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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销魂八式
四月,临安府,草长莺飞的日子。
这几天临安府内字画店的掌柜都是喜笑颜开,他们没办法不笑,因为这几天字画店的画特别好卖,而且好卖的全部是平时最难卖的。
比如《送子观音图》之类的画。
笑得如此开心的不单单是字画店的掌柜,沿着北门大街青石板路笔直伸展出去,就有一座建筑宏伟的府第,依山而建,现在宅第的大堂上高坐的老婆婆笑意更浓,她静静坐着,看着朱漆大门门外。
门外一排长凳,几位仆人端坐其上。不时有人低眉顺眼走进来,从怀中掏出一张《送子观音图》交与仆人,便有人从一个木箱抓些碎银给他。
如此便宜的美事,让那些人几乎感到这笑眯眯的老婆婆有点亲切了,甚至想进来说几句讨彩头的话。
当然,如果谁真的认为当年名满江湖的血孔雀曲柳亲切,那准得让人笑掉大牙。
不过,现在她已不再是血孔雀,而是“云飞山庄”庄主古令木的母亲古老太太,一位正为儿子操持婚事的老太太。
对她来说,这已是第五次了。云飞山庄什么也不缺,就缺个淘气顽皮的孩子,古令木生性孤傲怪僻,却偏偏孝顺至极,对母今言听计从,因为他是九代单传,所以古老太太急需一个孙子传宗接代,他就听从古老太太的安排先后娶了四房妻妾,不料四房夫人竟无一人能替古老太太圆梦,无条古老太太只好亲自出马,为他选中了一个技压临安府的名医段鹤之女段烟飞。
名医之后,身子骨骼自是调理的不差,难怪这次古老太太如此高兴。
***古老太太高兴得没错,一年后古家便添了一个孙子,是古令木二房夫人所生,接着三房夫人、大夫人、五夫人也都先后孕产,几位小家伙一字排开,分别是大哥古天,二哥古云,三妹古灵,四弟古错。由于四兄妹并非一房所生,所以年龄相差无几,齐挨挨的往古老太太面前一站,就把老太太给乐晕了头,笑得只见牙不见眼。
光阴荏苒,转眼兄妹四个都已八九岁了,古老太太为他们请来先生,教他们四书五经,诸子百家,晚上则由其父古令木向他们传授功夫。
古令木以一把精钢铸成的铁扇成名,平日从不离手,这是他的世传兵器。古家先祖所创以铁扇为兵器的“销魂八式”源自南宋。从第一式“落木萧萧”起直到第八式“恨倚黄昏”,中间一气呵成,连绵不绝,轻盈灵动,而且每一式在对阵时都有五六种后着,以一变应万变,端是厉害。
古令木生性不喜言语,只是母命难违,方每日对几个儿女进行指点。幸好这“销魂八式”
之精华在其神而不在其形,每招招式都简练古朴且招式又少,所以教起来并不繁杂,至于领悟的如何,古令木也并不急于求成。
很快,古令木就发现四儿子古错悟性惊人,总是最快领悟种种窍门,没过多少时日,便能将“销魂八式”演练得有神有形,隐然有一种大家风范,更兼古错性惰颇似其父,倔做不羁,眉宇间自有一股皓然之气,古令木不禁对他宠爱有加,决定着力栽培。
***冬日到来,金陵府有位古家的世交送来喜贴,说是邀请古令木前往金陵参加其母八十大寺,古令木自然不好推辞,对妻儿嘱咐一番后,辞别老母便直奔金陵而去。
开始几日,古天、古云几个小兄妹还记着父亲的叮嘱,能静下心来念点子曰诗云,相互拆拆招。但没多久,顽劣的童性便压抑不住了,书也不念,偷偷瞒着古老太太嬉笑打闹,把“云飞山庄”搅得鸡大不宁,仆人们又岂敢多嘴?到后来,庄内也玩腻了,古云最是古怪精灵,他晃悠晃悠小脑袋,道:“各位弟妹,我们今日何不去庄后的灵霞峰?”
语音万落,已响起一片叫好声。
仆人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好哭丧着脸亦步亦趋地跟在少庄主们后面,生怕他们有什么闪失。
怪石磷峋,古木参天,飞瀑直泻,这就是灵霞三景。
小兄妹们何曾如此无拘无束?当下不由童性大发,在林间你追我遂,翻滚跌爬,闹得张张小脸通红通红,鼻尖上直冒细汗,却苦了几个随从的家仆,气喘如牛。
眼见时辰已晚,古天正欲招呼兄妹们回去,免得老奶奶发觉了生气责骂,二哥古云忽发奇想,他嚷嚷地道:“我有一个游戏,不知你们敢不敢玩?”
你说谁不敢?古家几个小子都是心气极高的人,哪受得了如此激将,都傲傲直叫道:
“玩就玩,怕的是没尾巴的小狗。”
古云一指远处道:“那边有一块巨石,上面有二尺见方的平台,巨石往前便是悬崖,但我已看过,这崖并不深,只有十二三足。现在我们要站在巨石上,背对山崖倒纵出去,跳到崖边。就看谁落得离崖边最近。”
三妹古灵娇声叫道:“我不玩了,摔了跤爹娘会怪罪的。”真是小孩子人家,摔了跤不怕摔伤,倒先担心爹娘责怪。
古云不屑地看了看她,道:“怎会受伤?你看那崖才十来尺,平日至我们谁不能轻轻松松跃下十几尺?再说这样一来还可以练练武功,有何不好?”
古灵小嘴一扁,终于点了点头。
随从家人忙上前劝阻:“几位少庄主万万不要为难我们做下人的,要是你们有个什么三差二错,我这肩上的脑袋还扛得住吗?”
古云小眼一瞪:“休得罗嗦!多嘴多舌的我现在就把你吊在树上挠你脚板心,还不快去崖边给我们量长度去?”
家人只好站到崖边去,心想:“万一有事,说不定我还能一把拉住,再说这几个小哥们根基扎实,真个儿摔下去也应无大碍。”想归想,可那汗仍是不停地涌了出来。
古云说道:“哪我先献丑了。”学着江湖中人的样子,双手抱拳躬一躬身子,古灵被他逗得“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果然不愧为名门之后,只见古云背向悬崖站定,回首望望,一声长啸,倒纵出去。
在半空中轻轻巧巧一个转身,落下地来,站定脚步,睁眼一看,离崖只有二尺远。
大哥古天生性笃厚,也不言语,默默登上巨石,也是一个倒纵出去,却不转身,只在空中施展了一招“销魂八式”中的第二式“雨疏桐落”。落地时仍是背向崖边,从容不迫。
家人报出数来“离崖边二尺有七。”
古云不由得意一笑。
古错却想:“其实是大哥更胜一筹,背对崖边落地,胆气就先胜一筹,更何况又在空中施展一招‘雨疏桐落’?想来定是大哥为人厚道,知道二哥争强好胜,让着一点,我却偏不让他!”主意拿定,便微笑着看古灵表演。
古灵登上巨石,双颊飞红,也不言语,双足一点轻飘飘向后斜掠出去,然后一拧腰身,在空中施展了一式“花翻蝶梦”,此式在八式中最为飘逸洒脱,加之古灵是女孩子,更是只见蝶影飘飘,真当得“销魂”二字。
落地时却离崖边远了点,有四尺多。
轮到古错,古错暗估一下巨石离崖边的距离,知道就力道而言是足以至边崖,就怕劲道拿捏不准冲下崖底,但自己既然存心要挫挫二哥的锐气,就得放手一搏了,何况十几尺深度,纵是落下,也无大碍。
于是略一提气,身形暴起,飞射崖边。
兄妹不由同时喝了一声:“好!”,因古错将落之处,正是崖边。
古错心中亦是暗喜,身形一挫,疾落而下,双足一沾崖边草坪,刚要呼出一声:“我赢了!”话未出口,身子竟猛然后抑,直坠而下!众人大惊,忙追至崖边。
原来崖边草坪本是浮土,受些草木之压尚可,却哪经得住古错那飞掠而下之冲劲?再加上山野之中终年多雾,草坪上难免凝有水珠,古错踏足其上,又湿滑又浮软,哪有不失足之理?古天脸色铁青,古灵则早已泪眼汪汪,几位随从更是瞠目结舌:“这……这……这……”
古云却想:“四弟这一跃虽然超过我了,但他失足坠崖,这赢了也不算数。”
几个人趴在崖边上大呼小叫:“四弟!四弟!”“少庄主!少庄主!”却不见回音,探头下望,只见崖虽不高,但其下杂木丛生,哪有古错的影子?古灵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终是八九岁的小孩,饶是古天沉着稳重,也已冷汗淋漓,嘴里不住唠叨:“没事的,没事的,不就十几尺高么,没事的。”越说古灵哭得越凶。
倒是有一随从家人提醒了一句:“少主人,咱们是不是绕道下去看看?四少主人造化大,不会有事的。”
古天点头应允。
绕了半里多路,总算到了崖底,有一处灌木枝叶凌乱,应该是古错落下之处,奇怪的是既不见血迹,也不见人影。
没见到血迹,大伙儿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古云说道:“大约四弟又在使计戏耍我们吧。”
古天瞪了他一眼,说道:“咱们分头去找。”
很快,往西去的古灵在大声说嚷道:“四弟,你怎么不声不响跑到这儿了?”语气满是惊喜,众人心想这下好了,于是便各自从各个方向向西走去。
突然,听得古灵大叫一声:“四弟,你……”声音恐怖惊慌已极!众人心中一冷,暗叫不好,不顾荆棘乱刺,急速奔向古灵的声音所在之处。
远远地,看到古灵手指前方,软软地斜倚树干上,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再看前面,有一水潭,潭边有一草地,古错正像虫子般倦缩在地,脸孔朝下,也看不清在做些什么。
古天最先赶到,扶住古灵,古灵这才哇地哭出声来,一发不可收拾,古天问了半天,竟问不出什么,正要前往潭边看个究竟,却被古灵一把拉住。
这时,古错恰好抬起头来,朝古天笑了笑,然后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往嘴里一塞,“吧叽吧叽”地咀嚼起来,古天仔细一看,竟是学名称作蚯蚓的地龙!古错疯了!***等古令木从金陵赶回云飞山庄时,整个山庄已被古错搅得天翻地覆,有时三更半夜他也会一骨碌翻身起床,到门外拿根竹竿把屋顶捅得千疮百孔,嘴里唠叨着:“闷死了,透点气。”有时又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有仆人前来请他去用餐,他会羞答答地一笑,问道:“我还没有化妆好呢,王大哥娶我的轿子来了吗?”
开始古老太太还指望他能有好转的一天,于是请遍名医,还让庄里的家丁轮番看守,以防不测,可时间久了却总不见起色,慢慢地心也凉了,干脆来个不管不问,唯有古错的母亲段烟飞整日落泪,一声声地唤道:“错儿,莫非你连娘也不认识了吗?”
古错拿眼看她,嘿嘿冷笑道:“又在打我老人家什么主意?你以为我是傻瓜吗?”
段烟飞又是好一阵号陶大哭。
古令木初闻此讯,神色大变,瞳孔在慢慢收缩,双手因握得太紧,指节己泛白。
古老太太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在怀疑是某个仇家使的手段。当初,我也有此怀疑,但后来我找了你的丈人段鹤为这孩子作了全面检查,未发现任何中毒之症状,我想,段鹤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再者我也去过灵霞峰看过,那悬崖是不高,按理平时孩子们完全可以轻松跃下不受任何伤害,问题是在于如果是从高处停足崖边再失足落下,那情景就大不相同,因为那时真气已泄,第二口真气又不可能马上提起,如此坠下,是否有武功底子相差都不大。”
古令木痛苦地摆了摆手,是的,有时分析得越清晰,痛苦反而越多,如果稀里糊涂地认为有一个阴谋存在,那至少有了愤怒复仇的对象,而现在呢?有些话甚至都不能对娘,对夫人们说。古令木纵横江湖几十年,因性惰孤僻,喜怒无常,结下的梁子连自己都不清楚有多少,只是慑于古令木独步武林的“销魂扇”,才不敢寻上门来。但若干年后呢?那时自己已是一介老朽,怎能再快意恩仇?将来接他衣钵的人只能是古错四兄妹,而这兄妹中,老大古天过于厚道,老二古云心胸太窄,老三终是女流之辈,最让古令木中意的便是老四古错,却莫名其妙的成了疯子,岂不让他肝肠欲裂?也许,这惊天地、泣鬼神的“销魂扇”从此便会渐渐没落了吗?古令木仰天长叹。
***自从古错成了痴痴傻傻的疯子之后,古令木变得更是沉默如石,对儿女们要求更是严格得近乎苛刻,轻者叱责,重则打骂,如此一来,几个小兄妹武学进展反而更为迟缓。
一日,古令木让古天、古云拆招,兄弟俩对视一眼算是打过招呼,只见古云缓缓打开手中折扇,轻喝一声,扇子疾扫古天之腰身,可将碰到古天腰肋时,扇子“忽”地斜飘开来,化为扇影点点,分指京门、胞盲、气海俞三穴。
古令木冷冷哼了一声。
古云不由脸上一红,因为刚才他所使的是“销魂八式”中的第四式“柳丝万缕”。
讲究的是虚实结合,至少得将扇子点出五点扇花,可今天他却只抖出三朵扇花,分袭三处穴位,招招为实。古天哪有化解不开之理?听得父亲冷哼一声,不由心中紧张起来,握扇的手竟渗出汗来,这么一愣神,古天已是直欺身而进,合扇作剑,直戮前胸!古云吃了一惊,忙撤步横封,身形也乘机斜飞出去。
猛地听见一声大喝:“我教你们的‘暗欺罗袖’是这样的吗?”兄弟俩赶紧住手,惊恐地望着爹,只见古令木满脸怒容,“哧”地扬开“销魂扇”,冲天跃起,然后轻盈地头上脚下飘落下来,销魂扇在手中舞得如无边落叶正是“销魂八式”中的第一式“落木萧萧”。
然后是“雨疏桐落、花翻蝶梦、柳丝万缕、暗欺罗袖、秋声败叶。”
最后一式“恨倚黄昏”使完,古令木背手而立,良久,方缓缓道:“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众兄妹哪敢言语?先前他们只见过父亲一招一式的演练,觉得并无神奇之处,没想到连贯一气,竟如此神奇莫测,诡秘无比。
突然有一个声音在嘻笑道:“哈哈,不乖就要挨骂吧?揪你的耳朵拧你的嘴,打你的屁股捶你的腿。”
父子几个一回头,只见古错正坐在一棵古树上,晃悠晃悠地朝大伙儿笑着。
古令木脸色“嗖”地煞白,一扬手,手中铁扇飞射而去!只听得“咔嚓”一声,古错所坐着的碗口粗的树枝竟被生生击断!古错像个秤砣一样笔直下落,众人大吃一惊,却见古令木双足一点,人已电射而出,一把将他接住,古错早已惊得呆若木鸡,直到古令木两个耳光扇过之后,才杀猪般大叫道:“什么世道啊?竟以下犯上!推出去斩首示众!”
古令木狂怒至极,准备再一个耳光扇过去,忽然想起他已是形同废人,打得再凶,又有何益?想当初这四儿是多么玲珑可爱,绝顶聪明啊!古令木的心一下软了,只是心头堵得难受,摇一摇手:“去吧,去吧,你娘那儿有好吃的。”
转过身来,竟已泪水盈眶!兄妹几人吓得大气不敢喘,古令木扶摸着古灵的头,说道:
“回去歇歇吧,天热了,别贪喝生水。”
***从此,古令木对几位兄妹变得格外慈爱,对于武学,也是能学多少学多少,从不强求,只是脸上笑容一日比一日少,且都避着四儿古错。而古错也像只野山雀一样成日满山乱飞,常常是三五日不见踪影,除了他母亲段烟飞对他牵肠挂肚外,云飞山庄里别的人对他的一会儿消失一会出现早已见怪不怪了。
也许,在一些人眼中,多养一个古错,跟多养一只猫,一只狗没什么区别。
不知不觉中,古天、古云都已长成十四五岁的翩翩美少年了,古灵更是出落的国色天香,仪态万方,古老太太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古错的变疯,也渐渐不再是心病。
这几年武林中的平静让人诧异,除了偶尔有门派之争外,竟都能相安无事,尤其是对于居于临安一隅的古令木来说,日子过得简直有点像隐居了。不知为何,这反倒让古令木隐隐不安,听惯了铁器铮铛,看惯了刀光剑影,便对快意恩仇的江湖有些怀念了。
一个飞雪连天的冬日,庄子里的老老少少闲着没事,都围着古老太太听她说当年叱咤江湖之事,正听得入迷时,云飞山庄的厨子乐呵呵地走了进来,道:“禀告老太太,咱庄子后面的灵霞峰出现了奇观。这一定是个好兆头。”
古老太太喝道:“你这牛二,饶舌什么!看到什么东西说来便是,扯什么好兆头坏兆头?”
牛二吓得一伸舌头,却仍是饶舌得紧,说了半天才把事情说清楚。原来是他牛二想去灵霞峰找点野味给他老婆补补身子,他老婆刚给他生了个胖小子,没想到竟在一个山谷里看到一流飞瀑,定有二十多米高,从山崖上直冲而下落下潭中,这潭有一个缺口,水就从那缺口再往下流,注入另一潭中。奇就奇在水到这个潭后,就无影无踪了,那么多水注入,竟也不会从潭边流走,潭里的水也不见深起来,而且潭面还直冒热气。牛二一口气说完这些,竟累出汗来。然后讨好地望着古老太太道:“这直冒热气的方向,正是朝着我们庄而来,这可就像征着我们云飞山庄蒸蒸日上啊!”
古老太太道:“我当是什么事……你去把厨房里用剩的那半只鹿肉带给你老婆吧。”
牛二一迭声的道:“多谢,多谢。”屁颠屁颠地朝厨房一溜小跑而去。
一直未说话的古令木忽然插口道:“娘,我想请几位好友来看看这景观,反正冬日到了,闲着也无聊,墨白、仇真他们也很久未与孩儿们叙叙了。”其实,他是想借机与几位老友切磋一番,顺便也想让几个儿女见见世面,长长见识。
古老太太看了看儿子,良久才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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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棍剑仇真
墨白到达云飞山庄时正是傍晚,其人身材极高,脸也瘦瘦的,身穿一身胜雪白衣,那么远的路奔波而来,衣服竟仍一尘不染,奇怪的是左手竟戴个黑色手套,显是兽皮缝制,黑手套白长袍,相映之下格外诡异,他的石手倒与常人无异,只是更瘦长些。
见了古令木,墨白竟未见笑容,只是问道:“仇真来了没有?”声音尖锐如金属声。
古灵暗道:“爹怎么有这么一个怪异的朋友?”
仇真的到来则大大不同,一见古令木,远远地就哈哈大笑:“古兄,接我一招。”
只见寒光一闪,长剑已出鞘,剑端竟是平平的没有剑尖!古令木含笑而立,销魂扇横握右手,轻轻击打左手手心,仇真剑举齐眉,然后剑尾一压,长剑竟如棍般横扫过去!普天之下如此使剑之人恐怕只有“棍剑”仇真了。
此种剑法因需揉合棍与剑的灵魂,所以极难练成,不用说,练成之后,也是极难破解,就凭这剑不剑棍不棍的剑法,仇真曾连挑十一剑派,挡者披靡!古令木笑意更浓,一拧腰身,竟以右脚踝为轴心“滴溜溜”地转起来,同时销魂扇顺着仇真的剑身直削而下,中途又一翻腕,变削为点,直戮仇真虎口!古老太太道:“怎么还像年轻时候一样。见面就拳脚相向?”
两人相视一笑倒跃开来。
古令木指着仇真带来的一对女儿,道:“这是令千金?”
“什么千金,山野民女而已。玲玲、珑珑,见过你古叔叔。”
玲玲、珑珑的眸子亮如秋星,齐齐地道:“见过古叔叔。”声音清甜如莺,体态娇柔婀娜,古天看得半天才回过神来,暗叫一声:“惭愧!怎么这样无礼?”侧目看了古云一眼,见他也是痴痴傻傻地看着玲玲、珑珑,方略为心定。
接着古令木、仇真又彼此介绍各自儿女,相互恭维一番,珑珑心中暗道:“爹说古叔叔有三儿一女,怎么今日只见两个儿子?古叔叔竟提也不提?”如此思忖却不敢问。
一个金属般尖锐的声音响起:“怎么又绉绉的像个酸秀才?我可是饿得眼冒金星了。”
说的是玩笑话,在墨白脸上却看不见一丝笑容,倒像真饿得生气了似的。
古令木一拍脑勺:“得罪,得罪,我光顾高兴了。不过墨兄,谁不知道当年你为追杀柳下太岁水仟佰,曾在蒙古大漠中饿过五天五夜,最后终于格杀水仟佰,怎么今日就如此忍受不了?”
“能吃,就得多吃。”墨白一脸落寞空寂。
古天心中一动,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云飞山庄已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看来今晚厨子已使出浑身解数了,光各式各样的汤羹就烧出八种来,古老太太在上首坐了下来,古令木与仇真、墨白东西相对,古天、玲玲一班小辈自是在末席陪着。
数载未见,古令木谈兴极浓,与仇真说些江湖中的秩闻趣事,渐渐酒致半酣,说话也没了遮挡,古天兄弟与玲玲、珑珑才第一次听说各自的爹爹在三十年前竟是情敌!不由各自暗暗发笑。墨白却仍是一言不发,不紧不慢地喝酒、吃莱、嚼肉,不知不觉中竟已喝了三斤酒,在席前堆出一小堆肉骨头,古云暗道:“这墨叔叔这么能吃,怎么还这么瘦?”
正值宾主谈笑欢语之际,大厅有一个角落里突然有人在问:“你是他的影子吧?”
众皆回头观望,只见一个垢头污面的人正坐在地上,左手拿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肉骨头,右手指着玲玲、珑珑。
古令木赶紧站起,道:“见谅,见谅,这是大子古错,因数年前一场意外,故让他变得如此神志不清。错儿,还不快快出去?你娘又要找你了。”
古错却不搭理他爹,仍指着珑珑问道:“是也不是?”珑珑本有点恐惧,但看他虽然神智全无,却并无一般疯子的凶悍之气,一双眼睛竟是极纯极纯,不由心中一软,微微一笑,正要说自己与玲玲是双生姐妹,古错却先开口了:“不对不对,你不是她的影子,影子是不会像你这样笑得好看的。那一定她是你的影子了。”
古天、古云赶紧上前,连哄带拉把他架出厅外,尽管古错百般挣扎,但古天、古云这几年武功已增进不少,哪里挣脱得掉?气氛一下尴尬起来,古令木干咳一声,正要开口,墨白那金属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古令木,你让我们来是看什么奇潭的,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们看?”
“明日一早。”古令木忙道。
“那么明早上你们招呼一声,我先回去歇息。我已经吃饱了,不知你们吃饱了没有?”
“吃饱了,吃饱了。”各人忙都推碗而立,纷纷离席。
一夜无话,珑珑却脑中常常浮现出那小乞儿样的古错,迟迟难以入睡。
第二天一早,准备停当,一行人开始向庄后的灵霞峰走去,不料刚出庄门,便有一白衫少年站在庄门外的古柏下谦谦一揖:“诸位远道而来怎不多盘恒几日?这一路去万里大漠,望诸位多多珍重。”细细一看,竟是古错!只是不知何时已梳洗得干干净净,剑眉星目英俊潇洒,若非刚才那一番胡言。古令木几乎要怀疑那个资质禀异的古错又回来了,叹息一声道:
“错儿,爹与各位叔叔只是去灵霞峰游玩,并不曾要走,你……不妨也一同上山吧。”
古错又一挥道:“小生另有要事在身,不能奉陪了,愿二位影子姐姐玩得开心。”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入得林中,只见天色苍灰,山崖苍灰,道路苍灰,山路崎岖不平,总冲不出这片苍茫茫世界,偶尔几只鸟儿游山的精灵,倏然掠过山崖,在天际中消失。令人奇怪的是,一向沉默不言的墨白竟仿若无人地高歌起来:“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有时华落尽,满怀萧瑟,常恨世人新意少,爱说南朝狂落……”
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粗犷,众人已见惯他的怪异孤僻,倒也不以为意。
待墨白唱到:“若对黄花孤负酒,怕花花也笑人岑寂。鸿去北,日西匿”时,山路刚好折过一片古杉,前面现出一片空阔之地,那儿却有一人席地而坐,令人奇怪的是此人正是古错,只见他含笑望着大家道:“幸会,幸会!”
古家人并不奇怪,因为古错平日没事就满山遍野乱窜,早已对灵霞峰熟悉得很,今日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他们前头,很是正常,现在他大约是一个人玩着无聊了,这次见了大伙儿,他再也没说那告辞的话语,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跟着众人身后而行,珑珑觉得他一个人没人搭理也怪可怜的,就不时回头招呼一声。古错见有人理他,一下兴奋起来,不时地跑到珑珑身边说些鸟呀鱼呀之类孩类的话来,把珑珑逗得一路“格格”直笑。
这令古云心里老大不高兴,因为老大古天一路上早已缠上玲玲向她解说山中的风影,而珑珑此时又被古错缠住,他只好暗暗责怪这疯子弟弟不知情趣。
不一会儿,众人转过一个锤形山弯,来到奇潭边,只见四周古树参天,怪石磷峋,许多叫不出名的青草异树顽强地扎根于岩缝中。站在潭边,听着瀑布冲天而下的轰鸣声,心也跟着轻轻颤动。上下两个潭状如葫芦,而瀑布就在葫芦嘴处,奇就奇在只见葫芦嘴有连绵不断的水注入,却不见葫芦底有水流出。而且下一潭中但见云蒸雾腾,状如沸水,连长年奔波在外的墨山也不由啧啧称奇。
注视良久,总也看不出其中的玄机,古天扔了一块石头下去,半天也听不到沉底的声音。
古云道:“莫非这潭真的是直流东海?”
仇真笑道:“直通东海之类说法仅是传说而已,世间哪有此事?只是这潭也实在蹊跷,一时还真看不出名堂。”
墨白道:“要是这么光坐着就能看出来,那古人不都是傻瓜了?我倒想到潭那边去看看。”
古令木点头称是,道:“也许换个角度看看会有所发现。”说罢,转身招呼几位小辈们,让他们在这边好生呆着,自己与墨白、仇真一起沿着潭边悬崖攀越过去。
潭边怪石突兀,并不好走,有几处几乎不可逾越,但古令木三人终是成名已久的高手,身手可谓惊世骇俗,更兼在几位小辈注视之下,难免要露一手,于是一路风弛电掣,不多时,已远远地只见三个人影立在谭那边,至于谁是谁,是分不清了。
长辈们不在了,几位少年男女一下活跃起来,古灵道:“二位姐姐。我总也分不清哪位是玲玲姐,哪位是珑珑姐,以后我就把你们都叫做玲珑姐,好不好?”
其实玲玲、珑珑比古灵也只大一岁,但古灵自小有几位哥哥呵护,养成了小鸟依人般的性格,而玲玲、珑珑又极成熟聪慧,看起来古灵倒真像个妹妹了,玲玲点点头,道:“只要你愿意,怎么称呼都不要紧的。”
这时古错忽然从一块巨石后闪身出来,手中握着一块五彩石,高兴地朝珑珑跑来,把五彩石向她眼前一递,道:“这个送给你玩,可不准吃啊!”而正想借着妹妹的话头讨好珑珑的古云,心中的一股无名之火“腾”地升起,一个箭步上前,挥拳将五彩石击落在地,大伙儿所站之处为潭边巨石,微微倾向潭中。五彩石一落下来,就骨碌碌地往谭中滚去。古错大急,竟侧身直扑过去,五彩石投抓住,身子却因巨石上的苔藓湿滑而急速下滑,古天伸手一抓,没抓住,就听得“扑通”一声,古错已一头栽入潭中!只看见一串气泡冒上来后,再也无声无息了,古云想要跳下去救,却被古灵、古天死死抱住。
古云浑身颤抖道:“这个疯子,这个疯子!连一块石头也要……”
古天喝道:“二弟,冷静点。”转身面向玲玲、珑珑,道:“二位妹妹,愚见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否答应?”语气极为诚恳。
玲玲道:“但说无妨。”
古天道:“二位妹妹刚才也看到了。事情因我二弟而起,但他也是无意的,这潭水深不可测,又加之现在是隆冬,潭水定是冰冷刺骨,我们兄妹几个都不习水性,四弟落入潭中,必是性命难保,二位妹妹一定怪我冷血,毫无手足之情,我也甘受辱骂,但我知道多下去一人只能多搭上一条人命。”
玲玲摇头道:“我们并未曾感到你做错了什么。意气用事,只会作无谓牺牲。”珑珑则低头不语,却早已泪水滑落,她心中暗想:“怎么你们竟还能够这么冷静地分析来分析去?
莫非古错是一芥草木?”但她却也想不出又能如何救起古错,悲愤中,一颗芳心满是哀怜。
古天接着道:“虽然我爹对我四弟常常责骂,但若真的失去四弟,我爹定会伤心欲绝,如果知道是因我二弟而起,说不定会严惩我二弟,所以愚兄想请二位妹妹不要对我爹爹说出真相,只说是四弟贪玩,失足落水。
玲玲郑重地点了点头,而珑珑则再也忍受不住,悲泣出声,转身飞奔而去!自始至终,古灵未说一句话,甚至连泪也未流,当古云看着她时,她只冷冷地道:“你放心,我不会说的。”说完又默默地望着潭面,那样子让人看了心寒如冰。
因未见着古错的尸首,云飞山庄只好找几件古错穿过的衣服放进棺材内,葬了个衣冠冢。
办完丧事,古令木显得苍老许多,段烟飞则常常坐在窗边望着灵霞峰那边,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事实上古错坠入潭中,并未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死去。
一坠入水中,古错但觉潭水冰冷刺骨,身子急速下沉,古错只知胡乱挣扎,越挣扎就越沉得快,水压就越大,正当古错恐骇至极时,突然有一股巨浪从水底直冲上来,落下之际撞了古错的腰身一下,古错觉得那东西冰冷滑腻。且有鳞片!古错一阵恶心,情急中忘了是在水中,开口欲呼救命,话未喊出,一颗龙眼般大小的圆球竟滑入口中,细腻圆润,似乎还有淡淡清香,古错就那么“骨碌”地一下给吞进去了。
立刻,古错似乎听到脑中有一声“铮”的一声细响,像是一根琴弦断了,又像一张铁网给利刃划破,忽然又一股大力袭来,古错身子被抛出老远,一下晕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古错悠悠醒来,看着四周,似在一个洞穴之中,他挣扎着坐起,忽然记起自己似乎是从潭中落下来的,不对,不对,应该是从一块山崖上落下来,可当时和大哥古天、二哥古云他们在一起时,身高只有三四尺,怎么现在躺在这儿变得这么高呢?“奇怪,好像还有一个戴黑手套的又是什么人?还有两个影子一样的女人?我是谁?我怎么好像睡了几年做了几年的梦似的?在梦里自己也能长高?”古错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有一个角落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小娃娃,你是什么人?竟也能进这洞穴?”声音苍老空洞,似乎说得很不流畅,舌头僵硬似的。
古错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顺声望去,才发现洞穴的顶上竟吊着一盏油灯,似乎是把什么棉布毛絮之类的插在什么动物肢体上制成的,油灯下端坐一个人,白发披散,状极可怖。
古错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呀,本来我知道我是古令木之子,古天之弟,可我不应该长得这么高呀,我究竟是谁?”
那人大怒:“你竟敢戏耍老夫?”
古错暗道:“我说的全是实话,他却说我戏耍他,莫非定要我说谎他才信吗?真是毫无道理。”于是闭上双目,再也不理那怪人。
那人见古错半晌不语,又慌了手脚,一步步挪过来,低声问道:“小娃娃,小娃娃,你没事吧?”古错这才注视到这老怪人竟是残废之身,当下心中不忍,转过身来,道:“前辈,我说的句句属实,我只记得有一次从崖上摔下来后,有许多人都对我很坏,都骂我。”
那怪人见古错说的很诚恳,不由得不信,口中连呼:“奇怪,奇怪。”猛地一拍大腿道:
“对了,对了,这下对了。”说完哈哈大笑。
古错忙问道:“什么对了?”
怪人道:“你一定数年前一跤摔成神智不清的人,难怪你说好像做了几年的长梦一样。”
古错愣住了,毕竟这样的事对于他来讲是太离谱了,他自是自语地道:“那年我才八岁,八岁……我娘一定急坏了,看我整日疯疯颠颠的,她该多难受?”想着想着,心中一片茫然,心想也许就那么一直痴下去反而更好。正胡思乱想时,猛觉丹田内一股热流迸射而出。沿着全身经脉迅速乱窜乱撞,古错但觉五内俱焚似乎心肝脾肺都被体内热流烤得冒烟!古错忍受不过,“啊”了一声,额角已有冷汗渗出,苦苦支撑了一阵,脸色却已赤红如铁。
那怪人见状大惊,一把脉搏,神色大变,忙将双掌置于古错头顶“百汇穴”,透过掌心,将自己体内一股精纯内家功力缓缓灌入古错体内,这股真力引导着古错的体内热流自上而下徐徐贯通全身,古错但觉全身暖暖的,舒适已极。半刻之后,已是浑身通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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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天蛟神丹
古错回首望望那怪人,道:“多谢了。”
怪人暗道:“我这十年功力输入你体内,得到的就光一个谢字吗?”但口中却问道:
“娃娃,落入潭中时,你可曾有什么奇遇?”
古错道:“这晚辈已记不清了,只是隐约觉得有长着鳞片的动物撞过我一下,后来我又一不小心吞进了一颗圆圆滑滑的珠子。”
那怪人颓然长叹:“天意……天意,我料到定是如此。”
古错见他神色有异,试探着问道:“前辈,敢问你知道什么了?”
那怪人沉默半晌后方道:“你知道你吞下去的那颗珠叫什么吗?”
古错道:“请恕晚辈学识浅薄,并不知道。”
那怪人道:“谅你也不知道,古有天龙地蛟之说。其实所谓的蛟并非是人们所说的会发洪水的一种龙,而是状如蟒蛇的动物,但比蟒蛇更凶猛毒辣,且能自由地生存在水中,常人难识其真面目,便以为是龙。但蛟也有自己的非凡之处,这世上存在的蛟数目极少,而其生命力却奇强无比,人称千年龟万年蛟,便是说蛟的生命力像千年的龟一样。
岁数长的蛟会有灵性,更奇的是这蛟还会吐纳,每当日升月起之时,蛟就会浮出水面,吸日月之精华,纳山川之灵秀,百练成丹,而你所落下的潭水下面,便有一条巨蛟,而且是双头巨蛟!”
古钱吃了一惊,问道:“莫非……莫非晚辈所吞下之圆珠……”
那怪人颔首道:“不错,你所食下的便是那蛟以体内精气炼成的‘天蛟丹’,此丹所赋与你的真力,相当于江湖中绝等高手四十年的修为,难怪江湖中有那么多的人垂诞于这‘天蛟丹’,老夫也是在这洞穴中观察了三年才看出这双头蛟的出没规律。”
“三年?”古错惊问。
“对,三年,而我在这个洞中已呆了十四年了。”
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悲瘳落寞,他顿顿,接着道:“十四年来,我每天要自言自语说上一个时辰,否则我早己不会说话了。”
古错静静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怪人又重新说那“蛟”的事,他说:“我发现这条双头蛟一只头吸天地之阴气,另一只头吸天地之阳气,然后在月圆之日调和阴阳,如此一来,这颗天蛟丹比一般的更具神效了。
我看那蛟上次月圆时吐出之阴阳精气,已能会为一珠,只是不甚圆滑,想来这次月圆时定可大功告成,不料未到月圆,它却已出动,且一不小心让你吞下了它的内丹。”
古错将信将疑地问道:“前辈,你为什么要察看得如此细致?再说这洞穴中又如何能看见那蛟?”
那怪人哈哈大笑道:“你可知道这洞穴在何处?”
古错道:“总不会就在潭底吧?”
怪人大眼一翻:“正是谭底!你随我来。”说着双手拄地,一步步往外移去,古错跟在后面拐了一个弯,便隐隐听见有惊涛拍岸之声,再往前走,声势更是骇人,有如万马奔腾,响声震得人耳发麻,那怪人举起小油灯往前一探,古错看到自己所站的位置向下是一倾斜的石洞,一直延伸到下面水中,那水形成一个个流转的旋涡,如沸腾般似的激荡翻涌着,白色的泡沫在浪花中浮起,而洞口处全是黑色的礁岩,尖锐无比。
古错倒吸一口冷气,思忖道:“这水流如此可怖我竟能留得住小命,真是大难不死啊。”
那怪人怕风吹灭油灯,用手拢住,又往回走,边走边道:“你现在看到的洞口下面其实定有一条地下河,否则这潭水深达几百丈,那水早已涌入这洞中了,而且那地下河的流量应该很大,流向的地方之地势也应该极低,我们现在所在的地万,或许地势已在半潭水之上了,一般的人沉入潭底,定会被冲入地下河,哪有命在?也不知你这小子怎么就没冲走,我看见你时,你正俯身卧在那斜洞洞口处,波浪再大一点,就会将你又重新卷回去了。”
古错喃喃自语道:“一定是那股不知何处涌出的巨力把我抛到斜洞底下了。莫非就是那双头巨蛟所为?”
转身问道:“前辈,不知您老人家又是怎么进来的?”
那怪人一闻此言,忽然脸色变得凄厉对怖,像是要噬扑何人,古错心惊胆战,暗暗后悔问错了话,那怪人却正慢慢平静下来,说道:“我是被人扔下来的。”
古错心里奇怪,心想即便是在心要扔,那也是极难扔进来的,但这话却是再也不敢问了。
那怪人道:“娃儿,你可知当今江湖中有哪些成名已久的武林奇人?”
古错道:“晚辈只是儿时听家父说起武林中的‘一绝双圣三君子’,家父说此六人都是武林中绝顶高手,武学己臻化境,而且为人正直不阿,是武林中人人敬慕之人物。”
“哈哈哈。”那怪人仰天狂笑:“好个正直不阿,你知不知道十四年前这六位‘武林伪君子’,竟联手围攻一人?你知不知道他们如此不顾脸面,不顾他们‘武林泰斗’的身份又是为了什么?”
古错自幼聪明,一闻狂笑,猜知此人便是那位被围攻之人,心中暗道:“哪一定是你为害武林,激起公愤,六位嫉恶如仇之前辈才会联攻于你,不过你居然能逼得六人联手出击,武功端的惊世骇俗了。”
那怪人不待古错回答,便道:“天绝、琴圣、玉圣、剑君子、石君子、醉君子,六位被武林人奉为圣灵之人物,竟会为一件兵器而联手,说出来谁会相信?”
“兵器?”古错惊问道。
“不错,当年女娲补天时,剩有一块五彩陨石,弃之黄河之滨,后来神农氏以此陨石为材料,以夸父遂日时的弃杖化成邓林的树木,炼烧九百九十九天,铸成一把似斧非斧,似铲非铲之奇门兵器,也就是后人所称的‘天钺’,后来神农氏用这‘天钺’披棘斩荆,走遍神州,偿尽千草万毒,其中‘天钺’不知为他出了多少力,后来这把‘天钺’传至汤手中,《史记·段本记》中就写道:‘汤持把钺以伐昆吾,遂伐桀。’后来又被周武王所获,《史记·周本记》中说:‘武王左杖黄钺,右秉百旄以麾。’说的也是这件兵器,数千年来,这把‘天钺’不知饮了多少血,更是浸入天下间各种灵气。”
古错听了半天典故,忽然惊叫道:“前辈,莫非你就是人称‘雪芙蓉,哭神农’之哭神农?”
那人点点头,道:“正是。”
古错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遇见哭神农!七岁那年,古令木曾对古错说过江湖中除了“一绝二圣三君子”外还有两个人武功也是超凡入至,那就是“雪芙蓉,哭神农”,这两人因为行为乖张难测,所作所为与正道中人的光明磊落大相泾庭,所以武功尽管不在“一绝二圣三君子”之下,但江湖中人却很少提起他们,雪芙蓉在古错未出生前便己去世,而“哭神农”也在古错出生那年神秘失踪,从此武林后辈中更是很少有人知道还有哭神农这号人物了,只是哭神农又是怎么同这“天钺”扯上关系呢?哭神农似乎看透了古错的心思,接着道:“世人之所以称我为哭神农,一则因为我医术不错,二则更因为我的兵器正是那辆天钺,当年我年少气盛,出游塞北,被塞北四鬼围攻,几乎丧命,幸得一高人相救,医好我的伤后,他问我以后准备如何为人处世,我说我从此要做一个在坏人眼中是正义者,在一般人眼中的邪道中人。那人从此对我青睐有加,竟将毕生功力传授与我,待我学成后又送我一件兵器,就是天钺。那人又将其使用之法告诉于我:劈、砍、搂、砸、挂、截、云、片、推、支,待我学成后,舞起天钺,但觉那天钺似有灵性,竟能心到钺到,攻守兼备。那人见我学成,大笑三声,扬长而去,任凭我苦苦挽留,他也不回头。
“从此,江湖中突然多了一位使钺的人,此人常常杀死名门人物,然后列出杀人理由,竟句句属实!此人便是我。一时江湖中所谓的名门正派人物人人自危,无奈我的武功极高,一时却也奈何不了。后来有人四处游说,终于劝动‘一绝二圣三君子’出手。
其实我的武功与这几个人物的每一位相比都在伯仲之间,何况在此之前,也从未发觉此六人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所以我并不想与他们为敌,无奈他们听信了片面之言,四处追寻我,几次与他们交手,我都略胜一筹,因为我有天钺!“此天钺似乎为兵器之王,隐然间有股霸气,他们几位亮出的兵器一遇天钺,便会锐气全无,武功也大打折扣,几次下来,他们发现这一奥秘,不由暗暗对我的天钺动了心机,何况他们六人屡屡败于我手下,在江湖中的地位也岌岌可危,于是商定六人联手对付我。
“此六人联手,这对江湖人来说,几乎是奇迹,传开来岂不让他们威望顿失?于是他们封锁消息,并让人四处传言‘天绝’要找‘哭神农’拼一死战,地点就在灵霞峰。
“我没有察觉他们的阴谋,依约前来灵霞峰,才知他们六人已全都藏匿其林中!他们蓄谋已久,见面后也不发话,竟齐齐攻来!”
古错心道:“一绝二圣三君子全力一搏,其威力定是惊天地,泣鬼骇神了,若是换了我,一招之下,就成肉饼了,不,也许甚至连肉饼也不像了。”
哭神农显然已深深沉浸于对当年那场战斗的回忆中,只见他神色既是自豪又是悲怆地道:
“那次该是武林中罕见的惨烈之争了,朗朗乾坤,撩起腥风血雨,山间为乏动容,草木为之失色,他们几位并非浪得虚名之辈,若不是仗着天钺在手,我又哪里支撑得了三千余招?”
“到后来,我渐渐体力难支,动作变得凝重缓慢,再加上琴圣之六弦琴声撩人心智,我心中暗叹今日命该休矣!一愣神,剑君子已一剑刺中我的左胸!”
古错不由“啊”了一声。
哭神农笑道:“别紧张,天下之人被剑君子刺中的恐怕只有我能生还了,他的剑刺中我左胸时,因我精通医术,心知这位置已避无可避,只好崩紧肌肉,飞速转身,竟用肉体将他的剑尖拗断,并趁机反手一钺,大约剑君子没想到我会以此方法破他的剑法,有点失措,竟被我一击而中,倒地丧命。
“饶是如此,我的伤势也不轻,不一会儿,又被石君子之乾坤圈击中下腹,不过琴圣的琴弦亦被我划断三根。
“当时形势,我知道无法全身而退,看他们的神色,似乎格外注视我手中的天钺,我心想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不如来个玉石俱废!主意拿定,我便招招状如拼命,不求一生,但求共死!如此一来,他们倒有所顾忌了,竟让我一步一步退向这潭边。”
“这时天绝看明我的心意,大声喝道:‘小心防止他跳崖!’,我见被他识破,离潭边也只剩三丈远近,便不顾一切飞跃而起,眼看就可以跳入潭中,只见眼前寒光一闪,天绝的‘绝杀筒子鞭’如灵蛇般飞击而至,我手中的天钺被鞭梢卷中,一股劲道袭来,我拿捏不住,天钺脱手坠地,天绝见一袭得手,长鞭再次疾扫而至,只要我一落地,双脚必被卷上,而左右两侧又有玉圣、醉君子双双袭来,情急之中,我不顾一切仍是双足落地,立刻被天绝的鞭子卷上。只听得‘咔嚓’两声,双腿齐断!但我却乘机倒地,抓起地上的天钺,扬手扔向潭内,同时醉君子的铁葫芦也已击中我的后背,我立刻晕死过去。”
古错已听得手心冰凉,冷汗淋漓。
听到这里,古错已觉得肚子里叽哩咕嗜一声怪响,竟是饿了,哭神农笑道:“定是肚子有意见了,走,去钓几条鱼来。”
钓鱼?古错满腹疑虑跟在哭神农之后走向洞口。
到了洞口,哭神农在一条石缝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根蔓藤来,细如芦苇,长约十丈,藤梢系着一只勾状骨头,哭神农在地上摸呀摸。摸了半天后捡出什么东西往那那勾头骨头上一挂,就把蔓藤伸入水中,那水太过汹涌,好半天那蔓藤才沉入水中。
古错暗暗称奇,心想这样也能钓着鱼吗?刚要开口,却被哭神农“嘘”的一声挡了回去。
不一会儿,只见哭神农面有喜色,片刻,双手猛力一提,竟真的有什么东西给提了上来,哭神农大忙了一阵,终于把那东西从蔓藤上取了下来,交给古铁,道:“拿好,别让它跑了。”古错忙伸手接过,紧紧捏住,只觉得手中有一肥肥嫩嫩的东西在挣扎,借着油灯一看,真的是条鱼,只是身子是扁扁的像片树叶,而且居然没有眼睛,估计有一二斤重。
哭神农侧过身来,道:“这鱼终年生活在地下河中,因水压很大,加上这地下河常常是石缝里蜿蜒来去,久而久之,这鱼便如此扁平了,至于没有眼晴,是因为这地下河中暗无天日,慢慢地鱼目也退化了。”
说话间,哭神农又钓上来二条鱼,他把其中一条较小的去了头尾,然后把油灯的灯蕊轻轻拔下,插入鱼腹,灯光一下子更亮了,看来这鱼生存在这地下河中,没有天敌便无忧无虑,才长得如此肥胖吧。
回到洞穴中,哭神农用树枝串起两条鱼,然后放在油灯上慢慢地烧烤,直烤得满洞飘香,古错觉得自己差点要把舌头咽下去了,好不容易才烤好。哭神农递给古错一条,古错也不客气,接过就咬,但觉满嘴清香,肥而不腻,哭神农笑道:“要是有点调料,就可以烤得更好吃了,别把骨刺吐了,咽下去,吃了明目的。”
这鱼刺味道就不太好了,但古错仍是依他所言强力咽下,吃着吃着,古错突然问道:
“莫非前辈这十四年来全吃的是这鱼?”
“不,还有老鼠、蛇,运气好的话,还能逮住麻雀,那就算是打牙祭了。”
“麻雀也能逮住?难道这洞中麻雀也能进来?”古错怪异地问道。
哭神农摸摸嘴唇,长出一口气,道:“先别急着问,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半个时辰后你体内的天蛟丹会再次发生作用,你先躺到床上去。”古错回头一看,见洞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块平坦的岩石,上边铺着厚厚的一层东西,走近一看,竟是鼠毛、雀毛、枯枝叶之类,古错硬着头皮躺下,倒是极其温暖柔软,不由困意袭来,就沉沉睡去。
睡梦中,古错忽觉有一丝凉意慢慢地从心头升起,渐渐弥谩全身,古错一惊而醒,那凉意已化作冰冷刺骨,全身似有方针深深扎入肌肤,到后来古错已是牙关紧咬,脸色铁青,身子哆嗦如秋风中之枯叶。哭神农忙挪过身来,和古错双掌对抵,将体力真力徐徐贯入,护住古错五脏六腑,一袋烟工夫后,古错但觉周身勃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劲道,脸色亦复红润起来。
哭神农见状,知是大功告成,忙将古错叫起,道:“娃娃,你来对着那块巨石试发一掌。”
古错不知其意,但仍依言而行,对着巨石,凝神运气,一掌下去,巨石竟“轰”的一声,碎成千百块!那声势煞是骇人!古错惊愕地望着双手,恍如梦中。没想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练成如此神功,可现在身陷困境,即便神功盖世,又如何出得这洞穴?心中不由暗然长叹。
哭神农道:“莫非你自认无法走出这潭底洞穴?”
古错点点头。
哭神农问道:“你说人在水中为什么会死?”没待古错回答,他便接着道:“自然,是因为水中没有空气,无法呼吸,窒息而死。但你忘了你曾服下天蛟丹,从此你便有与常人迥异的吐纳方式,呆在水底不动至少可支撑三支香的时间。只是现在是隆冬,潭底奇寒无比,恐怕难以支撑得住。其实,并非一定得从水路出去,这洞还另有出口。”说到此处,哭神农忽然停住不再说了,只是挥挥手道:“睡吧,睡吧。”
躺在所谓的床上,古错辗转难眠,他想爹娘一定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不知该有多悲切,一忽儿又想这神农前辈在这洞中呆了十四年,居然还能活着,真是奇迹,十四年来就这么孤孤单单一个人,不知春夏秋冬,不知白天黑夜,岂不要把人逼疯了?难怪他见了我如此高兴。可日子久了,他会不会厌烦我而杀我呢?……不知什么时候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古错是被一道亮光惊醒的,一睁开眼,却见是一道阳光从洞穴顶上照射下来,哭神农见古错醒来,忙招呼他道:“快过来,快过来。”
古错忙起身过去,原来是他要请古错晒太阳,他有点依恋地看着阳光,然后移开身子,对古错道:“坐这儿吧,冬天的阳光真的不错。”见他神色诚恳,古错不便推辞,便在阳光照着的一尺长半尺宽的岩石上坐下,却并没什么感觉。
哭神农却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羡慕,见状古错忙道:“前辈,我晒好了,还是你来晒一会儿吧。”
哭神农忙摇手推辞,却并不坚决,古错又谦让几次,哭神农有点不好意思地移过身来,美滋滋地在那片阳光中坐下来,口中喃喃自语道:“就只有半个时辰呢!不起得早还赶不上。”
古错猛然悟到哭神农独自一人在这洞中,没有花虫乌木,没有山川星辰。惟一让他知道自己还是生存在世间,让他知道外面还有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就只有看到这缕阳光了。想到这儿,古错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抬头望去,才注意到哭神农身上竟无寸缕!想必是给撕成布条做成灯蕊了。不由心中一软,脱下身上长衫,欲给哭神农披上。
不料那哭神农竟然暴怒,一掌过来,古错闪避不及,竟给生生击中,若非天蛟丹护体,恐怕小命已休矣!古错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那哭神农状如疯狂,竟不顾下身残废,吡牙咧嘴,再次挥掌击来,这次却被古错闪开了。哭神农见击他不中,破口大骂道:“小兔惠子,假惺惺的打老夫什么主意?你以为老夫这么好糊弄?”古错方知是哭神农生平受尽暗算,看遍险诈人间,加上被困于古洞之中,久而久之,难免变得喜怒无常,古错想起自己成为疯子的那段时间,还不是一样的受尽欺压凌辱?心中同情之心大起,再次上前,哭神农仍是挥拳相击,直取古错前胸,古错竟避也不避,这一掌力道更猛,只见古错眼踉跄跄退出四五大远,“哗”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古错倔傲之气被激起,再一次走向哭神农,手中提着那件已洒上鲜血的长衫。
哭神农双眼变得血红,已有隐隐杀机、古错心道:“反正我这小命也是你给救回来的,现在断送在你手中,恰好不过了。”想到这里,脚步更为坚定。
哭神农忽的发出如兽般的“呜呜”之声,拼尽全身真力贯于掌上,劲扫而至!古错却仍是不闪不避,眼中一片泰然与平静。
眼看掌已沾上古错的身子古错即刻会血溅当场。
哭神农猛地收势,一股真力不能伤人便只能反弹回来自伤其身,哭神农但觉胸口似受重锤一击,身子直飞出去,撞在洞壁上,颓然倒地,口中不住地叫道:“好,好,很好!”
古错踏步上前,蹲下身来,轻轻地替他盖上长衫。
那哭神农竟已泪光点点!调息了半刻,哭神农才能勉强坐起,勉力道:“你这娃娃,竟比当年的我还倔强。”
喘息一阵,又道:“刚才的那缕太阳光作也已看到,那便是此洞的另一处出口所在,只是我双脚已废。根本无法击开那洞口所盖之巨石,若是合你我二人之力,或可一试。”
古错心中一喜,问道:“前辈你如何知道上面是巨石所盖?”与其说是在询问,不如说是寻求证实。
哭神农道:“若非是可活动之巨石,那么当年我是如何进得这洞中的?”
古错一想:“倒也是,从潭底下过,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当时哭神农前辈是重伤晕死之人,下了潭中,岂不被水一冲而走?”
哭神农道:“当年一绝二圣三君子见我晕死,误以为我已送命,或许因见我身上伤痕累累,显然非同一种兵器所伤,恐怕尸体露于野外被人察觉我是被他们六人围攻而死,于是决定来个销尸灭迹,可笑他们怕我尸体入潭后会浮上水面,竟不敢扔入水中,找了一个潭边的石洞,将我扔下,然后再盖上巨石。否则若是扔入水中,我哪有命在?至于他们之后如何对武林中散布谣言,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我这样一个残废之人,这么赖活着并无多大意义,人在江湖,就难免有生死恩仇,杀人与被杀都在情理之中,但想到他们五人仍逍遥地以君子自居,接受人们的尊敬与拥护,我就有股难平之气,大概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我这样一个几乎必死无疑的人竟能一活就是十四年!苍天有眼,让我遇见你,我只盼你出去之后,能将真相公布于众。”
古错道:“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说的这样,我自会如此去做。”
哭神农道:“很好!小兄弟,不知如何称呼,今尊是谁?”
古错见他忽然称自己为小兄弟,感到颇不自在,但仍答道:“晚辈古错,家父古令木。”
哭神农皱了皱眉道:“古令木?古令木?是不是手持一把精钢扇的?”
古错见他那神色,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勉强点了点头。
“那定是古红月之子了,你便是古红月之孙了,当初你祖父在世时,也是有些名气的,那么你的武功来自家传吧?”古错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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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天钺神功
哭神农似乎很高兴:“很好,很好。”古错心想这神农前辈怎么了?总是念着:“很好,很好!”哭神农又问道:“那你八岁那年坠崖后,就再也没有学过武了吧?”
古错又点了点头,以为哭神农又要说:“很好。”但他却没说,竟自顾闭目养神。古错一人默默坐着,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涛声,极为无聊,不知过了多久,哭神农才睁开双眼,道:“小兄弟,我教你一套武学好不好?”语气甚为柔和,似在求人。
古错心道哪有如此让人学武的?又一想反正在此干坐着也无聊的很,权当戏耍一番也未尝不可,便笑道:“晚辈自然求之不得,只怕晚辈生性愚鲁,会使前辈你失望。”
“不会,不会。名师出高徒嘛!”古错晤暗发笑:“普天下竟有自称名师之人!”
古错对武学的领悟力让哭神农叹为观止,很快便将哭神农所传授“天钺神功”融会贯通。
五日之后竟已运用自如!哭神农替他找来一块扁平的石块,一番敲打后,已状如天钺,然后交给古错让他演练“天钺神功”,但见“石钺”带起阵阵阴冷寒气,动人心魄,腾挪掠走,如鬼魅过空,最后一式演练完,古错大喝一声,生生把“石钺”切入石壁中!哭神农不由忆起当年意气风发之时,心中有点黯然神伤。
***一日,古错学着哭神农的方法也坐在洞口钓鱼,很快就有鱼儿上钩,古错用力一提,那鱼给提得直飞上来,却挣脱鱼钩,在地上弹起落下,“哗啦”一声,古错一扑没扑住,那鱼沿着斜坡一路滚下。古错童心大起,也一路追下来,眼看就要抓住,了脚下却一个踉跄,那鱼终究落入河中,古错这才发现自己竟站在了洞底的水边,脚下大浪激荡如啸,似乎所站之岩石也要被震坍,古错心中发毛,正欲往上爬,但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巨响,无数水珠向他飞射过来,将他泼了个全湿!古错一回头,看见水浪中现出两只怪物之头,头呈倒三角,眼如银铃般大小,泛出点点冷光,口吐红色的细长舌头,腥气醺人,古错心中一个念头闪过:
“双头蛟?”
不错,这正是双头蛟,那天古错在落水之前,失落五彩石,它发出的光彩,被此蛟误认为月已圆,提前几天吐出内丹,使古错无意中吞下,此蛟乃千年神物,自有灵性。
见内丹失落,暴躁不已,今天忽然感觉到内丹熟悉的清香,便顺着这股清香游来,浮出水面时,它似乎已感到就是眼前这个人夺走了它的内丹,在水中猛一拧身,庞大的身躯电射而上,直扑古错。
古错哪见过如此阵势,百忙中双足一点,破空而起,飞上洞顶,运指如铁,深深插入石缝之中,那双蛟一扑而空,又滑回水中,两双冷森森的眼睛瞪着古错,再次破空而来,两只头一上一下,竟不给古错回旋的余地!古错杀机顿起!双手猛一用力,两手各自生生抓裂一片山岩,当身子飘然而下的同时,左手射出指劲,直袭双头蛟下面那一只头,那蛟一扬头,露出双头交汇处的一处白点,古错心中一动,右手一扬,指劲如一道黑箭般没入那白点之内!
但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双头蛟巨尾一扫,扫中洞中一块巨石,巨石立即被击飞一角,双头蛟在洞中一阵挣扎,终于不动,一团团污血从那腔下伤口不断涌出。
古错呆立不动,半晌才醒过神来。
哭神农亦被这番响声惊动到了洞口一看,才知古错竟把双头蛟杀死了,忙道:“小兄弟,快把双头蚊拉上来。”古错见那双头蛟模样怪异丑陋,咬着牙忍着恶心才把它搬到上面。
哭神农运掌如刀,剖开巨蛟的皮,然后划开蛟腹,枢住其内的一根筋,用力抽拉,终于抽出一根长约三米的白筋,粗若拇指,古错接过,用手拉拉,韧性十足,渐渐加大力气,仍是不断,到后来已使出浑身解数,那白筋却仍完好无损,哭神农笑道:“别说用手拉扯,就是用一般的兵刃,要想砍断,也不可能。”古错啧啧称奇,有点爱不释手。
哭神农伸手在双头蛟腹内掏呀掏的,最后掏出一团血污之物,有两个拳头大小,哭神农低声喝道:“快,趁热气尚存,精气未退,把这蛟肝吞下去。”
古错一跃而退,大叫:“这……这也能吃?我倒宁可去生吞那无目鱼。”
哭神农怪眼一翻,似要发怒,却又按捺住性子,和声道:“你当是请你吃喜宴么?人常言肝火旺盛,便说的是这肝主人体之凉热;肾,主人体之阴阳;心,主人体之正邪。
而这蛟属于蛇类,无论寒暑,体温是不温不火。若是服一这蛟肝,必能调和阴阳,畅通精血,无寒温之疾,夏不需避暑热之气,冬不需避严寒之气。你若欲走出此石洞,就需得能抵卸潭底奇寒,而这蛟肝恰恰可助你一臂之力。”
古错见哭神农哆哆嗦嗦说了半天,想要拒绝,也难开其口。心道:“管他什么阴阳寒温,先顺着神农前辈再说。”于是道:“神农前辈一番好意,晚辈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言罢,接过那热腾腾的蛟肝,硬着头皮生吞下去!除了满口腥味外,倒没有什么感觉,心道:“这次恐怕是神农前辈胡乱杜撰的了。”
哭神农又道:“现在你气运丹田,试着将气提至腹下”水道穴“,然后由足阳明胃经游走,最后到达”气海“穴。”
古错依言而行,但觉体内一股热流飞速游走,未过几时,全身已热汗淋漓。
哭神农又道:“让精气自”府舍“沿足太阴脾经游走,至‘周荣’、‘大包’止。”
又是一股寒流遍走全身!古错大喜,幸好他幼时便熟知人体穴位经脉,否则哭神农这么乱叫一通,要做到就太难了,哭神农也是满心喜悦,连声道:“不简单,一点就通。明日你便可出这洞穴了。”
***第二天,古错醒得很早,没想到哭神农亦已醒来,正在烤着两条无目鱼,不一会儿便烤成,递给古错一条,自己也开始慢慢嚼起无目鱼,他吃得很仔细,嘴巴紧紧收着,喉节一缩一缩的脸上绷满了筋,他对吃似乎是很虔诚,古错甚至可怜那条鱼被他吃得一个渣儿都不剩,简直有点儿惨无人道的意思。
恍惚中,古错突然记起有一个人,与哭神农这姿势很像,绞尽脑子,恍然大悟:“就是那个戴黑手套的人!”,他也是一丝不苟地吃东西,像是几千年未吃过东西的饿鬼,但这戴黑手套的人又是谁呢?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或许是在梦中?吃罢,哭神农道:“去搬一块石头来,大些的。”
古错依他所看,搬了个二百来斤的石头,哭神农道:“抱着这块石头,你从这洞口跳入水中。”
古错吓了一跳,惊道:“你……你要让我干什么?我又不习水性,让我跳入水中,岂非送死?我是万万不干的。“哭神农笑道:“你瞧我,太心急了,没对你说清楚,先把这蛟皮披上。”
古错不知哭神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满脸狐疑地披上蛟皮,哭神农用那蔓藤替他系紧,古错用手一摸,但觉蛟皮表面光滑异常。哭神农道:“你抱着这石头沉下水中后,不用游动,就这么抱着石头向潭中走去,有这蛟皮在身,一则可以卸寒,二则可以避水,减轻水流量对你的冲击,加上大浪汹涌只在表面,到了下边则是平静多了,到了潭中,你仔细寻找,定可找到那柄天钺。以你现在的功力,足以在水底支撑大半个时辰,何况双头蛟生活水中,呼吸吐纳方式自是适于水中,你已服下天蛟丹和蛟肝,只要按我所言,气走足阳明胃经。必可抵卸水中之寒,全身进退。待寻得天钺,你便退回洞口,我会用这双头蛟的白筋系住一石,沉入水底。你摸到此白筋,便用手抓住,我可将你提上洞来。”
古错道:“就算你说的全都合理,可我为什么要去寻那天钺?天钺再神奇,也不过是一把兵器,我有必要为它一搏么?”
哭神农道:“你别无选择,因为你必须活下去,如果你要陪我永远居住在这个洞中十年,二十年,直到死去,那便不需一试了。”
古错看看哭神农那如乱草之发,不由点头应允。抱着巨石,走三潭底,气走足阳明胃经,但觉一股热流自丹田升起,便一跃而下!古错只觉得身子直往下沉,大约几丈之深,便已着地,他本不习水性,心中自是莫名恐慌,先是牢牢抱住巨石,不敢挪动一步,过了一阵子,方敢迈动步子,水底一片漆黑,古错估摸了一个方向,便向潭中央走去,潭水哗啦啦地冲击着蛟皮衣,竟自滑开,这蛟皮果然神奇。行走了一阵,估计已到潭中,潭水也不再汹涌鼓动,古错放下那块巨石,换上一块小一点的捧着,腾出一只手来在谭中来回摸索,好一阵子过去,一无所获,潭底尽是水草碎石,偶尔摸到一些软软滑滑的动物,倒把古错吓了一大跳,渐渐地古错觉得胸口有点发闷,耳边也开始轻轰炸响,似有金鼓齐鸣,古错心知自己已支撑不了多久了。又摸索了一阵,仍无所获,不由心灰意冷,重新抱起那块巨石,听清潭水流向,一步步拉洞口走去。
突然,古错被一物一绊,差点栽倒,似乎有金石相击之声,古错心中大喜,忙蹲下身子慢慢摸索,手触一物,刚好一握,用力一拉,竟拉出一道寒光,幽幽深深,慑人心魄!真是天钺!想来定是这天钺落入潭中之后,钺刃朝下,渐渐被游泥流沙所盖,又随着水流慢慢向这洞口移来,古错暗道:“侥幸,侥幸,若是钺刃朝上,我还有脚在吗?”
于是左手抱石,右手提钺,迈步向洞口走去。行至洞口,心中忽地一颤:“若是哭神农并未放下白筋,那我是决无生还的可能了。”心中一急,胸口更闷,喉头发酸,欲呕吐!正束手无策中,突然一物迎面击来,古错忙挫身一闪,闪过之后,才想到定是哭神农垂吊下来的石块,心道一声:“我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少顷,那物再次击来,古错扬手扔了石块,迅疾一抓抓住此物,果然是用白筋系着的石块,古错用力摇了摇白筋,然后紧紧的抓住,片刻,便被徐徐提起。
到了水面,古错贪婪地吸了一口空气,借着白筋之力,跃上石洞,只见哭神农正坐在那儿满脸关切地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暖,恭敬地递上天钺,道:“前辈,晚辈已替你寻回了天钺。”
哭神农道:“你知不知道以你现在的武功,再加上这柄天钺,已可将我杀死,然后携走此天钦,江湖中人是水远不会知道的,因为在他们看来,哭神农于十四年前就已死了。”古错淡淡一笑道:“前辈若是刚才不垂下白筋,在下已死了一百次了。”说罢,望着哭神农,哭神农也望着古错,蓦地,两人一同哈哈大笑,声震山宇。
一老一少,已是心有灵犀,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区区身外之物,背信弃义,岂非可笑可悲?哭神农手捧天钺,笑声愈发不可抑止,到后来简直声嘶力竭,古错听得心惊胆战,忖道:“这神农前辈太过高兴了,如此笑下去,恐怕会反伤其身。”正要劝止,那哭神农复又大哭起来,哭得眼泪鼻涕的不成模样,如此这般哭了又笑,笑完了又哭,直把古错弄得六神无主,他自小生长在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环境之中,从来只有别人劝慰他的份,哪有他安慰别人之事?只好在哭神农笑的时候也陪着干笑几声,哭的时候却哭不出来,就替他揩揩眼泪。
好半天,哭神农才哭尽十四年的非人境遇,笑尽人世间的险诈虚伪,慢慢平息下来。
看看身边,古错正目不转睛地也看着他,不由老脸一红,道:“小兄弟,吓着你了吧?”
古错摇了摇头。
此时,那顶上石缝又有一缕阳光洒下哭神农道:“那上面盖的巨石,便在这阳光射下之处,你要设法在这阳光没有隐去之时冲出此洞,上面所覆巨石重逾千斤,只能从这石缝中破石而出,这把天钺,恰恰可助你一臂之力。”说到这儿,不知为何,语气变得萧瑟苍凉,他忽然一指古错身后,道:“那是什么?”
古错一转身,哭神农已出指如电,点了古错“天池”、“天溪”二穴。古错顿时丝毫动弹不得,他大惊失色,怒视哭神农,一双俊目似欲喷火。
哭神农摇头道:“娃娃莫急,莫怒,我又怎会加害于你?”说罢,右手扣住古错左腕通灵穴,将体内数十年修练之真气,自指尖灌入古错体内,这股精纯之气,替古错打通了全身的七经八脉,贯通天地之桥,最后汇于丹田。
盏茶工夫后,哭神农方才罢手,神色极是疲惫,古错这才知他点自己穴位的原因,不由惊道:“前辈,你这又是何苦来着?”
哭神农喘息半天,脸色似乎一下于苍老许多,缓声道:“其实,老夫如此做为,也算为己,老夫如今已双腿俱废,若想重出江湖,简直难比登天,而小兄弟则不同,我看作气宇昂扬,飘然有出世之感,身上七经八脉俱在,是千年难通的练武料子,将来必能成立大业,我这一具功力与其让它空藏我身,倒不如悉数传给你,我亦已看出你生性耿直,不会利用一身武功去为非作歹,为害江湖。那我也就无憾了。现在你身上有我数十年之修为,再加上天蛟丹的神效,在江湖中武功数绝顶高手,只是你体格尚幼,所以我不能替你打通任、督二脉,否则你体内真元太盛,你的身骨定会承受不了,必将经裂骨暴而死!任、督二脉未通,你的功力平时只能发挥六七成,但有天钺相佐,行走江湖,应当没有人能加害于你了。”
古错插口道:“天钺乃前辈成名兵器,前辈亦为此天钺出生入死,晚辈若取了前辈的天钺,岂非是趁人之危?这是万万不可的。”
哭神农慈爱地笑道:“傻小子,如今我已手无缚鸡之力,要那天钺又有何用?而你天份极高,与那天钺倒也匹配,若非如此,即便你心肠再好,我也是不会把它给你的。
“我只求你能帮我了却一桩心愿,那便是将十四年前的真相公之于众至于我与一绝二圣三君子之间的恩仇,倒不需太去追究只要他们能悔过就可。”
古错心中暗道:“如果当年天绝六人真的如此不择手段对付哭神农老前辈,那我决计是不会轻饶他们的,只是十多年过去了,二圣和三君子中剩下的二君子倒是年岁不是很高,而那天绝,当在百岁左右了吧,或许早已不在人世了。”
哭神农接着道:“你从未真正独自踏足江湖,不知江湖险恶,日后你见到一人时,你可将我的事告诉他,此人生性淡漠,极少过问江湖中事。要认识他也容易,见到左手戴黑色手套者便是了,我与他有一段渊源,或许他会助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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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破茧化蝶
古错心中一动:“黑色手套?怎么又是黑色手套?怎么如此巧合?”
哭神农催道:“快乘阳光未偏走之时,作用天钺神功中的第七招‘破茧化蝶’,去击那巨石,定可成功。”
听说能冲出此石洞,古错精神大振,手持天钺,转身而上,一式“破茧化蝶”凝着全身功力,凌厉之极,天钺如冷电惊虹直劈巨石,只听得一声震天巨响,巨石已被劈飞一角,阳光直射进来!古错见旁边有一石头突兀而出,双足一点,借势再度掠身而起,身如惊鸿,已飞身上了洞口!但见四周乱山如云,一层挤一层,远远的一弯粗石垒就的蜿蜒小径,花木稀疏间,竟有蝴蝶在飞,想必已是春天了,在那山谷深处有幽扬牧笛飘然而来,吹得古错心痒难捺,不由自主地放声大呼:“啊……啊……啊……”群山回荡这呼声:“啊……啊……
啊……”。猛地,古错记起下面哭神农还在等着,不由心中大疚,自责不已,忙跑到洞口,大声喊道:“神农前辈我已经出来了,你稍等片刻,我设法将你吊上来。”可半天,却不见回音,古错又喊了一遍,仍是只听得洞内“嗡……嗡……”回声,古错心中“格登”一下,暗叫“不好”,飞身而下只见哭神农倚壁而坐,满脸安详,双目紧闭,竟似睡着了。古错心中一宽,踏步上前,一拍哭神农,道:“前辈,你终于可以出去了。”
哭神农却应掌而倒,一缕缕血丝从嘴角中渗出。
古错心中一阵酸楚,没想到哭神农竟会自咬舌根而亡!也许他不愿再连累古错,也许数十年的心愿终于有了寄托,使他可以无牵无挂而去了。古错心中格外沉重,他知道哭神农定是对自己极为信任,知他会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么从今日起,古错是没有理由不为那件武林公案而奔走了。
古错将哭神农的尸体背上石洞之项后,在山脚的一片竹林旁替他用天钺掘一深坑,然后用蛟皮将他裹住,轻轻放下,默默注视了半晌,心想:“一代武林奇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去了,人死万事休,一切恩怨荣辱都成了过往云烟,谁又说得清奔波劳累了一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段日子的经历,让古错历尽生死之劫,无怪乎能比同辈中人多份苍桑与成熟,他找来一块石头,挥动天钺,但见碎石纷飞,少顷,一块平展如镜的石碑现于钺下。古错心想:“写上什么好呢?哭神农定是前辈绰号,何况一个‘哭’字,已跟了他一辈子,还要再跟着他么?他这么痴恋这柄天钺,就写‘笑天钺’吧。”出指如电,龙飞凤舞,在石碑上刻下“笑天钺”三字,想要写立碑人,却不知如何自称,自己与哭神农非亲非故,又未曾正式拜师,不好自称“劣徒”,沉思之余,写下“小兄弟立”,然后树起石碑,培土成丘,又用天钺挖来一棵翠竹,栽在坟上,叩了几个响头,含泪拜别。
行至山底,远远的望见云飞山庄在西南方,古错心中犹豫:“是先回云飞山庄,还是去找天绝他们?”转念一想,自己这般回去,家人岂不被吓着?于是决定趁天黑回家一趟,然后去找天绝,办完事情再回家也不迟。
主意拿定,才觉得腹中空空,似乎西北方有一酒家,店面上方已是炊烟袅袅,忙向那酒店走去。
古错走进那店中,小王见他模样怪异,一身衣衫己辨不清本色,又脏又破,但相貌却是剑眉星目,瑶鼻通梁,英气逼人,再看手中,一件破衣衫里不知裹着什么,鼓鼓的倒像是财物,心想也不知什么来头,忙一迭声道:“客宫一路辛苦了,先坐着歇会,您要什么吃的,吩咐一句,小的立刻给您去张罗。”
古错点点头,道:“来几个小菜吧,鸭掌、龙虾,再蒸只甲鱼,对了,另加一壶女儿红。”古错先前从未喝过酒,但看着周围的人,都有一壶在桌,想到从此我便要闯荡江湖了。
首先就得从这“吃”做起,要像武林中人那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免得让人小瞧了我。
店小二却吓了一跳,忙道:“客官要的几样菜,小店是一样都没有,小店只有青椒肉丝,宫爆鸡丁之类家常小莱,客官要是赏脸的话,先让小的给您上个菜,您吃了合适,就接着上菜;您要觉得不行,便抬腿就走。您看如何?”
古错心道这小二怎的如此哆嗦?摇一摇手道:“不要这般那般胡扯不清,赶快给我上几个菜来,那酒我也不要了。”
店小二赶紧一溜烟跑开。
没多大一会儿,几样小菜就上来了:宫爆鸡丁、红烧狮子头、红烧猪肉,外加一碟花生米,倒也烧得清清爽爽。古错提筷就吃。这几十天来天天在那岩洞里嚼那无目鱼,嘴巴里淡出鸟来了,一碗饭一会儿便风卷残云般无影无踪,小二赶紧给添上一碗,古错又是左一筷子右一拔拉,三下二下消灭一碗,到了第三碗,古错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似乎周围变得很安静,只有一个“吧叽吧叽”的声音,想了想,才知是自己的咀嚼声。抬头向四周一看,满店的人都是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古错这才明白自己的吃相有点惊世骇俗了,忙对着众人歉意一笑,把落在桌上的花生米捡了起来扔进口中,咬了几下,和着口水咽下,咽得急了,眼中竟有了泪水。
好不容易,这顿饭才算吃完,古错擦了擦嘴,然后用牙签慢慢地剔着牙缝里的肉丝,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那店小二看了半天,忍耐不住,恭身问道:“客官,您……是不是先把这帐结了。”
“结账?”古错吃了一惊。他自小便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似乎那饭菜都是在那儿等他来吃,哪会想到吃了饭还得结账这事?何况当时也实在饿得发慌,竟忽略了自己是身无分又,不由踌躇起来。
店小二见古错半天不说话,心中明白几分,道:“小店虽小,但客官拿出什么大纹银来,小店也会慢慢替你找开的,若是汇鸿万富钱庄的银票,那也无妨。”
话虽客气,语气却尖酸刻薄,古错大怒,道:“你……”本想说“你太放肆”,却一想到吃饭给钱本是天经地义,只好硬生生地把下半句话收回。那小二见状,更是冷嘲热讽:
“我说怎么一进门就一股邪味,原来是个想仗着脸蛋骗人的家伙。”
掌柜也跑了出来,口中客气得很:“客官要是一时手头不便,那么留下个信物或者欠条给我,我心里也有点着落,要不然小本经营哪经得起几回折腾。”古错大窘,这掌柜的话说得如此婉转,自己倒也不好发作,可这天钺是万万不能留下的,本来倒可以让店里去云飞山庄要钱,可自己已决定暂不惊动家中人……左思右想,毫无办法,不由大汗淋漓,真是一文钱憋死英雄汉。掌柜的脸色越发难看,周围的人也开始议论纷纷,古错听来似乎都在说自己,不由把心一横,准备索性耍无赖:“反正古错已经死了。谁又认识我?”
突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不就几个饭菜钱吗?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拿去。”
一级银子飞射掌柜脚下。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站起一个白衫少年,文又弱弱的却有一种威仪。掌柜见有了银子,一张脸就那么一下变了过来,变得笑嘻嘻的。
古错心中感谢,一揖手:“多谢!”也不多言语转身就走,那少年倒给愣住了,怔怔地望着古错的背影,沉默良久。
***深夜,无星,无月,无风。
云飞山庄外人影一闪,转眼便至庄院护墙下,那人竟似对云飞山庄极为熟悉,寻定庄子西角,飘身越过护墙,落地处恰好是云飞山庄的花房附近,除了种花的陈七,是不会有人来这儿的,那人熟门熟路的沿着墙跟、树影腾走挪移,竟来到古令木五夫人段烟飞的房外。
此人正是古今木之子——古错!古错探出头来,轻轻地撕破窗纸,俯身一看,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背着古错坐着,似在抽泣,肩头一耸一耸,手中捧着的正是古错幼时所戴的虎头帽!古错心中大恸,几乎悲呼出声,直到牙根咬出血来方才忍住。想到:“娘突然失去心爱的儿子,尽管神智不清,也是血肉相连的儿子,不知该有多伤心!奶奶有大哥、二哥、三姐,怎会想起我娘和我?”想到悲切处,不由泪眼朦胧,半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娘的房问,一步一回头,暗道:“请恕孩儿不孝,他日等诸事安定,我自会来向您请罪。”
白天酒店的尴尬让古错长了个心眼,他到东边的一幢二层木阁楼前纵身一跃,伸手抓住一根横梁,运掌如刀,那窗棂给掌风削得木屑纷飞,掏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隆,古错伸手探入,拔开窗捎,闪身而入,在屋子里找到一只大木箱,将天钺钺刃插入箱缝中用力一别,箱子应声而开,古错在里面胡乱找了几件衣服,又找来一块包裹,从钱柜中取出二百两银子包上,打成包,背在肩上,想了想,又找了一支毛笔在墙上写下:“飞天鼠留记。”写完后从原路退回。云飞山庄家财万贯,失窃了区区二百两银子,哪会追查?阁楼后面,便是古令木的书房,借着灯光,古错看到里面有两个人在下棋,一个背着手立着,另一个在低头苦思,古错猫着身子,悄无声息地靠近书房,透过门缝朝里一望,看清立着的那位就是父亲古令木,低头沉思的却看不清脸,右手托着下巴,左手却隐在桌底,屋子里很静。古错心知父亲武艺高超,自己呆久了定被发觉,正准备离去,那位坐着的人却抬起头来。只见那人脸色极为苍白,脸如刀削般的瘦,他大约想好一步棋,慢慢提起左手,古错几乎失声叫出声来,这人左手戴着一只黑手套!黑手套!古错又想起哭神农的话和自己那种似梦非梦的感党!他略一思忖,撕下一片衣襟蒙在脸上,然后:“哈哈哈”地大笑几声,身子立刻倒飞出去,一落地,立刻又弹起,再次飞射而出,转眼间已在几十丈外,古错将身一隐。藏入一片树林中。
就在古错笑声刚落时,书房内疚射出三枚棋子和一块棋盘,将古错刚才站立处击得碎石迸飞!然后一青一由两道人影从房内弹身而出,正是古令木和那戴黑色套之人。
其实就在古错撕衣襟时弄出了响声,古令木和那人都已察觉,却故意不动声色,不料门外人却自己大笑起来,让他们大吃一惊,更吃惊的是等他们出来时,竟连人影也见不着一个!
两人心中都是大惑,心想环视当今武林,有几人能逃过他们联手一击?两个对视一眼,古令木说道:“墨兄,怎么办?”
那被称为墨兄的正是古令木好友墨白,他沉声道:“分头找,你西我东。”古令木点头答应。
古错远远地跟在墨白后面,待断定墨白与父亲已相隔数里时,古错才从后面现身,捏着嗓子道:“墨前辈,不用找了。”
墨白猛一转身,见一蒙面人立于身后,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苍白得吓人。
古错不愿让墨白听出自己是年青人,所以故意捏着嗓子,没想到终是江湖阅历太少,只听得父亲称他为墨兄,便称他为墨前辈,一下就暴露了自己是武林后进。这倒更让墨白不解:
“什么时候武林中出了这么一位年轻而功力奇高的人物?”
古错见墨白神色凝重,似有杀机,怕一言不和,就会以死相搏,忙道:“墨前辈,你可知道哭神农老前辈已死了,不过不是在十四年前,而是两天前!”说罢。古错看着墨白,观他神色。
只见墨白瘦长的身躯似乎摇晃了一下,然后挺得更直,喝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古错慢慢解开一个包,缓缓举起天钺,道:“就凭这个!”
墨白如见鬼魅,失声叫道:“天钺?你究竟是什么人?”语气甚是焦急。
古错亮出天钺,实是太过危险,如果此戴黑手套之人非哭神农所言之戴黑手套的人,就难保对方不见天钺起贪心,对古错施加毒手,古错也为自己捏了一把汗,但一见墨白的神色,方才放下心来,道:“其实十四年前天绝与哭神农前辈之战,哭神农前辈并未战死,而且与神农前辈对阵的也并非天绝一人,另还有二圣三君子。”
墨白脸色变了又变,却没有打断古错的话。
古错接着道:“十四年前那次灵霞峰之战,神农前辈力敌一绝二圣三君子的联手围攻,终因势单力薄,被打成重伤,天绝几人误以为神农前辈已死,恐外人看见神农前辈身上的伤口知道是被多人围攻而死,便将他扔下一个石洞,没想到他竟大难不死,在洞中一活就是十四年。”
古错心想这人与父亲常在一起,岂会不知道我失足落潭之事,如果我全都照实说,他定会猜出我是谁,于是道:“前几日我恰好因一意外之事遇到神农前辈,他双腿已残废,他托我找一个戴黑手套的人,说此人定会将一些事惰告诉我。对我嘱托了一些事后,神农前辈赠我天钺,竟趁我不留意自杀而死。”言罢,看了墨白一眼。
墨白却在喃喃自语道:“是了,是了,我就奇怪剑君子当年怎么会莫名病逝,而且也不发丧,草草埋葬。
原来是被神农前辈所杀。“突然,他又喝问道:”你休得骗我,当年若真的是被六人围攻,那此天钺岂有不落入天绝他们手中之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古错道:“请恕我不能现在就告诉你为何天钺未失,但你不妨看我演一番天钺神功,便知真假。”言罢,扬起天钺,左手背手而立,衣衫无风自鼓,只见茫天寒光闪起,一时沙飞石裂,枯草漫天,有如鬼魅过空。墨白看得痴了,一时竟以为此人便是哭神农,待得古错收手,万自醒悟过来,静静地望着古错,良久,方道:“我信了,你有何要问。
我全可回答。”
古错正要开口,却听得远远有人在喊道:“墨兄,墨兄。”正是古令木,古错忙道:
“明日去灵霞峰北山脚下一个酒店,记住,午时三刻。”说罢,电射而逝。
墨白呆立着,古令木的喊声又起:“墨兄,你这边如何?”墨由应到:“我在这儿。”
古今木飞身而至,墨白道:“什么也没见到,江湖中什么时候又多出这么一个年青人,武功当是顶尖高手了。”
“年轻人?”古令木惊问。
墨白发觉自己失口,忙掩饰道:“江湖中成名人物你我都认识,哪需以这种方式见我们?
我便猜是年轻人了。”
古令木看了看墨白,没有再问什么。
***古错后悔自己当时一时心急,又选了这个小店,他深恐被人认出,就找了些草木的果叶胡乱捏碎,挤出汁来,往脸一抹,就变成一个脸色蜡黄的病鬼,又买来一张狗膏药,贴在前额上,对着井水一照,自己看了也生厌,不由满意一笑,然后戴了项斗笠,走过店中,找个墙角的桌子坐下。众人见他模样丑陋,也没人过来与他同桌,他乐得清闲,要了一瓶白酒,一碟花生米,就那么慢慢地自酌自饮。
墨白来得很准时,午时三刻就到了店中,他的眼光也准。径直朝古错的桌子走来,坐下后一言不发,过了片刻,又起身向外走去,古错也站起身来,扔下一锭银子,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店人惊愕地望着这两个人。
走到一块平阔的田野中,墨白席地而坐,古错跟着也席地而坐,墨白道:“你问吧。”
古错问道:“为什么哭神农老前辈认定你会帮我?”
“因为他曾救过我,而当时的我在一般人眼中是一个十恶不赦,人神共怒的恶棍。”
说到这儿,墨白一阵咳嗽,直咳得弯下腰来,似乎就会把心也要咳出来。古错却仍问道:
“能说具体点吗?”
墨白目视着远方,幽幽地道:“十六年前,洛阳城里突然出了一个手段阴辣的采花大盗。
这个采花大盗竟在十天之内作案十次,而且对象都是名门闺秀:振威镖局镖头杨无心之女杨琼;断魂剑掌门人之女温燕;洛阳太守千金;洛阳首富边四退的小女儿边静……最令人发指的是每次奸淫少女之后,他都将该女子奸杀床上!一时洛阳城内人心惶惶,各大门派,各个富绅,联手追杀凶手。三月过去,一无所获,奸杀案依旧发生着,后来有人发觉在死者身上都能看到同一种凶器,那就是喂了毒的如意珠。你知道江湖中以使用喂了毒的如意珠成名的人物是谁吗?”
古错摇头道:“不知道。”
“那就是我。”墨白没有理会古错的惊讶,接着道:“从此,洛阳人将我列为公敌,人人欲诛之而后快。我走到哪儿,哪儿就有人追杀,我都记不清自己多少次死里逃生。”
又是一阵阵咳嗽,墨白喘了一口气,又道:“最可怕的事情终于来到,有一天,天绝宣布武林中人都有责任追杀我。天绝那时威望如日中大,此今一出,几乎等于宣判我必死无疑,我心凉了,准备拼个鱼死网破,这时有一个人却对众人宣称:墨由非奸杀案凶手!此言一出,天下大哗,因为如此说法,就等于直接对天绝宣战!而天绝又怎么错误?江湖中人又怎么会让天绝错误?天绝错了,那么江湖中人如此忠于天绝便是愚人了。发此狂言的正是哭神农前辈!”
古错忍不住插口道:“那……那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他找不到合适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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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天绝门徒
墨白摇头道:“没有!但众口烁金,有几次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是否会在睡梦中出去做了案。但神农前辈却替我顶住了。当时,哭神农已声震武林,不仅因为他武艺超凡入圣,也不仅因为他有天钺,而是因为他似乎要做的事就是逆天而行,他要一层层揭开真后面的假,善后面的恶,而且往往他做得很成功,这更不能不让那些‘正人君子’又恨又怕。自从哭神农插手此事后,天绝突然对此公案格外关注,一连派出六名门下弟于要致我于死地。天绝门下,武功自是非常人可比,有好几次我都几乎丧命,你猜为什么天绝要这么追杀我吗?”
古错道:“大概他觉得令出而不能行,必将损及他的威望。”
墨山道:“开始我也这么想,但后来才知道,更大原因是因为我是天绝的私生子!”
古错目瞪口呆,若非亲耳所闻,他怎会相信这是真的?说到这儿,墨白脸色已苍白如纸!
他惨然笑道:“天绝深知哭神农聪明异常,若不先将我斩除,恐怕必会被他查出真相,可他万万没想到哭神农已早了一步查出此事,并告之与我,我这才知道这件凶杀案只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即使没有这个借口,天绝照样会杀我灭口!为了替我雪冤,哭神农到每一处案发现场去看,后来终于看到一个细节,足以证明我无罪。”说着墨白举起他那只戴手套的手,问道:“你看我这只拿兵器的手与常人有何不同?”
古错道:“它戴着手套。”
“不错,除此之外呢?”
古错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便摇了摇头。
“左手!这是只左手!当时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这一点,而神农前辈却注意了。事实上无论是谁,左手掷出物体,必定略略右偏,而右手掷出的物体则是向左偏,我是一个左撇子,而那尸体上被如意珠弹出的孔洞却是向左偏!”墨白十六年后说到此处,仍是那么激动难捺,可见当年他的好情了。
“如此一说,人们才转移了视线,后来总算找到真凶,却只悄悄地一杀了事,因为世人是不会自掴其脸的,更何况天绝这样的人物?此桩武林公案了结之后,天绝向哭神农下了战书,说神农前辈扰乱武林。神农前辈一向行为乖张,被当作邪派中人,而天绝则是武林中最正派的人物,所以这场争战被江湖人视为正邪之间的生死决斗,不料决斗那天,天绝却让门下弟子在山下拦截外人,说是以防误伤。到了天将黑时,天绝下了山来,却不见了哭神农,众人问起,天绝只说是被击死飘下悬崖了。我却心存疑虑,因为以哭神农前辈的武功与天绝对阵,即使不能赢,也不至于让天绝胜得如此轻松,全身竟无一处受伤。我曾遍寻灵霞峰,一无所获,但想到若自己一人前去找天绝论理,无异于蜉蚍撼树,我一直在默默等待,等待一个奇迹。”
说到此处,他看着古错道:“现在,你就是奇迹!”他的眼中有一种异样的光芒闪过。
“天绝城府极深,终有一日他会让我不明不白地死去。现在哭神农前辈已除去,再杀了我,天下就再也没有人知道天绝有一个私生子了。也就是说,只要我存在,就必须死去。”
“但后来我想起为什么我不换一种方式存在?换一种可以让天绝安心放心的方式存在?
于是我便为自己找了一个爹。”
“找了一个多?”古错惊问道。
“不错。我在一个偏僻的山材里找了一个孤老头迎入家中,我对他说我便是你失散十多年的儿子啊!那老人自然大惊,他说他只是在十几年前失散了一个闺女,怎么一转身变成条大汉子?我便一遍遍地在他耳边说道:‘爹,你怎么就忘了?咱家不是有条大黄狗么?我娘不是改嫁的么?你看我颈上的刀痕,不是五岁那年与隔壁的小孩争吵,而让他用镰刀划的吗?
爹,我找你找了整整十八年!’!”
古错不知为什么墨白要说得那么绘声绘声,这岂不是把自己受伤的刀痕又血淋淋揭开?
“后来,这老人也给我说糊涂了,何况,突然有了我这么一个孝子,从此不愁吃穿,他也乐得糊涂。于是我便广发请帖,请了不少武林各门派的掌门人来参加我的喜宴,我为我与多的重逢大摆宴席,在宴席上痛哭流涕,众人都以为我是父子重逢,喜极而泣,哪知我为何而哭?
“一个人不可能有二个父亲,我想从此天绝便会放过我了,因为我若再说天绝是我生父,他完全可以说我一派胡言了。
“我太低估天绝了。天绝见我突然找来一老人冒充我爹,便知我已知晓自己是他的私生子,我极力隐瞒事实,必定有所图谋。而天绝是不允许身边有一点危险存在的,哪怕是潜在的。天绝之所以能傲视江湖,除了一身独步武林的武功外,更在于深谋远虑,即使他知道我有卧薪尝胆之心,却反更不杀我!”
古错道:“这也不算什么谋略,江湖中人都知道你与天绝有仇,若你被杀,自然怀疑到天绝身上,天绝又岂会做这漏洞百出之事?如此一来,你反倒乐得安心了?”
墨白脸色更为萧肃,长叹一声:“你可知道在当今世上我有几个朋友?”
古错摇头道:“这却是不知了。”
墨白幽幽地道:“只有一个半!”
古错惊问道:“一个半?”
“对,一个是云飞山庄庄主古令木。”
听墨白说到父亲名讳,古错不由神色一紧,但墨山似乎沉浸在回忆中,并不曾留意。
古错问道:“另外半个呢?”
“另外半个就是我自己。”
一个人若是把自己当作朋友,那么这个人一定是生活在十分的落寞和无助之中了。
只是一个人再不善言辞,再木讷,也不应只有一个朋友,莫非这其中又有什么蹊跷?果然,墨白的眼中闪过无限的痛苦之色,右手的关节握得泛白,他叹道:“十四年来,我竟参加了我十七位朋友的葬礼,他们每个人都死得不明不白,但在身上都找不到任何伤痕,也无中毒症状,换句话说,我的朋友都尚在英年就一个挨一个的病死了,这当然决不可能,可一无凶手,二无凶器,只能如此解释。我立即想到了天绝,唯有他才会有如此手段,他要让我身边的人全都消失,那么只剩我一人,即便有天大的雄心,也是枉然!另一方面,他想以此激怒我!一个人如果失去理智地愤怒,那必定有漏洞被人抓住,面对天绝来说,只要我一有漏洞,他就立刻有办法无所顾忌地杀了我,就像踩死一只蚂蚁。”
古错奇道:“那为何不杀了……不杀古令木。”古错觉得称自己的父亲很是别扭。
“因为古令木已经死过一次。”
今天听到的奇事大多,古错反倒懒得惊讶了。
“普天之下,知道现在的云飞山庄庄主就是当年名满天下的青年侠士沈红尘的只有四人:
现在的云飞山庄庄主之母古老太太、我、你,还有他自己。在我所有的朋友中,沈红尘武功最高,所以天绝最早对沈红尘,也就是现在的古令木下手。天绝深知沈红尘剑术高超,若不能一击而中,闹得一番纠缠打斗,那即便能杀死古令木,可天绝他的形迹也会暴露,所以他采用了最悄无声息的杀人方法:下毒!但那时沈红尘得我预告,已防着一手,而且天绝也疏乎了一点,那就是沈红尘的母亲是‘血孔雀’,武林中一向有‘血孔雀,毒鹦鹉’之说,此二人乃是南北毒家高手,一身毒术独步武林。天绝下毒方式尽管绝妙,终是未逃过‘血孔雀’之眼,但她深知天绝如发觉阴谋未成,必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于是‘血孔雀’就与沈红上商定来个诈死,沈红尘之母又精通易容术,她按那毒物之中的症状将沈红尘一化妆,然后大办丧事,又派人四处追杀凶手,最后竟瞒过天绝耳目。半个月后,沈红尘与其母秘密离开他的家乡彭城,南下临安,一番易容后,他们成了云飞山庄庄主和庄主母亲古老太大,沈红尘甚至不惜抛弃原有的超凡入圣的剑术,改练云飞山庄原庄主古异的武学销魂扇,也亏得他天资禀异,竟很快练成。从此,世上便多了古老大大和销魂扇古令木,少了‘血孔雀’与‘沈红尘’。”
古错心道:“这就是了,我说幼时父亲怎么传授武学时,总有漫不经心的感觉,原来如此,那论起来,我得改叫沈错了。也真难为爹,竟连我母亲和我们兄妹也都瞒了过去。”
墨白接着道:“自此我便极少来见沈红尘——哎,还是称古令木吧,以免引来天绝之祸。
古令木也安安份份地做他的庄主,交些新朋友,做些小生意。直到去年冬天,古今木的小儿子突然失足落入一个潭中丧生之后,古令木便变得沉不住气了,他见我要告辞,却死留住不放,他说我倒要看看那天绝老贼能把我如何?我推辞不过,便留了下来,一住就是三个月,竟也无事。”
古错不由暗暗担心家人,一时也猜不透天绝是真的没有发觉爹爹未死,还是忌惮他与墨白以及奶奶联手不好对付。
也许,惟一可以确保家人安全的方法,就是自己引火烧身,转移天绝的注意力。于是,他问道:“墨前辈以为这附近一带有什么人是该死而未死的呢?”
墨白明白他的用意,道:“我也知道阁下武功高深,但还是请阁下三思而后行,一旦让天绝动了杀机,天下几乎无人能脱逃,甚至包括哭神农这样的一代奇才,你又何必卷入这场纷争?”
古错大笑道:“我已死过一次,又岂会俱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又岂会言而无信?
何况天绝如此赶尽杀绝,残杀无辜,若仍任其飞扬跋扈,岂不是天道倒逆了?你但说不妨!”
墨白见古错昂首大笑,豪气万丈,竟大有当年哭神农之风范,不由暗喜道:“也许,是扭转乾坤的时候了。”于是便说道:“苏州有一钱庄,掌柜的人称朱大善人,平日经常做些善事,但我已探知称朱大善人的财产来历不明,似与当年黄河洪灾赈灾银两被劫案有关,那次银两被劫后,所有押镖车的镖师、趟子手全被杀死,这显然与一般匪人劫物不劫命的习惯大不相同。”
古错道了一声:“好,很好。”转身就走。
墨白起身,站立良久,竟也朝同一方向走去。
***苏州,江南名城。苏州的园林与苏州的美女一样的典雅、秀丽、细腻多情。
苏州有丝绸,人称“东北半城,万声机声。”所以苏州富庶一方。富了,便会多出许多闲人来,他们吟诗聚会,把酒临风,赋诗应和,于是便有了一幢挨一幢的酒楼。
“谜楼”就是这样的一座酒楼。
“迷楼”名气不大不小,所以“迷楼”的生意不好不差,客人不多不少,古错很满意。
他现在是一身文士打扮,所以也坐在窗边,把酒一盏,就着几碟小莱摇头晃脑,晃了一阵,他一击掌,吟出一句诗来:“摘花不插花,采柏动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吟罢,美美地饮上了一口酒,侧目斜视。
果然,一个瘦若竹竿的绿衫男子站了起来,远远地一挥手道:“少诗,好诗。我看见台气宇非凡,必是文采四溢,有幸一闻,果然如此。不知能否让小弟敬你一杯?”
古错心中暗自好笑,刚才他只是将杜甫的一首五言绝句背了一遍而已,这酸迂文士竟连叹好诗,口中却谦让道:“恐怕见台错爱了,在下不习声律,倒让兄台见笑了,说到敬我,又岂敢当?不如你我把酒共叙,可好?”
那人连道:“然也,然也。”赶紧让小二把酒菜并作一处,古错又让小二添了几个菜,便与那酸文士扯着“子曰诗云”之类的话题,渐渐地那人已不胜酒力,舌头也大了,古错见时机已到,便问道:“兄台可知在下为何有兴致来此消遣?”
那人睁着一双小眼道:“我却不知。”
古错道:“因为我中了秀才,这全都得仰仗朱大善人他老人家,若非他,我只怕已成饿鬼矣!”
那人忙问道:“此话怎讲?”
古错道:“说来惭愧,在下一向只知孔孟,不知柴米,先父留下几亩薄地,没多少时日,便慢慢变成几卷经书与一些口粮,待到后来,竟无米成炊,眼看着就得揭不开锅,却不知朱大善人如何得知,遣人送来银两,还说若是不够,再去取也无妨,全赖朱大善人大发慈悲,在下才有今日……”
周围有人开始插进话来:“这又有什么稀罕,谁不知朱大善人乐善好施。”接着有人道:
“那也得他造化大,我咋就没听多少人受朱大善人馈赠。”
又有一人道:“怎的没有,每月十五,朱大善人就会在广济桥施粥,不知多少人受过他的救济。”开始那个说话人反驳道:“几碗薄粥,有甚稀罕?”
随后便有人总结道:“总之,朱大善人是个大善人,要不怎么就称朱大善人?”这么一个狗屁不通的逻辑,却引得众人点头称是。
古错突然提高声音道:“不过在下倒发现一件怪事。”众人忙都看向他,古错慢慢地道:
“前几天我把朱大善人的银两施给前来化缘的和尚,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收下这银两,你道为何?”
众人皆摇头不语。
古错一字一顿地道:“哪和尚说这银两上有血腥之气,佛门弟子,岂敢收纳?”说罢,古错掷下一纹银两,不理这伙目瞪口呆的人,扬长而去。
离开“迷楼”,古错将苏州出名的园林游了个遍,见天色已晚,就找了个小店进去,问道:“小二,可有空房?”小二忙道:“有,有二间上房。”古错道:“打点热水,我要洗洗脸。”那小二把古错引进房去,又腾腾地下楼去端水。一会儿功夫,小二将水端了进来,道:“客官,请趁热洗吧。”说罢就反手带门出去。古错一天下来,也真累了,撸起袖子,就要往脸上泼水,突热门外人影一闪,古错心中一动:“这么快朱大善人就找上门了?”当下决定不露声色,低头就要先脸,只见一小团黑物从窗外疾射而进,古错猛一闪身,才知那东西并非射向自己,而是落入脸盆中。古错一看,竟是一只小耗子,正要发作,却见那耗子在脸盆中先是发黑,然后肿胀,最后“啪”的一声暴裂开来!这脸盆中显然有剧毒!看来门外人影是友非敌,若非他暗中提醒,恐怕自己的脑袋早已如这小耗子一样暴裂开了。
古错一转念,闪身藏在门后,然后发出一声惨叫:“啊……”,声音似有无限痛苦,然后将旁边一张方桌推倒,又一掌震翻脸盆,水“哗”地泼了一地。
很快门外有了脚步声,两个青衣汉子一闪而进,却未见人中毒倒地,正惊愕间,其中一人忽地觉得脖子一凉,未及哼出声来,便翻倒在地,另一人回头一看,却见一利器已架于脖子上,一位白衣少年冷冷地看着他笑,不由大惊,一股尿热热地流了一裤子。
古错喝问道:“谁让你来的?”那人战战兢兢地说声:“朱大……”古错未等他说完,手一用力,便见一股热血喷洒而出。
看来,朱大善人真的有点来头了。
古错收拾东西,下得楼去,对掌柜说道:“退房。”掌柜笑道:“退房可以,先留下一样东西。”
古错道:“什么东西?”
“你的命!”话音未落,手中算盘已疾飞过来,离古错身子二尺远处,突然“啪”
的一声,有九只盘珠飞射出来,声势凌厉,直击古错上中下三路,同时店小二手中的一条长凳亦横扫过来,用的竟是“罗门断魂枪”中的“拔云见日”,但见古错一拧腰身,天钺在手,一招“大漠落日”施出,天钺自下而上划出一道虹光,竟将九粒珠子全部削成两半!
同时身子又腾空跃起,左手骈指如枪反戮那小二“曲池”穴,小二将身一挫,堪堪避过,不料古错右腿扫到,击中前胸,那小二的身子被击得直飞窗外,眼看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掌柜见一击不中,自己这方反送了一条命。心下恐慌,双掌一按柜台,借力飘向门外,只见人影一闪,掌柜竟与门口一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竟是古错!扭头又想逃走,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竟被点了“环跳穴”,古错扣住掌柜的双腕,只一拧,便听得“咔嚓”一声,显然是双臂已断,然后一拍环跳穴,说道:“麻烦你回去跟朱大善人说一声,就说笑大钺问他能否慈悲为怀,将命借我,不用送来,今晚子时我自会去取。”
掌柜大汗淋漓,撒腿飞奔而去。
子时,朱家豪宅竟无一点灯光,似乎整个庄子里的人全都凭空消失。
古钺悠闲地走来,轻轻叩了叩门,倒像是来串门的朋友,里面没有声音,古错举掌一推,厚厚的门“吱”的一声开了。古错气沉丹田,汇全身之精气,舌绽春雷:“笑……天……
钺”,那声音刚落,便见一只飞在空中的编幅挣扎了几下,便一头栽下!古错一步步迈向庭院深处,他已听出有五处传来轻微的喘气声,这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才会这么喘得像牛。
一步,又一步,古错的脚刚要抬起,踏向通往大厅的台阶,却忽然侧身飞出一脚,一根直捅过来的铜棍恰被踢中。铜棍给踢得如灵蛇飞出,插入另一个正挥刀砍来的青衣汉子的胸口。
这时,一柄朴刀,一杆长枪,一把长剑从三个方位同时向古错递来,古错怒喝一声,天钺抖出一片白茫,三人同时无声无息地倒下,古错却未闲着,人如大鸟凌空,遥扑台阶上的那个手持软鞭的少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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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正义之举
他已看出此少妇武功要高出方才那几人。果然,她一见古错扑来,软鞭一抖,带着尖锐啸声电射而致,古错不闪不避,伸手便抓,那软鞭竟让他一抓而中,一抖,那少妇顿被带得飞起。古错一钺划下,少妇竟被划作两半!
突然,整个院子里全部都亮起了灯,大厅的门大开,里面坐满了人,几个丫环来回穿梭递着盘子碟子,似乎里面在举行什么喜宴,一片欢声笑语。
古错踏步上前,静静地走进厅中,背手而立。一个瘦瘦的中年汉子站了起来,刚要喝问,居中面坐的胖胖中年人拦住他道:“钱大先生莫急,这位也是我的客人,是向我借命的。”
古错看着他:“朱大善人?”
那人点点头,道:“笑天钺?”古错没有回答,慢慢亮出手中的天钺。
那人的瞳孔在收缩,如针一般,片刻,他又笑道:“既然你是哭神农的人,我这命不借你也不行了,可我答应了,却有许多人不答应。”
“谁?”古错沉声问道。钱大先生站了起来,道:“我!”,接着又有一位慈眉善目,长髯拂胸的秃顶老者和一位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站起。
古错淡淡一笑道:“柏佛、水双燕?”
朱大善人道:“知道就好。其实,我们大伙不必这么紧张。不瞒你说,十年前我是劫过一次赈灾之银,可那又有什么?既便我不劫了,到了下面官府手中,不是一样羊入虎口?我让钱大先生替我查过帐,他说我现在有九十万两银的家产,我现在准备给你一半。”
古错笑了道:“不错,我很喜欢钱,但正因为喜欢,我才不要你的一半,而是你的命,那样岂不是所有的钱全归我了吗?”
