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earance
《公孙小刀》 作者:李凉
内容提要: 公孙世家年轻后生公孙小刀无意间练成一种“飞刀绝技”,又得掌门人公孙秋月传授六绝神功,乃历尽艰险为母猎取到传说中的神兽(九翼赤眼狐和雪神貂),敦科掌门人之弟公孙断竟阴谋将赤眼丹盗走,还诬小刀为贼并逐出门墙。 大嘴巴没了和尚慧眼识珠,认定小刀是一颗武林新星,决心带小刀行侠闯“万”。 为了出名,没了和尚让小刀做的第一件事竟是追女人(追天下第一美女苏乔)。为此小刀重伤江东柳西绝之子柳西湖,却又被柳西绝十三剑阵所擒。美人苏乔将小刀救出柳府,小刀为报美人恩,将无怨老人、圆空大师的武功废掉。并在苏乔的设计下,揭破了公孙断的伪面具。公孙断丧心病狂之下,竟以女儿飞燕的色相换取恨天劫的秘笈。 小刀之父公孙楼被公孙断暗下“梦魂玉露”迷失了神智。非赤眼丹和留神丹不治。小刀潜入天鹰教窃取赤眼丹,却反被天鹰教的奇门阵式所困。天鹰定下美人计,以女儿绿君儿为饵,小刀易容成神医百里奇混入天鹰教,夺回了赤服丹,却被困在迷雾阵内,不因绿群儿芳心摇动,大胆逆生父旨意将小刀救出迷雾阵,并助其父恢复神智。 公孙断之子公孙飞雾以邪术练成了恨天劫的最后一层功夫(五毒阴勾爪),父子双双进入天鹰教,制住天鹰,公孙断自任天鹰教教主,开始实施称霸武林的计划。 一场震惊人寰的正邪大战下来,公孙断父子全军覆没,正派也损失惨重,但小刀的“不见飞刀只见刀,劝君莫要迎双刀”之号十三却响彻天下!
第一章 雪神貂
一张脸上长着两个嘴巴,丑陋而神秘的胖和尚说:“百里奇,你可知道当今武林要
算谁的武功最高?” 百里奇在笑,面对千丈高崖滚滚而泻的飞瀑,他笑地更神秘:“你在考我。” “考?未必!”和尚喝口酒,更得意地说:“若连你这位号称能知天下事的百里先 生都无法说出答案,考你又有何用?” 瀑布隆隆,好似巨形的大石块不停从高山陡处往下滚,愈滚愈急,就象已压在人身 上似地,令人喘不过气来。百里奇淡然一笑。 “没了和尚没完又没了。喝上三口准没完,管起闹事包没了!” 他苦笑:“现在你不但喝酒!又缠上了我,要是我不说,你一定没完没了吧?” 没了和尚得意地直笑,百里奇果然有先见之明。 二话不说,百里奇已掠向山腰,那儿有一新搭起的茅屋。也许离飞瀑较远,十分清 静,两人坐定,百里奇拂掠长髯,说道:“我虽知天下事,但有一事我却十分迷糊。” 他将问题说出。 “一个人一个头,怎么有两个嘴巴?”没了和尚登时眉飞色舞,这是他个人的突出 杰作。指向后脑勺,肥厚的头皮竟然陷出如嘴唇样的皱纹,似乎刻意雕成,和真的已无 多大差别。 百里奇终于明白。轻笑道:“我看你再弄两个眼晴,将来就有两张脸了。” 没了和尚在想,想如何实现这个愿望,笑得更甜。 “你问的问题太含糊,我无法回答。”百里奇说。 “怎么会?”没了和尚强调,“我在问谁的武功最高……” 百里奇轻笑:“要是两个人从来没有交手,怎知谁高谁低?” 没了和尚更认真道:“能!一定能,我们可以用他的功力去比较,例如功夫高的可 以击碎更硬的石头,又比如。通过少林阵势表示其武功高低。” 百里奇含笑道:“你说的也没错,只是江湖之大,能人辈出,想要知道谁最高,谈 何容易。” 没了和尚神秘一笑:“快了!很快你就会知道。” 百里奇疑惑:“你碰过那个人?”“嗯!谁?” “不急不急!这就是我要考你的地方。” 百里奇沉思。“柳西绝”“不是。”“春神笑?” “不是。”“秋月寒?”“也不是。” 百里奇皱眉:“江东柳西绝一身功夫在武林就算排名第二也没人敢排第一;渭北秋 月寒,公孙秋月一生末逢高手,更有那神秘的天南春神笑,武功之高简直没人见过,除 了他们,连少林掌门无心大师,武当掌门木阳子,都自认功力不如他们三人武林中还有 谁敢争第一?” “他是不敢称第一,甚至他也不知道他那身功夫已达到绝顶的地步。”没了和尚自 得道:“而且他还是个年轻小伙子。”再加一句,“将来有可能是我的朋友。” “年轻小伙子?”百里奇开始沉思,突然地若有所悟:“难道是他?那把小刀?” “怎么?你也见过他?”没了和尚急着问。 百里奇说:“只有一面之缘,在大漠,黄橙橙的沙漠,连野兽都无法生存的沙漠。” “你说说看!”没了和尚好奇地问。 “三年前……”百里奇回忆,不禁又巳露精神,“他真是一位难得的奇人……当我 碰上他时,他已在沙漠上伏了四夭,没有水,没有食物,只靠偶而飞过的秃鹰果腹,忍 性和耐力实非常人所能企及。” “当时他在千啥?” “我只知道他在猎抓传说的九翼赤眼狐。” 没了和尚频频点头:“此狐天生异种,藏匿沙漠,灵狡非常,只要有东西靠近它百 丈,马上就能被它闻出味道而钻地逃逸,而且数量奇少,十分难找。他猎到了没有?” 百里奇惊叹不已道:“猎到了,就在我碰上他以后的第三个晚上,赤眼狐离他百余 丈,竟然被他的弓箭射中,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他却做到了。” 没了和尚虽很镇定,但脸色也有点变。 百里奇加强语气道:“不错,他真的是用弓箭将猎物射中。用弓箭对付其他猎物可 以轻而易举,但用来对付赤眼狐一定不行。” 不等没了和尚问,他又解释道:“老实说那趟沙漠行,我也希望猎到此狐,但想尽 办法都没用。用陷阱,沾过其它味道的东西逃不过它的鼻子,想追赶,它飞行去度之快, 天下无出其上者,尤其它一进入沙漠,除非它愿意,任谁也没办法将它找出来。弓箭射 出,只要稍一流身手,很容易就能躲开,平常人只要挽弓射出,必定会被它发现,根本 就射不中。” “但他却射中了!” 百里奇赞赏不已:“不错。这只有一个可能——速度!无法想象的速度,连赤眼狐 都无法躲避的速度。如果用它来对付天下人,我想不出有谁能逃得了那一箭!” “既是箭,你又为何说他是小刀?” 百里奇道:“他射中赤眼狐时,我也替他高兴,想问他出身,远远传来好像是,我 叫小刀的声音,他已消失在大漠之中,叫人无法想象他来自何处,要去何处。后来我想, 他以箭就能射中百丈开外的飞狐,那等功力,若用在近距离的飞刀,威力岂不是更吓人? 这把刀又岂能是普通的刀?” 没了和尚鼓掌不已,“百里奇果然是百里奇,别人不知道的事,你全沾上了,不错, 我所说的正是这把刀。” “你又见着他了?” “没错!”没了和尚得意道,“我还要交他这位朋友,把他带入武林,也好杀杀柳 西绝的威风。” “他……现在在何处?” “长白山!在猎东西,不过这次猎的不是狐,是貂,雪神貂。” “他为何全猎些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不知道!也许这是他不同于凡人的地方吧!” 百里奇若有所思,长叹道:“也许江湖上真的需要有这样一位人物,否则不知会变 成什么样局面。” “你是说江湖又会乱了?” “柳西绝的嚣张,不就是一个隐患!” “好,这趟事我管定了!” 没了和尚已离去,一路上仍可听见他自己得意的歌声。 “没了和尚又没了,喝上三口还没完,管起闲事包没了” 白雪笼罩着整座长白山,就象这座山是冰块雕出来似的,晶亮而寒冷。 偶而雪地中凸出一株株罩满雪片的古松寒杉,映在一望无垠的世界,宛若一朵朵盛 开的菇草,蔚为奇观。 明月初上,淡光轻撒,更将此景蒙上一层淡青,就象洗过晨雾的水彩画,透出清幽 恬静气息。 月无声,雪无声,松无声,人也无声。 远处一群人影渐渐走近,一脚踩在雪地,就留下一个两寸深的脚印,向远处一直延 伸。 没人知道他是从何处来了欲往何处去。 一件深褐色的已缝上几处补丁的洗得发白的披风,斜披在他身上,满腮的胡子,一 股流浪天涯的孤伶气息,随着沉重的脚步逼了过来。 翻过另一处山头,林木已多,那人转头往左方看去,一座由几片木材搭成的小屋躲 在山腰中。 那人轻轻叹口气,走向小屋。 点燃了墙边的小火沟,才有了一丝暖意,那人解下披风,露出一身修长均匀的身体 以及一把灰色的长弓。他将弓箭挂向贴着几张兽皮的墙上,再抖掉披风上的雪花,放在 用四根支柱架着的两片木板上,——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床面。或许这就是他的棉被吧? 烤着冰凉的双手,空洞的目光盯向火花,一切又已平静下来。 十几个年头,怕就这样过了。 拿出一面似乎是水晶磨成的镜子,挂在火炉后方,自己的形象已映在镜里。 除了胡腮,他还有一副晶亮如星的眼珠,高耸的鼻梁。如果他刮掉胡子,一定十分 出色。 左手不停摸着胡子,从左脸拢到右脸,从右脸拢到左脸,不知摸了多么次。忽而右 手作刮胡子状,没拿剃刀就慢慢地往脸上刮。 在镜中看了良久,右手刮胡姿势也慢了,他才渐渐恢复先前那副淡漠神情,收起镜 子,用一张白貂皮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回一个坚固的木盒,藏于柴堆后面,然后走向右 墙,拿出一把指宽斜嘴象雕刻刀的小刀。往那已刻得密密麻麻的墙上再刻一刀,然后自 言自语地说:“都已两年九个月了……” 他有点感伤地走向墙角小木厨,拿出两个碗,一双筷,两袋东西。 “没用了……中午又己过去。” 稍微沉思,一双长得均匀的手微微捏紧,似乎在决定一件事倩。然后躺回床板上, 披上那件披风,两眼不停瞅着屋顶缝隙因生火而融化的水珠。一滴滴慢慢地往下掉。 两年多,他几乎天天如此。从水珠中,回忆过去,寻找未来。 远处传来淡弱孤零鸟啼声,他已坐起,另一个早晨巳开始。 搓热被冻得冰凉的手脚,他很快套上披风,收拾墙上的几张兽皮,赶着时间似地往 山下行去。 昨晚他决定下山一趟,买点必需品。 到达山下数家居住的安门小村,不高的古屋压在村道两边,屋的背后是成堆的茅萆, 屋顶、窗门差不多快被爬藤给缠满了。 有几条小狗和背着兽皮的北方大汉坐在村道的摊上。 这是皮货小集市。 年轻人瞧瞧匹处,找到--个落脚地,将几张兽皮摆在地面,自己则如老僧入定般坐 在那儿,眼中一片茫然。连离他不到八尺的摊子也没瞧一眼。 不大功夫,背后那栋黑压压的木墙茅顶小屋,掀开左侧黄褐色薄窗,探出一位扎着 两条小辫子的清秀小姑娘正往窗外瞧,目光落在年轻人身上,显出几分诧异——怎么有 人在我家门前摆摊? 年轻人也惊愕地瞧向她那甜美的脸蛋儿,急忙收回目光。他以为这间小屋的主人已 出门,才会摆在此地,谁知还有人在,也不好意思再摆,赶忙往左移。 “喂……” 小姑娘本也没有赶人的意思,叫到口的声音,顿觉得和人家陌生得很,只好咽不回 来,不禁又多瞄了年轻人几眼,神秘地一笑,又去打开一扇窗。 打开门的却是一位年约六旬,灰衣瘦高的老人。 乍见年轻人及兽皮,反身往街头望去,摊子一直连到他门口就折了——实际上,此 地摆摊子挡不挡门面是没人管的,都是村家小民,今天你卖皮货,明儿他卖盐巴,是主 顾也是商家!撵个什么? 只是年轻人很少出来摆。 “小兄弟……”灰衣老人持着白胡须,走上前含笑道:“你卖皮货。” 年轻人也笑了:“嗯!”“摆在前面没关系,他们也都如此……” “谢谢……我……货不多……我摆这里就可以了!” 十余年孤独生活,使他觉得说几句客套话都十分拗口,脸也有点红了。 青衣女子走出来,苗小的身材配上甜美的脸儿,自有一股属于她自己的神彩。对于 年轻人的不安,她也感到好笑。 “你真老实……”老人轻轻一笑:“好吧!随你,不过下次欢迎你摆在我们门口。” 这句话逗得年轻人不好意思地笑着,“谢谢……” 青衣少女已咯咯笑起来:“爷爷,我们也要开张了!”说话间,眼神老是瞧向年轻 人。 不但年轻人多看她几眼,连附近摊位那个北方大汉也指指点点,笑声不断。 老人似乎对年轻人深有好感,不多时已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稀粥。 “小兄弟,我想你可能还没吃早餐,这碗粥你就喝了如何?” 不善于交际的年轻人,拒绝也不是,接受也不是,光是支唔,干笑着。 “喝了吧,出门在外,谁都有为难的时候,一碗稀粥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 “谢谢……” 年轻人终于接下那碗粥,自十七岁那年的某个早晨以后,他再也没有吃过如此可口 的佳肴了。 他吃得很慢,每吃一口就想着过去那一件件不如意的事,十余年的流浪生活,使他 有想不完的伤心事。 喝完了,他想把碗洗干净再还人家,可是他不知道水井口在哪儿,连兽皮也忘了收, 一溜烟奔向村外小溪洗净再奔何来。 老人以为他失踪了,正觉得奇怪时,他已奔回。 “老伯,谢谢您……碗我已洗干净……” “哎呀!这小事给小孙干就可以……”老人接过碗,颇有疑问:“咦?西头好象没 井,你怎么……”“我是到山脚下小溪洗的。” “山脚下?”老人惊讶:“你真的到山脚下?”“嗯。” “就这么一点儿时间?” 这才多点儿时间,就打了个来回,少说也有四里路,这不成了飞毛腿了吗?就连号 称轻功夫天下第一的天南春神的腾云仙步,也不过如此。 年轻人对老人的惊讶,只是淡淡一笑:“在山上住惯了,脚力可能强些了。” “好!好!想当年我只要跑--半路程就不错了,你却气也不喘地跑个来回,实茌令 人羡慕!” 老人将碗交于他孙女又兴趣十足地走出来,他今天是找到抬杠的好对象:“敢问老 弟贵姓?” 年轻人犹豫一下,回答:“我复姓公孙,又名小刀。” “公孙小刀?”老人品味地念着,频频点头:“嗯!光听这名宇就知道你有出息!” 公孙小刀只是笑笑。 “小老头姓绿,名叫金福,那是小孙女君儿,早年嘛……还在中原做过生意,现在 老了,不中用了!只好住在这里,得过且过。小兄弟你住哪?怎很少见你到村子里来。” “山里……山道不好走,所以很少出来。” “哦……”绿金福好象在找话题,但对不善言语的公孙小刀,他说得有些吃力,目 光落在兽皮上:“你也作兽皮生意?” “没有,只是换点东西而已。”“来!皮货我看看……” 金福似也想做这笔生意,抓起兽皮不知道懂或不懂,架势十足地看个没完。 “好货色!不知你要卖多少银子?”“随便都可以。” “三两会不会太便宜?”金福拿的是一件纯白貂皮,若在中原至少值五十两。“不 会。” “好!我要了!君儿也该添件衣服了!再买两件刚好可以做件小褂子,就十两好 了!”金福马上冲屋内叫道:“君儿!拿十两银子过来,你爷爷今天给你添衣服!” 君儿似乎早就听见他们对话,应声:“好的。”已拿出银子,亲手交与公孙小刀, 含笑而又爱不择手地抱起软貂皮,走入屋内时仍不时探出头来瞄向公孙小刀,笑不绝口。 金福想,生意也做了,可以聊聊天了。于是又问东问西。 “你一个人在山上?”“是的。”“家人呢?” 公孙小刀有点淡漠:“还有一位母亲在中原。” “那你……” “我娘要我寻药。”公孙小刀感伤道:“她身体不怎么好。” 金福也感受一份哀戚:“药……找到了吗?” “还没。”“山里有?”“有,但不好找。” “什么药?说不定……”“是传说中的雪神貂。” 金福差点噎着了,愕然道:“雪中之神,飞行千里,钻地无痕,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的雪神貂?” “就是它。” 金福搔头傻笑:“这…-我可能没办法帮你找了!” 公孙小刀笑了一声:“它并不好找。” “你找了多久?” “两年又九个月。” 金福咋舌,又有谁能有此耐性去寻找那种传说中的东西? “山中真的有雪神貂吗?” “有,我见过。” 金福嘘口气,“有就好,我是怕你徒劳无功……” “多谢老伯……”公孙小刀感激地说。 此时村头人群忽然起了骚动,不知何时已来了数匹快马,疾速跑了过来。 为首的彪形大汉故意勒住缰绳,马匹人立而起,神气十足。 “统统不许动!听大爷发落……” 一声大吼,众人骚动。敢情来者是一伙强盗。 金福见状已心生畏俱:“小兄弟……你……强盗来了!” 他本想要他躲入屋内,但觉得人家器宇轩昂,不像凡夫,一时也将话缩回。 公孙小刀也想离去,然而受人恩惠,不好立刻就走。 “我不是来打劫,我是来我人,没事给我安分一点!” 大汉骑在马上吼着,威势非凡。 此话一出,本该让村民安心才是,谁知忽有两名壮汉手提长刀,砍向那几名骑士, 一时打得难分难解。 公孙小刀见状已放心,问:“大伯……你认得他们。” 金福惊叫道:“不认得,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老夫躲都不及,怎会认得?” 打斗一直在村头进行,公孙小刀觉得这伙人不是冲着金福一家来的,便道:“老伯, 我想我该回去了……” “这么快!” 公孙小刀含笑点点头,“我有点事,你能不能卖点盐给我?” 金福不但给他盐,还送他许多酱味。公孙小刀十分感动,把剩下的皮货也留下,提 着小包往村外走去。 然而,此时又有几匹马奔来,旋风般包抄居民,领头者正是长白双鬼之一的黑无常 巴谷。 他见到有人敢抵抗,二话不说,喝道:“给我烧掉此村!” 喝声震天,公孙小刀已闻,暗道一声:“不好!”又折回头。 巴谷指挥下,喽罗点燃火把,就往村屋丢去。绿金福的房子也没躲得掉。 火把丢入屋内,金福和君儿惊惶逃出,巴谷一见君儿便目露邪光,淫笑不止:“好 个标致小妞!” 策马奔前,一手就想抓起君儿。 “救命啊……”君儿急呼。 眼见就快落入巴谷手中,尚差数十丈的公孙小刀见状,不假思索,右手一抄,折断 树枝,猛往巴谷射去。 谁也无法想象树枝有多快,只一闪,巴谷已栽下马来,树枝己插到他的右手臂上。 再一箭步腾身,公孙小刀已掠身而至,扶起滚落地面的君儿。 此举登时惊住所有在场的人。 “好身手!好功夫!” 不知何时,生有两张嘴巴的没了和尚,已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不停地瞧向公孙小刀, 赞不绝口。 公孙小刀替绿金福捡回火把,以免屋子被烧,转向巴谷,淡淡道:“你为何欺负弱 女。” “呸!你是谁?敢管大爷的事?”巴谷怒目而骂:“长白双鬼岂是好惹,给我拿 下!” 他下了令,但没人敢动,都是俱怕公孙小刀飞枝伤人。 “妈的!老婆丢了也轮不到你到处打家劫舍!”没了和尚夹向两人中央,笑骂不已: “巴老二,今天你还是认栽吧!一个回合不到,就伤在人家手中,你有什么能耐?回家 吃奶去吧!丢人现眼!” 巴谷脸上一阵青红,怒骂:“我就不信这个邪!”话未说完,长刀已刺出。 没了和尚急忙闪向公孙小刀后方。公孙小刀一伸手,又将巴谷长刀拈住,稍一用力, 己将长刀折断为二。 巴谷脸色在变,自己武功在江湖中不算绝顶也算一流,今日如此下场,对手武功岂 非骇人听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楞在当场。 没了和尚笑道:“回去吧!没老婆再娶一个不就得了!看你现在多丢人!堂堂天鹰 座下挂牌高手,人家放屁都比你强多了!” 巴谷脸色由惊骇转为怨怒:“这笔帐,咱们以后再算!” 说着已跳上马鞍,准备离去。 “站住!”没了和尚喝道。 巴谷愣了一下,没策动马匹。 没了和尚道:“记住了!别再来此村找麻烦,有事冲着我没了和尚就是。” “没了和尚!”此语一出,巴谷部下起了骚动,对没了和尚的没完没了作风他们虽 不曾见过,但也有所闻:“走!” 巴谷已气愤离去,连在手臂上的树枝也没拔下,众喽罗也跟着离去。 绿金福此时才嘘出口气:“好险!”转向公孙小刀,感激道:“多亏小老弟出手相 助,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公孙小刀一笑:“他们不该欺负人的!你们受伤了没有?” 他目光落在君儿身上。 君儿甩甩左手,感激道:“谢谢你替我解危。” 公孙小刀仍以笑回答。 “我想我该回去了。你们多保重!” 不善交际的他,已动身离开人群。 绿金福想留下都不知如何开口,毕竟只见过一次面,君儿更不用说,女孩儿家只有 目迎目送的份儿。 然而没了和尚可没顾忌,他是个吃四方之人,他已追上。 “小刀儿!等等啊!老衲……贫僧是来找你的!” 公孙小刀似乎有意避开他,走得更快。 足足追过一座山头,四处茫茫皆白雪。没了和尚说了不少好话,公孙小刀一点也没 听进去。 “小刀儿!我是来跟你交朋友,帮你捉那什么貂的!” 公孙小刀闻言顿时愣了一下,但突然跑步如飞,急向深雪中飞驰而去。竟然足印过 处,不留痕迹。 “小刀儿!小刀儿你等等啊!” 没了和尚急追,但追不到十里路,早已将人追丢,他不信邪,再追,看到的却仍是 一片白雪。 他苦笑道:“这把刀子果然非凡。” 他下定决心,非找到此人不可。 公孙小刀回到住处,已是黄昏,他未休息,放好东西,抓着墙上弓箭,迈步走向雪 山中。去寻找那雪神貂。 等他再次回到此地,已是三天后的一个深夜,当他进到屋时,发现木屋里变了样, 隐隐地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潜进木屋,突地踢开门扉…… “是你!” 不知何时。没了和尚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被他这么一踢,也蹦了起来。 “哇喔!吓死我了!”没了和尚拍拍胸口。轻笑道:“你这个人真是神出鬼没,很 难找,足足花了我三天时间,够累的了。” 公孙小刀起初也感惊讶,但立时沉默地靠向火炉,加点枯枝,不再说话。 他在想,人已找来赶也无用,而且方圆百里也无栖身之所,不如过不明天再说,他 若还不走,自己再找个地方搭屋就是。 “嗨!小刀……老弟!”没了和尚试着跟他说话:“天寒地冻,你一个人常年累月 地住在山里,不觉得寂寞吗?” 公孙小刀没反应,挑着炉中火花,火花飞亮如天上星星。 没了和尚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 “其实,我是专程来找你作朋友的!” “我想你的身手一定能打败所有对手,再加上我……” “我还可以帮你捉雪神貂!” 至少说了一百多句,只有这句起了作用。 公孙小刀目光突现光彩,转问他:“你……你怎知我在捉雪神貂?” 他本想说:“你能帮我忙?”但觉得不妥,只好临时改口。 有了回话,没了和尚就高论开了:“我当然知道了,因方我想知道的事,我就能知 道。” “有一次我看过你射箭,就猜想出你可可能要猎雪神貂。何况有位百里先生,也看 过你猎走赤眼狐。” 公孙小刀没搭腔。他又说,“我是真心的要帮你,虽然老僧我有时嘴里乱说,但交 你这朋友?我可不含糊!” 公孙小刀感伤一叹,哺哺念着:“交朋友……” 从他习武开始就不知何者能成为朋友,十七年后的今天,他又何当敢接受? “对啊!活在世上,应该有个知心的朋友,我来找你,就是要找忘年之交!你觉得 如何?” 公孙小刀瞧向他那张老来顽童的装扮鬼脸,多少有点笑意,但想起往事,心又沉重 起来。 “我还要寻找药……” 除了治好他娘的病,其它的他都可以不在乎。 “没关系!你尽管去寻找,甚至我还可以帮你找!现在不方便,就等你找到药材以 后,我们再交朋友!” 没了和尚脑子转得快,他认着只要在一起混久了,不就成了朋友,至于形式,有没 有都差不多。 公孙小刀又不说话了。 “你刚才回来,是否找到了雪神貂的藏身之地了?”没了和尚很快将话题引开。 “找是找到,但是没完全把握!”公孙小刀道,“昨天还被它溜走。” “它躲掉了你的箭?” “我没射,箭只能射一次,如果不中,至少几个年头它不会再走出地面。昨天我只 是想再靠近些,它就马上钻入雪堆里。” “那该如何才能用箭?距离远不远?” “百丈之内我有把握,只是这貂个头大小,又是白色,行动尤其快捷,我想,拉箭 的破空声,一定足够让它钻入雪中,所以往往不敢射箭。” 没了和尚骂道:“这小畜生还真难缠!”骂了一阵,他又问:“你的想法,是要怎 样才有把握?” 公孙小刀道:“让它飞起来,只要离地三尺就可以了。” “听说它飞行速度比流星还快。” 公孙小刀很有信心地说:“我有把握。” “有把握就好。”没了和尚又问:“它通常在何种情况下才会飞?” “不一定,有时一时兴起就乱穿,不过它都在绝谷中才会如此,那是它认为最安全 的地方。” “果真不好惹。” 公孙小刀兴致很高:“但有一种情况,它一定会飞起来。” “什么情况?” “雪崩!”公孙小刀解释道:“只要山雪崩塌,它为了逃开,一定会飞向山顶以免 被活埋,这也是我唯一的机会。” 没了和尚道:“你现在就等雪崩?” 公孙小刀点头,不久他又道,“其实雪崩是可以制造的。” 这就是他需要帮手的地方。 “怎么制造?你要我用吼?” “不成,谁可以用吼叫声震动雪山?那样同时也会惊动雪神貂,它就知道是人所造 成,它不会飞往山顶,只会随着崩雪跑,想射它就更难了。” “依你的意思呢?” 公孙小刀十分认真地说:“我想过好久,除了天然雪崩和下雪外,其它都不会奏效, 下雪自然是不可能,只有使它自然崩塌了。” “既是自然,何来使它之有?” 这问题不怎么好懂,公孙小刀马上解释:“所谓自然雪崩,就是在崩塌之前静悄悄 的,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们只在山顶动手脚就可以了。” “用一种无色,尤其要无味的强烈溶液,倒在山顶,让他浸湿冰块,等到分割到一 定时候必会崩塌,由此就可以引起雪崩。” “这方法很好,但那溶液……” “我想好了,流沙散。” 流沙散白色透明如水,沾上既蚀,与硫酸性能相同。 “好!就这么办,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再两天好了,我必须找到流沙散!” 不必两夭,一天时间,公孙小刀已从山下小镇找回流沙散,两人趁夜又赶往雪神貂 藏身处。 越往深山,山蜂越高,直至一处山蜂如剑,一根根如桂林石钟乳般的雌伏雪地中。 “远没……这些山蜂少说也有百年没人来过……一上一下,至少花上半天时间!” “哇呀……”公孙小刀指前面山峰,“过了这些山峰,前面有一处马蹄断崖,它就 躲在崖谷中。” “妈的!这小畜生真会找地方……”没了和尚见这峰中散出不少蒙雾,已感到此地 必然是天然奇阵,弄个不好,恐怕就进得去出不来。 公孙小刀很熟练地领着他,有时走前五步,就得斜退过丈余,曲曲折折,弄得没了 直咋舌。 果然,经过山峰,前处己出现半圆形状的断崖,像要把两人包围起来一般。 说它是断崖,那是指从崖顶往下看,现在公孙小刀立于一座峰顶瞧去,那片断崖就 如墓碑横在前面,森凉幽静。 公孙小刀十分仔细往崖下瞧去,若非眼力极佳,定然无法见着因光线被四处高峰挡 住,又罩上深雾的峰底景物。 没了和尚瞧了老半天,一点收获也没有。 公孙小刀没多大把握,直到他算过方位再搜寻,才看见靠崖角处有东西在动。 这动,也只是雪花稍微往上喷,确是貂鼠之类的东酉,在雪里玩耍而已。 没了和尚看不到,只有问:“它在哪儿?” “在雪中,好象在玩耍。” “你确定是它。” “除了它,没有动物在深崖中来去自如。”公孙小刀接着说道:“我们再等着看。” 果然不久,雪中已穿出一个拳头大,接着一条松鼠似尾巴的纯白老鼠。 公孙小刀这才放心:“不错,就是它。” 他转向崖顶,指向左前方一处高峰:“你就在那里下手……还是一起去好!” 他怕没了和尚经验不足,此次他志在必得,不能有任何差错。 两人直向崖顶,顶面视野较宽,但边峰凸凹不平,崖峰就如瀑布状,已有不少冰棒。 公孙小刀选好离崖边七八丈远的地方道:“就这里!分三段,前面六尺处撒白散, 再来三丈,然后是七丈左右。” 他用三处,如若一处不行,也还有另两处可以引起雪崩,当然,数量分配得当,仍 可造成同时崩塌。 此处稍微凸出崖面,只要擞成弧状,就可以切开连成一片的冰块。 “你撒完之后,就往后,越后面越好!我不知道雪崩面积有多大。” “没问题!”没了和尚精神十足,道:“现在就撒如何?” 他想撒完也好跟他到别处去,看他如何捉捕猎物。 “不行!”公孙小刀道:“撒下去若太早崩塌,找来不及应付!若没效,你还要再 弄一遍,必要时还得躲开冰块,我在那边山顶后方。” 他指向右边前方那座山峰,“撒卞去后,我会到你那里,你在撒,你若要看就找一 处能见着崖面的地方就可以了,我在赶它飞向崖面时,再杀它。” “为什么要赶上崖面?它一飞起来……” “它一飞起来,一方面距离不怎么够,最主要的,是那时正好雪崩,就算射中,它 也会掉落在滚雪中,而被埋住,想找就更难了!” “好哩!都依你!” 两人各自行动。 没了和尚拿出不几包白色粉末,依计划行事。 公孙小刀攀向另一座山顶,也已经挽弓拉箭。 两刻钟以后,没了和尚撒了粉末,粉末沾地,立时侵蚀,直往下陷,不知是药性强, 还是沾上溶水成液,速度十分快捷。 没了和尚见状,也加快速度,撒完三道药线,赶忙躲向后方。 公孙小刀目不转睛地盯着崖底雪神貂,深怕他一个没注意,让它逃走。 撒药不到半个时辰,突然冰块往下掉,至少有千斤重,等它第一次撞击冰壁,冰块 如炸药开花,四分五裂地射开,宛若元宵灯火。 与此同时,一声地动山摇的爆裂声响起,震得整座雪山摇晃不已。 声音过处,又有数处雪崩,如万马奔腾般直向山崖,气势之壮,简直可以吞掉整个 宇宙。 雪神貂也惊觉,不知是诡计之下,它已飞向山顶,宛如流星,刻出一道晶莹白线, 直冲而上。 公孙小刀没想到雪崩会有如此之剧烈,震得他无法稳定身子,眼看猎物已现,不得 已,硬是咬紧牙根,双腿插入雪中,想稳住身子但仍效果不好。 白光已将行向山顶,当机立断,他不得不腾空而起,摆脱地动山摇,拉开硬弓,电 也似的射向目标。 如果说雪神貂是流垦,那么他的箭是专门射毁流星的飞弹。 天空只见两道光线,合在一起,最后落向山顶。 次时公孙小刀已腾身而起,飞出落脚之地,从山峰直往下滚。 地仍动,地仍摇。 足是过了两刻钟,大地方静下来。 深不可测的崖底,差不多快埋平了。 没了和尚走出崖面,正紧张地找寻公孙小刀下落,四处高叫。 不多时,公孙小刀从雪堆中走出来,好象被埋不止早第一次,他已懂得如何在这种 情况下保住自己,看起来伤得不重。 他关心的是否射中猎物,飞身奔向山顶。 山顶,没了和尚早已拾起一箭穿心的白貂,他没心欣赏,真到公孙小刀走上来,他 才放心的将白貂交给他:“成了。” “嗯!” 公孙小刀激动地打了个冷战,赶忙接过奄奄一息的白雪貂,突然又觉得它十分可怜, 不停地抚着它背毛。 没了和尚见状,安慰道:“只有生命,命太虚,谁是形,未见是形,因果轮回,说 不定它前生欠你娘的债,今生是来报答的。” 公孙小刀赞叹不已,“传言果真不假,此丹听说可解毒。” 没了和尚叹道:“希望它能治好你娘的病!” 物已猎到,他不再停留,埋了神貂,两人已随步往回路行去。 到达木屋,公孙小刀归心似箭,一刻都不愿停留,收拾一些衣物,便要赶回中原。 这正合了没了的心意,且他帮忙猎得雪神丹以后,公孙小刀对他很是感恩,话也显 得较多。 临行前,他不忘去拜访绿金福祖孙。 然而 安邀村,再也不存在,只有一堆灰烟、废墟,整个村子被烧了个精光。 “天杀的巴谷!”没了一骂出口:“一点良心也没有!” 公孙小刀觉得胃在收缩,想呕,还有一般残灰味道,他闻的却是血淋淋的屠杀味。 走向记亿中金福的房屋,想从中寻找他们是否己遇难的证物,但翻动许久,除了灰 炭以外,再也无法找出其他象样的东西。 “大师……”公孙小刀茫然道:“你说那位巴谷是什么长白二鬼?” 他没闯过江湖,对于江湖的名号十分陌生。 “没错,他们已投靠天鹰教麾下。”没了道:“别再叫我大师,我们都已是朋友, 叫我酒没了或者醉鬼、酒缸!都可以,只要沾上酒字,就足以代表我。” 公孙小刀没回答,沉默地立在该处。 没了和他相处数日,己知道他个性不会和人争吵,只会静静地听人说话,如此一来 倒把没了拱托成油腔滑调了。 “老弟别介意,我就是话多些了。”没了有些歉意道:“你要问我,如何可以找到 他们对不对?” 公孙小刀点点头。 “有点问题,天鹰教刚成立不久,还没生根,目前在王屋山一带,也许会逃走,我 向你保证,如果那家伙捉走他们祖孙俩,我一定负责将人要回来。”没了说得满有把握。 “谢谢你。”公孙小刀感激地说。 “客气。”没了道:“好朋友,不必说那么多。对了,我去找人以后,将来要到哪 里去找你?你娘住在何处?” “我家在风翔城西青河村后的一家小房子,那里有棵椿树。” “凤翔城……”没了念了两句、突然惊愕地往公孙小刀瞧去:“你说的是渭北的风 翔?” “嗯。” “你也姓公孙?” “嗯。” “那……”没了起了毛,“渭北秋月寒,号称武林三大高手之一的公孙秋月,两大 世家的公孙世家和你是什么关系?” 公孙小刀轻叹道:“我娘是公孙老爷的女仆,我在老爷家出生,后来我爹死了,公 孙老爷赐我们母子姓,所以才姓公孙,我本姓春,我六岁就搬出来了。” “哦……”没了有些失望,但随即又信心十足地说:“没关系!英雄不怕出身低, 管他什么渭北秋月寒,江东柳西绝,我对你是信心不改,你一定是第一把高手。” 公孙小刀只是淡漠一笑,他根本就不了解高手是何含意,他只想平平安安地过他这 平凡的一生。· 没了和尚也不愿再耽误时间,立时告辞:“我走啦!最晚一个月,我一定会去找你, 再见!” 他走了,临走扔出一句含有笑声的话:“帮朋友办事,够来劲的!” 公孙小刀送走他,也举步朝中原出发。 凤翔城,公孙府,富可敌国,若说天下有两位富翁,一位就是公孙,另一位则是姑 苏慕容。 天上神仙府,地上公孙府,纯白丈八尺高的大理石墙,块块雕有奇花异兽,殷红琉 璃瓦宛若透明的红玉,托在月宫宝殿中,让人不敢相信世上会有此建筑物。 然而最令人赞颂的不是公孙世家的财势,不是宅第的豪华,而是公孙府的武功。 “秋月寒,路不归。” 公孙秋月的剑起了寒意,有路,你也回不去了。 若和公孙秋月为敌,那只是死路一条。 公孙秋月雄立江湖数十年,还没吃过败仗。 十五年以来,每三年一次和世交的慕容府例行比武,公孙秋月已连续战胜慕容天。 现在比武的日子又将来临。 第二章 六绝神功惊月斩
公孙秋月不停地练功。
后院百花盛开的花园,一处铺黑石地砖的平地,一把青光剑挺闪闪,锋利剑锋扫得
七丈开外的梅枝摇荡不已,整个身形已被剑影罩住,分不清四肢五官。 突然一声龙吟,剑如吞天腾蚊,急射左边一探芙蓉花,只一煞闪,瘦高的身形已停 在花前,一把剑尖笔直地刺向花蕊。 公孙秋月呼吸急促,额头全是汗珠,六旬余的脸孔有了许多皱纹,头发也斑白多了。 本该是精芒射人的眼神,现在也变得淡然无光了。 最令他失望的是他的手在抖,虽然看起来仍很直,剑尖仍刺向花蕊,但他知道该刺 第三蕊才正确,他却削下了第二蕊,伤了第一蕊。 握剑的手不在稳了,这对一个高手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却发生了。 手在抖,心也在抖。 老了吗?人真的会老吗? 半年前,他就觉得有点力不从心,现在比武日期已近,他更觉得紧张。 他本可交给儿子这个担子,但儿子是二娘所生,才十七岁,怎能担得了这个重担? 交给他弟弟,或是他侄子,尤其是飞雾,年纪轻,武功又好,但他弟弟会答应吗? 自从飞雾练功走火入魔以后,他俩就有了嫌隙,又如何开口? 慕容寒的功夫岂是好惹的? 眼看就要输掉今年的比武,他还是没办法使自己的手稳下来。 渭北秋月真的能不败吗? 此种心情压力,说有多重就多重。 收起长剑,擦去汗殊,祥和的脸孔现在也出现几许愁怅。 望着那棵小时候自己植种的青松,简直要比他腰身还粗了。 再看看松旁边一棵小松,也有小腿粗了,他还记得那是女仆春来的儿子小刀,五岁 时种的。 “也许二十出头了吧……” 公孙秋月不再练武,收拾一下,脚步有点蹒跚地步回屋内。 三年前公孙小刀回家一趟,三年后他再次抱着兴奋的心情回到青河村。 小屋依旧,只是摇摇欲倒,左墙角也多出一个小洞,不时钻出一条野狗,围着庭院 的篱笆也倒塌不少,缠满牵牛花。 冷风吹向茅屋小窗,呀呀声音戚戚传来。 “娘……” 公孙小刀声音低嘶,眼眶已红,急忙追向屋内。 厚厚的灰尘,墙角满是蛛网,倒塌的桌椅,至少有几个月没人住了。 泪水从他眼角滚下来,慢慢地,就象小草尖端的露水,凝聚够了才会往下掉。 “娘,您不能离开我……” 没有人回答。 十几年了,他们母子俩就如此相依为命。没有显赫的家世。每一餐,每一顿饭都要 辛劳力去赚,每一针,每一线,每件衣服都要慢慢地缝,慢慢地做,虽然很清苦。但总 是亲情,相依为命。 十多年了,没有过多的奢求,只希望能尽一点孝道,让年迈的母亲安享余。 十几年的跋山涉水,吃尽苦头,替母亲找回药,怎受得了母亲就这样走了? ——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 “你母亲走了。” 公孙秋月不知何时已立在他背后,神情十分悲痛。 公孙小刀抹去泪珠,红红的眼睛瞧向他,哽咽道,“老爷……你答应照顾我娘 的……” 终于忍不住,还是滚下泪来。 公孙秋月也落泪,走向前,扶住小刀,过了一段时间才道,“我已尽了力……” 小刀拭去泪痕,强制悲戚,仍低着头:“我娘她……她还交代什么了吗?” 公孙秋月道:“她要你好好照顾自己,别为她难过……” 他似乎有点欲言又止。 “她还说过……”公孙秋月犹豫一下:“她还说要你好好保管药物。” “娘都已……”小刀深深吸口气,压强心头悲痛:“我娘葬在哪里……” 西山外,可俯视整个凤翔城,正巧对着公孙府的大门。 墓碑仍新,黄土已添新草。 “故春来夫人之墓”左下角写有“公孙众子孙敬立” 对一个女仆,公孙秋月以夫人相称,尊敬之心可想而知。尤其以公孙世家众子孙立 碑,更有一层意义存在。 “娘……” 公孙小刀跪在墓前,终于昏过去了。 公孙秋月扶起他,并没有叫醒他,直到夕阳西下,一片金光,从公孙府墓后透向墓 碑,他才醒过来, 焚香立柱,纸线轻烧,他膜拜不起。 “娘,连您的墓碑都不是孩儿所立……” 他伸出食指,运功在正中“故春来夫人之墓”红字左下方再刻上“不孝儿小刀叩 泣。” 天已黑。公孙秋月问:“小刀儿,跟我回去如何?” “老爷,谢谢您,我想守墓……” “也好……若陪完你娘就回来,不要再流浪了,住近点,也好照顾你娘……” “多谢老爷!”小刀深深向他施礼致谢。 “欢迎你来!晚上天冷,要多加衣服。” 公孙秋月蹒跚地走了。 小刀却有说不完又说不出的话,要告诉他母亲。 “娘,您怎么留下刀儿……” 夜风在吹,泣声已停,小刀儿抱着墓碑睡着了。 十天的守墓后,小刀儿已回到公孙府。公孙秋月让他当副管家,他不安,他只希望 安静地过日子,就做个花匠,终日陷着花草树木,也使他平静了不少。 他的回来,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只不过是多了个花匠而已。 公孙府仍平静如昔。 公孙秋月似乎有意传授他武功,特地吩咐他每天早晨都要到那座练功庭院浇水。然 而小刀仍然专心一意提水浇花,对于武学根本就没兴趣,几天来连正眼都没看过秋月寒 在练功。 公孙秋月见不说话是不行了。 “小刀,你练过武功?” “没有,只是学过正统武功。”这十余年来,他从捕捉奇兽中悟了不少方法,也练 了一身无法想象的身手,只是他并不懂——武,就是力。功,就是功夫。并不是定要功 力舞剑才算是武功。 以他狩杀雪神貂那一箭,说出去,也许人家根本就不信——因为他们没见过。 他一直认为象老爷使的剑法才叫武功。 公孙秋月已有七尺余,小刀比他还高出半个头。 “你身躯很好,想不想学点功夫?” 公孙小刀犹豫没有回答。 “学一点,能强身,也能防身,如何?” “老爷……”公孙小刀想说他并没有仇人,不需要武功刀枪的。 公孙秋月慈祥笑道:“学学也好,公孙家族本来就在江湖武林之中,种种恩怨难保 永远没有劫难,我不希望你们有所损伤,能学多少就学多少!” 他又说:“你们虽非护院武师,但你最好还是找机会学上一拳半腿的。” 盛情难却,公孙小刀终于点头:“那小的就学学。” “好!这才像年轻人。”公孙秋月拍拍他的肩头:“我先教你如何运气!” 他所传的正是公孙世家从不外传的秘诀六绝神功。然而他只是说:“教他运气。” 按规矩只能传嫡亲弟子,他是违法相授的。 他不厌其烦地解说身上穴道之功能及作用,再教他运气心法。至于拳脚架势,他倒 不怎么注意。 公孙小刀对此门功夫觉得好奇,学的十分认真,也很有效果。 经过几天调息,现在他终于明白,以前丹田一股真气可以很自然冲向手脚四肢,使 自己出手快速,但却无法冲向背部和腰腹,原来这都是脉胳真气行走不正确的原因。 现在他很容易就可将真气运行到身体任何一个部位,无形中,功力似乎又加强了许 多。 这天他仍旧到花园去浇水,但来的不是公孙秋月,而是他的女儿湘雨和儿子小溪。 他们也想练功比武。 公孙湘雨一身翠衫,娇美身段均匀柔美,提着长剑快步奔向此地,娇笑道:“弟弟, 今天爹不在,我们也来此处过过瘾!” 随风掠起的秀发,配上一副清纯脸蛋,公孙小刀似乎可以从她脸上,捕捉当年比他 小三岁的大小姐,不禁多看她几眼,尤其那对甜美的眼睁,仍是如此迷人。 面对满腮胡子的小刀,湘雨并没有看出他就是当年陪她玩耍的小刀哥哥。 “弟弟,快来呀!” 院道又奔出一位十余岁的青年劲装的少年,眉字之间除了精明外,还显得有点稚气 未脱。 两人对公孙小刀并未有什么特殊反映,已各自练起剑法。 小刀看主人练多了,现在瞅瞅他们,气势自是差多了。 他不再看,仍然去浇水。 庭院左方已出现一位白袍年轻人,他身后有位剑童捧剑立于一旁。 “哟!二堂弟,今天打扮得挺有派头,还找了个捧剑的!”公孙湘雨瞧瞧她二堂弟 飞雾眉头那对倒立眉毛,一副多傲神情,心里就不舒服。 他有点不屑地笑道,“公孙世家有你这样的弟子,实在是没什么光彩的,这一式飞 花逐月,我十五岁时就比你们练得好,看来你们是枉费功夫了。” “怎么?想要较量是不是?”湘雨横剑,不客气地说。 “也好!我正愁找不到练剑的!” 话未说完,他巳抽剑,腾身,罩向湘雨。说打就打。 双方开始接触,公孙飞雾不傀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只几个回合就逼迫得对方手忙 脚乱。 湘雨似乎也打出火来,硬是抢攻,干脆不守了。 公孙飞雾冷笑不已:“给我玩真的?好!我就给你一点颜色看看!” 话还未落,剑走偏锋,存心削落湘雨衣服,只一闪身,湘雨已哀叫,长剑落地,双 手抚胸。 “少爷!不可以……” 公孙小刀以为公孙飞雾还要出手,情急之下他已叫出声来,想拉住他。 岂知公孙飞雾虽任性高傲,也不敢太乱来,削掉湘雨的左边衣襟之后,举剑指空, 停在那儿,突听小刀叫声,转向小刀,剑尖顶住他胸口,戏谑道:“什么时候公孙世家 的下人会教训起主人来了。” 小刀知道自己太鲁莽而冒犯了人家,不再说话,低头站立。 公孙飞雾剑尖一洮,小刀胸前的衣服已被削成碎片,露出结实的肌肉。 “给我记牢,你没资格管少爷我的事!” 小溪看不惯,叫道,“二堂哥,你太过份了!怎可以如此对人?” 公孙飞雾瞄向他,冷笑不已:“要想教训人,就得练好武功再说!象这样光叫有何 用?哈哈……” 狂笑中,他已离去。 湘雨衣服已破,不敢多停留,急忙奔向厢房,小溪瞧着小刀,歉意道:“你是小刀 儿吧?别在意,我送一套衣服还你。” “不用了,小少爷。”小刀淡然含笑回答。 小溪也没有再说话,再看他一眼,已追向湘雨。 小刀看看自己空落的胸口,对于此事,他似乎十分习惯,并没有多大反应,脸无表 情地注视地上长剑,走上前,将它拿起。 蓦然长剑一提,人随剑走,不可思义的射向公孙秋月每天练剑那株芙蓉,凌空一个 打转,一支青钢剑己无声无息地刺穿墙上至少有两尺厚的花岗石。 他用的正是公孙飞雾伤他那招飞花逐月。 他轻轻拔出剑,竟然剑身一点刮痕也没有,好似刺中的是块豆腐一般,进退自如。 这不是宝剑,能如此轻易穿硬石,又不着痕迹、声音,只有一个字快,快得飞也似 的。 十几年来,他练的也全是这个字——快。 功夫的高下、深浅,也可以说大部分取决于这么个快字。 捡起地上碎衣片,他准备送还长剑。 轻风吹过,芙蓉花蕊已慢慢掉落,只有一蕊——第三蕊。 公孙秋月今天没练功,因为他必须去一趟庐山海孤岭。 此地正是一星期后,武林两大世家比武的场地。 十五年来,他第一次提前来此观察地形,只想多了解场地,多一份致胜准备。 此次他乃单独行动,不能泄露行踪,否则对公孙世家名声有所损辱。 其实场地也不过是杂草多了些,一切依旧,能注意的也只有天候、风向、冷暖和云 雾而已。 一往一返,已花掉两天时间,离较技只剩下五天时间了。 这五天,公孙世家上下乱哄哄的,有的兴奋,有的抱怨,有的感叹,有的烦闷,有 的满不在乎。 大致来说,年长的较年少者感触较多,尤其公孙秋月,他似乎没有多大把握,心情 沉重得很,却又不得不安抚众人,时而装出不在乎的笑容。 这些事对小刀来说一点用意也没有,公孙府虽豪华,但下人住的地方仍很简陋,倚 在偏僻角落,一丛长高、落叶、又长新技的竹丛,青黄交错,十分零乱。旁边一口方古 井显得湿漉漉的,屋角下摆满锄头、畚箕、竹编、淹渍大水缸。 一切柴米油盐,衣食住行,要用要洗的,可以说全出在这间房舍。 虽乱了些,但他们打扫得干干净净。 小刀窝在这间不算透光的小屋里,只要夕阳爬过墙上那扇田字窗,屋里就暗下来了。 他坐在自己找到的古旧得好象是供小神位的桌子前,桌子对面墙上钉个小木板,上 面放着一炉香,两支红烛,供在墙上的是他刻制的母亲灵位。 桌上置有几本书,一副笔砚,有一盏烛灯,虽然黑漆漆,他仍没点燃灯火,望着母 亲灵位发呆。 他在想隔壁廖大叔,一生在公孙府当仆,一家人过得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生了两 个儿子,一个女儿,也都打算继承父亲之业,常常殷勤劳苦。本来,母亲也可能和他如 此过的,为什么要搬走?如今自己生活安定了,总是少了些什么…… 他在想以前母子相依为命那段凄苫日子,在想老夭为什么总是折磨苦命人,给了母 亲疾病缠身? 他在想母亲时时说的那句话:“要是你父亲还在,你又何必跟着娘受苦呢?” 他在想自己从记事开始。就不知道父亲生着何种模样。 他想的事情很多,全是回亿,没有憧憬。 “老爷……您怎么来了。” 小刀突然惊觉有人逼近,一抬头,公孙秋月已立于门扉。 “老爷,这地方……”小刀觉得此地又小又黑,实在不适合老爷光临。 “没关系!”公孙秋月含笑道:“几天忙碌,倒忘了你,今天较清闲,我就自己来 了。” 小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呆立于屋中。公孙秋月点燃线香,恭敬拜着神位,插上香 后,才又道:“功夫练得如何?” “老爷您坐!”小刀拉出自己方才坐的竹椅推给他,“还可以。” 公孙秋月含笑道:“有进步就好,你也坐!” 他要小刀坐在床沿。 “你知道后天和慕容世家较技的事吗?” 公孙秋月问。 “知道。”“你想不想去?”“老爷……我武功不好……”“去看看如何?” “老爷,我是下人……” 这句话说得十分吃力,也划开两人的界线。公孙秋月若无故带个下人去,必定会引 起非议,也许会使小刀难堪。 “其实你我又有何差别呢?”公孙秋月有感而发,不再邀他同去,他问,“你对于 较技一事,有何感触?” “我没有……我不懂这些。” 公孙秋月感到一丝歉意,老是问人家江湖事。转了话题:“我是想来告诉你,有较 技就有胜负,不管胜负如何,还是希望你能继续练下去。” “好。”小刀回答很爽快。 “另外就是,我暂时离开几天,一些功夫无法教你,这是我手抄的招式,你先拿去 学,回来以后我再指点你。” 他拿出一本小册子交予小刀。 小刀翻开,都是剑招,正是公孙世家绝学“惊月斩”。 “老爷,这些刀剑……” 他看到刀剑招式,就有那种血淋淋的感觉。 公孙秋月慈祥笑道:“你拿去吧!这是惊月斩的秘诀,虽只是剑式,但也能化为掌 法,不用剑也可以练,不过你要记着,一定不能丢掉或让人发现,背下来烧掉更好,知 道吗?” 小刀拒绝不了,只好收下。 “时间不多,我们明天就出发,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回来。” “希望老爷旗开得胜。” 公孙秋月拍拍他的肩头,己含笑离去。' 小刀走出门外,已有几名下人围上来,东问西问——大老爷来找下人,可说是破开 荒的第一道。 小刀的回答是说老爷看他年轻力壮,是否要和武师一同去庐山。 众人觉得,他不去实在可惜。 庐山已聚满各路江湖英雄好汉。 三年一度的武林两大世家较技,在武林来说是件大事,比少林解阵、华山论剑并不 逊色。 海孤岭位于庐山南麓,三面断崖,一面峭壁,四处云雾弥漫,绵绵如海,因而得名。 海孤岭上的杂草已除,分两边相对置有五张大师倚,中间左方靠蛸壁处,则有三位 高人坐于斯,分别是少林掌门无心大师,武当掌门木阳子,另一白发老者则是辈份极尊 的华山长老无怨老人。 公孙秋月坐于左边太师椅,与他平坐的是他的弟弟,左脸划有一道两寸长刀疤的公 孙断,依次为飞雾。湘雨和小溪。大公子飞云因武功尽失而没来。 右边慕容世家来了四位,慕容天、他儿子慕容白,以及夫人情柔,女儿慕容雪。 慕容天显得精神特别好,从三十一岁开始,他就负下交技责任,现在已有十八个年 头,正值壮年期,功夫自是更精纯。 四周观众十分沉静,能上得了海孤岭,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有头脸的人,人们自然十 分珍重。 晌午已至。 无心大师含笑而立:“三年——慕容、公孙较技盛会已近,此乃武林中最无杀伐而 撼动人心的切磋,老衲在此宣布比武开始。” 四周--阵掌声。 公孙秋月起身抱拳拱手:“慕容老弟,幸会、幸会!三年以来想必神功大增,小哥 我当全力以赴。“ 慕容天也起身抱拳,笑道:“岂敢,谁不知渭北秋月寒声如贯天地,小弟我只能讨 教,何敢言切磋呢?” “客气了!”公孙秋月也不再客气,道:“老弟,咱是否仍以三场为胜负?” “就随老哥。”慕容天道:“剑术、掌法以及内力。” “那以掌法开始如何?” “好的!请!” 话声一落,慕容天长啸震天,天马行空,从容不迫,潇洒地掠向中央。 秋月寒也不落后,一个燕子抄水,端的如天神下凡,看得观众惊叹不已。 两人见面,二话不说,慕容绝学玄夭掌幻化排天倒海气势,袭向秋月寒上三路要穴。 秋月冷静应战,拍出三掌,化解左边攻势,再二腾身,掠向空中避开五掌,反手一 扫,似乎有点像少林摔碑手,奇快无比地劈向慕容天背后空门。 “好招!” 幕容天大喝,回马金枪似地一个飞踢,点上秋月左腰,借此扭正身形,双掌封出, 硬是击向秋月左掌,来个掌对掌。 然而秋月并不想硬拆,吸口真气,借着慕容掌力飘向左前方,双脚着地,舞动右手, 忽然腾飞再起,回旋数圈,带起一阵强风,如山洪爆发般击向纂容。 慕容天有备而来,扎稳马步,双掌封出,等待这一致命一击。 双方再战,秋风似扫落叶一般绕慕容天打转,掌影幢幢,啪啪之声犹如鞭炮。 缠战数招,双方额头都有了汗珠,攻势仍未停顿。从打法看来,可以猜出秋月在使 巧劲,以避免耗损功力过多。 慕容天在实打,想以快捷的攻势取姓。 突又双方大喝,慕容天出掌冲向秋月,攻七掌,逼得秋月腾空而上。 幕容天急起直追,云天绝尽展无遗,摧拓拉朽般冲向秋月下盘。 此招他势在必得。 秋月身居空中,变化较为不易,改守为攻,尽是封招。 如此一来,则如皮球般不停地被慕容天击向空中。 慕容天见状心生一计,急忙撤招,让秋月下坠于地,再一个欺身,泰山压顶般罩了 下来,威力无可匹敌。 秋月下坠,众人尖叫,眼看就要伤在慕容掌下,不得已来个大旋身错开双掌。左掌 在下,右掌硬接着慕容双掌。 猛然巨响,慕容天倒射而退,连翻七个跟头,点向峭壁方飘落于地面,喘息不已。 秋月则在地上不停打滚,直到快抵达坐椅,方才站起。 衣衫已沾上黄泥,有点狼狈。 湘雨见状急叫:“爹!” 本想去看看秋月伤得如何,却被公孙断阻止。 照表面看来,似乎是秋月输了这场比赛。 双方走近,互相哄手,英雄相惜般苦笑不已。 许久,慕容天才淡然道:“我输了!” 此语一出,众人哗然。 明明是幕容天将秋月逼向地上,怎么会输呢? 秋月苦笑:“侥幸!” 此时无心大师方起身说:“第一场掌法,秋月独胜。” 欢呼声起。 尤其是公孙世家那边众人,都大呼秋月寒不愧秋月寒。 其实刚才那场打斗,内行人一看就知道秋月在最后一招让了半只手。 慕容天虽反冲而上,居高临下,占尽优势,但当他全力扑击时,已没考虑防守,小 腹空门已露。 如果秋月寒月以双掌逼退也行,但只用单掌,左手击向地面,虽可增加反击劲道, 但总比双掌来得弱。 既然较弱也能抵挡住幕容天一掌,那么左手再击向幕容天,可就轻松多了。 秋月仅在逼免伤亡。 所以这才算赢了这场比赛。 慕容天并不想休息,他想以年青力壮来占点便宜,立时道:“第二场剑法还请公孙 哥指点。” 公孙秋月含笑点头:“小心了。” 双方又展开剑势,气势比掌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慕容天已从过招中感觉出秋月的剑法并不稳,顿时心中大定。 十招一过突然慕容天大喝,名传武林的慕容七剑己展开,一阵又一阵剑影,如鱼群 般蜂涌地罩向秋月,犹如翻江倒海,气势磅礴! 秋月的惊月斩更不在话下,火山爆发似的,冲过一丛又一丛,一点也不逊色。突然 双方倒射七、八丈远,一个旋身后又倒射空中。 宛如一道银虹挂在空中。 再次触及,连续三次。 宛如爬高塔,急往上冲。 最后一次触及完成! 双方已错开,倒飞回地面。 秋月脸色有点白。 他知道过场比赛已经输了。 无心大师和木阳子及无怨老人已起身,走向秋月和慕容。 很容易找出两人胸口紫宫穴上一道细痕。 不久无心大师才宣布:“第二场,剑术幕容独胜!” 众人欢呼。 年轻气盛的公孙飞雾已站起来:“我家的剑法不可能失手的!”此语一出,千百道 眼光已齐往他射来。 秋月点头道:“不错,飞雾,伯父输了。” 飞雾叫道:“那一定是您认穴错误,或是出手过慢,才如此。” 公孙断虬髯甩动,活象个张飞,叫道,“飞雾不得无礼!你大伯武功岂是你能批评 的?” 飞雾不甘心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秋月哑然一笑,转向慕容天,“你的剑法实在锐利无比。” 慕容天一笑:“运气罢了。” 这一场胜负在于,双方交错击剑,然后各自找机会剌向对方穴道。 秋月稍偏了一些而输了。 第三场内力已展开。 双手四掌抵合,输赢在于陷下脚印多深而分胜负。 几分钟不到,两人开始流汗,众人的心也随着两人的比斗而挂于胸口,有的更加捏 紧双掌,浸出的汗水比在场上比赛的人还要多。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双手开始抖动,双腿微震,地面已开始下陷。 秋月腿部通红,开始呼吸急促。 幕容天也差不到哪里,脖子粗如大腿。 两刻钟已过,两人衣衫都已湿透,脚印已陷下三寸。 秋月咬紧牙根,有点急躁。 慕容天闭眼咬牙,但仍然算得上是平静。 可能拖得过久,对于秋月很不利。 到了此刻,所有在场的人都已屏气凝神,暗暗为自己所期望得胜的角色加油。坐在 椅子上的人也都站起来。 现在双方已都吼出沉声,拼斗已达到最高峰。 秋月尽量不便自己的表情过于紧张,以免影响了公孙世家的名气和众人情绪。 但慕容天却没这样顾忌,因为他比秋月少说也得差二十多岁。内力不足,就算败了 也不怎么丢人,所以他可以全心拼斗。 如此一来,好象慕容天已有所不支,他双手抖得很厉害。 突然,秋月身躯往后一倾,脚印也陷深不少。 众人惊讶地叫出声音。 蓦地,又有狂笑声传来 “哈……” 笑声末落,不知从何处窜出一位蓬头乱发,破衣破裤,形同乞丐,状如疯子的糟老 头,疯癫般走向两人:“你这种功夫有什么资格代表公孙世家?哈哈……” 突然出掌,击向秋月和慕容天,两人交功正吃紧,谁也没法脱身。 登时,秋月被打个正着,当场倒地吐血。 “爹……” 湘雨惊叫已冲上去,想救秋月。 其后又冲上不少人。 众人一阵骚动,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事情实在太突然。 无怨老人立时喝道:“拿下此人!” 有了指挥,众人方攻向疯老头。 “你们算什么?他秋月又算什么?他有什么资格代表公孙世家!这么差的武功,哈 哈哈哈……” 疯子在众高手围攻之下,竟然来去自如,如此功夫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公孙断更是双目尽赤,一心想为哥哥报仇,不顾性命地缠住他。 “公孙断,你也不是东西,你有什么资格?哈哈……” 疯老头一掌击退公孙断,不再缠斗,腾身掠向山下,快捷无比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他那狂傲的笑声,回音不绝。 任谁也没想到比赛会有这种结局,他们更猜不透这怪老人是谁,武功为何如此高强! 那么多武林高手,都无可奈何于他。 公孙秋月和慕容天都已身受重伤,倒地昏迷不起。 无心大师急忙施救。 虽挽回两人性命,但想让他们复原,还得有一段时间。 事出突然,众人也不敢停留,已各自散去。 公孙、慕容两家为救人,也快速离开海孤岭。 消息传出,武林中又多出一位不可思议的高手。 秋月寒和慕容天的比斗平分秋色,而双双都遇难成重伤。 秋月寒受伤的消息很快传遍公孙府,小刀也闻知。他已在西院徘徊数天,希望能见 上一见。他想将手中的灵丹交给他疔伤,但都不得门而入。闷得他只好修剪花木,排遣 时光,一日他终于遇上了湘雨。 “小姐……” 湘雨见是小刀,想起上次他为自己挺身而出,也停下脚步,微微一笑。 “有事吗?” 小刀不敢多看她那张甜美的笑容。右手剪刀不由自主地剪起来:“老爷他……” “不碍事的,我想过几天就会好的。” 湘雨虽然在笑,仍掩不住浏海下眉宇中一份愁怅。 小刀拿出小木盒,犹豫着:“小姐,小姐,小的有些药,也许对老爷的病……” 湘雨见他如此真诚,也不好意思拒绝他。 “是外用,还是内服?” 小刀高兴地送过去给她:“是丹药,和水服下红色的那颗,黑色的有毒……” 湘雨打开木盒,一阵香味传出,如果她知道这就是练武的人梦寐以求得的药物,非 大吃一惊不可。 “黑色的是毒药?”湘雨有点担心地问。 小刀说,“不一定,会用的话,仍是良药,也许老爷用过。” “它们有名字?” “红的是雪神丹,黑的是赤眼丹。” “哦!” 湘雨似懂非懂。 若小刀说出是雪貂的内丹,她就能明白一切。 至于雪神丹,知道就不算普通了,“我这就拿给爹!” 湘雨含笑离去。 小刀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未动,想起童年那段日子—— 唉,湘雨可说是他唯一的一个青梅竹马。 正发呆,湘雨突然又跑回来。她神色十分紧张,向他招手:“你快来!” “我……” 小刀登时发慌,“是不是药物出了问题?” “不是!我爹要见你!” “哦!吓了我一跳。” 小刀这才放下心来,随着湘雨去见老爷。 秋月躺在一间设备豪华的卧室,病容满面,他双手抚弄小刀送来的木盒。 “爹,他来了。” 湘雨领着小刀进入卧房。 “老爷,您找我了?”小刀拱手而立。 秋月轻轻一笑,坐起来,但是很吃力。湘雨赶忙把他扶起。 他含笑向小刀点头,复对湘雨:“雨儿,你出去一下,爹爹我现在有事问他。” “爹……” 湘雨心想,一个下人有什么好问的。她不想出去。 “先出去如何?”秋月看着湘雨,“呆会儿你再来,爹再告诉你。” 湘雨无奈,“好嘛!” 临走前,还看了小刀一眼,不怎么服气。 小刀低头,感到一丝歉意。 秋月含笑道:“湘雨任性了些,你别在意。” “小的不敢。”小刀急忙回答,复又问,“老爷,您的伤……” “没关系的。” 秋月轻轻咳嗽两声,似乎嘴角又挂出血丝。 “老爷,我那些丹丸……只要您服下它,听说……” 秋月道,“不是听说,而是事实。” “那老爷……” 秋月伸手制止他说下去:“我受用你们母子太多了,又怎能独享此药?” “可是您……” 秋月长叹道:“小刀儿,你可知道,你母亲临终时还交代你一件事……” 小刀立时怔住:“我娘她……”秋月道,“不错!你娘还有一项交代,就是要你好 好保住这些药。” “我娘她……这是为什么?”小刀不解地问。 虽然这药是他千辛万苦得来的,但母亲已逝去,留着它也没多大用处。 他娘为何要他将药物留着? 秋月叹道,“也许你娘怕你受到伤害……也许……这是你娘的遗言,希望你不要让 她失望。” “可是,您的病……” “不要紧的,好好静养,会复原的。用不着浪费如此良药,你就先回去吧!”他将 盒子交回小刀手中。 小刀只好接下,道:“老爷……您伤在哪里?” “叉了气,没多大关系。”秋月没说出伤及肺腑,十分地不好医治。 “小的能看看吗?” 小刀有点不好意思:“以前我的伤都是自己治的。”他想多了解一点,按自己的药 方下药,说不定有效。 “也好!” 秋月不愿回绝他,摆好姿势,让他给治伤。 出乎意料。 小刀每按一个地方,都问他痛不痛,问到淤血,脉膊不顺,血液强弱等,虽非医生 也猜出伤势如何。对于跌打损伤,他可说是久病成良医,一会儿已想好药方。道:“老 爷,伤在胸口肺部,该逼免再受风寒。” “小的去抓点野草,以前服过,您不妨试试。” 秋月此时可对小刀特别留神。他吃惊小刀把脉时,那股手劲。简直可以点穿穴道。 突问:“小刀儿,你……以前有人教你功夫……功夫吗?或者你服过象雪神丹那样的 药。” “药我吃过不少,但都不知名,至于功夫么,老爷您……您是第一个教我功夫的 人。” 秋月频频点点头,他已相信小刀必定服过奇药,不然无此等指劲。心想,果然上苍 有眼! 难得他如此重疴,还笑得如此宽慰。 小刀已告辞离去。 湘雨接踵而入。 见爹笑得如此开心,也开始调皮起来了,“爹,你们谈些什么?” “哦……一些药方而已。” “骗人!”湘雨转着大眼晴,十分逗人道:“我不信。” 秋月轻笑没开口。 “爹!您不是说要告诉我吗?” “我说不告诉你吗?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湘雨眨眨眼:“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他是谁。” “他叫小刀。” “小刀儿?”湘雨侧头,“这名字有点熟……。”突然她惊叫:“是他!春来阿姨 的儿子?” “他真的回来了?我要去找他。”湘雨转身就要奔离。 “湘雨!” 秋月叫住他:“不可鲁莽!都已经是大姑娘了。” 湘雨略感羞涩:“爹!人家只不过是想看看,小刀哥到底变成怎样而已嘛!” 秋月含笑道:“看倒无所谓,别吓着人家了,长大了,他也沉默多了。” “为什么?”湘雨不懂。 秋月有所感触,许久才道,“以前他娘会带他离去,是因为出了点小误会,快二十 年了,我不希望这件事又落在小刀身上。” “到底是什么误会?”湘雨很想知道。 秋月没回答,他叹气:“你先别问,既是误会,总是令人难过的,以后有机会,爹 告诉你。”他又强调:“记着,别让别人知道他是春来的儿子。” 湘雨微微呶嘴,不断点头:“好嘛!那我现在去找他了。” 秋月目送湘雨出门,长叹不已,他在想十余年前的那件事。 能逼得春来母子离去的误会,必定不是--件小事,至少对春来说是如此。 湘雨去找小刀,并没有找着,因为小刀已出府,赶往山里找寻药草,等他回来,已 是黄昏。 红色木门还没关上,里面一片漆黑,小刀方跨过门槛,想带上后门时,已发现湘雨 默然立于面前。 “小姐……”小刀低下头。 湘雨没说话,双眸神奇而又茫然地瞧着小刀。 “小姐……我……”小刀以为不告而走,是犯了公孙家的家规,十分不安。 湘雨突然落泪,“小刀儿……你不记得我吗?” “我……小姐……” “小……小姐……” “我是面条啊……” 湘雨抚弄着头发,想卷成一条辫子,以前小刀都笑她象面条,而给她起了个绰号。 “小面条……”终于小刀认出来了。 湘雨激动地抓住小刀双手,久久不放。 激情过后,本是黝黑的巷口,现在看起来就清亮多了,她擦去泪痕,不好意思地松 手。 “十七年,好快……我们都长大了……” “嗯!”小刀轻轻地颔首。 “你回来,怎么不先来找我呢?”湘雨有点报怨。 “我认不出小姐,也怕小姐……” “我怎么会记不得你呢?你每次见我,都想拉我的辫子……”说到此两人都不好意 思,而又有一种甜蜜回忆地窘笑起来, 毕竟都已经长大了。 “别再叫我小姐,叫我名字,好吗?” 小刀知道礼数,但他也想保有快乐的一部分,尤其她又是唯一的童年伙伴——也可 以说是唯一的亲人了。 “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湘雨含有责怪的口吻说。 去了哪里?坐在墙角青石,十七年怎么说得完,比比划划,小刀只说些比较轻松的 事情。 湘雨也说了些刚离开那段不习惯而哭闹的日子后来虽淡忘,还是不时从梦中见着小 刀,也时常幻想他的模样。 “丑死了,看你!留着一大把胡子,像杀猪的,要是你不留胡子,我一定马上就可 以认出你来。” 小刀摸摸自己腮上胡子,轻轻一笑:“这么多年,一直没时间去料理它,家里清苦 了点。” “现在呢?剃掉它!象个张飞似的,简直快比二叔还老了!” “你不喜欢?” 小刀无奈的道:“我还以为……” “你以为怎么样?” “这样很……很好!” “才怪!” 湘雨笑得更清纯,一直坚持要他剃掉胡子,小刀则说等他娘忌辰四十九天以后再理, 碍于习俗湘雨只好答应了。 “你怎么去了后山?”湘雨问:“害人家等你那么久。” 小刀提起那包有藤、叶、根的草药:“我去给你爹采药,你拿去煎成汤,让老爷服 用好吗?” “当然好!”湘雨接过草药:“要不是有人偷袭,我爹他才不会受伤!” “老爷他——他是被偷袭的?”小刀对战局了解并不多,才会如此问。 湘雨将那天情况说了一遍,恨道,“那可恶的疯子,哪天让我碰上了,非教训他一 下不可!” 再聊一阵,天色已晚,两人相告离去。小刀今天精神显得特别好,回到屋里,马上 告知他母亲,湘雨仍然清新可人。
第三章 含冤受屈
东院住的是老大公孙秋月,西院住老二公孙断。
上一辈都已不在,大家庭必须划出界限,尤其再下一代,难免竞争更厉害。
同为兄弟,公孙断虽不及秋月出名,但哥哥受伤,他总得照顾他。
忽然间,他好象觉得自己更有用,更有精神了。
红亭的小桥流水,前面的花园平铺着白色大理石平地。
公孙断也和他哥哥一样,每天不断地练武,其实他的功力该和秋月差不了多少,虽
然练武需要资质天份,但同一娘胎生的,差别该不会很大。 只不过大哥的锋芒已耀眼世人。 他在练剑,威力不逊秋月,若庐山一战换上他,可能结局会好些。 他在练剑,不是一人,而是两人——公孙飞雾。 “爹,大伯那一场不该败的。”飞雾指的是那场斗剑。 “你怎么知道?” “我对我们家的武功有信心。” “这还不够,你找找看,输在哪里?” 飞雾想了好多,但就是无法说出一个具体的理由,“大伯功力好象退了步。” “不准你这样说你大伯!”公孙断稍微责备:“不管如何,他仍是你大伯。” 飞雾有点不甘心被骂,低头不语。 “这场比赛输在最后一幕。” 飞雾精神头来了。 公孙断比着剑招:“你大伯飞身以剑尖,对剑尖想要击退对方,结果剑尖点偏,就 这样失去了先机,我们练一遍。” “若你大伯剑尖再稳点,以我们的惊月斩回旋力量,一定可以震退对方剑尖。” 他一直没有说秋月功力退化。 飞雾心中叫着:“这还不是在于功力不足,拿剑不稳?” 飞雾很不高兴,学出的功夫,竟然和他父亲打成平手。 剑尖相抵,火花四溅,打铁般叮了一声脆响,人已分开。 有这样出色的孩了,父亲自然更高兴,不停地点头含笑。 有个青衣中年奴仆走近。 “老爷,大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公孙断很高兴,是他要女儿回来。 因为秋月的受伤,对公孙世家相当严重,在外的亲人,都要回来。 尤其他女婿,还是柳西绝的大公子——柳西竹。 江东柳西绝,江湖名声并不怎么好,偶尔会做出以强欺弱,夺人之妻,一些不光彩 的事。这些并不是柳西一绝——柳西风的行径,可能是他手下所为。 但谣言如此,作主人的也脱不了干系。 以公孙世家威名,实在没有必要将女儿嫁给有损名声的人。 然而公孙断回答:“清者清,浊者浊,而且男女相爱,为长辈者不必多加干涉。” 柳西竹滑了点,但相貌不错,身材不错,武功不错,气质相当,人品——再说,马 马虎虎。尤其他的武功,深得柳西风真传,实在吓人。三十岁不到,大小战役一百四十 七次,对手都走不过他百招之内,其中不少是武林前辈,如七巧刀毕尚、野豹田光这些 硬角色。 这样的女婿,并不好找。 东厢旁怡心院第三间客房,一式红色的格调:红地毯、红窗帘、红桌布、红椅垫。 白色的陪衬:白桌椅、白茶具、白花瓶、白玟瑰、白窗纸。 飞燕身形稍瘦,有点那种燕瘦环肥的味道。 坐在椅子上,看窗前那株百合花,看得出神,沉默得有点病态。 公孙断进入屋内,第一句话就问:“你是否又练功夫了?”然后才瞧她的脸,“看 你瘦得如此模样,生病了?” 飞燕起身,嫣然一笑:“没有,女儿很好,爹爹请坐。” 公孙断坐下,“但……你比以前瘦多了。” “最近胃口不好,所以才如此。” “哦……以后常回来,就不会如此了。” “是,爹爹。”飞燕习惯性地回答。 聊了一些家常话,公孙断又问:“西竹的武功如何?” “我想很高。”飞燕道:“我们实际并没有交手。” “都是夫妻了,还谈什么交手?”公孙断笑得很爽朗:“他教没教你柳家功夫?” “教了,但女儿学的不多。” “以后多多练习,柳家功夫不比公孙世家差,多学一点对你有好处。” 公孙断想了想,似乎有点感兴趣:“他教你什么了?练给爹看看如何?” “是,爹爹!” 飞燕很自然地舞开柳西绝芒,裂天十三掌和摇风散手。掌法凌厉,招招逼人,空气 为之一紧,啸然有声。公孙断瞧得很仔细,练武人对武功永远都有偏好。 练完了,飞燕稍带气喘,不停地挽袖擦拭额头,脸色更加苍白。 “西竹说,女儿家练掌法只能练到十二式,第十三式须要阳刚之气才能发挥。女儿 只学习七式,至于摇风散手,较为轻巧,比较适合女性练习。” 公孙断不停含笑拂掠过多的大髯,夸耀女儿功夫又进步许多。 飞燕也以笑声回答,但紫罗兰衣衫被汗湿透而粘在背上,并不怎么好受。 “探过你大伯了?” “一进门,女儿就先去探病,和西竹、西湖。” “西湖也来了?” “嗯,他是想见见湘雨。” 公孙断突然轻笑:“看来他对湘雨一往情深呐。这样也好,亲上加亲,闲话也就更 少了。” 飞燕低头不语,也不知她愿不愿意亲上加亲。 “你回去梳洗,爹晚上设宴,难得你回来一次。” “是,爹爹。”飞燕退去。 公孙断沉思良久,也起身离去。 “请你放尊重一点!” 湘雨不幸被柳西竹兄弟给找着了,柳西湖正以轻薄举动和言语调戏湘雨,想拉她去 欣赏风景。 柳西湖比哥哥小三岁,一身穿着流里流气,大红色长袍镶满金花、银花、碧玉、翡 翠,手摇白玉扇。 “二小姐,这又何必呢?咱们都是亲戚,一同游游有什么关系?来个亲上加亲不更 好吗?” 柳西湖扇子一挑,又想勾湘雨下巴,笑得更轻佻。哦,仔细一一看,那副白脸上了 粉儿,只差没抹口红。 柳西竹也差不多,眉头不停地往上吊,三条皱纹象水里的泥鳅在游泳,翻过来翻过 去,就是停不下来。 “二妹子,你就答应吧!我弟弟人品相貌都是一流的,有多少女孩都想往怀里 送……” “走开!”湘雨打断他的话,想作呕。嗔骂道,“再不走开,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才好!”柳西湖轻薄浅笑,“我就喜欢够味的女人!” 突地,他伸手抓向湘雨肩头,想来硬的。 柳西竹摇起白玉扇,象欣赏一台戏一般在看两个人拉扯。 湘雨也不客气,想出手教训教训他,但功夫还没到家,长剑又不在身边,加上柳西 湖轻薄举动,似有意寻找私处出手,几招不到,她已险象环生。 “快来人呵!小刀你快来呀!”湘雨求救兵了。 柳西竹也有点着急:“二弟快点!” 柳西湖出手更快,想制住湘雨。 湘雨三步并作两步地逃向庭院尽头,一个不小心,脚尖勾到花园突出的一个石块, 跄踉摔了一跤,又急忙爬起,三脚两步已闪入小巷口。她下竟识地奔向小刀工作处—— 十几年前她都是这样的。 柳西湖正得意地追上。湘雨一闪身,柳西湖右手手到擒来——他这么想。 突然一个人撞了出来 小刀撞出巷口,将他撞退七八尺,还亏得西竹扶住他,否则非摔个狗吃屎不可。 小刀站在巷口,至少高出他俩半个头,美髯临风,象一座墙一样巍然屹立。 柳西湖惊魂初定,乍见小刀,有点厌恶感。 “不要欺负小姐!”小刀漠然道。 “敢情是个奴才!”柳西湖大胆起来,冲过去就是三四拳。 小刀没动,嘴角己挂血——小意思。 柳家兄弟大骇,这几掌,普通人至少也得吐血倒地,而他…… “原来你还练过功夫!” 这次,柳西湖出手更加狠辣,已使出自家绝招裂天十三掌。 湘雨见状,又惊又不忍:“小刀,你快躲开!” 小刀没躲,硬是撑了过去,足足十三掌,只有嘴角血丝更多些。 柳西湖,柳西竹不动了,他实在想不出这个人是谁?怎么不怕打?他俩甚至怀疑他 穿有护身宝衣。 “我就不信邪!” 柳西湖拿出匕首,准备动手。 “住手!” 沉喝声止住所有人行动,锦袍一现,公孙断已立于花园之中,斥道:“一来就闹事, 成何体统?” 湘雨诉苦:“二叔,他俩欺负我!” 公孙断威严地瞪向两个人:“可有此事?” 柳西湖赶忙道:“没有,我只是相邀湘雨一同观赏庭园而已。” “不,二叔,他们俩太可恶了,想强……强拉人家,还……” 公孙断凛然:“说,没关系!二叔替你作主!” 湘雨抬起衣肘,不知是被拉破还是被磨破,“他们俩拉破了我的衣服!” 柳西湖瞪着窄而长似老鹰的眼睛,嘴角抽个不停。 他心中在骂:“老头,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公孙断瞄向柳西竹:“西竹,你弟弟如此行为,你该当责。” 柳西竹也不甚服气,一咬牙,才给了他弟弟一个巴掌:“快去向她道歉!” 西湖挨的巴掌并不重,但那怨气更炽,全算在小刀身上,他不道歉,怒瞪小刀,暗 骂:“臭奴才,若非你来,我早就到手,下次被我碰上,非让你象狗一样,在地上爬不 起来不可!” 湘雨嗔道:“谁希罕他的道歉,最好永远别到我家来。” “湘雨!”公孙断阻止她再说下去。 湘雨闭了嘴低了头。 “哼!” 柳西湖含恨而去。 柳西竹犹豫一下,拜别岳父。也追下去。 湘雨替小刀几擦掉嘴角血丝,紧张道:“小刀儿,你伤得如何?” 小刀含笑道:“没关系,这几年也挨过不少拳脚,我受得了。” 公孙断此时注意到这位和他一样有一撮飘亮胡子的年轻人。 “湘雨,他是……” “小刀儿,以前春来阿姨的儿子!” 公孙断瞳孔在收缩,似乎春来两字带给他莫大的震惊。 “他回来多久了?” “还不到一个月。” 公孙断不停的凝视小刀,看得小刀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来。“小刀儿,你伤得不 轻……”“没关系,二老爷,还挨得过去。”“我这有疗伤药,你拿去服下。” “多谢二老爷!” 小刀接过丹药,自然地服下——不因自己有更好的药而拒绝。 湘雨就挂不住嘴了,娇笑道:“二叔,您放心他的药好得很,我爹的药还是他抓的 呢!” 公孙断闻言吃了一惊,但随即慈祥地笑了起来,“原来你还是个高手,老夫多此一 举了。” 小刀感到不好意思:“老爷,小的只是乱抓一些偏方,全没根据。” “药在有效为重,根据倒在其次,否则也不会有偏方妙药存在了。”公孙断回答得 很诚恳。 “对哎!”湘雨又说:“我爹说小刀儿的雪神丹、赤眼丹还可以治百病,解千毒 呢!” 公孙断又是一惊,由不得多看小刀 小刀被瞧得不自在。 “小刀儿,你练过武功没有?” 公孙断问得竟和公孙秋月一样。 小刀的回答当然也一样:“没能,只是最近老爷教了小的几手强身用的功夫,就象 刚才……” 刚才他是真不知如何出手。 公孙断含笑道:“有老爷教你,我也放心了。”他慈祥地道:“受了伤就休息几天, 工作就搁了,几天不除草,长不了多少。” “多谢二老爷。” 小刀实在不想休息,但湘雨非要他休息不可,还要他住进客房,但小刀只住了一天 就不敢住了,因为其他奴仆也感觉到小刀那种得宠而生妒。 就只一天就够了。 这一天中,最不快乐的掂是柳家兄弟。 “什么玩意儿,冲我们柳家,还要受他们的气!” 百花含笑,甘草如茵,曲桥下水清得很,柳西湖的心就是憋不下这口怒气。 “那个奴才更是让人讨厌!碍手碍脚!” 柳西竹奸狡嗔日,“他不会好过的!” “若不是他,我何必挨巴掌!” “二弟,对不起。”柳西竹歉然道:“我不是故意的,在那个时候……” 谈起来,笑声不绝,越谈越起劲。 三天很快过去了。 小刀的伤根本算不了什么,勉强挨过三天,他才自由了。 三天里,公孙秋月的伤势也有明显的好转,他还不停地赞许小刀的药方十分有效。 今天小刀算算也要再采集药回来,这次他采得很快,不到两个时辰就已采全。 湘雨一如往昔,煎熬成汁,给她爹服下。 秋月服下,觉得非常舒服,就睡上一觉。 谁知—— 一觉酲来,突然他吐呕黑血,昏迷床上。 “爹——你不能死!” 湘雨伤心而泣,此举惊动众人。 秋月没死,但伤势已恶化了。 房内聚集了一群人,包括大夫和小刀,个个脸色沉重,瞧着面色灰青的公孙秋月。 公孙断沉重地问大夫:“大夫,我大哥伤势如何?” 戴一幅老花眼镜的瘦小老头,正聚精会神地替秋月把脉诊伤。他说:“光阳急气, 血液时而倒窜,十分不好医治。” “为何会如此?前两天……,”公孙断吃惊道,“他还在复原中……” 俨大夫问:“前几天,是谁治他的病?” 湘雨目光移向小刀,众人也移目看向他。 小刀心中压力十分沉重,道,“是我……” 他实在想不到会演变成如此。 “你如何治?” “老爷内腹受伤,我采了一些偏方。” 俨大夫有些轻视小刀,心中在想:“这么严重的病,你怎么治得好?毛头小子!” “红花、归尾、炒赤芍、香附、羌活、川苔、砂仁、乳香、泽菊、骨碎补、破故纸、 黑枣、海风藤……” 令人惊讶,小刀竟能念出于数种奇特的药名,可见他对药并非外行。 他又道:“还有几种药典没有记入的草药。” 俨大夫好象逮到人家的把柄似地:“既是偏方药,药典又没有记载,你怎能乱用?” 众人都以异样的眼光瞧他,包括湘雨。 小刀感到一种羞辱,头低下来,这不是第一次,他责怪自己为什么老是做不好而受 人奚落。 “还有药材没有?” 湘雨将剩下的草药交给大夫。 大夫翻动,有些他见都没见过,若是药草真的不能用,就是他才疏见识浅。 “这种药怎能用?难怪老爷病情会恶化。” 要是药典有记载的才能用,那么各门派的独门秘方也不足奇了。 要怪,只能怪小刀是个下人,是个年轻人,若他是名人,放个屁都是香的。 草药就丢在他脚下,散落一片,远处青葱如洗,就象突然间,红橙橙的地毯长出绿 油油的青草来。 众人看到的好象是又毒又狠的青竹丝,躲鬼一样的闪在一边。 小刀低着头蹲下来,湘雨双手好象触了电一样,僵硬而颤抖,霎时这些草药象生了 老根,拔都拔不起来。 这些都是他的心血,却让人象烂臭的垃圾不屑地丢弃。 湘雨有些不忍,但毕竟她是千金小姐,没有起身帮他,甚至连话都没替他说一句, 但是她实在感到心疼。 病房里还有人,小刀已拾起草药,静悄悄地走了。 回到那透不过光线的黑房间,草药放在桌上,他就俨如石雕人一样发呆。 “娘,孩儿好苦……” 一切的委曲,都如他娘灵位香炉上的清烟,翻复起来。 “为什么这些药治不好人……” 一大堆药,难道真的是垃圾?他不甘心,又仔细地检查,但真的一点差错也没有, 甚至他以身试验,亲嚼草药。 他仍想不出毛病在何处?他想过要以雪神丹治秋月的病,却又怕再出问题,六神无 主起来。晚餐也没有吃,躺在床上发呆。没有人来看他,外边却不时传出:“多管闲事, 想遨功晋身,马儿不知脸长……”的闲言闲语。 闲话也静下来了,迎着两边田字窗,此时才透出淡淡丹光。 三更已过。 突然小刀有了惊觉,奇怪地闪向屋角。 象他这种卑下的人,还会有人来找他? 那人溜进屋内,探头找寻,还来不及找寻答案,他已经发现小刀就站在墙角。 作贼心虚,他已倒射,逃开。 小刀想知道来人是谁?他想不出谁会对他有兴趣,也腾过身去。他追得很慢,只想 知道来人,并不想惊动其他人。 黑影身手矫捷,掠过几处楼阁,似乎对公孙府了如指掌,全然不惊动护卫,往一座 庄院闪进。小刀儿追至,庄院内一处灯火通明,笑声不断,有女人有男人。小刀儿很快 发现这是柳西竹夫妇及柳西湖的住处。 “大哥……那奴才今天像狗一样在地上爬……” “多来几次,更够味……哈哈……断断续续传出两兄弟的对话,以及淫荡的笑声, 除了这两人,还有谁会找我?” 小刀黯然地退出去。 房屋仍旧,但突然间,小刀觉得有千万支冷冰针刺向毛细孔。 他头皮在收缩,几年的山村磨练,他有极高的敏锐性。 他发现屋里早已被人搜过,非比寻常。 赤眼丹丢了,连小木盒一起偷去。小刀赶忙往桌上那堆药草翻去,庆幸地已找到那 颗雪神丹。 本来赤眼丹和雪神丹是放在同一盒子里的,但小刀当时考虑要让公孙秋月服用雪神 丹,而将此丹拿出来,然而他怀疑此丹,是否真的有用,是以不敢再尝试,也因而丢在 桌上混在药草中。 “他是谁?为什么要偷我的丹药?” 是谁?他想到柳西湖兄弟。为什么要偷药,很容易可以回答——灵丹妙药,练武人 想得而后始甘心。 虽然损失一颗丹药,小刀并不再乎,因为他母亲已亡,再好灵药也没用,因为他不 曾涉足武林,不知灵丹之吸引性,因为他怀疑丹药是否当真有效? 这事很快被白天那件事所掩过去。 母亲灵位依然,昔日笑容浅浮。 “娘……”小刀跪下:“我们走吧……” 三天,有如三年。 没有人和他说一句话,但那种眼神任何人都可以看出,鄙夷和奚落。只有花园的花 知道他在照顾它,长得盛,开得更茂。尤其是那两棵松,一大一小,依然蒸蒸向荣出群 拔萃。 小刀不走,是因为他想知道公孙秋月的伤势到底如何后再走。 毕竟他是秋月带回来的,而且秋月又服用了他的药…… 另一个希望——他想能否再遇上湘雨,见她最后一面,可能的话,再向她道歉。 终于,秋月醒过来的消息传了出来。 他感到一丝安慰,也准备明天就走,收拾东西吧! 回忆种种,天涯之大,又有何处能找到栖身之所? 有人来了,三更夜深,谁又想再找他? 老人,小刀没再见过,驼着背,但长得较高,府里仆人数百,要每个都认识,有点 困难。 他声音低沉而又沙哑,“要走了?” 小刀点头,“明天。” 眨动灵狡如蛇的眼珠,老人冰冷冷地说道:“老爷找你!” “老爷?” 小刀吃惊:“他老人家……还好吧?” “没被毒死,能好到哪里去?” 老人冷漠道:“自己去看!” “他……在哪里?” 公孙世家为了秋月安全,大前天到了他病房不少人,传言已换了房间。 老人没说,下巴微微一勾,示意他跟着向后面走,然后不言不语地转身出门。 小刀跟上,见他老迈身躯,走起路来都有点吃力。 冷清月光照在驼背老人身上,象个赶尸的。 折过两座院子,小刀到了东院。驼子停下,指向前方一片花园。 回廊柱接满风灯笼,静静地投光池面。 “向前走,过两道走廊,往左拐,有红亭,对过的楼阁,亮灯的地方!”驼子说完, 已露出邪恶的笑容。竟然连牙齿都黄得令人想呕。不等小刀回话,他已走向另一头,一 拐一拐:“若想不惊动别人,最好从后窗口进入!” 这句话是出于老爷?还是驼子本人意思? 小刀想问,却问不到人。犹豫一下,已照驼子指示走去。红亭处看过去,左上方二 楼,果真有灯火。 夜色中十分显眼。 想想,小刀觉得自己是人家的奴仆,若被人发现,有损老爷名声。他决定从窗口进 入。身形平飞,落地无声。他很准确地落在他想落的位置——窗口下。 他轻敲门窗,“老爷,是小的来了……”屋内没反应。 小刀喊过几次,心想可能还隔有一间内房,才听不见他的叫声,打开窗子,探头。 一丝温暖还有脂粉的气味已传出去了。 罗帐幔帘,妆台铜镜,一切都似是女人卧房。小刀觉得有点怪,但粉红床前留有一 件男袍,老爷也躺在床上。他这才放心跃入:“老爷……” 脚一落地,他已经发现不一样。床前落有女人衣服碎片,“老爷”也只露半个头, 被褥也较为凌乱。 不寻常,但小刀担心老爷安危,急忙欺身掀开丝被。赫然一具赤身裸体的女尸,双 目瞪大,嘴角、胸乳、下体瘀青流血。 “老爷你……”小刀惊愕地问。 内房,又传出女人尖叫声:“啊……” 小刀急冲而入。 公孙飞燕衣衫零乱,肌肤半露,抓金被子疯狂地吼叫。 突然灯熄,一片漆黑,似有黑影闪出窗外。 小刀想追,但只奔前两步,公孙飞燕己疯狂地攻击过来! “淫喊!我杀了你,杀……” 小刀还不哓得这分明是诡计,陷害他的诡计,还不逃:“大小姐,您冷静一下……” 女人遇此劫难岂能冷静?尤其又是在黑暗中,看不清对方。 “淫贼!你侮辱我。” “快!大小姐,……抓淫贼呵……” 四处人马蜂涌而至。 灯一亮。 公孙飞燕已冲向柳西竹,哭得伤心欲绝。 “禽兽,我宰了你!” 柳西竹一出手,就是家传杀手裂天十三掌后三式。“你们听我说……” “你有什么好说的!” 众人出手,硬是将小刀当成淫贼。 湘雨也赶来,见状,差点昏过去:“小刀,你太无耻了!” 骂吧!小刀想不通,为什么老天爷老是如此待他? 打吧,打死算了!这样曲折人生,活着还有何意义? 打吧,打死算了! 数不清的拳脚落在他身上,多少把利剑沽了他的血…… 若非众人想折磨他,早就一剑剌穿他的心肺了。 “住手……”公孙断已上楼。喝住众人,他脸色十分难看,但还算镇定,“你有何 话说?”他问小刀。 小刀身痛不及心痛。他无力的声音:“我……我没有。” 柳西竹怒喝,“你还狡辩,事实俱在。” 一脚踹得小刀连滚三滚,才慢慢爬起,地上流满他的血。 湘雨流下泪,“小刀儿,你太令我失望了!” “小刀儿?” 飞燕突然象被抽了一鞭,十几年前,她还争过他——和湘雨争,十几年后她还想着 看他,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竟然会…… “你真是小刀儿?春来的儿子?” “妹,实话实说,别冤枉人家。” 童年的交倩,相信小刀不会做这种事。 飞燕支唔不住:“我……我……他没有……” “飞燕!”公孙断突然喝道:“他既然没有,你为什么哭叫,还弄成这个样子!” 众人起哄。 飞燕说不出话来了,望着满身是血的小刀,内心煎熬不已。 飞雾道:“你将经过说出来!” 飞燕说了:“我梦中惊醒,就看到有人……他扯拉我的衣服,我尖叫挣扎,突然火 烛灭了,我也摸到长剑,就冲了过来。” “你看清来人了吗?”飞云问。 飞燕低头:“……没有……” “飞燕!”公孙断似觉得她有意隐瞒,威凌凌地瞪着她。 “爹……女儿没瞧见……” “就是他!一定是他,三更半夜怎么会跑到这里?”柳西湖打落水狗地吱着。 飞雾道:“小刀儿,你为何来此?” “有一个驼子,他说大爷找我,就带我来此。”小刀儿回答得很吃力。 “一派胡言,我家什么时候有过驼子?”飞雾喝道:“敢做敢当,没有人会相信你 的鬼话!” “和他妈一样贱,一个偷人,一个淫人,十足无耻之徒!” “十几年前,他妈偷人,才生下这杂种。” “就算他非礼不成,前房小婢的先奸后杀,就足足让这小淫贼死上三次!” “那贱女人怎么又留下这杂种?作贱人世。” “说不定他母子俩还通奸呢!” “住口——”小刀疯狂了:“不要侮辱我母亲——不要……” 他如一头发疯的野兽,没有人会想到他如此神猛,双拳击出奋不顾身冲向众人,众 人措手不及,至少有一半以上被他击中倒射出墙,不!连尺厚的墙壁都被撞穿。 霹雳般的震响,整座楼阁塌了一大半,真吓人。 但这些人都是武林精英,惊徨之后,又马上围过来,准备手刃“淫贼”。 又是一声住手。 公孙秋月己抱病而至,他靠在墙角,也许那声“住口”。吼得过头,嘴角已涌出血 迹:“让他走吧!”音低而悲。 “不行!大伯!他还杀了一女婢。”飞雾叫道。 公孙秋月注视小刀,平静地说:“尸体在哪里?” “在床上!”柳西竹回答。 床上?床上已空。 公孙小溪还是走过去掀开棉被,尸体竟然不见了。 是谁搬走她的?还是那女婢自己走的——根本没死? 没人答得出来。 “让他走吧!” “大哥……”公孙断有点反对,自己女儿受辱,岂可咽下这口气。 可以说没人赞成。 “走吧!”公孙秋月向飞燕:“飞燕你看清人了吗?” 飞燕瞥向公孙断,一触之下又低下头,“回大伯……侄女……” 飞雾接口道:“大伯,飞燕她刚才说没看清是谁。” 公孙秋月道,“既是如此,尸体又不在,我们不能妄加治罪,他无故闯入闺房一事, 逐他出门也罢!”转向小刀:“你走吧!” 小刀有点儿痴呆,喃喃道,“老爷,我没有……” 公孙秋月感伤道:“清者自清,你走后要好自为之。” 小刀走了,走得不清不白,和他母亲一样。 于七年前的事又重演,只不过主角换了人。 十七年前也是公孙秋月放走了他们母子。 有人不满,但为人属下,只有听命的份,况且秋月寒的威名,尤其仁慈心肠,众所 周知,唠叨一阵,也就将原因归于那小子走了狗运。 只有柳家兄弟仍怒气难消,他们发誓将来一定要给公孙小刀好看。 明月依旧,人事全非。 矛盾心理困扰湘雨,只见面不到十天,青梅竹马的小刀儿竟又走了,而且还做了那 种事?忘掉呢?偏偏又忘不掉。 “希望他是清白的……” 她没有足够信心,否则也不会矛盾不安,因为她亲眼所见,想找个较好的理由替他 解释,却有点茫然。 公孙世家充满了疑问。 ——谁会对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仆母子如此陷害? 春来的墓碑就像张大眼睛,瞪视着公孙家族如此欺负她儿子,她怒吼,山风啸飕, 恨不得将那些人一口吞下去。 前些日烧的香烛还在,但已一片凌乱,冥白灰早就不在,那块被烧过的疤痕竟深烙 在地面,黑而冷。 小刀跪了下来,想哭却无泪,一个人就如木头刻出来一样,一动不动。 只有血不停地从裂出的缝隙中流出,那身肉,好象长在别人身上似的。 夜更深,风更狂,枝叶招了魂似地更摇、更摆,呼啸的声音猛往心里钻。 终于,僵硬的身躯打了个冷颤,抖了。不是自己抖,而是飞过来的枯枝,打中了他 的背腰,刮痛了他的伤口。 他茫然无助,“娘……” 夜风在呼号,也吹散了他的话。 “——娘……我没有……” “娘,他们不该侮辱您……” 想到他娘一生困苦,还受此侮辱,孝顺的他再也忍不住挂下两行泪来。 “娘……您还好吗……冷吗……” “……不冷……” 突然有声从墓中传出,冰冰冷冷,还是个妇人嗓子。 难道他娘复活了? 小刀惊愕,但声音很淡,冷风又急,他以为是错觉,悲戚道:“这寒风吹向您…… 哪有不冷的。” “她不会冷的!” 这次听得很清楚。 墓后已闪出那个亮光头,昔日别过的没了和尚已出现,刚才第一声,他有意开小刀 的玩笑,但此情此景,他再也不忍心了。 “是你!”小刀感到惊讶。 “当然是我!朋友有难,朋友不来,那算什么朋友!”没了脱下破袈裟掩向小刀儿: “你娘不会冷的,我已替她诵经三天,早已升天了。” 二天前他就找到清河村,但小刀不在,四处打听才我到此墓,他想小刀一定会再来, 因而在此等候。果然让他等到了。 小刀没说话,但眼神露出感激之情,就如烙在心上一样抹不去。 没了拍拍他的肩头,红着脸,难得如此正经拿过酒葫芦,“喝两口,只能两口然后 听我的!” 两口烈酒,烈如火,呛得小刀直咳嗽,酒下肚,直烫五脏,小刀醒了不少。 “猛酒斩解愁,闷酒愁上愁,你能听我一次?”没了指指墓碑,“你娘也不愿看你 如此难过……” 小刀感恩地点点头。 “吼!大声地吼,就像我一样,啊——” 没了大吼,一阵排海巨狼般涌向乾坤,震得山峰似在抖,回音不绝。 “吼啊!快!” 小刀也吼了!这声音象要将大地撕成两片一样,清河村的人最少有九成提早起床。 “娘的!真有你的!”没了听得回音持久不断,就服了人家。 吼出来。心情就好过些。 “天快亮了……”没了考虑一下:“你必须先治伤,止血。” 不等小刀同意,没了拿出金创粉,一一替他敷上,除了左肩和右后背伤痕较深外, 其他并不严重。 以单一伤痕来说并不严重,但若数十道伤口,不死也得重伤。 没了边敷边算,能数得清的,至少有二百四十九道。 若非小刀以前狩猎时常受伤,肌肤复原能力较强,以及血液流失较慢,他今天非倒 下来不可。 “这药……”小刀只见伤口在收缩,一阵清凉,痛楚全失。 “当然是好药!少林续天散。”没了得意道,“十年制一瓶,呵呵!我离寺时,祖 师爷答应送我三瓶。” 他之所以会笑,乃因答应他的是达摩祖师。 看着他拿而不反对,不就等于答应了?只不过铜象很难开口阻止人家的。 “然后到村里做件衣跟,再办一席酒莱祭拜令堂!” 他们都做了,也拜过了。 天早已大亮。 小刀显得有些僬悴,坐在墓前,远眺一片带有云气的山水小村。 “小刀儿,你能告诉我那些事吗?”没了问。 小刀叹气道:“他们误会我了!”顿了一下又道:“误会我,没关系,他们还说我 娘……” 他说不出口,没了也没追问,他说:“秋月寒不会如此才对……” “是老爷放我走的!”小刀大略说了一遍。 没了气愤不已:“这分明是诡计,你也真是。连这些都看不出来?” 小刀没说什么,他看得出来,只是心地较善良而已。 “一天我们出去我凶手!” “我们……”小刀自以渺小,淡何抓人? “你不想把凶手绳之以法?” “不是!只是……我只是个平凡的人。” 没了懂了,他知道一个人的默认,不是那么容易排除心灵之外的。“平凡的人?平 凡的人……” 他边念边想办法,如何唤回小刀的信心和雄心。“平凡的人,小时候也有梦想吧?” 小刀谈然一笑,没有回答。“一定有,你说说看!象我,小时候想当皇帝,三宫六院七 十二妃,现在却剃个光头!” 没了摸着脑袋,苦笑不已。 小刀想了想,也说出来,“小时侯见着公孙世家如此威风,自己也想将来如此…… 后来就搬走了。” “搬走以后……日子就苦了,我就想赚很多的钱来养母亲,自己也有面子,还要救 济象我这样的穷人……”小刀苦笑:“当时家里实在很穷,真希望有大善人突然来临, 可是就是没等到。” 没了颔首,他知道小刀还会说下去。 “但愈来愈大,希望也愈来愈小,忽然母亲病了,那时我只想医好母亲的病,能平 平安安地过日子,也算心满意足了。” “你的功夫……” “全是苦练,母亲的病非灵药不能治,我必须学会那些本领!”小刀叹道,“这算 什么功夫?抓兔子快些而已。” 没了道:“这就是功夫,你知不知道你的出手有多快?我是说对付另一个人。” 小刀摇头:“没试过。” 没了很有兴趣地说道:“我现在告诉你,江湖中能躲掉你的箭的人,听清楚,”他 加强语气:“没有一个!知道吗?没有一个人躲得掉,你要相信。” 小刀谈然一笑,并不以为然。 没了又道:“只要你将人当猎物就成了。” 这点小刀倒没想过,他相信人类决不会有雪神貂那种身手。“可是人……仍然是人” “人也是动物,以后你这样以为就可以了。”没了道:“其实,有的人连禽兽都不 如,就象想害你和你娘的人一样。” 小刀叹道:“唉!他再也害不到我娘和我了!离开这里。我就回山上,他害不到我 了。” 没了又问:“你希望世上的人,都和你一样的遭遇吗?” “我不愿意。” “你想你走了,那个人又会害别人吗?” 小刀登时如被抽了一鞭:“我想……” “你想什么?你想他只是要害你?那你母亲呒?你所见到的可怜人呢?绿金福祖孙 女呢?你看到,想到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饿死路边街道?” “我……我没办法。” 没了大吼:“有,你有办法!” “我……” “不要我我你你的,一个大男人自甘丧志,这算什么?”小刀不敢再说,脸红了。 没了咄咄逼人:“以前雄心大志,就这样被打跨?你活着不是多余了吗?” 小刀低下头。 “为什么不将你所学到的,拿出来闯一番大事!纵然头破血流,你也不遗憾了,为 什么不多出一份力量,去当你以前梦中的大善人?多救一个象你一样的可伶小孩,你就 值得了。” 小刀羞愧得无地自容。
第四章 苏乔
没了这时才松口气:“你实在有这些能力,不要再怀疑自己,大不了从头来,我和
尚永远和你在一起!” “世上可怜的人太多了。”他又道:“何况还有你娘的冤屈,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日光很刺眼,小刀儿却睁眼瞪去,太阳照天地,却照不到人们内心,为何施舍都给 了恶人呢? “那些坏人是该绳之以法!” 小刀坚决地点头,他悟通了。 “哇哈……”没了蹦了起来,他的战术终于唤回小刀人生观,收获自非比寻常。 “好小子,有你的!”没了喜上眉梢,“有的人一生都悟不出正道,有的人突然被 事情所刺激而悟出正果,你终于想通了,这将是你另外一个人生的开始。” “希望我能胜任。” “什么希望?而是一定能!” “大师,呃!光头兄,你要多指点。” 没了摸着大光头:“有意思,光头兄?好!我当定了。” 他道:“你最希望做什么?” 小刀:“帮助一些可怜的人。” 没了频频点头,带有点狡猾:“你想帮助多少人?” “当然是愈多愈好。” “既然要如此,那你就得出名。”没了眯眼道:“有名就有利,有利更能助人。” 小刀不懂。 没了解释:“江湖中打滚,多的是不义之财,那些都是欺压善良百姓所得,你出名, 只要报出名号,保证口到钱来。就象我和尚,吃个千百两银子,保证没问题。 小刀仍不怎么清楚。 没了笑道:”慢慢你就知道了,你本钱硬得很。不欠你帐的人可不多,够你混的了。 “他笑得很开心。 没了象收了一位小徒弟,唱个没完。 “娘!孩儿将尽力去替您洗刷清白,您在天之灵。要保佑孩儿。” 再膜拜一阵,小刀已随没了步入小径。 山马镇不大,却十分繁荣,人来人往,不绝如缕。 没了找了家老字号“来安客店”住了下来。 “你胡子能不能刮?” 小刀道,“再等三个礼拜,我娘……” 没了伸手制止他说话,抓起黑木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又给了件衣服要他穿上。 这件衣服形状竟然和以前小刀狩猎的那件衣服差不多,尤其散乱毛毯式的披风,更 觉粗旷而豪迈。 “我看你以前穿,满顺眼,照章弄一件啦!” 小刀很喜欢,换上之后,果然比以前出众多了。 “要是胡子理掉,就更精神啦。”小刀报以微笑。 没了喝两口酒,红脸红鼻,眯眼道,“以后酒要练,这才叫大师。”顿了一下,没 了道,“现在就等出名了,江湖叫闯万儿。” “怎么闯?” “很简单。” 没了走动:“我想过了!” 有点狡诈瞧向小刀,道:“追女人。” “追女人也能出名?” “不错!而且很快。”没了回答得很有把握,并有点沾沾自喜的味道。“那女人是 谁?” 没了神采飞扬,又有点色迷迷的,“你知道不知道一句打油诗?” 他知道小刀不可能知道,因为他没混过江湖,所以他自己念出来。 “苏乔笑,苏乔笑,苏乔一笑,哇哇叫!” “苏乔哭,苏乔哭,苏乔一哭,天下哭!” 他很自得地瞄向小刀:“你一定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吧?” 小刀猜想:“可能是个女人,她的名子叫苏乔。” “这到不难猜,难猜的是其中内在的意思。” 没了再耍嘴皮,欺负小刀没走过江湖,事实上,打油诗的功用,最主要的是一听就 懂。 他过足酒瘾才解释:“苏乔是江湖才女,只要她轻轻一笑,男人见了就会哇哇叫。 若是她哭了,任谁都会不忍心,也一样会跟她哭。但最重要的是,她很有名,只要你沾 上她了,保证马上名动江湖,身价不凡。” 小刀有点困窘。 “要是沾不上呢?” “那更简单!” “怎么简单?” “自绝!为她而死!” “什么话么。” “为她而死的多得很,都出不了名。” “那……”小刀想不出来。 “那什么?要见到她还不容易呢,非得弄上千百两银子不可。” “我没有那公多……” “马上就会有的!”没了并不担心,此后又说道:“现在还有件要紧的事,要有个 名震江湖的外号,最好杀气腾腾,叫人闻风丧胆。” 混江湖果真麻烦,不过外号自己取的,并不多见。小刀想。 “你将来一定能成个大人物……名号可不能乱取……”没了煞有介事地说。突然, 他又说:“小刀儿,你用什么当武器顺手?” “我想是长箭。” “长箭太大,而且背在身上,总是不怎么斯文,改甩飞刀如何?”没了道:“飞刀 让人听起来,就有那么一点诗情画意。” 小刀考虑了一下,点头道:“随你,不过得用薄点。” 他用过飞刀,知道薄的能快速破岩,用起来较为顺手。 没了点头道:“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他又开始思考:“飞刀现……落人……不 对,飞刀砍不下人头——” 足足想了一个时辰,他才想出一句满意的外号来:“不见飞刀只见刀,劝君莫要迎 双刀。”没了解释:“刀有两把,一把是飞刀,你的武器,一把是小刀你的名字。你的 飞刀是看不见的,谁想迎双刀,就叫他丢魂,知道吗?” 小刀儿莫名其妙地就多了一个外号,混江湖实在不容易。 “名号有了,去试试!”没了大声道,“走,领钱去!” 他们走出客店,准备去领钱。 钱在咸阳城东小巷口。 没了踹开一扇大门,强烈的烛光射出,照亮了一堆惊愕的脸孔。没人不知此处是大 业堂的赌场。这地方当然有的是钱。 几个壮汉围过来,一位光着上身,露出的肌肉不停地跳动,他冷笑道:“你们是来 找碴的?” 没了轻笑:“错了,是来取点银子。” 大汉冷笑:“只怕你找错了地方。” 没了不理他,转向小刀:“这家伙没名气,不理他,一招之内将人放倒如何?” 小刀点头:“我试试!”第一次向人挑衅,他有点不自在。 壮汉在笑,笑得很轻视,因为小刀像菜鸟。 小刀鼓足勇气,腾身出掌。 身如飞,拳如雷,雷劈人,人倒蹿。 哗啦啦一声巨响,那群人至少摔坏七张桌子,三根柱子。 见此倩景,壮汉们全傻了,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黄金千两。换银票也可以。”没了轩钉截铁地说,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壮汉鼻 青脸肿,不敢张声,照付。 没了接过锒票,含笑道:“留你们一条命!”说完,扬长而去, 小刀心情实在不能平稳,就这个样子,白花花银子已到手,若象一些穷苦人家,就 算赚上几辈子,也赚不到一半。 没了道:“他们的钱也不是用血汗换来的,全是不义之财。只是我们不要把这些钱 乱挥霍就是了,用在该用的地方。” 小刀心情渐渐平静,以前,在深山那段日子,银子根本都是废料,甚至比石头还没 用,只要保持超然心情,千百两银算不了什么。 没了道:“一千两,全捐给官府,用来救穷人。剩下的,就到江南,当追苏乔的路 费吧!” 西湖畔,绿柳如春,一艘艘画舫,穿梭秋莲青蓬间,画舫静静在湖面,随风吹送, 偶尔刮起青蓬莲叶碰触声,嘎嘎地,清而脆,不但不恼人,反而让人勾出一副清新脱俗 的梦境。 琴音响起,细时如小溪流水,潺潺不绝,亮时如风刮银瓶,叮叮悦耳。 苏乔的画舫,一天只能登上一位佳宾。今天来的是杭州珠宝巨商,聚来轩的公子常 叶青。 苏乔的神色看呆了常叶青。 苏乔的笑声勾住了常叶青的魂。 他在看她俊美的姿势,白得能透出水来的肌肤,让人想咬上一口。 常叶青恨不得马上就抱她上床……只可惜,她只是坐在那里摇船,神情迷人而沉稳。 算了,也有十六次了吧,光看也不是办法。 花了半个月时间,终于来到了西湖,这几天在没了的凋教下,小刀已老练多了。 突然,小画坊撞上了大画舫,一阵晃动,很煞风景。 苏乔惊慌得来不及叫,没了己叫出口:“来啦!白马王子来啦!” 两个人影一闪,己飞掠大画舫。 红色罗衫的丫环小苏已过来:“二位大爷,我们小姐今天有了客人……” “阿弥陀佛!”没了施个法号,又道:“和尚不避俗,常规行不通。” 常叶青已气冲冲走出,二十不到,口气冲得很:“大爷在此,你们竟……” 敢字还未说出口,没了懒得同他啰嗦,一手楸住他衣领,丢向湖中,已走入舱内, 理都不理人家。 冷夜游泳,常叶青寒透了心,直呼救命。 远处一嫂船已划过来,可能是他的随从来救了。 没了乍看苏乔玲珑身材,娇美的脸蛋儿,红红的嘴唇,都看呆了,喷啧直叫:“真 是美人儿……” 苏乔没有多大惊讶,似乎这些事情她见多了。 她娇笑道,“大师,你要我亲你?” “嗯嗯……” 没了用力点头。 苏乔当真走上前来。 没了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斜视小刀,“我看算了,朋友之妻不可戏。” “我……我还没有嫁呀!” “快了!” 没了往小刀指去:“好像就是他!” 不等苏乔回话,他转向小刀:“看你的啦,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已走出去,跃回画舫。 小刀也发现苏乔真的很美。 苏乔也很有趣地看着小刀,小刀感到有点闷窘。 “您是……” “在下小刀。” “这名字好奇怪!”苏乔轻笑:“你好高……” 小刀儿至少要高出她一头,他道:“你也不矮。” “你知道……要见我……有银子吗?” “嗯”,小刀豪爽点头,拿出银票,“五百两,请笑纳。” 苏乔娇笑,没有接过银票,小刀也很慷概放在左边的柜台上。 “你很特殊。” “怎么说?” “你敢对我如此大声说话。” 小刀这几天尝到不少豪气,说话自然是大声多了。 “我么,这是人的习惯吧!” 苏乔再次瞄向小刀,想看清楚些,然后问:“你想找我干什么,是聊天,弹琴,还 是什么?” 小刀有点窘,但仍镇静,“都不是。” “噢!”苏乔有点意外:“很少有男人看到我不动心的。” 她又问:“那你来是为了什么?” 小刀硬住头皮:“追你!” “追我!”苏乔更是惊讶:“你想追我?要我嫁给你?” “也不是。” 这下苏乔迷糊了。 “那你……你追我是为了什么呢?” “出名!”小刀终于说出了目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苏乔也弄懂了,她笑道:“要是你追不上呢?” “那就…-就揍你……” “揍我?”苏乔媚然一笑:“不错,到现在还没有男人敢出手打我!你仍能出名。” 她又问,“这些都是那位和尚教你的?” “没错。” “他要你成名?” “嗯。” “为什么?” “大事!”小刀含笑道:“我不能告诉你原因。” 事实上,他不敢确定自己心里是否真想出名,只是豁开了,能帮助多少人,就算多 少人。 “好吧!就算我答应让你追,你又如何成名?” “很简单,明天在你住处,宣布被我追上了就可以。” “我宣布以后,要是你突然不要我了,那么我的生意还有人上门吗?” 这点小刀一时也没想过,呐呐说不出话来,有点困窘。 苏乔突然娇笑:“别急!我又没说不答应你,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亲我一下。” 苏乔闭上眼睛,微呶嘴唇,神情娇羞已极,整个脸红起来了。 小刀那碰过这种事,困窘得呆不下去,急忙外奔,去求教没了了。 没了早就看到了,听了小刀的话,立刻鼓动他,“那你就亲啊!” “我做不出来。”小刀苦笑。 没了白了他一眼:“真是!”停了一下:“你问她改天行不行?” “要是不行……” “你不亲……只好用第二种方法了!” 小刀想回头。 苏乔走出舱门,娇笑道:“我答应你就是。” 小刀一阵困窘,事情总是来得十分突然。 “明天下午末时,你们来天香楼,我是……要向大家宣布,被你追上了吧?” 小刀尴尬一笑,轻轻点头。 没了满意直笑:“大姑娘,你真有面子,交了他,也不丢你的面子,明天见啦!” 小刀跃下画舫,两人便随舟消失在夜色中。 苏乔很茫然,此时,她实在想找人聊聊,就算平常不太喜欢的常叶青也可以。 然而常叶青早就溜回家,喷嚏少说也得打上三天。 苏乔有了情人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杭州城。 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早就聚到天香楼,准备看看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最让人难堪的还是同属西湖的柳家一绝柳西湖。 柳西绝称尊武林,简直可以说是一位武林皇帝。他们想要的东西有人敢抢? 若非唐突佳人,西湖早就将苏乔弄到手了。 如此甚好,仇人见面,没了有一半也是看准柳家必定会干涉,才设下这步棋。 午时将近。 三香楼高三层,如塔东卧西湖,一片山水,雅致非凡。 楼前庭院挤清看热闹的人群,较有地位者,大都坐在二楼诗天茶座,如梯一样地延 伸到三楼。 三楼上,苏乔已坐在那,一身白纱裙,不染尘烟,连表情也有点僵。 柳西湖坐在正对面楼阁,也是白色的袍,谈笑风生地摇他那把白玉扇。 全部到齐,只缺男主角。 两条人影,一青一橙,如流星般从湖西那边直射过来,掠过众人,轻巧落在苏乔的 身边。 这手轻功,看得在场的人一阵骚动,先前自认不服的,再也不敢吭气了。 柳西湖没有过大惊讶,他自认也能弄出此花样。 他一时未认出小刀。 苏乔向小刀报以微笑:“你来了?” 小刀点头一笑,“还算准时。” 没了道,“苏大小姐,时间也差不多,你该宣布啦!” 苏乔含笑不已地问:“小刀,昨夜的条件你答不答应?” 小刀还是困窘:“我做不出来。” 没了道:“给他时间么!他还很嫩,童子鸡呢!” 苏乔盯着小刀良久,嘴唇露出惊怪的笑容,看得小刀怪不好意思的。 没了又催了:“快宣布啊!将来的胡子剃掉,保证你爱死他!那时侯再看还来得 及。” 苏乔幽幽道:“有那么一天就好了……” “宣布吧!”众人看她站起来,一阵沉默而紧张。 “他叫小刀,有个外号……”苏乔转望没了,没了细声说了一遍。 “不见飞刀只见刀,劝君莫要迎双刀。”她说得很悦耳,众人很容易就记下来。 没了很满意,小刀也感到很高兴。 苏乔接下去的话,更能让人刻骨铭心。 “只要有谁杀了他,我就嫁给谁!” 这句话有如劈雷,劈得大家头昏昏地,以为听错了。 没了急叫:“你说什么?” 苏乔又说了一遍,“谁杀了他,我就跟谁走。” 事情怎么搞到这种地步,小刀脸色有点挂不住了。 没了已骂出口,“臭女人,你想坑我们?小刀上!” 他们准备进行第二个计划:揍人。 突然狂笑声传来,柳西湖一个凌空飞跃,轻巧地落到了小刀和苏乔中间。 乍见小刀,他也吃了一惊:“是你!小贱种?”二话不说,出掌就劈。 小刀以前受他诲辱,心头早就不好受,今夭有意较量一番,出手也不弱,推出双掌, 硬是封下柳西湖攻势。 此时,众人己涌上,拳脚尽出。 没了见状心知不妙,急道:“小刀儿开打,能溜就溜!” 小刀得到暗示,猛提真气,用的是公孙世家绝学“惊月斩”,如捣海神龙,击向柳 西湖胸口。 柳西湖岂见过如此快速的攻势?只见眼前一花,胸口登时被击中,愤然而去,小刀 身势未停,突然扬手,要命的飞刀闪电般射向众人,随后说道:“光头兄快走!” 掠过没了,左手一提,已拉起没了,直射东边,和来时一样,一个闪影就不见了。 留下那些又惊愕,又庆幸的众人。 苏乔望着小刀消失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蹲在城外的土地上,两人啃烧焦的野味。 小刀抱怨地说,“都是你,搞这名堂,害得我……现在是出了名的坏蛋。” 没了尴尬笑道,“我哪里知道苏乔这丫头,当时会变卦?” “原谅我一次,下一次决不会再有了。” 小刀也无奈可施,毕竟这许多天也悟出了不少人生,救济了不少需要帮助的人,没 什么好怪人家的。 啃下一大块肉,没了悠然道:“不过这样也好,你打了柳家宝贝儿子,不出名也不 行。” “柳西湖有什么好宣扬的?” “他是什么,他老爹……”没了瞄向小刀,似乎在劝告,又象在开玩笑,道:“柳 西绝的功夫,江湖挂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你还是小心点。” “虽然你出手快,但经验,我是说交手的经验比不上他。对上阵的话,吃亏的可能 是你。” 小刀也不敢高估自己,已暗自决定碰上柳西绝,能战就战,不能战就走。 “现在呢!该去何处?” 没了骂道,“那臭娘们,等风声平静后找她算怅。” “对了!”小刀忽然想起了绿金福祖孙。 “我们去我他们如何?” 没了道,“我也没什么好找的,从巴谷手中救出以后,前几天我骗了你。” “君儿爷爷被杀了,只剩下她一个人,我要她到洛阳城,也好躲进少林派势力。” “绿老伯死了?”小刀总想报一份恩,结果老是不如意,消息不断,只有叹息。 “该死了就死了,说不定还是个解脱!” 没了牢骚地叫了几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精神头就来:“对了!我们去探探柳西 绝的底,听说他野心勃勃。” “你不是让我避开他吗?” “就是要避开他,才用探的法嘛,若不是避开,直接找上门砸了他不就成了。” 小刀没有目标,只好答应。 没了在向小刀介绍柳家:“除了柳西风外,最厉害的还有柳西风十三剑阵,合十三 人的威力,比柳西风更难对付。”突然有人回答:“不错,你很了解!” 十三个白衣年轻人,十三把雪亮长剑围成一圈,指向小刀两人。 没了头皮皱得如老牛的下巴,“我的妈呀!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名剑手冷笑道:“你伤了柳家二公子,是要自断一臂还是死?” 他指的就是小刀。 小刀站起来:“全不要。” 剑手冷笑道:“给你一袋烟的时间考虑。” 没了细声道:“如果突围,晚上白玉楼见。” 小刀颔首,突然发难,掌影化作游龙罩,向左边七名剑手。 没了也不敢落后,少林金刚指奇怪无比,点向那名说话者。 十三把长剑忽然舞动,就象一座剑山般,不停逼向两人要害,依剑势看,他们对付 的是以小刀为主,绝不让他有喘息机会。 战过七回合,剑圈缩小,小刀儿倍感困险,不得以只有以身涉险,身形往左闪去, 双掌封向迎面而来的三把长剑,再一扭身,象要避开右后方两把长剑而往上蹿。 剑手很自然预估小刀蹿上的位置,刺出剑多了七寸。 然而小刀却出乎意料地不动了,就在这一刻,两把长剑已刺向小刀左肩命门、玉枢 两穴,千钧一发之际,小刀飞刀已现,硬是射穿了这两名剑手握剑的手。 刷地响声,小刀衣服也被刺穿两个小洞,紧接着长剑落地。 剑阵果然不凡,虽损失两把剑,马上又由其他人添补,小刀此举,让没了大呼过瘾。 再过十二招,双方各自受伤,没了左腿被划一剑,小刀右臂挨了一剑,对方三人受 掌伤,一名左手指被斩,但仍英勇作战,连方才那两名剑手也甩左拳拾剑再战。 蓦然有人喝道:“对付大的!” 一声令下,十三把长剑全部攻向小刀,不理没了和尚了。 如此突变,小刀在未准备之下,硬是挨了两剑,猛往高蹿,但对方掷剑封住上空, 小刀不得已扭身往下坠,又有数把剑刺向他脚底涌泉穴,小刀用尽力量扭身向下,右手 多出一把小刀,点向其中一把长剑剑尖,借力翻身想逃出剑圈,毕竟反弹力道过尘,借 力不得,只腾出七尺余,已跌落地面。 “小刀儿——” 没了紧张进攻,但仍突破不了四把长剑,眼巴巴看着小刀落难。 长剑一挥,八把剑尖已剌向小刀脖子,像挂莲花一样地锁住他。 小刀苦笑不已。 剑手冷笑,“走!” 数人封住小刀穴道,提小狗般掠向林中。 “小刀儿——别怕,我一定救你出来——” 没了直追,但越追越远,只好放弃。 他得赶快去搬救兵。 柳西绝的宅第气势并不比公孙世家差,光是大门就得用上三节长竹竿才顶得到。 通道一律用三尺见方大白石铺垫,从前院到后院,一共用掉八千四百余块,一块块 摆,可以排好几里路。 小刀被十字大绑,双手缠在自己扛着的大木头上,衣衫尽碎,肌肤瘀肿多处,上次 受伤的伤口也裂了不少。像是刚被毒打过的囚犯,事实上毒打还没开始。 柳西竹扶着西湖走出来。 西湖脸色苍白,但狡狠仍在:“你也有会落入我手中的一天!” 小刀舔舔干裂嘴唇,不理他。 西湖自行走近,挽起袖子,五指如钩慢慢抓向他胸口,就如钢爪般,抓出五片红皮。 小刀硬是咬牙,身躯抖颤,汗流满面,呼吸更急促沉浊,痛啊! “叫呵!叫我一声爹!我就饶了你?”柳西湖冷酷道。 柳西竹笑得更残怨,“小淫贼,你也敢跟柳家作对?” “呸!” 小刀硬是吐了柳西湖满脸口水。 “妈的!” 柳西湖发疯般撕下五片如红蚯蚓的嫩皮,猛踢狠打,打得小刀倒地不起。 “你还敢侮辱我?少爷割了你的舌头!” 匕首一现,就想割下小刀舌头。 “你怕吗?刀子利不利?”柳西湖往他脸上慢慢切,冷酷直笑:“求饶呵!求饶就 放了你!说啊!说呵!”他已拉出小刀舌头,“不说就割掉它!” 小刀呻吟,痛得整身抽搐。 “快说啊!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柳西湖当真挥起匕首,剌向小刀舌头,连刺三个洞,小刀满口是血,他想慢慢折磨 小刀,以解心头之恨。 “割完舌头,再割了你那条淫根,看你以后如何去强奸女人?” 柳西湖挥刀就要割下小刀舌头。 “住手!” 后厅已走出一位青袍中年书生,干净没胡子的脸上,压着薄薄的嘴唇,十分冰冷。 名闻江湖的柳西一绝柳西风就是他。 “爹……” 柳西竹、柳西湖拱手而立。 柳西风冷漠瞄向小刀,问道:“他是谁?” 柳西湖道:“他就是在公孙府强奸女仆的淫徒,也是偷袭孩儿的人。” 柳西风慢慢走向奄奄一息的小刀:“他也是折我七名剑手的人?” 西竹回答:“是的,爹。” 柳西风注视小刀良久,面无表情,问,“你和柳家有仇?” 小刀微张眼皮,他已被折磨得元气尽失,不能回答任何话,但心里却在叫:“以前 没有,现在有了。” 西风得不到答案,转向西竹兄弟:“你们知道他出身来历?” 西竹道:“她娘以前是公孙府女婢,后来被逐,没混过江湖,也没师承。” 柳西风说道:“没师承?他能够伤我七名手下?” 两兄弟不语,低头。 “带下去!好好问清来历!” 有卫士走过来,扶起小刀,准备关入地牢。 “记着!治好他的伤,不准再用刑!” “是!” 卫士带小刀离去。 西竹不解:“爹……您为何要治他的伤?” 柳西风此时才有了笑意,一样有股残酷味道:“他是一位高手。” “爹……”西湖不服。 柳西风说道:“西湖,你还想骗爹?” 西湖不说话了,他知道他爹的精明和固执。 西竹道:“他已和二弟结怨,根本不可能为柳家所用。” “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事!”柳西风道:“必要时,西湖要道歉。” 西湖满脸不愿意。 柳西风安慰道:“这只是必要时,何况道歉也只是形式,你该知道爹的用心。” “是,爹!”西湖才勉强接受。 柳西风又道:“再不行,可利用其他手下接触他,让他推心且腹,为人所用,如果 仍不行,就只有让他回地府了。” 两兄弟唯唯应是,在他爹面前,只有听命的份。牢很黑,也很冷。 两个狱卒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刀儿,因为他们知道,只要一出差错,那只有死。 小刀儿靠在墙角,经过对方治疗伤口,已较舒服,但仍火辣辣,尤其舌头上几道伤 口仍很疼。 他想自己命运老是如此不好,不知如何能够转运。 柳西湖的残忍手法,哪天也让他尝尝。 苏乔为什么临时又变了卦?坑了他? 江湖真是步步险! 没了不知如何?他能救我吗?我能逃过此劫吗? 能!一定能! 黑影一闪! 狱卒倒地。 小刀惊醒。 黑影再扬手,小刀已昏迷。 牢门打开了,黑影抱起小刀儿,飞掠而去。 有谁能有如此身手?能把名震天下的柳府当作客栈,来去自如? 他为何要救小刀儿?是没了和尚请来的高手? 这是否又是柳西风的诡计。 天底下实在很难找到可以不惊动柳西风而将人从他手中救出的人。 柳西风这个跟头裁得不小。 不知名的地方,如画的类景。 百花盛开,连绵似座山。 雾中的湖,湖中的楼,泛出一股神秘的韵律。 阁中的床,温暖舒适,淡淡香气从几前都株龙凤兰吐了出来。 四处张满的丝阁窗上一朵朵如真似活的梅、兰花,就象种在晶莹剔透的冰雪中,清 新宜人。 小刀儿就躺在那张温暖舒适的床上。 如此好的床,一定会使人睡得很香。 只不过他昏迷而不是睡觉,甜不甜都无所谓。 “这是哪里?” 小刀醒来后,惊讶地看着四处如梦的世界。 “是你家!也是我家!” “苏乔?” 苏乔含笑走上来,姿态是如此迷人。 小刀儿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这美丽的女孩是救自己的人?她为什么会救我呢? 苏乔坐在他床前,娇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许多话要问我!” 小刀儿想猜出她心里道底想什么?为什么要害他又救他? “你一定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对不对?” 小刀儿这才问:“这是哪里!” “我说过,是你家,也是我家。” 小刀儿不懂。 苏乔娇笑道,“前几天我不是叫你追吗?现在你已追到了。” “可是你……为何要他们杀我?” “他们杀不了你。” 小刀儿感到莫名其妙,又找不出好理由来解释,只觉得这女孩不寻常。 “是你救我?” “你说呢?” 小刀儿有点儿不信,又不得不信,现在正平平稳稳躺在人家床上。 苏乔掠一下秀发,风情万种:“其实象我这样弱小的女子,怎能救得了你!” “那……是谁?” “你听说过天南春神吗?” “春神笑?是他救了我?” 苏乔道:“除了她!还有谁能够将柳家府当作无人之地?”那位碰不到的高手,终 于让小刀遇上了,救了他一命。 “他为什么要救我?” “我不是她,不能替她回答。” 小刀儿道:“那你总该知道他在哪里?长得什么样?是男是女!” “她和我一样,是个女的。” “那她……长得如何?”小刀不大好意思是指美不美。 “你看我呢?”苏乔的娇美,实在找不出,一丝毛病,她想说:“她比我美好好几 倍。” “我不信!”小刀儿听了说不信,但仍在想,比苏乔美好几倍是什么模样。 “谢谢你如此赞美我。”苏乔道:“以后有机会你就会知道了。” 小刀儿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好不想。他问:“你和她什么关系?” 苏乔淡然一笑,象在思考,说道:“她救过我。”“那么说是你恩人了!” “你说呢?你感不敢恩?” “当然感恩。” 苏乔含笑道:“为了感恩,我总希望能多替她分点忧,做点事。” “象她那种人也有忧愁?” “只要是人,都会有的。只有死人才不会有忧愁。” 小刀儿喃喃道:“不错,只要是人,谁都会有的。” 苏乔歉然道:“上次那件事,我现在向你道歉。” 小刀儿突然道,“你当真想让人杀我?目的为何?” “我没想让人杀你……我只是想以此试试你的武功。” 她又说:“你很奇特,也好象……好象武功很高的样子。” 小刀儿也装出武功很高的样子,说道,“你还是满意吧?” “嗯!真的很高。”苏乔神秘一笑:“不过当时你如果把胡子刮掉,我可能就…… 就认不出你了。” “刮和不刮有何差别!”小刀伸手往脸上抓去,胡子不见了,奖愕道:“你刮了我 的胡子?” “嗯!”苏乔轻轻点头,望着那张独特而俊俏的脸,笑声频频。 “你很奇特,因此我就忍不住刮了它。” 小刀儿很紧张,心里在算日子。 “你不高兴了?”苏乔也紧张了。 小刀儿急问:“你何时刮的?” “两天前。” “我来此几天了?” “五天。” 小刀儿终于嘘了口气:“还好!只差一天了。” 离他娘忌辰正好五十天,已过了七个礼拜了。 “刮胡子也要看日期?”苏乔不解地问。 小刀儿不便说明,只说和人打赌。 “还好,没让你输!”苏乔正在欣赏他的脸。 小刀儿突然想到脸上被刮了一刀,舌头也被刺伤几个洞,现在却好象没事。 他摸脸道:“还过得去吧?这道疤痕?” 苏乔道:“还好,那是把利刀。如果钝一点,深一点,你脸上该出现疤痕了。” 他脸上只剩下一道细如牛毛的红伤痕,稍待时日,就将痊愈。 小刀儿感到庆幸,不禁对春神和苏乔又有一分感恩了。 “你都为春神做什么事?” “不一定!有时她让我找人,有时让我教训坏人,但机会不多。” “你也有武功?” “嗯!不过比起你来可差多了!尤其是你的出手,好快呀,不见飞刀只见刀。”苏 乔笑得含情。 小刀儿有点不好意思:“那只是耍耍嘴皮子而已。”想一下,问:“我何时才能见 到春神笑?” 他要当面谢她救命之思。 也想着看她,倒底美得如何! “我也不知道,恩人来去无踪,都是她来找我的。你别心急,只要你有心,迟早会 见到她的。” 小刀儿感到不只春神神秘,连苏乔也神秘。 “这到底是哪里?”他问。 苏乔娇柔起身,笑道:“太湖一角,常年罩雾就神秘多了,你好好休息,其它事等 你伤好了再聊不迟!” 当然好,因为苏乔已点了小刀睡穴。 苏乔再次瞧向小刀儿脸庞,心中起伏不定,轻叹出声:“唉!”步出小楼,消失雾 中! 公孙府自小刀儿走后,并未因此而平静下来,尤其是公孙秋月的伤,迟迟不能痊愈, 若是由公孙断掌权,人心更是惶惶不定。 “大哥!你该做个决定。” 公孙断立于床头,神情冷漠地盯向公孙秋月。 “二弟……你又何苦呢?” “不如此又如何?”公孙断口气较硬:“公孙世家不可一日无主。你病了一个多月, 事情已很不好解决,再拖下去,情况对我们府上很不利。” 富可敌国的公孙世家,全国有多少钱庄、银楼、绸缎铺?他们都等着主人的指挥。 公孙秋月感叹良久,悲忧道:“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你不肯交出权?” “二弟……” “叫我也无用!”公孙断有点生气道:“为了公孙世家,你该如此。” “二弟,你明明知过这些都不是……” “我不听这些。”公孙断打断了他的话:“当初老爷交给你就等于传给你,现在你 该放手了。” 公孙秋月感叹不己:“现在由你代理不是一样?” “不一样!起码指挥不能如意。” “那你是要这个位置?” “不一定要给我!我和你一样快老了,人老了也无用了。” “你是说传给下一代?”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公孙秋月叹道:“他们还都那么年轻……” “年轻?十几岁的皇帝多的是,何况公孙世家是武林望族,武功成分为大部分原 因。” 公孙秋月对他的咄咄逼人,感到无奈。
