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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浓烟弥漫中 杀手逃无踪   正午。   没有阳光,漫天乌云有如奔马一样自西南急驰向东北,急风亦有如利刀一样斩下了漫天枯叶。   段天王冒着雨点般的枯叶自东北向西南逆风奔,一双眼始终都睁大。   利刀一样的急风不住袭向他的眼睛,但即使真的有一柄利刀向他的眼睛袭来,他也不会将眼睛闭上。   杀人十年,他的眼睛亦已磨练得有如鞍旁的斩鬼刀一样。   那柄刀刀身长三尺四,连柄四尺三,阔半尺,厚逾一寸,重达五十五斤,一刀斩下,开碑裂石,虽名“斩鬼”,斩的到现在仍然都是人。   死在他刀下的人,大都是死在急风之中,怒雪暴雨之下,他喜欢在怒雪暴雨之下杀人,也只有在这种情形之下杀人,才能够令他得到快感。   他身高九尺,眼似铜铃,眉如漆刷,双臂有千斤之力,也所以才用得动一柄那么重的斩鬼刀。   曾经有一次,他只是横刀大喝一声,他要杀的那个人便已心胆俱裂,活活给当场吓死,大多数他要杀的人面对他,便已矮了半截,跪地求饶。可是他的刀仍然斩下去,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饶过一个人,无论那个人怎样软弱,怎样可怜。   这样杀人实在太不是味道,可是他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非杀之不可。   只因为他是一个杀手。   得人钱财,替人消灾,是作为一个杀手最起码的条件。   秋已深,古道上秋意萧瑟,秋雨虽未来,秋风已令人愁煞。   走在古道上的七个人有四个有意无意伸手抓着头上戴的竹笠,只怕被急风吹去。这四个都是仆人装束腰挂单刀,背负行李,紧紧跟着前面三人。   前行三人两个看来像是保镖武师。中年,亦是头带竹笠一个腰缠练子鞭,一个背插双钩,左右保护着一个肥肥胖胖的锦衣人。   这个锦衣人坐在一匹与他那样肥肥胖胖的棕马上,摇摇摆摆的,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他的头上戴着一顶非常精致的白范阳竹笠,整张脸都罩在竹笠下,总该比走路的六个人要舒服,却在不住叹气。   一直到他听到了马蹄声。   急激的马蹄声有如骤雨乱打芭蕉,在这条寂静的古道昕来尤其刺耳。   锦衣人虽然停止了叹气,却没有回头,那两个武师也只是漫不经意的回头望一眼。   这条古道据说一直都平安得很。   来骑其快如飞,那两个武师回头看一眼的时候,还是远远的,到他们将,头转回,已经非常接近了。   乌黑色的高头骏马,步大力雄,段天王在关外找了三个月,看过了差不多五百匹马,才挑出这匹马来。   别的马驮着他这个名符其实的彪形大汉与那柄斩鬼刀,一次便已经残折,这匹马到现在为止已助他杀了二十七个人。   马快刀更快,在经过锦衣人身旁的时候,那匹马简直有如箭射,段天王的鬼刀也就在那刹那出鞘。   他闪电般出鞘,闪电般斩向那个锦衣人,刀光一闪,“刷”的一声,锦衣人的头飞起,连着那顶白范阳笠子飞进了旁边树林内。   没有血,大概血还来不及流出。   这一刀之劲之准之快之狠,实在罕见,段天王能够名列当今十七个最负盛名的杀手内,果然是有他过人之处。   胖马惊嘶,那个肥肥胖胖的无头身子立即从鞍上倒栽下来。   段天王一骑已远在十丈之外,突然勒住了缰绳。   希聿聿马嘶声中,坐骑人立,前蹄一奋一落,已然被段天王硬硬勒停,勒转过来。   斩鬼刀并未入鞘,段天王环眼圆睁,瞪住了被他斩下马的那个锦衣人。   ——朱藻,三十七岁,肥胖,七月正午将会带着两个武师骑着一匹与他同样肥胖的棕马经过城东北古道。   这一次的雇主除了奉上二千两银子的重酬之外,还奉上一份那么详细的资料。   段天王毫不考虑的选择在城东北古道下手,好像他这种杀手,当然不会将两个武师放在眼内。   在他来说这也是一件很没趣的事情,但总算能够杀人在急风之中,快马之上。   事情很简单,进行得也非常顺利,一如他意料,那两个武师根本来不及出手阻挡,可是到他的刀将那个锦衣人的头斩下,他便知道事情其实并不是那么简单了。   他斩下的人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除了杀场的刽子手,只怕没有什么人比他更熟悉的了。   要知道他杀人最大的快感就来自引刀过颈的那刹那,他所有的精神气力也完全集中在那刹那,所以他那刹那的感觉特别尖锐。   方才他并没有那种强烈的快感,他甚至有一种感觉,那一刀并不是斩在一个人的脖子上。   马回,刀引,段天王暴喝声中,拍马舞刀,急冲向倒在地上那具无头的尸体。   与之同时,锦衣“猎”然飞开,露出了一个人形的藤架,一个身材矮瘦,须发俱白,相貌刁钻古怪的老头儿疾从藤架中滚出来,双手一探一挥,便将藤架连同那一袭锦衣向段天王飞掷过去。   老头儿随即就地一滚,一弹而起,左右手已然多了两截精钢打成的钓竿,一接一合一旋,变成完整的一支,一个寒光闪闪,比一般大上许多的鱼钩接曳着钢线从钓竿上飞出去!   段天王马奔到一半,藤架已夹着锦衣人兜头罩下来,他的刀立即斩出,又是产刷”一声,将那个藤架斩为两半!   也就在这刹那,他胯下坐骑一声悲嘶,人立而起,一只眼已变成一个血洞,鲜血狂喷!那只马眼也就钩在那个鱼钩之上,半空中碎开一片片,洒落在地上。   段天王一眼瞥见,面色骤变,身形离鞍,在着地之前,已然一刀将那匹马拦腰斩为两截。马血顺着刀锋滴下,迅速滴尽,这柄斩鬼刀,的确是一柄好刀。   段天王横刀在胸,瞪着那个老头儿,沉声道:“潇湘渔隐?”   老头儿一缩脖子,道:“不得了,给这厮认出来了。”再一缩身子,缩进了那两个武师的中间。   两个武师的双钩一鞭已经出手。   链子鞭“飕”地抖得笔直,那个用链子鞭的武师笑接道:“不用怕,有我们保护你!”   老头儿脖子再一缩,道:“方才他投有看清楚我的脖子所在,我这颗头颅才保得住,你们这种保护,老朽还敢领教?”   段天王冷截道:“你们都是司马世家的人。”老头儿口快地回应道:“老朽司马直。”   话还未说完,他已经慌忙伸手将嘴巴掩住,举止神态看来是那么滑稽。   在他那只手的中指上,套着一枚碧绿发亮的碧玉戒指,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   用链子鞭的那个接道:“我复姓欧阳,欧阳昌。”链子鞭随即一抖。   那条链子鞭银光闪闪,每一节都嵌有锋利的钩刺,与一般有异。   “南宫宇——”用双钩的那个跟着接上话,双钩亦闪光,却是耀目的金光。   段天王听罢大笑。“好哇”,这其实是个陷阱,二千两银子便要买我段天王的命,不觉得出手太低?”“不低的了。”一个轻柔的男人声音一旁传来,跟着就是一阵算盘珠拨动的声音。   段天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一身银衣,面圆如满月,一脸笑容的大胖子从他身后不远的树林中走出来,左手托着一个银算盘,右手不住的拨拉着,一面   道:“若是由我拿主意,最多给你二百两银子。”   “银算盘欧阳笑。”段天王握刀的手一紧。   欧阳笑算盘一停一收,斜举起来,向着段天王。   “大多数的人都叫我欧阳算,其实叫什么也是一样,无关要紧。”   “银算盘算无遗策,姓段的上这个当无话可说。”   段天王接问;“可不知两千两银子的主意是哪一个拿的。”   “是我——”回答的是一个身材与段天王接近的中年人,长相比段天王看来还要威武,一袭碧绿色花绣长衫,上下装饰的全都是贵重的玉器,自欧阳笑相反的那边树林走出来,大笑着接对欧阳笑道:“怎么你不早一些到来,好替我们省下千八百两的银子。”   欧阳笑叹息道:“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也是一个生意人,相信你一定会给他一个合理价钱。”   绿衣中年人大笑道:“你却是忘了除了玉的价钱,其他的我都不大清楚”。   欧阳笑亦自大笑。   段天王目光已落在绿衣人面上,这时候才问:“司马如龙?”绿衣人道:“也有人叫我司马玉。”   段天王冷冷的道:“金南宫,银欧阳,玉司马,武林三大世家两家的头儿既然都来了,南宫世家当然也不会例外。”   语声甫落,在他的后面已多了一对年青男女,俱都是一身金衣,腰悬长剑,男的萧洒脱俗,女的明艳照人,娇憨中透着三分刚毅。   段天王目光再转,道:“这两位想必就是南宫灵南宫素兄妹。”   欧阳笑接道:“人说段天王粗心大意,说这种话的人,只怕只是见过段天王的脸。”   司马如龙插口道:“但他若不是粗心大意,又怎会上这个当?”   欧阳笑一怔,笑起来。   段天王按刀四顾,沉声道:“江湖上传说,南宫,欧阳,司马三大世家联成一气,准备对付我们十七个杀手,原来是事实。”   欧阳笑一面拨打算盘一面道:“我们前后花了一万三千六百两银,十三种方法,才能够联络上你这个斩鬼天王,安排好这个陷阱。”   段天王说道: “十七个杀手中你们第一个挑上我,在我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荣耀。”   欧阳笑算盘“劈拍”一响,道:“你是第十三个!”   段天王面色骤变,司马如龙大笑道:“这若非我们做得太干净,太秘密,就是你的消息太不够灵通了。”   段天王铁青着脸,问:“剩下的四个是哪四个?”   欧阳笑道:“鬼书生、黑罗刹、红缨锦衣侯。”   司马如龙接道:“这三个我们已掌握了充分的线   索。”   南宫灵跟着说道:“还有就是你们十七杀手之首,你们口中的所谓老大。”   段天王一眨眼睛。“老大的身份下落,你们也都已有线索了。”   南宫灵道:“还没有,这所以我们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欧阳笑立即接上口。“只要你将老大的秘密说出来,我们让你离开。”   段天王大笑。“可惜这在我来说,也是一个秘密。”斩鬼刀随即一层。   欧阳笑立即接上口。“只要你将老大的秘密说出来,我们让你离开。”   欧阳笑一声叹息。“这实在可惜得很。”银算盘接往胸前一贴。   段天王即时一声暴喝,看似便要向欧阳笑那边扑去,但身形一动,却是连人带刀斩向司马直。   司马直钓竿一抖,鱼钩飞射向段天王的面门,欧阳昌链子鞭一层,银光一道飞闪,同时向段天王拦腰缠去。   南宫宇金钩亦出,地趟身法展开,人与钩就地一滚,锁向段天王下盘!   那四个仆人装束的汉子手一掀,竹笠飞开,四柄银刀齐出鞘,亦掩杀前来。   欧阳世家四象刀阵与崆峒“六合”,昆仑“九宫”,华山“三才”齐名,这四个汉子绝无疑问已得其精粹。   段天王斩鬼刀暴喝中飞舞,刀光飞闪,挡鱼钩,震飞链子鞭,地趟金钩上跨过,立即又落入四象刀阵。   银光一动,四刀分从不同的方向袭来,段天王盘马舞刀,一喝一刀,连砍四刀,竟然连人带刀将那个四汉子劈为两边。   血雨飞激,段天王一身衣衫亦被那四个汉子的鲜血溅红。  ’   欧阳昌亦眼也红了,长啸声中,链子鞭飞射向段天王双目。段天王刀一翻,链子鞭缠在刀锋上,刀柄接一探,撞向欧阳昌前胸,欧阳昌弃鞭已不及,眼看   是凶多吉少,司马如龙双掌已从旁抢上,正拍在段天王撞来刀柄上。   一下异响,刀柄被震开,欧阳昌链子鞭亦脱手,段天王刀一翻,“独劈华山”,当头向司马如龙斩下。   南宫灵、南宫素兄妹双剑即时一齐刺至,都刺在刀锋上,段天王一刀虽然威猛,亦被双剑将刀势撞散。   他的刀势变化也非常迅速,一散即聚,环身三匝,将攻来的几股兵器挡开,猛一喝,“横扫千匹马”斩向地上弹起来的南宫宇。   刀光一闪,南宫宇拉腰被斩为两截。   没有人及时挡得住这一刀,南宫灵南宫素双剑抢救不及,一交锁住了段天王的斩鬼刀,司马如龙把握机会,双掌直拍段天王的胸膛!   段天王左右掌急挡,也就在这刹那,欧阳笑银算盘一抖,二十一颗算珠,三条珠柱一齐射出,都射在段天王的背上。   珠柱一端其尖如针,直射段天王的体内,段天王运起的内家真气立时被刺破,打在他背上那二十一颗算球同时起了作用。那二十一颗算珠虽然都贯上了内力,但段天王真气若不破,对段天王来说,与搔痒无异,现在却每一颗都打得段天王一下剧痛,那打上穴道的更难受。   他的左掌也因为真气一散,被司马如龙双掌硬硬震碎,闷哼一声,身形一栽。   司马直的鱼钩乘隙钩进了段天王的咽喉。   段天王狂吼,抽刀,南宫兄妹也就在这刹那一绞一扬,那柄刀段天王再也抓不住,脱手飞上了半天。司马如龙亦把握这刹那,身子凌空一翻,双掌一沉,左右齐拍在段天王“太阳穴”上!   段天王便是铁打的身子也难以再经受得住,狂吼声中,一个身子终于推金山,倒玉柱,隆然倒撞在地上。   这前后不过片刻,可是这片刻搏斗的凶险、残忍已足以震撼每一个人的心弦。   看着段天王倒下,各人竟然怔住在那里。   一会欧阳笑才从腰带上解下了一个锦轴,抖开。锦轴雪白的缎面上写着十六个名字,其中的十二个都已被一道血痕划去。有些血痕已变成深褐色。   段天王的姓名并不在其中,这之前他仍然是一个活人。   欧阳笑随即俯身探手,以中指挑起了一股段天王伤口流出来的鲜血,划在段天王的姓名上。   然后每一个人都吁了一口气。十七个江湖上最负盛名的杀手到现在已经被他们杀掉了十三个,只剩下四个了。这四个却更就是杀手中的杀手,尤其是那个十七杀手的头儿,到现在,他们仍然是一片空白,一些线索也没有。   他们也不怀疑段天王的话。   这个人若是没有几下子,也不能够将其他十六个杀手联结起来,那十六杀手也绝不会奉他为首。   他们只是奇怪,那十六个杀手每一个都足以独当一面,怎会信服一个连他们也不清楚的头儿。   这已是三年之前的事,十七个江湖上最负盛名的杀手突然联合起来,接下了之前没有杀手敢接下的杀人生意,展开了一连串震动整个江湖的刺杀。   三年下来,江湖上死人无数,人人自危,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仇人会买动那十七个杀手,对自己展开刺杀的行动。   金、银、玉、南宫、欧阳、司马三大世家在这一连串的刺杀亦死了不少人。   南宫世家的老主人,也就是南宫灵、素兄妹的父亲,欧阳笑的兄长欧阳铁,司马如龙的儿子司马乘风亦都被刺杀,这所以,三大世家才会联成一气,对十七杀手采取报复行动。   到现在他们仍没有,只是那些既好事,消息又灵通的江湖人替他们将消息散播开去。   杀手无疑是一个古老的行业,但也是千百年来,最不受人欢迎的一种人,所以做杀手的人,身份大都很秘密,要雇用他们的人,也往往必须经过相当复杂的程序才能与他们联络上。   十七杀手也无一例外,可是三大世家仍能够很快将他们的十三个找出来。   三大世家势力固然庞大,财富也是惊人。   据说南宫世家之内有一座金山,欧阳世家之内有一个银矿,司马世家则拥有一座玉库,这所以江湖上有金南宫,银欧阳,玉司马的说话。也所以人力做不到的事情,三大世家都能够以财富来解决。   天下间,财富不能够解决的事情到底并不多,正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不敢将消息透露出来的人在重金诱惑下,亦终于将消息透露出来。   三大世家一面综合所得到的消息,一面拟好行动的计划,选择适当的时机,采取适当的行动。   能够找到十三个杀手的行踪已经不容易,何况还要将他们击杀。   虽然将十三个杀手击杀,三大世家付出的代价亦不少。   最令他们提心的就是,越难找出来的杀手,便越是厉害,正如段天王,他们将段天王击倒,也折了欧阳四象刀阵,南宫双钩。   接下来的鬼书生、黑罗刹、红缨锦衣侯又将会带给他们怎样的伤害?   还有那个十七杀手的头儿,一个连姓名到现在也不为人所知,连段天王等也不知的杀手又将会对他们采取怎样的行动?   但可以肯定,三大世家都绝不会放弃他们的复仇计划和杀死段天王之后,下一个行动亦展开。   这一个行动,他们要对付的是红缨锦衣侯,一个也是不知姓名相貌的杀手,他们所掌握的只是联络这个杀手的方法。   这正如他们开始对付段天王的时候一样。   是拂晓,竹林中的雾气仍迷漫,鸟声间中一两下,周围仍然很幽静。   韩鹏就在这个时候来到了这个竹林,背着的一个包袱也已经被竹叶,上的露水湿透。   他一直走到了林中的一片空地才停下,伸手一抹胸前挂着的飞刀。   那些飞刀每一柄只有常人中指长短,插在纵横交错的五行刃囊上,数目应已过百。   在他的双臂双腿外侧,亦缚着刀囊。   每一柄飞刀显然都经过整理,排列得非常整齐,也非常干净。   他也知道那些飞刀绝没有问题,但仍然小心检视一遍才放心,这当然是因为他现在要应付的一件事情非独麻烦,而且严重威胁到他的性命。   急风一阵吹过,露珠纷滴,韩鹏仰起脸,让露珠滴在面上,精神又是一震。   也就在此际,一阵啁啾声大作,无数宿鸟惊飞,羽翼拍击,划破了竹林原有的幽静。一下破空声,羽翼拍击声中急响,寒光血影一道接向韩鹏飞至。   韩鹏偏身急闪,一支缨枪箭也似从他的身旁射过,“夺”地射进了一株竹树内,尺半枪锋,几乎全没进去。   韩鹏没有望这柄缨枪,目光落在数丈外缨枪来处的一个矮竹丛上。   竹丛即时一分,走出了一个锦衣蒙面上,他蒙面的方式非常特别,除了眼部,其他部份都没有束紧,绰有馀裕,风一吹,飘然飞扬,一身锦衣亦是用同样轻软的料子缝成,迎风飘飞,说不出的潇洒。   韩鹏目光一落一缩,脱口一声:“红缨锦衣侯?”   锦衣侯稍理衣衫,没回答,韩鹏深吸了一口气,接问:“是吕顺请你来的?”   “不错——”   这锦衣侯的语声非常轻柔。   韩鹏双眉一扬,道:“我们约好了在这里了断多年的恩怨,他自己不到,请来你这个杀手,是什么意思?”   锦衣侯道:“当然是要我杀你了。”   “说他是一个懦夫,果然是。”韩鹏面上露出了不屑之色。   锦衣侯淡然道:“他人不在这里,你就是怎样骂他,也都听不到,何必多作废话?”   韩鹏冷笑道:“他当然听不到。”反手将背负包袱拿下掷在锦衣侯面前地上。   包袱在地上翻开,一个人头从中滚出来。   锦衣侯目光落下,一怔,道:“这难道是吕顺的人头?”   韩鹏道:“他是你的雇主,难道你竟然不认识他?”   锦衣侯道:“若是每一个雇主都要认识,相信我绝不会活到现在。”   韩鹏恍然地道:“你只是认识他们的钱?”   锦衣侯含首道:“我也只是为了钱而杀人。”   “这就是杀手。”韩鹏右手霍地一挥,一支短小的铜管飞出,半空中发出一阵异响。   在他左右身从不远的几片地面应声翻开,赫然都是草席木板上覆上泥土。   每一个土坑都藏着七八个黑衣汉子,腰挂单刀,手握弩箭。   锦衣侯目光一扫,道:“神刀堂的弟子都已到来了。”   韩鹏道:“听说你们做杀手的接受了聘请,无论雇用你们的人是否仍活着,你们都会依约去完成,将要杀的人杀掉。”   锦衣侯道:“以我所知,并不是所有的杀手都这样有信用。”   韩鹏笑问:“阁下如何?”   锦衣侯道:“我的信用一向都是非常好。”   韩鹏又一笑,看似要再说什么,身形突然暴退,倒跃上一株竹树,反手一抱,停留在竹树上。   那些黑衣汉子显然都已有默契,同时扳动机括,无数弩箭飞蝗般射向锦衣侯。   他们配合得很准确,只可惜锦衣侯的轻功,比他们想像中高出很多。   韩鹏将这三丈也已计算在内,可是锦衣侯右手往竹杆一抓一按,身形又往上拔起来,这一拔的高度更在方才那一拔之上,然后又一拔,借力往一旁弹飞了   出去。   弩箭完全落空,韩鹏既惊且怒,他的眼睛追着锦衣侯的身形移动,但锦衣侯飞到了什么地方,他竟然判断不出来。   事实锦衣侯那一飞并不是直飞出去,中间也不知再有几多转折,在韩鹏眼中,那周围数丈的竹树仿佛同时摇动起来,“簌簌”竹叶抖动之声响个不绝。   他的眼睛没有追寻下去,身形落下,大喝道:“儿郎们小心!”   那些黑衣汉子应声拔刀出鞘,从土坑跃出,围在韩鹏的周围。   锦衣侯也就在这时候出现,像只飞鸟凌空俯冲而下,扑向一个黑衣汉子。   韩鹏到底是练飞刀的,眼快手利,左右各三,六支飞刀疾射了过去。   锦衣侯竟抢在飞刀射到之前落下,那个黑衣汉子一刀方举起,头与握刀右腕已然被锦衣侯左右手拿捏住。   锦衣侯身形随即一翻,落地,那个黑衣汉子却被他带得一个身子疾扬起来,三支飞刀立时射进了黑衣汉子的身上。   脚步着地,锦衣侯双手接扬,将那个黑衣汉子向韩鹏疾掷了出去,身形接一探,又将两个黑衣汉子抄住,掷向韩鹏。   他双手的动作非常敏捷,身形尤其灵活,人一被掷出,身形便欺进,右手再探,“拔刺”一声,已然将插在竹树上的红缨枪拔出来。   韩鹏才闪开第一个掷来的手下,第二个第三个又向他压到,他再三闪避,飞刀已发不出来,到他将第三个手下也让开,锦衣侯缨枪已经在手。   那支缨枪随即飞旋刺出,裂帛声中,三个向锦衣侯冲过来的黑衣汉子,一个咽喉被削开,两个心胸挨一枪,身子亦被带得飞起来,无不当场丧命。   韩鹏那边一个翻身扑上,“铮铮”声中,两柄长约一尺,柄端系着链子的短刀交替射出,飞射向锦衣侯的咽喉。   锦衣侯根本没有理会韩鹏,迎着飞射向咽喉的短刀飞退,手中红缨枪连连刺出,每刺出一枪,必将一个人刺杀枪下。   在他退后的同时,绝无疑问将一切算准,是以没有一枪落空。   韩鹏双刀紧追不舍,身形配合得恰到好处,就是追不上锦衣侯。   缨枪不住的刺出,一个又一个黑衣汉子倒在缨枪下,老大一片草地已然被鲜血染红,周围竹干亦溅上了不少鲜血。   那些黑衣汉子虽然都有一身很不错的武功,在锦衣侯枪下,却只有等死的份儿,彼此武功的距离实在太远。   这韩鹏并不意外,令他意外的只是锦衣侯并不急着杀自己,只顾杀那些黑衣汉子。难道这个人竟是如此喜欢杀人?   韩鹏动念未已,缨枪已停下,那些黑衣汉子亦已一个不剩,全都伏尸地上。   他待要飞出的双刀不由一顿,锦衣侯没有立即向他进攻,只是将缨枪挑起来,斜指着韩鹏的眉心。韩鹏那刹那竟觉得眉心一寒,心头不由一凛,双刀忙自斜飞起来,交搭成十字,护着眉心。   锦衣侯的红缨枪这才刺出去,不偏不倚,正刺向韩鹏的眉心,韩鹏的双刀脱手飞出,曳着链子直取锦衣侯眉心咽喉。   双刀曳着链子,长度远在缨枪之上,锦衣侯若是原势迫前。在他的缨枪刺进韩鹏的眉心之前,双刀必然已先飞进他的眉心咽侯要害。   锦衣侯的缨枪却就在刺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一变,一团枪花抖出,将双刀曳着的链子缠过正着,一声“脱手”往后一夺。   韩鹏双刀果然应声脱手,往上飞起来,他颀长的身子同时拔起,空着一双手刹那彷佛化成千百,刀囊中的飞刀紧接一柄柄飞出,直取锦衣侯。   那么多飞刀,在他的身形一起一落之间,竟然已完全发射出去,身手的敏捷当然重要,每一柄飞刀在身上所插的位置也必然计算准确。   这当然必须经过无数次的练习,才能够完全纯熟以至万无一失。   拔刀出刀纯熟固然重要,刀射向同一目标更重要,这一切韩鹏都已做到了。   所有的飞刀都是射向锦衣侯,而且居高临下,将锦衣侯往上拔起闪避的路途完全截断。’   锦衣侯缨枪被链子短刀缠着,要以之将射来的飞刀拨落实在不容易,何况周围的竹树也足以阻碍他缨枪的施展。   眼看他是闪避不开,非要伤在飞刀下不可的了,那知道就在那刹那,他缨枪一沉,突然挑着了土坑旁边的一张席子,挡在身前。   那张席子原是韩鹏手下在土坑埋伏掩饰之用,很阔,韧力也甚强,否则也不能抵受泥土的压力,锦衣侯将它挡在身前,整个身子便都在席子的保护下。   那些飞刀也就落在席子上,每一柄都穿过席子,但已不能够伤害锦衣侯。   韩鹏发现不妙的时候,飞刀已尽射出去。他身形才落下,那张席子便向他迎头罩下来,竟将他罩个正。   着。   锦衣侯将席子挑向韩鹏,身形紧接一动,缨枪一探,“夺”地刺进席子,再刺进韩鹏的体内。韩鹏惨叫一声,随即连人带席子被锦衣侯缨枪挑得飞起来,凌空堕进土坑内。   惨叫声在土坑内断截,那张席子正好将土坑盖上。   锦衣侯缨枪一收,抖飞了枪尖上的血珠,正要转身,所有动作突然一下停顿。   竹林的周围同时出现了好些人。   一阵算盘拨打声响首先在东南面响起来,雾气一开,银算盘欧阳笑含笑跨出。   南面雾气开处,南宫灵南宫素兄妹双剑齐现,司马如龙随即亦在西面出现,双手拳握,骨节一阵响动,令人魄动心惊。   来自北面的是司马直,欧阳昌二人,司马直鱼钩提在右手姆食指中,随时都准备曳着钢线弹射出去,欧阳昌链子鞭亦已在手了。   又是一阵急风,血腥吹飘,雾气沸腾,竹涛飞卷。   六个人一齐停下。   锦衣侯目光一围,冷冷道:“金南宫,银欧阳,玉司马?”   司马如龙道:“不错是我们。”   锦衣侯接道:“看来江湖上的传说并不是胡言乱话,完全是事实的了。”   司马如龙接着说道:“拿下你蒙面锦布。”锦衣侯道:“阁下尽管动手。”   司马如龙点头道: “好像你这种见不得人的鼠辈,当然是不会将蒙面的锦布拿下来。”   欧阳笑算盘一响插口道:“对付你们这种卑鄙耻的杀手那用讲什么规矩。”   锦衣侯点头道:“就是这个理由已经足够支持们一齐向我动手的了。”一顿接道:“我也不以为你下不了手,你们的心若不够狠,也不会看着韩鹏一尽倒在我枪下也不加援手。”   欧阳笑打了一个“哈哈”道:“韩鹏不是我们人,甚至一些关系也没有。”   锦衣侯冷冷的笑一声,显然根本就不相信欧阳的话。   司马加龙接道:“三大世家又怎会有韩鹏这种不肖弟子?”   锦衣侯道:“树大有枯枝,三大世家也不例外,韩鹏在江湖上虽然声名狼藉,但无论如何现在都甘为你们效死。”   南宫灵冷笑插口道:“韩鹏事实与三大世家没关系,你坚决不信,我们也无话可说。”   锦衣侯目光一转再转仰天道:“一点些关系没有,你们这来的倒是巧得很。”   司马如龙大笑,说道:“那有这么巧的事?”   锦衣侯道:“你们是利用他诱我出来的?”   “还有吕顺。”   锦衣侯问道:“吕顺也不是你们的人吗?”   “也不是,但他请你杀人却是出于我们的安排。”   司马如龙摸着胡子。“我们虽然掌握了你的不少线索,却不能肯定,吕顺与韩鹏就是替我们证实那一切。”   “好办法。”锦衣侯目光更亮,大加赞赏。   欧阳笑接道:“反正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留在江湖上也是害人。”   “一举两得——”锦衣侯目光再转“这相信就是银算盘欧阳前辈的精心杰作了。”   欧阳笑笑道:“算不得什么。”   锦衣侯说道:“段天王被杀,我们已经非常小心,这一个计中计,我还是逃不过。”   欧阳笑算盘斜指锦衣侯,道:“十七杀手之中,据说你是与你们那个头儿一样的神秘,我们倒要弄清楚,你这厮到底是什么人?”   锦衣侯淡然道:“在我倒下之后,你们总会清楚。”   欧阳笑大笑。“那我们只好将你弄倒了。”身形骤起,银算盘一扬,几颗算珠射出,还有一条珠柱!   其他人同时发动,司马如龙双掌一面虚展,一面向前迫近去,南宫灵、素兄妹双剑亦剪来,司马直的钓竿,欧阳昌的链子鞭也攻到了。   锦衣侯暴喝一声,缨枪一拨,将算珠拨落,左手接一翻,“卟卟卟”连声暴响,十数颗白色的丸子从他的袖中射出,半空中相撞,一股股浓烟同时爆炸开来。   欧阳笑一声“不好,”接喝一声:“各人小心!”身形一顿,算盘一晃,又是一排算珠算柱疾射过去。   那不过眨眼之间,锦衣侯整个身子已然为浓烟所包裹,浓烟继续扩散。   南宫灵、素兄妹、司马如龙、司马直、欧阳昌一齐停下,无不面露诧异之色,锦衣侯这一着却实在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他们一个个都紧盯着那团浓烟,紧执兵器,蓄势待发。   又一阵急风,浓烟随风翻滚,疾往前移动。   欧阳笑等包围着那股浓烟往前移动。   急风一阵又一阵,那股浓烟笼罩的范围也越来越大,当然也越来越淡。   不过片刻,浓烟已移前数十丈,司马如龙急不及待冲入烟中,双掌护住了全身要害。   烟中并没有任何反应,司马如龙暴喝一声,双掌连劈,身形一快,穿烟而出。   欧阳笑看着司马如龙从烟中穿出,向自己冲来,急问道:“怎样了?”   司马如龙身形一旋,收住去势。“烟中以我看应该没有人。”   “然则人那里去了。”欧阳笑面色一变。身形飕地一拔数丈,身形随又往上游窜,掠上了一株较高的竹树上,一面抓住树杆,稳住身子,一面居高临下,以眼睛搜索。   触目一片青绿、竹浪翻涌,却是。一个人也不见,   而急风再吹,浓烟移动,欧阳笑看得清楚,果然不见有人在烟中。   ——好狡猾的小子!欧阳笑双拳紧握,竹干“拍”地被捏断,一个身子亦落下来。   司马如龙身形一动,掠到欧阳笑身旁,道:“那个小子不在烟中?”   欧阳笑颔首。“相信他根本没有随烟移动。”   南宫灵心头一动,脱口道:“那些土坑……”一个身子倏的倒掠了回去。   欧阳笑一声叹息。“难道他还会留在土坑里等我们回头来抓他?”   可是他仍然往那边掠回去。   锦衣侯不错没有随同浓烟离开,只是借着浓烟掩护,滚进了土坑,接将席子盖在身上。   这动作固然要快,而且要恰到好处,才能够避免欧阳笑等人的疑心。   他当然不会呆在土坑里等各人找回来,欧阳笑等赶回原地的时候,只看见他用的那支缨枪倒插在土坑里。   司马直立即伏倒地上,却是什么也听不到。   欧阳笑看看司马直苦笑。“也许我们根本就选错了地方。”   欧阳笑摇头。“此地四通八达,我们均不能分散。”   司马如龙怒道:“这不过片刻,那厮能跑到那儿,我们立即去把他追回来。”   司马如龙道:“总不成就此作罢。”   欧阳笑道:“机会多着。”   南宫灵插口道:“只怕经此一变,以后要他上当便没有这么容易了。”   欧阳笑道:“有办法的。”   司马如龙伸手将那支缨枪拔起来,道:“这小子怎么连兵器也留下。”   欧阳笑道:“锦衣与蒙面锦布只怕他也会中途脱下,我们追下去,就是道上相逢,也不会认出来。”   司马如龙道:“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反对我们追下去?”   欧阳笑道:“我们不知道他的本来面目,他却是知道我们在找他,抽冷子一下,我们只怕很难避得过他的暗算。”   “可恨!”司马如龙双手不觉用力,缨枪一折为南宫灵接道:“方才他那样子逃去,倒是在我们意料之外。”   南宫素颔首道:“那些丸子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合成,竟然能够一下子弄出那么浓的烟来。”   南宫灵沉吟道:“中原武林未曾听说过有这种东西。”   南宫素诧异道叫“大哥是怀疑这个红缨锦衣侯并不是中原武林中人?”   南宫灵微一点头,道:“我们也许可以由这些丸子查出他本来的身份。”   欧阳笑俯身于地上拾起了一角丸子的碎片,道:   “这若非中原武林之物,我们便拿在手中,只怕也打听不出什么来。”   南宫灵叹息道:“而且我们也没有足够的时间。”   欧阳笑点头道:“我们安排好的步骤,当然不能够因为这一次失败改变。”   南宫灵缓缓的说道:“我们的报复一直都进行得很顺利,只有这一次对付红缨锦衣侯遭遇到挫折,希望这不会是失败的开端。”   欧阳笑道:“你莫要因为这一次挫折就畏缩。”   南宫灵道:“怎会。”   司马如龙一旁道: “我们一直都没有遭遇挫折,只是因为我们这之前要对付的人,全都很容易对付,   我们不也是早就安排妥当,先吃掉易吃的才吃难吃的?”   南宫灵道:“红缨锦衣侯已经知道是难吃的了,黑罗刹鬼书生这两个还是要吃吃才清楚。”   司马如龙道:“黑罗刹方面,我们除了知道她是一个女人之外便一无所知,比较起来,还是鬼书生易吃。”   欧阳笑微笑道:“你莫要忘记,鬼书生的身份我们仍然未能够肯定。”   南宫灵道:“只要他不是一个真鬼,我们就一定能够将他找出来。”   欧阳笑抚掌道:“不错。”   南宫灵皱眉道:“红缨锦衣侯说不定会给他们消息,着他小心防备。”   欧阳笑道:“那让他去预备好了,这我们反而更容易成功。”   “欲盖弥彰?”司马如龙笑问。   欧阳笑大笑起来。“你这个老小子自从跟着我,非独口齿伶俐,头脑也日渐灵活起来了。”   司马如龙亦自大笑。   锦衣侯听不到这笑声,这时候他正在半里外的一株高树上,正从一个树洞中将一个笼子拿出来。   笼子内养一只羽毛赛腾白雪,神骏非常的鸽子。   锦衣侯将鸽子取出,随即将一个小小的纸卷放进鸽腿缚着的铜管内,反手将那只鸽子势上半空。   那只鸽子翅膀展开,“拍拍”地往东飞远。   鸽子瞬息飞逝,锦衣侯目光转回,忽然一声:“你来了。”   一个一身黑衣,有如一条黑豹的女人应声从一丛枝叶中窜出,走过一条横枝,来到锦衣侯身旁。   她的身材比较矮小,但骨肉均匀,长短适中,令人看来一些矮小的感觉也没有,丰满的胸臀与纤细的腰肢在紧身的黑衣下尤其诱人。   她的相貌也充满诱惑,剪水双瞳简直就要将别人的魂魄勾慑出来。   可惜的是她的眉鼻太尖锐,嘴唇也太薄小,细看之下,难免就令人有一种冷酷无情的感觉。   她的眼睛在冒出那丛枝叶的时候亦有如冰石一样,可是看到了锦衣侯便溶化开来,变得温柔而诱惑。   她的动作一样充满了诱惑,一种带着强烈的兽性,接近原始的诱惑。   锦衣侯看着她走来,不由叹一口气。   