朱大善人不怒反笑道:“很好,很好。”眼中却有杀机在涌动,古错含笑而立。秃顶老者柏佛道:“我用的是刀。”说罢,慢慢拔出刀来,古错忽觉一股杀气弥满开来,今人有难以喘息之感,不由得握紧了天钺,那水双燕却不言语,腰间长剑一闪而出,如灵蛇般狂卷而来,道道剑气划破长空。柏佛手中黑黝黝的刀也缓缓斜砍过来,那刀慢得不可思议,让人分不清会折向什么方位,如此一张一弛,一快一慢,配合得天下无缝,古错处境不妙。
天钺乍现!却不是劈向柏、水二人,而是一阵风似的扫向钱大先生,他已看出钱大先生才是最危险的故人,因为钱大先生站得很直,直的就像一杆标枪。
标枪岂非都很锐利?
钱大先生卓立不动,眼看天钺将沾其身才劲风暴起,竟是一把长仅半尺的短剑。
但古错竟在空中身形一晃,直坠而下,整个身子即将贴近地面时,天钺反扫,正是一招“反弹琵琶”。柏佛、水双燕刀剑刚刚走空,正要变招,竟双双被天钺削断双足,身子一矮,头刚碰到斜翻过来的钺刃上,一命归天。古错身子一着地,一运真气,身子立即弹起,贴地而猛飞出去,恰恰避开钱大先生的短剑!
朱大善人汗如雨下,想跑,却又未跑。
古错转身望着钱大先生,道:“朱大善人?”
“钱大先生”脸色一变再变,终于开口说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古错笑了,很开心的样子,他道:“因为那个朱大善人太胖了,你以为找个胖子来我就会信了,但你别忘你的钱庄是用不义之财办起来的,花着这不义之财,整天提心吊胆,你又怎么胖得起来。如果有下次的话。我劝你别再找这么胖的人了。不过,你是没有下次了。”
“我看未必!”话音未落,真正的朱大善人手中短剑飞射而出,同时人也不敢怠慢,全力一纵,欲夺门而出。
太迟了,那短剑被天钺“锵”一碰,急如鬼灵附身,反射回来,速度更快,从朱大善人后背贯入直透前胸,朱大善人惊愕地望着胸前的剑刃,慢慢倒下。
古错收回天钺,幽幽地道:“天钺神功第四招:峰回路转的威力果然很强很强。”
然后找来一支笔,蘸着朱大善人的血在墙上挥笔写下:“朱大善人劫走赈灾之款,罪该万死。”然后在下面题上三个字:“笑天钺”。看了看在角落里发抖的人,飘然而去。
*** 五月,扬州“九佛门”掌门人被杀,墙上有字:石心佛刘林弑兄而篡位,该杀!下面题字“笑天钺”。
六月上旬,彭城五虎暴死西郊,树上钉有一张纸条,上写:彭城五虎鱼肉乡邻,仗势欺人,且不思悔改,罪已至死。笑天钺。
六月底,宣州玉面秀士死于一个胡同里,墙上题有血字:玉面秀士,奸淫良家民女十余人,大恶不赦,天诛地灭。笑天钺!
……
最让人吃惊的是金陵公认的大侠梅寒星竟也让笑天钺砍断右臂,废去武功!知情人透露说出发事那天,梅寒星正在其父的香案上香,突然背后有人冷冷地道:“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你以为这样你父亲就会原谅你吗?”梅寒星一回头,只见一白衣人立于身后,蒙着脸,梅寒星脸色煞白,缓声道:“你就是笑天钺?”那白衣人点点头。梅寒星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也好,这事我也折磨五年了,整整五年,倒不如早日了断。”那人道:“看你真心悔过,就饶你不死,不过要砍了你的右臂,废去你的武功。”梅寒星点头应允。
听的人就插问道:“这怎么可能?谁不知梅寒星是位大侠?死于他剑下的盗贼恶人不知多少,他又岂会甘心受制?”
说的人就不乐意了,道:“那梅寒星还自断其臂,自废武功不成?至于那笑天钺为何找上梅寒星而梅寒星又为何不反抗,那我就说不清了,这次笑天钺没在那墙上题字。”
听的人问道:“竟没题字吗,可就奇怪了。”
一时间,江湖中人谈得最多就是笑天钺。有人说笑天钺是个虬须大汉,凶悍无比;有的说是长得如同文弱秀士的翩翩公子;有的说是一个老者,要不然哪会有那种出神入化的武功?甚至有人干脆说笑天钺是个女的,美丽异常且精通易容之术。
争来争去,反正有一点是公认的,那就是这笑天钺武功高深莫测,而且他(她)用的兵器的的确确是在江湖人眼中消失已久的奇门兵器——天钺。所展示的武功也是当年一代怪人哭神农的天钺神功。
有个饭店的老板格外精明,推出一个名叫“笑天钺”的菜,据说生意好得一塌糊涂……
古错很高兴,这正是他所要的效果,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天钺已重现江湖而且和当年的天钺一样是除邪扶正的天钺,他要让一绝二圣二君子坐立不安。听着酒店里的人在议论着笑天钺,他觉得很有趣。
店里人太多了,所以走路都不万便,店里的小二左躲右闪地端来一大碗鱼汤,鱼汤热气腾腾,似乎在暗示着它的美味,古错不由啧啧有声地咂咂嘴,他真的有点饿了,这些日子东奔西走,己是好些时间没有踏踏实实地吃上一餐正儿八经的饭了。
汤放在桌上,香气四溢,古错紧紧手脸,正要开始吃这餐美味,忽然发现汤里有一只小虫子,心想:“看这店挺干净的样子,怎么汤里竟有虫子?也罢,当日在洞中,连那无盐无油的无目鱼不也吃吗?”如此一想,便用筷子将那蚊子挟了出来扔在地上,一低头,竟又落进一只虫子,古错心中无名之人顿起,抬头看看,没有什么飞舞的虫子,再看四周,似乎每个人都在埋头吃饭,心中之火也不好发,好半天才压下火来。再一低头,又是一只蜘蛛落入碗中,古错把筷子一拍在桌上,大叫一声:“小二!”
那小二正给另一位客人上菜,古错一喊,他竟吓得手中之碗“叮当”一声摔在地上,菜汤溅得一地。古错忽然发现店的角落里有一个白衣少年,正是上次替他在灵霞峰的店中付钱的那位少年,在朝他暗使眼色,不由心中一动,改口道:“结账,我肚子忽然奇痛。”那小二闻言,唯唯诺诺地走过来收拾碗筷,头上却满是冷汗。
出了店门,古错就往东走,他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跟着,也不以为意,因为他猜到一定是那白衣少年。走了一程,他回过头来,一看,果然如此,古错一笑道:“我那碗中的虫子可是你的杰作?”那白衣少年也笑了,道:“不错,我如此做是因为我发觉有人在你的汤里下了毒!”
“你是怎么猜出的?”
“这不是猜,而是推理。因为我发现那店小二的指甲太长。酒店伙计的指甲决不应该有这么长,一方面伙计得做各种杂事,指甲留不长;另一方面客人谁也不愿意看有哪个伙计用长着长长的有油污指甲的手给他上菜。而且,我还观察到那伙计给你端汤时,拇指指甲已浸入汤中,他却过好一会儿才抽出来,那毒就在那指甲中。”
古错不由暗暗佩服,道:“你怎么如此细心?我可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若非你相助,恐怕我现在不是站着,而是躺着了。”
那少年道:“因为我的名字就叫珑珑。”
古错暗暗好笑,心想这算什么理由,他接着问道:“那你为何数次帮我?你我本是陌路之人,你又怎知我是好是坏?”
那少年道:“我帮你,是因为你很像一个人,至于第二个问题嘛,我说出来,你别吓着。
我不但知道你是好人坏人,而且还知道你是谁?”说到这儿,他狡黠一笑道:“你就是笑天钺!”
古错大惊,愣愣地看着那白衣少年。那少年见他模样,不由笑弯了腰,半天才直起身来,道:“看把你吓成这样,当时在店里每个人都在议论笑天钺时,唯独你没去议论,独自一人坐着,我又看到你背的背囊似乎很沉事,而钺本就是粗扩之兵器,自然应是沉重的,我本也只有八分把握,现在一问你,你就愣住,我便可以肯定了。至于如何知道你的好坏,那就更简单了,你是笑天钺,武功自是极高,但那天在店中因无钱付帐受那店伙二人的辱骂,而却没有出手伤人。又岂会是坏人?”
古错不由大为惭愧,看着那少年与自己年纪相差无几,江湖阅历却比自己丰富得多了。
他又想起一个疑问:“你说我像一个人,那人又是谁?”
那白衣少年叹了一口气道:“那人本是个……本是个残疾之人,后来不慎失足落入水中,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那人坠入潭中,我一定会以为你就是他的。真的太像了,不过,你比他更……更英俊点。”说罢,俊脸竟飞红如霞。
古错心中猜测这少年所言之残疾人一定是自己了,只是他不忍心说我是疯子便说成残疾而已,不由心中对这少年大有好感,只是有点奇怪这少年怎么这么害羞,自己落潭时他又怎会亲眼所见?但这些话,却是不能再问他了。
那珑珑又道:“刚才你突然离店而走,那店小二定知自己形迹败露,我看他刚才吓得大汗淋漓的样子,就知他一定不是什么大角色,一定会去找他的主子,但现在正是饭店生意最忙的时候,而他也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走,他一时无法脱身,我们不妨回到店边的树林里藏好,待他出去,我们再跟踪前往,定可顺藤摸瓜,一揪一大片,你看如何?”
古错现在对他的心计是极为佩服了,但仍有疑虑,他奇道:“为什么是‘我们’?
这事本与你无关,况且这刀光剑影之事,也是危险得很的。“那珑珑道:“我偏要去,这个法子本是我想出来的,若只让你去,岂不白白让你抢了头功?”
古错心知他乃戏言,也笑道:“你怎知是去立功?而非作孽?说不定日后真有人会称我们什么双邪双魔的。”
珑珑大笑道:“那岂不……岂不有趣得很?”
于是二人绕个大圈,悄悄回到小店西侧,见里面客人甚众,便欲觅一隐身之处,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一座废弃的马厩,里边没了马,但放置马料的马槽却有一个在,地上散着一些干草。古错大喜,直奔马槽,便收拾起里边的废草乱石,珑珑在边上目瞪口呆,惊道:
“莫非……莫非你竟要躺在这马槽之中?”
古错道:“不是我,而是我们。”珑珑欲言又止,只是不安地望着酒店门口,神色甚是焦急。
古错轻轻一跃,人便横卧于马槽中,脸恰好可以侧望小店门口,他回头招呼道:“龙兄弟,你便卧在我身后吧,要侧着身,这槽有点小了。”他还以为珑珑所言之“珑”
为龙凤之“龙”呢。
那珑珑竟满脸通红,迟迟不表动作,古错以为他嫌石槽太脏,又伸手抓些干草铺在槽底,口中催道:“龙兄弟还是将就着点吧,如果这时店小二出来,岂不生疑?”珑珑这才悉悉索索地侧身躺下,古错一回头,只看见一个后背,原来珑珑竟是背朝他了。古错暗暗发笑,想道:“就这样也能看清那店中动静?”又在地上抓些干草盖在身上,远远望来。是看不出什么了。
好半天,那店中才陆陆续续有人离开,日头很毒,照得古错在里边又闷又热,不一会儿全身湿透。古错不由暗暗咒骂这鬼天气,骂完了又骂那店中的食客。这么半晌,却未听见那珑珑说一句话,古错轻轻地问道:“龙兄弟龙兄弟,莫非你睡着了。”那边传来细如蚊声的一声:“唔”,伴随着一阵轻微而急促的喘息声。
古错心道:“这龙兄弟大概是太紧张了。”
客人渐渐散尽,那小二出来了,古错心中一喜,小二在门口找了一根木头,又抱着进了店门,古错有点疑是否是估计错了,一根草茎不知不觉扎进他的鼻中,他鼻子一阵发痒,终于忍不住了,响响地打了一个喷嚏,古错大惊,看看那小店,却无动静,才放下心来。
这么个喷嚏,古错顿觉热意退去不少,呼吸也清爽多了。突然,一股淡淡的清香飘进鼻中,说不出的好闻,幽幽淡淡,如兰似麝,古错先是以为是什么草茎的味道,后来才知竟是身后的珑珑身上散发的香味,不由叹道:“龙兄弟的身子竟这么好闻,我却是一身臭汗。”
珑珑在身后竟轻轻颤了一下,呼吸喘息之声更为急促。
古错正待再说,那小二却已出来了,东张西望一阵后,朝西走去,还不时回头看看。
待他走过一个拐角,古错忙一跃而起,推了珑珑一把,道:“快,那店小二果然不是善类,现已向西去了。”珑珑坐了起来,似乎全身甚是无力,脸也不肯正视古错,古错侧身一看,珑珑脸色绯红,眼中已有泪光盈盈!
古错一下慌了手脚,团团转道:“这……这又是为何?”
珑珑也不理他,将身一纵,朝西掠去,那身姿美妙绝伦。古错一呆,忙跟着跃起,思道:
“看不出龙兄弟的轻功竟也这般出神入化。”
追到那个拐弯处,向前一望,那小二并未跑出视野,心中一喜,慢下身来,远远地跟着,珑珑也不说话,机灵地跟在古错身后,借着各种地势物体,悄悄地追踪着那小二。
古错瞅空回过头来,问道:“刚才,刚才龙兄弟为何哭了?”珑珑道:“我何曾哭了?
好端端的我哭什么?”古错一看,那珑珑笑得极为灿烂,哪像刚哭过的样子?不由大奇,心道:“莫非刚才真的看花了眼?大约是日头太烈,晒晕了头,晒花了眼吧。”
于是一笑,歉声道:“大约真是走眼了。”继续紧跟那店小二。
珑珑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
那小二也警惕得很,一路拐弯抹角,走街穿巷,有好几次古错他们差点让他给甩开,不由无名之火顿起,心想:“待到办好事,非得抓住这小子好好揍打一番。”
终于,那小二在一家豆腐店驻足,里边一个老头走了出来,见了店小二,说道:“小儿哥,你要的豆腐我已给你准备好了,请随我进来取吧。”那小二进了门口,店门便“吱呀”
一声关上了。
酒店的小二进豆腐店里拿豆腐,岂非正常得很?可惜他们把门给关上了。
古错与珑珑相视一笑,豆腐店旁边便是一家小客栈,古错与珑珑进入客栈,鼠眉獐目的掌柜忙快步迎上,古错道:“要一间靠北的房间。”掌柜连连点头:“有的,有的。”
古错又道:“我们累了要休息一会儿,我没有叫人,你们谁也不准进来,我自有赏银加给你。”那掌柜见珑珑生得极为清秀,似乎明白了什么,点头哈腰道:“那是,那是。”
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
古错与珑珑进了靠北的房间,立刻紧紧地关上门,拉下窗户,然后找来桌椅叠起。
古错一跃而上,拿出天钺,左手托住一条椽子,右手一用劲,椽子应声而断,古错小心翼翼地将那截椽子取下,珑珑便在下面接着,如此依法炮制,很快就把屋顶掏出一个可上去一人的洞来。古错笑道:“这下客栈掌柜损失大了。”说完轻轻跃上屋顶,落下时竟毫无声息,珑珑也一跃而上,两人弯下腰,轻轻走到隔壁的豆腐店的屋顶上,伏下身来,轻轻地揭开一片瓦,往里张望。
只见那豆腐店的老者坐在一张高凳上,吧哒吧哒地吸着一杆旱烟,那烟杯足有二尺长,老者脸色铁青,那小二则恭立一旁,大气都不敢喘,那老者一嗑烟斗,沉声问道:“你是说如果不是有人提醒,那笑天钺必死无疑?”
店小二道:“不错,小的用的是‘天涯断肠霜’,而且比平日加重了剂量,若是那笑天钺吃了,必会在三个时辰后肠断而死。”
老者沉声道:“他笑天钺终究未死,也许你这几年酒喝多了,手脚有点不太灵活,办事也不利索了,你是该好好歇歇了。”语气冷得可怕。
店小二脸上掠过一丝惊惶之色,双膝一软,竟跪了下来,道:“申堂主,小的一向忠心效忠堂主,效忠帮主。这么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我手下死的也有十来号人,望堂主看在小的忠心份上,放小的一马,小的自会肝胆涂地,将功折罪。”
那老者并不为之所动,冷声道:“既然那笑天钺已有察觉,却并未找你,其中必有图谋,说不定现在正在外面窥视你我也未可知。如此一来,岂不坏了帮主的大事?就算我能饶你,帮主也不会饶你,是我动手呢?还是你自己了断?”语气听来似乎那店小二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古错听到老者说到“正在窥视也未可知”时,心中大惊,忙缩回头来,等了片刻,见并无动静,才又探头而望。
只见那店小二脸色铁青,看了老者一眼,道:“既然堂主心意已定,小的也不敢违抗,小的这些年来为本帮出生入死,此心天地可鉴,现在小的别无他求,只求临死之前能向帮上他老人家叩三个响头。”
那老者思虑片刻,点了点头。古错暗暗心惊,忖道:“什么时候这店里多了一个帮主了,我竟未见人影。”正愣神间,那老者却从一个柜中取出一幅画来,徐徐展开,只见上面画着一个人像,模样颇为儒雅。古错这才知道所谓“帮主老人家”却是这么一幅画,不由为自己的吃惊好笑。不料珑珑见了此人之像,身子一震,神色大变,几欲失声叫出,古错心想龙兄弟一定是认识这画中人,想要问他,他却只是低头死死盯着下面,神色极为紧张,古错心中大惑。
那小二见帮主画像一出,便叩了一个响头,道:“不肖弟子叶无根向您老人家拜别了。”
直起身子来,又一躬身叩了一个响头,口中说道:“小的只能来世再效忠帮主。”
样子颇为虔诚。那老者神色不由一缓,小二第三个响头叩下时,突然全身运劲,后背疾射出三柄飞刀,直取老者,同时手也不闲着,一甩手,二支袖箭分别疾飞向老者双目,那店小—双手一按地面,身子飞起,竟在空中踢出十八腿,攻向老者各个要害。
事发突然,老者竟也临变不惊,手中烟杆一抖,口中喝道:“找死!”身子暴长,烟杆似封似击,生生击落两支袖箭,那飞刀却仍是飞来,老者倒跃而起,双足疾扫,同时烟杆从左腋下穿出直点店小二右足“天庭穴”,竟一点就中,双足亦已扫飞其中两柄飞刀,但第三柄却未扫中,竟深深插入老者的左臂,叫一声:“不好!”运掌如刀,竟将自己的左臂齐根砍下,但见鲜血喷涌,想必是那飞刀喂有巨毒,老者才不惜舍臂保命。
只见他大怒,右臂一抡,手中烟杆呼啸而出,飞至半途却忽地变向,如一四尺见宽的飞轮般狂卷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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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异类剑客
珑珑低声道:“此人竟是飞烟客申甲!”古错大愕,申甲本为武当派掌门人天和道长之得意弟子,本以剑术见长,但三十年前因犯上被送出武当后,浪迹江湖,将剑术以一柄烟杆使出,端的是神奇莫测,曾因私事结仇于“神剑门”,一怒之下,竟在一夜之间挑了雄霸一方的“神剑门”,神剑门掌门人余雷在他手下竟走不过十招,此人生性无羁,是什么人能将他收归门下?正转念间,只听得一声惨叫,那烟杆却已插入店小二的口中,所以惨叫声刚出,又戛然而止,那烟杆已穿透后脑勺,飞出三丈之外店小二轰然倒下,在地上一阵抽搐。
古错一声长笑,脚一用力,豆腐店的屋顶轰然坍下一个窟隆,古错从那洞中飘然而下,一站定,本以为玩玩会跟着跳下,不料屋顶却没了声息,古错心中奇怪,口中却道:“申甲,本少爷与你无怨无仇,为何想要在下的命?”
申甲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但他仍昂首挺立,道:“帮主要你的命,自会有理由,因为帮主从不会有错,只是我申甲低估了你,派出这么一个无能之辈,坏了帮主的大事。”
古错道:“坐,请坐下说,我看你也流了那么多血。不坐?不坐我可坐下了。”说完从边上拉来一张凳子,坐下,微笑地看着申甲道:“现在我不需要动手,不需下毒,只要这么坐着,就可以看着你血尽而死。当然,如果你非要试着从我这儿走出门外,那也不妨一试。”
说罢,慢慢地取出天钺,天钺冷光闪闪,似欲饮血。
申甲道:“难道笑天钺杀人一向都是以这种趁人之危的方法么?”
古错笑了,道:“并不是经常有这种机会,但只要有,而对方又是该杀之人,我就会如此去做。你不是说你们帮主从不犯错误吗?我觉得他调教出你这样的人来,本身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申甲怒喝道:“我们帮主乃是圣人,岂容你这样的人说三道四?”话音未落,人已疾扑而至,手中并无兵器,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古错左脚一勾,身下长凳夹着狂风贴地飞去,竟生生砸断申甲的双腿。申甲心知无法与古错再战,运劲于仅剩的右掌,欲自击天灵穴,但古错急步上前,疾点了申甲右腕的“天池穴”,申甲自毙不成,怒目直视古错,古错摇头叹道:“你本罪不至死,又何苦如此自虐?我本欲问你帮主是谁?如今看来你如此忠心卫主,恐怕是不可能会说的了,那我也就不问了。我现在解开你的穴道,如果你还要自杀,我就不管了。”说罢,上前解开申甲的穴道。
申甲破口大骂道:“我们帮主做事光明磊落,你们这些燕雀怎知鸿鹄之志?只是……只是现在不能说而已。”
古错暗自摇头,心道:“暗中下毒也算光明磊落?而且毒杀的又岂只我一个?也不知这位帮主施了什么魔法,竟让这些人将他奉如圣明。”
古错整整衣衫,从从容容地向店外走去,一打开店门,只见门外已站满了人,见了古错,一哄而散。然后,古错听到店内一声惨叫,接着“咕通”一声像是有人倒下了。
古错摇了摇头,他想:“申甲终还是自杀了。”
现在,古错心中有一个谜,那就珑珑为什么突然离自已而去,本来珑珑对此事极为热心的,看他的样子,似乎与那画中之人是认识的,那么那画中人究竟是谁呢?***数日之后,有关笑天钺的传说已有了变化,因为至少笑天钺的年龄相貌已定了下来:年青有为,相貌俊美。
传说中多出的内容便是笑天钺喜怒无常,竟连开豆腐店的老人和酒店的伙计也杀。
听到这种说法时,古错觉得手心慢慢地凉了,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圈套。
在这个圈套中,店小二和申甲只是诱饵,杀了他们,笑天钺便越来越像恶人。
申甲是诱饵,那珑珑呢?画中之人呢?他们又是什么?***在古错想到珑珑的时候,珑珑就出现了。
只不过现在的珑珑已不再是他的“龙兄弟”,而成了“珑姑娘”,美丽绝伦的珑姑娘。
遇上这种事,谁都会大吃一惊,古错也一样,看他那瞪着的眼,张着的嘴就知道了。
珑珑微笑着向他走来,笑靥如花,那么袅袅柔柔地走来,就像一阵美丽的风。风美丽了,就容易吹乱人的心。古错的心也乱了,若不是珑珑清清楚楚地叫他一声:“笑大哥。”他还会一直那么痴痴傻傻地看着她。
他一眼就认出她就是“龙兄弟”,他忽然觉得珑珑每次出现都那么神奇,那么不可思议。
甚至,每次出现,都是在酒店中。现在他也是在酒店里,本是一个人静静坐着,来了珑珑,便添了酒杯。他没问珑珑会不会喝酒,因为他觉得像珑珑这样神秘的人若是不会喝酒,就会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酒,岂非也是神秘?有人醉了哭,有人醉了笑。
现在,便是一轮明月,两个痴人,举杯谈酒了。
珑珑的改变当然令古错大吃一惊。但这些日子来,让他吃惊的事发生得太多了,他已明白每一件事的变化都有它的理由,于是他就默默地喝着酒,听珑珑说如此变化的理由。
“其实这其中并没有什么理由,只是觉得好玩而已。”珑珑这么说,古错忍不住问道:
“那你又为何不继续女扮男装?”
珑珑又笑了,道:“因为我现在觉得不好玩了。”
这理由让古错暗暗苦笑。
古错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与女孩子交往的经验,小时候的嬉戏自是与现在的感觉不同,而失去神智的日子,却已是什么也记不起了,所以他只好沉默下来,让珑珑自己说。
没想到珑珑说的事让他再一次目瞪口呆!只见珑珑说道:“我知道你一定责怪我那天突然不辞而别。其实,我并没有离开屋顶,因为我看到那张画像上画的是我师父!”
古错忖道:“我果然猜得没错,画中人与她真是有密切关系,只是不知她师父是谁?”
珑珑似乎看得穿古错在想什么,她接着道:“而我的师父是武林三君子中的醉君子。”
古错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珑珑接着道:“而申甲当年曾酒后闹事,杀了临安府乾坤一家三口,我师父为主持武林公道,下山追杀申甲,那申甲也够骁勇,被我师父砍去左臂,竟仍逃脱而去,从此隐名埋姓。”
古错失声惊叫起来:“你说……你说申甲的左臂早已被醉君子砍断了?”
珑珑道:“不错,我师父一向不爱张扬,所以此事很少有人知道,后来那店小二刺中他的左臂,他竟自卸左臂,这显然难度颇大。何况能从醉君子的醉剑下逃得性命的,功夫自是极高,哪会让那小二轻易击伤?我心中生疑后,刚要对你说,你却已跳入屋里,我拦阻不及,转念一想,既然这可能是一个圈套,那么两个人都进去,反而不妙,倒不如我留在外面观望,也好对你有个照应。”说到这儿,她看了古错一眼。
“后来你走出豆腐店门口时,我刚要离开去追你,忽然听到里面一声惨叱,然后是一个人翻倒在地的声音,赶紧又回头去看……”
古错紧张地插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申甲在微笑,然后捡起自己的左臂,对在左肩膀上,只一拧,竟就给拧上了,然后他胡乱抹了一些血在脸上,胸前,赶紧躺在地上。这时门刚好被外面的人推开,许多人冲了进来,大叫道:‘死人了,杀死人了。’突然又从门外冲进来四个人,身着役服,却是官府中人,他们抬起店小二与申甲就走,口中叫道:‘让开,让开,县太爷要验尸!’人们赶紧散开,我却心存疑虑,暗想官府中人怎么来的这么快?便远远跟在那些人后面,果然,那些人将申甲抬到无人处时,那申甲便‘活’过来了,与那四人耳语一番,那些人又替申甲接好脚骨,便与申甲分道而行。我再折回来找你时哪有你的影子?第二天,街上便有人传言,说昨天的凶杀案的死者已检过尸,查出凶器是钺,估计是笑天钺所做的案子,再过几日,已不是‘估计’了。”
听完珑珑的话,古错已有冷汗渗出,他道:“如此说来,从那店中投毒到后面发生的一切,都是预先安排好的?”
珑珑点点头,道:“奇就奇在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何在?莫非只是为嫁祸于你?那也未免太过复杂。而且,他们将我师父称为帮主,又是何用意?我师父本是申甲的仇人,怎会收他为堂主?”
古错的瞳孔在收缩,他忽然明白哭神农为什么那么信任他了,因为他曾经是个疯子,在这世界上,似乎只有疯子才没有阴谋,才更单纯些、可爱些。
珑珑忽然又狡黠一笑道:“笑大哥,我还知道你是谁,你就是古令木之子古错!”
古错吓得几乎从椅子上摔下地去,他看着珑珑时的神情就像是看到鬼!这事的确太不可思议了。
珑珑笑得更为妩媚,道:“本来我不敢肯定,现在你的表惰证明我猜得没落。”古错只有一个劲地苦笑。
“其实,这也没有很复杂的弯要拐,因为:第一,我本就见过你,一年前你摔下那深潭时,我恰好在你身边,我早就说过你与一个人很像,但那时你是一个疯子,神情与现在自是极大的不同,而分辨人最主要的不是五官,而是神情,况且那时你整日污头垢面,能干干净净地显出庐山真面目的时间较少,再说我一个女孩子,又不能总盯着一个男人看。所以单这一点,我还不敢肯定。
第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在酒店吃饭,竟似不知有吃饭付钱这一回事,惟一可以解释的就是你不懂世故,如果你是古错的话,那么八岁之前你不会去饭店吃饭,八岁之后你已神智不清更不知去酒店吃饭了,所以才会有这种事的发生。
“第三,当天晚上云飞山庄失窃二百两银子。那藏银处银两岂只有二百两?一般窃贼要么惧于云飞山庄庄主盛名,不敢进去,要么就不会仅拿二百两。而白天的遭遇极有可能让你产生回家拿钱的念头,本来云飞山庄失窃二百两银子,一般的人也不会知道,但我父亲却与你父亲是朋友,你父亲在一次酒后无意中说起过。
“第四,哭神农当年与天绝决战之处在灵霞峰,那么那柄天钺也应失落在灵霞峰,而笑天钺所持天钺既然就是那柄天钺,就应是在那灵霞峰找到。而古错失足落下的潭恰好也在灵霞峰。
“综上所言,我才敢肯定笑天钺你就是古错。”
古错就那么傻傻地听着珑珑一二三四地说来,许多那么复杂的东西,就这么被她分析得一清二楚,像小葱拌豆腐那样清明,古错甚至想问问珑珑的心是不是有七窍,要不怎会如此聪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为什么你就对我了解的这么多,而我对你却一无所知?”
不知为何,珑珑脸竟一红,轻声道:“因为我……因为你是我父亲朋友的儿子。”
古错竟听不出珑珑之言并非由衷之语,道:“你父亲我可曾见过?”
珑珑心中幽幽一叹道:“这个呆瓜!”,但口中却道:“当然见过,你还见过我同胞姐姐,你知道那时你是如何称呼我与姐姐的吗?”古错摇摇头。珑珑笑道:“那时你竟称我们为影子姐姐。”
古错也笑了,道:“长者为姐,本也没错,可这‘影子’二字,倒有些意思了,我真的是如此称呼你们的吗?那我倒也不至于傻得一塌糊涂。”
“可不是嘛。其实,你叫我姐姐也并不合适,我与你本是同龄,仅比你大上几月,倒是叫……叫……”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古错忙道:“本来年长几个月也是要叫姐姐的,但既然珑姑娘不喜欢,那我以后便直称珑姑娘了。”
珑珑心中不由恨道:“那时不傻,反倒是现在傻得一塌糊涂了。”口中却道:“也好,也好。”
古错忽然发觉到现在为止,偌大一个酒店里仍是只有他们二人,不由吃了一惊,说道:
“这酒店生意怎么如此萧条?”珑珑笑道:“因为我在上楼前对掌柜说过,我不欢迎别的人在这两个时辰里上来。”
古错奇道:“你说的话效果就那么好吗?”
珑珑道:“不错,因为我是醉君子的弟子,所有开酒店的人都知道醉君子只管一种闲事,那就是与酒有关的闲事。”
古错不由想起酒后杀人的申甲被醉君子追杀之事,不由笑了。如果哪个小店有机会巴结一下醉君子,那么以后酒店有了什么事就可让醉君子出面管管了。
古错道:“咱们也不能让人家生意停得太久。”于是与珑珑走下酒楼,果然看见掌柜的与几个伙计站在门口处如临大敌,有一个伙计手中甚至拿了一根烧火棍!古错对珑珑道:
“到目前为止,我尚不希望云飞山庄的人知道我还活着,也不希望别人知道笑天钺就是古错。”珑珑点点头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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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红粉陷阱
与珑珑分手后,古错觉得有阵阵酒意袭来,头竟有点晕了,便信步往野外走去,他想让山野之风吹吹头脑。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大多,让他觉得有神疲惫之感,对手对他似乎了若指掌,而他却对对手几乎一无所知,看来日后真有一番曲折了。
山野之风,让古错渐渐地宁静下来,他觉得有点倦了,便决定回到市街中找个客栈住下。
忽然,西边有几只红灯笼疾速飘来,速度快得惊人,转眼就到了古错的面前,古错定神一看,却是二乘人抬大轿,几位粗壮的妇人抬着,几位丫环提着灯笼。跑得如此迅速,那些壮妇喘息之声却仍是很平缓。古错心中格登一下,知道来者不善,不由握紧了天钺。
前面那乘大轿缓缓放下,一位丫环上前拂开门帘,里面先是伸出一双柔荑,然后是一双纤足,最后古错忽觉眼前一亮,那轿子走下来一个俏生生的少妇,貌如天仙,白衣胜雪,古错朝她一望,看到那双美目柔情似水,竟不由心中一荡,一腔柔惰蜜意悄然而生,不由大懔,忙侧过头去。
那少妇飘然走向古错,古错但觉一股销魂夺魄的体香袭来,心中既是惶恐又是不安,不由向后退出几步,那少妇这才娇声笑道:“这位小哥长得真是俊美非凡,却怎会独自一人欣赏这良好美景?”
古错怒喝一声:“有何图谋尽管使出,何必装神弄鬼?再言辞轻薄,休怪我天钺无情。”
那少妇却是“格格”直笑:“原来是笑天钺少侠,妾身久仰了。妾身冒昧打扰别无他意,只是想请笑少侠去寒舍一叙。不知少侠可否赏脸?妾身已为少侠备好酒菜了。”
古错“嘿嘿”冷笑道:“恐怕是鸿门宴吧?”
美貌少妇娇声道:“鸿门宴也罢,喜门宴也罢,全看少侠你如何取舍了?”
古错冷冷地道:“可惜我什么宴都不去赴。”
那少妇沉声道:“这却由不得你喜欢了,我受人之托,今夜是一定要请到笑少侠你的。”
古错慢慢举起天钺,道:“只怕我答应了,这天钺也不会答应,它说它不习惯被人强迫。”
那少妇又是荡然一笑,道:“笑少侠真是年少气盛,妾身见了也是钦佩不已,不过,如果我说还有一位客人在,那少侠你一定不会拒绝屈尊一行了。”古错心中一沉,道:“另一位客人是什么人?”那少妇得意地笑了,道:“仇……珑……珑……”
古错觉得一颗心在往下沉,他冷声道:“谁动了珑姑娘一根指头,我就让他付出百倍的代价!”
那少妇大笑道:“看不出笑少侠倒是对珑姑娘一往情深。笑少侠你放心,珑姑娘是我们的客人,我们又岂会伤害于她?就像你是我的客人一样,我们只是一块喝点酒,谈些交易。”
古错冷哼一声,道:“你休得再哆嗦,我随你去便是,我倒要看看在天钺之下能耍出什么花招。”
两个丫环分别揭开前后二乘轿子的门帘,那少妇仍是走进前面那乘轿子,然后笑道:
“笑少侠请自便。”
古错一步跨上后面的那乘轿子,那丫环立即放下门帘,壮妇们抬起轿子飞奔而去。
古错坐在里面,七弯八拐的也不知转了多少个弯,最后总算在一处停下,然后又有人来掀门帘,古错一看,却已不是原来那个丫环了。
有塔有桥,有树有河,有石径有假山,朦朦胧胧的灯光下,塔更挺拔,桥更洗练,河更热闹,石径好吟诗,小桥应入画。
古错几乎以为自己是一位文人墨客,一不小心走进一种诗情画意之中。但,四周飘来荡去的大红灯笼太过诡秘,远处飘渺的笛声更是让人心神不定。更奇异的是院子中的那座房子——不!不应叫房子,而应叫船房。因为那房子竟是依船的模样而建,有舷有舱,有桅杆有风帆,惟一没有的就是那一汪海水,否则,这船房一定会乘风而行了。
太过奇异的东西,岂非都有危险的存在?古错的衣袖竟无风自鼓。也许,这一次真的很难全身进退了。但那少妇的笑容却实在温柔得可爱,甜的可爱,她笑盈盈过来,似乎要来挽古错的手臂,就像挽情人的手那样,古错却一侧身,自顾向这船房走去。既然他已被要挟着走到这儿,倒不如乐得洒脱点。
房前的檐下,一律悬着彩灯,上面的彩丝精细艳美,在这夜色中,这淡淡的灯最是能勾人。大船房的舱内极为宽敞,里面曲曲折折的不知有几个小间,每个房间竟只有三尺见方。
古错心中暗奇,这么小的房间连人都躺下下,又有何用?用手一弹,竟是精钢铸就的墙壁,每间小屋又开了四房门四个小窗,经过这些小间时,但觉到处是门窗,简直有点目眩。
中央的大厅例极雅致,里面陈设着一些字画和檀木家俱,桌上一律嵌着冰凉光亮的大理石面。四周窗格雕塑颇细,使人泛起柔腻之感,窗格上贴着红色的窗纸,窗纸上有精致的花纹,颇悦人目。窗边有一个弧形的顶,用栏杆支着,下面放着两张藤躺椅,躺下可以聊天,可以望远。
现在那少妇就让古错躺在其中的一张藤椅上,而少妇自己则在另一张藤椅上躺下。
一躺下,古错就发现自己错了,这躺椅柔柔软软,与人的体形完全吻合,人躺了下来,就有一种舒适感,一种想忘记一切,好好睡上一觉的舒适感。
一个人如果在处处是险机的环境中,却放松下来,岂不是更危险?古错甚至觉得自己正躺在一个温柔的陷阱里,也许就会这么舒适地死去。何况,四周又有飘渺的笛声,更让人欲忘却世间之烦恼。古错不由暗叹,好一个聪明狡慧的少妇。思忖之余,便将目光向少妇一扫。
只这一扫就把古错吓了一跳,那少妇本就体态婀娜,现在往躺椅上一躺,身子后仰,薄衫下一身玲玲凸凹的曲线更是展示得淋漓尽致!古错赶紧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口中喝道:“在我没有见到珑珑姑娘的时候,请免开尊口。”
那少妇“格格”一笑,将双手轻轻一击掌,就见两个丫环快步过来,一躬身,却不说话,那少妇笑道:“笑少侠想见拢姑娘了,你就让他看看吧。”那两个丫环又是一躬身,仍未说话。古错这才知道那些丫环壮妇全是哑吧。
只见那两个丫环趋步上前,把大厅东侧的一块帏幕拉开一角,现出一个小窗,古错赶紧往里张望,只见一个美丽的姑娘在弹着一架古琴,却只见手指翻飞而不闻其声,古错心中一热,大声道:“珑姑娘,珑姑娘……珑儿……”那姑娘却置若未闻,仍安静地弹着她的古琴,古错这才汪意到那窗子竟是用水晶制成,密封性极好,难怪里边的人听不见外面的喊叫,但古错看得明白,那姑娘就是珑姑娘:一双机灵的美国,樱桃小嘴,恬静的笑容,都是真真切切的珑珑。既然珑珑未受伤害,古错不由心中一宽。
那少妇笑道:“笑少侠也看到珑姑娘了,现在该是谈交易的时候了。珑姑娘是我的客人,所以她可以完好无损地坐在那儿,若是你有什么动静,那恐怕珑姑娘就会千疮白孔了。
古错冷声道:“有什么交易你说吧。”
那少妇道:“其实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简单得我一说出来,你就会发笑。我要你说一个人的下落。”
“谁的下落?”古错问道。其实他心中已有所悟。
果然那少妇用冰气袭人的声音一字一字地道:“哭……神……农……”似平充满无限恨意。
古错果然笑了,笑得很是疯狂。好久,他才止住道:“其实我就算告诉你他在何处,你也无法去那儿找他。”
那少女冷声道:“没有我冷旭儿找不到的人!”
古错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很低,他轻轻地道:“不,你也找不到,因为他现在是在阎罗殿。”
那少妇神色大变,美丽的脸庞变得极苍白极苍白,那眼中的怨恨与悲怆让人不寒而栗。
她状如疯狂般凄声大叫道:“这不可能,不可能!他若死了,你的天钺神功从何处学来?你知不知道我听说天钺重现江湖时,我有多高兴?我以为我终于有机会为夫报仇了,想不到你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把我的梦想击个粉碎。”说到此处,她一双美目瞪着古错,似要把他生吞活剥才能善罢甘休。
古错奇道:“你丈夫?”
“不错,也就是名扬天下的剑君子曾静。当年,武林中人谁不知道剑君子与我冷旭儿是一对神仙夫妻?我与他恩恩爱爱,终日长相厮守,弹琴弄剑,羡煞多少人?没想到哭神农这老匹夫竟杀了我夫。我不生裂这老匹夫,就死不瞑目!”
古错暗暗惊诧,这冷旭儿既然是剑君子之妻,必已年逾四旬,却仍如此年轻貌美,口中却讽笑道:“不是听说剑君子是病死的吗?”
冷旭儿脸色有点不自在,但仍强辩道:“无论如何,我夫终是为哭神农所害,我要他血债血偿!”
古错仰头大笑道:“剑君子当年与天绝双圣他们一起围攻哭神农前辈,才为哭神农前辈所杀,恐怕夫人你是怕江湖人听到真相,会对六人围攻一人反被对方杀了一人这事大加嘲笑,才隐满真相的吧?况且哭老前辈已经去世了,你又如何让他血债血偿?”
冷旭儿道:“既然你口口声声称那老匹夫为前辈,那么你与他定是关系非同一般,如此说来,就怪不得我冷旭儿把罪加于你的头上,用你的鲜血祭我亡夫之灵了。”
古错天钺在手。仰天长笑道:“本来你丈夫之死与我无关,但我看剑君子与天绝等六人群起而围攻哭神农前辈,本就有失名家风范,现在,你又如此胡狡蛮缠,那我就替哭神农前辈接下这条梁子。至于是用我的鲜血祭你的亡夫之灵,还是以你的鲜血祭我天钺,倒不好说了。”
冷旭儿怒极反笑,笑声未落,以手一扬,已有两把飞刀飞出,一前一后,一快一慢,古错长钺当胸交错一扫,恰恰可迎住飞刀,不料那飞刀飞至半途,后面那把赶上前面那把,猛力一撞,前面那把速度突然加快,而且方向也一变,飞射古错右肋!眼看古错应变不及,就要为飞刀所伤,好古错!只见他身子突然向后仰去,整个身子挺得笔直,就像倒下的一截圆木,在与地面成极小角度时,人竟凭空滑出一丈开外。那飞刀恰好划过古错前胸,长衫被划出一道口子。
见一击不中,冷旭儿已从躺椅上弹身而起,人在半空,柳腰一拧,秀发用力一甩,竟有万点寒星破空而来,且还夹着一股腥味,显然是喂过剧毒的暗器,给扎上那么一枚,就得送命。
但见天钺一闪上下翻飞,钺刃寒光闪处,挟起“嘶嘶”破风锐响,如战马呼病吞、吐、撤、卷一气呵成,正是天钺神功中的“沙场点兵”,那声势凌厉的万点寒星在这“沙场点兵”
的声威之下,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古错见这冷旭儿下手如此险辣歹毒,不由大怒,身形矫若游龙,翩如翔凤,向冷旭儿欺身攻来,只听得“铮”的一声大响,冷旭儿已从腰中抽出一把细若游丝的环腰软剑,用力一抖,抖出无数剑花竟能如磁吸针,似影随形,剑身绕着天钺如灵蛇般游走,剑尖直点虎口,一旦点中,手中的天钺必将脱手而飞。古错大惊,天钺一抡,闪劈并施,不料那冷旭儿不愧为剑君子之夫人,剑术精妙异常,一把软到如恶鬼附身,几招来回后,仍是绕着天钺游运如蛇,那剑尖仍是指向古错握钺的虎口!古错大怒,暴喝一声,一招“金蝉脱壳”,终于摆脱软剑纠缠,左手乘机疾扫冷旭儿的前胸。没想到冷旭儿竟不闪不避,反将酥胸一挺,迎将上来,那亭亭玉立的酥胸煞是美艳逼人,古错俊脸一红,硬生生地收住左掌,就在这一瞬间,冷旭儿的软剑已从古错腋下掠过,一抖皓腕,软剑反卷而回,深深刺入古错后背。古错双足连踢出三腿,同时身形急忙后跃,那冷旭儿一击得手,正在得意,哪料古错受伤之下,仍能踢出如此声威惊人的三腿,竟被踢中小腹,娇躯翻飞而退,总算能强力站住,却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古错暗一运气,并未发觉有酸麻的感觉,才略略放心,想到对方仅是一女流之辈,竟也让自己受伤,那日后与天绝对阵,又会如何?不由暗责自己太过无能。他哪知冷旭儿虽然名气远不如剑君子响亮,其实她的剑术却有独到之处,只是嫁给剑君子之后,再也不抛头露面,一心佐夫,才渐渐为江湖人氏所淡忘。
冷旭儿咬着银牙切齿道:“笑天钺果然不愧为笑天钺,只是你要想全身走出这儿,恐怕难比登天了。”说罢,她身后的墙突然中开,冷旭儿一声长笑,倒纵出去,那墙再度合上。
等古错猛追上来,那墙已是无论如何用力也推不开了。古错回头找遍角角落落,竟找不出一处出口。门是铁的,窗格子是铁的,屋顶下又是隔着一层纵横交错的铁栏杆,古错用那天钺钺背猛力下砸,也只能砸出一道道痕迹来,心中不由太为着急背上的血也越流越多。
猛地,古错听到一阵响声,似是机簧之声,然后就只见那些小房门竟自行移动起来,此进彼退,慢慢地,慢慢地,古错发觉自己所站的大厅的面积越来越小,那小小的屋子步步逼压过来。古错束手无策,他总不能用天钺去砍铁铸的屋子。
既然拼死一战在所难免,古错反倒静下心来,撕下一块衣襟,将那伤口扎住,血流出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古错平端天钺,屏息凝气,以静致动。
一丝不易察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古错佯作不知,待那响声已快近身时,飞速转身,天钺一闪,只见一只皎腕直飞出去,却听不见一声痛哼,也不见人影,古错暗自心惊,半晌才醒悟到刚才刺将过来的手是那些哑巴的,被古错所伤后,立刻退回小铁屋中了。
这时,本是大亮着的灯笼全都突然灭了。过了一会儿,又燃起几盏晕晕黄黄的小灯笼,在船屋里飘来荡去,明明灭灭,如梦一般。古错发觉自己已完全陷入这诡异的铁屋之间,就像站在永远走不出尽头的迷宫,曲来拐去,却仍是在那那铁屋之间,古错觉得自己己有冷汗渗出,就在这时,他感到左臂一阵刺痛,一把细柔如柳的剑己扎入他的左肩,那持剑人竟是乘这片晕黄,慢慢从铁窗口递出长剑,因为慢,所以无声无息,等到接近时,才迅猛一击,古错哪里躲得开?古错大愕,忙挥动天钺,疾如流星,团团护住周身,而四周的细柔如柳的剑仍是不断悄无声息地袭来。古错苦苦支撑了一阵,竟连对方人影也未见着一个,想必平时这群丫环便已训练得甚为娴熟,才能在出招之后立刻全身而退了。
左窗,右门,前窗,后门……到后来,古错只觉得似乎有无数窗无数的门打开合上,合上打开,无数的剑绵绵不断地从铁屋中刺出来,很快,古错左腿又中一剑,幸好伤得并不深。
看来一味死守猛攻最终难免力竭而死,他的背上的伤口更为疼痛,左腿又是鲜血直流,若不设法脱身而去,不用多久,他就难以支持了。
突然脑子灵光一闪,古错豁然开朗,立刻运起全身功力,暴喝一声,飞跃而起向前直飞而去,恰恰前面铁屋的门刚开,古错人未至,如雷的掌风先已当头罩向那铁窗内的丫环,那丫环未及撤回,头颅已被震得粉碎,古错赶紧闪身进入这个小屋,立刻四周又有七八把细剑袭来,古错提起地上的尸体,飞速一挡,那些细剑尽插入尸体的骨骼之问,竟给卡住了,古错的掌心内力一吐,那些丫环只是仗着地利才如此嚣张,现在却哪受得了古错内力的震荡?
立刻血脉责张,吐血而亡。
古错奋起神勇,身子恰似鸿雁纷飞,在铁屋内如电腾越,转眼间悉数将这间小屋的四窗四门踹得猛地向外飞弹,外面刚要攻进屋来的几个人被撞得直飞而去,倒地不起。
古错一声长啸,身如标枪般直射而去,那些人见古钱歌从水晶窗突围,立刻有五人掩杀过来,在前面织成一张剑网,古错杀得性起,天钺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破出,五人看到自己长剑脱手时,人已缓缓倒下。
古错人未停住,砍翻五人后,人亦已到了那扇水晶窗前,天钺递出,水晶窗应声而碎,人如一片秋叶般从那窗口飘入那房内。
珑珑仍在弹着古琴,听得巨响,方回过头来,惊愕地望着古错,满脸惊讶与不安。
古错以为珑珑被自己身上的血吓住了,忙道:“别怕,这只是些皮外伤。”说完,便觉后背一阵剧痛,那强作的笑脸也就怪怪地消失在脸上。
珑珑却如见鬼魅,惊恐地大叫道:“你……你难道竟是古令木之于古错?”
古错奇怪地望着她,不由自主的抹了一下脸,道:“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珑珑,我就是古错,那个被你救了两次的古错呀。”
珑珑却摇头道:“我不是珑珑。”
古错几乎怀疑自己是否耳朵听错了,珑珑居然说她不是珑珑!这……这多么有意思!对了,一定是珑珑在开玩笑,于是古错笑了,他走上前,想亲切地拍拍珑珑的肩。
没想到她却一闪而开,怒目而视道:“你这人怎么这般无礼?像你这样一个疯疯颠颠的人,本该就那么淹死,也不知怎么又让你给活着回来了。”
古错的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也那么僵着,看来这个珑珑真……不是珑珑了。
古错觉得自己头也大了,珑珑不是珑珑,那她是谁?莫非我也已经不是古错?那姑娘冷声道:
“我是玲玲!”
古错恍然大悟,玲玲、珑珑,自己怎么就忘了珑珑还有一个同胞姐姐呢?自己本是为救珑珑而来,原来又被人骗了,不过,能救了珑珑的姐姐出去也好,于是古错道:“你别怕,我一定能将你带出去。”
玲玲笑得花枝乱颤。古错心想这玲玲在这样的环境中居然也笑得出来,真是不可思议。
笑了半天,玲玲才止住,道:“我为什么要逃出去?这儿本就是我师父的家。”
古错的心不知不觉又冒出了冷汗,没想到自己又踏入了一个陷阱,但古错并不后悔,这样的陷阱,只要是热血男儿,都会踏入的。
那玲玲又道:“没想到笑天钺居然就是古令木的儿子,或许当年你失足落水便是一出戏吧。”
古错忽然恨起自己来,怎么会把这样的女人看成是那个聪明、善良、可爱的珑珑呢?现在看起来,玲玲的眼神大冷,嘴角大凶,嘴唇又略略薄了点,怎么看,就怎么不像珑珑。
玲玲却不再理他,自顾向一扇门走去,古错不由凝神提气,他知道这是他最好的,也可能是惟一脱身的机会,但直到玲玲拉开门,又慢慢关上,他竟一动也未动。
等屋内只剩下他一人时,他忽然发觉自己的弱点再一次被利用,他们早就算准他不会乘玲玲出去的时候脱身。
门又忽然打开了,进来的却不是玲玲,而是一串飘荡而来的灯笼和提着灯笼的女人,迅速把古错围在中间,那些女人左手持着灯笼,右手戴着一只乱响着的铃铛,并持着一柄利剑,而且这些女人的穿着很不规范,举手投足之间,总要露出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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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酒道君子
灯笼绕着古错来回穿梭如蝶,古错料知这必是一种剑阵,不如先发制人,运足八层功力,立刻满室都有一种压力,天钺一闪而砍,大开大合,隐然有一股兵器之王的风范,一片寒光如迅电奔雷,袭向左侧那片灯光,忽地身后一片叮铛作响,古错猜是有人从身后袭来,反手天钺划出一道弧线,却扑了个空。左侧隐隐有划空之声,古错百忙中发出一道劲势如山的掌力,狂涛般卷去,那划空之声方消失而去,想必是几柄利剑刺来。
古错杀机大炽,众人但觉眼前一花,古错一掠数丈,跃入人群之外,正欲挥出天钺,挨近古错的几个女子竟高举灯笼,人在灯光下纤毫华现,但见人人眼若秋水,细腰如柳,粉腿笔直玉立,古错一时不知如何下手,立刻战机立失,又被团团围住。
忽地一阵笛声响起,那些女人一闻笛声,剑阵一下压缩进来,古错顿感压力大增,那叮铛作响的铃铛最是扰人,有时铃响剑至,有时铃响剑却未至,有时剑已至铃却未响,虚虚实实难以捉摸,人有本能反应,听见声音,神经便会紧张,在这虚虚实实的叮铛声中,古错给搅得头晕眼花,若非仗着天钺神奇,只怕己身创数剑!
那笛声忽地又是一变,变得婉转哀愁,如一个痴痴的人在诉说着自己的一腔柔情,那些女人也很少出剑了。只如乱蝶花般游走,那盏盏灯笼朦胧交错,仿佛一切都笼上一团光雾,光芒与雾气腾腾地晕着,什么都只剩了轮廓了,每个女人都成了缠绵的人,温柔的笑着,温柔地伸臂弹腿,笛声如泣如诉,古错忽然觉得体内真气竟有滞塞之感,很难全都提起,不由一惊,强自提神凝气,但那笛声仍如丝线般绵绵而入,像在轻声劝道:“你太累了,不如躺下休息吧,躺下吧。”
古错双眼迷离,脑中幻景浮现,似乎在一片绿绿芳草之中,阳光很亮又有和风轻拂,古错体内真气像茧丝那般丝丝缕缕地被抽去,他很想睡上一觉,恍惚中又自想到不能睡着,但那睡意如潮水涌来,古错只觉思绪极飘渺极飘渺,人竟缓缓自后倒去,倒下之前,似乎看到门外有一条人影飘身而进。
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古错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一个女孩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古错心想:“一不小心竟中了冷旭儿的诡计。只是她为何不一刀杀了自己,却让我躺在床上,还让这玲玲看着我。”
于是俊脸一沉,道:“为何不干脆杀了我?”
那女孩奇道:“我为何要杀你?莫非你已不认识我了?”
古错冷声道:“如何不认识?你不是心里指望我掉进那深潭中就别再起来吗?”
那女孩一愣,略一思索,道:“你一定是见了我姐姐,我冒死救你出来,你却反如此说我。”话语间,眼中竟有一片盈盈之泪。
古错才知眼前的女孩不是玲玲而是珑珑,不由又是高兴又是惊奇,忙道:“珑姑娘怪罪得是,我这心大约是给狗叼去了,如此不识好歹。”神色极为自责。
珑珑见状,转泪为喜,嗔道:“你又怎的如此诅咒自己,我……我可不答应。”说罢,脸上已飞起一片红晕,美艳己极,古错心中荡起一腔柔情,轻轻地握住玩玩的手,柔声道:
“上没事吧,那时听冷旭儿说你在她那儿,你不知我有多担,后来对着那窗子大叫,你却并不理会,只顾弹琴,我心中更是惶恐。”
珑珑任他握着双手,也不抽回,羞声道:“那弹琴之人却是我姐,你也……你也如此担虑吗?”
古错道:“但我又如何知道?我是一心以为那便是你了,你们姐妹性情倒是颇不相同,只是不知那冷旭儿武功出神入化,你却如何能够从那船屋中救出我来。”
珑珑道:“单凭我一人之力,自是无能为力。不过我从中也出了不少力。因为既然你会将我当作我姐姐,别人也一样会如此,于是一路进去,倒也省却不少麻烦,许多人都是在毫未察觉的情况下,被我点了穴道,倒也有趣得很。”
古错心中暗笑道:“这珑珑当初隐瞒女儿之身,只为好玩,现在如此生死存于一线之际,她也说有趣,倒也是奇人了。”口中却道:“那你又怎会知道我来了船屋?”
珑珑道:“是一个左手戴着黑手套的人告诉我的,此人我先前在云飞山庄见过,我只知称他为墨叔叔。”
古错心知定是墨白了,想必自知以他之力无法救出我来,才告诉珑珑,古错一向以为自己是孤身对敌,想不到身后居然还有许多人在暗中相助,不由豪气顿生!
突然门外响起一声清朗的笑声,只听得有人在说道:“珑儿,怎么今日总是窝在房中,连酒也不给师父温了吗?”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珑珑大窘,忙抽出弱荑,口中娇声道:“不许师父取笑我,要不然珑儿就三天不给师父您温酒。”人如乳燕投林,掠出门外,外面站着一位中年儒士,颇为俊朗,古错却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细想一下,才知因为这人他在那豆腐店的画中见过,心中不由踌躇:“这珑珑的师父与自己究竟是友是敌?”
那儒士却已向古错笑道:“古少侠身骨果然禀异,中了冷旭儿的‘香飘魂’,居然能这么快就醒过来,若是换了常人,非晕睡七日不可。”
古错吃了一惊,珑珑道:“其实那笛声并无那般神奇,只是要分散你的注意力。而那‘香飘魂’气体清淡芬芳,常被人忽视。若是腥寒之物,被人一闻便知,自会屏住呼吸,全力一搏,反倒不如这‘香飘魂’神奇了,在别人的感觉里,倒像是那笛声在摄魂夺魄。”
那儒士道:“珑儿,还是先温完酒再说,我看古老弟似乎也有话想问老夫,都一并边饮边谈,古老弟,你看如何?”
古错被那儒士看出心思,不由讪讪一笑道:“也好,也好。”
儒士酒量很好,对古错说了一声:“请!”之后。
就自顾一杯接一杯地饮起来,他倒酒的姿势很优雅,手臂高高提起,用另一手挽住袖子。
然后酒壶里的酒就成一线,飞洒进精巧的杯中,竟一滴也不洒出,桌子中央放着一只大盆,古错看到以为是什么汤,就用汤勺舀了一点,入口才知哪里是汤,却是一碗黄酒!古错不由笑了,醉君子不愧为醉君子,用来下白酒的竟是黄酒。
儒士不由也笑了,道:“黄酒是个好东西,性情不愠不火,后劲却很大,开头喝了没什么,到后来,那酒意就丝丝绵绵地袭来,这就很像武学,有的人招式看似平常,但后面却藏有无穷的杀着,若被那表面所惑,就大错特错了。”
醉君子仰头又饮尽一杯后,道:“古老弟一定在想为什么我要救你?对不对?”
古错沉默着,有时候沉默就是一种默认。
醉君子道:“我救你,其实也是救自己。”醉君子一笑,又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辈子一共杀过几个人?”
古错摇头。
醉君子沉声道:“四个,只有四个!在江湖中人看来这四个人都是死有余辜,我杀他们便是为武林除害。而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但渐渐地,我发现我错了,我杀的四个人,每一个人都不应当死!这些人中就包括哭神农。虽然事实上哭神农在灵霞峰一战中,并未死去,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些帐,我也有一份。”
“于是,我慢慢地明白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别人的一把刀,一把自以为勇猛正义的刀,却刀刀砍向一些无辜的人,而这握刀之人,便是几乎是武林正义的象征——天绝。”
“像我这样的‘刀’,天绝手中还有几把,比如剑君子、石君子、玉圣、琴圣。我们这样的‘刀’都比较‘锐利’,也正因为锐利,所以很难把握,一不小心就会自伤其身,但天绝把握得很好,除了剑君子这把‘刀’已折之外,剩下的都安安静静地躺着。”
“天绝很了解我们的性格,他从不以财引诱我们,而是以各种方式说服我们,为所谓的武林正义而战。我本亦从未对天绝产生过怀疑,因为他伪装得太好,直到石君子突然去世,我才开始怀疑。”
古错一听,不由被口中的烈酒呛了一下,满脸通红地道:“你是说三君子一的石君子已死?”
醉君子道:“不错,就在半个月前,梅寒星被笑天钺,也就是古老弟你接去武功后,武林中掀起轩然大波,因为在江湖中的梅寒星是公认的大侠,尽管武功并非惊世骇俗,但因一向为人耿直,颇为江湖中人所敬重,梅寒星被废了武功后,很快人人皆知为笑天钺所废,于是,我与天绝、玉圣、琴圣、石君子相约一起,聚会一次。那天,天绝照样如以前一样说得慷慨激昂,石君子热血沸腾,说笑天钺如此猖狂,真是不把武林正义放在眼里了。”
听到这儿,古错嘴角露出淡淡的冷笑。
醉君子并不在意,接着道:“最后,几个人商定由石君子前往金陵,希望能从梅寒星那儿得到一点蛛丝蚂迹,查出笑天钺是谁?因为只有梅寒星是惟一见过笑天钺却十被杀的人。
几天之后,石君子从金陵赶回,我们询问他查询的结果如何?他却道:‘梅寒星什么也不肯说,只是一个劲地说他是咎由自取,不必再查。’梅寒星还说笑天钺看来应是正派中人,只是行为方式有些独特才不为世人所理解。听到这儿,天绝淡淡地说这梅寒星倒挺有意思。”
“石君子根据自己从金陵探听的消息,又提出他的看法,他说当年围攻哭神农,是否也有点欠妥?如果笑天钺并非邪恶之人,那当年哭神农或许也可能罪不至死。天绝说了一句:
‘以后再慢慢查一查吧,该死的都得死,不该死的就不用死了。’尽管这话与他平时说话方式很不相同,少了一点儒雅大度,但当时我并未在意。”
“再过几日,我忽闻金陵梅寒星疯了,不由大吃一惊,传闻说是因废了武功断了一臂,梅寒星难当其辱才会变疯,我却心感蹊跷,便赶往石君子家中,想与他商讨一下。”
“在途中,我遇到玉圣伏中夫,他也是闻知此事去找石君子,待到了石君子那里,却见他家中空空荡荡的,石君子与他的女儿都不在了,我们正要回头,却见天绝急速而来,见面就问石君子可在?我们说未见其人,估计是同女儿一起出去了。天绝说不妨再找一找,结果,我们在后院的一张石桌旁找到了他,他己倒身在地死了,石桌上尚有一桌饭菜,只有一副碗筷与酒杯,玉圣弯下身子,将石君子报转过来,只见一只菜碟深深地插入石君子腹中,因创口太大,已有花花绿绿的肠子流出。”
古错正把一块鸭肉往嘴里夹,听到这儿,忍不住一阵反胃,差点呕吐出来。
“那玉圣伏中夫忽然惊叫起来:‘那儿有字!’,我定睛一看,那地上果然有一个字,大约是石君子临死前用指沾着腹下之血写成,血淋淋的一个‘天’字!”
古错与珑珑同时惊叫出声,因为他们同时想到“天钺”二字!
醉君子看了他们一眼,接着道:“我们三人看到这个字时,脸色同时大变,尤其是天绝,脸色苍白得可怕,他惊道:‘这……这……’,忽然我觉得他脸色似有一丝喜色门过,然后他大叫:‘一定是天钺,石君子一定是想写天钺二字。’玉圣点头称是,我心中却有疑虑,因为以石君子的武功,普天之下要找出一个能很快地致石君子子死地的人几乎是不可能,除非此人是石君子信任的人,在石君子丝毫未防备的情况下一击而中。传说中‘笑天钺’虽然武功极高,但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石君子,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可是,那碗筷又的的确确只有一副。”
古错与珑珑神色更为紧张,大气不敢喘。
“我又细细地察看了那桌酒饭,因为一个人吃那么多的菜,简直有点不可能。忽然,我发现桌子中央的汤盆里除了边上靠着的一个汤勺外,盆里还有一只汤勺浸在汤里,只留下一点点勺柄在外,果然有人曾与石君子一块喝酒吃饭。”
古错与珑珑不由松了一口气,因为至少古错不可能与石君子坐于一桌吃饭饮酒。
醉君子长长叹了一气,道:“也真是苍天有眼,我一向醉眼迷糊,但那天却特别清醒。
石君子死了之后,仍睁着一双愤怒、惊恐与后悔的眼睛,让人看了可怖,于是天绝蹲下身来,一遍遍地为他抚下眼敛,却总抚不下,就在这时,我看到天绝的衣袖上似有一片酒污,我心中一动,蹲下身来,假装替石君子整理衣服,乘机用力一吸气,立刻,我闻出天绝的衣袖上那片果然是酒渍,而且是湖北产的‘白云边’酒的味道,这酒在酒店中极少有卖的,而那石桌上放的恰恰是一瓶湖北产的白云边!”
珑珑不由激动地笑道:“若不是我师父醉君子,换了别人,谁能闻出是什么白云边,黑云间的?”
醉君子也被她说得不由一笑,顿了一顿,接着又道:“我恍然大悟,杀死石君子的凶手就是天绝!唯有他才可以乘石君子不备之时突然出手,而且石君子临死写的‘天’字,并非‘天钺’之天,而是‘天绝’之天!”
珑珑插嘴道:“那师父你为何当时不立即揭开他的嘴脸,然后与玉圣联手将他打败?”
醉君子反问道:“珑儿,你看我与天绝的武功相比,谁高谁低?”
珑儿道:“大约在伯仲之间吧,即便天绝略胜一笔,但有玉圣伏中夫相助,当不至于落败吧。”
醉君子天道:“你又怎知玉圣会与我联手呢?”
珑儿道:“因为,因为玉圣是名扬江湖的武林前辈,莫非他竟可以坐视邪恶而不管吗?”
醉君子反问道:“那天绝又何尝不是武林中人个个颂扬的人物?”说到这儿,不由自嘲地一笑,道:“还有我,不也沽名钓誉,弄个什么醉君子的高帽戴一戴吗?那时,是友是敌,哪能一时辩清?所以当时我故意不露声色,大声叫嚷要找笑天钺,要将笑天钺用醉剑一刀一刃割了,用来泡在酒中。”
“天绝见我神色,暗暗窃喜,口中却劝道:‘醉先生少安勿躁,当务之急,是先将石君子的女儿找回来。否则,被笑天钺遇上,必遭毒手。’“天绝的话提醒了我,这石君子的女儿,又是去了何处呢?是逃走了,还是被杀害了一藏了之?无论如何,是人是尸都得先找到才好,而且要抢在天绝之前。”
古错突然插话道:“你所说的一切,并不能解释为何救我。”
醉君子道:“正像我前面所说,救你亦是为自救。自石君子死后,我才发觉先前跟随天绝一同做下的所谓主持武林公道的事,有一部分是真,有一部分却是一笔稀里糊涂的帐。只是当时为一些花言巧语所迷惑,回头细想,却常有蹊跷之处。
“天绝既然可以对石君子下手,就也有可能对我下手,在他看来,如果一把刀已生了锈或不好把握了,还不如折了重铸一把。
“那日珑儿告诉我,在豆腐店中看到我的画像,且被称为帮主,我就知道天绝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了。武林中把我们几个与天绝都相提并论,而事实上我们之间从未比试武功,谁也不知孰高孰低,但如今看来,天绝可能是深藏不露,武功远在我上。”
说到这儿,醉君子停了下来,提起酒壶,自斟自饮,竟一连饮了五杯,似乎他要用这酒压下什么,愤怒?恐惧?或是别的?
古错默默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醉君子接着道:“环顾武林,如果我与玉圣几个一倒下,能抵挡天绝的又有几人?何况,在世人眼中,天绝德高望重,又怎会想到他尚有一副嘴脸?若非珑儿机灵聪明,恐怕你我一见面,就会拼个你死我活,岂不正中天绝的下怀?
“珑儿告诉我说冷旭儿已将你带去她们的船屋,我就猜知定是天绝鼓动冷旭儿要为夫报仇,否则,十四年都过去了,再深的仇恨也会渐渐淡去。幸好那天你只是中了迷药,而非中毒。”
古错忽然道:“哭神农前辈的血不应该白流。”
珑珑大吃一惊,哀哀地看着古错,古错却不为所动,静静地注视着醉君子。醉君子缓缓地道:“不错,我是该有个交待了。”说罢,一柄弯曲如蛇的长剑一闪而现!珑珑一声惊呼!
就在珑珑的惊呼声中,醉君子手中的长剑已闪电般向自己的左臂刺去!
他快,古错更快,珑珑但觉眼前寒光一闪,只听得“叮”的一声,长剑已被古错的天钺挡得一偏,只划破了醉君子的衣袖。
醉君子冷冷地道:“为什么?”
古错看着他道:“这本就是哭神农前辈的意思,只求真相,不报恩仇。”
醉君子望着远处,良久,方幽幽地道:“我竟不如他。”语言中,满是失落与萧索。珑珑却满脸喜悦,赶紧上前为师父与古大哥倒上酒。
醉君子又是一饮而尽,然后他道:“喝了三十多年的酒,只喝出一句话来。”
古错问道:“什么话?”
“酒无妨常饮,但需醉酒不醉心。”
***
即便是傻瓜,也应该知道现在必须立刻去找石君子之女石敏,哪怕难如大海捞针。
古错却说他不去找,任凭醉君子说破嘴唇,他还是固执地不去找。他说他要在石君子的家里等石敏回来。
醉君子吃惊地望着他。
然后,他转身问珑珑道:“你是跟他,还是跟我?”珑珑思忖片刻,道:“我要跟古大哥。”说完,双颊飞红,娇羞动人,醉君子哈哈一笑,便向外走去,要四处去找石敏。
珑珑道:“古大哥,现在就去石君子家中吗?”
古错点点头。
珑珑道:“那你等我一下。”说罢,转身跑进屋中。女孩子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要做,果然,过了一会儿,珑珑竟一身男儿装出来了。
古错不由摇头暗笑,心想她或许又想贪玩了。
***
一间屋子,如果空荡荡的没有人,总会给人一种阴沉可怖之感。
何况,这空屋中还有一具棺材呢?何况,这棺材中仍躺着一个暴死的人呢?
四周大静,夜色太暗,树阴太浓。
阵阵凉风,平添了几分凄凉与阴森,古错轻轻推了一下石君子院前的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因为静,那声音便传出很远很远。一只宿鸦被惊起,凄声叫着飞向无边的黑夜。
珑珑偎依着古错慢慢向那大堂走去。只见那大堂内有一张八仙桌,上边放着一块方木牌,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灯光随风摇曳不定,显得特别空荡、落寂。大堂中央,便是一具黑色的棺材,无声地躺着。
珑珑只觉得头皮发麻,身上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嗖嗖”地直冒凉气。她恨不能把身子变小,再变小,然后扑进古错的怀中。古错有点尴尬,他想推开她又不知该不该推,若是推开,岂非她也尴尬了?他又闻到那如兰如麝的清香,又听到了那急切的喘息之声,但这次却与上一次不同,上次并不知道珑珑是女儿之身。于是周身伧促不安,竟也随着那珑珑喘息急促起来,正在心神不定之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在一路嘀嘀咕咕地走来。古铅与珑珑心神一震,忙隐身一个大柜子之后,透过一层薄薄的帏幕,恰好可以隐隐约约看清堂内的情景。
《玄兵破魔》卷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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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怪异之物
不一会儿,虚掩的门被“吱呀”地一声推开,古错定神一看,进来的是一高一矮两 人,高个子的左嘴角不知被什么兵器划过一道,留下一道疤痕,于是似乎总是在歪着嘴 冷声而笑;矮个子身子瘦小,却偏偏穿了一件大红袍,长长地直垂下来,竟在地上还托 着一截。
恰似一身红裙在身,颇为滑稽。
那穿红袍的矮个子进得门来,仍是嘴咕个不停:“怎么就让我与老兄来这儿守候? 这鬼屋子阴沉沉的让人有股寒气,说不定在这里面就藏着两个恶鬼,什么时候一扑过来, 索了我们的命。”
古错暗自好笑,珑珑更是被憋得满脸通红。
那高个子却不说话,嘴角间倒有笑意。
矮个子又道:“老人家还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恰恰很安全,那小姑娘一定会回来。 我看平时老人家神机妙算,今天却大错特错了。”
那高个子终于开口了,他道:“红猫,你不开口,别人就把你当哑巴了?如此背后 说老人家的坏话,小心第二天起来,发现舌头没了。”
那矮个子本是绰号“红虎”,高个子却偏偏叫成不伦不类的红猫,不由大怒,恶狠 狠地瞪着高个子,却真的不再吱声,那样子倒真的像一只“呼呼”作威的矮脚猫。
珑珑看得如此情景,更加忍受不住,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竟笑得花枝乱颤,古错 怕她笑出声来,忙点了她的哑穴,过了一会儿,见她渐渐安静下来,方才解开她的穴道。
矮个子“红猫”又开口道:“太傻,太傻,我们如此直愣愣地站在这儿,那小丫头 在门外一望,便会发现了,又怎会进来?再说老人家只让我们见了那丫头就偷偷地跟踪 她去,却未曾叫我们将她拿住,再说,以我们的武功,要想在石君子女儿的乾坤圈下留 得命来已是不易,若要说到拿住她,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么?”
古错暗想这“红猫”倒有自知之明。
高个子却不服气,冷笑道:“任她是石君子还是木君子铁君子的女儿,小小年龄的 黄毛丫头,谅她武功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口气甚是托大,但脚步却移了起来,与那 “红猫”
一起躲进柜子边上的一张大方桌下,背朝着古错、珑珑他们,朝外面紧张地张 望着。 古错、珑珑也静静地陪着他们悄悄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人影一闪,堂内就多了一个蒙面之人,看那身姿定是女人无疑,珑珑不由精神一振。
只见那蒙面女人进了堂内,看着堂内的棺材,便一头跪下,朝那棺木深深叩了九个 响头,古错只见她双肩颤动却不闻抽泣之声,心道此人倒真能忍,正思忖间,那人已站 了起来,走到棺材前面,双手合什,双目紧闭,似乎在默默祈祷。然后只见她伸出双手, 竟将那棺材的盖子缓缓掀开。
珑珑花一失色,一头扎入古错怀中!
那人掀开棺材盖后,探下身去,用手在棺材的头站摸索着什么。尸体停放多日,已 开始腐烂,所以有一股尸腐之味弥漫在空气中,今人作呕。那人摸索了半天,终于停下 手来,似乎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什么,然后用一块手绢包住,揣入怀里。
那人转过身来,似乎朝古错与红猫这边看了看,那眼光极冷极冷,红猫不由打了一 个寒颤。
接着,那女人又盖好棺盖,然后又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立身而起,飘然而去。
红猫看得心惊肉跳,这时方醒了过来,忽地感到下身有点热乎乎,一摸,竟是尿了 一裤。红猫有点不好意思,便道:“歪面蛟,我们这就跟踪去吧。”说罢,直起腰来, 想钻出桌底,忽然感到脚下什么东西一绊,竟一头栽倒在地,摔个结结实实的大马趴, 红猫以为是歪面蛟在开他的玩笑,不由怒声道:“歪面蛟,你居然敢戏耍老子。”他刚 尿了裤子,本就有点脸上挂不住,这下更是怒不可遏,大吼一声,挥拳向歪面蛟击来, 那歪面蛟竟不闪不避,只是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眼中却满是惊惧,红猫正感诧异,忽然 脚下又一磕拌,又摔了一个结结实实!
红猫这才发现不知什么,自己拖在地上的大红袍给人系在桌腿上,而歪面蛟则已被 人在不知不觉中点了穴道。
红猫大叫一声:“有鬼!”挥刀斩断长袍,也不顾歪面蛟,狂奔出去、那么短小的 腿竟也跑得飞快!
古错这才“哈哈”大笑,从黑暗中走出,扬手又点了“歪面蛟”几处穴道。口中笑 道:
“兄弟你再委屈几个时辰,赔陪这位石君子。”那人吓得肝胆俱裂,因为他想到如 果那女人再重新回来,自己岂不要被她剁成肉酱?
珑珑走了出来,问道:“现在我们是去追红猫,还是追那女人?”
古错道:“那女人大概是难以追上了,不妨先追上红猫,问一问所谓的‘老人家’ 是谁,再作打算。”
***
红猫跑得实在太疯狂,古错与珑珑奔出三四里路,才在一条小巷里找到他,不过他 已不能告诉古错什么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珑珑仔细地看了看红猫的尸体,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是杀人灭口。”
古错吃了一惊问道:“难道不是杀人灭?”
珑珑说道:“不是。你看这红猫胸前的伤口,中间深,两头浅,这样的口子只有弧 形的兵器才有可能留下。”
古错道:“莫非是乾坤圈?”
珑珑点点头,道:“不错,如此看来,刚才进石家大堂的女人一定是石君子的女儿 石敏,也许在大堂里她便已经察觉有人,只是不愿在其父灵前杀人而已。待到这红猫狂 奔出来,她早已等候在外,便找了一个僻静处杀了他。”
古错道:“如此说来,这位石姑娘倒是一位坚强,而且心细的女孩,我们倒可以放 些心了,开始我还担心石姑娘已被天绝所杀了呢。既然石姑娘如此心细,定然会在杀红 猫之前问出一些东西,我们只要找到了石姑娘,就可以问清我们所要问的事情,你看如 何?” 珑珑却不答话,娇躯一拧,竟自走开,古错大惑不解,也不知她为何生气,忙跟了 过去。
曲来拐去的,哪里有石敏的影子?古错不由自责不该贪玩,与那歪面蛟、红猫戏要 而误了正事,眼看已将天亮,不由倦意袭来,珑珑更是倦倦想睡,便道:“珑姑娘,反 正一时找寻不到石姑娘了,不如先找个客栈歇一歇,明日一早再作打算。”珑珑困意浓 浓地点了点头。
看来运气还不算太差,现在已是后半夜了,找了七八家客栈之后,总算在一家小店 里问到空房,但只有一间了,不过床倒有两张。珑珑现已是男儿打扮,也不好说什么, 就嘟着嘴与古错走进那房中。
那房间倒也干净,古错与珑珑草草洗漱一番后,和衣卧下。熄了灯,珑珑听着古错 起伏有致的呼吸声,一颗芳心“怦怦”乱跳如兔,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不知过了多长 时间,困意实在太浓,方才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突然,珑珑在半梦半醒中听得有人在耳边轻轻地道:“珑姑娘,珑姑娘……”珑珑 一惊而醒,睁开眼来,只见古错正低头看着她,一双星目在黑暗中闪发出灼人之光,珑 珑猛地觉得又喜又怕又怨又盼,不知如何是好,赶紧闭上双眸,急促地呼吸着,全身已 是香汗淋漓了。
古错又在叫唤:“珑姑娘……你醒醒?”
珑珑不由心中嚷道:“这人怎的如此……傻!”睁开一双美丽的眼睛,幽怨地唤了 一声:“古大哥……”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古错道:“你听,隔壁有什么声音?”
珑珑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不由粉脸飞红,一时又气又恨又窘,双目已是泪光点点,幸好这是黑夜中,古错看不清楚。
古错又催问道:“珑姑娘,你听出是什么声音吗?”珑珑这才渐渐静下心来,凝神 听了一会儿,道:“这声音‘沙沙’作响,倒像春蚕食桑之声。”过了一会儿,又有轻 轻的撩水声,然后又是一声金石相碰的声音,珑珑略一沉思,道:“是磨刀声,而且是 那种薄薄的刀。”
古错吃了一惊,这半夜三更的居然有人在磨刀,磨一把薄薄的刀。是谁这么辛劳, 如此深夜还在磨刀霍霍,此人如果不疯,那就狂杀成性了?
珑珑忽然轻轻地笑了,她说道:“真是可怜的人,他难道不知真正致人于死地的并 非刀刃,而是握刀的人?”
古错却没有说话,他忽然觉得无论这个人是谁,无论这个人是正是邪,他都有一点 值得别人学习,那就是他的一丝不苟,一个人如果常常在杀人前,记起应该去磨磨刀的 话,那这人的心思一定是极其小心谨慎。
杀人者岂非都应该小心翼翼?
珑珑突然又“嘘”了一产,悄悄地拉了拉古错,将他拉到另一面墙边,然后贴耳上 去,屏声凝气地听了一会儿,又让古错去听,古错伏下身来趴在墙上,只听得隔壁似乎 人声嘈杂,一些人在叫嚷着什么“东街”,什么“麻子巷”之类的名字,古错一想,方 记起这些都是这小镇上街街巷巷的名字,不由好奇心大起,再听了一会儿,似乎在说什 么“这儿抄过去,那儿围过来”,古错左找右找,终于在一个地方找了一条板缝,赶紧 朝那屋子里看去,只是里边团团坐坐一圈人,靠北的那个人却看不见整个身子,只能从 板缝里看见他不时挥舞的手,隐隐地听到一声“石敏……”,然后又听不清了,过了一 会儿,众人哄地大笑起来,然后都站起身来,各自找了一个地方和衣躺下,熄了灯。古 错这才抬起头来,将看到的情景一一告诉珑珑,珑珑沉思半晌,也是不得要领,二人便 又回头去睡。那磨刀之声,这时也停下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古错就醒来了,向珑珑的床上看去,却不见了人影,心中一惊,跃 身而起,珑珑却已推门进来,手中捧着两碗荷包蛋,笑道:“昨夜一夜奔波,定是饿了, 我便去下面要了二碗荷包蛋,你洗漱一下,一块吃了吧。”
古错依言而行,吃着吃着,就抬起头来看看珑珑,珑珑吃的姿势很是可爱,小口小 口地报着,不时还舔舔嘴唇,像是一只温柔的小猫,古错不由得看痴了。
珑珑抬头看时,才发党古错在痴痴傻傻地看她,不由羞涩一笑,嗔道:“有什么好 看的?小心眼珠子掉进饭碗里去。”口中说着,手中已捧起碗来,往古错碗中拔拉了二 个荷包蛋。
古错忽道:“我突然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珑珑奇道:“像谁?”她以为古错想说像玲玲,可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古错却道:“我觉得你很像我的妻子。”
珑珑不由既是高兴又是害羞,头低了下去,声如细蚊,几不可闻:“谁又像……你的……妻子了……”昨夜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就在这时,昨晚叽叽喳喳商议了大半夜的那些人己呼三喝四地走出房间,古错与珑 珑赶紧放下碗筷,等他们走过古错房间门口后,珑珑方打开门,走了出去,古错抬腿正 要跟去,珑珑又一转身回来,与古错撞了个满怀,只见得珑珑低声道:“快回去,古云 也在那群人中。”
古错一时反应不过来道:“古云?古云是谁?”立刻,他醒悟过来,道:“难道是 我的二哥古云?”
珑珑道:“除了你二哥,你还认识哪个也叫古云的人?”古错忙道:“这可如何是 好?
我现在不能让我二哥认出我来,否则他一惊一乍,还不弄个天下皆知?如此一来, 反对我们云飞山庄不利了。我看我还是避着他为好。”
珑珑却将他拉着坐在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一打开,里面尽是些胭脂、口 红、眉笔之类的女孩之物,只见她拿起一支口红就往古错嘴上涂去,古错吓得“哇哇” 大叫,一跃而起,却又被珑珑按下,道:“如果你成了一个涂粉抹脂的恶少,你二哥还 会认出你吗?”
“的确……不会。”古错道。可做一个涂脂抹粉的恶少,对古错来说,难度有点大。
好在珑珑手巧,一会儿拿粉,一会拿眉笔,很快,铜镜中出现一个怪里怪气的家伙,修 眉斜挑,齿白唇红,一副花花太岁模样。珑珑又“噔噔噔”跑了出去,回来时手中多了 一顶帽子一把扇子,扇子上画着一幅“美女醉春图”。古错歪歪地戴上帽子,手中拿着 那把扇子,不由得哈哈大笑,刮了珑珑鼻子一下,走出房去。
街上的行人纷纷避着古错,那些年轻的姑娘更是如见蛇蝎,几个青楼女子则在楼上“好哥哥,亲哥哥”地娇声呼他。古错觉得有趣极了,高兴地与那青楼女子挤眉弄眼, 不时又用扇子去拍拍从身边走过姑娘的香肩,直把珑珑气得咬牙切齿,却只能装着一脸 若无其事的样子,谁让她现在是恶少手下的恶仆呢?
在这样的小镇上要找一群身着劲装,大呼个叫的人,是太容易了。很快,古错就发 现了古云那一伙人,正东张西望地一路招摇过市。
古错与珑珑就这样不紧不慢,不远不近地跟着那五六个人。
忽然一个袅娜女子从古错身边晃过,古错色色一笑,又用那扇子去拍那人的香肩, 不料那女子一拧柳腰闪过后,一对乾坤圈已在手里,闪电般向古错划来,古错一惊,刚 要出招相搏,但猛然记起自己只是一个恶少,忙脚底一滑,重重的摔在地上,大声呻吟 起来,却恰恰偏过了那乾坤圈。
那女子见乾坤圈竟被闪过,刚感惊诧,却见那“恶少”已躺在地上,便娇叱道: “找死!”
这边一闹,前面那五六个人就回过头来,一看那女子手中拿了一对乾坤圈,不由各 自一喜,心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齐齐向这边奔来。那女子见此 情景,本欲下手给点颜色让古错瞧瞧,却生生停住,冷冷地望着那班人,目光如冰般冰 冷彻骨,古错心道:“此人定是石敏了,看来刚才那一跤摔得值。”
众人皆被石敏的目光震慑住了,呆了片刻,其中有一个长得英俊洒脱的年轻人走了 出来,古错见了很面熟,便猜一定是二哥了,只见古云双手一抱,朗声道:“姑娘受惊 了,在下……”
不料那石敏柳眉一竖,冷声道:“谁说我受惊了?就这小小无赖,也能惊着本姑娘?”
古云一呆,仍笑着道:“姑娘出手不凡,没有受惊自是最好不过。在下冒昧想请石 姑娘……”不料他的话又被石敏打断了,道:“谁是石姑娘?你这人怎么如此纠缠不清?”
古云的涵养也真够可以,仍不急不躁地道:“石姑娘家中遭了恶人之劫,脾性难免 有异,我们四处找寻石姑娘,也正是想向石姑娘打听一些事情,查出真凶之后,各武林 前辈自会为姑娘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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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论道毁道
石敏仰天长笑,声色凄厉道:“公道?何为公道?论道之地,往往就是毁道之人,又有何公道可言?无论我是否是你们所说的石姑娘,反正我并不愿意与你们有任何瓜葛,否则别怪我翻脸。”
一个虬须大汉有点沉不住气了,挺身而出,嗡声道:“我们本是一番好意,你又何如此恶语相向?普天之下,谁不知我们天……”
那古云喝断那虬须大汉道:“彭兄莫非忘了老人家的叮嘱?他老人家一向不爱虚名,早已告诫我们平日休得拿他压人。”转身又对石敏道:“残杀石君子前辈的人定会对姑娘不利,我看姑娘还是与我们一道走吧,相互间也有一个照应。”他说得也算是极委婉了。
石敏却不再理他,手执两只乾坤圈,迈步向前。
虬须大汉怒吼一声,道:“我倒要试着留留石姑娘!”说罢,一双巨掌直劈而出,倒是颇有声势。
却听得一声惨叫,也不知那石敏是用什么手法,那虬须大汉右胸已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古云终于动怒了,沉声道:“姑娘出手也太狠了,在下倒也想尝尝姑娘乾坤圈的滋味。”
忽然从人群外面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道:“谁也不准带走石姑娘。”那声音如刀般锋利,让人听了极为不舒服,众人一惊,都不由回过头去只见远远的街口处有一个人带着一把刀走来,那刀他不是挎在腰上,也不是背在背上。却是用两只手捧着!“风刀!”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立刻有几个脸色变了,似乎感到脖子有点凉意。
风刀,姓名不详,籍贯不详,年岁不详。爱好杀人,每次杀人前都要用猪血、牛血或人血磨刀,以“迎风十八斩”雄立杀手之林。
珑珑心道:“昨夜那霍霍磨刀之声,定是风刀所为,只是不知昨夜他磨刀用的是什么血?”
“风刀”一步一步走来,仿佛每一步都可能是他在这世界上行走的最后一步,所以他走得很慢很重,似乎要把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脚印来。奇怪的是他走的那么慢,每个人倒都在耐心地等他走过来。
终于“风刀”走到人群中来,环视了众人一眼,道:“我的话,你们都没意见吧?”
也许,“风刀”的话,真的不会有人有意见了。
但古云却仍微微一笑,道:“石姑娘我们是找定了,如果阁下有什么事的话,待我们的事办完了,你再找她也不迟。”话说得不亢不卑。
石敏却静静地看着他们,仿佛他们所说的事与她全无关系。
“风刀”摇了摇头,道:“不,我从来都不喜欢等待,尤其是在要杀人的时候,我总希望能把事情办得利索点。”
围观的人不由大奇,没想到想杀人的和想救人的居然走到一块来了,却不知谁能胜券在握。
显然,风刀要杀的人是石敏,但石敏仍是那么平静地站着,古云那一班人却绷紧了弦,风刀转过身来,对着石敏,手上的刀缓缓出鞘。那刀太过诡秘,竟薄如一片纸,刀身上隐隐呈现青蓝色,幽幽暗暗,似欲饮血!刀起,飘动如风中秋叶,石敏仍是一动不动。
“风刀”身后,响起兵器破空的声音,一杆长枪一把朴刀齐齐砍来,枪刺上身,刀砍下路,如一阵风般卷来,风刀竟头也不回,反手一招“风中残柳”,薄薄的刀如柳丝般飞舞飘荡,竟从枪影与刀光中不可思议地插入,那两个偷袭之人但觉喉头一甜,不禁伸手一摸,只见手上只有点点血丝,不由心中一宽,正待提神再战,突然一股血箭从那刀伤处喷射而出,两人同时倒下。眼中满是惊恐与不信。
空气一下子冷了,凝固了,每个人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喘息之声。
古云身旁又走出来二个人,一高一矮,高的手中一柄短剑,矮的手中一柄长剑,二人也不说话,向风刀举剑就刺,那招式实在让人难以恭维,状如山村野夫练的把式,但风刀的瞳孔却变小,手中薄刀握得更紧,因为他发现那两把剑一长一短,一攻一守,配合得极为默契,攻的只顾攻,守的只顾。所以攻的人之刀几乎毫无顾忌地刺出毫无章法的剑,如果无了章法,就没了规律,没有了规律,又如何去防它?但风刀毕竟是风刀,他的“迎风十八斩”只有一招是只守不攻,那就是第十八招“风声鹤唳”,风刀现在用的就是此招,旁边的人只看到一片刀光漫起,那攻的剑一个劲地攻,风刀的刀一个劲地守,他守得很成功。有好几次那剑都已将刺中了他,却都被他不可思议地防守住了,慢慢,攻的剑越来越急,风刀仍只守不攻,如此一来。那柄守的剑几乎就成了摆设,而攻的剑却总是亏一篑,终于,守的剑再也忍不住了,一同加入攻的行列,一时攻势更加猛烈。
古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两个人是输定了,他们的剑术奇就奇上攻守兼备,如今一同攻上,场面虽然好看了,却已是必败无疑。古错不由暗自佩服风刀,他发觉风刀是以头脑去驾驭他的刀。这样的人,岂非很可怕?果然,就在那刀光越来越小越来越弱,即将要熄灭之时,突又寒光乍现!一道弧光划过之处,两只头颅高高抛起,飞出几丈之外。
风刀收回他的刀,冷冷地看着古云。
古云被那目光一看,立刻觉得似乎呼吸有点不畅快,甚至,他的手心已有汗渗出。
难得的是,他仍能微微一笑,踏步上前,道:“阁下好刀法,我倒也手痒痒的想领教几招。”
“不用客气,我这刀饮的血越多越好。”风刀道。
古云再也不与他斗嘴,轻轻地展开手中铁扇。猛地破空而起,铁扇在空中如雨般洒落,分袭风刀的“肩井”、“天宇”、“京门”三穴,正是“销魂八式”,中的第一式“雨疏桐落”。
古错自八岁那年成了痴呆之人后,就再未演练过“销魂扇”,不由百感交加,他看出这么多年来,二哥武功已精进了不少,“销魂扇”在手,已隐然有爹爹古令木之风范,不由一喜。
风刀薄刀一封,一招“风和日丽”化解了古云的进攻后,刀循环疾出,如冷电掠起,斜斜削往古云的右臂,因刀身太薄,刀速又快,一柄刀划过空中时竟如蛇般游走,让人看不清刀的来势。古云也不含糊,见刀光袭来,不避不闪,长笑一声,手中铁扇倏地合上,一招迅疾无比的“暗欺罗袖”迎上,只听得“叮”的一声,薄刀被磕得斜飘出去,风刀借势一拖,薄刀又反卷而回,一式“风起云涌”,那刀光如风般向古云刮来,转眼间二人星转斗移般急掠穿走,顿时又拼斗了近百余招。
突然,那风刀高高跃起,然后飞贯而下,长刀在前,直直地向古云袭来,刀的来向一直未变,但刀身却蜿蜒抖动,让人辨不清它最终会向何处刺去,古云忙以“恨倚黄昏”
相挡,那刀与铁扇一碰之后,反卷、滑下、挺直,越过扇身如电般向古云胸前刺去!眼看已是撤身不及,古云心中暗叹一声:“我命休矣。”一时心凉如冰。
却听得“当”的一声巨响,那薄刀已偏了方向,古云侥幸留下一命,忙飞掠闪至旁边!
众人本以为古云必死无疑,突又有变故,不由大奇,忙探头四处张望,却未见什么高人在旁。
正迷惑间,那歪戴着帽子,手中摇着一把扇子的恶少,笑吟吟地站了出来,手中捏着半支口红,那笑容很是可恶。众人料定不是他所为,又东看西瞅,猛地有人一声惊叫,指着风刀的刀,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刀上竟沾着半支口红。显然刚才将刀击偏的就是这半支口红,众人不由又齐齐转过头去,看向那花花恶少,这回,那恶少面目虽然仍不可爱,但似乎也不像开始那么可憎了。
古错摇头晃脑地走上前,笑道:“这么漂亮的姑娘,谁要伤害她,我花荣第一个不答应。”鬼才知道他怎么会胡诌出个“花荣”的名字来。
那风刀仔细地看着他,看了半天,才道:“阁下是真人不露相。但我做事从来没有中途改变主意的,除非我倒下了。”
古错笑道:“有理有理,可惜我也定要这姑娘花容完好,娇躯无损。即使倒下了,我也要想办法让她站起来。”众人不由大笑,有人道:“这是谁家少爷?竟也卷进这样的江湖纷争中去,不是自讨苦吃吗?”又有人道:“你没看他一出手就把那刀给打偏了吗?”前边那人反驳道:“你看到他出手了吗?说不定另有高手在旁呢?再说……”猛地话头打断了,因为古错与风刀已交上了手。
风刀深知眼前之人武功深不可测,刚才那口红飞弹而至,竟能把自己飞速递进的刀弹开,那劲道已是惊世骇俗了。于是出招便是凌厉之极,手中长刀一抖,幻成万点银光,直向古错罩下,夹着咝咝破空之声,那声势看来,似乎古错己无路可遁了。
突然,古错竟从那刀光中飞身掠出几丈之外,大叫道:“不公平,不公平,你有刀,我却手无寸铁,这如何能行?”
众人以为他为风刀的刀势吓着了,抽身溜了下来,都不由冷嘲热讽起来。风力却觉得有一丝凉意从心底升起,因为古错居然不用兵器防守就能从他的刀下全身而退,显然武功在自己之上,但他自知除了放手一搏外,已别无选择,因为他是杀手!一个称职的优秀的杀手,只能倒下,不能退却,对于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了。
古错从珑珑手中接过一个包裹,一抖,竟从里面抖出一件兵器,似铲非铲,似斧非斧,隐然有一股慑人心魄的王者之气。
人群中不知谁惊呼一句:“天钺,笑天钺!”
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因为这个名字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是家谕户晓了,有人吓唬孩子时也这么说:“别哭,再哭,笑天钺就来了。”
人群中一下议论纷纷。有个酸酸的秀才道:“定是妖言惑众了,那笑天钺怎会是如此模样?油头粉面的,倒像刚从女人堆中爬出来的。”旁边有人道:“你怎敢如此说话?小心他割了你的舌头。”那人道:“莫非……莫非……”他本想说“莫非没有王法了吗?”,但一想这些江湖中人眼中又有什么王法?不由向后退了几步,看看那恶少,倒好像未曾听见,不由心中一宽。
一直沉默不语的石敏突然开口说话了,她道:“不用这么拼个你死我活的,我愿跟笑天钺走,你们自忖有谁能与他相比吗?”
古错吃了一惊,本欲道:“我并未说要带你走。”
话刚到了口边,又生生咽下,因为他发现如果如此一说,反倒显得他怕了,而且这些人总是这么没完没了地打,不知闹到什么时候,到时石敏若有一个差错,自己岂非前功尽弃?
于是便也大呼小叫起来:“诸位,诸位,大家也听到了,刚才石姑娘已说了随我走。有谁觉得不服气,就同我这天钺商量。”那口气让人听了极不舒服。
风刀冷声道:“我己说过,除非我倒下,否则就是我要杀的人倒下。”
古错大笑道:“好,很好。”天钺缓缓举至齐眉。
风刀知道对手如真的是笑天钺,那他几乎没有赢的可能,所以一出手,便是致命招式,但见沙飞石裂,枯草漫天,一股刀光抡起的回绝气流掠过长空,那柄薄如纸般的长刀如风一般向古错刮来。
风,总是无孔不入的,什么东西能挡住风的渗透?只要有一丝缝隙,那薄薄的刀刃就可以乘虚而入,将刀刃与寒意一起深深刺入你的肌肤之中。风刀希望这从未失误过的规律今天也不要失误。
但遗憾的是对手是古错,是手持兵器之王的古错,只听得古错一声长啸,人如蛟龙般斜飞而起,天钺挥出,快速绝伦地在空中施出三招:“大漠落日、反弹琵琶、胡鹤夜飞。”
风刀闪过一招,又拆了一招,第三招横杀来时,他只觉胸口一痛,人已如败草般,砰然倒下。
古错沉声道:“很好,竟走过二招!”
石敏走了过来。挽起古错的胳膊,就往外走,就像挽着情人的手,古错想说什么,却没说:古云也想说什么,竟也没说。
一路上,珑珑都很不高兴,嘟着嘴。
她当然不高兴,因为石敏要牵古错的手,古错竟那么让她牵着,而且走了这么长的路,竟还不放开。但珑珑却什么也不能说,谁让她是男儿的装束呢?即使是女儿装又如何,她又能说古错什么呢?终于走到一块空旷之地后,石敏停了下来,放开了古错的手,她一抚头上秀发,道:“如果你是笑天钺的话,我本来正在找你。
古错目瞪口呆,他暗道:“自己这样不分白天黑夜地寻找她,倒不如当时在自己脖子上挂上一块木牌,上面写上:我是笑天钺,岂不少了许多折腾?”想到这儿,不由笑了一下。
珑珑以为古错听了石敏说正在找他后不由就高兴得笑了,因此大为生气,恨恨瞪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一瞪眼的动作让石敏看在眼中,她笑道:“其实我已看出这位兄弟应是女人之身,而笑兄也不会就是这副德性吧。”
古错一听,忍不住笑了,珑珑却大为奇怪,不禁问道:“你又是怎会知道我本是女人?”
石敏道:“看你的眼睛。在笑兄与风刀厮杀之时,你那关切之神色,已不可能是一个仆人对主人所应该有的,而且你身材娇小。尤其是我牵笑兄之手时,你神色大变,隐隐有种酸酸的味儿,我就更为肯定了。其实,我可以告诉你,虽然我知道笑兄一定不会是现在这副油头粉面的样子,而应是英俊潇洒,但我是绝对不会喜欢笑兄这样的人的。”
珑珑没想到石敏会说得如此坦率露骨,不由大窘,她哪知石敏自幼便未见着母亲,而是由父亲石君子独自一人带大,所以性格便少了一般女孩的扭捏作态,说话做事都极豪放。
古错也极为不自在,无论如何,被一个女孩,而且是一个美丽的女孩说“肯定不会喜欢”,总有点“那个”,所以他一个劲地互搓着双手。
石敏又道:“我找笑兄,是想问他几件事。”
古错不由暗自苦笑:“自己本是东奔西走要找她问几件事,没想到倒是她先来问我了,真是奇哉怪也。”口中却道:“石姑娘但问无妨,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如实告诉石姑娘。”
石敏问道:“第一个问题,笑兄的天钺是否真的是从哭神农那儿得到的?”
古错点点头。
石敏又问道:“当年我父亲石君子是否真的是参加过围攻哭神农之战?”
古错又点了点头,石敏恍然道:“这就是了。”沉默了一会儿,道:“江湖中传言笑天钺常常追杀一些看似不该杀,实际上却该杀得很的人,不知这事是不是真的?”古错又点了点头。
石敏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而隐有讥讽之意:“可我发现笑天钺只是找些软的柿子捏捏而已。”
古错长声一笑,道:“谁让我运气不好,每次去捏那看似很硬的柿子,当真一捏,奇软无比。莫非石姑娘已找到了一个比较硬的柿子想让在下去捏?在下一向认为捏硬的柿子比较刺激。”
石敏笑了。因为她很少会笑,所以笑起来有一种冰雪消融的感觉,让人感到心里也暖洋洋的舒服。她道:“其实这个柿子不但很硬,而且简直应当把它称作铁柿子,我就怕笑兄心有余而力不足,捏不了柿子,反让柿子崩了牙。”
古错笑意更浓:“石姑娘这么一说,在下便更想见识一下这铁柿子了,姑娘能详细介绍一下有关铁柿子的事吗?”
石敏看着古错道:“武林至尊……天绝,硬不硬?”
古锡心中一笑,暗道:“醉君子果然是醉酒不醉心,这杀死石君子的凶手定是天绝无疑了。”口中却惊讶道:“天绝他老人家不是德高望重,江湖人对他敬如神明吗?石姑娘为何与他作对?”
石敏沉声道:“笑见有没有听说云南一带盛产一种奇艳无比的花,叫罂粟花,花开之时,奇香无比。恰恰是这样一种香艳无比的花,却奇毒无比,若误食罂粟花,便再也摆脱不了对它的依赖,每日若不服用一些,全身便如肝肠已断,万蚁挠心般难受。而服用之后,则会慢慢地毒入心脾,慢慢地人就消瘦脱力而死,而天绝,便如这么一株罂粟花。”
古错忽然笑道:“石姑娘怎么就如此信任在下,敢将对天绝不敬之辞,告诉在下?”
石敏也笑了,道:“这又有何妨?先前我牵着你的手这么走来,又岂能逃过天绝的耳目?
天绝本就欲将我斩草除根,现在见你与我如此亲密,又与我坐在这儿长谈,他又怎会再放过你?既然他已对你动了杀机,我多告诉你一点有关他的事又有何妨?”古错再也笑不出来了。
珑珑忍不住怒道:“你怎么如此歹毒?”
“歹毒?”石敏仰天大笑道:“如果我整日光明磊落,这几天来,我已不知要死多少次了,你知不知道刚才要杀我的风刀和要救我的那一伙人都是天绝一人所指派。”
古错与珑珑都大吃一惊,心道:“天绝莫非疯了?又要杀人又要救人,岂不矛盾?”
石敏仿佛看出了他们的所思,道:“天绝并没有疯。这恰恰是他的高明之处,他一方面让人找我,说要保护我的安全,帮我追查真凶,故意不让这救人的人说出是他指派,却留下一点痕迹让天下人可心猜出是他所为,如此一来,天下人定以为他不求虚名,对他自会更为尊重。而我一旦被他‘救’走了,不用多少时间,我就会像金陵梅寒星那样意外交疯,或者死去。然后,天绝又将开始追查杀我的‘凶手’,又有人会莫名其妙地死在他的‘正义’之下。”
“另一方面,他又派出大量杀手,暗中追杀我,这些杀手武功都高过救我的这帮人,即便不能杀了我,也足以让我日夜担惊受怕,最后,我便更有可能被‘救’我的人救走。”
说到这儿,她冷冷地看了珑珑一眼道:“你说我若天真烂漫,岂不是早已命丧他手?”
古错问道:“石姑娘又如何断定我不是天绝派来的人?若我真是,石姑娘岂不是危险得很?”
石敏道:“不错,一开始我也怀疑笑兄是天绝派来的人,是设在圈套外面的更大的一个圈套,所以我为你留了一手。”
古错感到诧异,道:“如何又留了一手?”
石敏道:“你不妨挽起你的袖子看看,手腕上是否有一红印?”古错低头挽起袖子一看,见上面果然有一淡红指印,却不痛不痒,不由惊问道:“莫非……莫非你竟在我身上下过毒?”
石敏点点头道:“不错。刚才我牵你的手时,乘你不留意,我便将家传奇毒‘石心’按在你手腕之上,此毒药只有我与我爹能解开,毒发之后,心便慢慢变硬,最后坚如硬石,全身血液凝固而死。如果你真是天绝派来,一旦对我有所阴谋,我不给你解药。你必死无疑。”
古错只觉得腋下有丝丝凉意,头上却有冷汗渗出,他突然觉得以后千万不能让陌生的女孩牵手,若一牵手,说不定就会牵出万般烦恼,甚至牵走自己的性命。
珑珑大惊,一跃而起,手中长剑已如闪电般向石敏刺来,眼中几欲喷火,似要一招便生劈了石敏,石敏却不避不闪,手中拿起一粒豆大的药丸,放在嘴边,只要珑珑长剑一至,她便一咽而下。珑珑见状,只好生生收住剑势,身子斜飞出去,悲愤至极地望着石敏。
石敏笑了,道:“现在我已看出笑兄并非天绝派来的人,我又怎会加害于他?这便是‘石心’的解药,你拿去给笑兄让他服下吧。”
珑珑赶紧上前,拿过那粒药丸,走到古错身边,让古错服下那粒药丸。
石敏忽然又笑了,道:“你们怎么信任我?如果我说笑兄开始并未真的中毒,而现在服的药丸却恰恰是毒药,你们二位又有何感受?”
