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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内 容 简 介 第 一 章 牡丹花市 第 二 章 相逢未嫁时 第 三 章 无头血案 第 四 章 离别伤情 第 五 章 江湖四英 第 六 章 胡人血仇 第 七 章 声誉鹊起 第 八 章 重归白鹤庄 第 九 章 探望佳人 第 十 章 妙清道姑 第十一章 风云诡异 第十二章 兴师问罪 第十三章 帮会合一 第十四章 醍醐灌顶 第十五章 欢喜冤家 第十六章 少林结盟 第十七章 以夷制夷 第十八章 花好月不圆 第十九章 狭路相逢 第二十章 相逢此山中 第二十一章 群雄脱灾
内 容 简 介 常言“英雄出少年”,本书说的正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青武林高手,初闯江湖,匡正除魔的故事。 从来武林风云多变,平静的江湖道上,突然先后崛起天玄会和飞龙帮两个黑道组织,这一帮一会骄横歹毒,倒行逆施,自立门户,各行其是。但不久,高手如云,实力雄厚、称霸一方的天玄会和诡谲险恶的飞龙帮双双同夜间被人挑了老巢。无人知道这两桩血案,是他们之间明争暗斗而火并?还是另有第三者?武林正邪两道各门派为之一震,相互间彼此猜疑、仇杀。当此时,江湖道上又出现了两个来历不明、不愿说出师承何门的年青绝顶高手,他俩是白是黑,是正是邪、是同类还是对头,也是扑朔迷离,莫测高深。故事就是在这复杂交错的矛盾、悬念中展开,步步深化,最后两个年青高手中的一个号称“须弥怪客”的,凭借自己的智勇和绝高身手;历尽险恶,终于查清,并揭露出匿迹江湖数十年的黑道大恶魔飞天独魔的所作所为、和深藏身份并已窃取武林盟主高位的另一年青高手追魂掌的伪善面目。 本书故事情节曲折惊险,悬念迭起,扣人心弦。激烈的武斗伴以儿女私情,更深深感人,回味无穷。
第 一 章 牡丹花市 三月十五日,长安正当牡丹花市。 大街上,游人如织,车水马龙,红男绿女,争相看花议价,真是人山人海,肩摩毂击,把长安城内各坊的街道,堵塞得水泄不通。 大诗人白居易有诗云:“帝城春欲暮,喧喧车马度,共道牡丹时,相随买花去……”说的就是这种情形。而牡丹的价格,也令诗人感叹。“一丛深色花,十户中人赋。”试想,仅是一丛深红色的牡丹,就等于十户中等人家交纳的税粮,这是何等的昂贵? 但是,长安的豪门贵族、巨商富贾,争相竞购名贵品种,以致牡丹花价,扶摇直上。难怪另一位诗人柳浑望花兴叹道:“近来无奈牡丹何,数十干钱买一窠。” 其实,虽有赏花心,却无购花钱的人,又何上诗人一个呢? 别的不说,眼前就有一个。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上身穿件对襟无袖长衣,胸前结带,不穿长裤,从头到脚一身青布,真是普通之至,看上去不是种田人家的穷汉,就是店的中的伙计,再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厮。 唯一起色的,是这小子的一张脸庞和壮实的身板,别看他满身寒酸,却生得剑眉星目,俊朗丰神,比起那些翩翩华服的佳公子,自有一番丰韵。特别是挂在他嘴边无时不在的笑意,很有些冷傲刁钻,令人莫测高深。 此刻他就站在长安最热闹的西市商贸区的街上,痴呆呆地盯着一盆深红色的牡丹花在看,看得如此有兴味,竟然目不交睫,连眼睛也舍不得眨一眨。 这盆价值昂贵的牡丹花,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 原来,他是在看人买花。 确切些说,他是在着买花的人。 买花人有三个。 一个是五十多岁的老仆,这当然没有着头。一个是十六七岁的丫环,生得白皙俏丽,该是他注目的对象。 因为,一个穷小子,一个侍侯人的丫头,倒也相称,尽管这丫头一身绮罗,比这穷小子阔气多了,但毕竟下人一等。 可是,引起他的萌念的,不是这位美丽的俏丫头,而是站在中间买花的小姐。 噫,这不是胃口太大,也来免不知趣了么?竟然去盯着人家千金小姐,配吗? 不配,但并不奇怪。 自古至今,就流传着这么一句话:“癞哈蟆想吃天鹅肉。” 世上如没有类似这穷小子的想入非非,这句话又从何而来呢? 这位小姐真是天香国色,绮年玉貌,亭亭玉立,仪态(抱歉此处缺一页)说语的,正是这位金刚爷。 穷小子心想,又多了一个献殷勤的,看那位张公子怎么办,说不定有场架好打呢。 使穷小子惊异的是,那张公子一见对方,脸上忽地变了颜色,两眼中透着惊惶,他旁边的两个赳赳武夫,不知怎地,象被霜打蔫了的高粱,一点神也提不起来了。 就连那个沉稳不动声色的汤管家也现出了不安神色,他旁边站着的小丫头更是面如土色,就象见了山精野怪。 只有柳小姐声色不动,只是神色更为严峻,也更为冷傲。 掌柜的见了这位醉眼公子爷,吓得连话也说不清了,只见他急忙打躬作揖,结结巴巴道:“鲍公子,小小小的请请安,不不不敢劳公公子爷破破破费,只管管……” 柳小姐猛地一转身,轻如蝉翼的绿披风荡然一飘,把一股高雄的檀香味,送入了穷小子的鼻孔,把他熏得痴了。 鲍公子见柳小姐要走,出声相阻道:”慢,柳姑娘,在下一片好意,总不能不给个面子吧!” 汤管家陪笑道:“鲍大少爷,我家小姐还有事,先走一步,得罪得罪。” 鲍公子醉眼一翻:“谁跟你这个下人说话?你给我闭上嘴。” 汤管家笑容一敛,勉强忍下了这口气。 鲍公子跨前一步,手中的象牙柄扇“哗”一声打开,轻轻摇着,笑嘻嘻地对柳姑娘道: “柳小姐,在下早就听人传言,柳小姐是长安仕女中的名花,只恨无缘一见,不想今日出游花市,在此地巧逢,真是三生有幸。” 柳姑娘不理,自管走路。 穷小子眼睛跟着小姐,这才发现刚才还拥挤一团的围观者,此时都退得远远的去了,可见这鲍公子的威风有多大。 站在鲍公子身旁的金刚怒道:“给我站住!你一个小娘子,竟敢对鲍公子无礼!” 穷小子暗想,糟了,这个什么鲍少爷要对姑娘无礼呢,且看那个张公子如何动作。 柳小姐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娇斥道:“滚开!你不配和姑奶奶说话。” 粉颈一扭,对管家说:“走!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拦阻!” 穷小子吓了一跳,咦,这小姐凶得很呢,旋又十分高兴,对这些称王称霸的凶神,就是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他满有兴致地等候事态的发展,又不忘记欣赏美人嗔怒时的姿色。 那虬髯大汉吼一声:“找死!”就准备上前拦人。 鲍公于把扇子一抬:“不必急躁。”止住了虬髯汉子。 他用一双醉眼,死死盯住姑娘,笑道:“柳姑娘,人小脾气大啊!是不是有这个姓张的在旁边,姑娘不好收礼呢?那也简单得很,待在下叫他滚开便了。” 说完,醉眼前张公子一瞪:“张杰生,今后不许你打扰柳姑娘,听见了么?” 张杰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当着姑娘的面,他怎能咽得下这口气,今后还能在长安叫字号吗? 他冷笑一声道:“鲍大龙,你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休要盛气凌人,柳小姐爱和谁交往,你管得着?” 鲍大龙见张杰生敢顶撞他,不禁勃然大怒:“大爷偏生就要管,看看哪个长眼的东西敢来纠缠柳小姐。” 柳姑娘气得粉脸通红,俊眼一瞟,忽然发现有个衣着朴素的傻小子呆望着她,一时也未去打量对方,就一挥玉手道:“喂,你过来,姑娘就与你交往交往,看看谁敢把你怎么样。”说话时并不看他,只顾盯住鲍大龙。 穷小子一下呆了,道:“小姐是叫我么?” 他四周瞧瞧没人,这才敢问。 “不是你还有谁!”姑娘正眼也不瞧他。 他不禁心花怒放,忙走过来,从囊巾摸出一支萧和一支笛:“在下姓名便是这两物。” “萧笛?”姑娘斜瞟了一眼,“好,你是长安人么?” “不是,在下……” “临死!”鲍大龙扇子一合,指着萧笛。 虬髯大汉抢前三步,挥起蒲扇般大的手掌,朝萧笛脖子上砍去。 柳姑娘娇叱一声:“找死。” 还未动手,汤管家巳迅捷地跃到萧笛身边,一把将他拖开,避过了一击。 汤管家对姑娘道:“小姐,快走吧,犯不着招惹他们。” 柳姑娘偏偏不前听,她叱道:“姑娘今日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怎肯死心!” 话才落音,绿影一闪,姑娘一拳捣向虬髯汉胸膛。 虬髯汉哪里瞧得起这娇滴滴的女娃儿,干脆不闪不避,运起铁布衫,硬生生接下她的一拳。 “呼!”虬髯汉被打得连退五步,喷出一口鲜血,跌坐在地下。 “哇,打得好!”萧笛喜极拍手。 这一拳的份量,把在场诸人都惊呆了。 鲍大龙身边那个病恹恹的书生,懒洋洋地道:“好哇,小妮仔还敢逞凶呢!”说着要上来和姑娘动手。 鲍大龙一把拉住他:“不必不必,你们不要伤了公子爷和柳小姐的和气。” 他又嘻皮笑脸地对柳姑娘道:“姑娘练得一付好身手,叫鲍大爷愈发瞧得起姑娘,今日姑娘不愿在大街上与大爷变往,也是情有可原,今日暂且别过,改日定到府上拜访。” 柳姑娘骂道:“谁与你这种人交往,别做清秋大梦!” 她傲然转身离去,小丫头和杨管家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她转头对管家说了几句,管家便停下来招呼萧笛:“喂,小子,跟我们走呀,你不要命了么?” 萧笛高兴得话也顾不上说,赶紧跟了上去,心中暗想,这小姐凶虽凶,心眼还挺好的,她怕我被鲍大龙欺负,还挂念着呢。 他越想越高兴,乐滋滋跟着人家走完大街,出了坊门,又进了另一坊的大门,也不问问这是到哪儿去。 他想,只要能跟这位小姐在一起,就是这会儿朝地狱走去他也不在乎。 长安的街道与别的城市不同,可说是城中有城、街道就如棋盘格。 大诗人李白曾写道:“长安大道横九天”,便是对长安大道布局的描述,大道东西十四条,南北十一条,街两旁种植着槐榆树,各条大街又被划为坊,每一坊都有门,街道就跟胡同一样,没有街房与店铺,只在东市和西市集中了买卖,成为热闹的交易场所。 萧笛跟着汤总管穿过了两道坊门,来到一间珠宝玉石后前,小姐一行人便往里面走,萧笛刚要跨进店堂,就被一个穿劲装的伙计挡住了:“喂,兄弟,有何贵干?” “在下是跟着小姐来的。”他笑吟吟回答。 两人的说话声惊动了总管,一回头:“咦,小兄弟,你还没有走哇?” “管家叫在下跟着来,在下怎么会走呢?” 管家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人怎么傻愣愣的?老夫不叫你走,你站在那条恶龙面前不动,不想要你那条小命了?故所以叫你走哇,可老夫也没叫你跟着来呢?” 萧笛一听生了气:“咳,明明是你说:‘跟我们走呀’我听见了才跟着来的;怎么一把子年纪的人,说话也不算数。” 汤管家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正想不出如何答话.只见丫头又从里面月亮门折出来道: “汤管家,小姐说这个人今天既然碰上了,就请你老人家给他个差事吧!” 敢情,小姐未走远,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汤管家道:“好的,荷花,你回禀小姐,老夫就留下他干点粗活吧。” 萧笛一听留下他干粗活,心下老大不自在,但转念一想,只要能天天见到这位柳姑娘,就委屈些干吧。反正在山上时,自己不是什么都会干吗? 汤管家对他道:“你先在此坐着,守守店堂门,等老夫与内总管商议了再派你的差,好么?” “好的好的,总管请便吧。”他大不咧咧在门枋上一靠,交叉起双臂,好奇地打量起这间店铺来。 八九个店伙和一个五十来岁的掌柜好奇地打量着他,他也浑不理睬,只顾看自己的。 这间店铺宽敞明亮,就在西市贸易区内,西市贸易区有两坊之大,店铺左右和对门,均是阔气的绸缎店、大酒楼、大旅舍之类,繁华非常。 他迈步走到街上,回身看店门招牌,只见写的是“白鹤珠宝庄。” 看完进来,只见柜台上支着些长方大木盒,木盒又隔几十小格,每格放一件件宝,或翡翠、或玉镯,或夜明珠,或大粒珍珠,看得他惊奇不已。 站在门口刚才挡住他的伙计问他:“喂,你老弟一向在哪里发财?” 萧笛一愣说:“在下从来都没发过财。” 众伙计听他如此答话,全都笑了。 掌柜道:“小兄弟,他不是说你发财,是问你一向在哪儿谋生。” 萧笛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在下一向家居,不曾谋过生。” 掌柜好奇道:“你第一次来长安?” “正是,在下咋日进的城。” “家在何处?” “呵,远着呢,在西域。” 掌柜的和伙计们互相望望,又问:“到长安有何公干?” “谋生。” “呵,原来如此,你到本店当差,算你运气,敝东家待人宽和,伙计们薪俸也高。不过,这碗饭也不大好吃。” “请教为何不好吃?” “小兄弟,你看这店是干什么的?” “那还用问,不是珠宝店吗?” “对啊,是珠宝店,珠宝价值昂贵,动辄千两百两纹银,难免不让人眼红呢。” “那是自然,谁只要得一件珠宝,不吃十年也要吃八年。” “对啊,这世上不光有小偷小摸,还有黑道上的朋友,多咱邀约个三五能人,一夜之间杀人掠宝,你说这碗饭好吃么?” “啊,有这等事,果然不好吃。” 站门的伙计道:“知道了不好吃,你还不快快离开此地,另谋生路去么?” “话虽说得可怖,可是各位不是也好端端在着,并没有丢了性命么?” 掌柜道:“不错,这里有个原因。” “什么原因?” “这些伙计个个会武,所以强人轻易不敢光顾。” “啊……” “你会武么?”柜台里一个高大的伙计问。 “会武才能当伙计?”他反问道。 “那就看你的功夫了,”掌柜回答说,“功夫高的可以做保镖护院,再高的就当了管家,要不就是和东家平起平坐的上等宾客,你衡量衡量自己,是当宾客呢还是当管家?”话中有几分的揶揄味道。 几个伙计笑起来了,大家一个劲催促他回答,以他自己的本领该做什么。 他道:“若由在下选择,那自然是做个佳宾为好。” “哈哈……”大家一起轰笑起来。 “哎哟,这小子……”掌柜笑得连眼泪也出来了。 这时,总管从通向里间的月亮门出来了,站在门边喊道:“萧笛,走。” 萧笛跟着汤总管出了月亮门,过了一个小天井,绕过正房的屋堂,只见又有一道小门。 从小门出来,却是一个大天井,四面耸立着楼房,天井里有花台,花圃,有好几盆牡丹开得正艳。 汤管家道:“等等,小姐要见你呢。” 萧笛一听,乐得合不拢嘴,忙注视着正楼大厅,盼望小姐赶快出来。 忽然,他感到肩禹穴、背部风门穴几平同时一麻,接着汤管家道:“小姐,萧笛带到。” 柳小姐袅袅婷婷出来了,仍然穿着一身淡绿衣裤,旁边跟着丫头荷花。 萧笛高兴得心在跳,可又不明白汤管家为何要点他的穴,不过他已顺不上想这些,直把两只虎目去瞧人家姑娘。 只见姑娘粉面含嗔,一脸秋霜。 见了他,姑娘哼了一声道:“姓萧的,你盯着姑奶奶半天,又尾随姑奶奶到这里来,我问你,你意图何为?” 萧笛大吃一惊,忙道:“小姐,是汤管家叫在下来的呀!” 荷花姑娘小鼻于一皱,玉手一指:“哼,你当我不知道么?在花市上,你小子从人堆里挤出来,离我们近近的,两个眼珠睁得比馒头还大,一眼不眨盯着我们小姐着。那张杰生、鲍大龙来了后,一般人众俱皆远避,你却象个木头人站着不动,将小姐教训了鲍大龙的手下,你依旧站在那里,就象我们小姐脸上有字,你在专心读书呢!哼,以你所作所为来看,决不是个好东西!” 萧笛不禁暗暗叫苦,才知上了小姐的当了,人家把他叫来不是为了雇他,而是和他算帐呢,现在跑也不是,站着不动也不是,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小姐喝道:“荷花,用不着和他噜嗦,你去取鞭子来!” 萧笛一惊,道:“取鞭子做什么?” “教训你这个野小子!”柳小姐凤目圆睁,盯着他瞧,想看看他的狼狈相。 这一看,才算把这个穷小子端详清楚。 “唔,这小子虽然寒酸,倒还生得一表人材呢,就是那两只眼睛有点讨厌,你看他还盯着你呢,说拿鞭子也没吓住他。好小子,等皮鞭抽在身上时,看你还敢不敢盯着姑奶奶!还有那张嘴,咦,好象还在笑呢,可恶!今天非把这小子打得叩头告饶才出得了姑奶奶心头这口气!”柳小姐越想越气。 这一刻,荷花从堂屋里拿出一根细细的做得很精致的马鞭,递到柳小姐手上。 柳小姐扬了扬皮鞭,从台阶上走下来。 汤管家道:“小姐,这小子恐怕是来卧底的,须严加拷问。老夫已制住了他的穴道,他跑不脱的。” 柳小姐刚好走到天井里,闻声止步:“什么,来卧底?外总管。此话从何说起?” 汤总管道:“这小子不象一般的地痞,也不象普通市井之徒,他见了长安城有名的恶霸,居然不怕不惧,若不是有为而来,怎会如此凑巧,又怎么如此胆大?” 柳小姐沉吟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萧笛道:“哪有几分道理?依在下看一点也无,在下昨日才到长安,怎知谁是恶霸谁是好人?” 汤总管道:“凭什么相信你是昨日才到?” 萧笛眼珠一转,道:“总管不妨去西市的‘义友马店’查查看,在下昨夜就住在那里。” 柳小姐道:“那是家什么样的店?” 萧笛道:“那店又住人又住马,每个房间睡十来个人,住的都是贩夫走卒。” 荷花道:“你不是应夫走卒?” 萧笛道:“在下不是。” “既然不是,你为什么住到那里去?” “没钱呀,在下要是有一百两银子买花,还不会去住那上等旅舍吗?那些波斯人开的酒楼、又有好酒好菜,又有能善舞的波斯姑娘劝酒,谁不爱去呀,可钱呢?没钱不是只好住马店吃小摊了,你说是不是?” 荷花没话说了,只好道:“人家才问一句,你却说了那么多,真讨厌!” 柳姑娘一双妙目瞧着他,听他说了那么多,居然也没挥鞭打他,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可能是有点可怜穷小子吧。 汤总管道:“你来长安干什么?” “谋生呀!在下听说长安是个大地方,也想来开开眼界,没想到才来一天,就有横祸加身了。在下现在也还不明白,到底有何过错?” “你怎么没有过错?”荷花叫道:“是好人怎么会盯着小姐看?” “咦,这又怎么了?柳小姐生得美如天仙,在下看看有何关系呢?” 柳小姐听他言语轻薄,不禁勃然大怒,火气又上来了,劈头就是一鞭。 “啪!”一鞭抽在萧笛的肩胸部位。 他不叫不喊,只把两只眼睛瞧着小姐,嘴里继续道:“在我们那里,姑娘生得美不怕人看,有人夸奖还感到高兴呢!” 柳小姐第二鞭正要抽了,听他这么一说,手又停住了:“你们那里?天下哪有这种地方?你胡说八道!” “怎么没有?我们那里尽是胡人,胡人就是这样的呀!长安城里不是也穿胡人的衣服吗?总该对胡人的习俗有点一知半解吧?” 汤总管毕竟见多识广,知道他所言不差,便道:“这倒是实情,那么你是胡人么?” “不是,在下……” “啪!”第二鞭又抽到了他的腰上。 柳小姐骂道:“该死的东西,你既是汉人为什么不守汉人的规矩?” “在下从小在胡人地区长大,又怎知汉人规矩?” 柳小姐一愣,无话可说。 汤总管厉声问道:“说,是谁派你来的?” “在下又不是人家的家奴,到什么地方去还得由谁派么?” 汤总管叱道:“你再嘴硬,今天就把你毁在这里!” 萧笛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真是‘老鹰窝里无善鸟”,怎么一个个都如此的霸霸的?” “你说什么?”柳小姐又扬起了鞭子。 萧笛道:“‘有理讲得君王倒,不怕君王坐得高’,小姐如此对我,不是太过份了么? 在下又没冒犯姑娘,相反那个张什么鲍什么的冒犯小姐,在下一旁还愤愤不平呢!想不到冒犯小姐的没有挨打,不冒犯的反而遭罪,说得过去么?” 这话实在有理。 柳小姐不禁涨得粉睑通红,不是么?那些有势力不好惹的浪荡公子安然无恙,自己倒拿一个平民百姓来出气,真是愧煞人也。 她把鞭子一扔,转身他回厅堂去了,在屋里她扔出了一句话:“把他放了,让他走吧!” 汤总管拍了他两下,替他解了穴道,说:“小子,小姐饶了你,你就去吧!” 萧笛道:“多谢小姐的两鞭子,也多谢总管的关照,在下告辞啦!” 说完,他大步走了。 汤总管望着他的背影想,这小子倒是条硬汉哩,可惜不会武功,不然准是个可靠的帮手呢。 厅内的柳小姐也在想,这臭小子怎么不象别的男人?没有武功或是懂点三脚猫把式的人,很难禁得起这两鞭子,尽管自己没用内力,他居然不叫不喊,还有,这小子谈吐不俗,不象个地痞,也许,真不该打他? 正想着,汤总管进来了。 “小姐,速回别庄,将今日的事禀告柳爷才是,要及早想个对策才好。” “我就不信这两个臭小子有什么了不起!”柳姑娘恨恨地叫道。 “话不是如此说,小姐刚从少华山回来,不知长安的情形,待见了柳爷,小姐自会知道。” “哼!他二人有三头六臂么?” “小姐,长安城里遇到一个姓张的就令人头痛了,何况再加上这个姓鲍的,真是祸不单行呀!小姐,你就听老夫的劝告,速速回去吧!” “这班混账东西,姑奶奶总有一天取了他们的首级。” “小姐,这两颗六阳魁首可不容易取呢?待见到柳爷后,柳爷自会告诉小姐。” 柳小姐无法,只好怏怏站起,从厅堂出来,带着荷花,从后门出去。 一辆马车正停在门前等她。 马车出了西市,沿西市通往东市的横贯大街缓行,在人流中时停时行,半个时辰才来到纵贯南北城门的朱雀大街,这条大街将长安城一剖为二,分属长安县、万年县管理。大街有五十来丈宽,但因牡丹花市,人如潮涌,如此宽阔的大街,马车也不能畅通无阻。又行了半个时辰,离南城明德门不远,拐向东大街,途经慈恩寺大雁塔,直驰曲江池。 曲江池水清明如镜,一片旖旎风光。 曾有诗人写雨后池水的诗句,虽非写的曲江池、不过也可以说是它的写照:“一雨池塘水面平,淡磨明镜照檐楹,东风急起重扬舞,更作荷心万点声。” 就在这一池碧波的秀丽地方,沿池岸盖了不少庄园,最著名的就数“太白别庄”和“白鹤别庄”。 两庄相隔半里之遥,柳小姐的马车,却是进了“白鹤别庄。 “白鹤别庄”砖砌围墙,高达两丈。进大门处右边设有谯楼,谯楼高四丈,上有两名庄丁了望。左边则是一溜硬山式屋顶的平房,有十名庄丁在此住宿,轮流值岗。 马车一到,庄丁找开庄门,让马车驶进。马车一过便关了大门。 马车沿石砌宽道,直走向十五丈外的重檐庑殿式屋顶的楼房。只听马蹄得得得,直驶到门前三丈停车。 柳小姐和荷花下了车,马车便到左边的马房去了。 厅门里奔出一个小丫头,年纪和荷花差不多,嘴里欢叫着:“小姐回来啦,花买到了吗?” 荷花道:“青莲,嚷些什么?花没买到,却碰上了大头鬼!” 青莲笑道:“别来哄我,哪有白天见什么大头鬼的!” 荷花嘴一撇:“信不信由你!” 柳小姐不管她两人斗嘴,自顾自往厅中走。 一个中年仆妇站在厅门,向小姐万福,道:“小姐回来了,夫人盼着呢!” “蔡嫂,夫人在厅中么。” “不光夫人在,老爷也在呢。” 柳小姐不再说话,三脚两步跃上石阶,便来到客室。 “媚儿,回来啦?”夫人和老爷坐在太师椅上,好象正谈着什么,给她打断了。 柳媚向爹娘请了安。 庄主柳震道:“花市热闹么?” “人都快挤死了,还能不热闹?” 蔡嫂和荷花青莲也进来了。 蔡嫂提着一壶烫水,给庄主夫妇添茶,又给小姐彻了一盅。 “买到中意的花了么?”夫人潘诘问。 “刚要买时,却碰上了两个恶鬼,气得花也不买了!” “此话怎说?”柳震问。 柳媚把先是遇见张杰生、后又闯上鲍大龙以及自己出手教训了鲍大龙下属的经过,有条不紊地讲了一遍。 柳震大惊道:“媚儿,你这么大了,怎地如此不懂事?什么人不好惹,偏偏要招惹这一虎一龙?唉,这下可闯了大祸啦!” 柳媚气道:“爹爹,这怎能是孩儿闯祸?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敢对孩儿无礼,要不是孩儿再三忍让,早就取了两人项上人头!” 柳震再也坐不住椅子,站起来在室内来回踱步,直象热锅上的蚂蚁。 他边踱边道:“媚儿,俗话说:‘打人一拳,防人一脚’。你知道对方两人是什么来历吗?如果知道,你就不会出手打人了!” 柳媚道:“不过是两个欺负百姓的恶少,有什么了不起的!” 夫人潘洁道:“媚儿,你先听爹爹说吧!” 柳媚赌气坐到一张椅上:“好,女儿洗耳恭听,掂量掂量这两个东西的份量!” 柳震也返回身坐下,叹口气道:“媚儿,不是为父胆小怕事,委屈女儿,实在是因为这两人来头很大,两人中尤以姓鲍的为最,你听为父慢慢道来,便知为父所言不虚。“柳媚见老父如此郑重,便动了好奇心。她对鲍张二人平日虽也所有闻,特别那姓张的还见过两面,但毕竟知之甚少,于是专注地听老父讲两家发迹的来龙去脉。 先说这玉面虎张杰生,其父张浩天,为长安巨富,开设有钱庄、酒楼、赌场、妓院,不知内情的,以为他只是个大商人,不过占着万贯家财与朝中要员有些来往,因而仗着官势无人敢惹。骨子里却是秘密帮会的头领,结交的全是江湖人物。 张浩天的来历不大清楚,但可以断定是飞蛇帮的舵主或是坛主。飞蛇帮行动极为诡密,无人知道该帮究竟有多大势力,有些什么头面人物。据江湖人所传,凡与该帮有了过节的人,俱遭灭门之祸。当年名震江湖的金刀贺继明,不知为了什么原因与该帮结怨,结果全家老小加上仆役八十三口全遭屠戳,所用手段极其残忍,死者没有一具完尸,全被断肢剖腹,挖目掏心。金刀贺继明乃正道有名人物,当年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罕逢敌手,向为黑道人物所畏惧。晚年定居河南郑州,想不到却遭此横祸,事后官府到现场勘查,发现墙上画有长双翅的白蛇,因此飞蛇帮一日间扬名天下。 这是五年前发生的事。 之后,连续有许多正道人物惨遭其害,就连名门正派的弟子名宿也有遭殃的,只是没有抓到证据而已,但江湖上都纷纷猜测是飞蛇帮所为。 飞蛇帮帮众带有铜牌一枚,大如钱币,正面铸有一条长着双翅的蛇,另一面则铸有一二三等级字样。据说铸有“一”字的,系坛舵主之类的人物,“二”字的则是分舵主、坛主,“三”字的是有身分的类目,“四”字为一般帮众,而总坛或是总舵的人物,铜牌一面是飞蛇标记,一面则是个”杀”字,表示这些人对帮众握有绝对的生杀之权。 这是五年来断断续续流传在江湖上的消息,究竟其中内情如何,尚无人知晓。 那么,又怎能知道长安的张浩天就是飞蛇帮里的头面人物呢? 那是两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的。 长安一家大富户为儿子完婚,排场极大,宴请的宾客不下五百,俱是有身份的人家,宾席分外宅内宅举行,内宅的贵客只有三十多位,设在小花园里。 二更未过,突然从墙上越进一队黑衣蒙面夜行人,不下三四十之多。富户家雇来的武师护院也有二三十,当下便动起手来,未料来人武功之高,护院武师的头目,不出三个回合便被贼人取了首级,其余人众见双方武功悬殊太大,不顾东家性命,各自逃生,但一个都未走脱,全部砍杀在当场。 三十多个富翁吓得亡魂皆冒,忙不迭答应匪众勒索的巨额款项,但空口怎能教人相信,匪众要剁下每人一根小指,说是指痛才不会忘记交纳钱财。 这时张浩天挺身而出,亮出了一个铸有飞蛇的铜牌,那伙黑衣盗匪见了,马上变得前倨后恭,财东们许下的银钱也不要了,连忙召集同伙,气急败坏遁走。 从那一刻起,张浩天在财东们心中身价聚然增高,纷纷提出要求,请张浩天为他们的安全保障。张浩天慨然允诺,乘机提出条件,在商务上占了极大的便宜。 另外,该说到他那宝贝独生儿子了。张杰生据传是黑煞君陆大明的爱徒。黑煞星以黑煞手和一柄铁扇横行江湖,杀人无算。年青时出道江湖,一气就杀了少林、武当、华山各名门正派的十几个高手,因而扬名江湖。在以后的四十年中,他行踪无定,不论黑白两道,只要他看不顺眼或是触犯了他的,没有一个能脱出他的毒手。因此,他成了江湖上人见人怕的煞星,只要他出现在哪里,江湖人物无不望风而逃。 这张浩天也不知与黑煞君有何渊源,居然能让这个魔头叫他儿子做了传衣钵的徒弟。 张杰生艺成后回到长安,占着师傅的名头,占着家庭的财富声威、也占着自己的一身绝技,立时在长安出尽风头,出入于楼堂酒馆,到处挥金如土,谁要碍了他的眼,便立即做以颜色,所以回到长安不过两年,就创下了玉面虎的绰号。 至于鲍大龙家,却是属于天玄会的重要人物。 天玄会是两年前成立的一个江湖帮派。 总坛设在山西天龙山麓的天玄堡,堡主章子云,外号人称追魂剑,武功得自祖传。天玄堡在在武林中久享盛誉,两代堡主从来未遇过对手,黑白两道上门讨教的人何止数百,无一不铩翼而归。章子云平日广交江湖朋友、无论正道邪道,一概交纳,因而势力延伸到了南方。 天玄会组成时,广邀天下各大门派的头面人物参加盛会。各大门派觉很天玄会敢揽人才不分正邪,因而均怀戒心,但天玄堡名头实在大大,也不好公然加以拒绝,此外也抱着一探虚实的用心,遂派出代表参加。天下各大派中,嵩山少林寺没有出席,说是忙于佛事,而且出家人不涉江湖俗务,婉言拒绝了邀请、而武当派干脆不理不答,就象没有接到请柬一样。 事后,据参加盛会的武林人士讲,天玄会在成立大会上露脸的成名人物,使与会人士无不瞠目结舌、胆战心惊。 辈价位置最高的是护法尊者。 计有无敌神猿郑山,秀罗刹戚玉珊、矮头陀静空、慑魂夜叉伍志生、莲花仙婆田明珠。 天!这五位中的任何一位光临江湖,就足以让人魂飞魄散!只要这些老魔头在哪里出现,那里必然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五个魔头向来各在一方,居所极为秘密,江湖上可说是无人知晓,追魂剑章子云究竟以何种手段,用了什么办法,把这五位十年来已不听说的大煞星请到天玄堡,让他们坐在一起,替天立会撑腰,这实在是一桩奇迹,不能不让人惊讶万分! 其次权势最大的是内外两堂主。 内务堂堂主是玄衣羽客无赤子。 外务堂堂主是八臂魔马申甲。 这两人均是黑道中久负盛名的一流高手,为人残酷阴险,动辄杀人,如同儿戏。 其他人物不必再—一列举,总之,向无多少劣迹、甚至可以把他列为正道人士的天玄堡主章子云成立的天玄会中,尽是有名的黑道高手执掌会务大权。 那么,有无正道人士加人天玄会呢? 有的,其中不乏赫赫有名的人物。 比如华山派后起之秀云中鹤方栩,少林俗家弟子已山剑客谢鸣金,武当俗家弟子开碑手袁春波等年青俊彦当了天玄会职权不小的巡察使。 至于在后来两年中又参加了些什么人物,江湖中时时轰传,令人真假莫辨,姑且不去提他。而长安的这个鲍天奎,却是天玄会长安分舵能主。鲍天奎外号人称铁臂熊,过去开设镖局,仗着一身高超的技艺,名噪一时。后来关歇镖局,走出长安数年。去年仲冬,忽然率两子回归,宣布成立天玄会长安分舵,将城内武林名流尽数请去,介绍了长安分舵首脑人物。 护法阴阳刀邹子龙,内务执掌病无常彭敬,外务执事恶判官马彪,鲍天奎的两个儿子,却是总坛巡察使。据说两兄弟老大的师傅是慑魂夜叉伍志生,老二的师傅是矮头陀静空。 这护法阴阳刀邹子龙,早年啸聚山林为盗,成为山西绿林第一号人物,中年以后关闭山寨,也不知到哪里去了。不想意在长安分舵出现,使长安武林界颇为震动。另外两个执事,一个马彪,一个病无常,年龄虽不大,在齐鲁一带和闯下了响亮的万儿,江湖上对他们的出身门派毫无所知,只知道两人艺技不凡,武艺超群。而且出手狠辣,向不留活口。两人一起在长安分舵执掌大权,不能不令人惊心。 总之,天玄会自成立后,就形成一咄咄逼人之势。他们先后在长安、洛阳、济南立了分航,并向大江以南派出人员,拉拢武林名宿,招纳黑白两道人物,以建立杭州、南京分舵,两年来,他们将陕、晋、鲁各地的镖局逐一收盘过来,插上了天玄会的旗帜,包揽了镖行生意,挤垮了那些不愿依附天玄会的镖局。他们还控制了水陆要道、码头船泊,经营各种生意,强占一些小帮小会的地盘,硬向各行各业摊派黑税。凡不交纳黑税的,不是店铺被抢,就是店主人家突遭横祸,就是那些富商,如果不请天玄会属下的镖局走镖,就必然遭劫。就连富贵人家请的护院武师,如果不是请天玄会当地分能的人,这家富户就一定要出事,不是护院遭杀就是财物受损。 说来说去一句话,天玄会一呼百喏,一手遮天,把曾经在江湖轰传过一阵子,引起武林人士不安的飞蛇帮,在名头上也压了下去。 所以,在长安只要提起这一帮一会,那真是谈虎色变,无人敢撄其锋。 柳媚听完爹爹的叙述,依然是无畏惧之色,相反却愤愤然地翘起了小嘴。 夫人潘洁道:“媚儿,依你所说,那外务执事恶判官马彪是被你打伤了?” 柳媚道:“孩儿不曾问过姓名,谁耐烦知道这种人的姓氏。” 柳震道:“你打伤了他,那是他太轻敌的缘故,否则,恐怕……” 柳媚接嘴道:“恐怕什么?爹爹莫非以为少华山玉贞观妙清仙姑的弟子,还斗不过江湖上一个三流角色?” 柳震道:“看你说些什么,爹爹知道仙姑的得意门生决不会输给恶判官马彪,爹爹是说他若不轻敌,不会被你一拳就击倒。” 柳媚冷笑道:“这种三脚猫的角色,在女儿手上决走不过五招!如果不是女儿手下留情,他岂能禁得起女儿一拳?” 潘洁道:“好啦好啦,你学艺回来后,你爹和我成天忙于生意上的事,也未来得及考较你的功夫。其实你只要学得仙姑功夫的三成之一成,这天下又有几人能奈你何?只是说,双拳难敌四手,天玄会和飞蛇帮人多势众,各自背后都有一些大煞星老魔头撑腰,一旦惹翻了他们,真是后患无穷呀!” 柳震道:“夫人说得甚是,媚儿你功夫虽有小成,足以傲视江湖人物,但别忘了那些大煞星。这些老魔头当年威名赫赫,论辈份还高于当今各大门派掌门,论武功造诣已是功臻化境,端的不可轻视。再说天玄会高手无数,飞蛇帮虽不公开,但背后也必有厉害人物,我们白鹤别庄不过弹丸之地,能经得起人家一击吗?” 柳媚道:“如此说来,女儿倒是该在大街上任由他们欺侮了?” 柳震不禁老脸一红:“也不是这般说,爹爹只是告诉(此处缺一页)属,剩余的则盖了白鹤别庄,以图安享天年。但珠宝生意也得担风险,我夫妻二人常为珠宝护驾,难免不与想打珠宝主意的三教九流人物周旋。自从五年前飞蛇帮崛起,直到两年前天玄会嚣张,我们的日子也越来越艰难,不过是忍气吞声,勉强维持而已。如今媚儿不受欺侮。巳经得罪了他们,大不了打烂家中这点坛坛罐罐,我们父女三人,一走了之,觅个清静地过那维持温饱的俭朴生活去吧!” 柳媚听着娘回叙往事,那将自己背在背上与敌拼杀的英雄气概和艰辛生涯,使她激动得不禁流下了眼泪。 夫人的慷慨陈词、巾帼豪爽的英气,也使柳震从颓丧中振作起来,一扫胸中阴霾,变得踔厉风发。 他哈哈一笑道:“夫人一席话,愧煞老夫。老夫蹉跎岁月、马齿徒增,遇事前畏狼后畏虎,失去了当年豪气.夫人相貌如花,更难得英气复存,真服了老夫了。” 夫人见夫君夸奖,心中自是高兴,但表面上却故作娇嗔:“当着女儿的面,说话如此浮滑,真是为老不尊!” 柳媚见父母情笃,也十分高兴,带着泪水扑进了母亲怀里。 “噗哧”一声,有人窃笑,这声音来得太也突然,惊得柳媚从母亲怀里跃起,柳震也掠到厅堂门前。紧接着潘洁已跃到厅外,柳腰一拧,已上了房顶。柳楣却往楼后花圃跃去,几个纵跃已到了水池边的亭子间,旋即又掠到假山搜查。柳震与潘洁也随后赶到,一家人把花园搜索一遍,毫无发现返回。 柳媚道:“怪哉,明明有生人发笑,这不会是听错,难道此人会隐身术不成?” 柳震道:“笑声来自窗外,发你我的身手,居然瞧不见人家的影子,这份轻功当真惊世骇俗!” 潘洁道:“是人的笑声无疑,假使来者是敌人,光这份轻功就足以震慑武林!” 柳媚疑道:“莫不是远处传来的声音?抑或是听错了声音?要真的是武林中人,与恩师也相差无几了。我就不信一帮一会在长安的人,有这样了不起的身手!” 柳震点头道:“孩儿说得不错,莫非我们都听错了?” 潘洁道:“不至于吧,凭我们一家三人,难道还能听错?你我夫妻久闯江湖,哪里连人的笑声也分不清。“ 柳震道:“听此人笑声,似无恶意。” 柳媚紧咬银牙道:“管他存什么心意,大白天私入民宅、窃听人家谈话,就可以断定不是好东西,姑奶奶下次遇见他,一定要他好看,非把他的舌头割下来不可!” “唉!”一声叹息又起自窗外。 这一次三人都还站着,闻声应变迅速,三人同时晃动双肩,飞掠门外。 一家三口的轻身功夫瞬间比出了高下。 离厅门最远的柳媚,最先出了厅堂。柳震夫妇落后一步,一齐出到室外。 柳媚在二老刚落地时,人已腾空而起,上了楼房。 这次和前次一样,三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搜遍,依然瞧不见一点影子,哪怕一丝痕迹也寻觅不出来。 柳媚气得直跺莲足,恨恨不已。 潘洁拉着女儿的手,回到厅堂。 这次柳震未回,站在厅堂扬声道:“何方高人,两次出声示意,若对柳震不怀恶意,还请现身一见!” 连说了三遍,无人答应,也无人现身,倒是把蔡嫂从楼侧的平房里惊动了。 只见她轻轻一跃,落在柳震身边。 “老爷,有人踩盘子么?” “唉,尚不知情,蔡嫂你自管下厨,不必担心。”柳震回答。 蔡嫂不再多言,双肩一晃,掠了七八丈远,回厨房去了。 嘿,这蔡嫂敢情也是一把好手呢。 柳震回到厅内,见两母女一边一个坐着,均都粉面含嗔,在生闷气呢。不由“噗哧”一声笑道:“你母女二人生什么闲气?今日一场虚惊,考较出媚儿一身功夫非比寻常,轻功已超过了爹娘,倒叫为父放了心。” 潘洁问:“你高兴什么?连人家的影子都找不着!” 柳震道:“有这样武功好的宝贝女儿,叫做爹的不高兴么?” 柳媚道:“还说呢,武功好却找不着人!” 柳震道:“媚儿不必气馁,人家是有备而来,藏身处必然有利,如果不找好退路,岂敢出声?” 柳媚一想也对,人家在暗,自家在明,身法再快也无法赶在人家前面,于是,心中气稍平,不作声了。 这时,青莲、荷花端着菜进来,该是吃中午饭的时候了。 ---------------------------
第 二 章 相逢未嫁时 雄鸡一声天下白。 清晨,柳媚牵着一匹白色骏马从别庄出来。她穿一套淡绿劲装,被件深绿披风,衬着酡红的双颊,宛若一支亭亭玉立的荷花。 不,应该是“秀色掩千古,荷花羞玉颜。” 她要在曲江池畔遛马,这是她从少华山回家后每天早上必做的事。 曲江池为一人工湖泊,原系前人挖掘,本是帝王贵胄游赏之地,这里沿地宫殿林立,楼阁起伏,池上笙歌画舫,热闹非凡。每逢三月、七月、九月的第一天,皇帝及王公大臣都要来此迎聚,惹得平常人家也竞相涌来观看、后来由于战祸频繁,此地遭到严重破坏,大诗人杜甫曾发出“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的慨叹、早年“穿花峡蝶深深见,点水精蜓款款飞”的景物虽然依旧,但当年嫔妃珠玉般的笑声却杳不可闻。 柳媚沿芳草菲菲的草地走了一段路,便跃上马背,任其由小跑起始继而狂奔一程,又由急而缓,渐渐变为慢行。 从太白别庄经过时,如她所料那样,少庄主东方磊也牵着一匹乌骓马从庄里出来了。 几乎每天早晨部如此,当她遛马返回时,无巧不巧东方磊正好此时出门。 “柳姑娘早啊!”东方磊含笑招呼。 “足下早!”柳媚大方地回答。 东方磊道:“姑娘昨日去赶花市了么?” “早上去的。” “在下和两位师兄还有秀妹一块去的,秀妹还说要到白鹤别庄去约柳姑娘,不想去得晚了,姑娘已走,去得真早啊!” 柳媚微笑道:“昨日回来就听青莲说了,秀妹又要怪我不等她了。” 东方磊笑道:“这还用说,只不过她不怪姑娘,却把我和两位师兄痛骂了一顿,说我们拖拖拉拉误了时候,害得她没有女伴,和我们三个大男人一起看花,真是扫兴得很。” 柳媚想象得出东方秀撒娇的情形,她比东方秀虽然只大一岁,但东方秀自小在父母身边长大,免不了娇宠溺爱,而自己七岁起离家进了道观学艺,每年过年节时才回家一个月,师傅虽然也十分慈爱,但毕竟不比在父母身边,因此,相较起来,她自然懂事多了。 东方秀生得杏脸桃腮,如花似玉,为人活泼爽朗、天真无邪,但生于富贵人家,自免不了娇纵任性。 柳媚想象着她拿东方磊等人出气的情景,不禁觉得好笑。 这一笑,把个东方公子看得呆了,心想,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姑娘,难怪诗圣杜甫要说:“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理骨肉匀”,这样赞美的话了。 柳媚忽觉对方痴迷地望着自己,粉面不禁一红,不悦道:“东方公子,告辞!” 东方磊顿觉自己失态,脸也涨得通红,急忙道:“姑娘且慢,秀妹盼你找她闲坐呢!” 柳媚见他不好意思,心想对方毕竟是谦谦君子,自己也不必太过份了,便以缓和的语气道:“改日再拜访秀姑娘吧,今日尚有事呢。”话完笑笑,纵马而去。 东方磊呆呆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着实留恋不已。 就为早上见这么一面,他天天苦等在别庄门后,从缝隙中偷窥着门外。他曾想过干脆早一步出来,与柳姑娘并辔齐驰,但柳姑娘冷若冰霜的矜持态度吓得他畏缩不前,怕稍为不慎触怒了她,只怕这早上瞬间的见面与交谈也会失去。因此,他宁愿保持着现在这种见面方式,时间虽然短暂,但比不见好上几十倍。 正如柳姑娘早上准时遛马一样,他也装作准时遛马,只不过他的‘时”“准”在柳姑娘遛马回来经过他家门前之时。 保持这种见面方式,让柳姑娘以为这是他的习惯,并非为柳姑娘而施行。 从柳媚年前回来,柳庄主夫妇带着她到东方家拜访庄主那天起,东方磊便被柳媚的气质风度迷住了。正好东方秀也很喜欢这位姐姐,东方磊便不时怂恿妹妹去探访柳媚,或邀约柳媚到太白别庄做客。三个多月以来,彼此过从稠密。起初东方磊喜不自禁,以为柳姑娘对自己必然也和自己对她一样,是“惺惺惜惺惺”,后来才发觉事情并不象自己想的那样顺利,柳姑娘对他和聂聪、孔翔两位师兄一样无区别,对秀妹却是亲热得多。 “愿为双鸿鹄,奋翘起高飞。” 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只好强忍相思之苦,要以“精诚所加,金石为开”的至诚,去启开姑娘的心扉。 现在,直到姑娘的倩影消失不见,他才怅然牵马回庄,哪里还有这份闲心去遛马? 其实,他从来也未遛过马,如果说他在遛马的话,那不过是把马从庄中马厩牵出来,走到庄外见了柳姑娘一面后,又把马牵回去而已,决不前再多走一步。 只有这倒霉的乌骓马不明白主人玩的鬼把戏。 再说柳媚离开东方磊后,心里也感到了一阵莫名的烦躁。 东方磊挂在脸上的情思,只有傻瓜才看不出来。 那么,她该怎么办呢? 东方磊出身武林世家,几代都是名震江湖的大侠客。原先一家居住在太白山,因而父母东方敏和郑兰芝有“太白双英”之称。后来东方敏夫妇分家外出,便到了曲江池兴盖了“太白别庄”。太白山故居则由兄长和一些叔伯子侄继承祖传家财,并顶着太白一脉武功的盛名,在江湖独树一帜。 太白山武功享誉天下,不亚于各大门派。 东方磊可说是出身于名门正派,煊赫的武林世家。 他个人也生得玉貌丰神,文质彬彬。不但武功高强,琴棋书画也都有涉猎,可说是文武双全。 这不正是一个女子翘首以待的如意郎君么?天下男人虽众,人才超群的毕竟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啊! 可是,尽管如此,她却毫不动心。 这到底为的什么? 她自己也感到纳罕,居然不知道。 她不讨厌他,对他也甚有好感,然而仅此而已。 要她与他“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她绝对办不到。 既然如此,她对自己的心意了解得这样清楚,那么以后就不能再这样下去,她不能让东方磊这样痴情于她,给以后带来无谓的烦恼。从明天起不再出来遛马,同时也要避免再到太白别庄去。如果东方秀上她家来,她自然热情接待,要是东方磊也来,就必须对他更矜持些,以断了他的念头。 想到这些事,她又联想起昨日花市的风波,这一虎一龙究竟会带来些什么灾难,此刻尚在未料之中,若是再上门欺人,她就不管他们的来头有多大,也要狠狠惩治他们。要是他们搬来了凶神恶煞,自己也只好去搬动师傅。她相信只要师傅出山,天下只怕无人能敌。 这样想着,心情舒畅了不少。 忽然,她发觉白马停了步。 一抬头,不禁目瞪口呆。 站在马头前三步的,竟然是昨天被自己抽了两马鞭的穷小子,那个自称在胡人堆里长大的莽撞青年。这会儿,他正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那双会撩人的贼眼,看得她心跳。 “你干什么?又讨打骂?”她强自镇定心神,沉下脸来喝道。 “怪事,在下路过此地,瞻仰曲江池那些残缺的宫庭楼阁,当年‘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唯有鸥鸪飞’,‘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唯见青松在’,‘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这不是令人怀古而发幽思么?莫非发幽思也碍了姑娘,又该遭打么?” 柳媚瞠目结舌,无言以对了。 看不出这个一介村夫,居然一出口就引用了李白、卢照邻、刘禹锡的名句,这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了。 可是,她几曾在男子面前吃过亏?示过弱?她心念一转,叱道:“你再这么死死盯住人家看,姑奶奶非把你两只眼睛挖下来不可!” 萧笛笑道:“那不成了‘有眼无珠’了么?眼睛生来既然不准看人,那我就看马吧。” 柳媚见恫吓无用,气得骂道:“谁和你嬉皮笑脸,这马是姑奶奶的,不许你看!” 萧笛把脸一侧,道:“不看就不看,就怕等不了片刻,你非得请我看!” 柳媚见他油嘴滑舌,芳心大怒,扬起马鞭就想给他一鞭。转念一想,扬起的马鞭又未落下。她想,一介村夫,自己何必与他计较?不理他也就完了。 主意打定,两腿一挟,轻抖缰绳,欲策马走去。 白马向来温顺听话,也就依着主人心意,举蹄前行,但速度却是如此之慢,就象它不愿离开此地似的。 萧笛在白马经过他身边时,往后退了两步,一只眼睛半眯,嘴角上带着嘲讽的笑意。 柳媚看见他那付神态就有气,真想打他两鞭才解气可是,她顾不上打人了。 白马走不出三丈,忽然又站住了。 怪哉,这是怎么回事? 她抖了抖缰绳,轻叱一声,那马儿全当没有这回事似的,依旧站着不动。 她惊奇无比,同时又恼怒不堪,她仿佛感到背后刺来了萧笛那双贼兮兮的眼光。 一怒之下,她挥起了马鞭,要惩罚这不听话的畜牲,它给她带来了难堪。 不等她的鞭子挥下,马儿前蹄一跪,居然趴下了。 她大吃一惊,急忙跃下了地。 怎么了?她视同宝贝、爱如性命的“雪花”怎么了? 她预感到情况不妙了。 马儿趴下后一侧身,四腿斜伸躺倒了,马嘴里不断吐出白沫。 柳媚惊得花容失色,浑不知如何是好,连眼泪也流下来了。 她惊慌失措地蹲在马儿身前,心里慌得没了主意。 这时,她又听见萧笛的声音了。 他说:“明明马儿有了病,还不让人瞧,唉,多好的马儿么,就这么糟踏了。” 他知道马儿有病?莫非他会医马? 抱着一线希望,她急忙对他说:“你懂得治马吗?” “略懂一二。” “那你还愣在那边干什么?还不快来治马!” “怕你打呀,你不是不准看你的马儿么?” 这家伙其是可恶已极,这种时候还拿话呛人。 可是,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救马要紧。 “叫你不看你就不看,叫你看你就看,噜嗦什么?告诉你,今天姑奶奶的马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非拿你抵命不可!” 女孩儿家有时就是不兴讲理,你有什么办法?她的马儿病了,与别人什么相干? 萧笛苦笑着走过来:“姑奶奶倒真是个讲理的角儿。” “你胡诌什么?”柳媚杏眼圆睁。 萧笛赶忙道:“我说姑奶奶的马是匹日行千里的脚儿。” “你知道它是匹良马?” “那是自然。” “既然知道是千里驹,你就非治好它不可!” “就在这里治吗?” “不在这里在哪里?快些快些,你看它都快不行了!” 萧笛见她眼泪直流,心里不忍了,他忙把挂在肩上的布袋取下来,伸手进去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小白布袋,又把白布袋解开,袋里全是一包包的药,他取出了一包。 “慢着,”柳媚不放心了,“你到底会不会医马?” 萧笛道:“你信就会医,不信就算了,我走我的路去!” 咳,这家伙口气还真不软,你拿他有什么法? “好,我信!不过,你要是医死了我的雪花,我真要你的命来抵!” “你如果失了马还杀掉我,不是更吃亏了么?怎么也不仔细想想。” 柳媚一愣:“我怎么吃亏了?” 萧笛怕她悟过来时暴跳如雷,连忙岔开道:“好啦好啦,医马要紧,我把它的嘴掰开,你把药往它喉咙里倒,懂了么?” 他支配起她来了。 她乖乖听话,接过了那包药粉。 他双手握住马嘴,毫不费力就把马嘴掰开:“快倒药,咦,往里些,别倒在舌头上,再往里些,朝喉头处倒,哎,你真笨,算啦算啦,就只好倒在舌头上了。” 听听,他敢骂姑奶奶“笨”。 可是姑奶奶这会儿关切马儿赛过一切,哪里注意到萧笛嘴里在说些什么,否则不一掌打掉他的牙齿才怪。 这时萧笛坐到地上,把马头放到自己的腿上,一手拂着马鬃毛,嘴里叽哩咕噜不知在说些什么,柳媚一个字也听不懂。 他莫非会巫术,在念咒语? 真是个古里古怪的家伙。 可也真叫人奇怪,那马儿似乎被他抚摸得十分舒服,竟伸出血红的舌头添了舔萧笛的手,对他似乎十分依恋。 其是咄咄怪事! 雪花向不容人亲近,只有她能骑它。 他难道会的魔法? 这会儿他拂抹马颈,脸上的表情却是如此温和又如此多情,仿佛与他在一起的不是一匹马儿,而是他久久渴望的红粉知己。 啊!他真象一个猜不透的谜。 “它会好么?”柳媚轻声问。 “有我在,它自然死不了。” “没有你呢?” “那么它就只好到阴司地府去当阎王老爷的坐骑,倒也神气得很哩!” “胡说!” “不信?” “不信!” “那就试试看吧!”萧笛轻轻拍了拍马颈,轻轻将马头放到草地上,人也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 “走了呀,回城睡觉去。” “不准去!” “噫,怎么啦?” “我的马还没有好!” “马儿一时半时好不了,我的药又不是仙丹,总不能叫我成天陪着它呀。” “能的,你就替我守着它!” “没有我也行呀,你怎么不另请高明呢?” “放肆,讨打么?”柳媚举起了皮鞭。 “你要我替你守马?” “不错,你医好了雪花,我会多给你赏钱!” “是么?”萧笛嘴角上又出现了嘲讽似的笑容,“给多少?” 柳媚最恨他这种笑容,闻言大声道:“要多少?” “你看着给吧!” “好,五十两!” “……” “怎么,嫌少?一百两!该知足了吧。” “……”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还嫌少?” “不,太多了。” 这话又颇出柳州意料之外:“多了?” “唔,只要一日三餐,还得有张床铺。别的一概不要。” “你干什么?要赖在白鹤别庄?” “非也,这马得了重病,而且已非一日,可不是三天两夜好得了的,你若怕我赖在你们家,那我现在就走吧。” 柳媚想了想,无奈其何,道:“好,如果你在别庄把马治好,为人老实,也许就会让你留下当个马夫。” “好,一言为定。” 柳媚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禁大为后悔。此人分明想赖在别庄,自己不该冒失开口。 但又一想,留下他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他真是来卧底干坏事的,到时收拾他便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打定主意,便又故意刺他:“你当真不要工钱?可不要后悔了哟!” “钱是不要,只是想要……” “要什么?”柳媚警觉起来。 “不能说。” “为什么?” “也不为什么,只是不能说。” “哼,我早看出你不怀好意,说!想要什么?快老老实实招来。” “我偏不说。要什么你都不知道,怎么就说人家不怀好意?” 柳媚一时无言可对。 萧笛赶快又说:“以后再告诉你,现在我要给马治病了。” 柳媚心想,管他要什么,给不给在自己,还是医马儿要紧,别再跟他噜嗦。 于是道:“你快治吧,少说废话。” 萧笛又重新坐下,把马头抱在怀里,用手轻轻抚摸着马颈。 柳媚见他对马如此亲热,不象做诈,放下了一半心。 一时两人都不说话。 萧笛埋头侍弄马儿,似乎把蹲在一旁的柳媚忘掉了。 过了一阵,柳媚忍不住了。 “喂,你怎么不说话?” “怕挨打呀!” “只要你放老实些,谁会打你?” “我什么时候不老实了?” “你现在就不老实,对主人能这么说话?” “我是仆役?” “不错。” “侍候你?那我倒是很乐意的。” “呸!谁要你臭男人侍侯!” “那侍候谁?” “雪花。” “马?” “对了,算你有自知之明。” “好的,反正一样。” “什么?你说马跟我一样?”柳媚又扬起了马鞭儿。 “不是不是,我是说,让我侍候谁都行。” “别庄厩里的马有三十多匹,不过,你专管雪花还有火龙、乌豹。” “天,怎么又是龙又是豹,该不会连猪也变我侍候吧。” “住口,少要贫嘴,一共只有三匹好马归你侍候。不准病、不准受伤,随时都可以骑乘。” “这……未免太苛刻了吧,人吃五谷要生病,这马儿……” “我不管,反正你得这么办。” 萧笛苦笑着摇头,叹了口气。 “怎么,你叹气?” “命不好,遇到克星了。” “难耐烦克你?说话一点没分寸。” “谁要是象我一样遇到煞星,只怕要哭了呢,对不?” “你说姑奶奶是煞星?”柳媚的鞭子又举起。 “不是不是,我是说自己煞星高照,与姑奶奶无关的。” “那还差不多,谅你也不敢乱说!” “不敢不敢,姑奶奶的皮鞭我是领教过的。” “滋味如何?” “满不错的,令人回味无穷。” 柳媚忍不住“噗哧”一声笑起来。 这一笑,又把萧笛看得呆了。 “看什么?转过脸,看着马儿。” “是、是,倒也一样。” “什么?你看马和看人一样?” “这雪花是姑奶奶心爱的坐骑,看见雪花如同见了姑奶奶一样,不对么?” 柳媚又答不上来了,心想这小子表面忠厚,却这般伶牙利齿,真是可恶。 “你只会要贫嘴!” “不,我还会医马相人。” “你会看相?” “会。” “你给我解解,我是个什么命?” “姑奶奶的命不用算,一看就知道。” “真的,说来听听。” “姑娘命好,最有福气,将来嫁的人虽然穷,但……” “闭嘴!”柳媚脸红了,“谁让你说这些。” “既然是算命,哪能避得了婚丧……” “不准再说!” 萧笛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雪花站得起来么?” “现在可以。” “你试试看。” 萧笛嘴里叽哩咕噜,用胡人语对马儿说:“站起来吧,我的小马儿,回家去,回家去吧。”边说边站起身来了。 那马儿果真听话,用力挣扎着站起来了。 柳媚喜得忘情地叫道:“好啦,它好啦,我的雪花病好啦。” 那欢喜的神情,就象个小孩儿。 萧笛牵着马,慢慢往别庄走。 柳媚走在马儿一侧,担心地瞧着它无精打采的神态。 来到庄子大门,正好碰见内管家顾敬。 顾敬五十来岁,豹头环眼,两边太阳穴坟起,双目炯炯有神。 一见小姐和一个村民往家来,不禁有些奇怪,忙问道:“小姐,这人……” 柳媚接口道:“马病了,他会医马。顾管家,你给他安排个住处,以后让他照看雪花,火龙、乌豹,工钱么,每月给他二十两。” 萧笛笑道:“姑奶奶,不是讲好不要工钱的么?” 柳媚斥道:“闭嘴,给你你就得要!” 顾敬打量着萧笛:“走吧,先找住处。” 萧笛道:“离马厩近些才好。” 顾敬道:“自然,不用你操心。” 进了庄院大门,守门的庄丁用好奇的眼光瞧着萧笛。 萧笛快活地朝他们挤挤眼:“弟兄们好!” 庄丁们笑了,这小伙子挺有趣。 马厩在进门的右侧围墙边。 这里有好几排马房,还有放置车辆的车棚。诚如柳小姐所言,马儿果然有数十匹。 顾敬来到马厩,对正在忙着喂牲口的伙计们说道:“王光,新来个伙计,老爷夫人小姐的三匹马归他照管。” 又对萧笛说:“他是马厩的班头,以后需要什么跟他说。” 王光是条三十岁左右的汉子,生得膀宽腰圆,方头大耳,威武神气。 王光道:“是,顾管家。” 萧笛道:“住处呢?我要单独一间房。” 顾管家道:“王班头会带你去,单独一间房么,只怕是不行。” 柳媚道:“给他一间吧,他是马医,要配药什么的,方便些。” 王光听见小姐吩咐,忙答道:“是,小姐,我给他腾出一间就是。” 柳媚道:“萧笛,你要把雪花医好啊!” 萧笛笑道:“放心,保准治好。” 柳媚这才放心走了。 萧笛目送她的背影,又看呆了。 “喂,老弟,走吧!”身后传来王光的声音。 白鹤别庄门前,突然驰来了三辆华贵的马车,就连驾车的驭手,衣着也十分讲究。 马车停下后,第一辆车上下来个矮壮的中年人,他大摇大摆来到紧闭的庄门前,朝谯楼上的守卫招呼道:“快通报别庄主人,鲍天奎鲍爷今日特来拜庄!” 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把守卫的庄丁吓了一跳,急忙跑到大厅禀报。 用不了一会儿,庄门大开,柳庄主带着内管家顾敬出迎。 “鲍舵主大驾光临,蓬筚生辉,恕在下未远迎。”柳庄主双手抱拳,面含恭谨之色。 鲍天奎也还礼道:“不敢、不敢,柳庄主请恕冒昧登门之罪!” “请!”柳庄主侧身让客。 宾主至大厅坐下,内管家招呼庄丁奉茶。 不等主人开口,鲍天奎道:“柳庄主,今日打扰宝庄,非为别事,实有喜事一桩特来与柳庄主报信。” 柳震心中暗惊,这“喜事”二字,听着十分刺耳。便道:“规矩小买卖,何喜之有?鲍舵主说笑了。” 鲍天奎笑道:“本座岂敢虚言戏弄庄主,请庄主看过便知。”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柳震。 柳震打开一看,面上不禁变了色。 原来,这是一张天玄会的委任令,上写特任赛尉迟柳震、女飞卫潘洁为天玄会长安分舵副分舵主。柳媚为长安分舵巡察。下面盖的印信是山西天玄堡的大印。 从长安花市到现在不过两天,鲍天主竟然从总舵弄到了这份委任书,真是怪哉! 鲍天奎一双三角眼盯住柳震,笑道:“恭贺柳副分舵主。还请潘副分舵主、柳巡察到此一见。从今日此刻起,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柳震又气又怒,但表面仍然十分镇定,道:“鲍舵主,在下早已退出江湖从商,与武林中人向无来往,这是江湖上人所共知的事,的船主这份盛情名嘟震不敢接受。” 鲍天奎面上的笑容顿失,以眼示意随行,自己却不开口。 那矮壮的中年人道:“在下章孝天,忝任鲍府总管,有几句话奉劝柳庄主,望勿推拒才好。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天玄会自成立以来,声威远播。八方敬仰。柳庄主虽说早已退出江湖,想必对江湖大势也不陌生,天玄会的声威,不会不知。柳庄主现在经营珠宝,在长安赫赫有名,但凡人一富贵,便有盗贼光顾。倘若只是些无名小辈、鸡鸣狗盗之徒,柳庄主自是不会放在心上,但若遇知名的黑道人物,只怕柳庄主也难应付,如果柳庄主成了天玄会长安副分舵主,试问江湖黑白两道人物,又有谁敢来虎口拔牙?另外,天玄会总舵向来法度严谨,令出如山。这委任书已下,岂有收回之理?柳庄主若拒不任职,就是蔑视天玄会,若是天玄会总舵怪罪下来,只怕柳庄主担待不起。依在下看来,入会任职有百利而无一害,柳庄主闯荡江湖一生,不会不知这一点。望柳庄主三思而行。” 柳震内心焦急,知道拒绝会带来的后果,但叫他一家甘心入贼伙,却是万万不能。 鲍天奎见他不语,以为心动,又朝章孝天一努嘴。 章孝天会意,续道道:“若柳庄主加入天玄会,鲍舵主还要为鲍大公子向令爱定亲,鲍大公子任总坛巡察使,地位不在乃父之下,可谓少年得志。大公子乃总坛护法尊者慑坂夜叉伍志生老前辈的衣钵弟子,又是堡主跟前的红人,前途无可限量,若是柳小姐嫁了这样的如意郎君,那才是……” “唰”,一阵劲风朝章孝天疾飞过来。 章孝天顾了上说话,想要闪避已经不及。 “叭!”一声,章孝天扭头时正打在脸上。 伸手一摸,是湿湿的一小块软布巾。 但脸上却象火烧一般疼痛,刚要破口大骂,却听一个女子甜甜的嗓音斥道:“什么东西,敢到柳家来信口雌黄,再敢胡言乱语,姑奶奶打掉你满嘴狗牙!” 闻声看去,只见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站在靠墙的楼梯脚,粉面含嗔、杏眼生威,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柳震见宝贝女儿出了手,心中暗暗叫苦,连忙道:“媚儿休得无礼,快过来向鲍舵主赔礼。” 鲍天奎本来正要发作,见是柳小姐扔的东西,又听柳震要女儿赔礼,便按下心中的火气,直勾勾瞧着柳媚。 这一瞧仔细,不由连骨头都酥了,心想,大龙好眼力,这妞儿长得实在太美,把自已身边的几个美姬都比下去了。 柳媚听老父如此说,并不理会,道:“爹爹,此人胡言乱语,辱及女儿,女儿才略施薄惩,爹爹要女儿道的哪门子的歉?” 柳震知女儿性情倔强,但当着客人面不能不说几句:“鲍舵主、章总管是客人,怎能如此无礼?“ 鲍天奎见父女顶牛,连忙劝道:“柳庄主,柳小姐年幼无知。就不计较了吧,这委任书接不接受柳庄主看着办,至于本座代犬子向令媛提亲一事,也望庄主慎重。本座已决定明日派人送聘礼,还望庄主清点。” 此话一出,柳震也不禁怒火上升,这不是强迫柳家低头、唯命是从么?自己的宝贝女儿,怎能送进虎口。 当下不再犹豫,道:“鲍舵主此言差矣,小女年幼,尚不涉及婚嫁,这门婚事就不提了吧。至于入会一事,还望鲍舵主代向贵会总舵说明,在下无意涉足江湖,贵会好意心领。” 柳媚听这姓鲍的要强下聘礼,强横霸道已极,心中火冒三丈,但老父在座,便按下怒火,听听老父怎么说。见老父断然拒绝,不畏强暴,心中甚感安慰。 她大声接嘴道:“谁要敢强行下聘,柳家庄前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鲍天奎勃然大怒,骂道:“好个柳震,不识抬举,本座所言,句句无虚,想与天玄会为敌,未免太无自知之明。今日暂且别过,走!” 他刚站起身,柳媚身形一晃,又腰堵在门口,斥道:“不长眼的东西,让姑奶奶教训教训你!” “柳媚,到娘这边来。”潘洁站在楼梯中段唤道。 柳媚无奈,愤愤然走过来。 章孝天冷声道:“今日之辱,大爷记下了,改日再来拜访!” 鲍天奎气冲冲出了门,章孝天紧紧跟在后面。 柳震也不送客,心中慌乱,跌坐椅上。 他叹道:“夫人,大祸临头矣!” 柳媚怒道:“我就不信姓鲍的有三头六臂,能把我白鹤别庄毁了!” 潘洁道:“小孩子家不可轻敌,天玄会高手如云,我们力单势孤,怎是人家对手?” 柳震道:“夫人说得是,凭我柳家三口,他姓鲍的未必奈何得了,只是天玄堡堡主和五大护法尊者就难对付了。如今之计,只怕不能硬顶,三十六着走为上。” 潘洁道:“夫君何出此语?这婚娶之事乃鲍家一家人的事,天玄堡未必知情。” 柳震道:“夫人有所不知,姓鲍的送来了天玄会总舵的委任令,任命在下与夫人为长安分舵副分舵主,媚儿为长安分舵巡察,被我婉言拒绝,天玄堡失了面子,岂能善罢干休?” 潘洁道:“原来如此。夫君准备逃往何处避难?” 柳震还未回答,内管家顾敬又匆匆来报:“张浩天父子来探访柳庄主。” 柳震潘洁不禁心头一震,只有柳媚在一旁冷笑。 顾敬道:“庄主如不见,由在下推辞了吧,庄主意下如何?” 潘洁道:“祸不单行,送走一龙,又来一虎,既然躲不过,干脆就见了他,看他要干什么!” 柳震没了主意,便依夫人之言。 柳媚道:“我倒要听听这父子俩有什么话说!” 柳震道:“想必又是提亲,媚儿回避吧!“ “不,他要敢提亲,由女儿当面回答最好!”柳媚神情坚决。 潘洁道:“好,一并会客吧!” 不多时,张浩天父子偕同两位随从一起走进厅来。 双方寒喧一阵,分宾主坐下。 柳媚既不起立,也不打招呼。 张浩天父子见柳媚在座,心中十分高兴。 张浩天开言道:“柳东家,你我生意场上时常会见,相交多年,彼此了无芥蒂,今日开门见山,在下与犬子前来,为的是向柳家求亲,望柳东家……” 柳媚眼一瞪:“说别的可以,这档子事休提!” 张杰生喜孜孜的神消倏忽间消失不见,露出一脸失望神色。 张浩天却面不改色,对柳震道:“婚姻大事向由父母做主,柳东家你看如何?” 潘洁心念一转,计上心来。 不等夫君开口,她抢着发话:“张东家好意,叫柳家十分感激。” 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 这话使柳震柳媚大吃一惊,不知何意。 张家父子心中一喜,聆听下文。 “不过,”潘洁继续说,“唉,事情难办呀!” 张浩天忙道:“嫂夫人不必多虑,有什么天大的难事,自有我张浩天一肩承担!” 潘洁道:“有张东家这话,贱妾便放心了。不瞒各位,半个时辰以前就有人来求亲了呢,诸位来晚了一步!” 柳震父女相视一眼,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俱都佩服她的老练与智谋。 张浩天一惊,脸上变了神色:“什么?有人提亲?这长安城中有什么人敢来向柳庄求婚?府上答应了么?” 潘洁道:“提亲的人张东家也认识的,就是天玄会长安分舵主鲍天奎!” 张家父子一听,不禁面由相觑。 张浩天呆了一会,紧张地问:“府上答应了么?” 潘洁道:“不曾答应。” 张氏父子松了口气。 张浩天道:“不曾答应就好。” 潘浩道:“好?好什么呀!人家失了面子,岂肯善罢甘休?若是我们答应了你家,鲍家这口气咽得下么?” 张氏父子又对瞧了一眼。 张浩天沉吟道:“若是鲍家不来找麻烦呢?府上可愿答应张家?” 潘洁反问道:“此话何意?鲍家又怎会不来找麻烦?” 张浩天冷笑一声:“姓鲍的也未免太张狂些,这个么,嫂夫人不必操心,自有我张家担待,只是这亲事府上答不答应呢?” 潘洁道:“刚才不是说了么?姓鲍的该如何对付呀?” 张浩天道:“在下也说了,嫂夫人不必操心,只要柳家答应亲事,鲍家找麻烦自有我张某人一力承担!” 柳媚再也听不下去:“休做清秋大梦吧,这门亲事再也休提!” 张浩天沉下了脸:“女孩儿家怎能自做主张?望柳庄主回答在下一句话。” 柳震无奈,只好道:“张东家也听见了,我女儿不愿,只好谢绝张家的美意了。” 张浩天倏地站起:“柳东家不给面子,在下也不相强,只不过在一个长安城里,大家早不见晚见,总有彼此关照的时候,请柳东家三思,告辞!” 这一拨刚走,紧跟着太白别庄的东方磊和东方秀兄妹俩来了。 柳媚心烦巳极,只勉强和他们打了招呼。 东方磊是聪明人,刚才在大门外见张氏父子走出,现又见柳媚一家面有愁容,心知必然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但自己作为晚辈,不好相问,便知趣地站起来道:“叔父婶母有事,小侄兄妹改日再来吧。” 柳震对东方一家颇有好感,而且对东方磊尤为青睐,闻言忙道:“贤侄不必如此,坐下谈吧,要说有事还真有事呢!” 潘洁对东方磊兄妹也颇喜爱,见夫君要与他们谈正事,心中一动,要是东方一家愿意帮助柳家,凭借着太白剑派在江湖上的威望与武功,或许会使天玄会有所顾虑呢!看东方磊这孩子一表人才,是人中之龙,招他做个乘龙快婿,倒是不错,不知媚儿可有此心愿,待客人走后,不妨试探她的口气。 这时只听柳震道:“不瞒贤兄妹,柳家只怕要弃庄出走,亡命天涯了呢!” 东方磊兄妹大惊,东方磊道:“柳叔何出此言?有什么祸事可愿说与小侄?” 柳媚见他与父亲彼此叔侄相称,十分亲热,心中并不高兴,见父亲要与人诉苦,不悦地插言道:“自家的事,何必为外人道。”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东方磊失望已极。 柳震道:“媚儿,你回家不久,自不知爹爹与太白别安分舵主鲍天奎!” 张家父子一听,不禁面由相觑。 张浩天呆了一会,紧张地问:“府上答应了么?” 潘洁道:“不曾答应。” 张氏父子松了口气。 张浩天道:“不曾答应就好。” 潘浩道:“好?好什么呀!人家失了面子,岂肯善罢甘休?若是我们答应了你家,鲍家这口气咽得下么?” 张氏父子又对瞧了一眼。 张浩天沉吟道:“若是鲍家不来找麻烦呢?府上可愿答应张家?” 潘洁反问道:“此话何意?鲍家又怎会不来找麻烦?” 张浩天冷笑一声:“姓鲍的也未免太张狂些,这个么,嫂夫人不必操心,自有我张家担待,只是这亲事府上答不答应呢?” 潘洁道:“刚才不是说了么?姓鲍的该如何对付呀?” 张浩天道:“在下也说了,嫂夫人不必操心,只要柳家答应亲事,鲍家找麻烦自有我张某人一力承担!” 柳媚再也听不下去:“休做清秋大梦吧,这门亲事再也休提!” 张浩天沉下了脸:“女孩儿家怎能自做主张?望柳庄主回答在下一句话。” 柳震无奈,只好道:“张东家也听见了,我女儿不愿,只好谢绝张家的美意了。” 张浩天倏地站起:“柳东家不给面子,在下也不相强,只不过在一个长安城里,大家早不见晚见,总有彼此关照的时候,请柳东家三思,告辞!” 这一拨刚走,紧跟着太白别庄的东方磊和东方秀兄妹俩来了。 柳媚心烦巳极,只勉强和他们打了招呼。 东方磊是聪明人,刚才在大门外见张氏父子走出,现又见柳媚一家面有愁容,心知必然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但自己作为晚辈,不好相问,便知趣地站起来道:“叔父婶母有事,小侄兄妹改日再来吧。” 柳震对东方一家颇有好感,而且对东方磊尤为青睐,闻言忙道:“贤侄不必如此,坐下谈吧,要说有事还真有事呢!” 潘洁对东方磊兄妹也颇喜爱,见夫君要与他们谈正事,心中一动,要是东方一家愿意帮助柳家,凭借着太白剑派在江湖上的威望与武功,或许会使天玄会有所顾虑呢!看东方磊这孩子一表人才,是人中之龙,招他做个乘龙快婿,倒是不错,不知媚儿可有此心愿,待客人走后,不妨试探她的口气。 这时只听柳震道:“不瞒贤兄妹,柳家只怕要弃庄出走,亡命天涯了呢!” 东方磊兄妹大惊,东方磊道:“柳叔何出此言?有什么祸事可愿说与小侄?” 柳媚见他与父亲彼此叔侄相称,十分亲热,心中并不高兴,见父亲要与人诉苦,不悦地插言道:“自家的事,何必为外人道。”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东方磊失望已极。 柳震道:“媚儿,你回家不久,自不知爹爹与太白别庄东方庄上的关系。怎能说是外人?柳家的事自然说得的。” 潘洁道:“媚儿,你让爹爹说吧。” 柳媚只好不出声了,但心中实在闷气,想离厅出外,又怕对客人不礼貌,只好耐下性子端坐着。 柳震把两拨客人的来意说了。 东方磊惊怒交加,两大恶势力均想夺走柳媚,这叫他如何受得了?当下便道:“此事颇为重大,敝兄妹即当禀告父母,请父母来与叔父婶母商议对策,依小侄之见,不必远走他乡,这如许的家业,怎能抛下不顾?小侄不是说句夸口的话,这鲍张两家还真不在小侄眼中!” 东方秀也叫道:“谁敢欺负柳姐姐,小妹定要砍下他的脑袋!” 东方磊道:“妹妹,走吧!” 柳震夫妇颇为感动,将两兄妹送到门外。 柳媚也只好在一旁陪着。 送走客人,三人转回楼厅。 柳媚朝马厩那方望去,只见萧笛坐在草地上正望着她呢。雪花乖乖地躺在他身旁,不断用长舌去舔他的手。 她忍不住转个方向,朝马厩走去。 潘洁道:“媚儿,干什么去?为娘有话要与你说呢。” 柳媚头也不回,应道:“瞧瞧雪花去。” 潘洁道:“我也去瞧瞧,你找来的马医到底可有点真本事?” 娘儿俩说着,来到马厩房的草地。 萧笛见夫人也来了,早从草地上站起。 “夫人安好。”他微微一礼。 潘洁打量着萧笛,脸上现出惊讶之色:“你就是那位医马的神医?” 萧笛笑道:“神医雅号,在下不敢当,只是略知一二便了。” 夫人见他出言斯文,不象目不识丁的草莽村夫,更为惊奇,问道:“你识字么?” 萧笛答道:“只是粗略识得几个。” 柳媚讥讽道:“你又何必过谦,不是满口斯文,掉文吟诗的么?” 萧笛道:“自小背诵过几首诗,与姑奶奶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潘洁奇道:“你称呼小姐姑奶奶?” “不是在下喜欢这般称呼,倒是小姐一张口就离不了‘姑奶奶’三字,所以在下投其所好,干脆也这么称呼。” 柳媚杏眼一瞪:“谁要你讨好?” “自然是姑奶奶你要啦!” “呸!我怎么要你讨好了?” “称呼‘姑奶奶’你听着高兴,在下就可少挨些鞭子,彼此两利。” 潘洁问女儿:“你用鞭子抽过人家?” “谁让他不规矩不老实。” 潘洁颇觉奇怪,这马大夫衣着与村夫仆役无二,但自有一股英气,说话也不卑不亢,不象个不规矩的人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柳媚又问:“雪花好啦?” “再有两天,包管让姑奶奶能骑。” “真的?” “在下说话一向算数。再说说谎又有什么好处?那不是给姑奶奶留下用鞭子的机会么?” “你倒满会记仇的,打过你几鞭子就成天挂在嘴上说。” “这不是记仇,而是小心提防,以免吃亏。” 柳媚道:“反正你都有理,不和你说这些了。火龙、乌豹怎么样?” 萧笛道:“随时可骑乘。” 潘洁道:“那就好,说不定马上要用呢!” 萧笛暗暗罕纳:“夫人要出远门?” 潘洁叹口气,随口答道:“大难临头,说不定要跑呢!” 萧笛大惊:“夫人有何大难?” 潘洁自知失言,便道:“说着玩的,也没什么事,只希望大夫速将雪花治好为幸。” 这时柳媚蹲在地上抚摸雪花,雪花也极亲热地将一颗马首去蹭柳媚。 潘洁道:“媚儿,走吧,东方家快来了呢。” 柳媚无奈,只好慢慢站起,跟夫人回厅。 萧笛怔怔地望着她们。 不一会儿,果见东方敏一家四人匆匆由庄门进来,迳自望大厅走去。 萧笛叹了口气,又坐下去抚弄马儿。 大厅里,东方敏、郑兰芝,东方磊、东方秀。正与柳氏一家三口商谈。 东方敏道:“天玄会与飞忙帮崛起江湖,引起武林正派人士不安。太白剑派家师兄曾来信与在下,嘱在下密切注视这一帮一会的作为。家师兄信上传言,少林武当华山峨嵋等大派,也在密切注视其动向,家师兄嘱在下千万小心,不可低估了他们。” 柳震道:“东方兄所言甚是,如今一帮一会找到柳家,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东方秀道:“爹爹,管他什么会什么帮,只要敢冒犯柳叔叔,我东方家就要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东方敏道:“柳贤弟家的事,愚兄自不能袖手旁观,好在你我两家相距不远,有事只要招呼一声,便可及时来援。” 潘洁道:“贼人势大,柳家拖累了东方家也于心不忍。依贱妾之见,还是暂避风头为好。否则,贼人纠缠不休,何时方了?” 东方敏沉吟着,没有立时回答。 东方磊生伯柳家走了,急道:“爹爹,凭我太白剑派,难道还怕了这群肖小之辈?” 东方敏道:“话不是这般说,须知这一帮一会在江湖上的份量。若只是鲍张两家自然不惧,若与一帮一会较量,光我们两家的份量还轻了点儿。除非能邀约一批武林同道前来,才能与之匹敌,但武林朋友平日各自东西,远水解不了近渴,若为长久之计,不如暂避锋芒。” 柳震道:“东方兄所言甚是。还是走了的好。” 郑兰芝道:“不知柳贤弟可有去处?” 潘洁道:“天下虽大,也不知何往,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东方敏道:“这样吧,由我们全家陪同贤弟一家到太白山庄避居一时。太白山庄住着太白剑派的高手,人数也较多,不怕贼人来犯。” 柳家夫妇感激不尽,连连称谢。 柳媚心下并不服,跟着人家去避难,这又算哪门子的事?但父母巳这般决定,她也不好多说。 商议已定,东方磊一家告辞。 两家相约后日起程,今日起就得赶忙安排好事务,收拾好衣物,事情还多着呢。 客人走后。柳媚道:“爹、娘,跑到人家太白山庄去躲难,这份恩惠今后要如何报答? 再说这一帮一会如果找到太白山庄去,岂不替人招灾引祸?依女儿之见,还是自家一家人走吧,至于到何处去,走着看好了。” 潘洁道:“媚儿所言不差,只是东方家与柳家今后只怕不是一般关系呢。” “娘,此话何意?” “你说东方公子如何?” “这又怎么了?” “你先说与为娘知道:“ “我不知道东方公子如何。” “哎,东方磊人品如何。” “人品不错。” “好,就要你这句话。” “娘,你错了,东方公子为人再好,与孩儿毫不相干。” “咦,你说些什么?” “孩儿敬重公子,除此而外便没有了。” 柳震道:“媚儿,别太任性了。东方公子这样好的人品,这样好的世家到哪里去找?何况这次还是我们的大恩人呢,依为父之见,我们两家联姻正是门当户对,若较江湖名望而言,我们还算高攀了呢。” 柳媚道:“既然如此,女儿就不去太白山庄了。” 潘洁道:“你不愿与东方公子结秦晋之好?这使为娘也不明白了。” 柳媚道:“不愿意,孩儿任谁也不愿意,望父母体谅吧!” 说完,独自上楼去了。 柳震夫妇相对无言,旋即忙着找内管家,商量出走之事。 夜晚,凉风习习,已是二更刚过。 柳媚在楼上一侧自己的闺房里独坐无眠,面对窗外的月光,婆娑的树影,心中无限惆怅,无限感慨。 从少华山玉女峰学艺归来,前后不过三四个月,本想在家侍奉父母,过上几年安定日子,未料会凭添几许风波,累及父母舍家出走,寄人篱下,这实在叫她咽不下这口气。这一帮一会还未有所动作,自己一家就逃之夭夭,师傅虽是空门中人,性情也极为孤傲,要是知道徒弟如此不争气,只怕要气得半死。再说柳家与东方家并无更深的渊源,与太白剑派更无瓜葛,怎么能到人家那里去避难呢? 她越想越不妥,心情就越是烦躁。 忽然,一阵幽扬的笛声,从花园一角传来,其音辽亮奔放,令人心头一爽。 她不禁侧耳细听,越听越入迷。 是谁在吹笛?笛声竟如此动听?倾述着从一个宽广的胸怀里发出来的情思,使人一扫忧愁,增添了勇气和信心。 她双肩微动,从窗口跃到草地上。朦胧的月光下,周围的房屋花树似真似假,罩上了一层虚幻的色彩。笛声引着她,向园中深处亭阁间走去。 她看见一个魁伟的背影,面对江水一隅,正坐在亭子间忘情地吹笛子。 她知道是谁了,便悄悄停下。 这萧笛真让人不解,又知书识礼,又懂音律,为何却浑迹在下人群中?转念又一想,这还不是因为一个穷字,他要是家中富有,又怎会如此落拓? 蓦地,她听见楼房中发出一声娇叱,象是母亲的声音,她急忙转身往回奔。来到楼前,就见父母一个拿鞭,一个仗剑,正面对十来个黑衣人。 她连忙绕过一旁,轻轻跃到后楼上,想到自己房中去取兵刃。 未走到房前,就见两个黑衣人正对着她的窗户不知在干什么。大怒之下不假思索,立即一个飞燕穿帘扑向黑衣人,人未到就先打出了一壁空掌,一股罡风击向一个黑衣人。等黑衣人惊觉时已不及避让,“哎哟”一声被击得倒在走廊上。另一黑衣人立即把手中的东西朝抛掷来,也被她以劈空掌力挡开,人一落地便电闪般飞起莲足,把这小子从楼上踢得翻过了栏杆,栽到楼下去了。 与此同时,楼下发出了喝斥和兵刃相交声。柳媚赶紧推门入室,发现荷花青莲仍好好睡在床上,便到床前推了推荷花,她却依然沉睡不醒。柳媚这才悟到刚才两个贼人在她窗下干什么了,他们想用薰香迷药迷昏了自己,青莲荷花定是着了道儿了,当下也顾不得她们,穿过房间进了自己的卧室。立觉一股幽香直袭鼻孔,幸而她早有了防备,闭住了呼吸。她迅速从墙上摘下青钢剑,从窗户一个燕子穿帘飞跃到草地上。 只见父亲舞动七节钢鞭,正与四个黑衣人战在一处,母亲挥舞宝剑,正力战三个黑衣人,远在门口岗楼下住宿的庄丁,正纷纷喝叫着赶来,厨房的蔡嫂手执一柄柳叶刀,飞也似赶到,而内管家顾散已经替父亲接下两个黑衣人。马厩那边发一声喊,冲过来十多人。 柳媚见庄中下人遇敌毫不畏惧,心中一阵感动,娇叱一声,扑向新从墙外越进来的十多个黑衣人。 只见她剑如匹练,倏忽间便刺倒了两人。其余人纷纷四散逃避,她追赶间一个蜻艇点水,跃起三丈,落在两个黑衣人前头。就在她刚刚落地的刹那,一个黑衣人抖手打出三只金镖,只见黄光一闪,分上中下三路向她袭来,她已不及挪动身躯,发暗器的人颇为高明,时候拿捏得十分准确。但她不慌不忙,剑光一闪一绞,“当啷啷”三声,把三只金镖绞断。也就在这一瞬间,另一个黑衣人撒出了一把粉末。柳媚绞断金镖,正待挺剑刺出之际,忽然闻见一股浓浓的异香,知道不妙忙把鼻息闭住,但已经来不及,只觉头脑一阵眩晕,两眼一黑昏倒在地。 撒金镖的人嘿嘿一笑:“这妮子武功更高,毕竟是初出道的雏儿,莫兄的追魂散果然厉害,待我将妮子缚了背走,莫兄快把那老俩口放倒,今晚便大功告成。” 莫兄笑道:“好说好说,彭兄你就只管照顾小妮子吧,其余人就交给我莫威了。” 他旋即扑向正奋不顾身与两名黑衣人搏斗的潘洁,抖手打出一把追魂散。 潘洁正要把对手中的一个刺翻,不提防后面有人暗算,只觉一股异香冲鼻,立即晕倒在地。 莫威喝道:“把这贱人绑了。” 在房边不远与四个黑衣人苦斗的柳震,时时关注着妻子的举动,忽见她手一扬仰面倒地,只道她身受重伤,急得连忙运功于臂,使了个”秋风扫落叶”,钢鞭发出强劲的罡风,逼退了迎面二人,身子一跃,往夫人眼前扑去。人刚起跳两尺,一股异香钻入鼻孔,浑身真力一泄,人便软塌塌堕了下来,扑翻在地。 莫威得意地叫道:“把人捆了,快走吧,剩下的角儿由我来对付。” 他立即转身朝花园一角奔去,那里有一男一女在与己方六人交手。 男的使练子锤,勇不可当,女的使柳叶刀,居然功力不凡。 莫成如法泡制,冷不防打出两把追魂散,把两人迷倒。 他旋又朝庄中园了奔去,因丁数量虽然不多,但人人英勇善战,正呼喝着与黑衣人交手。有的—对一,有的二对一,园丁在人数上占了优势。莫威想了想,这些下人杀了无足惜,只是可惜了自己的追魂散,不如把人撤走,反正主人已掳,大功告成,滞留在此地无益,于是喝道:“撤!” 黑衣人闻令,纷纷跳出圈子,朝墙外掠去。园丁发一声喊,在后面追赶。 莫成大怒,骂道:“不识时务的东西,还敢追?”立即摸出一把追魂散,一抖手向空中撒开,和园丁正对了个当面。只见一个个突然停止追赶,软塌塌睡翻在地。 莫威道:“哼,两个时辰若没有解药,叫你们一个个化成血水!” 蓦地,他耳边有人接嘴道:“真的吗?” 莫威吓得毛发皆竖,一扭头,没人,再一扭头,右边也无人,刚想转个身,发觉两臂被人抓住,便运动用力一挣,居然纹丝不动,他想扭头瞧瞧是什么人,脖颈却不会动了,只能直僵僵瞧着前面。 那人又说话了:“解药呢?” “没有带来,你你你是谁?”莫威吓得话也说不清楚了。 “那好,我先撕下你一只耳朵。” 莫威感到右耳一痛,连忙叫道:“撕不得,撕不得,有解药有解药!” “那么我押着你,把庄中人一个个救活。你要是不听话,我先把你两只耳朵扯下来,再把你头发扯光,想后用小刀割你的鼻子,接着挖出两只眼睛里的混账珠子,你懂么?” “懂懂,我懂!”莫威忙不迭答应。 “那么先从这些庄丁救起。” 莫威除了脖子不能转动,手脚并未受制。他一感到两臂放松,便立即来个后肘锤,一肘击在对方胸腹上。“扑”地一声,他的一个身子被震得朝前扑去,力道之猛连他用双手触地也无用,硬是跌个嘴啃泥,把两颗门牙跌落了。疼得他哼哼起来。 接着后领一紧,又被人提了起来,耳边有人说:“哼,极不老实,还是先撕下一只耳朵吧!” 莫威吓得灵魂出窍,忙叫道:“大侠高抬贵手,还是让耳朵留在原处吧!” 那人道:“再饶你一次,事不过三,你瞧着办吧!” 莫威外号追魂散,江湖上无人不晓,除了追魂散厉害无比,自己一身功夫也非比等闲,出道江湖二十年,哪里吃过这种莫名其妙的亏,连人的面都未瞧见,便被治得服服贴贴。他心中又惊又怒,又恨又怕,只好先救治人再说,等一会儿抽个冷子赏他一把追魂散,再把他千刀万剐解恨不迟。 他战战兢兢走到晕倒的庄丁跟前,摸出一个小葫芦,拔开瓶塞,对着庄丁鼻孔,让庄丁吸进两三口味道,片刻功夫那庄丁就睁开了双眼,一咕噜翻爬起来,但忽又站立不稳,倒下睡着了。 莫威大惊,怎么解药不灵了? 忽听耳畔又有人道:“没事,你救你的人吧,他被我点了睡穴,做好梦夫了。” 莫威听了更是心惊,此人功夫深不习侧,以弹指点穴或是隔空点穴的功夫瞬间便点人穴道,自已再练廿年也不是人家对手,干脆老老实实救醒庄丁保命要紧。 那紧跟在他后面的人做事十分把稳,要他救治的人醒转过来才肯点上睡穴,以防有诈。 莫贼心想,今日遇到江湖奇人了,必须小心才是。他把睡在地上的庄丁通通救醒,又把蔡嫂、顾敬也解治了,也都通通被背后看不见的人隔空点了睡穴。 庄主夫妇和柳小姐呢? 莫成暗暗高兴,正主儿都被弟兄们带走了,救得几个庄丁仆役管什么用。 谁知那人在他背后指挥,来到楼前不远的草地上,庄主夫妇一东一西,好好躺着呢。 莫威又是一惊,接着便垂头丧气了,今夜劳而无功,事情就坏在他背后这个老鬼身上,真他妈倒了几辈子的霉。 他老老实实把庄主夫妇救醒,使他惊异的是,连庄主夫妇也被点了睡穴。 咦,此人究竟有何意图? 没等他细想,左耳朵一疼,他赶紧往左边走去,不到十丈距离,柳媚姑娘横卧草地,并来被人劫走,这使莫威大失所望,显然,彭敬他们也铩羽而退,今夜算是栽到家了。 他垂头丧气地将柳媚救醒,旋又被他身后的人点了睡穴。 这家伙会怎么处置自已呢? 莫威战战兢兢,听天出命。 忽然,他感到腰间一麻,被点了穴道,接着身子被人横着放倒提着,象提一只麻袋。他不知背后的神秘人物要干什么,吓得心也快跳出来了。 他感到他被提着走,便竭力抬头想看看是往什么方向。他好不容易看清了,是往围墙方向走,走到离墙还有七八丈距离,“呼”地一声,只觉两耳生风,一个身子飞腾起来。他吓得大声叫出来,这不是要被活活摔死吗? 急切间连忙一个翻腾,头上脚下,竟稳稳站在地上,他周身的血脉畅通,穴位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 他略一打量四周,已是站在“白鹤别庄”围墙外面。这才知道自己被人家象扔个石头一样,扔出三十来丈远,这神秘人物的功力当真是惊世骇俗,他总算侥幸没被人家撕掉耳朵,花去眼珠,真是天大的运气。 可是,这个神秘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呢,难道自己受了一通折辱,连人家是个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就算了?回到分舵怎么向分舵主交代?今后又如何在江湖上充字号呢? 他想来想去,很想再返身回别庄探察一番,但又慑于神秘人物的厉害,便有些胆怯。 正犹豫着,忽觉左右两耳又被两只手拉住了,一阵撕裂的剧痛,他吓得右肘猛力往后一击,“嘭”一声就象击在皮革上,又软又坚实,正待再击一肘,却发现拐肘缩不回来了,那人的肚腹就象一团紫胶,紧紧吸住了他的拐肘,大惊之下,正要张口喊饶命,头发一紧,被人揪住头发往上提,只有足尖踩地,周身有力再也发不出来。 “想死么?”那人在身后小声问。 “不想不想。” “想让两只耳朵去喂狗么?” “不想不想……” “那你还不快滚!” “是是、小的滚,马上滚……” “啪!”那人不轻不重扇了他一个耳光。 “哎哟!”莫威吓得大叫。 “左右开弓,还有一下。” “不要不要,免了吧!大侠、祖师爷……” “不行,还要来一下。打得不重,怕什么?” “啊哟,祖师爷,饶了小的吧,重虽不重,但小的已经吃不消……” “没事,忍着点吧,你自已都说不重,那再加上点力,你看如何?” “哎哟,重、重,重极啦,免加了吧!” “什么?你说话不算数?” “算数、算数,你老想打就再打一下吧,只是求你老轻点儿,小的……” “怕打耳光么?” “怕、怕,小的最伯打耳光……” “那好就扯一只耳朵吧,耳光免了。” “啊哟,不行不行呀,没了一只耳朵……太难、难看啦,求你老……” “那么还是打耳光好?”神秘人物十分耐心,用商量的语气问他。 “不好,也不好……” “哎,真难办,这不好那不好,连我都为难了。” “不为难不为难,你老只要把小的放了就一点都不为难了。”莫威大着胆说。 “啪!” “哎哟。” “啪、啪、啪!” “哎哟……” 莫威一连挨了四个耳光,打得他晕头转向,最后一声未喊出来,便感到身子又凌空飞起,连胆也吓破了,双足一落地就没命奔逃,再也没有胆量去弄清捉弄他的人是谁了。 ---------------------------