第二章 培训下一代 璞玉露光芒   锦衣侯知道这个女人很厉害,否则也不会有黑罗刹的外号,但他也知道这个女人对自己情深一片甚至不惜为自己一死。   所以他叹气。   黑罗刹挨着他坐下,轻声道:“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在跟着你。   锦衣侯“嗯”的一声,道:“这一次全仗你给我那些烟丸子,否则,不难为三大世家的人所暗算。”   黑罗刹道:“有我呢,难道我会袖手旁观?”   锦衣侯道:“凭我们二人,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黑罗刹道:“江湖上传说,三大世家联成一气,对付我们,原来事实。”锦衣侯道:“找到我,十七杀手剩下来的只怕没有多少个了。” 黑罗刹目光一转,道:“你那只信鸽是给鬼书生的?”   锦衣侯顿首,道:“鬼书生就在附近,三大世家下一个要对付的,应该就是他了。”   黑罗刹奇怪道:“他的生死与你有何关系?”   “我正要他替我杀一个人。”   黑罗刹一怔又问:“三大世家的?”   锦衣侯摇头。“那个人与三大世家一些关系也没有。”   黑罗刹道:“是你的仇人?”   “可以这样说。”   “怎么不交给我?”黑罗刹微嗔。“难道你 连我也放心不下?”   锦衣侯悠然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最好由鬼书生去解决。”   黑罗刹再问:“那个人武功怎样?”   锦衣侯沉吟着,说道:“相信已在我之上。”   “那鬼书生怎会是他的对手?鬼书生连你也比不上。”  “由他来动手,我可以安心在一旁摸清楚那个人的武功路子。”   “若是由我来?”   “你以为我会忍心袖手旁观?”   黑罗刹的脸颊,立时浮起了两个红晕,偎进锦衣侯怀中。“想不到你这样关心我。”   锦衣侯微喟。“你曾经救过我的命,这一次,若非你的烟丸,我只怕又难逃一死,救命之恩不报倒还罢了,若是还安排你走上一条死路,叫我如何过意得去?” 黑罗刹摇头。“你还是记着那些。”   锦衣侯道“我也想忘掉的,可惜到现在我的记性还不坏。”   黑罗刹轻笑一声。“看来你实在不适合做一个杀手。”   “你也是。”   黑罗刹看看锦衣侯,欲言又止,一会才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那个仇人是什么人。”   “他姓叶,双名孤鸿,是万剑山庄的人。”   “万剑山庄?”黑罗刹一怔。   锦衣侯缓缓接道:“这个人现在虽然名不经传,他若是不死,只要他走在江湖上,不出三年——”   他没有说下去,黑罗刹也没有追问,只是道:“我明白。”  锦衣侯吁了一口气,道:“我一心在先解决这个人,岂料现在又出了三大世家的事。”   黑罗刹笑笑。“我们在暗,他人在明,只要我们不理会,难道他们能够将我们找出来”   锦衣侯道:“这是事实’,问题在我们是否能够真的袖手旁观。”   黑罗刹沉默了下去,锦衣侯也没有再说话,目光再远。  天外一片清朗。   一个杀手能活上多久除了看他的本领,还要看他的保密功夫,差不多越是有名的杀手,接生意的方式便越是巧妙。   鬼书生并不例外,只是巧妙得有些儿老套。   要买他杀人,首先得找着他联络人,那必须经由熟人介绍,还要经过一些错综复杂的安排。   联络人是一个老苍头,据说亦是鬼书生的忠心仆人,大多数的事情他都能够作主,若是他答允,并提出价钱,你只须如数将钱留下,便可以安心回去,等待好消息。   若是他不能够作主,也不会让你等上多久,他会尽快以鸽子与鬼书生联络。   那些鸽子全都是“千里还”。名种,又由老苍头分成两种,一种联络鬼书生。另外一种则是交给那些三心两意的客人。   若是你拿不定主意应否立即将对方杀掉,你可以将钱放下,另付一些钱将一只鸽子带走,到拿定主意才将鸽子放回,老苍头在接到鸽子之后,便会通知鬼书生采取行动,当然,无论你将鸽子放回与否,钱都是不能够取回的了。   每一只鸽子都有编号,刻在铜管上。   “千里还”是鸽中名种,除非有什么意外损伤,否则一年半载,仍然能够辨路飞回。   也很少人要一年半载才能够决定一件事。   将近黄昏。   一双鸽子从天外飞下,沿着一条大河飞前,飞向远处的一座庄院。   这一只也是鸽中名种“千里还”,虽然并不是锦衣候放出的那一只,却与锦衣候那件事有非常密切的关系,也正是老苍头在收到锦衣候的鸽子后,放出来通知鬼书生,告鬼书生己,可以执行那一件杀人的工作。   大河静寂,临河的一株大树下,一个头戴竹笠的老渔翁正坐在河边的一方巨石上垂钓。   鸽子刚要飞过,老渔翁手中的钓竿突然扬起来,鱼钩曳着钢线飞入空中,几下飞舞,竟然将那只鸽子   缠一个正着。   鸽子双翼乱拍,即是怎么也挣不开。   老渔翁把竿一收,手一探,便将鸽子抓在手中,   接从鸽腿上缚着的铜管抽出一张纸条来,迎风抖开。   纸条上只有两行字。   ——万剑山庄叶孤鸿   ——一千两黄金   老渔翁一怔。“叶孤鸿?万剑山庄有这个人?”   沉吟了一会他才能将纸条卷回原状,塞回铜管中,接将手一挥,那只鸽“拍拍”的双翼展开,疾飞   了出去。   前飞不远,一条人影突然从一株树上掠出,天行空般凌空一跨,双手将那只鸽子挥个正着,从容往地   上落下。   老渔翁一惊,站起身子,那个人已经在他身前寸八丈处落下,一身书生装束,领后插一柄折扇,面上   套着一个银光闪闪,狰狞己极的鬼面具。   鸽子旋即从他的手中飞出,纸条同时在他手中抖开来。他看看,把手一扬,那张纸条便化作纸屑,—   片片迎风飞舞散堕河面,逐流而去。   字条出手,他的目光便落在老渔翁身上,一会才将领后折扇取下,“刷”地打开。   老渔翁即时道:“鬼书生?”   鬼书生阴阳怪气地应道:“白日见鬼,不是好事。”   “本来就不是。”老渔翁把竹笠取下,正是潇湘渔隐司马直。   鬼书生目光一寒。“原来是司马世家的人。”   司马直笑笑道:“不错。”   鬼书生接问“你是多少次偷看我的飞鸽传书?”   司马直道:“多少次还不是一样?”   鬼书生一怔再问:“是谁的主意?”   “又有什么关系?”   “好,三大世家是存心跟我们十七人作对来了。”   司马直笑道:“什么十七杀手,现在只剩下四个的了。”   鬼书生混身一震。“若是堂而皇之,光明正大,我不会毫无消息,想不到名门正派的所为与我们这所   谓邪魔外道,并无分别。”   司马直道:“跟你们这些人谈江湖规矩,不是白痴也是傻瓜。”   “说得好,还有什么人,都给我叫出来。”鬼书生手中折扇“拍”地合上。司马直道:“该出来的时候他们自会出来。”   鬼书生怪笑起来。“这附近其实只得你一个人。”   司马直道:“已经足够。”   鬼书生道:“司马直,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沈归愚,你少在老夫面前来大呼小叫。”   司马直这句话出口,鬼书生身躯又一震,终于抬手,将鬼面具取下。“你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面具下面是一张温厚和霭的中年人脸庞,唇上两撮胡子,看来更觉潇洒。   司马直笑道:“三大世家绝不会胡乱采取行动,枉杀任何人。”   “不错,鬼书生就是沈归愚。”沈归愚接将鬼面具挂在腰带上。   司马直摸着胡子,笑得更开心。“好一个名侠,原来是一个冷血杀手。”   沈归愚接问:“你还知道我什么?”   司马直道:“我们掌握的证据已足够粉碎你的假面具。”   沈归愚笑了。“若是如此,三大世家绝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监视我的庄院,早已经进庄院去找我算账。”   司马直怔在那里。   沈归愚又道:“现在你虽然从那只信鸽,从我口中肯定一切,可惜你就是能够将消息送走,三大世家的人也赶不及来救你。   司马直道:“你纵然能够杀我,阻止我将消息送出,我的死亡已可以证明我们的推测。”   沈归愚又笑起来:“现在杀掉一人,日后便少应付一人,我怎能不杀。”   笑语声起,鱼钩已向他的面门飞来钩的是他的双眼。   司马直接将钩竿一翻,插向沈归愚小腹。   沈归愚折扇张开,往面门一遮,身形接倒翻出去。   钓竿插空,司马直一声长啸,身形追前,钓竿连挥,鱼钩连连向沈归愚钩去。   沈归愚身形飞舞,突然一式“铁板桥”,身一弯,扇一抖,扇面“飕”地脱出扇骨,刀一样飞斩前去。   司马直手中的钓竿一挡之下,竟然被削为两截,他惊讶中不失镇定,右腕一沉,那截连着鱼钩的钓竿插向沈归愚面门,鱼钩却曳着钢丝钩卷向沈归愚咽喉。   沈归愚扇骨一抹,鱼钩便钩在扇骨上,他身形一欺,左掌往下钩丝一压,扇骨再翻“叮”的弹出了一支半尺长的利刃,往钓丝上一划,那条钓丝便被削断。   那只是眨眼间的变化,司马直的反应也不算慢的,一仅看断竿,身形倒翻,往斜里纵去。   扇同时抖开,射出,二十四支扇骨一支接一支,连成差不多三丈的一条,链子枪般射向司马直的咽喉。   司马直只道是暗器,偏身一闪,那知道扇骨操纵在沈归愚手中,一抖一吐,还是刺进了他的咽喉。   扇骨穿透咽喉,鲜血激射,司马直一声惨叫,身形一栽,咽喉脱出扇骨,也就曳着一股鲜血飞堕河里。   水花激溅,司马直疾沉了下去。   沈归愚手一翻,扇骨折叠收回,右手接以扇骨一敲左手掌心,大笑起来。   他那柄折扇变化既多,每一个变化都致命,也是他的秘密。   在江湖上他是一个名侠,行侠仗义,为人处事,光明磊落,用的兵器是一柄长剑,一柄普通的长剑,只有以“鬼书生”的身份出现,他才用那柄折扇。   知道他那柄折扇秘密的都是死人,到现在也许就只有一个人例外。   ——司马直!   河水一泻千里,司马直只是顺流泅出了三里,便从河里冒出来,已经近岸边,水只是来到他的胸膛。   他喘着气涉水走上来,右手反扼着咽喉,拇食指正好按着对穿的两个血洞,一张脸有如白纸一样。   血仍然从伤口不住滴下来,他紧咬牙龈,踉跄着奋力走前。   以剑作笔,在墙上写下“万剑山庄叶孤鸿”   “一千两黄金”两行字,司马直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司马如龙怀中。   他的右手仍然紧扼在咽喉上,拇食指己深陷伤口内,也全凭这两根手指他才能够活到现在,但现在他即使不将手指拨出来,也不能够再生存下去的了。   剑是南宫灵的剑,才从司马直手中跌下,便给南宫灵接回。   司马如龙将司马直尸体放下,面色铁青。“沈归愚果然就是鬼书生,我们去找他!”   欧阳笑算盘一响,摇头。“来不及的了,他纵然不知道直老儿能够支持到现在,一定会立即离开那幢庄院。” 司马如龙冷笑。“他总要收拾一些东西,打点好庄院里的事。” 。   欧阳笑又再摇头。“有什么比他的命要紧,再说,好像他那种人,又怎会到现在才收拾打点。”   南宫灵道:“他的身份一直都保持秘密,可见狡猾,正所谓狡兔三窟,那幢庄院只怕并不如我们想像中的重要。”   南宫素接道:“我们应该到万剑山庄。”   南宫灵道:“你以为他还会在万剑山庄杀那个叶孤鸿?”   南宫素道,“以他的行事作风,应该已经收下雇主那一千两黄金。”   南宫灵道:“不错,但什么时候动手都是由他来决定。”   欧阳笑插口道:“这却不能否认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   南宫灵道:“问题只是在他既然知道消息会走漏,看见我们到来,又怎还会动手。”   欧旭笑道:“我们用不着一齐去,万剑山庄是什么地方,只要消息传到去,山庄里的人自会防备,沈归愚不动手倒还罢了,否则有他受的。”   南宫灵点头,目光再落在墙上,嘟喃道:“一千两黄金不是个小数目,我却是从来未听过万剑山庄有叶孤鸿这个人。”   欧阳笑道:“我也没有。”   司马如龙接口说道:“也许青娥会清楚。”   “不管怎样我们都派人到万剑山庄跟公孙老儿说一声,让他有所防范,这一事沈归愚固然难以得逞,我们亦可以放心,可以专心去对付其余三人。”欧阳笑说到这里,忽然叹了一口气。   南宫灵亦叹气。“红缨锦衣侯现在一定会藏起来,黑罗刹身份到现在与锦衣侯一样神秘,我们甚至还未得到关于她的任何线索,至于十七杀手之首我们知道的更少得可怜,这三个人我们如何对付?’欧阳笑漫不经意的一拔算盘。“出外打探消息的弟子很多都未回来,也许不久之后我们会得到一个消息。”   司马如龙道:“我们就留在这里等侯消息,万剑山庄那边……”   南宫素截道:“我去走一趟。”   南宫灵颔首道:“公孙前辈有些固执,素妹跟他见过几次面,由素妹去跟他说,他应该相信。’欧阳笑转头吩咐:“昌儿与四个师弟也走一趟,一路上好得有个照应。”   欧阳昌那边应声:“是——”   南宫灵身形即时一动,掠到东面窗下,一手将窗推开,司马如龙等睹状亦掠了过来。   窗外没有人,走廊栏杆上蹲着一只黑猫,看见南宫灵,“咪呜”一声,跳下栏杆,奔了出去。   南宫灵一怔,道:“原来只是一只猫儿。”   司马如龙笑道,“你以为是有人在窗外偷听?”一顿接道:“我这儿守卫森严,要偷进来,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南宫灵接着说道;“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两个青衣汉子也就在这时候打着灯笼从花径一侧转出来,司马如龙随即问道: “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回庄主,没有——”一个青衣汉子遥应道。   “没事了。”司马如龙把手一挥。“你们继续小心的到处看看。”   两个青衣汉子应声接往前走去。   司马如龙转过身子,笑道:“贤侄的耳目实在敏锐,连一只猫儿也逃不过。”   南宫灵微喟道:“可惜那只是一只猫儿。”   那只黑猫这时候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黑罗刹这时候正在相反的方向经由屋脊离开。   她一身黑衣,手脚并用,就像猫一样移动,整个人骤看来也像是一头大黑猫。   到了飞檐,也不见她怎样,一个身子便箭也似飞越夜空落在三丈外的另一片瓦面上,接一瞥,已翻过屋脊,灵活矫捷不在话下,更难得一些声响也没有发出来。   她的身形继续迅速的移动,再翻过一重瓦面,落在一丛花木中。   一只黑猫已蹲伏在那里,一弓身,便跃上黑罗刹的肩头,也正是南宫灵看到的那一只。   南宫灵方才其实并没有听错,黑罗刹的确曾经在堂外偷听,只是在他推开窗户之前,她已经翻身窜上瓦面,却将猫留下来。  那只黑猫非独驯服,而且显然经过某种特殊的训练,动作与黑罗刹配合得恰到好处,这时候也就蹲伏在黑罗刹肩头上,随着黑罗刹离开司马山庄。   司马山庄巡夜的弟子虽然不少,可是没有一个发现黑罗刹的踪影。   连司马如龙欧阳笑这等高手黑罗刹也能够瞒过,何况他们的弟子。   黑罗刹的身法也显然异于中原各大门派,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万剑山庄可以说是中原武林的灵魂。   说起来那已经是三十年之前的事情,那也是中原武林最动荡的年代,中原武林各门派之间由于积怨已到了大家都不能够再忍受下去的地步,终于展开了连番惨烈的血战,甚至武当少林都没有例外。   血战持续了三个月,武林中人死伤以万计,好几个门派都元气大伤。   当时就只有云台山三元宫没有被牵涉在内,三元宫主公孙无畏却并没有周此而袖手旁观,置身事外,反而亲率三元宫所有弟子走遍各门各派,痛陈利害,遇上恶战甚至不惜左右受敌,强行将之分开。   由于他的努力,终于将这一场武林浩劫平息下来,三元宫百四十个弟子,却已只剩下三个人,各门派的掌门一半是内疚,一半是感于公孙无畏的正义,纷纷将弟子送到三元宫学艺,为数接近万人,以示天下一家,此后再无争执。   三元宫因为要容纳这近万弟子,不能不扩建,亦因此改名万剑山庄。   这近万弟子一般都以三年为期,在这期间,他们可以学到三元宫的武功,天资聪敏的还有权会被公孙无畏收为入室弟子,学到三元宫的绝技。   公孙无畏霹雳剑横扫江湖,而且博闻强记,对各大门派的武功都甚有认识,能够被他收为入室弟子,就算学不到霹雳剑的绝技,武功也一定会大进特进,脱胎换骨。要成为公孙无畏的入室弟子当然不容易,就是要进入万剑山庄,成为万剑山庄的弟子也不简单。   那必须各大门派的人,还必须有掌门人的推荐书,委托信。   推荐书是推荐这个弟子有潜质,人格绝没有问题,委托信则是委托公孙无畏代为管教。   公孙无畏的入室弟子现在就只有三个,一个叫杭春华,一个高永,还有一个就是司马如龙的女儿司马青娥。   叶孤鸿其实也是,这却是一个秘密,应该只有公孙无畏与叶孤鸿才会知道的秘密。   入万剑山庄的时候,叶孤鸿只有七岁,他不是那一个门派的人,也只是饥寒交迫,昏倒在山庄门外,为公孙无畏发现,救了进去,收留下来。   万剑山庄的规矩,不收来历不用的人为弟子,这其实是三元宫的规矩,三元宫虽然为万剑山庄取代,只是外表的名称的改变,所有的规矩仍然保留下来。   之于所以有那么一条规矩,据说完全是由于曾经有一代三元宫的宫主因为收留了一个不明来历的人为徒,不知那个人其实是三元宫的一个对头的后代,反遭其害。   那个人也是饥寒交迫,倒在三元宫之前,与叶孤鸿不同的是那个当时已经十六七岁,叶孤鸿则不过七岁,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他们知道的只是他是一个弃婴,为一个老叫化收养,一直跟着那个老叫化到处乞食,老叫化死了,他便只有靠自己。   老叫化姓叶,所以他也姓叶,老叫化替他取名阿牛,孤鸿则是公孙无畏替他取的。他留在万剑山庄之后,一直就在厨房里帮忙,人自小就很勤力,也不怕辛苦吃亏,所以他甚得庄中上下各人喜欢,只是那些顽皮的弟子仍然会找他麻烦,寻他开心,他却也逆来顺受,毫无怨言。   公孙无畏在救他的时候已经发觉他是一块练武的材料,再看他的耐性恒心,知道加以适当训练教导,日后必成大器。   叶孤鸿对于学剑练武,也显然甚感兴趣,做妥一天的工作之后,若是有哪一个弟子仍然在练武场中练习,总是躲一旁,看得聚精会神。   公孙无畏看在眼内,也有意将之教导成材,但碍于戒条,实在不能够公开将他收为弟子。   虽然公孙无畏先后曾经多次试探,已完全肯定孤鸿的确是一个孤儿,可是祖先订下来的戒条也不能不遵守。   他越留意叶孤鸿,也就越感兴趣。那种心情就正如一个高手匠人发现了一块上佳的璞玉,不将之加以琢磨成器总是不甘心一样。   经过一番审慎的考虑,他终于决定暗中加以栽培,传授叶孤鸿武功。   第一步他要做的就是将叶孤鸿调进内院,负责打扫浇水工作,然后在一夜,将叶孤鸿叫进密室。   那一夜之后,叶孤鸿变成了公孙无畏的弟子,每一夜都由公孙无畏亲授武功,而每月的初一则在万剑山庄之后,深山穹谷之中,接受公孙无畏的考验。   公孙无畏却要他紧守秘密,无论对任何人都不能够透露,否则必将之逐出万剑山庄。   叶孤鸿本来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答应了公孙无畏之后,话说得更少。   他也的确是一个练武的天才,七年下来,内外功都有超脱的成就,已深得公孙无畏武功真传十之八九。   公孙无畏一方面老怀大慰,深庆自己眼光独到,并没有选错别人,一方面都是为了叶孤鸿的出路苦恼。   叶孤鸿虽然还没有名利之心,他总不成让叶孤鸿空怀一身绝技,留在万剑山庄之内继续做下役,但他若是就这样当众来一个介绍,夸说他别具慧眼,找到了一个这样出息的传人,非独有损他公正严明的威名,而且也一定会引起万剑山庄所有的弟子不满。   若是让叶孤鸿到江湖上闯荡,闯出名堂来,除非他不承认所学的是万剑山庄的武功,否则不难会蒙上偷学万剑山庄武功的嫌疑,到时候他这位万剑山庄之主不免又要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为了这件事,公孙无畏苦恼极了,可是他并不认为这样做是错误,除了深庆得人之外,他唯一欣慰的就是叶孤鸿一直都没有令他失望,深藏不露。   但天下间是否真的有永远的秘密?   又是初一,夜深如水。   叶孤鸿准时来到了老地方,一路上亦很小心,在离开万剑山庄之时,完全确定没有惊动任何人。   山谷中已经烧起了一堆火,公孙无畏已经等在火堆前,火光辉映下,须发银光闪亮,一身白衣飘飞,有如天界仙人降下凡间。   叶孤鸿上前,跪下,恭恭敬敬的一拜。“弟子来迟,有劳尊师等候。”   公孙无畏“呵呵”一笑,“不用多礼了。”   叶孤鸿长身而起。“师父今夜好像很开心。”   “错了。”公孙无畏摇头。“为师心中实在非常苦恼。”   “是为了弟子?”   公孙无畏道:“两件事。”   “弟子恭领教诲。”   公孙无畏叹息道:“你尊师重道,实在是个好孩子,也可惜就是太敦厚了,恐怕难以发挥我门中雷霆十八击的威力。”   叶孤鸿道:“弟子既无恨,也无仇,实在怒不起来。” 。   公孙无畏道:“就是了,你心中既无怒意,又如何发挥雷霆十八击的狂劲?” 叶孤鸿道:“弟子已能够掌握其中的变化。”   公孙无畏摇头道:“雷霆十八击的威力在狂在劲在狠,也只有在狂劲狠之中才能够将其中的变化挥至淋漓尽致。” 叶孤鸿道:“弟子一定稳记心中。”   公孙无畏道:“为师这其实也是过虑,喜怒哀乃人之常情,到你感觉一定要用剑的时候,也自会有愤怒的感觉,到剑一快,尽展所长。”   叶孤鸿道:“庄中的师兄弟子绝不会与他们争夺计较,他们虽然有时戏耍弟子,其实并无恶意,弟子也不会记恨于心中,师父尽管放心。”   公孙无畏笑道:“为师也是绝不会迫你与他们动手的。也相信你绝不会在他们面前显耀武功。”   “那弟子就不明白了?”   公孙无畏摇头;“你难道完全没有考虑到离开这儿?”   叶孤鸿一怔道:“弟子甘愿长伴师父左右。”   公孙无畏道:“你练得一身本领,目的难道就是在侍候为师,在万剑山庄做一个下役,终此一生完全不想到江湖上走走?”   叶孤鸿又是一怔,公孙无畏接道:“为师想过将你留下来,实在太没有意思。”   叶孤鸿急道:“师父莫非要将弟子逐出去?”   公孙无畏道:“不是逐,是要你艺成下山。”   ‘弟子……”   “为师能够教你的,都已经完全教给你了,你继续留在万剑山庄,也不会再学到什么的。”   “弟子要侍奉师父。”   公孙无畏大笑。“师父身体壮健,还用不着你来侍候——”   叶孤鸿方待说什么,公孙无畏话已接上:“你也知道的,为师私下收你为弟子,乃是因为你来历不明,与万剑山庄的收徒戒条有所抵触,而现在你虽然学有所成,为师也一样不能够公开承认你是为师弟子,因为那一来,必定会惹起所有弟子对你、对为师的不满。” 叶孤鸿垂下头,道:“是弟子负累了师父。”   公孙无畏道:“为师不在乎别人怎样说话,可是为师却也不原意被所有的弟子指为不公平。”   他以公正严明见称于武林,本身也本来是一个拘谨的人。   叶孤鸿道:“弟子明白。” 公孙无畏笑了笑。“这无疑实在有些虚伪,而事情到这个地步为师亦要负绝大部分的责任。”顿一顿才道:“若非为师急着要收你为徒弟,假以时日,说不定能够找到一个较好的辨法。”   叶孤鸿正要接口,公孙无畏又已道:“但好像你,这种练武的天才,实在罕有,为师实在担心一个不在意,给别人发现抢去。”   叶孤鸿道:“师父过奖了。”   公孙无畏道:“你若非如此一个天才,也不能够这么快将为师所有,甚至压箱的几下子也学了去。”   叶孤鸿道:“弟子资质愚钝……” 公孙无畏截道:“谦虚虽然是美德,但也不必做得太过谦虚,亦有句老话,过谦则藏奸——”   叶孤鸿苦笑道:“弟子只是……”   “不管怎样,你能够在这么短的日子学有所成,资质应该于其他师兄弟之上。”公孙无畏摇头。“我们也不必为这些争论,你既然已经得我真传,也不用再留在这里,应该下山闯一闯。”   叶孤鸿道:“可是弟子从来……”   “就因为你从来没有下过山,更就非要下山好好的磨练一下不可,你大概不想空怀一身武功,终老万剑山庄,做一个扫地除草的杂役。”   叶孤鸿没有作声,公孙无畏接道:“不错,杂役也是人,只是那些浅薄无知的人,才会轻蔑一个杂役,但若是你立心做一个杂役,又何苦花这许多心血在武功方面?”   叶孤鸿道:“弟子知错。”   公孙无畏道:“那你更就要发奋,在江湖上闯出一个大大的名堂,也不枉为师一番教导。”   叶孤鸿道:“弟子所学的万剑山庄的武功。”   公孙无畏道:“天下武学本是一家,难道有相似之处,万剑山庄的弟子到底是名门正派的人,相信是不会与你为难的,再说你学的,与传统的万剑山庄的武功多少也有些出入。”   叶孤鸿想想,道:“师父真的要弟子离开?”   公孙鸿道:“为师是一个老人,说话才难免有些噜嗦,怎么你也是?”   叶孤鸿苦笑。“那师父要弟子什么时候动身?”   “你认为什么时候适合就什么时候好了。”公孙无畏接道:“总之今夜是为师到这儿的最后一夜,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要在今夜间清楚。”   叶孤鸿道:“弟子只是雷霆十八击最后的三击有些地方不能够一气呵成。”   公孙无畏道:“为师就尽今夜使你熟习其中的变化。”   叶孤鸿身形倒掠开去,再一拔,倒跃上树,从树枝中抽出一支剑,凌空跃下,剑势随即展开来。   剑势既急且劲,剑风激荡,野草偃伏,凌空剑锋再一抹一抖,隐约竟然有龙吟之声。一变再变,剑势一敛,叶孤鸿身形着地。   公孙无畏也就在这时候拔剑出鞘,拇食指一捏剑诀,往剑脊一抹,出剑。   剑一出一抖,风声大作,剑势虽然与叶孤鸿一样,威势却绝无疑问过之。   叶孤鸿苦笑。“弟子心无旁鹜,也已尽全力。”   公孙无畏冷然问:“你知道为师方才在想着什么?”   叶孤鸿道:“弟子洗耳恭听。”   公孙无畏道:“遍地横尸,修罗境界中,一剑力战百敌,杀开一条血路。”   叶孤鸿苦笑道:“弟子连杀人的经验也没有。”   公孙无畏道:“所以你出剑毫无声势,为师一些也不会怪你。”   叶孤鸿追问:“师父不满意弟子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公孙无畏道:“方才你施展那一击只有三个变化,怎么你却施展出四个变化来了?”   叶孤鸿道:“弟子以为那其实可以有四个变化,多了那一个变化,就会完整得多。”   公孙无畏笑望叶孤鸿。“你以为,以为师的经验,是否会到现在仍然看不出那可以还有一个变化?”   叶孤鸿傻了脸,公孙无畏笑接道:“就是因为多了那一个变化,剑势不能够一气呵成,将所有的劲力集中一点击出。”   叶孤鸿只有点头,公孙无畏又道:“你永远要记着,本门雷霆十八击的威力在出击,并不在变化,你若是要突破,思想应该集中在如何将三个变化缩短为两个,甚至一个。”   第三章 杀手采主动 截杀报讯人   “弟子明白。”叶孤鸿是真的明白。“变化越少,出击便越迅速,威力自然更大。”   “就是这意思。”公孙无畏笑接道:“那三击的变化现在大概没有问题了?”   叶孤鸿点头,公孙无畏剑往他一指,随即一声:“攻我!”   “弟子放肆!”叶孤鸿左手捏剑诀,脚踏八卦,挥剑往公孙无畏攻去。   公孙无畏以相同的剑法迎击,年纪虽然已这么老,剑势比叶孤鸿只强不弱。   师徒二人的剑势由慢而快,迅速化成两道白光般,声势有若电闪雷霆。   他们都全心全意,人与剑合而为一,并没有留意周围的情形,即使留意了,也会发现山谷之上,密林之中,藏着的那个人。   那个人整个身子都藏在黑暗中,发亮的一双眼睛有如豺狼般盯着山谷下的两个人,杀机毕露。   叶孤鸿价值一千两黄金,徒弟这样值钱,师父当然不会太少。   那个人要杀的,到底是叶孤鸿还是公孙无畏。   叶孤鸿公孙无畏完全都不知道有这件事,送消息的人这时候仍然在五里外。   夜已深,南宫素欧阳昌与欧阴世家四个弟子在一幢破庙内停下来。   南宫素与欧阳昌都到过万剑山庄,那都是礼貌上的拜访。   三大世家都承认万剑山庄的地位,但却都没有派太多的弟子前去学艺,事实三大世家的武功繁复,终他们一生亦未必能够将之练好,所以派去万剑山庄的弟子,都是被认为不大适宜练习本门的武功。   同行的四个欧阳世家的弟子也没有一个从万剑山庄出来,可是也都曾到过。   他们却都不能够准确算出到万剑山庄的行程,所以才会在这座破庙歇下来。   坐骑事实亦俱都已疲倦不堪。   破庙很宽敞,部分地方仍然很完整,他们收拾了一些枯枝,在石鼎中升起了一堆火,便准备去休息,餐那知道就在这时候,火突然变了。   金黄色的火焰突然变成碧绿色。   南宫素第一个发觉,脱口一声:“小心。”   六个人立即散开,兵器在手。   火焰继续变化,越来越炽烈,仍然是碧绿色,碧烟接迷漫。   欧阳昌一声:“小心碧烟中有毒。”随即将呼吸闭上。   “眯呜”一声猫叫同时响起来,六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只黑猫从坛上那个没有了头的佛像颈上冒起来,闪亮的一双眼凝望着六人。   南宫素心念一动,挥手,六人向庙门退开。   第一个接近庙门的是一个欧阳世家的弟子,他看着那只猫,—却没有留意庙门外一侧已等着一个黑衣人,一支扁狭而尖长的剑。   黑衣人长发披肩,面貌美丽而峻冷,正是那个黑罗刹。   她握剑压着眉心,一双眼睛也是猫一般的闪亮,突然一转,一剑刺出。   剑光一闪,夺地刺入那个弟子的后心,南宫素一眼瞥见,要救已不及。   那个弟子惨叫着身子扑前,鲜血一支箭也似从后心接射出来。   黑罗刹紧接欺入,剑刺向南宫素,与之同时南宫素的剑亦向她刺到。   双剑交击,南宫素一剑七变,黑罗刹接下了六变,身形急拔而起,让开最后一变,上了横梁,一翻而下,当头一剑疾插向南宫素。   南宫素扬剑挡开,黑罗刹也就双脚勾着横梁交替移动,长剑连连袭击。   南宫素接了七剑,欧阳昌一鞭旁来,鞭梢三抖,猛攻向黑罗刹要害。   黑罗刹一声冷笑,身子一滑,便翻上了梁上,欧阳昌链子鞭接连三击都击在梁上。   南宫素身子旋即拔起,手往梁上一搭,人剑贴着横梁斜刺向黑罗刹。   三枚十字形的暗器旋即迎面向她袭来,南宫素挥剑一挡,眼前一蓬烟雾爆开,黑罗刹也就在烟雾中消失不见。   南宫素只恐烟雾中有毒,身形倒翻而下,一声惨叫,即时入耳。   她应声望去,一幅扇面正托着一颗人头飞插在墙壁上。   欧阳世家那个被刺下头来的弟子。仍然行前一步,无头的尸体才倒下来。   一个戴着鬼面具的书生接在庙门处现身。   “鬼书生!”欧阳昌脱口一声,链子鞭一旋挥出,攻向鬼书生沈归愚。   两个欧阳世家的弟子双刀齐动,掩杀上前。   沈归愚手中扇骨一抹,挡开攻来的练子鞭,鬼面具火光照耀下寒光闪闪,扇骨在手上亦一样闪动着寒光,冷笑声中,左右双刀,迫向欧阳昌。   欧阳昌叱喝着链子鞭抖开,迎着沈归愚,疯狂抢攻,那两个弟子左右扑上,亦挥刀乱斩。   他们都知道来人武功高强,要求生就必须拼命。   沈归愚看出他们在拼命,却并不在乎,他做的工作,原就是拼命的工作,拼命的技巧他已经完全能够控制,滚瓜烂熟。   欧阳昌等人拼命的动作在他看来甚至是一种可笑的举动。   南宫素这时候,处境亦非常凶险。   烟雾散开,黑罗刹已经不在梁上,周围亦不见,南宫素方自奇怪,那座无头的佛像突然爆开,黑罗刹竟然是藏身其中,夹着飞扬泥土,一剑刺来。   南宫素反应也不慢,伏地急滚,闪开了这一剑,一排暗器同时插在她滚过的地方。   黑罗刹身形着地,亦自一滚,剑追刺南宫素。   南宫素耳听风声,滚身避开,回剑反击,黑罗刹一剑亦刺过来。   双剑贴着地面相击三次,二人身形同时弹起来,南宫素出剑稍快,连接七剑将黑罗刹迫退引剑再追击。   黑罗刹一退再退,已到了墙壁之前,也竟就踏着墙壁疾往上走去。   南宫素一呆,黑罗刹已到了屋顶,连人带剑突然当头扑刺而下。   南宫素手急眼快,一剑架开,黑罗刹身形一弹而起,蝙蝠般凌空掠过,消失在神坛之后。   冷风从破墙缺口吹进,火焰一阵闪动,南宫素眼神一眩,黑罗刹又已蝙蝠般掠至。   这一次她手脚一沾墙壁地面横梁立即回射,蝙蝠般漫空飞舞。   南宫素连接十六剑,黑罗刹又消失不见,这一次她竟然连黑罗刹消失在何处也看不见。   她仗剑左顾右盼,毫无发现,不觉退到石鼎的旁边,即时“通”一声,石鼎中的火焰突然扑起丈高。   南宫素一惊,一支剑已然从鼎后转出来,她封挡已经来不及,一闪不开,左肩已挨了一剑。   黑罗刹一刺一抖,又在南宫素的身上划了三道口子。   南宫素双脚交替,逆走五行,终于避开了黑罗刹的剑锋,那知道也就在这时候“咪呜”一声,一只黑猫从后面扑上,扑在她的肩头上。   南宫素早已经忘记了这只黑猫的存在,到她省起来的时候,猫爪已向她的眼睛抓来,她左手及时拨开,猫爪仍然在她的手背上留下几条血沟。   黑罗刹的剑乘隙刺到,又在南宫素的身上刺了两剑,南宫素虽然及时闪开要害,可是锐气已然大挫,一下被黑罗刹迫退丈外,后背一紧, 已然撞上了墙壁,不由一呆。   黑罗刹长剑把握机会,紧接刺至,南宫素剑一挡,只觉一股内力排山倒海般压来。   她实在有些奇怪,好像黑罗刹这样看来弱质织织的女孩子意然有这么深厚的内力。   