古错的心一下子沉了,珑珑竟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他们齐齐地看着石敏,像在看一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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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死里逃生
石敏道:“与你们开了个玩笑,这解药是真的,若是不信,我这儿还有一颗,你不妨拿过去瞧个仔细。”
古错一摇手,道:“不必了。看了也没用,这是否是毒药,又如何用肉眼看出?我现在感兴趣的倒是天绝为何如此一心一意要杀了你。”
石敏道:“因为我可能是普天之下惟一看到天绝作恶的人,他杀我父亲时,我就在旁边看着,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
说到这儿,她的眼中闪过无限痛苦与愤怒,接着又道:“我父亲被害那天,天绝到了我家中。天绝与我爹一向交往甚密,所以他一来我就替他们俩烧了几个莱,又去买了酒,然后他们便在后院的石桌上摆下酒菜,我爹与天绝便对饮起来,因为那石桌较小,几个菜一摆那饭碗便再也搁不下,我便在屋里等着,想等他们喝完了酒,我再端上饭去。”
“开始我爹与天绝谈些武林轶事,很是投机,不时传来阵阵笑声,我便找了些衣物来洗洗。后来,听他们开始说起一个叫‘梅寒星’的人,再后来又提到什么‘笑天钺’,两人言语渐渐有了火气,声音也大了起来,只听得我爹连声道:”这却不妥,这却不妥‘,我爹与天绝先前在一块儿时,也常在议论武林中事时争吵起来,所以当时我也不以为意,只是心想这两个人也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吃顿饭也这般不安份。““后来天绝哈哈一笑,大声说道:”你看,你看,在你这儿吃顿饭也得吵个面红耳赤‘。
我梦似乎仍有气,嘟嘟囔囔个不停,但也慢慢平静下来。这时,他们又说起我,我不由凝神去听,只听得天绝似乎要给我介绍个婆家,我心知我梦也已有此意,万一一拍即合,到头我却落个不知情,岂不有点委屈?便探头从窗子里向外望去,只是我爹似乎已被说得满含笑容,那天绝又站起身来,指指那这边,然后走到我爹的旁边,俯下身去,似乎要对我爹耳语什么,我便捧起两碗饭,准备打断他们的这个话题,哪知……哪知……“说到此处,石敏已泪如雨下,却没有哭出声来,只是满脸悲愤欲绝,珑珑先时对她很是不满,见她如此悲伤,不由也心一软,鼻子一酸。柔声道:”石姑娘切莫过于伤心,不妨哭出声来好受一点。“那石敏也真坚强,只把泪一擦,抽咽道:“哪知天绝竟会对我多下毒手。我听得一声惨叫,只见我爹向后跌倒,形状痛苦,我又骇又怕。那天绝又从桌上抓起一个碟子,猛力一插,生生地插进我多的腹中,我爹狂叫一声,躺在地下。遭此巨变,我一时手足无措,那天绝杀了我爹,便立刻起身,四周张望,我赶紧缩回头去,在厨房里找到一个水缸,将身藏入,但心想天绝如此狡猾,岂有找不到我之理?不由惊恐已极,手中紧握着乾坤圈,心想只要天绝来掀我头上的盖子,我就直击过去,对于能否击中,却是毫无把握。”
“那天绝的脚步声渐近,似乎已到门口,忽然院子外面似有人说话,天绝的脚步声停了,又急急地向外走去,我一时不敢起来,过了片刻,进来两人,似在寻找我爹,听声音我知是醉叔叔与玉伯伯,本欲叫唤,又恐他们亦与天绝串通好了,要引我出去。他们二人寻了一阵,又回去了,我刚起身,·潇湘书院独家连载·那院门又被推开,只见醉叔叔他们与天绝竟一同回来了。我心道他们果然是一伙的,不由心灰意冷。但后来见他们东找西找,最后在后院找到我爹时,玉圣大吃一惊,似乎又不像一伙的。待到他们全都走了,我才战战兢兢地从水缸中出来,心想这世上我是无人可信了,也不知我多大仇能不能报。”
“逃出屋后,我四处躲避,却仍不时有人找到我,有的要我随他们回去一同追查凶手,有的则是来追杀我,几次死里逃生之后,我更是惶惶不安,一有风吹草动就逃。”
“后来我想起我爹在倒下之前曾一声惨叫,但那尸身上除了碟子划出的伤口外,别无他伤,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有一天我便潜回老家,去查看我父的灵枢。”
“果然,我在我爹的全身摸索了一遍,终于在我爹的耳廓上找到一枚针!!”
“针?”古错与珑珑同时失声叫起。
石敏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却是一条手帕,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只见里面赫然有枚三寸长的针。针身色泽幽暗,针尖较粗,石敏道:“此针看似寻常,实际上却结构精巧异常,你看这针尖,竟有一极细小孔,一旦刺入人的肌体内,便会触动针内极小的机簧,针口一张,针内便有毒液喷出,此针不同于寻常喂毒暗器之处,就在于它扎入人体穴位后,毒液直接由穴位经过各经脉游至不同的内脏,最后内脏毒发,而外体却看不出异常。”
石敏又道:“人的耳廓颇为神奇,人体内每一器官,如肝、肾、心,甚至手臂,在耳廊上都有相应的穴位,比如肾对应的穴位在外廓上部,若用针灸之术扎上此处,便可倩肾,而若用毒针扎上此处,则毒液会迅速浸入肾中。而天绝这枚毒针,则是扎在与”
心“对应之穴位。”
如此一来,几乎就是等于毒针直接扎入心脏上,岂有不立即死亡之理?
古错听到此处,不由暗叹这天绝真是阴毒已极,不由想道:“该是向老狗贼算帐的时候了,莫非朗朗乾坤之下,竟由他胡作非为不成?”声色颇为慷慨豪迈,似有凛然霸气。
石敏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心想:“也许我这一搏,真的搏对了。这笑天钺真是我所能寻求帮助的人?”心中略为宽慰。
珑珑关切地问道:“难道石姑娘就这样一味躲藏吗?”
石敏没有回答,向天际远远望去,眼中翻荡着一丝愁怨与悲恨。良久,才回过头来,用今人心生寒意的声音说道:“终有一日,天绝会后悔的。”那神色让人无法怀疑她所说的必将成为事实。古错心中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触。
愤怒的女人岂非比愤怒的男人更可怕?
忽然传来一阵笛声,笛声绮丽缠绵,古错闻此笛声,心中一凛,他已听出是在剑君子夫人冷旭儿的船屋里所吹的笛声,转身对珑珑、石敏道:“有好戏看了。”
很快,一乘大轿飞奔而来,二十几个劲装女子紧随其后,轿夫停稳,里边便有人影弹身而出,待身形一定,古错一看,果然是那冷旭儿,身旁又有一美艳女子闪出,正是玲玲。
珑珑一见玲玲,大喜过望地道:“姐姐,我是珑珑啊!”说着就向玲玲跑去,不料那玲玲却一抖手中的长剑,冷声道:“请止步,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珑珑吃了一惊,她先是以为玲玲没有认出她是乔装过的珑珑,才出语提醒,不料玲玲却如此对她,她不由又是惊讶又是伤感,一步一步向后退去。那冷旭儿一听她说自己是珑珑,便破口大骂道:“你这贱婢,居然敢引人来破我剑阵,坏我大事,今日不教训你一番,你还会道我这‘缠绵剑’是叫着玩的。”听她之意,似乎当日冷旭儿吃了醉君子不少亏。
珑珑因玲玲翻脸不认她兀自气恼,听冷旭儿骂她贱婢,不由怒自心起,讥讽地道:“我道为何见你四十来岁的老婆娘还打扮得如此风骚妖艳,原来连那剑法也叫做‘缠绵剑’!”
冷旭儿最忌别人说她年老,一听此言,花容如霜,一声不响,手中多出一把软剑,扭动如蛇如柳,向珑珑欺身而进,剑尖直指珑珑咽喉,招式确实迅捷熟练之极。
珑珑冷哼一声,只见一团青光闪出,身形冲天而起,半空中一个盘旋,手中长剑如电般使出一招,赫然是醉君子所授之“醉剑”的第一式“醉里挑灯”,漫天倒海似的带起一片风啸之声,冷旭儿的缠绵剑被封得全无破绽可寻,只得撤回变招。
古错从未见过珑珑的武功,今日一见,竟也如此轻灵矫捷,不由暗喜,当下也不出手,只是提神观看,一旦珑珑有危险,立即上前相助。
转瞬间,场上二人已拆了三十余招,二人剑术都极有特色,珑珑的醉剑,出招撤招线路与常人迥异,常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递出,步伐踉跄游离,似跌似倒,如醉如痴;而那冷旭儿手中缠绵真当得“缠绵”二字,剑身忽软忽硬,追影随形,竟能绕对方剑势而行,在这种如恶疽附身般的缠绵中,对方常常发挥不出正常威力,甚至为之所制。
冷旭儿毕竟江湖阅历丰富,很快就渐占上风,一时剑势大盛,手中缠绵剑的威力发挥到极致,珑珑身形被罩在一片剑气中,只能仗着醉君子所授“醉剑”招式神奇,苦苦支撑,渐渐额头鼻尖已有冷汗渗出。
冷旭儿暗自得意,娇喝一声,缠绵剑抖出万点银光,宛似繁星流灿一般向珑珑攻至,珑珑心中一凛,忙一招“醉生梦死”,不求伤人,但求自保,这正中冷旭儿下怀,因“缠绵剑”
本属阴柔剑法,其长处就在于对方攻时,可以用手中软剑顺对方兵器游走,化解攻势;对方守时,则可如毒蛇般附于对方四周,待机而噬。而“醉生梦死”其精华在其守,而不在其攻,但珑珑本已处于下风,遇上冷旭儿如此奇异的剑法,却是难守了。
但见冷旭儿的缠绵剑一沾珑珑剑身,立刻一翻弹起,竟将醉剑紧紧卷住。
眼见只要冷旭儿稍一用力,便可卷飞珑珑手中醉剑,忽然冷旭儿觉得身后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劲气向自己汹涌而来,不由大惊,若要绞飞珑珑之剑再欺身而进必为身后劲力所伤。无奈,只好放弃近在眼前的战果,抖开长剑,足下用力一蹬,人已倒身电射而出,同时手中长剑舞起一个斗大的剑花护身,幸亏她应变迅疾,竟避过那道劲气,得以全身而退。
以冷旭儿这样的成名已久的人物对付珑珑这样的江湖小辈,居然无功而返,不由脸上有点挂不住,便喝道:“哪个无名鼠辈,只会暗中伤人?活得腻了,便出来受我一剑。”
只见那一直站立一边的油头粉面的家伙哈哈一笑,道:“是我这个无能鼠辈,你又有何能耐?恐怕你那软如面条的剑还削不下我这头来。”
冷旭儿怒极反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不知从哪儿跑来的花花太岁,竟也在这儿逞口齿之利,我送你回老家吃喝嫖赌去吧。”
话音未落,身形已倏然跃起,缠绵剑幻成万千虚影,挟着咝咝破空之声,骤然攻到。其实冷旭儿此等人物,早已察知刚才那一记劲风,决非寻常人可以使用,眼前这人如此面目可憎,定是易容过了。她故意口气狂妄,不把对手放在眼里,实为诱敌之计而己。
蓦见古错双掌齐翻,再往下一合骤出,状似欲举火燎天,又忽地化掌为爪,五指箕张,如电般向冷旭儿右腕扣去。冷旭儿见他如此狂妄,竟以一双肉掌对敌,不由又怒又惊,身形一变,在空中令人惊讶地划出一道白虹,刹时剑气冲霄,如银河般倒泻飞爆,似欲将古错一剑斩落,哪知这油头粉面的家伙如此难缠,脚步腾挪掠走有如鬼魅过空,许多杀着竟被他奇迹般闪过,一股劲道凌厉的掌风,又生生把冷旭儿逼开。如此打法,几近无赖,冷旭儿气得七窍生烟,柳眉倒竖,却又奈何他不得。
如此你来我往地一番拼斗,一时也分不出高低,古错突然瞅了瞅天空向后掠去,口中直道:“这俏娘们厉害得紧,看来我得亮点颜色让她瞧瞧。”
说话间,他已跃至珑珑身旁,珑珑忙将天钺递给他,原来今日早晨,古错要扮作恶少,总不能手中提着一把天钺,于是就用包裹包了,让珑珑提着。
古错天钺在手,缓缓举至齐眉处。
冷旭儿一见天错,不由大惊:“想不到竟是你这小子,那日让你侥幸逃得小命,今日居然还敢在此装神弄鬼!这次恐怕你没那么走运了。”说罢转过头来,对着那些女子喝道:
“先替我将那丫头给我拿下。”众人齐应一声,疾速将珑珑围了起来。
古错没想到冷旭儿竟出此招,不由大急,只来得及大呼一声:“珑珑小心,此阵厉害。”
那冷旭儿的缠绵剑已急速攻至,古错刚一分心,衣服便被划了一个口子,无奈,古错只得提神应战。
那剑阵一动,珑珑立觉拙于应付,那“叮当”作响,忽虚忽实的铃声让她神经时刻绷紧,好在现在乃白天,那晕晕黄黄的灯笼无法起作用,而女人姿色对珑珑来说,丝毫不会成为进攻的障碍,再加上阵上之人许多是刚补充进去的,威力自不如前,一时珑珑还可勉力支撑。
石敏见珑珑吃紧,略一思忖,决意去助她一臂之力,拔出乾坤圈,正待出手,忽地一柄软剑从身后疾刺而来,直指石敏前胸“玉堂”穴,石敏百忙中一错步,手中乾坤圈一封,拧腰挫肩,另一个乾坤圈又自下而上斜撩玲玲侧腰。玲玲没料到石敏应变如此迅速,闪身己来不及,忙一抖手中软剑,那剑竟如白练般反卷回来,刺向石敏手腕之“内缺”穴,石敏忙撤回乾坤圈,疾然扫向玲玲脑后。
二人均为年轻一辈中的好手,转眼间已斗得难解难分。
珑珑处境最为危险,她本已难以应付那剑阵之凌厉攻势,后见姐姐玲玲竟拦阻石敏来救自己,不由又惊又急,心神不定之际,一阵“叮当”声在脑后响起,珑珑忙反手划出一剑“醉里乾坤”,剑走了个空,才知此声为虚,暗道一声:“不好”。忙撤剑变招,却已太迟。
左右两侧一阵“叮当”声响过后,四柄长剑已同时袭至,珑珑起身暴退,手中之剑亦划起一道如山剑幕,只听得两声惨叫,二个女子已顿萎缩在地。珑珑一剑重创二人,同时左腿亦已被一剑划过,划开一道大大的口子,鲜血直涌,珑珑忍受不住,不由痛哼一声。
古错的天钺一扬,冷旭儿立觉压力大增,手中软剑似乎处处受制。古错担心珑珑的安危,一心想速战速决,所以天钺刮起漫天呼啸飞舞的银色光雨,一道道寒森森的杀气划向冷旭儿。
无奈冷旭儿的剑法缠绵之极,在如此狂攻之下,仍能一味绕着天钺游走,不知不觉中,竟应付了十几招,但也终于渐渐难以支撑,古错正待使出杀手,猛地听到珑珑的痛哼之声,不禁心中一惊,忙侧目看去,见珑珑左腿鲜血淋漓。不知伤得如何,珑珑受伤苦战,已是险象环生,不由又急又怒、高手相搏,岂容如此分心?冷旭儿见古错神情一呆,立即长剑一抖,如灵蛇疾窜电射而出,同时点向古错“天突”、“紫宫”、“玉堂”三大要穴,古错吓出一身冷汗,心中杀机大炽,怒喝一声,将哭神农所传之“天钺神功”全力施展,如狂风暴雨般卷向冷旭儿,口中叫道:“大漠落日”、“胡鹤夜飞”、“反弹琵琶”,一声比一声响,一招比一招凌厉。冷旭儿全力而为,方堪堪避过,却已气喘吁吁了。
忽然,古错又大喝一声:“按场点兵!”,声如春雷,冷旭儿听得胆战如惊,心道:
“幸好刚才他已使过这一招,自己能够化解开来。”忙举剑上撩,身子斜飞,猛地发觉缠绵剑走空了,才发觉古错喊的是“沙场点兵”,使的招式却是“大漠落日”,想要变招,却如何来得及,只觉身体一凉,已被对方削中前腹,直飞而出三丈之外,鲜血迸射!
这时,又听得珑珑一声痛呼,似乎又已身中一剑,古错一听,魂飞魄散,立刻飞身而起,直掠出去,转眼已在十丈开外,一看,珑珑已是步伐不稳,身上血迹斑斑,不由大怒,厉喝一声道:“纳命来!”,冲进那剑阵之中,一阵冲杀。
如此里应外合,这些人又如何经受得住!眨眼间有数人毙于天钺之下。剑阵全赖平日训练有素,动作进退有序才有显出威力,如今被击杀了数人,那剑阵威力大减,古错心恼她们伤了珑珑。天钺一抖,人钺合一,身形陡然拔起,又凌厉而下,顷刻间又有七八人倒下。
剩余之人,见他如此神勇,而主人冷旭儿也已毙命,哪有心应战,“轰”地一声,四散而逃,古错还想追杀,但被珑珑劝住了。
玲玲见师父被杀,惊怒交加,手中之剑只攻不守,状如拼命,竟是要寻个两败俱伤!如此一来,石敏顿觉应付吃力,几次险些被玲玲软剑所伤。
古错见状,忙猛然跃入二人中间,玲玲见人就刺,竟全无招式可言!古错一运真气,提起三成功力,凝于掌上,疾拍而出,玲玲但觉一阵如涛劲力击来,手中软剑把提不住,竟脱手而飞、玲玲不管不顾,双目充满了愤怒与悲伤,竟赤着双手再次向古错疾扑而来,胸前空门大露!
古错长叹一声,单掌拍出,又一股如山般劲力直袭过去,那劲力奇大无比,但力道拿提得极准,玲玲给震得斜飘出去,落于地上,竟丝毫未受伤,玲玲身形一着地,立刻又弹身而起,似又要向古错攻来,但忽觉双腿一麻,竟丝毫走动不得,原来却是古错用地上石子弹中了她的“环跳穴”。
玲玲与她师父冷旭儿一向感情极深,冷旭儿早早丧夫,没有一子一女,所以对玲玲百般呵护,将一身武学悉数传授于她。冷旭儿对她如此,她对冷旭儿自是极为尊敬与感激。没想到今日师父竟死于古错手下,不由双目尽赤,似欲喷火,无奈双腿不能动弹,只气得大声吼道:“笑天钺这个恶贼,有种的放开手来与我拼个你死我活,我要以你人头祭我师父的亡灵。
今天你不杀我,他日我必杀你,你会后悔的!”
珑珑见姐姐如此模样,不由心中大为悲凉,忙上前柔声道:“姐姐切莫生这么大的气……”
玲玲“呸”了一声,那口水几乎唾到了珑珑的脸上,恨恨地道:“你还有脸叫我姐姐?
若非你这贱丫头,我师父又岂会死?我会恨你一辈子!”
珑珑道:“你师父冷旭儿为虎作伥,为天绝效力追杀我们,我们奋起自卫,又有何罪?
你师父为逞一己之快,连累这么多人,本非善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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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同源之异
玲玲仰天长笑道:“哈哈……善类?谁是善类?是那个油头粉面人妖一般的笑天钺吗?
我看你们三人共处一起,也不知会有什么苟且之事?”
珑珑见她如此胡说古大哥,不由有了愤怒之意道:“你……你……”本欲说她几句,但见玲玲状如疯狂模样,便忍住了。
玲玲大叫道:“说了你的情人便心疼了?我看你还是杀了我灭口,免得日后我将此等丑事告之父母,那时你就悔之晚矣。”
珑珑气得眼泪直流,狠狠地道:“走!我们走!不用再理会她了。”话一说完,泪便流得更快了,却真的一转身走了,古错忙跟了去。
走出好远,还听到玲玲凄厉已极的声音:“你们会后悔的……”
就在古错他们走后不久,一个形象狰狞的中年汉子从远处向玲玲走来,见玲玲一人僵立着,满脸泪水,如梨花带雨,不由心中一动,走上前来,用手轻薄地捏了捏玲玲的脸蛋。玲玲目光凄冷如霜,那汉子吓了一跳退出几步之外,却见玲玲并不能动弹,心中一宽,慢慢转身回来,胡乱摸抓一通,色心大起,竟将玲玲轻薄污辱了。
玲玲竟不再流泪,也许她的泪已被怒火烧干了。
几天之后,附近一个小镇上,有一个布庄,平日生意极为兴隆。那日,却迟迟不见布庄开门,众人以为掌柜有事歇业,也不在意,但待到傍晚,突然有一老妇人在那布店门口凄声大叫,那样子如见鬼魅,手指着店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镇上的人们围上去一看,只见那店门的下边,有一汪鲜血慢慢淌出,似乎里边有流不完的血。
众人皆惊得脸色煞白,总算有几个胆大的找来一截圆木,一齐用手抱住,“轰”地撞开店门,只稍稍一看,便有几个人大声呕吐起来。
只见那店内鲜血遍地,一个女子光着身子躺在地上,身子竟不可思议地卷作一团,显然全身骨骼都已给生生折断,从那女子的脸色倒也认得出是小镇上的一个风流寡妇,只是一双眼睛已不能顾盼生情,竟给挖出挂在脸上了。
店里的一张方桌上还有一堆肉和一架白森森的骨骼,那店主身上的肉竟被人一块一块地割得干干净净!
古错、珑珑、石敏三人并肩而行。
此时,已是风蝉露梦的残夏了。
有和风、有丽人,周围不时被微风吹来阵阵旷野特有的气息,使人有一丝懒懒之意。
古错叹了一口气,听起来像是那种幸福的直叹气的那种味道,珑珑看了看他。
古错忽然道:“我觉得这么东奔西走的,也挺累,所以我现在想去开一家酒店。”
石敏与珑珑都看着他,眼中满是惊异,也许即使古错头上长出二只角来,她们也不会如此吃惊。
古错笑了,他道:“别担心生意不好,因为我替酒店起了一个能招财进宝的名字。”
石敏与珑珑不说话,静静地听,听他胡扯。
古错道:“酒店的名字就叫‘天钺酒楼’吧。”
看不出古错竟也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手,他从别人那儿转租来一个地段不好的酒店,也没做什么改变,只是把招牌换了下来。“柳风酒楼”换成了“天钺酒楼”然后,古错又把店中易碎的东西全换了,换成经得起摔打的。
准备妥当,三个人就那样坐着等候生意上门来。老板是古错,老板娘像是石敏,更像是珑珑。也许,两个都是,古错现在是很像老板了,一件丝绸大褂,苏州“富绵”料子,头顶一顶瓜皮小帽,手中一把算盘拔得“毕吧”有声。
老板娘也像,只是太漂亮了一点。
谁也没想到来的第一个顾客是古令木,因为没想到,所以大伙有点手忙脚乱。柜台里的古错一见古令木,遂蹲下身,似在地上寻物;珑珑也是一惊,隐入里室,倒是石敏落落大方,招呼一声:“客官用点什么?现在尚早,未及用饭之时,不如先来点点心,您看如何?”
古令术看了看她,道:“也好,来几个云丝糕,外加两个卤蛋。我要掌柜的自个儿端来。”
石敏道声:“您老稍等片刻。”便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里边便有人出来,却是古错,他把瓜皮小帽压得低低,又在额头用锅底抹了一道黑,再躬起身子,端着一盘云丝糕和两个蛋,趋步上前,恭声道:“您老慢用,小的前几日得了伤风,不敢侍奉您老,有什么要用的,招呼一声,小的自会差人送上。”古错此言也不只是说着套话,你想他自小神智全无,该让双亲劳力劳心之事何止万千?而如今却不能相认,只能借此机会,略表孝心了。
古令木抬头看了古错一眼,古错赶紧堆起满脸笑容,那笑容把他的脸部肌肉堆作一起,便有点像横肉,眼也眯了,嘴也撇了,古令木哪能认出?皱了皱眉,道:“我知你不愿以真相示人,这倒无妨,我有一事求你,又有一言劝你。”
古错恭声道:“小的愿先闻您老良言。”
古令木道:“你亮起这‘天钺’二字作招牌,日后生意自会极为兴隆,所谓客大压主,我劝掌柜的见好就收,别勉力支撑。”言下颇有深意。
古错一躬腰道:“您老教诲的是,小的自会铭记在心,客人多了,我自会多招伙计,不知您老又有什么事能用得上小的?”
古令木道:“我有一犬子,一向心高气做,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来贵店中,他脾性不好,如有什么冒犯之处,还望看在我古令木的脸面上,担当一二。”
古错故意惊问道:“您老居然就是云飞山庄的庄主古令木?谁又敢得罪您的公子?”
古令木道:“你也不必与我说惮了,若是笑天钺真的安安份份做起掌柜来,那普天下之人还不笑得满地找牙?”
古错神秘一笑,道:“既然您老如此抬爱,那我只有勉力而为了。”心中却思虑道:
“定是爹知道二哥会对我在江湖中搅起的风雨颇不服气,加上前几天欲带石敏去却被我给搅了,定会寻上门来找岔。而多又知笑天钺武功高深莫测,二哥定会吃亏,才来此店中,口说是相求,实际上是说‘这是我销魂扇古令木的儿子,你看着办吧’,一般人定会忌惮古令木的武功,不敢开罪古云了。”如此一想,不由一笑。
古令未见古错应诺下来,便不再说话,低下头来只顾吃他的点心,古错竟在爹的两鬓间看到几缕白发,不由一阵心酸,忙转过身去。
古令木吃完点心,让古错结账,古错忙道:“您老是小店第一位客官,我岂敢要钱?这可是我们开店的行规。”古令木听他如此说,也不勉强,告辞而去。
古错这才进里间,将锅底灰洗了,又对着铜镜搓了搓脸,刚才笑了那么长的时间,脸都僵了。
没想到第二个客人居然是从窗子里进来的。
那人从窗子里进来,自然得先把窗格子打了,刚修整的窗子立刻又让人用掌震散了,古错能不愤怒吗?但他竟没有愤怒,相反,一见那人进来,他就笑得更开心了,似乎他刚捡了一大堆元宝。
那人左手戴着一只黑色手套,身细如竹。
除了墨白,谁会如此模样?难怪古错笑得如此开心,他赶紧上前,迎道:“客官辛苦了,小的先让人彻上一杯茶,如何?”
墨白也不笑,甚至表情也没有,似乎只有两片嘴唇在动,墨白道:“碧螺春。要快。”
一杯碧螺春很快端上,看着墨白一口一口地啜着,古错忍不住道:“其实你不必那么辛苦地从窗上进来,从那大门进来,岂不更好?又体面,又轻松。”
墨白似乎已陶醉于碧螺春的清香之中,头也舍不得抬起,说道:“因为我想在窗子上打出一个洞来。”墨白的声音本是如金属般尖锐,如今伏在茶杯上说话,那声音在杯中一阵回响,在旁人听起来反而很正常了。
如果仅仅因为想打一个洞而去打一个洞,那未免太霸道太不讲理了,所以古错忍不住又道:“打出一个洞来,那你又有何益处?”
墨由道:“不是对我有益,而是对你有益。”
古错更奇了,惊讶道:“对我又有何益?”
墨白道:“你开了这么一个店,生意一定会很好。但这客人中难免有不好缠的,说不定要赖账开溜了什么的,那时一见这窗子有一个洞,可过一人,他就可以从这洞中溜出去了。”
古错似乎生气了,道:“你还说是帮我,如此一来,赖账之徒岂不是更可轻松溜走了吗?
客官你这可是跟小店开了个大玩笑了。”
墨白道:“不会,不会,掌柜的你放心,只要那人敢踏上这窗台一步,他就得回到店来,不过不是竖着,而是横着回来。”
“横着?也好,也好。”古错眉开眼笑了,他相信墨白在那窗边至少已做了五处手脚。
先是有亲人来送他一句良言,现在又有一位老友来帮他一事,难怪他笑得如儿开心了。正要再答讪几句,墨白却不再理他,已一口一口喝完那条,却也不再兑水,竟找来一双筷子,将里边的茶叶一片一片挑了上来,咀嚼着咽下!
古错见他吃相如此之恶,赶紧走开。
日头渐高,酒楼里客人渐渐多了,人声开始嘈杂起来。
先是一个奇胖无比的女人走了进来,还好,店门能让她刚刚挤进,只是有块门扇被挤得有点晃动了门顶的灰土“卟卟”往下掉,一进店来,珑珑便觉得这店变小了,光线也暗了点,哪敢上前招呼?古错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前,讪讪一笑,道:“这位小姐……”
那奇胖无比的女人却打断古错的话道:“你看我像小姐吗?”那声音婉韵清丽,好听至极,古错吃了一惊,忙道:“小的走了眼,还望娘子见谅。”那胖女人这才满意,笑了起来,只见全身胖肉一阵乱抖,又用那优美的声音问道:“你这店打起了‘天钺’的招牌,莫非你就是笑天钺?”说完,就用那陷在脸上的眼紧紧盯着古错。古错笑道:“我只知我现在是酒楼的掌柜,至于笑天钺,只是一个符号而已,就像帽子一样,可以随时戴上随时摘下,如果你说你是笑天钺,我也信了。”
古错一番胡扯,那肥女人也不细辨,只是挥挥她的蒲扇一般的大手掌:“也罢,不能光顾说话不吃饭。”
古错赶紧把厨房里的食物想了一遍,不知够不够这女人用,不料她却道:“给我来一碟青菜,一个清汤,再来少许饭。”
古错拔腿就走,他觉得再跟这奇异无比的女人说下去,他就得疯了。
那胖女人自己找了西首的桌子,一屁股坐下,珑珑看得心慌。还好,那椅子竟没坏,只是“吱吱咯咯”的让人看着揪心。
就在古错安顿好这胖女人后抹了一把冷汗时,一个中年汉子走进店来,他似乎是从乡下进城见他亲戚的,一身青褂子很新,新得让人怀疑他是如何走路如何坐下才让这衣服不皱不乱。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东边那张桌前,对着迎上前来的石敏道:“闺女……不,不,小姐,我就坐这儿吧?”石敏也不言语,只点了点头。那人赶紧哈着腰坐下,又巴巴地望着石敏,道:“我这人爱吃个新鲜,却总叫不出那么多花花俏俏的名儿,你就自个儿看着办,给我来几个菜,钱我倒是有的。”说罢,便把左臂上的包裹放在桌上,果然是一阵叮当乱响。
突然,店门被“砰”地一声撞得大开那大门竟已被人撞得四碎,木屑横飞,众人一齐回头,只见一人抢步而入,生得身高八尺,头如笆斗,满脸络腮胡子横张,配上一双铜铃大眼,一个血红的酒糟鼻,真可称得上魁梧狰狞四字。那人进得店来,也不说话,直奔店中央,踏翻了一张椅子后又狗一样的乱窜一通,然后大声叫嚷起来:“大爷来了也不好生招呼着?倒是骨头痒痒了!”古错忙陪笑道:“这位大哥来势太过威猛,小的给吓得没了主意。我这就给大哥你找个地万歇着。”说罢赶紧将中间那桌子腾开。
珑珑不由气得七窍生烟,暗自责怪古错怎么中了邪般要开这鸟店受这鸟气,要依着平日脾气,早就把那酒糟鼻砍翻在地。?!潇湘书院连载!?
那酒糟鼻却哇哇大叫,道:“你让我坐在这破桌上,岂不是存心让我兄弟挤坏身子?”
众人见他如此说,不由暗奇,向外一看,才见门外挨挨挤挤地站着七八个汉子,长短胖瘦美丑不一,却不进来,只拿眼看那酒糟鼻。酒糟鼻又哇哇大叫,用的是苏北口音,极生涩,这回倒不是对古错,而是对门外那七八个人。那些人一哄而进,团团站在中央。
那酒糟鼻挽着袖子,唾沫横飞,大声叫嚷道:“我与这些兄弟是歃血为盟的铁杆子兄弟,难道你想让我与这些兄弟分开来坐?”
这么八九个人,住哪儿挤?古错抓耳挠腮。
最后总算幸亏石敏机灵,到外面肉铺里借来了一张大肉案,然后在上面铺上一块板,抬了进来。那酒糟鼻见了极为满意,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却一人独占一方,另外七八个人在另一方挤成一堆。
如此一番闹闹哄哄后,众人才定下心来,却感到店中似乎多了点什么,寻了一阵,才知是多了一人,静静悄悄地坐在门边的桌旁,一言不发,只是一遍遍地用手绢擦着手,似乎那手上永远有擦不完的污渍,众人心中一惊,暗道:“此人怎么有如鬼魅,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
最后进来的是一个算命先生,二撇鼠须,一身长袍,手执一面幌子,正面写着三个字:
“三不算。”没等古错招呼,就道:“一壶黄酒,一壶白酒。”古错一听心中大喜,心道:
“此事竟连他也惊动了?”那人拿了酒后,也不坐下,只是站在门旁,一口白酒,一口黄酒地喝了起来,众人见他衣着寒酸,心想定是他自惭形秽,不敢落座,也不以为意。
生意如此兴隆,可把石敏、珑珑忙得螺陀一般团团乱转。
那酒糟鼻一伙人呼三喝四地吃着,酒糟鼻越说声音越大,后来简直有点像在大声叫喊,只听他说道:“杜金,待会儿你先去找几套干净的衣棠,我们办完事就得换套衣服;祝牛你就去县衙门与那县大爷打个招呼,就说这事是我宋某人所为,与他人无关;至于老家那边,还得麻烦董九老弟跑一趟,让他们做好准备,祭祀用的人头已找到了。”
听到这儿,有好几个人差点吃呛了饭菜。
古错忍不住上前道:“几位说什么人头不人头的,似乎有什么事要办。恐怕小的这店不太适合办这事,几位客官是不是……”
那酒糟鼻把眼一瞪。道:“你这酒楼岂非叫‘天钺酒楼’?”
古错点点头道:“这倒也是,但与此事又有何干?”
那人又道:“那你自是笑天钺无疑了。”
古错又一点头道:“客官如此一说,我再摇头否认,倒也扫了客官的兴了。”此言一出,却无人抬头。
那酒糟鼻一拍掌,道:“这就是对了,你说我要杀你,还要比在这儿更合适的吗?”
古错竟不惊讶,只是笑道:“那又是换衣裳又是找县太爷的干什么?”
那酒糟鼻有点不耐烦了,道:“我杀了你以后,身上难免会溅上几滴血,若不换了,岂不是大不文雅?我若不找县太爷打个招呼,他胡乱抓来个人,岂不乱了朝纲?你也别在此哆嗦,赶紧张罗好这餐饭。”
古错竟满口答应道:“如此也好。”
突然有一个婉转如莺的声音响起:“我最不喜欢别人说杀呀血呀之类的话,你们在吃饭时坏了我的兴致,因此本姑奶奶要教训你们了。”听起来好像一个美貌女子在娇声发话,酒糟鼻心中一动,忙四处寻找,却未见有何美人,大为迷惑。
只见西首站起一个人。不,应该说站起一座肉山,向酒糟鼻这边走来,口中说道:“乱找什么,我如此身材你竟也看不清楚?”那声音却就是刚才之声。众人不由大笑。
那奇胖女人一步步挪向酒糟鼻子,道:“你为何要杀这掌柜的?”
那人道:“因为我是宋赵。”
宋赵,彭城人氏,年四十有四,为彭城五虎之师。
状似粗鲁,实际为人阴毒异常,以一双月牙刀雄霸彭城。
那奇胜女子道:“无论你是谁,你都得死。因为这笑天钺我是杀定了。”
宋赵不怒反笑,笑声中人长身而起,两脚为轴,身体猛然后转半轮,手持月牙刀斜斜向下疾劈,那刀来势如电,巨胖女人哪能闪避得开,珑珑暗道:“如此一个行走不便之人,怎也如此逞能?恐怕得枉送性命了。”
却见那奇胖子女不闪不避,那柄月牙刀深深插入她的下腹中。宋赵不由一喜,右肘后撤,准备拔出月牙刀,不料那刀却如磁石般被那肥肉滚滚的身子吸住!
宋赵一愣神,却已被那巨胖之女人环抱住,她双臂用力一绞,宋赵顿觉五脏百骸剧痛如碎,骇怕之中忙运劲一挣,却挣之不脱,相反那奇胖女人双臂越来越紧。
同桌之人大惊之余,操起家伙纷纷朝奇胖女人砍来,刀、剑、棍、叉、鞭一起呼啸而至,那奇胖女人也不回头,各种兵器齐齐砍中她的身子。砍中后才知不对,那兵器竟又被那一身肥肉夹住,哪里拔得出来?只听得一阵“咔嚓”作响,那宋赵的全身骨骼竟已被勒成粉碎!
奇胖女子双臂一放,宋赵便如布袋掏空了般瘫在地上。那班人发一声喊,拔腿就要溜,却被那女子双臂一抡,抓回四个,齐一抱住,很快被勒得七窍喷血而死。
那女子拍一拍手,回首对古错道:“我是玉面秀士之妻,虽然那死鬼有负于我,但总是我夫,我得替他杀了你。”
古错心道:“难怪那玉面秀士要在外面寻花问柳,有如此一个妻子同床共枕,岂不天天从恶梦中惊醒?”口中却道:“其实杀人是不需要找理由的,为杀人找理由的,往往都是有点心虚之人。”
那女人也不再答话,只是慢慢向古错走来,古错从她的胸看到她的脚,一连看了三遍,却仍是找不出能重伤她之处,因为她的肥肉太厚,只能伤她肌肤,哪里伤得了她的内腑?古错正在思索之时,一条人影已飞掠而起,快速无比地掠向那肥胖大人,转眼间已绕着肥胖女人跑了一圈,那肥胖女人巨掌挥出,却未抓住那人,却反被其人在身上连拍十九掌,旁人听来,只闻一片“劈劈啪啪”的拍打肥肉之声,都不由好笑。
只见那人影又一纵身,身子轻捷后掠,人一站定,众人才看清却是店内那俏俏生生的老板娘。
古错心道:“不知石姑娘如此轻拍十几掌,又有何用?”
奇胖女人忽然低下头来,东抓西摸,似乎在寻找什么,无奈身子太过臃肿,弯也弯下下,转又转不过来,不由暴跳如雷,向石敏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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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同病相连
石敏站在远处,冷声道:“你现在身上插有十四枚针,其中十三枚是普通缝衣料,只有一枚喂有巨毒,此毒到了体内,不痛不痒,半袋烟工夫发作,立即毙命,你就慢慢找吧。”
古错暗叹这石姑娘真是聪慧过人,若是只插入一枚毒针,那女人定然会用力挖去中毒的那块肥肉。如令被插入十几枚针,那肥胖大人又不是傻瓜,哪能随便挖上十几个孔?何况有的部位是根本不可能用刀削肉的。
那肥胖女人一闻此言,更为恐惧,急切地在全身寻找,无奈她实太过庞大,那么多肥肉重重叠叠,一时如何找得出?找到之后,又得废神拔出,不一会儿,那肥胖女人已是大汗淋漓了。
古错走到石敏身边,悄声问道:“哪一根针是有毒的?”石敏也用同样轻的声音答道:
“十四枚针全都无毒。”
古错不由一愕。
人忙脚乱中,那肥胖女人总算拔出五六根来。正当她又在腿上发现一枚,忙弯腰去拔,忽地听到一声叫道:“喂”,她一惊,抬起头来,却觉喉头一凉,一柄长剑已如毒蛇般刺入她的咽喉处,只听得“咯”的一声,似乎她要说什么却被喉中长剑封住了。然后身子“砰”
的一声倒下,立刻有三张椅子一张桌子被那庞大身躯压得四裂,倒地之时,众人感到地面一震,桌上杯酒一阵轻颤。
石敏自其父被杀后,终日生活在阴谋追杀中,便以为普天下数自己最为惨烈,没想到古错竟也受如此“待遇”,时刻有人要来取他性命。
门外有一清朗之声:“掌柜笑天钺何在?”众人抬头望去,见门外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有黑白分明的双眸,眼角微微向上挑起,双眉余飞入鬓,厚薄适中的嘴上面,有一只挺直的鼻子,往门边一站,姿态潇洒轻灵已极。古错一看,却是二哥古云。
俏立古云身侧的女子便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一身水儿绿的素衣。裹住那玲获凸凹的娇躯,葱绿的大披风衬着那张吹弹得破的脸,柳眉儿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樱唇微启,里面嵌着一对白亮亮的玉齿。众人看得一愕,总觉得有不对之处,思索半日,才想起原来这女子与这“天钺酒楼”的老板娘竟长得像一个模里做出的。嘴、鼻、口、身材无一不同,众人不由把眼揉了又揉,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心道:“莫非这两人竟是双生姐妹?可她俩见了面为何竟一言不发?”
不错,那女子正是珑珑的双生姐姐玲玲。
古云走进店来,俊目一扫,道:“笑天钺何在?在下云飞山庄古云有事求见。”
众人见掌柜明明就站在柜台前,古云却还“叽叽喳喳”地自报家门,无非是要告诉别人,他是云飞山庄的人,云飞山庄的人,总是不好得罪的。
古错见己躲藏不及,遥一揖手,道:“不知见台找在下有何要事?”古错开这酒楼,本就不是为隐名埋姓,否则也不会称作“天钺酒楼”,如今似乎每个人都已肯定他就是笑天钺,他也就不必装腔作势了。
古云一步步走向古错,正要开口,却忽地张大了嘴,瞠木结舌,满脸惊恐与不信,他指着古错惊声道:“你竟是……你……”下面的话却已生生打住。显然,他已看出那顶瓜皮小帽下竟是四弟古错的脸!这岂非白日见鬼了?一年前他亲眼看见古错那么滑入潭中,一个神智不清的人滑入一个深不可测的寒潭之中,一年后又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对着你笑,无论是谁,都会吓一大跳。
毕竟兄弟手足,古云一惊之下,细看古错,分明是个大活人,心中亦是一喜,心道:
“四弟不知如何竟能从那奇潭中逃得性命,而且莫名其妙地成了什么笑天钺,搅得江湖中风风雨雨。”心中有满腹疑虑,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惊喜地问道:“你怎么还在人世?”
古错八岁那年意外变得痴呆后,几个兄妹见他言行怪异,渐渐也极少与之戏耍,感情难免略为淡漠,难怪古云见了古错,仍只是如此一问而已。
旁人一听,却不由暗笑,暗道:“此人倒问得有趣,人都在他面前站着,他还问‘你怎么还在人世’,简直不是胡扯八道而是胡扯九道了。”
古错一笑,却道:“阁下倒问得有意思极了。其他人都只是企盼在下不在人世,你却是早已认定在下已不在人世了。”看他神色,似乎并不认识古云。
古云又怎知古错良苦用心?他只道古错在江湖中惹起那么多血雨腥风,怕父亲知道怪罪下来,所以才“王顾左右而言它”,《读书论坛http://210.29.4.4/book/club/》心道:“也好,还算你知趣,不敢自认是云飞山庄的人,否则岂非辱没家风?”如此一想,心神方定,只是奇怪这四弟不但生还,还没了那痴呆呆症状,不觉云里雾里不着边际。
玲玲忽道:“像这般为害武林的无耻之徒,人人得而诛之,云哥盼你早日进了地狱,又有何奇?你如此目中无人,倒似乎这江湖中就数作笑天钺是个人物了。”说罢,拿眼含惰望着古云,眼中满是真情如水。
古云心中一荡,挺起胸来,喝道:“笑天钺藐视江湖,视人命如草芥,已不知有多少人冤死天钺之下。我古云虽才疏学浅,不入各位前辈法眼,但总有一腔热血在身,倒是要……
要好好教训这狂妄之徒。”他本是欲说要取他性命,但终是念及旧日之情,临时改了口。
古错没想到古云竟会向自己叫阵,不由一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古云见他不语,心中胆气一壮,咄咄逼人道:“阁下若能取了在下性命,在江湖上也算多多少少可添点名声了。”
言罢,傲然而视古错。
古错大窘,正棘手中,珑珑忽然道:“朋友要与笑大哥较技,不妨先在我这儿试试我手中之剑答不答应,若是连我一个小女子也赢不了,那岂非只配给笑大哥提鞋。”
古云大怒,喝道:“你又是什么角色,也来趟过浑浑水?刀剑可不长眼,我看你也长得水灵灵的,惨死此地岂不是大煞风景?”
珑珑一笑道:“我是笑天钺笑大哥的妻子。如何?够格替笑天钺先拿下一阵吧?”
古错没料到她会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说是自己的妻子,不由俊脸一红,偷眼望去,珑珑也恰恰侧头望向他,目光相撞如电,双双一喜,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石敏竟不由娇躯一震,心中暗道:“我这是怎么了?”强自按捺,那心思仍如潮般起伏鼓荡,却哪里按捺得住?
珑珑见古错并不生气,不由苦心大喜,精神为之一振,娇声喝道:“若是怕了,回头走人便是,何必在此畏头缩脚,丢人现眼?”
古云一向心高气傲,又从未受过什么大挫,哪里受得了这份气,长身而起,手中铁扇已倏然大张,厉喝一声,第一招便是“销魂八式”中的“暗欺罗袖”,此招乃六式中最为霸道的一式,讲究先发制人,一旦抢了先机,对手便极难脱那扇影点劈,只见古云左脚在前一步落地为轴,抬右脚落于左脚外侧,使两腿全蹲,同时手中铁扇随身去势如电环弧划出,手心向后,扇头斜向左,疾点珑珑“肩井”穴,招式甚为玄奥凌厉。
古错看得暗自心惊,“销魂八式”他已数年未习,但那招数仍是极为熟悉,一见古云出招,便知二哥已几得爹爹真传,不由为珑珑捏了一把汗。
只听得“铮”的一声,珑珑已有一柄长剑在手,全身不动,猛一提气,人已飘然上拔,双臂一抖,疾向古云当头扑下,眼见离对方不及三尺,方长剑一扫,“铿锵”破空之声骤起,一道冷气沉沉的剑芒,已如贯天长虹,如电劈下,其拔剑之快,来势之疾,身法之巧,使古云触目惊,心道:“差点走眼,如此俏生生的姑娘竟有如此神奇剑术。”急一转身,手中“雨疏桐落”、“花翻蝶梦”连环二招,疾然挥出。
珑珑本为一代奇侠醉君子惟一爱徒,醉君子性惰异于常人,无羁如风,潇洒世间,也正因为如此,才会不顾常理收一女徒,平日见珑珑聪明伶俐,灵慧无伦,兼又洒脱不入俗世,心中极为怜爱,早已决意将一生武学悉数传授于她,只是珑珑内劲不足,那独步江湖的醉剑才大打折扣,饶是如此,那剑势仍已凌厉之极。
那站着喝酒的算命先生本是一个劲地倒酒,喝酒浑然忘我,但珑珑与古云搏杀开来,方投来关切的目光,见一时并无大碍,方一摸鼠须,又一心一意地喝他的酒,只见他右手高擎酒壶,壶嘴一倾,一注酒水飞洒而下,竟滴酒不漏,全都灌入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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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珑珑见古云竟连出二招,知他已动真怒,不敢怠慢,身形蓦然弹起,在一弹的刹那间,手中醉剑已叮叮连响,将古云刺来之扇,以无比的快速全然挡开。她却借那铁扇之力,身形再翻,“刷”的一声,手中之剑及电射而至,袭向古云“步即”、“或中”、“愈府”、“神藏”四大要穴,来势之快,恍若流星闪电,正是醉剑中的一式“醉步拂柳”。
古云不禁惊得科掠三步铁扇疾封,才堪堪避过,不由俊脸一红,猛听到一声冷笑,古云怒目一视,方知是那算命先生“三不算”所发,立刻脸色由红变白,铁扇如飞轮般似的一转,将“销魂八式”的精要绝学绵绵使出。
瞬息间,二人又已风驰电掣般换了三十十招,古云越打越心寒,心忖道:“再如此缠斗下去,久战不下,岂不大丢脸面?”不由睁目着急,扇势骤然一紧,光芒大增,挟着破空之声,地下尘士也被激起,端得是夺人魂魄!
倏然,古云连送三扇,将珑珑逼得稍稍退却,他的身子急掠一丈余外,脸上顿时显出一股肃杀之气,手中铁扇横封于胸前,众人忽地觉得有点寒意,似乎觉得古云之势有点诡异,与开始的“销魂八式”的潇洒脱俗的身势大为不同。
珑珑暗自警惕,蓦闻古云暴叱一声,人斜斜飞起,半空之中身子忽翻。珑珑顿觉面前一片铺天盖地的扇影,就在这双目视线迷蒙欲乱之时,那铁扇“呼”地扫来,扇身似乎变得奇长,如怪蟒一般凌厉快速飞袭珑珑左肩!那招式竟分明是长鞭出招方式!
珑珑突遭此变,回撤不及,香肩已吃了一招,但觉左肩奇痛无比,手中醉剑已拿持不住,“叮当”一声跌落于地。
古云见一击得手,心中大喜,立刻递招再进,手中铁扇又一并,手腕一翻,竟向珑珑“百会穴”拍去,珑珑长剑己失,哪里抵挡得住,不禁花容失色。
倏地,一片黑影向古云疾飞而至,直扑古云的脸面,古云无奈只得撤招回封,又是疾速一点,身子一斜,铁扇上撩,直击那黑影,“哗”地一声,那物被铁扇击中,竟不弹落,却紧紧地卷于扇身,古云一看,竟是一块又脏又破的抹布,不由又惊又怒。珑珑却已乘机倒掠而出,跃出三丈余远,芳心甫定,心道:“侥幸。”
就在古云一招击于珑珑的肩上时,竟有四人同时大惊失色,有二个自是古错与石敏,古错情急之下,扑救不及,只得抓起柜台上的抹布飞掷而出。另外两人则是那算命先生和那坐在东边的乡下老汉,此二人同时惊呼失声,呼声一出,双双向对方望去,心中暗思:“此人是谁?竟也识得这鞭法?”
原来先头古云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生裂铁扇,扇身一分为二,便长了三倍,古云右手抓住一端,便如握一短鞭,以鞭法扫出,难怪珑珑应变不及,被一扫而中!
如此变招,虽然刁钻古怪,但高手相搏,本就是充满玄机,他们为何又如此吃惊呢?
玲玲本就欲让古错、古云相残,不料却横里杀出个珑珑来,如今见古错出手救了珑珑,美目一转,冷冷道:“我道笑天钺如何了得,原来竟是个仗着女人护着的无能鼠辈,只会暗中伤人,江湖人说起笑天钺来似乎有着三头六臂,原来也真没说错,却动辄就一对人并肩同上,若传扬出去,岂不贻笑人间?”
如此一说,倒真像是古错与珑珑并战古云,说得古云豪情顿生,哈哈一笑,道:“那又何妨?这倒免得费手脚一个一个收拾。”说罢,手中铁扇一抡,对着古错洒笑道:“笑天钺,江湖传言你的天钺如何神奇,杀人于无形,我倒极想见识一下,天下竟真有如此神兵?”
古云此话说得很圆滑,他言下之意古错是全赖那天钺成名,如果离了天钺,或许就一筹莫展了。古错若为争一口气不用天钺,则正中自己下怀,若使出天钺,即便是赢了,也有依仗神兵之嫌。
不料古错似乎并未识破古云的计谋,朗声一笑,道:“且看我如何不用天钺照样胜你!
方才我己见过阁下的扇上功夫,我倒想也用一扇与你对阵,一较高下,阁下意下如何?”
古云心中自忖道:“虽然自幼四弟聪慧过人,‘销魂八式’进展快于我同大哥,但自八岁那年四弟失足落崖变得神智不清之后,便再也未曾习过这‘销魂八式’,而我与大哥、三妹则在‘销魂八式’上浸淫了十多年,他若与我比试扇功,倒是自讨苦吃了,不过他终是我四弟,我下手也不能太重。”如此一想便道:“既然阁下有此雅兴,我又岂能不奉陪?”
古错一嘻笑,道:“望能稍待片刻。”说罢,一扭身,竟进了厨房,古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就静静等候。
没多大一会儿,古错从厨房里钻了出来,不知为何鼻尖上沾了一团灰,只见他伸手往后腰一摸,而现出来的竟是一把破破烂烂的蒲扇,大约是厨房里用来扇风用的,古错将那破蒲扇当胸一立,笑道:“我见你那扇子也被你自己给撕破了,我找了这破扇,倒也两不亏了。”
古云见他竟以一柄破扇与自己对阵,心中无名之人顿起,冷冷一笑道:“阁下倒是自信得紧。”说罢,铁扇斜指于地,左手屈肘在胸前,抬左脚提膝成脱立势,目视古错。
这正是“销魂八式”里的起势,并非“销魂八式”中的一式,一般只在较技之时用,若是以命相搏,又哪需如此来个中看不中用的起势?
古错一见,心道:“二哥虽听信谣言,与我相争,却也不忘兄弟之情。”看着这古云的起势,不由忆起当年兄弟几个相互拆招的惰形,心中一暖,忙两脚不动右手蒲扇由右向左屈肘环弧,撩于身前左侧,在胸前交于左手,左手回环接扇,两手心向内,扇头斜向左上,正是“销魂八式”中拆招时所用的应势,也是作礼数用的,并无任何攻击能力。!!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玲玲本就知道他俩为兄弟,口中不说,只是担心一旦此事说出,古云、古错碍于兄弟之亲,恐被人哧笑,定不会动手相残。如今见古云、古错不但未决一死战,反倒在那儿文质彬彬地摆了些花架子,不由恨得咬牙切齿,口中却笑道:“莫非你竟怕了吗?”
玲玲口中故意只说是“你”,目光却同时看着古云、古错,让人分不清她说的是古错,还是古云。
果然,古云眉头一挑,脸色顿如霜冷,低喝一声:“小心了。”左掌疾然前推,右手铁扇并立如剑,快逾闪电般刺向古错咽喉、双肩、前胸三处,来势凌厉狠辣,正是“销魂八式”
中的“柳丝万缕”。
只见古错身形一挫,手中破蒲借着右掌后挫之力,斜斜挑起于头部前侧,然后划出一道如电圆弧,带着“丝丝”破空之声,如一片萧萧秋风疾然掠过,正是“销魂八式”中的第六式“秋声败叶”。
旁观之人不由吃了一惊、方才古云与珑珑相斗之时,已将“销魂八式”使出好几遍,众人已是极为眼熟,不料这笑天钺居然使的是与古云同样的招式!虽然动作的连贯之处似乎有点生涩,但明眼仍能一眼看出。若真是笑天钺就那么看了古云使了几遍,便模仿得如此相似,倒也真可谓武学旷世奇才了,不由暗自心惊。
古云见古错出招后,心中不由一喜,他已看出古错的“销魂八式”已不甚流畅,似乎有点牵强,外人一时难以看出,而他却一目了然,不由心中斗志一旺,将“销魂八式”的威力发挥得十足,只见古错身子前后左右俱是扇影飘飘,如雪,如风,如电,如雨,似乎很快就能将古错淹没。“销魂八式”,招如其名,极为飘逸洒脱,古云人又极为俊朗,以优美绝伦的身姿使出,真有飘然出世之感,只见他“销魂八式”循环疾出,腾挪掠走,轻灵矫捷,带起漫天回旋气流。
反观那古错,却是攻少守多,似是拙于应付,有几招简直是连滚带爬的方才闪避开来,手中一柄破扇,虽然出招路数与古云相差无几,但看去哪如古云潇洒从容?只知将“销魂八式”一遍遍地从头练来:“落木萧萧、雨疏桐落、花翻蝶梦、柳丝万缕、残雪庭阴、暗欺罗袖、秋声败叶、恨倚黄昏”,八式使完,又从头再来,哪像在比试?倒像在温习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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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骨肉相残
玲玲不由暗喜,心道:“古错,看你平日猖厥得很,没料到会栽在你兄弟手下吧?只是古云如果念及旧情,不忍恨下毒手,却如何是好?”不由得皱眉沉思,暗想计策。
古云却是越打越心惊。他开始见古错招式笨拙生疏,以为不出几招,便可取胜,不料古错却能屡屡从扇下险险避开,总是稍差一丝便可得手,他哪知古错虽然数年未习此“销魂八式”,但自幼便是终日演练,在意识深处已是根深蒂固,方才又见古云与珑珑相斗,所以也能记起八九不离十,虽然不如古云熟络,但古云以任何一招攻来,他却是能很快辨清是何招,岂有闪避不开之理。
而且,古云几次猛攻之后,古错的“销魂八式”已是越来越神形兼备,很快与古云出招相去不远,那铁扇扇影也渐渐收敛,二人已是互有攻守了。
古云见久攻不下,对方反而越战越勇,不由又骇又怒,猛地大喝一声,右手突然由扇尾滑至扇头,无名指微微一张,铁扇一分为二,疾一抖手,铁扇一声沉响,顿时如怪蟒出洞,呼啸而出,急撩古错左肋,走至半招,翻腕一抖,那似鞭般的长扇竟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反卷而回,疾点古错“四满”、“太乙”、“府舍”三大要穴。
古错见古云此招甫出,失是一愕,心想“销魂八式”中何曾有此一招?这么一错愕,那扇已迅疾递到,眼看就要为之所制,情急之下,古错的身躯奇异地的一闪,猝而斜斜向外倒去,同时右手弃了破蒲扇,闪电般连拍三掌,竟是凝集了全身功力拍出,一阵罡风狂刮而去,直取古云胸口,掌力吐出去后,方叫声“不妙”,却已收势不及,只听古云闷哼一声,人如纸灰飞了出去,砰然落地,古云还要弹身再起,却觉口中一甜,已是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胸前衣襟,脸色立刻苍白如纸!
古错本是未以全身功力相搏,只是以招式与古云游斗,没想到古云突出奇招,他猝不及防,一种本能驱使他自保,而运足真力一击,方才想起自己已得哭神农数十年功力,再加上“天蛟丹”相助。古云与自己的内力相比,真是如天壤之别,岂能经受得住?忙强力收势,若非如此而使掌风打了折扣,那古云就非只吐几口鲜血所能了事了。
古错见自己竟将二哥震伤,不由大为自责,忙起步上前,关切地道:“刚才本非有意……”
忽地一声冷笑,听得一人道:“我道笑天钺是个汉子,不想今日一见,大失所望,伤了人,便是伤了,又如何说是‘本非有意’。莫不是待到你有意伤人,人家更是躲无处躲,被你轻易拿下不成?”众人一看,却是那与古云同来的俏美人,在那儿冷嘲热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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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佛门圣地
珑珑将古错送了一程又一程,仍是不愿回头。
古错虽也是柔肠依依,但他心知终有一别,只好硬起心肠道:“珑……珑儿,你请回吧。
不用多少时间,我们又将重逢的,到那时,扫尽乱舞群魔,又何愁不能长相依呢?”
珑珑见古错唤自己为“珑儿”,心中一喜,又是一悲,万般柔情,化作点点泪水倾洒而出,让古错又爱又怜。
见他俩如此缠绵难舍,石敏忙将头转去,望着远处群山,群山默默,人也默默。
珑珑轻轻地将粉颈上所佩之玉摘了下来,郑重地交给古错,柔声道:“我娘说此玉能避邪的,我带在身上已十七年了,你此去雁荡,自是危机重重,你将此玉带上,有它保护,加上我的日夜祈祷,你会平安而归的。”说罢,亲手替古错戴上。
古错一咬牙,转身就走,石敏回过身来,看着珑珑,点了点头,也转身而去。
珑珑伫立那儿,良久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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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错深知自己与石敏都是为天绝心头之恨,若走旱路,一路不知会有多少人追杀,恐怕未至雁荡山,人已累个半死,甚至丢了小命,于是便决定走水路。
古错与石敏一向未曾见过海,所以在海中航行之日,倒不觉无聊,看着风和日丽,海面平展如缎之景,两人都有心阔神怡之感,二人都经历了许多的生死坎坷,终日在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中奔走,日夜提心吊胆地度日。如今忽然可以全身心放下来去看那帆影点点,听那渔歌阵阵,不免有恍然隔世之感。
大海中的阳光和风,渐渐带走了石敏心中的悲伤与哀愁,她那紧锁的眉头平展了,如霜般寒意逼人的俏脸笑容渐多,古错看在眼里,暗自也为她高兴。
这艘船很大,双桅杆,能容四百多人,但人并未满,只有六七成人,船上的人很杂,三教九流,南来北往的都有,这些人见多识广,在船上没事便天南地北地胡吹一气,说些奇闻怪事,倒也有趣得很。
船沿途一路停停靠靠,不时有人上下船,过了二日,船已近浙东南海滨,客船上的雁荡山一带的人也逐渐多了,外人难免就问些与雁荡山有关之事,那些人见问起雁荡,都不由兴致勃勃起来,于是古错与石敏就听了一路的美丽传说。
相传,这雁荡山的开山祖师竟是佛祖尊前的第五罗汉诺讵那呢!
自唐僧受了九九八十一难,去西天取得真经返回东士大唐后,西天佛地整个震动了。
一日,佛祖与众罗汉说道:“大唐有此等高僧,献身我佛,乃我佛之大喜也。”众罗汉齐道:“献身我佛,我佛大喜!!
佛祖又道:“大唐乃卧龙伏虎之宝地,然而光耀我佛精神,主在我佛本身……”佛祖慧眼一扫,众罗汉都默然不语。
少顷,第五尊罗汉诺讵那闪身而出,双手合十道:“我佛慈悲!弟子愿摩顶放踵,不计肝脑涂地,以光耀我佛!”
一言即出,举座皆凉,众罗汉面面相觑。想不到过貌不怕人,个子小小的罗汉,有此等惊人之举。
佛祖点头赞许,问道:“你带什么宝贝?”
诺讵那道:“一只瓦钵足矣。”
佛祖惊异道:“为何不要金体,只要瓦钵?”
诺讵那道:“金钵乃金子所制,神仙皇帝喜之,妖魔鬼怪爱之,凡夫俗子求之,岂容我独自捧之?必召祸惹殃也。”
佛祖道:“瓦钵易碎,西域至东海何止千万里,你可能保它完整?”
诺讵那道:“有心则全,无心则碎,有心天涯咫尺,无心咫尺天涯。”
古错听到那说故事之人说到这儿,心中不由一动,暗道:“好个‘有心则全,无心则碎’,真是一语道破天机。”
那人又把故事接着往下说……
佛祖一听连连点头赞许,又问道:“你还携何物防身?你若要如意金箍捧,我可去龙宫借来。”
诺讵那摇头道:“弟子只要一根竹杖足矣,金箍棒乃龙宫之珍宝,藏于密室,传之千秋万代,借于我佛,龙王脸上笑眯眯,心头烧乎乎。而那小小竹杖,取之山间,行可为杖,韵可当笛,逢蛇逐蛇,遇蚊赶蚊,不亦善乎?”
故事说到这儿,就有人插嘴了,听口音应是齐鲁人氏,说话瓮声瓮气,道:“日他娘了,俺就不信有那个诺什么那的和尚,怪牛的,不要那如什么棒的。俺听俺娘说那个如什么棒的能大能小,能轻能重,不也一样赶蛇赶蚊子?”
众人听得正在兴头,被他打断,都很气恼,拿眼瞪他,心道:“真是个鲁蛮人,连罗汉也不知说,说成了什么和尚。”那人受得如此一瞪,倒也不再言语了,说故事的人这才接着开始……
因此,诺讵那拜别佛祖与众罗汉,一人一钵一杖,向大唐中土走去。
茫茫世界,芸芸众生,一杖一钵,磕头化缘。不想问何处来,不求人知何处去,不计行程多坎坷,不明岁月为何物!
无喜、无怒:无悲、无愁:无笑、无哭:无畏、无昏:无阴晴、无行停、无生死……
一日,他乘上一片贝叶,踏着东海滔滔碧波,来到一座白云袅袅的仙山。但见大雁行行,嘎嘎作声,盘旋山巅:芙蓉片片,层林尽染,芳香红艳:草棚间间,鸡鸭成群,瓜果连串。
诺讵那跨步上得山来,手中持的仍是一钵一竹而已。
他见田头立有一老翁,便启口问道:“老丈,请问此处名为何村?”
农夫答道:“芙蓉村。”
又问道:“此山名何山?”又答道:“雁山。”
诺讵那忆起当年佛祖的晓谕:“若行四方,当值胜妙山水起塔立寺,花名村,鸟名山,即其地也。”于是他便披荆斩棘,降妖除蛇,召了三百弟子,在此建寺说经讲佛,后被人尊为雁荡开山祖师。
看来,这种传说在浙东南海滨一带流传甚广,所以此人说起这个传说是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古错听了,也喷喷称奇,暗道:“这罗汉倒也值得钦佩。”
那齐鲁大汉忍不住又插嘴道:“你们南人自是说你们的山水如何如何神奇,俺看倒也未必就真的如此。”
言语方罢,忽觉四周全是怒目相视的人,才记起身在南地,自是南人居多,他如此一说,岂不引起公愤?当下一伸舌头,不再言语。
便有人反驳道:“若不是有奇山异水,像琴圣那样的隐世高人,怎么居于此地?”众人随声应和,不由把话题扯到那琴圣身上,古错赶紧凝神细听。
一个胖胖的商贾之类的人道:“听说那琴圣弹的是一把六弦琴,一曲奏起,可见百鸟齐飞,鲜花更艳,若真的是有此琴,倒也是无价之宝,我倒想高价买下。”
另一个劲装汉子似是官府武吏,一听商贾此言,不由冷笑一声,道:“莫非你竟是活得腻了。敢打那琴圣的六弦琴的主意。琴圣一生只有两件心爱的东西,一件便是这六弦琴,另一件就是他的女儿。可惜……”说到此处,话语一顿,卖了个关子。
众人恼他如此吊人胃口,却又不敢强行催问,只好陪着笑脸道:“大人真是见多识广,竟知晓的如此清楚。”
那武吏一摸稀稀拉拉的几根山羊胡须,得意地道:“哪里,哪里。我听说琴圣的女儿竟是个弱智之人,言行举止,只及常人八九岁光景!看那身段却是亭亭玉立,水灵得紧了。对于自己的六弦琴和女儿,琴圣是视若性命,|潇湘书院|岂容他人沾指?若是真去说什么购买之言,他一曲弹出,你还不立刻魂归西天?”
那胖胖的商贾吃了一惊,道:“你说他那六弦琴弹出竟可伤人性命?”
那武吏似是极为不屑于商贾之孤陋寡闻。侧目看向他道:“别说你这样的肉胚子,就是习武之人,他也一样可以以琴声取人性命。”
那商贾受他奚落,心中有气,但见他孔武有力,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如此这般又行了一日,船至一海湾,便有人说是乐清湾到了。船在一个很小的岛西侧靠岸后,却不再前行,让船上的人都下船,要换乘小舟,方可逆江而上。
古错只得与石敏一道好不容易才找了一条小舟,那舟身竟是用独木挖空而成,两头尖尖,船身修长。这小舟的主人是一个精瘦的老头,听古错问讯时,竟头也不抬,只顾“吧嗒吧嗒”
抽他的水烟,古错又说了一遍,他手翻翻眼皮,道:“今天可是月初一呀……算了,看你们似乎是急着赶路,我也不顾以前的老规矩了。”
说罢,老汉一磕烟枪,叫了一声:“啊山,把船篙拿出来,扒拉几个饭,得进山了。”
不一会儿,从那海边的小屋里钻出一个全身黑黝黝的小伙子,皮肤发着亮,极为光滑,倒像一条黑鱼。
“黑鱼”手中抱着二根长篙,竟是细竹制成,他一言不发,走到那小舟前面,解开绳子,然后又麻利地准备好别的东西。老汉仍是抽着他的水烟,一动不动。
好不容易才等到轻舟离岸,石敏才“吁”了一口气。
撑起那叶轻舟,那老汉立刻与方才判若两人,显得生龙活虎起来。从老汉口中才知这舟叫蚱蜢舟。需一前一后两人共撑,前面的掌握方向,后面的自是猛力前撑。
那老汉与阿山配合的极为娴熟,小舟轻快如箭,像在水面上飘飞,而且如此速度船身却并不乱晃。
一路猿鸣卿卿,幽谷深深,荆棘丛丛,山泉淙淙,古错与石敏坐于船中,不由得看痴了。
忽然,那船头的老汉问道:“阿山,放在我枕头下的那锭花银,是不是又被你这个杂毛拿去赌了?”
阿山道:“没有的事,您三叔也知道我戒赌了。”
“戒了?我那天在阿木房里看到那个吆三喝四的人,我看倒像是你,莫非是我年老眼花了吗?”说罢老汉气得直“嘿嘿”冷笑。
阿山看似是不太善于撒谎之人,见他三叔动了怒,便不敢再狡辩,口中直道:“我还会不还您不成?我本是想扳点本钱回来,阿水那狗娘养的竟然……”
那老汉大吼一声,道:“你还怪什么阿水,你不手痒,他还来抢你的钱不成”越来不成器了,什么时候我一伸腿去见你死去的父母,又有何脸面?“越说越气,手中长篙猛地向那阿山挥去,阿山躲避不及,被击中双腿,竟落下水去,落水之前手胡乱一抓,恰好抓住那长篙,老汉猝不及防。被一起带入水中!
石敏见这一老一少争吵就动起手来,还落入水中,不觉好笑。过了一阵子,笑容在她脸上凝固了,因为这么长时间过去那两人还不冒出面,石敏不由看了看古错,道:“莫非他们竟溺水而死了?”
古错摇了摇头,道:“不可能,他们二人常年生活在水边,水性定是极好,而现在江水并不很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我们又进了一个圈套。”
说罢,古错凝神四望,只见两岸均为深深莽林。江岸颇为陡峭,但以现在的水速,小舟向下漂流在转向江岸时,以他与石敏的武功跃上江岸,应该无事,不由心中略定,便让石敏蹲下身来,然后运劲于足下,那蚱蜢舟便不再东摇西晃。
倏地,石敏尖叫一声:“水,水!”古错一看,不知何时,小舟已有了两个鸡蛋大小的破洞,江水正从那儿飞快地向上冒,石敏不习水性,已惊得花容失色。
古错一看,小舟附近水底下似乎有两条黑影在飞速游开,心中一动,一运真力,船舷被他硬生生抓下一块木片,古错一翻腕,内力一吐,木片电般射向一个黑影,很快江面浮起一片红色,慢慢地弥漫开来。另一个黑影却不见了。
过了一会,江面飘起一具尸体,正是阿山。
此时小舟已水漫过半,而小舟离江岸还有十几丈远,如果只有古错一人,那他自可掷出一块船木,然后惜足此水,飞身上岸,但以石敏的武功而言,却是做不到,不由心中暗急。
就在此时,江面上突然飞速从两岸边及上下游四个方向驶来四艘小舟,轻疾绝伦,飞速而来,古错见状,心道:“或可求他们相救了。”
那四艘小舟很快就到了古错他们身边,停了下来,将古错、石敏团团围住。此时,古错的小舟已几乎全部沉入水中,两人也已浸入水中,石敏大声叫道:“过路的朋友,能否救人一命?”
从下游驶来的蚱蜢舟上站立的是一个鹰钩鼻和两个劲装的汉子,那鹰钩鼻哈哈大声道:
“救命?在这雁荡山脚下,有谁不知我鱼鹰只会杀人不会救人?我看二位如此垂死挣扎,也有失体面不如由我鱼鹰助二位一臂之力,包二位走得顺顺当当。”
说罢,他举起手中大刀用力一挥。立时有快如闪电的箭从四个方向向古错二人射来,呼啸声夹着阵阵腥臭之味,显然是喂过巨毒了。不知这班人为何要如此赶尽杀绝。
古错见状,知道今日此劫能否逃过真是不可而知了,见毒箭飞来,忙挥舞天钺格开,石敏也抽出乾坤圈竭力抵挡。无奈二人身于有一半浸在水中,心中有莫名恐惧不安之感,再加手上一用力,脚下的小舟一阵摇晃,下沉更快。即便古错二人再神勇,也只有被动挨打的份,终会力竭,而那毒箭,却似取之不尽用之不完。
一个不留神,一支毒箭疾速从古错腿边擦过,钉在船上,古错心中一动,见船身上还有四枚毒箭,便拔了出来,双足用力一蹬,口中对石敏说声:“小心了。”
人已冲天而起,双手疾扬,毒箭飞射而出,只听得惨叫连连,已有五人倒下落入河中,立刻四周又飞驶而来三只小舟,古错见状,心一下沉了,似乎这船只是没完没了。
古错落下来时,才知小舟在他用力一蹬之下,已全部沉入水中,石敏也不知去向,古错本欲在下落之后跃身再起,如今却不可能了,人疾落入水中,一下便向下沉去,沉下去之时,尚有许多箭射入水中,但被水一阻,力道已大减了。
时为初秋,水温尚未大凉,否则古错又得担心石敏,怕她受不了这寒意。
古错持沉到水底,便抱住一块石头,定下身来,举目四望,除了能看到水面方向渗入水中的淡淡光线外,其余什么也看不清。古错大急,却又不能呼唤石敏,正心如火焚之时,突然感到右侧似有水声,心中一动,忙抱着石头向右侧走去,走近了,伸手飞速一抓,抓住一团物,柔柔挺挺,不由大吃一惊,忙放手再抓,这次抓住的是一只手,柔柔无骨,定是那石敏无疑。那手先是猛地像受惊一般向后缩去,未挣脱,于是也不再挣扎,或许石敏已知是古错了。古错见石敏未死,心中一宽,将石敏拉至身边,石敏开始似乎有点害羞,但亦知如不这样,若两人再一失散,就更不容易找了,也就任他牵着手。
古错左手抱着石块,右手牵着石敏,慢慢地向岸边走去。他知道如果一浮上水面,迎接他的又将是箭雨,古错内力雄厚异常,在水中呆上半个时辰亦无大碍,但石敏却逊色多了,很快,走上一段路,她已是头晕眼花,脚步有点踩不稳,古错见状,很是关切,而此时离岸估计尚有十几米。
突然,古错脑中一道火花闪过,心生一个主意,便猛地将石敏拦腰抱过,横搂胸前,头朝石敏的脸凑去。
石敏大吃一惊,一巴掌朝古错扇来,却被古错闪过,古错又出指如电,点了石敏的“少海”、“伏兔”二穴,石敏顿时动弹不得,心中悲恨无比。
古错却已顾不了那么多了,用手摸索着找到石敏的嘴唇,然后凑上脸去,将自己的口对着石敏的口,将一股真力缓缓吐入。
石敏顿觉胸闷之感减轻了许多,不由心道:“我倒是错怪他了,只是,他如此做,也应征求我的同意方可。”但又一想,在这水中,如何开得了口?不觉对自己的胡思乱想感到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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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途中受阻
古错就这么抱着石敏,一步步走到岸边,再往前走,便现出水面,古错放下石敏。两人站立后,已可隐约看清对方,相互一使眼色,同时一纵,人已如蛟龙般飞出水面。
二人跃至空中,猛一拧身,向前飞掠而去,恰恰同时跃至岸上,二人并未停身,又向前飞跃出十来丈,才将身伏下,藏身于一块巨石之后。
那些小舟上的人正奇怪古错二人怎么落入水中后,竟半天不见浮上,便分开来在江面上游弋,忽地听到“哗哗”的一声响,转身一看,才知竟是二人已脱水而出,忙弯弓搭箭,却已迟了,古错二人已没入岸边树丛中,众小舟还向这边飞速划来,到了岸边,纷纷跳上岸来,却不敢冒然进入丛林中,围作一堆叽叽喳喳地商议。
石敏虽是女儿身,但性子颇急,吃了这些人的亏后,又气又恨,在地上捡了许多石子在地上排开,古错知她心意是想射杀几个,忙低声阻止了她,因为他知道一旦出手射死几个,另外的人必会跃入水中,那么他们只能望江兴叹了,更别说找个活口问一句了。
古错悄悄地在石敏身边低声道:“我出去引他们进入丛林中,你在后面封住他们的退路。”石敏点了点头,叮嘱一声:“小心点。”
自父亲石君子被害后,石敏一向少言寡语,即便开口了,也是冷冰冰的让人听了顿生寒意。如此温柔地叮嘱他人,倒是罕见得很了。
古错点了点头,道:“你放心,都只是一些三脚猫角色,奈何不了我。”说罢,悄悄地向另一处走去。
那些人正踌躇着,想进去寻找,又怕遭了埋伏,不进去找,又恐被问罪,正左右为难之际,突然听到一声响,一块碗口大小的石块在那儿骨碌碌地向下滚,再往上看,有一个人影显出岩石外,正跌跌撞撞地向山腰爬去。
有人惊喜地大叫一声:“他受伤了。”立刻,所有人都呼地拔出兵器,如狼似虎地向那人影扑去,他们虽然知道受了箭上的毒,必在一个时辰后发作,但如果在对方倒下去之前砍上几刀,也算是立了一功。谁不想捡这样的便宜?于是撅着屁股“嗷嗷”叫着向那人扑去。
奇怪的是那人虽脚步踉跄,却极难追上,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又奇迹般稳住身子,众人追得心中发急,便有人取出弓箭,射向那人后背,眼看就要射中了,但那人却突然摔倒在地,毒箭恰好从他头上飞过,众人不由惋惜地大叹。
如此一番追赶,那伙人已渐渐离开江岸,追着追着,忽然发现那人不见了,正愕神间,忽地一声厉喝声响起,数十块石头夹着尖啸声疾飞而至,又准又狠,霎那间倒下了七八个人,众人忙转头就跑,却见眼前寒光一闪,又有四五个人倒下。
剩下的八个人抬头一看,只见是刚才那小舟上的年轻人已傲立前面,右手持一奇门兵器,似铲非铲,似斧非斧,上面正往下滴着血,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抬腿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二条腿,那人却不追赶,只是冷冷发笑。
剩下的八个人一阵猛逃,眼看江水就在前面,不由心中狂喜,心中道:“只要我一头扎入水中,看这恶神能奈我何?”却又听得一声娇叱,数颗石子飞来,将其中五人打得脑浆进裂而死。余下三人肝胆欲碎,想要再逃,却哪里迈得开步子?只见人影一闪,又有二人倒下,剩的那人再也支撑不住,“扑”地一声瘫倒在地上,早已屎尿齐下了。
只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抬头站起身来。”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威严,那人不由将头拾起,只见眼前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玉树临风,女的俊俏卓然,哪像刚才那两个杀人于无形之人。
古错见此人如此窝囊,不禁好笑,故意眦牙咧嘴道:“快说出是受何人指使!要不然就一刀一刀把你慢慢剁开,拌上盐、辣椒,烤着吃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那人忙道:“小的只知跟着‘鱼鹰’他混口饭吃,却不知什么指使之类的事,没想到竟冲撞了二位爷,还望二位爷放了小的一命。”说完磕头如捣泥。
古错不由大为扫兴,没想到自己忙了半天,对手竟如此不堪一击,他又忍下性子,向那人问道“鱼鹰”又为谁效力,那人吱唔了半天,才说出是叫什么“无尾蛟龙”的一个山寇头领,古错大为惊讶,自己身上一无珠宝二无奇货,虽说有一奇门兵器天钺,但小小山贼,未必识货,怎么会打起自己的主意呢?
但要在这家伙身上问出个什么东西来,更是不可能,古错便朝他屁股踢了一脚,喝道:
“就你那两下子,也在这儿人五人六地折腾!回去跟你师娘再练几年。”
那人赶紧抱头鼠窜,边跑边想:“我什么时候有了师娘?”百思不得其解。
古错找到那长着鹰勾鼻的“鱼鹰”的尸体,在他身上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此时,天色己渐晚,二人湿淋淋地站在晚风中,顿觉有点凉意。
石敏道:“现在已无法逆江而上,天色已晚,不知何处能觅得到村落,求住一宿。”
古错叫道:“可惜,可惜,刚才应该逮住那小子让他带我们走出这林子,如今倒真的一愁莫展了。也许,今夜就得在这林子里过夜了。”
石敏道:“这林子……也能过夜吗?”
古错心道:“有何不可,我当初还在山洞里过了几个月呢。”口中却道:“唯有此法了,幸好我带了火拆子,是用油纸包的,想必还能用。”说罢,从怀中掏了出来,一看,果然没事。
二人便向林中走去,转过二道山梁,寻到一块背风的草地,草地极为平展,约有百尺见方,四周全是石崖,石崖脚上长着许多苍天古木,耸立如盖,人坐在草地上,反像在一个天然帐篷之中,古错对此处极为满意。
古错四处弄来一点枯枝,点着,然后用天钺在那些古木上砍些枝丫下来,用藤葛捆成一个木架,架在火堆旁边,然后对石敏道:“你先将衣服烘干,我出去找点吃的。”说罢,也不待石敏回答,提起天钺就往丛林走去。
石敏见古错走后,犹豫了半天,终于一咬银牙,脱下衣衫,架在那木架上烘烤,没过多久,衣衫便烘干了,穿上身来,暖暖的舒适多了,便起身又去找了一些枯树枝来放在火堆旁。
过了一会儿,听得古错远远地叫道:“石姑娘,火堆没有灭吧?”石敏知道古错如此一喊,是在提醒她说他自己回来了,免得万一她没烘干衣服他却走来,就弄得彼此尴尬,不由暗暗感激,便应道:“倒未曾灭,只是烟多了。”
片刻后,古错从树林中钻了出来,手中提了一只山鸡和一只野兔。古错道:“天色太暗,竟让它跑了一只兔子,比这只还肥,可惜,可惜。”
石敏想:“就这么一堆火,也能烤出什么美味来?多几只少几只又有什么关系?”
古错先在野兔的肚子上划开一道口子,然后用手插入,‖读书论坛http://210.29.4.4/book/club/‖用力一撕,竟把整张兔皮撕下,露出红红嫩嫩的肉。古错又剖开兔子,掏去内脏,然后削出一截树枝将兔子穿上,架在木架上烧烤,边烤边翻动,烤了一会儿,古错便把这事交给石敏,他自己又去找来一大捧黄泥,仔细地将那山鸡用黄泥糊上,最后在黄泥外用大张树叶包上,细心地用蔓藤捆上,然后把火堆挪开一点,将那山鸡浅浅埋下,盖上土,重新在其上燃起火堆。
半个时辰之后,那野兔已烤得焦黄,清香扑鼻,古错拿了下来,撕下一支后腿给石敏,自己又撕了一只腿,塞进嘴中大嚼起来,只觉滑腻爽口,满嘴生津,不禁狼吞虎咽起来。
一只野兔吃完,意犹未尽,古错又将那山鸡取出,将那烧得干硬的黄泥一掰开,山鸡鸡毛也被带下,通体干干净净。这次石敏只吃了一小块,就不再吃了,托着腮静静地看着古错吃。
一只山鸡下肚,古错打了一个饱嗝。
石敏忽然问道:“笑大哥,你这手烧烤巧艺是跟谁学的?”
古错道:“一个老人,江湖人称哭神农。”
石敏惊道:“怎会是那魔头?”
古错听她称哭神农为魔头,心中大为不悦,道:“石姑娘未曾见过哭神农,怎知他是魔头?”
石敏听出他的不满,道:“我也是听爹爹说的,爹爹说当年哭神农喜怒无常,视人命如草芥,不知有多少江湖中的成名人物毁于他的手下。”
古错冷冷一笑,道:“成名人物所成之名,未必就是英名,而且表面上是英明,其实质又是什么,谁又能看清呢?就像天绝一样,在你未发觉真相之前,谁知他会是如此可鄙可恨呢?何况,你爹当年曾参与围攻哭神农之事,自是说哭神农的不好了。”
石敏大惊,道:“我爹也一起围攻那哭神农吗?”
古错也颇感意外,看来石敏真的是不知情了,于是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细地说了一遍,直听得石敏云里雾里。她哪会想到哭神农背后有那么多的故事?更没想到的是哭神农之死,竟也与他爹有关!
她若有所思地道:“难怪我爹自见了金陵梅寒星后,回家常长叹短吁,定是他已在外听说了什么,开始怀疑十几前的哭神农是否死得冤枉。”说到这儿,她很认真地对古错道:
“我坚信我爹是个正直的人。若当年真的围攻了哭神农,而这哭神农真的是位侠义中人,那我爹一定是受人诱骗,而且后来定已后悔,否则天绝那狗贼也不会对我爹动杀机,毕竟,我爹武功超凡入圣,要杀他得冒很大的危险。”
古错点头道:“或许你多石君子当年真的为天绝所蒙骗了。我相信天绝近段日子频出杀招,决非是为了保住面子不失那么简单。”
“尤其是那日在‘天钺酒楼’,‘飞天穷神’曾土说我二哥古云的招式中合有鞭法,而且是一种很高超的鞭法,我就不由想起天绝,因为普天之下,或许没有比‘绝杀简子鞭’更厉害的鞭法。”
“奇怪的是,以天绝之年龄辈份,本应是不可能向古云这样的小辈传授武学的,这其中的奥秘,暂时是难解了。”
石敏道:“今日之事,必有蹊跷,我倒想明日去会会那个‘无尾蛟龙’,或许会有所获。”
古错点头道:“我亦有此意。”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一日奔波,倦意渐渐袭来,古错站起身来,道:“且看我铺上两张床。”
说罢,古错提钺在手,人飞纵而起,天钺闪出,挥出一片寒光,向那头顶松枝罩去,只见寒光闪过之处,松针纷纷扬扬飘洒下来,落了一地。片刻后,古错跃回地上,将那些松针扫作一处,然后将那火堆移开,移至十几步外,然后古错把松针铺在那刚刚烧过之处,铺平后,人往上一躺,松松软软,而下面则因受了火堆烤烧,便可以由地下向上慢慢渗出热气来,已可维持一夜。古错把这一张“床”让给石敏。他等那火堆在另一处燃烧一段时间后,再次移开,如法炮制,又一张“床”完成了。
二人和衣躺下,无星无月,却有鸟鸣虫嘶。
古错难以入眠,他想起了珑珑,想起了哭神农,想起了天绝,思潮起伏汹涌。
石敏更难以入睡,白日在水下之情形让她心跳,身热,脸红。心中如倒翻了百味瓶,那滋味只有她自己晓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沉沉入睡。
第二日醒来,天已大亮,二人就近找了一个处水潭洗嗽一番。古错见石敏静静坐在巨石上,身后是如火如某的朝霞,映得一张俏脸神采飞扬,一肩长发披洒下来,垂成千种风流万种柔情。一向来石敏便是一副冰若寒霜之模样。没料到竟也有如此柔情似水之时,直把古错看得痴痴傻傻地道:“石姑娘……我……”支吾着停下了。
石敏抬眼望着他,道:“笑大哥,直言无妨。”双目坦坦荡荡。
古错暗叫一声:“惭愧得很,我怎可如此胡思乱想。”不由俊脸一红,道:“我……我们这就去找那‘无尾蛟龙’吧。”
石敏看他神色,知他本非欲说此言,当下也不点破,点了点头。
没想到“无尾蛟龙”在这雁荡山一带,名气倒也不小。古错二人没走多久,就找到一个极小极小的村落。说它村落,似乎还是抬举了它,因为总共才三户人家,四五间房。
村子小,四周散布的状如塞外帐蓬的东西却多,中间一根直直的树干竖起,四周似乎有三四人环围那般大,古错二人走近一看,原来是将许多稻草捆在树杆上,也许是为了防潮吧,这些稻草将来农人要用它烧饭的,不能搁在地上被水侵烂了。
村子虽小,却有其与众不同之处,墙是鹅卵石砌成的,路是鹅卵石铺就的,一口水井四周也尽是鹅卵石。古错二人见了,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亲切感,胸中的烦闷似乎也因那光滑的鹅卵石一扫而光。
古错与石敏找到一个老人,也是一个地道的山里农人,脸上纵横着无数的皱纹,看去如一张皱了的柿子皮,一身衣裳打着补丁,脚上穿着一双草鞋,正在用一把铡刀铡草,也许是年纪大了,那草在他手中要挣扎半天才能好不容易切成几截。
古错一问:“无尾蛟龙”在何处栖身,那老农脸上便问过一丝惊恐,转身就走,却被石敏一把拉住,道:“老人家,我们只是寻常游客,因听说这一带有个叫‘无尾蛟龙’的强盗出没,常掠人财物性命,我们才向您打听一下他们栖身何处,我们便绕道而行,免得撞上。”
也许是看石敏是个美丽绝伦的姑娘,这老农才安定下来,开口说了一通叽哩喳拉的话,古错一下呆住了,原来这老农只会本地方言,而雁荡山一带的方言又极生涩难懂。
那老农也大为着急。找下一根树枝,在地上用它划了起来,古错一看,原来这老农还是识字的,在地上写了“三折瀑”三字,然后又在地上画了一条弯曲的线,一头粗一头略细,细的那一头又分成两根线,在两根细线之间,老农重重地画了一个圈,然后用一个箭头拉到“三折瀑”三个字上。
写罢,老农站起身来,用手这么比划着,口中发出如水般的“哗哗”之声,古错问道:
“您这细线是代表河流吧?”
那老农一听连连听头,很是高兴。石敏从身上掏了一锭银子给他,他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就在古错与石敏转身走开之时,那老农望着他们二人的背影,脸上笑容渐渐投了,化作挂在嘴角的诡异的冷笑。
古错与石敏走出几步后,古错突然回头,老农大吃一惊,脸上的冷笑一下子僵在那儿,但很快,他又换上那种憨厚的笑容,等石敏转身时,看到的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实巴交的农民了。
古错暴喝一声:“纳命来吧。”,长身而起,人如惊雁过空,凌厉无比地扑向那老农。
石敏以为古错竟要对这样一个山里老农下毒手以杀人灭口,封锁消息,不由大为不满,人也同时跃起,手中乾坤圈疾扫古错后腰,这一招杀着并不多,只是速度奇快,她只是意在逼古错撤招,而无伤他之意。
那老农却突然双手一扬,已有两柄飞刀疾飞而出,射向古错,同时人也高高跃起,竟连踢四脚,分袭古错下腹、胸前、咽喉和髋部,招式竟是凌厉毒辣异常!
当然对古错来说这是构不成什么危险,右掌疾扫,劲力汹涌而出,立刻将那二把飞刀震出十几丈外,同时天钺出手,虹光一闪,那老农忽地发觉自己的腿无论哪一腿踢出,最后都必踢进那钺刃之中,不由心头一凛,生生收招,就地一个“懒驴十八滚”,滚出战圈圈外,然后身子向后疾弹而出,竟欲逃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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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铁血王朝
古错见状,正要追赶,忽觉后腰一阵剧痛,几乎失声喊出,手中天钺向后疾封,同时人也迅速拧身,才知袭击自己的竟是石敏,正站在那儿发愣,古错大惊,眼见天钺就要砍中石敏,忙途中变招,那劲力反袭而回。古错胸口一闷,几乎被那力道所伤。
原来石敏见古错进攻老农时,石敏出招相救,招走了一半,突然发觉老农双手射出二把飞刀,才知这老农果非善类,想要撤招,却已力不从心,一只乾坤圈已击中古错后腰,听见古错闷哼一声,石敏吓得六神无主。呆立当场,古错天钺扫来,竟也不知闪避,若非古错反应迅速,恐怕她已非死即伤了。
石敏突遇此变,不禁暗暗自责道:“我怎的总是误会了笑大哥之意?若是珑珑在此,她定是不会如此了。”心中有气,不由全都转移到那老农身上,人如娇燕般飞掠而去,凌空暴翻,手中乾坤圈舞起一片寒光,劲气充斥回荡,竟欲一招致那老农于死地!
眼看一击便可得手,倏地一连串机括响过,无数硬弩利矢,如流星般射向石敏!那利矢竟是从那些一堆堆塞外帐篷般的稻草垛中射出的。
石敏只得硬生生将招收回自保,双臂倏而疾挥,立将那利矢扫落,但那老农却已回过身来,向石敏飞袭而至。
就在石敏拙于应付之时,忽地身前那正向她进攻的老农闷哼一声,人如败草般向后倒去,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天钺!又一人影飞掠而至那农人身旁,拔出天钺,此人正是古错。
石初心知古错极为重视他的天钺,在那么多生死搏杀中,天钺从未离开过手,现在在情急中为救自己,竟将天钺当作暗器,射向老农,心中不由满是感激,甚至,还有一丝喜悦。
只是苦了那扮作老农的人,那天钺本是神兵,加上是以古错的惊人功力全力掷出,他又如何闪避得了?
那流矢却是未停,仍是从各个稻草垛中铺天盖地地飞来,不知那弓弩为何物制成,射出的流矢速度奇快无比。古错左挡右支,倒能潇洒应付,而石敏却己险象环生,香汗淋漓。古错见状,长啸一声,身如风驰电掣,倏起倏落,忽左忽右,淡如一抹有形无实的影子,让人无法捕捉,逼近那稻草垛,便是一招“天钺神功”中的第一式“大漠落日”。
但见寒光如风般卷过之处,那稻草漫天飞扬,碎如乱蝶,同时便有一声凄厉长叫,一道血光在那片飞舞的碎稻草中喷洒出来,待到稻草撒落在地时,已是血糊糊的一团,夹着一块块碎肉和肢体!
很快,便有三个稻草垛在天钺的寒光中飞起,落下,血糊糊的铺了一地。
石敏顿觉压力大减,于是不再一味闪避,不时偷空凌空抓住飞来之流矢,反掷回稻草垛中,立即有惨叫声从那儿传来。
眼看四周只剩四个接近那鹅卵石墙的稻草垛,古错信心暴涨,欺身又进,向其中一个草垛电射而去,倏地,一道黑影自那鹅卵石墙上飞速袭来,有碗口大小,古错心道:“定是有人藏于那墙后,将那墙上有点轻动的鹅卵石向我掷来,却又能事我何?”
如此一想,身形并不停下,仍向那草剁攻去,右腿疾扫而出,顺着那黑影的来向借力一拔推。那黑影向外飞出去之时,古错已攻入稻草垛内,一片血肉与稻草飞扬起来……同时,只听得“隆”的一声巨响,如雷滚过!
古错大吃一惊,回首一望,响声竟是那黑影落地时发出的,那一片土地已被炸开一个小坑。四周小树亦被飞射开的碎片削去了枝叶!
古错没想到自己误认为是鹅卵石的东西,竟有如此神威,不由暗道侥幸,若是刚才用手去抓,岂非十个古错也得一起受伤?
如此一愣,那流矢又已飞至眼前,古错大怒,伸手一抓,抓住两支流箭,急掷而回,又是一声惨呼,两个劲装汉子从那稻草垛里滚了出来,未曾挣扎,便一命归天。
剩下的惟一一个草垛忽地分开,一个人影从里面冲将出来,撒腿就跑!
恰好此时又一个奇异的暗器从那鹅卵石墙内弹飞而出,袭向古错,古错急忙高高跃起,然后如一道长虹直贯而下,天钺在前,顺着那奇异暗器一拔拉,一股暗力疾送而出,那物便弯了方向,飞向那逃逸的弓弩手,正落在那人身前,那人显然被此物吓坏了,脸色立刻变得死灰,竟挪动不了一步!
立刻,一声巨响,那人被一股气流掷向半空,高高落下时,已是支离破碎,不成人形了。
古错此时方才看清那异样暗器飞来之处是在东边那鹅卵石小屋的侧墙上,墙上有一个半尺见方的小洞,奇异暗器正是从此洞口飞出的。
古错从地上拾起二支箭,默默等待。
又一黑物从那洞口弹射而来,古错左手一扬,长箭划出一道寒光,竟从那洞口急穿而入,立时,黑洞口边一声哀号。
古错掷那长箭的同时,人也同时如流星般倒掠出去,转眼在七八丈开外。
又是一声巨响,在古错刚才站立之处,已被炸开一个深深的坑!
古错对石敏一使眼色,二人同时如幽灵一般分两个不同的方向向那石屋疾扑过去,一近石屋,古错一声暴喝,一道劲力自掌心吐出,威猛绝伦地向那石墙推去,只听得“轰”的一声,石墙已塌下一角,在那灰土未落之时,二人已闪入屋内,疾扫视一圈,屋内已没有站着的人!
尘埃落定时,二人在屋内仔细查看,先是在左边一个墙角处看到一具尸体,胸口还在“咕咕”地冒着鲜血,却未见长箭在胸,一看,原来那人已被长箭贯穿了。
古错对那奇异的暗器极感兴趣,仔细地环视一遍,忽见西侧墙下有一物,模样甚怪,不由“咦”了一声,忙招呼石敏,二人一起走到那物眼前。
只见此物以数块半寸厚的铁板搭成底架,铁板相交处用锚钉锚住,在架子上面,前端是三根呈弧状的熟铁条,依次排开,弧形铁条用一铜制长圆柱串起,在三根熟铁条的两端都开有一孔,一条姆指粗的绳子从两端的孔中依次穿过,留在后面为一横弦,中间的圆铜柱前端固定了一个环状之物,杯口向前。
在铁架子的后面,还有一根横轴,两端有转轮,状如提井水用的辘轱,长轴上有绳子与那横弦相连。
古错暗称奇,用手去拉那横弦,却极难拉动,但把铁架后面的转轮转起时,那轴便带动横弧,将熟铁条向后拉,并不需要多少力道,只要一壮年汉子即可,古错忽然对石敏道:
“快找一块石头放在铜条前边的杯子里。”石每东找西找,却总找不到大小合适的石块放入,最后,总算捡到一个圆圆的球状物,往那杯中一放,大小恰恰合适。
古错忽然又慢慢放松横弦,将那球状物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石敏这才注意到这根本不是石头,只是黑乎乎的,再加上刚蒙上一层尘土,才看走了眼。
古错“咦”了一声,道:“这便是刚才在外边震天轰响之物吧?上面居然有一根细绳连着。”
石敏一看,果然如此,不由也喷喷称奇。
古错忽然道:“我曾听说自唐朝起,在两军相战时,便有用火药作武器的事例。据闻这火药是用两种粉末掺合搅拌而成,平时极易点燃,点燃后并不炸开,只是发出火光,滋滋作响,但若是将这两种粉末放进一个口子很小的容器里,再点燃,一燃起来后,许多的热无处可消散,就会产生极大的力,把容器炸开。”
顿了顿古错又道:“这黑色之物外面的绳子定是用来点烧之捻子。将其搁于这铁架前边的杯子里,然后摇动这后面的轴,便可将熟铁条拉得后仰,然后点着这捻子,立即放松后轴,熟铁定是会向前弹回,必有一股大力带动这黑物向前飞去,捻子在空中燃烧一阵,进了黑球之内,点燃里面的火药,方会炸开。”
说罢,古错将那黑球放入,拉动横弦,点着捻子,然后‖读书论坛http://210.29.4.4/book/club/‖一放松,黑球疾离杯口,从那洞口飞出,片刻,外面一声巨响,石敏探头一看,又是一个大坑,不由伸了伸舌头,做了鬼脸。
古错不禁对那铁架多看了几眼,这一看,给他看出了一点名堂,他忽的在上面看到一行雕刻而成的字,忙凑上前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如意神弹弩”,用的是隶书,旁边又有一行蝇头小楷,古错轻轻念道:“铁血王朝,经天纬地!”字一念完,他自己都呆了!
铁血王朝,铁血王朝?铁血王朝!
古错隐约觉得莫名之中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存在,可他却不知这阴谋来自何处,意欲何为,也正因为如此,这阴谋才更显得可怕。
古错知道,不只是他,武林中或许也极少有人知道有什么“铁血王朝”存在。
或许,“铁血王朝”真的不存在?或许,只是前古时代的某个王朝的称号?甚至,或许,这只是一种假象?
古错觉得自己把自己问糊涂了。
石敏被他一脸的凝重吓住了,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古错沉思。良久,古错才回过头来,对着石敏道:“石姑娘,你说在武林的各种争夺中,有没有人用过像这种的武器?”
石敏不假思索地道:“没有。虽然这种武器威力惊人,但在江湖的争战中用这种武器的人,不是弱智,就是傻瓜。谁都知道武林中人行踪飘泊不定,独身一人在江湖中游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若有人为了追杀他人而推着这样笨重的什物,岂不是让天底下人笑掉大牙?”
古错道:“不错,此物在江湖中应是不甚实用之物。倒是在两军对垒时,用于攻城陷阵倒挺合适。”
石敏道:“问题在于,袭击我们的人不可能是一支军队,而我们,也只是两个江湖中人,有人追杀寻仇倒有可能,若说有什么国家军队要‘剿灭’我们,那未免太滑稽了。”
古错沉声道:“这正是此事蹊跷之处,从一进入雁荡山境内,我们的行踪对手似乎是了若指掌,而我们除了知道一个什么‘无尾蛟龙’外,就一无所知了,甚至,连这‘无尾蛟龙’也可能是不存在的,他们只是为扰乱我们的视线。”
石敏道:“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若不是你看出其中之诈,只怕我们要吃大亏了。”
说到这儿,石敏忽然奇怪地问道:“笑大哥,你却是如何识出那老农人的真面目的呢?”
古错微微一笑道:“其实这很简单。第一,这个人脚上穿的是一双草鞋。”
石敏奇怪地问道:“山里人穿着草鞋,本是极正常的,有人还整年穿草鞋呢。”
古错笑道:“不错,但此人所穿的草鞋显得太大,对于经常需要爬山淌水的人来说,如果鞋不合适,将极不方便。而且,无论穿什么鞋子,穿得久了,被鞋盖住的地方照不着太阳,就给捂白了,露在鞋外的则被晒黑了,从外表看去,只能看到晒黑的部分。而此人的脚背上却有一道白的露在外面,也就是说,极有可能他以前穿的不是草鞋,临时才换上的。”
石敏听得目瞪口呆。
古错接着说道:“第二,这人铡草时显得太吃力了。”
石敏忍不住又道:“一个如此老的人铡草时显得吃力点,岂不是很正常?”
古错道:“不错,年老的人铡草是会显得吃力,但应该是抬起铡刀时显得吃力,放下时却要轻松的多。而那人却恰恰相反,抬起铡刀时,很是轻松,铡下去时却显得吃力,这又是有作了。”
石敏道:“为何是抬上轻松而铡下吃力呢?”
古错道:“铡草用的刀是一头固定在基座上,另一端安装有一个手柄,用来提上按下之用。铡刀都是有手柄这一端地固定那一端重得多,这样铡草时,用手提起后,放入草料,手一放开,稍加一点力便可铡断。所以,只要能轻松提起铡刀的人,就一定可以轻松铡断草,那人把戏演过头了。”
“当我察觉有异常时,我故意带你走开,然后猛一回头,便看到那老农在得意地冷笑,虽然他脸色变得快,但仍未逃过我的眼睛。”
石敏不禁暗暗佩服古错的心细,想到自己误解了古错,而失手伤了他,不由很是自责,歉声道:“笑大哥,刚才那一下伤得重不重?”言语甚为关切。
古错一听,猛地“啊哟”一声,用手捂住后腰,脸似乎被疼得扭作一团,连腰也直不起来了。
石敏吃了一惊道:“怎么刚才没见你如何的痛,可现在却痛得如此厉害?”
古错咬牙道:“身子被击中后,如果立即感到疼,那倒无大碍,只是些皮外伤,如果先是不疼,后来……后来猛地来这么一下,那……那就是……就是……”他连话语也说得断断续续了。
石敏芳心大乱,被古错的样子吓得六神无主,紧张地望着古错道:“笑大哥,猛地那么来一下,那就是什么呀?”说罢,提心吊胆地看着他。
古错道:“那就是受了……受了重……伤了。”
石敏一听此言,一颗心就往下沉,她想我怎么就这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也许,也许我真的是个不祥之人,这么想着,不觉泪眼朦胧,轻轻地道:“笑大哥,我能替你揉揉吗?”古错点点头。
石敏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古错的后腰上,脸不禁飞红如霞,气也喘不均匀了,她还未曾触扶过男人的肌肤呢。
没想到古错突然大叫起来,显然是碰痛他了。石敏心想:“这次恐怕真……伤得很重了。”心中一急,也顾不了那么多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古训,一把将古错的上衣掀开,鼓起勇气定睛一看,除了在那宽厚的后背的边倒有一道长长的红印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惨不忍睹。她以为自己没看清,忙凑上去细看。
忽然听“扑哧”一声长笑,显然是古错发出的,石敏一愣,马上醒悟过来,反正那古错的后背就在眼前,就地取材用那粉拳擂鼓般捶打起来。娇躯扭动,口中嗔道:“你真坏,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还以为你真的会……”下面的话就打住了。
古错一闪而开,笑道:“这越打就越亲了。”
石敏更是不倚不饶,追遂着要打古错,古错从未见过石敏撒娇,如今一见,竟是如此可爱,便有心再逗她一逗。
忽然,石敏不再嬉闹,沉默下来,低头不语,似有满腹心思,古错不由大惑,以为她真的生气了,忙柔声道:“石姑娘,你怎么了?”
石敏幽幽地道:“珑珑见你如此这般,定是不高兴了。珑珑一不高兴,你也就会不开心了,那我岂不是又做了错事?”看了古错一眼,又道:“为什么我总是会错?”
古错见状,不由爱怜之意油然而生,柔声道:“珑珑见你整日默默寡言才会担心,若见你能开颜一笑,又怎会不开心?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是更美更可爱了。”
如此一说,石敏才不致于那么拘谨,但仍是不如开始那般欢悦了。
古错道:“石姑娘,你看我们应该去什么地方?”
石敏道:“你如此问我,其实心中本就已有主意,只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想法,对不对?”