第 三 章 无头血案 柳媚醒过来。 她发觉自己和衣而卧,好端端盖着锦被躺在床上。 窗外传来熟悉的雄鸡啼明声。 她安然睡在自己的闺房里。 怪哉,昨夜的拼斗难道是梦境? 她连忙翻身下床。 窗前桌上正放着她的剑,剑并没有象平时那样悬挂在墙上。 走到门前掀起帘子,前室里荷花、青莲两个丫头仍在去睡,仿佛什么事也未发生。 她回到床边坐下,仔细回想昨夜和贼人动手的情形,知道自己并未做梦。 她清楚地忆起晕倒时的情形,当时中了敌人的迷香,失去了神智。 那么,是谁将她救回卧室的? 青莲荷花在她之前就已中了迷香,当然不是她们,救她的不是爹爹就是母亲,或者是内管家顾敬,除此外,决不会再有别人。 如此一想,心境平静下来。 她于是梳洗打扮,换了裙装。 对面套房里传来了母亲潘洁的声音:“媚儿,媚儿!” 声音越来越大,楼板上传来了脚步声。 柳媚急忙答应着迎出门外。 潘洁一见她,松了口气:“天保佑,媚儿你安然无恙。” 柳媚问:“昨夜媚儿中了迷香,是母亲救媚儿回来的么?” “没有呵,娘也中了迷香。” “那么是爹爹了?” “不是、不是”,潘洁身后传来了柳震的声音,“爹爹也教贼人的迷香迷倒了呢!” “咦!那么是蔡嫂、顾管家救的?” 柳震道:“只怕他们也过不了迷香这一关吧?” 潘洁道:“把他们叫来问问不就清楚了?” 父女三人来到楼下客室,顾敬早已等候在那里。 彼此一问,真相大白。 整个庄子里的人都被迷香迷倒,整个庄子里的人昏迷后醒来都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全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家三口惊讶无比。 柳媚道:“莫非是太白别庄的两位老主人?”施即自己又摇摇头:“不会不会。来人身手不弱,虽不是太白双英的对手,但他们的迷香甚为厉害,难免不着道儿。” 柳震道:“除了太白双英,还会有谁?” 潘洁道:“既是他们救了我们,又何必不辞而别?” 柳震道:“他们无法找到解药,只好把我们安置回房,自家回去休歇了。” 潘洁道:“不通不通,我们既然昏论不醒,他们就该守在这儿,防止贼人再来进袭。” 柳震一愕,道:“夫人说的极是。” 内管家顾敬道:“此事当真奇怪,莫非有高人救助?” 柳震道:“这也是没影子的事,这一带怎会突来什么江湖奇人?依我看,定是贼人将我们迷倒后,又将我们放置各人房中,这样做的用意在于警告我们。” 此说似乎有些道理,大家不禁点头。 潘洁道:“昨夜来的人不外乎两家,天玄会和飞蛇帮,他们意在逼婚,夫君此说倒也不乏根据。” 柳媚在一旁不作声,对父亲的说法并不完全相信,但也想不出正有什么别的理由。 这时,外管家汤公胜匆匆来到。 柳震道:“汤管家,这么早来别庄,有什么急事么?” 汤公胜神色激动,道:“长安城内出了大血案,今早巳轰动全城!” 顾敬道:“什么血案?汤兄快说!” 汤公胜道:“此案关系整个武林,只怕江湖从此不得安宁!” 潘洁惊道:“有这等重大?快说其详!” 汤公胜深吸了口气,抑制自己激动的心绪,道:“昨夜天玄会长安分舵,自舵主多臂熊鲍天奎起,到分舵执事和大小头目,一共五十七口,全部横尸当!”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柳震急问:“凶手留下了名字么?” 汤公胜答道:“没有,死者全被取走了头颅,只剩无头尸躺在分舵室内外。” 顾敬道:“这果然是大事,天玄会岂肯善罢甘休?” 潘洁道:“这说不定是飞蛇帮下的毒手,舍此又有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柳震道:“夫人言之有理,一山岂容二虎?长安城内一帮一会早就在明争暗斗,故酿成此血案也就不足为怪。” 汤公胜道:“错了,飞蛇帮张浩天父子以及他家中的武师护院,大大小小一百多口,也全被屠戮干净!“ 这话出口,大家惊得目瞪口呆。 半晌,没有人出声,都在细细琢磨这两桩无头血案给江湖,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不约而同,他们都想到了一点上,这意思被心直口快的潘洁一口道出。 潘洁道:“糟,这两位血案会不会把白鹤别庄扯进去?” 柳震叹道:“这还用说,两家上门提亲,失了面子回去,必然以为是我们……” 潘洁接嘴道:“这倒不见得,他们临走虽然妄加威胁,但并未翻脸动手,如今见了阎王,只怕死无对证。” 顾敬道:“夫人,天玄会曾委东家和夫人为长安分舵副舵主,东家加以拒绝,这就和天玄会有了梁子,天玄会岂能不疑心我们?” 潘洁点头道:“这倒也是,如今怎生是好?二位管家有何高见?” 汤公胜道:“一夜之间屠杀近二百口人,不知是何人所为,竟敢与崛起江湖的一帮一会为敌,这实在叫人猜想不出,料想天宫会不会把血案栽到我们头上,白鹤别庄更不好惹,但也无力去屠戮天玄会长安分舵,更无力同时将飞蛇帮张治天一家杀尽,想来不会扯上我们的。夫人不必多虑。” 顾敬道:“汤兄,昨夜我们也遭到袭击了呢。” 汤公胜大惊:“有这等事?” 顾敬把前后经过讲了。 汤公胜道:“怪哉,照顾兄所言,分明是天玄会的人夜袭本在。” 潘洁道:“汤管家如何知道?” 汤公胜道:“各位中的迷香,在下断定是追魂散,追魂散莫威,正是天玄会长安分舵的内执事之一!” 柳震道:“这就更令人不解了。如果昨夜奔袭本庄时是天玄会,他们又怎会遭别人的毒?” 潘洁道:“天玄会若是咬定我们,这长安如何呆得下去?” 顾敬道:“依在下之见,东家夫妇不如远走为妙。” 柳震道:“对对对,还是到太白山庄去吧!” 潘洁道:“若我们弃家出走,不就等于承认我们是主凶?” 柳震道:“依夫人之见如何?” 潘洁道:“只有静观事变。” 顾敬道:“这如何使得,留在别庄凶险实在太大。” 柳媚插言道:“母亲之言极是,我们未做亏心事,怕他天玄会怎的,不如留在家中,看他们要怎么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时委决不下。正在此时,太白双英率东方兄妹来到。 东方敏人一坐下便忙道:“城中两起无头血案诸位知道了么?” 柳震道:“已经知道。” 东方敏续道:“此事实在令人吃惊,这一带一会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竟然一夜间被人屠了,不知柳兄有何打算?” 柳震把刚才众人的议论说了一遍, 东方磊道:“依晚辈之见,还是上太白山庄的好。大白山庄有伯父母及表兄弟们,人多势大,谅他天玄会也不敢到太白山庄寻衅。” 柳震向以夫人之言是从,闻言目注夫人,看她是否应允。 潘洁道:“贤侄之言虽是,但如今情势不同,我们要是弃家避居太白山庄,这杀人嫌疑只怕跳下黄河也洗不清。” 东方敏道:“嫂夫人此言极是,那就暂时不到太白山庄去。” 东方磊道:“不去也无妨,只要我们两家休戚与共,不怕他无玄会来找麻烦。” 说时,只管拿眼去瞧柳媚。 柳震心下感激,忙道:“那就多谢了。” 东方敏道:“这两桩杀人案必然轰给江湖,掀起轩然大波,柳兄须要小心呢。” 柳晨道:“昨夜敝宅已遭天玄会长安分舵高手袭击,侥幸碰到高人解救,不然白鹤别庄也只怕是尸横遍地了!” 东方一家大惊,忙问所以。 柳震又将昨夜遇险经过说了一道。 东方磊关切地问道:“媚妹没有受伤吧?” 柳媚道:“还好,不劳东方大哥过问。” 东方磊听她称自己为“大哥”,不禁心花怒放,忙道:“贤妹受惊,愚兄竟然不知,实在是惭愧已极。” 柳媚道:“事出突然,也怪我不小心,否则,追魂散也迷不倒我。” 柳震道:“媚儿,你陪东方公子和东方姑娘到园中玩玩吧,我们老人自有话题,你们陪坐也无味得很。” 柳媚无奈,便起身道:“二位请!” 东方磊欢喜不尽,也忙着站起来:“请。” 他们三人出了客室,信步往后花园走。 未走几步,就听见马的嘶鸣声。 柳媚转头一看,只见左边墙边一匹雪白的骏马正翘首嘶鸣,那个萧笛正牵着它站在那里朝她望着。 “啊,我的雪花病好啦!”柳媚大喜。 东方秀道:“媚姐,那牵马人是谁?” “我的马郎中。” “过去似未见过此人呀!” “唔,我刚雇来的。”柳媚边答边望马,接着喊道:“萧笛,把马车过!” 萧笛慢吞吞走过来,离三人十步站定,似笑非笑地瞧着柳媚。 柳媚道:“马儿好了吗?牵过来看看。” 萧笛道:“离开些看还不是一样。” 柳媚瞪了他一眼:“牵过来!” 萧笛叽哩咕噜说了句胡人语,白马便自动向柳媚走来。 柳媚托着马头,温情地小声道:“马儿马儿,你好了吗?” 马儿也亲热地将头去擦柳媚的肩臂。 “能不能骑乘?”柳媚问萧笛。 “不能,它还没复原呢。” “昨夜你在哪儿?” “在自己的房里呀!” “强盗来时你还躲在自家房里?” “哪里的话,跟跟班伙们一起出来抓贼呢。” “你有这个胆子?” “我为什么没有?” “你学过武功?” “当然。” “敢问你是哪位名师门下?”柳媚揶揄道。 “唔,师傅是山上的猎人。” 东方磊嗤之以鼻:“原来如此!” 他们相视而笑。 “哟,原来你的来头不小呼!”东方秀笑道。 萧笛大不咧咧笑道:“那是自然,家师在那一带打猎人中很有名气。” 东方磊笑了:“那么你的武功一定不错了?昨夜捉到几个贼伙呀?” 萧笛道:”昨夜不幸,在下忽然睡着了,一个贼也未抓到。” 柳媚和东方磊兄妹同时笑出声来。 东方磊笑罢,转身道:“媚妹、走吧!” 柳媚点点头:“萧笛,快把马儿治好,兴许过几天要骑呢!” 吩咐完,立即和东方磊兄妹说笑着走了。 萧笛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一阵难受。 他呆立了一会,自言自语道:“唉,她大概心目中只有这位公子爷吧,我留此有何益?” 他真想甩手而去。 但她的情影却又牢牢粘在心里,使他对白鹤别庄有很多的留恋。 唉,把马医好再说吧。 他替自己找到留下的理由。 “喂,你发什么呆,”身后传来马班头的声音,一只手搭到了他的肩上。 回过身来,只见王光笑嘻嘻瞧着他。 “那位公子爷是谁?”他指着前面的东方磊。 “哦,这位公子呀,太白别庄的少主人,太白剑派的翘楚,大名叫东方磊,那位小姐是他妹妹东方秀,以后见了,可要小心侍候着,他是我家主人的乘龙快婿呀!” “什么?小姐要嫁给他?”萧笛一震。 “咳,你呀,小姐不嫁给他还要嫁给谁?东方世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与主人家正好门当户对。我家小姐是少华山王贞观妙清仙姑的爱徒,东方少爷又是太白剑派一脉,匹配成双真是再好不过,你说是吗?” “我说不是!”萧笛大摇其头。 “什么?你说不是?” “不错,我说东方少爷配不上小姐!” “咦,你莫不是疯了?这话也说得的么?” “为什么说不得?他们定婚了?” “婚虽然未定,但势在必然,我劝你说话小心,别让东方少爷听见了。” “没有定婚?”萧笛大喜,“那就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你这人真奇怪哪!”王光狐疑地看着他。 “我说东方磊配不上小姐,没有定婚不是太好了吗?有什么奇怪的!” 王光摇摇头:“主人家中的事,岂是我们做下人的能管的,奉劝老兄少管闲事吧。” “不过说说而已,谁又管闲事了?” “哦,告诉你件事,昨夜长安城出了大事啦,我们可要小心呢,弄不好什么时候把头丢了也不知道!” “别说得那么怕人,究竟出了何事?” 王光把城中两桩命案详细说了。 萧笛听了大惊:“杀了这么多的人?” 王光道:“昨夜来的贼人好不厉害,奇怪的是我们项上的人头仍留在颈上,象张浩天、鲍大龙他们,人头被人家割了,你说险不险,这伙贼子为什么把我们的头留下呢?” “你说杀人犯和到我们别庄来的黑衣人是一伙?” “不是一伙难道是两伙?” “不知道。” “我看准是一伙。老弟,你我的人头什么时候给搬了家还不知道呢!” “你害怕了?” “怕,有谁不怕丢脑袋?” “那怎么办?” “小心些就是了,还能有什么法。” “你不想离开别庄?” “不想。我们弟兄伙跟主人多年,那时候在镖局,我充钎趟子手,风里来雨里去,刀光剑影闯到今天,还有什么可怕的?人虽然不愿死,但到了要紧关头,舍了这条命也没什么大不了,你说是不是?” “是、是,王大哥你说得真好。” “从今夜起轮流值更,老弟,你学过武么?” “跟猎人练过几年把式。” “那好,今夜给你一件兵器,就派你守上半夜吧。” “哨楼上不是有人值更么?” “有是有,可马厩的人也不能大意,马给人家赶跑了,如何向东家交代?尤其是你管的三匹名马,那都是主人托人到关外买的,贵重得很哩,你可要多加小心!” 萧笛答应着,牵马向马厩走去。 半个月倏忽过去,白鹤别庄生活如常。 两家命案在长安城传得沸沸扬扬,外地不少江湖人赶到长安,打听案子发生的详实情况。渐渐地又传出一种谣言,据说两家命案与结亲有关,女方就是白鹤别庄的千金,估计就是柳家下的毒手。 白鹤别庄听到了这些传言,表面上似乎置之不理,其实暗中十分紧张。 这天早上,柳震将庄内丁役通通召集起来,将张浩天、鲍天奎说亲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鲍张两家遭屠实出意外,当夜本庄遭到天玄会的袭击,这是你们亲自目睹的,如今江湖上把两家命案归到白鹤别庄头上。这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若是弃庄出走,便等于承认自己是主凶,所以,只能滞留本地,静待事态发展。各位相随多年,本不忍将各位辞去,但今后日子艰险,各位还是另谋生路去吧,以免遭凶,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马班头王光道:“东家,我等相随多年,出生人死场面见得多了,如今东家有难,我辈岂能自顾而去,我王光愿跟随东家,万死不辞!” 其余伙计也纷纷表示不愿离去。 柳震道:“各位肝胆相照,柳某人感激不尽,即日起增加各位薪俸,以表寸心。并希各位日夜值更,随身携带兵刃,千万莫大意了。” 众人齐声答应:“谨遵东家台命。” 柳媚从楼上下来,感动地瞧着大家,见众人开始散去,只有那个萧笛楞愣瞧着她。 她双眼一瞪,正想叱责他一顿,萧笛却慢慢转身走了。 柳震道:“媚儿,你未到太白别庄去?” 柳媚道:“昨天下午才去来。” 柳震道:“你觉得东方公子如何?” 柳媚一皱眉:“爹,此话何意?” “你娘没跟你说么?” “说甚?” “咳,媚儿,你已经不小了,这找婆家啦。” “如今情势险恶,提这些作甚?” “正因为情势紧急,此事才更重要。” “女儿不解爹爹的话。” “唉,媚儿,实话说了吧。如今江湖谣传,鲍张两家血案乃白鹤别庄所为,眼看天玄会、飞蛇帮就要找上门来,凭我白鹤别庄之力,怎抗得住两大帮会之众?……” “这与孩儿的终身大事何干?” “咳,怎么无关?太白别庄乃太白剑派一支,太白剑派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只有两家联姻,白鹤别庄才会免遭屠戮。媚儿,这道理难道你不明白么?” 柳媚道:“爹爹,女儿不愿依赖他人保命,再说婚姻大事岂能受人要挟?” “根本无人要挟,东方一家从未提出只有联姻才帮助柳家御敌之类的话。” “那么,爹爹是拿女儿酬谢东方家了?” “啊哟,这是什么话!媚儿你怎不体谅爹爹一片苦心,撇开一帮一会的麻烦不说,东方公子一表人才,文武兼收,这样的子弟到何处去找?” “女儿不愿结亲,此事后议不迟。” “咳,如果不联姻,人家又怎甘冒此大险,公开与一帮一会为敌?” “如果不甘愿助人,东方一家尽可不出头,谁又把他们牵上了?要是他们诚心助人,耿耿一片心,不是就能看出他们的为人了么?” “这个……当然,你说的也对,只是非亲非故,爹爹又怎能让人家越这浑水?” 夫人潘洁此时也从楼上下来了,听见丈夫这句话,明白丈夫的用意,插言道:“媚儿,作爹也有难处。” “娘,女儿难道就没有难处么?” “你觉得东方公子不好?” “娘,女儿未说公子不好。” “那么,婚议之事……” “女儿不同意。” “为什么?” “娘,天下好人多的是,总不能只要是好人女儿就该嫁,女儿以为,不该将东方一家拖进这趟浑水,柳家的事应由柳家自己了结。” “咳,女儿大了,连娘也猜不到女儿的心事了。只是你该想想,没有东方一家,柳家又如何能度过难关?” “那夜没有东方家,柳家不是也安然无恙么?” “那不过是碰巧遇上高人解救罢了。”柳震接嘴道。 “对啊,安知高人不隐伏在附近呢?” 潘洁道:“媚儿说得是,也可能这位高人要在暗中解救柳家呢?” 柳震叹道:“夫人,你怎么也象小孩子一样,这附近哪有什么高人出现?半月前的晚上,只是机缘碰巧,人家解救了柳家,转而去把张鲍两家杀了,做下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怕不早就送到荒山野岭避难去了,哪里还会藏在附近?” 潘洁道:“夫君以为解救柳家和做下血案的是同一人?” 柳震道:“不是此人又能是谁?” 潘洁道:“此话倒也有理。” 柳震又叹道:“他解救柳家,柳家自然感激不尽,只是他去把张鲍两家杀了,给柳家惹下滔天大祸,这不是给柳家送终么?” 柳媚道:“爹爹,这只是猜测而已。” “虽说猜测,但八九不离十。” “爹爹,理由何在?” “试想,此人能将天玄会的高手逐走,自然做得下这桩血案,何况又是在同一天夜里,难道会有那么巧的事?” 潘洁道:“媚儿,你爹爹言之有理,这位恩人不是给柳家造福,而是给柳家掘下坟墓,倒叫人恩仇难分了。” 正说到这里,门丁急匆匆从大门跑来,递上了一张名帖。 柳震接过来一看,连手也抖了,意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潘洁一看不对,抢过帖子一看,也不禁花容失色。 她勉力镇定自己,吩咐门下道:“打开大门,速命哨楼击锣,通报全庄!” 柳媚接过帖子一看,只见落款是‘天玄会”三个大字。 这只是一份普通的拜帖。 但这张拜帖无异是一份催命的书信。 柳媚立即返身夺回楼上,命荷花青莲立即带上兵刃,她自己则匆匆褪下长裙,穿上紧身衣裤。 就在此时,“当当当”的锣声传遍全庄,散布着紧张和煞气。 柳媚手提青铜剑,和荷花青莲匆匆下楼。 只见大门已开,柳震潘洁偕内管家顾敬已走出门外,散在园中各屋的庄丁,纷纷端刀提杖,向楼前跑来,然后站成两行,颇象久经阵仗的士卒,临危不乱。 人丛中,她瞥见那个医马的萧笛,并不跟随在丁跑来,只是站在马厩房,双臂交叉在前胸,笑咪咪地望着奔跑的人们。 该死的东西!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他为什么不来楼前站队!想必是贪生怕死,或是事不关己,袖手旁观? 这时,柳震潘洁已把客人接进大门。 只见为首一人,竟是天玄会长安分舵航主、多臂熊鲍天奎。 跟在他左边的是大儿子鱼眼龙鲍大龙,右边的是二儿子鬼阴爪鲍玉龙。 在父子三人后面,走着外务执事恶判官马彪,内务执事病无常彭敬和那夜施放迷香的追魂散莫威。 再后面有一个神情阴鸷的灰发老者和一个白发皤然的老太婆,跟在二老后面的,是三十来个彪形大汉。 柳媚惊异万分。 这鲍氏一家并未魂归地府,可见江湖传言不实。 今日到此,必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白鹤别庄已到了生死存亡失头。 此刻,还未走到楼前,客人自动停下了。 柳震发觉后,转身道:“鲍舵主,请!” 鲍天奎一声冷笑:“柳庄主,你这是叫本舵主赴鸿门宴?也罢,就在露天下好说话,以免等会动起手来碍手碍脚。” 听,他把来意挑明了,今日岂能善罢甘休?不必再抱幻想。 柳震一时答不上话来。 潘洁忙道:“鲍舵主,你我一向无冤无仇,何出比语?” “哼,柳夫人,你瞧瞧这些庄丁,象是待客之道么?” “鲍舵主,自从传出贵府遭凶后,谁家不严加防范?” “是防范我‘天玄会’么?” 潘洁也无言也对了。 顾敬道:“鲍舵主,有话请屋里说吧。” “不必。今日本舵主前来非为别事,只请柳庄主偿还我天玄会长安分舵上下五十七口人命,柳庄主以为如何?” 柳震道:“鲍舵主,此话从何说起?贵舵追魂散莫威,于半月前夜袭我柳家,幸遇高人解救,幸免于难,鲍舵主怎么倒向柳家索起人命来了?” 莫成听见点名,竟若无其事。 鲍天奎被揭了老底,非但不惭愧,竟大咧咧道:“本舵主此来,就是要你交出此人!” 他才干脆脆承认自己的所为了。 正在此时,东方一敏率二十几个庄丁赶到。 鲍天奎脸色一沉:“东方庄主,天玄会与太白山庄向无仇隙,你莫非要架这梁子么?” 东方敏道:“鲍舵主,老夫此来本为劝解双方止息干戈,怎会是来架架子?” 鲍天奎冷笑一声,不再理他,转而又对柳震道:“姓柳的,快交出凶手!” 柳震急得分辨道:“鲍舵主,那位高人是谁,在下也不知道,怎么交得出人来?” “呷呷呷”一阵鸭叫似的笑声从白发老太婆口中发出。 “柳震,你也是闯荡江湖几十年的老手了,怎么尽把别人当娃儿耍?你要是不把人交出来,我莲花仙婆今日定叫你白鹤别庄不会再有半个活人!”老太婆两眼精芒四射,看得人不寒而栗。 “莲花仙婆”的名号报出,在场诸人不禁倒抽了口冷气。 东方一家全变了颜色。 就连傲视别人的柳媚也不禁焦急起来。 莲花仙婆年青时人称莲花仙子,到老来自称莲花仙婆。她本家姓田,名明珠。自幼得遇异人。传了一身怪异功夫,她不仅武艺高强,使用的一只链索莲花所向无敌,还善于施放带毒暗器‘铁莲花。”。 四十年前出道江湖。到现在罕逢敌手。只因她下手狠辣,与人交手从不留活口,是以被江湖人视为煞星魔头。 她如今是天立会的护法尊者之一,可说是天玄会的台柱,今日居然不辞辛劳,从山西太原赶到长安。她既然亲身驾临,今日白鹤别庄难逃大动。 潘洁勉强笑道:“原来是田老前辈,久仰大名,今日幸能一见,不瞒前辈说,半月前敝庄遭天玄会长安分舵的人夜袭,晚辈等人全中了莫威的追魂散,俱皆人事不知,特晚辈等醒来,发现睡在自家床上,至于是哪位高人解救,晚辈等确实不知,乞盼老前辈明鉴!” 田老婆子又呷呷呷怪笑一阵,道:“这话无人相信,若不交出人来,老婆子定要你等尸横当场!” 柳媚曾听师傅讲过天下需要防备的凶人,这莲花仙婆就是其中一个,但她实在听不得老婆子的狂言,不禁怒道:“住口!你老婆子横说横讲,满口霸道,别人怕你,你家姑奶奶却不怕,今日你们找上门来,自然是不安好心,要怎样就怎样,划下道儿来吧!” 莲花仙婆田明珠朝她一瞪眼,冷笑道:“小妮子,你猖狂什么?今日你死定了!老婆子非要折磨你一番才解气!” 鲍大龙闻听此言,急忙行礼道:“请尊者息怒,念其年幼无知,放她一马。此女欲与晚辈婚配,望尊者成全为盼!” 柳媚听见如此明目张胆羞辱自己的话语,芳心勃然大怒,“铮”一声抽出三尺青锋,就要上前厮杀。 潘洁一把拉住了她,附耳道:“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有老妖婆在此,不要自取其辱。” “啪!”一声轻脆的声音传来。 “唉哟!”同时又响起了一声痛呼。 柳媚母女急忙看去,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鲍大龙手捂左脸颊,那个养马的萧笛,笑嘻嘻站在鲍大龙身边五尺远。 噫!这家伙是什么时候钻进来的? 鲍大龙挨的一耳光,竟然是他的杰作! 这意外的事故使双方都陷入了茫然的境地,全部傻愣愣地注视着这个不起眼的庄丁。 就连莲花仙婆和那个老头,也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萧笛笑道:“鲍大龙,以后可别再说无聊的话,我家小姐丽如仙子,你不过是地上的一条小虫,怎敢妄加幻想?在下赏你一记耳光,不过是个警告而已,听懂了吗?” 鲍大龙被打得头晕眼花,又气又怒,也不管对方是谁,提起脚来狠命一脚踢去。 他发现自己踢了个空。 众人没瞧见萧笛动一动身子,以为鲍大龙自己踢空。 萧留又道:“你们要找那天晚上的什么高人矮人吗?告诉你们,赶走你们这班混蛋的就是在下……” 他话还未完,就被柳震喝住。 “萧笛,你好大胆子,竟敢冒充高人,还不快滚回来!” 柳媚也叫道:“快过来,不要命啦!” 萧笛笑嘻嘻道:“原来柳姑娘对在下也很关心,在下就是为姑娘死了也大大值得!” 当着敌我双方竟说出如此肉麻的话,叫柳媚怎么不脸红? 她正要骂他两句,却被鲍天奎的吼声打断:“你小子是什么东西?竟敢妄称高人!” 柳震忙道:“鲍舵主,他是本庄一名庄丁,切莫误会!” 萧笛道:“一点也不误会。莫威,你要不要撕下一只耳朵?” 莫威听了此言,吓得大叫:“就是他!” 天玄会众人听他连语声都变了,不禁惊异万分地打量着这个庄丁打扮的小子。 他是什么时候混在天玄会一方人堆里的? 果真是他打了鲍大龙一耳光? 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 所以,人们还未从迷惑中清醒过来。 萧笛道:“莫成,那夜我是怎样扯着你的耳朵就叫拿解药救人的?你说给大家听听。” 莫威大叫道:“胡说八道,我没有救人,你……” 怪事又发生了,莫威没来得及说完话。 这一次双方人众都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萧笛眨眼间到了莫威眼前,又在眨眼间将他拖到原先站立的地方。 这实在是太快了。 “唉哟,饶命!”莫威惨叫。 萧笛一手揪住了他的左耳。 “要不要处下来?” “不要,不要!” 这情景实在太令人吃惊。 不仅柳氏一家惊异万分,就是东方一家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 萧笛的身法一点也不高明。 确切些说,他根本就没有身法。 他只是随随便便一步就跨到了莫威身边,然后又随随便便退了一步就回到原地。那个莫威竟象个傻瓜似的,被他拉着衣袖居然不加反抗,就这么跟着他跑。 天玄会的人也莫名其妙,除了两个老家伙,其他人也看不出萧笛有何惊人身手。恨只恨莫威太也窝藏,居然由人随便打整。 莲花仙婆开口了:“嘿,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何人门下?” “我叫萧笛,自号须弥怪客。” 在场的人自然都没有听过这名号。 “你师傅何人?”老太婆追问。 “打猎的,说给你你也不知。” “不错。” “好个打猎的,你要架今天的架子?” “为什么?” “为柳小姐。” 柳媚又气又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萧笛难道真有一身惊人功夫? 她看不出。 他一点功夫也没有? 她也看不出。 她只有耐心看下去。 “柳家与你有何关系?”老太婆追问。 “东家与雇工,你看不出来么?” “年青人,你何苦为他人卖命,婆婆看你一表人才,不如投到天玄会,婆婆保举你当个总坛巡察使,地位不亚于分坛坛主,你看如何?” 老婆子的一番话使双方都人吃一惊。 凶名昭著,眼高及顶的莲花仙婆,居然如此看重这个小子,这是何等令人惊异的事! “不干!”萧笛摇头,嘴角泛出一丝笑容。 “咳,你这样说令人不解,柳震不把你放在眼内,把你当个庄丁役使,这说明柳家的人都有眼无珠,你怎能为这种人卖命?岂不是太不值了么?” “给天玄会卖命又有什么好处?” “当了总坛巡察使权力极大,可以监督各分坛自坛主以下的各种人,加之还有享不尽的富贵,你只要到总坛一看就知道了,少林俗家弟子巴山剑客谢鸣金、华山弟子云中鹤方栩、武当弟子三元剑袁春波,无一不是年青一辈的高手,他们也相继投到天玄会,担任总坛巡察使,脱离了没出息的各大门派。小伙子,你不想和他们一样吗?” 这老太婆对人一向很凶,今日却如此耐心,叫天玄会的人十分不解,但却无人敢加以阻止,任由老太婆絮聒不休。 挨了耳光的鲍大龙虽然心有不服,但也只敢搁在心里。 “嗬,连少林武当华山都有人投向天玄会,你这天玄会莫非真了不起?” “那是自然,年青人,你还是站过来吧!” “站过来倒不必,你们最好还是走吧!” “你当真要与天玄会为敌?小伙子,别打错了算盘,以你的修为,与老身比还差得远哩,我问你,天玄会与你何仇何恨,竟然出手杀了许多人!” 萧笛道:“在下根本就未去杀人。” 老婆子道:“你若投入天玄会回过去的帐一笔勾销。” 萧笛道:“你们若快快退走,以后永不侵犯白鹤别庄,前半月夜袭的事也一笔勾销。” 他和老太婆一问一答之际,莫威却可怜兮兮地站在萧笛身边,决不敢趁机偷袭,也不敢转身逃走。 天玄会的人都很透了他。 他丢尽了天玄会的脸。 柳家和东方家听着这番对话,也都惊奇不已,他们仍不相信萧笛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 半天不说话的老头开口了:“小子,你算以为你惹得起天玄会么?那就让老夫瞧瞧你有什么本事吧!” 说完,对鲍天奎喝道:“鲍坛主,速令人将他拿下!” 鲍天奎闻言,躬身道:“是!” 随即向恶判官马彪使个眼色:“上!” 马彪根本不将这个小子放在眼里,适才护法尊者的话他大不以为然,现在得了将令,他满心欢喜,要把萧奋活捉过来,让尊者们瞧瞧,萧笛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他大喝一声:“小子快来送死!” 萧笛道:“那日花市,你被柳小姐一拳打得吐血,怎么今日又威风起来了?” 马彪大怒,冲上来当胸一拳。 萧笛嘴里道:“你要真打呀?”身子却动也不动,只是抬起左臂随便地一格,根本没有武术招式,跟市井之徒打架一模一样,可马彪噔噔噔住右歪斜了三步才站稳。 马彪当着天玄会这许多人的面,哪里咽得了这口气,虎吼一声,使个冲天炮,一拳直击萧笛面门。 萧笛跟前次一样,左臂一挥来格档,哪知马彪的“冲天炮”不过是虚式,趁他左臂扬起,中门大开之时,左掌一个“黑虎偷心”变拳为掌,直击对方下腹。 要是有点功夫的人,这一招也不难避,马彪并不希冀这一掌能打中他,右手还准备了杀着,未料这一掌却打个实实在在,“嘭”一声,如击败革,把萧笛打得退出了五步。 这一来,两方的人都大失所望。 柳媚心想,他根本就不曾习过武,不过是个靠几斤蛮力气的猎人罢! 东方磊兄妹却大声笑出来。 东方敏道:“鲍舵主,贵分舵遭袭一事,实非柳家所的,东方一家愿为此作保!” 鲍天奎冷笑道:“此人已招认是凶手,凶手系柳家庄丁,这还赖得掉么?” 东方敏一指萧笛:“就凭他的身手,也配到天玄会撒野么?” 萧奋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不断用眼去瞟柳媚,刚才人家那一掌,好象未打在他身上。 马彪击退萧笛后,本该乘胜追击才是,哪知他呲牙咧嘴站在原地,不知发什么楞。 鲍天奎喝道:“马执事,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把凶手拿下!” 马彪头上大汗浸出,听见舵主喝斥,仍然不肯行动,只在嘴里嗫嚅道:“属下这只手,这只手……” “什么这只手?这只手怎么了?” “禀舵主,手不会动啦,它不疼也不痒……” “胡说,那小子会邪术不成!” 马彪的话重新引起大家的注意,都把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 鲍大龙再也忍不住,暴喝一声,跃上去一掌劈萧笛的脖颈。 萧衡又是随随便便以左手一格,和马彪一样,他也斜着朝右走了三步才停下。 双方人众不顾马彪是怎么回事,又都把眼光朝向动手的两人。 鲍大龙气得七窍生烟,正要矫正身形,大展身手之际,忽然发觉自己的右臂不会动了,它就象只木头胳臂一般,不疼不痒,可就是不听指挥。他咬牙运气,右臂经脉已不通畅,说什么也休想使它动一动。 他的冷汗浸出来了,这小子太邪门,莫非手上有毒不成? 这么一想,心里吓得要死。 众人见地劈了一掌便不动了,不知他搞什么儿名堂,竟然和马彪一样,满头大汗站着。 鲍天奎喝道:“大龙,怎么了?” “孩儿的手……” “又是手!” “手不会动啦,不痛不痒。” 答话和马彪一样,怪哉! 这一来,双方都对萧笛另眼看待了。 柳媚吃惊地想,这是哪门子的功夫?莫非这小子使毒不成。 她最恨使毒的家伙,因此一双俊眼狠狠瞪着萧笛。 萧笛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连眼睛也不眨,实在是放肆已极! 就在这时,病无常彭散手一扬,打出了三只金镖,紧跟着再一扬,又打出三只。 头三只分上中不袭到,后三只却是左中右,让人无法闪避。 与此同时,站在萧笛不过三四步远的莫威,大袖一扬,撒出了一把追魂散。 “扑通”一声,萧笛栽倒了。 这一下,众人又大失所望。 原指望萧笛显出一身奇特功夫,哪知觉也着了人家道儿,不过如此而已,实在是平平常常,差点倒让这小子给唬住了。 众人之中,以柳媚最为失望。 她说不出自已心中的感受。对这个人,她留有深刻的印象。这印象是好是坏,连她也不知道。 总之,她不能漠视这个人的存在,就象她对别的男人一样。 这会儿她见萧笛睡倒了,萧奋身上刚刚放出的异彩似乎也随之消失,实在让她感到丧气。他依然是他,平常了又平常,就象猫永远变不成虎一样。 她为什么要对一个与她无关的人失望? 她的确不知道。 她身形一晃,掠到萧笛身前,想把他从敌人手上救出来。 但是,她晚了一步。 病无常彭敬已抓到了他的手臂,将他往上一抛,让柳媚扑了个空。 萧笛身子被抛到三丈高,象只敛翅的大鸟又平平掉下来。 莫威如柳媚扔了一把追魂散。 柳媚连忙紧闭呼吸,往后掠出五丈。 她心里感到了一阵悲伤。 萧笛身上插了四只金镖,又中了追魂散,早巳活不成了。 东方磊见柳媚冒险去救萧笛,心下大不以为然,一丝妒意涌上心头。 他赶忙跃到柳媚身边,道:“媚妹,以你千金之体,怎能为这种下人犯险,未免太不值得!” 柳媚冷冷地回答道:“我的事,别人最好少管!” 东方磊见她不高兴,忙陪笑道:“我是担心媚妹受到暗算。” 此时,萧笛的身子早已落在地上,“啪”一声摔个结实。 他动也不会动一下,显然是魂归地府了。 东方敏又道:“鲍舵主,元凶已诛,证明与柳家无关,今日之事善了如何?” 鲍天奎冷笑道:“要善了也不难,除非柳媚当胞家的儿媳,柳家一家人进天玄会。” 东方敏变了脸色:“这,未免强人所难了吧?” “不错,天玄会令出如山,有谁敢抗拒?”半天不说话的老头忽然插嘴道。 “请教阁下高姓。”东方磊道。 “慑魂夜叉伍志生,听说过么?” 东方敏吓了一跳:“原来是伍老前辈,在下东方敏。” “太白剑派与天玄会无仇无怨,老朽奉劝你迅速离开是非场地。” 东方敏心想,糟,今日有这两个老魔头在场,柳家已经无救,凭自己一家也只怕挽回不了颓势,得想个两全办法才好。既要保住大白剑派英名,又要让全家安然而退。 伍志生见他不语,又道:“你如果要趟这趟浑水,天玄会与太白剑派就会结下深化大恨,到时只怕悔之无及!” 东方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举棋不定,只好缓言道:“柳家与东方家相邻,东方家善意劝解双方止罢干戈,有什么事可以商量。” 伍志生道:“鲍分舵主已开明条件,姓柳的只要识时务,事情便可解决。” 柳媚气得大骂道:“柳家是好欺负的么?今日就叫你瞧瞧姑奶奶的手段。你们天玄会真是瞎了眼睛,错看了人!” 潘洁道:“说得好,柳家宁折不弯,你们天玄会以众凌寡,算得了什么好汉!” 伍志生嘿嘿笑道:“好啊,痛快!两个雏儿要想死,就让天玄会成全了你们吧!” 东方敏急忙叫道:“柳庄主,不可意气用事,今日大家有话好说!” 柳震见东方敏已经变软,心内更是胆怯,忙道:“东方庄主,柳家是被迫相抗,天玄会的条件也太苛刻了些。” 伍志生道:“看来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就让老朽把你们摆平了!” 柳媚抽出三尺青锋,玉手一指,:“你这个丑夜叉,出来领死!” 东方磊见她竟敢向老魔头挑战,未免太不自量,急得阻止道:“媚妹不可!” 但柳媚哪里听得进去,挽了一个剑花,喝道:“有种的出来!” 鲍天奎喝道:“彭机事将她拿下!” 病无常彭敬适才摆平了人人以为不凡的萧笛,在护法尊者面前大大露了脸,心中着实得意非凡。听见舵主要他出战,便毫不犹豫地抽出一把鬼头刀,一个“秋风扫落叶”,突然将身一矮窜出,一刀横扫柳媚双足。 他连招呼也不付,施以突然袭击,身法矫健,功力不凡,动作又十分迅速,看得柳氏夫妇为女儿捏了一把汗。 东方磊也急得叫出声来:“媚妹,小心!” 柳媚冷笑一声,突地一个“旱地拔葱”,身子跃高两丈,在空中一拧柳腰,“嗖”地落在了彭敬身后。 彭敬一招走空,不见了对方人影,急忙一个空翻,躲避对方的招式。 然而柳媚却停立不动。 彭敏刚刚站好身子,欲发招而未出招之际,只听柳媚娇叱一声,突地往前一窜,侧身便出一招“白猿献桃”,姿式十分优美。 彭敏见对方一剑横斩自己颈项,当即一矮身,正待使出招“直捣黄龙”,以刀尖去搠对方心窝,但对方剑势突然一变,成了“灵猫扑鼠”,直撩他的下腹。他急忙后退半步,刚刚让过一招,第三招“玉女穿梭”,剑尖直指自家前胸,一股冷气直透心窝,把他吓得一个倒纵,退出了三丈。 柳媚见他手忙脚乱,哪里容得他喘气,柳腰一拧,已然跃到他跟前,突然使出一招“龙探星海”,只见白光闪烁,剑尖晃成无数颗小星,在彭敬眼前闪烁,惊得他大叫一声,闭眼等死。 鲍玉龙一见,连忙一个纵跃,当头就是一爪,朝柳媚抓来。 柳媚以师门密传“七星剑法”中的绝招,眼看就要将彭敬刺个透心凉,猛觉脑后风生,知是有人暗算,便不顾伤人,急忙侧身闪过,但手中剑仍把彭敬的衣袖点穿了几个洞。 柳媚恨他发镖刺死萧笛,一心要为萧笛报仇,一旦躲开身后袭击,便立即又使出一招“七星晃月’,只见她的剑尖上变幻出七颗星花,把彭敏全身罩住。 彭敏吓得亡魂皆冒,一把鬼头刀左遮右拦,可连剑身也碰不着,幸得鲍玉龙的鬼阴爪招数狠毒刁钻,才又一次救了他的老命,可是,他已然身中数剑,只是创口不深,没有丢掉一条命。 柳媚见鲍玉龙死死缠住自己,芳心勃然大怒,立即拧身面对鲍玉龙,三尺青锋旋即指向对手。 鲍玉龙的鬼阴爪是一件独门兵刃,一根三尺来长的铁杆上,装着一只鸟爪般的爪头,爪头略弯,爪尖锋利异常。他想占着兵刃上的便宜,专门锁拿对方的青钢剑。 柳媚怒火炽旺,下手再不容清,接连使出厉害无比的七星剑法,三招攻击下来,已迫得的玉龙连连后退。 猛听一个母鸭嗓子喝道:“住手,老身有话要说!” 交战双方立即跳开,停下手中兵刃。 莲花仙婆道:“柳媚,你使的是道家祖传“七星剑法’,老身问你,少华山玉贞观妙清道姑与你有何关系?” “那便是家师,怎么的,你要来试试“七星剑法”的厉害么?” 莲花仙婆怒道:“丫头,你别以为自己了不起,我莲花仙婆自有手段克你!你以为妙清道婆能唬人么?唬唬别人可以,我老婆子可不吃这一套。当年老道婆曾与老婆子交过手,你以为我老婆子怕了你师傅?” “你唠叨个什么,要领死就快来见个高下!” 莲花仙婆一声怪笑:“凭我老婆子的身分,怎能与你小娃儿动手,让江树上盛传老婆子以大凌小。要斗就找你那老鬼师傅斗去,你还不配与老婆子过招!” 柳媚哪里容得老婆子轻视自己,娇叱一声,立即向对方冲去。 这时闪出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先前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只见他生得相貌狰狞,令人可怖。 “站住!让老夫领教领教妙清道婆的七星剑法!”他侧身挡在老太婆身前喝道。 柳媚更不答话,就势一个“推窗望月”,然后变幻成“快马加鞭”,挽了个剑花,剑尖下垂突在上撩,攻击对方从小腹到下巴的距离,使对方捉摸不定。 老头笑一声,左手推出,“当啷”一声,一柄短刀与剑相撞,右手一柄长刀同时砍向柳媚粉颈。 “这人是阴阳刀邹子龙,媚儿小心了。”潘洁为女儿着急,叫出对方名号。 柳媚管他什么刀,今日定要为师门扬威,替柳家争回几条命,一上手就施出了师门秘传“七星剑法”,与阴阳刀邹子龙斗在一起。 邹子龙称雄江湖三十年,自有他的独到之处。只有一短一长两柄刀,舞得呼呼生风,挡住了柳媚的进攻。 柳媚见对方功力深厚,一时也不敢大意,立即提起七成功力,施出煞手龙探星海。只见一片剑光闪烁,把邹子龙逼得连退四步。 莲花仙婆“咦”了一声,道:“堂堂长安分舵护法,竟然治不了一个小妮子,真让我老婆子脸上无光。我说老头,这柳家不过这么几个人,巳耽搁了半个时辰,传出去须不好听,还是我老婆子去打发她吧!” 她嘴里说着,手一抖,一团金光一闪,直奔柳媚纤腰。 柳媚听得风声,急忙拧脸闪过,那团金光忽地又回头朝她身前钻过,呼地一声又转了回来,真是奇之又奇。 柳媚不知是何暗器,连忙一个“一鹤冲天”,双足一点,身子凌空腾起,才算躲过了那团金光,只听“哗啦啦”一声,金光回到老太婆手中不见。 柳媚这才悟到不是暗器,系用细链拴着的象流星锤一样的兵刃,不过是小得多而已。 阴阳刀邹子龙趁此机会,凶猛地向柳媚冲来,不等她站稳,立即攻出三招,两团刀光将她紧紧裹住。 柳媚左档右格,施出“七星晃月”,只见七朵银星一闪,邹子龙怪叫一声,一个倒纵退出了圈子。 众人见他右肩膀受了剑伤,解血汩汩流下,鲍玉龙连忙摸出金创药救治。 天玄会众人见连伤二人,脸上大大无光。 莲花婆子咤叱一声,一团金光直袭柳媚。 柳媚横剑一格,那团金光忽现象上次一样从胸前飘过,旋即又绕了回来,柳媚来不及纵身跃起,竟被金光在身上绕了一圈。她感到细链子已将自己裹住,情况大大不妙,急忙伸左手往腰间细链一抓,正待发力拉扯,那团金光又闪电般将她绕了两绕。她知道此劫难逃,便运起太乙罡气,挥剑去斩通向老太婆手中的链子,但她发觉真气运行阻断,一只手竟是无力。 柳霍夫妇和东方一家见了大骇,不约而同惊叫起来。 只听老婆子得意地将手腕一抖一拉,喝声“起!”想把她拉扯到自己身边来。 柳媚又惊又怒,不明白为何突然失去功力,否则她并不惧老太婆这根链子。现在只有等人家置自己于死地而无还手之力了。 她陡地一阵心凉。 可是,她的身子依然站在原地,并未随老太婆一声“起”而起。 莲花仙婆见拉她不动,不禁十分古怪,又喝一声“起!”把手腕一抖一拉,这才发现在她手握链头的前面,竟然多了一只手。 莲花仙婆细一看,自己的另一只手垂在身边,而且握链的手比她的大多了,决不是自己的手。 那么,是谁的手呢? 不等她回头,周围的人突然乱喊怪叫,都象看见了什么妖魔一般,她不禁十分惊异。 她侧头一看,不禁倒抽了口冷气。 那个中了追魂散和四只金镖的萧笛,正笑嘻嘻地站在她身后,他靠得那么近,这一侧头就几乎鼻子碰鼻子了。 任她纵横江湖数十年,杀人无算,此刻也被吓了一大跳。 她急忙往右边跨步,但脚抬起来却落不下去,因为身子并未跟着动,身子不动是因为她手上拉着链子,而链子又被死而复活的萧笛抓住。 她连忙冷静下来,知道遇到了高手,但她相信自己几十年苦练出来的精纯内力,后生小子不管怎么厉害,内力相差必是太远。 于是,她将功力提到八成,右臂猛力一带,这一带着是成功,那便可收一箭双雕之效,既可摆脱萧笛那只手,又可将柳媚抖得飞起半空,不伤即死。 她这一带之力,江湖上只怕没有几人受得住。 但是,她发现自己被自己的大力猛扯得一个趔趄,刚才这一带竟带了个空。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生小子禁不起这八成功力的一带,人给扔到爪哇国去了。 那么,同在一根链子上的柳媚,不也给抖飞了么? 没有,柳媚仍好端端站着。 那个死而复活的小子也仍然笑嘻嘻站着。 老太婆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低头一看,事情也并不奇怪。 原来,她那根百炼精钢制成的链子,被人齐齐掐断了。 断了的一头,就提在萧笛手上。 他把链子一扔,道:“柳姑娘,把链子解了吧!” 柳媚最先看到萧笛站在老太婆身边,一手握住链子的时候,也被吓了一大跳! 咦!死人当真会复活? 待到老太婆猛力一带之际,身子朝左方一个趔趄,把萧笛的身子暴露出来,只见他身上依然亮闪闪插着四只金镖,不过周身不见血迹,也不知这小子会的什么邪术。 她惊得目瞪口呆,只是愣得瞧着萧笛。 萧笛喊了一声,她才省悟过来,急忙解开身上的链子,只见那团金光闪闪的东西是一朵未开放的莲花。 这就是莲花仙婆仗以成名的铁链金莲。 正邪双方都大睁了两眼,静静地看着适才发生的一切,忘记了此时身处何境。 莲花仙婆大睁两眼,怒指着萧笛:“你,你会邪术?你搞断了我的链子!” 萧笛道:“我须弥怪客从不会邪水,一根细细的链子掐断了有什么稀奇?” “奇”宁一出口,他人已到了病无常彭敬眼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胸襟。 彭敬吓得大叫,右手一个“二龙戏珠”,伸出两手去挖萧笛双目。 “咳,你还下毒手!”萧笛不闪不避,令人奇怪地放开了手。 眼看彭敬的两指就要戳到他的眼上。 柳媚惊得大叫:“快闪开,你发疯么?” 然而也怪,就在彭敬的两根手指将要触到萧笛两眼之际,突然间放了下来,人却朝后一倒,栽在地上没气了。 这不过是一刹那间的事。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到了彭敬跟前的。 彭敬离地足有三丈选。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致彭敬死命的,只见他抓住彭敬的衣襟,然后就放开了手。 “他手上有毒!”莫威惊恐地大叫起来。 “现在该轮到你了!”萧笛里着他说。 “妈呀!”莫威一声尖叫,不管面前有多少人,立即住大门外逃去。 他刚跃起身子,就觉后领一紧,身子凌空,“呼”地一声,倒退了也不知多远落到地上,紧接着右耳一疼,吓得他怪叫起来。 周围的人这回看得清清楚楚。 莫威刚一起步,萧笛就到了他身后,一把揪住后领,象提小鸡般将他提起,接着萧留身子一晃,便回到了原地。 他们之间相隔也有三丈来远。 萧笛没有什么姿势,就象他去传说中的遁影术一般,就这么一眨眼,就挪了位置。 看上去平平常常,毫无起眼之处。 这时,莫威吓得大声求饶。 “你三次用追魂散暗算我,这次非把你撕掉两只耳朵不可!” “哎哟,少侠你就饶了我吧,我愿追随少侠,当个马弁仆人,侍候少侠一辈子,少侠你该合算了吧?” “唔,先撕掉一只耳朵再说!” “哎哟,那多难看呀!少侠你的马弁缺了只耳朵脸上也不光彩呀!” “无耻叛徒,天玄会定饶不了你!”慑魂夜叉伍志生大怒。 莲花仙婆的兵刃被萧笛扯断,这无疑子砸掉了招牌,心中的怒火实已达到顶点。 她见莫威低声求饶,和萧笛纠缠不清,便伸手到怀中摸出三只剧毒铁莲花,手一抖便朝莫威打去。 三只铁莲花青光闪闪,闪电般击到。 莫威被萧笛扯住耳朵动弹不得,眼看三枚铁莲花眨眼射到,吓得怪声喊叫。 萧笛不慌不忙,拉着他往旁边迈了一步,三只铁莲花呼哨着落空,朝远处飞去。 萧笛这一步和常人跨步没有什么两样,平平常常,从容不迫,没有什么惊人之处。 然而他却把时间拉摆得恰到好处。 在场诸人俱是武术名家,也无法看出他是技艺超人呢抑或是碰在巧处。 柳媚手中握着金莲,看见老太婆以暗器伤人,想起刚才差点栽在她了中,不禁怒火燃起,一抖手,将金莲朝着太婆扔去。 莲花仙婆大喜,一伸手就把金莲抓住。虽然少了一小截,但仍然十分称手,她大喝一声,金光一闪,金莲直朝莫威胸口点去。 莫威吓得两眼一闭,发觉身子往后移动了一尺,睁眼一看,“妈呀”一声叫出来。他看见金莲已到胸前,以为这次再也闪避不开,就要死在金莲这一击上了。 哪知金莲离胸不到一寸的地方却停住了,“呼”的一声又扯了回去。 好险哪! “老天保佑!”莫威念出了声,“阿弥陀佛!” “噗哧”一声,萧笛在身后笑出来。 莫威这才知道萧笛是在故意捉弄他。 “哎,少侠,这种玩笑开不得呀!” “好,不开就不开,我放了你吧!” “哎哟,少侠,放不得放不得!” “怎么?不回自己一伙人那边去了?” “回什么呀,他们要杀我呢!” “杀就杀吧,与我何干?” “哟呀,少侠,怎么无关呀,你不捉我,我就不会告饶,不告晓天玄会就不会杀我,我莫威落得这种下场,还不都是你害的么?” “什么?我害你?” “不是不是,是少侠所赐。” 这时,伍志生手一挥:“上!” 天玄会所有到场人员一声呐喊,各自抽出兵刃朝柳家一方扑来。 莲花仙婆一个纵跃,专找萧笛拼斗。 伍志生双肩一晃,双掌变爪,从一侧夹攻萧笛。 萧笛把莫威推出两丈远,身子也不晃动,竟朝后退了一丈,避开两老魔的攻击。 他的注意力放在柳媚身上,见她和鲍天奎杀在一起。 整个柳家园中,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 萧笛担心庄丁有失,立即朝天玄会徒众扑去,只见他东一晃西一跳,天立会众一个个便被他点了穴,放庄丁们亲的杀绑的绑。 不消片刻,徒众们全都收拾完毕,只剩下几个头面人物与柳家东方家打得不可开交。 莲花仙婆和慑魂夜叉满场追赶萧笛,却怎么也追不上。 那个被视为叛徒的莫成,也趁乱向天玄会徒众下手,被他用单钩钩翻了好几个。 莲花仙婆情知无奈萧笛何,发出一声啸叫,天玄会所有头面人物一个个朝门外奔去,瞬间便失去了踪影。 余下的会众,躺得满地都是。 一场惊心动魄的撕杀,总算静止下来。 ---------------------------
第 四 章 离别伤情 如同做梦一般,一场浩劫就此过去。 柳震夫妇和东方敏一家仍然没有清醒过来,他们怔怔地望着满地横尸,站着发呆。 萧笛却在指挥庄丁,把尸体扛到庄外去掩埋,莫威跟在他身边,真是亦步亦趋。 柳媚极感兴趣地注视着萧笛,心中仍然无法判断他究竟有多高功夫,但不管他的功夫有多大吧,今日之灾还真是全凭了他才消弭的。 他是怎么“复活”过来的? 身上的金镖怎么不见了? 他为什么不怕追魂散?追魂散居然迷不倒他!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为什么要自称“须弥怪客”? 啊,多么神秘的人哪! 萧笛忙碌着,就象他见这个庄园的主人。 庄丁们对地佩服得五体投地,无不听他吩咐。 东方敏最先清醒过来。 他意识到了萧笛今后在白鹤别庄的份量。 他移步到柳震身边,轻轻叹了口气道:“柳庄主,此人年纪轻轻,下手却如此狠辣,这一下,天玄会的梁子却是结得解不开了。” 柳震一惊,道:“东方庄主。说谁?” “喏,这位萧笛老兄呀。” 柳震点头,心往下一沉:“是啊,本来说不清楚的命案,如今演变成真,这该如何是好?今后天玄会必将大举来犯。” 潘洁道:“事已如此,奈何?” 东方敏道:“这位萧仁兄藏而不露,城府很深呀!柳庄主,他把大家瞒苦了。” 柳震道:“是啊,想不到他居然有一身怪异功夫。” 东方敏道:“柳庄主知其来历么?” “不知。”柳震摇头。 顾敬道:“天玄会和飞蛇帮的命案,果真是他做下的么?那未免太残忍了!” 柳震道:“看不出一个年青人,下手却如此狠毒!” 东方敏道:“依在下看来,此人并没有真功夫,不过是会几手邪术吓唬人罢了,只恐其来路不正呢,柳庄主可要小心啊!”柳震道:“东方庄主说的是。” 东方敏又道:“他已惹下滔天大祸,柳庄主为其所累,太不值得!” 潘洁道:“今日全亏他呢,东方庄主何出此言?” 东方敏叹道:“此人自称来自西域,这须弥怪客之‘须弥’二字就足以证明,传闻西域有一邪派宗师,号称须弥怪魔,若此人出身于老魔头门下,和这样的人交往,吉凶未卜呢!” 潘洁也觉此话有理,但并不能因此确定萧笛身分,便未再说话。 柳震急道:“如何处之,请东方兄教我。” 东方敏道:“他今日杀了天玄会这许多人,已为柳家带来巨祸,只有将他逐出,趋吉避凶才是正理,否则悔之晚矣!” 柳震不再犹豫,刚好看见院中已打扫干净,便命顾敬去取银两,然后招呼萧笛过来。 萧笛听见东家传唤,便笑咪咪走过来,两眼却朝柳媚望着。 “萧壮士,老夫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柳震开言道。 东方磊见他紧盯住柳媚,心中一阵妒火上升,直气得咬牙。 萧笛听见东家客气,笑道:“东家,说这些干什么?” “壮士,柳家已与天玄会结下深仇,此地庄园只能废弃,请壮士另谋高就吧!” 刚好顾敬捧出一盘纹银,送到柳震跟前。 柳震道:“现赠壮士纹银一百两,以作盘缠,望乞笑纳。” 萧笛不解道:“东家何必客气,在下追随东家,分文不取,这是和小姐说好了的。此地若要废弃,在下愿意相随。”说时又瞟了柳媚一眼,嘴角似笑非笑。 柳震道:“举家避难,不再用随从仆役,何况少侠怎能屈居人下,还是请少侠上路吧!” 萧笛拿眼瞧着柳媚,意在让她开口说话,柳媚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道:“萧少侠会医马,马儿离不开他呢。” 萧笛听了大喜:“对啊,在下替小姐养马吧。” 东方磊见柳媚留他,醋劲大发,便道:“萧笛,你身负天玄会、飞蛇帮两家血债,给柳家招来了灾难,你还嫌不够么?今日你又杀了天玄会的人,柳家纵有万张口,也再难分辨。 何况你来路不明,一身邪术,你潜居白鹤别庄,到底有何居心?” 萧笛听了他这番言论,面现惊讶之色道:“在下根本就没有杀天玄会、飞蛇帮的人,至于今日,乃是情不得已。再说在下纵然不在当场,天玄会的人不是也来找麻烦么?至于我的来路,又怎么不正了?你说我会邪术,更是话不沾边。” 他又拿眼去瞧柳媚。 柳媚被东方磊的话震怒了,她气得柳眉一竖,正要驳斥几句,却听父亲说话了。 柳震道:“萧笛,你今日不该出手杀人,你杀了人不打紧,天玄会却要把账记到柳家头上,这难道还不够么?至于天玄会、飞蛇帮的人是不是你所杀,当然你自己明白。如今不必再多说了,你就带上一百两银子请吧!” 潘洁忽然问道:“你认识须弥老魔吗?” 萧笛讶然道:“认识,他……” 东方敏厉声道:“我辈正道人士与邪魔外道向来誓不两立,你究竟走不走?” 萧笛嘴角上又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东方老前辈是要威胁在下吗?” 潘洁也厉声道:“柳家不幸,招来了你这个祸胎,如今总算不晚,识破了你的行藏,你就快快离开柳家,永不准你踏进家门一步!” 柳媚被这些言语惊得膛目结舌,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目光清澈,品貌端正的青年,会与传说中的恶魔须弥老怪有关系。 她要替他辩白:“娘,话不能这么说……” 潘洁立即打断她:“都是你招来的灾星,害得柳家不得安生。你毕竟年幼无知,上了此人的当,为娘的也不再责怪你,你就少说几句吧,已由你爹爹了断就是。” 柳震道:“萧笛,你还不动身么?” 站在身后半天不作声的追魂散莫威,愤愤不平地开言道:“天玄会长安分舵的命案,根本不是他做的……” 东方敏喝道:“住口!你这个天玄会的叛徒,此地哪有你说话的份!” 东方磊冷笑道:“一丘之貉,真是物以类聚!” 萧笛道:“东方磊,你以为自己是嫌谦君子么?不见得,不过在下不与你计较,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呢。” 又转对柳媚道:“柳姑娘,在下是你雇来的,萧笛上不上路,听你一句话!” 柳媚芳心大乱,她从心底里不愿这个神秘的须弥怪客离开自己,可是父母显然容不了他,再说他与须弥老魔究竟有什么关系也弄不清,叫她如何回答呢? 柳震喝道:“萧笛,你走不走?” 萧笛见柳媚低着头不作声,轻轻叹了口气,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莫威家个影子似的跟着他。 他一走,众人才舒了口气。 柳媚头一抬,已不见萧笛的身影,她恍然若失,身不由已被母亲拉扯着进了厅门。 大家在厅中坐定。 东方敏道:“事不宜迟,速速整装,随愚兄到太白山庄去吧,二位以为如何?” 柳震道:“看来只有这一条路了。” 潘洁道:“我与媚儿速速整理行装,天黑以后离开如何?” 众人俱皆赞成,东方父子匆匆离去。 柳媚回到自己的闺房,顿觉身瘫手软,便到绣床上躺下,心里乱如一团麻。 萧笛那大胆炽热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神情,又闪入她的脑际。 她回想与他相识的情形。 三月十五日的花市上,他如何大胆放肆地盯着自己。她如何听了管家的话,用皮鞭抽打他。后来又在曲江池畔相遇,他如何替自己医马以及月夜中笛子的幽扬声怎样勾去了她的魂魄……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猜不着,摸不透。 现在,他不知何处去了。 仔细回想起来,从相识的第一天起,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正如《诗经》里的一首诗中所说的那样:“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是的,她何曾忘记过他? 尽管表面上她对他很凶,担每天都要找理由见他一面。但每次见了他,她又甚感不自在,心中惶惶不安,便又马上矜持地离开了他,等一回到闺房,她似乎又想往马厩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自己尚不甚了了。 如今他被逐出家园,她也要跟父母远走大白山,寄人篱下,从此天各一方,何时又能再相逢? 也许,这就是最后的离别,以后再也不能相见。 想到这里,不禁凄然欲泣。 这时,母亲走进了房。 “噫,媚儿,还不快快收拾行装?” 柳媚一骨碌翻身坐起,道:“不过是几件衣服,荷花她们早收拾好了。” 潘洁走到床前与女儿并肩坐下。 “媚儿,此去太白山庄,托庇于人,你可要拿定主意啊!” “娘,拿定什么主意?爹娘要去,孩儿自然跟随。” “娘不是说你去不去,娘说的是少庄主东方磊。” “东方磊怎么了?”柳媚硬是装胡涂。 “媚儿,你年纪已不小,怎么一点也不明白?东方磊公子对你一往情深,人品家世皆好,人家又为了我们柳家,得罪了天玄会……” “娘,别说了。东方一家今日并不敢出手,至于后来动手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哪里又为柳家不惜……” “媚儿,你也不要说了,东方家不管怎么说,总是被柳家牵进是非来的,先按下暂且不提。娘只问你,你对东方公子到底如何?” “娘,问这些作甚?” “媚儿,此次到太白山庄避难,东方家必然会议及婚事,你该说说心里话,娘也好拿把握,否则,你爹答应了人家怎么办?” “娘,孩儿无意涉及婚姻大事。” “你对东方公子到底如何?” “东方公子为人不错,但孩儿无意结亲。即便要结亲,也是以后的事。” 潘洁不说话了。 她十分为难。女儿是自己养的,自然知道女儿的脾性,柳媚从小倔犟,七岁又入少华山跟随秉性乖张的妙清道姑学艺,十多年来,多多少少也沾染了些道姑的习性,变得更是桀骛不驯。若是过份勉强,她必然会有激烈的反抗。但若任意迁就她,东方家的情份又如何了结?特别此次与天玄会、飞蛇帮结怨,又要受人家庇护,人家若提出婚事,又怎能拒绝? 唉,这事该如何处置呀? 柳媚见娘紧皱双眉,沉默不语,心下也很难过。 她知道做娘的难处。 但是,要她和东方磊结秦晋之好,却根本不愿意。 东方磊才貌俱佳,武功甚好,为人不错,对她更是情切意浓。 这样的年青人应是姑娘心中的楷模。 可她却勉强不了自己。 就因为世上还有个萧笛,她对萧笛虽然还未暗许终身,但他的身影巳闯进了她的心扉。 她想进一步了解这个谜一样的人。 除他而外,她对任何人都没有兴趣。 她不能为了报恩,就断送自己的终生。 她忽地站起来,道:“娘,孩儿决定回玉女峰,不到太白山庄去了。” 潘洁大吃一惊:“媚儿,你说什么?” “娘,太白山庄未必欢迎我们柳家,人家何必为柳家开罪一帮一会?依孩儿想,不如到玉女峰暂避。有师傅在,不怕他一帮一会来寻仇。” 潘洁沉吟不语。 “娘,如果我们去玉女峰,就不必再牵系东方家,也不必寄人篱下,有何不好?” 潘洁道:“你师傅是出家人,把仇家引上玉女峰,不是破坏了你师傅的清修吗?” “娘,师傅总是师傅,是自家人,东方家不过是熟人而已,到了太白山庄,尽皆陌生人,那才难过呢!” “这……等娘与你爹商议吧。” “娘,快去快去,孩儿在此静候佳音。” 潘洁站起来,还未出门,荷花一锨帘子进屋来了。 “夫人,东方一家已在楼下,老爷请夫人小姐下楼。” 潘洁和柳媚对视了一眼,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 楼下,东方磊兄妹、东方敏夫妇正与柳震交谈。 柳震见母女俩下楼,便笑道:“准备好了么?” 未等母女俩回答,东方敏就接嘴道:“老夫正是前来促驾的呢。” 潘洁道:“不是说好天黑的么?” 东方敏道:“不瞒二位,据我家眼线探报,到晚上反而不安全,趁现在走,可谓出其不意,否则,就难走脱了。” 柳震道:“本也没有多少东西要带,这就走吧。” 东方磊马上站起来:“待小侄替伯父母提东西吧。” 柳震道:“不必烦劳贤侄,自有家人准备,待家人备好马匹,立即动身便了。” 柳媚见事巳至此,心中老大不悦,但也无可奈何。 太白山在眉县城南四十多里处。为秦岭主峰之一,山势奇高,背阴处终年积雪。大诗人李白曾有“举手可近天,前行若无山”之语,形容此山之高。 太白山庄座落在太白山山腰一处较平坦的坡地上,庄前一泓溪水潺潺流过。庄外筑以围墙,庄内房屋鳞次栉比,不下四五十幢。 山庄有两位主人。 大哥叫东方盛,二哥叫东方勇,是东方敏的兄长。 东方盛生有两子,东方镇华,东方镇英。 东方镇雄与终南山终南派的女弟子华娟给亲。东方镇英还未娶亲。 东方勇生有一子二女。 大儿子东方子奇,与华山派女弟子张玉凤结亲,二女儿东方淑玉、三女儿东方淑苑,尚待字闺中。 太白山庄除了东方一家,还有其他姓氏的人在庄中充当各种职司,整个山庄不下三四百之众。 东方盛、东方勇还收了几个徒弟,至于庄丁的教练,则由庄中教习担任。 庄中武术教习有好几位,总教习叫史镇南,外号人称青龙刀。 总管叫伍光钧,外号铁沙掌。 柳震一家被安置在三位庄主的宅笔之后,一座小小的四合院里,一家三口加上内管家顾敬和蔡嫂、荷花、青莲,倒也十分宽敞。 大庄主东方盛年届六十,生得豹头环眼,相貌十分威武,性情豪爽,十分健谈。夫人章雨梅,年届五十,待人和蔼。 二庄主东方勇,年届五十八,却生得温文秀气,象个老儒生,与三庄主东方敏相似。夫人喻菊仙,也有五十上下年纪,却甚少言语。 柳震夫妇久闻太白剑派盛名,如今得亲见两位庄主,自身十分荣幸。 东方盛在见面的第一天,就对他说:“柳庄主,太白山庄虽不是人间天堂,食住不如长安,但也可以栖身,只要几位不嫌弃,就只管住下去就是,至于一帮一会虽然名震江湖,有几个老魔头撑腰,但谅他们也不敢轻视太白山庄,他们真要找上门来,自有太白山庄承担,柳庄主不必多虑!” 柳震听了十分感激,道:“太白剑派威震江湖,大庄主麟凤龟龙,正义凛然,才高行洁,一世之雄。柳家迭遭变故。被一帮一会所逼,跟随三庄主来此避难,托庇于太白剑派,此恩此德,铭感肺腑,终身不忘。” 东方盛豪笑道:“柳庄主未免太谦,人在江湖,无不有个三灾六难,些微小事,不足挂齿,以后休提!” 二庄主东方勇道:“柳庄主早年成名江湖,我东方一家早已久仰,恨无缘相见,未料今日能长相厮守,彼此不要过于拘泥了吧。” 柳震道:“谨遵自命。” 柳媚心中很不高兴,父亲“托庇”一词实在刺耳,但实际情形却又如此,叫她也无奈何,仅观今日对两位庄主的认识,为人倒也豪爽亲切,只不知道位长久了会怎样。 正思索间,柳震向顾敬一点头,道:“自长安匆匆出走,也未带甚礼物,只有几粒宝石,算作个吉祥物,望乞笑纳!” 顾敬随即捧出两只小铜匣,递给坐在主位上的两位庄主。 大庄主东方盛道:“柳庄主,这是干什么?还是请留着自家用吧。” 柳震道:“观赏之物,不过给东方庄主留个纪念而已,万勿推却为幸!” 顾敬将盒盖打开,只见一粒蚕豆大的猫眼石,放置在锦缎铺垫的盒底。 两只盒子大小一样,猫眼也大小一般,两位庄主接过后,连连称赞。 东方盛道:“柳庄主如此客气,倒教我弟兄俩不好意思了。” 后来,彼此又说了些闲话,柳震便告辞回屋。 当晚,大庄主举行盛宴,欢迎柳家。 出席作陪的有两位庄主及其眷属。 柳媚第一次与东方镇雄、东方镇英、东方子奇、东方淑玉、东方淑苑小一辈人物相见。 东方镇雄、东方镇英两兄弟生得高大魁伟,性格粗犷奔放,很有点乃父遗风。东方子奇温文尔雅,不下于东方磊。东方淑玉、淑苑则貌美如花,和东方秀不相上下。 大家热热闹闹分成两桌,彼此容客气气,相互敬重,柳媚话不愿多说,只是有问必答。 潘洁与三位庄主夫人也不时交谈,大家似乎也倾谈得来,没有拘谨之感。 饭后被此又客客气气分别,各自回房。 三天时光便如此这般匆匆过去。 第四天一早,三位庄主请柳震过去,说有要事商谈。 柳震随庄丁来到第一幢房,这是大庄主的家,三位庄主已经在厅中等候。 见面彼此寒暄了一番,随即转入正题。 大庄主东方盛开言道:“柳庄主,你我一见如故,在下有话直说,望庄主勿怪。” 柳震道:“大庄主不必过歉,有话请说。” 东方盛道:“听三弟言,磊侄与令媛乃天假良缘,何不在太白山庄将婚事办了?” 柳震一惊,心想媚儿不愿结亲,这怎么能将婚事办了? 忙道:“婚姻之事,还须与小女商议。” 二庄主东方勇道:“自古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何况令媛与磊侄早就两厢情愿,依在下看来,令媛不会不依,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话出自温文尔雅的二庄主之口,实令柳震感到意外。 他略一思忖,道:“不瞒二庄主,小女从小离粗学艺,性情刚烈,不征询她的意见,只怕不妥。” 大庄主东方盛道:“柳庄主,此言差矣!太白剑派虽只有雕虫小技,但在江湖上也微有薄名,东方一家虽不显赫,倒也不缺衣食,令媛莫非不把东方家放在眼里么?” 柳震心头一震,连忙道:“大庄主言重了,这门亲事在下早有打算,曾就此事向小女征询,勿奈小女自觉年幼,坚持不允,要等今后再行计议。所以,在下还须与拙荆商议,劝慰小女。” 二庄主东方勇道:“令媛眼高于顶,倒出乎在下意外。不过,有两句话,望柳庄主以此开导令媛。” 柳震道:“二庄主请说。” “敏弟一家向往长安太白别庄,从未与人结仇结冤,如今为了柳家开罪一帮一会,不惜抛家远走,回到太白山庄。这一帮一会实力雄厚,等闲之辈绝不敢招惹他们,但太白山庄一向主持江湖道义,结纳柳庄主一家,不啻公开与一帮一会作对。这个,令嫒不知是否明白?” 柳震称出了二庄主话中份量,忙道:“此理在下也与小女提过,只是尚未深谈,待在下再开导小女吧。” 大庄主东方盛不悦道:“柳庄主做事何必婆婆妈妈?大丈夫当断则断,儿女亲事本该由父母做主,只要柳庄主答应,谅她也不敢不遵,柳在主以为如何?” 柳震对这门亲事本极愿意,但他深知女儿脾性倔犟,过于勉强反而会坏事,哪知东方盛东方勇一再相逼,话也越说越不客气,直把他急得如坐针毡,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三庄主东方敏此刻才开口道:“大哥、二哥,柳庄主与兄弟一向投契,所说并非没有道理,还请两位兄长宽限一两天,让柳庄主一家好好商议呼。” 大庄主东方盛道:“三弟,你也是个不干不脆之人,婚姻大事由父母双方酌定,哪有让儿女自行决定的?东方家的子弟并非找不到亲家,相反求亲上门的倒是不少,这个你也知道的。象小犬镇雄,就是终南派掌门主动将女弟子华娟送来的,子奇侄儿,与华山派结的亲。 华山派、终南派都是武林名门大派,算他们看得起我太白剑派,柳庄主若嫌我们门第偏低,配不上柳家豪门,尽可以说个‘不’字,这不就了结了?” 这一番话,听得柳震大惊,连忙站起来道:“大庄主之言愧煞柳某了,并非柳某对东方一家不敬,这门亲事本也是柳某的心愿,只是……” 二庄主东方勇道:“只是令媛不愿?这话差矣,不必再重复。大哥说得对,这门亲事成与不成,只在柳庄主一句话。” 东方盛又道:“倘使两家结亲,今后便是一家,有东方一家在,谅他一帮一会不敢再凌辱柳家!” 东方勇道:“再说柳家与一帮一会本也无怨,就为的是求亲不允。如今柳家与东方家结亲,一帮一会也就死了心,不是给柳家少了麻烦吗?” 柳震被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没了主意,有心答应婚事,就怕女儿不允,倘若拒绝这门亲事,柳家又到何处安身? 但他虽然喜欢东方磊,愿招他为女婿,对东方家两位庄主咄咄逼人的话语,却使他生出了些反感,并隐隐约约觉得两位庄主与三天前才来时的态度大相迥异,使人不免放心不下。 柳家只有一个宝贝女儿,总不能全然不顾她自己的一点意愿。 想到此,把张口答应的话咽了回去,道:“二位庄主,请宽限一日,由在下一家商酌,今晚答复吧。” “到晚上也太长了些,午饭后决定,如何?”东方盛十分不悦,但总算作了让步。 柳震告辞出来,忧心忡仲赶回后宅。 夫人潘洁一见他就问:“三位庄主找夫君何事?” 柳震叹道:“唉,夫人,真教人为难啊!” 他把与三位庄主的谈话从头说了一遍。 潘洁听了,十分不悦,道:“想不到两位庄主竟是这般说话,我们寄人篱下,以后日子只怕过不下去!” 柳震道:“夫人,事已至此,还是劝劝媚儿吧。” 潘洁忖量了一番,道:“如今骑虎难下,好在东方磊这孩子人品不错,待奴家与媚儿说说看。” 柳震道:“事不宜迟,请夫人就与媚儿说吧,中午还要回在主的话呢!” 潘洁站起来,到侧室去找柳媚。 柳媚正怔怔坐在床上,一付神不守舍的恍惚形态。 “媚儿!”潘洁轻轻叫了一声。 “唔,”柳媚抬起纷脸,一副茫然的样子。 “媚儿,你不舒服么?” “唔,哦,是娘呀!”柳媚仿佛从梦中醒来。 潘洁走到床前与之并肩坐下。 “媚儿,有什么心事,能告诉娘么?” “没有呀。” “不对,娘看你神思恍惚,定有心事。” 柳媚道:“不过心烦罢了,哪有什么心事?娘,别胡猜了。” 潘洁见她不说,只好道:“没有就好,娘问你,在此地觉得如何?” “寄人篱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要是与东方家成了一家人,就不会再有寄人篱下的感慨了。” “东方家是东方家,柳家是柳家。娘又在乱想了!” “不是娘胡思乱想,你觉得东方家如何?” “不知道。” “不知道?媚儿,东方大庄主三庄主待人厚道,小一辈的兄妹也个个和霭可亲,这些你难道都不知道?” “不知道。” “东方磊公子一表人才,依娘看,和东方家结亲是你的造化。” “娘,此话从何说起?不要提吧!” “媚儿,实不瞒你,今日早上,三位庄主请你爹去就是为了你和东方磊公子的婚事……” 柳媚一震,忙问:“爹爹怎么回答?” 潘洁道:“爹爹说要征询你的意思。” 柳媚心头一松:“女儿不愿此时议及婚事,这爹爹是知道的。” 潘洁叹了口气,道:“媚儿,你爹有不得已的苦衷呀。” 于是把今早的事详细说了。 末了道:“媚儿,宇内虽大,却无我们柳家的去处,这东方家也该是个好归宿。爹娘只有你一个女儿,有生之年能见到你终身有靠,就是死了也放心,如你坚决不愿,柳家在此就无法立足。媚儿,你也要为你爹想想,他一辈子在刀光血影中讨生活,晚年也该有几年平稳日子,媚儿你再……” 柳媚听着听着眼眶一红,哽咽道:“娘,别说了,女儿知道爹娘的处境,可是,女儿终身大事也不能过于草率匆忙!” “那么,先定婚如何?” “女儿不愿受人约束。” “媚儿,你对东方磊公子……” “娘,他为人不错,但现在就谈婚嫁未免太早。” “唉,媚儿,叫你爹爹午间如何回话?” “如实回答便了,就说女儿眼下不愿议及婚事,以后再说。” “可是,这话又怎好出口?” “娘,我们本不该到太白山庄来的,趁现在还早,就此离开吧。” “离开太白山庄,又能到何处去呢?” “天下之大,何愁没有立足之地。” “唉,媚儿,已经晚啦,当初在长安,已经把东方一家扯进是非之地,欠了人家的情。” “是他们自告奋勇要帮柳家的,而且言行也并不一致,那日在天玄会两个老魔面前,东方一家也十分怯阵,就算放开这些不谈,于柳家有恩,就一定要女儿嫁过去吗?天下哪有这种道理?有恩则报恩,何必定要涉及好事?” “你的话虽有道理,但婚姻大事还要看对方人品,东方磊公子一表人材,文武兼修,人人都愿把这样的乘龙快婿,媚儿你为何就坚持己见呢?难道父母之言,你一句也听不进去么?” “娘,你……” “媚儿,不必多言,这门婚事并非现在才涉及,也并非家中要拿你去报恩,早在两年前,娘与你爹就有此意,东方公子为人……” “娘,东方公子不管如何了不得,女儿现在就是不愿意涉及婚事!” “你到底要怎样?为何眼高如此?连东方公子这样的人品都看不上?” “这叫女儿如何回答?反正女儿不愿。” “你……媚儿,爹娘的话你也不听?” “娘,要逼女儿答应么?” 娘俩的言语渐渐激烈起来。 娘本就是个倔性子,女儿也不亚于她,针尖对了麦芒,还能有好结果? “你不替你多想想。” “爹怎又不替女儿想想。” “这门亲事由父母做主!” “要勉强女儿万万不能。” “不听从爹娘的话就是不孝!” “女儿别的都听,就是这门婚事不听,世上哪有施恩图报、强逼成婚的君子?” “你……”潘洁不说话了,气得站起来就走,“好,娘的话不听,由你爹做主吧!” 柳媚芳心也气得发抖,十分痛恨挟恩图报的小人,她下定决心,东方家这门亲事如果用强迫手段,她至死不从。 母亲走后,她不禁伤感起来。 她为什么不答应这门亲事? 她觉得自己心中已有了一个人。 这人神秘兮兮,令她猜测不透。 莫非她已决定把终身托付与他? 没有,她还没有这个念头。 但是,他已给她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别的人已走不进她的心扉,被这个人挡住了。 可是,他如今在那里呢? 真是“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这“难为情”三字,意思是心情难于描述,而柳媚此时的心情,连她自己也难说清。 她盼望与他相见,想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可惜,他被不公正地赶走了。东方一家,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唉,悔不该到太白山庄来呀! 一早上,她就在愁思中度过。 午饭时,一家三口默里无语,自顾吃饭。 饭后,柳震匆匆去了大庄主宅第。 未几,他又匆匆赶回。 过不了一会儿,夫妻两人又来到女儿房内。 柳震道:“媚儿,爹娘思之再三,别无他法,已经答应了东方家婚事,望媚儿体察爹娘之苦心……” 柳媚不等爹说完,霍地站起来:“爹!女儿决不答应!” 柳震怒道:“你你……” 潘洁拉着柳震的袖口道:“夫君,亲事已定,由媚儿静静想想吧,她是个懂事的乖女儿,不会违忤双亲之命的,走吧,回房歇着去。” 柳震只好跟着夫人离开,到房门口时,他又掉头说了句:“大礼订于七日之后,也就是四月二十五日,你得记住了。” 柳媚气得脸色苍白,再也说不出话。 父母一走,她将房门顶死,翻身扑在床上,真想抱忱大哭一场! 她默默地流着泪,寻思对付的办法。 下午,有人敲门,是东方秀的声音。 “媚姐,开门开门,妹妹来给姐姐贺喜呀,啊哟,不对不对,该叫嫂子了,哎,嫂子,妹妹该有多高兴哟!” 她恨得直咬牙,哪里会起来开门? 东方秀敲了一阵,没奈何道:“哼!怕羞么?等二十五日结亲那天,我非把你那洞房闹翻天不可!” 说着嘻嘻笑着走了。 隔不了一会,东方磊又来,“媚妹媚妹”叫得烦人。 柳媚干脆蒙住双耳、不理不睬。 晚饭时,她隔门告诉荷花,她不吃了,要她告禀双亲。 随后,母亲又来敲门,要她吃饭。 她耐住性子回答不想吃,门也不开。 潘洁临走时道:“媚儿,想开些,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乖孩儿,爹娘择的这门亲,绝对不会错的,日后你定会明白。” 她平心静气地答道:“是的,娘。” 潘洁放心地走了。 一天下来,柳媚宛若变了个人,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沉思,心中拿定了主意。 ---------------------------
第 五 章 江湖四英 萧笛挟着他的布口袋,在长安西市找了间客栈住下。 追坂魂莫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喂,你跟着我干什么?”萧笛不止一次问他,“走你的路去吧!” “哎哟,萧老爷子,我不跟着你跟谁?天玄会随时会要了我的命,老爷子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已放下屠刀……” 萧笛笑道:“这么说你已经成佛了?” “成佛么,不敢,但也差不多了。” 萧笛拿他无法,只好任由他跟着。 待找到小旅舍时,莫威却不让他住下。 “老爷子,凭你的身份,怎能屈居于此?” “我有什么身份?口袋里不过几个铜钱,还想充阔么?” “哎,这就不用你老操心了,走走走,我有的是银票,住大旅店去!” “嗬,你还挺阔气呢?” “咳,不瞒你老说,天玄会要不是多给银子,我莫威岂能替他们卖命?” “这么说来,你是为了钱才进天玄会的了?” “当然啦,要不,我莫威在江湖上也是叫字号的人物,岂肯受人约束?” “没钱,你不会去抢去偷?” “哎,萧老爷,你这就不知道了,我莫威杀人放火的事干过,却从来不愉偷摸摸。” “嘿嘿,这倒有趣。” “有趣?萧老爷子不相信我?” “你我初次相逢,你又数次暗算于我,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这也是常情,不过,老爷子不要再提往事了吧,我莫威心甘情愿为仆为奴,日久自会见人心,不信就走着瞧好了。” “你先把‘老爷子‘这个称呼改改吧,我哪里就老了?” “是是,改称小爷吧。” “我不要你称爷,也不要你当什么仆奴,你我平辈相称也就可以了。” “不行不行,称萧大爷吧。” “不准!” “称萧大哥吧?” “也不成,你比我年纪大。” “称萧兄弟?” “也不成,你我志不同道不合,怎能称兄道弟?” “哎呀,这不成那不成,那么称呼什么?” 萧笛笑道:“什么也不必称,你你我我一说,不就得了?” 莫威叹口气,道:“你连规矩也不要,只好将就着吧。只是太委屈我了。” “什么?倒是你受了委屈了?” “那当然啦,甘心当你的仆奴都当不成,岂不是委屈我了?” “好吧,别说了,先找睡处要紧。” 他们到了一间中等旅舍住下。 每人各自一间房。 晚上,萧笛运功打坐后,仍不思眠。 他如何能睡得着? 柳媚姑奶奶的倩影,时时萦回在脑际。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东家为何在他帮忙退敌之后还要把他赶走。 还有,鲍张两家的血案明明与他无关,为什么要栽在他身上! 他曾问过莫成,那夜天玄会长安分坛遭袭的详细情形。 据莫威说,袭击者身手之高,实在惊人,但却不止一人,究竟来了多少,谁也无法弄清,至于自分坛主以下诸人,为何能幸免于难,莫威也说不清楚。 那夜至白鹤别庄被萧笛惊退后,一行人匆匆回到了分坛。只见几进院子尸横遍地,坛主鲍天奎已无踪影,惊得众人丢魂失魄。 良久,鲍天奎才从秘室中出来,彼此谈了经过。 原来,鲍天奎等莫威等人走后,便回屋安歇。他一向极注意安全,便进秘室睡觉。待天欲晓起来,才发觉坛中弟子已被人屠尽。他一时不明所以,才躲在内室窥测,等看实是莫威等人后,方出来相见。 鲍坛主说的就是那么简单。 因此,刺客到底是什么模样,谁也不曾见到。 第二天,他们便回了总坛。 鲍天奎一个分坛被人屠尽,如何向总坛交?于是便将罪过推到柳家头上。 总坛又听莫威说了袭击柳家经过,震惊于“隐形人”的身手,才派两位护法尊者前来查看,没想到“隐形人”就是他萧笛。 莫威原来还把他当成江湖异人,是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头子呢! 说来说去,凶手到底是谁? 天玄会五十七条人命死于一旦,坛主竟然一点也不知道,足见来人身手之高。 他们为什么要与天玄会作对呢。 还有,为什么把飞蛇帮的张家也一并屠尽?是同时分两头进行还是先屠鲍家后屠张家? 萧笛想来想去没个结果,便把它扔在一边,专心想起那位令他倾倒的“姑奶奶”来。 唉,大事不想却去想那位惹不起的姑奶奶,这又是何苦呢? 可是,他管不住自己啊! 窗外明月朗照,树影婆娑,可惜他“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这是唐朝诗人李益的诗句,正可表述他此时的心景。 他终于按捺不住,渴望再见伊人一面。记得东家赶走他时,她曾为他说话,后来被她母亲阻止。可她听到须弥老怪的时候,脸上曾现出了惊惶,就不再肯说一句话了。 唉,她竟然被一个须弥老怪吓住,不相信他是个正派人了,这真让人痛心啊! 哲人云:“视其所好,可以知其人焉。” 难道他萧笛的爱好,不足以说明他的为人吗? 他爱好武功、胡琴、养马、读书、劳作。 舍此还有什么呢? 柳媚啊柳媚,你不该用怀疑的眼光看我,更不该听信东方父子的恶语中伤。须知一个人受得了外人的攻讦、侮蔑,却受不了亲人哪怕是一点点的猜疑啊! 姑奶奶你既然不相信萧奋,萧奋只好远走他乡,从此各自东西了。 想起这些,他满腔的热情被冷水浇灭了。 本想夜驰“白鹤刚庄”;求见姑奶奶一面的,也没有心肠了。 他轻轻叹口气,翻身面墙,闭上眼睛,欲沉进梦乡,摆脱烦恼。 但是,他感到窗外五丈远有了动静。 他立即功布全身,默察来人有何企图。 他发觉来人已近窗前,从来人发出的一丝儿响声判断,功力非比寻常。 他不动声色,静卧待敌。 窗外的声音停住了,丝毫没了动静。 但是,他仍辨察出人的轻微呼吸声,人家站在窗外默杳屋中动静呢。 蓦地,窗户无风自开。 “唰”一声,数件暗器朝床上的萧笛袭来,竟然全数击中。 “啊哟!”床上的萧笛大叫一声,便没了声息,似乎连挣都未挣一下,便鸣乎哀哉了。 偷袭者并不急着进来,又伫立片刻,再抖手打出三只暗器,人才飘然进屋。 三只暗器是柳刀,叶长不及二寸,薄如蝉翼,刀叶无光,染成了黑色。于夜晚袭人,可以百发百中,很少有人能躲过。 早已中了暗器的萧笛,这三把飞刀又岂能避过?刀刀命中,插在身上。 “喂,你们下来吧!”进入室内的人轻唤,声音柔和娇脆,竟是个女儿身。 接着,“嗖嗖嗖”又掠过了三个人。 女的又道:“这家伙已被我放倒,隔壁那个呢?” 一个男的回答道:“还没动他呢。” 女的“哎”了一声道:“你们手脚太慢,怎么还没动手呢?” 又一个男的道:“我们刚要动手,你就叫我们进来。” 女的道:“快去动手吧,走。” 萧笛摸不清他们的路数,料知定是天玄会的人,见他们要走,正要翻起身来动手,又听一个女的道:“慢,珠姐,适才这个死囚叫了一声,只怕已惊动了隔壁那人。” 先前那个女子道:“不怕,以四对一,还愁他飞上天去?” 这时,窗外有人接嘴道:“我干么要飞上天去?在人间不是很好玩的么?” 房中四人大惊,还来不及纵身出屋,一股异香已充满室内,只听“扑通”之声连响,显然是四个人都栽倒了。 萧笛一听见莫威的声音,就知道他会干什么,连忙运起龟息功,闭住了周身穴道。 果然,他用追魂散迷倒了刺客。 萧笛动也不动,着他要怎么办。 莫威跳进室内,一晃火折子点燃了烛火,来到床边探视萧笛。 “妈呀!”莫威一看他身中八只袖箭,三柄柳叶小飞刀,不禁惊叫出声。 他小心地伸出一只手去摸萧笛的鼻子,竟然一点气息都没有了。 “啊哟!”他又惊叫起来,“怎么连出的气都没有了!天碰,萧老爷子啊,你死了甩手一走便万事大吉,可剩下我莫威又怎么办呀,你不想想,天玄会已容不得我,没有你我怎么活啊!唉,我原以为你艺高绝顶,没料到如此不成器,小小年纪就短了命,这下子可怎么办哪!” 他吸着鼻子伤感了一阵,又道:“也罢,事已至此,伤心也没用了,等我把你埋了,把这四个狗男女杀掉追祭你的亡灵,你总该可以闭目了吧?然后我就赶快逃离此地,找个地为躲起来……” “嘿嘿,只怕来不及了呢!”窗外有人讥诮。 莫威吓得跳了起来,急忙想往后窗奔逃。 “别忙啊,莫威,四处都是天玄会的人,你往哪里逃呀?这正所谓‘黄雀捕蝉,螳螂在后’,莫威,你该没想到吧?”后窗又有人说。 躺着不动的萧笛,听出前窗是慑魂夜叉伍志生的声音,后窗说话的却是鲍大龙。 他想,这下可热闹了,你莫成刚才骂我才成器,小小的年纪就短命,我就让你吃吃苦头再说。 这时只听莫威道:“哎呀,原来是护法尊老伍老爷子和鲍大少爷呀。不知二位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伍志生冷笑一声:“别来这一套,说,这地下躺着的两男二女是什么人?” “回伍老爷子的话,在下不知。” “把他们教醒!” “是是,伍老爷子的话在下不敢不听。” 莫威取出解药,分别把四人救醒。 伍志生道:“你四人是什么门派,为何与这小子给仇!” 那被称为珠姐的道:“你又是什么人,莫非与这两个小子一道?” 伍志生怒道:“小辈,老夫救了你们,还敢出言无状?” 鲍大龙见两女貌美,急忙讨好道:“这位姑娘,若不是我与伍爷恰好赶到,你们四位的下场就惨了,这小子要拿你们剖心掏肝,为床上那个死鬼报仇呢!” 珠姐一听,愕然道:“真的么?” 莫威忙道:“真的真的,鲍大少爷的话一点不假。” 珠姐道:“你们不是一路?” 莫威道:“原本是一路的,可后来在下岔了道,走到另一条路来了。” 珠姐听不懂他说的话,不再理他,问鲍大龙:“你们走一路?”她以为是走路呢。 鲍大龙未及回答,伍志生抢着道:“你们是何来路,报与老爷子听听!” 珠姐道:“前辈救了小女子等人性命,理当奉告出身来历。小女子姓沉名雪珠,家师琅琊老人……” 伍志生一惊,与鲍大龙对望了一眼。 “……这位叫郭青,丐帮帮主镇三山穆朝忠前辈的关门弟子……” 伍志生越听越有兴趣,没想到这几个后生晚辈还大有来历呢! “……这位叫洪天龙,是浙江玲珑山紫衣秀士尚子书的衣钵传人,这位叫董雪雁,东海子规岛岛主董凌董前辈的掌上明珠。” 听完介绍,伍志生、鲍大龙欢喜不已,莫威却吓得变了脸色。 原来,沈雪珠提到的琅琊老人、丐帮帮主穆朝忠、紫衣秀士尚子书、子规岛主董凌,无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除丐帮帮主与各大门派有所交往外,其余三人莫不是性情孤傲,不睬别人只独来独往的人物,黑白两道都与他们不沾边,他们也不招惹别人。但是,谁要与他们结下了怨仇,他们可不管你是黑道白道,不了结就决不甘休。由于他们武功奇高,罕逢敌手,人家也不敢去招惹他们。 天玄会自筹备之时起,就曾分别向三位下过聘书,尊为护法尊者,但三人理都不理睬,使天玄会丢了面子,若要是换了别人,早被天玄会收拾,但对三老,天玄会却十分忌惮,不敢妄动干戈。 如今偏巧这三位的徒弟被伍志生鲍大龙所救,这点人情就是今后的敲门砖,若要是能把四个后生小辈招纳进天玄会,还愁牵不动四个老家伙的心?丐帮帮主虽不能加入天玄会,但只要丐帮不与天玄会作对,无异去了一个强敌。其他三者都可以加入天玄会,这就使天玄会如虎添翼,实力大增。 所以伍志生鲍大龙听了十分高兴。 而莫威见自己惹了这么大来头的人物,一个天玄会已令他吃不消,哪里还受得了四人今后的报复?故尔使他后悔莫及。 但有一条,他不明白萧笛与自己怎么会与他们有仇,他们四人处心积虑要取他和萧笛的首级。彼此连相都未照过,真是咄咄怪事。 沈雪珠说完,续道:“敢问老前辈台甫?” 伍志生笑道:“原来四位小侠都是名人高徒,失敬失敬!等先把这个贼徒收拾了再与四位详谈。” 他立即又喝问莫威:“萧笛那小子真死了么?莫非象前次那样又有诈?” 莫威道:“气都没有了,还诈个鬼呀!” 伍志生听他出言顶撞,大怒道:“大胆,今日先给你吃点苦头,待捉到总坛后,万刀凌迟处死!” 莫威哀求道:“伍老爷子,一刀是死,万刀也是死,你老又何必费心劳肝砍上一万刀呢?要是不小心划破了你老的手,或是拧了你老的腰,在下罪过不是更大了么?还是一刀砍了省事些,你老看如何?” 萧笛听他这么说话,心想,这小子到这种时候还损人,真是自讨苦吃! 果然,伍志生大喝一声:“该死的叛贼,今日先拔了你的舌头!” 沈雪珠等人听了这些话,什么万刀凌迟,什么叛贼、什么拔了舌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些人似乎原先是一路的,这撒迷香的家伙大概是背了他们,那么说,都是天玄会的了? 就在伍志生纵身进屋时,沈雪雁将身一横,档在莫威身前,道:“老前辈,请稍慢,晚辈有一事情教!” 郭青、洪天龙、董雪雁与沈雪珠心意相通,也都凝神作了戒备。 伍志生见沈雪珠拦住他,不禁一愣:“姑娘有什么话要说,等我惩治了这家伙之后吧!” 沈雪球道:“老前辈与这家伙本是一路?” “不错,老夫是天玄会护法尊者慑魂夜叉伍志生,这小子叫莫威,于昨日背叛本会,潜逃于此,想不到却得罪了各位小侠,待老夫捉他回去备尝酷刑,再万刀凌迟处死,与各位雪恨。各位尽可以随老夫赴天玄堡做客,亲自目睹这家伙的下场!” 沈雪珠脸上变了颜色,又问:“床上死掉的那人,也是天玄会的叛贼么?” “不是,这个子来历不明,竟敢与天玄会作对,莫威这小子就是在他的挑唆下叛逃的。 姑娘除去此人,天玄会十分感谢呢!” 话才落音,沈雪珠娇叱一声:“天玄会的妖孽,滚出去一决高下!” 只听“呛”的一声,沈雪珠已抽出了长剑,郭青等人也各自亮出了兵刃。 伍志生万没料到沈雪珠猝然变脸,立即一个倒纵,从窗口跃出。 沈雪珠等四人也一个接一个从窗子飞出,把伍志生围在中间。 鲍大龙却守住后窗不动,担心莫威逃跑,对沈雪珠等人的反应,也感到莫名其妙。 莫威见时机有利,便对鲍大龙道:“鲍大龙,你闪不闪开,不闪开让路,我就要撤出一把迷魂散了!” 鲍大龙自知武功与他不差上下,治服不了他,对追魂散却是大大顾忌。 闻言不禁退后了几步,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放莫威逃跑。 而此刻前院伍志生与四个男女已经打成一团,伍志生虽然武功已臻化境,但那四个男女却也不弱,一时半时只怕不能取胜。师傅既然被困,又怎么来援助他? 举棋不定之际,莫威的胆子大了起来。 他往鹿皮袋中一摸,象是在抓追魂散,然后捏紧拳头,作出要往外撒之势,把鲍大龙吓得又退开了三步。 莫威见时机已到,大喝一声,手一扬,象是撒出了一把迷魂散,人也即时向后窗跃去。 当他两脚凌空,已越过窗口之际,猛觉后襟衣服一紧,一股大力把他拖了回来,“扑通”一声摔在室里,惊得他“哎哟”一声大叫起来,他连忙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了起来,四周一看,又哪里有人了?看看床上的萧笛,不是直挺挺躺着吗? 跃出后窗,必须从萧笛身上越过,莫非是萧笛的阴魂不散,抓了他一把?要不,前窗外正厮杀得紧,又会有什么人来捉弄他? 这样想定,忙朝床上的萧笛深深一揖:“萧爷,你定是嫌我自顾逃命,不为你老人家收敛尸骨。可是我莫威目前自身难保,也就顾不得了。我若不及时逃走,不就变得和你一样没命了吗?萧爷,待我来年今日到庙里去为你祝祷吧!你老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站在窗外的鲍大龙先是一跃三丈,躲避莫威的追魂散,及见莫威已跃出窗口却忽然缩了回去,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怕追魂散的余香波及,不敢近前窥视,只得远远立着,手握短叉,防备莫威越窗而走。 这时,莫威祝祷完毕,一纵身,又往窗外越。 双脚刚离窗口,这次衣襟不再被抓,心中看实宽慰,满以为就此走脱。不料突觉一股巨大的吸力,把他一个身子又往窗内拽,他惊得大叫一声,四脚朝天又摔在地上。 他痛得哼哼哟哟,转头四周一看,哪里有什么人影? 他吓得满头大汗,忍痛翻过身来,跪在地上朝萧笛叩头不止,嘴里喃喃道:“哎哟,萧大爷、萧老爷、萧老太爷,我不是跟你老人家说好了么?待天玄会的凶魔走了以后,我再替你老人家殓尸,然后找个风水宝地下葬,我披麻戴孝充当孝子,以后每年逢你老的忌日,定叫佛寺给你老念他个七七四十九天的经,超度你老到西天极乐世界去享仙福。你若又何必挽留我陪着你老的尸身呢?再等一会儿伍老魔头进来,我的一条命也鸣乎哀哉了,谁又能为你老当孝子呢?你老年轻短命,绝子绝孙,只好让我老莫继承香火、待老莫逃得一条性命之后,马上抢个姑娘来成亲,生个胖儿子出来就让他姓萧,这不是让你老占了便宜了么?