那只黑猫同时跃上了黑罗刹的肩头,发亮的眼瞳盯着南宫素。   黑猫若是仆前,南宫素不阻挡倒还罢了,否则黑罗刹一定会乘机下杀手。   “猫——”南宫素不觉脱口一声。   “就是那天夜里你们看到的,只是你们并没有发现我这个猫主人。”黑罗刹娇笑。   这种笑容在南宫素看来,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那只黑猫半身一弓,眼看便要扑前,欧阳昌链子鞭突然从旁卷至。   黑罗刹不由不闪避,这一个闪避,南宫素人剑便脱出,回攻几剑,将黑罗刹追回去。   欧阳昌亦一鞭攻出,一面道:“素姑娘,你快走。”   南宫素一怔。“什么。”   欧阳昌道:“这两个人来了,说不定红缨锦衣侯亦会杀到来。”   南宫素道:“那你们走。”   欧阳昌道: “你路熟,万剑山庄那边也容易说话。”   “可是……”   欧阳昌截道:“这不是逞强的时候。”鞭一扬,一阵鞭花罩住了黑罗刹。   南宫素心头一阵热血沸腾,道:“要走大家走!”   黑罗刹冷笑。“谁都走不了!”   语声甫落,一个欧阳世家的弟子咽喉已然被扇骨割开,倒在沈归愚脚下。   另一个弟子并没有后退,反而更勇悍,一刀乱劈,将沈归愚挡在门外。   南宫素看在眼,探囊取出了一个圆球,猛掷在地上。   霹雳声响,圆球片片碎袭,浓烟从地面飞卷开来,整个破庙迅速白烟迷漫。   南宫素接喝一声:“走!”   语声一落,又是霹雳一声,白烟更迷漫了,南宫素同时一剑刺出,刺向黑罗刹方才立足的地方。   剑刺空,黑罗刹的笑声从上空传来:“雕虫小技,也敢献丑?”   南宫素没有回答,随着在风中飞卷的白烟倒退了出去,在掷出烟丸之前,她已经看得清楚,身形一动,便从一角缺口窜出去。   那道缺口的后面就是一个林子,一进林子,便应该安全的了。   她也应知道黑罗刹沈归愚绝不会罢休,但她更知道,他们必须有一个逃回去报讯。   她只希望沈归愚黑罗刹都向她追来,她没有失望。   一入树林她立即看见了黑罗刹,匹练也似的剑光接向她刺来。   黑罗刹的剑与人有如一支箭,快而准,南宫素可也不慢。   双剑交击,黑罗刹身形横移,闪进了一株树后,突然又从那株树的后面转出来,再向南宫素攻击。   南宫素一剑架开,黑罗刹已到了另一株树后,南宫素不等她转出来,人剑已转向那边,那知道头顶风声急响,黑罗刹竟然从树上袭下来。   南宫素也算手急眼快,剑及时挡开,那边风声一响,欧阳昌如飞掠入,链子鞭直取黑罗刹一面大叫:“素姑娘快走!” 南宫素正要说什么,欧阳昌已接道:“再不走,难道要欧阳弟子一个个死不瞑目?”   语声未已,一声惨叫同时传来。   欧阳昌同时长啸,一条链子鞭奋不顾身缠住了黑罗刹。   南宫素眼中泪光一闪,道:“好,我走!”手一场,又是一颗圆球掷在地上。   圆球爆开,白烟迷漫,本来阴暗的树林,更就伸手不见。   欧阳昌很明白南宫素虽然要走,却仍然给自己制造逃生的机会,可是他也知道,鬼书生黑罗刹虽然看不到他们,却能够听得到,他一走,二人说不定反而找上南宫素。   而最后,他结果也得给他们截下,他清楚知道自己的武功比不上南宫素,轻功尤其相差得更远,所以他还是决定将黑罗刹沈归愚截下来,让南宫素能够安全离开。他的链子鞭所以更急劲,缠着黑罗刹,左手同时抽出了一支匕首,贴身即往黑罗刹扎去。   这匕首在欧阳世家又叫生死匕,一出手,非生则死,别无选择。   黑罗刹武功虽然在他之上,但在他这样拼命之下一时间也拿他没办法,也摆脱不开他的纠缠。   可是她的左手仍然抽空射出一个火折子。   那个火折子与一般的显然不同,半空中“刷”的亮着,划起一道耀目的火光,一飞三丈钉在一株树上。  沈归愚同时鬼魅般掠进来,黑罗刹不用开口,他已转往火折子的方向追去。   欧阳昌即时长啸——声,身形“鲤鱼倒穿波”,链子鞭飞卷向沈归愚,匕首却向黑罗刹迎面飞去。   那柄匕首赫然有一条银线连在柄端,长逾两丈,银线的另一端则扣在他左手中指的一只戒指上。   他两种兵器的同时攻向两人,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这甚至连他自己也奇怪,竟然能够将这一招施展到如此的灵巧。   黑罗刹有些意外,但仍然及时将剑挡在面前,将匕首挡开,身形随即一滚,窜入旁边树叶中,伏地听去,却是什么也听不到。   沈归愚亦给欧阳昌那一鞭截下,他折扇一封,欧阳昌身形已下,左手匕首一收一放插向沈归愚,完全是不要命的招式。   沈归愚折扇在掌中一旋,反撞刺来匕首,接连三招,反刺欧阳昌咽喉。   欧阳昌倒跃开去,沈归愚折扇一抖,沈归愚折扇骨一条条紧接射出,连成一支链子枪也似追刺欧阳昌!   欧阳昌身形一长,左臂立中一枪,身子仍然倒翻,脱出枪尖。   沈归愚一抖,扇骨再飞刺,欧阳昌匕首一挡,身形已着地,一脚正好跺在一个绳圈内。   那个绳圈突然从树叶中贴地飞出来,欧阳昌发觉的时候,一脚已踏下,一声惊呼出口,绳圈已收缩勒住了他右脚中踝,将他拉上了半天。   那条绳子赫然是已穿过一条横枝,黑罗刹一拉,便将欧阳昌倒吊起来,欧阳昌匕首忙掷出,削向绳子,他的匕首才出手,寒光一闪,左手已齐腕给削下来。   将他的手削断的是一柄月牙形的飞刀,发自黑罗刹的手。   欧阳昌知道没有生望,链子鞭拼尽全力,飞射向沈归愚,才飞到一半,沈归愚链子枪也似的扇骨已射到,正射在练子鞭之上。   那条链子鞭“铮”的毒蛇般飞回,卷住了欧阳昌的咽喉,“刷”地将他的头颅卷飞了出去。   血洒下,发出了一阵阵令人心寒的声响。   黑罗刹这才将绳子放下,沈归愚扇骨一收,道,“我们追下去,追得到,追不到,万剑山庄东相会。”   黑罗刹点头,将绳子收回,沈归愚身形已然箭般消失在林中深处。   黑罗刹随亦动身,他们都是一流的杀手,对于追踪猎杀都经验丰富,要摆脱他们,并不是一件易事。   到目前为止,南宫素的运气,仍然不错。   一个人的运气是不是永远都这么好?   破晓时分,黑罗刹沈归愚都来到了万剑山庄东面的竹林里。   他们差不多同时到达,只是方向不同,到了林中的空地,已经有一个人在那里等着他们。   ——红缨锦衣侯。   他仍然是那一身装束,缨枪都没有在手,背着身,等黑罗刹沈归愚两丈附近,才转过身来,外露的一双眼睛看不出丝毫的感情。   “你们来得比预算的还要快。”锦衣侯的声音也一样平淡。“很好。   沈归愚手挥折扇,摇头应一声:“不好。”   黑罗刹接道:“他真的很不好,要到万剑山庄杀叶孤鸿的消息非独已泄漏,而且本来的身份也给人发现了。”   锦衣侯眼神出现疑惑之色。“怎会这样的?”   沈归愚道:“他们早已怀疑到我的头上,叫了人在庄院外看着,而且将我通讯用的鸽子截下来。”   锦衣侯叹息道:“看来他们早已经准备对付我们,只是等掌握了充分的证据才采取行动。”   沈归愚道:“这所以他们解决了我们十七个的十三个,我们仍然一些消息也没有,说险,这实在太险了,幸好,我们的运气还不错。”   锦衣侯道:“应该是的。”   沈归愚道:“想不到三大世家联合起来,实力竟然如此惊人。”   锦衣侯目注沈归愚道:“他们一向甚少来往,否则,我们应该会考虑到这方面的。”   沈归愚道:“不错,他们也绝无疑问,是抛开一切成见,衷诚合作,才会弄得这么成功。”   锦衣侯道:“正如我们最初的时候一样。”   沈归愚道:“我们现在也很不错。”   锦衣侯道:“若是真的很不错,保持一定的联系,又何致于落到如今地步。”   沈归愚道:“这也是,这些年来,大家钱都赚得差不多了,自然就没有最初的积极。   锦衣侯道:“相信就只有我们三个是例外。”   黑罗刹道:“他们派了五个去万剑山庄,我们杀了四个,给跑了一个。”   “那个女娃子,懂得施放烟雾,是南宫世家的人。”   沈归愚接道:“武功很不错。”   黑罗刹接道:“事已至此,你还是离开万剑山庄为妙。”   “不成——”锦衣侯摇头。“我已经接近成功的了,而且我相信三大世家的人还没有发现我的秘密。”   “你肯定。”   “不要忘记司马世家也有人在万剑山庄。”   “司马青娥?” 锦衣侯微一颔首:“三大世家的人若是怀疑到万剑山庄,司马世家的人总会给司马青娥打一个招口乎。”   沈归愚插口道:“不。管怎样,我们都不能够坐视不管。”   锦衣侯道:“当然。”   沈归愚道:“其实我们早就该采取行动,现在反客为主……”   锦衣侯道:“杀几个三大世家的人,并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沈归愚道:“之前我们不错也只是因利乘便,但由我们来开始对我们来说总是好一些。”   锦衣侯道:“我以为差不多,只要三大世家考虑到可能与我们有关,他们还是一样会联合起来,只要他们那样做,我们所能够做的,便没有多少的了。”   沈归愚道:“以你的意思……”   锦衣侯道:“你们看看今夜,能否将叶孤鸿杀掉,不管成功与否,这都要试一试。”   沈归愚道:“这个人武功真的如此高么?”   锦衣侯道:“公孙无畏那个老不死已经将一身本领尽传给他,这时候不动手,到他将所学融合贯通,就更麻烦了。”   沈归愚道:“也是。”   锦衣侯接问:“跑了的那个女的叫做南宫什么?”   “南宫素!”黑罗刹沉吟着。“这时候怕已到了。”   锦衣侯道:“万剑山庄内可是一些消息也没有。”   黑罗刹一怔。“难道昨夜我们追前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跑,反而留在那附近么?”   沈归愚点头。“显然就是这样了,否则以我们的轻功怎么会追不上。”   锦衣侯冷冷地道:“上万剑山庄只有两条路。”   沈归愚道;“我们这就去等着,在她踏进万剑山庄之前将她杀掉。”   锦衣侯接道:“入夜之前我一定有消息给你们,以决定行止。”随又叹息道:“其实先解决三大世家,未尝就不是一件好事,我们与他们原就是世仇,何况现在他们已经直接威协到我们的安全?”   沈归愚道:“你考虑一下,看我们应该先采取什么行动。”   锦衣侯点头,转问:“老大那儿有什么消息?”   沈归愚道:“一些也没有,若不是认为已赚得足够,那就是要一心置身事外的了。”   锦衣侯道:“他的确有这个条件,到现在为止,莫说死了的十三个,就是我们三个,也仍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   沈归愚微喟道:“这个人也的确是做首领的人才,我们十六个既非善男信女,消息也都灵通得很,他却是有本领将我们聚在一起,要我们信服他,奉他为首,由他调动。”   黑罗刹道:“奇怪的是他这样辛苦将我们组织起来,怎肯让我们如此轻易被解散消灭?而且我们一直合作得很好,并没有发生任何意见。”   锦衣侯颔首道:“这惟一的解释就是,三大世家的行动实在非常秘密,以他的能力,也一样得不到任何的消息。”   “但现在……”   锦衣侯截道:“现在换转你,相信也不会现身。”   黑罗刹又是一怔。“不错,他的行动一直是这么秘密,我们倒下一两个到还罢了,倒下十三个他怎肯来冒这个险?”   锦衣侯道:“若我是他,现在也会藏起来,到事情了结。”   黑罗刹到:“反正我们死光了,很快就会有新的人冒起来。”   锦衣侯点头道:“杀手到底是一个赚钱的行业。也是一种古老的行业,能够流传到现在,当然有它存在的条件。”   黑罗刹仰首天望,好像突然间有些感慨,却没有出口。   锦衣侯仿佛看到黑罗刹心深处,道:“我们是比较特别,但类似这种情形,在这种行业之中,相信亦已发生过,成为将这种行业延续下去的许多个原因之一。”   黑罗刹没有作声。   沈归愚看看二人,道:“你们谈谈,我先走一步。”随即转身掠出去。”   黑罗刹移步走到锦衣侯身旁,她没有多说什么,反是埋首在锦衣侯胸膛上。   锦衣侯不觉伸手,轻拥着黑罗刹的肩膀。   晓风吹冷,黑罗刹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苍白的脸庞逐渐抹上了两片红晕,眼盖低垂,仿佛经已熟睡。   锦衣侯的目光却仿佛已经冰结,虽然蒙着面,从他的眼睛看来,已知道现在他想的与黑罗刹的完全是两回事。   辰末刻。   叶孤鸿一如往日,挑着两笼蔬菜来到河边,方待将之倒进水里洗干净,眼角就瞥见一个人。   那是个少女,俏丽的容颜才带着一些儿憨稚,令人一见就发生好感,无论男女也一样。   事实在万剑山庄,每一个都对她视之如珠宝,处处护着她,爱护她。   一个少女能够做到人见人爱,除了她的美丽,当然还有其他很多令人发生好感的地方,譬如善良的性情,待人接物的和蔼亲切。   对师兄弟姊妹她是那样,对下人亦不例外,也所以,叶孤鸿为什么看见她这样高兴。   她先后很多次替叶孤鸿解围,免遭同门的逗弄,除了师父,在叶孤鸿的心目中,没有人比她更重要的了。   叶孤鸿也不明白对她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更不敢奢望什么。   在万剑山庄他暗里虽然说是公孙无畏的入室弟子,但明里仍然只是一个下人,而司马青娥却非独是公孙无畏的入室弟子,还是武林三大世家司马世家当家司马如龙的掌上明珠。   他虽然心胸广阔,看见司马青娥却仍然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但由于青娥的平易近人,使他亦很想接近她。   眼前当然是一个机会。   他立即将菜放下,双手往水里搓洗几下在衣服上擦干净,才蹑脚往那边走去。   附近都是矮树丛,又隔着一条河,青娥在那边更就是垂着头,心事重重的,并没有发现叶孤鸿的接近。   过了矮树丛,便是几块平坦的大石,将两岸连接了起来。   叶孤鸿才来到矮树丛尽头,便听到青娥一声:“你来了——”   语声充满了喜悦,叶孤鸿不由脚步一顿,反手一指自己的鼻子,打从心底笑出来,探手使要分开枝叶走出去。   他从枝叶缝中看见青娥,也以为青娥一定能够透过枝叶看到他。   却就在那刹那,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有些事,迟来了,你不要生气。”   叶孤鸿当场呆住,那种感觉就像给一盘冷水迎头淋下,然后他看到了杭春华,万剑山庄公孙无畏座下的大弟子,他们的大师兄。   杭春华原是栖霞剑先生的传人,剑先生死后,才拿着剑先生的信物与及推荐书到万剑山庄拜在公孙无畏门下。   他入门不是最早,武功却是万剑山庄弟子中最好的一个,也一直在万剑山庄,代替公孙无畏教导各人万剑山庄的武功,近这几年有时也会到外面走走,行侠仗义,赢得“侠剑”的美号。   他不过二十七八年纪,相貌英俊得来不带一丝脂粉味,虽然对师弟妹从来都没有恶言厉色,自然有一种威势,令各人由心敬服。   各人甚至已将他当做万剑山庄未来的继承人,也认为他与青娥,是最配合的一对。   事实他们二人也已经相互爱上。   看见杭春华,青娥即迎前去,非独没有生气,反而埋首在杭春华的怀抱。   叶孤鸿看得真切,傻了脸。   青娥与杭春华都没有发觉叶孤鸿在对岸树丛中,青娥随即问:“那件事……”   杭春华截道:“我已经考虑清楚。”   “这两天,我便要回去。”青娥仰首望着杭春华。   杭春华缓缓道:“我与你一块儿。”   “是真的?”青娥喜极而呼。“你真的愿意伴我回去?”   杭春华点头,青娥“嘤咛”一声,一个头不住往杭春华怀抱转,说不出的娇憨,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叶孤鸿都看在眼内,很是没趣,悄然倒退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其实就是在暗恋着青娥,也没有嫉妒的感觉,一直以来,他也都是认为青娥配杭春华最适合,但现在看见他们这样亲热,亦难免有些酸溜溜,有些难受。   他只怕被人察觉,不住的后退,不觉已远离河边,退进了一个小林子。   过于这个林子,是片谷地,疏落有些树木,一间小茅屋建在谷中树木间,到处都栖息着鸽子。   叶孤鸿倒退进来,差一点就一脚踩在其中的一只鸽子上。   一个阴森的声音即时传来。“走错地方了。”   叶孤鸿如梦初醒,脚步一顿,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锦衣青年手抓缨枪在一株树后转出。   一只鸽子栖止在青年上,不住发出“咕咕’的叫声,青年的一只眼睛亦鸽子般冷睨着叶孤鸿。   “二师兄——”叶孤鸿脱口一声。   青年就是公孙无畏的第二个入室弟子高永,与杭春华完全是两类人,非独很少与其他师兄弟在一起,而且独居在这个谷地之内,却养了一大群鸽子,惟一的嗜好,也似乎就是喂养这些鸽子。   除了公孙无畏与万剑山庄历代祖师的生辰死忌,高永甚少出现在庄院之内,奇怪公孙无畏竟然没有怪责他,也没有干预他的行动。   他对叶孤鸿与对其他人并没有分别。冷应道:“这时候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叶孤鸿苦笑。“我也不知道怎会跑到这里来。”   高永闷哼了一声,把手一挥,一群鸽子“啪啪”地展翅飞起来。   叶孤鸿目光一转,诧异道:“二师兄,,你养这么多鸽子,是不是养来吃的?”   高永冷冷道:“你喜欢吃鸽子?”   “没吃过一—”叶孤鸿笑笑。“只是听人说,红烧鸽子的味道很是不错。”   “是不是想试试?”高永寒着脸。   叶孤鸿冲口而出道:“想——”   高永一张脸发青,冷酷地说道:“你吃我这些鸽子我就吃掉你!”   叶孤鸿一怔,高永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向茅屋那边走去。   目送高永走进茅屋内,叶孤鸿才如梦初醒,抓抓头,嘟喃一声:“奇怪。”   也就在这时候,那些鸽子突然又一齐飞起来,“拔刺”两翼声响,又吓了叶孤鸿一跳,然后他突然省起那两箩蔬菜,慌忙奔回。   回到河边,杭春华青娥已不知所踪,叶孤鸿心头一阵茫然,还是赶快将两箩蔬菜洗干净,挑回山庄去。   菜地在河边,距离山庄不过短短一段路。也很易走,只是今天在叶孤鸿的眼中看来,非独长了很多,而且崎岖。   他扛着两箩蔬菜跌跌撞撞走来,险些就撞在一骑之上,幸而及时收住势子。   鞍上的骑士也这才看叶孤鸿一眼。   是个青年,很英俊,面色却稍嫌苍白,金冠束发,衣饰华丽,腰悬明珠宝剑,锦衣之外另罩一件金红披风,迎风招展,风流倜傥。   叶孤鸿正好抬头,与青年目光接触,不由得一呆:“你……”   青年即时冷冷道:“你也认识我?”   叶孤鸿摇头。 “剑公子龙天游这个人你相信也不会陌生?”   叶孤鸿又摇头,道:“这附近没有听说这个人。”   青年道:“我只是问你听过没有?”   叶孤鸿毫不考虑的道:“没有,到底什么人?”   青年道:“当今武林最负盛名的剑客,也就是我!”   叶孤鸿怔在那里,青年龙天游接道:“看你是一个下人,不知道也不奇怪。”   叶孤鸿点头,道:“武林中的事情我的确不大清楚。”   龙天游道:“那万剑山庄里的事情,你是一定清楚。”   叶孤鸿道:“这当然,我在这里长大,有什么不知道?”   龙天游于是道:“那我向你打听——个人。”   叶孤鸿兴奋的道:“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我不认识的。”   龙天游接问:“你们当中,有没有一个叫做司马青娥的女孩子?”   叶孤鸿点头;奇怪的望着龙天游。   “是不是很美?”龙天游再问。   叶孤鸿不觉又点头,龙天游随即摸着下巴,得意已极的打了一个哈哈。   叶孤鸿看见奇怪、忍不住问道:“你这位莫非就是来找青娥姑娘?”   龙天游道:“否则又怎会跑这么远的路,跑到这里来?”接一掠披风,催骑前行。   叶孤鸿目光及处,大叫起来。“等一等——”   龙天游将坐骑一勒,诧异地回头。“什么事?”   叶孤鸿目光一转,道:“青娥姑娘在那边。”   龙天游循着叶孤鸿的视线望去,果然就看见司马青娥与杭春华并肩从那边小路走来。   “那个就是了?”他睁大眼睛,盯稳了司马青娥,语气神态都’显得有些紧张。   叶孤鸿诧异的道:“你以前没有见过青娥姑娘?”   龙天游喃喃道:“现在总算见到了,果然秋水为神玉为骨,美丽得天仙般。”   叶孤鸿脱口道:“我也是这样说。”   龙天游好像这才省起叶孤鸿的存在,目光一垂忽然问:“你又是什么东西?”   叶孤鸿一些也听不出龙天游的说话充满了讥诮,笑应道:“我叫叶孤鸿,是这儿……”   “的下人,对不对?”   叶孤鸿接道:“他们都叫我总管。”   “总管?”龙天游目光又回到青娥面上。   叶孤鸿道:“有事‘总’得要做,无事不得不‘管’。”   他说得兴致勃勃,龙天游却完全没有反应,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只望着那边走来的青娥。   第四章 扁担试身手 剑公子受挫   叶孤鸿总算留意到,奇怪的望着龙天游,又看看司马青娥。   那边青娥亦已发觉,青娥随即问:“师兄,你认识那个人?”   “不认识。”杭春华反问:“你以为他眼巴巴的是望着我?”   青娥一怔,道:“难道是我?”   杭春华笑笑。“就是你。”   青娥怀疑道:“我不认识这个人。”   杭春华道:“谁看见你这样美丽的女孩子,我看都难免望直了眼睛。”   青娥娇嗔道:“又在胡说了。   “是不是,立即就会有一个明白。”   青娥道:“就不见你那样子望我。   杭春华道:“我那样望着你时,你总是埋着在我怀中,当然看不见的了。”   青娥娇靥一红,瞟着杭春华道:“你嘴巴就是轻薄。”   杭春华道:“那个人还是在呆望着你,难道不知道这样望着一个女孩子,是很不礼貌的态度。”   青娥道:“小叶在他旁边,问他是怎么回事好了。”   杭春华淡然一笑。“本人既然在这儿,怎么问小叶?”   青娥接着道:“我才不跟这种狂徒说话。”   杭春华道:“这我给你去问一个明白吧。”话间二人脚步不停。   龙天游看着他们走来忽然笑问:“你就是青娥妹子?”   青娥当场怔在那里,杭春华亦怔住,叶孤鸿一旁不由道:“他叫龙天游,又叫什么公子……”   龙天游截道:“剑公子——”   叶孤鸿接道:“不错,是剑公子,是来找你的。”   杭春华一听龙天游这名字,双眉便一皱,他到底不时有到江湖上走动,当然知道龙天游这个人。   龙天游也没有吹大气,事实是当今武林青年一辈最负盛名的剑客,锋头而且劲得很,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很少会不知道这个人。   青娥也好像听说过这个人,却随即转向杭春华,问:“师兄,他就是你对我提及的那个剑公子?”   杭春华看在眼内,看出青娥并没有说谎,再听她这样问,更诧异。“你不认识他?”青娥摇头。   叶孤鸿插口道:“他真的是来找你的。”   青娥方待说什么,杭春华已挥手道:“这里没有你的事。”   叶孤鸿一呆,退后了一步,与之同时,七八个万剑山庄的弟子正从山庄那边走出来,远远看见,不由一齐走向这边。   龙天游完全没有在意,甚至连杭春华也不望一眼,只是看着青娥,忽然又说道“爹老是在我面前称赞你如何美丽,可是那个老东西,整天都抱着酒缸,说话又是疯疯颠颠的,我就是不相信他的话,但现在一见,辣块妈妈的,老东西原来没有醉眼昏花,也没有胡说八道。”   青娥杭春华听得又怔在那里,八个万剑山庄的弟子,这时候已经走近来,一个随即问:“大师兄,是不是出了什么麻烦事。”   杭春华摇头:“只是有个人要来看看青娥师妹。”   龙天游接着说道:“看看她的花容月貌。” 这句话听来很轻佻,那人是万剑山庄的弟子目光不由集中在龙天游的面上。   龙天游上下打量着青娥,又道“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真教人眼花缭乱,有口难言,灵魂儿飞上半天。” 这更不是说话,一个弟子忍不住喝道:“你这厮是什么东西,竟然在万剑山庄说这种轻薄说话。”   龙天游剑眉一扬,回首道:“我在赞美青娥妹子,与你们何干?”   那个弟子看看杭春华青娥,杭春华冷冷地道:“这个人叫龙天游,江湖人称剑公子。”   那八个弟子显然也有听说过这个人,一个冷笑道:“原来是这个狂徒。” 另一个接道:“这个狂徒,在江湖上出了名轻薄,想不到竟然大胆轻薄到万剑山庄来。”   还有一个跟着道:“别的地方不敢由得他,我们这里可不容这种狂徒……”   龙天游面色忽然一沉。“我不是没有名号你们称呼,怎么一个个都是……”   为首那个弟子冷截道:“叫你狂徒已经是客气,你这厮……”   龙天游忽然一笑,道:“狂徒便狂徒,也好教你们看看我这个狂徒的狂态。”   那个弟子道:“万剑山庄不欢迎你这种人,请你滚回去。”   龙天游摇头。“本公子喜欢留在什么时候便什么时候,谁也管不了。”   那个弟子冷笑道:“叫你滚是给你面子,要我们动手,有你好瞧的。”   龙天游目光一落。“动手,你们竟然敢跟我动手?”   “有何不敢?”   龙天游傲然道:“以本公子的声价,原是不屑与你们这种无名小卒动手的,但若不好好的教训你们一顿,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本公子怕了万剑山庄。”   一个弟子插口道:“你知道万剑山庄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在本公子眼中还不是一样?”龙天游大笑,一脸的不屑之色。   那个弟子冷冷道:“你这是不将万剑山庄放在眼内?”   龙天游大笑道:“本公子从来就不会将什么地方放在眼内。”   “有这句话已经足够了。”那个弟子的剑立即出鞘,指着龙天游。 另外七个的剑亦纷纷出鞘,杭春华即时上前一步,挥手道:“几位师弟……”   下面的话尚未接上,为首的弟子已截口道:“师兄,今天我们若不好好的教训这厮一顿,传了出去,不知道的人只怕真的以为我们万剑山庄浪得虚名。”   “对啊——”龙天游接把手一伸,“最低限度本公子就是这意思。”   杭春华目光一转,冷笑道:“阁下这是存心生事来的了。”   龙天游道:“万剑山庄名震江湖,能够见识万剑山庄的剑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杭春华一扫八个师弟,道:“看来我若是阻止,非独弱了万剑山庄的声名,也难平众怒的了。”   龙天游笑一笑,接着说道:“我也绝不会让你久候的,很快你就会有机会出手的了。”   语声甫落,那边一个弟子已然大呼道:“废话什么,拔剑!”   龙天游仰天大笑,身形陡动,从马鞍上拔起来,金红色的披风迎风“猎”地飞扬,更显得英武。   八个弟子同时一声轻啸,一字儿排开,八柄长剑两两交搭,齐指龙天游。   龙天游身形凌空一翻,竟然向叶孤鸿扑落,那刹那,叶孤鸿突然有一种出手的冲动,但到底忍下来。   青娥一声:“小叶小心”未已,龙天游已然将叶孤鸿扛着的两箩菜连担子抓起来,猛一旋,向那八个弟子扑过去。   八柄长剑立时有四柄向龙天游刺到,其余四柄左右一折,绕向龙天游身后。   龙天游只以二指掂着担子,只一动,两箩菜便迎向刺来的四柄剑。   两剑及时缩回,还有的两剑“波波”的分别刺进了两个竹箩内。那两个弟子正要抽剑,猛觉得一股奇大的力道撞 来,惊呼未绝,手中剑已脱手飞出去。   龙天游双手接往竹箩拍一拍,那两个竹箩便一翻,迎头往另外两个弟子罩下,两箩菜蔬亦飞洒过去。   那两个弟子正在挥剑攻回来,冷不防有此一着,一个闪避不及,给竹箩罩个正着,身形大乱,另一个虽然手急眼快,及时一剑将竹箩挑开,但仍然给菜蔬洒了一面。 龙天游身形乘机欺上,挥手抓去,那个弟子视线给菜蔬骚扰,发现龙天游迫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闪避,握剑的右手霍地给龙天游一把握住,身形亦不由自主地被带动,向着后面攻向龙天游的四个弟子冲去。   那刹那之间,他整个身子已经麻木,不受自己的意志支配。   龙天游就像老鹰抓小鸡的,左手抓着那个弟子的左肩,右手握着那个弟手的右手,把那个弟了右手的长剑没法施展自己的剑法。 这一着亦是大出那两个弟子意料之外,惊呼不绝,一柄长剑已然给挑飞,另一柄长剑随即给压进地下,龙天游右手再使劲,那给他抓着的弟子身子立时凌空,双脚不由自主踢出去,正踢在其余两个同门的胸膛上,将他们踢飞出去。   他们又怎会如此窝囊,可是投鼠忌器,空有一柄剑在手,亦只有挨打的份儿。   龙天游这才离开双手,却是将人送向冲前来的一个弟子,也正是给竹箩罩着的那一个,他从竹箩挣扎出来,立即站前,那知道龙天游就将扣着的那个弟子向他掷来。 他也算眼快手急,忙将剑抽后,与之同时,那个弟子已然撞上去,两个人立时变做滚地葫芦。   龙天游双手轻拍,“哈哈”大笑,接转过身来,目注枕春华,道:“也应该相信到你这位大师兄出手的了。”   杭春华深深的吸了口气,手落在剑柄上,剑还未出鞘,旁边青娥已然冲前去剑随即出鞘,青娥接怒叱道:“还有我。”   杭春华一把拉不住,剑急忙抽出,正要上前,青娥经已一剑刺向龙天游。   龙天游一怔:“你?”一个字才出口,剑已经刺到,他看似失魂落魄,可是仍然立时闪开。   青娥剑势不绝,龙天游左闪右避,一面喷喷道:“公孙无畏那个老头儿怎么将女孩子教得这样凶。”   青娥娇叱道:“你的剑为什么不拔出来。”   龙天游道:“当然就是恐怕一个不小心伤着你了。”   “少废话,拔剑!”青娥连连振剑刺去,每一剑都留上了空位,让龙天游有拔剑的机会。   “恭敬不如从命。”龙天游终于拔剑,明珠宝剑一道虹彩般落下,剑尖正对着青娥那柄剑的剑尖。   “叮”的一声,剑尖相触,青娥剑势才起变化,龙天游的剑已贴着剑锋迫前来,也同时将青娥的剑势的变化封住。   “叮叮叮”的接又七个轻响,龙天游七剑都是击在青娥.那柄长剑尖之上。   青娥总算让开龙天游那长剑的推进,可是剑仍然给压着,起不了变化。   也就在那刹那,龙天游半身突然一转,向青娥扑出。   青娥忙亦转动身子,手中剑连换了七式,可是仍然不能够摆脱龙天游明珠宝剑的纠缠。   龙天游继续向青娥挨近,由转动突然变作往前欺。明珠宝剑右手交左手,亦贴着青娥的剑往前推进。   青娥忙倒退,一退再退,右腕猛觉一紧,已然给龙天游右手拇指扣着,龙天游的右手随即捏住了她的下巴,深注了一眼,气声:“好美——”   她惊呼,那八个弟子怒叱声中一齐抢上,杭春华面色铁青,亦掠了前去。   青娥即时怒叱道:“放手——”   龙天游笑了笑。“放,今天一定放。”说放果然就放,双手齐放,一转绕到青娥的后面,拇食指往自己鼻子轻轻一捏,接一声:“好香——” 青娥含怒转身,剑刺龙天游后背,龙天游的脑袋仿佛长着眼睛似的,反手一剑封住。   杭春华一剑也就在这时候刺到,准而劲,刺向青娥剑刺的目标。   龙天游轻“嗯”一声,回身,剑交回右手,及时将来剑挡住。   杭春华喝叱声中,接连十八剑急刺,角度无一相同,速度也是一剑胜一剑,龙天游的剑也不慢,从容应付,金红色的披风随着“猎猎”地飞扬,比杭春华却是潇洒得多。 再接十八剑,龙天游才大笑道:“大师兄到底是大师兄。”  杭春华闷哼,剑势一变,攻势更凌厉,青娥那边一剑亦攻前。   那八个弟子这时候也到了,左右一齐放前去。   “二师兄——”其中一个突然叫了出来。   高永手执红缨枪应声分开一丛矮树冲出,一声:“看枪——”红缨枪毒蛇般扎到。   龙天游倒退转身,剑同时将红缨枪档下,高永缨枪吞吐,连刺龙天游十一枪,再一弹,一个枪花扑面罩过去。   杭春华青娥双剑亦上,龙天游剑一划,大笑翻身,闪开双剑一枪的夹击,大笑道:“万剑山庄的弟子难道就只懂得以众凌寡?”   高永冷截道:“这本来就不是一场公平的决斗。”   龙天游放声大笑。“说得好。”左手一捏剑诀,剑再划。   金铁交击声暴响,龙天游一剑划出身形便倒翻,一翻再翻,掠上了坐骑。   叶孤鸿仍然在那边,也看出龙天游要离开,一双拳头痒得要命,几次要击出去,但却能在出拳那刹那将那一股冲动抑压下来。   公孙无畏就好像立在他身旁,语声不住在他耳边回荡,这使他看来就像一个呆子。   龙天游也没有理会他,一勒缰绳,坐骑奔出。   杭春华青娥高永双剑一枪追前,都追之不及,高永看似便要将枪飞掷出去,但到底没有掷出。   龙天游飞骑奔出七八丈远,霍地又回过身来,挥手说道:“青娥妹子,后会有期。”   高永第一个怔住。   龙天游马不停蹄,迅速去远,杭春华目光转回,这才问:“师妹,你对这个人真的一些印象也没有?”   青娥苦笑道:“是真的。”   杭春华道,“他却是显然为了你而到来。”   叶孤鸿忍不住插口说道:“这也是真的。”   杭春华冷冷地看了叶孤鸿一眼,还未开口,旁边一个弟子已喝道:“这里那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赶快去拾起地上的菜蔬洗干净。”   叶孤鸿垂下头,走了过去,青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杭春华接道:“你再想清楚,父执辈中有没有姓龙的……”   “姓龙的——”青娥沉吟着面色突然一变。   杭春华看在眼内。“你省起来了?”   青娥轻声道:“我想起只有一个,龙在田——”   “醉仙龙在田?”