公孙小刀 第五章 百里神医
公孙断似乎怨恨他,有些责备地道:“本来飞云可以接手的,你却故意不救他。”
“二弟!当时我在练功……”
“我不要听你解释!那天若你稍稍出手,飞云的武功就不会失去!你是怕他抢走你
儿子的继承权。” 公孙断有点克制不住,双眉锁紧,不知怨人有多深,汗珠都出来了。 哪个父亲为了孩子不是不择手段?尤其是在救儿子性命时?他的过失该是不正常的 也是值得同情的。 公孙秋月何曾不难过?当时他多希望自己没在练功,而帮助走火入魔的飞云恢复功 力,也不至于在弟兄间产生如此大的间隙。 “那你还犹豫什么?”公孙断道:“公孙世家只能传给心术正派的人,你该清楚这 一点。” “以你之见,该传给谁好呢?” 公孙断脸色这才有点好转:“飞云功夫已失,小溪又太小,只有飞雾年龄相当,武 功又好!”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公孙秋月意料之外,公孙断长期培养公孙飞雾,秋月早看得出来。 他问:“你该记得比武时出现的那个疯子?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可以代表公孙世家, 问我有什么资格代表?” “他不是公孙家族的人,他有什么资格干涉我们家事!” 秋月寒望着这个固执的二弟,内心说不出感概,尤其对飞云丧失武功一事,更令他 伤透了心。 “我想、疯子还会再来!” “凭我们的功夫还怕他不成?” 公孙秋月沉思良久道:“二弟!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好吗?” 公孙断看他已改变主意,口气也松了不少:“一个礼拜如何?这种事,实在不能拖 得太久,太久则生变!” “好!” “大哥!不是我逼你,你也了解实际情况!” 公孙断含笑而去。 自己儿子就快要成为继承人,是何等光彩得意的事? “飞雾你过来!” 公孙断很快将飞雾唤到青石庭院练武的地方。 初冬了,落叶加黄,冷风较急,竹枝枯叶只剩两三片,如风筝尾巴,随风势飘摇着, 含苞的嫩芽欲探出青绿,迎向冷风。 “你就快接任公孙世家掌门了。” 飞雾当然高兴,年轻得志,一股傲气实在逼人:“多谢爹的教诲。” 公孙断拍拍他肩头:“想当年,你爹只因小你大伯几岁,就失去继承权力,可要替 你爹出这口气!” “我会的!” 公孙断很得意:“要号令人家,必须有过人本领不可!你不能荒废了武功,你记着, 不论是任何一种情况下。” “孩儿知道。” “来!我们练练上次教你的那几招!” 两人开始交手,招式十分复杂,霸气逼人,这功夫赫然就是柳西一绝的裂天十三掌 的路子。 不错!公孙断自女儿处学得柳家功夫,已一五一十加以研究,并化成剑招,原原本 本地教给飞雾。 他为了飞雾,实在花尽了心思。 练过三百招,方才收招,已是汗水淋漓。 飞雾问:“爹!效果如何?” “很好!只是内力稍弱了一点!”公孙断道:“不过没关系,爹已准备许多药,将 来找齐后制成妙药,你服下后,功力自可大增。” “那要多久?” “三个月就可以了!” 但飞雾仍觉得慢了些,眉头皱起。 公孙断笑道:“飞雾!掌门位置你几年都等了,现在又何在乎几个月?” “是……爹……” 飞雾困窘一笑,承认自己心急了些。 两人收剑,转身回厢院。 夜很晚了,四处很静。 公孙断仍在一石屋中,一盏灯挂在墙上,灯光照亮四周,殷黄一片,也照清许多碗 碟、瓶罐。 这是间炼丹屋! 他正仔细地将药材放在石桌上,有枝、茫、叶、根、石……许多种。 若内行一看,一定可以看出这些药材和小刀儿采得差不多。 他认为小刀儿既然能采来这些药,自有它存在的价值所以也暗中研究起来。 他看得很仔细,一片片切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种清白如水的液体中,然后不同的 药村就变成不同的颜色。有青、有黄、有蓝、也有绿。 从傍晚到三更,他仍精神盎然,显不出一丝疲惫。 三更一过 西高墙,闪出人影。 几个起落已奇快无比的掠向正厅最高屋顶,突然发出狂笑。 “公孙秋月……你给我出来……” 音如疯子,人如疯子。 他本来就是疯子,就是那个在庐山山海孤巓打伤公孙秋月的疯子老头。 “公孙秋月,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公孙世家?你是贼。” 狂声窜天,公孙府万灯齐亮,人潮如蚁般已围上来了。 公孙断也不得不放下调药工作,赶忙追出来。 “快拿下他……” 长剑出鞘,已攻上去。接替在门外的湘雨、小溪还有飞雾。 双方大打出手,疯子功夫果然惊人,只身迎战效人,一点也不落下风。 公孙秋月虽负伤,但他仍走出房间,傍门观战,不停叹息。 “公孙秋月,你出来……” 找不到秋月的疯子,出手更是猛狠,已有不少人伤在他掌下。 飞雾年轻气盛,久攻不下,他已拼了命去,出手尽是杀着。一时也逼住疯子攻势。 疯子攻势受阻,暴跳如雷:“你是何人?敢挡我去路?” 说话间又劈出三掌,封掉左后方来剑之势。 “大爷公孙飞雾,未来的掌门!” “放屁!你们都是贼!不要脸!你们有什么资格当掌门?” 疯子怒意更烧得很,竟然不避开飞雾长剑,硬往前欺,存心一掌劈死他。 “飞雾快躲——”公孙秋月大喊,但已不及,人已腾空。 “砰!” “哇……” 接连一阵响声,飞雾一剑刺了疯子左肩,但也结实地挨了一掌,倒飞而出,掉落地 面奄奄一息。 “飞雾……”公孙断不顾战局,追往飞雾。 公孙秋月不顾自身负伤,硬是拦下疯子。 “你就是公孙秋月?还我债来……” 疯子出手更快,可以看出他有意制公孙秋月于死地。 只迎两拿,秋月寒也不支倒地。 “你认命吧!”疯子举掌就劈。 此时,突然一阵琴音从远处传来。 琴音对疯子有所作用,举在半空的掌忘了劈,象头黑猩猩般地张望黝黑的夜空,在 找寻琴音来自何处。 琴音来自西边,疯子突然舍弃战场,掠向西边,消失在暗处。 弹琴是谁?他在攻人?还是以琴音来控制疯子? 不管如何,今夜是救了公孙秋月一难。 疯子为何口口声声说公孙秋月是贼? 公孙秋月偷了他什么东西?疯子为何要他还债? 这一战,公孙飞雾受伤最重,不停吐血,昏迷不醒。 公孙断急出眼泪,眼看自己一手培养的爱子就要夭折了。 公孙世家真是一彼未平,一波又起。 湘雨、小溪扶着公孙秋月,若非他功力到家,早就摆平了。 “二弟,他的伤?” “都是你!”公孙断失去理智地吼道:“疯子找的是你,为何害飞雾受伤。” 共同据敌,死伤在所难免。公孙秋月也不顾争执,转向湘雨:“雨儿,有件事,爹 想麻烦你……” “您说!” 公孙秋月换口气,才道:“飞雾这伤恐怕没那么好治。你去寻访百里神医如何!” 为了一份愧疚,他连自己心爱的女儿也不顾了。 “女儿明天就去找!” 现在除了百里神医,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局面了。 灯火熄灭,人群散去,独独留下了几滩鲜血。 天亮,公孙湘雨果真离开公孙府,去找百里奇。 小刀再次醒来,他已在苏乔那艘画舫,伤也好了七成。 苏乔替他设酒洗尘。 今天的苏乔不是罗纱白裙,而是青衫便装。还穿上了长靴,娇柔中带出英气。 “你……今天……”小刀儿瞧着她这身打扮,有点不解。 “跟你呀!”苏乔笑道:“跟你走,总不能再穿那种衣服吧!” “你很神秘!” “真的吗?”苏乔娇笑几声,道:“我跟其他女孩没什么差别,以后日子久了,你 就会明白。” 小刀儿现在也学会喝酒,浅浅呷了几口,道:“说真的,我也不知要去哪里!” “哦……”苏乔想了一下,问:“你还没将你身份告诉我呀!”“我出身低贱,我 娘是人家女仆……”小刀儿将自已身世和遭遇说了一遍。 苏乔沉思半响,道:“我敢说,你的身世一定不平凡。”“哦?”小刀不解地问。 “我有理由。”她很有把握地说:“否则他们没必要陷害你们母子。” “那也不能说我身世不平凡呀!” “我的意思是说,不是你,就是你娘或你爹,一定牵连某种事倩,而这种事一定存 在很大秘密。” “我家有什么秘密?富人的仆人?” “也不能这次说!”在旁的小苏娇笑道:“当仆人最怕发现主人的秘密,说不定你 娘发现了公孙家大秘密,才被陷害。” 这理由很充足,大家也都这么想。 “到底公孙世家有什么大秘密?”小刀儿准备有时间去查明。 苏乔也说:“改天我帮你去查。” 小刀儿感激一笑。喝酒道:“说完了,你该相信我没地方可去了吧!” 苏乔娇笑点头,道:“那位没了大师现在在哪里?” “我也不哓得,上次被捉,就一直在你这里,和他已失去音信,而且你一个女孩, 也不便跟我们……” “那要去哪里?”苏乔也在沉思。 小刀突然道:“小姐,上次春神不是要你去惩罚一个人吗?” 苏乔桄然拍手:“对呀!我怎么把这件事给搁了。”瞄向小刀,娇嗔道:“都是你, 搞了那些事,害我把它给忘了。” 小刀儿歉然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人是谁?” 他有意也替春神办点事。 “他是一个老人,很老,但是年轻时做了一件亏心事,杀死个好人,也该受点惩 罚。”苏乔说出教训人家的原因。 小刀儿也很赞同:“他在哪里?” “华山附近。” “华山……离威阳已经不远了……”小刀儿喃喃道。 咸阳离风翔公孙府也不远了。 “你要去?”苏乔问。 “嗯。” “现在就走!” “好!” 年青人说动就动。 苏乔交代小刀后,己随小刀离船。往华山方向出发。 葱翠的山像舂笋般凸出地面,山峰中还雕出一座象牙塔似的小庙,虽是初冬,华山 依然景色宜人。 远看象个小庙处,乃华山派根据地。 庙后方不远,接近断崖,突然窜出两道人影,直飞山顶。 人影一落,一处山林较平地面。 二人轻功都很高绝。 女的是苏乔,男的是白发老人,小刀儿早就立于该处等他们。 “女娃儿,你引我来此,用意何在?”老人问。 “索债的。” “债从何起?” 苏乔凝视老人,冷森森道:“说不完,道不尽。” “老朽自认没和人结过怨。” “做坏事的人,很容易就会忘记。” 老人抖动自了的眉毛,瞄向小刀儿,又转向苏乔:“凭你们两个,恐怕不是老夫对 手,回去吧!老夫不愿伤了你们。” “你何时听过债主会听欠债的话的?” “你们太不识相了!”老头儿有点恼怒地大嘁。 “识相也不会来了!” 苏乔二话不说已展开攻势。 令人意外,她身手之高,简直可以说是轻雾聚成的人,驭飞不定。煞是好看。 老人功夫也不低,迎上手就是以沉稳内力抵挡。倒也应付自如。 苏乔出刀,亮晶如月的匕首,刺出流垦般速度,狠而淮。 小刀儿不时注意双方战局,必要时如苏乔交代——出手相助。 “小娃儿,好功夫。” 老人不得不对苏乔的身手也赞扬几句,尤其她的轻功更到家。 二十招已过,苏乔感到压力已增,自己内力不足,终究无法支持灵巧的身法,动作 已慢下来。 老人仍是应付自如,渐走上风。 突然娇喝,苏乔左斜刺七刀逼退老人,窜高五尺,连踢三脚,一个腾身,又急速出 手一刀,点向命门要穴。 老人知道杀招己出,避开强劲三脚,扭身向左偏,如龙冲天般斜飞而上,想来个以 高制低。 苏乔冷笑,诡计已成,剌出那刀根本就是虚招,赶忙来个十八翻,翻向后方,虽是 如此,衣衫也被刺出一道血痕,老人一声大叫,跌落于地。 苏乔乘胜追击,如影随形赶上,又是一刀。 老人蹬左足,突然一个旋转,如风吹大树倒向左侧,立时又弹回,右手食指己点向 苏乔命门穴。 “呵!” 苏乔以为前一刀已剌伤老人,该不会有此突变,然而老人使诈,引她上钩,眼看自 己动势未遏住,对手已攻向在臂,急得叫了出来。 “苏乔!” 千钩一发,寒光闪。 老人惊叫,右手中的。 寒光没。 苏乔再出刀。 老人跌坐于地。 小刀追过来。 苏乔收招,汗流满面,挽袖擦汗,感激道:“谢谢你!” 若非小刀飞刀及时射穿老人右掌,输得可能是苏乔。小刀儿有点不忍:“老人 他……” 他不动了,颓坐于地,像死了。 “他没死!”苏乔娇笑道:“若非他已老迈,我会取他性命。”停了一下,她道: “我只是点破他气海穴。” 人没死,小刀也放心不少:“你受伤了?” “没有!”苏乔撒娇道:“有你在,我想会受伤呢?” 小刀儿有点窘,以笑声回答。 老人抬头,先前凌厉的目光已失,老了许多。 “娃儿!老朽到底和你们有什么仇?” 苏乔想了想:“好,我告诉你。”她拿出一件大而绣有老鹰,沾有血迹,丝质像是 旗,也像是手帕的旧布。也许太旧,血迹已化成铁锈状,还带一丝难闻气味。 “你明白了吧!” 老人大惊:“神鹰。” “不错!” “他该死!” “他不该死!”苏乔怒叱:“是你们怕他武功太高,联手除掉他!你们太恶毒了!” 老人默默无言,似在回想过去。 “你好好想吧,当时你耀武扬威,今天也该付出一点代价。”苏乔领着小刀已离去。 老人仍茫然:“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没有人会告诉他答案。 沉重拖开步伐,他也回去了。 如果有人知道这位老人就是华山元老无怨老人的话,武林恐怕非夺小刀和苏乔性命 不可。 无怨老人,一生无怨,怎会杀错人昵? 以他如此高强的功夫,又有谁能将他废去?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下了华山,走在山林小径。 小刀间:“神鹰是谁?” “一位高人!”苏乔道:“二十年前他武功最高!” “他被杀了?” “嗯!被人围杀。” “他和春神有何关系?” “我不知道……不过……好像是朋友。”苏乔道:“我自己猜想的。” “被人围杀应该还有很多高手……” “嗯!不过春神只告诉我这个人。”苏乔道:“也许以后他会告诉我们,也许其他 人也被他惩罚了,我只知道这么多,你再问,我也答不上来了。” 小刀也不再问,看看天色已黄昏:“我们先找一家客栈安歇。” “好!” 两人加快脚步走向山下。 来安客栈不大,二十几间客房,但十分干净,在乡下小镇,也算不错的了。 小刀和苏乔住进客房,少了一张床,苏乔倒挺大方的愿意两人同床,小刀可没这份 真气,只有窝椅子的份。 盥洗完毕,难得一次轻松,小刀想请她去吃一顿。二十几年来,终于过个象样的人 生了。 客栈前段设有食堂,十九张桌子也坐了八成满,此时正是用饭的时间。 小刀找了靠街的窗口坐下,点菜可就得看苏乔了。 小地方,随便吃吃,卤牛肉、葱烬白鸡、烩三鲜,酱味小菜几碟,一壶花雕,也过 得去了。 刮光胡子的小刀,果然十分引人,几道眼光,有意无意地飞向两人,都觉得两人十 分不同于他人。 苏乔对这种眼神已经习惯了,小刀就不同了,心中嘀咕自己似乎在追苏乔,而这内 心的秘密,象是被人家识破似的。 他显得不自在,只顾喝酒而忘了夹菜。 还是苏乔替他解围,她开口笑道:“别理他们,我们谈些别的!” 小刀点头,又不知道谈些什么。 “你想,我们准备到哪里去?” “我……我不知道。” “我们……”苏乔幻想般地说道:“我们找个地方隐居,让我天天侍侯你,好吗?” 多么美好的日子,可是小刀不敢多想,要是以前,他一定会答应,然而被没了和尚 教训后,已改变了他整个人生观,一时心中起了矛盾,难以词答。 苏乔叹道:“其实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说说罢了。” 小刀想了想,道:“等我找到光头和尚,再洗清我娘的冤屈,我就随你去。” “真的?” “嗅!”小刀用力点头。 事实上苏乔不敢存多大妄想,她知道小刀的一切一定隐藏不少波折,没那么容易的。 “只要你有这个心就好。”苏乔感伤道:“不管如何,我都会记住你这句话的。” 小刀想不出如何接下这句话,沉默地喝酒,他一直不敢将自己感情表露出来,只因 为从小形成的卑微心理,没想到竞有一位女人如此不嫌弃他,心中除了感激外,还有一 份珍惜。 窗外下弦月,今夜显得特别明亮,连街道都照得清清楚楚。 小刀往外看,也向来往人群瞧,想排谴心中起伏不定的波涛。 突然他叫了起来:“二小姐……” 客栈门外已匆匆奔入一白衣女子,正是离家想找寻百里神医的公孙湘雨。 她跑进客栈,慌张地找一个角落坐下,目不转晴地偷偷往街道望去,似在躲避什么。 果然不到半分钟,三个彪形大汉已追向客栈,人高马大,满脸横肉,不是土匪保证 也不是那种本份的善良老百姓。 一名汉子扫向食客,很快发现湘雨,大刀一挥,淫笑道:“在那里!” 三人一涌而上。 “别过来!”湘雨也抽出随身长创,准备防身。 以她的武功,对付一沆高手,想必没什么问题,但是,她从没有出过远门,而且在 漆黑夜里被野男人盯上,那种心灵压力,简直如毛虫在身上爬,毛骨悚然。 小刀见她吓成这个样子,也就急起来,立时射出飞刀,人也掠了过去。 飞刀现,长刀落地,三在大汉右手各长出一把薄刀,痛得哇哇直叫。 小刀掠至,再出双掌,硬将来人劈出店外。 那些人连滚带爬进开,喏中骂个不停:“臭小子,坏了大爷好事,天鹰崖不会放过 你的……” 小刀根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柳西绝他都敢惹,还怕什么天鹰崖? “多谢这位公子解危!”湘雨并未认出刮了胡子的小刀,己揖身答谢。 “湘雨,是我……”小刀仍感到不自在,毕竟上次发生的事。使他甚难为情。 “你……你怎么知道我……”湘雨惊愕地瞧向小刀,这一瞧,终于让她认出,兴奋 叫起:“是你?小刀儿!” 小刀含笑点头:“是我。”他以为湘雨谅解他了,笑得很诚恳。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小刀自己说不上来,目光已移向苏乔。 苏乔含笑站起来,神情动人。 湘雨也瞧向苏乔,这一瞧,好了!突然一掌刮向小刀,叱道:“你无耻!” 左手抓包袱,右手提剑,怒气冲冲地奔出客栈。 小刀没追,立在那里不动,湘雨这巴掌,又将他往日不如意的事给打出来。 苏乔走过来,抚他脸颊,细声道:“疼吗?” 小刀摇头,没有回答。 苏乔含情道:“我们回去吧!” 小刀吸口气,装出笑意,道:“她一人在外,又是晚上,我不放心。” “那你去看看好了。” 小刀点头:“你先回去,我很快就回来。” “嗯!” 小刀已追出客栈。 苏乔若有所思地轻轻叹气,也步入后门,回房去了。 湘雨并没走远,换下家客栈,一入客房,就锁得紧紧,不说不动地坐在床前,足足 憋了半小时,她才骂出话来。 “死小刀。你不要脸!” 声音一出,已伏床痛哭。 小刀躲在暗处,心情自是不好受。 “爹又病了,哪里去找百里奇嘛?” 湘雨将一切委曲都哭了出来,小刀也断断续续知道她是为了找寻百里奇而出来,心 中已暗自决定要帮她找人。 湘雨哭累了,已睡着。 小刀觉得她该不会乱跑,这才离开客栈,回到苏乔那里。 苏乔守着烛火,并没先睡,见小刀回来,她已迎上去,娇柔问道:“她还好吧?” 小刀点头:“嗯,睡着了。” “她就是你的童年伙伴?” “嗯!” 苏乔有点不自在,两人坐在桌前,她递过一杯茶,娇笑道:“刚泡的,喝了它,祛 祛寒。” 小刀端起杯子,开始啜饮。 “她也是公孙秋月的女儿公孙湘雨?” “嗯。” “她为何离家出走?” “好象是要找一名神医。”小刀说道:“她爹病了。” 苏乔伥然不语,注视烛火闪闪,为何总是不能静止? 小刀也感觉到苏乔有点不大正常,以前她都是笑口常开的。 “苏乔你……你不大舒服?” “没有!”苏乔突然惊醒似地:“我是在想,何处有神医,也好帮她的忙。” “哦……你想得好快……”小刀不知她在说说,笑道:“那人好象是百里奇。” “他的确是位神医。”苏乔问道:“你要保护她一起去找百里奇吗?” 小刀点头:“她一个人太危险了,反正我们也没事,暗中保护她也能放心。” “你要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是说要……你不是也没地方去?” 小刀本想说:“你不是说要跟着我。”但觉不妥,所以改了口。 “好呵!”苏乔娇笑道:“反正我是跟定你了。” 两人笑得很开心,真象一对恩爱夫妻。 烛火已熄。 两人和衣而眠,苏乔在床,小刀卧椅。 夜渐深渐冷。 苏乔起身,替小刀多加了一床被子,注视他安祥笑容,说不出几许惆怅心杯,莫名 地怅然一笑,她已回床睡觉。 夜渐深,渐过。 天已亮。 “苏乔!” 苏乔走了,不知何时走的,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 “我回西湖了,跟着你不方便,希望你能平安,我等你。” 她是为了湘雨而走。 小刀在发呆,不知所措,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看得起自己的朋友,如今却不告而别。 昨夜添加被子还在,留有多少柔情? “苏乔,要走怎么不跟我说呢?至少我们可以约个见面的时间啊!” 感伤一阵,想到湘雨还需要人保护,也不敢再发呆,还好知道苏乔回西湖了,以后 还有机会见面,当下收拾行李,也只是两件衣服。结了账,已奔向湘雨住的那家客栈。 “湘雨走了!” 小刀很紧张地打听一番,知通她走向镇西,也追过去,奇怪?很快就找到湘雨的背 影。 一点也不怪! 事实上湘雨早就退房,躲在镇角,想偷看小刀是否会跟来,结果小刀奔向她住的客 栈时,她已心花怒放地慢慢走向镇西。 “小刀儿,还是没忘了我!也将那坏女人甩了。”她心中不停地这么想。 跟了三天,湘雨是走向川境巫山。 今晚他们住在三斗坪的安佳客栈。 是同一客栈,不同房间。 今晚仍很平静——在感觉上是如此。 事实上很不平静。 西院屋顶已露出一个光头,正探出贼眼般地瞧向小刀住的房间。 “奇怪,这家伙身材那么像小刀儿……怎么没胡子?” 来的人正是上次没被柳家捉去的没了和尚,当时他急着想救人,找了几个帮手就想 劫牢,但人未到,就传出小刀被救的消息,他不相信有人能不动声色救走小刀,乃潜入 柳家窥探,见柳家紧张模样,又不得不相信。矛盾之下,他也想到找百里奇,是以一路 摸向川境,也因此才有可能碰上小刀。 “也许他把胡子刮了……”没了想了想,决心硬闯。 是小刀,那好,不是小刀就算他倒霉,谁叫他那么象小刀。 “妈的,臭小刀,逃出来也不先通知我,不够意思!” 蒙上光头脸,一个腾身已冲向小刀房间,撞开前门,双掌扑向小刀,就要扯下棉被。 小刀蓦然觉酲,劈劈啪啪,一阵交手,没了已如弹丸倒射门外。 此时湘雨也紧张地想冲过来,但见小刀已昂然走出门口,才又放心隐入房中,从窗 缝中偷瞧。 小刀举掌又要出手。 没了尚赶忙扯下面罩,急叫:“打不得,是我呵!你的好兄弟!” 小刀也感到惊讶:“是你?光头兄?”转为欣喜,急忙拉起他:“你怎会到这里 来?” 没了和尚瞪眼道:“还不是为了你?真不够意思,胡子刮了也不通知一声,害我不 敢认人。” 两人走入客栈,关上门。 “光头兄,今天以前,我如何通知你?” 没了白他一眼:“算你有理,不过还是不够意思,一见面就给我一顿打。” 小刀笑道:“我怎知和尚的光头,突然变成木炭了,变得我不认得你了。” 没了仍白他一眼:“算你有理,不过还是不够意思。” “怎么还不够意思?” “客人来了,也不备酒!” “哦!”小刀想了想:“夜深了,就用你的酒吧!” 没了无奈道:“看来这趟亏本是亏定了。” 端起酒葫芦,两人灌起酒来,也说出这几天的遭遇。 没了和尚笑骂道:“好个苏乔,原来还是位高手,真是走了眼,没想到她会和春神 有关。” 小刀问:“你对春神知道多少?” “象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只闻其声,不见其形!”没了道:“他就是这样一 个人,没人见过他。” “百里先生呢?” “我不知道!”没了道:“百里老头一肚子怪学问,说不定他见过。” “那我们可以问问他。” “问苏乔不就更清楚?” 小刀笑道:“她也跟我一样,没见过春神。” “说不定她骗你。” “若她想骗我,那更问不出来。” 没了道:“反正她不惹我们,暂且放在一旁,对了,那小丫头她干嘛要找百里奇?” “听说是她爹病了。” “本来就病了嘛!” “可能病情更重了。” 没了感到不怎么高兴:“他们诬陷你,你还想帮他们?” “我只是想……想保护湘雨,毕竟她是我童年的朋友。” “这么简单?对于找得到找不到百里奇你都不管?” “当然是找得到比较好。”小刀有些困窘:“找得到人,湘雨才能回去,而且老爷 他对我也有恩,我希望他能康复。” 没了有点得意道:“好吧,就算如此,你们准备去哪里找百里奇?” “听说他在巫山采药……” “巫山有十二峰,你们从头找到尾,要找遍地方!”没丁伸出三根手指头:“三 年!”他有点奚落道:“你们找吧!” 小刀问:“你又如何找人?” “哼哼!”没了和尚得意冷笑:“这就是我不同于他人的地方。” 小刀喜悦道:“那你赶快将地点告诉我,省得我们浪费时间。” 没了瞄向他:“怎么,连一声拜托都不会说,你可知过天下除了我,别人很难找到 那个怪老头?” “拜托,拜托……” 说拜托就能成事,小刀多说几句也无妨。 没了还是白眼:“光拜托,也不会拍拍马屁?” 小刀的马屁功夫可不太到家,拍得不甚舒服。 “算啦,算啦,什么见识过人,交友广阔?都是老套啦!你怎么不说我和你在一起, 什么事办起来都顺手多了?” 没了的马屁功夫,果然有一套。 小刀听得津津有味,重复念了一遍。 “你这不是马屁!”没了眯起眼晴:“这叫跟屁虫,差别太大了。” 胡扯一阵,小刀正色道:“你还没把百里奇的住处告诉我。” “采药哪有固定的住处?”没了叫道:“到时侯再找,包你错不了。” “可是-…我要如何通知湘雨?” “这个你放心,我们走在前头,她一定跟在后面,丢不掉的。” 果然,没了带小刀满山转,湘雨跟得紧紧。 巫山临江,苍劲挺拔,常年罩雾,一峰峰的山,就象千百只的骆驼般,乘在里面好 象真的会动。 转过三个山头,花掉整个早上和半个下午,远处山峦森林夹着小溪中才呈现一座小 茅屋。 这次没了走了眼,找到的是小刀。 没了尴尬笑道:“我忘了你是在山上长大的……” 小刀笑道:“你也不差,若非你告诉我,他采药时都喜欢整棵连泥土掘起,我还是 很难找到地头。” 没了瞄向他:“你的马屁进步多了。” 小刀笑道:“我是实话实说。” “嗯!更进一级!”没了用力点头。 “走吧!” 小刀瞥见湘雨跟在后面,也不愿多停留,想确知百里奇是否在此,省得又失望了, 加紧脚步,已掠向那栋小茅屋。 没了还没到地头就喊了:“百里老头——稀客到啦,不只是我,还有你更想见的人 ——” 音传数里,回音更响。 屋内没人,但有许多药草,小刀感到很欣喜,这许多他都曾用过,只是不知道名字。 “没错,这是他的住处!”没了很有把握地说:“他可能采药还没回来。” “既然没错,就等吧!” 两人就此耗下去,小刀对药草本身就有偏好,趁此时正好多记一些,甚至嚼尝药草 味道。 没了只有喝酒的份儿,没事就叫几声,想通知百里奇有贵客到来。 湘雨已知找到地头,目不转睛地往四处搜寻,她希望早一步找到人,以便有理由解 择自己先到此地,跟在人家后面总是没面子,而且又是闹别扭的冤家。 终于让她看到远处有位青衣书生型中年文士,捉着青草往茅屋奔去。 湘雨赶忙冲了过去:“老前辈——家父公孙秋月……” 湘雨道:“老前辈您是百里神医吗?” 青衣书生突闻公孙秋月,大惊:“秋月寒!”他点头:“老夫百里奇,神医不敢 当。” 忽见自己找对人了,湘雨已喜极而泣:“老前辈,请您救救我爹……” 百里奇安慰道:“你先别哭,有话慢慢说。” 湘雨觉得自己失态,赶忙试去泪珠,哽咽道:“对不起,老前辈。” “没关系,你一人来的吗?” 百里奇是听到没了的叫声,担心自己的草药遭了殃,才急忙地跑回来,只见湘雨, 他当然不解。 “还有两个,不过我们不同路的。”湘雨回答。 “哦……我们上去看看!” 百里奇已奔向茅屋,湘雨追上。 “原来是去约会,还借口采药。” 没了和尚见百里奇带着湘雨进门,已大肆挖苦。 百里奇瞧见花草无损,方自放心笑道:“大和尚,上次一别,您气色又好了许多 了!” “我怎能跟你比?”没了和尚嗳昧一笑:“爱情能使人恢复青春的。” 这话说得湘雨也难为情。 “和尚兄,你误会了,我刚刚碰这位姑娘。” “这么巧,早不碰,晚不碰,偏偏我们来时你就碰上了!” 百里奇苦笑不已,他知道事情遇上没了,保证愈描愈黑,最好的办法是不说话。 湘雨可忍不住了,她道:“大和尚,我们真的刚刚才碰面。” “哦!还没开打就招啦,刚碰面感情就那么好,还会帮人家说话!” 湘雨羞奋叫道:“大和尚你……” “我乱说是不是?”没了瞄向她哭过的眼晴,突然歉意万分道:“哦,对不起!原 来是旧情人刚碰面,哭上一场,人之常情。对不起,你们刚碰面没错,泪痕是新的!” 没了的嘴巴果然不饶人,说得湘雨无地自容,嫩白的脸己红透耳根,窘得很。 小刀不忍,道:“光头兄,谈些别的,好不容易才找到百里先生。” 没了点头道:“好吧,反正多了我们两个,他们也谈不了俏俏话。”并瞪向百里奇: “老头儿,你跑到哪里去?怎么一回来就带个女的?” 百里奇道:“她是秋月寒的千金,和你们一同上来找我的。” “没有吧……我只有和他一起上来。”没了装作不解,瞧向小刀。 小刀不忍,道:“可能是凑巧,前几天我还碰到过她。” 湘雨瞪向他,叫道:“谁遇过你,不要脸!” “唷唷唷!”没了一见就不舒服:“公孙湘雨,你说话客气些,你们冤枉他已是罪 大恶极,连你这个青梅竹马,和着泥土长大的伙伴,也敢讲出这种话,你没有良心哪?” “我……我……” “我什么?”没了叫道:“若不是你跟着他,你能找到百里奇老头?若不是小刀儿 想替你分担一点辛劳,想治好你爹的伤,他才不会来求我,你良心在哪里?” “我……我……”湘雨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哭?你只会哭,你想到过别人想哭都哭不出来时,是什么滋味?” “小刀儿……我对不起你……” 没了这才放软口气:“知道对不起人家,那还有救!” 小刀有点哽咽:“二小姐别难过,事情过了就算了。” 湘雨哭过了,心情也好多了,尤其又解去前嫌,再也没什么好牵挂。 “小刀儿……谢谢你带我来此。” 小刀安慰道:“为了老爷,我也想求百里先生。” 百里奇问道:“你们早就认识?” “岂只认说,我刚才的话你没听清楚?”没了叫道:“他们还是青梅竹马,一起长 大的。” “那……”百里奇转向小刀,拱手道:“阁下就是秋月寒的公子了!” 小刀摇头:“不是,我以前是他们家的下人。” 百里奇轻笑:“其实主人和下人都一样是人,先天上是没什么尊卑的差别。” “对对对,贫僧最喜欢听这种话,狗眼才会看人低,我这位兄弟迟早是会出人头地 的!”没了很有自信地笑着。
第六章 千里伴佳人
百里奇瞧向小刀,慈祥一笑:“我们好象曾经见过面?”
小刀点头:“在大漠。”
“和以前比起,你现在开朗多了。”
小刀苦笑:“看开了,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人生本是如此。”百里奇有感而发:“坐,我们慢慢聊。”
放下药草,他已端出一坛酒,分别斟向杯子。
“喝点酒,也好暖暖身子。”
没了不客气,一口一杯,“哈”出酒气。说道:“上等秋白露,只可惜……”他贪
婪地瞄向酒坛:“只可惜不能灌个饱。” 百里奇轻笑道:“和尚兄,以后多的是机会,现在不要再喝醉了。” 没了皱皱头皮,无奈道:“要是世上没有不适合喝酒的时间,那该多好!” 百里奇道:“你本来是有,只是你太急公好义而已。” “什么急公好义!”没了白眼:“你在损我多管闲事!” 百里奇笑道:“我可没这么说喔。” “好吧!就算我急公好义,我问你,秋月寒这趟事,你管不管?” “我不管,你们会放过我吗?” 百里奇望向三人,嘴角含笑。 湘雨一颗心也平静下来,她感激道:“多谢百里神医。” “不客气,你爹侠名远播,我不替他诊伤,以后也无法向江湖交代,只不……”百 里奇有所疑惑:“照理来说,你爹哪一次受伤也没来找我,以他的为人,应该不会再来 烦我才对……” 没了也觉得奇怪:“对呵!还把你这位大千金给唤出门?” 湘雨叹气道:“不瞒你们,我爹是为了我堂兄飞雾,他也受伤了。” “哦!是那狂妄小子?”没了兴味索然:“治他又有何用?” 小刀急问:“飞雾怎么又会受伤?” 湘雨道:“以前那个疯子又闯到家里,起了冲突,他被打了两掌,五臓移位。” 没了频频点头,有点赞扬:“这疯子果然不同凡响!”转向百里奇,问:“老头, 你可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位疯子?” 百里奇幽默道:“世上疯子多的是。” “你有完没完?”没了叫道:“我指的是打伤秋月寒的那个糟老头。” “我知道。” “那你快说。” “他一掌打伤秋月寒,以后又一掌打伤公孙飞雾。” “废话!” “不然你要我说什么?” 没了翻白眼:“你少跟我嚼舌根,我要的是他的出身来历,为什么会找上公孙世 家。” 这都是众人所想知道之事。 百里奇笑道:“疯子之所以为疯子,那是因为他已不是正常人,他作事有时侯是没 有原因的。” 没了逼问:“你不说,就不是能知天下事,自砸招牌。” 百里奇笑道:“人总难免有出错的时侯。” “你当真不说?” “我不知道。” 没了泄气了:“你应该知道,只是你不愿说出来而已!” 百里奇叹道:“有时候不去了解一件事、一个人,反而会活得快乐些。” 没了仍不死心:“我想,疯子一定和公孙世家有关。” 百里奇望着急想知道事情的小刀和湘雨,微微叹气,啜口酒道:“他找向公孙世家, 当然和公孙世家有关。” 湘雨追问:“我爹知不知道这件事?” 百里奇道:“我想他可能猜想得到一些,这件事已相当久远了。”小刀突然想到苏 乔惩罚无怨老人一事,淡然道:“有时侯人做错了事,又未必会记得,但受到伤害的可 能一生也忘不了。” 湘雨道:“我爹该不会和人结怨,可能是上一代的恩怨吧?”突然,她又道:“对 了,那疯子好象受人控制,当时情况危急时,有一阵琴音传出,他就走了。” “有这种事?”百里奇感到奇怪。 没了问:“老头,这该如何解释?” 百里奇沉思半刻:“如果疯子受人控制,那他未必和公孙世家有关了,他可能只是 一个被利用的工具。” 湘雨道:“您是说弹琴者才是主谋?” 任谁都知道有此可能, 百里奇轻轻一笑,道:“这件事,我想一味瞎猜也不是办法,或许秋月寒有更好的 答案也说不定。” 没了又问:“会不会有人想动公孙世家的财产,就象他们用计陷害小刀儿一样?” “很难说!”百里奇望着小刀,深深吸口气道:“我想你已卷入这个旋涡中,要逃 开似乎不容易,倒不如解开它,已你的身手,该足以应付一切的。”他知道小刀有种逆 来顺受以及逃逼现实的心灵阴影,说这番话乃在加强他的意识。 小刀点头:“我试试看。” 没了叫道:“什么试试看,只要和你有关,和你娘有关的事,你都不能放弃,要追 根究底,这样才会有结果!” 小刀困窘道:“好。” 百里奇和蔼一笑,看看天色仍亮:“现在接近黄昏还有一段时间,不如趁现在就下 山,也好赶些时间早点到达公孙府。” 救人如救火,他们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小刀面有难色:“我不能跟你们回去。” 湘雨急道:“为什么?小刀儿。” 她忘了小刀儿是被人陷害逐出公孙府的。 小刀依然道:“老爷已赶我出门。” 湘雨道:“他们冤枉你,只要我说明白,爹会原谅你的。” 没了谐笑道:“只怕别人不原谅,没证没据,光说有个鸟用?” 百里奇道:“这样好了,一起到风翔,小刀老弟不便进入公孙府,就留在外头,一 样可以查探消息。” 没了叫道:“我也不进入公孙府。” 事情就这么说定。 四人己下山,往渭北行去。 百里奇夜中造访公孙府,他要求湘雨先不动声色,带他去见公孙秋月。 秋月卧床,病情更加严重,小溪寸步不离。 百里奇很快抵达病房。 “爹,神医来了!”湘雨高兴叫醒秋月。 “百里先生……” 百里奇瞧他瘦得剩下皮包骨,不忍让他多说话,急道:“公孙大侠别客套,在下先 看看你的伤!” 他走上前,拉过先前小溪坐的矮桩木椅,坐了下来,开始替秋月把脉诊断。 病房一阵宁静,只有脸部表倩不断变化,紧张、枕虑、伥然,以及百里奇的惊讶、 皱眉,以致于拿出金针替他催穴,依稀可见每插一穴,皮肤就渗出紫红块成黑色的血浆。 “公孙大侠,现在觉得如何?”诊断告--段落,百里奇才喘口气,问出话来。 公孙秋月只觉得血气较为顺畅,疼痛也试少许多,不禁感激道:“多谢神医,好多 了。” 湘雨和小溪也高兴起来。 “我去熬点粥!”湘雨急忙奔出门外。 百里奇转向小溪道:“公子想必也累了,令尊已无大碍,不妨先回去休息。” “没关系……” “溪儿,你先回去,苦了你!” 秋月知道西里奇注视自己,必有话说,是以支开小溪。 小溪不愿违背父亲,告别而去。 “百里先生,我的伤……” “公孙大侠,您中的是毒!” “毒?”公孙秋月惊愕。 “不错,毒性作怪,才使你内伤无法复原。” “难道是小刀儿给我的偏方含有毒性。”秋月并不杯疑小刀下毒,只是认为偏方有 毒,小刀也不自知。 “您服用偏方多久了?” “两个月左右吧!” 百里奇摇头道:“偏方没毒。” “那……”秋月不解。 “你中的是慢性毒,至少有两年!” “两年?”秋月实在难以相信。 难怪,难怪他感到自己日渐衰老,难怪自己功力渐减弱,难怪剑握在手上会不停地 抖。 这些现在都有了答案。 “毒性温和,不会致人于死,便会阻止机能,使人老化。” 秋月在搜尽脑汁,想猜猜何人下毒,但他失望了,脑袋一片空白,感伤不已。 “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 百里奇知道他很难过,能在无声无息中,下了两年的毒,这人一定常在他左右。 “能根治吗?”秋月恢复冷静。 “能,但要一段时间。”百里奇道:“慢毒,大部分需要慢医。” “为什么他要向我下毒?” “可能是为了三年一度的比武大赛。” “他希望我输?” “可以这么说。” 秋月沉声道:“姑苏慕容?” 百里奇道:“这全是猜想,并不能专指某个人,虽然幕容天连败十几年,他并不失 为一个君子。” “会是谁?” 百里奇道:“这有待你去查明,如今您危机四伏,该小心为是。” 秋月轻轻点头,不久问:“小刀他随你们回来了?” 百里奇道:“他住在客栈。对了,以前那件事,他说是一位驼子带他去的,您府上 可曾有这么一个人?” “驼子?”秋月仍无印象:“本府并没有驼子。” “还有”,百里奇问:“当时一女婢被奸杀,后来死尸突然不见了,小刀儿看得很 清楚,确有那具死尸,显然有人趁机移走了。” 秋月闻言苦笑道:“移走死尸的是我。” “是你?”百里奇感到十分意外。 秋月颔首解释道:“我不那样做,无法放走小刀儿,他们母子也够可怜的。” 当时情况确是如此。 百里奇叹道:“凶手也是够狠,对一个少女下此毒手!” 秋月叹息:“我一直在找,又找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两人长叹不已,不久,百里奇转开话题:“公孙大侠今后有何打算?” 秋月道:“若能起身,也该重整家门,最近似乎有一股恶势力指向公孙府,我必须 小心防范。” 百里奇频频颔首,此时湘雨己端着一锅热腾腾还冒气的什锦粥,神情爽朗,含笑地 走进门。 “爹。百里神医,粥熬好了!你们尝尝看。” 推却不去之下,百里奇吃了两碗,湘雨也喂食秋月,味道甘美,手艺不错。 吃罢,秋月道:“百里先生,我还有位侄子受伤,想必你也听小女说过。” 百里奇道:“在下这就过去,还请令千金带路。” 湘雨娇笑道:“已经三更,不如明天去?” 秋月道:“雨儿,快带神医去,救人如救火。” 湘雨点头,收拾一下碗筷,已带百里奇走向东院。 秋月又满腹心思,盯着床顶勾花柔怅,不知何时已封了蛛丝。 百里奇很快到达东院,湘雨犹豫一下,仍带路。 飞雾的房间大得多,左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剑,至少有三十余把,每把都不一样, 颜色有很大差别,从白到黑,十分醒目! 现在屋内最醒目的不是剑,而是药,千堆百堆、活的死的、绿的、黄的都有。 公孙断疲惫地再理药,不停地翻一本蜡黄厚册子。 为了儿子。他可是鞠躬尽瘁。 公孙夫人呢?儿子病了她该在场才对。 不但是她,连公孙秋月的妻子也不在。 她们全回娘家避难去了。 三年一度的比武,正是府中势力空虚时,有必要如此做。 夫人们借此回娘家探望。少说也得三个月往返。 湘雨抵达一楼阁,交代百里奇一阵,已悄然回去。 百里奇进门,公孙断先是惊讶,然后喜悦。 “你就是百里神医?” 百里奇颔首而笑,对于公孙断脸上刀疤,他多看两眼:“你快来,快来看!” 公孙断要他快来看的不是飞雾,而是那些药草。 这举止让百里奇大为吃惊,但身为客,也不愿拂去主人意愿,含笑走向药草。 “二爷对药材也有研究?” 公孙断突然发觉自己失态,赶忙找出理由,感伤道:“为了小犬,我不得不如此, 百里先生见笑了。” 百里奇转望飞雾脸色,并未象受重伤的苍白死色,心有疑惑。 公孙断悲凄道:“仍然昏迷不醒,还请神医援手救治。” “我看看。” 百里奇马上替飞雾诊断,结果越诊越心惊,不是诊出毛病,而是诊不出毛病。通常 诊不出毛病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他患的毛病十分奇特,根本无法诊,另一个原因是他 根本就没毛病。 百里奇再仔细诊断,以他数十年经验验证结果,飞雾实在没毛病——五脏移位,重 伤不怠。 “令郎并没多大关系……”百里奇若有疑问,问道:“二爷确定他曾经受伤?” 公孙断露出一丝喜色:“他是受过伤,被人打了两掌。” “二爷给他服了药?” “有一点……”公孙断暧昧地瞄向桌上药草。 这些药,全是小刀以前所采配的,公孙断竟然留了起来! 从他刚才乍见百里奇时,就要他看这些药,不难想象他早已知道药效,也必定知道 爱儿伤势好得多,要百里奇再诊断,一方面是再肯定儿子伤势如何,另一方面则在作态, 以免引起杯疑。 百里奇此时才注意这些药。 “金叶闹扬花……六尖蟠龙草……” 看到几样特殊药材,他不能不相信这些药都是治伤圣口。 “没想到二爷也是一位歧黄行家。” 公孙断打哈哈:“我哪有这些本事?这些药全是一位朋友送的偏方,可惜他早作古 了,没想到药效会如此神奇。”忽然他又问:“百里先生,你看这些药再加什么,更会 增加功力,延年益寿?” 百里奇仔细看了一遍,道:“若加上白心何首乌、六鹤红及几味……我也不知名的 草药,该是没什么困难。” 这些话,公孙断听得很清楚,他再追问那几样不知名的药草生作何种模样,如何采, 看来他真想炼出那种能增加功力的药。 百里奇也不隐瞒地全说给他听,能制出一味特殊秘方,何尝不是件乐事。 “令郎服了那些药,已无大碍,在下想告辞了。” 百里奇将药草形态,功力说完,已起身节退。 公孙断问:“除了那些药,先生可否再赐良方?” 百里奇笑道:“若无其他变化,该是不必。不过,您放心,明天到大爷那里,在下 多开一点药给二爷。”他又说:“令郎和大爷所受的伤,并无多大差别。” “你也替我大哥看过病了?”公孙断大为紧张,一双粗眉缩得紧紧。 百里奇含笑点头:“他的伤并无生命危险,不久就会复原。” 公孙断有些发愣,他紧张的不是公孙秋丹治不好,而是好的太快,自己爱儿接任掌 门的事就要再延,也可能泡汤,突来的消息,使他有点吃不消。 他装出感激道:“多谢神医相助。” “哪里,没事我该走了。” 百里奇告退,下人领路,下榻西院客房。 公孙断要想的可就多了,多么希望自己儿子能继任掌职,但此时可能无望,是争? 还是不争?考虑很久,他终于叹气。 “算了,儿子还小,经验不足,再过些时侯,等他武功再高些,那时谁也抢不 走……” 百里奇在公孙府呆了三天,觉得秋月寒的伤势已好了六成,没什么变化,该会慢慢 痊愈。公孙飞雾更不用说,听公孙断口气,好象可助练剑了。 所以他已告别公孙府,想往风翔镇祥瑞居,那里还有没了和尚和小刀儿在等他。 湘雨本要跟他一同出府,但被百里奇以“这样不好”的借口给婉拒。 她跟出,势必引人注意,而且离府不远,手下熟人多,让他们瞧见小姐和逐出府门 的人在一起,实在不怎么好。 湘雨只能在暗中和小刀见面,不能去,她只有交代百里奇,要小刀一定等他,就算 要走,也要和她说声再见再走。 百里奇答应她转告他。 巳时左右,天气爽朗,昨夜冬雨,将枯枝、野草洗刷一香。虽枯又不干燥,路地本 来是泥泞才对,但公孙世家有的是钱,从大门一直到风翔镇约十多里路,铺上花岗石, 一块块五尺正方,铺起来一片淡白色带灰,就友夜光下的长江,会反光! 两丈宽石路旁的两排捂桐树,早掉光叶子,但枝干又直又高,犹如旗杆般插在风翔 镇。 百里奇走在路上,不到几分钟,已发有人跟踪。他在想,自己并无与人结怨,就算 有,凭他医术之高,黑白两道终有求他医治时,多少会买他的怅,更不要说跟踪。 事出莫名,非寻常,他不动声色走偏石道,岔向山林小径。 跟踪的是一辆铨有两匹棕马的竹帘马车,奇怪的是那辆马车并没有因百里奇失踪而 停下来,也没有任何人跃出马车,车夫依然驾车驶向风翔镇方向。 百里奇也感意外,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自中地笑了一下,已抄小路奔向小镇。 就在小径要延伸入风翔镇的一座石头庙。榕树蟠根,数丈方圆一片清幽,黑影一闪, 已挡住百里奇去路,轻笑不语。 百里奇见来人黑衣蒙面,心知没走脱对方手中,停下脚步,镇定镇定。 “你是……” “你是百里奇?”黑衣人反问,声音沙哑,是装出来的。 “不错。”百里奇依然注视他魁梧身材:“阁下是……” 那人并不想回答他的话。“你找我有事?” “嗯!” “医伤?看病?” “不知道。” 百里奇轻轻一笑:“原来只是个听令的,你找我想交代什么事?” “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去了就知道。” 百里奇又是轻笑:“我百里奇行走江湖效十年,从来没被人如此请过。” “凡事都有第一次。” “你只要说出地方,或是你主人是谁,我自会跟你走。”百里奇道:“这是最起码 的礼貌,大家都知道,只要不太坏的人来求医,我没有不治的!” 黑衣人仍是冷谟:“我只听令而已。” 百里奇看是间不出一个所以然,当下稍微冷笑道:“要请我百里奇,也得有两下才 行。” “很好!” 黑衣人突然出手。 百里奇同时以最快速度闪向左旁。 然而,黑衣人的手就象章鱼的爪般,不可思议地封向百里奇,他觉得自己好象掉入 丝网中,不管如何挣扎都是枉然。 就这样,他己失去知觉,软趴趴地往地上倒。 黑衣人冷笑一声,夹起他掠向树顶,似有意卖弄轻功,连翻数个筋斗,方消失在山 林。 那人是谁?他为何要捉百里奇?看样子,他还有个主人。 “什么?百里老头不见了?” 没了和尚闷得发慌,和小刀一起逛夜市,坐在小面摊儿,就喝起酒来,凑凑老百姓 的雅兴,而风翔镇只有这么大点,溜出来的湘雨,很快地就找到他俩。 “大概吧……”湘雨不敢确定:“他早上就离开公孙府,如果没有失踪,早该和你 们碰头了。” 小刀皱眉道:“没有呵,我们等得好闷,才会出来走走。” “嗯!有问题,一定有问题!”没了抿嘴装出一副老成持重样子,右手不停拍打桌 面。 小刀瞥向他,有点调侃道:“人都不见了,当然有问题。” 没了反瞄他一眼:“别那么急,办法要胆大心细,我正在想他是自己开溜?还是临 时有事,至于被人绑走或杀了,我暂时不考虑。” 小刀不解:“为什么?怕的也是那一项。” “这你就不懂了!”没了想的和百里奇差不多。他道:“百里奇老头是神医,谁敢 担保永远不生病、不受伤,求他的人多的是,多少买他一点帐,不会用强的!” 湘雨急道:“可是他真的不见了。” 没了扒完最后一口干面,拨动汤匙,啜饮酸辣汤,边喝边说:“这就要看你啦,将 老头在你家的情形说明白些,让我们有准确的叁考资料。” 湘雨很快将百里奇在家里三天的事说一遍,但公孙秋月中毒,以及飞雾早就服药一 事,因为百里奇没说,她也不知道。 小刀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他是在这短短的十里路上出了问题。” 没了点头:“看来只好如此想了。” 湘雨很紧张道:“怎么办,早上还好好的……” 没了安慰道:“大小姐别担心,百里老头非泛泛之辈,再怎么样,要他命的人还不 多,一时半月间,他一定还活得好好的。” 小刀道:“我们先去搜搜这段路如何?” 没了考虑一下。点头道:“也好!” 要是平时,他一定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因为他相信百里奇的能耐,和江湖中黑白两 道的习惯,可是现在多了名年轻人。不得不尊就他们的意思了,反正也没事干。 事已决定,付了钱,趁夜已搜向回路。 他们搜得很仔细,连小径也不放过,然而百里奇确实已被擒走,他们自法找到人。 搜向公孙府,再折回抄小道,已花去将近两个更次时间。 在小径,小刀似乎感到不一样,他不停往小径两旁仔细瞧,好象在找寻失落的珠宝 一样。 草一堆,有什么好找? 没了就是这么想,他道:“小刀儿,照你这种找法,找到天亮也找不到什么蛛丝马 迹。” 小刀轻轻一笑,果然拉出一条蛛丝,随风飘晃,道:“马迹难寻,蛛丝倒有一条。” 没了瞪向他,本是有点想骂人,但突然又笑起来:“难得你也会说笑了。” 湘雨也露出一丝笑意,对小刀小时侯的顽皮,以及捉弄、吹牛的功夫,记亿犹新, 耐人回味,想起来总是泛出无限的甜意,今天她又尝到了。 也不是小刀长大了就失去这些,而是以前的环境,使他忘了童年美好日子,而一度 沉沦悲苦之中。现在看开了,生活又算正常,谁不想往快乐方向走?尤其又是跟着疯疯 癫癫的没了和尚混在一起,说几句俏皮话,算不了什么。 但这次,他说的不是俏皮话,而是有用的话。 蛛丝马迹就是线索,这只是形容词,总是不能拿来当真吧? 若不能当真,岂有人会发明此形容词? “我说的是真话。”小刀再次扬起那条蛛丝,信心十足地笑着。 “真话是没错,这条也是蛛丝!”没了凄趣地拉出一结蛛丝晃动不已:“天星蛛吐 的,比你那条粗得多了。” 小刀笑道:“你那些得不到答案,我这条却是答案。” “这么邪?”没了不信:“你倒给我说出理由来。” 小刀将细丝摊在手中,道:“这丝是新吐的,你的又已灰黄,吐了许久,判断原委, 我想百里先生走过这条小径。” “真的!” 湘雨喜悦而笑,她不是因为得到百里奇的消息而喜悦,而是觉得小刀能从一条蛛丝 就猜出百里奇的下落而感到兴奋,妯没时间去想小刀是否判断正确。 小刀当然有把捏,没了又迷惘不解:“你是说百里老头将蛛丝绪弄断了?” “嗯。”小刀点头。 没了摇头:“我不赞成,蛛丝是新的,随时可以再挂上草尖,也随时可以被风吹断, 何况也有可能是别人弄断的。” 他有很好的理由不赞成,但小刀也有充足的理由解释。 “你说的也没错,我早就想过了,所以我才再找寻那么久,以增加可信力。” 小刀解释:“蛛丝是昨夜的,这点可以从蛛丝本身沾水量来证明,昨夜下过雨,蛛 丝较湿也较粘,至于风吹,也只能吹断一处或两处、三处,不可能整条小径都吹断吧!” 没了没话说,他道:“你说的没错,但不一定只有他一人走过!” 小刀指向山坡道:“你看看几处落脚地。” 他指的不是草最多,就是枝叶较多处,偶有较高土阶。 “会走这样的路线,很明显是在躲避什么,而以路线难易,以及碰断蛛丝来看,他 该是位功夫不坏的人。”小刀又道:“最重要一点,此人一定常走山路,一看就知道何 处可以落脚,这功夫我足足学了两年。” 丛林中有多少天然陷讲,若非熟识,随时都有丧命可能。百里奇常采药,自是具有 此功夫,小刀以此来推测,十分合理。 当然,此处非深山老林,但人的习惯很难改,尤其是在无意间,小刀深通此道,自 然看得出,而没了半知半解,不过,他对小刀捕捉雪神貂一幕,可真佩服不巳,所以他 信了。 “如此说……百里老头真的遇上麻烦了?”没了说。 湘雨又开始紧张:“那怎么办?” 小刀道:“看样子,他可能被擒走一段时间了,天色又已至三更,倒不如明天再请 你爹加派人手,追查时近可疑的地方或人、物,也许会有个结果。” 湘雨点头:“好,那我……”她不知该留下,还是回去。 没了道:“你先回去通知你爹,明天我们再碰头。” 小刀道:“我们送你回去。” 湘雨羞窘:“不必了。”她还希望有人送。 没了瞄向湘雨,吃吃邪笑,道:“算了吧,我和尚头虽亮,也不愿塞在你们中间, 小刀儿你送她,我累得很,先回去啦!” 说完他就走,但笑声又不断。 小刀也不避开,送回湘雨,才再返回客栈,己接近四更天。 没了踏进客房,漆黑一片,他抱怨地走向桌前,点燃烛台,突然他惊叫出口:“你 是谁?” “是我!” 奇迹竟然发生了,到处寻不着的百里奇,竟然躺在他房间内。 依然青色儒衫,只是脸色有点丧倦而已。 他的确己被黑衣人拈走,为什么还会在此地?是黑衣人放了他? “你没失踪?” “我在此,怎么会失踪?” “湘雨明明说你早上就已出来……” 百里奇含笑:“没错!我确实早上就已出来。” “那……这区区十余里路,你就整整走了一天一夜?” 百里奇道:“有何不可?” 没了再次瞄向他:“似乎在猜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真的没失踪?”他仍有点怀疑。 “哪儿的话,我不是好好在此?” “你来此多久了?” 百里奇道:“大约在二更左右,我就回来了。” 没了和尚瞪眼道:“你知不知道我在找你?” “刚才不知,现在知道了。”百里奇说道:“刚才我以为你带小刀游山玩水。” “游你的头!”没了一拳打过去,被百里奇拦下:“三更半夜看什么风水?都是一 片黑鸦鸦!”他叫道:“从实招来!你去了哪里?” 他坐回椅子,沾起葫芦烈酒,象盘问犯人般,在盘问百里奇。 百里奇轻轻一笑:“我去了一个地方!”他加强语气:“很神秘的地方!” 没了被他的话钓出味道:“什么地方?” “奇特而怪异,就象水晶宫一样,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世上真有那么一个地方?” “有!我不是去了?” 没了急道:“快告诉我,那地方在哪里?” “不能说……” “你这算什么朋友!”没了截断他的话,叫道:“自己享受!” 百里奇苦笑道:“不是我不说,而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为什么?” 百里奇回答很幽默:“因为我是被人家抬进去,扛出来的。” “哦!”没了觉得好笑。 “不错!”百里奇再次肯定点头。 没了终于笑起来:“没想到,我们百里大先生,也有这么吃瘪的一天?” 百里奇苦笑:“人生总是会有新的遭遇的。” “这遭遇落在你身上,实在有点不同。”没了摸摸光头又问:“对方是谁?” “不知道!” “你怎么搞的?今天老是一问三不知。” “我真的不知道。”百里奇无奈直笑:“我只知道他是个蒙面人,武功奇高。” “他的武功路子……看不出来,只一出手,我就昏迷了。” “只一招?”没了咋舌:“这人功夫未免太吓人了吧!” 百里奇道:“也不尽然,他用了无香尘。” “原来是用迷药。”没了道:“不过,这味无香尘,已失踪数十年,那人倒挺有办 法……”沉思一下,他又问:“他掳你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 百里奇今天所答“不知道”,可谓朗朗上口,顺得很。说得自己也在笑。 “怎么又是不知道?”没了叫道:“那个人为什么掳你,你一点都猜不出来?难道 他发了神经不成?好玩的?” 百里奇苦笑不已,他真的是不知道。 “他捉你,只是为了要让你看那栋漂亮的水晶宫?” “也许!”百里奇无可奈何:“也许,说不定是我在作梦。” 事情越说越玄,弄得没了满头雾水。 “我不跟你说梦话了!”没了独自在喝酒,咕噜咕连下十几口,才道,“你自己说 吧!” 百里奇解释道:“早上在镇外被捉。等我醒来已在那神秘的地方。真如幻境一般, 听那人说是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猜可能就是这里,但走了两趟,还是没人,我坐下来 思考,不知不觉又昏迷,等醒来时已在镇外,我马上赶到客栈。”他苦笑不已:“我所 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 “就象在作梦一样……”没了喃喃念着。 这种事和作梦比起来,已相差无几。 说着,小刀也回来了,乍见百里奇,他也是惊愕不巳。 没了眯起眼睛,含有一丝得意——他比小刀先知道这事。笑道:“小刀儿,你说的 没错,百里老头是走过小径,而且被人擒去了。” 小刀儿问:“百里先生,对方是谁?” “不大清楚。”百里奇将大略说了一遍:“那人举动很令人费解。” 没了道:“大部分武功高的人,都有过人的智慧,小刀你猜猜看,到底是怎么回 事?” 小刀淡然一笑:“我也猜不出来,事情毫无线索可言。” “就是没有线索才要叫你猜!”没了叫道:“如果有线索,我自己也会猜!” 小刀哑然一笑,道:“也许他们要百里先生去看病。”他解释:“否则他不会只请 百里先生,不请别人去。” 百里奇道:“但是我去了以后,并没有碰到人。” 小刀道:“我这只是猜想,也许当时那人有事,或者另有缘故,所以才将百里先生 放回来。” 此事费人解释,三人也弄不出一个头绪,连是友是敌都分不清,看来也只有等以后 遇上了再说。 没了说:“百里老头,我看你还是躲一躲,省得惹鬼上身。” 百里奇调侃道:“再厉害的鬼,也比不上你这个大和尚。” 他所说的意思乃是——不管他人如何搔扰,也没有和尚对他的搔扰使他不安。 没了白眼瞪他:“至少我不会要了你的命。” 百里奇戏言道:“一条倒没有,半条我看是免不了。” 没了闻言,不但不生气,反而有点沾沾自喜。 “说真个儿!你还是躲上一躲比较好!”没了关心的说。 百里奇点头:“你的好意我接受。” “可不是嘛。”没了道:“相交那么久,我什么时侯害过你?” “害倒没有,只是麻烦一大堆!” 没了得意而笑:“贫僧看你闲着没事干,偶尔也让你运动运动,是好心啊!” 百里奇轻轻一笑,转向小刀:“我想秋月寒的伤势巳无大碍,你不必担心。” 小刀感激道:“多谢百里先生援手。” 考虑一阵,百里奇稍微沉重道:“我看还是告诉你好了,秋月寒以前遭人家暗算。” 此语一出,小刀和没了顿感吃惊。 百里奇很快将他中毒的事说了一遍,嫌疑最大的就是那位驼子。 小刀喃喃道:“只要找到了驼子,事情可能会有个结果。” 百里奇有感而发:“希望如此……”停了一下,他道:“这事我不能帮忙,明天就 回山上。” 没了道:“你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避开好,那黑农人出没无常,我可不愿你又去 作梦了!” 三人再谈些琐碎事,已各自休息。 第二天清早,百里奇已告别两人,先回巫山。 小刀、没了,准备将百里奇并未失踪的消息传回公孙府。 十人,十骑,马是纯蒙古种,肌肉如石,奔驶千里不累。 公孙世家旋风十骑,江湖闻名。 蹄声如雷,“啪啪”从公孙府传出,黑马白衫,如一阵飞,吹向风翔镇。 为首者则是大病初愈的公孙秋月。那匹望月宝马,银蹄猛蹬,红鬟飞扬,骑在上面, 真如百战杀场的威武将帅,雄风自显。 公孙秋月听女儿说明百里奇失踪的消息,二话不说,亲自带领旋风十骑准备封锁渭 北五百里方圆。 只要附近居民闻此奔雷声,就知道公孙府出了大事,或是要去办大事。 他们会放下营生,去欣赏难得一见的快与奔驰,也一并看看公孙大侠的神彩。 小刀、没了在远处也听到蹄声,看见快马,那种英雄威风气概,小刀儿从小就十分 羡慕,现在也一样。 他是被逐出公孙府的人,所以他想闪开。 “光头兄,还是你跟公孙大侠说好了,我不怎么方便。” “怎么?被逐出来,就那么失去威风了?”没了叫道:“反正被赶出来,巳不是公 孙府的人,更不必买他们的帐!怕个什么劲?” 小刀苦笑道:“我不是怕,而是大老爷待我不薄,如此状况见面,他会十分尴尬。” 没了和尚瞄他两眼,无奈道:“好吧!总算公孙老爷为人还算过得去,闪一旁去!” “谢啦!”小刀感激拱手,已闪入路旁草丛。 飞骑已近,没了也不必再走近,当下立于道中央,悠然饮酒。 公孙秋月没想到有人敢当路拦道,猛拉缰绳,快马人立而起,十一骑,不慌不忙从 狂奔中全都整齐地停在没了和尚面前八尺左右。 这手绝活,就非一般骑士所能使得出来。 秋月寒知道敢拦下自己坐骑者,定非泛泛之辈,尤其对方在快骑压前之境,仍能定 气神闲,悠然自得,此种镇定功夫,实非常人所能做得到,当下以礼待之。 他拱手:“敢问大师,是否在等在下?” 他不说“拦”只说“等”,全然不愿得罪人家,若对方回答“不是”,那他准备避 开和尚,从边道通过,以息事宁人。 旋风十骑年纪都在三十上下,虽仍有火气,但他们一向训练有素,虽然有点看不惯 没了,胆敢挡下名闻天下的公孙府主人,又不便发作,甚至连表情都一如往昔,木讷森 然。 没了和尚也懒得抬杠,当下点头:“不错,你可是秋月寒!” 秋月含笑点头:“正是老夫,敢问大师法号?” “没完没了。” 秋月闻言,立时再拱手:“原来是没了大师,老夫实在冒昧!还请原谅。” 没了道:“不必客气,我来此是要告诉你有关百里奇的事。” 秋月稍急,追问:“百里先生现在如何?” “他很好!” “听小女说……” 没了道:“令爱说的也没错,但后来我们又在客栈碰头,事情就这么说开,他说要 回巫山,特地要贫僧向公孙先生告知。” 秋月此时才将一颗系在口里的心放下来:“如此我就放心了,多谢大师告知消息。” 没了笑道:“也不用道什么谢,我没了就是这副德性!三两天没管上几件闲事,心 里头就那么痒痒的,怪不舒服。” 秋月道:“大师乃性情中人,所管之事,何是闲事!” 这句话出自秋月寒口中,自是受用无尽,没了笑裂了嘴。 “公孙大侠,事情就此明朗,你也不必再劳师动众了!” 秋月寒道:“老夫此次出门,除了寻找百里先生下落以外,还须赴洛阳一趟,现在 百里先生已知下落,我想直赴洛阳城。” 没了皱皱眉头,问道:“何等大事?要你公孙大侠亲自出马?” 听他口气,可以猜出他也想凑凄热闹——如果精采的话。 秋月回答:“最近洛阳来消息,不少徒众不断勒索,似乎专对公孙府来的。” “有这种事?”没了道:“那些人胆子未免太大了。” “时下江湖动荡不安,许多不法分子老喜欢蠢蠢欲动。”秋月有感而发。 没了闪向路旁:“既是如此,不耽误你时间,公孙大侠请便!” 公孙秋月拱手道:“多谢,有朝一日还请光临公孙家,让老夫招待,就此辞!” 秋月挥手,十骑已扬蹄奔前,几分钟不到,已绝身影。 小刀儿这才走出来,他不解地问:“大老爷要去哪里?” 没了看了看他,吃吃笑道:“洛阳。” “找人?” “也可以那么说!”没了笑道:“他是去洛阳清除杂碎。” 小刀抿抿嘴唇,道:“我们跟去如何?” “为什么?看热闹?” “就算看热闹好了。” 小刀事实上仍担心公孙秋月人单势薄,而且又大病初愈,想赶去,必要时可以助他 一臂之力。 “这种事还能少了我没了和尚吗?” 少不了,所以他们就走。
第七章 还愿之吻
洛阳古都,豪华自不在话下,光是逛,就得逛上一天,才能逛完大街好玩的地方,
小巷可得另找时间了。 提起洛阳行绸缎庄和鸿记银楼,任谁有多大的胆子也不敢打他们的主意。 它们全都是公孙世家的产业。 洛阳城有一百家绸缎庄,就有九十家是洛阳行的连锁店,鸿记银楼亦是如此。 而真正负责绸缎和银楼经营的,是李华。 李华,四十五岁。早年走过江湖,擒龙手乃武林一绝。 城东较静角落,一片大宅院,李华正在大厅等候公孙老爷的来临。 午时过,公孙秋月已到。 李华接风完毕,带领秋月到一密室。 密室石造,阴冷森然,置有两具木棺。 木棺内各有一具死尸,脸色发青,胸口印有黑掌,死状悲惨。 秋月注视掌印,不久道:“难道会是太阴掌?” 李华点头:“依在下看,也是如此。” 秋月异常严肃地说:“事情发生多久了?” “大约一个月。”李华道:“弟兄已折了不少人。” “对方专找公孙府?” 李华点头道:“可能,他们要在下将洛阳基业让给他们。” “就是你信上所说的天鹰特使?” 李华道:“正是,对方自称天鹰崖,似乎是新成立的组织。势力不小,那位特使, 使用的可能就是太阴掌。” 秋月沉思半响,道:“如果使用太阴掌,那他极可能是昔日的阴间无常,吴不常 了。”他问:“他们落脚处在哪里?” “城西牧牛山,新成立的霸王堂。” 秋月道:“他们现在的实力,你以为如何?” 李华道:“除了天鹰特使以外,还有几名扎手人物,不过看样子他们另有后台,他 们敢找公孙府,势力自不可忽视。” “天鹰崖?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秋月陷入沉思,李华在旁,将棺盖盖上,默默站在一旁。 盏茶时间过去,秋月才道:“你认为该如何对付他们?” 李华道:“象此种事,自是不能示弱或妥协,否则世家基业必会动摇。” 秋月频频点头,虽然百里奇解了他身上的毒,也治了他的伤,但毕竟时间短,能恢 复七分已算相当勉强,可仍然作了决定。 “今夜突袭霸王堂。” “老爷您……”李华也在担心他的伤。 秋月笑道:“不碍事,这身病骨头还算过得去。”他解释:“我领旋风十骑进城, 想必对方已有查觉,但他们必定不会想到我们突然发难,就算知道,也来不及救援,此 时突袭,最好不过了。” 李华知道他决定了,就很少更改,而且此计也十分有利。他道:“在下必全力以 赴。” 秋月颔首,对于李华的才能,他十分信任,否则也不会将那么重大的洛阳据点交给 他。 “你再选十名身手矫捷的手下就可以了。” “是,老爷。” 霸王堂在牧牛山腰,刚建不久,堆在青山上,仍显不协调。 四合院,居中两层褛,此时正灯火通明,吵杂声不断,还夹杂了女子高笑声。 显然他们在饮酒作乐。三更夜,吵杂依然。 公孙秋月及手下已很快抵至,他们很快放倒哨兵,攀附庄院屋顶,团团包围,蓄势 待发。 算好位置,房间及人数,约一比五,对手在百来名左右。“上!” 公孙秋月一声令下,攻击开始。 “轰”然一阵雷鸣,正门高墙竟然倒塌。 十匹快马拖着便墙往前奔。 这声音起到震慑作用,霸王堂众人先是一愣,然后鸟兽散。 “不要逃,逃者处斩!” 有人大吼,但仍阻止不了那群乌合之众。 只剩二楼那十几名棕衣汉子,个个抽刀窜出楼阁,准备厮杀。 一名五旬老人吼道:“何方免崽子?敢动我天鹰崖?老夫剁了你。” 李华冷笑:“这些话,留着向阎王说吧!”长剑一弹,他已迎上去。双方缠战,难 分难解。 此时,二楼顶端又出现一名白发齐眉的糟老头,他正插腰,不屑地看向下面战局。 “原来果真是你?吴不常。”不知何时,公孙秋月立在他后面,含笑而立。 吴不常突然见有人叫他久已不用的名字,大是震愕,他以为对方会偷袭,急忙闪向 左边。 连往后劈出三掌。 掌风虽强,但扫不中立在丈七开外的公孙秋月。 “你是谁?竟然知道老夫昔日名字!”吴不常动功戒备,此人能不知不觉到他后面 去,功力自是在他之上,先前那股自大神情已荡然无存。 他真是有眼无珠,连公孙世家的主人也没见过。 “老夫人称渭北秋月寒。” “是你!”吴不常登时不知所措地退了两步,差点踩空屋瓦而摔下。但他不愧混江 湖混了数十年,稍加吸气,平静心情,恢复先前阴狡冷笑:“想不到一个堂堂的公孙秋 月,也会到我这小地方,真是蓬荜生辉!” “可惜我不是来作客的。”公孙秋月道:“你该心里有数。” 吴不常冷笑不已:“别以为公孙世家多了不起,我劝你还是识时务比较好。” 公孙秋月道:“我倒是想知道天鹰崖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不常狂笑:“高手如云,否则也不敢打你公孙秋月的主意!我敢保证,不出三年, 天下武林都会臣服天鹰旗下。” “好大的口气!”公孙秋月道:“难怪你如此作威作福,伤了我手下不少人。” 吴不常狂妄道:“我还准备赶尽杀绝——” “很好!” 秋月寒突然出手,身如飘风,只一摇身,已抵吴不常眼前,左手一探,就要劈向他 胸口。吴不常惊惶不已,情急之下,已打出一把细如牛毛的毒针,整个人窜向左楼阁, 准备弃战而逃。 秋月寒见一道青光闪过,就己明白此针喂过剧毒,当下也不敢硬拆,击出一道劲风 后拍落不少毒针,一个倒翻斤斗,毫不连滞地天马行空,掠追吴不常,再一腾身,已截 在他的前头, “老杂毛,你不想活就别怪我不留情!”吴不常谩骂两句,运功手掌,登时呈紫黑 色,还发出阵阵腥味,连拍十三掌,攻向秋月上盘要害。 秋月寒对太阴掌也有所忌讳,不敢硬接,左腿踢出三脚,一个扭身已斜摔左方,六 神绝功硬将吴不常道退,趁他脚步不稳之际,来个大擒拿,双手抓向他双腕。 眼见就快擒住他双腕,岂知吴不常干脆来个落到底,引着秋月寒的力道,硬将屋顶 踹破,整个人突然钻入屋顶,因而逃过秋月一抓。 “好狡猾的东西!” 秋月没想到他会来这招,一时不察,已被他溜到屋内,洞口不大,他怕吴不常趁他 追入之际,暗中放冷箭,立时运气劈出两掌,屋顶如炸弹开花,瓦砾四射,秋月同时钻 入屋内。 而吴不常确曾想偷袭,但见屋顶破了个大洞,不敢恋战,赶快窜向另一个窗口,准 备开溜。 秋月想追,但又担心属下不知能否镇住战局。 此时二楼打斗的李华已开口:“老爷,此地局面已定,您快追!” 突袭之下,霸王堂早就溃不成军,加上旋风十骑个个武功精湛,经验丰富,只一动 手就把持绝对优势,现在打斗者,也只有几名敌人在作苟喘之争。 秋月一瞥战局,已明白大概,立时点头:“你们自己小心。” 话声一落,人已消逝窗口。 山林一片黑暗,但对秋月寒这种绝顶高手,并无多大阻碍,只追过一座山头,吴不 常已在三丈之内。 “吴不常,我看你还是束手就缚,老夫可网开一面。”“放屁!” 吴不常知道走不脱了,只有回头应战,出手更是猛狠毒辣。 双方因功力相差悬殊,吴不常过不了十招,已是捉襟见肘,穷于应付。 就在吴不常摔倒之际,公孙秋月自己来个懒驴打滚,溜入草丛中。 树枝虽未伤到秋月,却也拂去指劲,救了吴不常,秋月改指为爪,抓向树枝,一个 飞身,以树枝代剑,惊月斩已使出,霎时狂风啸起,扫向草丛,如理光头般切断杂草。 吴不常本想借草丛遁走,但见秋月剑法如此凌厉,再也不敢躲入草丛,当下窜向一 树干,准备借力逃向右边丛林。 谁知,秋月手中树枝奇快无比,斩断腿粗树干,让吴不常借力不得,凌空身躯往下 撺。 秋月含笑,一个挺拔身躯,只要树枝一送,很容易就可逮住他。 就在此时,狂笑声又传来。 “哈哈……公孙秋月!你算老几?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公孙世家?今天你逃不掉了, 哈哈……” 不知何处又钻出一个疯子,猛往秋月攻去。“你是……” 公孙秋月见疯子,顿时愣了一下。第一次在比武,没时间看清疯子是谁,第二次生 病,又在黑夜,看不大清楚,现在他可看得清清楚楚,披头散发,有若狮子。 只这一楞,已被疯子逼退十丈余。吴不常的命是捡了回来,赶快趁机开溜。 “你听我说!不要如此!”公孙秋月叫。 “有什么好说!你没资格!” 疯子出手之猛,实数罕见,几招不到,已将伤势耒复的秋月寒迫得手忙脚乱。 秋月寒似乎不愿和他动手,只是尽量化解招式。然而他伤势未复,更让人心惊的是 对方竟对公孙世家武功了若指掌,处处封去秋月招式,还占尽先机。 蓦然,秋月避闪不及,撞向巨树,身形为之一滞,疯子狂笑,真如猛狮冲向秋月, 以他功力,击在秋月身上,后果自是不堪设想。 突地,寒光一闪。 疯子哇哇大叫,左手掌已多了一把刀。 “大老爷,您快躲开!” 小刀已追向疯子,准备挡下他,以救公孙秋月,虽然他没有真正对敌,但勇气和架 势却从不输人。 他之所以能及时出现,乃是他早就和没了和尚暗中跟踪而至,准备作必要支援,现 在果然派上用场了。 疯子乍见小刀儿,怒吼不已,拔掉掌中小刀,怒骂:“小子你找死!” 大掌如抓,非得将小刀儿撕开才甘心。 小刀儿有点俱意,并没迎敌,稍往后闪去。 秋月寒此时急叫:“你们不能打!小刀儿快退下!” 这句话叫得很大声,但却被没了和尚的声音盖过去:“小刀儿,快出掌攻他上盘, 下盘由我来。” 话声耒落,没了已从草丛冲出,攻向疯子左腰,尽是猛招。 疯子受两人夹攻,一时功势受阻,气得哇哇大叫,出掌漫无目标,乱劈乱砍,被其 劈倒巨树,只一刹时就倒了十余株。 “我的妈呀!这还是人吗?”没了和尚咋舌不已,根本就无法近他的身,莫说攻击 了。 “小刀儿,快用飞刀射他,快!”说话之际,没了又被逼退七尺。 公孙秋月似不愿双方受损,乍闻没了要小刀儿用飞刀,已急叫:“不可以!不能射! 他是……疯子!我们快撤退!” 小刀也犹豫不已,对方和他一点仇也没有,就算有仇,他也下不了手——一个疯了 的老人,多么可怜!然而疯子的掌劲又一直在加大,十分不好应付。 没了又叫:“要用快用!否则就逃!犹豫个什么劲?” 情况紧急,哪有说逃就能逃?小刀考虑一下,准备以飞刀阻止疯子攻势,再趁机脱 离。 飞刀一扬,就要射出。 “不可以!小刀儿——”公孙秋月突然腾空,封向小刀儿,阻止他发射小刀。 小刀儿没想到秋月寒会有此举,登时愣在那里。如此一来,便给疯子有隙可乘,尤 其公孙秋月又背对疯子,更是空门大露。 现在只要疯子追前,一掌必能击中秋月寒背心。 正如此作。 小刀心急万分:“大爷快闪开!” 他想倒地,透过秋月发射飞刀,谁知秋月又逼住他的视线。 疯子势在必得,已狂笑出声。 蓦地——琴声铮地响起,很强,非常震耳。 疯子突受干扰,掌势顿了下来。 琴音“铮”过强声以后,已变成细水长流,慢漫飘过来,十分悦耳。 疯子眼睛凶光已失,瞄向众人,突然间已收手,掠入暗处, 琴音救了他们,至少救了秋月,使他免于挨掌。 没了好奇道:“这琴音……小刀儿咱们追去看看!” 他已追前。 小刀儿转向公孙秋月,似在征求他的同意:“大老爷……” 秋月含笑道:“你追吧!但千万不能伤害那疯子!” “是!老爷!” 小刀也追了上去。 秋月望着小刀背影消逝暗处,感触良多,长叹口气,已返回霸王堂。 疯子为何口口声声说秋月寒不足以代表公孙世家? 公孙秋月宁可挡下飞刀,也不愿疯子受到伤害,这是为何? 难道他与疯子之间,有某种关系存在? 秋月寒回到霸王堂,局势早已定,李华正指挥部下收拾残局。 “李司职,情况如何?” 李华拱手道:“回老爷,大获全胜,死亡两名,受伤四名,旋风十骑两名受伤,掳 获对手二十五名,其它喽罗已教训后释放。” “很好!”秋月寒频频点头:“那些人若无大恶,告诉后若有悔改就放了。否则全 废去他们武功。” “在下遵命。” 李华很快办妥这件事情。放走十一人,废去十四人。 看看天色,月已西垂。公孙秋月道:“我们走吧!别忘了弟兄遗尸。” “是!” 背负两名死亡兄弟,飞骑掠,旋风起,人马已逝。 小刀追向没了,也追向琴音,但琴音仍在,没了又不见了。 疯子更不知奔向何方。 琴音乃贯内力所拨,传千里,虽弱,却不断。 小刀自认自己追过十余座山关,也不知身在何方,只有那琴音仍绕耳。 黑暗中亮起一盏烛灯,很细,如星星。 小刀乍见,心神大振,独一无二的轻功已展开,身轻如烟,落地无声。 他要找到此人,但不能惊动此人。 竹枝搭成的小亭,长满苡类,青苔攀上竹缱中,从下而上就象一座小屏风。竹枝早 就不见原形,发了霉黑,长了毛。山花藤萝,早就将小亭和树林勾成一体,吊串地摆, 一如珠帘, 帘缱中透的,就是那种闪光。 琴音就是从这里传来。 “苏乔?是你?” 小刀儿对这位既神秘又漂亮的女人,实在有摸不着头绪。 苏乔此时才停止弹琴,明眸含情,望向立在前方这迷茫的小刀儿。 她轻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嗯!又见面了!” 小刀儿对于她的神秘是相当不解,但他并没有立时追问。终究,她还照顾过自己, 有恩于自己。 “对不起,寒山地区,没什么好酒,你喝杯清茶如何?” 苏乔起身走向左方小竹几上,沏了一杯热茶,交予小刀。 小刀感谢接过手,轻轻啜饮。 苏乔要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他旁边,含笑道:“时间好快,一眨眼就快一个月了!” 在记忆中,小刀还以为是昨天的事,他轻轻点头:“好快。” “原谅我那天不告而别……”苏乔感伤道:“不过我想那样比较好!你要保护你…… 你朋友吧?” 小刀儿也有几多无奈,只有颔首,没有回答。 苏乔温柔道:“你一定有很多话想问我吧?” “嗯!” “那你问,没关系!我会告诉你。”苏乔说得很诚恳。 烛火照在她那身白罗裙,隐隐泛出纯真而高贵神情。 小刀儿问了:“你不是说要回西湖?” “我回去过了。” “那你……在此……” “我来找你。” “找我?”小刀有些吃惊:“没想到你会来找我!” 苏乔含情道:“我来找你,就象我也知道你会来找我,不对吗?” 小刀儿点头:“没错,我会去找你。” 苏乔感到一丝满足,淡笑不已。 “你的琴……你弹的琴音……” “是想引你来此。”苏乔道:“当时人多,我不方便出面。” 她的回答,小刀并不满足,因为其中牵连了那个疯子,而且还是她的琴音救了公孙 秋月。 小刀又问:“你知不知道那个疯子?” “哪一个?” “以前我说过,就是杀伤公孙老爷那个疯子。” “他怎么?”苏乔不解问。 “他刚才出现过!”小刀儿道:“我还曾经和他交过手。” “他伤了你?”苏乔急忙瞧向小刀儿脸眸,此举并无半点做作。 小刀儿道:“没有,反而是我伤了他手掌。” 苏乔这才放下心来:“以后避开他,他武功很高,尤其又神智不清。” 小刀想了一下,决定说出原因:“是你的琴音引开他的,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苏乔惊愕道:“我没有呵!我弹琴,只是想引你来,怎么会引起他呢?” 小刀淡然一笑道:“事实上是这样子。我没有……”以下“骗你”两字没说出口, 因为若说出,则有点觉得好象是苏乔在作戏一样,他不忍心伤害人家。 苏乔起身,轻盈走向烛台,渐渐扩大的黑影,形成一种压迫感,逼住小刀心灵,他 暗自后悔说出那句话——事实上只有前三字“我没有……”以下两字,很容易就会让人 猜出。 苏乔挑落烛蕊,火花闪烁,照在她脸上,仍掩不住一份纯真。 “我真的没有!”苏乔转身,口气仍然如此淡漠。 小刀儿歉然道:“对不起,因为事情太过于凑巧,所以我才会如此想。” 事情不是凑巧,那么一定是事实。 苏乔问:“那疯子真的被琴音引走了?” 小刀点头:“是真的!” 苏乔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她会再问那句话,是想得到更加肯定的答复。 她很快找到理由:“也许我也可以解释这个巧合。” 她当真能说出令人满意的解释?因为小刀儿是追向琴音而来,而且琴音也没断过。 苏乔走过琴台,道:“你听这些琴音会给人怎样感觉?” 她没坐下,随手拨弄琴弦,发出悦耳响声,清静如水流,如雾轻拢,十分柔和。 小刀道:“这琴音听起来让人心情宁静恬适。” 苏乔含笑道:“没错!”她走回小刀身边,轻轻坐下,道:“疯子确是被琴音引走 的,只不过当时弹琴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那么玄?小刀不解:“会是谁?” 苏乔笑道:“春神笑。” “是她!”小刀更不解,为什么春神笑会发琴音,引走疯子? 苏乔娇笑道:“你可知道我这手琴艺是向谁学的?”不等小刀回答,她已自己说出: “是向春神笑学的。她也喜欢弹琴。” “她为什么要引走疯子?”小刀儿已相信那琴音是春神所发。 苏乔摇头道:“这个我并不知道!不过,我知道这琴音能使人神智清醒是毋庸置疑 的。” “听你这么说……疯子当时恢复了神智才会停止攻击?” “如果没完全恢复,至少已影响他暴烈的举动。” 小刀儿道:“这么说,他是时好时坏了?” 苏乔道:“可以这么解释。我想这个问题,若碰到春神大概就能知道原委了。” 小刀突然想到什么,道:“既然你的琴音具有同等效用,会不会你不小心而引开他 的?” 苏乔摇头道:“我想大概不会,因为我没灌输充足功力,效果并不好,尤其疯子若 听见了,一定会追过来。”“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小刀突然明白,没了和尚为什么 追错方向,很可能是追向另一琴音。 同一种乐器和乐谱,所弹出来的音乐当然相同,或若仔细听,很容易混在一起,小 刀儿就是这样而错开了没了和尚。 这问题想通了,他才想到另一个问题。 “你专程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苏乔盈盈而笑。 小刀儿感到一丝用窘,脸也红了起来:“可以……” 苏乔娇笑道:“没事可以来找你,有事当然更要来找你喽!” 小刀笑得有点尴尬。 “还是我女孩人家,总不方便去找男性。”苏乔道:“我确实有事找你。” “什么事?你尽管说。” “上次我不是答应你,带你去见春神吗?” 小刀惊愕道:“春神她答应见我了?” “嗯!”苏乔含笑点头。 “那太好了!”小刀几乎快蹦起来,终于可以见到恩人了。 苏乔有点撒娇道:“人家一听到这消息,就马上赶来,你要怎么谢我?” 小刀感激道:“只要你说,我都答应。” “真的!” “当然!” 苏乔幽然道:“我看算了,上次要你亲我……你都不肯!” 小刀更形困窘,他也想,只是怕冒渎人家,脸红透了耳根。 苏乔也只是说说而已:“我没说错吧?不过……你别当真就是!” “我……我……” 小刀儿窘透了心,突然已抱起苏乔,猛然往她嘴亲去,那一吻,一点诗情画意都没 有,好象是在实现诺言一般。 “我没骗你了吧……” 小刀很有勇气的说出这句话,终于成为守信用的人——只要你说,我都答应。 但是他话说到一半,见着苏乔仰着头,闭上眼睛,嫩白的脸已泛起红云,久久未能 退去,眼角似乎渗出泪水来。 小刀突然心生不忍,如此吻法,好象在侮辱人家。犹豫一阵,终于再凑上嘴轻轻地 吻。 再吻,已吻出味道,两人紧紧拥抱,深深吸引,天地间,只有他两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苏乔才从梦中惊醒,急忙挣脱小刀,困窘地想找事情做。终于她找 到斟茶的工作,平静一下心情,她才恢复正常,娇笑道:“你好……好坏!趁人不备!” 小刀儿也是困窘:“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苏乔落落大方笑道:“反正亲都被你亲过了,你也实现你的诺言,咱们扯平了!” 小刀红着脸:“以后你该相信我了吧?” “相信!”苏乔娇笑道:“和你在一起,总有一丝说不出的快乐。若能永远跟你在 一起,多好。” 小刀怅然一笑:“我活了二十来岁,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快乐,而且还能带给别 人……” 苏乔道:“你能!真的!我真的很喜欢跟你在一起,打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如此 想了。” 小刀不怎么能接受这个感情,二十年的苦难,有时还为了一顿饭,足足守住冰窟两 天两夜。接受了她,将来会如何?突如其来的美好人生,在他心里总是造不成平衡。 “我应该试试去接受!”小刀心里在想:“现在生活都已完全改变了。” 忽然间他已笑起来:“能够让你感到快乐,我也很高兴。” 苏乔娇笑道:“没想到你的嘴也那么甜!”看看天色,她道:“时候不早了,我们 该回去了!” “去见春神?” “嗯!我已准备好了!” 苏乔稍微收拾,吹熄火烛,已领着小刀,掠向山林,奔向东南方。 疏垦点点,四更已过。 朦胧山中有个不知名的地方,除了雾,就是云,进入雾区象踏入茫茫幽冥中。小刀 儿走遍千山,对于如此浓的雾气也感到惊讶。看不到、摸不着,只有一点点晶亮细小水 珠,不时拂面而过。 苏乔似乎十分习惯此景,很快带他进入雾中,一直奔入更深处,就象盲人在赛跑, 闭上眼睛都知道落脚处在哪里。 雾区一过,豁然开朗,一副神仙境界已呈现眼前。绽放的花朵争奇斗艳,绿出油的 枝叶,映出一种无尽的生命力。 曲折通过花园,远处己出现如桂林石钟乳的洞穴,很可以摆上十辆马车。 说它是洞穴,不如说它是凹入山中的卵型巢。一面靠壁,两面支有古白石柱,对面 一片云气,紫藤垂挂,巧夺天工,美不胜收。左侧穴顶,依稀可见雕有“无庹居”三字。 小刀儿看到了春神,朦胧雾气中,透出朦胧神秘。一袭白衣拢身、他实在不相信世 上会有如此美人。 苏乔已经够美了,但她的美是属于少女纯真的美。春神的美,却是有种成熟,慈母 的美,只要是母亲生的,见着她,都会产生一种幻觉——这是最完美的美人。 心目中极尽想象所勾勒出来的美人。 小刀儿已傻了眼,不知身在何方,一股劲儿啾住春神不放。 春神如一尊菩萨般坐于石面,不动。 苏乔很快扯他衣角,叫醒他:“哪有这样子看人的?” 小刀顿时醒过来,歉然一笑,此时他发现春神和苏乔竟有几分相似之处,尤其眼眸 之间,更充满灵秀之气。 “她……就是春神?” “嗯!” “她很美!”小刀由衷地赞佩。 “比起她,我就是庸俗脂粉!”苏乔说的很自然。通常,女孩都会嫉妒人家比她漂 亮。 但以苏乔口气来听,她只有赞赏,没有嫉意。 “你们……你们好象!” “少贫嘴!我那能跟她比!”苏乔轻笑道:“走。我们见见她!” 两人再往前走,只上了三阶石梯,正跨入石穴。春神已张开眼睛,明亮而充满慈祥。 “乔儿,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就像该配她这种人一样,清新悦耳。 “嗯!春师父!”苏乔笑道:“还有小刀儿!” 小刀拱手:“晚辈拜见春神前辈。” 春神瞧向他,忽然有所惊愕,但随即恢复正常:“你们坐!” 小刀儿随苏乔坐在左边如花篮般的石椅,奇怪!石造的,却不凉。 春神往小刀瞧去:“小公子,听乔儿说,你想见我?” 小刀儿点头道:“是的,晚辈想谢过春前辈救命之恩。” 春神轻轻一笑,如芙蓉出水:“只是遇上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忽然转为忧伤: “唉!其实世上有多少痛苦事!” 苏乔认真道:“春师父,乔儿会尽力惩罚坏人,让善良的人能够快乐!”“谈何容 易……”春神有感而发。 小刀儿似乎也被激出雄心,以前他何尝不是沉沦痛苦之中?他坚定道:“春神前辈, 晚辈也愿意惩罚坏人,让世间多留一些欢笑。” 春神欣慰笑道:“难得你有颗善良的心,我很高兴。” 小刀儿有点感伤道:“那些被欺负的人,实在太可怜了。” 春神凝视小刀一阵,才道:“你想知道关于一位疯子的事吗?” 小刀若有所悟:“前辈说的,可是以前打伤公孙秋月的那个人?” “嗯!” “晚辈想知道。” 春神含笑道:“好的,乔儿,你带他去!” 苏乔含笑道:“好的,春师父!”转向小刀儿:“你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小刀儿有点惊讶,但随即拜别春神,跟苏乔步出石居,往另一条小道行去。 转折多处,已隐隐可见一处木造小楼阁,其旁种植不少花木,还算清幽。 苏乔已停下脚步,往前指去:“疯子就住在那里!你看看!在剪花的那位是不是 他。” 小刀儿极目望去,果然有一长发老人,在聚精会神地修剪花木。 奇了,疯子竟会和常人一样地工作? “当真是他?我们能不能再近一点。” “可以。不过千万别惊动他!”苏乔道:“他不喜欢人家骚扰。” 她再领小刀潜向前,躲在隐密处,现在可以看清对方容貌了。 “小刀你看清楚些,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苏乔也好奇地在看。 小刀儿觉得很奇怪:“你以前没见过他吗?” “见是见过,不过我又没见过你所说的那位疯子。” 原来如此,难怪小刀上次说过疯子的事,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衣服青灰,头发蓬松散乱,很像,小刀儿见他有手裹有布条,这才确定就是他。 “不错,他右手受伤了。” 苏乔娇笑道:“你的飞刀果然百发百中,连他,你都伤的到。” 小刀不习惯被人奉承,困窘地笑着:“哪有……当时我只想阻止他而已……” 苏乔道:“你不是已达到目的了?” 小刀瞥向她,笑容可鞠,随后又转向疯子:“奇怪,他现在怎么跟正常人一样?根 本就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苏乔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想春神师会告诉你答案的。” 小刀也觉得问春神来得恰当。 他们再折回无尘居。 春神很快回答这问题。 “他是个可怜的人……”她开始说出原因:“他受过很大的刺激,所以神经有点失 常,当我发现他时,他已相当严重,不得不带他回来。你看他现在如正常人,那是因为 我琴音暂时使他恢复正常,但过些时日,他又会再犯。” 小刀儿终于明白原因,他问:“疯子为什么会神经失常?前辈您知道吗?” 春神摇头:“我虽能暂时使他恢复神智,但他并不愿多见生人,也没告诉我原因。 不过从他病发时就找公孙秋月,可以猜出,一定和秋月寒有关。” “大老爷……”小刀儿喃喃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苏乔道:“听小刀说,他病发时,一直喊秋月寒没有资格代表公孙世家。” 春神道:“这点我可以说出一些原因。”她道:“公孙世家之所以扬名,不只是财 富,只要听到公孙世家,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武功。事实上,以公孙家的武功更足以代 表公孙世家,和姑苏慕容一样,号称武林两大世家。话说回来,秋月寒的武功早已见于 江湖,就算我也未必有把握蠃过他,可是疯子的武功却很容易将秋月寒击败。也许,这 就是疯子之所以说公孙秋月没资格代表公孙世家的原因吧!” 这解释十分合理,小刀儿也赞成。他问:“那……疯子的武功,和公孙世家相同?” 春神道:“一样,他练的也是六绝神功和惊月斩,不过,他似乎另外练过其他功夫 而溶于那两项绝艺中,所以他才很容易可以击败秋月寒。” 小刀要猜的是,公孙世家的武功一向只传嫡亲,怎会传向疯子,不过他很快找到答 案,因为秋月寒也暗中将功夫传给了自己。 “他在此有多久了?”小刀问。 春神回答:“十几年了。” “前辈的琴音能使他清醒,难道没办法将他治好?” 春神怅然道:“没有用,除非知道他如何发疯的原因,否则只能治表。现在他功力 渐渐增强,病情又加深,我的琴音效力也慢慢失去,如今几天他就发作一次,情况十分 不利。” 苏乔问:“春神师父,要是将来琴音治不了他,那他不就……更残忍,可怕了!” 春神无奈道:“要是到那时,我会告诉他真相,也许他会自戕而死,否则只有废去 他武功了。”她补充说明:“废他的功夫,也只能在暗中进行。” 小刀喃喃感伤道:“不论结局如何,都如此悲戚……”突然他想到什么,眼神一闪, 道:“也许可以将他困在一个地方,让他出不去。” 春神摇头道:“这地方以前还可以困住他,但是久了以后,他已摸清出路,除了那 个地方,很难再引他到别的地方了。” 世上充满了无奈,小刀有此心,却无方法帮助疯老人。 春神怅然道:“也许有一天,奇迹会出现在他身上!”望着远处云层,宛如朵朵被 风吹送的大彩球,悠哉地卷舒着。 “乔儿,你知不知道上次我告诉你那件事?” 苏乔颔首道:“乔儿知道,那些人不该欺负一位好人。他们该受到惩罚。”顿了一 下,她问:“春神师父,您还没将其他人告诉乔儿,否则乔儿早就惩治他们了。” 春神回首,叹口气道:“不是我不说,而是对方武功太高了,我怕你受了伤与其如 此,不如我自己找时间去惩罚他,这样来得好。” 小刀儿早就想报答春神,急忙道:“前辈,如若须要在下,在下愿尽浅薄力量。” 苏乔娇笑道:“春神师父,有了小刀儿,我想再也没有可以忌讳的人,他的飞刀真 的很厉害。” 春神转向小刀,注视一会儿,轻声问:“疯老人的手,被你伤了?” 小刀轻轻点头:“我必须阻止他。” 苏乔道:“还有以前惩罚华山那名老人,也是他帮的忙。” 她指的是华山元老,无怨老人。 小刀儿正色道:“老前辈,您说谁要受惩罚?我和苏姑娘一定尽全力以赴。” 春神考虑良久才道:“以你的飞刀,加上乔儿的身手,该是没什么问题了……”瞧 向两人,神情庄严:“当年围杀那名可怜人,其中一名是少林派的圆空和尚。” 圆空早已百岁开外,现任掌门无心的师叔,没了和尚的师伯。江湖辈份之尊,更胜 于无怨老人。 圆空要是被宰了,武林正派人士非得大乱不可。杀圆空的凶手,也可能成为武林公 敌。 苏乔道:“只要是作错事的人,都该受到应该的惩罚。” 小刀也表现很坚决:“如果他的错不能原谅,我也希望他受到惩罚。” 春神叹道:“几名高手,去围攻一位性格较为强烈的年轻人,所找的理由只在于那 位年轻人将来可能危害武林!”她又道:“其实,那年轻人只是嫉恶如仇而已,那些高 手就置于死地。而且还歪曲事实,不是他们心智被蒙蔽,就是挟正派以损人。” 小刀闻言,已决定要替那名年轻人出口气:“那些人太不应该了!怎么可以随便定 人罪名,而将人杀了?” 苏乔恨道:“这就是江湖中许多伪君子的脸孔,我最看不过了。” 春神淡笑道:“弱肉强食,在武林中实在太多了,而受害的永远是善良的一方。” 苏乔正色道:“春神师父,您放心,乔儿一定替您完成教训他们的心愿。” 春神道:“稍微惩罚就可以,毕竟他们年事已高,多少要宽容老人。” 苏乔颔首:“乔儿自有分寸。” 小刀儿也觉得春神的决定十分合理,更愿意为她完成此事。 “晚辈也想跟苏姑娘一起,完成这项任务。” 春神慈祥一笑:“难得你有此仁义心肠。” 苏乔道:“春神师父,乔儿想早日完成此事。”她已想告退。 “这么急?”春神若有所失,随即道:“吃完早餐再走如何?” 苏乔、小刀儿都不愿拂去她好意。苏乔很快地熬锅香菇燕麦粥,可口,好吃。 吃完他们就离开,步入雾区,独留春神,面对一片雾,心绪也朦胧了。 嵩山少室峰,耸立古老宅院,这就是千年执武林牛耳的少林寺,庄严肃穆。 晨钟方响毕,佛号高宣,早课已成,众僧各自散去。 小刀儿和苏乔伏在寺外后山的一株大松树上,俯望少林全院,正可一览无遗。 寺僧即将走光,只剩寥寥两三人,闲步庭院之中。 “奇怪,今天是少林每季一度的听诵,圆空怎会不出门?”苏乔疑惑地说。 小刀儿道:“他们不出门,我们找得到他?你知道他住哪里?” 苏乔道:“知是知道,不过那里是少林禁地,我们闯入,犯了忌,而且戒备森严。” 往后面青葱山林指去:“他住在梅心洞中。” 小刀儿道:“要是他一辈子不出来,那我们不就没法完成任务了!” 苏乔征求他同意:“若真的如此,我们只好硬闯。” 小刀儿不假思索地点头。为了报答春神救命之恩,他在所不惜,何况对方又是有罪 之人。 苏乔往山上探视良久,从羊肠小径中。找到了较茂密的草丛、林木,以作为掩护。 “要是碰上了寺僧,除非不得已,别出手,出手时也要速战速决。” 小刀点头:“我会的!” 两人潜入林中,暗中摸向后山。 只行半里路,林木渐森,人迹已绝,和深山已差不多。 不是没人,而是躲在暗处,小刀儿已发现,山林中,尤其是树上,躲了不少人。 那些人在树干上稍微架上树枝,以便打坐,个个闭目养神,气定神闲。不用说戒备 之森严,连鸟儿都能惊酲他们。小刀儿也是从不闻鸟声,而发现他们坐镇在此。 “他们守备呈半圆形,想上去,还得花一番功夫。” “可能避不开了!后面又是悬崖。”苏乔已有准备硬闯之意:“一共有三十六位! 以他们坐的角度,只要一人被攻击,其他人都可能会知道。”“这……很棘手。”小刀 儿考虑一下道:“我们从悬崖上去如何?”苏乔道:“悬崖深不见底,高千仞,平滑如 镜,长满苔藓,若能攀登,少林派也不会弃之不守。”小刀儿轻笑:“我想我可以试试, 以前我都是如此找到猎物的。” 苏乔凝视这位奇异的年轻人,见他如此自信神情,她终于点头:“好!就是不成功, 和你一同游崖底,我也甘愿!” “不会的!” 现在不是谈情时侯,苏乔不再奔放感倩,立时绕向后山崖。 崖面果其平如刀切,崖下就是云海。
第八章 武林禁令
小刀儿仔细抓把崖土,在手上揉搓,崖土应手而碎。“是土崖,不容易借力。”
苏乔淡然一笑:“行吗?”