我老莫诚心如此,你老的冤魂该不再为难老莫了吧?事不宜迟,老莫去也!” 他喃喃祷祝完毕,抬头去瞧后窗外,忽然发觉萧笛的身子似乎在颤抖,他吓了个灵魂出窍,仔细又看床栏,似乎一个床也在随着身子抖动。 “妈呀!”他怪叫了一声,猛提真气往窗口跃去。 这次他平平安安跃出,眼看双足即将落地,便把注意转向站在五丈外的鲍大龙,以防鲍大龙的突然袭击。 可惜,他又足落地的愿望落空,猛地身后又袭来一股大力,把他凌空拖了回去,又重重仰跌在室内地上。 他吓得灵魂出了窍,瘫在地上爬不起来。 前窗外喝斥打斗的声音越来越烈,提醒他处境之危险。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又把目光盯住床上的萧笛。 咦!这小子莫非没有死? 他忽地跳起身来,蹑手蹑脚走到床前,大着胆子伸手去摸萧笛的手。 嗬,又冰又凉,哪象个活人呀! 他胆子又大起来,把手伸到萧笛的鼻孔前,好半晌不离开。 结果,一点出的气也没有。 萧笛适才忍不住笑,所以一个身子都抖起来,现在他运起龟息功,强忍住了笑意。 “咳,我的老祖宗呀!”莫威又说话了,“你又不是我害死的,为何冤魂缠住我老莫不放呢?你究竟要我老莫怎么办呀!你这个害人精!啊哟,不对不对,请恕老莫失口,老莫向来有口无心,你大人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老英知错就改,古人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老就别放在心上吧!唉,你若不愿老莫走,老莫只好舍命陪君子,就在这里陪着你这个短命鬼吧!有什么办法呢?算我老莫倒霉吧……” 他站在床边正絮叨个没完没了,突然听见窗外传来一声闷哼,接着又是几声惊呼,连忙转身冲到前窗朝外一看,只见院子里黑糊糊站着五个人,地下横七竖八躺下了四个。 他心不禁一跳,莫非四个小家伙把老魔摆平了?转念一想,不对呀,分明站着五个人呢,何时又多出一个? 此刻站在院子里的人弯腰提起地上的人,一个个朝窗前走来。 “喂,莫威,你还乖乖等着呢?好极啦!” 莫威定眼一瞧,天,是摄魂夜叉伍志生! 他后面跟着鲍天奎、鲍玉龙、马彪,还有一直在后窗守着的鲍大龙。 他又急忙向后窗一看,吓得倒抽了口冷气。窗口站着莲花仙婆田明珠,正朝他咧者缺牙嘴笑呢。她旁边还站着护法邹子龙。 老太婆的笑容实在难看,使他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 完啦!后路已断,活到头了。 伍志生一伙把四个年青男女提进室来往地上一扔,叉着腰把莫威逼到床边,个个凶神恶煞地注视着莫威,就象老虎瞪着绵羊。 莫威胆都吓破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各位辛苦了,请坐请坐。” 萧笛听他这么说,心中大乐,这小子到这种时候还说得出这种活,真是活见鬼了,看他下一步怎么办吧。 这时,扔在地上躺着的沈雪珠说话了。 她道:“你们这群妖孽,想要干什么?” 原来四人被点了穴道,全身动弹不得。 鲍天奎道:“启禀护法,把他们打发了吧,还要赶远路呢。” 伍志生道:“这四人不是无名之辈,留着他们参加本会,岂不好得多?” 郭青骂道:“做你的清秋大梦!小爷乃堂堂丐帮弟子,还能参加你们天玄会?真是愚蠢透顶!” 伍志生道:“你们会参加的。” 洪天龙吼道:“紫衣秀士的徒儿,能与天玄会的猪狗混在一起么?别打如意算盘了!” 伍志生阴笑道:“别忙者说大话,你们只要加入天玄会,保准让你们当巡察使,真是又威风又神气,如果冥顽不化,你们这条小命就算完了,选择哪条路,还是想好再说。” 郭青骂道:“你敢动小爷们一根毫毛,丐帮就算跟天玄会结下梁子,你们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丐帮上万子弟也要把你们找出来!” 鲍天奎狂笑道:“小子,你以为仗着丐帮就唬得了大爷们么?大爷先把你的舌头割了再说!大龙、玉龙,割了他舌头!” 鲍大龙、鲍玉龙答应一声,狞笑着朝郭青走来。 董雪雁吓得尖叫出声:“你们敢!” 鲍大龙笑道:“怎么不敢?先割了他舌头,再拿你寻开心,你等着吧!” 沈雪珠急得叫道:“不准你们逞凶!” 可惜,嘴上虽然厉害,身子却动不了,只有眼睁睁瞧着鲍氏兄弟一个捏郭青的嘴,逼他张口,一个拿着匕首,等他吐出舌头。 郭青嘴被捏住,骂不出声。 洪天龙象头猛虎,狂吼着要杀尽天玄会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 沈雪珠、董雪雁吓得紧闭双眼,不敢目睹惨状。 就在这危急之时,突听一声叹息,有人说道:“喂,鲍大龙、鲍玉龙,你们干什么?” 众人闻声一瞧,惊得目瞪口呆。 鲍氏兄弟也吓得放开了郭青。 只见死去多时的萧笛慢条斯理地从床上坐起来,双脚从床上移到地上,身上插着八支袖箭、三支柳叶刀。 莫威吓得大叫一声,瑟缩一团。 萧笛不知怎么弄的,身上的刀箭纷纷落下,他从衣襟上把它们拾起,全捏在手中。 沈雪珠惊得张大了嘴,一颗芳心象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死人复活,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她的袖箭、柳叶刀可说是百发百中,威力极大,在江湖上行走,从无虚发,因此得了个外号叫追魂柳叶刀。 她明明射中了这个人,他明明也“死”了,怎么又活转阳世了呢? 除非这样一个理由,暗器根本就没有伤了他,他是装死躺着的。 天!暗器都打在他身上,他又怎能连皮都不破一块,血都不流一滴呢? 这人定是穿着一件刀剑不伤的衣服,否则就不能是现在这付模样。 只听萧笛笑道:“各位,又见面了……” 话未完,后窗的莲花仙婆手一扬,“呼”一声,金光一闪,打出了她的独门兵刃。 这一下,快若闪电,又是不声不响突然袭击,众人听到”呼”地一响时,金莲已到了萧笛身上。 可是,人们没有看见萧笛“哎哟”一声倒下,却只看见金莲一闪,打了个空,又“呼” 地一声被收了回去。 萧笛人已坐在床尾,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他是怎样闪避的,人们几乎都没看清,反正,眼一眨,他原样不动,只是挪了地方。 慑魂夜叉伍志生嘿嘿笑道:“萧笛,室内狭窄,到外面决一雌雄如何?” 萧笛笑道:“好的好的,那就出去打吧!” 伍志生跳出窗口,道:“来呀!” 萧笛道:“等我把人救了再打不迟。” 说话间右手一挥,一股柔和力道拂向四个跌在地上的男女小侠。 他们突觉经脉阻塞处豁然通畅,立即运行真气一周,便跳了起来。 鲍大龙、鲍玉龙、鲍天奎、马彪赶紧跃出门外,怕四小侠突施袭击。 郭青见他们溜走,一个‘鲤鱼跃龙门‘从窗口蹿出,刀光一闪,劈向鲍大龙。 伍志生一声唿哨,天玄会人一个个蹿上屋脊,借着夜色溜了。 四小侠登高寻找,已没了踪迹。 郭青大叫道:“江湖四英与你们天玄会血战到底!” 远处传来伍志生的声音:“小子休狂,天玄会定取你四人首级!” 郭青闻声要追,莫威在天井里道:“各位,下来吧,追上去只会吃亏。” 萧笛也道:“各位下来一叙,如何?” 沈雪珠等四人纷纷跳下屋来。 众人进屋坐下,沈雪珠向萧笛赔礼。 莫威道:“沈女侠,你们怎么要向我二人下手呢?” 沈雪珠道:“说来话长,让我从头说起吧。” 去年沈雪珠游历黄山,寻访表哥杨钧,到黄山派驻地后,才知杨钧已被华山弟子云中鹤方栩诱入天玄会,杨钧末获师门先准,擅自加入名声不好的帮会,已被逐出师门。 沈雪珠对天玄会倍增恶感。 哪知她在黄山游历时,偏巧碰到有三人在调戏董雪雁,愤而拔剑相助,对方恰是天玄会少堡主章子龙和方栩以及一个叫谢鸣金的青年人。 恶斗之下,两女不敌三人,幸逢洪天龙、郭青,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四人合力,才逐走章子龙三人。 拼斗期间,沈雪珠曾唱问方栩,杨钧究竟在何处。方栩笑答杨在长安分航享福,要找自己找去。 之后,四人到长安寻访杨钧,暗中窥察多日,只是不见杨钧。长安分舵人多势众,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今日白天无意中碰到莫威,他们知道莫威是天玄会长安分舵的人,便跟踪而来,原想除去一人,活捉一人以问口供。 萧笛听她讲完,微笑着从衣襟口袋里摸出袖箭、柳叶刀,递还给她。 沈雪珠脸一红,伸手接过。 郭青问道:“萧大侠,这暗器不是打中了么,怎么又能……” 莫威道:“快说来听听,我老莫也在纳闷呢,你把我戏要得好惨,未免太缺德。” 董雪雁道:“少换莫非穿有什么宝衣,刀枪不入?” 萧笛笑道:“宝衣没有,至于暗器未击伤在下,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取个巧而已。” 莫威又问:“你装死怎又装得如此之象?连出入的气都没有了。” 萧笛道:“闭住气不是出入的气都没有了么?” 众人听他这么说,虽不全然相信,但也不好再问。 其实,萧笛不愿炫耀,他那吸性暗器的功夫自然靠的是内功,师傅称此功为须弥吸附功,真气护体时,能将暗器吸附在衣物表面上。 至于装死,用的是龟息功。 这两门功夫都已失传,江湖上人知之甚少,特别是吸附功,只怕已无人知晓。 六人谈谈说说,已是天亮。 由于夜晚争斗,吓得住店客人不敢出门,店家也缩在屋里,以观动静。 莫威留下银两,六人信步出旅店,找了个小吃摊,吃了早点。 郭青道:“请萧大侠移驾丐帮长安分舵,好借个地方说话。” 萧笛道:“多谢郭大侠盛情,今日不去了吧,以后有缘再见。” 江湖四英惋惜不已,约好日后相见,必在一起盘桓些日子。 别过四英,萧笛往西市外走。 莫威追着问:“上哪儿去?” 萧笛道:“浪迹天涯,去到哪儿算哪儿,你自己要去何处就请便吧。” 莫威道:“我的大驾总是跟定你这位大爷,只盼以后莫再装死糊弄我老莫,害得我白白叩了许多头。” 萧笛笑道:“那是活该,谁让你没良心只顾自己逃命。”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呀!”莫威叫屈道。 “你还骂我短命!” “这……” “哼,所以让你吃些苦头!” “好啦好啦,我老莫吃的苦头还少吗?光吓也吓得半死了。” 萧笛哈哈大笑:“这叫做报应!” 在西市大街闲走,不紧不慢,悠然自得。 “萧爷,要买东西么?”莫威殷勤地问。 “东西倒不买,只想找一家毕罗店吃一顿抓饭,然后离开长安!” “好主意好主意!这抓饭乃胡人的拿手好戏,我老莫却从未领教过。” “嘿,味道可是好极。”萧笛咂了咂嘴。 “嘻嘻,大爷,你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此话何意?” “听说胡人开的酒肆饭馆,都有胡姬劝酒,那些胡姬皮肤虽黑,却是貌美如花,能歌善舞。你萧大爷大概是看上了胡姬……” 萧笛笑而不语,只顾信步前逛。 莫威见自己猜中,喜不自胜。 “嘻嘻,大爷,我老莫年近三十,还未论婚娶,就跟着大爷找个胡姬成亲吧。” “哼,也不瞧瞧自己的模样,胡姬还能瞧得上你?” “啊哟,大爷,这话就不对了。我老莫和别人生得没有两样,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一张嘴,外加两只耳朵吗?要说有什么不对,只是它们位置搭配得不太合适而已。” “喂,两位大爷讲五官么?请让在下替两位相一相吧!”有人突然招呼他俩。 原来是摆摊算卦的先生。 算命先生五十多岁,尖嘴猴腮,两只豆眼骨碌碌盯着他们。 莫威道:“好极好极,就让先生相相面吧,看看我老莫一生运气如何。” 萧笛笑道:“算吧,你先来。” 莫威道:“大爷先来,我老莫岂能占先?要是他口吐大吉大利之言,我老莫再看不迟。” 萧笛道:“要是算出不吉利之言呢?你就不干了,对么?拿我当傻瓜?” 莫威连忙分辨道:“大爷也太小心眼儿,老莫不过随便说说,当什么真?” 萧笛苦笑道:“你这个人,口头上随时都占人便宜,好,我先看,有什么大不了的?” 算命先生道:“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在下岂会信口开河?你大爷请坐下吧。” 萧笛依言坐下,面对桌后的先生。 先生睁大两只豆眼,朝萧笛脸上溜了几圈,然后捋着几根鼠须道:“你大爷生得一对鹤眼,性喜自在逍遥,鹤眼之上配有一对龙眉,将来必定名满天下。” 莫威道:“好极好极,先生说到老莫心眼里去了,我老莫眼光不差,跟对了人!” 算命先生咧嘴一笑,续道:“鹤眼之下,生有一只象鼻,象鼻主富贵一生。” 莫威大喜,道:“妙妙!我老莫最怕没饭吃,富贵一生,日子过得舒服已极!” 算命先生接道:“现在来说双耳,大爷生得两只虎耳,生性犯险,但险处逢生,大吉大利。” 莫威叫道:“果然如此!先生相命有高招,我老莫一q定重金酬谢!” 算命先生摇头晃脑,得意地说:“最后来说嘴巴,大爷的嘴系方口,生有方口的人,一生不穷,越是上了年纪就越有福!” 莫威喜滋滋道:“好命好命,现在该我了吧!” 萧笛笑着站起来让他,莫威大咧咧坐下,不时呲牙咧嘴,耳动鼻端,眼珠乱滚。 算命先生道:“大爷你的五官怎不安分?动来动去作甚?” 萧笛笑道:“这叫丑人多作怪。” 莫威道:“我这是把五官摆正了,好让先生相呀!” 算命先生嘻嘻笑道:“原来如此,尊鼻尊口摆正了么?” 莫威道:“马虎将就些吧,请仔细相吧。” 算命先生两只豆眼,上下骨碌翻滚一阵,道:“大爷你生有两道小扫帚眉……” 莫威一愣:“何谓小扫帚眉?” 算命先生道:“若是扫帚眉,大爷你一定与兄弟不睦,老年有财也要败落。” 莫威一皱眉道:“晦气晦气,幸好不是。” “这小扫帚眉则不同,兄弟之间虽然不和,但老来也能成名。” “哈,说得准极了,不瞒你先生说,我老莫现在就已成名了呢,何须等到老来?” “大爷现在虽成名,但名气不如老来大!” “是的是的,这话很有道理。现在成了名,这名气只会越来越大,到老来自然是人人皆知,家喻户晓了。” “大爷的眼睛嘛,却是一对鸡眼,鸡眼嘛,说明大爷你性情急躁,一生奔波不过是混日子,到头来无财无利。” “什么?你……” 萧笛道:“你听先生说吧,还有三件没说呢,急什么?” 莫威只好闭上嘴。 “大爷这鼻子嘛,是一只狗鼻,有狗鼻的人最讲信义……” 莫威忙道:“对极对极,我老莫为人最讲信义,往下说往下说。” “可是,有狗鼻的人奔波一生却劳而无功。” 莫威一下拉长了脸:“你胡说什么?……” 萧笛又制止他道:“闭嘴,听先生说。” “大爷的两耳么,是一对扇风耳,一生只怕没有富贵,到老来只能沿街乞讨。” 莫威大怒,跳了起来:“不相了不相了,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我老莫现在就比萧大爷有钱,到老就更有钱!” 算命先生豆眼一翻:“大爷你不相了?还有一张嘴呢,说不定嘴生得富贵相,就可以冲了穷命。” 莫威一听,又动心了,便道:“相吧相吧,可要相仔细了。” 他乖乖地重又坐下。 “大爷你的嘴,嗯,是张猴口,大爷一生悠哉悠哉,有清福享呢!” “咳,这还差不多。那么,我问你,这五官一样不好一样又好,到底怎么算呢?” “自然是嘴说了算。” “什么意思?” “最后以嘴为准,嘴好命就好,嘴坏命就坏,这就叫‘嘴说了算’。” 莫威高兴了,从怀中摸出五钱银子,放到算命桌上,道:“你算得好,多给你三钱银子,当个酒钱吧。” 说着要想走,却被算命先生喊住了。 “大爷,这五钱银子哪里够啊,在下要的是这个数!”算命先生伸出一巴掌。 “五两?你讹人么?”莫威叫出来。 “不。五百两!” “什么?”莫威几疑自已听错了。 “五百两!” “咦!你不是说梦话吧?” “在下清醒着呢。” “你讹人讹到我老莫头上来了?我老莫原本吃的也是讹人饭,你见了老莫,就象小巫见大巫。告诉你,多一钱也不行!” “五百两少了也不行。” 萧笛袖手旁观,瞧着两人争执。 莫威道:“讹人讹到莫大爷头上来了,真是笑话!” 说完,转身就走。 这一走没走成,算命先生伸出一支枯瘦的手,一把揪住他的衣摆。 莫威挺身一挣,居然没有挣脱。 当即回身一把捏住算命先生的手腕,用力一提,想给算命先生一点苦头吃。 算命先生翻着一对豆眼瞧着他,满不在乎的神情。 莫威一加力,再加力,那支枯骨般的细臂依然动也不动,也没听算命先生叫声“哎哟”。 莫威大惊,继而一想,这家伙瘦得皮包骨,一两肉也没有,哪会捏得痛他? 于是,改变方略,用力往后一扯,只听“嘶啦”一声,把长衣后摆扯下了一大块。 行人驻足观看,俱皆大笑。 这回算命先生的手总算拉脱了,可衣服后摆撕下一块,这怎么在街上走? 莫威大怒,正要举拳痛打这瘦猴,没料算命先生一把抓住他的脉腕,他周身的劲一下就泄光了。 莫非这家伙也是个会家子? 看他出手,分明又不象。 可他周身乏力,一点办法也没有,真要命。只好把头朝向萧笛求援:“喂,大爷,你过来劝劝老头吧,我老莫不好跟他动手。” 听,他死要面子,怕行人笑他斗不过一个槽老头子。 萧笛笑道:“我要吃抓扳去了,谁耐烦管你的闲事?” 莫威急了,跺足道:“你也相了面,怎么是管闲事了?” “那就给他五百两吧。” “天!哪有那么多的银子给他?” 算命先生道:“好,看在这位大爷面上,在下跟你们吃顿抓饭,这银子就免了吧。” 莫威忙道:“好的好的,由老莫请客。” 算命先生这才放开手,摊子请卖水果的照看,吸拉着鞋子从桌后走出来。 萧笛道:“先生请吧。” 算命先生兴致勃勃地道:“有一家的抓饭味道最好,由老头领你们去吧!” 莫威气呼呼地瞧着他一颠一颠走在前,也只好跟在后面走了。 走不多远,算命先生停下来,指着一家叫“西来顺”的毕罗店道:“这家这家,两位大爷请进吧。” 萧笛道:“先生请!” 老头也不谦让,大咧咧进去了。 这“西来顺”是波斯人经营的饭馆,专营波斯饭菜,有著名的烤牛肉和抓饭。 客人一进店,照例脱鞋,然后踏上地毯,地毯上支着一张张矮几,客人就盘脚坐在圆垫上,就着矮几吃喝。 算命老头一踏进去,马上就有个美丽的波斯姑娘迎了上来:“哟,老先生,欢迎再次光临,请坐请坐。” 这姑娘一口雪白整齐的玉牙,十分好看,中国话也说得极其流利。 “小凤儿,老头带来了两个客人,可要好好款待啊!”老头走到一张空几前坐下。 小凤儿杏眼一转,笑吟吟地打量着萧笛和莫威。 对莫威,她只瞟了一眼。 对萧笛,她却定定看着他,脸上绽开了花:“两位爷台请坐。” 一个满脸虬髯的胡人大汉也从灶间走出,向算命先生打招呼:“老爷子,来啦!” 他的汉话说得有点生硬。 “啊,胡掌柜,今天多上几个菜吧,反正不要我老儿掏钱,贵些也不妨,不必客气!” 胡掌柜四十多岁,鹰鼻阔嘴,身体粗壮,赤着的两条胳臂、足有算命先生的大腿儿粗。 他豪笑道:“好的好的,先给三位上一盘鸡,沽两升酒,其他莱就一道道上吧!” 莫威在心里骂道:“混账老儿、不掏自己的腰包就不心疼!” 萧笛笑眯眯走到算命先生对面坐下。 莫威老人不高兴地和萧笛并肩而坐。 小凤笑吟吟在空处坐下,道:“大爷贵姓啊?” 她问的是萧笛。 莫威被她的美貌惊得呆了,忙答道:“敝姓莫,名威,威风的威!” 姑娘惊讶地瞟了他一眼,黑眼珠一转:“姓莫?哪个莫呀?是不是莫自作多情的莫?” 莫威见姑娘和他说话,喜得骨头也酥了,忙道:“对对对,莫,就是不的意思。” 小凤笑道:“那么大爷叫莫威,意思是莫要威风了?也就是不威风的意思?” 莫威一楞,答不出话来了。 算命老儿却频频点头:“对啊,对极了,小凤真聪明,一学就懂!” 莫威气得直瞪眼。 小凤又问萧笛:“大爷,你贵姓啊?” 萧笛道:“免贵姓萧,名笛。” 小凤眼睛一转:“萧和笛,姓得高雅,名也起得高雅,和人品一样啊!” 算命老头颔首道:“对极对极,人如其名,说得好!” 莫威更是气得想破口大骂了。 这时,又一位穿绿裙的波斯姑娘端着一盘鸡来了。 老头道:“名珠,给两位客人敬酒,那位不威风大爷可是有钱得很啦!” 名珠启齿一笑,风情万种,对萧笛道:“你是不威风大爷?” 萧笛摇头笑道:“姑娘,我象有钱的吗?” 名珠满脸迷惑的样子:“那该是谁呀?” 算命老儿朝莫威一指:“就是这位长着狗鼻的大爷。” 莫威大怒,正要发作,名珠却朝他嫣然一笑:“不威风大爷,这名取得好啊!” 莫威被她一笑,已勾了魂去,再听她夸奖名字,一腔怒火早烘干净,忙道:“如何好法?姑娘讲来听听。” 名珠道:“有钱人大半爱摆架子,净会欺负人,大爷你有钱不摆阔,还故意起个不威风当名字,说明大爷你人好心也好!” 小嘴甜甜,莫威岂但骨头酥了,连心也醉了呢! 他忙道:“对对对,我莫大爷爷是你说的这种人!” 名珠奇道:“怎么又姓莫了?” 莫威急忙解释:“莫就是不的意思,一个样的!” 名珠捧起酒壶,替三人斟满了酒。她刚把萧笛的酒杯倒满,算命老儿的酒杯却干了。 名珠又只得倒上。 老儿伸手一把抓过酒杯,“呼”地一声又喝了个精光。 在一旁发笑的小凤道:“老爷子,别那么馋呀!慢斟浅酌才有味呢。” 算命老儿道:“小凤,老爷子这几天手头拮据,有三天没沾酒了。今日有人请客,不喝个够岂不是太不划算了?这样吧,你替老儿捧一罐酒出来,光杯子斟不过瘾。” 小凤笑着走了。 名珠道:“三位,干一杯,名珠再给三位斟满。” 莫威赶忙把酒一口干了,只觉满嘴芳香,热辣辣好不过瘾。 萧笛干完,赞道:“好酒!” 名珠又—一替他们斟上:“各位,先吃点菜呀!” 她玉手轻舒,撕下一支翅膀递给算命老头,另一支翅膀给了萧笛。 莫威心想,好的都给他们了,该给我什么呢?我才是最有钱的大爷呀,他们两个不都是吃我的喝我的吗? 名珠伸手扭了鸡头,又把两只鸡脚杆扯下,一并放到莫威碟里。 莫威一愣,鸡头还好吃,这鸡脚杆又有什么味?该扯一只鸡腿才是。 可名珠说话了:“不威风大爷,你最有钱,身份最高,这一头一脚吃下,就算吃了全鸡啦!” 莫威受捧,大为高兴,忙不迭抓起鸡头来啃。 此时小凤捧出一坛酒,放在地毯上,她有意无意坐到了萧笛身旁。 算命老儿连忙把酒封撕开,将头凑到酒坛口,一吸气,就连灌了几大口。 莫威啃鸡脚无味,伸手去抓鸡腿,可老儿的手却先到一步,一下就把鸡腿扯走了。他抬头一瞧,怪哉,老头儿还伏在酒坛边呢,怎么抓鸡腿瞧也不瞧就抓得那么难? 他于是想去扯另一支鸡腿,不料却被小凤撕去了,递到萧笛手上。 没奈何,撕鸡脯吧。 还没动手,名珠玉手轻舒,一块鸡脯都被她扯下。 莫威乐开了花,还是这小妮子懂事,她心向着我呢,这鸡脯不给我还会给谁?谁让我老莫是最阔的大爷呢? 名珠两只小手一分,鸡脯成了两片,一片给了老儿,一片又递到了萧笛碟里。 莫威勃然大怒,正要作出一番声色,却听名珠说道:“不威风大爷,你已吃了‘整鸡’,这零碎就不给你啦,省得辱没了身份!” 莫威转怒为乐,连连点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名珠道:“我端牛肉来,请大爷稍停片刻,啊?” 这最后一声”啊”,不知含了多少风情,莫威骨头差点散了架。 萧笛问小凤:“你也姓胡吗?” 小凤笑道:“我们波斯人的名字翻成汉文太长,客人叫着不方便,于是都取了个汉人名,至于姓嘛,叫我们胡人,就干脆姓胡了。” 萧笛道:“原来如此,这倒省事。” “萧大爷你就住在长安呀?” “没有,在下住在大漠,这是头一回上长安来呢。” “就在长安久住么?” “不是,要往内地去呢。” 小凤脸上充满了失望神色:“那你再也不来我们小店了?” “只要一到长安就来。” “真的么?” “当然。” 名珠端了一大盘牛肉上来,又频频劝酒。 莫威高兴得忘乎所以,连鸡肉没吃到也早忘了。 大概是兴奋过度了吧,他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黑,便栽倒了。 ---------------------------
第 六 章 胡人血仇 奠威醒过来时,发觉室中昏暗,墙上印着昏黄的光亮。 他侧头一瞧,原来是一只蜡烛,插在几上,对面墙角里,躺着萧笛,浑身捆满了棕绳和铁链。 他一急,想起身替萧笛解开,可一点也动弹不得,低头一瞧,自己也被捆结实了。 “喂,萧大爷,快醒醒吧,这回阴沟里翻船,着了人家的道儿啦!” 萧笛身子不动,嘴里回答道:“我早知道了。” “什么,早知醒了?那还不快点想办法呀!” “急什么?等一阵子,人家会来找我们的。” “真是大白天见鬼啦!怎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还不都是因为你!” “为我?吃抓饭是你的主意呀!” “十成是人家因为你,把我也当成天玄会的人了。” “这……”莫威说不出来了。 他想了想:“是天玄会的又怎么了,天玄会也没惹过这些胡人呀?” “现在不知道,等人家来了再说。” “人家来,还有好果子吃么?” “那有什么法?” “凭你的功力,难道挣不断这几根破绳子破链子?” “既然是破的,你不妨挣挣着。” “唉,我老莫以为你功臻化境,岂料连几根链子也挣不断,这又从何说起?” “谁叫你跟着我呀?” “对啊,谁让我跟你呢?还不是我自己呀!你不想想,不跟着你,天玄会还不要了我的命?所以,尽管你武功不高,也只好跟着你了。” “什么,你还是要跟着我?那我这一辈子倒大霉了!” “是你把我弄成这样子的啊,不跟你我跟谁。我要是不被你撕耳朵吓惨,怎会求饶,又怎么背叛了天玄会?” “谁又让你食生怕死?” “我凭什么要视死如归?为谁啊?天玄会吗?犯不着,值不得。” “啊哟。好了好了,怎么说都是你有理,实话告诉你,这几根链子只能拴狗,岂能捆得住我?” “哎呀,你就赶快挣脱,把我的也解了吧,我们得设法逃走呀!” “不行,逃走了,也就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了,你别担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真的?” “不信就算,等会人家来了我就不管你。” “哎,萧爷,这又何必呢,我老莫信了就是了,只是链子捆着不好受哇。” 正说着,头顶上“吱嘎”一声,角落处先下来一条腿,两人这才注意到那里支着一张扶梯,渐渐露出半个身子,直到下来,两人才看清是那个店老板。接着下来的是算命老儿和小凤、名珠两位姑娘,跟在姑娘后面的还有两个结实英俊的年青人。 这间地下室方圆不过两丈,骤然下来六个人,就显得拥挤了。 小凤明珠下来后,把四壁的烛插燃亮,室内光明如同白昼。 虬髯大汉凶狠地盯着两人看看,示意两个小伙子把两人抓起来坐靠在壁上。 小凤又把墙角里的几张条凳擦干净,恭请大家坐下。 大汉对算命先生说:“古老,开始审问。” 古老点点头,跷起二郎腿,歪着头斜瞟着两个囚徒。 小凤、名珠挤在一条凳上,以柔和的目光瞧着他俩,似乎有几分同情。 大汉这时间道:“你两人是天玄会的么?” 莫威大摇其头:“不是不是。” 大汉双目一瞪:“不老实,我挑了你的牛筋!” 他本想说“挑了你的筋”,却说成牛筋了,大概是屠牛习惯的缘故,加之汉话说得生硬,让人听起来好笑。 “噗哧”一声,萧笛笑出了声。 “胡大,让我来问吧。”算命先生古老说。 胡大点点头,瞪了萧笛一眼。 莫威却笑不出来,挑筋有什么可笑的? “听着,你们是天玄会的人,还是承认了的好,不然,这几位胡人朋友可饶不了你们。”古老说。 莫威道:“我老莫原先是天玄会的人……” 胡大等五个胡人—听,样子马上凶狠起来,就象马上要扑过过把他撕扯成零碎一般。 萧笛马上接嘴道:“他是天玄会的,我可不是,别把他和我扯在—起。” 小凤、名珠听了一喜:“真的么?” 胡大斥道:“别作声!” 小凤、名珠面露喜色,伸了伸舌头,不敢出声了。 萧笛明白她们的心意,感激地笑了笑。 莫威急了,道:“我原先是,可现在不是了呀,不信问萧爷。” 算命老头道:“这话怎讲?” 莫威把如何偷袭柳震家,如何被萧笛擒住,如何改邪归正说了一遍,他特别把最后一点说得慷慨激昂,就象真有那么回事一样。 老头眨着豆眼,拟信非信地听着,听完了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道:“你这是哄三岁娃娃么?” 莫威急得要死,嚷道:“若有谎言,天打五雷轰!” 古老不理他,又问萧笛:“你是天玄会的什么人?” 萧笛道:“仇人。” “何仇何恨?” “不知道。” “什么?” “真的不知道。” “嘿嘿,你年纪轻轻,也想耍弄人么?” “在下没有惹他们,是他们上白鹤别庄闹事,以后他们和什么飞蛇帮,便说在下于今年三月十七日夜杀了他们百余口人,所以再三找在下的麻烦。” “晤,你说人不是你杀的?” “固然不是。” “有凭证?” “那夜在下未离开白鹤别庄。” 古老头想了想,又问:“你既不是天玄会的人,怎么又跟天玄会的内务执事莫威混在一起?” “在下没有跟他混在一起,是他赖着要跟随在下。” 莫威一听此话,不禁叫苦道:“哎,萧爷,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呀!你得保我一条命才是,怎么把我朝外推呀!” 萧笛笑道:“听见了么?在下没说谎吧!” 古老头问莫威:“你跟着他干什么?” “让他保命呀!” “保得住么?” “那是自然,要不,哪个傻瓜会跟他?你不看他有多穷么?” “萧笛,你师出何门?” “大漠的老猎人。” “你有什么技艺?” “打虎猎豹满在行。” 古老儿不作声了。 胡大忍耐不住,吼道:“你们不说真话,先挑了牛筋!” 莫威一听他又要挑“牛筋”,急得叫道:“莫挑莫挑,有活好说。你们与天玄会有何仇,找长安分坛算账就是了,找我干什么呀!” 胡大可不听这些,从腰间“嗖”地抽出一把牛耳尖刀,咬牙切齿走过来。 莫威吓得大叫:“君子动口,小人动手!” 胡大可不管什么君子小人,走到莫威眼前,弯腰抓住他的一只裤腿,想把他的脚提起来,却忘了脚上还捆着链子绳子,这一提没有提起来,把莫威痛得大叫出声:“哎哟,把腿扯断了怎么办?你养我一辈子啊?” 胡大提不起他的脚,只好屈尊蹲下来,动手脱他的鞋子。 这回胡大不是空口威胁,他要动真格的。 莫威急得大叫:“萧爷、萧祖宗!快救老莫呀。” 萧笛笑道:“挑牛筋怕什么?瘸一只腿还不照样走路?” “哎哟,萧祖宗,你还说风凉括,快快挣断链子救救老莫呀,老莫冤枉哪!” 胡大不慌不忙剥去莫威的鞋袜,就象他剥牛皮一般,然后一只手握着他的脚后跟,转来转去寻找下刀的地方。 莫威吓得紧闭两眼,没命地乱嚷乱叫。 算命老头喝道:“住嘴!决说,你们是天玄会的什么人!再不说先挑了你的筋!” 两个姑娘也吓得闭紧了眼睛,不敢再看。 莫威叫道:“不是说了吗?你真噜嗦呀,我老莫先前是天玄会长安分坛的内务执事,三天前跟了萧爷,这都说得清清楚楚了,你老耳朵又不聋,该听明白了吧,快让这个大胡子家伙放下刀子,绳子断了可以打个结,牛筋断了,啊,不对,我的筋断了就再也结不上啦,你们误伤好人,后悔也没用了,你说不是吗?” 萧笛听他一张利嘴,不禁哑然失笑,这家伙明在求人,话语间还敢骂人家,这不是自讨苦吃么?天晓得这个人是算聪明呢还是算笨? 果然,算命老头发怒了:“你说我噜嗦?还骂我耳聋?小子,你活得太腻了,今日就让你见阎王来爷去告状吧!” “啊哟,算命爷,你说话算数不算数?” 老头一楞,旋又冷笑道:“老爷子说打发你去见阎王爷,这话自然算数!” “不对不对,适才找你算命时,你是怎么说的?你并没有算出我短命呀!” 老头呆了一呆,一时无话可答。 萧笛心想,这小子真会胡扯,扯得人头昏眼花,看老儿怎么说。 老头略一停顿,又道:“那是白天的事,再说算命本也是假的。” “啊哟,你原来是江湖骗子呀,上当上当!” 老儿脸一沉:“对你们这帮穷凶极恶的家伙,施点诡计也是应当的。” 胡大道:“不理他,先挑了牛筋!” 莫威嚷道:“挑不得挑不得!” 萧笛笑道:“挑得的挑得的!” 莫威侧头一看,叫道:“啊哟,萧爷,你还笑得出来呀,别捉弄我老莫啦,快些数人要紧,别磨磨蹭蹭的误了大事!” 屋中人都朝萧笛望去,果见他在笑,不禁佩服他的勇气。 就在这时,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怪事发生了。 只见他往后一缩一伸,竟然从链子绳子圈中脱出来了,叮铃当啷,链子在地上摊成一堆,绳子则落在链子上,他轻轻松松,面含笑容,双手环抱于胸,斜靠在墙壁上,一副闲情逸致的潇洒模样,仿佛他不是受难者中的一个,倒是来旁观看热闹的。 算命老儿眼睛—亮,喃喃自语:“好个缩骨功!” 胡大惊得瞪大了双眼,脸上显出惊恐的神情,一时不知该如何动作。 小凤、名珠惊喜交集,呆呆地注视着他。 两个男青年手握腰刀把,又惊又怒地瞪着他,随时准备搏斗。 萧笛笑道:“老爷子,在下和莫威都不是天玄会的人,莫威从前是,现在放下屠刀不是了,望勿再误会,有话好谈,可以么?” 两个姑娘听了,不由连连点头。 老几倒也爽快,道:“既如此,坐下谈吧,胡大,快把莫爷的链子解了。 胡大满脸惊异,但他对算命老儿似乎非常尊敬,当下从怀巾取出一把钥匙,把牛耳尖刀搁在一边,把链子锁打开,又用尖刀把绳子剖断,莫威才得从链子绳子圈中脱出来。 他站起来伸了几个懒腰,没好气地道:“你们也太不够朋友,好好喝着酒,却放了蒙汗药。我老莫就是玩这种东西的老手,要是给你们一点尝尝,你们早就魂归西天了!” 萧笛道:“经一事,长一智,谁叫你贪杯来?” “你也喝了吗,萧爷!” “我根本就不曾昏睡。” 算命老儿道:“真的么?” 萧笛走到一条椅前坦然坐下,两个青年见他近身忙抽出了腰刀。 老儿道:“胡英,胡勇,把刀收了,这位萧爷如果与我们为敌,早就把链子解了。” 胡英胡勇一想也对,忙红着脸把刀收了。 萧笛道:“我见老莫昏倒,便也装着跟他一样,这时,你老人家说:倒了!顺手点了我的肩井穴,又让小凤名珠叫胡英胡勇来,把我们拖下地窖……” 胡大惊骇地说:“对对对,你果然没有被药麻倒。” 算命老儿道:“往下不必说了,老儿一生戏耍别人,没想到倒被你这后生小子耍了,心里头还真不是个味儿!” 小凤有意缓和气氛,笑道:“古爷,你一生占尽别人的便宜,吃一回亏也是应该的。” 名珠也道:“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吗?什么‘终日打雁,反被雁啄’,这话真有道理!” 老儿豆眼一翻,骂道:“姑娘长大了,胳腰肘就往外拐,气死我老儿了!” 众人哈哈一笑,缓和了气氛。 胡大道:“两位,得罪啦!” 莫威道:“胡老板,没挑了我的牛筋,哎呀,我怎么也跟着你叫起‘牛筋’来啦!”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两位姑娘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 想起刚才他大叫大喊的狼狈情形,一个接一个笑个不住,越笑越想笑,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莫威自己也好笑,也可不觉得刚才丢人现眼,谁要是被割“牛筋”,谁都会大嚷大叫的,人之常情嘛。 笑了个够,姑娘们边揩拭眼泪,边嚷着要上地面去取菜拿酒。 胡勇胡英跟着去了。 老儿道:“刚才委屈了两位,等酒菜来了,以酒谢罪吧!” 胡大问萧笛:“你既然没有被迷倒,又可以从链子中脱出来,你干什么不早点动呢?” 萧笛笑道:“早动啦,我从链子里脱出来,在屋里走了几圈,又看看老莫死了没有……” 莫威气道:“好哇,萧爷你倒舒服,还咒我死呢!” 萧笛续道:“我不明白老爷子和胡大爷为什么如此做,但我相信二位不是坏人,必然又是老莫这块招牌给带来的祸,所以就耐心等着你们下来,到差不多的时候了。我又钻进链子圈里……” 莫威叹道:“我老莫服了你啦,什么灾难也落不到你头上,怪不得还笑得出来,笑得开心呢!” 算命老儿和胡大笑了。 这时,小凤、名珠,胡英、胡勇各自捧酒的捧酒,抬盘的抬盘,嘻嘻哈哈下来了。 大家围桌而坐,斟上酒。 胡大举杯向两人道歉,满饮一杯。 酒过三巡,彼此又亲近了许多。 萧笛道:“老前辈,胡大爷,你们与天玄会何仇,能否告知?” 老儿道:“这自然要告诉你们,还得向莫爷打听些情况呢。” 萧笛道:“还未请教前辈高姓。” 算命老儿嘻嘻笑道:“老儿姓古,名算子,喜好相面,替人打卦消灾,顺便混口饭吃。” 莫威一拍大腿道:“老天,我老莫该想得起来的,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八卦神算古老爷子,江湖上出了名的捉狭鬼……啊,失言失言,不过,有些话可不是我老莫说的,人家说你老人家专爱以捉弄人为乐事,今日我老莫闻名不如见面,算是领教了。瞧,我的衣襟后摆还缺了一块呢,这衣服还是上好绸料新做的呢,可惜可惜!” 古算子一瞪豆眼:“怎么?不服气?” 莫威慌忙道:“哪里敢呀,老莫认栽认栽,只请你老今后手下留情就是了。” 大家又笑起来。 古算子道:“捉你们两个来,是我老儿的主意,事出有因,听我慢慢道来。” 原来,古算子性喜到处游逛,他不爱游名川大山、专爱去各地体察风土人情,与杂色人等混在一起,他瞧不起达官贵人,武林名宿,却爱去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地嬉闹。要是遇有地头蛇,专门欺诈江湖人士的恶棍,他定为穷哥儿们出口恶气,下手惩戒那些自以为了不起,横行霸道的家伙。 如此,他开罪了不少黑白道上的武林人物,但是。他从来不放在心上。谁要是约了帮手找他,无不被他戏弄得精疲力尽,仓遑遁走。 因此,八卦神算古算子的大名,黑白两道都十分忌惮。 由于他武功奇高,性情随和中带有乖张,和他交好的武林名流也不少。是以他纵横江湖数十年,仇人都无奈他何。 今年二月间,他刚回到长安,又忽发奇想,沿长安西行,到大漠以西去瞧瞧。 这日,他从酒泉出了玉门关,在荒凉的道路上,碰见了一伙东来的波斯商人。 这伙波斯商人一共八人,为首的自称姓胡,叫胡达明,年届五十有余。 他们拦住古算子,向他探询道路。 未等古算子回答,八人却忽然一个个从马上坠下来。 古算子大吃一惊,连忙探查领头的胡达明的伤情或是病情,一探之下又是一惊,这胡达明内腑已然寸断,显然是中了极厉害的掌力,古算子忖度很象久不听说的震山掌。 古算子连忙按住他的气海穴,贯入了一段真力,才把胡达明的一口气续上。 胡达明睁开了眼睛,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长安,西市,‘西来顺’毕罗店、找、找胡胡大,亲兄弟,侄女小凤,翡翠秋水瓶被、被夺走……” 古算子急忙问:“被谁夺走?” “天……天玄、玄会……” 说到这里,油尽灯灭,胡达明阖然长逝。 古算子再看其他七位骑士,也都是中了震山掌毙命。 无奈,古算子草葬了八位异国人,返回长安,找到胡大,把噩耗带了给他。 胡大和女儿小凤悲痛欲绝,名珠、胡英、胡勇也都义愤填膺,自告奋勇要到天玄会长安分舵去拼命。 古算子好不容易劝住他们,并显示了一手功夫,方才说道:“你们不知天玄会为何物,竟要犯险去拼命,值得么?” 接着,把天玄会大致情况说了,劝大家要忍了一口气,查访真凶。 因为此事并不容易,只知天玄会下的手,却不知是何人。而“震山掌”早已不听人说,如今又出现江湖,这本身就是一件大事,天玄会中,又有谁能使出这种功夫呢? 倘若到长安分舵兴师问罪,证据并不充分,所以不能贸然行动。 胡大听从了劝告,忍住悲痛,不动声色、寻找机会,探查会使震山掌的人。 时间如流水,半年多过去,依然没有线索,真是急煞人。 由于对长安分舵进行了监视,对出入分舵的人也渐渐认识了一些,莫威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今日突然见到莫威、萧笛,古算子便诱他们前来,以胡人特制蒙汗药迷倒他们,想从他们口中探出些端倪。 听完古算子的叙述,众人一时默然。 萧笛道:“翡翠秋水瓶是件宝物吗?” 胡大道:“家兄胡达明在波斯是有名的武术家,平日经营珠宝玉器。这翡翠秋水瓶是件名贵的玉器,价值连城,本是家兄极喜爱之物,轻易不肯示人,不料此次却将它带来东土,个中原因,实难猜测。” 萧笛又问八卦神算古算子:“老前辈,这震山掌是不是中掌后并无知觉,半个时辰后内腑寸断而死?还有,震山掌不惧任何掌功,对掌时,与之对掌的人已然受伤,只是自己不知罢了,所以歹毒异常,几无对手。不知前辈说的可是这种掌功了?” 古算子一愣:“你说得不错,小小年纪居然识货,只见令师不凡。” 萧笛淡淡一笑:“道听途说而已,并不真的识货。” 莫威大惊道:“老天,这震山掌如此厉害,岂不是天下无敌了么?” 古算子豆眼一翻:“那也不尽然,天下武功千奇百怪,自有与之抗衡的武功。” 莫威问萧笛:“萧爷你对付得了么?” “不行,对付不了。” “啊哟,连你也不行,那就快快上路吧!” “忙什么?” “你既然敌不住震山掌,那就管不了这档子事,还不赶快上路又等什么?” 古算子骂道:“贪生怕死的东西,刚才还是应该挑了你的“牛筋”才好!” 萧笛道:“老莫,闲话休提,你仔细想想天玄会里的人,有谁会这种掌功?” 莫威大摇其头:“没有没有,有谁会呢?” “你们堡主如何?” “我没见过堡主,也不知他会不会。” 胡英不悦道:“骗人,怎么会没见过堡主,你不是长安分舵的执事么?” “谁骗你了?小孩子家不懂事,你不知道会中规矩有多严,等闲人根本不准进堡。” 小凤道:“啊,我懂了,你当的执事只是个小角色,没资格去天玄堡。” 莫威听了大不服气:“小角色?哼,长安分舵的执事,威风得紧呢,我老莫……” “呀,得了得了,你还是想想,提供点线索吧!”萧笛打断他。 莫威想了想,道:“天玄堡里的几位护法尊者,也未听说过会震山掌功夫,这件事也太玄啦,捕风捉影,杳不清楚的。” 小凤瞪他一眼:“照你这么说,我大伯的冤屈从此不能伸张了?” 萧笛道:“此事的确蹊跷,须得慢慢查访,大意不得呢。” 名珠道:“一点线索也没有,哪里去查啊,不是大海里捞针吗?” 古算子道:“萧老弟说得对,这事不能急躁,说不定不是天玄会所为呢!” 萧笛道:“前辈说得是,事情并不简单,杀人掠宝者自称天玄会,这就很使人怀疑,莫非作案者嫁祸于天玄会,以便坐山观虎斗?比如长安天玄会分舵、飞蛇帮张家一夜之间遭屠,这凶手到底是谁呢?” 莫威道:“说起来也是我老莫运气好,那一晚若不是去柳家偷袭,不在分舵,颈上这颗六阳魁首怕早就搬了家了,这事对天玄会震动很大,天玄堡已派出大批高手暗访暗家,萧大爷是头一个遭怀疑的目标,以后麻烦得很呢,我老莫跟着你萧爷,也被牵过去了,我老莫也真够倒霉的!” 小凤道:“哟,你的意思,萧爷拖累了你啦!那你离开萧爷不就结了?” 莫威道:“不行、不行,我老莫岂能抛了朋友独自逃生?忠义二字是我老莫深记不敢忘的,我老莫愿为朋友两助插刀!” “听这家伙在胡说些什么,他自己背着天玄会的招牌给萧笛连惹祸事,现在反被他说成受萧笛的累,这家伙真够可恶的。” 萧笛笑道:“你少胡说两句不好吗?” 名珠道:“看不出莫大爷还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汉呢!” 莫威胸一挺:“那是自然!” 众人一起笑起来。 古算子道:“萧老弟,飞蛇帮天玄会都在找你呢,务必小心才好。飞蛇帮极其秘密,也不知总舵在什么地方,手下究竟有多少人,势力有多大,对他们要特别小心。” 萧笛道:“前辈说得是。” 古老儿又道:“下一步作何打算?” 萧笛道:“在下要查出在鲍张两家作案的真凶,免得背上个凶名。” “好,这事我老儿也留心注意。” “至于会霍山掌武功地人,大概只能耐心等着消息,他总不会从此洗手,潜入深山大泽,只要他再与人动手,震山掌功夫必会震动江湖,那时便能找到他的踪迹了。” 胡大道:“少侠说的是,看来只好如此了,我恨不得他早日出现呢!” 莫威问:“萧爷,天亮后去哪儿?” 古老儿道:“就在长安呆着,瞧瞧还会有什么动静。那屠尽鲍张两家的凶手,只怕还没离开长安呢。” 萧笛道:“也有可能,就在长安呆几天吧,老莫,你说呢?” 莫威道:“好是好,就怕天玄会的找麻烦,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古老儿道:“你不会躲着不出门么?” 胡大道:“就在大店住着吧。” 莫威道:“就住这地下么?” 小凤道:“这里怎么待客?象你不威风大爷,当然要住漂亮的房间罗?” 莫威点头道:“那还差不多。” 计议已定,胡大便请他们上去。 回到地面,胡英胡勇带两人往侧房走,将两人安置在一间房里。 这是铺面的后院,地下室在正房里。 夜正深沉,是睡觉的好时候。 两人各躺在一张床上,莫威很快就入睡了,只有萧笛并无倦意。 回想进入长安之后的遭遇,一连串发生的事情都令人迷惑不解,但有一点他却瞧得很准,这幕后杀人的凶手,必定怀有一个凶恶的目的。这凶手决不是一个人,也许是三五人十来人不等,但他们的武功必然已臻一流,特别是会使“震山掌”的人,只伯罕有对手。 这些事他不能不管。 要管,凶险大着呢。 临行前,恩师谆谆教导:“’见义不为,无勇也。’这是《论语》里的话,切记了!” 是的,他要“见义而为。” 第二天,胡大等人仍然开门做生意。 古老儿仍出去摆摊着相。 萧笛和莫威则在后院厢房里闲谈。 萧笛问他:“你加入天玄会有多久?” 莫威道:“一年多。” “未加入天玄会前,你干些什么?” “咳,出道十年,浪迹江湖,东游西逛。” “令师何人?” “家师武风,外号人称迷魂手,这外号可不大好听。” “今在何处?” “唉,那年家师制出了独门追魂药追魂散,可人在试制中中了毒,追魂散制成了,人也完了,我把追魂散带出来行走江湖,大小也混出了点名声。” “你会制追魂散鸣?” “会是会,只是没有工夫制,反正追魂散还多呢,是够用的。啊,对了,你怎样躲过我的追魂散的?” “闭住气不就行了。” “那么,胡老大酒里下的药呢?” “我根本就来喝下去。” “我明明见你咽下肚里的。” “我用气把酒逼出来了。” “你对他们起了疑心?” “我早看出古老前辈是武林人,再说跟着你这块招牌,我不能不小心!” “唉,早知如此,我就不参加天玄会了。” “谁让你参加的?” “我想,一个人闯江湖容易吃亏,加入天玄会有吃有喝,又有依靠,不是满好的么?” “你后悔退出了?” “哪里会呀。我老莫虽然没有德行,可也不干杀人越货的缺德事,今后跟着你萧爷,在正道上扬名,岂不是好事?” “天玄会不正道么?” “半点也不正道。就我老莫在长安分坛所见所闻,干的都见邪门歪事,强收店铺商贾的地头税,暗中开设赌场妓院,每年赚来的钱,往天玄会运,对了,还开设了一些钱庄,发放高利贷,利滚利,夺人钱财,说老实话,吃的都是昧心钱。” “喂,我说老莫,你对我就称老弟吧,别再爷长爷短的,何苦自贬身份?” 莫威大喜道:“真的么?” “一言为定!” “好,好,小老弟,你艺高不拿架子,我老莫感你不杀之恩,今生今世就跟你小老弟闯江湖露脸,你放心,我老莫最讲忠义二字!” “你的阅历丰厚,今后仰仗你的地方还多着呢!” “这一点你说对了,我老莫对江湖倒是熟悉得很,人家想骗也骗不着,有我在,放心!” “那怎么被胡大迷倒了?” “这……这都怪小凤、名珠两个丫头……” “中了美人计?” “不错。”莫威红着脸承认。 萧笛笑起来。 晚上,店铺一关,胡大等人进了后院,邀萧莫二人到正厅奉茶。 古算子很晚才归,打探到一些消息。 天玄会执法尊者慑魂夜叉伍志生,莲花仙婆田明珠坐镇长安分坛,又从天玄会来了一批武士,并公开招纳武林黑白两道人物,礼聘为分舵执事,武功高的,任副舵主,分舵护法。 另外,已公开传令,捉拿叛徒莫威及屠杀长安分舵和张家大院的凶手萧笛。有报信者,赏银一百两,捉回两人的给二千两。 张家大院被官府查封后,今日张浩天又启封回家,重振门户。非但张浩天没死,他儿子玉面虎张杰生也没死。此次回来不仅带了一帮子人,据说连张杰生的师傅,赫赫有名的黑煞君陆大明也来了。 张浩天回到长安的头一件事,便是宴请宾客,公开宣张家人院是飞蛇帮长安分坛,他自己是坛主,儿子是主事,还有好几位执事,俱都是江湖成名人物。 这是五年间飞蛇帮第一次挂出旗号。 张浩天向宾客介绍了分坛主要人物后,宣称捉拿凶手萧笛,报信者赏金一百两,捉拿交人者赏银五千两。 飞蛇帮出的价钱比天玄会高,相较之下,飞蛇帮气派大多了。 古算子说完,笑眯眯注视着莫威的头,左看右看。 莫威被老儿看得心中发怵,问道:“哎呀,老人家怎么老看着我老莫?” “我看看你的头有什么稀奇之处,竟值了两千两雪花花的银子。” “唉,人家倒了霉,还取笑。” “谁笑你啦,我老儿瞧好了,什么时候没有酒喝,就砍下来拿去领赏钱。” 老莫赶紧双双手抱紧了头:“使不得使不得!我老莫只有一个头,绝对不能给的。” 众人大笑。 萧笛道:“飞蛇帮公开亮出旗号,这长安城就有一帮一会,有热闹看了。” 莫威道:“这话不错,天玄会早把飞蛇帮张家大院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去张家老小,把张家的茶楼酒肆,珠宝绸店通通抢过来。” 小凤道:“干么不抢呢?” “鲍分舵主去函请示天玄会,会主指示不得轻举妄动。要不,早把张家掀翻了!” 胡英道:“有什么顾忌吗?” 胡勇道:“只怕不是人家对手吧?” 莫威道:“错了,凭他原先张家这几人,挡得住天玄会一击么?” 名珠道:“那为什么不动手呢?” 莫威道:“飞蛇帮究竟是些什么人物,江湖上都不清楚,故尔会主不轻易下手。” 萧笛道:“可就有人下手了,连你们天玄会也敢动。” 莫威道:“就是呀,这伙人敢向一帮一会下手,胆子比天大,真不知是一帮什么家伙!” 古算子道:“有了他们一帮一会,就够害人的了,这暗中的一拨人究竟什么来路,费人猜疑。” 莫威道:“对了,我老莫猜测到了一伙人,八九不离十,想来不会差。” 小凤、名珠齐声问道:“什么人?” “估计是正派人士。” 胡大道:“这话不是白说么?” 莫成道:“天下武林正派那么多人,你说谁呀?” “你想,一帮一会都不正经,杀他们的人不就是正派人士么?” “胡说!”古算子道:“一帮一会已经明争暗斗,你说,谁好谁坏?” 莫威不言不语了。 二女又拿他开心了一番。 这个说:“我原以为不威风大爷去说出惊人之语来,没想到却令人大大失望。” 那个说:“他说的话别人也都知道,所以等于没说。” 莫威作声不得,只好任她们取笑。 萧笛道:“古前辈,那位胡达明大爷,在本国做生意,与哪些人来往?” 古算子摇头,转问胡大:“你知道么?” 胡大想了想,道:“我大哥做生意,多半与长安珠宝商柳震来往。” 萧笛一震:“白鹤别庄的柳老先生么?” 胡大道:“是的。” “再无其他人了么?” “好象还有一家,等我想想。” 不一会儿,胡大又道:“还有一家叫‘盛昌’珠宝店的,老板叫……” 胡勇接口道:“姓吴,吴高亮老板。” 萧笛忙问:“此人如何,会武功吗?” 胡大道:“我不知道,这位吴老板我也未见过,只听大哥提起。” 胡勇道:“我见过一面,那次替胡大伯送信给吴老板,是吴老板亲自接的信。” “送信?是多久以前的事?” “大伯被害之前。信送到,我在客店里等候。吴老板又回了信,让我带回来。大伯看了复信,当天就起程回波斯。隔了两月,大伯又来长安,没想到在半路上就被害了。” “知道信的内容么?” “不知道。” “吴老板是位什么样的人?” “大约六十岁了吧,人生得干瘦,比古老稍胖些,两眼神光,令人心惧。” “啊,别的呢?” 胡勇想了想,又道:“那次送信很神秘,胡大伯把我叫到后院,吩咐我立即把信送去,一定要面交吴老板,还把吴老板的容貌交代了一番,到了‘盛昌’珠宝店门前,啊,我忘了一点,为了能当面见到吴老板,叫我到珠宝店后,说什么一句话:‘陇山旧友有书信面呈吴老板’。大伯说,有了这句话,不愁吴老板不见你。我到了珠宝店,对中年掌柜说了这句话,果然带我马上进后院会见吴老板。对了,见那个蓄着八字须的掌柜,也是大伯指示的。 只是我把掌柜的姓忘了。进到后院,掌柜的叫我在院中稍待,他匆匆进了上房,随后吴老板就出来了,邀我到客厅坐下,问我送此信来行没有人跟踪,有没有人知道。我回答说没有之后,他方拆信阅看,末了,让我带复信回去,并嘱我小心,千万不可失落了书信。我回到’西来顺’,把信交给了胡大伯,胡大伯让我去干自己的事,嘱我送信的事不必在人前提起,这有关珠宝生意,小心为妙。因此,我从未向人提起,也没把它放在心上。” 萧笛听完,和占算子对了一眼,双方心意相通,都感到这吴老板只怕不是简单人物。 胡大道:“我从不过问哥哥的生意,他屡次叫我不要开饭馆了,跟他去做珠宝生意。因我不懂珠宝,又不喜欢来来去去跑路,还是开饭馆有乐趣,所以没有答应。他每次从波斯来,都在我这里住吃,唉,想不到……” 萧笛怕他伤心,引开话题道:“大伯既是武林高手,喜欢与本土的武林人士来往么?” “我只听他说过少林寺的掌门智圆大师,说智圆大师不仅武功高强,佛学也有很高的造诣,是一位高僧,他非常钦佩,别的人似乎没有提过。” 小凤道:“大伯每年都要来东土一次,有时还会到苏杭呀、黄山呀、泰山呀去游历,谁知道会认识些什么人呢?” 胡英道:“前年我向大伯请教武学,他教我少林十八罗汉手,闲谈中,他提起过一个叫张林的人,说是在游历黄山时碰见的。此人年届四十有余,生得温文尔雅,一派儒生气概。 二人交谈起来,方知这位张林也身怀绝艺,于是两人找个僻静处印证武学,结果战了一百回合,不分胜败,彼此非常佩服,遂结伴游历,在黄山玩了十多天,方才分手。大伯说,此人武功之高,在中原堪称翘楚。” 胡大接着道:“大哥在波斯是有名的武术家,对贵国的武功也有相当的造诣,平日谈起武功来,很少听他夸奖别人,他既然如此赞扬张林,可见此人不凡。” 古算子歪着头想了想,道:“中原武林,从未听说有那么个人,怪哉。” 萧笛道:“大概不是江湖人吧。” 古算子道:“天下之大,能人辈出,有的武林高手藏而不露,不与江湖人来往。不过,这样的人恐怕不多。” 当晚谈谈说说,不觉已到二更,便各自回房睡觉。 第二天一早,萧笛对古算子道:“前辈,盛昌珠宝店那位吴老板,究竟是个什么人物,该不该设法打听一下啊。” 古算子道:“不错,我老儿也有此想法。” 萧笛道:“待我和老莫去珠宝店看看,如何?” 古算子道:“可以,不过,切勿惊动了他们,我老儿也到那附近去摆摊看相,注意些来往之人,看看有无可疑之处。” 萧笛道:“吴老板和胡大伯的书信,不是有点奇怪么?” “不错,我老儿过去只盯上了天玄会,别的没有注意,倒是你娃儿心细如发,思量得周全,今日就去看看吧。” 萧笛遂叫了莫威,问明盛昌珠宝店地址,便沿大街走去。 西市集中了各种买卖,一大早就热闹非凡,人来人住,熙熙攘攘。 盛昌珠宝店原来离白鹤珠宝庄并不远,只见店门紧闭,门前落了不少灰尘也无人打扫,看来已经关闭。 他不禁又想起柳媚,心中一阵怅惆。 来到盛昌珠宝店前,只见门面似乎比白鹤珠宝庄要堂皇得多,店堂也比较宽大,门口坐着两个伙计,铺里有四个伙计和一个掌柜在照顾生意。 萧笛道:“进去看看。” 莫威道:“这家珠宝店也请了天玄会的武师当护院,我一进去只怕人家认出我来。” 萧笛道:“管他认不认得出,看看无妨。” 莫威道:“好,走!” 两人大摇大摆进了店。 伙计见客人上门,一溜眼,马上就认定莫威是主人,萧笛是跟班。立即向莫威迎上,道:“大爷,请注这边看货。” 莫威见店伙巴结自己,不理睬萧笛,心中颇为得意,便神气地点点头:“近来有什么好货吗?” 伙计应道:“有有有,不知大爷想要什么货?翡翠珠宝、猫眼玉片,应有尽有。” 莫威手一摆:“拿出几件好货看看。” 伙计立即到柜上取了几件玉佩出来,请莫威审看。 莫威颇有兴趣地一件件把玩,并不递给萧笛。萧笛本无兴趣,见他如此认真,就象真的要买一样,心中不耐,却又不好说得。 莫威看得仔细,挑出了一片,道:“多少银两?” 伙计道:“大爷好眼力,这片玉佩是上好白玉……” 莫威不耐烦地打断他,道:“大爷长着眼睛,对翡翠也不陌生,用得着你说么?” 伙计碰了钉子,陪笑道:“是是,这玉佩要五百两银子。” 萧笛吓了一跳,嗬,这么贵? 莫威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贵不贵,先放着,还有什么大件的玉器么?” 掌柜的起身迎上来:“客官要什么样的大件玉器?” 莫威眼一瞪:“有什么样的,就拿什么样的出来瞧,怕大爷买不起么?” 掌柜的道:“大爷不必多心,在下不过问问而已。” 随即对伙计道:“把翡翠笔架、翡翠盘取出来供大爷挑选。” 伙计答应着,不一会就捧出了宝物。 莫威拿眼瞟了瞟:“有翡翠花瓶么?” 掌柜的道:“客官要买花瓶?” 莫威道:“不错,大爷要买翡翠秋水瓶。” 萧笛一愣,这小子怎么单刀直入,把这宝货给捅出来了? 他赶紧注意掌柜的神色。 掌柜的留着八字胡,身子矮壮结实,形貌如胡勇所说。 “没有这样的货。”掌柜的不动声色。 萧笛看出,他两眼闪现刹那的惊疑。 莫威道:“大爷听说你们店有才来的,怎么又没有了?掌柜,怕大爷出不起大价钱么?” 萧笛明显地看出掌柜的变了颜色。 他略停了停,道:“客官,请到后院小坐,由敝东家亲自接待。” “到后院?干什么?” “客官,贵重物品都在后院,由敝东家亲自照管生意。长安城的大主顾,一向都在后院看货买货。” “晤,原来如此,前面带路。” 掌柜答应着,当先向店铺的后门走去。 莫威神气十足地双手一背,迈着方步跟着就走。 萧笛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出了后门,是一条过道,直通后院。 掌柜的来到上房阶前就叫道:“东家,有贵客看货!” 应声而出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生得剑眉虎目,仪表堂堂。 掌柜道:“少东家,老东家呢?” 少东家一面打量着萧莫二人,一面答道:“就来,请贵客入厅奉茶。” 说着站到石阶边上,又道了声:“请!” 莫威当仁不让,存心让萧笛充当跟班角色,心想平日都是你萧老弟威风,今日我老莫威风一场也不为过。 进到室内,两人在太师椅上坐下。 自有仆役捧出两碗盖碗茶,支在茶几上。 此刻,门帘一掀,左边室中走出来个干瘦的老头,诚如胡勇所说,比古爷略胖些,比常人却又瘦得太多,但此老精神矍铄,两眼特别精神。 少东家见父亲来,自己在客人对面坐下。 掌柜的道:“东家,这位贵客要买“翡翠秋水瓶’呢!” 他的话声里,翡翠秋水瓶说得特别响亮。 老东家满脸堆笑:“客人见过此瓶么?” 莫威道:“只听说过却没见过。” 老东家对儿子道:“将玉瓶捧出来给客人看。” 少东家站起进了右室,不一会双手捧着一只暗绿玉瓶出来,放到莫威萧笛之间的茶几上,道:“请二位细看。” 两人一起侧身,见这只玉瓶高一尺左右,下垫紫檀木架,玉瓶通身绿色。上面雕刻着一些南瓜叶藤,稻穗,并有一池秋水。 莫威问:“这就是翡翠秋水瓶么?” “不错,请贵客看看这些雕刻,栩栩如生,这块碧玉虽不是最上等的翡翠,但要找一整块这么大的玉石,也非常不容易呢。” 萧笛心想,这么容易就找到秋水瓶了么? 莫威道:“此瓶从何处购得?” 东家道:“这个么,是一位珠宝商转让的,客人要买下么?” “开个价出来听听。” “五万两银子。” “什么?”莫威跳起来了,“五万两?东家,这翡翠能值那么多么?” “客官,你老给多少,自管还价就是。有道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东家脸上挂着一以揶揄的笑容。 莫威道:“五千两。” 萧笛手心捏了把汗,五千两,你老莫身上有么? 东家道:“此瓶极其珍贵,少了三万两不卖。” 莫威起身道:“既如此,告辞!” 东家道:“送客!” 掌柜的把两人送出店门,客客气气。 两人离开珠宝店十来丈远,萧笛方说道:“你还人家五千两,人家卖了怎么办?” 莫威道:“他卖我还不买呢。” 萧笛道:“奇怪,这翡翠秋水瓶真的就是胡大伯的那一只么?东家竟毫无顾忌地捧出来给我们看。” 莫威道:“天晓得是不是,谁也没见过吗,怎么辨认呢?” “喂,两位大爷,看相问吉凶……” 两人一瞧,原来是古老爷子蹲在墙角里,手持一道旗幡,上书“相面’两个大字。 “如何?”古算子问。 萧笛把经过讲了,古老爷子也感到惊奇。 “这样吧,你们回去告诉胡大,看他怎么说,也许他听说过此瓶的尺寸颜色。”古爷道。 萧笛觉得也只有如此了。 回到“西来顺”,饭堂已营业,生意不错。 萧笛把胡大叫到后院,把情形讲了,问道:“大伯见过翡翠秋水瓶么?” 胡大道:“见过一次。” 萧笛大喜:“什么样的?” 胡大道:“这只瓶只有七寸高,下垫象牙支架,通体白色,一泓池水嵌了一块蓝玉,瓶上挂有红玛瑙雕出的南瓜,瓜叶又是碧玉,还有红宝石镶成的玉米,金子雕成的麦穗。总之,五颜六色,漂亮极了。” 萧笛道:“我们看的那只通体碧绿,并无颜色,看来不是一回事了。” 胡大山摇头道:“肯定不是。” 正说着,古算子也回来了。 “怪哉,”他一进门就说,“盛昌珠宝店在你们走后,立即关了店门,生意也不做了。” 萧笛道:“看来其中有鬼,晚上前往一探如何?” 古算子道:“门关了,却无一人出来,我老儿故意在门前走了两趟,店铺里一人也没有了,莫非还有后门?” 胡大变了脸色道:“吴老板莫非就是杀人凶手?” 古算子道:“这个还没有证据,不可莽撞,待晚上一探再说。” 晚间,二更过后,萧笛和莫威跃上房顶,直奔盛昌珠宝店。 不消片刻,他俩已到了珠宝店对街。 萧笛看看没有人,轻轻一跃,越过街道近八丈的距离,如一片柳絮,轻轻落在珠宝店屋顶上。 莫威也紧跟着到了,他的轻功还算不错。 两人顺屋脊到了后院,只见一片漆黑,无有半点星火。 萧笛默运神功,查探周围有无人踪。 显然,这后院三间上房及左右两侧的厢房里都有人潜伏,他们已步入陷阱。 他以传音入密通知莫威:“老莫,人家正躲着等我们呢,快走!” 莫威虽然察觉不出下面有人,但江湖阅历使他感到危机四伏,一听到蚊蚋似的尖细声音,便立即纵身往大街上跃。 他身子刚跃到半空,珠宝店过道上忽地蹿起一条黑影,嘴里喝道:“回去吧,朋友!” 莫威在半空见有人拦截,随着对方话声入耳,一股大力凶猛地撞来,他连忙提气挥出一掌,正想使个千斤坠往下落时,对方掌力将他发出的罡气去散,他被震得往后落到后院的屋脊上,刚好回到他原来的地方。 萧笛一把扶住了他,附耳道:“干脆见识一下,看看是些什么人物。” 话声未完,上房厢房已出来了十多人,嗖嗖嗖跃到了房顶上,一个个身手矫健。 萧笛两人已被围在当中。 这时院里有人说道:“识相些,朋友,下来一谈如何?” 莫威大怒,道:“大爷不下来,你有种就上来试试!” 刚才拦截他的人道:“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给大爷滚下去!” 话一落音,他“呼”地一声已跃到莫威面前,把莫威吓了一跳。 他立即攻出一拳一腿,想趁对方立足未稳,把对方打下屋去,好扫清退路。 哪知对方并不好惹,冷笑—声,身子一拧,躲过了他的拳脚,然后迅速一爪抓来,攻莫威的肩膊。 莫威急忙一闪,那人左掌又到,再也闪避不开,只好硬生生出掌相抵。 “砰”一声,莫威倒退了三步,将瓦片也踩烂了,对方却动也不动,功力比他高多了。 他心里一寒,忙回头找萧笛,让他来对付,没想身后空空,萧笛连影儿也没有了,他吓得转身就想跳。 “你给我站住!”对手毫不客气抢步上来,又是一爪抓向他的脊背。 他只好错步转身,伸出两指去戳对方眼珠,俟对方一闪避,他就要溜之大吉。 哪知对方不躲不闪,一把向胳膊抓来。 莫威连忙一缩,左手又戳出二指,仍要戳人眼珠。 他这一招是师门秘传,名叫“双龙探穴”,动作干净利落,出手迅快。 对方“噫”了一声,只好一个铁板桥往后倒去。 莫威大喜,提气纵身,一个“旱地拔葱”,就想开溜。 哪知对手忽也跃起半空,和他来了个脸对脸,两人在半空又对了一掌,震得莫威气血翻涌,身子往后凌空倒窜了两丈。 他赶紧闭住气,正感身子往下落,忽然感到后领一紧,有人提着地往街里飞出。 他吓得往后就是一肘拐,击得铁轶实实,哪知却象击在棉絮上一般,一丝力气也未用实。正想击出第二肘,拐子却缩不回来了,被那人的肚腹紧紧吸住。他惊得拼命用力挣扎,却听有人在耳边说:“怎么,想要我把你的耳朵扯掉么?” 原来是萧笛。 他又喜又惊,这家伙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便闭紧双眼,配合着他的起落提气纵身,不消片刻便回到了“西来顺”。 古老爷子和胡大等人都未睡等着他们呢。 见他们回来,纷纷问询。 萧笛道:“人家早已算定我们要来,埋伏在屋中等着呢!” 众人“啊”了一声,不胜惊异。 萧笛续道:“老莫与人动上了手,我就溜到院中蹿了一圈,然后上房逃之夭夭。” 莫威道:“什么?我老莫与人交手,你萧老弟却溜之大吉,害我吃人家震了两掌。” 萧笛笑道:“你又没伤着,怕什么?” 莫威笑道:“伤是没伤着,吓却吓了一跳。不过,你揪住人家衣领,象提只猴子一样,可不大雅观。” 小凤嚷道:“快说来听听,怎么回事?” 莫威如实讲了,把姑娘们逗得笑个不住。 末了,他道:“萧大爷动不动就要撕耳朵,一个人只有两只耳朵,有多少让他撕呀!你们说是不是?” 姑娘们更笑得凶了。 古老爷子道:“如此说来,这盛昌珠宝店不简单哪!” 胡大道:“我大哥肯定就是他们害死的,要设法报仇呀!” 古算子道:“不慌,有了线索就好办了,待进一步查实再说。” 萧笛道:“明日怎么办?” 古老爷子道:“待我再去看看,明日再作计较,今夜就睡觉吧!” 于是,各人间房安歇。 ---------------------------
第 七 章 声誉鹊起 整个上午,萧奋与莫威都呆在后院,胡大等人照常营业。 一大早古算子就出去了,直到午饭时方才回来。 吃饭时,古算子讲了“盛昌珠宝店”的情形。珠宝店并未开门,里面似乎也没有人,不知弄的什么玄虚。 正说着,忽见小凤面露惊慌跑过来:“快,萧大哥,天玄会来人要抓你和莫爷,怎么办啊?” 古算子豆眼一瞪:“好小子。找上门来了,这就麻烦啦!把莫威交出去吧!” 莫威急道:“老爷子,交不得、交不得!” 古老爷子道:“交出去领赏金,我老儿可以发笔横财哩!” 小凤急得跺脚:“哎呀,人家都快急死了,你老爷了还说笑!” 话未落音,名珠又惊慌张张跑过来嚷道:“不得了,飞蛇帮也来人了,要胡大伯交出萧爷莫爷呢,怎么办呀!” 萧笛道:“两位姑娘不必惊慌,由我二人出去见见他们吧!” 莫威大汗一头,道:“不行不行,一帮一会人多势众,我两人怎吃得消?” 萧笛道:“事已至此,怕有何用?走!” 古算子道:“小子,你这一出去,还不把胡大的‘西来顺’打烂了?从后院的窗户出去,逃之夭夭吧!” 萧笛道:“逃走容易,只是胡大伯要遭罪了,还是让我把他们引开吧!” “引开又如何?” “引到郊外决一雌雄!” “好小子,有胆量,老头儿助你一臂之力吧,快走快走!” 此时,前店传来气势汹光的争吵声,萧笛临走嘱咐二女道:“请转告胡大伯,不要牵扯进来,这个小店留着有用呢,我自有办法对付这班凶徒。” 说完,双肩不动,微一提气,使出上乘轻功,御气虚渡,人如纸鸢,一下飘出了窗口。 莫威转身对姑娘们一抱拳:“告辞,来生再见面吧!”然后使出“飞燕投巢”,穿窗而出,尽力做到动作潇洒,干净利落。 两位姑娘不由流出了眼泪。古爷则点头。 出了窗口,是条巷道,萧笛轻轻一跃上墙,再从墙上跃下,行人见了自不以为奇,因为墙矮着呢。 莫威也依样照办,两人遂来到街上。 萧笛道:“跟我来,从店门进入。” 莫威道:“人生不过死一回,我老莫舍命陪君子吧!” 萧笛笑道:“莫非你不是当事人?” 一拐弯,就看见“西来顺”小店,门前挤塞了许多人看热闹。 萧莫二人稍稍用力分开人群,从容不迫地走进店门。 只见胡大正与两人理论,旁边围了二十多个人。 胡大面色通红,甚为激动。 只听他说道:“我开饭店,客人来都欢迎,我说过,我不认识什么萧笛莫威,你们怎能向我要人呢?你们讲不讲理呀!” 左边的人吼道:“少废话,快把人交出来,否则今日砸了你的饭馆!” 这人正是鱼眼龙鲍大龙。 右边的人骂道:“好个不识相的东西,你活得腻烦了?” 其他人也气势汹汹,磨拳擦掌,乱喊乱嚷,不可一世。 忽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响遍全室,声音虽然不大,却让人人都听清了。 “店家,我们要喝酒吃饭,你怎么只顾吵架,不做生意了么?” 众人俱都一愕,纷纷转过身来。 咦,这不是萧笛莫威吗? 好小子,这叫做自投罗网! 胡大急了,正要上前招呼,被小凤一担拉住了。小凤用波斯语把萧笛的嘱咐说了,胡大这才停住脚步,但忧心忡忡地瞧着他俩。 这时,萧笛又说话了。 他说:“啊哟,原来是天玄会的鲍公子,飞蛇帮的张公子,幸会幸会!” 莫威也大不咧咧地说:“鲍巡察使,过来喝杯酒如何?” 他表面装得满不在乎,拼命学萧笛的镇定功夫,可内心里却在擂鼓,连声音也变了样。 鲍大龙狞笑一声:“好啊,正要找你们呢,你们则送上门来了!” 萧笛对莫威道:“糟,人家找麻烦呢,快跑!” “跑”字落音,他已经到了门外。 莫威也赶紧跟着跃出。 “追!”鲍大龙吼了一声。 店中人一时大乱,纷纷抽出兵刃,吼叫着往门外追去。 萧笛莫威也不管人多车多,只管住西门跑去,并未施展轻功。 一帮一会追赶的人也不好施展轻功,只得以常人的奔跑来赶。 鲍大龙又派人则潜藏在附近酒店里的人,稍稍慢慢了一步。 飞蛇帮的人已紧跟追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萧笛已出了金光门。 城门外,行人虽多,但比城里松多了。 萧笛二人紧走一阵,朝荒僻处去。 追赶的人一点不放松,离他们有十来又远,一个个加快着脚步。 渐渐,行人稀少了。 离开官道,有一片荒坟地,萧笛二人走到那里后站住了。 莫威道:“他们人多,必有高手做后援,我看还是快逃吧!” 萧笛道:“不,你要跑就跑吧,我替你挡住追兵。” 莫威道:“我得跟着你呀,你不跑我又能跑到哪里去?” 正说着,追赶的人各展轻功,纷纷来到他俩跟前,然后分散开包围了他们。 稍后,鲍大龙到了。 在他后面,嘿,热闹着呢,天玄会长安分坛的主要人物都来了。 瞧,有鲍天奎,鲍玉龙、马彪、慑魂夜叉伍志生、莲花仙婆田明珠,还有几个不认识。 天玄会的人在他俩的左方。 右方则以张杰生为首,其中以一个又高又大的老头儿最引人注目,只见他鹄形鸠面,相貌威猛,一望而知不是普通人物。 萧笛猜想定是张杰生的师傅黑煞君。 他依然风笑非笑地看看这边,望望那边,两手抱在胸前,一付坦然样子。 莫威也学着他,双臂抱胸,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只可惜他东施效颦,嘴角的笑容是硬挤出来的,不但没有一丝从容味儿,反而显得比哭难看。 这时突听鲍大龙开言道:“飞蛇帮的朋友请了,天玄会捉拿叛徒莫威、凶手萧笛,还请贵帮不插手才好!” 张杰生过去一直隐忍鲍大龙对张家的侮辱,只因那时飞蛇帮未公开,帮里命他忍辱负重。现在飞蛇帮己挂出旗号,他已有了仗恃,哪里还吃天玄会这一套? 他冷笑一声,道:“姓莫的是贵会内务,飞蛇帮不管,但萧笛这小子屠了我张家大院百余条性命,今日非拿住他开膛破腹不可,望贵会捉拿叛徒,各管各的事吧!” 鲍大龙何尝听过张杰生以这种口气顶撞?当即大怒,道:“天玄会今日非抓两人不可,贵帮还是少管闲事吧!” 张杰生也怒道:“飞蛇帮的事,不劳你姓鲍的过问,今日飞蛇帮捉定了萧笛!” “咦,你不退开么?” “不退又怎样?” “不退就……” 眼看两方要吵起来,莲花仙婆出来说话了:“哟,陆大爷,许多年不见了,难得今日碰到,也算有缘。” 黑煞君陆大明嘿嘿冷笑一声,道:“老婆子,你还认得老夫?” 莲花仙婆田明珠见他语气不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道:“陆大明,今日之事双方如果争执一起来,只怕,不好。” 陆大明道:“有什么不好,天玄会把人撒走不就完了?” 慑魂夜叉伍志生冷笑道:“姓陆的,说大话当心闪了舌头!” 陆大明大怒:“伍志生,别人怕你,我黑然君可没把你放在眼里,不信就走两招试试!” 田明珠怕伍志生冲上去动手,忙道:“哟,人都老了,干么火气还那么大?有话好商量哪,都是一个道上的人物,自家人动起手来,岂不便宜了那两个小子?” 陆大明冷冷道:“便宜不了的,你老婆子尽管放心,有黑煞君在,他们还跑得了?” 田明珠自然知道黑煞君的厉害,巳方如果没有伍志生在,单打独斗还真没有胜他的把握,今日之事,最好善了,一致对付萧笛那个子,才有把握全胜。 于是笑道:“黑煞君,那姓萧的小子会邪术,不可大意呢。这样吧,贵帮只要姓萧的小子,那个莫威嘛你们要了无用,就由我们收拾好了。至于姓萧的,身背两家血仇,由我们双方将他剖心挖肝,你们取心,我们要肝,去祭死去的同道,这个办法谁也不吃亏,不知你意下如何?” 听听,她把萧笛心肝都作好了分配,就象萧笛已被他们抓住是的。 莫威听了这些皿淋淋的话,连心也抖了,小声对萧笛说:“糟啦,双方联手我们就完了,那黑煞君名头大得吓人,比莲花仙婆和慑魂夜叉还要厉害,你的心和肝看来是保不住啦!” 萧笛道:“没关系,他们要就给他们吧!” “哟,我的小祖宗,快想法儿溜吧,要不挑拨他们双方打起来,我们就乘机开溜。” “人家不会上当的。” 莫威不信,就大声道:“喂,我说各位,你们谁想抓住我们,就先决出胜负来,谁胜我们就跟谁走。要不,天玄会取心,飞蛇帮取肝,取心的自然要占了便宜,取肝的就吃亏了。 试想,祭奠亡灵,只有用心的,哪有用肝的呀,你们说对么?所以,依我青,为了不使哪一方吃亏,双方先决出胜负,败的只有拱手相让,这不是个好办法么?” 他满以为自己一番话说得恳切之至,定能打动双方,让他们拼杀起来。 没料到,他的话才活音,两方的人都大笑起来。 “嘿,挑拨离间有一套呢,只可惜太笨!” “呸!这小子想当渔翁,从中取利呢!” 笑骂声纷从人们口中喷出,莫威一计不成,垂头丧气地叹道:“唉,完了完了,我不如先自裁吧。” 萧笛道:“要自裁,免受罪,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你就快些动手吧,要不就来不及了。” “好,那么你呢?” “我?我怎么了?” “你不自裁?” “那当然啦!” “什么?你让我老莫一个人去死?” “又不是我让你死,是你自己要自裁呀!” “你不死我也不死。” “随你便吧。” “喂,别再说笑,你对付得了三个大魔头吗?说句老实话吧。” “对付不了。” “哎呀,闹了半天,你外强中干呀,那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 “哎哟,你真是个怪人呀,天,我老莫今日死定啦!” 这时,只听黑煞君道:“让我们动手捉么?” “不错,我们把人看住,自管放心捉吧。” 原来,莫威只顾和萧笛说话,没听见人家商是些什么,现在听人家要动手了,急得对萧笛道:“怎么办?我可不是黑煞君的对手,再修炼十年也不行!” 萧笛道:“你就躲在这儿,让我试试。” 倏地,一条人影落在他们二丈外的地方,两人一看,飞蛇帮长安分坛的主事,玉面虎张杰生。 张杰生用扇一指:“萧笛,出来!” 莫威道:“这个小子也来耀武扬威,待我老莫斗斗他!” 说着扯下肩上的单钩就要上前动手。 萧笛一把拉住他:“你小心站着在这里着热闹吧,待我会会这些江湖大名人。” “天地玄黄,五殿阎王,算命的今天算准了,夜叉仙婆、孽龙恶虎、煞君狗熊,阎王召见,奔赴黄泉!喂,你们这堆子人头,有算命的吗?趋吉避凶,百算百中!” 一阵刺耳的声音传遍坟地,从坟地后边的小树林里,钻出来一个瘦骨嶙峋的算命老儿,肩上拉着招幡,缩颈拱肩,往坟地走来。 年青的帮众会众并不认识他,老一辈的魔头虽未见过但从他的打扮上猜着是他。 “噫,这老不死的,怎么也来赶热闹?”莲花仙婆吃了一惊。 “莫非他来袒护姓萧的小子!倒不可不防。”慑魂夜叉也感到头痛。 老儿过走过问:“喂,谁算命呀?” 黑煞君脾气最躁,喝道:“老儿,你刚才说些什么?” 老儿豆眼一翻:“你管得着么?” 黑煞君大怒:“古算子,别来老夫面前装疯卖傻,你来干什么?” 老儿两眼朝天:“黑死囚,你又来干什么?欺负人吗?” 黑煞君双肩一晃,直扑古算子。 “哎哟,好凶啊!”古算子一阵小跑,躲到了萧笛背后。 黑煞君一扑而空,不禁一愣:“姓古的,有种就出来见个高低!” 古老儿从萧笛的肩膀上探出小头,骂道:“呸!煞才,你配和老儿动手么?” 黑煞君气得脸色发红,喝道:“杰生、把姓萧的摆平,把老儿给我劈了!” 张杰生答声“是”,大步走上来。 古老儿一拉莫威:“站着不累吗?坐山观虎斗,真刀真枪杀起来,比戏台上过瘾,坐下来看吧!” 莫威哪敢坐下,但被老儿一拉,不觉就蹲下了,这老儿人虽干瘦,力气却不小,莫威只好坐下。 萧笛嘴角上挂着一丝笑容,缓步迎上。 张杰生喝道:“亮兵刃!” 萧笛笑道:“不必了吧,兵刃亮出来,你吃不消。” 张杰生脸都气白了:“小子,你占着有几手邪术,就敢妄自尊大,今天让你开开眼界!” 说完,铁肩一晃,直点萧笛眉心,使的是“仙人指路。”这一式不待用老,忽又改为“白蛇吐信”点萧笛心窝。 这两式联成一气,变化莫测,铁扇尚未点到萧笛心窝,忽又跨上左脚,身子一侧,左掌直击萧笛肩胛,使的是黑煞掌事手功夫。 张杰生这一掌出得太突然,动作也捷如猿猴。眨眼间一掌击到了萧笛肩上。 莫威惊得大叫一声,古老儿也翻起了豆眼,心往下一沉。 他实在不知道萧笛究竟有多大本事,但练有缩骨功的人,不该如此平庸。一刹那间,他后悔不该让萧笛一人犯险,可是已经来不及。 天玄会的人见张杰生如此了得,不禁出声喝采。 飞蛇帮的人更是得意忘形。 “砰!”这是人们意料中的声音,这一掌打得如此凶猛,怎能不发生声音呢? 可是怪哉,却偏偏没有声音! 大家明明看见过一掌正打在萧笛的肩上,岂但没有声音,也不见萧笛一个身子横飞出去,不仅身子没有飞出,甚至连动都不曾动一下,就好象这一掌是打在别人身上,与他无关似的。 再不然,就是张杰生重重用力,轻轻打出,和萧笛闹着玩呢。 张杰生使出黑煞掌打在萧笛肩上,心中喜不自胜,被天玄会传得神乎其神的萧笛,不过如此尔尔。 可是,掌一击到肩上时,他就感到不对劲了。他感觉掌心触到了一层软绵绵富有弹性的东西,非绵非绸非缎,说不出是什么玩意。他猛地把手往后一收,咦!手竟然抽不回来,仿佛被粘住了,不禁大惊失色,右手铁扇当头砸下,却被萧笛一把捏住手腕托着。 这下他就苦了,他于是加劲提气,想挣脱左手,让右手的铁扇压下去。 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然而两手都动弹不得,把他吓得心胆俱裂。 萧笛还空着一只左手,随时可以朝他心窝要害一击。 旁观的人见了这种状况,都有些莫名其妙,闹不清是怎么回事。 张杰生一掌扶住萧笛的肩胛,一手持铁扇却不砸下,萧笛一手托住对方右手腕,怎么不用左手锁对方喉头,或是击对方脑门吧?难道是在较一较力气? 张杰生使出全部功力无效后,知道遇上高手了,一条小命今日休矣,一时间,手也软了,腿也瘫了,哪里还有一丝斗志? 萧笛仍然挂着一丝笑意,放开张杰生执铁扇的手,双手环抱于胸,没事了。 张杰生搭他肩膀的手也搭拉下了,软绵绵就象一条绳索儿,右手仍然高举铁扇,就是心怀仁慈,不肯砸下。 黑煞君陆大明和其他所有在场的人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陆大明隐隐感到有些不妙了,立即施展轻功,快若流星窜到了张杰生背后,一把拖开张杰生。张杰生经此一拉,哪里还站得住,往后便倒。倒在地上,拿铁扇的手仍然高抬着,众人这才知道他被人家点了穴。 陆大明大怒,顾不得张杰生,也不顾自己身份,“呼”地一掌向萧笛击去。 萧笛骤觉一股腥风迎面扑来,掌势比张杰生猛了何止一倍,随即往后一个滑步,身了一晃,已到了黑煞君左侧。 陆大明收势极快,身子也跟着一侧,又是一拳击来。 萧笛仍然使出他的绝技“分光错影”,身子摇三摇,早已躲开,脚却没有离开原地。 陆大明见对方身了摇晃,掌击出后没了准头,立即在掌递出,右掌跟进,击对方胸颈和左肩。对方要是一摇晃,击胸颈的掌可能落空,但击左肩的掌正好就会击在胸膛上。 他老谋深算,临敌经验极丰,算盘打得不错,这两掌击胸是虚,击左肩是实。 哪知对方在摇晃中,突然歪向了右边,动也不动,人整个地斜向一边,象一根歪插着的木桩,黑煞君极凶猛的掌力,“呼”地—声击空,劲气将萧笛身后两丈外的座坟堆掀去了半边,震得尘土四溅。 旁观的人都为黑煞君雄浑的掌力所震惊,也为萧笛直挺挺地歪站着感到惊异。一个人这样斜站着,真是不可思议。 倏忽间,萧笛已恢复了原状,正正立着,黑煞君也收回了双掌,恼羞成怒之下,跨步进前,一虚一实又击出两掌。 说来也叫人好笑,萧笛仍和刚才一样,身子摇三摇,只是摇得更快了些,然后一歪,又是斜斜站着,恰好险乎乎避开了一掌。就好象他们两人配合默契,表演给别人看呢。 这一次,众人感到震惊的不是黑煞君的掌力有多雄厚,而是萧笛躲避进攻的功夫。 没有人见过这种功夫。 萧笛除了“分光错影”的身法,还使用上了象不倒翁一样的,“魔幻三摇”功。 这种“魔幻三摇”功早已失传多年,所以连见多识广的八卦神算古算子也不知道,更何况其他的人了。 所有在场的人都有这样的心思,这小子从头到脚都透着邪门儿,这和功夫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更是古怪,他究竟是什么人调教出来的徒弟呢? 再说黑煞君陆大明接连攻了十几掌,换了几个方位,都和每次一样落空。 萧笛跟着他变方位,然后瞬间三摇,斜斜站着避开,然后迅速恢复原样。不管你以多快的速度进击,他都能从容避过。 陆大明毕竟老练,立即克制住自已的心火,澄心滤思,平静下来。他脑中生出了一条妙计,立即照此实行。 他先迅猛地击出一掌,对方依然如前,瞬间摇了三摇,他立即击出第二掌,对方依然一歪,象根斜插的竹竿,他的掌势又落空,这回他却保持原式不变,不再将掌收回,萧笛歪向他的左方,他就借势伸直手掌,力贯全臂,来个“横扫千军”,整条臂象根粗铁条,夹着劲风横扫过去。 要是萧笛不动,这一掌正切在他肩上,要是萧笛站直了身子,那就正好将脖颈迎上。 旁观的人大气也不敢出,料定萧笛决难躲过这一掌之厄。 天玄会、飞蛇帮众人的嘴里含着个“好”字、只等一掌切中就叫喊出来。 莫威和古老儿却把一声惊叫硬逼在心里,没有从口中冒出来。 可是,须弥怪客就是须弥怪客。 只见他象一根斜插在松土里的木桩,慢慢地斜着倒下,来个一手似肋肘支地,手掌托肋,成为一尊“卧佛。” 黑煞君谋算好的致命一击又落了空。 “啊!”帮众们失望地叫出了声。 古老儿和莫威却松了口气。 “好!”轰雷似的喝彩声却在帮众们后面的人群中叫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已聚集了一大批人瞧热闹。他们远远站着,不敢近前。 黑煞君又窘又怒,顺势飞起右足,直踢萧笛腰眼。 萧笛原或不变,整个身子凭空横移一丈,又轻轻避过了一击。然后又象一根倒卧在地上的木拉被人扶起来似的,头颈肩离开了地面,倏地一下已端端正正站着了。 堂堂的黑煞君居然连击不中,他恼怒得无以复加,但头脑并未发昏,立即改变了进击方式,不再频频出招。 他屏息凝神,运动于掌,以劈空拳力进击对方。只见他不再逼近对手,两人相距一丈五尺左右的距离,正是发劈空掌的好机会。 “呼!”他以五成功力打出一掌。 一般罡气直奔萧笛。 紧接着他又打出第二掌,用了上乘功力。 萧笛除非倒跃出七八丈外,否则,实难避过掌风。 该始他还击的时候了。 只见他迎着击来的罡风左掌倏出,接着又打出了右掌。 他的两掌无声无息,毫无威势。 “砰!砰!” 接连两声震响,震得众人双耳发聋。 黑煞君被震得连退三步,面色血红,直喘粗气。 萧笛则退了一步,面不改色。 这一下,惊得一帮一会的人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古老爷子却嘻嘻笑出了声。 莫威则喜得大喊大叫:“好啊,揍这班自以为了不起的东西,萧大爷胜过黑煞君,你们这班狗崽子谁还敢碰我老莫一根毫毛!” 慑魂夜叉伍志生悄声道:“仙婆,此子不除,后患无穷!” 莲花仙婆回道:“老婆子也持此种看法,联手毙了他,永除祸患!” 两人说动就动,各人一提气,立刻跃入场中,成三角形将萧笛围住。 黑煞君此刻已调息过来,见二人也到场中,立即明白了两人的心意。他虽然也想借两人之力毙了萧笛,但又怕传出去成为江湖笑柄,堂堂三个成名多年的煞星,居然联手对付一个后生小辈。他想等二人一动手,自己就退出。 然而,伍志生、田明珠岂有不知这一点之理。他们刚跃到场中,莲花仙婆就发出了号令:“莫再误了时间,放走了两人,上!” 她的意思明显不过,要以群殴来掩盖三个老家伙对付一个后生的丑行。 天玄会属下一听此令,呐喊一声冲了过来。有的直奔萧笛,将他团团团住。有的直奔莫威和算命老儿。 莲花仙婆见时机已至,“呼”一声击出了铁链金莲,直奔萧笛胸前大穴。 伍志生也亮出一柄短叉,从侧直刺萧笛肩膊。 黑煞君也立即从萧笛背后击出了一掌。 萧笛而对三大高手的进攻,竟然毫不惊慌,他倏地直挺挺冲天而起,避过了三击。 他还未落到地上,手中已多了一付二节棍,这二节棍并非真正的兵刃,却是一只萧和一只笛。萧和笛之间,连着一小截铁链。这就象一付二节棍,却比二节棍细多了。 人一落地,他将二节棍舞了个圆圈,萧和笛的捏眼中,发出“嗡嗡”的鸣响,只见他左右挥舞,越舞越急,萧和笛发出的“呜呜”“嗡嗡”声越大。 那些奔跑着的帮徒会众,一个个被“鸣嗡”声扰乱了心神,便纷纷停下了脚步。不到片刻就觉得心烦意乱,似乎这“嗡嗡呜呜”的声音从耳朵里钻进了他们的肚肠,人也从心烦意乱到内肺气血翻涌。 “嗡嗡呜呜……”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强。 功力弱的摇摇欲倒,功力强的转身而逃。 就连黑煞君、莲花仙婆、慑魂夜叉这些煞星,也急忙停立运功相抗,哪里还能出招伤人?只恐连自己也保不住呢。 算命老儿古老爷子也运起了神功,并将一只枯手按到了莫威的背上,以部分功力助他抵御这不可思议的魔音。 “鸣——嗡——” 鲍天奎父子、张浩天父子以及他们的属下,早已跌坐地上,盘膝打坐,拼命运功抵抗,一个个脸色灰白,大汗淋漓。 萧笛微笑着,一边挥舞二节棍,一边大步向古老爷子走来,边走边放慢了舞动的速度,“嗡鸣”之声渐渐弱下来。 他走到古莫二人面前时,停止了舞动,从容地对两人说:“走啊,让这些家伙练他们的功去吧!” 莫威又喜又惊:“啊哟,萧老爷子,你老的功夫真怪呀,莫非当真会邪术不成,求你老教教我吧!” 萧笛笑道:“我不会邪术,你找会的人学去。” 古老爷子推了莫威一把:“还不快走!” 三人遂朝大道奔去。 那些看热闹的人,早已一哄而散。 至于一帮一会的人众,各自还在调息,哪有闲心去管?眼看三人从容而去。 夜半,柳媚早已装束停当。 她悄悄推开房门,四合院里静悄悄,爹娘早巳睡了。 她把包裹挽在手上,轻轻一跃,上了屋脊,伏了身子,朝四方探查。 一弯残月,不时被飘过的云絮遮住,满天繁星,晶莹闪烁。 蟋蟀儿大声鼓噪音,和青蛙们争鸣。 没有人迹,不闻人声。 她朝庄门方向一纵身,嗖地跃出了五丈,接连几个起落,离庄门已不远。 她猛地刹住身形,朝庄门了望。 谯楼上有庄丁守望。 正思量如何出围墙时,却见一队庄丁从右边一幢房后绕出来。 这是巡夜的庄丁,有八八。 她躲到一幢屋前的墙角下,等庄丁走过再动身。 她的打算是,一俟月儿躲进云层,她便从离礁楼二十多丈的围墙翻越出去。 庄丁还没走过她眼前,忽然从她躲藏的墙角上方屋檐上,“唰唰唰”跃下了三个人,落在她面前三丈外。 “柳姑娘,出来吧,何苦躲在墙角里,有损大小姐的身份呀!”一个粗嗓门说道。 柳媚起初闻声而惊,继而冷静下来,芳心大怒。 原来,她的行踪被人监视着的。 “好呀!”她从墙角里走出来,“你们在监视着我,怎么,我成了太白山庄的阶下囚了么?” “哪里的话,我们不过是巡夜路过,发现柳小姐而已。”另一人辩解道。 这当然是谎话。 试想,她躲在黑处,怎么三人一从房上下来就道出她的身份?当然是一直跟着她的。就是说,她和爹娘早晚都在人家的监视之下。 她本想立即冲上去杀翻几人的,转念一想,惊动了山庄的人,惊动了父母,自己就不好办了,必须用点心计才成。 这样一想,她笑吟吟从暗处走出来。 “你们三人叫什么名字?” 最先说话的那人道:“姑娘,请回闺房,我们都在等着喝喜酒呢!” 另一人笑道:“到那时,小姐就是太白山庄的少奶奶了,可不要忘记我们三人的劝驾之功啊。” 柳媚道:“不会忘的,三位如何称呼!” 未开过口的一人道:“告诉小姐也无妨,本人姓袁,名继国,他叫苏兆明,这位叫孙大彪。江湖称我三人为岐山三雄,小姐听说过么?” 柳媚心里骂道:“谁认识你们这班蠢物?” 嘴里道:“原来是岐山三雄,久仰久仰,怎么我到庄里后,从未见过三位呢?” 苏兆明道:“我们三人负责巡夜队,白天很少露面的。” 柳媚道:“辛苦辛苦,不瞒三位,我有事外出,明日自会回来的。” 说着就住庄门走。 三人慌了,连忙上前阻拦。 孙大彪道:“小姐,你不能出去。” “为什么?” “这……庄主下过令。” “下令不准我出庄么?” 袁继国道:“小姐,大喜日子临近,外出不怕误了佳期么?” “怎么会呀,我的事用得着你们操心么?” “这个……” 柳媚继续往前走,不理会他们。 “姑娘,请你回去,否则,别怪我们得罪了!”苏兆明说。 “好哇,你们终于露出原形了,今天姑奶奶走定了,看你们奈何!” “何”字一说完,她“嗖”地从背上抽出了长剑,娇叱道:“拦我者死!” 说着身影一起,以“流星赶月”身法,直向在门掠去。 袁继国大喊一声:“追!” 三人急展身形,尾追于后。 快到庄门时,谯楼下的庄丁听见呼喝声,急忙出来观看,见一人疾如流星蹿来,连忙张弓搭箭,喝道:“来人止步!” 柳媚这时突然从斜刺里跃去,拐了个弯,想从围墙上跳出。 哪知歧山三雄十分诡诈,早已防到这招,孙大彪正是绕到这一方堵截的。 柳媚怒火甚炽,再不讲客气,玉婉一翻,剑尖直刺对方前胸。 孙大彪用的是刀,急忙以刀相格。 柳媚这一招本是虚招,立即剑式一变,来个“玉女投梭”,剑尖直奔孙大彪下腹。剑势未到用老,忽又变为“玉带缠腰”,变刺为砍,一道白光一闪,向他腰间绕去。 这三招疾若星火,动作之快,使孙大彪措手不及,只得往后跃出一丈。 柳媚趁机一个“飞燕穿帘”,从斜刺里跃到围墙上,接着再提真气,“归乌投林”,展开双臂,一下跃出了八丈,就如一只飞燕似的,轻灵已极。 岐山三雄赶到围墙外时,玉人已杳。 