。杭春华剑眉一蹙,“可不曾听说龙天游跟这位老前辈有什么关系。”   青娥没有说什么,高永一旁却插口道:“龙天游若真的是龙在田的什么人,就难怪有这般身手了。”   杭春华点头。“醉仙龙在田在武林中名气绝不在我们师父之下。”   一个弟子接问道:“这件事要不要踉师父说说。”   “也好。”杭春华再看看青娥。   青娥仿佛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神态有些茫然,杭春华心念一动,却没有追问下去。   叶孤鸿这时候已经将散落在地上的菜蔬拾起来。   没有人理会他,这他也已习惯,随即挑着那两箩菜蔬往那边小河走去。   这一次,叶孤鸿走得远了很多,一路上,他都是在想着方才龙天游的剑势变化,还有就是青娥的那一声“小心”。   那完全是出于青娥善良的本性,也真的是出于一片真诚,恐怕叶孤鸿伤在龙天游的手上。   叶孤鸿也很明白,那就是别的师兄弟,青娥一样会叫他们小心,只是一种对同门的关怀,并没有其他特别的意思,但对于一个长久缺乏温暖,在大多数人的鄙视下长大的孤儿来说,这一点关怀已足以令他刻骨铭心。   到了河边,叶孤鸿仍然浑浑噩噩的沿着河边走前,一直到那一声马嘶入耳,才突然如梦初觉,醒转过来,也这才发觉身在何处,哑然失笑,将担子放下。   接又一声马嘶传来,叶孤鸿听着奇怪,循声望去。   那边挡着一丛树木,叶孤鸿走过去分开枝叶,才看见龙天游一骑停在二十来丈外。   马正在喝水,龙天游坐在鞍上,一手摸着下巴,好像在想着什么开心事情,一脸笑容,一双眼睛却半眯着。   叶孤鸿一看他这表情,便知道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跑到来。   到底他在想着什么?难道又是青娥?叶孤鸿心念一动,再想到方才龙天游的轻佻狂傲,便不由生气起来。   果真要来便来,要走便走,万剑山庄—威风何在?   叶孤鸿心念再动,抓了抓脑袋,眼瞳中突然射出了狂热的光芒,然后他解下了腰带上缚着的汗巾,蒙上半张脸,再将头发披散,随即拿开了那条担子,分开枝叶走过去。   龙天游立即察觉,看着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叶孤鸿急将担子一挑,指向龙天游,大喝:“站着。”   龙天游根本没有移动,应声上下打量了叶孤鸿一眼,大笑起来。   叶孤鸿快步走前,接又大喝道:“不要笑!”   龙天游大笑不绝,叶孤鸿听着混身不自在,脚步又快了一些。   龙天游大笑着突然道:“你以为蒙着半截脸我就认不出你是那个挑着两箩菜的小子”   叶孤鸿怔在那里,龙天游接道:“你懂得蒙脸,怎么不懂得换过衣服。”   叶孤鸿一把将汗巾拉下,道:“不错就是我!”   龙天游笑问:“你跑来干什么?”   叶孤鸿正正经经的道:“你欺负青娥姑娘,我要替她教训你。”   “青娥?”龙天游哈哈大笑。“青娥怎会瞧上你这种人?”   叶孤鸿满不是味道,也接不上话来,龙天游把手一挥,笑接道:“趁我现在心情还好,快走!”   叶孤鸿固执的道:“我不走。”   龙天游回手一招。“那你来教训我好了。”身形一动,离开马鞍,飘然落在叶孤鸿的身前。   叶孤鸿方要说什么,龙天游一手突然从披风内伸出,闪电般往他脸上掴去。   这一掴突然而迅速,连龙天游也以为是万无一失的了,那知道叶孤鸿那刹那一手抹出,竟然及时将之架开。   龙天游不由一呆,动作却没有停下,接连几掌拍向叶孤鸿,另一只手亦伺机袭去。   叶孤鸿一手招架,连退七步,终于还是将龙天游的攻势接下。   龙天游轻“嗯”一声,再出手,这一次更加迅速,可是叶孤鸿反而只退了五步,他初次与人交手,开始的时候,甚至有些儿狼狈,但很快,便已适应,公孙无畏平日与他的不住过招,毕竟是有很大的帮助。   到龙天游第三次出手,叶孤鸿竟然就只退了一步龙天游继续出招,笑容已不觉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种诧异。   这一次,叶孤鸿不再退了,左手一面招架,右手一面将担子往身旁一插,腾出右手来,攻向龙天游。   多了这只手,龙天游的攻势迅速被化解,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招架叶孤鸿的攻势。   眨眼已过百招,叶孤鸿的动作越来越流畅,反将龙天游迫退了数步。   龙天游面色凝重,双掌一拂,身形骤退丈外,叶孤鸿没有追前,身形随即一定,竟有洲停岳峙之势。   龙天游冷笑。“果然有几下子”   叶孤鸿胸膛一挺。“岂有几下子?”   他本来不是一个骄傲的人,只是龙天游方才的狂态引起了他很大的反感,才会有这种骄傲的话。   龙天游又一声冷笑,半身一转,一拉带子,将外披那袭金红色的披风卸下,随手抛到鞍上。   叶孤鸿这才看清楚龙天游除了长剑之外,身上还挂着四柄短剑,两柄在背后,两柄在腿旁。   “拿你的兵器!”龙天游长剑接出鞘,指着叶孤鸿,剑尚未刺出,杀气已迫人盾睫。   叶孤鸿一把拉住了那条担子,顺势一挽,风声响动,气势奇劲。   龙天游目光陡寒,说道:“这就是你的兵器?”   叶孤鸿说道:“我就只有这条担子可用。”   龙天游连声阴笑。“是你要找死。”剑往侧一展,“刷”地将一株臂儿粗的小树折为两裁。   这柄剑的锋利再加上龙天游的内力,叶孤鸿以那样的一条竹担子应战,无疑是吃亏得很,可是此时此地他能够用的也只有这条竹担子。   龙天游剑一回,立即向叶孤鸿刺去,剑势的急劲,有甚于方才与杭春华高永交手的时候。   叶孤鸿一条竹担子随即盘旋飞舞,竟然是当作长枪来使用,每一下都准确地撞在剑脊上。   这些年来他都是在黑夜中练功,目力当然要比一般人锐利,反应也是比一般人敏锐得多,何况他的这些年来对手又是万剑山庄之主,一代宗师公孙无畏?   公孙无畏虽然年纪已经一大把,可是内力深厚,而且累积多年的临敌应变经验,出手何等老辣,叶孤鸿有这样一个高手做对手,多年下来,反应的敏锐可想得知,龙天游不错是年轻一辈的有名高手,与公孙无畏比较,无论武功内力只怕都有所不如,临敌应变的经验更就不用说了。   叶孤鸿若是一招一式的跟龙天游探过明白,别的不说,就是兵器已经吃亏得很,现在他却是避重就轻,尽量利用迅速的身形变化,配合敏锐的反应,避免担子与剑锋接触。   龙天游百招下来,非独削不断那条担子,而且剑势被担子一撞再撞,终于接不上。   叶孤鸿担子立即抢进,龙天游的反应也不慢,随即倒退,回剑反削。   他快叶孤鸿更快,担子迫住了龙天游的右腕,再三招,十二个变化,终于压上了龙天游的右腕,龙天游再也化解不了,只有弃剑!   那刹那担子已撞在剑柄上,那柄明珠宝剑立时飞上了半天,龙天游面色大变,叱喝声中,身形翻滚,双手撒出了插在背后的一双短剑,凌空剪向叶孤鸿咽喉。   叶孤鸿的担子也实在迅速,立即一翻,撞向龙天游胸腹,龙天游眼快手急,左手短剑往担子上一压,身形旋即贴着担子滚前,右手剑仍取叶孤鸿咽喉。   这一招用得很险,叶孤鸿喝一声“好”,一松手再一压担子,那条担子脱手飞撞向龙天游。   龙天游左手短剑本待与右手短剑配合,往前剪去,这时候只有回压向那条担子上。   担子的力道奇大,龙天游立时被撞得倒翻向去,身形凌空未落,一双短剑便脱手射向叶孤鸿,一翻,头下脚上,双手往地上一按,身子便又倒飞回去,双脚凌空踢出。   刹那间,他双脚靴尖亦弹出了两截刃。   叶孤鸿身形一变再变,避开了射来两支短剑,一口气尚未松过,龙天游的一双靴剑已凌空踢到来。   幸好他的反应敏锐,一个懒驴打滚,一旁疾滚了开去。   龙天游一双短剑射空,“夺夺”地钉进旁边树上,一双靴剑亦往那株树蹴刺去,总算他及时一变,以脚心迎向那株树木,一蹴再翻身,双手接将腿旁的另外两支剑取到手,凌空再袭向叶孤鸿。   叶孤鸿一滚弹起身子,手一探已然将担子取起,接将龙天游那柄白天上坠下的明珠宝剑一挑,回射龙天游心窝。   龙天游双剑交剪。封挡得恰到好处,正是时候,可是身形亦因此一阻,落了下来。   叶孤鸿抓住这个机会,担子暴长,在龙天游身形着地之前夺隙而插入,压在龙天游的脖子上。   龙天游面色刹那惨变,有如一张白纸般,他当然明白,那虽然是一条竹担子,但若是折在脖子上,即使不能够将他的头斩下来,也能将他的命斩掉。   叶孤鸿既然能够将担子压在他的脖子上,也当然能够斩下去。   那不错有些取巧,龙天游却也不能不承认,叶孤鸿反应实在敏锐,身手实在灵活,却实在不明白,这样的一个人,怎会有这样丰富的临敌经验,这样高强的武功。   叶孤鸿也没有再怎样,担子一压即收,身形亦倒退。   龙天游不觉以手加劲,惨笑道;“万剑山庄果然是卧虎藏龙。”   叶孤鸿摇头:“蛇也好,龙也好,总之你以后别再来万剑山庄找青娥姑娘麻烦,否则,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龙天游瞪着叶孤鸿,眼瞳中已经有怒火燃烧起来。   叶孤鸿没有在意,双手抱着担子,傻呼呼地道:“后会有期,请!”   这当然不知是那儿听来的所谓武林规矩,他正正经经地做来,说不出的土气,龙天游却一些也不觉得有趣,事实亦笑不出来。   叶孤鸿随即转身离开,龙天游看着他背影消失,脚步声远去,才俯下身子,拾回散落在地上的剑,一面移动,胸膛一面急剧的起伏。   气越喘越重,他的一张脸由白转红,越乘越红,到他跃上坐骑的时候,已红得有如血。   坐骑迅速奔出,曳着重重的喘息声迅速去远。   也就在这时候,旁边山坡树丛一分,钻出了一个人。   是高永,锦衣与枪上红缨迎风飞展,阳光下明亮耀目,一双眼睛却阴沉得怕人,看看飞骑远去的龙天游,又回到叶孤鸿离开的方向,双眉深锁,随即发出一声冷笑。   龙天游一骑奔出了半里突然又停下,他勒住了坐骑,一手捂着胸膛,喘着气跃下来,那张脸已红得发紫。   他踉跄着走前几步,一拳痛击在一株树干上,也就抵着那株树不住的喘气,突然露出了一种极不舒服的神态,探怀接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一颗药丸放进嘴巴,咽了下去。   那之后一会,他的面色才逐渐恢复正常,松开手,在树下盘膝坐下,行功运气,调息起来。   看情形他的内腑仿佛受到了颇大的震动,难道叶孤鸿内力方才不受控制一涌而出,震伤了他的内腑?   做妥一天的工作,回到后,山那座小屋子的时候,已经是入夜。   这也是叶孤鸿晚膳的时候,饭菜虽然都是他烧的,他都要等到大家吃完了才可以吃,在万剑山庄他毕竟仍然只是一个下人。   小屋子相当简陋,叶孤鸿并不在乎,他也很明白,公孙无畏要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住在这座小屋子,表面上是让所有的弟子瞧他不起,上下之间,有一个明显的分别,事实是为了方便他夜间离开万剑山庄到谷里练功。   他一向也很懂得把握时间,吃过饭习惯倒头便睡,那才有足够的时间去练功习武。   饭这时候仍然是热腾腾的,上面铺满了菜,他将这钵饭菜,在桌上放下,转身方待将门关上,就看见门后立着的南宫素。   南宫素面色苍白,一身衣衫血迹斑驳,脚步亦有些不稳,出手却仍然非常迅速,叶孤鸿方自一怔,她的剑已压在叶孤鸿的肩膀上。   动手过招的经验,他虽然很丰富,好像现在这样的经验,却是破题儿第一趟而已。   他当然知道对方虽然受伤,但仍然有足够的能力一剑要自己身首异处,所以怔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再动,只是呆望着南宫素。   南宫素随即左手将门掩上,后背往门上一靠,说道:“不要叫,否则我就杀了你。”   语声微弱,叶孤鸿却听得清清楚楚,喃喃说道:“我可不认识你,与你无仇无怒……”   南宫素轻喝一声:“闭嘴!否则杀了你!”   叶孤鸿无可奈何的,摆一摆手,南宫素接着问道;“这儿是‘万剑山庄的什么地方?”   叶孤鸿嘴巴闭得紧一紧。   “说!”南宫素随即喝叱一声。   叶孤鸿仍然不作声,南宫素面上微露怒意,道:“再不说,杀了你!”   叶孤鸿忍不住说道:“不闭嘴要杀,闭上嘴不说话又要杀,没见过你这么凶的人。”   “你说什么?”南宫素更怒。“我很凶?”   叶孤鸿又道:“方才不是你要我闭嘴的?”   南宫素截道:“现在我要你说!”剑一紧。   “好,我说——”叶孤鸿双手慌忙作势一挡。“这儿是万剑山庄后山,叶孤鸿的房间”   “叶孤鸿——”南宫素一呆“在那儿?”   叶孤鸿反问道:“你是问叶孤鸿这个人?”   “你没听清楚?在那儿?”南宫素接问。   “在这里——”   南宫素又是一呆。“你说你就是叶孤鸿?”   “难道还有第二个叶孤鸿。你问得真奇怪?”叶孤鸿奇怪的望着南宫素,他实在奇怪南宫素听到自己的姓名竟然会这么奇怪。   南宫素上下接打量了叶孤鸿一眼。“你是万剑山庄的什么人?”   叶孤鸿考虑了一下,道:“其实我也不怎样清楚。”   南宫素接问:“那你在万剑山庄干什么的?”   “总管——”叶孤鸿笑一笑。“有事、总得要做,无事不得不管的总管的,好像担水,劈柴,烧饭……等等完全都是我要做的……”   南宫素追问:“会不会武功?”   叶孤鸿心头一凛,立时省起了公孙无畏的叮嘱,沉吟道:“武功不是我这种下入学的。”   “你真的只是一个下人?”南宫素打量着叶孤鸿。   叶孤鸿目光一转,说道:“若不是下人,也不会到这个时候才有口舒服的饭儿吃。”   南宫素目光随即一转,肚子里不由响动起来,她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过东西。   叶孤鸿若有所觉,看看南宫素。   南宫素娇靥微红,上下又打量了叶孤鸿一眼,一声:“奇怪。”   叶孤鸿道:“你才奇怪。”有意无意用手指将剑推高了少许,接问:“你不是来找我的吧。”   他本以为南宫素回答不是,那知道南宫素却回答:“谁说不是的。”   叶孤鸿呆呆的道:“我真的不认识你,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南宫素道:“你真的不知道有人要杀你?”   叶孤鸿笑了起来。“别开玩笑了。”   南宫素冷冷的道:“我们六个人为了要告诉你这件事死掉了五个,剩下我也身受重伤,你看这像是开玩笑?”   叶孤鸿仍然怀疑的看着南宫素,喃喃道:“看来的确是不像。”   南宫素将剑收回,摇头道:“我却看不出你怎会值一千两黄金?”   “什么一千两黄金?”   南宫素没好气的道:“有人以一千两黄金请十七杀手中的鬼书生沈归愚取你性命。”   叶孤鸿怔住在那里,南宫素踉跄着走到桌旁坐下,   目光不由又落在那钵饭菜之上。   叶孤鸿亦走了过来,忽然问:“你负伤赶了这么远的路一定很累的了。”   “倒不觉得怎么累。”   “那总该饿的了”   南宫素没有作声,叶孤鸿接道:“这钵饭菜……”   “是你的——”   “我可以再到厨房拿。”叶孤鸿随即拿起筷子往衣服上擦了擦,递给南宫素,接又道:“这饭菜都是我烧的,也是你在万剑山庄能够吃到的最好的。”   南宫素笑笑。“这方面你倒是要认做第一。”   叶孤鸿道:“否则我这个烧饭早就要卷铺盖了。”   一顿接道:“你尝尝便知道我没有吹大气。”   南宫素是江湖中人,也不客气,快快的扒了几口,那边叶孤鸿,已替她倒来了一碗茶,一面说道:“这是上佳的雨前龙井。”   “那儿来的?”南宫素随口问。   叶孤鸿道:“别人送给庄主的好东西,我这里多少都有一点儿。”   南宫素问:“庄主是否知道?”   叶孤鸿摇头。“我没有跟他说,这可是我的一番心意。”   南宫素轻“哦”一声,叶孤鸿接着道:“我若不拿些尝尝,怎能够肯定要下多少的茶叶,怎样烧才能够烧出上佳的味儿来。”   南宫素笑道:“这个借口倒是不错,难怪做厨子的总是那么胖,原来什么东西都先要试试味儿。”   叶孤鸿摇摇头。“我身上,可是没有半点儿肥肉,可见得还是一个有良心的厨子。”   南宫素方待说什么,叶孤鸿已踱了出去,绕着屋子踱了几个圈子才停下来,喃喃道:“怎会有人要杀我?”   南宫素道:“我看你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叶孤鸿抓抓脑袋,暗忖:“我惟一的秘密,就是在庄主那儿,暗中学到了一身武功,这难道也会开罪别人,招致杀身之祸?”   他转了一个身,抱着头蹲下来,南宫素看不到他的内心,只以为他仍然想不出,道:“不管怎样,你都要随我离开万剑山庄。”   叶孤鸿脱口道:“不成。”   南宫素道,“要杀你的现在显然已不止鬼书生沈归愚,还有黑罗刹,说不定红缨锦衣候也会插手。”   叶孤鸿苦笑。“这些人我一个也没有听说过。”   南宫素道:“他们是十七杀手中最厉害的四个中的三个,那个红缨锦衣候极有可能还是万剑山庄的人。”   叶孤鸿喃喃道:“万剑山庄可是名门大派……”   “名门大派一样有叛徒。”   “你怎会这么说,难道你……”   南宫素道:“我本是藏在山庄外树林中,看如何走进来,就是因为看见红缨锦衣候经过,往山庄而去,才不敢轻举妄动,绕路走到这边儿,入夜才偷进……”   叶孤鸿截道:“也许你看错了。”   “绝不会。”南宫素说得斩钉截铁。   叶孤鸿想想,道:“那你告诉我,那个红缨锦衣候到底怎么样子?”   南宫素道:“他出现的时候都是以锦布蒙面,仅露出眼睛,到底是怎么样子,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只因为他习惯穿一袭锦衣,以红缨枪为兵器,叫他作红缨锦衣候。”   叶孤鸿不由想起了高永来。高永喜欢穿锦衣,用的兵器也正是一柄红缨枪。”   南宫素接道:“据调查所得,他与鬼书生沈归愚一样,消息往来,都是以鸽子来传递。”   叶孤鸿心头又是一凛,他没有忘记,高永养着很多鸽子,而且视之如珠如宝,也没有忘记高永对他说过要是他胆敢吃那些鸽子,就吃掉他。   鸽子,红缨枪,锦衣,难道高永就是那个红缨锦衣候,可是他为什么要杀自己?是不是他已经知道自己在庄主那儿学会了一身武功?叶孤鸿想不透。   但他却不能不承认,高永对他一直没有多大好感,老是寒着脸庞。   南宫素扒了几口饭菜,才留意到叶孤鸿在那儿发呆,诧异地问道:“万剑山庄内是不是有一个我方才说的那样子的一个人?”   叶孤鸿不由颔首,南宫素追问:“他叫什么名字?”   “高永。”叶孤鸿沉吟着道:“是我们的二师兄,可是他……”   南宫素截问:“他一向对你怎样?”   “不大好,对其他也是,一个人住在偏僻的地方,养子很多鸽子。”   南宫素追问道:“离这里有多远?”   叶孤鸿道:“不太远。”   “那我们现在得离开了。”南宫素站起身来。“天知道他们三个人会不会在今夜找到来?”   叶孤鸿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公孙无畏的话,公孙无畏曾经叫他找机会离开万剑山庄,难道这就是机会?”   南宫素又道:“只凭我一个人,就是没有受伤也保护不了你,所以你一定、要跟我走。”   叶孤鸿随口问道:“去那儿?”   南宫素道:“司马世家!”   司马世家?叶孤鸿不由省起司马青娥告诉杭春华要回家的话。   ——好不好找青娥告诉她这些事?叶孤鸿心念又一转。   南宫素接道:“我们的人现在全都在司马世家。”   叶孤鸿立即嚷道,“我随你到司马世家。”   “那么走吧。”南宫素随即举步。   叶孤鸿道,“这饭莱……”   “够了。”南宫素目光一转,拿起那碗茶,仰首将“可是……”叶孤鸿又省起了司马青娥。   南宫素截道:“这么大一个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   叶孤鸿一呆,道:“我只是……”   南宫素又截道:“只是什么?找出了其余那四个杀手,你要到那儿,才没有人理会你。”   叶孤鸿苦笑道:“你受了伤,可要好好休息一下。”   南宫素好像这才省起来,一皱眉,仍然倔强的摇头道:“这点儿伤算得了什么。”接举步往外走。叶孤鸿忙过去将门拉开,南宫素一咬牙,快步走了出去。   第五章 书生遇高手 总管护娇娥   对门是一座林子,南宫素一直走了进去,叶孤鸿只有跟着。   走了几步,南宫素才回头。“你可认识一个叫做司马青娥的女孩子。”   叶孤鸿点头。“认识,你要找她?”   南宫素道:“跟她谈谈也是好的。”   叶孤鸿道:“听说他这几天便要回家去。”   “那索性要她跟我们一块儿走好了。”南宫素接问道:“她住在那儿?你与我走一趟。”   “那边——”叶孤鸿方待举步,突然又听得南宫素一声:“禁声!”   叶孤鸿诧异的望着南宫素,发觉南宫素正瞪着他。   那间小屋,亦同时看见了两个人正在向那间小屋左右迫近。   那是一男一女,男的一身书生装束,面上戴着一个银光闪闪的鬼面具,女的一身黑衣,长发披肩,也不见怎样动作,便一只猫也似掠上了屋顶。   “他们——”叶孤鸿压着嗓子,方要问什么,嘴巴已然给南宫素的手掩着。   与之同时,暗器已然从那男女二人的手中射出,分别从天窗与窗户射进小屋内,女的身形接着一翻,贴伏在屋顶上,兵器在手,蓄势待发,男的贴身在窗户门户之间,手一扬,打开了一柄折扇。   他们并没有立即再采取行动,约莫十数秒之后,女的才突然再往天窗射出一把暗器,男的亦反手往窗户打进暗器,身形却一转,撞门而入,也就在他再撞门进入之后的刹那,女的突然翻身飞鸟般从窗户倒掠进去。   叶孤鸿看着捏了一把汗,那男女二人反覆三次袭击,都在他意料之外,他若是仍留在小屋内,一定为他们所算。   南宫素看着那一男一女掠了进去才道:“他们就是鬼书生黑罗刹。”   叶孤鸿嘴巴仍然给掩着,应声便去推南宫素的手,也就在这时候,黑罗刹沈归愚二人已然从小屋掠出来。   他抓着南宫素的手不由停在那儿。   南宫素又一声:“不要说话。”   黑罗刹沈归愚并没有发现他们的所在,掠出了小屋,随即在左右阴暗的树丛中藏起来,看来他们是发现了那钵只吃掉一半的饭菜,以为叶孤鸿走了去那儿,很快就会回来。   南宫素随即附耳道:“我们快走。”顺手一把拉着叶孤鸿的手,往后退开。   两人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小屋那边,退出了老远,才转过身来,南宫素也这才发觉仍然拉着叶孤鸿的手,面一红,连忙将手松开。   叶孤鸿没有在意,只是问:“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说话了。”   南宫素道:“我们一面走一面说。”   叶孤鸿说道:“那两个人真的是要杀我……”   南宫素截道:“方才你看到的了,我可是没有骗你。”   叶孤鸿道:“但是我可也不认识他们,什么鬼书生黑罗刹,连听也没听过。”   南宫素道:“他们只是两个杀手,要杀你的其实是那一个出钱的人。”   叶孤鸿大摇其头,说道:“我就是不明白。”   南宫素道:“那也好,事情总会有一个水落石出的。”   叶孤鸿转问:“我们要不要去找青娥姑娘。”   南宫素道:“折回去不难遇上鬼书生他们,还是趁机会赶快离开这地方。”   叶孤鸿毫无异议,紧跟在南宫素后面,不时仍忍不住回头望一眼,对于万剑山庄他到底有份深厚的感情,有一份留恋。   前行半里,南宫素脚步又踉跄起来,叶孤鸿侍候左右作势欲扶,惟恐她摔倒在地上。   “素姑娘,我扶你一把——”他终于这样建议。   “不用。”南宫素的态度始终是那样倔强。   山路崎岖,再走几步,南宫素不由得一栽,叶孤鸿及时一把扶住。   南宫素白了他一眼,到底没拒绝,就扶着叶孤鸿继续往前走去。   正午,叶孤鸿南宫素已经在村野山道上,走得舒服多了。   南宫素头戴草笠,坐在一辆木头车子上,推车的是叶孤鸿,头戴着老大一顶竹笠,连面庞也遮着,车广推来平稳之极,动作熟练。   车子是在村庄中买来的,是叶孤鸿的主意。   走着南宫素不由一声叹息,道:“本是我保护你的,现在要你来侍候我。”   叶孤鸿摇头。“这比起在山上担水劈柴舒服得多了。”   南宫素道:“之前我们实在想不到你是万剑山庄的总管,还以为你是庄主的入室弟子。”   ——本来就是的。   叶孤鸿这句话当然没有出口,只是傻笑了一笑。   南宫素接道: “这之前我也到过万剑山庄几趟,却也从来没有见过你。”   叶孤鸿道:“你当然不会到后院看一个下人工作的。”   南宫素笑道:“我只是万剑山庄的客人,怎能够到处乱闯?”   叶孤鸿道:“万剑山庄的地方其实也不小,莫说是外人,就是我们自己人,除非一心一意去找,否则也很难会遇上。”   南宫素接道:“我也没有见过那个高永。”   叶孤鸿道:“这个人再好找,但是在山庄之内却是难得遇上他一次。”   南宫素道:“这个人的确大有问题,难道他真的就是那个红缨锦衣候?”   叶孤鸿道:“他平日待人冷冰冰的,看来真的就是像个杀手。”   这也是事实。   ?? 高永这时候正在叶孤鸿的屋子内,左右还有十多个万剑山庄的弟子。””   午膳的时候到了,烧饭的叶孤鸿非独不见将饭捧出来,连人也不知所踪。   高永平日绝少在饭堂出现,今天却来得正是时候,一听叶孤鸿不见,面色就变了,立即打发各人到处去找寻,一面找人去通知公孙无畏。   那个弟子回来却告诉他,公孙无畏已经闭关,三个月内不会出来。   另一个弟子接着告诉他:“大师兄与三师妹清晨便已经下山去了。”   高永一听这句话,面色就一变。“莫非他跟了下去?”   所以他立即赶去叶孤鸿的屋子。   单就是那钵饭莱就足以证明叶孤鸿是走得如何匆忙。   高永离开屋子的时候,面容更峻冷,也只说了一句话:“他走不了的。”   那些弟子没有一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午末时候,木头车停在一座茶庄外,叶孤鸿买了两笼菜肉包子,要了两碗茶,送到车子上。   两人在车子上用了茶点,又再上路。   南宫素并没有取下草笠,可是,沈归愚一看她腰间的配剑还是立即认了出来。   他也就坐在茶庄的一角,在他的面前挡着一根柱子,所以南宫素并没有发觉。   ——找不到叶孤鸿,却找到你这个女娃子。   沈归愚冷笑,放下茶碗,站起来。   茶庄东半里,是一座林子,叶孤鸿推着木头车子走在林中路上,神情更轻快。   南宫素有意无意回头一看,道:“累不累?要不要歇息一下?”   叶孤鸿道:“方才已经歇息过了。”   南宫素笑道:“想不到你还有几斤气力。”   “否则怎做总管?”   南宫素转问道:“到我们南宫世家,我也给你一个总管做,好不好。”   叶孤鸿道:“不好。”   “为什么?”南宫素奇怪。“在南宫世家做总管保管比万剑山庄舒服。”   叶孤鸿摇头道:“你不知道的了。”   南宫素反问:“不知道什么?”   叶孤鸿只是呆笑,推着车子转了个弯,南宫素正要追问,眼角已瞥见一个书生背负双手,背对着他们站在前面的路上。   她虽然看不见他的面,却仍然认得出他那一身的衣饰,面色一变,忙呼道:“小叶,停下来。”   叶孤鸿一面停下,一面问道:“什么事?”   南宫素还未回答,那个书生已然转过身来,面上的青铜鬼面具闪闪生光,打了一个哈哈道:“南宫姑娘,又见面了?”   南宫素一声冷笑,抓住了身旁的剑,旁边叶孤鸿一怔,诧异道:“鬼书生?”   南宫素点头,挥手道:“你快走!”   语声虽低,沈归愚仍然听入耳里,摇头道:“走不了。”   南宫索道:“这个人与我们三大世家没有关系。”   沈归愚道:“他与你走在一起,是他的不幸。”   南宫素面色一寒,道:“你……”   沈归愚截道:“南宫素,你自杀还是要我杀你?”   南宫素没有回答,语声压得更低,道:“小叶,一会我施放烟雾,你趁机逃入林中。”   叶孤鸿脱口叫出来:“不成!”   沈归愚这一次虽然听不到,但听到叶孤鸿这样叫,如何猜不到,大笑道:“看来这个推车的还是一个硬汉!”   南宫素看看叶孤鸿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走,我们便都得死在这里。”   沈归愚大笑接道:“难道还有什么人来救你们?”   语声一落,他插在领后的折扇已在手,“刷”地打开?轻摇几下,身形便有如卸风飞行,向南宫素掠至。   南宫素拔剑,在车上跃下,剑未动,左手三枚暗器先射出。   沈归愚摺扇一挡,将暗器挡开,南宫素的剑跟着刺到,剑势如长江大河,连绵不绝。   沈归愚见一招破一招,一些也不着急,笑声不绝。   百七十招头上,南宫素的真气已接不上,沈归愚摺扇立即抢进,直迫南宫素右腕。   南宫素连换七个变化,沈归愚的折扇仍然如毒蛇一样纠缠不休。   再一个变化,折扇更迫近,南宫素不得不弃剑,沈归愚折扇往剑柄一敲,“叮”的一声,那柄剑便飞了出去。   南宫素一把抓不住,折扇已划向咽喉,尖端“铮”地接弹出利刃,也就在这刹那,飞出去的那柄剑突然飞来,正截在利刃之前。   南宫素险死还生,目光及处,不由得一呆,她脱手飞出去的那柄剑赫然正握在叶孤鸿手中。   叶孤鸿一剑在握,仿佛就变了另一个人,走剑如游龙,封住了沈归愚的折扇。   沈归愚接连几下杀着都被封开,大为震惊,招数一下接不上,竟然被叶孤鸿抢入中门,迫得步步后退。   南宫素比他更诧异,一双眼睛睁得大一大,似乎不大相信,这是事实。   沈归愚连退三丈,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那一个?”   叶孤鸿脱口应道:“叶孤鸿——”   沈归愚一怔,又被迫退了几步,叶孤鸿接问:“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沈归愚没回答,折扇再接叶孤鸿几剑,身形突然倒跃上一株树上,叶孤鸿到底经验不足,未能够及时将沈归愚留下来。   一上树沈归愚便翻出去,倒翻向一株更高的树,叶孤鸿迫前几步,身形欲起未起,猛省起南宫素,不由不停下来!   南宫素这时候正以一种既奇怪,又愤怒的目光看着叶孤鸿,她愤然的当然就是叶孤鸿身怀绝技,却告诉她不懂得武功。   以叶孤鸿现在的武功,有人出千两黄金来买他的命倒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叶孤鸿看到了南宫素眼中的愤怒,正要走过去解释,一阵声突然在左面树林中响起来。   南宫素不由亦一怔,听掌声,拍掌的那个人是如此接近,但之前他竟然一些感觉也没有。   随着掌声,枝叶一开,走出了一个身穿红衣,矮矮胖胖,相貌有些儿滑稽的老人。   红衣上一片酒渍,老人红光满面,脚步踉跄,显然已喝了很多酒,随时都会醉倒。   走了几步,他双手才停下,反手从后背解下了一个大葫芦,拔开塞子。   一阵清纯的酒香随风飘送,老人仰着灌了几口才将塞子放回,跄踉着打了一个转,对着叶孤鸿把大拇指一竖,大笑道:“小伙子,好本领。”   叶孤鸿呆看着老人,一会才问:“你是那一位,是不是沈归愚那边的人”   老人道,“是不是你也要跟我过几招的了。”   叶孤鸿奇怪问道:“为什么?”   老人道: “看见有几下子的人我都想跟他过几招,你当然也不例外。”   叶孤鸿道:“老伯,我看你醉了。”   “胡说——”老人反手拍拍胸膛。“老夫乃酒中之仙,干杯不醉。”   语声一落,老人的葫芦上下飞舞,一连摆了十多个姿势,接问:“你看老夫像不像醉了。”   叶孤鸿苦笑,老人猛一声“看招——”大葫芦接向叶孤鸿的胸膛撞去,叶孤鸿一剑急忙招架。   老人出手非常迅速,肥胖的身子就像是陀螺—洋。盘旋上下,围绕着叶孤鸿,一面转一面攻,眨眼间便已百招。   叶孤鸿剑势展开,只守不攻,剑势的严密有如金汤,老人竟攻之不进。   好小子——”老人倏的又大笑。“你怎么不还手,难道怕伤了老夫?”   叶孤鸿点头,还未开口,老人已板起脸庞,大骂道:“你小子是什么东西,有多少斤两,老夫岂是你这个小子伤得了的,快快还手,别惹老夫生气。”   说话间他攻势不绝,叶孤鸿仍然守得紧紧的,一剑干锋,护住了全身上下。   老人转动更急,出手更快,攻势越来越凌厉,叶孤鸿的剑势也随着急起来,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但仍然不肯还手。   老人眼中诧异之色越来越浓,板着的脸庞不知不觉间松驰,突然几下急攻,将叶孤鸿迫开了七步,他亦同时倒退开去,大笑说道:“原来是个呆小子,不懂得还手。”   叶孤鸿抬手擦了一袖汗水,还未开口,老人已接道:“万剑山庄的武功,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你这个小子,只守不攻,打得甚是没趣,老夫又有事在身,改天碰上,老夫再跟你拼过明白。”   叶孤鸿脱口道:“老人家。这又是何苦……”   老人笑截道:“下次再碰上,你这个小子懂得还手才好,莫要老夫又是这样子没趣。”   笑语声中,老人身形如飞,掠了出去,叶孤鸿看着他远去,呆了一会,才转过身来,走向南宫素。   南宫素原在看着叶孤鸿,看见他走来,却将脸偏开。   叶孤鸿停下脚步抓了抓脑袋,终于问:“你在生我气。”   南宫素冷冷道: “武功真的不是你这种下人学的。”   这是叶孤鸿说过的话,现在由南宫素说来,多了几分讥诮,还有几分愤怒。   叶孤鸿叹了口气,道:“其实……”   南宫素截道:“你只是万剑山庄的总管,只是一个下人!”   