小刀儿道:“难了一点!”他再往崖面瞧去,有许多湿淋淋游崖壁已长了青苔,甚
至还有小滴渗出,他立时放心道:“有法子了。” “那边……”苏乔惊愕:“至少离这里三十丈。” 一纵三十丈,非得轻功绝顶不可,而且那边又无落脚地。就象斜面纵向镜子半中央, 要再借力往上跃。谁不捏把冷汗,就是想,头皮都会发麻。 小刀儿自信道:“大概没什么问题,呆会儿我先掠往前,你随后跟上,若距离不够, 就点我身躯,尽量往上纵,到时我会找到落脚地,接住你的。” 这些话,就象表演特技一样,说的很顺口。 苏乔有点犹豫,这太危险了,只要出一点差错,非得落入万丈深渊不可。 “我点了你,你不就会往下掉?”“我们先冲高四十五度角,你点了我,正好拉平, 不对吗?” 苏乔再也没借口掩饰内心的犹豫,无奈一笑道:“好吧!没想到你看起来木讷讷, 办起事来也够让人提心吊胆。” 小刀儿笑道:“不试,怎知道不会成功?” “这种只能试一次的事,我觉得还是少试为妙!” 两人不再多说,算准预定位置,猛然吸气,小刀儿如一阵风吹向崖面,真的在凌空 翱翔,腾云驾雾般。 苏乔惊叹他轻功之高妙,一时忘了想纵身追上。 小刀惊觉,赶快回头叫道:“快呵!” 苏乔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马上腾身掠去,小刀儿象在飘,她却象一道流星,直射 而去,速度之快简直可以分割空间。 就在她力竭时,正巧也在小刀上空,一个换气,左足轻点小刀左肩,身形再窜高十 余丈。 谁都知道,在空中维持慢速,比快速来得不易,只飘过十余丈,他已渗出汗水,被 苏乔一点,身形登时下落。在此时他也嘘了口气,猛向崖石斜劈一掌,借这微劲道,冲 前数丈。 寒光突闪。他很准确射出飞刀,钉在流水崖缝之中。 小刀一个飘身,正巧点向飞刀,真气再吸,如冲天炮般直往上冲。 苏乔此时身形冲劲已失,心慌地往下落,一片空虚,女孩再坚强、开朗,踩在空气 中,那种感觉会让她全身发麻。 “小刀儿……”苏乔闭上眼眸,干脆放它去算了。 小刀似早有准备,趁冲上之际,托住她脚底,急叫,“快用力!” 苏乔脚底有了结实借力处,心神登时稳定,不再慌张,配合小刀推力,猛往上窜。 直掠,又比斜飞来得容易,小刀身形因推高苏乔而受阻,顿了下来,不由得急速直 落,到达飞刀处,再次借力窜高,要比先前高出十余丈,算准方才想定位置,小刀往崖 缝一戳,又往上窜,再拖向苏乔,连换了三次落脚地,两人才安全飞上崖顶。 “吓死我了!” 苏乔嘘气,额上香汗琳琳,她挽起袖子,轻轻擦拭,苦笑不已。 小刀一整衣衫,笑道:“还好,没出什么差错。” “这种事能出差错吗?不过……”苏乔娇笑道:“能和你同葬一处,也满使人安慰 的。” 小刀瞥向她:“干嘛老是说些不吉利的话?时间不多,还是赶快找圆空要紧。”他 怕苏乔接下去,又说些让自己脸红的话,只得找理由岔开话题。 苏乔娇笑道:“难得你那么认真,好吧!” 她转头朝远处眺望,山蜂绵延,“照春神所示,悔心洞该在第二座峰那里。” 两人暗中潜了过去。 果然在蜂顶左侧找到一处挂满山藻,却又很大的山洞。 苏乔指向洞口上方,斗大金字已斑剥,甚而长起青苔、蕨类,刻有“悔心洞”三字 楷书。 “就是这里。”她犹豫地望向四周,却未发现任何人:“奇怪……怎么没人把守。” 事实上,只要突破三十六坐僧的防线,禁地里边则静无一人,因为此地除了高辈份 长老外,还有历代掌门灵寝,不容他人骚扰。 两人小心翼翼走过较平黄泥地。步入洞内,突然发现一名长髯及胸的光头老僧,坐 在洞内正中央黄薄团上闭目打坐。 石洞空无一物,显得凄清。 苏乔从春神描述中猜出此人就是圆空,当下颔首,露出冷漠笑意:“我们找对了。” 小刀儿见圆空慈祥脸容,一时也难以相信,昔日他是位不明是非的人。两人走前。 圆空已张开眼皮,他似乎以为来者是少林弟子,但突见两人,尤其苏乔又是女的, 他已颇为吃惊,目光为之一闪,他在想少林禁地,怎会有女人出现,对方如何通过防线? 眼中碧光一现即逝,他低声道:“两位是从何而来?” 苏乔不答,反问:“你可是圆空?” 圆空听出她语气充满冷漠,知道可能是来挑衅的。“老衲圆空,施主是……” “这个你不必知道。” “那施主找老衲是为何?” “索债的。” “老衲与施主有仇?” “不错!”苏乔回答十分冷森。 圆空转向小刀儿:“你呢?” “一样。”小刀回答。 圆空淡然道:“佛门注重因果,施主既是来要债,总得告诉老衲债从何起吧?” 苏乔冷笑:“看样子你欠的债满多的嘛!还要人家一一说清?” “老衲一生自认尚无不解之债。” “只剩这一项你解不了!” 圆空冷利眼光瞄向苏乔:“施主好重的杀气。” “不解之债,当然须要用非常手段。” 圆空宣个佛号,道:“只要施主能说出债从何来,老衲若理屈,立时自决。” 见他已百岁开外,性格仍见刚耿。 “很好!” 苏乔也不甘示弱,立时拿出以前曾给无怨老人看过的破旧旗布。 旗布晃摆不定,圆空老脸不但在收缩而且绷紧,就象巨蛇缠猎物般,异常可怖。 “神鹰?” “不错!” “你是她的后代?” “不错!” “妖孽。” 圆空突地暴喝出口,整个人如暴发的山洪,奇速无比的冲向苏乔,左手掌,右手抓, 象只猛兽,想将绵羊撕开般。 苏乔没想到对方出手之快,想避已是不及,只得硬封两掌,只求自保。但圆空功势 何等猛烈,掌劲未吐,整个人象是掉落蛛网上的小虫,挣扎都有点困难。 砰然巨响,圆空和苏乔一错即分,中间却停立小刀儿。情急之下,他已替苏乔封下 那一掌、一爪。 圆空翻身落地,对这年轻人,掀起一阵莫名的寒意,竟然有人能封下他的掌劲,而 且是位三十不到的年轻人? “好个六绝神功,可惜与妖孽为伍!” 圆空不作停留,擒龙掌化成千百道掌影,随带周围空气呼呼急响,象要抽成真空, 让人窒息。 人射、手押、掌吐,擒龙掌就如一条捣海猛蛟,噬向小刀儿。 小刀儿已把对方当成野兽,猛往前扑。第一个反应是翻身落地,往左滚,一个跃身, 准备抽龙筋。 不过圆空非比寻常,他见小刀用的招式全然大异武学常轨,尤其速度之快,可说达 到匪夷所思之地步,忌讳之下,到底保留了两手。一击不中之际,他也同样猛坠地面, 滚向右方,正巧避开小刀儿攻势。 苏乔见状娇喝出口,匕首微吐,风车般旋抟,紧贴着圆空不放。 圆空数击不中,心神大为浮动,硬拼之心油然而生,不再躲避,运起达摩神功护身, 拈花手加上般若禅掌,一上一下,攻向苏乔。 苏乔自知拈花手的厉害,匕首急收,脚踩莲花步,想闪过此拈花手,再戳圆空曲池 穴。 这一闪一触,苏乔很巧妙避开拈花手,匕首也准确落在圆空曲池穴上,岂知圆空竟 还有达摩禅功护身,无法伤他半丝。 一击不中,自是身陷万劫不复,苏乔已卷入般若掸掌旋涡之中,无法自拔。 “小刀儿!”她已急叫。 眼看圆空双掌己击向苏乔胸口。 突然,圆空不动了。就象高高空中掉下的石头,又快又急,突然掉在泥巴里,嵌得 死死。 苏乔惊魂初定,赶快退出圆空掌力范围,事实上也只不过往后移动一步而已。 小刀儿倒吊在洞顶,一把小刀已抵住圆空后头大惟穴,只抵住,若非他心存仁慈, 圆空非当场毙命不可。 照理来说,圆空有神功护身,该不怕小刀儿的刀才对,为何他会住手? 其实再厉害的神功,也有个极限,小刀出手之快,速度已加重了力道,莫说他用了 奇特的方法,就是凌空发射飞刀,也有可能击破圆空的护体神功。 小刀儿为何会倒吊?此种打法,在高手过招中十分凶险,一击不中,受伤可能是自 己。 原来他见苏乔匕首无法伤倒圆空,担心自己飞刀也不奏效,所以才来一个加速运动, 他先窜向上空,再倒身用双腿猛斩石顶,借此冲力。贯注飞刀,想刺穿护身神功。 没想到护身神功毕竟有限,小刀儿截穿之下,心生不忍,只好散去一部分真力,只 在圆空头上刺了如针的血痕,这就便圆空已知落败,不再反击,愣在那里,脑袋一片空 白。 场面一切已静止,就是小刀儿也一直挂在石顶,因为他两双脚底已陷入石岩七八寸。 可以借力支撑身体。 “阿弥陀佛!” 圆空长宣佛号,面无表情地已回蒲团,坐了下来。 苏乔暗嘘口气,也借此舒动筋骨,一颗心已定下。 小刀儿飘身落地,朝苏乔走去,关心问:“他伤着你没有?” “伤着了,还能和你说话?”苏乔哑然一笑,满是甜蜜。 圆空此时已开口,突然间象老了许多:“施主能否让老衲看看你的小刀?” 圆空说罢,小刀儿抛过那把小刀。 圆空接下,只觉轻巧,食指宽,双边如尺般平行,七寸长,三十度斜口如刻刀,薄 如柳叶,如此而已。 他要看的是小刀儿所用的是否是宝刃,怎么可能戳穿他的护体神功? 如今他失望了。 “阁下功力,实属罕见,老衲认输!” 苏乔冷笑道:“认输就好,可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阿弥坨佛!”圆空再喧佛号:“如今道消魔长,武林将有劫难了?” 苏乔瞪眼道:“照你这么说,神鹰真是十恶不敕之徒了!” 圆空怅然道:“以前或许不是,现在是!” 苏乔冷森道:“可惜他早已死在你们手中。” “施主呢?”圆空冷道:“为他复仇,难免不波及他人。” 他话中有话,但对两人来说,尤其是小刀儿,一无所觉。 苏乔冷笑:“你放心,我自信没有伤害其他人,就是你,我也不想要你死,只要你 废弃武功即可。” 圆空再次瞄向她,眼如黑夜野狼,碧光闪闪:“你和神鹰有何关系?” “没有关系。” “既是无关,为何如此替他报仇。” “受人之托!” “谁?” 苏乔冷笑一声:“你不必知道。” 圆空转向小刀儿:“你呢?” 小刀儿回答:“一样。” “你本来可以杀了我,为何不下手?” “我……苏蛄娘说过,你罪不足死。” 圆空突然慈祥一笑:“你生性善良,可惜涉世未深。” 苏乔冷道:“这些话,不用你来教训他。你要自己动手,还是我替你动手。” 圆空冷道:“老衲岂是食言之徒!”转向小刀儿:“施主能否为老衲做一件事?” 小刀儿点头:“只要不过份,我愿意帮忙。” 圆空慈祥一笑:“其实不难,假若我死了,你就通知少林掌门,将我葬在西天上。” “西天?”小刀儿不懂该怎么葬,难道是火化成灰,抛向西天? “这是少林派谒语,你如此说即可。”“好,我答应你。” 苏乔冷笑道:“我们又不杀你,自个儿留着说吧!” 圆空语调突然平静如水:“我佛言,有是因,而后有是果,因果循环,屡报不爽, 老衲参禅数十年,却仍脱不了此关!” 苏乔冷道:“既是如此,以前何必种下因。” “人、佛之间即在此。”圆空道:“老衲愿接受因果报应,还请女施主体谅众生。” “我自有分寸。” “如此老衲就放心了!阿弥陀佛。” 圆空长喧佛号,已闭上眼睛,静默不言不动。 小刀儿感到奇怪:“老前辈……” “小心诡计!”苏乔叫住想趋前的小刀儿:“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她已凌空发出指劲,点向圆空涌泉、气海、巨阙三穴,废了他的功夫。 圆空仍如木头,无所反应。 苏乔怕小刀儿于心不忍,急忙道:“我们停留过久,十分不利,反正圆空他承认过 失,他应该得到惩罚,我们快撤退!” 小刀儿也怕苏乔有危险,忙点头道:“从原路回去。” 苏乔娇笑:“有你这种身手,不走那里多可惜。”小刀儿哑然直笑。 下崖比上崖容易多了,他们很快潜出少林寺范围,掠往山下。 已是午时,两人找家小饭馆,填起肚子。 小刀儿笑道:“事情办妥,心情也较轻松。” 苏乔道:“亏了你!否则真不好得手。” “哪儿的话!都是在报恩,还分什么彼此。” 苏乔沉思一阵,道:“如今事情已了,我们准备去哪里?” 说要去哪?小刀儿就有点茫然,他本来就是没根,就算有,也回不去。 “随你。” “我觉得该回去向春神师父说一声,省得她老人家担心。” “好啊!” “不过,我想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苏乔含笑道。 “那我呢?”小刀儿正愁没地方去。 “你先回西湖如何?”苏乔笑道:“我不是不让你一起回去,而是往返奔波,苦了 你!我不忍心。” “随你。”小刀本就不是个强求人的人。 “你去找小苏,快则三天,慢则一星期,我一定赶回去。” “别太赶,反正没事。” “不会的,几天往返,从容得很!”苏乔娇笑道:“谢谢你的关心。” “那儿的话?该说的是我,不是你。” 就这样,他们用完午餐就分开了。 苏乔回到春神住处。 小刀儿呢? 他茫然走在路上。他想到西湖,也想去找寻追丢了的没了和尚,也想返回公孙府, 去查一些该查的事。然而想了许久,全都没有结果,不知不觉中已向江南方向走去。 还是苏乔的话,影响了他。 第二天,少林派起了变化,发出了武林帖。 武林帖一出,江湖骚动,只要是江湖人都想打探是何重大事情。 只有小刀儿漠不关心,一点消息也听不着,不是他没碰过其他人谈论此事,而是他 根本就不懂什么叫武林帖。 消息传出,少林硕果仅存的长老圆空大师被人暗算了。 苏乔不是只废了他的武功? 难道是圆空自戕了? 若是自杀了,为何少林派会传出被人暗算的消息? 他们不顾颜面的发出武林帖,可见少林派对此事的重视和严重性。 当然严重,对手在不知不觉中闯入少林禁地,不但表示少林派的无能,也显示此人 武功之不可思议。 ——那人就是小刀儿和苏乔。 第三天 武当、终南、华山、泰山、昆仑、峨眉、青城、天山,以及各派掌门或代表人物, 都形色匆匆地齐集少林派,研讨对策。 一个下午已讨论完毕,又各自匆匆离开。他们对付的是,一个人—— 只见飞刀不见刀,劝君莫要迎双刀,曾经在那西湖天香楼想出名的公孙小刀。 小刀儿现在果真名动江湖。 只不过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已如此出名,仍在路上闲逛。 为何少林派会找上小刀儿呢? 七名四旬和尚立于公孙府大门。 一名和尚冷森森叫门。 贫僧元和率少林七重生,求见公孙大侠。 七重生辈份只次于掌门及罗汉,般若两堂主。只要能逃过他们七人之手,就像死了 七次而获重生,十分不易。 看门护卫一听是少林七重生,不敢拖延,马上通报大爷。 公孙秋月从洛阳回来已有五天,精神已日见好转,他闻知七重生到,也不怠慢,马 上传令接客。公孙断也及时出面,想探知到底是何事。 七重生很快随司客进入豪华大厅。 公孙秋月拱手为礼道:“七位大师大驾光临,实在难得,请坐、请坐!” 七重生坐定,元和道:“实不相瞒,贫僧率众师弟前来,乃有要事。” 公孙秋月点头:“但说无妨。”元和拿出一把刀。 这把刀就是小刀儿交给圆空那把。 原来,当时圆空并未将飞刀还给小刀儿,难怪少林派很快地就找到他的头上。 公孙秋月见过小刀儿用过这把刀,突见之下,心情甚为突兀,但他似乎有意隐瞒。 “这把刀……”秋月含疑惑地说。 元和道:“公孙大侠见过此刀没有?” “老夫没见过。” “二侠呢?”元和追间公孙断。 公孙断根本没见过此刀,也猜不出此刀就是昔日的园丁,淫徒小刀儿的成名武器。 “老夫也没见过。” 元和单刀直入:“传言贵府有个叫小刀儿的奴仆,他可在?” 公孙断闻言恨道:“这淫徒,不知又闯了什么祸?” 公孙秋月道:“他因触犯家规,老夫早已将他逐出府门。” “你可知他去哪里?” “不知。” 公孙断问:“那家伙他做了什么孽?” 元和道:“敝派长老之死,和他有关!” “你是说,他杀了圆空大师?” “没错!” “不可能!”公孙断突然觉得好笑,所以他笑了:“凭他的武功,连本府三流武师 都打不过,怎会去杀死一代神僧?”“贫僧没有说慌的必要。” 公孙断仍是不信,讪笑不已。 公孙秋月可就不这么想了,他亲眼见小刀儿伤了疯子,那身手,连他都没自信过能 赢他。如今他在想,为什么小刀会无缘无故地跑到少林禁地去杀人?他善良的个性。连 受淫贼的侮辱都忍气吞声,什么事他会忍不下来? 他道:“元和大师,何以证明小刀儿杀了圆空长老?” 元和道:“不见飞刀只见刀,劝君莫要迎双刀。在西湖上,他就曾以此名扬武林、 而圆空长老遗体旁也发现此飞刀,可见凶手是他。” 公孙断急问:“长老是如何死的?” “截断心脉,涌泉、巨阕、气海三穴被戮。另外大椎穴上被飞刀划出血痕。” 元和说的很详细,可见少林派对死因之追查。十分专注。 公孙秋月问:“除此之外,一点外伤都没有?” “没有。” “不可能!”公孙断仍不相信,事实上,其他人又怎样能够相信,一个三十不到的 年轻人,会杀死武功高强的少林高僧! 公孙秋月道:“若想在无声无息中伤了圆空大师,老夫敢保证,世上无此人。” “此是后事!”元和道:“如今公孙小刀涉嫌,贫僧只有将他缉捕归案。” 这种事。少林派也不相信。但除了此条线索,他们也无处找寻。 公孙断:“可惜人不在本府,否则老夫必定捆绑他。交予你们治罪。” 元和已起身,施佛号,道:“既是如此,贫僧不便再留此。要事在身,就此别过两 位大侠,若有此人消息,还请通知少林一派,大侠该知道,少林派对此事而发出武林 帖。” 他在暗示公孙双侠,不要暗中掩护小刀儿,以免和武林作对。 公孙断叫道:“岂有此理,那淫贼猥亵婢女,老夫惩治他都来不及!放心,有那厮 消息,老夫一定通知你们。” 公孙秋月微微一笑道:“只要有罪,老夫便无掩护之理,大师请放心。” “如此甚好。贫僧告辞了!” 事态严重,七重生不再停留,马上离开公孙府,追往他处。 公孙断冷笑道:“他当真有此能耐?” 秋月寒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这公孙断瞄向他,冷道:“听说大哥曾经传他公 孙世家的绝学?” “二弟你多心了!”秋月寒道:“我只是传他一些强身的武术而已。” “那他怎会杀了圆空大师?” “你也相信这件事是他干的?”秋月寒十分讶异地望着他。 公孙断冷道:“不是空穴不来风,至少他己涉嫌此案。” “二弟!他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孩,他不会做那种事的。” 公孙断双目瞪大,好像有把火喷了出来:“若非是他,飞燕也不会受到侮辱,你却 放走他。” 秋月寒叹气道:“二弟,飞燕当时也不敢确定,我们不能这以论断。” “什么不敢确定?在那么多人面前要她承认此事?” 公孙断为了女儿,简直恨透小刀儿,他怒骂:“禽兽都不如。你还同情他!” 秋月寒只能长叹,为了他儿子,女儿,公孙断受的伤害也够大了。他不忍再刺激他。 “二弟,只要事情有了结果,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不必了!”公孙断冷道:“你不再管我的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二弟!” “不要叫我!以前你明明可以救飞云,你却自私自利!” 公孙断挥甩长柚,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多年来,公孙秋月仍对此事耿耿于怀,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刀儿还很逍遥,这几天他悟了不少人生。尤其孩童纯真的笑容,更让他觉得珍贵。 这些天里,他全避开大人,一路找小孩嬉戏,倒也其乐融融。 虽然没了教他赚钱的方法,手头也有江湖人的充裕,但他仍住二流客栈:“多省一 点,还有人比我可怜。” 梅溪镇离西湖只隔一座山。小刀儿今晚就落脚于小镇客栈中。 虽然他一路因和小孩在一起。避开不少人追踪,但久了,仍逃不了江湖人耳目。 七重生己追至此。 三更刚过,一片漆黑。 小刀住的房间和普通人的并没两样,泥墙还露出枯草茎,除了棉被,床铺新了一点 以外,其它少说也用了几年,一套乌漆茶具,把手上都摸出光滑的暗红色,够久的了。 这家客栈,是从百姓连瘄所分割出来的。 他睡得很甜,也很安稳。若非重大惊动,他是不会醒来的。 他听到声音,但随即又翻个懒身,照常入睡。 那声音,他猜成猫赶老鼠。或是飞落的枝叶打在瓦片上,不足为怪。 这次真的是猫在叫,好象是被人猛踢一脚,那种惊痛而愤怒的叫声。 小刀惊醒。 突地。哗然巨响。如千万颗珠宝猛落玉盘。 也像瓦片往下砸,屋墙往地倒。 小刀儿所见的情况就是如此。 四片墙忽然往外倒。屋顶像锅盖往下罩。 “不好!” 小刀儿性急,猛罩棉被往上冲。 如突破锅盖的蒸气,射得好高。 此时有七条人影,七道念珠串成的索,缠向小刀儿上空。 念珠结成网封住小刀冲劲。 小刀大急,击棉被往上冲,人如顿石冲往下方,快得如一道青光。 元和大喝:“别让他逃了!” 七重生抖双手,念珠串四散,倒掠而下, 小刀儿落地,滚向墙角,抛出数块石头向空中七人,人往左边屋后菜园奔去。 元和早有估计,左足踢开石块,整个人已掠向左方,念珠一甩,似会伸长般,缠上 一棵巨型柏树,也封住小刀儿去路。 六位高僧也各自落于六个角落,困住小刀儿。 小刀儿见退路被封,也不急着想逃了,总得将事情弄清楚。 小刀儿落落大方笑了笑,边抖掉身上灰尘,边道:“你们是……” “少林七重生!”元和道。 “七重生……”小刀故意装懂,轻轻点头:“找我?” “如果你是公孙小刀的话!”元和冷森道。 “我是!” 元和冷道:“是要束手,还是受死?” “你们总得说出一个理由吧?” 元和亮出飞刀:“这是你的东西?” 小刀不解:“对啊!你怎么会……”突然他想通了:“哦!是为了这种事?”他解 释:“那把刀,是你们圆空向我借去看的。” 元和问道:“你见过本派长老?” “见过!” “你也闯入少林禁地?” 小刀儿知道这是犯了忌,犹豫一下,仍承认:“去过!” 元和认定已罪证确凿,二话不说,挥手:“上!”人已攻出数掌。 小刀儿也知道对方在捉人,自己虽己犯忌,但总得说个理由,不能叫他们无端捉去。 小刀儿想:“现在还不是弄清事情真相的时候,三十六计,逃走为上。 小刀不迎向众人。而攻向那棵柏树,实在有异常理,然而这可是他经过多年和野兽 扑杀的结果。 柏树被劈断,哗然往下倒,任七重生功夫再好。念珠再长,也得改劈柏树或闪脱。 小刀儿就利用此空隙。再撞断一节树干。出奇不意地脱开七人势力范围。往远处掠 去。 元和自知上当,急喝:“快追,别让他逃了!” 七条人影不分前后。急起直追。 只三个起落,小刀儿已掠向郊区,四处一扫,已选好左前方较浓密林区奔去。 岂知方进林区不到几尺。数道暗器已凌空射来。光听急促破空声,也知暗器之霸道。 小刀儿大惊,顿使千斤坠功力,坠落地面,以躲暗器。虽然躲过正锋,但偏锋两枚 金钱镖之类的东酉。已划破他的左腿、右后背,幸而只是皮肉之伤,而且暗器又没饮过 毒药,尚无大碍。 然而只此稍顿,七重生已围上来,竭尽所学。非擒住小刀儿而后快。 小刀儿暗叫一声苦也,心想今晚想逃离这些和尚的手掌,非得拼个死活不可。 当下使出惊月斩第八式”惊月追魂“,硬拆去左方攻来缠上手腕的念珠。旋身一扭, 再击退两条挂向胸口的念珠,斜躺式的在空中扫出三尺,避开和尚攻至的两掌。已窜向 前方树干。 元和早有经验,冷笑出口,凌空劈出掌劲,扫向小刀儿左肋,右手念珠直如铁棍, 刺向腰际。 小刀苦笑不已,左手排出一道劲风,封掉元和掌劲,又见念珠刺了过来,不得已弹 起腰身,如虾子般挂在念珠上。 元和见对方中计,猛抖念珠,立时如蛇般从尾端卷起,即要将小刀儿捆住。 小刀儿也非泛泛之辈,身形挂向念珠,就知道可能被卷起,左手马上封住念珠头, 使它不能缠过自己身子而锁上。如此一来则如伞柄般,只能勾住小刀身躯。 元和并不知只勾住而已,用力往回拉。 小刀儿却借此甩劲。飞过元和头顶,直窜林中,但他早有准备预防暗器,趁此掠高 之际,已摘下树枝,回旋般转起。 果然,暗中又有不少暗器射出,但皆被树枝扫落。 眼看小刀儿就要窜往林中,元和暴喝出口,腾身追上,手中念珠也打向小刀儿背部 命门要穴,看来他是动了肝火。活见人,死带尸,不再顾虑。 小刀儿但觉背部疾风袭至,本能地将手中树枝往后扫去。谁知念珠劲道之足,让人 咋舌,树枝竟无法扫去,眼看就要击中要穴。他看是避不了了,狠一咬牙,猛扭身形。 以双手硬接念珠。 啪然一响,小刀儿两手发麻,整个人也倒撞一巨树。 六条念珠又攻至。 小刀儿撞上树干,一阵错昏觉,口角也挂出血迹,显然受了内伤。 三条念珠缠上了他左手、左脚和左大腿。另三条则攻向右边。 小刀儿暗自咬牙,心中觉得要是右手再被缠住就完了,顾不得伤势。抓住元和那串 念珠,挥向右边三条念珠。砸是砸掉了,却被人拖向左边。眼看就要落入对方手中。小 刀儿只好抛出手中念珠,封向三名和尚,趁他们闪躲之际,绕过一棵巨树。借此扣住念 珠。赶忙想解开手中那条念珠。 元和双掌已攻向小刀儿胸口。其势之猛,足可劈断五寸厚的铁板。 小刀横了心,再怎么也要解开念珠,只好咬牙让开要害,迎上肩头,准备硬挨。 元和实在没想到小刀会硬接,本来预算好的攻击位置,一时也错乱,忽然,顿了一 下,以为小刀有诈,十分劲又收回了三分,也打得小刀口中一甜,鲜血直吐,扯向后方, 好不容易才解掉左手念珠,不顾伤势,又想解掉左腿念珠。 元和岂可放过,立时再出手,联合三位师弟,四人齐往小刀罩去。劈、抓、扣、截, 无不全力以赴。 小刀儿要是被截上那么一下,准倒地不可。情况十分危险。 飞刀再现。 四道寒光,四声惊叫! 就在此时,小刀儿已解开念珠,窜入草丛之中,有若灵鼠钻洞。唰地就不见了。 另三名和尚急起直追,但小刀儿已知另有暗器埋伏,不再窜出空中,一时之间,和 尚也奈何不了他。 元和等人右手全被射穿,痛得他们身形为之一窒。 元和见自己手掌鲜血直流,对手又不知去向,一颗心早就沸腾,怒喝:“搜!” 除他们七人,黑暗中那些放暗器者也加入行列。从他们衣衫来看来。不全是袈裟。 还有许多百姓装束,显然是各路豪杰也赶来相助。 地毯式地搜索,只见长草像被竹杆儿横摆地趟过。被压低,然后猛然地弹起。快速 不断,形成巨浪般直追过去。 小刀儿心头苦笑不已,眼见草丛就要没了,追兵仍不止。距离丛林深山还有那么一 大段,他想只要让自己逃至深山,凭自己十数年的山林经验,必定可以逃脱。想了想, 他决定个个击破。 突然他不躲了,窜得高高,像小孩在戏耍般,呀呀地叫起来, “在那里——” 小刀儿本就在引诱他们,刚窜起,又往地上坠。然后往山上冲,那股劲,在有如逃 避老虎的樵夫。连眼晴都闭上了。 暗器、长刀、飞镖不停地掉在他后边,叮当直响。 突然,小刀儿闪入一棵大柏树。就已不见身形。怪哉。 大群人追至。一片茫茫迷蒙,只有风吹草尖摇,人早就冥冥渺无踪。 “人呢?分开来搜!” 元和下令,众人散去,七名和尚仍留在当地,他们也知道若分散,力量就弱了。 元和考虑一下,道:“我们也分开,但保持二十丈距离。” 如此,他们也搜了过去。 小刀儿呢? 显然他自有一套。深山住久了,哪里可以躲入,他清楚得很。 原来他算准柏树年龄上千,想必树心早已腐蚀,当闪入此树之际,他已猛往树根底 部砸去。心想就是没有鼠洞,凭自己身手,硬个窝身洞决没问题。果然如他所想,他很 快躲入树心中,也适时抓片蚀腐的表皮托向外面,一时间也瞒过所有的人。 事出突然,元和他们又没税过此事,想也没想到,有人会在如此快速之下,完成此 种举动。真以为遇上了鬼魂,一吹气就散得无影无踪。 小刀儿躲了一阵,他知道。若在天亮前摆脱不了对方纠缠,就得看好戏了。当下爬 出洞穴,易客为主。换他捉捕和尚。 他知道,七重生已散开,最有利的就是先撂倒最远那名。他已摸向边处,准备袭击。 果然,他已在杉木林中发现,元海正目不转睛地搜索,考虑一下,他闪入暗处,不 久从另一方探出头,故意引起元海注意。 “咦!”元海已察觉,追上前去。 突然,小刀儿现身向他招手:“我在这!”又闪入暗处。 “歹徒!” 元海怒喝,冲了过去,岂知一转身,大树干已向他撞来,双方以快对快,元海来不 及闪开,头颅挨了一记,昏了过去。 众人闻声,已叫出:“在那边!”一窝蜂已朝元海方向搜来。 小刀早已想到他们会搜过来,已在等待另一个人落网,果然元真落在最后,成了他 的手下目标。 “大和尚!” 小刀儿跌跌撞撞,按着肚子向元真求救。 “你……受了伤……” 元真急忙趋前,但走了两步,己惊觉,运起功力,一步步走前,一副如临大敌的样。 “大和尚……他……” 小刀儿干脆靠在树干上,有气无力的呻吟。 “你……你是谁?” 小刀儿在数脚步,突然,他已站起来,笑道:“我是我!” 他掠向树枝,想逃。 元真大喝:“别逃!人在这里——” 他也往上冲,只不过是脚在上面。 小刀儿已冲往下方,朝元真射去,一棍敲下,又让他长个瘤。 元真已如沙丁鱼一般倒挂在树干,摆个不停。 小刀儿做出此模样,只不过是想引他踏入地上的圈套而已。 众人又追向元真。 这次倒霉的该是元灭,他每走一步,一定就要找根树干掩身,没想到小刀会从树干 里边把手伸出来。拉住他挂在胸前的念珠,硬是将他给勒昏。 接连三名少林高僧,连还手机会都没有,就着了暗算,弄得个个心绪惶悚不安,锐 气失了一半。 小刀儿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最后决定给诸位高僧来个告诫。计谋想妥,他已隐入 了暗处。 蓦地东方已失火。众人惊叫不已,大火来势猛烈。轰然一声巨响,宛若吞天之势, 一群人已匆忙逃向南方。只跑了十余丈。南方也依然烈火滔天。 众人已慌张地奔向西边,突然西边小刀儿已窜出,衣角还挂着火花。急道:“走不 通!快!” 他只往北边跑了两步,就往地上打滚,连带惨叫声。吓得众人窜往北方,当然这些 人都是那群放暗器者。 元和他们就在北方,眼看这群人不断冲过来,心头也起了动摇,而且远方火舌如初 升的太阳。隐隐射出红光。 “这恶贼!杀了人还放火!”元和怒骂不已。 元悔道:“师兄,还是躲开再说。” 四人也随众人往后退,不到十丈,就是小溪流,全部往下跃。溪流绿水潺潺,泥巴 也不少,弄得众人脏兮兮,脚底粘腻腻,十分难受。 火并没再烧过来,只剩下黑烟和火星缓缓升起,两堆都是独立的枯草和松枝,烧完 了就没事了。 小刀儿也趁此溜向深山。他知道外边再无他容身之地。 元和烈目咬牙,小刀儿这一计,气得他老脸透红,又奈何不了人家。 “等天亮再说,此人狡诈非常!”元和道。 元悔道:“师兄,是否要通知掌门?已有三位师弟受伤。” 元和沉吟半晌,道:“好吧!抓人要紧,也顾不了面子。你快去快回。” 元悔已去,他不是赶回少林寺,而是赶向嘉山少林分院,以飞鸽传书通知无心掌门 人。 天已亮。 众人搜不到小刀儿的踪迹。 小刀儿躲在一处隐密的洞穴,这洞离崖顶至少有十五丈深。天下除了他,可能没人 能以空手抵达此地。 他也临时猎了一只鹰,足足可以吃上半个月。看来他是准备和那些人耗了。 三天已过。 少林掌门无心、武当掌门木阳子、华山掌门剑南舟,也已赶来。 他们搜过。他们也相信,只要有人在山中。必定无法逃出他们的搜索,连巨大的树 干,他们都补上几剑,小刀儿要藏都无法藏身。 至于那面断崖,除了不要命的人才会往下跳,众人都那么想。 无心问:“元和,你当真可确定,此人还在山中?” 元和道:“回掌门师叔,师侄确实没见他走出林区,尤其附近小镇都布满眼线,他 们也没发现公孙小刀的踪迹。” 剑南舟道:“然而搜索都已不下百遍,仍不见那厮人影,莫非他有升天入地之能?” 听他口气,好象并不知道自家的师父无怨老人功夫已被废去。仍是一袭浅色儒衫, 温文尔稚,四十出头却和二十来岁年轻人差不多。 木阳子捋拂山羊白须,拂尘自然地一甩。复又回挂于右肩,他道:“以元和所诉, 歹徒该仍在山林才是,只是他狡黠如狐,我们找不到他的藏身处而已。” 言下之意,在指元和没有骗人的必要。 剑南舟也不敢太果断,模棱两可地笑了笑,道:“我实在想不出他能藏身何处?” 无心道:“莫说剑掌门,老衲亦是百思不解,不过此人既能杀害敝师叔,必有过人之处, 咱们还须商讨对策之计,以防其走脱才是。” 剑南舟举起保养很好修长而葱白的手,搓搓鼻尖,自负形样隐隐显露:“我主张用 火攻,他不也曾用火击退元和?” 无心道:“出家人忌在杀生,老衲以为此法不妥。” 剑南舟道:“有时候从权,也许事情会有好转。” 无心沉重道:“佛修一寸心,责在颠沛时,从权之因,乃为佛煎熬之时所修者,也 此而已。” 剑南舟并未被此言而激怒,仍淡笑道:“佛道儒不同家。我的方法行不通,只好另 谋他法了。” 无心施佛礼道:“多谢掌门劳心劳力。” “哪里,大家都是武林同道,该协心尽力为是。”剑南舟道。 木阳子点头:“剑掌门说的极是,贫道认为不如守在此,相信歹徒一定困不了多久, 他必须寻求食物及水源,那时就能将他就擒。” “如今唯有这法子了。”无心道。 元和道:“禀掌门,元和有一计。” “但说无妨!” 元和道:“听言公孙小刀和二师叔没了,过往十分亲密,不如请二师叔来。” 无心叹道:“你二叔不守佛门规矩,我也拿他没法子,再说他和歹徒怎会交往?” 剑南舟笑道:“西湖上挟美女,天香楼扬名号,这些都是没了想出来的。” 无心叹道:“真是,没了你何时才能觉悟?” 元和道:“可以请二师叔来此引诱歹徒,然后再一举成擒。”“此计可用?”无心 道。 木阳子道:“如今也只有一试,至少不会有多大差错!” 无心沉思半晌,点头道:“只有如此了,元和你传出达摩令招回没了。”“是,掌 门师叔。”
第九章 无怨老人
达摩令出,凡少林弟子,皆须接受徵召,否则示为叛徒。
没了去了哪里?
哪里都没去,打从他听到少林追捕小刀一事以后,他就偷偷潜到此地。
对于小刀儿的举动,他是既高兴又紧张。高兴小刀儿果然扬名天下,紧张者,他竟
太岁头上动土,找到了少林头上? 他非得好好问清楚不可。 基于朋友义气,他不能出卖小刀儿,但达摩令已下达,他已不得再躲了。 “掌门师兄,你找我?” 没了仍是红鼻子,两张嘴,一副醉态可掬,不过这次他是有意装的。 酒醉了总容易误事,误事后总以为罪会比较轻。他和一般醉鬼相同,有此想法。 无心叹气:“师弟仍是这般德行,几年了,都改不了。” 没了眯起醉眼,道:“师兄,你可知什么叫大彻大悟?众生之象,无有无存,喝就 没喝。无物不通,无物不达,这才叫彻悟。” 无心道:“师弟,要是能不饮而饮,岂不更上一层楼?”暂时借住的小寺庙有他俩 位师兄弟在谈话。没了年龄虽差无心二十余岁,但他却是圆光的闭门弟子,圆光为圆空 的师弟,圆通为圆空师兄,也是无心师父,是以没了得称无心师兄。 没了醉步来回走动,笑嘻嘻道:“师兄,你发出达摩令,就是要劝我戒酒!” 无心道:“师兄有事请你帮忙。” “哦……”没了坐在一条长木板凳,左脚一翘,象个市井无赖:“师兄别把我看得 太重,有的事我是办不来的。” 无心道:“我并没硬要你做到,只希望你尽点力量!” 说话间,双目茫然瞄向只有幅画的关公神像,一把青龙偃月刀,舞得神武,像有股 神气,可劈杀任何邪恶之鬼神。 没了道:“师弟我无时无刻不在为少林寺尽力,你说吧!别拐弯抹角,醉的人听不 懂暗语。” 无心长长喧个佛号,也不再说些不相关的话,道:“二师叔被害,师弟想必已有耳 闻,而元和曾说师弟与歹徒有所交往。” 没了点头道:“是有这么一点,不过,少林寺规可没有禁止门下交友吧?” “师弟,那人……” “我知道!他涉嫌杀了圆空师伯!”没了道:“那也只是涉嫌,怎能硬往坏处想?” 无心道:“若凶手非他,师兄一定还他公道,最主要是找他出来澄清一切。” “象你们这种找法,我看连让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解决了。” “不会的。” “会不会现在不必争论,你们找我来,是要引诱他,而他又是我朋友,这不是在为 难我吧?”没了提起葫芦,咕噜直灌,酒溢满襟。 “师弟,该以事情为重,明辨是非。” 没了发过一阵牢骚,道:“你们都找不到,我还找得到。” “他就在此山中,你可以和他谈谈。” “然后,你们就利用机会逮住他?”没了叫道:“你们既然知道他的厉害,也知道 他躲在暗处,就想要以我当饵?说不定我们现在谈话,早就在他监视之中!” 无心立时极目往庙门及四处搜去,一片被烟熏的黑漆,沉重的往下压,对这名未谋 面而可怕的年青人,他也感到忌讳甚多。 谁又敢担保他不在这附近? 没了叹道:“我看,你们还是撤开比较好。” 无心沉吟半响,道:“好!” 没了道:“不只是口头的答应,而是真的撤!甚至还要防止其他的人侵入,否则就 算我去,也是石头数树干,白去了。” “师弟该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言!” “什么诳言?”没了讪笑道:“只是一张嘴,我想说就说,谁能如何?” 无心脸色沉重道:“师兄向你保证。”“这还差不多。” “师弟你劝劝他,只要他说出一个理由来,少林一派决不治人罪。” 没了似笑非笑:“希望是如此喽!” 没了可没有劝人之意,他清楚得很,留下那些证据,又发出武林帖,动上了达摩令, 没罪的人也会硬被人说成有罪了。 朋友一场,没了希望能助他一臂之力,逃过这个劫数。 “小刀儿……听到我的叫声了?” 没了叫遍山林,现在消立于崖顶。往深幽幽的崖底喊叫。 “光头兄?”几日茹毛饮血,小刀儿已长出一大把胡子,有点野人味。他闻到叫声, 不假思索,已回话:“我在下面——” 声音不大,仍可传送没了耳中。 “好小子!专找死路躲!我怎么下去?” “跳下来,我接着。” “要是接不到……”没了有点发毛,对此万丈深渊,硬往下跳,不就等于自杀了? 他还是跳了。 身如飞花柳絮,轻飘而下。 小刀并没飞身去接,他等在洞口,手持兽皮结成的长索,一个挥出,如长鞭般将没 了给卷入洞内。 “你啊!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一个人?”没了找了块地方坐下,推过酒葫芦:“要出 名也不能找到我祖师爷头上啊!” 他最重要的是这句话:“害我们并肩作战的机会都没有。” 几天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刀儿,乍见好酒也不假思索,一副馋样,大口大口地灌,几 口不到,已喝下一半,看得没了有点舍不得。 “你干嘛没事把我师伯给宰了?” “我没有……”小刀儿交还葫芦,一脸通红,道:“我们只是教他认罪,废了他武 功而已。” “这么说,你真的去过悔心洞了?” “嗯。和苏乔。” “我的妈呀!怎么又是苏乔?”没了叫道:“你将事情说一遍。” 小刀儿很快地说一遍。没了实在哭笑不得,叫道:“走就走了,还留什么飞刀?好 啦!现在全武林的人都在找你,这种日子你怎么过?” “我可以回山中。”小刀儿说:“等皮索够长了,就从崖底逃走。” “真亏你还有一身本事。”没了长嘘短叹。 小刀儿问:“圆空不是只废了武功,怎么会死了?” “你废了我师伯?” “不是,是苏乔。” 没了坐不住了,无处发泄情绪地来回走动:“你这人也真是!连人家是何来路都搞 不清,就随着人家到处去行侠仗义?”“她们救过我……” “救过你?你就变成她的忠心奴仆?凡事由她牵着鼻子走?” “她们很善良……专门济弱扶贫。” “什么叫善良?坏人脸上有没有写一个坏字?”没了坐下,情绪激昂叫道:“你知 不知道?这可能是个圈套,大圈套,你掉进去都不知道!”“我想不会!” “怎么不会?好!你告诉我,上次废的那名老人,长得是何模样?” “满头白发。身材瘦高,看起来已有百岁开外。” “是不是精神很好,两眼炯炯有神,出手之前,手掌好象要涨一倍?” “嗯!” 没了叹道:“我的妈!我该想到你们在华山,要找的就是无怨老人,只是怎会想得 到你们会动上他的主意呢?” “他们都罪有应得。” “他们又犯了什么罪?”没了道:“无怨老人一生无怨,又怎会作出伤天害理,让 人家想置他于死地而后甘心的事来?” 他大声叫道:“这分明是诡计。” “我……”小刀儿有点迷糊了。 “你也不跟我说一声!”没了叫道:“你知不知道废了一个人的武功,就等于置他 于死地?而且还是苏乔出的手,她这么一戳一指,谁知道用的是几分劲。”“她跟我 说……只废功夫……” “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苏乔真的在利用小刀儿吗? “怎么不是?看你还不明白?她一办完事就避开你,说什么西湖见,若她真有心, 为什么不出面澄清?还说什么暗中报仇?”没了叫道:“现在你落难了,她为什么不来 救你?” 小刀儿坐了下来,神情沮丧。 难道苏乔真如没了所说,只是想利用自己? 春神救自己,是在施行她们诡计的一部分而已? 苏乔那份感情全是装出来的?只是虚情假意,想偷取自己的情感? 她门所要杀的人,并没有所谓的罪行?只是一个借口?然后利用自己的飞刀,然后 嫁祸于己? 这太可怕了! “不会的!她还救过疯子!是我亲眼所见!”小刀儿极力不愿相信此事。 “她怎么救疯子?用琴音?不错,就是用琴音,已控制了疯子的心智,她们要他杀 谁,他就杀谁,这和你的处境有何不同?” 没了现在已相信苏乔她们是在利用小刀儿。 “你想过没有,你和疯子都是武林一等的高手,她们实在太需要这种刽子手!” “我……我……”小刀儿不敢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猛抢过没了手中酒葫芦就要灌 入口中。 “喝什么酒?”没了反把它怆回来:“现在不能喝!非把事情弄清楚不可!” 小刀儿疾往洞口冲去,一股悲愤涌上心头,冷风刮向脸颊,胡子唰唰地震动,却不 能刮去心头那份痛苦。 难道世上真的没有一丝温暖?为什么全是一些让人受不了的遭遇? 苏乔的笑,苏乔的情,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什么才叫作真的? 连一副慈祥的春神,她也是带一副面具? 她也在利用无知的人,我,还有疯子,甚至其他人?去当她的刽子手? 刽子手?刽子手?我是刽子手吗? 为什么我不问清楚,就那么相信她们的话?为什么我那么容易就了结了一条生命? 为什么?为什么她们要骗我?为什么?为什么—— 小刀儿已忍受不住内心悲怆,暴厉怒吼,脖颈青筋暴涨,肌肉绷得快要撕开衣服。 震声如狂雷,撞得山岳抖动,回音震耳欲聋。 没了不忍,送过酒葫芦:“喝吧!喝了以后心情会好些。” 小刀已失了心,并没有接过酒葫芦,喃喃念着:“不行……不行……我要问问她, 一定要问问她!” “问她——” 一声咆哮再起,小刀儿整个人己冲向崖顶,快得连没了都来不及拉住他。 “小刀儿,你不能去!外面都是想捉你的人——快回来……” 没了在叫,然而却无法叫回小刀儿。让他头痛的是自己根本无法爬上直崖顶,着急 也没用。 “小刀儿……你怎么那么性急……唉……” 他只有想其他办法爬上去,希望还有机会阻止众人杀害小刀儿。 小刀儿的吼叫声,早就将撤向附近的人给引回来。 突见他已冲下山,元和惊喜大喝:“就是他!”已腾身追过去。 无心也不落后,冷喝:“别让他跑了!”众人如剿恶虎般迎上。 “让开——人不是我杀的——” 劈向元和念珠。 小刀儿真如一头疯虎。锐不可当的冲向元和,只一碰面,他真的不顾自身,双掌劈 向元和念珠。 哗啦啦,念珠暴开,数十颗齐向小刀儿射来,他仍不改冲劲,一味儿猛冲,击碎无 数念珠,硬是将元和击退,自身左腿和左腰也被砸了三颗,然而他全然不感觉痛,又冲 向人群。 “让开——” 元和被他一击,如摔死狗般掉向后面,暴吐鲜血已不醒人事。“好狂的小子!” 华山掌门剑南舟无相神掌化出重重掌影,如一座银墙压了过去,以他想法,还不是 手到擒来。 可惜他低估了小刀儿拚命的神勇,只一照眼,小刀儿已瞧出神掌七实十五虚,冲势 不停,双掌开放,猛往前以拍,奇快无比地封向剑南舟左掌,啪然巨响,剑法舟已被震 得手掌发麻,不敢怠慢,又击出右掌。 岂知他快,小刀儿比他更快,右掌如猛龙过江,直捣其心窝。 啪地一声,剑南舟已闷哼退了一步,而小刀儿却被木阳子拂尘扫中左脚,摔在地面, 也幸好木阳子这一击,否则剑南舟非得吐血不可。 小刀儿忍痛落地,眼见拂尘又攻到,寒光一闪,飞刀已取向木阳子肩井穴。 木阳子冷笑,伸出左手食中指就想挟飞刀,可惜太小看飞刀威力,眼睛一花,飞刀 已插入肩井穴,痛得他功力尽失。 小刀借势滚向右头,无心十指已抓过来,不得已,他只好让出左肩,来个两败具伤, 一掌已截向无心右肋。 突然,无心巳抓破小刀儿左肩,指痕露血,人也缩着右腰窝退而后,小刀儿那掌打 得也不轻。 往地上摔去,小刀儿再次腾空,想掠过成百上千的人群。 念珠结成的网罩过来。 小刀如利刀冲破。 暗器雨点般罩至。 小刀挥掌拂去,人往下掉。 地面蛟筋巨网又起,四面八方裹至。 小刀打出飞刀,精确地削断网结,趁这裂隙钻身而过。 数位高手封向小刀,武功尽展,旋风呼啸如排浪。 小刀再发飞刀,人已拔高丈余,绕过那群高手。 念珠如蛇,绞向他双腿。 小刀翻腾躲开念珠,其势已竭,往下落。 珠网又结,当头罩下。 “啊——”小刀儿大吼,劈出十七掌后,念珠撒落一地,他也坠往地面 此时那张巨网已罩了过来,另一张网又结成,无心及七重生以及剑南舟,木阳子都 围了过来,各自出招,全是狠力。 小刀儿冲破巨网,再也无法突破念珠网,其势一竭,整个人已成网中困兽。 虽是如此,他还拖拉十数人五丈余远,然后啪地跪下来,双目尽赤,如头猛兽。 四周人群战战兢兢,一丝不敢松懈,一步步逼近。 “苏乔……你在哪里……” 小刀儿终于黯然说出此话,整个人已坐于地面,脑中一片空白。 此时无心才走近,可以看出他脸色苍白:“把他绑好!” 元悟立时又加了两条蛟筋绳,绑在小刀身上。局势总算落定。 无心转向众人,双掌合十道:“多谢各位帮忙。” 木阳子早已将肩井穴上的飞刀拔踔,虽有一丝血迹,但除了当时功力受制,现已恢 复,他是三位掌门受伤最轻的一位。 他道:“如此恶徒,留在武林,实在遗祸非浅!” 他有意当场处决小刀儿。 剑南舟十数年来,早已忘了受伤是什么滋味,今天一上场就让小刀儿给撂了,心情 自是难以忍受。 “要是再让他多活几年,恐怕就没人治得了他了。” 无心长叹道:“是非虽甚明显,站在同是武林立场,该给他有个自白的机会。” 木阳子道:“恶人多属狡辩,掌门大师当小心才是。” 无心道:“老衲自有分寸。” 他走向小刀儿,只见他全身至少有一半是伤,有的甚至于流出黑血,显然受了某些 饮过毒的暗器。 “公孙小刀。你还有何话说?” 小刀儿仍木讷地坐在地上。无任何表情和反应。象是突然变成白痴般。 无心又问:“你是否潜入少林禁地,而残害了本派长老圆空师叔?”小刀儿仍然不 语。 剑南舟冷笑道:“恶徒自知难逃一死,说也白说,掌门无复再费口舌,他不会开 口。” 无心有所思,此时他想起了没了的话,才发现没了不知去向,赶忙转向元静道: “你快找找看,没了在何处?” 元静遵照指示,往崖边寻去,立时发现崖下有人,很快地找绳索将没了吊上来。 “掌门师兄!杀不得,凶手不是他!”没了急忙奔向人群,醉态全失,突见小刀受 伤累累,于心不忍,倒出烈酒,为他洗涤伤口,骂道:“妈的,那么多人对付一个,算 什么?” 无心道:“师弟,此人霸气逼人,师兄不得不如此。” 没了叫道:“他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他若不是凶手,就已如此了得,那凶手岂不是更难缠? 无心愕然道:“凶手是谁?” “杭州苏乔。” 剑南舟讪笑道:“若说别人还有可能,若是苏乔,她根本不会武功。” 木阳子道:“若不是他,飞刀会落在现场?” 对小刀儿的飞刀,竟然能射中他,他可是刻骨铭心,永生不忘。 “唉呀!反正就是那么回事!”没了转向小刀儿,急道:“你快说啊!事情总该有 个结果。” 烈酒烫伤口,也将小刀儿的知觉给唤了回来,他怅然地望向没了,嘴角抽动,欲言 又止。象这种事,又有几个人受得了?而且对方又如此断然,说也白说。轻轻叹气。歉 意地眼神流露着无奈。 “你说啊!就算为了我,你忍心看我没办法救你,是不是?” 小刀儿见他如此急样,心头十分不忍,自己难过,又何须拖累他人?然而说出苏乔, 万一要是苏乔不是没了所言,那不就等于害了她?可是事实又多么让人失望? 剑南舟冷笑道:“不必说,也不必问,他是脱不了罪嫌……” “放屁!”没了突然如发了疯一般,不管什么掌门不掌门,吼道:“你又能拿什么 来证明?一把破刀?什么正派?硬要将人逼死你才甘心,是不是?我……” 无心急忙喝道:“师弟,不得无礼。” “什么有礼无礼?人命关天,能无礼回一条命,我情愿无礼,掌门人你看着办好 了!”没了气冲冲,他已豁出去了,双手捏紧,准备拼上老命。 剑南舟被骂,老脸一红:“没了,老夫尊你辈份较高,岂知你如此狂妄,今日要不 领教领教,华山一派从此退出江湖!”他已摆出姿态,负着双手,准备动手。 “打就打!我怕了你不成?”没了也想动手。 “没了退下!”无心喝道:“再不听,逐出少林派,再治辱派之罪!” 没了硬是将发的掌给澈回来,眦目仍甚。 无心转向剑南舟,道歉:“剑掌门请息怒,没了冒犯之处,老衲定将其治罪,还掌 门人公道!” 剑南舟冷哼。瞪向没了,负手而立,不再理会没了。 小刀儿于心不忍,没了为他受罚,淡然转望无心,道:“没了说的没错,还有苏 乔。” 他在想,如果苏乔真的是在替人伸冤,那么更可据理力争。也问心无愧,若苏乔骗 了他,也无须让没了为此而受波折。 “听到没有?是苏乔!苏乔才是真的主谋!掌门师兄,你该查明再定罪!否则少林 将蒙羞!”没了高兴地转向小刀儿,激动道:“对!就是要说!说了他就宰不了你!只 要今天不死,以后还有机会。” 无心道:“此事非同小可,师弟千万不可袒护凶手。” 没了叫道:“谁袒护了?事实就是事实!” 木阳子道:“此种事实,很难让人相信!” 剑南舟冷笑:“方外之人,心境却如此混浊,少林派恐被你羞污了。” 没了不屑道:“总比你草菅人命,滥杀无辜好得多。” “二师弟!”无心见他们又争执,立时喝开他,道:“剑掌门说的没错,片面之辞, 实令人难以相信!” “妈的!少林家事,要……” “没了!不准胡说!”无心怒喝,没了是过份了点,有损他掌门之尊严。 “什么胡说!”没了不服气道:“如果他说谎,我就摘下这颗人头让你们当球踢!” 此语一出,严重性已成,无心不得不谨慎:“师弟……” “没什么好说——”没了喝道:“我一生也交这么一位朋友,他受冤屈,我不能伸, 有什公好活的!” 剑南舟冷笑:“只怕你陪了命,也救不回他的头颅!” 没了不屑道:“你又算什么?自己师父被废了功夫,也不知道,还好意思在此说风 凉话。” 剑南舟霎时脸色一变:“你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呵呵!我还要说只要找华山无怨老人问问看,就知道废了他的武功是谁 呢?” 剑南舟再也呆不下去,拱手向木阳子和无心,道:“两位掌门,事出突然,在下先 告辞了。” 说完他已飞身掠往左侧树林,消逝而去。 无心追问:“师弟,你所说可是实话?” 没了点头道:“一点不假!苏乔利用他,而废了无怨老人,以及圆空师伯。” 小刀儿此时已站起来,欲言又止,他想说出苏乔为何废去两人武功的原因,但此时 谁会相信他的话?转向没了,心绪为之激动:“光头兄,多谢你……”没了走近拍拍他 肩头,笑道:“事实就是如此。也没什么好说谢不谢,谁叫咱们朋友一场。” 小刀儿顿时感到世间还有温暖存在,鼻头都快酸了。 无心沉重道:“看来,武林又将起波澜!此人虽暂时脱嫌,但也是帮凶,老衲必须 带回少林治罪。” 木阳子道:“如今也只好如此。” “等等!” 远处已奔出两人,一老一姑娘,锦灰劲衣者正是公孙秋月。白衣不用说是湘雨了。 “小刀儿!你怎么了?” 湘雨急冲而上,泪如涌泉,哭得十分凄凉。 “早跟你说过,那狐狸精一定会害你!你就是那么傻!看你,全身都是伤!” 小刀儿想装笑安慰湘雨都装不出来,黯然长叹不已。 公孙秋月走向无心,拱手道:“掌门人,在下是为此人而来。” 数天前,他就知道小刀儿被困此地,已和湘雨赶来,虽能及时赶上众人逮捕小刀, 却不能伸手援助,他能作的只是求情。 无心叹道:“此人犯下罪过不小,老衲恐怕无能为力。” 木阳子道:“公孙大侠侠名远扬,理当看您面子,但此人只不过是公孙府一名奴仆, 公孙大侠何须自甘冒着渎身之嫌呢?” 公孙秋月宁静一笑道:“虽为奴仆,但公孙府亏他太多,总想找机会补偿他。” 无心叹道:“公孙大侠仁慈心肠,但武林帖已发,老衲必须向武林有个交代。” 公孙秋月道:“此规矩在下也懂,只希望能保他暂时免受囹圄,若他真有罪,在下 也不敢袒护。” 无心苦苦一叹:“虽然公孙大侠武功盖世,但此人神勇无比,不瞒您说,老衲亦受 其掌伤,伤势颇重,七重生折其五,还有数十名弟子以及武林同道。若再拿他,谈何容 易。” 他已表明,自己少林派都无把握捉住小刀儿,纵使会孙秋月能耐高,也未能擒住他。 木阳子也说话:“不仅如此,华山剑掌门和贫道,也一样受了波及。公孙大侠当三 思。” 公孙秋月知道今天是保不了人,无奈地转向小刀,关心道:“你觉得如何?” 小刀微微点头:“还好!” “什么还好?你一定很痛?爹,您一定要救他,爹……”湘雨感情总是脆弱,又哭 了。 公孙秋月微微地张了张嘴,有点哽咽地道:“你好好在少林寺,我一定替你开脱。” “多谢老爷……” 没了总算找到志同道合的人,立时道:“公孙老爷,要开罪很简单,只要将无怨老 人请来即可。” “无怨前辈……”公孙秋月不解。 没了急道:“一时也说不完,我们先赶去,省得剑南舟这个小心眼的阻止无怨老人 出山。” “好!”公孙秋月立时转向湘雨:“雨儿你先回去,爹有事要办,或者住在洛阳, 也好就近联络少林派。” “爹您快去,我住洛阳好了。” 公孙秋月又转向无心和木阳子,道:“两位掌门,秋月去请无怨前辈,届时有个交 待,还请善待公孙小刀。” 无心点头:“放心!公孙大侠,老衲定当依江湖规矩办理此事。” “多谢了!在下铭感五内。” 没了道:“小刀儿,别想不开,好好养伤,我一定给你好消息!”小刀儿望着两人 离去背影,感触如许之深。 此时他多么希望苏乔也能如此。 可惜人海茫茫,苏乔影子一丝也看不见,摸不着。 苏乔呢? 她当真如没了和尚所说,只是在利用小刀儿? 冷风掠过林梢,簌簌然,一片萧索,先前那份热闹喧哗,早已埋葬林叶中。 一身黑衣束装的长发女人,默然的立于滴有血迹的草坪中。 那血,有众人的,也有小刀儿的,时间不久,还鲜红着,只是有点凝冻。 苏乔并没忘记小刀儿,她那轻柔指尖正触及血迹,浑身不由得冷颤起来。 良久,她都没动,只是嘴唇已咬出深深一道齿痕,脸更白了。 秋月和没了和尚很快地赶向华山千重岩,他们必须比剑南舟先到,因为他们怕剑南 舟在缉捕小刀儿时受创,因而生报复之心,阻止无怨老人替小刀儿作证。 不大的木造起居室,无怨老人正闭目盘坐在正房薄团上,其事神案的桌子放了一把 剑,一座香炉,清烟冉冉,一片宁静。 “老前辈!” 没了匆忙打开竹片编成的门靡,跨入干净的铺木地板,发现无怨老人还在,心口也 嘘了气,总算没白跑一趟。 公孙秋月随后也跨入门槛,拱手道:“前辈,在下公孙秋月,冒昧造访,还请见 谅。” 无怨老人抽动白如雪的眉毛,张开眼皮,那种练武人该有的凌锐眼神虽然失去,但 仍炯炯有神。有点惊讶地说:“你是秋月寒?” “正是在下。” “你呢?”无怨老人问没了。 “小僧法号没了。” 无怨老人稍加点头,要他们坐于左墙两张靠背木椅,他道:“你们找老夫,想必有 事?” 秋月寒拱手道:“实不相瞒,在下来此,乃为了公孙小刀一事?” “公孙小刀?”无怨老人不知上次伤他的就是此人,乍听和秋月寒同姓,以为是他 儿子,乃问:“他是你儿子?” 秋月寒摇头:“不是,是府中小婢之子。” 没了和尚可没什么耐性道:“老前辈,他就是以飞刀伤你的人,你还记不记得?” 此种事焉有不记得之理?无怨老人闻言,稍加愕愕:“此子也伤了你们什么人?” 没了道:“他把我师伯圆空给杀了,现在已被困于少林寺。” 无怨闻言,长叹一声:“我早该料想到他会去找圆空!”他问:“你们找老夫,是 为了伸张他的罪行?” “不是!”秋月寒道:“他说攻击前辈的,还有一位女子?” “没错。” 没了急道:“我们是要前辈去证明此事!”他解释:“他是被害者。” “怎么说?”无怨老人道:“他的飞刀,简直不可思议,若非他,那女子奈何不了 老夫。” “就是那女人用计,欺骗他涉世尚浅!” 没了很快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无怨老人长叹不已:“他无罪,那女子也未必有罪。” 这话让人疑惑了。秋月寒问:“前辈所言……难道……” 他本想说苏乔报仇是真实,但顾及无怨辈份之尊,因而没说出口。 无怨老人叹道:“此事已过久远,很难再加以追查,当时老夫确曾和圆空、武当全 真、天山六百以及几位高手,围剿神鹰董仟。” 秋月寒脸色也微微--变,年轻时他也曾经听过董仟事迹,傲岸而刚愎,武极高,后 因牵连数件凶案,突然间就消失武林。 “原来,当时是前辈你们剿了他?”秋月寒道:“当时他已恶名传播。似乎该无错 杀之可能。” 无怨老人叹道:“毕竟只是传言,老夫并未握有真实罪状,就将人给剿了。心中实 在难安!” 没了道:“就算董仟只是性子烈了点,而被他们错杀。苏乔也不该利用小刀儿报仇, 至少她该将此事说明,届时,说不定受董仟之害的人会出面,她就没有报仇的理由了。 以她如此偷偷摸摸,一定是在进行什么阴谋,还打主意到我朋友头上来了,我第一个就 不放过她。” 无怨老人叹道:“似是而非,如今悔也无用,两位要老夫出面说明真相?” 秋月寒:“还请前辈援手,小刀儿实在涉世不深,不知江湖险恶。” 无怨老人沉吟半晌,道:“老夫只能证明另有一位女子,并不想说出神鹰一事,此 乃各派秘密,早有协定,何况董仟罪行未能确定,说出来恐怕会引起江湖波澜。” 没了点头道:“这样就够了,老前辈,情况紧急,不如早点动身。” 突然地,“不行!” 剑南舟已匆匆奔入屋内,眦目瞪向没了,冷道:“出家人也敢来此妖言惑众?”
第十章 雪银寒蝉
没了冷笑:“去不去,也得问你师父,当人徒弟,有啥资格管着师父?”剑南舟本
就苍白的脸,此时更加难看,咬牙一阵,才转向无怨老人,拜礼过后,急争道:“师父, 您的武功……” 无怨老人道:“师父武功已失。” “您为何不早说……徒儿会想尽办法……”剑南舟一副急促样。 “没有用的!”无怨老人道:“我自己的伤,自己知道,何况我已活了百余岁,再 也活不了几天,何必费那个功夫?” 剑南舟瞧见师容,果然苍老了许多,不禁憾慨悲怆不已:“师父……” “富贵有命,死生在天,强求不得!”无怨叹口气问:“为师想给公孙小刀作证, 你为何说不行。”剑南舟沉重道:“他本是恶徒,不但伤了少林十数高僧,连徒儿也被 打伤,不足以救。” 没了冷笑:“几个门派围杀他一个人,本就不怎么光采的事情,被打伤还好意思回 来告状!” “没了!我们的帐还得算!”剑南舟怒道:“你不但侮辱了华山派,也侮辱了少林 派,放着师伯仇恨不报,反而帮起恶徒,迟早你会自食其果!” “什么叫侮辱?”没了不屑道:“给我分清楚点,孰是孰非,日有真理存在,虚幻 有时可以变成事实,却不能将事实变成虚假,事实就是事实!明明苏乔废了你师父武功, 你却极力否认!如此是非不分,睁眼睛、说瞎话,我才懒得侮辱你,你这叫自取其辱!” 剑南舟脸色连变数变,以前那种潇洒风度尽失无存,胀红着脸,骂道:“就算真是 苏乔,他也逃不了帮凶的干系。就单单他废去我师父武功一事,我就不能饶他。” “饶不饶那是你的事!不过我若有师父长辈在场,一定不会象你那么喧宾夺主,以 下代上。” 天怨老人也看不过去,冷喝:“南舟,这事由我处理!你先退一旁。” 他素知徒弟高傲,若受打击,尤其是武功不如人,则整个人就如着了魔,只想报仇, 甚至于不知是非不分,幸好许多年来他一直不败,否则不知多少人要遭他怨恨。 剑南舟不敢抗命,只好硬捺下这口怨气,心中更是恨死没了。 秋月寒拱手道:“剑掌门,此事曲直自有个结果,若是如掌门所言,在下愿意负责 一切后果,还请掌门先息怒,以免伤了和气。” 没了冷道:“我早就说过,要是小刀儿出了差错,我这条命随你来取,你急个什么 劲?” 剑南舟冷笑不已,道:“到时你就明白,什么叫作身败名裂!” 秋月寒道:“事不宜迟,老前辈是否愿意起程?” 无怨老人点头:“公孙大侠请带路。” 剑南舟急问:“师父,您真的要去?” “不错!我不能将事实拂去,让人家百口莫辩。” “徒儿跟您去!” “这……” “师父,您武功已失,徒儿不在身边照顾,徒儿实在放心不下。” 秋月寒苦笑道:“老前辈,多剑掌门一人,多一份可信,而且路途也有个照应,这 对任何一方都有益处,” 无怨乃怕自己徒弟性格傲岸,会带来他人不便,现在人家说明不在乎,那他也就无 所顾虑了。 “好吧!那我们准备上路吧!” 四人已趁天末黑,赶往少林寺。 无怨老人武功尽失,不能奔驰,只得雇用马车,一路奔向嵩山。前两天还算正常, 除了显出疲惫神态,并无其它异样。 岂知问题出在第三天,将抵洛阳城时。 健马四蹄如飞,不停敲在硬黄泥道上,蹄声宛如骤雨击瓦,啪啪接连不止,四条腿 简直如连在水车上的木轴,化成旋风式的圆,分不清哪双是前脚、后腿马车更如加了速 的快箭,车轮刚碰着石头面飞起,尚未落地,又被撞起,如在空气中奔驰一样。 远眺洛阳城在望,没了兴奋地钻头探入车厢:“快到了,再半天光景!” 车中三人,除了无怨老人,秋月、剑南舟皆露喜色。坐在篷车中长途奔驰,受得了 者并不多。 秋月寒道:“抵洛阳就歇着,这几天也够累了。” 没了道:“不继续赶?只剩几里路而已。” 秋月寒道:“风尘仆仆上少林寺有点不妥,尤其是无怨前辈德高望重。” 没了瞄向无怨老人,双目微闭,气定神闲,一点也无劳累样。 “我看不必了,无怨老前辈他好得很!功力比你们强多了。” 秋月寒道:“还是休息好,我已头昏脑胀,无怨前辈年事已高,经此奔波,昨日已 显疲惫,何况今日。” “昨日……不对啊!”没了突然想,无怨老人昨天已是十分疲惫而颓弱,今天怎会 转好?而且他已武功尽失啊? “老前辈!”他已疾速钻入车中。 “你想干什么?”剑南舟登时拦在他前头,以为他想对无怨老人采取行动。 没了止步,冷眼晴向他,叫道:“你也不看看你师父到底怎么了?” 秋月寒也查觉不对,立时伸手探探无怨老人额头。 “师父……”剑南舟见无怨如一尊佛像没反应,也赶忙过来探他鼻息。 这一探,他已惊叫:“师父,你怎么了?” 没了更急:“他怎么……千万别出差错才好!” “老前辈!您挺住点!” 秋月寒审测无怨脉博已停,登时点出数指,马上输出真气,企图挽回生机。 无怨老人依然闭目如初,嘴角含笑。 “师父……您不能离开徒儿……” “拜托拜托!千万不能死啊!” 没有用。 无怨老人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剑南舟大吼!扑往没了就想大打出手。 秋月寒急忙拉开他俩,沉重道:“人都已走了,打又有何用。” 剑南舟悲愤不已:“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暗中作手脚,害死我师父!还我师父命 来!” 他想冲前,又被公孙秋月拦下。 “呸!”没了狠狠吐口痰,骂道:“什么东西!你寸步不离无怨,一定是你记恨在 心,弄死你师父,以让他不能替小刀儿作证,妈的!人渣——” “少林叛徒!毒死我师父还想狡赖?若非你驾车快,我师父也不会死!你是刽子 手!” “放屁!你才是小心眼,坏心肠,被你师父说两句,就记恨心头,硬将你师父弄 死!” 秋月寒拦在中间,他俩不能打架,只好痛骂出口,全是面红耳赤,青筋暴胀,恨不 得将对方吞噬了。 “住口——” 秋月寒看他俩再吵下去,更无结果,立时喝住两人。 “你们不要再争执口角,先查查老前辈死因再说,谁又愿意他真的去世呢?” 这声已叫醒两人,不再谩骂,默立一旁,悲怆地看着秋月寒检查无怨老人死因。 马车早已停在路边,平常川流不息的人群,现在都不知道躲在何处?也许听到吵架 声,偌大一条道路,只有冷风吹孤草,空荡荡的。 秋月寒检查不出伤势,没中毒,也没受伤,全身完好如初,只是心脏停了,呼吸停 了如此而已。 三天都有一名高手寸步不离地在陪他,若说有人下毒,死的也是三人才对,何况无 任何中毒迹象。 老人是寿终正寝,阳寿已尽,很自然地就死了。 百岁开外的人,如此死法并不勉强,十分自然。 “无怨老人他乃自然死,无任何人作手脚!” 秋月寒沉重地说出这番话,剑南舟和没了多多少少相信他。 除此之外,又如何找出其他解释?刚才没了和剑南舟骂的全是气话,谁又想真心害 死无怨老人呢? 没了恨道:“为什么偏偏在这节骨眼里?小刀这下子完了!” 秋月寒道:“事到如今,只有姑且一试!我们赶快急赴少林!” 剑南舟虽百般不愿惊动他师父遗体,但看在秋月寒似乎十分坚决的脸孔上,只好默 然答应,他仍想看个结果。 马车再飞起,比方才要快上许多,奔过地面,都创下了深陷的轮痕。 达摩堂上,聚集各路豪杰。 没了叫道:“人已带到,掌门师兄,你该可以相信此事了吧!” 他和秋月寒一身是汗,肃穆立于厅堂中央,面对前面几位掌门人。 木阳子冷道:“人已死,如何能证明?” “至少无怨前辈是自愿和我们上少林派,可见他早就想证明此事。” 剑南舟冷笑:“你非我师父,你怎知我师父前来是想说些什么?” 秋月寒道:“剑掌门你该听见有来之旨意,何不说明真相?” 无心大师双掌合十,转向坐在左边木椅上的剑南舟,道:“剑掌门,令师可曾说过 此话?” 剑南舟道:“我比他们后见家师,一些事尚未知晓,而且师父武功被废,说不定疑 于被迫而出此下策,何况师父并未亲口对我说,我不能说明什么!” “剑南舟你……”没了骂道:“明明你也听见,为什么不敢承认?你是存心想害死 小刀儿才甘心是不是?还说我们威胁无怨老人?亏你说得出口。” 剑南舟悲戚道:“我师父已死,事非曲直自在人心,我不能证明师父心思、行径, 更不能断定。你们请他来是否有威胁手段,你这是做贼心虚吧?” “妈的你这……” “没了!”无心大师喝道:“达摩圣厅,不准你口出秽言!” 秋月寒叹口气,他知道若剑南舟矢口否认,自己再怎么说,也无法取信于众人,这 趟可能白跑了。 “剑掌门,还请阁下将知道的事说一遍可好?” 剑南舟冷笑道:“我只知道这么多,其它的对不起,我无法证明。”他再冷笑: “若非冲着你秋月寒侠名远播,我会向天下武林指责你,涉嫌逼死家师。” 秋月寒叹道:“令师的确乃寿终,此事不也经无心掌门和木掌门认可?” “错非你们日夜不眠不休颠快马,他老人家也不会如此早临西天,你难辞其疚!” 这正是秋月寒和没了的痛楚。剑南舟所指责虽嫌偏激,但他俩间接杀人之心情,一 样哽挂于心,愧疚不已。 没了叫道:“阳寿该终则终,虽然我们过份些,却也无可奈何,另一人可以救,你 何不伸手救他一把!” 剑南舟冷笑道:“我也无可奈何,因为师父确实没对我说什么,我不能证明,否则 落个欺师灭祖之罪,武林岂有我容身之地?” 他已说明自巳师父乃被小刀儿废去武功,自己若非经师父亲口说明,自是不能胡乱 替凶手开罪。 无心叹道:“师弟,你的苦处我了解,但国有国法,帮有帮规,就算真有其他凶手, 公孙小刀也脱不了帮凶之罪!” 没了急问:“掌门师兄,你想怎么处置他?” “轻者废其武功,重者赐其死。”无心道:“经过三位掌门表决后,再作定夺。” “放……不行!”没了叫道:“你们不能草菅人命!不能乱表决!你们全是站在一 条线上的!” 没了忍到后来,还是骂出放屁两字,甚至有点疯狂。 “戒律堂主弘过师弟,将没了禁洞三月!”无心不得已,下令拿人。 弘过立时持棍而出,身后十二壮僧亦围向没了,个个冷森,锐气逼人。 没了素知戒律堂武功自成一格,对付外人或许差些,但对付少林弟子却百分之百有 效。他虽自恃武功不错,但仍不敢硬打,已经准备逃离,哪还有办法再救出小刀儿,否 则被擒,什么都完了。 心意已定,也不管自家人,出手就是煞招,逼退左边长棍,掠身而起,猛撞向前方 棍僧,硬将蟠龙棍给砸断三支,借此已电射厅外,逃出少林寺。 弘过想追,却被无心喝住:“让他去吧!没了虽性急,却也不失厚道,只要不伤少 林威严,也不用逼他太紧。” 弘过拱手退于一旁,众僧也散去。 秋月寒道:“掌门,公孙小刀乃被人陷害,尚请掌门三思!” 无心道:“老衲有救人之意,可惜苦无理由,还请公孙大侠见谅!” 剑南舟冷道:“如此是非不分之徒,就算留着,恐怕也会被奸人所用,为害武林必 大,不如趁早清除,以绝后患。” 木阳子道:“虽然出家人慈悲为怀,但对残恶之徒,仍须治之以法,以救苍生,贫 逍和剑掌门同有此意。” 两人鄱表示要将小刀儿处死。 无心大师长暄佛号,凝目注视公孙秋月,希望他能提出更好的意见。 秋月叹道:“大师为今之计,还请宽容七天期限,在下定将主嫌苏乔给捉来,以伸 冤情。” 剑南舟道:“要是七日期限一过呢?” 秋月怅然道:“生死有命,也许他命不该绝,得到三位掌门的谅解。” “不可能!事实俱在!”剑南舟道:“七日一过,谁也保不了他的命!” 无心叹道:“公孙大侠,老衲就再等你七天。” 七天? 有多长? 如何去找一个如烟般的女人? 七天过了六天,又几个时辰。 没了累倒在少林山脚下的一个破茅屋,又硬又凉的木板,简直如棺材一样,恨不得 抓的就是他而不是小刀儿。 死是什么滋味?冷冷的?没有知觉?还是有知觉?想动动手脚,却像被大索捆住埋 在硬泥地里,怎么扭都没用,然后逼得发疯……大吼大叫又没人听见!以前死去的人都 来欢迎,可以见着太师祖达摩祖师,和他下棋,闲话家常,也可以见着唐太宗……还是 入了地狱,同阵阵惊心动魄血淋淋的惨叫、割舌、挖眼,什么都来!还是一下子头就被 砍下…… 一想到砍头,没了突从木板蹦起,不修边幅的脸颊长起髯子,粗粗地像刷子,两眼 透着血红,流露一股悲伧,以前那种强烈过瘾的酒,现在喝在嘴中已觉得淡然无味。 “他妈的,什么世界!” 一掌狠狠劈向墙角旧的碗架,劲风扫过,破碗如飞云般散了开来,一大片射向四周, 也射向他身躯,那种揪紧的磙空声,可以感觉威力不小,但打在他身上,甚至刮出血痕, 他仍没动。 “怎么不砸死!砸死啊——” 抓起披碎腕片,如疯子般往大腿旺,每砸一次,大腿多一道血痕。 公孙秋月此时已走进茅屋,头发有些凌乱,精神颓靡了许多,一件青长衫已显出汗 渍,淡然粘上尘土。 “有什么用?七天?妈的!这么快就过去!苏乔连个鬼影都没看见!”没了垂头丧 气地瘫于冷木板上,霎时他觉得人的生命就像这座被遗弃的破茅屋,随时都那么容易倒 塌,对世间一点影响都没有。公孙秋月沉静了一会儿,道:“我们可以劫人。” “劫人!”没了愣了一下,瞪向他:“你准备劫刑场?” 公孙秋月点头:“总不能让小刀儿白白地断送在他们手中。” “对!”没了精神又来:“那些混蛋,不分青红皂白,硬将活人当死人!我顾不了 那么多了!” 少林门徒劫持少林人犯,乃叛帮之罪。没了被逼急,也不顾此,决心救出小刀儿。 公孙秋月道:“我们必须隐去本来面目,如此不但可以省去自身麻烦,也可以断去 他们追逐。” “好!”没了道:“就来个黑衣蒙面,嫁祸不知名的帮派!” 公孙秋月点头,又问:“他们可能在少林寺广场前院处置小刀儿,你该知道从何处 下手较为方便?” 没了沉思半晌,道:“地方都差不多,不过撤退路线倒有个地方可去。” “哪里?” “南边林区,那里岔路多,又隐密,只要躲入那里,然后攀过山头,再溜向左侧天 平峰,下了此峰就可以到达洛阳城,一入了城,他们就无法追了。” 公孙秋月道:“路你熟,就由你带人好了,我挡他们一阵。” 没了道:“先这么办,但事情若有了变化,就只好由你见机行事了。” 两人说定,再计划一番,已掠身腾出茅屋,潜向少林寺。 寺前广场,若能围下一千人,现在已围上五百人。呈半弧型,只要能派上用场的人, 都在此。 正厅摆着五张椅子,分别坐上了少林、武当、华山三派掌门,以及两位泰山、天山 派代表,个个面目森严。 小刀儿立在场中,披头散发,身戴锁枷,穿的仍是十三天前那件血迹凝成硬块的血 衣,传出阵阵腥臭味。 他武功被制,形同常人,加上几天的挣扎,元气已消磨不少。然而此时的他,简直 如一头野兽伏在那里,似乎他随时会挣脱枷锁,反扑众人似地。。 他凌厉的眼光瞄向众人,一张张不同样的脸孔,俱有同样地表情——幸灾乐祸。最 后他停在剑南舟身上。因为他的冷笑十分突出。 小刀儿有过不少次死亡挣扎,此次又再次陷入,他并没有常人般的害怕相反地。除 非头落地,他尤其不会放弃机会,因为他必须要证明苏乔是否真的在利用他。 剑南舟看看天空稍稍西偏的五光十色的太阳、道:“无心掌门时刻恐怕已到。” 无心喧个佛号,瞧向大门,希望有所动静,然而大门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剑南舟道:“可能秋月寒自知救不了人,所以不来了。” 无心叹道:“也罢,时间已过,只有秉公处理!”他起身走向小刀儿,停在他身前 不到七尺:“你有何话说?” 小刀儿舔舔嘴唇,满腮的胡子显得剽悍。他冷道:“无话可说。” 无心道:“如此说,你是心服了?” “不服!” “有何不服尽管说!” “说有何用?”小刀儿道:“该说的我早就说了。” “你说的那些,无法证明。” 小刀儿对这种无法证明而受的委屈、伤害实在太多了,也不只是这次,只要听到这 句话,他就知道何谓弱肉强食。当下也不再辩说,默然立于该处。 无心又问:“本派全以武林规则行之,你可有遗言交代?” 小刀儿望向他,本是不答,但是见无心如此诚恳样,才开口:“没有。” 无心道:“既然没有,老衲要戳你死穴,然后诵经七日,焚化你遗体,可有异议?” “没有!” “好!你安息吧!”无心转向弘过,沉重道:“行刑!” 弘过应声走向小刀儿,运功逼指,一道劲风破空而出,手指如蛇,噬向小刀儿命门 要穴。 突然地—— 一道白光闪至,直射弘过,逼得他不得不放弃对小刀儿行刑,以抽手对付来袭之物。 “小心!有人劫场——” 少林罗汉阵己罩向小刀儿。 弘过拍掉那把匕首,突觉背后劲风袭至,不得以只好闪向左侧,斜推一掌,想迎击 对手。 黑影两闪,来者正是蒙面的没了和公孙秋月。 秋月封掉弘过掌劲,轻喝:“快救人!”阵势一变,他再劈出十三掌。 没了如蛙跳般连纵三跳,带起小刀儿就往西边逃窜。 无心怒喝:“哪里逃!” 和他一起追过去的还有木阳子,剑南舟和天山、泰山派两位高手。 秋月寒见状,暴吼一声,掌劲大作,冲向来击三名和尚,乘他们阵势未成之际,掠 出战圈,直往木阳子及剑南舟背心罩去。 木阳子、剑南舟但觉背面冷风、旋风而至,急忙各展绝学,一柔一刚,以排山倒海 之势力,封向秋月寒迎来之双掌。 秋月寒志在扣住众人,以使没了能够脱身,不愿闪躲。便是接下双方掌力,虽他功 力过人,但两掌门人亦非弱者。以三合一威力自然非同凡响。只一触及,双方各自错开, 秋月寒只觉双手发麻,血气微微不稳,退了一步。 木阳子和剑南舟亦好不到哪里去,连退两步。脸色微变,才几天,他俩已连遭高手, 俱怀疑自己武功是不是退步了?当下冷喝两声,已掩饰不住血气,又自罩上,武当纯阳 风带起凛凛烈风,直扑而上。剑南舟更运出华山绝艺无相掌,一阴柔、一阳刚,汇成一 道巨流,江河决堤般击了过去。 另一方面,弘过和十八罗汉僧又逼过来。 秋月寒苦于不敢施展绝技,只能以其他武功应敌。眼看强敌袭来,逼得捉襟见肘, 穷于应付,他却无退缩之意,硬是劈出三掌,迎向木阳子和剑南舟,然而对方威力过大, 震得他口中一甜,吐出一丝血迹,显然已受了内伤。 此时,长棍又砸向他背面要害,他不得不扭身以避开,只一落地,左后方又有棍影 击来。而弘过擒龙爪更是不饶人,化成一排爪影,车轮般滚了过来。 当机立断,秋月寒舍弃长棍,疾伸左指点向弘过会阳穴,借此空隙想滚向左边。然 而躲掉擒龙爪,却没躲掉长棍,闷呼一声,背部结实挨了一棍。猛往前扑,踉跄几步才 稳住身子,痛得他直冒冷汗。 “别让他逃走了!” 剑南舟大喝,如影随形,又追了上来,其他人亦不落后,奇招尽出,非得拿下不可! 没了挟着小刀,只能用一手迎敌,光对付前面众僧有点难以应付,何况背后攻至的 无心。 眼见双双危急之际 又有一条黑影从西墙射出。一阵香风掀起,那娇柔身躯如缎带迎风般拂向无心,登 时将他攻势逼住。 没了大喜,不敢怠慢,道:“多谢了!”马上电射墙外,逃之夭夭。 黑影并没停留,随风吹向秋月寒,突然打出亮晶晶如银针般罩向众人。 “快躲!有毒!” 剑南舟见此暗器太过晶亮。直觉上已感有毒。马上闪开。 众人被他一吼,也各自散开。 暗器如雨点般打出,连秋月寒也包括在内,但他可没地方躲,只得硬冲向暗器,双 掌封得密不透风,想以此击落暗器。 此时,那名黑衣人突然开口,是女人声音:“暗器没毒,不伤人快退。” 说完活,她已飘向西南方,再一垫足墙头,已消逝无踪。 秋月寒得到她警告,本是迎封暗器的双掌已撤回,猛加劲势,任由暗器射在身上, 但觉冰冰凉凉时,人已飞出墙头,终于得以逃脱。 暗器落地,立时化成水迹。 剑南舟趋前一伸手,怒道:“原来是冰针!我们上当了!” 老脸摆不住,他只好追向寺外,希望能再将人逮回来。 谈何容易?高手过招,分秒必争,只一瞬间,寺外空空荡荡,哪还有人影? 无心大师喝道:“封锁方圆五十里,务必逮住他们,不论死活。” 胆敢在少林寺内劫人,太不将少林派放在眼里,又何须顾虑他生死? 群僧散开而追,各尽其力。 没了很快利用山势,甩掉追逐之人,爬过天平蜂,洛阳城已在望。他知道得赶快将 小刀儿送走才是,否则少林众徒很快就会找上门来。 “该找谁?秋月寒的洛阳行也不行……” 他考虑片刻,终于想到上次从天鹰崖救出来的绿君儿。 没想到,本要她庇护往少林门徒下,现在却要用她来甩脱敌人。 没了苦笑两声,不敢怠慢,疾往洛阳城去。 趁天未黑,他已钻入一条小巷,过往行人不多,转过另一头,见一青瓦高墙,稍一 用力,已掠入墙内。 两眼望去,景色依然,左边一排古色古香原木造成的厢房,接着厢房的则为宽广花 园,尽头处,一座较古老平房,他已朝此平房潜去。 一个女孩人家,最好的方法就是躲在大户人家当丫头,没了替君儿找的王大户,至 今也能相安无事。 经过一道平板石曲径,没了已抵乌黑如漆的旧门扉。 “君儿,你在不在?” “谁?” 不久门扉已开,围着裙巾的君儿已出现,乍见没了,十分吃惊。 没了笑道:“别惊,是我,还有小刀儿!” “小刀儿?他怎么了?”绿君儿时常惦想的人已在眼前,没想到却挂在没了肩上, 惊讶脸孔已转为惶恐:“他受伤了!” 没了摇头:“没啥要紧,我们快进去!” 两人疾入屋里,君儿立时带上柴门。 屋内除了一座竹床。其上铺有软白丝被和挂在床沿的几件纱裙外,并无其他特殊陈 列。 绿君儿急道:“快将小刀儿放在床上!躺着舒服些。” 没了笑道:“不必了,他只是穴道受制!” 搬过一张木椅,将小刀儿跨在上面,没了运出指劲。连点小刀儿几处穴道,小刀此 时已悠悠醒了过来。没了并未歇手,赶忙替他解开他身上绳索,但锁在他足上的铁链却 难倒他了。 “妈的,锁龙扣!无心师兄怎么会用上这玩意儿?” 小刀儿醒了过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绿君儿清秀的脸眸。 “怎么会是你?”他惊讶地说。 绿君儿见他没事,心情也宽慰起来:“是没了和尚带你来的!” 没了转向小刀儿,他也转过来,两人目光一触,没了笑道:“小意思有惊无险!” 小刀儿苦笑不已:“光头兄,真亏你了!下次换我救你……” “呸呸呸!”没了笑骂道:“我才没你那么倒霉!不必你救,贫僧自有神助,少费 话,追兵很急,我必须把你弄走,你想想着,这寒精铁打造的锁龙扣,用什么方法可以 打开?” “寒精铁……”小刀儿摸向那条漆黑已铐得双足出血的铁链:“也许有种东西可以 将它腐蚀!不过只要烧红它,我想可以扯断它。” “你疯啦!”没了叫道:“扣铁链在足踝,烧铁不就将肉给烧焦了?只烧中间,虽 然断了,也不是高招,想想看有无其他方法。” 绿君儿突然说:“以前我爹留下一支匕首,听说可以削金断铁,就在这里!她急奔 床沿,翻开竹床,拿出一布包:“以前我爹常用它切玉石来卖,我亲眼看见的。” 没了道:“有总比没有好!拿过来试试!” 布绢摊开,露出一把匕首,晶亮无比,连握柄都是银白,宛若弦月。 “雪银寒蝉!”没了接过匕首,轻轻点出食指击向刀身,立时发出轻轻鸣声,宛若 蝉鸣,他喜悦道:“不会错,身如白雪,音如寒蝉!小姑娘有此宝刀,怎么留到现在才 拿出来?” 绿君儿有些困窘地笑了一声,“我不知这些……那是爹留下来的……” 没了道:“以后要小心保管,否则必有人会打它主意,现先借用一下!” 匕首往铁扣割去,立时出现凹痕,他欣喜不已。再割几刀下来,锁龙扣已落地。 没了嘘了气道:“真亏有了它,否则就麻烦了。” 小刀儿揉搓足踝,让血液顺畅道:“光头兄,还有一名黑衣人是谁?” “你家大爷秋月寒!”没了登时又想到危机仍在。急道:“你得赶快走,你穴道已 解,但少林无双截脉也非泛泛之辈,两三天你无法动用全力,我看就叫君儿护送你出 城。” 绿君儿欣然道:“好啊!这样也好照顾他。” 她全然没把危险放在心里,小刀儿就有所顾虑了。 没了叫道:“事情紧急,只好如此了,我不能陪你去,我还得出场以证明,劫走你 的人不是我,就这么说定!不要再考虑了!” 小刀儿转望绿君儿希冀笑容,不忍拒绝,只好答应。 “很好!”没了满意道:“我看你就往江南逃,我们还得捉苏乔替你脱罪。” 小刀儿听到苏乔,心头就有股悲怆,叹道:“好吧!好歹总得将此事弄清楚。” 没了交还匕首,道:“君儿,你现在就送他出城,等他功力恢复,你再回来。没事 少露脸,至于这差事,我向王员外说声就可以。” 君儿含笑回答:“我会小心的!” 没了又交待小刀儿如何联络,以及要易装一番才能离开。事不宜迟,他已经先走。 小刀用匕首刮了胡子,又穿上一件君儿替他张罗的素绢公子白袍,梳洗装扮一番, 小刀儿直如风流才子,不禁看呆了君儿。 “不对……我们在逃难,不该如此突出……”小刀儿已感不妥。 君儿道:“没关系,反正你以前都是那种装束。现在突然变成如此,反而能避人耳 目,就算你不习惯,等出了城再换过来就是了,情况紧急,只好如此啦!” 小刀儿是有点别扭,但又无奈,只好苦笑。 两人已从后门走出。 出了巷口,可以看见整个洛阳城已涌进不少僧人。个个神色异常,不停啾向过往行 人。 事情碰上了,小刀反而镇定,挥着君儿替他弄来的折书扇,悠然地走向街道。 那些僧人瞧过他,却也想不到一个邋遢的囚犯,摇身一变,会成了公子哥?小刀和 君儿已安然走出洛阳城,雇了马车,直奔江南。 三天的奔波,小刀已快抵扬州,虽是初冬,此地仍未积雪,让人暖身的阳光己投向 官道,两旁的绿竹林,更显得生气,宛若一座绿的温床,任何人都想徜佯一番。 君儿禁不住已探出头来,只见遍野林木,除了绿竹,还有红满天的枫叶林,以及一 片小麦田迎风取曳,交杂相映,自成一景,以前所想的美丽图画,现在一探手就可揽得, 恨不得撒下巨网,一举将它网回去,摆在床头慢慢欣赏。 一阵阵人潮,马车,交错而过,可看见的人,个个脸上接着笑容。 有人在笑!君儿看见了!那笑有点邪,有点轻浮。 那个年轻人站在入城的拱桥旁,手摇金玉扇,翩然如王公贵族。他正对着君儿笑, 眼珠闪着那种自信而自大的神情。 君儿触及他眼神,感到一阵惶恐,立时缩回车内,轻轻瞄向小刀儿,深怕他看出自 己失态似的。脸也红起来。 小刀知道她瞧见十分突出的事,才会如此,却未想到是男女那种传情的事,自然地 笑了笑,眼眸从车厢阵阵掀起的过布篷望出去,也瞄见一位白衣公子,可惜车行过速, 只一闪身,就已错开。 君儿窘笑道:“那人笑得有点邪!”顿了一下又道:“好象不怎么正派。” 小刀已换上布衣装束,看起来容易亲近多了,他笑道:“吓着你了?” “有一点!”君儿笑道:“不过你在身边,我不怕!” 本来说好三天说送君儿回去,但江湖险恶,小刀儿放心不下,总想找个妥善的方法, 现在碰上这种事,他更坚决要留君儿在身边,等待适当时机再说。 “进了城,找家较静的客栈,明天我们就可到西湖了,到时我会替你找个安全的地 方。” 君儿娇笑道:“还是跟着你最安全。” “但是……我还有许多的事要办!”小刀道:“你不会武功,可能会有危险,你放 心,我找的地方一定很安全。” 君儿笑道:“瞧你一副认真样?我只是说说而已,全听你的。” 小刀儿也笑了,笑得有点傻。 夜晚他们住在较安静的悦宾客栈。 两人同房,分床而睡,小刀儿心事重重,是以走出庭院,望着点点寒星,想着种种 过去,一生多波折的遭遇。不知何时才能终止。还有苏乔,这位美丽温柔,既像朋友也 象敌人的人,和她见面时,该如何对待她?恶脸相面?还是…… 想至此,他不禁长叹,为何人生如此多折磨…… 突然间—— 房内传出君儿惊叫声,不大,如裹在厚布中被砸碎的杯子般,哦了一声就没了。 “君儿!” 这声音对其他人可能起不了作用,但对耳目灵巧的小刀儿是是够了。他一个窜身, 人如天马行空跨入长院,如箭般倒射屋内。 躺在床上的君儿已不见琮迹。 小刀儿不假思索,已退出左窗,几个起落,掠出街道,已发现远处一道黑影闪出城 外。冷喝一声,他已追前。 城外,山道旁,有人在等人。 小刀儿奔至,突然发现此人白衣白扇,正是白天所见那人。更可笑的是,他竟然是 冤家。 小刀儿冷冷一笑,他道:“我该想到是你,才会笑出那种声音,柳西湖!” 柳西湖冷狡一笑:“公孙小刀,前两次让你死里逃生,这次看你往何处逃?我以为 你已死在少林寺,没想到还有机会血债血还!” 小刀儿对他十分厌恶,懒得和他说废话,淡然道:“那位姑娘跟你没仇,放她回 来。” “笑话!你看到我掳走她了。” 小刀儿冷笑:“否则你在这里等。” 柳西湖这是不打自招,冷笑连连:“你用了那么久,让本少爷用上一晚,又有何 妨?” “柳西湖。你无耻!”小刀儿冷目如电。 “你也差不到哪儿去。装作老实的可怜虫,到处骗女人。” “你放不放人?” “放,当然放!”柳西湖狡淫大笑:“等我用过了再放!哈哈……” 小刀儿拿出飞刀,冷森道:“如果我飞刀要取人性命,你就是第一位,因为你已不 是人,是禽兽。” 柳西湖稍往后退,黑暗中立时又出现十三名白衣人,正是柳西十三剑,上次小刀儿 就是栽在此阵手中。 有此依靠,柳西湖军心大定,冷笑声更大:“公孙小刀,你是武林公敌,人人得而 诛之,今夜我就做个执法者,看在你两次死里逃生的份上,就留个全尸给你吧!” “你交不交人?”小刀儿面对十三名剑手,一点怯意也没有,那股冷劲,真叫人透 心凉。 柳西湖现在也感觉他现在不是人,是一头狼,正要吞噬猎物的狼,好象自己无论如 何躲,都躲不过扑杀似地。 他不愿多尝此味道,猛挥手:“上!” 十三个人,划出十三道白光,齐罩向小刀儿,看似轻巧,不惊动周道草木,却暗藏 无尽杀机。 小刀儿反应十分奇特,他不进反退,不是直着退,而是倒着退,好象被拖着走的木 头,退得十分快速。 十三剑击不中,再次腾身冲上来,剑光闪闪,如座铜墙。一股刮人冷风已扫向小刀 儿肌肤。 小刀儿反应又反常,直往前,靠着地面直钻。 就在他转身向上的一刹那 十三个人正悬在空中。 小刀儿的飞刀已发出。 三把长剑被击落,十把长剑已罩刺小刀儿,若被刺中,不死也得肚破肠流。 柳西湖见状狂笑而出,岂知只笑到嘴角,声音就没了。 十把长剑抵往小刀儿全身要害,而身体却木然不动。 柳西湖抓向胸口,一步步地往后退,如喝醉了酒:“公孙……小刀……你……我 我……不想……死……” 小刀儿静静地将长剑推开,站了起来。此时可以看见众人握剑的手,手腕阴池穴都 插住一把飞刀,使他们劲道全失,果然立于此处。 “我……不想……死……” 小刀儿第一次杀人,他并没有多大感觉,反而有那么一点点快慰,因为他认为除去 的是一头恶狼,蹂躏世间女子的淫狼。 “我说过,如果要杀人,你是第一个!”小刀儿冷漠地说着。 “我不相信!你的刀……刀……”柳西湖脸颊已在扭曲,如上了刑场的囚犯,吓得 走不动,他不敢相信的往胸口看去。 “不可能!不可能!你的刀……” 他从心脏拔出一把飞刀,整个人颤抖不已:“不可能……不……可……” 捏着飞刀,他已倒下,双目仍露出不信神倩,可惜他只能去问阎王,飞刀是怎么射 向他胸口的? 小刀儿担心君儿安危,已走向一名剑手,冷漠道:“人呢?” 剑手漠然不答话,小刀不客气了,一手折下他的左臂,痛得那人直掉泪。 “你说不说!” “后山小庙……”他终于还是说了。 小刀儿不加停留,马上奔向后山。 十三名剑手各自收剑,抱起柳西湖的尸体,黯然地返回柳家。 小刀儿追向后山,庙是有,只是不见人影,君儿不知去了何处。 他找遍了小庙,就是找不着,后来他想,以柳西湖的为人,根本就不可能在此脏乱 的地方谈情说爱,必定还有另外一个隐密的处所。 然而他找遍了时近,就是找不到,突然间,他认为太大意就杀了柳西湖,否则他可 以逼问君儿下落。 “看来,我只好再走一趟柳家了。” 小刀儿焦虑地奔回客栈,稍加收拾,已追向柳西湖家。 天已亮。 柳西湖的尸首已抬进门。 柳西风痛失爱子,整个人如灌胀的气球,随时都有暴裂的可能,他后悔自己以前想 要将小刀儿拥为已有,当时他想小刀儿能一口气毁了柳西十三阵,那么功力自不在话下。 那时他就有预感,事情将不利于柳家。 果然不错,儿子的性命已赔上了。 冷冷红花大理石地板上,铺上冷冷的草席,躺着冷冰冰的死尸,胸口的血已凝成紫 黑,昨天还是热温温地。 两颗眼珠虽已抹上眼皮,但凹出的眼球加上怪异恐俱的表情,就象专门吓人的鬼面 具,让人想得出他死时的一刹那,是何等的恐惧。 “公孙小刀儿!老夫绝饶不了你!” 柳西风老脸挂下两行泪珠,右手已捏碎挂结窗帘的铜钮。 公孙小刀儿就在他家屋顶,不过此时已是深夜。白天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闯入此地, 黑夜做起事来就方便多了。 他探向大厅,灵堂已成,跪拜不少人,仔细观察,除了柳西风和柳西竹以及公孙飞 燕以外,其他的他都不认识,想是柳家家族的人都来了。 此消息早就传出江湖,对于“疯狂杀手”公孙小刀,人人是望风而意怯。 不知他的飞刀下次会扎向谁的咽喉? 小刀儿窥视良久,并没发现十三剑手在此,只好一间间房间去找。 柳家丧子,个个悲痛,但戒备并不松桷,反而更加森严,虽是如此,对于常年藏隐 在深山的小刀儿来说并不困难。他花了两个时辰,已可说全部找遍柳家所有房子,就是 没找着君儿。 难道她空气一般,一吹气,就散了不成了。 “他们到底将君儿藏在哪里?” 小刀儿探过十三剑手,他们全在一处接受疗伤和保护,根本近不了身。 除了一处——柳家的奴仆房,这地方不可能藏柳家公子的猎物,不过小刀儿并不放 过。 他是奴仆出身,对于仆人房屋自能猜出大概,掠过一座三层高楼,潜向一长形房屋, 走向有烟囱在冒烟的地方——这就是奴仆聚集处。 三更天,此处还十分喧乱,也许是奔丧的人不少,他们必须赶夜工,做膳。 小刀儿伏在高巨椿树往下看,有多少人,一清二楚。 突然间他发现了一个人。 “驼子!他怎么会在这里?” 厨房里走出来一个白发驼子,正提着一篮东西走向隔着花园对面的长廊。 此人正是上次骗小刀儿进入飞燕闺房的驼子。 “我不能放过他!” 小刀儿欣甚若狂,有了他就可以澄清自己是冤枉的,也可以洗刷对公孙世家的误会。 他已暗中跟上去。 驼子折过长廊,转向另一道走郎,然后登上一处楼阁,正是飞燕的闺房。 “难道他和飞燕有什么关系?”小刀儿有此想法,但立时被否定了,因为飞燕正在 灵堂。 因为驼子正在翻箱倒柜,似在找寻东西。 小刀儿算好方位,倏地他已穿窗而入,飞刀一扬,就要发射。 岂知这个驼子,突然觉得有动静,马上缩成一团,以驼峰向着小刀儿,更不可思议 的是,他竟然动向床面,一个闪身已消逝。 小刀儿不假思索,已追向床面,原来此床造有活门,一启一闳,已陷入暗道。 似乎经过不少路程,小刀儿才发现淡光透出,等走出秘道,已是柳家后山一道隐密 的林区。 他追得很快,自信该离驼子不远才对,当他朝旷野望去,但见右使风吹草动,摇晃 不已,然而此波浪该是十分有序才对,却有不少长茅极不正常的摇动。风由北向南吹, 此长茅轻微东摇,也就是小刀儿的正面,差微十分小,这对他已经足够了,双足点地, 旋风般追了过去。 果然不到盏茶功夫,驼子身形已在望。 “驼子,你是逃不掉了!”小刀儿一声冷喝,足上加劲,又拉近不少。 驼子似乎已是逃走无望,干脆停下来,冷笑道:“你是谁?为何追我驼子不休?” 小刀儿也停下脚步,凝目再往驼子瞧去,不错,的确是以前那位。 他冷笑道:“你很健忘,大概是害的人太多了吧?” 驼子怒道:“老朽自信从来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你怎么出口伤人?” “伤天害理的事没做,只是偶而做做鸡鸣狗盗之事而已,对不对?” 驼子冷喝:“我驼子的事,由你来管。” “本来我是管不着,但你不该动到我头上来!” 小刀冷笑道:“老天有眼,你终于还是露脸了。” 驼子阴森的目光瞄向小刀儿,腐黄排牙张了张,冷森道:“你到底是谁?” “公孙小刀!你该不会忘记在公孙府那趟事吧?” 驼子闻言,仔细打量了一下小刀儿,突然不屑地笑道:“看不出,你还真变了样, 胡子一剃,脱了胎,换了骨,难怪我认不出你来。” “你承认了就好!”小刀儿道:“跟我回去!我不为难你!” 驼子忽然一改口吻,怅然道:“事实上我跟你一样,是受害者,先前我根本不清楚 这是陷阱。” 小刀儿冷道:“你想开脱可以,总该说出是谁要你去找我的吧?” “公孙秋月。”驼子回答得很快。 小刀儿对他的答案,似乎早有准备,并不感到惊讶:“你上次也是如此说?” “你不信?” “信了就不会再来找你。” 驼子无奈道:“事实上全是如此,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小刀儿道:“好吧!就算是公孙老爷要你如此做,你到底是他什么人?” “和你一样,是他的手下。”驼子道:“这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那你为何又出现在柳西府?还上了他侄女飞燕的房间?”驼子为之一惊,随即又 道:“是公孙秋月要我调查柳家的秘密,如此而已。” “但也不必闯人家的闺房吧。” “我什么都实话实说,信不信全在你了。” 小刀儿冷然一笑道:“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使人相信。” “什么方法?” “很简单,跟我一起回去见老爷,有什么话当面说。” 驼子冷笑道:“你这不是在强人所难吗?公孙秋月要我把事情办完之后才可回去, 你何必急于一时,若事情办完,我一定跟你回去。” “恐后那时你早已逃之夭夭了。” 小刀儿不再多费口舌,只有先将他逮住再说,腾身而起,五爪如钩,凌厉无比抓了 过来。 驼子只感觉小刀儿身形过快,掌爪更如巨网罩了过来,不论自己如何变换身形,都 似乎无法全身而退,当下猛咬牙关,迎出数掌,用的竟然是公孙世家绝学,惊月斩斜劈 了出去。 小刀儿见到自家武功,更形容易,手掌不变,身形已倒掠而起,凌空罩下,以泰山 压顶之势,硬要将驼子擒到下方。 驼子已想妥计谋,准备以双掌封掉小刀儿的掌劲,然后转过那没有知觉的驼肉峰去 挡那一爪,然后再攻出数掌以便脱逃。 可惜他打的算盘并非那么管用,只见小刀儿触及他的手掌之际,突然张开五指,紧 紧扣住驼子左手,不论他如何甩,都不松手。 驼子大急,竟然心生一计,怒道:“你要我走,我偏死绐你看!” 突地手掌击向天灵盖,存心想一死百了。 小刀岂知他诡计多端?只是想他要是一死,来个死无对证,那真是有口难言,不得 已撤开右手,改爪为指,点向驼子齐门穴,想以此阻止他自杀。 驼子见诡计得逞,嘿嘿冷笑两声,登时扫出三掌逼退小刀儿,一个窜身,已入林中, 就在小刀儿想追之际 一声惨叫声起,驼子已如死狗般射了回来。 “驼子……” 小刀儿急切地接住他,只可惜他已满口是血,两目睁大而无神。 “我……我……公……孙……好狠!” 驼子说完此话,已奄奄一息,任小刀儿如何施救也救不活。 “他说的公孙难道……” 小刀儿不敢再想,如今只有再追那名凶手,只要捉到了,事情就可能迎刃而解。只 不过稍稍停顿,他有自信可以追上凶手,放下驼子尸体,掠身追不下去。 经过一座山头,他已探觉那人一身黑衣,身手不弱。直往莫干山方向奔去。 那黑影奔得很快,突然转个山角,已停在一处可俯看杭州城的红亭。此亭名曰揽月 亭。小刀儿前后脚之分,也已追至, 黑衣人见着小刀儿,竟现出亲切状,踏出亭外,急道:“你来了!” “是老爷!” 来人正是公孙秋月。小刀儿整个思绪已搞乱,他追的人为何是秋月寒?难道驼子真 是他杀的? 那么驼子所说的话……会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老爷他……这未免太可怕了。 虽然这些想法对秋月寒不利,小刀儿仍希望能替他找出理由来。 秋月寒慈祥笑道,“你果然脱险了,我真高兴!” 他杀了驼子是为了救我?不然他怎么说我脱险了? 秋月寒又道:“若非没了和尚帮忙,我也未必能救你。” “老爷你是指少林寺的事!” 秋月寒慈祥点头:“当时我实在担心极了,如今你脱了险,我也放心多了。” 原来他说的是那档事……小刀儿心中仍有疑问,只是不敢开口发问,不善做作的他 已被秋月寒瞧出不对劲。
第十一章 不择手段
秋月寒沉静地问:“小刀儿,你有什么麻烦?”