三人知无法追赶,只得赶忙找庄主报信。 再说柳媚一口气奔了半个时辰,已经来到了太白山下。她不敢多耽搁,只稍停缓了口气,立即又施展轻功上路。 她知道,岐山三雄定然报告了庄主,此刻太白山庄的主事人一定大为震怒,父母也必然为此焦虑,一定会派人出来追赶。 那么,她该往何处去呢? 到少华山玉女峰找师傅妙清道姑么?师傅对她的逃婚会说什么呢? 另外,父母必会猜到女儿到师傅那儿去了,要是亲自去那儿又怎么办? 她觉得找师傅也甚为不妥,那么,只剩下一条路,就是去找萧笛。 找萧笛?找到之后又说什么呢? 人家与自己非亲非故,一个大姑娘家,又怎能去找一个大男人呢? 她感到惶惑了。 可是,不去找他又怎么办呢? 天下之大,何处又是她寄身之地? 最后,她一咬银牙,先到长安看看,如果找不到他,自己游侠江湖,总会有碰上他的日子。 主意一定,她又不停地往前赶去。 一夜奔波,天色已明。 她疲乏地来到了一个小镇。 镇上有几家小吃铺,她找了家干净的进去坐下。 小二见她貌若天仙,却又身背宝剑,知道不是一般人物,忙陪笑侍候,替她把桌子又抹了一遍,然后端上一碗鸡汁细面。 柳媚慢慢吃着,想自己的心事。 吃完,付了钱,她挽着包裹出了店门。 她不禁后悔,自己没将雪花骑出来。 信步在镇上走,行人纷纷驻足朝她张望。 试想这个一身华服,貌美若仙,身背宝剑的大姑娘,独自一人行走在热闹的小镇上,怎不惊世骇俗,引起轰动呢? 她感到厌烦死了。 出了小镇,迎着朝阳,往长安方向走去。 渐渐,行人少了,未到中午,她到了周至县城。 她想,烈日炎炎,与其白日走路,不如夜晚施展轻功来得方便。 于是,她找了间干净的旅舍住下,把东西放好,将长剑从背上解下,挂在腰间,披上绿绸斗篷,外出午饭。 离旅店不远,有座“大昌酒楼”。 她信步到了楼上,找了个临窗座位,叫了两个菜一个汤。 酒楼上人多嘈杂。 她只顾低头吃饭,并不理会别人。 忽然,她听到邻桌有人在谈话中似乎提到了“须弥怪客”。芳心一跳,忙注意倾听。 “老兄,你不相信?常言道,‘英雄出少年’,这恐怕是真的哩!” “老弟,你不想想黑煞君陆大明是何等人物,江湖上黑白两道谁敢捋他虎须,可是这个须弥怪客居然毫不在意,避过了他那致命的黑煞掌,而且在对掌时将黑煞君震退三步,他自己只退了一步。试问,天底下还有这么年青的人能做得到吗?再练二十年只怕也不行!” “老兄,亲自目睹的人不止一个呀!最奇妙的是他那怪异的躲闪功夫,人竟然能象个不倒翁似的,倒下去又站起来,脚跟不动。他还能象根插歪了的竹竿一样斜立着,你说怪不怪?这究竟是哪派的功夫呀!” “荒唐荒唐,天下武功一脉,哪有瞧不出路数来的道理?” “老兄,更玄的还在后头呢!天玄会的两位护法尊者慑魂夜叉伍志生,莲花仙婆田明珠,想和黑煞君一道抓住这小子,小子就亮出了一件兵刃,只怕老兄也未听说过。” “什么古怪异刃?” “二节棍。” “唬,二节棍怎能算……” “老兄,别急啊,他小子那副二节棍并不是真的二节棍。他用的是一萧一笛,这萧和笛两只用一根细铁链连着,不是象二节棍一样吗?” “唔,倒也是,但萧和笛不是太细了么?” “是的。这还不说,他小子捏着一节舞动起来,萧、笛孔里就发出‘呜呜嗡嗡”的怪声。哎呀,这下可不得了啦,人人被这‘呜呜嗡嗡’的声音搅得心翻想呕,气血翻滚,逃的逃,跑的跑,黑煞君和慑魂夜叉、莲花仙婆也赶紧坐下,运动抵御。结果,这一场围攻失败,这小子和天玄会的叛徒莫威,还有个算命的老儿,大摇大摆走了,你说,玄不玄,不知他用的是什么功夫,老兄,你比兄弟见多识广,听说过吗?” “未听说过,所以,不大相信。” “哎,老兄,这是千真万确的呀……” 往下她没有再听。 她欣喜地想,原来萧笛还在长安,那么,找到他当不费力了。继而又一想,这事发生在何时?也许是许多天以前的事了,说不定他早离开了长安呢。 想到这里,她又发起愁来。 萧笛萧笛,这名字不和他用的兵刃一样吗?他果真姓萧名笛?抑或是他的假名呢? 他舞动萧笛,竟然能扰人心神。听恩师说过,迷惑人心神的功夫虽有,但不常见。他这功夫叫什么功夫呢? 噫,他真是个怪人哪! 这么一个猜不透的人,究竟靠得住吗? 可是,他那带着笑意的脸却是那么开朗忠厚,能不相信他吗? 他这一身怪异功夫,莫非真与须弥老怪有深厚的渊源吗? 须弥老怪是个可怕的恶魔。 听师傅说,无人知道老怪的来历,也无人知道他的名字。甚至连他住在哪里,这世上只怕也无人知道。 大约在三十年前,江湖上头一次听到须弥老怪的称呼。 那一次,他一举成名。 因为,他竟于深夜闯进少林寺,从藏经阁盗走了几部秘籍。至于是什么秘籍,少林寺人讳莫如深,不为外人道。 除了盗走秘籍,他还毙了少林藏经阁的护经大师,又击伤十八罗汉,就连掌门也受了重伤。 少林寺蒙上了羞耻,方丈宣布闭寺五年,不准少林僧人下山。 十年内,再无人听到须弥老怪的消息。 十年后的一天,他夜闯武当山,盗走了武当镇山之宝,一部由祖师爷传下来的《道德真经》。 此书被盗,整个武当派惶惶不可终日,如同少林一样,蒙羞武林。 这是十年内须弥老怪震惊武林做下的两件大事。 之后,他神出鬼没,凡是被他碰到的名门大派子弟,都遭屠戮,顶上人头不翼而飞。 杀人后,他都留下“须弥老怪”四字。 对武当少林派出来寻找失去的宝贝、打探他行踪的道士僧人,他更是决不留情,通通取走首级。 整整二十年,他搅得江湖惶惶不安,无论黑白两道,都惧怕他会突然降临。 许多帮会,不管是在大江码头,还是占地称王的,有时他们的总舵会在一夜之间闹成个无人空舵。因为上至总舵主以下,通通被取走了首级。 自然,这又是须弥老怪干的。 他堂堂正正留下了名。 死在他手上的黑白两道人物,不计其数。 直到十年前起,江湖上不曾听说过他再杀人,十年来没有人见到过他。 他象鬼魂一样突然消失了。 据说,三十年来,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见过他的人已经死了,没见过的自然活着。试问,又有谁想见他? 这样一个可怕的老魔,黑白两道都十分憎恨,要是萧笛真与他有关,叫她又如何处置? 想起种种,她内心里痛苦不堪。 那日在“白鹤别庄”,东方敏曾责问萧笛,与老怪有何关系,萧笛说认识老怪,可见,这其中只怕有些渊源。 她越想越惊心,越想越害怕。 要是萧笛真的是须弥老怪的徒子徒孙,自己又怎能与他永结秦晋之好呢? 猛听有人咳嗽一声,她连忙抬起头来。 只见一个翩翩佳公子,手执折扇,含笑望着她,道:“姑娘请了,小生欲与姑娘同桌,望乞允准为荷。” 柳媚眼一瞪:“到处有座,不会找吗?” “小姐,已无空位了。”公子含笑回答,十分谦和。 柳媚抬头四望,果然桌桌已满,座无虚席,这位公子爷倒没说假话。 还未开口,又有三个大汉走过来。 一个道:“就坐这里吧!” 一个道:“好极,还有个美娇娃陪酒,何乐而不为?” 柳媚大怒,一拍桌子:“滚开!” 一个大汉看了看她,喜得眼睛大放异彩:“啊呀,我的骨头都酥了,美人发怒,却是如此的好看!” 那公子沉下脸来,道:“三位,举止言谈不可粗鲁,莫要唐突了佳人,你们还是另找座位去吧!“ 三个大汉齐把脸对着他一打量,不禁呵呵笑起来。 一个道:“嘿嘿,一个酸丁也敢过问爷们的事,他大概终日读书读昏了吧!” 一个道:“他享福享多了,活腻啦!” 一个道:“待爷们把他教乖些!” 说着一把劈胸揪去,右手朝书生脸上就扇。这一下出手很快,柳媚已来不及阻止。 书生并未惊慌失措,举起手中纸扇轻轻往大汉臂上一点,大汉“哎哟”一声,周身麻木不会动了。紧接着就象有千百万只蚂蚁,顺着手臂直往周身脉管爬去,那滋味真象千百只针在戳在挑,令人痛苦不堪。 另外两人大吃一惊,心知遇上了高手,其中一人忙道:“请教公子大名,望高抬贵手,放兄弟一马,不胜感激。” 满楼食客都惊异地望着公子,不胜惊诧。 公子淡淡一笑道:“既如此,小生也不过份,三位自管上路吧。” 说着又把扇儿轻轻一挥,那人才止了疼痛,但已大汗淋漓。 三人抱头鼠窜而去。 临到楼梯口,一人道:“河南熊耳山三杰记住公子的大德,望赐告姓名,他日好来拜访如何?” 公子微微一笑:“小生姓徐,名雨竹,家住长安府西市,你们到西市一问便知。三位好走,恕小生不送。” 熊耳山三杰悻悻走了。 人家帮忙驱走三杰,不能不谢。 柳媚道:“多谢逐走厌物,公子请坐。” 公子道谢一声,斯斯文文坐下。 柳媚无心再食,便叫小二算账。 公子见她要走,便道:“姑娘要往何处?” “长安。” “与小生一路,真是巧极。不知姑娘去长安何事?” “我本来就住在长安。” “啊,同居一城,竟然不曾见过面,撼甚。不知姑娘可愿留下芳名么?” “萍水相逢,问了又何益?” “姑娘,古人诗云:“人生何处不相逢”,既获同居长安,难免早晚终有见面之时。” “啊,这就不一定了。” “姑娘不愿赐芳名,小生不敢强求。” “我叫柳媚。” “多谢姑娘。” “告辞!”柳媚站起来走了。 徐雨竹怔怔望着她离去,不久,他也下楼走了。 柳媚回到旅店,闭好门躺在床上休息。 可惜,她竟毫无睡意。 适才那位叫徐雨竹的公子,只以纸扇轻轻一点,熊耳山那个家伙就吃不消了。这种点穴法古怪异常,简直有分筋错骨的妙用,手法实在高明巳极。可见此人功力非同小可,年纪又是如此之轻,人也英俊文雅,比东方磊还强出许多。 唉,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可徐雨竹名不见经传,足证不是江湖中人,大概是什么世家公子吧。世家公子有那么高的身手,不能不令人钦佩。 至晚,柳媚退了房间,信步走出大街。 出了城门,已无行人,便施展轻功,朝长安方向奔去。 奔不到二十里,她发觉后面有人追了上来,回头一瞧,果见有五条人影疾若流星股追了下来。 也许,不是追赶她的,有谁会追她呢? 于是,她放慢了身法,想等夜行人走后再加快速度。 哪知五条黑影只掠过她身旁三人,三人一超过她就在路中间一字儿排开档住了路。 回头一瞧,身后站了两人。 这不是冲着她来的吗? 前面三人中间的一个道:“柳小姐,奉庄主命,请小姐回“太白山庄”!” 原来如此! 她愤怒地扯下肩上长剑:“让开道!姑奶奶要去何处,你们还管得了?” 那人道:“柳小姐,你已由父母双亲许给东方磊公子为妻,已经是东方家的人,必须受庄规约束。” 柳媚气得叫道:“谁是你东方家的人?我抑媚高兴上哪就上哪,你们也配来管?” 那人怒道:“好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庄主下令,定要将你活捉回去定罪,你耍什么少奶奶的威风?” 柳媚再也容忍不下,剑光一闪,以“玉女穿梭”一式,划了个小弧圈,直挑对方咽喉。 那人急忙来个“脱袍让位”,顺手扯出了剑,立即加以反攻。 其他两人一个扯出刀,一个使用剑,也毫不客气地动起手来。 柳媚力战三人,并不心惧。 二十回合之后,渐渐感到吃力。 要不是对方旨在活捉她,招式又限在不能伤人的禁律之内,她恐怕早已抵挡不住。 她并不知道与什么人交手,要是知道,她就不会恋战了。 原来这三人都是太白山庄的一流高手。 使剑的两人,一叫张山,一叫王沙,合称无敌双剑,使刀的叫邱广升,人称追风刀。 张山和王沙师出同门,两人合战时使用一套“阴阳剑法”,威力巨大。 邱广升的一柄单刀,又快又狠,以三人之力,只怕很少有人接得下来。 柳媚越战越惊,后面还有两人未动手,她却不能不防。 盛怒之下,使出师门绝技七星剑法,先出一招“龙探星海”,接着一招“七星晃月”,只见七道星光闪烁明亮,剑气暴长尺余,逼得三大高手同时退开两步。 就在这时,一阵“得得得”的马蹄声传来,眨眼就来到了面前。 马上的人朗声道:“姑娘好剑法!” 柳媚一看,“咦”了一声,道:“是你?” 骑者又道:“三位,你们与柳小姐有何梁子?怎么深更半夜在此厮杀?” 邱广升道:“你是什么人,也来管闲事?” “小生徐雨竹,路过此地,见三位欺负一位姑娘,于情于理只怕都说不过去。” 邱广升道:“你自管走路吧,我们也不为难你,否则,只怕你后悔不及。” 徐雨竹道:“小生既然碰上了,也不能不管呀!” 张山问:“你认识柳小姐么?” “自然认识。” 王沙冷笑道:“怪不得柳小姐要逃跑呢,原来勾上了你这个风流小生,今日一并拿下,回到庄里好说话!” 柳媚一听大怒,冲上去就是一剑。 王沙运剑挡开。 徐雨竹忽然从马上弹起一丈来高,翩然落到地上,姿式潇酒已极。 邱广升一见,心中不由一凛,原来这小子身手不弱呢。 徐雨竹从怀出抽出纸扇,只见他身躯一晃,便到了王沙眼前,大袖一舒,“当”一声,王沙的剑脱手飞到空中三丈高,然后又笔直地落下来。 王沙急忙跃起抢剑,徐雨竹袍袖又一挥,刚要接到王沙手上的剑,忽地横飞两丈,再直插到地上。 徐雨竹的内家罡气,已达到了惊人的地步,便无敌双剑和追风刀不得不另眼相看了。 柳媚也感到了惊讶。 徐雨竹的武功之高,只怕不下于萧笛。 可萧笛到底有多高的武功,她其实心中无数,萧笛并没有象徐雨竹一样,展示过武功。 这时,邱广升道:“姓徐,我们太白山庄与你无仇无怨,你真要伸手架梁么?” 徐雨竹道:“小生只是路见不平,相助姑娘而巳,什么架梁不架梁的。” “听着,这姑娘已许配我家公子,她居然敢违背父母之命逃婚,这样的家事,你也敢管?” 柳媚急道:“谁许配你家公子了?我柳媚并未答应,你们太白山庄乘人之危,逼我双亲答应,只要我柳媚一口气在,决不向太白山庄低头!” 徐雨竹赞道:“壮哉!姑娘巾帼英雄,休让这班浅薄之徒瞧得低了!” 柳媚见他十分同情自己,不禁感到欣慰。 张山道:“姓徐的,你既要伸手管太白山庄的家务事,太白山庄就算与你结下梁子了,今日暂且别过,你就等着太白山庄的人吧!” 说完,三人转身招呼同伴,一溜烟走了。 徐雨竹道:“姑娘夜奔长安么?” 柳媚道:“是的,公子何往?” “白天暑热,夜间凉爽,想来夜赶路。” “我也是的。多谢公子替我解危。” “不期而遇,何足言谢?姑娘若不弃,小生与姑娘同行如何?” 柳媚蒙他两次相助,不便相拒,但深更半夜与一陌生男子同行也不是个事,便道:“公子骑马,还是先走—步吧。” 徐雨竹一愣,马上明白了她的心意,道:“小生一时高兴,竟忘了男女有别,冒昧要求与姑娘同行,还请姑娘原宥则个。如此,小生就先行一步了,后会有期,望姑娘珍重!” 说完也不见他作势,一个身躯轻飘飘飞起,衣服鼓胀,直落到马上。两腿一夹,马儿便奔驰过。 柳媚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想道,不知此人出自那位高人门下,不仅武功高强,人品也端正,是位大大的好人呢! 她边走边想,不禁把他和萧笛相比较。 一个出身寒家,一个来自豪门。 一个俊逸中带着朴实纯真,一个俊逸中带着潇洒风流。 一个武功怪异,震惊江湖。一个武功超凡,吓退太白山庄高手。 一个仿佛是块璞玉,未经雕琢。 一个却是块黄金,金光闪闪。 一个对她直率鲁莽,甚至无礼。 一个对她温文尔雅,处处知趣。 咦,这两人都是武林后起之秀,他日有可能并立当世称雄。 忽然,她脑中跳出了一句名人诗:“恨不相逢未嫁时。” 她正好是在“未嫁时”碰到了两个年青俊彦,不必象前人那样,有“还君明珠双泪垂” 的感慨。 她果真是“未嫁时”相逢的吗? 她的父母已将她许配给了东方磊,而且早在遇到萧笛前,就有了这种意思。 唉,难道她真的也和前人一样“还君明珠双泪垂”。永远感叹“恨不相逢未嫁时”吗? 不!她誓死不答应这门亲事,宁肯找师傅出家为道姑,古佛青灯终了一生,也决不屈服。 不知不觉中,晨光乍现。 长安城已在前头。 ---------------------------
第 八 章 重归白鹤庄 柳媚刚进城门不远,就见两个艳丽的丫环迎上来。 一个丫环道:“敢问小姐可是姓柳么?” 柳媚不胜惊奇,反问道:“你们是何人?” 丫环道:“我们奉徐公子之命,迎接柳小姐入城。” 柳媚不明何意,道:“不敢烦劳徐公子,我自有住处。” 丫环道:“我家公子已派人在西市‘招贤旅店’为小姐定好了上房,请小姐乘车前往。” 另一丫环抬手一招,一辆豪华之极的马车便缓缓驶来。 两匹白色骏马,高大雄健,拉着这辆华丽的轿式马车,真是再合适不过。 尽管柳媚出身于富贵之家,这样富丽堂皇的马车也未曾使用过。 马车车厢全部雕花,花形为牡丹,车篷以锦缎披覆,色彩极为鲜艳。 这两匹马也是西域进来的名贵良马,惹人喜爱。 徐公子如此殷勤,“该不该上车呢?” 彼此萍水相逢,到长安就该各走各的路,这样下去,关系不是非同一般了吗? 她来长安是来寻找萧笛的,难道能接受别人的好意,今后又受到羁绊吗? 太白山庄的教训不是发人深省的么? 于是,她毅然道:“你们公子的盛情,我这里谢过,因为有事,告辞!” 两个丫环见她要走,急得连眼泪也出来了,泪眼婆娑地央求道:“柳小姐务必赏光,否则……” 一个丫环竟来拉住她袖子,不放她走。 “否则又怎么了?”柳媚追问。 丫环急道:“否则公子说我们不会办事。” 这种解释未免牵强。 如果真是这样,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她想起东方一家的行径,先是殷勤多礼,后来就狰狞毕露了。 “你们去回禀徐公子,就说我不愿去好了,与你们不相干的。” 两个丫环仍然苦苦哀求,求她住到“招贤旅馆”去。 一个丫环甚至道:“小姐,哪怕你住了一宿,第二天离开,也就没有我们的事了,小姐,求你啦!”说着竟然要在大街上跪下。 柳媚一把拉住了她,压下心头火气,道:“好,走吧!” 两个丫环这才破涕为笑,忙掀开轿车帘子,请柳媚上车。 车厢内也布置得十分堂皇,全部蒙以波斯地毯壁毯,宽敞舒适。 两个丫环也上了车,坐在前排。 路上,柳媚问她们的姓名,高的一个叫诗吟,略矮的一个叫画苑。 问及徐雨竹家世,她们答是官宦人家,只是从上一辈起就没有再做官,祖父一辈在朝庭官职不小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排场呢。 她打算住上一晚,明日便离开。 两个丫头说话拘谨,问不出更多的情况来,柳媚只好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她注意到,两个丫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感到十分纳罕。 也许,官宦人家规矩很严,做下人的不容随便置喙。 想到这种理由,不禁释然。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下。 诗吟、画苑从两边跳下了车,打开车帘,请柳媚下来。 柳媚一下车,又抢了她的包裹,然后在前引路。 这“招贤旅店”是一流旅舍,不仅门面宽敞讲究,且十分整治。 从大门进去,柜上的伙计一见,连忙上前招呼,带着她们连穿三进院子,到了一幢精舍。小二开了锁,是三间上等客房。 房间里的铺垫被盖全都崭新,华丽非常。 她进了一间布置典雅的侧房,除了起居用品,甚至还有书籍。 这样的旅舍是一流中的一流,在偌大个长安城只怕也不多。 她让诗吟将包裹放下,然后道:“你们回去吧,我明日便要离开。” 话未完,就听见小二道:“柳小姐,徐公子专程来访,不知柳小姐可方便接待?” 柳媚念头一转,见见又何妨,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于是道:“有请徐公子。” 小二答应着去了。 不一会儿,步履声响,徐雨竹进来了。 他并不直接闯进卧房,只在客室坐下。 柳媚遂出来见客。 彼此先寒喧了几句,柳媚不再说话。 “柳小姐,请恕小生唐突,因为柳小姐只身来长安,所以小生替小姐订了房间,这两个丫头就留在小姐身边侍候吧。” “徐公子,柳媚不是弱不禁风的女子,不需人侍候,请这两位妹妹回去吧。” “柳小姐,千万不必客气,画苑诗吟虽然蠢笨,但留在小姐身边听候使唤也算有个方便,望柳小姐勿拒才好。” “徐公子,我说了不必就是不必。另外,这儿的房金由我自付,请不必代劳。” “区区一些银两的店金,请小姐不必挂齿,就由小生作个东如何?” “不必,柳媚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这区区银两也还是有的。否则,柳媚现在就走。” 徐雨竹见她如此坚决,无奈何地道:“既然小姐见外,只好如此了。” 柳媚这才舒展了脸容,道:“两位妹妹也必须随公子回府。” 徐雨竹道:“照小姐意思办吧。” 稍停,又道:“明日请到舍间,由小生为小姐接风,明早马车……” “不必,请徐公子免了这些礼仪吧。我到长安有事,也无心应酬。” 柳媚说得很不客气。 徐雨竹道:“有什么事可以告诉小生么?” “纯属个人私事,不劳过问。” 徐雨竹脸一红:“小姐误会了,小生只想帮忙,请小姐不必客气。” “好的,多谢美意,待需要时,我自会告知,请公子不必费心。” 徐雨竹见她十分冷淡,便站起身告辞。 两个丫头也跟着走了。 她这才缓下气来,也不梳洗,就到街上打听消息去了。 西市热闹喧嚷,百货杂陈,有店铺有小摊,人挤人,摊挤摊,干什么的都有。 她茫然地穿行在人丛中,也不知上哪儿去打听萧笛的下落。 由于她的美艳,不少人盯着她、跟着她,有意无意想挤拢她。 她强忍怒气,只用一双媚眼狠狠瞪了他们几眼,想使这些地痞知难而退。 可是没用,他们象苍蝇一样麇集在地周围,赶也赶不走。 她终于忍不住了。 正好一个无赖嬉皮笑脸上来和她搭腔,同时伸过鼻子,用力嗅着,连说:“好香、好香。”引得一伙无赖哄堂大笑。” 她立即兜胸一掌,把个无赖打得仰天跌出三丈,口吐鲜血。 众无赖一看,才知道美人的厉害,一哄而散。 周围的人为她喝采。 柳媚见引起了众人的关注,这路也没法走下去了,便回头转回旅舍去了。 在旅舍坐了一会,她哪里静得下心来,又起身往街上走。 萧笛呀萧笛,你究竟在哪里? 她快步走着,仍然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这一次,她不管这些,只要不来惹她,她就低头走她的路。 她终于来到了“白鹤珠宝庄”门前。 珠宝庄双门紧闭,在她眼中显得凄凉。本来是好好开着做生意的,都因为天玄会姓鲍的和飞蛇帮姓张的害了她一家,弄得生意做不成,有家也难归,却跑到太白山庄去寄人篱下。 想起这些,她好恨啊! 负责珠宝店的外管家汤公胜到哪儿去了?那些珠宝玉器又藏到了哪儿?这些她不知道,也不去过问。 她只知道好好一个家,给逼散了。 也许一切都是上苍安排好了的。 偏偏萧笛这时来到了柳家,他身怀绝技,自己一家却没看出来。记得从花市回“白鹤别庄”后,自己与父母三人在楼下厅中闲谈,当时自己撒娇扑到母亲怀中,陡然听到有人“噗哧”一笑,全家三人闻声追出,却没人影。另一次是一声叹息,也没找到这人。 联想起遛马回来时碰见萧笛,那发出的笑声和叹息声,不是他还会有谁呢?他肯定是尾随自己来的,当时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可见,他确实对自己有情。 正因为有情,他或许把天玄会飞蛇帮在长安的分舵挑了。虽说下手也太狠了些,但毕竟也是为了柳家啊! 他哪里会想到,这么做不但帮不了柳家,反而替柳家招来了弥天大祸,以至一家人避难到太白山庄,遭人逼婚,带来无穷后患。 唉,想不到从少华山学艺归来才仅仅半载,自己就落得个有家难归的下场! 这到底为了什么呢? 就凭着夭玄会、飞蛇帮的势力吗? 一个人活着就得要东躲西藏,活着还有什么味儿呢? 她越想越气,越气越火。 回家去,回“白鹤别庄”、看看他们究竟要怎么样,拼着一条性命,这口气也得出来! 她于是转回旅舍,取了包裹,让店家结账,店家回答徐公子早巳付过,并挽留她住下。 她不理店家的殷勤,提着包裹出了门。 她在一家车店雇了一辆车,命车夫把她载到新开门的曲江池畔。 听着马蹄得得,马铃叮当,她不由悲从中来。 本来是好端端的平静主活,却遭人破坏,这股怨气这股恨,催逼她与仇人拼个鱼死网破。她再不躲躲藏藏,她要回到家中堂堂皇皇做人。 半个多时辰过去,马车到了曲江地畔。 她从马车上下来,顿觉凉风习习,眼前一片波光潋滟,不禁使她心旷神怡。 相别不过十数日,却似久别数年一般。 她沿着池边漫步,心中充满感慨。 来到白鹤别庄,只见大门紧闭,谯楼上也无人值岗。 她绕到侧方,一提气跃上围墙。 只见到处荒草,无人拾掇。 马厩那方似有人在喂马,其余不见人影。 她两个起落来到马厩,只见一个人在弯腰提马料,过去一二十匹马只有四匹拴在马厩里。那喂马人的身影看去 —很熟,于是她轻轻唤道:“喂,是王光么?” 那人吓得猛一抬头,果然是马班头王光。 王光一见是小姐,惊得往小楼那方望了望,慌慌张张道:“小姐,快走吧,此地不能停留!” 柳媚面一沉:“怎么,你在赶我吗?” 王光一脸哭相,道:“小姐,奴仆意敢赶主人呢,小姐不知,自从老爷小姐走后,我和弟兄们遵照老爷所嘱认真看守房舍,打扫庭院,不敢疏忽。哪知两天后,天玄会长安分舵来了一帮子人,要强占别庄,弟兄们不服,操家伙动手,结果不是人家对手,当场伤了五人。 无奈,这个别庄只好让人家占了。弟兄们气愤不过,纷纷逃走了,我想主人临行前曾托付给我,我总不能也溜之大吉呀,是以忍气吞声留下来养马,企盼老爷小姐总有归来的一天!” 柳媚又气又感动。 她好言相慰道:“王光,我不是回来了吗?你别怕,今天我就让他们滚出去!” “小姐,他们人多,双拳难敌四手呀!” “怕有何用?我就是要住在自己家里,看他们又奈我何!” “小姐,他们……” “不必多说。我问你:这里有他们多少人?” “回小姐,为首之人是长安分舵的护法,叫阴阳刀邹子龙,余人则不足惧,总共二十人。” “好,我马上找他!” “小姐,他们人多,要不等我到城中去把弟兄们找回几个来。” “不必,你在这儿等着吧。” 柳媚把包裹递给王光,握着剑鞘往小楼走去。 她好恨,这正所谓“鹊巢鸠占”,好好一个家,成了匪窝。 她来到小楼前,客厅里正有人说话。 她抽出长剑,一下跃进客室。 客室中坐着五六个人,一见她进来,不禁吃了一惊。 阴阳刀邹子龙却哈哈一笑:“点子自已送上门来,好极好极!” 柳媚声东击西,剑光闪烁,不管是谁,见人就劈就刺。不到一会,被她伤了三人。 阴阳刀邹子龙从窗子飞出,柳媚接踵而至。 邹子龙还未转身,柳媚一招“白蛇吐信”,直点其咽喉。 邹子龙扯出长短两刀,一个“凤点头”避过,没等他还手,柳媚又是一个“潜龙出水” 直刺邹子龙胸口。 这一招未用老,她立即施出师门绝技七星剑法中的狠招“龙探星海”,剑在邹子龙眼前晃起一道光圈,也不知剑尖往哪儿刺来,邹子龙舞起一长一短两把刀,试图护住面门胸前。 柳媚紧接着施出煞手七星晃月,只见七颗星星,飞向邹子龙周身大穴。 邹子龙原本就败在柳媚手下,心中本就愀然,一见对方又施出他不知如何破解的怪招,惊得大叫一声往后纵跃。 但他仍然慢了一步。 上次在柳媚剑下他只是肩膊受伤,这一次却难逃大劫,被一剑穿胸而过,叫喊了一声便倒在地上不动了。 其余会众见护法已死,吓得四散逃窜。 柳媚是第一次要了人家的命,心中不禁惶然,也不去追赶他们。 阴阳刀邹子龙成名多年,如今饮剑而亡。 柳媚不过几招就取了对方性命,对师门绝技七星剑法信心倍增。 王光从马厩跑过来,喜得又叫又跳。 他把邹子龙的尸身拖走,到后园埋了。 接着又到厨房做饭,给小姐端来了午饭。 下午他又打扫房间,换了铺盖,请小姐休息。 柳媚对他道:“雇个厨娘,再雇两个仆妇,好操持家务,你就专心饲马吧。” 王光道:“小姐,天玄会必不甘休,这里住得长么?” 柳媚道:“要死就死在家里,有什么住不长的?” 王光道:“是,小的就去村里雇人吧。” 柳媚望着他的背影又道:“再雇几位村民来平整场地,免得荒芜一片。” 王光答应着走了。 柳媚下了决心,任他什么人来,就是不离开家。 柳媚安安稳稳睡了一夜。 第二天,太阳初升,麻烦就来了。 天玄会分舵主铁臂熊鲍天奎,率领两个儿子鲍大龙、鲍玉龙,外务执事恶判官马彪第一批骑马来到。 柳媚让王光开了庄门,自己立在楼前空地上,手握剑鞘,静候强敌。 鲍天奎率众进了庄门。 他们朝四周看了看,发现只有柳媚一人。 莫非她还有帮手潜藏在小楼中? 鲍天奎开言道:“柳媚,你好大的胆,竟敢杀我护法邹子龙,今日定向你索还血债。” 柳媚懒得理他,不言不语。 鲍天奎喝道:“把她拿下!” 鲍大龙从背上取下短叉,一个跃步上前,“苍啷啷”一抖,一个“夜叉探海”,叉头直奔柳媚胸口。 柳媚侧走一步,“唰”一声抽出长剑,以剑鞘横档短叉,右手剑“蝴蝶穿花”,一剑直取鲍大龙胁下。 招式还未用老,立即施出煞手“龙探星海”,剑尖晃出无数颗小星,使对方弄不清要防何处,只得舞起一把短叉,向后连退三步。 柳媚紧接着以“七星晃月”攻出,剑尖幻化出七颗星星,直刺鲍大龙胸腹要害。 鲍玉龙见哥哥被逼退三步,情知不妙,立刻抄出鬼阴爪,也不打招呼,“呼”的一下,一爪直抓柳媚肩背。 柳媚眼看就将鲍大龙伤在剑下,猛觉一股劲风从后侧袭到,顾不得再伤敌人,只得使出一招“苏秦背剑”,将鲍玉龙的鬼阴爪格开。 鲍大龙又赶忙后退三步,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不禁怒火中烧,挥舞短叉施出伍志生所授的慑魂叉法,猛攻而上。 两兄弟武功本不弱,用的又是少见的兵刃,于是怪招迭出,将柳媚逼得守多攻少。 眨眼间,二十个回合过去。 站在马厩观战的王光,急得满头大汗,也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如果自己冲上去,非但帮不了柳小姐的忙,还要让小姐分心。另外,小姐昨天千般嘱咐,守好马厩不要露面。 他只好站在马厩里悄悄往外看。 要是天玄会的人下午来,他今日早上就可以到西市去寻找散落的弟兄,多有两人帮忙。 而今就只有自己一人,怎帮得上小姐的忙呢? 这时,只见小姐被鲍家二龙逼住,但并无败象,心下这才稍安。但他忽然瞧见庄门又进来二辆马车,也不知来的是谁,就盯住马车不放,心中祈祷者天爷保佑,意外来个救星。虽然他也想不出会有什么救星来,但仍然口中念念有词,巴望奇迹发生。 马车进门不远就停住了。 头一个下车的是谁? 啊哟,我的天,这哪里是什么救星呀,偏偏是他妈的大煞星! 原来,下来的竟是莲花仙婆田明珠。 第二辆车上下来的是慑魂夜叉伍志生。 其余人都是随从,不必畏惧。 王光不禁全身发抖,操起身旁的腰刀,如果小姐遇难,他便冲出与敌拼命,决不苟活。 这时,莲花仙婆田明珠一下车,就嚷嚷道:“哟,柳姑娘好大胆,令老身十分钦佩,你们二龙暂且住手,老身与柳姑娘有话要说。” 鲍氏二龙便后跃一丈,停止攻击。 柳媚也将长剑一收,插人鞘内。 “我说柳姑娘,你这是何苦来哉?鲍大龙一表人才,门第又高,你……” “住口!休往下再说,柳媚与你们天玄会,今生今世没有个完结!” “嘿嘿,好狂的妞儿,”伍志生冷笑道:“你以为有太白山庄做后台撑腰,腰杆子就硬了吗?明告诉你吧,天玄会总舵天玄堡已派副总巡察马红玉、巡察使方栩、谢鸣金、杨钧、应兆年五位到太白山庄交涉,要东方盛交出柳震夫妇和你。东方盛说你已逃走,东方家与柳家再无关系,至于柳震夫妇,已经离开太白山庄。但天玄会岂是随便让人蒙骗的?据查实,柳震夫妇并未离庄,已被东方家软禁,要是你不回太白山庄,这柳震夫妇终生休想跨出太白山庄一步。小妞儿,你听懂了么?” 田明珠接着道:“你要是归顺天玄会,天玄会自会与柳家做主,向太白山庄讨回柳震夫妇,否则,你们柳家不是完蛋了吗?” 柳媚听他二人这么一说,芳心不禁大乱,她根本没想到太白山庄东方家如此卑劣,竞将父母扣押,逼使自己回太白山庄。 如今她走投无路,要是今日拼着一死,父母又有谁去搭救? 为今之计,只有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只要留得一条命在,以后再想办法。 但是,两个老魔在场,又如何冲得出去? 念头转了几转,她一咬牙,冲得出就冲,冲不出就拼个鱼死网破。 于是,她突然一个后跃,落地时提气侧跃,向围墙那方掠去。 喝斥声中,天玄会诸人纷纷围堵。 莲花仙婆、慑魂夜叉身法最快,把柳媚堵住了。 柳媚一声娇叱,抽出三尺青锋,狠狠向两个着魔攻去。这一耽搁,后头追兵又到。 正在危急之时,从高墙外忽然飞进四个人来。这四人一落下地,就向天玄会的人动手,解了柳媚之危。 柳媚一看,是四个年青男女,年龄和自己仿佛,男的英气勃勃,女的艳丽如花。 这四个不是别人,正是江湖四英。 沈雪珠娇斥道:“你们天玄会到处为恶,今日决不放过你们!” 田明珠怒道:“你们四人休要猖狂,依仗着你们的老鬼师傅就目中无人么?今日一并拿下,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雪珠更不答话,一剑向老婆子刺去。 莲花仙婆知其是琅琊老人之徒,不敢大意,身子一晃,到了沈雪珠右侧,伸出一只枯瘦的手,去抓沈雪球手腕。 郭青一晃手中雁翎刀,斜刺里一刀劈向老太婆。 洪天龙使的是一把铁扇,专点对方要穴,他一个“游鱼穿萍”,直点伍志生胸前大穴。 董雪雁则从侧方,一个“玉女穿梭”,剑尖直插伍志生腰肋。 伍志生一声冷笑,一个侧跃避过,使个‘顺水推舟”,一掌直击洪天龙。 柳媚见来了帮手,勇气倍增,娇叱一声,一剑直刺的天奎。 鲍天奎外号人称铁臂熊,使一把鬼头刀,刀沉力大,只见他手腕一抖,举刀迎上,想以自己的大力将柳媚兵刃震脱手。 柳媚剑走轻灵,立将剑挽个剑花,避开刀势,“嗖”一声,又指向鲍天奎。 两人一交上手,眨眼二十个回合不分胜负。一个轻盈矫健,一个力大沉厚,打得十分激烈。 鲍大龙、鲍玉龙也挥戈而上,帮助父亲三战柳媚,一心想将柳媚活捉。 柳媚力战鲍家父子三人,自然吃力,她收敛心神、采取守势,间或施出煞手,反攻一招。 江湖四英上次大战伍老魔,本已把老魔逼得手忙脚乱,后莲花仙子等人赶到,寡不敌众,被点穴擒住。今日四英大战两个老魔,各人施出看家本领,一时间也难以落败。 沈雪珠偷眼看见柳媚危急,使抽空将左袖对准鲍大龙,“嗖嗖嗖”射出三只袖箭。 鲍大龙正专心对付柳媚,不提防有暗器袭来,慌忙中躲过两箭,第三只射在了胳臂上,痛得他“哎哟”一声,连忙跳出圈外。 手下会众连忙替他拔箭治伤。 柳媚骤然去了一个敌手,压力大减,趁机猛攻鲍玉龙,将他逼退一步。 这本是她抽身逃走的好机会,但人家来帮助自己不顾危险,她又怎能独自离开呢。 鲍天奎见大儿子受伤,十分愤怒,挥舞沉重的鬼头刀,不再只想活捉柳媚,泼风般向柳媚攻击。 鲍玉龙见父亲发了狠劲,也一变游斗方式,一柄阴爪硬打硬抓起来。 柳媚也奋起相抗,施出七星剑法,用的全是拼命打法,要与敌手同归于尽。 鲍氏父子见她拼命,不得不让了三分,以免自己完蛋。 鲍大龙包好了伤口,恨得咬牙,舞起短叉又上,把柳媚围在中间,狠命拼杀。 这边莲花仙婆见沈雪珠以暗能伤人,顿觉老脸无光、立即大喝一声,扯出铁链金莲,只见金光一闪,直奔沈雪珠脑门。 沈雪然只道足暗器,连忙闪开,那团金光紧接着又飞向郭青,郭青不知利害,举刀相迎,“哗喇喇”一声,金光围着雁翎刀转了几转,莲花仙婆一抖臂,喊声“撒手!”郭青功力不如老婆子,拿捏不住,雁翎刀脱了手。 沈雪珠一看不妙,立即上步攻出一剑,莲花仙婆已把雁翎刀抖飞到七八丈外去了,然后一抖手,金光又袭向沈雪珠,沈雪珠只得撤剑自保,躲开一击。未等她再施出第二招,那团金光已从她身边穿过,象条有灵性的金蛇,一回头就把她身子绕了三绕。沈雪珠顿时觉得周身乏力,穴道受阻,一口真气提不起来,随着老婆子“倒下”的喊声,身子凌空飞起,往地上摔去。 郭青一看大惊,急忙跃起半空,一把抱住沈雪珠,这才使她没摔死在地上。但她身上铁链未解,人才落地,被老婆子一抖手拉了过去,左手迅速在她身上点了穴,被天玄会武士把刀架在粉颈上。郭青投鼠忌器,不敢上前。 伍志生见老婆子得手,只好扯出一柄短叉,这短叉比鲍大龙的要短,不过二尺长。他运功于臂,一下就把董雪雁的剑震飞,然后快若电光石火,点了董雪雁的穴道。 洪天龙大惊,奋力来救。 伍志生一声阴笑,将短叉比划着对准董雪雁的酥胸道:“你动一下,我就把她扎个透心凉!” 洪天龙呆住了,再不敢前进半步。 莲花仙婆见了,也学他的样,对郭青吼道:“你只要动一动,就把小妞儿的头卸了!” 郭青脸色一阵发白,愣在那里了。 莲花仙婆于是朝柳媚走去,打算将她擒住,再要挟郭青、洪天龙投降,今日取个全胜。 柳媚激斗中也发觉二女被擒,心下一急分了神,险些被鲍天奎砍了一刀。她连忙收敛心神,企图杀开一个缺口,救去二女。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吼了一声:“住手!” 此人内力极强,一声吼震得人人耳鼓发痛,便都停住手中兵刃,看看是何许人。 交手双方,一起朝吼声来处看去,只见从庄门处进来了一伙人。 为首的是飞蛇帮长安分坛坛主张浩天,后面跟来了二十多人,也不知吼声发自何人。 鲍天奎一见是张浩天,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立即迎上前道:“贵坛主来此何为?” 张浩天一指柳媚道:“此女我张家欲聘为妇、天玄会何苦相逼?” 鲍天奎一声冷笑:“张坛主说话让人好笑,这柳媚也是我鲍家要定了的,飞蛇帮已经来迟,只好退让了。” 张浩天道:“此女与屠杀本坛弟兄有关,务必捉拿。” 鲍天奎道:“不错,本舵主也有此意。” 张浩天道:“那该怎么办?” 鲍天奎道:“你说呢?” 这时莲花仙婆田明珠插话道:“飞蛇帮与天玄会血仇一致,莫非还要发生争执么?该联手捉拿真的才对呀!” “老婆子话虽说得不得错,只是我黑煞君不答应。”大门外又出现了陆大明的身影,他边说边大摇大摆走进来。 田明珠一楞:“黑煞君有什么高见么?” “高见么没有,低见倒是有的。天玄会退出白鹤别庄,此地由飞蛇帮来料理就是了。” “姓陆的自信有这个能耐么?”伍志生忍不住了。 “当然!你伍老儿不服气,不妨过来见识见识黑煞掌!” “好说好说,我伍志生就是要瞧瞧黑煞掌有多厉害,敢把别人不放在眼里!” 陆大明大喝一声,蹿过来就是一掌。 伍志生岂肯示弱,立刻挥掌迎上。 “砰!”一声大震。 双方各退出两步。 伍志生发劲稍晚,身躯晃了一晃。 这个脸如何丢得起?伍老儿暴喝一声,提足了九成功力,一掌猛击过去。 陆大明也提起了九成功力一掌赶上。 “呼、呼、”两股罡气尖啸,声势惊人。 “砰、砰!”人们听到了两声大震。 伍志生、陆大明各自退了五六步才站稳。 两人各击一掌,只该有一声大震。 多出的一响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灰沙弥漫中,人们看到场中多了一人。 只见他衣冠楚楚,一身儒装,竟是个年青英俊的书生。 柳媚一眼见到他,不禁惊得“啊”了一声。 此人原来是徐雨竹。 陆大明、伍志生惊异无比地望着他。 徐雨竹道:“两位,把你们的人带走吧,以后不准再来侵犯白鹤别庄!” 陆大明和伍志生简直不能相信,刚才把他俩震退的是这么个年青后生。 两人不约而同狂吼一声,同时向雨竹发出十成功力的一掌。 徐雨竹两只袍袖往外一甩,推出两掌。 这一次只爆发出一声巨响。 徐雨竹在响声中身形后飘两丈,脚一着地立刻又飘了回来,站在原地不动。 陆大明、伍志生双双闷哼一声,各自退了七八步远,“哇”地同时喷出一口鲜血,后坐于地。 这一下,惊得天玄会、飞蛇帮的人目瞪口呆,多大气也不敢出。 还是莲花仙婆老练,喝令鲍天奎救治伍老儿,然后向徐雨竹道:“少侠尊姓大名,天玄会日后一定请教!” 徐雨竹冷冷道:“徐雨竹,记好了么?” 田明珠道:“记住了,师出何门?” 徐雨竹道:“你不配问,滚!” 一声“滚”字,大袖一扬,一股罡风卷向田明珠。 田明珠立即挥出一掌相迎,一声大震之后,田明珠口渗鲜血,连退了三四步才站稳。 徐雨竹喝道:“今后有敢到白鹤别庄来撒野,本公子定不轻饶!” 天玄会,飞蛇帮见自己武功最高的人不堪一击,哪里还敢蠢动,连忙上车的上车,骑马的骑马,慌慌张张走了。 徐雨竹大步走到被治了穴的两位姑娘面前,袍袖一拂,替她们解了穴道。 江湖四英见徐雨竹如此年青,功力深湛如斯,惊为神人,十分钦佩,忙向他行礼道谢。 柳媚又惊又喜,也连忙向他行礼。 徐雨竹连连回礼,道:“不敢当不敢当,五位不必客气,侠义道中人谁不是如此行事呢?并非小生一人呀!” 这话提醒了柳媚,又向江湖四英道谢。 躲在马厩的王光喜得泪水直流,急冲冲跑过来,对着徐雨竹倒身下拜。 徐雨竹不明他是何人,有何意图,袍袖一拂,只听一声“啊哟”,王光被罡气打得滚出三丈远,连吐两口鲜血。 柳媚急得尖叫一声,忙跃过去察看王光的伤势。 沈雪珠也连忙跃到王光身边,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包,取出一粒丹药。洪天龙等也赶了过来,由洪天龙和郭青把王光扶起坐着,洪天龙接过沈雪珠的丹丸,塞进王光嘴里,叫他咽下,可以治伤。 徐雨竹连忙道歉:“请恕小生鲁莽,不知尊驾也是自己人。” 柳媚气道:“徐公子总算手下留情,要不他这一条命早见了阎王!” “柳小姐千万不要生气,小生以为是敌人暗桩,误会误会!” “他本来是向你公子爷叩头感恩的呀!” “都怪小生鲁莽,恕罪恕罪!” 柳媚见王光性命无虞,念及人家是救命恩人,也不好太让人难堪,便缓了口气道:“徐公子不必如此,误伤纯属不知,何罪之有?” 王光服下药,面色好转,对沈雪珠道:“小姐大恩,王光永志不忘!” 沈雪珠道:“王壮士不必客气。” 郭青道:“雪妹给你服的药叫百治丹,是琅琊老人的独门秘药,专治内外伤,你只要三天内不出力气,便能恢复。” 柳媚道:“多谢雪姐,大家请屋里坐吧。” 王光勉强站了起来:“我去烧水沏茶。” 又对徐雨竹道:“感谢恩公救了小姐,王光此生不忘!” 徐雨竹道:“误伤了你,深感不安,这点银子算是给你疗伤补身子用吧。” 他从怀中掏出的,竟是两片金叶子。 柳媚心中大怒,但她忍下没有发作。 王光脸色一变道:“恩公所赐,在下十分感激,但决不能收,我家小姐尚不欠缺银两,请恩公收回。“ 徐雨竹见柳媚脸色不好,连忙收起金叶,道:“如此,小生收回,只是委屈你了。” 郭青扶着王光道:“走,我与你烧水去吧,叫化子出身的人,做饭炒菜都会一手呢!” 王光道:“怎敢烦劳少侠,请……” 郭青道:“走走走,我跟你一样,都是下人,你不必于心不安。” 说着硬架着他走了。 众人随柳媚到客室坐下。 柳媚同沈雪珠,四人怎会到此援救于她。 沈雪珠道:“此事说来话长,慢慢再说吧,我们今日无意间发现天玄会的人簇拥而出,便悄悄跟来,看看他们要干什么,所以,插手了这件事。” 柳媚又问徐雨竹怎么来援救。 徐雨竹道:“小生在曲江池也有别庄一座,今日由城里出来,在曲江池畔流连,无意中看到不少人在这边来,出于好奇,跟着来看看,恰好目睹诸位履险。” 这解释似有些牵强,但也说得过去。 洪天龙道:“徐兄身手之高,令在下钦佩不已,敢问徐兄出自哪位高人门下?” 徐雨竹道:“洪兄不必过歉,小生这手三脚猫功夫不值一提。至于家师,乃山野闲人,向不准小生提及名号,请洪兄原宥。” 洪天龙道:“令师不提名号,自当尊重。” 董雪雁道:“柳姐姐,你怎会与天玄会、飞蛇帮都结下怨仇呢?” 柳媚道:“不是柳家与他们结怨,是他们找上门来,有什么办法?” 董雪雁又问:“这么大庄园子,只有姐姐一人和那位叫王光的壮士么?” 柳媚道:“实情如此。” 董雪雁“哎呀”一声道:“人也太少了呀,要是天玄会、飞蛇帮再找上门来,姐姐一人势单力孤,怎生对敌呢?” 徐雨竹道:“董姑娘所说甚是,柳小姐理应暂避,如果不嫌弃,小生请柳小姐到寒舍暂居,寒舍……” 柳媚打断他的话道:“多谢徐公子盛情,但这里是我的家,若要抛弃,我早就离开长安走了。” 徐雨竹道:“姑娘所说也有道理,只是这里不安全,小生甚是不放心。这样吧,待小生也到别庄来住上一些时候,有事彼此也可照应。另外,小生想调拨几名仆妇差役来侍候小姐,请小姐不必客气为盼。” 柳媚道:“多谢徐公子美意,徐公子若肯助一臂之力,柳媚不胜感激,至于仆妇差役之类,柳媚只要找回过去的人就可以了。” 徐雨竹见柳媚不接受自己的好意,便站起来告辞道:“小生暂回别在,改日再来拜访。” 柳媚将他送出楼外,这才转身回房。 沈雪珠道:“我等四人闲来无事,不如陪柳姑娘住一段日了,柳姑娘意下如何?” 柳媚大喜道:“如此甚好,只是连累了四位。” 这时,郭青与王光提水走来,替大家斟上了茶水。 沈雪珠问郭青,可愿在此住一段日子。 郭青马上同意,王光高兴巳极。 柳媚道:“王光,明日到西市、把旧日的弟兄找几个回来。” 王光答应着,说到村中找几个帮手,等会儿就把饭端上来。 柳媚请郭青坐下,道:“四位古道侠肠,小女子感激不尽!” 沈雪珠道:“柳小姐怎么又客气起来,你我一见如故,彼此兄妹相称吧。” 四人均都赞成,遂报了年龄。 洪天龙居长,沈雪珠次之,郭青算三,柳媚算四,董雪雁比她小两个月居五。 柳媚接着把结仇经过讲了,又把太白山庄如何逼婚,自己如何出走的大致情形告诉大家,直听得江湖四英愤慨不已。 她只是未讲自已寻找萧笛的愿望。 沈雪珠途也把与天玄会结怨的经过说了,还提到了萧笛、莫威,直听得柳媚心跳耳热。 等沈雪珠一讲完,她忙问道:“那个萧笛呢?还在长安么?” 沈雪珠道:“我们和他分手后就未再见他,后来听说他挫败了黑煞君,但我们始终不知他住在哪儿,只怕还在长安呢。” 董雪雁道:“柳姐姐认识他?” 柳媚道:“他在柳家养过马。” 随又把萧笛在柳家的情形大略说了一番。 最先讲述与天玄会,飞蛇帮结仇经过时,她并未提萧笛。 郭青叹道:“想不到长安在短短的一个月内,连出了两位少年绝顶高手,我辈自愧不如了。” 董雪雁道:“这两位绝顶高手谁更强呢?” 洪天龙道:“这个难说。这位徐公子掌力之雄厚,实在令人震惊,连慑魂夜叉、莲花仙婆联手都抵挡不住。只怕萧笛在内力上不如他。但萧笛武功怪异,看不出深浅,也自有独到之处。” 郭青道:“这位徐公子只怕要胜过萧笛吧,萧笛只震伤黑煞君一人,徐公子连黑煞君并慑魂夜叉一起震伤,这份内力只怕当今世上已无第二人。” 沈雪珠道:“论武功,恐怕徐公子在当今武林中巳罕逢敌手,论人品,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萧笛更使人亲近些。” 郭青道:“小弟也有同感。” 董雪雁道:“小妹也觉得萧大哥更朴实可靠些。” 洪天龙道:“徐公子出身大富之家,难免与常人有距离,但徐公子为人正派,今后武林除魔卫道,只怕要以他为首了。” 五人谈谈说说,甚为投机。 王光已找到村人相助,煮了饭菜端来,五人高高兴兴吃了一顿。 王光找来的两个村妇,又忙着打扫房子,柳媚与董雪雁、沈雪珠住楼上,郭青、洪天龙住楼下。 柳家“白鹤别庄”不再死气沉沉,重又出现生机。 王光一共找了三户村民来园中居住。 三个村民都是身强力壮的年青汉子,三人的妻子一人主厨,两人打扫,整个庄子面貌一新,不再荒芜。 ---------------------------
第 九 章 探望佳人 萧笛与莫威仍然住在“西来顺”。 自从击退强敌后,莫威再也不唉声叹息,相反却趾高气扬起来。 他不止一次地怂恿萧笛:“我说萧老弟,干吗不把天玄会长安分舵挑了呢?我哥儿俩也组织个什么帮什么会,你萧老弟当总舵主,我老莫义不容辞、当仁不让,做个副总舵主,古老爷子当护法,胡家一家当执事,招来一批兵马,威风威风,你看如何?” 古爷骂道:“人不知自丑,马不知脸长,凭你也配当副总舵主?” 莫威道:“啊哟,你老人家也是,老莫不当副帅,起码也当个总执事,这该可以了吧?” 萧笛笑道:“我可没有这种野心,当不了人家的头。” 莫威道:“你当不来不要紧,有老莫呢。那就让你当副帅,我老莫当总舵主吧。” 小凤笑道:“你就自己去组会结帮吧。” 名珠道:“舵主也是你,执事也是你,当爪牙的也是你,通统包了。” 萧笛道:“你们别理他,让他去做白日梦吧,我们说正经的要紧。” 古算子道:“天玄会、飞蛇帮暂时不来惹麻烦,我们可以闲上几天,找找这位吴高亮老板的行踪吧。” 萧笛道:“在下也如此想,只是不知如何着手才好。” 古算子道:“等我这算命的去打听,我就不信他会钻到地底下去。” 一连三天,古爷早出晚归,什么也没有打听到。 第四天中午,古爷匆匆回来了。 他把柳媚回到“白鹤别庄”以及江湖四英如何搭救柳媚、后来全亏富家公子徐雨竹掌伤三魔的事说了。 末了道:“这事发生在三天前,今日已盛传长安。人们替这位公子起了个绰号,叫一掌追魂,名声之大,已压过了“须弥怪客”。” 莫威大惊道:“咦,有这等事,这徐雨竹能力敌黑煞君、摄魂夜叉两个老魔,这份武功岂不天下第一了?” 小凤道:“只伯传言有误吧?” 古老爷子道:“不止一人说,看来是真。” 莫威问萧笛:“兄弟,你能同时接下两魔的掌力吗?” 萧笛大摇其头:“那不要了我的命啦?” 莫威大失所望,叹道:“哎,这下可怎么好,又出来一位天下无敌的少年英雄。” “有什么不好?”萧笛问,“正道人物多了个少年英难,不正是邪魔的克星吗?” “要是有人压过你,我老莫脸上无光呀,你也真是的,怎么一点也不争气呢?” 古爷骂道:“你少嚼些舌头,莫非你想另投主子了?那就滚吧!” 莫威叫起屈来:“古爷,冤枉哪,我老莫岂是个背恩忘义的小人?” 萧笛道:“不知这徐公子师出何门?” 古老爷子道:“不知,象你一样神秘呢。” 小凤道:“正道多出英雄,天玄会、飞蛇帮就不敢猖狂了。” 古算子冷笑一声道:“骑驴着唱本——走着瞧,一切都还是未定之数呢!” 萧笛此刻的心早飞到‘白鹤别庄”去了,他该不该重返白鹤别庄呢? 柳媚对他已不信任,去了不是难堪吗? 可他又担心柳媚一人怎能对付强敌,转念一想,不是出了位徐雨竹公子吗?有这位少年绝顶高手当护卫,她的安全无虞。 这样一想,心中未免酸溜溜的。 这时,古算子又道:“还有消息未讲呢,此事与柳媚有关。” 萧笛一听,忙竖起了耳朵,专心专意地听他讲。 古算子续道:“柳家到大白山庄后,与东方磊定了亲,婚期定在四月廿五日……” 萧笛浑身一震,心中一阵痛楚。 “哪知柳媚不愿,逃离太白山庄……” 萧笛大感宽慰,长长吐了口气。 “太白山庄派人追擒柳媚,不料她却与徐雨竹的勾搭上了,逐走追赶她的太白山庄高手。原来,柳媚先由父母与东方家议亲,自己勾上了别人,故违背父母之命逃婚,太白山庄视为奇耻大辱,声言要活捉柳媚回庄处置。” 莫威听后大叫道:“简直胡说八道,东方磊那小子配得上柳小姐么?柳小姐逃出太白山庄是理所应当。至于勾搭上了徐雨竹,这话倒很难说,不和这徐雨竹人才如何?” 萧笛道:“什么勾搭不勾搭,说得那么难听,不过认识而已,柳小姐心高气傲,岂是不知羞耻之人,这无非是太白山庄逼婚不成造谣中伤而已。” 古算子朝他瞧了瞧,道:“你说得是,有消息说,柳震夫妇已被太白山庄软禁,借以要抉柳媚回去。” 萧笛道:“东方家竭力诋毁于我,怂恿柳庄主到太白山庄避难,目的就是为了柳小姐,这些号称正派的武林名家,行为也太不光明。” 古算子道:“呸!什么名家不名家,我老儿最看不惯那些道貌岸然的假正人君子!” 莫威道:“我老莫也是的,正派有时还不如邪派好。” 古算子骂道:“什么?邪派还好?你滚回天玄会去当你的执事吧!” 莫威道:“啊哟,老爷子,老莫说错了话,别上火呀!” 小凤笑道:“你啊,只怕人在曹营心在汉,靠不住的。” 莫威急得又显捶胸又是赌咒。 萧笛笑道:“他要是再往邪道走,人家可饶不了他,与我们不相干的。” 古算子道:“别理他,要对付的事多着呢。天玄会、飞蛇帮一次折在须弥怪客手上,一次折在一掌追魂手上,莫非就此罢手,忍气吞声?” 莫威道:“嘿,老爷子,你错啦,飞蛇帮我莫不知道,天玄会么,我老莫敢说不会罢休。堡主兼会主章子云有多高本领且不说,光说五位护法尊者,一个比一强,赛过伍老儿田老婆子的还有矮头陀静空,秀罗刹戚玉珊,无敌神猿郑山。听说这三位功臻化境,已达巅峰,当今各大门派掌门,无人是其敌手。要是总舵倾巢而出,徐雨竹只怕不是对手。呵,对了,我还忘了内务堂堂主玄衣羽客元赤子、外督堂主八臂魔马申甲,这两个魔头的武功决不在五位护法尊长之下,再加上总巡察追魂太岁杨海魁,副总巡察马红玉,嘿,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试问,这些人一起来到长安,世上有谁能敌?” 名珠道:“呀,天玄会这么厉害?” 莫威得意已极:“当然啦,要不是天玄会天下无敌,我老莫又怎会投去当个执事呢?我老莫岂是个没有远见的庸人?” 小凤笑道:“对极啦,莫大爷,只可惜你的‘远见”不远,要不怎么又脱离了天玄会呢?不觉得可惜吗?” 莫威叹道:“可是有点可惜,好好的前程被断送了。” 古爷道:“萧老弟,把他点上穴。” 莫威—惊:“干什么?” “送你回天玄会。” 莫威道:“老爷子你错了,我老莫如今有了出息,早不把天玄会放在眼里啦!” 小凤道:“你这人呀,什么都会说!” 名珠道:“说的话没一句是真。” 莫威道:“不对,一半真一半假。” 古爷道:“你给我闭嘴,有正经事议论。” 萧笛道:“天玄会飞蛇帮如果大举入长安,我们该怎么办?” 古爷道:“那就瞧热闹吧。” 萧笛道:“柳小姐的安全不能不管呀。” “着什么急?人家一掌追魂会照顾她的。” “我们袖手旁观?” “不,我们仍然追寻吴老板。” “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总会碰上的,我老儿走江湖走了一辈子,哪有找不到的?” 第二天,萧笛等古爷外出以后,说是要睡觉,莫威无事可干,便下厨去帮小凤、名珠的忙,面对两位波斯美人,他觉得挺开心。 萧笛等他一走,便从后窗溜出,一个人往曲江池走来。 昨夜他一夜难眠,总想着柳媚的倩影,对她的安危也放心不下。 从西市走到朱雀大街,然后再转小街,往新开门走来。 一个时辰,他才来到曲江池。 望着波光粼粼的曲江地,他不胜感慨。 沿着池边,走到离“白鹤别庄”十丈外的地方便停住了。 他在想,怎么进去呢?是明进还是暗进? 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暗进为好。 于是他绕到别庄的后花园,瞧瞧附近无人,便跃到墙边,默运神功的听墙内是否有人,听了一会儿没有声息。 为了保险起见,他施展缩骨功,一下矮下去了一尺多,然后轻轻一跃,上了墙头。 花园内无人,只在靠近小楼处,有三个汉子在整修道路。 瞧瞧马厩那方,只有王光一人在喂马。 大门处站着五个人,看着十分服熟,象是原来的那伙弟兄。 他猛提一口真气,又把身形缩小了一尺,变成一个侏儒了。接着他施展御气虚渡的上乘轻功,象一架纸鸢,从墙上飘到邻近的树上,再从一棵树跃到另一棵树。 转眼间,他已离小楼不过三丈了。 他从树上跃到小楼后窗,后窗开着,一望而知是柳媚的闺房。 他心中怦怦跳着,轻轻来到房门前,外间无人,他轻轻开了门,来到过道上、就听见楼下客室里谈话的声音。 只听一个男子声音道:“柳小姐,小生已搬到‘静园”小住,改天请柳小姐和沈小姐等四位朋友过去小坐。只因此园才买不久,还未修整完工,所以不好待客。” 柳媚的声音道:“徐公子不必客气,一俟宝宅完工,自当与四位兄妹到府上祝贺。” “柳小姐,请勿客气。小生自从遇见柳小姐之后,不禁有相见恨晚之感。柳小姐才貌俱佳,胆气赛过须眉,倒叫小生好生佩服!” 萧笛听得眉头一皱,知道那男的定是新近出名的“一掌追魂”徐雨竹,武功甚是了得,不得不十分小心。 “徐公子缪赞了,小女子才貌平常,胆气也不壮,值不得夸奖的。” “那四位朋友何以不见?” “他们进城有事。” “柳小姐,令尊令堂住在太白山庄么?” “不错。” “柳小姐,小生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徐公子是柳媚的救命恩人,有话就请直说了吧。” “如此,小生斗胆问小姐一句话:据说柳小姐系从太白山庄逃出,原因在于逃婚,不知可是真的么?” “不错,是真的。” “愿闻其详。” “好的,我就告诉公子。” 她把东方家逼婚的事说了。 “唉,想不到名门正派的人也会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江湖上传言纷纷,硬说柳小姐与小生有约,故才逃婚出来,太白山庄扬言要捉回小姐,并要找小生算账呢!” “浊者自浊,清者自清,我柳媚光明正大,决不怕这些污言秽语!” “柳小姐说得是,小生路见不平,助了小姐一臂之力,他们竞异想天开乱说起来。不过,虽说凑巧,倒也是一种缘分呢!” 萧笛想,这位徐公子满多情呢,且看柳媚如何回答。 “是啊,人与人相逢也可说是一种缘分,就象江湖四英吧,过去并不相识,如今却成了患难与共的知友,这大概算是缘分了吧。” 萧笛乐了,柳媚的回答,点滴不漏,这位徐公子枉费心机了。 “柳小姐,小生愿与小姐共赴太白山庄,将令尊令堂救出,不知意下如何?” “多谢徐公子,此事就由柳媚自己处置吧,不敢烦劳徐公子。” “唉,柳小姐,你我相识虽晚,却是并不陌生,难道柳小姐就不愿小生助一臂之力么?” “柳媚的事,巳拖累了公子,于心本不安,到太白山庄救回家父母的事,就由柳媚自已去做吧。” “柳小姐,凡事只要用得着小生,就请小姐尽管吩咐。” “多谢徐公子。” “小姐意欲何时去救令尊令堂?” “这个么……” 正说到这儿,有几人走了进来,听声音有些熟,萧笛猜出是江湖四英回来了。 江湖四英与柳媚,徐雨竹相互打了招呼。 徐雨竹把刚才的话题重说了一遍。 董雪雁道:“媚姐,这不是太好了么?有徐公子前往,何愁伯父伯母救不出来?” 洪天龙也说:“媚妹,我们四兄妹和你一起去,早日将伯父母救出为好!” 沈雪珠道:“不错,伯父母多留在太白山庄一天,危险就多一分,还是及早救出的好!” 郭青也表赞同:“有徐公子在,我们六人前往太白山庄,向他们索要伯父母,如果不听,只好硬劫。” 徐雨竹见江湖四英皆赞同此议,心下十分高兴,便连连劝柳媚答应。 柳媚见江湖四英也这般热心,倒教自己不好拒绝了。难道别人为自己的父母着急,做女儿的反而一点不着急吗? “既如此,多谢各位了。” 萧笛在心中叹息了一声,自己本该前往太白山庄去的,既然有了这位徐公子,只好暗中去出一把力吧。 接下来,大家热烈议论出发日期,说来说去,定下第二日出发。 萧笛不再停留下去,顺原路回到墙外,运功恢复了原貌,展开轻功回城去了。 萧笛回到“西来顺”,已过了午饭时间。 莫威一见到他,大惊小怪地说:“咦,你回来了,我还当你被天玄会捉去了呢!怎么出去也不叫我老莫,你没有江湖阅历,会吃亏的,你究竟去哪儿了呀?” “上街逛逛,不能老闷在家里呀!” “好,我端饭来,你就等着吧。” 傍晚,古老爷子回来了。 萧笛把古老爷子拉进房里,把白天听到的事说了,表示自己要在暗中助一臂之力。 古算子道:“你去一趟也好,一来助柳小妞儿把父母救出,二来嘛,你把徐雨竹暗中观察一番。” “为什么?” “这样杰出的后起之秀,不是该看看么?” “好的。” “这边追查盛昌珠宝店的事,我算命的有会留意。” “让莫威留下帮忙吧。” “好吧,这小子你带着也是累赘。” “别告诉他我的去向,小心他嚷嚷出来。” “这个自然”。 第二天,天还未亮,萧笛就悄悄起身,从后窗越出,向城外走去。 他想抢在柳媚等人之前,先到太白山庄。继而一想,自己不知道路,还只能跟着柳媚去,遂决定在眉县等他们。 虽说一早出门,但道上行人巳不少,萧笛不能施展轻功,只得极快脚步前行。 走了半个时辰,遥听马蹄得得,回头一望,只见六骑飞驰而来,他急忙闪到一株树后,等待马儿过去。 果然,三男三女,配成双,在大道上奔驰,正是柳媚他们。 只见郭青与沈雪珠并辔在前,洪天龙与董雪雁在中,柳媚与徐雨竹在后。 每一对都是郎才女貌,尤以最后一对最是令人羡慕。女的天姿国色,男的貌比潘安。 他们有说有笑,融洽异常。 萧笛目睹他们驰过,心下一阵茫然。 他想,这位徐公子文雅高贵,与柳媚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己怕只能害单相思了。 自己与徐子相差甚远,人家武功相貌大约都比自己强十倍,又何苦去碰柳小姐的钉子呢? 他垂头丧气地走着,越想越灰心,越走越没劲。 不过,太白山庄他是定要去的,等把东家夫妇救出来,自己就悄悄离开长安吧,他还有事要往内地走呢。当然,波斯老胡家的事也不能不管。把该做的做完,不负师尊之托,还是回到塞外大漠养马去,自由自在终丫此生吧! 他就这么走着,从日出到日落。 夜晚,他施展轻功赶路,弥补白天拉下的路程。 这天,他来到了眉县,估计柳媚等六人在傍晚时能到。 他找了间中等客栈住下,离这里不远,还有一家上等旅舍,据说是最好的一家。 徐雨竹既然是富豪公子,只会住此一家。 果然,俱都被他料中。 柳媚等六人在傍晚时到,住的就是这家旅舍。 他倚在自家旅舍门房的墙上,运起缩骨功缩短了一尺,又用一顶遮阳帽扣在头上,眼睁睁看着六人过去。 晚上,他在室内打坐练功。 第二天一早,他在街上的小摊面前蹲着吃早餐,注意着柳媚等人的行动。 不一会,柳媚等六人骑马走过,他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 上山时,柳媚等人将马拴在山上林中,六人展开轻功直往上蹿。 萧笛把自己缩短了两尺,象个小孩般在树上飞跃,跟在六人五丈外。 太白山庄在太白山半腰,一泓溪水流过。 萧笛见六人到了庄门谯楼前,不一会儿,庄门大开,有人请六人进庄,然后关了庄门。 萧笛便绕到庄院侧边,从墙头越过躲在墙内的一株树上。 远远只见柳媚等人来到第一幢房舍前停下,房内一下拥出二十多人,把他们围住。 萧笛借着树木的掩护,如一个大纸鸢,从一棵树跃到另一棵树,到达离第一幢房舍十丈来远时,他猛提一口真气,快如电光石火,蹿到屋檐下。 由于他身形有如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穿行起来十分方便,不一会儿就到了大厅的梁上。 正好,柳媚等六人已被让进了大厅,安置在客位上坐下。 东方三兄弟在座。 大庄主东方盛开言道:“柳媚,你已是东方家的人,竟敢背离父母意愿,私自逃婚,更与一个叫徐雨竹的人勾勾搭搭,使东方家蒙羞于世,你今日来是来伏罪的么?” 柳媚气得发抖,道:“我柳媚根本就不同意这门亲事,你们乘人之危,强逼我父母答允,柳媚今日到此,为的是催父母离庄,请将父母请来一叙。” 二庄主东方勇道:“柳媚,说话可要有分寸,太白山庄为柳家不惜得罪天玄会,你父母感激不尽,将你许配东方磊侄儿。磊侄哪一方面配不上你,你竟做出如此丢人之事,还有面目来见双亲么?” 沈雪珠见柳媚气得话也说不出,愤然道:“君子助人,不恩酬报。你东方家殷勤邀请柳家避难,就不该乘人之危,现在闲话休提,快请柳家伯父母出来说话。” 三庄主东方敏沉下脸来:“柳媚,你已是我家儿媳,竟敢说出如此忤逆的话,今日你若痛改前非,尚有余地说话,否则,东方家自有祖传家规,只怕你悔之不及。” 郭青冷笑道:“柳妹妹不愿结亲,柳伯父寄人篱下被逼答应,这门婚事说什么也成不了,想不到堂堂太白剑派的东方家,竟是如此小人,岂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大庄主东方盛斥道:“你是什么人,也敢在太白山庄撒野!” 郭青道:“本人郭青,丐帮子弟!” 徐雨竹这时开言道:“三位庄主,小生徐雨竹,今日来此只为接走柳家伯父母,别的不作理论,望三位庄主放人。” 东方盛怒道:“你就是徐雨竹,好呀,正要找你算账呢!你们今日想要接人,岂不是妄想么?就连你们也得留下!” 徐雨竹道:“你们如此不讲理,小生就只好得罪了。” 东方盛喝道:“来人,把这几个小辈拿下。” 坐在主位一侧的,就有无敌双剑张山、王沙和追风刀邱广升,还有夜间巡卫袁继国、苏兆明、孙大彪及几个护院,当即一轰而起,把柳媚等六人围住。 徐雨竹道:“厅内太窄,出外见高下吧!” 说完,对柳媚等人道:“走,外面去。” 东方盛道:“好,到外间动手,还伯你们飞到天上去?” 徐雨竹当先往外走,其余五侠鱼贯而行。 来到厅外,早有许多庄丁将六人围住。 萧笛从梁上可以看到外面,便蜷缩不动。 这时,无敌双剑张山、王沙、追风刀邱广升扯出兵刃就朝徐雨竹扑来。 徐雨竹冷笑一声,面色一变,冷酷地瞧着对手。 这神情好似一只豹子,立即就要扑向一群羔羊。 萧笛眼也不眨,定定看住他。 张山王沙一左一右长剑递出,招式未老,各挽一个剑花,又变了招式,两人配合得极为巧妙。一人实攻,一个虚声吓人,令对手摸不清路数。 徐雨竹面对两大高手却毫不惊慌,只见他动也不动,不管对方虚招实招,他只将两只袍袖微微一拂,以一股罡气将对方剑尖震歪,失去了准头。 张山,王沙本就对他十分忌惮,但当着三位庄主的面,不能怯阵示弱。于是两人猛提其气,剑尖闪出二尺余的剑气,强攻猛打。 可是,他们连徐雨竹的边都挨不上,只见徐雨竹大袖飘飘,宛若闻歌起舞,脚踏一种步法,两袖传出的罡气,把对方两只剑一次次震荡开去。 十个回合过后,张山、王沙举剑十分吃力,徐雨竹两袖发出的罡气,象铁块一般重压着他们。 突然,徐雨竹身子一晃,电光石火间,只听张山、王沙闷哼一声,脚步踉跄,接连退出了五步方才站稳。 再看徐雨竹,双手掩在背后,抬头看天,神态十分傲慢。 功力高的,看出徐雨竹一晃间已跃到张山、王沙眼前,向二人攻出两掌,功力低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张山王沙功力非凡,已属一流高手,两人双剑合璧,不知胜了多少英雄好汉,没料到走了十招就败在一个年青后生手上,怎不叫人惊异万分? 东方盛又惊又怒,只见张山王沙站在那里直瑞粗气,简直丢人,正不知要不要自己亲自上阵时,只见儿子东方镇雄、东方镇英已拔剑冲上。 两个儿子系自己亲自传授,深得太白剑派的精髓,自信武功不在无敌双剑上下,只是功力都未必有无敌双剑深厚,他们上阵岂不和无敌双剑一样? 于是大吼道:“回来!” 东方两兄弟听见父亲怒吼,忙倒跃退回。 东方磊见两位兄长退回,立即拔剑补上,嘴里喝道:“姓徐的,夺妻之仇不能不报,今日小爷与你拼了!” 语声未落,他已跃到徐雨竹眼前,一招“太白敬酒”,往左一个趔趄,身形闪动中一剑突然逆出,紧接着施出一招煞手“醉斩矫龙”,一剑斜劈对方颈项。 太白剑派剑法独树一帜,许多招法象醉剑但又不是真的醉剑。因此出招诡异,招式奇特,自有独到之处。 东方敏担心儿子有失,只得挺剑夹攻。 父子俩使的同一种剑法,但功力却相差甚远,威力自然不同。 徐雨竹一见,不敢托大,挥起两只袍袖,形如两根粗铜棍,舞起两袖罡风,见招拆招,把父子俩的剑招震荡得失去了准头。 其实,太白剑派的传人只有东方盛一个,其余兄弟学的仅有十之六七,一部分精华剑招只有东方盛会。他当然传给了两个儿子,别的人一概未传。所以,东方三兄弟中,以他武功最高,老二东方勇一向与老大相处融洽,也学得了部分秘传,只东方敏离开太白山庄,所得最少。 父子俩竭尽全力,依然未沾到对方的一片衣角。 十招过去,父子俩已感吃力。 正在这时,忽听一声惊呼,人们一阵大乱,东方敏父子不知何事,急忙退出圈外,见许多人围成一圈,正要上前询问,忽然人群分开,东方盛走了出来,父子俩才看见地上倒卧两人,正是无敌双剑张山和王沙。 只听东方盛怒叫道:“好个徐雨竹竟然下了毒手,今日不拿你祭祀两位英雄,这天下还有太白剑派的存身之地么?” 东方勇更不搭话,一剑刺向徐雨竹,剑气暴长三尺,锐啸而至。 徐雨竹一挥大袖,发出罡气格挡,只听“嘭”一声,剑被震歪。 东方盛一声大叫:“把六个狗男女通统拿下!” 众人齐吼一声,纷纷扑向另外五人。 柳媚等人也扯出兵刃,奋勇迎敌。 萧笛心想,这么打下去能救人么? 他移动身子,从后窗上房,越到第二幢屋,发觉并无人迹。于是又越到第三幢房,也找不到人踪。 他举目四望,只见前后左右都有居民,也弄不请柳震夫妇被禁在何处。 这时,他发现了厨房所在地,便几个纵跃蹿到厨房顶上。掀开瓦片,朝下窥视,见有几人在做饭。 他从房上攀下,一阵风似地进到室内,眨眼间便把厨房的人点了穴。 他选中一个年纪大的,把人挟到厨房外,拍开了他的穴道。 “柳庄主夫妇在哪里?” “不……知道。” 萧笛微微一笑,在他肩井穴上戳了一下,一股麻痒有如蚁啮般的痛楚立即传遍全身,他吓得大叫:“我说……我说……” 萧笛旋又在肩井穴上拍了一下,痒痛立止,那伙夫头喘了口气道:“柳庄主夫妇被囚在马厩那方的一幢旧房子里。” 萧笛问明方向,拍了他的睡穴,便朝后面奔去。果然,离厨房三十丈远,靠近后庄有— 长排马厩,他目力甚好,远远就看见雪花也在里头。马厩有几人在忙着饲马,似乎不知道前面发生的事。 萧笛要想瞒过马厩的人,不露形迹地到马厩去,显然难以办到。 他想了想,嘴角泛出一丝笑意。 于是他运起缩骨功,把自已缩小了二尺、又把长宽出来的衣服,折的折,迭的迭、让人看来,象一个小孩穿了大人衣服,既臃肿,又窝囊。 收拾好后,他大摇大摆向马厩走去。 马夫颂瞥眼见一个小孩走来,也未引起注意。只有一个指着萧笛笑道:“你们瞧,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孩,穿着大人衣服,这做娘的也太不象话,连套衣服都不给孩子做。” 马夫们一个个朝着萧笛望去,引起一片笑声,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有一个道:“这孩子怎么头大身躯小?” 另一个道:“对呀,头象个年青人,身子却那么小,怪哉!” 萧笛笑道:“不傻、不怪。” 说时离马厩只有五丈距离,他一晃就到了马夫们面前。 “噫,这小了行动好快呀!”有一个惊讶地叫道。 萧笛道:“不错,不错。” 他出手如风,眨眼间把五条汉子点倒。 然后他朝马厩右方的一幢四合院走去。 四合院大门紧闭。 他上前拉住门环敲门。 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个粗嗓门问:“谁呀,还不到送饭时间,怎么就来敲门?” 萧笛道:“我呀,庄主传唤柳庄主呢。” “你是谁,怎么没听过你的声音?” 萧笛笑道:“这不是听到了吗?” “娘的,谁敢来寻老子的开心!”说着打开了门,往外一探头,却不见人,一低头,原来是个小孩。 “娘的,你是哪家的小王八……” 萧笛一步跨进门,伸手就点了这家伙的笑腰穴。 “啊哈哈哈……”粗嗓门大笑起来。 笑声惊动了院里的五个看守,纷纷从屋里出来探看。 只见粗嗓门站在门口,朝门外哈哈大笑,只当门外有什么新鲜事呢,一个个忙着跑过来看。萧笛从粗嗓门的膈肢窝下钻出,来一个点倒一个,瞬间就把看守们摆平了。然后一拍粗嗓门,替他解了穴道。 粗嗓门止住笑声,不由大怒,伸手就来抓萧笛,萧笛“哧溜”一下从他肋下穿过,顺手又点了他的笑腰穴。 “啊哈哈哈”粗嗓门身不由己又大笑起来。 萧笛遂又点了他的麻穴,让他安安静静睡倒在院子里。 这四合院很小,他来到上房,只见客室无人,左右两面的门却锁着。 他运起神功恢复了原形,把衣服袖口放下,整好了装,用手捏住铁锁一拉,连门扣也给拉了出来。 推开门一看,只见柳震和他的内管家顾敬被链子拴着,十分萎顿地坐在椅上,一望而知被点了穴道。 柳震和顾敬一见是他,不禁怔住。 萧笛笑咪咪地打个招呼:“两位爷台好!” 柳震和顾敬一时回答不出话来。 好,好什么?被人家当囚待一样拴着,能好吗? 他俩不明白萧笛此话何意,因为他们对萧笛的身份始终怀疑,也不知他来此作甚。 萧笛在柳震身上找到锁铁链的铁锁,两手往外一拉,硬生生把锁拉开。用不着什么锁匙,看得柳顾二人目瞪呆。接着他又把顾敬身上的锁也拉开了,随后他运掌在柳顾二人身上虚空探了探,知道什么穴位被点了,立即发出一股柔和力道,替两人解了穴。 柳震顾敬这才知道,萧笛是来救他们的。 刚想站起道谢,却听萧笛说:“二位赶快调息,我去敕柳夫人。” 说完便往对面房门走去,将手在门锁上一按,门扣掉落,房门自开。 柳夫人、蔡嫂、荷花、青莲并未被铁链拴着,然而她们一个个如泥塑菩萨端坐椅上,被人以点穴制住,好不可怜。 萧笛进来,八只眼睛惊疑地瞪着他。 萧笛笑了笑,道:“柳夫人好,蔡大嫂、荷花青莲你们好!” 他这是礼数周到,然而未免不是时候。 人家被禁制在那里,还有什么“好”可言?这不成了“治得好”了么? 幸而他紧接着双掌发出柔合力道,替四人遥空解了穴,要不,人家准以为他存心讥讽呢?还讨得了好吗? 禁制一解,四人就想动。 萧笛忙道:“四位不能动,快运功调息。” 说完便退出室外,站在客室里为两边护法,眼睛朝着大门外瞧。 不到一盏茶时分,柳震夫妇及其他诸人都恢复过来,忙着出门要向萧笛道谢。 但萧笛却不见了,只见院门口有几匹马等在那里。 柳震等人忙着出来,萧笛还在马厩拉马过来。 柳家的三匹千里马,雪花、火龙、乌豹全在这里,还有六匹骏马乖乖立着。 萧笛把马厩中最好的马又牵出三匹,对柳震道:“请东家快上马,由此前往庄院大门,柳小姐与几位朋友正与太白山庄的几位庄主交手,你们六位每人乘一马,顺手牵着一匹,去接应柳小姐。” 说到最后一字,他一晃身子倒跃翻过马厩后边去了,不让柳震有机会说话。 柳震顾不得再寻他,叫大家上马,一人又牵了一匹,立即如前面驰去。 再说太白山庄大庄主等人把柳媚一行六人团团围住厮杀,萧笛去后面救人总共用了不到两盏茶时间,所以这场拼斗还没有结果。 这段时间内,事情起了很大变化,但并未造成一场大混战。 萧笛走时,只听大庄主下令将六人拿下,于是大伙蜂拥而上,别的就不曾见到了。他以为这时正在混战,让柳震他们带马前来最好不过,凭徐雨竹的身手,当可掩护众人骑马开溜。因为柳媚等人来此目的是为了救人,人一救出,还有什么可斗的呢? 然而,他估计错了。 正当大伙蜂拥而上时,徐雨竹大喝一声,身如奔马,先一步蹿到了东方勇、东方镇英面前,闪电般击出两掌,然后一个侧身又向追风刀邱广升和袁继国攻出两掌。 被攻击的四人也都出掌对击,只听接连响了几声“哧”的罡气磨擦声,而徐雨竹已经转到苏兆明、孙大彪跟前,又递出了两掌。 紧接着又对七八个武师出了掌。 他象一只点水蜻蜓,东点一下西飘—下每次只击一掌,击完便走。 本来蜂拥而上的人们,被他冲得七零八落,不得不暂时停下。 这一瞬间,只听“扑通”连声,东方勇、东方镇英,邱广升、袁继国、苏兆明、孙大彪一个个栽倒在地上。 这一倒就是十五六人,不啻倒下了一片。 所有的人都被震慑住了。 东方盛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连他的儿子东方镇英、他的二弟东方勇也禁不起徐雨竹一掌,这是什么功夫? 柳媚和江湖四英给吓呆了。 她的愿望是救出父母,并未想要伤人,然而事与愿违。闯下滔天大祸了。 东方盛从来眼高于顶,几曾受过这种挫折,立即狂吼一声,拔剑直刺徐雨竹。 徐雨竹脸色铁青,一张俊脸杀气腾腾,变得十分可怕,柳媚和沈雪珠、董雪雁见了,芳心一阵紧缩,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时,徐雨竹见东方盛一剑刺来,剑气三尺,罡风割面,他不但不躲,反而飞速迎上,左手大袖一卷,发出一股罡风,震歪了东方盛的剑身,右手当胸打出一股罡气。 东方盛不及撤招换式,运气护身罡气,同时左手打出一掌,迎击对方掌风。 “嘭——哧——”一声震响后拖着尾音。 东方盛踉跄后退三步,瞪着眼望着徐雨竹,道:“你,好狠的家伙!” 一句话说完,往后便倒。 正在此时,柳震等人已骑马来到。 “媚儿,快上马!”潘洁大叫。 柳媚一见爹妈等全都来了,芳心大慰,忙招呼江湖四英,各人接过一匹马,朝庄外冲去,来到大门前,只见大门紧闭,庄丁们举刀呐喊,企图截住。 徐雨竹大袖一甩,一掌把大门击碎了半边,吓得庄丁们四散逃窜,一行人纵马出了大门,朝山下冲去。 庄里自大庄主一倒,群龙无首,乱作一团,哭的哭,喊的喊,没了主意。 萧笛这时也来到了这里,他挤进人群一看,不禁倒抽了口冷气,太白山庄大庄主倒下了,这个仇就结得深啦! 他在人丛中挤来挤去,没有人注意他,把他当成了庄丁。 所有躺着的人他都看了,趁乱去他们胸前摸了摸。 临走时,他的脸上失去了惯有的笑意。 ---------------------------
第 十 章 妙清道姑 柳媚等十二人来到太白山脚,柳媚等来时所乘马匹依然拴在树上。他们解了马匹,骑一匹拖一匹,经过眉县也不停留,纵马扬鞭,直奔周至县城。 马儿神骏,一口气奔到周至,太阳还未落山,决定在县城过夜。 顾敬找了家上等旅舍,包了一座院子。 饭毕,大家分开休息。 柳媚到二老房中,讲了前后经过。 柳震道:“萧笛呢?” 柳媚十分奇怪,怎么会想起了他? “被你们赶走了啊,怎么来问我?” “啊?他不是和你们一起来救我们的吗?” “说些什么呀?” 潘洁道:“这就奇怪了,我们就是萧笛救出来的。” 柳媚目瞪口呆:“真的么?” 潘洁遂把经过讲了。 柳媚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深吸了口气道:“啊哟,我们根本就未见他呀!” 柳震叹道:“媚儿,爹爹错怪了他,这萧笛行为虽然怪诞,人大约不坏,是好人呢。” 潘洁道:“那晚你逃出庄,第二天东方三兄弟带领一班子人来找我和你爹理论,硬说是我们纵容你逃婚。说着说着趁我们俩不备,突然出手点了穴,以后把我们锁在马厩房的旧屋里,终日看守着我们,说要是你不回来完婚赔礼,今生今世就将我们用铁链锁在这里。唉,不经此一事,东方家自私的嘴脸真还看不出来呢!古人说,人不可貌相,东方敏平日温和可亲,未料翻脸就不认人。” 柳震道:“媚儿,爹爹本欲征你同意后才答应这门亲事,只是东方家再三逼迫,爹爹只好同意,另外,觉得东方磊人品不错才……唉,这事做错了,媚儿,都是爹对不起你!” 柳媚道:“爹爹,事情已经过去,别再提了吧。” 潘洁道:“这位徐公子媚儿是怎么认识的?武功之高,令人惊异啊!” 柳媚把相识经过说了。 接着道:“孩儿意在救双亲出来,本不想伤人的,但今日却把大庄主也杀了,这仇怨恐怕一辈子也消不了。” 潘洁大惊:“什么?东方盛被你们杀了?” 柳震也大惊失色:“啊哟,你也太……” 柳媚愁道:“女儿也未料徐公子下手那么狠,二庄主还有大庄主的小儿子只怕也活不成了呢!” 柳震夫妇相对顿足,惊愕万分。 柳震道:“罢罢罢!今生今世休得安宁了,这又怎生是好?” 潘洁道:“这天下之大,只怕无立身之地了。” 柳震道:“东方家与正道武林关系非浅,与终南派、华山派有较深渊源,就连武当、少林也对太白剑派十分尊崇,如果今日连死两位庄主,势必引起正道武林的公愤,唉!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柳媚见二老如此,心情愈发沉重起来,悔不该请徐雨竹帮忙,酿成了难以挽回的大错。 她不由又想起萧笛来,他于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就把双亲救出,与徐雨竹相比,实在是大不相同。 这徐雨竹竟究是个什么人呢? 今日之事怪得了他么? 东方盛下令群殴,既然双方刀兵相见,岂能没有死伤?要是自己和江湖四英败在东方手下,又能保得住性命么? 这样一想,心情稍微平定了些。她把这意思对双亲说了,又道:“如今事已做下,悔之无及,况且东方一家也下了毒手,竟敢将爹娘用铁链锁住,大家既然已翻了脸,哪还管得了许多?爹、娘,是祸躲不过,东方家要怎样就怎样吧,怕又有何用?” 潘洁道:“嵋儿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只是能抬手处且抬手,不要做得太绝。如今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天塌下来也得顶着。” 柳震前思后想,也觉难以两全其美。双方既然动上了手,就必然会有死伤。况且东方家无义在先,自己一方并非无理,怕也怕不了许多,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问:“媚儿,一家人还回白鹤别庄么?” 柳媚道:“是的,一家人就是死也死在一处!” 潘洁昂然道:“说得好!与其寄人篱下,不如就在自己家中拼了一条性命。” 柳震向受夫人影响,便道:“好,回白鹤别庄,管他什么天玄会,飞蛇帮。不过,话说回来,也不能只凭匹夫之勇,一家人白白断送了性命。因此,依我之见,不如邀些可靠的武林朋友,壮壮声势也好。” 潘洁道:“你我夫妻退出武林多年,哪里去找这样的朋友?过去的生死之交,退隐的退隐,迁走的迁走,要找也找不到他们。依我看,眼面前就有一人,只要请到他,还怕什么人呢?” 柳震柳媚不约而同问道:“谁呀?” “萧笛。” 柳媚脸上刷地红了,但芳心却大大欢喜。 柳震道:“只怕他有怨气,不肯来呢。” “错了,夫君,他要是怀恨我们,今日还会来救我们吗?” “可又到哪里去找他呢?” “他一定没有离开长安,到时再想办法吧。” 柳媚没有作声,心中一万个愿意。 议完正题,柳媚回房安睡去了。 第二日,他们回到了长安。 柳震夫妇回到白鹤别庄,心中十分感慨。 王光见老爷夫妇等人回来,高兴得流下了眼泪。 柳震念及他的忠心,请他做了白鹤别庄总管。对归来的几个弟兄,也分别提高了薪俸,并让他们各掌所司。 内管家顾敬不再管理庄务,专门训练旧日伙计,提高他们的武力。 蔡嫂也不再做饭,由她管理厨务。 又叫王光雇请一些青壮年补实岗哨,并让他出外寻找萧笛。 这样一来,白鹤别庄又呈现了新气象。庄里又有了三十多人,不再显得冷冷清清。 柳媚则教荷花青莲武艺,她二人自小随夫人潘洁学艺已扎下深厚的根基。柳媚再加以点拨,二女进展很快。 江湖四英也知那天闯下了大祸,便继续留在白鹤别庄。柳媚和四人相处极融洽,有他们四人留庄,白鹤别庄的实力也就不弱了。 徐公子回他的“静园”后第二天便来柳家拜访,言谈举止十分儒雅,给柳震夫妇印象极好。 徐雨竹客客气气回答了二老问话,提及师门时只说碍于师命,不便奉告。 他向二老提出,白鹤别庄一有人来犯,他—定当先来援。 以后几天,没有他的踪影。 第七天,他—早上门,请柳家一家和江湖四英到“静园”吃晚饭,得到柳震的允许后,便告辞走了。 下午,柳震夫妇一家和江湖四英,到了徐府“静园”。 园静离白鹤别庄约有二里地,是一个比别庄还大上一倍的庄园。 进了庄门,早有衣着华丽的家丁报信,徐雨竹亲自出来迎接。 静园里,筑有楼台亭阁,还有一池清水,平如镜面,真是琼楼玉宇、雕栏画栋,别有天地,主人家的富贵非比一般。 柳家本已十分富有,见了这番景象,只能自叹弗如。 徐雨竹引着众人沿着砖砌小道,步入一间布置典雅的厅堂。 众人见墙上挂着名人字画,茶几桌椅纤尘不染,漆面如镜。 人一落座,早有四名丫环捧着香茶献上。 柳媚注意到,其中两人正是在城门口等她的小丫环,只是一时忘了她们的名字。 丫环们把茶盅一放,躬身退出。 这番仪礼,就不是一般人家的规矩。 大家不知为何,感到有些拘束,徐雨竹忙指着墙上字画作了介绍,又请众人到两间厢房观瞻古玩玉器。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只象牙底的翡翠花瓶。 总之,两间房里装在台柜里的各种古玩,连做珠宝生意的柳震也大感惊讶。 特别是那只翡翠花瓶,简直是价值连城。 富可敌国,这是柳震对徐雨竹家园的估价,只怕长安城中再无第二人。 看完古玩,徐雨竹又领着众人沿砖砌小径,直向林茂幽深的亭台走去,这里已准备好今晚的酒席。 众人在主人礼让下纷纷落座。 八个丫环分侍一众客人,斟酒打扇,殷勤备至。 柳媚虽是富家小姐出身,也不习惯这样的侍候,江湖四英更是如此,所以吃得拘谨,毫无欢畅气氛。 食毕,丫环撤去酒宴,徐雨竹还未说话,柳媚就以眼色示意父母告辞。柳震当即称谢一番然后告辞。 徐雨竹再三挽留,柳媚答说必须回庄,改日再拜访。 徐雨竹无奈,只好送客人出门。 回到白鹤别庄,众人均觉舒了一口气。 郭青道:“啊哟,这顿饭吃得好累,而且未吃饱,真是怪事!” 柳媚、沈雪珠、董雪雁一齐笑起来,她们也正好是这种感觉。 柳震也笑道:“连老夫也觉拘束呢,让王光给我们重新弄一桌来,大家痛痛快快吃吧!” 众人齐皆赞成,笑成一堆。 大家在客室里坐下,对徐公子的来历纷加猜测。 柳媚道:“他自己说是官宦人家,祖辈在朝中做过大官呢!” 郭青道:“怪不得好大的排场。” 洪天龙道:“当过大官就那么有钱,真叫人不敢相信。” 沈雪珠道:“我们这些寻常百姓,过不惯地这种奢侈的生活。” 董雪雁道:“怎不见他的夫人呢?” 洪天龙道:“人家大概还未婚配,正等着如意夫人进门享福呢。” 沈雪珠笑道:“哪家的女儿配享这个福?我看除了柳妹妹,谁也不配!” 柳媚“呸”了一声道:“怎么又提到我了?我才不稀沉雷珠道:“人家是落花有意,柳妹妹你还看不出来么。” 柳媚粉脸通红,道:“再胡说!” 柳震和潘洁对望了一眼,摇了摇头。 柳震道:“我们可高攀不起。” 柳媚道:“休要再提,讲别的不好么?” 沈雪珠道:“再说一句吧,妹妹可要当心呢。” “当心什么?” “你该知道。” “放心,妹妹眼睛不会瞎的。” 郭青道:“说真话,我可不喜欢这样的人,不敢高攀。” 洪天龙道:“所以,你只配与叫化子为伍!” 大家一齐笑了。 不一会,王光指挥下人送上了饭菜,蔡嫂顾敬虽然不吃,但也上桌凑趣。 大家象一家人,热烈欢快。 饭毕,已是初更。 顾敬道:“有事奉告各位。” 柳震道:“就在这里品茶夜谈吧。” 顾敬续道:“天玄会,飞蛇帮都有了动静,下午在下进城打探消息,听说天玄会总舵派来了外督堂主八臂魔马申甲,副总巡察马红玉,总巡察追魂太岁杨海魁,护法尊者矮头陀静空。说是专程到长安对付一掌追魂徐雨竹和白鹤别庄。” 柳震大惊:“这四个魔头都是功臻化境的高手,徐公子武功虽高,只怕对付不了四个魔头联手。” 顾敬道:“飞蛇帮据说也来了几个神秘人物,听说连黑煞君陆大明都亲自到大门迎接,可见来人身份之高。” 潘洁道:“飞蛇帮最为神秘,背后必有凶魔撑持,我们倒要十分小心呢!” 顾敬又接着说:“大白山庄大举丧事,传出了英雄贴,邀请各大门派参加丧礼,并商讨对付一掌追魂徐雨竹的办法,将柳家说成忘恩负义,勾结邪魔残杀正道人士的罪魁祸首,对柳小姐也编排了一通,说得极为难听,扬言要报太白山庄二十几条人命之仇。” 柳媚气得跳了起来:“他们编排我什么?” 顾敬道:“都是无聊之词,不必再提,免污大家耳朵。” 柳媚跺脚道:“说出来呀,怕什么?” “好,我替他说吧!”忽然厅外传来声音。 这声音柳媚极熟,其他人则陌生。 只见厅外走进两个道姑,一老一少。 柳媚喜得扑了上去:“师傅,你老人家来得正好呀,徒儿受人欺侮都活不成啦!” 众人急忙站起迎接这位大名鼎鼎的道姑。她正是少华山玉大峰玉贞观主持妙清仙姑。 妙清道姑搂住柳媚,笑道:“别说得那么可怜,你柳媚是好欺负的?” 随后推开柳媚,口颂法号:“无量寿佛,各位施主请了,恕老道来得冒昧。” 众人—一见礼,向道姑请安。 柳媚又拉着中年道姑道:“师姐,你也不来长安看看人家,好狠心啦,跟师傅一样。” 妙清笑道:“这妮子越来越不象话,自己不回山探望师傅师姐,怎么倒编排起师傅师姐来了?” 众人大笑。 柳震夫妇忙请妙清、王静两位道姑坐下。 柳媚问道:“师傅,你听说些什么了?” 妙清道:“可多啦,说你叛亲,违背父母意愿,欺骗大白山庄,先是许婚,后又勾搭徐雨竹逃婚,总之,污泥浊水全泼在你身上了。” 柳媚恨得咬牙:“这些不要脸的畜牲……” 妙清道:“事情已经闹大,为师不能不管了,内情到底如何,你详细说说吧。” 柳媚把前后情形略说了一遍,直听得妙清道姑连连叹息。 末了,柳媚问道:“师傅,你和师姐怎么下山来了?” 妙清道:“为师与你师姐本想到九华山,探访几位道友,哪知下山后听到江湖议论纷纷,涉及你的名声,故前来这里探望,并问明事情真相。” 柳媚又把顾敬听来的消息说了。 妙清沉默一会,道:“魔长道消、天下大乱矣!” 柳震道:“在下早时退出江湖,谁知仍求不得个安静,种种祸事接踵而来,命当如此,又奈其何?” 妙清道姑道:“出家人本不问尘世中事,但媚儿遭到种种委屈,做师傅的也不能不问。” 柳媚大喜道:“有师傅住下,还怕那几个魔头么?” 妙清道:“你可别小看了人家,矮头陀静空、八臂魔马申甲,追魂太岁杨海魁,还有那个黑牡丹马红玉,无一不是难惹的角色,况且天玄会还有其他高手,媚儿这一关可不容易过呢!” 柳媚道:“有了师傅,徒儿便有了依靠,管他什么高手不高手。” 妙清道:“师傅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呢?你依靠什么?靠得住吗?” 柳媚道:“靠得住靠得住,只要师傅住下,可保徒儿平安。” “嘿嘿嘿嘿。”一阵阴笑来自室外,“只伯是靠不住得很哩!” 笑声才起,妙清道姑已掠到堂外。 只见离楼五丈远,站着一个矮小的黑影。 柳震夫妇及柳媚、沈雪珠等小侠,也相继掠出,站在妙清道姑两侧。 “什么人,到此何为?”妙清道姑问。 “天玄会护法尊者矮头陀静空。”黑影回答,“到此庄索回命债!” 柳震道:“原来是静空大师,有话请到屋里说吧。” 矮头陀道:“今日不来讨茶喝,要的是柳震夫妇的脑袋,你肯砍下来么?” 妙清道:“静空,你也是出家人,说话间血腥气浓,哪象个念佛的人?” 静空道:“你是何人,有你说话的资格么?” 玉静斥道:“她老人家是少华山玉女峰妙清仙长,你休得无礼!” 静空一懔:“原来是妙清道姑,依老衲之见,天玄会与柳家的血仇,你还是不过问的好,回少华山静修去吧!” 妙清道:“天玄会血案与柳家无关,倒是柳家深受天玄会之害,你们长安分舵姓鲍的,夜袭柳家大院,强迫小徒柳媚嫁与鲍大龙,这不是欺人太甚了么?静空大师,天玄会似该约束部下,不要鱼肉乡民才是正理。” 静空道:“妙清,老衲敬你不问尘事,故好言相劝,快回玉女峰修真养性去吧。” 妙清道:“贫道既然授了徒,也不能看着徒儿平白无故受人欺负。” 静空道:“不听劝告,悔之晚矣!” 妙清道:“这倒也不见得。” 静空双掌一错:“既如此,老衲就领教领教少华山玉女峰的武功吧!” 妙清道姑声色不动,手握拂尘,直看着矮头陀。 矮头陀静空个子小,只及常人肩膊,只见他一晃双掌,绕了个圈“呼”地一掌击出,整个身子也纵了过来。 妙清道姑身子一旋,手挥拂尘,扫出一股罡风,以拂尘缠矮头陀手腕。 两股罡气相撞,矮头陀一个倒翻翻出去了三丈,接着又跃到房上,说了声:“后会有期,稍安匆躁!”人便隐没于夜色中。 妙清道姑被对方掌劲震得双肩摇了两摇,见静空遁去,也不追赶。 柳媚大喜道:“师傅老人家的太乙罡气果真厉害,把贼秃震飞出去……” 妙清断了她的话道:“不对,静空是借掌力倒飞去的。此人果然名不虚传,他的内功只怕不在为师之下呢!” 柳媚吐了舌头:“好厉害!” 柳震又请诸人返回大厅,秉烛夜谈。 大家议论天玄会此次来的人手,均是有名的煞星魔头,须得有个妥善的应付办法。 妙清道:“天玄会人手颇多,高手如云,长此下去,只怕不利,还是暂避的好。” 柳媚对师傅的话不能不听,只问道:“避往什么地方呢?” 妙清道:“麻烦的是太白山庄,已经邀约各大门派祭灵,少不得又编排你一番,若是正邪两道都容你不得,这天下又哪有安身之地?” 