叶孤鸿道:“这是事实。”   南宫素道:“我看万剑山庄的弟子,没有一个有你这种本领。”   叶孤鸿道:“他们一天到晚苦练,我只能在夜间躲着练那二三个时辰,怎比得上……”   南宫素轻“哦”一声。“这是说,你的天份要比他们高的了。”   叶孤鸿摇手苦笑,南宫素接问:“你练的是万剑山庄的武功。”   叶孤鸿点头又摇头,到底没有忘记师父公孙无畏的吩咐,南宫素看看他,道:“那个手拿着葫芦的红衣老头儿难道看错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叶孤鸿只有这样说话。   南宫素接问:“那是谁教你武功?”   叶孤鸿摇头,南宫素笑道:“你不是要说不知道的吧。”  ’   “我只是受师命不能说……”   南宫素又是一声冷笑,道:“我看你是一个老实人,谁晓得满口谎话,完全不是那回事。”   叶孤鸿委屈的道:“我说的可是事实,这之前师父也从来不许我露出武功。”   南宫素疑惑的看着叶孤鸿。“你是为了救我才出手?”   “我总不成眼巴巴的看着沈归愚杀你,再说,你这次到来武当山原是为了要救我。”   南宫素只是看着叶孤鸿,一些表示也没有,叶孤鸿忙又道:“我可是真的不知道闯了什么祸,不知道沈归愚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素姑娘,你相信我。”随即走上前。   南宫素索性偏开头,叶弧鸿急得手忙脚乱,在南宫素身旁转来转去。   南宫素一会才道:“你还说不知道沈归愚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叶孤鸿急忙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他们是为了一千两黄金来杀你?”   叶孤鸿怔住,南宫素即时展颜一笑’,一见这一笑,叶孤鸿喜出望外,吃吃地笑道:“你是相信了。”   南宫素颔首,叶孤鸿高兴得跳起来,倏的又抓抓脑袋,担心的问道:“你能不能替我守秘密,暂时别将我会武功的事告诉别人。”   南宫素考虑了一下,道:“不是不能,可是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一定要到南宫世家做总管。   叶孤鸿有些意外,亦有些为难,南宫素一看他这样子,又问:“不答应?”   叶孤鸿反问:“要做上多久?”   “随便你做上多久好了。”南宫素竟然这样回答。   叶孤鸿实在意外,脱口道:“姑娘你真好!”   南宫素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答应不答应?”   “我答应!”叶孤鸿叫出来,一脸纯真的笑容。   “一言为定。”南宫素亦有了笑容,春花盛放般,看来更美丽。   叶孤鸿随即打恭作揖的请南宫素坐回木头车,也就在一片笑声中,木头车子再往前进。   黄昏时份便开始下雨,到初更,雨非独没有停下,而且更大了。   杭春华司马青娥这时候仍然对坐在客栈二楼的房间喝着闷酒。   雨丝不住在窗外飘进来,二人都没有在意,杭春华喝一口酒,叹一口气,看来已喝得差不多,青娥双颊亦飞红,忽然放下杯,道:“师兄,我快要到家了。”   杭春华点头,青娥接又问:“你决定了?”   杭春华点点头,青娥急着问:“你决定怎样?”   “只怕你爹爹不答应。”杭春华这句话出口,青娥立即有了笑容,道:“爹爹一向最疼我,从采没有拒绝过我的任何要求。”   杭春华沉吟着道:“可是你们与龙家那一头亲事又怎样?”   青娥道:“我爹爹说过,那是他与龙伯伯醉酒之下指腹为婚。”   “龙家可没有忘记,而且已来人提亲,你爹爹也所以才要你回去。”杭春华又斟上一杯酒。   这件事他才知道不久,到那天与青娥在河边相会,才有所打算,却仍然没有怎样。   他所以答应送青娥回家,连他也不知道目的何在?否则他也不会这样苦恼。   青娥轻咬着嘴唇,道:“我总不能随便嫁给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   她不错既温柔,但也有坚强的一面,杭春华看看她,接道:“那个龙天游虽然没有听说过是醉仙龙在田的儿子,但既然姓龙,又是那样子找到万剑山庄,说不定与龙在田真的有关系?”   青娥冷笑道:“若是那个狂徒,我更就死也不会嫁给他。”   杭春华道:“只是……”   青娥摇头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说服我爹爹,要他取消这一头亲事。”   杭春华无言举杯,仰首痛尽,神情苦恼中已见醉意。   青娥倏的站起来,移步过去拿掉杭春华手中酒杯,微嗔道:“师兄,你其实并不喜欢我。”   杭春华摇头,青娥接问道:“那你还考虑什么?”   “青娥……”杭春华一声叹息,欲言又止。   青娥道:“师兄,你好像有很多的心事?”   杭春华摇头。“你不明白的……”扶着桌子站起来。   “不明白什么?”青娥追问。   杭春华又是摇头,也就在这时候,霹雳一声震撼大地,窗前闪电一亮,夺人心魄。   青娥正立在窗前,冷不妨一惊,不由自主一下缩进杭春华怀中,杭春华亦不由自主一把将青娥搂着。   青娥挣扎了一下,还是偎在杭春华怀中,杭春华轻抚着青娥的秀发,呼吸逐渐急起来,双手用力,抱的青娥更急。   酒杯“叮当”掉在地上,青娥欲拒还迎,终于被杭春华抱起来,抱向床那边。   如此风雨夜,一双有情的男女,且带着醉意,无论干出什么事情都是值得原谅的。   类似这种事,千古以来也不知发生过多少,有幸有不幸,这一次又是如何?   城外一样是风雨漫天,驿道旁边荒林中的一座破庙内也有一双男女在歇着。   是南宫素与叶孤鸿。   殿堂上烧着一堆火,叶孤鸿双手捧着下巴,坐在火堆旁边,呆望着庙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南宫素卧在坛前供桌上,背着叶孤鸿,似已入睡,忽然转身,张开眼睛,看看叶孤鸿,轻呼道:“小叶——”   叶孤鸿应声回头问道:“姑娘还没有睡着?”“睡不着,你在想什么?”叶孤鸿道:“师父知道我失踪,一定以为我受不住,偷出万剑山庄,闯荡江湖去了。”南宫素道:“以你的武功,足够走江湖有余了。”叶孤鸿道:“师父也叫我有机会到江湖上走走,只是不知道我能否习惯。”南宫素笑道:“你原来害怕……”叶孤鸿摇头。“这无论经验如何,总比呆在万剑山庄内的好。”南宫素道,“说一些你平日的事情给我听听。”   叶孤鸿点头,想到有趣的,都说了出来,那所谓有趣,其实都是万剑山庄的弟子寻他开心,拿他开玩笑。   南宫素听着很感慨,到现在她才知道一个下人的日子是怎样过的。   叶孤鸿并不觉得难过,一个过惯了苦日子的人,稍微过得好一些对他来说便已是好日子的了。   清晨,雨仍然下着,街道上冷清清一片,王小二那座有名的粥店也是一样,该来的客人都没有来,只来了司马世家的五个弟子。   那是以司马捷为首的值夜弟子,他们是准备吃一些粥点油器便回去睡觉。   王小二非独不小,胡子也都已花白,看着那不绝如缕的雨丝,不由叹起大气来。“天气坏,生意坏……”   语声来已,一个头戴竹笠,身披蓑衣,扛着缨枪的人便从一侧走过来,脚步一停,一声:“老板——”   王小二精神一振,连忙招呼:“这位客官,里面请——”   那个人摇头:“在下只是要向老板你打听打听,司马世家怎样走。”   王小二一呆,心里虽然不怎样高兴,仍应道:“左转再右转,长街上最阔气的那一幢庄院就是。”   那个人一声“谢谢——”转身,露出了锦衣一角。   司马捷与四个师弟在听到那个人打听司马世家的时候便已留上心,一眼瞥见那一角锦衣,瞳孔立时暴缩。   ——锦衣缨枪,红缨锦衣侯!   心念一转,司马捷长身暴起,把手一挥,那四个师弟左右一齐靠近来。   司马捷接道:“那厮可能就是红缨锦衣侯,张全抄近路赶回去通知师父,其余三人跟我来。”接将一角银子往桌上一放,抓起旁边的竹笠,往头上一戴,拔步奔出去。   王小二看看五人先后离开,才突然省起来。“他们不都是司马世家的人?”   一阵冷风即时吹进,王小二脖子一缩,机激灵灵打了好几个冷颤,不由自主缩到一角。   司马捷五人走出店子,那个人已到了转角,脚步奇快。   张全不用催促,身形展开,一旁掠开,掠进了一条巷子内,司马捷身形亦开展,疾追了过去。   他轻功在那三个师弟之上,很快将那三个师弟抛下,可是到他转过街口,那个人已转过另一个弯角,他身形再一快,急急追上。   一路上都没有行人,到他转过那个弯角,才看见一个淡青衣裳,长发披肩的女人打着雨伞迎面走来。   那个人在前面不远走着,司马捷急步追前,他没有留意那女人,这所以他死在那个女人剑下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剑从伞柄抽出,有如锥子,不太长,在与司马捷交错经过的那刹那到了那个女人手中,无声的刺进了司马捷的后心!   司马捷惨叫,曳着一股鲜血倒仆在地上,那个女人在他倒下之前幽灵般掠进了旁边的小巷,一切进行得竟是如此的顺利。前行的那个人听得惨叫,回头望来,已看不见那个女人,看见有人倒地,不由奔回,一把将司马捷的头托起来,一面道:“这位朋友——”   话说到一半,他已经知道司马捷已经气绝,也看到了司马捷后心的伤口,目光随即转向旁边的小巷。   小巷里早已没有了那个女人的踪影,那个人放开托着司马捷的手,长身便要追进去,突然又停下。   他既不认识司马捷,也没有看见那个杀人凶手,更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回事,追下去,几乎可以肯定不会有什么结果。   与之同时,一阵急剧的脚步声传来,三个司马世家的弟子相继追到转出街角。   一眼瞥见司马捷倒在地上,三个弟子一齐发出了一声惊呼:“师兄——”   他们随即冲上去,将那个人包围了起来。   “三位——”那个人一看那三个弟子的神态,已知道不妙,正要解释死的人与自己无关,—今弟子已厉声道:“杀了,为捷师兄报仇!”   语声未落,三个弟子的兵器已撒在手中,那个人忙道:“三位误会了——”   “没有误会。”一个弟子挥刀道:“我们武功虽然不如你,红缨绵衣侯,今天也非要跟你拚一个明白不可。”   “红缨锦衣侯?”那个人一怔。   “你要打听司马世家的所在,到司马世家杀人,喏,我们就是司马世家的弟子。”另一个嚷叫着突然一剑削前去。   那个人及时让开,头戴的竹笠仍然给那一剑削破,斜飞了开去。   竹笠下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庞,赫然就是万剑山庄公孙无畏座下的第二个入室弟子高永。   那三个司马世家的弟子并不认识高永,一个出手,另外两个亦挥动一刀双钩攻前来。   高永忙嚷道:“三位,在下是高永,到司马山庄……”   下面的话被兵器砍散,那三个弟子全力攻击,一刀一剑双钩尽往高永的要害攻击!   高永一顿足,不得不卸下缨枪迎战。   那三个弟子接近疯狂,悍不畏死,高永虽然有一身武功,下不了杀手,缨枪便施展不开,被四股兵器攻得手忙脚乱。   他只有倒退进旁边小巷内,那三个弟子紧追不舍,一面大声呼喝,’挥助四股兵器砍杀前去]   高永一退再退,急退,脚步过处,踏得地面水花四溅。   数十丈外的另一条小巷中,走着那个刺杀司马捷的女人,脚步过处,一点水花也没有溅起来,显然连走路,也经过严格训练。   东瀛伊贺谷伊贺流训练门下最严厉,在种种不同的环境也要求门下弟子能够适应,要他们练成种种不同的步法。   每一个流派都有每一个流派的特征,然而在中原,能够看出这个女人来自东瀛的人只怕也不多。   她的汉语很流利,还懂得数种方言,衣服装束与中原武林中人也无分别,只是还没有一个合适的姓名,这是因为她改了几个姓名连自己都不合意,也因为她已经有一个她认为很不错的外号。   ——黑罗刹!   十七杀手中,她的神秘不下于红缨锦衣侯,在杀人方面,却是十七杀手中最狠辣的一个。   东瀛的武功一如当地的民风,狠辣而直接,伊贺派更就是其中的代表,女孩子练来也不例外。   也当然,女孩子在暗杀方面比起男孩子会做得更成功,尤其是黑罗刹这种女孩子。   她非独有一张美丽的脸庞,还有一副动人的身材,纤腰一束,婀娜多姿,看似弱不禁风,其实比虎豹还要强劲。   很少人会提防到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会杀人,尤其是男人。   这所以她只是一剑便将司马捷刺杀。   司马青娥也有一身很不错的武功,一双脚现在却好像软了连站都似已站不稳。   她偎着杭春华走上了家门石阶,还要杭春华搂着肩膀。   杭春华一手撑伞,一手搂着青娥,一路走来脚步仍然是那么轻捷,只是眼神已没有昨天的辉煌,落在青娥身上的时候便更显得迷惘。   他们比昨天亲密了很多,事实也已经有夫妇之实。   青娥在帘下轻理衣衫,喃喃道:“这个雨就是讨厌,下个没完的。”   杭春华伸手—拢青娥的秀发,道:“我们还得多谢这个雨呢。”   青娥娇靥微红,看看杭春华,垂下头去,无限娇羞。   杭春华看在眼内,整个人仿佛都已迷失。   也正当此际,门户大开,四个弟子一旁闪出来,看见青娥,齐皆喜形于色。   一个弟子脱口道:“师姊回来了。”   青娥道:“我爹呢?在那儿?”   “在堂内——”   青娥对杭春华道:“我们去——”   杭春华点头,与青娥接往前行,只是已经将搂着青娥肩膀的手放开,但二人看来仍然非常亲密。   那四个弟子看在眼内,交换了一个奇怪的表情,却都没有说什么。   对青娥他们事实都有一份好感,只要青娥开心他们就会很高兴,青娥虽然离开了司马世家三年,并没有改变他们对青娥的态度。   走到了堂前,已经有仆人迎上来,接下了杭春华的雨伞,也是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们。青娥总算发现这目光之内还有什么,正要问,一阵狂傲的笑声响处,从堂内走出了一个人——剑公子龙天游!   他们实在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龙天游,龙天游一眼看见他们,亦同时一呆,脱口一声:“青娥——”   青娥勃然大怒,“是你这个狂徒!”随即拔剑刺去。   龙天游大笑,闪身倒退,退进了大堂内,青娥紧迫在后面,身形猛一快,又一剑刺出。   眼看龙天游便要伤在这一剑之下,横来一手,拇食指一捏,竟然就将三寸剑尖捏着,青娥一剑再也刺不了前去。   这刹那她也已看清楚那是她爹爹司马如龙的手。   司马如龙随即说道:“青娥,不得胡闹。”   青娥嚷道:“爹,你替我教训这个狂徒。”   “那来的狂徒?”司马如龙反问。   青娥戟指龙天游,话尚未出口,司马如龙已呵呵大笑.道:“你是说他——”   “就是他!”青娥盯着龙天游。   龙天游只是笑,司马如龙接问:“你知道他是谁?”   “他是谁?”   青娥冷笑。“难道不是那个什么剑公子?”   “也就是你的未来夫婿,你那龙伯伯的儿子龙天游!”司马如龙笑得合不拢嘴,看来很满意这个龙天游。   龙天游的胸膛立即挺起来,有意无意瞟了杭春华一眼。   杭春华若无其事,青娥怔住在那里,司马如龙接又道:“万剑山庄的事我也知道了,天游跟我说得很清楚,只是要去看看你。”   青娥道:“可是他……”   司马如龙挥手截道:“爹年青的时候,胆子比他更大,也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   青娥狠狠的盯着龙天游,龙天游一面笑容,看来是那么潇洒。   司马如龙这时候才留意杭春华的存在,看看青娥:“这是——”   青娥立时露出了笑容。“我的大师兄,杭春华!”   杭春华连忙上前,抱拳一揖。“晚辈杭春华,拜见前辈。”   司马如龙上下打量了杭春华一遍。“好,英雄少年,公孙老儿目光也实在不错,日后武林,是必你们这些年青人的天下了。”   杭春华忙道:“前辈言重……”   司马如龙往二人徨面一看。“怎么只是你们二人?”   青娥道:“有什么不对?”   司马如龙道,“我们叫了素儿,昌儿与他的四个师弟到万剑山庄……”   说话间,南宫灵欧阳笑已左右走了上前,青娥忙道:“笑叔叔,南宫大哥。”   南宫灵颔首,转问:“你没有见到我妹妹?”   青娥反问道:“素姊姊他们是什么时候到万剑山庄的?”   欧阳笑插口道:“你们一路上可有停留?”   青娥看看杭春华,摇头。“没有。”   “那在你们动身之前一天他们便应该到达。”欧阳笑担心地道:“难道路上出了事?”   “亦未可知。”司马如龙一顿一叹。   南宫灵接道:“不可能,他们都有一身很好的武功……”   话说到一半便已说不下去,他到底没有忘记,他们的敌人,全都是一等一的杀手。   欧阳笑沉吟着道:“出了什么事也好,他们纵然应付不来,要逃走应该绝不成问题的。”   司马如龙道:“希望是如此。”   青娥那边突然叫起来。“爹——”   “什么事大呼小叫?”司马如龙有些儿奇怪。   青娥手指龙天游。“我不嫁这人!”   所有人齐皆一怔,司马如龙随即摇头道:“别这样孩子气,天游武功高强,样子又英俊,有什么不好。”   龙天游一听这些话,僵住的笑容又春花般绽放,青娥那边却不屑的道:“我就是不喜欢。”   司马如龙有些诧异地接问:“这样的人不嫁什么人你才嫁?”   青娥不觉伸手指着杭春华,轻声道:“师兄……”   杭春华似乎想不到青娥这件事做起来如此直截,怔在那儿,司马如龙亦是意外,叱道:“胡闹!”   青娥接道:“我不管,爹……”   司马如龙又截道: “什么事爹都可以答应,这件事……”   话说到这里,旁边龙天游突然插口道:“这件事,小侄以为还是我们年青人自己来解决。”   司马如龙一沉脸。“贤侄,婚姻大事,非同儿戏。”   龙天游道:“但青娥若是因此而怨我一生,又岂是我们所愿?”   司马如龙眉头大皱,龙天游接盯着杭春华,道:“我相信。青娥也不愿意嫁一个懦夫。”   杭春华正要回话,青娥已抢着道:“你要怎样?”   龙天游淡然一笑。“若是单对单较量武功,你这位师兄是败定了,我也不想占这个便宜,这样好不好,我们就在十七杀手剩下的四个中各挑一个,以定胜负。”   杭春华沉吟未已,青娥已一推他的肩膀,道:“师兄,答应他——”   龙天游傲然接道:“你甚至可以找人帮忙,总之,那一个先将尸体带回来,青娥就归那一个所有。”   司马如龙一张脸,已绷的很紧,道:“这……”   龙天游不可一世的道:“这不是更有意思?姓杭的——”   青娥推了杭春华一把。“师兄——”   杭春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尚未开口,龙天游已道:“你难道真的是这样没种?”   杭春华终于点头道:“好,就这样决定。”   青娥嚷起来:“爹——”   司马如龙摇头道:“太胡闹了。”   一旁欧阳笑插口道:“如龙兄,这虽然胡闹一些,不是一件好事,他们既然同意……”   司马如龙道:“那就由得他们胡来?是不是?”   也就在这下子,南宫灵突然道:“妹妹——”   众人应声望去,只见叶孤鸿手掌雨伞正护着南宫进来,看见青娥杭春华,傻笑了一笑。   青娥奇怪道:“小叶,你怎么走来这里?”   叶孤鸿道:“我是送南宫姑娘来的。”接又向龙天头一点。   龙天游面色骤变,回向杭春华。“原来有人撑腰,答应得这么爽快,但要分胜负,还没有这么简单。   语声一落,霍地转身,回向堂内走去了。   “贤侄。”司马如龙一叫不住,面露不悦之色。   龙天游头也不回脚步不停,叶孤鸿看着他走远,春华一揖。“大师兄。”   杭春华淡然一笑。“你怎么会遇上南宫姑娘?”   南宫灵亦问南宫素:“妹妹,你们到底怎样了?”   欧阳笑接问:“昌儿他们……”   南宫素摇头。“那天晚上,除了猫之外,还有人。”   司马如龙一怔。“谁?”   “黑罗刹!”南宫素接道:“她随即与沈归愚在路上袭击我们,昌大哥他们为了保护我离开,都死了。”   欧阳笑握拳透爪,道:“老夫与他们誓不两立。”   南宫素又道:“我也受了伤,幸而遇着小叶才得以避过他们的耳目。”   南宫灵目光一转。“小叶?”上下接打量了叶孤鸿一遍。   叶孤鸿不禁有些不知所措,南宫素随即道:“他叫做叶孤鸿,是万剑山庄的总管。”   “叶孤鸿——”南宫灵一怔。“他就是价值千两黄金,鬼书生沈归愚所要杀的人?”   司马如龙欧阳笑亦齐皆愕然,盯着叶孤鸿,南宫素接道:“沈归愚事实亦对他采取行动,幸亏我们当时都不在屋内。”   叶孤鸿只是呆在那儿,司马如龙绕着他打了一个转,道:“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过他,也没听过公孙老儿谈及这个人。”一顿接又问道:“他真是万剑山庄的总管?”   青娥“卟哧”一笑,道:“这是真的,小叶在万剑山庄挑水劈柴,真的是无事不管。”   “劈柴,挑水,烧饭——”南宫素接问:“小叶,还有什么?”   叶孤鸿有些尴尬,青娥南宫素却笑作一团。   南宫灵不由追问:“为什么有人不惜出千两黄金,雇用一流的杀手杀他?”   南宫素道;“连他也不知道。”   南宫灵司马如龙欧阳笑怀疑的相顾一眼,南宫素接道:“他自小便给公孙前辈带上万剑山庄,有关他的事,相信只有公孙前辈才清楚。”   南宫灵点点头。“是了,你既然到了万剑山庄,怎么不找公孙前辈?”   青娥插口道:“师父在闭关修练。”   南宫素接道:“难怪那些人,如此放肆。”   司马如龙奇怪道:“可是万剑山庄那么多弟子…”   南宫素道:“其中可是有十七杀手的人,十七杀手之一,说不定也就是公孙前辈的入室弟子……”   杭春华面色一变。“是谁?”   南宫素道:“那个叫高永的,爱穿锦衣,善使缨枪……”   司马如龙脱口道:“红缨锦衣侯?”   杭春华忙道:“不会的,高师弟……”   南宫素截道:“他是不是一个人独住在山谷中,养着很多鸽子。”   杭春华点头道:“不错他的性格是孤僻一些。”   南宫素道:“他住在那儿,不许别人接近,无论做出什么事情,相信你们也不会发觉。”   杭春华不能不点头,司马如龙道:“一个人若非有问题,何须避开同门,独处深谷?”一顿转向叶孤鸿。“关于你这个师兄,你知道多少?”   叶孤鸿道:“虽然凶一点,但也很听庄主的话。”   南宫素道:“他不是说过吃掉你?”   叶孤鸿苦笑道:“那是我如果吃掉他那些鸽子,他才……”   南宫素道:“那些鸽子比人命还重要,除了送讯连络之外,还有什么用途?”   叶孤鸿还要说什么,司马如龙已接道:“无论如何,这个人我们都要小心一些,万剑山庄弟子众多,也实在是一个隐藏的好地方。”   第六章 龙公子暴毙 杀手受嫌疑   叶孤鸿欲言又止,司双如龙目光一转,又道:“你当然也有你值一千两黄金的原因,可惜素儿见不到公孙老儿。”   南宫素道:“我跟小叶没死在鬼书生黑罗刹的袭击下已经万幸,那还敢再留在万剑山庄?”   青娥道:“真的有人用千金凶杀小叶。”   司马如龙道:“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素儿他们朝万剑山庄原就是通知他小心妨范,我们本以为他是公孙老儿的入室弟子……”   青娥道:“小叶也真的只是一个总管,他也从来不与人结怨。”   杭春华接道:“而且他是完全全不懂武功。”   南宫素瞟了叶孤鸿一眼,道:“这也是真的。”   叶孤鸿感激的看看南宫素,司马如龙苦笑,道:“千两黄金的雇用杀手大家也知道,是确有其事,这位叶老弟……”   叶孤鸿忙道:“叫小叶好了。”   司马如龙道:“公孙庄主从来没有提出你父母或者什么的事情?”   叶孤鸿道:“我是一个孤儿,庄主是在庄外将我拾回去的。”   司马如龙皱眉,青娥插口道:“在庄内有些师弟总是叫你小杂种——。   话出口他才知道不妥,忙住口接问叶孤鸿:“小叶,我不是有意的。”   “不要紧。”叶孤鸿垂下头。   司马如龙把手一挥,转问:“那个高永又是什么来头?”   话口未完,一个人便飞奔进来,正是司马捷吩咐回来报信的张全。   一口气喘过,张全便禀告。“师父,那个红缨锦衣侯来了。”   众人齐皆一怔,司马如龙忙问:“在那儿?”   “他向粥面店的老板打听我们庄院的所在,向这边走来,师兄与三个师弟随后追踪,弟子则抄小路回来禀告。”   欧阳笑算盘上一阵拨打,道:“这件事有些奇怪。”   司马如龙说道:“他也许还未与黑罗刹鬼书生联络上,不知道庄院所在并不奇怪。”   欧阳笑点头,转问张全:“你们怎知道他就是红缨锦衣侯?”   张全道:“他扛着缨枪,蓑衣下穿的是锦衣,捷师兄坐得较近店门看到了。”   欧阳笑沉吟着道:“我总觉得他这一次的行动有些鲁莽。   南宫灵沉吟着突然插口。“会不会他是发现了店子里的是我们的人,故意向店子的老板打听?”   司马如龙面色一变,道:“那捷儿他们追踪前去……”   “凶多吉少!”欧阳笑算盘急响。   司马如龙一顿足,往外疾奔了出去,欧阳笑急步追前,南宫灵一声:“妹妹你留在这儿看看。”亦追上。   青娥杭春华相顾一眼,杭春华道:“我们也去走一趟。”   “若是遇上了,你得找机会将他砍倒。”青娥拥着杭春华的臂膀,柔情万缕。   叶孤鸿看在眼内,茫然若失,怔在当场。   众人才来到庄门,三个弟子已抬着司马捷的尸体飞步走来。   司马如龙一看,变色喝问道:“什么回事?”   “捷师兄给红缨锦衣侯杀了,我们追前去,可是那厮的轻功太好,又捡巷子走,几个起落便不知所踪。”   司马如龙沉声问:“那厮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东面——”   司马如龙立即振吭大呼。“来人,备马——”   马迅速拉至,除了司马如龙欧阳笑南宫灵杭春华青娥,还有三大世家的三十多个弟子,一群人浩浩荡荡,冲出了庄院。   风雨仍漫天,一群人飞骑奔过长街,急激的马蹄踏起了连串的泥泞,马蹄声急如骤雨。   他们都知道锦衣侯虽然是往东而去,在东面未必能将他追上,飞骑的狂奔急迫其实只是一种发泄。   这种等待实在太苦闷了。   看着当前的风雨,叶孤鸿却显得那么的无可奈何。   南宫素一直留意着他,忽然问:“在想什么?是不是要走一趟?”   叶孤鸿道:“说不定,我可以帮上一把。”   南宫素笑道,“你这个总管能够帮上什么?”   叶孤鸿一怔,苦笑,南宫素接道:“你最好连骑马也装作不懂。”   叶孤鸿道:“这个我倒是真的不懂,有生以来我还没有骑过马。”   南宫素道:“这也并不难学。”   叶孤鸿又想想,道:““不过,我就是不懂骑马,也装不了多久的。”   “到底什么地方不妥?”   “那个龙天游知道我会武功。”   南宫素奇怪道:“怎会的?”   叶孤鸿苦笑道:“那天他在万剑山庄闹事之后,我曾经追上去教训了他一顿。”   南宫素笑问:“这是说,你将他打败了?”   叶孤鸿点头,南宫素轻哦一声,道:“难怪方才他看见你,立即面色大变。”   叶孤鸿道:“他若是知道我装作没有武功,一定会说出来。”   “放心,有我呢。”南宫素表示完全站在叶孤鸿那边。   叶孤鸿感激的看着南宫素,说不出话来,他活到这个年纪,除了公孙无畏、司马青娥,就只有南宫素这样友善对他。   南宫素接道:“锦衣侯来了,沈归愚黑罗刹相信亦很快就会到来,你若是没有一身武功,我也不会让你留在一个这么危险的地方。”   叶孤鸿不由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回事?那些杀手,为什么要跟你们作对?”   南宫素道:“是我们跟他们作对。”一顿又道:“但根究却是他们先杀了我们的人。”   叶孤鸿摇头道:“我不明白。”   “你本就不是江湖人,当然不会明白江湖上的事情。”南宫素接道:“这简单来说,就是江湖上有十七个杀手连成一气,组成了一个杀人集团,而且必要时十七个杀手一齐出动,务求达到顾客的目标,他们以万无一失来作号召,事实亦齐心合力打响了招牌,生意当然越做越大,江湖上的朋友人人自危。”   叶孤鸿道:“这么严重?”   南宫素道:“走江湖的人有那个没有仇敌?就说你,才下山,便已开罪了龙天游,他若是没有志气,不难便会考虑到雇用杀手杀你的了。”   叶孤鸿怔住,南宫素接道:“我们三大世家的人亦被他们杀了不少,同仇敌气,再加上一直都有密切的来往,才秘密联络起来,对他们采取报复行动,一口气杀了他们十三个。”   叶孤鸿道:“江湖上的朋友若是都能够像你们这样团结,事情大概也不会到那个地步。”   南宫素笑笑。“人总是自私的,就是我们三大世家,若不是都在十七杀手的死亡威胁之下,只怕也未必会这样团结。”   叶孤鸿看着南宫素。“姑娘这样说,好像还有其他原因。”   南宫素稍作沉吟,道:“说来这已是十年前的旧事,江湖上有三个杀手世家,总是跟我们作对,一心要取代我们在江湖上的地位,当时我们在江湖上鼎足而立,将我们毁掉,便等于控制整个江湖的了,而在更早之前,大家便对立,也是一个原因。”   叶孤鸿诧异问道:“你们又是怎会对立起来的?”   南宫素道:“开始是双方的弟子因事争执,大家都不肯妥协,再加上他们早已有称霸江湖的野心,事情终于越闹越大,甚至于不可收拾。”   “那后来怎样?”   南宫素道:“我们终于找到了他们的根,迫他们不得不来一次决战,在强弱分明的形势下,死伤殆尽,事后我们调查,只走了他们三个人,两男一女,一个男的年纪较大,姓沈,其余一男一女,当时,不过十来岁,现在当然都是成人了。”   “姓沈的就是沈归愚?”   “应该就是了。”南宫素接道:“还有一个男的本姓郭……”   “不是姓高?”   “姓是可以改的。”南宫素又稍作沉吟。“至于那个女的一家,原是倭人,现在那个黑罗刹的武功,也是不类似中原所有,应该就是那些倭人的后代了。”   “其余那十四个杀手……”   “除了为首的一个我们仍然毫无线索,被我们干掉的十三个我们事后亦已查清楚,与三个杀手世家并无关系,所以结盟,完全被动,我们才更加肯定,他们其实是被三个杀手世家的后人利用,也不得不对那三个人重新的估计。”   “还有的一个,其实又是什么人?”   “那个人以我们调查所得,应该就是十七杀手的头儿,十七杀手也是由他一手组织起来,至于他是那三个杀手世家后人的一个还是被利用,则不得而知。”   “到底他是什么人?”   “现在仍然是一个迷,我们到现在还是一无所知。”南宫素一笑。“本来红缨锦衣侯与他一样神秘?现在总算有些线索了。”   叶孤鸿嘟喃道:“其实他是不是我那个高师兄,仍然……”   “你放心,我们不会滥杀无辜的。”   “若是证实了,你们也一定会把他杀掉?”   “当然。”南宫素说得很肯定。   “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好让他知所悔改?”   “血债一定要血偿!”南宫素一字一顿说。   司马如龙飞骑冲过了东郊长桥才停下,欧阳笑南宫灵双骑左右随即奔至。   算盘声响,欧阳笑一声长叹。“这种天气要找一个人实在不容易。”   司马如龙一手抹面上的雨水,大笑道:“但我们就是找他不着也不要紧。”   南宫灵接道:“他总会回头来找我们的。”   司马如龙霍地回头。“传我的话,那一个发现此人,来报消息,赏银百两。”   这句话吩咐下来,高永若是仍然那一身装束,周围百里便再无藏身之地。   众弟子轰然齐应,司马如龙接将坐骑勒转,一群人原路奔回。   也就在这个时候,岸边草丛一开,露出了高永的一张脸来,满是惊怒之色。   司马如龙的话他听得清楚,又将会何去何从?   雨终于停下,帘前仍滴水,司马如龙回来庄院已两个时辰,这时候正背负双手,在内堂不住的踱步打转。   他是在思量如何对付来敌,但青娥一步跨进,便立即发觉,停步回过身来,高手毕竟是高手。   “爹——”青娥垂着头。   “赶了那么远的路,你还不去休息一下?”   青娥摇头,司马如龙接问:“是不是有事跟爹说?”   青娥立即点头,欲言又止,司马如龙“哦”一声,接道:“是关系你的终生大事?”   青娥再点头,看看司马如龙,仍没有话说。   “方才不是已经说好了?”   “可是……”青娥一声叹息。   司马如龙截道:“天游那个提议虽然荒唐,但既出自他口,也就罢了,你还想怎样,难道对杭春华一些信心也没有?”   青娥摇头道:“不……”   司马如龙又截道:“那就别再胡思乱想了。”   “女儿告退。”青娥无可奈何地一揖,退了下去。   司马如龙目光一转,好像要把她叫住,结果还是没有叫,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在他们父女之间,已有了一种隔膜,已不像从前那样。   这婚事难道一开始便已是一个错误?司马如龙不以为然,婚姻大事原就应该由父母作主,又何况当年虽然指腹为婚,龙天游这个孩子现在长大了,无论相貌文才武功都有相当造诣,除了稍为骄傲,实在已很不错。   他却不免有些儿感慨。   ——这年头的年青人到底怎样了?   走出了内堂,回廊上转不了两个弯,青娥险些便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她一直垂着头走着,幸好及时看见了那个人的下身,抬眼才看到那个人的胸膛,她便像给毒蛇咬了一口也似的,混身一震,倒退一步。   