“我……没有……”想到自己老爷不止一次冒生命危险来救自己,他已责备自己怎
可如此轻率相信了驼子的话? 但这个结,又该如何去解。 “你说,没关系,只要我能帮忙的,一定尽力替你解决。” 秋月寒的慈祥,使小刀儿有种感恩而不愿拂却让他失望。 他终于开口:“老爷,我见着驼子了,就是以前引我进入大小姐房间的那个人。” 秋月寒愕然道:“他呢?” “死了!”小刀儿淡然道:“被人暗杀,那个人……我一直追了过来……” 秋月寒己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猜出这可能是个诡计。他道:“小刀儿,只要你 平安,老爷就放心了,其他事就由老爷承担如何?” 小刀儿歉然道:“老爷,小的哪敢有那种想法,您的恩惠小刀儿下辈子也还不清, 老爷请您千万别见怪!” 秋月寒摸他肩头,慈祥笑道:“我想会怪你呢?好吧·我就将事情说一遍。” 若误会已成,他本不愿解释,那只有欲盖弥彰,现在为了小刀儿心中疑虑他不得不 说了。 “其实救你出少林寺的,是该归于另一名黑衣女子。”秋月寒道:“若非是她我和 没了恐怕不能脱身。” “女的?”小刀儿听见女人,已想到苏乔,还有春神,心中他希望真是她俩中的一 位。如此一来,又能唤回以前快要失落的美梦。 他问:“那女人是谁?老爷您可见过?” “没有!”秋月寒道:“这就是我追至江南的原因!”他解释:“那天她出现,我 和没了逼退了众人后,就直奔下山,我追了半天,仍然不得其人。后来她告诉我不必追 查,有一天就会碰头,她还说你了到了江南,说不定还会出事,我想想,全武林的人都 在找你,实在放心不下,就追了下来。” 小刀感激道:“多谢老爷关心!” 秋月寒淡然一笑,又继续道:“我在想,她十分关心你,想必也追向此间,至少还 有机会碰头,怀着此心,我不再跟踪她,直放快马下江南,就在今天早晨……”他沉重 地问:“你真杀了柳西湖?” 小刀儿点头:“他连禽兽都不如,以前趁老爷受伤想侮辱二小姐,后来又在天香 楼……”天香楼一事,虽然柳西湖为争苏乔而打斗,却也没犯淫,小刀儿一时说不上口, 只好接着说昨天的事:“他拐走了绿君儿,说尽脏话,我要他放人,他就是不肯,以他 多次行为,我觉得不知道有多少女孩人家过他毒手,所以才杀了他。” 公孙秋月只有叹息,江湖传出不少有关柳西湖的淫行,但都怯于柳西风武功高强, 也因柳西湖做的歹行很少留下把柄,是以至今仍能逍遥。 “除去他也好!省得更多女孩遭殃!”秋月有感而发:“此事已传遍江南,不出三 天少林追兵必定要到,你要更加小心才是。” 小刀儿点头:“我会的!” 秋月寒继续道:“三更左右,有人投书,说在此地可以找到你,所以我就赶来了, 没想到会岔开了你的追缉。” 小刀儿问:“通知您的会是谁?” 秋月寒摇头苦笑道:“要是我知道,也许就不会赶来了。” “老爷……”小刀儿犹豫一下道:“以前那件事,真的是驼子领我去的。” 秋月寒笑道:“我早就相信你,否则那次就不会放你走了。” 小刀儿还是希望多证明些,道:“驼子尸首还在那里,老爷是否要过去瞧瞧?” “也好!”秋月寒道:“也许能从他身上找出一些线索也说不定。” 两人飞身追回,化作两道流光。 打斗痕迹还在,人却不见了。 小刀儿四处寻找,除了飕风啸林,树枝不停晃动,别无其他人影。 “怎么会呢?” 秋月寒平静道:“也许有人将尸体搬走了,可惜不知他用意何在?” 小刀儿道:“那人似乎对我们行踪了如指掌,处处赶在前头。” 秋月寒道:“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一直在我们左右了。” 他从被人暗中下毒开始,他就认定此人无时无刻都在他四周,只是那人伪装功夫很 好,到现在仍未露出痕迹罢了。 本来此事该让人难安,但他却处置泰然,那股不恐不惧的神情,真让人想起他到底 有何事可担忧。 小刀儿一直过滤所认的人,希望能找出一个合理的目标,十几年的狠斗狡黠动物, 现在他已将目标推在人身上,高昂战斗力使他心思更加细密。 一时空夜沉静,只有树摇影晃,传着带有鬼魂般的呼吸声。 突然间—— 清脆的琴音顿起,很淡,淡得好似幻觉。 小刀儿突地惊愕:“苏乔!” 这琴音太熟悉了,他只要乍听,就能猜出是何人所弹。 公孙秋月也听见了,问:“她就是那位时常引你的女人?” “嗯!”小刀儿感到有些奇怪,却又不能知道秋月寒意下如何?或去或不去。 公孙秋月慈祥道:“你去吧!她若想见我,自会再通知我,若不想见,就是跟去, 反而坏了你的事。” “那老爷您……” “我回客栈,暂时可能不与你联络,因为你该藏好自己。” 秋月寒道:“我的目标太明显,过了今夜,我可能回府,你可到府中找我!” 小刀儿点头,已告别秋月寒。一定非得等黎明才能打开黑幕吗?到时黑暗一失,可 又撕开多少秘密? 默叹一声,他也去了。 曾经关心自己的女人,曾经戏弄自己的女人,甚至救过自己的女人,就在眼前。 苏乔的出现,似乎是蒙着一层纱,一层雾,让人猜不透,摸不着。 宁静的小亭,她仍然一身白罗裙,弹的仍是那首感人的曲子。 她是否如没了所说,只是在利用自己?现在问她,马上就可以知道。 但……要是她承认了,那么怎么办?以前所付出的感情,所相信的女人,所经历的 美事,一刹那就如水边集成的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她如此清纯,无邪而专注地弹琴,她怎么可能是刽子手?然而这许多天里,她又 到哪里去了?去杀另一个人? 小刀儿心绪起伏不平,这些不愿解开而又不能不解开的事情,正如绞着他的心。 琴声已停,苏乔仍是那副天真的神情。 “天快亮了……” 东山上已经微吐红光,象是少女充满感情的红唇,却又被黑纱给紧紧罩住。 小刀儿也望向东山,为什么黎明前一刻都是如此宁静? 苏乔吹熄烛火,黝黑立时侵入了小亭:“天要亮了,不必再点灯,你陪我看日出好 不好?” 她让出一个位置,小刀儿以前早已思好要如何问她,现在见她如此楚楚动人模样, 硬是狠不下心来,不由自主地走向她,也坐了下来。 苏乔轻轻依偎他的肩头。淡淡而感伤道:“要见你,多么不容易!” 小刀儿内心感到一阵愧疚,轻轻嗯了一声,并没回话,但没了说的话,却烙在他心 中,一时也无法完全抹去。 “你看朝阳,要回大地,却须一寸寸排拒黑暗……” 苏乔怅然道:“多难?小时候总觉她很美,却不知她要付出的代价,好大……” 小刀儿常看朝阳,曾几何时也如她所说,一寸寸地爬,如此艰难,记忆中所有的就 如巨笔一挥,梦中漂亮的美景就出现了,以前妄想和朝阳一样,散发光彩,让世人所拥 羡,如今想起来,有点失望。 “不知哪一天……朝阳是否会排拒不了黑暗,从此就再也见不到它了……” “不会不会!它一定会出来!”小刀儿有些失态地叫着,目光移向稍透朝霞红光的 苏乔,再也按奈不住昔日的情怀,右臂紧紧搂着她。 苏乔闭上眼眸似在沉醉美景中,直到晨曦映光可透视到周围景物时,她才张开。 “你怪我吗?” 小刀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 “不管如何,你都该让我知道你的动机。” 苏乔淡然掠了一下发梢,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小刀儿的心如被巨石压的沉甸甸,他不愿相信的事,却那么现实的摆在眼前,右手 由不得不松开苏乔,心灵起伏,久久不平。 “对不起……” 苏乔怅然道。 “你当真在利用我?” 小刀盯着苏乔问,希望得到更多明确的回答。 “我没有……” 苏乔挣开他双手,直奔亭角,眼睛瞧向远方晨曦,默然不语。 小刀儿强吸冰冷空气,使心中微微平静一些,道:“到现在还有什么不能谈的?” 他已准备接受最残酷的事实。 苏乔转身,双眸含泪:“小刀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么是春神指使你的?” “这件事与她无关。”苏乔走近,道:“都是我的意思。” 小刀儿不懂:“既然是你的意思,你又为何说不是故意的?” 苏乔怅道:“我对你……我没有欺骗你……” 小刀很想知道她如何自圆其说。 “你不是已经利用我,除去你想除去的人了吗?” 他又道:“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苏乔走向古琴旁,胡乱拨了一番:“我不晓得圆空他会自杀,也不知道少林派会发 武林帖,否则我不会要你帮我。” 小刀儿见她如此委曲,心中也不忍。长叹道:“都已成了过去,我不在乎这,我只 想知道你和春神是否对我出于真诚?” 苏乔很快回答:“是真心的!” 这话多么令小刀儿激动而又不敢相信,自幼就和母亲相依为命,亲情只寄托在母亲 身上,母亲死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寄托之人,他是如此珍惜这份情,然而事实是残酷 的,实在让他不能欺骗自己。 “我是真心的,否则我就不会再来找你了。” 小刀儿苦笑道:“你总得说说看,好迷糊。” 苏乔见他笑了,不管是否苦笑。她已安心多了。目露喜色道:“那么多,你叫我从 何说起?” 小刀儿想了想道:“就从我们认识开始吧!你为什么选上我?” 苏乔娇柔一笑:“当时……我觉得你不一样……好象全身充满了劲道,尤其是那眼 神。让人看起来就好象会发光……像……一只猛兽。”她又笑:“虽然有时有点呆呆 的……但我知道,你一定会有所作为。” 小刀儿被人说成呆呆地,有些困窘地笑了一下:“所以你就找上我,还利用天香楼 众人聚集时试探我的武功。” “嗯!”苏乔娇笑道:“当时我被你和没了和尚的武功逗得笑不绝口,哪有人如此 出名法?后来看了你的身手,才知道你的武功如此之高。” “后来我被柳西湖捉去,你们就故意施恩放我,而将我救出来,也好让我感恩而为 你们所用?” “不是这样的。”苏乔道:“我知道这个解释很难让你相信,但事实确实如此。” 顿了一下,她又道:“当时春神救人是不愿让你遭毒手,而且你又为我而得罪柳府,我 们应该救你。” “可是,你还是骗我去对付无怨老人。” “这就是我对不起你的地方。”苏乔歉然道:“我一下没把握打蠃无怨老人,想到 你的飞刀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所以才萌生此念头。” 小刀儿盯向她,吃重道:“我再次问你,无怨老人和圆空大师,是否真的该杀!” 苏乔点头:“不错!他们确会去杀神鹰,我想此事还有许多人知道,我可以找出几 人。”没了也说过去可能是有,但神鹰董仟到底是否该杀,就很难去了解了。 小刀道:“希望你别再骗我才好。” 苏乔急道:“我没有,就是你被困山林时,我也在那里,只是他们人多,我没把握 蠃,所以没出面。” 小刀儿蓦地楞住了,他以为苏乔没去,事实上她躲在暗处伺机相救,自己怎可如此 就认为她在欺骗呢? “如此说……在少林寺逼走众人,让没了和秋月寒走脱的也是你?” 苏乔笑得很开朗:“除此之外,我也没法子救人脱险。” 小刀儿现在完全相信她并不是虚情假意,在利用自己,以前那种彷徨和沮丧早已消 失,换回的是一份内疚。 他拍着苏乔肩头,歉然道:“我误会你了,抱歉!” “其实我也有错!不该拖你下水。” “没关系,只要你不是存心骗人,其它的我并不怎么在乎。” 太阳己升起,黑暗已过去,苏乔笑颜映在阳光中,更加娇柔动人。 “对了!” 小刀儿想到了什么。问:“昨夜……可是你通知秋月寒去了那揽月亭?” “没有啊!” 苏乔非常迷惑:“在嵩山分手后,我就一直没和他联络过。” “那会是谁呢?” 小刀儿百思不解。 苏乔道:“也许那人和柳家有关,你不是说驼子是从柳家逃出来的?” 小刀儿点头道:“没错,当时他在公孙飞燕的房间,好象在找东西。” “你知道他在找什么?” “不知道。”小刀沉思道:“不过,飞燕的房间有秘道,他却知道……” 苏乔也略有所悟:“我想公孙飞燕似乎有点问题,至少两件事都和她脱不了关系。” 她说的两件事乃是驼子闯入她闺房一事,以及小刀被骗入她房间一事。 她又说:“说不定可以从她身上找出什么秘密。” “不会吧!据我所知……大小姐她很善良……”小刀儿回忆过去:“她从来不违背 她爹的意思,十分乖巧。” 苏乔笑道:“我只是猜猜,又没确定地一定有牵连?说不定是人家找上她,就像驼 子一样。” 小刀儿想想,也认为该从那里查起。事实上他也想再探柳府,因为君儿还没半丝消 息。 突然瞄向这位神秘而似乎有点神通的姑娘,他问:“苏乔,你曾看见过那位绿姑娘 吧?” 苏乔登时警觉道:“看过,老实说。我跟了你的马车一阵,当你们住进客栈时,柳 西湖派人掳她到山上小庙后,她就突然失踪,当时我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没查下去。” 小刀儿沉吟不已:“你认为她会不会被抓回柳西府?” 苏乔道:“可能性不大,那天除了柳西湖,只有十三剑手,全部被你所伤。何况绿 姑娘失踪十分离奇,若抓到柳家,至少柳西风会审问她!” “她不在柳家……会被谁抓走?”小刀儿实在放心不下。 苏乔道:“一切都是命运。如此无头绪的想,不如到柳家碰碰运气,说不定会有结 果。” 无计可施之下,小刀儿终于决定去碰运气。 是夜。 小刀儿和苏乔再次潜向柳家,他们并未入内,只在远处监视灵堂着孝服的公孙飞燕, 由初更到三更,飞燕换了三次香,才被另一位女子接替,她则显得疲惫地赶回后院 自己房中。 小刀儿与苏乔也盯了下去。 房间在二楼,现已点起火烛。偶而映出飞燕走动,似在更衣。过了不多久,烛光巳 熄。恢复宁静。 小刀瞧向苏乔,细声道:“她会不会已从秘道走了?” 苏乔摇头:“不知道。” “我们潜过去看看。” “不妥!昨夜已有人惊动她,或许今夜她早有准备。” “那……” 苏乔想了一下,道:“不如到后山看看,我想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从别处出柳家。” “要是她仍然在房间呢?”小刀儿想想,突然打出从屋顶拾起地小石头,直射那房 间。 “你干什么?”苏乔惊问。 小刀儿笑道:“投石问路,事情总会有个结果。” 石块一闪既没,仍然默默无声。 “走了?”小刀儿道:“我们快走!” 两人一前一后,利用屋顶起伏不平,潜出柳家,直奔后山。 小刀儿很快找到昨晚秘道出口处,并无异样,仍然杂草掩饰。 两人只有再往其它地区搜去。经过半刻钟,方在一处山坳中,听见刀剑交鸣声。 苏乔立时道:“有人在山谷中!” 小刀儿点头,两人小心翼翼摸了过去。 山谷不深,其中一条蜿蜓小河淡淡发出银光,溪旁一块平展地区,有两个人在练剑。 小刀儿伏在半山腰,往下看得十分清楚。 苏乔道:“我们再靠近点,若能听到他们谈话不更好?” 小刀儿也认为如此甚好,又再次往前潜去,直至离山谷十余丈远,隐在最密山林处。 声音传来:“这是第十一招,惊天动地!左手为副,右手为正,先劈三分劲,挂向 异位角,再用七分劲,旋向第五行,乾坤裂天,全是实攻,虚守,志在以猛劲制伏敌 人……” 说话那女子正是公孙飞燕,她边说边练,霎时强风大作,人如滚山雪球,越滚劲势 越大、越强,逼得周遭林叶呼啸不已,再一个冲前,啪然一声,一棵合腰大树硬是被她 给劈断。 连小刀儿和苏乔都不得不佩服,柳家绝学裂天十三掌的威力。 “是公孙断!”小刀仔细望着转向这边的老人,不是公孙断是谁?“他怎么会在这 里?” 公孙断插好长剑,双手照着飞燕指示,就如师徒授艺般。 苏乔细声道:“他们……公孙断好象在偷学柳西绝的功夫!” 小刀儿惊讶道:“飞燕三更半夜跑出来,就是为了此事?” 苏乔道:“看他们练至十一式,想必已有相当久的一段时间了。” 公孙断为什么要偷学人家的功夫?这是犯了武林大忌,何况以公孙府的武功,本就 可以雄霸半边江湖,何须去偷学他人的功夫? 小刀儿百思不得其解。 远处公孙断冷而粗的声音又传来:“这招差不多了,时间宝贵,下一招呢?” 飞燕道:“十二招是鬼哭神号,事实上以剑代掌,威力更大,此招和前招完全不问, 全以阴柔之劲为主,如蛇噬人,敌对目标先静而后动。 她摆出金鸡独立之势,右手长剑直指斜上空。映着月光,泛出一道冷森气息,左手 食中指捏着剑决,翻指横向额头,微微指向直后方,十分怪异。 ”寻定目标。剑走天庭。腾云入海,化作万爪金龙,从中封位敌人攻势,再噬其要 害。“ 她开始舞剑,剑影先在上空划出两道剑幕,立时如瀑布般反冲而下,再如水柱撞石 般泛起无数浪花。就在此时她已娇喝出口,一把剑奇抉无比地直刺巨树,直没剑柄。也 在她一剌之际,啸风方传出,果真先静而后动,威力非凡。 方练完此招,飞燕已香汗琳清,十分疲倦。 “剑走天庭……腾云入海……化作万爪金龙……” 时间不多,他只练了几遍,知道技巧所在,马上又要飞燕教他最后一招地毁天沉。 ”地毁夭沉是拼命的打法,因为这招再蠃不了敌人,也就不能自保,所以全在实招 上,先以虚诱敌,再以实攻,没有守势。“ 飞燕勉强练完,以她功力,自无法全部达成功力之要求,一些腾空高度,含盖面积 都不如理想。纵是如此,此招威力,连小刀儿都觉得煞气逼人,自非柳西湖那种不求上 进的人所能使得出来的。 练完后,飞燕已快虚脱,她已两夜没睡觉,但仍不敢怠慢,不厌其烦地向她爹解说。 小刀儿觉得飞燕仍是如此乖巧听话,和童年印象中一点都没变。 飞燕也陪笑不已:“爹,柳家的摇风散手和裂天十三掌,女儿都替您学会了!” “好!很好!”公孙断并无太多赞扬飞燕,食指慢慢地抹向剑身,“花了四年时间, 总算有了代价!燕儿,苦了你!” 好象他说话就是那样子,连看飞燕都懒得看,而飞燕好象也很习惯,浅浅一笑道: “只要爹能高兴,女儿就满足了。” 此时公孙断才转向她,眼神中露出狡黯意味:“自从你大哥受伤后,就只有你最了 解爹了。”长叹一声:“爹多么不甘心!” 却不知他为何事而不甘心?飞燕也不愿去猜,她道:“现在二弟的武功,应该很高 了,爹您要看开点。” “看开?”公孙断掀起嘴角冷冷一笑:“看开的是我?还是他们?谁又那么容易看 开?” 飞燕默默无语,她并未换下衣服。只是将衣服扎紧些,寒风吹起。不禁打了个哆嗦! “飞燕,你能再帮爹一次吗?”公孙断眼神如电,直射飞燕,口语却如乞丐在求人 家一般。 飞燕不敢触及他的眼神,低下头,突地用力点头:“只要爹需要女儿,女儿哪有不 帮之理!” 说完话,她嘴唇已咬出血丝,已轻轻抽搐起来。 “我知道不该一直让你做事,但为了爹,为了雾儿,只有委曲你了。” “爹……没关系……” 公孙断叹道:“象上次,你本该说小刀儿扯下你的衣服……” 飞燕突然抓紧衣服,冷颤道:“爹……小刀儿他……女儿不忍……” 公孙断苦笑道:“事情过了就算了,若那时小刀儿不被放走,今天柳西湖不会死。” 小刀儿闻言,心中不是味道:“难道他为了那件事而一直怀恨在心……是的!又有 多少父母能忍受女儿受到伤害!” 苏乔却不这么想,他觉得公孙断脸色阴晴不定,变化莫测,是个工于心计的人。 “爹……”飞燕感到一丝怯意。 公孙断安慰道:“放心,爹不会让你去做困难的事。”顿了一下声音,又变深沉: “听说柳西风他师父仍活着!” 飞燕突然畏惧地打个冷颤:“爹……您……您要女儿……女儿不清楚。” 公孙断冷森道:“你想想,这几年里面,可有他师父的下落?” 飞燕哆嗦一阵,终于说道:“那个老人,好象十分偏激。” “你见过?” “见过……”飞燕道:“有一次和西竹到后院……好象另一条秘道,到了另个地方, 他说那位老人是他师父……他还带了一位姑娘去……然后……那位姑娘就没再出来了。” “所以你才怕他!”公孙断道:“别伯,恨天魔仇三他虽然喜欢女色,却不会逼人, 而你又是柳家媳妇,他更不会打你的主意,你不必过于担心。” “是……爹……”飞燕仍难以处之泰然。 公孙断有点暧昧,笑了笑:“爹是要你设法,从他身边弄出一些武功招式秘本。” 看来他为了造就自己儿子而不择手段。 飞燕微微点头道:“是,爹……” 公孙断含笑道:“一切都着你了,将来你二弟成了第一高手,爹会告诉他,是你的 功劳。” “女儿自该如此。” “回去行动要小心些!”公孙断道:“昨天驼子己被小刀儿杀了!” 飞燕突然如触了电,惊叫道:“小刀儿已知道我的事了?” 会是什么事?使得飞燕如此紧张?当然这件事也是小刀儿最想知道的。 “小刀儿不知道!”公孙断道:“驼子将一切推给你大伯,后来不知怎么,他把驼 子给杀了,尸体还是我埋的!” 小刀儿现在才知道,原来尸体是他埋掉,难怪找都找不着。 “小刀儿来了,那我怎么办?”飞燕十分惶恐。 公孙断道:“你照平常那样应付就可以。没有确实证据,他不敢拿你怎样!” 飞燕苦涩的睑,更显痛苦。 公孙断似乎也不愿多看她如此模样,安慰道:“巳快天亮。你回去吧,一切事情有 爹替你作主,不会有事的!” “是……爹……” 飞燕收拾一下东西。已默默离去。 公孙断忽然叫住她道:“西湖出殡那天我不去,你大哥会去,爹半个月以后再来着 你。” “知道了!” 飞燕淡然回答,步向林中。 公孙断昂天长叹,若非黑夜,他必会啸出巨声。传出一阵得意笑声,他也转入树林。 公孙小刀儿有点沮丧,听到公孙断那番话,他真为飞燕叫屈,同时他也不愿接受, 公孙断会是这样一个人。 苏乔叫醒他道:“此事一定和公孙断有关,你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你要我怎么办?” “捉住飞燕,问个明白。” “她……好可怜……” 苏乔道:“你也未必好到哪儿去!再说我们只是想问清楚事情,不会对她怎么样。 不问,你永远背着黑锅。” 小刀儿无奈道:“好吧!” 两人已追向飞燕。 飞燕走得很慢,低着头脚步好象拖着大铁块,一步比一步沉重。每走一步,心中就 多一块铅,重得叫她喘不过气来。 突然发现碰上了东西一抬头赫然发现小刀儿端正的容貌就在眼前。 “啊……” 她突然地惊骇急叫,人往后退但声音只叫出口,已被苏乔给封住嘴巴。 小刀含笑道:“大小姐,是我,小刀儿。” 苏乔道:“公孙姑娘,别紧张我们只是想问你一点事情而已。” 她松开飞燕。 “你们都看到了?”飞燕又叫起:“不!不!我没有!我没有!”直往后退,眼泪 也急出来。 苏乔娇笑道:“我知道你没有……” “我,我……”飞燕十分委曲地哭了起来。 小刀儿不忍,叹口气道:“大小姐你走吧?我不问就是。” 苏乔想阻止,但触及小刀儿眼神,她也软化了。 飞燕抓紧衣服,逃了几步,又停下来,悲感道:“小刀儿我……没办法……” “我知道。” 苏乔赶快追问:“是你爹要你如此做的?” “不不不!”飞燕矢口否认:“是驼子……驼子……”她又流泪,十分怜人。 苏乔不放松,叹道:“其实,我们早知道是你爹要你如此做的了。” 飞燕哭得更伤心:“没有……没有……我不知道他要对付小刀儿……否……我 就……” “你就不会听他的是不是?”苏乔追问。 “我……我……不是我爹!是西竹!是西竹!是他要我如此作的!” 飞燕啜泣不已,飞奔而去。小刀并没有拦住她,事情都己十分明显,又何必再逼她 呢? 苏乔轻叹道:“果真是公孙断搞的鬼。” 小刀苦笑不已:“我和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如此?” 苏乔瞥向他,轻轻一笑,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我真的不懂。”小刀儿道:“要是柳西竹,我倒比较相信,因为当时我和他起冲 突,而飞燕也说是西竹。” “你真相信飞燕的话?”苏乔道:“很明显,她是不愿说出此事是她爹要她如此, 一急之下才随便胡乱找个人垫底,当时除了公孙断,还有柳西竹兄弟,现在西湖死了, 她只好说是柳西竹了。” 小刀苦笑不已,这种事可能性不大,因为飞燕不是个会说谎的女人。 苏乔继续道:“至于公孙断为何要如此做,我倒可猜出一个大概。” 不等小刀儿问,她接着又道:“你没看过他为了寻求武功而有点不择手段?”小刀 默然点头。 “这就是了!”苏乔道:“可见他对武功十分重视,而他发现你武功过人时,难免 心生嫉意,要把你赶出公孙府。” 小刀儿回想过去,刚开始公孙断还对他不错,后来为了救湘雨,而和柳西湖起冲突 以后,他就有点变了样,不禁有点相信苏乔的说法。 “其实,当时我只想安心地呆在府中,替老爷尽点微薄力量而已。” 苏乔笑道:“问题就出在此。他知道秋月寒在传你武功,而你又为他做事,将来很 可能也是帮助秋月寒,你忘了公孙断一直想逼秋月寒退位给公孙飞雾?” “这件事我有所闻,不过那是主人之争,和我这下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苏乔道:“是没有关系,但以公孙断的为人,他会留下你这眼中钉?” 照苏乔所说,那么公孙断的心胸,未免太狭窄了。 “他不应该如此伤害飞燕和那名被奸杀的女婢!”小刀儿道。 苏乔道:“他可能还是下毒陷害秋月寒的人。” 小刀儿恍然道:“难怪我的药会医不好老爷的病,原来是被掉了包,我得将此事告 诉老爷才好。” “你不揪出公孙断的假面具?” 小刀儿面有唯色,好歹公孙断也是公孙世家的一份子,若事情闹大了,不只他丢人, 秋月寒也没面子。何不将此事告诉秋月寒。让他去解决。 三天后。 早晨,清露溅出凉意,小刀儿已抵达公孙府。 府门依然高耸,巍峨屹立,威风依旧,门上旗杆红旗以龙为图,风在吹,龙在动, 直如活生生的青龙在张牙舞爪。 小刀儿换上青布棉衣加短祆,这是他用一两银子在镇上李家铺买来的,和铺店的小 二买的。 想混入公孙府,装束总不能太明显,尤其是武林打扮,更易引入注意,所以小刀儿 换了个佣人装束。 他还提了一篮腌酱罐头,几坛好象泥封了几十年之久的美酒。 他很快混入府中。 佣人多,而且分有东院和西院,碰上了东院人。就说西院,税上了西院就说东院。 如此躲躲藏藏,他巳混入西院那座三层楼,白漆石,红瓦栏的巨宅。 他知道公孙秋月的书房就在三楼靠右,因为此处不论光线、晨引夕、暮送霞或者空 气,以及视野都是最好的。 从书房到三面窗口,可看清周遭数十里,风翔镇更能揽入眼帘,活活地一幅美画。 小刀儿找好角度,先从左侧连着高楼的厢房檐柱翻上屋顶,再匍匐贴着屋瓦爬向楼 角,稍一用力,靠着阳光暗影处,壁虎般地爬向二楼,再一个倒窜,好像溜滑梯般,倒 溜入三楼,一点声响都没发出。这手功夫,若有人瞧见,非得自认眼花不可,极不可能, 而又快速。 秋月寒并没练剑,这几天他都窝在书房,似在读古籍,也似在沉思,他坐在书桌前, 大部分都在冥想,眼眸死盯向窗外,看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小刀儿走进一排贴墙高的书架,才开口:“老爷……” 秋月寒登时如临大敌,自然地挥起右手,能无声无息地靠近他的人并不多,纵使在 发呆时。 神经绷紧,突见是小刀儿,这才松了下来,而其动作只是将手掌放下,并如小孩吓 着般,那么失态。 “是你?小刀儿?” 秋月寒马上起身,走向三面窗口,想瞧瞧是否有异样,觉得并没人发现小刀儿来此, 方自带起上白绢的窗子。 “你怎么这么快就找来?” 小刀儿道:“有急事。” “什么事?你快说,别耽误了!” 秋月寒拉过一张黑木而铺有红棉垫的椅子,让他坐下。 小刀儿答谢后坐上椅子,道:“是有关于二老爷的事……” “他怎么了?”秋月寒稍急地追问。 小刀儿一五一十地将所见之事说了一遍。 秋月寒长叹不已,不时徘徊在铺了蓝地毯的书房。右手拂了又拂长髯。 “二弟!你这是何苦呢!” 他说出这句话,眼眸儿已发红,脚步也为之不稳,心中沉痛更不必说。 小刀儿偶尔瞥向他,也感到一丝悲怅和不怨,拭默地坐在椅上,望着书桌宣纸刚写 不久的毛笔字“人生何所求”的隶书字体。 秋月挽起青袍衣角,坐回椅子上,恢复镇定,问:“依你之见,该如何?” 小刀儿回答:“老爷,我只是想通知你,没有想过要如何。” 秋月枨然一笑:“害你蒙上了不白之冤,你却没想过如何雪冤?” 小刀儿淡然道:“事情都已发生了,而且老爷已相信我的清白,其他的不在乎。” “难得你如此年纪,就悟通名利两字。”秋月寒叹道:“我二弟要是悟得通,多 好。”顿了一下,他又道:“虽然你不在乎,但事关重大,我会要他还你一个清白!” 小刀儿本想将苏乔计划逼出公孙断的事说出,但让他俩伤了和气,多么不忍,尤其 是对秋月寒。他道:“老爷……您不可太勉强。” “不会的!”公孙秋月道:“二弟虽偏激了些,晓以正义,他还是会改过的。” 小刀儿道:“如果二爷不认,也就算了。千万别为了我而伤了和气。” 秋月这时慈祥一笑道:“我知道,为了公孙世家,你受的委屈也太多了,不管如何, 我总会找机会还你一个清白。” 他一直强调要还小刀儿清白,心中似乎已早做了决定。 小刀儿只希望他能防着点公孙断,不必遭受象上次的中毒事件,其他事,再说吧! 秋月寒道:“你先在此一阵,以免被人发现,等事情清白分明时,你再出来。” “这不怎么妥当。”小刀儿道:“要是被人发现了,岂不连累了您?何况我是少林 缉捕的要犯。” 秋月寒考虑半晌,道:“如此一来,我只好找个地方让你藏身了。” 他果然找到一处隐密之处,让小刀儿躲入其中。除了他,知道这秘密的人不多。 足足有五夭,秋月寒除了上次为救小刀儿以外,他没踏大东院一步。 如今,他为了小刀儿,又再次拜访东院。 地头依稀记得,他很快找到那栋白墙而蓝瓦的高楼,此楼至少要比秋月寒的高出一 层,四处雕刻装饰也精致多了。 仆人并未引他上楼,将他引至楼边一栋较小,仍算典雅的木造古屋。 秋月寒踏入此屋,映大眼帘的是正前方一幡飞鹰墨画,应眼耀人,爪利如钩。像随 时可以撕开任何东西,雄伟非凡,栩栩如生。 他坐在左墙下两张太师椅的某中一张,正仔细欣赏椅旁茶几中置摆的秋菊盆景。 菊花清新翠绿,仍有滴露,生气盎然,黄色花朵,或开或闭,芳香谈吐,闲情逸致, 只是多了几只蚂蚁,存心嚼噬花朵,大煞风最。 “你来干什么?” 公孙断满脸虬髯似乎会竖起来般,神情不其高兴地坐在鹰画前的太师椅。 “二弟,我想和你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秋月寒叹道:“你根我,我不怪你,但这事你该给人家有个交代。” 公孙断见他如此认真样,冷冷哼了一声:“给谁?我又欠了谁?” “小刀儿!” 公孙断怒目瞪向秋月寒,叱道:“别人可以,他!免谈。”他骂道:“你在气我? 受害的不是你女儿,是不是?” “二弟,我没有此意。”秋月寒道:“小刀儿他已碰上飞燕,也将此事说了。” 公孙断瞳孔在收缩,立了起来:“他还敢再找飞燕?”瞪向秋月寒:“不是你放走 他,哪会有今日事?”那模样好像要吃掉人一样。 秋月寒表现得很冷静,道:“二弟,是非曲直,你该分清楚才是。” “什么是非曲直?”公孙断咆哮地来回走动,骂不绝口:“一个淫贼的话你也相信? 我早就知道你和他有勾结!你还和他准备干掉我和飞雾,对不对?你的心比墨还黑!你 说!他到底说了些什么,那淫贼不但淫乱,还滥杀无辜,整个武林都想拿他治罪,你却 在包庇他,听他的话?” “二弟,飞燕都承认了,你……” “我怎么样?那淫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飞燕一定受他胁迫!”公孙断瞪目咬牙: “他要敢动飞燕一丝半缕,我非撕了他不可!” “二弟,他不是那种人!” “不是那种人?是哪种人?”公孙断吼道:“你说,他是哪种人?你的刽子手、帮 凶、心腹,还是你未来的女婿?” 秋月寒见他如此不讲理,再谈也谈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深深吸气,他也站起:“二 弟,不管如何,我将来意说明。”不等公孙断回答,他继续道:“你对我如何,我不怪 你,但你对别人有所过份,我不得不肯诉你,希望你能反省一番!” “笑话!一丘之貉,凭什么教训我?”公孙断不屑地骂道。 “事情无论是真是假,你都该做个决定!我不是在教训你,而是提醒你!”公孙秋 月道:“你换走了小刀儿的药,因而使他含冤,后来又强要飞燕用计逼走他。这些都从 小刀儿的嘴里传来,也是从飞燕嘴中传出,你好好考虑,若有此事,你该向人说明白, 当然这很难开口,事实上只要你证明那是误会。还小刀儿清白就可以,我做哥哥的决没 有理由去帮助外人。若无此事,你也该找飞燕回来说明真相,别让小刀儿百口奠辩。不 过我要告诉你,当时听到飞燕说话的,不只是小刀儿一人。” 秋月寒凝目瞥向他:“我话说完了,你自己想想,若你有心要飞雾接替公孙世家重 担,就该先替公孙世家保留一点颜面,否则谁接,谁就不光彩,我很快就要退位!你好 好考虑,我走了!” 他说完这番话,沉重地踏出门,怅然而去。 有此兄弟,谁不痛心? 秋月寒已替他保留了许多,诸如害他服药中毒,以及害死女婢性命之事,只字未提。 公孙断砰地坐了下来,事情怎会突然变得如此糟?飞燕怎会说出此番话,本以为驼 子死了,此事再也无人知晓,没想到会暴露如此之快,连准备应付都来不及。他已开始 在骂飞燕不识大体,如此不济,只稍受惊吓就说出来,他也恨孙孙秋月,如此认定自己 就是主谋,一点也没有兄弟之情。 “哼!我就不相信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他想到了对策,飞燕口说无凭,若自已再施压力,她必定不会承认,就算几位亲耳 听见,也拿不出有力证据。再则,趁此机会找出小刀儿藏身之处,然后再借少林派之手 将他除去,来个死无对证,此事也就云消雾散。 “柳源!”公孙断往门外叫。 四十来岁,平凡的脸孔却接着一副精明的眼珠,声音也是尖尖的,瘦小的身形一闪 过门缝,已躬身哈腰地拜在公孙断面前。 “你去查探小刀儿的下落!”公孙断叮咛:“日落前给我回话,不准打草惊蛇。” 柳源这种人好像就是专打小报告的那种,动作敏捷,而又贼头贼脑,一听主人让他 去办这件事,似乎就是他的饭碗,被重用的感觉也露出。 他已溜向西院。 这行功夫真是他的专长,他不跟踪秋月寒,而是去厨房走一趟,已然发现秋月寒的 伙食多了不少,然后他就间厨役要送到哪里?很快地他已找到西院一隐密角落的古式厢 房。 他躲在屋前假山后面。 没多久,秋月寒果然出现,提着篮子走向白石砖曲径,绕到一个地方。 此地果真稳当,藏人实在神不知,鬼不觉。 柳源得意一笑,他已离去。 不用到傍晚,他己打探到消息。
第十二章 杨家十要
公孙断连吃饭都离开那栋房子,他在等柳源的消息。
“老爷,那厮在……”柳源欺身在他耳际轻轻说了几声。
公孙断立时狡笑点头:“你没有让我失望。”
“老爷交代的重任,小的岂敢不全力以赴?”奴才就是奴才,总不会忘记奉承和自
抬身份。 公孙断笑得更险,一张嘴好象要撕至腮边:“将来我会重用你的!”神情恢复沉静: “现在体必须跑一趟外边,不管你去哪里,都要找到少林高僧,愈多愈好,愈快愈好。” 柳源立时有把握地回答,然后他问:“找来之后。该如何引入府中?” “先带来找我。” “是!” 柳源又走了。 公孙断不停地冷笑、奸笑、狡笑、得意笑,有柳源这种人,只要一句话就能将事情 办妥,实在让人高兴而安心。 柳源他很轻巧地在附近小镇放出一点有关小刀儿的风声,然后等鱼儿上钩。 少林寺僧好象早就围在公孙府附近似地,只这么一有消息,就往溪清小村钻。 事实上他们从小刀儿被救后,就寸步不离地临视公孙府,他们认为迟早,小刀儿会 再回来,只是没想到他很容易地就混入府中了。 柳源坐在村边卖菜的露天铺子,红红如桌般大的“茶”字招牌,挂在晴空中,让人 瞧见,喉头就有点痒,非喝上两杯解馋不可。 但现在只坐了五名僧人,由老到年轻,袈裟十分新,表情却十分吃重。 柳源就坐在他们旁边,自顾地喝着茶,他想多等几人再说。 不久又来了三名,刚剃过头的老僧,闪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一名白眉毛老者走近茶铺,另五名僧人已站起来。 老僧挥手,众僧才坐下。他道:“可有动静?” 一僧回答道,“禀师父,没有。” 老僧沉吟道:“难道消息有假?” “没假!” 柳源已转向白眉老僧,含笑不已。猥琐脸容,总让人觉得他出不了场面,尤其现在 故作主人状,有点不伦不类。 众僧惊愕转向他,老僧问:“这位施主是……” 柳源托大口吻:“你们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需知道我是公孙二侠的得力助手即 可。” 老僧闻育,若有恍然状:“原来你是二侠的手下,贫僧无光,斗胆问施主方才所言 是指何意?” 柳源瞄向他,得意地笑:“意思很简单也很复杂,这要看你们够不够资格而已。” 老僧问:“施主之资格二字,以何为准?” “功夫啊!”柳源黠笑道:“谁都知道公孙小刀不是普通货色,没两下子怎么抓他? 功夫不行,我说了不是白说?” 老僧频频点头,突然伸手往掌柜柜台茶杯吸去,茶杯似牵了绳子般飞向他手中,再 一个轻摆,他已将茶杯压入桌上,直没而下。露了一手纯真功力。 茶杯仍在桌下,老僧轻拍桌面,杯己跳起,完好如初地摆在桌上。 然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茶杯早已成粉,只具其形而已。 这手凝物聚形的功力,天下找不出几人。 他道:“好功夫,却不知另外几位……” 老僧道:“老衲乃少林无字辈,他们全是元字辈。功力自有相当甚础。” 七重生的功夫。柳源见过。如此他已放心,点头道:“好!既然大和尚有把握,我 也不必顾忌太多。” 他道:“消息是我放出去的,但真正知道一切原委,就得问我家主人了。” 老僧问:“公孙二侠现在可在府中?” “在!是他要我出来找你们。” “如此说来,贫僧只有当面向他询问了。” 柳源道:“理该如此,但为了避兔打草惊蛇,你们行动必须隐密。” “贫僧自会小心。” 柳源细声道:“此事与我家大爷有关,最好也别认知晓。” 若非避开公孙秋月,他们早就潜入公孙府搜人了,闻言之下,立时表示同意。 “那我先回去了,今晚三更……二更好了,我自会带你们入府与主人会面。” “施主请便。贫僧必定准时赴约。” 柳源怀着满意心情,一路笑回去,他又替主人办好一件重要的事情。 无光瞧着柳源消失背影,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八名和尚全在笑,然后怡然地喝着香茗。 等待已久的事情有了着落,终究是让人欣再而快慰,笑上一笑,又有何妨? 可惜小刀儿和公孙秋月似乎一点只觉也没有,仍在等公孙断的觉醒。 今夜,高月特别显得清明,冷光投处,一阵舒畅,就象投在雪地里一样。有点清凉, 看似蒙胧。却是景物分明,枝、叶、花、木,除了抹上一层薄薄的清冷,颜色含篮外, 分得清清楚楚。 又如包青天脸上那弦月,照出是非分明, 无光领着七位僧人,暗中潜向公孙府附近,等待柳源的通知。 七个人已裹紧袈裟,手持降魔杵、方便铲、月牙叉、蟠龙棍,个个神情肃穆,隐现 杀气。 将近二更。一片深沉,寂静,只有旗上那条青龙仍在舞动,它好象不会停止表现自 己威猛气息,像要吞掉天地一般。 八僧静坐,似已入定。 突然一道黑影飘来,一把长剑闪划青光,就已罩向无光。 无光惊觉,立时劈出两掌,身走游龙,避了过去,冷喝:“何方妖孽,竟敢暗算贫 僧!” 来者正是苏乔,她发现大批和尚围向公孙府。就知道事情有了变化,不管那么多, 已攻向和尚,希望能击退他们。七位僧人并不敢弄出声响,以防此次行动败露,一时之 间也被苏乔逼得手忙脚乱。 无光见状,也顾不了许多,双掌运劲,配合七人攻势,擒龙爪已展开,化成重重掌 影,已罩向苏乔。 苏乔身形游走全场,十分从容,对于无光的擒龙手,并未放在心上,回剑击退三人, 再抖起剑锋,直刺无光肉掌,以剑对掌。吃亏的可就是无光了。 岂知无光心有诡计,剑光将要劈至,突然撤招,一个倒翻,猛往荪乔蒙着脸的黑巾 抓去。 苏乔惊叫出来,黑巾已被摘去,情急之下,也不敢再战,挽手蒙住面貌,疾往林区 奔去。 无光喝道:“此人就是救走公孙小刀儿的人,快追!” 他已先追上去,七名僧人也赶上——苏乔奔驰一阵,靠自己轻功不俗,很快又拿出 一条黑巾蒙向脸部,正想回头再战之际,忽然林区另一头又奔出六七名和尚。 暗道一声苦也,她不再回头,直往那几名和尚罩去。 来者正是七重生之元悟、元静、元灭,以及三名高僧。 元悟喝道:“别让她逃了!” 七人运足功力,虽没七重生那股威力,却也相差不大,化作一股旋风般棍影,上下 四方猛罩苏乔。 无光也奔至,不加考虑已然参战。如此一来,却减搦了七重生阵势的威力,因为他 们必须顾及自己人,出手之际,十分蹩脚。 就在这刹那,苏乔已利用机会破除棍墙,借此挥剑,刺伤了对方三人,自己也吃了 无光--掌,闷喝一声,窜向林地,口角已挂血。 元悟见兄弟受伤,十分着急,复又见无光年龄武功都比他高,一时也不知如何才好, 要他旁观,就是开不了口,若不说,阵势又受阻,进退维谷。 无光突然叫道:“是元梧么?” 元悟一听对方直呼自己法号,辈份必是比自己高,马上回答:“元悟在此,师…… 师……”他不知该叫无光什么才算正确,呐呐难言。 无光道:“是你师叔!掌门无心师兄没告诉你,我这位无光师叔吗?” 元悟立时合掌恭敬道:“元悟愚味,还请师叔见谅。” 无光道:“也罢,师叔擒人心急,而使三名师侄受伤,实难逃过失,不过她亦挨师 叔一掌,你们可有法子拿下?” 元悟道:“自该不辱师叔命令。” “很好!”无光道:“此事交与你去办,师叔还得回公孙府,不便多作停留。” 元悟道:“待师侄逮住贼人栝,必得赶去支援。” 无光瞄向仍在打斗的苏乔,道:“不必了,此人也是要犯,抓住她就直接送少林寺, 公孙府之事,交予我即可。” “是,师叔。” 无光也不耽误,马上唤回七人,返往公孙府。 元悟立时加入战圈,施展全力,想逮捕苏乔而后始甘心。 苏乔伤得不轻,已不敢再恋战,边战边退,一有机会便准备脱逃。 柳源等急了,明明约好二更天,现在都快三更天。无光却不见人影。 好不容易无光等八人才从林区奔出来。 “你们怎么了?不是说好二更吗?”柳源责备口吻地叫着。 无光合掌为礼,道:“施主久等了,只是临时出了点小意外,以致于耽误时辰,尚 请见谅。”柳源想再发唠叨,又怕再耽误时辰,喘口大气,道:“也罢,届时老爷怪罪, 你们自己去和他说,时间不多,我们走吧!” 僧人随着柳源,已潜向后门。靠黑暗处有株大樟树,攀树过墙,已落在东院。 公孙断已在此迎候多时,他急道:“怎么到现在才来……”似乎想到此话不妥,连 忙又道:“来了就好,反正并不碍事。” 柳源奉承样,道:“大师他们临时有事,所以才会迟到。” 无光歉然道:“二侠,让您久等,老衲疚意心坎。” “哪儿的话,江湖事事出人意外,大师别放在心上。”公孙断坦然一笑,问:“敢 问别大师法号?” “老衲无光。” 公孙断笑道:“原来是少林无字辈高僧,不知掌门无心是大师……”他以眼神代为 询问。 “是师兄。” 公孙断笑道:“无怪乎身手如此之高,人言少林无字辈个个得其真传,果然不虚。” 他没见过无光武功,只是听柳源加油添醋,就来个大大赞场一番。 无光淡然一笑:“二侠过奖了,公孙府武功何尝不是武林一绝!” 公孙断含笑道:“比起少林博大精深的武学。自要逊色多了!” 无光道:“二侠太过谦虚,无光汗颜。” 他怕公孙断又客套,立时替他介绍另七位僧人,倒也将情况给道回正题。 他问,“二侠要贫僧来此,可要告知少林要犯藏在何处?” 公孙断枨然长叹,道:“公孙小刀不但淫乱,而且滥杀无辜,而我大哥却念旧情, 庇护了他,作为弟者。十分模棱两可,深怕伤了兄弟之情,却又不甘歹徒逍遥法外。” 他表演功夫果然到家,让人真以为他义薄云天。 无光道:“二侠请放心,如若秋月寒不再阻拦,贫僧自不愿再追究。” “谈何容易啊!”公孙断长叹不已。 “若是他能如此,早就不会有此事发生了。” 无光也明白这个道理,沉思半响,道:“二侠不如暗中将贼人藏身之处告知贫僧。 然后出其不易将其擒住,此时就算公孙大侠发现,也不致于作无谓之举,如此一来就可 以避免和他争执了。” 公孙断深默一阵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无光立时问:“贼人藏在何处?” 公孙断脸上刀疤又在抽搐,极像扭动的蚯蚓。 “在监牢。” 有什么计比此计更好? 藏在牢中,有人问罪,可以名正言顺反驳:“我早就抓住他了……” 如此公孙秋月就可脱嫌。 在监牢中,外围有狱卒监视,变相地在保护公孙小刀,只要有个风吹草动,马上可 以发现。 若秋月寒不说,又有谁匆道窝在牢中的罪犯是谁? 秋月寒又交代要特别看守,靠近他的人更少,何况小刀又改了容,能认出他的可以 说没有。 最后秋月寒还教他如何开锁,如此进退容易,自是最佳藏人地点。 众僧随公孙断出奇不意地掩向西院末角监牢处。 在屋顶上,公孙断就已说明出入路线,一切尚属平静,他们一跃而下。 秋月寒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好象很早就在等他们似的。 他负起双手于后,斜望天边明月,飘然之气凛凛而生,像在赏月,也像在等人。 无光乍见,感到十分意外。 他怎么会在此。 他早就知道今夜会有人来? 是谁通知他?还是他早就派人监视公孙断? 小刀儿还在不在牢中? 其实公孙断想对付的不只是小刀儿,连秋月寒也算上。在绝对有把握立场上,他并 不在乎秋月寒在不在场,甚而更欢迎。 秋月寒转向公孙断,叹道:“二弟,你又何苦呢?” 公孙断在众僧面前反而表现出仁慈风范,他也叹道:“大哥!窝藏人犯实在不对, 小弟希望大哥能让开,这不关你的事。” “二弟……”秋月寒枨然道:“你如此做,将会自食其果。” 公孙断道:“为了一名淫贼,你何须如此。” 现在不只是公孙府的家务事,也涉及不少林派,秋月寒感到十分棘手。双目凝向远 处,迟迟未能做决定。 无光走前一步,沉静道:“公孙大侠!贫憎乃为逮捕逃犯而来,若此人在此,还请 交出。” 公孙秋月道:“你要的人不在此。” 无光道:“可是令弟已说出,公孙小刀确实在此。” 秋月瞄向公孙断,心头说不出多悲怅。 公孙断叹道:“大哥,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隐瞒!” 秋月寒不回答他,转向无光,道:“大师相信他的话?” 无光道:“现在信朽不信已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公孙小刀在不在此?” 秋月寒道:“你们想搜公孙府?” “还请公孙大侠成全。”无光道:“老钠一行人只搜监牢。” 秋月寒冷道:“监牢乃人犯重地,岂可让人乱搜。” 无光道:“二侠说公孙小刀儿就在监狱中。” “哪有这回事?我若关他在牢里。岂有隐藏他的道理?” 公孙断道:“大哥,你的计策已行不通,还是让他们进去瞧瞧,否则他们不会死心 的!” 公孙秋月瞪向他,冷道:“刚才是你通知我,要我来此?” 公孙断含笑道:“刚牙我和大师在一起。怎么可能通知你?再说,此种事,不让你 知道岂不更好,如今都伤了兄弟和气。” 那种似笑非笑神情,公孙秋月太熟悉了,除了他,还会有谁?他想以此来打击秋月 寒声名和威望。竞也算得很准,连让他换走小刀儿的时间都没有。 “监牢重地,谁也不准搜。” 秋月寒口气十廿坚决,除此,他也没有其他方法。 无光冷道:“少林人犯,贫僧自有缉捕权力。” “你却没有搜公孙府的权力。” “只要人犯在此,贫僧就有权。” “人犯不在。” “贫僧甘冒大不韪,搜过之席,再负荆请罪!”无光泠森道:“如果人犯不在的 话。” 秋月寒冷道:“无光,你很狂妄。” “情非得已!施主见谅。” 秋月寒负手而立,不再瞧任何人,态度已表明坚持到底,不让人搜。 “大哥……”公孙断见他没反应,长叹一声,也退至一旁,不管了。 无光等待片刻,秋月寒仍不退让,长宣佛号,道:“秋月寒,以前你不是如此!老 衲得罪了!” 声音一落,长袖一挥,八条人影已罩向秋月寒。 锵然龙吟,秋月寒手中已多出一把寒森宝剑,化作游龙,回身一转,封去三件武器, 也发出三声脆音,一个跃身,掠过三名和尚,飘过监牢门口,长剑已劈向想冲入监门的 无光和另一名和尚。 无光但觉背面冷风逼人,已知长剑攻至,身不转,头不扭,只引念珠挥向背后。趁 此又跨步进身。 秋月寒冷笑,惊月斩最厉害之处就是以旋身力量来增加击剑的威力,只稍一点念珠, 整个人已如缠了线的球般,猛旋向无光身前,连刺七剑,纷指胸前七大要穴,同时一个 扫腿,已罩向左方那名和尚。 无光但觉剑气逼人,念珠在后,左右又无武器,难以封住剑势,不得已只好硬逼自 己如僵尸般笔直地跃退七尺,以避开利剑。 另一名和尚蟠龙棍被踢偏三寸,急忙出右手劈向秋月寒左臂,想一击奏成,然而功 力实差秋月寒一截,速度稍慢。 此时秋月寨长剑又如灵蛇般缠向和尚手腕,和尚不得不收手,改用棍挡,岂知长剑 似有吸力。硬吸着长棍带回左方。 和尚劲力不足,只得跟向左方,突然长剑力道消失,冲劲未减。他已跌了过去。然 而他也非泛泛之辈,一个懒驴打滚,又爬起来,只是有些犹豫是否再攻。 秋月寒一招逼退他们,收剑负后,默然而立。 无光长宣佛号,沉重道:“公孙施主要是不让,贫僧只有得罪了!” 活声未落,八个和尚不再枪攻监门,一齐围向公孙秋月,想制使他,再行入监。 八卦阵展开,霎时劲风大作,人影幢幢,虚虚实实让人眼花缭乱。宛如长江浪涛, 前挤后,后推前,澎湃不咳一世。 秋月寒深知此阵利害,更加专心应敌,以守为主,剑身从不离身过远,一击不中立 刻收剑,以防止其他突袭之可能。 公孙断在旁,并没援手,先是冷笑,但后来也被八卦阵深深吸引,那步伐错综复杂, 时正时反,五行为辅,八封为正,变幻莫测,而整个人影却相互交映配合,实在达到了 水泼不进、天衣无缝的地步。 少林武学果然不同凡响。 奇柽,打斗如此激烈,吆喝、金铁交鸣之声震天,却没有一个人赶来。 难道这是公孙断的诡计? 突然阵势有了变化,公孙断蹙紧眉头,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八卦阵从先前的密不透风,转换成小孩在耍宝,醉翁在逛街,全无章法可言。 秋月寒更为吃惊,方才还可以循势克敌,现在却不知从何攻击,好像每一剑剌出都 可以手刃敌人,又好像能随时掉入敌阵深渊之中,而无法自拔。 虽是如此,秋月寒总想找机会试试,突见左方一名和尚如醉鬼般滚过来,机不可失, 长剑立吐七分劲刺了过去,心中想一击不中,也还有三分劲以自保。 谁知就在他出这一剑后,八个人突然通了电,什么醉态全都不见了,霹雳雷霆般, 四面八方快捷无比地攻出怪招,并非全落在秋月寒身上,而是各找一个目标,有的落于 秋月寒左边,有的在后边……任何一个让人想不到的地方。 秋月寒哪看过这种打法?情况又十分危急,不容他思考,直觉地收回长剑以封住四 处,只有高空没有布网,人已腾空而起。 就在此时,数件兵器已射向空中,将秋月寒封住,逼向地面,四人又窜高,抓住兵 器往下砸。 秋月寒暗道一声不妙,长剑想往上封已来不及,只有硬拼,使出千斤坠,猛撞地面, 然而先前那怪异攻势已发挥功用,原来他们早已占据秋月寒所能容身的所有位置,秋月 寒只得抢攻其一人,以便有个落脚地。 岂知那名僧人突然又退去,留出空地。 秋月寒不假思索,就往该处占去。 然而突地四根长棍猛罩该处,秋月寒想封,已然闷哼出口,倒撞墙角。 不知何时,竟有一支长棍如隔墙撞人般,撞向秋月寒背心,打得他吐血于地,伤得 不轻。 公孙断此时才相信此阵法之厉害,嘘唏不止。 无光收招,念珠挂于虎口,合十为礼:“公孙施主,得罪了!” 说着就要往监牢冲去。 秋月寒硬是憋佳伤势,一个腾身,又拦向无光,冷喝:“不准进去。” “阿弥陀佛!”无光冷道:“施主何苦如此!” 二话不说,他已攻出三掌,企图逼退秋月寒。 七名和尚也再次围上来。 三招不到,秋月寒己陷入苦战,行前那棍已使他元气大伤。 眼看他就要再吃第二棍,突然寒光一闪,击向秋月寒左腰长月牙叉已被打扁,得以 让秋月寒有脱身机会。 此时公孙断已吼起来:“恶徒在那里!快上!” 他已出剑刺向牢里走出来的小刀儿。 秋月寒心惊不已:“你不该出来!” 小刀儿苦笑道:“老爷,我岂能让您独自涉险?” 说话之间,撂出短刀,正面拂开公孙断攻势,企图掠过他,准备换下陷入苦战的秋 月寒。 公孙断其势受阻,长剑挥得更急,化作一道青芒,如恶虎般扑向小刀儿,并骂吼: “畜牲!今夜非得叫你血流五步!” 无光似乎有意放走秋月寒而罩向小刀儿,佯攻三掌,迫走秋月,已回身掠向小刀儿, 凌空就是七掌,身形过处,暴起一阵狂风,啸声震天。 小刀儿自有准备,双掌护胸,待接近无光时,再吐掌而出,存心以硬碰硬。 啪然巨音,双方一触即分,倒射而退,无光借着拍出三掌,双足一点,复又射向小 刀儿,想以连环攻势拿下他。 小刀儿但觉双掌微痛,知道此人功力过人,硬拼自是不易,心念末毕,公孙断剑锋 已至,但听咻然破空声,也知其势不弱,而身悬空中,实在不好变换身形,深吸真气, 再拔高七尺,翻向无光头顶。 当他背向地面之际,冲势慢了些,公孙断长剑掠过,已削破他衣服,祆中棉絮卟地 飞散出来。 小刀儿大呼危险,而无光趁此又疾攻向上,随着小刀儿弧形落势,追着不放。 眼看就要触及身躯,小刀儿超忙发出飞刀,直取无光左臂,想让他撤掌自救。 然而无光竟然不理飞刀,仍然猛击双掌。小刀儿顿感意外,就在此际,突然被无光 击中腰身,痛呃一声,摔向左墙。 此时才听到细碎金铁撞击声,原来无光早在身上裹了铁胃甲,任由小刀儿飞刀如何 了得,也奈何不了他。 秋月寒见状大惊,不顾自己伤势,挥出长剑罩向攻至小刀儿的三在僧人足踝。 公孙断也不落后,追前截向小刀儿,有意无意挡了秋月寒剑势。 秋月寒顾忌伤了他,却又不愿看小刀儿受创,情急之下,只好改剑为掌,想推开公 孙断,以便拦住那三名和尚。 岂知公孙断以为他要伤害,一个抽身,长剑划了过来,想封住秋月寒掌劲。 “二弟,你……” 秋月寒惊惶不已,不得不硬撤招势,连身形都为之迟滞而往下掉。 四名和尚己长棍齐出,砸扫向他。 无光也趁此欺向小刀儿。 情况十分危急,小刀儿不再顾虑,右手再扬,数道寒光,分别取向所有和尚和公孙 断,以想自救和救人。 寒光中几声哀叫传来,一闪即沉。 围向秋月寒的四名僧人已倒下,而秋月寒也被其棍锋扫中,摔向左侧花园,砸碎了 数具花盆。 公孙断也因闪避不及,左腿被击中,痛得他不得不落地探查伤势。 也许小刀儿力量全用在那四名和尚,是以攻向他的一名和尚,虽然眉心都被划出血 痕,却仍灵猛如鹰,再次痛砸小刀儿胸背要害。 啪地数响,小刀儿已吐出大量红血,摔落地面。想挣扎,却显十分费力。 无光并未追击而上,飘身落地,右手伸向左臂,拔下飞刀,一步步行向小刀儿。 秋月此时举剑又攻上来,可惜步伐已凌乱,攻势并无多大威力。 三名僧人虽没被射杀,却也因用力过猛,有些虚脱,招式已迟滞多了,勉强将秋月 寒给拦下。 突地,一道黑影闪至。 竟然是死而复生的驼子,他急道:“二爷小的来晚了!” 公孙断一惊非同小可,明明被他杀死的驼子,怎么好生生的活在此? 秋月寒突见驼子,已吼道:“他就是凶手!二弟你有何话说?” 如此一吼,不但惊动小刀儿,也惊动了无光和三名和尚。 公孙断狡然喝道:“可恶的凶手!”击出毕身功力,劈向驼子,心知若不制他于死 地,这场戏就甭演了。 驼子哪知道自己上司会对自己出手,一个发愣,胸口已被击中,连叫都叫不出口, 撞向左侧厢房门角,死得干净利落。 众人惊愣他为何如此出手。 突然间,公孙断又发难。 掌影如飘魂,飞掠如雷击,快得令人难以置信,此时才明白,他的身手似乎高出秋 月寒许多。 秋月寒、无光和三名和尚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被他击倒于地,不动了。 公孙断狠毒如狼,一步步走向小刀儿,冷笑不己:“你的运气实在不太好!活不到 三十,就得再去投胎!” 小刀儿倚在墙角,说话都有点费力:“你好狠,连亲兄弟都敢下毒手。” “什么亲兄弟!”公孙断狂吼,有若疯子,咬牙撩肉,整个人都变了形:“不是他, 我也不会躲在此而名不经传!不是他,我公孙断早就扬名武林,不是他,我早就接管公 孙世家!不是他,我儿飞云也不会失去武功,不是他,我早就杀了你!他是什么兄弟? 兄弟有如此绝情绝义的?我要他别趟此事,他偏偏相信你的话,我在他心目中算什么份 量?他竟然要在别人面前拆我的台子?这是什么兄弟?什么兄弟——啊——” 他忍不住已劈砸花园,碎花破叶,纷纷飞起。 稍微发泄,他又狞牙道:“若非你这个杂种,我们兄弟也不会反目成仇!一切都是 你造成的!今天我要慢慢折磨你,让你死不瞑目。” 小刀儿叹口气道:“就是我不回来,几年前,你就暗中喂药给大爷吃,你又何须将 罪过都推在我身上!” “那是你!就是为了你!”公孙断吼道:“二十年前他就该杀了你们母子,他却下 不了手!二十年前,我的武功就该赢他,为汁么他要接管公孙世家?凭什么他要代表公 孙世家和人比武?给他药吃。是要让他知难而退,免得死无葬身之地!他该让我接位置, 他不该独占。” 原来百里奇诊断治疗公孙秋月之毒,竟然是他下的,难怪数年来秋月寒都未察觉。 小刀儿十分替他惋惜,如此偏激而青红不分:“可是你又何须要飞燕受那种侮辱? 你要我走,我能留在府中吗?” “废话!谁不知道我大哥暗中传你武功?就是赶走你,你们仍然会藕断丝连。”公 孙断怒道:“飞燕这丫头,为爹牺牲一些又算得了什么?她却将一切告诉你!如此作 贱!” 小刀儿道:“她没说,你别怪她。” “那是谁说的?” “驼子。” 公孙断瞪向驼子尸首,冷笑不已:“你背钣我,我只有杀了你。还有你们!”他指 向地面八具尸体和秋月寒,残酷道:“知道我秘密的人都得死!你们死后,我会厚厚地 葬了你们!” 小刀儿冷笑:“恐怕你无法向天下人交代。” 公孙断突然大笑:“有你在,我放心得很。你既然杀得了圆空,杀死他们绰绰有余。 这道理天下人都知,我不必解释,说不定别人还会将功劳归在我身上呢!” 小刀儿想了一下道:“不错!只要你将我交给少林派,人家会感激你。” 公孙断长笑不已,今天的收获。比他顸料中还要好得多。 小刀儿等他笑完,才道:“只怕知道这件事的不只你一人,你不怕阴谋外泄?” “笑话!”公孙断冷酷叫道:“此地除了我,巳没有其他人,怎会外泄?” 小刀儿精神突然好转,笑容也温和多了:“奇怪!在公孙府,怎会只有你一人?” “是我要他们别过来……” 是啊!为什么没人?人呢?他只叫飞雾、东院的人别过来,那西院的人呢?难道他 们也听见了?他们也都躲起来?公孙断胃在收缩、皮在收缩,眼瞳在收缩,神经也在收 缩。 这是陷阱,是个天大的陷阱!为什么没人?他们也听了公孙秋月的话,早就躲起来 了?秋月寒早就等我?等我上钩? 驼子呢?怎么房角下找不到人?他去了哪里?莫非是人扮的? 奠非他们都没死? 公孙断不停地往后缩。往后退,两眼瞪大,布满血丝,他不要相信这些,他不要看 到这些。 小刀儿站起来了,他的伤呢?怎么完好如初?他服了仙丹? 秋月寒也坐起,他显得更老多了?他不愿碰上此事,却又不能躲开。 无光和尚和七名手下也站了起来,全部都复活了。 这些都是假的? 秋月寒开了口:“二弟,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他的语气充满感情和悲伤,毕竟公孙断还是他亲弟弟。 “不!你们全是骗子!恶鬼!恶魔——” 公孙断发疯般地吼叫,人已腾空而起,追向高楼,追向黑夜。 秋月寒想追,却有所不能,虽然是扮演,但公孙断最后一掌,打得也不轻。 无光和尚突然扯下长眉、假须,什么无光?正是没了,他正吟吟笑着。 “我混在少林四十五年,从来就没听过无心掌门还有一位无光师弟?” 一名和尚抱拳道:“老大,此种小事怎能漏气?下次有机会别忘了咱们兄弟,对了, 挨了七八拳,也该加点小赏吧!” 没了叫道:“下次碰上了再给!” “有老大一句话,杨家班自是受用,告辞了!” 一个腾身,七名和尚一同掠出公孙府。 “别忘了留起头发,泄了底,死的可是你们!”没了追了几句话,方拍手笑道: “真绝!杨家十要。” 杨家十要,扮什么像什么,手底下又有真功夫,没了花了两百两银子,并没白费。 “什么都好!就是八卦阵差了点!什么玩意儿!” 没了吃吃直笑,沉醉于方才那乱七八糟的阵法,也唯有如此而吓住了公孙断。 公孙秋月叹道:“没想到以前下毒的真是他……” 小刀儿也怅然:“二爷行为太偏激了。” 秋月寒无奈道:“事已至此,实在让人寒心,还好,洗刷了你的清白。” 小刀儿问:“二爷他……他将会如何?”自己清白他倒不在乎,如今逼走公孙断, 心中又有些不忍。尤其看秋月寒如此颓唐,更是过意不去。 “也许他会回来……也许会另找地方……”秋月寒枨然道:“只希望他别一错再 错!” 小刀儿默默无语,竟然拆散人家家庭,也是如许之难过。 秋月寒长叹过后,方想到小刀儿心中难受,立时安慰道:“别难过,比事很多是无 可奈何的,如果不如此,又能如何?只要他不再错下去,公孙府仍然容得下他。这事本 该就要如此,如此不再拆穿他,他将会拖累更多的人。” 他认为,就算公孙断悔改,也比现在伪装来得让人能够防范,为害程度自然减低。 小刀儿苦笑道:“要是我不存在,也许就没有此事发生了。” 秋月寒淡笑道,“既然存在,还谈这些干嘛!你们得走了,因为此事必定很快传出, 你的行踪很快就会暴露!不宜再留此。” 没了点头道:“也对!对了……”他想到驼子,转身望去,驼子早就走了,他问: “那驼子是谁?” 敢情他并未参与所有计划。 小刀儿笑道:“请来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没了又问:“先前在府外拦我的女人,可是苏乔?” 小刀急道:“怎么?你碰上了?” 没了点头:“我还给了她一掌!现在被元悟困着!” “糟了!”小刀儿急忙道别公孙秋月:“老爷,我有事,得先行离去。” 秋月寒道:“快去,有事再联络,自己保重!” 小刀儿和没了已追出公孙府。 明月依然清光闪耀,大地一片清白分明。 追向山径,小刀儿道:“大和尚,你不够意思,我已和你说过,苏乔不是你想的那 样,你却伤了她!” 没了叫道:“红颜多半长刺,我看你是被她迷住了。” “你胡扯,她明明救过我们!若非她,说不定我们早就困往少林寺!你还说她坏!” “哎呀!很多江湖事都是真真假假!”没了直摇头:“我也有我的道理。像你这样 的呆子,武功又高,能多几个岂不更好?她来救你,可以理解作恩情比海深,也可以说 她能多救就多救,救不了,只不过少了一个呆子,对她一点害处都没有,何乐不为?” “你又在强词夺理!”小刀儿瞄向他:“你以为少林那些人都是酒囊饭袋?少林寺 是说去就去,说走就走的?她还不是一样冒了生命的危险!你太固执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早知道也不介绍你认识她!”没了叹出似悲伤又陶醉 的气息,有点后悔又有点得意,心思真难叫人捉摸。 “你真是!就不能再相信人家一次?” 没了眯眼耸肩,一副老奸样:“要不是相信她一半,那掌早就让她躺在地上了!” 小刀儿叫道:“打伤她已够严重,你明知元悟他们的武功……” 没了轻轻挥手道:“算了吧!元悟能伤得了她,驼子也没人演了。” 小刀儿突然顿住脚步,停了下来,恍然道:“对呀!若她被捉,就没驼子了……” 心情稍安,方瞪向没了,叫道:“你怎么知道驼子是她所扮?” 没了得意晃晃肩头,道:“你以为你的朋友很多?充其量也只不过三个,一个我, 一个公孙秋月,剩一个就是坏朋友苏乔,你还能找谁?” 小刀儿笑了一下,叫道:“朋友就是朋友,还分什么好坏?” “分喔!”没了装出严重模样:“坏朋友会害得你惨兮兮的!”他用力道:“惨不 忍睹!” 小刀儿笑道:“你可听过坏朋友会舍命救人的?” 没了老油条了,对这种话,他是对答如流:“如果有利用价值,她会冒险一试,不 过她一定不会把命给赔上去就是了。” “偏见!” “偏见往往才会有独特的发现!” 小刀儿瞄向他,也想不出什么话可以改变他对苏乔的看法,他问:“你当真打伤他 了?” “我敢?只是踢她一个小屁股而已。”没了得意一笑,又道:“她那身功夫还真有 点门道。” 小刀问:“她怎么会找上你?当时并没说好如此的?” 没了想了一下道:“也许她发现元悟他们也闻凤赶来了。因为柳源的风声不只传至 我们耳中,而她一个人恐怕对付不了,所以想引我们过去,以不赶元悟。” 小刀儿觉得这解释十分合理。 没了暧昧一笑,拿出黑巾,如饮美酒般,一脸馋样。 小刀儿抢过丝巾,叫道:“人家的东西,岂能如此对付!” “唷!看你还真心的样子!”没了瞄向他,调侃道:“发展得那么快?追上了?” 小刀儿有些困窘叫道:“你说到哪去了?人家对我有恩,我不能亵渎她!” “好吧!自古多情空遗恨!年轻人总喜欢来这一套!想起当年我的阿花……”没了 回味过去,突然浅笑不已。 “你的阿花怎么了?”小刀打趣地问。 “嫁人了!怎么了?”没了不是味道地苦笑:“说什么海誓山盟?她的海,只有一 脸盆的水,她的山,我一下可以拉它几十堆!什么玩意儿!” 小刀儿也被他逗笑了。 没了直摇头:“这都是命!我师父早就说过,我一生唯独没有女色劫难,是吃光头 饭的料子。” 小刀儿笑道:“你吃得还过得去吧?” “还好!”没了庆幸道:“差点当上掌门人,要真如此,一切都完了。” 小刀看看丝巾,不再扯远,问:“你怎会摘下她面巾?” 没了神色为之一震,道:“她一来,我就猜想她一定是苏乔,趁她不注意就扯下它, 苏乔也很机警,赶忙回头就跑,当时我并没着清她的面貌,本来不追,却又觉得她知道 此事,该不会没事前来打岔,反正还有时间,就追了下去。结果就发现元悟他们了。” 小刀追问:“然后呢?” 没了兴高采烈,“然后我耍了一计,跳入阵圈,让阵势混乱,苏乔趁此伤了三名手 下,如此她就可以应付自如。我不能就此收手,因为我是少林高僧,必定知道阵势之理, 胡乱闯,定会让人起疑,只好出掌打伤苏乔,也好有个借口。”
第十三章 春神
小刀儿听得十分开心,原来他打伤苏乔,不是为了偏见,而另有原因。更加将没了
当做好友,能了解自己心情,相信自己的话。 没了继续道:“我当然不敢伤她太重,只是意思一下,她却借机装成受伤颇重,也 好让我脱身。”他突然笑了起来,“元悟被我耍得团团转,根本就没有什么无光师叔 嘛!” 小刀儿笑道:“无光是没有,师叔可是真实的,你没占多大便宜!” “对喔……”没了突然想到,自己原本就是他们师叔,有点儿泄气。 小刀儿想起当时情况,道:“还好,苏乔能及时赶来,否则此计可能有了缺陷。” 没了问:“你还没告诉我全部计划经过。” 小刀儿淡然一笑,道:“多亏苏乔替我出的主意。”他解释:“本来我只想告知秋 月寒即可,但苏乔认为该让公孙断现原形才好。” “不错!这种人本就不能让他挂着面具。” 小刀儿继续道:“后来,我潜入公孙府,告诉秋月寒,经过他再三考虑,才答应。” 要是他不答应,怎么进行? 小刀儿道:“还是一样,不过地点可能改在东院,先出场的是我。再来是驼子,见 着驼子,公孙断一定会杀他灭口,而且秋月寒也一定会赶过去,拆穿公孙断面具,你们 要对付的就是公孙断。而不是我和秋月寒了。” 没了沉思半晌道:“还是这个方法比较过瘾,又打又杀,又装死。” 小刀儿道:“当时我潜入公孙府,先说出原因,并未说明计划,然后秋月寒一定会 找公孙断说明真象,要他还我公道,公孙断必定不肯承认,而会怀疑消息来源而派人调 查,等到中午,我才将全部计划告诉秋月寒。” 没了道:“为什么不一见面就说出计划?” 小刀儿道:“我临时改变的,一方面我觉得能说动公孙断,未尝不是件好事,再则 我认为秋月寒不善假装、做作,万一出什么漏子,计划就砸了。还好有此安排。秋月寒 看公孙断如此执迷,才答应,否则我也不知如何向他游说,毕竟他是我长辈。” 没了频频点头,猜道:“后来你们故意透露行踪给柳源,接下来就是我们这边的把 戏。”他问,“你又怎么知道公孙断会派人出来找少林弟子,而要我们等在附近?” 小刀儿道:“一半是赌运气,一半推理,因为我是少林缉拿要犯,公孙断可能会用 上此点,若是不用,苏乔会通知你们三更闯入府中,结果他用了,正合计划进行。至于 在附近等候的问题,一方面是为了支援方便,另一方面则认为公孙断心里一定很急,能 就近找到帮手,他不会舍近求远,如此而已。” 没了赞道:“虽说没有天衣无缝,却也面面俱到,好计!”他猛地鼓掌。 突然远处有声音传来:“那边有动静,咱们过去瞧瞧!” 小刀儿和没了赶忙躲入林木较密处,神态紧张。 没了低声道:“元悟他们回来了……” 小刀儿道:“我们快溜!” “不!”没了道:“你先走,我引他们一阵!走脱后就照上次的方法联络!” 小刀儿点头,已先行离去。 没了故意弄出声响,引着一群和尚往反方向奔去。 追出山顶,远望凤翔镇,如紫木刻成之小茅屋。 没了停下脚步,转向背面,负手而立,等待那些师侄,因为他想到了有事待办。 元悟忽见追逐之人停了下来,自己也煞住身形,这一瞄,他早已拉长嘴巴,迟迟说 不出话来。“师叔……” 没了不高兴道:“我实在搞不懂,你们紧跟在我后面追,是什么意思?” “我们……” “哦?是不是掌门人要你们捉我回去?是不是?”没了推出双手:“来呀!要绑就 绑,说一声就可以了,何必大花时间跟踪?” 元悟怎知追来追去会追上这玩世不恭的师叔?看来他好像不怎么高兴,弄不好,今 晚可就有罪受了。 “不是如此!师叔误会了……” “误会?”没了叫道:“为什么我一转身就看到你出现在我眼前?这不是跟踪,是 什么?” “是跟踪,呃!不是跟踪师叔……是跟踪……跟踪另一个可疑的人。”元悟呐呐地 低头,鬼扯的话,他可十分拗口。“不是我,是谁?” “一名黑衣女子……听另一位师叔说,她是劫走人犯的人……” “少林派哪有许多师叔,他如何称呼?” “无光师叔……”元悟也没听过,呐呐无言。 没了叫道:“笑话!少林有无心、无量、无欲、无色、无沉,就是没有无光,你怎 么可以随便乱认师叔?不怕损及少林声誉?” 他所要办的事,就是此事——消遣元悟。 “元静、元威、元悟,你们三人听过没有?”三人同口回答没有,但声音十分畏缩 而细小。 “这就是了!”没了瞪向元悟:“没了会变成无光。你想想看无光?没光,前途暗 淡,多么不吉利?我怎么会取那种法号?” 元悟结巴道:“可是……师侄真有见过那人……”元静也道:“那人白眉、长须, 辈份似乎很高……” 没了暗中窃笑,却一脸正经:“你们是看花了眼,还是听错了名?最好给我查清楚 再告诉掌门,否则实在太丢人,连自家长辈都搞不清?”他沉声道:“我再说一遍,少 林派没有无光这么一号人物,是与不是,自己去查明。” 四名和尚异口同声道:“师叔教训得是。” 没了这才有了笑意:“以后小心点。千万别将此事看得太轻,否则容易影响少林威 名,甚而误事!” 元悟他们此时才想到,若是无光是假的,那么就有可能串通黑衣女子,如此,事情 可不谓不重,但他们又想不通,无光怎的又打伤那女人?想了想真以为自己听错了名号, 白挨一顿骂。 没了又道,“至于这女子,我也在追!现在被你们一搅和,看来她是溜定了。” 元悟他们立时告罪:“师侄误事,请师叔教训。” “少来这一套,我烦!”没了挥挥手道:“其实也不能怪你们,追敌之事,时有误 差,谁也保证不了追得上,为今……”他认真道,“那女人据说跟公孙小刀,有牵连, 方才我追踪她时,似乎听到她和一名年轻人……”他问:“你们为何到此地?” “师侄传闻公孙小刀在此,是以赶了过来。”元悟回答。 “那就错不了了。”没了道:“他们在天华山分手,当时我不敢确定那人是公孙小 刀,只好追这名女的,因为她十分狡猾,正合我的胃口。现在你们来了,可以分头去 追。” “师叔请指示。”元悟道。 没了问:“你们听过公孙小刀有一阵子住在关外?” “此事掌门曾提及。” 没了满意笑道:“看来我判断得不会错,当时那人说要回老家,他可能就是出关躲 避风头!你们愿意就追向关外,我则追向江南,但江南人多,他可不会那么傻,我只是 以那女人为主。” 他存心将四人骗出关,也省去不少麻烦。 元悟他们也认为没了说得有理,江南人多,差他们几个,起不了多少作用,倒是关 外,能追去的可就不多,甚至于没有,自己不追,何人追?他们纷纷同意。 没了频频点头道,“如果关外找不到,或许长白山也去一趟,那里也可能是他的 家。” 元悟道:“遵师叔指示。” 事不宜迟,他们已掉头,当真追向关外。 “如此一来,再逛个长白山,三两个月是够你们玩了!” 没了对自己杰作感到十分满意,一路轻笑,迈出大步,晃向即将睡醒的风翔镇。 这两天憋死他了,酒葫芦还丢在镇上的关老爷庙呢! 小刀儿走过一条清澈见底小溪,逆流而上,忽见一栋朴旧木造房屋,方轻笑两声, 直奔而去。 苏乔早就在屋内等他。 卸下黑衫的她,换下一件青衣素裙,就如清新莲花托扶了晶莹洁净绿叶,更加娇美 动人了。 桌上的菜还热着,米饭炖在加了红炭的炉子上,冒着阵阵白气。 很静,好象是空屋。 苏乔靠桌发呆,两眼空洞洞的。直到脚步声传来,她才露出一丝笑意,赶忙整容一 番。 就往此时,小刀儿已跨进门:“你没事吧?”他一直担心,苏乔挨了没了和孙断两 掌。 苏乔嫣然一笑,俏言道:“有事还会站在这和你说话?没事,只是有点酸,不碍事 的!饭快凉了,你先吃了它。” 小刀儿感激地吃了这顿等过头的饭。心中在想,十几年都没这么安详吃过人家做好 的饭,现在吃起来,真是舒服极了。 苏乔收拾完毕,坐在小刀对面椅子,隔着一张桌,相互默视。 “我想,我该回去了。” “回哪里?”小刀儿问。 “春神师父那里。”苏乔道:“为了你的事,我已快一个月没回去,不知她老人家 如何了。” 小刀儿道:“其实,春神武功那么高……该不会有事!” 苏乔有点怅然地站起来,走向窗口。窗外小溪流水依旧,绿叶的阴影似乎浓了点。 小刀儿已感到后悔说出那句话,活在世上又有谁难保不出事?尤其是武林中人,纵 使是武功高强。 “春神还在那雾山中?”“她很少出来。” “我跟你回去好吗?”“真的?” 苏乔惊愕而喜悦的脸容,呈现一股期盼,她所忧虑的除了不知春神如何之外,最重 要的还是放不下小刀儿。现在小刀儿要跟她回去,那股雀跃心情,真如小女孩如愿以偿 得到了心爱的礼物般。 小刀儿点头:“我不能常去,会打扰了春神的安静!” “不会的!她最善良,最喜欢你了!就算你永远住在那里,春神师父也会欢迎你 的!” 苏乔突然间好像变成了可爱的小女孩,纯真脸眸叫人喜爱。 他们走了,回到那既神秘而又漂亮的雾山。 雾中,不见五指,好像世上没有一样东两存在似的,茫茫然。 雾只会拂人脸,带过一丝清新凉意,在黑亮的发梢凝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 雾中有琴音。 音如涌泉而湍急,就象要扯断扭拉的弦。“不好了!” 苏乔脸色大变,顾不得在雾中,猛拉起小刀儿的手。就往里边更深处冲。 春神在弹琴,那美丽的脸容已泛白。额前汗珠直往颈部流。 手指青筋都已浮起,在颤动,琴弦如暴风中的柳条,甩荡、翻腾,绷得极紧,就要 断裂。 无尘居好象起了狂风骤雨,平常静状的雾,现也翻掠不已。 琴音交错,还有沉沉的吼声,象喉咙被阻塞而呼出沙哑颇似鼾声的声音。 吼声渐渐急促,琴音更急,似乎两者在拼斗,谁压过谁,则准就得胜。 疯老头坐在那栋房屋旁,屋前花草已被弄得一塌糊涂,想必他的病又犯了。 他不停地颤抖,整个人象在对抗万斤石头滚撞而来的沉重压力,肌肉一条条浮现, 四肢百骸,连头发都像似通了电,直竖而起。 吼声正从他流有泡沫口水的嘴巴逼出,有时张开眼睛,两道青光闪闪射出,两颗眼 珠充满血丝,胀得大大,似乎就要爆裂。 春神脸色更白,指甲已勾断三指,鲜嫩的肉已磨破表皮,开始淌血,染红了琴弦。 吼声更急,更大。 琴音虽再加强,似乎已到了极限。 疯子抖得更厉害,双目已张开,骇人青光像要戳穿整座岩崖。 “铮”地琴已断一弦。 春神更急,十指化作火花般拨动。琴弦又断! 疯子如野兽般咆哮。啪然,琴弦全断,连琴身也裂了。 疯子狂吼,突然腾身电射雾区,消失雾中。 春神气息急促而乱,倚伏于桌。 “你何苦呢……”她长叹,己落下泪珠。 苏乔也如发了疯般地冲向无尘居,不能自制地撞向春神。 “春神前辈——”小刀儿也追上。 春神赶忙拭去泪痕,强装镇定,苦笑道:“你们来晚了……” 她为何流泪?难道为了疯子脱逃?还是她多愁善感看不得世间悲哀事? 苏乔抓起春神双手,急出眼泪:“您痛不痛!为什么不叫我呢?” 她很快撕下衣角,替春神擦拭伤口,并敷上药,还好,只有食指和中指受伤。 春神仍慈祥一笑,“没关系,一会儿就会好的。” “看您,累成这个样子。” 苏乔悲戚地替她拭去额头汗珠,春神此时看起来,就象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弱女子。 她抚着苏乔秀发,叹道:“你回来晚了。” 这句话她已说不两遍,心情相当沉重。 苏乔如孝顺慈母般在照顾春神:“您不须如此的!您该叫我……” 她却没想到,当时她还在路中,如何叫得到。 小刀儿内疚感更深,若不是为了他,苏乔可能会留在此,春神也许就不会受伤。 春神恢复几许元气,才道:“也许这都是天意!只是太悲惨了!” “嗯!”春神点头:“我的琴音已无法制住他。” 苏乔问:“他发病多久?”“快一天了!” “一天……”苏乔心疼地瞧向春神。 她不就挨了一天的折磨? 春神怅然一笑:“后来,他功力过高,终于压过了我的琴音。” 她无奈而希冀道:“你必须再把他找回来。” 苏乔深深点头:“我会的。” “现在就去,好么?”春神道:“我怕他在外面伤了人或受到人伤害。” “可是您……”苏乔犹豫不定,她仍担心春神的伤势。 春神看着手指,敷的药已凝结,淡然笑道:“这伤难不倒我,你别担心,现在就去 好么?” 苏乔仍不放心。 小刀儿道:“春神前辈,此事就由晚辈处理好了,苏姑娘留下来,对您也有个照 顾。” “不!”苏乔急道:“你制止不了他!” 她心灵十分矛盾,好像除了她自己,己无人能制服疯子。然而,连春神的功力都不 行,他成吗? 小刀儿道:“我会尽量小心,至少可以缠他一段时间。” “这不是办法!还是由我去好了。” “可是,你要照顾春神前辈。” 苏乔望着春神,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春神仍表示自己没关系,然而苏乔又怎能放下心? 事情总该有个结果,小刀儿道:“还是我先去,你过一两天再去,如何?” 苏乔考虑一下,点头道:“也只有如此了,不过你千万别逞强,疯子功力很高。” “我会小心。”小刀儿说走就想走,他也担心疯子逃出去滥杀无辜。 “等等!”苏乔叫住他:“你要去哪里找他?我又去哪里找你?” 小刀儿道:“疯子和秋月寒有过节,每次病发都会去找他,我走一趟公孙府,若时 间不长,你可以到那里。久了我也不清楚。” 苏乔也没办法,只好答应:“我尽量早点赶去和你会合。” 春神淡然一笑:“乔儿,其实你可以不必留下,可是我又拗不过你,既然如此,你 就送公孙少侠出去吧,这路不好走。” 小刀儿拱手道,“多谢前辈关心,不必如此,路我已走过两遍,该不会有何错才 是。” 在深山茫雾中寻路,也是他专长之一,虽然此地雾气浓了点,却也难不倒他。 告辞两人,他已寻路追向疯子。 三天的平静,使秋月寒感到不怎么自然,一大早起来,就要小溪和湘雨陪他练剑。 长剑劈出,如风扫落叶,小溪一个措手不及,胸口已被秋月寒手中利剑抵住。 “溪儿,你该多加练习这招天外飞霜。”秋月寒道:“你可知道飞雾学这招只要三 个月时间?” 小溪面有愧色,十七岁不到,已长得和他爹差不多高,只是脸蛋嫩了点。 湘雨换了件粉红便装,十分清新,只是眉字间多了一份愁。 她笑道:“小弟再来,我陪你练。” 抽出长剑,她已攻向小溪,秋月寒没说话,小溪抓起剑柄也练了下去。 此时,庭院边墙圆形拱门己传来重重的冷哼声。 飞雾已出现该处,神情夸大地走了过来。 湘雨对他最是没好感,白他一眼:“你哼什么?别以为你功夫有多好……” “湘雨!”秋月寒叫住她,“继续练你的剑!” 湘雨满是委曲,却又不敢违背父亲,闷声不响地全将怒气出在练功上面。 如此一来,苦的就要算是小溪了,逼得他手忙脚乱,比当时和秋月寒比剑时更狼狈。 飞雾已忍不住大笑起来。 秋月寒对他狂妄并无任何反应,心中只念着对他们的一分愧意。 小溪就没有那么好的肚量,不练了,抽回长剑,瞪向飞雾:“你也不见得多高明, 练了三个月有什么稀奇?小刀儿不用一天就练会了,你凭什么笑人?” “你……”飞雾最是受不了人家说他功夫不行,闻言已冷笑:“好,我就给你一点 教训!” 话未说完,他己出手,快得连秋月寒想喝止都来不及。 “飞雾,不可乱来!”秋月寒已拦了过去。 飞雾身如游龙,掌如电光石火,闪向小溪,格开长剑,一连七掌拍在他胸口,再一 个扯手,拉下小溪的扣子,倒飞回去,冷笑不已。 从出手到收手,他只用了一只右手,左手始终负向后背。 秋月寒对他身手都感意外,心想,自己若尽全力,也未必能拦得住他,微微地愣在 那里。 小溪受辱,举剑又想攻,终被秋月寒喝住。 “退下,你堂哥赢你,理所当然,日后若不多加练习,更蠃不了人家。” 湘雨抱不平,跺脚直叫:“爹,你怎么……” 秋月寒截断她的话:“不必多说,飞雾的武功高出你们许多,你们两个该向人家学 习,今天到此为止,回去吧!” 湘雨和小溪不敢违抗父命,只好悻悻然,委曲地退下。 秋月寒知道飞雾来此必定有事,收起剑走向他,关心道:“好久没看你,没想到你 的武功如此精进。” 飞雾想谦虚地笑,却笑不出来,干脆不说客套话。拱手为礼:“伯父,我爹呢?” 一连三天,他爹的影子都没见着,心中自是十分焦急。 秋月寒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你爹他……” “那天他到了西院后,就再也没有回去。”飞雾道:“当时西院在干嘛?好象在打 斗?” 秋月寒怎能说出他父亲之种种罪行,只有找其他藉口,“那晚来了不少外人,好象 专对公孙府而来,但全被伯父和你爹一同击退了。” “既是如此,为什么我爹没回来?” “也许……也许他出外去了……也许他有其他事要办!”秋月寒叹道:“他一直都 没告诉我要办何事。” 飞雾含有不信的眼光瞧向他,欲言又止,闪了闪眼神,才道:“如果有我爹消息。 就通知我一声。” “你放心,我会的!” 飞雾告辞而去,他心中已有盘算,若再几天没消息,他会离开公孙府,找他姐姐飞 燕问个究竟,至于秋月寒,他始终认为他隐瞒了不少秘密。 此事能够告诉他吗?如此的父亲。 秋月寒长叹不已。 正要提剑回房,已有府役急奔而来。 “禀老爷,那疯子又来了,正在路上。” “疯子?” 秋月寒大惊,赶忙追向前厅。 一阵狂笑已传出。 “公孙秋月,你给我出来——出来——” 疯子果然找上了秋月寒,腾身掠向高墙,本来一掌就想击断旗杆,却奇怪地又收手, 往旗杆皤旗瞧去。 青龙腾空,飞势不凡。 他不劈向旗杆,似想保存公孙世家的名声,转了一下,才想到墙石,一掌击下,碎 石纷飞,他又开始吼叫:“公孙秋月,你给我出来,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公吨世家——出 来……” 好像除了这话,他不懂得其他语言似地,叫个不停。 秋月寒一现身,他已扑上。 “你是贼,是骗子,我要宰了你——” 一掌劈出,挟以摧枯拉朽力道,击向秋月寒胸口,出手不留一点余力。 秋月寒大惊,他素知疯子武功厉害,而且又吃他两次亏,动手之际,全取守势,一 剑平扫疯子双掌,借势退向左侧。 岂知疯子早知道他动向,双掌化实为虚,翻掌为爪,一个金龙蟠柱绞向秋月寒手中 长剑,左掌趁虚而入,抓向他腰际。 秋月寒惊愕不已,他有个吃亏处,就是不愿伤了此人,是以出手自然受制,长剑有 也等于没有,干脆弃剑以空手对付,一手金丝缠腕嗫、扣、推、拂,急快封住疯子右手, 人往上翻,想借此避开腰间一抓。 然而疯子出手何其快速,喇地已扯下他衣角,差点就连皮带肉撕下来。 疯子一招得手,捏紧衣角哈哈大笑,竟也忘了再出招。 “公孙秋月,你的功夫……别逃!” 秋月寒暗道一声好险,心想若在此地打,可能会波及无辜,倒不如引他出去,能打 就打,不能打就溜,必要时还可将他引至少林或其他高手云集之处,将他制服,心意已 定,趁疯子得意之时,倒纵出墙, 疯子哪想到秋月寒会逃,霎时丢下破衣角,狂嚣不止,紧追而去。 秋月寒窜出墙外,专找隐密处藏,但疯子功夫实在不同凡响,只追过一个山头,已 经追近不到十丈。 “像你这种人,怎能接管公孙世家,只有我能,我才是公孙世家的主人,公孙世家 的人不会逃!” 疯子百般找秋月寒的麻烦,原来是想当主人。 若公孙世家给疯子掌管,不用三天保险垮台,不过以他的武功,却是足足有余。 而秋月寒处处对他手下留情来看,他与公孙世家一定有所牵连,其至交往甚密。 疯子大喝,天马行空般掠向秋月寒前头,倒翻而上,七掌十五脚,连环不绝地攻向 秋月寒全身要害。 秋月寒改掌为爪,紧紧扣住扫向自己下盘的左脚,极力往后带,手曲为肘,切入疯 子中空虚,不但封住他的掌,甚至易守为攻。 疯子冷笑不已,不避胸口,左脚抽回,右手回旋,好象抱大树般抱向秋月寒,这种 打法在高手中,实属少见,因为如此一来,不但胸前空门大露,就连搏敌力道也弱乎其 弱。 秋月寒已感觉不妙,手肘撞过去,竟然丝毫伤不了他,难道他已练成全身罡气?不 容他想,手肘一痛,眼看就要被人像抱小孩般掐死,突然间他改掌为指往疯子腰部抠去, 身形急往下沉,希望能一抠见效。 疯子突然扭身蹦跳,笑了起来,腰肋部位实在太痒了,不得不撤招,猛往身上抓。 秋月寒因而得以逃开致命一击,自己也觉得好笑,怎会用此方法?其实他也冒了大 危险,他想疯子不同于常人,有时甚至比小孩心思还单纯,若此着用在其他人身上,很 可能那人会先忍住痒处,先击败敌人再说,但疯子却不一定了,就像现在这样,反而先 抓起痒处,合了秋月寒想法。 诡招成功,他又往左逃。 “公孙秋月,你算什么英雄?用小孩耍赖的打法,我要撕了你。” 疯子边追边骂,恨极了秋月寒,若被他捉到,真的会被他撕烂。两人一追一逃,从 早晨追至中午,秋月寒已经疲惫,身上也多了几处伤,而疯子似乎愈追愈有劲,他已将 秋月寒当猎物耍。 又过两个时辰,追过一个山蜂,秋月这时楞住了,前面一座高耸及天的断崖,横在 眼前。 疯子停下来,如一头狮子,满脸邪笑:“公孙秋月,看你往哪儿逃!” 秋月寒苦笑不已,自然地拉拉被碎不堪的青衣,叹道,“你又何苦呢?” “我要你自杀,哈哈!”疯子瞪大眼珠,残忍道:“自杀!自杀!” “我死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秋月寒苦笑。 “你没有资格代表公孙世家。你是贼,偷了我的宝座,自杀自杀,快啊!” “我没偷,老爷名正言顺的传给我的!” “你胡说——”疯子痉挛般地狂叫:“只有我的武功最高,只有我可以接管,你们 都是骗子。” 秋月寒叹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可是你……” “我怎么样,我怎么样,我不是疯子,不是,不是……” 一声狂吼,疯子出掌更是凌厉,宛若黄河决堤,所向披靡。 秋月寒只得全力以赴,惊月斩也化出无数掌影,排山倒海般封过去。 双方正面接触,一声轰然巨响,各自倒下去。 秋月寒脸色苍白,显然受了内伤,但他并不停息,翻身弹起,再次击掌。 疯子哈哈大笑,双掌迎胸,猛然往前推,带起一阵劲风,吹得衣服猎猎作响。 秋月寒并非想硬拼,而是想借力掠过疯子,转道而逃。 只见疯子劲道送来,他已撤回少许功力,借着力道翻落在疯子后面的一株大树。足 步差点站不稳,代价可谓不小。 不敢停留,猛吸真气忍痛逃开。 疯子又被耍,恨得直咬牙再追不懈。 秋月寒心想,已无法甩脱他,只有请帮手一阻,是以返往山下奔,想找村庄,问知 自己身在何处,再确定该奔往何处方为正确。 岂知伤势并不轻,只掠过十余里,逃向较透光的林区,已再次被追上。 疯子不再停手,一上攻就是全力以击。 秋月寒苦笑不已,一个不小心,左肩吃了一记,火辣辣的,手臂感觉十分疼痛。 病子冷笑,又攻。 突然秋月寒大吼:“啊——”音如霹雷,穿金裂石,震得山峰嗡嗡作响。 疯子突然又被他吓住了,很是惊愕。 秋月寒此举有两种含意:其一就是吓住疯子,其二就是想靠吼叫声引人来。第一次 他已得逞,第二次呢? 疯子但觉声音消逝,没什么异样,举掌又攻上。 突然有人大喝,“住手——” 秋月寒第二次也奏效了。 只见青影一闪,拦向疯子,双手对掌,各自分开。 来者正是小刀儿,他已寻疯子寻了一个早上,好不容易听到秋月寒叫声才窜过来, 也因此解了秋月寒危机。秋月寒嘘口气:“好险!” 小刀儿一边对向疯子,一边问:“老爷您伤得如何?” “还好!”秋月寒甩甩手肘,伤得不很重,也不会太轻。 “哈哈哈……” 一阵狂笑声,疯子并没让他们有喘息机会,反而更加兴奋,像是羊群中又多了一条 羊,怒爪一张,劲道凌厉无比,扑了过来。 小刀儿心知疯子功力高深,全力抓取,见他扑至,一手推开秋月寒,整个人如陀螺 般转避开去 疯子一击不中,再击又不中,一连四五次都被小刀儿以同样方式避开,不禁气得他 哇哇大叫,突然不理小刀儿,转身攻向秋月寒。 这下可糟了,小刀儿不但不能躲,还得缠住疯子,以能搭救受伤的秋月寒。 “疯子看掌!” 他出声大喝,想引开疯子注意力,以便秋月寒以及时脱身。 疯子果然受他引诱,或者他本就有耍此诡计的心意,狂笑一声,顿腰扭身,旋风似 地反向小刀儿,那股力道,实非一般人所能企及,想象。 小刀儿苦笑不已,双掌平胸推出,硬是再接一掌,整个人如滚巨树地撞向地面,至 少压断五根腿粗林树,方煞住身形,血气十分不稳。 疯子并不放过,欺身又攻上来:“小子你自己找死!” 秋月寒以为小刀儿受伤不轻,也扭起较沉痛身形。攻向疯子后背,想解除小刀儿危 机。然而小刀儿早就料准疯子会再攻来,落地时已抓起被压断的树干甩向他。人已再滚 往右侧草坪。 如此一来,疯子不但无法击中小刀儿,反而露空背部,自是十分不利,他只顾击碎 树干,两颗充满血丝而有点红肿的眼晴,射出骇人的青光。只知道要找寻小刀儿去处, 想杀掉他以泄恨。 眼见秋月寒就要打中他背心,突然秋月寒却收回不少功力。还出言警告:“疯子小 心背后。” 明明这掌就能使疯子躺下,他却出言警告,实在令人不解。 疯子虽疯,却也知道要保命,很自然地回过头,一股怨气全算在秋月寒头上,两掌 突然地暴涨一倍,泛出殷红血淋淋模样,煞是吓人。 掌势一吞一吐,虽然正锋被秋月寒避过,偏锋却扫中他左身,唰地,他连翻带滚, 落向右侧草地上。 他宁可自己受伤,却不忍心伤害疯子,这种打法怎会蠃? 疯子哈哈大笑,腾身、掠劲、吐掌,又是致命一击,猛虎终归猛虎,气势锐不可挡, 小刀儿见状,又如先前,侧攻而上,但距离还远点。掌劲无法完全发威,并不能阻挡疯 子,右手一扬,飞刀已准备发射, 猝地,秋月寒急叫:“小刀儿,不能用飞刀!”不顾疯子,竟然窜向小刀儿,企图 阻止小刀发射飞刀。 小刀愣住了,想不透他为何如此。只此短暂误差,疯子双掌尽吐,不但劈得秋月寒 口吐鲜血,也将形势未停,飞刀不知是否要出手的小刀儿,结实打了一掌胸口。硬是叫 他受了内伤,摔了回去。 疯子露出狂傲喜悦,狞狂大笑,“哈哈哈……你们死定了!” 掌出,身腾,宛若一座爆发的火花,噬向两人。 小刀儿落地,胸口疼痛,口角挂血,见疯子又至,那种快速,使他眼花,自然反应, 眼眸似乎瞄准疯子咽喉,飞刀已出。 “小刀儿,不可以!” 秋月寒伤重的身体死命地撞向小刀儿。 飞刀已出,快得就像看不见的流星,忽然间撞破屋瓦而落下,只觉眼花。无法觉出 这是怎么回事。 飞刀已出—— 小刀儿自认百发百中的飞刀,连灵异天下无双的雪神貂都逃不过,何况是人?飞刀 过处,带起一道青光,就像一条青色丝,亮丽透莹光地挂在空中。 疯子掌劲仍吐,他感到青光射来,却不想躲。 秋月寒撞向小刀儿,人往左倾。 疯子双掌已印在两人左、右胸。 啪然声响起,两人哀叫往后撺,天空撒出如雾状的鲜血。 疯子并没倒下,飞刀也没插在他咽喉。 小刀儿的飞刀果然失手了,百发百中的飞刀已然不行了。 疯子没倒下,但一时也煞不住那种狂嚣之气,脸色微微抽动,从肩井穴上拔出那那 五寸长的飞刀。 飞刀还是百发百中,只是当时换了目标,秋月寒的拼命阻止,使小刀儿不得不临时 换目标。 他的飞刀是从心里发出,心一动,刀就出,虽然秋月寒没撞向些,刀已出,但秋月 寒的声音己影响他心灵,所以他的飞刀才会改了方向,否则疯子现在可能没有那种又怒 又惊愕的表情。 只一顿,疯子又恢复狂态,狂吼:“死来,死来……哈哈……” 肩井穴受伤,只能暂时使他攻势受阻,却无法阻止他使用武力。 这一波掌力,实在让你觉得,他像是根本没受伤,带得方圆十丈如刮暴风雨。 小刀儿伤得不轻,秋月寒更不必说,两人落在一堆,实在无法躲过此劫,不得已, 小刀儿又拿起飞刀,估且最后一击,闪身挡住秋月寒,就要射出。 眼看疯子已经罩至,秋月寒突然大喝:“住手——”他拉开小刀儿。 “他是你爹——” 秋月寒说出这句话,就像一条烧得透红的金条,捅向小刀儿背心。 他是谁的爹? “他是谁?他是谁?” 眼前这位疯子? 他会是小刀儿的爹? 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小刀儿傻愣愣地瞪着眼前这位乱发披肩。衣衫破碎,还带有血痕的疯老人他就是我 爹? 那眼晴闪亮,鼻梁高耸,瘦高的身材,现在感觉,是多么类似镜中的我,多么亲切! 疯子也惊愕地呆在那里,两颗眼珠贪婪而惊异地瞪向小刀儿。喜悦、不信、温柔、 慈祥、诧异、激动……随着他眼神交错,复杂地露出来,一双右手举在空中,不知要劈 向谁,自己的儿子? “他是春来生的,公孙楼,也是你儿子!”秋月寒急快地又重复一遍。 小刀儿嘴角在抽搐,多少年来和母亲相依为命,老早就没有父亲的印象,如今突然 冒出一位父亲,他竟然是个疯子。他眼神茫然而祈求,已经失去了母亲,他要拥有自己 的父亲,不愿再当孤儿,纵使父亲是个疯子,他还是父亲。 疯子也在发抖,双手已揪向灰白的头发,扯着、狠拉,就像是要拉掉一切事实一般。 “春来……”他哺哺念着。 秋月寒急忙含笑道:“没错,春来,他是春来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叫小刀儿。” “春来……我儿子……儿子。” 疯子颤抖着瞄向小刀儿。 秋月寒点头:“小刀儿。” “春来……春来……”疯子念过数遍,突然笑起来:“春来,春来是谁?” “春来是你夫人,你的妻子、老婆……” “妻子……老婆……我……妻子……哈哈……”疯子狂笑起来:“我没有妻子,没 有老婆!” 秋月寒本以为他会幻起记忆,没想到他仍然如此,急道:“你有。你的妻子就是春 来!” “没有……没有……” “有!春来,你有儿子!” “没有!没有……我没有妻子……没有儿子!” 疯子边吼边退,不知是不知,还是不愿接受,身躯抖得厉害。 小刀儿眼中含泪,身形也在抖,整个心就像千万双尖刀在戮。 “有妻子,有儿子,他就是你儿子,公孙小刀——” 秋月寒不停地家强音调,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没有,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疯子抽搐,痉挛地瞧向小刀儿,又不停地转向秋月寒。 “我没有,没有!没有——他不是我儿子,我没有儿子,没有——” 疯子又发了疯,警惕、栗悚地转头急奔。 小刀儿追前数步,停了下来,心头一阵悲戚,毕竟这件事来得太过突然,一时使他 心情不能平静,追去又有何用? 秋月寒想叫,谈何容易,黯然伤神不已,回望天际,竟也一片乌云,苍茫不开。 小刀儿转身,淡然而怅叹,道:“老爷,他真是我爹?” “嗯!”秋月点头。 老爷没有骗他的必要,他也没再追问,他知道若该说,老爷不会不告诉他,若不该 说,要求他,反而是在逼迫他。 “走吧!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养伤,我再将一切原因告诉你。” 秋月寒领着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漫无目标地走着。 偌大的天地间,好像就没一处是小刀儿的避难窝。 借了一间农宅,虽不甚高雅,却也清静,两人理伤一番,身体已感舒适多了,只是 心中那块铅,仍然坠得沉甸甸的。 两人围在农夫送上来的清淡晚餐,静静地食用,直到用完,秋月寒才说:“那已是 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原谅我,没告诉你,你爹还活着。” 小刀儿道:“老爷别如此,要是能说,我娘也不会瞒我。” 他心中一直沉重,有如此的疯子爹爹,不知道说不定反而比较好。 秋月寒长叹道:“你爹的不幸,也就是整个公孙府的不幸,二十多年来,我一直想 不出好的方法来解决,直到现在……” 他眼晴瞧向小刀儿,似乎在说:“直到遇了他,才想出方法。” 他到底想出了什么方法? 他很快自己问答:“我一直希望将你培养长大,并传你功夫,使你能出人投地……” 轻轻一笑:“没想你的武功竟如此高,我是白费心了。” “若非老爷指点,小刀儿运气、内劲又何能收发自如?” 小刀儿仍十分虔诚地说出心中的话。 秋月寒长笑一声,瞑想一阵,继续道:“你爹本是公孙世家的得意弟子,严格地说, 他该算是我的堂哥。” 小刀儿惊愕地盯向秋月寒,他不知自己和秋月寒,还有如许之亲戚关系,但又何必 加上严格地说、该算是等字呢? 秋月寒解释道:“他是我伯父的徒弟,曾经伯父说,要收他为义子,因为伯父膝下 无儿女,便后来伯父突然去世,此事也就未能正式收养。” “我爹他该知道此事吧?”小刀儿问,是因为他爹精神失常,行径有违常人。 “他知道,但却因此而闷闷不乐。” “他就因而精神失常?” “不清楚。”秋月寒感叹不已:“那时他还算正常,但有一天,也就是公孙世家要 选择下一代继承人之时,他就有点不大正常了。” “老爷……公孙世家不是只传长子……” “不错!”秋月寒道:“但是当时大伯已去世两年,而他并没有儿子,问题就出在 此,”顿了一下,他继续道,“你爹虽然没有正式被认养,但那时人都如此认了他,至 于义子能不能继承,公孙世家并没有规走,此事就此十分棘手!” 小刀儿问:“我爹呢?他当时是以何种身份在公孙府?” “他并没有说出自己是何身份,也没表现此种身份!” 秋月寒感触良多,又道:“也许他说出来,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模样。”
第十四章 梦魂玉露
小刀儿在苦笑,笑得实在很苦,比哭相还让人感到不忍瞧他。
秋月长叹,继续道,“为此,父亲召集众亲属开会,准备决定方法,结果大家一致
认为,养子不能继承公孙世家的职位。” 小刀怅然道:“这本就应该你们自己嫡亲继承才合理。” 他虽然如此说,却能体会出当时父亲所受的打击是何等地大。 否则,他也不会要秋月寒还他位置,说他武功不足以代表公孙世家。 想到武功,小刀儿不解地问:“公孙世家继承权,跟武功又有什么关系?否则——” 秋月寒叹道:“问题出在父来临时改变了规矩,他说要选出武功最高的人当继承 人。” 他苦笑道:“当时除了你爹外,功夫就属我最好,如今你爹失去资格,公孙世家因 而由我接掌。” 他的苦笑,可以看出当时的无奈。 “原来如此。” “当时父亲宣布这项消息过后,公孙楼……”秋月寒解释:“你爹本是孤儿,是以 伯父赐为同姓,所以你的姓氏并非我们所赐。”他又道:“你爹听到这消息,突然间就 失踪了。” “他去了哪里?” 小刀儿追问这话。忽然觉得自己好傻,既然是失踪,怎又会知道他去哪里? 秋月寒仍然照常回答:“不知道,府中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行踪。” “那……我爹有没有再回来?” “有!”秋月寒怅然道:“岂知,一个月以后的一天晚上,他回来了,那时我正在 睡觉……他进入我的房间,就已那副样子……” 小刀儿见他似乎怕自己受不了而不愿再说下去,苦笑一笑,他道:“没关系,您继 续说,我受得了。” 多少次痛苦都忍了过来,还怕这一次?只是双手在桌底下不停地抖着。 “唉……”秋月寒道:“他发疯地攻向我。虽然他武功比我高,却也差不了多少, 那次他没得逞……后来他又每隔一个月来一次,武功却出人意外地增高许多,终于在 第……第四次吧……他打败了公孙世家联手,只是那时大家已认不得他……” 他停下来,目光盯住小刀儿,似乎决定该不该说出另一段事。 “老爷……您说!”小刀儿祈求。 秋月寒站起来,随着暗窄墙边走去,墙边小田字窗一片黑暗,就像灌了黑雾般,让 人无法瞧见一切而兴起哀戚心灵。 “你爹他打蠃众人后,突然闯入后院东厢房……”秋月寒终于说了。 “你爹因此占有了你娘……” 小刀儿干涩一笑,他还是位私生子,以前别人说的都应验了。 私生子,好难听,好侮辱的名称,小刀儿不愿接受都不行,但最让他难过的是,这 几个字也侮辱了他母亲。 自己受辱没关系,但母亲……他悄悄垂下头,瞧向那,就是不听话而发抖的手。秋 月寒走过来,抚着他头发,竟也觉得自己的手十分僵硬而木讷。 “一切都会好转的。” 真的会好转吗?是让时间冲刷麻痹的心灵?小刀儿不停地自嘲。 “此事后来我娘才告诉我……” 小刀儿问:“还有谁知道此事?” “除了几个较亲的人,其他佣人并不知情。”秋月寒道:“虽偶有传言,但日子久 了,也就淡下来了。” “那……我娘和我爹……他们以前……认识……有感情吗?” “也许有……我娘曾说,看过他们在一起……但不会很熟。” 有这么一点就好,否则小刀儿不知该如何面对已死的母亲和发了疯的父亲。 “后来我娘……她如何了?” “你娘受次遭遇后,痛不欲生,后来被我娘劝阻,也因而怀了你。” “她一定很痛苦的……”小刀儿抽搐地说。 秋月寒安慰道:“先前曾是,后来却较平静,因为事后你爹还偷偷回府看过她,要 带她走,但你娘见他疯疯癫癫,不敢跟他去。从此以后,你娘就抱定跟他的决心,而一 生未再嫁人,但你娘……” “娘……”小刀儿禁不住己滚下泪珠,却又赶忙拭去。 “在我们隐瞒下,你娘顺利的生下你,我也收下她和你。本来,我想要她找个婆 家……但未被你娘接受。”秋月寒道:“这种事久了,终不好瞒。” “我娘好苦……” 秋月寒叹道:“你爹的事也在这几年平静下来,不幸在你七岁那年……” 小刀儿还记得那天是寂静的晚上,他还跟湘雨玩捉迷藏,很累,一回房没洗澡就睡 了。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母亲尖叫,张开眼睛,有位长满胡子的大汉在撕母亲衣服…… 突然母亲不叫了,他现在知道是被点了穴道,随后屋外起了一阵骚动,大汉已惊惶逃逸。 “这是一个诡计……”小刀儿悲怆道。 “不错,我懂,但是你娘百口莫辩,在众人指指点点之下,她只好离开公孙府。” 小刀儿悲愤不已:“那人好狠!” 秋月寒也无奈地苦笑,“自你离开以后,我时常打探你爹消息,但除了一些风声外, 都无着落,都不知如何告诉你娘。” “老爷,我娘只会感激您,不会怪您的!”小刀儿还记得,秋月寒以前时常照顾他 们母子,感激之情已深烙心坎。 “事情一直发展到今天,以后的……唉!将不知如何?” 秋月寒感概不己,坐回长板凳,烛光照耀下,他的脸憔悴而蜡黄了许多。 小刀儿又何以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已发了疯的嫡亲父亲?见着他发疯的情境,不就 是等于自己在发疯?在受人嘲笑? 他时好时坏,现在连春神的琴音都治不了他,谁能治得了他? “我爹他……他好得了吗?” 秋月寒突然露出欣喜,道:“也许会好,你可知道你娘为何要你去找药?” “其中……一味遗失了。” “在哪里?” “以前我住的小房间。” 秋月寒虽心中感到可惜,但也不忍心责备,道:“也许只要有一颗就够了,你别太 在意才好。” 小刀儿道:“我还可以回大漠去捉……”他知道这机会并不大,以前那双赤眼狐就 花了他三年时间,现在更不哓得要多久——又少了一只。如此想,终是让自己希望更强 烈些。 秋月寒道:“现在须要先找到你爹。”他道:“不论你爹杀人或被杀,都不好。” 小刀儿深深吸口气,平息心中一切哀愁,虽然知道自己父亲是疯子,但也拂去了孤 儿两字,亲情留人间,又有何等悲哀的? “我现在就去找。” “你……不等明天?” “不必了,我放不下心……”小刀儿也捺不住漫长的夜。 “你的伤……” “不碍事,倒是老爷您……”小刀儿反而关心起秋月寒较自己为重的伤势。 “您跟我离开,找到公孙世家地头,您再留下如何?” 秋月寒知道如此最恰当。点头:“好吧!这些日子苦了你。” 找疯子,并不很难,但若他躲起来,就不容易了,尤其这疯子武功绝顶,说不定到 海岛一藏,什么人也甭想找到他。 所以小刀儿边找疯子,另一方面却想寻找那位难兄没了和尚。 和尚曾说他寻人功夫没法比,这点小刀儿也相信。 否则他又怎能寻得到住在长白山的小刀儿呢? 寻了两天,和尚没找着,却在太行山区碰上了苏乔,她也是寻疯子而来。 “什么?疯子是你爹!”苏乔瞪大眼睛,简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小刀儿苦笑:“难道我会到处认爹不成?” “这……太令人感到意外了。”苏乔吃吃一笑,道:“现在想起来,真的有点像你, 尤其身材都长得那么高!” “不像行吗?” “很难!”苏乔娇柔一笑:“你终算有了一个亲人。” 小刀儿苦笑:“老天爷终是不愿意送我一个完善的东西!” “别泄气了啦!”苏乔道:“终有一天你会如愿以偿的。” “不可能!” “怎么会?你怎么没信心?” 小刀儿苦笑:“不是我没信心,而是我根本没什么愿望,谈什么如愿?” “看你!”苏乔白他一眼:“这么消极,你不想找你爹,不想医好他的病?” “谈何容易!”小刀儿叹口气,道:“你有何方法可以找到他?” 苏乔道:“也许可以用琴音引他出来,不过我的琴音只能传出五十里,超过了效果 就不好。” “总是比满山乱转来得好!“小刀儿道:”若有没了和尚在,可能就容易多了。” 苏乔瞄向他,叫道:“我不想跟他在一块,油嘴滑舌,真拿他没办法。” “他该不回如此……” “谁说不会?”苏乔叫道:“现在连你都有一点被他感染,还说不会?” 小刀儿苦笑:“这不是油嘴滑舌,而且是看得开,我再不看开非得发神经……” 突然,他觉得这句话有点冒犯了他爹,不能再继续说下去。 “好啦。好啦!我只是说着玩的,你却如此认真!”苏乔道:“我喜欢你现在的样 子。”她道:“我只是觉得,现在不宜和光头和尚碰面,他对我还有少许误会。” “他原谅你了!”小刀儿道:“否则他不会摘下你面巾,对了!”他掏出没了给他 的丝巾,道:“他要我将这丝巾还给你。” “我不要了!”苏乔白他一眼:“你懂不懂,女人是有矜持的,都被你们男人用过 的私人用品,我怎能再用?” 小刀儿不禁脸颊一红,困窘地楞在那里,“那……这……” 小刀儿捏着黑丝巾,不知如何是好。 “好啦,我懂你的好心!”苏乔接过丝巾,走向较高处往道山涧弹去:“就让它飞 吧!落在哪里,就属于哪里。” 黑纱随清风飘卷,十分有韵律,渐渐落于山涧。 小刀儿也觉得如此处理,算是妥切。 他道:“你接受光头和尚了,也该相信他早就原谅你了吧。” “挨于他一掌,你说这笔怅如何算?”苏乔故意嗔叱叫道。 “这……我……”小刀儿不知如何是好。 苏乔心想算了,老找他出气也不是办法,没了仍是一点也沾不到边。 她道:“再说啦,碰上了再说,他虽然心中不记仇,但那张嘴,谁没被他挖苦过?” 小刀儿干笑道:“他就这副德行,不过他是善良的。” “善良得令人难受!”苏乔转开话题:“现在也不可能去找他,不如先寻附近山区, 你以为如何?” “也只有如此了!”小刀儿道:“听说疯子……我爹那样的人,好像都有个固定行 踪,你知道他会去何处?” 苏乔道:“该去的都去了,就是没找着。” “春神师父呢?”小刀儿道:“她该知道更清楚,你问过没有?” 苏乔道:“她已经说了全部地方,她都去了,至于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我不敢保 证。” 小刀儿搔搔头,硬是想不出他爹会躲到哪里去。 突然苏乔问道,“你爹知不知道你是他儿子?” “不清楚,好像知道,又好像十分迷糊……”小刀儿对于当时疯子的表情,不感肯 定。 “你说说看,当时情况,尤其是公孙秋月说出事实的一刻。” 小刀儿回想道:“当时他愣住了,喃喃念着我娘名字,又瞧向我,后来就迷糊,终 于又恢复原态,狂奔而去。” 苏乔突然地喜悦拍手:“我知道他去哪里了。” “你……”小刀儿不解地望着她。 “他可能会去你娘那里。” “我……我不懂。” 苏乔解释:“你爹病症,时好时坏,当他愣住时,也就是清醒时,而疯子的思绪十 分单纯,只要印在心中,就可能支配他行动,就像他每次病发,一定会往公孙府闯的道 理一样。” “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小刀儿恍然而叫,突人觉得不对:“可是,我娘已经去世 了,而且他又不知道我娘以前住在哪里?” 苏乔道:“我不是说过你爹时好时坏,就像上次秋月寒和慕容世家比武一事,他怎 能找到庐山去?” “有道理,我们快走!” 两人霎时掉头,奔往渭北方向。 清河依然纯美,宁静,不沾一丝都市喧哗的气息,像是一位典雅隐士居处,透着灵 气。 山边那座墓碑已因日晒雨淋,朝露湿润的青苔,又经酷阳晒黑,黑焦斑点交错于青 苔中,才几个月,小刀儿他娘的墓碑已回归自然,看不见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 公孙楼果然在此,他跪着,身形似乎已溶入天地间的一部分,静悄悄地伏在那里, 宛若凸出地面的石头,让人觉得他本就是属于那个地方的东西。 “爹……” 小刀儿渐渐走近,声音硬咽,多么希望他爹能回答,又不敢尝试,深怕他爹一开口, 就会从他眼帘中消失一般。 见他爹破碎衣衫,凌乱头发,又脏又黑的皮袄,破得好像是被火拷焦脱了水的牛皮, 那又是经过多少折磨的代价? 小刀儿不忍再惊动他爹,让他爹多一份宁静、安样,他的岁月曾有多少是如此安静 地过? “爹,您好可怜……” 小刀儿心头不停叫着,眼眶也红了,恨不得扑过去,将他抱得紧紧,告诉他您不必 再受到折磨了。 远处阳光已暗了下来,为什么今天暗得特别快?连霞光都带着浓浓的云。难道也想 哭一场? 琴音响了 从远处来,却听得清清楚楚。 小刀儿惊愕,本是说好该在此时弹出,但现在却如此不愿琴声出现。 可惜苏乔在远方,无法阻止她。 公孙楼也惊醒,第一眼看见的是小刀儿,眼神似乎闪过一丝喜悦。 “爹,是我!”小刀儿含笑,轻轻地,他希望没有惊动他爹才好。 公孙楼不禁退后,并没站起来,而是以手代脚,往后移动,拖着两双僵直的脚,眼 神已由喜悦转为警惕。 “爹,我是你儿子,小刀。” 小刀儿想跨步前去,突然公孙楼大吼:“别走过来!” 两脚似乎因跪过久而僵硬,站起来时有点晃荡,较不容易支撑身形,但两双手已摆 出姿势,想拒敌。 小刀儿不敢再走一步,轻声道:“爹,我是春来的儿子,也是您的儿子,您记得吗? 娘的名字叫春来,我叫小刀儿……” “春来……”公孙楼茫然地瞄向墓碑,又想冲上去抱住它,他只跨两步,猝然止步, 又对小刀儿戒备。 他冷喝道:“你是谁?是谁?” “爹,我是您儿子!” “我没有儿子……有吗?有吗?”公孙楼突又转向墓碑,悲哀道:“春来,你有替 我生儿子吗?有吗?有吗?你说!快说!” 小刀儿强忍心头悲怆,道:“爹,您走后,娘就生了我……” “有吗?有吗?春来你说话啊!不说是不是?不说就没有了?” “爹……”小刀哽咽道:“娘她……她已经去世了。” “住口!” 公孙楼突然大吼,怒脸像会涨裂,“你废话,你娘怎么会死?她还活着,你乱说, 乱说,你娘还活着,你却说她死了,你胡扯、说谎、你乱说,你不是她儿子,你是坏人, 是你杀了她,是你,一定是你——” 他不愿接受春来已死的事实,没想到小刀儿无意中说中他心坎,使他清醒的心灵再 度崩溃。 “你乱说,她没死,凶手一定是你,你不是她儿子,我要杀了你——” 腾身一掌就劈了过来。 “爹!你镇定些!” 小刀儿可就顾虑多了,不但要保护自己,还要避免伤害他,出手之间,总是畏首畏 尾,不得已情况下,只好游斗,利用自已卓越轻功,以减少对方损伤。 公孙楼几击不中。心中更是大怒,一出手全是拼命击掌。 苏乔琴音更急,却收不到效果,公孙楼仍神智皆迷,不能自制。 盏茶功夫不到,小刀儿衣服至少被撕出十余道裂缝,血痕也不在少数。 “爹,您听我说,我是您儿子。” “放屁,你是凶手,害死春来的凶手,是春来说的!” “凶手——你是凶手,否则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我儿子?你是冒充的,凶手— —” 公孙楼越骂,神智越坏,那股疯劲,简直像长江骇浪,滚腾而来。 琴音已停,苏乔飞掠而至,加入战圈。 小刀儿急道:“为什么不弹了?” “没有用,他排斥力十分强。” “那怎么办?” 来不及回答,公孙楼已吼道:“原来凶手是你们两个!哈哈……” 他好像有使不完的劲,不但出手快,连骂吼也震人耳膜。 两个联手,又采取游斗,已扳回形势,现在反而使公孙楼手脚凌乱,乏于奔命。 苏乔道:“先累倒他,消耗他的功力,我再用琴音。” “有效?” “总得试试!” 小刀儿如松鼠般在林中跳上跳下,耍得公孙楼团团转,不禁又苦笑,又难过。 儿子竟然在耍老爹,除了他,似乎很少人会碰上这种事。 他道,“照这样子,就是转上三天,我爹也未必会累!” 苏乔道,“你想硬拼?” 小刀儿道:“我们合作!” 他们果然合作了,两人保持一前一后或一侧,不停地联手攻敌。 只见苏乔喝一声,单掌劈向公孙楼左臂,右手准备随进拒敌。 公孙楼哈哈大笑,身形不动,只用有手连看都不看地封出掌力,他要对付的还是小 刀儿。 岂知,小刀儿却在此时丢出石块砸向他手心,人已往苏乔方向窜去。 公孙楼不看人就得吃亏,他只觉得有巴掌大的东西攻来,想必是对方手掌,劲道又 加了三成,一罩之下,碎石成粉。 此时,小刀儿和苏乔已狠狠地合力将公孙楼震出三丈余,跌得十分狼狈。 公孙楼哇哇大叫,不甘受骗,登时又反攻而上。 此时,换小刀儿在侧面,苏乔正面击出层层掌影,锐不可挡。 小刀儿却弱掌绵绵,像一团棉花球般,力道十分薄弱。 公孙楼前车有鉴,心头有了准备,大喝出口,仍然佯攻苏乔,突然疾速转身向小刀 儿,他以为诡计得逞,掌击人,他已在狂笑。 小刀儿果真如棉花往左吹去,在有预谋下,很容易连开掌劲。 轰然巨响,公孙楼双掌全劈在一较合抱大的白杨树,硬将树干打断。 此时苏乔也给他一掌,又是一个踉跄,害他差点碰上倒下的树干。 为此虚实相用,整得公孙楼哇哇怒叫,抓起白杨树就摔砸两人。 两人目的在消耗他体力,总是以技巧避开,虽是如此,却也十分危险,经过一个时 辰下来,也吃了好几次火辣辣的掌劲。 不过公孙楼已是显出疲惫,气喘不止。 苏乔急道,“我去弹琴,你等他静止时,马上点他睡穴,知道吗?” “他静止,不就恢复……” “不成!”苏乔截口道:“琴音虽能让他平静,这不就也让他得到喘息?如若他恢 复过快,琴音说不定失效了。” “好!” 小刀儿已明白道理,出手更加袂速,希望苏乔能脱身。 苏乔很快就掠过现场,马上弹出琴音。 公孙楼起初攻势加快,但不久已慢下来。 “我……你……”他茫然不知身在何方。 “爹,我是你儿子。”小刀也收招,静静地走向他。 “你……你会是我儿子……那……春来?” 公孙楼茫然地转向墓碑,想寻求一些记忆。 小刀趁他转安之际,已然快速出手,点向他背面至阳穴,他已应指而倒。 “呼……好险!” 小刀儿嘘口气,又点了他几处穴道,才转向苏乔,叫道:“苏乔,成功了!” 苏乔抱琴惊掠而至,拭去香腮汗珠,嘘气道:“好险!” 她竟然和小刀儿同样表情和语言。 小刀儿将他爹扶靠树干,第一次触及亲人身体,竟然如触了电般抖了起来。脸上一 道道深深皱纹,又承截了多少年辛酸岁月?不禁将他搂向怀中,深怕不小心就会突然消 失般。 “爹……” 苏乔也感受一份悲戚,掏出白绢丝巾轻拭小刀儿额脸,再擦向公孙楼,在他熟睡中 脸上,竟然也是显出慈祥面容。 “你有办法医我爹?”小刀儿问。 苏乔道:“我没有办法,若有办法,我和春神师父一定会治好他的。” 小刀儿深深吸口气,伥然道,“本来我有药,听说可以会治好我爹的病,结果掉了 一颗。” “什么药?” “雪神丹和赤眼丹。”小刀儿道:“赤眼丹掉了。” 苏乔露出惊愕神情:“若有这些药,你爹复原的机会很大……你认为能找到失药…… 我是说你知道丹药是如何失去的?” “不晓得。”小刀儿苦笑。 “如此看来……”苏乔沉思半晌道:“用药、医病最拿手,江湖上要算百里奇最为 高超,说不定他会有办法。”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他?”小刀儿喜悦道:“他是神医,不致于束手无策,我该 先去找他才对。” “可是百里奇神医行踪飘渺……不好找。” 小刀儿信心十足道:“以前,没了和尚曾经带我去巫山找他,我认得路。” “那好哇,我们赶快去!” 木屋还在,草药还在,百里奇也还在。 他正为公孙楼诊伤。 只见他灵巧右手曲出食指,运足功力,一指戳向公孙楼胸前大穴璇玑、紫宫、巨阙、 神封、玉枢,然后指头轻轻推拿,经过盏茶功夫,公孙楼身体红筋已浮起。 “小刀儿,快抵住你爹头顶百会穴,输出功力!” 小刀不敢怠慢,马上照办。 真是逼人,公孙楼脸色通红,身体似乎胀肿少许,像充了气一样。 百里奇马上借小刀儿深厚的内力,寻找穴道,只见真力过处,穴道就长了小肉瘤般 凸起,真气一边,肉瘤则跟着流窜。 半刻钟已过,百里奇已满头大汗,小刀儿也差不多,但他不敢分心,没有神医指示, 不敢松去功力。 “奇怪……” 百里奇似乎找不到应该有的症状,而皱眉头。 “照理来说,精神失常,其中会一定有所反应迟钝才对……” 他又再从头索寻一遍,情况仍是一样。 “少商脉和少护脉虽然较弱些,但也不是该有症状……” 苏乔拭去三人汗珠,问:“神医,公孙老爷的病因很难找?” 百里奇轻轻点头:“有一点!”转向小刀儿:“你改反向运气,行动稍微加快。” 小刀遵行指示,改反方向行动。 公孙楼身体又胀了许多,也更红润,就像个面人一样。 百里奇凝神揣思,反复在其身前、身后找气,足足又过了两刻钟,仍不得要因。 “难道会是……” 突然他撤回指劲,拿出金针,似要做一项决定,深深吸口气,平静一下稍累之心情。 “小刀儿,快撤功力!” 他叫得很急,小刀儿有点愕然,但马上照他指示,撤回双手。 公孙楼此时因内劲往头百会穴道,身形抖颤了一下。 此时百里奇迅捷地将金针插上百会穴,五寸长的金针没入脑中。 小刀儿和苏乔不禁皱起眉头,须知脑部最为脆弱,若受到伤害,尤其是有个东西插 入,十次九次是死定,百里奇却如此快速地将金针插入。 慢慢来,倒也是能让人接受。如此快?除非百分之百准确,否则就有丧生之险。 百里奇不只插上一只,还在公孙楼眉心神衣穴插上一支。 昏迷的公孙楼,此时陡地张开眼睛,射出青光,像把利刀,但随即消逝,眼皮也合 上了。 百里奇再点他数处穴道,替他推拿一阵,公孙楼殷红肿胀的身体才慢慢恢复原状。 他抽出两枚金针,针头俨然有半寸是透明水冰东西,像要滴出的小水珠,极小,差 不多像毛发的尖端那么细小。 百里奇凝视后,马上拿出白绢,又从屋旁摘下一片通白竹药形小药片,拧出汁液, 滴在绢布上,然后将金针往上面一沾。绢布变成紫青,十分明显。 百里奇此时才有了笑容,“是了,原来如此!果真是如此。” “前辈……”小刀儿亦喜悦的脱口而出:“我爹的病……” 他知道百里奇会说出原因,是以并未再说下去。 百里奇长叹道:“好一个梦魂玉露,实在让人防不性防。” 苏乔愕然道:“神医,您是说公孙老爷中了梦魂玉露,才精神失常?” “嗯!”百里奇叹道:“太狠了!” 小刀儿虽关心谁下的毒,但他更关心另一样,急道,“神医,我爹能不能救治?” “治是可以治的,但有点棘手,你不必太过于操心,我们好好商量。” 三人走向那张用巨木切成的像是秋海棠叶子的桌子,坐了下来。 小刀儿急问:“那梦魂玉露又是何种药?它的药性如何?” 百里奇道:“梦魂玉露只产于天山寒冰崖那万年冰窟中,十分难求,汁液如露珠, 是以有玉露之在。其功效则能使人神智失常,如梦如魂,故而叫梦魂,花叶六瓣,透明 如冰,状如星星,又叫做星星亮,大小不及一颗齿大珍珠,其量又少,而且在皑皑白雪 中,难寻程度可想而知。” 小刀儿问:“除了能让人神智失常,还有其他功用吗?” “据我所知,没有了。”百里奇道,“大凡是精纯于某种药效者,其他功效则相对 减少,而梦魂玉露,正是此类最佳者。” 小刀儿闻言,稍加放心。 苏乔问:“这毒药该如何使用?” “很筒单!”百里奇道:“此药无色无味,就像清水,而且除了还珠草以外,任何 方法都检验不出来,只要将它倒入茶中,水中,让人服用,药抵脑髓,自然形成精神失 常。” 他指向方才所采的如竹叶的小草:“那就是还珠草。” 两人顺目瞧去,再收回目光,小刀儿问:“可是听秋月寒说,我爹是渐渐加重病情 的。” “这好解释!”百里奇道:“玉露药量较少,发作症状较慢,较多则较重。” 苏乔道:“也许那人不让你爹一次就严重失常,才分批下的毒,因为突然的病发, 很容易引人注意,或许那样,他就不能得逞什么诡计了。” 小刀儿稍带怒意:“那人好可恶!” 百里奇轻轻一叹,复又道:“我将此药在人体内的作用告诉你们,因为它很特殊。” 小刀儿和苏乔凝神倾听。 “梦魂玉露本身并没什么毒性,但它能滞留脑髓,并分泌一种物质以麻醉……或者 说控制脑神经,因而使人失常。” “但为何苏姑娘的琴音可以暂时治好我爹……”小刀儿问。 百里奇道:“一方面是苏姑娘的琴音有种种功效,用来杀敌则用残字诀,可震破耳 膜,若用来治伤,可用顺、畅,两字诀。诸如种种,都是以琴音影咱人们心绪而达到目 的。我想,苏姑娘对你爹所弹的,是静字和愁字两诀,可对?” 苏乔颔首:“没错。” 百里奇又道:“这又得扯回玉露的药性。它平常聚集脑髓而形成病状,疯癫则生, 既是疯癫,整个生理和心理必定失常,也就形成了玉露的更加聚集力,则玉露聚集力将 会松驰,甚至随血液流窜全身,直至下次凝聚时,病再复发。” 难怪公孙楼时好时坏,原因就在此。 小刀儿问:“后来苏姑娘和琴音快治不住,是否因我爹功力增强而抗拒了琴音,跟 药物无关?” “可以这么说!”百里奇道:“但另一方面,也因你爹功力加强而使本身体内自主 力增高,无形中影响了玉露的凝聚更坚强,发病时也就更不好治。” 苏乔问:“可是当时您要小刀儿行功催气,不就是加重它凝结。” 百里奇笑道,“那是先前,后来我要他倒行真气,就是要冲散玉露的凝结力,然后 以金针取治少许,方知此为何物。” 他补充说明:“当时我只是假设而己,幸好不负揣测。” 小刀儿突然眼睛一亮道:“老前辈,您的金针能沾出少许,如此用多几次……” 百里奇摇头轻笑:“理论上是可以,但实际上有许多困难。” 他说,“其一,金针插入脑中,危险性大,其二,每次要倒运真气,对你爹身体受 损不小,其三,金针每次只能沾出少许,不知要沾多少次方能奏效。有了这三点,除非 万不得已,不该用此方法。” 小刀儿脸颊一红,他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幼稚。 苏乔立时接口,想替他解窘,她道:“那该如何解去梦魂玉露之毒?小刀儿的雪神 丹和赤眼丹能不能?” 百里奇笑道:“这件事,似乎他娘早知道,是以要小刀儿去寻人间奇药。” 他又道:“不错,只要有这两种药,玉露之毒自然可解。” 小刀儿急问:“少了一样赤眼丹能不能解此毒?” 百里奇神情转诧异了:“你没找到赤神丹吗?” 他明明看见小刀儿猎着赤眼狐,见他如此询问,心情十分讶异。 “掉了!” “掉了?”百里奇苦笑:“如此珍贵的药……”他突然觉得不该说这番话,马上改 口:“若少了赤眼丹,恐怕无法奏效。” 小刀儿望着床上的父亲,怅然地叹了口气,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百里奇道:“要解玉露之毒,先必须以赤眼丹之毒性溶合玉露之中,那时赤眼丹之 毒将会运行全身,也将玉露之毒引出脑髓,然后用解毒圣品雪神丹中和毒性,则可痊愈, 若少了赤神丹,恐怕无物可溶合玉露了。” 他再补充:“你娘要你找许多药,最重要的还是雪神和赤眼两味,其他的可能是养 脑固身之类,以便和着主味药一起,使你爹身体少受损伤。那些药,我想我能配制,你 不要操心。” “多谢神医。” 小刀儿并没有多大欣喜,因为少了主味药,副味再多也起不了作用。 “唉!”他长叹,转向窗口。 忽然他眼光落在墙角一堆药,似觉很眼熟,不禁走了过去。 是的,就是这些药保住了他的雪神丹,是这些药让秋月寒中了毒。 虽然下毒的是公孙断,但他一生也忘不了这点药。 “神医,这些药……”小刀儿在问:“它从何处来?” 百里奇道:“这药是公孙断配的,上次在替公孙飞雾治伤时,他已经用此帖药医好 他儿子内伤,我觉得其中几味十分神奇,才将它留了下来。” 小刀儿道:“神医,那是我配的,公孙断可能从我那里……” 突然他愣了一下,“难道偷我药的会是他?” 百里奇道:“这些药引,是你送给公孙断的吗?” “不是!”小刀儿道:“当时我将药堆在那间黑暗房屋,他可能事后才去。”他又 道:“以前煎药时都是湘雨姑娘,我想公孙断不至于掉包。” 不管如何,赤神丹失窃,他们已认定一定和公孙断有关。 百里奇回想公孙断在房中研究药经,己觉得他对药十分内行,即是内行,自然对某 种药物有所偏好,对于奇药当会窥视。 “我看你还是对公孙断开始查起,说不定会有结果。” 小刀儿也如此认为:“可是他已经不知去向,要找他……” 苏乔娇笑道:“你忘了他那个奴才?就是引没了进府的那个。” “柳源?” “嗯,他既是公孙断心腹,多多少少会知道他的下落。” 小刀儿觉得很有道理,得赶快去,但……父亲在这边,十分不安全。 苏乔玲珑心,已猜出他的心思,笑道:“你去没关系,春神师父临行时还吩咐我, 要将你爹带回雾山,你走后,我们就去,只是……” 她瞧向百里奇,不知他是否愿意同行? 百里奇笑道:“素闻春神笑乃人间奇女子,老夫心仪久已,若能随同行见上一面, 亦可了却多年宿愿。” 苏乔笑道:“春神师父当然欢迎您,她时常提及您的医术和功德,都如此景仰。” “岂敢邀功自居!”百里奇含笑回答。 小刀儿点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事不宜迟,我想先行告退。” 苏乔道:“记着,别去找公孙秋月,因为他名气大,目标大,你找他,说不定泄了 秘密,而后让柳源逃了,最好暗访。” 小刀儿报以感激眼神:“我会小心。” 三人分手,小刀儿近奔渭北,苏乔和百里奇托负公孙楼,返回雾山。 离开将近半年的住处,缠满了蛛丝,结上一层厚厚的灰尘,踩在上面清清楚楚的脚 印,冲向那心头那股荒凉、寂廖意,让人感慨万千。 小刀儿立于已经久封多日的母亲神位,感触良多。 拜过三拜,他已将神位拿下,然后点燃烛火,将它焚去。 “娘,孩儿不能带您走,又不愿您在此受孤独,只有火化您,等孩儿治好爹时,再 请您回去……” 火花闪烁,晶莹如母亲眼睛,含情地瞧向小刀儿,慈祥笑容挥挥不去。 焚化灵牌,小刀儿再拜三拜,然后开饴寻找床头——以前失窃的地方。 结果还是一无所有,自和上次一样。 “看来只有找柳源了。” 心意想定,他已穿窗而出。 月色挂竹摘,别有一番清静。 掠过东院,他很快找寻到柳源下落。 柳源竟然会在公孙断的书房,坐在那张雕有龙纹的紫檀木太师椅。 龙腾欲飞,就在他头上,依然他就是此间主人。 小刀破窗而入,快逾飘风,脚点桌面,右手截,左手掩。 柳源惊愕,方要瞪眼,起身,小刀右手已戮向他巨阙。左手掩住他正喊叫的嘴巴。 “别叫,否则有你好受。” 柳源惊愕眼神已慢慢退去,他点头。 小刀儿松手,含笑道:“问你问题,最好老实给我回答!” “什么问题?” “公孙断在哪里?” “老爷不是被你逼走,你还来找我?” “你该知道!” “我不知道!” 小刀儿冷笑,一手截向柳源眉心。 柳源象是脑震荡,在抖、在抽搐,脸已苍白得吓人。 截搜指果然厉害,中者,则脑袋似要裂开,脑浆好象是被刮光,一刀一刀地慢慢刮。 “我说!” 柳源忍受不住,只好认栽。 小刀儿收回指劲,笑道:“刚才问你,说了不就没事?” 柳源瞪目冷笑:“小刀儿,你变了。” “如此心狠,是不是?”小刀儿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你们会心狠起 来,以前我都是对物才下得了手……也许是受你们的影响吧?” 他何尝喜欢如此,但为了父亲,不如此又能如何? “你为什么要知道老爷的行踪?” “这是我的事,你不必知道。” 柳源目光闪了一下:“老爷在少林。” “我不信。” “你要相信,是你整垮了他,而你又是少林捉拿的人犯。” “所以他去告状,想利用少林力量报仇?” 柳源冷笑:“终有一天,你会尝到苦果。” “可惜你现在就要尝到了!”小刀儿举起手掌,慢慢推了过去。 “你要杀我!”柳源惊吓。 小刀儿轻笑,手掌未停。 柳源冷汗直流,已闭上眼睛。 手掌已停,小刀儿有点相信他说的话了。 “若你骗我,小心你的脑袋。” 话说完,人已穿窗而出,如一道无形的只能用感觉的风。 柳源嘘口气,冲开穴道,试去汗水,转望窗外。 月明西斜,二更左右。 他吹熄烛火,也穿窗而出。 那身手,竟也入流,从容不迫。 他从西墙掠出,直往南山奔去。 在他后面,追上来一位青衣人,是小刀儿。 “任你多么狡诈,也得想一想我是谁?”