柳媚道:“既如此,还不如就呆在家里,否则,人家还说我柳媚果然有罪呢!” 妙清沉吟一会,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便道:“那就暂住几天,等想出办法来再说吧。” 郭青道:“媚妹不必惊慌,明日我到长安城中,召长安分舵的高手前来相助。” 董雪雁道:“我们子规岛太远哪,不然,我们岛上的高手也不少呢!” 郭青道:“远水解不了近渴,还是丐帮的人靠得住。我本不想把丐帮牵入,但事态发展并不简单,丐帮也该介入了。” 沈雪珠道:“郭兄弟说得是,天玄会与飞蛇帮血案至今仍是个谜,到底是何人所为,又为了什么?飞蛇帮原来隐伏,今年公开现世,与天玄会在长安为恶,是江湖上的两大隐患,正道人士岂能闭目不见?” 柳震赞道:“贤侄女所说甚是,柳家被卷入是非场中,他是天玄会硬给扯进去的,那夜天玄会入柳家行凶,回去后遭人屠戮,本与柳家无关,谁知凑巧有个萧笛,便怀疑乃萧笛所为,萧笛武功怪异,不知师出何门,东方敏曾问过他可认识须弥怪魔,他居然说是认识的,所以在下也对他起了疑。未料此次被东方家扣押,萧笛又赶来相救,足以证明其人不坏。但萧笛究竟与须弥怪魔有无渊源呢?若无渊源,他为何年纪轻轻就有那么高的武功?自然,这只是推论之言,并无实据,若说天玄会飞蛇帮血案系他所为,从武功上讲倒也说得通,若从人品上讲,似乎又有些不对。如果不是他所为,又会是什么人呢?各位参详参详。” 妙清道姑惊道:“什么?须弥怪魔有传人?极可能是这个萧笛么?” 柳媚赶紧道:“不可能吧,老魔的徒弟能甘居柳家当个养马人吗?” 妙清道姑道:“几人不能只看一时一事,怪魔的徒儿也会伪装,不一定都以狰狞面目出现的。” 洪天龙道:“若说年青人武功高绝的,恐怕还数徐公子第一,这徐公子出自何人门下不也是个谜吗?” 妙清问:“谁是徐公子的师傅,从武功招数上看不出来吗?” 郭青道:“和萧笛一样,看不出来。” 妙清又道:“一个二十出头的年青人,居然双掌同时震退黑煞君和慑魂夜叉,这份功力当真是惊世骇俗,当今之世,连贫道也想不出有何人能当此子的师傅。这徐公子为人如何?” 柳媚道:“祖上是官宦人家,富可敌国,为人自是正派,温文尔雅象个文弱书生呢。” 潘洁道:“徐公子一表人才,过两天仙姑会见到他的。” 沈雪珠道:“管保明天就会来。” 董雪雁笑道:“自然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 妙清道姑见她们话中有话,问道:“此话怎讲?” 沈雪珠道:“问柳妹妹吧!” 柳媚脸红到耳根,啐道:“怎么问我,我不知道!” 妙清见她的神色,猜到了几分,笑道:“媚儿,这有什么害羞的?男女相悦,结为夫妻,本是人之大伦,武林儿女,不必如此忸怩。” 柳媚急道:“师傅,说什么呀,根本扯不上这些事的!” 妙清道:“为师也没有说扯上了呀。” 人家一齐笑起来,柳媚十分窘迫。 妙清又道:“江湖形势险恶,又该轮一次大劫,各人须在武功上多下点功夫啊。媚儿,为师从明日起,授你七星剑法的后十二招。” 柳媚吃了一惊:“怎么?徒儿原先学的七星剑是二十四招,哪里又来十二招?” 玉静道姑笑道:“师妹,七星剑法共三十六招,你以前只学了两成,最厉害的还在这后十二招里呢。” 柳媚不依道:“哎呀,师傅,你老人家怎么不早些一次授完呢?害得徒儿处处受人欺负,师傅也真是的!” 妙清道:“咳,你不知道,后十二招过于狠辣,有违天和,故为师不轻易授人,如今江湖乃多事之秋,要能自保,就只有学会它了。” 王静道:“师妹,愚师姐从师多年,师傅也未授此十二招,还不快些叩谢师邀呢?” 柳媚大喜,连忙盈盈下拜。 妙清笑道:“免了免了,只要你少戳你师傅几句,让为师耳根清静就不错了!” 几句话,又惹得大家笑了一阵。 时过三更,大家分开各自回房休息。 妙清不肯住柳媚闺房,便在楼后的平房中打扫出一间,供妙清,玉静师徒打坐。 是夜平静,无人再来打扰。 萧笛从太白山庄回到长安,已是第二天的清晨。他白天走路,晚上施展轻功。快若流星,路上并不停顿,故比柳媚他们早到。 回到四合院、莫威一见他就气呼呼埋怨,不该把他抛下,自己却溜到外面玩去了。 萧笛笑道:“我到了太白山庄,你敢去?” 胡大、名珠、小凤、胡英、胡勇都从自已房中出来,问他到太白山庄干什么。 萧笛把经过说了。 古爷听得大皱眉头:“糟、糟,太白剑派的掌门给杀了,这个祸惹大啦!” 莫威却眉飞色舞,道:“好,好,什么大庄主二庄主,无敌双剑追风刀,通通完蛋,这一掌追魂果然了得,做事干干脆脆,太白剑派威风扫地,哈哈,痛快痛快!” 古爷给了他—巴掌:“浑小子,东方盛逼婚扣押柳庄主固然不对,但罪不至死,要是引起武林公愤,柳家担当得起么?” 莫威头上挨了个巴掌,一愣道:“不关柳家的事呀,徐雨竹杀人,让东方家找他他算账就是了。” “徐雨竹不是柳丫头带去的么?蠢东西!” 莫威说不出话来了。 名珠小凤咯咯关个不住,胡英胡勇则哑笑,气得莫威直朝她们瞪眼。 古爷摇摇头:“一出手就把人打得不死就伤,这恐伯不是好兆头。孟子说:“仁者无敌”,岂能如此嗜杀?” 莫威不服,道:“徐公子疾恶如仇,对江湖黑道和白道牛的伪君子出手狠辣,这才是大丈夫本色!” 古爷问:“你小子是黑道白道?” “从前是黑道,现在是白道。” “那么也该杀?” “这个……我老莫改邪归正了呀!” “就不许别人改正么?” 莫威结结巴巴,无话可说。 小凤笑道:“不威风大爷,你的歪理休矣,还是免开尊口的好。” 莫威作出一副苦相。 萧笛问:“盛昌珠宝店的吴高亮找到了么?莫非还没有音讯?” 古爷道:“被你说中,没找到。” 胡大叹口气,招呼小凤他们开店去了。 莫威道:“古爷,眼看江湖就要大乱,你老和萧老弟该授老莫几手武功了吧,好让我老莫也露露脸。依老莫看,你老收老莫作徒弟,传你老衣钵最为合适。” “呸!你也配当我老儿的徒弟?” “呀,古爷,我老莫人生得丑,练武却是个人才呢!我师傅就我聪明,资质佳……” “闭嘴,真是马不知脸长,不识羞!” 莫威叹口气:“唉,我老莫时运不济,怎么就碰不见一个伯乐呢?” 萧笛笑道:“等你变成一匹马,自有识马的伯乐来了。” 古爷嘻嘻直笑:“妙极妙极,说得好!” 莫威气得翻白眼。 古爷道:“别丧着个脸,你拿出家伙来,让我老儿瞧瞧你有几斤几两。” 莫威大喜,冲进屋取出单钩,立个架式就在小院里舞动起来。 舞罢,颇有几分得色,道:“这套钩法我练了十年,下了苦功,加之人聪明……” 古爷道:“闭嘴,来,与我老儿过招。” 莫威道:“不敢,我怎是古爷对手?” “我老儿不还手,你就放心干吧!” 老莫大喜,心想,这种便宜事谁不干,只要一你不还手,就让你尝尝厉害。 他立即一个“乌龙摆尾”,朝古爷横扫。 古爷向后一退,一只脚一踢,“巴达”一下,脚上的草鞋飞出,打在莫威下巴上。 “呸!好臭。古爷,怎么还手了?”莫威急得大叫。 古爷嘻嘻笑:“我老儿动“手”了么?” 萧笛笑道:“没有没有。” 莫威无奈,只得重来。 三十个回合过去,他碰不到古爷一片衣角,不由心虚了,便停手不干。 古爷道:“你的招式古板拘泥,非这么一招招顺着来不可。对敌时,必须做到随心所欲,意生招式,身钩合一。还有,你这钩法显然是从双钩钩法中脱出来的,你使的是右手钩,只是一半,所以破绽多。” 莫威奇道:“噫,老爷子卦算得准,一点不错,我师傅使双钩,我老莫说,双手使钩,这追魂散怎么撒得出去?我又无三只手,所以学的是双钧,使的是单钩。” 古爷道:“你一招招慢慢来,我老儿替你更正更正。” 莫威依言,一招招使,古爷替他一招招更正,还把一些剑法刀法掺揉进去,创立了七七四十九招,成了一套新钩法,威力大大增加。 莫威喜不自胜,道:“这套钩法就叫追魂四十九式吧,这名称叫起来顶能吓唬人。” 古爷懒得理他,只催他练功。 三天过去,他把钩法练熟,又叫萧笛传他几招。 萧笛道:“三天来,我琢磨出三抬钩法,也不知管不管用。” “太少太少,三招顶什么用?” “先学了试试吧。” 萧笛接过单钩,只见他舞起一道白光,劲风呼呼,钩法凌厉,锐不可当,十分怪异。 莫威眼也看花了,什么也没看会。 萧笛耐心地慢慢边比边讲。莫威这才悟出这三招的厉害,喜得他连连夸奖。 这三招名称是:“小鬼勾魂”,“无常索命”,“阎王判死”。 莫威一听,叫道:“难听死了,又不吉利,不好不好。” 萧笛笑道:“你外号追魂散,这名称正好配你。” 莫威大不以为然,但只好如此。 足足三天,他才勉强学会。 古爷天天外出,今日带回了消息。 天玄会飞蛇帮到了大批高手,要与徐雨竹、柳震一家算帐。 柳媚的师傅妙清道姑到了白鹤别庄。 丐帮人手进了柳家,准备与天玄会、飞蛇帮对阵。 太白山庄于下月举行治丧大会,并请赴丧的武林同道主持公道。 太白剑派上代祖师,从隐居地返回太白山庄,替太白剑派讨回公道。 这一件件的消息,都使武林大大震动,一场酷烈的厮杀一触即发。 各方江湖人士纷纷赶往长安,亲睹这场罕见的较量。 萧笛胡大等人听了都倍感忧虑,替柳家多担了一份心。 胡大道:“古爷,我们也去柳家帮忙吧。” 这话正合萧笛心意。 古爷道:“不到时候,看看再说。” 私下里,萧笛和古爷商谈了一番。 第二天,古爷又到集市上看相。 他仍然滞留在盛昌珠宝店门口附近,监视着那两扇紧锁的大门,象一个耐心的猎人,守候着四处转悠的野物。 忽然,人群中出现了一个身材颀长的中年书生,大约四十五六岁,身着一袭白绸长袍,手执檀香折扇,一派斯文儒雅。他身后跟着个俊美的书生,二十来岁,身着一袭紫绸长袍,也捏着一把小纸扇,而人衣着相衬,十分显眼,惹得不少行人伫足相望。 白衣书生看看紧闭的店门,眉头微皱了皱,转身对紫衣书生轻轻说了几句,旋又转回身去,朝来路走了。 古算子忖道,这两人气度不凡,必是有来头的人,不妨跟过去看看。 两个书生不疾不徐走着,古爷离他们五六丈远,佝着腰,一步三摇,不忘肩上的旗幡,招徕着生意。 其实,他根本无心着相,这只是迷惑人的一种手段,可也怪,偏偏就有人找上了他。 “喂、算命先生!”有人从后面追上了他。 古算子心想,真要命,三言两语打发了吧。于是转回身来,只见两名面目凶恶的彪形大汉迎面而立。这两人脸面,一紫一红。 “二位要看相?改日吧,小老儿有事呢。”古算子说了就打算走。 “慢!”红脸大汉一把揪住了他的胳膊:“你肩上扛着招牌,大爷们照顾你生意,你反而不看了,什么意思?” 古算子被他紧捏,“啊哟”一声,道:“这位,别捏那么紧,小老儿骨头禁不起呢!” “你算不算命?” “自然算的,好吧,二位要算什么?” “算算你老儿何时寿终正寝!” “这是什么话?” 古算子明白了,这两位凶神是那两位书生的保镖,自己的行迹露了,只有硬装到底吧。 “二位,莫说笑,小老儿有急事呢。” “你不是算命的吧?” “啊哟,小老儿在这一带算命颇有名气,不算命喝西北风呀!” “你是一只撵山的狗。” “不敢当,不敢当。” “大哥,跟他噜嗦什么?赏他一掌了事。”另一个紫脸大汉说。 红脸大汉道:“赏他一掌费事。” 说着,运功于臂,五指一用力。 “哎哟,救命啦!你这人好不讲理……”古爷大喊大叫。 红脸大汉随即放开他的胳膊,一笑道:“老儿,回家挺尸去吧。” 两个大汉得意地笑着,迳自走了。 古算子再在人丛中找两个书生,早没了影,只好自叹晦气。 他从围拢来看热闹的人堆中挤出去,回了毕罗店。 忽然,他感到被红脸大汉捏过的手臂隐隐火烧般疼痛,便解开衣襟褪了一只袖伸出胳膊来看,好家伙,竟有五个淡淡的血色手指印。 萧笛莫威不解,问:“怎么了,古爷?” “撞了鬼啦!” 莫威大吃一惊:“真的?” “这不是鬼捏出的印迹么?哪还有假!” 古算子说着,又看了看五个指印,忽然想起了两个人来,忍不住叫道:“天,是这两个恶鬼,我老儿怎么没想起来呢,真是自讨苦吃哇,晦气晦气!” 莫威急忙问:“谁有那么大本事把你老给打伤了?” 古算子道:“一个叫赤焰爪方胜,一个叫墨掌苗刚,听说过么?” 莫威吓得跳了起来:“飞天魔獠座下的哼哈二将,天老爷,快快离开长安,逃命去吧!” 萧笛道:“飞天魔獠?听说过他的凶名,不是好几年前就消声匿迹了吗?” 古爷道:“不错,当今武林最具凶名的,一是须弥怪魔,另一个就是飞天魔獠,须弥怪魔年岁大些,成名更早,这飞天魔獠却是二十年前才名震江湖的。但他并不常年在江湖上走动,每隔一二年,两三年不等,他就要从潜居处出来,做上一两个大案,便又潜得无影无踪。此人生性极为冷酷,又极喜爱珠宝,只要听说什么地方有名贵珠宝,他必生方设法弄到手,为此不惜多伤几条命。他手下有两个忠诚护卫,便是我今日街上遇到的两人。这两人武功非同小可,飞天魔獠一向不必亲自动手,有这两个恶鬼就足够应付一切。” 萧笛问:“古爷臂上伤痕要紧么?” 古爷低头一看,“哎呀”一声,道:“只顾说话,毒素深入了呢,得赶快运动祛毒。” 他便到床上盘脚坐下,运起神功,不一会便物我两忘。 萧笛心想,这魔头出现在长安,自然不是好兆头。师尊曾对自己讲过,这飞天魔獠功臻化境,虽比不上须弥怪魔,但也仅是伯仲之间,当世只怕无几人是他的对手。他手下的两员大将,也是一流之选,武功出神入化,生性凶残,造下了不少杀孽,天玄会和飞蛇帮的血案是不是他们做下的?如果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其目的何在?另外,也有可能是别人做下的,他们或许是飞蛇帮的首脑人物。当然,这样想并无依据,不管是何种情形,柳家的危险愈来愈甚,该怎样做才能助柳家脱此一劫呢?如果明日上门,会不会被柳家拒之于门外? 想起柳家,自然又思念起柳媚来。她的一颦一笑,举止言谈,宛若就在眼前。 唉,想起她来,真如李白诗所说,“相思无日夜,浩荡若流波。” 现在,无端又出来个风度翩翩、武功高绝的徐雨竹,论身世,论家底,和柳媚堪称一对,自已一介山野草民,又何能攀高枝呢?更何况柳震夫妇疑心自己与须弥怪魔有渊缘,又怀疑天玄会、飞蛇帮的血案是自己制造的,连柳媚也不信任自已了呢,纵是生有百张口,只怕也辩解不清,叫他如何上门去呢? 想来想去,不禁愁思绵绵。 直到古爷运功完毕,他还怔怔坐着, “喂,小老弟,我老儿已告无恙!” 萧笛慌忙回过神来,答道:“古爷,飞天魔獠出现在长安,只怕又有多少人遭殃呢!” “不错,此獠无缘无故怎会到长安来,我老儿定要找出他的踪迹。” 莫威从外面进来,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一脚跨进门槛就叫道:“天,古爷,少管闲事吧,我们还是速速离开长变为妙。” “到哪里去?” “逃命去呀!” “呸!你就只知道保一条命,有诗云:‘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懂了么?” 莫威道:“谁惹得起飞天魔獠呀!” 古爷道:“自命侠义道,岂能见危而远避?孟子曰:‘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看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也’,你枉自七尺男儿之躯,竟是个怕死的儒夫,丢人现眼!” 莫威道:“孟老夫子是什么人?武林高手吗?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古爷气得吹胡子:“你小子愚钝顽劣,不学无术,你大概字也不识吧!” “识字有什么好?当不得饭吃的,当初师傅教我读‘三字经’‘百家姓’,我老莫就不爱读,常被师傅罚跪挨板子,不过,字总算认得一两百个,你老就说说这位孟大侠那番话的意思不就得了?” “呸?什么孟大侠,老儿也懒得与你详说,就说这话的意思吧。孟夫子说,我想要活着,也想要义,但这两种不能一起获得,所以宁肯丢了性命也要选择‘义‘。” “啊,懂了懂了,要老莫选择义就是选择死,你二位既然愿意丢了性命,我老莫就舍命陪君子吧,死了一了,你们二位死了,我又怎能活着,还不是被天玄会挖心掏肝。” 这一番歪理只听得萧笛大笑,却把古爷气得直瞪眼睛:“你你你,哎,算了算了,跟你缠夹不清,徒自伤神。” 萧笛道:“古爷,事已急迫,柳家朝不保夕,得想个办法才好。” 古爷道:“稍安毋躁,有了准确消息,再去助拳吧,你只管听我老儿的,包你误不了事,光急也无用。” 萧笛无法,道:“下午我出去打个转,看着珠宝店有何动静。” 古爷同意,只叫他不要露了形迹。 饭后,萧笛走了。 ---------------------------
第十一章 风云诡异 庄子云:“安危相易,祸福相生。” 柳家本来过得平平安安,柳媚又学成归来,本是一家团圆以享天伦之乐的好时候。不料因她长得太美,引起鲍张两家恶少的垂涎,更不料这一帮一会又为人所屠,硬把两桩血案栽到柳家头上,全家只好养家避祸,寄人篱下,偏偏东方家又想招她为媳,以致逼得她逃出太白山庄。而太白山庄不讲道理,居然把柳震夫妇扣押,柳媚救双亲心切,才会听从徐雨竹的劝告,赴太白山庄索回父母,双方拼斗起来,徐雨竹展示神功,毙了东方家二十几人,引起了正道武林的公愤。 天,正邪两道都视柳家为敌,这区区柳家便危如累卵。 那么,一家人为何不再次逃亡呢? 柳媚坚持说,如果逃走,岂不成了畏罪潜逃?何况天下虽大,更有何处是安身之地呢? 不如干脆呆在白鹤别庄自己家里,要死就死在一块儿吧。 这话有一定的道理,柳震夫妇听从了。 未料妙清道姑突然来到,使柳家欢喜不已,在这样的高手相伴,无疑可以化凶为吉。 但是,这种想法仅仅保持了两天。 首先是柳媚感到了不安。 面对黑白两道众多的高手,仅只恩师一人又如何能应付得了?自已遭凶不算,还要拖累了师傅,这实在是大大的不该。 因此,她把七星剑法后十二招学会以后,便想劝师傅师姐还有江湖四英,速速离开白鹤别庄,别再牵涉到漩涡中来。 但妙清道姑不愿,江湖四英也不愿,这使柳媚夜不安寐。 可是,不还有个功臻化境的徐雨竹相助么?从她心里说,她不愿再接受他的帮助。她说不山是何道理,隐隐觉得这样下去不妥。 她把这意思向爹娘说了,爹娘却不以为然。二老觉得灾凶当前,多一人相助正是求之不得的事,何况柳家并未干出伤天害理之事,学武之道,不在于打抱不平,锄暴安良么?徐公子这样做不违背江湖正道,有何不可? 她没法子说动双亲,也没法子将徐丽竹拒之于千里之外。 徐雨竹天天都到柳家来,文雅的言谈举上,谦和的待人态度,逐渐引起了二老以及妙清道姑的好感。 他向他们表示过,对太白山庄之行他并未存心下毒手,只是临敌经验太差,慌乱中出手太重,对此事十分内疚,给柳家带来了灾祸,如果太白山庄邀约各大门派前来兴师问罪,他愿承担罪孽,任由武林正道处置。 双亲听后感动不已,连妙清道姑也出好言相慰,打消了责备的念头。 柳媚也觉此人年青,想是无心之过,对他的印象也有了转变。 江湖四英也有同感,和徐雨竹的关系逐渐热了起来。 这天中午,柳家一家和江湖四英刚刚饭罢,徐雨竹便匆匆来到。 一进客室,向众人见礼后便道:“天玄会飞蛇帮大批人马已向白鹤别庄进发,各位请将兵刃带上,到庄外去等他们吧,不知柳世伯柳伯母以为如何?” 他把“前辈”的称呼改成了“世伯”,这明显的变动大家都听出来了。 柳媚不由一阵脸红。 柳震大惊:“贤侄,这消息可准么?” “绝无虚假,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必到。” 柳震便赶紧让顾敬去招集庄丁,又请郭青去招呼丐帮的三十多名弟兄,再让荷花青莲去请妙清道姑。 妙清与玉静吃素,在楼后小屋静室。 其余人都慌忙去自己住室取兵刃。 不一会儿,人众会齐,来到庄外空地,严阵以待。 柳家夫妇、妙清道姑居中立着,其余诸侠散在两边。 江湖四英恰是两对,柳媚虽与玉静道姑站在一处,但徐雨竹却站在她的另一侧,要是玉静道姑知趣退开,他们岂不成了一对儿? 柳媚已无心注意这些,只是手按剑把,惶急地朝村道张望,忐忑不安地等着对方来到。 丐帮三十多人,以长安分舵主独眼丐倪渊为首,排成方阵,严阵以待。 庄丁在顾敬带领下,手持弓弩,压仕阵脚,个个精神抖擞。 这一仗不知鹿死谁手? 他们刚肃立片刻,只听得远处隐隐传来一阵轰隆之声,不由抬头一望,万里睛空,艳阳高照,哪儿来的滚雷? 再看传声来处,远远尘头大起,一片灰雾。片刻间,轰隆之声愈来愈响,众人巳看见疾奔的马匹和伏在鞍上的骑士。 他们果然来了! 柳媚心里一阵紧张,竞连呼吸也粗了起来,一颗芳心跳个不住。 “柳妹妹不必担心,且看几个魔头翻得起多大的浪头!”她耳边传来徐雨竹温和的声音。 “柳小姐”变成了“柳妹妹”,这是谁允许她这么亲昵的? 柳媚不禁一阵耳热,芳心也跳得更激荡了。 她不及细想,也不及纠了他的称呼,徐雨竹镇定豪迈的语言,给了她很大的慰藉。 她没有回答,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微微点头。 就在这时,五十多名骑士已来到近前。 一下马,这拨人就分成了两伙。 自然是天玄会一伙,飞蛇帮一伙。 天玄会以四人为首,站在前列。 飞蛇帮也以四人为首,站在前列。 天玄会的四人中,柳媚他们只认出矮头陀静空,其余两男一女并不相识。 飞蛇帮的四人都是第一次亮相,叫不出他们的名号。 柳震走出两步,双手一抱拳:“列位请了,各位莅临敝庄,有失远迎,望乞恕罪。” 天玄会为首四人中,走出一个高大魁梧的老头,相貌十分凶恶。 他并不还礼,头一抬,傲然道:“你是谁,通名!” “在下柳震。” “啊,你就是罪魁祸首?好极好极,见了天玄会外督堂主马某人,还不跪地伏诛?” 众人心中一震,此人就是凶名昭著的八臂魔马申甲。 “柳震并无罪孽,也从不开罪天玄会,马堂主究是何意?” 马申甲冷笑一声:“不必再多说,你们既然列阵以待,就分个高下吧!” 他用目一扫丐帮子弟,道:“丐帮也要伸手架梁子,很好很好,你们从今后不必再在长安讨饭,天玄会再也容不得你们!” “嘿嘿嘿,好大的口气,马申甲,你好神气啊。有了靠山就目中无人了?” 这声音不是柳震的。 也不是柳家一方任何一人的。 只见一株树上霍地露出两只干瘦的脏足来,两只裤腿千补百衲,却洗得泛白发亮。紧接着从枝叶中伸出个花白的小脑袋来,朝着马申甲横眉瞪眼,怒气冲天。 这株大树恰好立在两边敌对人众的中间,是以大家都瞧得清清楚楚。 郭青喜得大叫一声:“师傅,你老人家来得正好呀!” 独眼丐倪渊及丐帮弟兄,立即躬身齐叫:“参见帮主。” 原来,居然是丐帮帮主震三山穆朝忠驾到,这大大出乎双方人众的意外。 柳震赶紧行礼:“请穆帮主主持江湖道义,天玄会将罪名强加于人,柳震有口难辩哪。” 穆老化子仍坐在树上,对柳震点点头:“柳庄主不必担心,他马申甲吓唬不了人的!” 马申甲大怒:“老化子,天玄会与丐帮素无纠葛,奉劝你带领这群要饭的化子,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穆朝忠斜着他道:“说得轻巧,天玄会的人为什么不离开?” 矮头陀静空象个肉球,从马申甲助下滚出来,喝道:“老化子,你给我下来!” 穆朝忠斜瞟着他,一付不屑的神情:“你这个短和尚,尺寸不够,回你的庙修行去吧,少出来丢人现眼!” 矮头陀听老化子称他“短和尚”,又挖苦他尺寸不够,气得狞笑一声:“穆化子,你有多大道行,敢讥讽你家佛爷!” 话声一落,只见他双肩一晃,人已离地腾空而起,确象一个弹起的圆球,向树上掷去。 穆朝忠大喝一声:“找死!”双掌在胸前一个交叉,闪电般当胸推出。 “砰!”一声大震,树叶象雪花般激得漫天飞舞。矮头陀又象球一般弹了回来,穆朗忠坐着的树干“咔喳”一声折断,他却落在下一根横枝上,依然坐着。 静空凌空上击,穆朝忠居高临下,两人相较,自是老化子占了便宜。但这一击却不分胜负,静空被震回原地,穆朝忠没有从树上跌下来,但树枝折断,这虽是运功所致,也显示了静空的功力。 穆朝忠因树枝折断损了颜面,气得从树上窜下来,身子刚落地,就听树上有人说话。 “老化子,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动什么肝火,上来上来,看人家打架总比自己去打省事。” 双方人众见穆朝忠飘身下树,就在他刚才坐着的横枝上,怎么又坐了一人。 只见他三角脸、黄豆眼,颏下有几根鼠须,正笑嘻嘻地望着大家笑呢。 这是什么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穆朝忠回过头朝他吼道:“穷算命的,瞧着那个短丁打人,你不但不帮老化子,还说什么风凉话!” 这算命的正是古算子。 古算子笑眯眯地说:“老化子,上来上来,跟那个短丁打架不没意思,还是看人家打好玩。” 老化子倒也听话,肩一晃,又上了树,正好坐在古算子身旁。 一根儿臂粗的横枝,居然坐了两人不折断,岂不稀奇?不过,大概是两人都瘦的缘故吧,一个是讨饭的化子头,一个是算命糊口的穷老儿,胖得起来吗? 敌对双方听老化子叫“算命的”,立即想起了一个人:八卦神算古算子。 柳震、妙清都久闻他的大名,见己方突然来了这么两位高手,心里高兴万分。 天玄会、飞蛇帮的人自然不会这么想,但他们自恃高手众多,不惧两个老儿。 马申甲道:“今日之局,本是一帮一会寻柳家报仇的私事。你两个老儿既然伸手架梁,那就滚下来较量较量!” 徐雨竹忽然没声息地从柳媚身边慢慢踱出,他迈着方步,从容不迫。直走到马申甲面前五尺停下。 “奉劝天玄会、飞蛇帮退出江湖,从此不再骚扰柳家,否则,本公子定当严惩不贷!”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声音清晰冰冷。 大家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他怎么说的?要一帮一会退出江湖? 马申甲气极,冷笑一声:“你是何人,大概神智不清说胡话吧,你刚才说什么?” “本公子说:一帮一会退出江湖,从此不再骚扰柳家,这回听明白了么?” “通名!” “徐雨竹。” “啊,你就是那个“一掌追魂”?” “不错,正是本公子。” 一帮一会的人听说他就是双掌同时震退慑魂夜叉伍志生、莲花仙婆田明珠的徐雨竹,不禁齐朝他盯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翩翩富公子,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天玄会人众中,站在前排的一个中年妇女,袅袅婷婷轻移莲步,走上前来道:“哟,徐公子,话不要说得那么 (此处缺一页) 天玄会三大高手一死一伤一败,看得在场诸人呆如木鸡。 黑牡丹马红玉却笑道:“徐公子果然好身手,佩服佩服。” 她旋即又对飞蛇帮的人说道:“贵帮看见了,我方连败三阵,该贵帮出手了吧?” 飞蛇帮为首的一人冷冷回道:“不苦费心,飞蛇帮自然是要出手的。” 他把头一摆,立在他右边的一个中年汉子大步走出。 徐雨竹道:“通名!” 汉子不答话,将外衫徐徐脱去,露出一身黑色劲装,脚上绣着一个白色骷髅头。 柳媚等人乃至天玄会的人都发出了惊呼:“天山四煞!” 天山四煞即红煞邱相、黄煞乔彪,青煞冯寅、黑煞陆成荣。四煞横行江湖二十年,罕逢敌手,是江湖黑道中名头极其响亮的人物。 他们一向很少到中原走动,想不到竟是飞蛇帮的领袖人物。 坐在树上的古算子道:“老化了,这四个凶煞何时加入了飞蛇帮当起爪牙来,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 穆朗忠道:“偷偷摸摸的鼠辈,干起事来也偷偷摸摸的,正人君子自然不知道。” 黑煞陆成荣满脸凶相,闻言也不回头。身子突然恻飞而起,半空中一拧腰,转身对着两个老儿扑去。 古老儿大叫道:“不好,煞星来啦!” 穆朝忠向后一靠,提起两只脏足就往外蹬,去迎击黑煞的双掌。 陆成荣来料到老化子会使出这种不成体统的招式,怒吼一声,一拧身子,在斜刺里落去,惹得古算子拍手大笑。 黑煞陆成荣刚一落地,就击出双掌,两股无俦的罡气,击到了大树身上。 众人都未料到他有此一招。 两个老儿显然也大出意外。 大树宛如被人抱着摇晃一样,左右摇摆,抖落了满枝的树叶。两个老儿也随着树枝的抖颤歪来倒去,眼看就要被抖落下来。 柳媚等众侠挪替他俩担着心。 可这份心思白操了。 直到大树又恢复平静,两个老儿始终没有掉下来。 古算子拍着胸嘻嘻笑道:“好玩好玩,地动山摇,乱七八糟,颠得我老儿心都快跳出来了。老化子,你一身穷骨头散了架没有?” 穆朝忠道:“我老化子健朗得很,几根穷骨头也粘得牢牢的,凭他黑煞休想动得了我老化子的根本。” 黑煞气极,再度提气,想要上蹿。忽听红煞邱相道:“四弟,休与两个老不死的计较,先收拾了这个姓徐的再说!” 他只好忍住气,转回身来,只见弟兄三人已褪去了长衫,露出红色、黄色、青色紧身衣,胸前的白骷髅头十分鲜明。 四煞要一齐动下了。 这是非同小可的事。 黑煞陆成荣刚才以掌风击树,已显示了他深厚的内功,四人功力相差只是伯仲之间,这一加在一起,有谁能与之抗衡? 这时,红煞喊了声:“一人出阵!” 黄煞、青煞、黑煞立即齐声回应:“四方合力!” 喊声未落,只见人影晃动,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将徐雨竹围在了中间。人刚站定,每人迅速从腰间解下一根丈余兽筋索,一抖手,将蝇头送到另一人手上,除了红煞的筋索由他一手握着。其余三煞每人两手一手握自己的绳,一手握别人递来的绳头。 咦!这是什么玩意儿? 其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对敌双方人众都瞧得呆了。 这时红煞邱相左手握住了黄煞送来的绳头,他自己的兽筋索却拖在地上。 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红煞又是一声高呼:“龙蛇虎豹!” “混天合一!”三煞齐声回应。 倏地,红蓝右手中的兽筋索,就象个活物一般在地上蠕动起来,“呼”地一声扬到了空中,直挺挺地,就象红煞手中握着的不是一根柔韧的筋索,而是一根铁棍。 徐雨竹脸上变了颜色,不再是气度闲适的潇洒劲了,他将双手抬于胸前,猛提其气,屏息凝神,双目紧盯红煞,看他如何动作。 在场诸人见到筋索冲天而起,预感到瞬间就会有势如雷霆的一击,俱都停住了呼吸,目不交睫地盯住那根筋索。 一触即发! 忽然有一清朗的声音,吐字清晰,声如磁石,十分悦耳动听,在场诸人无一不听得清清楚楚。 这人只念了两句诗。 “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 读过诗书的,自然记得这是三国时阮籍的《咏怀》。 全诗十四句,此人只念了开篇两句。 这两句诗的意思十分明显不过,他要“威八荒”。 真是语出惊人 众人连忙向传声处看去,只见远远走来了两人,身上衣服一紫一白,离他们一段距离,又有两人走着。 这几人离众人至少还有三十来丈,但一瞬间似平就只有二十丈了,再过片刻,已然是来到七八丈处。 好一个“千里传音”。 好一身轻功! 天山四煞也被来人招引,那根直竖的筋索变软了,重又拖到地上。 徐雨竹也感到了来人不凡,把目光转向了那一紫一白的不速之客。 算命老儿古算子坐不住了,对着老化子耳语道:“认识此人么?” 老化子摇头:“谁认识他?” “可能是飞天魔獠贾德山呢!” 老化子一惊:“胡说,他怎么跑到长安来了,不信不信!” “你瞧他后面跟着的两人吧,赤焰爪方胜、墨掌苗刚,这两个恶鬼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有两人出现,主子还会不在么?” “糟糟糟,今日之局只怕不好收拾!” “等着瞧徐少爷的吧。” “要是不行呢?” “那就溜之大吉!” “呸!老化子不象你,你溜了没事,我溜了成何体统?丐帮还能混得下去吗?” “那怎么办?” “舍命一拼!凭我两个老儿联手总不至于败在他手上吧?” “难说难说,先看热闹吧。” 柳媚瞧见来人是两个超凡出世的俊公子,中年的一个,人虽有了年纪。但气度不凡,相貌也极英俊。少的一个更如闺中处女,美得不象个男人。 她虽不知他们的来路,但白衣中年书生已经显示出一手超绝的功夫,看他们貌相,似是正道中人,便眼也不眨地注视着他们的动静。 柳震夫妇也不认识这两位,只是见面就有了好感。 妙清道姑心中一动,连忙搜索记忆,查找白衣中年书生的来历。 衣着如此显眼,功夫又如此惊人,莫非是传闻中的那个大魔头么? 但从气色上观望,似乎又不可能。 喜穿白衣的人不少,徐公子就是一个,自己未免过虑了。 想罢,紧张的情绪为之一弛。 两位书生来到众人三丈外站住,把在场诸人扫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到徐雨竹身上。 徐雨竹也目不转瞬地望着他们。 白衣书生眼睛一亮,紫衣书生脸却一红。 天山四煞忽然作出了怪异的举动。 他们四人收起了绳子,面色变得极为苍白,毕恭毕敬地走到白衣书生跟前各施一礼,然后低头缩肩,定定站在那里,似乎连大气也不敢出。 噫,这是干什么? 没有一句话,也不问一声好。 白衣书生并不答礼,仿佛没有瞧见他们,他只对徐雨竹发生了兴趣。 “足下贵姓?”他问。 “徐雨竹。阁下大号?” 站在白衣书生两丈外的两条大汉,不约而同吼道“住嘴,不准多问!” 白衣书生一摇头,两个大汉便住了声,跨出的步了也缩了回去。 徐雨竹觉得受了侮辱,便将头一抬:“不过两名奴才,也敢对本公子恶语相加,姑且看在主人面上,饶你不死!” 方胜冷笑一声:“你活腻了?” 徐雨竹寒着脸,对白衣书生道:“令仆再三出言无状,小生要替阁下教训奴才了。” 话一落音,人倏地到了方胜面前,扬手就是一个耳光。 方胜见他身法如此之快,不敢大意,立即将头一仰避过,一爪抓其腕脉。 徐雨竹一拳打空,方知这人不比天玄会的那帮子人,不可太托大,连忙变招换式,左拳右掌,闪电般攻出五招。 方胜接下了这五招。 但他已经退了三步。迫得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方胜自出道以来很少遇到这种情形,不禁又惊又怒,提起八成功力,试图迅猛还出一击。但他就是没有机会,徐雨竹的攻势太猛太快,他仍然只有招架的份儿。 白衣书生伫立不动,关切地欣赏徐雨竹的身手。 红衣书生更是兴奋莫名,两眼盯住徐雨竹,眨也不眨。 十招已过,方胜露出了败象。 再有两招二招,他不死必伤。 果然,徐雨竹此刻踏中宫长驱直入,眼看一掌要击在方胜的胸腹上。 突然白影一闪,“啪”一声,徐雨竹击出的一掌却被白衣书生接下。 白衣书生身法之快,在场诸人无不惊服。 这一掌对下来,徐而竹双肩微摇,白衣书生岿然不动。 这一下,惊得在场正邪双方诸人面面相觑,有许多人甚至张大了嘴,再也会不拢来。 一掌追魂徐雨竹是何等人物,居然被白衣书生震得晃动了肩头。 徐雨竹山感到大吃一惊,他的脸色阴沉下来,双目闪出凶光,立即猛提真气,施出了煞手,当胸一掌向书生拍去。 白衣书生也立即出掌相迎。 “砰”一声大震,双方并未退后,两人双肩摇晃,算是平局。 白衣书生莞尔一笑,收式退了一步。 他的嘴皮动了动,却听不见声音。 徐雨竹神色不动,也不答言。 书生以传音入密讲完话,双手翻身后一背,扬长而去。 紫衣书生妙目顾盼,嫣然一笑,追随书生走了,走不到五步,又是回头一笑。 亦焰爪方胜、墨掌苗刚在两个书生走出三丈后,也立即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天山四煞在两书生走时,一齐躬腰相送。 徐雨竹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开。 天山四煞待白衣书生等人走远,迳自走到飞蛇帮张浩天等人处。 红煞邱相道:“走吧!” 张浩天心中不解,脱口而出:“邱护法,这位是帮主么?” 邱相道:“张舵主,是帮主还不让你们参见么?速退分舵,不必多言!” 张浩天不敢再问,招呼帮众,各人自寻马匹,哪里还有杀人寻仇之心。 天玄会马红玉也吩咐属下上马,并将总巡察的尸身搬到马上。 一场流血惨剧终止,柳家化险为夷。 妙清道姑低颂一声“无量寿佛”。欲向树上两个老儿打招呼,发现横枝上已无人踪。 柳震也想请两位前辈入庄奉茶,一见人已无踪,只好自叹无缘,招呼众人回庄。 徐公子作为今天顶大梁的英雄,被请入庄做客。 柳震等人边议论边走路,来到大厅前,柳媚当先入厅。 咦!怎么厅里有人? 只见老化子和树上那个老儿正跷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高谈阔论呢。 她不禁大为高兴,忙着叫喊师傅和爹娘,说贵客已经临门。 柳震等人入厅一瞧,俱都十分兴奋,郭青更是一跃而前,跪拜师傅。 其余诸人也都—一见礼。 这时,大家才知那个瘦老儿就是江湖异人八卦神算古算子老爷子。 妙清道姑虽知他的大名,却缘悭一面。 徐雨竹也谦恭地和两位前辈见了礼。 丐帮帮主道:“徐公子,那白衣书生临去以传音入密对公子讲了些什么呀?” 徐雨竹道:“他说……哎,也没说什么,赞扬了小生的武功,说他只是想试试小生的身手而已,并无恶意。” “他没告诉公子他是何人么?” “没有。” “他的武功如何?” “与小生能有一拼。” 徐雨竹反问道:“帮主知道他的来历么?” 穆朝忠摇头。 妙清道姑刚要说话,忽又忍下了。她意识到老化子不想说真话,自己又何必戳破,她不相信老化子猜不出书生的来历;他既不愿说,想必有他的道理。 这时,柳震对徐雨竹道:“今日若不是徐公子只身退敌,还不知是怎样的一个结局呢!” 徐雨竹道:“柳庄主休要这般说,小生不过略尽微力,今日仗着帮主和妙清道姑的威名,小生这才有胆与妖邪一搏。” 他故意不提八卦神算古老爷子。 妙清道:“小施主不必过谦,以神功镇慑妖邪的是小施主,贫道微名不在妖邪眼中。” 柳震道:“没有各位,柳家早已破灭,在下感激万分!” 妙清道:“依贫道之见,这样终日防范不是常事,太白山庄不久也会到来,不如暂避其锋,待贫道与丐帮帮主亲赴太白山庄,向武林各派阐明真相,消此兵刀之灾,然后再回来安居度日吧,柳庄主以为如何?” 穆朝忠接嘴道:“老化子也收到了请帖,今日就要赴太白山庄参加丧礼,有妙清道姑前去反而不妙,人家说是包庇小徒,不如就让老化子一人去吧。” 妙清道:“这样也好。” 古老爷子道:“柳庄主还是远走他乡的好,终日刀兵相见,这日子又怎么过得下去?” 柳震道:“在下只怕为了避难,被人说成是畏罪潜逃,以后更说不清。” 徐雨竹道:“柳庄主不如到小生‘静园休养、太白山庄若是前来兴师问罪,小生愿引颈就戮,以身抵命。” 这话使大家感动不已,七嘴八舌劝他不必如此。 柳媚想,人家为了柳家造了杀孽,又愿以身抵命,这样的人显是至诚君子,前些时对他的顾忌错了,不该对他出手太重不满,今后应该相信他才是。至于避到他家,鉴于太白山庄的教训,还是不去为妙。 这时只听古算子道:“柳庄上不如远走他乡,天下之大,难以追寻,待真相大白后。而回白鹤别庄不迟。” 他说是“真相大白”,这话谁也没有注意,只当他指的是天玄会飞蛇帮血案。 徐雨竹道:“远走天涯诸多不便,这畏罪潜逃的罪名也令人可畏,不如就在这里,以示光明正大。” 柳震心想,逃出去的日子实在不好过,也防备不了正邪两道的追杀,只要有徐公子在,又有什么可怕的? 古算子见柳震不答,知其不想离家,于是轻叹口气,站起来告辞。 送走古老爷子,郭青问师傅:“你老人家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帮主道:“本是到太白山庄赴会的,路上听下属说起柳家的事,知道你也在柳家。并且调动了长安分舵,于是前来探向,没想一进入长安,和老算命的不期而遇,遂与他前来助阵,幸而徐公于艺压妖邪,免了为师去动手动脚。现在事情虽未了,为师的也得去太白山庄了。” 说着站起来,坚拒庄主挽留,饭也不吃就走了。 群侠接下来入席,一杯在手,又免不了向徐雨竹颂扬道谢几句。 饭后,徐雨竹告辞回家。 众豪各自回房休息。 晚上,一轮明月徜徉在碧空,园中花木披上了一层银纱,更显得幽深恬静。 柳媚站在楼上窗前,眺望这幽幽夜色。 园中柳荫下、水池边,不时闪现出两对人影。 一对是沈雪珠和郭青,一对是洪天龙与董雪雁。 柳媚不禁一叹:“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自己形影相吊,又能和谁约? 萧笛说是在长安,可人海茫茫,又能到何处去寻觅? 他要是有情,又为什么一别就不再回来? 他要是无情,又何必忍受自己的鞭子,又何必到白鹤别在充当下人养马? 想起他那两只灼人的眼睛,至今也会叫人脸红,想起他那讥讽的笑容,又恨不得去拍他几鞭子。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为什么他周身都藏着一个谜? 她又为什么总是心里悬着他? 古诗云:“愿得心上人,白头不相离。” 她敢认定萧笛就是她的“心上人”,终生终世与他“白头不相离”吗? 这是否只是“一厢情愿”呢? 想着想着,她眼前出现了徐雨竹的影子。 徐雨竹据大家看,武功超过萧笛,品貌两人却不分轩轾。按常情说,徐雨竹也是武林巾帼羡慕的对象,他显然对自已有了情意,时下柳家陷于生死境地,对徐雨竹的仰仗愈来愈深,柳家欠了他多少情。长此下去,他要是和东方家一样提出婚姻大事,自己又如何处置? 到时只怕难以相拒了。 但是,她心中有个萧笛。 徐雨竹未能代替了他。 那么,怎样脱出这愈来愈麻烦的困境呢? 出路只有两条。 一条是萧笛立即来到她身边,和她共同拒敌,减少对徐雨竹的依靠。 他要是迟迟不来,另一条路就只有自己离家出走去寻他。 可是,柳家大难因她而起,她又怎能抛下父母远遁呢? 唉,难呀,她觉得自己象条春蚕,被自己吐出的丝越缠越紧了。 忽然,远远传来一阵悦耳的笛吟。 这笛声辽阔舒展,动人心肺。 柳媚在痴迷中不禁喃喃自吟: “鬈发胡儿眼睛绿, 高楼夜静吹横竹, 一声似向天上来, 月下美人望乡哭。” 这是唐朝诗人的《龙夜吟》。 此诗不是有点象她的写照么? 萧笛来自胡人处,虽然他不是胡人。 如此明月之夜,她正情系于他,愁思满怀之际,骤闻舒广笛声,怎不激得她珠泪滚滚? 这是何人月夜吹笛? 除了他还会有谁? 她曾听过他月下吹笛,吹的也是这支曲子。那是从一个宽广的心怀里发出来的情思,使人一扫忧愁,增添了勇气和信心。 她立即一个“飞燕穿帘”,如一只春燕掠出,向笛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跃过围墙,略辩方向,风驰电掣般便到了曲江池畔。 一池碧波,辉映着一轮明月。 面对一池清辉,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忘情地沉缅于笛声之中。 她悄然走到他的背后,不想惊扰他。 然而,笛声停了。 萧笛缓缓站立起来,慢慢转过身。 “小姐,别来无恙。”萧笛施礼,语声平和,两目焕发异彩,大胆放肆地看着她。 柳媚又一次感到了他炽热目光的火辣,不过她没有低头,鼓起勇气迎着他的双眸,轻启樱口:“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我怕小姐不想见我。” “哪有这等事,你知道么,我从东方家的太白山庄出来,就是为了找你。” “真的么?小姐。” “柳家遭难,你却隐形遁迹,难道还不原谅家父母么?” “小姐言重了,我哪里会怨柳庄主,只是不好冒昧前来而已。” “真的?” “绝无虚言。” “知道么,自你走后,发生了一连串事件,你听说了么?” “我全都知道。” “咦,你说的实话?” “让我数给小姐听吧,从你和徐公子商议到太白山庄救庄主起到今日上午大会群魔止,每一桩我都知道得详详细细。 柳媚又惊又喜:“那么说,你没忘了柳家?没忘了我……” “刻骨铭心,岂能忘记!” 柳媚一阵耳热心跳,萧笛的话不是明明白白了么?她又喜又惧,慌忙岔开了话题:“你怎知我要去救家父母?” 萧笛老老实实将他前来白鹤别庄的情形说了,说他如何在楼上听,柳媚和徐雨竹又如何在楼下说,因此他便只身赶往太白山庄,趁他们大打出手之际,如何潜去救柳震夫妇。 柳媚娇嗔道:“你既然来了,为何偷偷摸摸,不下来见我?” 萧笛以为她又生了气,忙道:“因为小姐有客呀,我哪里敢惊扰?” “那么早上呢?早上你藏在哪里?” “我就在古爷、化子爷的上面树枝里呀。” “什么?你就躲在树梢上?居然没人发现你,连徐公子这样绝顶的武功,也被你瞒过?” “那不过是专心对敌,无暇旁顾罢了,倒并非我有什么了不得的本领。” “这倒是。你觉得徐公子武功如何?” “自然是功臻化境的绝顶高手。” “你觉得他这人如何?” “我此来见小姐,就是为了他。” “啊,为什么?” “小姐,此人可能有复杂的背景,本人也神秘莫测,望小姐小心提防。” 柳媚一听,芳心不悦。 徐雨竹为柳家牵进了是非,柳家依仗他脱出一帮一会的围杀。从认识此人到现在,并未发现他有任何一点劣迹,哪怕是一点不端行为也看不到。 萧笛为何要如此谤人? 说徐雨竹“神秘莫测”,你萧笛自己难道不如此? 莫非是嫉妒心理在作祟? 为了争夺情人,就可以随便污人么? 如果这样的话,岂是君子行为? 孔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萧笛这样的行为岂不成了小人? “你说徐公子神秘,那么你呢?想不到你会在背后说人,有何根据?” “徐公子与一命案有关,再说今日上午大魔头飞天魔獠贾德山与之较量武功之后,下午他们又秘密相见……” “谁是飞天魔獠?” “白裳书生。” “是他?” “不错。” “怪不得徐公子伤不了他。” “此魔出现于长安,必怀有目的。” “与徐公子何干?” “现在还不清楚。” “你怎么知道下午徐公子去见了他?” “我在远处看到的。” “你跟踪徐公子?” “不,跟踪飞天魔獠。” “见一面又有何不可?” “这……” “你说要我提防徐公子,为了什么?” “徐公子是正是邪还不能肯定。” “他要是邪,为何与天玄会、飞蛇帮不沆瀣一气?反而一他们结下冤仇?” “这个,暂时不明,但是,他也与正道结仇。” “你知道么?徐公子为柳家蹈了趟浑水,在太白山庄失手打死人,武林正道正起问罪之师,他说等东方和各大派掌门来到,他要自戕谢罪呢。再说,他结仇于武林正派,还不是为了柳家?” 萧笛一时无话可说。 “萧笛,人不可有谤人之心啊!”她想规劝萧笛。 “小姐,这绝不是毁谤,徐公子练的是邪功,与一个老魔头有关,在其身世未明之前,望小姐慎重防范,以免上当。” “你当我是小孩子么?你说人家练的邪功,我怎么看不出来。别忘了,人家还说你会妖术呢。萧笛,你不是承认你认识须弥怪魔吗?那你是不是与老魔有关呢?” “小姐,我来是为了柳家的安危,也为了小姐,望听我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言尽于此,告辞了。” 柳媚伤心到了极点,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表面看来豪爽坦诚的男儿,居然为了个情字诽谤于人,这样的人怎不令人失望呢? 她冷冷地道:“不劳你操心,请吧!” 萧笛叹了口气,露出他那惯有的讥讽笑容:“小姐,偏听则暗,兼听则明。” “明”字一完,他身子摇一摇,便消失在夜幕中。 柳媚又滴了几颗珠泪,洒下的是满腔的怨恨。 ---------------------------
第十二章 兴师问罪 大白山庄的丧事隆重而哀伤。 名噪江湖的太白剑派掌门醉剑东方盛和他二弟逍遥剑东方勇,以及掌门第二子东方镇英俱都丧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晚辈子中。 不仅如此,名震大江南北的无敌双剑张山、王沙,追风刀邱广升也都同时殒命。 还有一些名头不算响亮的角色。 太白山庄的噩耗遍传武林各大门派和江湖帮会,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谁是一掌追魂徐雨竹?师出何门?究竟以怎样的绝技震惊江湖? 太白山庄的葬仪,把一掌追魂徐雨竹的声名抬到了峰巅。 曾经哄传一时的须弥怪客萧笛,已经少有人提。 萧笛象一颗刚刚出现的新星,璀灿一时,然而当皓月中天时,新星的光芒便消失在无边的月色中了。 徐雨竹就是一轮皓月。 丧仪上,披麻戴孝的东方敏、郑兰芝夫妇,声泪俱下,诉说了事件的经过。 柳震夫妇忘恩负义,以女儿作钓饵,赢得东方世家的庇护。后来女儿背婚逃走,勾结徐雨竹痛下煞手,造成如此惨案。 柳媚是违反妇道、逃婚与外人苟且的无耻之尤。 柳震夫妇是恩将仇报的卑鄙小人。 不捉拿他们活祭东方,天下哪还有正义? 徐雨竹以正派人士为敌,太白剑派只是首当其冲,所谓兔死狐悲,下一轮不知该哪一派遭殃。 若不趁此子根基未稳除去,后果只怕不可收拾。 武林危矣! 正道武林门派危矣! 太白剑派上代掌门的师弟、东方敏的师叔张鹤寿,须发皆白的魁梧老翁,年巳届七十有二。 他以武林前辈身份,要求各大门派齐心协力,趁大患未成,及早将徐雨竹除去,井将柳氏一家三口活捉祭灵,以申张正义。 东方镇雄本是掌门继任,借天下英雄汇聚之便,于丧礼后接任太白剑派掌门,执掌太白山庄大权。 隆重的典礼上,东方镇雄率众子弟在灵前立誓,要与徐雨竹,柳氏一家三口血战到底。 二庄主东方勇的遗孀喻菊仙乃华山派弟子,大媳张玉凤也出自华山,因此华山掌门悟尘子亲莅丧仪,并表示将倾华山派之力,捉拿正凶。此外,还建议由各大派遣出高手,立即到长安兴师问罪。 东方镇雄之妻华娟,出自终南派。 终南派掌门无极道长也慷慨陈词,誓与威胁武林正派的邪魔作殊死决战。 在群情激愤中,丐帮帮主镇三山穆朝忠却力排众议,声言行事要谨慎。柳家避祸太白山庄,主人不该乘人之危逼婚。柳媚出走后,更不该扣押柳震夫妇,后来柳媚等来索要父母,太白山庄就该放人,不应强横霸道,妄图捉人,以致双方动武,演成惨剧。 这话出自丐帮帮主之口,自有极大影响。气得东方一家以及华山恒山弟子起哄漫骂,甚至要向穆朝忠动手。 幸而少林掌门智圆大师、武当掌门玄灵道长加以劝解,才算制止了一场拼杀。 穆朝忠遂率丐帮长老以及交情深厚的老友拂袖退席。 他们走后,赞成兴师问罪的居多,只有少林武当两位掌门来作明确表示。 与会者公推智圆、玄灵、悟尘子、无极、张鹤寿主持其事。 智圆大师与玄灵遣长传音入密交谈片刻,答应了众英豪的推举。 会后,五人会商后作出决定,与会诸家自相结伴出发并调来高手,限七月中到达长安。 消息如风扫山林,立时间传遍江湖。 以少林、武当,华山、终南、太白剑派为首的一百多位高手,直奔长安会战一掌追魂徐雨竹,捉拿柳氏一家三口祭灵。 江湖上的好事之徒,纷纷奔走相告,互约直奔长安,去目睹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斗。 机会难得,岂不一饱眼福为快。 于是,不到几天,长安城客店拥塞满江湖好汉。有的等待讨伐大军的到来,有的则打听何处是“白鹤别庄”,有的则干脆跑到曲江池畔,要亲眼瞧瞧柳家三人。 柳家白鹤别庄每天都有来访的江湖客,柳震不敢不接待,否则又要得罪不少人。 他向来访者诉说真相,还得备酒宴招待他们。 几天下来,上门者已达百余。 柳震夫妇苦不堪言,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妙清道姑也感到这样下去只怕不是好事,便劝柳震夫妇避而不见,托词生病。 这样一来,遭拒者便在门前破口大骂,声言要与太白山庄报仇雪恨。 柳媚气得几次要出去理论,都被妙清制止,才算没有惹出祸事。 江湖四英也觉不堪忍受,但又不能再树强敌。 他们度日如年,宁肯太白山庄问罪之师早到,免除这许多烦恼。 他们每人心中都明白,这一次不比对付天玄会、飞蛇帮,他们面对的是武林名宿、天下武林,要是辩解不清,只有死路一条。 白鹤别庄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愁雾,吹不散,挡不开。 莫非大限巳到,就这么含冤而死,落个天下骂名? 柳震夫妇愁眉苦脸,整日寡言少语。 江湖四英心情沉郁。 妙清、王静则在后房打坐诵经。 柳媚则苦练七星剑法中的后十二招。 她一遍又一遍,直练得香汗淋淋,筋疲力竭为止。 她的焦虑、惶恐、愤怒、哀伤,全都揉进了练剑之中。 她想忘掉一切、抛开一切,从烦恼丝巾挣扎出来。 消息如风,越刮越猛。 各种说法,纷至沓来。 一会儿说各大门派已到长安,明日就会齐集白鹞别庄大门前。 一会儿又说某某武林高手,某某派掌门,也加入了讨伐大军。 然而,离七月十五日还有两天,两天的平静很快会过去,但毕竟还有两天,两天后讨伐大军必到,其余再惊人的消息也不会改变这一点,何必为这些消息牵肠挂肚呢? 奇怪的是,一掌追魂徐雨竹却没有露面。 屈指算来,他巳有七八天未上门。 柳震每天都以为他第二天会来,然而一天天过去,没见他上自己家来。他终于沉不住气,亲自带着顾散去徐家“静园”拜访。 他连大门都未进。 守门的说,徐公子因事回城,不在园中。 他只好失望而归。 正好在江浙做生意的内管家汤公胜回长安,请示今后机宜。 他是在白鹤珠宝庄关门后被派出去的。 今天地带来了令人震骇莫名的消息。 参加征讨柳家的武林豪客,有许多在半路被杀,有一些准备回去调动高手的派众,也— 一暴毙。 终南派、华山派、少林派、武当派、恒山派、九华派几乎都有遭难者。 凶手究系何人? 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没有人看见活人,见到的只是死尸。 奇特的是,一些人保持完尸,一些人却没了脑袋。 既然没有人看见凶手、发现凶手、指认凶手,那么只好凭各人的智慧分析判断。 有谁与名门正派有仇? 有谁要阻止这些人主调集人手? 有谁要杀害这些为了武林正义,要到白鹤别庄维护公理的人? 不言而喻,再笨的头脑也会想到此人。 于是人人心里都想。除了徐雨竹、柳家三口、江湖四英、妙清道姑师徒,还能有谁又还会有谁? 于是,再一次哄动武林,也再一次引起公愤。 柳震听了,软瘫在地。 纵有千张口,难辨是与非。 傍晚,白鹤别庄大门前聚集了数百江湖豪客,气势汹汹要冲进来与柳家理论。 这是一支龙蛇混杂的队伍,不能不防。 岗楼上张弓搭箭,大门后庄丁持刀拿剑,柳家三口、江湖四英、妙清师徒齐集在厅前,严阵以待。 谩骂声不堪入耳,甚嚣尘上。 直到夜半,这些好汉们方才散去。 柳震长长叹了口气,道:“各位,事已至此,大劫无法挽回,诸位请离开白鹤别庄为上策。” 郭青愤激地叫道:“天下哪有这样不讲理的名门正派?柳庄主,不要再赶我们,江湖四英不能没有志气。明知于理不合,还要自顾逃生?我们要与白鹤别庄生死与共!” 沈雪珠也激昂地叫道:“明日各大派就会来到,讲得清就讲,讲不清就拼个鱼死网破!” 洪天龙一拍胸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江湖四英岂是偷生之辈?” 董雪雁道:“他们要是不讲理,我爹爹必会率子规岛高手来与我报仇,大丈夫死而何憾?啊,不对,女英雄死而无憾!” 她那稚气的、不连贯的豪言壮语虽然令人好笑,但却没有一人笑得出来。 相反,激下了英雄泪。 “好一个女英雄死而无憾!壮哉壮哉!” 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突然从楼前的一棵大树上传来。 又听他说:“对面树上是琅琊老人么?” 随着声音,从树上飘下一个老儒生来。 对面树上有个苍老的声音道:“原来是紫衣秀士,幸会幸会!” 这回飘下来的是一位龙钟老人。 沈雪珠、洪天龙不约而同高喊一声:“师傅!”一起跃下台阶,各自朝着师傅下跪。 沈雪珠泣道:“师傅啊,你老人……家……总算、来了……啊!” 琅琊老人笑道:“这是干什么?女英雄岂能作此儿女态?还不快些起来替为师引见!” 沈雪珠立刻跳了起来,但她还未开口,柳震夫妇、妙清道姑、汤公胜、顾敬、蔡嫂已上前见礼。 真是飞将军从天而降。 琅琊老人、紫衣书生都是名闻遐迩的江湖异人,有他们前来相助,是何等的难得可贵啊,无怪乎柳震夫妇双双流下了泪,连妙清道姑也喜之不尽呢! 大家入厅,分宾主坐下。 众人看琅琊老人,虽然年岁已高,却是鹤发童颜,精神矍烁,而紫衣秀士却象一个老学究,然而英气不减当年,乍看却只是中年人。 两位异人为何同时来到白鹤别庄? 说起来原因一致,柳家事已盛传江湖,他们的徒儿听说也卷入其中,做师傅的不能不下山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琅琊老人早到一刻,紫衣秀士后到。 妙清道姑竟然没有觉察出来,这不是有些奇怪么?她的功力如此之差? 其实,她早已知道。 只因外间扰乱纷纷,她觉得上树的人武功高绝却似并无恶意,也就随他呆在树上,自己则作好了应变准备。 故所以,她未叫破。 柳震向两位高人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两位高人听后惊奇不已。 短短数月内,江湖上就跃起了两条龙。 一叫须弥怪客萧笛。 一叫一掌追魂徐雨竹。 后者比前者声名更大,已是如日中天。 妙清道:“二位常居深山,与贫道一样不问世事,如今徒弟们已卷入漩涡,做师傅的只怕也脱不了责任了。” 紫衣秀士尚子书道:“仙姑所说有理,在下既然从玲珑山下来,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琅琊老人崔不凡道:“秀土所言,正符老朽心意,拼着把老骨头,也要辨明是非。” 众人有了两位异人作依靠,情绪大振,一扫心头的阴霾,情绪立即活跃起来。 柳震忙让蔡嫂主张罗酒菜。 谈谈说说中,酒宴已备好。 连日来众人都无胃口,这一顿却胃口大开,加上琅琊老人和紫衣秀土好酒,席间十分欢畅。 不知不觉中,玉免西斜,旭日东升。 沈雪珠机巧灵慧,想起妙清道姑临阵磨枪授柳媚、玉静七星剑后十二式的事,因而对琅琊老人撒娇道:“师傅,该罚你老人家三怀老酒!” 琅琊老人一愣道:“此话怎么说?” “你老人家猜呀!” “唔,你怪师傅珊珊来迟?” “不对不对,师傅在安徽琅琊山享清福,弟子给人欺负了又怎么能知道?” 她嘴说不对,却怪她师傅在山上享清福。 老人笑道:“想不出来了,你说吧。” “好,我说,罚你老人家藏私,懒惰!” “哟哟。罪名还罗列不少呢,—一说出理来,让大家也评判评判。” “说就说,以为徒儿空口说白话么?第一件,师傅未将拿手本领‘追魂十八剑’授给徒儿,害得徒儿到处受欺,丢了琅琊山的名头。” “哎呀,你这小妮子,师傅何尝为了藏私。只因这追魂十八剑过于歹毒,怕你多造杀孽,故此来授,想等你中年后脾气小些,人也稳沉下来,那时再传与你。为了弥补你剑上的不足,特授你柳叶飞刀绝技,不是两相抵了么?” “就算是这样吧,可师傅还是该罚。因为江湖上妖邪众多,不诛尽他们,人间何得太平?徒儿要是会了追魂十八剑,不是早些建立善功善缘了么?” “好一张刁俐的小嘴,那第二件呢?” “师傅自管在山上享福,不管人间是非,居然足不出户,以致天下妖邪作乱,这不是懒惰所致而该罚吗?” 众人大笑不止。 琅琊老人认输,散席后就授追魂十八剑。 紫衣秀士笑道:“你们瞧,那洪天龙直瞪着我呢?你不必再多言,我再授你一十三招天罗扇法便了。” 洪天龙大喜,众人则大笑。 只有一人不笑,反而翘起了嘴。 尚子书笑道:“雪雁,别寒着个脸,你迟早是我徒儿的人,我就授你二十七招天罗剑法吧,如何?” 董雪雁大羞,逃出厅外去了。 随着笑声,众人离席。 哪伯时间紧迫,授一招多一招,两位异人忙着在后园指点徒弟。 其余人则回房打坐练气,以保持精力应付即将到来的会晤。 巳时,上千人聚集到了白鹤别庄外面。 又过了片刻,各大门派兴师问罪的高手,才在智圆大师等人的率领下来到。 只听一声锣响,白鹤别庄庄门大开,柳震夫妇走前,余人在后,肃穆地出了庄门。 双方相距五丈,遥相对立。 在双方四周,成千赶来看热闹的江湖客,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少林智圆大师双手合掌问讯:“对面是柳施主么?老衲智圆这厢有礼了。” 此语一出,人群大哗。 这哪里是兴师问罪的口气? 柳震忙回施一礼:“大师法驾莅临,在下未能远迎,望乞恕罪。” 智圆又道:“老衲等前来,一则是弄清是非,一则是会会一掌追魂徐雨竹施主,不知徐施主是哪位?” “徐公子数日不见,今日也未到场。” “胡说八道,想要藏匿起来逃命么?”有人喊。这声音来自智圆身后。 紧接着又有人大喊:“与这帮凶邪之徒噜嗦什么?快快出手毙了他们!” 于是乎,一片叫骂声蜂起。 智圆不理,继续道:“徐施主不在,甚感不安。不过,请柳施主答覆老衲几句话,不知可以么?” “请大师发问,在下知无不言。” “柳庄主可是亲口许的婚?” “正是。” “何以又反目,唆使女儿逃走?” “只因在下寄人篱下,被迫答应婚事,无奈小女不愿,夤夜逃走……”柳震回答道。 接着,把过程讲了。 武当玄灵道长问:“说是逼婚,何以为证?施主有证人么?” “婚烟大事,只有双方议论,别无外人,这证人也就没有了。” 东方敏喝道:“柳震,你一派谎言,今日不取你项上人头,怎对得起死去的家兄?” 智圆大师道:“慢,东方施主,我辈侠义道中人讲一个‘理’字,只要双方摆出事实真相,其理自明。何况当着天下英雄之面,是非自有公论。” 柳震道:“愚夫妇本来极为赞成婚事,当时虽说东方三位庄主以言相逼,愚夫妇也并未推拒,只因小女不愿,想等说服小女后再定,因此把苦衷向三位在主说明。无奈庄主们就是不听,愚夫妇只好答应。后对小女说项,女儿激烈反对,并于当夜偷偷逃出。愚夫妇旋被大庄主于不备时点了穴,将愚夫妇锁在马厩旁的旧屋里,形同囚犯。大师乃少林高僧,试想天下哪有这种联姻的。今日当着天下英雄面前,柳震取消与东方家的婚约,这理在何处,也请天下英雄和大师、道长及各位德高望重的武林泰斗评判。若大家认定柳震就是无理,柳震愿束手就缚,或是当众自裁,以谢天下英雄!”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听者无不动容。 智圆大师道:“阿弥陀佛,施主既被救出,又何苦多伤人命?” 柳震道:“愚夫妇身披铁链,又何知他们动手情形?” 沈雪珠大声道:“各位前辈,小女子沈雪珠,当时随同柳媚、徐公子前往太白山庄理论,要求东方家放出柳家伯父伯母,未料东方大庄主恃强凌弱,不问青红皂白要将我等拿下治罪,喝令手下一拥而上,试问,在对方动手的情形下,我等难道引颈就戳?双方一动上手,难免就有死伤,这事怎能怪罪一方呢?” 她口齿伶俐,人又泼辣,一席话说得不少人暗暗点头。 智圆大师微微点头,道:“小施主说的也有道理,且看东方施主有何话说?” 东方敏脸红脖子粗,骂道:“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妖言惑众,分明是你们上门寻衅,太白山庄出于无奈才与你们动手……” 沈雪珠打断他的话:“我们一共六人,你太白山庄有多少人?我们怎敢寻衅?请大家评评理!” 华山掌门悟尘于喝道:“你是何人门下?竟敢如此张狂?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么?” “悟尘子,她是我的小徒,你看着不顺眼么?”白鹤别庄大门后,慢慢踱出一位老人,两手背后,面却朝天。 智圆大师、玄灵道长、悟尘子都不禁一愣,怎么那样巧,这女娃儿竟是琅琊老人的徒儿,今日之局,更是难以收拾了。 智圆大师忙招呼道:“原来老施主也来了,幸会幸会!” 琅琊老人道:“智圆人师,老朽不来,徒弟连说话的地方都没有了!” 悟尘子脸红了,只好说道:“施主既来,还是把徒儿带走吧,柳家的事由柳家自己了结的好!” 琅琊老人本是江湖上著名的难惹人物之一,对朋友十分亲善,谁要招惹了他就休想安宁,成名数十年,还未听说过有败绩。 他两眼一瞪:“悟尘子,柳家的事又与你何干?” 悟尘子道:“华山派与太白山庄有姻亲关系,不能不过问。” 琅琊老人道:“管你什么关系,你过问你的,我过问我的,有什么相干?” 悟尘子语塞,不禁恼羞成怒。 他冷笑一声:“贫道一番好意,施主不听也就罢了。” “谁领你这个情?老朽今日倒要看看,你们这正义之师,‘正’在何处,‘义’在何处?” 武当玄灵道长说道:“施主,柳家出尔反尔,先允婚后毁约,继而勾结邪魔外道,上太白山庄寻衅,趁东方大庄主二庄主不备,突施毒手,这样的事,侠义道中人岂能不闻不问,任其猖獗么?” “玄灵,你那日亲眼目睹现场么?” 玄灵道长听见老儿直呼己名,心中大恼,但身为一派掌门、又是出家人,这涵养不能不要,因此沉下脸来,按下心头大气,道:“老施主,此事虽非贫道亲见,但东方施主何等人物,他亲口所说还会有错么?” “好一个‘何等人物’,既然是个人物,说的当然不错了。不过,毕竟是一面之词。小徒当日亲赴太白山庄,所见所闻就因为她不是‘何等人物’,说出的话就不算数不可信了么?道长,是不是这个‘理’?” 旁观人丛中爆发出阵阵喝采,为琅琊老人叫好。 玄灵道长确实无话可说了,只勉强道:“令徒年幼无知,受人利用,安知她不是受指使,故意歪曲了事实?” 琅琊老人大怒:“玄灵,亏你作为武当掌门,怎么说得出如此没见地的话来!小徒受人指使,被人利用、歪曲事实,那好得很,你不是开口闭口要证据么?那你就拿出小徒受人利用的证据来!若是拿不出证据,我琅琊老人可是不怕什么掌门不掌门的!” 又有许多人叫好,显是倒向了一边。 智圆大师怕他们起冲突,急忙打回场道:“两位不必再起争执,老衲今日也听了另一方之词,事情缘由总算清楚。但有一条却是不容抹煞的事实:徐施主救人可以,下手未免太辣了些,要是徐施主今日到场,有些是非才可辨明,只可惜……” “大师不必可惜,徐雨竹这就来了。”人丛中有人答腔,随即走出一位白衣儒服的翩翩佳公子。 全场人众闻声急视,眼睛全都一亮。 不少人为之喝采,大赞其为人中骐骥。 他不慌不忙,走到柳震一方,含笑点头招呼,并对柳媚脉脉含情地注视片刻,方才说道:“柳庄主,恕小生因事来迟。” 接着不等答话,面对少林掌门一抱拳:“敢问老禅师就是少林掌门智圆大师么?” 智圆回礼道:“不敢,老衲智圆,施主就是徐雨竹徐公子么?” 徐雨竹含笑道:“正是小生。” 东方一家男男女女顿时大哗,纷纷嚷叫要他的命。 徐雨竹面色一沉,朗声道:“各位,今日之局,先由小生说上几句如何?小生愤于东方家做事太也横蛮,故与柳姑娘及江湖四英五位小友赴太白山庄,请庄主放回柳家伯父母。这一点,请问智圆大师、请问天下英雄,小生等人有错么?” 他声音不大,可全场上千人听得清清楚楚,东方一家男女老少的喧哗叫嚷,一点也掩不住他的说话。 “一掌追魂”是近来挂在江湖人口头上的话题,如今见到他本人,怎不令人兴奋? 许多人同时喊道:“不错!” 智圆大师点头道:“索要柳庄主夫妇这一点不错。” 东方镇雄运起内功,声响全场:“不对,柳震夫妇受到在下父母的款待,柳媚这贱婢逃跑后,柳震夫妇口头表示歉意。再三要求原宥,并表示要追回贱婢。在下双亲以及二叔三叔俱都好言相慰,有女不孝,跟人淫奔,人之不幸也,劝柳震夫妇不必伤了身体,并令家人仆妇好生服侍。试问,柳震夫妇在太白山在做客,这徐雨竹等人居然来索要抑震,这岂不是颠倒是非黑白么?这姓徐的与柳媚贱婢勾搭……” 东方镇雄的话刚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成奸”两个最污浊的字眼居然口下留情没说出来,在场诸人不禁大感奇怪,纷纷把目光投向这位太白剑派的掌门人。 就是智国大师等站在前头的人,也不禁回头去看。 这一看,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这位堂堂的新任掌门人,不知何时口中竟塞了一根玉米核。只见他两眼上翻,居然不伸手把它拿掉,象个顽皮的大孩子,故意含着核闹着玩呢。 一怔之后,他们马上明白,东方镇雄大公子一定是被了点了穴了。 柳震一方的柳媚,听见对方骂出如此污秽的话语,当着这上千人的面,叫她一个姑娘家以后如何见人?万分羞急之中,巳潸然泪下。 忽然之间,最难听的两字却吞下去了,不由使她抬头望去,把东方镇雄口下留情的状况瞧得一清二楚。 噫,是什么人出手干预,使她免受奇耻大辱?她不禁感激万分,热泪滚滚。 是谁有这样大的能耐?在如此众多的高手面前使东方镇雄出丑? 除了徐雨竹还能有谁? 可徐雨竹就站在自己前面三步,他不可能把一个玉米核儿掷到对方口中去。 她心念电闪间,太白剑派的张鹤寿已出手为东方镇雄解穴。他伸手拍了几处穴道,东方镇华依然木愣愣立着,仍旧含着玉米核。 张鹤寿大急,一把将玉米核儿拉出,低声问他点了何处穴道。 东方镇雄不理不睬,固执地僵立着。 这一来,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的也看清了,东方镇雄被人制了穴啦。 顿时,一传十,十传百,全场大哗。 徐雨竹也惊奇万分。 是谁有这样高的身手?他实在想不出。 此刻,张鹤寿无法解穴,羞得老脸通红。华山掌门悟尘子、终南掌门无极道长也试图为东方镇雄解穴,却一点用处也没有。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怪异手法啊? 智圆大师,玄灵道长也忙来探视。 未等他们动手,东方镇雄突然一下张了口,手脚也灵动起来。 只见他手朝柳震一指,骂道:“姓柳的,你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东方一家待你如佳宾,你居然反咬一口,说什么将你拘禁,你有什么证据,敢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拿出来……” 咦!这不太奇怪了么? 东方镇雄被了制了穴,塞了玉米核,他居然还有脸滔滔不绝大骂别人,好象根本没有受人戏辱一样。 东方镇雄年纪不大,脸皮却如此之厚,真是骇人听闻! 在场诸人不禁哈哈大笑,有的干脆骂他厚脸皮、死不要脸。 东方镇雄看见众人如此,不禁十分奇怪,莫非自己说错了话么? 张鹤寿道:“镇雄,你就少说两句吧。” “为什么?我并未说错呀!” 张鹤寿没好气道:“你刚才被人点了穴道,难道一点不知羞么?” 东方镇雄大奇:“什么?点了穴道?” 他动动手脚:“祖师叔,我不是好好的么,谁能点了我的穴道?” 这一下轮到他周围的人惊异了,看他模样也不象装出来的,不禁十分惊骇。 智圆和玄灵互相对望一眼,明白今日遇到高人了,事情已经闹得超乎寻常的复杂了。 此时,人丛中又挤了一人出来。 他并不靠向哪一方,而是站到双方之间。 智圆大师一看,又是个年青人。 平民衣着,器宇轩昂,英俊中带着朴实,凤采不下那个一掌追魂徐雨竹。 只见他双手抱拳,朗声道:“老禅师、老仙长请了!” 在场上千的人众,清清楚楚听到了他的话,光这份功力,也不亚于徐雨竹。 智圆大师、亡灵道长还了礼。 智圆大师道:“施主何人,有话要说么?” “小子萧笛,向各位前辈证实太白山庄的一件事,不知能说不能说?” “萧笛”两字再次轰动成千人众。 人丛中议论纷纷,均都十分兴奋。 “须弥怪客”的大名早已盛传江湖,只是近来被“一掌追魂”的名头压下。 这么两个新近崛起、名噪一时的年青俊彦,今日居然全都到场露面,怎不引起大家无比的兴趣? 智圆大师对萧笛甚有好感,便道:“原来是须弥怪客足下,有话请讲。” 东方镇雄叫道:“此人从未到过太白山庄,岂能知道太白山庄的事。这不是太荒唐了么?滚下去滚下去!” “让他说话!岂能封住人家的嘴?”人丛中有人嚷道。 “听他说完再判是非,东方家休要仗势欺人!”又有人大声凑合。 萧笛微微一笑,道:“那天柳庄主贤伉俪被铁链锁在太白山庄马厩房的旧屋中,这话一点不假。东方庄主颠倒是非,一片谎言!” 东方镇雄大怒:“姓萧的,你含血喷人,拾的是柳老儿的牙慧,你亲自见了么?” 萧笛笑道:“东方掌门,这话总算说对了,柳庄主夫妇被铁链锁住,正是小可亲眼目睹,要不岂敢乱说?” 智圆大师奇道:“施主,你亲眼见的?” “岂但亲眼目睹,那铁锁铁链还是小子解了的呢。” 这话一出,在场人众又是一阵纷乱。 玄灵道长说道:“施主,你是说你与徐施主他们一道,去太白山庄解救柳庄主的么?” “启禀道长,小子并未和他们一路,小子是单独潜入太白山庄的。” “原来如此!” 此时在场人众大乱,有的骂柳震一方,有的骂东方一方,双方竟然吵了起来。 智圆大师感到不妙,这样多的江湖豪客,如果在此地拼斗起来,要造下多大的杀孽。 当即运功说道:“请在场各位静一静,休要为了今日之事相互斗殴,造了无边杀孽!” 智圆大师功力深厚,声压当场,激愤的人们才渐渐平息下来。 从萧笛一露面的时候起,柳媚芳心就砰砰乱跳。 她既对萧笛的人品感到失望,又偏偏想再一次见到他。 现在,她专心地听他讲话,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里又乱起来。 他果真是个气度窄小的人吗? 她又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刚才用玉米核塞住东方镇雄嘴的,莫非就是他?如果是他,他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不让自己当众受辱,这不说明他对自己的爱护和关切么? 这样一想,一颗芳心软了下来。 她决心在今日事了之后,与他恢复交往。 这时,场中有了人说话。 东方敏道:“列位,这萧笛来历不明,自称认识须弥怪魔,行藏鬼鬼祟祟,千万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此话一出,无异在蜂窝里投下了个石子,在场人众重又激动起来。 须弥老魔是当今最可怕的大魔头。 只要提到他,人人谈虎色变。“须弥怪客”的大名早已盛传江湖,只是近来被“一掌追魂”的名头压下。 这么两个新近崛起、名噪一时的年青俊彦,今日居然全都到场露面,怎不引起大家无比的兴趣? 智圆大师对萧笛甚有好感,便道:“原来是须弥怪客足下,有话请讲。” 东方镇雄叫道:“此人从未到过太白山庄,岂能知道太白山庄的事。这不是太荒唐了么?滚下去滚下去!” “让他说话!岂能封住人家的嘴?”人丛中有人嚷道。 “听他说完再判是非,东方家休要仗势欺人!”又有人大声凑合。 萧笛微微一笑,道:“那天柳庄主贤伉俪被铁链锁在太白山庄马厩房的旧屋中,这话一点不假。东方庄主颠倒是非,一片谎言!” 东方镇雄大怒:“姓萧的,你含血喷人,拾的是柳老儿的牙慧,你亲自见了么?” 萧笛笑道:“东方掌门,这话总算说对了,柳庄主夫妇被铁链锁住,正是小可亲眼目睹,要不岂敢乱说?” 智圆大师奇道:“施主,你亲眼见的?” “岂但亲眼目睹,那铁锁铁链还是小子解了的呢。” 这话一出,在场人众又是一阵纷乱。 玄灵道长说道:“施主,你是说你与徐施主他们一道,去太白山庄解救柳庄主的么?” “启禀道长,小子并未和他们一路,小子是单独潜入太白山庄的。” “原来如此!” 此时在场人众大乱,有的骂柳震一方,有的骂东方一方,双方竟然吵了起来。 智圆大师感到不妙,这样多的江湖豪客,如果在此地拼斗起来,要造下多大的杀孽。 当即运功说道:“请在场各位静一静,休要为了今日之事相互斗殴,造了无边杀孽!” 智圆大师功力深厚,声压当场,激愤的人们才渐渐平息下来。 从萧笛一露面的时候起,柳媚芳心就砰砰乱跳。 她既对萧笛的人品感到失望,又偏偏想再一次见到他。 现在,她专心地听他讲话,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心里又乱起来。 他果真是个气度窄小的人吗? 她又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刚才用玉米核塞住东方镇雄嘴的,莫非就是他?如果是他,他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不让自己当众受辱,这不说明他对自己的爱护和关切么? 这样一想,一颗芳心软了下来。 她决心在今日事了之后,与他恢复交往。 这时,场中有了人说话。 东方敏道:“列位,这萧笛来历不明,自称认识须弥怪魔,行藏鬼鬼祟祟,千万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此话一出,无异在蜂窝里投下了个石子,在场人众重又激动起来。 须弥老魔是当今最可怕的大魔头。 只要提到他,人人谈虎色变。 智圆、玄灵也都变了脸色。 智圆合掌问道:“阿弥陀佛,萧施主,此话当真么?” 全场人员忽然平静下来,齐齐把目光投向萧笛,只等他一句话。 柳媚一双俊眼盯住他,心儿怦怦乱跳。 徐雨竹目光炯炯,眨也不眨,十分专注。 “大师,在场都是江湖豪客,又有谁不认识须弥怪魔呢?” 这话使全场人众不觉一愣。 智圆道:“不然,在场诸人只是闻其名而不识其人,小施主识老魔头么?” “小子与各位一样,仅仅耳闻而已。” 智圆松了口气:“小施主既然和老魔没有渊源,可以告知师门来历么?” “家师仅一无名猎人耳,说出名来也无人知道的。” 玄灵道长不悦道:“施主,这不过份了么?以施主的身手,岂是一个猎人教得出来的?” 萧笛叹道:“事实如此。小子也无奈何。” 猛听徐雨竹说道:“你这人极不老实,少林、武当两位掌门是何等身份,问你师门来历,怎敢以假言相戏,难道不把两位掌门放在眼里么?这不是太张狂吗?” 嗬!一掌追魂指责起须弥怪客来了,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当今两位最年轻的绝顶高手相较,看看哪一个更为杰出,这出戏当真精彩极了,真是太妙不过了啊! 智圆、玄灵也没想到徐雨竹会这样说。 (此处缺一页) 一场狠斗就这样不了了之! 这不是太令人失望了么? 慢,事情岂有如此简单。 好戏还在后头呢。 华山掌门悟尘子见少林武当抽了身,不禁心头火起。 他道:“两位道兄,贫道有一言相问,各派在太白山庄丧仪后派出去的子弟,有的尸横路旁、有的不见了首级,这一条条命案,少林武当就这样算了么?” 智圆大师道:“还未找出真凶,只能暂忍一时。” “不对,真凶又何必找,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还会有什么别的人么?” 徐雨竹冷笑一声:“道长此言是说小生么!望乞明示。” “不是你又是准?” 徐雨竹面色一沉:“道长,证据呢?” 悟尘语塞,道:“人死了还有什么证据?” “咣——咣——!”一阵深沉悠扬的锣声突然由远处传来。 “咣——咣——!” 锣声阴沉而不祥,震撼着在场所有人的心,似乎有什么祸事即将要发生。 “咣——”锣声不断,均匀而有节奏。 人们翘首踮足,寻找锣声来源。 只见三十来丈外,尘头大起,一队长长的队伍,有如一条巨蟒,逶迤婉转而来。 这是什么队伍? 既非送葬又非贺喜,真让人奇怪。 不到片刻,队伍离大家就只有十来丈了,敢情这样多的人都施展了轻功,全都是会家子么? 用不着再费心思猜测,队伍已到离大家五丈外停下。众人这才看清,这只队伍不下百人之多,僧俗男女齐全,而且都带上了兵刃。 队伍一停,当先走出两条五旬汉子。 知道的一下便认出,一位是天玄会长安分舵舵主铁臂熊鲍天奎,一位是飞蛇帮长安分坛坛主张浩天。 两人并肩而出,向智圆大师等人走来。 鲍天奎刚一停步,就中气十足地开言道:“尔等众人听清了,柳震夫妇、柳媚、萧笛、徐雨竹乃天玄会、飞蛇帮仇敌,今日一帮一会兴问罪之师,尔等闲人速速退开,否则自误性命!” 张浩天接着扬言:“少林武当华山以及太白山庄诸人,不得再向柳震等人寻仇,柳震等人必须被一会一帮剥皮剜心,以祭同道在天之灵,望尔等听从良言,免误性命!” 天,这都是些什么话? 少林武当等各大门派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就象一个武林高手喝斥那些只会三脚猫把式的小人物。 少林武当尊严何在? 华山掌门悟尘子首先沉不住气,大声喝道:“狂妄无知之辈,眼中还有华山一派么?尔等不过是跳梁小丑,也敢来此丢人现眼,今日由老道教训教训你,方知天下之大!” 话说完,身已动,悟尘子大步走出。 鲍天奎一声冷笑,和张浩天同时闪开两步,露出的空隙中,钻出一个人来。 这不是别人,正是矮头陀静空。 静空两眼一翻:“怎么,华山派的牛鼻子,要想和佛爷动手么?” 悟尘子一愣,未料到是这个魔头出场,还未答话,一帮一会队伍前排忽又闪开,接连走出几个人来。 全场人众清楚地看到了这些人,不禁十分好奇,都是些什么了不起的主儿呢? 走出的人在静空背后两步站下,就象一堵矮墙挡在矮和尚后面。 静空冷笑一声,运起功力,向全场扬声道:“认识这几位么?佛爷让尔等开开眼界。” 他指着一位俊俏的中年妇女道:“这位是天玄会护法尊者秀罗刹成玉珊!” 话声一落,人群大哗。 闻名未见过的女魔头,竟是这样一位风姿绰约的妇女,真让人看不出来啊! “这位是天玄会外督堂主八臂魔马申甲。” 人群中又引起了一阵轰动。 “这位是天玄会内务堂主玄衣羽客元赤子!” 这一位更是轰动,凶名远较马申甲为甚。 静空象个摆摊的小贩,一件一件介绍他的货物。 接下来又介绍了伍志生、田明珠、马红玉。 嘿!天玄会精锐尽出。 五个护法尊者出动了四个,加上外督内务两堂堂主和总巡察,其实力已超过任何名门大派一派之力。 智圆大师神色自如,神家定力深厚,面对群魔无动于衷。 玄灵道长也不动声色,冷眼旁观。 其余诸人俱都面色灰白,不寒而栗。 矮头陀静空的“货”拿完了,他神色倔傲地退下两步,隐到众魔身后去了。 而张浩天身后却闪出了黑煞君陆大明。 众人都以急迫的心理,想瞧瞧神秘的飞蛇帮,究竟拿得出什么象样的货儿。 当然,黑煞君陆大明本身就够瞧的,只是人们不认识他。 张浩天高声道:“飞蛇帮一等护卫黑煞君陆大明!” “啊!”人众中发出惊呼。 陆大明寒着脸,象个木偶似的站着。 凭着黑煞君响当当的名头,在飞蛇刻却只是个一等护卫,老天!还有多少凶魔未露面呢,真起吓煞人也! 此刻,只见队伍中又闪出四个人来。 四人衣着分红黄青黑色,每人胸前都绣着一个白色骷髅头。 人群中不少江湖客知道这个标志,发出了阵阵惊呼。“天山四煞!” 张浩天大声报名:“飞蛇帮一等护卫红煞邱相、黄煞乔彪、青煞冯寅、黑煞陆成荣!” 这四位刚刚站好,又出来了两位。 这两位一胖一瘦,钩鼻鹰眼,相貌凶恶。 只听张浩天的声音道:“飞蛇帮帮主座下四大拘魂使者,北使苏雷、西使范彪!” 没有人喝彩,也无人吵嚷。 是他们名头不够,还是份量不足? 不!人们之所以不敢高声喧哗,是因为他们都吓呆了。 所谓四大拘魂使者,人们并未听说过。但范彪、苏雷的名头,人们倒是记得住的。 这四人原叫巴蜀四太岁,横行江湖三十年,所到处横尸遍地。江湖黑白两道提起他们,莫不魄散魂飞。 今日四太岁来了两位,足够震惊当今武林,所以人们哪敢出声喧哗,招惹祸端呢? 连镇静自如的智圆大师,也不能无动于衷了。 面对一帮一会这许多魔头,正道人士今日危矣! “咳,好看好看,就象元宵过灯节,什么罗刹灯、矮和尚灯、红黄青黑恶鬼灯、太岁灯。呀,琳琅满目,象极、妙极、好极!” 这语声有如刮干竹声,不大中听。 可是,你却不能不听。 因为,这声音自已钻入了你的耳内,不想听也不成。 天!什么人如此大胆,把这些魔头比作了纸扎的供人观赏的灯,真是胆大包天哪! 群魔当着众多人的面,受到了如此难堪的讥讽,有谁咽得了这一口气? 十几双眼睛循声查找,无奈人头攒动,实在无法找到。 “算命老儿,你瞧,那些纸人儿眼睛骨碌碌会转呢!” “嘿,老乞儿,我算命的早看到了,这些家伙在找我呢,哈哈,好玩好玩!” 居然是一唱一和,听他们相互的称呼,众人也知道是谁了。 “老乞儿、算命的。出来亮相吧,莫被人家以为你们胆小躲着呢!” 白鹤别庄大门里,缓步踱出来个着一身紫色儒服的中年书生。 就是他在说话叫人呢。 人众中有人识得他,叫出了他的名号:“紫衣秀士尚子书!” 他的出现,引起了一阵骚动。 紧接着在他身后,踱出来个老化子。老化子之后是个扛着算命幡的老儿。 “丐帮帮主镇三山穆朝忠!” “八卦神算古算子!” 他们的名号,分别被见多识广的江湖人叫出来。 两个老儿现身后,最后出来的是妙清道姑。她手执拂尘,镇定自若地迈着碎步。 马上就有人叫出了她的名号。 咳,白鹤别庄藏龙卧虎,不容轻视呢。 智圆大师、玄灵道长等正派人士见了这几位异人出现,均都十分高兴,有了他们,正邪双方足可一搏。 智圆大师口喧佛号,向几位问讯。 丐帮帮主穆朝忠道:“老和尚,你看今日之局如何收拾?你们是和这些凶神一道讨伐白鹤别庄呢,还是和白鹤别庄一道对付这些恶鬼?老和尚,就看你的了!” 智圆未来得及答话,邪派中有人叫阵了。 “古算子,你给老子滚出来!” 嘿,是巴蜀四太岁中的苏雷。 古老爷子豆眼一瞪:“怎么,要打架?” “徒逞口舌之利有何用,老了今日要扭下你的头,抓出你的肝!” 古算子嘴一翘:“凭你也配,你不过是块当走卒的料!” 苏雷嘿嘿阴笑着,一步步走出来。 古爷岂能在恶人面前示弱!他趿拉着草鞋,肩上的小旗幡仍不离手,就象他要去算命似的。 全场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要和苏雷对阵,真得有几分胆量才行。 苏雷突然一个弹跳,“呼呼”两掌打出。 古爷扛着旗幡,快若闪电般躲过。 苏雷如影随形,接踵而至,飞快地击出两爪。 古爷横跨一步,肩上的小旗幡“呼”一声直卷苏雷腰肋。 苏雷不敢怠慢,弹起空中避过。 他两人身法之快,足以惊世骇俗。 渐渐,人们的眼睛看花了,再也分不出谁是谁,只见两个身影闪动,但闻罡风呼呼。 两个绝世高手展开了一场生死之战。 全场人众都把心提到了喉咙口上。 一正一邪,孰胜孰败? 怎奈邪势太强,令人是心吊胆。 突然,一个苍劲的声音响遍全场。 这是紫衣秀土尚子书在吟哦。 “壮哉,八卦神算。邪魔气焰冲天,凌驾正道侠义之上,唯尔嬉笑怒骂,视邪魔为草芥。老子云:‘抗兵相加,哀者胜矣!’我辈人士,视死如归,当与妖邪决一死战!” 这朗朗的声音,鼓舞着所有正道人士。 智圆大师不禁老脸通红。 邪方势大,人人自危。 紫衣秀士以老子的话鼓舞大家。 对抗的士兵如果旗鼓相当,怀悲愤心情的一方必胜。 此刻场中激斗的人影突然一分,彼此相隔五尺,四目相对瞪视,但却不言不动。 众人明白,两人已分出高下。 忽然,八卦神算古算子身边多了一人。 这人是怎么来到场中的,几乎无人看清。 可是,古算子身边的确多了一人。 这人正是声誉鹊起的须弥怪客萧笛。 他把一只手掌按在了古算子背上,就象是古算子力尽站不稳,他来背后撑着似的。 飞蛇帮的人一见,嗖嗖嗖,接连跃出了四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天山四煞。 他们站到了苏雷两旁,也有两人把手伸到了苏雷背上。 这下众人才明白,他们在输送真气呢。 片刻,古老爷子朝后退了几步,缓缓转身回到柳震一方。紫衣秀士连忙把他扶进庄里去了。 另一边的苏雷,举止和古算子一模一样,也是先退后几步,然后转身走回己方,由范彪扶着没入队中。 现在是须弥怪客对天山四煞。 前一局显然是两败俱伤,这一局可以料定是须弥怪客输定了。 以四对一,公平吗? 可是,没有人出来说话。因为,凡是知晓天山四煞名头的人都知道,他们一向四人联手对敌,不管敌方是一人还是八人。 柳媚轻轻向师傅:“这四煞厉害吗?” 妙清道姑轻轻叹道:“只怕为师也接不下四煞来!” 柳媚大惊,急道:“师傅,从一对四,太不公平,徒儿出去助他一臂之力吧!” 妙清道姑道:“不行!你去了反而碍了萧施主的手脚。” 柳媚虽不相信,但师命不可违,她的一颗芳心简直碎了。 她暗暗祈祷,求天保佑,求己方的几位前辈出阵,以四对四,确保萧笛平安。 妙清道姑思忖片刻,道:“为师出阵吧。” 柳媚大喜而泣,对师傅感恩不已。 可是,已有人在妙清道姑前上阵了。 师徒两人一看,原来是丐帮帮主穆朝忠、琅琊老人崔不凡。 好!这下可保无虞了。 柳媚一颗心安定了下来。 哪知萧笛却朝两者深施一礼:“不劳两位前辈动手,有事弟子服其劳。” 穆老化子和崔爷一听,楞了。 真是初生犊儿不怕虎哟,但未免也太骄傲了吧。 刚要出言反对,穆朝忠却听到了蚊蚋似的声音:“帮主,请勿卷入斗场,敌势太强,魔头众多,须保住白鹤别庄要紧!” 穆朝忠知道是萧笛传音给他,从话中知道了他的意图。 的确,敌势强盛,自己和崔老儿此刻耗掉了功力,等会又如何对付其他魔头呢?更何况还有自命侠义道的太白山庄在侧待机,萧笛的话不错,保住白鹤别庄要紧。 他一拉崔不凡,道:“走吧。” 接着以传音入密把萧笛的话说了,琅琊老人暗赞一声“好男儿”,便转身回去。 柳媚听到看到了一切,萧笛拒绝二老相助,这不是太过份了么?为人即便艺高,也不能目中无人啊! 但场中的情形已不容她想下去,双方已开始了动作。 只听红煞高喊道:“一人出阵!” 三煞齐应:“四方合力!” 红煞、黄煞、青煞、黑煞已将萧笛围在中间。 见过这个阵仗的不说,没见过的却是大大新鲜,令人惊奇。 萧笛岿然不动。 红煞又呼道:“龙蛇虎豹!” 三煞齐吼:“混天合一!” 他们手中的兽筋索拉起来了。 红煞手中的筋索象铁棍似地竖了起来,直立半空。 正邪双方高手都知道,即将形成雷霆般的一击! 四煞一开始就用上了绝招,存心致人于死地了。 萧笛从腰间抽出了他的“二节棍”,那用链子连着的一萧一笛。 他双目紧盯红煞邱相,不敢有丝毫懈怠。 徐雨竹不瞧别人,只看萧笛。 全场人众屏住了呼吸,瞧着天山四煞古怪的阵势。 “杀!”一声如雷的叫喊,发自天山四煞口中,声震四野。 不少人被惊得跳了起来。 “鸣!”筋索带着一声尖啸,闪电般向萧笛击去。 筋索劲力之强,全场人都感觉到了。 萧笛身子晃三晃,躲过了夹头一击。 筋索不等落到地面,陡地“呼”一声,横扫过来。 萧笛立即跃起空中闪过,未等他落到地面,筋索又象一条活蛇向他缠去。 萧笛右足向左足一点,一个收腹空翻,闪过了筋索,然后落到了青煞面前。 青煞本是两手都拉着筋索,这时突然放开一手,另一手的筋索带着强烈的罡风,如一根铁棍向他面门击来。 这下变生仓猝,萧笛未料青煞会骤然出手,只得以二节棍使了个“雪花盖顶”,二节棍在头上一个盘绕,硬生生向筋索砸去,以击开当头罩下的一棍。 场外诸人看到,红煞的绳子已被黑煞抓住,仍然留一个缺口,这才意会到四煞的做法,原来是通过筋素,借物传功,将四人之力合为一力。这样合起来的内力,世上有谁能挡? 这世上真是无奇不有,居然有这样的武功,这样的打法,真让人大大开了眼界。 “砰”一声大响。 萧笛的二节棍一下砸在直打下来的筋索上,筋索被他砸歪,四煞齐往一个方向迈了一步,而萧笛则被震得飞出三丈外,然后摇摇晃晃地站立不稳,推金山倒玉柱,向后一倒便没了动静。 “啊!”全场惊呼,声震云霄。 四煞要是再来一筋索,不把萧笛砸得筋骨俱碎才怪。 然而四煞没有动手,居然破天荒发了慈悲。他们保持原来的姿式不动,就象泥塑的菩萨,木雕的罗汉。 一些人注意到,他们面色惨白,胸瞠起伏不停,似在运动复力。 柳媚一声尖叫,纵身向萧笛扑去。 江湖四英同时起步,不后于她。 妙清道姑、穆朝忠也赶到了萧笛身旁。 站在一边的徐雨竹,嘴角显出了一丝微笑,刹那间又恢复原有表情,也跃到了萧苗躺着的地方。 琅琊老人为压阵脚,不敢移动分毫,无意中看到了徐雨竹的笑容和眼中兴奋的火花。 咦,此人竟然幸灾乐祸,怪哉! 那边厢众侠七手八脚把萧笛抬了过来,但明眼人一看就知,他已魂游地府了。 妙清道姑和老化子伸手抚按萧笛胸膛,发觉内腑完好无碍,但一颗心已停止了跳动。 呜乎!一代英侠就此去了。 老一辈的连声叹息,新一代的却号啕大哭,柳媚巳泣不成声,昏了过去。 徐雨竹看在眼里,伸手按萧笛腕脉,一点不错,脉息停止,人巳渐凉,萧笛已奔赴鬼门关,须弥怪客从此在江湖上除名。 那个老跟着萧笛的莫威,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了一通,然后将萧笛背起,朝白鹤别庄一侧走过,也不知他要把萧笛葬在何处。 柳震等人含泪忍痛,还要对付邪方的众多高手,说不定今日大家都是这个命运。 此刻场中四煞似已恢复了精力,人人抬胸挺腹,似乎还要经历一仗方休。 徐雨竹偷眼瞧见柳媚醒了,倒在沈雪珠怀里,痴迷地不知望着什么。 他立即说道:“柳小姐,看小生为萧笛报仇!” 柳媚感激地点了点头。 徐雨竹立即一个空翻,落到天山四煞跟前,四煞一见,连忙向己方退去,居然怯阵了。 好一个“一掌追魂”,威名果然不同凡响,天山四然连手都不敢动便铩羽而归。 黑煞君陆大明大怒,上次因轻敌吃了姓徐的亏,他不相信这小子有多大的道行。于是大喝一声“看掌”,以十成功力向徐雨竹击去。 徐雨竹眼泛凶光,一掌推出。 “哧!”一声有如撕扯布帛,两股劲力相撞并未发出吓人的声音。 徐雨竹后退了两步,但气不喘心不跳。 黑煞君陆大明什么事也没有,他又大叫一声,跨步进击。 可是,他挥出的一掌只出了一半,人却扑翻在地,连动都不动了。 张杰生大惊,急忙上去检验,师傅巳魂游地府,鸣乎哀哉了。 全场人众先时被抑压的心情马上转变了,由几声喝彩为导引,引发了一片热情的赞扬。 一掌追魂,名符其实! 飞蛇帮锐气大减,主将不伤即死,他们在范彪的命令下,转头离开白鹤别庄。 天玄会实力尚在,但面对少林诸派一方和柳家一方,他们感到独木难支。 自然,他们也悄悄退走了。 一场大戏落幕,看客们并未散了,另一场戏正在开始呢。 ---------------------------