迎面走来的??是别人,正是龙天游,一脸笑容的看着青娥。   青娥一丝笑容也没有,偏身便要从龙天游身旁走过去,龙天游即时伸手一拦,带笑一声:“青娥——”   “是你。”青娥面寒如水。   “别这样冷冰冰的。”   “让开——”青娥拂袖。   “好——”龙天游将手垂下笑接道:“姓杭的虽然有人撑腰,可是我也有。”   青娥偏身从龙天游身旁走过,视如蛇蝎一样,龙天游不以为意,继续道:“你本来就是我的,我也一定会将你得到手,你瞧着。”   这一天,大家都过得不怎样开心,红缨锦衣侯一直没有消息,对杭春华青娥来说,龙天游比锦衣侯更令他们不开心。   杭春华入夜之后,就抓着叶孤鸿拚酒,他喝的比叶孤鸿却最少多一倍,叶孤鸿的酒量却没有他的好,到他醉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叶孤鸿已亦醉态毕呈。   杭春华继续倒酒,最少一半倒在桌上,他索性拿起酒壶,往叶孤鸿的杯上一碰,嘟喃地道:“小叶,我们再……再干一杯。”   叶孤鸿捧着酒杯,一个身子东倒西歪,含糊地应道:“大师兄……我不懂喝酒,再喝就要醉的了。”   “醉?”杭春华打着酒呃。 “一醉解千愁,醉了最好……”壶中酒随即倒进口内。   叶孤鸿有些诧异地道:“大师兄还愁什么?”   杭春华一面摇手一面道:“你不知道了……”   “谁说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杭春华又倒了一口酒。   叶孤鸿苦恼地喝掉杯中酒。“大师兄还有希望……”   “希望?”杭春华酒壶往桌上一顿,双手一摇再摇,一头栽倒地上。   叶孤鸿没有伸手去扶,拿着空杯,摇了摇,瞪着眼呆看了一会,探手一抓,再抓,终于抓住了那个酒壶,一面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一面嘟喃道:“我小叶,早……早就绝望了……”他说着,一面斟酒,一面往外走,似醉还醒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杭春华,说道:“大师兄,看来还是我的酒量好……好一些……”   他随即举杯,一杯酒却尽倒在头上,可是他没有在意,摇摇晃晃的继续走前,走出了房间。   到了栏干旁边,他把酒壶摇了摇,又往杯子里倒,才倒到一半,便酒力发作,连人带壶翻过栏杆,栽进花丛里,不省人事。   天终于亮了,叶孤鸿朦胧中醒转,坐起身子,右手仍抓着酒壶,摇了摇,一面挣扎起身一面道:“一醉解千愁,大师兄,我们再……干——杯……”   他的左手还未摸上栏杆,便已摸到了一只手,那只手冷冰冰的,他虽然还未清醒,仍然感那那只手的冰冷有异常人。   “大师兄——”他拉着那只手接问:“你的手怎么这样冷?”   他的眼睛仍然半眯着,突有所觉,一下张开来,他总算看清楚那只手的主人,急忙将手松开。   那是龙天游,伏倒栏杆上,双眼暴睁,经已气绝多时。   叶孤鸿伸手往龙天游眼前摇了摇,看见龙天游的眼睛一些反应也没有,再往他的鼻子一探,不由怪叫起来,一下退出了数丈,跳过栏杆,在走廊上到处乱闯。   他到底是初出道,很多事情都没有经验,何况这样的一个大人物死在他身旁,又怎不吓一大跳。   “大师兄——”他一面走一面叫,突然省起杭春华的房间并不是这边儿,方待转身,一个人已然从前面转角转出。   是司马如龙,一看叶孤鸿的神态,便知道出了事,忙问:“你那位大师兄怎样了?”   “老前辈——”叶孤鸿回身手一指。“那边死了人。”   “死了人?”司马如龙一惊。“谁?你的大师兄?”   叶孤鸿摇头。“是龙天……”   “龙天游?”司马如龙这才真的大吃一惊,再见叶孤鸿点头,忙掠了过去。   叶孤鸿自然追在司马如龙的后面,这时候他已经完全清醒并没有将轻功施展出来。   来到龙天游尸体旁边,司马如龙更吃惊,他原是仍以为叶孤鸿大惊小怪,事情未致于这么严重。   他迅速检视了龙天游的尸体一遍,回问叶孤鸿。“他怎会死在这里的?”   “不知道。”叶孤鸿摇头。“我醒来,就看他倒在这里了。”   司马如龙霍地回头振吭大呼道:“来人——”   语声晴天霹雳一样,远传开去,旁边杭春华的房间应声打开来,杭春华披衣而出,尤带着酒意,看一眼,一怔道;“小叶——”   叶孤鸿手指龙天游的尸体:“大师兄你看——”   杭春华目光一落,酒意全消,周围脚步声紧接传来。   第一个掠到来的是欧阳笑,南宫灵、南宫素、青娥,还有三大世家的好些弟子也很快赶到来。   司马如龙这片刻又已将尸体仔细再检视一遍。   欧阳笑亦检视了一会才问:“怎会这样的?”   司马如龙摇头,手抵在龙天游脖子上,道:“是剑伤,一剑致命!”   龙天游的脖子上穿了一个剑洞,血经已凝结。   南宫灵随即问道:“是那一个先发现的。”   “我——”叶孤鸿脱口一声。   所有的目光立即落在叶孤鸿面上,南宫素第一个问:“不是你杀的吧?”   叶孤鸿苦笑摇头。“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那是他们?”南宫素仰首往天望。   她说的他们当然就是那十七杀手,一听这句话,众人的眼睛不由的皆向周围望去。   司马如龙怒道:“昨天日间在庄外杀我的弟子,夜里还进来再杀我的客人,是完全不将我们放在眼内的了。”   欧阳笑一叹。“本来就是的。”   司马如龙目光落回龙天游身上。“以他的武功,绝对没有理由这么容易被暗算,甚至一声不发。”   南宫灵嘟喃一声。“难道他们真的是这么厉害?”   欧阳笑道:“也许也只是这位剑公子名不副实,不堪一击。”   叶孤鸿一听本待替龙天游分辩几句,但心念一转,还是没有说出来。   司马如龙随即一把将龙天游的尸体抓起来,正要吩咐什么,两个玉瓶便在龙天游怀中跌出,滴溜溜地滚动。   欧阳笑探手拾起了一个,拔开塞子,嗅了嗅,面色就变得很奇怪,司马如龙看在眼内,脱口问道:“什么东西?”   欧阳笑轻声道:“春药。”   “春药?”司马如龙一怔,语声也高了一些,他的嗓门大,听不到只怕没有几个了。   几乎所有人齐皆一呆,南宫素娇靥一红,青娥更就垂下头羞怯的挨着杭春华。   欧阳笑接将另一玉瓶也拾起,拔开塞子嗅嗅,干咳一声。   “也是?”司马如龙接问。   欧阳笑点头。“看来这位剑公子龙少爷平日可风流得很。”   “管他呢——”司马如龙有些懊恼地。“只是龙老儿只得这个儿子,倘若知道他这样死掉,不闹个翻天覆地才怪。”   欧阳笑道:“他平日本就疯疯颠颠的了。”   南宫灵接道:“据说龙老前辈对他的期望很大,难道他竟然没有学上多少。”   欧阳笑道:“学武既要讲天份,还要恒心,并不是有一个武功高强的父亲或师父便能够成功。”   言下之意,他对于龙天游也并无好感,事实龙天游进来司马世家除了对司马如龙还算尊重,对于其他人根本就没有理会,完全不放在眼内的。   他所以尊重司马如龙,也当然只是因为司马如龙是青娥的父亲。   司马如龙当然明白各人对龙天游的感受,也没有多说他什么的不对,接喝道:“安儿,侠儿——”   两个中年人左右上前,齐声问:“师父有何吩咐?”   司马如龙道:“我不是早已叫了你们分出一半人在夜间小心庄院各个出入的地方?”   司马安道:“昨夜可是什么异样也没有,各个出入口都很平静。”   “那怎会有这种事发生?”司马如龙摇头。“没用的东西!”   司马安司马侠一齐垂下头,司马如龙还要说什么,脚步声响,一个弟子急奔左来,到了他身前,一揖道:“师父——”   “何事如此匆忙?”司马如龙喝问。   “龙老前辈来了。”   “龙在田那个老头儿?”司马如龙有些怀疑。   那个弟子点点头。“就是那位龙老前辈。”   “不提不来,一提就来了。”司马如龙以手加额。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叶孤鸿例外,龙在田虽然有名难缠,他可是一些印象也没有。   司马如龙随即一把将龙天游的尸体抱起来,道:“我们到大堂再说。”   欧阳笑南宫灵跟了上去,那些弟子也不敢怠慢,南宫素看着在发呆的叶孤鸿,推了他一把。“你跟我来。”   叶孤鸿呆呆的跟了上去。   院子里就只剩下杭春华青娥二人,青娥目送各人转过回廊,突然伏倒杭春华怀中哭起来。   “怎样了”杭春华轻抚着青娥的秀发。   “我……怕……”青娥一个身子不住在颤抖,语声也颤抖得很厉害。   “怕什么,龙天游的死与我们又没有关系。”   青娥埋首杭春华怀中,痛哭失声。   走了一段路,南宫素越走越慢,突然一把将叶孤鸿拉到一株大树后。   叶孤鸿诧异地望着南宫素。“素姑娘,什么事?”   南宫素将手放开,反叉在纤腰上。“现在只有你与我两人,该说实话了。”   “什么实话?”叶孤鸿反问。   “龙天游真的不是你杀的?”   “当然是真的!”   南宫素目光更紧。“你没有骗我?”   “素姑娘,之前我说不大会武功,是骗你,但……”叶孤鸿显得有些委屈。   南宫素截道:“你有你的苦衷,那件事我也已原谅了你的了。”   叶孤鸿苦笑道:“我没有理由杀龙天游。”   “是不是他找你算帐,你错手将他杀了?”   叶孤鸿摇头。“昨晚我醉得不省人事,只有他杀我。”   “你怎么喝起酒来?”南宫素有些奇怪。“哦?还懂喝酒呢?”   叶孤鸿苦笑。“我可是不太懂,也不喜欢喝,但大师兄一定要我陪他,说什么一醉解千愁……”   “你大师兄以前是不是这样子?”   叶孤鸿沉思着道:“我这是第一次看见他喝醉。”   “他很喜欢青娥的,是不是?”   “应该就是了。”叶孤鸿接道:“我也以为青娥姑娘要嫁也该嫁给他。”   南宫素接问:“会不会他喝醉了酒,去杀了龙天游?”   叶孤鸿慌忙摇手。“不会的。”   “龙天游死了,保会对他一个人有好处。”   叶孤鸿固执地道:“大师兄决不是这种人。”   南宫素看看叶孤鸿,摇头。“你自身难保,还这样急去替别人分辩。”   叶孤鸿忙问:“你现在相信我了。”   南宫素一笑,叶孤鸿喜极,不觉将手中酒壶举起来,南宫素一把取过,道:“你还拿着这个酒壶干什么?”   叶孤鸿一呆,南宫素接将那只酒壶丢开,道:“我们去看看那个老头儿。”   “那个什么龙在田?”   “他既然来了,我们便得去看看。”   “欧阳老前辈说这个人疯疯颠颠。”   “据说也讲道理的,怎么?你害怕见他?”   叶孤鸿摇头。“又不是我杀他的儿子,害怕什么?”接把胸膛挺起来。   他当然不知道醉仙龙在田就是当日在林中路上强迫他动手的那个背负大葫芦,身穿红衣,矮矮胖胖的老头儿,否则他的胸膛非独不会挺起来,一个身子只怕还会矮了半截。   知道他身怀绝技的人并不多,龙在田却正是其中之一。   龙在田现在仍然是那样子,圆圆的脸庞堆满笑容,屁股坐在椅上,两条脚却架上了桌子,双手捧着那个大葫芦,一面喝酒,一面大笑。   什么地方在他的眼中也是一样,侍候他的司马世家的弟子也没有一个敢说他无礼。   他们虽然并不是每一个都见过这个老头儿,却都听说过这老头非独难 .面且喜欢捉弄别人,谁开罪了他,准得吃尽了苦头,他也绝不会轻易罢手,就像要与你一辈子没完没了的,一有空便找到来。   他虽然不是一个坏人,却实在麻烦得很,连司马如龙也怕他三分,更何况司马如龙的弟子?   在他的椅旁这时候站着一个人,由头至脚都用一方白布盖罩着,既不辨面目,连衣饰也看不见。   司马如龙抱着龙天游的尸体走进来,老远便已招呼:“龙兄——”   龙在田正在仰首喝酒,在放下酒壶,一个头仍仰得老高,大笑着应道:“你跑到那儿去了,老夫还以为你会率领弟子在门外恭迎哩。”   司马如龙叹了一口气,道:“龙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尚祈恕罪。”   龙在田大笑道:“现在才说不是太迟了?”   欧阳笑一旁趋上前,道:“龙兄久违了……”   龙在田眯起眼睛,总算看到欧阳笑,又大笑。“原来是笑兄,你以笑为名,怎么苦着脸?”   欧阳笑叹了一口气。“小弟实在笑不了出来。”   南宫灵亦上前,道:“晚辈亦笑不出来。”   龙在田目光一转。“小南宫哦?三大世家的人都集中在这里,好热闹哇,怎么都垂头丧气?莫非死了人?”   司马如龙方待告诉他,他已经跳下来,大笑道;“老夫给你们变个戏法,乐一乐。”仰首又喝了一口酒。转到那个罩着白布的人一侧。   欧阳笑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连人你都看不出?”龙在田大笑。   欧阳笑再问:“什么人?”   “猜猜——”龙在田仰首又喝了一口酒。   欧阳笑苦笑,南宫灵叹了一口气,司马如龙抱着龙天游的尸体更加啼笑皆非。   龙在田接道:“看你们是猜不到的了。”探手执着白布的一角,猛喝一声:“变——”将白布掀起来。   罩在白布内的赫然是身穿锦衣,手执红缨枪的高永,一面的尴尬之色。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高永的面上,那三个见过他的弟子不约而同,脱口叫出来:“红缨锦衣侯!”   欧阳笑终于打了一个哈哈,纵身便要扑前去,龙在田及时将胡芦一挡,大笑道:“穿的是锦衣用一柄红缨枪的就是红缨锦衣侯的了?”   众人齐皆怔住,欧阳笑算盘一拨。“你说这个人不是红缨锦衣侯?”   龙在田道;“这个人叫做高永,那是万剑山庄,公孙老儿的二徒儿。”   欧阳笑道:“我们早就知道了。”   一个司马世家的弟子接道:“昨天我们就是看见他在捷师兄尸旁。”   另两个司马世家的弟子接道:“不会错的,就是他!”   龙在田一瞪眼道:“你们也看见他杀人?”   三个司马世家的弟子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欧阳笑反问:“那你又怎能肯定他不是?”   龙在田道:“他老子是老夫的好朋友,他是我亲自送上万剑山庄交给公孙无畏管教的,连我你们也不相信?”   众人又呆住,龙在田接道:“你们还不明白,是有人打扮成他这样子,为非作歹。”   “那个人……”欧阳笑又一拨算盘。   “你这算盘声讨厌死了。”龙在田伸手往耳朵挖了几下,接道:“那个人当然就藏在万剑山庄之内,他也就是发现了那个人的秘密赶来通知你们,那知道狗咬吕洞滨,不知好人心。”   欧阳笑再问:“那个人到底是谁?”   杭春华青娥也就在这时候走进来,高永一见杭春华,脱口道:“大师兄——”   杭春华目光及处,一怔,欧阳笑随即手指杭春华。“你说就是他?”   龙在田插口道:“他只是叫大师兄,你听到那里去了?”   欧阳笑苦笑,方要说什么,龙在田目光陡然一亮。“啊呀,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循目光望去,只见南宫素叶孤鸿正由那边走进来。   叶孤鸿南宫素一眼瞥见龙在田,齐都怔住在那里,叶孤鸿要退后躲避已来不及了。   高永一张脸即时沉下来,龙在田却只是太笑不绝。   欧阳笑听着奇怪。正要问,司马如龙已开口:“龙兄在笑什么?”   龙在田目光转向司马如龙,突然一呆,他终于看到了龙天游的尸体。   司马如龙看在眼内,叹了一口气。“我们也想请龙兄看——个人……”   话口未完龙在田葫芦已往肩后一抛,疾冲了过去,一下子从司马如龙手中将龙天游的尸体抢过来,却问:“这是那一个?是我的宝贝儿子?”   司马如龙方要答话,龙在田已大叫起来,疯疯颠颠的,哭笑不分。   众人怔怔的看着,没一个作声,龙在田叫了一会,猛一把将龙天游的尸体塞进的旁边的椅子上,手指着大叹:“你八字不好,算命的批了你年少夭亡,现在果然就一命呜呼。”   司马如龙忍不住道:“龙兄……”   龙在田截道;“我这个儿子自小就是一个药罐子,能够活到现在已经不易,死了他免得活受罪,我也省得麻烦。”   司马如龙苦笑,龙在田脸色接一沉,大叫道:“但杀他的人,我却也绝不能放过。”目光接一扫。   司马如龙点头道:“这个当然。”   龙在田随即大声喝问:“到底是谁杀的?”   司马如龙道: “我们才发现尸体,可能是十七杀手   ……”   龙在田截问:“那是谁先发现他的尸体?”   司马如龙手一指叶孤鸿,龙在田目光一落,又大笑了起来:“是你——”   叶孤鸿吃吃地道:“我……我……”   龙在田大笑不绝,一屁股突然坐上桌子,反手将后背的葫芦拿过来。   司马如龙等了一会,忍不住问道:“龙兄所说的那个红缨锦衣侯……”   高永这边不等司马如龙说话完,已手指叶孤鸿大声道:“就是他——”   “我?”叶孤鸿大惊失色。   杭春华一旁上前一步,说道:“二师弟,别开玩笑。”   青娥亦不觉脱口道:“小叶根本不懂武功。”   南宫素忙亦替叶孤鸿分辩。“他只是万剑山庄的一个下人。”   高永方要说什么,龙在田已一个劲斗翻到叶孤鸿面前。   “他们说,你不会武功,你自己怎样说?”接又喝了一口酒。   叶孤鸿讷讷地道:“我……我……”   龙在田突然大喝一声,葫芦一旋,撞向叶孤鸿,这一撞之中暗藏七个变化,这七个变化一个也不少,在龙在田手上发挥至尽,痛快淋漓。   叶孤鸿瞧出那七个变化,也一一接下来,他出于被动,但一动之下,招式更有如流水行云,而且都恰到好处,没有一招是多余。   只有临敌经验丰富,招式滚瓜烂熟,已臻化境的人才能够这样施展出来。   龙在田大笑。“你还是还手的好!”葫芦双手中的滚转,   眩人眼目,身形突然凌空拔起来,“跌步鸳鸯”连环向叶孤   鸿踢出了十三脚。   叶孤鸿避得左脚,右脚又踢到,急一个“鲤鱼倒穿波”,疾掠了出去。   龙在田身形半空一旋,双手一松,葫芦曳着长长的绳子一个流星锤也似飞射前去。   叶孤鸿半空中再一翻,硬硬又往上拔起了丈多高,葫芦在他的脚下飞过,一旋而回,仍然是撞他不着。   龙在田也就索性将葫芦当作流星锤使用,喝叱声中连环收发,眨眼间十八击。   叶孤鸿一个身子飞鸟般在半空飞来飞去,一双手搭柱子椅背桌面,身形便又飞舞起来,别的不说,就是这一份   轻功便已经令人叹为观止。   杭春华瞪大了眼睛,青娥亦是,南宫素却不知所措,她很明白叶孤鸿不能不闪避,只是这样子闪避下来,除非是   白痴,否则绝不会不知道他非独不是不懂武功,而且是一个高手。   司马如龙看了一会,不由惊叹道:“好身手,好身手……”   欧阳笑亦道:“这一份轻功,我第一个甘拜下风,小南宫——”   南宫灵摇头。“南宫世家的武功轻功第二,剑术第一,这第二的轻功与这位比较,却还是远逊一筹。”   龙在田听在耳里突然把葫芦一收,笑问各人。“各位,这算不算懂得武功?”   司马如龙一怔,惊怒地走向叶孤鸿。   叶孤鸿身形落下,看见司马如龙走来,连退了几步。   高永那边将缨抢一横,截住了叶孤鸿的去路,道:“若非那天看见你与龙大哥过招,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武功。”   叶孤鸿摇摇头,高永接一声断喝,“你说,你这一身武功那里来的,说!”   叶孤鸿又摇手,又摇头,连声说道:“我……我……”   就是我不出原因来。   高永接道说;“那天,你用的是担挑,施用的是枪法,我练枪十五年,自问不如……”   南宫素插口道:“这是你太笨,怨得谁来?”   高永一怔,南宫灵接道:“根据我们调查所得,红缨锦衣侯一直在万剑山庄附近出现,果然就是藏在万剑山庄之内。”   高永戟指叶孤鸿说道:“你出动的时候还故意穿上锦衣,以便必要时嫁祸于我,我自问与你无仇无怨,何以你要这样嫁祸我?”   叶孤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反倒是南宫素又插口道:“就是他私下练了一身武功,也不能证明是那个杀手,是那个红缨锦衣侯。”   高永道:“可是他……”   南宫素截道:“连公孙无畏也不管他,你这个做徒弟的却来管他。”   高永又是一怔道:“师父他……”   南宫素道:“公孙老前辈明察秋毫,怎会看不出来,他留小叶在万剑山庄,当然有他的原因,为什么你不去问清   楚。”   高永道:“我想要问的时候师父已闭关。”   “偏就这么巧。”南宫素冷冷的道:“我看你一张脸,阴阴森森的,才像个杀手。”   “我……”高永傻了脸。   南宫素接道:“我看你是知道秘密被我们发现,所以故意将罪名推到小叶的身上。”   南宫灵旁喝道:“妹妹——”   南宫素回头道:“哥哥,小叶救过我的命,是一个好人。”   司马如龙亦向龙在田道:“素儿的确是叶孤鸿送回来的。”   龙在田呵呵笑道:“你们不明白,他是借此混进来,喏,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的儿子。”   司马如龙苦笑了一下,龙在田接道:“他们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是我那个宝贝儿子,跟他交过手,知道他身怀绝技的秘密。”   欧阳笑南宫灵司马如龙相顾了一眼,司马如龙嘟喃道:“这也不无道理?”   龙在田接指高永。“你们就是不相信他,也得相信我老人家,我老人家可是如此糊涂,忠奸不辨的人?”   众人不由苦笑,龙在田接又道:“若不是我老人家来得及时,你们死干死净,只怕仍然不知道是什么回事?”   司马如龙嘴唇嗡动,话还未出口,龙在田话又已接上。   “喏,他若是没有清白,叫他说出师父来?”   所有的目光立时又集中在叶孤鸿面上,叶孤鸿一面的又着急又苦恼之色,欲言又止。   南宫素忍不住道:“小叶,你就告诉他们。”   叶孤鸿苦笑。“师父说过不能说。”   欧阳笑冷笑道:“若是光明正大,何以不能说出来?”   “小叶——”南宫素叹了一口气。   叶孤鸿摇头。“素姑娘,我真的不能说……”   司马如龙道:“以方才他的用的招式来看,应该是万剑山庄的武功   龙在田道:“我看也是,呵呵,莫非他是混在万剑山庄之内偷学得来。”   叶孤鸿摇头,司马如龙接迫前一步,道:“老弟,今日你若不说出师承身份,莫怪我手下无情。”   第七章 误中杀中计 三世家遭殃   青娥插口道:“爹,不会的,小叶绝不会……”司马如龙说道:“人不是他杀的,是谁?”青娥樱唇半开,怔在那里,司马如龙接道:“尸体是他发现的,事实他亦会与死者结怨。”青娥垂下头,旁边杭春华突然上前,抱拳道:“几位,请助晚辈将人拿下,送返万剑山庄,好让家师追查究竟高永亦道:“他练的既然是万剑山庄的武功,万剑山庄的弟子不能不……”龙在田大笑截道:“成,送他回万剑山庄老夫怎办,怎消心头之恨,怎报杀子之仇?”语声一落,葫芦与人半空中一滚,凌空又向叶孤鸿袭去。欧阳笑钱算盘一响,亦攻向叶孤鸿,南宫素急呼:“你们听我说——”叶孤鸿苦笑截道:“素姑娘,不要替我分辩了。”语声未落,已然被龙在田葫芦迫退,南宫灵那边立即一剑截来。南宫素急呼道:“大哥——”南宫灵轻叱道:“少说废话?”剑一抖,二十七剑当头罩下。叶孤鸿倒踩七星避开,旁边司马如龙霹雳暴喝,双掌一拍,如撞金石,接一翻,印向叶孤鸿。南宫素怒喝道:“你们怎能够以众凌寡?”欧阳笑道:“除恶务尽,对付这种人,那用得着江湖规矩?”司马如龙接道:“他暗算杀人,我们最低限度,比他光明磊落。”说话间龙在田的葫芦,欧阳笑的算盘,南宫灵的剑,司马如龙一双铁掌已一齐击向叶孤鸿,这四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一出手便能够此消彼长配合得非常紧密。叶孤鸿武功虽然好,还是第一次被人围攻,早已乱了手脚,也根本不是这四个高手的对手,几个照面之间,已然挨了几下。南宫素一见不是路,忙呼道:“小叶快走——”叶孤鸿一怔:“我……”一分神,肩又被南宫灵划了一剑。南宫素怒骂道:“你这个傻瓜,快走啊——”龙在田大笑。“走,走到那儿去?”葫芦迎面截住去路,当胸撞去。叶孤鸿避剑闪算盘让铁掌,双掌迎向葫芦,一拍借力弹起身子,掠上了横梁,接一翻,飞掠向门那边,急如疾箭。欧阳笑暴喝,铁算盘一抖,数十枚算珠疾射了过去,声势夺人。司马如龙南宫灵掌剑接出,身形亦急如箭射。叶孤鸿翻身闪开算珠,身形着地,闪剑,接一掌,借力再倒退。杭春华也就立在那儿,叶孤鸿一见,露出了希望之色,一声:“大师兄——”那一丝希望之色刹那消散,杭春华剑已出鞘向他刺来,他一闪不开,左胁连开两道出口,杭春华第二剑紧接刺到,却被横来一剑截下。是南宫素的剑,南宫素接一把将叶孤鸿推了出去,反手又接了杭春华三剑。大堂外多的是三大世家的弟子,迅速将叶孤鸿截下,高永一枪那边亦刺来。叶孤鸿悲愤之极,赤手空拳,接三刀,闪一枪,最少有三个机会可以伤人,但他仍然没有出手,那些三大世家的弟子却没有领情将他包围起来。“卟卟卟”的三下异响,三团白烟迅速在他们的脚下爆开,疾卷起来。”南宫素的烟丸到底出手了,那些烟丸一颗已经不得了,接连三个,大堂外迅速浓烟密布,她一面叫道:“小叶快走——”浓烟中传来叶孤鸿的语声:“素姑娘!”兵器挥动声接响。南宫素大骂道:“你这个笨小子,既然不是杀手还不快走,去弄清楚,将那个真正的红缨锦衣侯找出来!”“一定的——”叶孤鸿应一声,接闷哼一声,显然也挨了一下。南宫素怒道:“你再开口说一个字,我便一剑刺翻你!”浓烟中果然再听不到叶孤鸿的语声,南宫素再取出一颗烟丸,方待掷出,南宫灵已掠来,喝道:“妹妹住手!”南宫素反手将烟丸掷出,才道:“他不是那个红缨锦衣侯!”南宫灵道:“你有证据?”南宫素没有回答,身形一动,将那边掠来的龙在田一剑截下。南宫灵一咬牙,突然出手,封住了南宫素两处穴道。南宫素嘤咛倒下,南宫灵一把将她扶住,冷面怒叱道:“你疯了。”南宫素流着泪,道:“大哥,他不是杀手,他救过我的命。”南宫灵叹了一口气,怔在那儿。堂中这时候浓烟迷漫,惊呼声四起,乱成了一片。    叶孤鸿虽然负伤,身手仍然很敏捷,曳着一股浓烟冲到了高墙之下,两个司马世家的弟子左右来截,被他伸手推倒,他随即拔起身子,掠上墙头,跃了出去。司马如龙等人相继从浓烟中冲南来。门迅速大开,一群人追了出去,分成几拨,追向不同的方向。    转出了长街,叶孤鸿一连推倒了几个人,窜进了一条巷子。长街那边三大世家的人紧接转出来,随即又分成两拨,一向前,一向后。向后的一拨紧接转入那条小巷了,一个响亮的声音从中嚷起来:“那个杀手,这边去了。”其他的声音紧接此起彼落。    叶孤鸿听在耳里,打从心眼里嚷出来。“我不是杀手,不是哪个红缨锦衣侯!”他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发狂的前奔,不知自己该怎样做,只记得答应过南宫素要逃出去,要将哪个真正的红缨锦衣侯找出来。伤口随着越来越刺痛,他跌倒又爬起来,继续往前奔。    是另一条巷子,一个人以急速的脚步又进去,在巷中停下,推开了一扇破旧的木门。是一个女人,黑罗刹!屋子破旧,蛛网尘封,已不知空了多久,阴阴森森的,却有人。是鬼书生沈归愚,坐在一张破桌后,轻轻摇动着折扇,看来是那么悠闲。黑罗刹反手将门掩上,顺势靠在门板上,目光从沈归愚面上转过,落在倒向右边墙壁的一条柱子上。柱子后面的阴影中坐着红缨锦衣侯,仍然是那种装束。“你也到了?”黑罗刹接展颜一笑。锦衣侯道:“叶孤鸿并不是逃向这边来。”黑罗刹接问道:“事情怎会弄成这样的。”锦衣侯道:“怎也好,他们现在将叶孤鸿当做我,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叶孤鸿身上,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黑罗刹点头:“我们就趁他们搜寻叶孤鸿的时候,找机会动手。”沈归愚插口问:“现在?”“今夜——”锦衣侯拿出了一卷纸抖开,那之上画着很多的线条:“这是司马世家的详图,如何开始我也已有一个很不错的计划。”黑罗刹道:“我们三人之中以你最为聪明,就依你的计划行事好了。”沈归愚接道:“司马世家富甲一方,今夜我们杀人之外应该也满载而归。”锦衣侯道:“金银珠宝都给你们,有一个人你们却要留给我。”黑罗刹一声冷笑道:“你这是由心之言。”锦衣侯无言点头,黑罗刹又问:“你不怕?”“我有办法应付的。”锦衣侯语声阴沉。黑罗刹轻叹一声。“你喜欢怎样便怎样,可是我们仍然希望你再考虑清楚。”“我会的!”锦衣侯把手一挥,那张地图飞向沈归愚。黑罗刹没有理会,只是看着锦衣侯,眼神是那么幽怨,锦衣侯的眼即时垂下。    叶孤鸿终于倒下,倒在一条小溪中,一头栽进溪水里,随又扬起来,双手接捧水猛喝,一口又一口,一面的悲愤之色。追他的人很多,一路上大叫他凶手杀手,他的轻功好,一进山林内更就捷若猿猴,一一将追来的人远远抛下。可是他一些也不觉得高兴,这也根本就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他逃过了今天,明天还要继续逃命,一直到他将真的红缨锦衣侯找出来。江湖上难就是这样的诡谲险恶。在离开万剑山庄之际他原是充满了憧憬,只待找机会一展所长,闯出个名堂来让师父高兴一下,那知道名堂还未闯出来,便已惹下杀身之祸,不由他不怀疑自己是否适应这种江湖人的生活。但不管怎样,他也得将红缨锦衣侯找出来,非独因为他要洗脱自己的嫌疑,还因为他答应了南宫素这样做。想到南宫素他不由又担心起来。    数里外的一座山坡上,司马如龙,欧阳笑,龙在田先后停下来。放目四顾,并没有叶孤鸿的踪影,龙在田居然还笑得出来:“这小子倒是泥鳅般滑溜,一下子便跑得无影无踪。”欧阳笑算盘一响道:“看他的身法应该是万剑山庄公孙老儿的一派,奇怪公孙老儿从来都没有提过这个人,若没偷师得来,这个人的天份亦不可谓不惊人了。”司马如龙嘟喃道,“公孙老儿怎会这样不小心?给他偷学到这个样子仍然毫无所觉?”欧阳笑拨打着算盘道:“大概就是因为他的弟了太多了,到底有没有教过那个小子武功,相信他也不清楚。”龙在田大笑。“所以我一直都反对多收弟子,一个就一个,也省得麻烦。”一顿突然又一叹。”但这也有这不好,这完便全完,后继无人了。”司马如龙知道他又想起死去的儿子,安慰道:“龙兄不要难过……”“我才不难过。”龙在田拍着手笑道:“丢下这包袱无牵无挂,快乐也来不及哩。”司马如龙听不出这是真话还是假话,苦笑了一下,道:“怎也好,我们都得尽快将这个杀手抓起来,以免他再次伤害无辜。”龙在田抓抓头,道:“我那个宝贝儿子死得倒是很无辜,所以你们找到那个小子,首先得送到我面前,让我好好的教训他一顿。”司马如龙道:“一定,这个龙兄大可以放心。”龙在田目光一扫,道:“我担心的只天空海阔,你们那来这么多人去到处找寻。”欧阳笑摇头。“我们并没有打算到处追寻,一来我们没有那么多的人,二来力量分散,不难予对方可乘之机。”司马如龙插口道;“然则欧阳兄你以为……”“还是将人留在山庄,在外面广布线眼便已足够。”欧阳笑算盘上下拨动,“叶孤鸿若是红缨锦衣侯,伤愈之后会再来,我们能够找到他藏身之所在固然好,否则索性就候在庄内以逸待劳好了。”司马如龙皱眉道:“听欧阳兄的口气,好像有些怀疑那个叶孤鸿未必是红缨锦衣侯。”欧阳笑道:“他的身份虽然很值得怀疑,但看他的言谈举止,实在不怎样像一个坏人。”司马如龙沉吟道:“看来的确是不像,但知人知面……”欧阳笑道:“以他的这年纪,若是真的能够做到这般不着形迹,城府也不知如何深沉,只怕不会这么容易,栽在我们的手下。”司马如龙转顾龙在田,道:“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龙兄的突然出现,粉碎了他的全盘计划。”龙在田又抓抓头,说道:“说真的,叶孤鸿那个小子看来实在不很像一个杀手,那天在路上,他也真的逐走了鬼书生沈归愚,救了南宫素那个丫头。”司马如龙道:“也许素儿在看见他那一刻开始,便已堕进了他的阴谋。”欧阳笑苦笑一下,道:“这是说,在素儿逃出那座破庙之后,他们便拟好这个阴谋的了。”随又摇头道:“这不像是他们的行事作风。”司马如龙道:“你却也莫要忘记,这是决定的一战,他们就是玩些阴谋诡计也不足为怪。”欧阳笑道:“也是道理。”司马如龙接道:“不过我也希望这只是误会,以叶孤鸿的身手,果真与我们为敌,倒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欧阳笑点头,道:“若是我没有看错,他已深得万剑山庄武功的精妙。”司马如龙摸摸胡子道:“可惜公孙老儿不在这附近,否则也许有一个明白。”龙在田突又插口问道:“你们是不准备追下去的了。”欧阳笑目光一扫,道:“我们是不知道如何追下去的了。”龙在田挥手道:“那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回庄里喝酒去。”欧阳笑轻叹一声,道:“这种天气的确是喝酒的天气,我们的人这时候也应该陆续回去了。”司马如龙道:“得吩咐他们,由今天开始,更加要小心防范。”欧阳笑道:“我已经吩咐了。”龙在田接道:“莫要忘记给我找一副棺材。”欧阳笑一怔,点头道:“这个我们会打点的了,只是龙兄千万要保重……”龙在田大摇其头。“没见你有多久,怎么你变得就像一个老太婆……”欧阳笑只有苦笑。    午后雨又下,到黄昏才停,天色一清,夕阳无限好,可惜夜色很快又降临,天越夜遍越清,星月交辉,司马世家却是陷入—片死寂中。一道高墙下,两个司马世家的弟子悄然走过,与墙角暗影中守望的两个子弟打了一个招呼,接又往前行。   