古错满意地看着她笑道:“不错,我已决定去找那‘无尾蛟龙’,我相信他在那儿已经布下了一张网。而这却恰恰是我们所需要的,我相信他们撒出了网,最后被网住的必是他们自己。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这儿的此一批人本未打算要杀我们,他们布署下来,只是作为一种戒备,因为这些人的武功太弱,只是仗着弓弩才如此猖狂,那扮作老农之人所说的地址,定是真的,他本就是要把我们诱入那儿,然后偷袭我们,那时我们要面对的就不是像他们这样的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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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无尾蛟龙
古错与石敏商议了一阵,觉得唯有自己摸索着走,才不会落入各种圈套之中,于是他们决定沿着那条自己曾落入过其中的那条江逆江而上。因为那扮作老农之人在地上画的那条江就极为可能是此江。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反正是只有这么一条线索,只能这么冒然一试了。
路并不好走,那人那么轻松划出的一条江,古错二人却走了两天,才到了交叉之处。
一路上,几乎没什么路,有路的,又未必是靠着江边前进,古错担心会走失了方向,所以并不顺着路,而是顺着水,走在路上,远处峰叠峦迷,千姿百态,巨石怪岩,物物赋形,山山奇异,不少处的水,流淌的河折溪曲,千回百转……无处不留有旖旎无比的风光。
到了上游的两河交叉成江之处,二人驻足了。
如果按那人在地上画的图来看,他写的“三折瀑”便在这两河之间,若要绕过去,便不知要饶多远的路程了。
古错在四周转了一圈,砍了一根竹子回来,然后对石敏道:“我将这竹子推至江中心时,你施展轻功借这竹子,能到达彼岸否?”
石敏点了点头,古错便将竹子横在江中,然后喝了一声:“起!”,石敏立刻飞身跃起,人如轻燕投林般向前飞去,姿势精妙绝伦,转眼已至江心,力道已竭,下落之时,见由古错猛力推出的竹竿也已如灵蛇般沿着江面游到江心。石敏身形甫落,纤足在竹竿上用力一点,人又弹起,在空中一个翻身,已远远地在那边江岸上站定。
古错却无需如此麻烦,以他的内功,如此区区十几丈的河是无法拦阻他的前进的,也不见他如何做势,人便凭空而起,斜斜飞上七八大高空后,将身子一拧,人便向前急凉而出,如快雁过空般划过江面,稳稳当当地站在那岸边。
古错一到,石敏便道:“笑大哥,你听。”
古错凝神一听,隐隐约约地听到一阵阵“轰轰”的水声,忙喜道:“也许这水声,便是所谓的‘三折瀑’吧?我们赶紧过去瞧个究竟。”
因从他人口中得知“三折瀑”附近就是“无尾蛟龙”的栖身之地,所以二人极为小心,顺着那水声在树丛、乱石中腾越挪走,慢慢地,那水声越来越响。终于,转过一片柏树林后,眼前赫然有一道瀑布倾天而下,在半途中竟不可思议地转了二折,难怪世人称之为“三折瀑”。
只见那瀑布凌空飘洒,因风作态,瀑布两侧怪石突兀,杂树丛生,瀑布一头撞在那些磷峋山石之上,立即飞散开来,若散玉、若飞珠,端得是奇谲善变,鬼斧神工!
二人伏在一块巨石后悄悄观望,只见那瀑布流下之处为一深潭,深潭斜对过去,是一块平缓的斜坡,约有十几亩大小,上面有一圈围墙高高筑起,外人无法看清里边的情形,但见那围墙开门处有持刀剑之人游走,此处断不会是寻常民居,定是那“无尾蛟龙”老窝无疑。
古错思忖道:“一个小小山寇之窝,若是现在硬冲过去,估计对方也无法抵挡,但自己并不是来挑对方营子的,而是欲借机查询事情,如此野蛮,倒会坏了大事,不如到天黑之时再动手。”
当下,与石敏一说,她也道有理,于是二人缩回头来,躺在一块草坪上静静地打坐调息,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变暗,二人开始悄悄地向那大院摸去,他们俩均为武功超绝之人,所以在夜色中行动速度奇快,常人见了,还道是自己眼花看走眼了。
淡淡的月光下,那院子朦朦胧胧,有几盏晕黄的灯笼在围墙外挂着,那光晕让人看了有点寒悸。
一切都沉入一片谧密之中,只闻风声瑟瑟,虫声鸣鸣……
大院门外的几个汉子显得极为无聊,凑着一堆在听一个长着一张瓦刀脸的小老头讲故事,不时被那瓦刀脸逗得“嘿嘿”怪笑,那瓦刀脸也损,经常半路卡住不往下说,卖尽了关子才重新开口。
现在,瓦刀脸突然又停下来了,双眼怔怔地望着那伙人身后。那些人以为这家伙又要耍什么花招,都大叫道:“扁鱼,你还不赶紧往下说?再说一个,这瓶老白干就是你的了。”
那被称作“扁鱼”的家伙却仍是死死地瞪着他们身后,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众人这才觉得不对劲,猛一起回头,竟有两人站在身后,那男的用手指嘘了一声,然后走了过来,要点他们的穴道。
这几个人虽然对有人到身边却毫无所知而感到胆战心惊,但若要他们就如此听别人的摆布,却也是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的,其中一个使枪的长得极矮,火气最大,一见古错,一言不发,挺枪就刺。
只见一道虹光自古错腰间闪起,射向使枪的矮子,那矮子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倒在地上。
事实上他也不可能哼出声来,因为天钺首先便是切入他的口中,然后飞抡开来,那人立刻更矮了,因为他的头已给那天钺搅成粉末。
古错又用手指竖在嘴唇前“嘘”了一声,这次,再也没有人反对,古错便前将他们一一点了穴,用这点穴之法,除了他自己外,恐怕无人能解了。
众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二人从大门中走进。
但,很快,他们又回来了,众人心中暗喜,心道:“定是他们二人一进去,便遇了强敌,又给逼出来了。”不料事实却并非他们所想象的那样简单,只见那男的一手夹了一个人,走向一片黑暗的丛林中。那两人魂飞魄散,心想这人定是要找个黑暗处将我们杀了。剩余的人也在战战兢兢,心想不知什么时候轮到自己。
过了一会儿,那树丛中果然只走出两个人,这些人更是恐惧已极。不料,那两人走近这边时,忽然从手中抖出两件衣衫,却是刚才被带入林中两个人的,古错与石敏就把那两套衣衫换上。
然后,古错双手疾扬,几个石子从手中飞出,将院外的几盏灯笼全都击灭,同时大呼一声:“有人闯寨了!”这声音突然在静谧之夜中响起,听来似极为恐怖,足以让院内人心惊胆寒。
话语甫落,古错与石敏已分头向院子东西两个方向扑去,转眼没入黑暗之中。
阵阵呼喝之声从院中传出,有刀鞘声“铿锵”作响,数十条人影向大院门口疾扑面至,乘着这片混乱,石敏与古错双双飘落院中。
石敏落下之处,恰好是一个小小的花圃,一片树影刚把她遮了起来。她伏在树阴中静静看一番,发现西侧有一间矮房子亮着灯,里边隐约传来刀案之声,似是一个厨房。
石敏不由心中一动,暗忖道:“现在早已过了晚宴之时,那儿却仍忙得不可开交,却不知是何原因,莫非他们有何喜庆之事?”
如此一想,人便如一道轻烟般掠向那矮矮的厨房。
伏在窗下定睛向里一望,只见里面果然有四五个厨子在团团乱转,剁肉的剁肉,宰鸡的宰鸡,还有一个人在角落里摆弄着一个酒坛,不时地从边上拿起一个瓦钵向那酒坛里倒点什么东西,那东西粘粘稠稠的,竟是暗红色的,如此倒了搅,搅了又加,也不知他在折腾什么。
那剁肉的人长得胖嘟嘟的就像一尊弥勒佛,宰鸡的却瘦得三筋吊着二骨,酷似一只瘦猴,让人怀疑他的肉是不是都长到那剁肉人身上了。
只听得那尊“弥勒佛”道:“瘦皮猴,当心一点,只要那鸡上有一根毛没拔干净,那么明日你的毛就得让蛟爷拔尽了。”
石敏听那宰鸡之人果然被称作瘦猴,而且中间又夹了一个“皮”字,不觉好笑,他们二人所言之蛟爷,定是那“无尾蛟龙”无疑了。
那“瘦皮猴”一听剁肉人之言,脸色竟也变了,口中道:“那御史大人真的就那么难侍候?多吃了一根毛,莫非就会把他的喉咙给卡死了?”嘴上虽硬,那声音却越来越小,到后来已几不可闻,似在喃喃自语了。
“弥勒佛”冷笑道:“御史大人咱没见过,但蛟爷这次一心想弄个刺史当当,明日谁要是出了一点差错,坏了他的大事,他还不将人活活劈了,你若不信,便试试如何?”
“瘦皮猴”口中道:“真个儿是天王老子不成?”人却已蹲下,一心一意地拔他的鸡毛,不时拿起来对着灯光照照,大约是在观察效果如何吧。
石敏听他们念着什么“御史大人”,心中暗自奇怪,!读书论坛http://210.29.4.4/book/club/!这本是朝廷官名,怎的会在贼寇窝中听闻?真是咄咄怪事。
那个在角落里搅那酒坛的人忽然奇道:“刚才外面大呼‘有人闯寨’,怎么这么半日过去,仍未闻有打斗之声,这倒有点古怪了。”
有个在熬汤的人插嘴道:“管那些鸟事做什么?有人闯寨,蛟爷自会让人去阻杀,又哪需我们在这儿瞎操心?”
那搅酒坛的人心中不服,道:“听说派到鹅卵村的人至今一个未回,也许便是那个叫什么笑天钺的人将他们全都杀了,才会如此。”
瘦猴不屑地道:“说你是长了个蚊子胆还真没错,你道那叫什么笑天钺的长了三头六臂不成?那如意神弹弩又岂是当摆设的?”
石敏正听得入神,忽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赶紧将身子一蹲,隐了起来,向后看去。
只见一个黑袍大汉疾步走来,跨入厨房里,粗声大气地道:“蛟爷的汤熬好了没有?若再耽搁半刻钟,小心蛟爷摘下你的脑袋。”
那熬汤的人忙陪笑道:“豪哥,稍等片刻,我这儿有二只鸡腿,豪哥你先将就着吃了,等你吃完,这汤也就好了。”说罢,从柜中翻找出两只鸡腿,又拿了半瓶老酒递给那黑袍大汉。
黑抱大汉哼了一声,却也伸手接过了。
剁肉的“弥勒佛”问道:“豪哥,刚才大院门外的呼喊声,你可听见了?”
黑袍大汉嘴里嚼着鸡腿,含糊不清地道:“怎的不知?我一听呼时就……吧叽,吧叽……
飞身赶过去,奔到门口一看……吧叽,门外的几个兄弟竟被人点了穴道,无论如何就是解不开,我们又四散去……吧叽……找,找遍四周山山沟沟,却连人影也未见到,倒是在树丛中找到了两个光着身子的……咕噜……兄弟。”
这人着实不雅,边话边嚼,有几点肉沫子都飞溅到瘦皮猴脸上了,他却已顾不上擦去,只是一个劲地问道:“怎的还有光着身子的两个兄弟?莫非,莫非他们两个竟乘黑跑到外头去……去那个了?”说到此处,众人不由发出一阵会心的淫笑。石敏听得头皮直发麻。
那黑袍大汉“扑”的一声,喷出一口酒来,指着那瘦皮猴笑骂道:“你这瘦皮猴,你这瘦皮猴,一肚子坏水。他们的衣衫自是被那点穴之人给拿走了,也许,那人便是笑天钺,此刻早已潜入我们院中了。”
众厨子一听,吓了一跳,忙回首四顾。
那黑袍汉子哈哈大笑,道:“看把你们吓成这熊样。只要明日御史大人一来,那笑天钺还不得乖乖授首?”众厨子一听,脸色才缓和下来。
熬汤的人叫道:“好了,这汤终于好了。”赶紧将那汤倒入一个大瓷盆中,然后交给那汉子,道:“又要有劳豪哥你了。”
也许那鸡腿与酒发生了软化作用,那黑袍汉子语气客气了许多,道:“举手之劳而已。”
黑袍汉子端着那瓷盆走出厨房后,那剁肉的“弥勒佛”笑道:“这蛟爷也真个儿会享受,每日攻御二女,若不天天喝这大补之汤,如何能有那般神勇?”
众人又一阵怪笑,彼此挤眉弄眼。
石敏悄无声息地跟在那黑袍大汉身后,心道:“听他们之语,此汤定是给那‘无尾蛟龙’喝的,我何不在此做点手脚?”如此一想,便在地上觅得二粒圆石,先后向那大汉身侧的草丛射去。圆石前缓后急,飞至草丛上空,后面的圆石恰好撞上前面的圆石,力道奇大,只听得“啪”的一声响,二石撞出万千火花,粉碎如沙,撒在草丛里,一片“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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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大汉突遇此变,大吃一惊,忙举目四望,石敏乘他转身之际,手中早已扣好的一粒药丸无声无息地弹出,恰恰飞进黑袍大汉捧着的瓷盆中,那大汉竟丝毫未曾察觉。
黑袍大汉见周围并无动静,不由疑惑得很,口中骂了一句:“他老姐的屁股,怎的如此疑神疑鬼?”边说边迈步朝灯火集密处走去。
石敏听到他骂的居然是他自己,而且骂人之话又与常人迥异,不由暗暗发笑,一路跟着那黑袍大汉。走了一程,见前面已有许多人影闪动,担心再如此跟踪,会被人察觉,只得放弃。
忽地院子东边有人疾声呼道:“起火了,起火了。”石敏一看,果然,只见东边有股浓烟升起,渐渐地有火光隐然,且越来越大,最后已可远远地听见“哔剥”之声,声势颇为骇人。石敏心道:“定是笑大哥的杰作了。”
许多人从屋中冲将出来,赶紧直奔东边,有的跑了过去才知忘了带救火用具,又赶紧回头,一时大呼小叫,乱作一锅热粥!
石敏心中大喜,朝那最豪华的房子直奔而去,猛地与一个人撞个满怀,石敏吃了一惊,正要出杀手灭了那人,那人却大声喝道:“你莫非丢了魂,还在此东游西荡不去救火!”石敏一愣,方想起自己仍穿着夺来的衣物,忙捏着嗓子,低声道:“我正要去禀报蛟爷得知。”
那人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而去,隐约还可听到他满咕着道:“白营的人就是会拍马顺溜。”
石敏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穿的正是白衣!
借这混乱之时,石敏弹身而起,人如惊鸿掠空,眨眼间上得那豪宅屋顶,揭开一片瓦,向里窥视。
只见屋内站有一人,背手而立,但见他骨瘦如柴,脸无四两之肉,眉毛斜斜向下,一脸阴沉奸诈之态。只见他满脸煞气,暴喝一声:“速速出去让那些蠢猪滚回原地!一刻钟后还有人不在原位,格杀勿论!!”此话自是对那跪在地上的大汉说的,那人沉声应道:“是!”
转身离去,不一会儿,门外便响起大声呼喝:“蛟爷有今,速回原位,否则格杀勿论!”
那些人先是一愕,然后便放下手中盆钵之类的东西,一哄而散,很快,庄院内又沉寂下来,只听得那大火的“呼呼”之声,及偶尔几声爆响,想必是什么东西给火烧爆开了。
石敏见这被称作蛟爷的人竟如此之瘦,心中暗道:“听那‘无尾蛟龙’之名号,我还当他会是个彪形大汉呢,不过他的属下倒听话得紧。”
这时,那端汤的黑袍汉子躬身上前,跪了下来,口中恭声道:“蛟爷,厨子们已将你要的汤熬好,请蛟爷享用。”那语气婉转动听得紧,全没了刚才在厨子面前吆三喝四的神气。
那无尾蛟龙道:“今日熬的又是何汤?说来听听。”
黑袍大汉躬身应了一声:“是”。然后道:“此汤名为‘太平公主万声娇’,传说为隋炀帝幸宠群嫔妃时所用,取石榴皮,菊花各等分,捣为细末,加水一碗前成七分热,加川穹、南木香、山枝、薄荷、细辛、天麻子、白芷、防风、贝壳、砂仁各等份,亦捣为细末,练蜜为胶,再加温酒,温火熬上三个时辰即可,临事之前喝下,大有补益,可久战双美。”
石敏本为一纯情女子,未解风情,哪听得懂这一番话,只暗道:“这无尾蛟龙其骨瘦如柴,难怪得日日服用补汤,可恨的是这黑袍大汉怎的如此罗嗦,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若是这无尾蛟龙听得不耐烦了,一下不喝,坏了我的大事,看我不拧了你的脖子。”
却听那无尾蛟龙淡笑道:“杜豪,你可曾先自服用过?”语气甚为平和。
那被称为杜豪的黑袍大汉恭声道:“杜豪不敢。”
无尾蛟龙倏地脸色一变,冷声喝道:“你为何不喝?莫非你是存心要我性命?”
杜豪吃了一惊,一迭声地道:“属下岂敢?”
无尾蛟龙冷声道:“今夜先是院门外有人穴道被点,接着又有人烧我粮库,分明是有强敌入得庄院内,既然如此,就难免可能有人在这汤中下了毒,你若不先喝一点,那我岂非危险得很?你还是先喝一口吧。”言罢,逼视杜豪。
杜豪顿时脸色大变,额头上冷汗滚滚而下,但看那无尾蛟龙之神色,不喝也是死路一条,于是一叹牙,道:“属下遵命。”一仰脖子,喝下一大口汤。
时间慢慢过去,无尾蛟龙死死盯着杜豪,而杜豪则脸色煞白,似乎有点站立不稳,也难怪他如此紧张,若是汤中有毒,他自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此一死,到时恐怕亦无全尸。
无尾蛟龙默默等待,杜豪默默等待,屋顶上的石敏也默默等待。
半刻钟过去,一刻钟过去,一刻半钟过去……无尾蛟龙的笑容渐现,杜豪的冷汗渐收,石敏的心却慢慢提了起来。
因为,她用的奇毒“石心”将在二刻钟时起效,若是两刻钟内无尾蛟龙不饮那汤,那杜豪体内药性一发作,可就前功尽弃了。
就在这时,无尾蛟龙展颜一笑,道:“杜豪,难为你了,替我端来。”杜豪悬着的心这才落下,忙趋步上前,捧上那补汤,“无尾蛟龙”一仰脖子喝个干干净净,也不知他那瘦小的身子是如何盛下那么一大碗汤的。
石敏笑了,她没想到事惰这么巧,眼看就要到药性发作之时,无尾蚊龙却不再观察了!
看到无尾蚊龙喝完那汤,她立即脚一用力,屋顶“咔嚓”一声闷响,陷下一个大洞。石敏如轻燕般从那洞中飘身落下,俏立堂上。
“无尾蛟龙”一脸惊恐,颤声道:“你是何人?”
石敏今天很开心,所以她耐心地告诉他:“石头的石,敏捷的敏,石敏!”
“无尾蛟龙”暴喝一声道:“不管你是石敏还是木敏土敏,擅自闯我山庄,都得死!”
话语刚落,人便疾扑过来,手持一对判官笔,运笔如飞,骤然攻向石敏全身二十六处大穴。
石敏却猝然长身拔起,升空数丈,在空中一拧柳腰,飘身至那判官笔之外,然后微微一笑,道:“无尾蛟龙,你没有感觉到你的汤里出了一点什么味道?”
无尾蛟龙一闻此言,生生收住攻势,有点惊骇地道:“莫非……莫非……莫非你真……
在此汤里下了毒不成?”
石敏笑道:“聪明,很聪明,可惜聪明得稍迟了一点,我所下的毒叫‘石心’,会在下二刻钟之后发作,为什么你这么聪明的人,却偏偏就差那么一点时间等不住呢?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身后的杜豪应该感到肚子有点不舒服了。”
果然,杜豪开始捧着肚子,脸上冷汗直冒。
石敏接着道:“渐渐地杜豪的心被那‘石心’之毒侵入,会慢慢变硬,最后其硬如铁如石,全身血液凝固而死。”
杜豪的脸色已不再是苍白,而是铁青了,忍不住低声呻吟起来,最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全身扭动如蛇,口中发出可怖的嚎叫声,终于,他一阵抽搐后,再也不动了。
石敏望着“无尾蛟龙”道:“我所下的毒,现在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人能解,阁下自忖能在二刻钟之内拿下我吗?如果没那个把握,就请老老实实地按我的吩咐去做。”
“无尾蛟龙”似乎被那杜豪的惨状吓呆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道:“莫非刚才门外那些人的穴道被点与那场大火都是阁下所为?”
石敏懒得与他细说,便道:“是又如何?”
“无尾蛟龙”颤声道:“那你就是那个江湖传言武功高不可测的笑……笑天钺了?”
石敏不置对否,心道:“笑大哥的名声倒不小啊。”
“无尾蛟龙”换上一副笑脸,道:“原来竟是笑少侠驾临蔽庄,实乃蔽庄大幸,早闻笑少侠神功盖世,老夫在你手下别说想在二刻钟内赢你,能侥幸保得一条老命已是阿弥陀佛了。
老夫虽非什么俊杰,倒也识得时务。阁下有什么吩咐,只要老夫能办到的,定照办不误。”
听他语气,似乎并未看出石敏乃女儿之身。
顿了一顿,“无尾蛟龙”大声对两侧几个属下喝道:“还不给笑少侠让座?”言罢,又对石敏陪笑道:“笑少侠,有事坐下慢慢谈,可好?”
很快,一个大汉抬来一张木椅,放在石敏身后,石敏见自己计划成功,很是高兴,便很大方的在后一坐,准备好好调理这瘦老头。
刚一坐下,倏地一声机簧声响起,石敏大吃一惊,却已太迟,那张椅子中竟弹出数根钢环,大小不一,分别套住石敏的颈、胸、腿、手,石敏竟丝毫动弹不得,暗运内力,猛地一挣,那钢环纹丝不动。
《玄兵破魔》卷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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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石心之毒
“无尾蛟龙”仰天大笑,半天才止住笑,望着石敏道:“笑天钺,你不用白费劲了,如此百炼精钢岂能挣脱?现在该是我吩咐你的时候了。”说罢,又是仰天一阵大笑,状似得意之极。
石敏大声喝道:“莫非你想毒发身亡不成?现在离二刻钟己不远,若再放肆,那可是要后悔也是枉然了。”
“无尾蛟龙”故作惊讶道:“咦?我为什么会后悔?我喝了一碗参汤之后又逮住了为害江湖的笑天钺,我还有什么可以后悔的?”
说罢,他突然转过身去,对着倒在地上的杜豪道:“该死的杜豪,地上躺着暖和吗?怎么还不起来?笑天钺少侠大驾光临,你也不起来开开眼界,见见这笑天钺是如何的三头六臂?”
那本是抽搐而死的杜豪忽然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满脸红光,哪像中过“石心”毒的人?石敏怀疑自己见了鬼了,惊骇地望着他。
“无尾蛟龙”得意至极,他很喜欢看别人被他摆布得满脸惊愕,他简直想在地上翻几个跟斗以示庆贺,自己将名震江湖的笑天钺不费吹灰之力给逮住了,岂非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终于,“无尾蛟龙”按捺住激动对石敏这:“若是像你所想象的那么好摆布,我也就不会称‘无尾蛟龙’了,而应该叫‘无头蛟龙’了。”
说到此处,他用力地拍了几下手掌,高声叫道:“来人啦。把那碗加了‘佐料’的汤拿来,给这位笑天钺少侠看看。”
门外立刻有人走了进来,手中端了一个瓷盆,低着头走到了堂中。
“无尾蛟龙”笑道:“苏七,把这碗场喂给笑天钺喝了。”
苏七却不动,沉声道:“我看还是喂给你吃为好。”说罢,抬起头来,向“无尾蛟龙”
走去。
“无尾蛟龙”吃惊不小,失声道:“你……你竟不是苏七!!”
石敏却高兴地叫了起来:“笑大哥!!”她独自一人闯入这厅堂内,一不小心中了“无尾蛟龙”之计,本以为是难以脱身了,不料古错却奇迹般在这节骨眼上进来,难怪她如此高兴。
那人当然便是古错,他回过头来,对着石敏灿灿一笑,向她走来。“无尾蛟龙”在身后大叫道:“拦住他,先把椅子上的给我剁了!”
但这种计划要在古错面前实现,是太难太难了。杜豪及另外几个屋内的汉子刚向他们疾扑过来,便见一道寒光自古错腰间闪出,转眼间已是人肉横飞,厅上横七竖八地仰扑着各种惨怖的尸体,有的五官模糊,有的残服断体,有的头落肠溢!
古错踏过尸体,走到石敏身边,天钺一挥,那精钢应声而断,端的是旷世神兵!
石敏低声道:“笑大哥:我为何总给你添麻烦?我本是想独自一人擒下这老贼让你高兴高兴的。”
古错柔声笑道:“不!若不是你,我还想不出用什么办法让这‘无头蛟龙’乖乖听我们摆布呢。”石敏听古错将“无尾蛟龙”叫成“无头蛟龙”,定是刚才在门外偷听了“无尾蛟龙”的话才出百讥讽他,不禁“扑哧”一声笑了。
“无尾蛟龙”则在那儿大声呼叫:“来人啦,拿下这二个小贼,赏银千两!”却无一人回应,似乎门外的人全死绝了。“无尾蛟龙”惊骇失色,暗想:“我属下虽无能,却也有近二百号人,他竟能将二百人统统杀了却不出一点动静,那功夫该是惊天地动、无人能及了。”
不由斗志全无。
古错重新端起那个瓷盆,对“无尾蛟龙”道:“要我人头,却只出区区一千两银子,你也未免太小气了,有人想杀我,开的价是三十万两银子,这一千两银子,还是留着自己花吧。
这碗汤你也一并享用了。”
那“无尾蛟龙”怎肯如此束手待毙?双手一扬,一双判官笔在手,一挫腕,判管笔蓦然冲射而出,疾点古错“天突”、“库房”、“天溪”、“肩井”四穴,招式倒也凌厉老辣。
可惜,他面对的是古错,古错甚至懒得全力应付,只是轻描淡写地使出一招“天钺神功”
中的“柳丝万缕”,便听得一声问哼,“无尾蛟龙”踉跄着倒退二三丈,手中的判官笔早已脱手而飞,深深插入墙内。
古错冷声道:“阁下又何苦如此以命相搏?我们来此,并不是为取你性命,只是想请你做一点配合,我知道要让你配合,不给你上点枷锁,未必肯就范,所以我们才如此做的,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要么喝下这碗汤,要么死。喝下此汤,我自会给你解药,但这种解药只能维持一日,一日后若不另服解药,你仍是必死无疑。而我所需你办的事,明日即可办好,事成之后,我自会给你可以完全解除毒性的解药,‘无尾蛟龙’,你作个选择吧?”
“无尾蛟龙”脸色一变再变,最后,他伸手接过那碗汤,一饮而尽!
有时,选择就是如此痛苦:而且这痛苦却常是无法回避的。
古错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扔给“无尾蛟龙”道:“调水吞服,可保你一日无事。一日后我另外给你解药。”
“无尾蛟龙”看了看他,又将那药丸吞下。
古错道:“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厨房里烧点吃的,用过饭后,我再来找你商议明日之事。”说罢,便与石敏并肩走出大堂。
石敏走歪门外,才知外面的人已被古错点了穴道,一个个僵立在那儿,见古错、石敏出来,都是满脸惊恐之色,看他俩走过,才放下心来。石敏到了一个偏僻无人之处,低声问道:
“笑大哥,你怎会有‘石心’的解药?再说,‘石心’此毒,也没有只解一天的解法呀。”
古错笑了,低声道:“我哪有什么解药,那只是治疗跌打伤用的。”
石敏惊问道:“如此一来,那‘无尾蛟龙’岂不是马上就要送命了?他又如何能助你我之事?”
古错狡黠一笑,俯下身于靠着石敏耳边低声道:“其实那碗汤里压根儿没有什么‘石心’毒,有毒的那碗已让我给泼了,可笑那‘无尾蛟龙’自诩聪明,却仍是乖乖听我摆布。”
石敏不由暗自佩服古错的神机妙算。
走进厨房,只见那个剁肉的“弥勒佛”,宰鸡的“瘦皮猴”以及那热汤的人都已被点了穴道,僵立在那儿。
古错右手一挥,那“瘦皮猴”的穴道立解!想喊,却又不敢,战战兢兢地看着古错。
古错一笑,道:“别怕,我只是想吃你炸的鸡。”
那“瘦皮猴”喃喃地道:“这鸡是给明日的御史大人吃的,不能动。”
古错将眼一瞪,喝道:“什么御史大人,我是丞相大人你知不知道?比那御史大人大一截呢,再如此罗嗦,惹得我丞相大人来气了,先把你这瘦猴用油炸着吃了。如果实在太瘦,只好用来熬排骨汤了。”
瘦皮猴心道:“要吃还不如吃那剁肉的‘弥勒佛’,他的肉厚实多了。”但口中却自是不敢再言语,便将那鸡开膛破肚。忙乎开来,古错就那么站着看,免得他暗中做了手脚。
“瘦皮猴”烧起鸡来手脚倒麻利得很,没多久,就炸出一只焦黄喷香的叫化子鸡来。
古错撕了半只叫化子鸡给石敏,然后大嚼起来。他好长时间没进食了,所以吃得颇为不雅,几乎要把那鸡骨也给啃着吃了,石敏看他那馋样,又撕了一只鸡腿给他。古错也不客气,三口两口就给消灭了,意犹未尽地抹抹嘴唇。
等石敏也将小半只鸡吃完,他们便出了厨房,走了几步,古错忽然又回头走进厨房,将那“瘦皮猴”点了穴,口中道:“免得你这顽猴到处走,坏我大事。”
石敏道:“笑大哥,是否准备明天让‘无尾蛟龙’按我们的吩咐与那位什么御史大人应酬,从他之口套出话来,然后查出什么?”
古错一脸肃穆地道:“不错,我怀疑这个所谓的御史大人,也与那‘铁血王朝’有关,揭开它的面纱,定会有许多让人大吃一惊的东西。”
回到大堂之上,那“无尾蛟龙”仍在等候。
古错把门口几人的穴道拍开,然后道:“进去,把那地面上的血清清扫干净。”那些人看着“无尾蚊龙”,“无尾蛟龙”神色黯淡,挥了挥手,无力地道:“从现在起,他的每一句话你们都要服从。”那些人齐声应“是”。心中却有满腹疑惑。
待那班人将地面清扫干净,古错才走到无尾蛟龙身边,找了一张椅子,道:“这张椅子,应该不会又有机关吧。”
“无尾蛟龙”苦笑道:“笑少侠说笑了。”
古措施然坐下,石敏也在身侧坐了,古错又一摆手,道:“蛟爷不妨也坐下说吧。”
“无尾蛟龙”坐下后,问道:“笑少侠有何吩咐?”
古错道:“我先打听几件事。第一,在那江上与那所谓的鹅卵村里偷袭我的人都是你的属下吧?”
“无尾蛟龙”点了点头。古错又问道:“你让属下偷袭我,目的何在?要照实说。”
“无尾蛟龙”道:“三日前,有一个‘铁血天皇’派来的人来到此地,他让我密切注意雁荡山一带出现的成对男女青年,只要是一男一女,且为武林中人,就设法狙杀。在你来此地之前,我们已成功杀了三对江湖中的青年男女。”
古错问道:“谁是‘铁血天皇’?那派来之人又是谁?所谓御史之人又是谁?”
“无尾蛟龙”答道:“我只是铁血王朝中不入流的角色,岂知铁血天皇是谁?据说我们王朝之中,只有二个人知道天皇的真面目。至于这两个人与御史大人是谁,我亦是一概不知,因为我们联系时是以信物联系。”
古错的瞳孔开始缩小,里面闪着逼人的光芒,他沉声道:“真有所谓的铁血王朝?”
“无尾蛟龙”道:“不错。事实上铁血王朝是个极为严密的组织,江湖中人除了已入组织的人外,几乎从无外人知道,我只知道这个组织已庞大得不可思议,而且有产密的组织纪律,似乎到目前为止,铁血王朝要做的事,还从未失过手。”
古错道:“这岂不是等于说我是必死无疑了?”
“无尾蛟龙”道:“你说得没错,你必死无疑,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石敏忍不住插嘴道:“既然知道我们必死无疑,你又为何愿听我们安排?”
无尾蛟龙道:“因为我不想在你们之前死。事实上,我的武功在铁血王朝中,根本排不上号,只是因为我久据雁荡山下,这一带的水陆几乎全由我控制住了,所以才封我以‘雁荡县丞’之位,让我负责这一带江湖中人的统领工作。”
古错惊道:“你是县丞?”*潇湘书院*
“无尾蛟龙”道:“不错,我们铁血王朝的下属一律以朝廷命官之称呼,那御使大人也一样,一般是职位越高武功就越高。”
古错道:“你将这些话告诉了我,我想那王朝中人又岂会放过你?到时你仍是难逃一死。”
“无尾蛟龙”道:“自然,王朝中人知道真相后,必会追杀我,但只要笑少侠不说,又有谁会知道?而我知道要想对你以谎言相骗,定是难逃你之眼。何况,将我泄密之事公布出来,对笑天钺少侠来说,也是只有弊,没有利。”
古错道:“这又作何解释?”
“无尾蛟龙”道:“以笑少侠之智,当知与铁血王朝这样一个蓄谋已久的组织明着对抗,只能是自取灭亡。至少,你欲达到奇袭的目的,唯有故作不知,然后伺机而动,方可攻其不备。”
石敏大笑起来,大声道:“我看你现在倒像是我笑大哥的一个谋士。”
“无尾蛟龙”并不反驳,道:“我首先得为自己的性命谋略,然后才为他人谋略。”
石敏暗道:“你倒是个地地道道的墙上草了,风吹就两边倒。只是这次你却是白折腾了,你又岂知你压根儿没中毒?”口中却道:“无尾蛟龙,我不妨可以先提醒你一句,我已将一份解药藏于暗处,明日唯有全力助我,方会给你解药,若是中途玩什么花招,那么即便是杀了我们,你也终是无法得到解药,只能毒发身亡。我见你如此刁钻无信义,这样的提醒对你来说是很有必要的。”
那“无尾蛟龙”脸色变了变,强笑道:“二位倒是考虑得周全的很。”古错冷哼一声。
石敏道:“我们要你明日一切按你原先的计划方式,迎接那位铁血王朝的‘御史大人’的到来,而我们将是你身边的两个重要亲信人物,有机会听你与御史大人的对话,你明白吗?”
“无尾蛟龙”道:“二位的武功若真的深不可测,倒不如生擒那‘御史大人’,然后像对付我一样把那什么‘石心’毒药逼他喝下,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古错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屑地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贪生怕死吗?”
“无尾蛟龙”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石敏道:“我们现在去把所有的人解开穴道,你要让他们把一切痕迹掩盖掉,包括几具尸体和被大火烧了的粮库。你要对每一个属下解释清楚,为什么我与笑天钺这两张陌生的面孔会出现在你身边,把事实告诉他们,不服者我们替你压下去、一个不服杀一个,二个不服杀二个,将来,你拥有的就会是一个令出如山倒的庄院。现在,我们要去歇息一会儿,我们不愿看到晚上有人打扰。”那“无尾蛟龙”连连点头。
这一夜,古错睡得着实安稳,甚至还扯起了呼噜,石敏暗暗奇怪,如此遍地险恶,他居然有如此的心境。
第二日大早,便有人来到他们门口轻轻将他们唤醒,打开房门,外面有人站着捧了个脸盆,一块毛巾叠得方方正正的放在盆中。
洗着脸,石敏暗自好笑。
“无尾蛟龙”倒挺会办事。古错二人走到门外,只见外面一切井然有序,巡视的巡视,警戒的警戒,厨房里炊烟袅袅,走到昨日纵火烧粮库之处,却未见任何残烬,上面居然是一片花草,似乎昨夜的一切都化作一阵烟飞散了。
“无尾蛟龙”快步迎上,道:“二位少侠,昨夜安否?昨夜二更,有二个迷路樵夫自我庄院门外走过,被我属下截杀;三更,有一只母虎在附近盘桓吼叫,被我手下人用弓学射杀;将近天明之时,我已命人将你房外乱窜的两只老鼠诱捕,只是天上有几只夜惊之鸟,未曾击落,望二位少侠担当一二。”
石敏惊愕地望着他,就像看到一个怪物。“无尾蛟龙”一夜之间,似乎又瘦了许多,也许,是愤怒与仇恨将他煎熬成如此模样。
但,至少愤怒与仇恨在他脸上全无痕迹,只听他道:“在下的手下有一人,极擅易容之术,若将二位易容后,我敢说除了少侠自己外,没人会知道你是谁。若非我太过瘦弱,笑少使易容成我,倒更是方便了。”
古错道:“你倒是考虑得周到得很。”
说话问,三人已步入那大堂中,里边已有一个精瘦老头等候着,手中捧着一个小匣子。
“无尾蛟龙”道:“莫大夫,这二位就是我与你说的笑少侠及……及他的朋友,你得拿出你的绝活来,让二位少侠满意。”那莫大夫连连应是。
等古错二人坐下,莫大夫将怀中的小匣子打开,只见里面装满了一匣子瓶瓶罐罐的粉末,还有刀,有刷,有剪,甚至还有针。莫大夫先是易容古错,石敏只见莫大夫的双手如乱蝶般在古错头上飞舞,那粉末被他用水兑成各种颜料,有的稠如面糊,有的稀如清汤,然后就往古错脸上抹。
就在石敏看得眼花缭乱之时,莫大夫却停手了,最后用一条干净的湿毛巾仔细地将古错揩净脸,然后道:“成了。”
石敏定睛一看,吓了一跳,只见眼前此人满头黄毛披拂肩上,两腮无肉,下颠尖削,一双眼睛却已是深陷眼眶中。石敏试探着叫了一声:“笑大哥?”那人应了一声,看来真的是古错。只是这易容术也太过神奇了,让她怀疑自己的眼睛,古错一照铜镜,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立刻,又哈哈大笑起来。
转到石敏时,见那莫大夫枯瘦的手朝她粉脸伸来,不由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强自忍住了。莫大夫如法炮制,调好那粉末后,又往石敏脸上抹去,倏地,他的手似乎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他的麻利。
莫大夫对人体的面部骨骼了若指掌,所以刚才一摸,便知此人并非男儿之身,但他知道,若说了出来,只能自讨苦吃,所以佯作不知。
待莫大夫停下手来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俊俏少年,肌肤白皙,面孔如玉,一双朗朗星目,挺拔的鼻梁,唇红齿白,在一身白衫衬托下,更如玉树临风,潇洒至极!这莫大夫倒油滑得很,他知道石敏乃女儿之身后,心道:“女人总是爱美的,若将他扮作前面那位仁兄的丑恶模样,她嘴上不说,心里自是有气,看蛟爷对她如此恭敬,我若得罪了她,岂非为自己埋下一个大祸根。”如此一想,便将石敏易容成一个英俊少年。
看石敏照铜镜时的高兴神色,莫大天便知自己没有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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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天鹰玉虎
“无尾蛟龙”这时道:“二位少侠现在的名号分别是‘九天鹰’杨锐,‘玉面虎’武宇。
铁血王朝的每一个成员都是要登记入册的,所以还望二位到时莫忘了自己现在的名号。”
不用说,“九天鹰”杨锐就是古错了,而石敏扮成的则是“玉面虎”武宇。
如此一番安排布署后,无尾蛟龙“便在大堂的上首坐下,古错与石敏则混杂于众喽罗当中,坐于下首两侧,众人开始等待那”御使大人“的到来。整个山庄的空气似乎都已慢慢凝固,竟连一丝风也不曾有了。
凝固的不止是空气,还有时间。“无尾蛟龙”静静地坐着,看着门外,看似很平静,但他的手却在不停地搓磨着椅子两侧的木档,手擦过之处,上面竟已为汗所湿!
已有不少人在悄悄地舔着千涩的嘴唇。
倏地,门外一声大叫:“御史大人到!”
忽听这么一声喊叫,堂上的人都震了一震。“无尾蛟龙”霍然起身,整整衣衫,快步迎出堂外,堂内之人全都肃然而立,换了挺身子。
只见门外有一伟岸的人影阔步走来,待得稍近了,才看清此人身穿一袭纯白的钉着两排雪亮铜扣的紧身衣,他的刀不是背在背上,也不是携在腰间或提在手上,而是扛在肩上,刀鞘很宽,发出淡淡的幽幽亮光,显然是被手心长年累月地磨擦而成,也许十年,也许是二十年,露在刀鞘外的刀柄却洁白滑腻,似是象牙制成。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斗笠太大了,以至于把他整张脸全部罩住,只露出一个尖削的下巴。
他的脚步看去并不快,但步子却奇大,一步跨出,几乎是常人的二倍,让人惊讶的是如此大的步法,却不会让他显得急促,相反,是那般的从容不迫。
古错的血液似乎变得流得很慢很慢,他觉得这人将是他前所未遇的敌手,风刀、快手,或者“缠绵剑”冷旭儿,与之相比,都远远不及。
看来,“无尾蛟龙”说的没错,他自己的武功在“铁血王朝”中根本排不上号!
更可怕的是,这还仅仅是“御史大人”,上面的“尚书”、“宰相”呢?甚至,还有那“铁血天皇”本人!
他忽然想起在船上听到的关于罗汉诺讵那开辟雁荡之传说,他想起那句话:“有心则全,无心则碎。”古错心中暗道:“我无疑是有心的,可是否真的能‘全’呢?”
正思索间,那“御史大人”已走到大堂门口,“无尾蛟龙”恭声迎道:“御史大人大驾光临,实乃蔽庄大幸之事,大人一路风尘,定已劳累,请大人先到堂内一歇,喝些淡茶,下官再将近日事务一一禀报御使大人得知。”
石敏听他口气,竟全是模仿官场上之应酬之语,不由想道:“这铁血王朝真是把肉麻当有趣了。一介武夫在那儿文绉绉地说了酸牙倒胃的怪话,传开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光就看这副德性,这”铁血王朝“也一定不是什么正派组织,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邪气。”
那“御史大人”似乎未听到“无尾蛟龙”的话,自顾向大堂走去,口中边走边说道:
“喝茶?你倒有闲心。交待的事你都办完了吗?”话音刚落,他已坐在大堂上首正中的那张椅上
“无尾蛟龙”低声应道:“下官不才,竟让那笑天钺逃遁而去了。”
“御史大人”哈哈一笑,道:“这本在老夫意料之中,以你的武功,又岂能伤得了笑天钺?即便是使出一些雕虫小技诱他上当,也未必能瞒得了他的眼睛,老夫让你在各处截杀笑天钺,只是想将他引入你庄内,然后待得老夫出手,或有胜算。”
他接着道:“我本担心在我来到此处时,笑天钺已捷足先登,那时你们庄上自是会片甲不留,而老夫之打算也将落空。万幸的是笑天钺尚未来此,看来老夫倒是高估他了。”
“无尾故龙”赶紧应道:“御史大人教训得是,下官的确才疏学浅,自是不入大人法眼,如今有大人在此,那笑天钺若再来此滋事,便是自讨苦吃了,只是我铁血王朝人才济济,何不多派人手,在此地一候,谅他笑天钺再神勇,也是插翅难飞了。”
“御史大人”冷笑一声,道:“左县丞,莫非你忘了王朝之律令,只能完全无条件服从,不得擅自行动或对上司的布置胡乱猜测。这笑天钺虽是猖厥得紧,天皇也极为重视,但我王朝宏伟大业,又岂只追杀一个笑天钺如此简单?若是为一个笑天钺而惊动全局,那也未免夸张了一点。何况,此处乃近琴圣居住之地,如兴师动众追杀笑天钺,让那琴圣看着不顺眼插上一手,岂不是麻烦得很?”
“无尾蛟龙”听他如此一说,忙道:“难道我王朝竟也忌惮那琴圣老匹夫不成?”
“御史大人”一听此言,那肩上的刀突然“铿锵”有声,竟是刀身与刀鞘轻轻相撞,那声音让“无尾蛟龙”脸色一变。只听得那“御史大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嘶哑:“左县丞,就凭你也配称琴圣为老匹夫?在王朝未决定动那琴圣之前,无论谁要是惊怒琴圣,都将格杀勿论,包括老夫在内。你自忖有几个脑袋?”
“无尾蛟龙”的脸色已是煞白,身上冷汗“嗖嗖”直冒,他颤声道:“大人来此,这儿的一切事宜自由大人全权指挥。下官与我的属下将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御史大人”一声冷笑,道:“就你们这些人,能赴什么汤蹈什么火?不过,我倒需要以你属下将那笑天钺引进来。左县丞,你手下有无机灵点的人可供老夫一用?”
“无尾蛟龙”略一沉思,然后道:“下官手下倒有二人,功夫虽不高,倒也极善应变,机灵得成了精,大人可愿否一见?”
“御史大人”点了点头。
“无尾蛟龙”便转首向堂下喊道:“‘九天鹰’杨锐,‘玉面虎’武宇快来见过御史大人!”
古错与石敏应声而出,齐一躬身道:“属下杨锐、武宇见过御史大人。”
“御史大人”一言不发,第一次抬起头露出他的脸。石敏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御史大人”脸上的五官并不七歪八扭,也没有丑恶的刀疤或烂疮肿瘤之类东西。甚至,可以说长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如果单独地取出他的鼻子,他的眼,或者他的嘴唇,都将是一个比较完美的鼻子、眼、嘴唇,除了线条太生硬外。但这些器官拼在他的脸上,却给人有一种可怖阴沉之感,让人不寒而栗!
因为,这些鼻子眼晴在他的脸上,竟似乎是死的,僵僵地嵌在那儿,整张脸苍白,冷漠、冷凉如铁,似乎用针扎在他的脸上,而神情脸色仍会纹丝不变,而他的眼神却寒意侵人,看上去只有充满残酷的光亮。
现在,“御史大人”就用那冰凉、残酷、尖锐得像一把刀的眼光注视着古错与石敏,石敏被他吓得浑身不自在,似乎有无数的虫子在身上乱爬,她赶紧故作恭敬地低下头来,回避“御史大人”的注视,奇怪的是,低下头来却似乎仍能感觉到那充满凉意的目光。
忽然,一个嘶哑的声音从那“御史大人”的口中传出:“你不是杨锐,你也不是武宇。”
那声音不大,却让石敏与古错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们倒不是怕死,而是实在想不通这“御史大人”是如何知道的,他们回首想一想,似乎并未出什么漏子。“奇怪,是看出我们的言行,我们的脸色不对吗?”古错二人不由暗自心忖。又一想:“说不定这老匹夫是在诈我们呢。如果一惊慌,以为他真的看出来了,便与他相斗,那岂不是功亏一溃。”
于是,古错二人故作愕然的神色看着“御史大人”,“御史大人”冷声道:“你们不要再装疯卖傻了,你看看你们的衣着与旁人有何不同?”
古错、石敏疑惑地看着自己,又看看四周的人,除了自己的衣服略新一点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别的不同。
那个一直配合的很好的“无尾蛟龙”,忽然站了出来,道:“你们二位没有发现自己的腰上比别人少了点什么吗?”
古错二人一看,这才发现其余的人腰上都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环,杯口大小,极细。杯身上涂有各种颜色,有的白,有的黄,有的绿。
“无尾蛟龙”一扫刚才的战战兢兢之态,狂笑道:“笑天钺少侠,或许你已发现比别人的腰身上少了一个金属环。不错,只是你们的发现已经太迟了。其实,你应该想到,像我们这样一个庞大的王朝,人员错综复杂,加上隐蔽性要求使我们不可能每一个人都彼此认识,所以,我们在腰上系上一个金属环以作为暗记,只要见到此环,便知是我王朝中人。”
古错愣愣地看着自己衣服的腰部,似乎还没有从这意外变故中醒悟过来。
“无尾蛟龙”更为得意,人一得意,忍不住话就会多起来。“无尾故龙”又道:“单以金属环,只能分清是不是我王朝中人,却不能分清尊卑,所以我们又将金属环涂上各种颜色,每一种颜色代表一种级别,比如我,便是红的。我们王朝中规定,人在环在,环失人亡,我们王朝中人彼此相见,也是认环不认人。”
古错忽道:“阁下告诉我这么多东西,不怕在下泄露出去吗?”
“无尾蛟龙”一听,又是一阵仰天狂笑:“哈哈哈哈……”,也许是他刚才被古错压制,心中已积满了愤怒与仇恨,所以现在才会状如疯狂,他笑了半天,才停下来道:“怕?我有什么怕的?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知道这些秘密?告诉你吧,笑天钺笑少侠,这两种人一种是本朝子弟,另一种便是死人。知道这个秘密的外人都得死,从无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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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错冷声道:“阁下中了在下的‘石心’奇毒,倒是一点也不害怕么?阁下不知道自己只有一条命吗?”
“无尾蛟龙”得意地道:“我中毒了吗?我怎么没感觉?笑天钺,当时你们不应该得意妄形,将毒药的名字也说出来。江湖上有谁不知‘石心’乃石君子的独门奇毒?而且这位兄弟,不!这位小姐又说普天之下现在只有她一人能解此毒,我就断定先头被我所擒的便是石君子之女石姑娘,因为石君子已死。普天之下能解‘石心’之毒的,的确是只有石姑娘一人了。而后笑天钺又自相矛盾说给我一种解药,可以解那‘石心’一日之毒:我便知道笑天钺你做了手脚。”
“无尾蛟龙”顿了顿,接着说道:“像‘石心’这样的奇毒,江湖中人谁不知它只有一种解法,要么生,要么死,何来解一日毒性之说?笑天钺说此假话,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下了毒,而另一种而是没有毒,且解药也是假的。但如此一来,若你们真下了毒,毒性二刻钟后一发作,我又如何能按你们的吩咐在第二天来蒙骗御史大人?”
古错道:“这么一来,你就明白那汤中其实已无毒,而所谓的解药也是假的?”
“无尾蛟龙”道:“不错,唯有这种情况下,你们才可以既让我替你们办事,又使我不敢反抗。”
石敏问道:“为何你们对这‘石心’了解得这么多?”
“无尾蛟龙”得意地笑道:“一般来说,我们要扫除一个人之前,总是要对他的性格、爱好、兵器都要做一个全面的了解,唯有如此,才能万无一失。而石君子之女儿石姑娘,则也恰恰是我们要追杀之人,我们岂不熟知这‘石心’之毒?”
“当我猜知你们二人中有一人是石姑娘后,莫大夫又暗中告诉我,他确实以手摸出其中一人为女人身子,我便更肯定此人便是石姑娘了。”
石敏见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很是恼怒,不由插嘴造:“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当时便对我们下毒手?又何需婆婆妈妈地扯到今日?定是有人已看出破绽,你才打肿脸充胖子,做出一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样子,以求得你的主子的谅解,否则,以你那胆子,即便心中有疑,在没有完全肯定之前,又岂敢冒险一试?”
石敏如此一说,“无尾蛟龙”脸上便讪讪地有点挂不住,脸色变了变,笑了笑道:“丫头又何需逞口舌之利?若非笑天钺来得及时,你这丫头恐怕早已被大卸八块了。不过,也无妨,上次让你侥幸逃了,这次你却终是无法跳出我的手掌心,你们二位今晨起来,是否曾用那脸盆之水洗过脸?”
古错、石敏一听此言,心知有异,不由心中一凛,古错忙抢先道:“我要用那鸟水干什么?”口中虽如此说,但心中却不由暗暗心惊,暗忖道:“恐怕今晨又上了这老贼的当了。”
“无尾蛟龙”一听此言,脸上有点失望之神色,沉声道:“算你这小子命大,我见你这小子太过小心,连吃的饭也自己动手烧,难以下手,只好在洗脸水上打点主意,若是用了之后,当时无痛无库,三天后将全身靡烂,肌肉一点点掉落,最后白骨尽现而死。”
石敏与古错一听此言,心中大惊,难得的是他们竟能在如此关键时刻保持冷静,脸色竟丝毫未变!因为他们知道只要神色一有异,那么这些老奸巨滑的家伙立会察觉,他们无需动手,只要避开他们三日,古错二人就必死无疑。心中如此一想,不由暗道:“今日唯有一拼了。”
古错淡淡一笑,道:“左县丞倒是极有心计,在下倒是差点栽大了。”
听得“左县丞”三字,那“御史大人”扛在肩上的刀突然又发出“锵锵”的碰撞声。
“无尾蛟龙”脸上闪过一丝惊恐,口中道:“即使你侥幸逃了一关,但今日遇了我铁血王朝的御史大人,二位也只有束手待擒的份了。一个笑天钺,一个石君子之女,倒是献给铁血天皇的一份好礼。”
“无尾蛟龙”已看出“御史大人”似对自已有所不满,所以出言暗示擒下或杀死此二人,便是立下一大功了。
只听得“御史大人”的嘶哑之声响起:“左县丞,你将笑天钺、石君子之女引入此地,立下奇功,老夫承铁血天皇之令,提升你为浙东越州刺史。”
“无尾蛟龙”本在提心吊胆,一闻此言,不由大喜,忙道:“多谢御史大人知遇之恩。”
那“御史大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无比,他喝道:“左刺史,我有一事宣布,因你在任县丞期内,多次泄我王朝之密,造成潜在隐患,本罪已至死,现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替老夫把住院门,以便老夫格杀这两个小子。”
古错心道:“今日一战,即便赢了,也并不能占什么便宜,因为自己是中毒之人,没有解药,最后仍难免一死。”于是,他低声对石敏道:“石姑娘,我掩护你冲出庄院,回临安已来不及,你不妨去找那位‘隐形高人’,或许他会出手相救。”
一听此言,石敏已知他心意,但她又怎会会他而去?只听得她轻轻地道:“笑大哥,你明知我不会舍你而逃,又何苦那般说?”
古错回头看了看她,笑了笑,不再说话。
就这时,大堂四周门窗已布满手持利刃之人,更有许多人用弓弩对准堂中。
对古错来说,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威胁,他向四周扫视一番,似乎没有那“如意神弹弩”,不由心中略宽。
那“御史大人”已挺立如标枪,右手紧握肩上大刀,那刀在刀鞘内锵然有声,似要脱鞘而出!
古错缓缓地自身腰间拔起天钺,举至齐眉,卓然而立,双目静静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有万缕乱发在风中飘扬拂动,身上衣袍竟也无风自鼓——他的身形在萧瑟中泛有孤寒的傲气,浑身上下罩着一层淡淡却逼人的杀气!
“御史大人”又以他那独特的步伐向古错走来,在离古错尚有十步时,他停了下来,现在,他已缓缓摘下他的大斗笠,向后一扔,“无尾蛟龙”赶紧接住。
“御史大人”的脸仍是那么麻木僵硬,没有一丝表情,五官堆砌在他的脸上,仿佛随时可以摘下来,而且对这张脸毫无影响。唯有他的嘴角,似乎稍稍地抿起来一点,这让他的下巴更是尖锐削瘦,像一把刀,一把锋利的刀。
他的眼睛似乎是在望着古错,似乎又不是,而是望着古错远远的身后,甚至是窗外。但无论是谁,都能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一种杀机。
这是一种奇特的杀机,有点空洞,有点冷傲,甚至有点无奈,仿佛在他眼中的,他都习以全部击杀,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冷傲,才无奈。他的无奈便是对手总是让他失望,在他还没有全力施展时,对手已经倒下了。
“无尾蛟龙”忽然打了一个寒战,他忽然觉得这杀机不仅仅是针对古错,而是针对每一个人,包括他“无尾蛟龙”自己!
空气中宛如有一种不成形的,迷蒙的血腥之气,泛着那种钢锈般的隐隐的甜腥味,这气味无孔不入地侵进每一个人的鼻孔中,让人呼吸困难,甚至连双眼也变得干涩无比。
静,一片死般的静。
倏地,“御史大人”身子凭空而起!
古错的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故人总算先沉不住气,向他进攻了。
“御史大人”的动作奇快,身形跃起的同时,肩上之力已突鞘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弧线,竟幻出无数刀影,凌厉无比地从各个方向向古错袭来。
古错卓然而立,却将右臂猝翻,一道慑人心魄的寒光以他自己为中心,如玉珠迸射一般同时飞泻各个方向,旁人看去,竟似一层寒光团团罩住了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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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无为刀客
一阵尖锐的金石交击之声响起过后,两人身形忽然定了下来,竟在不知不觉对换了位置。
身形甫定之时,他们的兵器竟已同时收回,天钺入腰,长刀入鞘。
也许,他们都很尊重自己的兵器,也许沉默隐藏的兵器比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兵器更可怕,也许,他们都不愿让对手对自己的兵器了解太多。
忽然,石敏失声惊叫道:“无为刀!他是‘无为刀’宫无为!”
古错脸色突变,他无论如何也难相信对手竟是二十年前侠名如日中天的“无为刀”官无为。二十几年前,“无为刀”宫无为以一柄长刀在江湖中铲邪扶正,除霸安良,侠名显赫,一生树敌无数,无奈他的“无为刀”买在厉害,有一次独自一人面对数十仇家围攻,竟能在十个回合之内,尽斩敌手,一时武林邪恶之势力对之既怕又恨。不料二十年前,“无为刀”
官无为竟神秘失踪,在当时武林中掀起轩然大波,武林正道人物百般找寻,竟毫无音讯,似乎宫无为就像一滴水那般蒸发了。
难怪古错脸色大变,他没想到会在二十年后,奇迹般见到“无为刀”宫无为,而他却已成了神秘莫测的“铁血王朝”之“御史大人”,怎不让人心惊?
可眼前此人不是“无为刀”又是谁?古错在他出刀时,已看清他的刀乃玄铁所制,两边无刃,刀身奇宽,而且奇厚,除了“无为刀”宫无为,谁会用谁能用这样的刀?除了宫无为,谁会将一柄长刀扛于肩上?
可一代名侠“无为刀”宫无为,突然成了“铁血王朝”的“御史大人”,这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难怪石敏一声惊呼,竟把场上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古错,“无为刀”宫无为,甚至“无尾蛟龙”。
“无为刀”宫无为显然没想到这小小丫头竟能在自己一招甫出之际,便认出目己的真面目,不由一呆,脸上闪过一个奇异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悲,是惊是怒,是悔是恨。
很快,“无为刀”宫无为又恢复了他的平静,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仍是一片沉寂。
有谁知道这片沉寂之后,有多少的东西在汹涌如潮?
古错仍是一丝不动地静静站立,他的视线已缓缓地移向“无为刀”的眼睛。
泛白的青衫在飘动,“无为刀”宫无为的眼中一片空洞,似乎在看古错,又似乎在看古错身后的窗外。
古错忽然觉得自己的血液流得很慢很慢,以至于心中的血太少,有跃跃欲出之感,他已发现宫无为的刀之所以被称为无为刀,是因为他的刀已至“无为即大为”之境,他的刀法古朴、简单,但极为实用。无怪乎,他的眼神似乎是目空一切。
也许,在他的眼中,一个人与十个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他所管的事,只是随心所欲地将自己的长刀递出,递出的结果,总是对手倒下,无论一个或者十个。
换句话说,他的刀法已超越环境的影响了。一柄超越环境的刀岂非一柄理智的刀。
而理智的刀,岂非更容易冷静地插入对手胸膛、咽喉、腹部,或其他任何位置?
蓦地——
古错身影暴起,在空中一个急翻,人已掠至宫无为的身后,一片光芒从他腰间闪出,幻成一股眩目的光焰,疾扫宫无为后背!
这正是“天钺神功”中的一式“反弹琵琶”。
宫无为的身形突然斜偏,但见一道黑色光芒闪出,那柄“无为刀”竟纵横交叉在身后织成一道刀网,那刀九纵九横,竟在那间不容发之中悉数挥出,端得是其疾如电!
那刀一封之后,借着刀钺相击之反贯之力,一偏刀锋,又奇快无比地反兜过去,竟将一柄奇宽奇厚的玄铁刀抡出一团刀花,身子长驱直进,刀尖圈成一个大圈,而刀柄握在手中,纹丝不动。
这种只有软剑才能使出的招式,竟被“无为刀”官无为用如此厚实的刀使出,直把石敏看得目瞪口呆!
这正是“无为刀法”中的一式“为所欲为”,无论对手如何封挡,这刀都一味袭身而进。
像一个倔强之人,永不回头,因为刀尖抡出的圈大,封杀的部位也就多,对手要避开这长对乘隙而进,便只能伤他不重要的部位。而他的刀却可以选择那片刀光笼罩下的任意空间一刀砍出。
也许,“无为刀法”的精华便是一句话:不做亏本买卖,即便自己伤了,也要捞个够本。
这是一句很平凡,甚至很平常的话,但普天下能以武功做到这一点的又有几人?能做到,便已立于不败之地了。
古错的身子竟不可思议地向后掠去,天钺封于胸前,一阵密集如雨般的金铁相撞之声急骤地敲入人们的耳中。古错的人竟顺着“无为刀”的进袭,不断向后退去,在旁人看来,似乎是宫无为用他的刀尖,将古错的身子推出了十几大外!
如此一进一退,二人在这瞬间,已不知拆了多少招,似乎只要后面有路,他们便可以这样永远地持续下去,不断地向前“滑行”。
但,古错身后已是一堵坚壁,他已不再有路可退了。
就在石敏惊呼出声时,古错的身子竟如影子一般顺着身后的墙壁而上,仍是天钺封胸,宫无为的身子也腾空而起,仍是隐在一团刀影后。
似乎,形势并未有什么变化。
但,此时已是古错在上,宫无为在下了。
只听古错突然暴喝一声,双足向身后坚壁用力一点,人己如枪般向前飞射而出,竟也将天钺抢出一个小小的光圈,从那官无为大的刀光圈中袭身而入。
如此一来,和先头的情景恰恰相反,无论宫无为从天钺之侧的任何缝隙乘隙而入,所能伤到之处,远不及天钺所笼罩的部位重要。
而古错的大钺速度奇快,宫无为除了撤招回防之处,别无他法。若要变出个什么花巧的招式,只会立毙于天钺之下!
现在,在众人看来,似乎又像古错用天钺顶着宫无为的刀身向前滑去。
又是一片金铁相击之声,比刚才更为急骤,显然,二人已是全力施为!
宫无为身后又遇上一道坚硬的墙壁,但他已不可能同古错一样变招了。
因为古错将天钺所抡起的光圈太小,而且古错定会对它无为如何变招有所防备!
眼看宫无为危在旦夕!
突然,宫无为倒下了,全身挺得笔直,像棵树般倒下。但并非为天钺击中,而是以此为应变之招,端的是应变奇特!
如果古错仍顺着原来的方向攻击,天钺所能砍中的只能是空气,而且他的下盘又将全部暴露在“无为刀”宫无为的刀前。
石敏实在想不出古错该如何应变,他不能再向前疾攻,却也不能突然停下。否则,先机又将为宫无为抢去,不由惊呼失声。
“无尾蛟龙”和他的属下本已看得大汗淋漓,大气不敢喘,现在终于长吁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在他们看来,古错已再难变招了。
而高手相搏,又岂容你有稍稍的犹豫?
但,古错毕竟是古错。
只见他身子也突然向前倒去,大钺所及,恰恰是宫无为的双腿!
“无尾蛟龙”与他的属下见此一变,不由又大惊失色,石敏则芳心落地。不由暗喜。
眼看官无为的双足必断之时,他却似乎早已猜出古错此招,身子竟又奇迹般地在触及地面之前凭空而起!
古错左掌向下猛力挥出一道凌厉无比的掌力,人也跟着凭空升起!
众人只有张口结舌的份了!
只见大堂之上,顿时如龙卷风般的幻成两团急速飞旋的身影,一团玄青相间,一团淡白,一溜溜冷森的刃光组合成一圈圈的弧环由大而小,宝塔一般绕转着从下而上往上层叠,精芒迸溅,碧焰闪掣,周遭的空气,全注透着那种浸骨的阴寒!
一片震天绝响!四周“无尾蛟龙”的属下已有不少人的痛苦地捂住耳朵。石敏听在耳中,也是一阵心惊肉跳,心绪不安。
眼看那青玄相间的团旋之影光芒渐收,而那团淡白的光芒却h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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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然,宫无为狂攻数刀,将古错略略逼得攻势减了少许,然后运劲于左掌,一股凌厉无比的真力疾速攻出,迅速向古错急袭而至!
古错心道:“我巳吞服‘天蛟丹’护体,本已有数十年功力,加上有哭神龙前辈的功力传入体内,你竟以真力相搏,岂非自讨苦吃?”
心中如此一想,左掌也提至腰间,疾然推出。
两股奇大无比的真力相击,立刻一股劲道弥漫了整个空间,石敏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困难,忙提神聚气。而“无尾蛟龙”的手下则有的受不了那种强大的压迫感,已脸色苍白如纸,纷纷退却,退得慢的,猛地“哇”的一声,吐出鲜血,竟已被那力道震伤!
猛地听得一声震天巨响,古错、宫无为二人同时身形向后飘去,宫无为疾然翻腕,将那“无为刀”生生插入那青石地面内,贯力于刀,只听得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过,那刀在地上划出一道长约一丈,深达寸许的凹槽,它无为才借此力稳住身子,一时屋里飘散起金石相磨后的那种独特的气息。
而古错,竟如纸鸢般飘飞出去,在空中强力提神,才一拧身子落于地上,却仍是“腾腾腾”地倒退了好几步,石敏见状,大吃一惊,忙从身后推出一道柔韧的掌力,才暗中助古错稳住身子。
本来石敏见古错已大占上风,以为胜券在握,突遇此变,不由花容失色,但因担心为“无为刀”宫无为等人看出败迹,才强自忍住,没有上前扶住古错。
古错与“无为刀”宫无为一拼内力,忽觉内力运行大滞,腹下隐隐作痛,一身功力竟只能提至平常的七八成。大惊之余,撤招已来不及,只得勉力推出一掌,立觉一股大力疾然撞于前胸,似受重锤一击,人竟飞了出去。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闪出:“我所中的毒已开始发作了。”如此一想,心中大凛,只觉腋下有“嗖嗖”的凉意,手心不知不觉中有许多冷汗渗出。
古错在石敏相助下,才稳住身势。他只觉得心一收缩,喉口一甜,一口鲜血直涌入口中,古错紧咬钢牙,竟生生又将那口鲜血吞了下去!
如果让“无为刀”官无为看出他已受了伤,那他们几乎就无全身而退的可能了。
如此一想,古错故作潇洒地一笑,然后走至石敏身边,向她要了一块香帕。从从容容地擦了擦汗,借着手帕的掩盖,他悄声对石敏道:“石姑娘,我们均已中毒。我已受伤,你现在只要一见我发起攻势,便向外冲,设法找到琴圣。”
其实,找到琴圣能有什么用?他也不知道,他只是凭感觉而为。
石敏听出古错的声音果然有异于常日,不觉心中一酸,低声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古错低声喝道:“我一个人在此,必可设法脱身,若你也留在这儿,反倒会牵累我。”
石敏仍要坚持,古错忽然冷声道:“你怎的如此不知羞耻?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会受困于此?”
石敏先是心中一凉,悲愤已极,猛地想起定是笑大哥怕自己一意孤行,才宁可让她误会,也要以言相激让她离他而去,不由鼻子一酸,双眼已是朦胧一片,却怕宫无为和“无尾蛟龙”
看见,才强自按捺住。
她心道:“若我再不顺着笑大哥的意思,他一定会真的生气了。我便先设法冲出去再说,若是笑大哥能脱身也罢,若是他脱身不了,那我也不准备……苟活于世了。”如此一想,倒也不再担心,只是静静地看着古错。
古错见石敏不再说什么,便转过身来,望着“无为刀”宫无为潇洒笑道:“在下久闻‘无为刀’大名,以为定是如何的了得,不料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倒让在下好生失望,若说就凭阁下这点身手也想留住在下,倒是让在下奇怪得很了。”
宫无为与古错对了一掌之后,只觉气息不稳,胸口沉闷,已是吃了一惊,心道:“看这笑天钺也才二十左右的年纪,却有如此修为,真是闻所未闻了。”他本未察觉古错是在石敏帮助下才稳住身子的,见古错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暗暗吃惊。
但在他的脸上,却仍是无任何表情。也许,即便是一把刀扎入他的心脏中,他也是这样冷漠如铁的。
古错一步一步向宫无为走来,他全身完全放松,所以步履极为从容。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提一次真力,那毒就会在他体内运转更快一点。所以他只能冒险一试。
果然,那宫无为见古错全身似乎全未提起真力,不由很是疑惑,一时竟也不敢冒然出击,只是凝神戒备。
他肩上的刀,又轻轻跃动,发出“锵锵”的刀与刀鞘相击之声。
古错走至宫无为五步之外,才停下身来,唯有如此远的距离,他才有可能放手一搏,在因提真气引起毒素攻心之前,与宫无为决出生死。
如此近的距离,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是一种危险的距离。
何况,是古错与宫无为这样的绝顶人物呢?
蓦然——
一道冷冷的寒光陡然从古错腰间如电般爆出,散出千百条如蛇闪掣的光芒,弯曲的,扭折的,笔直的,喷射而出,立即凝成浑厚的白色匹练,一柄似幻似真的天钺瞬间划出数十招,如梦如幻地袭向宫无为!
同时,石敏也猝然攻出,手中乾坤圈闪出一片炫丽的,灿亮的光华,向那“无尾蛟龙”
疾攻而去,石敏在发招之前,已看出古错这一击而出,招式极为刁钻莫测,定可一击而中。
果然,一声闷哼,是“无为刀”宫无为发出的,他踉踉跄跄地退出好几步,左臂已有一大片殷红。
听得宫无为的闷哼,石敏大为放心,精神一振,乾坤圈扫起一抹寒芒,“嗡”的一声轻颤,幻化为万道如电匹练,把“无尾蛟龙”的身形全都罩于劲气之下。
“无尾蛟龙”只是仗着江湖经验老道,才在这雁荡山下占了一席之地,若说要与石敏对阵,岂非差了一大截?
“无尾蛟龙”眼看石敏的乾坤圈直指自己的前胸,不觉大惊,打点精神,左支右挡,奇怪的是竟也真的让他给挡开了,却也被那乾坤圈逼得退了好几步。
原来,石敏知道四周有众多弓弩手,只有与“无尾蛟龙”搅在一起,那些人才会投鼠忌器,不敢出手。她本欲生擒了这个“无尾蛟龙”后,再向弓弩手要挟,但她一看“无为刀”
宫无为那空洞、无情、淡漠的眼神,她就知道此计万万不能成。因为只要她一用“无尾蛟龙”
作为要挟,他就必定会让弓弩手一起将他们射杀,弓弩手们又岂敢不从?
那样一来,这间屋子空间有限,而那些弓弩射出的流矢力道奇大,又是从四个方向射来,加上那不知藏于何处的“如意神弹弩”威力无比,那时可真是插翅难逃了。
于是,她全力施展出乾坤圈,让那“无尾蛟龙”拙于应付,但却并不杀他,总是在将要斩杀“无尾蛟龙”之时,突然显得力不从心,让那“无尾蛟龙”堪堪避过。
如此一来,“无尾蛟龙”总是有惊无险,除了吓出一身冷汗,节节后退外,倒也没升么。
“无尾蛟龙”暗道:“侥幸,侥幸。”
不知不觉中,二人已近大门了。石敏心中暗喜,心想:“我先把这老贼逼出门外,然后只要笑大哥击败了宫无为,我立刻制服‘无尾蛟龙’,逼那些弓弩手后退,只要离这山庄,那些什么‘如意神弹弩’之类的玩意儿再厉害,也是枉然了。”
如此一想,手中乾坤圈逼得更急。
她哪里知道此时古错已是险象环生,生命堪忧了。
方才古错全力一攻,本是希望能速战速决,不料那“无为刀”宫无为着实了得,竟全力接往古错十四招,直到第十五招“胡鹤夜飞”击出时,宫无为的左臂才被天钺斜斜削中,古错正欲翻腕再向下直撩宫无为左肋时,猛觉眼前一黑,胸口似被万针扎迸,不由全身一震,天钺几乎脱手!
宫无为本以为古错击中自己左臂后,只要天钺再一变招,自己已是先机尽失,绝对难免一伤。
哪知古错却突然撤身而立,而且右胸露出一个很大的空洞,不由大为惊讶,暗道:“也许他这是设计引诱我攻他,其后必有杀着。”如此一想,便不敢欺身而进,只是遥遥地发出一掌,招也不用老道,随时准备变招。
孰料这么试探性的一掌,竟真的击中了古错前胸,只见古错一个踉跄,倒退好几步,口角上流出一股鲜血。
“无为刀”官无为大惊之余,猛然想起先头“无尾蛟龙”曾说在一盆洗脸水中做下手脚,当时这笑天钺说他“用这鸟水做甚?”,定是假话,现在必是已毒发攻心了。
如此一想,他的身形陡然掠出,疾弹向前,竟不用刀,只是以肉掌运起全身功力,疾推而出。
古错见他不出刀,却以真力遥遥攻来,心道:“不愧是老江湖,定是已看出我中毒了,才与我以真力硬拼,但以现在的形势看来,我再接上一掌,定是非死即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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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生死与共
他偷眼看了石敏一眼,见石敏已近门边,而且攻得那“无尾蛟龙”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不由心中一宽。
他决定要借机撤退,这几日无意中掀开了“铁血王朝”的一角,已让他大吃一惊,他隐隐觉得里面还有无数的触目惊心,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便要保存力量,去把这“铁血王朝”
的真面目揭开。
何况,还有哭神农前辈交待的事未办呢?
与答应石敏的大仇未报呢?
古错本是一个倔做不羁的古错,在他的眼中只有折,没有弯,更没有退却。但这些日子的曲曲折折,让他明白了许多,所以,他决定要退。
虽然脱身之后,身上的毒极有可能解不开!但他仍要一试。
于是宫无为一掌挥来,他的人便倒翻出去,他本以为这一纵越,便可离门只有三丈左右,不料心中又是一阵钻心的痛,体内真气一滞,腾跃的身形顿慢,落下时离门竟有五丈之遥。
他身子刚一落地,便觉一股气流自身后而至,夹着千钧之力,古错疾一拧身,双掌推出,只觉喉头又一甜,一股血箭由他嘴里赤漓漓地喷射而出,霎时染红了他胸前衣襟,宛如开了一朵绚丽鲜艳的血花!
石敏本已将“无尾蛟龙”逼出门外,自己正准备跟着跃出,突见古错被击得口吐鲜血,脸已痛得扭曲,满头汗水黏含着血迹,头发蓬乱披拂在肩,不由心向下一沉,忙收住步子,又弹身而后。
恰好此时宫无为见一击得手后,又长刀出鞘,无为刀在一片半弧状的焰彩炫映中斜斜而来,宛如火石猝闪,切向古错后颈。石敏气恨至极,手中乾坤圈使出一招“童子送书”,自下而上,暴卷猛扫!
宫无为的刀已切入古错后背寸许,宫无为甚至已听到长对饮血时发出的“滋滋”之声,他很高兴,只要长刀再递进一点,就可以结束这场艰苦的战斗了。
但石敏的乾坤圈让他的计划落空了,他唯有拔出已插入古错身体的刀,才有可能挡住石敏的攻势,否则,自己纵是杀了古错,也会陪上一条命。
但要他放弃这样的机会,也实在是惋惜之至,就在他一犹豫后才拔刀回护之时,虽然护住了要害,但左大腿却已被石敏的乾坤圈划出一道一尺长的伤口,那伤口裂卷开来,极为触目惊心!宫无为只觉左腿一软跪了下来。
石敏见自己救了古错一命,不觉心中很是欣慰,忽觉左边有一道劲风扫来,大惊之下,她看也不看,手中乾坤圈一挥,便出一招“梦里乾坤”,此招正是石君子所创武功中威力最大的招式,可攻守兼顾。只听得一声划空而过的尖肃之声响过后,千百条光练流矢交织,如梦中长袖狂舞,乾坤圈闪出一片光弧,向那偷袭的“无尾蛟龙”兜卷过去。
一声惨叫,“无尾蛟龙”连连往前撞跌,一股赤红的鲜血四散飘溅,再看他手中判官笔,竟已弯曲的不成样子。
“无尾蛟龙”打斗了这么长时间,心中一直不停地念着:“侥幸,真是侥幸。”没想到这次石敏看也不看一招挥出,自己便受了重创,不由惊惧已极,那“侥幸”二字自是再难说出口了。
倏地,石敏只觉胸中奇痛无比,似碎欲裂,不由痛得轻哼一声。
原来先前石敏只是以四成功力与那“无尾蛟龙”缠斗,所以毒性流转甚慢,但方才她为救古错,已是全力施为,加上回身重创“无尾蛟龙”,俱是真气都提至十成,那毒性便猛然攻心了!
虽然她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但在古错听来却不亚于一声惊雷滚过,大惊之余,忙跃立石敏身侧。
只见石敏已是花容失色,一双美目中有隐隐的痛苦,小巧尖挺的鼻尖上有细细的汗珠,香腮己透出一种不正常的红晕。
古错又惊又怜,忙用衣袖替她擦去额头及两鬓的汗水。
石敏没有回避,任由他温柔地擦试,她知道有可能这辈子只能有这么一次了。
古错静静地看着石敏,石敏也静静地看着古错,不知不觉中,石敏的纤纤手腕已握在古错刚劲有力的手中。
无需什么语言,他们已用心告诉对方:同进同退,生死与共!
现在,他们的心中,除了一腔柔情外,什么恐惧都已抛至九霄云外了。
突然,“无为刀”宫无为用那嘶哑的声音喊道:“铁血王朝,经天纬地!”那声音贯入浑厚内力,竟把屋内震得“嗡嗡”直响!
立刻,四周一片刀出鞘,弓上弦的声音响起,窗外门外人影晃动,无数的弓弩伸进屋内,直指古错与石敏。
宫无为的声音又响起:“越州刺史听令!现在有一对王朝大敌在你辖区内,命你在三招之内取他二人性命,否则,我将让弓弩手相助!”
“无尾蛟龙”一听此言,不由肝胆俱碎,他心知宫无为已是不顾他的性命了,但要他在三招内去取笑天钺之命,简直让人笑掉大牙,只要他三招发出之后,宫无为必会让弓弩手乱箭射来,那自己又岂能抵挡得住,不由哀哀地看了宫无为一眼,道:“御史大人一”
宫无为却不再理他,人已向后疾纵而出,在离古错及“无尾蛟龙”各有十丈远之处站下,宫无为已看出“无尾蛟龙”在这儿已成了一种累赘,弄得四周人投鼠忌器,所以才以此法欲把“无尾蛟龙”逼上死路。
“无尾蛟龙”见宫无为如此无情,不由脸色煞白,口中道:“好……好,我终于可以为铁血王朝抛头颅洒热血了。”状极惨烈。言罢,一声惨厉长笑。
屋外之人全是他的属下,见他落得如此地步,不由一阵心寒,但谁也不敢有所表示。
“无尾蛟龙”转身面对古错,怪笑道:“笑天钺,你小心了,老夫要在三招之内取你性命!”那声音怪异之极!
无论是谁,如果知道自己在三招之后,必死无疑,却又不得不出手时,都会把持不住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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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错与石敏并肩而立,默默地看着“无尾蛟龙”。
“无尾蛟龙”终于出招了,这哪是什么招式?简直如乡村恶汉拼命,一对弯曲如蛇的判官笔就那么直直地戮来,口中哇哇大叫。
古错顺势一带,“无尾蛟龙”就踉跄而出,他瘦长的脸上染印着斑斑点点的血迹,五官已扭曲得不成模样,右肋那道被石敏乾坤圈划出的伤口翻卷开来,颤蠕的肌肉内,隐露出乳白的皮脂与灰白色的肋骨。
古错举手投足间便可杀他,但他知道只要“无尾蛟龙”一倒下,那如流星飞泻般的流矢立即会铺天盖地而来。
“无尾蛟龙”在急促、痛苦地喘息着,全身不由自主地一阵阵抽搐。
“无尾蛟龙”强忍着道:“笑……笑天钺……小心了,第……第二招……到了。”
他竟把那对判官笔当作细棍,直愣愣地向古错抽打过来。
石敏手中的乾坤圈只一闪,他的判官笔已脱手而飞,而且下腹又被乾坤圈划出一道弧形的口子,但是创口极浅,显然是石敏手下留情了。
“无尾蛟龙”的脸色更是衰颓,他用衣袖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面庞上现出骇人的惨白,加上人又极为削瘦,样子惨厉可怖之极。
突然,“无为刀”宫无为那嘶哑的声音又响起:“铁血王朝,经天纬地!”
四周一声齐呼:“铁血王朝,经天纬地!”
宫无为很满意,他沉声道:“弓弩手准备!”
此语一出,“无尾蛟龙”全身竟一颤。
他似乎已感到全身的力气已随着鲜血一道丝丝缕缕地往外流,人已渐渐虚脱,甚至双眼也已朦胧了。
“无尾蛟龙”抬起那张鬼一样的脸,一阵怪笑,惨厉如鬼啸:“笑天钺……第三招来……
了。”最后一个字说出,已是“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然后,他便提起一对肉拳,一步步蹒跚着向古错二人走来,古错、石敏卓立不动。
“无为刀”宫无为面无表情地看着“无尾蛟龙”,他知道接下来立刻有三人将倒下。
每一个人都在静静等待:有人在等待死亡,有人在等待胜利,有人在等待奇迹……
“无尾蛟龙”终于逼近古错,他缓缓地伸出瘦瘦的左掌,然后猛地向古错斜斜劈出,掌至半途,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突然发生了——
只见“无尾蛟龙”本是侧立的左掌倏地一翻,掌心向上,那内扣的大拇指突然伸开,里面赫然有一粒药丸!
“无尾蛟龙”怪叫道:“笑天钺,这是你所中之毒的解药,还不拿去?”说罢拇指一弹,那药丸飞向古错,古错一把抓住,突然出手如电,迅速点了石敏的“外陵”穴,然后再点“人迎”穴,石敏顿时动弹不得,樱口却已微启,古错手腕一翻,那粒药丸便应声而入石敏口中。古错再解开石敏“人迎”穴,又用左掌在石敏右胸拍出一掌,只听得“咕噜”一声,石敏竟不由自主地咽下那药丸!
古错这才解开石敏的“外陵”穴。
整个过程,古错一气呵成,动作奇快无比,所有的人都被意外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宫无为,他暴喝一声:“大胆左刺史,竟敢勾结外人,背叛我铁血王朝,罪已致死!”说罢,将手一挥,顿时四周流矢如雨而至,向古错、石敏。“无尾蛟龙”
狂倾飞来!
原来“无尾蛟龙”见宫无为已是一心要自己送死,万念俱灰之际,忽发奇想,他要与古错、石敏二人联手,冲出这庄院之外,古错何等聪明,立刻领悟“无尾蛟龙”之意,虽然明知对方可能又在耍什么花招,但既然他与石敏本已中毒,即使再多中点毒,又有什么区别?
石敏先是一愣,接着立即明白过来,古错竟又把惟一一个机会让给了她,尽管有可能这药丸并无用处,甚至另有毒性,古错也甘冒误杀她的罪名。心中如此一想,不由柔肠才断,她心道:“笑大哥,你这又何苦呢?若是你不能脱险,我又岂会一人苟活?若是误杀了我,我自是不会怪你,可你岂非要生活在无边的痛悔之中?”
也许,唯有古错,才敢如此赌一把。
也许,唯有石敏,才会理解古错的良苦用心。
石敏思绪万千,对于如雨般倾洒而至的流矢,竟浑然不觉。古错忙将她拦腰抱起,双足交错一点地,人如蛟龙一般盘旋而起,天钺已自腰间闪出,一道光芒舞得风雨不透,那些流失一遇那光芒,便如撞上坚壁,飞弹而回。
第一阵箭雨过去,古错也恰好飘然落地。方才他情急之下抱起石敏,又得应付劲道奇大的弓弩,不由得动了真气,毒性又乘隙而入,引得古错又狂喷一口鲜血!
石敏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除此之外,她又能如何表达她的情感呢?
“无尾蛟龙”左刺史却惨了,左支右挡,那流矢却似乎没完没了,终于一个应付不慎,他的左臂与臀部各中一箭,倒像是一个“有尾蛟龙”了,眼见自己昔日部下竟出手伤己,不由又恨又怒,状如疯狂般大叫:“我是无尾蛟龙左刺史!我——是——左——刺——史!”
那些在四周的出流矢之人被他如此一喊,不由念及旧情,那流矢便失了准头,不是射向头顶,便是射在地下。
“无为刀”宫无为冷冷一笑,突然人如惊鸿掠起,肩上长刀出鞘,疾风般刮向四周的左刺史之属下,只听得数声惨叫,那些攻击不力的属下转眼间倒下六人。
其余的人,见宫无为出手如此残酷无情,不由心中一凛,忙又打起精神,那箭雨又狂泻而来。
石敏心知古错不能再多提真气,于是一咬银牙,人如穿花乱蝶,手中乾坤圈狂舞而出,竟将射来的大部分箭档住,古错仗着天钺乃千古神兵,加上“天钺神功”招式精妙绝伦,只运出二成功力,亦可将剩下的箭挡出,二人就这么边战边走,慢慢地移至门边。
这时,“无尾蛟龙”已是身受数箭,他只觉得全身每一处伤口全都在抽搐,在扯绞,汗水和着血水一起流出,浸透衣裳,沾成一团,远远看去,只见血淋淋的一个人影在疯狂地乱舞。
终于,一支利箭飞速穿进“无尾蛟龙”的咽喉之中,生生地从后颈穿出,他连哼都未哼出一声,便向后倒去。
“无尾蛟龙”一死,所有的弓弩全对着古错二人,他们顿觉压力大增,古错只觉得呼吸越来越粗重,力道已渐虚浮,甚至两眼视物也有些朦胧了。
石敏自吞下那颗药丸后,便觉得气息顺畅了许多,便知那药丸果然是解药。如此一来,她已可全力施为。石君子本就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他将一身武功悉数传给他的爱女石敏,加上乾坤圈因自身的形状因素,略长于守,所以她越战越勇,全力保护着古错。
倏地,一支箭如电而至,向古错背后袭来,石敏乾坤圈刚刚递向另一侧,回收已来不及,情急中,她竟飞起身子去挡那箭,只听得“嗖”的一声响后,那箭已刺中她的手臂。
顿时鲜血“咕咕”直冒,瞬间将她手臂染成一片红。
石敏大怒,拔下那箭,一折成六段,以一股奇大之劲飞掷而出,立即数声闷哼响起,又有六人倒下。
古错一见,心中一动,竟不再一味躲闪,见到飞箭来势不甚猛的,他便伸出左臂去挡,转眼间,便已插上两支箭!
古错一咬牙,拔下臂上之箭,天钺挥出,将它削成寸许长短,然后以一端在天钺钺背上一磕,如电而飞。立刻贯入一名弓弩手前胸,当场毙命!
只见古错手中天钺翻飞如虹,寸许长的短箭如蝗虫般飞窜而出,转眼间,弓弩手己倒下一半!
如此一来,石敏应付起来已是游刃有余了。
石敏见自己的左臂仍是血流不止,心念一闪,突然伸出玉臂,送到古错眼前,口中急道:
“笑大哥,快饮下我臂上鲜血,可解你体内之毒!”
这本是练武人之常识,石敏的血液中已含有那解药,古错所中之毒与石敏一样,吮吸了那血,自可解一些毒。
但古错哪里肯依?
石敏大急,眼见那鲜血不停地流出,一咬银牙,柔声道:“笑大哥,我对你早心仪已久,若是你不嫌弃我性格刁钻,便给我一次机会,让你明白我的血是热的,情是真的。”
此话说得半真半假,一言方罢,她一张俏脸已红晕如霞,不敢正视古错,只顾去挡阻那飞箭。
古错听得此言,又怎能再拒绝?
于是,一幅奇异无比的情景出现了。一对青年男女并肩而立,四周乱箭如飞蝗,古错用右手捧着石敏的左手,俯下头去,轻轻地吮吸着那玉臂上的鲜血,两人一人左手持天钺,一人持乾坤圈,在腾挪跳跃间,竟仍能配合得天衣无缝,形影不离!
这不是“心有灵犀”又是什么?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古错与石敏几乎成了一对活的雕塑,一对蕴含着真爱的雕塑,一对至真至诚的雕塑!
这一瞬间,所有的弓弩手竟全都停了下来
全场一片默静。蓦地,宫无为嘶哑之声又起:“一刻钟内不能射死这二人,所有的人都得死!”声音阴沉可怖,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飞箭再起!但古错此时吸得石敏之血液,所中毒性已减了一些,与石敏一联手,这些只剩下一半的弓弩手哪能奈何得了他们?
眼看着时间慢慢过去,一刻将近!
突然,有一个弓弩手狂叫一声,弃了弓弩,向外狂奔而去。
只见一道人影划空而过,众人眼前一花,再看那弓弩手,已是被齐齐斩作两截,肠子流了一地,花花绿绿的触目惊心!
“无为刀”宫无为静静地站立当场,长刀在肩,眼神冷漠空洞,刀已在鞘,似乎刚才一刀斩了弓弩手的竟不是他。
又有两个人在不同的方位悄然起身,向后撤去,分奔不同的两个方向而逃。
宫无为人影再次暴起,刀如闪电般出鞘,只见一道玄黑之光划过天空,那往东的人头已抛出数丈之外,一腔热血狂喷而出,而那人身躯却兀自跑出几步外,才砰然倒地。
宫无为正欲再追杀西边的那人,忽听得身后“轰”的声响,数十个“无尾蛟龙”的属下竟同时往外逃窜,如一窝乱蜂般向各个方向狂奔而去同。
原来,“无尾蛟龙”的属下见宫无为逼死自己的蛟爷,本就暗暗不满,现在又逼着他们一刻钟射杀古错,否则格杀勿沦。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亦即等于说他们必死无疑,于是有了一个人带头后,大多数人都往外奔逃,他们心想你宫无为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每个人都追杀,那么也就是说每个人都有一丝希望脱身。
在完全绝望的情况下,忽有一线希望,谁都会全力一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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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人间地狱
宫无为顾此失彼,虽然身手奇快地砍杀了数十人,却仍是逃走了一大半。
眨眼间,这个大堂成了人间的地狱。断臂、头颅、胸腔、肠胃、白骨、鲜血,惨烈地铺成一地,尚有几具躯体在微微地抽搐搐,蠕动着,那情景令人作呕。
宫无为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但这种表情比先前的面无表情更可怕。只见他双目已赤,发须俱张,一张脸已挤作一团,眼中不再空洞无物,而是有了一种疯狂的兴奋。
热血,岂非容易逼得人血脉责张?何况,手下人的背叛逃离,又让他怒火中烧,他握刀之手的关节已经泛白,直至发青,似乎任何东西放置于他的跟前,他都会一刀斩断。
但,他最想斩断的东西突然之间没了,不见了。
也就是说,古错与石敏突然不见了。
这让他更是又惊又怒。显然,他们二人已乘他追杀弓弩手时悄然溜走了。
其实,按理像“无为刀”宫无为这样的人物,在今天的情势下,完全可以格杀石敏、古错二人,但宫无为本是正派人物,突然转为邪道中人,其中定有一段让他刻骨铭心的经历。
也许,就在那场经历中,愤怒、悲伤在烧毁着他的良知的同时,也给了他暴戾易怒的性格,在看似冰冷理智的背后,已有一颗扭曲而疯狂的心。
宫无为暴怒之极!
事实宫无为的可怕之处,便在于他的冷静、理智、无情,如今他变得如此模样,或许便是他漏洞百出之时了。
宫无为的身子倏然向门外冲出,他相信古错体内已是毒发全身,虽然有石敏的血液相救,但终是只能暂救一时,这么短的时间,他们一定不会跑出多远,何况他们对此地又那般生疏!
宫无为在弹身向外疾追的同时,己想好怎样慢慢地与古错周旋,以引得他毒发攻心。他觉得自己的设想极为完美,所以脸上不由浮起了难得的笑容。
但是,他的笑容来得太早了,来得很不是时候,以至于突遇变故时,笑容竟来不及变换。
就在“无为刀”宫无为身形闪出门外时,左右两边同时有两道劲力快不可言地扫卷过来!
左边,古错天钺飞闪,如流矢纵横,密疾无比地向宫无为周身罩来,空气立被搅得激涌呼啸。
右边,石敏双臂挥舞交错,手中乾坤圈闪出朵朵银花,光芒乍吐还收,像无孔不入的风一般朝宫无为狂卷而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联手攻敌,一个是一代奇士哭神农的传人,一个是武林泰斗石君子的爱女,二人合力一击,声势着实骇人。
宫无为情急之下,用力一挥刀把,一身翻身进来,刀鞘借着这一抡之力,飞射而出,疾扫向石敏,同时“无为刀”就在这一瞬间斜横着散射向古错,那刀竟能同时幻出九条刀影,将空气划出一阵裂帛似的刺耳锐啸。
他知道这一刀只能自保,无法伤及古错,所以长刀砍出的同时,人也奇异地倒身侧翻,团卷着升至五尺高度,没想到石敏以乾坤圈磕开他的刀鞘之后,也早已掠空而起。似乎早已算好他要腾空而起一般,一双乾坤圈光华流灿,如真似幻,早已把宫无为上面封个水泄不通。
无奈,宫无为只得将身一挫,人如秤蛇般疾坠而下,无为刀在前,一拄地面,刀身便弯曲如弓,竟也不断。他的人便借着这无为刀反弹之力,迅捷无比地向后侧倒弹而出。
宫无为的应变不可谓不快,没想到古错比他更快,人竟贴着地面随着宫无为倒旋而出,看上去就像是宫无为投在地上的一个影子,紧紧依附着宫无为向后飞去。
如此一来,宫无为的整个身子便全都暴露在古错的天钺之下。
只听“咔嚓”一声,宫无为的双腿齐根断去,未及他的躯体落地,石敏的乾坤圈又如阴魂不散的幽灵般从天而降,整个儿插入宫无为的前胸之中!
悠长而凄怖的惨叫声响起,宫无为的半截身躯不可思议的平地弹起,然后重重摔下,一命归天!
古错双手疾向肩后撑去,人如一弯弓般弹身而起,哈哈长笑!石敏也一身血污,满脸欣喜地看着古错。
古错的长笑声犹在布满血腥的空气中震颤,他的人却已慢慢地向后倒去,犹如一棵被伐倒的大树,砰然在地!
石敏被这意外的变化惊得魂飞魄散,忙飞身上去,紧紧地抱起古错。
只见古错面如赤铁,散出通人的热气,牙齿紧挫,双目紧闭,神色极为哀颓,周身俱为血迹,尤其是被宫无为的刀划向他后背上的伤口,更是血肉模糊,而且那伤口处流出的血隐隐显出淡青色!
石敏一颗心便一直往下沉,往下沉。她已猜知定是“无尾蛟龙”下的毒已因这一场全力以赴的厮杀而深深地侵入古错的五脏之中,想到这陌生之地,她人生地不熟,更何况下毒的人已死,要想解毒,实在太难太难。
石敏赶紧取出乾坤圈,用力在手腕上一划,一股热血便冒了出来,她轻轻地扶起古错的头,想把那血喂入古错口中,无奈古错牙齿咬得铁紧,哪里掰得开?
眼见古错脸色越来越红得可怕,双手却又冰凉如铁,脉搏已弱到几乎捉摸不到。石敏想起自己与古错共处的这段日子,心中一阵悲凉,不禁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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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敏抱着古错伤心欲绝,一张俏脸早如梨花带露,她心中默默地念着:“笑大哥要死了,害笑大哥的人也死了。我只待笑大哥一死,便也随他去吧!”忽地又想家仇未报,如何能死?
不由芳心大乱,只知愣愣地坐在古错身边痛哭,古错却无知无觉地昏沉着。
倏地,石敏想起了雁荡山的琴圣!古错开始曾让她独自一人脱身去找琴圣,她未答应,现在她想反正就如此坐着的话,古错必死无疑,倒不如去找琴圣,死马当作活马医,好在自己父亲石君子与琴圣也算是交往甚密,或许会看在先父的份上,出手相救,若是连琴圣也救他不了,她只好认命,那时再作别的打算也不迟。
她本已疲倦之极,身上的数处伤口像抽丝剥茧一般带走她体内的真力,现在重又振作起来,赶紧蹲下身子,将古错魁梧的身于抱起,也顾不了那么多,在自已背上一搭,双手向后围去,就那么把古错背了起来,疾步向山上爬去。
其实,她并不知道琴圣住在何处,甚至连是往哪个方向都不知道。但她的意识却在提醒她:必须竭尽全力地奔走,不停地奔走。走到的范围越大,她的机会就越多。
如果静下来想一想,谁都会看出这样毫无目的地奔走,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莽莽林山林海,何处才有尽头?人们都说“雁荡山,山连四百里”啊!
但石敏却已顾不了这么多,她只知背着古错不停地走,她的手臂上的伤已越来越痛,痛得她满头冷汗淋漓,几乎已托不住古错沉重的身子,到后来,手臂失血过多,竟渐渐地痛得麻木了。古铭的身子也慢慢地从石敏身上滑下。
石敏猛地惊觉,忙将那只手臂伸到嘴上,用牙狠狠一咬,一只洁白如玉的皓腕上立刻出现二排深深的牙印,丝丝缕缕的鲜血从那牙印中渗出,石敏只觉一阵奇痛钻心,那只手臂的麻木感顿时消失。
石敏为自己的聪明暗暗心喜,她在那杂草丛林中穿行,逆山而上,每当有荆棘划来之时,她总是侧过身子,将古错藏在身后,用自己的身子去挡开荆棘。很快,她已是遍身伤痕,双衫也给扯成千万缕,白皙的皮肤被划得鲜血淋漓。山中污秽之物极多,加上蚊虫顺着血腥之气而来,不一会儿,她便觉得全身奇痒无比,恨不得将自己的皮扒去一层。
在庄院里的一番苦斗本已将石敏的劲力消耗贻尽,加上身上伤口失血过多,体质已极虚弱,若非一股奇异的信念支撑着她,她又岂能坚持这么久?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敏走至一片石崖边上,石崖下幽谷深深,猿鸣唧唧,似是深不可测。
看看日头,已开始偏西,大约是午后了,林中极为沉闷,石敏又饿又累,全身的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双目视物已不甚清晰,还有点点金星闪烁,脚步也开始踏不稳了。她踉跄着沿着山崖向山顶攀去。
若是现在突然有人在林中望见他们二人,定会被吓一大跳,因为他们都几乎不成人形了。
虽然“无尾蛟龙”说此药是三天后发作,但那指的是正常情况下,如今毒性为真气激起,早已汹涌弥漫,又岂会潜伏三日?
石敏暗暗心急,舔舔于涩的嘴唇,把古错的身子又向上托了托。
她已感到古错俯在她背上的脸已热得烫人,而垂下的双手撞在她的腰间时,又冰凉彻骨。
蓦地一声奇异的啸声自林间响起!
石敏大惊,她想若是“无尾蛟龙”的属下追来,以她现在的情况,是绝难应付了。但那啸声响过之后,却并未见有什么人影,而且那啸声也不似人类所发,便心道:“定是林中什么猛兽在咆哮。”
如此一想,心中略定。
前面是一道近三尺高的石坎,石坎左侧便是陡峭幽深的悬崖,右侧则是一棵参天古松,有二人合抱那么粗,树干直耸云天。
石敏试了一次,竟没能跨上这步石坎。
她倒退两步,猛吸一口气,然后左脚先用力踏上一步,右脚在下用力一蹬,同时身体董必前倾,眼看右脚也可跟着提上石坎。
突然,那古松的树干上突然滑下一个庞然大物,动作灵捷异常地翻身落地,直挺身子,竟是一只大猩猩!
只见那大猩猩用那巨掌拍拍自己的胸,又摊了摊两只毛茸茸的巨掌,然后抑起它的朝天鼻,毗牙咧嘴,口中“荷荷”有声!
石敏虽是自小性格坚强胆大,但她终是姑娘,最是害怕这样丑陋的动物,眼见这大猩猩近在咫尺,似乎那粗重的呼吸声都可听见,石敏不由惊得毛发直竖,向后疾退而去。
她忘了这已是在崖边,如此一退,一脚踩空,身子立即向后倒仰而去,眼看就要飞坠崖底。那大猩猩竟电闪而出,伸出长臂,只一捞,便捞住了石敏的一只脚,然后猛地一提,便把石敏提了上来。但石敏却因受惊过度,一不小心松开了双手,古错便如陨石般飞坠而下!
石敏口中发出一声惨厉悲伤的叫声,把那大猩猩吓得一愕,但它并不放开石敏的脚,就那么头下脚上地提着。
石敏又急又气,又恨又悔,又怕又悲,她但觉胸口一闷,人竟晕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石敏才慢慢醒转过去。
醒来时,她立即想起她是被一只大猩猩提在手里时失去知觉的,现在在什么地方呢?莫非是在大猩猩的洞穴之中?她一时竟不敢睁开眼睛。
却又不像,她只觉得身子下面有一种厚实柔软,将她轻轻地包裹起来,她身处在这片温柔中感到无山的舒适安逸,就像飘在空中,行在云上。
而且,四周飘着一股极好闻的幽香,如兰似麝,丝丝缕缕地沁人心脾,对于这种香味,她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是清纯少女身上才会有的淡淡体香!
冥冥中,还有一阵阵“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随风而来,竟是风铃之声。
在这片清香与风铃声中,石敏的心情渐渐放松了,她终于敢将一双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举目张望。
她这才知道自己是躺在一张床上,身下的被絮如云般柔软舒适。再看这床,竟极富情趣,它比一般的床要宽大得多,而且床身很低,几乎要挨着地面,床的床头及一侧各摆有两排三尺左右高的柜子,柜子上排满了大大小小的抽屉,竟有上百个之多,柜子的台面是上等云南大理石铺就,大理石的四边竟给打磨得极为光滑,浑然天然。柜于上面还有一张大大的铜镜,石敏支起身子一照,只见镜中的人虽然仍是脸色苍白如纸,但上面的血污却已被擦拭干净了。
甚至,她发现自己原本为乱枝勾得蓬乱的长发,竟也梳理过,扎成两支辫子,显得极为活泼,如此一来,便大改她先前郁郁寡欢的模样,整个人都显得富有生机起来。
蓦地,石敏在铜镜中发现自己枕着的枕头竟是一只布绒制成的大猩猩,与那只林中所遇之大猩猩极为相似!
石敏又惊又怒,一把抓过那只枕头,用力一撕,没撕开,便用力将它甩了出去,口中大声叫道:“笑……大……哥!”
布绒大猩猩被她这么一甩,便向窗外直飞出去,将屋中挂着的几串风铃撞得叮当乱响。
房门“吱呀”地一声被推开了,一个袅娜的人影走了进来,走至石敏床前俯下身来轻声道:“姐姐,你醒了吗?”
那声音极为清丽婉转,如驾如燕,脆得就像二块上等玉石相击发出的响声,让人听了,不由有灵魂出壳之感,心也麻麻酥酥的说不出的好受。
石敏听得呆了,竟忘了回答,只知静静地傻傻地看着眼前站着的这位姑娘。
这女孩着实太美了,亭亭地立在那儿,就像一朵灿烂又灼目的太阳花,或者像一株玉洁冰清的小白杨,她的唇,她的鼻,她的眼,甚至她那忽闪忽闪的眼睫,都焕发着一种灿烂与温馨。在她眼中,看到的只有一片纯净,纯得像蓝天,像白云,让人不由自主地忘了悲伤,忘了仇恨……
那女孩又轻轻地叫了一声:“姐姐,你……”
石敏这才醒悟过来,刚才因那布绒制成的大猩猩而引起的不快,已从这女孩的到来两烟消云散。
其实,称她为女孩并不很准确,因为如果看她的胸、臀、髋、腰,无一处不是饱满有致,无一处不透出成熟的风貌,她优美的曲线,简直像一首诗句,如一首歌。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别人,这是一个完全成熟,甚至成熟得饱涨欲滴的女人。
但她的声音,她的眼神却又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女孩。
石敏以中不由莫名地升起一股怜爱之情,她柔声道:“小妹妹,你是谁呀?”
那女孩见石敏开口说话了,高兴的双颊飞起红晕忙用那百灵鸟般的声音道:“我叫韩放,属鸡的,我爹又叫我无忧草。姐姐你已睡了一天一夜了,我偷偷地替你扎了两根辫子,你喜不喜欢?”不等石敏回答,她又接着叽叽喳喳道:“我爹说姐姐作失血太多,要你好好歇着,他还让我不要与你多说话。”
说到这儿,她似乎觉得不妥,便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却忍不住笑出声来。
石敏暗道:“咱己只问了一句,她便回答了一大串,而且状似烂漫天真的孩童,倒也真是一棵无忧草。”她不由微微一笑,道:“以后我便称你为无忧妹妹,好不好?”
那女孩侧着头沉思了一会儿,便笑道:“好呀,姐姐以后就叫我无忧妹妹吧。”
石敏正准备问她现在自己身在何处,又如何会出现在这儿时,门口处突然站着一物,石敏定睛一看,却是那只大猩猩!
石敏一下子想起古错落入深崖,必已摔死,即使侥幸不死,又有何人能替他解毒?于是不由悲愤攻心,抓起柜子顶上的一只茶杯便向那大猩猩疾掷而出!
石敏是如何的身手?那茶杯在她大怒之下掷出,带起呼啸之声,如电般袭向大猩猩面!
眼看便可将那可恶的嘴脸击个粉碎。
不料那大猩猩居然举起巨掌,只那么胡乱一抓,便将茶杯不可思议地接住,然后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石敏一惊,又一只晶莹剔透的玉壶飞掷而出。
然后是一柄纸扇,一块砚台,一只梳妆盒,一只勺子,最后居然将床下的一双鞋子也猛力掷出!
大猩猩竟一一从容不迫地接住,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口中“咦里哇啦”乱叫。
眼看能扔的东西都扔完了,石敏一摸腰间,准备抽出乾坤圈,却摸了个空,不由既惊又怒,大声喝道:“乾坤圈,我的乾坤圈呢?”
韩放见石敏大发脾气,不由有点害怕,忙对着那猩猩嗔骂道:“阿帅,这位姐姐那对好看的圈子呢?”