第十三章 帮会合一 太白剑派的人不肯干休。 东方镇雄对智圆大师道:“掌门大师,东方家与徐雨竹柳震的血仇难道就此算了?” 智圆大师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少林不便牵涉此事,就此告辞,望施主慎重处之。” 这话是提醒东方镇雄,徐雨竹的武功惊世骇俗,黑煞君尚且一掌毙命,东方一脉有谁是其对手? 华山派掌门悟尘子道:“大师,我等兴正义之师,如果半途而退,岂不惹天下英雄耻笑?少林乃武林的泰山北斗,竟会做出这等没骨气的事!” 智圆大师不嗔不怒,善言劝道:“道长,此事太白山庄毕竟有不是之处,少林自觉无力处置,望道兄海涵。” 徐雨竹冷冷说道:“小生有一言相劝,太白山庄今后若再上白鹤别庄滋事寻衅,休怪小生下手无情!” 这话不啻火上加油,东方一家嗖嗖嗖先后跃出,把徐雨竹围在中间。 柳震连忙说道:“在下有一言相劝,但愿彼此今后解了仇怨……” 话未完,东方盛孀妻章雨梅就破口大骂:“你这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东方家血仇你休想就此了结,今日先拿你的命来吧!” 她疯虎似地冲过来,唰唰唰连着递出三剑,把柳震迫得接连后退。 蔡嫂一见,护主心切,一晃柳叶刀,截住章雨梅厮杀起来。 潘洁气不过,大声叫道:“东方家的灾祸由东方敏引起,谁叫他趁人之危?你们逼人太甚,先是不义,后又反脸成仇,将我夫妻囚禁,怎么倒成了你们有理了,天下有这个理吗?” 这时,东方磊、东方秀、东方子奇、东方淑玉、东方淑苑小一辈的人已经抽出兵刃,施展太白剑法,向徐雨竹动了手。 紫衣秀士待古爷无羌后,早已从庄门出来,见此情形,连忙扬声道:“徐公子手下留情,不要再伤人。” 智圆大师也叫道:“东方施主,速令大家住手!” 徐雨竹一声不吭,一见众人杀到,挥起两道长袖,只听“呛啷啷”几声响,东方五兄妹的剑都已掉落地上,个个惊得呆若水鸡。 徐雨竹冷笑道:“如此身手,也奢言报仇,回去苦练十年再说!” 东方敏又惊又气,脸色煞白,东方秀却哭了起来。 东方子奇三兄妹则咬牙切齿,却又无奈其何。 此时,张鹤寿走出人丛,他长叹一声,摇摇头,道:“看见了么?太白剑派今日剩下的只是一个躯壳,东方家传武功本与各大门派并驾齐驱,但授徒时不管资质好坏,绝艺只传东方家长子,老朽当年也只得了太白剑法的十之三四,这怎能与高手较技?你们五兄妹也如此。东方家绝技只传了东方盛,东方盛只传了东方镇雄,而两父子资质平平,怎能发杨光大?” 东方镇雄大怒,斥道:“师叔祖,当着仇敌当着外人,你知道你说些什么么?太白剑派的规矩,师叔祖难道忘了?” 众人见东方镇雄如此对师叔祖说话,均都感到骇然。 张鹤寿道:“瞧见了么?历代东方家掌门都如此霸道,独断专横,无老无少。除了长子,别人都不在眼内,这场灾祸咎由自取,其实,只是早晚而已。太白剑派若不深省悔悟,只怕难以在江湖上立足。言尽于此,听不听在你们了。” 老人说完,又是一声长叹,几个纵跃,没入林中不见。 华山悟尘子和终南无极道长看看情形不对,大袖一挥,也不说话,迳自飞身走了。 张鹤寿老人说话时,章雨梅自动跳出了圈子,场中再无人动手。 智圆大师和玄灵道长向柳震、琅琊老人、紫衣秀士等人别过,率领门人飘然而去。 东方镇雄自知不是对手,恨恨地指着徐雨竹道:“姓徐的,总有取你狗命的一天!” “天”字滚音,一声脆响跟着响起。 徐雨竹快速无比给了他一耳光,打得东方镇雄口角淌血,趔趔趄趄几乎跌倒。 徐雨竹冷冷道:“不用你找我,记住,徐公子随时会到太白山庄拜访!” 威风扫地,丢人显眼,东方一门老少含愤而退。 第二场戏到此落幕,看热闹的也就散去。 柳震请大家入庄。 徐雨竹在客室中不见柳媚,问了潘洁才知她伤心过度被沈雪球扶到楼上闺房去了。 众人想起受伤的古爷和殒命的萧笛,不禁连声叹息。特别是郭青、洪天龙,只恨自己武功太浅,不能及时救助。 徐雨竹神色自若,与琅琊老人、紫衣秀士、妙清道姑闲谈了一会儿,起身告辞。 琅琊老人等三位前辈经过商议,决定在柳家小住,一来传授武功,二来以观动静。 日子匆匆过去了十天。 在这十天里,柳媚憔悴得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她不言不笑,除了发狠习练武功,就只是吃饭睡觉。 徐雨竹几次试图与她交谈,她都冷淡地避开了。 起初,她恨萧笛为何自大,琅琊老人、紫衣秀士明明已经出场助拳,他为何要拒人相帮。待到后来,她才由沈雪珠口中得知,萧笛是为了白鹤别庄,才只身犯险对敌的。 细想当时情景,群魔环伺,已方高于若尽出,白鹤别庄却由谁来保护? 萧笛若不是为了自己,为了柳家,他又何必独斗天山四煞? 可是,前不久,自己还怨他气量窄小,嫉妒徐雨竹,在背后谤人,不是大丈夫行为。 每想及此,热泪满眶。 古诗云:“美人怨何深,含情倚金阁,不颦复不语,珠泪双双落。” 她好悔好恨哟! 死者已杳,生者能做的,就是替死者复仇。因此,她每天勤练天星剑后十二式。一旦有机会,她便去寻天山四煞报仇。 以一敌四,她决不是对手。 然而,她打的是拼死的主意。 君已死,妾何生? 柳震夫妇对女儿的变化十分震惊。 潘洁这才体察到女儿拒绝太白山在婚姻的真正原因。 须弥怪客萧笛,不啻是个上上人选。 早知女儿如此,也不会有东方家的婚约。 然而萧笛为柳家死去,恩比山高,只能铬记心中,替他修造坟墓。 活着的总是要活下去,女大当婚仍是人伦之常,最好的佳婿莫过于徐雨竹。 这回不可再孟浪行事,必须先探求女儿同意才可。 也许,徐公子能替女儿排忧解愁。 这天晚上,潘洁到柳媚房中,见女儿倚窗而望,不禁十分心疼。 “媚儿,夜已深,还不早些歇息?” “娘,女儿不想睡。” “有什么心事么?” “没有。” “唉,不必瞒着娘,娘什么都看得出来。萧笛是个好男儿,于柳家有恩,以前错怪他了,娘心里好难受啊!可惜知之太迟,已经晚了。你爹为报此恩,已派人去找古爷,问他知不知道萧笛葬在何处,哪知……” “娘,别说啦,女儿都已知道。萧笛被莫威背走,也不知葬哪儿去了。” “唉,你何苦又落泪。往事已杳,得替将来想想。依娘之见,那徐公子人品武功均为上上之选,对你似有深情……” “娘,以后别再提此事,女儿决心终身不嫁,在家侍奉父母。” “看你说的,这不误了终身么?” “娘,不说这个,让女儿清静些日子吧。” 潘洁无奈,只好走了。 柳媚倚在枕上,愁思难眠。 真是“天寒知被薄,忧思知夜长”啊! 第二天,她一早练剑回来,只见大厅坐满了人,所有客人已到齐。 她知道准又发生了大事。 妙清道姑见她,道:“你到何处去了?” “徒儿在曲江池畔练剑呢!” 柳震道:“媚儿快坐下,听你汤叔说天玄会的情况吧。” 柳媚傍师傅坐下,只听汤公胜道:“一帮一会合并,更名为‘四海门”,总舵据说仍设在天玄堡,长安为其重要分舵。” 紫衣秀士尚子书问:“门主是谁?” “飞天魔神贾德山。” 丐帮帮主穆朝忠正好从城里来到,见众人正议论一帮一会合并之事,便道:“老化子此来,也正为的是这件事呢!” 琅琊老人崔不凡道:“老朽难以相信,飞天魔獠又重出江湖,而且组帮组会,这消息不知确也不确。” 穆朝忠道:“千真万确,一点不虚。各位,这‘四海门’来势汹汹,有了飞天魔獠当门生,江湖只怕从此不太平。” 妙清道:“无量寿佛,消息如果是真,天下生灵又将遭屠炭矣!” 穆朝忠道:“一帮一会合并,魔道高手如云,决不会安分守己。武林正道四分五裂,各怀鬼胎,哪里还有伏魔卫道的能力。” 崔不凡叹道:“道消魔长,江湖又该一劫,我辈该作好打算。” 尚子书道:“长安分舵有些什么人物?” 汤公胜道:“四海门长安分舵舵主为矮头陀静空,副舵主为黑牡丹马红玉。” 穆帮主道:“四海门高手已汇聚天玄堡。天玄会主追魂剑章子云、飞蛇帮帮主追命无常谢天龙为四海门副门主。各位试想,光这两人就罕逢敌手,何况再加上个飞天魔獠,试问当今各派,哪一派能与之抗衡?” 崔不凡惊道:“想不到飞蛇帮帮主竟然是追命无常谢天龙,老朽实在想不透,这些魔头一向眼高于顶,怎么会捏在一起了呢?” 穆朝忠道:“个中隐情实难猜测,不过,当是飞天魔獠促成,否则,怎能驾驭群魔?” 柳震夫妇及江湖四英等人,个个心中震慑,群魔汇聚,必有一番举动,白鹤别庄只怕不能再保。 大家正议论间,厅前台阶下突然坠下一人,惊得众人从椅子上跳起来。 最先掠出厅外的是紫衣秀士尚子书。 他“啊哟”一声,道:“不好,智圆大师受伤了!” 此话一出,惊得众人连忙跃出厅外。 只见尚子书扶起智圆方丈,方丈满面虚汗,巳经站立不稳。 尚子书把大师扶进楼下洪天龙与郭青的卧室,让禅师在床上躺下。 崔不凡颇通医道,伸手为禅师把脉。 俄倾,崔不凡吃惊地说道:“老禅师受了很重的内伤,若不及时救治,只怕来不及了。” 说着忙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瓶,取出两粒百治丹给智圆大师服下。 片刻后,老禅师似乎喘过一口气来,微微睁开双目,轻声道:“多谢施主。” 尚子书道:“大师服了琅琊老人的百治丹,可是好些了么?” 智圆大师点点头,道:“请在老衲怀中掏出九还丹,只要服下一颗,老衲便可运集真气疗伤。” 尚子书依言办了。 智圆大师服下九还丹后,又过了片刻,方才挣扎起身,试着打坐调息。 尚子书示意大家退出,只留琅琊老人在房中照顾。 少林掌门居然为人所伤,这实在是武林中一件天大的事。 众人心情沉重,各自回房歇息。 下午,智圆大师精神恢复,请大家在厅室集中,谈述他受伤经过。 十天前分手后,智圆大师率四罗汉十来个门徒打算回河南嵩山。可是派回少林报案的徒弟被人绞了首级。这事至今一点眉目都无,身为掌门的他,回去后如何向大家解说? 于是决定让门徒先行回山,只留下自己一人以便暗中查访。 他曾数次到天玄会、飞蛇帮两处分舵夜巡,都寻不到一些蛛丝马迹。 昨夜从天玄会分舵回来后,正值四更。他刚从后窗掠入室中,迎面一股罡风突然袭到。 老禅师骤然间运起护身罡气,但为时稍晚,被罡风击得跌出窗外,人还未站稳,又被人左右夹击,打出的掌力都非同小可,危急中老禅师运起全身功力,以达摩掌反击对方,接着便沿小巷逃走。敌人穷追不舍,欲置他于死地。 黎明时分,老禅师才得以摆脱追杀,但自己力竭伤重,发现夜逃中已到了东南门附近,故尽最大努力来到白鹤别庄。 崔不凡问道:“袭击者何人?” 老禅师面色凝重,道:“老衲不知何人,但有一点老衲自己也不敢相信,伏在室中袭击老衲的,竟然使的是震山掌!” “什么?震山掌?”崔不凡,尚子书、穆朝忠同时叫出声来。 几个后辈不知此掌,忙着发问。 崔不凡道:“震山掌歹毒无比,一掌致命,受击者当时不觉有异,片刻间内腑碎裂而亡。最要命的是,此掌力能破护身罡气,也能从对方发出的罡风中穿出,让你防不胜防。” 尚子书道:“此种功夫早已失传,怎么又会在人间出现呢?” 智圆禅师道:“老衲混元一气功总算挡住了对方掌劲,将其震力削弱了大半,故老衲生命无虞,但老衲可以决断,此掌定是震山掌。” 穆朝忠道:“禅师之言不错,在禅师之前,就有人丧命在震山掌下呢!” 智圆惊道:“果真如此?” 帮主道:“详情不知,老化子是听算命的说的。” 郭青道:“震山掌就无别的掌功与之抗衡了么?” 帮主道:“自然有的,但大部分人却无力抗衡。” 尚子书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震山掌将是江湖大患!” 帮主道:“为今之计,只怕不能久住此地,柳庄主重新找个去处吧,各位以为如何?” 大家一致赞成。 尚子书又道:“暗算少林掌门,又为的什么呢?”说完陷入沉思。 大家默不作声,一时无语。 俄倾,尚子书道:“以在下之见,这决不是偶然事故,袭击少林方丈,欲置之死地,这其中必有缘由,不可大意了呀!” 崔不凡也道:“胆敢偷袭少林方丈,岂是一般肖小敢为?此人既会震山掌,当世鲜有人能敌,以后作乱的岂有他人?我辈只怕要早作准备,暂时避其锋芒,观其动向。” 智圆大师叹道:“老衲返少林后,望各位随时联络,除魔卫道,佛门弟子义不容辞。” 董雪雁道:“我回子规岛,把家父也请出来,沈姐姐、柳姐姐,你们同我去好么?” 沈雪珠道:“光我们姊妹三人?天龙怎么办?” 董雪雁道:“洪哥,青哥自然一起去。” 尚子书笑道:“我们几个老儿就不能去了么?未免太偏心吧,只要老夫的徒儿,丢了他师傅,这理说得过去么?” 众人不禁大笑。 董雪雁大羞,道:“不和你玩了,当师傅的还来笑人家!” 她年纪幼小,娇憨之态可掬,又引出一阵大笑。 众人都觉到一趟东海好,遂决定一同前往。 柳震忽然想起一事,道:“要不要告诉徐公子呢?何妨邀他一同前往。” 崔不凡道:“未来抗魔,徐公子一身绝艺,正好是中流坻柱呢,自然该邀他了。” 穆帮主道:“徐公子不会去的。” 他就这么无头无脑一句话。 尚子书笑道:“怎见得呢?” 穆老化子道:“不信就试试瞧。” 正说着,家人报徐公子驾到。 人一进来,尚子书就道:“说曹操曹操到,徐公子,来得正是时候呢!” 徐雨竹颇含深意地看了柳媚一眼,道:“尚前辈,此话怎么说?” 穆帮主问他:“徐公子此来,有消息奉告么?” “帮主猜对了。小生听说天玄会、飞蛇帮合并成了个‘四海门‘……” 董雪雁抢着打断他:“人家早知道罗,正在商讨对策呢。” “啊,那么正好,小生想听听各位的高见。” 帮主道:“徐公子有什么主意呢?” “群魔会集,必将祸害武林。以时下武林各门大派而论,请恕小生直言,只怕没有一派能单独对付四海门,因此,针锋相对,各门正派也该来个‘群英荟萃’。组织武林同盟,选举盟主,集天下武林之力,与妖邪对抗。小生见少识浅,此番议论只怕让各位前辈讪笑。” 智圆大师道:“施主此议甚好,只是要组成同盟却非易事,各派相互不服,又不愿受约束。况且四海门刚刚建立,并未作出过火举动,显得无此必要。” 徐雨竹道:“大师的意思是,四海门来危及各派,各派组盟也就显得无此必要?” “正是此意。” 徐雨竹道:“既然如此,就等一等看看形势再说了。” 董雪雁道:“徐公子,我邀约大家同我回东海子规岛,也请你和我们一块去,好不好?” 徐雨竹一怔:“去东海?各位前辈也去?” 穆帮主道:“除了老化子,都去。” 徐雨竹想了想,道:“群魔猖獗,正道衰微,我辈都远走高飞,又有何人来与妖魔对抗呢?小生愿在此地—斗凶顽,这子规岛以后再去吧。” 尚子书道:“惭愧惭愧,徐公子壮志凌云,这东海只怕还是不去了吧。” 穆帮主道:“书生,此去子规岛并非贪生怕死,而是搬取救兵,况且来去匆匆,要不了多长时间的。” 这话自然也是针对徐雨竹说的。 崔不凡道:“我等留此暂时无用,先去一趟的好。” 徐雨竹道:“前辈所说甚是,小生愿陪同各位一行。” 柳媚心想,他的念头转得很快啊,不象萧笛,还有几分固执呢。 问明后日出发,徐雨竹便告辞走了。 众人又谈论了一番闲话,各自散开。 晚间,柳媚独坐闺房,心中又泛起了愁思,萧笛的身影无时不在脑中闪现。 母亲看中了徐雨竹,这是很明显的了,那么她自己呢? 她说不出,答不上。 徐雨竹武功人品都似乎超过了萧笛,应该说是没有可挑剔的了。 可是,仔细一想,两人差别并不小。 萧笛下手软,并未动辄伤人,徐雨竹却不是如此。 萧笛在人前从不显示武功,徐雨竹却有些炫耀自已。 萧笛率直忠厚,徐雨竹城府甚深。 不,徐雨竹决不能比萧笛,只可相识,不可付托终身。 但徐雨竹有恩于柳家,又该怎么办呢? 她想到这里,不愿再往下想,叹口气走到窗前,顺便吹熄了灯,伸手去放窗帘。 突然,她发现窗台上插着一根树枝,钉着一张折迭好的白纸,不禁一惊。 她急伸纤指,将细枝拨出,取下白纸,打开一看,上面写有潦草字迹。 上面写道: “今夜有警,速作准备。” 她将信纸往怀中一揣,心中惊骇不已。 来人功力之深,实属惊人。一根显然才折下的树枝,插进木质窗框自己还不知道。 看来此人一番善意,且相信纸上所说,待会验证。 于是急忙换上劲装,将剑斜插在背上,也不从窗口出,迳自开了门,到外间将荷花和青莲唤醒,又轻轻到对间把沈雪珠、董雪雁叫起。 柳震夫妇原住此房,后腾出给两位姑娘,自己搬到楼后小院的平房去了。 沈董二女惊问何事,柳媚把字条给她们看了,遂决定暂不惊动后面小院的诸老,只到楼下把郭青、洪天龙叫起。 五位姑娘鱼贯下了楼,正待出声呼唤,小楼的门忽然间开了,一个黑影正往里走。 柳媚离门最近,一声娇斥,剑已刺出。 来人“嘿嘿”一笑,闪电般倒纵出去。 这一叫,洪天龙、郭青自然醒了。 五女一个个追出室外,才发现情况不妙了,因为正好有十人站在外面等候她们呢。 这一照面,五女俱都芳心一沉。 原来,对面十人中,倒有几个是老相识。 张浩天、张杰生父子,鲍天奎、鲍大龙、鲍玉龙父子,恶判官马彪,还有四个相貌端正的俊逸年青人。 鲍天奎冷笑道:“好,好,五个丫头,全都活捉了!” 有一年青人道:“沈姑娘,久违了,许多日子不见,出落得更俊了呀!” 另一人道:“嘿,还有三个大美人呢,这回不必再争,一人一个吧!” 沈雪珠大骂道:“方栩、谢鸣金,你这两个无耻之徒,今白撞到姑娘手里,真所谓旧恨新仇,你死定了!” 郭青,洪天龙此刻也已赶到,只是方、谢二人出言轻薄,不禁恨得牙疼。年前游黄山,沈董二女就是遭到他们二人和天兹堡少主章子龙的调戏。 郭青一声大吼,雁翎刀泼风也似杀向方栩。洪天龙一抖铁扇,直点谢鸣金胸的要穴。 方栩外号云中鹤,本是华山弟子,不知何故投效天玄堡,成了天玄会的巡察使。 他见郭青凶猛杀来,不敢怠慢,以手中青钢剑施出华山剑法,与郭青打在一处。 谢鸣金外号巴山剑客,本是少林俗家弟子,背叛师门,投奔天玄堡,也任会中巡察使。 他晨开少林达摩剑法,与洪天龙战在一处,斗得十分激烈。 鲍天奎一声大吼,鬼头刀发出一阵罡风,直向柳媚劈来。 鲍大龙一抖短叉,从斜刺里攻向柳媚。 鲍玉龙展开鬼阴爪,和父兄一道围攻柳媚。柳媚独对三大高手,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另外两个青年,一叫袁春波,乃武当弟子,一叫张万侯,两人迎战荷花青莲。 张浩天直取沈雪珠。 张杰生则攻董雪雁。 柳媚一腔怒火燃烧于心,全然不俱这陷柳家于深渊的三父子,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她展开七星剑法,一上手就施出了后十二式。只见剑光闪闪,晃出点点星星。 无奈鲍氏父子三人皆非庸手,人人全力以赴,想要将她制住活捉。 沈雪珠见柳媚危急,自己又被张浩天的单刀裹住,一急之下,施出追魂十三式,把张浩天逼退两步,左手朝柳腰抓了一把,抖手打出两只袖箭,紧接着甩出三把飞刀,直朝鲍氏父子飞去。 鲍氏父子猛觉锐风飞到,忙着躲闪暗器,柳媚这才喘了口气。 沈雪珠不及发出第三拨暗器,张浩天已把她缠住。 鲍氏父子旋即又将柳媚围在中间。 这时,鲍天奎骂道:“贱婢,以暗器伤人,让你也尝尝铁臂熊的手段!” 他虚晃一刀跳出圈了,右手朝囊中一探,伸手一扬,要把暗器向沈雪珠等人打出。 可是,他的手在空中僵住了。 鲍大龙一柄钢叉被柳媚架开,鲍玉龙的鬼阴爪却已递到柳媚腰际。柳媚一个纵跃,施出煞手流星赶月,一剑将鲍玉龙打发了。 鲍大龙一声大吼,钢叉一抖,作了个前刺架式,却没有一气刺过来,柳媚哪肯放过机会,一个‘七星晃月”,把鲍大龙刺了个透心凉,到阴间赶他弟弟去了。 柳媚心中说不出的痛快,举眼一探,只见鲍天奎正比着要打出暗器,急忙娇叱一声,使个龙探星海朝的天奎冲去。 鲍天奎浑不理睬,仍然要发他的暗器。 柳媚一剑将他戳倒。 噫,情形似乎有些不对。 她弯腰一探鲍天奎鼻像,早已没了出的气,怎会是她一剑刺死的呢? 匆忙中,来不及思索,忙着去帮青莲、荷花。人还来到,荷花青莲同时将对手放倒。 再转身想去帮沈董洪郭四人,见他们早已打发了对手,站在原地发愣呢。 柳媚道:“快走,到后院看看!” 四人如梦初醒,忙和她一同往后院赶去。 小院里,只见丐帮帮主一人守在院中,余人皆不见。 穆帮主一见他们,高兴地叫道:“咳,你们几小都平安吗?托天之福、托天之福!” 郭青忙道:“师傅,你老人家站在这里做什么?” 穆朝忠叹口气道:“替几位老人护法呀!” 柳媚一惊:“爹娘他们呢?” “没事没事,就只受了点轻伤,倒是你师傅伤重呢!” 柳媚连忙冲进师傅住的小屋,只见师傅和师姐玉静道姑正盘膝而坐,行动疗伤,她不敢惊扰,忙又退出身来。 穆帮主道:“不要紧,今夜总算平安,你们也遇到敌手了么?” 郭胄把情形讲了。 郭青又道:“奇怪的是,彼此厮杀不分胜负之际,对手突然失手,被我放倒。” 沈雪珠惊道:“我也是这般情形呀。” 洪天龙、董雪雁情况都同,诧异得叫喊起来:“我也是!” 柳媚这才想起他们四人发怔的情形,联想到自己手刃鲍氏三贼的情景,再想起怀中的条子,不禁恍然大悟。 “是他!”她脱口呼出。 “谁?”沈雪珠等四人同声问。 “写字条的人。” 穆朝忠问:“什么字条?” 柳媚从怀中取出,递给帮主。 教主看后叹道:“何方高人,救了我们的命了。我们后院何尝不是如此,若无此人相助,今夜恐怕不妙呢!” 几小忙问详细情形。 穆朝忠道:“近三更时,老化子的窗上被物击响。老化子顿时从床上跃起,蹿到窗外,正好崔老头、尚子书、妙清道姑也都从房里跃出。相互一问,原因相同,正诧异间,忽闻夜行人的破空声,当即跃出小院,只见数条黑影正如箭飞来。彼此一照面,嘿,原来是静空、秀罗刹戚玉珊、黑牡丹马红玉、慑魂夜叉伍志主、莲花仙婆田明珠、飞蛇帮四大拘魂使者中的血使范彪。 众小一听来了六个大魔头,不禁倒抽了口冷气。 穆朝忠续道:“秀罗刹戚玉珊问我们敢不敢到庄外一决胜负,我四人明知故势太强,智圆大帅伤势未愈,但若在院中动手,又怕伤了智圆大师。因此同意外出决战,以引开敌人。 我们随六个魔头到达院墙外后,戚玉珊企图诱使我们四人参加四海门,并许以护法尊者的高位。老化子当即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于是,双方动起手来。打不了十个回合,智圆大师突然赶到,接下了最厉害的西使范彪。大师勉力与他对掌,伤势未愈终不是人家对手,正危急间,西使范彪突然怪叫一声,退开两丈不再动手,智圆大师才得以缓气自保。另外,老化子接下了伍志生这个老浑蛋和田明珠这个老妖婆,他们双双战老化子,为的是一举将老化子毙了,好彻底摧垮丐帮,两个魔头与老化子战了三十合,老化于虽说不会一下败落,但也胜不了他们。忽然,老妖婆莫名其妙地怪叫一声,霍地跳出了圈外。伍志生老浑蛋接着也牛叫一声,倒跃三丈停下,老化子也不追赶,看场中情势,书生对的是秀罗刹,已拼个两败俱伤。 妙清道姑对的是静空矮头陀,也是斗个东歪西倒,那马红玉却不是崔老儿的对手,打得吐血而逃。老化子连忙招呼崔老儿,把几位受伤的保护回来。才知柳氏夫妇遇上了天玄会的巡察使杨钧,应兆年和三个未通名姓之人。他俩本已危急万分,忽然杨钧、应兆年兵刃都无缘无故脱手丢魂丧胆而逃。柳氏夫妇只受了轻伤,崔老儿已替他们包扎好,点了睡穴睡过去了。” 这一番叙述,直听得众小侠惊诧不已。 事情十分清楚,今夜有异人报警。又有异人相助,得解危难。 这异人究竟是谁呢? 莫威背着萧笛的尸身,边哭边跑。 他怕天玄会的人捉拿他,因此竭尽全力,一下就钻到密密的树林中,远远地离开了白鹤别庄。 他终于跑不动了,萧笛的身子愈来愈重。 于是,他走到一株大树下,把萧笛放下来,躺在他脚前。 他伸手摸摸萧笛的鼻孔,一点出的气都没有。 他又按按萧笛的脉,哪还有一丝跳动。 “喂,老弟,你是不是和上次一样装死哪!”他抱着一线希望问萧笛。 萧笛直挺挺地僵直躺着,哪里会回答。 莫威叹了口气,又道:“老弟,我知道你这次是真死了,不过,上回你把老莫骗苦啦。 这回老莫得先试试才死心。” 他所谓的“试试”,便是伸手去搔萧笛的胳肢窝。 左搔右搔,没用。 他又伸指点了萧笛的笑腰穴,仍然瞧不见萧笛露一丝笑容。 “唉,老弟,你当真死了!”莫威彻底失望。 他看着萧笛,呜呜咽咽又哭了一会,这才收住眼泪。 “老弟,你也太不象话啦,人家天山四煞是何等人物,你怎么以一敌四呢?想起来就叫我老莫生气,你为什么不自量呢?好啦,你死了不打紧,我老莫这下子该怎么办啊!天,我也只有上吊了呀!对对对,只有上吊了,要不,天玄会把老莫抓去抽筋剥皮,那滋味儿可是不好受啊!” 他越想越悲,便站了起来,解下腰带,踏起脚尖在枝丫上拴了个套圈,把脖子往里伸了伸,又赶忙退了出来。 “别忙别忙,这萧老弟还没掩埋呢,老莫只有迟一会再上吊吧。唉!老弟,跟了你只有老莫吃亏,老莫埋了你。谁又来理老莫呢?好在我老莫一向对朋友两肋插刀,吃点亏也不计较,就让老莫抛尸荒野喂豺狼吧。” 他自言自语一阵,取出单钩,当真刨起地来。不一会儿,一个窝坑已挖成。 “喂,老弟,你睡现成的,老莫我却挂在树上风凉,实在太不划算。不如老莫睡坑,你老弟挂树枝吧,谁叫老莫比你年岁大呢?” 他于是来抱萧笛,刚刚抱起,打个主意又放下。 “不对不对,把他挂树上了,我老莫自己理自己吗?不行不行。” 他又重把萧笛抱起,就往坑中扔。 怪!萧笛的身子还在他臂弯上,没被他扔到坑里去。 他又一次努力,吐气开声:“嘿!” 人还是没扔出去。 他发毛了。 “噫,老弟,你不愿以土埋身吗?” “不错。”萧笛居然出了声。 “好呀!见鬼啦!”莫威吓得丧失了神智,拼命想摔掉萧笛,可就是摔不掉。 萧笛笑哈哈道:“老莫,你摔不脱的,小老弟没死呢!” 他一纵身跳到地上,一把抓住莫威,拽他坐到树根上。 莫威还过魂来,摸摸他的鼻子,热呼呼出着气呢,又捏捏他的腕脉,欢跳着呢。 他放心了,立即笑出声来。 “哈哈,老天有眼,你老弟没死呀!受伤重吗?” “没事没事,哪有什么伤。” 老莫一下跳起来了:“咳,你老弟太不讲义气,既然没受伤,干么让老莫背着跑?” “舒服呀!” “你……你、你,”老莫气得话都说不清了,“你没死,干么要装?害得我又挖坑又上吊!” 萧笛用手指一点,一股锐风正戳在莫威的笑腰穴上,莫威即刻放声大笑起来。 萧笛让他乐了一阵,看他眼泪也笑出来了,方才又点一指,替他解了穴。 “咯咯,咯咯,”莫威边擦眼泪边笑。 “好啦,坐下吧,这一笑,怨气散了吧?” “咯咯,你老弟真会捉弄人!”老莫坐下了。 萧笛笑道:“我正演一出戏,多亏你老莫帮了大忙。” “什么戏?” “金蝉脱壳。” “说来听听。” “我要让正邪双方都以为我死了。” “死了有什么好?” “他们就会把我忘了。” “嘿,你老弟真狡滑,死了人家就不找你,你可以躲到江南享清福去了,这个主意不坏,我老莫跟你去就是了。” “可你没死。” “那有什么关系?” “天玄会仍要捉你。” “对啊,那怎么办。” “你继续活下去就是了。” “那当然呀,我莫非去真死?” “我装死是为了避过对方耳目,好在暗中监视他们。” “啊,你还要干呀?” “自然,自古正邪不两立,岂能袖手不管。” “你要监视谁,天玄会吗?” “不,监视徐雨竹!” “徐公子?他不是正道英雄吗?” “不错,正因为他是正道所以才监视他,他若要是邪道,我才不管呢!” “咦,你说的什么呀,老莫不懂。” “以后你会懂的。” “那么现在呢?今后去哪里吃住?” “回长安,仍住在‘西来顺’毕罗店。” “会让人家发现的。” “不会,越是人烟稠密的地方越无人注意。” “现在就走吧,老莫肚中唱空城计了。” “不行,天黑了走。” “唉,饿到天黑真是活受罪。” “耐着点吧。” 萧笛闭目静思,不再理会莫威。 从太白山庄返回后,他就开始注意起徐雨竹来。继而飞天魔獠出现在长安,而且在白鹤别在外与徐雨竹对了一掌。老魔居然在不分胜败的场合下扬长而去。临走,老魔以传音入密和徐说话,究竟说些什么呢? 据古爷说,徐雨竹说了谎。 古爷也觉得徐雨竹形迹可疑。 据查,徐家根本不是官宦人家,谁也不知他是何时搬迁到长安来的。 最重要的是,徐雨竹一掌伤人,颇象是震山掌。 在古爷授意下,萧笛曾夜深“静园”。 静园戒备之森严,使萧笛十分吃惊。 那一夜,他最重要的发现是,在静园花园里的一幢小屋中,他看见了盛昌珠宝店的老板吴高亮和他儿子吴节风。 小屋中,还坐着徐雨竹及另一个老者。 吴高亮道:“少主,你答应了么?” 徐雨竹道:“以一个价值连城的翡翠花瓶,换取实现恩师当年心愿,这自然是值得的。” 老者道:“奇怪,他怎么知道少主有此宝瓶?” “他不过是猜测而已。” “少主告诉他了么?” “没有,只说待考虑后答复。” 老者微一思索,道:“对了,老主人曾与他相识,一度有过交往。他自然知道老主人的习性,见了少主,便想起此瓶,料想老主人的藏珍之多,也许会有此瓶。” “此人信得过么?”徐雨竹问。 “少主可要小心,只怕他得了瓶便远走高飞,上哪儿找他去?” 徐雨竹傲然一笑:“放心,我徐某可不是容易上当的,他要想得到此瓶,必须先有抵押品,而且做到要求他做的事。” “抵押品?这世上有何物能与之比价?” “嘿嘿,这件抵押品也价值连城呢!” “啊,是何物,如此值钱?” “他的宝贝漂亮女儿呀!” “原来如此!” “这妞儿不比柳媚差呢!” “可他肯把女儿给少主么?” 徐雨竹洋洋得意:“那丫头只怕对本少主一往情深了呢!” “哈,妙极妙极,少主不减老主人当年雄风,可敬可贺!” 吴高亮也笑道:“若有美人在押,不怕这家伙不照约定执行。” 徐雨竹道:“事情有了八成把握,小妞儿进了静园,我才会把瓶给他!” 老者道:“少主近来在行动中有碍眼的人么?” 徐雨竹道:“有个叫萧笛的人,你们去查查底细。” “就是那个最近崭露头角的须弥怪客么?” “就是他。” 吴高亮道:“他来盛昌珠宝店后,属下就已派人盯住他。只是后来忽然不见了,也不知栖身何处。” 老者道:“这个萧笛必须除去,事不宜迟,先查出他的落脚地,这事交吴贤侄去办吧!” 吴节风答应道:“是,总管。” 徐雨竹道:“其实,姓萧的也算不了什么,有机会自会料理他。” 总管道:“时候不早,少主早些安歇吧。” 萧笛以缩骨功变小了体形,又以龟息功伏在一株树上,才未被屋中人发现。 回来后,他把经过向古爷说了。古爷也觉得事关重大,不知徐雨竹玩的什么把戏。为慎重起见,决定暂不对人说。 萧笛担心柳媚上当,便找了机会向柳媚提出警告,哪知却遭致柳媚的误会,他便伤心地走了。 他想,柳媚大约已经对徐雨竹有了情愫,这叫人怎么办呢? 他既伤心又焦急。 以后几天,他去静国再未探到什么消息,徐雨竹却不见了。 太白山庄兴师问罪柳家那天,古爷于前夜探得一帮一会届时也要来兴风作浪。两人估计徐雨竹一定会来,便商量了对策,决定由他装死,以避开敌方视线,好暗中行事。 果然,第二天徐雨竹出现了。 他居然找机会向萧笛下手。 萧笛以分光错影躲过了一击。 现在,装死已成功,他必须认真思索下一步的计划。 天黑,萧笛和莫成回到了胡大的饭店。 古爷也已经回来。 他们决定从此刻起足不出户,夜间再出动探查。 四海门成立后,萧笛和古爷每晚都去他们的巢穴探查。 一天晚上,他发现吴节风到了分舵。 吴节风不知向几个魔头说了些什么,因离得远,一点听不见。接着只听秀罗刹戚玉珊笑道:“好的,今夜就去白鹤别庄斩尽杀绝!” 萧笛不敢耽搁,回店向古爷报告了情况,写了字条。便匆匆赶到白鹤别庄。 古爷伤势未复,萧笛硬不让他去。 柳媚的憔悴使他大吃一惊,心中充满了怜惜,真想进屋好言相慰,为她排忧解难。 可是,为了江湖大局,他还不能露相,只好忍痛离开。 他先在后院围墙外帮助穆帮主等人对付几个大魔头,以砂砾击打魔头们的穴位,赶去了魔头,以后又帮柳媚收拾了那伙贼徒。 天亮前,他回到了小店。 古爷道:“事情如何?” 萧笛道:“无妨,只有两位受了些伤。” 古爷道:“徐雨竹让魔头们去柳家斩尽杀绝,表面却维护柳家,这小子玩的什么把戏?” “猜不透。”萧笛摇了摇头。 莫威道:“何不找到这小子决这一场,把他毙了,祸根也就拔了。” 古爷道:“哪有如此简单,且看他下一步有何行动吧。” 莫威又道:“依我老莫的话,赶快到柳家去,揭穿徐雨竹的假面具。” 古爷哼了一声道:“他掌毙追魂太岁杨海魁,几次维护柳家,抗击天玄会、飞蛇帮,你空口说白话,有谁能信?” 莫威抓了抓头:“奇怪,一个人明明看着是黑脸,可偏偏众人说他是白脸,你也只有跟前人家说白脸。” 萧笛笑道:“世上的事,就是如此复杂。” 古爷道:“老化子明日也该来了。向他交个底吧,他手下有成千个叫化子,可以盯住四海门的每一个人。” 萧笛道:“要不要告诉智圆大师?” 古爷道:“稍后看情形再说。” 第二天一早,穆朝忠果然来个店找古爷。 萧笛和莫威躲到地下室去了。 帮主问:“伤全好了么?” 古爷答:“快啦。” 帮主叹了口气,说了昨晚遭袭经过。 古爷道:“怪呀,怎么你们白天说要去东海,晚上就遭袭了呢?” “老化子也想不透,大概是凑巧吧。” “那到是的。” “徐雨竹要各大门派组盟,井选举盟主,以对抗四海门。” “好事一桩。” “未必是好事。” “为何?” “老化子不知怎么,对徐雨竹信不实。” “有理由么?” “理由不多,但老化子一生阅人无数,不会错的。” “不见得吧?” “哼!徐雨竹分明想当盟主,野心大着呢!” “人家武艺高强,人品又好,当个盟主也不妨事。” “此人和萧笛一比,老化子却信得过萧笛。” “是么?可惜他死啦!” “除魔卫道,死得其所,只可惜了一个武林后起之秀。” 古爷拍了两下掌。 老化子一瞪眼:“干什么?” “招魂!” “什么?老胡涂了!” 萧笛和莫威笑嘻嘻进来了。 老化子一下跳了起来:“好小子,竟敢捉弄我老化子!” 古爷道:“捉弄的是徐雨竹和四海门,不是你老化子!” 萧笛向穆爷行了礼。 古爷讲述了这样做的理出。 穆爷笑道:“好小子,你害苦了柳姑娘了,以后可怎么向人家交代?” 萧笛一楞:“此话怎讲?” “傻小子,人家姑娘为你哭得晕倒在地,此后茶饭不思,少言寡语,只埋头苦练剑法,说是要为你复仇呢!” “真的?”萧笛又喜又急。 “不信就算!” “信、信,帮主爷的话,在下怎敢不信。” “好,那么再告诉你,她和大家一块要去东海子规岛,你恐怕要当护花使者才行呢。” 古爷道:“萧笛不能亮相的。” 穆爷道:“徐雨竹小子垂涎柳姑娘已非一日,不能不防呢。知道么,徐雨竹也要去东海,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古爷把有关徐雨竹的诡秘行为全部端了出来。 穆爷叹道:“昨夜原来是你老弟啊,老化子和几个老儿都被你瞒过,你的手段也高明得很哩!” 萧笛道:“事出无奈,望帮主海涵。” 穆爷道:“谁怪你来,老化子只奇怪你居然有如此高的身手。” 古爷道:“徐雨竹若会使震山掌,恐怕只有萧老弟是对手呢!” 穆爷大为高兴:“好极好极,我方有了萧笛,足可与魔头们一见高下。” 古爷叹口气:“鹿死谁手,不可逆料,飞天魔獠、追魂剑、追命无常,三个都是一等一的邪道高手,实在是很难对付呢!” 帮主道:“诚然如此。不过,为了除魔卫道,你我只有拼着一把老骨头,算是为武林正义尽一份力吧。” “萧笛若是暗中尾随去东海,这里又该怎么办?” “待老化子下令帮众,密切监视四海门,有什么动静再商对策吧。” “还得想法联络正道高手,与四海门迟早总要决战。” 又谈论了一阵,老化子出去找人去了。 ---------------------------
第十四章 醍醐灌顶 徐雨竹寒着脸,听吴节风讲述昨夜偷袭白鹤别庄的经过。 “听几位护法尊者说,白鹤别庄已有了防备,他们对此……” “说下去!” “他们对此有些怀疑。” “怀疑什么?” “说徐公子让他们偷袭,可白鹤别庄早已有备,是不是借刀杀人……” “该死!”徐雨竹大吼。 总管祁勤碌道:“少主息怒,这事也不怪他们。昨夜死了七八人,原天玄会飞蛇帮的长安分舵主全部罹难,可说是栽了大跟斗。此事确也有些蹊跷,白鹤别庄怎么会有备呢?” 徐雨竹道:“莫非走漏了风声?” “除此外莫非巧合?” 徐雨竹想了想:“要么四海门出了奸细,要么有人在暗中捣鬼。” 祁总管道:“事巳过去,暂时放下吧。少主真要和柳家到东海去吗?” 徐雨竹烦躁地站起来:“不去不行,去了又延误时日,你说该怎么办?” 祁总管道:“这事问问贾德山如何?” “呀”一声,丫环诗吟手捧托盘送茶来。 徐雨竹猛地转过身来:“你怎么不招就擅自进来了!” “了”字落音,大袖已挥出,一声惨叫,诗吟一个身子倒飞出去,吧达落在青石路上,一命归阴了。 祁勤碌道:“少主,不怪她,是属下让她沏茶来的。” 旁边站立的吴书风,脸色忽地煞白,为掩饰心中的激动,他急忙扭过脸去。 徐丽竹若无其事,安详地坐下:“节风,贾德山现住何处?” 吴节风回道:“原飞蛇帮长安分坛张家大院,张氏父子死了,大概他不会离开。” “你去知照一声,我要会他,务必在今日内,明日我要去东海。” 吴节风早巴不得离开,忙答声“是”,就赶紧走了。 出门一看,诗吟的尸身已被人拖走,他不禁咬牙切齿,心中骂道:“好一个没有人性的东西!禽兽不如,该遭天谴!”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他强忍着大步走完通道,到马厩吩咐人备马。下人牵出马匹,他翻身上马,急速奔出“静园”。 他与诗吟早就心心相印,但限于徐雨竹严厉的家规,他一直不敢提出。 现在,他十分后悔,但悔之无及。 这静园从头至尾是他与父亲建造起来的。 多年的辛苦,珠宝店的盈利全部垫进静园去了。 徐雨竹直到去年才来,一来就享着人间富贵,没有自家父子的心血,能有静园么? 诗吟画苑也是父亲从苏杭买来的,他要是早些开口。父亲会把诗吟给他,谁叫自己又嫌她是个丫环,怕丢了自己的脸面呢? 他一路思绪起伏,九转回肠,还未离开曲江地多远,猛觉腰上一麻,已遭人点了穴道。 紧接着草丛树荫里跃出三个人来,牵马的牵马,拖人的拖人,把他抬进树丛里去。 他动弹不得,又惊又怒。 三个化子站在他面前。 中间的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相貌显得凶恶,问他道:“少掌柜,忙得很啊,要到什么地方去呀?” 吴节风不答,默运玄功冲穴。 独眼丐笑道:“你想冲穴么?好极好极,让弟兄们帮你一把吧。” 旁边两个化子咧嘴一笑,露出两口大黄牙,伸手朝自己怀里一拉,各自掏出一条儿臂粗的蛇来。两条蛇昂起三角头,蛇信忽伸忽缩,让人见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吴节风生在富贵家庭,素喜洁净,哪里见过这些东西,不禁慌乱起来。 “少东家,你不说,我老化子就让这两个宝贝钻进你的衣领,和你热乎热乎,亲近亲近,这可是—等一的毒蛇啊,你会喜欢的。”独眼化子笑嘻嘻地调侃道。 吴节风恶心了,只好道:“收起来吧,你们要问什么?” “少东家去哪儿?” “上西市买东西。” “少东家和徐公子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也没有。” 独眼化子叹口气:“我老化子问不出名堂来,还是你两人问吧,我到那边望望风。” 他说走就走。 “慢,我说我说。”吴节风软了。 “少东家,你说了不吃亏,我们让你走你的路,休要误了自己的命。”独眼又回到原地。 “在下与徐公子的关系,说来是主仆关系。” “此话怎讲?” “在下父子都为徐公子当差。” “徐雨竹师从何人?” “不知道。” “咦,不愿说么?” “不是,在下的确不知。对此在下也曾问过家父,家父严厉申斥,不准过问。” “徐雨竹的来厉?” “不知。” “你此刻欲何注?” “去见一位顾客。” “什么人?” “叫张林。” “住在何处?” “张家大院。原飞蛇帮分坛。” “何事?” “为徐公子联络见面时间。” “何时见?” “就在今日。” “张林是干什么的?” 吴节凤叹口气:“在下有一言相劝,不知当说不当说?” “请说。” “恕我直言,丐帮虽然势大,高手如云,但决难与四海门相抗,诸位何必以卵击石?” “嘿,你倒为四海门当说客?” “并非如此。只因在下若吐出全部秘密,回去是死,如果不说,也要死在各位手中。即使在下愿投靠诸位,不久也仍然是死……” “改邪归正,弃暗投明,怎么会死?” “因为你方只怕无人是徐公子、飞天魔獠的对手,到头来还不是王石俱焚!” 独眼丐倪渊道:“你这话就不对了,自古邪不胜正,再说我方有少林、武当诸大派众多高手,哪里会输给几个魔头?你不必多虑。” 吴节风叹道:“你不信在下也无奈何,就任由处置吧。” “你不伯死?” “万念俱灰,死有何惧?” 两个化子一摆手中蛇,要扔到吴节风身上,但被倪渊制止了。 “好,放了你,正邪两条路,任由你选择。”倪渊说。说完就往他腰上一拍。 吴节风想不到如此容易脱身,迅即从地下跳起来。 倪渊又道:“你从张家大院回来后,愿意见一个人吗?” “谁?” “暂不说名字,你自他攀谈后,再决定你的选择,放心,我们决不为难你。” 吴节风想了想,一口答应。 他和独眼丐分手后,一口气跑到了城里。 半个时辰后,他又循原路回曲江池。 途经他和独眼化子相约的地方时,果见三个化子正等着他呢。 这来去路上他都想过,徐雨竹来到长安前,他与老父做的是规规矩矩的生意,那时心无牵挂,日子富足快乐,无忧无虑,自己想要什么有什么,不必看人脸色。当时修建静园,还以为是为自家构筑呢。没想到落成不久,父亲才告诉他,静园是为一位姓徐的公子建的。 他追问徐公子来路,爹爹只叹一口气,道:“风儿,你不必多问,知道了无益。莫说这座静园,就是盛昌珠宝店,也是人家徐公子的、徐公子来后,当着外人称公子,背着人就得称少主,懂了么?” 他又问为什么,父亲不肯再说。 徐雨竹来后,起初规规矩矩,足不出户,不到半月,静园上下俱都称道徐公子的谦和。 哪知两月后,才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记得有一次他到静园看望诗吟。 诗吟流着泪求他将她带出静园。他追问为了什么,诗吟只说她害怕。 又过了一段时问,方知静园的丫环婢奴,被徐雨竹掌毙的不下十人! 以后突然有人找上珠宝店,公然问起翡翠秋水瓶。父亲便慌忙闭了店,带着他来到静园暂住。 这一段时间,他逐渐了解到徐雨竹的心性是如此残忍又是如此变幻无常,令接近他的人感到战战兢兢,也不知何日丧命于他之手。 他吴节风本也是堂堂公子,到了静国却只是个跑腿的奴仆。幸而父亲在徐丽竹眼中还有地位,所以徐雨竹对他总还是比别的仆役好些。但是,他仍然忍受不下去。 从偶然遇到诗吟画苑,几句匆忙的交谈中,隐隐透出徐雨竹的荒淫无耻,静园中二十多个丫环,没有一个不遭到他的蹂躏。 最糟的是,静园中所有仆婢都有人监视,休想越出庭园一步。 这原因还在于总管祁勤碌。 他手下有二十八名高手,号称魔星二十八宿。这些人并不站岗放哨,也不持剑拿刀。二十八宿男男女女都有,平日都混在仆役下人中,你根本分不出谁是武士、谁是仆役丫环。就连仆役丫环本身,也不知对方究竟是真仆还是假仆。只有祁勤碌总管和徐雨竹两人知道。 这真是难以提防。 他除了认识诗吟画苑外,原来雇来的外妇差役都被总管打发走了。以后陆续招进,你根本不知他们到底是何身分了。 他所知道的这一点点,还是父亲透露的。目的在于要他小心。更多的内情,只怕父亲也不知道。 吴节风害怕了,他宛如生活在一所美丽的地狱里,时刻战战兢兢,小小心心。 与过去的生活相比,无异于天上地下。 今日,他亲眼见到自已所爱的姑娘惨死,内心受到的刺激实在太深太深。 他感到心里在流血,诗吟俏生生的双眼,似乎一直在怨恨地盯着他。 独眼化子的话正触到了他内心深处。 是的,他该设法为自己的将来想想了。 徐雨竹嗜杀成性,野心极大,纵然他成功地为自已建了丰碑,与吴节风又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何时一不小心,便会死在他手里。 要是徐雨竹最终失败,他吴节风不过是一个殉葬物罢了。 于是他决定,与丐帮带来的人见面后再拿主意。 独眼丐见他果然来到,笑吟吟和他打了招呼:“吴公子不失约,大丈夫也!” “吴公子”三字,象三点火星,燃起了吴节风心中的火,使他浑身充满了暖意。 他对这个称呼阔别已久。 只有这个称时才让他感到自己是个人,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 他忙翻身下马,双手抱拳:“劳大侠久候,实在抱歉!” 倪渊道:“请!” 步入林中,一眼看到了两少一老。 他不由一惊,这两人不是来问翡翠秋水瓶的么?后来才知是天玄会的追魂散莫成,名噪一时的须弥怪客萧笛。 忽然问他猛地想起,这萧笛不是已被天山四煞是毙了么? 他吓得连退两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的笑道:“过来过来,不必担心白日见鬼,萧老弟可不太容易死呢!” 吴节风按下心头的惊惧,慢慢走过去。 萧笛笑道:“少东家,久违了。” 独眼化子走过来道:“这位是八卦神算古算子老爷子,有话就请对他们几位说吧!” 古爷道:“请坐请坐。” 几人席地坐下,独眼丐走开值卡去了。 古爷道:“吴公子,你和吴老东家一向经营珠宝生意,规规矩矩做买卖,怎么也卷入到武林的是非场所来呢?未免不值。” 吴节风道:“身不由己啊。” “吴公子,徐雨竹的面目我们已经看清,不瞒你说,昨夜徐雨竹遣人偷袭白鹤别庄,是我们萧老弟亲耳听到的,萧老弟先一步抢到柳家,留条示警,又在暗中助一臂之力,赶上凶顽,所以,吴公子,你又何必再相瞒呢。” 吴节风大吃一惊:“什么?萧大侠潜入了静园?还到了天玄会长安分舵?” “不错,昨晚你到分舵,秀罗刹戚玉珊和你说的话,在下都听见了。” 吴节风叹气道:“原来如此!” “有几天徐雨竹不在静园,去哪里了?” “去太原天龙山麓的天玄堡,是和飞天魔獠一块去的。” “四海门成立,与此行有关?” “是的。” “吴公子,你愿助正道武林一臂之力么?” “这个……” 古爷道:“你怕正道武林放不过四海门么?未免多虑了。” “萧大侠若没有……恐怕正好是徐雨竹的对手,否则……不过,还很难说,徐雨竹身怀绝技,只怕无人能制,加上飞天魔獠等人,唉,道消魔长呢!” 古爷见他犹豫不决,便道:“自古正邪不两立,古人曰:‘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吴公子只要为道义,虽死犹荣。况我等仁人志士,决不苟且贪生,务必与妖邪决一生死。吴公子舍一择一,老儿我决不强求。” 莫威道:“咳,我老莫是天玄会的执事,后来跟了萧老弟古爷,脑袋儿虽然可能随时搬家,但我老莫为道而死,就比那个什么山还重,吴老弟你要是为徐雨竹四海门这等妖邪卖命,那就死得比鸡毛还轻了。何况我老莫不一定死呢?你吴老弟却是死定了,这个账还算不清楚吗?” 古爷道:“又来乱说一气,比泰山还重,比鸿毛还轻,不会说就别充文雅。” 莫威一点不脸红:“还不是一样的意思?红毛白毛黑毛都一样轻。” 吴节风被他逗笑了。 古爷续道:“吴公子回去三思吧,我老儿言尽于此。” 吴节风毅然道:“好,我愿与前辈及两位大侠结交,我所知的一切,尽数奉告。只是我所知不多,未免使各位扫兴。” 古爷道:“无妨,只要今后你老弟按时通风报信,就算建立了殊功。” 吴节风把知道的都讲了,果然所知不多。 古爷问:“飞天魔獠与徐雨竹是怎样勾结上的呢?” “详情不知,只知那天两人对掌后,又在城外见了一次面。飞天魔獠正在寻找一只宝瓶,知道徐雨竹的底细后就提出,如果徐雨竹帮他找到宝瓶,他就助徐雨竹完成他师傅未了之心愿。” “什么心愿。” “不知道。” “说的什么宝瓶?” “翡翠秋水瓶。” “此瓶是徐雨竹带来的吗?” “是的。” “从哪里搜罗来的?” “其实,是我爹爹打听到的。爹爹常年做珠宝生意,认识了不少胡人。有一位大商人,汉名叫胡达明,与家父经年有生意来往,交情笃厚。去年胡达明来长安,说起他有一只价值连城的翡翠秋水瓶,想请家父作个鉴定,等以后有机会再带来。以后,约莫过了两个月,胡达明派人送信来店,信上说他到长安商事已了,即将回程,所说玉瓶,两月后带来。可惜,胡老板未如约而来。以后过了几个月,家父才发现徐雨竹书房中有个玉瓶。这使家父惊疑不止,又不敢问徐雨竹来源。私下里家父和我提起,知道胡达明要带玉瓶来的除我父子两人,就只有祁总管知道。但是,此瓶究竟是不是胡达明的,要等胡过明来了才知道。” “胡达明怎么不来呢?” “这就不清楚了。” “今日吴公子去张家大院见何人?” “飞天魔獠贾德山。” “不是说叫张林么?” “那是他的化名。” “见他何事?” “与徐雨竹相约见面的时间地点。” “定了么?” “今晚在‘静园’。” “上回萧莫两人到你珠宝店,问了秋水瓶后,何以店门就不开了呢?” “家父以为此瓶并无人认识,二位是长安城都知晓的人物,怕泄了与徐雨竹关系的底,为避免麻烦,曾报告祁总管,总管让关门的。” “以后吴兄若有消息,就与独眼老兄联系吧,地点就在贵珠宝店门前,如何?”萧笛道。 “在下不愿与徐雨竹再混在一起,能帮忙让在下逃离么?” “请暂耐一时,到时必有安排。” 谈话到此结束,吴节风匆匆走了。 古爷道:“许多事只有吴东家明白,待以后再问吧。” 萧笛道:“今晚待我到静园一探。” 古爷道:“去不得的,只怕被发现,飞天魔獠非同小可呢!” 萧笛道:“走吧,在这里不好久呆。” 古爷道:“老儿去柳家一趟,你们先回吧。” 于是各人分手。 徐雨竹在静园花池边的亭阁里接待贾德山父女。 贾德山一袭白袍,潇洒俊逸,贾玉珠一袭红衣红裙,仪态万方。 徐雨竹面对贾玉珠似颦似笑的芳容,连心都抖了。 半湾新月朗照,水榭亭台,疏水馨花。亭阁间挂着的四盏琉璃灯,却掩不住一片银色。 如此月夜良辰,人不饮自醉。 徐雨竹亲自把盏,替贾氏父女斟上清酒,恭请美女小酌。 贾玉珠“噗哧”一笑,以袖掩面,轻启樱唇,道:“人家喝不来酒的,请自便吧。” 贾德山一笑,举起翡翠酒杯道:“玉珠,良辰美景,莫辜负了徐公子一番心意。” 玉珠斜瞟了父亲一眼:“爹爹,你怎帮着外人欺负自己的女儿呢?” 说着将身一扭:“人家不会喝嘛。” 贾德山又一笑,道:“此刻是外人,保不定什么时候成为一家人呢?” 玉珠粉脸通红,娇嗔道:“你是个坏爹爹,就只把心向着外人,不理你了!” 徐雨竹看得神迷心醉,道:“前辈,小生只怕不配呢?” 贾德山哈哈一笑,用嘴一呶,意指玉珠,道:“那就看你心诚不诚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 贾玉珠早已羞得垂下了一颗螓首。 徐雨竹越看越爱,这贾玉珠和柳媚相比,可说是桃李双姝,不分轩轾。 柳媚象素洁的李花,贾玉珠则艳若粉桃。 他要一箭双雕。 贾德山道:“珠儿,唱个曲子助助酒兴如何?” 贾玉珠这次却不扭捏,低着头轻轻答应一声:“嗯。” 徐雨竹大喜,一拍掌,花树下走出来两名丫环。 徐雨竹一抬手:“琵琶侍候!” 继而一想,忙道:“慢!” 对玉珠道:“贾妹妹善抚何种琴瑟!” 贾德山笑道:“她十分聪慧,各种琴瑟都会,就取琵琶来吧。” 徐雨竹大喜,一挥手,两个侍婢躬身而退,不一会儿,就取来一把琴首嵌着珠宝的名贵琵琶。 贾玉珠纤手接过,轻轻一抚,弦如流水,清脆悦耳。 她将螓首一侧,纤腰一扭,背对徐雨竹,抬首望明月。 一阵叮冬似珠落玉盘的引子过后,只听她轻启珠喉,如黄莺啭啼,轻声唱道: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须惜少年时, 有花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声音逐渐扩展开来,吐字清晰圆润,把个徐雨竹听得如醉如痴。 歌声已停,他仍痴痴望着玉珠姑娘的背影,不言不语,似已神游太虚。 贾玉珠轻声道:“小女子唱得不好,只怕污了徐公子尊耳呢!” 徐雨竹这才清醒过来,忘情地大声叫道:“好一个‘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姑娘丽如天人,又精音律,真叫小生疑是月宫嫦娥下凡,不敢仰视了。” 贾德山笑道:“贤侄,你不要过于夸她了,再夸她真要上天了呢。就是现在,老夫也常受她编排呢!” 贾玉珠扭了一阵身子不依道:“爹爹,你就会编排人家,人家可不答应!” 贾德山徐雨竹同时大笑起来。 徐雨竹又将酒斟上,道:“小生已拜倒在玉珠姑娘石榴裙下,今日斗胆向前辈求亲,望前辈俯允才是。” 贾玉珠听他当面求亲,羞得离席逃出亭子间去了。 贾德山叹口气道:“老夫一生,无有亲人在世,只有这一宝贝女儿,倘要分开,实在舍不得呢!但女大当嫁,老夫也不能误了她的青春,有婿如公子,倒也使老夫放得下心。只是老夫一生酷爱珠宝古玩,贤侄若取来‘翡翠秋水瓶’,就当珠儿的聘礼吧。届时,老夫陪送嫁妆有玉盒一对,宝石项圈一对,哎,不必细说了吧,陪嫁总要对得起宝贝女儿才是。” 徐雨竹道:“小侄已下决心,老伯不必多虑,只是小侄出道前,恩师再三叮嘱,要小侄完成老人家心愿,否则不能结亲,还望伯父鼎力相助。 贾德山道:“愚伯巳强令天玄会,飞蛇帮合并为四海门,四海门高手如云,当今武林没有一派能望其项背,这门主虽说由我挂名,不过是暂时的事,再过一年半载,便由贤侄蝉联。那时四海门纵横天下,何愁贤侄恩帅意愿不能实现呢?” 徐雨竹道:“恩师曾言,要让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凋蔽覆亡,前车之鉴,不要集合黑道英雄东征西讨。一个门派的覆灭,势必激起其他门派的联合意愿,所谓兔死狐悲。若天下门派联盟对付四海门,则鹿死谁手还不可逆料。故此,师尊再三嘱咐,必须以毒攻毒。望老伯助我组成白道同盟,由小侄担任盟主,在小侄号令下,务必会同四海盟设下圈套,将各派高手分批歼灭。只待大功告成,小侄便与令媛退出是非场地,觅处隐居,过那人间天上的富贵生活,岂不美哉?” 贾德山赞道:“贤侄才高八斗满腹经纶,令愚伯钦佩已极,贤侄前途不可限量,来来来,干杯!” 徐雨竹微笑着举起玉怀,一饮而尽。 贾德山放下杯子,道:“令帅与我当年曾有数面之缘,后来各奔东西,彼此不再见面。 令师为何定要毁掉各大门派?其意何在?” 徐雨竹叹口气道:“此事小侄本也不甚明白。恩帅若要复仇,专找仇人便了,为何要与整个中原武林挑战呢?这不是极其麻烦的事么?况且还要树下许多强敌。但小侄不便询问,只能从侧打听。听和总管说、恩师当年横行江湖时,吃过所谓名门正派的亏,所以立下誓言,要把这些名门大派整垮,让他们一蹶不振,至于吃过什么亏,祁总管没有说。” “贤侄今后有何打算?愚伯能效劳之处定当尽力。” “迫使各门大派组盟,只要四海门再去垮一两个门派,他们就会这样做的。由于当今各派掌门均惧怕伯父和各位护法尊者,小侄必被推为武林盟主,若事成,功成一半矣!” “好,那就把婚事定在贤侄当上武林盟主的第二天,如何?” “一言为定!” 两人兴高采烈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伯父,明日柳震一家与那几个老东西要到东海子规岛,小侄为取得几个老家伙的信任,答应与他们前往。可是,这一去费时太多,实在不划算的。” “有什么不划算的?有美人陪伴,有大好河山,只怕徐公子到了东海乐不思蜀呢!”贾玉珠不知何时飘然回到亭阁,幽幽地说。 徐雨竹忙道:“不去不去,除了贾姑娘,天下女子小生都不在眼内。” 贾玉珠斜睨他一眼:“只怕是口是心非呢!” 徐雨竹道:“青天在上,徐雨竹若有虚言,天打雷……” “哎呀,谁让你说不吉利的话嘛,我相信你就是啦!”她把一双美目,深情地注视着他。 徐雨竹又一次感到心颤,恨不能立刻就将美人拥入怀。 他勉强压下了一腔激情,道:“伯父,此事该如何处置?” 贾德山道:“贤侄一去一来,起码费时几个月,只恐误了大局。明日遣人过去,找个托辞不去便了。” 徐雨竹道:“这托辞还须斟酌呢。” “你只要不和他们去,路上就可派人下手。只要一举将琅琊老儿、紫衣秀士、妙清老道毙了,势必震动江湖,加快组成武林同盟步伐。哦,对了,还有一计,由四海门派出高手,将一些名门正派的掌门捉到天玄堡关押,还愁武林同盟不组?加之掌门已去,人心必乱,推举贤侄为盟主就容易多了。” 徐雨竹大喜,道:“或者这样吧,明日一早,小侄登柳家门,劝他们缓走,说动几个老家伙去游说各门派组盟,不知可否?” 贾德山道:“贤侄天天上门,与他们周旋,再由四海门上门寻衅,由贤侄将他们赶走,以洗昨日之疑,并使贤侄名声大震。” 徐雨竹喜得忙站起身一揖:“多谢伯父运筹帷幄,此计得售,大局已定矣!” 贾德山笑道:“愚伯明日赴天玄堡,定将各派高手捉他一篓回来,你就静侯佳音吧!” 顺即告辞,与贾玉珠回城去。 徐雨竹早吩咐下人备了马车,恭送贾德山父女上车。 贾玉珠上车后回眸一笑,随即放下了遮帘。这一笑,把徐雨竹的魂魄勾了去,怔怔站在门口,目送马车远去。 直到马车拐弯消失,他这才匆匆回屋。 祁总管已在屋中等他。 “少主,事情如何?” “嗯,进展顺利,老家伙已答应进一步实施计划。 他把商谈结果说了。 祁总管喜道:“恭贺少主,既登武林盟主宝座,又获美人陪伴,真是一箭双雕!” 徐雨竹笑道:“虽说姜是老的辣,但英雄出少年,贾德山也只能按本少主的意志行事。” 祁总管道:“少主雄才大略,盖世英雄,贾德山日薄西山,怎能与少主相提并论?” 徐雨竹笑了一会,十分得意。 稍停,他又道:“明日柳家赴东海之事,须替我找个托辞才好。若是能劝阻他们留下,当然更好。” 祁总管想了一会,道:“除了将他们击伤,或是活擒了他们,除此外都没有好理由。” 徐雨竹默思半晌,下了决心:“今夜派出二十八魔星,一举将其全部擒获。” 祁总管道:“留下两人传口讯吧。” 徐雨竹道:“很好。不过,不要伤了柳媚和那两个女娃,其余送往天玄堡关押。” “是,少主。” “不过,二十八魔星斗得过几个老家伙吗?” “少主,使用独门魔香,就可使对方丧失功力。再说以二十八魔星的造诣,足够对付几个老家伙。” “独门魔香不可轻用,今夜顾不得了,破一次例吧。” “少主亲自前往么?” 徐雨竹一笑:“去看看也好。” 祁总管道:“待属下传命,三更动身。” 徐雨竹道:“动身时叫我。” 总管答应着走了。 徐雨竹遂在椅上坐下,入定练气。 三更时分,祁总管来请他动身。 徐雨竹换上了一身黑衣,并戴了头套,和祁总管来到后园。 只见黑压压站了两排人,全部黑色紧身衣裤,黑色头罩,只露了两个眼睛和一个鼻孔,你根本分不出孰男孰女,只能从身材上判断。 祁总管也是如此打扮,黑夜中休想辨认出谁是谁来。 徐雨竹道:“全部活捉,不能捉者,杀!” 二十八魔星默不作声。 祁总管道:“少主亲临,望尔等奋力迎战,及时撒出魔香。记住,此香极难炼制,不可多撒。” 说完一挥手,只听“噗噗噗”,二十八魔星一个个如飞鸟投林,瞬间便失去了踪迹。 徐雨竹将身一晃,早已越出墙外,紧随魔星之后,片刻便到了白鹤别庄。 二十八魔星训练有素,四人一组,一共七组,分从不同方向进入别庄。 徐雨竹直扑小楼,想看看柳媚。 他跃到房顶,从屋檐上使个倒挂金钩,把头贴在窗纸上,想听听柳媚是否熟睡。 未料月亮通明,窗纸上映上了他的头影。 只听一声娇叱,一剑破窗而出。 徐雨竹旋即上了屋顶,一个“大鹏展翅”,跃到一株大树上。 紧接着柳媚已穿窗而出,落到楼下台阶上。她仗剑四处一望,娇声呼道:“贼人来犯,快起来迎敌!” 黑暗中潜伏的一组魔星跃出,四把剑杀向柳媚。 柳媚剑尖一闪,晃起七朵小星,“铮铮铮”,将四剑格开。 徐雨竹暗赞:“这妮子功夫又有了长进。” 遂见另一组魔星接近了小楼,潜伏于台阶两侧。 与柳媚对阵的一组魔星,有两人左手一扬,只见媚媚一声不哼,软瘫倒地。 与此同时,小楼中跃出了郭青、洪天龙,伏在台阶下的魔星同时将手一扬,郭洪二人还来越稳便栽倒在地。 徐雨竹不禁十分佩服师傅,这魔香果然厉害,只可惜为数不多,用一次少一次。 紧跟着楼上又跃出四女,月光下看出是沈雪珠、董雪雁、荷花、青莲。 她们还未发出一招半式,便被魔香迷倒。 徐雨竹忙从树上往后院掠去,隐伏小院前的一株小树上。 小院外情形就大不相同。 崔不凡、尚子书、妙清道姑与徒儿玉静,正与二十个魔星打成一团。 少林智圆大师未见,想是巳回少林。 祁总管忽从一棵大树上跃下,直扑琅琊老人。他一加人,就把崔不凡老儿逼得手忙脚乱,有两个魔星乘机打出两把魔香。只见老儿突然摇摇晃晃,步履不稳,想是已着了道儿。 祁总管当即又扑向紫衣秀士尚子书。 尚子书未等他近前,便喊道:“妙清道姑速退,敌方有……” 可惜他未能喊出后面的话,便被魔香迷倒,颓然倒下。 妙清一听喊声,情知不妙,一抖手中拂尘,击开两魔星剑招,正待飞身前去救援尚子书,祁总管已向她打出一把魔香。 玉静先一步中了此香,巳然倒下。 至此,柳家全军覆没,柳震夫妇早已睡倒。 徐雨竹看得大喜,连忙从树上跃下,把祁总管拉到一边,道:“速退,先将人带回静园,明日再作处置。” 还未动身,只见一魔星如飞而至。 祁总管道:“前院的人已带走了么?” 魔星道:“启禀老爷,柳媚、沈雪珠忽然不见了!” “什么?”祈总管大惊。 “怎么回事,慢慢说,”徐雨竹斥道。 “启禀少主,我等将人全部迷倒,便留下两位魔星看守,其余准备人后院助战,我们六人刚动身跃出五丈,就听留守魔星大叫,我们当即赶回,两魔星呆如木鸡,一动不动,已被人制了穴,柳媚沈雪珠已不见。” 徐丽竹气得一晃肩,飞往前院。 只见七个魔星站在小楼前,地上躺着两人,近前一看,睡在地上的只有郭青、洪天龙,连董雪雁也不见了。正待责问魔星,发现情形不对,怎么见了他也不招呼。 他轻喝一声:“你们站着干什么?” 没人理他,一个也不回答。 咦,他们七人都遭点穴制住,来人这份身手当真骇人。 此时,祁总管率二十一魔星来到,见状便上去解穴,却毫无用处。 徐雨竹一挥手:“通通背走!” ---------------------------
第十五章 欢喜冤家 柳媚一睁开眼睛,发现旭日高照,风和日暖。 她赶忙一翻身坐起,正好看到沈雪珠、董雪雁和她一样,似乎也刚坐起来。 三人同时发出一声:“咦,你……” 刚说个“你”又都停下了。 柳媚道:“奇怪,这是曲江池畔,我们怎么睡在这儿?” 沈雪珠道:“我也正想问呢。” 董雪雁道:“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说不出话。 柳媚想了想:“对了,昨夜贼人来犯,我正与四个蒙面黑衣人交手,后来嗅到一股异香,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沈雪珠道:“我俩听到叫声,急忙穿衣拿剑,从窗口跃出,还未站稳就双眼一黑,什么也不知了,和你一样。” 柳媚道:“既然迷倒我们,怎又将我们扔到这里?” 董雪雁道:“快回去看看,天龙哥他们不知怎样了?” 一语提醒柳媚,赶紧站起来。三人遂施展轻功,片刻到了白鹤别庄。 只见大门开着,庄丁出出进进,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一见三人,庄丁都行礼招呼。 回到小楼,不见洪郭二人。 三人又忙到后院、一个人影也无。 正惊疑间,汤公胜、顾敬从小楼一方过来,一见她们,就道:“马已备好,几位都起来了吗?” 柳媚道:“你们没见前辈们出庄吧?” 汤公胜道:“我二人昨夜未在庄内,今早赶回,不是说好今晨上路的吗?” 柳媚大叫道:“不好了,师傅他们都着了人家的道儿啦!” 汤顾二人大吃一惊,忙问缘故,沈雪珠把昨夜情形讲了。 五人分头进到小院各室,长辈们踪迹全无,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至此已可判定,前辈们出事了。 三个姑娘急得大哭起来,汤顾二人劝也劝不住,只好把蔡嫂找来。 正在这时,忽报丐帮长安分舵主独眼丐倪渊来访。 汤顾二人急忙出迎。 柳媚三人们哭泣不上,直到倪渊来到,方才上住悲声。 倪渊本来是奉帮主之命来送行的,没想到柳家巳遭横祸。 他劝柳媚三人去长安城找八封神算古爷和他们帮主,然后再行设法。 三人无奈,便打点衣物,随倪渊进城。 倪渊将她们带到“西来顺”毕罗店见了古爷,自己告辞走了。 古爷把胡大、小凤、名珠、胡英、胡勇介绍给她们,劝她们安心住下,容后与丐帮帮主商议,打听柳震等人的下落。 那么,毕罗店不是住着萧笛、莫威么? 其实,三女的到来,都是萧笛一手策划的。当三女在曲江池畔醒来时,他正在树丛中躲着看呢。 原来,昨夜萧笛放心不下,又到柳家探看,正好看到两个黑衣人正守着几个躺在地上的人,心知有变,便施展分光错影身法,掠过小楼前,并以隔空打穴制住了两个黑衣人。 他这才发现睡倒的是些什么人,大惊之下先将柳媚、沈雪珠救出庄外,然后再次返身入内,发现黑衣人增至七八人。当下毫不犹豫,以前法又制住了五人,他顾虑到姑娘落在贼手的种种不利,便将董雪雁抱起,正想再抱一个郭青,发觉有高手驰来,便赶紧溜走,待他将三女藏好,蒙面人已将余人掳去。 没奈何,他又把三女陆续搬到曲江池畔,一按柳媚脉腕,发觉中毒不浅。便以内方将柳媚身上毒驱尽,点上睡穴。待将沈董二女毒驱尽,他已精疲力竭。 看看天已大亮,他同时拍开三女睡穴,躲在树丛中看着她们,等三人回庄,他又赶去找独眼丐潜伏处,请他将三女带到“曲来顺。”他自己先回小店,将情形对古爷说了,带上莫威,另找了间旅店住下。 他们商议由独眼丐与吴节风联络,打听柳震等人的下落。 两天过去,独眼丐找到萧笛莫威,据吴节风说,静园地下室的确关了一些人,至于是不是柳震等人却不知道,今日听说已在天未亮时被送出静园。据他猜测,可能送往天玄堡。 萧笛请独眼丐到毕罗店将古爷请来,四人就在旅店小房间内商讨。 萧笛主张由他到天玄堡一探,古爷说天玄堡高手太多,不能大意,他欲与萧笛同往。 萧笛不同意古爷犯险,因其伤势还未完全康复,几经商议,最后决定由莫威陪同前往。 莫威早就嚷嚷萧笛对其不公,每次外出都将他抛下。他说自己近来武功大进,又有独门追魂散,出不了事的。 下午,萧笛莫威便购了马匹,住山西进发。为赶上静园的人,两人出城后便纵马飞驰。 他们走的是潼关道,估计徐雨竹的人会朝这个方向走。 直赶了三天,未见有何可疑痕迹。 试想,柳震等人一共八位,加上押送的人恐怕不会下于十多人,这二十多人的车队,在路上岂有问不山来的? 只要经过热闹村镇,他们就向路人打听,都说未见有这样的车队。 两人不禁十分纳闷,莫非他们没有走这条道? 这天来到华阳县,两人决定早些歇息。 在旅店将马匹安顿好,两人漱洗一番,便到大街上找馆子吃饭。 走不多远,在十字街见到一家酒楼,颇为气派。 莫威道:“走,老弟,上楼!” 萧笛道:“人多吵闹,何不找个清静的小店,随便吃点省事。” 莫威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别看老弟你武功不错,又会装死,江湖道上的玩意儿就不如我老莫了。这样热闹的酒楼,正是龙蛇混杂的场所,最能听到各种传闻。走走走,我老莫有的是钱,上了楼就是大爷,今日好好孝敬自己一顿。” 萧笛道:“上了楼你充大爷,我还是充小厮?” 莫威道:“那是自然。你平日风光够了,也该找些时候让老莫风光风光。” 萧笛笑道:“走吧,大爷。” 莫威穿的是绸缎,他拉拉衣襟,昂首阔步、趾高气扬地走在前面,穿着粗布衣服的萧笛跟在后面,当真象他的跟班随从。 一上楼,小二立即舒开笑脸,十分殷勤地招呼莫威:“大爷,里边请!” 对萧笛却不屑一顾。 莫威见人不少,便大摇大摆到人多处找张空桌坐下。 萧笛皱了皱眉,无奈,只得跟了过来。 小二问莫威:“大爷,点什么菜,小店有醋溜排骨、油炸鸡……” 他一口气背出了二十多个菜名。 莫威极内行地点了七八个菜,鸡鸭鱼肉菜蔬全有了。当然,还少不了酒。 小二走后,莫威到处东张西望,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儿。 萧笛低声笑道:“你是头鹅怎么的,老把颈项拉那么长。” 莫威道:“这才显得财大气粗,让人不敢小看。” 不一会,酒菜端来,莫威斟了酒,迫不及待地吃喝起来。 这酒楼生意兴隆,陆续上来了许多人,把整个楼都坐满了。 莫威道:“老弟,饥渴已解,这回要慢慢来了,好听听江湖传闻。” 果然,他们马上就听到了惊人的消息。 “知道了吗,昨夜华山出了大事啦!”有人说,声音来自萧笛左方。 “唔,听是听说,却不知其详。” 那人压低了声音:“老兄,此事非同小可呢!华山派掌门遭人掳劫,你说,这不是闻所未闻的大事吗?” “噫,此话当真?” “一点不假。我就是听华山派的人说的。” ”呀,堂堂掌门遭人掳劫,此话如何说得过去?” “嘘,老兄,轻些,华山派的人嘱我不要泄漏,事关华山派颜面。但你我交情非浅,故只说给老兄一人听,千万不可再传。” “知道知道,小弟一向嘴上有人设卡,稳重得很,不会乱说的。至多说给一两个至亲好友听听而已。” 萧笛啼笑,这种人嘴里说不传,却在酒楼上大发议论,真是愚不可及。 “你想,华山派在武林举足轻重,这掌门人遭人掳去,可想而知事情有多严重。” “老兄,华山派重地,怎会让人轻取呢呢?” “据那位朋友说,昨夜徒众诵了晚经之后,各自回房歇息,自有值更的弟子来回巡逻。 半夜后有人起来方便,却发现值更的师兄弟倒卧地上,一经探视,早已鸣乎哀哉,吓得此人连忙唤起同门,大家抄兵刃四处搜索,一面又遣人去禀报掌门。哪知到了掌门歇处,只见门窗已碎,周围有打斗痕迹,掌门已不知去向。等到天明,仍不见回,后有人在道观门前拾到掌门鞋子,前山后山找遍也不见尸身,才猜测被人掳劫去了。与掌门同时不见的,还有掌门的师弟悟通子。你说,这会是什么人干的呢?” “嘿,真是吃了豹子胆啦!不过,来人既敢闯入华山派驻地,自有一手绝话,俗话说。 没有苇叶不敢包棕子,依小弟之见,来人肯定大有来头呢!” “嘘,别作声,有华山的弟子上来了,他们已倾巢而出,寻找可疑人物呢。” 萧莫二人回头望去,只见三个揣带兵刃的年青汉子,目光炯炯向各桌上的人探视,似乎要在众多的食客中,找出劫持他们师傅的真凶来。 二人相对一笑,能有这么笨的人吗?即使真凶坐在这里,你又怎么看得出来? 这时忽听有人叫唤小癞子。 莫威一惊,急忙循声找去。 只见楼梯口站着了个三十来岁的妇女,此女身躯健壮,粗眉大眼,露出两颗尖牙,腰间挂着一柄腰刀。 她身穿粉红衣裤,头上簪花,十分爱俏。 “喂,小癞子,死砍头的,这一向你躲到哪里去了?小女子到处找你呢!你这没良心的东西!真把小女子气苦了!” 她的中气充足,这一嚷,全楼的食客都齐齐注视着她,听她自称小女子,和她那粗实的身段实在太不相称,不禁有人嬉笑出声。 莫威一见,吓得就往桌子底下钻,想躲过此女视线。 可是,人家巳瞧见了他,躲得了吗? “哟,天杀的!你还躲呢,听说你这没良心的到天玄会当了什么执事,又有钱又有势,神气起来啦?”她叫嚷着来到莫威桌前。 莫威苦笑着从桌下出来,道:“我哪里躲呀,适才身上掉了扣子,我拾扣了呢。” “是吗?你这良心被狗吃了的家伙,说!为什么当了天玄会的执事,就不给姑娘我悄个信儿,你是不是在外头成了亲?把姑娘我给抛了,说!” 莫威窘得面红耳赤,道:“你别嚷嚷呀,我老莫哪里结亲了?不信你问这位萧老弟,我经常跟他提起你哩,我说等我混得出息了,就回家乡去把二姑接来。”说着拼命向萧笛挤眼。 二姑惊喜地问萧笛:“喂,小老弟,他说的可是真?” 萧笛见莫威狼狈不堪,心中大乐,便道:“这位大姐,小弟从未听他说起家乡还有你这么一位好姐姐,这是实话。” 莫威一听萧笛竟然不帮他一把,心里叫苦不迭,忙叫道:“小老弟,怎么没说起过呀,你怎么忘了呢?” 萧笛认真地想了想,莫威眼巴巴望着他。 他故意皱起双眉,一副冥思苦想的架式。 二姑道:“小弟,好好想。” 萧笛道:“想起来了……” 莫威大喜:“对嘛,我老莫说过的,你老弟终于想起来啦!” 萧笛道:“不错,想起来了,你没说过。” 莫威大惊:“啊,你……哎哟……” 他没来得及说话,二姑一地揪往了莫威的一只耳朵,另一只手去揪他的衣领。 众食客见状,均十分高兴,人人抚掌大笑,一个楼上乐开了花。 “喂,放开手,我们有话说!”忽然,二姑身后传来了严厉的声音。 二姑并来放手,头一扭道:“你要管闲事么?” 汉子道:“谁管你这些酸事,我们要找这位仁兄算帐!” 二姑一听,放开了手,一叉腰,面对三条汉子。 萧笛正在大乐,听见有人找岔,认出是华山门人,便冷眼旁观,嘴上笑容不减。 “算什么账?他的账,我老娘承担!“二姑气汹汹地说。 莫威忙站起来,道:“三位,彼此互不相识,找我老莫干什么啊?” 一汉子道:“你是天玄会的?” 莫威道:“不是。” 二姑眼一瞪:“耍赖!你明明是的,我早就打听得实实在在。” 莫威叫苦不迭,情知无法说清,便道:“在下早已退出,不算数了。” 汉子冷笑一声:“说得轻巧,走,下楼说话!” 二姑道:“走就走,小癞子,老娘跟你去,看看有哪个王八羔子不要命了,胆敢欺负你!” 莫威道:“三位,在下的确与天玄会无关,是一场误会!” 汉子道:“少噜嗦,走!” 二姑道:“你明明是天玄会的,是就是,怕什么?走!” 萧笛笑咪咪地望着莫威,一点不着急。 莫威没有法子,愁眉苦脸地站起来。 华山派的三条汉子率先下了楼梯,二姑跟在后头,莫威萧笛走最后。 莫威抽个冷子悄声对萧笛道:“到了街上赶紧溜,别让这凶婆知道。” 萧笛故意大声道:“什么?开溜?不要让凶婆知道?” 二姑猛地回过身来,勃然大怒:“你这没良心的,开溜?没那么容易,你骂我是凶婆,老娘就凶给你看!” 她一把揪住了莫威,扯着就往楼下冲。 莫威气得连声大叫:“还没给钱呢,你慢着点呀!” 店家小二一面笑一面追下楼来:“一两三钱!” 二姑从怀中摸出一锭二两,扔给小二:“不用找了,剩下的你买些香烛纸钱烧了吧,给这个莫威带到阴间去花,懂了么?” 小二陪笑道:“懂,懂,你老放心吧!” “浑球!谁老了?老娘还没出嫁呢!” “是是,请大姑娘好走。” 莫威被拽扯着到了大街上,他苦苦央求道:“好二姑,二姑好,放了手吧,大街上难瞧着呢。” “你还溜不溜!” “不溜不溜!” “哼,这回绕了你,下次敢溜,我非打断你的腿!” 她气呼呼放了他。 萧笛笑着,开心已极。 华山派三条汉子催他们快走,到城门外一里处站定。 华山派中领头的道:“你是天玄会的,昨夜一定上了华山,今日先把你拿下,识相的跟我们走!” 莫威道:“上哪儿?” “华山!” “不去不去,以后有了闲空,再去拜访!” “不去?这可由不得你!” “三位,我老莫也是在江湖上叫字号的人,你们也不要逼人太甚!” 二姑听了喜道:“对!说得好,没想到小癞子如今出息了,这才象个男子汉!” 华山派的道:“凭你也叫字号?如果不乖乖跟着走,莫怪大爷们今日不客气!” 二姑冷笑道:“不客气又怎么了?小癞子,跟他们干!” 莫威道:“大爷姓莫名威,威风的威,外号追魂散,听说过么?” 他傲慢地瞅着对方,看他听了字号有何反应。 对方冷笑一声:“什么追魂散?无名之辈,少噜嗦,走!” “大爷今天就不走!” “咦,你——?”大汉说着当胸一个“黑虎掏心”,直向莫威打来。 莫成立即使个“脱袍让位”,接着来个”二龙戏珠”直戳对方双目。 汉子大怒,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就想往下拧。 莫威发觉对方力大,手腕一时无法挣脱,焦灼之际情急智生,使出萧笛教他的夺命三钩。他左手一晃,把手当钩,使出“小鬼勾魂”,一下就打在对方脖颈上,打得大汉闷哼一声,摔出了两丈,倒在地上。 没想到此招如此厉害,莫威欣喜若狂,傲慢地双手又腰,喝道:“起来再打,大爷等着呢!” 另外两条汉子一左一在扑上来,他马上侧身退步,使出“无常索命”,把右边的打倒,闪开了左边的袭击。紧接着他使出“阎王判死”,把左边汉子也砍倒在地。 二姑又惊又喜,拍手道:“哟,小癞子,真有你的,真是大大长进了,这几手使得古怪高明,是什么招数啊!” 莫威神气地抖抖袖子:“哼!更厉害的还有呢!记住,二姑,我可不是什么小癞子,我是追魂散莫威,威风的威!” “哟,名字起得好啊!行、行,以后不叫小癞子了,小癞子是小名,莫威是官名,小癞子是不大好听,可你小时候满人生癞子……” 莫威喝道:“噜嗦什么?左个癞右个癞,陈年的芝麻绿豆也搬出来说,当着萧老弟也不识羞!” 他想藉着刚才的威势,一举克下二姑。 哪知二姑跳起来了:“哟!你出息啦,老娘才不管呢,那一年你爬人家篱栅去偷果……” 莫威赶紧软下来:“姑奶奶,走吧,回旅舍,有话再说,好么?” 萧笛见华山三条汉子起不来了,便过去把他们扶起来,道:“三位的确错怪人了,以后可别大意,乱找人的碴!” 二姑道:“好,回旅舍说,今日说不好,老娘,不对,小女子就跟你没完!” 一路上,萧笛故意落在后面,让他俩没完没了地扯个够。 回到旅舍,二姑已被莫威哄得笑嘻嘻。 当晚,给二姑找了间房。 她走后,莫威要萧笛悄悄溜走。 “你瞧见了吧,她昨咋呼呼的,怎么主办事呢?还不泄了底!” 萧笛只好同意。 二人收拾起衣物,开了房门,蹑手蹑脚来到小院里。刚想出门,门口赫然闪出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姑。 “好呀,想溜!大姑娘早就料到这一着,等着呢!” 莫威垂头丧气只得又往回走。 二姑少不得又痛骂了一顿,最后说好,二姑要听指挥,不得自作主张乱来。 第二天,三人骑马继续赶路。 萧笛、莫威、孙二姑到了太原府。 当晚歇在叫“杏花村”的一间高等旅舍。 这“杏花村”又附设酒楼,在太原府颇有名气。 三人漱洗完便到酒楼上吃饭。 和以往一样,酒楼人多杂乱,闲言杂语最多,他们又听得了一些惊人传闻。 恒山派掌门悟净老尼、五台派掌门圆觉和尚,均被人掳劫。 华山掌门被掳一事,早已传到此间。 三个名门大派的掌门失踪,实在是江湖前所未闻的大事。 他们还听到议论,少林寺住持智圆大师,已向各大门派及江湖名流发出武林帖,邀集天下英雄于中秋日在嵩山举行英雄会,要组成武林各派同盟,以对抗最近成立的四海门。 萧笛听了暗暗着急,这武林同盟一建立,必然要推举武林盟主,这盟主大位,说不定就给徐雨竹占去了。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揭穿他呢? 一点办法也没有。 凭他萧笛的几句话,能削去一掌追魂的名头么? 他屡次与天玄会、飞蛇帮交手,并在动手全胜后声誉鹊起,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岂是三言两语说得大家相信的? 就以此次柳震等人被掳劫而言,又怎能证明是徐雨竹下的手,再送往天玄堡的呢? 吃完饭,回到房间,他又静静思索。 莫威被孙二姑揪着,陪她到大街闲逛去了,此时正好把以后的事想个明白。 想来想去,想不出个名堂,看来,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向天龙山麓进发。 天龙山离太原市八十多里,他们走了一天,在一个小市镇住下。 这里唯一的一家客店叫“荣升”客栈,房屋简陋,但有马厩,来往旅客并不多,三人包了两间房住下。 店小二待客十分殷勤,又送水又沏茶。 莫威问道:“店家,去天玄堡走哪条路?” 小二道:“天玄堡呀,最容易找不过,客官只要顺着镇上小路,一直往前,大约两三里光景便到。客官是到天玄堡找人么?” 莫威道:“是的。这两天有没有载客的马车经过啊?比方说三四辆、四五辆一块儿走的,你看见没有?” 小二道:“有的有的,小人确实见过一伙,大约六辆车呢,一辆接一辆,嘿,辆辆马车都十分堂皇,大概是天玄堡的贵客吧。” 莫威又问:“天玄堡的人你认识吗?” “认识几位,常来小店饮酒呢。” “他们待人如何?” “天玄堡的大爷们,小的倒不曾见,来本店吃喝的,都是下面的伙计,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从未发生过口角。” “唔,你下去吧。”莫威说着,掏出几个铜钱给小二。 小二感谢一番走了。 三人商议,二更后入天玄堡。 于是,各自回房歇息。 人夜,三人从窗口掠出,展开轻功,沿镇上小路驰去。 萧笛有意试试二姑的轻功,便走在前头,发现孙二姑轻功竟然不弱,似比老莫还强几分,心中这才稳定。 两里多路一晃而过,他们已到天龙山麓。 三人停下脚来,只见傍山一大片黑压压的房屋,全部以围墙围住。堡前有两座谯楼,足有五六丈高。大门头上悬着一块木匾,以烫金额体字书着“天玄堡”三个大字。门坊头上一左一右挂着两盏琉璃灯,把大门照得通亮。 谯楼上似无人守望,不知门里是否有人。 三人悄悄绕过大门,从右侧围墙跃入。 落地后三人连忙蹲下,探察有无动静。 大门后有一座瓦屋,象是守门人的住处,也未见人踪,大概早睡了。 堡内房屋十分分散,表面上似乎乱盖一气,实则仔细一观,却不尽然。 离堡门三十来丈立着一幢三层楼房,楼房两侧成八字盖了几幢平房,如果把三层楼当着一只巨鸟的身子,那么两边的平屋就是巨鸟的翅膀。周围则是一株株大树,无人培植花木。 三层楼房后面二十多丈处,又是一幢三层楼房,两边星八字形建有平屋,模样与第一幢楼一样。往里看,最少还有五幢这样的楼。 而每一幢楼房都用围墙围着,自成一个小天地。 依此判断,两翼平屋该是下人仆役或是值更庄丁居住。但此时见不到人踪,不知是隐伏得秘密还是根本就无值更。 所有的房屋都瞎灯熄火,一团漆黑。 噫,就象是进了一座死寂的古堡。 这七幢楼房都一模一样,该往哪幢楼房去探查呢? 萧笛想了想,低声对两人道:“两位就在这里伏着我先到第一楼瞧瞧。” 二姑道:“你去不如我去,看你身手平平,别让人给宰了。” 老莫道:“嘘,二姑,他就是须弥怪客,最会装死,人家奈何不了他的。” 二姑道:“装死算什么本事?待姑奶奶去吧。” 她还未说完一句话,萧笛却不见了。 她大骇:“噫,这小老弟莫非会变不成,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老莫道:“禁声,进天玄堡就象进了鬼门关,只怕进得来出不去呢!” 二姑嗔道:“怕什么,老娘大不了一条命,拼也要拼他个三条五条命的。” 莫威不作声了,越说只会越糟。 眼前黑影一幻,萧笛回来了。 “楼房里有人,都在睡觉,”萧笛轻声说,“到后面看去吧!” 他们沿着侧边空地,往最后一幢楼掠去。 这幢楼紧傍山崖,几乎笼罩在绿荫丛中,给人阴森森的感觉。唯独此楼两侧未建房。 萧笛示意两人躲在树后,他一跃上了墙头,发觉墙上布满了铁蒺藜和短刀尖杵之类的锐器,与第一幢楼房显然不同,他连忙往下一跃,轻轻落到地上。 人刚站定,倏地楼上火光一闪,瞬间亮了五盏灯火。这五盏琉璃灯发出的光是蓝色,挂在第三层楼的瓦檐下。 可就是瞧不见人影。 萧笛情知不妙,立即一个倒翻出了墙。 他赶紧跃到林中,轻喊道:“快走!” 莫威和二姑也看到了灯,正在惊疑之间,萧笛已经来到,闻言忙跟在萧笛后面,从来路往回掠,好在树木较多,可以隐蔽行藏。 他们刚刚来到第一幢楼,就见楼上火光一闪,接二连三挂出了一盏盏琉璃灯,把整个楼房照得通明。 二楼三楼走廊上,忽地站满了拈弓搭箭的庄丁,有许多竟然是机匣弩,威力极大,一齐对准了他们。 而楼下围墙外的两翼平屋前,黑压压站了四五十人,堵住他们的去路。 莫威叫苦道:“妈呀,果然出不了鬼门关啦!” 语声未落,对方人群中忽然亮起了一排灯,每盏灯有一个人提着,不下二十来盏,把三个人照得清清楚楚。接着灯火流动,持灯的庄丁散开,把一片空地照得通亮。 双方互相看清了彼此的面目。 莫威一看,吓得呆了。 堵住他们的,都是些惹不起的家伙。 认识的就有秀罗刹戚玉珊,矮头陀静空,慑魂夜叉伍志生,莲花仙婆田明珠,天山四煞邱相、乔彪、冯寅、陆成荣,玄衣羽客元赤子、八臂魔马申甲、拘魂使者范彪等等。 光这些就够人受的了,何况还有些不认识的,今日此劫难逃。 莫威自言自语道:“唉,见了这些人真叫我老莫倒胃口!” 田明珠、天山四煞等人见了萧笛,不禁十分惊骇,俱都朝他盯着。 田明珠听见莫威的话,便呷呷笑道:“莫威,等一下抽筋剥皮时,你就没有胃口了。” 红煞邱相一指萧笛:“你没有死?” 萧笛一指邱相:“你还活着?” 秀罗刹戚玉珊笑道:“小兄弟,你真的没死么?” 萧笛笑道:“本来是死了,后来一想,年纪还轻呢,忙什么?就还魂回来啦!” 戚玉珊笑道:“原来如此,小兄弟,这一回阎王就怕要留住你啦,你说是么?” 萧笛道:“这也难说,我跟阎主不大投缘,说不上三句话就各奔东西!” 静空狞笑道:“小子,你故作从容,还在嘴上耍花枪,今日你自信逃得出天玄堡么?” 萧笛道:“逃不出。” 静空道:“既有自知之明,那就跪下投降吧,免得多受些活罪。” 萧笛道:“我受活罪你瞧不见的。” “瞧不见?佛爷要亲自挑你的筋、剜你的肉,一寸一寸割、看着你叫,听着你哭,嘿嘿嘿,那可是乐得很的事哩!” 萧笛笑了:“短和尚,我说你瞧不见,是因为等不到我被捉,先就把你毙了,懂了么?” 静空一声咆哮,就要上前动手。 戚玉珊道:“慢,本座还有话说,我说小兄弟啊,束手就擒,皈依了四海门吧,何苦白白丧了一条小命呢?” 莫威小声说:“小老弟,你还笑得出来,快想办法吧,我老莫吓得脚瘫手软,没了主意了,哎哟,倒了八辈子的霉啦,快溜呀!” 萧笛心里也很沉重,情知今日太也凶险,只怕逃不出天玄堡,特别是莫威、二姑,落在对方手里就惨了。 心一横,冲吧! 他对戚玉珊笑道:“真的么?皈依四海门有什么好处呢?” 戚玉珊还未答言,他立即以传音入密告诉莫威:“我一动手,你就和二姑往林子里钻。” 戚玉珊咭咭呱呱说了一阵,他怕二姑不逃,又对二姑传音,一句也没听见。 “……你说好不好呀?”戚玉珊最后说道。 “嗯,好呀!”他随口答应,说“呀”字时,他已腾身而起,扑到二楼上,两掌交错推出了一股又一股罡风,把二楼走廊上的弓箭手打得人仰马翻。随即他又跃上三楼如法泡制,消除了弓手的威胁。 群魔一来没有想到他会在楼上跑,二来他的身法也实在太快,眼一眨,已不见了人。等到反应过来,发出一片咒骂声,纷纷向楼上跃去,一时间乱作一团。 莫威趁机一把拉着二姑就往林中钻,他一钻进林子就往外撒了两把追魂散。 追他的人自然有,由于追得紧,和他相距不过一丈,没提防这个子撒了追魂散,一个个栽倒在地。 莫威如丧家之犬,不要命地飞逃,但决不会忘了偷撒两把追魂做,着他道儿的居然不少,那些人一闻见林子里弥漫的香气,便都如醉了般摇摇倒地。 他俩终于越出围墙,一口气跑回旅舍,牵出马匹,上马前还没忘了给小店放上一把火,这才和孙二姑亡命地纵马疾驰。他判定店是眼线。 萧笛为了让莫威两人脱身,故意往楼里撞,他把二三楼的弓箭手全部打翻,接着一个倒翻翻出围墙,迎面遇上了天山四煞。 “喂,不用你们的牛筋绳了吗?”他笑着问,却一指戳向红煞邱相。 邱相大怒,一掌向萧笛击来。 萧笛骤觉罡风之猛,不禁大惊,只好左掌递出,打出劈空拳。 就在这瞬间他感到了不妙,但巳经来不及了。因为,他忽然瞧见黄煞、青煞、黑煞的手一个接到了一个的背心上。 他们合四人之内力,对付萧笛一人。 “砰”一声大震,尘土飞扬,烟尘四起,萧笛猛觉心口一窒,口里一甜,知道已受了内伤,赶紧借后退以消冲力。 他退了三大步。 天山四煞虽未退步,但也震得东倒西歪。 萧笛逼住内血不致当场吐出来,突觉脑后风生,有人快速袭到。他赶忙错步转身,立即回敬一掌。 偷袭他的是八臂魔马申甲。 马申甲躲过他一掌,当即又攻出三拳。 与此同时,矮头陀静空也向萧笛发掌。 四大拘魂使者中的西使范彪也加入战团。 天山四煞依然四人合一,连在旁边发出劈空掌,逼住萧笛难以往外突围。 萧笛不敢多用内力,只以分光错影和魔幻三摇闪避并加以还击。 本来,天山四煞即使四人合一也伤不了他,只怪他一时大意,只以五成劲力还击红煞,在掌发出的一瞬间,四煞忽然四合一,他当然吃大亏了。 范彪袖手一旁,不屑参予群殴,只监视着不让萧笛逃掉。 摄魂夜叉伍志生、莲花仙婆田明珠,原来吃过萧笛的亏,心中本有三分顾忌,现见己方人多,趁机加以报复,相继投入战团。 萧笛勉力按下心头的一口热血,同时接下四大高手的进击,自然十分吃力。 转眼间交手三十回合,四大魔头仍奈何他不得,不禁十分愤怒,一个个加快了速度,加重了劲力,一时间,罡风呼呼,打得好不激烈。但是,萧笛身法有如幻影,明明看到这一掌即将奏功,他却一晃闪过去了,直把四个魔头气得咬牙。 天山四煞因参斗的人多了,身法闪动又快,不好再发劈空掌,只得提气凝神、等待机会,好一掌将萧笛毙了。 戚玉珊也在旁边看着,越看越惊。 心想,这小子一身功力当真不俗,四大高手仍未能把他拾掇下,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再说此子如在世间,将是很大的麻烦。 正欲下场动手,只见靠山一边,灯大通明,过来了一队人。 她知道是堡主亲自来了。 果然,只见追魂剑章子云、儿子章子龙、女儿章彩凤、章彩云拥着刚来几天的四海门门主飞天魔獠贾德山和女儿贾玉珠,飞蛇帮帮主追命无常谢天龙也走在贾玉珠旁边。 好家伙,魁首们全部惊动了。 静空等人也见到了魁首们,不禁十分羞愧,凭他们四个老家伙,收拾不了一个后生小子。 贾德山看了一会,面现惊色:“此子是谁?” 戚玉瑜忙上前答道:“须弥怪客萧笛。” 章子云道:“决不能放走了小子!” 章彩凤、章彩云齐叫道:“好身手!” 谢天龙沉下了脸:“范使者,捉拿此人,免得坏了四海门的名头!” 范彪身形一晃,左掌右指,倏忽间就攻击了五招,身法之快,比静空等人强了许多。 萧笛耗力过多,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他想,这样耗下去无济于事,不如硬拼两掌,杀出个缺口才好脱身。 这样一想,立即改变打法。 正好伍志生、田明珠一左一右攻到,马申甲,静空,范彪又前后夹击。 他猛提一口真气,劲贯双掌,于躲闪间迎向了伍志生。 “砰!”一声巨震,伍志生闷哼一声,噔噔噔退出五步,一个前扑扑倒在地上,动也不会动了。 但与此同时,范彪一掌击到了他背上,这其实是萧笛估算好了的,他将真气布满全身,范彪的掌刚刚击到他背上,他立即借势冲向莲花仙婆,老妖婆闪避不及,哼都未哼一声便就此了账,被萧笛一掌击出五丈外。 范彪这一掌只有五成力道,萧笛又以前跃之势卸了部分掌力,所以未受重伤。 但他刚把莲花仙婆击飞,还未撤招换式的一瞬间,四煞看到了便宜,四人合力,由红煞一掌劈出,强大的罡风把萧笛击得站立不稳,趔趔趄趄歪朝一侧,正好凑给了静空。 静空立即一拳击向他前胸,用足了十成力道,满以为萧笛难逃一掌之厄。 “呼”一声,掌走空,什么也没碰着。 他情知不妙,但收势已然不及,忙运气护体,猛觉小腹一阵撕裂般疼痛,他不由惨叫一声,倒飞五丈外气绝身死。 萧笛受伤之余连毙三大高手,群魔不禁耸然动容。 章子云、谢天龙同时大喝一声,双双风驰电掣般攻向萧笛。 由于负了内伤,功力无法提足,动作不由慢了下来。 章子云一招走了空,谢天龙、戚玉珊、范彪或轻或重,都击到了萧笛身上。 他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