更鼓声即时传来,经已是二更。    大堂内仍然有灯火,却没有人,一侧放着一副棺材,也是一片死寂。又过了一会,一阵脚步声笑语声由远而近,走进来了龙在田欧阳笑二人。龙在田一身衣衫酒痕斑驳,显然已喝了不少的酒,但眼神仍然是那么明亮,笑声也始终那么清响,笑着一直走到棺村旁边,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欧阳笑跟了过来,叹息着道:“天游这么年轻便已经练得一身本领,原应是大有作为……”龙在田挥手截道:“人都死了,还说这些作什么?”欧阳笑一怔,道:“小弟只是希望龙兄千万要……”龙在田叹了一口气。“你们怎样了,一个个都变得婆婆妈妈的——”欧阳笑苦笑,转问:“龙兄今夜真的要留在棺木旁边?”龙在田道:“我们父子二人没有多少时间在一起的了。”欧阳笑微喟道:“这也是……”龙在田接道:“所以你最好不要在这里骚扰我。”欧阳笑点点头,退了下去,他当然看出龙在田笑脸后的哀痛,也知道龙在田为了栽培这个独子成材化了多大心血。龙在田也没有再说什么,连人带椅子一转,双脚接架。在棺材上,随即拔开手上那个大葫芦的塞子,喝了一口酒,然后呆在那儿,若有所思。不过片刻,脚步声又传来。龙在田一皱眉道:“还有什么事?”“老前辈——”来人应声在龙在田身后丈许停下来,这声音,这称呼,当然绝不会是欧阳笑。“是你,小南宫——”龙在田偏过脸,目光落在南宫灵面上。“你又有什么事情?”南宫灵神情肃穆,一揖道:“舍妹任性,今天……”龙在田截道:“当时大家都有些冲动,她说的未必不对。”南宫灵道:“舍妹的性格晚辈很清楚,虽然冲动一些,但向都善恶分明。”龙在田道:“叶孤鸿看来也的确不像一个杀手。”南宫灵道:“舍妹也是坚持不是。”龙在田道:“她现在还是给看着?”南宫灵道:“我答应她一定公平处理这件事,她也这才勉强答应我留在房间内,我们却仍然留了人在房间外监视,以免她渴望出去找叶孤鸿。”龙在田微一颔首,道:“这也好,反正事情不久就会有一个水落石出。”南宫灵沉吟着道:“在发现龙世兄的尸体同时,我们还在尸体旁边发现了两个玉瓶,那该是从龙世兄怀中跌出来。”他接从袖中将那两个玉瓶取出,龙在田接在手中,嘟喃道:“这里头载着什么东西?”南宫灵道:“欧阳世伯说是春药。”“春药?”龙在田怔了怔。南宫灵接道:“这也许不是龙世兄所有,与他的死亦有些关系,晚辈现在才省起。”龙在田一面点头,一面拔开塞子,从其中一个玉瓶倒出了三颗药丸。    南宫素当然睡不着,托着香腮呆坐在灯下,神情苦恼,心情也是。敲门声忽然传来,第一次她没有在意,第二次在意,冷冷的瞟了一眼,并没有理会。第三次随又响起来,南宫素仍然没有动,冷冷道:“门没有关着。”推门进来的是青娥,南宫素一眼瞥见,偏开脸。青娥反手将门掩上,走到南宫素身前,南宫素只当作没有察觉。“素妹妹——”青娥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在生什么气。”南宫素冷笑。“你知道什么!”青娥道;“小叶并不是杀手。”南宫素霍地回头。“你怎会知道?不成你知道是谁杀死龙天游?”青娥苦笑摇头。“我只知道小叶绝不是那种人。”“你们是同门,当然知道的。”南宫素接问:“你日间怎么不替他分辩?”青娥道:“当时的情形你也看到的,有谁会理会?”南宫素不能不点头,转问“他真的没有给抓住?”青娥颔首道:“但听说受伤不轻,他们已准确明天一早重金悬赏,广布眼线,将他找出来。”南宫素急着道:“那个傻小子肯定不会跑得太远,一定会给发现。”青娥试探道:“你是否知道他躲在那儿?”南宫素咬着嘴唇,没有回答,可是那种神态已等如告诉青娥她是知道的。青娥追问道:“你真的知道?”南宫素道:“这附近他并不熟识,说不定又会到那个地方去。”“是那个地方?”青娥追问下去。南宫素没有回答,眼瞳中露出警戒之色,青娥叹息道:“你若是信我不过,自己走一趟好了。”南宫素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想离开,不知道他们派了人在外面监视?”青娥点头道:“他们真的考虑到跟踪你。”南宫素一皱鼻子,道:“所以房外尽管看来很平静,我还是不上这个当!”青娥道:“你还是走一趟的好。”南宫素道:“难道你有什么办法让我摆脱他们的监视?’青娥道:“只要你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们就不会在意了。”南宫素看看青娥,突然如梦如初,“啊”的叫出来。    叶孤鸿这时候正在前夜与南宫素留宿的那幢破庙中,他完全不熟悉附近的环境,只有跑到这儿来。庙堂上烧起了一堆火,上面放了一个破瓮煮着他在附近找来的生草药,白烟迷漫,药香四溢,已差不多时候。他取来一条树枝,往瓮里一顿捣动,拿起来,嗅了嗅,面上的肌肉几乎全都皱了起来,口中却嘟喃着道:“是这个味儿的了。”放下了枯枝,他随即找来了一块芭蕉叶,撕成丁方一块块,接将煮好的药草用树枝挑起来,抹在其中,一块芭蕉叶上,吹了几口气,覆在伤口上。“滋滋”的一阵白烟冒起,直灼得他活虾一样跃起来。这个人的确是有些粗心。    龙在田捏碎了一颗药丸,嗅了嗅,点头道:“这的确是春药。”南宫灵看在眼内,听得说,道:“这也许是那个杀龙世兄的杀手……”龙在田一扬手中玉瓶截道:“这既然是从天游怀中掉出来,当然是他的东西。”一笑接道:“欧阳老儿别的也许会看错,这种药绝不会,他年轻时候,原是风流得很,我那个宝贝儿子跟他比起来相信还有所不如,他甚至懂得自行调弄春药。”   南宫灵轻“哦”一声,道:“倒是没听欧阳前辈提过这些事。”龙在田笑道:“在你们这些晚辈之前他当然非要装得老成持重不可,事实一入中年他也收敛了很多,所以一个人年轻的时候便无妨荒唐一些,那最低限度什么都见识过了,就不会再引起太大的兴趣,别人就是要拿这种玩意儿来引诱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堕进去。”   南宫灵一笑道:“也是道理。”龙在田接道:“也所以我那个宝贝儿子尽管喜欢在青楼留连我也由得他,从来就没有过问。”南宫灵道:“这春药也是他自己调弄出来的了?”“他那有这个本领。”龙在田笑接道:“他也跟欧阳老儿不同,欧阳老儿是以之扬威耀武,我那个宝贝儿子却是缺此不得。”南宫灵——怔。“老前辈……”龙在田截道:“他能够活到这个年纪也全是依赖药物的帮助。”接一耸肩膀。“也所以,他母亲自小就纵容他,由得他胡来。”南宫灵道:“晚辈明白。”龙在田又道:“这样纵容当然没有好结果,留他在人间原是祸害,可惜我们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南宫灵点头,龙在田将玉瓶往旁边几子一放,捧起大葫芦又喝了一口酒,才道:“叶孤鸿也许真的不是一个杀手。”“高永不是,叶孤鸿不是,那个红缨锦衣侯,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人也好,你们这些人一天不死,他总会现身,总会到来的。”龙在田再喝一口酒。南宫灵完全同意龙在田的话,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红缨锦衣侯已经来到,而且在准备采取行动。    暗淡的灯光下,那些铜管更不起眼,红缨锦衣侯将那些铜管一条条旋起来,再接上一截缨枪,便变成了一支红缨枪。包袱内还有一支由七截缅铁合成的长剑,锦衣侯接将这支剑套进枪杆内,然后一拂袖,将灯火拂灭,鬼魅般闪到门旁,将门拉开,窜了出去。    南宫素房间的门亦在这时候打开来,出来的是南宫素,却换上了青娥的衣饰,一个头垂着,暗淡的灯光下根本分辨不出来。青娥的音即时响起:“素妹妹,你早些休息,别再胡思乱想了。”这听来就像是发自门外的南宫素,也当然是说给附近的监视的弟子听。南宫素接将门掩上,低着头,往东面过廊走去,她那边才消失,院子中一丛花树后两个司马世家的弟子便冒出来,一个嘟喃道:“总管离开了。”另一个接道:“女孩子就是多话说,这该是很快的了。“你说素姑娘这一次做的,到底对不对。”“怎能肯定,那个叶孤鸿是什么来头,我们可是全部不清不楚。”“素姑娘可是一个耿直的人,要非她肯定叶孤鸿不是红缨锦衣侯,也不会为他分辨掩护。”“那个红缨锦衣侯也真够神秘。”“迟早还不是给我们找出来。”这个弟子充满了自信。“十七杀手我们不是已经干掉十三个?”另一个弟子笑道:“到底是邪不胜正——”突有所觉,回头望去。他总算看到了真正的红缨锦衣侯,也就在那刹那锦衣侯的缨枪已无声的划破了他的咽喉,接刺进另一个弟子的咽喉内。这一枪锦衣侯算准了才刺出,无懈可击,一枪连杀二人,接将他们的尸体以枪挑住,轻轻的放下然后往房间那边接近。整个司马山庄的上下人等,也就在这时候开始面临死亡的威胁。    司马如龙这时候仍然未入睡,背负双手,在内堂来回的踱步。再鼓声又传来,还有珠帘声,司马如龙回头望去,只见青娥垂着头缓缓走进来。在他的眼中,那该是青娥,一样的衣饰,连举止也相似。“青娥?”他仍然有些诧异。“很夜的了,还有什么事?”青娥没有作声,一手就抵着额,那样子就好像有很多的委屈。司马如龙接道:“爹也看出你有很多心事,到底是什么,不妨跟爹说清楚。”“爹——”司马青娥低呼一声,扑入司马如龙的怀中。“傻孩子——”司马如龙很自然的伸手搂去,也就在这刹那,他面部的肌肉突然收缩,闷吼了一声。青娥在他的吼声暴退,一头黑发散开,飞扬半空。司马如龙倒退了三步,胸膛之上钉着十枚指甲般,却是铁青色的暗器,鲜血迅速染红了胸前大片的衣衫,他面部的肌肉随即开始了颤抖,一双右手亦颤抖着抬起来,戟指青娥:“你……不是青娥……”“我不是——”青娥抬起头来,脸庞一片空白,并没有眉毛眼鼻子。司马如龙不由亦吓一跳,脱口道:“你到底是……”他是想说是人是鬼,但话到了咽喉,觉得实在无稽,咽了回去。那一片空白应声蛛网般裂开,洒落,终于出现了黑罗刹峻冷坚毅,但不失美丽的容颜。司马如龙面部的肌肉已因为痛苦而扭曲,嘶声道:“难道你就是黑罗刹?”黑罗刹冷然一笑,道:“我就是。”司马如龙怒吼一声,胸膛一收,嵌在那之上的十枚暗器一齐弹了出来,一股股鲜血紧接从伤口箭一样射出“嗤嗤”的作响。司马如龙的脸同时苍白起来,黑罗刹瞟着他,格格笑道:“我这碧灵甲专破内家真气,十三太保横练,司马如龙,你认命好了!”“卑鄙——”司马如龙左手捂着胸膛,鲜血仍然不住从指缝渗出,他真气已破,鲜血不住被真气迫出,已必死无救。黑罗刹接道:“你忘了我是十七杀手,不卑鄙又怎能做杀手。司马如龙忍不住问道:“青娥呢?你已杀了她?”黑罗刹眼中露出狡黠的神色,道:“放心,我们暂时还不会杀她。”司马如龙诧异道:“为什么?”黑罗刹冷笑道:“你当然不知道,我们其中的一个喜欢上她。”司马如龙面色骤变,有如白纸般。“那是谁?”“红缨锦衣侯!”黑罗刹直言。“叶孤鸿?司马如龙喝问。“那个傻小子,你们真的以为他就是红缨锦衣侯?”黑罗刹失笑。司马如龙喘着气追问:“不是他,又是谁……”黑罗刹道:“你倒下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司马如龙闷哼一声,身形由缓慢而快捷,猛一长,凌空扑向黑罗刹,双掌一错,当头印下。黑罗刹仿佛为司马如龙的威势震慑,怔怔的望着司马如龙扑来,竟似已不知道如何闪避。司马如龙与黑罗刹视线接触,心神一阵迷惑,双掌仍然原势印下去。黑罗刹那刹那才倒退:并不快,司马如龙身形凌空未落,紧迫着黑罗刹,双掌交替一印再印,连印十八掌。黑罗刹一退再退:撞上后面的柱子,身形一凝,司马如龙把握机会,双掌加劲,凌空印下。“叭叭”的双掌印个正着,黑罗刹整个身子立时消散,在司马如龙眼前消失,司马如龙双掌印在那条柱子上。那条柱子一阵摇动,灰尘洒落,司马如龙亦被反震得倒退了三步,血气翻腾,伤口的鲜血亦一阵急射,整个人已变成一个血人。  ’然后他的后背又一阵刺痛,回头一望,黑罗刹正站在他的后面,正引剑后退,剑尖上一串血珠飞洒。他到底是老江湖,立时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精通移魂慑魄之类的邪术,然她的视线接触同时,自己已为她的邪术所惑,所见到的只是一个幻影。他也当然知道这完全是因为受了太重的内伤,精神不能够集中所致。黑罗刹抖散了剑尖上的血珠,随又道:“司马如龙,你是死定了。”司马如龙冷笑道:“姓司马的倒下之前也要抓住你一起上路。”黑罗刹娇笑。“你这么老了,走在一起你就是不在乎,我也怕别人笑话。”司马如龙道:“那由得你。”黑罗刹摇头叹息。“你就是看不出自己的伤势有多重也应该想得到,何况也不会有人来帮忙,过了今夜,江湖上也没有所谓司马世家的了。”司马如龙心头一凛,他亦不难想像,若非全面出击,稳操胜券,黑罗刹也不会一个人走到来冒这个险。只凭红缨锦衣侯,鬼书生,黑罗刹,难道便可以在司马世家之内为所欲为,司马如龙实在有些怀疑。莫非那个头儿也来了?司马如龙心念再转,更觉心寒,那个头儿是什么来历虽然到现在他们仍然一些消息也没有,但能够纵横天下,甚负盛名的十六个杀手集中在一起,可见他实在不简单。若是这个人也来了,实力大增不用说,只怕还有一个周详的计划。黑罗刹这种暗杀方式说不定就是计划中的一个步骤,她说得这么肯定,难道其他的杀手亦是同时采取行动?司马如龙越想越惊,也越怒,惊怒之下,拚尽全身气力,霹雳一声暴喝,双掌抢出攻向黑罗刹,迅速如电闪!黑罗刹根本不与他交手,连连倒退,突然一快,倒踏上后面墙壁,疾步往上走去。司马如龙一个箭步冲到,暴喝一声,双拳猛击在墙壁上,整块墙壁为之震动,黑罗刹身形一顿,竟然给震的掉下来。司马如龙看在眼内,大笑,双拳迎着黑罗刹连环痛击,一下子就是二三十拳。拳拳都击在空气中,黑罗刹也就在空气中消散,司马如龙知道眼神又为对方所惑,突然翻身,向后一脚踢出,“鸳鸯跌步连环”,再加三脚。每一脚都踢空,他正在惊奇黑罗刹到底去了那里,心念突然一动,立时仰首望去,跪倒,黑罗刹亦凌空落下来,正落在司马如龙身旁,随即在司马如龙耳边说了一句话。司马如龙混身一震,双睛怒突,忽然站起身子,发出一声怒吼,这也是他最后的一声,余音尤在堂中回荡,他站起的身子又倒下,再也不见站起来。黑罗刹冷然拔剑,头也不回,转身走了出去。    龙在田喝了几口酒,打了一个酒呃,忽然对南宫灵一招手,南宫灵自然移步过去。龙在田的眼睛已露出醉意,手掩着半边嘴巴,贴近南宫灵,低声道:“小伙子,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什么事?”南宫灵有些诧异。龙在田道:“我那个宝贝儿子,并不是死在剑下。”南宫灵一怔:“哦?”龙在田接道:“他咽喉上的伤口是死后才加上去的。”“有这种事?”南宫灵更加怀疑。龙在田又道:“这要很小心才能够看出来,这门子学问我是从一个老仵工那儿学来的。”南宫灵看着龙在田,不等他开口,龙在田已不悦地站起来,打着酒呃道:“你不信?”南宫灵一声:“晚辈——”出口,下面的话尚未接上,龙在田已道:“你以为我醉了在说醉话,你不知道我的酒量,再喝十埕八埕还可以。”他一面说,一面打着酒呃,口里尽管说死得好,龙天游的死,对他的打击其实也很大,不觉已喝多了酒,已喝得差不多的了。南宫灵当然看得出,所以才会怀疑,但他仍然懂得说:“老前辈的酒量无人能及,谁个不知,那个不晓。”龙在田这才又有了笑容,挥手道:“你将这棺盖拿起来。”南宫灵方自犹疑,龙在田已一再挥手催促:“快快打开。”南宫灵只好将棺盖捧起来,龙在田急不及待的探头进去,一面道:“喏,你来看清楚——”话声未已,突然一怔,他已经看清楚,卧在棺材里的并不是他的儿子,是另一个人。这个人他并不陌生,是十七杀手之一的鬼书生——沈归愚!他惊愕不已,咽喉已经被沈归愚的折扇割开,一个身子亦被扇上的力道震得倒飞出去。若是他没有醉,也许还有希望让开咽喉要害,在酒醉之下,他的反应已没有平日的敏锐,又怎能够避得沈归愚这种杀手的全力一击?沈归愚随即从棺中弹起来,左手两支扇骨同时射向南宫灵,虽然以手来发射,不下于机簧。南宫灵双手一抹,将棺盖撞在面前,“笃笃”地两声,扇骨钉在棺盖上,没有差不多一寸,南宫灵双掌接一翻,将棺盖震的撞向沈归愚。沈归愚滚身避开,他赫然就是卧在龙天游的尸体之上。棺盖正好落回棺材上,蓬然一声巨响,司马如龙的一声怒吼也在这时候传来。南宫灵入耳惊心,剑出鞘,挡开沈归愚接射来的三支扇骨,沈归愚折扇的扇面紧接旋转飞斩而至,发出尖锐刺耳的破空声响!南宫灵引剑侧退,撞倒了后面一面屏风,扇面从他的身旁飞过,插在后面的墙壁上。沈归愚同时一声怪叫,凌空扑来,南宫灵引剑急拒,尽展所长,与沈归愚展开一场生死恶战。司马如龙最后一声怒吼这时候也传来了。    出了内堂,黑罗刹一掠披肩秀发,往东掠去,一个人同时从那边回廊转出来,锦衣持枪,黑暗中不辨面目。黑罗刹目光及处,脱口一声:“小杭,你那边——”突然住口。她已经看到那个锦衣持枪的人是高永,万剑山庄公孙无畏座下的第二弟子。高永一怔,停步,瞪着黑罗刹,面色突然一变。“小杭?”黑罗刹冷笑,道:“不错就是小杭,你现在知道还是迟了。”高永暴喝一声,挺枪作势欲刺,一枪才刺到一半,突然翻过栏杆,掠了出去。“要走,那有边么容易。”黑罗刹身形展开,追在高永身后。高永引枪急退,他并非怕死,只是要告诉司马山庄的其他人,好得小心防备。黑罗刹怎会看不出高永的心意,紧追不舍。    锦衣侯亦在司马如龙的霹雳暴喝声中刺出,他等在房门外,已等了好一会,他的耐性一向都不错,也算准了司马如龙或者其他人的呼喝叫唤声,打斗声传来,房里头的人一定有所反应,推门出来一看究竟。他虽然武功在南宫素之上,却知道南宫素身上有不少玩意,要杀她其实并不容易。所以他宁可等在门外,等这必杀的刹那,等这开门的刹那。门一开,他的缨枪立即刺出,闪电般刺进了开门那个女孩子的胸膛要害。闪电般的一枪,准而狠,也可以说是他生平最得意的一枪。一刺即拔出,那个女孩子纤巧的身子亦被带得飞起来,惨叫着倒向栏杆。惨叫声入耳,锦衣侯混身猛地一震,脱口惊呼一声:“青娥——”那个女孩子扶着栏杆挣扎抬起头来,果然是青娥,只是穿上了南宫素的衣服。锦衣侯枪往地上一插,上前扶起了青娥,急问:“你怎会穿上了她的衣服?”青娥惶然望着锦衣侯,嘴唇哆嗦着,终于有声音:“怎么是你?”她的手颤抖着按上锦衣侯蒙面的锦布,突然又无力垂下,螓首接一侧,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青娥——,’锦衣侯嘶声大叫,反手将蒙面锦布拉下,不错就是万剑山庄的大弟子,与青娥已有夫妇关系的杭春华。他的脸贴着青娥的脸,肌肉不住的抽搐,却也再说不出话来。一阵脚步声响,在附近的几个弟子手掌灯笼急急奔来,他们原是被司马如龙的吼叫声惊动,听得锦衣侯杭春华的大叫声,都折了过来,远远一见杭春华的那一身装束,一个高呼一声:“是红缨锦衣侯!”其余的都挥动兵器冲杀上前。   杭春华突然又一声大叫,离开了青娥的尸体,转身拔枪。灯光照亮了他的脸,那些弟子一眼瞥见,齐毕一怔,惊愕未已,杭春华已振枪向他们疯狂冲来!金铁交击声,惨叫声,此起彼落,那些弟子在杭春华疯狂的攻击下一个又一个的丧命。杭春华也的确像是疯了,行动与疯子无异,那种疯狂吼叫声更令人魄动心惊。    南宫灵与沈归愚亦已由大堂打出了院子,几个弟子闻声赶来,都被沈归愚暗器所伤,而打斗声四起,更令他们无所适从。一个弟子突然呼叫着奔来:“师父给杀了——”南宫灵入耳惊心,他武功稍逊沈归愚,龙在田的死亡对他亦不无影响,又牵挂南宫素的安全,无心应战,手一扬,三枚烟丸在脚下爆开,在浓烟涌现同时迅速倒退。沈归愚与之同时倒跃上旁边高墙,也就贴着高墙无声的向前移动。南宫灵终于从浓烟中窜出来,却是怎也想不到沈归愚已抢在他前头,居高临下,蓄势待发。他刚要穿过月洞门,沈归愚的扇骨已出手,一支支扇骨迅速连接起来,变成一条链子枪般远射三丈,射进了南宫灵的后心。南宫灵一闪不及,反手一剑将扇骨削断,身形不由得一个踉跄,沈归愚即时凌空飞来,四支扇骨在机簧中从袖里射出,袖箭般飞射进南宫灵的胸膛,南宫灵大叫,将剑掷出。他掷得虽然准确,沈归愚却早有防备,凌空从他的头上翻过,双手一沉,又是两支扇骨,左右射进了他的太阳穴。这两支扇骨射进,南宫灵再也支持不住,惨叫着倒下。沈归愚得意之极,又向南宫灵的咽喉射出了两支扇骨,然后向打斗声响之处扑去。    黑罗刹那边终于追上了高永,与高永一起的这时候还有好些三大世家的弟子。高永不再逃,回身与黑罗刹战在一起,一面叫那些弟子去通知其他人。没有一个弟子走得开,黑罗刹幻术展开,又是烟又是暗器,高永他们非独不能够将她包围起来,反而被她绕着袭击暗算,一个个倒下。她发出了得意的笑声,银铃般悦耳,只是在高永他们现在听来,只有惊心动魄的感觉。笑声突然一敛,黑罗刹倒纵上了一株桂花树,方才立脚的地方已多了数十枚算珠。欧阳笑来了,算珠落空,身形紧追着扑上,算盘框一展成为一条短棒,再袭黑罗刹。黑罗刹一翻而下,那边的两个弟子立即扑前,还未到,突然一齐惨叫倒下,后脑之上各插一支扇骨。沈归愚接在那边现身,他一共发出了三支扇骨,还有一支射向欧阳笑。欧阳笑追踪扑下,半空中身形旁移,闪开了那一支扇骨,一着地,高永亦到,黑罗刹虽然乘机袭来,到底被高永一枪迫开。欧阳笑立即振吭高呼:“龙儿,小南宫,都在这里儿。”沈归愚等他说完了才笑道:“龙在田,南宫灵已先走一步,不必大呼小叫了。”黑罗刹接道:“司马如龙亦已在等你们上路。”欧阳笑高永面色大变,那边同时传来了杭春华的狂叫声,一声声的惨叫声。欧阳笑脱口道:“那又是谁?”“红缨锦衣侯!”回答的是高永。“也就是我的大师兄杭春华!”“怎么竟是他?”欧阳笑怔住。高永苦笑:“我本也不相信,但……”“你恐怕也不是好东西!”欧阳笑突然一巴掌打在高永面上。高永被打得飞摔出去,欧阳笑紧接扑上去,轻喝一声:“快走——”又一脚将高永踢出了丈外。高永也明白留下来起不了多大作用,到不如赶回去将事实告知师父,也明白欧阳笑正就是这个意思,顺着势子奔出去。黑罗刹亦看出来了,一声冷笑。“好狡猾的老头儿!”蜂腰一折,一侧扑出,扑到了一半,突然又改变方向。欧阳笑还是挡在她面前,一轮抢攻,竟然将沈归愚也迫在一起。黑罗刹目光一闪,道:“你与小杭解决这个老头儿,我去追那个小子!”沈归愚一声:“好!”两束十四支扇骨在手,飞旋抢攻,黑罗刹二十七枝暗器紧接连珠射出,迫住了欧阳笑的身形,一面倒踩细步,螃蟹般横移,到了墙下,飞鸟般飞掠了出去。追截的三个弟子追到墙下还是追截不及,方待回头助欧阳笑,黑罗刹突然又纵墙头上冒出半身来,射出了一把暗器。三个弟子猝不提防,都被暗器射在要害上,惨叫倒地,黑罗刹身形随即狸猫般疾窜了出去,头也不回,一落再起,疾窜进黑暗中。欧阳笑那边居然还笑得出来,一面笑一面道:“要看那个小子的运气了。”短棒连连敲开插向要害的扇骨。沈归愚道:“到目前为止你们的运气都很糟,那个小子当然也不会例外。”说话间,身形突然一退,双手的扇骨却暴长,一支一支连接起来,变成两支链子枪,仍然是射向欧阳笑要害,这一着出其不意,若换是别人,不难就为之所伤,但欧阳笑精打细算,也是一条老狐狸,一看沈归愚后退便知道其中有诈,在小心着,短棒一圈,缠住了一条,左手接亦抄住了另一条,双手接住后一夺,只道一下将沈归愚拉近来,所以与之同时,他一脚已踢出。   那知道一拉之下,扇骨竟然中断,欧阳笑重心一失,才知道不妙,一脚踢空同时,沈归愚手中的扇骨已射出,射进了他的胸膛。欧阳笑惨叫倒地,兵器亦脱手,突然又一滚而前,双手闪电般抄住了沈归愚双脚足踝,将沈归愚身子抬起来。   第八章 冷月碧血   沈归愚令他意外,他一样令沈归愚意外,装死也实在装得太似。   沈归愚连杀龙在田南宫灵,手中其实已有些轻敌,但因为知道欧阳笑精打细算,才又小心,结果还是要欧阳笑上当,到扇骨射进欧阳笑胸膛,看着欧阳惨叫倒地,他的精神已完全全松弛。   好像欧阳笑这种高手居然会装死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那刹那不由一阵恐惧。   可是他的眼中还是立即又有了笑意,那刹那,他已经看见杭春华鬼魅般从后面欺来,也就在那刹那,他的身子已被欧阳笑摔在地上。   他早有预防,双手抓着的扇骨先着地,消去大部份的力道,双脚接借力一挣,一挣即脱,却不是欧阳笑已乏力,而是欧阳笑已将双手松开,抓住了从后心插入前胸穿出的缨枪,他的脚亦已在同时踢在沈归愚的胯下。   这一脚沈归愚避无可避,也大出他的意料这外,他实在怎也想不到欧阳笑竟然会踢出这样凶残的一脚。   惨叫,整个身子虾米般抽搐弓起,再伸直身,当场气绝死亡。   欧阳笑捧着不住滴血的枪头,笑起来,道:“我总算解决了一个……”语声嘶哑而微弱,一断同时身子一硬,亦气绝。   杭春华将枪抽出,缓缓回头,看着从后面迫前来的司马世家弟子,忽问道:“南宫素在那里?”   没有人回答,杭春华嘶声接道,“是她害死了青娥,是她——”   他的缨枪接指着一个弟子。“告诉我,她在那里,我饶你一命!”那个弟子的回答是吼叫着疾前,挥刀乱斩,杭春华亦同时吼叫,振枪乱刺!   枪比刀快,那个弟子的胸膛连开了几个血洞,惨叫倒下。   杭春华缨枪转指向另一个。“你来说!”语声神态已显然有些失常。   那个弟子冷笑挥刀,杭春华连人带枪即扑上,接连几枪乱刺,将那个弟子刺杀,吼叫着接疾向其余的弟子,疯狂扑击。   青娥的死对他的影响竟是如此大。   南宫素一骑这时候正冲上一道木桥,险些就与对面冲匕来的人撞在一起,还是那个人及时闪,那个人也及时抓主宁旁边栏杆,总算没有掉进水里去。   目光双触,两个同时“你”一声出口,南宫素已出鞘向剑一回,左手同时勒转坐骑,接嚷道“小叶——”那个人正是叶孤鸿,同时脱口一声:“青娥——”   南宫素一掠秀发,微嗔道“看清楚才叫!”   叶孤鸿已经看清楚,奇怪道:“怎么你穿上了青娥姑娘的衣服?”   南宫素道:“不是这样如何出得了司马山庄。”   “这么晚了你还跑出来?叶孤鸿接问:“不怕遇上了那些杀手。”   “找你啊——”南宫素嘴角一撇。   叶孤鸿更奇怪。“你知道我躲在那儿。”   “不是那间破庙?”   “你怎会知道?”叶孤鸿瞪大眼睛。   “除了那间破庙你这个傻小子懂得躲到那儿去?”南宫素“卟哧”的接一声娇笑。   叶孤鸿尴尬的抓着脑袋,道:“幸好只是你知道那间破庙。”   南宫素正色道:“他们已广布眼线,也准备搜遍这附近一带。”   叶孤鸿苦笑道:“他们就是不肯相信我。”   南宫素道:“我相信你就是了。”   叶孤鸿感激的道:“你对我这样好,这辈子我也会记着你。”   南宫素娇靥一红,转问:“你又要到那儿去?”   “司马山庄。”   “你疯了。”南宫素一怔。   叶孤鸿讷讷地道:“我方才一直在想,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这样陷害我。”   “那又怎样?”南宫素一皱鼻子。“难道你要去司马山庄将他找出来?”   叶孤鸿摇头。“我是考虑那个人这样做的目的,会不会是借此转移别人的注意,到别人不防他的时候,才突然下手偷袭。”   南宫素不由一惊,叶孤鸿接道:“我也许只是胡思乱想,但总是放心不下,要到那边走一趟,若是出了事,看能否及时阻止那个人的杀人。”   南宫素叹息道:“你的心肠真好,就是没想到自己可能会因此招致杀身之祸。”   叶孤鸿有点傻气地抓着脑袋,南宫素目光一转,接又道:“给你这一说,我也有些不安了。”   叶孤鸿道:“那我们一齐去看看。”   南宫素想想又问:“你到底在怀疑那一个?”   叶孤鸿欲言又止,南宫素试探地问:“高永?你那个二师兄?”   叶孤鸿喃喃道:“他看来真的很像一个杀手,也只有他用缨枪。”   南宫素沉吟不语,叶孤鸿接道:“若是真的是,那个喜欢喝酒的龙老人家可就危险了。”   南宫素道:“那个老不死,人是他带来的,给杀了也是活该。”   叶孤鸿怔住,南宫素笑接道:“话是这样说,我的心可没有这么黑,好,我们赶回去看看。”   叶孤鸿转身方欲奔出,南宫素突然叫住:“你也上马来。”脸随又一红。   叶孤鸿道:“我双脚没有受伤,跑得不比马慢。”   南宫素喃喃道:“倒是不知道跑累了如何有气力去救人?”   叶孤鸿又怔住,南宫素接往鞍后一拍,轻叱道:“还不快上来。”   叶孤鸿忙跃上去,两个一骑随即往来路奔回。   冷月下,夹在竹林中的小径竹影斑驳,有如群魔乱舞,   高永却一些恐惧的感觉也没有,在他的后面正追着一个黑罗刹。   黑罗刹的轻功本来在高永之上,只是高永仿佛有用不完的气力,而且无论怎样崎岖的道路,对他一些影响也没有,这与他在万剑山庄后面山谷的朝夕苦练当然有很大的关系。   黑罗刹好几次迫近去,但稍回气;又给高永走脱,连她也奇怪这个人是否藏着一个气袋。   一路跑下来,竟然连喘气也不用,可是在她迫近的时候,她的暗器亦出手。   高永闪不开她的暗器,但总算能够让开要害,他也自信再跑下去一定能够将黑罗刹抛下。   看见了这片竹林他更就喜出望外,毫不犹疑的奔进去,他原以为竹林中更容易躲避黑罗刹的追击,那知道一进竹林,黑罗刹反而追得他更接近。   竹树的弹力使黑罗刹的身形更迅速,到了竹树上,她更就无须要再花那么的气力。   高永立即发觉,脚步加快,往竹林外奔去,一条飞索随即在黑罗刹手中出现,飞缠住一条竹树,黑罗刹也就借着这条飞索的帮助,凌空飞越高永头顶上空,接着一剑当头刺下。   高永振枪急迎,挡三剑,黑罗刹经已不知所踪,他方自奇怪,一股寒气已然从背后袭来,仓猝间也不敢多想,当机立断,往前仆倒,饶是如此,后背仍然一阵剧痛。   黑罗刹果然就在他后面攻至,一剑在他的后背削了一条深长的血口,接着又振剑攻来。   高永人与枪贴地翻滚,连闪多剑,枪杆往地上一点,身形便待横窜出去,黑罗刹也就在这时候一剑削在枪杆上。   “刷”地一声,枪杆一断为二,高永一个踉跄仆倒,黑罗刹的剑随即又削至。   好一个高永手中断枪一掷,袭向黑罗刹面门,双掌接地,身形仍然倒窜出去。   黑罗刹一剑将断枪档开,那边高永已然从地上拔起来,以足狂奔。   她冷笑,飞索再出手,缠住了那边的一条竹杆,身形凌空飞荡,迅速迫近,剑又刺出。   高永中剑惨叫,仍然奔前,耳听马蹄声,一骑正在向这边奔来。   这个时候飞骑赶路的应该的是江湖人,高永又有了希望,迎着来骑再发足狂奔。   黑罗刹飞索一荡即至,剑一长,高永后背又多了一个血洞,再也支持不住,倒下去,黑罗刹方待补上一剑,希聿聿马嘶声中,一个少女已离开马鞍,凌空一剑刺来,正是南宫素。   叶孤鸿紧接掠至,双掌亦拍向黑罗刹,掌力非常强劲,黑罗刹与南宫素接一剑,心闪过一旁,让开叶孤鸿拍来双掌,剑一引,连刺叶孤鸿七剑。   叶孤鸿一闪再闪,刷地一声,旁边一株竹树已然给黑罗刹削下来。   他随手抄住,闪开第四第五剑,以断竹迎向第六第七剑,正好借黑罗刹的剑将多余的横枝削去,剩下丈二长短的一截竹身当作枪使用,反攻黑罗刹,南宫素的剑同时刺来。   黑罗刹回身接一剑,身形借力拔起,在叶孤鸿的竹竿刺到之前,飞上了头顶竹梢,一闪便不见。   南宫素方待追,两枚暗器已迎面射来,挥剑击落,黑暗中那里还有黑罗刹的踪影。   “这就是黑罗刹!”南宫素退到叶孤鸿身旁。   叶孤鸿已俯身将高永扶起来,说道:“那红缨锦衣侯也不是我这个二师兄了。”   高永喘息着插口:“红缨锦衣侯……是……”   南宫素急不及待追问:“是谁?”   高永以歉疚的目光望着叶孤鸿。“是大师兄——”   南宫素叶孤鸿一齐怔住,高永接道:“他们里应外合,山庄里的人都死得差不多……”   南宫素面色一变,急问道:“我哥哥……”   她话才说到一半,高永的头已一侧,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二师兄——”叶孤鸿脱口叫出来,一股冷风同时自他的头顶袭至,他的反应总算仍保持,急闪,一柄短刀从旁落下,没人土中及柄。   “飕”地竹叶声接响,黑罗刹人剑凌空笔直插下,叶孤鸿南宫素左右倒退,随即扑回,原是要左右夹攻,联手对付黑罗刹,那知道黑罗刹半空中身形一变,风车般一转,追刺叶孤鸿。   叶孤鸿竹竿急迎,黑罗刹的身形又再变,从叶孤鸿头上滚过,剑倒挂而下,这一剑用得很险,叶孤鸿及时滚身避开。   黑罗刹剑落空,身形着地,叶孤鸿竹竿已追刺到来,回剑欲扬不起来,只得腾身急退。叶孤鸿紧迫不舍,追前丈八。右腿落处,一股泥土从脚下扬起来,竟然出现了一个绳圈。   绳圈迅速收缩,勒住了叶孤鸿的右足,叶孤鸿惊呼未绝,一个身子已被拉得载倒,接被拉得疾往上飞起来。   绳子的另一端已经在黑罗刹手中,黑罗刹双手交替,将叶孤鸿拉上了半天,往旁边竹竿一击,暗器便出手。   南宫素即时已凌空掠至,脱手一剑飞出,正中叶孤鸿脚上那条绳子,绳子一断,叶孤鸿一个身子便掉下来,头下脚上,及时让开那射来的暗器,他手中竹竿同时脱手掷出,,掷进了黑罗刹的心窝。   这完全是眨眼问的事情,若非叶孤鸿的反应那么快,纵然闪开那些暗器,亦未必能够准确的掷出那一竹竿。   黑罗刹当然意外,也所以回剑不及,她的左手立即抓住了那支竹竿,即在将竹竿拔出之前已经气绝身亡,也就抓着那支竹竿倒下去。   南宫素将飞出的剑接回,凌空飞落,看见黑罗刹那个样子,便知道可以省回一番气力。   叶孤鸿却呆在那里,这到底还是他的第一次杀人,南宫素看在眼内,便道:“你不杀她,她就要杀你,已根本没有你选择的余地。”   叶孤鸿点头,感激的看着南宫素,忽然问:“这就是江湖人生活?”   南宫素道,“虽然很是刺激,却并不有趣。”   叶孤鸿苦笑道:“杀人的滋味也一样不好。”