想必,这猩猩是这韩放家中驯养的,竟取了个“阿帅”的名字,石敏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她想:“我那对乾坤圈在她口中却成了‘好看的圈子’了。”
大猩猩阿帅似乎能听懂韩放的话,韩放一问,它便眦牙做了个鬼脸,然后指了指双足。
石敏一看,差点气晕了头,原来大猩猩阿帅竟把她的乾坤圈套在毛茸茸的足上,也许它看那乾坤圈精致巧绝,隐隐闪着幽光,便把它当作镯子戴了起来。
韩放小嘴一嘟,骂道:“该死的阿帅,还不快还给这位姐姐?若再顽皮,下次便不与你一道抓蚱蜢了。”
听她这么一说,倒好像石敏也是大猩猩的姐姐一般,石敏不由哭笑不得。
大猩猩阿帅或许很喜欢与韩放一道抓蚱蜢,一听此言,忙蹲下身来将足上的乾坤圈取下,往韩放那儿一扔。它似乎能看人神色,见石敏粉脸含煞,赶紧扭身便跑,那大脚掌踩得地面“咯咯”直响。
很快,有一只毛茸茸的巨掌提着那只刚被石敏扔出去的布猩猩,从那窗户中伸了进来,一放开,又缩了回去。
石敏颓然坐在床上,口中喃喃地道:“笑大哥定是死了,笑大哥死了。”她的眼神空洞哀伤,怔怔地不知望于何处,直把韩放吓得手足无措,只好跑到那窗前大声叫道:“阿帅,你知不知道笑大哥在什么地方?阿帅!”却哪有阿帅的影子?
石敏忽地坐起,顾不上穿鞋,向外便跑,她要去找笑大哥。
忽然身边人影一闪,韩放竟不可思议地出现在她前面,那身法端得是诡秘异常,而姿势却优美绝伦,把石敏吓了一跳。
韩放关切地道:“姐姐,你鞋子都未穿呢。莫非你想去找你的笑大哥吗?”
石敏突然怒意顿起,她想:“若不是你家养了那只该千杀万剐的大猩猩,笑大哥又怎会落入崖底?只要他不落下崖底,即使他身上的毒无法解开,但至少有我在他身边陪着他,我相信笑大哥即使是死了,也是愿意与我在一起的。”如此一想,见韩放拦在身前,不由大怒,口中喝道:“谁是你姐姐?”
双掌猛提真力,向前齐推出去,一道凌厉之极的内家功力狂卷而出!
眼看韩放即将为自己所伤,她却似乎并未察觉到危险,仍是关切地看着石敏,石敏不由悔意顿生,但此时要想撤回这全力一击,却是太难太难,石敏不由闭上双目,不忍去看那一幕惨状。
待了片刻,却未有想象中的痛呼之声,石敏满腹狐疑,睁眼一看,韩放仍是好端端地立于原处,惊讶地望着石敏,也许,她正奇怪这本是柔声细语的姐姐,怎么如此喜怒无常呢!
石敏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很明显,刚才韩放并没有以力相抗,这从石敏的掌风直贯而出,毫无阻碍可以看出。那么剩下的惟一可能便是韩放在掌风将及时,以极快的身手跃出,然后又迅疾回身,站在原地。
但要做到这一点,实在太难太难,看着这女孩稚气的模样,谁能想象得到她会有如此盖世神功?这等轻功,连古错也是难以做到。
韩放左手拿着石敏的那双鞋子,右手拿着石敏的一对乾坤圈,轻轻地道:“姐……姐,这鞋子你还是穿上吧,连阿帅那双脚在山里走,也会被划破了。还有这个……这个也带上吧。”声音有点胆怯,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石敏,像一只怯怯的羊羔,她听石敏说道“谁是你姐姐”,本不敢再叫她姐姐,可她又想不出不叫姐姐,又该叫什么,一不留神还是给叫出来了。她刚想说“把这个圈子也带上”,突然想起称它为圈子,这姐姐一定又会不开心,便生生打住了。
如此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地一番话说完,她已紧张得香汗细细,双颊红潮泛起。
石敏见她如此窘迫不安,不由心头一软,接过鞋子穿上,然后拿过乾坤圈道:“刚才是姐姐不好,迁怒于你,你能原谅姐姐吗?”
韩放一听,大喜过望,竟不答话,用力地点了点头,那灿烂的微笑又浮现在她的脸上。
石敏见她原谅了自己,不由心中略为宽慰,又柔声道:“姐姐现在要去找一个人,如果找到了,我自会回来看你,如果找不到,那……那我就不再回来了。”
韩放睁大了她的漂亮眼睛,道:“为什么找不到那个人,你就不再回来了呢?莫非是他不让你来了?若是如此,我便要去与他理论。”
石敏苦笑了一下,道:“我说了你也未必会明白的。总之,现在我去找人,你不要再拦着我。”说罢,举步向前,不再看韩放一眼。
韩放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但她还是让开了。
石敏走到屋外,这才定下心来观察一下地形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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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琴圣之居
现在她所站的地方,是一片平缓的山坡,方才她出来的小屋,便是顺着山坡而建,在那小屋旁边,还有一幢两层高的木楼,整幢木楼全都是用圆木稍加劈削而成:门框、门扇、地板、柱子、椽子,甚至连那窗格子也是用细细的圆树枝搭成,在木楼的屋檐下,挂着一块匾,上书“琴心阁”三个字,字体极为飘逸。
石敏忽然心中一动,心道:“琴心阁?莫非这儿便是琴圣之居处?是了,在来雁荡山的船上,便有人说他有一个女儿,心智只及常人八九岁光景,也许说的就是这韩放吧?”
如此一想,忙向韩放问道:“无忧妹妹,你爹爹是谁?是不是叫琴圣?”
韩放一愕,道:“我爹便是我爹呀,这儿除了我与我爹外,只有阿帅了。我爹一向不喜欢外人来我们这儿的,所以我一直只能同阿帅玩,不知为什么,我爹对你却挺不错,见阿帅将你提了回来后,似乎吃了一惊,替你把了脉,才脸色变缓,就吩咐我将你擦洗干净,又喂了你一些药丹,然后让你在我的房间里休息。先前,我爹是不许任何外人进入我房内的。”
石敏想要问一句:“那你娘呢?”但话到嘴边,又咽下了,只是问道:“你爹是不是常弹一架大弦琴?”
韩话道:“是呀。我爹常常在月高之夜弹琴,至于是不是六弦琴,我却不知道,姐姐你是如何知道的?”
石敏一听,顾不上回答她,双足一点,人如惊鸿,疾掠而出,向东侧的那片丛林中跃身而去、原来他一听韩放之言,便已断定其父必是琴圣,所以她想到古错如果现在未死,找到之后请琴圣出手相救,或许有一线希望,古错中毒至今已二大二夜了,剩下的时间已极少,所以顾不上与韩放打招呼便开始找寻古错。
也许,从那么高的山崖摔下,古错早已身亡。
也许,古错中的毒早已夺去他的生命。
也许,古错暂时未死,但这茫茫林海她未必能找到。
也许,即使她找到了,琴圣也未必会相救。
也许,琴圣真的出手相救,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也许……
但,所有的不可预知的情况,都无法拦住石敏焦虑的脚步,无法阻止她做出一切的努力。
为了笑大哥,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会全力以赴,做百分之一百的努力。
山路太长,九曲十八弯,幽谷大深,鸟鸣谷更幽,丛林太多,满山遍野一片青翠。
此路与彼路,此山与彼山,此谷与波谷,此林与彼林,都那么的相似,石敏一鼓作气奔出十来里山路,仍是一无所获。
刚开始,她曾觉得似乎身后有人影晃动,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后来才知并非眼花,而确实有人在紧紧跟随着她。石敏先是一惊,但很快就明白过来,定是韩放在随着自己,她曾几次突然改变方向狂奔一段路。但等她回首一望,却仍是无法甩脱韩放,无奈,只好任她不远不近地跟着。
石敏渐渐地绝望了,她终于停下了脚步,无助地望着茫茫大山,心中满是哀伤。
眼前人影一晃,那韩放又俏生生地立于前面。这么长的路奔凉而来,石敏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漓。脚步滞重,而韩放却似乎无事一般,轻松洒脱,口中轻轻地道:“姐姐……”
石敏也不说话,看了看她。
韩放低着头,摆弄着衣角,道:“姐姐,我看你一定是很想找到那人了,不如我回去求我爹,他一定会帮忙的。我爹谁的话都不听,只听我的话,好不好?”
石敏一想:“也对,即使她爹不出手相救,至少能替我想想办法,琴圣在此久居,定是对四周熟悉得很,与其这么乱问,不如回去一问,总比这般毫无目的地寻找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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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琴圣,石敏觉得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山,一座冰山,寒意彻骨的冰山。
他的脸色极为苍白,白得似乎可以透视而进,他有着坚挺的鼻梁,那鼻梁也让人会想起山,想起高耸而不可攀越的山,他的双眼极为冷寞而寂寥。在这冷寞与寂寥之外,似乎又罩着一种温濡濡如雾一般的东西。
他的脸很瘦,但瘦得好看,每一个棱角都在凸现着一个高做不羁的灵魂。他的肩也很瘦,但骨骼却很宽,那件洁白如雪的长袍穿在他的身上,并不会给人以瘦弱感,反有一种飘然出世的神韵。
更瘦的是他的那双手,那双手的手指很长,指关节却不大,这使得整只手显得很完美,尤其是他的指甲修剪得很仔细:干净、光滑,竟透出一种淡淡的亮泽。
石敏觉得,这样的一双手去弹琴,是再合适不过了。
现在,琴圣就在弹着琴。琴是六弦琴,琴身不知何物制成,竟通身晶莹剔透,更奇异的是,这把六弦琴竟比一般的六弦琴细长得多,或者换句话说,这琴比一般的琴削瘦得多。
一个削瘦的人在全神贯注地弹着一把削瘦的琴。那么,琴声是不是也会削瘦?
琴声果然削瘦!
在那琴声中,石敏听到晚风,听到断桥,听到瘦马,听到寒鸦,听到夕阳西下,听到魂断天涯……石敏觉得心中有一种无法言喻的苍凉之感,不知不觉中竟有泪水朦胧了双眼。
琴圣似乎没有看见石敏与韩放的到来,他就那么坐着,一心一意地弹他的琴,他的眼光投向楼外远远的地方。
楼外有青山,楼外有雁湖,楼外有秋雁。
楼外还有什么?莫非楼外有他的一份牵挂,一份伤痛,一分情感?
若非如此,那琴声又怎会那么的凄凉落寞?
一曲既终,琴圣长身而起,向着石敏道:“石姑娘?”那声音透着一股成熟男性的磁性,独具魅力。很难看出他的年龄,或是三十有余,或是将临五旬?
石敏惊讶了,她没想到琴圣一眼就认出她是谁?所以,她便决定还是让琴圣开口问她为好。
琴圣道:“你便是石君子的女儿?”言罢,他的目光看了看石敏手中之乾坤圈。
石敏恍然大悟,自己手中持有这乾坤圈,而自己父亲与这琴圣本就交往甚密,岂有认不出之理?如此说来,自己与琴圣倒有点联系了。
琴圣道:“我与石君子交往甚久,但我们之交与常人有异,总是平平淡淡如静水,所以,我从未曾见过你的面。不知你父亲如今可好?”
石敏脸色一变,泪如泉涌,半天,才嘎咽出声:“家父……已被奸人所害,我亦被他们四处追杀,几无可隐身之地。”言罢,人已哭得如风中弱柳,双肩轻颤。
自石敏的父亲石君子死后,她一直把悲痛压在心中,即便是遇到古错之后,也是如此,但琴圣是前辈人物,虽然他的冷傲让人望而止步,但终不比外人,与她父亲交往甚久,所以石敏被他一问,心中的委屈不由一起涌了上来,也顾不得礼数,就在他面前痛哭起来。
韩放赶忙用手帕替她擦去眼泪,谁知越擦越多,最后哭成了一个泪人。
琴圣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哭。
终于,石敏止住了哭泣,觉得心中舒坦了些。
琴圣用他那平缓的声音道:“是什么人居然有胆对石君下手?我倒是想不出武林中有如此神通之人。”
石敏咬牙切齿地道:“是天绝!!”她的目光中有无边的仇恨,寒意逼人,谁见了都会觉得骇然。
琴圣一听“天绝”二字,那本就如刀削般的嘴角抿得更紧,眼中有一种如雾一般的东西升起,这使得他的眼睛格外地亮。
良久,他道:“果然如此。”谁也不知他是对谁说的,也许,他只是说给自已听的。说罢,他竟转身向内室走去。
石敏忙叫住道:“韩叔叔,我另有一事相求。”
琴圣慢慢地转过身来,道:“你说吧,不过首先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并不姓韩。”
石敏一愣,心道:“你女儿都是姓韩的,你又怎会不姓韩?”但她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寻根究底,只是急切地道:“我有一个朋友,身上中了毒,而且一不小心落入一个山涯下,不知……不知你能否相助?”
琴圣缓缓地道:“你的朋友是谁?中了什么毒?在什么地方落下悬崖的?”
石敏便将事情的经过略略地描述了一遍。
琴圣皱了皱眉,道:“是哭神农的传人?”似乎颇有不满,但也没说什么,等到石敏说到“铁血王朝”时,他的喉节上下滑动了一下,仍是沉默着。待到石敏说到古错如何奋战宫无为时,他的眼中雾状的东西更浓了,眼也更亮了。当石敏说到古错如何坠崖时,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他死了。”
石敏如何会相信这个结果?她拼命地摇头道:“不,不可能,笑大哥不会死的。”
琴圣道:“你们是不是从那三折瀑向西走?是不是有一道三尺高的石坎?石坎边上是不是有一棵二人合抱的巨松?”
他每问一句,石敏便点一下头,点着点着,她的心也慢慢地揪起。
琴圣问完后,又郑重地道:“他定已死了。”
石敏突然大怒,她声嘶力竭地喊道:“你为什么这么希望他死?莫非你也怕他揭开你当年围攻哭神农之事?我告诉你,天绝的兵刃即使已架在你的脖子上,你这种故作深沉的人也仍是浑然不觉的,你以为自己是谁?你说笑大哥死了,他就真的死了吗?真是可笑之至!”
她简直是把每一句话都用全身力量喊出来,也许唯有如此,她才能说服自己:笑大哥真的没死,只是琴圣在此胡言乱语!
琴圣注视着激动万分的她,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本也可以用假话敷衍你,但痛苦掩埋的越久越深,日后暴发出来就会越剧烈越深刻,长痛总不如短痛。
你的朋友落下之山崖,当地人称‘折鹰崖’,意思是苍鹰飞过山崖而下,也会被折了翅膀。
我在这儿居住了十五年,在那儿落下摔死的有名有姓的就有三十四人,每个人都已碎成一团,石姑娘,你必须振作一点,面对现实。”
石敏已相信琴圣的话大半是真的了,但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她突然大叫道:
“那大猩猩乃你家所驯养,若不是它,笑大哥又怎会落下山崖?你们韩家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言罢,一道寒芒自腰闪出,乾坤圈己握在手。
琴圣摇头道:“你不可能伤得了我的,虽然你的朋友是中毒在前,落崖在后,但无论如何,我所驯养的阿帅也算是凶手之一,为解你心头之恨,我替你取了它的性命。”
话一说完,琴圣用无名指在六弦琴最细的一根弦上轻轻一拔,便有一声清悦的声音响起,余音不绝于耳,竟传出很远。
少倾,西边一个黑点飞速向这边移动,很快便可看清那黑点正是大猩猩阿帅。转眼间,阿帅便到了琴心楼楼下,但它却不从木梯爬上,而是将身一纵,长臂疾伸,便一把抓住了二楼的木栏杆底部,再一灵巧地翻身,它那庞大的身躯便上了二楼。
阿帅先是用它的巨掌拍拍韩放的头,然后朝石敏做了个鬼脸,竟转身跪在琴圣面前。
琴圣喝道:“畜生,你干的好事!”
阿帅对琴圣似乎极为畏惧,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竟也学作人样,如捣泥般地叩头,似在向琴圣谢罪。
琴圣又道:“看在你跟随我们多年的份上,我赐你一个全尸!”
阿帅似已听懂了琴圣的话,脸上居然有惊慌之色,向石敏、韩放投去求助的目光,满脸哀伤,口中唔唔直叫,却并不逃遁。
琴圣缓缓地提起他削瘦如刀的手掌。
眼看阿帅就要命丧掌下,韩放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拉住琴圣,哀求道:“爹,饶了阿帅一次吧,它一向都很听话的。”这阿帅一向与她形影不离,是她惟一的玩伴,日子久了,便有了感情,现在爹要杀它,她岂不担心?
琴圣却不为她的哀求所动,疾速运劲于掌,一道劲风呼啸而出!那阿帅竟避也不避。
只听得好得一声响,琴圣的掌已被人硬生生接下,韩放一看,原来却是石敏!
韩放不由百思不得其解,想杀阿帅的是她!但救了阿帅的也是她,这却又是为何?
石敏接了琴圣一掌后,只觉得胸口一闷,似受重锤一击,幸好琴圣只运了五成功力,否则石敏定是非死即伤。
琴圣、韩放、阿帅全都怔怔地望着她。
石敏却不再理会,冷哼一声,身形疾似电掣般的暴旋,人影有如一团掠空的乌云,倏闪之下,已弹向木栏杆之外,如一片枯叶般飘然落地后,立即朝前疾奔,进了林中,遇木斩木,遇石碎石,乾坤圈在手中舞得状如疯狂,枝叶、碎石在她走过之处铺洒了一地。
韩放看着琴圣,轻轻地叫了一声:“爹……”
琴圣长叹一声,人亦如流星飞泻一般从琴心楼直下,向石敏的方向猛追过去。
石敏把满腔的愤怒集于乾坤圈上,狂砍狂劈。她多想前面有一敌人,能以死相搏,要么自己倒下,要么对手倒下。
前面竟真的站着一个人,静静地站着,身上白袍如雪,在山风中鼓动不已,他的手中有一把琴,琴身晶莹剔透,此人自是琴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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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悲怜之心
石敏低声喝道:“好狗不挡道!”以琴圣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谁见了他不是先把声音降下来几度?没想到石敏这样一个武林中的年轻人,居然敢以此语气同他说话。
琴圣似乎并不在意,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眼中似有一丝怜悯与惊讶。
石敏见琴圣无动于衷,便又厉喝一声,双手一挥,身子快捷如电,一闪而起。乾坤圈如千百道长虹散落大地,搅起一蓬急炫,那绚丽的光芒向琴圣激啸而去。石敏心知以自己的武功,要想伤及琴圣,几乎是不可能,但她心中已被愤怒与绝望填满,哪里顾得了自保。所用招式竟是只攻不气如此打法,在对敌之时,若不能伤敌,就极易为敌所伤。
既然她要想伤及琴圣是不可能的,那也就等于说她即将为琴圣所伤。因为如此拼命的打法,声势最为骇人,对手稍有闪失,便会落个两败俱伤,要化解这种不要命的进攻,最稳妥的方法便是先要了对手的命。
就在石敏乾坤圈将要触及琴圣的那一刹那,琴圣的身子竟令人难以置信地凭空向后飘去,他的双臂未振,双膝未屈,人在空中的姿势与刚才站立的姿势毫无区别,就像是整个身子被一阵风刮得飘了出去。
琴圣就这样被石敏的乾坤圈“顶”着后掠,石敏直刺将出一丈多远,他也就那么“飘”
了一丈多远,石敏一收攻势,他才悄然落地。
石敏心道:“好,你如此托大,我倒要看看你能洒脱多久?”怒目一扫琴圣,手中乾坤圈已如匹练般卷向琴圣。
琴圣喟然长叹,就在这叹息声中,他的整个身子陡地拔地而起,飞至四丈高空,恰好旁边有一横枝,他右足一点,借力上弹,转眼间已没入那浓浓树叶之中。
石敏正待跟着跃上,却听得一声清悦的声音响起,竟是琴圣弹出的琴声,石敏一愣,不知他在弄什么玄虚,不由凝神静听——
一曲柔和的音符漫天而起,似在林中飞舞出灿烂的阳光,天空很蓝很蓝,蓝得柔和明净,蓝得一尘不染,擦洗这片天空的,正是那美妙的琴声。
石敏心神一荡,心中的烦躁之气去了一半,手中的乾坤圈也不知不觉地垂了下来。
琴声更为悠远深长,其声切切,其音依依,无边的情韵在林中回荡飘扬,精绝之处,只可意会不可言论。
石敏似乎看到一片芳草凄凄,上面有群蝶翻飞,丝丝缕缕的柔和阳光在芳草之上炫耀着,还有和风,还有虫鸣以及隐隐约约的淙淙泉水声,四周有卵石点点,碧水清清。
石敏觉得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泰,浑身慵懒无力,那琴声轻轻地轻轻地摇曳着,一丝一缕地透入她的灵魂,她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呵欠。
琴声愈来愈温情款款,让人心神俱醉。石敏似乎感到自已正在母亲的怀中受着呵护与怜爱,一阵阵困倦向她袭来,袭来。她不由慢慢地闭上双眼,缓缓地,缓缓地向后倒去……
一条白色的人影从半空中飘然落下。
石敏再次醒来时,站在她面前的是琴圣父女两个,她仍是睡在韩放的床上。
石敏一睁开眼,琴圣就道:“你为什么要救你的那位朋友?”
这简直是废话,所以石敏懒得回答。
琴圣也不需要她回答,他已在自问自答了:“当然,是因为你们之间有真情存在,为了这一份真情,你现在可以做的有两件事:第一,去救你的朋友,第一设法为你的朋友报仇。”
“第一件事是在你的朋友未死的情况下应去做的,我们暂且不说他极有可能已坠崖而死——如果你理智地想一想,也会同意我的这种分析——就算他暂时未死,但他已中毒太深,即使找到他,恐怕也已无济于事,因为我本就不擅解毒。否则,我的女儿韩放也不会成为如今这模样,在八岁之前,她的神智与一般小孩决无不同。”
说到这儿,他的脸色更为苍白,双目闪过一丝痛苦之色,顿了一顿,他接着道:“在这方圆数百里之内,几乎全是那‘无尾蛟龙’的势力范围,所以除了我之外,你找任何人解毒,都会被人盯梢并设法阻挠,以你先前的描述,可以想象这‘铁血王朝’的势力颇为庞大,而且来势凶猛。以你现在的武功再加上一个毫无知觉的人,要想逃过‘铁血王朝’的魔爪,实在是有大多的困难。”
“也就是说,无论你的朋友现在是否活着,在不久的日子里,他也是难以挺过。”
“于是,你便必须走第二条路:为你的朋友报仇。虽然杀他的‘无尾蛟龙’已死,甚至连那‘无为刀’宫无为也已死,似乎连仇人也找不出一个来。但是,你别忘了整个事件的背后,都是因那神秘莫测的铁血王朝而起。可以这么说,铁血王朝才是害死你朋友的罪魁祸首,这一次即便真的让他侥幸存在一条命,等条件一成熟,他们又将向你们下手。也就是说,唯有先下手为强,铲除了‘铁血王朝’,才能真正地一劳永逸。”
“从你的话中,我也听出你的朋友武功很高,而且他对你颇为关爱,对这‘铁血王朝’的内幕又多多少少有一点了解。如能与他配合起来,我相信将是会有所作为。但既然他已死,报仇雪恨,铲除‘铁血王朝’的大任,就应该落在你的肩上。”
“你是石君子之女,武功自是不弱,但若要以此功力便想去担起此任,那无疑是以卵击石,仅仅一个‘御史大人’便已将这个局面搅得浑黑一片,你与你朋友差点双双命丧三折瀑,那么在‘御史大人’身后的人就更为可怕。现在看来,即便你不去找他们寻仇,他们也会来找你,因为你知道的太多。”
说到此处,琴圣仰天长叹,道:“真是乱极必安,安久必乱,自十四年前哭神农在江湖中掀起的轩然大波被平定之后。武林已是安稳了十几年,没想到如今又冒出一个‘铁血王朝’,手段似乎比当年的哭神农更为狠毒险诈,势力也更为强大,也许,江湖中又有一场血雨腥风了。只是不知这场灾难,又将由谁来平息?”
石敏一直沉默不言,听他说到此处,不由冷笑一声,道:“你莫非竟自以为是十四年前的一位拯世英雄不成?真是可笑之极!”言语中颇有不屑之气,双目挑战似的望着琴圣。
琴圣一向把当年与其他几人一同毙杀哭神农当作自己一生最富有意义的事,虽然群起而攻有失君子之光明磊落,但琴圣一直认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无论如何,这也算是大功一件,虽然琴圣并不会以此来极力标榜自己,但在潜意识中,他仍是以此为荣的。
没想到石敏竟以那种不屑甚至于鄙夷的口气说出来,任琴圣修养再好,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沉声道:“石姑娘的父亲岂不是也与我一道尽了力?虽然是些许小事,不足挂齿,但也不致于应该受到姑娘的冷嘲热讽。”
石敏的一边嘴角微微上翘,她的笑容显得极为高傲,冷声道:“不错,当年我父亲是参与围攻哭神农之事,但也正因为如此,我爹才会被人所害,我相信我爹他在九泉之下,也应该对十四年前的事感到后悔了。”
琴圣诧异道:“这……这又从何说起?”
石敏道:“你与我爹十四年前所做的事便是:跟随着一个该杀之人,去杀了一个不该杀之人。而你却以此为荣,岂非可笑之极?”
琴圣道:“或许如今的天绝是变了,但十四年前,他却是公认的武林泰斗……”
石敏打断他的话道:“不,十四年前他就已埋下了狼子野心!只不过在十四年后的今日,为我与笑大哥几人发现而已,若不是笑大哥明察暗访,若不是我亲眼目睹,谁又会相信那些卑鄙之事会是天绝所为?”
琴圣幽幽地道:“一个天绝,一个铁血王朝……看来,江湖是再无宁日了。”
石敏道:“你不是以英雄自居吗?眼下岂不是让你一展身手的大好机会?”言语颇为刻薄。
琴圣道:“你不用激我,在没有知道真相之前,我是不会妄自出手的。”
石敏冷笑道:“那又何妨,十四年以前你不就如此对待过哭神农了吗?再多一次又何妨?”
琴圣道:“我生平最不喜爱的事就是说话,我宁可用琴声去说。今天对你说了这么多话,我已不想再这样争论下去,我只要告诉你两点:首先,你若再一意孤行,做那蚍蜉撼树之事,我不会再拦你,第二,我以你父辈人的身份挽留你在此逗留数日,我将愿把我的”琴心大法“传授给你。上面两点,你可以置之不理。”
说罢,他便扬长离开韩放的小屋子。
石敏呆了,琴圣所说的第一点,自属情理之中,但他所说的第二点,却有点让人意外。
石敏心道:“谁就稀罕你的什么‘琴心大法’了不成?”如此一想,站起身来,便朝外走去。
竟没有一个人再挽留拦阻她,石敏有点意外。
如果在她走的时候回头稍加留意,便会看到在“琴心楼”上,有人正从一窗口默默地注视着她,直到她消失在丛林中,那人还在静静地站在窗前,望着石敏消失的那个方向。
他在默默等待,他希望他的等待不会是得到一片空白。
时间过得似乎很快,又似乎过得很慢。那人眼中渐渐有了焦灼之气,一双瘦如刀刃的手开始相互搓着,他心道:“莫非我真的估计错了?我真的高估了她?”
日头开始偏西而下,那个方向仍是一个人影也没有出现,倒是那树影,已拉得老长老长。
窗前的人长叹一声,准备转身不再等待。
就在这一瞬间,那边有了一个人影映入他的视野中。
因为等待太久,失望太久,于是他几乎怀疑那人影只是自己的幻觉。
但那人影却越走越近,如果是幻觉,不会存在这么久。于是他不由有了笑意,他很少笑,一张脸总是冷若冰霜,这么偶尔地一笑,便让人有冰雪消融之感,那人越走越近,他的笑容也越来越浓,因为他已看清那人正是石敏。等石敏走到“琴心楼”下面,轻叩木门时,他脸上的笑容简直要溢出来了。
等石敏敲开那扇古朴的木门时,她所看到的琴圣仍是那么一脸浩然,苍白的脸,寂寥的眼,如刀削般的棱角。琴圣用那缓缓的声音平静地道:“你回来了?”似乎是在问候久出而归的亲人,平淡而不失亲切。
石敏也淡淡地道:“我回来了。”语气竟也是那么的漫不经心,似乎刚才她只是在茶余饭后去外面随便地四处溜了一圈回来。
琴圣道:“好。”顿了一顿,又说道:“好,今日先歇着,你先陪着韩放同住一室,一切明日再说。”言罢,他便低下头,轻轻地拔响他的六弦琴,似乎一下子就忘了石敏的存在。
石敏便轻轻退出“琴心楼”。
韩放早已一脸惊喜地站在外面等候,阿帅也在远处蹲着注视着这边,一见石敏出来,韩放忙迎了上去,叽叽喳喳地道:“姐姐,你一定会陪我好几天吧?我爹口中不说,其实他是极希望你留下的,他一面说我本是极为聪明的,可惜现在是无法习得他的什么‘琴心大法’了。我才不稀罕那个什么大法呢,我只要有姐姐陪我,不用总是与阿帅一道去捉蚱蜢,我就很开心了。”
石敏的样子很疲惫,她道:“无忧妹妹,我累了,只想好好地睡一会儿。”
韩放一伸舌头,道:“该死的无忧草,姐姐累了还在这儿烦着她,是不是骨头痒痒想我打了?”说完,她又捏成另一个声音道:“无忧草下次不敢了。”于是又变回原来的声音道:
“知错就改,倒是挺机灵的。”竟一个人在那儿自问自答了。
想必平时整个“琴心楼”只有这么几个人,琴圣又不喜言语,阿帅更是不懂人语,韩放耐不住寂寞,才学会这样自说自答。
石敏不由对韩放又怜又爱,爱抚地拍了拍她的头,韩放欢天喜地地蹦跳着进了她的小房子里,替石敏摆好枕头,铺好被子,然后看着石敏躺下,她就那么托着腮歪着头看着石敏,忽然轻轻地道:“姐姐,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却又怕你生气……”说罢,就用那乌溜溜的眼神看着石敏。
石敏道:“无忧妹妹,你说的话,姐姐是最爱听了,又怎会生气?你尽管说吧。”
韩放垂下头去,似乎很是不安,轻声道:“姐姐,我觉得你很像我娘!”说罢,便用目光去看石敏的脸色,样子怯怯的。
石敏吃了一惊,道:“姐姐怎么会像你娘呢?”
韩放见她并未生气,不由松了一口气,道:“因为你跟我娘一样漂亮,一样聪明,一样对我好。”
石敏这才明白过来,不由暗道:“我倒是被吓了一跳,以为又有什么内幕了。”她本就想问韩放怎么没见到她娘,却又怕惹得她不开心,现在见她自己提及,忙问道:“无忧妹妹,怎么不见你娘呢?”
韩放的脸色变得暗淡了,她道:“我也不知道。我小时候本是和娘在一起的,可八岁那年的一个晚上,我睡得正香,突然感到手臂一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第二天醒来,我娘就不见了,我问我爹,我爹却什么也不说,问得多了,他便会骂我,后来,我便再也不敢问了。”说到这儿,韩放的脸上已满是泪痕。
石敏忙低声细语地安慰她,韩放慢慢地平静下来,只是用手紧紧地牵着石敏的手,不肯放开。也许,她极少能享有女性的关爱,现在遇见了石敏,不由自主地就产生一种依恋。
一阵团意袭来,石敏便那般沉沉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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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琴圣便向石敏传授武功。
石敏总觉得这事来得莫名其妙,所以总无法真正用心去领悟琴圣的传授。
一日授完,琴圣问道:“石姑娘,你在这琴声中听到了什么?”
石敏道:“有泉水淙淙,鸟鸣啾啾。”
琴圣看了她一眼,道:“你未用心学我指法。你的朋友笑天钺之仇不知何时能报,你的父仇亦不知何时能报。”
石敏一听,暗暗自责。
第三日石敏怀着满腔的愤怒去学那“琴心大法”,她想:“我唯有练成神功,方有可能与天绝一战,否则即便是天绝就站在我面前,我也是无能为力。”所以石敏恨不得一头扎进琴声中,去领悟那琴声的玄妙。
到了傍晚,琴圣又问道:“你在琴声中又听见了什么?”
石敏道:“我听见了金石交鸣,狂风怒啸。”
琴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若再如此下去,你永远也无法习成此‘琴心大法’。”
说罢,他又问道:“石姑娘会作诗否?”
石敏惊诧地摇了摇头。
琴圣又问道:“那石姑娘会不会作画?”
石敏不由很是奇怪:“琴圣今日怎么尽问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但她仍是如实回答道:
“幼时倒随我爹学了一些,但手法却是拙劣得很。
琴圣却道:“学过就好。”言罢,转身走入那“琴心楼”,少倾,他拿了几张纸,一支画笔与一块砚,然后又让阿帅搬来一张小方桌,把纸、笔、砚全都放在方桌上。
然后,琴圣对石敏道:“请石姑娘在纸上作一幅画,画名就叫《春江水暖鸭先知》,如何?”
石敏心道:“这有何难?”便接过画笔,饱蘸墨汁,铺开白纸,取了一张凳子来,端坐其上。
琴圣道:“开始吧!”话一说完,他便弹起他手中的六弦琴。
琴声极为萧瑟,其声凄凄惨惨,似有无边的苍凉自那琴弦中飘起,使人肝肠寸断……
石敏本已构思了《春江水暖鸭先知》的轮廓:一弯春水,几株春竹,数只鸭子嬉戏江中,远处是一抹群山,山色葱翠。整幅画的意境显得极为温馨暖恰。
但,在这样萧瑟凄惨的琴声中,石敏却觉得思路大乱,手下画笔极为滞纳,那本应是柔和的山峰,却不知不觉被画得突兀狰狞,本是平静的江水却画得汹涌澎湃,几只鸭子则更是面目全非,倒似一只只面目可憎的秃鹰。
石敏极力地提神凝气,无奈那琴声却无孔不入,她越画越心烦,越画越乱,整幅画已被她涂抹的不成样子。最后,她终于支撑不住,大叫一声,把那画笔一掷掷出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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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琴心大法
琴圣看着她,淡淡一笑,转身对韩放道:“无忧草,替爹弹上一曲。”阿帅则早已把那支画笔捡了回来,交给琴圣。
琴声又起,仍是那么的萧瑟苍凉,琴圣便在这种萧瑟中挥笔,很快,他便画成一幅《春江水暖鸭先知》。石敏一看,山峦起伏,春竹婆娑,几只鸭子在水中欢腾嬉戏,画面甚为活泼,与题目完全相符。
画一画好,琴声也停了,琴圣搁下画笔,对石敏道:“琴心大法的关键,便是‘琴有心,人无心’,一双手把琴弹得出神入化,而你的人却是超脱琴外,在你的对手为你的琴音所迷惑时,你的招式方可趁虚而入,琴疾招慢,琴缓招疾,如真似幻,才能出奇制胜。”
顿了顿,琴圣又道:“琴心大法练至上乘,可将内功贯入琴声,以声伤人,那时,就更是必须超脱琴音,否则,为琴音摄魂夺魄,不能伤人,反而自伤其身。”
说到这里,琴圣看了一眼发愣的石敏,接口说道:
“琴心大法分为春夏秋冬四部分,各部分自有其特色。春为春宵梦长,夏为夏荷田田,秋为秋水无际,冬为冬雪茫茫。每一部分可独立成招,又可相互融合。”
石敏忽然插道:“听那四部分的名字,倒像是每一部分都有绵绵不绝之意。”
琴圣脸色一喜,道:“不错,绵绵不绝正是琴心大法特征所在,也是精华所在。任何一种武功,它的招与招之间必有缝隙。因为即使是武功超凡入圣之人,也需要有提气换形之时间,在这一时刻,便是他的‘缝隙’所在,而琴心大法达至上乘之后,是以音伤人,音为无形之物,十指轻拔,便有绵绵不绝的声音。这就好比用一股水去连续射人,即使那人手中之刀舞得快如闪电,却仍会有少许间隔,而此时水柱便可射上人体。”
说了这些话以后,琴圣收起六弦琴,然后道:“琴心大法并非世传,而是我自己悟出来的。所以它与少林、武当那样的武功有很大的不同。比如少林武学,讲究根基,讲究苦练,即使是没有什么悟性的人,只要肯下功夫,十年如一日地磨练,终会有所成,只是所成有大有小而已。”
“而我之‘琴心大法’讲究悟性。如果没有悟性,只想凭一份执着学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侥幸学成一部分后,又易为之后以伤其身。所以,我一直不教韩放此等武功,亦有我之苦衷。我曾细细观察石姑娘,觉得石姑娘天资尚属聪颖,所以才愿将此技相授,否则,即使求我,我也不会答应的。那天你能在天黑之前回来,就说明你的悟性颇高。”
石敏受琴圣如此细致的引导,不由大为感动,倏地双膝落地,道:“石敏自幼随父学武,尚未拜师,我欲从此奉前辈为师,不知前辈能否收我这劣徒?”
琴圣一笑,道:“我本无门无派,何必又拘于俗礼?从此你便与韩放姐妹相称,称我为琴叔也罢。”
石敏知他性格桀傲脱俗,也不再执拗。
受琴圣点拔,石敏猛然顿悟,从儿便习练如何在撩人心智的琴声中保持冷静,她本是天资禀异之人,很快便可在琴声中镇定自若,任他琴声如何出神入化,她自浑然忘我。五日后,她已可从从容容地在萧瑟悲凉的琴声中画出一幅春意盎然的《春江水暖鸭先知》。
琴圣大喜过望。
然后是习琴。琴圣教与石敏五韵七律之后,便撇手不管,石敏便没日没夜地弹着六弦琴,初弹时琴声嘈杂喧闹,毫无章法,把一旁的阿帅听得抓耳挠腮,烦躁不安,实在忍受不了,便飞逃而去。
石敏却不停歇,仍是不停地弹、弹、弹,她的一双柔荑被琴弦磨破了,长出茧子,又磨破,又长茧子,几个往复后,那双手已如先前一模一样,但却变得坚韧异常。
渐渐地,琴声已悦耳多了,时而铿锵激越,时而温情款款,时而肝肠寸断,时而气壮山河……阿帅也不再闻声而逃,常在石敏的琴声中自我陶醉,摇头晃脑。
琴圣见火候已到,便对石敏道:“现在你的琴声已可娱人,但不能感人,唯有先能感人,才能让人在迷惑中为琴所伤。”
“所谓人之善琴者,有悲声,则声凄凄然,有思声,则声迟迟然,有怨声,则声回回然,有慕声,则声裴裴然。所谓喜怒哀乐,非手非行,非丝非木,得之心,符之手,得之手,符之物。知音解意,概莫如此。”
石敏一听,茅塞顿开,如今她已不再是单为学艺复仇而练琴,她已为琴的玄奥所吸引。
又是七日七夜不停歇地弹奏,有时她吃着饭,忽然手指便在筷子上拔动起来,那饭菜被她拔弄得撒了一桌一地,有时,韩放半夜惊醒,才知竟是石敏在她身上拔弄,把她的后背当作琴了。
终于,她的琴声已可分为春夏秋冬四式:春宵梦长,夏荷田田,秋水无际,冬雪茫茫!
她的双手灵巧地拔动琴弦,如水的音乐就从手指处流淌出来,如江如河,滔滔荡荡。直把韩放听得如真如幻,不可名状。
琴圣颇为满意。他将石敏带到“琴心楼”上,打开屋子里的一个壁橱,取出一只木箱,打开,是绵缎。掀去绵缎,里边赫然又是一张琴!
此琴与琴圣的那张琴极为相似,也是通体透明晶莹,只是琴身略小,且有一点小小的弧度。
琴圣道:“此琴名叫‘月琴’,与我那‘日琴’本是一对情侣琴,此琴以后便是你的了。”
石敏道:“侄女怎敢夺人所爱?”
琴圣道:“琴因人才能活,否则,它便是永远沉寂无声。而且配弹此琴的人,天下又有几人?”
石敏不再推辞,她也真的喜欢这把琴。
琴圣走到桌前焚起两柱香,然后对石敏道:“此琴已沉寂十年,今日开琴,需得先告知琴魂,否则惊动了琴魂,琴魂飞离琴身,此琴便会成了哑琴。”
石敏忙将“月琴”置于桌上,然后郑重地手握香火,深深三躬身,才端坐于桌前,双目微微闭了,双手轻拔。
顿时,神秘的琴声如风似雨,铺天盖地四散开来,弥漫于整个“琴心楼”,然后溢出窗外。
琴声中风雨之声大作,似有无数人在奔跑呼啸,时而雨过天晴,一行大雁在云中穿行,时而田野青青,片片羊群,牧童遥遥而来,逞逞而去。琴声忽然开阔,进入茫茫大漠,两军对垒,刀光剑影,号角齐鸣,鼓声大振,一时腥风血雨,千军万马混战厮杀。军士的哀鸣,将军的狂叫,不绝于耳。
琴声渐弱,清风明月,似有诗人低吟凭吊,默默幽情,如泣如诉,泪雨纷飞……
一声锐响,琴声骤然而停。
琴声如此多变,石敏居然脸色一直平静如水!显然,她已做到了“琴有心,人无心”之境界了。琴声一停,她便抬眼向琴圣望去。
琴圣居然已泪流满面,石敏心中大惊,心道:“琴叔叔一向能超脱琴声,今日是怎么了?”心中纳闷,却又不敢问。
琴圣转过身去,道:“你弹琴的样子,太像一个人了。”
石敏心中一动,有点明白过来了。
琴圣道:“现在,你已能做到人琴合一同时又超越琴声了。这个过程你完成得比我设想的时间还短三天,的确难得。如今,剩下的事便是学会如何将内家真力贯入琴声中,以声伤人。”
石敏心中有点不踏实,她道:“以侄女这样的功力也能做到以声伤人吗?”
琴圣点头道:“咱是能够的。人的十个手指指尖都有一个穴位,叫做‘十宣’穴,沿着手指向上,到第二关节处,又有一个穴位,叫做‘四缝’穴,运力于琴,以声伤人,靠的就是此二穴,将此二穴与人体相连的是‘手太阳肺经’与‘手厥阴心包经’两条经脉。从此二经脉经过‘少府’、‘神门’、‘少海’等诸穴,最后到达‘中府’、‘天池’二穴。此二人恰好在人的胸部。”
琴圣边说,石敏就在身前比划,到后来忍不住问道:“是不是体内真气便是从这‘手太阳肺经’,还有什么手厥阴什么心包的那根经脉两条路径走?”
琴圣赞许地看了看她,道:“不错,其实以此二脉运劲于掌,普天下人还不知有多少人能办到。问题在于他们只能将真气运至掌心的‘劳官’穴,所以无法借物伤人,更不用说惜声伤人。”
然后,琴圣举起他的一只手掌比划着道:“从这‘劳官’穴到指尖为‘十宣’穴之间的经脉极为细微。若断若续,真气要想直达指尖,就非一般人所可为了。譬如少林绝技中的‘弹指神功’,与这就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接着道:“要想你的劲气直透指尖,非得要有五年以上苦练不可,但若有人相助,却是又当别论了。”
说到这儿,他缓缓提起双掌,然后道:“石姑娘,伸出你的双手来。”
石敏依他所言,伸出双手,举于琴圣眼前。
琴圣双掌一翻化为爪,扣住石敏的双腕,大拇指恰好按在双腕的“大陵”穴上。
石敏先是觉得掌心一麻,接着微微发热,那股热量慢慢地弥漫开来,遍布整个掌心,再接着分成五股向各个手指缓缓流去,开始这热流还算流畅,但到了第一个关节之后,突然停滞不前,在那儿回环往返,不肯前进。
琴圣轻轻地哼了一声,神色更为凝重。
关节处的热量徘徊了一阵后,突然大增,石敏顿觉双手如握炽铁,痛苦彻骨,不由双腕向后猛缩,却被琴圣牢牢扣住,哪里挣脱得了?
倏地,痛感减轻了一些,那热量已窜至最后一个关节处,然后又在此处聚积,越来越多,却总无法前进一步,石敏但觉双手似手要爆裂开来,到后来已不单单是痛,还痒,奇痒无比,石敏恨不得一口把十个手指全都咬断,然后嚼进肚子,那十个手指也由白变红,又由红变青,变紫,就像一根根吸饱了色素的小肉虫,肿胀欲滴。
琴圣的额头上已有三大的汗珠冒出,全身有腾腾热气升起。猛地,他大喝一声!
石敏觉得十个手指似乎齐齐断了,大吃一惊,忙低头一看,却是完好如初,而且颜色也快复正常,更为秀美。十根手指晶莹剔透,似可透视而过,石敏看得呆了!
双手痛痒之感已消灭得干干净净,而且指尖似有淡淡凉意,有种说不出的清爽。
琴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我已替你打通从‘劳官’穴到指尖的经脉,现在,只要你将真气沿‘手厥阴心包经’与‘手太阳肺经’运至指尖,便可渗入琴声,以声伤人了。”
说罢,他整整衣衫,道:“我对石姑娘只有一个要求,望石姑娘能顺遂我意。”
石敏躬身道:“侄女恭听琴叔教诲。”
琴圣幽幽地道:“我要你答应我,日后行走江湖时,要用‘无心琴’这一名号。”言罢,他的眼中又有一种雾一样的东西飘起。
石敏口中应道:“侄女自会铭记在心。”心中却暗自狐疑,为何琴圣这样淡泊之人,却如此计较她的名号?
琴圣转身而出,边走边道:“明日你即可离开‘琴心楼’了。”
石敏见琴圣已离开,忙举起双掌细细端详。突然,她抱起“月琴”朝门外弹身而出,飘然落地后,猛地运起真力,沿着两条经脉直贯指尖,然后拨动琴弦!
琴声响起时,便有道道无形真力从琴上飞的而出,远处的树枝一阵摇晃。
石敏心中一喜,弦拨得更快更疾,声如秋日沙场马嘶阵阵,只见地上倏地飞沙走石,枯草漫天飞舞,近处有一碗口粗的树“咋喀”一声,齐齐折断,那断裂处竟如刀削一般平滑!
琴声更急,如乱雷过空,琴声中,石敏人也高高跃起,盘旋而上,向山坡一侧的雁湖急泻过去,琴声所及之处,湖水翻飞起数丈大浪。声势着实骇人!
最后,石敏双手齐齐一拨,只听得一阵轰大巨响,一块斗大的坚石竟已被琴声击得粉碎,碎石飞散开来,煞是壮观。
石敏仰天狂笑,那笑声如鬼魅过空,可怖异常!笑着笑着,又变成号陶大哭,哭得天昏地黑,一发难以收拾。
在这些日子里,她为了练功。压抑着的悲伤与愤怒,已堆积如山,现在终于可以暴发出来了,难怪她如此忽哭忽笑,状如疯狂。
韩放站在远处,有点吃惊地看着石敏,阿帅也与韩放站在一起,它也是一脸的惊诧与恐惧。
在“琴心楼”上,琴圣也是默默地注视着她。
石敏却浑然不觉,她朝东跪下,口中低声道:“爹!笑大哥!我终有一日会手刃天绝那个老匹夫,为你们二人报仇雪恨,那时,我也将会随你们而去。否则,留我孤孤单单一人,又有什么意思?”说完,她向东叩了三个响头,然后长身而起。
琴圣与韩放赶紧转身,假装未曾看见这一幕。
当日的晚餐很丰盛,显然花费了韩放的一番心血,但三人都没有什么胃口,低着头一心一意地吃饭,却忘了夹菜。
唯有阿帅在另一张小桌上吃得津津有味。
石敏心想:“如果没什么意外,明日就可离开此地了。”
也许气氛太压抑,每个人都在想着心事,谁也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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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错从山崖摔下去后,并没有死。
这简直己不能用“奇迹”二字来形容。
古错摔下去之时,人已为毒性深深侵入,所以整个人完全处在昏迷状态。于是落下山崖之时,人一点也未挣扎,就那么笔直往下落,速度越来越快。
在这山崖底下,有一片古柏,其中有一棵树特别的高大,竟有六七人合抱那么粗,高约有三十丈,古错落下之时,在那古柏的一根二人合抱粗的枝杆上,正有一条环臂般粗的大蟒蛇,也许它刚饱食了一餐,正横在那粗大的枝杆上睡觉,那双可怖的三角眼眯着,呼呼地喘着气,不时伸一伸腥红的舌头,倒也惬意得很。
古错从山涯上摔下之处,恰恰是在那古柏顶上,古错一直这么落下来,就落到树顶上稀里哗拉地压断树顶上的几根不甚粗的树枝后,仍是直坠而下,速度也未减多少。
但这一阵响声,却已把那蟒蛇惊醒。蟒蛇见自己的美梦被这响声惊醒,不由大为恼火,眼看树顶上有一个人影直坠下来,它便把上半身卷在树枝上,尾巴急甩而出,准确无误地把古错一卷而起,没想到古错下坠的速度太快,力道奇大,那蟒蛇被那力道一拉,竟拉得全身“咯咯”直响,几乎从那树枝上摔下去,它赶紧把尾巴一缩,往那古柏一绕,才定下身躯。
蛇最怕的就是拉,因为它全身就那么一根直通通的骨头,一旦拉断了,那么整个蛇身就瘫了,动弹不得,刚才那么一下子,把这条大蟒蛇的骨头拉得一阵乱响,不由让它又惊又怒,便把古错紧紧地绕在那树于上,也许它刚刚饱腹了一顿,所以也不吞噬古错,只是想把古错生生绞死在树干上。
一条一人环抱那么粗的蟒蛇的力量该有多惊人?何况古错又是晕死之人,哪会受得了那一绞之力?他几乎是必死无疑了。
但奇就奇在古错与树干相贴之处,恰好是一个可容一人隐入其中的凹槽,千年古木受尽风霜雪雨雷电鸟兽的摧残,如能生存下来,也都是千疮百吼,奇形怪状的,如此一棵大树,更是不可能就那么直直地圆圆地直入云霄了。
蟒蛇的身子把古错压入那个凹槽上,然后全身使足劲,用力绷紧,它在等待古错的骨头碎裂声响,可惜它所有的力气全都用在那古柏之上,古错却躺在那凹槽中仍是安然无恙!
蟒蛇大惊,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它以前用这一招,从未失手过。无论是猛虎还是饿狼,亦或是猎豹,被它这样一绞,没有一个不是全身骨碎而死,于是它又加了一点劲,全身绷得更紧!
但这又有什么用?除非它把这棵古柏给卷断了——那又怎么可能呢?
就这样,古错面朝树于的被卷在那儿,如果他是醒着的,定会被这怪异的情景吓个半死。
幸好他是晕死着的。
也幸好他的脸所对的地方有一个树洞,虽然不大,却恰好可以搁进他的一张脸,若非如此,他即使不被窒息而死,至少也会被压扁了鼻子。
一棵参天巨树身上难免有一些坑坑洞洞的,这便是其中的一个。洞中的味道很不好,不光是腐烂的树叶味,更有小虫子排出的粪便的味,甚至还有不知为什么会死在里边的小鸟之尸体味。幸好,古错毫无知觉。
如果就这么耗下去,古错还得死,因为他身上有毒,时间长了,光那毒性就足以让他身亡。
但,这树洞中有两种动物,一只是天龙,一只是地龙。
其实,这天龙便是壁虎,这地龙乃是蚯蚓。在雁荡山一带的人,都是如此称呼它们的,在这一带的老百姓眼中,此二物皆是有灵气之物,百年壁虎与百年蚯蚓都已是神物了,所以才称之为天龙、地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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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天地双龙
关于这天龙、地龙,还有一些传说呢。
先说天龙吧。
还在王莽篡权、刘秀逃难的时候,有一天,刘秀逃到一个深山冷庙,但见围墙倒塌,蛛网密布,供桌尘封,寒气逼人。
“饿啊,饿啊。”刘秀呼出声来。
“过来……拿……去……”这庙中竟还有人声!
刘秀忙摸了过去,在墙角发现一个瘦巴巴的老头,伸着一只干瘦如柴的手臂,抖抖索索地递给他一个乌黑的蕃薯,道:“吃……”
刘秀饥肠辘辘,接过就往嘴里送。
吃完蕃薯后,刘秀却又呻吟起来:“渴……渴……”这山上哪儿有水呢?老头儿指指脚下:“撬……撬开……”
刘秀撬开墙边的一块石板,看见一股直冒热气的清泉,便拿了老头儿的一个破茶壶,舀了一壶水,天太冷了,他便用火折点了火烧开那壶水,烧好,先给老头喝了一些。
喝完后,老头突然站起身来,惊喜地叫道:“我病了多年,没想到今日突然好了。”
刘秀大为惊讶,打开茶壶一看,里边有一个有鳞有爪的小东西,已被煮得稀烂,便喊了起来:“天龙……天龙……”
从这个传说中可以看出,天龙是奇药。
还有个关于地龙的传说,是说大禹治水的事。大禹在伏羲、瑶姬的帮助下花了九年时间,治好了大水,妻子涂山氏便催他回家歇一会,他摇头道:“我还得为百姓开荒种地哪。”
可是,被洪水长期淹没的土地,板结一块,硬实实,紧笃笃,石刀戳不进,竹尖松不动,那时又没有犁耙,怎么办?
大禹不假思索,随手拿起石刀,对着右手食指一劈,食指便血淋淋地落到地上大禹喝道:“快变成地龙,松土去!”
说来也奇,那食指真的化作了万条小小的入地蚊龙,一上一下,松起上来。
它们没日没夜地钻呀松呀,那本是坚硬的食指指骨,被硬石磨成了血泥,那柔软的身体也被磨脱了一层又一层皮……
看来,这地龙,也真是有灵性之物。
在洞中的那只壁虎,已在这个树洞中生存了一百多年,浑身上下竟已由那丑陋的灰色变为淡绿色,绿得晶莹剔透,像是玉石制成,而那条蚯蚓,更是奇异,不但通体为银白色,发出幽幽之光,而且竟可以用肉眼透视而入!那身子里竟有一根红色的细细的经脉!
显然,此二物已吸收了日月山儿之精气,经过百年的积蕴,已是神物了。
现在,古错的那张脸凑在那儿,除了呼呼喘息之外,而且那脸还赤热如铁。
天龙、地龙都是喜寒畏热之物,被古错的热气搅得极为不安,在那树洞中团团乱转,却总是找不到出口,情急中,那地龙先找到一个孔,便是古错的鼻子,它便往里就钻,钻着钻着,不知触动古错哪根神经,使他张开了嘴巴,也许是想打个喷嚏,天龙见有了一个更大的洞口,便一闪而入,这下,古错喉头一紧,那喷嚏是想打也打不出了。
天龙、地龙就这么一个从鼻子里,一个从嘴巴里一下就钻进了古错的食道中,等发觉不对劲时,已经迟了,很快被窒息而死。
天龙壁虎本就可入药解毒,何况这百年壁虎?至于那地龙,更是神奇,它常年累月地啃那泥土,泥土中本就有百花百草的残碎之物,其中不乏可以解毒护体之花革、无数个日夜中,它所啃下的奇药不知道有多少,慢慢地在它身上凝结成形,便是那根细细的红色经脉了。
此二物进了古错体内后,很快就发生了作用。
古错先是在冥冥中感到腹中一阵清凉,然后慢慢向全身扩散开来,流向四肢百骸,这股清凉所经之处,古错隐隐感到轻爽无山。古错便在这种感觉中悠悠醒来了。
醒来时,他吓了一大跳,只觉得背后有一物紧紧地压着他,他的脸则被压入一个黑洞里,不由惊惧异常,心道:“我大约是已经死了吧?要不怎么会弄出这么个怪姿势?”
好半天,他才能感觉这是个树洞,因为他的下巴磨擦着的树皮告诉了他这一点。树洞里的难闻的气味把他熏得难受,几乎欲呕,他心道:“管他是死了还是活着,反正总得先转个身,如果让我这么老是对着洞活着,倒不如让我转个身再死吧。”
但要想转过身来,也真不易,他刚转了一点点,背上的压力就增加了一些,他赶紧停下来,再等待,等压力小了,他赶紧又转身,压力又大起来……数次反复之后,他终于背朝树洞了。
很快,他发现这么转过身来之后,滋味也不好受,因为外面压着他的东西软软滑滑,冰凉刺骨,而且有一股腥臭之气,古错的整张脸埋在那片柔软之中,呼吸极为困难,好不容易他才调整出一个稍稍好受些的姿势,这下他看清了,压着他的竟是一条大蟒蛇,有一人合抱那么粗,身上的斑纹极为可怕。
古错吓出一身冷汗,心里暗暗奇怪自己怎么会被它给压在这儿。
如何才能脱身?古错苦思闷想,他用力挣了一挣,压根儿没有反应。
突然,他想起他腰间的那柄天钺。
古错试着把手抽出来,没有成功,但手腕却可以弯曲一点,恰好抓住了天钺的柄,但被大蟒蛇这么紧紧压着,抓住了天钺的柄又有何用?
古错略一思索,决定用牙去咬那蟒蛇之身。
这动作难度也颇大,因为大蟒蛇外表有一层鳞片,一咬就打滑,古错忍着腥臭,咬了半天,只咬了一嘴的臭味,不由大怒,用两排利牙咬紧一片鳞片,用力一拉,“倒”地拉下一片血淋淋的鳞片,古错毫不犹豫地张大嘴再咬上一口,这次很成功地咬下一大口蟒蛇肉。
蟒蛇受此一咬,痛得向外闪了闪,就这么一闪的时间,古错握住天钺的手一翻腕,天钺立即侧立起来,钺刃朝外,蟒蛇一弹之后收缩而回,便被那天钺深深地切入肌体内。
大蟒蛇突受此创,身子再次弹起,古错手臂一挥,天钺如电闪出,射向大蟒蛇,只见一道血雨蓦然而起,纷纷扬扬地飘散开来,便在那片血雨中弹身直射而出!
在空中,他才知道自己竟是在离地面尚还有二十几米的大树上,忙一提真气,在空中几个翻跃,才飘然落地。
紧跟着又是“啪”的一声巨响,一段四五米长的蟒蛇尾端落在地上,鲜血洒了古错一脸,接着,古错听到头顶上一阵“哗哗”作响,忙抬头望去,只见另外大半截蟒蛇在那树枝之间痛苦地翻动弹跳,终于它又紧紧地缠住一根小腿般粗的树枝,便将全身紧紧地绕于上面,猛一用力,那树枝竟“啪”地折断了,大蟒蛇直坠而下,“通”的一声摔在地上,又一阵痛苦的蠕动弹跃,才慢慢闭上它的三角眼,就此死去。鲜血却仍在它的创口处泪如而出。
古错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已被大汗湿透,他觉得口渴异常,左右环顾,哪里有水?一见蟒蛇那不断涌出的鲜血,不由一动,竟不顾腥味,凑上去猛喝一通,不但上了渴,还觉得力气猛增,疲倦之意一扫而光。
古错这才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一打量,古错便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这块柏树林三个方向都是悬崖峭壁,高不可望其顶,上面云雾飘荡,剩下的一面,又是崖壁,不过不是向上,而是向下,探头一望,亦是深不可测,少说也得有三四十丈深。
古错心中摘咕道:“这个鬼地方,也不知它是如何生成的,人在这里面,如何能出去?”
这么东看西瞅,突然被什么东西一拌,差点摔倒,忙低头一看,却是一具由森森的尸骨!
古错吓得一蹦老远,却又一不小心踩着一个骷髅头,那身子骨骸却不知又在何处。
古错心惊胆战地在四周寻找一番,竟在树丛中发现尸骨数十具!
尸骨看得多了,方才的恐惧反而烟散云消,只是暗自奇怪怎么这儿有这么多的尸骨,莫非竟有如此多的人与自己一样从这崖卜摔下?百思不得其解,人也累了,便又重新回到那棵古柏树下,背靠着树于慢慢调息。
人这么一静下来,想的东西也就多了。古错思绪翩翩,先前的事一件件地浮现脑中。
他记起来是同石敏姑娘一道在三折瀑旁边的山庄里被人围攻的,身上又中了毒,后来力战不支。毒发攻心而晕死过去,那自己又是如何从那三折瀑来到这里的?古错凝神细听,也听不到有瀑布之声,显然已不在三折瀑附近,定是石姑娘将自己背出一段路了。
想到石姑娘,他一跃而起,双手拢在嘴上,大声叫道:“石姑娘!石姑娘!石——姑—
—娘!”声音在这幽谷之中回荡着,却无人回应,古错颓然坐在地上,心道:“石姑娘定是遭了奸人暗算,我才会被人扔下这深崖的,否则,石姑娘是绝对不会不管我的。”如此一想,无边的悲愤不由涌上心头,口中喃喃自语道:“石姑娘,若我古错能活着走出这幽谷,一定为你查出凶手,替你复仇!”想到石姑娘与自己共处的点点滴滴,他已是双目尽赤,悲恨难耐了!
突然,他记起自己本是已中了毒,怎么现在却安然无恙呢?他忙将真气提至丹田,然后沿着各大经脉运行,却丝毫未受阻碍,反而更为顺畅,不一会儿,全身大小穴道都已微微发热,全身舒畅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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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错不由“咦”了一声,暗自奇怪,心道:“自己这毒又是如何解开的?莫非又是‘无尾蛟龙’在诈自己?或者是石姑娘的血液在体内起了作用?”
如此一想,他又恨起自己来,心中想道:“石姑娘定是因为喂了自己好多血,精气大损,方为奸人所害,自己真是罪不可恕了。”
恐怕古错永远也不会知道,救他性命的竟是一只壁虎和一条蚯蚓。此二物不但解了他的毒,而且精华已深入他的全身经脉,从此已是百毒不侵了。
古错就这么左思右想,慢慢地困意袭来,不由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肚中的饥饿感把他从梦中拉了回来,他不由咽了咽口水,这么一咽,饥饿感就更强了,他赶忙起身去找点什么东西吃。
没想到这柏树林中什么野物也找不到,原来这条巨蟒生活在这柏林中,一日总得吃好些小动物,慢慢地,那些野兔山鸡之类的越来越少,而且一闻到蟒蛇的味道它们就赶紧逃之夭天,古错身子被巨蟒卷了半天,又被蟒蛇之血喷了一脸,待他一走近,那些野兔之类的小动物哪有不逃之理?难怪他遍寻古柏林,却一无所获。
无奈,他又两手空空地回到大柏树下,听那肚子“叽哩咕噜”地叫,只饿得全身无力,眼冒金星!
古错最后的一餐饭还是在三折瀑山庄里吃的那大半只叫化子鸡呢!之后那一番苦斗,难怪现在他如此饿得慌了。
终于,古错的目光紧盯在那大蟒蛇身上,眼睛渐渐地亮了,似乎他已看到了一餐美味!
古错走近那蟒蛇尾端的小半截身子,掏出天钺,斩下一小段,然后拿到柏树底下,准备将那蟒蛇皮给剥下,将里边的肉烤着吃了。
没想到那蟒蛇的皮肉滑腻得很,皮与内又粘得极紧,古错折腾了半天,那一小截蟒肉还是在手中滑来溜去,拿捏不住,更别说剥皮了。
无奈,古错只好找了一根小树枝,削尖了,准备将蟒蛇钉在树干上,然后慢慢动手,没想到古柏树长了数百年,树皮奇厚,古错的天挑一敲那树枝,树枝就断了,一连削了三根,根根如此。
就在古错要放弃这个打算时,他突然在那树千上看到一个小拇指大小的孔。古错大喜,心道:“我将树枝从这个孔里敲入,避开那厚树皮,岂不是很好?”于是,他又创了一根树枝,然后用天钺将那树枝往这小孔里敲。
果然,小孔外面很松,树枝很快便进去一小截,但很快也受阻了,停滞不前,古错一急,天钺便加了一点力,重重地向树枝敲去。
蓦然听得一阵吱吱咯咯的响声,古错一愣,凝神细看,顿时被惊得呆在那儿,张口结舌。
原来,他那树枝一敲而入时,那古柏树的树杆下部,有一块半人高半人宽的树皮竟向两侧移去,露出一个树洞,树洞里一片黝黑,也辨不清里边有何物。
古错先是以为有什么猛兽居于其内,后见此洞外面如此精密,便知不是了。
他走近两步,鼻中闻到一阵阵冲鼻闷脑的污浊气体,令人作呕。
古错心中道:“这树洞想必有些时日了,被封闭之后,年深日久,不透空气,乍开之下,浊气自会外溢,令人难于忍受。”
少倾,那令人作呕的腐朽之味已散失贻尽。
古错沉思片刻,掏出火折子,又去林中找了一截枯枝,点燃,然后举步缓缓而进。
一进树洞,古错差点失声惊叫。只见洞口对面有一人影,全身奇瘦,身无寸缕,白发披散于肩,盘膝坐于地上,双目深深凹陷,似乎连眼球也没有,就那么默默地对着古错。
古错定了定神,才敢开口问道:“前辈……在……在下古……古错,冒……冒昧打扰,还……还望海……涵。”说罢偷偷看了那人影一眼。
他已被这古怪的人影吓得舌头打转了。
却没有回答的声音。
古错低头忐忑不安地等了半天,没见有动静,不由壮着胆子抬起头来,又朝那人影望去。
这一望,真个儿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只见那人影突然间似乎已小了一圈,然后,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地往下掉。脸上的,手上的,腿上的,都“扑扑”有声地往下掉,一落入地上,便渐渐变小,变小,最后就化作一滩粘稠的液体。
到后来,那人影已是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枯骨了。
古错只觉得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嗖嗖”地冒冷汗,脸色变为苍白,双腿更是僵得迈不了步子。
好半天,他才渐渐回过神来,本已飘走的思维也重新有了,他突然明白过来,定是此人早已死亡,只是经过了什么药物浸过,又将此洞与外界空间隔绝开,如此一来,才能长久不腐,而现在洞口一开,空气入内,那尸体上的僵肉与外界空气一接触,立刻有了变化,再也维持不了那种干缩状态,尸肉就那么一块块掉下来,化了。
如此一想,古错心中的恐惧早已跑到九霄云外了。他踏步上前,俯身一看,果然,在那具枯骨边上,有一棵干草,想必是当年用来保持身体不腐之物,那干草被古错鼻息一吹,便如粉般碎了。
再一细看那人不!应该说那枯骨,但见他腿上居然还捆着一条大铁索链,铁链的另一端深深地插进树身之中。
古错心道:“无论此人是谁,人都已死,怎么还用这铁链困缚着?那岂不是到了阴间还不得安宁?”如此一想,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不假思索一跨而进,左手用力拉着铁索链,向后用力一扯,想把那铁链从树身上扯出来。
不料那铁索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难扯出来,他这么一用力,那铁索便呼啸而出,一端上还捆着一只方方正正的东西,向古错迎面飞来。
古错一惊,忙右手疾扬,如电抓出,恰恰将那物抓在手中。定晴一看,却是一只有半尺见方的檀木盒子,盒盖上精工雕刻着一对龙凤,煞是好看。
古错缓缓打开盒子,才知这么一个盒竟分为三层,第一层放着九块柔韧的羊皮制成的羊皮纸,纸上不知用什么东西写下了一些青色的字迹,每个字都笔划工整。
古错借着那枯枝的火光细细地看,只见上面写道:“感谢朋友你替我抽出此铁索,事实上,这铁索本是我自己安设上后,再把自己的腿扣在另一端的,朋友,你是否觉得奇怪?”
古错看到前面,本是极为奇怪,看到后面一句,不由哑然失笑,心道:“这人倒是似乎能未卜先知。”
接着往下看,那羊皮纸上写着:“我如此做,是因为我想找一个好人,然后给他两件东西。现在你便是我要找的善心人。因为你是见一个枯骨被铁索捆着,也会感到同情的人。”
古错不由暗暗佩服这人的聪明,只是他又为何要如此寻一个善心人呢?难道他生在世上时,身边竟无一个亲友吗?否则,从他们当中选一个,岂不更好?
他带着疑问,接着往下看:
“我本是江南第一世家‘曾家楼’的第十三代楼主曾飞。‘曾家楼’不但富甲天下,而且有惊世骇俗的家传武功,在我祖父那一辈,我们‘曾家楼’几乎就相当于江南武林的领袖,与江北的‘金堡’相平衡,共同主持当时的武林局面。所以年少时的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于是养成我目高于顶,傲视一切的性格。在我眼中,我便是王,我可以为所欲为,我将水远辉煌和幸福!”
“有一段日子,我果然辉煌和幸福,在我十九岁那年我成了‘曾家楼’的第十三代楼主,二十二岁那年又娶了一个美丽的妻子。对于那样的日子,我很满足。”
“但是,我满意了,却有许多人不满意,有一天早上起床时,我突然感到全身有点乏力,而我的妻子就坐在那儿冷冷地看着我说道‘你已中了李苦的无影毒,必死无疑!’”
“李苦便是‘曾家楼’的大管家,一向是一副忠心卫生的样子,没想到他竟会对我下毒手,更可怕的是我妻子竟也是主谋之一!他们以为我中了毒之后,定是必死无疑,所以才敢现身出来,但他们没想到‘曾家楼’能雄立江南二百多年,自有独到之处,只有各代楼主才能知道曾家有一种解毒奇法,那便是逼毒于尘根,然后点了‘曲骨’穴、‘横骨’穴,便可将毒封于尘根上,而不再重回体内,但必须在半个时辰内解开穴道,否则会下身靡烂而断!”
“我乘那贱人得意之际,按家传密技在自己身上施为,然后准备击杀这贱人,不料李苦己从门外飞身而进,用的已不是他平时的刀,而是一把软剑,武功也暴增许多!”
“我与他们二人一番苦斗后,我的二哥冲了进来,与我并肩而战,我信心大增,心想这下不杀了你们这对狗贼,‘曾家楼’的名号也算白叫了。哪知此时却有一把剑毒蛇般刺入我的下腹,我一看,却是我二哥的剑。”
“也不知是哪儿来的猛劲,我竟在他们三人的夹攻中逃出房外,没想到门外己有众多的‘曾家楼’的下属围看,见我满身血迹出来,竟一起向我杀来!”
“我疯狂地砍杀,无数的人在我身边倒下,倒下的人都是平日我认为最可靠的属下,现在,他们却用冷冰的刀刃来饮我的热血!我也不知自己伤了几处,最后竟让我逃出‘曾家楼’,保全了性命,但我的尘根却因积毒时间太久,被毒所腐,靡烂而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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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不世奇缘
看到此处,古错不由自主地向那枯骨的下身看了一眼,果然如此,接着又往下看:
“我忘命于江湖,本欲伺机报仇。但接二连三的消息却改变了我的主意,先是听说我二哥已成了‘曾家楼’的新楼主,因为原来的楼主——也就是我——已变得疯颠,离家而去不知所踪。接着,不久后又有消息说‘曾家楼’的大管家李苦突然暴病身亡,最后的一则消息便是我妻子结婚了,结婚后她成了我二嫂。”
“听到第三个消息之后,我在一个乡下的破酒店里喝了三天三夜的酒,醉了醒,醒了醉,酒店掌柜躲得远远的不敢来劝。三天之后,我突然大彻大悟,我发觉我根本没有理由恨我二哥和我二嫂——或者说我妻子。因为一切的祸害都是我引起的。我如此说法,对朋友你来说,自是无法理解的,但如果你也经历一次这样的劫难后,你就会明白的。”
古错心道:“这人料想得真没错。我是不会理解他这种奇怪的想法了。”
羊皮纸上接着往下写道:“从此我便在各地的山林中乱转,与兽为友,与禽同行,饮草露,食水果,后来到了这个深谷后,我便喜欢这儿了,朋友你看这深谷三面峭壁陡立,多似一具棺木!而人存于此间,与存于棺木之中又有何异?”
古错回头望望,不由苦笑。接着看下去:
“我在此生活了五载之后,觉得也无聊得很,便开始参悟内功心法,因为我参悟内功心法不急于求成,甚至成与不成都无所谓,所以反而更能全心投入,后来我真的练成一种内功心法,但我并未曾给它取个名字,因为这世间名实不符的东西太多,我又何必再入那世俗之境?有关此武功的心法,我放在这个小箱子的第二层,朋友不妨一看,如果朋友是武林中人,自可一练,若非武林中人,那么第二层中的东西对你也有用处。”
古错看罢,心道:“不知这第二层木箱中又有什么样的武功心法?”
轻轻揭开第二层,只见里边有一本薄薄的书,书已发黄,旁边是张羊皮纸,上面亦有一行十分工整的字体。
古错注视片刻,口中低声念道:“毋庸问你是谁?莫论你自何来,一卷薄经,因缘赠你。
有用则用之,无用则一笑。”倒也豁达得很。
翻开书本,竟只有两张封面加里面的三页,第一页写了一个“空”字,第二页写了一个“本”字,第三页写了一个“通”字,其他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古错傻了。“这也算什么内功心法!这位前辈高手大约是走火入魔了,与其说他写成了一本内功心法,倒不如说他把此书当作幼童的习字本。”古错苦笑着思忖道。
古错又打开水箱子的第三层,只见里边放着一张木板,上面似乎绘着些奇形怪状的线条,古错拿起来仔细端详,看了半天,才领悟了。原来上面画的是人体上的七经八脉,那小小的东游西走的黑箭头大约是练那心法时真气所走的线路。古错看了半天,颠来倒去,也看不出什么妙处。便又放入箱中,拿起箱底的一张羊皮纸,上面写道:“现在我将告诉你如何离开这个山谷。很简单,你只需沿这棵树往上爬,爬到三十丈处,就有一根绳子,乃以‘龙眼草’编成,越是日晒雨淋就越牢固,此绳系在一个机簧上,用手按动机簧,绳子便会飞弹而出,射向崖对面的一棵大树,将树缚住。”
“为了制成这绳子,我花费了一年半的时间,到后来,已是百射百中,也不知它是否能起作用,因为常人很难入这山谷,而摔下来的又是必死无疑,我在这儿已看到十七个人摔死于此。如果你习成我的内功心法,就更不需这绳子了。写到这儿,就是你我分别的时候了。”
古错掩上箱盖,不由颇为感慨。
古错心道:“眼看天色已晚,不如就烤点蟒肉吃了,再在此陪上这前辈一宿,明日再走吧。”他称那人为前辈,倒不仅因为看那满头白发,而是因为他早先便听说过了一百多年前江南有个“曾家楼”,声势如日中天,后来因为内部纷争而势力大弱,渐渐为江湖中人所淡忘了,如此说来,此人倒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了。
蟒蛇的皮还是难剥得很,无奈,古错只好到蟒蛇身上用天钺挖出里面的肉,然后找了一根棍子串起来,用枯树枝生起一大堆火,便烤着那蟒蛇。烤好后,吃起来倒没有什么腥臭味,相反,却也清香扑鼻,松嫩可口。
吃饱了后,古错就坐在那儿看着那堆火。
火焰忽高忽低,忽明忽暗。
古错用一根木棍不断地去扒拉那火堆一下,扒拉来扒拉去,他忽然皱起眉头,静静凝视那跳跃的火焰,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却一时总也想不通,眉头便越皱越紧烧的时间久了,那火焰渐渐小了,而浓烟却多了起来,古错便把手中的长木棍插进火堆底部,向上一挑,本来压得扁扁的杂树枝,被挑得交错而立,火焰“呼”地一声大了起来,一下把古错的脸映红了,映亮了,古错眼睛也忽地一亮,忍不住脱口呼道:
“通——”
不错,那火堆因为底部被扒通后,空气进出顺畅起来,所以火焰大增,看来曾飞前辈的内功心法有一定的价值。可古错却一时想不明白练功与“通”字之间的联系到底何在。
火焰慢慢小了,低了,但火堆中只剩下几根比较粗大的树枝了,无论古错如何挑它扒它,却是再也立不起来了。无奈,古错只好用木棍将那几根粗柴表面那些被火烧出来的灰炭敲去,火焰又“呼”的升起!
古错这次叫得更响了:“本——”
那木柴敲去表面的灰炭,露出来的岂非就是“本”吗?古错突然觉得紧张起来,他已感到一百年前的曾飞的确高深莫测!
古错更为全神贯注地看那堆火焰,他希望自己能悟出一点与“空”有关的东西,但这次,古错盯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反倒被那人烟薰得泪眼朦胧。
古错苦思闷想:“空……空……空!空在何处?何处有空?这火堆何处有……空?”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便一只手敲着脑袋,一只手执着那根木棍在火堆中拿起放下,放下又拿起。
渐渐地,那棍子被人烧着了,古错想得入迷,丝毫未曾察觉。
古错觉得自己差点把头想大了,也未想出。不免气馁地道:“看来我悟性不够,不能悟透曾飞老前辈的武学,也罢,还是先歇着吧。”
如此一想,他便提起手中的木棍,准备起身。倏地,他的目光被那木棍吸引了,死死盯着木棍,将那木棍着火的一端放入火中后又抬起,如此反复几次后,他的眼睛越来越亮,脸上有压抑不住的喜色,因为他看到那木棍端部的火焰在挨近火堆焰心处时,并不很大。而抬到外焰时,火焰却大增!这不是“空”的神奇吗?
古错一扔木棍,大声叫道:“空!我已悟出‘空’字了!”接着一头钻进那个树洞里!
他要去找那本武学秘笈!
打开那个木箱子,里面的那本薄薄的书还在,古错一翻开,愣住了。
只见那书页上已没有了原先的“空”、“通”、“本”三字,而成了许多的工整小字!
古错忙凝神细看,只见上面写着:“朋友,很高兴你又回来了。唯有像你这样悟性高的人,才能学成我的武功心法,我在这本书上洒了特制的药水,当人体接触这书后半个时辰,书中原有的字迹会消失,而出现新的字迹,这新的字迹将维持一个时辰,然后它也一并消失。”
“能找到这本秘笈的人可谓少之又少,而要找到这本秘笈又悟出里面内容的人,那就非但是奇迹,而且也算与我所创的武功心法有缘。如果你一拿到秘笈和第三层的经脉图,就开始练功,那你一定练不成功,因为那经脉中的黑色箭头全是我故意画反的,一旦练了,不但内力无法提高,反而会损及原来的功力,此类人是自作聪明,牵强附会之人,又哪配练我的武学?”
“也有的人或许一时无法悟出,又有了我指点的逃生之道,或许就会马上离开,置此心法于不顾,此种人心浮气躁,也是不配习我心法的!”
“唯有朋友你,才能有此灵慧之心,才配习这武学心法。因为此书上的药物作用只能发挥一次,所以如果任何一个环节出错,这本书都将永远消失。你能看清这书,这心法的整个面目,也算天意了。如今,只要你悟透那‘空’、‘通’、‘本’三字,再按那经脉图反向而练习之,必可成大器!我另有一些体会助你悟透那三字。”
写到这儿,空开好长一段,下面才写了三段话:
一、空!空非无,乃若有若无,似无实有。是没有任何意念的一剑、一刀,是存于天时、地利、人和合发的那一瞬间。
二、通!通即活,通即变,变即动,动即幻。幻为绵绵,而不断,通为久,久而不烦。
三、本!本而为实,万法归一。本为道,实为朴。本即“明心见性,返璞归真”。
古错对那曾飞拜了几拜,然后便取出那张经脉图,退出树洞,将洞关上。
他忽然觉得若是练不成此武功心法,倒真是愧对曾飞亡灵了。
古错坐在火堆旁,借着火花,依那经脉图,提起真气向全身各经脉游去。
渐渐地,古错发觉这张经脉图中的真气运转与一般运气的方法有些不同之处。一般内功心法,都是从丹田提气,然后流向四肢百骸,最后又由各处流向丹田,而这“曾家楼”十三代楼主的运气方式却是由丹田提气后,散向全身,然后由身体两侧对称向内急冲而回。在左右两条对称经脉相挨得最近处,两股真力一撞,竟能冲破经脉限制,左右相通!
古错一边运行,一边感受着各大经脉内的左右对撞、一撞,便是一阵巨痛,然后那个部位便极为舒泰!
如此接二连三的相撞之后,把左右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足阳明胃经等经脉全部左右贯通,浑身但觉舒畅无比!
最后,有两股热流,一股自“百会穴”而下,一股自“曲骨穴”而上,穿越“任、督”
二脉后,在“膻中穴”处轰然相撞!
古错只觉喉头一甜,一大口污血喷射而出,不由大喜,心知任督二脉已打通,体内污秽之气再也无处容身,才会喷涌而出。
自此,古错只觉体力真力激荡鼓劲,似乎无穷无尽。他兴之所至,左掌疾然推出,一股其势如山的劲风狂卷而出,忽觉不对,因为那掌风所及之处乃对树洞,若是击碎洞门,岂不是对曾飞前辈大为不敬?
他急忙收劲,但心中却道:“恐怕是撤之不及了。”因为一掌贯出,再疾然收回,那股真力一时无处可运行,势必反伤自身,所以收劲时都只能悠着点。没想到这股真气一收而回,又从右掌疾贯而出,把身后的火堆击得火星四散飞舞!
古错极为惊讶,没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练得可以收发自如,而且真气已可在全身各部分来去如飞,任何一处的真气,都可以在瞬间转移到另一处飞速击出!
如此一来,就等于把全身功力悉数充分利用而不浪费一点一滴了。
古错练成神功,心中大喜,很快沉沉睡去。
第二日,古错便依曾飞所言,沿那古柏而上,到了三十丈高处,果然有一绳子,但对古错来,这绳子并无用处。他看了看地势,见此树离崖壁有五六丈远,这自然难不倒古错,只见他双足一点,人如过空疾电,射向对面山崖,在将近石壁时,一个鹞子翻身,双足又在石壁的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用力一蹬,又再次飘然而起,盘旋而上十几丈,斜斜地向崖边掠去。
到了崖边,只一拧腰,人已变得横向疾射,悄然落地,卓然而立,身上玄衣飘飘!
看看身下深谷,古错有脱壳再生之感。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林海,该上什么地方去找石敏呢?古错茫然失措了。
最后,他决定沿着这条崖边的山路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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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十三四日,他几乎将雁荡山走了个遍,却一无所获。后来,他突然想到:“我与石姑娘本是为见琴圣而来,说不定她已到了琴圣那儿。我与其这么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倒不如去找琴圣。石姑娘在那儿自然最好,若是不在那儿,便将原先欲办的事办了。”
于是,他便找了一户农家打听琴圣的住处,他问的是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妇女,她一边挑着豆子里边的小石子一边道:“琴圣?我倒从未听说有叫这名字的闺女。”
古错忙道:“大婶,不是闺女,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喜欢弹六弦琴……对了,你们这儿的人爱称他为‘隐形高人’。”
那大婶恍然大悟:“你早说是隐形高人不就结了吗?非得拐弯抹角的。我们这儿是叫石碑峰,他住的地方叫含珠峰,从这儿到合珠峰得先向南,到卧龙峰,再向西到芙蓉峰,芙蓉峰有一个云洞,一个红岩洞,从芙蓉峰再往西,便是招贤峰了,而这招贤峰上,却是没有什么洞的,听老辈人说……咦?”那大婶突然发现那问路之人早已走了,不由有点遗憾,她的话没有说完呢,只好意犹未尽地哑巴着嘴。
对于古错来说,只要知道是先向南再西就行了,他哪受得了那妇人的一通罗嗦?
古错一路走一路问,第二日便到了芙蓉峰的山脚下。
没想到在这偏野之处居然也会有一家茶铺,门口一块大招牌上书着一个“茶”字,在这山风中飘动,让走过了曲曲折折的山路之人突然感受到生活的气息,所以,很少有人能够拒绝得了这份诱惑。
古错也不能,他本就口渴得很,何况,这茶铺里坐的人中有一大半是武林中人的装束呢?
古错觉得在这样的地方突然出现这么多的武林人物的确有点蹊跷,所以他更得进来喝一杯茶。
茶老板也许已习惯了这独家经营的万式,所以招呼人的口气极为冷淡:“只有泰顺绿茶,喝不喝?要不,那边还有一大碗茶。”话是对古错说的,眼睛却看着别人。
古错并不介意,他本就不是来此品茶的,泰顺绿茶就泰顺绿茶,接过茶,他先牛饮一碗,然后又自个儿再冲一碗,他宁可自己动手,也不愿看那茶老板的哭丧脸,似乎有人欠他十八吊钱似的。
这一碗茶,他喝得就慢多了,他坐在一个角落的那张桌子边,正对面的桌子旁边团团围坐着五个人,有的挎刀,有的带剑,都趾高气扬的很,鼻孔都是朝天仰着的。
再过去一点的那张方桌上则是坐了二男一女,全都佩剑,那剑身都奇短,剑把却又奇长,竟比一般的剑柄长两倍,有一个男子长得极为清俊潇洒,可惜那眉心间的一颗红痣使他有了一种脂粉气,气质大减,另一男子则是小鼻子小眼小嘴,就脸庞大且胖,所以冷不防多看了一眼,还真不容易在他脸上找到眼睛、鼻子。剩下那个女子极为惹目,一身火红火红的长裙,大约二十五六吧,弯月眉儿,樱桃小嘴,小巧的鼻子俏得很,微微上翘,就是眼神飘忽了一点,看谁都像在抛媚眼,有种荡人心魂的魅力。
这么一个有顶无墙的茶铺里就四张桌子,剩下的那张桌子边上也只坐了一个,背朝着所有的人,在大口大口地喝着。开始古错以为那人也在喝茶,后来才知不是,因为一碗喝尽后,那人并未去加水,而是从地上提起一个大葫芦,咕噜咕噜往碗里倒,一股香气便四散飘开,古错一吸鼻子,才知是酒香。
古错这么看着,一直看那人喝了四大碗,他又开始往碗里倒酒,古错便不敢看,他觉得自己的胃已难受起来了。
眼下刚好是正午过后,茶铺里越来越闷热。
那五位大汉中有一个脖子特长,他似乎被这秋老虎搅得心神不宁,突然将茶碗往桌子上重重一顿,口中道:“也不知那笑天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家伙,竟说什么要我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那鸟厂就那么好看不成?也真他娘的邪了,转悠了十来天却什么玩意也没发现。
我看,有几个扫帚星在眼前这么整日整日地晃荡,不沾上晦气才怪!”
古错听那人突然说到自己,大吃一惊,看那喝酒之人,似乎也是一抖,古错心道:“听这鸭脖子的口气,像是在指桑骂槐,却不知骂的是谁?”
这边桌子上的另外四人忙好语相劝,那边二男一女中的小鼻子小眼之人的手已按在剑把上,却被那“红痣”用眼神制止了,他忿忿坐下,恰好桌下有一条狗在钻迸钻出,那小鼻子小眼一脚飞出,只听得一声惨叫,那狗飞快跑走,他乘机大声骂道:“什么狗东西!!”
“鸭子脖”暴跳起来,大声喝道:“以下犯上,罪该万死!”
古错大奇,这人怎么会喊出以下犯上?
小鼻子小眼的人一听此言,愕了一愕,旁边二人忙道:“这位大哥,刚才是我兄弟蛮撞了点,得罪之处,还望能看在同侍一主的份上,原谅我三弟。”言语颇为谦和,却是向那“鸭子脖”说的,那“鸭子脖”的同伴也纷纷劝他息怒。
古错一听“同侍一主”,心中更为奇怪,突然,他发现这边五人的腰上都有一个细小的金属环,不由神色为之一变!
原来这些人竟全是“铁血王朝”的人!再看那二男一女腰上也有一个金属环,只是他们的颜色是红色,而这五人的颜色是黄色的,听“鸭子脖”之言,应是黄色在红色之上了。
古错眼中杀机顿现。但那八人毫未察觉,古错只待得听出一些机密后,便出杀招。
那小鼻子小眼的人脾气倒也倔得很,他站起来道:“你们辽东五狼算哪根葱?竟在我们‘玉剑门’的人面前耀武扬威?有种的就比试比试?我‘花玉剑’一人接下你们五个!”口气甚是托大。
古错一听此人是“花王剑”,倒也吃了一惊,因为“玉剑门”办事一向较为光明磊落,尚属正宗门派,不知什么时候竟已归了“铁血王朝”门下!至于什么辽东五狼,则是无名小卒,看来定是辽东五狼加入“铁血王朝”的时间早,而“玉剑门”加入较迟,才会造成武功高的职位反而低的情况。
难怪“花玉剑”那么愤愤不平。
辽东五狼中的那“鸭脖子”仰头发出怪笑,半天才上住,道:“我若现在要教训你,你敢还手吗?莫非你已忘了我王朝规矩:认环不认人?以你红环,居然敢对黄环无礼,岂不是自寻死路?告诉你小子,今天你狼爷教训你是教训定了,有种的就还手看看!”
说罢,他已长身而立,向这三人走去,其他四个人竟也不再拦阻。
“花玉剑”脸色忽地苍白,眼中有无限的恨意,那女子不停地劝他:“三弟,切切要忍住气,不可还手,有朝一日,等我们的地位比他们更高的时候,那还不是要怎么捏他们,就怎么捏?”
她这么一说,“花玉剑”脸色更为难看,他沉声道:“早知如此,当初又何苦加入这毫无情理的什么‘铁血王朝’?弄得整日跟在这些杂碎后面东奔西走找什么笑天钺的尸骨,他们莫非把我们当作那专与尸骨打交道的‘件作’收尸人不成?”
辽东五狼中有一白面书生模样的人一闻此言,喝道:“你竟敢泄我王朝之密,出言诋毁我王朝,真是活腻了!”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看你们几个全都活腻了,在这儿叽叽喳喳,是不是急着上路?我便送你们一程,让你们八人早日去见阎王爷!!”
话说得很霸道,声音却是清丽婉约得很,倒像在是送别一个老友似的。众人一惊,却是那大碗喝酒的人,只见那人把碗轻轻一放,转过身来。
所有的人全都惊呼失声,因为这大碗喝酒的人竟是一位女子!!不但是女子,而且是美丽异常的女子,细腻白皙的脸蛋,加上明媚的眸珠,虽然有一脸的微怒,却也另有一种嗔怒的娇美,顿时这茶铺里弥漫开一片美好的韵致。她身上的一袭男儿的宽大衣衫,不但未减她的姿色,反而更淋漓尽致地凸现了她优美如画如诗的一身曲线。
《玄兵破魔》卷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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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玉女屠狼
辽东五狼与“玉剑门”的人全部张口结舌,而更吃惊的是古错,因为他已认出这女子竟是珑珑!所以他的惊呼声响,在那一片惊呼声中,倒也被掩盖的严严密密了。
那珑珑——也许是玲玲——转过身来后,逼视着他们八人,辽东五狼中那白面书生模样的人便是五狼的“白面狼”,在五狼中最为阴险,而且好色成性,他见这女子如此动人,赶紧起身抢先一步上前道:“在下白面狠,倒想见识见识这位美人如何让在下死去。”
他把一个“死”字咬得别有意味,其余“四狼”忍不住一阵怪笑。
“白面狼”一步步向珑珑走去,珑珑却视若未睹,她的目光却是落在古错的身上,心中暗道:“这黄发小子看来倒是武功最高的了,看那眼神,已是精光内蕴,威而不露。如果他也是与‘辽东五狼’一伙的,倒就难缠了。”
原来古错被莫大夫易容成那个黄发尖腮之“九天鹰”杨锐后,至今未恢复本来面目,难怪珑珑会认他不出来。
古错见珑珑看着自己,神色却似丝毫不认识自己,不由大为奇怪,偷偷地向珑珑眯着眼,使了一个眼神。
珑珑见这黄毛小子居然对自己挤眉弄眼,不禁大怒,但她却强自压下这股怒火,因为她不想同时树敌太多,待收拾了“辽东五狼”后,再收拾这小子也不迟。
古错见珑珑并不理会自己的眼神,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无论她是珑珑亦或是玲玲,都应是认识我的,莫非,她们居然还有一个同胞姐妹?”不由苦思闷想,却毫无头绪。
“白面狼”此时已走近珑珑身边,珑珑仍是侧着身子并未看他一眼,“白面狼”手中本有一把刀,但他却不用,疾然伸出右掌,向珑珑这“神封穴”点去!
“神封穴”在人体前胸,此处乃女子之圣地,岂容他人随便染指?这“白面狼”的招式也太过轻薄了,竟出手便攻向珑珑酥胸!
珑珑脸色倏地一变,已是冷若冰霜,她的身影倏地一晃,众人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
的脆响,待珑珑身形停下来,那“白面狼”的脸已肿得老高老高,鼻里嘴里甚至耳朵里全都有鲜血渗出,“白面狼”把手捂在嘴上一吐,竟吐出九颗牙齿!“白面狼”几乎成了一只“无牙狼”了。
“辽东五狼”的剩余四个心道:“这老三也太过色了,色到女人掴他的脸,他也不避一避、就那么让她打。”
其实,“白面狠”能不避吗?可无论他怎么避,那巴掌仍是准确无误地落在他脸上,每一巴掌都让他有脸被扇裂的感觉!
其余四狼也一起围了上来,他们已看出这女子的武功实在厉害,若是单打独斗,自己这边是必输无疑,但五个大男人围攻一个女子,怎么说也不甚光彩,只听得那“鸭子脖”叫道:
“我们兄弟五个一向是同进同退,哪怕你是一个也好,一百个也好,我们都是五个齐上,你这丫头可别怪我们倚多欺少了。”
这话简直有点狗屁,像个想立贞洁牌的婊子说的。
珑珑冷声笑道:“还不知谁欺谁呢?”那最后一字刚出口,众“狼”便觉眼前一花:
“啪啪啪”五声脆响,每个人脸上都挨了个脆的!一吐口中的鲜血,竟都吐出几颗牙齿,只是多少不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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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错也看得暗暗心奇,似乎珑珑的武功又精进了不少,刚才她本可一招便要了五个人的命,只是似乎每个女孩在受了人轻薄之后,都爱掴人耳光,看来珑珑也不例外。
那五狼已看出形势不对,脸上均有惊惧之色,“鸭子脖”大声叫嚷道:“你……你连‘铁血王朝’的人也敢动?”说话时,嗓子颇大,却显得极为胆怯,不时向“玉剑门”的二男一女投去求救的目光、大概他见珑珑太为棘手,便希望“玉剑门”的人能不计前嫌,携手共同对付这“铁血王朝”的公敌。
但“玉剑门”的三人却浑如未闻,他们早已是打定主意,要珑珑给他们“辽东五狼”吃点苦头后,再见机行事。
“辽东五狼”见“玉剑门”的人公报私仇,作壁上观,不由恨得牙关“咯咯”直响,却也奈何他们不得。若是就如此被掴了一顿耳光就溜,那他们“辽东五狼”便从此别想在江湖中混了。
“辽东五狼”只好将心一横,相互间暗递眼色,突然一言不发地全力向珑珑扑将过来。
只见一道如电光芒自珑珑腰际一闪而出,以奇异的线路如梦如幻地飞洒而出!
却只有一声惨叫响起!因为四个人的叫声是同时发出来了。
只见“辽东五粮”中的四狼全部仰身向后倒去,如箭般的血注从他们各自的咽喉飞洒而出,在空中弥漫成一团血雾,血雾慢慢洒落,在那四狼身上洒成斑斑点点,煞是凄美!
剩下的“白面狼”却未倒下,他心中一喜,转身就跑,狂奔出三步,忽觉胸口一凉,不由低头一看,却看见一柄剑尖破胸而出!
这意外让他几乎不会害怕了,他一手握住胸口的剑尖,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觉下身突然臭哄哄之气升起,原来竟吓得屎尿齐流了。他的身子便这样直直地向前仆倒。
珑珑面色如霜,手中“醉剑”幽光如梦。
“玉剑门”的人这时才有了悔意,他们已发现刚才未与“辽东五狼”联手出击,是一个天大的错误。现在,他们只好做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仍低头喝他们的条。
珑珑却并未放过他们。只见她手中“醉剑”轻轻一颤,口中冷声道:“看到同道中人死于我剑下,你们却无动于衷,这份修为,倒是好得很。”
如此一说,“玉剑门”的人倒是无法再装聋作哑了。那“花玉剑”打了一个哈哈,强笑道:“我等与‘辽东五狼’并无甚交情,反倒有点疙疙瘩瘩,我们又何必强为他们出头?”
珑珑冷声道:“你们不是要找笑天钺吗?我告诉你们几位,这便是我要杀你们几位的理由,免得你们死得不明不白!”
那清俊的青年汉子正是“玉剑门”中的“冷玉剑”钟林义,武功在三人中最高,见珑珑如此目中无人,不由冷笑道:“姑娘,你的口气,倒是大得能吹倒一头牛。”
珑珑淡淡一笑,道:“好说,吹不倒牛至少能将你们这三个无能鼠辈吹倒。好端端的人不做,却非得做别人的走狗,被人呼来唤去。”
“花玉剑”本就对加入“铁血王朝”一事颇为不满,现在又被珑珑唤作走狗,不由恼羞成怒,当下一声不吭地拔出那短刃长柄之剑,直取珑珑而来,另两个人也立即短剑出鞘,如影子般随“花玉剑”一道攻来。
“花玉剑”手中剑划出一道并不太大的圆弧,圆弧中精芒点点,眩人眼目,剑刃直攻珑珑肋下“大横”穴后突然转腕,剑势一变,斜斜削向腹部“中注”穴!因为剑身短,所以剑气所覆盖的范围很小,但因为剑柄长,所以变招快,而且有力。
珑珑暗道:“你此种剑法,只要我避开你的剑势,你的短剑所能防护的地方就少之又少了,如此一来,我一反攻,你岂不是死定了?”如此思忖,手却未停留,手中醉剑疾速迎上,与“花玉剑”一接触,便觉一股强大的劲力袭来,想必是“花玉剑”的剑身奇特,便于用力,珑珑猛地贯力于臂,才硬生生地将那剑架开,此时,“花玉剑”身上果然已是漏洞百出了。
珑珑暗道:“你死定了。”正准备将醉剑刺他后腰,不料那女子又已攻到,出招的线路、方式竟与“花玉剑”一模一样!也是先击珑珑肋下“大横”穴,然后突然斜斜削向珑珑腹部“中注”穴。
无奈,珑珑只得撤招,把刚才的攻守方式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珑珑的握剑之手已被震得有点微麻了。同样的,那美貌女子上前夹攻珑珑之后,招式又是漏洞百出。
与开始一样,就在珑珑想乘机攻那女子时,“冷玉剑”的怪剑又攻近身来,还是先刺“大横”穴,再削“中注”穴。
珑珑奋力架开,已是双臂被震得隐隐酸痛,此时,先攻来的“花王剑”又从另一侧攻来,然后开始的情况又再重复一遍。
如此打法,几近无赖了,珑珑每次攻击防守,都要被迫重复三次,手臂已被那奇剑震得几乎拿不住剑,不由又惊又怒。
珑珑不知道,这种打位有一个称呼,叫“一剑双影”,是“玉剑门”专门用来应付强敌时所用。别看招式简单古怪,却配合得极为巧妙,最能消耗对方体能,而且,这种打法又常常让对方变得烦躁不安。
数招之后,珑珑已应付得颇为吃力,那手中醉剑挥出之剑芒范围越来越小。
古错心中一急,正欲出手救援。
倏地,珑珑的身子上半部分向后倒去,下盘却纹丝不动,恰恰解开“冷玉剑”的斜刺,然后人便如绷紧的弓弦般突然回弹,其速急若惊电,正与本欲枪上一步的“花玉剑”对处照面。“花王剑”没料到珑珑的身子竟可如此扭曲变形,一惊之下,珑珑的醉剑已如灵蛇射至,“花玉剑”再也无法按原计划的线路出击,这么一来,“冷玉剑”身上的漏洞就无人替他弥补了,“冷玉剑”脸色倏变,正欲自己回守之时,忽觉下腹一阵奇痛,珑珑的醉剑已不失时机地在他的肥肚上穿出一个洞。
如此一来,“一到双影”变成了“一剑单影”,威力大减,珑珑娇叱一声,宛似一片落叶飘出,脚尖尚未沾地时,又倏然倒射如电,在人与地面几乎平行之时,双手握剑从头顶疾速抖出一朵剑花,只听得“锵”的一声,然后是一声凄厉惨叫,身后的“花玉剑”的双腕已齐齐被斩断,飞出数丈之外,兀自抽搐着!
那美貌女子花容失色,虚攻一招,身子立即倒纵而出,突然“环跳穴”一热,双膝一软,哪里再跃得了半步?醉剑就那么直贯而入,将她刺了个透穿!
那“花玉剑”见平日形影不离的两个人先后送命,双目尽赤,如疯子般向珑珑直冲而来,竟欲用头来撞珑珑。看来,他是只求一死了。
冷茫闪过,一颗人头飞起,砰然落于五丈之外,那颅腔中的鲜血如喷泉般直涌而出。
古错看得心惊,暗道:“珑珑怎么变得如此心狠?”
珑珑长剑入鞘,对那茶老板冷冷地道:“结账,把这八个人的帐也一块儿算我身上。”
茶老板一反刚才的那德性,唯唯诺诺地扒拉起算盘。
突然,一个阴森的声音响起:“顺便把这份茶钱也算在她身上。”
珑珑一惊,方知是那黄发披肩之人所言,心道:“此人果然有来头。”俊脸如霜,珑珑冷声道:“何不干脆早点跳将出来好与他们一道上路?现在一人在黄泉路上走,未免寂寞了点。”
口气虽狂,但她的手已不由地按在剑簧上,她隐隐觉得这块骨头不太好啃。
突然,那黄发披肩之人声音一变,极为清朗浑厚地道:“因为怕寂寞,所以我便来找你了。”
珑珑愣住了,她望着古错惊异万分地道:“你是……你竟是古……古大哥。”
古错见自己如此模样,珑珑却仍能从声音中辨出是自己,不由很是感激,本来他还想再开点玩笑,现在却改变了主意,激动地点点头,道:“珑珑,是我!我就是古错!”
珑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口中却仍问道:“你怎么会变得如此模样?”
古错便简略地把来雁荡山后的事说了一遍,只听得珑珑忽喜忽悲,忽怒忽惊。听完了后,她突然鼻子一酸,竟有晶莹的泪盈洒出眼眶!
古错吃了一惊,拥住她的香肩关切地道:“珑珑,你这是怎么啦?谁欺负了你?”
珑珑幽幽地望了他一眼,道:“你,你欺负了我。”
古错张口结舌道:“我……”
珑珑道:“刚才你明明已看到了我,为何不赶紧出来与我相见?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雁荡山中独自一人找你已经五天呢?好不容易听到有人在谈论你,却是说如何去寻你的尸骨,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是如何的悲伤?我以为……我以为你真的被人所害了。”
珑珑越说越伤心,一头扎进古错的怀里,那泪都把古错的衣衫弄湿了。好半天,她才止住哭泣,只静静地看着古错的眼睛。
现在只有这双眼睛能让珑珑辨出眼前此人真是古错了。
忽然,珑珑神色一变,道:“方才你说至今未找到石姑娘,莫非……”
古错摇摇头道:“不会的,那日我们在三折瀑的山庄里已将‘铁血王朝’的人消灭贻尽,剩下的人应该对石姑娘构不成什么威胁。只是……我们还是先去琴圣那儿找找看再说吧。”
如此说只是为了安慰珑珑,其实他自己心中也是一点底都没有。
走在去含珠峰的路上,古错见珑珑背着一个酒葫芦,穿着一件男式的宽大衣衫,觉得有点滑稽,便问道:“珑珑,你为何如此打扮?乍一看,还以为你是一个酒疯子。”
不料,珑珑却叹了一口气,道:“若真的成了酒疯子,倒也好了。”语气颇有点闷闷不乐。
古错惊问其故,珑珑道:“我师父便是醉君子,对不对?”
古错点点头。
珑珑道:“这就是了。自从你与石姑娘离开‘天钺酒楼’后,我把店面给转让了。我师父就开始没日没夜地向我传授武功,以前,我师父可不是这样的,他说万事万物都应顺其自然,不可勉力阻之,也不可强力催之。现在好了,他是恨不得让我一口吃成个胖子,将自己所有武学一古脑地搬出来,我一时哪能学得那么快?师父便显得很着急,常在我一时悟不透时急得团团乱转,口中嘀咕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也不知他是怎么了,如此火烧眉似的。”
古错心知醉君子生性豪放不羁,平日授徒应该也没有什么这规那律,所以对珑珑以如此口气说他师父也不以为奇。对于醉君子之意,他也能猜出一个大概。定是醉君子已预感到一场浩大的武林正邪之争即将到来,一向心高气傲的他自然是不甘于沉默的,但这次的事却有点棘手,因为极有可能将会与天绝对阵,而江湖中几乎人皆共知天绝所做的许多事情,醉君子都有份,虽然醉君子是为天绝所蒙骗,但无论如何,若让醉君子出手,多多少少都有点自掴其脸的味道,所以醉君子只能拐一个弯,通过珑珑,来为江湖正义出点力,同时也能稍稍为自己赎一点罪。
珑珑一时又如何能明白他师父的用心良苦?