第十六章 少林结盟 郭青正在室中酣睡,突然一阵冷风袭来,他不由一颤,睁开了眼。 室内浑浑沌沌,模糊不清,侧头望去,窗户已开,冷风不断灌入,冷得他上下牙捉对儿厮打。 怪事,才进入秋季,哪来如此冷的北风? 突然,窗口伸进两个头。 呀!一个领上长着两个头,铜铃眼睛,血盆大口,却没有鼻子。 他惊得欲要翻身跃起,却无法动弹分毫,双头怪物却得意地大笑,伸出两只长长的血舌,露着上了两排尖尖的獠牙,竟然朝他一口咬来。 他惊得浑身冷汗直冒,大叫一声,双头怪物倏然不见,室内也光明起来,只是莫名其妙地在晃动。 他此时才知道自己做了个恶梦,心才放了下来。他朝四周瞧瞧,洪天龙正睁前眼望天花板瞧着,头就在他肩膀旁边。 他想坐起来,手一动,却被细绳挡住了,低头一看,原来被捆着呢。 仔细一想,那夜听见柳媚报警,刚从窗口跃出就被人以薰香迷倒。看来,他和洪夭龙是睡在一辆马车上,被人正送在某地呢。 绳子不粗,不过是一般的麻绳。 哼,你们也太小觑了人,区区麻绳就想缚住你郭大爷的手足? 他一提真气,不禁大惊,真气竟然提不起来了。他左试右试,毫无用处。只凭平常的几斤蛮力,休想挣断这看来细细的麻绳。 “喂,洪哥,不妙了。”他低声说。 洪天龙道:“我早试过,一点真气都没有了。你也一样吧?” “正是,怎么会这样呢?莫非遭人点了穴,可实在又不象啊!” “那晚嗅到的毒气恐怕不是平常迷香,失去功力只怕与此有关呢!” “那怎么办?” “唉,听天由命,走一步看一步,急也无益,只不知雁妹、雪妹、师傅他们怎么样了。” 马车忽然停住了。 一个蒙面人上了车,揪着郭青、洪天龙的胸襟把他们提起来坐着。 “你们是什么人?”郭青问。 蒙面人不理,将他俩手上的麻绳解了,然后接过车外人递进来的馒头和一碗水。 馒头只有两个,一人一个。 郭青怒道:“你们究竟是何人!不敢通名报姓么!” 蒙面人只拿眼盯住他俩,并不回话。 洪天龙道:“吃了再说。” 郭青一想,也对,吃了才能有力气,于是不再说话。 吃完,远远不够,但却不给了。 蒙面人又将他俩双手缚起,跳下车了。 一会儿,车厢又摇晃起来,马蹄得得,车子又继续前行。 现在走在什么地方呢?要在何处去? 总不能束手待毙吧? 郭青道:“洪哥,得想个法子。” 洪天龙道:“功力巳失,就是解了绳子也逃不远的。” “难道就这么任人宰割?” “别无他法,慢慢再说。过两天药性消尽,恢复了功力就好办了。” 正说着,一阵喝斥之声乍起,马车也停了下来。 只听车厢外脚步奔跑,乱成一团。 “听着,本公子言之在先,尔等若将车中人放出来,便饶尔等不死,若敢违抗,休怪本公子下手狠辣!” 郭青一听,此人声音甚熟,继而大喜,道:“听,徐公子来了,有救啦!” 洪天龙也兴奋地道:“老天保佑,命不该绝!” 只听一人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口出狂言,今日连你一并拿下!” “连本公子都不认识,你是白走江湖了。听着,公子爷姓徐名雨竹,听清了么?” 有人骇叫道:“一掌追魂!” 又有人呼道:“逃命去吧!” 先前那人喝道:“站住谁要是临阵逃脱,休怪大爷刀下不留人。姓徐的你听着,此车乃四海门之眷属,你走你的路吧!” 徐雨竹冷笑道:“妖人,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不知道天有多大!” 只听“呀”一声惨呼,接着是一声“叭哒”,然后有人惊呼、奔跑,瞬间便静下来了。 门帘一掀,徐雨竹探头进来张望。 “徐公子!”郭青忙叫,“我们被绑着呢!” 徐雨竹钻进车厢,用手一拂,郭洪两人身上细绳立断。 两人这才翻爬起来,连声道谢。 徐雨竹微笑道:“两位不必如此,还有几位老前辈呢,下来吧。” 三人下了车,郭洪二人这才知道自己乘的是头一辆车,后面跟着七八辆车呢。 徐雨竹又钻进第二辆车,不一会扶着柳震、紫衣秀士尚子书下来。 第三辆车上是崔不凡一人,第四辆车上是妙清道姑、潘洁、玉静。第四辆之后,再无别人,想是劫匪所乘。 众人相见,相互慰问祝贺一番,又都向徐雨竹道谢。 琅琊老人道:“我等功力已失,若不得到解药,只怕时间一长,就成废人了。” 徐雨竹大惊道:“难怪如此,小生还奇怪几根麻绳怎困得住几位前辈呢?暂请留在此地,小生、去追人寻解药。 众人还未及说话,徐雨竹已纵身而起,一跃二十来丈,这轻功实已达上上境界。 柳震道:“这儿是仆么地方?怎地如此眼生?” 众人瞧瞧四周,他们是站在一条官道上,但十分荒凉,除了山就是旷地,没有人踪。 没有人答得出柳震的问话。 一盏热茶时间之后,徐雨竹如飞赶回。 他焦急地说:“贼人都是些小角色,身上都无解药,小生逼问之下,他们承认是原飞蛇帮帮众,不知解药这回事,怎生是好?” 妙清叹道:“活该有此一劫,公子不必多虑。” 尚子书道:“着急也无用,不如先回长安再说吧。” 柳震问:“徐公子,我们身在何处?” 徐雨竹道:“各位是在铜川道上。” 琅琊老人奇道:“怪哉,怎么到了这儿?” 尚子书又问:“公子何以得知我等在此?” 徐雨竹叹道:“说来也巧,三日前一早,小生带着衣物来白鹤别庄与各位汇合,以便取道东海……” 潘洁岔话道:“公子,见了柳媚和沈姑娘,董姑娘么?” 徐雨竹摇头:“没有呀,小生以为柳姑娘她们逃走了呢!” 潘洁跺足道:“糟,莫非……” 她说不下去了。 徐雨竹道:“放心,柳姑娘她们不会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小生到了别庄,才知夜间发生变故。当即到天玄会长安分舵去找他们,交手不到一顿饭功夫,把他们都摆平了,几经逼问,才说把各位送到这条道来了。小生当即出发追赶,却直追赶不上,原来贼人甚为狡猾,白日隐蔽,夜间赶路,因此直到今日,才算寻到各位。” 众人议论了一阵,分上三辆马车,倒转马头,向长安奔去。 两天后,柳震等人又回到了白鹤别庄。 马车进了庄门,下人们俱都奔走相告,最令人兴奋激动的,是柳媚、沈雪珠,曹雪雁从楼下客室奔出来相迎。 于是,免不了相互询问、感慨一番,妇女们少不得要洒下几颗泪珠。 柳媚等人在毕罗小店住了几天,今日实在忍耐不住,跑回别庄看看,不意巧逢大家归来,这实在是意想不到的事。 徐雨竹问道:“柳姑娘,你们那天没有被迷倒吗?” 柳媚道:“哪里会逃得掉,也不知是何处高人救了我们三人……” 遂把经过清形说了一遍,不仅徐雨竹,就连大家也感到十分惊奇。 但她没有说出住在华罗店的事。 徐雨竹并不放松,追问道:“这几日姑娘们住在何处?” 柳媚道:“躲在一间客店里。” “那客店何名?” 柳媚一楞,不知如何回答。 沈雪珠十分机伶,抢着道:“徐公子,你又是怎样救了师傅他们的?” 徐雨竹无奈,把和郭青他们说过的话又重述了一遍。 众人又七嘴八舌议论了一通。 末了,徐雨竹道:“各位住此不安全,不如到静园去吧!” 柳媚道:“多谢徐公子,就在自家住着方便,贼人要是回来,我们吃一堑长一智,也不会如此上当了!” 柳震本愿住过去的,但女儿既然拒绝了,就不好再说。 崔不凡、尚子书也道:“就在这几盘桓数日,待恢复功力后就无妨了。” 徐雨竹暗想:“恢复功力么?别做清秋大梦了!” 嘴上却道:“如此小生告辞,改日过来探望!” 刚走两步,又回头道:“差点忘了,少林住持智圆大师发了英雄帖,小生克日要往少林赴会呢,不知各位收到请帖未?” 汤总管正好进来,答道:“请帖已收到,在下正因柳庄主不在着急呢。” 徐雨竹道:“如此甚好。各位将息两日,三天后同赴少林如何?” 众人齐皆答应。 徐丽竹走后,老一辈的继续留在客室,议论少林组盟之事。 汤管家将近来发生的事说了,诸老闻听华山掌门、五台掌门,恒山掌门均遭劫持,均不胜骇异。 对于武林盟主之人选,俱都认为徐雨竹最为合适。 柳媚等三女并不作声,向郭青、洪天龙使个眼色,五个年青人便来到花园一角的亭子间坐下。 郭青道:“姐姐们有话说么?” 洪雪珠道:“不错,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嚷嚷出去,知道了么?” 郭洪二人相互望望,均觉奇怪,但连连点头答应。 沈雪珠道:“你们万万想不到吧,徐雨竹是大奸大恶之人呢!” 郭洪二人大惊,忙问是何道理。 洪雪珠道:“丐帮帮主早已传令属下,已将徐宅监视,有个叫吴节风的人……” 她把吴节风的事说了。 郭青道:“如此说来,劫掠我们的是他。‘救’了我们的也是他?” 柳媚道:“不错!古爷对其人早有怀疑,但证据不足,难以声张。” 洪天龙道:“真叫人难以相信,竟是个包藏祸心的奸邪之徒,那赶紧报告师傅他们去。” 沈雪珠道:“自然要讲,为避免外人听见,待会你二人把住门。” 郭青道:“我们巳失去功力……” 沈雪珠道:“你不会用嘴么?” 商量好后,众人又回到大厅。 柳媚道:“爹、娘,各位前辈,有件事不能不说出来,那徐雨竹……” 她把从古爷处来听来的话全讲了。 柳震夫妇最为吃惊,愣了一阵,不以为然,夫妇俩互相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柳媚看在眼里,大急道:“爹、娘,你们不信么?” 柳震道:“不信,媚儿,那吴节风究系何人?你爹当然是知道的。他父子俩虽做珠宝生意,但一向神神秘秘,小心别中了敌方的反间计!” 柳媚跺足道:“想想吧,那次在太白山庄,以他的身手,本可以不必伤许多人的,他故意造下杀孽,挑动正道人士自相残杀,女儿当时也被蒙在鼓中,还帮着他说话。萧笛曾劝过女儿,女儿却以为他……女儿却不听,反而怨他谤人,啊……” 提起萧笛,她再也忍不住,泪水直流。 古爷并未告诉她萧笛还活着。 琅琊老人道:“这样一说,老夫心中便释疑了。” 紫衣书生也道:“在下与崔老有同感。” 妙清道姑说:“无量寿佛,贫道也有此一说。” 潘洁道:“三位前辈也早有疑心么?” 崔不凡道:“别的不说吧,说了也有事后诸葛亮之嫌。老朽是在被‘救’时起疑的。” 尚子书道:“正是如此。” 妙清道姑道:“所见相同。” 崔不凡续道:“老朽虽失功力,但总听得见声音,徐雨竹与匪徒动手时,足音不象,只是一些人跑跳而已,此其—……” 尚子书接口道:“所谓匪首被击惨叫以及倒地的声音也是假的,徐雨竹虽然发了一掌,但不要忘了,以往中他掌倒毙的,从未有过叫声,此其二。” 妙清道姑说道:“对付一个他说的三流角儿,似不必使出如此大的劲力。若以这般大的劲力击人,其人一中掌即死,决不会惨叫如斯,此其三。” 郭青在厅门接嘴道:“前辈们说得是,下车后不见死尸,贼人逃命时,还顾得上背着个死人跑么?” 三老俱皆大笑。 柳震夫妇呆如木鸡。 琅琊老人道:“不瞒你们,老朽虽然中其香毒,但功力并未失去,因为老朽刚才已吞下一粒自己炼制的解毒丹,可解百毒。”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几粒黄豆大的绿色丹丸,分送各人。 众人俱皆大喜过望,连忙将丹丸服了。 崔不凡道:“各位运功行气,三十六周天运转完。保管各位恢复。” 众人依言,就在厅中行气。柳媚等三女便站到厅外护法。 半个时辰后,诸老和两小相继醒来,人人精神健旺,柳媚等三女大喜。 柳媚问琅琊老人:“前辈,我三人也中了香毒,何以未失功力呢?” 崔不凡想了想,道:“你们既未服药,那定是救你们的高人以内功迫毒,将你们体内的毒迫出体外。若是这样,你们三人受益匪浅,功力必然大增了呢。” 三女同声叫道:“果然如此!” 妙清道:“不知是哪位江湖异人,叫人猜不出。” 众人都想了想,无法猜出,便丢开一旁,谈论下一步的事。 尚子书道:“我们仍然装作功力丧失的样儿,这一点至关重要,青儿龙儿记住了么?” 两小道:“记住了。” 沈雪珠道:“少林组盟大会,若推举徐丽竹当盟主怎么办?” 尚子书道:“一点办法也无。揭露徐雨竹尚不到时候。” 洪天龙道:“师傅,难道眼睁睁瞧着奸人登上武林盟主的大位么?” 妙清道:“无妨,我们只要处处小心就是,徐雨竹倒行逆施,必会原形毕露。” 柳震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尚子书道:“记住,且不可露出一点痕迹让徐雨竹起疑。柳姑娘,特别是你。” 柳媚脸通红,道:“晚辈虚以委蛇,决不会形之面孔的。” 三天很快过去,徐雨竹如期而来,由于众人多失了武功,当然只好坐车。 一路行行宿宿,谈谈说说,众人对徐雨竹依然如前。并未引起他的疑心。 这日来到嵩山少林寺,早有知客僧通报,方丈智圆大师率僧众出山门迎接。 彼此寒暄后,由服役僧众将各人引到安置处,以便歇息。 晚上,智圆大师到琅琊老人等宿处,问起被劫之事。 崔不凡绘声绘形讲了一遍,智圆大师不胜惊讶,在感谢徐雨竹之后,为诸老丧失功力而焦急。 崔不凡等诸老也连连叹息,十分沉重。 第二日、武当掌门、峨嵋掌门、青城掌门、九华掌门前后陆续来到。 第三四日来的客人更多,已不下五六百位。离会期还有两天,估计还有不少闻讯赶来的武林朋友。好在少林寺庙宇禅房较多,足可容纳。 徐雨竹被各派以及慕名武林人频频请去见面,是以他常常不在住的禅房内、崔不凡、尚子书、妙清才得以将真情告知少林住持。 智圆闻后大惊,忙与三老会商应付办法,还把武当掌们玄灵也请了来。 经过密商,决定推选智圆为武林盟主。若是徐雨竹被推为盟主,则将智圆、玄灵选为副盟主,以作补救。 结盟大会当天,少林寺门前广场,武僧持棍排列在两行,十八罗汉开道,少林主持智圆大师陪同各派掌门以及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在正门前支放的条凳上就座。其余三山五岳好汉,则在下方条凳上随意就座。有的则站在座位两旁,整个广场拥满了人。 临时从山下上来的,还在络绎不绝。 人数之众,声势之大,大出智圆大师及发起人的意外。 不用说,来的人鱼龙混杂,决不只是名门正派及受邀的正道英雄。 巳时正,智圆大帅起立,运起神功,开言道:“道消魔长,武林又逢杀劫,四海门成立之后,并未改弦更张,依然按照飞蛇帮、天玄会所为,危害江湖,兴风作浪。华山、恒山、五台三派掌门,相继被掳劫,长此下去,武林正道危矣。为使武林免劫,浩然正气长存,我少林、武当邀约天下英雄,结成正道同盟,与四海门作一彻底了断,为使号令统一,望各位选出武林盟主。以期对敌。” 话才说完,会场上立即骚动起来,议论纷纷。 台下有人叫道:“武林盟主当以盖世武功服天下,这盟主之位当由武功最强者担任!” 有人响应:“比武论英雄,胜者为盟主!” 一时间人声沸腾,纷纷表示赞成。 智圆大师眉头一皱,道:“各位且请安静,老衲有话要说。” 人声渐渐平息下来。 智圆道:“比武似可不必,由大家推出德高望重、武艺高强之人就是。” 有人反对道:“年青后辈就不能入选么?” 智圆道:“只要德才兼备,自然可以。” 又有人坚持己见:“比武争夺盟主位,才能服人!” 有人大叫:“一掌追魂徐雨竹大侠,掌毙妖邪,救出了琅琊老人、紫衣书生、妙清道姑,试问在场诸人,有谁建此丰功?武林盟主非徐大侠莫属。” 也有人反对:“少林智圆大师德高望重,武功出神入化,正是武林盟主的好主儿!” 于是乎,有的叫喊徐雨竹,有的叫喊智圆大师,一时间纷乱不己。 有的又叫:“以武功决胜负!” 真是人多嘴杂,决难统一。 但高呼徐雨竹名字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使智圆大师等人十分焦虑。 此时,又有人高叫:“请徐大侠显示神功,让无知之辈开开眼界!” 许多人喊好,表示赞成。 未等智圆大师出声,徐雨竹已含笑踱了出来,只听他说道:“承蒙诸位抬爱,小生当众献丑了。” 他语声不高,然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叫喊声顿时停了下来,全场一片肃敬。 沈雪珠悄声对柳娟说:“你瞧他迫不及待了呢!” 柳媚道:“野心够大的啊!” 她二人坐在主位后排,窃窃私语。 徐雨竹站在广场中,略微想了想,道:“小生技浅,不值入天下英雄法眼,且当为大会助助兴吧。” 说完,只见他往五六丈外的一株巨树上一招手,只听“叽叽喳喳”的鸟鸣声,随着掉下一个鸟巢,五只鸟从树丛中飞出,不到一丈远,他又将大袖一挥,五只鸟凌空堕下,掉到地上连动也不会动了。 如此惊人的内功,直看得全场人众目瞪口呆,就连智圆大师等前辈高手,也十分惊诧。 稍停,一阵轰雷似的彩声响起,经久不息。 徐雨竹双手抱拳,面含得色,向四方行礼,以表答谢。 有人喊道:“不服徐盟主的,上场比试!” 百来条嗓子应道:“不服的,上台比试!” 听听,徐雨竹已成了徐盟主了。 智圆大师与立灵道长面面相觑,一时也没了主意。 你不能说不能选徐雨竹为盟主。 你也不能上场和他比试,显得争权夺利。 你明明知道,人丛中一定混有徐雨竹的人在吹喇叭抬轿子,可借你却没有证据。 华山派、恒山派、五台派因失去掌门,急欲向四海门报仇,拥护徐雨竹当盟主的呼声最为强烈,但你又不能把对徐雨竹的怀疑明端出来,这都因为没有真凭实据。 况且,徐雨竹一向并无劣迹。 看来,大势所趋,徐雨竹当定了这个武林盟主。 果然,好些派的掌门人都要求智圆立即承认徐雨竹的盟主身份。 奈何,智圆大师只好作了违心的事,承认大家推举的武林盟主。 待全场欢呼静下来时,崔不凡站起来道:“老朽以为光盟主一人不能兼顾琐事,推举智圆大师、玄灵道长为副盟主,协理盟务。” 他因为“失去”内力,说话有气无力,故许多人根本听不见。 智圆大师重复了一遍。 场中大多数人众赞成,仅少数反对。 于是,徐雨竹成为当今武林同盟的第一任盟主。 徐雨竹春风满面,踌躇志满。 智圆大师会后,深悔不该多此一举,选个什么盟主。只需几派掌门一起协商,便可统一行动。如今事实已造成,反悔也无用。 武林英雄大会就此匆匆结束。 萧笛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浮在半空,上不沾天,下不沾地。 他扭头左右瞧瞧,原来自己被吊在铁链上。抬头望去,上面是石顶。往下看看,也是石底,左面右面都是光滑的石壁。 那么门呢?总该有个门吧? 他尽其所能地转动脖颈,想把门找出来。 他找到了,门在他背后,他只瞧见了一扇,黑黢黢的,大概是铁铸门。 光线呢?这室中模糊瞧得见物,就该有个洞或是一盏灯。 但他找不到。 怪哉,光从哪儿来? 不一会,他笑了,傻瓜,洞肯定是在铁门上,室中的光昏黄,不象阳光,定是铁门外的灯光从铁门上的方口泄进来。 这样吊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人浮在半空,身体往下坠,两只手腕勒得生痛。 他动了动脚,一阵光啷啷的响声传来,嗬,连脚也拴上了,这些魔头倒也想得周到。 可是,这样悬着,实在不舒服得很,得想法子让自己舒坦舒坦。 他试运真气,发现肩禺穴、膻中穴、委中穴、风门穴受阻,真气提不起来。 他又笑了,点四个穴位,手法不一,魔头们在自己身上显本事哩。 点吧点吧,再多点几个穴位也不在乎,现在先把穴位冲开再说。 他于是潜下心,默运须弥大功法冲穴。 在别人,或许十分艰难、冲开一个穴位就要一个时辰,可他,一盏茶的功夫足够。 不过,今日却不行,他受了严重内伤,须得慢慢来。 半个时辰后,他的经脉已经畅通无阻。 他轻舒了口气,只是胸前郁闷,有淤血。 该自行疗伤了,得赶在人家进来找麻烦之前进行。 不幸,他没来得及进行,背后的铁门响了,进来了几个人。 他瞧不见是谁,也不想瞧。 可人家要瞧他,绕到他面前来了。 咦!是两个漂亮的姑娘。 从穿着上看,当是天玄堡有身份人家的小姐。 他平日虽不注重自己的形貌,但也不愿现在这种情况让年青女子看到。 试想,你象个什么物件似的让人吊在半空,又狼狈又受罪,能高兴让人看么? “喂,两位小姐,这里有什么看头,到外面捉蝴蝶摘花去吧。” “咦,姐姐,这头牲口还会说话呢!”一个姑娘故作惊奇。 “哼,这头牲口不仅会说话,还会杀人呢,无端撞进天玄堡来,行凶作恶,这不是牲口,是野兽!” 哟,这么狠心的年青女子。 照常理说,年青姑娘温柔善良,最见不得人被折磨的事,这两位好象不一样,真可谓人不可貌相,大概应了民间一句话:貌美如花,心似蛇蝎。 妹妹又说:“喂,萧笛,你不是大英雄么?现在这付模样可有些不象英雄啊,不有损你大英雄的身份么?” “在下虽不是什么大英雄,但这样儿也的确不文雅,有污两位小姐的妙目了。” 姐姐道:“咦,能说会道,还咬文嚼字呢!妹妹,等我把他舌头割下来,瞧瞧他还能不能巧舌如簧。” 萧笛道:“小姐,鹦鹉剪了舌能学人说话,人若剪了舌只能学狗哼了,剪不得的。” 妹妹道:“偏要割了下来试试,也许他唱曲子呢?” 姐姐道:“妹妹,他那两只耳朵碍眼得很,把它割下来扔了怎样?” “姐姐,扔了可惜,喂狗吧。” “唔,这主意不错。” “姐姐,爹爹教的功夫你练成了么?“ ”你说的是蛟龙掌么?” “是的。” “虽不能说练好,但八成总有了吧。” “你试给我看看,打在人身上威力到底如何?真有爹爹说的那么厉害么?” “妹妹,蛟龙掌威名远播,岂只是厉害而已,只怕天下没有第二种掌力能超得过它!” 萧笛心想,两个小妮子闲来无事,大概专拿我寻开心,又是割舌又是削耳,吓唬吓唬人取乐的。这不,又扯到什么蛟龙掌去了,哼哼,真是丫头片子,没见识,蛟龙掌怎能说成是天下第一呢?井底之蛙。 正想着,又听妹妹道:“姐姐,就拿这萧笛做做试验吧。” “好的好的,你瞧清楚了,姐姐这一掌取这臭小于胸膛,用上个五成力道,看看能不能将他打死!“ “哟,姐姐,五成力道只怕不够,七成力道只怕还差不多,这臭小子经打得很呢!” “好,站开了,姐姐就用七成功力吧!” “吧”子落音,萧笛眼前一晃,一道红影一闪,“呼”地一声朝他胸前击来。 好家伙,说打就打,避不开,躲不掉,只有硬生生受用了。 他慌忙运起神功护体,“膨”一声,他胸口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掌。 本来,这一掌要在平日,无异替他拍灰。但他身负重伤,功力减了八成,剩余的二成功力不敢全提,只提了一成护身。 这一掌虽没要了他的命,但胸口一窒,嘴巴一咸,“哇”地一声吐了口血。 “呸,好脏,这大英雄也不经打的!”妹妹吐了口唾液。 “嘻嘻,怎么样,这掌力还不错吧?”姐姐得意洋洋地说。 妹妹道:“我也来打一尝试试。” 萧笛道:“不用打了,你的掌力和她差不多,不试就知道。” “你怎么知道?”妹妹问。 “你俩年岁相仿,模样也相同,练的功夫也一样,不是差不多么?” “我偏要试试瞧!” 话声中,绿影一闪,又在萧笛胸前击了一掌。 “哇!”萧笛又喷出一口黑血。 “呀!这该死的畜牲,脏血喷到我身上了!”妹妹尖叫起来。 “那就回去换衣服吧。” “我还想打他几掌。” “急什么?什么时候想练掌就到这儿来。” “对,明日把大哥也叫来吧。” “不行不行,他把这牲口打死了,我们拿什么练掌?” “倒是,那走吧!” 萧笛道:“两位小女姐好走明日早些来吧,不送不送!” “咦,你那张嘴当真了得呢!” “明日我们来煽他的嘴,好么?” “哈,妙极,妙极。” 铁门咣当一声关上了,萧笛放下心来。 他赶忙闪目运气,发觉气息流转极快,畅通无阻,不禁十分高兴。 这两个该死的妮子这两掌好得好,把他腹中的淤血给打出来了。 只要一个时辰,他就能恢复功力。 不料,铁门又响了。 他不禁叹了口气,运气真不佳。 这回来的不知又是什么角色。 什么角色?他不禁倒抽了口冷气。 一个怪模怪样、手长腿长,脸上乱糟糟地生有虬髯,形似个大猿猴的家伙,这副长相就够人瞧的。 在他旁边的是秀罗刹戚玉珊和一个年青公子。 大猿猴对着他仔细瞧着。 他也目不转睛瞧着大猿猴。 “就是这小子毙了矮头陀他们吗?” “是的,就是这位小兄弟。” 大猿猴过来捏捏萧笛的腿,使萧笛感到一阵麻痒痒的,这厮连手上也有长毛呢。 “怎么不把他剥了皮?吊在这里干什么用?” “首座,是贾会主的意思,暂留他一条小命,待徐雨竹公子当上了武林盟主,与贾小姐成亲那天,由徐公子处置。” “多此一举!” 大猿猴子以为然。 “小兄弟,想吃东西么?” “想的。还想睡上一个好觉,这样挂着不好睡。” “想放下来在地上睡么?” “不错,地上睡不会做恶梦。” “咯咯咯,小兄弟,你这人还真有意思。” “过奖过奖。” “小兄弟,不必客气,东西么,会有人送给你吃的。就怕不太合你的胃口。” “什么东西啊!” “喏,这个!”年青公子突然插言。 紧跟着”啪”一声,萧笛腿上挨了一鞭子,打得他生痛。 “这是干什么?” “面条呀!”公子答应,又一鞭抽在他腰上。 他已运起了一成功力护体。 “咯咯咯,小兄弟,滋味如何?”戚王珊娇笑连连。 “马马虎虎。” 公子喝道:“你充好汉,好,看你充得了几时!” 一运内力,纵跃扬鞭,劈头盖脸乱打,打在哪儿算哪儿。 萧笛吃不消了。 这公子内力不凡,而他只剩下两成力道,为免气竭耗尽功力,只敢用一成功力护体,这怎么受得了? 受不了也得受,谁让你叫人给抓住了? 他两眼直冒金星,过一会儿,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悠悠醒转。 浑身火辣辣地疼痛,口干舌燥,想要水喝,他知道不会给的,不必空想。 可你越想不想,就偏偏想得更厉害。 水,水,水啊! 他陷在“水”里了,什么都不想,就只想水。 他发现自己掉进井里了,可惜无水。 他又发现自己爬到了一个小池边,一望无垠的碧波啊,快一头栽进去喝个够吧。可是,他扑下去时,水没有了。 模模糊糊中,他感到自己神迷心乱了,赶紧念起内功心法口诀,澄心滤思,恢复了知觉,恢复了镇定。 他开始运功疗伤,渐渐进入物我两忘。 到底过去了多少时间,他一点不清楚。 运动完毕,他感到精神多了。 可腹中饥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他提了口真气,真气畅通,四肢百骸的痛楚消失了。 嘿,大须弥神功,果然不凡。 现在该干什么呢?自然是先下地来活动活动,然后设法逃出这地牢。 他运起了缩骨功。 铁链箍变大,手脱出来了,脚也脱出来了,他轻轻下了地。 嘿,这样舒服多了。 他踱到铁门一尺见方的门洞望外瞧,只见是一条暗道,壁上挖了个坑儿,上面摆着二盏琉璃灯。 居然没有人守在门边。 那好,只有不告而别了。 他把头伸进方口,慢慢往外钻。 肩膀是最碍事的,爹妈把它生得宽了点儿,要是瘦削些就方便了,只是削肩不大好看。 他再运神功,勉勉强强把肩膀弄出去了。 好,第一道难关已过。 下边是腰,腰过了就到第二道难关了。 偏偏他运气的确不佳,刚刚出到腰,剩下一半在室内之际,有人来了。 天,缩回去吗? 谈何容易! 继续往前出吗? 一下又出不了。 怎么办? 只有临机应变了。 他把头抬起,直勾勾瞧着过道,两个黑衣人正拐弯过来,四只眼睛正对着他。 于是,六只眼睛相互对视。 “咦!这家伙怎么把头伸出来了?”一个黑衣人惊得出了声。 “不对,是只猫吧?你不见有身子么?” “胡说,是个大头娃娃!” “哪来的娃娃呀!这是地道,娃娃怎进得来?” 两人加快脚步,渐渐近了。 “果然是个人!” “大头娃娃,一点不错!” “喂,你是谁家的野小子,跑到这里来了!” 萧笛这时已完全出来了,他头朝下来个翻滚着了地,又接连来了几个跟头,滚到黑衣人脚边来了。 两个黑衣人弯腰正要抓他,腿一麻,不能动了,刚要张嘴喊叫,麻穴被戳,昏倒了。 萧笛满意地笑着,伸手摸两个家伙的口袋,从一个家伙身上找到了一大串钥匙,然后恢复体形。 开了牢门,请君入瓮,把两个家伙拖进去,然后脱下自已破烂不堪的衣服裤子,替一位仁兄换上,自己穿了一套黑色劲装。 换好衣服,把穿了他破衣服的仁兄吊到链子上,把另一位仁兄拖到铁门边。 出来锁上门,万事大吉。 他沿着通道往前走。大约七八丈,通道向左拐,走了十多步,发现过道两边有两道铁门,跟他那里的铁门一样,想必也是地牢。 他先掉头到左边门洞里看看,没有人。又伸头到右边门洞里看看,嘿,人没有,只有一付枯骨。 他叹了口气,继续往外走,不到十来步,又发现两扇铁门。 左边关着一个尼姑,右边关着一个和尚。 他们形容憔悴,萎顿不堪。 他猜到是什么人了,就对着老尼姑道:“是恒山掌门悟净前辈吗?” 老尼姑默然不语,连头都不抬起来。 不用说,遭人点了穴了。 到右边门洞看看,情形一样。 他立即掏出那一串钥匙,一把把试开,终于开开了。 他运起一股真力,替老尼姑解了穴。 尼姑谢道:“多谢壮士,为何解救老尼?” 萧笛道:“待在下解救了对面两位,出去再说吧。” 他又找钥匙开锁,替两个和尚解了穴。 原来这位是五台派掌门圆觉和尚。 三人沿道前走,又见两间狱宝,一边关着一个老道。 萧笛认得其中一个是华山掌门悟尘子。 悟尘子见了他十分奇怪,但没有说话。 另一位老道是悟尘子的师弟悟通子。 悟通子当即向他道谢。 他们这样走下去,又从十多个洞里救出了七八人,大家来不及多说,逃命要紧。 地道走完,就是一台台石级了。 这里恐怕有人把守。 萧笛示意这些体力衰微的落难人停在下面,自己小心翼翼往上走。 上了三十多道台阶,只见有一道平台,平台上坐着五条大汉,几盏灯悬挂在两边壁上。 没有遮拦,没有隐蔽点,上到最后六道石阶,头就让上面的人看见了。 他赶紧低下头。 “咦,你怎么一人上来了?”平台上有人问。 他脚一点,身子腾起,头一下顶在中间一个家伙胸口上,这家伙一下喘不过气,昏倒了,紧接着他两手并举,把四个家伙制住。 他又返身下去,把人喊上来。 台阶上面又是石阶,走了十多台后,萧笛不禁叫苦。 原来,迎面又是一道铁门,竟是关着的而且没有锁扣,显然,是从外面锁着的。 悟通子道:“大约有联络暗号,问问这些守卫。” 萧笛将一个守卫解了穴,问他:“你们怎么出去?” 守卫战战兢兢,道:“一个时辰换一班,换班的人自会开门。” “你们有锁匙?” “没有。” “没有怎么进来。” “锁匙由地牢总管拿着,每次由他开,然后带走锁匙。” “胡说,他一人怎能忙得过来?” “地牢总管有三位,轮着班儿。” “还有多少时刻换班?” “快了,顶多一顿饭功夫。” 萧笛无法,点了他睡穴。 只有坐着等吧。 萧笛道:“各位,换了衣服,出去方便些,来个鱼目混珠。” 华山掌门悟尘子道:“岂能让这些贼子的衣服污了清白人的身子!” 萧笛一笑:“愿换的换吧。” 悟净老尼是女身,没有换。 圆觉大师和几个受难者换了。 悟通因掌门师兄说了这样的话,只好不换,但心里不以为然。 闲下来无事,大都沉默着闭目养神,等一下出去还有恶战呢。 悟尘子却闲不住,问萧笛:“天玄会飞蛇帮的命案是你造下么?” “没有这回事。” “你与须弥怪魔有何关系?” “什么关系也没有。” “不见得吧!” “何以不见得?” “江湖上传说你是老魔孽徒。” “是太白山庄的东方敏捏造!” “胡说,东方敏堂堂君子,怎会污人?” “恕在下不知。” “是怎么来这里的?” “被他们捉住的,要不,谁自己跑到地牢里来找罪受?” “你怎么逃出来的?” “路施小计,骗了守门人。” “哼,这话不尽老实。” 恒山掌门悟净老尼听不下去了,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悟尘子道友,萧施主救了大家,功德无量,何苦紧紧相逼。” 悟尘子道:“道友不知,此人身份来历不明,大有可疑处呢。” 萧笛笑道:“可疑又有什么关系呢?掌门人出去后,你我各自东西,从此不见面,又会有什么亏吃了?” 悟尘子道:“正邪水火不容,你到底是正是邪?” “正又怎样邪又怎样?掌门人你看我是正还是邪呢?” 其他七人也不满悟尘子的霸道,俱皆插嘴,赞杨萧笛是大大的好人,最正不过的正派君子。 悟尘还要说话,只听铁门外有脚步声,于是只好闭上了嘴。 接着钥匙“咔嚓”响了,铁门被推开一道窄缝,刚容一人通过。 第一个进来的是个高个黑衣武士,萧笛不费吹灰之力点倒了他。 接连五个都收拾了,该往外出啦。 萧笛第一个走出,低着头,眼睛那盯着前面。 他看见一双足,和两支穿紧身裤的腿。 一瞬间,他点出了一指,将人点倒了。 众人通通出来后,萧笛把这家伙托了进去,把门锁上。迎面又是台阶,但已泄下天光。 上了二十多级台阶,却进了一间房。 原来,洞口修在屋内。 萧笛请大家退回石阶下,自己往门走去。 他默运立功,默察门外是否有人。 他听见了呼吸声。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没有了,只是四个。 这是间只有一个出口的封闭屋子,四面墙壁都无窗户,似是专为掩护地牢盖的。 唯一的门仍是铁门,从外面上锁。 他敲了敲门,然后闪在一边。 门推开了,一人走进来,萧笛把他点倒,闪电般出了门。 门外坐着四条汉子,齐都抬头看他,来不及出声,也都被点倒。 大门两边是两道扶梯,通往楼上去的,正对面是围墙,也有两道门。不过,是木门,从里面关着。 他索性沿着右边梯子往上走,上得楼来一看,这二楼也只是一间房,里面有几张床,没有人在。 他又上到三楼,见有六个黑衣人站在栏杆边了望。 他施展分光错影神功,把六个人点穴钉在那里,不言不动。 站在栏杆边一望,此楼傍山而建,就是那晚所见的最后一幢楼。 怎么带十多个人出去呢? 根本就不能让人发现,否则,他固然走得掉,其他人就很难说。 回头朝山上看去,虽然险要,凸凹处不少,似乎可以从山顶上出逃。 他将一众人士叫上了三楼,把情形说了,大家都无别的主意,只好攀越山顶了。 萧笛第一个开路。 他提气纵身,跃上三丈,抓住灌木,等立稳身子,又朝斜处往上跃,这次跃了四丈,如此三次,已到山顶。 其他人学他的样,但身体虚弱,只敢跃起三丈。 总算大家都到了山顶,萧笛这才松了口气。站在山顶,可把天玄堡尽收眼底。 下山的路何在呢? 还得乱窜乱碰?不,定个方向不变就只管朝这个方向走。 山顶不大,两三丈方圆宽。他们前与天玄堡相反的方向下坡。 刚下了十多丈,到了一块平台,平台上居然有一间瓦屋。 糟,有人呢。 还来不及转身,小屋里早走出来两个人。 天,这是两个人吗?似乎身上少了些东西,若说是一个人吗,一些物件又多了出来。 这是两个残废,年纪都在四十来岁。 一个缺了左手左腿,一个缺了右手右腿。 生来的残疾吗? 不会,看样子不象,定然是被人砍去的了,好惨哪。 他们都拄着拐杖。 双方不期而遇,一时都愣住了。 萧笛陪笑道:“二位,借个道。” 缺左肢的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从哪里来?” “下边。” “在下边为何往上边走?” “嘿,走山道凉快。” “嘿嘿嘿,”缺右肢的笑了。也露出一口大黄牙,“知道么,我二人便是守道的。既不准人从下边上来。又不准人从这边下去。” “为什么?” “只为了高兴。” 悟净师太道:“两位施主,我等均是被天玄堡无理捉来关在地牢里的,如今好不容易逃脱出来。望施主开恩,让开一条生路。” 缺左肢的笑道:“原来如此。我说老大,这个老尼姑怪可怜的,就放一条路吧,你说如何?” 缺右肢的答道:“好的好的,放条路吧。” “放什么路啊?” “还用问,自然是死路罗!” “不对吧,老尼姑求生路呢?” “咳,生就是死,死就是生,不一样么?” “对了对了,色就是空,空就是色,四大皆空,这生死也空。” 众人一听,这两个家伙原来在戏弄人家呢,一个个火冒起来。 悟尘子道:“看你两人象是会家子,知道贫道么?” “恕我二人眼拙。” “华山掌门悟尘子。” “啊,原来是华山派掌门,叫什么啊?” “悟尘子。” “悟尘子?奇怪,什么东西不好悟,要去悟灰尘、土尘,真他XX的没出息!” 悟尘子大怒:“瞧你两人身残断肢,对你们客气,你们还……” 他的话来不及说完。 两个残废拐杖一点,眨眼就到了他面前。 “呼、呼”两声,两条拐杖一左一右,夹着罡风扫到。 悟尘子急忙跃起三丈,一个“鹞子翻身”往前落去。 他刚站稳,两支拐杖又左右击到。 一连三招,悟尘子险象环生,差点就被打翻。 众人见两个残废功力竟如此惊人,不胜骇异。 萧笛知道不能善了,正想过去助拳,早有几个难友冲了上去。 谁知冲过去的四人,还来拉开架式,有两人便被拐杖击中,一个脑浆进裂,一个横飞滚到山坡下去了。 另外两人见不妙,刚想抽身逃开,哪里还来得及,又是两声惨呼,被击得脑袋开花,再没有出的气。 下手如此残暴,萧笛动怒了。 他一下飘两个怪物面前,从腰间抽出一萧一笛连成的二节棍。 两支拐杖“呼”地一声同时击到,一打头一扫腰。 萧笛头一低闪过,右手二节棍向扫向腰际的拐杖猛砸去。 “当啷”一声,震耳欲聋。 两个怪家伙,使的竟是铁拐杖呢。 那家伙见萧笛用拴着链子的细细的铁棍,公然想磕开自己的铁杖,不禁感到好笑,这不是找死么? 可是响声起处,火花四溅,他的虎口震得发麻,拐杖差点出手,不由大吃一尺,这才知道厉害。 萧笛功力并未恢复十成,加上饥饿体软,只能使出六成力道,要不,定将他拐杖碰掉。 缺右肢的家伙见萧笛如此厉害,独脚一跳,改招换式,拐杖从正面点萧笛胸前大穴。 缺左肢的家伙,也立即从背部向萧笛出招,点他背上各大穴。 萧笛使个“魔幻三摇”,人并未离开原地,可两支拐杖竟然碰不着他。 悟尘子刚才吃了亏,要挽回面子,重又上前动手。 悟净老尼、圆觉和尚、悟通子一起上前助战。 这反使萧笛不好施展。 他立即收了二节棍,以分光错影轻身功夫,趁两怪攻击别人之时,闪电般攻出一招。 两个怪物防不胜防,被萧笛推得东倒一个,西倒一个。 两人就地一滚,以拐杖护身,旋又跳将起来。刚刚站好,萧笛已经抢在别人前头,一掌向缺左肢的击到。 缺右肢的连忙一拐向他戳来。 他收招闪避,又向缺右肢的攻出一掌、嘴里叫道:“前辈们快走,在下自会挡住他们。” 众人这才省悟过来,在此恋战却不是办法,惊动了山下天玄堡的人,只伯走不脱了。 残肢二怪大怒,连向萧笛猛攻,想脱出一人去追赶众人。但萧笛又取出了二节棍,左挡右打,把两人逼住。 三十招过后,萧笛发觉背后一拐戳到,忙使个“苏秦背剑”,一手提萧,一手捏笛,“当”一声,挡住了拐头。紧接着放开自助下抓住笛的手,右手顺势从肩上打出,直砸正面残左肢怪物戳来的拐杖。“当”一声,把拐杖砸落在地,萧笛左掌急出,把残左肢的家伙打得倒飞三丈,跌在地上只有喘气的份儿了。 缺右肢的大惊,奋力一拐扫向萧笛后腿,萧笛一个倒翻,落在他后面,速度之快,实在惊人,残肢来不及转身,已被一掌击在后腰上,一个前扑,趴在地上毙命了。 萧笛恨他们过于凶残,否则,也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他转身朝山下奔,追赶前面走的悟净师太等人。 ---------------------------
第十七章 以夷制夷 太白山庄不如以前鼎盛。 新任庄主东方镇雄比他父亲老庄主东方盛更为跋扈专横。 太白剑派在江湖中威名扫地,东方镇雄越是知道这一点,就越是要趾高气扬,因为,这可以表现出他的自信和豪迈,以免底下人自己瞧不起自己,心目中看轻了太白剑派。 二叔东方敏,表弟东方磊、东方子奇以及表妹东方秀、东方淑玉、东方淑苑,对他都必须毕恭毕敬。 他是太白剑派传人,是太白山庄庄主。 在这里,他说了算,主宰一切。 东方敏一家受到他的喝斥越来越多,因为正是他们一家,把大祸引进太白山庄,才造下今日之耻辱。 前庄主的寡妻、现任庄主的母亲章雨梅、不止一次地当面指责东方敏,就为了东方磊的婚事,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二儿子。而东方敏一家却完好无损,也不思量报仇雪恨的办法。东方敏是三兄弟中的幸存者。有脸苟活于人间吗?他对得起两位兄长的在天之灵吗? 东方磊东方秀成天躲在房中,不敢出去见人。大伯二伯家都有了损伤,独有他们一家完好如初,这如何交代得过去呢? 东方敏郑兰芝成天愁眉苦脸,真想离开此地回到太白别庄去,可是,走得了吗? 只为当初一点私心,如今成了寄人篱下的可怜虫,真是悔不当初啊! 这天,东方敏一家正在客室中闲坐,议论着如何设法离开此地。 一家丁匆忙来请,庄主有事相商,东方敏一家都得去。 东方镇雄一人独坐在主位上,旁边一边坐了母亲章雨梅,一边坐了妻子华娟。 下边的两排椅子,坐着太白山庄总教习青龙刀史镇南、总管铁沙掌伍光钧、二叔婶喻菊仙和东方子奇、东方淑玉、东方淑苑三兄妹。 东方敏一家坐在最后边。 东方镇雄见人到齐,开言道:“今日上午,四海门副门主、天玄堡堡主追魂剑章子云,率同长子章子龙、女儿章彩风、章彩云和护卫杨钧、应兆年来拜访太白山庄庄主……” 众人听得一惊,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天,原天玄会的会主来拜访。这是从何说起啊! 正与邪互不交往,用得着说吗? 东方镇雄继续道:“章堡主威镇武林,手下高手如云,这是你们都知道的。章堡主到此有何公干呢?第一,与太白山庄同仇敌忾,对付徐雨竹、对付柳震一家和江湖四英,第二,久仰太白山庄醉剑的威力,与东方家建立世谊,互相切磋。鉴于章堡主的诚意,本座已经答应。” 他停了停,看着众人有何反应。 东方敏道:“贤侄,东方家族与徐雨竹及柳家的仇恨,似不宜让外人干预,再说四海门尽数收罗邪派高手……” 东方镇雄不高兴地打断了他的话:“三叔,话不是这般说。什么叫让外人于预?徐雨竹杀过天玄会的人,又杀了太白山庄的庄主和二叔等人,各有各的血仇,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再说,徐雨竹已当上了天下武林同盟的盟主。号令江湖各大派各帮会,试问,以太白山庄之力,能向徐雨竹报仇吗?” 东方敏一时语塞,无话可说。 章雨梅道:“如今武林已乱,还有什么是非黑白?徐雨竹明明是行凶作恶之辈,居然被少林、武当这些大派捧上武林盟主宝座。那智圆、玄灵本站在太白山庄一方,但临时阵前变节,反而站到了柳家一边,试问,武林还有公道么?我们与天玄堡并无瓜葛,只是同仇敌忾而已,要想报大仇,就只能和天玄堡结盟,望大家三思。” 小一辈的年青人立刻叫好,只要有人帮助报仇雪耻,管他什么人都成。 东方镇雄道:“既然大家无异议,就请贵客与大家相见。” 总管伍光钧立即站起,到招待贵客的闲宅里去请客人。 俄倾,客人来到。 堡主章子云,气宇轩昂、眼露凶光,十分威武。一子二女却清秀俊逸。随来的杨钧应兆年也是仪表堂堂。这杨钧是黄山派弟子,沈雪珠的表哥。他是黄山弟子一事,颇引起东方家小一辈人的兴趣。 大家相互介绍,寒暄一番。然后东方镇雄叫弟妹们引章子龙兄妹及应兆年到庄中游玩,他和堡主讨论正事。 当晚,太白山庄大摆宴席,招待天玄堡主一家。 是夜,尽醉方休。 东方磊回到房中后,辗转反侧,难以人眠,不禁思前想后。 他为了柳媚,竟酿下东方世家的惨祸。 柳媚一家忘恩负义,居然逃婚遁走。 祸根就是柳媚,没有柳媚,这个家也不会落到这种境地。 他恨柳媚。 他要报仇,为了自己报仇。谁敢妄柳媚,谁就是他的仇人。 柳媚喜欢的都是什么人呢? 第一个是短命鬼萧笛,第二个是徐雨竹。 这两人有什么好,自己哪一点比不上他们,要遭她柳媚轻视呢? 不就只有武功一道么? 他承认自己武功比那两人差得太远。 他生长在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为什么却练不出一付好身手呢? 太白剑派的规矩太狭隘,一流的功夫只传长子,代代相传,以致造成今日之式微。 就时下情形而言,即使大哥东方镇雄愿将不传功夫传给自己,也难与徐雨竹抗衡。 所以,要报仇就要有好功夫,要有好功夫就得找高明的师傅。 可是,上哪儿去拜师呢? 今日天玄堡主上门,还带有两个待字闺中的个金,这不是天赐的良缘吗? 如果入赘章家当了女婿,何愁不能学到章子云的功夫? 他越想越睡不着,心中一阵兴奋。 章彩凤章彩云,论相貌比不上柳媚,可在女子中,也算是姣姣者了。 只要打动其中一位的芳心,何愁不成就一段良缘,有了四海门副门主撑腰,自己身价不就上涨了百倍,莫说大哥东方镇雄再不敢轻视,就是江湖上有头脸的人物,也要对自已礼让三分。 他越想越觉得顺利,不禁乐得笑出声来。 突然,他想起了东方子奇,也想起了跟来的两个青年,情绪又开始下落。 但是,他又想起章彩云对他似乎特别热情,章彩凤好象对东方子奇表示青睐,而两个妹妹对章子龙又特别亲近。 最后,他下了决心,要取得章堡主的好感,取得章彩云的芳心。 他的命运就在此一搏。 他要做个胜利者,将来要让柳媚后悔,要让柳媚跪在他脚下痛哭流涕,说是当年她有眼无珠,错把黄金当红铜。 他在胜利的满足心情中渐渐入睡。 章家在太白山庄盘桓了五天。 五天中,群小形影不离。 东方磊自觉取得了章彩云的芳心,也取得了章子云的青睐,他于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第六天,章家告辞。 太白剑派与章家约定,徐雨竹返回长安静园后,双方汇聚长安,找徐雨竹报仇。 东方磊从后园掠出墙外,一路施展轻功,在弯道上赶上了策马缓行的章子云等人。 他翻身跪倒在地,要章子云收为弟子。 章子云笑道:“贤侄请起,这拜师之事,也不是在路上能定的。” 章彩云道:“哟,爹爹,人家巴巴地跑了来,你就忍心拒绝人家吗?我看东方兄一片诚意,爹爹就成全了人家吧!” 杨钧、应兆年在旁看着,心中一阵恼怒,恨不得下马来一剑劈了他。 章子云道:“不行啊,这事贤侄禀告过贵庄主了吗?” 东方磊道:“小侄若如实禀告,庄主一定不允,还要怪罪小侄背叛太白剑派呢!” 章子云道:“对啊,你怎敢背离师门呢?不妥不妥!” 东方磊道:“小侄钦服章堡上的盖世武功,欲想今生今世找徐雨竹雪耻,只有拜在堡主门下学艺,否则,此生休想矣!” 章子云沉吟片刻,道:“收下你不打紧,只怕得罪了贵庄主呢?” 章彩云道:“爹爹,得罪个太白山庄有什么了不起?你不是连少林武当都敢招惹的么?” 章子云道:“好吧,你先跟我们回堡再说。不过,现在你随我回太白山庄,向庄主及你父母禀告一声,方才妥当。” 东方磊无奈,只好答应。 回到太白山庄一说,东方镇雄满口答应。东方敏夫妇却十分为难,心中虽不乐意,但当面也不敢得罪了人家,只有答应完事。 东方磊大喜,跨上一匹马,与章子云走了。他那份高兴,笔墨难以形容。 一路上,他卑躬屈节,对两位小姐殷勤周到,不敢稍有怠慢。 来到章家堡,他被卫士领班宣布为二等护卫,专司守门之职。 乍听之下,他不由大惊,继而又想,这大概是对他的检验,因而也就不以为意。 三天过后,未见堡主召见,他自己想去找,向领班打听堡主住宅,被领班申斥了一顿,告诉他不经允许,他不能任意进哪一幢楼的门,规矩十分严厉,含糊不得。 他说他要见堡主,领班说他不配,除非堡主召见。 他觉得如坐别毡,整天去大门值岗,不成了这里的士卒了? 这天值完岗,已是中午时分。 他正准备去厨房吃饭,突然见章家两姊妹由门外进来,喜得他奔了过去,大声喊道: “两位妹妹,你们让愚兄等得好苦哟!” 章彩凤章彩云竟象没有听到一般,急得他追上她们又说了一遍。 两姊妹站住了。 章彩云喝道:“大胆!你是什么人?” 东方磊大惊:“咦,彩云妹妹,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 “当然认识,你是四海门二等护卫东方磊,对吗?” “云妹真会说笑。” 彩云大喝道:“谁与你一个二等护卫说笑!放肆,该掌嘴!” 说着纤手一扬,朝东方磊就是一耳刮子扫过去。 东方磊一闪避开,嘴里道:“云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你还敢叫云妹妹?可恶!” 她展开一轮拳脚,朝东方磊打来。 东方磊急忙闪转腾挪,躲开了。 猛不防章彩凤从后面动了手,一掌将他打翻在地。 这一闹,许多护卫都拥过来了。 彩云道:“此人犯上,给我拿下!” 众侍卫不容分说,把东方磊抓个铁实。 彩云轻移莲步,来到近前。 “知道了么?以后叫我小姐!”说着啪一声,打了东方磊一耳刮子。 “知道了么?你只是个二等护卫!” “啪!”又打了一记。 “二等护卫见了小姐要先请安!” “啪!” “二等护卫胆敢称本小姐什么姐呀妹的,完全是犯上行为。” “啪!” 领班敲了敲院门,门开后闪出两名侍卫,领班说了两句,便回头叫东方磊进去。 进到院里,只见花木扶苏,十分幽静,院坝足有二十行为! “啪!” “小姐教训二等护卫,二等护卫就只有挨打的份儿,要不,论罪处死!” “啪!” “今日你竟敢躲来闪去,本该从重处理,念你初入堡不懂事,姑且饶你一遭。” “啪!” 她就这么说一句打一个耳刮子,越说越起劲,越打越过瘾。 她出手奇重,打得东方磊头晕脑胀,满嘴流血。 彩云打够了,和姐姐扬长而去。 东方磊气苦,在床上蒙头流泪。 他上了大当,如今后悔莫及。 他当初的野心、抱负,通通化成泡影。 逃跑吗?天下虽大,又往哪儿逃呢? 四海门势力之大,当今无任何帮派可比。 只有忍住心中的怨恨,过一日算一日。 又是三天过去,这天早晨,领班突然来叫他,堡主召见。对他说话的语气,与前几日判若两人,真所谓前倨后恭,他不禁又惊又喜,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领班带着他来到第六幢楼。 楼前两侧瓦屋门口,站着许多卫士,好奇地看着他。来丈长,十七八丈宽。一条砖砌小道通向主楼,院坝两侧还有两排瓦房,一些丫环仆妇来来往往。 东方磊跟着领班来到楼前石阶下站住,由领班大声禀告:“门前侍卫领班,带二等侍卫东方磊来见堡主。” “进来!”章子云的声音从厅内传出。 领班们低声道:“快进去,我在院门外等。” 东方磊心中说不出的一股滋味,象猫爪抓心,也不知等着他的是什么命运。 进了大厅,只见章子云一人坐在一张八仙椅上,正端着茶盅品茗呢。 他赶紧抢前几步跪下,口称:“二等侍卫东方磊参见堡主!” “起来起来,这几日贤侄辛苦了!”章子云十分和蔼。 东方磊一阵心热,忙站起来。 “坐下吧。” 他赶忙在下首坐了。 “几日来,事务繁忙,累贤侄久等,老夫心中不安。” “不敢,堡主日理万机,东方磊打扰了。” 章子云瞧了瞧他,笑道:“贤侄拜师学艺一事,老夫是答应了的。不过,老夫向不收徒,只传家人武功。要是贤侄能人赘章家,那当然是另外一回事了,贤侄可愿意。” 东方磊大喜,一迭连声道:“愿意愿意!”说着忙下跪道:“岳父在上,受小婿……” “慢!贤侄且请起来,老夫还有话说。” 东方磊只得又站起来坐下。 “婚姻大事,当讲个门当户对,以贤侄目前身份讲,似还嫌不够。贤侄若是太白山庄庄主之子,那又不同了。” 东方磊道:“东方家向由长子长孙继任,家父在弟兄国排行第三,所以……” “要是令尊能任庄主、你不就是继承人吗?” 东方磊心一跳:“可长兄东方镇雄已经是庄主,这是祖上的定规……” “活人可以改变死人的规矩,贤侄说是也不是?” “这……是的。” “所以,贤侄若要成了太白山庄的继承人,老夫就将彩云许配与你。” “这……” “令尊难道就不能成为庄主么?按理长兄次兄过世,该由令尊接任才是,这东方镇雄年轻识浅,怎能担此大任?” “理虽如此,可是……” “依老夫之见,贤侄若能手刃仇人,为东方一世家报仇,建下功勋,东方镇雄无功无禄,就得让出大位。” “手刃仇人之事,小侄却不是徐雨竹的对手,除非堡主开恩授艺……” “老夫不是说了么?待你成了东方家继承人,便将彩云许配与你,那时你是章家乘龙快婿,有道是女婿如半子,老夫便传你绝艺。” “但小侄不可能为太白山庄继承人呀!” “嘿嘿,事在人为,只要你愿意,老夫还能不助你一臂之力么?” “堡主的意思是……” “助你一臂之力。” “小侄要怎样做呢?” “把东方镇雄打发去见了阎王,不就成了么?容易之至呀!” “啊!这样的事,小侄万万不敢。” “是吗?那就罢了,就算老夫多管闲事,贤侄你就回去想想吧!” “堡主,小侄想回太白山庄,与家父商量,再来回禀堡主,不知可否?” “自然可以的,贤侄进出随意,请便吧。” 东方磊不敢再耽搁,告辞出来。 刚下石阶,就听有人叫他。 一侧头,是章彩云躲在花坛后面叫呢。 他心中又恨又怒,本想不理她径自走路,但身不由己又向花坛走去。 绕过花坛,见章彩云独自一人坐在石凳上,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他愣愣地站住了。 “来呀,傻瓜!”章彩云笑靥如花。 东方磊不由脸上也绽开了笑容,一腔怒气化为乌有,快步走了过云。 这不太亲热了么?肩并肩坐在一起? 他不敢,犹豫地站在她面前。 “坐呀,我是老虎豹子,会吃了你么?” 他心跳着坐下了。 鼻子里立即闻到一股雅香,令他心醉神迷了。 “爹爹和你说些什么?” “这……” “怎么?不想说?不想说算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说、说,我说,小姐千方别生气呀!” “那就说啊,别老瞪着人家。” “是、是。” 他把章子云的话全说了。 “你答应了。” “我……” “你怎么了?” “这……” “哎呀,你这人吞吞吐吐,没点男子汉气概,不跟你玩了!” 她赌气地把娇躯转朝一边。 东方磊慌忙道:“我说我说。我想,这事不能做的,东方镇雄是我表兄,大伯父也因我而死,我怎能做这种昧心事呢?你想……” “够了,你给我住嘴吧!”彩云嗔道。 “怎么?” “你哪象个叱咤风云的男子仅大丈夫?老话说:无毒不丈夫!你要是想成为章家的…… 那个什么半子,就必须是大白山庄主人,要不,被你表兄吆来喝去,你受得了,我可受不了!” 东方磊心一颤,听,她已经说什么了?这不是明白无误地把她自己当做东方家的人了么?也就是说她愿意嫁到东方家! 他激动了。 成为太白山庄庄主,做章家的女婿,名躁江湖、威震一时,岂不强似现在十倍!瞧瞧东方镇雄的神气样儿,连父亲也被他当众指斥,这窝囊气还受得不够么? 人生在世,不狠下心就成不了大业。 可是,弑兄夺位的罪名传遍江湖,又怎生立足于世呢? 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只要彩云妹妹肯屈居太白山庄,我为妹妹不惜生命,做妹妹要我做的大事。可是,传出江湖,人神共愤,这又何以自处呢?” 彩云转过身来,似嗔似喜:“傻瓜呀,谁让你明着去干呀,有爹爹帮着你,事后说是柳震他们干的,不就结了么?” “不用我亲自干?” “四海门高手如云,怎要你动手呢?” 东方磊心动了,别人干的事,与已久何干?只要不让自已亲手弑表兄,又有什么关系? “好!”他毅然决定。 “那还不快见我爹爹去!” 东方磊连忙站起,章彩云却从一边走了,边走边回头,其情难舍呢! 东方磊柔情缱绻,恨不能今日娶她过门。 他痴痴地望着彩云躲进花丛,才转身往大厅里去。 从少林寺回到白鹤别在,已有两天整。 无论是柳震夫妇、尚子书、崔不凡等老一辈英雄,还是柳媚、沈雪珠等年轻俊彦,俱都忧心忡忡,心头乌云笼罩。 徐雨竹声威之高,出乎意料。 如今他登上了武林盟主大位,权势熏天,要怎么对付他才好呢? 与武林盟主为敌,无疑就是和整个武林对抗,成为众矢之的。 要揭穿徐雨竹的假面具吗?何以为证? 真是弄巧成拙。 这天一早,庄丁来报,太白山庄总管伍光钧,总教习史镇南求见柳庄主,并呈上拜帖。 柳震不禁一时楞往。 潘洁道:“不管来意如何,有请。” 顾敬连忙到大门口迎接去了。 不久,客人来到,彼此寒暄一番。 伍光钧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双手递呈柳庄主,柳震急忙拆开,信的内容如下: 柳庄主: 别来无恙。 自家父死后,愚侄痛断肝肠,急欲报仇雪恨,日久痛定思痛,悟及种种前因后果,实非庄主 一家之错。此乃有人从此挑拨,借刀杀人也。今武林大势骤变,思及再三,恭请阁下阖家赴 太白山庄,在家父墓前重修旧好,以释前嫌,并共商大计,对付共同敌人。切盼庄主大人大 量,不计愚侄鲁莽愚钝之过,克日与敝庄特使同赴太白山庄为幸。 恭请 钧安 愚侄东方镇雄百拜 叩首。 柳震阅完大喜,忙递给夫人。 他眼含热泪,激动地说道:“东方庄主深明大义,老夫铭感于心,定亲赴太白山庄谢罪,拜谒前庄主昆仲灵位。” 潘洁读完信也颇受感动,竟然流下泪来。 伍光钧道:“在下前来时,庄主再三嘱咐,由在下向二位代庄主道歉赔罪,并送上玉镯一对,翡翠鸡心一枚,以表歉意。” 说着,从怀中摸出两只小锦盒,呈上礼物。 柳震拭去泪水道:“已获东方庄主大量,岂敢再收大礼?” 彼此客气—番,柳震才勉强收下。 当下计议好明日动身时间,两位特使便告辞离庄。 柳震夫妇忙到后面小院去会见诸老,说明这意外之喜。 崔不凡道:“难得东方家终于明了是非。” 尚子书道:“他见徐雨竹当了武林盟主,报仇愈来愈无望,再说日子一长,也能思量出其中道理,本非柳庄主之过。” 妙清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了过这段仇隙,实是大好之事。” 柳媚等年青人听了,也十分高兴。 东方家本与柳家无仇,虽说不该混淆是非、血口喷人,但终究无大过,况且是在死了许多人后,情绪之激烈可想而知,难怪他们做出许多越轨的事来。 当下商定由柳媚一家和妙清道姑、紫衣秀士尚子书前往。 崔不凡和江湖四英留下,以观大局。 第二日,众侠互道珍重而别。 路上,伍光钧、史镇南殷勤周到,沿路重镇均留有人手招呼,一到宿地便有人接待。 太白山庄其心之诚可知。 柳震等一行人内心甚为感动。 到了太白山庄,东方镇雄率全体家族到庄门外迎接,隆重已极。 到厅上坐下,双方寒暄问安。 东方镇雄道:“柳庄主,以往之事愧煞小侄,柳庄主不计前嫌,大驾亲莅太白山庄,小侄今后,当与庄主亲如一家。” 柳震道:“当初在下实也有错,只恨那徐雨竹,任意出手伤人,以致造下无穷遗恨。东方庄主不计前仇,大肚大量,在下感恩不尽!” 东方敏道:“事因小儿婚姻,不该苦苦相逼,在下向柳庄主领罪。” 潘洁忙道:“东方庄主休要如此说,柳家因祸累及东方一家,才造下后来无穷后患。” 紫衣秀士尚子书笑道:“往事已杳矣,提它作甚,自今日起始,重修旧好就是,何必耿耿于往事呢?” 郑兰芝道:“尚老说得好,往事休提。老身看徐雨竹此人终觉他居心叵测,这少林大会如何开的,为何让这样凶狠的人当了盟主?愿闻其详。” 于是尚子书、柳震把少林寺结盟时的情形说了。 东方镇雄道:“此人生性残暴,居然当了武林盟主,我东方镇雄第一个就不服。” 柳震叹道:“时局于他有利,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东方勇遗孀喻菊仙道:“闻江湖传言,柳庄主等被人掳劫,据说还是徐雨竹相救才得以脱险,并说柳庄主一行人功力已失,也不知是真是假?” 柳震道:“功力么,其实已恢复,不过佯装罢了,以惑敌人。徐雨竹相救一事,倒也是真的,那日……” 他把经过讲了。 东方镇雄道:“柳庄主的功力已复,可庆可贺,但不知是何人向庄主下的手?” 柳震摇头:“尚无可知之人。” 彼此谈谈说说,十分融洽。 稍停,庄丁摆上丰餐。 东方镇雄举杯祝酒:“我向柳庄主深致歉意,大家干了此杯!” 众人皆一饮而尽。 柳媚不会喝酒,也强着自己喝下。 东方磊也起立敬酒,和大家干了一杯。 这时,东方磊突然看着大家喝道:“还不倒么?倒也倒也!” 东方敏大惊:“磊儿,你胡说些什么?” 东方磊道:“爹爹你不用管。” 柳震等人顿觉天昏地暗,立足不稳,一个个栽倒在地。 东方镇雄一拍手,喝道:“来人!” 门外一下子拥进许多武士来,把柳震等一行全都捆绑结实。 郑兰芝叫道:“天可怜见,今日大仇得报,亡夫可以瞑目了!” 东方镇雄喝道:“速押到祖先墓前,开膛剖腹,祭奠在天之灵!” 东方敏叫道:“磊儿,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磊笑道:“此乃天玄堡章堡主的妙计,这不是一下子把仇人活捉了么?” 东方敏沉下脸:“这未免太狠毒了吧!” 东方磊道:“兵不厌诈,爹爹,为了报仇,顾不得这些了!” 庄丁们将一干昏睡的人众,就要往在门外走,被东方镇雄喝止,让他们取水来。 郑兰芝道:“今日天色已暗,明日动手吧!” 东方镇雄道:“夜长梦多,不能再等!” 不一会儿,家丁们果然端来了一盆清水。 东方镇雄道:“泼醒他们。” 庄丁们将水泼在昏睡人的脸上,不一会便悠悠醒转。 东方镇雄立即将众人的穴道制住。 醒转的诸人先还不明到底是怎么回事,见自己都上了绑,这才知道上了当了。 尚子书道:“好个东方镇雄,果然如此卑鄙无耻……” 东方镇雄喝道:“对付卑鄙之人,何种手段不可使出?” 柳媚气得银牙紧咬,恨不能挣开绳索,以死相拼。 东方磊走到她跟前,咬牙切齿地骂道:“贱人!你也有今日?你这水性杨花的贱货,公子爷哪点配不上你?其实你也不照照镜子,你以为自己生得好么?呸!章彩云小姐胜过你十倍!如今已属意于我,我把你刮腹控肝祭奠亡灵之后,就要张灯结彩,大办喜事了,贱人,你后悔么?嗯?你……” 他象个疯子,血红着眼,龇牙咧嘴,模样还真吓人。 柳媚咬紧牙关,狠狠瞪着他。 东方镇雄见他没完没了,便喝道:“磊弟,闪开,把人带走!” 东方磊笑着,得意地笑着,样子比哭还难看。 柳媚等人被推出了大厅,只见夜色茫茫,山风猎猎,已是深秋天气。 东方家的祖墓就在庄内,离东方家居室有五六十丈远。 家丁们提着灯笼、琉璃灯在两旁照路,东方一家和总教习史镇南、总管伍光钧,神情激动地一路说着,倾吐大仇得报的畅意。 来到坟前,柳震等人被强按着跪下。 东方一家也跪在坟前。 东方盛的墓在中间,以石块镶砌,规模宏大,东方勇、东方镇英的坟在两边,略微小些,以显示地位之不同。 家丁们摆好香烛纸钱,也到一旁跪下。 东方镇雄祷祝道:“爹、二叔、兄弟在天之灵,今日捉得元凶柳震、潘洁、祸首柳媚,帮凶尚子书……” 忽闻一阵嘿嘿怪笑,从墓石后面发出。 紧接着站起了十条黑影。 灯光下,东方一家看清了对方的面目。 东方磊道:”表哥,是四海门天玄堡的贵人呢,不必惊慌。” 为首的是内务堂主玄衣羽客赤元子。 站在这边的有外督堂主八臂魔马申甲,黑牡丹马戏玉,一等护卫杨钧、应兆年,最后是天山四煞。 东方镇雄心头一懔,忙行礼道:“各位来此相助,东方世家铭感于心……” 话未完,却引得十人哈哈大笑。 东方镇雄和家中各人都莫名其妙。 元赤子道:“诸位听见了么,这小子还感谢我们呢!” 马申甲道:“他的话其实也不错,打发他一家升天,他还能不感恩吗?” 十人又是一阵大笑。 马红玉道:“哟,这么多香蜡纸烛,够东方家柳家两家用了呢!” 东方磊道:“这是杀掉柳家用的。” 杨钧狠狠道:“你小子也有一份。” 东方磊道:“杨护卫,这话不可如此说。” 应兆年道:“小子,你别再做梦了,你以为章小姐看得上你这家伙吗?你是什么东西?” 东方镇雄道:“各位,今晚东方家祭奠先人,别的话就不必在此提了。” 元赤子道:“好吧,我们耐心些,等你们杀了柳震一家,我们再来动手!” 东方镇雄不明白:“动什么手?” “哈哈,小子,不懂么?”马申甲大笑,“动手就是宰了你们,鸡犬不留,懂了么?” 东方一家大惊失色。 东方敏道:“各位,请把话说明白。” 元赤子道:“好,让你们做个明白鬼吧。今日你们将柳家杀了,我们又把东方一家杀了,以后传出去,就说你们互相火拼而亡,这不是十分壮烈的么?哈哈!” 东方磊急得大叫:“堡主不是这样说的!” 马红玉道:“小兄弟,堡主怎么说呢?” “堡主说,他设下一计,可使东方家报仇。要大兄东方镇雄写一封书函去请柳震一家,然启将他们捉住,杀了以报血仇。” 杨钧道:“不错、不错,后面的话呢?” 东方磊语塞了。 应兆年道:“何必羞羞答答呢,大丈夫既敢做就该敢说!” 马申甲道:“人家是公子,脸嫩着呢,我来替他说吧。堡主说,捉住柳家后,天玄堡派来的人助你把东方镇雄杀了,就说是与柳家火拼中刀而亡,你父亲就当上了庄主,你就成为太白山庄的继承人,就可以当堡主的二女婿,堡主就收你为徒,传你神功,是不是这样啊?” 东方镇雄大怒,指着东方磊道:“好个没良心和畜牲,你竟敢……” 元赤子道:“东方庄主别急,这东方磊我们堡主是看不上的,今日也要死在此地,你们东方家从此在江湖上除名!” 东方磊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这才知道上当了,可是悔之晚矣! 章雨梅、喻菊仙、东方子奇,东方淑玉、东方淑苑等均吓得目瞪口呆,魂飞魄散。 马申甲道:“大爷们让你先杀柳家,算是对你们开恩了,东方镇雄,还不动手等待何时?” 忽听紫衣秀士尚子书道:“东方镇雄,你鬼迷心窍,难道现在还不省悟吗?” “噗噗噗”,坟前的琉璃灯忽然熄灭,坟前顿时暗了下来,一片漆黑。 东方镇雄大喝一声:“快跑!”自己立即一个倒翻,跃出七丈外。 东方家一个个四散逃走。 马申甲一声暴喝:“哪里……” “走”字还未说出,接着的是一声惨呼,他竞然倒下了。 元赤子刚要出声喝问,一股劲风直袭心窝,他赶忙一个“旱地拔葱”跃起。但接连几股劲风向他袭到,他身在半空,哪里全躲得了,腰穴上挨了一下,打得他惨叫出声。 黑暗中马红玉尖声喊叫,那天山四煞也怒吼连声,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这样受到一阻再阻,坟前的人早已逃光,还去哪里抓人? 九人慢慢地搜索了一阵,毫无结果,再看马申甲,已是呜乎哀哉了。 元赤子情知遇到高人了,便下令撤走。 瞬间,此地就无人了。 不对,应该说还有一人,他正缩在墓碑后面,此刻从墓碑后走出来,竟是个小孩子。可就怪,这小孩子一下就变成了个大人。 星光下,依稀可以看出,他正是萧笛。 原来,他那日和恒山掌们悟净师太等人从后山逃出后,他并未到什么地方去。 送走诸人,他又返身上了山顶。 残肢二怪还躺在那里,被二怪击杀的几人也都暴尸荒野。 他挖坑把残肢二怪和众人分别埋了。 这残肢二怪武功高强,章子云把他俩放在这里,真有“一夫当关,万人难过”的作用。 他到二怪的屋里,把门一关,盘膝用功,以恢复功力。 这间小屋有锅有灶,有米有盐,还有挂在墙上的腊肉。 运功完毕,他升起火来,又到有水处舀了水,煮了一顿饭吃。 吃饱后,倒在床上大睡。 第二日,他仍在屋中打坐。 三天后,他的功力全复,身体也已康复。 夜里,他以缩骨神功把自已缩得只有二尺高,从峰顶下到三楼,又从三楼下到楼底,在天玄堡内巡弋,弄清天玄堡内究竟有些什么人物,刺探彼等有何打算。 接连两晚,他对天玄堡的情形大致有了了解,决定白日躲在章子云的花园里,才好探听到秘密。 东方磊到章子云院子来时,他正藏在花台中间,东方磊与章子云、章彩云的说话,他全听得一清二楚。 东方磊与彩云分手后,又进了客室。 萧笛默运神功,听见了如下对话: 章子云:“怎么,贤侄还未走?” 东方磊:“小倒愿听堡主吩咐。” “这就对了,须知人生在世,总该风风光光过一生,岂能屈居人下,默默无闻呢。” “是,小侄明白了。” “这样吧,有个锦囊妙计,包你不为难。” “请堡主明示。” “我派人跟你回太白山庄,说动你大兄写一封书信给柳震,表示以往误会一场,现愿重修旧好,一致对付徐雨竹,把柳家请来做客,宴席上在酒菜里做点手脚,不就使他们束手就擒了么?等将柳家人杀了,我的人再把你大兄送上西天,说是与柳家厮杀中身亡,这样做,两全其美,又用不着你亲自动手,你说好不好?” “好极了,多谢堡主面授机宜,小侄永生不忘大恩!” “呵呵呵,起来起来,你明日一早出发吧,我让玄衣羽客他们暗中相随。” 萧笛闻得阴谋后大惊,从花圃里游到墙角树丛里,静思作何打算。 他想先赶到柳家报信,又觉此举也无证据,怎能叫柳家相信。另外,更要紧的是,他暂时不能露面,否则,徐雨竹会全力以赴对付他,那时他有口难辩。 思来想去,决定届时在东方家设法相救。 第二天,东方磊便往太白山庄进发。 萧笛藏在太白山庄足有五天之久,终于盼来了柳震一家。 他几日未见柳媚,一见就激动不已。 在坟场上,他乘元赤子、马申甲等大谈特谈之际,以传音入密告诉尚子书,他替大家解穴,侍灯熄后,立即后掠,不要与魔头们交手。 灯灭后,他攻了马申甲一掌,又以小碎石不断袭击九人,才得阻止他们,让大家逃散。 此刻,他静坐墓前,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 ---------------------------
第十八章 花好月不圆 徐雨竹如愿以偿,当上了武林盟主。 他把盟主办事地点设在长安城里,那是一座带有花园的庭园,称做“磊园”。 磊园就在西市,靠西门金光门那里。 磊园也是他的产业,可供数百人居住。 他下令各大派选出十人以上的高手,随他到磊园,以期尽快作好准备,与“四海门”决一雌雄。当然,这是大会私下磋商的结果。 少林掌门智园大师、武当掌门玄灵道长,作为副盟主襄理盟主,也不能不去。 智圆大师带了六尊者随行。 玄灵道长带了武当八剑同行。 其余各派,尽选高手,到盟当差。 各派掌门,作为多议,也到长安磊园。 由于人多,分成几路,向长安进发。 徐南竹第一天到磊国后,派吴高亮到磊园当总管,吴节风则当迎宾使,负责安排食宿。 晚上,徐雨竹到了天玄会长安分舵,按理,他要在静园会见飞天魔獠,所以先来探询。 下人回报,飞大魔獠贾德山已返长安,明日在静园会见。 徐雨竹的行动,没能逃离丐帮弟子的眼线,很快就传到了古爷穆帮主那里。 穆帮主曾离开长安一段时间,外出为了调集高手,少林组盟之会他有意不参加,以免受制于徐雨竹。 第二日一早,徐雨竹乘上马车,回到静园,他要与总管祁勤碌密商下一步行动。 两人坐在放置古玩的房里密议。 祁总管道:“恭贺少和荣登武林盟主高位,老主人知道了,不知要如何高兴呢!” 徐雨竹笑道:“只成功了一半,这下一步棋如何走,还要与贾德山商谈呢。” 祁总管道:“他今日来,会不会实现诺言,将女儿许配给公子?” 徐雨竹道:“他还要不要翡翠秋水瓶?” 两人相视一笑。 徐雨竹问:“那仿制的秋水瓶造好了么?” 祁总管道:“吴高亮已将仿造的瓶送来,当真是可以以假乱真呢!” 徐雨竹道:“真的么?抬来看看。” 祁总管起身,站在一面墙壁前,将一幅字画取下,将手一抹,一块板子滑动,里面是个小壁柜,放着两只一模一样的翡翠秋水瓶,都是一色象牙底座。 祁总管笑嘻嘻抬了出来,先把一只放在茶几上,再去捧来一只。 徐雨竹把两只瓶仔细看了一阵,不禁笑道:“好个吴高亮,做得连我也分不出来了呢!” 祁总管道:“吴高亮心细,事先在真品的底座上刻了一个“竹”字,少主不妨抬起来看看。” 徐雨竹拾起一只看看底面,一样也没有,再抬起一只看看,果有极细小的一个“竹” 字,不禁高兴得笑起来。 祁总管道:“吴高亮说,这“竹”字是为了给少主好区分,其实,没有竹字,区分开来也不难!” 徐雨竹奇道:“真的么?我怎么看不出来,两只都—样嘛!” 祁总管道:“少生且看这一池秋水,真瓶碧绿透明,假瓶虽绿却带一丝儿蓝色,是么?” 徐雨竹又捧起瓶来仔细看,一会看这一只,一会看那一只,最后放在几上并列,总算看出来了。 他笑道:“果然如此,这一点,贾德山会不会知道?” 祁总管道:“不会,少主给他看的是一只,看来看去也无比较,怎生辨识得出来?何况他从未见过此瓶呢!” 徐雨竹道:“不错,连我都看不出来,他又怎么看得出?未免多虑了。” 祁总管把真瓶收到壁柜内,拉回盖板,又挂上字画。假的一只,就留在茶几上。 徐雨竹道:“今日就与他论婚娶之事,婚礼就定在后日,不,就明日吧,好在什么都现在的。” 祁总管道:“那柳媚怎么办?” 徐雨竹笑道:“她一家和那几个老家伙功力全失,武林盟主求婚,他还会不愿意?他一家的生死,不都操在我手中么?” “什么时候娶柳媚?” “一箭双雕,同时举行婚礼!” “可少主还未向柳家求婚呢?” “下午便去白鹤别庄。” “婚期就推到后日吧,以免让人笑话。” “好的。” “秋水瓶今日就给贾德山么?” “不,后日玉珠进了静园,在拜堂时由你亲交贾德山。” “妙,就在拜堂时交瓶最好!” 此时,有小婢来报,贾氏父女驾到。 徐雨竹和祁总管忙来到园门口迎接,贾氏父女仍然一白一紫,潇洒超脱,特别是贾玉珠,打扮得十分秀丽。 徐雨竹将父女俩带到平日的起居楼小坐。 贾玉珠借口到花园采花,由一个小婢陪着走了。 她知道要谈什么,避开为好。 徐雨竹见她如此乖巧,更是怜爱十分。 “恭贺徐公子荣任盟主、少年得志,鹏程万里,前途不可限量呢!” “全靠老前辈运筹帷幄,小生有何才德?” “徐公子不必过谦,助公子一臂之力而已,何功可居?” “前辈,掌上明珠割爱否?” “此话何必重复,不是以前说定了吗?” “如此,请受小婿一拜!” 贾德山笑吟吟受了一拜。 “小婿还想将柳家丫头同日娶进,望岳父大人谅解!” “大丈夫三妻四妾,老夫当不过问,只是同时娶进,孰大孰小?” 徐雨竹听贾德山不反对,大喜过望,忙道:“自然玉珠妹妹为结发妻,柳媚为妾!” “何日成婚?” “后日完婚,拜天地时,祁总管当众献上翡翠秋水瓶,以表小婿寸心。” 贾德山道:“如此甚好,就依你所言吧!” 徐雨竹见如此容易就谈妥了婚姻,心里的高兴就不用提了。 “贤婿,这下一步如何走棋?” “岳父,小婿欲将这批正道高手全数尽歼,不知岳父有何高见?” 他们就这么融洽地谈着,直到玉珠回来才罢。 贾德山父女明日搬进静园,商妥后走了。 吃过午饭,徐雨竹换了衣服,驱车前往白鹤别庄。 通报后,柳震和顾敬亲自出门迎接。 在客室坐下,彼此又客气了一番。 柳震道:“盟主几时回到长安?” 徐雨竹道:“正好昨日。” “啊,在我们后十七八天了呢!” “无奈何,事务太多,与各派掌门磋商武林大计,费时不少呢!” “盟主为武林操劳,辛苦辛苦!” “今日拜访柳庄主,有一事相求,不知庄主肯俯允否?” “盟主有话请说,在下力所能及之事,一定当竭诚努力。” “小生久慕柳媚姑娘才貌,特向庄主求亲!” 柳震一惊,心中大乱,忙道:“这事须要征得小女同意才可。” 徐雨竹满以为对方受宠若惊,忙不迭应承下来,哪知却回出一句这么不中听的话来。 徐雨竹微微不说道:“不瞒柳庄主,小生巳先聘贾玉珠为妻,后日完婚,柳媚姑娘若允婚,后日一并完婚,时间紧迫,望柳庄主征询柳姑娘意见,小生在此等侯答复。” 柳震沉吟一会,道:“请盟主稍待,在下去去就来。” 他急忙上了楼,找到柳媚,把事说了。 柳媚冷笑道:“这小子胃口不小,要一箭双雕呢!爹爹,告诉他,柳媚不愿!” 柳震道:“此人现在得罪不起,该想个法儿出来。” 柳媚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这种事又怎能含含胡胡,爹,一口回绝,看他怎的!” 柳震无奈,只好下楼来。 徐雨竹道:“庄主,如何?” 柳震摇头:“请盟主海涵,小女说年龄还小,不愿论及婚嫁。” 徐雨竹脸色大变,道:“想不到柳小姐眼高如斯,倒是我徐某人不知趣了!” 柳震忙说:“盟主休要如此说,柳媚年幼无知,过一段时间,让在下开导于她,以后再论吧,盟主以为如何?” 徐雨竹怒道:“做父母的,自然能定女儿终身,柳庄主不过托词而已。柳庄主,别忘了妖魔找上门时,是谁驱妖降魔保护了柳家的?以后柳家还有无灾难?今日徐某暂且回去,明日派人再听答复,告辞!” 他头也不回走了。 柳媚在梯口处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气得骂道:“原形终于现出来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柳震忙到后院,把诸老及四小请来,大家作个商议。 潘洁道:“诸位前辈,姓徐的可会翻脸动手?” 崔不凡道:“武林盟主抢亲,这恐怕做不出,长安城有那么多高手名宿,他敢吗?” 尚子书道:“后日他忙着完婚,一时不会找麻烦,不过,倒也不能不防。” 柳媚道:“他若敢下手,就与他拼个鱼死网破,当众揭露他明里是人暗里是鬼的假面目,叫他身败名裂!” 柳震道:“揭他的时日还不到,总是小心为妙。” 议论一阵,并无结果。 晚上,柳媚独自倚在窗前,望着墨黑的远山、飘浮的云絮,满天的繁星,不禁感伤起来。从萧笛死去那天起,她对他可说是铭刻于心。她内疚、后悔、痛惜,对他充满了怀念、充满了柔情。 真是:“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己时。” 流水无穷无尽,相思之情哪有停止之时? 萧笛已不在人间,书信无用,相思也无用,只有到梦中求一见。 然而有诗云:“雁尽书难寄,愁多梦不成。” 她有的只是失望和无穷的遗恨! 她痴痴迷迷沉入缅怀之情,浑不知夜行人已来到她的房顶。 突然,她感到一股锐风射到,想躲已来不及,肩膊一麻,已被人隔空点了穴。 待要张口惊呼,哑穴接着被点中。 一个蒙面黑衣人翻进屋来,一拂她睡穴,将她横抱于胸前,如飞掠出。 第二日上午,两个小婢不见柳媚,还以为她外出去了,也不以为意,中午饭时还不见回来,这才慌忙告诉柳震。 整个柳家乱腾起来,又以为她进城找古爷去了,忙派人去古爷处探询。 这时,徐雨竹派总管祁勤碌来打听消息,柳家有无允婚的打算。 柳震再次拒绝。 祁勤碌冷笑道:“庄主如果固执己见,到生米煮成熟饭时,只怕后悔莫及!” 柳震大惊:“总管此话何意?” “柳庄主是聪明人,难道还猜不出来么?” 柳震急道:“莫非媚儿已在盟主手中?” 祁总管笑道:“老夫并未如此说。” “你……好大胆,徐雨竹身为武林盟主,竟敢劫人逼婚,在下要告到……” 祁总管不耐烦地打断他:“柳庄主,说话要有凭据啊,血口喷人喷到盟主脸上来了,不伯动了武林公愤么?” 说完,迳自走了。 柳震浑身一阵颤抖,喃喃道:“恶魔恶魔,一个难以揭露的恶魔啊!” 徐雨竹此刻正在长安城中的“磊园”,向群豪宣布了明日的婚礼,并请大家到静园做客。 新娘子是谁? 徐雨竹笑答:“故友之女,张玉珠。” 他不敢说出贾德山的大名,故以贾德山的化名张林的张姓,安在贾玉珠头上。 群豪纷纷向他祝贺,商量着怎样为盟主大大张扬一番。 智圆大师,玄灵道长摸头不着脑,这婚姻当真是突如其来,这张玉珠不知是谁? 他们想不出结果,也只能随众向徐雨竹道喜。 至于征伐四海门之事,只有推迟到佳期过后再说。 一天倏忽过去,婚期佳日如期而到。 群豪纷纷携带礼物,于下午时分赶到静园,这静园大门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十分热闹,而且华丽已极。 大门横头上,以隶书书写了一条横额:“佳侣天成。” 大门两边的对联是:“珠联壁合,凤翥鸾翔。” 众人皆大声叫好。 进得园来,只见空旷处已摆下了几十桌宴席,只等新郎新娘拜天地后,群豪就要狂欢一番,一醉方休。 此刻,鼓乐齐鸣,从长安请来的吹鼓手,奏起了喜庆大乐,把欢愉之情传遍全园。 众豪送的礼物堆聚如山,就是王公大豪的婚礼,大约也不过如此了。 拜堂时,徐雨竹春风满面,新娘顶着红帕,群豪不能一睹芳容。 行过大礼,祁总管忽然请大家禁声,然后由家丁身上捧过一只翡翠秋水瓶,递给新郎,道:“由新郎赠送稀世珍宝一尊,翡翠秋水瓶,作为新娘聘礼。聘礼本已早送,今日捧出,为使大家一睹为快!” 说完,徐雨竹高举玉瓶,供人观赏。 众家中有识货的,不禁连声赞叹。 欢呼声中,徐雨的将瓶递到贾德山手上。 众豪只闻贾德山之名,却未见过其人,是而不知这个文雅倜傥的老文士,竟是令人闻名丧胆的飞天魔獠。 贾德山笑吟吟接过玉瓶,观之再三,爱不释手,然后徐徐装入怀中。 此刻丫环们拥着新娘到洞房去了。 群豪们在庭园中喝五吆六,狂欢起来。 徐雨竹满脸堆笑,一桌桌敬酒。 这一席喜酒,直吃到二更方散。 静园规模宏大,自有待客之处。 徐雨竹本已酩酊大醉,但这是装出来的,待进入新房客室,他便将醉态一收。 客室坐着二十八魔星的四星,她们装作仆妇丫环,守候在这里。 徐雨竹掀开洞房门帘,只见新娘斜倚床栏上,正静候着他呢。 他不禁心中一荡,上来道:“玉妹妹久等了,恕为夫来迟!” 新娘不言不语。 他笑了,玉珠害羞呢。 伸手揭去了新娘顶盖。 这一揭,他惊得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贾玉珠,他的新娘? 分明是丫头画苑,被人点了穴道,作声不得,也动弹不得。 他慌忙替她解了穴。 “贾玉珠呢?” 画苑惊慌无比地道:“贾小姐从后窗走了,她留下一封信在桌上给公子呢!” 徐雨竹一回头,果见桌上放着一张纸。 一把抓过来,凑到灯下急看。 “徐雨作,尔当上盟主就该知足。怎又觊觎 别人之妻室呢?贾玉珠者,假玉珠也。她本名李珠珠,外号美仙狐,尔该有耳闻。李珠珠吾之爱妻也,岂肯割舍让人? 别矣,好自为之。 贾德山即日 徐雨竹一股无名之火顿生,大吼一声,劈胸将画苑提起,朝窗外扔去。 一声惨呼,一缕芳魂赴阴司去了。 四魔星大惊,忙开门看究竟,被徐雨竹通通赶出。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 嘿,他用假瓶骗贾德山。 贾德山用人来骗他。 一假换一假。 不对,贾德山带走的虽是假瓶,但也不失为一大珍宝。 他得到的是什么呢? 人去室空。 他咬牙切齿地怔在那里。 突然,凶想起了柳媚。 他喃喃自语:“走了一个还有一个!” 便匆匆出了新房,从背静处掠到后园。 那里靠墙有一排房子,柳媚就关在这里。 他一到,暗影中就出现了六个女魔星。 “柳媚呢?” “在房中睡着。” 徐雨竹放心了。 他推开一间屋门,凌乱的床上,空无一人。 难道开错了门? 他问:“是这一间么?” 众魔星道:“是,少主。” 忽觉头上风凉,一抬头,瓦片上一个大洞。 不用说,又是人去室空。 但这怎么可能呢? 柳媚被点了穴,还有六魔星守着。 但明明人不见了,又有什么办法? 他愤怒得象一头狼,接连两掌打在空床上,第三掌把一面墙完全打塌了。 要不是正当用人之际,他非毙了这几个魔星不可。0“你们一点声音也未听到么?” “启禀少主,我等守在这里时,鼻子曾闻到一股异香,后来失去知觉。但不久就醒了,刚想进屋瞧瞧时,少主就来了。” “原来如此!你们这班猪,着了人家的道儿都不知!” 六魔星吓得跪下了。 徐雨竹头也不回,走了。 萧笛又在天玄堡呆了三天。 这天夜晚,他正想到第五幢楼去看看,发觉有两条黑影从自己一侧掠过。 当时,他躲在楼侧的树上,自然又缩小了身体,便于藏匿。 两条黑影蹿到他前面一棵树下不动了。 他不只一次看到过这两条黑影,那几次他正忙着进各幢楼院去瞧,误以为是堡中的暗卡呢。 现在看来有点儿不象。 两条黑影窃窃私语之声传来。 他默这神功偷听。 一个说:“要不要进去?” 咦,是个女的呢。 另一个答道:“进去不是送死么。” 哈,是莫威这老小子! 他和孙二姑居然未逃,还敢再入天玄堡,当算吃了豹子胆了。 且拿他开开心。 他以传音入密道:“大胆的小子,别动!你敢动一动,老夫的百毒刀就插到你那平平的脊背上,叫你生不得死不成!” 莫威一听到声音,先是吓了一跳,身子一动想逃,后听到百毒刀之类的可怕物,就听话不敢动了。 “小子,你给我乖乖站起来!” 莫威站起来了。 二姑道:“你干什么?” 萧笛传音道:“不准告诉她,你一说,老夫先毙了她!” 莫威只好不作声。 “咦,你哑了?” 莫威还是不开口。 萧笛传音道:“你小子朝正面走十步。” 莫威乖乖走了十步,站下了。 二姑跟过来:“你听见什么了?” 没有回答。 “你过来干什么?” 不理不睬。 二姑终于按捺不住了,一把捏住莫威的耳朵用力扯。 莫威吃不消了,又不敢大声嚷嚷,只小声地求饶:“哎哟,二姑,回去再告诉你,求你放了手吧,要不都没命了……” 萧笛轻轻从树上跳下来,一长身恢复了体形。 莫威二姑见树上跳下一团黑影来,眨眼就变成一个人,吓得挥拳就打。 萧笛一只手抓住一个人的手腕,悄声道:“是我呢,萧笛呀。” 两人一听,大喜过望,拉住他的衣服使劲摇。 萧笛笑道:“轻些轻些,骨架抖散了呢!” 莫威道:“你老弟真够没良心的,刚才还把老莫戏弄一通,老莫不是为了找你,拿刀逼着也不愿上这座阎王殿来。” 二姑道:“又来胡说了,小老弟这不才从树上下来,人家何时戏耍了你?” 萧笛道:“禁声,出去再说吧。” 他领路,莫孙二人跟着,出了小树林,靠围墙边没有哨卡,萧笛让他们稍停,自己上去把暗卡明卡点翻了,这才出了天玄堡。 他们走出数十里地,已是天明。 他们找了个僻静处说话。 莫威孙二姑逃出后,没有去远,他们晚上又悄悄回到了天龙镇。 “荣升”客栈一把火只烧了半爿,剩半爿也没人住了,他们本想抓两个人来审问,见状只好退了出去。 后来,他们到太原“杏花村”住下,隔两三天就到天玄堡窥探一次,他俩料想萧笛已被擒,否则定会找他们。 老天保佑,今日总算找到。 回到太原府,当天仍在“杏花村”住着,听到了武林盟主已回长安的消息,三人便赶回了长安。 他们于中午人最多时回到西市胡大的‘西来顺”毕罗店。 众人见面,均都十分高兴。 当天下午,白鹤别庄的王光匆匆来找古爷,问小姐是否来到毕罗店。 古爷回答没有,问他是怎么回事。 王光把徐雨竹求婚遭拒等情形说了。 古爷、穆爷都判定柳媚定是被徐雨竹掳去,要赶紧施救。 当夜萧笛便到了静园。 由于静园太大,他无法查到柳媚在什么地方。 他本想点倒一两个婢仆来问,后又觉得此举不划算。 柳媚被掳来决不会让人人都知道,问也无益,反而打草惊蛇。 黑夜沉沉,到哪里寻找柳媚呢? 他耐心地藏在一棵树上,缩小了身体。 天明后,静园忙着张灯结彩,打扫门庭。 他见后园的—排小屋里出来了六个婢女,她们站在门前咭咭呱呱议论开了。 一个说:“少主今日成婚,大喜之日,也不知新娘是一个还是两个啊!” 一个说:“自然是一个了,这一个让我们看管着,哪象个上花轿的样子?” 一个说:“新娘貌美如仙,这一个也不差呀,干么不一次完婚?” 一个说:“傻瓜,这一个显然是不愿意。要不,何必点了她穴位让她成天昏睡?” 萧笛知道是谁了,不想再听下去,便趁乱走了。 晚上,他和莫成又来到静园。 莫威撒了少许追魂散,把六个魔星迷了片刻,萧笛揭去瓦片,才得以救走柳媚。 莫威问:“把柳姑娘带到哪儿去?” 萧笛道:“送回白鹤别庄。” “你不跟柳姑娘见面?” “暂时不见,这里事了,我要到天玄堡去。” “你还要进那道鬼门关?” “不进不行呀。” “为什么?” “刺探敌情呀。” “老莫跟你去。” “不行,危险呢。” “说什么老莫也要去,不能让你只身犯险。” “好了好了,白鹤别庄已到,你等着,我把姑娘送回闺房就来。” 萧笛将柳媚送回楼上房中,轻轻将她放到牙床上,拉过被子替她盖好,替她解了穴,但未解睡穴,天明时她自会醒转。 回到胡大的华罗小店,天已大明。 古爷穆老化子胡大他们,都等着他呢。 古爷道:“人救出来了么?” 莫威道:“救出来了,只是萧老弟不让柳姑娘知道是谁救了她的。” 穆老化子道:“暂时不知无妨。” 古爷道:“徐雨竹婚期一过,就要下煞手了,我们也得分头行动。” 穆爷道:“昨夜有个奇怪的事,据属下报告,静园正在狂欢滥饮时,有一白一红两个身影从墙边逸出,身法之快,足以惊人。” 古爷问:“一白一红,什么人?” 穆爷道:“两条人影出墙后,边说边走,只听一个女声道:“玉瓶到手了,不会有错么?”男声回答:“就是那只翡翠秋水瓶,错不了。”女的道:“哎,徐雨竹狡猾着呢。” 男的道:“狐狸再狡猾也逃不过猎人手,这一下徐雨竹惨啦,丢了宝贝又丢了新娘,哈哈哈……”两人在笑声中消失了,你们听听,新娘丢了,什么意思?” 古爷道:“老儿明白了。记得吴节风说过,他那日去见一个叫张林的吗?后来我老儿又问了胡大,胡大说,这个张林就是两年前与胡达明兄游黄山的张林。另外,刚才说的翡翠秋水瓶,从话语中从知,张林从徐雨竹手中获得。据吴节风说,他父亲吴高亮与胡达明有约,胡达明带秋水瓶来给吴高亮鉴赏定价,吴高亮曾与刚来的祁总管无意中说起,以后,胡达明被人暗害,我老儿遇上胡达明时,他只说宝瓶被天玄会,话未完便咽了气。胡达明中的是震山掌,而萧老弟在太白山庄救人时,临走瞧见太白山庄死了许多人,曾混在人堆里偷查了尸身,从太白山庄庄主到其他人,均是内腑寸断而死。这也是震山掌击毙的。由此可见,使震山掌的就是徐雨竹,胡达明之死,凶手是谁不就明白了吗?徐雨竹嫁祸于天玄会,不过是防个万一而已。” 胡大、名珠、小凤、胡英、胡勇均十分激动,纷纷要求找徐雨竹报仇。 穆爷道:“仇是要报的,但震山掌之威力你们也知道,不可轻举妄动,何况徐雨竹已窃据武林盟主之位,一下奈何不了他。” 萧笛道:“天玄会、飞蛇帮血案,难道也是他做的么?” 古爷道:“经我老儿与吴高亮老儿见面查证,这两处血案不会是徐雨竹所为。据吴高亮说,两处血案的祸首必是飞天魔獠无疑,贾德山一生酷爱珍宝,两年前黄山邂逅遇上胡达明,两人在武功上不分轩轻,一时间颇为投契,胡达明肯定向贾德山谈及此瓶,并说以后要带到长安盛昌珠宝店。胡达明的死讯大概随着客商的来往四处传来,贾德山闻讯,误以为杀人劫宝者,不是天玄会就是飞蛇帮,于是他派手下赤焰爪方胜、墨掌苗刚去杀人搜宝,遂造下了两桩大血案。” 莫威又惊又喜:“咦,古爷,你老虽老,脑子倒还不胡涂,分析事理清楚巳极,这回什么都明白了!” 古爷眼一瞪:“谁胡涂了,狗嘴吐不出象牙!” 二姑“噗哧”一声笑出来。 莫威道:“老莫是奉承古爷呢,怎么反而挨骂?” 名珠笑道:“谁让你说话不中所!” 胡大道:“秋水瓶被贾德山带走,只怕永远找不回来了!” 古爷叹道:“等把徐雨竹的账算了,再设法追寻飞天魔獠的踪迹。” 莫威问:“天玄会和飞蛇帮怎么又会同组四海门呢?原来明争暗斗闹得凶呢!” 萧笛道:“我在天玄堡隐藏了几天,知道了一些秘密,从魔头们谈话中可猜想到,一帮一会合并,是冲着飞天魔獠的面子。他们无论是天玄会还是飞蛇帮,都不敢得罪了他。另外,四海门的门主表面上是飞天魔獠,但实际上这个位置是留给徐雨竹的。魔头们为什么答应了呢?说来奇怪,除了飞天魔獠的面子,他们还忌惮着一个厉害人物,这人就是徐雨竹的师傅。” 莫威忙问:“是谁呀?” “不知道。” “咳,你真笨,怎么听了上句,下句却没有听,真是的!” 萧笛道:“人家不说,我去人家嘴里掏出话来吗?” 古爷道:“这定是大有来头的人物,非同小可呢!” 穆爷道:“暂且不管是什么人,时下最重要的,是把徐雨竹的阴谋戳穿。” 萧笛道:“我立即赶回天玄堡,飞天魔獠这一走,四海门说不定有内变,也许能打听出点什么来。” 古爷道:“好的,你一人去吧,我们随后派人到太原府与你联络。” 穆爷道:“老化子已传令叫化子,随时听你萧爷调派。有什么事,你到太原府街头,随便支配化子就行了。” 萧笛道:“他们不认识我呀!” 穆爷道:“找人时,你把你那一萧一笛挂在腰带上。他们就知道你的大号了。” 古爷道:“与智圆大师、玄灵道长联络的人,有什么消息么?” 穆爷道:“对了,你老儿不提起,老化子还忘了呢!华山掌门悟尘子老道把华山派的人叫走了,他不承认徐雨竹这个盟主。五台派掌门圆觉大师、恒山派掌门悟净老尼则加入了武林同盟。自然,这是智圆大师劝说的结果,就是悟尘子老道不听。终南派掌门无极子老道也劝他留下,反被他骂了一顿,拂袖而去。” 古爷笑道:“这牛鼻子性情极倔犟,随他去吧。” 穆爷又道:“太白山庄人已走空,只剩下那些庄丁看门,东方家族就此无影无踪。” 莫威道:“他们还有脸见人么?羞也羞死了!” 古爷叹道:“古人曰:‘多欲亏义’,他们是自己害自己。” 穆爷道:“小人一群,不值一提。” 萧笛道:“追溯起来,徐雨竹是罪魁祸首。他居心叵测,有意制造血案,让正道人士互寻仇衅,他从中渔利。” 胡大恨恨地说道:“何日才能手刃此贼啊!要不,我大哥在黄泉之下死不瞑目呢!” 萧笛道:“这日子不长,胡大爷放心。” 古爷道:“事不宜迟,迟则多变,萧老弟你就快走吧!白鹤别庄的人我们会照顾,放心!” 萧笛起身告别,互道珍重。 ---------------------------