南宫素道:“但有了第一次,就会有二次,虽然你不喜欢杀人,不喜欢事情转变成这样,事实到底是事实,你就是不找那些杀手,他们也会来找你。”   叶孤鸿道:“我不怕他们来找我,我也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回去。”   南宫素道:“你真的可以不必冒这个险。   叶孤鸿摇头。“素姑娘,你应该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再说,我也很想弄清楚大师兄到底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南宫素道:“我并不怀疑高永的说话,只是仍希望他说的不是事实。”   叶孤鸿道:“我也不希望。”   这若是事实,司马山庄内的人现在只怕已一个也不剩。   除了黑罗刹,红缨锦衣侯,还来了甚什人?叶孤鸿南宫素不知道,也没有在乎,即使司马山庄已变成虎穴龙潭,他们也要闯一趟的了。   二人一骑再奔出,奔进黑暗中。   黑夜终于逝去,凄迷晓雾中,叶孤鸿南宫素双双撞开了那两扇紧闭的大门,直闯进庄内。   触目都是尸体,血流遍地,二人一路走来,惊心动魄,他们虽然没有参与这一战,亦不难想像得到这一战的惨烈。   “哥哥——”南宫素停在南宫灵的尸体前,方待蹲下去,眼角已瞥见杭春华,那个真正的红缨锦衣侯。   叶孤鸿也因为看见杭春华,停住了脚步。杭春华就怀抱着青娥的尸体盘膝坐在堂前石阶上,一动也不动,有如木石,那支红缨枪遍染鲜血,就插在他面前。   叶孤鸿南宫素相顾一眼,再举步,一直走到了石阶下,杭春华仍然一些反应也没有。   “大师兄——”叶孤鸿先开口。   南宫素悲愤的截道:“你还认这种人做师兄?”   杭春华这才抬起头来。“不错,小叶应该改一个称呼的了。”语声异常的冷静,有如寒冰。   叶孤鸿接问:“你真的就是十七杀手之一,那个红缨锦衣侯?”   杭春华道:“当然是真的,到这个时候你难道还要怀疑?”   叶孤鸿再问:“这是甚么时候的事情?”   杭春华冷笑。“说你蠢就是蠢,这个时候怎样还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叶孤鸿怔住,杭春华反问,“高永黑罗刹都死了?”   “都死了。”叶孤鸿好像还有甚么话要说,但最后还是闭上嘴巴。   杭春华接道:“现在只剩下你们两个人了。”   南宫素冷冷应道:“这个账还是要算清楚。”   “该算的。”杭春华反应异常冷淡。   叶孤鸿目光一落,叹息道:“连青娥你也忍心下手?”   杭春华眼角的肌肉一下抽搐。“我们这种人,不能不忍心。”   叶孤鸿摇头,接问道:“你杀龙天游,难道是为了嫁祸我,好使别人相信我就是红缨锦衣侯?”   “这是别人糊涂,我开始没有想到嫁祸你,龙天游也不是我杀的。”   南宫素轻叱道:“到这个时候你还要狡辩?”   杭春华冷静的道:“杀龙天游的是他本人。”   “胡说!”南宫素脱口一声,但一看杭春华那种表情,后面的话到底没有接上来。   杭春华接道:“当夜龙天游心怀不轨,偷访青娥,出手封了她的穴道,原是要强来,可是这个人武功虽然不错,身子却很糟,心有余而力不足,必须借助春药,也许是用量不当,也许是长年服用春药,身子已淘干,再加上兴奋过度,终于在有所行动之前血管进裂,暴毙当场。”   南宫素脱口道:“该死!”   杭春华淡然一笑。“青娥后来运功冲开了穴道,本要找我商量,看如何处置龙天游的尸体,当时我却已醉倒,她苦思之下,也就将尸体拖那边走廊,在他的脖子上刺一剑,当作是被杀。”   叶孤鸿恍然道:“是这样啊。”   杭春华接道:“这是青娥亲口告诉我,至于你们相信与否,是你们的事。”   叶孤鸿转问道:“出一千两黄金杀我的又是甚么人?”   杭春华道:“远在天边——”   “是你?”叶孤鸿怔住。”   “你留在人间,始终是我的绊脚石,以你的武功,一千两仍然便宜。”   叶孤鸿道:“我不明白。”   “应该明白的时候总会明白的。”杭春华笑得怪异。   叶孤鸿又问:“为甚么你自己不下手?”   杭春华道:“你虽然不会提防我,可是我仍然不能太冒险,而且我也很想借你的武功将他们除去。”   “黑罗刹?沈归愚?”   杭春华连连点头。“金南宫、银欧阳、玉司马乃是武林三大世家,我们也是,不过是杀手世家,但一向不为人知,而一直以来都是投身名门大派,掩饰自己的身份。”   叶孤鸿道:“那你们更加应该团结,为甚么你要杀掉黑罗刹沈归愚?”   杭春华反问:你难道不知道我极有可能成为万剑山庄下一代的主人?”   叶孤鸿点头:“我也听说过,师父有意将庄主一位传给你。”   杭春华接道:“他们也希望我能够成功!这对他们大有好处,万剑山庄非独在江湖上地位甚高而且弟子众多,可惜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被人要胁,被人知道得太多。”   叶孤鸿问:“你怎知道我懂得武功?”   杭春华道:“你忘记了我是一个伪装的天才,我也早就发觉你深夜在山庄后面深山穹谷中练武,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   叶孤鸿道:“难怪你学剑,枪也用得那么好。”   杭春华冷笑。“公孙无畏却也未免太偏心,难道我的资质竟然不如你?”   叶孤鸿道:“师父却无意要我留在山庄内,我对你的前途根本毫无影响。”   杭春华又一声冷笑:“那个老狐狸,天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南宫素插口道:“这里的人既然都死光了,为什么你还留在这里?”   “等你们。”杭春华缓缓接道:“我怎能够留活口?”   南宫素的剑立即指着杭春华,叶孤鸿亦从躺在地上司马山庄弟子的尸体旁边以脚挑起一支缨枪,抓在手里。   杭春华摇头道:“不是现在。”   南宫素叱喝:“还等什么?”   杭春华道:“现在我们都有事要打点,而且我们都已很累。”   南宫素道:“那在什么时候?”   “今天黄昏我在断肠坡等你们。”杭春华从容站起身,接将缨枪从地上拔出来。   南宫素横剑道:“要走?”   杭春华道:“要走早就走了。”   南宫素冷哼一声,道:“好,不来的是畜牲。”   杭春华淡然道:“我不是畜牲。”接抱起青娥的尸体,往前一步跨出。   “慢着——”南宫素又截道:“将青娥的尸体留下。”   杭春华只是问:“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师兄妹罢了。”南宫素接一声冷笑。“你现在不是经已背叛万剑山庄?”   杭春华紧抱青娥,一字字的道:“我们已经是夫妻。”   南宫素怔住,叶孤鸿亦傻了脸,杭春华也就抱着青娥的尸体在他们身旁走过,头也不回,走出司马山庄。叶孤鸿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好一会才道:“怎会这样的?”   南宫素摇头:“也许这就是报应。”   “看他好像很难过。”叶孤鸿叹息。“他对青娥确是真心一片。”   南宫素道:“我们还是别管这些,好好休息,黄昏到断肠坡赴约。”   叶孤鸿耸肩道:“希望这就是最后一战。”南宫素道:“我们还得小心一个人。”   叶孤鸿想了想,道:“十七杀手的头儿?”   叶孤鸿道:“他来了也好,省得以后麻烦。”   南宫素点头,叶孤鸿这样就正合她爽直的性格,她甚至没在考虑到那个头儿若是也来了,他们能否应付得来。   叶孤鸿也没有理会,是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   黄昏,晚霞织锦,断肠坡上一株老树盘旋,更觉景色苍凉。   坡上添了一个新坟,一支红缨枪插在坟前,杭春华却背负双手立在树下,衣衫舞风,猎然飞扬,面容又是木石般,毫无变化;   南宫素叶孤鸿一齐到来,这时候就站在杭春华对面五丈处。   又是叶孤鸿先开口,一声:“大师兄。”   杭春华冷截道:“杀手无情。”   叶孤鸿目光一转,道:“你还是亲自葬下了青娥姑娘。”   “那是因为她已成为杭家的人。”杭春华一面说一面移身到坟前,将枪拔出,顺手一捋,飕地有声,红缨飞洒。   南宫素剑立即出鞘,即蝎道:“慢着,你还未将话说清楚。”   杭春华道:“你们还要知道什么?”   南宫素道:“十七杀手连你在内我们已见识过十六个,还有一个,也即是你们的头儿,到底又是何人?”   杭春华缓步踱了开去,一面道:“黑罗刹你们跟她交过手的了。”   南宫素道:“那个人难道与黑罗刹有什么关系?”   杭春华道:“他是刹罗杀在中原惟一的亲人,是黑罗刹的伯父。”   南宫素诧异道:“黑罗刹到底又是什么人?”   杭春华道:“我以为你们已经瞧出来的了。”   南宫素道:“她所用的武功看来就是扶桑一派。”   杭春华接道:“她本姓木村。”   南宫素脱口道:“怎么真的是扶桑来的……”   “这原是一个秘密,很不幸她喜欢上了我,无意中透露出来。”   南宫素道:“那你当然知道她的伯父是那一个的了。”   “这更是秘密,若非我暗中追踪得法,到现在仍然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杭春华忽然接道:“他们三年才会面一次,我只有那一个机会,幸好是熟悉的环境,追踪的方法也还算巧妙。”   南宫素急不及待追问:“到底是那一个?”   杭春华冷冷的道:“我现在告诉你,随又杀掉你,不是白费唇舌?你们知道又有什么用,难道化为厉鬼去找他算账。”   南宫素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说?”   杭春华道:“你们有本领将我击倒,在我颈上挂着的寄名锁中自然会得到答案。”   南宫素又问:“是什么答案。”   杭春华道:“一个地方,一个姓名。”   南宫素道:“你没有骗我们?”   杭春华冷笑。“这不是说笑的时候,我也没有心情跟你们废话。”   叶孤鸿插口道:“大师兄既然这样说……”   杭春华冷截:“难道你的为人真的与你的出生同样低贱,一定要挨一顿臭骂才会改称呼?”   叶孤鸿无言,南宫素应道:“你神气什么,他叫你大师兄其实是抬举了你。”   杭春华道:“我不与你们斗口,要动手就上来,否则就给我滚。”   南宫素一声冷笑,道:“小叶,我们上。”   叶孤鸿手中长枪一探,道:“得罪了。”斜指杭春华。   杭春华大笑道:“最好一齐上,省得我一个个的打发。”   接一声暴喝,长枪暴长,刺向南宫素,叶孤鸿一枪立即刺出,截向杭春华长枪。   双枪半空中一撞,杭春华收枪再出枪,一支缨枪仿佛化成无数支,同时攻向叶孤鸿南宫素二个,他在枪上显然花过一番颇大的心血,每一枪都是杀着,所刺的都是要害。   叶孤鸿的枪势变化与杭春华的看似一致,却没有杭春华的纯熟,也没有杭春华的俐落,杭春华的是杀人的枪法,他的每一着显然都留有余地,但因为有南宫素的剑一旁相助,并没有感到太大的压力。   百招一过,他的枪法亦变得俐落起来,完全去掉了那算准了叶孤鸿身形变化已尽,绝对闪不开那既意外又迅速的一剑,怎知道南宫素剑截不及,竟然以身替叶孤鸿将剑挡下,那刹那,他心中实在愤怒到了极点,暴喝中一抖链子剑将南宫素牵上了半空,左手一把短剑随即掷出去。   这一剑南宫素无论如何是闪避不了,但叶孤鸿一个身子已从地上弹上来,凌空一脚将短剑踢飞,右手缨枪同时脱手掷出。   杭春华第二把短剑已在手,这把短剑却还未掷出,叶孤鸿那支缨枪已经飞进了他的胸膛。   他混身一震,短剑那刹那虽然掷出,已失了分寸,在叶孤鸿身旁飞过。   枪从他胸前插入,后胸穿出,他面上肌肉立时抽搐起来,双手仍然奋力,将空中链子剑上的南宫素拉近来,接翻掌拍出。   叶孤鸿的双掌却先迎上来。一合相扣在一起。   南宫素身子同时落在一旁,面色惨白,但仍然立即站起来,剑一探刺进杭春华的眉心。   杭春华惨笑一下,松手,身形倒飞,一道血虹亦从他的眉心射出来。   这一退也很快,一直到他的后背撞上青娥墓前碑石才停下,他也就双手抱着那块碑石,倒毙在青娥的墓前。   南宫素一剑刺出,身子亦栽倒,叶孤鸿及时一把搂住,他们看着杭春华倒下,才松过一口气,才相扶着站起来。   叶孤鸿看着南宫素,好像要说甚么,南宫素已叱道:“你说一句多谢甚么的话我立即不理睬你。”   叶孤鸿苦笑,道:“我只要问你痛不痛。”   南宫素一皱眉,反手将插在肩上的链子剑拔出来,叶孤鸿伸手替她封住了附近三处穴道,一面道:“我有自制的刀伤药。”   南宫素笑骂:“那你还不拿出来。”   到叶孤鸿将药取出,她却又急不及待的道:“我们快过去看看,他寄名锁上写的是甚么。”   叶孤鸿举步又停下,道:“我忽然不想看了。”   南宫素诧异地问:“你害怕甚么?”   叶孤鸿叹息。“方才他那么说那显然是我认识的人。”   南宫素道。“你这个小子认识的人中有那一个有那种本……”话说到这里,他突然住口。   叶孤鸿道:“只有一个。”   “怎会是你的师父?”南宫素摇头,想笑,即笑不出来。   叶孤鸿想想,道:“但你一定要看,我也不会阻止你。”   南宫素垂下头,道;“你不要我看我不看就是了,只是我总觉得,人总要面对现实。”   叶孤鸿沉默了下去,南宫素接道:“你也莫要忘记,这个人是来自扶桑。”   叶孤鸿道:“你是说,他所以组织十七杀手是另有目的   南宫素道:“十七杀手的出现,非独我们三大世家,中原各派高手也给杀了不少。   叶孤鸿看看南宫素,终于举步缓缓走了过去。   之前每月的今夜,他都在这里考验叶孤鸿的武功,今夜只剩他一人,看他的神情,显然是若有所失,难言的落寞。   他仰首向天,神情忽然间有了变化,双目寒光暴射,霍地左望。   左面林木中“咪呜”一声猫叫,一条窈窕的人影一闪而过,一点寒光急向他射来,他抬手接下了那枝十字形的暗器,寒冰般的眼瞳已溶化,一挥手,那枝十字形暗器飕地钉在旁边一株树上,笑接道:“小丫头怎么来开这种玩笑。”   一个黑发披肩,一身黑衣的女郎应声从那过树叶中走出来,黑暗中不辩面目。   公孙无畏又道:“司马山庄一夜血战,三大世家伤亡殆尽,你们方面到底如何,总该给我一些消息,不成受了伤,现在才能够将消息送到来。”   黑衣女郎不答,脚步不停,公孙无畏笑脸突然一敛,轻叱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黑罗刹!”女郎走得更近,火光掩映中公孙无畏总算认出她是南宫素。   “是你啊。”他大感诧异。   “我们也想不到你意然真的是十七杀手之首。”南宫素停步,摇头叹息。   “你们?”公孙无畏突然回头。   叶孤鸿失魂落魄的从那边树丛中走出来,公孙无畏一怔,接道:“你这么快便回来了?”叶孤鸿无言点头,步向南宫素,公孙无畏又一怔。“你们什么时候真走在一起的。”   叶孤鸿欲言又止,南宫素替他回签:“杭春华要杀他给我们知道,我到来原来要跟你老人家说一声,遇上他,只好拉着他走。”   公孙无畏淡然一笑道:“春华一心要做万剑山庄的主人,难免就不择手段。”   南宫素冷笑道:“你其实早就知道他心怀不正,佯装糊涂。” 。   公孙无畏道:“他应该知道我是故作若无其事,在他偷窥我指点孤鸿练武的时候,我已经有意无意告诉他,不要对孤鸿有所行动。”   南宫素道:“也所以他才不敢自己下手?”   公孙无畏道:“否则以他的武功,突然出手暗算,孤鸿未必能够躲避得开,可是我却是想不到,他知道的事情,竟然有这么多。”   南宫素冷笑道:“你也知道是他告诉我们你的另一重身份?”   公孙无畏道:“若非他,你们怎会跑到这儿来?我一向很小心。”   南宫素道:“你知道疏忽了甚么?”   公孙无畏淡淡道:“大概只有黑罗刹对他的感情,我已经警告过黑罗刹不可感情用事的了。”   南宫素道:“感情是绝对勉强不来的。”   公孙无畏点点头,轻叹道:“好像我这种人也难免动情,教出孤鸿这个弟子,黑罗刹情深一片,原就是不足为怪。”   叶孤鸿抬头看着公孙无畏,欲言又止,南宫素目光一转,忍不住又问:“你将武功传给小叶,到底是甚么目的?”   公孙无畏缓缓应道:“只望他也出人头地,在江湖上立足扬名。”   南宫素冷笑着又问:“没有其他的目的了?”   公孙无畏道:“你可以问问孤鸿,这些年来,我可曾教过他做一个杀手应该具备的常识,又或者要他学成之后,为我做些甚么?”   南宫素目注叶孤鸿,只见叶孤鸿一再摇头,公孙无畏接道:“孤鸿是一个练武的天才,我这种心情就正好一个高手匠人发现了一块上佳??璞玉,不将之加以琢磨成器总是心有不甘一样。”   南宫素道:“你应该知道假以时日,他武功不难在你之上,对你会构成很大的威胁。”   公孙无畏笑笑道:“你不是我这种人,是不会明白我这种人的心情的。”   南宫素一怔道:“你到底是那种人。”   公孙无畏道:“美其名为枭雄,野心极大,喜欢追寻刺   激,身居高位固然是快乐,但能够目睹所有成就被摧毁,也   一样兴奋莫名。”   南宫素再问:“你组织十七杀手,除了金钱之外到底还有什么目的?”   公孙无畏道:“制造杀戮,春华竟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三大杀手世家的后代未免就将自己瞧得太高,我若是不清楚三大杀手世家的底细,又怎会安排黑罗刹变成其中一家的后代?”   叶孤鸿插口道:“大师是说她本姓木村……”   公孙无畏道:“我也是,只是十八岁拜在三元宫门下已改性公孙。”   南宫素忽又问:“三十年前中原武林的连番血战与你有没有关系。”   公孙无畏笑笑道:“没有那一次的事,三元宫如何能够号召武林?”   南宫素道:“我只是奇怪你何以制止他们继续仇杀下去?”   公孙无畏道:“其实当时他们都已有罢手之意,我只不过做一个顺水人情而已,反正三元宫的人死干死净,也于我无损。”   叶孤鸿听到这里,不由打一了个寒噤,南宫素想想再问:“十七杀手若是不为我们所灭,接一个行动又是什么?”   公孙无畏道:“中原武林既然精英尽丧,万剑山庄的地位当然更加稳固,然后我消息回去,扶桑武林大举进驻,中原自又是另一番新气象。”   南宫素变色道:“你的野心可真不小。”   公孙无畏摇头道:“这件事我其实已经没有多大兴趣,好像我这个年纪,就是再上一层楼,又还有多少日子?”   南宫素怒道:“你却是还要组织什么十七杀手?”   公孙无畏笑笑,仰首道:“中原武林的人时常说我们岛国倭奴体内流的是兽血,天性残忍,好勇斗狠,这自是天性使然。”   南宫素怔在那里,叶孤鸿叹息接道:“弟子却一些这种感觉也没有。”   公孙无畏道:“十七杀手的计划开始在十年之前,这十年以来,你这个师父大概亦已被中原文化薰陶得七七八八。”   南宫素冷笑:“你却是不去制止十七杀手的行动?”   “有些行动开始了就很难制止,你大概也知道,那些杀手每一个甚有性格。”   南宫素终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们现在知道了你的底细,你准备怎样对付我们?”公孙无畏反问:“这件事是不是太难以致信?”   南宫素道:“当然,有谁想到堂堂万剑山庄的庄主是一个倭奴,而且还是十七杀手之首。”   公孙无畏又问:“你们是否已经掌握足够的证据来证明一切?”   南宫素怔住,公孙无畏接道:“我是一个极小心的人,从来就没有保留任何文书证据,而三元宫年长的一辈已经一个无存,也无人指出我所备的一份宗谱有何不妥。”   南宫素道:“可是我们……”   公孙无畏笑截道:“你们的说话是不是与我的同样有力?”   南宫素叶孤鸿面面相觑,他们只是两个小辈,尤其叶孤鸿,只要公孙无畏说一声他偷学万剑出庄的武功,天下之大,恐怕无藏身之地。   公孙无畏笑接道:“我也不准备再有什么行动,你们当然也无从搜集其他证据。”一顿又笑道:“若说到私下解决,凭你们的武功亦不是我的对手。”   南宫素冷笑。“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公孙无畏笑起来,又顾叶孤鸿。“你以为我这个徒弟在师父面前,有多少本领能够施展出来?”   南宫素怔了怔,对叶孤鸿道:“小叶,你只要不将他当做师父便成。”   叶孤鸿苦笑,公孙无畏笑接道:“假以时日,我这个师父又做了几件令他大为愤怒的事情,也许他会的,现在么……”   南宫素怒道:“你就是左一句师父,右一句师父的在套他。”   公孙无畏摇头道:“看你应该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就是性子太冲动,很多事情都没有仔细去想清楚。”   “说到我头上来了。”南宫素目光转向叶孤鸿,突然大声嚷道:“小叶,你看仔细,这个人虽然是你的师父,却是无恶不作,而且是十七杀手的头儿,你若……”   叶孤鸿一些反应也没有,南宫素看在眼内,后面的话再也接不上来。   公孙无畏也这才说道:“我这个做师父的怎样坏也是以前的事情,他这个做徒弟的一件也没有瞧在眼里,又怎会有一个非杀之不可的坏印象?”   叶孤鸿苦笑,公孙无畏接道:“这么多年了,他是怎样的性子,这个做师父的难道还不清楚?”   南宫素盯着公孙无畏,尽管生气,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叶孤鸿亦是只有苦笑。   公孙无畏转身缓步踱了出去,一面又说道:“他若非一个那么善良的人,你相信也不会跟他一块儿。”   南宫素不能不承认这是事实,公孙无畏继续道:“好像这样的青年人这年头也已不多,你也莫要让他给别的女孩子抢走了。”   南宫素脸一红,接叱道:“你胡说什么,我们……”   公孙无畏截道:“就算我胡说好了,其实我就是不说问你也已心中有数。”   南宫素又叱道:“你别将话题扯到别处去,我们……”   公孙无畏道:“方才要说的都说完了,再说下去也没有意思,为什么不说一些别的?   南宫素目光转向叶孤鸿。“小叶,你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叶孤鸿方说一声:“我——”南宫素已截道:“你不用说了,他救过你的命,又教你武功,也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你不起的事,你是绝不会对他怎样的了,可是我不同……”   “素姑娘——”   “我的亲人一个个死在十七杀手手下,而眼前这个人现已证实是十七杀手的头儿,我是绝不会放过他的。”南宫素激动得很。   公孙无畏继续缓步踱前,应声道;“那你要怎样?”   南宫素道:“就是你武功怎样高强,我还是要跟你拼过明白。”   公孙无畏道:“好倔强的女孩子。”   南宫素接道:“可恨江湖上的人一个个全都是有眼无珠,给你这个倭奴瞒骗到如今。”   “倭奴——”公孙无畏脚步一顿。   南宫素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这个倭奴话尽管说得怎样动听,我就是不相信,谁知你那一天会不会突然会合其他倭奴,利用三元宫的势力,再在武林中掀起一翻腥风血雨。”   公孙无畏道:“也许会真的有这一天,世事变幻无常,也事实没有人能够肯定一切。”   南宫素道:“好像说,有些倭奴知道你的底细,一定要你助他们一臂之力。”   公孙无畏道:“不无可能,到时候他们以要揭发我的底细来威胁,难道我反而会杀自己的同类,与中原武林的人站在一起?”   南宫素道:“就是这样。”   “可惜——”公孙无畏摇头。“这里若是还有几个有份量的中原武林高手,你这番话一定能够引起共鸣,有一定作用。”   南宫素冷冷的看了叶孤鸿一眼,接道:“你这个徒弟难道也是一个倭奴?”   叶孤鸿苦笑。公孙无畏目光亦转向叶孤鸿,道:“这是你唯一跟我动手的理由。”   南宫素却接对叶孤鸿道:“你却也莫要以为我这样就是要你跟我并肩齐手,对付你这个师父,你就是完全不管,我还是要跟你这个师父拚一拚。”   叶孤鸿长叹。“素姑娘,你……”   南宫素把手一挥。“你还是快快离开好了,省得我们拚起来左右为难。”   公孙无畏插口道:“这也是不错。”   叶孤鸿没有移动,公孙无畏目光一转,接又对南宫素道:“可惜他是绝不会走的。”   南宫素冷笑道:“偏就是你知道。”   公孙无畏一笑道:“他不是这样厚道,你以为我会轻易收他做弟子,传他武功?”   南宫素恨恨的一顿足,方待说什么,公孙无畏已接道:“就是他站在你那边,赁你们二人的身手,还不是我这个老头儿的对手。”   南宫素冷笑一声,道:“这句话你不是第一次说的了。”   公孙无畏道:“人老了,说话难免累赘二些,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自然会明白。”   南宫素又一声冷笑,道:“我也想知道这些不是事实,可惜我不能够证明,你这个徒弟,目前无论如何是不会跟我联手对付你。”   “素姑娘——”叶孤鸿叹息。   南宫素摇头道:“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那么不近人情的人。”这句话说完,她窈窕的身子便往公孙无畏疾射了出去,三尺青锋同时有如闪电般在夜空中划过,指向公孙无畏的眉心。   公孙无畏看着南宫素一剑飞来,面带笑容,一只右手轻捋飞舞在夜风中的长须,然后一个身子突然飞舞起来,飞舞在夜空中。   南宫素长剑的剑尖距离公孙无畏的眉心这刹那已不到三寸,也就这三寸之差,始终刺不进公孙无畏的眉心。   南宫素也知道只要再刺前四寸,便可以将公孙无畏刺杀剑下,可是一任她的身形怎样变化,剑尖始终不能够再前进半分。   她当然也知道这是公孙无畏故意如此,不多不少,以三寸之差先挫她的锐气,却无计可施。   公孙无畏顺着南宫素的剑势倒退出七八丈才倒翻回来。   那刹那南宫素只觉得一股奇大的力量从剑上透来,她本性好胜,一口真气随即透进去。   这口真气还未完全透进,那柄剑已然中断,剑尖半尺长的一截飞上了半天,南宫素手上的一截虽然没有飞脱,却已被震得倒退了七步。   叶孤鸿面色一变,身形欲上未上,公孙无畏的身子已然飞鹤一样拔起来,手一探,食中二指一挟,便将那截断剑挟在二指之间,身形再一翻,飘然从天上落下。   南宫素看在眼内,娇叱声中,身形拔起来,人与剑连成一条直线。飞射向公孙无畏。   公孙无畏身形半空中一凝,倒踏三步,让开来剑,飘然落地。   南宫素一击不中,半空中身形亦一顿,剑势一变再变,一连向公孙无畏再攻出两剑,可是公孙无畏倒踏那三步,便将之完全避开。   那三步看来简单,但倒踏在半空中,竟一如平地,可就不简单了。   南宫素看得清楚,身形落下,倒抽了一口冷气,面色一变,虽然落地,竟忘了再向公孙无畏进攻。   公孙无畏身形着地,突然又升起来,平地升起三尺,悠然往前跨进三步。   南宫素骇然倒退三步,断剑横在胸前,左手腰带上一抹,扣住了三枚暗器。   公孙无畏三步之后,悠然落下,道:“这是中原失传已久的凌波虚渡。”   南宫素冷笑道:“吓我不倒!”手一长,三剑疾刺了出去。   公孙无畏一动也不动,南宫素攻出的三剑竟都以半分之差刺不到他的身子。   这判断,这镇定实在惊人,南宫素面色不由又一变,倒退了半步。   公孙无畏这才道:“你忘了你的剑已断去半尺!”   南宫素脸一红,她不能不承认她的确疏忽了这一点,嘴巴上她却不肯服输,冷笑道:“用不着你来发话。”   公孙无畏道,“高手过招,丝毫也疏忽不得,那怕是一分半寸,掌握不住便难免伤亡。”   南宫素道:“你既然掌握得住,怎么不下手?”   公孙无畏淡然道:“我早已说过无意杀你!”   南宫素道:“话说得倒好听。”   公孙无畏道:“好倔强的女娃子。”   南宫素没有再说什么,长身挥剑,再扑向公孙无畏,这一次她的剑已算准了距离,既狠且劲。公孙无畏当然没有像前一次那样一动也不动,但动的只是右手,以食中二指夹着的半尺剑头封挡来剑。   南宫素剑用得很快,一口气三十六剑,但都被公孙无畏以剑尖接下。   她的身形随着绕着公孙无畏转动,剑势不停,不住攻向公孙无畏的要害。   公孙无畏没有转,反手出剑,脑后仿佛也长了眼睛,仍然是不偏不倚的将来剑挡下。   南宫素并不气馁,绕着公孙无畏继续出剑,以不同的角度,再攻百十剑。   公孙无畏从容接下,忽然一笑道:“可惜就是不知进退。”   南宫素应道:“你若是有本领杀我,只管用出来。”   公孙无畏笑着再接七剑,突然转身,食中二指的断剑闪电般落在南宫素手中断剑的剑脊上,南宫素抽剑不及剑已被缠上,接连三振,握着剑柄的五指几乎被公孙无畏的内力震开,断剑有如长了翅膀般飞上半天。   公孙无畏左袖即时一拂,凌空将断剑卷住,他的衣袖并没有那么长,可是却像有磁力附着也似的,一搭便将那柄断剑虚空卷下来。   南宫素欺身伸手去抢,眼前人影剑光一闪,剑与人一下消失。   其快无比,有如电光火石。   公孙无畏的身形一快,只一转,便到了南宫素身后三丈,接将剑尖断尖抛上了半天高。   南宫素身子一转,还未扑前,公孙无畏衣袖已挥出,只听“拍拍拍”三声,那两截断剑再断成九截激飞,散落在地上。   公孙无畏接笑道:“这是断金袖,也是失传已久的武功。”   南宫素怔在那里,叶孤鸿亦怔住,他同样想不到公孙无畏的武功已到这个地步。   公孙无畏双袖倏的又一挥,将散落地上的断剑卷入袖中,双手接从袖中穿出,一翻一拍,只听一阵金铁声响,那些一截截的剑柄剑身再碎成数十截。   “碎玉功”公孙无畏双手接翻,数十截断剑化成一点点寒光一齐打在南宫素身旁不远的一株碗口粗的树上。   那株树的树干立时断成了数十截,数十截剑同时发出,没有撞击已经是难得,远射两丈,到了那株树干上,竟成一字儿,难得力道相若,距离相同。   这非独眼力要准,内力要均匀,而且还要强劲,否则断剑射在树干上,绝难将之射成那么多截,同时断下。   内力用到这么巧妙的,武林中只怕没有多少人,最低限度,南宫素就没有见过。   她怔怔的望着那数十截树干散落,双手俱都捏了一把汗,叶孤鸿同样震惊。   公孙无畏轻拍双手,转过半身,道:“这是“朝天一炷香”化出来的暗器手法,我若是以这种暗器手法来袭击,你们以为江湖上能够闪避得开的有多少个人?”   南宫素回答不出来,公孙无畏目光转落在叶孤鸿面上,接道:“断金袖碎玉功朝天一炷香我都跟你说过,但要练武功,以你目前的功力仍然不足,有些武功只要朝夕苦练一年半载便可以有成,有些却是必须深厚的内功基础,你应该明白。”   叶孤鸿无言颔首,公孙无畏接道:“以你的资质,只要苦练,不出五年,便可以将我击败,我虽然已经一把年纪,再活五年应该是没有问题。”   南宫素听着看着二人,虽然很奇怪,并没有说什么,叶孤鸿也只是木然立在那里发呆。   公孙无畏笑接道:“你若是能够将我击败,才不枉我教导你的一番苦心,我很少会看走眼,这一次大概也不会例外。”   叶孤鸿垂下头,公孙无畏又道:“也许用不着五年,无论你什么时候到来,我都是一样欢迎。”随即举步往外走。   叶孤鸿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公孙无畏后背上,嘴唇颤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话来。   公孙无畏也就在这时候脚步一凝,嘴唇一动,好像要说什么,但结果还是没有说,继续举步走前去,消失在黑暗中。   叶孤鸿以目送之去远,南宫素一旁亦只有发呆的份儿,她虽然性子刚烈,但公孙无畏表现的武功实在太惊人,使她的勇气完全崩溃。   到底过了多久,他们都不知道,是非常突然的两人从迷惘中清醒过来,对望了一眼。   南宫素苦笑摇头,叶孤鸿看看她,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   南宫素反手抛去手中扣着的暗器,颓然在一旁坐下来。   叶孤鸿走近去,叹息道:“素姑娘……”   南宫素摇头,道:“你不必多说什么抱歉的话,我完全明白你的处境,而且我也知道你那个师父真的有意杀我,你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否则你根本就不会与我到这儿来。”   叶孤鸿沉声道:“他虽然是我的师父,对我有救命之恩,可是我自己应该怎样做,我是知道的。”   南宫素道:“但我们就是联手,也决非他的敌手,中原武林中有他那种身手的人也不多。”   叶孤鸿道:“我也原以为已经尽得他的真传,武功跟他差不多的了,现在才知……”   南宫素截道:“我若非也以为与你联手可以对付得来,也不会如此到来,这不是我怕死,而是我们都这样死去,谁知道这个秘密,他若是真的包藏祸心,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叶孤鸿打了一个寒噤,南宫素接道:“你也许不知道方才我连出手的勇气也都已失掉。”   叶孤鸿目光落在散落在地面的暗器上,点头道:“我不比你好多少。”   南宫素目光转向公孙无畏离开的方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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