第十五章 解毒
两座高耸入天的山峰,中间隔着一道深不见底之深渊,牵通一条宛若长虹的吊桥,
藏匿在云雾中,透着一股神秘含意。 公孙断并没去少林,他躲在柳西府,女儿飞燕的庇护下。 “飞燕,你试试看!” 他牵着女儿,硬是要她走过那条通往阴间的奈何桥。 “爹……我怕!” “怕什么?你是他柳家的人,他不会伤害你的!没什么好怕!快过去!” 公孙断强迫似地拉着飞燕,像要将她推入火坑,一点也看不出亲情该有的慈祥。 飞燕怵栗地抓向吊索,双足不听使唤而有点僵硬,想起恨天魔仇三的形貌、行为, 她就算再大的胆子也无法跨前一步。 “爹……我怕……爹……” 她以前虽然答应公孙断,要去找仇三,岂知走到此桥,却有种无法想像的恐俱涌向 心田,那股勇气和决心都不管用了。公孙断拖了半刻钟,仍不能拖过此桥,两人悬在半 桥中,摆摆晃晃。 “你怕什么?你知不知道爹心里有多难过?要不是你,公孙小刀怎会捅出我的事? 要不是你学功夫如此之慢,他又怎会在山谷中看到我们练功?如今你爹走头无路,飞雾 功夫又未成,你说你爹该如何活在这世上?现在只求你到仇三那儿探查一下武功,你却 死缠活赖,硬是不愿去,你要爹如何才能瞑目!” 飞燕悲戚坐了下来,她真希望马上死在这里,就不会有其他压力了。 “爹……我……” 她也不知如何是好,泪珠儿滚落香腮。 “你哭?你只知道哭,爹还没死,你就哭?不知你心目中有没有我这个爹?”公孙 断骂了几句,竟然也哭起来:“好!你不愿帮爹的忙,爹已走头无路,爹就死给你看!” 话未说完,已攀向吊索,准备跳渊而死。 “爹!您不要如此!”飞燕悲戚冲上去,将他拉住,手抖得更厉害。 “爹不如此,又能如何?世上已无我立足之地!” “还有女儿,爹!你不要如此!” “女儿又有何用?长大了就不要爹了!” “爹——”飞燕哀凄地哭起来:“爹……女儿去就是了!” “飞燕……” 公孙断抱起女儿,两人恸哭不已,不知公孙断心灵,是否真能达到痛哭流涕的悲哀 境界。 望着前方幽深黑沉沉的山峰,飞燕已感觉到身上赤裸裸一丝不挂,正被狰狞野兽压 在身上,一寸寸地摧残自己。 公孙断心中笑得十分冷酷,那绝世武功就快到手了,届时,天下何人会是自己的敌 手?何人比自己儿子还强?一点牺牲是值得的。 飞燕每跨一步,心灵就像刀戳一记,血淋淋地直贯神经,揪痛得足似撕烂全身肌肤。 十数丈的吊桥,数不尽的刀痕。 她就快跨完全程,整个人一点思想也没有,像是抽掉生命的僵尸。 为了她爹,她终于走过去了。 “飞燕,别怕,他不敢对你如何!等拿到秘籍,你就回来。” 飞燕没回答,一步步走向山区,直到消失小径尾端转角处。 公孙断此时才露出狡猾胜利的笑容。 “一切都会好转!飞燕,爹不会亏待你的!” 他已返回吊桥,投以奸狡眼神瞄向深渊,不停嬉笑。 心中在想——也许只有傻瓜才会跳入这深不见底的绝涧吧? 方想往柳府方向走去 柳源已趁夜寻了过来。 “老爷——” “是你?你怎么来了?” “有急事!” 公孙断急忙道:“此地不宜,跟我来!” 两人奔向山头南麓,那里有座刚搭不久的木屋,两人鱼贯而入。 一张床,一条棉被,一盏灯而已。 谁又想得到,堂堂富可敌国的公孙府二当家,会住在如此寒酸的地方? 连茶都没有得喝,柳源带上门,清清喉咙,道:“小刀儿在找您的下落。” “他找我?为什么?” “不清楚。”柳源道:“他找的很急。” “很急!”公孙断徘徊走着,沉思不已:“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他就是想不起来。 柳源道:“小的已将他骗至少林寺。” “他会去?少林寺是他仇家。” “老爷也是他仇家,他该会去。” 公孙断频频点头:“他如此急着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不停地踱来踱去,沉思不已。 “也许他要赤眼丹。” “他怎么知道我有……”公孙断疑惑回头,他吓呆了。 “你……” 不知何时,小刀儿已无声无息出现在柳源后面,方才那句话正是他问的。 他含笑,“赤眼丹果然在你手中。” 公孙断瞪向柳源:“你竟然出卖我!” 柳源不敢动,因为小刀儿右手已抵住他命门穴,只要轻轻一吐,他马上就得丧命。 “老爷……我……” 小刀儿笑道:“你就老实说,又有何妨?带我来此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老爷……不是……” 公孙断嗔目冷森叫道,“好!很好!算我瞎了眼,竟会看上你。” “老爷……”柳源可是有口难言,急得直掉汗。 小刀儿笑道,“若非是他,你怎会被逼离开公孙府呢?” 公孙断气怒已极,咬牙切齿,“畜性!原来是你坑了我!” 举掌就要劈向柳源。 “老爷!我没有……” 小刀儿急忙提他衣领,很快带向左侧,避开了公孙断掌力,本来他是有意让他们两 人翻脸成仇,但思绪一转,却觉得要找柳源容易得多了,何不放他一马? “老爷您何必生气!他并没有出卖你!”小刀儿道,“他可是对你忠心耿耿,否则 何必大老远跑来此地找你?” “哼!一丘之貉!” 小刀儿放下柳源回椅上,道:“我跟他来,是因为我不相信他,你不也想想,他若 知道这小木屋,他又何必让你带他来。” 柳源急道:“是啊!老爷,这木屋小的实在不知道。” 公孙断半信半疑,道,“你又怎会知道?” 小刀儿笑道,“我从小浪迹山区、沙漠,只要有人迹的地方,恐怕很少能瞒过我, 所以我就摸了迸来,躲在暗处。” 小刀儿放了柳源。他却不知该不该走向公孙断,深怕一掌就死在他手中。 公孙断目光已转柔和,装笑道:“柳源,我错怪你了。” 柳源呐呐道:“可是……老爷,小的并没甩脱他,而且还引他来此……” “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公孙断道:“迟早他都会找上门,因为我女儿在此,飞 燕那丫头就是保不住任何秘密。” “多谢老爷!”柳源感激地走过去,突然骂向小刀儿:“狗奴才!公孙世家待你不 薄,你却恩将仇报,弄得公孙府四分五裂,连禽兽都不如。” 小刀儿笑道:“你倒挺会见风转舵,靠了主人就乱叫,实在服了你。” 他在暗示柳源才是狗仗人势。 柳源又骂了几句,公孙断才插口,冷笑不已:“小兔崽子,你不该来!今晚你就知 道我的真功夫,届时老夫留个全尸给你,那是感激你送上门来,省得我到处去找你。” “只要你有那个本事!”小刀儿道:“如若你输了,又将如何?” “哈哈……”公孙断狂笑:“老夫岂会输给你这后生晚辈!” 小刀儿淡然一笑道:“我只想知道赤眼丹在不在你身上。” 公孙断冷笑:“你不是猜中了吗?怎么对自己那么没信心?” “我是说现在!”小刀儿叫道:“套你一句话,省得我再去别处找。” “哈哈……赢了再说!” “到时也不怕你不说!” 公孙断突然先发制人,双掌带过劲风,已腾身冲了过来。 小刀儿有意试试对方功力,双手舞动一阵,化作层层掌影,气势万千,封了出去。 两人在空中相对十九掌,化出轰然巨响,力道已冲向四处。 哗地,木屋如炸弹开花般四分五裂,两人蹿高空中十余丈,又自互击十数掌,然后 如喷泉般倒掠地面。 公孙断落地,身形晃了晃,脸色较为苍白,气喘不已。 小刀儿也差不多,但是脸色仍是红润润,多年搏斗的结果,他已很容易在最紧要关 头,保住自己所最须要保护的地方。 公孙断十分诧异,却装作若无其事。 “好个公孙小刀!” 话未出,他已欺身再次出掌,劲风呼啸翻腾,刮得柳源滚向旁边。宛若千万把利刃, 刺向对手,他用的竟是柳西绝学裂天十三掌的最后一式地毁天沉。似乎在拼命了。 小刀儿突觉此式猛烈无比,凝神聚心,身形突然倒退疾射,就像被掌风扫中般往后 挥。 公孙断知道他在拖距离,以减弱自己掌力,更加催劲,快逾电光石火,罩了过去。 双方追逐夹缠,宛若蝴蝶双飞,突然地,小刀身形冲向天空,幻出一道青光。 公孙断也不落后,穷追直上。 小刀儿暴出冷门,身形连拥七个筋斗,幻出七朵梅花,猝地快捷无比封劈公孙断, 此种武功简直前所末见,威力自不在话下。 双方接触,恍若电光在空中互撞,暴出更多火花,而各自分散。 两人倒射落地,皆煞不住身形,似在沙漠中滑溜,拖出一道泥痕。小刀儿很快地借 力,平直抖站而起,有点累,却仍从容。 公孙断则一冲到底,好不容易撞上树干才煞住身形,有点狼狈地站起,气喘如牛, 也许老了吧。 他大喝一声,又自扑上。 小刀儿这次不再硬拼,他知道自已仍有把握打蠃公孙断。 寒光一闪,飞刀出手。 公孙断呃地一声,摔了下来,右胸口已插上一支飞刀,鲜血尚来不及流出。 他咬牙爬起,手抚伤处,此时才见到血液渗出指缝,仍温温地。他双目似快瞪出眼 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似想吞了小刀儿。 小刀儿晃出飞刀在手中,笑道:“我相信,这把一定很听话,要它飞向咽喉,一定 不会跑到头顶,你好自为之。” 公孙断目光在收缩,慢慢往后退去。 “不必退了!”小刀儿淡然一笑:“若说我的飞刀百丈之内,例无虚发,不知你信 不信?” 公孙断想逃窜的诡计被识破,怒骂:“你到底想怎么样?” “还是那句话。”小刀儿冷森道:“赤眼丹还给我!” “老夫没拿!” 小刀儿冷笑:“这句话你最好考虑以后再说。” “哼!” 公孙断知道这话信不了人,但却找不到更合适的对策。 “拿不到此药,我不能罢休!” 话未落,飞刀又出,笔直地插在公孙断左鞋尖,闪闪发光。 公孙断又怒又骇,眼睁睁看着飞刀射向自己鞋尖,只要自己稍微一缩就可以避开, 却连想要缩脚的时间都没有。 飞刀之速度,简直匪夷所思。 小刀此举就是想让他死了逃逸之心,他冷摸地盯着公孙断。 “我没有多大的耐性。” “公孙小刀你太过份了!” 柳源突然不顾一切地冲向小刀儿,手打脚踢,却禁不住小刀一掌,倒地昏了过去 小刀儿对自己掌劲起了疑心,自己明明只想推开他,怎会将他震昏? 其实柳源并没昏只是装昏,现己到达最后关键,他若在旁边,眼睁睁看公孙断将屈 服敌人,日后自己可能就和他有了芥蒂,倒不如来个装昏,装作没看见,如此不但保住 主人颜面,也给自己留下后步。 小刀儿也不再理他,转向公孙断,冷道:“我的时间不多。” 公孙断脸庞连变数变,忿愤、怨怒、激动、沮丧、不甘…… 终于他怒道,“公孙小刀,有一天,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抛出一口盒子,丢向小刀儿。 “这句话,该是对你说才对!” 小刀儿并没立即拾起盒子,他深知公孙断诡计多端,弹出飞刀,将盒盖震开,忽有 一阵香气传出,不是迷香,正是赤眼丹特殊的味道。 殷红如充满红光的水晶圆珠己闪出光茫,赤眼丹已出现。 小刀儿这才满意地拾起,眼看失物复得,父亲疾病即可治愈,心灵那股欣喜自非任 何言语所能表达其万一。 “我可以走了吧!”公孙断冷道。 小刀儿收回心神,瞧向丹药,觉得并不假,揣入杯中。才笑道:“我倒觉得奇怪, 像你那么贪心的人,怎会将此丹留着不用?” 公孙断眼神闪烁不定,冷道:“最好它能将你毒死!” 小刀儿恍然,“原来你是制不了它的毒性,才不敢服用。” 公孙断冷哼,没有回答。 “今天到此为止,希望你好自为之,否则必将自食其果。” 小刀儿不再为难他,已掠开此地。 公孙断望着小刀儿消逝方向,阴笑不已,这笑充满了狡猾意味。 挟起柳源,他也离去。 柳西风为了丧子之痛,千方百计想寻小刀儿而不可得,整日闷闷不乐,已显得憔悴。 虽是如此,他并未搁下武功,每天总得在后院花园空地上练个把钟头。 今天他已练完,正走向左边靠小池旁一座红亭,端起满是泥土原色的古茶怀、啜着 香茗,一边用毛巾拭去汗珠,双目阴沉瞪向池中盛开的莲花。 除了偶而刮起茶杯杯盖所拖拉的咔咔轻撞声,一切都很宁静,就是因为太宁静,没 有风声,没有树叶磨擦,没有虫鸣声,没有鱼儿戏水声,没有滴露声,倒使人感到不安。 柳西风似乎也感到太静了,抬头望向西墙那棵古忪,突然他冷喝:“朋友,出来 吧!” 话声一落,一阵大笑已传出。 “江东柳西绝,果然名不虚传!” 一道黑影射向柳西风,快而急。 柳西风见状,知道是位高手,茶杯交于左手,身形突然飞起来,不疾不徐,摇风散 手如天女散花那般柔和拂了过去。 双方对掌而后错开,柳西风平飞回亭,连衣角都看不出激烈的摆动,依样柔和轻飞, 掀起茶盖,仍气定神闲,喝他的茶。 黑衣人落地,稍显急促,但也能悠然不迫,一个旋身,技巧的化开较为晃动的衣衫。 蒙着硷,只露两道碧森森的眼光。 “哈哈……柳西一绝,功夫名闻天下,实在名不虚传。” 柳西风转过身形,儒生扮相的脸也泛出一股深沉意味。 他冷冰冰道:“你闯入柳家,为的只是想夸我的功夫?” “有何不可?” “你很狂?” 柳西风再次出手,快逾劈雷。 一闪一腾,一伸手,一错腰,己抓向蒙面人那条面纱。 蒙面人愕惊,后闪,又闪向屋顶,但仍慢了一步,面巾已被摘去。 柳西风,翻身、腾掠、悠然地回到原地,轻轻弹落面纱,再转身,脸上已露出得意 神情。 蒙面人并没躲,仍然大笑,落回原地,除可看出他脸形稍瘦,四旬上下以外,平凡 得很。 “江湖并没有你这号人物。” “不错。老夫从未走过江湖。” 柳西风冷然一笑,啜口茶道:“你的功夫不错。” “多谢夸奖。”黑衣人道:“照我的武功看来,在江湖可排名第几等?” 柳西风轻声而自然道:“一等,百名以内。” 黑衣人淡笑:“我却接不下敝主人一招。” 柳西风此时才露出诧异:“你主人是谁?” “天鹰崖主人,天鹰。” “最近十分活跃的天鹰崖?” “不错。” “天鹰崖座下五鹰之一,黑鹰。” 柳西风稍微点头,问:“你来找我,就为了要我归顺天鹰崖?” “不错!”黑鹰回答得有点嚣张。 柳西风冷冷一笑,啜着茶,似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黑鹰道:“本派高手如云,势力庞大。不久将来。天下非本派莫属。柳西绝,若你 愿意归顺本派,天鹰愿让你坐二把交椅。” 柳西风瞄向他,冷冷直笑,不知心头在想些什么。 “第二把交椅……” “不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柳西风冷笑一声,淡淡道:“能不能和他平起平坐?” 黑鹰道:“不能!天鹰神威,不可冒渎。” 柳西风鄙夷一笑:“我倒想见识见识他。” 黑鹰冷道:“你不肯?” “你以为我该如何?”柳西风反问。 江湖中,若他排名第二,也没人敢排第一,他又何尝去坐那不太光彩的第二把交椅。 “你会后悔!” “后不后悔,不是你所能决定,别忘了我若归顺,也是在你之上。” “你想要天鹰亲自出马?” 柳西风嘴角微微一翘,喝他的茶,并没回话,但神态已十分明显。 ——除非天鹰蠃了,否则甭谈。 “你很自大!” “走吧!找个有资格的人来向我说话!” 柳西风转回红亭,不再理他。 黑鹰残酷冷笑:“柳西一绝若不归顺,将会遭到冰消瓦解的命运,到时可别怪我曾 经警告过你!” 说完。他已掠向古松,翻墙而去。 “天鹰崖……” 柳西风嚼字地念着,不时露出狡猾笑声。一杯茶已端得比额头还高。 黑鹰掠向山径,直奔林中。 蓦然,“阁下请留步。” 灰影一闪,公孙断已拦在他前头。 黑鹰冷笑:“你是何人?竟敢拦住本座去路。” “老夫公孙断,公孙世家二主人。” 黑鹰突地横掌戒备:“你想如何?” 公孙断爽然一笑,道:“兄台别急,老夫不是来和你动手。” 黑鹰冷笑:“洛阳一仗的仇,本派还没找你们,你们却先找上门了?” 公孙断叹道:“那是公孙秋月的事,与我无关,老夫是有诚意才来找你,你别误 会。” 黑鹰从他眼神中看出一点端倪,黠笑道:“你是为了公孙世家的职掌权?” 公孙断点头笑道,“有这么一点。” “你想投靠天鹰崖?” “只要条件谈得拢。” “哈哈……”黑鹰大笑不已,谈条件?谈什么条件?只有臣服天鹰,没人可以和天 鹰谈条件。他心想:“公孙断,这可是你自找的!有了你,何患公孙世家不臣服?” 他道,“很好!本派就是需要你这种识时务的英雄!” 公孙断也在笑:“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没问题!只要问过天鹰,你就是公孙世家未来的主人了!” 两人大笑。 公孙断问:“我是否可以见见天鹰?” “当然可以!” 两人臭味相投,已相借掠入林中。 小刀儿回到雾山,很快地将赤眼丹交于百里奇。 百里奇仔细观察,但觉颜色和味道都差不多。因他没见过,只能以典籍记载来分辨。 他问:“当时你取出时,是此模样?” 小刀儿道:“当时较鲜一点,现在可能隔一段时间,光彩弱了一点,除此之外,完 全一样。” 百里奇这才较为放心,取之动物的内丹,当时受血液的影响、视觉上都会较鲜,久 了受心灵影响,总以为旧的一定比不上新的鲜艳。这是心灵误差,事实上药物还是一样 的颜色。 虽然稀世灵药不可能会褪色。 百里奇把它当作是小刀儿的心灵误差,因为天下再也不可能找出其他与赤眼丹相同 的味道了。 春神和苏乔也好奇地瞧向灵药,都泛出一种欣赏的喜悦。 苏乔道,“神医,你是否马上替公孙老爷治病?” 公孙楼静静地躺在无尘居的石床上,他已昏睡将近十天,每天都要百里奇,按摩和 喂食药物,以保元气。 百里奇走向床边那口木制药箱,拿出许多药味,笑道:“我想有你们三位的功力, 现在就能动手。” 春神慈祥一笑,问:“神医,您可要先说好,否则到时候,我们如何帮忙?” “其实……也没什么。”百里奇笑道:“我是怕万一出了差错,你们也能合力制住 他,如此而已。” 小刀儿认真而有点紧张:“我会小心的!” 苏乔瞧向春神,两人也露出信心的神情。 百里奇推起公孙楼,让他盘坐,然后要小刀儿立在他后面,必要时以真气支援。 一切就绪,百里奇熟练地截出指劲,点向公孙楼全身要穴,每试一指,其身形就颤 抖一次。呼吸也较为急促,脸颊也开始红润起来。 很快地,百里奇拿出赤眼丹和几味药丸,让他服下。 “小刀儿,快运功抵命门穴,催其药物早些溶化!” 小刀儿也盘坐石床,双掌抵住命门要穴,徐徐运出功力。 众人屏气凝神,直往公孙楼瞧去,尤其是苏乔,目不转睛地挡在春神前面,手中不 时往腰间抓去,抓了又放,放了又抓,就像在观一场性命攸关的比斗,一颗心已悬到口 中。 她腰间缠着那条线,淡红色,指头粗细,映在白色绢衫,十分入色,但见着红线连 着之墨青色腰佩环,只有眼般大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条线绳是江湖有名的连天索。 只要被它缠上身,任你如何也无法挣断或挣脱。除了另一副佩环相互合并,别无他 法。 看来苏乔的紧张,是怕公孙楼突然发作而无人能够逮住他,才紧张的。 盏茶时间过后,公孙楼又和上次一样,全身通红肿胀,吓得没见过的春神,禁不住 地打哆嗦。 小刀儿运功更急,脸庞也红润起来。 百里奇又准备另一副药,以能替他驱毒。 蓦然,公孙楼嘴唇开始变黑,发出微微呻吟。粗重的呼吸声,让人觉得他体内正有 一条恶蛊虫噬咬着他鲜嫩的内脏。 众人绷紧神色,好似也身同其境,忘了自我。 公孙楼双手已在抽搐,青筋暴得如一大堆蚯蚓在爬钮蠕动。一直往上延伸,现在连 脖子、脸部、血管都己暴胀,若有人用针轻轻刺一个小洞,血液必会如山洪暴发般冲出 而撕烂伤口。 春神和苏乔哪见过此情况,脸色都发了白,却又不得不看。 小刀儿但觉父亲体内反抗力道愈来愈大,相对自己输出功力也愈费力。 只有百里奇仍能镇定,不停注视公孙楼全身,以抓住症状征候。 公孙楼现在整个人已如撕烂的尸体,不大变形而且还有血蛭似的血管在扭动。殷红 身躯已变成紫黑,呻吟已转为野兽似的低吼。 春神不忍再看,已低下头来。苏乔咬紧嘴唇,勉强地撑下来。 小刀儿也开始抖动,呼吸较为急促,已显得不安。 百里奇本只注意公孙楼,突见小刀儿如此,已着急。 “不对啊……赤眼丹不可能带来如此激烈的反抗力道……我刚才只是要他加速催化 药性,恨本不必再运气行经……” 他看小刀儿陷入苦战,而公孙楼竟然张开了眼睛,肿胀双手开始抓动。十分反常。 “小刀儿,快撤功力!”他急吼。 小刀儿赶忙散功,人被震往后面! 突然公孙楼如怪兽苏醒,咆哮大吼,整个人已暴起来,往前面苏乔、春神和百里奇 扑去。 三人惊慌逃窜,苏乔下意识地抛出红线,也不知缠中没有,就往春神娇躯抱去。 小刀儿见状,顾不得自身疲惫,猛地再扑前。看准身躯,双手紧紧扣住他爹上腰, 只让他能活动手肘以下的手臂及手掌。 公孙楼如狮吼般咆哮,不停打转,想甩掉小刀儿,人己撞出无尘居,跌落花园,两 人不停挣扎、打滚。 忽然苏乔也被带出去,她才发现,连天索已套住公孙楼上腰,也因此小刀才能如此 容易地扣住他双手大臂。红线另一头却缠在苏乔手腕,这一拖动,她已惊醒,也知道公 孙楼跑不掉了,赶忙用劲拉紧绳子,娇喝:“小刀儿,别放手,我就来!” 小刀儿岂能放手,他已使出十三岁那年,双手抱住虎头,拼斗一天一夜才把老虎给 勒死、累死的缠劲,手指扣手指,不管他爹如何甩撞,就是不放手。 一簇簇花丛,如被发了疯的牛在撞奔打滚,像洪水淹田地般,一扫而过。 ——还拖着“犁田”的苏乔。 庭院花园一片混乱,公孙楼气势仍霸道。 百里奇已惊魂初定,赶忙找寻药箱,拿出药物奔了出来。然后撤向空中,是淡白扮 末,遇风即化。 果然挟缠不休的公孙楼和小刀儿、苏乔,在挣扎三分钟后,已昏沉倒卧于地,结束 了这场奇异的争斗。 百里奇很快地替他们解去迷药之毒,也利用金针制住了公孙楼的穴道。因为他深怕 公孙楼功力过高,普通方法已无法制住他穴道,是以改用金针锁穴。 公孙楼此时身躯已渐渐褪去黑紫,慢慢恢复正常肤色。 小刀儿功力较高,先醒过来,如作了一场噩梦,醒来时却一切都是真的,七横八竖 的花草,比山猪撞过的菜圃还糟。 “小刀儿,没事了,你先调息一下。”百里奇安慰地说。 小刀儿注视熟睡般的他爹,实在有股说不出的苦笑。嘴角微微抽了几下,也照着百 里奇吩咐,运功调理混浊的气息。 苏乔也醒了,见着自己一身污泥的衣衫,情不自禁地抹向脸蛋儿,想必也黑黑的吧。 但她全身就找不出不沾泥的地方,抹又何用?愈抹愈黑。 百里奇轻声道:“苏姑娘,你还是去盥洗一下,如此不易擦干净。” 苏乔一阵娇羞,虽然热着脸,却也被污泥掩去红腮。看看现场,少了春神。 她急问:“春神师父呢?” 百里奇指向无尘居,道:“在里边,她没事。” 苏乔羞窘站了起来,僵涩道:“我……我去洗脸……” 不等百里奇回答,已扭身待屋内奔,但走了两步,右手猛又扯动,她才发现连天索 还挂在手上,更是困窘地解下红索。 “神医……” 她想交红索给百里奇,以防公孙楼再度脱逃。 百里奇笑道,“没关系,你去吧,不碍事了。” 苏乔窘笑,放下绳子,有意无意地瞄向小刀儿——竟然比她还惨,轻然一笑,已奔 入屋内。 百里奇走向公孙楼,将他抱向水池旁,加以洗去污泥,然后抱回石床,替他换下脏 衣,并解开连天索,开始诊疔伤口。 外伤好治,抹些金创粉即可,内伤却烦透了他,千寻万找,总是无法确定病因。 “看来只有小刀儿醒来,依上次方法取出梦魂玉露才有个结果。” 他回头瞧向小刀儿,此时小刀儿也站起身形,关心地问:“我爹如何了?” “不怎么乐观,你来,照以前方法再用一次。” 小刀儿立时照做。 过了半小时,百里奇已取得所需要的梦魂玉露,只觉得变成淡淡青色,显然已和了 其他药物。 他开始检查是何种毒。 苏乔、春神也都靠了过来,一脸迟疑,怎么会发生此现象。 经过药物化验,百里奇才叹道:“好个公孙断,竟然有此高超的手法。” 他转向希冀知道事情真像的三人,解释道:“那颗不是赤眼丹,而是赤炼蜥蜴内丹, 他将此丹外表伪装,手法高超,瞒过了我们。” 苏乔骂道:“可恶的公孙断,他竟敢用假药来骗人!” 这对公孙断来说,已不是什么稀奇大事,平常自然得很。 小刀儿吃了一记暗亏,心头不是滋味,咬咬牙,决心要再找公孙断算怅。 “可是那开药的味道——” 他仍不解,为何此丹的味道和赤眼丹一模一样,连他都无法分辨?百里奇道:“可 能他刮下了少许赤眼丹,然后和在伪制的药粉,涂在此药上,如此一来,很容易就可以 将味道引过来。” 小刀儿闻言,苦笑不已:“公孙断实在诡计多端,难怪他会如此容易地就将药还 我。” 他问:“我爹他……严重吗?” 百里奇道:“没关系,赤炼蜥蜴虽毒,却也非不可解,只是经过此次折腾,你爹身 体弱了许多。” 小刀儿一阵悲戚。但却无可奈何。 苏乔换了干净素衣,显得自在多了,她问:“神医,你可知赤炼蜥踢为何使公孙老 爷如此发病?” 百里奇解释:“此毒是属阳火,不像赤眼内丹是阴火,阳火一入体内,都会产生强 烈反应,甚至带动中毒人之内劲,使人血气崩溃而亡。还好,当时有小刀压制一阵,否 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又说:“至于后来,小刀儿撤去功力,而公孙老爷会发作,又未血气崩溃,那是 因为小刀儿逼运功力时,虽然压抑住毒性乱窜,却无法压住部分梦魂玉露被毒性带离脑 髓,是以公孙老爷会醒来,而小刀儿撤掌时,公孙老爷自身功力很快取而代之,更借此 毒性攻向我们,所以他的武功才会陡然增高不少。” 一切他都解释得十分清楚,众人也不再迷惑不解。 小刀儿望向一片杂乱的花园,一脸内疚:“春神前辈,在下实在抱歉,毁了你的花 园。” 春神嫣然一笑,道:“没关系,花是人栽的,终有一天,它们会再活过来。” 苏乔笑道:“听说你在公孙府也是园丁,一切就看你的啦!” “我……好……”小刀儿有点不自在。他虽然想替春神恢复花园状貌,但这些花园 设计和花草树木都已达到将近完美无缺的地方,深怕自己功力不够而让人见笑。 苏乔似知他的心意,道:“其实再怎么种,只要能活,就有生命的美丽,不过你现 在可没时间,只有我替你代劳啦!” 小刀儿窘笑,“只要找回丹药,我一定会回来整理它!” 春神笑道:“不必如此,反正我也不出去,多的是时间,你还是别分心,只管去找 丹药。” 小刀儿拱手为礼:“多谢春神前辈!”感激的眼神,始终带有敬重之意。 百里奇道:“也许我该跟你去,以免公孙断再用假药。” 小刀儿道,“我想神医还是留在此地好,因为找丹药十分危险,而且我爹……” 他不好意思说出他爹须要有人照顾,因为百里奇不是他的佣人。 百里奇很快接口:“照顾你爹自是应该,但公孙断诡计多端……” 小刀儿道:“为了我爹,只有劳驾您了,多走几趟,又有何妨。” 苏乔道:“神医,您就留下,我想小刀儿不会再受第二次欺骗的。” 百里奇道,“好吧!这也不是多难解决的事,你要小心一些就是。” 小刀儿感激地点头:“我会的。” 他已离开,再次寻向西湖柳家。 留下三人,百里奇准备解去公孙楼身上赤炼蜥蜴内丹之毒。 苏乔和春神已开始动工,准备恢复花圃,让人惊讶的是,她们的花艺十分熟稔。 小刀儿并没那么顺利地找到公孙断,因为公孙断早已和黑鹰去了天鹰崖。 是以,他又寻向飞燕,希望能从她那里得一些消息。 和柳西府的过节,恐怕一生一世也无法解开,他得格外小心。 黑漆夜空,勾出一栋宝塔般的高楼,金黄莹光闪闪,宛如刚出土的黄金宝藏,深深 吸引着觊觎多时的人。 小刀儿很快寻至飞燕所住楼阁,灯火通明,想必飞燕仍在。 他潜过一处屋顶,狡捷如狐地电射楼阁,化做一道青光,让人真以为是幻觉。 躲在红漆石柱,四处探查,并无人影,小心翼翼潜向雕花黯红的窗棂,轻巧拨开缝 隙,窥向里边。 柔和光线透出,涌现一股脂粉茉莉花香,这正是飞燕喜欢用的化妆香味。 他再移目光,在墙角那盆插紫菊的花朵已有不少垂下,似在枯萎。除此之外,一切 如故。 他翻个身,本想开门而入,但想及男女有别,莫坏了人家名节,遂又绕过花雕走道, 潜向另一间房窗,敲窗。 “大小姐……” 叫了几次,觉得奇怪,复又想起先前那盆紫菊,好像许久没整理,修剪,否则怎会 有枯萎? “难道她不在?” 他给灯火找了一个解释:“是不是障眼法?” 很快地,他已掀窗、窜身,如鲤鱼般滑溜入房内。 蓦然一阵疾风扫劈而至 “不好!” 小刀儿顿觉有埋伏,头也不回,马上劈掌向左边,人已滚向右边,砸碎了一张红竹 椅。 啪地巨响,偷袭的柳西竹双掌轰向小刀儿不着,已击碎窗棂,回掌再推,又罩向滚 落地上的小刀儿。 “淫徒!我劈了你——” 柳西竹一改以前风流相,如疯子般攻击敌人,再也看不出温文儒雅的佳公子味道。 楼阁吼声传出,柳西府已起骚动,已有不少人奔向此楼。 小刀儿很技巧地又避开柳西竹,方从劣势扳回优势。还出两掌逼退柳西竹,才顺势 瞄了一下全室,发现一切都非常整齐,左侧化妆台上脂粉盒排列整齐,铜镜掩上了白丝 绢,床铺棉被叠得方方正正,根本没睡过人。 他已感觉到飞燕已多日没回过此房间。 柳西竹拔出挂在墙上三尺青锋,冷笑道:“公孙小刀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三番两次 找柳家的麻烦,还敢闯入柳家,今天要你来得去不得!” 小刀儿冷道:“是非过节如何,你心里明白得很,今夜我来,是想探听公孙断的下 落!” 柳西竹嗔目瞪得像要爆裂:“上次想玷辱不成,现在又来了!何必找借口!” 长剑化作一条金龙。奇快无比噬向小刀全身要害,怒意而发,其势之猛,匪夷所思。 小刀儿见解释无用,也不想再呆下去,点出两指,逼退对方,人已窜窗而出。 岂知屋外已围满了强弩的弓箭手,一批利箭疾射而至。 小刀儿不得不退回屋内,啪然巨响,数十支利箭钉在墙上。 柳西竹已算准他会退回,一把利剑已刷然划中他的背面,带出一道三寸长的伤口。 “纳命吧!” 音如雷,长剑又吞至。 小刀儿此时方知柳西竹刚才故意叫骂,乃是在等待援兵。白挨了一剑,苦笑不已, 心想从外面退去,可能要付出很大代价,倒不如从飞燕床后那条秘道逃离。 心意已定,佯装受伤,撞向右边花瓶,引柳西竹长剑刺向自己腰际。 柳西竹果然见他露空门,一剑如蛇,刺了过去。 小刀儿抓起花瓶砸向剑锋,人已倒翻腾空而起,直往红床掠去。 花瓶砸剑,柳西竹无法稳住剑身,以致于让小刀儿脱出剑圈,但他反应也不慢,霎 时倒挂身形,长剑出手,射向空中小刀儿,人也扭身追上。 小刀儿不变身形,又发出飞刀击偏长剑,整个人已撞向床面。 啪地一响,床面一翻一合。已恢复原状,小刀儿也不见了。 柳西竹突然大笑,急忙看他往床帘红绳拉去,又一声“咔——”地长响,想必又有 某种机关发动。 他已冷笑:“公孙小刀,这可是你自找的!看现在谁能救得了你!” 干脆他已将本是用来绑缠床帘的绳子给拉下。 现在谁也无法再启开秘道了。 此楼是柳家所建,他当然知道有此机关,不但此处有,几乎所有卧房都有,而且出 口还在不同处。 小刀儿一入地道,就已觉得不吉祥,因为空气十分混浊,这表示地道可能被封死。 果然他赶到尽头,已是一堆沙石,根本没有其他退路。 他苦笑:“看来柳西竹早有逼我入此秘道之意,想脱困,还得费功夫……” 如此数里长的秘道,又缺少空气,虽是如此,但若不得脱困,仍然会被困死。 他对被困地道似乎很有经验,一点也不慌张,从容地想办法。 首先他搜寻往日记忆,想猜出到底被炸掉多少距离?能不能硬挖? 他想不出来,只能猜个大概,然后俯身贴耳于壁,慢慢倾听任何声音。 “完了!”他苦笑:“听不到风吹草动声,怎么挖?” 他放弃挖掘的企图,听不到什么,至少在半里以上,要挖得费上半个月。那时就算 挖通了,也饿死了。 他开始在漆黑洞中摸索,一步步地走,双手不停摸向四处。 对于茫然的未来,他还是没想过将会如何。 他摸沙石、岩块……可以从其中辨别何者较易挖掘,也较近地面。 他也尝尝渗出的地下水。 从水的味道,他可以分辨是真的地下水,还是溪流渗入水质。 他在想山都是有高有低,也在找较低处,如何从黑暗中猜出地面山势的高低,就得 靠经验了。 摸了近一个对时,突然地停了下来,左手往石壁摸去,感觉上仍是冷硬的岩石,但 这岩石似乎缠了蛛丝。 他伸出食、拇指拉断“蛛丝”,放入口中嚼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是了,就是这里!” 这是哪里? 这是树根的须,也是出路。 他开始挖,往侧面挖,若其他人一定会觉得往侧面挖,何异在开另一条地道?该往 上面挖才对。 小刀儿就是往侧面挖,因为经验告诉他,往上挖,很可能只有地道的前后端,距离 地面较近,中间则是山顶。往侧面就容易了。 没人会死板板地笔直往山腹中心挖,一定是找好挖的挖,所以地道通常都是蜿蜓如 蛇,总是会有距离侧向山面较近者。 他现在找的地方就是。 他在挖,已挖出树根,照此判断,此树还不算小棵。 树根已出现圆桌大,至少有千年以上。是樟树的味道。 小刀儿本想挖树下侧,以使让它自行倾倒,以省去不少时间,但现在发现树根过大, 倒下时必会惊动外面的人,想改挖左侧。 然而已是不及。 樟树根已在晃动,发出呀呀沉声。 “完了!”小刀儿苦笑。
第十六章 恨天魔君
声音渐大,小刀儿赶忙逃回原地。
光线透进洞内,虽是夜晚,仍觉得十分显眼。
哗然巨响,樟树已倒,紧接着是一连串石块落地撞击声。
小刀儿心知必会引来他人,不等石块落定,已冲向洞口,敏捷地扭闪,也使他减去
不少被砸的机会。 一出口,赶忙往北方掠去,因为南方是柳府,西方是绝涧,东方是地道出口。 北方就是山顶,爬过顶端,就可以避开敌人追逐。 然而—— 小刀儿掠向山顶处,已停了下来。 在他前面不远,立着一位青袍中年书生,望着天空,像是在欣赏一片漆黑。连星星 都懒得出来的天空。 小刀儿苦笑,知道已被人拦住了,也静静地走向那人旁边较少树木的小径。 人一静下来,方感到背后那道伤口火辣辣地直往嫩肉钻。 那人转身,赫然是柳西一绝,柳西风。 他淡然道:“你是公孙小刀?” 小刀儿停下来,他知道走不掉了,从容一笑:“我是。” 柳西风仍负手而立,双自己射出寒光,直逼小刀儿,丧子之痛,记忆犹深。 “你逃出那条地道?” 小刀儿轻笑:“我人在此。” “用挖的?”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柳西风又凝视他良久,眼神变幻不定。 “你还认得我?” 小刀儿点头,嘴中舌头不自禁地缩了缩,他没忘记当时柳西湖刺的三个疤痕。 “柳西风!”他道:“你还解过我的危。” 柳西风淡然一笑,“你却仍杀了我儿子。” “我不能不杀他。” “为什么??” “他淫。” 柳西风目光在收缩:“你有证据。” “他掳走了我朋友,绿君儿。”小刀儿,突然想起君儿不知如何了,问:“那她可 能在你府中。” “本府没这个女人。” “你能保证?” 柳西风突然冷笑不已:“从来没人敢对我如此讲话。” “那是你的朋友,属下!” “你是敌人?” “我不否认。” 柳西风恢复先前冷静,注视小刀儿一阵,有点感伤道:“我曾经救过你。” “那不算救,而是解危,因为事后你还可以再杀了我。” “那不算恩?” “算!”小刀儿道:“却抵不过你儿子的过。” “你已杀了我儿子。” “你在讨恩?”小刀儿也不推却:“我找机会还你就是。” 柳西风脸上有了一丝笑意:“若你愿意,可以跟着我。” “跟你?”小刀儿惊愕:“那你儿子的仇……” “一了百了,我不愿多花心思。” 小刀儿感到好笑,也觉得柳西风够狠。 “我不知那点被你看中?” 柳西风道:“你有很好的武功。” 小刀儿想起苏乔也曾利用自已武功去找人报仇,对此当人家刽子手,实感厌恶。 “你找别人吧!我不想为你杀人。” “我没有要你杀人。” 小刀儿冷冷一笑:“除了杀人,我想不出能带给你什么好处。” “交朋友,并不一定有好处。” “可是我还是不愿拆散你和你儿子的感情。” “西竹不敢违抗我的命令。” 小刀儿不想多扯,道:“还是那句话,你另请高明,我高攀不上。” 柳西风双目凌厉光芒又现,像要截穿人家心窝。他冷森道:“你是第一个敢拒绝我 的人。” “以后就会有更多人了。” 柳西风冷笑:“以后就没有半个人。” 小刀儿巳开始戒备:“你要杀了我?” “为子报仇。”柳西风大喝。 话未完,人已闪动,像幻想般,一跃地就抵小刀身前,右掌已劈出,快得令人难以 想像。 还好,小刀儿已有戒备,否则面对这位天下第一高手,非得束手无策。 情急之下,他已横掌于胸,对准来袭厉掌,封了过去。以硬碰硬。 两掌一触,暴出急响,小刀儿已往后倒撞,连摔三个筋斗,方稳住身躯,口已挂血。 柳西风倒掠后方,扭化成弧,看不出任何受伤,脚方点地,又已腾空追击。全然是 高手中的高手,不动则已,一动就占尽先机。 “别过来!” 小刀儿右手一翻,多出一把闪闪生光的小刀,已横在胸前。 柳西风突然地煞住攻势,硬坠往地面,两眼不离小刀儿眼神。 两人对上了,没有动作,只有冷森艰苦互相瞅瞪。 柳西风感到他寒芒森森,似乎能像那把飞刀一般,射穿任何东西,他没把握躲过这 把飞刀,却又不甘放弃制敌机会,十分矛盾。 小刀儿也觉得柳西风功力果然非凡,除了飞刀外,其他方法可能不管用,不敢有所 疏忽,如虎豹般盯着猎物。 “你的飞刀从不失手?”柳西风已轻声开口,只有嘴皮动,其他依然僵硬如初。 小刀冷森:“试了就知道。” “你想杀我?” “若你再逼近的话!” 柳西风冷笑,突然快逾电光石火地扑向小刀儿。 寒光闪过,直如劈开时空的利刃。 柳西风大骇,赶忙退回原地,右手食中指挟着一节飞刀,肩井穴己流出血迹。 若非此次他有意试探小刀儿,是否会发射飞刀,而作了准备,此举就有可能两败惧 伤。 小刀儿冷笑:“下次不会那么侥幸了。” 柳西风挟出飞刀,仔细观察,只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刀子,竟能伤了自己?不禁觉得 小刀儿实在是个可怕的对手。 他道:“你的飞刀终会用尽!” 小刀儿冷笑:“到时我会留最后一把给你。” 柳西风脸颊微微抽动,也不再有所行动,干脆负起双手。 “大军马上就到,我劝你还是乖乖柬手,也许我会放了你。” 小刀儿但闻搜索脚步声已逼得很近,内心苦笑不已,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果然,不到三分钟,柳西竹已领着不少人手搜寻至此地,他见是小刀儿,简直不敢 相信。 “你……没死?” 不给小刀儿回话,柳西风已挥手:“上!” 十三名剑手已冲上去。 数次的对阵,小刀儿已知道柳西十三剑威力非凡,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柳西风,能 逃走已算不错了。 当下佯攻十三剑,但只一接触,他已掠过剑手,往西边方向逃窜。 “射!”柳西风大喝。 一排至少有五十支强弩已射向空中的小刀儿,若被射中,至少会戮出一百个窟窿。 小刀儿就是有能耐,让人意想不到地再拔高三丈,避开强弩,抓向左侧一棵大松树。 “射!” 又是一篷强弩。 小刀儿折枝为剑,使出惊月斩,全身回旋不绝,扫去不少强弩,但仍扫不了全部, 左腿与左肩己被强弩刷出血沟。 他再腾空,从十数丈高的松树再腾高二十余丈,简直像只高飞的老鹰掠开了群众, 也躲开了强弩的最高限度,直掠西边。 柳西风皱皱眉头,实难相信小刀儿身手如此矫捷,能连躲数次强弩追射,如今他在 空中,必会落地,现在最要紧是占领落脚处。 “快追,往西!” 一声令下,群众如蚁往西边追去。 小刀儿盘算自己该落脚何处,方不至于受强弩攻击,最后他选定了柳西风。 “挨掌总比挨箭来得好。” 心意已定,不再滑翔,千斤一坠,电射立在人群后的柳西风。 “你果然聪明过人!” 柳西风冷喝,不给小刀儿有喘息机会,已劈出裂天十三掌,带起一阵旋风罩了过去。 小刀儿不愿拼命,若射死柳西风,自己也可能无法脱身,只有找寻其他方法。 念头未毕,已触及柳西风强劲掌力,突然间他竟撤回少许掌劲,任由柳西风劲道扫 至。 啪地两人连对七掌,小刀儿哇然惨叫,吐出鲜血,至少摔出于余丈远,跌跌撞憧, 受伤颇重。 弓箭手举强弩就要发射。 “不谁射!”柳西风喝止,道:“留活口。” 他见小刀伤势挺沉重,有心捉活的。 小刀儿举步艰难地晃向西方,射出不少飞刀以击伤阻止之人。 终于,他晃到深崖边,远远可见左侧有座吊桥,但那已是遥不可及。 他表情痛苦,眼神却出奇平静,似乎对死神的召唤十分习惯。 柳西风轻松走至,众人围成半圆,个个剑拔弩张,只要一发射,保证小刀儿变成刺 猬。 柳西竹冷笑:“淫徒,呆会儿我要让你尝尝老鼠啃肉的滋味。” 小刀儿勉强扭动身躯,瞪向他:“未必!” “当然未必,用野狗啃肉也可以!”柳西竹残忍地直笑。 柳西风冷道:“公孙小刀,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他实在不甘心自己牺性了一个儿子,而收服不了小刀儿为己所用。 然而小刀儿冷笑,已拿出飞刀:“这是最后--把,柳西风,你来试试吧!” 柳西风父子闻言,登时绷紧肌肉,虽然小刀儿受伤,但谁又敢冒这个险? 数十道目光,都集中在小刀儿手上那把两只手指长的飞刀,要命的飞刀。 柳西风冷笑:“你只有一把飞刀,最多也只能杀一个人,只要我一声令下,你就会 死于万箭穿心,还是束手吧!” 小刀儿冷森道:“我一命。换你一命,也是值得,呆子才会束手。” 柳西风见他硬骨头,至死不屈服,突地下令:“射!”左右两侧强弩已发。 小刀儿突然冲向柳西风,飞刀飞出手。 柳西风急往左闪,护住全身重要部位。 飞刀竟然失手了?划从柳西风头顶飞过。 “你死定了!”柳西风大喝,已迎掌劈向小刀儿。 哇然哀叫,小刀儿倒退疾射,往深渊掉。 柳西风顿感意外,他以为小刀儿最少还可以还几掌,没想到一掌都埃不了,就往深 渊摔,自己生擒的希望也幻灭了。 “死了也罢!回去吧!”一声令下,众人已随柳西风返回府中。 一座水晶打造的宫殿。也像是冰块凿出来的宫殿,从屋瓦到桌、椅,甚至窗门,茶 几都是透明水晶石所造出来的。 就是夜间不见光,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出此宫殿。 除了宫殿正面墙上那只栩栩如生的黑色大鹰以外,可说全是白水晶。 黑鹰下太师椅高过人顶,白色貂皮上坐了一个五旬左右的白衣人。他左右各站了两 排黑衣蒙面人。扭握刀而立,凭添不少威风。 公孙断正坐在右侧三张太师椅的其中一张,毕恭毕敬地注视着这位稍微清瘦,甚至 有点病容的白衣人——天鹰。 天鹰稍微抬起洁白如少女的手,动了一下,又放回原处。 立时有人走过来,正是那位黑鹰,他欺身在天鹰耳际说了几声。 天鹰稍微点头,黑鹰退回右侧太师椅,和另一名红衣人坐在一起。 “你是公孙断!”天鹰不但脸容不威严,说话也听不出一丝劲道。 公孙断拱手为礼:“在下正是。” 天鹰稍微点头:“公孙世家时常与我为敌,你却敢来此……” 公孙断笑道:“在下来意,想必这位黑鹰已向您说过了。” “嗯,他说过了……”天鹰微微抿嘴,道:“你有何条件?” 公孙断反问:“天鹰阁下将如何与我合作?” “是合作?还是归属?”天鹰瞧向公孙断,显出不高兴神情。 公孙断心念一转,道:“是合作,也是归属,只要阁下能助在下,完成职掌公孙世 家大权,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只有如此?” 公孙断点头:“只有如此。” 天鹰忽然笑了:“我答应你。” 公孙断喜悦道:“多谢阁下相助。” 天鹰稍带奸狡地笑了一下,道:“你不先问问我的条件?” 公孙断道:“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答应。” “很好!”天鹰笑得更神秘莫测:“听说有位公孙小刀,他曾经遗失一味灵药……” 他瞄向公孙断。笑而不语。 公孙断心头微震,似乎猜想出天鹰的条件是什么了:“不知天鹰所指何药?” “赤眼丹!”天鹰沉声道:“听说那味药,落在你手中?” 公孙断犹豫一下,干干一笑道:“不错,药在我手中。” 天鹰道:“本座是否能见识见识?” 公孙断既然说出在自己手中,就已决定不要了,一方面可以拉拢天鹰,另一方面又 可使小刀儿得不到此丹药,甚而还可引他来斗天鹰。 他笑道:“天鹰要看,当然可以,甚至还可送给您,就算是见面礼。” 天鹰笑道:“公孙断,你果然玲珑心。” 公孙断笑道:“天鹰夸奖了!”他又道:“除此之外,还有某他条件!” “没有了!” 公孙断从腰间拿出一小木盒:“丹药在此,请笑纳。” 黑鹰接过木盒,送往天鹰。 天鹰接过手,打开一看,病恹无神的眼珠,竟也射出光芒来。 他一阵大笑后,频频点头:“好!好!事情就快成功了。” 他所说的事情,又是指何事?见他如此高兴,此事必定不小。 公孙断心想此事一定是征服各派,他问:“不知天鹰以前为何向公孙世家动手?” 天鹰回答:“谁不知公孙世家富可敌国?霸业须要足够的财源!不过现在不用了, 因为我们已成合作对象,只好转向慕容天。” 公孙断笑道:“何须如此,只要公孙世家掌权在我手中,天鹰要多少,在下就给多 少。” 天鹰又自大笑:“好!好!不出三个月,我就叫秋月寒让位。” “多谢天鹰!” 公孙断也笑得十分开朗。 小刀儿摔落深渊,无力的身形突然活跃起来,很快地打出一把飞刀钉向绝壁,飞刀 连着细绳,带着小刀身形靠往绝壁。 此时他才嘘口气:“好险!”也淡然地笑起来,竟然不见沉重伤势。 原来,他早就打算借此深渊脱逃。若柳西风想过上次在小刀被困梅溪镇附近山崖下, 他就不会如此相信小刀儿已死了。 而小刀用计也是大费心血,他必须装重伤,逃向崖边,若就此跳下去,柳西风一定 起疑,而派人加以看守,不得不再耍最后一招,飞刀故意射偏,借柳西风掌力将自己送 下深渊。 命是保住了,内伤也不算轻,更感疼痛的是,左腿被强弩所伤,火辣辣,十分难挨。 他慢慢顺着绝壁摸上崖顶,果然不见一丝人影,不敢稍作停留,奔向背方而逝。 折过两座山头,他才找一条清溪,开始检查伤势,并敷上金创药,然后坐下来运气 疗伤,只觉伤势颇重,胸口沉闷,不加思索,赶忙顺着小溪阴凉处,寻找一些药草,捣 碎服用,再度盘坐运气疗伤。 等他治好内伤,已是第二天中午时分。他很快猎了两只野兔,烤熟吃了。 他在想公孙断会去了哪里?也在想飞燕怎会不在柳西府? 突然,他想到上次飞燕和公孙断在山谷中练功所说的话。 “难道他们会去找那什么……恨天魔仇三的住处?” 小刀儿觉得很有可能,却不知恨天魔住在何处。 “听飞燕说,仇三是柳西风的师父……那么柳西竹也该知道,对了!飞燕是跟柳西 竹一起去的!” 他已想好,抓柳西竹一同前去。 不怕死,他又往柳家潜去。 小刀儿伏在柳家附近竹林中。他想等到晚上再潜入府中。 不凑巧得很,柳西竹却已领着两人出府,他们准备赴西湖寻找飞燕,如果没寻着, 就赶向渭北公孙府,借公孙世家力量共同寻找。 小刀儿见他出府,心头直高兴,轻声道:“这可是你运气不好!” 他潜回山中,准备半路捉人。 就在离西湖不远的柳杉林中。 小刀儿突袭三人,只见他人如鬼魅,无声无息飘向三人身后,突然大喝:“柳西 竹!” 柳西竹大惊,本能地射向前方,来个懒驴打滚,十分狼狈。 另两名手下正想抽刀砍人,小刀儿已左右开攻,点了他们穴道,再腾身扑向柳西竹, 这种饿虎扑羊的招式,他十三岁就会了。经过十余年的磨练,能逃过他这么一扑的人, 可就屈指可数了。 只见他,右掌劈出劲风,打断一棵腿粗柳杉,阻吓柳西竹,左手指已挟向对方刺来 之长剑,然后往左一带,右指劲已戳中他曲池穴。 “柳西竹,你很意外吧!” 柳西竹靠在树干,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却又不得不信,最骇然的是自已落入人 家手中。 “你想怎么样?”他怒道。 小刀儿轻笑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我想捉你去喂老鼠。” 柳西竹一阵哆嗦:“你敢!” 小刀儿笑道:“我不敢?我不敢会来找你?再说不敢,没了和尚一定敢!” 一听到没了,柳西竹脸色变得更苍白,反正也逃不掉,多少要有骨气些,“哼”了 一声,不再说话。 小刀儿轻声道:“不过,我可没你那么残酷,也懒得去捉老鼠,更懒得杀你。” “你到底想怎么样?”柳西竹心中一喜,知道死不掉了,但口气仍硬得很,“要杀 就杀,要刮就刮,我不受你侮辱。” 小刀儿道:“别人侮辱倒也没什么,就怕自己侮辱自已,” 柳西竹再次冷哼,不说话。 “我想见你太师父!” “我哪来太师父?” 小刀儿心想他可能不是如此称呼,道:“你爹的师父仇三,又叫恨天魔。” “仇老怪!”柳西竹脸色微变:“你找他想干什么?” 小刀儿道:“我曾听你妻子向她爹说过仇三,公孙断曾经要飞燕去找仇三。”他又 道:“我来此,仍是和昨夜所说的一样,在找寻公孙断的下落!” 柳西竹可听不下去了,想自己老婆跑去找仇三,整个脸部变得铁青。 “她怎么会去找那老色鬼!” “谁是老色鬼?” 柳西竹急道:“就是仇三,每个月他最少须要三个女人!你快放开我!” 小刀儿也觉得世态严重,马上塞一粒药丸到他嘴中。并替他解开穴道。 “此毒药毒性很强,我劝你别耍花招!” 柳西风虽恨透小刀儿,却也顾不了许多,赶忙奔向柳府后山。 小刀儿急追直上,跟了下去。 石室里边,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裸女春宫图,撩人姿态,让人想入非非。 石室略带长方形,中间放置一张粉红色漂亮的床,床上一对裸男女正在翻云覆雨。 男的披头散发,一股冲劲,简直就和野兽一样,他喘息着。 女人正是可怜的飞燕,她并没有逃过被蹂躏的命运,整整三天三夜,她都在这床上 让人欺负。 本是完美洁白的肌肤已被抓出多处血痕,尤其是酥胸。 她没有感觉地张着眼睛,空空洞洞,好似躺在此的不是她。 从第一天的挣扎、尖叫、反抗,那股恐俱、羞辱、痛苦,一下到第三天的无奈、绝 望,心念:“为了爹!我值得吗?为了爹,就该栖牲一切吗?就连最宝贵的贞节都该抛 弃吗?在爹心目中,我又算什么呢?甚至连一个丫鬟都不如!让这野兽龌龊身体压在我 身上,任由他抓、任由他搞,连个最起码为人的尊严都没有,为的只是这野兽的武功? 我算什么?算什么?为了爹能学到更高的武功?为了飞雾能称雄江湖,我这个作姐姐的 牺牲了,又算什么?爹的命令能不听吗?爹以死来要胁,我的生命本是他给的,能任由 他死去吗?还给爹吧!却是如此不甘心。” 她不停地想着这些问题,她多么希望没有出生在这个世上,没生在如此家庭中! 飞燕感到全身都在痛,她却没有一点反应,空空洞洞的。 突然,柳西竹吼叫声已传来:“飞燕你在哪里——快出来——” 仇三已有所觉,目光一闪,但仍不放弃最后一刻,加紧动作。 “大小姐——”小刀儿声音也传来。 突地,飞燕惊醒,恍惚叫着:“小刀儿?” 麻痹羞辱又上心头,急忙捶打仇三,想推开他。 “放开我!有人来了!” 仇三见她捶打自己,更加兴奋,猛地身躯一抖。 “放开我!放开我——”飞燕已急哭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飞燕——” 柳西竹和小刀儿已冲入此房间,乍见之下,小刀儿已回过头,退出房间,整个人如 坠无底深渊,快要支持不住地靠在石墙上。 “大小姐……”他悲怆地喃喃念着,后悔自己如此莽撞地闯进来。 柳西竹见状,双目充满血丝,发疯般扑往仇三。 “色魔,我要你偿命——” 仇三哈哈大笑,露出过长的两支犬齿,就像吸血鬼一般,狰狞可怖。 “小畜性,也敢坏我的好事!” 枯瘦稠皮包骨的右掌已击出一阵强风,震得柳西竹身形摔撞墙壁,口吐鲜血。 柳西竹暴喝出口,全然不顾伤势,冲过去又乱打。 “畜牲!你爹都不敢对我如此,你却渎师犯上,不想活了?” 仇三吸血魔般地脸孔不停狞笑,像要吸入鲜血一般,也没穿衣服,裸体地迎向柳西 竹,准备收拾他小命。快掌齐抓,想挫断他骨头。 飞燕羞愧欲死,却无言可诉,乍见小刀儿冲过来一刻,她才感受到她做错了,唯一 能够保有童年回忆,就在此刻完全幻灭。 “小刀儿一定会唾弃我,嫌我脏、笑我贱……” 她已咬破嘴角,撕下床单裹垫,茫然地找寻业已三天未穿的衣服。 边穿衣服,边自嘲地笑:“穿上衣服,就能掩去肮脏的身体吗……” 砰然巨响,柳西竹已被震出屋外,掉向前屋,满脸是血。 仇三冲出来,奸笑:“你求饶,我就放了你,天下女人多的是,何在乎一个?” “放屁!” 柳西竹怒骂,又冲上去,然而受伤过重,攻击之下,全无效果。 小刀儿仍然闭目靠墙,不知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飞燕穿上衣服,扣子也扣不起来,双手抖着,头发凌乱,宛若疯婆子,她也走出来。 “小刀儿……”她依然地一笑,眼泪已滚落腮边,嘴角不停抽搐。 小刀儿回头,见她如此惨状,整个人不自禁地抽搐起来。 “大小姐……” 童年的大小姐是纯真无邪,善良可爱的,不是这种模样,谁敢欺负她?侮辱她?将 她弄成那副模样?是谁如此凌虐她?谁?谁?是谁? “是谁?仇三!” 小刀儿克制不住自已,如山洪暴发般冲向仇三,左手抱他大腿,右手抽出小刀儿, 猛截、猛戳、猛刺、猛砍。 仇三大痛,双掌不停劈向小刀儿,左腿不停甩踢,想甩掉小刀儿。 “是你——仇三——” 小刀儿硬是不放手,猛戳、又戳、再戳……他已进入昏迷状态。 柳西竹见状也缠抱而上,硬抓住他右手,乱踢乱打。 飞燕急叫小刀儿,不忍他被打,冲上去,不停拉扯仇三另一只手。 三个人就像蚂蚁缠咬大虫般,任虫怎么甩,就是不放手。 仇三右手已抓向小刀背部,痛得他醒了过来,攻势却更猛,不躲厉爪,小刀儿再戳、 再戳。 “啊——” 小刀大吼,落刀如雨点,再落,终于硬将仇三一只左腿给砍了下来。 仇三痛得无法忍受,乱撞乱甩,双掌乱劈乱砍,终于挣脱三人,退至一角,左大腿 血流如注。 小刀儿拿起切下左腿,冷酷一笑,心灵愤怒己发泄了不少。瞪向仇三,一只腿握在 手中,准备狠砸对方。 柳西竹也因仇三被砍下一条腿,气愤宣泄不少,才想到自己伤痛,一时也没有再攻 上去。 “仇三,你该死!”小刀儿如残狼地逼近:“你不该欺负弱女孩!” 仇三几时见过如此不要命的人?若非自己托大,何须失去一条腿?如今左腿已失, 痛得他无心再战,只想保命。止住血液往外流,双掌横胸,防止小刀儿任何可能的攻击。 小刀儿砸过那只左腿,直往仇三门面砸去。又前进不少,准备再补他几刀,“一刀 射死他,太便宜了!”他心中不停这样叫着。 飞燕恢复到先前悲戚中,她羞见小刀儿,而且连最起码的代价都没得到,整个心空 空洞洞,不知如何支配自己思绪,茫然立在那里,连袒开的胸口,也忘了将衣服结拉上。 仇三劈散飞来的左腿,血花四溅,一阵腥味扑鼻。 小刀儿冷酷笑了一声:“我还要砍断你的右腿——” 身随话走,他已再度扑上去。 “小刀儿——” 飞燕突然也追过去,想阻止小刀儿杀害仇三。 仇三挥掌迎击,紧靠墙壁,已无处可躲。 小刀儿不避他掌劲,硬是挨他一掌,刀子又往他大腿砍去。 “小刀儿!不要——” 飞燕急忙拉开他,挡在仇三前面,双眸含泪:“不要!不要伤他……” 小刀儿目光触及飞燕袒露的胸脯,头已低下去。 “大小姐……” 飞燕一阵羞辱和痛苦,抓紧衣服,悲痛而泣:“是我愿意的!” “大小姐……” “不要叫我!不要!请你快离开……”飞燕边泣边摇头面抖颤:“小刀儿!我求求 你!” “大小姐……仇三他……” “不要问!我求求你快走……快走……是我自愿的!你快走……” 小刀儿抽搐不已:“我们一起走……” “不要……求求你……快走……”飞燕哭得更厉害。 小刀儿不知该如何是好,悲切地转过头,深怕忍不住会流下泪来。 柳西竹已骂道:“我瞎了眼,娶了你这个贱女人,淫妇……” 柳西竹憋住声音,瞪向小刀儿,又瞪向飞燕及仇三,心头那把怒火翻腾不已。 “你没中毒,你可以走了!”小刀儿叫道。 柳西竹再次眦目扫向三人,方自含恨悲切离去。 “有一天,我要你们尝到恶果!”远处传来他叫骂声。 飞燕心情似乎是豁出去,而感到一丝平静,哽咽道:“小刀儿,我不是你的大小姐, 你走吧!我留下来,是自愿的……” “大小姐你有何苦衷……” “没有,一点都没有!你快走!求求你……”飞燕又哭泣了。 仇三冷笑:“她想以身体换我的武功秘籍!你又能如何?” 小刀儿眼睛在收缩,嘴角在抽搐,冷冰冰道:“仇三,世上本该没你这种人。” 仇三黠笑:“你别得意,老夫少了一条退,仍然可以报仇。” 小刀儿欺身又想冲上去,手刃敌人。 “小刀儿!”飞燕拦住他,悲切地跪了下来:“求求你,快点回去好吗?” 小刀儿不忍,他走了,心中却不停骂着:“公孙断你还是人吗?飞燕你太傻了!仇 三,我会宰了你,替飞燕报仇!” 飞燕茫然地送走小刀儿,整个人瘫痪似地靠在墙头,说不尽的悲哀却无处说。 直到她听见仇三的呻吟,才惊醒过来。 “你的伤……” 她稍带关切地走过去,见着滴血不断,红殷断腿的切痕,也感到一丝快慰。 “药……给我拿药……”仇三猪肝色的脸不停抽搐。 “药……在哪里?” “床右边……石柜玉瓶……快……” 飞燕奔入暗红色石屋,想呕,她赶忙找到那瓶药,又奔了出来,交予仇三。 仇三立时倒出药粉,抹在伤口处,白色药粉沾上血肉,立时发出哧哧声音,像在腐 蚀,也像在凝结,等声音消逝,伤口也结了红疤。 又截了腿部数处穴道,他才嘘气,复又眦目怒道:“老夫不会放过他们!” 飞燕默默注视他,那股残酷气息,简直就像活生生的地狱恶魔。 仇三瞪向她,怒道:“你怎么没说有这么一位死命的朋友?” 飞燕怅然一笑,心想,就算我说了,你会在乎吗?你是魔王!混世恶魔! “他……他不是我朋友。” “不是你朋友,会为你如此卖命?” 飞燕想哭却哭不出来,淡然道:“小时候他是我家佣人,如此而已。” 仇三瞠目道:“你家是何来路?” 飞燕不说,如此使祖宗蒙羞之事,她怎能开得了口? “你不说,我就不给你秘籍。” 飞燕打了一个冷颤,道:“渭北公孙府。” “妈的!啐!”仇三狠狠地吐了一口痰,瞠目道:“除了他们,谁敢跟我作对?非 踏平他们不可!” 飞燕默然立在那里,她又能说什么?一切代价都已付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仇三撑了起来,一只脚跳向左墙,突然手掌往石壁拍去,陷入七寸,然后抓出一本 烟熏蜡黄色小册子,丢给飞燕。 “这是你要的恨天劫,老夫虽喜美色,却从不强迫人家。” 是了,是自己自愿的!飞燕捏着小册子,整个人在抖颤,为了它,为了这臭烂的东 西,竟然付出一个女人全部的代价和尊严,值得吗?不值得,真不值得!难道在爹来说 就值得吗? 什么武功天下第一?还不是被小刀儿砍去一条腿!她想撕掉它,可是,又如何向她 爹交代?若撕了?那真是一点代价也没有了。 “它真的那么厉害……”飞燕犹豫,自言自语地说。 仇三大笑不已:“别小看它,柳西风还不是称雄江湖?今天我是太大意,否则他们 伤不了我,若练到最后一层,再也无人可及,已成金刚不坏之身。” “你没练成?” “没有!”仇三有点怅然道:“老夫本想以女色培养真元,却失败了。” 飞燕想到他如此野兽行径,就百般痛恨,话都说不下去。 “你走吧!柳西竹马上会找他爹来,我也要避开一阵。” 飞燕翻翻册子,除了文字外,别无图案,道:“要是这本是假的,你不就失信于我 了?” “岂有此理!”仇三怒道:“老夫自信还没失信于人,你要不信,随时可以到莫干 山沉风岭来找我!”片刻又道:“若你自己练不成,可怪不得我。” 飞燕假笑:“要是练不成,你肯教我?” 仇三一副色眼又眯了起来,登时又将她抱楼:“当然!有你这小美人,我还有什么 舍不得的?” 他将飞燕按倒在地,又扯去她衣衫,断了一条腿,仍是如此淫荡。 飞燕没有挣扎,什么都失去了,还在乎这次?她有她的另一种想法,其至想学这武 功,再杀了这禽兽,至少,花去的代价要有回收——希望飞雾能学会,再加上一个独霸 武林的人吧? 仇三办完事,方穿上衣衫,稍加收拾,已先行离开此地。 飞燕茫然地坐起来,发呆了一阵,才慢慢地穿好衣服,整理一下不成人样的脸容、 头发,走回那间暗红的石室,混乱的床褥还有血迹,墙上裸像依旧撩人。 突然,她发疯般地冲向画像,撕扯、扭拉,直到全部撕毁,方倒靠墙壁,两行泪水 源源不断。 “西竹,你怎么了?” 柳西风赶忙冲门而入,对满身是血的柳西竹,说不出急切与关怀。 “恶魔……恶魔……” 柳西风赶快替他点穴,运气疗伤。过一阵,他又问:“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公孙小刀……不……恶魔……” 柳西风脸色一变:“他没死?他又伤了你?他在哪里?” “恶魔……恶魔……飞燕她……” “到底怎么回事?” “……爹……您师父……恨天魔……” “他怎么了?” “……飞燕她……被……恶魔……” 柳西风迸出牙声,嗔道:“他侮辱了飞燕?” “是……” “他也伤了你?” 柳西竹微微颔首:“爹……快……报仇。” 柳西风一股急气直冲脑门:“这淫魔,我已照日送人去,他还敢欺我媳?我儿?” “爹……杀了他!”西竹经过他爹运气疗伤,元气己好了些。 柳西风有些犹豫,莫说是师徒,仇三的武功也不是那么好对付。 “爹,快些去……公孙小刀已砍下他一条腿……” “公孙小刀?”柳西风惊愕而不敢相信:“他砍了仇三一条腿?” “正是……” “快!”柳西风已招集人手,准备藉此除去心目中已久的鲠骨。 十数人冲往后山吊桥。 吊桥已断,远处一片火光。 柳西风瞠目道:“慢了一步,仇三已经走了。” 柳西竹怒极,又吐了一口鲜血:“爹,您一定要找到他……杀了他……” 柳西风颔首:“爹不杀他,岂有颜面再立足江湖?什么师徒之情?他只不过教了我 一些旁门左道,爹根本没拜他为师。” 柳西竹心中稍安:“还公孙小刀……” “他……这到底怎么回事?” 柳西竹大略地将经过说一遍。 柳西风心头幻起一阵莫名的寒意:“他实在是个很可伯的敌手。”他心中不停地如 此念着。 “这么说,他的伤也很重了?” “可能……当时我看仇三一直举掌劈他。” 突然,柳西风转向部下,道:“给我搜索方圆百里,必要时,杀了他!” 属下应声离去。 他不先对付仇三,而先搜小刀儿,可见他较为担心的仍是小刀儿。 连串而来的噩运,对柳西风的打击实在不小,他必须从长计议,以震声威 全武林的人都在搜寻小刀儿,光是柳家人力,怎能奏效。 尤其山林又是他最熟悉的藏身处。 这次,他果然伤得不轻,若非飞燕及时拉住仇三手掌,他的骨头非被敲断不可,虽 是如此,仇三抓向背上那一爪,深及内腑,差点就伤到肺叶,还带着奇痒,十分难挨。 他知道仇三的掌有毒,凭经验,奇痒者,大部分是蛇虫、蜘蛛之类活动物的毒所炼 成,是以他也找些活动物血清来解毒。 毒是解了,但伤口仍然未愈合,他想到了雪神丹,药效通神。 他并没服用,而是将雪神丹溶图割裂手指流出之鲜红血液,三分钟后,血液竟然变 成较透明状,小刀儿知道,鲜血马上要凝结,立时涂在背面伤口。 一阵清凉直沁肺腑,痛楚全消,血液形成薄膜罩满伤口,然后开始凝结、收缩,神 奇无比的效力已发挥,半刻钟不到,伤口已结了红晶晶的疤,不再流血。 小刀生收好雪神丹,运功逼去体内淤血,将沮塞的血脉、穴道完全打通,伤势也恢 复六、七成。 此时,他才想到要如何找寻公孙断。 “飞燕一定会去找他爹的……” 一想飞燕受此道遇,心头就说不出惟悲,更加对公孙断怨恶。 不再多想,他潜入柳家后山,发现吊桥已断,知道飞燕可能走了,只好另寻他路, 追寻飞燕下落。
第十七章 天鹰崖
飞燕也一样找不到她爹,心想秘籍本是要给飞雾,倒不如往渭北方向寻去,能找到
她爹就找,找不到就将秘籍交给飞雾。 她往渭北方向行去。 她走在大洪山边小径,心中一片茫然,她已有了决定,也不再想前些天那件不如意 的事。 突地—— 一阵疾风吹至,飞燕身前已飘落一位黑衣中年瘦小汉子。 飞燕苍白脸颊起了惊惶,摆出架势,冷叱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老夫天鹰崖属下,姑娘可是公孙飞燕?”黑衣人拱手为礼。 “是又如何?”飞燕戒备,她知道最近天鹰崖时常找公孙世家的麻烦,以为对方也 是来找碴的。 “姑娘别紧张!老夫没有恶意。”黑衣人道:“若姑娘是公孙飞燕,老夫就算找对 人了。” 飞燕犹豫一下,颔首道:“不错,我就是。” “如此甚好!”黑衣人浏览飞燕全身,青色罗衫虽柔美,却也掩不住她一脸稍瘦的 愁容:“大小姐,你瘦多了。” 也许有人曾经介绍过飞燕容貌,如今她变瘦了?而使黑衣人感到狐疑。 飞燕叫道:“你找我到底什么事?谁须要你来品头论足?” 黑衣人道:“如此我就明说了。”他道:“带你去见你爹。” “你们抓了我爹?” 黑衣人笑道:“若是抓了,老夫何须如此以礼相待?” “你们天鹰崖个个狡猾如狐,谁知道你们在耍什么伎俩!” 黑衣人道:“大小姐多心了,最近你爹找本派教主,合作得十分榆快,决没有敌对 之意。” 飞燕很了解父亲,闻言之下,感触良多,不再多说。 “我爹在哪里?” “在山区,请随我来!” 两人掠向大洪山区。 公孙断这下可威风了,虽是小小破庙,他却有一张十分豪华的太师椅,椅后还有五 名带刀护卫,俨然一派宗师。 飞燕走进破庙,一脸迷惑,怎会变成这样?她道:“爹,您这是……” 公孙断爽朗一笑,站了起来,笑道:“爹和天鹰合作,自是不能失了派头,你也 坐!” 他特地为飞燕准备另一张椅子,要她坐上去。 “怎么样?燕儿,可有收获?” 飞燕一肚子委曲无处发泄,她爹却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说,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 眼眶转红。 公孙断见状,立时向在旁众人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去!” 众人答:“是。”已各自退开。 公孙断才安慰道:“你受了委曲?说出来,爹替你作主!” “爹……”飞燕还是哭了。想伏在她爹肩头恸哭,却又想到,此事全是她爹所造成, 再也靠不下她爹肩头,抚面而泣。 “哭,尽量哭,哭出来心情会好过些!” 公孙断不停拍着她肩头,一副慈祥而感伤模样。 飞燕并没哭多久,她知道,自己再怎么难过,也换不回既成的事实。 公孙断安慰道:“若仇三欺负你,爹就杀了他。” “没有!他没有欺负女儿。”飞燕哽咽地说出这番话。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公孙断欣喜地道:“你是柳家媳妇,他又怎会欺负你?” 飞燕心中在怅笑:“是吗?是柳家的人,一切事都不会发生了吗?爹您是真不懂, 还是假不懂?” 公孙断问:“那……仇三的秘籍,你可有所收获?” 飞燕淡然地拿出那本小册子:“在这里……” 公孙断欣喜若狂接过册子,不停翻阅:“好!好!你真是爹的好女儿!” 飞燕注视着她爹贪婪的脸孔,那般相隔遥远的距离,竟是如此强烈。 “爹,您又岂知道女儿花费的代价?看了它,竟是比看见女儿还高兴?您就不能多 给我一点关怀吗?我在您心目中又算什么呢……” 想着,飞燕不禁怅然笑起来,这种笑,要在完全绝望的人才看得到。 “恨天劫……果然是独一无二的武功!有了它,哪怕飞雾不扬名武林?” 公孙断喜悦不已,绕着破庙踱去,过足了瘾,才想到还有飞燕。 “燕儿,爹一定不会亏待你,等到爹扬在武林时,你要什么,爹就给你什么。” 好熟悉的话,每次牺牲无数代价,换回来的就是这句空洞得不能再空洞的话。 而飞燕每次都回答:“只要爹高兴……女儿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算不了吗?这些代价,又岂是其他东西可换回来的? “燕儿,你真是爹的好女儿!” “你却不是她的好父亲!” 不知何时,小刀儿已出现在破庙门角,冷冰冰地注视公孙断。 “公孙小刀!” “小刀儿?” 公孙断和飞燕都惊愕无比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刀儿冷冰冰道:“不错,是我,公孙断,你别怪你女儿,她不知道我在跟踪她。” “小刀儿……呜……”飞燕受尽无尽委屈,此时又勾出伤心事,奔向庙角,掩墙而 泣。 公孙断揣入秘籍于胸口,恢复镇定。 “公孙小刀,你真是阴魂不散。” 小刀儿冷笑:“有你这种人活在世上,老天爷不会那么快招我回去。” 公孙断叫道:“你想怎么样?” “替飞燕教训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父亲。” “笑话!”公孙断冷笑道:“飞燕是我女儿,我岂会待她不好!” “对她好就不该叫她去找仇三!”小刀儿激动道:“什么破秘籍?你竟然叫你女儿 陷入魔掌,遭那恶魔的蹂……” “小刀儿,别再说了!”飞燕悲切急叫:“求你别说了!别乱说!我没有,真的没 有!爹!您不要听他乱说!”她已泣不成声。 小刀儿不忍,没再说下去,两只眼睛仍瞪得如铜铃般大。 公孙断安慰飞燕:“燕儿别难过!爹岂会受他妖言所惑?” “我没有,真的没有!我很好!” 飞燕呆不下去,已夺门而出。 “飞燕……” 公孙断想追出,却被小刀儿拦下。 “你想走?”小刀儿冷笑:“飞燕被你整得够惨,我想她并不想见你!” “你到底想怎么样?”公孙断怒道。 小刀儿冷道:“对你这种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道:“你竟敢以假药耍我?” “哈哈……”公孙断大笑:“怎么?那丹药没毒死你?” “那点毒药,对我来说,比糖果还不如!” “我看是毒死你爱人了吧!哈哈……”公孙断为自己的杰作,感到十分得意。 小刀儿冷笑:“你笑吧!多多的笑,笑过以后,就回阎王爷那里!” 他已抖出闪闪飞刀,在手中晃来晃去。 公孙断愕然往后退去:“你想杀我?”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 公孙断老脸左侧刀疤不停抽动,像是条活蜈蚣,冷笑道:“你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上次我已警告过你,别耍花招,你却不听。” 小刀儿逼近,随时有射出飞刀的可能。 公孙断不停后退,眼睛余光不时偷瞄屋外。 小刀儿冷笑:“没有用,我早就摆平了他们,没人会来救你了!” 公孙断猛然抽动眼角:“你这恶徒!我公孙断于你何仇?你却三番两次和我过不 去。” “这话该是我说的!”小刀儿冷笑不已。他觉得公孙断这个人,为了目的,什么事 都做得出来,说说假话,又算得了什么。 公孙断退至墙角,突然哈哈大笑,奸狡道:“你不敢杀我,因为赤眼丹还在我手 中。” 话未完,他已腾身抢攻,劲势排山倒海。 他够狡诈,临突袭时还说出那番话,让小刀儿投鼠忌器,而不能下杀手。 小刀儿确是暂时下不了手。他有心惩治公孙断,见对方来势汹汹,不硬拼,而利用 巧妙身法,闪向左方,再掠向屋顶,腰间故意露出空门以引诱对方。 公孙断也非弱者,见小刀儿躲闪,劲势已收回不少,突见对方斜掠屋顶,又露空门, 心中一喜,怒喝一声,倒飞而上,凌空劈向对方腰际,人已朝左前方飞去,心想就算击 不中,也不会反陷其圈套。 小刀儿很技巧地如滚树干般滚向左边,避过掌劲,突然撞上屋梁,痛得他闷哼,其 势也受阻,整个人已往下掉。 公孙断冷笑,这才是机会,双掌合劲,电光石火般扑上,直推向小刀儿胸腹。 说也奇怪,小刀儿身躯突又往上升,绕过屋梁,左腿猛扫向迎面而来公孙断的腰际。 就此一推、一扫,轰然巨响,公孙断两掌全劈在屋梁,震了个大窟窿,人也往墙边 撞去,小刀儿那腿,扫得他不轻。 小刀儿避开纷飞落瓦,已飘落地面。正想拂去衣上灰尘时,公孙断已再次攻上来。 只见数点青芒如流星般电射而至,小刀儿惊愕不已,心知此暗器必淬有剧毒,不敢 怠慢,挽起袖口,拂扫过去,击落三个金钱镖,一个腾身,又闪过两个,剩下四个,他 准备以掌劲劈落。 然而,避开的那两个金钱镖,撞上墙壁又弹了回来,其势更急。 小刀儿双面受袭、有点手忙脚乱,闪也不能,击又够不到手。 公孙断哈哈大笑,见他狼狈样,已然腾身。攻掌而至。 突然叮叮数响,小刀儿身形一转,金钱镖射在他身上,就像射在铁板上,叮地一响, 就落地。 此时,他已射出飞刀 寒光一间即逝,公孙断呃地轻叫,攻势也停下来,左手肘已被飞刀射中。 小刀儿轻轻落地,衣衫多了几个孔,那是他利用身中藏着的飞刀去挡金铁镖,虽然 有点冒险,却是当时较为有效的方法。 他冷笑:“公孙断,你的镖喂了毒,可惜准头差了点,再多练几年,说不定会好 些。” 公孙断冷哼一声,慢慢后退。 “你说对了,我暂时不杀你,但是逼急了我,我还是会杀你。”小刀儿道:“我已 经找你多次,有点烦,把赤眼丹还我吧!” 公孙断冷笑不已:“只怕你拿不到!” “我拿不到?”小刀儿冷冷一笑道:“我拿不到,你也得赔上一条命。再说,我拿 不到的东西也不算多,大不了先杀了你,再到大漠找。你该知道,赤眼丹本就是我找来 的。” 公孙断脸色变化不定,终于阴沉道:“东西在天鹰手中。” “你想推卸?” “没此必要!”公孙断冷道:“我已和天鹰联手,区区赤眼丹又算得了什么?” “你当真送给天鹰?”小刀儿惊愕不已。 公孙断冷笑:“否则,我身边怎会有天鹰的手下?” 小刀儿心中苦笑不已,想不透公孙断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他冷道:“天鹰在哪里?” “不知道!” “你……”小刀儿又想欺身,给他一点教训。 公孙断冷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打死我也没用,我只知道那是一座如冰块所 雕成的宫殿,怎么走,在何处,除了天鹰崖手下,没人知道!” 小刀儿冷笑:“你不是投靠天鹰手下了?给我老实说!” “不知道!打死我也不知道!”公孙断鄙夷冷笑。 “好!我就杀了你!” 小刀儿已欺身出掌,这次他出手,不全为了问不到地方,而是实在看不惯公孙断那 副脸孔——连女儿都可送入火坑的脸孔。 一想到飞燕所受的凌辱,他就有股无法克制的激动,出手更是猛狠。 公孙断哪知小刀儿会突然对自己如此凌厉出手,自己损了一支左手,更不是他的对 手,被打得破庙四处跌撞,鲜血直吐。 “你不知道?你行吗?你连亲生女儿都不要了,你还算人吗?” 小刀儿存心废了他的武功,出掌尽是力道,想挑断他的筋骨。 突然,飞燕已匆忙奔进,她本已走远,但闻打斗声,又赶了回来,乍见父亲如此已 急哭出来的。 “不要!不要打!不要伤害我爹——” 她已冲前,紧紧抱住小刀儿。 “小刀儿!不要打!求你放过我爹好不好?我求求你……”她悲泣不已。 小刀儿骂道:“如此父亲,不要也罢!” “不!不要再打!不要……” 飞燕已奔向畏缩墙角,衣衫沾满血迹的她爹,不停擦拭他脸孔。 “爹……您振作点!爹……您不能死啊……” 看到飞燕如此伤心恸哭,小刀儿实在也狠不下心,捏捏拳头,难受地来回走了两步, 忽然抛下一瓶药,已转身离去。 “服了它,你爹就会没事……”小刀儿的声音渐渐消逝。 “爹!你醒醒……” 飞燕赶忙照小刀儿指示,倒出药瓶红丹,灌入公孙断肚子。 他是会醒过来。 哪里去找天鹰? 小刀儿发闷地在路旁茶馆叫了两瓶酒,独自灌了起来。 几天没刮胡子,更显得落寞。回想过去种种,真是不堪回首,满以为可以多点时间 去帮助那些和自己遭遇相同的孤儿,没想到自卷入江湖后,几乎可说每天都是刀头舔血, 拼死拼活,为的是什么?全是自家的事,本就够悲了,还有个残疾待治的父亲…… 想着,他又灌了几口酒。 望着酒杯,想起那个忠心的光头没了,不知去了哪里?若有他在,多少也有点主意, 孤家寡人地也添加不少乐趣。但是他一走,谁也无法找到,想又有何用? 现在吧?天鹰在哪里?在神秘的水晶宫?世间那么大,何处去寻?除了抓到天鹰崖 的人,再逼出下落,否则向谁问去? 目光茫茫地移向远处山头,不禁已见着皑皑白雪,该是深冬了吧? 突然他发现黑衣人就站在他桌前,冷漠的脸上带有股傲气。 小刀儿收回胡思乱想之思绪,瞪向来人,醉红的脸已清醒不少。 “天鹰崖?” 来者正是黑鹰,他道:“不错!” 小刀冷笑:"我找你们,找得好苦。" 黑鹰冷冰冰道:“所以我才来找你。” 小刀儿斟满白干烈酒,一口饮尽,淡然笑道:“你找我?为什么?” “带你去见天鹰。” “好!我正想见他!” 黑鹰拿出一颗药,放入酒中,药已溶化,他道:“这是迷药,服下他,我就带你 去。” 小刀儿冷笑:“你的问题很幼稚,我吃了药,不就任由你宰割了?” 黑鹰冷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有!” 小刀儿突然出手,快逾闪电,扣住黑鹰脉门。 黑鹰似有提防,转腕送肘,击向小刀儿右手。 小刀儿伸指截肘,手如灵蛇般缠向黑鹰手腕,一拖一带,已结实扣住他腕脉。 他冷笑:“如何?” 黑鹰脸色微变,但仍高傲:“扣住也没用,不服,你到不了天鹰崖!” “如果我杀了你呢?” 黑鹰脸颊抽动,冷道:“你杀吧!” “杀了你,谁替我带路?” 小刀儿突然连截数指,点向黑鹰穴道,然后松手。 他笑道:“这是我的独门手法,三天不解,包准你血脉贲张而死!” “你……”黑鹰骇然不已。 小刀儿笑道:“没办法,我信不过你,又不得不去天鹰崖,我喝药,你制穴,谁也 不相欠。” 他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饮得相当干脆。 其实他哪有什么独特点穴手法?只是瞎吹而已,因为若不服药,可能真的去不了天 鹰崖,也就无法见到夭鹰,他不得不冒险一试。 药一入口,立时生效,小刀儿已昏迷于桌,黑鹰抄起他,己飞掠出茶店,连酒钱都 没付。 黑影直掠北方,眨眼消失。 再醒来时,小刀儿已坐在水晶宫的椅子上,如梦似幻的宫殿,让他感到心灵飘浮, 真以为不在人间,还是冰冷的椅子将他带回现实。 天鹰仍然摆好姿势,默默地在等他醒来,等他开口说话。 小刀儿第一个泛起的心思是——这宫殿难道是以前百里奇被捉来的地方? 眼晴落在天鹰后面那只栩栩如生的老鹰,直如圆桌那么大,威风凛凛,再移向天鹰, 威风就差多了,病恹恹,和他所幻想的模样,完全不同。 天鹰微笑对他,道:“欢迎光临。” “哪里!不来也得来!” 说话之际,眼光又移向天鹰左侧五张椅子上的五个不同样衣服的蒙面人。 “他们是座下五鹰,金木水火黑。”天鹰淡淡地说。 小刀儿感觉得出,带他来的就是黑鹰,正要说出,他没有中自己手法时—— 天鹰已替他回答:“你放心,他会活得很好。” 小刀儿点头直笑:“是啊,能活长一点,也是快乐的一件事。” 天鹰淡然一笑,问:“听说你在找本座?” “没错。” “所为何来?” “公孙断交给你那颗赤眼丹。” 天鹰目光微微一缩:“你为何需要它?” “那本是我的东西。” “……不错,是你的东西,可惜公孙断已将它送给本座。” 小刀儿冷道:“我特地来索回。” “就你一个人?” “有何不可?” 天鹰冷冷一笑:“凭你……也想和天鹰崖作对?” 小刀儿轻轻一笑:“整个武林,我都敢和他们作对,何在乎你们这堆人。” “很好!” 天鹰突然挥手,他左侧一名黑衣人拿起短竹哨吹了起来。 只听“哗”地一声,骤有一道白影从殿外电闪般地冲向小刀儿,那种速度,让人觉 得眼花。 小刀儿凭感觉就知道一定是只飞禽,速度之快,竟不在雪神貂之下。 眼看白影就要撞上小刀儿,另一道寒光己迎向白影,依然快捷如电。 寒光闪逝,白影也下坠,落在地上的是一只雪白的鹰。 此鹰只有鸽子般大,就叫雪鹰,也是雪神貂唯一的克星。 雪鹰落地,头一抬,立时又摔于地面,死了。 天鹰和属下脸色全变,在他们心目中,已没有任何速度快过雪鹰,但它仍死在小刀 的飞刀下。 小刀也觉得可惜,此鹰灵异无比,实不可多得,却死在他刀下,有点不忍。 天鹰恢复镇定,挥挥手,一名黑衣人拾起雪鹰尸体,退出宫殿。 他道:“你的飞刀果然无人能及。” 小刀儿讶异道:“你放出雪鹰,就是想试探我的飞刀?” 天鹰点头:“雪鹰虽珍贵,却也非不可求,比雪神貂来说,就差了一大截。” 小刀儿苦苦一笑,道:“你满意吧?” “非常满意。” “那你该把赤眼丹奉上,省得我送你一刀。” 天鹰突然大笑,但只笑几声,奸像岔了气,脸色变得更白,声音也没了,停了将近 一分钟,呼吸较为平静,他才道:“你飞刀在快,却也未必伤得了我。” 小刀儿冷笑:“我懒得伤你,看你这样,也活不了多久。” “公孙小刀……”黑鹰已愤怒地站起来,想教训小刀儿。 天鹰挥手制止他,道:“随他去,不必生气……” 黑鹰冷道:“你接不了天鹰三招,否则我立刻自绝!” 小刀儿笑道:“要比招,不必三招,半招就够了,你也不必自绝。我只要找回赤眼 丹而已。” 黑鹰怒哼回座。 怒眼仍不饶人,直瞪着。 天鹰淡然道:“要索回丹药,你有两条路可走。一、归顺本派,本座立你为天鹰特 使直接指挥天鹰崖所有属下。” 小刀儿道:“指挥人家。我可不感兴趣,何况也指挥不了你,没啥用,第二条路如 何?” “杀一个人。”天鹰狡黯道。 “谁?” “公孙秋月。” 小刀儿感到吃惊,天鹰怎会想杀秋月寒?但想起天鹰属下曾经挫在秋月寒手中,以 及公孙断和他互通鼻息,不难找出理由。 他道:“公孙秋月对我有恩,我下不了手,我看你还是多开一些条件吧!” 天鹰冷笑,没再回答。 小刀儿早就存着破斧沉舟之心,已准备发难来个擒贼先擒王。 “你当真不给?” “除此两项条件以外,本座……” 下面话还没说完,小刀儿已快捷无比地发难,座下太师椅砸向左侧五鹰,纵身而起, 电射天鹰。 局势一触即发,天鹰却没任何反应,就在小刀儿要抓他之际,一把利剑已拦腰扫向 他,其势之急,冷锋逼人。 小刀儿不得不放弃扑擒,雄腰一扭,翻掠左侧,朝那排黑衣人攻去。 他不得不如此,因为当他昏迷时,天鹰崖属下已搜走他全部飞刀,只留一把,却用 在雪鹰身上,为今之际,是先夺武器。 那排黑衣人,功夫虽是一流,但对小刀儿的快速冲势,也莫可奈何,只一个照面, 长刀已被夺去。 此时,天鹰突然连人带椅往后疾退,架着老鹰的石几猝地往左移,等天鹰坐椅通过, 马上又恢复原状。 五鹰分别击碎太师椅,围了上去。 先前劈剑那名紫衣蒙面人已掠向老鹰台上,观看战局。 小刀儿手上长刀如犁庭扫穴,劈砍众人,他突然发现自己用起刀来也很顺手。 金鹰三节棍化作一排棍墙,如车轮般滚扫小刀儿,揪起破空声,宛若鬼泣。 木鹰也不慢,三尺长的点穴橛,硬是凌空而下,找着目标就刺十七橛,橛橛凌厉。 小刀儿沉着应付,鬼头长刀抖出三朵刀花,雷霆万钧地硬将金鹰三节棍给劈退,一 个扭身,头下脚上翻过金鹰,对准撂向背后的点穴撅,又是一刀,锵然龙吟,双方各自 倒掠分开。 黑鹰惯用兵器链子镖,已缠向小刀儿左脚。 小刀儿急甩长刀,击落链子镖,人也往左闪去,一个腾身筋斗,恰巧接住弹开的长 刀。 忽然又有啸声急促传来,小刀儿灵目一看,苦笑不已。两个风火轮,像通灵的怪兽, 上下四方,旋转着呼啸而至,割向他头颅及腰向。 小刀儿横身挥刀,劈中下盘风火轮,岂知此轮旋力太猛,转过长刀,唰然一响,已 划破小刀儿腰际三寸长伤口。 小刀儿不敢怠慢,头顶还有一枚要命的东西。当下挥刀往上击,又吐出一口真气, 吹偏风火轮,方勉强躲过此劫。 身形方落地,金鹰、木鹰、水鹰又己围上来,个个奇招尽出,威不可当,十余招一 过,小刀儿已挨了三道伤口。 他想,今天不逃是不行的了,当下已准备脱逃。 只见他滚身落地,避开三节棍,反身倒砍,切断木鹰点穴橛攻势。眼见水鹰分水刺 已挂向自己大腿,双脚一蹬,好像有人从后面拉他一把,疾往后退,避开了分水刺。链 子镖又到。小刀儿不停打滚,镖身总是抢进,离身不足三寸。 突然风火轮又朝小刀儿滚去方向截了下来,存心和链子镖将他挟死中央。 小刀儿暗中叫苦,赶忙煞住滚势,锵地风火轮击地,溅出水花,另一个风火轮又滚 罩当头面下。 “妈的!” 小刀儿突然技巧地倒翻筋斗,脚往上抬,头往后缩,就在这刹那,风火轮又已锵然 切向地面而弹起,再冲向小刀儿头颅。 突然小刀身形疾速地往上吊,本是较慢的身形,现也加快了,正巧避过那轮风火轮。 原来情急之下,他不得不借重黑鹰的链子镖将自己带开现场,是以长刀倒提,以刀 柄勾住链子镖,借着黑鹰往后拉扯之力量,带开自己。 小刀儿逃过一劫,刀柄一转,很快甩掉链子,借此时机,掠向宫门,准备脱逃。 紫衣蒙面人见状,大喝一声,天马行空,飞掠众人,长剑已砍向小刀儿,出手之快, 直如电光石火,无法想像。 小刀儿知道此人武功极高,硬缠不得,封出一刀,劈阻他的剑势,人往下一沉,再 一滚身,又掠向宫门,全是以逃脱为上策。 “你走不掉的!” 紫衣人冷喝,长剑抖出七朵剑花,如灵蛇吐信,嗤向小刀儿背面七处要穴。势如排 山倒海,咄咄逼人。 小刀儿恼火不已,心想摆脱不了他,就甭想脱逃,猛然坠地,双手握刀,相准长剑, 狠猛挥刀。 锵然巨响,紫衣人长剑竟然硬生生被小刀儿长刀给砍断了。 小刀儿但觉双手虎口发麻,带有瘠痛,长剑是劈开了,另外五件武器又至,纷纷从 四面八方袭来。 小刀儿不得不冒险,长刀再挥,砍向穿黄衣服之木鹰点穴橛,又是一声大响,点穴 橛也被砍断,长刀亦断成两截。小刀儿震退木鹰,不顾双手震痛,抄起掉落之长刀及半 截点穴橛,已冲破木鹰头顶,掠向宫门口。 数样武器眼看就要砸在他身上,小刀儿终于出手,将手中断刀当暗器射向黑鹰,另 把刀柄打向空中之风火轮。 黑鹰哪想到他会将断刀当暗器,来势又如此之凶?情急之下,已顾不得再攻,马上 扯回链子,封向断刀,以自救。 而刀柄撞向风火轮,正如小刀所估计,又弹向另一个风火轮,锵然两响,风火轮其 势大变,朝众人旋风而去,扫得他们个个撤回攻势以自救。 紫衣人见状,提着断剑又追上。 “哪里逃?” 他也学小刀儿,以断剑当暗器射向小刀儿。 可惜他忘了小刀儿手中还有半截点穴橛,只见他头也不回,点穴橛往后一挥,已扫 掠断剑。大喝一声:“看飞刀!”断橛已出手,不过他的姿态是射向所有的人,逼得众 人顿足以自救。 就只这一刹那,小刀儿已利用机会倒窜宫门,逃之夭夭。 宫外是一大片天然花园,开满丁香、夹竹桃、紫薇、玫瑰……五颜六色。 小刀儿可没心情去欣赏这些花卉,逃命要紧,有路就钻。 花木愈来愈多,数不完、看不尽,好像一片无涯的花海。 小刀儿奔驰十余分钟,已感到不对,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花园,凭他的逃亡速度, 十几分钟,至少也驰了将近五十里路程。 “难道是奇门阵势……” 他刚刚这么想,远处已吹来一层层白雾,很快地已掩盖所有地区,简直达到伸手不 见五指的地步。 小刀儿苦笑不已,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何处是道路都摸不着。 他只好先坐下来喘喘气,再另想办法:“这种事,是急不得的。”他如此的告诉自 己。 喘息一阵,顿有倦意,蒙蒙雾中,仍有淡淡的花香不停飘来。 小刀儿立时惊觉:“这花味……有催眠作用!” 他快拿出雪神丹嗅于鼻口,淡淡如薄荷的清香味贯入鼻中,顿使他脑髓清醒不少。 然后他划出左手指,让血滴在雪神丹上面,等到血液变成透明状时,他才将血液舔入口 中。 “雪神丹真是人间奇药。” 药一入口,清凉爽喉,就算闻上七天七夜,也一样清爽自如。 收回雪神丹,他才想到要如何脱困,以前他并不是曾陷入迷阵中,靠自己灵异的知 觉、反应,倒也能脱困,然而这都该有个方向,像这样无方无向的就掉入阵势中,他还 是第一遭。 “摸吧!听说向阳光的花朵都比较好看!” 他真的如瞎子般摸了起来,开始摸索花卉的特性、风向,以及花草种植的位置及排 列。 很快,他已找出一个方法,每隔七丈左右,一定有棵紫薇,每隔五丈,就有一株丁 香。 他还摸清了距离是朝何种方向,如紫薇一定先左斜方、左斜、再有前方、右直角, 每七次一个轮回,有前进、有后退,现在只要找前进的走,就一定能到一方向之终点。 只是这终点不知是否为出口。 “就算摸回去,总比呆在这儿好!” 他已想好,快要摸到尽头时,可以探查一下是否摸对路,不对路再退回来。 如此他不停地往前摸。 经过一个对时,终于他踩到了石板。第二步也是石板。 直觉告诉他摸错头了,因为有石板,就表示可能是居家,此处既是天鹰崖总坛,一 定不可能有其他住家。 他猜对了,就在他想返回踏时,石板突然一个下陷,事出突然,小刀只叫声“不 好”,整个人已跌身落下漆黑洞中。 他自嘲地说:“我就知道摸错路了!” 双手触及冰冷的墙壁,他知道这是坚硬的青石所造。 再摸,忽然有一狭小只可容身的缝隙,也似乎是通道。 他瞧瞧顶空,至少有两丈高,石壁又滑不溜丢,极难借力,身上又无任何铁器,光 凭指掌,实在难以爬上去,何况那块活石板,说不定已被封死。 ——不可能从上面逃走。 这是他下的定论。 为何他要下此定论?因为他知道就是顺着缝隙走去,也一样的凶险,说不定更难脱 逃。 他赌运气地往缝隙钻。 “先找到人再说。” 他已想好,大不了假装答应天鹰条件,然后再伺机逃走。 方走几丈,刷地一道铁栅已隔开通道退路,小刀儿只有一直往前走。 除了铁栅和石门不停拦下以外,他并没碰上任何危险。 最后一道石门翻过,强光射了过来,小刀感到刺眼,映在眼中的是一个尺宽的石窗。 小刀走前,石门回复原状。这是一处关囚的牢房。 天鹰早就等在那里,隔着腕粗铁栅,他淡然直笑。 “公孙小刀你好功夫,连五鹰联手,都不能拿下你。” 小刀儿道,“岂敢!我还不是当了你的阶下囚?” 天鹰笑道:“只要你答应,中午所说的话仍然有效。” 小刀儿冷冷一笑,道:“如果你告诉我一件事,说不定我会答应你。” “何事?你说。” “你所想得到赤眼丹,是不是想要自己服用?”小刀儿道:“你有病,大病!” 天鹰身躯忽然抖颤:“你胡……” “说”字他已接不下去,整个人如中羊癫疯般抖了起来。 “你的病也须要像赤眼丹这种药来治,对不对?”小刀儿目光如电地盯着对方。 天鹰突然不生气了,奇怪,马上他就恢复和正常人一样。 他冷森道:“本座没病!只是性情较激动些,赤眼丹是公孙断所赠,我若想要,早 就向他下手,而且也不会以它来交换你的条件。” 他说的十分有道理,小刀儿有些迷糊,又问:“可是你看起来一脸病容……” “我现在会吗?” 天鹰挺起胸膛,两眼目光凝聚,微带红云的脸,果然一点病态也没有。 小刀儿只有苦笑:“不错,你不像生病,我走眼了?” 天鹰冷笑:“别再瞎猜,想想自己处境,本座给你三天时间!” 说完甩头就走,步履却有点蹒跚。 “小心看好人犯!” 天鹰声音落处,已奔入两名彪形大汉,持刀而上,盯住小刀儿不放。 小刀儿无奈地耸耸肩头,坐在地板上,这才想到隔着铁栅不知关了何人?只见他靠 在墙角,缩成一堆。他走过去敲敲铁杆。 青衣人仍没反应。 粗布青衣,腰缠那条绿丝带,十分眼熟,小刀一看,愣住了。 “君儿——” 青衣女子微微抖动,茫然地抬头,憔悴的脸容,仍有一抹纯真,正是上次柳西湖掳 走的绿君儿。 “小刀儿?” 君儿也惊惶地冲过来,紧紧抓住他双手,激动得流下泪来。 “君儿……我找得你好苦!” “真的是你吗?小刀儿……” “是我!”小刀儿擦去她泪珠,笑道:“见到你,我很高兴,坐下来,我们聊聊。” 两人隔着铁栅,坐了下来。 小刀儿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被人捉来的……好久了。”君儿哽咽道:“自从上次和你在客栈,被人抓了以后, 醒过来,就一直在这里。” 小刀儿奇道:“怎么会呢?当时捉你的人是柳西湖,我己杀了他……他不可能和天 鹰崖有勾结才对……” “我也不清楚。”君儿一片茫然。 小刀儿想了一下,恍然道:“是了!一定是在那破庙。我打败柳西湖十三剑时,赶 过去,你已不见,原来是天鹰崖的人将你掳来。” 君儿怅然道:“那几天,我好想你,可是他们都不放我出去,不知为什么,他们要 关我?” 小刀儿心中在想,自从长白山碰上君儿,并帮她击退巴谷以后,君儿就不断落入天 鹰崖手中,不禁对她产生一股歉意。 他歉然道:“也许是在长白小镇结的怨,都是我引起的!” 君儿关怀道:“小刀哥,你别自责,若非你,说不定我和爷爷早就死在歹徒手中 了。” 小刀儿点头,感伤道:“我会带你离开此地的!” 君儿稍为颔首,以信心的眼神瞧向小刀儿,嘴角已有了笑意。 小刀儿要想的很多,原本是自己一人落难,该如何行动,自是自由得很,想逃走的 机会也不少,但多了一个君儿,他不得不考虑她的安全了。 “君儿……”他问:“你还记得上次没了和尚来救你的事吗?” 君儿点头:“嗯!” 小刀儿目露喜色:“当时你是不是被关在此地?” 君儿毫不犹豫地点头:“就在这里,他偷偷潜进来,就放了我,当时并没有卫兵。” 小刀儿频频点头:“是了,这地方一定不是那水晶宫。” 君儿奇道:“什么水晶宫?” “就是天鹰崖的总坛发号施令的地方。“小刀儿道:”我是从那边逃出来,然后陷 入迷阵,结果就摸到这里来了。” 他又问:“你还记得,当时逃出去时,是否有很多的花草和浓雾?” 君儿摇头:“没有,逃了出去,就是山道,绕过山道,就到了一个小村落,根本没 看到很多的花。” 小刀儿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他们进走的方向可能是和迷阵相反,当时罩上浓雾,她根本不晓得有这么一个 地方。 既然不是迷阵区,小刀儿又升起浓厚的希望,只要出得了地牢,可能就能脱困。 他问:“君儿,若你出去,还能认出路吗?” 君儿浅笑道:“大概可以,我和你一样,是在山中长大的。” 在山中,多少要学点认路的本领,否则很可能有迷失之虑。小刀儿也懂,他在想办 法。 “小刀儿,你想逃……” 小刀儿马上扯她衣角,要她小声些,以免被卫兵听见。 君儿伸个舌头,偷偷往两名卫兵瞧去。卫兵依然睁目而立,面目森严,并没阻止双 方谈话。 小刀儿当然想逃,但腕臂粗的铁秆,就算有宝刀利刃,也得砍上十几刀,何况身上 一无寸铁,牢外还站了两个大汉?恐怕一有行动,马上会引来一窝蜂的人群,还不是一 样陷入苦战?说不定还会给君儿带来不幸,若无较高把握,决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想不出计策,就得困在此处,迟早会任人摆布。 答应他们条件?加入天鹰崖?可想而知,他们必信任不过,一定会有种种控制方法, 那时被人牵着鼻子走,比呆在此更让人无法忍受。 终于他决定,除了完全没办法,决不答应他们条件。 盯向两名卫兵,他在想,要是有飞刀就好办了,一刀一个,马上就能脱困。可惜飞 刀在现在来说,无异于天空的月亮,只能想,不能摸。 突然他灵机一动,转向君儿,细声道:“君儿,你可有发簪之类的东西?” 君儿往秀发摸去,摘下了一个发夹,奇道:“你要它作什么?” 小刀儿眨眼暗示她,小心别让卫兵发现,立时接过发夹。红铜打造,粗细如小指, 呈扁平。 他觉得很满意,马上将发夹分成两半,然后小心翼翼地在地上磨,想把一边磨得尖 锐些。 君儿也明白他想干什么,故意走开,来回闲步慢踱,以引开卫兵注意力。 只几分钟时间,小刀儿已把发夹磨妥,随即往卫兵走去。 他道:“打开铁门,我要见天鹰。” 在边那名卫兵冷道:“时间到,天鹰自会来找你。” “那要等多久?” “很快,三天。”卫兵冷道:“给你考虑三天,就是三天。” 小刀儿叫道:“我等不及了!快开门!” 卫兵不加理会,冷笑不已。 小刀瞄他们几眼,不屑一笑,“好!你们不开,我自己来!” 突然他已扯上缠在铁杆上小臂粗的铁条,扯得咯咯作响,似要绷断。 卫兵大惊,长刀一挥就砍了上来,企图阻止小刀儿举动。 小刀儿见他们已逼近,猝然射出发簪,金光一闪。两名卫兵来不及叫,就已扑倒在 地,咽喉处插着一节发簪,涌出几滴红血。 小刀儿不敢怠慢,伸手拉过卫兵,往他们身上搜去,他之所以要引卫兵靠近再射发 簪,其目的也是想夺得钥匙以开门。 可惜他搜不到,苦笑不已。 君儿急问:“没有钥匙?” 小刀儿苦笑道:“不在他们身上。” 君儿回忆一下,道:“可能在石梯的转角处,以前没了和尚就是在那里拿到钥匙 的。” 小刀儿望向石梯,只五阶,就往左转,形成死角,根本看不见钥匙,他苦笑不已, 白费心机了。 君儿也感到十分无奈,陪着苦笑。
第十八章 绿君儿
总不能如此就放弃吧?小刀儿仍不死心,已站起来。右手伸直,手掌放平,不停地