珑珑接着道:“我看师父的称号为醉君子,而且看他的醉剑也颇似醉汉所舞,所以我猜大约这剑法得喝个大晕地暗之人才能有所成。我把这种想法告诉师父,师父也没有驳斥。”
古错心道:“定是醉君子病急乱投医,连珑珑这样的歪理,他也想侥幸一试。”但古错并不点破,仍是笑着听珑珑说。
珑珑突然调皮一笑,道:“这次出来我是瞒着师父的,师父的大葫芦我也给偷偷拿了出来,我想在外头也练练酒量,日后见了师父,好歹有个交待。至于这衣服,是为方便平日去店中买酒而穿的。”
听到这儿,古错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知不知觉,他们已越过招贤峰,到了含珠峰山脚下。但见天碧、地广、云游、风动、山绿、水白、花红、草翠、壑鸣。山山水水,峰奇石异,清秀瑰丽。在那林间,还可以看到一种鸟,足青嘴黄,素翼绛额,形如金丝雀,声音宛转动听,在林中如精灵般穿梭飞舞。
珑珑颇为开心。显然,她为这美景所深深打动了。她走着走着,忽然道:“难怪那琴圣要住到这儿来,在这山林之颠,立于晨风中,旭日初升,有鸟鸣,有泉声,轻抚一曲,该是何等的惬意,何等的逍遥!难怪一路来,听许多人都将这琴圣称作‘隐形高人’,倒也不假。”
古错见她说得可爱,便也笑道:“说不定待会儿我们见着他时,情景与你所想的一模一样呢。当然,是晚风,而非晨风;是夕阳西下,而不是旭日东升。”
果然,走到山顶时,已是斜阳依依了。
山顶很静,只有阵阵林涛声呼啸来去,天上有几只不知名的黑鸟在升起下落,烦躁不安地飞行。空气似乎有点稀薄了,所以站在山顶,便有点胸闷之感。
古错二人看到远处山坡上有一幢二层的木楼,旁边还有一个小屋,再走近一点,便可看清在那木楼上挂着一块横匾,上书“琴心楼”三字。古错与珑珑相对而视,心中都道:“这便一定是琴圣居住之处了。”
二人便向那“琴心楼”急切地走去。
蓦地,珑珑惊呼一声:“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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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圣地之灾
古错一看珑珑所指之处,果然有一滩血,血已略略有点凝固,颜色也成了暗红色,映入眼中,触目惊心!古错道:“也许……是什么动物的血吧?”
其实,古错已隐隐觉得空气中有一片肃杀之气,那种铁锈般微微发甜的肃杀之气。
二人强自定神,向那“琴心楼”走去,珑珑紧紧地依着古错,那小巧的鼻尖上,已是有细密的冷汗渗出。
经过一棵斜倚着倒向小径的古松时,古错无意中向那头顶的树枝丛中一扫视,竟发现里达赫然有一具尸体!珑珑一看,更是大惊。
那尸首死状极惨,躯体自两腿间到前胸已被生生地撕成两半,就那么挂在树枝上,花花绿绿的肠子挂了一树,一只左臂已不知去向,看那创口处,却并非为刀剑所砍,竟像是被整个拉扯下来!所以尚有一根长长的白筋挂在残臂上。珑珑忍不住一阵反胃,几欲呕吐。
古错双足一顿,身子已悄然而起,弹向那树材从中,珑珑大惑不解,看着他在那儿东翻西找。
少顷,古错跃身而下,手中拿着一只小小的金属环,不知是何物制成,非王非金非铁,有一种奇异的光质,颜色里黄色。古错似有所思。
珑珑见状,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古大哥,你去那树枝丛中干什么?”
古错道:“我要问那人几个问题。”
珑珑一惊,道:“死人也能回答你的问题?”
古错道:“死人不但能回答问题,而且说的话比活人真实得多,有用得多,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谎的,只要你听得懂,他说的就全是真话。”
珑珑道:“那这个死人又告诉了你什么?”
古错望着不远处的“琴心楼”道:“第一,他说他是‘铁血王朝’的人,可以用此金属环为证。而且此人的身份在‘铁血王朝’中并不高,仅与‘辽东五狼’相同。”
珑珑不由松了一口气,迢:“这等角色,敢来冒犯琴圣,岂不是自寻死路?看来琴圣应是安然无恙了。”
古错道:“恰恰相反。如果单单就这么一个人,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所以这正说明他是有恃无恐。他告诉我的第两件事,便是说他被杀的时候,他的同伴已在激战之中,所以他才会被这么搁在这树枝上而无人过问,此人极有可能是负责观望之人。再大胆地设想一下,此人可能在大批人马攻进‘琴心楼’时,负责留下来的警戒之人。”
珑珑神色一变,道:“你是说真的有人袭击这‘琴心楼’?”
古错道:“不错。我与石姑娘在三折瀑的山庄中时,曾听‘无为刀’宫无为说在他们铁血王朝没有统一布署之前,谁也不许惊动琴圣。换句话说,现在已经惊动了琴圣,就一定是已布署妥当,志在必得。如此说来,琴圣已是凶多吉少,因为按以前与‘铁血王朝’的相冲突中看来,这个组织不但纪律严明,高手如云,最可怕的是他们极工于心计,每有行动之前,定已计划得周密细致,陷阱一个套着一个。”
顿了一顿,古错接着道:“如果琴圣对‘铁血王朝’毫无所知的话,以他的武功,平日定是极少防备,敌人在暗处,他在明处,恐怕……”
说到此处,他倏然停住,钻进那古松旁边的草丛中,捡起了什么东西,珑珑一看,惊得俏脸失色,只见那古错手中所拿的竟是一只断臂!因为失血过多,手臂已变得极为苍白,像只假臂。显然,这手臂便是树上尸体身上扯下来的。
古错神色凝重起来,沉声道:“我猜得果然没错,此断手上还紧紧抓着一只唿哨,此哨乃紫叶竹制成,能吹出十四种不同的声音,江湖中人常用它来传递不同的消息。”
说完,他转身对珑珑道:“快,我们赶紧进这‘琴心楼’瞧个究竟,或许能看到什么。”
双足一点,人如惊雁般掠起,向那“琴心楼”飞身疾驰。
珑珑见状,不敢怠慢,也施展出全部功力,向那“琴心楼”电射而去!
越近“琴心楼”,珑珑越觉心惊,只见一路上东倒西仆地躺着十几具尸体,死状不一,有的断头,有的裂腹,有的被生生劈成两半,甚至有一个人的头不知被何物砸成一团稀烂,耷拉在胸前!
到了“琴心楼”前,场面更是惊心动魄!一个身子奇小的人不知为何竟将双脚埋入土中,只剩下膝盖以上的部位留在上面,除了口鼻有几丝血迹外,竟看不出有什么致命之伤。
在那木楼的底层,有一个秃顶的中年汉子死在门前,左手却已整只手掌插入那木柱中。
秃顶汉子身边还躺着两个人,竟是一个少了左耳另一个缺了右耳,古错心中一惊,他已认出这是今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左残右缺”兄弟,此二人是使暗器的绝顶好手,因为他们幼时便无听力,所以眼力便异于常人,挥出之暗器,手法极准,江湖中能逃得过他们联手一击之人,寥寥无几。
古错双目电扫,瞬间便已看清那秃顶的汉子腰间的金属环为黑色,而这“左残右缺”的金属环为白色,也不知谁的身份较高一些。
古错不敢多停留,双掌一挥,一道劲气直贯而出。那木门“轰”地一声被撞得粉碎,古错人似翩翩蝴蝶般倏地拔地而起,穿门而入,同时运起真办护住全身,口中叫道:“琴圣前辈,多有得罪!”
破人家门,自是对他人大为不敬,何况是琴圣这样武功卓绝的武林前辈的家,难怪古错要如此说了。
里面却无任何声音,甚至连一个人影,一具尸体也没有。
不对,古错听到了一丝微弱的声音,像是雨水滴落之声,古错忙四处一张望,却一无所获,正在暗自思忖这声音从何而来,倏地脖子一凉,古错一惊,反手一抹,竟在手掌中看到一抹鲜血!
古错人便疾速滑开,同时抬头向上一望,只见那一二层之间的木楼板赫然有一个大洞,那血显然是从那洞中摘下来的。
古错一皱眉,天钺自腰间闪出一道光芒,已然紧握于手,古错一声厉喝,天钺在身前呼啸着舞起一片尤幕,人已猛然拔空,如一头大鸟般向那楼洞直冲而上,在空中折转了三个美妙的圆弧,天钺把全身护得滴水不入,人便如长虹贯日般射上二楼。
待古错将身形稳住,双目四扫,只见靠窗之处有一把琴,竟己粉碎!
古错的心便一个劲地行下沉,他知道琴圣便是赖以此六弦琴成名,连名号都与琴有关,平日定是对此琴极为珍视,如今却连六弦季都已碎了,琴圣定是逼着了生子罕逢之对手,才会如此狼狈了。
古错心道:“可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将琴圣手中的六弦琴砸碎呢?”心中不由满是疑虑,他细细地查看一番,终于在一个柜子的侧面看到有一人仆身在地,身上的血已流了一地,古错疾步上前,将那人翻转身子,一看,全身的血液不禁凝固了:此人竟是古云!
古错扶起古云,大声呼唤道:“二哥,二哥!二——哥!”虽然他曾与古云在“天钺酒楼”有过拼死搏斗,但现在见了他如此模样,不由想起儿时兄弟一同嬉戏的情景,无论如何,他们仍是兄弟,心中一阵哀伤,忙将古云双手握住,运起全身真气,向古云的“劳宫”穴缓缓而绵绵不绝地注入。
古错的“任督”二脉已通,功力已是突飞猛进,以“天蛟丹”加上哭神农之数十年修为,全力发挥出来,江湖中已是极少有人能出其右了。
古云那本已僵硬的身子受此雄浑的功力鼓荡冲击,竟有了反应,似乎有了微弱的脉搏,古错心中一喜,又加了一层功力。
古云竟奇迹般地睁开眼,艰难地抬了抬头,似乎已认出眼前抱着他的是他四弟古错,嘴唇龛动着,古错听不清晰,忙凑上前去细听,只听得古云那细如蚊蝇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道:
“回云飞……玲玲……九月初九……初九……奸细……无……无数……”说到此处,古云一阵抽搐,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全身已越来越凉,任古错如何以真气催动,也无济于事。
只见古云最后望了古错一眼,慢慢阖上双目,那眼神颇为复杂,有悔有恨,古错不由呆立于地!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亲人死去,而且是在自己的怀中,顿时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已忘了自己是身处何地,意欲何为了。
珑珑轻轻地道:“古大哥,你看他的腰间!”
古错闻言,一看,才发现古云的腰上也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环,颜色为黑色。
古错猛地从悲痛中醒过来,心道:“古云果然死得凄惨,但他若是入了‘铁血王朝’,为害武林,倒也算是咎由自取,我也不必太过伤感,眼下我当去寻那‘铁血王朝’之人,将他们一一诛灭才是当务之急,免得他们再为害武林,使许多本是正派人物为之惑患,弄得身败名裂。”
于是,他长身而起,找来一只木箱,将古云的尸体放入,搬到楼下,找了一块平缓之地,用天钺为他掘了一个墓坑,然后将木箱放入,培上泥土,堆成小丘。
古错默默地立于墓前,心中道:“二哥,在这青山秀水之间,或许可以洗荡你的灵魂,让你明白一些是是非非了。”
山也默默,水也默默。
珑珑指着那“琴心楼”旁边的小屋对古错道:“古大哥,那儿还有一个小屋,我们何不去那儿看看,也许能发现点什么?”
古错一想,自己只见了琴圣的碎琴,却未曾见到琴圣或者琴圣的尸休,这与情理不符,因为以琴圣这样的身份,有谁碎了他的琴,他岂能不以死相拼?如此一想,古错便与珑珑并肩向那小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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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很小,而且猜得出这本是极为温馨的小屋。
但现在,却已丝毫无温馨的感觉了。
那满屋子的风铃,如今是半截挂在屋顶上,半截落了一地,一阵风吹来,铃声己不再悦耳,倒像在断断续续地抽咽,窗台有有一只布绒制成的大猩猩,不知为何也被什么利器划开,破布絮飞了一地。
再看那宽大而又奇矮的床上,竟赫然有一具尸体!那身上中的暗器至少不下十种:袖圈、飞镖、罗汉钱、飞铙、铁莲花、飞蝗石……不一而足。看那些暗器所射中之部位,却极少有致命之处,而且暗器飞来的方向似乎并不相同,所以此人身上所中暗器部位在胸前、背后、身侧均有。最后,古错终于找到致那人于死地的创口原来是在他的胸前的“天溪穴”上,一只铁梭己深深地扎入他的心窝!
古错觉得有点蹊跷:此人怎会同时被射中这么多处?看那腰间的金属环,也是白色,与门外的“左残在缺”的金属环颜色一样,想必武功也是不弱。
古错略一沉思,在房中找了一张木凳,走至床前,然后干咳一声,那木凳同时已被扔向床上!
珑珑正在吃惊,只听得一阵机簧声响,从床之侧的木柜子中突然射出数十条寒光,齐齐如电般向那木凳的去,只听得一阵“笃笃”之声,那木凳眨眼问已被变得遍是暗器!
与此同时,床下一声巨响,一道人影冲天而起,人影所及之处,那木凳又被斩成了三截!
珑珑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那一影尚在空中,一声惊呼,竟一拧身子,又向古错疾射而至,手中一道光芒挥出,全力罩向古错,声势煞是骇人!
古错天钺出腰!突然,人一打身,竟将本是欲弹身而起的身形生生地变作向后急滑而出,一飘数丈,直到墙边,口中惊呼道:“石姑娘……”
只听得“当啷”一声响,那人手中兵器己掉在地上,珑珑一看,不是石敏又是谁?不由呆立当场!
只见石敏呆呆地立在那儿,全身已哆嗦的似秋日之叶,眼中满是惊恐与愤怒!她一双唇已发紫。
古错一阵心疼,忙又低声道:“是我呀,我是……我是笑天钺笑大哥!”
石敏死死地看着他,道:“不,不可能,笑天哥己死了,笑大哥已落入崖底死了,你们又想设什么计来骗我们?”说到此处,她的脸色已是煞白,身子也摇摇欲坠,似乎马上要倒下了。
古错心知她定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才会如此,忙柔声道:“石姑娘,我真的是笑大哥,你看,你看我这头发,我这脸,不是那日在三折瀑山庄中扮作的那个‘九天鹰’杨锐的模样吗?
你也知道那莫大夫已被宫无为杀死了,那还有谁能乔装成如此模样呢?”
石敏的神色稍稍和缓,但仍是苍白如纸。
珑珑见状,赶紧道:“他真的是笑大哥,我是珑珑,你应该相信吧?”
不料如此一说,石敏反而仰头大笑,神情更是凄厉无比,半天,笑声方止,石敏道:
“果然又是陷阱,你道我上当了一次,还会上当第二次吗?玲玲,你这贱人,我要生生地吞了你的肉!”说罢,身子倏然而起,拔起数丈,宛如流星泄坠而下,射向珑珑,竟以双掌向珑珑双肩急切而下。石敏自学了琴圣的“琴心大法”后,功力也激增许多,而珑珑又不敢以醉剑相挡,只能连连后退,如此一来,珑珑形势极危!
古错见状,忙暗运真力,双手遥遥推出一掌,此掌劲气拿捏得极为巧妙,掌力极大,但速度却并不很快,石敏只觉得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自己向后一拨,身子顿时稳不住了。
连退几步,珑珑忙乘机跃出,站至古错身侧。
石敏站稳之后,一见古错与珑珑并肩而立,脸色又一变,冷声道:“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若你真是笑大哥,又岂会与玲玲这贱人在一起?”语音刚落,人已拾起地上乾坤圈,再次弹身而起,身子急旋,寒光一绕,其疾如电。
不过,这次石敏攻的已不是珑珑,而是古错了。
乾坤圈点咽喉,扫胸膛,挂双肋,其锐如矢。古错的身形已被罩在一片寒光之下!
古错倏地想起一个“空”字,身子一晃,瞬间自己的全身上下破绽百出,似乎石敏的乾坤圈任意一挥,便可取了古错的性命。
但破绽多了,石敏竟无法分清孰真孰假,略一愣神,便听得古错一声大喝:“本!”全身破绽全部消失,左手掌已如灵蛇般点向石敏的“天府穴”,在石敏看起来,似乎古错整个人都已化作一只左手掌,向自己点来,自己即便避开了他的左手掌,那他的右手掌,他的脚,他的腿,他的肘,甚至他的头,都能点了自己的“天府穴!”
这当然是石敏的错觉,那“曾家楼”楼主的内功心法果然厉害,这“本”字诀,精华便在于能将花巧繁琐的招式返璞归真,使人招合一,其威力自是大增!
以整个人和人的灵魂融入的招,能不惊世骇俗?
石敏只觉“天府穴”一麻,身于已不能动弹!她对古错怒目而视,眼中满是狞厉之气。
古错温柔地道:“石姑娘,我的确是笑天钺。”
石敏不屑地闭上她的美目,看来她是打定主意,不理古错的“阴谋诡计”了。
古错道:“要不,你就问我问题,好不好?否则,万一我真的是笑天钺,那石姑娘岂不白白错过一个机会了?”
石敏仍是不理不睬。
古错道:“要不我就先自问自答吧。”他清清嗓子,问道:“铡刀铡草是提上去轻松还是放下来轻松?”
石敏的眉头一跳,珑珑在一边又好奇又好笑又好气,也不知他们在搞什么玩意儿。
只听得古错接着自答道:“当然是提起困难按下去轻松。”
石敏不由把眼睁开了。
古错一喜,接着自问道:“很少穿草鞋的人突然穿上草鞋,会有何事发生?”然后他回答道:“会把脚背上的白肉露在外面。”
珑珑一听,几乎笑出声来。
突然,石敏开口问道:“做叫化子鸡的人长得如何?”
古错道:“其瘦如猴。”
石敏又问道:“你曾吃过我的什么东西?”
珑珑听得云里雾里,没想到古错的回答更让她大吃一惊,只听得古错答道:“血!”
珑珑把嘴张在那儿,再也合不拢了。
石敏的脸色此时已完全放松下来,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柔声道:“笑……你先把上衣撩起来,把背朝我。”
古错依言而行,那背上赫然有淡淡红印,正是当日为石敏乾坤圈所伤后留下来的。
石敏一见,泪水已滚滚而下,显然,她已相信眼前此人便是笑天钺了。古错忙上前为她解开穴道。
石敏静静地凝视着他,问道:“你有没有亲过我?”此语一出,边上的珑珑只觉得胸口似被什么撞了一下,整个心提了起来。
却听得古错郑重地道:“亲过!”珑珑只觉得本是提着的心“忽”地往下沉了,一直沉一直沉,沉入无底的深渊之中,她觉得人也恍惚了,隐隐约约地似乎又听到石敏接着道:
“在何处?”然后是古错回答:“在水中。”
珑珑一颗心变得冰凉,她心道:“是了,石姑娘与古大哥一起出生入死,早已是心心相印了。石姑娘又懂事,漂亮,哪像我,整日疯疯颠颠的,古大哥心中又怎会有我?我倒是……
倒是一厢情愿了。”不知不觉中热泪已夺眶而出,悄悄地从她的香腮上滑落。
她忙转过身去。
石敏“哇”地一下哭出声身,扑入古错怀中,哭道:“你怎么没死?我认为我再也见不着你了。琴圣他也是这么说的。”突然,她又仰起头来,望着古错道:“莫非……莫非你只是笑大哥的灵魂?灵魂也好,终是可见一面了,可你为何不早点来,要不然琴圣他……他也不会为奸人所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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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琴圣双宝
古错道:“我怎会是灵魂?你摸摸我的手心,都是热的,你再看地上,那儿不是有影子吗?灵魂又岂会有影子。”
石敏道:“那么高的山崖,你又身中巨毒,如何竟能不死?”
古错笑道:“也许是阎王看我该做的事没做好,不许我死吧。”然后一正容,又将如何奇迹般地为大蟒蛇卷住,如何脱险,又如何不知不觉中身上的毒性全没了,后来又在无意中遇到“曾家楼”第十三代楼主曾飞,学成了他的内功心法等等一系列之事说了一遍。
说完,他道:“我猜你会来此琴圣之处,便向这儿走来,途中恰好遇见了珑珑姑娘……
咦,珑珑呢?”
珑珑从一侧闪出,应道:“我在这儿。”声音却是有点涩涩的,石敏心中一动,向她脸上一望,果见珑珑脸上尚有泪痕,心中明白了几分,忙道:“珑珑姑娘,你不可误会了笑大哥。”
古错一愣,心道:“这话又从何说起?刚才分明是你误会了我与珑珑,怎的又说珑珑误会了我?”一时摸不着头脑。
珑珑被石敏说中心思,有点不好意思,忙道:“我哪能如石姑娘那般了解他。”
古错赶紧打断这个话题,道:“不知琴圣前辈他……”
石敏一听,倏地转身,在一堵墙上找到一幅画,然后掀开画,里面有一个铁环陷入墙内,石敏伸手一拉,只听得机簧声响过之后,那矮床三侧的柜子的各扇小门竟全都自动关上。石敏便走至床上。提着床板,用力一掀,只见床板下面竟有一个半人深的坑,里面有一个如天仙般的美丽女孩怀中抱着一把六弦琴,惊恐地望着上面,那双乌黑的眸子让人想起受惊的羊羔。见到是石敏,她才放下心来,站起身来,问道:“姐姐,我爹爹呢?”
古错心知这定是琴圣的女儿了,他在来雁荡山的船上便听人说琴圣一生最珍视的两件东西,一件是他的六弦琴,一件便是他的女儿、现在,他的一把六弦剑己碎,另一把六弦琴与他的女儿都在这小木屋中,那么他会到哪儿去呢?
石敏柔声道:“姐姐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就一起去找,好不好?”事实上,这么长的时间,琴圣仍未回“琴心楼”,定是凶多吉少了但她如何又忍心实话实说呢?
那女孩向石敏身后一看,看见了珑珑,神色大变。
石敏忙柔声道:“这位姐姐并非今日早上所见的那人,她们本是同胞姐妹,只是一个是好人,一个是坏人。”
那女孩一听,脸色一缓,人已飘然而起,身姿优美绝伦!看来她是极为信任石敏的。
古错与珑珑一见,不由大惊失色,因为这姑娘的轻功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古错自忖自己也未必比得上她,心中暗道:“看她年纪如此之小,却有如此轻功,想必她的武功也应该超凡入圣了。以她的武功,再加上石敏与琴圣二人,难道还抵不过‘铁血王朝’的攻击吗?”
石敏看他们二人的神色,便猜出他们所思,于是解释道:“无忧妹妹的轻功倒是很好的,可她从未练过其他武学。”
珑珑暗暗称奇,这女孩既然能练出如此好的轻功,想必悟性极高,可琴圣为何不授她其他武功呢?但她却未将此疑问说出。
石敏在前头引着他们向西的一个山谷走去,她道:“在我与无忧妹妹藏入小屋之前,琴圣是故意把对手向这山谷中引去的,也不知……”底下的话就打住了。
刚入山谷时,草木极为茂盛,古错便将天钺自腰中拔起,提在手上,走在前边,石敏紧随其后,再后面便是无忧草韩放和珑珑。
只见两侧的草木如被狂风卷过,全部东倒西歪,一块岩石边的一株碗口粗的松树不知为何竟被从半树高的分杈处劈开,一劈到底,却又不像是利刃所为。那块岩石上也被不可思议地印上一掌,那掌印竟是生生切入,深达寸许。
再往前走,便是一个拐弯了,古错走在前边,警惕地望着路两侧,倏地,他看见路的不远处似乎有一个白色的人影!他来不及对后面的人招呼,人已如电射出,双掌挥出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奇劲,向那白影狂卷而去!
那白影被古错的真气一击,竟飞了起来,撞着一棵树,方砰然落地。
定睛一看,才知此人早已死去多时,面目颇为清秀,手中紧紧握着一把玄铁锏,再看腰上,挂的是一只白色的金属环。
古错苦思闷想一番,突然叫了起来:“竟然是他!”把后面追来之人吓了一跳。
古错道:“此人乃青城山人,青城山人一向习武,而且使的武器俱为剑,唯有青城秀士晁勾用的是玄黑铁,加上他生性倔傲不群,所以青城山所有人颇为不满,常明里暗里找他的碴,他便在那剑影中冲杀十几年,竟奇迹般地在青城立足下来,而且隐然有青城之首的霸气,想不到他也入了‘铁血王朝’。”
再往前走,树木与草丛却已不这么东倒西歪,而是常常有那么一块突然全被拦腰斩断,而且斩得很整齐,古错不由暗暗小凉,因为这草基极为弱软,即便是风一吹,也能将它吹倒,若要用刀剑去砍,而且砍得如此平整,那份功力就定是绝顶高方可为之了。
倏地,眼前现出一片平旷之地,在那平地中央,有两人相对而坐,一个白袍胜雪,另一个全身竟是一袭绿装,两人默默对坐,似已入定一般。
古错疾掠而至,才知两人均已气绝身亡!
那白袍客的一只手掌,已深深地插入对方的腹中,竟从后背透出!同时那绿装之人手中的雷神鞭也已自下而上,从白袍客的下腹拂入,从右臂处出来,把白袍客的衣衫高高地挑起,在绿袍人的腰上,有一只极小的绿色金属环。
再看两人的脸,竟都睁着双眼,死不瞑目!那白袍客样子尤为可怖,脸上有着怪异诡秘的笑容,因为脸无血色,更是显得阴森异常,那绿衣人的神色似乎甚是诧异,满脸的惊讶与不信,也许他遇着的事太让人吃惊,所以那惊讶还带有恐怖。
也许,他的惊讶是自己怎么也会死?
蓦地,古错身后一声惊呼。古错一回头,才知竟是被石敏称作无忧妹妹的那女孩已晕倒!
石敏与珑珑又是掐又是揉,半晌,那女孩才悠悠醒来,可刚一醒来,便已泪如雨下,翻身而起,向那白袍人扑去,口中悲呼:“爹!我是无忧草啊,爹!你怎么不睁眼看看我?
爹……”猛地,她又向后倒去,竟再次晕绝过去。
众人见了,不由心中都极为难过,尤其是石敏,也早已泪水滚滚,悲不成声,她虽猜到琴圣极可能已遭不测,但一旦亲眼见了,仍是抑不住满腔悲痛,“扑通”一声跪在琴圣面前。
俗语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琴圣不让石敏称为师父,只让她称琴叔,但那教诲之大恩却不会因这而稍减,相反,石敏反而更觉得琴圣处事磊落不图虚名,心中更为尊重爱戴他。
在“琴心楼”的日子当,她与韩放情同手足,而琴圣也将她视作家人,这让丧父之后一直飘泊不定的石敏有了一种归属感,哪知一夜之间,竟会惨遭巨变?
石敏有恍然如梦之感,要是真的一切只是梦,梦过后,一切不幸与悲伤全都烟消云散,那该多好啊!
珑珑与古错担心韩放过于悲伤而伤了身体,便在她第二次醒来时,点了她的“睡穴”,韩放使那么沉沉睡去。
石敏忍着悲痛,将那柄插入琴圣体内的雷神鞭抽了出来,没想到这根雷神鞭与一般的雷神鞭有异,那上边的鞭节竟是向后倒卷的,石敏这么一抽动,竟把琴圣的内脏带动,又有一瘫瘀血从那下腹的创口中流出来,石敏小心翼翼地抽了半天,才抽出那柄雷神鞭,那鞭身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石敏又将琴圣的手从那绿衣人的胸口中拔出,然后气愤已极地飞出一脚,那绿衣人的尸体便如纸鸢般飞了出去,撞在一棵松树上后,砰然落下,古错却走上前去,将他腰间绿环摘下。
众人替琴圣掘了一个墓坑,将他葬下,又在坟前立了一块碑,上面写上:“琴圣之墓。”
下面写着:“孝女韩放,侄女石敏泣立。
石敏在坟前磕了九个响头后,又替韩放磕了九个响头,便与古错、珑珑一道往林外走去。
韩放仍在沉睡着,紧闭的双眼还有点点泪光,珑珑与石敏便轮流背着她。
“琴心楼”是不能再去了,四人便随便寻了一方向,向山下走去,没走多远,天便全黑了,四人只好停步,找了一块平坦之地,坐下来歇息。
想到琴圣那么高的武功,一生叱咤江湖数十年,竟也落得如此惨境,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苍凉之感,谁也不想说话,默默地倚着树干坐着。
莫非,这便是江湖。永远有血雨腥风,永远有杀与被杀?
晚风带来了林涛声,远远近近来回地乱窜,猫头鹰在冷笑着,声音让人听了发惊,一只夜鸟被什么惊起,怪叫着飞向无边的夜空。
已是深夜,在这野外,寒风带有刺骨的凉意,石敏与珑珑便挨挨挤挤地坐在一起,韩放则被他们拥在中间。
古错已服过那蛟胆,自己便可调节阳阴冷热,当下便静坐于地,气运丹田,真气提至腹下“水道穴”,然后由足阳阳胃经游走,最后到达“气户穴”,立觉体内有一股热流飞速游走,未几时,全身已热汗淋漓。
珑珑忽道:“石姑娘,方才为何你竟要一口认定我是玲玲?而你又为何那般对我姐恨之入骨?”
石敏一闻此言,脸色又变得苍白,但在那夜色之中,谁也看不清,沉默了片刻,她幽幽地说道:“因为玲玲的阴险狡诈给我的印象太深了,若不是因为她,琴圣也不会死!”
珑珑一听,心中很不好受,毕竟玲玲是她同胞姐姐,但从石敏的语气又可听出她所言是实,于是便沉默着。
石敏却自顾讲述“琴心楼”如何被袭之事,直把珑珑、古错听得目瞪口呆,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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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敏练习“琴心大法”之后,一心要为父亲和古错报仇,所以她决定第二日便下山。
当天晚上,石敏、韩放、琴圣三人做了一餐丰盛的晚饭,权作告别宴、因为离别在即,所以气氛有点沉闷,谁也没注意到一张大网已悄然向他们撒来。
饭后,她们三人随便聊了几句,琴圣又讲些在江湖中奇闻秩事之后,韩放便有些困了,于是石敏便陪着她回那小屋中休息。
那个晚上很平静,只是琴圣每晚入睡前本是必弹一曲,那夜却未弹。石敏安顿好韩放后,出来闩门时,看到“琴心楼”上亮着灯,里面的人影正是琴圣,似乎在埋头找什么东西,石敏也未在意,便回房休息了。
一夜无事,只是石敏想到明日就要离开韩放与琴圣,心中一时难以平静下来,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石敏起得很迟。梳洗之后,琴圣竟已亲自动手为她熬了粥,石敏很是感动。
看着石敏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那粥,就像一只猫般,不知为何,琴圣叹了一口气。
石敏听琴圣叹气,以为他是见自己要走了,有点舍不得,于是便无话找话说道:“琴叔,昨晚你为何没有弹琴?我本已习惯了听着你的琴声入睡,忽然听不到,一下子还真不适应,老睡不着。”
琴圣笑笑,道:“不知怎么的,昨夜我正要弹琴,忽然发现那六弦琴的弦已断了两根,似乎白天还好好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想找二根弦填上,却总找不到,也许真的老了,记性不行了,老丢三落四。”
石敏开玩笑道:“说不定是阿帅顽皮,把那琴弦弄断了。”
阿帅在一边拍拍前胸,嘴中“咿里哇啦”地叫了一通,琴圣笑道:“你这么说,阿帅不高兴了。”
也许谁都不愿这离别有太多伤感,所以彼此都故意说些轻松的话。
吃完早饭,石敏又为韩放扎了一次辫子,然后站起身来,正准备告辞时,却看到外面有一个人影向这边走来,步伐显得有点匆匆。
琴圣、韩放、石敏都看着那个人影。
那人竟朝这“琴心楼”走来,慢慢地近了,琴圣已看清是一个年青的女子,神色似乎颇为着急,脚步也仓促得很。
石敏却在一旁轻轻地“咦”了一声。
琴圣侧头看了她一眼道:“你认识她?”
石敏点了点头,道:“此人可能是醉君子的徒弟珑珑。”其实石敏本来是分不清谁是玲玲,谁是珑珑,但她知道玲玲用的是腰间软剑,而那女子腰上挂的却是一把长剑,与石敏曾看到的珑珑之醉剑一模一样,所以她才如此说。
很快,那女子已走到“琴心楼”前站住,口中清脆脆地道:“请问琴圣老前辈在否?”
她似乎未注意到琴圣身后的石敏。
琴圣朗声道:“老夫便是,不知姑娘有何贵于?”
那人深深一躬身道:“晚辈乃醉君子之不肖弟子仇珑珑,来见琴圣前辈是想向前辈打听一个人。
琴圣一听,果然是醉君子的徒弟,他与醉君子本就有些交情,现在又见这仇珑珑谦逊有礼,不由很是高兴,道:“既然是醉兄弟的高徒来了,不妨入内少坐片刻,边歇边打听也不妨。”
那仇珑珑听琴圣如此一说,抬起头来,却倏地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叫道:“石姑娘,你怎么在这里?那笑大哥一定与你在一起吧?我正是要向琴圣前辈打听笑大哥的下落呢?”
石敏一听问及笑大哥,不由脸色倏地煞白,哑声道:“笑大哥他……他已中毒坠崖了。”
仇珑珑一听,突然向后直倒过去,竟已晕迷了,若不是石敏眼疾手快,飞身上前扶住她,她这么直直的摔下去,非伤不可。
石敏忙将她抱进“琴心楼”,好一阵忙乎,他珑珑才幽幽醒来,低声地唤道:“笑大哥……”语气极为悲伤凄婉,石敏听了,不由心头也一酸,一股热泪涌出,她心中的悲愤在这“琴心楼”中总是压抑着,现在有人陪着她伤心,再也忍不住了,二人好一阵痛哭。
还是石敏先上住哭声,道:“全都怪我不好,连累了笑大哥。”她心中本就颇为自责,此言自是肺腑之言。
仇珑珑道:“又怎能怪你呢?只是不知笑大哥又是如何……如何落崖的?”
石敏便将大概过程描述了一遍,仇珑珑又有热泪涌出,银牙紧咬道:“不与那‘铁血王朝’斗个你死我活,又怎对得起笑大哥?”
石敏向仇珑珑问道:“珑珑姑娘,你又如何会来这雁荡山中?”
仇珑珑道:“自从你与笑大哥来了雁荡之后,武林中又发生了数件命案,凶手杀人之后全都留下记号,上书几个字:笑天钺。手法与以前笑天钺所做的一模一样,只是此次被杀的几个全都是名门正派中人,所以江湖中已激起一股义愤,许多人纷纷扬言要出力去抓拿笑大哥,而我与我师父知道笑大哥已来了雁荡山,根本不可能在临安一带作案,定是有人在陷害笑大哥,所以我师父便让我来雁荡山找你们,向你们提个醒,免得遭人暗算。何况,我也……
也想来见见……见见你们。”话如此说,眼中却有一丝羞色,显然是临时改了口。
顿了顿,仇珑珑接着道:“想不到雁荡山却如此之大,我在山林中转了好几天才摸出点门道,知道琴圣前辈是住这含珠峰上,便赶紧日夜兼程赶来,累了,便在林中休息,你看我这一身露水,便是昨晚宿于林中的结果。”
石敏一看,仇珑珑身上果然是一片湿漉漉的露水,不由大为感动,关切地道:“你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山野外奔走,不害怕吗?
仇珑珑道:“这一路过来,却也风平浪静,倒是昨天晚上有几不成器的家伙让我收拾了。
石敏奇道:“昨夜你宿于山林中,竟还会遇上什么人?
仇珑珑道:“我也觉得真是巧得很。昨晚我刚找了一块有点凹下的草地,捡来一些枯枝,正要点起一堆火来,忽然听到有说话声,便不再点火,而在那儿凝神细听,只听得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屠堡主也太那个了,就为了月夫人的一本书,让我们兄弟三个追出这么远的路。’”
听到这儿,一直沉默的琴圣脸色倏变。
仇珑珑似乎并未注意到,仍自顾道:“只听得又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这又有什么奇怪?
像屠堡主那样的丑八怪能有月夫人那样的妻子,能不百般看管吗?’一直未说话的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造:‘不是说当年月夫人是自愿来我们屠家堡的吗?’那尖细的声音道:‘女人的心,谁也摸不透,屠堡主自是舍不得对这月夫人如何,却苦了替月夫人送书的这麻从山,堡主竟让咱们兄弟追出数百里来追杀这小子,幸好,还算及时追上,剁了这小子,也好交差了。这回赏银是少不的了。’那三人说到这儿,一阵大笑。”
“我一听他们居然因为一本书而杀了人,而且似乎是他们认识的人,不由心中有点不平,加上好奇心强,便悄悄地向那说话声之处走去,只见三人在围着一个小小的火堆,火堆上似乎在烤着什么,我便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向他们身后的树丛中一扔。然后在这边怪叫几声,他们三人立刻一惊而起,想来看个究竟,却又不来,我几次想把他们诱散开,都没有成功,我越看他们那熊样越气,便直愣愣地向他们走去,他们先是一惊,但见我是独自一个女子,便嘻皮笑脸起来,我一时性起,便与他们动起手来,哪知他们三人实在大稀松了,没几招,便全被我点了穴道,那说话细声细气的还让我把双臂给拧得脱臼了,我便拿起他们的书本就走,顺便带走了他们的烤山鸡。”
琴圣忽然问道:“仇姑娘说你带走了他们的书?”
仇珑珑道:“对呀,我看他们为了这本书居然出手杀人,心里暗想这到底是什么奇书,值得如此,哪知一看,却大失所望。”
琴圣急切地道:“仇姑娘能否借在下一阅?”
仇珑珑道:“这有何不可?”说罢,就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来,似乎是手抄本,封页上似乎是“月夫人”三字。
琴圣接着那书时,似乎手有点颤抖了。仇珑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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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蛇蝎之心
琴圣将书搁在桌上,然后翻阅起来,那书的纸张极薄,所以很难翻过去,于是琴圣看书时,不得不用手指沾着唾液去翻书,一直翻了十几页,他才停下来,道:“果然是她!这又何苦呢?这又何苦呢?”看他眼神,似乎有无限的伤痛在缠绕着他的心。
仇珑珑似乎轻松了一口气,道:“这书我也草草翻了一遍,似乎是些词句,我也看不懂,前辈若是看得懂,倒不妨搁在你这儿慢慢再看。”
琴圣思忖了片刻,道:“也好。”说罢,便把那书收了起来。
石敏本是欲吃了早饭便动身的,如此一来,已是将近中午了,琴圣道:“仇姑娘便与石姑娘一道用过午饭,再一同下山。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石敏与仇珑珑点点头答应。
午饭时,石敏忽然发现琴圣的脸上似乎有一丝怪异的笑容,想要说,却又忍住了,那诡异的笑容转瞬即逝,石敏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眠不料,过了一会儿,那笑容又奇怪地浮现在琴圣脸上。这次,连韩放也已发现了,她道:
“爹,你在笑什么?你的笑容好可怕。”
琴圣摸了摸脸,道:“我笑了吗?”听语气很是诧异。
石敏心中一凛,向琴圣仔细望去,见琴圣脸上笑意更浓,是那种阴谋得逞,窃窃自喜的笑,看上去颇为诡秘,石敏心道:“今日琴叔怎么笑得如此可怖?而他却又说他未笑,却不知何故了。”
眼看着琴圣的笑意越来越浓。夹菜时也笑,扒饭时也笑,喝汤时也笑,韩放惊叫了一声:
“爹!”
琴圣转头向她望去,脸上仍是诡异莫测的笑容,韩放何曾见过她爹如此可怕的面孔?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琴圣亦已察觉不对劲,因为石敏、仇珑珑与韩放三人看他时就像看到了鬼一般,他忙找来镜子一照,见里边那怪笑着的人不是他又是谁?大惊之下,手中铜镜跌落于地。
尽管如此吃惊,琴圣的脸色却未变,仍是那么怪怪地笑着。
仇珑珑忽然双手在桌上用力一按,人已如轻燕般倒掠而出,口中叫道,“门外有人!!”
众人大惊,先后跟了出去。
门外果然有人,而且不是一人,两人,而是十几个人!这些人离“琴心楼”远远地排开,静静站立不动,兵刃全已在手,在阳光的照射下,只见白茫茫的一片寒光,而那仇珑珑竟也站在他们中间,手中长剑早已不知仍到何处,现在拿的已是一柄软剑!
石敏只觉得她的血液慢慢地变凉,变凉,心脏跳动也变慢了,她已隐隐感到有点凶兆了。
这玲玲扮作珑珑,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现在她又以本来的面目出现,显然,极有可能她的阴谋已得逞了。
玲玲一见琴圣与石敏、韩放出来了,便用手在空中用力一挥,倏地,不远处传来一声唿哨声,声极尖锐,传出很远很远。
琴圣已看出情况有异,低声对石敏道:“石姑娘,在那唿哨声响起之处,定有人潜伏,以作联络之用,若是我与他们动起手来,你们便赶紧设法杀了这唿哨之人,以免他招来更多的援手。”
说完,他朗声道:“诸位光临此地,不知有何贵干!”话语客气,但全是以内家真力送出,那些人中有些武功不济的人,已觉得双耳“嗡嗡”直响,胸闷心跳,颇为难受,心中不由有点骇怕,有几人脸色都变了。
玲玲一抖手中软剑,抖出一片清脆的划空之声后她喝道:“诸位不必惊谎,这琴圣老匹夫的身上已中了我下的毒,支持不了多久。你们看他脸色是否像在怪笑,那便是中了我下的毒‘笑死人’,诸位一鼓作气,拿下琴圣,便是奇功一件!!”
那十几个人,被她说的振奋起来,跃跃欲试。
石敏低声对琴圣道:“她若是为鼓动人心愿散布谣言,我们怎么没见她有什么机会下毒?”
琴圣道:“不,她说的是事实。这丫头倒是颇为阴毒,她一定是将那毒下在那本书上,待我用手指沾着唾液翻书时,那毒便已进入我身子内了。何况她说的毒药是叫‘笑死人’,这也恰恰与我脸上之怪笑的现状很符合,我们得乘早出手,免得毒发攻心时,对方援手又已赶到,那便更加棘手了。”
石敏看着琴圣脸上的笑容,不由又惊又怒,心道:“这玲玲也真会演戏,竟把我们几个全都骗过去了。她的武功并不很高明,却似乎已是这伙人之首,显见她是工于心计了。”
此时,阿帅已将琴圣的六弦琴拿来,交给琴圣,这猩猩倒是聪明得很。
琴圣六弦琴在手,才忆起琴弦已断了二根未续,心急一动,玲玲已在冷笑道:“诸位王朝兄弟,这琴圣不但已中奇毒,而且连那六弦琴也只剩四弦,机不可失!”
“失”字甫落,己有三条人影向琴圣弹身而至,后面又有数条人影紧随其后。
琴圣厉喝一声,声震环宇,喝声之后,豪气大增,人已轻如飘黎地落在那些人身前,昂首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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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圣果不愧为一代武林泰斗,如此一立,立刻有一股无形杀气弥漫开来,那疾扑而来之人若非已知他中毒,恐怕早被琴圣之威仪吓得转身就跑了。
与此同时,石敏对韩放低声道:“跟随于姐姐身后。”言罢,人如风驰电掣般越众飘出,向方才唿哨声响起之处疾掠而去,身后韩放紧随而行。连那阿帅也跟在她们身后。
立时有四人截杀过来。
一把朴刀,拦腰横扫,乌光连闪,仿佛蝙蝠盘旋,非噬人血,不能甘心。
两杆长枪,合并涌来,气势惊人,声威赫赫,一上一下朝石敏疾速点刺,但见枪尖闪如群星,一片眩光。
又能一柄软鞭抖出尖锐的破空之声,鞭梢如毒信般直射石敏心窝!
石敏身子忽然拔空,一晃猝落,手中乾坤圈疾然横封,双圈一错,那朴刀竟被乾坤圈卷飞,同时上面的一柄长枪已走空,石敏又一拧身,以极巧妙的身法,让出一步,再斜斜飞出一腿,向下路长枪踢去。就在长枪被踢得悠然弹开时,那刚被石敏闪过的软鞭又一抖,又向石敏的腰身卷来。
眼看石敏已闪避不及,要为软鞭所伤,却听得一声惨叫,原来竟是大猩猩阿帅横里杀将出来,一把便将那为道十足的长鞭抓住,再一抖,长鞭回过去,竟把那使鞭的手卷了起来,阿帅猛地一扯,那人的手臂便给扯得骨折了。
石敏乘机俯身闪让,避过二柄长枪后,人便贴地飞去,只见一道寒芒闪出,乾坤圈过处,使枪的两人双膝齐齐斩断,他们惨叫倒地,鲜血狂涌而出,使鞭之人本已折了手臂,当下一见,更是触目惊心,略一门神,已被石敏一脚踢得飞身而起,恰恰落于阿帅跟前,阿帅也不客气,双臂将他抱住,那人用力一挣,竟挣之不脱,就那么被阿帅抱得七窍流血而死!
剩下一个使刀之人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欲逃,石敏将地上的一柄长枪用脚一踢,长枪如出水乌龙般破空而去,穿向那人身后,从前胸贯出,将他牢牢地钉在地上!
此时,琴圣那边也正斗得甚恶,方才围攻琴圣的七个人,已有五个倒下了,只剩下一个身材奇小之人与另一个秃顶汉子犹自苦撑,玲玲本是与一青年男子站在一旁观战,见此情景,心中惊道:“不料这琴圣中了毒又断了六弦琴,仍是如此骁勇狠厉,武功端的是惊世骇俗。”
眼见那两人已险象环生,危在旦夕,忙双双上前助阵,口中喝道:“老匹夫倒猖狂得很!!”
那两人见有人助阵,精神不由一振。
石敏已将那四人悉数摆平,这才有暇望望琴圣。只见那青年男子右手在腰中疾速一摸,一把铁扇已赫然在手!
石敏吃了一惊,她已两次见过此人!当然,她并不知道此人便是古错之二哥古云。
石敏大声喊道:“琴叔,拿扇之人常在出其不意之时,以扇为鞭,乱中取胜,这臭丫头的软剑叫缠绵剑,琴叔不妨对她以攻为主。”
古云与玲玲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倏地,玲玲退了一步,大呼一声:“铁血王朝,经天纬地!”如此一耽搁,琴圣已借机琴身一横,挡住古云的“销魂扇”,朗声一笑,已一脚踢中那秃顶汉子的左肋,那秃顶汉子向后一翻,倒掠而出,方稳住身势,但嘴角上已有一缕血丝渗出。
玲玲一凛,不敢再这么乱叫了。
石敏听得玲玲呼声,正在惊讶玲玲呼声何意,忽觉背后有冷风袭来,百忙中不及闪避,人便直接向前倒去。
身于将近地面,石敏以手在地上一撑,人竟不可思议地如虾一般脚上头下地倒翻过去,双足一前一后疾踢后出。
那偷袭之人剑走空后,刚要变招,忽觉下腹一阵奇痛,尚未反应过来,下巴上又受了致命的一脚!只听得“咔嚓”一声响,那人的脖子骨竟给石敏一脚踢断了。
石敏这才乘机翻身跃起,人在空中,便已看清身后又有了三个人!
就在那人脖子被踢断之时,那三人已一声齐喝,疾扑而至,二人攻向石敏,一个攻向韩放。
显然,他们已看出石敏的武功较高,而那清纯如仙子般的小姑娘似乎不会武功,只是一味地跟在石敏身后。他们便想袭击韩放,以牵制石敏与琴圣。
石敏见只有一人去攻韩放,心知定会白忙一场,于是只是对韩放提醒了一句:“无忧妹妹,小心了。”便专心对敌了。
那两个扑向石敏之人似乎想一击得手,身形凌空之时,就双掌一错,气势倒也颇为壮观,掌力疾然朝着石敏胸前袭至。
石敏待得二人按近,身形疾晃,长啸一声,其声冲霄而起,摄人心神,啸声中,那二人只觉眼前人影一晃,石敏竟已穿向他们中间而过,飘然立于他们身后!
二人一惊,正奇怪石敏为何能鬼魅般从他们之间闪过,却并不出招。突然,其中一个满脸惊恐地指着一个人,因为他突然发现对方的腹部已裂开一个人口子,里面花花绿绿的肠子已慢慢地向外滑出!
没想到几乎与他的惊呼声响起的同时,对方也大惊失色地指着他的下腹,那眼神也如见了鬼一般。
然后,两人一齐低头,竟是双双被石敏的乾坤圈划开小腹,肠子外流!
两声凄厉恐怖已极的叫声破空响起,那两人已缓缓向后倒去!
石敏向韩放那边望去。只见那攻向韩放的人已是一脸惊惧,任他如何疯狂地砍杀,那韩放都能从从容容地在寒刃将及身时闪身避过,他甚至已怀疑眼前这个貌如天仙的女子是不是会什么魔法,好几次他觉得自己把她的退路完全封死了,她竟仍能不可思议地飘身而出,就像一滴无缝不渗的水银一般从中穿梭来去。
他觉得他几乎是等于在与一个影子相搏,尽管她从不出手,但就这样让他来回折腾,累也把他累死
但他又不能抽身而走,因为石敏正在冷眼看着他,他觉得与其和这出招狠辣的石敏相斗,倒不如与这小姑娘再“玩打”一番。
他自己都为自己能在这片肃杀中想出一个怪怪的语“玩打”而好笑。可这不是打着玩,又是什么?
石敏虽然早已知道韩放轻功绝佳,但还是被她的从容飘逸惊呆了。
那追杀韩放之人又一剑向韩放刺去,忽地眼前人影一晃,韩放人已不见了,他的剑却已被一只大猩猩抓在手中,只一拗,那剑便“咔嚓”地断了,大猩猩向他一咧嘴,他不由魂飞魄散,握着那柄断剑转身就跑。
突然,他觉得胸口一疼,才知自己竟慌不择路,向那石敏这边跑了,石敏只是将乾坤圈当胸一横,他便直愣愣地往那上面撞了去。
倒下时,他心中仍在噙咕:“怎么连一只猩猩也如此厉害?当真匪夷所思。”
他哪知这阿帅本是这雁荡山上的一只凶猛无比的大猩猩,性起时能活活劈了猛虎!至于这雁荡山一带的山农和牛羊则不知被它劈死了多少。后来,琴圣来了雁荡山,才将它制服,从此它便忠心耿耿地跟随着琴圣。琴圣心情好时,还会教他几招,这猩猩倒也颇有灵性,也学得了一鳞半爪,应付起这样的角色,倒也轻松的很。
韩放似乎很不喜欢这样血腥的场面,一脸的痛苦与悲伤。
石敏心道:“倒也难为她了,她本应是一棵没有烦恼的无忧草呢。”
倏地,一声惨呼从琴圣那边传来。
石敏一惊,双脚一弹,腾身而去,瞬间已至“琴心楼”门前。
一看,才放下心来,原来是那秃顶汉子不知为何竟会将一只手掌生生插入那楼下的一根木柱中,一时拔不出来,已被琴圣一掌毙命。
再看琴圣,却见他脸上的笑意已极浓,让人看了心惊,显然他体力之毒在这一番拼斗下,已渐渐侵入他的五脏六腑,若不是他内功雄厚异常,恐怕早已被那“笑死人”夺去性命了。
石敏见状,忙一声娇喝,乾坤围已飚然而出,疾向玲玲身后扫去。
她一向性格豪爽如男儿,最是见不得像玲玲这样的冷毒之人,眼下又见她对琴圣暗中下毒,更是气愤不过,所以一出手,便向她击杀,而且招式凌厉异常!
玲玲倒也机灵,身形一滑,横挪偏身,躲过乾坤圈,手中缠绵剑疾然一抖,向乾坤圈狂卷而来,石敏立一挫腕,身形闪动加速,乾坤图划出万道光芒,向玲玲下盘急卷扫。
二人便斗作一团。
这下可苦了古云与那身材奇矮之人,那奇矮之人有个绰号叫“遁地龙”,说的是他武功专攻下路,扑滚腾跃,招式极为古怪,他的兵器更怪,竟是一把精钢打制的草镰,那草镰柄长刃短,镰刃倒勾而回,一路搂、扫、钓、挂、拔、削、架、拦、捅、甩,使得颇有威势,但他的武功有一个缺点,便是需要同伙为他护住上身,他才可以安心地躬身缩腰,在下边做些文章。
本来玲玲的缠绵剑就最善于缠绵,玲玲全力施为,倒他能勉强为“道地龙”支档一阵,现在那秃顶汉子一死,玲玲又被石敏给逼住,“遁地龙”便是无遮无拦了。很快,琴圣便寻了个空裆,轻“嘿”一声,右掌看定他的双眉,疾然直削而下,径取“肩井穴”。
“遁地龙”想要收势躲过掌风,无奈却稍迟了一点,虽是避开“肩井穴”,但前胸却被那掌风扫中,被震得倒退三步,内腑突涌一股热流,张口吐了一口鲜血。
情况似乎已极为明朗,将以琴圣这边取胜而告终。
蓦地——
在不远处的林中又一声唿哨声响起,声音却与开始的那一声不同了,变得浑厚了些。
石敏吃了一惊不由暗暗自责,竟将该办之事忘了,欲要抽身,那本是一味缠绵防守的玲玲听了这唿哨之声后,竟精神一振,剑势大炽,石敏哪里脱身得了?
无奈,石敏只得对韩放道:“无忧妹妹,快带阿帅去将那个吹唿哨之人杀了。”
韩放还在犹豫,大猩猩阿帅却已自顾向那林中奔去,石敏心中略宽。
她哪里知道,她的一个疏忽,已是铸成大错!
琴圣独对古云。“遁地龙”已是绰绰有余。不一会儿,古云的销魂扇已给他劈手夺去,琴圣又陡然一声长啸,直冲上空,身形轻动如轮,单掌翻飞,先天气功已疾然运至手掌,向下电击而下,掌势之巨,直若排浪狂涛一般,压向正准备攻他下腹的“遁地龙”。
“遁地龙”一个躲闪不及,左肩已被那奇大的掌力击中。琴圣运劲于掌本就异于常人,他能将内家真力从身内直透至指尖“十宣穴”,然后借物使力。如此一来,那“遁地龙”痛的地方倒不是左肩,而是内脏,又觉脚下倏地一矮,他的双脚竟被这奇异的掌劲压力击中!
琴圣左掌再一吐力,右手的六弦琴尾同时如怪龙翻身一般直撞向古云的下腹。
古云。“通地龙”同时一声惨叫!
那“遁地龙”被琴圣的掌力一震,内脏已是碎成一团,便那么死去。
古云受那六弦琴琴尾一撞,便觉内脏似乎全被撞得移了位,刹时痛得满头大汗,向后倒翻而出。
琴圣正欲上前再出招击毙古云,蓦地,那林中一声如鬼嚎般的惨叫声响起,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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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灵兽护主
石敏心道:“定是阿帅将那藏身林中负责以唿哨联络之人给击毙了。”心中不由一喜,心想自己犯下的错误终于还算是弥补过来了。
正思忖间,又是一声尖叫响起,这次却是极尖锐清脆!显是韩放所发出。
然后,又是一声嚎叫,无疑是阿帅的声音!
琴圣一听,心猛地一沉,若不是那脸上总是怪笑,定是已变得煞白。
古云乘机倒跃出数丈之外。
石敏听了那尖叫声与阿帅的嚎叫声,也是又惊又惧,一愣之下,招式停滞,玲玲的缠绵剑电扫而至,若不是琴圣一声大喝,恐怕已为剑刃所伤。
就在这时,那林中已有一条人影奇快无比地直泻而出,身势优美绝伦,远远望去,竟像是凌空飘飘而来!
琴圣一看,却是韩放,不由心中一定。大声叫道:“无忧草,莫惊慌,爹爹在这边!”
转瞬间,韩放已跃出十几丈外。
倏地,林中一声怪笑,又一条绿色人影电射而出,身形宛如鹏飞,向韩放直追而来,眨眼间亦是跃出数丈远。
绿衣人的身后,又有三个人影紧紧跟随!
韩放如一缕轻烟般向这边疾速掠来,经过玲玲身侧时,玲玲突然奋力将石敏的乾坤圈封开,并将石敏逼退一步后,缠绵剑一抖,竟向韩放悄然袭去。
石敏、琴圣同时一声惊呼!琴圣离得较远,只得以一记奇大的掌力遥遥击出,随后,人也飞身扑来。
石敏却立即将手中乾坤圈齐齐贯力掷出,她手掌指关节处的经脉被琴圣打通,所以这一掷之力奇大,急袭玲玲后腰两侧。
乾坤圈比琴圣的掌后发,却是先至,眼看就要得手,玲玲却已被破空之声惊起,硬生生收住剑势,猛一拧身错步,避开其中一只乾坤圈,但另一只却未避开,仍是直朝她肋部飞来。
如此来势汹汹的乾坤圈一击中肋部,她还有几根肋骨能完好?不由花容倏然失色。
只听得“铮”的一声古云巳飞身而至,挡在玲玲身前,用手中铁扇将乾坤圈一封,一撩,乾坤圈倒是彼地拨开了,他的铁扇却也断了四根扇骨!
韩放如穿林轻燕般从这片刀光剑影中抽身而出,掠至数丈之外,拾起石敏的两只乾坤圈。
古云刚为玲玲档开乾坤圈,忽觉一股狂风骤雨般的掌风已袭至身前,其速如雷霆闪电,古云招式劲力本已用足,哪里闪避得了?只觉得胸口一甜,人已被震得直飞而出。
原来是琴圣的掌风袭来了。
琴圣的身子几乎与掌风同时到来,手中的六弦琴竟灵巧如蛇般点向玲玲的“章门穴”。
琴圣对玲玲之奸诈愤恨己极,现在看她又欲偷袭韩放,不由更是狂怒之极,杀机大炽,出手便狠辣得很。
玲玲但觉全身上下已被那六弦琴之劲气罩住,竟已无法摆脱那六弦琴之威逼。
她不由悲叹一声,心道:“这次恐怕再难幸免遇难了。”双目也就闭上了。
只听得“当”的一声响,玲玲一惊睁开双眼,却见琴圣已退出五步之外,六弦琴横卧于胸前,静静站立。
他的脸,仍是诡异的笑着,已有点扭曲了。
再看身边,却已有一个绿袍人挺然而立。
绿色衣裳本是极难穿出气势的衣服,因为它总易给人以轻薄浮浅之感,常人穿上,不是俗气,便是轻浪。
但此人身着绿装,却有一种威仪,一种给人以需得仰视方可的威仪感,他的脸很方正,双目炯然有神,扫视如电,印堂发亮,嘴唇饱满有型。
绿袍人的腰中横着一根笛子,似乎是碧玉制成,通体竟也是绿色,晶莹剔透。
他脚下的鞋底很厚,厚得让人惊讶,竟有一般鞋子的三倍高,看上去,便有点像戏子所穿的粉靴。
如果是戏子,他所扮的也一定是那种王侯将相。他那么静静站立,双手后背于腰,一身绿裳一尘不染,在风中鼓动着,飘舞着。
同样是静静站立,他站得就像一位将要上朝的显赫官员,而琴圣却站得像是一个隐士,一位歌吟诗奏乐的隐士。
绿袍人身后一字排开三个人,一个面目清秀,腰中一柄铁锏,锏为黑色,与他的一身白衣恰恰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他有了一种卓而不群之感。
另外两个长得很相似:黑脸,白须,无发,双手枯瘦,一身大红衣服上缀满了大大小小不下百个小口袋,里面鼓鼓的不知放了些什么。惟一能将他们分开的便是他们二人一个少了左耳,一个缺了右耳。
这三人也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儿,似乎没有思想地站在那儿。
也许,与这绿袍人在一起,他们用不着去费神思索问题。
石敏也站在琴圣身侧,韩放也站到了琴圣身侧。
玲玲双眼向绿袍者的腰间一扫,人便跪了下来,口中道:“属下仇玲玲叩见玉宰相大人。
属下未能将琴圣这老匹夫擒下,特向宰相大人请罪。”说罢,人便一躬不起。
那被称作“玉宰相大人”的人沉声道:“你做得不错,我日后自会提携你,只不过以后不应该再称琴圣为老匹夫,你还不配如此称呼。”言下之意,似乎他却是配称了。
玲玲躬身应了一声“是”,便起身后退,脸上似有得意之色,站在古云身边,古云受了琴圣一掌,已是伤得不轻,正坐在那儿调息。
琴圣似乎对“玉宰相”的冷言相激无动于衷,仍是沉默着。
突然,他“哼”地一声,举起他的右掌,只见那只手掌已是通体乌黑,他疾速在六弦琴的琴弦中用力一划,那右掌的中指指尖已被划破,一股黑血被逼得飞射而出,如一支黑箭般落入土中!
“玉宰相”脸色变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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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圣一笑——其实,他一直在笑,只是这一次的笑意看去要自然一些,石敏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
琴圣一笑之后道:“玉笛崔元,现在你是否有点后悔为什么自己不早点动手?”
石敏一听此人是五笛崔元,不由很是惊讶。因为“玉笛”崔元本出身名门,其父曾官至礼部传郎,玉笛崔元年青时走的是一般官宦人家子弟常走的路:学而优则仕。后来官位已至水州司马,再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弃官不做,追随一无名老人学武,三年后竟有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崔元开始学武时,年纪轻轻,以此年龄,不但学成了武功,而且那般高深,一时传为江湖奇谈,许多好事之人便认定只是谣言,纷纷找他比试,却极少有人在他手下走过十招,能与他拼上百招的更是凤毛鳞角,他的一管玉笛招式极为诡异,似是被鬼魂附了身般极有灵性,许多人甚至未看清那笛子的长短,便已倒下了。
据说,玉笛崔元的笛子还能以声伤人,但至今无人能逼得他出此招,所以无人知道此说之真假。
只听得那玉笛崔元道:“即便是你已将毒逼出,我一样可以取你性命。”
毕竟是当过朝廷命宫的,那语气听来竟像在宣判他人的生死。
琴圣转身对着石敏道:“石姑娘,去‘琴心楼’上以琴声为我助兴!看我如何取这几个狗贼性命!”
石敏见他语气甚为豪壮,看那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一些,便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双足一顿,便已如划空流星般泻向那琴心楼楼顶。
同时,又有两个人影跟着跃起,亦向琴心楼上飘来。
一个人影是韩放,另一个则是玲玲。
韩放的轻功超出玲玲许多,先掠上了琴心楼,将手中乾坤圈交给了石敏。
石敏见玲玲已跟着拔地而起射向这边,便对韩放道:“你去将月琴抱出,为你爹奏上一曲,我先将这阴魂不散的家伙打发了。”
言罢,乾坤圈分握双手,顿时,银芒暴闪,凌厉快速如电般向刚上得楼来的玲玲递出,同时袭向玲玲前胸、后颈,正是一招“日月争辉”。
玲玲身形倏变,腾跃闪挪同时并施,手腕一翻,缠绵剑绕着自身“滴溜溜”地一圈闪过,竟将此招破开,软剑再一抖,剑身倏地一弯,向石敏疾点而至。
石敏暗道:“这贱婢倒也经得起打。”忙提神认真对敌。
这时,韩放已拨动那把月琴。
立时,一种凄婉萧瑟的声音响起,一片无边的苍凉弥漫开来,使人有肝肠寸断之感。
楼下顿时响起兵刃破空之声,想必琴圣已与玉笛四人动上了手。
琴声一起,玲玲便有心神不定之感,招式极为不顺畅,反应似乎也迟滞了些。
石敏却丝毫不受那琴声影响,反而越战越勇,玲玲很快便只能竭力防守了。
石敏大喝一声,乾坤圈展出一片白茫茫的光幕,身随剑起,步法诡谲,飘忽不定,长虹翻飞,利刃已势若骤雨般向玲玲狂卷而去!
眼看玲玲招架不及,定会命丧于此!
一声惨叫,倒下的却不是玲玲!玲玲已乘机滑出一丈开外。
石敏一惊,定神细看,才知是古云不知何时已爬上楼来,竟以身躯接下石敏的一击!
眼看着古云胸口鲜血喷涌,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玲玲见未能在石敏手中讨得便宜,便飘然凌空而起,斜斜掠下,站在楼下的战圈之外,远远观望。
古云吃力地低声唤了一句:“玲玲”,而玲玲却未曾回头,古云心中一凉,一大口鲜血涌了出来,在胸前映开一朵绚丽的红花,他往后一仰,晕死过去。
他胸口的鲜血仍是汩汩而出。
此时,楼下五人激斗正酣!
王笛崔元的玉笛果然神奇,竟可兼作棍剑、判官笔之用,划空而过时,尖啸之声从那笛中响起,玉笛便在这杂乱无序的破空尖啸声中神出鬼没,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琴圣袭来。
“玉笛”崔元看来极为奸险,他已看出琴圣为防止毒性蔓延太快,一直尽量避免用真力太多,太大,以免毒性过早侵入心脏。于是他便不时地运劲于掌,全力向琴圣攻来。
崔元有青城秀士晁句、左残右缺护着,所以可以全力施展内家真力。琴圣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在档住他的真力的同时,还得应付其余三人,几次下来,琴圣已觉得提气颇为滞纳,内力运行不畅,心中一凛。
幸好,有韩放的琴声相助,把青城秀士晁勾撩拨得心中烦躁不安,招式大乱,左残右缺水是长于暗器,对于如此多的人围作一团的打法颇不适应,那上百只口袋中所盛的暗器也不知该往哪儿射好,几个人这么腾越来去,一不留神就会误伤自己人,现在这青城秀士就像中了邪似的脚步错乱,好几次,左残右缺都已捕捉到的杀琴圣的绝好机会,却总是被晁勾给挡住了。二人不由气得哇哇大叫。
他们天生无听力,当然不会领会到那琴声的奇绝之处。
晁勾更是恼火不已。本来他一向自视甚高,对自己的武学自负得很,哪知今日与另外三人一起对付一个中了毒的人,却还是久战不下、不由又气又惊又怒,听得这“左残右缺”的哇哇乱叫,知他们之意,心中无名火更旺,竟不待“玉宰相”下令,自己便向“琴心楼”翻飞过去。
琴圣知他心意,怕韩放年轻,又不甚明事,遇上青城秀士这样的老江湖,说不定就会吃亏,忙边打边撤,向那“琴心楼”的底层退去。
青城秀士晁勾身形飘起,向“琴心楼”疾掠而上,身子尚在空中,铁锏在身前闪出一片幽幽玄光,亦攻亦守,横着向韩放疾扫而去。
琴圣知道这青城秀士不像先前那些角色好对付,深恐韩放有什么闪失,眼看韩放怀抱那把月琴,人已凭空而起,向后斜斜掠出,晁勾手中玄铁锏又闪出一道道立光,将石敏的乾坤圈一磕而开后,像一张大网般罩向韩放。
青城秀士晁勾已看出韩放轻功卓越,于是便以锏气将她在一个墙角里退去,那时,任她轻功怎样神奇,也是闪避不开。
琴圣识破晁勾的阴毒鬼计,情急之下,他竟把手中的那把六弦琴急掷而出。
韩放与六弦琴都是琴圣所最珍视的。晁勾察觉到有劲风袭来,忙撤回铁锏,向后疾扫,只听得一声震天脆响,铁锏竟把那飞掷而来的六弦琴击得粉碎!
琴圣在掷出六弦琴时,便已猜出极有可能六弦琴会被击碎,因为琴身那么大,焉有一击不中之理?
但他看到六弦琴真的碎了,仍是好疼不已,胸口似被重锤一击。
毕竟,这琴随着他出生入死,他已把自己的情感、灵魂融入琴内了。
“左残右缺”见他一愣神,一扬手,便有数十件暗器向他疾射而至。
琴圣醒过神来,双掌缭绕,幻化成掌影无数,十几件暗器竟悉数为掌风拍落,哪知这“左残右缺”的暗器手法端的是神出鬼没,一招占了先机,便咄咄逼人,以足一踢,竟又有数只飞蝗石飞出,各成一只“品”字形,急奔琴圣胸前数大穴!
琴圣堪堪拧身避过时,“左残右缺”各一张口,便有两粒小小的铁莲花向琴圣的“天突穴”袭来,速度慢得不可思议,飘飘荡荡的样子,琴圣错掌一挥,向铁莲花扫去、倏地,那铁莲花突然爆开,弹出四枚银针,夹着“咝咝”之破空声从四个不同的角度向琴圣的“神封穴”倾洒过来,快得炫人眼目!
琴圣招已用老,突遇此变,劲力难以提升,竟只避过三枚银针。
剩下那枚银针便深深地扎入琴圣的“神封穴”。
“左残右缺”见一袭得手,暗自窃喜。“神封穴”被封,人之上肢便无法动弹,如此一来,玉笛崔元岂有不能将他斩杀之理?
恰好此时,石敏刚用力踩塌一块楼板,口中叫道:“无忧妹妹,将琴予我,从此处下去!”
青城秀士刚刚击落琴圣的六弦琴,来不及转身,眼睁睁看着韩放从那墙角里如翩翩蝴蝶般从自己身侧闪过,自那楼板上的洞口跃下去,手中六弦琴同时也已抛给石敏。
石敏接着亦从那洞口一穿而下。
青城秀士晁勾紧追不舍。
“左残右缺”见石敏怀抱六弦琴,心中无名之火又“腾”地升起,心道:“反正琴圣‘神封穴’刚被封了,崔元一人足以应付。”因此对琴圣这边不顾,哇哇乱叫着向石敏这扑来。
眼看石敏后有晁勾的铁锏,前有“左残右缺”的数十枚暗器,情势危在旦夕!
石敏娇叱一声,不退反进!
青城秀士晁勾没想到石敏如此神勇,手中铁锏已扫了个空。
石敏向前一掠之后,手中六弦琴一翻,以琴背向着“左残右缺”抡作一轮幽幽光轮,那数十枚暗器悉数射在六弦琴琴身上。
石敏单手持琴,另一只手疾运内力,冲至指尖而出,向六弦琴琴弦挥去,只听得“铮”
的一声响,一股无形劲力已向“左残右缺”袭去!
“左残右缺”扑向石敏,石敏闪挡暗器并以气催音这一系列之事都只是一瞬间发生的。
只听得两声惨叫,又是“哇”地一声,似乎有人受了重伤而吐血。
惨叫着倒下的是“左残右缺”。
吐了一大口血的是琴圣。
剩下的所有人全都一下子静了下来,被这突然的变故怔住了。
惟一对这变故了然于胸的只有琴圣一人。
原来琴圣的“神封穴”被银针扎中后,上肢立刻不能动弹,而此时“玉笛”崔元的笛子又已呼啸而来!
情急之下,琴圣全力提起一股内家真力,汹涌而上!琴圣本为武林中绝顶高手,如此全力提气,那真气的声势端的是惊世骇俗:“呼”地一齐涌向“神封穴”,竟将“神封穴”中的银针激得倒射而出,其疾如电,带着破空之声、朝“左残”而去!
琴圣冲开“神封穴”后,立即双掌一错,一道排山倒海之力顿时鼓荡而出,玉笛崔元没想到琴圣竟能在瞬间冲开穴道,被这掌风一击,手中玉笛差点脱手而飞。
崔元不禁吓得愣住了,他没想到一个中毒之人久战之后仍有如此神功,不由有冷汗从额头渗出。
其实,琴圣如此奋力一搏,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真力提运过度后,他立觉胸口一阵奇痛,似乎六腑已全然碎了,一口污血直涌而上,琴圣忍奈不了“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在阳光下洒成血幕,他的白袍上也已是血迹斑斑了。加上他诡秘莫测的笑容,让人看了顿起阴森恐怖之感。
“左残右缺”正一心一意地对付眼前手持六弦琴的丫头,加上又无听觉,对琴圣弹射出来的银针毫未察觉。
于是,“左残”便在不知不觉中被银针射中“带脉穴”,又惊又痛,一声惨叫,向前跌撞而出,“右缺”受他一撞,吃了一惊,猛一回头。
就在此时,石敏的六弦琴所发之无形劲气已急袭而至。
“左残右缺”本无听觉,所以在石敏手指划过六弦琴时,并未能有所警惕,加上被银针一搅,已乱作一团,一时还未明白是何人伤了“左残”。
心神不定之际,以琴弦发出的真气已悄然奔袭至他们身前,二人只觉得喉头一甜,便向后倒去!
那被琴声劲气划过的颈部,竟如利刃削切,一缕血箭喷射而出!
这场变故太过奇异,全场为之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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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武林宰相
一直静立一旁的玲玲最先反应过来、她已看出琴圣已受了很重的内伤,支撑不了多久,而以青城秀士对付石敏,大约可以打个平手。
于是,玲玲便抽出腰上软剑,飘然跃入战圈,与“玉笛”崔元并肩而战琴圣。
只要他与“玉宰相”一道拿下这琴圣,日后她便会马上在“铁血王朝”中变得炙手可热!
而以目前的形势看来,这种设想极有可能会很快实现。
琴圣勉力提神,双掌一错,卓立于地,静静地等待。
虽然,他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已不多了,要不了僵持多久,他的真力一涣散,那“笑死人”便会全力侵入心脏,但他必须等待,必须以逸待劳。
对于一个正在为毒气侵入之人来说,这种等待岂非很残酷?
但更残酷的事接着又降临了。
就在众人屏声静气之时,从那丛林中又无声无息地飘来一人,他来得如轻风吹过,也似一道随时可以消失的幽灵,似乎他的身子并非人间之物,全无重量。
看他一身轻功,竟丝毫不比韩放逊色。
双方都在等待,谁也不知此人是敌是友。
转眼间,那人如一道匹练般席卷而至,在“玉笛”崔元面前一躬身道:“属下颖州司马胡管参见宰相大人。”
琴圣一惊。
“玉笛”崔元冷哼一声,道:“胡司马,你为何不去丐帮黄州分舵,却来此地,莫非是信不过老夫的武功?”
胡管忙恭声应道:“属下岂敢?只是属下同齐州司马刁田一道前往黄州,已剿了丐帮黄州分舵,返回途中接到天皇密令,让属下来此地协助宰相大人。
“玉笛”这才脸色稍缓,道:“知此也好。”
琴圣对韩放喝道:“无忧草,速去我平日对你所言的藏身之处!”
韩放也已看出爹爹形势极危,生命存于旦夕之间,哪肯离去?
“玉笛”崔元一闻琴圣之言,勃然变色,冷冷一声寒笑道:“恐怕你已难如愿了。胡司马,你负责拿下这丫头!”
琴圣大惊,因为他已看出这胡管轻功卓绝,若换了别人,自是极难赶得上韩放之身形,而这胡管却不同,如此一来,韩放岂不危险?
琴圣大喝一声:“鼠辈敢尔?”
双掌一挥,冷叱一声,同道罡烈掌风狂卷向胡管前胸,掌风隐隐如雷鸣,声势颇为骇人。
同时,琴圣对韩放喝道:“还不快去?否则我便死不瞑目!”声色极为狞厉,似已动了真怒。
韩放悲声呼道:“爹……”身子却已飘然而起,如流矢般曳起一道光芒,向那小屋而去,石敏恐她有失,急忙跟着飞掠而去。
“胡司马”轻功果然厉害,竟在琴圣掌将及身之时,已向后飘飞而出,恰似一片秋叶。
“玉笛”崔元的笛子与青城秀士的铁锏同时从左右侧袭过来,而玲玲却向那小屋追去。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是要以青城秀士晁句与“玉笛”崔元牵制琴圣,利用胡管的轻功去追杀韩放。
而玲玲,则是为了对付石敏,免得她在边上碍手碍脚。
如此计划,不可谓不周全,不可谓不阴毒了。
琴圣的一张怪脸扭曲得更厉害。
他手上已无六弦琴,却仍将劲力提至手上。直透出指尖,双掌倏然拍出,不但掌风惊人,根根手指亦有无形劲气划空而过,一时,只觉得那双掌已铺天盖地而来,令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胡管的身形不由为之一滞,但琴圣又狂喷了一口鲜血。
如此稍稍慢了一点,待他越过玲玲,疾扑而入那小屋时,小屋内已无了韩放、石敏的人影。
只见一屋子“叮叮当当”乱响的风铃。
胡管不由惊奇地“咦”了一声,看看这小屋,除了方才他走进来的门外,别无他处可以进出。
莫非韩放与石敏会遁地不成?
玲玲也跟着进了小屋,她也被这情景惊呆了,想不到这两个小丫头竟能在她眼皮底下凭空消失,直把她气得银牙直挫。
倏地,一只布绒制成的大猩猩映入她眼中。模样与那只凶神恶煞的大猩猩阿帅一模一样,似乎在龇牙咧嘴地朝着她做着鬼脸。
玲玲心头之火无处发泄,软剑一抖,便把布猩猩划破开来,破布飞了一地玲玲还不罢休,软剑乱舞,把一屋的风铃悉数新落于地,眼中杀机满布。
那胡管与她并不熟悉,见她年纪轻轻,腰上所挂之小小金属环颜色竟也是白色,与自己已是平起平坐,本是暗自惊奇,现在看她眼中杀机如炽,方才明白过来。
他知道这女子心中必是盛满了无限的恨意,似乎与她为敌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世界!所以她才痛恨整个世界。
一个与整个世界为敌的人,要么已经疯了。要么就是毒如蛇蝎。
玲玲并没有疯。
所以胡管见她便如看到一条巨毒无比的母蛇的感觉。
倏地,玲玲一声惊叫:“床底有声音!”
床底哪里有声音,至少,玲玲未听到有什么声音。
但如此一喊,胡管便已飞身扑向那奇矮无比的木床,手中兵器匹练般的电闪而出。
他用的是一柄猎燕叉,但比一般的猎燕叉细长。
一柄能捕猎飞燕的叉子,这次又能猪到什么?
猎燕叉刚一触及那木床地上,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只听得一阵机簧声响起,如骤雨袭过,然后那木床四周的木柜小门急速弹开,每一扇木门中弹出数枚暗器,其疾如流矢,全向胡管身上飞袭而来!
在玲玲看来,这便像是一场可以狂扫一切的骤雨卷向一棵孤零零的小树。
小树是遍体鳞伤,几被连根拔起了。
胡管一听到那机簧之声,心中便知不妙了,再听见暗器破空之声,他便绝望了。
他知道躲也无用,那么多的暗器已是密得像一张铺天盖地的网一般,莫非他还能变成一只苍蝇从这网眼中飞出去不成?
他现在所能做的事只有尽可能把身子缩小,再缩小。唯有如此,身上中的暗器才尽可能少一些。
当然,他还来得及在心中骂一句:“贱丫头,其心如蛇!”
他骂的自然是玲玲,骂完了这一句,他便死了。死的样子很不好看,全身布满了暗器,就像滚了一身沙子的癞皮蛇。
玲玲身上已有冷汗渗出,凉嗖嗖的。
她已通过胡管的一条命试出这床果然有异。但知道有异,她又能如何?她又怎会再冒险上去一试?即便是已无了暗器,里面真的藏着石敏与韩放,她又能胜得了她们么?
于是,她便转身走了,走得毫不犹豫。
她相信屋中定会有两双眼睛看着她这么毫不犹豫的走开,她要让石敏认为她并未发觉这床底下的秘密。
然后,只要她与“玉笛”崔元、青城秀士晁勾三人一道合力将琴圣击毙,便可以与他们一道折回小屋。
小屋子又重新安静下来了,只是多了一具尸体,以及一地的狼籍。
床底下果然有两人从一条小缝中往外看,正是石敏与韩放,那缝内窄外贸,于是可以看清人的膝盖以下部位。
方才,石敏与韩放躲进床底那个小坑后,玲玲与胡管接踵而至,当石敏听到玲玲的呼声后,又见另一个男人的脚跃起,便将设在下面小坑中的小拉环拉住,听到有利刃扎于床板上的声音,她便用力一拉拉环。
上面一声惨叫。
然后玲玲离去。
但她却又不能冒险出来,因为按形势看,琴圣绝对凶多吉少,那么她现在出击,岂不是送死?
她便在那儿静静地等待,也许,等来的只是死亡而已。
韩放几次想冲出去,石敏都强力把她拉住了。她知道现在韩放的安危定是琴圣所最牵挂的。如果韩放有什么闪失,琴圣定死不瞑目。
想到死,她的心便抽紧了。她知道琴圣此次能生还的可能几乎没有。一个身中巨毒的人能与“铁血王朝”中的“宰相”及别的人缠斗如此长时间,已是奇迹了。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所以时间过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她只是死死盯着那条小缝,一只手握着铁环。
她想:“能拼一个就赚一个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仍无人进来,甚至门外的打斗声也没有了。
再后来,她终于看到两个人进来了,两个人都穿着男装,只是有一个却很奇特,竟穿了一双女人的鞋。
不久,“通”的一声在床上响起,她用力一拉铁环,同时人也飞身而起……
听石敏说到这儿,古错不由看了看珑珑的脚。
珑珑知他之意,但因为听石敏说她姐姐玲玲的阴险毒辣,所以便无心情与古错说话,口中问道:“方才我们在那”琴心楼“及山谷中,并未见到玲玲的尸体或人,不知她去了何处?”
石敏听她先说“尸体”后说“人”,便知道她也觉得她姐姐玲玲太过分了,如此一说,意在表明她对玲玲的生死并不在乎,万一她已为琴圣所杀,珑珑也不会怪琴圣的。
石敏不禁暗自钦佩她的深明大义。
古错忽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江湖中像琴圣这般惨死于‘铁血王朝’手下的人已有不少。”
珑珑道:“不错,胡管所言‘挑了丐帮黄州分舵’便是一例。”
听到这儿,古错一惊而起,道:“不好!”
珑珑、石敏都被他这么一惊一乍吓了一跳,珑珑道:“什么事把你急得火烧屁股似的。”
古错却不答话,望着无边的夜幕,沉思良久,方道:“我们应尽快赶回云飞山庄。”
石敏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不由“咦”了一声,道:“云飞山庄?”
古错这才想起自己从未对她说过自己的身世,所以石敏一直称他为“笑大哥”,忙解释道:“云飞山庄便是我的家,与玲玲一起的那年青男子是我二哥古云。”
石敏大惊失色,她想起那古云还是自己击毙的呢,不由很是不安。
古错猜知她心意,安慰道:“我二哥逆天而行,此次终于丧命,是他咎由自取,石姑娘也不必放在心上,你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石敏这才稍稍心安。
古错却在暗想:“二哥虽然平日性格狭隘偏激,但本也不致于走上如此邪途,这其中定是玲玲作神弄鬼。连琴圣那样的人物也为她所骗,何况极少走出山庄的二哥?”
至于玲玲是如何骗那古云,却是无人知道了。
石敏轻声道:“笑……古大哥,那为何江湖中并无几人知晓笑天钺便是……便是什么飞云山庄的人?”
她终是从未听过“云飞山庄”此名,所以一时总也记不清。
古错便将以前的事告知于她,只把石敏听得张口结舌。
末了,她忽然问道:“既然古大哥你本决定不让世人知晓你是飞……云飞山庄的人,为何现在又急着赶回去?”
古错道:“因为我二哥古云临死之前似乎是在告诉我云飞山庄极有可能已出事,而且,这似乎又与玲玲有关。”
说到这儿,他的眸子发亮了,咄咄逼人,只是在这夜里,谁也看不到。
石敏忍了半天,仍是忍不住脱口道:“怎么又是玲玲那……那丫头。”
立即,她感到与她紧靠着的珑珑之身子忽然一震,不由有点后悔。
这时,韩放已悠悠醒来,先是被这天边的黑夜吓得一怔,再后来感觉到身体两侧有两个温软的身子紧紧拥着她,便猜知是珑珑与石敏,心中恐惧才减,但刚一定神,立即又想起惨死的爹,不由悲由心生,又低低地哭出声来。
石敏心中一软,伸出玉手握住韩放的皎腕,柔声道:“无忧妹妹,先听姐姐几句话好不好?”
韩放柔顺地点点头。现在,石敏是她惟一可以亲近的人了。
石敏温柔地道:“我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爹也是为奸人所害,也许害我爹的与害你爹的是同一个人,我也悲伤愤怒,可仅仅悲伤又有何用?我们哭得越伤心,那大恶魔就笑得越得意,对不对?”
韩放含着泪点了点头。
石敏接着道:“恶人总会有恶报的,但我们也不能等着上天来惩罚他们,我们要自己动手,先斩了他的手脚,也就是设法除去他的部下,然而孤立的他,最后群起而诛灭。”
韩放似乎有点懂了。她已收住眼泪,眼中有一丝仇恨在燃烧。
石敏指着古错与珑珑道:“天下总是好的人多,比如这古大哥和珑珑姐姐,还有其他好多好多的人,都会帮助我们。所以我们终是能为父报仇的。”
“而现在如果我们总是一味地悲伤,就会被坏人所发现,乘隙而入了。”
古错听着石敏如此耐心地对韩放解释,不由颇为感慨,心道:“看这韩姑娘也是玉洁冰清的样子,怎么心智却如此不清呢?”
他记起自己年少时的痴傻,心中不由有了同病相怜之感。
古错倚在树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在想:“要是韩姑娘也能像自己一样,突然恢复了神智,那就好了。”
聊了这么久,夜已根深了,风大了起来,冷意直侵肌肤,石敏不由缩了缩身子。
珑珑便解下她的大酒葫芦,递给石敏,道:“喝几口吧,可惜不是我师父酿的,不过暖暖身子倒不错的。”
石敏不说话,接过来喝了两大口,立觉全身升起一股热流,顿时暖和多了,便又将酒葫芦递给韩放。
韩放犹豫了一下,也接过来,喝了一大口,不料她以前从未喝过酒,被那酒劲一刺激,竟喝得呛了一口,石敏忙替她捶背。
在酒劲的作用下,三个女孩很快沉沉睡去。
古错却迟迟睡不着,他把石敏所说的事再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忽然心中一亮!
他记起石敏说玲玲刚来“琴心楼”时,曾给琴圣一本书,琴圣看了之后,神色大变,口中喃喃直语:“果然是她!这又何苦?”想必此书定有蹊跷。
他又接着往下想:“玲玲所说之言自是假的,但至少要伪装得让琴圣相信,琴圣一看那笔迹,便认出是谁,可见他与此人很熟悉。”
“那么此人又是谁呢?”
“玲玲说是什么月夫人,而且这月夫人似乎又是什么‘屠堡主’之妻。‘屠堡主’的妻子怎么会与琴圣熟悉?而且按石敏所言之琴圣的表惰,似乎琴圣与月夫人之间有一种情感存在,此人一定是韩放的母亲!!!”
古错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他越来越肯定自己的想法。
“定是琴圣本与那月夫人是情侣,而后月夫人不知何故离开琴圣去了屠堡主那儿,所以韩放身边才没有母系。”
“玲玲能拿到月夫人的手迹,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与月夫人是一伙的,所谓的月夫人让手下追杀什么麻从山,玲玲又从月夫人手下那儿夺来此书之事,全是编造出来的;另一种可能,便是玲玲设法从月夫人那儿偷来的。”
“但是琴圣与月夫人之间的事,江湖中从未有人提过,玲玲一个初出江湖之人,又如何知道?如不是了解的很清楚,她又怎会以那书作诱饵?”
“而且那书的纸张奇薄,才能使琴圣沾着唾液翻开,这也极像事先安排好的。”
想到这儿,古错已完全肯定自己的想法了,他断定月夫人也已是“铁血王朝”的人。
要查月夫人,似乎从那本书入手再合适不过了。
古错决定回“琴心楼”去找那本书,但他却又不放心让珑珑三人呆在这儿。
犹豫了半天,他才下定决心。暗忖道:“我速去速回,想必不会有什么事的,如此荒山野岭之中,又怎会有人在这半夜乱窜?再说以石敏,珑珑的武功,一般人来袭击,还是可以抵挡一阵的。”
如此一想,他在四周巡视了一番,见并无异常,便如一缕轻烟般向山顶的“琴心楼”飘去!
夜色极浓,远处的群山如悄悄蹲伏着的恶魔一般。
树影也在晃动着,似欲择人而噬。
很快,古错便来到了“琴心楼”。
白天的遍地尸体仍在,横七竖八龇牙咧嘴地倒在地上。月色很淡很淡,所以古错总是一不小心便会在尸体上绊上一脚。
“琴心楼”当然很静。
但那“琴心楼”上却有微弱的灯光在摇曳!
古错觉得自己的心在收缩,背上已有丝丝凉意,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悄悄地伏下身子,隐入草丛中。
倏地,似乎有谁在拍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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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突失双娇
古错猛一拧身,双掌真力疾吐,狂卷而出!
掌风甫出,他才知道只是一不小心碰着了斜倚在那草丛边上的一具尸体,那尸体向他倒了过来而已。
尸体受他如此一击,砰然飞出数丈,树林中一阵“哗哗”乱响!
突然,树林中有惊呼声响起,声音不大,接着一阵乱响声响起,似乎林中有人在奔走。
此时,那“琴心楼”上灯光也突然灭了。
古错暗自懊恼,双足一顿,人如惊鸿掠空疾然射向那“琴心楼”而去。
在身子将临“琴心楼”顶楼栏杆时,古错的天钺已自腰间闪出,舞起茫茫寒光,团团护住身子,整个人向楼上狂风般袭去。
楼上也是一片安静,没有任何人!
古错甚至怀疑那亮光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才有的幻觉。
“嚓”地一声,古错点着了火折子,借着一闪之光他看到有一张桌子上放着一支蜡烛,蜡烛的烛蕊上还冒着烟!
古错心中一动,疾步上前。用火折子点着那截蜡烛,屋于里便弥漫开幽幽暗暗的烛光。
屋子里空荡荡的,与白天的样子没什么不同。楼板上还是有一个大洞,地上仍是一大块凝固的血,已是暗黑色了。琴圣破碎的六弦琴也在那儿。
古错急忙探头向楼外察看,蓦地,他看到“琴心楼”西侧有一条淡淡的人影急驰而去,很快没入林中。
此人极可能就是方才来“琴心楼”点起烛光之人,但他在这样深的夜里,来如此荒凉山野中的一间小屋,又想做什么?
古错端着蜡烛,在屋中仟细查找,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本薄薄的夺走了琴圣之命的书。
也许,方才那人,便是来取此书的?
古错百思不得其解,那书虽说浸了毒,是本不一般的书,但它作用已发挥完了。怎么竟还有人要打它的主意?
沉思中,古错忽然发现在这小屋中,竟然已有了变化!他的眼前倏地一亮!
原来,他竟发现琴圣被击碎的六弦琴落在地上的碎片已被人动过!
一把碎琴,也会有人动它?古错更疑惑了。
察看了半天,一无所获,古错又担心石敏、韩放、珑珑三人的安危,便欲离开。
想想,他又抓起了一块的琴身,又拿了那根蜡烛从那“琴心楼”飘然而出。
走近刚才那片歇息之地,古错远远地便喊:“石姑娘……珑珑……石姑娘……”
却没有回声。
古错心道:“喝了那么几口酒,便睡得如此沉了。还有一个是醉君子的高徒呢。”不由心中暗笑,向那片草地走去。
倏地,古错呆立原地,面色突然变得煞白!
韩放、石敏、珑珑竟已全都不在了!
古错觉得全身已冰凉,从头一直凉到脚板底,他握着天钺的手已变得苍白,嘴唇则已泛青,再加上他的一头黄发,样子可怖之极!
古错强奈心中的不安,尽量平静地朗声道:“珑珑,莫再贪玩了,快点出来,要不然我便生气了。”
古错多么希望珑珑只是一时贪玩,恶作剧般想吓他一吓。
但四周仍是一片死般的寂静,似乎三个活生生的人便这般如水一样地蒸发了。散失了。
古错再也按擦不住,提起全身真力,舌绽春雷:“谁敢动三位姑娘一根毫毛,我便将他碎尸万段!”
声音狞厉已极,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但这声音却只有惊起几只夜鸟,扑愣愣地飞向无边的夜空。
古错绝望了,瘫痪了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竟如被抽去骨架,虚虚的没有一点力气。
有谁能知道他现在的后悔?有谁能知道他现在的愤怒?有谁能知道他现在的担扰?
悔恨与担扰己将他的力气丝丝缕缕抽去。
终于,他回过神来,重新站起,背着风将蜡烛点着,然后在这一块草坪上寻找,企图找到点什么。
果然让他找到异象了。珑珑的那只大酒葫芦放在一棵树旁、是“放”,而不是“扔”。
因为那酒葫芦的葫芦嘴开着,却未有酒倒出。
古错心中略为一宽,自我安慰道:“看这情景,方才并没有什么搏斗,而珑珑的酒葫芦本是背在身上的,如今却开了葫芦嘴放在这边,显然也不会是在晕醒中被人一招制住。说不定,她们发现了什么,来不及等我,便先追踪而去了。”
如此一想,心中才没有方寸大乱一阵晚风吹来,古错顿觉一阵奇凉,原来刚才一急,竟急出一身汗来了,现在汗被凉风一吹,颇为难受。
古错抓住那只大葫芦,刚想往口中倒酒,却又停住,沉思片刻,又把葫芦嘴塞塞上,向肩上一背。然后又提功运气起来,很快,周身又暖和如初了。
古错心道:“反正天也将亮,不如就这么一路摸索下山,然后再慢慢打探珑珑、石敏、韩放三人的消息。”
于是,古错便施展上乘轻功,向山下飞驰而去,他现在已打通任、督二脉,奇大的内家真力在体内生生不息,所以一路电射而下,身形端的是快得惊人,一路听得两耳风声呼啸,也不知越过几道山谷山粱,才看到前边隐隐约约有几户人家。
古错缩头缩脑地钻进这个小村于,不小心竟惊动了一条狗。那狗一阵狂吠,古错无奈,只好凌空挥出一道掌风。那狗吃了一记掌劲,顿时晕死过去。
古错东走西转,终于找着一个已废弃了的猪圈,便从那猪圈顶上抱下一大堆稻草,放到一堵墙脚下,铺开,人便钻了进去。
只见那墙内传来一个老太婆的声音:“老头子,刚才那狗一阵乱叫,说不定又是那只千刀万剐的老狐狸又来打我的老母鸡的主意了,你快起身去看看吧。”
那被称作“老头子”的老汉便咕噜了几句,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却并未出来。
老太婆又催了几次。
老汉大约急了,喝道:“你这死脑筋的老婆子,不让这成了精的老狐狸尝点甜头,我那捕狐夫能起作用吗?再罗嗦,我一脚把你踢下床去。”
老大婆大约被他吓住了,支吾了几声,却又说起邻家姑娘出嫁的事,老汉不一会便鼾声大作。
古错却听得眼下一亮“不让它多尝点甜头,捕抓夫能有用吗?”说得多在理。
可天绝这只老狐狸尝的甜头已够多了。如果天绝就是“铁血天朝”天皇的话,他将琴圣杀死,就已是吞下了一块肥肉,怎么他还不露出狐狸尾巴?
也许,古错应该把自己打扮成一块肥肉?
一夜的奔波让古错无法把他的深深思索继续下去,不一会儿,他便在那堆稻草堆中沉沉睡去了。
早上,古错是被一声惊呼加上一声“扑通”巨响吓醒的,睁眼一看一个老太婆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儿,地上有个摔作八瓣的木盆。
然后,那老太婆转身就跑,竟也快得很。
古错不由很是抱歉,他自知又是这一头黄发惹祸了。
看看那盆子,盛着一些谷子,现在已撒了一地,老太婆远远地站着,心痛地看着这边的一地谷子。
古错的心情就更不好受了,他猜想这老大婆一定是要把这谷子拿去春成米,自己何不帮她一把,将功赎罪?
于是,他便抓起一把谷子,运起内力,用两只手掌对搓,那谷皮就被这么搓开了,如此施为,难就难在力度要恰好,稍稍重了一点,米便碎了,但古错做得很成功。
老太婆的脸色更怪了,死死地叮着古错。
古错心想:“这老太婆看了我的武功,一定吃惊不小。”于是他朝着老太婆得意一笑,搓得更为起劲。
很快,那撒于一地的谷子便米与壳全然分开了,古错又退一步,推出一掌柔和之力,那谷壳就被掌风刮走了。
看着地上白花花的大米,古错很满意。
没想到那老太婆突然大哭起来,边哭边叫道:“你这个杀千刀的,你把我老太婆的盆子吓摔了,也就罢了,怎地还如此黑心要把我明年的稻种给搓成米?我看你一定是厉鬼投胎,妖魔转世的烂了心烂了肺的臭蛋!”
骂着骂着,她便跑了过来,弯着身向古错一头撞来,口中叫道:“我与你拼了。”
古错大窘,他没想到这谷子居然是老太婆的稻种,这稻种一褪了皮,就再也无用了。
眼看着老太婆就要撞到他了,他急忙一拧腰,闪了开来。
老太婆扑了个空,却收势不住,直向前冲,眼看又要摔倒了。
古错忙急掠而前,又一把拉住她。
老太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号陶大哭道:“我看你这一头黄毛,就知道不是好货色,八成又是‘屠家堡’的狼心狗肺,我老婆子倒是不怕你们的,你再过来,我一口就咬了你的脖子!”
其实,她是没几颗牙的。
古错一听“屠家堡”,不由神色一变,陪着笑脸道:“老大娘,你说这屠家堡究竟是何处?方才在下一不小心弄坏了您的稻种,我这就让‘屠家堡’的人赔你一百倍。”
老太婆哪会信?又是一通哭天抢地的叫骂。
古错无奈,掏遍全身,也未找着分又,从家中“窃”出的二百两银早已花完了,最后,他从怀中掏出三样东西:蜡烛、碎琴。“玉笛”崔元身上的小金属环。
看那碎琴身,晶莹剔透的样子,虽说不知是何物制成,但也像能值点钱,于是便把它送给老太婆,口中道:“在下现在身上没有银两,只好将这个先给了大娘,日后我一定补上。”
老太婆看看那时块碎琴身,伸手接过,却仍是叫道:“就这碎瓦碎罐的也来蒙我?”哭声倒是小了许多。
见此情形,古错便起身走了。
他已知道“屠家堡”一定就在附近一带,便想去走上一遭。
但他又放心不下珑珑三人,还有云飞山庄。
***
于是古错便一路打听云飞山庄与珑珑的三人的消息。
也许他现在的模样大恶,一般人都不愿理他。即便理了,也打听不到什么,毕竟雁荡山与临安相隔太远。
后来,总算有个贩大米的人知道一些事,他一拍手掌道:“云飞山庄?知道知道,前几日我送些货到了临安府,云飞山庄的人便来找我了。”
古错听他如此一说,便以为他在胡扯,云飞山庄的人找他这种角色干吗?于是问道:
“这位大哥所言属实?”
那贩粮之八怪目一翻,不悦道:“我又骗你作甚?云飞山庄九月初九要办大喜事,须得用大量的粮食。他不找我马麦找谁?”
古错奇道:“办大喜事?我便是……便是云飞山庄大公子的好友,怎么我却不知?”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古错一番,将信将疑地道:“是……么?我看那云飞山庄的人个个都俊朗得很。”顿了顿,又道:“这喜事正是与那云飞山庄的大公子有关。”
古错忙问道:“莫非竟是我……竟是我老友要喜结良缘了?”
那人一额首,道:“这倒让你说对了。说是良缘,倒也真是良缘,先不说那古大公子乃人中俊杰,且论那古大公子未过门的未婚妻,也是貌若天仙,而且也娴淑得很。”
古错暗自为大哥欣喜不已,口中却道:“大哥你见过我嫂子没有?”
他称古天未婚妻为“嫂子”,在那贩粮之人听来,也以为古错是古大公子的好友,一向称兄道弟,也不以为意,便道:“见倒未见过,不过临安府内,又有谁人不知?”说罢,他再也不愿与这黄发怪人多说,转身而去。
古错本来提着的心搁下一大半,他想:“二哥临死前说什么‘回云飞……九月实九……’,定是让我回去参加大哥的婚礼。想不到二哥虽走上歧途,却仍惦着大哥,临死之前还念念不忘,倒也不枉兄弟一场。”
他一会儿想到大哥,一会儿想到二哥。忽喜忽悲,表情古怪,路人不由侧目而视。
古错惊觉过来,心道:“看来云飞山庄那边是无事了。珑珑三人行踪却是可遇而不可求,说不定在‘屠家堡’中,倒能查到些蛛丝蚂迹。”
如此一想,他便决定去“屠家堡”走上一遭。
打听“屠家堡”,则比打听“云飞山庄”容易多了。
很快,古错便打听到“屠家堡”在北面会仙峰的一个山谷中,因为堡主屠万千生性残暴怪戾,所以人们很少愿去会仙峰那一带。
古错马不停蹄,向会仙峰赶去。
他已经有一天半时间未食一粒粮了,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心道:“到了‘屠家堡’,先恶狠狠地吃上一餐再说,他屠万千又能把我如何?”
走到会仙峰,不用乱窜,择那山径最宽的路走便是,果然,没多久,他便在一个山谷中找到一座城堡。
城堡的城墙极高,高约七丈,所以站在外面,里面是什么也看不见。
但在城堡外面的事物,却是可以看见的,现在,古错便看到城堡外面有四个人,斜斜地靠着墙,一动不动。
这四个人竟全都死了!
古错心一下子收缩了,他似乎在这空气中噢到一股淡淡的铜锈一般的甜腥味,他的全身关节“啪啪”作响。
那四人竟死得一脸平静,似乎只是斜靠着墙睡着了,古错看遍他们全身,竟找不到一处伤口,显然,四人是中毒了。
是谁,能够同时对四人下毒,而他们竟一无所知?又是什么毒,能让他们死得如此平静呢?更不可思议的是,门外死了四个人,堡内却毫无动静。
古错自嘲地暗自道:“这饱餐一顿的计划,看来是难以实现了。”
古错站起身来,去推那城堡之门,唯有走进城堡,这些难解之谜,才有可能解开。
厚厚的城堡门被轻轻一推便开了。
没有想象中的人声喧闹,其实,岂只没有喧闹的人声,而是连人都没有,除了那大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外,一切都安静得如死去一般。
事实上,真的有许多人死了,而且死得极为蹊跷,竟全都那么安详!
甬道上,花圃旁,走廊内,伙房内,房中的桌于旁,全都是死人,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的,烧饭的掌中还拿着勺,烧火的那张嘴还凑在烧火棍上,端菜的端着菜迈着僵硬的步子,竟立在那儿不动,手中的菜汤竟点滴不洒!
走进一个大厅,里面也是如此,似乎在里边正开着一个安安静静的宴会,十几人坐在一张长长的桌子边,拿筷子的手或者端杯子的手全都那么保持原形不动。
坐在上首的是个俊朗的中年人,他的脸上还有笑容,似乎志得意满的样子。
但惟一不自然的便是他的姿势,他的左臂环张,看样子是在搂着一个人,看他的身份与模样,应该是搂着一个女人。
但这个女人现在已经不在了,这是整个城堡中惟一不自然的地方。
虽然这个堡内有如此多的死人,古错却未感觉到有任何恐怖的地方,因为那些人与其是说死了,还不如说是被人施了定身之法。就那么永远地僵住了,似乎即便是肌肤烂了,剩下的骨架也会这么水远地保持着原样不动。
是什么人,是什么毒,竟如此厉害?
是那个本应抱在上首之人怀中的女人所为吗?那么此女子又是谁?
莫非,又是月夫人?
古错绕着上首的那个人转了七圈,就像绕着一个雕塑的雕刻家那样边踱步,边沉思。
但古错这个雕塑家显然有点不合格了,他转了七圈,竟然仍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就在他准备放弃这无谓的努力时他的眼倏地亮了,瞳孔却开始收缩!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上首坐之人的袖子上。
袖子又有什么奇怪的?他的袖于只是比旁边的人华贵一点而已。
但古错就看得那么津津有味,仿佛他看到的是一个美貌的女子,看着看着,他笑了。
那衣袖上居然有一滴烛油!
许多人的衣袖上都有可能会在某个时间不小心沾上一滴烛油,但这“许多人”不应该包括此人。
因为他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去端蜡烛,以他现在的姿势看来他极可能就是堡主屠万千。
堡主屠万千居然会亲自动手去端蜡烛,说出来没人会信。
也许,只有一种情况他才会去端蜡烛。那便是在四周没有任何属下时。
而在那“琴心楼”上,岂非他的身边没有任何属下?
古错连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了,看来,拿了那本书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屠万千,可为何他会去拿那本书?拿了书之后又怎会和他的部下一起丧命?那本书如今又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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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丐门猴王
古错在堡内的各房间胡乱一转,没想到这次那书却轻易地让他找到了,就在一个侧房的一张小方桌上静静地搁着。
害得琴圣丧了命,甚至可能也是害得“屠家堡”全堡覆灭的书,就这样无遮无挡地放在这儿,未免有点滑稽。
古错想看看书中有什么内容,但他不敢用手去摸,找来一根木棍,小心翼翼地挑开来看,发现书并无什么奇特的地方,里面无非是一些缠绵恩爱的诗词。
古错心道:“也许琴圣前辈年少时是个抚琴吟诗之风雅文士,但看这诗词,写得清丽婉转,分明是出自女子之手,也许是那月夫人所写。”
看来此书现在已是毫无用处方被人所弃。古错远远地伸着脖子看,时间久了,颇为难受,便不再看了。
其实,古错自无意中吞下那山崖下面的天龙、地龙后,早已百毒不侵,大可不必如此费神防备。只是古错自己并不知道而已。
阵阵饥饿感又向古错袭来,但他又岂敢去碰屠家堡的食物一下?想了想,他便走进一间库房,里边倒有大箱大箱的银两,古错心道:“反正这些大多是不义之财,拿点倒也无妨。”
便找了块布,裹了些银两,又抓了一把珠宝,方罢手。
看着自己全身鼓囊囊的样子,古错不由哑然失笑。
想到离九月初九只剩九天时间了,古错开始在临安府赶,他希望能在大哥古天成亲之前赶到云飞山庄。
***
这次,古错走的是旱路。他觉得可能旱路反倒更安全些。
他一边赶路,一边做着两件事。一件自是千方百计地打探珑珑的消息。按理像珑珑、石敏、韩放这么三个美丽异常的女子在一起,无论是生是死,都算是一个不小的奇闻,可古错却从未打听到与她们有关的一丝消息,每当他问起别人有没有看到三个貌如天仙的女子时,别人都会吃惊地看着他,就像看到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那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在说:
“嗤,就你这黄毛怪物,也打听什么三个貌如天仙的女子?真是色迷心窍!”