第十九章 狭路相逢 萧笛顺手关上了房门,刚坐到椅上,捧起店小二刚刚给他沏的一碗香茗,还来不及凑到嘴上,只听一阵脚步声响,来到他房门前就停下了。 这小二又来做什么? 他想也未想,随口道:“进来吧!” 门开了,人未见,一股锐风袭到。 可是,他巳经坐在对面的床上了。 茶碗还捧在手上,居然没泼出一滴水。 “喂,是哪位老兄?不妨进来说话,别那么凶霸霸的,面都未见就打就杀!” 那只打空的摔手箭,正钉在墙上,要是射中了,正好是萧笛的太阳穴。 “来就来,姑娘与你拼了!” 随着声音,青影一闪,白晃晃的剑尖已戳向萧笛胸前。 萧笛没有动。 但一剑刺空了,“噗!”一声,戳进墙里去了。 萧笛手捧茶碗,坐在床的靠脚头处,姿式未变。 那人急拔出剑,对准荒笛咽喉又是一刺。 不知怎么的,剑尖明明对准了的,可临到刺着时,剑尖自行走偏,又戳进墙上去了。 萧笛右手捧着茶碗,左手一指轻点,把那人的腕脉点了穴,手不会动了。未等那人飞起足来,他已替他点了穴,别想再动分毫。 萧笛这才似笑非笑地打量这位仁兄。 这是一位身着青衫的俏书生。 看着有点儿眼熟。 可刚才冲进来时说的什么?明明是“姑娘与你拼了”,嘿,那么说,是个雌儿呢,换了衣冠还是未忘自己的本性,妙极! 俏书生手脚不能动,口还能张,骂道:“你狠,你了不起,你把姑、大爷杀了吧!” 萧笛故作惊奇:“什么?姑大爷?这是何种称呼,怎的从来也来听过,你是爪哇国的野人吧?” 俏书生脸一阵红,啐道:“呸,你才是爪哇国的蛮子!” “那么说,你叫姑大爷了?” “呸!谁是姑大爷?” “好,不是不是,那么,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怎么又0是暗算又是行刺?这你总要说出个理由来吧!” “不说不说偏不说!” 萧笛起身把门关上。 “你要干什么?”书生惊惧地看着他。 “不干什么,喝茶品茗呢。”萧笛坐到了椅子上,端起茶碗喝着。一口一口,香得很呢。 他喝一口两口,抬起头来瞧瞧这个假冒的书生,然后一笑,状极悠闲。 假书生恨得牙痒痒的,可是不能动弹,恨又有什么用?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有本事放开我,到郊外见个高低!” 萧笛不理。 “哼,亏你堂堂男子汉,不敢明刀明枪对阵,只敢使小巧法儿暗算偷袭,这算什么?” 萧笛自顾喝茶。 “喂,你耳朵聋了么?你不敢是不是?你不是男子汉,你是一条可怜虫!你来……” 萧笛说话了。 他在自言自语:“嗯,我这人喝茶时最怕人烦,他这么嘴碎,我受得了么?受不了,受不了怎么办?把他舌头割了不就清静了?是的是的,就这么办吧!” 他自问自答,象是与人商量似的,最后商量出了个结果。 那假书生惊得大叫:“你说什么?” 萧笛不理,迳自从墙上拔下剑,转过身来瞧着假书生的嘴,又低头瞧瞧手出的剑。 假书生吓得紧盯着他。 他把剑举了起来,伸出左手,作势要来捏假书生的嘴。 假书生惊叫:“不要不要,我不说话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趁机问。 “不告诉你!” “那就还是把舌头割了!” “不要不要!” “叫什么名字?” “你明明知道的,还来问!” “咦,那么说,我们是熟人了?” “不是熟人,是仇人!” 萧笛举剑一撩,假书生吓得尖叫。 萧笛把她的文士方巾挑掉了,露出了姑娘的发髻,这回,萧笛终于认出了她。 原来是东方磊的妹妹东方秀。 他愣住了。 “东方姑娘,你怎么到太原府来了?”他把剑—扔,坐到了床上。 旋又虚空一按一指,替东方秀解了穴道。 东方秀一能活动,立即跃到床前一把抓过剑,柳腰一转,使一式“醉斩矫龙”,“呼” 一声朝萧笛砍来。 可是剑势只走出了一半,便停住了。 萧笛隔空打穴,点了她手臂。 还没等她起脚,萧笛又点了她的腿。 她又不能动了,恨恨地骂道:“你把我杀了吧,我不要活了!”说着竟鸣鸣哭起来。 萧笛叹口气,取下她的剑,又一次解了她的穴道:“东方姑娘,请坐下说话。” 东方秀知道自己与他武功相差太远,打也无用,只好依言坐下。 萧笛道:“姑娘,那晚在太白山庄,你们不是都走了么?怎么光你一人到太原来?” 东方秀止住哭声,道:“你怎么知道。” “坟前那几盏灯还是我打灭的哩!” “啊!那么说,是你救了我们……不对,你是来救柳震一家的。” “不是都救了么?” “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起来啦!先前人家初见你时,还吓了一大跳呢!” “在下好好活着,不过,上次虽然没死,这次不是也差点死在姑娘手上了吗?” “乱说,我又打不过你,才让你三番五次戏弄,呜呜呜……”她说着又器起来了。 萧笛左劝右劝,才算哄住了她的眼泪。 “姑娘,在下从来惹过东方家,你怎么见了我就杀就砍呢?” “你帮着柳媚家,没有柳媚,东方家也不会落得这种下场,所以我恨,恨柳家也恨你,更恨天玄堡!” 萧笛哭笑不得。 “姑娘,东方老先生呢?” “不知道,那晚四散奔逃,各走一方,我停住脚步时,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足足走了一夜,天亮时才找到大路。等我再回到太白山庄时,一个人也没有了。我想,这可怎么好,七想八想,我就到山西太原府来了,我要到天玄堡去服仇……” 萧笛倒抽口冷气,道:“我的天,小姐,幸而今日你遇见了我,要不,你不是白白去送死死么?” “死就死,东方家名声堕地,还有脸活着么?不如一拼了事!” “天玄堡尽住着些魔头,你去就象羊羔人虎窝,这样死只怕太不值得。” “值得的,我就是要去!” “去不得,姑娘还是回太白山庄去吧。” “不,我就是要去!” 萧笛无法,吓唬她道:“不听话就去吧,人家抓住你,才不让你死呢!抽筋剥皮,剜心剖肝,油炸小炒……” “哎呀,你不要说了,怪怕人的!” “莫威原就是天玄会的人,他亲自见到的呢。就说我吧,被他们用铁链吊着,不给饭不给水,你想,这上不沾天下不沾地的日子,好过么?还有皮鞭……” “你骗人!你这么一身功夫,谁抓得住你?” “错了,姑娘,在下功夫不高,再说双拳难敌四手。” 他把为什么去天玄堡的经过讲了。 他还把徐雨竹的伪善面目告诉了东方秀。 末了,他道:“姑娘,柳家本无过错。徐雨竹心怀叵测,有意挑起正道人士之间的仇恨,只可惜他的真面目还未被人知晓呢!” 东方秀听了,又羞又惭。 她低着头:“以前我只恨柳媚,为何不答应婚事,逼婚我并不知道。但那晚把柳家骗来,我就有些受不了。没想到我哥哥居然勾结天玄堡……”说着说着又哭了。 萧笛忙又哄她哄了半天,才算收住泪。 萧笛道:“东方家走错了道,到头来害了自己,但追溯罪魁祸首,还是这个徐雨竹。东方家只要悔悟过来,不就完事了么?再也别上人家的当了。” “你不恨我么?” “你是个小孩子,恨你做什么?” “才不是呢,人家都十七了。” “好吧好吧,你是大人了,是大人就别哭,行么?” 东方秀点点头。 萧笛心想,这丫头从未行走江湖,一点事也不懂,拿她怎么办好呢?叫她一人回太白山庄,不放心。要她跟着自己,也不行。 嗬,怎么办哪? 东方秀见他低头皱眉,问道:“你想什么,不高兴吗?” “我在想,该送你回大白山庄去。” 东方秀把身子一扭:“不去!” “不去?那你去哪儿?” “跟着你!” “老天,跟不得的!” “好,你看不起我,我就走!” 她拿起宝剑就要往外走。 萧笛拦住她:“去哪里?” “去天玄堡拼命!”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老就请坐下吧,别让我头痛了。” “要我坐下,你就要答应我。” “答应什么?” “你先说你到太原干什么?” “我要到天玄堡……” 他发觉说漏了嘴,赶快停住了。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所以我要跟着你!” “唉!”萧笛只好叹息。 “答应了?” “唉!”又是一声叹息。 “好,既然答应了,我就座下。” “唉,我到天玄堡去探听消息,危险得很哩,又不是好玩的地方。” “多一人多个帮手。” “一人方便更多。” “你瞧不起我?” “哪里敢呀。好,好,我们出去找点儿东西吃吧。” “不瞒你说,我的银两用得差不多了。” 萧笛道:“不妨,莫威、胡大给了我二百两呢,用不完的。” 从“杏花村”出来,他们上了一家酒楼。 要了几个菜,正低头吃喝。 有四个人经过他们桌旁,有人“噫”了一声。 萧笛一抬头,倒抽了口冷气。 你道是谁? 飞天魔獠贾德山。 除了他“女儿”贾玉珠,还有赤焰爪方胜、墨掌苗刚。 贾德山站在桌旁,惊异地瞧着萧笛。 萧笛自然也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贾德山一笑:“你居然没有死?” “侥幸侥幸,马马虎虎活着。” “天山四煞合力一击,竟未将你打死,奇哉,奇哉!” “其实一点不奇。” “此话如何说?” “在下不过装死而已。” “你来受伤?” “天山四煞还伤不了在下。” “好大的口气,令师是谁?” “打猎的老人。” 贾德山笑笑,摇摇头:“小兄弟,你这人挺有趣。” 萧笛点点头:“老先生更有趣。” 贾德山刚要再问,李珠珠在那边桌子上叫开了:“德山,过来呀,站在那里干什么?” 萧笛一听这招呼,颇为意外,道:“原来盟主的夫人不是老先生的女儿!” “这一点你说对了。不妨告诉你,她是我的夫人。” “啊,明白啦i徐盟主蛋打鸡飞了。” “你很聪明,知道的事不少呢?” “这一点你说对了,不妨告诉你、我还知道你叫张林。”萧笛模仿他的口气。 “哟,有趣有趣,小兄弟,等一会儿再谈。” 贾德山到妻子桌前去了。 东方秀问他:“什么人啊?你们说些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飞天魔獠贾德山。” “啊!”东方秀大为震惊,“四海门门主。” “不错,正是他!” “还不快走,惹得起吗?” “惹不起我也要惹,我要向他索还一件东西,这事你别管。” “什么东西?他拿了你的吗?” “不是我的,先是一位胡人的。” “咦,别人的东西与你何干?” “东西是无干,不过,天下都得讲一个“义”字,我为朋友索回东西,这一点不错。” “你要和他动手么?” “那要看他了。” “他们有四个人,我们才两个。” “不,一个,你不能插手。” “我偏要插手。” “为什么?” “天下都得讲一个“义”字,我为朋友的朋友索回东西,这一点不错。” 这回轮到萧笛目瞪口呆了。 东方秀笑道:“快吃吧,愣着干什么?” 这时,楼梯口又出现了—老一少。 两人穿扮花丽,是富有的人家。 他俩老盯着东方秀看,又交头接耳议论了几句,下楼去了。 萧笛看在眼里,心知事关东方秀。 东方秀“咦”了一声,道:“好怪,这一老一少我并不认识呀,怎么老盯着我瞧,鬼头鬼脑的。” 萧笛笑道:“八成老头儿是相媳妇吧!” 东方秀抄起桌上的碎骨就朝他扔。 碎骨还未触及他的面孔,自行掉到桌上。 “君子动口。”萧笛说。 “我是女子,不在小人之列。” “好厉害的嘴,以后找婆家……” 碎骨残渣又如雨点般飞向萧笛。 自然,没一点沾上他。 这时,赤焰爪方胜走过来,大声对萧笛说:“小子,老子的主人说,二更天在城南外见,你小子敢不敢来?” 萧笛道:“你主人的小老子听着,回报你小老子的主人,本人届时奉陪,你敢不敢回去对主人说?” 方胜大怒:“找死!” 劈胸一把抓来,五指发出五股劲风。 这一抓,又快又狠。 可惜,一爪抓空。 萧笛姿势不变,连人带椅横移了一尺。 “咦!”方胜吃了一惊。 正待再次动手,被贾德山喝住了。 “方胜,你看走了眼了,回来!” 方胜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二更后求教。” 这才转身悻悻而去。 萧笛笑笑,算了账,和东方秀走下楼来。 刚走出大街一步,就瞧见适才上楼的一老一少,正站在街对面候着呢。 萧笛道:“看,相媳……” “相媳妇的等着呢”这句话未说完,他的胳臂就象被虫咬一样痛起来。 “还敢乱说么?”东方秀不放手。 “不敢不敢,饶命吧。” “你下次再乱说,我割了你的舌头!” “那我不说吧。” “等等,待姑奶奶去问这两个老小子,他们想干什么!” “别管,他们会跟来的。” 果然,他们进“杏花村”时,那一老一少也跟着来了。 萧笛替东方秀又要了一间房,就在他房边,免得住远了操心。 天色已晚,东方秀回房休息。 临走,她道:“二更天叫我一声。” 萧笛顺口答应:“嗯,自然忘不了的。” 心里却想,巴不得你赶快睡着呢,去会飞天魔獠是闹着玩的么?” 他倒在床上躺着,想起跟踪而来的那一老一少。 从表面看,老的慈眉善目,少的堂堂正正,似乎不象坏人。但人不可以貌相,这飞天魔獠贾德山何尝不是温文尔雅? 但今晚二更与贾德山有约,这一战,不知鹿死谁手。 那么,东方秀该怎么安置呢? 他想不出办法。 二更要是偷着去城南,又怕那一老一少来找她的麻烦,自己无法兼顾两头。 哎,沾上姑娘家就让你头痛! 柳媚呢? 柳媚更比这个还凶,还拿鞭子抽他呢! 可是,你还一心挂着她,恨不得再让她抽上两鞭心头才舒服呢。 噫,人生来真怪呀! 他想着想着,不由笑起来了。 “喂,你一个傻笑什么?”窗外东方秀问。 他赶忙从床上跳起来。 “你怎么站在外偷瞧?” “呸!谁偷瞧你了,人家监视你呢!” “监视我干什么?” “怕你逃跑呀!” 萧笛这对明白她的意思。 “放心,我会叫你的,你就赶快歇会吧。” 东方秀仍不放心:“说话算话?” 萧笛技穷,只好投降:“好,一言为定。” 二更一到,他轻轻开门出来。 隔壁房门忽也无风自开,东方秀身着轻装,背插青钢剑,出来了。 萧笛叹口气:“走吧!” 两人刚要起步步,对面房头上出现了两个黑影。 萧笛不管,将身一晃,从侧面上了瓦顶,迳向城南蹿去。 东方秀紧紧跟着他。 两个黑影离东方秀两丈跟着。 萧笛不理,自管自走路。 他不敢太快,免把东方秀丢了。 离城门不远,萧留下了屋面。 他猛地站住,一想拉住东方秀。 后面的人差点冲到他俩身上来。 “二位,跟着我们干什么?”萧笛问。 他看清了,正是白天的一老一少。 年轻的道:“捉拿妖女,取你首级!” 东方秀火了,抽出剑来就递招。 年轻人也抽出了长剑,将来剑架开。 东方秀料手被震得差点丢了剑,一惊之下,施展开太白醉剑中两招式,一个“醉眼望天”,把剑朝对方下而上撩去。 年青人身影一闪,一个“力劈华山”,剑光一闪,呼呼带风朝东方秀当头罩下。 东方秀急忙使个“醉卧青山”躲开剑势,随手再还一剑。 萧笛道:“老丈,且住手,话说明了再打不迟!” 老儿并不出声,旋风般攻出五招,一招比—招狠辣,功力之雄厚,使萧笛大出意外。 他使出“魔幻三摇”和“分光错影”,躲开了老头的袭击。 “噫!”老头儿惊奇了。 他一提真气,再欲施展第二轮攻势。 “老丈,这样打不是瞎打么?这位姑娘叫东方秀,太白剑派东方敏前辈的千金,何事得罪了二位呢?” 这一说还好,正把东方秀逼得只有招架功的年青人,突然收式跳开。 “什么?你叫东方秀?”他惊问。 “怎么,不叫东方秀又叫什么了?” “你不是天玄堡的章彩云?” “呸!提那妖女干什么?与我何干?” 年轻人手足无措了:“这……” “这什么?你不是凶得很吗?又骂人家妖女,还凶霸霸的要杀人家,来啊,动手呀,怎么站着发呆呢?来啊,一剑把人家杀了,多英雄多威风哩?” 那年轻人结结巴巴地说道:“对不起……认错人啦,……在下不是,唉,只因为……” 萧笛暗笑,幸灾乐祸地想,好小子,谁叫你瞎了眼,到姑奶奶太岁头上动土,这下让你尝尝滋味吧! 老者忙抱拳道:“误会误会,太白山庄老朽也久闻大名的,却不知小姐就是太白双英的千金,请小姐恕罪。” 萧笛笑道:“老丈,有话明日说,在下与东方姑娘应约到城南呢,再会。” 年轻人道:“这位仁兄,莫非与人邀斗么?我父子俩同去助一臂之力吧?” 东方秀嗔道:“哪个要……” 萧笛灵机一动,忙道:“贤父子不必助拳,只要替在下照管好东方小姐就是了!” 说完不等回话,风驰电掣般溜了。 他这是一举两得,把东方秀这个包袱卸下了。 东方秀一眨眼就不见了他,气得起步就追。那一老一少又连忙追赶她,紧紧跟在她后面,一步不放松。 她想把他们甩开,可是,人家的功夫比她强多了,那里甩得开? 她追不上萧笛,又气又恨,干脆停下。 “你们跟着我干什么?” “受刚才那位所托。”年轻人答。 “我不要你管。” “令友所托,不敢大意。” “回去!” “不回。” “回去!” “不碍事的,我们并不打扰姑娘,只是完成令友所托罢了。” 哼,你拿这爷俩有什么法? 她一跺小蛮靴,转身就跑。 父子们立即动身就跟。 出了城门,东方秀放慢速度,为的是寻找萧笛。 她慢,爷俩也慢。 找啊找,哪里有人呀! 寒风凄凄,落叶凋零,秋夜多寂寥。 萧笛,他去了哪里? 其实,萧笛离开了大道,与贾德山上了一座山,清谈着呢。 他来到城门外不远,方胜、苗刚便在路中间站着。 “喂,小子。你果然来了,胆子不小呢!” 萧笛道:“你的胆子也不小,竟然来了。” 方胜道:“还要领教领教。” 萧笛道:“不必了,你家主人呢,他不来,我可要走了。” 说着,黑影一晃,他已绕过了方胜苗刚两人,到前面去了。 方苗二人大怒,吼叫着追来。 萧笛巳在十丈外见到了贾德山、李珠珠。 贾德山道:“小兄弟,在这里谈么?” 萧笛道:“不妥不妥,在下的同伴跟着来了,不如到路边的山上谈吧。” “好!”贾德山立即一晃,白影一闪,便往百多丈外的山上奔去。 李珠珠轻笑一声,红影一闪,追上去了。 方胜苗刚忙不迭起步,三人早没影了。 萧苗知道,贾德山在考较他的功夫。 贾德山号称“飞天魔獠”,这轻功岂止是一流之选?只怕当世无人再过他。 贾德山来到山脚下站定,回头瞧瞧那小子还有多远。 但他马上呆住了,离他身前一丈,不是站着一个吗? “小兄弟,好功力啊!”他不得不赞赏了。 萧笛和他同时到达。 他心中虽已惊愕万分,但面上不露声色。 李珠珠这下到了。 她的轻功也足以惊世骇俗。 “咦,呀!你们二人都到啦?”她惊呼出声。 “这位小兄弟当真不凡呢!”贾德山说。 “过奖,怎敢与贾老先生相比。” 贾德山对他刮目相看了。 “小兄弟,你提起我的化名。何意?” “老先生认识胡达明大叔么?” “啊,你也知道此事?不错,认识的,两年前游黄山邂逅,一见如故。” “胡达明大叔死了!” “啊。是吗?” “被人暗害的!” “啊!” “有人夺走翡翠秋水瓶,谋宝害命!” “原来如此!” “老先生不知道么?” “不知道,胡达明武功巳臻一流,何人能将他击杀?小兄弟所言,老夫难以相信。” “自然是乘人不备下的毒手。” “可惜可惜,波斯的一代高手,竟这样命丧黄泉!” “老先生不认为该物归原主么?” “什么物?” “翡翠秋水瓶!” “噫,你知道得太详尽了,对你不太好呢!” “老先生与胡大叔既有一份交情,不该送回他的原物么?” “不该。老夫所取秋水瓶,乃出自徐雨竹手中,这只瓶究竟是否胡老先生那只,恐怕无人对证呢?再说,天下就这么一只秋水瓶么?” 萧笛一愣,心念一转,道:“老先生又如何知道徐雨竹手中有这只秋水瓶呢?” 贾德山道:“说来也很凑巧,老夫当年听胡老先生提起,他有一只价值连城的翡翠秋水瓶,于今年欲带入长安,请盛昌珠宝店的吴高亮鉴别,老夫一生喜受奇珍异宝,也想来观赏一番,不料因事耽搁,到长安迟了,便去盛昌珠宝店找吴高亮,吴说确有其事,但胡老先生一直未来过,约期早过了。老夫对此事颇有怀疑,追问吴高亮与胡达明先生相约之事,有几人知道。他说他未告诉别人。后来老夫便往波斯道上走去,沿途查询胡老先生踪迹。终于看到了玉门关外胡老先生的坟墓。那墓有人立了石碑,一块不平滑的石头,上面以金刚指力刻划出了名字,还有一小行字迹,写明为天玄会所害……” 萧笛听到这里,心想,你刚才还说不知道胡老先生被害,原来你知道得清清楚楚。 “老大当即回到长安……” 萧笛接口道:“立即将天玄会、飞蛇帮分舵分坛杀个精光。” 贾德山笑道:“不错,但并非老夫亲自下的手。老夫只要方苗二仆去搜索一番,并逼问口供,结果无功而回。” “那飞蛇帮又未参予,怎么连他们也宰了?” “小兄弟,你出道江湖日浅,不知江湖之诡谲。试想,立碑者为何知道是天玄会?显是有人所说,谁知不是嫁祸于人呢?反正飞蛇帮也是黑道,说不定就是他们干的呢!” “原来如此,宁肯错杀。” “后来老夫不甘心,又找到了天玄堡。章子云再三声明,天玄会根本不知此事,他以头颅担保。在天玄堡住了段时间,老夫又回到长安,重又到盛昌珠宝店去探访吴老板,未料此店已关了门,老夫便到飞蛇帮附近住下,想进一步探询秋水瓶下落,那日闻听在曲江池有一场拼斗,便想来看看徐雨竹、萧笛为何许人。这是老夫来长安后听得最多的两个名字。你就是萧笛,自号须弥怪客,是么?” “是的。” “老夫见徐雨竹果然不俗,与方胜一动手,老夫便猜到了他的师门,太装做救方胜,与他对了一掌,然后传音约他见面。以后,老夫点出他的师门来历,他自然十分震惊,知道老夫字号以后,他要求老夫助他实现他师傅的重托,并说事成以翡翠秋水瓶相赠。后来,他更进一步地觊觎老夫爱妻美色,我便略施小计,戏弄于他。所以,此瓶并非老夫巧取豪夺所得,更没有伤害故友。” “胡老先生死于徐雨竹之手么?” “他没有说。怎么,你要替胡老先生报仇么?徐雨竹的武功不凡呢!” “不错,徐雨竹练成了震古铄今,失传已久的震山掌!” “啊,你已经知道了?年青人,量力而行吧,你虽然轻功卓越,但内力未必悠长,而且,只怕挡不住震山掌力呢!” 萧笛一听,所有的判断都被证实了,心中十分兴奋。 贾老魔与徐雨竹对过掌,他就故意点出震山掌之事,老魔果然中计,替徐雨竹证实了确实会使此掌。 那么,胡达明老先生毫无疑问便是他谋害的了。 对贾德山的劝告,他反问道:“震山掌是天下无敌的么?” “自然不能如此说。” “是么?怪不得老先生没有被震山掌力所伤了呢?” 贾德山笑了:“你很会说话。好,见你不俗,把该说的都说了,老夫可要走了,后会有期吧。” “老先生回天玄堡么?” “回那里作甚?” “当四海门门主呀!” 贾德山又笑了:“老夫成立四海门也为的是徐雨竹,换句话说,主要是为了秋水瓶,还有就是看在他师傅面上。” “须弥怪魔么?” “咦,你怎的样样知道?” 萧笛只是灵机一动,冲口而出,不过是试探罢了,没想到又是一箭中的。 “其实早知道了。” “知道了也好,你该有自知之明。” “秋水瓶不还给胡老先生的后人了么?” “咦,你未免多嘴了,老夫从未向人说过那么多的话,只是对你有些好感,可说是特别垂青了,你怎么不知趣呢?” “我只知道要物归原主。” “你要强抢么?” “只好得罪了。” “啊哟,好大的口气!”李珠珠从不远处过来,“小兄弟,连章子云、谢天龙这些成名已久的大人物,见了我家贾先生也不敢放肆呢,小兄弟,爱惜自己的性命要紧啊!” 贾德山道:“你不一定是徐雨竹的对手,何况于老夫?你还是走吧,今夜老夫心情颇好,不愿杀人污手。” 萧笛道:“见义而为,这秋水瓶非索回不可!” 贾德山道:“那就看看你的本事了。” 方胜、苗刚从不远处蹿了过来,吼道:“小子找死!” 贾德山道:“你二人未必是他对手,且退下!” 萧笛道:“发招吧!” 贾德山道:“老夫是前辈,由你出招。” 萧笛道:“得罪了!” 他不快不慢地推出一掌。 掌出一半,另一掌快如闪电击出。 白影一晃,贾德山没了踪影。 但他双肩一摇,贾德山击出的一掌,好失去了目标。 他二人身法都极快,看得李珠珠等三人瞠目结舌。 这时,东方秀等三人终于找到这儿来了。 老人“噫”了一声,屏息凝神观看。” 东方秀叫了一声:“萧笛!” 老人忙低声道:“禁声,高手过招,不能分神。” 老人越看越心惊,老天,这是绝顶高手在比武啊! 瞬间三十招过去。 李珠珠脸上露出了惊恐之色。 十年来,她未见贾德山跟人动手会超过三十招。 十年来,他几乎再未动手,有事由方胜苗刚服其劳。 而这么一个二十来岁的后生,居然较上了劲,三十招未分上下。 贾德山心中的惊诧也不亚于李珠珠。 他加大了内劲,提起了六成功力,轻视之心完全消去。 萧震也增加了功力。 罡风呼呼,将周围的枯叶灰土衰草,卷得漫空飞舞。 观战的六人,连忙退出三丈外。 方苗二凶惊得瞠目结舌,方知主人话不错,他二人决非对手。 一百招过去。 两百招又满。 贾德山面子下不去了,他终于找机会和萧笛对上了一掌。 “砰!” 两人凝立不动。 贾德山缓缓推出一掌。 萧笛也依样缓出一掌。 两股猛烈的罡风相撞,直如天空中的一个炸雷,爆响过后,烟尘弥漫,遮没了两人的身影。 两人停立不动,但似乎矮了半截。 烟尘落定,众人看清,两人深陷土中,自腰以下全埋住了。 两人的嘴角都流下了血丝。 李珠珠尖叫一声,刚要扑过去,却见两人忽地直挺挺从土中跃了出来,面对面站立。 方胜苗刚大喝一声,双双跃进,四掌齐出,朝萧笛打去。 四股极强的罡风,凶猛地击到。 可是,明明瞧见萧笛没有移动,四掌却打了个空。 一旁观战的父子,也即时向两凶扑去。 贾德山喝道:“退下!” 萧笛也喊道:“住手!” 方胜苗刚退下了。 老儿父子站到了萧笛身后。 贾德山道:“老夫知你的出身来历了。” 萧笛不答。 贾德山道:“好一手大须弥掌法,好深厚的大须弥神功!” 萧笛保持沉默,心中不得不佩服老魔见多识广,的确叫破了他的武功。 古爷、穆爷都没识出来呢。 贾德山又道:“你自信胜得了老夫么?” 萧留承认:“胜不过。” “那么,秋水瓶如何?” “暂归老先生取去。” “以后呢?” “以后再索回。” “好,今日暂别。” “后会有期。” 贾德山转头走了,从容不迫。 萧笛也朝另一方向走,不疾不徐。 双方看不见之后,情形就不同了。 萧笛一口鲜血喷出,跌坐在地上。 惊得老儿父子和东方秀慌不迭上来探看。 萧笛摇摇头:“不妨事,三位须防那两个凶徒赶来报复。” 老儿果断地道:“洪儿,背上,快找地方藏起。” 罗洪将萧笛背上,大家如飞向深山奔去,直奔到一片莽苍林里,才歇息下来。 萧笛不再说话,立即运动疗伤。 罗洪父子和东方秀为他护法。 不久,远远听见狂吼之声,三人紧张地注视着吼声传来方向。幸而吼声越来越远,渐渐听不见了。 徐雨竹与两位副盟主议定,克日奔赴天玄堡,一举摧毁四海门,以绝后患。 众豪分批出发。 武当玄灵道长率第一批高手打前阵,少林智圆大师率第二批接应,徐雨竹率第三批押阵。主帅未到之前,不得轻举妄动。 柳震一家、江湖四英、妙清道姑,王静道姑、崔不凡、尚子书以及古爷、胡氏小店全体人员则和丐帮穆爷在一起,由穆爷召集了一批丐帮高手和子弟,准备在徐雨竹动身后再前住天玄堡。 他们是这样判定的,徐雨竹此举必有阴谋,但究系何阴谋却无法查知。 吴高亮吴节风打发在“磊园”办事,徐雨竹的胸中块垒只有他自己知道。再不,也许还有祈总管知道。 穆爷曾与智圆、玄灵二位副盟主密商过,设法阻止天玄堡此行。但徐雨竹坚持尽快出动,他说若不趁对方合并之日短浅,根基未稳之时一鼓而下,待四海门扎稳根基、一切就绪之后,就难对付了。还说早日消除四海门,江湖早日安定,免多生技节。 徐雨竹的话,得到群豪拥护。 智国大师、玄灵道长却无足够理由缓止此次出征。 没奈何,穆爷古爷等遂决定自组一支队伍,到时以便策应群豪。 丐帮未加入武盟,不受徐雨竹节制,便可任意行动,以防不测。 经过几日的准备之后,众豪分批出发。 先说玄灵道长率一百名由各派各帮组成的先遣队,到达太原后,分住在三个旅店。 按事先策划,进城后三三两两自行住店,以免人多引起天玄堡眼线的注意。 在第二批高手未到之前,各人不准出入大街小巷,潜居旅舍内也不要相互交谈。 当晚无事,及早安歇。 玄灵道长与五台派掌门圆觉大师分住两对间,左右是武当八剑。 三更时分,玄灵道长听到衣袂飘飘声,当即从后窗掠出,跃那房顶一看,五丈远处有一黑影,不知在于什么。 玄灵道长立即悄悄接近,才过两丈,那黑影一晃不见。 玄灵纵身一跃,轻轻落在黑影刚才立着的地方,默运神功四察动静,发现黑影是在一条小巷中行走。当即跳下房顶,尾随黑影。可黑影突然加快了速度,一拐弯又不见了。 玄灵心想,此人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看他究竟要于什么,于是加快速度,拐了弯后,发现黑影在前八九丈处,一晃又不见了。 玄灵提一口真气,一跃八丈,落地后发现是一个死胡同,高围墙内,树枝交错,似是富有人家的花园。 他想,黑影一定窜进去了。 一纵身,落进高墙。 只见楼阁亭台,果是富有人家的宅第。 忽听楼上一声惨叫,秋夜瑟缩,寒风阵阵,这叫声听但来分外凄厉。 玄灵道长不假思索,腾身而上,一下跃到了走廊内。 只见灯火突然一亮,只听一个妇人哀求道:“大爷,金银珠宝全在此了,你……就、饶了小妾、一命、吧!” “啊!”又是一声惨叫。 玄灵道长哪里还能等待,一掌拍开窗户,就往里闯。 灯火一下灭了,暗影中只见一条黑影朝对窗跃去。 玄灵焉能让此贼逃走,大喝一声,一掌击出。 黑影一晃,躲过掌风,掌风却把窗户击开了。 玄灵道长正待跟踪追击,忽觉小腿上巨虚穴一麻,脚一软,动不得了。紧接着腰间、背脊都被人点了穴道。 他只觉眼一黑,昏迷过去。 这正是:张天师被鬼迷住——明人也有糊涂时。 如此雕虫小技,玄灵道长居然上当。 第二日,武当八剑不见了掌门,惊得到处寻找,哪里见得着了?另外,昨夜失踪了二十多人。 下午智圆大师率第二批高手八十多人到达时,依然没有找到玄灵道长和其他人众。 五台掌门圆觉大师就住在玄灵道长对门,玄灵的踪迹他也无法说出。但他可以认定,决不会是被人暗算,只怕是玄灵道长自行出外探察。 第二日平安无事。 第三日徐雨竹带二百多高手到达。 人多势众,玄灵道长等人失踪给人们心上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第四日,徐雨竹下令进驻天龙镇。 天龙镇离天玄堡不过二里路。 天龙镇唯一的客栈“荣升”,被莫威烧踏了半爿,现巳修复,可哪里安顿得下这四百来人的庞大队伍? 幸而天龙镇居民好客,各家安排三两人吃住尚不成回题。 但是,群豪心中都存疑忌。 这天龙镇难道不在天玄堡管辖之下? 但徐雨竹说无妨,经查实,天龙镇居民都是老实百姓,不必多虑。 大胆的,照盟主的话做了,主人家端来什么吃什么。谨慎的宁愿空着腹,以免上当。 吃饱了的,依然活得精神健旺,并无人中毒死去,谨慎的,也就放心吃了。 下午,徐雨竹下令三拨人马分三个方向突进天玄堡。 玄灵道长失踪,队伍由圆觉大师率领。 三路人马来到天玄堡前,只见天玄堡大门紧闭,谯楼上站满了帮众,张弓搭箭,戒备十分森严。 “咣、咣、咣——!” 几声锣响过后,堡门缓缓打开,紧接着鼓声隆隆,三通鼓之后,谯楼上有人传话道: “尔等既然大举拜庄,有胆量的便从大门进吧!” 徐雨竹道:“进堡!” 他率先从大门入。 群豪也跟着拥进。 第一幢楼前的空地上,站着两排人。 天玄堡堡主章子云,飞蛇帮帮主追命无常谢天龙,首席护法无敌神猿郑山、护法尊者秀罗刹戚玉珊、四大拘魂使者东使任大鹏、南使袁森、西使范彪、北使苏雷,天山四煞红煞邱相、黄煞乔彪、青煞冯寅、黑煞陆成荣,总巡察黑牡丹马红玉、巡察神钩杨钧、应兆年以及章子龙章彩凤、章彩云等等全部出了阵。 看见那么多著名魔头聚在一起,群豪顿觉紧张万分。 又是三声锣响,“吱嘎”声从身后传来,众豪回头一瞧,两扇厚重的木门已经关上。 接着又响起三通鼓声。 忽见远远两队人从两侧向大门进发,接着以很快速度沿墙站立,每人手中拿的都是机匣弩,大约有两百多名。 退路已断。 紧接着又有两队人在离群豪十五六丈外站定,将群豪夹在中间,两队人手中捧的也是机匣弩。这两队人不下三百来人。 两翼被人包抄,既无退路,也很难从两翼突破。 机匣弩威力强大,每匣一次可发箭五支。 纵然群豪武艺高强,能冲破包围圈,但死伤必不在少数。 许多人开始担心了。 这时,追魂剑章子云开腔了:“四海门与你等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无故大举入堡,须怪不得四海门下手狠辣!” 他以手一指手持弓弩的武士,道:“各位,今日既有胆量来,不见高下不能罢休。这数百弓弩手的箭头上,涂有见血封喉的“五毒散”,只要哪位想凭武功突围,不妨一试。而且,还要正告诸位、五毒散无解药。” 众豪队伍中略起骚动,有一种被人家“瓮中捉鳖”的惶惑之感。 徐雨竹扬声道:“尔等妖邪组成四海门,意图独霸武林、为所欲为,今日天下英雄至此,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章子云笑道:“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真是愚不可及。” 话声才落,他举起了一只手臂。 又是一通鼓声响起。 众豪东瞧西望,不知搞些什么名堂。 忽然间,章子云等魔头一个个倒跃进了第一座楼房的院墙内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声锣响,咣——! 楼上两层的走廊上,忽然拥出持弩武士,箭如蝗雨向众豪射到。 两侧武士及群豪身后站在门边两侧墙边的弓弩手也开始发射。 众豪虽有准备,但也被打得狼狈不堪。 这一阵箭雨,起码有五六十人中箭。 惨嚎声接连不断,中箭者不消片刻,全身浮肿而死,令人惨不忍睹。 两层楼上的武士人数不多,箭已射完,便躲进屋中不见。 众豪纷乱中一个个跃进院墙,以避箭雨。 部分群豪怒吼连声,向发射弓弩的箭手冲去,还未到近前,弓弩手—晃火折子,点燃手中的纸片,扔在足前地上。 纸片燃烧后发出一股浓香,随风而散。 嗅到这股香味的英雄,离弓弩手只有三丈来远了,忽然一个个仰面倒下,后面的见状,哪里还敢前冲,他们也急急忙忙跃进第一幢楼的院墙内。 智圆大师带着六尊者是最后跃进来的。 此院落宽敞,但三百来人挤在内,也觉拥挤不堪。 忽听有人叫道:“盟主传令,已在厅室内找到地下通道,大家随盟主杀进敌人老巢!” 只见厅堂里的人渐渐少了,后面的人又跟着进去。 智圆大师喝道:“且慢,是什么通道?” 人丛中有人叫:“盟主传令,迅速下到地道,敌人巢穴不远了!” 人们一个接一个在厅堂里消失。 圆觉大师挤进厅堂一看,原来靠墙支的矮柜已被打开,靠墙有个半人高的豁口,豁口露出了石阶。 恒山掌门悟净师大,五台掌门圆觉大师均挤到柜前探看。 人们一个接一个往下钻。 悟净道:“这是什么地道,怎能随便钻进?万一中了敌手圈套,后悔不及。” 圆觉大师道:“老魔等入院墙后便不见了踪影,还有那些弓弩手也不知哪儿去了,想来便是从此洞钻入。” 智圆大师叹道:“今日之事,胡里胡涂,既然如此多豪杰已经下去,我辈也只好下去了,到时再作计议吧!” 两位掌门默然,低头进了壁洞。 智圆大师率六尊者及武当八剑跟进。 下了二十多台石阶,便有一笔直通道伸向纵深。前面声音嘈杂,群豪离此不远。 智圆大师等立即追上,跟在人后继续向前,洞道渐呈斜坡形,似是天然生成。 大约又走了五六丈,洞道开始往左拐,不远又往有拐,就这么拐来拐去,也不知拐了多少道弯,然后又成直道,往前二十多丈后,洞内渐渐亮了起来。再往前走,越走越亮,亮得入睁不开眼睛了。 忽然,一阵寒风拂面,睁眼一看,噫,竟然走到洞外来了。 三百多个英雄挤在十多丈长宽的平地上,东张西望地探查周围地势。 智圆大师向四周一扫眼,不禁倒抽了口冷气。这里就象一个天然形成的巨井,他们就站在井底,四面悬崖陡壁,平滑如镜,高有二三十丈,任你轻功多高,也休想上得去。 除了原来的洞口,再无第二条退路。 智圆大师心知不妙,运功发声问道:“徐盟主何在?” 有人帮着叫:“徐盟主、徐盟主!” 一个帮、两个叫,三个传,五个喊。 一个传一个,就是不听见徐盟主应声。 有人说:“咦,在下明明看见盟主走在前的,怎么不见了?” 智圆情知上当,不及细说,喊声:“我等已入绝境,速退。” 可惜人多,七嘴八舌。 这个问:“上哪儿呀?” 那个说:“再进洞么?” 智圆急得大声道:“此处绝境,再不退走,只怕来不及了!” 有的动了,忙着向洞口奔去,不久,又奔了出来,惊恐地大叫道:“洞已堵死,出不去啦!” “什么?” “怎么回事?” 又是一阵骚乱,绝望的人多了起来,发出一连串咒骂。 智圆大师亲自进去看了,原来,入洞不到三丈,已有铁栅档住。 铁栅粗如人臂,内力再强也无法折断,而且,铁栅不止一道,竟有三道之多。 这铁栅是怎么落下来的? 应该是走在智圆大师等人后面的人,但他们进洞时,已是最后一起,哪有人呢? 此时,突听外面一片喧嚷。 智圆大师忙出洞来,只见人们都朝右边壁上看。 半壁中间,离地十五丈处,忽然开了个洞口,原先大约是用巨石堵住的,在下面看不出来,只以为是稍稍凹进去一块而巳。 洞口处站着五个人。 眼尖的叫道:“咦,那不是盟主么?” 众人仔细瞧着,不错,是盟主。 “徐盟主!徐盟主!” “快救我们出去呀,盟主!” 人们喊叫着,向那一方拥去。 眼尖的又叫了:“咦,不对啊,章子云、谢天龙、郑山,戚玉珊把盟主逮住了呢!” 众人瞧去,只见徐雨竹站中间,两边是几个大魔头。 忽然,徐盟主说话了。 徐雨竹笑嘻嘻地扬声道:“诸位,这里凉快么?做井底之蛙,倒也十分快活。你们就在这里呆上十天半月。也不用人来收尸,省却了许多麻烦,你们说是吗?哈哈!” 人们惊呆了。 大多数人莫名其妙,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想从对方脸上找到答案。 徐雨竹又道:“你们这群自命侠义道的浑虫,历年来在江湖称王称霸,今日总算遭到了报应!死吧,就好生生找个地方坐着,渴死饿死。求生无望,求死倒还容易。有如此多的人相互作伴,到阴间黄泉路上也颇不寂寞了!哈哈,壮哉,一举消灭如此多的武林精英,徐某人将名垂千古矣!” 众豪听了他这番恶毒言语,气得七窍生烟,纷纷破口大骂。 徐雨竹运功传声,压倒群豪的喧哗,笑道:“嚎吧,叫吧,有何用处呢?叫少林智圆给你们念一段超度经吧,趁秃驴还未升天时,否则来不及啦!” 五个魔头齐声大笑。 他们扬长而去,洞口又被巨石堵上。 群豪十分愤怒,有的提气纵身,想跃倒十七八丈的洞口处,有的施展壁虎功,想爬上去,有的指指戳戳,在想法子攀缘。 当然,他们没有成功。 于是,有的绝望,有的大骂,有的垂头丧气,有的后悔不已。 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也许,人临近死亡时,总会慌乱惶惑一阵子。 智圆大师盘膝坐下,心如沸水翻腾。 竟如此愚蠢地进了圈套。 怪谁? 武盟成立后,徐雨竹大权独揽。 他每天不是和这派相见,就是会见某几位江湖豪客。成天忙忙碌碌,却又一事无成。 现在想来,他是故意如此。 那么,身为副盟主的自已,又做了些什么呢? 可以说什么也未做。 因为无事可做。 人们为徐雨竹的武功、人品所倾倒。他说什么,人们相信什么。婚事办完不过两天,他就嚷着要出征。没有商量出个什么法儿,四天后就下令出发。就这么糊糊涂徐来到了天玄堡。 只要徐雨竹下令,众人就听命而行,哪容别人置喙? 因此,徐雨竹轻轻易易就把大家送进了坟场,就象赶一群牲口进屠宰场一样容易。 牲口并不知道自已要被宰啊! 可人有时竟也十分容易上当! 武林精英悉数在此,能看着他们就此了结么? 智圆大师诵起了佛经。 ---------------------------
第二十章 相逢此山中 丐帮帮主镇三山穆朗忠、八卦神算古算子、琅琊老八崔不凡、紫衣秀士尚子书、妙清道姑、玉静道姑,柳震一家三口、江湖四英、莫威、孙二姑,以及五十多丐帮弟子,在徐雨竹走后的第三天出发。 独眼丐及胡大小店五人,偕同五十多名丐帮弟子作为第二拨接应,迟一天上路。 穆爷等人未在太原府居住,直达了天龙镇。一到天龙镇,五十多名丐帮弟子就将全镇通道守住。 穆爷古爷留镇主事,尚子书率江湖四英、柳媚,即刻动身到天玄堡观察动静。 因为,在镇上他们知道了徐雨竹等人的情况,说是前日到达,昨日去了天玄堡。 据说,不见人回来。 尚子书等人于黄昏时出发,须臾到了天玄堡。 天玄堡大门开着,还有人出进,一片升平景象。哪有刀光剑影、尸横遍地的吓人惨景。 咦!莫非智圆大师他们没有来此? 可是,几百人不来此地,又到何处去了? 不对,也许武盟一举攻下天玄堡,逐走妖魔,全都在堡内住下了? 此说似可站立。 但是,徐雨竹心有鬼胎,本与妖魔同伙,又怎会干那匡正除魔的事呢? 他们六人潜在二十多丈外,竟然迷惑了。 尚子书思忖片刻,总觉其中令人不解,于是要众人回天龙镇,大家再作商议。 回到天龙镇,尚子书将所见情况说了。 古爷穆爷都惊疑不已,事情如此蹊跷,该如何定行止呢? 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夜探天玄堡。 穆老化子向丐帮弟兄作了交代,如果他和诸侠天亮不归,众弟子速速撤回,并让第二拨人返回长安,不得再来犯险。 私下里,穆古二老对萧笛抱存很大希望,他如今该在天玄堡,为何不见踪影呢? 三更时分,众人相继从窗口跃出。这家镇上唯—的客栈从失火后,巳换了主人,也不知是不是天玄堡的眼线,但总是小心为妙。 一行人瞬间到了天玄堡外。 莫威、孙二姑来过这里,便告诉众人,从侧边墙上跃进,以树木为掩护,慢慢接近楼房,须防林中潜伏有人。 众人依他所言,绕到大门右侧,纷纷掠入墙内。 古爷穆爷进树林后,默运玄功,查出并无人潜伏,才慢慢向楼房一侧靠近。 他们正对着第二幢楼房的侧面,决定先到里面看看,古爷穆爷当先掠进了院墙,轻轻落到地上,静立片刻,无异并状,方才一跃上了二楼。 侧耳在窗上一听,里面呼吸重浊,正好睡得很呢! 古爷传音道:“进去捉了此人,审问出个结果来。” 穆爷点头,守在窗前。 古爷则运功于掌,按在门上一发力,“喀喇”一声震断了木插梢,闪身进了屋。 鼾声如故,那人睡得死沉呢。 古爷暗中戳出一缕指风,点中了那人背上的膈俞穴。方才亮出了火折子,点燃了桌上的残烛。 穆爷也就跟着进来了。 床上背朝外睡着一人,古爷上前将那人翻过来,这一对面不打紧,竟把古爷穆爷惊得瞪目结舌。 你道床上睡着何人? 竟是武当掌门玄灵道长。 他们并不知道玄灵道长第一天到太原府就已失踪,还以为武盟大获全胜,所以道爷才在这楼上高枕无忧呢。 古爷忙拍开了道爷的穴道。 “玄灵道长,玄灵……”古爷唤道。 “咦,不对,”穆爷警觉起来,“哪有睡得这么死的?” 古爷道:“莫非吃了迷药?把他救走吧。” 穆爷忽然感到天玄地转,叫道:“不好,中计……” 话未完,摔倒于地。 古爷与他同时感到头晕,几乎同时跌倒。 在院墙外伏着不动的崔爷尚爷,忽见楼上亮起了灯,知是古爷穆爷所为,等了一会不见出来,不禁奇怪。 崔不凡传音给尚子书:“老朽进去一探,看古穆二位为何不出。” 尚子书回道:“速去速回。” 崔不凡一下掠进院中,再一下到了二楼。 窗未开,门却开着。 里面有三人的鼻息声。 崔不凡来到门口一瞧,床上正面仰卧着武当掌门玄灵道长,地上躺着的正是穆古二老。 他情知生变,但总不能看着不管。 房中确实再无第四人。 他运起护身罡气,缓步进了门。刚跨进一步,就觉得不妙,连忙退了出来。可是已经头晕目眩,摇摇欲倒。他赶紧伸手去怀里摸解药,但已经来不及,猛觉脑后风生,他勉力一闪,但腰间却给人以隔空打穴点中了穴位。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尚子书等了盏茶时间不见三老出来,心知情形不妙,忙对诸人轻声道:“快撤!” 江湖四英、柳媚、莫威、孙二姑、柳震夫妇闻言忙站立起,刚要在林中退走,却见林中忽然闪出了灯光,相隔十来丈远,似乎不见有人。 尚子书道:“不能从原路退走,往后园去吧!” 莫威当即带头,从林子里往后园走。 行了二十来丈,突然林里鬼火般闪出了一盏盏的灯。挂在树枝上,每盏灯下面照着一个人,头垂于胸,眼光一扫,起码有三十多盏灯,灯下便有三十多人。 显然,这些人不象活人,否则,怎会人人头垂于胸? 这情景实在可怖极了,孙二姑、柳媚、沈雪珠、董雪雁俱都惊叫出声。 就在这时,响起了一大片“擦擦擦”的脚步声,这声音响彻这片小树林,前左右都有,只有背朝楼房的一方没听到。 众人拔出兵刃,只见遍林子亮起了灯,红的,绿的、黄的、白的,把小林里映照得诡秘阴森。 随着脚步声,一个个手持机弩的武士,肩并肩、从三方向他们迫来。 这林子里怎好动手? 他们身不由己退朝楼房方向,刚出了林子,背后有人嘿嘿冷笑。 一转身,楼上巳点起了十多盏灯,从院子里又拥出几十个机弩手,他们的手腕上都悬着一盏小风灯。 灯光亮处,徐雨竹、郑山、戚玉珊、天山四煞、四大拘魂使者,嘿,都是一等一的大魔头,哪里还想出得了天玄堡? 徐雨竹笑道:“各位,好久不见,想不到在此地晤面,幸会幸会!柳姑娘,那日将你掳去,想不到竟让你逃了,是谁帮的忙啊?” 柳媚那日被萧笛莫威救出,萧笛将她送回闺房,第二日醒来,不禁大吃一惊。她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在梦中呢! 她出到外室,荷花青莲也大叫起来,慌不迭问长问短,又去通报给柳震等人。 大家闻讯赶来,询问详情,她却一样不知。今日徐雨竹厚颜无耻说出此事,恨得她紧咬银牙,骂道:“披着人皮的野兽,你丧尽天良,必有恶报!” 徐丽竹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 笑毕,他道:“柳媚,你知道吗?莫说你们区区数人,就是跟我来的四百多武林高手,不也全部完蛋了吗?几条鱼也想掀起大浪,未免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吧!” 尚子书道:“徐雨竹,干脆把话挑明吧,少林智圆大帅等人究竟何处去了?” 徐雨竹道:“他们啊?现在困在一个绝壁凹里,无水无粮,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再隔两三天,便到鬼门关称雄去了。至于武当玄灵牛鼻子率领的第一拨人,连同玄灵牛鼻子,我们抓了三十多人,喏,你们刚才不是看见了么?都绑在树上呢!” “玄灵道长也被你害了?” “不,玄灵留着还有点用处呢,刚才把他放在三号楼,古算子、穆朝忠就上了当,点着了桌上的腊烛,腊烛本身就掺有极厉害的迷香,是他们自己把自己迷倒了,后来崔不凡老儿上楼来了,这老家伙狡猾得很,脚跨进一步就缩回来,可已经晚了,他已中了迷香,被我轻易点了穴抓住了。我本想让你们都上楼一个个自己昏倒的,免得多费手脚,现在,只好动手了。依我看,不动手的好,免得伤了人,你们看如何?” 这一番话说得大家从头到脚都凉了,就象浇了一盆冷水。 众多的武林精英,竟葬送在徐雨竹的手上。 妙清道姑道:“无量寿佛,施主心性残毒,害了这许多余人命,只怕有干天和,今日既无妥协之地,只有与施主一较高低了!” 那象个大猿猴一样的无敌神猿郑山嘿嘿冷笑道:“老道婆,你有多大道行,也敢说大话,今日就由我老人家超度你吧!” 尚子书赶忙道:“慢,徐雨竹,你为何要这般做,骗取了武林盟主之业,又将众人带进陷阱,你不怕落个千秋骂名吗?” 这话显是多余,为的是拖时间,急思脱身之计。 尚子书知道今夜凶多吉少,敌方势大,已方不是敌手。如何才能保住几人逃出,以免一网打尽呢? 趁徐雨竹得意扬扬大说特说之际,他以传音入密通知妙清道姑,率众突围。 莫威站在后面,对附近的江湖四英耳语传话:“我老莫只要打出追魂散他们就吃不消,你们赶紧服下解药。 于是,一颗颗小小的药丸,在人们手中传递,然后悄悄放进了口中。 徐雨竹大声道:“秀士问得好,告诉你也无妨,当年恩师立有宏愿,要杀尽你们这些正道人士……” “你恩师是谁,可以说出来?” “哼,不必。对一个将死的人来说,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莫威突然大声吼道:“撤!朝后冲!” 他已撤出两把追魂散,挡在了众人面前。 接着他一个后跃,又向弓弩手方向撤出两把,众人却闻到了极浓的香味。 徐雨竹冷不防见对方撤出一把粉末,当即一个后翻,已跃到了院墙上。 众魔头也都赶忙跃开,同时打出了劈空掌,把追魂散吹得四散开来。 一些武士接二连三倒下,弓弩受到震动,毒箭满天乱飞,射翻了不少自己人,也阻挡了众魔头及时追赶逃走的人。 莫威一面跑一面撒,尚子书灵机一动,用劈空拳将追魂散送远,把那些阻路的机弩手,麻醉得东倒西歪。 他们终于越出了天玄堡的墙垣,直往天龙镇上逃去。 一回到镇,尚子书命丐帮弟兄连夜撤走,不许走官道,最好进山隐蔽。 情况紧急,丐帮弟兄也不多问,立即动身上路。 尚子书等也不停留,展开轻功直往太原府奔去。 但是,追兵已至。 来的都是高手,轻功都趋一流,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尚子书立即让大家往山上逃,明日在太原府汇合,地点定在大旅舍“杏花春”。 沿官道两侧的旷野,众人分散拼命逃去。 后追的人不禁慢了愣,临时又分追赶方向,不免稍稍耽搁了一点时间。 这一点点时间,就给群豪多了一丝逃走的机会,大家都展尽平生功力,快如脱兔,疾似鹞鹰,眨眼间从不同方位,不同地点钻进了两边的山林。 柳媚钻进山林后,一刻不敢喘息,拼命向纵深地方跑了一段之后,改向太原府方向奔驰,直跑了半个时辰,功力消耗太大,才把速度放慢下来,又跑了一段路,才背靠树身停下来歇息。 树林里静悄悄,黑得怕人。 她瞻前顾后,才发觉只有自己一人。 刚才于慌乱中,只知道跑跑跑,并未想到别的,现在冷静下来,却只有孤另另一人了,不禁使她悲从中来。 魔长道消,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恶魔,其人以正道侠士面目出现,谋取了武林盟主的高位,然后极其恶毒地将各派精英断送在天玄堡内。 恶魔,可怕的恶魔! 已方精英尽失,剩下尚老前辈、师傅二老,又何能挽狂澜于一时?对方高手众多,二老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武林精英的血仇,要何日才能报啊! 她感到绝望,感到痛苦,感到无比的悲伤,眼泪如断线的珍珠,直往下滚。 萧笛要是还活在人间,他也许能当中流砥柱。 正是他,及早发现徐雨竹心怀叵测,因此巴巴地赶来警告自己,可自己竟然妄自评判于人,认为萧笛心存嫉妒,诽谤他人,对他曾经失望。 唉!萧笛啊,柳媚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啊!要是早听你的话,徐雨竹又何能有今天哪! 她越想越伤心,泪如涌泉,不会停止了。 渐渐,她又想到目前的处境。 仇既不能报,留在世上何用? 但自己一死,又有何益? 想起自己出生人死,巳经历不少险关,每次均得化险为夷。 想到这里,突然想起了几次暗中救她的人,心中不由又燃起了一阵希望的火花。 这不是活在世上的一位绝顶高手么?他在哪儿藏着呢?为什么不公开出现,率领群豪与妖邪一较长短呢? 也许,他自有不现身的道理。 也许,还不到他现身的时候。 这样一想,心情才略有好转。 是的,要活下去。越是艰难就越是要活下去,你自己死了,妖邪不是更猖狂了么?你活着,妖邪就多了一个对手,正道就多了一份力量。就不相信妖邪从此横行无忌,正道英雄从此一蹶不振。 不会的,自古邪不胜正,一定要和这班妖魔拼杀到底! 她感到热血沸腾,胆量横生,站起来又在前奔去。 过了一个时辰,她不敢再走,怕迷失了方向,便将剑横抱于胸前,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不一会儿竟然入睡了。 似乎只闭了闭眼,一阵冷风就将她吹醒。 一睁眼,天已微明。 她赶忙站起,扯了扯衣服,估摸着官道方向,便往官道上奔。 奔了半个时辰,居然未见官道。 呀!莫非方向错了? 回想昨夜,一味狂奔,也不知跑了多少路,也许,还差着一段路呢。 她继续向前跑,山势逐渐下降,证明她已找对了方向,在往山下跑呢。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她已钻出了山林。 嗬,不远处不正是官道了么? 她放心地叹了口气,放慢脚步走去。 官道上,已有人在赶路,但寥寥无几。 秋日的早晨,寒风阵阵,草木尽枯,显得寂寞荒芜。天阴阴地,似欲下雨。 她不禁又是一阵伤感。 路边有一大荷塘,荷叶已枯,这让她想起前人两句:“秋阴不散霜已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雨打枯荷,多么单凋、凄凉啊! 这雨说下就下,连绵不已。 柳媚见官道无人,使施展轻功赶路。 刚起了两个纵跃,忽见前面如飞掠来一人,便赶忙收住脚步,在侧边急走。 迎面来的人是谁,她并不注意,反正是个武林中人。 没想到听见“噫”一声,那人忽然停住了,她不由抬头一看,不由呆住了。 你道来者是谁? 四大拘魂使者之一的北使苏雷。 苏雷阴沉沉地,和天色一样。 “走!”他说。 柳媚扯出了青钢剑:“滚你的!” “走,免得大爷动手!”苏雪从牙缝中说。 柳媚知道走不脱了,今日只有一拼到底。 她施出了七星剑法后十二式,一上来便是杀手:“七星争辉”、“流星逐月”、“光照四海”,一口气接着猛攻。 苏雷竟被她逼退了三步。 她信心倍增,提起七成功力,凶猛地出招,急欲将对方毙于剑下。 可是,苏雷是何等人,五招过后,便拳掌齐施,发出极大的罡风,将柳媚迫得攻势慢了下来。 渐渐,十招过后,柳媚已难支持。 她情急智生,左手一扬,娇喝一声:“打!”与此同时,向山上一跃而逃。 苏雷被她唬得往侧一个横跃,掠出一丈,以为她施用暗器,未料她趁机逃了。 他不由勃然大怒,急起直追。 柳媚在他十丈外,两个纵跃就缩短了距离,他再有两次纵跃,就可赶上了她。 柳媚跑着跑着,突然改了方向,又往大路跃去,等苏雷改了方向,她又突然向山上逃。 苏雷恨得咬牙,在只差五丈多的时候,她已然溜进了山林。 好在草枯叶落,又是大白天,毕竟好找多了,于是苏雷毫不放松,紧追不舍。 柳媚由这棵树绕那棵树,也不管什么方向了,只知道要逃出魔爪、逃出险境。 一个跑,一个追,也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候、跑的终于气衰了,追的却一点也不减力。 越追越近,眼看手到擒来。 柳媚正欲返身拼命时,突觉眼前一亮,已经跑出了林子,来到个斜坡上,不远处还有座农舍,正冒炊烟呢。 可惜,离小屋还有十来丈远,她被苏雷追上了。 她猛地刹住身子,转身就是一剑。 这一剑要在平时,苏雷难以逃避。 可惜柳媚力衰气竭,刺出的一剑速度慢了不少,使苏雷在猛往前冲时得以挥出一掌,击落了她手中的剑。 柳媚又惊又怒,一声尖叫,双拳直捣苏雷胸腹。 苏雷忽然一转身,柳媚扑空,竟然力竭跌倒在地。 苏雷狞笑道:“你死吧,丫头,你巳惹怒了老子!” “你死吧,苏雷,你已惹怒了大爷!” 忽然冒出一个清朗的声音,完全学着苏雷的声调,调皮而又诙谐。 多么熟悉的声音啊! 她撑起身来,扭头望去。天!是萧笛啊! 不、不是的,是他的魂魄出现了,也许是自己眼花了吧! 她呆了、愣了、惶惑了。 “柳小姐,别来无恙,还记得我这个养马工吗?”萧笛望着她,似笑非笑,眼睛炽热而放肆,看得你脸发烧。 她掐掐自己的眼,莫非在梦中? 苏雷眼也直了:“小子,又遇到你了,上次关在天玄堡,你逃得快啊!要不,早把你剥皮抽筋了!” 萧笛笑道:“那是我运气好,今日你的运气恐怕就不佳了呢!” 苏雷道:“不见得!” “得”字出口,他已动了手。 他不攻向柳媚身后丈外的萧笛,却远足了掌力去偷袭柳媚,妄想一掌将她劈死。 亏他功臻一流,一生经历了无数斗场。 他这回的算盘打错,因为他的对手不是别的什么人,是须弥怪客萧笛。 他这一掌击了个结结实实。 不过,不是击在姑娘身上。 萧笛的掌和他硬对硬对上了。 “砰!” 一声大震,尘土飞扬,苏雷随尘土飞下坡去了。 柳媚知道不是做梦了。 不,她依然在梦中。 “萧笛,果真是你吗?”她小声地问。 “当然是萧笛啦,小姐的马夫呢!还要我回白鹤别庄养马吗?” 柳媚不管一切了,纵然是山崩地裂、洪水滔滔,她也会不闻不问的。 一声娇呼,她奋力冲过去,扑进了她日思夜想人儿的怀中,大声地、忘情地哭了起来。 多少思念,多少委屈、多少情愫…… 全在这一哭中倾述。 农舍里柴火熊熊,萧笛忙着做饭弄菜。 柳媚斜靠在床上,瞧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究竟是一个什么人呢? 他来自何处?出自哪位高人门下? 多么扑实又多么能干啊! 有他在身边,她心里感到十分踏实、安定,任有天大的灾祸,自有他承担。 他象一湾湖泊,她就是一只小舟。 他象一座高山,她就是山上的一棵小树。 她坚信有了他,徐雨竹就会碰到最强硬的对手,四海门就不能为所欲为。 啊,管他是什么人呢,她跟定了他。 她想得出神,不禁喃喃有声:“愿为连根同死之秋草,不作飞空之落花。” 萧笛转回头来问:“大小姐说什么?” 他嘴边挂着常有的笑意,似笑非笑。 柳媚一下红了脸,嗔道:“不要你管!” 萧笛伸了仲舌头,忙活去了。 她“噗哧”一声笑了。 原来,她刚才无意中把李白的词念出来了,幸而他没听真切,要不又要取笑她了。 萧笛终于把饭菜端到方木桌上,柳媚一跃而起,一夜奔波逃命,她饿坏了。 “小姐,山间农舍,没什么好的,将就些吧,只怕小姐锦衣玉食惯了,咽不下去呢!” 他嘴边又泛起了那该死的、略带讥讽的笑容。 柳媚狼吞虎咽吃了几口,听他这么说,刚想回答不要紧的,你做的满有味道之类的话,一抬头,瞧见他那副神态,马上明白他不安好心,在讽刺她的狼狈相呢! 她二话不说,举起筷子就打。 “人家饿得象头狼,你还恶心来挖苦人!” 萧笛挨了打,心里乐滋滋的,嘴里却叹了声气。 “怎么,打疼你了?不高兴吗?” “哪儿的话,筷子打着不是味,用鞭子才好受呢!” 柳媚“噗哧”一声大笑,道:“你还记仇呢!男子汉,心胸狭窄,人家以前以为你不是好人,所以用皮鞭抽你。一再说,谁让你死死盯着人家看?” 萧笛笑道:“谁让你要长得好看呢?怎能怪我?” “赖脸!不跟你说了!” 她又低头忙吃饭。 他定定瞧着她,看得呆了。 他现在能和她那么亲近,一亲芳泽,真是做梦也不敢想的。 他一直以为她看不起他,对他的出身来历疑神疑鬼。 现在他总算明白了,她一直记挂着他。 从长安花市邂逅至今,已快一年了,他们彼此都在魂牵梦萦、相思两地。如今。一切误会早已冰释,还需要多说什么呢? 他痴了、醉了、迷了。 “咦!你怎么不吃?”柳媚抬起脸来问他。 “秀色可餐,哪里还吃得下别的?” “你真坏!小心割了你舌头!”柳媚脸又红了起来。这家伙真调皮,拿他有什么法? 萧笛笑着,端起了碗。 吃完饭,该述说别后之情了。 可是,他们没有时间。 柳媚道:“许多话,留着以后说吧,好么?我得赶快去见爹娘师傅他们呢!” 萧笛道:“这个自然,还得去天玄堡救人呢!” 柳媚忽又悬起了心:“萧笛,不,我以后叫你哥,哥,你老实说,你是那些魔头的对手吗?不是一个两个啊。” “你说呢?”萧笛嘴上又泛起了笑意。 “刚才你一掌就把拘魂四大使者之一的北使苏雷送上西天,我想你对付得了的,只是一来他们人多,二来那个徐雨竹……” 她不想直说伤了他的自尊心。 她最担心的就是徐雨竹这个恶魔。 萧笛明白她的意思,道:“知道么?徐雨竹练成了震山掌!” 柳媚大吃一惊,脸一下白了。 震山掌,无敌的掌。 “放心,小姐。我要是死了,徐雨竹也决话不了!” 柳媚全身一震,一颗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这话明明白白,他要与徐丽竹同归于尽! 她的眼泪涌又出来了。 她猛地又扑了过去,一把抱住萧笛的头,揽在怀里,哭出声来道:“不、不,你不能死,你如果要死,还不如我先死了吧!” 她突然放开了他,一下跌到床前,抽出了长剑,猛一下砍向粉颈。 萧笛惊得大叫,身躯一晃,紧捏住她的手腕,吓得心都快蹦出来了。 他万万没料到,一句随口而出的话,引起柳媚如此激烈的反应。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在她心目中已胜过了一切。 没有他,她不愿再活。 从来不掉一句眼泪的他,竟然渗出了几颗泪珠,滴到了她的粉脸上。 柳媚靠在他怀里哭着,伤心透肝啊! 萧笛紧紧抱住她的肩,喃喃地在她耳边说:“媚妹,我的心肝,别哭了,萧笛不是死了好几次了吗?还不都是装的?放心,萧笛死不了的,为了你,萧笛也不愿死,为了你,萧笛一定要活着。荡魔除妖,匡扶正义,萧笛手下再不留情!” “真……的吗?你说话……算话吗?” “萧笛从来不说假话,对你更不能如此。” “可……是,震山、掌……” “放心,任何一种武功都不会是天下第一的,震山掌并非一切掌力都不能对抗。” “真的吗?不、不骗我?” “飞天魔獠贾德山并未被露山掌伤了,贾德山虽然伤了我,可他的伤也不比我轻。” “呀,你受伤啦?多久的事?”柳媚猛地抬起头来,关切万分。 萧笛把她的剑收进剑鞘,扶她在床上坐下,道:“有八天了,放心,我已恢复。” “你在这里就是为了养伤?” “是的。” 他把经过情形简单说了。 原来,那天他受伤行功后,恢复了一半,这才和一老一少见礼。。 老的叫罗森木,外号种拳,儿子叫罗洪。 罗家本住太原府,在当地颇有声望。不意大儿子罗刚,偶与章彩云在酒楼相遇,交谈之下罗刚堕入情网,被章彩云带回天玄堡,和东方磊的命运一样,当了个二等护卫,章彩云的面再也难见,日子一长,他终于醒悟过来,想逃出天玄堡,被抓住后残酷处死。 罗森木闻讯后大怒,但天玄堡高手太多,以他和儿子之力,休提报仇二字。他也发柬邀友,以期复仇,但武林人谁不知天玄堡的厉害,无人敢撄其锋,都托词不来见面。 罗森木无法,只有带着小儿子罗洪,寻找报仇机会。 父子俩从未见过章彩云,只听人说过大致模样和身段,一年多来酒楼茶肄盘桓,就是见不着章彩云的面。 昨日误把东方秀当成了章彩云。 罗森木邀萧笛到家中养伤,但萧笛别有打算,想在山中独处。 罗森木便领他找了家农舍,把房屋让给萧笛,农家暂到亲戚家小住。 东方秀则跟罗氏父子进城。 萧笛为何不去城里? 他有两个打算。一则是把东方秀交托给罗洪,让他们多亲近,一则是他要续练一种神功,只要有整整七天的时间便可大成。 七天内,不能有人打扰。 他对罗氏父子则说要疗伤,有人干扰,伤就不能全好。 东方秀本想跟着他的,这下跟不成了。 萧笛的大须弥功已练至九成火候,大须弥掌也到了九成。 他要用七天的时间,昼夜不停,达到十成。这样,他也许才能与徐雨竹的震山掌力一较短长。 他如期达到了十成。 因此,当他看到北使苏雷要加害于柳媚时,怒火陡地窜了起来,决心手下不再留情,使出了六成功力,一掌毙了苏雷。 柳媚拭干了泪,听他说完,便道:“走吧,情势紧急,危机四伏,我担心父母他们呢!” 忽听有人说笑的声音传来。 萧笛道:“是罗洪、东方秀他们来了。” 柳媚道:“东方秀恨我呢!” “为什么?” “为你!” “噫,有罗洪了,我牵的线呢。” “这又何必,只要你喜欢,我并不……” “不准说,除了你,还是你,你懂‘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诗么?” 柳媚芳心甜极,嗔道:“不懂!就你会!” 罗洪在屋外喊道:“萧大哥!” 东方秀却不管二七二十一冲进来了。 一见柳媚,她惊呆了。 柳媚也有些不自然,道:“秀妹,久违了,你一向可好?” 东方秀一双妙目转了转,道:“媚姐,你好,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柳媚叹道:“被人追赶,误打误撞来的。” 东方秀抬眼去看萧笛,根本不相信。 室外的罗洪忽叫道:“咦,这里躺着个死人,交手了么,萧大哥? 萧笛道:“那是天玄堡的魔头,被我打发上西天了。” 东方秀这才相信柳媚的话。 她明白,萧笛的心向着谁了。 一扭头,她出了屋。 萧笛跟出来,对罗洪道:“罗兄弟,我要走了,代向老伯致谢!” 东方秀猛地转过身来瞪着他:“去哪儿?” 萧笛把情形大略说了。 东方秀道:“我要去!” “不行啊,危险着呢!” “东方家与天玄堡、徐雨竹有仇,我怎能不去?再说,多一个帮手总好。” 罗洪也道:“秀妹妹去,我也去!” 东方秀没好气道:“谁要你去?” 罗洪道:“跟着你呀。” “谁要你跟着?” “萧大哥呀!” “呸,你倒会说。” 这时,罗森木也来了。 知道情况后,罗老也要参战,于是五人便往太原府“杏花村”旅舍。 五人一到,柳媚急问柜上,大家都已到齐,就差她了。 她急忙领着四人往后院走。 瞧,他们都坐在一间客室里,正愁容满面呢。 她一闪身,跳进了屋。 “哎哟,我的柳小姐呀!”沈雪珠大叫起来。 柳震夫妇、妙清道姑等都忙着问她为何到现在才来,有无受伤。 柳媚应接不暇,干脆道:“这些暂不提吧,你们瞧瞧谁来了!” 除了莫威、孙二姑一点不奇怪,其余人皆大惊。 “你不是……?”柳震膛目结舌问道。 柳媚抢着答道:“他死了,见了阎王了,是女儿从阴间把他叫回来的!” 潘洁嗔道:“疯丫头,怎能如此说话,不怕得罪了萧大侠?” “唔,我还用鞭子抽过他呢!” 众人大笑。 萧笛又把缩在门外害羞的东方秀叫送来,大家也热情地问候寒暄,使她不再内疚。 罗森木父子也和大家见了礼。 紫衣秀士笑道:“这下好了,萧老弟重返人间,我们“是的。” 他把经过情形简单说了。 原来,那天他受伤行功后,恢复了一半,这才和一老一少见礼。。 老的叫罗森木,外号种拳,儿子叫罗洪。 罗家本住太原府,在当地颇有声望。不意大儿子罗刚,偶与章彩云在酒楼相遇,交谈之下罗刚堕入情网,被章彩云带回天玄堡,和东方磊的命运一样,当了个二等护卫,章彩云的面再也难见,日子一长,他终于醒悟过来,想逃出天玄堡,被抓住后残酷处死。 罗森木闻讯后大怒,但天玄堡高手太多,以他和儿子之力,休提报仇二字。他也发柬邀友,以期复仇,但武林人谁不知天玄堡的厉害,无人敢撄其锋,都托词不来见面。 罗森木无法,只有带着小儿子罗洪,寻找报仇机会。 父子俩从未见过章彩云,只听人说过大致模样和身段,一年多来酒楼茶肄盘桓,就是见不着章彩云的面。 昨日误把东方秀当成了章彩云。 罗森木邀萧笛到家中养伤,但萧笛别有打算,想在山中独处。 罗森木便领他找了家农舍,把房屋让给萧笛,农家暂到亲戚家小住。 东方秀则跟罗氏父子进城。 萧笛为何不去城里? 他有两个打算。一则是把东方秀交托给罗洪,让他们多亲近,一则是他要续练一种神功,只要有整整七天的时间便可大成。 七天内,不能有人打扰。 他对罗氏父子则说要疗伤,有人干扰,伤就不能全好。 东方秀本想跟着他的,这下跟不成了。 萧笛的大须弥功已练至九成火候,大须弥掌也到了九成。 他要用七天的时间,昼夜不停,达到十成。这样,他也许才能与徐雨竹的震山掌力一较短长。 他如期达到了十成。 因此,当他看到北使苏雷要加害于柳媚时,怒火陡地窜了起来,决心手下不再留情,使出了六成功力,一掌毙了苏雷。 柳媚拭干了泪,听他说完,便道:“走吧,情势紧急,危机四伏,我担心父母他们呢!” 忽听有人说笑的声音传来。 萧笛道:“是罗洪、东方秀他们来了。” 柳媚道:“东方秀恨我呢!” “为什么?” “为你!” “噫,有罗洪了,我牵的线呢。” “这又何必,只要你喜欢,我并不……” “不准说,除了你,还是你,你懂‘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诗么?” 柳媚芳心甜极,嗔道:“不懂!就你会!” 罗洪在屋外喊道:“萧大哥!” 东方秀却不管二七二十一冲进来了。 ---------------------------
第二十一章 群雄脱灾 萧笛带着大家在黄昏时到达了残肢二怪住的小屋。 这里并没有人守卫。 大概他们并不知道残肢二怪已死。 也许知道了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略微打扫一番,大家有了个避风处,买来的干粮也有了存放地。 萧笛请人家在此等着,他下去一探。 柳媚嘱咐道:“不要与人动手,速去速回,免得大家挂着。” 萧笛连声答应,身子一晃,没影了。 东方秀看在眼里,心中醋意顿生,转念一想,事非偶成,自己还是知趣些,看看罗洪,人品武功均十分不错。且又钟情自己,何必再闹出些终身遗恨的事来呢。 这样一想,妒火渐熄。 萧笛沿山顶往下溜,借着夜色的掩护,又潜向第七幢楼顶。 他将衣裤扎好,人也缩到只有二尺多高,在楼顶默察三楼情形。 他听出四个人的鼻息声。值岗的人不多,便以脚勾住瓦檐,一个倒挂金钩,头往下探,这四人均面向正前方,目视对面第六幢楼,并不时来回走动,观察楼两侧的林子和荒地。 他想,放松了许多,魔头们以为自己高枕无忧了呢。 接着,他轻跃下地,到了走廊上。 他运起分光错影神功,瞬间便将四个武士点了穴道。 由于他体形小,行动如风,毫无声息,就是一流高手也防不胜防,何说这些三流武士? 他点了他们的睡穴,提了一人进屋,拍开了穴道。 “武林同盟的那些英雄呢?关在什么地方?”他问。 那家伙躺在地上,只一个小孩问他,不禁十分奇怪:“你是哪家的娃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不滚下楼去!” 边说边直起身子,就想爬起来。 萧笛一拍他的肩,“哎哟”一声又坐下去了,他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哪见过力气这么大的娃娃? “说啊,不说我先撕下你的耳朵!” 萧笛以两个手指往他耳垂上一提。 “哎哟!你……”话未完,打出一拳。 拳头被萧笛一把抓住,稍一加力,那家伙痛得嚷起来。 “说不说?” “我不知道呀!” “那好?”萧笛拍他肩膀一下。 “哎哟……” 萧笛又点了他哑穴,喊也喊不出来。 他的制穴手法十分厉害,那人忍受得了? 萧笛让他在地上翻滚片刻,又在他肩上一拍,解了穴道。 “说不说?” “说、说!” “在何处?” “有几个关在地牢,更多的是在‘死井’里,也不知是死是活。” “死井?在什么地方?我怎么不知道?” “那不是井,是一处悬崖陡壁围着的一块地,我们叫它死井。” “从哪里通死井?” “地牢有个岔道,在第二道铁门往左拐的方向。” 萧笛仔细一想,不错,上次他从地牢逃走时,是从右边方向出来的,左边有弯道,也不知通什么地方,当然并不在意。 “地牢里关着哪些人?” “有武当掌门玄灵道长,琅琊老人崔不凡、八卦神算古算子、丐帮帮主穆朝忠,他们中了迷药。” “你有钥匙么?” “没有,钥匙一向由管牢的保管,但此次不同,说是为了防止那个叫萧笛的再来,钥匙已交内务堂堂主玄衣羽客元赤子保管。” “元赤子住哪儿?” “他就在二楼歇息,以便照看。” 萧笛点了他睡穴。 这么说,元赤子就在这层楼的下面了? 他双手攀住栏杆,翻到栏杆外,轻轻落到二楼的走廊上。 二楼走廊上却站了十个岗哨。 他默察室内,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 得先把岗哨制住才行。 他想了想,便蹲了下来。然后几个翻滚,象个绣球般滚到了第一个岗哨脚前。 无声无息,谁也无法察觉。 他一指点出,那人只觉轻轻一麻,全身都不能动了。正要出声惊叫,一股指风点了哑穴。只好乖乖站着,不言不动。 他紧贴此人的腿,跨到第二个岗哨面前,如法泡制,片刻便把十人制住。 这回放心了,得进门去。 门从里面插着。他把门推开些,从门缝中伸进细细的指头,把插梢开了,溜进了门。 他瞧见床上睡着一人,立即一个纵跃,一下骑到此人身上。 他人虽变小,重量却不变,一个身子落在元赤子身上,把他惊得张嘴大叫。 可是,他知道自已叫了,却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把他吓坏了。 他连忙腾身而起。 想也想了,起也起了,就是身子不会动。 他急忙默运真气,才发觉穴道受阻,哪里还提得起来。 萧笛伸手在他怀中摸,果然摸到了一串钥匙。想起解药,又重新伸手去摸。 摸到了一个小瓶,是不是解药呢? 他对着元赤子的耳朵问:“解药呢?” 元赤子又惊又怒,只见一个头大身小的怪物坐在自己胸膛上,压得气不好喘,总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忽听这个怪物说起人话,而且还问解药,原来是个人呢! 忽觉哑穴已解,便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 “啪!”一个大耳刮子。 元赤子痛得大骂:“老子把你碎尸……” “啪!”又一个大耳刮子。 “啪啪,啪啪!” 萧笛接连打了五六个,问:“解药呢?” 无赤子被打得头晕脑涨,满口是血。 他生平哪里受过这个,差点气昏过去。 “嘿嘿,我早从你怀中摸到了,你不说有何用?” 萧笛拿起瓶子,拔开瓶塞,道:“你闻闻,是不是解药?” “不要!拿开!”元赤子大急。 “闻一闻怕什么?”他把瓶口凑在元赤子鼻上,迫他嗅了几次才拿开。 “喂,老道,是不是啊?” 元赤子不理。 “噫,你不说么?打你耳刮子!” 元赤子依然不理。 “啪!”打他一个再说话。 元赤子的脸被打得转到了另一边,不动。 咦!不对啊! 萧笛伸到他鼻子下一探,天!早就没气了。 他一惊,幸而自己没有去闻这药,要不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呜乎了。 他把毒药瓶盖好,顺手扔掉,又重新搜索,终于发现在另一只内袋里,还有一个瓶。 拔开塞子,轻轻一嗅,醒脑提神,想着一定是解药了,便装在另一只袋里。 他从二楼下到一楼。 门口坐着四人值岗。 他轻易地让他们呼呼大睡了。 地牢的路道记忆犹新,不一会儿便把古爷、穆爷、崔爷、玄灵道长救出牢笼,给他们嗅了解药,然后带他们出了地道,上了三楼。又把他们一个个背上山顶,交给大家。 四老药性虽解,但几天未食,精力太差。 萧笛第二次又下到地牢,去寻找那所谓的“死井”在什么地方? 他从另一条通道往前摸,绕来拐去,没碰上一个人。 忽然,他走到了头。 没路了,怎么回事? 他燃起火折子,原来是块千斤巨石堵住了去路。 既然此路不通,那就往回转吧。 走出十多丈远,又一想,只有这条道啊,怎么往回走呢? 又折转身回去,站在巨石前沉思。 千斤巨石堵路,说明前边没有去处。不过,若能搬开看看,心里就更踏实些。 他晃亮了火折子,仔细看这巨石,发现中间有条细缝。便运功于臂,朝上半截推了推,居然摇晃起来。 嘿,原来如此! 他双手抓住上半截的边角,一运功,把半截石头抬了下来,马上感到一阵冷风灌入。 他把巨石放到两丈外,再看出去,只见繁星满天,原来已到洞口了。 他把下半截石头搬到一丈远,才发觉洞口不对劲,似乎洞外没有地呢。 他站到洞口往下瞧,下面是块平地,黑压压睡满了人。 朝上望,四壁陡立,真象一口桔井。 啊,这就是死井。 下面的人定是武林高手无疑。 可他们又是怎样下去的呢? 要命的是,你又怎样把他们救出来呢? 他略一思忖,能进去就能出来。 于是扬声喊道:“少林智圆大师在么?” 坐卧在“井”底的人,清清楚楚听到了喊声。 智圆大师一愣,回道:“智圆在此,有何见教?” 几天不吃食,一些群豪已经奄奄一息。 老禅师功力深厚,还能支持几天。 “在下萧笛,大师记得么?” 智圆大惊,不是听说萧笛已死了么?怎么又有人自称萧笛? “施主有何贵干?” “大师,古爷、穆爷、玄灵道长已被在下从地牢中救出,在下特来解救大家,只是不知大家从何处来到这块死地,望速速告知!” 群豪听得精神大振,有的翻爬起来,七嘴八舌争着说,结果他们声音太小,上面听不见。 “请各位禁声,由大师回话。” 智圆大师也燃起了希望,但他又怕上当,转而一想,群豪进来处本是贼人安排的,告诉此人又何妨? 于是答道:“第一幢楼下客室内,矮柜中便是通道。但靠近此地出口,有三道铁栅关住,铁条粗如儿臂,施主要想解救群豪,恐怕要找了钥匙或是机关枢纽处才行呢。” “知道了,在下立即到第一楼行事,望诸位运气行动,保持体力。” “施主,众人数天来见饮食,人已虚软,只怕出不了天玄堡呢。” “大师,在下已想到这一层,立即送干粮给各位。但数量不多,望各位分配妥善。” 说完,没有声音了。 萧笛迅速回到山顶,将情况说了,大家均感兴奋无比。 尚子书道:“依老夫之见,如此多人无法出堡。众人体衰力竭,失去武功,人数又多,我们怎顾得过来?不如暂不脱困,我们全力购买馒头大饼之类的食物,投下去供众人食用,将息数日,待有了精力,以绳索坠下,就从山壁半腰之处偷出,杀他个措手不及!” 众人均说此计甚好。 崔不凡道:“有了食物没有水,又怎能吃得下去?” 萧笛道:“这山头有溪水,待顺水流源头处查,是否可以引水过去。据晚辈推测,说不定绝壁顶上就是溪流呢!” 说完,他指着绝壁方向,众人判测,似是朝南。 柳震道:“馒头之类的东西可在此屋自制,多弄几袋面粉上来就成。” 萧笛道:“晚辈去查水源,这就走吧!” 柳媚很想跟他去,但一想是黑夜,十分不便,只好忍住。 萧笛一晃不见了。 众人立即把买来的食物用布包好,数了数,竟有四五十包之多。 黎明前,萧笛回来了。 他极兴奋地报告说,那“死井”的顶上不远,的确有股溪水潺潺而过,正是流经此地溪水的源头。 他已用石头堵起了一弯水,并以掌力开出了一道小沟,水可沿着峭壁流下,到天明时,下面就可有涓滴润喉。若用兵对加以内力劈斩,可将小沟加宽。 柳媚立即说她去,两人高高兴兴走了。 尚子书道:“今日我等到太原府设法用马车装运面粉,只是如何瞒过天龙镇的耳目?” 崔不凡道:“只能夜间搬运,别无他法。” 尚子书便留下沉雪珠、董雪雁照顾古爷等体力未复之人,余皆下山到太原府弄面粉、油、盐之类的杂物。 不久,萧笛柳媚回来,该往下抛粮食了。 他们决定从引水处抛掷,免得下到洞中惊忧了那些武士。 水源处正是“死井”的正前方,萧留、柳媚、沈雪珠、董雪雁便将馒头往死井里扔。 智圆大师等人候了一夜,并未见什么食物扔下来,人人以为上当,咒骂的咒骂,骂不动的便躺着等死。 有几个躺在智圆大师对面,身上忽然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接着下雨般又挨了几个,好奇之余,用力抬起身子来看,咦,不是摔破了的馒头吗? 他们几人同时发现,抓起来就往口中塞,并大喊大叫,唤同伴们来拾。 大家喊声惊动,纷纷赶过来,乱抢一通。 智圆大师立即运动发声,道:“各位英雄,我辈匡扶正道,结伴来此,共患难同生死,如今有萧大侠施救,求生有望,希各位施主相互礼让,救治最虚弱之同道。” 大师的话,如暮鼓晨钟,唤醒了众人的良知,大家把拾到的吃食,送给已躺着不能动的人。 又有人发现,馒头落处,潺潺然流下了一股清水,渐渐润湿了壁边,在地上凹处积起了水。 众豪精神大振,相互救助,同舟共济。 智圆大师最后一个饮了几口水,分食了半个馒头。 他两手合掌,为萧笛念起了佛经,赞扬萧笛救众复生,功德无量。 到了第二天,又飞下了无数大饼。 功力最强的,已经开始走动,濒临死亡的也开始恢复,脱险有望,人人振奋。 半腰壁道巨石被搬开,玄衣羽客被毒死,地牢囚徒被解救,章子云、谢天龙巳经得报。 的。不过,我后面还有人呢,要打就等他们上来吧!” 戚玉珊道:“不要紧,让他们等会儿吧,我们先收拾了你,再收拾他们不迟。” 萧笛想,只有硬拼,伤了一个两个,后面的人才上得来。 他猛提一口真气,大须弥神功提到了八成,嘴里道:“让在下瞧瞧你们有多大能耐!” 话说完,一掌挥出,无声无息,发的是一股柔劲。 这一掌拍向南使袁森。 他的动作太快,掌出人也挪了地方。 袁森挥掌相迎,其余四人也立即动手。 袁森的掌出到一半,便被震得一下子撞到了墙上,嘭地一声,后脑进裂,死了。 四人出掌均都落空。 还未等他们抽掌换招,他已攻向了郑山。 两人对了一掌,郑山大步后退三步,嘴里喷出一口鲜血。萧笛退了两步,稳稳站住。 郑山大吼一声,提起十成功力,和萧笛拼命。 其余三人也凶猛地出掌。 四股无敌的罡风直逼萧笛。 萧笛身躯陡地缩了下去,只剩二尺余高。 四股罡风有两股相撞,一声大响中,东使任大鹏退了两步,戚玉珊却退了三步。 他俩急忙闭气压下心头的淤血,动也不敢动。 萧笛快若脱兔,一掌按到了任大鹏的下腹部,一声未出,倒地而亡。 这时莫威、罗洪、郭青、洪天龙已跃出,四人分成两起,杀向玉罗刹、范彪。 萧笛又窜到郑山面前,连攻三掌。 郑山见他的缩骨功施展到了惊人地步,心头大骇,忙不迭躲闪腾挪,十分不便。 他个子高大,除了两脚方便,用手就得弯腰。而萧笛身形又小又快,他根本抵挡不了,终于下腹挨了一掌,到阴间去了。 戚玉珊已受内伤,抵挡不住莫域、郭青的进攻,被迫得手忙脚乱。 站在楼下墙头院角观战的武士,看看情形不妙,急忙击锣报信。 许多武士自动冲上来助战。 地道里的群豪再也忍不住,手持兵刃冲了出来,一时间刀光剑影,混战一通。 武士哪里经得住众高手的砍杀,不到片刻,死的死、逃的逃。 戚玉珊被莫威一钩钩断了左臂,郭青一刀砍掉了她的脑袋。 范彪被萧笛以重手法击毙。 锣声惊动了整个天玄堡,只听脚步杂沓,喊叫声此起彼伏。 萧笛道:“各位,守住院子,明日天亮时再作计较。” 于是众豪分散站在院墙下,只等冲进人来就杀。 萧笛与莫威等几人则正对院门,严阵以待。 这一闹腾,惊动了顶上众侠,纷纷揣了兵刃从顶上下来。 古爷、穆爷、崔爷已恢复功力,足可一战。玄灵道长体力虽说还欠佳,但也按不下心头的仇恨,要亲自上阵一搏了。 外面乱了一阵以后,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一些弓弩手子跃上了院墙,想居高临下发射弩箭。 但群豪岂忍他们得逞?从墙角跃起挥出兵刃,把弓弩手劈翻下去,之后,再无人敢上。 不久,天色微明,外面并无动静,想是也在等候天明。 几位前辈计议之后,决定冲出院墙。 有几个高手上到三楼了望,看见外面排满了机弩手,都对着墙头和正门呢,只要人一冲出,就会遭到袭击。 萧笛道:“先冲出几位,以泥石为暗器,打乱了他的队伍,其余人再外冲如何?” 穆爷道:“使得。你和尚书生、古老头、崔老头、罗老头先冲,我们断后。” 五人在院里抓了些碎石,相约发声“起”,就从墙上如飞而过。 人在空中双手就把碎石土块打出,这些绝顶高手打出的暗器,比机弩还要厉害。 眨眼间就睡倒了一大片,剩下来的又被五人打倒。 仅是一步之差,群豪便纷纷从院墙上跃山,其势之猛,哪里抵挡得住? 天山四煞正摆开架式一战时,谢天龙大喝一声:“四使巳亡,还不退走?” 他们五人风驰电掣般跑了。 章子云则未露面,群豪搜查时,才发现他一家早巳溜走。 剩下来的事就不难办了,智圆大师和留在“死井”的一百多位英雄,被群豪救了出来。 古爷穆爷等商定,要立即到长安静园捉拿徐雨竹,身体虚弱的则暂留休养。 徐雨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当他怡然自得坐在书房里,鉴赏着古玩,思索着今后四海门的发展、威信的树立等等宏图,以做一世之雄的美梦时,静园里竟突然跃进了众多的武林人。 二十八魔星立即出手相阻,怎经得起众多英豪的斩杀,片刻便伤亡殆尽。 他和祁管家站在院子里,脸也变白了。 他瞧见少林智圆大师、武当亡灵道长等武林英豪。 还瞧见萧笛、柳媚、古爷、穆爷等等他出乎意外还活着的人。 最使他惊愕的,还有几个胡人和吴高亮吴节氏父子。 智圆大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徐施主,我们又见面了。施主心狠手辣,竟然要伤害如此多的人,如今是自食其果了。” 徐雨竹两眼间出仇恨的光芒,冷笑道:“你们自命正道英雄,要想以多为胜吗?敢不敢一对一拼斗?要是我败了,任你等处置,要是我胜了,就放我走,英雄们,敢么?” 有人回答:“敢的。” 他循声而视,是萧笛。 “好啊,你们听见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智圆大师非常意外,转身注视萧笛。 古爷道:“大师只管答应,让萧兄弟与之一战!” 柳媚急得轻声道:“你死了,我决不活!” 萧笛传音给她:“放心,我怎舍得丢了你去死呢?” 胡大道:“徐雨竹,你暗杀了我兄长胡达明,抢去了翡翠秋水瓶,今日向你索还血债。” 徐雨竹不屑一顾:“凭你也要奢言报仇?哈哈,秋水瓶给了贾德山,有本事去要吧!” 吴节风突然插话道:“给贾德山的秋水瓶是假的。” 徐雨竹气极:“假的又怎样?还不是你做的么?不错,真的在我手中,你们一辈子也休想再找到!” 吴节风慢吞吞说:“错了,你手中刻有字的那只瓶也是假的,真的在我手中,已经完壁归赵,还给了胡达明先生的弟弟胡大!” 徐雨竹大吼道:“骗人!真的在我手中!” 吴节风道:“你让我做一只假的骗贾德山,我为什么不可以做两只假的呢!” “你为什么要背叛?你说!师傅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这个无耻的叛贼!” 吴节风叹道:“老主人作恶一生,我以为老来已改弦更张,不再逐鹿江湖,妄造杀孽。 哪知却将你培植成一个妖魔,去实现他所不能实现的野心。我吴节风早巳决心从善,是以不再跟从你们作恶!” 听说玉瓶物归原主,萧笛十分高兴,暗赞吴节风机智高明,竟骗过了两个魔头,保住了真品。 他跨前一步:“徐南竹,你是须弥怪魔的徒弟,你练就了震山掌,以为就能天下无敌了么?今日让你见识见识,方知天下之大,来吧,你我今日作生死之搏!” 徐雨竹冷笑一声:“你知道我是谁了?嘿,震山掌天下无敌,你不过井底之娃,不知厉害罢了,今日先打发你上路吧!” 群豪退开空出场地,但紧紧围着,决心不让徐雨竹和他的总管逃脱。 此时,徐雨竹想速战速决,保持功力好冲出重围。 他运起了六成功力,以震山掌取萧笛性命。 他突然吐气开声:“打!” 一掌快如闪电般击出,直击对方胸膛。 萧笛身影一晃躲开了。 众人还未看清,他巳攻出了第二掌第三掌第四掌。 身法之快,手法之怪异,乃群豪见所未见,均感十分骇异。 两人以快对快。 萧笛想完全避开对方的打击是不可能的,因为徐雨竹的功力实在太高! “砰!” 双方终于对上了掌。 徐雨竹岿然不动,定如山岳。 萧笛却惨了,竟被对方掌力震得连退三步,而且倒翻两个跟头才站住。 “啊!”众人惊呼。 想不到连萧笛也禁不起一击。 柳媚吓得花容失色,泪水早已流了出来,心中惨然断定,今日凶多吉少,她和萧笛怕是要在今日同赴黄泉,来生再做夫妻了。” “砰、砰、砰!” 电闪间三声大震。 萧笛被打得歪歪斜斜、步履蹒跚。 徐雨竹似是越战越强,脸上充满了残酷的自信。 人群中沉不住气了,既为萧笛担心,又为徐雨竹的绝世武功而震动。 这时徐雨竹步步紧逼,萧笛则步步后退。 柳媚双手绞在一起,她想大声喊出来,质问大家为何不冲上去,乱刀斩死恶魔,救出她的心上人。 但她知道这样喊是不行的。 她只有眼睁睁地望着萧笛被击杀而无能为力。 她的痛苦巳达到了极点。 这时,两人的大战已进入决定的时刻。 以众人看来,萧笛再撑不过三招。 三招内萧笛必亡。 英雄们也痛心了,他们的命是他救的,可是,他们不能上前帮手。 君子一诺值千金! 看吧,要糟,萧笛完了。 徐雨竹此时抢了上风,提足了掌力,充满信心地要以上掌击毙萧笛,以保自己性命。 “啊!”群豪发出了惊叫。 因为他们看到,徐雨竹雷霆般的一击,眨眼间便要击到萧笛的胸口上。 “砰!”一声大震,扬起了飞沙走石。 灰影中,仍然站着两条影子。 萧笛没有如预料的那样倒了下去。 他仍然站着,与徐雨竹相隔一丈。 噫,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就在徐雨竹掌要击到胸口时,萧笛突然以右掌挡住对方,把对方震退。 然而,生死存亡的时刻真正到来了。 两人都明白,要以招术取胜对方是不可能的事。 内力决定胜负。 不,内力决定生死! 两人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