比向石阶,像在量高度。 君儿迷惑道:“你在干嘛?” “算算石阶,以及钥匙挂的有多高。” 君儿觉得好笑:“就算知道了,你又如何取得?” 小刀儿笑道:“试试看,总不能束手待毙。”转向君儿:“你腰带能不能借用一 下?” 君儿有点脸红,但仍然解下腰带,羞涩地交予小刀儿。 她故作大方道:“你鬼主意真多!” 小刀儿不好意思地接过腰带,道:“没办法!只有你的腰带长度够,否则也不必要 你如此。” 君儿脸红地笑了笑,有点窘涩道:“没关系,你用吧!” 小刀儿颔首,立时抖动腰带,突如一条灵蛇般凌空射向石梯转口处,似会通灵地自 己转弯,啪哒一声,腰带已倒掠而回。是空的。 “再高一点试试!” 腰带又出,带头真如活生生的蛇头在找寻猎物般,腾翻飞掠,看得君儿目瞪口呆。 几次过后,突然咔郎一声,君儿已尖叫起来。 腰带一缩一卷,果然带回一串钥匙。 小刀儿并没去接钥匙,而是先伸手去捂住君儿的嘴,怕她叫得太大声,引来敌人。 君儿也知失态,羞赧望着小刀儿,自己掩口,省得又叫出来。 小刀儿接过钥匙,很快开启牢锁,递回腰带给君儿,拿起卫兵长刀,已往石梯奔去。 君儿急道:“小刀儿……” 腰带来不及缠好就追了过去,她以为小刀不理他,想先溜了。 突地小刀儿已奔回来,招手道:“外边没人!快走!” 君儿这才知道小刀儿是去探查情况,不禁感到愧疚,但情势不容她道歉,随便扎紧 腰带,也不管美丑,只要不掉了就好,赶忙跟着小刀儿奔了出去。 已近黄昏,一片暗红线投在四合院的红瓦房,显得沉沉郁抑。 没人,小刀儿穿过庭院中业已荒废的假山,翻上红瓦,拉着君儿掠向屋顶一头。 “君儿,你可记得?” 君儿马上指左侧三稞大古松:“就是那里,绕过古松可通山道!” 不加思索,两人掠往该处,直奔山道。 倏地—— 一阵大笑,五条人影,五种颜色已罩向小刀儿。五鹰又己出现。 小刀儿苦笑:“运气好差!”放下君儿,急道:“你快逃,我挡他们一阵。” “但是你……” “别管我,早上我能逃,现在也能,若加上你,就难了。” “我……”情况十分危急,君儿猛咬牙:“我在山区等你!” 为了让小刀能全心对敌,她已先逃离此地。 “一个也别想逃……” 金鹰大喝,脱开小刀儿,已追向君儿。三节棍如秋风扫落叶般砸了过去。 小刀儿焦急万分,击退数道武器,掠身而起,凌空追赶金鹰,长刀不留情地砍向他 手腕。 金鹰不得不自救,三节棍收回一半,捣向长刀,冲势仍未竭,存心不让君儿逃开。 小刀儿刀劲更狠,想砍下他手腕,至少也得震脱他手中三节棍。 刀棍一触,蓦地金鹰竟然舍弃三节棍,整个人抽身双掌直推君儿背心。 “君儿快躲!” “啊——” 一声惨叫,来不及了,君儿被金鹰打得口吐鲜血,身躯喷高丈余,摔落远处草地, 奄奄一息。 “君儿——” 小刀儿悲切大吼,他不知金鹰会舍弃成名兵器,来这么一下,一时不察,竟然让他 走脱而伤了君儿。悲愤交加之余,抓起三节棍,就往金鹰砸去,怒极而发,足可穿金裂 石。 金鹰但觉背部疾风扫至,情急地滚落地面,技巧地避开第一击,但小刀儿第二击更 为快捷,一棍扫在他腰际,打得他吐血倒地,不醒人事。 此时木鹰和水鹰分别从左右攻上来,火鹰的风火轮也飞扫而至,黑鹰链子镖更加毒 蛇般噬向双足,情势十分危急。 小刀儿突然甩出三节棍砸向风火轮,将其击落,人已窜向金鹰,揪住他的头发,长 刀往其脖子一架。大吼:“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他!” 四鹰愣然,投鼠忌器,不得不停手,但仍围着,小刀儿不放。 “让开!” 小刀儿拉起金鹰,冲向君儿,目光仍在注视四人,以防有变。 四鹰不敢阻拦,个个咬牙切齿地让开七八尺方圆。 小刀儿见君儿奄奄一息,赶忙点了她数处穴道,解下腰带,胡乱地将她绑在背部, 以图暂时能脱身。 “让开!要他的命,就别跟来!” 他抓走金鹰冲向水鹰,水鹰忌讳避开。他急忙冲过战圈,飞掠山头,虽然身负两人 重量走势仍然快捷无比。 四鹰远远地跟着,表情变化不定,又是愤怒,又是无计可施。 追过浓密树林,紧跟着是小径转角处,四鹰已发现滚往山下的金鹰,立时追了过去。 小刀儿已趁此逃开四人追逐。 金鹰幽幽醒了过来,元气大失,但五人视目。竟露出笑意,并不太在乎小刀儿的逃 逸。 小刀儿胡乱在山区奔驰一阵,突然听君儿呻吟,这才想到她身受重伤,不宜奔波, 马上解下她。 见她苍白无血的脸孔,沾满殷红腥味的血迹,小刀儿十分不忍,倒出伤药,让她服 下,又替她运气疔伤。 盏茶功夫一过,君儿仍无起色。 小刀儿知道可能受伤过重,替她把脉,只觉脉搏十分弱,气息更是若有若无,再不 想办法治,可能就无法救活了。 他丢下君儿,赶忙在四处林中、崖涧走一道,想办法看是否能寻得奇药,以替她治 伤。然而时间过短,他并不敢走远,只来了些普通草药,暂时保住君儿性命。 草药捣成汁,灌入君儿口中,不久,她已醒了过来。 “这是……哪里……” 小刀儿急切笑道:“你放心,我们已经脱困了!” 君儿浅浅抽动嘴角,似在笑:“……多谢……小刀儿……” “还说什么谢?都是我连累了你。不要多说话,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 “我……胸口……好痛……” 小刀儿赶忙抵住她背心,又以真气替她疔伤。 “我……恐怕……不行了……” “不会的!你会复原的……” “小刀儿……搂紧……我……好冷……” 君儿气若游丝,似乎随时都可能断掉这口气。 小刀儿见真气疗伤,无法替她恢复元气,也束手无措,已将她搂紧,不停哺哺念着: “你不会死的!我会医好你的伤……” 君儿茌他怀中,安心地露钝笑容,眼眸已合上。 “君儿——你不能死啊!” 小刀儿激动地探她鼻息和脉搏,本以为她已离开人间,突又升起一股热火。 君儿没死。 小刀儿想到百里神医,只有他可能有办法医好君儿,不再耽搁,马上扶起她往江南 方向奔去。 他奔得十分小心,以免伤到君儿,却又心急如焚。深怕速度过快而失去了救治君儿 的机会。 奔出山区,他已发现身在中条山附近,离江南最少有千里以上,而且雾山位置不明 显,来回耽搁,恐怕时日过长,为今之计,是以先稳住君儿病情为佳。 他找了田家集的一间小客栈,将君儿置于床上。 瞧着君儿奄奄将息的脸容,一条生命,就快从他手中溜走,想抓回来,却如此无奈。 百里奇身在千里外,赶去,也不敢保证如期顺利可救活她,君儿气息实在太弱了。 他也想到了那颗雪神丹,不错,只要雪神丹一下喉,君儿就可能脱险,然而他爹呢? 没有此丹,他爹可能永远无法复原,丹药岂能随便让他人服用?可是不用此丹,君儿可 能马上就会断气。 他捏紧丹药,不停挣扎,总无法作决定。为何不多一颗,不就什么事都解决了? 可惜世事那有说顺利就顺利?一颗,还是一颗。 最后他已下了决定。 “我先找药,稳住她病情,只要多挨两天,说不定就能克服难关,要是真的不 行……” 他不敢再往下决定,毕竟动用雪神丹,还拖带了他爹,要用,谈何容易? 心意已定,他马上趁夜又去寻药,先到镇上药铺找寻,结果都不甚理想,忙奔向山 区,专找一些绝崖蛸壁。希望能找到灵药。 他预定天亮以前一定要赶回来。否则君儿性命可能不保。 三更已近,他虽不满意所寻之药,但是不赶回去,又不行,只得匆忙返回。 门一开。 烛光早成萤火,一片黑暗,但以小刀儿目力来说,仍可看清一切,就是看不到躺在 床上的君儿。 “君儿……” 他急忙奔前,被窝已冰冷,早就离开多时。 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根本不可能自己离开,难道又是被人掳走了? 会是天鹰崖的人?还是柳西湖的人?还是其他江湖人物? 他们为何掳人?君儿本就奄奄将息,只要稍微用力,她可能就活不成,何苦带离此 地?想当人质,难道他们有方法医治她?至少要保她不死? “君儿——我害了你!我不该离开!你到底在哪里?” 小刀儿悲恸嘶吼!谁又如此忍心对待一个女孩?为什么不直接来找他? 突然,他在床单上发现了血迹图案,那是手指所留下,像是一条蛇,七寸位被切断, 也像是十字。 这代表什么? 蛇?以蛇为记号的江湖人?江湖帮派? 小刀儿对此江湖人物,没有印象。 “十字呢?”图案凌乱,说不定是君儿不小心留下的,那根本,就不能肯定像十字, 有点弯,所以才像蛇,若将它拉直才像十字。 再拉直一点,像一把剑,长长的剑,血淋淋的剑。 用剑的人就多了!如何能以剑来追查?几乎有三分之二的江湖人是用剑的。 但是用剑来当名字的就不多了。 “剑南舟?会是你?” 华山离此不到五十里,不错,就是剑南舟掳的人。 “剑南舟,君儿于你何仇?你却掳她而去?她死了,我要你偿命!” 小刀悲愤填膺,奔出客栈,急追华山。 天已亮,曙光照下地,景物分明。 剑南舟果然掳了君儿,在荒废的茅屋里,他正替君儿服药、疗伤。要当人质,非得 先保住她性命不可。 中年青衣汉子冲迸茅屋,急叫:“禀掌门……敌人……” 话未说完,已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剑南舟!你给我出来——” 小刀儿狂吼,已冲向茅屋,准备和剑南舟一决雌雄。 剑南舟惊愕不已:“公孙小刀?”不多停留,已掠向屋外。 小刀儿怒道:“剑南舟,你不是人!” 手中长刀就往前砍去。 剑南舟对他早就怀恨在心,冷笑道:“弑师之仇,今天非得算算不可!” 白玉扇化作层层白影,直罩长刀,除了飞刀,他不将小刀儿放在眼里。 十二路回风扇果然名不虚传,只一个照面,已封住小刀儿那把长刀的攻势。 “公孙小刀,大爷正愁找不到你,没想到你却送上门来,今天要是让你逃脱,我剑 南舟三个字就倒写过来!” 他见自己白扇足足可以封住对方,已幸灾乐祸地奚落起来。 小刀儿长刀舞动,但觉对方扇影幢幢,劲风不停扫去自己不少劲道,立时收起因悲 戚而乱砍的刀势,改以沉稳劈刀,每劈一刀,就能收到一刀效果。 如此一来,剑南舟白玉扇可能占不到什么便宜,因为他的扇轻又短,自是不能与长 刀相比,每每相互撞击,他的虎口就沉沉发痛,攻势也缓下来。 十招一边,剑南舟不信制不了这把长刀,连点七扇,腾空而起,飞掠左边那一棵巨 型树,扇子已然旋风般回旋飞扫小刀儿,有点像风火轮。 小刀儿对这种飞行武器,倒是有所警觉,长刀不攻反守,舞得密不透风,简直看不 清身形所在。 果然飞扇无功而返,就在小刀改守为攻,准备砍向树上的剑南舟时,旋转的扇子突 又射出数道背光,直往小刀儿罩去。 事出突然,小刀儿一时不察,左腰被扎了一记,疼痛难挨,攻势已慢下来。 剑南舟哈哈大笑,连翻七个筋斗,接住飞扇,又从另一个角度射来。 小刀儿不再躲闪,长刀抓住不动,蓄势待发,突地飞扇射出青光,他一个翻射,快 捷无比躲向左侧,避开了青光暗器,相准准,长刀已挥向飞扇。 剑南舟大急,疾速掠至,无相神掌带起一阵罡风,已推向小刀儿背心要害,企图通 逼他自救。 小刀儿冷笑不已,长刀加劲一挥,锵然将扇子切成两半,人已往前滚落,再一个扭 身,长刀从下而上,不客气地割下剑南舟左腿一块肉。 剑南舟立足不慎,踉跄地摔向前方,狼狈地攻出数掌。以防止小刀儿利用时机反扑 自己。 小刀儿是在利用机会。对于这种漫无目标的掌风,他全不当--回事,惊月斩已使出, 身如旋风旋转,不但突破剑南舟攻势,长刀一跳一划。噬向对方左肩及右肋处,刀锋闪 过,身躯霎时见血。 剑南舟忍痛翻入林中,摘根树枝,准备以枝代剑,却无意再攻过来,小刀儿的狠劲, 让他感到十分难以侍候。 小刀儿长刀直指他,一步步逼近,冷喝:“说!绿君儿在哪里?” “呸!”剑南舟膛目相向,不回话。 “我再说一遍,她在哪里?” 小刀儿直如一头猛兽,缓缓逼近,剑南舟顿感压力,“我不认识什么绿君儿!” “就是你掳的人!” “老夫从未掳过女人!” “你狡辩!” 剑南舟冷笑,嘲讪道:“只有你这武林公敌,才会做出那种淫行。” 突地,茅屋传出淡淡呻吟声。 小刀儿闻声,已惊喜叫了起来:“君儿……”突又瞪向剑南舟,冷喝:“看你如何 狡赖!” 长刀劈出,接以排山倒海之势,直如黄河决堤,足以吞掉天地般。涌滔而去。 剑南舟本已起了惧心,如今见对方凌厉攻势,只有逃开一途,但那攻势岂是如此容 易避开? 只见树枝挥劲去挡,却如切萝卜般,片片往地上掉。 眼看剑南舟就要滚入漩涡中,无法自拔时—— 蓦地有人大喝:“住手。” 人影一闪,已撂向小刀儿刀势。 “是我啊!光头兄啊——” 来人正是没了和尚,他得出口报出名号,否则他也无把握阻止小刀儿的刀势。 “光头兄?是你——” 小刀儿猛然煞住刀势。差点就砍坏他那个暗褐色酒葫芦。 “停停停!正是俺老人家!且馒,且慢!” 没了右手直切个不停,眼珠儿露出一股笑意,那股玩世不恭的调调儿,毕露无遗。 小刀儿喜悦收刀:“你去了哪里?我找都找不着!” “凡人俗事多啊!”没了灌口酒,哈出酒气。道:“以后再跟你说。你没事想砍掉 他脑袋,想出风头啊!” 小刀儿怒瞪剑南舟,骂道:“他不该掳走奄奄一息的君儿……” 一想到君儿,他担心她的安危,急忙奔入茅屋,想看个究竟。 没了转向较为狼狈的剑南舟,调侃道:“为什么我们每次见面,你都如此落魄?是 否天生注定你该如此?” 剑南舟冷哼,不回答,眼光移向他处,不愿见没了,一来想掩饰自己困窘,二来以 抬高身份。 没了瞄他一眼,道:“虽然我们怨隙颇深,今天我可是替你解了危!” “没了,那淫徒未必奈何得了老夫!” “何必呢?”没了似笑非笑道:“能与不能,你心里清楚得很,本来我们就谈不上 什么仇,你爱记就记,不记就解仇,我不跟你计较。不过今天的事,你最好有个交代, 黑锅可是不好背的。” 他又问:“你掳了人?” “老夫不齿!” “那……你怎会如此?” “有人通知老夫,公孙小刀在田家集,我立时赶来,如此而已。” 没了点点头,又道:“绿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剑南舟冷道:“老夫在半途见她病危,才出手相救,何来掳人!” 没了沉吟:“看来全是误会……”他问:“大掌门,谁通知你消息?” “不知,是以石块包纸条,投入老夫书房。” “此事透着奇怪……” 没了沉思,想找出道理,此时小刀儿声音又响起:“光头兄,你快来……” “剑掌门,你还是先回去,若是误会,我会解释,至于报仇,另选他日好了!不送 啦!”没了鱼贯而入茅屋,独留剑南舟。他咬牙一阵,也颓丧离去。 小刀儿见设了奔进来,急道:“快!酒!” 他突然发现君儿服了灵药,若有酒催散,效果可能会好些。 “酒?有!什么没有,酒是少不了的!” 没了凑过酒葫芦,灌了一口入君儿嘴中,并替她催入肚中。 小刀儿也运气抵住她命门穴,希望能有所助益。 君儿脸色渐渐转红润,照理来说,该是好转才对,岂知她突然呕出大量血酒,又自 昏迷。 “君儿!你醒醒!” 小刀儿惊惶失措,不敢再运功,登时将她倒放地面,着急万分,却手足无措。 还好,没了江湖历练较深,马上护住她心脉,让其慢慢平静下来。 半晌后,他道:“气若游丝,十分危险,得想个法子施救。” 小刀儿焦急万分:“该怎么救?任何方法我都用了!” 没了叹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强救不得,我们只有尽人事以待天命了。” 小刀儿急叫道:“该死的剑南舟,本来我已弄妥几样药味,如今君几经过折腾,又 服了那……说不定是毒药,伤势又加重了。” 没了沾起君儿吐出血迹,嗅了一下,但觉芬芳有余,也有桔梗花香。 他道:“这不是毒药,是华山疔伤圣品玉灵散。看来,剑南舟所言不假。” 小刀儿急道:“现在分辨这些又有何用?光头兄,你还有其他法子没有?” 没了喃喃沉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他并没听清楚小刀儿的话,而是在思考此事的发生。 小刀儿来回踱步,急切万分,瞧着奄奄一息的君儿,内心痛苦万分。 “不管那么多了!” 他拿出雪神丹就要让君儿服下。 没了急忙阻止,叫道:“你想干什么?” 小刀儿道:“我总不能看君儿受此痛苦。” 打开君儿嘴巴,就要喂药,没了急速伸手拨开。叫道:“这么贵重的药,你怎么可 随便动用,听说你还想找那颗赤眼丹,作何功用?” 小刀儿叹道:“本来这些都是要替疯子治病,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疯子?哪个疯子!” 小刀苦笑点头:“他是我爹。” “你爹?”没了惊愕不已。 “不错!是秋月寒说的!” 没了实在不敢相信,但是出自秋月寒之口,又看小刀儿如此认真,不得不信了。心 中有一大堆疑惑想问,但小刀儿的举止打断了他。 他急道:“既是要救你爹,更不能乱用!” 小刀儿苦笑,望向身前一脸苍白的君儿,依然道:“我不忍心,我已经没有法子 了。” 没了闪过一线眼神,道:“也许我能治她的伤!” 小刀儿惊愕道:“你刚才不是说……” “唉呀!救是救不活,但保她几天可能没问题,然后再找百里老头,或许可以奏 效。” “万一……” “什么万一万二?要是如此,你再给她服用不就得了?” 也只有如此了。小刀儿真希望能有奇迹出现,如此可就皆大欢喜,可是他并不敢多 想,瞧着君儿长叹不已。 没不道:“此地不宜久留。剑南舟一定会通知他人,我们得赶快离开,先找僻静地 方躲起来。” 两人拆下门板,将君儿扶躺于上,己然抬出茅屋,驰向南方。 偏僻的小村,安静的小房间,小刀儿已安顿君儿于床上。 没了道:“暂时她已没关系,我用了达摩截穴手法,替她保住心脉,就算她断了气, 只要不超过一天一夜,还是可以救活。” 小刀儿道:“时间不多,本不该停留,何不连夜赶路?” 没了瞪向他,叫道:“还不是你所说的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我先观察,过了今夜, 她要是没恶化,事情就好办,要是恶化了,就随你啦!达摩截穴法也不是万灵药,断气 过久,也是不行。” 小刀儿默默注视君儿,心头百感交集,她本可快快乐乐地呆在长白山没想到自己一 时好管闲事,却让她沦落江湖,弄个家破人亡,如今还带了伤,连个亲人都没有,如若 救不活她,真的是万死难辞其疚。 没了也在看着君儿,他所想的就复杂了,尤其是她和天鹰崖的过节,以她一个弱女 子,怎能和天鹰相抗衡? 他又想起那位通知剑南舟的神秘人,以及君儿的伤势为何连华山圣药玉灵散都治不 好? 两人沉思,时间分秒地流失。 没了忽然问:“君儿如何再沦落天鹰崖?” 小刀回答:“先是被柳西湖捉去,后来再被天鹰崖所抓走,就关在你上次救她的牢 房里。” 没了频频点头:“难怪你杀了柳西湖。” 小刀儿恨道:“他不该欺负君儿。” 没了道:“不错!今天剑南舟也差点被你杀了,他也不该掳走君儿!” 两人谈些这几天发生的事。 突然,君儿有了反应,又吐出一口污血,整个人在抽搐。 小刀儿急叫,赶忙替她把脉,断断续续,情况十分不好。 没了也按索几处穴道,直叹息:“恐怕不行了,连达摩截穴也无多大效用。” 君儿仍在抽动,嘴角直冒血,小刀不忍,蒙着眼睛,沉重地叹气。 “爹……您的病,只有等久些时候再说了……” 小刀儿沉痛拿出透红的雪神丹,准备喂服君儿。 “我来!” 没了接过灵丹,十分珍惜地凝视一番。 “君儿,你可是因祸得福,服了它,保证你武功大进,万毒不侵……” 将雪神丹塞入君儿嘴中,又灌了她两口烈酒,将灵丹逼入肚子。 小刀儿赶忙想运功催化,但灵丹一下肚,君儿已不再抽搐,脸色也转为红润,药效 似乎巳发作。 没了莫可奈何道:“神丹下肚,果然有效,你省省吧!” 小刀儿露出笑容,终于挽回了君儿生命,这之间他才领悟到生命才是世间最宝贵的 东西——比起其他东西来说。 灵丹可以再寻,但生命一消逝就永远没了。他庆幸自己没舍弃君儿的生命,纵使用 了要医父亲疾病的灵药,也不甚觉得后悔。 他替君儿把脉,果然活跃多了,笑容更可掬。 没了问:“生命真可贵?” 小刀儿轻轻一笑:“比起药物来说,是如此。但比起你,就不可贵了。” 没了哦了一声,不解,而戏谑道:“我不知道我如此珍贵?”他追问:“如何珍贵 法?” 小刀儿笑道:“你为我,会拼命,你说,生命对你珍贵吗?” “他妈的!他妈的!” 没了不停地敲打酒葫芦,狠狠骂那句他妈的,凝眼瞥向小刀儿,竟然两人眼睛都红 了。 君儿病情已安定,就让她躺在床上静养,小刀儿和没了已走出村外。 一阵冬冷凉风刮来,远山的落花都快掉光了。 小刀儿帐然道:“以前小时候,每当此时,我一定砍了很多木材,准备给我娘好过 冬,那时我才十一岁,好小。” 没了安慰道:“长大了,许多事都不堪回首,人说成长是痛苦的累积,看淡些,什 么都会过去的。” 小刀儿苫笑,也不再一味沉沦痛苦回忆中,两人找了一棵落满大枯叶的梧桐树,坐 了下来。 他问:“你呢?最近几天都去了哪里?” 没了道:“柳西家找你,你却不见踪迹。我只好去查剑南舟,因为我老是认为是他 死自己师父而使你蒙冤。” “结果呢?” “什么也没查到。无怨老人可能真的是寿终正寝。”没了道:“后来就跟到这里来 了。” 小刀儿道:“还好你赶来,否则当时我真想杀了剑南舟。”他叹道:“不知怎么, 自从杀了柳西湖以后,就一直想杀人。” “不是你想,而是环境逼你如此。”没了道:“事实上他们都该死。” “我总觉得杀孽过重。” 没了安慰道:“你又杀了几个?人在江湖,难免身不由已,你觉得难过,以后少开 杀戒就是。” 小刀儿想想,除了柳西湖和天鹰崖那两名狱卒外,似乎已没杀过人,今天早晨那名 华山弟子,也只是受了伤而昏死过去。心想着他们该死,心情也就比较好过些。 夕阳西沉,枯树林立闪金光,就像堆在一起的红珊瑚。 小刀儿道:“我们回去吧。” 没了道:“再等一下,让君儿多休息,这对她有好处。” “可是……她可能有危险……” 没了笑道:“我们从此处看向小村,有动静一定瞒不过我们,你急什么?喝点酒, 暧暖身!” 小刀没办法,只好陪他喝酒。两眼却不停瞅向小村庄。 直至二更天,没了才和小刀儿一同回房。 房中已空无一人。 小刀儿焦急直叫君儿,翻遍屋内任何可藏人的地方,就是找不着。 他怒声道:“光头兄!我说要早点回来,你就是喜欢喝酒……” 没了摊手无奈道:“我哪知真有那么多人想捉她?连让她休息……”突然瞪向门口, 已说不出话来,那种惊愕,竟比刚才君儿失踪还强烈。 “你……你没失踪……” 君儿活生生地倚在门,身形虽憔悴,眼眸精神却有神。 “君儿你去了哪里?害我们找得好急!” 小刀赶忙奔前,扶她回床。 君儿歉然一笑,病容还在,语音较弱,道:“我一醒来……见不到你们,就急着出 去找……后来听到你的叫声,才赶回来。” 小刀瞪了没了一眼,随即替君儿盖上棉被,道:“都是光头和尚缠着我,害你受了 惊!你伤势耒复,千万别乱走动,知道吗?” 君儿淡然一笑:“我觉得除了虚了点,并不感到痛,大概没什么关系了!你别怪大 和尚,他只是要你陪他喝酒而已。” 没了笑得十分僵,平时油腔滑调的他,现在显得十分笨拙。 对他这种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种现象并不多见。 小刀儿也感到刚才有点失态,歉然道:“光头兄,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方才,实在 有点意外。” 没了频频点头,“不错,是意外,大大的意外,连我都料错了,你骂的没错,俺照 单全收。你也别客气啦,君儿刚醒,需要吃点东西,我去找些食物。你千万看好,别又 怪我让她溜了!” 说完他转身抖动后脑勺像嘴巴的赘肉,就像一张鬼脸,已踏出门槛。 小刀儿和君儿被逗得发笑。 雪神丹的药效果不同凡响,只三天时间,君儿已能起床,甚至可以作菜饭,可说好 了七八成。 中午,吃完午膳。 小刀儿道:“君儿伤势已好,我想该送她回王大户那里去了,我们还有事要办!” 没了点头道:“好啊!那里很安全。” 君儿从外头走进门,解开围裙,怅然道:“你们要走了?” 小刀儿含笑点头:“有些事,我还得去料理。” 没了笑道:“君儿,你就呆在王大户那里!我们一办完事,就去找你。” 君儿怅然点头:“我会等你们回来。” 她眼眸已含泪,如此无依无靠。 没了笑道:“别难过啦!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他又强调:“一定很快!” “多快?” 很快。 没了和小刀儿送君儿回洛阳王大户后,两人已躲向城尾一家酒肆。 不是他们想躲,而是小刀儿仍是少林捉拿的人犯,洛阳城依然滞留不少和尚,连江 湖人也聚集不少,所以他俩不得不躲。 酒肆不大,通常只卖整坛让人搬回家的生意,在此喝的人并不多。 五张桌子,除了没了这张,只有靠窗那张坐了俩个生意人。 小刀儿仍感不安全。 没了道:“等啊!等晚一点!我们再去找人。” “在洛阳城,找谁?无心掌门。” 没了摇头:“神经病才会找他,反正你等就对了,我就不相信这次会算错!” “到底要找谁?” “君儿呵!” 小刀惊愕道:“我们不是刚送她回去?怎么……” 没了神秘笑道:“我不是说过,很快就会再见面?” 他笑道:“我一向很守信用的。” 小刀不知他葫芦在卖什么药,叫道:“你就别卖关子,明白的说,不就成了?” 没了考虑一下,道:“好吧!我就告诉你,今晚一定会有人再去掳君儿。” 小刀儿惊愕道:“当真?” “理由很简单,抓了她,不就等于抓了你!” “那地方不是很隐密……” 没了笑道:“你每次找的地方不都很隐密?人家怎么找得到?” 小刀儿苦笑,看来非走一趟王大户不可了。 没了狡黠笑道:“到时候我们一定可捉到那名神秘的告密人。” 他指的是投书告知剑南舟的神秘人。 三更刚过,王大户后院已窜起一条黑影,直掠墙上,步履矫捷奔向左墙一棵古松, 飞掠而过,然后又窜掠另一棵古松,已飘向城墙,轻而易举地翻出城外,直往西边掠去。 在他身后已缀上两条飘捷如风中柳絮的人影。 黑影直奔山区,熟练地奔驰山径,转过一树林,远处出现豆大灯火。 是间土地庙,本已许久无香火,现在却点燃两盏烛光,像是黑暗中的眼睛,闪闪生 光。 黑影奔前,回头张望一阵,已闪入庙内。 “情况如何?” “还好。” “天鹰正等着你的消息。” “赶明儿我回去一趟。” “公孙小刀如何了?” “暂时不动他,可惜他没杀了剑南舟。” 老沉的笑声传出…… “天鹰想收买他!” 老沉声道:“不错,他武功很高。” “很高……可惜还是斗不过我们,被耍得团团转。” “是吗?” 突然小刀儿和没了出现破庙门口,森然而立。 “不好!快走!”老者急叫。 两位蒙面人,一紫一黑,已窜向窗口。 没了大喝:“神秘人,别逃!” 人已掠追黑衣蒙面人,看样子,他就是投书告密者。 小刀儿见过紫衣蒙面人,也和他交过手,对他没多大兴趣,而对黑衣蒙面却有种激 动,想拆穿他。 只见他腾空、破瓦、翻身、倒身,一只手掌已抓向黑衣蒙面人面巾。 面巾扯下。 小刀儿惊愕不已:“是你……” 漂亮花颜已露出,月光下,她也一阵困窘。 没了满意一笑:“果然是你,绿君儿!” 神秘人会是绿君儿? 怎么是她?她明明不是被打伤了? 若真是她,一切的一切,未免太可怕了! 绿君儿落落大方,笑道:“不错,是我!” 小刀儿差点支撑不住,身形晃了几下,感到头昏目眩,他如此辛苦搭救的女人,会 是这么一个人?第一次认识的女人,竟是如此一个人?心目中纯真的女人,会是这种模 样?自己不惜牺牲医治父亲的灵药去治好的女人,会是一个骗子! 骗子!一开始小刀儿就落入她的圈套之中,如此令人防不胜防的圈套! 没了拍醒他,道:“事情都发生了,再接受一次又如何?” 小刀儿强自深深吸气,平静一下心倩,淡然道:“绿君儿,你骗得我好苦。” 绿君儿似乎也有一丝歉意:“我没办法,我向你道歉。” 小刀儿自嘲的一笑:“一句话就能弥补吗?” 绿君儿微微动容,嘴巴张了张,又合了起来,毕竟自己耍人,实在太让人家伤心了。 没了道:“绿君儿,你为什么要找他?你很狡诈,也很可恶。” “我没办法!不要再逼我!”绿君儿叫道:“我是天鹰崖的人,是你们的敌人,不 要再逼我!” 她显得十分痛苦。 小刀儿长吸一口气,点头道:“好,我不逼你,但你要告诉我一切事情。” 绿君儿抖动双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下了决心:“你问吧!过了今天,我们就是 敌人。” 小刀儿盯住她,道:“你为何到长白山?” 绿君儿回答:“为了接近你。” “你怎知我在长白山?又怎知我会下山?” “消息是得自他。”绿君儿指向没了和尚。 没了吃惊不已,简直不敢相信。 绿君儿解释:“虽然没了很少向人说,但他仍然曾向人说过,所以逃不过天鹰崖耳 目。至于为何知道你会下山……” 她淡然一笑:“我是足等了半年,才等到你。” 半年?何其久的时间,等的却是一位不敢确定的人,她的心思实在吓人! 没了掴着自己嘴巴,骂个不停:“多嘴。”
第十九章 恨天劫
小刀儿怅然道:“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那颗雪神丹?”
“不错!”绿君儿坦白回答。
“可是当时我还没到手……”
“现在不是到手了?”绿君儿道:“除了你,我们也想不出有谁可以猎得此丹。”
小刀儿长叹不已,没想到君儿的亲近,全是有所为而来。
他道:“当时长白双鬼巴谷那件事也是你事先安排的?”
“不错!只要你一出现,就有那出戏,否则很难亲近你。”
没了道:“后来你干脆将整个村庄给烧了,也好让我们记仇,找巴谷算帐,等救你
出来以后,你不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我们了!” 绿君儿道:“我想这是一个良好的计策,我不也做到了?” “就是阴毒了些。”没了不屑地瞟着她。 小刀儿感慨不已,为了她,他才开了杀戒,没想到所获得的代价却是如此。 他问:“当时你真的是给柳西湖抓去了?” 君儿笑道:“柳西湖本来就好色,我知道他会跟上来。” “原来你在扬州城外,假装欣赏风景,让柳西湖瞧见你,然后勾引他来捉你…… 你……”小刀儿显得十分激动,这件事不只发生一次,在苏乔身上也曾发生过,为此事, 他差点丧失了性命,记忆犹新。 没了讪笑道:“以下的由我来替你说,你在利用他去杀人,就像前几天。你想利用 他去杀剑南舟!你的心是黑的!” 他又道:“你跟苏乔都有这么个怪癖,看起来还真像一对姊妹花!” 绿君儿笑道:“可惜我没见过苏小姐,否则也该向她多多学习,她长得比我漂亮多 了。” 没了睨眼道:“苏乔杀的可都是该杀的人,你就差了一节。” 绿君儿笑道:“我想杀的也是该杀的人,否则小刀儿也下不了手。” “剑南舟却不足死!”没了冷道:“你完全是在进行诡计,幸好我发现得早,否则 小刀儿可能又莫名地再当上刽子手。” 绿君儿轻轻一笑,道:“我计划得如此周密,就连前几天在村屋,但后来我想你大 概有所起疑,又停留三天,直到你们送我回王大户为止。我已经如此小心,却不知怎会 被你窥破?” 没了得意一笑,道:“这就是经验,就是感觉!不过最主要的,你不该去找剑南舟, 因为当时我也在华山附近,自然地就起疑了。” “就只有这些?”君儿问。 “当然不!”没了又道:“还有许多巧合,例如说你的失踪都是突然的,然后小刀 儿就找人,甚至杀人,再来是你的病!”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再怎么把脉诊伤,都觉得十分弱,却不断气,也无其他反 应,谁都知道受何种伤,多多少少都有待殊的反应,以便下药。再来就是华山的玉灵散 虽不是极品,却也是珍品,除了死人以外,服用此药,保证不会好转,也不可能加重, 谁知你却将此药吐出。而且装得更严重。最后一点就是我的达摩截穴手法,它真的有护 心脉的作用,然而你却不明就理,来个快断气,和该有的症状全反常,这几点还不够 吗?” 绿君又叹道:“都怪我太急功心切,以至于泄了底。” 突然她想到什么,急问:“你明明已怀疑我,为何又让我吞服雪神丹?” 没了捉狭道:“不让你服下,你的病怎会好?” 绿君儿心中稍慰,笑道:“那我可要感谢你这位大善人了。” “不谢!不谢!”没了笑道:“对你这小娃娃,何足挂齿。” 他转向一脸怅然的小刀儿,道:“是否要擒住她,索回雪神丹?” 绿君儿闻言已拉开马步,摆出架势。事情来得突然,小刀儿怎能立时向印象中纯真 而又无助的女孩下手?他感到十分为难。 没了道:“雪神丹可不好找,你可要好好考虑。”他似乎不忍逼小刀儿,转向绿君 儿,冷道:“你还是乖乖把药还过来,放你走路!” 绿君儿冷道:“我花了那么多心血才弄到手,岂能放弃?” 没了斜眼道:“你以为走得掉?小心我脱光你的衣服!” 绿君儿带怯意地往后缩,冷喝:“你敢?” 没了笑得很暧昧,道:“这种事,我没了起码做过三百来次,差不多一个月一次, 今天正好满一个月,你却问我敢不敢?” 绿君儿不自禁地又退了一步,好像衣服真的已被剥光一样。惧意顿生,还是那句: “你敢!” “不过……”没了突然改变心意,道:“如果你告诉我一件事,我就勉强放你一马, 只脱上衣如何?” “放屁!无耻!”绿君儿嗔骂不已。 没了不以为意,问:“你千方百计弄药是为了什么?给谁治病?你爷爷绿君福,还 是天鹰?我看天鹰就是你爷爷!” “你胡说!天鹰没病,他活得很好,武功也很高!”绿君儿激动叫道:“你胡说! 小刀儿也见过天鹰,他最清楚。” 没了转向小刀儿,以目光询问。 小刀儿虽曾见过病容的天鹰,但在牢中一幕,他又觉得天鹰没病,相当正常。 他点头道:“天鹰似乎没病。” “有病没病都好,丹药赶快还过来就是!” “休想!” “我真想,你才休想!” 没了大笑,蹬足,腾身,掌幻无数爪影,擒龙爪己欺向对方。 绿君儿好似觉得沉沦深涛骇浪之中,不管自己如何躲,总是无法自己全身而退,情 急之下只好拿出那把宝刀,白光一闪,削向没了右爪。 没了大笑,改爪为指,轻轻点向对方腕脉,右脚一旋扫向君儿下盘,左手葫芦凌空 砸向她头部,手爪已抓向君儿衣襟。 君儿惊惶不能自制。不敢再攻,赶忙刺出三刀,勉强逼住没了右手,可是葫芦罩顶, 避无可避,只好滚向左边,匕首当暗器射向葫芦,想借此脱逃。 “哎呀!我的葫芦!” 没了担心葫芦被扁破,赶忙送出一道掌风,将葫芦托向侧边以避利器,同时左腿仍 往前扫,腿影划过,君儿已栽身落地,就在此时,没了左手已抓向她衣襟,嘶地一声, 衣袖连带少许衣身已被撕开,露出洁白手臂及少许左肩头。 绿君儿凄切一叫,抓紧衣服。十分狼狈。 “我说过只脱上衣,现在给药还来得及!”没了接过葫芦,在说风凉话。 “不给!” 绿君儿一边抓衣服想掩住将暴露的红兜,--边又要举掌迎敌,窘态百出。 “不给就脱!” 没了不客气,又自腾身出掌,当真想将绿君儿脱个精光。 “光头兄!不可如此!” 小刀儿实在不忍心,一个掠身,己架开没了双掌。 他叹道:“让她走吧!” 没了瞧瞧呆然楞在那里的君儿,装出一副无可奈何像,道:“也罢!看你出生入死, 又出牢,又坐牢,还挨掌,又要装得死去活来,只能换回一颗大力丸的份上,我就放了 你。” 绿君儿惊愕道:“你说什么么?” 没了笑道:“我说你很辛苦演了那么久,为了答谢你,我才送了颗大力丸给你!何 必如此?花一两银子到药铺就可买几百颗,够你吃一个月哩!” 绿君儿铁青着脸,拿出锦盒,打开一看,红红润圆大丹丸还在。 “那颗治拉肚子很管用,也兔强算是灵丹啦!”没了也拿出殷红透明清香扑鼻的丹 药,笑道:“真的雪神丹还在这儿哩!” 绿君儿脸色一阵抽搐,变得苍白,蓦地甩掉手中锦盒,怒道:“不弄到手,我死不 甘心!” 说完甩头就走。 “等等!”没了叫道:“要走就走?也得把你衣袖和那把宝贝小刀带走,省得人家 说我调戏妇女,谋夺财宝!”他甩出手中衣袖,长笑不已。 绿君儿眦目瞪向没了,返身捡回匕首,恨道:“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她已悻悻地离去。 小刀儿长叹不已。 没了笑够了,才道:“想耍我?还嫩得很哪!”转向小刀,道:“药丸收下,别再 想那些。江湖中,什么怪事都有,看开些就是了。” 小刀儿接下丹药,这些日子,他所受的遭遇也够让他回味,再多一次又能如何?他 很快地接受此事实,不再如此难过。 他感激道:“亏了你,否则真不知如何去索回此药。” 没了爽然笑道:“都是难兄难弟了,还说什么道谢?” 小刀收妥丹药,感激之情更深,却不再道谢,他问:“你如何留下此药?” 当时他明明看见没了喂服此药给君儿,怎会仍在他手中?感到十分不解。 没了笑道:“雕虫小技,算不了什么?当时我临时用偷天换日手法,将丹药换回来, 如此而已。” “可是她服下,怎没察觉?” “她根本未服过雪神丹,怎知此丹是何味道?反正凉凉的,就像样了。”没了道: “最主要,她是装病,服什么都会好转。” 小刀儿觉得好笑,想起君儿那套表演功夫,不得不佩服。 没了道:“此事已了,你有何打算?” 小刀沉思一阵,道:“我还是须要将赤眼丹弄到手。” “怎么弄,此药可在天鹰手中,而那神秘的水晶宫,我们又不知在哪里?” “大概在中条山附近。”小刀儿道:“我和君儿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以前我也是在那里救过她!”没了道:“毕竟离水晶宫仍有段距离。” 小刀儿道:“可能相差不远,因为我曾误入迷阵,想必他们用了障眼法。” 没了频频点头,表示同意:“如此来说,倒可冒险一试了。” 小刀儿道:“你有何方法?” “最好是混入天鹰崖,然后伺机下手!否则我们可能进不了核心地区,更不用谈夺 回药物了。” 小刀儿同意他的想法,为今之计是想如何混入。 他道:“我们冒充百里神医如何?” 没了呛了一口气,愕然道:“你有没有搞错?百里老头跟他们风马牛不相干,冒充 他?逛逛八大胡同过过瘾啊!” 小刀儿笑道:“我自有道理!” 他反问:“你可还记得,上次百里神医替公孙老爷治病一事?” “当然记得!清楚得很。” “那时我们在风翔镇等他,结果百里神医却突然失踪了……” 没了接口道:“不错,当时他说被一位黑衣蒙面人迷倒,然后抓到水晶般地……” 他突然惊醒,恍然道:“你说百里老头被捉去的地方,就是那水晶宫?” 小刀儿点头道:“很有可能,而那个黑衣人,很可能是黑鹰。” 没了喃喃道:“看天鹰崖不断谋夺灵药,似乎有此可能。” 小刀儿道:“如此看来,你认为冒充百里神医是否能混入?” 没了道:“可以!不过……当时他们捉人又放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刀儿道:“为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明白,目前最主要是吸引他们对百里先生起 了兴趣,他们才可能来捉人。” “怎么吸引?” “神医加灵药。” 没了拍手叫道:“绝!他们捉人,显然是为了治什么的,就算不治病,看在雪神丹 的份上,也得亲自来一趟,此计甚绝。” 小刀计划放出消息,说雪神丹己交付百里奇,以引天鹰上勾。 “不过……”没了又道:“谁要冒充百里老头?” 他俩才发现不是太高,就是太胖,尤其是没了那副圆肚子,简直像个铜钟挂在上面。 小刀儿笑道:“你冒充好了!肚子用腰带缠紧,再运功缩点,不就成了?” “不!我不干!”没了跳起来,苦笑不已:“这种苦差事,我死也不干,你可知道 勒紧肚子有多难受?会断气哪!” 小刀儿道:“可是我也不会缩骨功,难不成不演了?” 这问题十分棘手,两人绞尽脑汁,总想找出一个合理而有效的方法。 终于没了道:“还是你扮百里奇好了,身材高,可以伪装。” 小刀儿正在听他如何解释。 没了又神气起来:“你差他半个头,感觉起来是大了点,不过你别站着,用坐的就 看不出来。” 小刀苦笑:“我总不能坐一辈子吧!” 没了道:“不必坐那么久,你忘了当时黑衣人掳人时是用迷药?你只要碰面时不站 起来,或者故意弯腰找些事办,很容易就可瞒过去。” 小刀儿想想也觉得有理,点头道:“好吧!反正露了底就逮人。” 没了道:“我看撂倒他算了,否则我如何混进水晶宫?” 小刀道:“总得问清楚地点再说吧?”没了沉思半晌,道:“随你,不过你得交代 行踪,否则天鹰崖必会追查,尤其绿君儿的失手,他们一定不肯干休。” 小刀儿道:“这容易,我到洛阳城转一趟,然后往江南逃一阵再折回来,如此消息 就可能传向江南了。” 没了想起被自己骗到关外的七重生,己咯咯笑起来,道:“少了少林七重生,办起 事来,真有点不顺手。” 他有点后悔骗得那么远。如今还没见到人,否则这趟事,又有他们的份了。 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问:“听说你砍了恨天魔一只大腿?” 小刀儿恨道:“他不该欺负飞燕,若不是飞燕阻止……我会杀了他。” 没了长叹道:“你知道飞燕为何要阻止你吗?那是因为她想得到仇三的恨天劫,然 后交给她爹,而后交给她弟弟飞雾。” 听他口气,似乎对恨天劫的武功感到十分惋惜而畏惧。 小刀儿叹道:“有什么办法?飞燕她爹实在不通人性。根本无法劝告。” 没了道:“公孙断如何,我们管不了,也不想管,但他要是给飞雾练此武功,可能 会乱性,那会毁了他!我所想告诉你的,也是这点。” 他又道:“练此武功,纵使无敌天下,又有何用?” 小刀儿感伤道:“我也无能为力。飞雾也是如此高傲,很难接受人家劝告。” 没了道:“那你就防着他点,仇三的武功已是如许了得,在公孙断有意栽陪下,可 想而知公孙飞雾将来必定青出于篮。” 小刀心点头:“我会小心的!” 对于公孙世家的纷争,他感到似乎都是他一手造成,而有种内疚感。 将近五更,两人方离去。 天一亮,已有人发现小刀儿行踪,大批人马已追向江南。 江东柳西府也派出精英,想逮捕小刀儿。不久又有传言,小刀儿的灵药已交给百里 奇,然后消失在芦山地区。 百里奇则往北奔,听说要去救一位疯子。 消息传得很快,三天以内,江湖任何一个角落都知道。 连从关外赶回,正想赴长白山的七重生也折向江南急追直下。 小刀儿和没了却躲在王屋山附近的邵原小镇。 小刀儿粘上假胡子,挽发髻,穿上素袍儒衫,背个古褐药箱。经过没了左相右相刻 意地修饰一番,倒也八分像百里神医。 身上再撒下些药粉昧,就更真实了。 小刀儿坐在客栈中,显得十分清闲,却十分难受。 只能坐不能站,就是站,也要弯着腰,深怕自己一抬头,天鹰崖的人刚好到来,被 识破而功败垂成。 没了虽忙碌,却十分惬意,他这个人好像天生就静不下来的那种人,愈忙他愈有劲。 不错,从住进客栈开始,他已扛了将近十余个人去给小刀儿看病,当然其中有真也 有假,如此做,全是想引人注意,引鱼儿上勾。而小刀儿也真有两下子,药到病除是不 敢说,医个七八分了,仍是十分有把握。 最主要是,没了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大包“灵药”,此药真可治百病。不论刀伤、内 伤、头疼、拉肚子、肺喘、牙疼,甚至不孕症、没了都说有效。 小刀儿分析结果,麻醉成份最多,只能暂时治病止痛,并非所谓的万灵丹,也斟情 掺杂其他药物使用,效果就更理想。 用劲过久了,仍然会累。 没了抱怨地走回客房,呶呶不休:“什么话嘛!跑了三天,一个鬼影也没有,照此 下去,不累也要破产而死!” 小刀儿道:“累了就休息,我可没有要你如此卖力,一天抬十几个病人来。” 没了叫道:“不如此怎能传开消息?你倒怪起我来了?” 小刀儿笑道:“我没怪你,只是这样做太显眼了,我想了想,总觉得像百里神医这 么出名的人,该不会看些什么伤风感冒之类的病。”他又道:“这些小病,普通药房就 能治好,何须用到他!” 没了恍然道:“对喔……我怎么那么糊涂……现在又如何?恐怕他们早已识破。” “识破倒是未必。”小刀儿道:“因为我并没踏出客栈半步,他们不可能发现我是 假的。” “既然未发现,为何不来捉人?” 小刀儿笑道:“有你在,很多人是不敢惹事生非的!” 没了白他一眼,笑骂道:“拐弯抹角地骂人!竟然还让人不怎么讨厌你,说我碍事 就说碍事,还什么不敢惹事生非?” 小刀儿含笑不语。 “油嘴滑舌,准没好心眼。”没了叫道:“你到底要我如何做?” 小刀儿道:“避开一阵试试,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 没了叹道:“躲就躲吧!这几天真他妈的白干了!” “也不尽然,至少消息已传开,你的目的也达到一半。” “永远都是一半的,有个屁用?”没了叫道:“今晚我就走,你自己小心点。” 是夜,没了己离去,他没走远,在镇尾一家酒铺饮得酩酊大醉。 小刀儿也估计,敌人若知道消息,今夜必定有所行动。 是以,他很早就睡了。夜梆子敲了三更。 明月如眉,高挂天空,夜色一片翳然。 果然不出小刀儿所料,一道黑影已经轻巧地翻上客栈屋顶,如猫般掠向庭院,再一 个欺身,已抵门靡,轻轻拨开门栓,漆木靡门已被启开。烛光透射而出,黑衣人已见着 躺在床上的百里奇。 突然他撒出像迷药的粉末,等粉末化为无形,才走向小刀儿。 他满意一笑:“百里奇,委曲你了……” 话未说完,小刀儿突然惊醒:“你是谁?” “你……” 黑衣人惊惶不已,闪向客房中央圆桌的后方,已摆出架势,准备迎敌。 他之所以会惊愕,是因为发现自己所撒的迷药竟然会失效。 而小刀并不知他已撒了迷药,因为药物是无色无味,自己曾服过和了雪神丹的血液, 迷药已对他无效,是以未昏迷过去。若是他知道黑衣人用了药物,他会装乱让他掳去。 他之所以会回答,那是因为黑衣人开口说话,他必须故意惊醒,没想到失去了一个 机会。 他惊愕坐起来,道:“原来是你?神秘的人物。” 他如此说,是想确定此人是否就是掳走百里奇的那个人。如若是他,那么这声“原 来是你”,已表明上次曾经见面,更加了一层伪装效果。 此人是黑鹰,他从惊愕而恍然道:“神医果然不同凡响,我只用一次迷药,马上就 有了解药,佩服!佩服!” 小刀儿听他用过迷药,自己却不知情,爬了起来又未被识破,暗道一声庆幸。 他笑道:“区区药物,难不倒老夫。说也奇怪,上次你莫名地将老夫捉走,又莫名 地放回老夫,实在让人难以揣测?” 他苦笑道:“难道是阁下建了一栋漂亮宫殿,缺人欣赏,而请老夫神游一番?” 黑鹰笑道:“神医爱说笑,在下乃受主人之托,想请神医去一趟,哪知主人临时有 事,是以不敢耽搁您的时间,才将您送回,绝无戏弄之意。” 小刀儿频频点头:“原来如此,老夫还以为惹了麻烦。不过……那宫殿实在很美, 全是透明水晶,连椅子都是……” 他大大的描述一番,目的是想让黑鹰更深信他就是百里奇。 黑鹰听得十分悦耳,他知道没去过的人是说不出来,只是他没想到,此人会是小刀 儿所乔装。 他道:“不知神医是否有意再游览一番?” 小刀儿脸情为之较为严肃起来:“令主人又想邀请老夫了?” “不错。”黑鹰道:“敝主人乃诚心邀请,并无恶意。” 小刀儿得装做愈犹豫,愈能取得对方信任。 “可是……老夫最近很忙……可否告知令主人请老夫,所为何来?” 黑鹰道:“在下乃人之奴仆,不便询问主人。不过主人曾交待,事情颇急,还请神 医移驾,其他琐事,等回来再办不迟。” 小刀儿面有难色,道:“此事实在推拖不得,老夫己答应替一位精神失常的病人诊 治……分身不易……” 黑鹰闻言,登时眼露喜色,暗道:“传言果然属实,雪神丹很可能在他身上,就是 不在,掳他回去也不吃亏。” 小刀儿之所以如此说,乃在于暗示黑鹰,雪神丹之传言不假,以引他上钩。 两心勾心斗角,各逞机锋。 黑鹰见他戒心己灭,慢慢不动声色地靠近,笑道:“神医别如此忧心,敝主人就在 附近,若一往一返,最多只要半天时间,上次您不也在短时间内就回到客栈了吗?” “这……” 小刀儿故做沉思状,他知道黑鹰准备偷袭,因而故意有所松懈,以让他有机可乘。 “神医,你当真连一点时间都拨不出来吗?人说救人一命,胜造……” 话未说完。黑鹰己疾速出于,点向小刀儿肩井、期门穴,小刀儿应指而倒。 黑鹰冷笑道:“老头你倒罗嗦的很!哼哼!救人一命,不走也得走!” 挟起小刀儿及紫黑药箱,立时奔出门,往东边掠去。 没了就是喝得烂醉如泥,要醒的时候,他还是会很快醒过来。 “妈的!”小刀儿的推测果然没错! 早已伏在镇口的他,已然暗中跟踪黑鹰而去,醉态全失。 飞掠数座高山险峰,早已攀过中条山脉,抵达太行山一处森林。 穿过林区,已然出现浓雾,绵延无尽处,大概这就是地头了。 黑鹰此时方放慢脚步,突然间他觉得十分疲倦。 “怎么会呢?” 他放下药箱,挟着小刀儿走了几步,只觉得小刀儿重了许多。 黑鹰点的穴道在小刀有所防备之下,并没制住他,突然觉得黑鹰有此反应,心中已 知他起了疑心。暗自苦笑不已,自己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身高和重量是无法掩饰的。 刚开始黑鹰力气足,而且在赶路,是以觉得很正常,但现在到了地头,人也累了, 那种差异的感觉马上就升起心头。他放下小刀儿,准备想详细检查。 小刀儿仍很沉得住气,装昏地躺在地上,不动声色。但藏在暗处的没了总忍不住了, 轻喝一声,上乘轻功顿展无遗,奇快无比的罩向黑鹰,摔碑手劈幻十个掌影,分别击向 对方十处要害。 黑鹰大惊,顾不得小刀儿,登时扯出链子镖,缠向没了双腕,人也腾空而起,在这 同时,他又射出一样东西,丢往空中,显然是想做信号。 小刀儿见状大急,右手一扬,青光己射向那个黑小球,啪的一声,小球裂开掉了下 来。他并未因此而松手,滚地一圈,倒窜而起,五指如刀,剌向黑鹰下腹,以能制住他。 黑鹰双面受敌,心知无法全身而退,当下撤下铁链,砸向没了,整个人想倒翻而起, 以避开小刀儿攻势,并大叫:“有人……” 声音只迸出嘴,小刀儿的飞刀已插在他咽喉,右手抓向他腰带往下一拉,结实的擒 住黑鹰,嘘气暗叫好险。 没了此时正好拦住缠向自己的链子标,正想反砸之际,打斗已毕。 “没啦?”他意犹未尽地叫着。 小刀儿道:“没办法,不得不杀了他。” 没了无奈道:“现在该如何,一片茫然?” 他指着浓雾,抽动额头上的绉纹,苦笑不已。 小刀儿道:“只有硬闯了。” “你有把握?” 小刀儿苦笑:“走是走过,就是不晓得能否摸到目标。” 没了摊摊手:“摸吧!多摸几次,总会有一次摸对路。好好地,怎会又出了批漏?” 小刀指着自己身躯,苦笑着:“太重了。” 没了已笑了起来:“混蛋啦!像猪一样肥?还想要我冒充?一下也是穿帮!” 小刀儿苦笑道:“现在冒充黑鹰总行了吧?光头还可以蒙面罩住。” “为什么要冒充他?都已闹开了。” “至少见面时能缓和敌人心神,何况他们不知黑鹰已死,只要你不背葫芦,那个肚 子也马马虎虎,瞒个几分钟,一定没有问题。” 没了也不多说,马上换上黑鹰衣服,什么都算合身,就是肚子绷得紧紧,像裹肉般。 扛起黑鹰尸体,已换向雾区。希望能顺利找到地头,水晶宫。 他俩更希望能逮住天鹰,以索回赤眼丹。 清晨,屋上有霜,据尖有滴露。映着晨曦,亮的更亮,深的更深,尤其庭院几棵古 松针叶,更显苍劲。 柳西府正厅前院,左边一排清一色白衣挂刀卫士,右边一排清一黄衣持枪卫士,柳 西十三剑则站在红桧木而铺着豹皮的柳西风坐椅的后面,面目森严。 柳西风仍是一身青色丝绸儒装,显出仙风道骨,只是嘴唇薄了些,给人冷酷沉静之 感。 他手里那着一张红帖,上面写着:“堇于腊月初八,登门拜访。” 天鹰 十二个隶书拳头大字体,简单明了。 看来天鹰崖已准备向柳西风下手,送张红帖,只是开端。 今天正是腊月初八。柳西风来不及吃腊八粥,就赶着摆开阵势。以免弱了柳家威风。 红瓦墙上的霜块已被丽阳的温和光线溶了不少,不停咋咋地掉在地上。 该是巳时了。 本是一片宁静的庭院,突然轰地巨响,两扇丈二高漆红铜门已张开。一片黑漆漆装 束壮汉涌进,也两排展开,中间置了一张水晶铺貂皮太师椅,准准地对着柳西风那张椅 子。 柳西风知道天鹰已至,从容地坐回椅上,等待局势发展。 五鹰只来了四个,金、黄、白、红,四色蒙面人交手于胸,站立椅后,双目如电, 扫瞪柳家兵将。 此时两人已慢慢接近,乃是黑色及紫色蒙面人。 天鹰徒众已拱手揖身,齐道:“天鹰独尊,我武扬威。” 黑衣蒙面人想必就是天鹰,他挥挥手,己坐在太师椅上。 天鹰徒众等他坐妥后。方自恢复原状,森然而立。 双方皆是一代枭雄,各有威风,谁也不弱谁。 柳西风先开口:“贵客远来,荣幸之至,柳某代表全体表示欢迎。” 天鹰道:“柳西一绝,风范果然不同凡响,百闻不如一见。” “岂敢,比起天鹰,要逊色多了。” 天鹰轻轻一笑,道:“阁下,想必已知本鹰来此用意了吧?” “恕柳某愚昧,无法猜知。” “那本座再说一遍也无妨!”天鹰道:“天鹰独尊,我武扬威。” 柳西风有点不屑地笑了一下,道:“这是贵属下的口语,你不会当真吧?” “本座从不说假话。” 柳西风冷道:“可惜柳某不是你的手下,不必念此托大的口号。” 天鹰冷笑不己:“柳西风,你该知道何者为强,何者为弱。” “知是知道,只是不明白。是你,还是我,如此而已。” 柳西风口气十分强硬,当然以他柳西一绝的名声,自是足以睥睨群雄,又何须臣服 他人。 天鹰冷笑:“你是有意挑衅?” 柳西风冷笑,以表情回答,他本就有意衡量天鹰武功,以便决定自己计划。 众人也屏住气息以观战,谁不想要自己的主人能蠃得此战。 四周静下来,只听冰块不停滑下屋顶。咔咔掉在地上,每敲一声,就扣一次心。 柳西风和天鹰四目相视,如两头即将厮杀的猛虎,眼泛绿光,没动,也没眨。 以前病恹恹的天鹰,现在看起来直如水晶宫那只老鹰,凶猛狠厉有加,谁说他有病? 绷紧的绳子愈拉愈紧,每个人都屏息,想看绳子何时绷断。心跳声好像就响在耳际, 清楚而又急促。两人手握扶手,都淡淡浮起血管,仍是没动。 空气中好像灌了水银,压得众人透不过气来。 蓦地—— 柳西风已腾身,掠高,伸掌,快如劈雷。 啪然轻响,左边松树飞起一只白鸽,直掠天空。 天鹰也腾身,掠高,伸掌,快如劈雷。 两人几乎相同时间,相同动作,相同方向,直冲空中那只白鸽。 在空中一触,啪啪连对数掌,而众人只能听到一响,两人已各自分开回掠,四平八 稳地坐回椅上,气定神闲,从容不迫。 不晓得他们胜负如何,群众没有喧哗,只等待主人反应。 白鸽并没受到伤害,啪然震翅飞向空中。 柳西风的掌己摊开,一支白羽毛轻轻飘落地。 天鹰也不甘示弱,相同地弹出羽毛。 若说有差别,天鹰的羽毛像是翅膀上的,大了许多。柳西风的似乎是身体所取,较 细小。 柳西风冷道:“天鹰功夫,果然精湛。” “你也不差。” 他们仍没说出胜负,不过双方群众各有一套想法。天鹰崖这边,当然认为自己蠃了, 因为羽毛较大,但柳家认为羽毛不能比出高下,自己仍未输。 柳西风道:“不知天鹰拜访所为何来?” 天鹰笑道:“阁下是明白人,本鹰须要拥揽所有武林精英。” 听他口气,好像是赢了。 柳西风沉思半晌,道:“却不知天鹰的手下如何?” 天鹰稍为挥手,四鹰已闪向前面,摆好阵势,准备接受挑战。 柳西风已昂首指示十三剑迎敌。十三剑一腾身前面,四鹰已疾攻而上,只见刀光剑 影,打得难分难解。 突然四鹰采取个个击破,四打一、四打二,长短兵器互用,很快伤了五人,很明显, 十三剑败了阵。 柳西风此时才微微动容,柳家属下也惊愕不已,甚而有的已想出刀助阵,但瞧向柳 西风严肃脸孔,都不敢再作进一步举动。 天鹰似乎不愿多伤对方,挥手道:“撤!” 四鹰马上从容撤招,掠回原位。 十三剑突然想引剑自刎而死。 柳西风喝道,“住手!对手兵器怪异,是我没教你们破招,罪不在你们,回来!” 十三剑面无表情,拱手为礼,已掠回原地。天鹰道:“不知阁下服是不服?” 柳西风冷道:“十三剑不敌,败得心服。” “那……本鹰之意……”柳西风转向众人,冷道:“退下!” “爹——” 在旁的柳西竹已感不对。 “退下!有事以后再说!” “是!” 柳西竹不敢违抗他爹,已领着众人走向大厅。 天鹰频频点头,也下令撤人,只留紫衣蒙面人在旁。 柳西风不禁对紫衣人多看两眼,想瞧清他到底是哪号人物。 可惜蒙着脸,什么也看不见,就连目光也平凡得出奇。 天鹰道:“本派掌令,可帮助本鹰决定很多事。” 柳西风也不追问到底。他道:“阁下是要柳某听令于你?” 天鹰笑道:“说听令,那是对外,对内仍是互相洽商。以你的身份,要你任人使唤, 是过份了些。” 柳西风淡然一笑:“柳某向来只知居人之上,没想到今天折了威风。” “柳兄太贬低自己了!”天鹰笑道:“以天鹰崖第二教主身份,本座不以为有失你 的身份。” 柳西风似也有意妥协,道:“既是天鹰抬爱,柳某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天鹰忽然笑道:“柳兄见地果然过人,如今有你共进退,何患武林不 臣服?”“天鹰说的是!” 柳西风不再和他坐对头。已站起来,以表尊敬。 天鹰立时道:“坐!坐!柳兄何必如此,本座早说过,只对外不对内,只要有本座 的椅子,也有你的坐位!别太见外了。” “多谢天鹰赐坐!” 平时高傲的柳西风,现在拱起手来,竟也十分贴切。他已回坐,不过样子没以前那 么威凌了。 他道:“不知天鹰最近有何指示?” 天鹰笑了笑,沉思半晌,道:“柳兄和渭北公孙世家,似有姻亲关系?” “不错。”柳西风道:“但是此姻戚并不很亲,尤其现在又休掉大媳妇,更谈不上 了。” 天鹰频频点头:“很好,如此一来,本鹰就可放手一博,毫无忌讳了。” 柳西风问:“天鹰的目标是公孙府?” “嗯!”天鹰道:“霸业须要财银,而且公孙断也已和秋月寒弄得不愉快,此时下 手,最为恰当。” 柳西风道:“谨听天鹰指示。” 天鹰道:“柳兄人马何时能调集完毕?” “随时都可,不过有几位带伤,可能须要静养数日。” 天鹰考虑一下,道:“日期就订在五天后,你觉得如何?” “可以。” “好,五天后在凤翔西南山区集合。该晚发动攻击。” “谨尊指示。” 天鹰狡黠一笑:“如此一来,哪怕公孙世家不手到擒来?” 他道:“时候不早,若无问题,本座该走了!” 柳西风道:“不知天鹰可否让柳某一睹庐山真面目?” 天鹰轻笑,已站起来道:“届时你回到天鹰崖,本鹰自会除去面巾,此地实在不便, 柳兄该明白。” 柳西风拱手道歉:“柳某冒失了,祈请见谅。” “何罪之有?”天鹰笑了笑,道:“你好自为之,本座告辞了。” 柳西风送他至门口,叫人抬起白轿,已绝尘而去。 柳西竹立时奔出大厅,伤势未好,显得有此些苍白的脸更加苍白。 “爹,您怎能……” “爹自有盘算。” 柳西风冷狡直笑,伸手制止他再说下去。 “可是,爹不该如此就屈居人下……” 柳西竹心目中不可一世的爹,今天突然有此举动,他一时也无法接受这个打击。 柳西风阴笑道:“爹并没有屈居人下!” “但……但……”柳西竹所看到的事实,使他无法改变自己的想法。 柳西风笑道,“你把他们叫出来,我有话说。” 柳西竹无奈地唤出有点垂头丧气的众人。 柳西风坐回椅子,威风不减地道:“各位都看见了?” 众人低头,没有一个回话。 柳西风巡视一圈众人,道:“天鹰崖的力量胜过我们不少,这是事实。” 有人道:“属下可以拼命,不见得会输他们多少。” 柳西风频频点头:“不错,可以拼。见你们为柳家屈服他人而难过,这表示你们都 有心为柳家卖命,我怎么舍得让你们平白牺牲?” 他强调:“不到最后关头,不可轻言牺牲,你们要记住这句话。” 众人低着头,心中悲抢又感动,更为自己主人抱不平。 柳西风觉得对他们的反应很满意,才笑道:“事实上我们只是输在人数上。”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头也抬起来,心中所想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您没输!”柳西竹已替他们开出口。 柳西风笑道:“爹哪会输?不过对手也不弱,若要分出胜负,最少得斗上一天一 夜。” “哗!”地一响,众人又都笑口鼙鼙,连受伤的五位剑手也兴奋已极。 所敬仰的人若是不如人,那股热诚早已受到打击,如今又听到敬仰的人仍是独一无 二,自是无法抑制心情激动。 柳西风等他们平静了,才说:“我之所以暂时顺从天鹰,此乃从权之计。” 众人皆倾耳而听。 “天鹰势力庞大,你们也见到了,在不能相抗衡之下,只有加以利用,就像他也在 利用我们一样。”柳西风黠笑道:“至于如何利用,那就得看手段了,我之所以告诉你 们,乃在要你们别泄了气,另一方面要多加心思练功,才能有所裨益。” 他道:“你们下去休息,不久将要有行动,届时必定相当劳累,这几天,可别忘了 养足精神。” 众人已应声离去,独留柳西竹。 他问:“爹您所说的行动目标,是指……” “公孙府。” 柳西竹显得特别有精神,他老早就对公孙府不满,前些日子,飞燕又弃他而去,他 更恨透公孙世家,总想找机会报仇。 他狡残道:“最好公孙小刀也在,以免使他成为漏网之鱼。” “竹儿,你别太激动!”柳西风道:“有很多事是不能意气用事,就像攻打公孙府 一事。就没那么简单。” 柳西竹疑道:“爹,难道您另有打算?” 柳西风笑道:“届时你就知道,现在你只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即可,其他的不必多 问。” 他要保守秘密,乃怕西竹罩不住嘴,说溜了诮息。至于把公孙府当目标一事,早就 有许多人如此揣测,算不了什么秘密。 柳西风打的又是什么主意?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 如今最吃亏的要算公孙府,一点惊觉都没有,此次劫难将不知如何应付? 山林中不算大的木屋,虽是寒风冷嗖,但此屋位于山谷中,自是温暖多了。 飞燕在屋檐左边靠墙一角,新打造之炉灶起火煮开水,以冲香若。 公孙断和飞雾在屋前--片草地练功,父子两杀伐之声,不断传出,掌剑潇潇凛凛, 气势十分凌厉,功力自非寻常。 练完刀剑,飞雾已坐于地面,合掌闭目,宛若佛像,吸气沉着,有若呻吟。 公孙断已从循下拿过一方形桌子般大的黑箱子,往飞雾走去,脸眸得意而阴狡直笑。 “再几天,就可大功告成了!” 摆在飞雾旁边,抽出箱子最上面板子,飞雾马上平飞而起,准确地落在箱里,而后 公孙断已将板子推回原状,笑得更深沉。 箱内不时传出嘶嘶声。以及飞雾喘息,偶而带有点痛吟声。 公孙断频频点头,含笑而立。 “照秘籍上指示。经过四十九天的五毒试炼,功力将能达到最高效果,哼!哼!到 时候公孙秋月、公孙小刀,我看你如何耀武扬威?” 原来箱中所置之物,乃是五冠锦红蛇,青翅六角蛾,黑心白腹蛛,红眼天竺蝎,以 及南海蓝尾吸血蝙蝠,五种天下至毒。 飞雾不停地让其毒物咬噬、若能熬过,其功力自不在话下。 半小时一过,公孙断开箱子,飞雾已暴喝飞出,板木再次推回原处以封密箱口,防 止毒物溜窜。 飞雾落地,身上点点红斑,略带黑紫,想必是毒物所咬之齿痕。 公孙断拉开飞雾似已咬出无数小洞的衣袖,左臂斑点比以前血流如注要好得多,只 像长了针点小红痣,血液都甚少往外渗。 “飞儿,快逼毒!”公孙断给他服下一颗药丸,要他坐下运功逼毒。 飞雾照做,功行全身六脉,红点已化成污黑血液慢,使渗出,只短短三分钟就已变 成殷红鲜亮。 公孙断见状,含笑道:“看来,再过一个星期,你的功夫就可大功告成了!” 飞雾蓦然出掌,左手泛成淡青色,扫向庭边一棵榆树,掌风带有淡淡腥味,并不好 闻。 树已无叶,只有枯枝轻晃,突地掉下一只朱雀,直镩地面。飞雾哈哈一笑,掠身过 去,双目暴出青异邪光,拿起朱雀,连毛都没拔,就往嘴中咬,卡然一响,雀尸断成两 节,血在流,口在嚼。 飞燕看得目瞪口呆,直想反胃。 飞雾哈哈一笑:“口很渴,吃点生味,解解渴!” 剩下半截也往嘴中送,嚼得更有昧,连毛都没吐。 公孙断乍看之下,也显得不自在,但随即又平静下来。他想,恨天劫心法大异其正 统武学,尚未练成,自是有所不同于常人,等练成了,就会恢复正常。 最主要,他是看见那棵枯树枯枝己渐渐往下掉,像是泥塑枝干,被水淋着般往下掉 萎。 飞雾的掌风竟然有此骇人的腐蚀力! 公孙断大笑,只要功夫足以克敌,任何代价,他都感到值得。 飞燕不但泡了茶,也弄好午餐,食用过后,她发呆地望着远山,脑中一片空白。 屋内已传来公孙断的声音。 “雾儿,你要好好练功,爹的希望都在你身上,知道吗?” 飞雾高傲道:“孩儿自信功夫不退,可以击败大伯了。” “以后不准叫大伯!爹没这个兄弟!”公孙断突然冷喝。 飞雾马上改口:“是,爹,他是秋月寒。” 他本就不怎么愿意承认秋月寒为大伯,如此一来,反倒觉得轻松。 公孙断深沉冷笑不已,不久道:“再过四天,秋月寒就得改名为寒月秋止了。” 飞燕乍闻,已惊愕地靠向屋角,想知道父亲所言何指? 飞雾也不解地问:“爹,您说这话……孩儿不甚明白?” 公孙断得意地冷笑,道:“腊月十三,天鹰崖将会有所举动。” 他又道:“你别忘了,爹早就和天鹰联合,有此盛举,爹怎会不知道?” 飞雾显得十分兴奋,道:“如此一来,孩儿就大显身手了。” “不行!你不能去!”公孙断截铁斩铁地说。 “为什么?”飞雾不甚高兴:“爹以为孩儿的武功还派不上用场?” 公孙断摇头直笑,端起四方木桌上白瓷杯,浅浅啜口香茗,喷喷两声,放回杯子, 才道:“不是你的武功不行,而是你乃爹的秘密武器,非到必要时·不能用,何况你练 功即在,中途荒废了,将来所花费的代价可能更高。” 飞雾道:“孩儿认为,对付秋月寒不须要花费多少功夫和时间。” “话是不错。”公孙断道:“只他一人,自是容易对付,但若多了其他帮手,比如 公孙小刀和没了和尚,恐怕就有得战了。” 他道:“爹的意思是指,万一要是不能短时间内收效,你的加入,是有暴露之意, 说不定从那时开始,你就不能安心练功,这多划不来?” 飞雾甚为失望。 公孙断安慰道:“雾儿!为今一切,以练好武功最重要,其他的事,都是次要的 了。” “是……爹……”飞雾稍为平静一下心情,道:“爹是否要去?” “嗯!爹不去,怎知战果如何?而且他们对公孙府的地理环境,也没爹熟!爹去了, 对战局很有帮助。”公孙断冷静而高傲地说。 飞燕已从门外走进来,有点感伤地说:“爹,您可以不去吗?” 公孙断道:“燕儿,你别担心太多,爹对付的只是秋月寒,不是整个公孙世家。” 飞燕何尝不知他要对付的是何人?只是觉得大伯对人十分宽厚,怎忍心看他受到伤 害。 “爹……可是大哥还在府中……”飞燕怅然道:“要是公孙府遭了敌,他必会遭 殃!” “就是因为如此,爹才非去不可。”公孙断道:“爹必须赶去带飞云脱困。” “爹,您能不能劝天鹰……不要攻打公孙府,大伯他……” “飞燕!”公孙断冷道:“爹已说过和他断绝了关系,以后不准再如此称他!” 飞燕轼然低下了头。
第二十章 天南春神笑
“好啦!此事不必多说,你下去休息,我和飞雾还要练功。”
飞燕默然退下,走出门外,先前被飞雾击中那棵榆树已腐蚀,剩下腰粗干枝,一片
残乱。 她想起以前,秋月寒不停地在为她爹做忍让,也想起小时候和湘雨她们一同嬉戏, 每当爹责备自己时,大伯就给她安慰。 她时常羡慕湘雨有这么一个仁慈的爹,自小开始,她就有爹不如大伯好的感觉。 如今大伯和湘雨,甚至大哥,都可能像这棵树一样,不知不觉地就道人偷袭而腐化 了,腐化得可能连埋在地底下的根都不剩。 为什么爹不放大伯一马呢?兄弟相残,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大伯甚至连一点警觉都没有!处于不知不觉的状态之中。 他会败的!败得十分不值得,就算有人要攻打公孙府,也该有个公平的竞争机会。 我该去通知大伯!让他有所准备! 但是此地离公孙府还有半天时间,如果偷偷地去了,可能会被父亲发现,到时又将 如何解释?如何面对父亲?说不定父亲会因而惨败! 然而不通知大伯……那么多人会遭殃…… “管不了那么多了!那么美好的家,怎么可以看他被毁了……” 如果被毁了,连那唯一可逃避现实的童年回忆都将幻灭,这是何等残酷的一件事实。 飞燕决心趁夜告知公孙秋月这个消息。 秋月寒站立庭院红亭,正在看那两棵古松。左边小刀儿所植那棵,今年冬天却显得 枝叶旺盛,苍劲拔翠。 如今的小刀儿,不正也像这棵古松一样,蒸蒸向荣,临霜雪而弥坚。 “松已坚贞,我该将一切告诉他了吗?” 秋月寒突然感触而发,有所欣喜,及含着怅然。 他为何说出这番话?分明其中含有某种启示。可想而知,自从他要小刀儿种下这裸 古松时,他就已决定要如何做了。 他想告诉小刀儿的是什么? 已有急促脚步声传来。 青衣儒衫,四个中年人已步入庭院拱门。 “李华!” 秋月寒急忙的迎上去,他知道洛阳行司职李华会突然赶至,必有急事。 李华拱手道:“老爷,实不得已,才赶过来,扰您清致!” “哪儿话?快请坐!”公孙秋月要他坐于亭中石桥:“重要吗?” 李华立时点头:“据江南附近传出,天鹰崖可能近期大举来犯!” 看样子,天鹰崖并没做好保密措施,以致于消息走失。 亦或是有人故意放出? 不管是何种情况,毕竟消息已传至公孙府。 秋月寒站了起来,李华也跟着站起。 “有这种事?”秋月寒问:“消息来源可靠?” “杭州佳集行纪英所传,唯未确定,但有六七成的可能性。” 秋月寒频频点头:“日期可有?” “确定日期不知,但该不会超过一个星期。” 秋月寒知道此事十分棘手,不得不防,他道:“以你之见该如何?” 李华道:“若是天鹰崖倾巢而出,恐怕非公孙府所能抗衡,该找帮手。” “找谁?”秋月寒苦笑道:“如今公孙府声誉大挫,怕不容易找到人手。” 李华道:“也许姑苏幕容世家可以。另外,小刀儿也该找来。” “你说的不错。”秋月寒道:“慕容世家虽和咱们有比武之争,但不失为好友,然 而在未确定事实及日期之前,冒昧就将人请来,十分不妥,说不定反而害了慕容世家。 因为天鹰崖的目标不只指向我们。而小刀儿最近失踪后,也一直没有联络,恐怕不好 找。” 李华道:“既是如此,只有将各分处负责人调回来,以决雌雄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秋月寒道:“情况不寻常,你就留在府中发落一些事 情,今天就以飞鸽传书调回所有分舵人马,不过叫他们千万别露了痕迹,以能收到伏兵 的效果。” 李华拱手应是,已离去。 独留秋月寒仍在此沉思。他知道凭一已之力,实在难以对抗天鹰崖,非得想出其他 办法,再不济,也该打听敌人正确来犯时间。 从中午想至夜间,他还没想出一个结果。 书房中烛台亮如白昼,映在他憔悴面容,新添的皱纹更明显了。窗外已映出淡淡薄 亮青霜,明夭仍是个好天气吧?却不知此景是否渡过明晚? “大伯……” 飞燕已抵书房,轻轻唤醒站立窗前,看着明月青霜出神的秋月寒。 “飞燕,是你?好久不见了。坐!”公孙秋月立时惊喜地要她坐上温暖垫有虎皮的 椅子。 飞燕摇头,情不自禁地落下两行泪珠,大伯仍是如此慈祥。对自己如此亲切,比起 爹来,不知要好过多少?自己好没福气当他女儿! 秋月寒感伤不已,他对公孙断的事,始终有着很大的愧疚,尤其是对侄女、侄儿, 更是难以交代。 他道:“飞燕,原谅大伯,大伯是不得已的!” “不!大伯,侄女并不怪您,只是侄女没那份福气让您赐爱。”飞燕拭去泪痕,她 知道时间宝贵,否则回去很可能被父亲发现。 她道:“大伯,侄女是来向您告秘的。” 公孙秋月惊道:“你这是……” 飞燕马上接口道:“我爹准备攻打公孙府,就在十三那天晚上。” 公孙秋月惊愕不已,果然传言属实,也带着几分愁怅,他弟弟竟是愈走愈极端,甚 至投靠了天鹰崖。 飞燕又道:“他们是天鹰崖的人,听说还有很多高手,大伯您要早作准备。” 公孙秋月想到飞燕可能是偷跑出来,急道:“大伯谢谢你的消息,你快点回去,大 伯自会设法。” “那我走了!”飞燕匆忙已想离去。 “飞燕……”公孙秋月叫住他,凝眼而视,慈祥道:“不管如何,这是你的家,随 时欢迎你回来。” 飞燕悲切含泪点头,已然夺门而出。她怕停下来,会禁不住而哭出声来。 秋月寒看着她消逝方向,感慨不己:“下一代又有何罪过呢?” 不愿多想,已知敌人来犯日期,他准备请慕容世家暗中助阵,以击败来袭敌人。 很快,他捎好书信,交代属下飞鸽传书。 他已走向东院,飞云的书房。 飞云正在临帖,但一只笔握在手中,就是不知如何下笔,呆在那里。 “飞云……”秋月寒走近,唤醒他。 长得文静书生本色的飞云,已站起来,拱手为礼:“大伯……深夜来此,侄儿无以 茶水款待……” 秋月寒笑道:“都是自家人,何须如此?”看看字迹,他道:“还在临帖?” 飞云道:“右军草书,神韵不易习得,侄儿功力尚不足以窥其深奥,只是消遣而 已。” 秋月寒轻轻一笑,转为正题,道:“也许最近几天,府中会有事,你……” 飞云急道:“是不是我爹他……” “不是的!”秋月寒笑道:“你爹虽然走了,但不至于为难整个公孙世家。” 飞云苦苦一笑:“大伯,别再为我爹隐瞒了,您不知……”他似想说,却又咽回, 长长地叹口气,道:“不知大伯将如何决定?” 秋月寒笑得有点僵:“大伯想了想,不如你回你娘那边,暂避风头,以免受了伤。” “可以留下吗?”飞云道:“我也是公孙世家一份子。” “飞云……大伯恐怕无法照顾你……” 飞云坦然一笑:“大伯,飞云读过不少书,知道何者该为,何者不该为,还望大伯 成全。” 秋月寒长叹,道:“随你了,不过没到必要,你不要离开书房,大伯不愿看到任何 不该有的牺牲。” “大伯教训的是!” 秋月寒走了,整个东院就只剩下飞云,他如何能放下心?他己决定,除了全军覆没, 决不让飞云受损,否则内疚就更深了。 腊月十三,星月如辉,碧光照撤,夜空一片黯蓝色彩。 凤翔镇西方山林,此时人影憧憧,从山中往公孙府瞧去,苑若一座刻出来之玲珑宫 殿,闪闪生光。 天鹰及座下人手,早就聚集此林较平坦处,天鹰仍坐在椅子上,似乎任何一刻,他 都不愿多站着。 不到二更,柳西风也率领手下约五十名精英,包括柳西竹,小心翼翼地赶至此地。 “柳兄果然准时抵达。”天鹰含笑而立。 柳西风拱手道:“此种大事,柳某自是不能耽搁,天鹰不就更早抵此?” 双方哈哈一笑,才谈及正事。 天鹰道:“传公孙断!” 一名黑衣人奔向左林,不久已带公孙断上场,客套一番,公孙断瞄向柳西风道: “没想到柳西一绝也赶来助兴了。” 柳西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柳西风却镇定自如:“公孙断攻击公孙府,也是武林一 大盛事,柳某错过,岂不可惜?” 天鹰怕他俩弄僵,立时道:“行动在即,两位不防暂时抛开已见,想必拿下公孙府 后,事情会有改观。” 柳西风和公孙断冷笑不已,双方各有盘算,也不争一时。 天鹰轻轻一笑,坐回椅上,道:“公孙断你说说看地形及兵力?” 公孙断道:“公孙府分东西两院,秋月寒住西院望风楼,三层楼阁,十分好认,走 道房屋也十分清楚……除了秋月寒和旋风十骑外,硬角色十分少,若有公孙小刀在场, 就得小心……” 他详细地说明公孙府所有兵力。 天鹰稍加思考,道:“照此看来,我们兵分两路,由柳兄及本座手下五鹰,分别从 南北方攻入,再回巢东西方向。” 柳西风问:“不知天鹰选择何方?” “北方。”天鹰道:“北方离正门较近,可以调配自如,是主攻,柳兄大概只须负 责拦阻逃窜人员即可。” 柳西风拱手一笑道,“多谢天鹰关照,柳某自当尽其全力,以使此举成功。” 公孙断道:“还有一件事,东院住有我儿飞云。他武功尽失,还请诸位能放过他。” “那当然!”天鹰笑道:“凡是天鹰座下或朋友,自该受到保护。” 公孙断拱手笑道:“多谢天鹰抬爱。” 天鹰微微颔首。望向斜向西边快满的月亮,道:“准时三更,火光一闪,立时发动 攻势。” 众人知晓,已各带领人马潜向公孙府。 决战在即,却静谧得吓人。 公孙府门那高挂龙旗,不再翻腾,那条青龙也似乎睡着了。 不知公孙秋月将做何种对策? 天鹰已抵府前那片竹林,正虎视眈眈等待时间到来了个个绷紧肌肉,准备大打出手。 这是天鹰崖壮大以来的第一战,他们须全力以赴。 若不是为了万全,天鹰也不会先折服柳西风,再一同发动攻势。 有了柳西一绝,势力自可大增,想拿公孙府,该是不成问题。 不知公孙秋月能否邀到助手?不必说,小刀儿和没了和尚此时正在水晶宫迷阵中摸 索着,根本不可能赶回来助阵。 也没听到姑苏慕容府的人前来。 依情势来看,公孙府处于极不利的局面。 柳西风在南侧,他不停地轻笑,对这一战似乎充满自信。 “三更过后,第一拨,我们只派十个人攻入公孙府。”众人十分不解。 柳西风道:“我们必须不作正面攻击,以保存实力。”他又道:“本来此次战役就 与柳家无关,我们只在观战的位置。” 他冷笑:“必要时,还可扯天鹰的后腿。” 众人恍然,原来柳西风早就有此计划,难怪他笑个不停。 柳西竹问:“要是天鹰获胜了?我们又该如何?” 柳西风道:“只要有此倾向时,到最后胜负快决定时,我们才全力剿灭公孙府。” 他道:“一切听我指示行事,攻掠之间要不露痕迹。” 他的计划对公孙府来说,虽有所助益,但却无实际效果,若他们败了,一样会遭歼 灭,仍须靠自己力量战胜此战。 突然,柳西竹问:“爹,今天的天鹰似乎没有那天如此威风,他的眼神并无光彩, 不知是何原因……” 柳西风点头道:“我也感到疑问,反而是他身边紫衣蒙面人架势更好……难道的武 功时好时坏?也就是有病在身?” 柳西竹也觉得他爹说得很有道理,兴奋道:“既是如此,爹您就可以制服他了。” 柳西风笑道:“以后再说,这只是推测,将来有机会,爹会试试。” 一切又归于平静,会动的只是公孙府前那两名卫兵,算着脚步,来回悠哉地走着。 静得月亮西行都好像能听出声音般。 蓦地—— 一束火花冲向空中,红光乍闪,十分耀眼。 “不好!” 卫兵刚要示警,已然被人放倒。数十条黑影已掠上高墙, 只有天鹰和紫衣蒙面人,还留在原地。 天鹰冷笑无比,愈笑,愈接近疯狂。尤其是远处传来的杀伐之声时,他笑得象是触 了电,抖着身躯。 紫衣人道:“主人,您该回避一下,属下可能要参战,以免有意外发生。” “会蠃吗?会蠃吗?一定会赢,我知道,一定会蠃!” 天鹰有点疯狂地叫着。 “会赢的!主人你还是避一下如何?” 天鹰稍微恢复镇定,才点头答应。 紫衣人这才叫两名护卫扛起椅子,送天鹰至那所谓安全的地方。 等天鹰消失暗处,紫衣人方动身,掠向公孙府,加入战圈。 局势并没有如天鹰估计那么顺利。 当第一批人马攻人公孙府时,并未遭受抵抗。公孙断领着众人冲向西院时,突然数 排利箭从四面八方噬向众人,逼得他们手忙脚乱。 “不好!有埋伏!” 金鹰大喝,已窜空而起。数道人影追窜而上,又有一拨利箭射向他们。 突地,火鹰那对风火轮己如两道流星扫向利箭,叮叮当当,登时将利箭扫光。 四鹰得以喘息,已冲向暗处箭手,准备杀敌。 突然一道青光掠至,来者正是秋月寒,长剑挥点,以一敌四,拦下四鹰。 此时双方人马方自交兵,刀光剑影,大打出手。 柳西风也带人冲进公孙府,但除了几名手下外,柳家人马并未全战区,柳西风更是 高立楼梢,悠然地掠视战局,他也在找天鹰。 公孙断见着秋月寒,已然狂吼:“他就是公孙秋月,快将他拿下!” 自己也冲向秋月寒,以五敌一,围攻秋月寒。 此时旋风十骑和湘雨、小溪都已参战,拦住大批天鹰崖众徒,杀得难分难解。 洛阳司职李华,以及杭州司职纪英,太原司职萧水东都已冲向四鹰,分别拦下金鹰、 木鹰和水鹰,一时也替秋月寒分担不少压力。 公孙断武功本就不在秋月寒之下,而秋月寒又对他处处忍让,再加上火鹰,他的处 境并不理想。 “秋月寒,你没想到会有今日吧?哈哈……” “二弟,你这是何苦呢?” “住口!没有你,我也不会落此下场!” 一剑刺出,用的也是公孙世家惊月斩,挑向公孙秋月肩头。 秋月寒轻叹不已,他心情十分沉重,想要的帮手都没如期赶来,慕容府人马虽说要 来,至今却不见踪迹,小刀儿更是不知去向,最让他吃惊的是楼阁上那位懦衫客,他知 道此人就是柳西一绝,如若他插手,恐怕公孙府非得沦入万劫之中。 除了走,又能如何?但一大片产业,又岂能拱手让人?至少也该拼上一拼! 挥剑如虹,已撂开公孙断剌向肩头一剑,扭身翻掠左侧,擦向左腰而过的风火轮, 抖出七朵剑花,奇快无比地刺向火鹰胸口。 火鹰冷笑,风火轮挥出劲风就往长剑撂去。他想击偏剑身,以便左风火轮倒掠而至, 正巧可伤到秋月寒背肩 谁知,他错估了秋月寒功力,一轮挥去,不但没拨开长剑,反而被剑吸向左边,身 形不由得欺向左侧,就在此时,唰然一响,左臂已被划出一道三寸长伤口,鲜血冒涌而 起。 然而秋月寒下盘中空,公孙断见机不可失,长剑反撂其右大腿,秋月寒翻身过慢, 虽逃过大腿,左小腿仍没法避开,被划了一剑。还好,只及肉皮,并不严重。 突地一道紫光射至,急促破空声咻然响起。秋月寒大惊,此人武功之高,实在令人 担心。情况危急,他不得横剑于胸,硬是接下紫光凌厉一击。 锵然巨响,秋月寒但觉虎口发麻,倒撞而去,连换了几个身形,方掠向屋顶,稳住 脚步。 来者正是紫衣蒙面人,他也暴退向后,翻个筋斗,飘落另一头地面。 他冷笑:“渭北秋月,果然名不虚传!” 笑声末落,他再次腾身攻敌。 然而公孙断就是听不惯这句话,已然怒喝,集毕生功力罩向秋月寒,想将他一剑击 倒,他不但用了惊月斩,更揉和柳西府的摇风散手,威力自非寻常。 “二弟,你何苦呢?” 秋月寒逼不得已,突地立身并足,双手举剑于胸,状若天神肃然凛凛。 秋月寒整个人骤然飞冲天空,蓦又倒冲而下,有若苍鹰猎兔般,直罩公孙断长剑。 铮然一响,公孙断大骇,松掉手中长剑,已骇然惊叫:“你练成了惊月春秋斩!” 此乃惊月斩之最高境界,身剑合一,无坚不摧。 楼梢上的柳西风见此武功,也不禁动了容,佩服秋月寒的武功精湛,凌空一击,竟 将长剑点成两截,实是一位可怕的敌手。 然而此种剑招不宜多用,只使用一次,秋月寒已汗流满面,有些疲倦,他只是想让 公孙断知难而退。 紫衣人虽震愕,但仍没停止攻势,相反地逮住机会猛攻,并不让秋月寒有休息的机 会。 秋月寒只有沉着应敌。 公孙断惊愕不已,并没因此而退怯,抓向旁边一名壮汉手中长剑,轻而易举地抢过 来,又自攻上去。 他的愤怒不只是长剑被击断,而是自己练得数家功夫,一直以为武功在秋月寒之上, 没想到今晚却败在他手中,那股不信和羞辱,更让他无法忍受。 几人围攻秋月寒,一时也打得难分解。 另一方面,李华及两位司职,纪英和萧水东力战三鹰,除了李华以外,纪英和萧水 东已险象环生,落于十分不利的局面。 一些手下,除了旋风十骑和湘雨,小溪以外,大都已无多大再战能力。 突然一声惨叫,纪英长剑已被挡开,水鹰分水刺已砍向他左肩,往上一带,挑起一 大片肉块,痛得纪英滚向墙角,冷汗直流。 水鹰并未歇手,一个欺身,分水刺又砍了过去,想破开他脑袋,纪英却无力再躲开, 只能坐以待毙。 秋月寒见状大惊,劈出三剑封掉火鹰风火轮,借此空隙窜掠水鹰,想救纪英。 然而水鹰攻势过快,分水刺已要砍中纪英脑袋,不得已,秋月寒只有射出长剑,直 噬水鹰背部,以能引他自救。 水鹰逼不得已,果然回身自救,分水刺往后劈去,一个滚身,已避开长剑,反身不 再攻向陷入昏迷的纪英,而是攻向秋月寒。 长剑已离手的秋月寒仍在空中,风火轮已旋转而至,他技巧地使出吸字诀,将风火 轮吸在手中,反手丢砸另一面风火轮,虽能荡开此轮,整个身形也为之缓了下来,背后 追掠而至的两把长剑,不客气地刺向他背心及左腰。 秋月寒猛力扭身,虽然避开要害,但仍逃不过剑势。背部肩胛骨被刺了一剑,火辣 辣,左腰也被划出血痕,十分疼痛。 一个落身,他滚向右侧,避开水鹰分水刺,右手抓向插在地上的长剑,很快回砍, 正好封往紫衣人利剑,伤势已影响到他剑势的威力。 “秋月寒,我劝你还是投降吧!大势已去!”紫衣人冷冷地说。 公孙断冷笑:“让他死!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利剑再挥,他攻得更猛,一剑剑道得秋月寒节节往后退去, 突然一声急叫又传来—— “爹——” 湘雨已被逼得长剑脱手,跌落地面,情况十分危急。攻向她的正是洛阳城西牧牛山, 自设霸王堂而被秋月寒剿灭的阴间无常吴不常,他的太阴掌已直往湘雨胸口罩去,中者 保证毙命。 “湘雨——” 秋月寒想救,然而一个在庭院前端,一个在尾端,实是无法救及,何况还有三位高 手环攻不下,不得已,他只好再使出惊月春秋斩以能击退敌人,看是否还来得及救人。 长剑直抖,他已剑走身随,如狂涛骇浪般,冲向三人。 然而前端已传出唉叫声。 “湘雨——”秋月寒怒吼不已,他已感觉湘雨已过毒手,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禁 化悲为力,更疾速地劈向敌手。 叮叮叮三响,三把武器全被震退,外带一声惨叫,水鹰左大腿已被切下巴掌大的肉 片,滚落墙角,呻吟不已。 秋月寒正想掠向湘雨之际,他才发现湘雨并没遭殃,而死的正是旋风十骑之一。 吴不常手掌已插入他肚子,他却紧抓其手掌,任由吴不常甩来甩去,连肠胃都流出 来,他还是不放。 湘雨见状赶忙拿起利剑,朝吴不常手掌砍去,剑过手断,吴不常已痛叫,滚落地面。 湘雨并不放过,追前又刺,但已有另一名黑衣人拦了过来,双方又缠战不休。 秋月寒见状,心头稍安,又见小溪在旋风十骑庇护下并肩作战,自是较无危险。 只一眨眼,公孙断和紫衣人又攻上来。秋月寒想再用绝招,都有所力不从心,只好 勉强应敌。 他吼道:“各自找退路!快……” 然而却没人想退,大家都噙着泪,悲切作战。 公孙断冷笑:“想逃?来生吧!” 蓦地,飞云却横剑而出,拦住他爹。 “飞云,你这是干什么?”公孙断惊愕直叫。 飞云怅然道:“爹!孩儿也是公孙府的一份子,不忍苟且偷生。” “你疯啦?竟敢对你爹如此?” “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给我退开!不用你来教训你爹!” “爹!我不能……” 公孙断怒道:“好!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看爹如何教训你!” 长剑一挥,轻而易举地震掉飞云三尺青锋。 “你还不快避开?” “我不能!” 公孙断想闪过他,继续攻向秋月寒,没想到飞云却紧紧将他拦腰抱住。 “飞云,你快放手!成什么话!” “爹!眼看公孙府就要亡了,您于心何忍?” “住嘴!大人的事,不用你来管!快松手,再不松,爹就砍断它。” “爹……你砍吧!孩儿没手了,也就阻止不了您,也为公孙府尽了力。” “你……你……”公孙断气得老脸发红,突然他想到,点飞云穴道不就成了。 “你这人也真是!明明没有武功,也赶来送死?给我滚一边去!” 他很快点中飞云昏穴,然后将他挟至墙角,复又攻向秋月寒。 不到一个更次。公孙府已陷入苦战,若无奇迹,可能全军覆没。 柳西风觉得意外,他本想对付的是天鹰崖,消息也是他故意放出,目的是让秋月寒 多找救兵,如今却不见援手前来,就是最和公孙府关系密切的小刀儿也没赶来,实是大 出他意料之外。 局势将定,他不得不依第二计划行事——歼灭公孙府。 他驭身而起,准备击向秋月寒。 他手下十三剑和柳西竹也感到兴奋,直掠而下。 秋月寒见状,苦叹道:“公孙府完了!”一个更次缠战,受伤已多次,攻势也慢下 来。 柳西风在空中已冷森道:“秋月寒!在下冒犯了!”手掌一探,裂天十三掌取冲势, 快捷无比地劈向秋月寒。 突然地青光一闪,一道人影已撞向柳西风,双方在空中一触,各自飞回屋顶。 柳西风这一惊非同小可,天下又有谁能与自己相抗衡?注视来人身材娇小,可能是 女的。 他道:“阁下何人?” 黑衣蒙面人道:“三月不见花,春神莫回头。” “天南春神笑!” 群众起了一阵骚动,天下三大高手,如今都汇集一处,何等盛会?不禁都往春神瞄 去,攻势也为之缓和不少。 “还有老夫!” 突然在西墙外又掠入数条人影,来者正是姑苏慕容天、慕容白父子。 身飘落地,慕容天已脱口而出:“公孙世兄,恕小弟救援来迟。” 秋月寒激动道:“不迟、不迟,多谢幕容老弟援手相助!” 战局又从慕容天父子来到而掀起另一高潮,公孙世家人马已从绝望而转为兴奋,那 股劲道,更非一般力量所能企及,尖锐万分。突然,紫衣人已发动奇招,直罩秋月寒。 春神乍见紫衣人所用武力,顿觉意外,立时掠身急冲此人。 双方接触,各自对掌,然后分开,又觉不可思议,再次倒掠而上,相互击掌,一连 对了五次,不断升高,像极在串糖葫芦,只不过越上面,倒掠划出之圆圈愈小而已。 双方对掌过后,纷纷掠回屋面。 春神急忙追问:“你是何人?” 紫衣蒙面人眼神露出惊惶:“你又是何人?” 春神二话不说,又追掠过去。 紫衣人似乎十分忌讳,突然下令:“撤退!”人已掠向北边,逃之夭夭。 春神并末放松,直追而去。 天鹰崖徒众得到指示,顾不得再攻,赶忙抽身撤出公孙府。 柳西风也不愿多留,下令撤人,人也飞掠夜空,霎时消逝无踪。 只有公孙断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大为愤怒,明明就快攻下的局面,霎时又改观了, 实他所料未及,但众都走了。他不走也不行。 他骂道:“秋月寒,算你走运,这笔帐下次一起算!” 十分不甘心地,他才掠出东墙离去。 秋月寒长叹不已,今夜虽逐退敌人,花的代价却也不小。 慕容天收剑走向他,歉然道:“公孙世兄,此种重大事情,小弟却耽搁了,实是万 死难辞其疚!” 秋月寒道:“慕容老弟不须如此,否则我将无地自容,今夜若非你赶来,后果自将 是不堪设想。” “然却使会孙府折损不少人手!心中无法消受……” 秋月寒叹道:“兵刃相见,死伤在所难免,谁又敢保证全身而退?老弟台,公孙府 永远感激你。” 幕容天仍是感到自己来迟一步,而使公孙府受此伤亡,歉疚不已。 秋月寒转向手下,轻道:“强敌已退,伤者快治,亡者则收其尸,以祭悼。若有其 他事,立即回报。” 命令下达,众人分工合作,很快将现场整理妥当。 公孙府折了百余名手下,受伤七十三名,包括三位司职,及旋风十骑其中四骑。较 重的则有二十五人,损失不轻。 五更已过,黎明将至。 春神紧追紫衣人不放,至少奔驰数十里,攀过三座齐天高峰。 紫衣人似乎轻功较差,已渐渐被追近。 “阁下请留步!” 紫衣人不理,仍往前奔。 春神一个加足脚劲,飞掠而起,已落向紫衣人面前。 “你到底想干什么?”紫衣人驻足冷喝。 “我想知道你的功夫是从何处学来的,是何称呼?”春神冷道。 紫衣人冷森:“老夫学的功夫,干你何事?何须告诉你?” 春神轻轻一笑:“你不也很诧异,我会这种武功?它叫春神夺,对吧!” “胡说!”紫衣人冷笑不已:“老夫根本没听过这门功夫,更不会施展它。” 春神道:“此功夫也叫震天夺,我只不过将它稍加改名而已,你该不陌生吧?” 紫衣人瞪向春神,似想从她眼晴猜出所为何来。他冷道:“老夫说不认识就不认识, 你何须苦苦相逼?” “我没逼你,只是你不敢说出真像而已。”春神道:“你还是说吧,今天要是得不 到答案,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紫衣人冷道:“你为何想知道这些?”“这功夫与我有密切关系。”“有什么关 系?” “这个,你不必知道。”春神道:“我只想从这条线索,打听一个人。” “你认为老夫是你要找的人?” 春神凝目瞧向他,心中微微激动,但口中却平静如一,道:“就算不是,也脱不了 干系。” “可惜老夫却不认识你,更不懂你的武功,刚才对掌,只是一番好奇,因为雷同的 武功,本就很是吸引人去求证。” “那么……你的武功叫什么名称?” “鬼掌十一翻。” 春神冷笑,她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你可再接我一掌试试!” 话音末落,她已腾身、出掌,迅如劈雷,扫向对方门面。 紫衣人似想以其他功夫对敌,但又觉得无以奏效,仍然使出所谓的鬼掌十一翻迎向 春神。 双方又开始对掌,如宝塔般愈升愈高,所划之圆弧也愈小。 直到第七次对掌,春神一掌避向对方左肩,紫衣人很习惯地封向春神手掌,岂知春 神此乃虚招,马上改掌为爪,扯向紫衣人面巾。 爪影过,面巾落。 “金福!是你!”春神惊愕叫出。 一脸老迈,连眉毛都有点白,正是绿君儿她爷爷,绿金福,绿君儿会武功,他自然 也不足为奇了。 金福见面巾被扯,大骇不已,马上掉头就想掠入林中以避开。 “金福别走!” 春神已有防备,连续七个筋斗,如一道闪电般已掠向他前面。 “别走我有话问你!” 金福老脸一阵抽动,突地丢出一物,猝然爆开,化做浓浓白烟,已裹住春神视线。 春神见状,大喝一声:“不好!”马上追掠出白烟,金福已掠失林中。 “金福……可恶!” 她仍穷追不舍。 绿君福为何会此种武功?春神为何要查明?似乎在打听某个人。 此人又和春神有何关系? 绿金福已直奔太行山一带,由于春神有意跟踪,而放缓脚步,拉开距离,他回头观 望一阵,觉得林叶寂静无声,方自嘘口气,改掠雾区钻入雾中。 春神娇柔身形轻飘而下,面对雾区沉吟。这雾,和她居所附近的雾差不多,乍见之 下,反而有种似曾相识而亲近的感觉。 “可能他仍在此地……” 她哺哺念了一句,稍微察看远山即将升起之清晨红如炭火的朝阳辨别一下方向已漫 步走向雾区。 这也是小刀儿和没了和尚闯入雾区的第四天。 他俩还在摸,昏天暗地,乌漆麻黑如无头苍蝇地乱撞。 不是他俩找不到路,而是两次都摸不对地头,剩下最后一个方向,只要运气不太差 的话。这次保正万无一失!小刀儿自嘲地一笑。 没了白他一眼:“什么话嘛,我一向运气都很好,跟着你就被带衰,一定非得摸了 两次,才会摸向正确目标,说不定还会岔了道。” 小刀儿淡笑道:“如此一来,不就了解四边情况?以后永远也不本搞错了!” “还有以后?”没了叫道:“我不干,全身罩黑衣,紧绷绷不说,连滴酒都没有。” 小刀儿道:“忍着点,我还不是一样,扮成百里神医,发髻扎得十分难受,还好胡 子暂时扯下,否则必会痒死!” 没了叫道:“四天了,光吃一些药草、干粮,不瘦也得瘦。” 小刀儿道:“你不是嫌衣服太紧了吗?现在合不合身?” 没了骂了一句,摸摸肚皮,不摸还好,这一摸,果真松了许多,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这可是我第一次减肥成功!”“以后机会多得是。” “少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两人轻笑,已摸往另一头出口。 也许是熟能生巧,这次只花了两个对时,黑色的雾也变得浓白,已是第五天黎明。 果然他们投摸错。 远处白雾渐薄,朦胧中透过淡淡宝塔银晶亮光。 “就是这里!”小刀儿指着前方:“看,水晶宫!” 没了潜过去一瞧,真的就像艳阳下雕出的冰宫,每个角、每个尖都像星星般闪烁银 光,天上有多少星星,此处就有多少银芒星星。 “真他妈的,匪夷所思。” 他看傻了眼。 小刀儿也不吵他,等他看够了再说,省得届时意犹未尽,临时想瞧,反而误了事。 “这算是一生中所见过最奇特而漂亮的建筑物了,小刀儿,全是冰块所雕的?” “不是,硬水晶,全是透明的。” “这要花多少代价,简直无法想像!” 小刀儿道:“可能此处蕴藏有水晶石,就地取材,否则不可能造此宫殿而不被人发 现。” 没了频频点头,不久才想到正事:“这边怎么走?别出了错而穿帮。” 小刀儿道:“没什么,前面这空地过去就是正门,一进门就像宫殿,至于官殿后面 如何,我也不知道了。” 没了道:“这也不对,要是天鹰躲在某一处,我们如何知道?” 小刀儿道:“以你黑鹰的身份,吆喝那些手下,自是没同题,随便找个人来问问, 如果天鹰恰巧坐在大厅,我们就伺机下手。” “也只有如此了!” 无其他良策可施之下,两人已依计行事。 没了负起装昏的小刀儿,疾速掠往水晶宫。 方到宫门,已有两名黑衣人拦住,但突见没了装束,己拱手道:“黑护法,不知带 何人进宫?” 没了叫道:“闪开,此人是百里奇,天鹰所要!” “是!” 两名黑衣人只不过是例行公事,哪有真心在盘问?没了一叫,他俩已闪入暗处,放 行。 没了大摇大摆,已步入宫殿,出乎意外,不见任何人影。 也许天鹰还没回到此地呢! 没了不知所懵,细声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小刀儿道:“随便,叫人出来问问。” “就这么叫?”没了深怕一开口就出了毛病,啥事也办不成了。 小刀儿点头,没再说话。 “叫就叫,谁又怕谁来!”没了摆出威严姿态,冷森叫:“来人!” 话声一落,后宫门已走近一名四旬壮汉,他拱手:“黑护法有何指示?” “天鹰呢?” “禀护法,天鹰已离宫,要有一段日子,方会回宫。” “他去了哪里?” “属下不知。” 没了不再多问,深怕出了毛病,冷道:“此人是百里奇,为天鹰所想见的人,找个 地方安顿他!” 他将小刀儿送往壮汉,壮汉接过手,目中露出犹豫神色。 “怎么,有问题?”没了心中虽紧张,口申却更冷森叫喝。 “属下不敢,只是……此人是敌、是友……”壮汉所犹豫者,原来是分不清敌友, 要是将友送入大牢,哪还有命在? 没了闻言,方自放心,道:“他是神医,八成是看病的,是友非敌。” “是!” 壮汉抱起小刀儿,已往回走,但走了三步又停下来,因为他发现没了跟在后面,忐 忑不安地转头。 没了冷道:“此人虽是友,但非常重要,由本护法亲自看守!” 壮汉方自放心,领着没了,直奔后院。 他们折过水晶圆石铺满绿色草皮的庭院,四处合院式的厢房漆红廊边,挂满了不少 兰花,尤其是螃蟹兰。正鲜红地伸展长爪,像要抓紧所有流动的空气般,让人十分触目。 走过庭院,穿向回廊,眼前景象又是一变,怪石嶙峋的小假山充满雾云,像是那座 高峰连绵,雾气盘旋的巫山缩影,对面则是挖空的山穴,仍是一片水晶般白亮。 没了这才知道,为何有如此的水晶可以盖成宫殿,全是从此山挖出的。 山被挖空,也将此布置得美轮美奂,不亚于前面那座宫殿,亮丽地面更种满了不少 奇花异草,以及一间间不同样式的雅屋,让人叹不绝口。 与其说是山穴,不如说是顶着山的房屋,一点儿也不感到黑暗,而且通道十分顺畅 而多。 除了外围有少许巡罗卫兵,此处全然无声,就是轻轻脚步声,似乎都能传出很远。 壮汉将小刀儿炮至一间陈设如旅馆,一张床,两张太师掎和一张八仙桌的雅房后, 随即告别而去。
第二十一章 赤眼丹
没了正想嘘气。
突又来了两名年轻貌美女婢,奉上茶水和醇酒。
“不知护法尚有何吩咐?”穿红衣者轻声道。
没了道:“没事,天鹰一回来,马上通知我,下去吧!”