几次碰壁后,古错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什么时候能碰巧寻得她们的消息了。
古错心中咬牙道:“若又是‘铁血王朝’的伎俩,日后我定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现在,他只好一心一意地做另一件事了。
古错每到一个村庄或小镇,都要找到几个平时爱扇阴风点鬼火的饶舌之人,然后寻个僻静之处拦住他们,掏出些碎银来,道:“在下有一事想麻烦你。”
那人都会盯着古错手中之银两,连连点头。
古错便道:“你只需对外人说:笑天钺已死了。至于死于何人手下,如何个死法,什么时候死的,都是可随便说的,那么这银两就是属于你的了。”
说完,古错便把碎银给那人,口中道:“若是拿了钱不干活,哼!”古错便一转身,随便找个石块捏个粉碎,实在找不到石块,就把地面跺出一个深深的坑来,目吐口光。
本来那些人传递些奇闻怪事都是义务的,只图个嘴上快活,现在居然有钱挣,他们何乐而不为?抓着银子,一溜烟就跑了。
于是,关于笑天钺的死讯一日比一日多了起来。
到后来,甚至有老朋友见面的问候语也变了,变成如下对白:“笑天钺是如何死的?”
“当然是吃鱼时让鱼刺卡了脖子咽不下饭饿死的了。”“昨天他不是刚被人骑着马踩死吗?”
“哼!那全是瞎说,哪有我这说法正宗?”
待到将近临安时,古错已在沿途听到不下一百种关于笑天钺如何死的说法,这些传闻,都编得神乎其神,情节曲折离奇,而且传布得极快,古错人未至,传闻已先至了。
古错很满意,他相信如此铺天盖地的传闻,足以让对他感兴趣的人开始观注此事。
古错觉得是“一鸣惊人”的时候了。
于是他便背着一只大酒葫芦。腰上围着些银两珠宝,手上提着一个包裹——里边自是藏着他的天钺,就这怪模怪样地走进一家酒楼。
酒楼叫“胡不归”酒楼,名字很怪。
古错进得酒楼,也未叫酒叫莱,却自己在后院里找了一口井,将酒葫芦中的剩酒倒了,用井水冲洗了数十次,然后再用鼻子噢了噢,自是噢不出什么来。
古错这才找店小二给酒葫芦灌满了酒,似乎装下了五斤光景的老白干。
然后,古错便要了几个小菜,又让小二端来一坛酒,拍碎坛口,抓来一只大海碗,就把酒“哗啦”地往里倒,酒一半在碗里,一半在桌上。
然后古错一饮而尽,叫了一声:“痛快。”引得众人侧目而视。
其实,古错觉得喝酒比喝尿好受不了多少。
酒楼中的食客又开始谈论起笑天钺的事了,很快便争得不可开交,每个人都有自己之观点,而且还可以旁征博引,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整个酒楼都乱哄哄的。
古错不失时机地站起身来道:“诸位全都在胡扯八道。”他的声音并不响,却传至了每个人耳中,显然他是以内家真力吐出的话语。
酒楼一下子静了,倏地,又哄闹起来,这次,古错成了众矢之的。
一个黑衣黑脸,细眉暴眼的人跳将起来,大声喝道:“你那黄毛怪,竟敢在此信口雌黄,那笑天钺为毒蛇咬死时,我二叔亲眼所见,难道有假不成?”
又一个鱼眼狮鼻的汉子冷笑声道:“这黄毛老弟口气倒是大得惊人,一棍子就把在坐的诸位打倒了,也不怕风火闪了舌头,你道我等是三岁顽童,如此好戏耍。”这人的语气更是凶霸无比。
古错一笑,道:“在下并无诳言,因为昨日在下便见过笑天钺。”
此言一出,数人喷饭!
鱼眼狮鼻的尺子怒极反笑道:“好,好,我看你这丁子倒不如说笑天钺便是你杀的,反而更是骇人听闻此。”
这时,一个污头垢面的中年乞丐突然现出身来,火眼缩腮,形如猿猴,窜至古错面前,嘻嘻一笑,道:“这位少爷的话,老叫化子倒是信了,只是老叫化一向只闻笑天钺之名,未见其人,颇为遗憾、眼下,老叫化子无意中得到一物,想转赠笑天钺,却不知少爷你能否牵线搭桥?”
一个叫化子,居然说他有物赠人,真是奇载怪也。
古错却似乎信了,道:“也不知那物笑天钺会不会喜欢,要不然,我倒是白跑一趟了。”
那叫化子神秘一笑,道:“不必担心,叫化子担保笑天钺一见了此物,会欢喜得不得了。”
古错故作好奇地问道:“却不知是什么稀罕之物?”
叫化子道:“稀罕倒不甚稀罕。只是三个人而己。”
古错一听,脸色大脸!死死地盯着老叫化。
那叫化子一蹦而退,口中嚷道:“少爷你别吓唬我穷要饭的,若是你不愿做这笔生意,我也自是不会勉强你,你又何必如此看我?倒是把我骇了一大跳。乖乖,那目光也真凶,比平时常撵着我追的那条狗还凶。”
古错瞪眼道:“休得再罗嗦,待我看了你所赠笑天钺之物再与你理论!”
那乞丐又嘻嘻一笑,道:“如此也好。”看他那神色似乎很是得意。
酒楼中有人便看不惯了,一大汉猛地站起,喝道:“方才这黄毛怪出口伤人,莫非现在就想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无论如何,辱没了诸位,你得有个交待!”语气咄咄逼人。
乞丐怪笑道,“他的账全算在我身上,诸位大爷要是觉得这位黄少爷方才的话不中听,不妨也将他记在我老叫化子头上。”“
他也有趣,便这么把古错称作“黄少爷”了。
那大汉仰天狂笑,笑罢,方道:“你这死叫化的骨头倒是疼得难受了,看我如何把你剁了喂狗!”说罢,人便疾扑而至。
这人火气也太大了些。
只听得“呀”地一声,那大汉刚扑出去的身子又回到了原地,不过已换了一个姿势,改成了脚上头下,像倒栽葱栽倒于地!
众人大哗,谁也没看清这叫化子是如何出手的,似乎他只是身形一闪而已。
古错却暗自点头,心想:“这叫化子方才那才那腿踢得还真不赖,力道拿捏得极好,既把那汉子踢飞,又未伤到他,倒是颇有难度。”
突然,有人一声惊呼:“猴穿山林!铁猴王!这……这人竟是丐帮铁猴王!”
此言一出,方才还鼓噪不已的数人立即不声不响了,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叫化子又嘻嘻一笑,道:“各位大爷若无他事,老叫化的可要走了。”
无人吭声。
铁猴王一乐,跃出酒楼外,古错便乖乖地跟在他后面出去了。
待得他们二人一走,酒楼又“哄”地闹开了。突然,一个尖嘴猴肥的人叫了起来:“是了,是了,老子现在方明白笑天钺是何人所杀了。
众人皆愕然望着他。
那人便有些得意,拿腔作调地道:“笑天钺定是丐帮所杀!而这黄毛皂恰巧撞见,看来,这黄毛小子死定了,非得被人杀了灭口不可。”
丐帮为江湖第一大帮,耳目遍布天下,他如此一嚷,众人谁敢接腔?
那尖嘴猴腮之人似乎也觉得不妥,便也不敢再多言了。
古错随着那铁猴王左弯右拐,不知穿了多少胡同小弄,最后到了一座破庙之前方驻足。
破庙门口也有两个年轻乞丐,见了古错二人,便将手中打狗捧在地上清脆地敲了四下,庙门便“吱呀”地一声开了。
铁猴王对其中一个年轻乞丐一撇嘴,道:“去拿些酒来,顺便将镇上东首周掌柜家的那条狗给弄来,那狗真是可恶之极,每次见我便狂叫不上,就像见了它爷爷一般。”
古错一听,不由笑了,心道:“十二生肖中,狗本就与猴相冲的。”
铁猴王一步跨进门去,神色便一敛,全无了刚才嘻笑之态,一张瘦脸绷得紧紧的,更为显得消瘦,古错不由暗暗称奇。
只见庙内团团围坐着十几个乞丐,每个乞丐的衣裳都是麻麻补丁,看不清那衣服本色,唯独靠北首席地而坐的乞丐穿衣角干净整洁,一尘不染,而且极新,似乎刚刚烫过,棱角还很分明。
那衣衫上惟一的补丁便在他的肩上,用的是衣衫的本色,而且线路缝得很好,乍一看,还真看不出那儿已补了一块。
其余的人席地而坐,脸都是朝着此人,满脸肃穆恭敬。
古错一看,那北首坐的正是在“天钺酒楼”赖账逃走的“飞天穷神”曾土,不由一愣,他没想到会在这破庙里遇见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
众人见他进来,都齐齐地望着他,古错觉得挺不自在,便抬头望着庙顶上的一张破蜘蛛网。
只听得铁猴王恭声道:“启禀帮主,属下已探得笑天钺下落。”
“飞天穷神”曾土“哦”了一声,似乎甚为高兴。道:“是否由这位公子告之与你?”
丐帮自有丐帮的帮规,在没有确定对方是否为武林中人之前,一律以行乞者身份尊称对方,连堂堂帮主也不例外。
铁猴王道:“这位公子只是说他见过笑天钺,倒未曾将笑天钺的行踪告诉属下。”
“飞天穷神”曾土双目精光暴射,不怒而威,他沉声道:“你便如此有把握让他开口?”,
铁猴王并未惊慌,沉声应道:“即便属下做不到,帮主您也能办到的。属下认为,以目前形式看,我们丐帮须得多加交通,不再墨守一些旧日陈规,将此人带来,便是死马也得当成活马医,因为至今为止,我们还未曾有其他渠道得知笑天钺的消息传来。”
曾土暗暗颔首,口中却道:“你能保证此人进来时,无人跟踪而来吗?”
铁猴王道:“属下四千多弟子中的五百名精英已全部调集至此镇中,其中有三袋弟子一百三十多位,四装弟子五十位,五袋弟子六位,六袋弟子七位。他们已散布于此镇的街街巷巷,一有可疑人物,片刻便可告之帮主。”
曾土道:“好,你也一同坐下吧。”
铁猴王应了一声,却只在未席边上坐下,显然在座的十几位丐帮人身份都比他高。
曾士这才对古错道:“吟日是我丐帮秘密聚会,除了丐帮七袋以上弟子外,你是惟一知道此事的人。”
古错不知他此言何意,所以也不便接腔。
曾土却自顾说下去:“我老叫化的意思是请你来此,本是好意,却有可能因你的态度而种下恶果。坦言相告,我丐帮目前已处于生死存亡之秋,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所以,必要时候,我们将为数千万丐帮弟子的生存而不择手段,即所谓成大事不拘于小节。”
古错忽然笑了,他道:“你说了半日,不就是要告诉我只能别无选择地与你合作吗?”
曾土点头道:“差不多也是这个道理,请公子屈尊与老叫化子同坐,如何?”
团团围坐的数十人全都用眼逼视着他,古错便在这目光中走到曾土身边坐下了,他觉得像是被那目光抬到那位置上去的。
坐在这么一大群乞丐之中,当然会有点不自在。所以古错一坐下,就赶紧道:“若是刚才那位老哥所言的赠与笑天钺之物并不存在,那在下便是欲帮贵帮之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众丐向铁猴王投去询问之目光。
铁猴王赶紧起身道:“属下见此人在酒楼的众目眈眈之下大言笑天钺,恐怕”铁血王朝“的人先对他下手,从而节外生枝,我便将那三位姑娘之事告之此公子,此公子一听,赶紧追随我而来。如此一来,似乎稳妥了些。”
曾土道:“做得很好。”然后转首对古错道:“那三位姑娘的确在我丐帮手中,现在一切安然无恙。我们将那三位姑娘请来,并无恶意,只是想与笑天钺商议一事。”
古错一听三位姑娘性命无忧,大喜过望,不觉就在眉目中显露出来。
这一切全被曾上看在眼里,他忽然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位公子与醉君子有何缘渊?”
古错一愣,道:“在下只闻醉君子大名,却未曾谋其面。”想了想,又道:“醉君子有一徒弟,倒是在下的好友。”
曾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未再说什么,便转身去,对着群丐道:“诸位现在不妨开始将自己辖区范围情况细细道来。”
他话语刚落,便有一个人痛哭失声道:“黄州分舵舵主王安林启禀帮主:八月二十五夜,黄州分舵副舵主突然叛离本帮,勾结‘铁血王朝’逆贼,残杀我帮弟子一千,一夜之间,黄州城内血流成河,满目尽是……尽是我帮弟子遗躯!”言罢,他已是满脸愤慨,双目尽赤!
听者无不动容失色!
又有一个胖若弥勒佛之人站了起来,其声极为平缓有致,一字一顿,所言之事却更为耸人听闻,只听他道:“属下青州分舵八袋弟子魏阳启禀帮主得知,属下与我分舵副舵主刘戈八月二十因帮内事务率领三百弟子前往宣州,事毕返回途中,只见一路有本帮弟子尸首无数,死状不一,众人忙求见舵主,舵主突然发难,与伏匿四周的”铁血王朝“逆贼一道威逼我等,副舵主刘戈端得是一条好汉,临危而不惧,怒斥叛贼,判贼恼羞成怒,突出毒手,那‘铁血王朝’之中有数人武功奇高,刘戈及属下等三百弟子虽拼命奋战,竟仍回天无力,所有人全被残杀,刘副舵主身创数十处,仍兀自酣战,形同血人,真可惊天地泣鬼神……”
他越说越慢,终于再也说不下去,双手扯住自己身上的百衲衣,猛力一拉,那百衲衣本就鹤衣百结,哪受得了如此一扯,只听得“嘶”的一声,那衣服被斜斜拉开一大条口子。
众人一看,不由目瞪口呆,只见那魏阳身上,哪有一块好肉?竟全是刀疤挨着刀痕,左肋又深深地凹陷下去,显然已断了二三根肋骨,他的左小腹不知为何竟紧紧地皱了起,团成一团,极为可怖!
屋内至少有五人惊呼失声,古错亦是其中一个!
古错已看出此人身上之伤竟是数种兵器所创,其中至少有三处几乎是致命的,按常理,一人在身受如此重创之下,必死无疑,也不知魏阳如何活下来的。
只听得魏阳悲怆已极地道:“属下也全力一搏,无奈奸贼太过凶悍,很快我便受了一剑,那剑几乎洞穿我的小腹,我咬牙苦撑,又被伤了数十处,最后竟被一削瘦老汉的双流星击中左肋,我顿觉一阵奇痛,晕死过去。”
“属下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瞒过了那群恶魔,竟让我侥幸留得一口气在,群魔走后,宣州分舵的弟兄们闻讯赶来,已是太迟,意外地发现有人未死,便送至‘无羽鹤’叶去病前辈那儿,花了叶前辈三天三夜的时间。才留得我一命……”
说到此处,他身子是哆嗦颤抖,显是已气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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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正义之帮
又有人道:“越州分舵近日虽未出事,但已有弟子发现分舵四周有可疑人物出现,其中不乏高手。”
“据闻武当派内近日清理门户,被遂出武当的竟是掌门师弟,似乎此事亦与‘铁血王朝’有关。”
“雁荡山‘屠家堡’全堡覆灭,竟似为一毒所杀,唯独堡主夫人去向不明。”
“东海‘蛟龙帮’已归降‘铁血王朝’。”
“‘铁袖门’不为‘铁血王朝’淫威所动,已被‘铁血王朝’所灭。满门上下,全遭惨杀,妇弱老幼无一例外。”
“临安府方面有消息说‘铁血王朝’近日极有可能对‘云飞山庄’有所图谋。”
最后一句,把古错骇得惊呼出声。
众人皆转身看着他,满脸惊诧。
古错忙掩饰道:“在下曾听得‘云飞山庄’威名,知‘云飞山庄’在主古令木武功了得,所以听说‘铁血王朝’连‘云飞山庄’的主意也敢打。不由惊讶。”
此话说得实在是毫无水准,“铁血王朝”连丐帮的分舵都敢挑,何况一个“云飞山庄”?
众丐内心皆道:“此人定是言不由衷。”便对古错皆冷眼而视。
曾土忽道:“铁血王朝既然已挑了我帮两个分舵,必定还有所图。看‘铁血王朝’行事,似乎每次均有内应,所以,依我之见,在坐的诸位中,未必就没有奸细!”
说到此处,他声色惧厉,煞是威严,隐然有股杀机,使人不敢正视。
古错心道:“不愧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便是随随便便一件破青布褂子被在身上,也掩不住他的豪壮。”
群丐鸦雀无声。谁会不识相地在这个时候说话?那便明摆着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了。
曾土干咳一声,对古错道:“阁下有什么话想说吗?”他忽然改口称呼古错,显然已认定古错是武林中人了。
古错一笑,道:“我觉得在这儿说话,比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话,还得小心翼翼,所以我只想与帮主你一人说。帮主你若感兴趣,不妨附耳过来。”看他样子,颇为神秘。
曾土真的要凑身过来。
突然,一个佝偻着腰的丐帮弟子站了起来,似乎五十岁光景,双目精亮,看他身上穿着,竟是九袋长老!只听得他道:“这小子的样子鬼鬼祟祟,帮主要谨慎些才是。”
曾土看了他一眼,却不理会。
古错附在曾土耳边,轻轻地道:“在下酒楼里的账,帮主你还没结呢。”
曾土一听,先是一愣,接着一喜,向古错望去,古错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曾土忽道:“‘天’字何解?”
古错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此字有凶有吉!”
说罢,二人相对,忽地一同大笑起来,笑得众丐摸不着头脑。
方才古错与曾土所言乃醉君子假扮算命先生,在“天钺酒楼”为曾土测字所言,所以曾土如此一问,古错如此一答,二人便心照不宣了。群丐又怎知其中玄机?
笑罢,古错忽一正容,对曾土道:“曾帮主,在下一向认为,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之事,所以欠了别人的命,也应该用血来偿还,在下虽不才,却也愿做那要债索命之人。”
曾上大喜过望,仰天大笑道:“好!好!老叫化果然没看错人!”
群丐见古错与帮主附耳一言之后,帮主突然变得甚为高兴,不由颇觉惊诧,一时却看不出这小子的来头。
古错道:“在下最想见的就是那三位姑娘,望曾帮主能成全在下心愿。”
曾土一听,忙对铁猴王道:“速速将那三位姑娘领来,这位……这位少侠要见。”
铁猴王一听曾土改口称古错为少侠,忙起身出去。
曾士对古错一揖手道:“我帮弟子探知雁荡山‘琴心楼’之变后,老叫化当即遣了数众赶去雁荡山,半夜方至,在‘琴心楼’一带搜索后一无所获,却在返回途中闻到有酒香,我丐帮弟子一向对酒的感觉颇为敏锐,便顺酒香而去,竟在林中发现三位姑娘,大约刚饮了酒,都在沉睡之中。如此深更半夜,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却有三个女子,颇让人惊讶,故老叫化的属下便怀疑三人可能是白天袭击‘琴心楼’之人,使用了迷魂香,将三人熏倒,用布袋一装,就扛了回来。”
古错心道:“你们丐帮如此旁门左道的小伎俩倒不少。”
曾土接着道:“老叫化闻讯之后,准备亲自审问,不料一眼就认出其中有二位姑娘是‘天钺酒楼’店中的老板娘,便知此三人并非‘铁血王朝’中人,而是极有可能与笑天钺一道来到雁荡山,只是不知为何当时……当时笑天钺却不在,我有心立即放了她们三位,却有人提醒我说不妨将三位姑娘扣下,引得笑天钺找上门来,再设法说服笑天钺一道为剿灭‘铁血王朝’出力。”
古错问道:“不知曾帮主为何选中那笑天钺?”
曾上看了看古错道:“因为笑天钺行事方式颇有点类似于当年的哭神农前辈。以目前形势来看,那些道貌昂然的人,却是最不可信的。各大门派中,几乎都有‘铁血王朝’插入的内奸,与他们联系,反而更为不便,倒是笑天钺笑少侠,一向独来独往,且专与‘铁血王朝’中人作对,颇让人钦佩。”
古错微微一笑,道:“能得曾帮主青睐,笑天钺也该叹声‘三生有幸’了。”
说到此处,门外突然传来四声竹棍敲地之声,片刻,门被推开,铁猴王一脸惊惶地进来,见到曾土,便道:“启禀帮主,大事不好,那三位姑娘竟寻机击昏看守她们的兄弟,乘机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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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土一听,神色倏变,喝道:“你是如何办的事?”
铁猴王略显紧张地道:“嘱下该死,属下接帮主谕令,不敢对三位姑娘无礼,只能派手下弟子将其软禁,她们便利用此点,耍了个计策,数位弟子竟全被她们瞒过了。”
曾土一听,满怀歉意地望着古错道:“果然不愧是笑天钺少侠的朋友,老叫化的手下一群窝囊废物,又如何困得住她们?”
古错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暗一思忖,他道:“若事实真如这位铁朋友所言,那倒无妨,若是又在耍什么花招,那贵帮将要面对的不只是‘铁血王朝’的挑战,还有笑天钺!”
说到此处,他已霍然起身脸上有不悦之色。
倏地,那身形佝偻的九袋长老站起身来,大声喝道:“阁下未免太过猖狂!我帮主好生待你,你倒忘了自己姓什么了,莫非堂堂大帮,竟由得你胡乱撒野不成?”
古错仰头大笑,道:“万事大不过一个‘理’字,若真如曾帮主所言,乃一场误会,那倒也罢,若是要玩什么花样,我可是光棍眼中掺不得沙子,倒要看看谁能横行无忌。”
身形佝偻的九袋长老暴喝道:“阁下倒是压根儿没把我帮放在眼里了。别以为少了一个笑天钺,天就会塌下来!我丐帮有八大长老,十二分舵,有什么事扛不住?倒由得你这外人在此吆三喝四!”言罢,转身对曾土道:“帮主,我看此人目中无人,猖狂得紧,现在又借机滋事,看他一副恶相,分明不是什么善类,说不定就是‘铁血王朝’中人,来此胡搅蛮缠,不如由属下将他打发了。”
曾土似乎并未听清此人所言,竟一心一意地开始掏他的耳朵。
那胖如弥勒佛的青州八袋弟子魏阳一字一顿地道:“将笑天钺的几位朋友走失了,本就是我帮理亏,陶长老所言倒有失偏颇了。”
那身形佝偻的陶长老“嘿嘿”一声冷笑,道:“有失偏颇?我看倒可能是有一些让别人打怕了,便想千方百计地多找几个人一同上阵,以壮其胆,未免可笑。想我赫赫丐帮又几时怕过人来?我便不信‘铁血王朝’几条泥鳅,就想掀起什么大浪!”
此言一出,便有数人开始应和,毕竟,数百年来,还从未有人敢与丐帮公然作对,所以一些长老、分舵舵主对曾帮主的小心翼翼便颇不以为然,只是慑于曾帮主威严,不敢说出,现在陶长老一说,便有部分人响应了。
曾土忽然开口了。
只见他道:“陶长老,你自忖与琴圣的武功相比,孰高孰低?”
陶长老一愕,道:“属下怎敢与琴圣前辈匹比?普天下能出琴圣前辈其右之人恐怕只有一二人而已。”
曾土沉声道:“铁血王朝袭击‘琴心楼’,只是出动了一个所谓的‘玉宰相’,由此可见‘铁血王朝’之势力了,陶长老为何却口口声声说我丐帮如何了得?你莫忘了,出了事的黄州、青州两个分舵,都是你主持事务的范围!”
陶长老神色一变,嘶声道:“帮主之意,是要让属下扛起这失职之罪名了?”
曾土冷哼一声。
陶长老手中竹杖一顿地,道:“为了丐帮千秋大业,我陶如文以丐帮长老之名义,提议召开长老大会,以决定如何应付‘铁血王朝’之杀戮,是与笑天钺及其他帮派联手,还是以我帮中数万弟子之热血悍卫我帮之水存!丐帮作为天下第一帮,能数百年地位不变,自有其独到之处,比如‘长老大会’便是其他门派所没有的,丐帮帮主平日有对全帮的指挥调度权,但‘长老大会’是由本帮人大长老组成,以对帮主进行约束监督,以保证丐帮不会因历代的某一任帮主无能而削弱乃至灭亡。长老在平日必须绝对服从帮主,但长老大会却可以任免各任帮主,或决定其他关系丐帮生死存亡的大事。”
此言一出,不亚于一声惊雷,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震立当场!
丐帮数百年来,是每五年召开一次丐帮长老大会,而现在却并未到时候,在以前,只有两次“长老大会”未按时举时,一次是第十七任帮主雷啸天突然暴死,一次是第三十二任帮主张又为在任时,暴戾无常,滥杀丐帮弟子,且处处惹事生非,引起武林各大门派对丐帮的公愤,丐帮才召集八大长老,免去张又为之帮主职位。
陶长老如此一说,就等于指责曾帮王儒弱无能,已难担丐帮帮主之大任。
全场突然死一般地静了下来,连喘息声都清晰可闻。
一只绿头苍蝇在众人头上“嗡嗡”乱叫着,飞飞停停,让人听得心烦意乱,但谁也没有挥手去赶。
曾上仍是一心一意地掏他的耳朵,似乎要把双耳掏穿了才善罢甘休。
陶长老也不言语,嘴角一抿一抿,像在吞食着什么,他的双眼似乎未瞧着任何地方,空洞无物地对着前方。
不平静的反倒是那些长老与各分舵舵主。那种窒息人的沉闷让他们心绪不定,谁都知道,接来便会有一场狂风骤雨来临了。
古错忽然站了起来,往外便去。
眼前人影一闪,赫然是陶长老拦在前面!只听得他道:“阁下把丐帮当作自家的菜园子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手中竹杖,已横握在手。
古错奇道:“我要的人,让你们给弄丢了,我不与你们计较,想不到你倒欲兴师问罪了。”
陶长老一声冷笑,道:“天下哪有如此巧的事。你刚说要人,人便不见了,其中必定有诈,说不定笑天钺早已勾结了我帮中人,故布迷阵,想陷我丐帮于言而无信之境,其心着实险恶!!”
众人一听,不由暗自摇头,心道:“这陶长老平日颇为老诚恃重,今日为何如此这般胡搅蛮缠?先是提议要召开长老大会,现在明明是自己理亏之事,他却非要纠缠不清。”
曾土却是如入定了一般,不理不睬,看他神色,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古错脸上杀机己现,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片肃杀之气。
突然,门外又是四声竹杖之声,这次更为急促些。随后,庙门便被一推而开,一个年轻的丐帮弟子冲了进来,躬身道:“帮主,他们已经来了!”神色颇为紧张。
曾土此时便像突然从沉睡中惊醒过来一般,立起身来,一脸肃穆地道:“对方有多少人?”
那青年乞丐应道:“估计有四百多人。”
曾土神秘一笑道:“比想象中估计的还多一些,看来他们倒挺瞧得起我这老叫化。”
那青年丐帮弟子又道:“一切按帮主之安排,外围的三百弟子已且战且退,现在已全部缩回第二道防线。”
曾上哈哈大笑,道:“好,好!你现在就去将那三位姑娘领过来!”
众人吃惊不小,那陶长老更是脸色倏变!
古错也愣了,回转身望着曾土道:“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曾土笑道,“如果丐帮连三个女孩子都看不住,那还在江湖中丢人现眼的干什么?我假意让人说三位姑娘已走脱,是想看看谁会沉不住气,跳将出来,煽风点火,挑拔我与笑少侠你之间的关系!”
此话一出,举座大惊,他们没想到这长相丑恶的黄毛小子就是名震江湖的笑天钺!但看他神色,却似乎已承认了。
门外已有阵阵厮杀之声传来:“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北路长老曹剑栖朗声道:“帮主,不知外面是何人攻来?竟有四百人之多?”
曾土微微一笑,道:“除了‘铁血王朝’外,还有谁有这么猖狂?不过这一次,我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曹长老道:“听帮主之言,似乎早有所料。对于擒敌之计,早已成竹在胸了。”
曾土仰天长笑,却不回答。笑毕,他突然敛容喝道:“速带程森、叶辉光、方挺三个狗贼上来。我要拿他们祭我丐帮弟子亡灵!”众人一听,此三人均为丐帮八袋弟子,不由大惊失色,不知帮主意欲何为?
此时,已有人带了三个女子进来。古错一看,不是珑珑、石敏、韩放三人又是谁?不由又惊又喜,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珑珑一见古错,便如乳燕投林般向古错飞奔而来,一头扎进古错怀中,“嘤嘤”而泣。
古错一惊,沉声道:“莫非丐帮中人竟得罪你了?”
珑珑抽咽着道:“人家……人家想你嘛!”说罢,俏脸飞红如霞,竟已是娇躯轻颤了。
古错这才放下心来,正要温言相劝,突然发现石敏眼中有一缕幽怨,不由怔住了。
韩放却在轻轻地拉着石敏的手,低声道:“姐姐,我们快走吧。我不想再整日看这些穿得又脏又破之人,也不愿再整日吃那狗肉了。”
曾土一听,忍不住笑了,道:“小姑娘,老叫化现在想让你看看那些害你爹爹之人是如何一命呜呼的,你看可好?”
韩放一听,连连点头,已是一脸的悲愤。
陶长老突然起身往外走去,口中怒叫道:“我倒要看看那铁血王朝中人如何的三头六臂,青面獠牙!不剁下几个脑袋来祭我帮兄弟,我誓不为人!”
说罢,他双足一顿,人如惊雁,向外直飞出去,眼看就要闪出门外。
突然,一股奇大无比之掌力迎面而来,呼啸滚动,带起凛冽狂风!
陶长老顿觉胸口一闷,真气停滞难以提上,只好向后倒纵而回,跟跄数步,方站立身子。
定神一看,此掌却是曾土所挥出,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已到了门口来。
陶长老脸色变了变,以悲怆之声道:“帮主若欲相煎,又何必急于一时?待我杀得几个铁血王朝之狗贼,再授命于你,亦为不迟!”
此言一出,数名长老、舵主不禁动容,都拿眼看着曾土。
曾土冷笑一声,道:“好个相煎何急!陶长老,你如此急于出去,难道不准备与铁血王朝之狗贼里应外合了?”
陶长老凄声长笑道:“欲问其罪,何患无辞?帮主若急着要我陶某一命,来取便是,又何必以铁血王朝来压我?我陶某虽是无能,但数十年来为帮中征战无数,倒也练出一个胆子,又何曾畏于一死?”
有几个长老已忍不住站起身来,对曾土道:“帮主,大敌当前,却先有内乱,恐怕不妥吧?”
正僵持间,门外又有三人被带了进来,却是方才曾土所言之程森、叶辉光、方挺三位丐帮八袋弟子,看他们全身行若无骨之状,显然已被废了武功。
行至庙堂之中,那三人身后之人一声厉喝:“跪下!”
三人便直直跪下,面向曾土。
曾土一字一顿地道:“你们三个勾结铁血王朝之逆贼,使我丐帮上下弟子惨死于逆贼之手,罪大恶极,本该万刃加身,现在我念你们是被人诱胁,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指出这儿谁是你们的主使者,我便可以赐你们全尸。”
一顿,忽地声色俱厉地道:“若再有半点隐瞒,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他的口气,谁也不会怀疑他能做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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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武林奇才
那三人相互望了几眼,正欲开口,突然,陶长老厉喝一声:“原来却是你们三个畜牲吃里扒外!”双手倏扬,三道青光电射而出,疾飞向那三人命门大灾。
眼看那三人便要一命呜呼,蓦地,三声清脆之声响起,三道青光在将至之时,突然急坠而下!
一阵叮当乱响,只见地上却是三块数来宝,三锭银子,众人正在惊疑时,古错已一跃而前,捡起三锭银子,口中道:“想不到你们叫化子倒有钱的很,连白花花的银子扔在地上,也没人捡。”
诸长老、舵主谁都未曾看到他如何出手的。只有曾土暗自颔首,心道:“我果然没选错人,看他身手,竟比在‘天钺酒楼’时又精进了不少,更难得的是他心思细腻,知道清理门户乃我帮内事务,于是虽出手相助。却又不显山露水,他日,定会成为武林奇才。”
口中却道:“陶长老想来个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吗?”
陶长老却不慌张,沉着应道:“谁不知帮主有三十六种手法可以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要帮主一显身手,即便是一块石头,也会被折磨得受不了,你让它说什么,它便说什么。何况他们只是血肉之躯,如何受得了那份‘待遇’?那时,我便纵有百口,也难以辩清。”
如此一说,曾土倒给愣住了,他若再以严刑逼供,反倒落下口实了。
门外的厮杀之声愈来愈远,几位长老已沉不住气了,若非慑于曾土威严,恐怕早已冲将出去了。
气氛有点紧张,甚至有点尴尬。
倏地,古错惊叫一声:“咦?”
众人不由都侧脸望着他。
古错在自己身上东翻西找,寻了半天,才停下来,惊奇地道:“我怎么有一锭银子不见了?”
众人不由哭笑不得,心道:“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找他的一锭银子,简直比我们叫化子还小气。”
却听得古错又惊奇地“咦”了一声。
如此一惊一乍的,让众人都有点愠怒了。
古错倏地指着陶长老的腰间大声问道:“陶长老,你那腰间有个白色之物,莫非你竟输了我的银子?”
众人心道:“这黄毛小子着实可恶,简直是无礼取闹了。”
哪知陶长老一闻此言,神色倏地苍白如纸,双手疾然一捂腰间,口中辩道:“我何尝要过你的银子?”
看陶长老惊恐失措的样子,倒像是真的拿了古错的银子一般,众人不由暗暗称奇。
古错大声叫道:“定是你拿了。”
陶长老道:“我乃叫化子,要那银子何用?”
古错道:“我却不信,有种的你把衣服撩起让我照个仔细。方才我分明看见你腰间有一亮光。”
陶长老竟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腰!
蓦地——
一声暴喝,古错已冲天而起,如一阵疾风般卷向陶长老,口中喝道:“还我银子!”
陶长老猛一错步,手中打狗棒如灵蛇出洞,幻出一团青影,挟着破空之声,竟以竹枝尖端同时点向古错前胸“气户”、“灵海”、“天池”三大要穴。
但那竹杖将要触及古错身子这时,突然“咋嚓”一声,自顶端起一裂而下!陶长老把持不住,两片竹片向两侧疾飞而出!
陶长老一惊,刚要侧身变招,忽觉腋下一麻,全身已动弹不得。
数位长老一见此变,怒吼一声,从各个方向一起向古错跃来。刹那间,但闻风声霍霍。
无数打狗棒棒影向古错当头罩来,那声势着实骇人。
古错却已出手如电,疾速扯开陶长老的衣衫,伸手一掏,然后身子突然不可思议地旋转暴起,众长老只觉手心突然一热,那本是握着打狗棒尾端的手,不知何时竟握着了打狗棒前端,再看手心,已是被磨去一层皮!
显然,是古错在一跃之间,以奇快无比的身手,在每一根打狗棒的顶端端上一脚或挥上一掌,将那打狗棒打得向后滑去了。
众长老不由神色一变,没想到如此貌不惊人的小子,竟有如此神功。他们在这打狗棒上,全都浸淫了数十年的功夫,哪料被古错在一招之下,竟全给制住,当真是匪夷所思。
一愣之下,他们反而未再进招。
古错已趁此机会,跃出七丈之外,手中亮起一物,道:“众位丐帮朋友,且看这陶长老身上藏了何物?”
众人一看,自然不是什么银子,而是一个小小的金属环,呈一种幽幽白色的金属环。
倏地,青州分舵八袋弟子魏阳厉声喝道:“原来竟是你这老贼从中作怪!我道为何我与副舵主一离开分舵,便有铁血王朝中人袭击!”声音怒恨已极,手中打狗棒倏地如标枪般向陶长老直射而去。
陶长老已被古错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眼见那竹杖迎面电射而来,不由魂飞魄散!
但那打狗棒却在行至半途中被曾土劈手拦住,只听得他道:“魏阳,你为何如此愤怒?”
魏阳似乎太过激动,竟一时说不出话来,终于,他悲怆地道:“那日,与青州舵主那狗贼一道围攻我们丐帮三百弟子的铁血王朝之人,人人腰间皆有此金属环,而且颜色不一,有黄、有白、有黑,照那日情景,似乎绿色环身份最高,白环次之。看这老贼所佩之环,在那铁血王朝中身份尚属不低!”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魏阳忆起当日丐帮惨状,已是悲不能语,涕泪俱下,又要去杀那陶长老。
古错再次将他拦住,劝道:“魏阳朋友莫急,我想曾帮主定还有事要问他。先问清了,再杀不迟。”
魏阳恨恨地一跺脚,转过身去,那脸上已是泪如雨下!
顿时,群情激愤,一片咬牙切齿之声。
想想那上千丐帮弟子竟在陶长老的出卖下,惨死贼手,谁不欲将他生吞活剥?
曾土手中打狗棒一顿地,庙内顿时鸦雀无声。
曾土道:“外面围攻之人正是铁血王朝中人,我早已得了消息,已做了妥善安排。现在,各大长老,分别向各自平日所辖方向出击。北路长老便负责拦阻北路来犯之敌。剩下西路,便要麻烦石姑娘、珑珑姑娘、韩姑娘前往一行。各个方向要坚决抵住来故,有何情况,由铁猴王向我汇报!!”
众人齐声应“是!”
曾土又道:“西面本为陶长老所辖,现在陶长老及他手下程森、叶辉光、方挺三人一除,力量较为薄弱,而铁血王朝之群贼又极可能选择西路攻来,所以三位姑娘要多加小心。只要抵挡半个时辰,我便有计让群奸覆灭于此!”
石敏、珑珑道:“请曾帮主放心,斩杀铁血王朝狗贼,义不容辞!”
曾土大笑道:“好,诸位便分头出去。我与笑少侠尚有要事商议,稍后就到。”
众人齐应一声,相继出去。
石敏与珑珑三人走在最后。古错忽道:“石姑娘、珑珑,多加小心!”
珑珑一伸舌头,笑道:“谁敢动笑天钺之妻?”
石敏却未说话,只点了点头。
很快,门外的厮杀声更为激烈,却不再向这破庙逼近了。
曾土走到陶长老面前,缓缓地道:“把你所有知道铁血王朝之事全说出来,免得难受。”
陶长老厉声道:“你别想老夫再吐半个字。”
曾土仍不紧不慢地道:“你不是说我已有三十六种方法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么?你说得一点没错。如果你挺得住的话,我想从头到尾,一样一样试过来。到那时,你会恨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世上,因为丐帮的千古仁义在你身上已点滴无存。”
陶长老神色煞地一变,嘴巴略略张开一点。
曾土出手如电,托住他的下巴,只一拧,他的下巴就脱臼了。
曾土道:“想嚼舌自尽?没那么容易。现在,我要开始试我的第一种手法了。我相信试了之后,你要点头也没力气了,所以若有什么话要说,就眨左眼皮。记住,是左眼皮。”
陶长老目欲睥裂,样子颇为可怖。
曾土突然出手,只听得“咔嚓”一声,陶长老的琵琶骨已被曾土捏碎。
陶长老倒也硬朗,神色竟丝毫不变,只是脸上已痛得大汗淋漓。
曾土道:“这不属于三十六招中任何一招,只是热热身而已,先把你的武功废了。”
话音刚落,他已出手如电,在陶长老身上连拍五掌,然后,他静立一旁。
陶长老脸上并没有痛苦之状,倒是有点惊讶似的。古错心道:“也许所谓的三十六招,大多是吹嘘的吧?”
倏地陶长老脸色巨变,渐渐地,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最后几乎五官全挪了位置,那眼泪鼻涕一同流了下来,豆大的冷汗汹涌而出。
再看那脸,几乎已认不出是张脸了。
曾土又疾然解开陶长老身上的穴道。
只听得“扑通”一声,陶长老已倒在地上,激烈地翻滚起来,全身扭曲如蛇,倏又弹开,又扭曲,像一条垂死挣扎的蛇一般,他的喉中,发出低低的含糊不清的声音,竟像是地狱之声!
曾士这才上前,双手把陶长老的后背拍了一掌,陶长老立即瘫倒在地,一动不动,只有身上的肌肉,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如果人眼能够透视的话,将可看到方才陶长老的五脏六腑乃至全身经脉都已扭曲成一团,血液也已倒流,凡夫肉体,如何受得了如此痛苦?
古错忽觉一阵臊臭之味扑鼻而来,不禁掩鼻皱眉,原来,竟是程森、叶辉光、方挺三人已吓得屎尿齐滚而出。
曾土将陶长老翻转过来,脸朝上。只见那陶长老的左眼已在眨个不停,满脸惊恐。
曾土俯身道:“我现在接上你的下巴,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若又要嚼你那狗舌,我便不再停手,一路把我的三十六招施展完,我保证每一招都比刚才精彩得多。”
陶长老仍是一个劲地眨他的左眼皮。
曾土这才接上他的下巴,只听得陶长老挣扎着道:“我……全……说……了。”
曾土道:“丐帮中还有铁血王朝中人吗?”
陶长老道:“没有了。”
曾土道:“其他门派呢?”
陶长老续续断断,仿佛一口气喘不过来,就会死去:峨……嵋……玄灵……玄灵师太,崆峒……玉清……道长,华山剑派……掌门……掌门师叔……刘布,少林寺觉……觉训……
大师……“
曾土道:“你们腰上所挂的小圆环是如何区分身份的?”
陶长老声若游丝:“自鄙而……尊,分别是红……黄……黑……白……绿,最后便是,便是至高无上的……紫色……乃天皇……所系挂。”
曾土道:“天皇又是谁?”
陶长老忽然缄口了,眼中有了惊恐之色,任凭曾土如何催问,他再也不肯开口。
曾土正要再用刑,忽然门外有一个六袋弟子冲了进来,声音嘶哑地道:“帮主,铁血王朝群奸颇为凶悍,丐帮弟子已死伤上百人,永州分舵舵主周山宝,潮州分舵舵主陈仁才及副舵主马来文已为逆贼杀害,东路长老也已献身,东南路长老也已重伤……”
曾土打断道:“第二道防线有没有被突破?”
那人应道:“目前尚未曾攻破,但恐怕也已支撑不了多久了。”
曾土又道:“西路三位姑娘情况如何?”
那人道:“奇怪得很,西路攻势极为薄弱,三位姑娘应付得极为轻松。”
曾土沉默了,古错也沉默了。
为什么偏偏西路进攻反而更少?
古错忽然问道:“西路是否是一片平阔之地?”
那人惊诧道:“笑少侠所言极准,那儿正是一片平阔之地,先前此镇曾有屯兵,平日便在西路那块平阔之地操练。”
古错神色忽地一变,道:“麻烦你速去西路,让她们尽快向内撤退,至房屋林立处方可驻足。最好要撤得隐蔽些,而且不得一哄而退!”
那人正要离去,古错又道:“附近能否收集到牛皮?”
那丐帮弟子略一思索,道:“估计可收到二十张左右。”
古错道:“好,速让人不惜任何代价弄来,我有急用。”
那人这才离去。
古错回过头,对曾土歉意一笑,道:“曾帮主,我倒是越俎代疱了。”
曾土道:“大敌当前,能者多劳么。只是不知笑少侠为何要让西路人马后撤,而且是撤到房屋林立之处,方准驻足?我本是欲让其他各路后撤,向西路靠拢的。”
古错道:“因为我猜测铁血王朝群贼极可能在西路使用一种威力极大的武器。”
曾土奇道:“什么武器?”
古错道:“在下于雁荡山三折瀑的附近曾经见过铁血王朝的此种武器,他们将它称作”
如意神弹弩“,乃弹用器戒之力射出,威力惊人,非人力可匹敌。”
曾土道:“那……岂非只能被动挨打?”
古错道:“不!那弹射而出的圆球状物,需先得点燃捻线,才能引得那圆球迸射出来,而这捻子有一个引燃之过程,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此时,又有人来报:“东路、东南路、南路,战况吃紧,弟兄们伤势惨重,东南路甚至已被冲开一道口子,后经拼死急夺,才重新驱出群贼,请帮主定夺。”
曾土道:“笑少侠可有高见?”
古错用脚尖在地上比划了一阵,道:“我想几路全往后撤,但每一路后撤时,要中间退后幅度大一点,两端小一点,最后形成一种内陷的锯齿形防护。”
曾土眼睛一亮,道:“笑少侠要让对方被我们裹挟进来。如此一来,故中有我,我中有故,那铁血奸贼,便无法再用什么如意……神……神弹弩,更是投鼠忌器了。”
古错颔首道:“不错,只是具体操作起来,未必可行。”
门外的厮杀渐渐地向西路靠拢,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间或有人大声呼喊,显然是双方的头领在发号施令。
古错担心着珑珑数人安危,便对曾土道:“曾帮主,我愿去西路助阵。”
曾土一笑,道:“那便又得辛苦笑少侠了。”说罢,他在腰间摸索出一块东西来,却是一块叫化子用的数来宝,通体乌蓝鸟蓝的,散着幽光。
曾土郑重地将它交给古错,道:“此乃丐帮历代相传之物,持此物者,便如丐帮帮主亲临,帮中弟子莫不听令,请笑少侠笑纳。”
古错神色一怔,道:“如此危难之际,我亦不复扭捏作态,便收下了,他回荡扫群魔后,在下定将它完壁归赵。”
曾土道:“笑少侠果然乃性情中人。现下情况紧急,不便长叙,笑少侠请便。”
古错一挥手,道:“我先行一步。”言罢,人已如一缕轻烟弹身而出。
他心中找念战局,又牵挂着石敏、珑珑、韩放三人,于是不知不觉中展出绝世轻功,转眼间,便奔出一里多路,沿途丐帮弟子只觉眼前人影一晃,便又不见踪影,还道是自己看走了眼。
往西掠去,金铁交鸣声益发激烈。已可见受伤的丐帮弟子斜倚坐在墙根,正有人替他们疗伤。再往前走,已可见一大片平阔之地。
现在,在那平阔之地的东侧,便有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在激烈拼杀。
因为丐帮弟子都是衣掌褴楼,所以石敏等三人夹在他们之中,颇为显眼,远远地便可一眼认出。
古错一见,心中略定,长啸一声,欺身长进,身形腾越之处,已有数名铁血王朝之人倒下!
群贼一惊,纷纷后撤,围成一群。瞬间,双方便已泾渭分明,古错乘机掠至石敏、珑珑身边。
二人大喜,刚要开口,古错却道:“为何还不后撤?”语言颇为严厉。
珑珑一惊,道:“眼看群贼将要溃退,我们本可一鼓作气将他们全歼……”
古错已顾不上听她解释,掏出那块数来宝,高高亮起,口中喝道:“丐帮弟子听令!”
群丐一见那数来宝,立即全都正容肃立!只听得古错道:“现在我下令,向后撤退,我未曾说停之前,任何人不得驻足。”
众人虽对眼看到手的胜局又丢失了甚为可惜,却仍是向后撤去。
便在此时,群贼又掩杀过来,看样子似乎想切断丐帮退路!
古错心中一动,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看这班狗贼,人数极少,而且武功似乎并不高。事实上他们的作用便是且战且退,把西路人马全都引入空阔之地,然后用那如意神弹弩,那时虽然尚有部分铁血王朝之狗贼也在一起,但他们定会不顾他们性命了。”
如此一想,赶紧上前,将拦阻之敌格杀数人。但见天钺闪过之处,人头高高抛起,人体便如败草般倒下。
群贼之头目陷目鹰鼻,尖嘴缩腮,功夫倒是不弱,看那腰间,所挂之圆环为白色,那人见古错杀人如割草,心中惊慌,便弃了本与他厮杀的丐帮七袋弟子,暴喝一声,手中弯刀快捷无比地向古错袭来。
那刀竟是半弯如一弦月,绕着全身而飞挥,望上去,便只见刀光,不见人影,向古错席卷而来。
如此刀法,在武林使刀者之中应排于二十位之前。
可惜,他的对手是古错。
古错心系战局,无心恋战,人钺合一,电射而出。正是那“曾家楼”第十三楼主的武功心法中的“本”字诀!
但见那本是风雨不透似的刀光,在这一击之下,突然变得漏洞百出:前胸、左肋、下腹……古错的天钺便轻易地从那下腹处的破绽而进,那人身形一矮,已是鲜血狂喷,往后便倒!
群贼不禁心惊胆战!
古错一击得手,突然看到开阔之地的南北两侧,有人影闪动,很快地向这边逼来。
此时,丐帮弟子们离有房屋之处尚有一箭之遥!
古错大急,手中天钺舞动如风,又有数名铁血王朝中人倒下!
此时,铁血王朝中人还剩二十五六人。
古错气运丹田,大喝一声:“丐帮朋友们切莫趁一时之快与这班狗缠斗,速速后撤!!”
言罢,身先士卒,冲在前头,挡者披靡!
丐帮弟子紧随其后,一班人便如一支利箭般向那些民房射去。
两侧群奸紧追不舍,不时有丐帮弟子或铁血王朝中人倒下!
古错最先冲杀进那房屋林立之地,紧紧跟随的有石敏、珑珑、韩放三人及丐帮弟子几十人。
向后望去,尚有二十名左右的丐帮弟子在向这边奔来,两侧有铁血王朝之人夹击,那些丐帮人边战边走。
场面有点滑稽:明明是丐帮中的人占优势,但反而是铁血王朝的人在追,而丐帮人在猛然而逃。
倏地,东西两侧突闪出二十几个人,看那衣着,并非丐帮中人,只见他们每三人一组,推着一个半身高的铁架子,各自为阵,将身伏下后,似乎在鼓弄着那铁架子。
古错见尚有十几名丐帮弟子未隐入房屋之中,心中一紧,手心已冷汗渗出!
只听得几声巨响后,一阵呛人的烟雾在不远处冲天而起,无数的血肉横飞起来,尘埃落定之时,丐帮弟子便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玄兵破魔》卷四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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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飞天穷神
只见方才还在拼杀的十几名丐帮弟子及七八名“铁血王朝”之人,竟在几声巨响后,全部消失!不,不是消失,那地上还有残碎的肢体,还有花花绿绿的内脏,还有触目惊心的鲜血!
有白花花的脑浆,有寒森森地突兀着的白骨!再也分不清哪一只手是丐帮人的,哪一条腿是铁血王朝中人的。
惟一活着的一个人便是最可怖的画面!只见刚被炸开的一个土坑旁边,有半个人在蠕动。
说是半个人,是因为他现在的双腿已炸飞了,左手腕也不见了踪影,右眼已深深地凹陷下去,显然,他的右眼也废了。
几棵碗口粗的树已伤痕累累,但却有几茎小草在风中摇曳着,它似乎也被吓着了,轻轻地颤抖着。
丝丝缕缕的血腥之气弥漫于空中。每个人这才明白什么叫死亡。
***
丐帮弟子莫不是在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中冲杀过来的,从来不知害怕为何物。现在,他们不由自主地有了寒意,心中某种恐惧悄然而生。
他们现在都在怔怔地看着古错,古错却在怔怔望着那几个深深的土坑。
然后,他大声呼道:“诸位丐帮朋友切莫惊慌,此乃逆贼所用一种兵器,在下已知该兵器缺陷,望诸位朋友能沉着应付,定可有克敌之术!”
听他如此一说,本是惊慌已极的人群才略略安定下来。
古错又道:“有善于使暗器之人请随我来,其他人分成两组,沿此巷两侧插入,分散开隐入屋中。切记要紧闭所有门洞,如有黑色球状物飞入,能掷出的掷出,不能掷出的要立即伏身于地,那暗器落地迸射开时,并不会贴地飞行……”
倏地又是两声轰天巨响,又有三个未隐蔽好的丐帮人受伤了。
古错咬牙道:“快,依我所言行事!”
群丐中走出四人,道:“叫化子略懂暗器。”其余的人已迅速分成四组,隐入此巷两侧民房中,此巷乃镇子西侧,房屋的主人们早已逃向镇中心去了。
恰好此时,“飞天穷神”曾土也疾射而来,其势如电,显然,他是为方才那震天巨响引来的。见西路只有古错及另外四人站着,不由怔立当场!
他以为其余的人已为那“如意神弹弩”所害了。
古错见他神色有异,忙道:“曾帮主,有二十多名兄弟已隐入两侧民房,否则的话,极易被那‘如意神弹弩’所伤。”
“飞天穷神”曾土这才放下心来,道:“二十张牛皮已备齐,不知笑少侠有何用?”
古错道:“请曾帮主差人找来桐油涂在牛皮外侧,再撒上一层细沙,再涂桐油,复又撒一层细沙,如此周而往复,待有寸许厚即可。我欲以此挡这‘如意神弹弩’。”
曾土听罢,喜道:“笑老弟果然敏锐过人,我这就让人去办。”
古错道:“逆贼定是本欲从西路突破后,与其他各路前后夹击,所以暂未在其他各路用这‘如意神弹弩’,若是西路被我拦住,便极有可能在各路同时使用,望曾帮主能多加提防。”
言罢,二人互道“珍重”后分手。
此时,铁血王朝的七八辆“如意神弹弩”已由巷口鱼贯而入。
古错大喝一声道:“上屋顶!”
那四人便飞身纵上屋顶,其中有一青年丐帮弟子功力尚浅,堪堪跃上,又一个踉跄,差点滑下,被古错遥遥一掌推了上去。
那群奸一见巷内已无人影,吃了一惊,再看屋顶,倒有五人立于其上。
当下毫不迟疑,停下“如意神弹弩”,黑球便纷纷向上射来。
古错厉声喝道:“分散开,有暗器的用暗器,没暗器的用瓦片,射那操作之人……”
话未说完,已有两枚“如意神弹”飞来,一颗偏了,另一颗刚一落上屋背,便被古错飞脚踢回:“轰”地将其中一辆“如意神弹弩”的铁架子连同三人全都炸翻在地。
未落准的那一颗,却已在屋顶炸开,屋顶“轰”地一声,塌下一大片,那屋顶上武功最弱的青年丐帮弟子又落了下去。
剩下四人迅速分散开来。
有一个丐帮六袋弟子手法颇准,出奇不意使用袖箭毙了其中一个“如意神弹弩”的发射之人。
古错也突袭得手,用一块瓦片揭去一个人的天灵穴。
如此一来,群贼只剩六辆弩车可以有效使用了,因为每辆弩车配备的另外二人只负责掩护,并不会使用此“如意神弹弩”。
但那群贼受此一击,变得狡猾了,不再向屋顶发射,却一味地轰向下面的房子,而那负责掩护之人,分立两侧,手持盾牌,倍加小心了。
很快,就有两间房子被轰得塌下一角。
里面有痛呼声,显然有丐帮弟子受伤了。
群奸一喜,更是专拣房屋发射,而且边战边进,古错一时束手无策,那瓦片击在盾牌上悄无声息,显然外侧覆有牛皮,所以力道被这么一缓冲,卸去大半。
眼看一条长卷,已被群奸前进了一半,房中亦有数人伤亡。
而前面,已是一条大道,那时,要阻杀就更难了,古错暗暗心急。
倏地,其他各路也传来“轰隆”之声!
古错更为着急,面对如此凶霸之兵器,有绝世武功也徒呼奈何。
巷东头突然一条人影一闪,转眼间已上了屋顶,向古错这边飞奔而来,看身形,颇为怪异。近了一看,才知是铁猴王,身上披着一张牛皮,牛皮上裹有厚厚的桐洞,铁猴王将牛皮脱下,只见他全身已是鲜血淋漓,也不知是他的,还是铁血王朝人的血。
铁猴王喘着气道:“笑……少侠,其他各路已……已受那鸟玩意儿袭击,我帮……我帮中弟子开始伤亡颇重,幸好有此牛……牛皮掩护,才可抵档,笑少侠,看来此次那些狗贼来势颇猛……丐帮弟子已死伤过半,笑少侠只需……量力而为,丐帮已是……已是感激不尽了。”
听他言语,显然其他各路形势极为严峻,否则,一向嘻皮笑脸的铁猴王,也不会如此肃穆,甚至,还有一种悲壮隐现于双目中。
言罢,他深深一揖道:“笑少侠多保重。”便向东边疾掠而去!
古错不敢怠慢,将其中一件牛皮往身上一披,对那擅使暗器的六袋弟子低声道:“你将另一张牛皮送到从东数来第三间屋子中的一个韩姑娘那儿,让她披上,记住,从屋顶下去,门外有一棵歪脖子树的那间屋子,是韩姑娘!”
“姑娘”二字甫出,他人已如一只大鸟般掠空而出,向那铁血王朝的狗贼电射而去!其速快得无与伦比。
那厚厚的牛皮裹在身上,远远望去,便如一只怪兽从天而降,众逆贼不由暗暗心惊。
六辆弩车并非连着排列,所以一字拉开竟有上百米长,最西侧的那辆管车边的人但觉眼前一花,操作“如意神弹弩”的人之人头已高高抛去,同时一颅热血倾洒而出,化作满天血雾。
群贼一声叱喝,全都将弩车对准古错射来!
但古错动作太决,在五颗“如意神弹弩”射出的同时,古错的天钺已深深地切入第两辆条车的操作手胸前,那人甚至听到了自己胸腔暴裂开的声音,满脸惊疑与不信。
古错的身手快得让人不可思议。
有一颗“如意神弹”落在古错脚边,古错后脚跟用力一磕,身形丝毫未停,仍是如疾风一般刮向第三辆弩车。
身后数声惨叫伴随着“轰”地巨响声同时而起,显然是那几个掩护神弩手的人正要追赶古错时,被古错磕来的“如意神弹”炸了个人仰马翻。
轰响声中,第三辆弩车也已被古错劈作两半,同时,古错的后背突然受了数下猛力撞击,显然是飞迸而出的铁片已击中他后背,若不是有桐油牛皮护身,他的后背早已被射出一个大窟隆!古错大怒,暴喝一声,人已急旋而上,如冲天大鹏。
那“如意神弹弩”的弓弩手也打疯了,竟仰天朝他射来。
古错身在半空,一个拧身,鹞翻而出,双足一交错而踏,左足疾然扫向先飞来的一颗“如意神弹”,那“如意神弹”受此一击之力,方向突然改变,向另一颗稍后的“如意神弹”
撞去,其势又准又狠。
又是一声巨响,两颗“如意神弹”同时在半空中爆射开来,铁屑四向迸射,场面煞是壮观。
古错忽觉脸上一阵刺骨之痛,一时无暇细顾。同时,下边已是数声惨呼,显然又有铁血王朝的人为“如意神弹”所迸射出来的碎片所伤。
古错身形落地时,下面只有两辆“如意神弹”尚可使用了。
此时,两侧丐帮弟子按捺不住,纷纷越窗而出。
一辆“如意神弹弩”的人还想顽抗,刚柱那弩上装“如意神弹”,便被古错一把扯了“咝咝”作响的捻子线,然后古错天械挥出一片寒光,那人便仰头倒下,喉头中“咕”了一声。
另一两“如意神弹弩”的人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想跑,却已太迟了。
不用古错动手,十几支狗棒已向他们当头罩下,转眼间,那些人已是面目全非,全身尽是“汩汩”冒着鲜血的窟隆眼了。
丐帮弟子被这班铁血王朝的人用“如意神弹弩”压得不敢现身,眼看着他们猖狂,早已积下了满腔怒火。现在使全都发泄在打狗棒上,铁血王朝的人来不及反抗,已悉数一命呜呼了。
一地的血肉模糊,一地的残肢断臂。
古错刚要开口,石敏突然惊呼道:“笑大哥,你脸上有血!”语气甚为紧张,她还是把古错叫做“笑大哥”,而不是古大哥。
古错用手一摸,一阵刺心的痛,一看手,已是一片血迹!
但他已知道只是左颊被划伤而已,并无大碍,便对石敏道:“石姑娘,不碍事,皮肉之伤而已。”
见他神色并无异常,石敏才放下心来。
古错转身一看,丐帮弟子已只剩下十四人,加上石敏、韩放、珑珑、古错,共十八人,刚才一战,已死伤过半!
其他方向的厮杀之声越发惨烈。
古错心知其他各个方面定是斗得颇为激烈,便对众人道:“诸位丐帮朋友们,现在你们仍是分成两组,一路往北,一路往南,遇见与敌交锋之长老或舵主,设法通知他们往西撤来,注意,要沿这条小巷向西撤!”
众丐齐声道:“少侠放心,我们一定传达给诸位长老。”
他们方才见古错运筹帷幄,得心应手,早已佩服得很,现在见古错吩咐下来,当然齐声响应。
古错道:“铁血王朝那班狗贼只是仗着‘如意神弹弩’方耀武扬威,如今我们已有破‘如意神弹’之法,定可制敌。只要诸位齐心抗故,定可扫尽群魔!”
群丐被他说的群情激昂,当下“嗷嗷”叫着向南北两个方向杀去。
古错对石敏、珑珑道:“二位分头出去,设法找到”飞天穷神“曾土前辈,让他与我会合,我在正东方。”
然后对韩放道:“韩姑娘,你就跟随着我,替我……替我拿着这个酒葫芦吧。”
他让韩放跟随着他,自是为了照应保护她,却不便直说,情急之中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背着珑珑的那个酒葫芦,便以此为借口,免得韩放尴尬。
韩放看了他一眼,依顺地点了点头,但目光中却有一丝怯意。
古错先是奇怪,后来猛地醒悟过来,定是韩放见自己的相貌古怪,又披着黄发,加上满脸血污,难怪会有点害怕。
于是他赶紧亲切地笑道:“韩姑娘,我与石姑娘是朋友,所以……所以我是个好人。”
韩放眼中之惧意更甚。
古错心知定是自己一笑后,样子更为恐怖,于是便不再多说,转身对石敏、珑珑二人道:
“二位这就去吧。”
然后,他便双足一点,人如流星般向东路泻去。飞驰一程后,他偷眼向后一望,见韩放不紧不慢地远远跟随着,极为从容,便放下心来,身形更是奇快绝伦。
而韩放,居然仍能紧紧追随。
越过几条横街,便可看出东路的丐帮弟子伤亡最为惨重。
东路长老已死,但人却还立着,双手握着打狗棒,打狗棒棒端穿进一黑衣汉子,前胸而入,后背而出,并深深插入那黑衣汉子身后的土墙中。他便以这种奇异的姿势站着死去,他后背的那道刀口,竟深达数寸,几乎把整个后背划作两半!
在一家染房门口,十几个丐帮弟子倚着一堵墙苦苦支撑,围攻他们的却有三十多位铁血王朝中人!
就在古错赶到此处时,又有一位丐帮弟子倒下,倒下之前,仍拼尽全力,喊了一声震天动地的“杀!”字,把本就壮烈悲怆的场面变得更为触目惊心!
古错一声不响,向前狂卷而去,第一招便是“天钺神功”中最有杀气的“沙场点兵”。
看来,古错已极为愤怒了,才会一反常规,未打招呼便悄然出击!
但见古错身形由天而下,天钺连连飞幻而过,如无数灵蛇向群奸扫去,其速之快,非笔墨可以形容!
天钺竟在一招之间,同时袭向七人!而且每一招都是威力无穷。
没想到这一伙人却比西路的那批铁血王朝中人难缠得多,古错如此一击,居然只倒下三个,一死二伤!
古错吃了一惊,忖道:“看来群魔果然是想把丐帮弟子悉数逼向西边的平阔之地,所以东路的力量格外强,西路却相对薄弱得多。
心中思忖,手上却不闲着,见有一丐帮弟子被两个铁血王朝中人围着,腿上已中了一鞭,血肉直翻,眼看已是笈笈可危!
古错无名之火顿起,左掌倏出,快如电光石人,一股排山倒海的压力,向那围攻之二人直袭而去,隐然有雷鸣之声。
他这一掌,已有八成功力,便是“风刀”、“快手”他们那样的顶尖杀手也够他们受的,何况这两个人?看他们腰间,仅是挂着黑色金属环而已,比在丐帮中做内应的陶长老还低一级。
以他们之力,如何抵挡这一击?但见其中一个突然身子直飞起来,如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飘飞而出,向那墙身撞过去。他是头在前,身子在后,所以那颗大脑袋便先一头扎入墙里面,只听见一阵“咔嚓”声响起,显然是头被挤碎了。
那身子却在外一阵扑腾,却空空的无着力之处,然后便垂了下来。
远远望去,倒像是一个人把头探出墙洞外,在打量墙那边的风景,只是姿势略略生硬了一点。
而另一个死相就更不雅观了。他的人倒没有飞起来,而是突然“咔嚓”一声,拦腰折断,就像一梯折断了的树,或者一根筷子,就那么不可思议的两头着地了。似乎他的身上的所有骨头都已拦腰而断。
他便那么呈个“人”字形地耸立在地上,少顷,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腰间渗出,开始那渗出之物还挺美观的,鲜红鲜红的,是血,但接着便是糊状的绿绿的东西,仔细一看,却是肠子,已被震得碎如一碗糊了的面条般!稀烂了。
最后,渗出的居然是黄色之物!一股恶臭立刻弥漫开来。
群贼被如此惨状骇得一愣,不由自主地后撤一步。
古错捂着鼻子对群丐道:“快向西撤!到了一个巷子看到里边有几辆什么狗屁‘如意神弹弩’的铁架子,便别再撤了。把铁架子搬进屋里,能用的用,不能用的,先搁着,以后给豆腐店里当豆腐架用,也免得天天去乞讨,换几块豆腐来炸着吃。”
如此恶臭,他却在这儿大扯吃喝,连那些叫化子也受不了。
古错一亮那幽蓝幽蓝的数来宝,叫道:“还不快去?”
众丐帮弟子一见数来宝,急忙恭声应道:“遵令!”便向西撤去。
那铁血王朝之群奸先是听古错让丐帮人向西撤去,不由一喜,心道:“正合吾意!”没想到古错接着说到那“如意神弹弩”,听他口气,似乎西路的“如意神弹弩”竟已被悉数拿下。
这如何不叫他们又惊又怒!再看古错,居然还让丐帮弟子后撤,只留下他自己一人在此,不由更是怒意横生,心中暗道:“这小子也太过张狂,居然出手便伤了我铁血王朝中的五人,但要想在我们三十人的刀剑下留得性命,简直是痴人做梦。”
却见古错回首对韩放道:“韩姑娘,会数数吗?”
只听得韩放道:“我爹……我爹教过我的。但只能数到一千。”也许是说到了她爹,她的声音有点颤抖了。
古错长声大笑道:“足够了,足够了。我现在杀一个,你便替我记一个,记够十二个,我们便也后撤,好不好?”
韩放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也好,只是……只是你也要小心点,我看这些人都是凶巴巴的。”
古错一阵感动,道:“韩姑娘放心,几个毛贼,倒也奈何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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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异域高手
他口气如此之大,倒也不仅仅是为了逞能,同时也是要以狂妄之语气激起铁血王朝中人之怒气,便顾不上分开去追那十几个丐帮弟子,而一心要先来剁了古错。
果然,那三十一个人已被古错逗得怒火中烧!为首两人更是双目暴瞪,似欲择人而噬!
其中一个黑衣大汉,年约二十八九,脸黑眉浓,眼似银铃,狮鼻大口,一脸浑气,手中一根玄铁棍,竟比一般人所用的粗上两倍,但他提在手上,却似乎轻如木棒。
另一个,却是披着一件花花绿绿的大袍,一脸俊秀,只是有点妩媚之气,看他手中,却是握着一把铁扫帚,扫帚头不知何物制成,根根挺立如针棒。
如此清秀之人,却拿了一把扫帚,岂不让人哭笑不得?
古错却未笑,他的眉头已皱了起来,因为他已认出此人乃西域人氏,极少涉足中原武林,没想到却也已为“铁血王朝”网罗而去,看来,这“铁血王朝”真是无孔不入。
可能那西域人听不懂古错那狂妄之语,只是从古错那神情中看出一二,所以倒也不是很气愤。
而那使铁棍之人却已是怒不可遏了,他大吼一声:“第一个便记我山神余雷吧!”
那声音真的如雷吼一般,震得人耳边“嗡嗡”直响,那“吧”字刚落,他的铁棍便已狂吐而出,竟是直直向古错双足袭来。
与此同时,西域的那人也已出手,他的招式颇为怪异,竟是每一招的铁扫帚都是从他自己头部附近递出,看上去便像一个耍杂技的人把一把扫帚放在脖子上绕来绕去。
古错一跃而起,那铁棍也跟着袭来,仍是向古错的双脚击去。而那西域人氏的铁扫帚也向古错的面门直扫过来,其速快如旋风,带着一阵奇异的声响。
如被扫中,古猪还有脸吗?
古错厉喝一声,双足下落,面对疾击过来的铁棍,不退反进,左腿脚底板一踏而下。
同时,天钺在上,翻飞如乱蝶。
那铁棍倒是被一踏而中了,但那“山神”余雷为道也真大,铁棍竟丝毫十下沉,只是迅即回抽后又向前递来,似乎不把古错的膝盖骨砸个粉碎他是决不罢手。
但这次他却吃了一个大亏。古错的天钺向那铁扫帚挥去后一搅,那扫帚头上的针刺状物便短了一截,四下飞射而出。
古错又急快地向那碎扫帚头上击出一掌,那扫帚头被劲风一击,便飞射向“山神”余雷,余正忙着去砸古错的膝盖骨,一时躲闪不及,被其中一根射中,幸好力道并不太大,只是将他的门牙打落两颗而已。
余雷大怒,吼道:“杀瞎了你的狗眼,把你的破扫帚往老子身上招!”
韩放先是一愣,不明其意,后来才想起定是余雷的门牙被击落之后,一张大口已漏风了,所以吐词也不清了,听起来“里依哇啦”的,破为滑稽,把韩放逗得“咯咯”大笑。
余雷见这小姑娘敢笑他,不由恼羞成怒,大声吼道:“小兔崽们,还站着看风景么?先替老子把这哭娘拿下。”
那铁血王朝中人先是一愕,不知“哭娘”为何人,但立即又明白过来,心道:“就这么一个小俏娘们,还需劳师动众?”
但奔向韩放的倒有三人,因为他们见韩放长得貌如天仙,而且清纯如水,不由七魂飞了三魂,还有四魂也在若即若离,当下,哪肯放过如此良机?一齐向韩放开过来,口中“哇哇”
乱叫。
古错冷眼一看,那三人腰中仅为黄色金属环,不由暗笑道:“就你们三只三脚猫,也想抓住韩姑娘?”心中如此一想,便不再担心,只顾一心对敌。
那围攻韩放的三人果然只能捕风捉影,在那儿团团乱转,不时还碰在一起,气得“嗷嗷”
乱叫,却仍是连韩放的衣角也摸不到。
若不是韩放不会其他任何武功而手中又无兵器,这三人早已不知死了几次了。
铁血王朝群魔先是被韩放的惊世骇俗的轻功吓呆了,心道:“哪三人是必死无疑了。”
不料韩放却从不出招伤人,只是一味地闪避,虽然那三人样子狼狈了些,倒也无性命之忧,于是也不过来帮忙,只是远远地看那三人丑态百出。
余雷与那西域人氏却没这么侥幸了。
古错听得其他方向之厮杀声,心中便急了,猛提真刀,再次向余雷狂点而来的铁棍踏去,同时又是天钺扫出,向西域人氏的铁扫帚的扫帚头削去。
这二人的招式也真有点古怪,也不变招,总是余雷从下面用铁棍砸古错的膝盖骨,那西域人用扫帚扫古错的脸,只是出招部位,线路略有不同而已。
古错的足是一次次地踏中余雷的铁棍,天钺也是把扫帚头越削越短,奇怪的是,古错在这二人如此简单的招式中,竟也一时攻不进去!
又是铁扫帚被削得四射!这次,断扫帚头却是深深扎入余雷的大腿之中,余雷痛得大叫道:“我操你伊力扎特十八代祖宗!”
他骂的显然是那西域人,但以他那含糊不清的口舌听来,西域人是否便是叫“伊力扎特”
还未可知。
古错终于把那铁扫帚的扫帚头给完全削完了,那“伊力扎特”现在手中握的便是光光秃秃的一根扫帚柄。
古错再次挥起天钺,向扫帚柄的头端挥去!
蓦地——
“嘭!”的一声细微的机簧声响起,一团烟雾从那扫帚柄中喷出,颜色居然是淡绿色。
古错突遇此变,想闭住呼吸,却已来及了,吸入一大口烟雾,只觉得腥臭无比,显然是剧毒之物!
古错又惊又怒!他一生中对阵最为危险的时候,便是在三折瀑山庄中毒之后,几乎丧命于“无为刀”宫无为之手,没想到今日又误中此招。而今日之形势,又比那日在三折瀑山庄中严峻数倍,如此一来,岂不更险?
狂怒之下,他的天钺疾拍而出,袭向那根扫帚柄。
没想到那扫帚柄被天钺一击,竟在那“伊力扎特”手中向后飞射而出,从他口中直直穿进,把他的一个脑袋贯了个透穿!
古错飞身闪过铁棍后,呆住了。
他想不到这“伊力扎特”会如此轻易地被他杀死。
其实,如果“伊力扎特”能说话的话,他会说他比古错更惊讶。因为刚才从铁扫帚的扫帚柄中喷出的毒雾乃天下三种奇毒之一。其特征便是发作得快。
任何人一闻上一点,便会在瞬间死去,那毒性极为剧烈,即便是一头牯牛,也会轰然倒下,他与余雷已用这种看似呆愣的打法瞒过许多人,几乎每一个人都爱用兵器削他的扫帚头,最后,也是每一个削他扫帚头的人都死了,死于剧毒。
试了十四次成功了十四次,现在是第十五次。
第十五次却失败,所以“伊力扎特”在铁扫帚柄插入口中之时,他还不相信这是事实,所以他是一脸的惊奇与不信,连恐惧的表情都没有。
古错能在吸入一口毒气后再反攻,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他便如此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死了。
所以他死不瞑目!
韩放却在远处叫了起来:“一!”她真的开始数人命了。
“山神”余雷似乎因为“伊力扎特”抢先死了一步而很不高兴,所以脸色铁青,他的铁棍这次倒没有击向古错的膝盖骨,而是向上挑去,要砸碎古错的下巴。
古错自认为已中了毒,支撑得越久越危险,于是也不回避,身子斜斜向上飘起,双手却已抓住了那击来的铁棍。
“山神”余雷在这铁棍上下了不少苦功,又有天生神力,见古错竟敢抓他的铁棍,不由一喜,双臂一较劲,向后一抢,似乎想把古错整个人挑起,向后甩出去,甩到后面的那堵墙上,把古错摔得粉碎!
古错抓着铁棍死死不放,似乎真的被铁棍挑了起来。
铁棍抡起一个大圈,古错的身子也跟着被抡起一个大圈,看上去古错倒像是被捆在铁棍上的一块白布。
眼看古错已近了那堵墙,计划即将得手。“山神”余雷大喜,他似乎已听到古错撞在墙上的“扑通”之声。
但,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完美。
甚至,事实极为残酷!
“山神”余雷突然觉得手中铁棍奇烫无比,简直如被烧红了的熟铁一般!余雷大叫一声,忙撒开手!
他以为自己的手一定被烫得血肉模糊了,低头一看,却是完好如初。
但他这么一低头,却要了他的命!那铁棍己如毒蛇般穿进他的前胸,他甚至还听到了铁棍在肚子里搅动引起的“叽咕”之声。
他想去用手抓那铁棍,不料古错又飞起一脚,铁棍已从他的胸口穿过!
然后,“山神”余雷的身后,又是一声惨叫!
一个清脆动听的声音响起:“两个……不!有三个了……”当然又是韩放了。
余雷用一只手捂住前面的洞口,一只手捂住后面的洞口,似乎想要把汹涌而出的血液堵住。
但哪里堵得住?血已是如喷泉了。
他便倒下了,倒下时,还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句什么。
也许,他在后悔,后悔自己用的棍子太粗!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围追韩放的已有五个人了。
韩放虽是无什么危险,却也累得娇喘微微,香汗淋漓。
古错暴叱一声:“五个大男人绕着一个小姑娘乱转,岂不是丢人现眼?”长身而进,却有一个人愣头愣脑地向他撞来,到了眼前,一抬头,叫了一声:“错了!”大约他的意思是找错人了。
想要回头再找韩放,却再也迈不开步子,然后,他便看见自己的前胸有血涌出,不由惊惧已极地狂叫一声,向前倒去!
韩放叫道:“四个!”
很快,韩放又嚷了一声:“五个!”
这次被古错击毙的却是一个矮胖之人,被古错一掌下去,头几乎缩进胸腔里,于是便显得更矮了,翻倒时犹如倒下一截冬瓜。
古错心道:“我已身中剧毒,若不再多拉几个人陪我一道去见阎王,岂不孤单得很?”
于是古错出手更狠、更猛,几乎是招招便有人毙命。
先是两个围攻韩放的人被古错抓住一人,然后用力一掼,那人庞大的身躯便如稻草一般飞起,撞向另一个,只听得“乒”的一声响,两人已撞得脑浆迸出,萎缩于地!
韩放大声叫道:“六个……七个!”
围攻韩放的人有增无减,转眼间已有七个人在对韩放进行围追堵截。
看来他们已看出古错太过凶霸,倒不如先擒下这小丫头,说不定还可要挟住古错。
韩放的轻功已是全力施为了,但见她忽纵忽收,身形如燕,在七条大汉中穿梭如蝶,虽是危机重重,姿势却仍是优美绝伦,翩翩如仙子。
围攻韩放的七人中,那使软鞭的疤面汉子对她威胁最大,疤面汉子的轻功倒没什么特别高明之处,但他的一柄软鞭却是使得神出鬼没,只听得“啪啪”直响,那软鞭鞭档次次指向韩放要害,鞭身又长,而且这疤面汉子又极为习滑,似乎总能算准韩放下一步往哪儿落脚,他的鞭便先在那儿等候着。
若不是韩放轻功着实神奇,恐怕早已吃亏了。
古错天钺一挥,磕飞一个人的单刀后,身子腾空而起,左足在那人头上一踏,那人便一命呜呼。
古错却已借着一踏之力,向前飞身而去,左掌疾挥,一股奇大无比的内家真力向那疤面汉子汹涌卷去,那疤面汉子反应也快,就势一个“懒驴打滚”,竟也险险避过了。
古错一心要杀他,袭身再进。
这时韩放才呼出声来:“已经……哎呀……八……八个了。”
显然,她被众逆贼逼得太紧了,隔了这么久才把第八个人命报出来。
古错见她如此危险,仍不忘自己一句半开玩笑的话,不由更是欲一招毙了这个使鞭的疤面汉子。
但两侧已有人掩杀过来,护着在地上作滚驴状的疤面汉子。
古错气得大叫一声,又一股奇大无比的内家真力涌出,这次他居然用上了九成功力!
他一心想把疤面汉子击毙,所以挥出此掌时,虽是正对着眼前二人,却是想着要是这掌力能透人而过,击毙疤面汉子,那有多妙?
古错的九成功力,如排空巨浪,惊世骇俗。若不是恨极了这刁滑的疤面汉子,他也不会如此施为。
只见那掌风竟似已凝然成形,向那挡在古错身前的两人狂卷而去!
二人见此掌如此声势,已是骇得脸色煞白,也许他们心中在暗暗后悔,不该替这疤面汉子挡上一招,眼看命也要给挡没了。
一声厉声惨叫,一条人影向后飞跌而出,竟飞出十几丈还未落地!
韩放叫道:“九……九……”
大约是那人迟迟不落地,所以她的“九”字总也说不出来。
挡在古错与疤面汉子之间的两个人在惨叫声响起时,都不由自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以为那惨叫是自己发出的。
然后他们就等着巨痛,等着身子飞起,哪知他们却安然无恙,飞出去的倒是那隐于身后的疤面汉子!
如此怪事,让他们呆立当场,这简直比古错一招要了他们的命还要让他们吃惊。
古错也愣了愣,突然醒悟过来,大喝一声:“通!”
原来,这是古错无意中运用了“曾家楼”第十三代偻主的内功心法中的“通”字诀,心到力到,竟从眼前二人直通而过!
那疤面尺子已不知道被掌力震飞到何处去了。
眼前二人也难幸免。在他们呆如木鸡的时候,古错的天钺已在他们的脖子上划出一阵冰凉的感觉,然后他们的人头就飞了起来。
那人头上的表情还是呆呆的。
韩放有点吃惊地叫道:“九个……十个!”
古错不由有了歉意,心道:“我倒是不该让如此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见如此血腥的场面。”
于是他杀人也斯文了些,又有一高一矮二人被掌风震得顿时萎缩在地,全身无任何血迹。
其实,他们的内脏已是碎作一团了。
韩放雀跃道:“十二个了,笑……大哥,已满十二个了。”
这是她第一次称呼古错,似乎颇有点紧张。
古错长笑一声,道:“韩姑娘,我们后撤吧。”
天钺一闪,围攻韩放的六人竟全被逼得向后退出三步。
韩放的身子便如柳絮一般飘然而起,向西边斜斜滑掠而去,一身洁白如雪的长裙。更让人觉得她飘飘如仙了。只是身上的酒葫芦碍眼了点。
古错则紧随其后护着她。
东路本有三十一位铁血王朝的人,如今只剩十七个,其中还有人受了重伤!
古错与韩放电射而回,已看到各路丐帮弟子都已向西边回缩,铁血王朝的人也从各个方向逼压过来。
战场几乎已集中于镇子中央偏西一点,古错略略估计,丐帮弟子只乘一百八九十人了,而铁血王朝的人马尚有二百三四十人。
古错正看得心惊胆战之际,眼前人影一闪,在古错面前停下,古错定神一看,却是“飞天穷神”曾土。
曾土本是一尘不染的青布衫如今已是血迹斑斑,连他须发上也溅满了血迹,不过看他神情,倒不像是他自己的血,古错略略放心。
曾正似乎显得极为疲惫,看见古错,提起精神笑道:“笑少侠,情况如何?”
古错便将东西两路情况略略一讲。
听说西路的“如意神弹弩”已被全歼,曾土的脸色稍稍和缓了一些。
听古错说罢,他双手抱拳一挥手道:“老叫化代我丐帮数万弟子谢过笑少侠了。”
古错忙道:“曾帮主何出此言?铁血王朝逆道而行,人神共怒,凡有一腔热血在者,莫不欲除之而后快。我笑某只做些皮毛小事,如何与丐帮上下数百人浴血奋战相比?”
听古错说到丐帮上下数百人,曾土神色又是一哀,沉声道:“丐帮在这镇上本有五百多人汇集,现在却只剩一百多号人了,若不是幸得笑少侠有奇谋,觅得桐油牛皮,恐怕伤亡更多了,甚至已全军覆灭也未可知。”
看得出“飞天穷神”已经被那“如意神弹弩”的惊人威力震住了。
古错忙问道:“不知现在逆贼手中尚有几架‘如意神弹弩’?”
曾土道:“除东西两路外,其他各路均是每路四辆,后被我丐帮弟子身裹牛皮,以死相搏后,已损其十六辆,估计尚有八辆,而我丐帮弟子亦为此牺牲了三十七条人命,其中有一个长老,两个八袋弟子。”
说到此处,曾土长叹了一口气,似有无限哀伤,看来这丐帮帮主是极为爱护属下的人。
顿了顿,曾土又遭:“后来,群魔见我丐帮弟子一味冒死攻他们的‘如意神弹弩’,便派出高手守护,而且从各个方向拢作一起,不再发射那什么鸟弹,我唯恐手下伤亡太多,也不再让他们去攻这‘如意神弹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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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浩国夫人
古错略一沉思,道:“不知对方领头的是什么人?”
曾土道:“看不清脸面,此人以黑纱蒙面,却是女子,我欲与其对阵,她似乎总是在回避我,听他们铁血王朝中人称她为‘浩国夫人’。”
古错心中一动:“怎么竟是女子……”
曾上接着道:“另有一武功高强之人,说来笑少侠或许会吃一惊。”
古错道:“却是何人?”
曾上道:“是崆峒派掌门师兄玉清道长。”
古错果然吃了一惊,道:“此人岂不是陶长老供出之奸细么?怎么敢在此抛头露面?”
曾土幽幽地道:“这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崆峒派已经被铁血王朝剿杀了。”
古错听得全身一震,想不到铁血王朝中人动作如此之快。刚知道崆峒有奸细,转眼间又听到崆峒被灭的消息,岂不让人心惊?
古错定了定神道:“看那逆贼之意,似乎是欲将丐帮弟子全都逼向西去,然后以剩下的八辆‘如意神弹弩’在那开阔之地将我们全歼,我们不妨便顺了他们之意,向西撤去。”
曾土道:“笑少侠之意思是……”
古错道:“逆贼如此猖狂,很大一部分是倚仗他们的那‘如意神弹弩’,只要我们将那八辆也一并端了,看他们如何再狂?”
曾土道:“这却有点难了。”
古错道:“我自有方法。”附在曾土耳边“如此如此如此”一说,曾士听得连连点头,最后几乎是眉开眼笑了。
古错道:“现在就得麻烦曾帮主去安排一番了。”
曾土眼一瞪道:“笑少侠若再提‘麻烦’二字,老叫化可就要生气了。”
说罢,人已纵身跃出,叫过几个六袋、七袋弟子又与他们咬了一阵耳朵,那些丐帮弟子连连点头应是,然后各自分散开来。
***
古错这才朝厮杀最为剧烈之处跑去。
远远地,便可见一个蒙面人长身而立,从那婀娜的身段与摄人魂魄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绝色丽人。
她的身子并不高,身上衣裳也平淡得根,但往那儿一站,却是让人一眼就看到她。
莫非,她天生就是一个卓而不群的人?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灵魂?
她就那么静静站立,似乎周围的刀剑与热血全与她无关,似乎已超脱出这血腥之外。
她不向周围的丐帮弟子出手,周围的人也不向她出手,似乎她与周围的人已达成一种默契:“别来打扰我。”
这当然只是别人产生的一种奇异的感觉。也许,是她的目光太高傲了,这群衣衫褴楼的丐帮弟子连杀她都觉得有点自惭形秽了。
事实上,她的身上一点杀气都没有。
古错不由惊呆了。
在这血雨腥风中,一个可能是绝色的女子这么静静的立着,谁都会惊讶的。
古错心中一动,猛地大喝一声,这声音中贯入了他的全身功力,便如一声惊雷响过,全场都为之一呆。
古错一喊之后,却觉得自己身上并没有中毒之状,真气照样畅通无阻,不由大为惊讶。
他哪知自从服下那雁荡山山崖下的“天龙、地龙”后,他已是百毒不侵之躯体了。
那蒙面女子在古错石破天惊地一城之后,似乎毫无反应,只是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古错。缓缓地道:“是……你?”
她的目光极为奇异,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但却不是瞧不起你,而是压根儿没看到你一样。在她眼中,也许一个人同一根小草,一棵小树并没什么不同,只是会动而已。
她的脸蒙着纱巾,让人看不请她的年龄,但从她的眼睛与全身曲线来看,谁都会说她大约也就二十多岁。
古错被她目光一扫,竟也不由自主的有了一种自惭形秽之感,用手拉了拉凌乱的衣裳,接着又哑然失笑,他为自己这动作好笑——这是怎么了?
他不知道这女子问:“是……你?”是什么意思,所以也不好回答。也许她问的是:刚才那个乱叫的人是你?也许她是在问:笑天钺就是你?也许,这都不对。
古错朗声笑道:“我就是冲你来的,因为我觉得你是世上最虚伪不过的人。”
那女人怔了怔。古错不由暗自得意,他为自己可以让这玉石一般冰冷高傲的女人变了脸色而得意。
不等那女人开口,他便接着道:“置身于这血肉横飞之地,你却故作圣洁地站在这儿,不是虚伪是什么?若是讨厌杀气,倒不如回去绣绣花,弹弹琴什么的。”
那女子眼神变了变。
古错看在眼里,更为得意,又冷笑道:“看你蒙着一张脸,定是丑得惨不忍睹,才不敢以真相示人,却还装模作样地站在这儿,别人不知,我却是一目了然。”
那女子眼中终于有了怒色!
古错更高兴了,大声叫道:“凡是丑陋之女人,总是容易不知天高地厚,孤傲得像头母牛,背地里做些低三下四的事,却是不让人知道。”
女子眼中的怒意已转为杀机!
古错今日却忽然变得像个泼皮无赖般,仍是高一声低一声地叫骂,连丐帮弟子听着都是又惊又奇,不知这笑少侠中了什么邪。
就在古错骂到“不知偷了多少汉子”时,一条人影已向古错狂卷过来,声势颇为骇人!
古错天钺自腰间闪出,划出一道惊人长虹,向那人挥去。
一阵“叮当”之声响后,古错略略后退了半步!
众人一看,却不是那蒙面女子,而是一个中年道人。长目、鼻正、口方,手持一拂尘,相貌颇为清朗,只见那双眉有点倒垂,破坏了一脸正气,让人看去有点刁诈之感。
古错退出之后,轻轻闷哼一声,口中却叫道:“这臭娘们一发怒,臭道士便上了,倒也稀奇得很。”
那道士便是崆峒派掌门师叔玉清道长。他身为掌门师叔。平日自然备受尊重,哪受得了古错如儿奚落?本有点下垂的双眉便更垂了,一扬拂尘,又向古错飞卷而来。那拂上端部如万针齐张,带着破空之声,连点带扫,声势颇为骇人。
古错一声惊叫,身子已向后倒纵,那拂士竟也不依不饶,跟着袭身而进,拂尘之毫发竟可散开,同时罩向古错前胸。
古错应付似乎慢了一点,天钺一格开长拂,那拂尘一抖,又向古错的手腕疾卷而至,古错的手腕险些被一卷而中,古错又向后退了几步。
丐帮众弟子也与铁血王朝的人战作一团。
一时刀光剑影,哀号连天。
“飞天穷神”曾土又悄无声息地扑了过来,到了战得最激烈之处才停下身来,打狗棒刚挥出,立即有两个铁血王朝中人扑将过来,看他们腰间,竟全是白色金属环,武功应当极高了。
曾土暴喝一声,打狗棒一抡,一套惊世绝学“打狗十三式”施展出来,点、劈、扫、挂、挑、刺、拐……那二人便是满目的打狗棒棒影了。
曾土不愧是天下第一帮帮主,很快就把那二人逼得一味招架,不能进攻了。
曾士又长喝一声,叫道:“打狗残腿!”打狗棒如灵蛇一般电射向身前的持刀之人,那人忙举刀来挡,却挡了个空,打狗棒早已“悠”地回弹,奇快无比地招向身后那人的腿上,身后持剑之人身子忙一拧,腾空而起,心中暗道:“此老叫化子招式真毒,幸好我应付及时。”
正思索间,忽觉腿上一阵刺痛,一看,才知大腿已被扎了一个洞,鲜血长流,也不知那曾土的打狗棒是如何快速随他身子而起的。
曾土又叫了一声:“打狗折腰!”双手各抓打狗棒一端,一用力,打狗棒便弯曲如弓,然后左手一放,打狗棒便呼啸而出,横击持刀之人腰间,那人的刀身刚往打狗棒上一沾,打狗棒便回弹了,那人心道:“怎么又是老套路?”却倏地觉得右肋部一阵奇痛,几乎痛出声来!
那刚弹回的打狗捧不知什么时候又向他的腰间招呼去了,持刀之人痛得“唏嘘”有声,大叫道:“断了,断了。”
想必,他是在叫:“肋骨断了。”
曾土又是一声大喝:“打狗碎头!”
那二人不由魂飞魄散,方才曾土是指哪儿打哪儿,如今他要打“狗头”,万一又真的打中,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二人一时倒不敢出招了,只是小心翼翼地护着头。
倏地,一个丐帮七袋弟子自东边疾驰而来,口中惊呼道:“帮主,大事不好!”
曾土怪眼一瞪:“何事如此惊慌?有我‘飞天穷神’在,天塌下来,我也能顶上一阵子。”
那七袋弟子恭声道:“弟子知罪,但事关重大,由不得弟子不惊慌。帮主,东路长老及手下四十多位弟兄,几乎全部覆灭,东路已为铁血群魔突破,向西压来,其势难挡,其他各路形势也不乐观,本帮五百多弟子已倒下三百多人,唯有西部……”
曾土怒道:“莫非你是想让我从西路逃遁?我‘飞天穷神’四字中虽有一个‘飞’字,却从未曾临危而‘飞’的。”
那弟子言辞诚恳地道:“丐帮数万弟子,谁不知帮兰浩气冲天,从不畏死?但帮主得为全帮大业着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与帮中弟子愿以死护卫帮主及几位长老向西撤退而去。”
他说的颇为壮烈,四周又有数名七袋、八袋弟子大声呼应!
曾土恨声道:“你们是想陷我曾某于不仁不义之境!”他的打狗棒已是顾不上“打狗碰头”了,只是防守着门户。
那七袋弟子大声道:“丐帮中人,一向尊奉能屈能伸之精神,帮主又何必为一己之壮举,换来丐帮的一蹶不振?”
曾土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竟真的向西撤去,只是满脸愤恨与自责。
古错心道:“这丐帮人还真会演戏,若这不是我自己安排的,我还不被他们吓得心灰意冷,以为大势已去?”
丐帮弟子便拼死抵挡,护着帮主向西退去。
古错见状,似乎也一下没了斗志,被玉清道长逼得连连后退,口中却一迭声叫骂:“咦?
你这老道士不是崆峒派的掌门师叔吗?怎么好好的掌门师叔不当,而来这儿替一个丑婆娘冲锋陷阵?奇哉怪也,奇也怪哉!”
玉清道长虽然不顾道义投靠铁血王朝,但却像一些婊子一样,还是想立贞节碑的,这古错却专拣他的痛处戮,把他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一言不发,只向古错一招接一招地攻来。
“唰”,古错的脸险些被扫中。
“唰”,古错的手臂又险些被卷住!
又是“呀”地一声惊叫,古错一拧身子,就那么从拂尘下掠回一条命似的一脸惊隍地向后掠出三丈。
玉清道长冷哼一声,道:“没想到笑天钺也是如此浪得虚名!”语气颇为不屑。
古错大叫一声:“浪得虚名?你爷爷我还有十八般武艺未使将出来!现在一并拿出来,让你这吃里扒外的臭道士开开眼界吧。”
说罢,便把天钺舞得横一下,竖一下,倒也“呼呼”生风,场面颇为好看,但在玉清道长这样的高手看来,这只是花架子而已,于是又袭身再进。
果然,古错几招下来,脚步又浮了,连连后退,此时,已接近那西部的长巷子了。
那蒙面女子见丐帮弟子已护着他们的帮主向西撤去,眼看已接近西部那条长巷子,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喜色,低声对身边的一个人说了些什么,那人应了一声:“是!”便带着七八十人离开了。
原来,他们是奉了蒙面女子之命,从一侧返回到西部的广阔之地,负责在西侧围堵。
她是准备乘丐帮撤到那一片开阔之地时,借助“如意神弹弩”将这儿的丐帮弟子全歼了。
她对自已的安排颇为满意。
于是,她便缓缓地扫视了一遍所有在浴血奋战的丐帮弟子,就像一个屠夫在巡视羊圈中的羊一样。
当她的目光落在韩放身上时,她的脸色变了变,但有面纱罩着,谁也看不出来。
韩放在人群中纵跃来去如一头神鹿,也许连铁血王朝中人也为她的清纯可爱的样子感染,没有人向她出手,其实,出了手也是无用,在这儿还没有几个人能伤得了她。
当蒙面女人眼光落在珑珑身上时,又吃了一惊,但这一次,她很快明白过来,不由又打量了珑珑几眼。
她心中在想:“这丫头,与那人也太像了。”
思虑了一番,她又向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那人有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仍是恭身离去,又找了两个人向韩放走去。
他们三人便那么各居一方,总是有意无意地拦住铁血王朝中其他人向韩放靠拢。
现在,丐帮弟子已渐渐收缩起来,略略一看,只有一百人左右了,他们虽然拢来,却不挤作一堆,而是呈一条断断续续的直线,这条线便渐渐地往西移去。
丐帮弟子的后面是古错、韩放、曾土,还有护着曾土的三四个丐帮弟子,以及围攻他们的玉清道长及其他铁血王朝中人。
最后,是那蒙面女子及八辆“如意神弹弩”。
双方就这样厮杀着向西移去。
铁血王朝中人现在斗志极旺,拼命冲杀,一心一意要把丐帮人赶进那空阔之地。
丐帮弟子果然向着那条长巷开阔之地走去。
渐渐地,大部分丐帮中人已进入了开阔之地,只有古错、曾土及另外三个丐帮弟子还在巷子的西口,但眼看也可以被铁血王朝中人逼进开阔之地了。
那八辆“如意神弹弩”也已开进这条长巷。
长巷的两侧墙边,有十几具尸体,有丐帮的衣着,也有铁血王朝中的衣着,但双方的地位都不甚高,丐帮多为三四袋弟子,铁血王朝人腰中的金属环也只是红色、黄色。
这十几具尸体全都满身污血,铁血王朝的群贼心道:“想不到西部也已打得如此激烈,不是事先定好让他们少进攻一点的么?”
古错与曾土数人终于退出小巷了。
丐帮所有人马全部进入开阔之地,只有那么几个铁血王朝中人卷裹在里面。
蒙面女人大喜,她似乎已看到丐帮弟子在开阔之地血流成河!
八辆“如意神弹弩”也已停下,上面盖着的幕布也已揭开。
蒙面女子将手举起,一挥!
眼看一场腥风血雨将临!
蓦地——
一阵大雨从天而降,准确无误地泼在那八辆“如意神弹弩”上,那“如意神弹弩”刚揭去幕布,立即被淋了人透湿!
举目一望,哪里是什么大雨?竟是十几个丐帮弟子伏于屋顶,用木桶向下泼的水!
如此一来,那捻子如何点得着?
就在铁血王朝中人又惊又怒时,那本是倒地伏躺的“尸体”竟一下子全“活”了过来,旋风般向八辆“如意神弹弩”卷去。
不但那身着丐帮褴楼衣裳的“尸体”扑过来,连那几具身着铁血王朝衣裳的人也一并冲杀过来。
守护“如意神弹弩”之人哪料到有此突变?一下子全愣了,瞬间便被那些人放倒七八个。
这些扮作“尸体”之人显然不是什么三四袋弟子,看他们武功,至少是五袋弟子以上,同时屋顶上的十几人也从巷子东头跃下,在那边截杀!
而古错与曾土也大喝一声,向巷子里冲杀过来!
玉清道长仍要去截杀古错,哪知此时的古错已与方才判若两人,天钺一闪,玉清道长的拂尘便只剩一根短柄了。古错毫不闲着,左手已是一记威猛无比的掌力猛击而出,玉清道长倒也乖巧,一个侧翻,翻出三丈之外,样子虽然不雅观,倒也留下一条命。
他刚抹了一把冷汗,惊魂未定时,忽觉膝盖骨“咔嚓”一声,奇痛无比,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显然,他的膝盖骨是碎了。
玉清道长忍痛回首,才知是曾土的打狗棒敲中了他的膝盖骨,敲中了他的膝盖骨之后,曾土才叫了一声:“打你狗腿!”
看着玉清道长跪在地上的模样,古错冷笑道:“我看玉清道长就数这姿势最漂亮,最适合他!跪得干脆利落,一看就是属狗的!”
口中骂着,手上也不闲着。天钺一出,已削飞一个人的脑袋。
玉清道长又痛又羞又怒又怕,刚喝了一句:“你……”使倏地住口了。
因为曾土已把他的打狗棒插进了他的口中,从后脑勺直透过来。
玉清道长一命呼呜之后,曾土才大叫一声:“打你狗牙!”这就不准确了,他又岂止打了人家牙齿?
也不知为什么,今天曾土忽然喜欢在出招得手之后,再吼一句,倒有点马后炮之嫌了。
此时巷子中的铁血王朝中人已阵脚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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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武林之乱
其实,以人数与势力来说,那铁血王朝群奸还可以拼上一阵,但这变故来得大突然,几处人马杀得他们措手不及。从场面上看,他们已是被人围堵于小巷中,而且中间又有人乱砍一气。
如此一来,他们便已士气大落了,玉清道长几招之内便送了命,更让他们吃惊不小,当下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胡乱地找人厮杀,全无阵势可言。
也不知为什么,大乱之后,那蒙面女子仍是静立于巷中。
有几个丐帮弟子向她冲杀过去,却见她倏地一扬手,一缕轻烟向这几个丐帮弟子飞来,夹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古错大叫一声:“小心,有毒。”
却已来不及了,那三位丐帮中人已倒下,同时倒下的还有二个铁血王朝中人。
是什么毒?竟如此霸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而蒙面女子却仍是静静站立。
古错大喝一声:“占住上风向!”
于是丐帮弟子向东冲杀过去,铁血王朝之人当然不肯相让,于是便在一条长巷中杀作一团。
双方都不断有人倒下,但这次,倒下的更多是铁血王朝中人。
双方人马卷在一起后,古错才略略心定,心道:“这神秘的蒙面女子应该不会就这样出手吧?”
却见那蒙面女子双足一点,人已如轻烟般飘然而起,升至十几丈高空,才斜斜向西掠去,如一道长泻彩虹,其快无比!
所有的人全都看呆了,都暗道:“如此轻功,为何不出手一搏,那岂不是可让丐帮一败涂地了?”
古错却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忽然发觉这个女人的身姿很熟悉:轻蔓、优美、洒脱……
倏地,他心中一亮。想了起来:“是韩姑娘……”
他又向韩放望去,这下便肯定了,她二人的身材几乎一模一样。
“莫非,莫非此女人就是……就是韩放的母亲?”古错如此思忖。
但似乎又不可能,她怎会如此地从“屠家堡堡主夫人”摇身一变,变为“浩国夫人”呢?
那蒙面女子已飘身落于那开阔之地。
此时,负责迂回掩杀过来的七八十个铁血王朝中人也已到达了这片开阔之地,见巷子中拼作一团,正欲冲杀进来,那蒙面女子却一扬手,拦住了他们。
于是。巷子中的群奸便成了孤军作战。
巷中,古错与曾土二人几乎已是所向披靡,天钺闪过之处,便有血肉飞溅,而打狗捧过处,亦是哀号连天。
很快,巷子里只剩三十几个铁血王朝中人了。
一个瘦如顽猴之人一声呼叫,所有铁血王朝的人竟全向屋顶飞身而去。
丐帮弟子立即也追随而上。
但如此一来,却难以完全堵住这剩下的三十多个铁血王朝中人了,这剩下的三十人本就是武功较高的,现在又是拼死一搏,更是骁勇异常,最后,竟也有十八九人逃向那开阔之地,与其他人汇聚一起。
古错与曾上相视一笑,这一笑,颇有深意,也许,他们在心中道:“终于挽回这危局了!”
***
在这古代练兵场上,铁血王朝的人与丐帮弟子都静静地站着,对峙着。
谁都知道,在这沉静之后,将有一场更为激烈的厮杀。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方全军覆灭,但另一方也必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风似乎也被这片肃杀之气吓住了,隐起身来。空气凝滞得很,又夹有丝丝缕缕的血腥之气,像历史很久的铜钱上长的那种绿锈的味道。
呼吸,似乎都有点不畅了。
无论是丐帮弟子还是铁血王朝中的人,每个人身上,都已是血迹斑斑,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脸的莫名亢奋,那是一种绝望般的亢奋,他们的心中,几乎只剩下一个念头了:踏过对手的尸体,便是生路!
不知有谁大声咳嗽了一下。
立刻一片刀剑出鞘之声响起!许久,才陆续入鞘。
古错也默默仁立着,像一座雕塑般。
石敏、珑珑经过方才的一番苦战,已是大汗淋漓,但一见了古错,仍是立即向他奔来。
古错一见她们安然无恙,大为欣慰,忙道:“二位姑娘,现局势已稍定,两位一定累了,不妨先在一侧稍歇一会儿。”
那蒙面女子闻言长笑道:“阁下如此自负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珑珑娇声喝道:“我大哥说是如何,便是如何,又岂会错,你这婆娘不服气,便来试试。”
石敏刚抱着那把月琴坐着,韩放也挨着她坐下。
那蒙面女子看了看石敏怀中的月琴,又看了看韩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古错看在眼里,心中一动,朗声道:“铁血王朝中的人都是早已不知了羞耻,你却为何还故作羞羞答答的样子,用一块布遮遮掩掩?我们丐帮朋友虽然见识不广,但丑女人还是见过不少的,你放心,再丑也吓不倒我们丐帮朋友!”
丐帮的弟子都齐声起哄起来。
那蒙面女子冷声道:“在这儿是你说了算么?”
古错道:“这倒不是,我只是爱出风头而已。”
那蒙面女于淡淡地道:“笑天钺在江湖中出的风头也不小了,不知阁下如此爱出风头,意欲何为?”
古错道:“比起铁血王朝掀起的大风大浪,我又有什么风头可言?我倒想问问,琴圣何错之有,需得铁血王朝的人兴师动众?”
此言一出,那蒙面女人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道:“木秀于林,风必毁之!”
这哪像是在述说杀琴圣的理由?倒像是在为琴圣惋惜。
古错狡黠一笑,道:“现在你是浩国夫人,以前是月夫人,不知再以前,又是什么身份?”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惊失色。
曾土也暗道:“不知笑少侠是在套她的话,还是真的看出她是谁了。”
那蒙面女子静静地看着古错,半晌,才道:“笑天钺不愧为笑天钺,倒没有让我失望,天皇说谁取了你的性命之后,谁便可以拥有半个铁血王朝,我还道天皇疯了,一个毛头小伙子,值得他如此看得起吗?现在看来,也许铁血王朝大业的最后阻碍,便是你了。”
古错一笑,道:“你们天皇已是上百岁的人了,当然有点眼光,不过有一点他错了,别说半个铁血王朝,就是整个铁血王朝,也是一文不值的。”
说话时,他便紧紧地注视着那蒙面女子的眼神,发觉自己说“天皇已是上百岁的人了”
时,她的神情很正常,不由心中一动,暗道:“天皇果真就是天绝吧?”
蒙面女子道:“恍叱咤风云的铁血王朝,怎么会一钱不值?”
古错道:“因为它逆天道而行,必将灭亡!”