红衣婢女又问:“禀护法,可要代人(替换人看管)以休憩。”
没了注视红衣婢女那种暖昧的笑容,以为代人就是带人,带她去休息,一时也不知
如何答复。 “护法您若无事……自该休息……”绿衣女子也含笑出口。 她们俩的笑,乃是职业性的笑,否则也不会被选中服侍本派高级首脑——谁愿看见 一副哭丧的脸? 若真的黑鹰倒也习掼,但没了乃假冒,想处之泰然就难了,红着脸,还好有层黑巾 隔着,否则非马上泄了底不可。 小刀儿觉得他如此久没反应,赶忙用手尖点他背心。 没了“哦”了一声,才觉醒,赶忙道:“不必了,此人是百里奇,百里神医,重要 人物,我得亲自看守,以防万一!” 他连续逢人就说百里神医,无非想强调此人之重要性——因为百里奇曾被掳过一次, 他以为宫中的人该知道此事。 事实上。知道这件事的人,怕除了黑鹰和那天看门的人,怕再也无人知晓。 在此的人都很明白,不该知道的事,就不必要去知道,否则只有自找麻烦。 女婢也是如此认为,上级说重要就重要,管他来者是何人,不过当她俩闻知百里奇 时,稍带惊愕地瞧向小刀儿,但随即恢复原状。 红衣女婢蹲身道:“如此,奴婢就告辞了。” 没了巴不得她俩快点走,道:“请便!” 两婢女蹲身而起,已犹豫地瞥向没了,他俩已感觉出这位黑护法身材和举止,言行 都有点不一样,但本着不该知则不知的心态,也未再多疑。已慢步离去。 像这种事并非不曾发生,她俩给了自己一个答案——也许又是新来的。 不管是新货、旧货,都是她俩上司,对他尊敬些总没错。 也因如此,没了才能不穿帮。 他嘘口气,道:“好险,这两个精明的丫头。还想要我带她去休息?” 小刀儿坐起床头,笑道:“反正你是和尚,也不必过于担心。” “去你的!”没了叫道:“我和尚也是人,开了酒戒已是满寺风雨,要是开了色戒, 无心老头非把我开除不可。” 小刀儿道:“你又不住在少林寺,这种事好像不必斤斤计较吧?” 没了叹道:“说真的,我还有点舍不得少林老祖宗,只好认啦!” 小刀儿不再鬼扯,转向正题,道:“天鹰不在?他亲自出马,想必事情不小,你知 道最近有何风声?” 要是他得知天鹰攻向他老巢,非得跳起来,直冲公孙府不可。 没了沉思半晌,道:“最近天鹰崖除了找过柳西风外,似乎没什么举动,他要柳西 风屈服。” “柳西风……”小刀儿哺喃念着,思考一阵,道:“如若要对付他,天鹰似该亲自 出马……”他不再疑问,似乎认定夭鹰就是去找柳西风:“却不知他何时回来?” 没了道:“要是慢了时辰,恐怕我就罩不住了!”抓抓喉咙,苦笑道:“干得十分 厉害。” 小刀儿沉思道:“若时间过久,我们就先行下手,找找看,赤眼丹在不在此。” “要是找不到呢?” “只有另想他法,等天鹰回来再说了。” 没了有点幸灾乐祸道:“找不到,干脆放把火烧了他们老巢算了。” 小刀儿道:“你一烧,我的药说不定也被你烧毁了,我不赞成!” 没了道:“生死有命,强求不得,你最好能接受任何情况,知道吗?” 他虽然开玩笑,但一副磨拳擦掌,装得真像那么回事。 小刀儿和他相处久了,也已了解他性格,不怎么担心他会放火。 他道:“我看你还是出去走走,探探四周环境,以便情急之下,才有个着落。” 没了道:“怎么成,我明明说好要亲自看住你,现在一走,不就不打自招?” 小刀儿道:“又没有叫你走远?附近走走,也可交代为巡罗,大不了你再叫两名卫 兵看住门,不就得了?” 没了倒也真想逛逛敌人老巢,想想也答应了。 “你自己小心,我找人看门。” 说完他已溜出门外,唤了两名卫兵站在门口,自己已朝外边走去。 才走几步,忽然已发现洞外绿衣女子往此处走来。 “绿君儿?” 没了赶快转往左边道路走去,以避开她。 绿君儿并没发现他,直往小刀儿的房间行去。 没了折回偷看,心中直叫糟了,也不知她是否会识破小刀儿?二话不说,已潜回那 栋房屋墙角,推开另一间房屋,想窃听,但水晶石墙过于厚,听不出一个所以然,他只 好守住门口。若绿君儿见着小刀儿,或另有其他反常举止,就施以突袭,以挽救小刀儿 脱困。 门外一有声响,小刀儿已听出是女人声,赶忙躺回床上装昏。 绿君儿开门面人,见着长髯飘逸的百里奇,轻轻一笑。 “百里神医……” 她以为百里奇会醒过来,但声音出口,仍不见反应,似已想到他可能中了迷药,很 快走向床前,探探小刀儿鼻息,嫣然一笑:“果然中了无香尘。” 她马上倒出一颗白色药丸,送入小刀儿嘴中。回身坐回八仙桌前的雕花桃木棕褐色 圆椅。 小刀儿的化妆术并不十分精细,若有人瞧过百里奇,很容易就可以察觉他是假冒者, 然而绿君儿如此带有喜悦的反应,可以看出她并未识破小刀儿,可想而知,她也没见过 百里先生。 小刀儿抓准药丸溶化的时间才醒过来,以免绿君儿起疑。 才摇动一下脑袋,稍微呻吟,绿君儿已喜悦地欺向他。 “百里神医,你醒了?” 小刀儿闻言,已知时间上并无差错,茫然地坐了起来。 “这里是……” “天鹰崖!”绿君儿道:“在下绿君儿。”她歉然道:“对不起,强行将神医请来! 实是有不得已之苦衷。” 小刀儿仍装出百思不解,道:“天鹰崖……这是什么?” 他想问的是地名、人名,还是组织。 绿君儿道:“是一个地名,我和我爹都是属于这里。” 小刀儿醒醒脑子,恍然道:“哦……我懂了,莫非你们就是所谓天鹰的手下?” 绿君儿点头。 “天鹰他……你们抓我来此,是为了何事?” 绿君儿歉然道:“对不起,神医,因为除了您,恐怕无人能医好他的病。” “你们要老朽医人?” “嗯!”绿君儿含笑点头。 小刀儿苦道:“既是如此,何必大费周章,两度将老朽掳来?身为医生,哪有不医 病人之理?除非那人是十恶之徒。” 说话之际,他已盯向绿君儿。似想询问此人是否为十恶不赦之徒。 绿君儿急忙道:“神医误会了,他是好人,又是被一些伪君子所害,全身功力已毁, 六脉百穴已损,十分可怜。” “他是谁?” 绿君儿欲言又止,道:“也许前辈见着他之后,会想起他是何人,现在我不告诉 你。” “你担心他的安危?”小刀儿另一个反应则为“你怕我杀了他?” 绿君儿苦笑道:“他和我关系密切,我不得不小心,不过我绝对信得过前辈,否则 也不会请您来了。” “他……是不是天鹰?” “不,他不是!”绿君儿道:“天鹰武功天下无敌,怎会是他?” 小刀儿上次在牢里也见着精神焕发的天鹰,对他并无多大疑惑,心中所想的。则是 另外一个人。 “是不是你爷爷?” “也不是!”绿君儿道:“我爷爷武功也很好,您不要再猜了,见着他,您自会明 白。” 其实小刀儿所说的你爷爷三字,要是绿君儿注意听,一定会听出破绽,因为她和爷 爷的事,只有小刀儿和没了知道,百里奇不可能也知道。而小刀儿之所以会如此问,是 将绿君儿方才所说的爹,当作爷爷,自是非出此漏不可。 两人都没察觉,小刀儿是习惯绿君儿有位爷爷,而绿君儿则因百里奇的到来,似乎 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警觉性自然也松懈了。 小刀儿知道问不出一个所以然,只好改换方针。 他道:“听你刚才说……那个人六脉百穴都毁损了?” 绿君儿道:“本来骨筋也被挑,但有了紫叶珍珠果和六彩龙王筋,才接了回去,只 是脉、穴被损,一直没办法医好。” 小刀儿颇俱医理,穴脉被毁,实非人力所能挽教、医愈。 他道:“要真如此,恐怕老朽也无能为力了。” 绿君儿立时愁容满面,怅然许多。 小刀儿道:“或许老朽可接回已断脉经,但其精气真元已失,无法逼通脉经,也是 枉然,恢复穴道功能,更不必说了,除非……” 绿君儿急道:“是否须需灵药?” “嗯!”小刀儿道:“若有奇异气药,不但可以护住穴、脉,更可提起真气,恢复 希望自是极大,可惜灵药难求。” 绿君儿只觉得有复原可能,精神为之一震,道:“如若有雪神丹和赤眼丹呢?” 小刀儿神情稍为激动:“当然可以,此两种稀世珍药能生肌肉去白骨,任何杂难之 症都能奏效,尤其是对练武人之奇经穴脉,更为神奇!” 绿君儿喜道:“天鹰已找到了赤眼丹,只剩下雪神丹,我想不久就可以弄到手!” 一想到小刀儿,她就呶起嘴:“本来已经到手,谁知却临时被恶和尚给搞砸了。” 她突然想问什么,却被屋外急促脚步声给打断。 小刀儿暗道一声:“好险!”因为她想问的,必定与雪神丹有关,自己所放的谣言, 不知如何来掩饰此丹不在身上。 没了绷紧全身,因为他看见来者正是那两位红、绿丫头,不知她俩如此急奔来有何 要事?必定是事情有了转变,他准备随时突袭以救人。 “小姐……” 红衣丫环急叫,已和绿衣丫环一同奔入屋内。 绿君儿见状,愣然道:“我不是要你们没事不要过来吗?” 听她口气,可以猜出百里奇到来的消息是丫环所传送给她。 红衣丫环道:“小姐,天鹰回来了。” 绿君儿急忙追问:“他……他现在在哪里?” “前厅!” “我们快走!” 说着她就要夺门而出。 “小姐……” “又有什么事?” 红衣丫环道:“小姐,黑护法也要奴婢通知他,不知……” 绿君儿截断地的话,道:“黑护法说不定己经赶去了,你们袂回去准备东西。” 话未说完,她已奔出门外,朝前厅方向奔去。 红衣丫环和绿衣丫环也不再逗留,瞄了公孙小刀一眼,已离开去准备那些东西了。 没了前后脚之差,已走进门。 “如何?”他问。 小刀儿告诉他:“天鹰已回来。” 没了喜道:“我们快去逮人。” 小刀儿摇头:“不行,要是现在去,马上就会露了底,他武功不说,座下五鹰就够 让我们吃不消了。” 没了道:“说归说,我总得出去让他们瞧瞧,否则他们一样会起疑。” 小刀儿道:“暂时还不会,你这身肥肉一定瞒不过天鹰,只有闪开方为上策。” 没了想了想,道:“我还是要去,不过是躲在暗处。”他轻笑道:“知己知彼,方 能百战百胜,总该了解他们举止吧?” 小刀儿点头:“也好,小心点,若他们未识破,我们得手机会相当大。” 他又道:“我觉得那个病人对天鹰崖一定很重要,而且我也说过要用赤眼丹可以治 愈,能骗就骗,省得其他麻烦。” 没了道:“就这么说定,我若太久没回来,就表示已出事,你就看着办好了。” 小刀儿含笑,没了已离去,临走还交代卫兵,没他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去。 小刀儿自有主张,将药箱重新整理,甚至雪神丹都伪制一颗,准备临时急用。 他在等待另一个时刻。 天鹰仍然坐在那张舒服豪华的椅上,精神已显疲惫,本就苍白的脸,现已更家泛白。 座下四鹰有两人受伤,伤的虽是水鹰和火鹰,另两人也是衣衫破碎,十分狼狈地坐 在左右两侧。 他们静悄悄地在等待,不知在等什么。 绿君儿喜气洋洋的奔进来,未见到人,就叫出口:“天鹰……” 突然她看到众人脸容衣衫,那股喜气也被吞噬。 “这是怎么回事?天鹰,您受伤了?”她十分急切地叫着,直往天鹰奔去。 天鹰沉重似地挥挥手,轻声而有点费力,道:“君儿……退下……不关你的事……” “我不管!”君儿有如小孩耍起性子:“您伤得如何?” “本座没事,你不用担心。” “可是他们……”绿君儿指着四鹰,着急不已。 “他们虽受伤,也不碍事,你先下去,本座有事要解决。” 绿君儿再次瞧瞧天鹰,只觉得他只是脸色较苍白外,并无多大变化。 她颔首道:“我就去替您准备,弄好了就送过来好吗?” “也好,你下去吧!” 天鹰催了好几次,看样子是真的不愿绿君儿留在当场。 绿君儿走了两步,突又想到什么,转头道:“我爷爷呢?”“他马上回来。” “他是不是……”以下战死两字,绿君儿没说出来,神色已激动。 “君儿,别胡思乱想,他只是去办另一件事,马上就会赶回来。” 君儿无奈,只好失望地走向后院。 宫中气氛又为之一沉,像是下了几十天的梅雨,闷得叫人发慌。 终于,紫衣人,绿金福回来了。 一跨入宫门,众人的脸色那股寒霜方解冻。 他拱手:“恕属下归返过晚,让天鹰久候!” 天鹰冷道:“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绿金福道:“原本可拿下公孙府,但柳西风并未尽力,后来春神又赶来……” 他将事情说一遍。 天鹰冷森道:“可恶,柳西风竟然使诈!” 绿金福道:“只怪属下太过于信任他,以致于断羽而归。” 天鹰冷笑:“哪天我会让他尝尝苦头。” “他倒在其次,该注意的是春神。”绿金福道:“她竟然猜出属下的武功,而且也 会用。” 天鹰这一惊非同小可,惊愕得说不出活来,呛红了苍白的脸。 “她……她……” “属下敢确定,她确实会此武功,因为她也在逼问属下为何会震天夺。”“难道会 是她……她会是春神……” 天鹰沉缅于回忆之中,他所说的她,不知又是指何人?“她有多大年纪?” “听声音……依属下猜想,不会超过三十。” “三十岁……”天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那么小,何况当时她也不会此种武 功……这件事一定要查明。” “属下会尽力去做!” 突然,绿君儿又兴冲冲地跑回来。 “天鹰……”她高兴地叫着,蓦见金福,声音已煞住,忐忑不安地叫着:“爷爷!” 绿金福含有责备口语:“什么事?那么莽撞?” 绿君儿低声道:“我忘了告诉天鹰,黑护法已将百里奇带回来了。” “百里奇?”天鹰有点意外道:“人呢?” “在后山。” 绿金福却问:“黑护法可在?” “我……没看见……” “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 天鹰道:“金总管,黑鹰可能有事才先行离去,等他回来,问他不就明白了,为今 先见见百里神医,方为正事。” “是!” 绿金福已拱手,默立于该处,不再说话。 天鹰转向四鹰,道:“你们退下,好好养伤,必要时本鹰会请神医替你们治病。” “多谢天鹰。”四鹰齐拱手为礼,已转头离去。 天鹰转向金福:“准备一下,我想见神医。” “是!” 绿金福和君儿已退向后院。 天鹰则留在椅中,仰头沉思,不知在想何事。 没了早就躲在暗处,听到所有消息,见绿金福想见小刀儿,已然赶在前面追回后山 洞中。 “天鹰座下受了伤?”小刀儿不解地问 没了兴高采烈道:“还不只如此,春神也逼得他们到处逃窜。”“他们找谁下手?” “好像是……”突然没了煞住笑声,僵冻了笑容,就像贪玩的孩童想偷吃糖果,糖 果一到手,正想欢呼时,一转身却发现他爹横眉竖眼地立在眼前,那种愕愣的表情。 小刀儿急道:“他们找谁?公孙府?” 没了默然地点头。 小刀儿慌了:“怎么办?连他们都受了伤,公孙府更不用讲了,老爷他……” 没了叫道:“也不尽然,他们败了,不就表示公孙府蠃了?尤其又有春神相助而且 天鹰也没参战,伤亡也该有限,不必太担心。” 他也没见过战局,只是找好的方面解释,以能稳住小刀儿的心,以免在这紧要关头 出了差错。 “连柳西风都奈何不了春神,眼巴巴让她将你救出柳家,有她在,有什么好担心? 听说还追得他们四处乱窜。” 小刀儿闻言心中稍宽叹道:“希望公孙府能平安无事才好。” “一定!一定!”没了道:“此事暂时不去想,不管如何都己成定局,你还是想夺 药的事吧,绿金福马上就要来了。” 小刀儿深深吸气,平息心情,问道:“他来找我干嘛?” “找你去见天鹰啊!”没了道:“我不成,看那老头一直追问黑鹰的下落,我若出 现一定会被他识破,非躲不可。” 小刀儿道:“你有没有听到要治谁的病?” “没有,你自己去问,时间不多,我得走了,不过我会潜伏在你附近,以便应付所 有变化!” 话说完,他已溜出门外,躲向暗处。 小刀儿赶忙整理一下自己在装,准备应忖即将来临之事情。 才几分钟,绿金福已然踏门而入。 他含笑拱手:“百里神医,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丰采不俗。” 小刀儿淡然一笑,回礼抱拳道:“岂敢!岂敢!不知阁下是……” “老夫姓绿,乃天鹰崖总管。” “绿总管,您好!”小刀儿再次施礼:“不知贵派将在下捉来,是何用意。” 他故意用捉字,来表示敌对之情势。 “百里先生别见怪,本派如此做,实乃有不得已之苦衷,还请见谅。”“可否说出 原因?” “哦……这……”绿金福心念一闪,道:“实因本派有位长老不幸遭人暗算,若是 公开求医,势必引起轩然大彼,只好出此下策。” “贵派长老如何称呼?为何公开之后会引起轩然风波?” “这……”绿金福道:“老夫乃天鹰手下,有所不便畅言,而且神医你也未答应治 长老伤势,是以甚难奉告,至于会引起风波一事,老夫却可告知一二。” 他道:“敝派长老曾经手挫武林数大门派高手,如若让他们知道此事,其必定来犯, 如此一来,杀戮必在所难免。” “敢问贵长老所挫之帮派是……”小刀儿以眼神代替询问。 绿金福犹豫一下,仍说道:“武林六大门派。” 这不就是武林公敌了吗? 小刀儿有此念头,但马上就打消了,因为自己不就也蒙上不白之冤? “我知道神医必定认为敝派长老是十恶不赦之徒,但老夫只能说六大门派中人,也 未必全是好人,他们也有忤逆之辈横行江湖,不能只因与六大门派有过节,就贯以恶徒 两字。” “我懂!”小刀淡然一笑:“是非曲直,自难以正邪两派为分野。” 绿金福似乎觉得已取百里奇谅解,含笑道:“百里神医见识果不同于俗人,老夫神 交已久,哪天必设三百筵,和你痛饮一场。” 小刀儿轻轻一笑,道:“绿总管豪气干云,在下有机会必赴此筵。” “好,好!就这么说定!” 绿金福笑得甚为开朗,忽又想到什么事。 他问:“不知神医可知是敝派何人请你来此?” 小刀儿道:“是位黑衣蒙面人……上次他也曾经抓过我一次,但又放走我……该不 会错,他用了一种很奇特的迷药,等在下醒来时,已然在此地。”他苦笑:“贵属下也 是位用药高手,连我都无法幸免于难。” “若非如此,怎能请得佳宾呢?” 绿金福打哈哈,心中却在想掳人的确是黑鹰,错不了。 他道:“还请神医移驾,敝主人想瞻仰一番神医丰采。” “绿总管请带路。”小刀儿笑道:“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对!事情总是要解决。” 绿金福重复这句话,但说得却是十分暧昧,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很快,绿金福已带领小刀儿去见天肢,介绍一番,他已想告退。 天鹰道:“有事?” 绿金福道:“要事。” “非马上处理不可?” “该是如此。”绿金福道:“若天鹰无其他指示,属下就此告退。” 天鹰对他的举动,似乎感到惊讶,因为常年以来,绿君福一直都在他身边,自是没 说过那种话,不过他仍镇定道:“你下去吧!” “谢天鹰。”绿金福转向后院,叫道:“君儿,别躲了!要听就站在天鹰身旁,鬼 鬼崇崇,一个女孩人家,成何体统?” 绿君儿脸红地走了出来,双手扣扯衣角,十分困窘而羞涩。 其实天鹰知道绿金福此举,乃在叫君儿保护自己,以防有变。 他笑道:“君儿,你就留在此吧!” 君儿困窘地颔首,默默立于天鹰身旁。 绿金福盯她一眼,冷道:“规矩点,少给天鹰惹麻烦!” “是,爷爷!” 绿金福这才告别离去。 天鹰此时才笑道:“百里神医,想必你已明白一切了吧?” 小刀儿道:“有些明白。有些却不明白!”他问:“阁下气色不甚佳,该是血气浮 动,脉络不顺,是否要请在下诊疗的就是阁下?” 天鹰笑道:“神医果然医术超绝,光见色就知其病,不错,本座时常有些血气浮动, 是以有此脸容,但本鹰请你来并非替我治伤,而是本座师父,他老人家常年受疾病煎熬, 本座实为不忍。” “原来是阁下师父……”小刀儿仍想问知是何称呼:“敢问令尊名讳……” “敝师父以前乃以九灵叟名号,行走江湖。” “九灵叟?”小刀儿茫然不解,自他出道以来,能叫出别人名号的,不会超过五十 名,对此外号,当然是没听过。 还好他是没听过,否则此次必泄底不可。 因为这个名号,本就是天鹰临时想出来的,他不得不对自己的师父安全有所防范。 他笑道:“神医可能没听过本座师父的外号,因为他已百岁开外,而且当时他只在 江湖短暂地行走两年,知道者并不多,何况又已隔了数十年。” “原来如此!”小刀儿恍然地点头,不久又问:“听那位绿姑娘说,贵师父六脉已 断,百穴俱毁,可真如此?” 天鹰转向君儿,有所紧张:“你见过他了?” “见过。”绿君儿怔忡道:“他来了,秋香就来通知我……” 天鹰以眼神盯向她,似想问她还告诉百里奇何事。 “我们只谈了些……太师父病情而已。” 小刀儿也不愿将事情扯远道:“绿姑娘只说这些而已,其他事她似乎也不知情。” 天鹰干笑两声,道:“就是怕她不知情乱说,而误了事。”他道:“不过敝师父的 伤势,她没说错,确是如此。” 小刀儿道:“既是如此,那非得神丹妙药不可了,光靠医术,并无大用。” 天鹰道:“想必君儿也说过,赤眼丹在本座手中吧?” “提过。” “不知以赤眼丹药力,是否能治好此伤?” 小刀沉吟道:“赤眼丹乃属阴毒之类药物,单独服用,效果可能不佳,若再有雪神 丹则能万无一失。” 天鹰突然狡黠直笑,这笑让人感到头皮会发麻。 小刀儿已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传说雪神丹在神医手中,不知神医能否割爱?” 小刀儿装出惊惶状:“老夫不知天鹰所言何意?” 天鹰仍是黠笑不已,他道:“本座已查清楚,公孙小刀儿已将此药交予你,想医治 一位病疯老头,可对?” 他已挑明此事,不管谣言是否居实,他都如此认定,以让百里奇没有选择的余地。 小刀儿苦笑不已,将计就计,道:“没想到天鹰如此抬爱,老夫佩服不已。” 绿君儿惊愕道:“小刀儿当真将雪神丹交给你了?” “错不了!”天鹰道:“天鹰崖所传的消息,很少有误。” 绿君儿轻轻直笑,她所以会笑,乃是想不管小刀儿如何精明,到头来,此丹仍落入 天鹰崖手中,无异给了他一个巴掌。 小刀儿苦笑道:“天鹰既知此物是公孙小刀所有,老夫自无权利处置。” 天鹰道:“神医既无权,倒不如做个人情,赠予本座如何?” “阁下在为难老夫了!”小刀儿道:“基于道义,老夫必须保管此物。” 天鹰狡笑不已:“事有先后,本座只在应应急,先取此丹救治敝师父,他日再寻此 丹还给公孙小刀,如此对神医也有了交代。” “谁不知此丹难求逾乎登天。” “本座不就寻着一颗了?” 小刀儿脸色微微一变。 “况且神医似乎也无选择余地!”天鹰似不愿立时扯破脸以抢夺,只是不停地暗示 自己决不罢手。 小刀儿心想,鱼儿就快上钩,却长吁短叹,不停徘徊宫内。 “神医,本座向你保证,一定另寻雪神丹,让你能有所交代。” 谁不知他的保证就像风中花、雾中鸟,随时都会消逝。 小刀儿感到叹吁也差不多了,才无奈地道:“也罢,希望天鹰言而有信。” 天鹰喜道:“这当然,当然有信!” 绿君儿也露出欣慰笑容,自己努力了数年,如今也有了代价。 小刀儿道:“不过……老夫有个不情之情。” 天鹰煞住笑容:“你说说看。” 小刀儿立时道:“阁下想要雪神丹乃在应急,但若无赤眼丹,则此急也应不成,老 夫只想见见赤眼丹,若是真有此丹,自无其他理由再拒绝,否则天鹰所言,恕老夫不敢 相信。” “原来是此小事?本座还以为有多严重?” 他巳从怀中取出一小盒,小刀一看就知是自己以前那只,心中暗自窃喜不已。已然 走过去,想接下此盒瞧瞧。 蓦地—— “住手——” 绿金福已急忙奔迸宫内,扛着一具尸体,摆向左侧太师椅下。 小刀儿一看,心知要糟了,此尸体正是黑鹰,真后悔没将它埋了。 天鹰惊愕地站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绿金福瞄向小刀儿,似动了疑,小刀儿己绷紧肌肉,准备随时发难。 瞧了瞧,绿金福也瞧不出破绽,他想,说不定黑鹰先掳人之后再过暗算,如此一来 百里奇有可能是真的,为今之计是先找到冒牌黑鹰。 他道:“请天鹰下令,封锁所有通道,逮捕假黑鹰。” “假黑鹰?” “不错,这尸体就是黑鹰。” 天鹰楞住了,他没瞧尸体,但他相信金福不会骗他,马上下令封锁所有通路,以及 搜索假黑鹰——没了和尚。 他问:“此人还在宫内?” “不会错!”绿金福道:“卫兵和秋香丫环,方才仍有见着他,而所有外围护卫, 都没发现黑鹰走脱,他一定还在这里。” 突地—— 话声方落,没了已电射绿金福,少林拈花手扣向他脉门。 一阵哈哈大笑:“没错,贫僧在此。” 小刀儿见状,也不敢怠慢,返身掠向天鹰,幻化一道长虹,奇快无比扑了过去。 事出突然,让人有措手不及之感。 绿金福武功十分高强,劈出三掌,已封住没了攻势,他担心的是天鹰,大喝一声, 已电射小刀背部,希望能拦住他。 然而连天鹰都措手不及,何况是他,只一霎时,他想按机关钮逃脱之时,小刀儿手 握飞刀、已抵住他咽喉,大喝:“住手!” 他往群众扫去,却忽略了天鹰右手那盒子,已轻轻被他甩向绿君儿。 君儿情急之下,也接过盒子,撤出匕首,直指小刀儿不放。 宫中一片寂静,连从外边起来的四鹰也愤怒而立,一筹莫展。 绿金福冷森道:“你敢伤天鹰一根毫发,老夫非将你碎尸万段。” 没了此时已掠向小刀儿,他冷笑:“马后炮人人会放,我兄弟要是那么好碎,也不 会混进来了。”“你到底是谁?” 没了呵呵直笑,扯下面罩,露出大光头:“带着面罩实在不好受,又臭又脏,不知 你们怎么会习惯?” 绿君儿惊惶不已:“没了和尚?那他……”她瞪向小刀儿,更是愕然。 小刀儿也扯下假胡子和眉毛,露出本来面目。 “公孙小刀儿!”绿金福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 小刀儿含笑道:“不错,上次被你耍了,现在玩玩你们也不为过。” “你想如何?”绿金福冷喝。 “老故事,赤眼丹!”没了代为回答。 天鹰冷笑:“作梦!” 小刀儿瞧向他双手,已然空空,又搜他身躯,却找不到那盒子。 他冷道:“你我是敌非友,丹药也是我的,若不还出,休怪我不客气。” 绿君儿急叫:“你敢!” 众人又逼前。 “给我站住!”没了冷喝:“别以为我在开玩笑,试试看就知道。” 一指点向天怔背心,痛得他直冒冷汗,整个人在抽动。 绿君儿急哭了:“住手——药给你们就是,公孙小刀你不是人!” 她不得己悲切地拿出木盒,想交予小刀儿。 天鹰却道:“不行……”用力过猛,他已痛苦呻吟:“不能交……给他……” “我……我……”绿君儿又苦又急:“您不能受苦……交给他们,我们再找过……” “不行……没机会了……” 没了叫道:“不给就再第二指,我不相信你能撑得过第三指。” 说着他就想再点一指。 突地—— “住手!”女人声传来。 宫外已射进一条黑影,奇快无比地飘落中央。 绿金福骇意萌生:“会是你?春神!” 黑衣蒙面,曲线玲珑,正是追赶绿金福至此的春神。 小刀儿诧异不已:“你会是春神?” “小刀儿放开他如何?” “你不是春神!”小刀儿听出她的声音很熟,但一定不是春神,正想说她是谁之际 —— 春神已拿下面巾,赫然是苏乔。 没了讶异道:“小妮子,你来搅什么局?没看到我们在办正事?” 苏乔道:“我明白……我只是想请你们放过天鹰,好吗?” 她祈求的眼神已转向小刀儿。 小刀儿见她如此楚楚可柃,十分不忍,已有意放人。 没了却叫道:“喂喂苏大小姐有没有搞错?放了天鹰,你又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绿金福突然道:“姑娘!你问老夫的事,天鹰全部可以给你解答。” 苏乔闻言,像是心口挨了一刀,神情更落寞地瞧向天鹰,见他苍白病恹恹的脸容现 已痛苦得发青直冒汗,轻叹不已。 “小刀儿放过他好吗?”她在祈求。 “不行,绝对不行,除非他们拿药来换人!”没了咆哮似地叫着。 想到丹药,苏乔也不知如何是好,小刀儿更迷惘,他知道苏乔如此替天鹰求情,必 有其理由,自是不忍拂去它,可是放了天鹰,可能功亏一篑,甚至还有落难的可能。 没了瞄向小刀儿,道:“药是不能丢!”他用力点头:“你看着办好了。” 小刀儿似乎能从他眼神中得到什么暗示。 没了冷道:“药是你的,该你要拿,我管不了那么多,大不了杀人后撤退。” 突然他大喝:“我杀——”一个腾身,当真罩向天鹰。 此举太过突然,众人已奋不顾身,一涌而上,想阻止没了,尤其是苏乔,更一马当 先封向没了。 小刀儿此时却突然撒手,丢下天鹰,反扑直撞而上的绿君儿,左手拂向她娇躯,右 手已然抓向木盒。 事出突然,绿君儿整个心又挂于天鹰,如此一来,来不及避,已被小刀儿拂退三步, 右手一松,木盒已然被小刀夺去。 “得手了!” 小刀儿猛然一叫,人已倒掠,反扑四鹰背部,以使他们能转身自救,好让没了和苏 乔脱身。 没了果然反应灵敏,闻言霎时改掌为爪,抓向苏乔双手,急道:“快退!” 倒身一纵,青云十八翻地反掠宫门。 苏乔这才明白,此乃没了诡计,心情为之一震,不但被他带出敌人重围,还用自己 绝高轻功,带着他飞掠更远宫门,以便安全脱逃。 小刀儿只是佯攻,见四人已回身自救,也已赶忙撤手返往宫门窜,想逃之夭夭。 猝然火鹰那对风火轮,一上一下如旋转的太阳般击向小刀儿背部。 小刀儿从容趋前,不转身、不转头,只轻轻一扬手,飞刀己准确地将风火轮击落。 就此一顿,数名高手又已贴近。 绿金福急喝:“别让他们逃……”“董仟,给我住手!” 突然苏乔往宫内冷叱,奇怪事情因而发生,她叱叫董仟两字,已然震住所有在场之 天鹰教徒众,尤其是绿金福,而苏乔也是对他而喝。 小刀儿趁他们惊愣之际,已抽身掠向宫门,急道:“快走!” 三人纵身奔出宫外,朝雾区钻去。 为何苏乔那声董仟会喝住众人?难道绿金福不叫此名而叫董仟? 苏乔又为何知道他们的底细?情急之下用以退敌? 董仟倒底又是哪号人物?得以让他们如此吃惊而诧愕? 天鹰由惊愕中醒过来,冷残一笑:“追,务必逮回他们。” 绿金福马上下令手下,进入雾区搜索。 天鹰道:“快将阵势改变,以防止他们脱逃!” “是!” 绿金福也领着手下,去改变那所谓的雾迷阵。 天鹰喃哺呆愣念着:“她怎知董仟这个人呢?” 绿君儿轻声而槐疚道:“药已被夺走了……” “一定要再夺回来!”天鹰激动得有点发疯状:“一定要夺回来!” 君儿想哭,却哭不出来:“您回房休息,我们去追就可以了。” 天鹰又重复“要夺回来”这句话,神情十分激昂,还是君儿按着椅子启动钮,让它 载着天鹰退向后山。 她犹豫一阵,也追出雾区。 小刀儿等三人窜入雾区,本以为很自然地就可以摸出去,岂知一切都己改变,花草 树木排列秩序,已不再像以前呈七星状。 摸了一阵,小刀儿苦笑:“我们可能又要从头开始了。” 没了这才知道阵势有了变化,叫道:“怎么样了?难不难?快点想办法,总不能胡 闯乱撞,若再呆上几分钟,不被困死,也会被乱箭射死。” 小刀儿苦笑道:“没办法,变化太快,连规律都算不出来。” 苏乔道:“此阵原本是以七星八卦相互衍生,现在似乎已化为九宫四象暗藏十二地 行……十分不好闯,若能找到阵眼,才有希望突围。” 没了叫道:“我的妈呀,这么复杂……” 话末说完,已有咻然破空声急促射至,三人赶忙伏于地面,紧接着传出叮叮响声, 想必是暗器利箭落地所发出的声音。 没了舌头伸得长长,暗道一声好险唠叨也不敢再发了。 小刀儿知道此时不宜发出声音,拉着两人,又往另一处走去,过了约半刻钟,但觉 敌人脚步声消失了,才道:“敌人已摸进来,我们必须紧紧贴在一起,以免冲散,找机 会反扑!” 没了压低声音道:“难喽,要是他们围起圆圈慢慢缩小,我们就逃不了!” 小刀道:“我也没办法,除非探出进出方法。” 苏乔道:“也许我们可以混入他们队伍之中,反正也都在雾中摸索。” 没了白她一眼道:“我们可以,你成吗?一身凹凹凸凸的不说,还散发着香气,人 家一闻就知道你是个女的,怎么混?” 苏乔登时羞红着脸,在雾中像蒙了轻纱里的芙蓉,更楚楚可人。 小刀儿道:“到时也只有一试了。” 没了道:“你腾空看看,是否能突出雾区,找到方向?” 小刀儿心想试试也好,立时吸满真气,双足一蹬,人如飞箭直冲天际,其势方竭, 仍未突出雾区,他再喝声,转打筋斗,然后又暴射五丈余,果然射出了雾层。 他不敢怠慢,赶忙往四处瞧去,一瞥眼,但觉三处都是山,一处像有屋瓦,雾区却 绵延数里,直如海洋般宽广。 就只这一瞥眼。已有数十支利箭朝他射去,支支银亮,宛若倒射太阳的光芒。 小刀儿登时撤去真气,疾速地往地上栽,岂知第二波利箭又朝雾中射来,拦住他下 坠路线,他不得不再逼真气,煞住往下掉之身形。 突然“啪”地一声,数十支利箭交会一点,撞击后纷纷落地。 小刀儿也借此,飘身落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 五青肉噬
方落地,他已叫道:“快走,此地不安全。”
三人又朝另一头自认为安全方向奔去。
没了问:“如何?”
“行不通!”小刀儿道:“一上空就会被利箭封死,而且雾区也广。”
没了道:“那只好混入他们那堆人里面了。”
苏乔道:“别为我担心,到时我会小心些。”
没办法中的办法,他们只好找对手突袭了。
只行十余丈,已发现脚步声,三人伏于地面,等待来人。脚步声渐近,至少有十余
人。 没了等到瞧见了黑腿,方自冲向前,双手狠狠地劈了过去,这一劈,最少有七条腿 被劈断,唉叫声传出时,他已截向敌人穴道。 “敌人在这里……” 一群人已吼叫起来,反攻没了。 小刀儿和苏乔赶忙奇袭,只听一阵强风掠过,一切又已平静。 那些人已全被放倒。 没了登时计上心头,得意道:“我看也不用混入他们行列,像这样鬼摸鬼的偷袭下 去,他们再多人也不够看!” 小刀儿道:“要是他们撤退呢?改用其他方法,我们还是混在雾中,没法离去。” 苏乔道:“就这样,先搅乱敌人队伍和心态,然后再伺机脱逃,如何?” “好吧!” 小刀儿三人又摸往他去,依然施以突袭,干脆没了已大叫出声,以引敌人上勾。 突然,他们碰上了棘手货—— 没了往前一扑,已发现对手十分敏捷,只一闪就闪了开去。 那人冷笑不已:“看你往哪里逃!” 听声音是金鹰,他的三节棍已扫向没了,一举另一头又劈砍而去,啸声大起。 忽又有数人掠向此处,依其掠身破空速度,不难猜出全是一等高手。 小刀儿轻喝,分别拦向来人,苏乔也不落后,短剑出鞘,截拦而去。 不见身形,已然听到劈啪、叮当响声不绝于耳。 此种全凭听觉、触觉的打斗,得真要有两下子不可。 “妈的,你敢砸我?” 没了左腿被棍扫一记,疼痛难挨。他也不客气,劈向金鹰左手腕,硬将他手腕给劈 肿,差点就碎了骨,也将其攻势给遏止,蟠龙腿已踹了过去。 忽然另有一道掌劲拦向没了,替化了金鹰,出手之快,连没了都感到意外,不得不 撤招,先退后半尺,以求自保。 然而此人穷追不舍,不但掌劲,连剑势也划了过去,非得将没了制服而后始甘心。 没了左腿受伤,行动有所不便,想窜往左侧,已稍嫌过馒,而金鹰三节棍也已同时 罩向他头顶,来路十分凶恶。 没了苦笑,只有从两者选择其一,掌劲已劈向长剑,准备硬挨金鹰一棍。 他叫道:“小刀儿,我不行啦!” 小刀儿此时正封退使用点穴撅的木鹰,闻言大惊,喝道:“快撤功落地!” 没了和他似心有灵犀,也不管敌方剑棍何等强势,突然散去功力,倒在地上,若无 其他突变,他这一倒,恐怕就要脑袋开花,肚破肠流,永远起不来了。 突地—— 虽在雾区,仍可见着因速度过快,而泛起之青光,直射向长剑及三节棍,叮然轻响, 很快己将棍、剑打偏。不但如此,已传出两声闷响,对方手掌已被飞刀剌中,无法握住 武器,缓缓弃兵刃而退。 “看飞刀!” 小刀儿突然大喝,整个人已掠向没了。 猝地,敌人却全往地上趴,一致的声音,就像训练有素的军队,整齐化一。 “快走,苏乔!” 小刀儿挟起没了,也通知苏乔撤退,又往另一雾区窜去。 蓦然,“嗡嗡”地如蜂鸣般声音,朝小刀儿消逝方向追去。小刀儿知道是火鹰的风 火轮,立时滚身落地,摘起树枝,准确地穿入风火轮中空洞中,再一个甩手,改变其方 向,转追对方。 火鹰似已察觉风火轮变了方向,自己在雾中又没把握接住,不得已叫道:“快躲, 风火轮回头了。” 众人又是四处逃窜,尽量躲在树干后面,以免遭了殃。 突地,风火轮已落地,像只破脸盆在打转,锵锵响个不停。 先前用剑攻向没了的正是绿金福,他己伸出左手拾起长剑,道:“火护法,在雾区 少用飞轮,以免伤了自己人。” 方才那一记倒转飞轮,像极了小孩在玩冲天烟火,却不小心地射错方向,被冲天炮 追着跑,弄得他们十分尴尬,尤其是火鹰,他已红着脸拾起风火轮,哪还有胆再发? 绿金福道:“照此下去,吃亏的仍是我们,不如把雾散去,以明对明。” 金鹰道:“如此一来,必能将歹徒成擒,因为那和尚已吃了我一记三节棍,逃不 远。” 说散雾就散雾,诺大的雾,他们如何散? 他们只在雾区每半里处摆下一种淡红色烟雾筒,等烟雾冉冉上升,碰上白雾,立时 将白雾带向空中,然后以阳光热能汽化成无形。 小刀儿他们突见红烟,起先是以为毒烟,但又见雾群往上空飘,而渐渐变淡,心知 敌人有意散去浓雾。 苏乔苦笑道:“雾一散,我们再也没有东西可掩护了。” 小刀儿道:“也好,说不定如此可以找到方法而逃离此地。” 他知道雾散了,对自己更不利,但又无法阻止,只好说些安慰的话,来安慰两人及 自己。 没了就没那么风雅含趣了,他叫道:“别在那里苦中作乐,想办法快溜吧!” 小刀儿问:“你的脚……” “没关系,是肿了点,不过要拼命,我可不含糊,走路更没话说。” 定是要走,就不知如何摸对方向,三人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倏地,他们己察觉有人靠近,连忙闪入一堆花丛中,以窥来者何人。 绿衣绿衫,甚至皮肤都有些被衣衫映出绿绿的光泽,来者是君儿。 她如逃避敌人追踪般潜向小刀儿附近,细声叫:“你们快出来……” 小刀他们三人对望一眼,不知君儿此举为何含意。 没了道:“准没好事……” “小刀儿,你快出来,迟了就来不及了!” 小刀儿只觉得君儿好像有事在找自己。 他道:“出去看看也好,躲也不是办法!” 三人已走出花丛。 绿君儿见着小刀儿,复又瞧向苏乔,不多说,已招手道:“快跟我来。” 没了冷眼道:“去哪里?跟你回地牢?” “不是……我……”君儿呐呐不知如何说:“我带你们出去。” “呵呵,良心发现?”没了鄙夷道:“骗子的话,一向是最好听!” “真的……我……”君儿也着急了。 小刀儿也不知该不该相信她,迟迟不敢移步。 君儿比他们更急,突然奔向苏乔:“苏乔姊姊,快跟我走,我告诉你董仟的秘密。” 董仟又有什么秘密? 苏乔乍听楞了一下,已被君儿拉着走。 小刀儿和没了对望一眼,无奈苦笑,也跟了过去。 雾将散去,只留淡淡红烟。 绿君儿果然将他们带出迷阵,已经躲入另一座山谷之中。 她为何突然会有此举? 没了已道:“真想不出,你也会良心发现?反将我给弄糊涂了。” 他坐在溪水边,天寒地冻,也脱下左鞋,将肿胀紫黑的左脚浸入冷水中。 君儿依然道:“我只是……只是觉得对不起你们……” 没了瞄向她,冷道:“对不起就没事啦?神丹妙药你还是想要,对不对?” “我……我……”君儿禁不住内心煎熬已哭咽起来。 她何尝不想要灵丹?只是这些药又是小刀儿想治父亲的丹药,夺与不夺,都十分令 她难以下决心。 小刀儿也是不忍看她如此,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丹药只有一副,给了别人,自 己就没了,爹的病也好不起来。 啜泣一阵,君儿心情方好过些,她道:“药是你们的,我不该夺取。” “可是……”小刀儿轻声想说,却不如该说什么才好。 “一切都是命!”君儿深深吸气,平静一下心情道:“我会另想办法的!” 想起自己装病时,小刀儿如此百般照顾,甚至不惜以雪神丹相救,内心就无法平衡 而内疚万分。 “多谢绿姑娘。”小刀儿也不知道谢是对还是错,也许如此可以减轻一些心灵的负 担吧? 没了道:“这才像话,有困难你说出来,大伙儿总是朋友一场,不帮你帮谁?总不 能胡乱骗得人家团团砖,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君儿歉然道:“我知道我不该,但我没办法,原谅我。” 没了道:“也不必说原谅了,今后你是天鹰崖,我们是公孙府,似乎已成了敌对, 虽然难过,却也是没法子的事。” 此事十分现实,若情况不变,他们之间仍会形成对立之局面。 苏乔也感到一丝悲怆,道:“绿姑娘,这事以后再说吧,你方才不是想说董仟的事 情给我听?” 小刀儿和没了早就觉得苏乔和天鹰之间有某种关系存在,否则她也不会冒险地阻止 没了去伤害天鹰,如今加上董仟,事情似乎更复杂,两人已沉默,想听个究竟是何道理。 君儿怅然道:“你所喊的什么董仟,是何人?”她想了解苏乔知道多少。 苏乔叹道:“我虽对着你的爷爷喊,但事实上喊给天鹰听的。” “你已知道天鹰就是董仟?” “只是猜想,不敢确定。” 君儿抬头远眺皑皑雪山山峰,似乎在下决定:“不错,天鹰就是董仟。” 苏乔闻言,突如被敲了一记,立足虚浮,就快昏倒于地。 小刀儿赶忙扶着她,急道:“苏姑娘……你不要紧吧!” 苏乔强自镇定,立了身躯,淡然一笑,道:“没关系,我只是感到意外而已。” 任谁都可以看出,她的意外是十分严重。 为何她乍闻天鹰真的是董仟,含有如此剧烈的反应呢? 君儿又说出更惊人的语言:“他也是我爹!” 没了如被人抽了一鞭:“什么?你是天鹰的女儿?” 君儿肯定地点头。 苏乔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抓紧君儿,那份讶异神情,就如笨书生突然中了状元 般,不是高兴,而是根本不敢接受这事实。 难怪君儿要千方百计为天鹰弄药,难怪她在天鹰面前能来去自如——虽然仍像属下 称呼,但言行举止,根本就没那个味道。 以前小刀儿还以为她是金福的孙女,才享有这种特权。原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他已问:“那你爷爷,也就是天鹰的爹了?” 君儿摇头:“不是,金福爷爷以前是我爹的忠心仆人,一直伴在爹身旁,我也一直 在他身边长大,才叫他爷爷。” 没了急问:“那……你爹董仟找寻灵药,是为了治自己的病?” 君儿咬咬嘴唇,终于还是点头了:“不错,自我出生以来,就只有瞧见爹的病容。” 小刀儿感伤道:“刚才我抓住他腕脉时,己经明白他武功尽失,也己明白他编出的 九灵叟师父是假的。” 他又问:“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时好时坏,就像上次在地牢……他明明是病容满 面,却突然间精神焕发,好似可以推倒一座山似的……” 君儿叹道:“那时我爹服了药,药效可以支持他一段时间,只是必须愈服愈多。这 无异于饮鸿止渴,愈服愈糟。” 小刀儿问:“没有其它的方法?至少他可以不服此药啊!” “没办法!”君儿悲戚道:“有时候,他必须扮出庄严像,虚虚实实,才能使人臣 服。” 小刀儿问:“听说他跟柳西风对过掌,这又作何解释?” 君儿怅笑道:“对掌的是我爷爷,当时他们已相互换了装束。” 难怪紫衣人寸步不离天鹰,原来是有此互换的秘密存在。 苏乔问:“金福的武功,也是你爹教的?” “嗯!”君儿道:“我的也是,我爹虽然武功尽失。却仍知道如何授予别人。” 小刀儿问:“你爹当真六脉百穴俱都被毁?而毁你爹的人,也是六大门派?” 君儿有些怒意道:“若非我爹受此重伤,六大门派又怎能奈何我爹?可恶六派掌门, 全是挂羊头卖狗肉,欺世盗名之辈。” 苏乔淡然道:“你能说明白些吗?” “以前我爹武功很高,只是嫉恶如仇,得罪不少江湖人,后来六大门派联手,将我 爹六脉百穴和筋骨都挑断,然后丢入万丈深渊,不但如此,还说我爹是恶徒,企图替他 们杀人找藉口,后来幸好金福赶至,以绳索垂入深渊,才救起我爹。” 苏乔闻言,喃喃念个不停,眼睛已含泪。若仔细听,可听出她念的是:“多么希望 当时金福没救起他。” 为何她会如此自言自语呢? 君儿问:“对了,苏姑娘,你怎会知道我爹的名讳?” “我……”苏乔欲言又止。 君儿又问:“你又怎会我家的功夫呢?” 苏乔不敢启口,怅然地瞧向小刀儿,说不出之悲戚与愁侧。 小刀儿静静瞧视她,淡淡地说:“他就是你所说的神鹰?” “嗯……”苏乔流下泪来,突然激动叫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还活着, 我更不知道他会变成那样子,我没有骗你,我没有利用你去杀人,以前的神鹰不是这个 样子!” 她已别过头,掩脸啜泣起来。 在她心目中,神鹰就像一位正义英雄之偶像,她心甘情愿为神鹰复仇,更心甘情愿 地崇拜神鹰,所以她才邀小刀儿,废了无怨老人及圆空大师的武功。 谁知道神鹰突然活了起来了不但活了,而且却变成如此刚愎自大,野心勃勃,残害 无辜的天鹰崖教主? 这使她顿时受了严重打击,难怪她宁可让英雄的神鹰死去,也不愿卑鄙的天鹰活着。 她本可以名正言顺地替神鹰复仇,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告诉小刀儿真像,告诉天下任 何人——神鹰不是恶徒,如今活生生的神鹰是个恶徒。 她该如何向天下人解释? 她又如何向小刀儿交代?尤其小刀儿又为了此事而被武林视为公敌。 小刀儿苦笑不已。他又能够说什么?现在连解释的机会都没了,黑锅是背定了。 他安慰苏乔,道:“我相信以前的神鹰确是如此,否则我也不会替他报仇了。” 以前的神鹰?多么让人伤心的词句,现在的呢?十足恶徒一个。 没了也安慰道:“苏乔别哭,你忘了你的外号?苏乔一哭,天下哭?我也相信你不 是那种借刀杀人之徒。” “你们相信又有什么用?”苏乔悲戚道:“小刀儿,我害了你,我不该让你找那些 人报仇,害你蒙上不白之冤,现在却……” 她无法说出内心痛楚和歉意,只有以泪水来发泄心中感受。 君儿突然觉得自己的爹,是否真的是如此恶徒:“我爹真的那么坏吗?” 没了道:“你认为土匪够不够坏?” “当然够,土匪杀人不眨眼,抢夺掳掠,无所不为。” “那好,你爹招众聚群为王,不时想征霸武林,他又如何?” “他是为了报当年之仇……” “报仇?”没了叫道:“哪有人如此报仇法?”他道:“你爹先养匪徒如巴谷、吴 不常之流,然后又纵人掠夺公孙世家洛阳分行财产,复又勾结柳西风攻打公孙府,想霸 占公孙世家财产,他和土匪又有何差别?” “我……我……哇……” 君儿也急出眼泪,她一直都认为父亲如此做,都是为了报当年之仇,自己也欣然接 受,但现在想起来,那种行径和土匪差不了多少,自己所认定的善恶感,登时遭到破坏, 甚而感到这些都是她一手造成。 现在她也真希望自己父亲是以前的父亲,不是现在的天鹰。 她哭泣:“我会劝我爹的。” 没了叹息不已,他知道性格之养成,须经过一段相当长久的时间,三言两浯就要说 服?谈何容易。 苏乔强忍哀凄心情,安慰君儿,道:“你回去好好劝劝你爹,好让他回心转意,别 一再刚愎自用,那样会害了他的。” “我会的……” 苏乔抿抿嘴唇,道:“你刚才问我为何会你家武功,那是因为以前你爹有个密友, 就是春神,他们两人曾经切磋武功,后来春神希望我能替你爹报仇,才将功夫传给我, 如此而已。” 她怅然道:“如今你爹已变成如此,也失去了报仇的意义,我也无须再为他而伤害 别人,今后你自个要好自为之,今天谢谢你带我们出来,我想我们该走了。” 绿君儿送走三人,望着影子消逝山头,方自长叹,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一个新的局 面。 此次行动,小刀儿虽然听到此不甚爽快的消息,但他和没了总算不虚此行,夺回了 赤眼丹。 他们直奔雾山,以能替公孙楼治病。 一路上苏乔都闷闷不乐,神鹰的打击对她来说,实在太大了。 然而事实已是事实,永远也变不了,又怎能去否定它呢? 小刀儿也不愿再提此事,只是从她口中略知公孙府的状况,令他庆幸的是秋月寒无 恙,而且姑苏慕容父子也助阵,一时之间他想该不会有事,是以欣然前往春神住处,以 救治父亲痼疾。 回到雾山,一切如故,连上次被弄坏的花园,都已整理妥善,淡红的杜鹃花还在冬 季里,却也先开花了,一片红嫣源,本该赏心悦目,却让人忘不了子规鸟啼泣的感伤故 事。 园中只见百里奇悠然地在剪修花木,看他那般低着腰,聚精会神的样子,让人感受 出他是如此雅致清闲。 他已察觉有人回来,一抬头,已见着小刀儿。喜悦道:“你们终于回来。” 小刀儿急道:“神医,我爹呢?药已找回来了!” 百里奇笑道:“为了防止你爹发病,我将他带往以前他住的屋子,让他睡着,差不 多快一个月喽!” 没了狡黠笑道:“快一个月?你却做了件轰天动地的事哩!” 他指的是小刀儿化妆成百里奇模样,捣翻了天鹰崖一事。 百里奇只有笑笑,他知道若惹了没了,保证没完没了。 苏乔谈然一笑道:“还是快点治疔公孙老爷的病吧,他一定很痛苦。” 百里奇频频点头:“对!对!理当如此。” 苏乔问:“需要我帮忙吗?” 百里奇见她好像有点累,笑道:“若小刀儿带回来的是真药,其实也不须人手。苏 姑娘,你长途奔波,神色不怎么好,不如先休息一下,反正还没正式治病。” “那我先告退了!”苏乔转向小刀儿,微微挪动嘴角,道:“小刀儿,你小心些, 我有点累,先回去了。” 小刀儿关心道:“要不要让百里神医先替你诊断一下?” 苏乔笑道:“不必了,只是赶长了路而已,休息一下就会没事!” 小刀儿目送她走向无尘居,方自转头,目光触及百里奇也在以询问的眼光瞧自己。 他道:“苏姑娘出了点事,让她休息一下也好。” 没了道:“此事扯来话长!百里老头你还是先救人,找个时间,我再细水长流地告 诉你。” 百里奇轻笑道:“有你解说,保证高潮迭起,言情并茂,扣人心弦。” “哪里!哪里!”没了得意直笑。 百里奇却又补了一句:“可惜都灌了水!可信一分也!” “老死头!你爱听不听。”没了霎时眦目瞪眼,像要吃下他一般。 “听!听!不听可惜,连一分都没得信了。” “谅你也不敢不听!” 没了得意直笑。 笑声中。他们已走往以前公孙楼所住那栋木造雅屋。 三人跨进雅屋,左墙床上躺的那是个疯子,衣冠楚楚,髻发齐齐,仙风道骨的神韵, 已然脱胎换骨,全然换了形样。 没了咋舌不已:“果然有点像小刀儿,尤其是鼻子和眉头,简直是一模一样,挺得 很!” 小刀儿笮见父亲,已不再像以前那样邋遢,心神也为之开朗。 “百里神医,我们何时开始!”“当然是越快越好!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 他转向没了,淡然一笑:“酒能误事,没了和尚,你可要禁酒三日!” 没了叫道:“笑话!我喝酒从来不醉!误什么事?” 百里奇道:“不是你误事,而是你的酒香要是剌激了公孙前辈,难保没有反应。为 了避免此事发生,你要留下来看,就得禁酒,否则就到远一点的地方,灌倒了都没人会 叫醒你!” 没了“呀呀”张了张口,无奈道:“好吧!戒就戒!反正以后补回来就是,把戏却 只能再看一次。” 他的好奇心仍压抑了酒瘾,决心留下来了。 他们开始治疗公孙楼,手法和往常一样,利用小刀儿内功催化丹药,以溶合梦魂玉 露之毒,并以金针逼穴方式渡出少许毒液,以加强雪神丹之解毒功效。 百里奇估计此次医疗最少要三天时间。 公孙飞雾仍关在黑箱子里,接受毒虫咬噬。 今天已是第四十九天,也是飞雾成功的日期。 公孙断和飞燕目不转睛地注视黑箱子,总希望飞雾能大功告成。对于公孙飞雾日益 转变的眼神,和不时生食禽兽的性格,飞燕不时担心,将来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尤其最近,飞雾肤色已出现一种淡淡的紫斑,却又不知是何征兆。 阳光在午时,虽是冬天,仍有热度,照在黑箱,蒸腾而出阵阵带有腐腥臭味的白气。 飞雾进入箱中已有四个时辰。 公孙断黠笑不已,他也足足盯了四个时辰,额头汗珠擦了又冒,他比飞雾还紧张。 “再过一个对时,就可出关了!” 他不停地捏拳又松拳,偶而憋不住,还会走向黑箱抚摸一阵,才退回原地。 “爹,快午时了!您用点餐如何……”飞燕怕他饿着了。 “不必!等飞雾出关再一起吃!”公孙断满是欣喜:“过了今天,飞雾就可以无敌 天下了。” 飞燕无奈,也陪在他身边。一个多月未曾化妆的她,本是细嫩的皮肤,如今都已泛 起淡淡眼尾纹,两只手更不用说了,粗糙得和村妇并无两样。 时间就在等待中流逝。 不久,黑箱里已发出沉重像极怪兽的喘息声。 公孙断已甚悦叫道:“差不多了!就快出关了!” 喘息声愈来愈重,黑箱开始晃动。 公孙断和飞燕的心,也随着黑箱晃动而扣紧,双目睁得圆大。 蓦地—— “啪”地一声巨响,黑箱有如炸弹开花一般,四分五裂,纷射四处。 一条白影直窜高空,似要摘下太阳般,窜成一个白点。 “成了!真的成了!飞雾练成了!” 公孙断不停吼着,神情激动而疯狂。 飞燕却默默地落下泪来,一切的牺牲,如今总算有了这么一丁点的回收。 高空已传出飞雾狂笑声,震撼山岳,回音不绝,万鸟惊飞。 黑箱碎片和毒物烂肉劈啪地掉回地面,腥臭味更熏浓。 飞雾此时才潇洒地轻轻飘向地面,方接近地面时,轻而易举地慢慢如羽毛被柔风吹 掠般,翻个筋斗,金鸡独立地落于地面。 公孙断大叫:“好!”已赶了过去,急道:“雾儿,快试试功力!” 飞雾欣然点头,右腿再蹬,人己拔高七丈余,右手指劲一弹,忽然左上空一只飞鸟 已掉了下来,他凌空再掠过去,一手接下死鸟,一口就咬断鸟头,咬得啧啧作响,十分 有味。 身形倒纵林区,一掌已劈向林中一棵古槐,轰然一响,五丈远处,腰身粗的槐树竟 被凌空劈断,此等功夫,恐怕天下无人能及了。 “好!好!”公孙断兀自叫好,飞雾的神功大成,他最是高兴。 飞雾哈哈直笑,飘身落地,道:“爹!我只用了七成功力,若尽全力,恐怕要及十 丈远!” “五丈远就已无敌天下,何况十丈远?雾儿,你可以为爹争一口气了!” “爹您放心好了!不出一个月,我一定摆平天下高手!哈……” 飞雾笑得更狂,掌大的黑鸠几乎被他三口就可吞噬殆尽。 飞燕不敢笑,她发现不但飞雾的身上有紫斑,连眼眶都是紫黑黑的,像被墨汁圈过 似的,十分突兀。 她知道魔功虽然可以速成,但通常都要付出代价,莫非这就是他所付的代价? 若飞雾知道他眼眶如此难看,二十来岁的他,不知做何想法? 公孙断道:“雾儿,听说练成恨天劫,可以达到金刚不坏的境界……” 他想试试到底是否为真实。 飞雾往双手看去,虽然有淡淡紫斑,却不是伤口,登时信心十足。 他道:“爹!您刺过来试试看!” 大冷冬天,他却穿着短袖,似乎被冷血动物咬多了,血液也跟着冷了起来。 他伸出手腕,露起坚实肌肉,运行充沛功力,要他爹砍上一刀。 公孙断抽出利剑,犹豫一下,才慢慢提剑,轻轻往他手腕划去。 一剑划过去,他登时心花怒放,只留下一道细痕,寸肤未损。 “果然刀枪不入——” 他再用力,又用力,到后来已是用砍刺,最多也只留下红痕,根本伤不了肌肤。 两人已哈哈大笑。 金刚不坏之身!何等高的境界?练武人一生所求的目标,竟然被飞雾短时间内练成 了。 飞燕那颗悬在口里的心也放了下来,弟弟既是练成此功,其他担心都是多余的了。 “爹!只要我将真气布满全身,再也无人能伤得了孩儿!” “好!好!哈哈……” 飞雾更形嚣张,登时发疯似地腾空掠地,如一条捣浪翻涛的猛龙,攻掌扑爪、踢 腿……耍得狂风大作,林叶萧萧。 蓦然他闷哼一声,空中活跃的身形骤地往下摔,像在摔死狗般。 “雾儿!” 公孙断大惊,马上冲过去,伸出双手接住他,满是恐惶与不信。 ——既已练成金刚不坏,何以会如此真力不继? “雾儿!你怎么了?” 飞燕也奔过去,急道:“二弟!你觉得怎么样?” 飞雾慢慢清醒过来,哺哺道:“我只觉得脑部一阵昏眩,真力也为之不继。” “怎会如此?”公孙断放下他,躺于地面,急道:“会不会中了毒?” 他很快诊查飞雾,但觉一切如常,并无中毒迹像。 “你现在觉得如何?” 飞雾运起功力,似乎比先前弱了些,惊惶不已道:“我的功力像在消失……像在慢 慢减弱!” 公孙断立时举剑,划向他手背,果然血痕已现。 “怎会如此?不可能!不可能!”他不停吼叫,先前那股喜悦早已沉沦万丈深渊, 代而起之者是失望,不甘与恐惧。 飞雾更挣扎站起发疯般抓向自己,咆哮吼着:“谁说我不行!我是天下无敌!无敌 ——” 他已出掌猛烈攻向林树,乱抓乱劈,掌风过处,枝断叶飞。 公孙断急忙冲上去,想抱住他。 “雾儿,你安静些!爹一定想办法治好你……” 话未说完,飞雾再次昏眩。倒了下来。公孙断不再让他醒来,马上点他睡穴。 他忽然像老了十岁,眼泪巳夺眶而出,多少年的心血,如今却弄得如此下场? 每以为飞雾从今以后可以独霸武林,他却患了莫名之症。 他抱紧爱儿,不停地缀泣,他爱飞雾已逾自已甚多,又何忍心见爱儿如此? “雾儿……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飞燕走近,依然含泪而泣,为何不幸总是跟着自己?牺牲了姐姐,难道连弟弟也要 赔上吗? 公孙断瞪向飞燕,怒道:“这就是你拿回来的武功秘籍?你想害死飞雾,是不是?” 愈说愈激动,一个巴掌已打向飞燕脸颊,五根手指印清晰红透腮边。 飞燕沉默低头,连手也没抚向左颊,只会掉泪,她甚至恨自己将飞雾害成那个样子, 恨自己为何来到如此地狱般的人间。 她在流泪,哭得十分无助。 公孙断似乎也觉得自己过份激动,已然伸手去抚摸飞燕左脸颊。 “燕儿!原谅爹!刚才爹太激动了。” 飞燕赶忙擦去泪水,装笑,却更让人觉得苦涩:“爹教训得是……女儿错了!” “爹打疼你了?” “不疼……” 公孙断长长一叹,久久不言。他也在想,为何命运老是如此乖僻,老天就是那么甚 欢捉弄人? 他轻叹道:“燕儿……你确定此秘籍就是恨天劫?” 飞燕点头:“是仇三亲自交给女儿的!该不会错……” 公孙断喃喃道:“飞雾也已练成金刚不坏之身……秘籍不该有假……到底是哪里弄 错了……” 他问:“仇三还说些什么话?” “他也说过练到最后一层,可以达到金刚不坏之身,女儿问他练成了没有,他说没 有,他还说自己没办法练成!” “为什么?” “女儿没问,不过他好像提过,似乎是方法错了。” 公孙断激动道:“一定是方法错了!他如何挽救,你可知道?” 飞燕摇头道:“当时他也受伤,急欲离去,来不及问他,后来女儿怕拿回来的是假 的,他却说若是假的,随时可以去找他,他也答应要教女儿。” 公孙断又幻起希望,急道:“他答应要教你?那他一定知道方法,你知道他现在躲 在何处?” 飞燕默然点头,道:“莫干山,沉风岭。” 公孙断急道:“燕儿,你可愿意再帮爹一个忙?请仇三救救飞雾?” 飞燕怅然一笑,最宝贵的贞操都被仇三凌辱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爹的吩咐,女儿哪敢不遵?” 公孙断登时抓紧他的手,传过飞燕心头的不是爱。而是一种羞耻。 “我们快走!” 公孙断已扛起飞雾,领着飞燕往莫干山方向奔去。 沉风岭位于莫干山北麓,名为沉风却无风,因为强风皆从岭崖下边掠过,就似沉在 高岭下,因而得名。 此处不是秃岩,就是长草,十分荒凉,平常罕见人们足迹。 岭南已传来阵阵女人娇笑声。 这声音对飞燕来说,太熟悉,不禁脸腮一红,恨不得啃食仇三的肉。 她背着飞雾往发声处走去。公孙断早已躲在岩堆中,以免惊动仇三。 简陋石洞像一个张开的大贝壳,悬在陡峭山壁,若非有声音,倒是十分隐密。 石洞靠里边凸出像床的石块铺上几张豹皮,勉强就算张床,仇三正和一位女人裸光 光地在行房,那种轻佻淫猥举止,实不堪入目。 飞燕平息一下起伏心情,毅然往洞口走去。 仇三已觉有人来到,赶忙抬头,见是飞燕,两颗眼珠像要掉了出来:“美人儿…… 你又来了?” 二话不说,就往飞燕抱去,上下其手,抚摸不已。 躺在床上那村妇丑女人,至少有四十岁,她已粘泥糖似地缠向仇三。 “大爷!怎么来了新的,就忘了旧的呢?” 仇三立时甩掉她,叫道:“以后再来吧!” 他从左石壁那口红木箱中抓出一绽银子,丢给村妇,要她走人。 村妇接过银子,血盆大口直笑不已:“大爷!今天就让你换换口味也好!小女子不 打扰您了!” 抓起衣衫,也不穿上,赤裸地就走出石洞。 仇三跳着右脚,又往飞燕抱去,色眯眯道:“美人儿!我等得你好苦啊!” 说罢就要解飞燕衣衫。 飞燕感到想吐,却装出笑脸,撒娇道:“三爷,你等等如何?我弟弟他……他练了 你的武功,结果变了样……”她将飞雾放在床上:“三爷,您可要教救他……” 飞燕有意无意地靠向他。 仇三迫不及待:“办完事再看也不迟!” 飞燕嗲声道:“三爷不先看,妾身怎会有心情侍候您呢?” “哦!对,对!”仇三笑得更淫,目光移向飞雾,这一看,似乎将他震住。“他是 你弟弟?” 飞燕道:“是啊!上次向您要秘籍,就是要给他练的,谁知却变成这个样子。” 仇三迅速地替飞雾诊断,眉头直皱。 飞燕急道:“我弟弟他……严不严重?” 仇三问:“他当真练到丁金刚不坏的地步?” “是有这么回事,但只一下子,就变成如此了。” 仇三忽然笑了起来:“本门武功果然能达到金刚不坏的境界!老夫总算开了了眼 界。” 飞燕惊愕道:“你也不晓得恨天劫可以达到此境界?” 仇三轻笑:“现在知道了。” “那……我弟弟的伤……他是否练错了方法?” “他没练错!只是没过最后一关,五毒物之气仍藏于体内,所以才会真气不继。” “他不是已百毒不侵?” “话是没错,那是指外来之毒,但他本己聚身之毒,就非得引用其他方法渡出体外 了!” “怎么渡?”飞燕急切地问。 仇三却色眯眯地瞧向她:“你别担心,他死不了的!我却快死了!办完事,我再告 诉你怎么渡!” 飞燕但闻弟弟无啥危险,心头放松不少,道:“三爷最色了!” “哈哈……” 仇三听到这句话,似乎更得意,已将飞雾抱起,走往床边石墙一推,已出现一道较 具圆型的石洞。 飞燕急道:“你想干什么?” 仇三笑道:“里边还有床。只是暗了点,先将你弟弟放在里边,以免碍了正事!” 飞燕这才放心,娇笑道:“你也真是的!放在外边,也碍着你?” “有人在,总不能尽兴。” 仇三将飞雾放于暗室后已走出,马上替飞燕宽衣解带,行起房来。 飞燕为了弟弟,不得不配合他。以让他尽兴而能为飞雾治疗。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仇三方筋皮力尽,大呼过瘾,吊死鬼的脸容也难得起了红云。 飞燕缠向他胸口,撒娇道:“你现在该告诉我方法了吧?” 仇三淫笑两声,道:“看来,不医好你弟弟,你是不会死心了!” “这当然,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不照顾他,你叫我照顾谁?” 仇三坐起来,道:“好吧!老夫从不失信于床第间,不过此事,只怕你不愿意。” 飞燕坚决道:“我没有理由拒绝。” 仇三眯眼瞧向飞燕洁白娇躯,叹道:“多可惜,若能让老夫独享,那该多好!” 情不自禁,又抚摸飞燕身躯。 飞燕娇柔道:“三爷,倒底怎么治嘛!看你吞吞吐吐的!” “也罢!”仇三道:“很简单,只要你愿意,让飞雾服下老夫特制药丸,然后与他 行房!” 这话有如晴天霹雳,打得飞燕身心尽碎,这不是乱伦了吗? 仇三道:“我说对了吧?你不会愿意的!何况渡过他的毒。你也得受煎熬。除非陪 老夫半年,长期解毒之下,才能除去所有毒物。” 飞燕道:“我可以下山找另外一个女的!” 仇三摇头笑道:“若那么容易找,老夫也不会找那丑八怪,何况赔命的事,并不多 人想做,最主要的是你弟弟发病已快满三天,或不赶快治,毒若攻心,则元气尽失,我 也束手无策了。” “三天……天天……” 飞燕喃喃念着,多么残酷的事实,若不救飞雾,一切代价将付诸流水,但若做了, 如此乱伦的事,又将如何容得下人世间? 自己倒没关系,大不了一死了之,但飞雾呢?要是传开,他将如何? 不行!一定不能让事情传开! 飞燕己有了决定:“我答应。” “你答应?”仇三反而有些吃惊:“你可考虑到后果?” “我考虑过了!”飞燕道:“只要我不说,没人会知道。”“但你引了毒……” 仇三突然哈哈大笑:“美人儿!你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好!我就成全你!” 他走向石壁墙角,拿出一小白瓷瓶,倒出两颗红色如豆药丸,又从另一黑色瓷瓶倒 出紫色丹丸。“红色的是引毒剂,紫色是春药,我怕他支持不久,无法引出所有的毒, 所以才喂他春药。” 飞燕接过手,已穿起衣服。
第二十三章 飞燕断魂
仇三淫笑道:“进去就要办事,何必再穿衣服?”
飞燕娇笑道:“要是我弟弟突然醒来。多不好意思!”
“房里若不点灯,黑漆漆一片,他怎么看得到你?”仇三道:“既然你会不好意思,
就随你!其实为了救人,做这种事也不见得多吓人!” 飞燕心头呐喊道:“是啊!不吓人,只有你这魔头才说得出口!全无人性的魔头, 魔头——” 她已步入洞中,洞口未关上,仍可见着飞雾发紫脸孔。 想到即将被弟弟摧残,她不禁有所犹豫,世间再也无她容身之地了。 如若不如此,又怎能救活飞雾,又怎能向爹交代? 关上石门,就让一切在黑暗中渡过,等醒来,也许一切都平静了。 她将药丸喂入飞雾口中,催化下肚。 又将自已脸庞用丝巾蒙住,以免突然透了光而泄露身份。 她躺在床上,慢慢地等脑中一片空白,就连身旁是她弟弟,也渐渐淡忘。 飞雾从呻吟惊醒,而性欲,而行房,到最后劳累倒下,将近两上小时。 飞燕趁他倒下之际,已点了他睡穴,赶忙替他穿上衣衫,自己也穿妥衣服,方自流 下泪来。 “是否一切都已到了尽头……” 她坐在床沿,茫然地发呆。 她想到了童年玩伴,小刀儿和蔼地笑着,正向她不停地招手。 她想到了她爹,再也没有其他事要她去办了。 好想到飞雾,不久就要称雄武林,那时他一定很威风。 她却想不到这一生到底为谁而活?自己连最起码的天伦之乐,夫妻之乐也没有享受 过? 她更想不到,世上怎会有她这么一个人存在?要是不存在,那该多好? 她也想到了淫恶的仇三。 “是该到尽头的时候了!不杀了他,怎能保住这项秘密?又怎能消我心头之恨?” 她从飞雾身上拿出顸先藏好的匕首,已慢慢走向洞口,启开石门。 刺眼阳光白烫地射向眼眸,情不自禁地掩脸,是想掩去强光?还是那种羞辱? 仇三声音已传来:“小美人你可出来了?等急我了,他淫笑地走向前,揽手就要抱 住飞燕。 飞燕嘤咛一声,让他搂个正着,那股愤恚已升起,匕首握得更紧。 仇三突然地伸手往石门一推紧紧扳下长形石块,扣在石门凹处,算是栓了锁。 飞燕惊道:“你这是干嘛?” 仇三笑道:“他可是随时会醒来,你大概不想让他瞧见我们的事吧?” 飞燕一笑,抱得他更紧,抵在他肩头的脸容已泛起黑眼眶,可以看出飞雾的毒已渡 在她身上。 仇三当真色欲包天,衣服对他来说似乎是多余的,甩去身上床巾,又要行房。 飞燕被他压得喘不过气,下体疼痛,他却露出一丝惨淡笑容——这是最后一次了, 在也没人可以侮辱她。 匕首就滚在衣堆里,她呻吟的叫,手却慢慢往衣堆摸去。 仇三听到叫声,亢奋更强,动作更快,突然地已然颤动瞪大双眼,就如吸血魔。 在这一刻,匕首已斩向他淫根,刀过,惨叫起,淫根落。 飞燕登时狂笑:“淫徒、恶魔、魔鬼!你不是人!你今后如何作孽!” 仇三压住血流如注下体,狂厉嘶吼,滚落床边唉叫不已。 飞燕并没罢手,匕首猛然又刺向仇三,全是不要命的砍杀。 然而仇三醒过来,轻而易举地击落飞燕手中匕首,吡牙例嘴,咬得咯咯作响。“臭 婊子,你敢暗算我!” 一掌已劈得飞燕口吐狂血,倒撞石壁,飞燕却似无伤,又攻了上去,结果仍是被劈 退,倒地直吐血,沾满全身,显得十分吃力。 仇三狂笑:“婊子!不只是你,连你弟弟也要困死洞中,那石扣,除了我,任何人 也打不开,哈哈……” 他又吼道:“我原本估计你想和你弟弟一起暗算我,却没想到你会自行下手!我会 捣破你的臭身,再绑在城头让众人观赏!” 飞燕却只听到飞雾被锁在洞里,奋不顾身地就往石扣扳去。 “飞雾!你不能死!真的不能死……” 每说一句话,就呕一口血,恐怕已是五脏六腑皆已移位。 “哈哈……没有用的!那是死锁!连老夫也没把握打开它,空有金刚不坏的武功, 又有何用!哈哈……” 飞燕惊惶的脸已转向仇三,厉吼:“恶魔!快打开!我跟你拼了……” 她冲了过去,任由仇三右掌劈向自己胸口,甚至抓裂乳房她仍奋身不退,双手、双 脚紧缠不放。牙齿猛咬仇三颈部。 仇三挣扎,双掌齐贯飞燕胸腹,两人滚翻撞扭于地,宛若虎狼之争。 飞燕瞪大眼睛,不但咬了他,还嚼食他的肉,竟也鲜美,复又咬,再吸血,咕噜直 往肚子吞。 石洞里边已响起砰砰声音,想必飞雾已醒过来。 仇三由于颈肉被咬,失血过多。已快奄奄一息, 此时公孙断听到嘶吼声,也赶了过来, “飞燕!飞雾!你们怎么了!”一冲入洞中,只见两人赤裸,混身是血,他也怔楞 住了。 飞燕缓缓爬起来,一头散发如疯女,这时衣服对她来说已是多余,满身淋红的血, 已凝去她洁白娇躯。 公孙断此时也落下泪来:“飞燕……爹对不起你……” 飞燕依然一笑:“爹……这是女儿能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公孙断开始抽泣,他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 飞燕挪起衣衫,不是穿,而是一寸寸擦向身躯,像在擦拭稀世珍宝,也像在擦去一 身龌龊,一身污血。 她的笑容显得格外纯真。褪了污血的肌肤依样洁白。 抹去嘴角污血,渐渐走向洞外。 凉风吹过秀发,依然掀起一阵潇洒波云,带了血的肌肤,更显得洁白。 “飞燕……”公孙断此时才知道,何者为心痛如刀割。 然而,他却留不住飞燕了,老泪为之一流。 突然地,一阵砰然巨响,碎石纷飞,很快将公孙断惊醒过来。 飞雾已破门而出,疯狂般地吼叫,扑向仇三,十指如勾,硬生生地将他撕个稀烂, 一块块丢向洞外深渊中。 “大姐——” 他吼叫,追出石洞,哪有飞燕踪迹?带了血的脚印,延伸到悬崖的最末端,已消逝 了。 崖下一片浮白轻雾,就似乎化成了飞燕的笑容。 “大姐!你安息吧……” 飞雾落了泪,流过已不再泛黑的眼哐,掉向云雾。 飞燕笑容仍在,她安息了,再也没人能搅乱她的安静。 公孙断那股悲伤气息,很快被飞雾的复原所掩盖。 “飞雾,就让你姐姐安息吧!她付出的代价,我们必须索回。” 飞雾冷森眼芒闪烁:“不错!公孙小刀,若非你的出现,我也不会落个家破人亡!” “还有公孙秋月!他比公孙小刀更狠!”公孙断冷残直笑:“该是我们索债的时候 了。” “爹,我们马上赶回公孙府!” “不必如此!爹自有打算!”公孙断冷笑:“公孙府终究将落入我们手中,急也不 必急于一时,何况还有柳西风及天鹰要周旋!” “一切谨听爹爹作主!” 公孙断颔首道:“我们先找柳源,想必他有更正确的消息!” 两人随即下山,去施行那血腥之计划。 飞雾神功已成,却不知将带给武林何种劫难。 小刀儿及百里奇替公孙楼治伤,已过一天一夜,情况仍稍紧,不得分身。 没了则偶而溜达四处,也落个清闲。 只有苏乔仍一副闷闷不乐,独坐无尘居石椅,望着脚下一片片云烟发呆。 春神也已察觉她神色不对。 “乔儿……有心事?” 苏乔茫然的眼神转向她,并没回答。 春神坐在她左边三尺处石椅,含笑道:“有事就说出来,别闷在心里,会伤了身 子。” 白衣罗裙的她,仍是充满仁慈似乎母爱的光辉。 “我……” “没关系!你说!看你自昨天回来就一直如此,我怎么放得下心呢?” 苏乔咬着嘴唇,盯住春神和蔼的笑容,禁不住已扑向她,啜泣起来。 “乔儿,有什么事?我一定替你出个主意。” “师父……神鹰没死!他还活着……” “什么?” 春神似如被泼了滚烫的油,烫傻了心,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明明死于飞来蜂,怎么还活着?” “是我亲眼见到的!” “真的?他,人呢?” “他就是天鹰!” 春神烫透了心,已站不起来,往远雾眺去,和苏乔乍闻此消息时一样,步履轻浮, 似要昏了。 许久,春神抽了抽苍白嘴角:“你能确定他就是神鹰?” “不能全部确定,但我叫了董仟名字,他们就慌了。”“董仟……真的会是他……” “绿君儿也说了,她还说董仟是她爹……” “君儿?”春神闪过一丝异样神情:“她还活着?” 苏乔道:“师父,您却没说董仟还有女儿……” 春神笑道:“我也以为君儿一同遭了殃,所以才没告诉你。她活着……那多好!” 难得她多愁善感的脸眸已出现一丝满足之笑意。 苏乔道:“可是,天鹰却……” 春神沉默半晌,道:“天鹰真的是神鹰吗?” 苏乔没回答,这话她已问过一遍。 “怎么会呢?他本性不是如此……”春神枨然地叹息。 “我也多么不希望他就是神鹰!” “不行!我得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神鹰。”春神陡然下定决心地说。 “要是他真的是……那该怎么办……” 苏乔想证实此事,希望天鹰不是董仟,但却又怕再一次肯定,连找也许他不是神鹰 的藉口都没了。 春神也有此想法,但不去,让事情悬着。岂不永远忐忑不安? “我还是去一趟好,若他真的如此,必须把君儿带回来!” 苏乔想到君儿,也毅然接受春神决定。 “现在就去?” 春神点头。 “那……我去向小刀儿他们辞行!” “好!但千万别说出我们是去找天鹰!” 苏乔立时奔向那座雅屋,询问了一下公孙楼病况,已然说出要离此一趟。说是去采 药,小刀儿也答应,随后地己和春神往太行山方向行去。 天鹰仍在,容貌依然病白。 五鹰还是五鹰,黑鹰位置已有人递补,用的是灵蛇剑。 几天休养,众人元气都已恢复差不多了。 天鹰冷森道:“可恶的柳西风!咱们该是算怅的时候了!” 金福却道:“属下以为,暂时不便与他敌对为佳,因为他也是有意征服公孙府。” “有意征服?那他上次为何不出手?” “他有出手,只是留在最后面。” “那又有何差别?见风转舵,最要不得。” 金福解释道:“柳西风本是如此性格,属下以为,以本派实力,自是有能力对付公 孙府。柳西风虽投机,却也以靠向本派之机会为大。” 他又道:“至少可以免于正面为敌,而让公孙府得利,演变成本派双面受敌就更棘 手了。” 天鹰沉吟一阵,道:“依你之见,该如何对他?” 金福道:“仍是一样,但抵加压力,让他下次动手时能多派人手,以及提早参战。” 天鹰不怎么明白他的意思,道:“他既是想投机,又如何能使他提早参战?” 金福解释道:“此次战后,柳西风已然投机。因而功败垂成,我们可以怪罪他,他 为了伪装下不为例,只好多派人手提早参与战斗,而本派本意也在利用他,只要他多派 一人,本派就多一分好处。” 天鹰不停点头黠笑,认为绿金福说的十分有道理。 他道:“就派你去约他来,先探探他最近有何计划再说。” 金福拱手道:“是!属下立刻启程!” 他已告退,步出水晶宫,准备去请柳西风。 天鹰遣散众人,独自坐在椅上发呆,许多日子,他就是如此过。 金福很快掠出雾区,依然蒙了面,朝山下掠去,但掠不到三十丈,他己发现有人。 “谁!给我出来!” 平掌于胸,已然罩向右侧林中。 春神和苏乔盈盈地向他走来。 金福乍见苏乔,已收手:“是你?” 苏乔道:“金福!别再蒙着脸!扯下面巾吧!” 金福犹豫,突又见着春神绝世姿容,登时傻了眼,不知所措地往后退。 他急忙拱手:“夫人!” 春神淡然道:“你可是金福?” “正是老奴!”金福扯下面巾,白发银灰,脸容已皱,和腰间那张红帖一样,突出 而不协调。 春视微微激动,道:“金福……真的是你……还好吧?”注视红帖:“你要去哪 里?” “托夫人的福,老奴安然无恙。”金福道:“老奴想给柳西一绝送帖。” “神鹰呢?”春神道:“我想见见他……你急吗?” 金福领着两人,又折回头。 天鹰惊愕不已:“金福,你怎么如许快又回来?” 金福道:“天鹰……夫人来了!” 春神与苏乔立于宫门,强光投射而入,拉长的影子已压向天鹰心坎。 “苏珊?是你……” 天鹰不敢相信地站起来,一切如梦,却见两尊活生生的人直往前逼。 春神己落下泪水,日思夜念的神鹰竟在眼前,除了一份激动,也添了感伤,神鹰已 不再是昔年风采翩翩的佳公子,尊容上刻如黑索的皱纹,多老了?二十年不见,除了眉 字之间还有那么一点点轮廓,其他都已变了样。 金福默默地退出宫外,站在门口,老泪也禁不住夺眶而出,二十年前破碎家园,也 许今天能再重聚了吧。 “苏珊……”天鹰往春神瞧了又瞧,感伤道:“你仍然没变。” 春神伥然道:“你却变了!” “都二十年了……能不变吗?”天鹰瞧向苏乔,问:“她是……” “乔儿!二女儿。” 天鹰激动道:“乔儿!我是你爹!快叫爹!爹好想你!” 原来苏乔是天鹰女儿,难怪她碰上金福会缠着不放。 难怪她全拼死命地阻止没了杀害他。 若神鹰不是她爹,她又何会千里迢迢流落风尘。以寻求小刀儿那样高手替她报仇? 难怪她听见神鹰变了样,会如许闷闷不乐——自己的父亲啊! 春神若非天鹰妻子,又怎会传女儿同样的武功? 苏乔会说谎,只不过想掩饰她与天鹰的关系,以免让天下人唾弃。 她宁可不知此事,不会这门功夫,更不想见天鹰。 她惊惶地往后躲,那声爹,一直叫不出口。 “乔儿!你怕爹?是不是太陌生了……” 苏乔惶恐地摇头,转身靠向春神胸晡,哽咽道:“娘!我不要!不要……” 春神悲怅地抚她披肩秀发,长叹不已。 她道:“董仟!能听我一句话吗?” 天鹰亦感枨然,道:“你说吧!” “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天鹰愕然道:“你要我放弃这一大片基业?” “没错。” “不行!”天鹰断然拒绝:“我花了将近十年心血,才创下这片基业,怎能说放弃 就放弃?” 他反而笑道:“苏珊!还是你跟乔儿搬过来住吧!此地绝对比你住的地方舒适。” 春神冷道:“董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事?” “什么事?报仇、除恶、灭绝那些假仁假义的六大门派!哈哈……” 说到壮志,天鹰已狂笑。 春神心头直滴血:“董仟,你变了!真的变了!变得是非不明,善恶不分!” “我没变!我还是我!我早就着穿那些人的伪面具,我要拆穿他们,武林只有在我 统治下,才会太平!才有正义!” “可是你的方法不对!己滥杀无辜了……” “我没有!我要杀的都是该杀的人!他们不该排斥天鹰崖,更不该说本派是邪派! 他们阻止我,我就得铲除他们!” 春神叹道:“那公孙世家呢?他们得罪你了?” “不错!”天鹰厉道:“公孙世家富可敌国,我只不过要他们拿出一些钱,秋月寒 却硬是不肯,他根本瞧不起天鹰崖,所以我要惩罚他,接下公孙世家的产业,以发扬天 鹰崖雄霸江湖的目标。” “董仟!你为何变成这个样子!”春神叹道:“如此蛮横不讲理?” “哈哈……”天鹰冷狂直笑:“讲理?我本来就很讲理,讲到后来却被人给暗算了, 我找谁去讲理!我终于明白,混江湖,有时候是不是能讲理!苏珊,你不会懂这个道理! 永远也不会懂!” 春神怅然不已。悲戚道:“我真后悔来见你,存着的一点妄想也没了。让我见见君 儿好吗?” 突然,君儿已木讷地从宫庭后方走出来,直盯苏珊,嘴角不断抽动,终于凄然叫声 “娘!”飞也似地直扑苏珊胸口,恸哭不已。 苏珊爱抚有加。 情绪发泄后,君儿方自破涕为笑,转向苏乔,道:“妹妹!我原想你是我妹妹,结 果竟成了真!” 苏乔抓紧她的手,道:“对不起,上次骗了你,因为事情太过突然。” 君儿笑容可掬:“没关系!要是当时你说了,我未必会相信呢!” 她又道:“现在有你们留下来陪着我,我再也不寂寞了。” 苏乔摇头道:“大姐,我们不留下,是要你跟我们走。” “那……爹呢?” 天鹰冷道:“爹不走!你也不能走。” 苏珊道:“董仟!你怎能让女儿跟你如此混迹江湖?” 天鹰道:“这有何不好?二十年来,她不是活得很自在?” 君儿道:“爹!现在君儿有点不自在了。” “君儿你……” “爹!我想了想,总觉得如此强取人家东西,尤其攻打公孙府。真像是土匪!爹, 我们放弃这些,退隐山林好不好?” 天鹰嗔目道:“鬼丫头!刚见了你娘就不要爹了,谁跟你说爹像土匪?爹的一切, 全是替天行道。将来你就会明白。” “我现在就明白了。”君儿性格较爽直,话也敢说得多:“爹要我拉拢公孙小刀去 杀人,甚至要骗他的药,这不就是坏事了。” “你……”天鹰动了怒,胸口一紧,已说不出话来。 “爹……”君儿急忙想奔前照顾他。 “不必过来!”天鹰服了药,脸现红光,病容尽失:“爹要你弄药给爹治病,你却 将人给放走?我没你这个女儿!” “爹!我没有……没有放了他们!” “你没有?”天鹰冷道:“那你刚才和乔儿说些什么?” 君儿这才知道破绽出在这里,心念一转,道:“爹!她是妹妹,我怎能不放她?如 果不放,娘又怎会来见您呢?” 天鹰瞪向春神,冷道:“如此情景?相见不如不见!” 春神悲怅道:“好一句相见不如不见!夫妻一场,我还是想劝你放弃这些,跟我回 去吧?” “办不到!” “董仟!你该清楚,以你现在情况,是支撑不了大业!” 天鹰瞧向君儿:“若非她乱来,药物我早就弄到手了。” 春神道:“赤眼丹和雪神丹己被用去,你如何再寻得?” 天鹰一阵失望,却变本加历:“我要的东西,谁也无法保住!我一定会再弄到手!” “就在冰天雪地,大沙漠里?”春神叹道:“董仟,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苏乔道:“娘!不如把爹抓回去!” “你敢!”天鹰大惊,吼叫:“绿总管——” 金福登时窜入宫内,以为发生了何事,但望眼相对,全是主人,他也傻了眼。 “你看住他们,要是敢动本座一步,就擒住他们!” 春神道:“金福,你可知你们在干什么?” 金福抱拳,有点感伤道:“夫人,奴仆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春神叹道:“可是你们所作所为,令人发指。” 金福怅然道:“夫人要是见着老爷当时情境,恐怕会比老奴更愤恨。” 天鹰得意叫道:“听到了没有?当年我听受的痛苦,岂是你们所能了解。” 他的笑,似乎认为受苦是件让人得意之事。 苏乔道:“天鹰,您受的苦痛,我也替您报了不少仇,但您不能变本加历,将此当 成借口而滥杀无辜。” 天鹰喝道:“女孩人家懂什么?爹所做所为,爹会不清楚?”他叱叫:“只有天鹰 崖统一武林,才有真正的和平!少数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春神道:“你想过你身躯没有?只要一个平常的人,很容易就可制你于死地!” “我有金福在旁!” “金福有时也会离去,而且已老迈。” 天鹰似不愿再谈此事,冷道:“我的事我会打算,你若念这段情,随时可以回来, 其他的不必再说了。” 春神要来之前,本就有这个打算,是以并未多大惊讶,却仍痛苦,微微掩抚红唇, 平静一下心情,转向君儿,道:“你愿跟娘回去吗?” 君儿眼神不停瞧向天鹰及春神,终于道:“娘,我还是留下来,一方面可以照顾爹, 一方面可以劝劝他,再过一段日子,说不定他会问心转意的!” 春神知道多说也无益,叹道:“君儿,你若有空,不妨到星寒山走走。” 君儿深深颔首道:“我会的!” 望着天鹰,春神百般无奈,道:“你好自为之,我走了!” 天鹰瞧着春神母女俩缓缓走出宫门,竟也感到失去了什么似地,无法平息起伏心情。 “娘!我送你们一程……” 君儿追了过去。 沉默良久,天鹰道:“金福,还是照原计划进行,你去吧!” “天鹰保重!” 金福也己离去。 天鹰望着偌大却空无一人的宫庭,一阵冰冷冷已从背脊升起。 举起双手,曾经叱咤风云的双手,如今却无缚鸡之力。 每想至此,他就不能自制地要痛吼极嘶,甚而自虐身躯以泄恨。 柳西风精神饱满地在前院天并接持金福。 他负手而立,轻声道:“绿总管,大老远赶来,不知有何指教?” 蒙面的金福,拱手道:“禀副教主,天鹰想请阁下移驾水晶富宫。” “副教主?”柳西风诧异道:“公孙府那件事,天鹰没怪罪?” 金福道:“阁下贵为本派副教主,属下自是不问长者之过,怪不怪罪,只有天鹰方 能决定。” “哦……是了!我怎么老是忘了我的身份!”柳西风突地恍然道:“若非忘了身份, 公孙府一事,就该尽力拼杀不可!”“副教主没尽全力?” “没有!”柳西风狡婪瞄向金福,道:“当时我一直在等天鹰下令,没想到天鹰却 不再出现,是以不知该不该出手!” 金福道:“其实若非局势有变,副教主也不必出手。” “可惜后来却有援兵赶来。” 金福道:“还亏副教主挡了春神,否则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春神可是为了绿总管而来的?”柳西风黠笑道:“没想到,总管武功如此高,恐 怕连我都非你的敌手。” “副教主太看得起属下了!” “一点都没有!”柳西风道:“我想向你讨教两招,不知总管能否指点一二?” 金福惊觉柳西风有意挑衅,赶忙拱手道:“属下不敢犯上,属下自知武功定非副教 主敌手!更不敢轻言讨教两字。” “绿总管,不必客气!” 柳西风突然欺身向前,一个探掌,已劈出裂天十三掌绝学之精粹。 绿金福没想到,他说打就打,赶忙封出双掌,却只用了七成功力,故意败阵下来, 以便找藉口停止切磋武功。 啪地双方对掌,金福已被震退数步。 柳西风登时轻笑:“总管何须相让?连秋月寒都无法击退你,我又怎能一招得势?” 话声未落,双掌幻出层层掌影,刮起一阵回旋风,车轮般辗向对手。 金福知道装得过火了,不得不多陪他玩两招,否则是搪塞不了,滚落之身形,竹杆 般直立而起,反手一切,恰巧封住对方左手。不敢怠慢,一个倒纵,想掠过柳西风头顶 以避开掌劲。 柳西风如影随形,紧追不舍,身形倒飘而上,右掌再次劈爪金福小腹。 两道人影奇速在空中划弧,金福见无法甩脱他,冷喝出口,双掌往下按,迎向柳西 风掌势,如跳木马般再掠向屋顶。 柳西风哈哈一笑,身形倒翻筋斗,加速掠过金福,飘落他身前丈八远凸出屋顶之石 鹰。 “好功夫!” 他假笑一声,其势末停,又往金福罩去,非逼他使出全功夫不可。 金福心知对方目的是想探知自己武功到底有多高,如不尽力,似难过关,当下也不 再躲闪,横掌而攻:“副教主,属下有僭了!” 身形连变七种姿势,以应柳西风攻势。 蓦然,双方对劈数掌,复又往上空翻去,用的正是春神和金福所搏之震天夺。 两人连对十余掌,方各自倒飞地面,金福落地,步伐稍徼不稳,似输了半筹。 他立时拱手赞声道:“副教主功力果然高人一等,属下心服口服。” 柳西风盯向他,淡然轻笑,道:“绿总管恐怕有所保留吧?” “属下已尽了力!” 柳西风轻笑不已,似乎在猜金福所言是真是假,不久道:“天鹰何时要见我?” “随时都想见!” “绿总管,带路吧!” 绿金福对他如此爽快回答,感到疑惑不解:“只副教主一人?” 他原本以为柳西风一定会带许多随从,以防万一,如今却有点反常。 柳西风道:“天鹰难道还想见别人?” 金福愣了一下,马上打哈哈,道:“是极,天鹰并未邀他人,副教主请!” 柳西风含笑负手,潇洒地走向大门。 “爹!”柳西竹已惊惶地赶出前厅,他认为这样过于危险。 柳西风笑道:“天鹰是爹上级,也是合伙人,没什么好担心的!莫让绿总管看笑话! 爹不会有事!我不在,一切事你都要小心发落!” “是……爹……”柳西竹仍是放不下心。 “爹一定带好消息回来!” 柳西风说得十分有把握,连金福都觉得那股阴黠气息甚为逼人。 他不知又在耍何诡计? 柳西竹当然阻止不了他爹,只有眼巴巴地送走两人,希望他爹的话没白说——带好 消息回来。 “柳兄,对于公孙府一役,本座十分不谅解你!”天鹰坐在那张漂亮的水晶椅,满 面红光精气十足地在责备坐于左前方的柳西风。 宫内还有十名护卫,立于天鹰后面,给天鹰增加了不少威风。 柳西风瞄向天鹰旁站立的金福,再将目光侈向天鹰,拱手道:“柳某当时找不到天 鹰……是以……” 天鹰道:“柳兄也真是,本座以为有你在场,一切事都可顺利,谁知你却误了事!” 柳西风歉然道:“柳某知罪,还请天鹰赐罚!” 对于柳西风如此快就认罪,天鹰和金福都感到十分意外。 天鹰登时哈哈一笑,道:“柳兄言重了,本座只是想让你明白此事之因果关系,何 来处罚怪罪?再说也怪本座没将原委交代清楚,也难逃其责。” 柳西风仍感未安道:“成败关键实在存于柳某手中,柳某自该负起责任才是!” 天鹰道:“柳兄别再说了,若真有罪,下次再拿下公孙府,不就能将功赎罪?” “柳某自当尽力。” 天鹰长笑,没想到事情会有如此完满之结局,但长笑过后,相对而来的问题——柳 西风为何会如此爽朗的认错? 他又有何阴谋? “依柳兄之见,何时反攻公孙府最恰当?” 柳西风道:“柳某乃站在辅佐地位,只要天鹰决定何时?柳某不敢异意。” “再三天如何?” “可以!” 天鹰对他的回答,觉得有点儿太唐突而不对劲,但就是查不出毛病出在哪里。 也许柳西风本就不是个任人使唤的人吧? 天鹰不得不使最后一项探试。 “本座可要调动柳西府的兵马,柳兄可有意见?” “柳某已归属天鹰崖,天鹰自可随意调动柳西府所有人马,包括柳某在内。” 柳西风当真吃错药了?他会如此容易就交出柳家所有兵力? 天鹰想不透,金福也猜不着,真会以为柳西风是有意归顺天鹰崖了? 柳西风道:“不过柳某有个小小请求。” 天鹰终于吁口气,暗道:“果然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他道:“柳兄有何请求?” 柳西风道:“希望天鹰调度人马时,能通知柳某一声,以便能配合阁下策略。” 天鹰道:“你的意思是说,先通知你。你再去调度?” 柳西风笑道:“非也,柳某意思是说,阁下所调人马,或有不听令者,柳某愿意去 说服他们。” 天鹰又迷糊了,这非狐狸尾巴,而是另一种迷雾,他还是非弄懂不可。 “柳兄可有调动之信物类的东西?” 柳西风很快拿出一巴掌大青绿翼中刻有隶书柳字的玉佩,交予天鹰。 “王牌在此,天鹰已是柳府新主人了。” 天鹰和金福现在就想不相信也不成了。 “好!有柳西府兵力,何患天下不能征服!”天鹰大大叫好:“柳兄,你真是天鹰 崖最值得信任的朋友。” 柳西风道:“天鹰言差了,不是朋友,而是部下。柳某是你的手下。” “柳兄不能如此!本座可是将你当成朋友看待!何来部下之有?”“天鹰抬爱了。” 天鹰欣然一笑,道:“说真话,对于你的归顺,本座实在难以相信,柳西一绝在江 湖上何等威名,为何你会改变心思投靠天鹰崖?” 柳西风笑道:“原因不少,但最重要者,还不是天鹰崖人才辈出,光是绿总管,柳 某就已自认很难击败他,如若与天鹰崖周旋,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套一句阁下的话: ‘天鹰副座,仍损不了柳西一绝威风’,是以柳某百般思量,才做此决定。” “柳兄果然想通了!” “都是天鹰开的窍!”柳西风道:“既是有心共同逐鹿武林,何不联合对敌?” “对!对!柳兄果是明白之人。” 两人笑得都很开心。 难道柳西风当真甘心雌伏于此? 他问:“不知天鹰所言,三天以后再度攻击公孙府,是否真实?” 天鹰哈哈一笑,道:“方才是有些试探柳兄口吻,但真要动手也可以,柳兄以为 呢?” 柳西风道:“兵贵奇袭,柳某以为,对方必定料想不到我们刚攻打过后不到十天, 又再做第二批攻击,必能让他们惊惶不已。” 天鹰问金福:“你觉得如何?” 金福道:“五鹰虽死了一名,但已递补,水鹰腿部伤势虽较严重,经过四天调养也 大有起色,届时行动可服止痛药,自是保有战力。其他如金鹰和属下,受小刀儿的飞刀 射伤手掌,都已不碍事。外围组织也添了不少高手,战力上并无多大损伤,如若加上柳 西府兵力,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又道:“最主要的是,春神再也不会出现救他们!” 这句话倒将柳西风给扣住,但他却没问,心中想着:“不参加更好,这问题,我迟 早还是会知道。” 天鹰哺哺念道:“这倒是个好征兆!少了她们母女,事情就好办多了。” 瞧向柳西风疑惑的眼神,他似乎觉得不该瞒他,道:“春神就是苏乔的娘,也是本 座二十年前故友,现在谈开了,她不再管天鹰崖的事,如此而已。” 柳西风果然没猜错。天鹰会说出原委,他道:“原来如此,这样更方便了此次攻 击。” 天鹰道:“好!就决定腊月二十,第二次攻击公孙府。” “柳某十分同意。” 金福瞄了柳西风一眼,道:“禀天鹰!属下认为此次该事先协调妥善,免得又重蹈 覆辙。” 天鹰点头,道:“这当然!”沉思半晌,他道:“此次就改采重点突袭,以一对一, 柳兄认为如何?” 柳西风道:“全凭天鹰处置。” “本座是问你可有意见?” “天鹰不妨说出全盘计划,柳某再参考,是否要提供意见?” “以一对一,是指以功夫高者对付低者,公孙秋月就本座及金福共同对付,因为他 算是武林最高了,柳兄则应付慕容天,令郎对付公孙小溪,五鹰分别对付李华、纪英、 萧水东,以及慕容白和公孙湘雨,必要时,本座可派外围之长白双鬼,巴谷和巴山支援。 柳西十三剑对付旋风十骑,其他的已不足为虑!” 柳西风问:“公孙断呢?他武功十分不错,似乎连柳家功夫也学会了。” 天鹰道:“公孙断若赶到,他一定会对付公孙秋月,届时或可调开绿总管做其他必 要支援。” 柳西风:“也好!说不定公孙小刀会及时赶去,多防范一下也好。” 天鹰道:“我们用兵十分急,而公孙小刀却忙着医疯子的病,他可能无法立时脱身 赶至,不必太为此事担心。” 柳西风道:“柳某只是提提而已,并无太大担心,如若他敢出现,随便放出风声, 保证少林和尚会将他抓走,根本不用我们操心。” 金福频频点头,道:“少林派已追捕公孙小刀多时,必会派人守候公孙府,倒也给 我们省去不少麻烦。” 抚着右手,掌心仍有少许痛楚,还好飞刀是直射刀身,若是横着刀身,中指指筋非 被它射断不可,金福对小刀儿的飞刀,始终存有畏惧感。 柳西风何尝不是如此?上次捕捉缠战,自己就吃过他的亏,对他总是十分忌讳,如 今他可能不来,自是皆大欢甚。 他道:“事情稍急,柳某也不须再回柳西府,只要将王牌送往府中,把人马招集即 可,天鹰以为如何?” 天鹰道:“本鹰正有此意,柳兄就住在此地,以便有个照应,至于调度人马就交予 绿总管就成了。” 他之所以会留人,无非想试试王牌之效用到底有多大。 金福稍急,他以为天鹰要派他回柳西府,以致于不能就近照顾。 “天鹰……属下另有要事!” 天鹰道:“本鹰并非一定要你到柳西府,自己考虑一下,如何做较为妥当就可。” “是……”金福拱手,内心已有了腹案。 柳西风很舒适地住在水晶宫后山,简直和天鹰寝室一墙之隔——中间隔着绿金福。 丫环服侍得十分贴切,让他有宾至如妇的感觉,很快地就爱上这里。 “若能将此地据为已有,将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 他喃喃念着,笑着,那股得意神情,就好像此地已是属于他所有。 这并非一个臣服的属下所能装得出来的神情。 他到底在耍何花招? 夜已深,水晶宫一片冷清。 柳西风已潜出房间,已换成青色劲装,还蒙了面,轻巧地避开卫兵,潜向庭院,再 绕小花园抵达前宫,四处查探,觉得无人,方潜至宫门外,已被卫兵发现。 “谁?” 卫兵向前盘问。柳西风闷声不响,奇速无比扣向他咽喉,踢左脚已点向另一卫兵咽 喉,很容易将两人制服。 正想松口气之际,忽然卫兵手中长剑已掉在地上,他暗道一声“糟了”,想回身抢 救后背那把刀,已是慢了一步。 咔当一响,又有人掠过来。 “谁?” 柳西风觉得已无希望,赶忙往回掠向宫内,潜向后山。 卫兵掠近,发现已有两人放倒于地,登时惊惶,急喊:“不好了!有刺客!”一语 出,全宫动。 绿金福立时冲向天鹰房外,扣门:“天鹰!您还好吧?” 天鹰低沉声传出:“我没关系,你快去追捕刺客!别让他逃了。” “是!” 金福登时往柳西风住处奔去。他扣门。 “副教主!” 柳西风动作竟是如此之快,已褪去劲装,或是外罩了青袍,应门而出。 “绿总管,有刺客?” 绿金福目的在防止他利用机会对付天鹰,他道:“刺客已至,还请副教主别出门, 以免误触机关。” “多谢总管提醒,我不出去就是。” “那属下告退了!” 绿金福确定他仍在此,心中稍安,已窜往前官方向,一闪身已消逝。 他刚消逝,已有十名黑衣人接着他的影子倒奔而来,个个出刀,守在天鹰门外。
第二十四章 柳西秋月
柳西风轻轻一笑,往他们行去。
卫士已出刀阻拦他。
“我想见天鹰。”
柳西风并没硬闯,停于该处,但提高的声银,足以传入屋内。
天鹰也为之一愣,不知他来此目的何在,但想想他连兵符都交出来,足可相信他是
真心投靠,此时前来,可能是关心自己。 “是柳兄?请进!” 有他命令,护卫方放行,柳西风开门而入,一股药香味已涌入鼻梁,直透脑际。 天鹰坐在足足有两人,宽铺着晶亮白丝绢床单的雕花龙床,灯光隐隐黄淡,透出左 墙角罩上红宣纸的艺术灯笼,本是十分柔和,但配上那股药味,直觉一股病恹恹的情景 浮现心头。 “坐!柳兄!” 天鹰仍穿着黑底挂白金丝边长袍,伸伸手,示意柳西风坐于左恻红垫掎上,嘴唇微 翘,似想装出一副亲切模样,但仍掩不住失去红光后之病脸。 柳西风并没坐下,轻笑地走向天鹰,笑声如剃刀,薄而利。 天鹰感到他有点反常,愕然道:“你想干什么?” 柳西风从轻笑转为奸笑:“天鹰的房间,怎么药味如此之浓?” 天鹰微微往后抽身,突然已恢复冷静,想借威严,掩饰功夫已失。 “本座喜欢此种龙涎香味,是以放多了些。”天鹰冷森道:“柳兄你这种态度已快 冒渎本座了。”柳西风冷笑道:“你有时间装,我可没时间陪你玩!” “你——” “不用再装了!你那副空架子是唬不过人的!” 天鹰眦目瞪视:“你好大的胆子!来人……” 突然柳西风欺身向前,很快地封住他嘴巴,奸笑道:“叫啊!让所有天鹰崖的人都 知道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老头!” 天鹰不自禁地抽挛全身,这句话,就像烫红的大钳子,紧紧夹住贴满他全身的肌肤, 猛狠地从脚撕到头顶,是剥皮!粘了二十几年,长了血,生了肉的假皮,突然间就被殴、 刮、抓、撕、挖得一干二净,剩下一身血淋淋,见红带白的骨肉。 每以为灌了血,缠了筋肌细肉的皮会活过来,如今却那么容易的被撕去?火辣、锥 刺、蚁虫噬啃,所有能带来烈痛的滋味,现在就在他身上每个角落狂风暴雨般,一阵又 一阵地刮着,扫着。 他恨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更恨小刀儿夺走他的药。也恨苏珊不该说出那种话, 如今却应验了。 抽搐渐渐平静,心头一片空白,空架子是连心思都没有,感觉也是没有,生命也没 有。 他现在就是如此,也喊不出声音。 柳西风对于他的反应,感到很满意,慢慢松开双手。倒退两步,含笑而立。 “你果然是聪明人。” 蝥痛过后,天鹰反而平静多了。 他问:“你怎会看穿我的把戏?” 柳西风得意一笑:“从你进攻公孙府,在风翔镇山区时,我就起了疑心,不但是我, 连我儿子都看出不对,那时你的眼神无光,我又怎能会相信一个绝顶高手会如此呢。” “但是……在那之前,我的替身已和你对过掌!你该认定我武功才对!” “就因如此,我才得百般试探,当时我只是疑心,后来见绿总管和春神交手,突然 觉得他的身法太像上次和我交手的天鹰,而他又寸步不离你,尤其那晚若加上你这种身 手的人参战,秋月寒就算再强,也禁不住打击,可惜却见不到你的踪迹?”柳西风轻笑 道:“原来你是躲起来了!” 天鹰脸色更白,他何偿愿意躲起来!他恨不得能露身大展身手,以现当年威风,然 这种事只有在作梦和幻想时才能出现。 柳西风继续道:“后来绿金福去请我,我逼他出手,从过招中更肯定他就是上次代 替你比武的人,有了这些,你的秘密就很难保了。” 天鹰恨道:“当时不该派他去!” 柳西风道:“你也不必太怨。假的总是假的,终有一天会拆穿,你不停地想谋夺公 孙小刀的丹药,不就是个很大的漏洞?” 天鹰戚然道:“我没办法……” 柳西风淡然笑道:“所以说,世上最可靠的还是自己,像你手无缚鸡力的人,怎能 混江湖呢?绿金福对你忠心耿耿是没错,但他终究会离你而去,甚至他突然不管或叛变。 你十条命都没得死,为什么不等医好了身体再出来混?” 他说的话意和春神差不多,天鹰甚至以为这话是春神教他的。其实只要有点灵性的 人,就会明白这个道理,说出这番话,也非什么难事。 “你明明知道我如此,你还将玉符交给我?”天鹰道:“难道玉符是假的?” 柳西风笑道:“千真万确是真货!不过,在你的手上和在我的手上又有何差别?” 是了,天鹰现在不就是个任人宰割的人?他掏出玉符,想还给柳西风。 “你还是收下吧!”柳西风没接过手,笑道:“我们还须合作一段日子。” 天鹰捏着玉符,道:“我懂了,白天你任由我派兵遣将,只是想利用天鹰崖的兵力 去攻打公孙府?” “你不也想利用柳西府的兵力?”柳西风笑道:“我只是将计就计,反正目标都一 样,说什么利用?该说合作才对。” 天鹰不得不佩服他心智深沉而高超,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想知道我派兵布阵,也是在研判是否可行!然后一举进攻,一切收获可从我这 里得到?” 柳西风含笑点头:“完全正确!对付你一个人,要比整个天鹰崖更容易了。” 天鹰实是哭笑不得。引了大狼入室,撵都撵不走。当时只觉得怀疑,但如此复杂的 阴谋,他又怎能一触即通?这个亏吃得十分鳗喉。 “你想挟持我?” “可以这么说。”柳西风笑道:“说好听些,是合作。” “你以为我会屈服?” 柳西风笑道:“你会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活瞀,就有机会扳倒我, 而我也留给你这个机会,等你有那种能力时,我要不倒都不行!” 他补充一句:“这本就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 天鹰不得就此认输,他还要斗下去,他无法让二十年的愤怒而付出的代价就此荡然 无存。 他冷笑:“柳西风,你会后悔的。” 柳西风知道他己屈服,轻轻一笑,道:“我已经说过,只要你有能力。尽管来!怕 的只是你心有余而力不足,否则有你这么一位高手相斗,何尝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天鹰冷笑不已,他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方能找到机会。 “你走吧!绿总管很快就会回来!” “你是想,只要绿总管一回到你身边,就来个大反纂?” 柳西风含笑直往他走去。 “你……你想干什么?” “要人家不愿意的听从,通常都要施些禁制,我想你也懂得这个道理!” 天鹰惊惶想躲,但已逃不过柳西风矫捷身手,硬是被他逼下一颗药丸。顿觉肚子一 道热气升起,直窜四脚,十分舒服。 柳西风轻笑道:“这养魂引十份不好解,你也明白,顺着点,十天半月,我会给你 解药。” “柳西风你卑鄙!无耻!” “你也未见得多高尚。” 柳西风在笑,笑声中充满自信与狂傲。 忽然外边已传来脚步声。 柳西风道:“绿总管回来了,你该知道怎么作,我该走了!” 说完他已回头迈出方步而去。 绿金福乍开门,见着他,十分惊诧:“你……”复赶快瞄向天鹰,一时也看不出端 倪,愣住了。 “绿总管,一切平安吧!我觉得该过来和天鹰共同对敌,如今没事,我也该走了。” 他向金福施以深深礼貌又含带着狡黠意味地颔首一瞥,含笑而去。金福惊愕欺前: “您如何?” 天鹰知道此事只能从长计议,不能莽撞,也就憋下这口怨气,以等待最佳时机。 金福瞧他脸色不对,但他却时常如此,病容已是他最好标志。是以并未起了疑心。 他道:“刺客手脚敏捷,只一闪身就不见踪迹,搜遍全宫也没找着,可能已潜逃了, 不过有此强敌,我们不得不防!” 天鹰早就知道是柳西风搞的鬼,闻言也不甚在意,反正自己都受制了,还有什么好 担心的? “你小心一些就是。” “天鹰……”金福道:“老奴以为……也许那人已获得本派攻打公孙府的情报,是 否要更换日期?” “不必了!纵使他知道,但我们按时甚短,他们一样无法完全防范,仍能收奇袭之 效。”天鹰道:“最主要,如再拖下去,将更不利。” 金福本也无多大坚持,只是建议。见天鹰如此肯定,不再多说。 “那……属下明天就去调兵。” 他退出寝室,独留天鹰望着那盏跑马灯状地精巧灯笼。 火光灰黯,就像生命快要熄灭般。 天一亮,绿金福就奔往柳西府,调兵遣将。 凤翔镇尾一处普通而古旧民宅,硬厚的土墙,挂着田字窗,又少了透光处而一片黝 暗。 大白天,他们还点上四方桌那盏乌漆漆的煤油灯,像专干些偷鸡摸狗的人汇聚的地 方。 公孙断高大身躯,神龙活现,话说得左脸那道蜈蚣刀疤像在跳舞般。 “柳源,辛苦你了,再几天,就是我们扬眉吐气地日子了。” 獐眼一对的珠子挤了又转,柳源仍是那副猥琐样,奉承有加:“小的就是知道二少 爷一定会练成神功!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他还拿出匕首,划向眉毛倒竖,快要变成狮子模样的公孙飞雾的左手。 “看!刀枪不入哪!” 此举引来三人哈哈大笑,何等高超的武功? 柳源道:“最新消息,柳西府又聚结人马往渭北方向潜来,似乎想再次攻打公孙 府。” 公孙断冷笑道:“来得好,公孙府岂是好惹的?” 柳源诧然道:“老爷……您不是想攻下公孙府,怎会……” 有柳西府兵力相助,更能成功,怎会说出这番令人费解的话? 公孙断哈哈大笑,道:“我是说公孙府若在飞雾掌管之下,任谁也动不了。” “对!对!二少爷自是比秋月寒强多了!”柳源瞄向飞雾,一脸奉承笑态。 飞雾傲狂道:“来得好,我可要大展身手!最好柳西风父子也在场,我好替大姐报 仇!” 飞燕的死,对他构成很大的刺激,如今凡是曾经对飞燕不好者。他都想杀之以泄恨。 ——除了他爹以外。 公孙断道:“雾儿,仇是要报,不过在战场上,你还是要听爹的话,以兔误了大 事!” 飞雾咬牙根道:“爹!通杀!一个不留。” “对敌人是如此!但有些人还是不能杀的!”公孙所笑道:“例如说你大哥。” 飞雾眼神凌厉而茫茫,似有点得了失心疯,想到大哥,他已讶然一笑:“大哥不能 杀,他是我们的人。” “这就对了!”公孙断道:“公孙府中还有许多我们的人,若乱杀,必会出差错, 你知道了吗?” “全由爹作主。” 公孙断频频点头,道:“到时先将秋月寒打败,然后指向天鹰,执掌天下的宝座, 该是我们,不是那些笨蛋、病夫!”三人又是大笑。 弦月晚上,细雨初竭,泥泞地面仍可看见不少银亮亮积水处,像片片跌碎的镜子。 人马又聚集公孙府近郊 天鹰仍威风八面地坐在水晶椅上,俯看公孙府,凛凛威风 “一切按计划进行!” 现在他只会说这句话,既已受人要胁,此战胜与不胜都无关于他了。 柳西风道:“禀天鹰,属下以为先缠住对方重要高手,然后再发动总攻击,如此可 以避免混乱,以让对方无机可趁。” 天鹰故作思考,不久点头道:“好!就由各大高手先出动,免得像上次一样中了 伏。” 柳西风含笑转向柳西竹和属下,道:“此次攻击,须全力以赴,谁抗令者,斩。” 柳西竹不明白他爹葫芦卖的是何种药?打从离开柳家开始就忐忑不安,如今一赶到, 就听他爹如此命令,实在无法适应。 “爹……我们……” “儿!你尽管找自己的目标就是!爹自有主张,等事成之后,你就会明白这是怎么 回事。”柳西风转向手下,道:“十三剑第一批,剩下五十名第二批,没有命令,不准 撤退!” 一声“是”,表明了众人一致的心灵服从性。 三更已至。 “上!”天鹰挥手下令。 一群如蚁般人马,已摸向公孙府。 金福仍停在原处,和上次一样,他想要天鹰躲向他处。 天鹰道:“你去吧!难得一次,我就在此观战好了。” “主人……老奴以为此地仍不安全……” “人都被你们缠住了,还有谁会来暗算我?别太担心。” 金福仍面有难色,不肯离去。 天鹰此时已无啥思想,留与不留,全是差不多,见金福如此坚持,他也放弃了主见。 “好吧!我走了!自己保重!” 几名黑衣壮汉扛着椅子,已消逝黑处。 金福这才放心前往公孙府。 秋月寒并未如柳西风所料,一无所觉,敌人一侵入,他已领着数位高手围上来。 柳西风冷笑不已:“秋月寒,二次遭遇,你该知道我们是有备而来。” 秋月寒冷道:“公孙府与阁下索无爪葛,你何须助纣为虐?” “一山不容二虎,江东柳西,渭北秋月总有一天会对上,说不上助纣为虐,你还是 出招吧!因为你一定不肯走另一条路认输!” “既要对决,何妨定下时日,如此藏身露尾,恐有失侠义风范吧?” 柳西风狡黠笑道:“柳某来此,你不就准备妥善了。” 他另一含意是想问秋月寒如何得知此次行动时间。 秋月寒道:“你大可下帖昭告武林,何须偷摸投镖?柳西一绝并非如此之人。” 柳西风假笑:“时物迁变,不能只用老方法,总得变通一下。”他已明白秋月寒如 何获知消息,也想不出何人走漏此消息,上次是他,这次则是谁?其有何目的?他很快 就想到可能是天鹰搞的鬼,不禁冷笑不已。 秋月寒当然不相信他会如此投镖示警,现在不是猜此人是谁的时候,而是想办法该 如何退敌。 中年儒生,风采悠然的慕容天已冷道:“柳西风,江湖敬仰你是一方霸主。如此掠 夺他人基业,行径实是不够光彩。” “说这些话,无多大益处,柳某只相信,成者王,败者寇。” “那慕容天就不客气了!” 慕容天瞧向秋月寒,两人似有默契,突然已出剑攻向柳西风。 情势一触即发,窭时杀声震夭,金铁交鸣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本是以金福和天鹰对付秋月寒,但天鹰本为空壳子,如今由柳西风一人对付。 慕容天则和绿金福对缠,其他也各自找了对手,不过公孙俯十分不乐观,旋风十骑, 完好如初的只有五人,要应付柳西十三剑,李华和萧水东独自对付五鹰,纪英本就受了 伤,威力不大,双方一接触,就陷入苦战。 只有慕容白从容地应战柳西竹,湘雨和小溪则不时击向五鹰,但效果不大。 秋月寒知道为今之计,只有自己和慕容天能及时击败敌人,方能挽回劣势,是以一 上手,就是全力以赴,然而左腰被公孙断所刺之剑伤,一直无法及时好转,不但痒痛, 而且还渗出血丝,减弱他不少内力,如此一来,在和柳西风这种绝顶高手对阵,自是吃 亏不少。 柳西风虽感到秋月寒武功犀利,但对阵之下,已发现他伤势末复,登时信心大增, 心想只要稍加拖延,必能累倒秋月寨而击败他。 “公孙世兄!咱就来个人战三回合吧!” 出掌之间全以虚招较多,腾掠翻转,不时获取游斗方式,以拖延时间。 秋月寒拼命想阻止,却显得十分吃力,战局就在此种不利形况下往下拖。 治疗公孙楼已愈三日,情况大有转进,梦魂五露之毒已解,只要雪神丹效用发挥极 致,他就能痊愈,是以百里奇要小刀儿休息,一切后继工作,他一人就能胜任。 累了三天,小刀儿也觉得十分疲劳,正想打盹,没了却紧张兮兮地跑回来。 “小刀儿,情况不大对!” 小刀儿惊坐起:“什么事?” 没了道:“春抻和苏姑娘刚才回来,都在哭,抱着哭,很伤心的样子。” 小刀儿愕然站起来:“我们快去看看!” 他在雅屋外花园长条石椅上打盹,是以并没惊动屋内的百里奇,两人疾往无尘居奔。 黑夜的雾,如墨漆,连皎亮的明月光都无法穿透。 小刀儿从远处就听到哭声,不得不加抉脚步,并叫道:“苏姑娘……” 今夜烛光显得待别昏黯,只能勾出两人洁白轮廓。只见她们急忙挽袖抹去泪痕,眼 珠儿仍红通通的。 苏乔急忙转身,笑得十分僵:“小刀儿……老爷他……他好了吗?” 小刀儿没回答她的话,走过庭院一片黯红杜鹃花,踏上三阶冰冷如霜的台阶,跨入 了无尘居。“苏姑娘……春神师父,出事了?”“没有!”苏乔赶忙装笑,“只是难过 而已。你们坐……” 她搬了两张镶花圆形木矮凳,要两人坐下。 小刀没坐,没了也没坐,直朝俩人脸望去,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春神稍动动嘴角,像是想笑,却又十分勉强:“小刀儿,我们见了天鹰,心里感到 难过,如此而已。” 小刀儿愕然道:“你们不是去采药?” 苏乔摇头道:“为了不让你担心,我们只有瞒着你,说去采药,对不起!” 没了道:“哪儿的话!见见也好!总是可以确定,也能死了这条心,别为那种人太 过伤心。不值得!” 若他知道天鹰就是春神的丈夫,苏乔的爹。他就不会说出这番话。 苏乔只能痛在心里,道:“一时之间较不能适应,久了可能会好些,多谢大和尚关 心。” 没了爽朗一笑,为了此事而悲伤,他自是不必太过于担心,谈些别的,别把气氛困 在愁云里。 他笑道:“你们也是摸进去的吗?那鬼阵势,害我们摸了不少时间。” 苏乔没心情回昧所谓的趣事,她默然道:“我们闯入雾区,是绿金福带我们去见天 鹰的。” “绿金福?”没了主意又上心头,笑道:“这老头花样也不少,上次为了救君儿, 和长白双鬼巴谷打了一战,他却装死,害小刀儿难过了一阵,没想到他竟是天鹰崖武功 最高的-位,真是!耍得我们团团转。” 他又问:“你们这次没被耍吧?” “没有!”苏乔道:“我们正想进入雾区,他就走了出来,好像要去送贴!”转向 春神:“娘……春神师父,您也看见了?” 她差点叫出娘,还好声音小,并未引起小刀儿和没了注意,她并没有意要瞒两人, 只是一时想不到好的理由来解释罢了。 春神道:“他是要去送贴,但没有说出要送给何人。” 小刀儿和没了耳朵都直了,相互瞪大眼睛,第一个反应是:糟糕,大势不妙。 苏乔也怔愕道:“出事了?” 小刀儿苦笑点头:“八九不离十。” 苏乔此时也想到金福除了大事,必不可能离开天鹰。他既然走下。事情一定不小。 她急道:“他要送贴给何人?” 没了道:“除了公孙断,就是秋月寒、柳西风,因为这三人和天鹰过从甚密,敌友 皆有。” 小刀儿苦笑:“而且目标可能只有一个——对付公孙府。” 苏乔愕然道:“他们不是刚败了下来?” “公孙府败得更惨,而当时柳西风并未尽全力,若他加入,马上可以凌驾公孙府。” 小刀儿道:“如今又失去了你,情势就更不利了。” 没了道:“你想他们会在何时发难?” “当然愈快愈好!尤其是我们不在的时侯。” “我们现在不就在此。” “糟了!”小刀儿如被抽了一鞭,登时转向苏乔及春神,急道:“我得赶回去看看, 苏姑娘,麻烦你转告百里神医一声。” 说着和没了就往外奔。 “我跟你们去!”苏乔急忙追出。 “不必了!见了天鹰,你又当如何?”小刀儿声音传过来,人已快没入黑雾中。 苏乔傻了眼,对呀!见了天鹰,又能如何?相见不如不见。她驻了足。 “小刀儿——从左山攀过擎天十八岭,滑下太白山,半天时间可赶到凤翔镇。” 全是插天绝峰,苏乔心想以小刀儿常年在山中活动的身手,该没问题,是以才告诉 他捷径。 “知道了……” “还有!别伤了天鹰。” 远处淡淡传出,“……会小心……”恐怕两人已在十里开外。 半天可赶到? 谁知道秋月寒在如此大的压力下,能否拖过这漫长的半天? 战局十分糟。除了秋月寒和慕容天外,其他的全已差不多快支持不住了。 旋风五骑已躺下两人。李华和萧水东也己受了沉重内伤,纪英早已束手就擒,倒在 墙角,金鹰分别转斗湘雨和小溪,逼得两小穷以应付,水鹰也转战幕容白,配合柳西竹, 压得慕容白透不过气来。 秋月寒左腰红湿一大片,他知道若再无突破,不但是自己,连整个公孙府都无法再 支撑半个更次。 他不得不下狠招。 霎时长剑抖起。身化游龙,宛如一个光点,直罩柳西风左边要害。 柳西风也感到他耍施展绝招,不敢大意,封出一招裂天十三式,惊天动地,如一座 气旋铁墙,拦下对方剑势,人已倒翻屋顶。秋月寒冷喝,剑随身走,如影随形又追掠屋 顶,再劈三剑,将其逼至屋顶一角,方自举剑于胸,突然暴喝,身剑合一,殒石泄光般 射向柳西风胸前要害。惊月春秋斩的无与伦比威力,全使了出来。 柳西风但觉剑气如冷竣冰针直往毛细孔钻,不论自己如何闪躲,似乎都无法全身而 退 “好功夫!” 冷喝出口,他已准备硬接,双手翻天,突然又划弧合闭于胸,双手食指硬抖出罡气, 身如滚筒般旋转起来,直如一支发了电的钻子,猛冲而上。 这招并非柳家所有武学在内,乃是他自创的截心指,看他拿来对付秋月寒的惊月春 秋斩,就知道此功之厉害。 江东柳西,渭北秋月寒,胜负之争,就快分晓。 两点强光,两道劲风撞在一块,并没有马上分开,宛或黑暗中小孩挥动星红炷香的 红碳,到处闪掠,更像两条金龙在空中拼斗,滔腾乾坤,无所不达。 突地—— 秋月寒双足落瓦,左腰简直如小泉般冒着血,脸色苍白,喘息不已,一把剑仍举在 中央,剑尖直比柳西风眉心,有点不稳地晃动。 柳西风亦差不了多少,汗流满面,鼻息急促,巳无先前潇洒模样,仔细一看可见着 他左胸口被划出一道三寸长伤口,只是已被他用右臂遮住,不容易让秋月寒所发现。 若以高低来分,似乎秋月寒功夫要老道些,因为他是负伤再战,而且也伤了对方不 小的剑伤。 若以轻重论,则秋月寒左腰又被其指风扫中,伤口完全暴裂,更形严重了。 “秋月寨,果然非比寻常!” 柳西风似有不信邪,冷笑出口,已再次突袭而上,同一招式,威力仍不减。 秋月寒心知自己已力道不足,但仍再使惊月春秋斩作最后拼斗。 双方快捷身形又再次接触,可以猜出,败阵的恐怕是秋月寒了。 “哈哈……”一阵狂笑 东墙上窜出两道青影,一前一后,前者竟直撞秋月寒和柳西风,那种速度,除了小 刀儿以前捕捉雪神貂曾经出现过一次外,实在无人能施展此功夫,快得足以追回逝泄的 流星暴裂光束。 三道强光撞在一起,两道倒飞,分别是柳西风和秋月寒。 是谁有这能耐,冲开两位拔尖武林高手? 难道是小刀儿及时赶来? 他可能还在爬那几座插天高峰呢! 人影落定,来者正是公孙飞雾,正高傲轻笑,立于两人中央。 怎会是他?他本是根极秋月寒,巴不得他赶快断气,怎有可能救他? 事实摆在眼前,谁都不得不信。 难道他想亲手杀了秋月寒,所以才动手救人,然后再杀人? 不但他要救秋月寨,公孙断也在救所有公孙府的人。 “公孙府岂是任人宰割的!” 他已掌剑尽出,劈向天鹰崖的人,分明已是在救人。 难道他们父子良心发现,改过向善了? 像他这种连女儿都肯牺牲的人,他会尽释前嫌地改过向善? 这种事,也只有他心里明白。 他们父子俩的出现,委时震住在场所有的人。暂时也收手而伺,等待进一步指示。 秋月寨顿感意外,瞧向飞雾:“是你?” 飞雾竟然对他含笑,本是想装出和蔼笑容,但他那副冰青眼芒,就是让人感觉不出 一丝温暖。 金福己对伺公孙断:“你这是干什么?别忘了我们合作规矩。” 公孙断自狂而笑:“合作?谁跟你们合作了?公孙府的人,永远是公孙府的守护者, 你们也未免大大胆了,敢打公孙府的主意?” “公孙断你……”金福怒极,想再动手,但不知怎地,又怨了下来,大概是想弄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其中还挟了一位敌我关系十分微妙的柳西风,莫要着了人家陷 阱才好。 公孙断冷笑:“识相点就此退去,本人就宽宏大量,放了你们一马。” 在屋顶的柳西风已哈哈轻笑,飘身落地。走向公孙断,冷笑道:“公孙断,你变得 可真快,是否找到了什么依侍?想当年,你连狗窝都没了!” 公孙断冷笑道:“柳西风,恐怕你今晚是走不了了!” “凭你?”柳西风鄙夷道:“强迫自己女儿嫁给柳家,为的只是想偷学柳家绝学! 怎么?功夫练成了?就不可一世?” 公孙断突然抽动嘴角,这疮疤永远掀不得,谁掀了,他就会找谁报复。 “还有你的宝贝儿子。”柳西风瞄向公孙飞雾,讥笑道:“看他一副疯像,想必是 偷学了你女儿以贞操换来的恨天劫?却不知效果如何?管不管用?” 公孙断忍不住了:“柳西风,你敢侮辱公孙世家的人?我劈了你——” 狂吼一声,他已罩了上去。 “爹!我来替姐姐报仇!” 飞雾狂吼,如一头飞豹扑向柳西风。而动作竟也像飞豹,张牙例嘴,拳爪如勾。 公孙断闻言,已闪至一边,他相信飞雾的武功,就是十个柳西风也不足死。 他一闪,飞雾已扑近,掌爪准确地抓向对方双肩要害。 柳西风但觉他速度是快了些,但这全不顾空门的打法,他倒十分轻视,身不动,脚 不移,一只右掌自大地贯向飞雾肚皮。心想这手不戮穿他的肚肠,也非得叫他吐血倒地 不可。 他全然不避飞雾双爪,他认定在爪未到达肩头之际,就能够截中对方肚子,让他散 去功力,这双爪也就无啥管用了…… 这种打法,不禁让全场的人都替飞雾担心,这些人还包括柳西竹和十三剑,因为他 们也认为飞雾只是去送死,基于同是人类的感受,他们有点同情地担心。 秋月寒暗叫一声飞雾,想出手相救。已是来不及,对方至少离他五丈远。 蓦然—— 在众目睽暌之下,眼看着柳西风掌指截中飞雾肚皮。发出那沉闷地噗声,就可感觉 那劲道猛烈。 飞雾竟然没怎么样? 眼看着他双爪撕向柳西风肩头,真如豹爪,利而霸道。 柳西风但觉一击无效,已知要糟,凭他武林数一数二高手,自该能够应付此种局面, 至少不会到达任人摆布的局面。 然而他却真的任人摆布,心念刚起,利爪已搭上肩头。 爪深扣,人后翻,两片肉已被撕起。 一声“啊”地惨叫,震惊全场。 不过这叫声不是柳西风所发,而是众人太过于惊骇,禁不住而叫出之声音。 柳西风为一派尊师,自是不能如此轻浮,虽没喊出,但肩肉被撕,痛得他脸色铁青, 立足不稳。 飞雾一招得手,哈哈狂笑,竟然将血淋琳肉片往嘴中送,咀嚼有声。 众人见着这活生生的吃人魔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骇然地退避而去。 柳西风冷汗直流,迸出牙缝,道:“五毒阴勾爪……你练成了恨天劫最后一层功夫。 飞雾狂笑不己:“你的肉太老了,不好吃!”他吐出满嘴烂肉,形态骇人已极。 公孙断冷笑不已:“柳西风,你认命吧!不但是恨天劫,而且是金刚不坏!哈 哈……” 柳西风老脸再变,突然腾身截指罩向飞雾,滚转的身形,扫起劲风刮人脸痛,他用 的正是那招绝学截心指。 飞雾不闪不避,挺着胸脯,等着对手截指心窝。以表现自己不俗的武功。 柳西风身至指截,厉指全然截中飞雾心窝,并将他撞退两步。 飞雾亦觉胸口沉闷,心窝疼痛,毕竟此乃柳西风毕生功力所发之劲道,非比寻常, 疼痛之余,不禁老羞成怒,马上吼叫。 “柳西风,你死来!” 右手往胸口一切,硬生生地打断柳西风右手腕,痛得他在地上打滚。 柳西竹已悲怆地冲上来,凄叫:“爹!您不能倒下啊——” 没想到,三天前耍得天鹰喘得大气的柳西风,如今也应了弱肉强食的验,被人打得 在地上扭滚,如失了疯的过街狗。 “柳西竹,你也一样!敢侮辱我姐姐?不是你,大姐也不会死!” 飞雾双掌再扬,直往西竹罩去。 公孙断大笑:“对!杀!杀得他们片甲不留!杀呵……” 他竟然也有点疯狂地扑向柳西府徙众,见人就劈,就砍,大肆发泄情绪。 柳西竹当然不是公孙飞雾敌手,一掌被打得老远,他不得不装死,以使飞雾改变目 标,然后才爬向他爹,将他抱紧。 “爹……您振作点……” 柳西风脸色已发青紫,身形抽搐着:“竹儿……快走……五毒爪……无人能解…… 爹对……不起……你……你要……退出……武林……” “爹……您会好起来的……” 柳西竹按紧他爹,眼睁睁地看他不甘心地断了气,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江东柳西绝从此在江湖中除名,他死时眼不瞑目。 柳西竹踉跄地抱起他爹,口角不停吐出红血,茫茫人群,他却不知该往何处走,谁 又想得到,不可一世的柳西府,如今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走了,从大门走向白静静粗石道,石道有多长,他就走多远。 公孙府众人,不禁发出长叹,好好一个家,何苦弄成这个样子? 绿金福围向公孙飞雾,缠战半响,实在对他这种不怕刀枪的护身罡气,一点办法都 没有,心想再战下去,非得伤残不可。 “撤——” 一声令下,天鹰崖众人马上反掠城墙,逃之夭夭。 只剩下几位柳西十三剑和手下,在当猴子般被飞雾耍。 公孙断在旁看得哈哈大笑,这可是他五十余年来最风光的时刻。 秋月寒不忍,走了上来,道:“飞雾,你就饶了他们吧!” “哈哈……”飞雾狂笑:“你想命令我?凭什么?” “飞雾,放了他们!”公孙断喝道。 “哦……放就放!” 飞雾自大地抽身,掠回他爹身边,狂傲直笑:“这不是放了人吧?” 他和公孙断对目,两人又转视秋月寨,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此种目无尊长的鄙视,连慕容天都看不过去,正想出言教训,却被秋月寒阻止。他 道:“慕容兄,若非我二弟赶来,恐怕公孙府已亡,他们有这个权力。” 他所说的权力乃是奚落人家之权力。 慕容天苦笑:“我只是看不惯!” “我二弟是偏激了些……没关系的!” 秋月寒淡然一笑,并不对方才那种事感到难以恐受。他转向湘雨和小溪,“你们两 人快去照顾受伤的人。” 湘雨深情道:“爹……您……”她想说,为何要受飞雾他们的侮辱,但被秋月寒制 止。 “你快去!”秋月寒道:“这里没你的事了,爹自有主张!” 湘雨和小溪无奈地离去,临走时还瞪了飞雾父子一眼,方自走向倚在墙角的李华、 萧水东等受伤的人。 公孙断和飞雾仍在狂笑,不时走上走下,以享受那种唯我独尊之气息,是以对慕容 天的对话并没听清楚,否则必又扬武挑衅。 笑够了,公孙断才转向秋月寒,他冷道:“你该知道羞耻!连公孙府都护不了!” 秋月寒道:“多谢二弟和飞雾及时赶来,得以挽救公孙府一场浩劫。” 飞雾冷笑道:“秋月寒。既然你护不了公孙府,就把权交出来吧!省得公孙世家蒙 羞。” 他单刀直人,却也省去公孙断不少口舌。 秋用寒叹道:“你们觉得这职权很重要吗?” “废话!”飞雾叫道:“谁都想做龙头,你不也做得很过瘾,很舒服?” “我一点也不过瘾,也不舒服!” “那你何须硬抓着不肯放!” 秋月寒苦笑道:“你爷爷将担子交在大伯肩上,大伯不得不扛起它。” 飞雾冷笑:“现在你老了,武功也没我行,应当由我接管,你为何还不肯交出职 权?” 慕容天见他那副要吃人的样子,真不知公孙世家让他职掌以后会变成何种样子?不 禁笑在心里。 公孙断冷道:“秋月寒,你也受了伤,实在没能再治理公孙府,你该明白,迟早总 是要交手!飞雾正是最佳人选。不是吗?” 二十啷当,一身邪功夫的飞雾,能职掌一切?秋月寒心头苦笑不已,但他却知道事 到如今,并非他一人能够左右的了。 功夫恐怕比不上飞雾,也无力再维护公孙府安全,甚而受了伤,一切都已到了最后 关头,已尽了全部力量去维护,该交手了吧! 他道:“二弟,你该知道还有公孙小刀儿!” “放屁!”公孙断冷喝:“他算什么,一个下人也想职掌公孙府?二十年前不行, 二十年后也一样不行……” 秋月寒轻叹道:“我辛苦了二十多年,想等待交脱此职,没想到二弟你却千方百计 要扛上肩,何苦呢?” 公孙断冷笑:“废话少说,谁知你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你到底交不交?” “若不交呢?” “由不得你!”公孙断断然地回答。 秋月寒苦笑,望着月亮,竟也朦上一层浓云,冬月更寒:“好吧!我交给你。” 公孙断突然哈哈大笑:“大哥!你早几年说,兄弟俩又何须闹得如此不可收拾?对 不起,小弟不该刺伤你的腰!” 他转变的态度,实在叫人难以接受,那声大哥叫得秋月寒感触良多。 “我真的错了吗?” 秋月寒不禁对自己以前所作所为,起了疑虑,手足之情,何等珍贵?让给他,不就 保有手足情了? 慕容天却沉声道:“公孙世兄,你要长思量,此事万万错不得。” 他说得很小声,但已足够唤醒秋月寒,也肯定了他二十年来所决定并没错。 公孙世家交于公孙断手中,或许其的将遭遇万劫不复之殃,但这只是或许,除了此, 又还有何种原因让秋月寒不惜舍弃兄弟之情,而硬自接管公孙府呢? 除了他,恐怕无人知道原因。 秋月寒向慕容天报以感激眼神。现在这种局面,他又能说什么? 他摸着左腰殷湿一片,淡然笑道:“二弟,伤都伤了,久了就会复原,希望你能从 此通达起来。” 公孙断笑道:“一定!一定,其实我也不愿如此,但大哥一直不愿让位给飞雾,小 弟性子急不些,才会如此,从此小弟一定改过,还请大哥见谅。” 秋月寒感伤道:“大哥也有错,对飞云之事,一直耿耿于胸。” 飞雾冷道:“既然你……大伯对此事耿耿于怀。早就该让位。以弥补过失,也不必 演变到此种局面!” 秋月寒不想再谈此事,他道:“给我几天时间如何?” 公孙断愕然道:“你不马上交出来?” “二弟……此事太过突然,而且公孙府也伤兵累累,何不等上几天,由我招集全国 分舵,再宣布此事!” “你要多久?” “最少七天。” 公孙断断然点头:“好,就给你七天时间,届时你可要实践诺言!” 秋用寒道:“只要七天之内都无任何变化,我一定将职权交出。” 公孙断听得哈哈大笑,他素知秋月寒一言九鼎,就像打了包票,铁铸的字,砸都砸 不掉。 飞雾也在笑,他的笑充满自大和庆幸,庆幸秋月寒做此明智之决定。 慕容天父子不禁暗自长叹,公孙府可能就此被毁了。但此是公孙府私事,空自叹息, 也不便干涉。 “有什么事?有我和飞雾在,还有什么事?”公孙断笑道:“赶明夭我就去收拾天 鹰,看谁还敢惹公孙世家?” 他所想的,一切都如此顺利,宝座更是探囊取物,轻而易举地就可取得。
公孙小刀 第二十五章 五毒勾瑰手
飞雾跃跃欲试:“爹,我也去。”
“不行!”公孙断道:“你留在家里,不久就要接管公孙府,很多事要学习。”
飞雾有点扫兴,打得并不怎么过痕。
公孙断道:“急什么,差那么几天?将来你接掌公孙府后,有的是机会!”