蒙面女子道:“阁下口气好大,这让我更是拿定主意要杀你了。”
古错不怒反笑,道:“好说,好说。已有许多人都曾说要杀我,叫叫嚷嚷的,结果倒下去的却总是他们自己,我看你眉目间有股晦气,估计也不会例外。”
蒙面女子一步步向古错走来。不,应该说是飘来!她的轻功着实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如此慢的速度,她竟仍可离地而起!
古错天钺已赫然在手!
他知道这女子能施出巨毒,所以来待她走近,便左掌乍出,运足八成功力,疾然向那蒙面女子推出一掌!
那女子的身子便随着掌风高高飘起,全身似一片秋叶,全无分量。
借着这向上飘去之际,蒙面女子已卸去古错的掌力,然后,她一拧细腰,人便再次从半空中向古错袭来。
古错不敢让她近身,左掌又是一掌推出,劲力更为迅猛,狂风如剪,卷向半空中的蒙面女子。
那女子竟再次借着掌风飘身而起!
如此反反复复几次后,古错已觉提气吃力,真气运行不畅,而那蒙面女子却如一片鹅毛,一片柳絮,借着古错的掌风飘起落下,似乎全然不需用力。
如此下去,古错能支持得了多久?
而一旦古错支撑不住,就定会被剧毒所侵。
珑珑、石敏不由暗中替古错捏了一把冷汗。
古错见远攻不着,近攻又很危险,不由也暗暗心急。
倏地,他的左掌触及自己怀中的几锭银子,不由心中一念,立即向后倒翻而出,似是力所难支。
蒙面女子如影随形,紧逼过来。
突然,一道寒光自古错腰间闪出,如利箭般射向蒙面女子前胸而去。
蒙面女子不屑地冷哼一声,身子尚在半空,竟也凭空而旋起,眼看那寒光便要落空。
不料就在寒光正接近蒙面女子时,突然一分为三,分别向蒙面女子的头部、胸前、腹部电射而去,其速之快,丝毫不减。
这样的暗器手法,实在太过奇异!
那蒙面女子也着实了得,刚刚着地的双足又是一点,身子向上平平地飘起,胸前、腹部的暗器被一闪而过。
射向她脸部的也未曾伤着她,但把她的面纱给击落下来了!暗器落地!才知是一锭银子捏碎而成。
所有的人全都惊呼出声!那女人也被这意外的变故怔住了。
这女人当然不会很丑陋,相反,是很美很美!如果单单是美,也不会让大伙儿这么吃惊。
她太像一个人,而这个人也在这儿,她便是在一旁坐着的韩放!
这世上相似的人岂非很多?但她们分别在两个如此剑拔弩张的阵营中,却如此相像,便有点匪夷所思了。
看来铁血王朝中人也从未见过“浩国夫人”的真面目,也是吃惊地看着她与韩放二人。
韩放更是目瞪口呆!
惟一不吃惊的只有古错与“浩国夫人”本人。
古错道:“‘屠家堡’的人全是你毒杀的吗?”
“浩国夫人”冷声道:“屠万千不知天高地厚,本就该死!”看她的神色,却是高傲已极,像个至尊无上的公主在宣判一个仆人之罪。
古错冷声道:“月夫人手段倒也毒辣得登峰造极,全堡上下一个都不放过,不过,屠家堡的人也没什么善类,我看不顺眼的是你引人诱杀了琴圣。”
“浩国夫人”——也就是“月夫人”,一听此言,神色变了变,似乎要辩解,却未开口。
古错接着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便是琴圣之妻,也许最早你是叫琴夫人!”
本就吃惊不小的丐帮及铁血王朝中人,更是惊讶无比。世上竟有如此狠毒之人,竟引他人围攻自己的丈夫!
何况,琴圣已是五旬之人,而以她的相貌看来,至多三十岁而已。
但“浩国夫人”,或者说“月夫人”没有说话,这岂非一种默认?
韩放悲声大叫:“娘!”便要向眼前这像极了她的人扑去。自从八岁那年之后,她就再也未曾见过她的母亲,虽然琴圣对她极为疼爱,但这毕竟只是一份残缺的爱,不完整的爱,如今,一听古错说眼前之人便是她的娘,她怎不欣喜异常?
当下,她忘了这是在剑拔弩张的战场上,忘了眼前这女人挥手间便可毒杀数人,忘了自己父亲的死可能因她而起,就不顾一切地向她奔去。
没有人拦阻她。
但她却停了下来,在距离“浩国夫人”还有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脸的哀伤,楚楚可怜,即使是铁石心肠,也会被她所打动。
那是一种哀伤的羊羔一般的眼神,清纯、无助……
但“浩国夫人”却一脸冰霜,冷冷地看着韩放,韩放被这种目光逼视得停下了脚步。
韩放不相信以如此冰冷的目光看她的人,会是她朝思暮想的母亲,这与她无数次在梦中所见到的完全不同,梦中的母亲慈祥、和蔼,疼她、爱她,与现在所见情形是大相径庭。
但她仍是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娘,我……我是无忧草……”
“浩国夫人”的脸色仍是那么冰凉,只听得她道:“谁是你娘?你娘早在十年前便已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名声赫赫铁血王朝的‘浩国夫人’!”
韩放更为胆怯了,轻声道:“你一定是我娘,娘,你……你为什么不认我?我很听话,很乖的,现在爹爹也死了,只有无忧草一个人,我很害怕,我再也不是什么无忧草了。”
古错心中一阵不安,飘身上前,拉着韩放的手道:“韩……无忧妹妹,这人真的不是你娘,你娘比这人好多了,也漂亮多了,对不对?刚才是我浑,乱开玩笑,其实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娘了?怎么会知道你娘的模样?”
韩放一步步向后退着,口中却仍喃喃地道:“不,她是我娘,一定是……”
那一脸的悲伤与绝望,谁人愿目视?
“浩国夫人”的脸色变得有点苍白了,突然,她温柔地道:“孩子,我是你娘……”
那声音听来,亲切动人,足以让任何人听出其中所蕴含的母爱。
无忧草韩放大喜,挣开古错的手,向“浩国夫人”急掠而去,古错大惊失色,但韩放的轻功卓绝,他一个不留神,让韩放挣脱后,便只能睁眼看着她向“浩国夫人”跑去。
***
石敏、珑珑同时失声道:“小心!”
这变故便在这电闪石人之瞬间发生了,等众人反应过来,韩放已在“浩国夫人”怀里了。
古错只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凉,却故作镇定地道:“浩国夫人若是尚有天良的话,就不应对如此天真烂漫不谙人世的孩子下毒手,否则,我笑天钺定将你碎尸万段!”
旁人已可听见古错咬牙切齿之声。
石敏更是脸色苍白如纸,这些日子里,她与韩放同病相怜,相依为命,早已情逾手足,突遇此变,怎不叫她心惊?她又急又怕,一双美眸死死地盯着“浩国夫人”,只要“浩国夫人”一对韩放出手,她便会不顾一切地冲杀上去。
珑珑的心也悬了起来。
曾土道:“我们丐帮与你们铁血王朝之间的恩怨,本与这小姑娘无关,而且在今日厮杀,她从未出手,浩国夫人又何必打她的主意?”
他为了能救韩放,已委曲求全地称对方为“浩国夫人”,人也慢慢地向前靠近。韩放本是被他们丐帮弟子抓来的,如果出了什么差错,那他这个帮主终是难脱其责。
这边的话,“浩国夫人”似乎全然未曾听到,她与韩放相拥在一起,低下头来,与韩放轻轻地说着什么,韩放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头,谁也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后来,她们也不再交谈了,韩放轻轻地偎依在“浩国夫人”的怀里。
古错、石敏、珑珑、曾士都不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
倏地,“法国夫人”本是搂着韩放的肩的右手疾翻向上,点向韩放的“印堂穴”,左掌同时指向韩放的“玉堂”穴,其速之快,让古错数人根本无暇反应!
韩放便那么向后仰身倒去!
数条人影同时向“浩国夫人”那边疾扑而上,其速均是惊人的快。
最前面的是“飞天穷神”曾土,他离“浩国夫人”与韩放最近,一遇此变,立即将身掠起,手中打狗棒一招凌厉异常的“打狗看人”,向“浩国夫人”狂卷而去。
他心中满是愤怒,所以这一招用得劲力十足,练兵场的沙土立时弥漫了一片,打狗棒扫过空中,竟把空气扫得“劈啪”有声!
第二条人影便是古错。
古错是第一次用足他的十成功力!
怒喝声中,天钺已挥出一片层层叠叠的寒芒刃山。毫无间隙,毫无空档地包卷而上,有隐隐的风雷之声。空气也在激荡呼号!
第三条人影自然是石敏,但她已顾不上杀向“浩国夫人”,而是向已倒在地上的韩放飞身跃去,双目已隐然有泪盈眶!
天下第一帮帮主曾土与笑天钺古错的合力一击,威力该是何等惊人!
丐帮弟子见帮主已动上手了,便也一哄而上,与铁血王朝群魔混战一团。
“浩国夫人”在曾上碎然攻来时,人便已如轻絮般飘起,恰恰避过自上而下直戮而来的打狗棒,但这一招“打狗看人”的奇妙之处便是打狗棒在劲道已递足之后,竟还可以随时变换方向,而且力道非但不失,反而更为凌厉。
现在,曾土的打狗棒击空之后,便突然重新弹起,迅疾无比点向掠身而上的“浩国夫人”
胸前。
就在此时,古错的天钺也已如暴掀而起的波浪般呼啸而来,完全封死了“浩国夫人”的退路,同时左掌又推出一道激荡纵横的劲力,遥遥向“浩国夫人”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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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铁血天皇
“浩国夫人”刚要再次飘然避开曾土的打狗棒,却被古错的掌风震得身形一滞。
就这么一滞,打狗律已闪电般点至她的身前尺许远处。
“浩国夫人”的轻功实在太过奇异了,她竟在全无借力之处的情况下,能疾然拧腰转身,本是背向古错的变为正面对着古错。
然后,便是一声惨叫与一声怒哼同时响起。
身影甫落时,“浩国夫人”的后背已被曾土的打狗棒插出一个深深的洞,鲜血飞洒而出。
而古错却立于她五尺之外,脸色苍白,额上已有冷汗渗出。
倏地,古错身侧有一对正在激斗的丐帮弟子与铁血王朝中人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珑珑尖叫道:“有毒!”她已猜出定是“浩国夫人”对古错施用了毒烟,才会使两侧之人倒下,古错还未倒下,只是因为他功力深厚,尚可支撑一阵而已。所以,珑珑的呼声显然极为恐惧与悲愤。
曾土一见古错之状,知道珑珑所言不假,不由又惊又怒,手中打狗棒一抡,便欲朝已重伤倒地的“浩国夫人”击去。
倏地,一个声音响起:“别杀我娘!”
现在,几乎没有任何声音能阻拦曾土去杀这“浩国夫人”,只有此人一喊,曾土却猛地住手了。
因为,这个声音是韩放的声音!
曾土本以为韩放已为这阴毒的“浩国夫人”所害,哪知现在却又听到韩放的声音。于是,他的打狗棒便那么停滞在半途中,人却已转过身来。
韩放竟已站了起来!除了嘴角上有一缕黑色的污血外,她无任何异常。
所有的人全都呆住了。
韩放跑到“浩国夫人”身边,道:“娘,笑大哥他是好人,你快将解药给他吧,娘!”
“浩国夫人”吃力地抬起了她的头,她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似乎已可看清里边青色的经络,她吃力一笑道:“笑天钺根本用不着解药,因为……因为我的毒……毒性发作极快……
武功再高的人也……也挺不到这么久的。要么是我……是我未射准……要么是笑天钺身子异于……异于常人,不畏百毒,便如我……如我一样。”
古错忽然记起自己中了那“伊力扎特”之毒后,至今未发作,看来或许真的如“浩国夫人”所言了。
石敏却是不信,因为她曾亲眼看见古错在三折瀑山止中毒后的样子,根本就与常人中毒之后样子无异,否则也不会有落崖之事了。
但现在“浩国夫人”是韩放的母亲,却叫她左右为难了。
韩放转身看看古错,古错对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真的未中毒,韩放虽是惊疑,却也放下心了。
韩放抱着“浩国夫人”,悲声道:“娘,你为什么那么糊涂,要离开爹与我?爹爹其实一直都在想念着你,要是我们一家三口,不要去招惹江湖中的恩恩怨怨,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岂不是很好?”听她言辞,哪像那不甚明事之人?
“浩国夫人”爱抚地摸了摸韩放的秀发,缓缓地道:“放儿,是娘不好。但为娘自小本是西南一小国公主,自幼养尊处化……习惯了高高在上……在上的生活,我深深明白……明白权力给人带来的优越与尊严。后来我国被邻国所灭,皇室几乎被惨杀贻尽,我是扮作下人逃出来的,再后来,我遇见了你爹爹,好几次化家追杀我都是幸得你爹爹相救,渐渐他便对我有了爱意……而我见他武功高强,人品又正,长得也极为满洒,自然也情意暗生……于是,我们便……便成了夫妻。婚后一段日子里,我们过得恩爱幸福……他教我弹琴,画画……还授我轻功,而我于轻功之术似乎极有天赋,很快,我便已可超过他了。但不知为什么,他从不向我……向我传授别的武功。”
说到此处,她的脸上已浮现一种不正常的红晕。
她接着又适:“我嫁给你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就是看中你爹武功及过人的智慧,我希望你爹能帮我重建故国。”
“但是,你多从来不愿过多涉足江湖,只愿与我一起隐居山野之中,吟诗作画。弹琴习武。我出身皇室,如何过得了那种清淡寂寞的日子?何况,为我家人复仇,重建河山的念头,在我心中已是根深蒂固了。”
“于是,渐渐的,我对你爹爹越来越不满,我要找回我的权力与尊严,而不是做这闲云野鹤,我们时常争吵,终于有一天,我与你爹爹完全闹翻了,我便暗自下决心要离开你爹爹。”
“那时,那时你已八岁了……我不愿让你长大懂事后承受……承受太多没有母系的痛苦,于是……于是一咬牙用我皇宫内的秘方配成一种奇药……注入……注入你的体内,从此,你的智力便永远只有八九岁光景了。”
韩放悲声道:“娘,那你又何苦再把我解开此药?事实上,还是那么浑浑噩噩,一无所知的更少些烦恼。这世间,又有几个人是快乐的?可笑我却被称作无忧草!我无忧么?”她的双眼,已是泪水涟涟。
古错这才知道“浩国夫人”在韩放身上连拍两掌竟是为解开她身上之毒药。
“浩国夫人”苦笑一下,接着道:“我偷偷离开你爹后,你多在江湖中找到我几次,但每次我都说些无情无义的话,最后,他终于绝望了,隐居在雁荡山中,再也不来找我。”
“从此,我便一心为复国之事奔走,为了有自己的一支力量,我屈尊嫁给‘屠家堡主屠万千’,想凭他的力量作为复国基础。但是,渐渐地,我又发觉屠万千看似雄心壮志,满腹野心,其实是个无能之辈,只知在那分寸之地耀武扬威,不思进取。”
“就在此时,我遇见了一个……一个人,就是……铁血王朝……的天皇,我发觉他才是能助我成功的最佳人选。而且,越是了解到铁血王朝内幕……我就越坚信这一点。”
“铁血王朝既然已是我所向往的,那鼠目寸光的屠刀子就是绊脚石了,但我并没有立即对他下手,因为毕竟他对我是真心的。”
“铁血天皇消息极为灵通,他似乎对我了解得一清二楚,他说出了对我诱惑很大的承诺:
帮我复国。条件是让我助他先废了琴圣的武功,我……我心想琴圣本就生性淡泊,有没有武功,并不很重要,而我,早已让复国之事,迷了心窍,便答应了。”
“之后,屠万千发现我与铁血王朝围攻琴圣一事有关,大为愤怒,他人虽无能,却有很强的独霸欲。铁血王朝言而无信,不是废了你爹的武功,而是杀了你爹,这使我极为不满,同时也深深自责,但铁血王朝势力太过庞大,即使不满,又能如何?何况我……还是想利用铁血王朝之势力。于是,我便迁怒于屠万千,将他及屠家堡全部杀死。”
听她的语气,似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无很多的悔意,那么她又为何今日要说出这些事来呢?这对地“复国大业”岂非很不利?
说到这儿,“浩国夫人”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脸上不正常的红晕更明显了。
韩放用她的手捂住她母系的伤口,却哪里捂得住那汹涌而出的鲜血?韩放泪如雨下,抽泣道:“娘,别说了,我要带你去疗伤……”
她娘轻轻地摇了摇头:“没用了……其实……娘的心早已死了。因为半个月前我曾去过我的故土,我希望能……能找些仁义志士,前朝遗臣,共图大业,没想到故国已物是人非……
许多人已甘心为新主效忠,哪会图什么……重建故国?还有比这个更让我心灰意冷的么?但身在……铁血王朝这个神秘组织中,我已是骑虎……难下。”
说到这儿,她又喷了一口鲜血,已是气若游丝,她的手紧紧地握着韩放的手,手心渐渐地凉了。但她仍努力睁开眼睛道:“娘是咎由自取,你也无需难过……不知笑天钺与你,是……是何……关系?”
韩放道:“素昧平生,也许,只算点头之交。”
“浩国夫人”听了,叹了一口气,又是一口鲜血涌出。倏地,她拼尽力气,喊了一声:
“我……好恨!”
一缕魂魄,飘然而逝。
韩放悲声大哭,到后来,已是哭不出声来,全身抽搐不已,双肩轻颤。
古错上前低声道:“韩姑娘请节哀,你娘……”
韩放倏地起身,哭道:“我娘怎么了?你们自是觉得我娘死有余辜,可谁知我娘之苦?
这世间,本是没有什么好人,一切都是假的,每个人都是虫豸而已!”
古错心道:“韩姑娘已恢复了神智,而恢复神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面对她娘的死亡,也难怪她如此失常了。”
如此一想,他便默默退开。
韩放抱起她娘的尸体,向远处走去,目光中一片漠然与肃杀!
石敏叫了一声:“无忧妹妹……”
韩放缓缓地转身,看着石敏道:“无忧妹妹已经死了。”说罢,她又向前缓缓而去,她的背影,显得那么凄楚与孤寂,渐行渐远……
曾土忽然大声喝道:“铁血王朝的人听着,今日之势,你们是再难顽抗,现在我给你们一条生路,便是自废武功,从此不再涉足江湖,为害武林!”
铁血王朝中有人大呼一声:“铁血王朝,经天纬地!”立刻,一阵刀剑出鞘之声响起!
曾土脸色一变,怒喝道:“自寻死路!”将手一挥,丐帮弟子狂涌而上。
立刻,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很快,铁血王朝群奸只剩下三十多人了,而丐帮,也只剩五十多人。
曾土大喝道:“你们还执迷不悟不成?”
有几个人见大势已去,竟自断经脉,废了自已武功,然后准备跑出战圈之外。
但立即有铁血王朝中另外的帮众将他们斩杀!
如此一来,群贼无人再敢临阵逃脱,便全都孤注一掷,使出全身招数,向丐帮冲将过来。
曾土与古错不愿再看到丐帮弟子倒下,双双跃起扑向铁血王朝群奸。
石敏、珑珑也同时出来助阵。
场上形势立即大变!转眼间,铁血王朝中人已如败草般纷纷倒下!
当曾土的打狗棒插进最后一人胸口时,已是夕阳如血!
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镇,却有了数百俱尸体,空气已凝重得粘稠起来,刚才还杀声震天,现在却在瞬间沉寂下来,没有惨号,没有挣扎,没有哀号,有的只是尸首遍地。
一将功成万骨灰,可铁血王朝使世间平添如此多的杀孽,他们得到的能是“功成”吗?
古错忽然有了一种很强烈的感觉,那种感觉仿佛是从他的灵魂深处渗出来的——他突然想喝酒。
于是,他便转过身去,面对曾土,刚要开口,曾土却先开口了:“笑少使,一起喝点酒,如何?”
古错笑了,这不仅是会心的笑,还有淡淡的苦涩,因此他发觉,人心其实都有儒弱的一面。而酒,却常常可以掩盖住这种懦弱。
懦弱,并不等于胆怯,这种懦弱,是面对生命的脆弱,面对生与死之间相隔如纸时的一种震撼,一种回避。
***
那个被铁猴王派出去找酒与狗的弟子已死了。但他找的酒还在,满满的两坛子。
狗也找来了,真是一只凶狗,死亡后还在龇牙咧嘴的。
死的又岂止那找酒的人?
东路长老死了,南路长老死了,东南路长老已重伤,青州分舵八袋弟子魏阳死了,宣州分舵副舵主死了
在这小镇上的所有丐帮弟子,现在只剩下五个长老,七个各分舵舵主或副舵主,九个八袋弟子,四个七袋弟子,十六个五袋弟子,十个四袋弟子,共五十一人,加上一个“飞天穷神”曾土。
那躺在破庙中的陶长老自然是不算丐帮中人了。现在,他已被人唤作“陶狗”了。
“陶狗”就那么躺在那儿,像一条被抽去脊梁骨的麻皮狗一样躺着,本就佝偻着的身子,更是缩作一团了。
没有人理睬他,只是经过时踢上一脚,或吐上一口唾沫而已。
丐帮八袋以下弟子全都出去寻找丐帮弟子的尸体了。他们在镇子西边找到两个废弃的瓦窖,然后将那些尸体背进里面。
背几百具尸体,对二三十个已筋疲力尽的人来说,着实不简单。
幸好,没多久,离这儿较近的一些丐帮弟于已陆陆续续地闻讯赶来了,尸首很快全部处理完毕,几位丐帮弟子对着瓦窑齐齐出掌,那窟便轰然塌下了。
丐帮中人,本就露宿草食,对于这样的事,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丐帮弟子越聚越多,到后来,这镇上又有上千丐帮弟子了。
小镇上的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曾土发令,不准乱问民宅,只让帮中弟子打开几家为富不仁的豪绅的粮仓,开始生火做饭。
丐帮弟子虽以乞讨为生,但帮规却也严谨有序。很快,各路人马按长幼尊卑分开,巡逻的巡逻,向各地分舵传递消息的传递消息,一切井然有序。
今天奋战一日的丐帮所剩弟子五十一人则全都聚在那破庙之中。
七个舵主或副舵主与四个长老围作一堆。
曾上、古错、珑珑、石敏则在破庙的最里面席地而坐。
狗肉炖好了,端了上来,就那么一大锅地盛着,放置于曾土四人面前。
曾土一掌拍碎了酒坛的封口,在每个人的碗中倒满一碗。
一饮而尽,无论古错、曾土,还是石敏、珑珑,似乎每个人都想用酒压下点什么。
又一碗,再一碗,没有浅斟慢酌。
古错忽然放下酒碗,问道:“曾帮主,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曾土奇怪地望了望他,道:“九月初五。”
古错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道:“离九月初九还有四天。”
曾土更奇怪了,忍不住问道:“笑少侠此言何义?莫非九月初九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古错缓缓点了点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铁血王朝现在已到最为疯狂的时候了。他们极有可能在近期有什么阴谋策动,否则,他们也不会向贵帮这样的大帮发起攻击。”
曾土道:“笑少侠言下之意是说铁血王朝准备公然与整个武林正道为敌?”
古错道:“不错,看起来这似乎有点过于疯狂,其实铁血王朝敢如此作为,自有他们的打算。据我估计,最为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已在各门派中安插了无数奸细。这才是最可怕的,也是所谓的祸起萧墙。”
听到这儿,曾上不由看了看躺在角落的陶长老。
古错念着道:“曾经有一个人,也是铁血王朝中的人,在临死之前对我说起‘云飞’二字,而陶长老也说近日铁血王朝会有所行动,贵帮弟子也有此类消息,而临安府的‘云飞山庄’近日又将迎娶儿媳,所以我便怀疑铁血王朝中人会乘此机会出手。”
曾土大笑道:“如此也好,我这老叫化早想与铁血王朝这班狗娘养的杂毛决一死战了。”
古错道:“其实,现在铁血王朝行凶作恶已不再遮遮掩掩,早已引起武林正义之士的公愤,但仅有怒火是不够的,如果一着不慎,可能又会满盘皆输,所以我们应好好谋划一番才是。
曾土道:“丐帮数万弟子愿随时听候笑少侠差遣。”他通过一日苦战,早已对古错佩服得五休投地了。
古错道:“差遣是不敢说的,但有些事倒真是要有劳丐帮兄弟。首失,我们必须防止铁血群魔的势力进一步扩大,所以,我们必须在这短短三天时间,说服并协助少林、华山、峨嵋等各帮派清理门户,扫除内奸,以免在这段时间内,又有什么帮派为之吞并。”
曾土道:“这个老叫化的会叫人去办理,我丐帮中没有罕世之技,但跑腿送信倒是快得很,而且稳妥得很。”
古错道:“只送到不行,还要能说服各门派才好。”
曾土道:“老叫化的不敢保证每一个帮派都立即起来清理门户,共同为扫除铁血群魔出力,但至少可以让他们不会向我们倒击一戈。”
古错喜道:“如此最好不过了。第二点便是要丐帮下属各地分舵设法牵住各处铁血王朝的下属组织,以在下的眼光看来,铁血王朝并无固定的统一盘踞之地,而是可分可聚,这恰恰与丐帮的形式相同。以丐帮数百年的帮史来看,其内部定是藏龙卧虎,非铁血王朝那样猝然乌合而成之徒可比。铁血群魔的魔焰虽炽,却终是虚的,只要我们将天皇那狗贼及其他贼首拿下,铁血王朝定是会如树倒猢狲散一般崩溃,之后,我们再收捡残余,也是不迟。”
曾土道:“就怕那老狗贼不肯露面。”
古错道:“正因为如此,我们就得撒出诱饵。而我与石姑娘,就是诱饵。”
曾土又是敬佩又是担扰地道:“那老狗贼武功定是已高不可超,笑少侠如此一来,岂不是危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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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鬼手奇术
古错仰天长笑道:“若能以我区区一命,换来江湖的安宁,免去一次武林浩劫,我何憾之有?何况邪总不能胜正,他要取我性命,倒也不是那么容易。”
曾土道:“那笑少侠就多加小心了,这几年来,已很少有人值得我敬酒。现在,老叫化却要敬你,请笑少侠赏脸。”
堂堂丐帮帮主竟说出这种话来,连古错这样毫迈不羁的人也被说得愣了愣,忙道:“曾帮主百重了,在下何德何能?”
无奈曾土一意相劝,古错只好一饮而尽。
古错一抹嘴唇,忽道:“不知贵帮帮中有没有能易容之人?”
曾土道:“我这叫化子帮别的没有,就这种会点奇门怪术的人多,我便让‘鬼手’来吧,不知笑少侠要易容成何人?”
古错道:“曾帮主先将那‘鬼手’叫来,我自会与他细说,待会儿曾帮主一看便知。现在,却是不可说,不可说!”说完,狡黠一笑。
曾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苦笑一下,让人去找那个叫“鬼手”的丐帮弟子。
“鬼手”很瘦,那身千疮百孔的百衲衣穿在身上,露出好几根直耸着的骨头,让人担心他被风一吹,就会吹折了腰。
古错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将他带到庙外的一个偏静处,低声道:“你的易容术如何?”
那瘦如竹竿的“鬼手”道:“能将你变得连你的父母也认不出你。”
古错笑道:“好!我却要让你将我易容得我爹妈认识我。”
“鬼手”吃了一惊,道:“莫非现在少侠的爹妈竟不认识你了?”
古错道:“你觉得他们能认出来吗?”
“鬼手”满腹惊疑地绕着古错绕了一圈又一圈,忽地一拍手道:“好,好……妙……
妙!”那神情又惊又奇,最后终于停了下来,叹道:“这样的易容术,我所知道的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能做到,一个是我师父,一个是莫大夫,至于我……唉!”也不知他为什么叹气,叹气之后,他又道:“少侠之意,是想让我替少快恢复本来面目?”
古错点了点头。
“鬼手”有点遗憾地咂巴咂巴嘴,却开始动起手来,他也有一个小箱子,不过外加一块光滑的竹片。然后,他便将小箱子里的药水滴在古错脸上,然后用那小竹片在古错脸上又是刮又是挑揉的,好半天,最后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一瓢水,往古错脸上“哗”地一泼,然后,拍了拍手,长吁了一口气道:“好了,如此模样,定比原来的少侠更像少侠自己了。”
古错见他说话时竟边说边抹汗,似乎这还原术也不容易,不由大为惊奇。
走进破庙时,古错便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张口结舌。
丐帮长老与舵主心中暗道:“看这人衣着、身架,分明是方才出去的笑少侠,可看他相貌,却已是天壤之别了,一个是奇丑无比的黄发怪人,一个却是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点漆星目,瑶鼻通梁,朱唇似丹,飘飘然有出世之感。这‘鬼手’的手艺也着实不凡,竟把那么不堪入目之相化作如此俊美之人。”
石敏与珑珑本就已见过古错的本来面目,但这些日子面对的都是扮作“九天鹰”杨锐的古错,虽知是假,却也觉得有点不顺眼,如今古错一恢复原貌,便把她们看得砰然心动。特别是石敏,一张俏脸竟飞红如霞。
曾土见了,不由哈哈大笑,道:“笑掌柜,我这老叫化子还欠着你的饭钱呢!”说罢,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因为他想到当时溜了一顿饭钱,现在“天钺酒楼”的老板,老板娘竟全都坐在他的面前来,未免有趣。
笑毕,他才问道:“笑少侠为何还扮作‘天钺酒楼’的掌柜模样?”原来他以为古错在“天钺酒楼”时的模样也是假扮而成的呢。
古错即道:“曾帮主,我现在的容貌是‘云飞山庄’的三公子古错的容貌,因为既然九月初九是‘云飞山庄’的大喜之日,那么他们的三公子也不应该不到场。”
曾土高兴地笑道:“好。好主意,扮作他们山庄中的三公子,行事便方便多了。”他又误会了,竟以为现在古错的模样,也是假扮而成的。
古错也不再与他多加分辨,何况,这儿的嘴杂,说话也不方便。
于是,他便重新席地而坐,不再多说话,只顾大口大口地嚼那炖得极烂的狗肉。
曾土笑眯眯地看着他道:“笑少使不妨吃得慢些,老叫化待会儿还有一物相送,以谢笑少使对我丐帮拔刀相助之恩。”
古错口中嚼着狗肉,含糊不清地道:“多谢,多谢。”
心中却暗自思忖道:“你们丐帮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终于吃罢,古错与曾土又仔仔细细地把九月初九之事商议了一遍。最后,古错起身道:
“我这便告辞了。”
曾土却道:“莫急,莫急,笑少侠四日之后,必将有一场大战,如此连夜奔波,岂不劳累?劳累事小,可要是到了九月初九误了事,却是大为不妙了。三位不妨就先在这儿暂留一宿,明日一早起程,如何?此时离临安府也只有三百里而已。”
古错心道:“我倒无妨,但珑珑与石敏本已劳累,若再如此奔走,倒真是过于疲惫了。”
于是,古错便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道:“这倒也有点道理,我是困了,不知二位姑娘如何?”
珑珑和石敏本就已困倦至极,听古错如此一说,便都道:“如此也好。”
于是,三人便在这破庙中胡乱地找了个角落,古错替石敏、珑珑找来好几扇破门,把那角落一隔开,可又怕倒了,于是便又找来绳子七扎八捆地绑好,然后石敏、珑珑便钻了进去。
古错则在庙外找来些稻草,给了她们一大半,自己则在不远处用稻草一铺,就那么躺下了。
至于丐帮弟子,早已习惯露宿的生活,便都庙里庙外地躺了一地。
古错已好久没睡个安稳觉了,如今,外面有上千名丐帮弟子,无论如何不会有什么危险,不多一会儿,他便鼾声大起,把石敏、珑珑吵得在心里暗骂“肥猪”,但总算困意太浓,不多久二人也睡了过去。
曾土却没这么轻松惬意,他在破庙的另一个角落里发出一道又一道的帮主令,一批又一批的丐帮弟子向各个方向出发,他们都肩怀有重要使命。
也许,这已是丐帮多年以来最兴师动众的一次了。
***
古错一早醒来,发觉石敏、珑珑已坐在一旁,笑吟吟地望着他,便有点窘迫,扯下几根挂在头上的稻草后,问道:“曾帮主……”
话未问出,曾土便出现了,他一见古错,便道:“笑少侠,你这便启程吧,早点我已让帮中弟子替你备好,你就边赶路边吃吧。”
古错心道:“这老叫化也真是古怪得很,昨夜要留我,今日又急着让我走,甚至早点都不让我吃完,得带在路上吃。”
心中如此想着,口中却道:“我也正想向曾帮主告辞,九月初九再会了。”
说罢,他举腿就往外走。
曾土却道:“且慢且慢,老叫化的说要送你的礼物,还没送呢!来,来,随我来……”
曾土便神神秘秘地把古错拉到破庙的后门外。
破庙后门外是一辆马车,四匹高头骑马拉着。马身很朴素,只有普普通通的马鞍,车窗挂着布帘,看不清里边,车轮也普通,车轴也是普普通通的。
坐在马车上的车夫更是普通:青布对襟短褂,黝黑的脸,手持一杆长鞭。
古错暗叹:“不愧是丐帮,如此一辆破马车,曾帮主却把它当作一个宝。”
曾土却已顾不了古错的情绪,竟一揖手道:“后会有期!”
古错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爬上车子后,车轮便跑起来了,古错似乎还听到曾上在远远地喊:“小心马车!”
“这个‘飞天穷神’,也许是平时穷怕了。”古错心道。
忽地,他发觉这车有不寻常之处了。
在这样的路上,很是崎岖不平,而这马车却行驶得极为平稳,甚至连转弯时,也没有什么颠动。
古错暗暗称奇,不由好奇地把头伸出马车窗外,却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
后来,他又忽然发觉这车厢里的尺寸实在设计得太好了。坐着极为舒适:伸腿也好,缩腿也好,总是可以让全身尽量放松。古错向其中一个位置上一坐,向后一靠,不由惊奇地“咦”了一声,因为在他靠过去的后脑勺部,恰好有一块柔软的皮垫,靠在上面,颇为舒适。
珑珑的惊叫声更响,她居然在座位下抽出一个很宽的柜子来,里边有各种各样的吃食,有碗有筷,甚至还有酒,还有酒杯!每一样东西都被巧妙地安置于一个空间,并且固定着。
古错惊呆了,他忍不住拿出里边的酒瓶,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
“是女儿红,正宗二百年以上的绍兴女儿红。”说这话的是珑珑,她没有喝酒,但她是醉君子的徒弟。
古错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撮了一把花生米放入口中。
他觉得也许这马车还会有什么神奇之处,于是东翻西找,事实又证明了他的猜想:他竟在马车底板上找到一个贴进去的拉环。古错轻轻一拉,便拉出个百宝箱来:里边有刀,有剑,有弓,有各种各样的暗器,有各种各样的解药,甚至还有琴,还有笔、纸、砚……
古错看得目瞪口呆,他忽然觉得这哪是一辆马车?简直是一间屋子!
最后,石敏的发现,这辆马车就更像小屋了。
她无意中发现三人各自所坐的位置可以摊开,绝就绝在这本是坐凳之物不断地推开后,最后竟成了一张宽大的床!
三个人全都惊讶得直叹气了。
没有人能够抗拒这马车中床的诱惑,于是三人都开心地倒仰在这奇特的床上。
这次,三人一同发现了一个事物,在顶上的车篷篷布上挂着一块布帘!
珑珑跳将起来,只一扯,那布帘就“哗”地挂了下来,把一张床隔成两半,一边宽一边窄,宽的那边躺着石敏、珑珑,窄的这边躺着古错。
如果一定要形容,这车子便是鬼斧神工了!
古错便隔着那块布帘静静地躺着。
古错忽然感到心中轻轻地一颤,是那麻麻酥酥的颤动,然后一股热流慢慢地漫延开来,他觉得全身渐渐燥热起来,心中莫名地不安,似乎总想……总想搂住什么东西。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古错的双目已是赤红,双颊也红晕起来,他痛苦的仰起头,双手紧握成拳,手指关节已“咯”“咯”轻响。
这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安与烦躁是何等深刻!
古错暗暗吃惊:“我这是怎么了?”
但他无论如何努力,那种感觉仍是存在,而且越来越强!
石敏与珑珑哪知古错这边的事?她们正在低声地谈论这奇异的车子,那嘤嘤之声,在古错听来,格外地惊心动魄!
不知不觉中,他已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
忽地,一股淡淡的幽香传入了古错的鼻中,那么的好闻,古错的心中颤得更厉害了,他的喉头已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声音。
他已恍恍惚惚地感到眼前有一位美丽动人的少女,一张美丽的瓜子脸,柳眉,小巧的鼻翅儿,滑腻嫣红的双唇,纤弱的娇躯……似乎是珑珑,又似乎是石敏……
他不由自主地向那女子的柔荑抓去。
没想到,真的让他抓住了一双滑嫩如水的手,那正是珑珑无意伸过布帘的手。
古错只觉得一股热血“腾”地升起!他不顾一切地将手中的皓腕向这边一拉。
“呀”的一声,珑珑那柔纤之身躯,便不由自主地被拉过布帘,伏倒在古错怀中。
珑珑全身一震,满面羞红,欲挣扎而起。
古错受那满怀柔滑的刺激,只觉头脑中“嗡”的一声,便已不由自主地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嘴唇迅速迎上,火辣辣地吻在珑珑的双唇上。
珑珑仿佛骤然被一道电流击中般,那强烈的男性气息,使珑珑全身酥如无骨了,她觉得自己的全身,已在这四唇相搅时深深融化了,哪里有半分力气挣扎?
其实,她本就深爱着古错,又怎会挣扎?
古错全身如人,双臂有力地搂住珑珑的腰,几乎要将二人的身躯合而为一,不留间隙地贴在一起。
珑珑那动人的双眸微闭如星,面颊飞红,鬓发蓬松的瘫在古错怀里,任他吻着,拥着,像一只温顺的羊羔。
良久,良久……
石敏在这一侧,只听得那边有咻咻的喘息声,娇柔的唔唔声,人影在重叠摇曳,她的一颗芳心已如鹿撞,哪里平静得下来?
她暗道:“古大哥与珑珑姑娘今日是怎么了?都如此反常?”
珑珑觉得自己像在雾一样的境界中虹也似的飘升,一直地飘,飘……
但渐渐的,她觉得古错有点异常了,他竟那么的不知惜香怜玉,疯了似的揉压着自己,珑珑觉得再如此下去,自己定会为他所伤,于是咬咬牙,从古错怀中挣扎出来,然后翻回石敏这边。
石敏见珑珑星目半因,秀发蓬松,娇喘微微的模样,不由大为吃惊,忙上前询问。
珑珑只说得:“古大哥他……他……”却哪里说得下去?
这时,那侧又传来古错似乎极为痛苦之声。
石敏心中一惊,不知有何变故,忙一撩布帘,便往那侧而进。
珑珑想要拦阻,不知为何,却欲言又上。
石敏刚一过去,尚未看清是怎么回事,便已被古错紧紧搂入怀中,石敏大惊,挣扎着道:
“放放开,放开我……唔。”
她的双唇,已被古错的双唇堵上
石敏咿唔着,扭动着,终于,她的双臂己缠绕在古错的颈项上。
不知过了多久。
两个躯体终于不那么情愿地分开了。
不知为何,石敏清盈盈的眼中有了泪痕。
古错终于从那浑沌中清醒过来,见石敏衣衫凌乱,泪眼朦胧地坐在那儿,不由魂飞魄散!
他似乎已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
他胆怯地内疚地轻轻叫了一声:“石……敏。”
石敏低首不语。
古错有点尴尬地去拉石敏的手,第一次,石敏闪开了。古错再一次伸出手,这一次,石敏没有闪避,任他握着。
古错心疼地道:“我……我欺侮了你,你便打我骂我也好,可别这样不作声地流泪,其实,其实……我……早已是喜欢你了。要不,我就从这马车上跳下去,要摔成个肉饼,就摔成个肉饼,要摔成肉渣就摔成肉渣,反正我是罪有应得……”
石敏却已转过身来,嗔道:“谁又怪你了?我只是觉得心里怪怪的,不知不觉,眼泪就来了。”
古错见她眼神,果然只有娇羞与明媚,不由大喜过望,轻轻地扳过石敏的双肩,静静地凝视着她,良久,良久。
石敏也望着他,两双眼晴相视,有长丝千缕柔情万种,倾不完,诉不清。
一切尽在这不言之中了。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永恒存于一瞬。石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珑珑姑娘她……”
古错心中一惊,暗道:“今日罪孽大了。”
忙过来向珑珑致以歉意,但珑珑只说了一声:“刚才,你真坏……”便投进了他的怀中。
古错这才放下心来。
幸好,石敏与珑珑都是女中豪杰,又心知古错乃人中俊杰,自己一人,又如何能系住他?
何况她们两人在以往的日子里本己有姐妹之情,倒也相安无事。
如此一来,便美了古错,绝色丽人,左拥右抱,逍遥如仙了。
他哪知道他的这番艳遇,还与二百年前的一位安阳侯有关呢?
安阳侯乃前朝官宦,被封为侯,封邑安阳。此人生性穷奢极侈,平日鱼肉为姓,刮地三尺。他为了追求享受,便令人造了这马车,车内构思极为精巧,然后他便每日带上两个美丽佳人,让这辆马车在各道上随意行驶,而他,则在车内寻欢作乐。那柜子里的酒中,投入过一种稀世春药,名为“乐宫公主如花夜夜香”,药性极强,这马车代代相传,竟未损坏,也不知“飞天穷神”曾土是如何弄到这马车的,竟阴差阳错成全了古错的一桩美事。
因为有柔情蜜语,古籍倒已暂时地忘了将临的血雨腥风。
石敏也突然变得温柔可爱多了,不再是那么冷淡孤独,她见这一路去临安,尚有一些路程,便要教古错练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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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途中风云
古错当然满口答应,但他实在不是练琴的料,弹起琴来,便是嘈杂一片。
无奈,石敏便说改教他如何能超脱琴声,做到“琴有心,人无心”。
对于这个,古错倒颇感兴趣,便一心一意地学了起来,竟很快让他学会了,石敏又想让他学如何以声伤人,古错却又懒得学了。
如此优哉游哉地向临安驶去,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本来,如此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马车后面又垂着门帘,谁会知道里边会有笑天钺与他的两个女人?
将至临安府时,古错忽地记起醉君子来,他觉得九月初九之事,很有必要与醉君子通一口气,于是,他便将如此想法对石敏、珑珑二人一说。
珑珑当然赞成,虽然她是偷偷地从师父那儿溜出来的,但溜出来之后,却又想念她的师父了。
石敏也未反对。
于是古错便探出头来,对着赶车的那个汉子叫道:“兄弟,先别去临安,去醉君子那边。”
那人“嗯”了一声,马车便略略改了一个方向。
古错觉得有点不踏实,因为那赶马车的人太漫不经心了,于是他又问道:“兄弟,你知道醉君子那边如何走吗?”
那人又“嗯”了一声,表示肯定,这人也真奇怪,竟只说出一个字。
古错还待再问,他却忽然转过身来,用一种嘶哑的声音道:“别人都叫我‘老马’,长这么大,我走过的路成千上万,而我每走过一次,便会永远记住它。”
古错赶紧闭口,他发觉这车子不但车身神奇,而且连驾车的人也奇异得很。
“老马”果然能“老马识途”,他轻车熟路地驾着这辆看似平凡,实是精巧异常的马车,向醉君子那儿驶去。
珑珑探出车厢外,见马车所行之路果然无半分差错,也暗暗佩服。
倏地,马车突然戛然而停,若非古错三人武学精湛,恐怕早已从车厢中摔落而下。
饶是如此,他们三人仍是跌作了一团。
也不知这“老马”用的是什么手法,居然能把一驾本是狂奔着的马车硬生生刹住,而且是疾然而止,没有任何缓冲。
便在古错三人跌作一团之际,古错已听到有利矢破空之声,竟是同时从四个方向奔袭而来!
古错一凛,喝道:“小心,有人袭击!”
石敏、珑珑一惊。三人同时冲天而起,暴破车篷而出,掠上十余丈高空,方倒卷而下!
便在古错三人腾身跃起之后,那马车的车厢已被扎了个千疮万孔!
奇怪的是“老马”却不见了。古错正在惊惑之际,却见一个人影从那四匹高头骏马身下腾身而上,动作迅疾如电,又那么不声不响地坐在马车上,手中还是握着那根马鞭。
路两侧的丛林中不知什么时候已涌出三十几条劲装大汉,为首的却是个文弱彬彬的中年人,其他的人全都蒙着脸,唯独他没有。
有一个劲装大汉见那马车车夫气定神闭的样子,颇为不顺眼,便又弯弓褡箭,欲射系“老马”。
那文弱之士阴阴地说道:“荀老三,若是伤了这马的一点皮,我便要了你的脑袋。”
被称作荀老三之人似乎对他畏惧得很,赶紧住了手。
古错、珑珑、石敏三人已玉立那儿,三人俱是俊美非凡,把三十几个蒙面人看得目瞪口呆。
有一个蒙面大汉向前一步道:“朋友,我们姬爷要借你这马车一用,你们便自个儿上道吧。”
古错不觉笑了,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遇上一群劫匪,便笑道:“这破车,你们鸡爷也稀罕么?坐这车子,岂不辱没了鸡爷的身份?”
他故意说成“鸡爷”,那蒙面大汉却以为是慑于他们的威严了,便道:“你这小子倒识趣得很,在我们姬爷还没有不奈烦之前,赶快从眼前消失!”
古错却又上前一步,道:“这位大哥倒爱说笑,我好端端一辆马车,凭啥要让给你?”
那文弱之士阴阴地道:“我姬某要拿它作礼物,你便忍痛割爱吧。”话说得客气,语气却霸道之极。
古错忍住笑,问道:“什么人的喜事,要惊动姬爷大驾?”
见古错说得恭敬,那文弱之士听来倒颇受用,故作矜持地道:“乃云飞山庄的大公子。”
古错一愣,接着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一发不可收拾,仿佛世间最好笑的事让他遇上了。
那文弱之士被他笑得无名之火顿起,阴声怒道:“我姬某叫你永远笑不出来。”
双手一扬,两道寒光激射而出,手法倒也娴熟得很。
但在古错眼里,这便如三岁顽童戏耍一般。也未见他如何作势,就那信手一抓,两把短刀便在他手中了。
文弱之士一惊,忽又一喜,暗道:“待这刀上的毒侵入你体内之时,看你再如何发笑!”
古错果然不笑了,他擦了擦笑出来的泪,一脸庄重地道:“那我便代我大哥讲过姬爷的盛情了。”
此言一出,立即惊倒一大片。
文弱之士更是张口结舌,道:“你……你竟是……竟是云飞山庄中人?”
古错颔首道:“云飞山庄的三公子。”
文弱之士便大为尴尬了,若是一个人,要用抢来之物送人,而被抢的人又是他将要送礼的人的兄弟,无论是谁,都难免尴尬。
看那文弱之士的脸,已是红如猪肝了。
古错坏坏地笑道:“如此重礼,我们云飞山庄是不敢接的。何况,我们云飞山庄与姬爷你素昧平生,姬爷为何如此多礼?”
文弱之士讪讪地道:“云飞山庄的喜事,已是天下皆知了。因为那新娘是……是……”
突然,他恍然大悟地叫道:“你这杂毛,竟然骗我姬爷!谁不知云飞山庄的三公子早已落浑身亡!你如此刁滑,便怨不得我不留你狗命了。”
语音刚落,他已拔剑出手,向古错袭来,其他蒙面大汉见状,也大喝一声,向石敏、珑珑攻来。
文弱之士方才见古错空手接飞刀之手法,自知自己的武功与他有天壤之别,但他料定古错已为剧毒所侵,所以才敢出手。
但结果却让他失望了,他还没有挨近古错,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去。文弱之士在空中猛提真力,在落地时,立即双足一顿,贯力足下,企图稳住身子,挽回点面子。
却听得“咔嚓”一声,他的腿骨竟生生折断了。
原来,古错推出之劲道,看似平常,却力劲十足,那文弱之士若顺势地在地上打几个滚,倒也无事,但他却要逞强定身,被那一股奇大之力一撞,双足立断!
这文弱之士倒也凶悍得很,如此断腿巨痛,他竟哼也不哼一声,但那脸的冷汗,直涌而出,显然,是痛出来的。
更惨的是三十几个蒙面人,一转眼之间,他们已倒下十几个!
古错道:“珑珑、敏儿,看在他们是为我大哥备礼的份上,且饶了他们一回。”
珑珑、石敏这才住手。
文弱之士看着古错,如同见鬼魅,因为到现在,他仍是看不出古错有任何中毒之症状,不由又惊又怕。忽想到:“莫非是焦七那小子浸毒时竟未浸好?”他便下定决心,回去后,要好好收拾一番焦七那小子。
古错懒得理会这种鼠辈人物,携着珑珑、石敏,重上马车。
“老马”一言不发,似乎什么事也未发生过一样,又驾起马车启程。
珑珑边与石敏一起收拾车上的利箭等各类暗器,一边道:“想不到古天大哥的人缘这么好,连这打家劫寨之人也要为他备礼。”
仔细一想,觉得如此说法很不妥当,又道:“定是这些人自作多情,古天大哥又怎么会结识这样的人物?”
她们说到这儿,不由“卟哧”地笑了,因为她们忽然发觉自己这“自作多情”四字,用得实在不是地方。
古错道:“听那什么狗屁姬爷之言,送礼之人似乎是冲着新娘子而去的,却不知我未过门的大嫂是什么样的人物?居然有如此大的面子。”
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忽地,马车停了,古错以为又有什么变故,正俗跃起,“老马”那平淡得像温水一般的声音响起了:“醉君子居所已到。”
古错自嘲地一笑,与石敏、珑珑相继下了车。
珑珑跑得最快,比古错、石敏抢先一步进得院中,显然,她很是想念她的师父。
等古错、石敏跨入院内,见珑珑一脸沮丧地站在里屋门前,嘟着好看的樱桃小嘴。
古错见状,不由暗自好笑,心道:“定是醉君子前辈教训她了。”
见古错、石敏二人进来,珑珑道:“我师父竟已不在,只留下一张纸条,上有数言。”
古错心中一动,道:“是否为你师父笔迹?”
珑珑道:“不错。只是笔迹有点生硬,大约是未饮酒之前写的。”
古错“哦”了一声,拾起放在桌上的那张纸条,轻声念道:“珑珑,为师有事外出,九月初九于云飞山庄当可遇见为师。”
珑珑忽道:“这纸上真是写着‘珑珑’二字?”
古错道:“不错?”
珑珑道:“这就奇了,我师父一向称我为珑儿的。也许,是我私自外出,让他老人家生气了、无妨,只要以后多替他煮点好酒,他便不再怪我了。”
古错若有所思,似乎未听清珑珑所言。
石敏道:“既然醉君子不在,我们不妨立即折向云飞山庄,也好在那边做些准备。今日已是九月初七,离九月初九只剩两天了。”
古错忽道:“走,立即便走!”
他如火烧眉毛般拉起石敏、珑珑往外便走。
就在古错三人离开小屋之时,从屋子的阴暗处闪出一个人,得意地冷笑着。
马车还在外边,“老马”坐在那儿打着盹。
古错拉着石敏、珑珑一跃而上,对“老马”道:“快,随便拣个方向出发。”
“老马”那永远平静的脸终于有了吃惊之色,但仍是未问原因,一抖马鞭,车子便疾驰而出。
古错将身子探出车厢外,望着四周,口中不时让“老马”改变行驶方向,大约奔出十来里路,眼前又有个小镇子,古错才让“老马”将车停下来。
一下马车,古错便道:“老马,你这便回去,我不再需用此车了,一路小心点,莫再让强人拦截了。”
“老马”第一次笑了,笑得极为高傲!
一个马车夫,笑得如此高傲,却让人丝毫未能看出有什么不协调,古错不由暗暗心惊,心道:“真是真人不露相。”
马车绝尘而去之后,古错又拉着石敏、珑珑胡乱狂奔一阵,最后拣一条僻静小道进了小镇。
一进小镇,他便拣了个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了进来,一进房中,立即关上门窗,这才安心地坐了下来,长吁了一口粗气。
挑战又“扑哧”一声笑了,掩口道:“古大哥还么神秘兮兮,弄得咱们倒像是在私奔了。”
石敏一听,不由俊脸飞红。
古错却没有笑,只搓着手道:“可惜那‘鬼手’不在此地,可惜,可惜。”
珑珑道:“古大哥又欲扮作何人?”
古错道:“这次不是我易容,而是你们。”
珑珑奇道:“这又是为何?”
古错怕自己太过紧张吓着她们,反而易坏事,便道:“我大哥尚未成家,我这四弟却先带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回去,那成何体统?”
石敏的脸更红了,娇声唱道:“谁是你的……你的妻子了?”
古错笑道:“对,对,不是我的妻子,是我老婆,大老婆小老婆地叫,更亲些。”
珑珑一脚飞来:“越说越没个正经。若是你不说个正儿八经的理由来,别想让我与石敏姐姐扮来扮去的。”
她已将石敏称作姐姐了。
古错大声叫痛,道:“谋杀亲夫了,谋杀亲夫了。”
闹了一阵,古错一正容道:“事情严重,二位……咳……真的必须易容。二位……咳……
若是怕被扮得太丑,我便让人手下留点情,二位……咳……便先委屈一阵,如何?”
珑珑听他“咳咳”有声,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还不如直接将那‘二位老婆’说出来吧,你不难受,我也替你弊得慌。”
古错“嘻嘻”一笑,道:“小老婆已经同意了,大老婆也应没有什么意见。那二位老婆便在这儿稍等片刻,老公我出去办点事。”说罢,人已向外溜去。
珑珑喊道:“什么事如此猴急?”
远远地,古错亡道:“养家糊口。”
古错一走到小镇的街上,便四处寻找丐帮中人。
他见一个墙角边有两个乞丐在晒太阳,便赶紧上去,掏出怀中那块曾土所赠数来宝,在那两个乞丐面前一亮,又收了起来。
那两个乞丐看了看他,又眯起了眼睛。
古错以为他们没有看清,又掏出来亮了一次,却还是没有反应。
古错一恼,便把那块数来宝在两个乞丐面前拼命地晃。不料,那两个人仍是无动于衷。
古错气道:“你们不认得这个吗?”
乞丐道:“大爷,这数来宝是我们要饭的吃饭家伙,怎么不认得?可大爷你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又有什么用?大爷你总不会也想做这要饭之人吧?大爷你若要寻开心,也别向我们要饭的人寻。”
古错奇道:“二位竟识不得丐帮……”
另一个乞丐不奈烦了,道:“要饭的就一定是丐帮中人生?那岂不是有奶的便是娘了。”
古错听得一愣,讪讪起身,暗道:“惭愧,惭愧,我倒以为天下要饭的人全是那‘飞天穷神’管着呢?”
正在失望之际,有人撞了他一下,古错本已是一肚子火,这下更是火旺了,一回头正要开口就骂,却忽地怒脸变喜脸了。
撞他的人也是一个乞丐,而且身上有五袋,古错如获奇宝,赶紧远远地跟在那乞丐的后面。
走到一条僻静小巷,那人方止住脚步,回过身来,对古错恭声道:“笑少侠有何吩咐?”
古错吃了一惊,道:“你是如何知我名字的?”
那人道:“普天之下的丐帮弟子已得帮令,知道帮主的数来宝在笑少侠这儿,而且帮主己传令见此物便如帮主亲临。”
古错一听,大喜道:“我现在有一事需丐帮朋友帮忙。”
那人道:“笑少侠吩咐便是。”
古错道:“我有两位朋友,需扮作你们丐帮中人,不过她们比较爱美,所以便手下留点情,扮成一个好看的乞丐便是。”
那丐帮五袋弟子道:“我帮易容高手‘鬼手’离此地太远,只好让‘镜子’出手了,他的手法却要略差一点。”
古错道:“无妨,无妨。”当下便把那小客栈的地址告诉他,接着道:“要多加小心,别让人跟踪而至。”
那丐帮弟子道:“对付跟踪的狗,丐帮人是很有一套办法的。”
古错不由笑了,那人便告辞而去了。
古错回到客栈时,石敏与珑珑已等得心里发慌,但一见古错回来,便又绷起一张俏脸,气鼓鼓地坐在床边上。
古错哈哈一笑,道:“我在外面遇见你们二位的师兄了。”
石敏、珑珑大为惊奇,那脸也就绷不住了,问道:“我们何时有了师兄?”
古错道:“有,有,而且数目成千上万呢。”
珑珑何等机灵。心念一转,便已有所悟,娇声道:“莫非你竟要将我与石敏姐姐扮作丐帮中人?”
古错瞪起一双俊目,故作惊讶地道:“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你竟与我想到一块去了。
珑珑不依不饶了。
但此时房门外有上叩门了,然后是店小二的声音:“客官,这儿有位大爷找您。”
古错忙对珑珑“嘘”了一声,然后便去将房门打开。
房门一开,古错便骇了一跳:门外哪有什么丐帮中人?竟是站着一个郎中,挎着一只大药箱!
古错大惑不解,道:“不知先生欲等何人?”
那人谦谦一笑,道:“阁下可是笑掌柜?”话是如此问,人却已向里边走来,已是一副不请自进的姿势了,似乎他已认定古错便是他要找的人。
古错正要再问,那郎中已把房门掩上,然后恭身道:“丐帮六袋弟子‘镜子’见过笑少侠!”
古错道:“为何你竟不穿丐帮之衣物。”
“镜子”道:“笑少侠可曾见过有叫化子进过客栈吗?”
古错恍然道:“糊涂了,糊涂了、只是据说丐帮帮规已规定丐帮弟子不得私卸百衲衣,不知是真是假?”
“镜子”道:“是真。丐帮帮规十七条规定:私自卸脱百钠衣者,杖三十,降一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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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丐门奇规
古错道:“如此一来,不是要连累你了?”
“镜子”道:“但违抗帮主或持帮主信物数来宝之令者,是要废去武功乃至格杀勿论。”
古错叫道:“这却不妥,不妥。我定得叫曾帮主免你之罪,还得多加勉励。”
“镜子”道:“如此,便多谢笑少侠了,我们这便动手,如何?”
古错道:“你就将我二位朋友易容作贵帮弟子吧,为五袋弟子,相貌么?清秀点吧。”
“镜子”便对石敏、珑珑遥遥一揖身,道:“二位姑娘,多有得罪了。不过,我这叫化子只会化装点脸。”
古错心中道:“你倒挺会说话。”同时,也才明白他为什么要化装成郎中进来,郎中因职业的关系,总比一般人容易让人接受些。
这次“镜子”却先戴上了手套,以示对珑珑、石敏的尊重,因为易容要求不高,所以很快便完成了,从脸部来看,二人已是地地道道的丐帮中人了。
然后:“镜子”又对全身的化装作了一些指导后,便与古错二人退出门外,边退边道:
“那箱子里有我丐帮百衲衣,请二位姑娘换上。”
在外面等了少顷,珑珑道:“可以进来了。”
古错一进房中,乐了:两个丐帮五袋弟子出现在他眼前,一身百衲衣,一双破鞋,污头垢面,但两人一笑,那牙却洁白如玉。
“镜子”还想对牙齿改进一番,古错却道不必了,只要出去找两根棒子拄上就行。
“镜子”便起身告辞了。
古错这才低声对珑珑道:“九月初九那日,留意一下你师父有无异常。”
珑珑与石敏都大吃一惊,才知古错为何如此神秘兮兮,可珑珑的师父都未曾出现,他又如何发现有不妥之处呢?
古错道:“这只能是以某种感觉来解释,也许,我的感觉错了,那是再好不过。否则,便是醉君子也已有不测了。”
珑珑一时惊慌失措,六神无主。
古错沉声道:“现在急也无用,一切需到九月初九,才能一见分晓。若是我们现在便先自己乱了阵脚,反倒让铁血王朝群奸有隙可乘了。”
珑珑一听,勉强按捺住性子。
眼看天色尚早,若是现在便出去,岂不是让人大吃一惊?进来两个貌如天仙的女子,出去两个污头垢面的乞丐,反倒更引人注目了。
于是等到天黑,石敏、珑珑才从客栈窗子跃出,借着夜幕,避过人眼。
古错接着也弹身而出,找到石敏、珑珑二人,轻声道:“你们只顾向临安而去,我会在暗中跟随。”
于是,三人便连夜往临安府赶去。
天刚拂晓,便已至临安府了。
***
临安府本就极为繁华,今日,却更是比肩接踵,人山人海。
古错远远地跟在石敏、珑珑后面。
天尚未大亮,街上便有如此多的人,倒也让人吃惊。
许多人都在争相买书画店里的画。
画是很平俗的那种《送子观看图》之类的画,到后来,只要画上有个小孩娃娃什么的,就立刻被抢购一空。
因为,云飞山庄又有大喜事了,买画的理由是这样:云飞山庄庄主古令木本有三个儿子,但三儿子早已失足落潭而亡,二儿子也于不久前突然暴死,所以只剩下一个大儿子。如今,古令木的大儿子要娶妻,娶妻便为生子。所以,临安府的人便要用这画,向云飞山庄讨个彩头。
早在二十年前,他们便已这样做了,云飞山庄的谢礼相当可观。
与二十年前古令木娶段烟飞不同的是,这一次临安府出现了许多的武林中人。各门各派各帮各教,男女老少,丑美高矮……临安府倒像在开武林大会了。
大多数武林中人都是挎刀、背剑,三大五粗、趾高气扬的样子。
这都是些三脚猫的角色,是来凑凑热闹的。
真正的高手便很难看出来了。
也许,是那个拿着旱烟,佝偻着身子的老汉,也许,是那挎着花篮叫卖的卖花姑娘。甚至,可能是青楼上向你乱抛媚眼的风尘女子。
他们,才是九月初九临安府的主角。
古错本是跟着石敏、珑珑,后来,反倒变成珑珑二人跟着古错了。
只见古错如掉了魂一般乱转,从东城转到西城,又从南城转到北城。珑珑二人暗暗称奇,人也被他折腾得很累,但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跟着。
九月初八的晚上,倒是古错辛苦些,珑珑与石敏在城西找了一个观音庙,见那庙的一旁有一个小小侧殿,便钻了进去,她们要在这里过上一夜。
古错便远远地找了家客栈,要了一间恰好可以望着这庙的房间,然后,一个晚上便那么站在那儿,望着这观音庙。
他怕珑珑二人万一有什么闪失。
一夜困倦,所幸他内功精湛深厚,倒也无多大影响。
第二天,即九月初九,天一亮,古错便出了客栈,买了几个大油饼,自己大嚼一个,然后瞅个无人的机会,向观音庙的侧殿扔了两个,便转身离去。
走了一程,古错偷偷回头一看,有两个污头垢面的人在啃着油饼远远地跟着,心中暗自好笑,向西走去。
云飞山庄,便在临安府城西。
在通往云飞山庄的石板路上,人很多,有来有往,人群分为两类,一种是临安府的百姓,另一种就是千奇百怪像个大杂烩般的各类人物了。
古错现在也插在这个大杂烩里向云飞山庄走去。
古错的心情怪怪的,他已有很久没有从这石板路向云飞山庄走过了,山庄依旧吗?亲人依旧吗?
而古错,却早已不是从前的古错了。
长久在外面飘泊,第一次回家,便要为自己家中迎来一场血雨腥风,身处此境,谁会平静得下?
山庄依旧巍峨,雄伟。
山庄前面的石狮子还在一动不动地虎视眈眈着。
古错随着众人,走进院内。院子里排着两排桌子,东边一排,西边一排。临安府的百姓朝西边那一排走去,送上《送子观音图》之类的画,自然会有人回赠一点礼物,然后道声:
“恭喜,恭喜。”“同喜,同喜,同喜。”
朝东边走的那些人,便复杂了些,不但人复杂,连礼品也复杂,简直五花八门。
当古错走近那东边的桌子时,他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很精致的瓷盆,瓷盆里盛着一盆水,竟是淡蓝色,又有一只硕大无比的苍鹰站在桌上,目射凶光,也不知是哪一位仁兄送的,还有一堆奇形怪状的草根,也许是什么药草:更奇怪的是桌子边上还拴着一头牛,除了一身白毛外,这牛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古错往前走,靠近桌子时,前面的一个矮胖老头背着一个麻袋,那麻袋居然在不时地抖动。
那胖老头将肩上的麻袋放下,一挥手,大声道:“恭喜,恭喜。”然后弓下身来,又道:
“小小贺礼,请笑纳!”边说边在那麻袋里掏,看他的样子,似乎掏得很吃力,半天,才将东西掏出来,却是一条鱼,全身长满了彩鳞。
众人不觉好笑又好奇。
却听得那云飞山庄中的一个精瘦汉子唱了喏:“南海云叟,天衣鱼一尾!”
那矮胖老头哈哈一笑,道:“好眼光!”便进入客厅里了。
古错心道:“怎么办?我总也得送点礼给大哥吧?”左摸右掏,他掏出了从“玉笛”崔元身上摘下的那个绿色金属小环来。
情急之下,他便把那绿色小金属环递上去。
立刻,古错的潜意识告诉他,身后至少有四个人在注视着他,他感到背上冰冰凉凉的。
那云飞山庄的仆人刚要抬头唱喏,却立刻眼睛发直了!但他的定力着实不错,颤抖着把话说完:“三公子古错,绿环一只!”
然后,他便“咕通”一声,向后倒去,竟然晕过去了。
前边那么多古怪的人物,古怪的名字,都没有让云飞山庄的人吃惊,如今这么一喊,却把整个山庄震得静了片刻!
接着,里边便成了一锅乱粥。
最先出来的是古令木,他毕竟是一庄之主,虽然吃惊,却未乱了分寸,一出来,便沉声喝道:“牛二,不可胡言。”
有几个新来的仆人道:“牛二已经晕过去了。”
古令木一愣,一扫视,便看见了古错,他惊呆了。
古错一看他爹,已是苍老许多,比上次在“天钺酒楼”见到时多了些皱纹与白发,那身古错熟悉的青色长衫本是极为合身,现在却有点宽大了,风一吹,显得有点空荡……
古错只觉得一阵酸楚涌上心头,远远地便一跪而下,哽咽着道:“不孝孩儿古错叩见爹爹!”
古令木毕竟是一代豪杰,虽然见古错死而复生,恍如一梦,吃惊异常,却仍能不露声色,和声道:“错儿,这几年过得如何?”
古错颤声道:“孩儿一切都好。只是据记爹娘、奶奶与诸兄弟。”
古令木强抑心中的激动与惊诧。道:“也好,今日是你大哥大喜之日,你又回来了,也算双喜临门,这本应高兴方对。你先进去见过你奶奶及你娘。”
古错恭声道:“是!”便进了厅内。
门外一阵窃窃私语。谁都知道云飞山庄的三公子古错数年前便已落潭身亡,现在突然又冒出个古错来,岂不让人心惊?
已有人道:“此人似乎便是‘笑钺酒楼’的掌柜笑天钺。”
又有人道:“杀死朱大善人,废了梅寒星武功的似乎也是他。”
另有一个道:“古庄主也真沉得住气一个儿子死而复生,他居然神情自若得很。”
古令木似乎一句未听见大伙儿的议论,他轻咳一声,朗声道:“承蒙诸位大驾光临,使我蓬荜生辉,古某实在感激。我已让下人略备薄酒于后院,以表谢意,古某另有要事在身,失陪片刻,怠慢之处,望诸位多多包涵!”言罢,他双手抱拳,深深一揖,谦然一笑,回转进屋内。
古错一进屋中,但见屋内已是张灯结彩,大红喜字贴在门上,一对红烛已端放于大堂之前,后院门上亦是数对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几串鞭炮已用几根细竹竿高高挑起。
古老太太已由古错之母段烟飞挽扶着出来,两侧站着古天、古灵,几位古夫人也立于古老太太身后。
她们全都惊愕地看着古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古错母系段烟飞先回过神来,惊喜交加地道:“真是我儿古错吗?”
古错跪了下来悲声道:“娘,正是不孝儿古错。”言罢,已是哽咽不能语了。
段烟飞一听古错那熟悉的声音,热泪便倏地盈出眶来。上前将古错扶起,捧起古错的脸,仔细地端详:鼻、眼、脸、唇……边看,那泪边哗哗下流,洒湿了古错的衣襟,她口中喃喃地道:“果然是我的傻儿子,果然是我的傻儿子……”突然,她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古错大惊,一把拉住,古大、古灵也冲了上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好半天,古错母亲才醒转过来,望着古错紧张的脸,强笑道:“娘吓着你了吧?”
古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古天、古灵已发觉古错的神智已与常人无异,但分别这么长的时间,加上古错八岁疯了之后,与他们就很少说话,所以这么乍一相见,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向古错投去问候的目光。
古错向他们感激一笑。
古老太大终是经历过风风雨雨之人,她能在众人皆惊慌失措时一直保持清醒。她觉得古错突然死而复生,实在太过蹊跷,其中会不会有诈?所以她便威严地于咳一声。
古错一下醒过神来,赶紧向古老太太叩首道:“孙儿古错叩见奶奶,愿奶奶寿比南山。”
然后,他又向古令木其他几位夫人一一见过礼。众人见他言辞清晰,不由暗暗奇怪。
古老太太慈祥而不失威严地道:“错儿,过来,让奶奶好好看看。”
古错依言站起上前,古老太太一只手握着他的手,暗暗扣住他的脉门,另一只手抚摸着古错的后脑勺。
然后,古老太太脸色一喜,道:“错儿,你是如何从那潭中生还的?而且还改了以前头脑不清醒的毛病。”
原来,古老太太在古错后脑勺摸到了那块疤痕,那块当年古错从山崖摔下后留下的伤疤,便已断定眼前真的是古错。
古错便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当然,里边的情节略有改动。
此时,古令木也已进来了,他静静听完古错的叙述后,长叹一声,道:“苍天总算有眼。”
众人见古错的言辞流利,思路清晰,都大为欣慰。
古错为缓和气氛,便对古天道:“恭喜大哥娶了个貌如天仙的大嫂!”
古天笑道:“四弟是如何知道她貌如天仙?恐怕是谬夸吧?”
古错道:“小弟早已听外头的人传得纷纷扬扬了。”
古天道:“看过便知。”
古错感觉到他与古天提到古天之妻时,云飞山庄大多数人都很高兴,唯有他父亲古令木与古老太太似有隐隐的忧虑,不由暗自奇怪。
外面的客人越来越多了,古错便对古令木道:“门外忙得很,孩儿便去打理一番吧。”
古令木点头应充。
古错走到前院中,已有一个美少年进来,他的礼物也极为奇特,是四位貌如天仙的年轻女子,牛二有些为难,但仍是唱道:“杏花楼楼主金胜衣,美……美女四人!”
金胜衣,高丽人氏,因仰慕中原武林,迁居西安,身家无数,爱广交中原豪杰,名声颇响,高丽人爱纳妾,而且是在新婚之日便纳妾,金胜衣送来的四位美女,大约便是此意。
古错接过登记礼品之活,牛二唱一个,他写一个,忙得不可开交。
只听得牛二又朗声唱道:“醉君子,酒一壶!”
古错手中狼毫一抖,在簿上点了一个小点,忙抬起头来。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相貌清朗之人,正含笑望着古错,不是醉君子是谁?
古错忙起身道:“敝庄区区小事,竟惊动醉前辈人驾,今日定请醉前辈不醉不归。”
醉君子哈哈一笑,道:“好一个不醉不归,老夫这便进去了。”古错一躬身道:“请!”
醉君子的眼光,似乎不经意地扫了古错拿出的小绿环一眼,嘴唇一牵。
古错对云飞山庄的一个老仆人耳语几句,那人神色变了变,然后忙向大堂跑去,对着古令木耳语一番。
又听得牛二唱道:“墨白,甲鱼二只,牛肉大排三十斤,上等洞庭紫米一袋!
古错心道:“这墨白以为天下人都像他一样是暴食之人呢!”忙向墨白打个招呼,墨白还了一礼。与其说他笑了,还不如说他的脸部肌肉牵动了一下。
古错看着他那细若竹竿的身影,心道:“今日对于墨白来说,也许倒是个大日子。”
正思忖间,听得牛二的声音唱道:“丐帮帮主曾土及丐帮二位五袋弟子,咳……咳……
虎头帽一顶,小夹袄一件,摇篮一只。”
一阵笑声传来,显然大伙儿觉得这丐帮帮主的礼送得有意思,古天尚在成亲,他便先想到古天的儿女了。
古错大喜,站起身来,道:“曾帮主帮务百忙,竟也偷暇来此,实是难得难得!”说话时,古错在曾土二位丐帮弟子望去,不是珑珑、石敏二人又是谁?
曾土笑道:“我老叫化忙什么?不忙不忙,倒是我下边的兄弟,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
说罢又是仰天大笑。
古错听他如此一说,便知丐帮弟子已在各地有效地牵制了铁血王朝的力量,不由暗自欣喜。
石敏、珑珑却似乎压根儿不认识古错,随着曾土进去了。
此时,已近正午,虽是初冬,日头也不小。
忽地,牛二的声音变得有点激动地道:“义亲家天绝老人到,玉如意一对。”
这一瞬间,古错觉得自己的呼吸已停滞,甚至连思维也没有了,脑中一片空白。
只有一个空洞的声音在响:“天绝,天绝,天绝来了……”
但他很快醒过神来,向那老人深深施了一礼道:“天绝前辈,居然劳您的大驾,实乃不胜惶恐!”
此话说完,他才能静下心来,打量了天绝一眼。
这么一看,让他吃惊不小。
没想到天绝居然是如此一个慈眉善目之老者,让人一看,便有亲切之感,想起邻家哪位老爷爷。
可听牛二之言,似乎这天绝是大嫂的义父,这倒也巧了。
天绝很和蔼地望了望古错,道:“古公子果然是人中俊杰。后生可畏呀,后生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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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武林泰斗
言罢,便被几个拥戴他的武林中人让入大堂里。像天绝这样的武林泰斗,永远少不了有人鞍前马后地跑,有的人是有功利之心,有的人却仅是出于对天绝的敬仰罢了。
古错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这样的一位可亲可敬的老者,居然是铁血王朝的天皇?
接着来的有古错的外祖父段鹤,他见了古错,难免也大吃一惊,后来听段烟飞一解释,不由唏嘘不已。
最后进来的人模样颇为怪异,只见他身上就那么随便地披一大块青布,腰上用一根麻绳胡乱地一捆,下身的裤子奇大无比,更奇怪的是他全身的肌肉竟如鹅卵石般鼓起来,一块,一块,泛着金属般的光辉,让人看了,感觉怪怪的。
他的目光更怪,竟像是永远都愤愤不平。
牛二一见他,都认不出是谁了,便有点结巴地道:“这位大爷尊……尊姓大……大名?”
那人道:“铁候!”
古错写完“铁候”二字后,笔锋停在礼物那一栏下。
那人冷声道:“没有!
古错便有点讪讪了,道:“铁朋友果然是……”
那人却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不是你朋友。
然后,他便进了大堂。
***
其实,武林中人也是爱虚伪客气的,所以为了在酒席上坐下,又是好一阵你推我让,最后,总算坐了下来。
此时,云飞山庄已弥漫开一片喜气
大堂上更是喜气烊洋。双喜字像在咧开嘴笑,喜联贴于屋宇门楣,到处都挂着鸳鸯锦帘。
大堂内挤满了人,有的气度轩昂,有的文质彬彬,一对大红烛已点上,烛光在欢快地跳跃,十九名丫髻在大堂内穿棱来去,大厨师、二把手,加上些下人,则在挥汗如雨,天绝、醉君子、曾土等人自然在上席,另一席上,南海云叟与墨白、金胜衣、段鹤同坐。珑珑、石敏因见曾土与天绝对面而坐,恐怕他有什么闪失,便在上席的旁边一席坐下。
其他各路武林中人,则在其他喜筵上就座。
新娘终于来了。
叮当作响的龙霞凤冠,大红蒙头巾,古天有点拘束不安地站在一边,一双大手放哪儿都不自在,只知一个劲地笑,有饶舌之人与他开了个玩笑,他便更不自在了。
牛二又充作了司仪。他梗着脖子,涨得满脸通红地吼道:“拜高堂……”
武林中人都不喜欢看这文绉绉的俗礼,但身为宾客,也只能忍着性子,牛二今天特别来劲,唾沫星子飞溅的拖着嗓子嚷着。
“百年好合,五世其昌,鸾凤和鸣,新郎、新娘互拜一礼!”
互拜之后,古天便应该去揭开新娘的蒙头红巾了。
本来喧闹不已的大堂一下子静了下来,人们早已听说新娘的美貌,何况又是天绝之义女,人们更是欲一睹庐山真面日了。
古错、石敏、珑珑都不由紧张起来,暗暗地道:“不知天绝之义女是谁?是善是恶?虽然天绝可能是个大奸若忠之人,但在世人面前所收的义女,当不会是什么刁蛮阴辣之人吧?”
蒙头红巾揭开了。
所有的宾客都倒吸一口冷气——好美丽的一位女子,莫非竟是天仙下凡?
古错的心却在往下沉,往下沉
因为,古天的新娘竟是玲玲!!!
这……这岂不是天大的玩笑?
古错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珑珑与石敏也是呆若木鸡,她们现在扮作丐帮弟子,所以就得胡吃海喝。当玲玲的红盖头揭下时,她们全惊呆了。珑珑正把一只鸡腿往嘴里塞,一见新娘是玲玲,那鸡腿便生生堵在口中,样子极为滑稽,石敏刚喝了一口汤就呛了起来,喷了旁人一身,那人忍不住对这叫化子怒目而视。
但古错、珑珑他们又能说什么呢?说玲玲是毒杀琴圣的人?说古云也是为玲玲诱害?
说出来,又有谁信?
眼前的玲玲,那么美丽、端庄,那么大万得体,她温柔地立于古天的身侧,挨个儿向宾客们敬酒。
她的笑容迷人而温馨。这样浅浅的笑容,是心地险恶之人所能发出的吗?
有一瞬间,古错又冒出那怪念头:“会不会珑珑真的有三个同胞姐妹?”
这念头一闪过,他便把自己否定了。
那么是玲玲在这短短几天时,转变了性格,已经痛改前非了?
如果是这样,那倒是一桩好事。无论如何,真正的罪恶来自铁血王朝,为了古天大哥的幸福,古错愿意原谅一个痛改前非的玲玲。
看那古天,颇为幸福的样子。若是知道二弟古云是玲玲所害,他承受得了那份打击吗?
古错的手心已冰凉,身上却已冷汗直流。
如果,与古天成亲也是一种阴谋,那么这场阴谋该是多么可怕!
他的念头闪过一个又一个,在外人看来,怎么古家三公子在那里呆呆地发愣?
古错目不转睛地看着玲玲的一举一动。
古天已有所察觉,不由暗自愠怒。
玲玲现在正向曾土敬酒。
古错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倏地,他发现玲玲的无名指在酒杯中飞速地沾了一下,然后倒满了酒,敬给曾土。
曾土端起了酒杯。
古错突然叫了一声:“小心,酒中有毒!”
所有的人全惊呆了。
玲玲似乎也吃了一惊,轻轻地问古天道:“这位是……”
古天被古错的喊声吓了一跳,见玲玲问起,便道:“是我四弟。”
玲玲宽容地一笑,道:“我本是奇怪呢,好端端的酒怎么会有毒,原来是你四弟说的,这倒很正常了。”
她把“很正常”三个字说得很重,很清晰。
古天以及其他的人都不由记起古错本是痴傻之人。于是都心中一宽,心道:“也许又是古错的疯病发作了。”
古错显然听出了玲玲言下之意,道:“我并没疯!”
这么一说,倒更像疯子了,只有疯子才能如此敏感。于是玲玲善解人意地一笑。道:
“既然四弟要一口咬定酒中有毒,那我只好先喝了这杯酒。”说罢,她便把那酒一饮而尽。
她当然没事,一刻过去了,玲玲仍是安然无恙。
于是众人更相信是古错疯了。连古令木等古家亲人也觉得古错太过分了。
古老太太沉声道:“错儿,不许疯闹了,今天是你大哥的大喜之日。”言语颇为不满。
古错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他忽然明白自己又上了玲玲的当,万才给曾土敬酒时,她那无名指一沾酒杯的动作,分明是做给古错看的。
古错见了,一定会以为玲玲下了毒。事实上她却是一点毒也未放,如此一来,古错便成了胡搅蛮缠之人,他本就曾疯呆过,现在他的话就更无人信了。
如此一来,云飞山庄岂不是很危险?
古错发觉古天看他的目光中已有了怒意。
古错知道自己低估了玲玲。局势对他很不利,而曾土亦不知眼前这位漂亮的女人就是害死琴圣的女人,所以对古错的举动也是大惑不解。
这时,珑珑站了起来,大声道:“古错古大哥如此说,自有他的原因。我要告诉诸位一件事实:云飞山庄的二公子古云,便是被铁血王朝中的一个女人所诱入歧途,死于非命,而琴圣前辈也是被铁血王朝中的一个女人所毒杀。这两个人都是同一人所为。”说到这儿,她一转身,指着玲玲道:“那个人就是她!!!”
众人大哗!
古天怒道:“朋友切莫信口雌黄,无中生有!”
珑珑冷冷一笑道:“麻烦哪位朋友打一盆水来,我要证明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有好事之人赶紧打来了水。
珑珑便俯身将脸侵入盆中清洗干净,又用一块毛巾擦干,然后拢了拢头发,仰起脸来。
群豪大吃一惊,虽然珑珑衣衫褴楼,但只要是人,都能看出她与古天的新娘长得一模一样。
珑珑道:“诸位一定认为我与古大公子的新娘是双生姐妹。不错,我们就是双生姐妹,我叫珑珑,她叫玲玲。若非她真的没做尽环事,我会对自己的姐姐强加罪名吗?”
古错不由向珑珑投去感激的眼神。
众人有点信珑珑之言了。
却听得玲玲道:“原来妹妹你竟混入了丐帮,难怪我与义父遍找大江南北寻你不着,我已劝过爹娘,他们也已答应原谅你以前做的错事。至于我出手废了‘玉面郎’之事,实在是迫于无奈,小妹你是名门之后,怎可与那种人厮混一起?想不到你至今还在责怪我……”说到此处,她已是泪水盈盈。
众人又全倒向她这边。
听起来,好像是珑珑记恨她姐姐废了她的情郎,才出言污陷她姐姐,而看珑珑一身褴楼装束,也是极不顺眼,哪像个女孩子家?
珑珑没想到玲玲竟会使出这么毒辣的一招,不由愣住了,只知愤怒已极地指着玲玲道:
“你……你……”竟是说不出话了。
幸好,石敏及时站了起来,沉声道:“我可以证明珑珑姑娘句句属实。”
玲玲冷声道:“你与她本是同类中人,自是替她说话!”
石敏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她只是对着众人道:“云飞山庄的二公子便是我所杀的。但他完全是咎由自取!”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目瞪口呆,心道:“普天之下居然有自己站出来说自己是杀人的凶手,真是咄咄怪事了。”
只听得石敏接着道:“琴圣被玲玲设计下了毒后,被铁血王朝群贼围攻,古二公子也在其中,我与琴圣前辈一同奋力抵挡,在混战中,我将古二公子杀死,而琴圣也因中毒太深,被群贼所杀……”
古令木的瞳孔在收缩,但不知为何,他却并未向石敏出手。
玲玲一笑道:“空口无凭,谁人能信?我还可以说是古四公子杀死古二公子的呢。”
忽然有人道:“我可以做证。”那声音来自门外,清丽婉转。声音刚落,大堂上已多了一个女子,一身黑衣,脸上蒙着纱巾。
大堂内至少有八个人神色大变:天绝、醉君子、铁候、曾土、石敏、古错、珑珑、玲玲。
眼前之人竟是那日已战死的“浩国夫人”。
只听得“浩国夫人”道:“玲玲,你忘了是如何与我一道设计陷害我前夫‘琴圣’的吗?
你将我写下的一本诗上施了巨毒,然后扮作珑珑,将此书交给琴圣,琴圣在翻看那书时,不知不觉中便中了毒。现在,我把那书带来了。”
说到此处,她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来。
玲玲道:“你……你竟还没有死……”
“浩国夫人”道:“就凭丐帮那几下子,想留下我的命?哈哈哈……”说完她大笑起来。
玲玲道:“那你为何又背叛王朝?”
“浩国夫人”道:“因为你们言而无信,不是废了琴圣的武功,而是将他杀死!”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已冷若寒冰!
这时,铁候突然站了起来,冷声道:“上次让你从丐帮手上滑了,今天却别想从我王朝手中溜走!”
“浩国夫人”道:“我早就知道你们让我进攻丐帮,便是想让我死于丐帮之手。”
铁候冷哼一声道:“浩国夫人果然聪明,可惜,你明白得太迟了。”话音刚落,他人已如鹰隼掠空,向“浩国夫人”挥拳而来。
“浩国夫人”纤细的身姿已飘然而起,向古错那边掠去,口中叫道:“古大哥,我是韩放!”
古错一惊,又一喜,身子已腾空而起,单掌挥出,如暴风骤雨狂卷而出,两股劲道一撞,古错略退一步,铁候却已连退三大步,才勉强站稳,脸色已苍白如纸!
“浩国夫人”一耸身,扯开面纱,果然是韩放假扮而成。她们母女本极为相似,而现在又是蒙着面纱,竟把玲玲这样的人物也骗过了。
众人这才相信玲玲果然是铁血王朝中人!
***
古天的脸色已苍白如纸,古错看了他一眼,不由心中有点不忍。
古令木与古老太太却仍是静静坐着,只是脸色有点变了。
铁血王朝这段日子在江湖中掀起的血雨腥风,早已引起武林的公愤,当下有不少人跃跃欲上。
醉君子忽然对珑珑道:“果然不愧是我醉君子的徒弟,有胆有识,来,到师父这边来,替师父倒上一杯酒。师父已好长时间未喝你的酒了。”
珑珑看了古错一眼,向醉君子走来。
醉君子慈祥地笑着,手却已暗暗握成鹰爪。见珑珑走近,手刚一动,却见眼前人影一闪,古错已横在当中,道:“在下对前辈那句‘酒醉心也醉’最为佩服,让在下也敬你一杯。
醉君子一愣,笑道:“谬奖了,谬奖了。”
古错心中暗自冷笑,其实,醉君子曾说过的是“醉酒不醉心”,看来,眼前此人有诈!
珑珑何等机灵,也道:“师父让珑珑替你找的百年女儿红,弟子已找到了,哪日替师父温上一壶,保证师父喝了叫好!”
醉君子哈哈大笑,道:“好,不枉为师疼你一场!”
珑珑突然冷声道:“你根本不是我师父醉君子,因为我师父从未让我替他找过女儿红。
我师父什么酒都喝,就是不喝女儿红!”
“醉君子”脸色大变。突然,他伸手在脸上一摸,竟揭起一张人皮面具!
再看此人,全没了醉君子的清朗之神,竟是一脸枯瘦,全无血色!
珑珑神色大变,颤声道:“我师父呢?你们把我师父怎么样了?”
那人哈哈大笑,道:“醉君子早已命赴黄泉,现在你这乖徒儿也一同陪他去吧。”
言罢,他便向珑珑欺身而进,却见人影一闪,曾土已迎了上来,打狗棒一出手,便是凌厉绝伦的“打狗十三式”的“打狗看人”。
二人战作一团!
铁候要上前助战,却已被古错拦下,几招之后,铁候已是险象环生。
倏地,天绝站了起来,缓缓地道:“你们这几个笨蛋,真不会办事。”话毕,他突然出手,向古错身后推出凌厉无比的一掌。
这一掌声势着实骇人,整个大厅都被掌风所充斥,桌子椅子,杯碗碟之类的飞了一地。
那掌如雷轰电闪般向古错罩下!
眼看古错前后受敌,便要血溅当场!
倏地,两条人影向天绝急袭而至,人未到,已有雄浑无比的劲风先到,尚带破空之声。
天绝只好撤招,身子向后倒纵,同时手在腰间一摸,已有一根长鞭在手!
“绝杀筒子鞭!”
鞭子如灵蛇般电射而出,竟同时攻向左右两条人影,鞭风锐利,有“嗤嗤嗤”之破空之声。
只听得一声闷哼,两条人影都已给击退。
众人这才看清,那两人竟然是古令木与古老太太!
奇怪的是古令木手中竟不是那把销魂扇,而是一把剑!
天绝一招逼退古令木与古老太太联手一击之后,冷声道:“沈红尘?”
古令木大笑道:“不愧是天绝,竟在一招之下识出我来。”
古老太太道:“为了躲过你的追杀,我们沈家隐名改姓,在此一藏二十年。现在,你居然还能认出我们,也当真不简单。”
天绝冷声道:“其实无论是古令木还是沈红尘,无论是古老太太还是血孔雀曲柳,今日都是一个下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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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毁灭王朝
“死”字一出,一声唿哨声响起,竟是玲玲所吹!
立刻,云飞山庄外一片呼声:“铁血王朝!经天纬地!”“铁血王朝,经天纬地!”
天绝大笑道:“今日非我王朝中人,全都得死!”他的样子,得意之极。
有人探头向外一望,只见院外已涌入数百人,全是血红的衣衫,腰上佩着一个小金属环,颜色不一,有红、黄、黑、白、绿几种。
他们一冲进来,见人便杀,瞬间,已有十几个云飞山庄的仆人和来赴喜筵的武林中人倒下了。
石敏大怒,向玲玲欺身而进,一出手,便是极凌厉的杀招,此时墨白也已飘身而上,向玲玲发招。
忽地,门外又是一声浑厚之声:“阿弥作佛!”便如春雷滚过,众人一看,山庄东侧墙头已有无数和尚不断跃入,为首的正是少林掌门人天一大师!
西侧又是一声佛号:“无量天尊!”却是武当道人在武当掌门人妙兴道长率领下直冲进来,与铁血王朝中人战作一团。
接着,有峨嵋、崆峒、华山派的人又相继而来。
天绝神色大变。
此时,铁候在古错的绝世武功下,已是难于招架,一不留神,已为古错的掌风扫伤,吐了一大口鲜血!
天绝本是慈祥的面孔已变得狰狞可怖,杀气大炽!他暴喝一声,手中绝杀筒子鞭向古错拦腰卷至。
来势之快,只在刹那之间!
古错心中一凛,人已如枯叶飘身而起,堪堪避过那长鞭,同时一拧腰,天钺过空,化作万道光芒,亦真亦幻地向天绝汹涌而来。
天绝冷哼一声,手中长鞭在空中一个优美而迅捷的转折,划出一道圆弧,再次点向古错两肋,胸腹……
古错不敢硬接,身形再变,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闪身而出。
天绝的长鞭未扫中古错,却扫中了厅中大柱,只听得“咔嚓”一声,大柱已被扫断!
大柱子一断,整个大堂已是岌岌可危!
此时,铁候已由古令木、古老太太接下,那大柱子一断,一根小横梁向铁候身后落下,铁候应付古老太太与古令木的联合攻击,已是极为吃力,忽地又觉身后又有一黑影从天而降,大吃一惊,以为又有强敌袭来,忙一错步拧腰,避开古老太太与古令木的一击,同时左掌疾然向黑影击去。
身后的黑影只是一段木梁,当然受不了他如此威力惊人的一击,那段木梁直飞而出,穿破侧墙!
但铁候却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就在他掌击横梁时,大厅上已有纷纷扬扬的灰尘落下,大堂内已是一片尘埃弥漫,古老太太的暗器已悄然而出,向铁候前胸飞的而至。
古老太太本叫血孔雀曲柳,现在她发出的暗器便是一只铁制的“血孔雀”,上面淬有巨毒,因为她的暗器形状奇特,所以在空中飞射几乎是无声无息,等铁候反应过来时,那只“血孔雀”已深深扎入他的喉头!
那根横梁在门外落地时,铁候也已轰然倒下!
此时,大多数人已跃出门外。
古错与天绝在前院中央作殊死搏斗。
事实上,天绝对古错的了解,远比古错对天绝了解的更多。因为,古错对“风刀” 、“快手”、“无为刀”等出手时所用的武功,都已通过各种渠道传入天绝的耳中,他断定古错比起自己,尚差不少,现在,几次试探古错武功后,他却有点心惊了。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在二十招内取胜。
但现在,古错已坚持走了五十招了,虽然攻少守多,但暂时也未露败相。
无绝不由暗自心急。
因为他已明白今日与古错对阵,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铁血王朝的人在少林、武当等诸多门派的围攻下,已是不支,尤是少林的罗汉阵,极为深奥威猛,被卷入阵中的人,便会感觉到少林棍铺天盖地,连绵不绝,铁血王朝中人除了几位配带绿环、白环之人外,已是全无斗志。
而曾土与假扮成醉君子的血候武功在伯仲之间,但曾土身边有古令木、古老太太,血候压根儿占不了什么便宜。
石敏对玲玲已是深恶而痛绝之,所以是死缠着玲玲,再也不肯放开,招招攻向玲玲的要害。
古天、古灵虽然已知玲玲之阴毒,但平日他们与玲玲在一起时,看到玲玲极为温柔而善解人意,所以他们竟仍是不愿向玲玲出手。
特别是古天,更是恍恍惚惚,本是一个美貌的娇妻,怎么忽然变成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甚至,古天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恶梦,恶梦醒来,会一切如昔日。
但眼前的血腥之场面却在提醒他:一切都是真的!
于是,他便将满腔的愤怒发泄在铁血王朝群奸身上,只见他状如疯狂般向院子里的铁血王朝中人冲去,手中铁扇竟然只有攻势,没有守招。
古灵一见,深恐大哥有什么闪失,忙跃身上前,在古天身侧为他提防着点。
墨白却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院子的一张石凳上,石凳在院子边上,但并非远离战场,不时有铁血王朝的人边战边退,退至墨白身边,便常常无声无息地倒下。
因为墨白摔了毒的如意珠已出手。
墨白的如意球为圆珠状,所以划空而过时,极少有声息,而铁血王朝之人又在激战中,无暇旁顾,被那漫了剧毒的如意珠射中,岂有不倒下之理?
珑珑见石敏久战玲玲不下,而自己又不便出手,不由很是着急。
倏地玲玲手中缠绵剑猛刺三剑,将石敏逼退少许,便伸手掏出一个唿哨,用力吹响。
那声音极为尖锐,划空而过,传得极远,极远。
然后远处又响起一声唿哨声,也传了开来。
更远又是一声尖锐的唿哨,但已不甚清晰了。
玲玲听了,心头暗喜。
石敏、古错等人却一震,因为这唿哨声正是群奸用来联络之用的。
若是又节外生枝,有铁血王朝中人赶来,便有些麻烦了。
天绝却是心头暗喜,他觉得今日一战,只要他能拿下古错,便一切都不成问题。
而拿下古错,似乎也并无大大困难,因为现在古错已是险象环生了。
天绝一声冷哼,立时,有如江河倾倒般的鞭影,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从四面八方向古错袭来。
其声势,是那般的惊人!
古错顿觉身侧四周,一片鞭影,弥弥漫漫,几乎连冬日光辉也被这片无尽无绝的鞭影所掩蔽。
古错惊骇中一提真气,在间不容发的细微空间,令人目眩神迷的急速穿走晃掠!
虽然古错全力施为,但仍是在飘身掠出鞭影时被天绝绝杀简子鞭扫中了左腿!
古错忽觉一阵钻心的痛,左腿已是血肉模糊!
天绝正待再进,古令木与古老太太已从两边掩杀过来。
天绝怒极反笑:“哈哈,你们倒是祖孙三代全上了。二十年前让你们侥幸留得一命,今日,却没那么便宜了。”
古老太太道:“休得猖狂,今日正是我们沈家与你这老匹夫算总账之日!”口中说着,手却未闲,已有五只“血孔雀”急射而出。
同时,古令木的剑也已晃出一片莹莹青光,宛如一片电光,削向天绝下腹。
天绝一声厉叱,长鞭电闪,转瞬间已卷飞古老太太的四只“血孔雀”,剩下的那一只却已卷在鞭捎上,天绝一抖腕,鞭身翻飞,鞭梢一舒展,那只“血孔雀”竟如飞矢般射向古令木!
同时,鞭身也已如怪蟒,卷向古令木的后腰。
古错不顾身上之伤,天钺疾挥,如贯日长虹,挟着无匹的劲道,自空中猛扑面下!
天绝只好撤招。
但那只“血孔雀”却已扎入古令木的左臂。
古老太太大惊,忙飞身上前,点住古令木左臂“天泉”穴,然后道:“木儿,速连坐于地上,盘膝提气,我为你疗毒!”
如此一来,又只剩下古错一人独战天绝了。
此时,云飞山庄外杀声又震天响起!
天绝大喜,仰首长笑!
倏地,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攻进庄来的竟是丐帮弟子!
笑声又起,这次,却是曾土在笑!
再看与曾土对阵的扮作醉君子的血候,已是胸前鲜血狂涌,倒仰于地了。
原来,丐帮弟子冲杀进来时,曾土又是一招“打狗看人”向血候扫去。
曾土对“打狗十三式”中的第一式“打狗看人”最为偏爱,与血候对阵,他已用了不下十次,每一次的前半招都相同:作举火燎天之势,以打狗棒攻向对方的下颌。
但到了后半式,却是千变万化了,这便是“打狗看人”的精巧之处。
以不变之凌厉,附以万变之玄奥,便是惊世骇俗的“打狗看人”!
他的一招“打狗看人”向血候攻了数次,血候每次都只能险险避过,等到下次攻来,又与前一次似同似异,已把血候弄得惶惑不已。见曾土现在又是一招“打狗看人”,不由更是肝火大炽,便欲奋力一撑,至少得与曾土拼个两败俱伤。
所以看见了曾土前半招递来,竟不回避,手中长剑已出,削向曾土的前胸。
他心道:“此番我拼着下巴让你敲碎,也要在你胸前扎入一个大窟隆,看谁吃亏!”
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此时。丐帮弟子冲将进来,立刻有几个铁血王朝中人倒下。
血候一见,心中大惊!
高手相搏,岂容这一分神?
尽管血候那么一愣,未及一眨眼工夫,但这已是足够了,等血候回神过来,曾土的打狗棒已深深地扎入了他的前胸!
而他的长剑,离曾土前胸还有半寸。
这便是生与死之间的距离……
现在,倒下的已不仅是血候了。
铁血王朝群奸已是死伤大半,现在丐帮弟子又冲杀进来。转眼间,院子里只剩下两个铁血王朝中人了。
天绝、玲玲。玲玲、天绝……
少林方丈天一大师已知琴圣便是因玲玲而死,不由暗叹:“看这小姑娘如此清秀可人,却长了这样一副蛇蝎心肠,实是罪过,罪过。”
想到此处,他双掌自胸前挥出,一股雄浑之力向玲玲涌去。
玲玲只觉一股奇异无比的力道将自己困住,突又凝为一道劲力向自己的“足三望”穴击去,立时只觉双膝一软,不由跪了下来。
石敏乾坤圈一扬,便欲杀了这个恶毒女人。
忽地一道奇大无比的柔和劲风涌来,石敏的乾坤圈已是递之不出。
一声佛号响起,只听得一个慈祥的女性声音道:“女施主,能否看在贫尼面上,饶了这位姑娘?”
天一大师与石敏同时顺声望去,才知是峨嵋空无师太。
石敏道:“她……她……”在空无师太的那洞察一切的目光中,她觉得说话都不流畅了。
空无师太慈声道:“女旋主之意贫尼心知。不过女施主恨的不是你眼前所看到这具躯体,而是躯体内的灵魂。女施主纵然结束这具躯体的罪恶,却无法结束她的灵魂之罪恶。”
“但若无了躯体,她的灵魂再恶,也无法得逞了。”
“佛说饶恕了一个人的罪恶,其实是在饶恕两个人,一个是对方,一个是自己,人心的容量总是有限的,装了恨,便盛不了爱,贫尼见这女子本有慧根,可惜六魄为尘世所垢,方有今日之恶,贫尼有意纳她隐入空门,也算种下善果了。”
德高望重的空无师太如此婉言相求,石敏又怎好再拒绝?何况玲玲终是珑珑的姐姐。
于是,石敏便道:“师太之度量,晚辈好生敬佩。如此,就依了师太所言。”
空无师太低念了一声佛号。
玲玲本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突然横里冲出一个空无师太救下她的命,便有了死里逃生之感,虽然遁入空门非她所愿,但若不入空门,恐怕江湖中再无她玲玲容身之地了。
于是,她便顺势跪在空无师太面前,道:“师太,晚辈一定痛改前非,潜心学艺。”
空无师太长叹一声,道:“你终是魔性未去,入我佛门,却只为学艺,岂知既入空门,便是无名无利,若不觉悟,空有武学,只能有害无益了。”
天一大师也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众人全将目光投入院子中央的古错与天绝了。
此时,古错已不仅是右腿受伤,而且他的左臂也已被绝杀简子鞭扫中,一块皮肉已被鞭子卷飞了。
众人不由为古错捏了一把汗。
但要想上前相助,却是不可能,因为古错与天绝已将各自的武学全力施展出来,在大院的中央已似有一个独立空间。
这个独立空间虽然没有墙,没有门,但它却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若是外人轻易闯入,只能是自讨苦吃。
这一点,墨白已深有体会,因为他已试着向天绝发起攻势,但结果却是被震飞出那个空间,震飞他的力量,不仅来自天绝,还来自古错。
现在,在古错与天绝眼中,除了自身以外,其余的全是自己的对手,包括空气与尘埃。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倒下的只能是古错,因为天绝的功力在他之上。
可怕的是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古错一人独斗天绝之外,其他人不能帮主任何忙。
但:“意外”就在此时出现了。
只听得“铮”的一声响,却是一声六弦琴之声。然后,便是凄凄切切之声飘荡开来。
众人寻声望去,才知是石敏在弹着一把六弦琴,那琴全身晶莹剔透,不知何物制成。
众人心中暗道:“石姑娘是何用意?却有闲心在这种时候弹起琴来?”
但奇迹便如此出现了。
只见本已占尽先机的天绝鞭势突然一滞,而古错的天钺之光芒却大炽,“天钺神功”已可全力施展开了。
琴声更加婉转,让人想到秋蝉,败叶,孤灯,冷月……
本是凌厉之极的鞭影已收敛了不少,但见天绝显得极为烦躁,手中绝杀简子鞭虽然看起来声势更大,带起满天风声,但已没有先前的精蕴了。
古错却已将天钺使得淋漓尽致。
琴声奏起一串若断若续的高音之后,已是如泣如诉了,听者无不动容。
只听得古错大喝一声:“本!”
古错人已与天钺合一,天钺随身而走,只见一道光芒电射向天绝而去。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后,二人身形已分开。
古错的天钺竟有了一个大缺口,再看天绝手中的绝杀简子鞭,已是断去一截了。
众人不由暗暗心惊!
天绝本以为胜券在握,哪知忽然有石敏弹起琴来,而且其声凄婉,天绝一听,手中绝杀简子鞭竟也如鬼魅附体,变得杀气大减,本来是横空贯日之威势全无了踪影,变得缠缠绵绵,心中不由大惊。
现在,他的绝杀简子鞭居然也断去一截,这更让他怒火大炽!
天绝厉叱一声,已将妙绝人寰的武林奇学全力使出,不但天衣无缝,而且声势已是惊天地泣鬼神!
但听得古错一声轻哼,身形暴起,然后飘身而下,此时,他的全身竟已全是破绽!
也就是说,现在天绝只要向古错任何部位出击,古错都会被击中,非死即伤。
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天绝的绝杀简子鞭不但未击中古错,而且连击都未击出!
这并无不可思议之处,神射手范涛曾说过:百步之外置一叶,我能百发百中,而百步之外置十叶,我百发而不能一中。
这与武功本有异曲同工之处,如果一个人面对无数的空门,那他就必须选择,一选择,便会有偏差,有犹豫。
这便是为何天绝未出招之原因。
但他不出招,古错却出招了,他竟不再用天钺,而是天钺入腰,左掌运起十成功力,向天绝击来,其势如狂流怒瀑!
天绝心中一喜,因为古错所用之力太大,未留后路,如果他一击而中,倒也罢了,若是一击不中,那么全力攻出之劲道没有伤人,只能自伤,那时,天绝再乘机出手,古错还能有命在?
古错之掌果然落空,天绝的身形也乘机转身后掠。
此时,古错左掌在身前,右掌位于身侧未动。
而天绝已在古错身侧之后。
天绝暗道:“你终是心浮气躁了,如此全力以左掌击出,功力自是已全部聚于左掌,此时,右掌那一侧,已是毫无防备,或许想防备也来不及了。”
于是,天绝便毫不思索地向古错右侧击去。
看来,古错难逃此劫了。
但见古错右掌倏地扬起,又是一股凌厉无比的劲道击向灭绝,同时大叫一声:“通!”
天绝惊骇之余,回撤已是不及,立时被掌风击得飘飞而去!
天绝身在半空,兀个翻身挪移,终于在几丈之外勉强站稳,口中却已是鲜身狂涌!
他的眼中不是愤怒,也不是遗憾,而是惊奇。
天绝虽已发现古错武功奇绝,但他没想到古错竟可以将已击出的掌力生生收回,而且方向全然改变而为道又不减。
所以,他便失败了。
他觉得自己不是败给某一个人,而是败给奇迹,所以他在狂喷鲜血后轰然倒下之时,仍是紧紧地皱着眉头,他想不明白。
他永远也不能想通。本是必胜之局,到后来倒下的却是自己!
这是经历死亡与血腥之后的沉寂,所以这样的沉寂极为压抑人心。
一声长叹,是墨白发出的。
墨山弯下身来,抚下天绝不肯合上的双眼。然后他将天绝之尸体抱起,向在外走去。
他的目光一片空洞,谁能看出其中是喜是悲?
一群大雁飞过。
己是初冬,为何仍有大雁?为什么秋日里,它们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