他已想到,将来如何使各大门派臣服,自是免不了要战斗。
飞雾不敢违抗他爹,只好不甘心地点头:“好嘛,就只留几天。”
秋月寒突然问道:“二弟,可是你以镖信通知我们?”
公孙断道:“当然!我怎忍心看到敌人骑到我们头上来!”
“多谢二弟!”
“何必如此?我也是公孙府一员,自有责任维护公孙府的安全。”
公孙断笑得很开心,此项计划又成功了。
原来他本是想将公孙府一网打尽,但突然想到,将来飞雾仍要接管公孙府,总不能
叫他接个烂摊子,而且飞雾功夫又已练成,几乎可说天下无敌。又何必借别人之手?是 以就来这么一下子——救公孙府,如此一来,还可留一份人情在府中,果然秋月寒却因 此让了位,他可要大呼过瘾了。 伤患与尸体都处理完毕,湘雨和小溪方自回来。 秋月寒道:“夜已相当深,二弟不妨回府休息吧!” 公孙断道:“我得赶向天鹰徒众,揪住他们,以便找出天鹰下落!我先走一步!” 说着他交代飞雾不得乱跑,务必等他回来,然后已翻墙而去。 精神特别高兴,连翻墙都有许多花招,点跳、纵掠、翻,样样都来。 飞雾也跟着离去。 慕容天此时才感概道:“公孙世兄,你此举大大不妥。” 秋月寒苦笑道:“若不如此,恐怕无法过关,唉!只有尽人事以待天命了。” 慕容天道:“世兄难道就此罢手?可有何对策?” 秋月寒叹道:“如今只有找到公孙小刀儿,看他是否能击败飞雾,否则谁也没办法 挽回此局面了。” 慕容天也知道秋月寒确实已尽了力,如今只有替老友感慨,又能说什么? 秋月寒转向湘雨,沉重道:“雨儿。明早就出去找小刀儿,务必在十天内找到他, 否则爹也做不了主,知道吗?” 湘雨何尝不想见小刀儿,只是找不到人,如今公孙府一团糟,听到此消息,也是愁 容满面:“小刀儿到底去了哪里?怎么不来呢?” 她决定明天一大早就出发,去找人。 夜已深,人已归,事却仍留心头。 小刀儿当其能制得了金刚不坏之身的飞雾? 纵使他飞刀百发百中,但也要穿进肉体才能伤人,光射石头人,再准也是无效。 若是他失败,公孙府又将变成何种局面? 小刀儿和没了和尚仍在翻山越岭,照苏乔所说,翻过十八岭,半天时间就可抵达公 孙府。 他们三更出发,再快也要清晨才会赶到。 黑暗已被扫去,一片黑漆的东方,己被红娟勾出山与天。 鸡在叫。 叫声十分难听,像被绑住喉咙的病鸡在大喘气,也像吃了五十岁奶嘴的老娃娃在啼, 怪味十足。 这声音就是没了和尚的杰作,赶下半天,终于到来,高兴之余,就来这么一下子, 像在报佳音。 ——葫芦的嘴,和奶嘴也相差无几,都是用来含在嘴里。 鸡声起—— 两人天马行空,直窜公孙府。窜得急,因为昨夜血腥味仍扑鼻。 “老爷——你们如何了?”小刀儿着急直叫。 两人直掠西院最高褛。 “是小刀儿?” 秋月寒一夜没睡,闻声已启窗探头。 两道人影已如风吹丝带般,挺拔而起,从容地掠上三楼书房。 脚一落地,小刀儿已发现秋月寒腰际一片白纱仍有血迹渗出。 “老爷,您受伤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秋月寒一阵激动,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里边坐,外 边露气重!” 小刀儿跟他进房,仍担心道:“您的伤……” “没关系!只伤了皮肉而已。” 没了道:“结束了?” “是结束,也是开始!” 秋月寒回答得十分玄,两人听不懂。 他道:“对我来说已经结束了,但对小刀儿来说,却是刚刚开始。” 接着他将昨夜战况说了一遍。 最令小刀儿和没了惊愕的有两件事,一是柳西风的死,一是公孙飞雾如此高超的身 手。 没了啜口酒,似笑非笑,道:“没想到,公孙断也会良心发现?” 秋月寒道:“他乃是有目的而来。” 没了问:“为了公孙府?” 秋月寒叹道:“我已答应,在七天后交出职权。” “不可以!”没了断然反对:“怎么可以将公孙府交给那种狂人,疯子。” “我己经尽了力……”秋月寒感伤地瞧向小刀儿,似乎又老了许多。 小刀儿急道:“老爷,只要您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秋月寒淡然长叹:“老实说,我宽限七日,最主要就是等你回来,希望你能击败飞 雾,事情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没了道:“听说他已练成恨天劫,不但混身是毒,而且刀枪不入?” “没错。” 没了无奈地望向小刀儿,似乎也觉得此事不怎么好办。 小刀儿沉声道:“我总得试试。” “好!我也陪你!硬的不行,来花的!” 没了最少已想了十几种奇怪的方法,如死缠活拖,将他累倒,泼油点火,烧不死, 也会烧他个精光。 “他在哪里?”小刀儿问。 “东院。” “我去找他!” “你小心些,不要太勉强!” 小刀儿和没了马不停蹄又掠往东院。 他俩闯入府中,并非没惊动人,只是他俩上了秋月寒书房,连湘雨也不敢唐突追入。 现在见两人又掠出来,登时鱼贯追了过去。 秋月寒也想知道战果如何,披上青黯花长袍,慢步走往东院。 他们都已被惊动,飞雾更不在话下,此时的他,俨然以公孙府主人自居,一有动静, 当然要看个究竟。 他很快地掠出东院,掠向屋顶。 小刀儿也很快地追了过去,正巧碰在东西院墙头。 飞雾乍见小刀儿,已然哈哈大笑:“原来是你?我找得你好苦啊!” 腾身掠掌,就往小刀儿劈了过去。 小刀儿存心试试他有多高功夫,硬是封掌以对。 啪地巨响,两人已撞上,小刀儿却呃然倒撞而出,直如被踢出的皮球,飞得好高, 还好他有准备,凌空打了七转,方自停落内院天井,苦笑不已。 没了也追落地面,急问:“如何?” 小刀儿道:“手麻麻地,他功夫相当高。” 飞雾巳狂笑不已:“公孙小刀儿!今天你逃不掉了!” 话声一落,人又往小刀儿扑,如狼如豹,只管攻击。不顾身躯。 没了叫道:“飞刀看看!” 小刀儿立时拔高身形,面向不变地盯着飞雾,身躯却退掠后边屋顶。 飞雾身形本已下降,竟然如腾龙般张牙舞爪地又凌空扑向小刀儿,其势更猛狠。 小刀儿喝声一出,再次扑上,即将接触之际,寒光一闪,飞刀已出,人也直撞而上。 飞刀一闪即没,飞雾却闷哼一声,扑势稍顿,威力大失。 小刀儿见机不可失,双掌一推,啪然一响,硬将他给击退丈余远, 众人引起一阵欢呼,小刀儿第二回合扳回了劣势,报了刚才一掌之仇。 没了不停叫好:“好!好,飞刀有效……” 话还没说完,他才发现飞雾胸口那把飞刀。只是意思地插在衣衫,效果并不理想, 也不敢再叫太大声,细声道了一句:“插上了,就算有效!” 事实上这把飞刀己剌破飞雾肌肤,虽只是一点轻伤,但却使飞雾自信刀枪不入的身 躯起了怀疑,所以在乍痛之下,会不知所措。 由于小刀儿的飞刀速度太快,相对的力道也足,纵使刀枪不入,也有个极限,若绑 上百斤炸药,威力自非人体功力所能抵抗,依然会被炸得粉身碎骨,是以飞刀能轻微地 划伤飞雾肌肤。 不过这种轻伤,就算射上一百刀,一千刀。可能也射不死人。 飞雾怒吼非常,拔下飞刀,狂骂:“公孙小刀儿,我要你的命——” 十指如勾,泛出碧绿,柳西风就是死在他这种五毒阴勾爪,他扑向小刀儿,但已非 方才全是攻而不守,如今也退了左手,以守中宫。 没了急叫:“小刀儿,他的掌有毒!硬接不得!” 小刀儿得到他的警告,干脆不接了,反身就跑。直如小孩在玩追逐游戏。 没了大叫过瘾:“对!就是要这样子,以你轻功之长。弥补掌劲不足!累也要把他 累倒!” 说话之间,他还不停地丢石头,趁机砸向飞雾,揩点油也好。 飞雾数击不中,气得哇哇大叫:“公孙小刀儿,你算什么英雄好汉?到处躲藏,又 算什么好汉?” 没了趁此又赏了他一颗,直中眉心,自己也笑起来:“你到处吃我石头,又算什么 好汉?” 此话引起众人发笑。 飞雾气极又怒,干脆找没了下手,吼道:“我先宰了你!” 没了登时叫惨,甩头就跑,急叫:“小刀儿快射飞刀!快攻他背部。” 小刀儿真快捷,飞刀直截对方背心命门要穴,心中虽知无法伤到对方,但命门穴被 点中,多多少少会迟滞一下内劲,也可暂时阻止飞雾快速身躯,然后再偷袭他背面。 果然事如小刀儿所料,飞雾中刀,身形为之一滞,顿觉小刀儿已袭至,狂吼一声, 倒转身形,十爪已抓向小刀儿双掌,存心扯断它。 小刀儿乍惊,登时快速地翻出两把飞刀,刺向其掌心,人也借他推力往后倒掠,惊 险地避开此招。 爪不及刀长,飞雾两爪自然落空,怒意更炽,龇目咧牙,雄臂猛抽,人立而起,不 再乱扑,掌劲带前,一个欺身,化作无数掌影,啸风大作,裂天十三掌高超掌法巳涌向 小刀儿全身,存心一掌劈扁他。 他既己使出正统功夫,而内力又如此之丰沛,实让小刀儿感到十分棘手,想举掌去 封,都觉得困难非常,登时又以走为上策,拔身而起,企图再掠过飞雾,逃向另一厢房 屋顶。 飞雾却已料准他会如此行动,突然残忍一笑,直劈前的掌劲已拖向空中,来个涌泉 托天,罡风丝丝响裂,刺耳己极。气漩已完全裹住小刀儿,就算无法伤人,也会把他拧 得头昏眼花。 小刀儿苦笑不已,对方来势太快,自己已陷入旋涡之中,想逃,实在不容易,只得 硬逼功力于全身,准备强行接下对方掌势,一个扭身,已翻双掌,来个掌对掌。 没了见状,大叫妈的,也管不了那么多,腾身而起,起往飞雾背面袭去,手中葫芦 也当暗器砸了过去。 谁知飞雾却有意让没了击背,借此劲道将身体推前,更加快速地击向小刀儿。如此 一来,等于多了没了的帮忙,吃亏的可就是小刀儿了。 只见三人同时撞在一堆,啪然巨响,小刀儿闷哼,倒射厢房,轰地撞破窗门,直往 屋内摔。 没了双掌如拍在石头上,反劲震得他两手发麻,疼痛不已,身形为之一顿,落在地 面。 飞雾狂笑,不理没了,狂抖双掌,筋斗又起,电也似地射向厢房,直追到底。 只见他身形一没入厢房中,屋顶已拉出小刀儿,红色琉璃瓦片哔啦啦掉得满处。他 不敢停留,又往另一处屋顶窜,一直不愿窜回地面,是怕飞雾掌势过于毒辣,可能伤了 他人。 飞雾也不落后,急窜屋顶而出,两人天马行空般,飞掠众人头顶,真以为他两能腾 云驾雾,驭气飞行。 突然一道白光直射小刀儿,那是秋月寒赶至,将手中长剑抛出,以援助他,以免他 双手空空又要对付飞雾毒掌。 小刀儿接过长剑,这下有了货,再也不担心飞雾双掌,登时凌空一个倒翻,正面向 天空,如睡姿般长剑直贯飞雾胸口,这招倒有些像秋月寒的惊月春秋斩,小刀儿虽没练 过,但以速度来弥补技巧,竟也能发出异曲同工之妙。」 飞雾本就托大,根本不将对方放在眼里,是以皆攻多守少,没想到小刀儿会反攻, 一时也手忙忉乱,乱劈一阵,虽是乱劈,掌劲更足,倒也封去小刀儿不少剑势,然他却 己被逼退了,长窜屋顶。 小刀儿一招得手,并没有再反攻,他所用策略,乃在消耗飞雾体力,以长补短。 飞雾虽能护住体肤而刀枪不入,但衣衫可就不能全顾了,尤其小刀儿自幼扑杀习惯, 其技巧何等高超,一个对照,长剑已划下他胸前一大片衣衫,露出结实胸脯,怒得他哇 哇大叫。 其实小刀儿纯粹是专为划衣服而划出剑势,因为他想与其没把握地剌伤飞雾,倒不 如激怒他,以便有机可乘,否则衣服不会落下如此一大片。 飞雾獠牙狂吼,撕下上衣,甩往地面,突然拔空三丈余,一手猛挥,远处突有黑鸠 鸟被吸至手中,猛张牙就咬向鸟头。咔地头已断,嚼咀有声,吃得津津有味,然后又吸 食血液,再啃食其肉。 众人没见过,登时傻眼而想呕。 不到几口,飞雾已活食殆尽,疯狂直笑,精力竟然更充沛,实是不可思议。 “擒血化元阳?”没了惊叫,复又苦笑:“小刀儿,你累不倒他了,只要鲜血一下 肚,他永远有使不完的力道!” 擒血化元阳乃邪功中的特别手法,利用血液之精元,转吸收成自身元阳,如此便有 真力来源,自可累不倒。 飞雾狂喝,举掌又往小刀儿罩去,其势更加强烈,让人避无可避。 小刀儿咬紧牙关,横剑扫出,准备封去对方部分掌劲而撤身掠返。 岂知飞雾十指硬如铁钩,执向长剑,硬生生将剑折断,复扔小刀儿右胸,逼得他往 左闪,就在这一刹那,飞雾右掌已快捷无比抓向小刀儿左肩。小刀儿暗道不妙,飞刀直 射他肩井穴,希望能阻住他攻势,自身也往下沉,以期躲过此爪。 然而肩井虽中。只能封住右手劲道,左手仍在,爪一探,一收,已然将小刀儿左臂 抓出三道血沟,疼痒麻辣。 小刀儿闷呃,已掉往地面,右手抓紧左臂,身形已没方才灵活。 “小刀儿——” 许多人都已担心叫起来,湘雨和没了已扑身而上,想看看他伤势如何。 然而小刀儿已知身中巨毒,如不速战速决,后果可能无法想象,身形一错地面,反 身又拔高,冷喝:“公孙飞雾!来吧!” 他反掠左屋,朝着飞雾就是两把飞刀,逼得飞雾手忙一乱。 大喝出口,飞雾又扑向目标,出手更狠。 小刀儿不再迎敌,到处窜掠,一有机会试射飞刀。 如此一来,远距离的攻击,而且飞刀每每中的,不到五分钟,飞雾至少中了三十余 把飞刀,气得他乱砸乱打,屋瓦、庭树都遭了殃。 没了知道小刀儿身上有几把飞刀,落如纸片的飞刀,一手抓满把,五六十支,也不 觉得重,何况他又不时利用机会扯回射发过的飞刀,也可谓用之不竭。 为今之计,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希望以无数的飞刀,射穿飞雾无数的小伤口,让 它变成大伤。 方法很笨,却不失为方法。尤其小刀儿经过长期可力训练,花了四五年时间去找寻 雪神貂,凭的就是一股坚韧耐心、耐力。如今他已将飞雾当成野兽,猎物,无比韧性也 展开,不停地射飞刀。 小伤果然造成大伤,飞雾虽然及时想到,将小刀儿射出的飞刀扣在手中,但无尽的 飞刀仍不断,使得他上身出现斑斑点点腥红伤口,血丝也慢慢流出,纵使他吃再多的禽 兽血液,也补不尽往外流的浓血。 他已开始喘息而停顿下来,怒目直瞪小刀儿,现在只能挥手去挡飞刀,但往往都落 空。 小刀儿左臂却已变成紫黑,虽然封了穴道,仍有往心脉漫延之趋向,他却仍装出不 在乎神情,专注对付敌手。 飞雾至少挨了三百刀以上,鲜血仍不断流出。 他骂道:“公孙小刀儿,你这算什么?有胆过来放手一打!” 小刀儿冷笑:“你行吗?再不治,保证你一个时辰之后,失血而亡。” “你更早!中了我的毒爪,不必几分钟,就得七窍流血!世上没有解药!” 小刀儿冷笑:“真的吗?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没有解药的毒药是骗人的!只是 你未找出它的解救方法而已,比如说雪神丹在我身上,随时我都可以解去你的毒!” 飞雾闻言,呲牙大叫,却又不得不相信小刀儿的话,因为他看起来一点中毒的迹象 也没有,虽然左手臂紫黑,大不了砍掉,总要不了他的命,何况还有雪神丹在他手中? 反观自己流血不断,若再用劲,将流得更快,自己却因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而自大,连 最起码的金创粉也没带在身上,否则小小伤口,止血是相当容易。 没了不让他多想,狡黠笑道:“飞雾大侠,刚才你很威风,逼得我团团转,现在换 我来陪你玩两招,意思意思!” 他已出掌攻向飞雾,少林武学,自非同小可,而没了又不敢轻敌,掌劲自是全力以 发。 飞雾冷笑,他仍不认输,一掌就将没了给逼退,但自身血液像挤了压力,瞬间流得 更急,实在不宜再运功,以加速鲜血流失。 “没关系!一掌不行,再来第二掌!” 没了耍把戏地又攻出掌势。 飞雾没再迎掌,掠身而退,狠狠地瞪向小刀儿及秋月寒,怒道:“我会再回来的!” 说完他已掠向靠墙一棵古松,再一个顿足,己消逝墙头。 此时小刀儿方自嘘口气,跌坐于地,精神显得十分颓弱。 “小刀儿……”湘雨急切地奔前:“你伤得如何?” 小刀儿淡然一笑,道:“恐怕要费一番手脚!不过……不碍事!” 众人已围上来。没了急忙拉开他手臂,紫黑一片,伤口不断溢出腥臭黑血。 他急道:“阴勾爪之毒,恐怕除了雪神丹那种妙药,无法解了……” 秋月寒关心道:“小刀儿,刚才我已交代你,不要冒险,如今……” 小刀儿沉重一笑,道:“老爷……不如此……恐怕赶不走他……” “可是你……你的伤……” 小刀儿淡然道:“也许没那么严重,我还懂得一些偏方,若治不住了,还有百里神 医!老爷你们不必过于担心。” 没了急道:“偏方是何药味?告诉我,我去抓!” “我也不知道名称……”小刀儿勉强抓起左手,立时泛刺椎心之痛:“给我一把匕 首……” 众人脸色微变,以为他要砍断左手。 湘雨急切道:“小刀儿,你不能……” 小刀儿冷汗已流,仍笑道:“我只是放些毒血,不碍事。” 慕容天已拿出匕首,交予小刀儿,敬重而欣佩道:“小兄弟!你的韧性,老夫佩服 不已。” 小刀儿只是笑了笑,因为他实在说不出客套话来,接过匕首,已对准伤口,挖梨肉 般刮掉烂肉,这种利刀切嫩肉滋味,连秋月寒。慕容天这种武林前辈,看得都心惊肉跳, 头皮发麻,湘雨早已掩面而泣。 没了则不断喘大气,小心翼翼地帮忙小刀儿,每刮一刀,他的眼皮就跳眨一次。 小刀儿不但挖伤口,还挑开腕脉血管,以将整只手臂乌血给放出来。 “酒……” 他轻轻呻吟,没了赶忙倒出葫芦中火烈白干,浇向伤口,哧哧之声像蚕虫在啃食桑 叶,啃食人肉。 直到血酒混合液转为淡红,小刀儿才歇手,道:“随便解毒散……都可以……” 登时有数人掏出小瓶,递了过去,他们都希望小刀儿能用自已的药,甚至于能治好 他的毒伤。 小刀儿一瓶瓶地嗅,结果选了慕容白那青花玉瓶的解毒粉。 慕容白笑道:“这是峨眉静明师太送予的青灵回阳散。” 此药虽不能解百毒,但已属极品,小刀儿将白色粉末敷在伤口,立时一阵清凉,神 情也为之一振。 他笑道:“多谢……你是慕容公子吧?伤口舒服多了!” 慕容白欣喜道:“叫我慕容白就可以了!” 两人相视而笑,大有英雄重英雄之态。 没了道:“回阳散虽管用,但也解不尽阴勾爪之毒,药力可能只有三天时间,你该 做个打算。” 小刀儿看手臂已凝血痂,知道暂时不会恶化,方自站起。 他道:“暂时不碍事,我得赶快去寻药,三天之内就得解决,否则只有请神医帮忙 了。” 没了道:“说不定神医近两天就会赶来,我先陪你去找药。” 湘雨急道:“我也去……” 秋月寒立时阻止:“湘雨,小刀儿要去的地方,恐怕十份危险,你去了会碍事,别 让小刀儿感到困扰。” 小刀儿不便拒绝,只有淡然笑着。 湘雨在如此多人面前,也不敢太放肆,感伤而含情地注视小刀儿:“你自己要保 重。” 小刀儿含笑点头,复转身向秋月,道:“天鹰崖可能暂时不会来犯,不管如何,最 迟三日我一定回来。” 秋月寒道:“快去快回,自己为重,别误了伤势。” 小刀儿和没了已离开公孙府,从昨夜到现在,以至于将来这三天,他俩都没机会休 息。 事情一波一波地来,秋月寒有种不负重荷之感觉,还好,他已知晓飞雾的邪功,仍 是有少许办法去克胜。 他们正想散去之际,蓦然—— “阿弥陀佛——” 一阵佛号,七条人影己飞掠高墙,少林七二生连袂抵此,准是为小刀儿事情而来。 秋月寒心头微惊,迎上前去,含笑道:“不知元和大师光临寒舍,所为何来?” 元和沉声道:“旧事重提,公孙大侠可有见到公孙小刀?” 秋月知道若说没见过,是瞒不了人家,反而落个巧言之徒,他道:“来过,但走 了。” 元和目光微缩,似想猜出秋月寒所言真伪,终于他相信了:“贫僧来晚了。” 元悟道:“他可是和本派没了师叔在一起?” 上次被没了骗至关外一事,他可记得清清楚楚。现在问明原委,是想请无心掌门颁 下降魔令,以免见面又奈何不了没了师叔。 秋月寒却回答:“是否在一起,老夫没见到,不敢回答。” 元和知道问不出所以然,转问别的:“公孙小刀走了多久?朝何方向行去?” 秋月寒道:“他走了约半小时,朝北方向。” 他竟然说出正确方向,众人都感意外。 元和施佛礼,道:“多谢公孙大侠指点,贫僧告辞了!” 话声一落,七条人影已往北方掠去。 湘雨急道:“爹,您怎能说出小刀儿的去处?” 秋月寒含笑:“爹自有主张。”转向慕容白:“慕容贤侄,要麻烦你一趟了!” 慕容天已明白是怎么回事道:“白儿,你往东走,引他们愈远愈好!” 原来秋月寒心想七重生必会暗中监视,故意再派慕容白引岔他们,如此虚实互用, 将能扰乱对方追踪。 慕容白为之心喜,能为小刀儿分担点忧劳,他在所不辞。“放心!我一定引得他们 远远的!” 他已飞掠东边,自信地离开公孙府。 秋月寒长叹不已:“唉!小刀儿自幼开始,就没一天过着安宁的日子。” 慕容天道:“困厄使人成长,他终将非池中之物。” “希望如此!否则上苍就太对不起他了。” 秋月寒伥然而笑,已引导众人散去。 水晶宫一堆人,一堆斗败而垂头,快要丧气的人。 天鹰的脸也是皱皱地、沉沉地,眼珠、鼻子、嘴巴,好像也堆在一起,同是一股冷 酸味。金福和五鹰可以为战败而闷闷不乐,天鹰听到柳西风死了,不再受他控制,该高 兴才对,怎么又难过了? 原来柳西风在他身上下的毒还没除去,现在柳西风死了,他的毒要找谁解。 这种事关生死之事,要他不难过都不行。 有卫士走入宫内,拱手道:“禀天鹰,公孙断求见。” “公孙断?” 众人愕然,他来干什么?是不是和他那个疯儿子闹到这里来了? 天鹰索性是豁开了:“带他进来!” 卫士离去,不到几分钟,公孙断笑声已响起,狂妄而自大的身形已跨入宫门。“哈 哈……诸位!好久不见了!” 金福皱皱眉头:“你一人来?” “一个人就够了,要是等我儿子来,你们恐怕应付不了!”公孙断己大方地坐在左 边太师椅,狂妄而笑。 众人但闻只有一名公孙断,心情为之一松,金福更放心多了。 金福冷道:“你来干什么?” 公孙断摆摆手,戏谑道:“客气点!对你有好处!我来接管天鹰崖的!” “放肆!”金福冷喝道:“这可不是公孙府,你给我放明白点。” 公孙断瞪向他,冷笑不已,道:“有天鹰在,你这个小奴才哪有说话的份?” 天鹰不由得病脸一阵青白,怒道:“公孙断,你好狂傲!小心我撕了你。” “哈哈……”公孙断又是一阵狂笑:“高高在上的天鹰,也未必见得多管用。” “你……”天鹰正想叫金福拿下他。 金福已怒喝,长剑划出七朵剑花,分别刺向公孙断胸前七处要害。 公孙断哈哈大笑,登时翻过椅子,迅速甩向金福,人已飘向左侧水晶柱,双足蹬向 水晶柱,电射天鹰而去。 金福震碎椅子,突见他攻向天鹰,马上使飞直追,长剑已砍向其后脚。若他不躲, 非掉腿不可。 公孙断哈哈大笑,劈出掌劲封向长剑,连续三个筋斗避开剑势,落在天鹰身前七尺 处。 他狡黠笑道:“来呀!叫金福杀了我呀!如果你不想解毒的话!” 天鹰闻言,脸色大变,立时喝住金福:“别伤了他!” 金福愕然收手,翻身掠在天鹰左侧,十分不解。 公孙断却笑得更刮人骨头,五鹰已有几名快忍受不住,却又碍于教规森严,不敢动 手。 “天鹰阁下!你是否中了柳西风的养魂引?而受制于他?” 此语一出,全场变色。 天鹰吼道:“你胡说!” “我没胡说!我还知道,这次攻打公孙府计划,全部出自柳西风主意。” 金福吼道:“公孙断,你再信口开河,休怪我剑下无情!” 公孙断冷笑道:“事实就是事实,天鹰,你若想活命的话,最好承认此事!” 天鹰冷汗直流。 公孙断更形得意,道:“我还知道,你就是二十的前的武林公敌,神鹰董仟!” 此语更是惊人,金福和天鹰己情不自禁地抖了起来。 真不知公孙断为何在一夜之间全部知道这些秘密? “而且你还是个废人!哈哈……” “你胡说……胡说……”大庭之下,天鹰竟然哭了起来。 金福这次真的想杀死公孙断,来个死无对证:“公孙断,你死期到了!” 长剑再出,幻出一片金光,如毒蛇利牙噬了过来。 公孙断并不想硬拼,冷笑道:“怎么?想杀我灭口?”人已往后闪去,开始采取游 斗。 “天鹰!不必再装了!这对你有好处,至少可以捡回一条命!”天鹰已遭受一次面 具被撕,此次倒也不再觉得如此疼痛,也许已习惯了吧。 他突然喝道:“金福住手!” 金福十分不甘心,却不愿违背主人,收剑撤招。悻悻地走向天鹰身侧。 公孙断登时哈哈大笑起来:“对!就要如此!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又道:“既是 承认了,就亲口再说一遍!省得你属下疑神疑鬼!” 天鹰抖颤身躯,眼前一阵灰白,晕眩过后,冷漠地转向五鹰:“他说的完全没错, 我一无武功。” 五鹰闻言,各自瞪目,惊讶与不信,就如白绢上绣红花,清清楚楚地表露脸容,有 的不甘心,有的怨恨,有的失望……许多千奇百怪的念头都涌向心头。 “你们现在可以决定去留!”天鹰冷道。 五鹰再怎么想,也猜不透天鹰会是如此不济的人,都有一种受欺骗之感觉。但还由 不得他们决定要留要走,公孙断已哈哈大笑起来。 “天鹰,现在说话的不是你,而是我!”公孙断瞪向天鹰,鄙视两眼,复转向五鹰, 冷道:“你们五个反正也是黑到底,若离开了夭鹰崖,保证被天下群雄追得走头无路, 本人就收留你们!” 他又道:“其实谁当上天鹰崖教主,和你们一点影响也没有!你们还是你们!职位 仍然在手,若说有变,那是你们新主人的武功是真材实料,保证带着你们征服武林!” 五鹰想想自身处境,竟也觉得公孙断这番话十分有道理,而且顺耳得很。 “公孙教主,属下愿能追随左右!” 五人一齐拱手肃立,表明了立场。 公孙断笑地合不了口,直道好。他道:“本鹰一定不会亏待你们!”转向天鹰和金 福:“你们呢?我看也留下吧!” 金福抽动嘴角,终于叫道:“职位我可以不要,但你必须保证天鹰安全。” “他已经不能说是天鹰了!该叫他董仟!”公孙断狡笑道:“我保证,只要他不出 此宫,一切安全由我负责。” 金福道:“他中了柳西风的毒呢?” “容易得很!找个时间,我会替他解去。” “你解得掉?” “笑话!”公孙断叫道:“我女儿可是柳西家的媳妇,我怎能忘了柳家最毒之养魂 引?” 他没说女儿早就替他偷得毒药和解药。 天鹰也知道自己身上之毒一天不除,就一点希望也没有,是以他才忍气吞声,逆来 顺受,为的就是柳西风那句话:“活着才有机会。” 他问:“我却不知,你如何知道这秘密?” 公孙断大笑不已,他解释:“本来我是想追你们,没想到却追上了柳西竹,反正他 已废人一个,我就故意去安慰他,总是女婿一个,他当然不接受,但却敢怒不敢言,后 来我却发现了柳西风腰间一块破布。”他从口袋摸出旧布块,竟和苏乔以前示予无怨老 人的相同,其中绣有老鹰图案。 天鹰立时怔愣住了,没想到上次柳西风闯入他寝宫,还趁机摸走了这块布。 公孙断得意而笑:“我一看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后来摊开此布,却发现了一封信, 内容就是说些你和他的经过!” 他又道:“柳西风之所以会留下信笺,无非是想布最后一步棋,给他儿子柳西竹, 若他突然间受你控制,他儿子就会召告天下,说你就是二十年前的神鹰,如此你就有罪 受了。” 柳西风心计之深沉,实让天鹰自叹弗如,只可惜他到头来却死于非命,连眼都合不 上。 天鹰也更没想到,会因一块破布而泄了底,马上又受公孙断所控制,也许命运就是 如此喜欢捉弄人吧!他长叹不已。 公孙断奸黠一笑,道:“事已成定局,你退下去吧!我还要招集所有弟兄,来认我 这个新教主!哈哈……” 天鹰在金福扶持下,离开了他常年抚坐的貂皮水晶龙椅,触目望向椅后那只桌大老 鹰,已感到它是死的,永远也飞不起来,长叹地往后院行去。 公孙断坐上宝座,哈哈狂笑,随却吩咐五鹰,召集人手,准备晋见新教主。 天鹰崖从此易换主人。 天鹰回到房间,郁闷不乐,金福更是愁眉不展,二十年的基业就这样拱手让人,眼 前一片水晶屋,就像会蒸散的雾气所凝结,随时都会飞去。看穿雾层,还是一片白茫茫, 茫到心里头,揪都揪不走。 绿君儿已听到消息,赶了来:“爹……你怎么了?” 天鹰抚着她秀发,难得一丝暖意涌向快无知觉的手掌。恢然道:“君儿……你还是 回到你娘那里吧。此地不再是爹的家了!” “爹!你到底在说什么!” 君儿不懂,金福将事情说了一遍,现在连她都觉得周遭一片茫茫。 “不行!我非找公孙断出气不可!”她发了脾气,当真就要找人家算帐。 金福却道:“小姐,老奴都不成了,你何尝是他敌手?何况老爷还须要他解毒……” 君儿止住脚步,禁不住心头悲怅,抽泣起来。但现在谁又能安慰她?都一样沉沦深 渊鬼域之中。 “我们一起逃出去!”她说。 金福摇头道:“不成,老爷受禁锢走不了,只有你可以走,去找夫人和二小姐,或 许能想出一些方法来!” 君儿稍加考虑,也觉得该如此做才对:“好!我去找娘,你们一定要等我回来。” 金福道:“告诉你娘,有位公孙飞雾,已练成恨天劫的武功,以便她有个准备。” 君儿含泪而去。公孙断并没封锁所有人的进出,因为他已相信自己儿子天下无敌, 又何必担心任何人的叛变?只要叛变,就宰了他。在没禁制之下,君儿很快走出天鹰崖, 往星寒山出发。 天鹰长叹:“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苏珊来收拾残局……” 金福含泪道:“老爷……事情终于会过去的!逃过此劫,我们再从头开始!” 天鹰伥然而笑:“还有几个二十年?还有几个从头开始呢?” 金福又能说什么?将一生都交给了主人,却未能完成主人唯一的心愿,他更担心自 己年已老迈,没有再从头的机会了。 飞雾身上的小刀伤,只要不大运劲,马上就可凝结。他并没理会伤口,仍是一片干 疤红透而黑的血疤罩满全身,像裹了件紧身内衣。 血不再溢,他就有了元气,直往天鹰崖奔来。最近,此处出入人手过多,自有淡淡 通路可寻,然而到了雾区,他只有望雾止步了。 他找了许久,就是找不到通路,不禁火气又起,登时大吼,咆哮声震摄山谷,连白 雾都似乎被吓着了,而腾翻起来。 “爹——” 声音传至水晶宫,公孙断惊楞不已:“这不是雾儿的声音?” 他急忙传令,派人带飞雾渡过雾区,以便相会。 去接飞雾的是金鹰,他见着飞雾如此模样,先是一愣,但随即拱手道:“是公孙飞 雾?” 飞雾没回话,吼道:“我爹在哪里?” “请跟我来!” 金鹰领着他,已带往水晶宫。 他们渡过雾区不久,已来了数位和尚,见其装束,可能是少林弟子。 也许是飞雾的吼声,将他们引来。 众僧只潜伏地窥探,并没有再进一步之行动,交头接耳一阵,已有两人往回路奔去, 只剩两名仍在监视。 他们又为何而来? 公孙断突然见爱儿如此狼狈,第一个让他吃惊的是:“谁能伤得了刀抢不入的飞 雾?” 他已急道:“谁伤了你?” 飞雾恨道:“公孙小刀。” “他恁么伤你?” “用飞刀!”飞雾厉牙而叫:“他不断使诈!太可恶了!” “伤得如何?”公孙断赶忙替他验伤,只见都是皮层稍稍受损,十分纳闷:“这 伤……你怎么一次就被射中那么多伤口?” 他本想说伤口算不了什么,但伤得过多,已是相当可观了,是以才改口。 飞雾道:“不只一次,他至少射了三四百次!” 他有点沮丧,对小刀儿的飞刀也感到莫可奈何。 “他妈的!小杂种!”公孙断厉道:“哪天非剁了他不可!” 他问:“人呢?” “还在公孙府。” 公孙断厉道:“原来秋月寒许下七天诺言,就是等待小刀儿回来!妈的!走!去找 他算怅!” 拉着飞雾,就想走。 “爹……”飞雾有些仓惶,毕竟他刚吃过苦头回来,若没想到对策,也许会遭到同 样的后果。 公孙断被他一叫,也醒了过来,知道此时飞雾不宜再动手,狠狠道:“一群杂碎! 看我如何收拾他们!你将一切说一遍!尤其是和小刀儿的交手。” 飞雾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公孙断骂道:“这小子中了毒爪,还不怕毒?真有点来头?” 飞雾道:“爹。我武功高过他许多,只是他的飞刀碍手碍脚……” 公孙断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阴狡笑了起来:“雾儿,不必担心!下次碰上了,包 准他伤不了你!” 飞雾又惊又喜,惊者是觉得真有此方法?喜者又觉得不再担心飞刀了,心中十分矛 盾。 “爹,您真有办法?” 公孙断笑道:“当然,大不了制一件缅铁蛟筋甲,再运用你的护身罡气,飞刀还能 伤得了你?” 飞雾突然狂笑起来:“公孙小刀,你死定了——”情绪无处发泄,一掌飞劈向左侧 太师椅,掌风扫过,支离破碎。 公孙断也狂笑起来。 蓦地,金鹰已急速走进宫,他拱手揖身,道:“禀教主,外围聚集了不少少林和 尚。” 公孙断煞住笑声,急问:“来了多少?” “大约六七名,似会再增多。” 公孙断小想,少林和尚来此是想干什么?他先考虑自己和他们有何过节,但再怎么 想,都想不出充份理由,然后才想到小刀儿,以及其他原因。 “难道会是为了他……”公孙断忽然深沉笑道:“你再去探察,来越多人越好,也 好一网打尽,省得到处找人。” 金鹰应“是”已退去。 公孙断奸黠直笑,在耍他的阴谋诡计。 他究竟想到了什么?他没说,他只想在短短两三天内养好飞雾的伤,然后兴师问罪, 夺得公孙府大权。 君儿很快找到星寒山,她也在雾区摸不着路,而用同样的方法,叫人。几声下去, 已有回音。 “是大姊吗?” 君儿来不及多回答,苏乔已赶了过来。两人相见欣喜,直揪着手不放。 苏乔问:“大姊,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好意外!” 想到伤心处,君儿已抽搐起来:“爹已经被人挟持了!” 苏乔掠摆:“谁挟持了他?” “是公孙断!”君儿忍不住已哭出声音。 “大姊,你别哭,我们找娘商量去。” 苏乔带着她,已往雾区走,不到盏茶功夫,已抵无尘居。
第二十六章 天鹰之劫
春神强压心头悲切,颔首道:“希望还来得及。”她道:“君儿,你将所知道的告
诉娘,为何公孙断会挟持你爹?” 君儿道:“公孙断杀了柳西风,然后就闯入水晶宫,爹不会武功,又中了毒,只好 任由他摆布。” “爹还中了毒!”苏乔诧异地问。 “嗯!是柳西风下的!”君儿很快将事情说一遍,但那时,小刀儿和飞雾搏斗之事 尚未传至水晶宫,是以她不知情,现在也只字未提。 她还强调金福要她说的:公孙飞雾已练成了恨天劫,连柳西风都死在他手中。 春神脸色吃重:“这就难了……昔年恨天魔只练了八成,就已纵横天下,那时你爹 才刚出道……没想到竟有人如此年轻,就练成此功而刀枪不入……” 苏乔道:“难道世上就没人制得了他?” 春神道:“很难!虽然传说少林易筋经练到十成,也有此火候,在邪不胜正之下, 才有办法制住他。” 苏乔突然喜悦道:“也许小刀儿可以!他的飞刀威力十分强劲,而且每个人都有罩 门,只要刺破它,就可破除金刚不坏之身。” 春神颔首道:“这也是一种办法,不过听君儿说,小刀儿并没赶去公孙府参加战局, 他不知去了何处?” 苏乔道:“我想他还是会留在公孙府,只是他赶去时,已来不及阻拦战局而已。” 君儿道:“可是……小刀儿他……爹曾经找他的麻烦,他会帮忙吗?” “会的!”苏乔很有把握道:“若他记恨,当时就不会放过爹了!” 她指的是小刀儿夺药,而以飞刀抵住天鹰咽喉一事。 春神道:“小刀儿心地仁慈,该不会见死不救,我并不担心此事,倒是你爹中毒一 事,若要公孙断解毒,恐怕十分不容易。” 苏乔灵光一闪,道:“娘,你忘了百里神医还在这里?他一定有办法。” 春神此时才绽出浅浅笑容:“或许可以邀他同行,也好顺便看看你爹的伤。” 君儿道:“可恶的公孙断!娘您该教训教训!他无恶不作,出而反而,十足怒徒一 个。” 春神叹道:“娘要是能惩罚人家,早就替你爹报仇了,何须要你妹妹代劳。” 君儿惊愕不已:“娘!你……” 苏乔黯然道:“娘不会武功。” 这怎么可能?名闻天下的天南春神笑,竟然一点武功都不会?难道传言有误? 君儿不信。却又不得不信,十分不习惯的说:“怎么会呢?” 苏乔道:“娘天生就是玄阴脉,练不得武功。” “但是……传言……” 春神淡然道:“传言该从你奶奶谈起,她才是真的春神,娘只是承了你奶奶的福。” 她解释道:“数十年前,你奶奶以高超的武学。击败了两位魔头,一位是七血神君, 另一个就是恨天魔,流言就此传出,但真正见过你奶奶的人并不多。后来娘嫁给了你爹, 她也传那套春神夺给你爹,所以你爹才能称雄武林,没想到却因此害了他。活来娘只将 功夫传给你妹妹,要她以春神名号行侠仗义,但是春神夺有上下两段,乔儿只好学会上 段,是以功夫虽高,却也不能如你奶奶那种无敌的身手,不得不找小刀儿来帮忙报仇。 一切事情,就是如此,” 原来她不会武功,难怪上次以琴声制服公孙楼时,会比不上苏乔,难怪苏乔要急着 赶回来,难怪在治疗公孙楼时,公孙楼发疯,春神没出手,事后还中了迷药而昏倒。 难怪她一直住在此处,常年不离开。 君儿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道:“既是如此,娘还留在这里,救人的事就由我 和妹妹去就可以了。” 春神慈祥笑道:“娘不去,也放不下心留往这里,还是去好了,也许你爹经过此次 教训以后,会回心转意。” 君儿正想再说话,忽已觉得有人走近无尘居,转过头,百里奇已含笑而至。 苏乔急忙迎上去,笑道:“神医,您来得正好,我们有事想拜托您。” 百里奇慈祥点头,道:“老朽听到声音,就已赶来。上次是小刀儿出征,这次是怎 么回事?”“神医!我爹中了毒!” 苏乔很快地将事情说一遍。 百里奇转为吃惊,道:“令尊所中之毒……不知为何物?” 春神道:“君儿,你可知道?” 君儿摇头:“当时情急。我也忘了问,不过听金福说是柳西家最毒的毒药,公孙断 也会解,药性在十天左右发作。” 百里奇精通各药物,相对地也对各派独物有所了解,闻言也猜出一个大概:“也许 是养魂引吧!” 苏乔道:“神医,您是否能和我们一起去?” 百里奇道:“本该可以,但公孙前辈这一,两天将会醒来,我想若能留下来,对他 种种反应再彻底诊断一番,以免有所疏忽,若你们那边事情过急,也只好放弃,与你们 同行了。”春神闻言,道:“既是如此,百里先生就留下,反正我们也须找到小刀儿, 再赶去救人,其中耽搁也不少时间,届时您再赶去也不迟。” 百里奇沉思片刻,道:“如此也好,以免瞻前顾后,最迟两天,我一定赶去!” 他拿出一白玉小瓶,交予苏乔,慈祥道:“若你爹中的是养魂引之毒,就拿红色丹 丸让他服下,毒性自可解。若不知何毒,就服下三颗绿色药丸,最少能再延续几天时 间。” 对于百里奇考虑之周详,苏乔感激不已,连连道谢,捏紧的玉瓶,快碎了似地抖了 起来。 百里奇又道:“若找到小刀儿,就转告他,公孙飞雾若已练成恨天劫上的五毒阴勾 爪,千万别让他伤着了,我也没把握解此毒。” 苏乔点头:“我会的!” 然而他们却不知此语已是过慢,小刀儿此时已在接受痛苦的煎熬了。 药已在手,三人不再耽搁,立时动身前往公孙府。 天鹰崖已聚集了大批人马,包括少林掌门无心,武当掌门木阳子,华山掌门剑南舟, 天山掌门关醉白,以及数十位。各派高手。 人来的愈多,公孙断愈是过瘾。 无心已宣佛号,运用狮子吼之内家其力,传声道:“公孙教主,少林无心求见——” 音虽不高,却绵延不绝,显示出无心功力十分到家。 公孙断等的就是这一刻,两天一夜之间,能赶来的高手都赶来了。 他坐在舒服的龙椅,心不在焉地瞧向绿金福,道:“绿总管,你留在此,本座要去 退敌了。” 金福拱手道:“禀教主,强敌已至,属下岂敢偷安,自该挺身才对。” “说是这么说,你的主人怎么办?你舍得抛下他?”公孙断调侃地说。 “倾巢之下无完卵。属下明白事情轻重。” 公孙断无奈道:“好吧!既然你如此忠贞不二,本府也不愿拂却你的忠心。”转向 五鹰道:“传令下去,准备退敌!” 一声令下,全宫皆动。尤其是公孙飞雾,皮肉之伤两天就结了硬疤,可说完全好了。 那股疯狂的争战欲望。充斥全身每根筋、每根骨,现在若有一头虎,保证被他活活给咬 死。 两天以来,他吃的全是活生生的狸、免、鸡,元阳充豉得很。 公孙断也有意试试他,到底能不能击败各大门派掌门之联手——一对一那是甭谈了。 阵势摆开,公孙断仍坐在椅子上,威风八面。 他冷道:“你们找天鹰崖,到底为了何事?是否想联手围剿?” 无心施佛礼,道:“老衲无心,执掌少林一派,想必公孙教主已猜出群雄来此之目 的?” “嘿!我问你,你倒反问起我来了!”公孙断冷道:“我不知道你们来此是何目的! 我也不想猜,太浪费本座时间了。” “如此老衲就直说了。”无心道:“传言昔日歹徒董仟,匪号神鹰藏在天鹰崖,可 有此事?” 金福闻言,脸色已变,二十年前主人含冤,二十年后又要再遭劫难,一份怒意到沸 腾,心中暗自决定,除非战死,决不让人将天鹰带走。他盯向公孙断。希望他能遵守诺 言。 公孙断轻轻一笑,道:“大师恐怕听错了,本派是天鹰而非神鹰!” 他回金福一个微笑,表示信守诺言不二,金福也为之放心不少。 木阳子冷道:“天鹰就是神鹰,天鹰崖本是他所创,后来却被你所篡夺,贫道众人 看在你为恶不及外人之下,才以礼待之,否则早已兵刃相见,你还是将人交出来吧!” 公孙断虽恶名昭彰,但他大部分只对自家人下手,基于此乃家务事,别派自不便兴 师问罪,省得落个多管闲事之嫌。 公孙断冷笑道:“好个天鹰就是神鹰!好个以礼待之!看你们劳师动众,今天要是 不让你们满意,想必你们是不想回去了?” 木阳子冷道:“除非交人,否则不惜动干戈!” 公孙断假笑道:“这可是你们要动手,不是本座想动粗!看样子不动手是不行的 了!” 飞雾狂笑道:“要动手找我!来呀!来呀!”不停捶打自己胸脯,真如野人。 无心喧个佛号,道:“恕老衲失礼了!”右手一挥,五位僧人已长棍开出,直往飞 雾身上砸去。 飞雾狂笑,身躯一动不动,硬接下五棍。若常人,非得被打得粉身碎骨不可,但落 在他身上却如打在软泥上,一点效果也没有,反弹力道震得他们两手发麻,不知所措。 还来不及由他们思考,飞雾已然出手,左手如揽女人柔腰般,揽住五根木棍,右手 如菜刀状,一切,五棍断得整整齐齐。 “哈哈……” 飞雾狂笑不已,双手推出掌风,像在推小孩般,轻而易举地将五僧打得滚滚而去。 众人见状,不禁竖眼直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还有谁要来?全都上来好了!啊——” 飞雾忍不住,已扑往无心,其势之猛,快逾虎豹。 无心大惊,想尽所有方法,就是想不出一个退敌招式,不得不运起神功,准备硬接。 也谈不上什么准备,双掌都还没举稳,狂风已至,啪地,已将他击出丈五开外,蹬 蹬连退数步,无心方稳住身躯,更是骇然。 木阳子已看出对方武功过于高强,登时喝道:“贫道也来陪你玩两招!”马上挥出 拂尘,扫向飞雾。 “什么,你陪我玩?你不配!” 飞雾反手一抄,很容易将对方拂尘给抓住,往左一带,再切出一掌,木阳子已避无 可避地非松去拂尘不可。否则右手难保。不得已,只好松手,改掌劈向飞雾,企图想挽 回一点颜面。 然而飞雾一动不动,硬接他一掌,右手拳劲已捣向他腰际,快而猛。 木阳子闷哼,人已倒撞而退,脸色发青,这拳打得他血气翻腾,差点吐出血来。 无心见状,冷喝:“敌人武功高强,我们一起上!” 活未落,他再次出掌而攻。 华山掌门剑南舟以及天山掌门关醉白,也同时出剑、出掌,罩了过去。 飞雾此时才感到敌我相当,方自尽情出招,想将受小刀儿的怨气。全出在四人身上。 四人联手,其势何等猛锐?可惜却奈何不了飞雾,十招一过,已是汗水淋漓,气血 浮动,愈战愈是心惊,不知天下怎么会有此怪物存在?飞雾似乎玩够了,大喝一声,右 手抓住剑南舟长剑带向左边,格开木阳子拂尘,再踢出一脚点向关醉白,将他逼向左侧 紧紧靠着无心,然后他狂笑一声,双手往左右直翻劈,哗啪数响,四位掌门人已跌得人 仰马翻,尊严尽失。 此时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尊严,四人滚落地面,都以高超内力硬拔而起,喝然出口, 四道人影又噬向飞雾。此时方见飞雾脸色吃重,不敢大意地封向左侧无心,想以各个击 破方式,分散对方强大内力。 岂知无心早有准备,不攻反撤招,一个腾身掠过他后背,双手抵住关醉白背心,齐 往前推。紧接着木阳子也以同样方法掠向无心背心,剑南舟也不落后,如此四人连成一 线,各找背心命门穴,同运数十年修为,四人合起来,至少有四甲子功力,任公孙飞雾 修为再高,也无法超越四甲子——两百四十年的威力。 而天山派混元真气,自属武林一绝,四人联手,真能逼出一道白气,直截飞雾心窝, 其势足以穿金裂石,所向披糜。 飞雾方转身,就遭此突袭,自大的他,马上尝到结果,沉呢一声,已抱胸倒桩而退。 公孙断大惊,已站起来:“飞雾——你怎么了?” 还好,飞雾只吃了点暗亏,落滚地面过后,马上扭身而起,更加狂猛地攻了过去。 “我要撕烂你们……” 他罩的方向是专门劈向四人中间,以想捣散他们合力。 然而四人不但武功精湛,历练更丰富,知道此方法有效,已然凝结如蜈蚣,矫捷腾 掠翻转,就是不让飞雾有下手之机会。 飞雾数击不能得手,气地哇哇大叫。红肿眼珠似要喷出火来,当下不再专找对方中 央下手,硬就硬,谁怕谁?怒吼一声,已身掌合一,再次冲向关醉白。 说也奇怪,他似乎全在拼内力,忘了伤人,也许是想发泄情绪,也许是气昏了头, 练了这门功夫,脑袋有时都转不过来,否则只要他使出毒爪,就是关醉白发出掌力再大, 也无法逃避被抓伤的噩运。 双方再触,轰然巨响,飞雾竟又被撞出三丈余,身形砸在大腿粗之柳杉,硬将此树 给撞断,自己也因此被撞昏。 “飞雾……” 公孙断正想掠向爱儿,但惊惶声刚起,数位掌门人已罩过来,他不得不下令攻击。 “上!” 右手一挥,金福和五鹰已兵刃齐出,迎了上去。 金福为了主人安全,一出手就是震天夺,此种高绝武学,与他对仗的木阳子顿感压 力惊人。拂尘挥得如蜜蜂振翔,拂、点、挂、扫,只要能奏效的,全都用上,顿时也利 用拂尘之软柔,以克长剑之刚硬,而使金福攻势受阻。 金福并不气馁,再次退身于后,寻求有利时机,复又扑身而上,突见他已冲至木阳 子不到七尺时,蓦地来个回旋,右脚很快掠去拂尘,长剑却脱手飞掠他头顶而过,直取 木阳子天突穴。 “震天夺!” 木阳子虽未和董仟交过手,但他师父天荒道长就曾败在这招之下,天荒也将此武学 状势告诉过他。现在他乍看就已猜中,惊惶之下,又想躲闪,谈何容易?只好往地上滚 去,希望能逃过此劫。 突又有三名高手,齐罩向身在空中的金福,这三人分别就是无心、关醉白和剑南舟。 他们突闻木阳子叫出震天夺,已认为金福就是神鹰董仟,是以舍弃敌人,全向金福攻来。 金福武功虽了得,却非公孙飞雾,怎能接得住三人联手?闪过剑南舟和无心攻势, 却闪不过关醉白双掌,砰然一响,硬是被击中胸口,吐出鲜血,倒撞丈余远的林树,一 时不易站起,伤势颇重。 关醉白并没有就此歇手,赶忙一个转身,混无真气扫向木阳子,希望能加速带开其 身躯,以避开长剑。 然而飞剑何等快捷,只听木阳子闷哼,天突穴是躲过去,但左肩却不折不扣地被长 剑插中,痛得他冷汗直流。伤得不轻。 突然,公孙断大喝:“住手——” 所有在场之人都已停手。 自双方开始缠战到现在,三招不到,能见伤亡者,只有金福和木阳子。 公孙断走向金福,概然道:“我已尽了力。你也尽了力,该怎么办,你自己决定。” 金福抹去嘴角血丝,惶恐道:“你要毁诺言?” 公孙断叫道:“我毁什么诺?你自己决定啊!只要你有办法,你若保不了,我还能 保?你要我为一个废人拼命?” 金福感触良多,不错,公孙断没拿天鹰开刀,已是万幸,而且他也为天鹰拼过力, 甚至飞雾都已不敌,他更没有理由要为天鹰卖命,这样的诺言,对公孙断这种人来说, 已是难如登天。自己若再强求,恐怕就得自取其辱了!但是若撤手,天鹰将又如何? “不行!我不能放弃!” 金福怒吼,又攻向无心,然而他伤势不轻,攻出掌劲,已十分薄弱。 苏乔、春神和君儿,匆忙抵达公孙府。 红地毯红怅幔,宽敞的大厅被左右两恨象头大的红石柱压得沉甸甸,快要窒息。 秋月寒与慕容天匆急走出后门。 苏乔已道:“娘,他就是秋月寒!公孙府的主人。” 春神一笑,拱手道:“公孙大侠,妾身唐突打扰,祈请恕罪。” 秋月寒和蔼笑道:“哪儿的话!久仰春神侠名,今日一见,果真绝世风采!在下神 交已久!” 相互介绍一番,双方坐定后,苏乔已说明原因。 秋月寒叹道:“也许你们还不知小刀儿已和飞雾对过手,他受伤了。” 三人惊愕不已,君儿急道:“小刀儿伤得如何?人呢?” 秋月寒叹道:“十分严重,他已自行去采药,他说三天之内一定赶回来,现已过了 两天又一个上午。” 苏乔怔悸不安:“怎么办?百里神医明明交代,要转告他对阴勾爪要小心,如今话 还没传到,他就受了伤!怎么办?这毒,连神医都没办法治……” 方才她只担心她爹,现在反而整颇心都悬在小刀儿身上了。 秋月寒怅然道:“也许小刀儿自有办法,他自幼常年活在大漠、森林中,对些不知 名的药物,有独特之见解,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本是想解决问题,却又多了一事,逼得她们实在不知所措。 慕容天道:“事情总该有个结果,三位不妨暂时留在此,等小刀儿回来,然后再决 定救人之事,以免两头落空。” 春神怅然道:“也只有如此了。” 众人在等小刀儿。 午时的太阳,在多云的冬天,也显不出一丝温暖,连光线都有点昏暗。 金福双掌已罩向无心,只见无心右手一挥,流云袖强劲气流已迫退他,逼得他连退 带撞,鲜血更吐。 “不能!你们不能带走天鹰!恶徒——” 金福狂厉如疯子,飞雾那股血淋淋野兽模样,也在他身上出现,他又扑上。 无心不愿再下重手,轻拂衣袖,阻住他,但剑南舟实是见不得他如此一再缠斗,猛 然劈出强力掌劲:“躺下吧!我们要的不是你!” 金福并没闪避,捣乱的银发染满红血,像个厉鬼,竟用整个身体去缠住剑南舟右手, 任由他甩,就是不放,突又猛狠咬他手臂。 剑南舟大骇,左手马上出剑,就要刺向他心脏。 无心及时出手拦了过去:“剑掌门剑下留人!” 他拦住长剑,也劈开了金福。 “此人忠心耿耿,我们岂能对他下毒手?由他去吧!” 剑南舟俯视右大臂深陷而流血的齿痕,冷冷地哼出声音:“奴才就是奴才!只会咬 人!” 金福已无力再战,几次想爬起来都力不从心,立了又倒,只好十指扣地,艰苦地爬 向剑南舟,似想再战。 天鹰已缓缓走向雾区,走向金福,怅然而落寞地将他搂入怀中:“金福……由他们 去吧……” 金福老泪如清泉般冒出,一切代价、牺牲,都认为是值得了,只怨自己不能尽责, 保护主人安全。 “老爷……小的恐怕……无能为力了……” “金福!你已尽了力……” 天鹰搂得更紧,妻女友人都离他而去时,只有金福仍在他身边,乃是他唯一的伙伴。 无心不禁长宣佛号,想掩饰内心激动,毕竟如此忠仆并不多见。 公孙断却见得甚为恶心:“好啦!好啦!成为王,败为寇,已成定局,你该早作决 定,我管不了那么多!” 天鹰能决定吗?若要他决定,他会挥刀剐向在场所有的人,以消心头之恨,然而现 在的他,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就连那股不甘屈服受辱,准备东山再起的心灵,都已然无 存。 金福的失败比他自己倒下更使他绝望,而金福现在却昏沉沉,不醒人事地趟在他怀 中,他整个人也虚脱,沉沦了。 无心长叹道:“带他走!”似有不忍,又道:“连那老人!” 众僧架起天鹰和金福,已准备押回少林寺。 无心转向公孙断,道:“公孙教主,希望你能以侠义为本,切毋多造不义之事,否 则必自食恶果。” 公孙断笑:“我的事,你少管!别以为你赢了这一仗,就卖起老来!什么叫正义? 就像你们以强欺弱,硬抓走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他本是武林公敌!”无心道:“老衲不得不捉他归案。” 公孙断冷笑:“这都是你们自己说的!有朝一日,我也说你是武林公敌,老和尚你 又有何感想?” 无心不想再辩,道:“是非自在人心,老衲只想略进忠言,听与不听,阁下咎由自 取,老衲告辞了!” 数十人随无心,架着天鹰和金福,己离开此地,往少林方向行去。 公孙断登时哈哈大笑不已:“好个咎由自取!老秃驴!迟早你会为这句话付出代 价!” 群雄消失后,飞雾从笑声中爬了起来,他笑得更狂、更大声,根本就无受伤模样。 难道他是假装败阵? 公孙断奸黠直笑:“雾儿!你果然表演得如此逼真!” 飞雾狂笑中,含有戏谑和狂傲,道:“若非爹您的计策,孩儿早就将他们摆平了!” 公孙断到底又耍了什么诡计? 他笑道:“当时爹也真为你捏了一把冷汗,如何?四派联手,功夫如何?” 飞雾道:“孩儿也不敢硬接,不过要真打起来,孩儿不会让他们有联手的机会!” 他很有自信,在一动手之际,就可制服各派掌门人中任何一人。所以才会表演此出 戏,否则早就不能自制地拼个死活。 公孙断不停高兴叫好:“统治武林,指可待了!”他转向五鹰及一些属下,傲然道: “各位也很合作,本派犯不着为了一个累赘而拼命!何况如此一来,恐怕少林一派也无 宁日可过了!” 众人唯唯应“是”,当人手下,只须顺从,何必于涉主人行径?兔得自找麻烦。 飞雾道:“爹,您想一定会有人找上少林派?” “当然!”公孙断奸狡直笑。“至少春神他们会去救人,说不定小刀儿也会赶去!” 原来当时金鹰报告,有少林和尚潜伏于外围,公孙断就想到是为天鹰而来,所以设 下此计,目的就在于将天鹰送给少林派,以引动其他人去救天鹰,如此坐山观虎斗,获 利者将永远是公孙断。 至于拼斗一事,纯粹是为了考验飞雾武功,也借此表现天鹰崖势力压过各派,给各 派一点下马威。 虽然各派似乎忘了,但他们都知道,凭一己之力是无法与天鹰崖相抗衡,若联手, 又能维持多久?心灵自有沉重压力。 飞雾残酷道:“小刀儿既有可能赶到少林派,我也该去一趟,以雪前仇!” 公孙断道:“仇是要报,但不是现在!”他道:“等天鹰被捉的消息,传入春神或 小刀儿那伙人时,他们一定会赶去少林派,到时我们大批人马先涌向公孙府,轻而易举 地就可拿下它。” 飞雾叫道:“可是,我仍无法对付小刀儿。” 公孙断狡黠而笑:“怎么碰不上?上一次他为了公孙府而战,这次也会如此,我们 不必找他,他也会来找我们!” 飞雾恍然,狞笑道:“小刀儿,你死期快到了!” 公孙断狂笑过后,转向五鹰,道:“人马准备妥善!不急也不慢,一天左右出发最 恰当!” 五鹰已下去召集人手,公孙断父子笑得十分狂傲而开心。 绝谷森森,西边蕨叶密密丛丛,散出一种苔类特有的腐湿味。 小刀儿整只左手像烧了炭,黑干干的外皮却肿胀不堪。 没了瞧着他那不停抽动苍白而带点青紫的脸庞,心灵宛若针刺。 “快三天了……”没了怅然道:“你却还没找到药!” 小刀儿挤出一丝笑意。道:“熬过三天,其它就好办了!担心什么?” “他妈的!”没了骂道:“看你死的是我,你当然不担心了,要是我中了毒,我他 妈的包准快快乐乐喝个够,还发什么愁!”他悲沧道:“原来看人受伤,竟会这么个熬 法!” 心灵悲戚贯向眼眶,不禁一热,不哭还真难。 小刀儿想安慰,都像踩在空飞中,荡空空的心,一句话也说不出嘴。 没了抹去泪水,强颜而笑:“什么玩意儿!还没死就哭人?奶奶的!贱骨头!这些 伤又算得了什么?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他那吊眼抽嘴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 什么滋味?一生也结交了这么位血性朋友,无数劫难,无数同生共死,带给他的是 什么?只有交情两字,接连下来就是一箩筐以生命作赌注的危难,没皱过眉头,没怨过 一句,自己却百般为他人而煎熬,小刀儿愧疚之深。穿过十八层地狱也捞不着,怎能再 让他难过? 小刀儿笑了笑,道:“现在只有用最后一种办法了!” “还有办法!”没了立时又紧张起来:“什么办法?” “以毒攻毒!”小刀儿道:“你袋中有了赤珠哈蟆、九角黑心蛇、沉魂六斑紫花草, 相加起来,毒性也十分强烈,足以与阴勾爪之五毒相抗衡。” “要是失败了!” “不会的!”小刀儿笑道:“我哪会拿自已生命开玩笑?” 他现在就准备冒险一试、不如此,恐怕支持不了三天过后的另一番险困日子。 没了见他似乎很有信心,也已相信几分,提提手中白布袋:“怎么用?” 小刀儿道:“将紫花草捣碎,取其汁液,内服。然后让赤珠蛤蟆、黑心蛇咬噬左手, 如此内外兼顾,效果一定好!” 没了照着做,找出如蕾草,却紫深黄斑满叶的野草,开始用石块砸捣,以能取其汁。 小刀儿犹豫地望向布袋,随后接过它,从中找出一抹全白如玉蝶花的小花朵,往嘴 中送,开始嚼食,他知道此花对心脉维护十分有用,至于能不能抵住大量毒物,就不得 而知了。 然后他已伸手插入布袋,只见布袋东西窜动不停,小刀儿额头也流了汗,毒物咬噬 左手,一阵辣疼,一阵冰冷麻酸,分别从手指及手腕窜入体内。他知道辣的是黑心蛇之 毒,另一种则为赤珠蛤蟆所有。 没了捣好汁液,用小芋叶盛妥,交予小刀儿服下。一阵腻腻的甜味呛得他想呕,强 忍着逼下肚子,马上有股热升起,血液循环为之加快,脸也红起来,这药使他昏沉欲睡, 但左手的毒物又使他睡不着。数种毒药在他体内开战,刀枪剑戟、刺得他冷汗直流,吟 声已起。 半刻钟过后,左手肿胀之毒竟由手腕渐渐渗出,原来赤珠蛤蟆在吸食。 肿胀已消,没了心头也泛起希望,似乎药效已化开,也已生效了。 然而小刀儿却知道,如今阴勾爪毒性虽暂时又减弱。却已布满全身,如今巳不能砍 断一条手臂就能得救。暂时减轻,也在加重。 盏茶功夫再过,小刀儿抽出左手,但觉麻辣疼痒已失,好像恢复了正常,只是一片 晕眩,脑袋十分沉重。 没了见他脸色更苍白,疑心顿起:“毒真的解了?” 小刀儿知道若说解了,他一定不信,不得不编说一番:“重毒已解,轻毒仍在,不 过已要不了命,我们回去吧!也许可及时赶到百里神医那里!” 现在两人都将希望托在百里奇身上了。 小刀儿也能正常举步而行,只是每一步都轻飘飘,好像腾了云,驾了雾,虚无飘渺, 很不踏实。 他们已往公孙府方向走去。 “小刀儿!” 等在前院的苏乔已发现没了和尚和小刀儿,兴奋地奔了过去。 “你的伤……”她见着他脸色苍白面泛紫,就知毒性仍在,急切而担心地问。 小刀儿总是含笑回答,一直走向前厅,会了众人,仍是笑口常开。 “没关系,这毒很快就可解去。” 他的回答很平静,众人虽担心,却又强迫自己要相信——否则不就更糟了? 苏乔很快地说出事情。 小刀儿心头直叫苦。自己锥心之毒己是难保了,还能和飞雾动手? 但他的回答却是:“好,我们现在就走!” 没了急叫:“小刀儿,你疯了?你……” 小刀儿阻止他,笑道:“事有轻重,苏姑娘说百里神医一两天就会赶来,没什么好 再担心的!而公孙断却随时都可以要了神鹰的命。” 没了虽百般不愿,却也拗不过小刀儿,只好默认,自已私下决心,就是头破血流也 要和他共进退。 秋月寒道:“我也随你们去,此事本就牵涉了公孙府。” 小刀儿道:“老爷,您有伤在身,何况公孙府现时四面受敌,不宜离开,我觉得您 留下来较为妥当。” 秋月寒正想找出更好的藉口时—— 慕容白已疾奔而入,三天前他引开七重生,不知引开多远,现在才回来。 慕容天见爱子回来,也泛起一丝笑容,问:“白儿,你到哪儿去了?引人要那么 久?” 慕容白喘气仍重,急道:“孩儿本是该回来,但半途却有了变化……” “什么变化?”众人都以询问的眼光瞪向他。 慕容白再喘一口气,道:“事情是如此,孩儿本已引开七重生,但还不到半天,少 林徒众和武当、华山、天山派掌门都往太行山方向奔去,七重生也掉了头。孩儿只好跟 踪而去,结果发现众位掌门人和公孙断父子交手,还将天鹰掳走。” “他们掳走了天鹰?”春神不能控制的站了起来。 慕容白虽没见过她,但觉她能和爹平起平坐,辈份一定不小、立拱手道:“前辈, 小侄亲眼所见,绝对错不了。” 春神望时如被抽掉灵魂,呆然地跌坐原位,人已被捉走,那还有命在? “怎么办!”苏乔和君儿已仓惶地瞧向小刀儿,情急之下,他俩总认为小刀儿有办 法解决。 小刀儿急道:“我们赶快赶到少林寺!” 不敢停留,一批人马已赴少林,只留下秋月寒及慕容天父子,湘雨也想去,但她爹 的伤仍须要照顾,只好留下来。 巍峨少林,雄风依旧,大厅前左侧那支高耸入天,象征武林盟主,九派联盟的黄绢 绣金信物图样的盟旗,随风飘掠,凛凛生威。 厅前硬石广场居中坐了七位掌门人,四处布满了和尚及各派代表。 天鹰和金福被困在中央,此情此景,和几月前,审判小刀儿时候相同。 数千只眼珠散发出那种罪有应得,不屑一顾,除恶务尽的凌厉眼神。金福狠厉如狼 地回瞪他们,这就是正派的脸孔,一副大义攘然,做的说是正义磅礴,骨子里却全是假 仁义以除异己,杀人不算,还给人贯上罪名,让人永世受人唾弃,自已却洋洋得意之辈。 上一代如此,这一代也是如此,凭的全是恶祖宗的一句话,罪恶根源就一直传流下来, 逼的受害人负不尽、还不清,没人会去翻老帐,更不会去翻祖师爷错的老怅,这就是自 认侠义的脸孔,挂了假的仁慈、正义! “来吧!你们杀人有理!哼哼!我杀人不必理由,恶就恶!撕下你们面具,阴间再 来算怅!” 金福不停狞笑念着,苍白脸孔透出难得红光,冷眼灿茫,不畏俱地反迫众人。双手 不停往腰间摸去,好似想抽出什么东西似的。 天鹰已变得木讷,双手被绑,静静坐于地面,脑袋一片白,和金福冷芒怒眼形成强 烈对比。毒药已使他连说话都感到痛苦。 阳光正烈,光线却如结了冰的雨丝,直穿肌肤,冷向心头。 罪就是罪,审问仍是一样的结果。 “行刑!”无心的冷漠声音如一把刀,己砍向天鹰,只有这把无形刀,才能催动有 形刀。 金福突然大笑:“来啊!统统上来!你们会发现死是一件很痛快的事!” 戒律堂主弘过,森然地领着五名年轻握棍和尚,缓缓走过来。 突然地—— “住手——” 该来的,都来了,高墙掠入几条人影,分别是小刀儿、没了、春神、苏乔和君儿。 众人一落地,数位和尚已围上来,没了吼道:“让开!” 凭他少林仅次于无心之身份,和尚叫声师叔,已闪过一边。 无心却站起来,冷道:“挡住他们!” 和尚犹豫一下,不拦没了,却将小刀儿等人拦住。 没了匆忙走向无心,施个佛礼,道:“掌门师兄千万不可草菅人命,天鹰昔年并无 大错!” 无心冷森道:“没了,你三番两次搅乱法场,成何体统?再不让开,休怪少林寺规 无情!” 没了叫道:“少林寺规亦有规定,处决人犯,必须三堂会审,如今掌门可审过了?” 无心老脸一热,冷道:“此事前任掌门已审,现在无须再审。” 没了冷道:“师兄敢保证上一代掌门一定审过?” 无心被问得结了舌,不知所言。 木阳子冷道:“或许贵派未三堂会审,但神鹰当年劣迹,已为武林所公认,既然六 派发动围巢,自无再审必要,何况今日七位掌门都异口同声赞成此决议,会审实属多 余。” 没了冷道:“数月前,无怨老人亲自向本人表示,要证明此事,无奈途中仙逝,木 掌门敢保证二十年前一定做对吗?至于会审乃少林律令,只要人犯往少林处决,就有遵 循必要,否则日后传出武林,将辱及少林一派,众掌门既是一口咬定天鹰有罪,又何惧 他无罪脱身?” 此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目光全移内无心。希望他能做个决定。 长宣一个佛号,无心道:“罗汉堂主弘月,般若堂主弘侮,戒律堂主弘过。上堂会 审!” 三名六旬老僧已走向无心,齐施佛礼,齐道:“寺规森严,毋枉毋纵。” 无心道:“开始会审!” “等等!”没了出言:“此案涉及公孙小刀,师弟提议,共同会审!” 众人随无心目光,移向远处玉树临风,英气逼人,却微带青紫肤色的小刀儿。 剑南舟冷道:“此人罪行已定,多审无益。” 没了瞪向他:“谁定了罪?上次要找的证人苏乔也来了,真象就可明白,对你是无 益,对他却益处多多,亏我还救过你的命!” 剑南舟老脸一热,被救倒是事实,自己总不能矢口否认,冷冷道:“他要杀我,也 是事实。” “既是如此,你大可提出控诉,凭什么阻止少林会审?不服的话,你可找时间离开 少林寺后,自已再去处置你和他的过节。” “没了!说话不得无礼!”无心怕他再骂下去,出言阻止。 没了白他一眼,才转向无心,道:“师兄,该照寺规处理,方能服众。” 无心轻叹,方自点头:“先审神鹰,再审公孙小刀儿!” 没了欣喜道:“掌门师兄明鉴!”高兴地走向小刀儿,道:“希望你能辩蠃他们。” 他虽玩世不恭,但节骨眼里也想过,此事若用硬的,恐怕罪上加罪,不如争取辩白 机会,以伸不白之冤。此乃上策,至少小刀儿这关,他有把握取胜。 苏乔吃重道:“我们会尽力的!” 虽然同一场所,无心仍将他们分开,以免有所突变。 审问已开始。 无心道:“二十年前,洞庭王家血案,贵阳怒海堂,以及太原许家惨案,在场都有 神鹰标记,董仟你有何话说?” 金福叫道:“欲家之罪,何患无辞?当年王家血案发生时,我主人正在塞外。凶嫌 常山五妖也已伏法,你们却一口咬定我神鹰是主谋?而太原许家案件,乃是许岩桐媳妇 勾结姘夫江海昆所作,贵阳怒海堂主杨絮,他犯下淫行,诛之有何不可?后来怒海堂自 己内乱相互火拼,死伤累累,你们都听信二堂主杨天赐所言,凭的全是一张神鹰旗帜, 算什么证据?” 弘过问道:“当时神鹰可有提出证据?” “提什么证据?”金福吼道:“你们六大门派连询问都没有,就暗中计划杀人,哪 由得神鹰辩解?” 木明子冷道:“胡说?本派前代掌门曾说过,给予神鹰辩解机会,只是他一味暴戾, 不肯说出原委,是在畏罪。” 金福吼道:“人都被你们逼上绝路,还问什么罪行?他说了,也没人会相信!因为 你们早就认定他有罪,所以才会联手,才会骗他上山,为什么不在碰面时就问他?”他 冷笑:“是不是找到怕被他脱逃的理由来搪塞?二十年今天的你们不信,二十年前当事 人又怎会信!我……”他说话过于激动,已带动伤势,溢吐污血渍满嘴角,沉痛地抽动 腹肌,以在发抖。 剑南舟冷笑道:“你只是个奴才,说话份量弱得很。董仟为何自己不说?是不是难 于启口?” 天鹰冷目瞪向剑南舟,厉道:“二十年前,你给我洗脚都不配!有何资格指责问罪 老夫?” 剑南舟冷笑:“如此暴戾之人,若能为善,恐怕太阳会打西边出来了!” “呸!”金福吐口浓沾满血的痰:“不回答你的话,就算暴戾,那你又算什么?心 胸狭窄?丢出的话是尖尖剌刺,能当一派掌门,真是天大笑话!” 剑南舟怒道:“狗奴才,这里没你说话的余地!主仆俩狼狈为奸,全不是好料。” 木阳子冷喝:“老头!你若想逞口舌之利,就站在一边去,现在是在审问董仟罪行, 你大可举出有利证,信口雌黄,于事无补。”“谁信口雌黄?”金福怒道:“难道你们 又能找出什么有力证据?只要找出一样,我马上自决当场。” 谁会想到二十年前的老帐会重翻?而且当时六大门派也都秘密行事,并无留下任何 证据,而仅存的活证人杨天赐也已作古,哪还有其他证据?此事困厄了众人。 金福又厉道:“拿不出证据,就不能乱加罪行,除非你们蒙了心,勾了眼,一味的 狗肝透心肺,做的是乌了血而见不得人的事!” 小刀儿他们,不禁为金福这番话暗自叫好。 众人沉默一阵,剑南舟突然冷笑:“老奴才你别得意!二十午前的事可以说死无对 证,十年后的事,你却开脱不了!” 此语而出,全场哗然,春神母女又巳紧张起来,她们不知天鹰近年来犯了什么罪? 要是罪恶过重,枉为春神一片苦心了。 金福也为之一震。他哪又想到偌大的天鹰崖,如今会落此下场?以前实在犯下不少 的过错,想开罪,恐怕不行了,然而却一震之后已安下心来。 他准备扛起一切责任,以挽救天鹰。 他厉道:“二十年后又如何?若非你们逼迫,怎会有天鹰崖之出现?罪魁祸首都是 你们!” 弘月冷道:“审判罪行,只在看当事人犯何罪,不须要知道天鹰崖如何成立,各位 现在可指控天鹰之罪行。” 剑南舟第一个发言:“本派第三代弟子陆向秋,在一年前带领三名手下往终南山祝 贺时,被天鹰崖杀害,留下物证。” 木阳子道:“武当弟子曾经在牧牛山被吴不常杀害,夺走秘籍一部,吴不常乃是天 鹰手下。” 泰山掌门梁千江道:“本派在来阳城设有钱庄,今年三月五日,全部被天鹰崖劫掠! 对方还留下辱语题于墙头‘天鹰独尊,我武扬威’!” 几乎各大门派都有指控,说的多半是抢劫杀人,奸淫一项倒没有,可见天鹰全在泄 恨。 这些罪证,听得春神母女差点昏过去,“天啊!如此重罪,怎能去洗脱!”三人心 头都不停嘶嚎着。 没了和小刀儿直叹,他们可以为以前的神鹰拼命,却不能为现在的天鹰脱罪。 无心冷道:“董仟,你还有何话说?” 天鹰厉道:“劫杀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这才叫替天行道,不毁去你们,将 来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像我一样毁在你们手中!”他咆哮:“我是在替天行道——哈……” “爹……”苏乔和君儿见她爹如此疯狂暴戾模样,已经泣起来。 重大的打击,已影响到天鹰思想行为的偏差,春神想纠正挽回他,都己茫然而来不 及,黯然伤神地低下头,不忍再见天鹰如此形态。
第二十七章 双刀伴美
弘过和弘月、弘悔相互交换眼神,得到默许,弘过已转向无心,施礼,道:“禀掌
门,天鹰凶残成性,手段毒辣,恶行满天下,自不能让他留在人间遗祸。” 无心对此事乃意料之中,闻言不停颔首,已决定宣告天鹰罪状。 金福却吼起来:“你们有没有搞错?判定天鹰的罪?他老早就被你们废了武功,又 怎会杀人放火抢夺?是我!”他拍胸脯:“一切罪行都是我干的!你们该治我的罪,而 不是天鹰!” 木阳子冷笑道:“你只是奴才,一切听命于天鹰,二十年前他就恶根难改,二十年 后失去武功,仍旧为害更甚,放了他,岂知又有多少善良人士要遭殃?你不必再为他开 脱罪行了。” “放屁!”金福厉道:“我才是天鹰,天鹰座下全由我指挥,我何必听令于人?有, 也只是对你们这些残害他的人。天鹰说出你们恶行,我替他报仇,这并没有错,他只是 个挂名而已!这些事,他们都知道。”他转身:“夫人,小刀儿、没了和尚,你们说! 说出真相,我才是真正的天鹰!” 小刀儿和没了都想说,至少如此可以救回一条命——为了春神和苏乔、君儿,如此 做,该是值得。 天鹰却老泪轻流,叫道:“金福,没你的事!什么时候你敢骑到我头上来了,教主 职位岂是你的?不准你胡说!” 金福笑得狂而悲,一生中他都没有违背天鹰旨意,就违背一次吧!以后再也没机会 了。 “哈哈……我一根手指头就能谶死你,你凭什么想指挥我?三年前就如此,三年后 也是如此!你永远翻不了身。” 剑南舟冷笑道:“别再唱戏了,干脆两个一起死,省事多了。” 小刀儿突然道:“我作证,天鹰崖一切外围。都由绿金福指挥,那些罪行都可能是 他干的!” 没了也接口:“天鹰武功早失,不可能亲自行凶,至于他若有指使之嫌,那也是遭 受重大打击而无法控制自己心绪,他罪不足死!” 他知道这些理由十分勉强,但不说又觉得春神他们太可怜了。 木阳子冷道:“事倩巳很明显,绿金福只是个下人,主谋仍是董仟,虽说他受过打 击,但此种打击乃是上一代诛除他的结果。他死里逃生后,本该改过向善,没想到却变 本加利,若今天再放他走,将来又有多少人受他残害?”他沉声道:“放不得!” 君儿急哭了:“不!我爹只是个可怜人!你们不能杀他——娘!……小刀儿……” 她已往前奔,几名和尚拦了过来。 “君儿,不能鲁莽!”春神和苏乔趋前,想拉住她。 小刀儿也捏紧右手,整身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出手救人,却也不自禁地 跟前去。若是有人发难,他可能会相继出手救人。 无心见状,唯恐多变,立时道:“经本派三堂会审,天鹰罪无可恕,处以死罪!行 刑!” “是!”弘过得到命令,率领五名棍僧已奔往天鹰。 君儿更急,挣扎直叫,却无法冲过群僧。 金福狂吼:“来啊!全部上来,看我绿金福的厉害!哈哈……” 他狂笑,已拦在天鹰前面。天鹰不甘示弱,猛拉金福,节骨眼里,天鹰才知道金福 对他的重要性,没有金福,他整个人就像抽了魂的空架子,凡事都不知所措,依赖心之 重,可想而知。 金福却不让他拉着,赶忙往弘过冲去,说也奇怪,重伤的他,现在却反常地出奇之 快,电射而去,也许是所谓的回光反照吧! 弘过大惊,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只有硬接一途。双掌方举起,金福身形己至,一 推一送,啪然巨响,打得弘过如破气球,往后倒撞五名棍僧,跌做一堆,鲜血暴吐。 金福狂笑震天,血如涌泉渗出口角,五脏可能移了位,他仍厉笑:“不只是他,还 有你们!恶徒,伪君子!纳命来!” 对准七位掌门人,奋不顾身地罩了上去。 “金福——”天鹰瞪大双眼,绷紧肌肉,就像看见亲生儿子撞向车轮就要被辗死般, 骇然而抽心,肌肤似要被撕烂般吼叫而起,掌劲全劈向金福! “来呵!有胆别逃!” 金福就是不退,眼珠子定在肉眶中,庙门那尊千里鬼就是这副样子。从腰际,他已 抽出一串米黄带子,塞得满满像长算盘似地。 “来啊!尝尝震天雷滋味!保证你们粉身碎骨!哈哈……”“不好!炸药!快退— —” 无心急吼,七位掌门急忙收势倒掠。 “哪里逃——”金福加劲追前,已拉起一条红带。 轰然巨响—— 金福裂散,血肉喷天,如红烟火。 七名掌门人各自撞落地面,至少有三人倒地不起。 “金福——” 狂吼声又起—— 奇迹发生了,病恹恹的天鹰,此时突然撞射空中,那种速度,连小刀都要自叹弗如, 停在地面的幻影仍在,人已到达了空中,神经讯息还来不及传向大脑反应——这是怎么 回事,一切就已发生。 天鹰挥手急抓、急扫,想抓回金福骨肉、躯体、灵魂,但抓回来的只是一堆红肉, 烂碎而腥,像呕吐出来的秽物染成红色般,更让人作呕。 一霎时,天鹰武功突然复原了,真令人难以想像。是金福激发了他生命之潜力。 “是你们害死金福——偿命来——” 他罩向四名跌散于地的掌门人。双掌扫过,四人呃叫,又如滚球般撞坏木椅,仍未 煞住冲势地滚向人群。 “血债血还——杀尽六大门派——” 天鹰冲入人堆,如虎入羊群般乱劈、烂砸,哀声遍地。 “不行!我得阻止他!”小刀儿已掠起身躯,翻过数名僧人,想阻止天鹰滥杀无辜。 然而事情又有了变化—— 只见天鹰狂厉大喝,人己拔空而起,电射那根长木杆,一手扯下武林盟旗,掠足站 于杆顶。 “什么九大门派?全是恶贼!我要毁了它——” 天鹰不但疯狂撕着幡旗,还放嘴中啃食,咬在他心头的是吞噬所有恨怒。 众人看着他咬食,然后见他往下掠,只听一声“叭”,他已跌于地面。 “爹——” 君儿、苏乔妹妹急迫而上,抱着的只是一具尸体。 天鹰有功力掠上旗杆,却没功力飞落地面,也许他吞食了幡旗后,已泄去了沉深怨 恨,武功也为之消逝,摔跌而死。 终南、昆仑、泰山三派掌门被炸药炸成重伤,分别已抬入内院治疗。木阳子、弘过 却一直没醒过来,也抬了上去。 天鹰的死,也结了一段悬案,他们开始审问小刀儿。 刚哭过的苏乔更显得楚楚动人,她道:“是我指使小刀儿,废去无怨老人和圆空大 师的功夫,他全不知情!” 无心冷森道:“你是董仟的女儿?你是在为父报仇?” 苏乔昂首:“不错!” 没了道:“她们事前并不知天鹰还活着,而且也是为以前的神腾复仇,自无不对之 处。” 剑南舟冷道:“听你这么说,好像是我师父当时做错事了?替武林公敌报仇,竟是 对的?” 没了冷道:“对与错,你我心里明自得很,若非你师父自认处理不当,又何须自保 缄默,不告诉你真正原因?” “你怎知我师父没告诉我?” 没了冷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忘了上次我要你证明你师父是自愿随我们来此, 你却反咬我一口,说什么我逼迫你师父致死,你没听见师父说什么话,不能胡乱作证, 难道你忘了?” 他巳用以前的话套住剑南舟,让他无法出而反而。 剑南舟冷笑道:“我师父或许没告诉我,但公孙小刀杀死圆空大师,却是事实!光 凭这项罪,就足以让他偿命了。” 他不能自打嘴巴,但己将罪行牵至圆空大师身上,以解决自己困境,也给小刀儿压 力。 苏乔急道:“小刀儿没杀圆空大师,是他自断筋脉而死!” 弘月冷道:“师伯乃得道高僧,岂会在你们威胁下自戕?除了他遭受不可抗拒原因 外。根本不会自戕。”他又道:“老衲所说不可抗拒,乃是指一些为侠义而牺牲,这种 事件并不易发生。” 没了道:“小刀儿,你快说出真相,省得背黑锅。” 小刀儿精神显和十分颓弱,道:“当时我和苏姑娘联手打败他,他就自尽了。” 无心道:“为何现场留有你的飞刀?” 小刀儿道:“那是圆空大师向我借去,大概是想看看结构,因为我用飞刀伤了他。” “既然你已伤了我师叔,怎么可能不趁机杀他?” 苏乔道:“我们只想废他武功而已,只不过点破他几处穴道罢了。” 小刀儿突然眼神一闪,道:“圆空大师还特别交代在下,等他死后,要交代掌门将 他葬在西天上。”他道:“掌门人你现在可照他指示去安葬他了。” 无心冷道:“少林长老仙逝后,全部塑金身留于禁区仙洞,怎可能埋葬?又葬在西 天?” 小刀儿道:“他确实如此说,我没骗你必要!” 无心不解地思索这句话含意。 没了却目露喜色,急道:“小刀儿,我师伯当真说这句话?” “千真万确。” “哈哈!有救了!”没了急转向无心:“师兄,你该明白圆空师伯的话必有原因, 因为他不可能不知少林规矩!” 无心道:“难道会是要火化?这也是寺规所允许。” 没了笑道:“师兄若猜不透,师弟可就直言了,事关人命,不得不说!” 他道:“圆空师伯以前住在戒律堂后面那栋小雅房,就是题西天居三字,如今他临 死又提到西天两字,可见其中必有秘密!” 无心沉思半晌,觉得十分有道理,马上命令弘月主持全局,自己已返入寺内。 若非该区是戒律堂禁区,除掌门人外,任何人不得入内,没了早就搜向该处,如今 只有干等。 他叫道:“这么重要的话,你怎么到现在才说?害我胡乱忙了一场?” 小刀儿笑道:“我哪知此话会暗藏玄机?你们佛家谒语,多得猜不透的!” 说话之间,身形微微晃起,见的人,好似两个影子。 苏乔急道:“小刀儿,你怎么了?” “我……有点晕……没什么!” 没了瞪向他,叫道:“还逞强!我就知道毒性解不了!你少瞒我!” 鼻头一酸,他赶忙奔向那排砸得只剩三张还能坐人的椅子,准备抬过来给小刀儿坐, 也借此掩饰即将掉出来的泪水。 他抬过椅子:“坐!少用真气!呆会儿我去弄几颗大还丹试试。” 小刀儿不再坚强,整个人就快不听使唤地瘫在椅子上。沉沉的、懒懒的、重重的, 像吃了迷药,都快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场中散发着忠仆金福尸腥昧,一股气息直贯众人脑际,震慑的是金福随身携带炸药, 无时无刻准备做最后牺牲的忠贞勇气。 春神紧抱天鹰尸首。那副吡牙裂嘴,已沉失在纯善谈笑之中,竟也和孩童一般可爱。 她搂得更紧,深怕他会突然消失,纵使仍是一般沉睡的躯壳,二十年的思情,她已觉得 足够回报了。 场中一片宁静,各自聆听自己心跳声,卜通一遍,像是冲锋陷阵战鼓般捣入肺腑。 无心已匆忙奔出大厅,众人眼光已落在他手上那封旧黄快要发烂的信笺。 他长叹道:“我们误会了神鹰!” “到底怎么回事?”这是各大门派心灵兴起的问号。 “我就知道神鹰是清白的!”此乃小刀儿他们快要脱口而出的喜悦。 无心道:“敝师叔留了一封信,说的正是神鹰蒙冤经过!” 他将信笺摊开,黄纸黑字: 致少林三十六代掌门: 余虽想致力一生无过,然拖此凡人之心,何能无过?思量往日数十凡生,唯对神鹰 一事深感罪大恶极,竟蒙心智,将其杀害。 申五年腊月围剿神鹰,经奈多年查探,方知乃恶徒仇三因败于神鹰之手而设计陷害。 余和数位掌门一时不察,中其奸计,造下此孽,沉痛之心无以弥补,乃想寻其孤骨以葬 之,然搜尽断崖,不见尸骨。唯天不绝好人,神鹰幸免予死,是以终日闭关悟悔,等待 神鹰前来索仇,以偿冤债。唯恐少林弟子复又思寻报复,故留此笺,以正其因,掌门阅 信之后,须约束弟子及昭告天下,还予神鹰清白。 原来圆空早已知道神鹰未死,是以才留话小刀儿,以能明此冤情,难怪当时他会自 断心脉而死。 无心平静道:“师叔留信,冤情已明,二十年前之神鹰乃清白无罪之人,公孙小刀 和苏乔姑娘代其报仇,自属正当,何况敝师叔乃自绝而亡,过不在公孙小刀,少林弟子 更不能强索仇冤,而后不准再寻此仇!” 少林弟子全体肃然应“是”,以表明立场。 木阳子亦道:“既然神鹰无过,本派弟子也不可记仇!” 接着各大门派都下令不得寻仇以报复。 没了已欣喜直叫:“本就该如此,我兄弟哪会乱杀人?圆空师伯早就慧眼识英雄, 只可惜小刀儿太慢说出来……”见着小刀儿痛苦模样,他也笑不起来了,感伤道:“要 是早点说出来,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刀儿抽动嘴角,这大概就是他的笑容了。 无心又道:“至于神鹰变为天鹰,所犯罪行,理当以武林公道索讨,如今主仆已亡, 冤仇自该告解!不知神鹰夫人有何索求。” 君儿对天鹰感情较深,已嗔叱道:“哪有这么简单,血债血还!我要替爹报仇!” “君儿不得无理!”春神喝住她:“你爹是做错了,而且现在又伤了他们不少人, 也是不小心摔跌而亡,一切就此了断吧!不要再强索仇,娘需要你!” “娘——”君儿反扑春神,哀泣恸哭。 场中许多人都感受那股悲凄,没了却不敢耽搁小刀儿伤势,急忙转向无心。道: “掌门师兄,小刀儿中了毒,是否能赐几颗大还丹?” 无心移目小刀儿,不久道:“本派对少侠一度误会,还不断加以追捕,对他造成无 比伤害,唯今也该补偿他!”转向弘月道:“师弟去拿三颗大还丹。赐予公孙小刀儿。” 弘月应声离去,不久已拿出一紫色小瓶,交予没了。接过手后,没了急奔小刀儿, 道:“有无效用,服了再说!” 他马上喂药让小刀儿服下,大还丹功能起死回生,增强功力,十分珍贵,却不知能 否解了阴勾爪之毒。 他马上又道:“我们快去找百里老头!” 苏乔道:“不能回星寒山,该到公孙府,百里神医说好最慢两天会来找我们,现在 可能不在星寒山了。” 没了急道:“有人就好!快走!你看他邪样子,还能挨多久?” 二话不说,背起小刀儿,告别无心,已窜出大门。 “娘!我们也走吧!”苏乔枨然道。 君儿道:“我们回水晶宫,爹生前最喜欢那里!” 苏乔道:“可是……那里己被公孙断霸占了。” 君儿忽然十分怪异地笑了起来,道:“公孙断……都是你害死我爹!我要你粉身碎 骨!娘!我们回去,那里有条秘道!可以直通后宫。就把爹葬在那里吧!”春神感伤道: “也好!能为你爹做的,也只有这件事了,去了那里,说不定还可以拦住百里神医,以 免他岔了道。” 百里奇只答座要救治天鹰,至于是否会去公孙府,则无一定可能。 三人抱着天鹰尸首,悲切离开少林寺,步往太行山方向。君儿仍不停怪异冷笑,不 知她为何有此反常现象?一定想到了什么? 群雄各自收拾残局,也已散去。 公孙断早就到了公孙府,柳源也已为他准备大一倍的太师椅,摆在大厅前院广场, 威武巳极,俨然一派之尊。 秋月寒只有苦笑,他已尽了力,如今只希望小刀儿能回来。 公孙断喝道:“秋月寒你出而反而,说什么七天之内交出职权,分明是在等待求 救!” 坐在长了龙头角的椅子,身份就不同,面对前面的秋月寒,似在审人犯似的。 柳源也备了两张较小的椅子,给秋月寒和慕容天,但他俩并没坐下。 秋月寒淡然道:“二弟,你该明白,公孙小刀也是本门一份子,他有权力干涉府中 任何一件事。” 公孙断道:“他没有权力,他只是个奴才!这是你的藉口。” 秋月寒不说话,保持缄默。 飞雾吼道:“他在哪里?叫他出来!我要杀了他!” 公孙断冷笑道:“对,杀了他,什么事都没有了!叫他出来!” 秋月寒道:“他不在,走了。”“我不信!”公孙断冷喝。 柳源洪手道:“二爷!小刀儿已随苏乔他们赴往少林,还受了毒伤。” “哈哈……”飞雾突然狂笑:“原来他只是装的?说不定已死在路边!可惜没剥了 他的皮!” 公孙断奸笑不已,道:“最好能够赶回来,从他手中夺回宝座,秋月寒你也无话可 说了!” “二弟,你又何苦呢?”秋月寒叹息不已。 “不要叫我二弟!”公孙断厉道:“从你撒手不救飞云开始,我就不认你这个人了! 你无情、无义!我后悔和你同父同母!” 前两天他还热情地直叫大哥,今天又已痛骂秋月寒,心绪变化,直叫人不及应付。 秋月寒低头长叹,毕竟此事常年使他内疚万分。 飞云青衫儒装,严肃地走出来:“大伯,您不必为此事难过,这件事错不在您!” 公孙断惊愕:“飞云,你出来干什么?回去,这里没你的事!” 飞云肃穆道:“爹,别再困厄大伯了!我的武功是您亲手废去的,又怎能怪大伯?” 太不可思议的事,众人愕然不已,公孙断当真会向亲生儿子下毒手? “你胡说!”公孙断厉吼。 “我没胡说!”飞云道:“当时的确是您出手点破孩儿气海和百会两穴,爹,别再 藉口怪罪大伯了。” “你……你……”公孙断怒极反笑:“好!好!没想到爹养你二十余年,你却转过 头来与爹作对?哈哈……” 秋月寒不知该说什么,他二弟竟会下此毒手,为的又是什么呢? 飞云道:“大伯!这事确是如此,侄儿也不知道爹多为何会如此做?” 秋月寒何尝不想知道? “哈哈……不错!你的武功是我废的!”公孙断终于承认,更加狂傲道:“我不能 看你和爹一样下场!我不能看你们兄弟将来为了宝座而自相残杀。更不能让你这个庸才 和秋月寒一样,因为那死家规而接掌公孙府,该接掌的是飞雾!他和爹一样是练武的好 材料!我不愿看到你们走入爹的后尘而痛苦一辈子——” 众人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公孙断因为宝座不可得,而不断设计谋夺,他自认武 功比秋月寒好,理该他接掌才对,但门规森严的规定。硬将宝座给了秋月寒。他为了怕 这些事又发生在儿子身上,干脆舍弃飞云,以全力栽培飞雾。 他冷道:“当我替你疏通经脉时,才发现你脉络过于松缓,难以达到巅峰,所以我 只有废去你的武功,这对你有好处。” 飞云道:“爹,孩儿并不怪您如此做,但您不该怪罪大伯才对。” “当然要怪他!”公孙断厉道:“他为什么不赶来?只要他赶来,爹就下不了手, 爹也是万不得已!当时你的处境也相当危险!他却一点都不理睬!你该怪他,是他害了 你!” 竟有这样的人?自己想杀人,却要别人起来阻止他?秋月寒摇头长叹不已,公孙断 狂笑道:“如今,飞雾武功已天下无敌,可见我的方法并没错。” “爹……” “退下去!你想说的话已说完!没什么可以再揭爹的秘密了。”公孙断叱道:“滚 远一点,读书人就该在书房,这里由不得你嚣张。” “爹……”飞云见他怒容满面,长叹一声,转瞧飞雾,又瞧向秋月寒,再叹一声, 已枨然离去。 公孙断沉声道:“秋月寒,慢慢等吧!等我收拾了公孙小刀,你再也没什么好牵挂 了!” 秋月寒有感而发,道:“是没什么好牵挂了!” 公孙断喝道:“就在这里等!公孙小刀儿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就什么时候动手!” 场中一片宁静,午时太阳亮而不热,冷风不停刮向众人脸庞,武功较弱的湘雨和小 溪已打起冷颤。 终于—— 黄昏己临,金光一片粉亮,泼向红屋瓦,明显中,带着落寞郁闷。 没了急于救活小刀儿,也忘了先行查探,猛然掠过墙,往下一看,一大堆人群,心 知要糟,却也无法再抽身倒退。 公孙断已狂笑:“哈哈……贵客光临,欢迎欢迎!”他竟然鼓起手掌,拍起手来。 没了落地,不理公孙断,马上将小刀儿置于椅子上,急问:“百里神医来了没有?” 秋月寒瞧向全身泛青,汗流满面的小刀儿,心急如焚:“他的伤……” 没了急道:“恐怕要神医才有办法。” 小刀儿睁开眼睛,瞄向四处,疲惫道:“老爷……他们侵夺了公孙府?” 秋月寒道:“没有……他们……” 公孙断哈哈大笑:“就快了!秋月寒非要等你来,现在你来了也不怎么样嘛,哈 哈……” 飞雾戏谑道:“原来你早就中了毒!真扫了我的兴!否则我真想活活把你吃了!” 小刀儿正想坐正,没了急道:“别理他们,治伤要紧。” 他想抱起小刀儿,却被阻止,小刀儿道:“生死有命,而神医也不知在何处,还是 留下好,老爷有了麻烦我不能一走了之。” “可是……你看你……”没了急如热锅蚂蚁,却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公孙断狡黠道:“秋月寒!你现然可以交出职权了吧!否则我可要动手了!” 秋月寒长叹道:“二弟,你我又有何资格接管公孙府呢?” “放屁!你不是已接管了二十余年?”公孙断厉道:“难道只有你才有资格?” “我也没资格!”秋月寒道:“真正公孙府的主人是小刀儿。” 一语而出,众人皆惊,连小刀儿都被惊醒。 公孙断更凶残道:“你胡说!他只是奴才的后代,根本不是公孙世家的血统!他没 资格!” 秋月寒长叹:“事到如今,我不能不说。”转向小刀儿,道:“原谅我瞒了你一些 事,你爹才是公孙府嫡亲传人,并不是养子,是大伯的亲生儿。” 明明好端端地,为何又变了卦?一变就是富可敌国的公孙世家的传人?小刀儿实在 受不了,两眼直瞪秋月寒,似想否定一切。 秋月寒严肃道:“我和公孙断都是你叔叔,没资格接管大权,可惜你爹却突然得了 失心疯,不得已才由我代理,没想到一晃眼就二十余年,其中波折也坎坷不断,实难让 人想像。” 原来是如此,难怪他千方百计要照顾小刀儿,教他武功,难怪公孙楼发疯时会喊着 秋月投资格接管公孙府? 没了问:“那你当时为何不说清楚?” 秋月寒道:“当时已说出太多秘密,小刀儿也己惊讶万分,而且他爹疾病未治,小 刀儿又是被逐出门,若说出来,恐怕整个公孙府将会四分五裂,这并非我所需要的!” 他说的没错,眼前就有一位公孙断不服。 小刀儿问:“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了!”秋月寒道:“只有你爹身份以外,其他所说都是真实的!” 公孙断冷笑:“真实又能如何?当时爹已说过,以武功高低接管府中大权,你敢不 遵?” 秋月寒道:“我岂能不遵!可是小刀儿身受毒伤,怎能与你们较量?” 公孙断冷笑:“一个女婢生的小杂种,沾上了公孙楼就想接管公孙府?哼!由不得 你!”他喝道:“不能比武,就弃权!公孙府本非他所有!” 秋月寒瞧向小刀儿,感触良多,道:“我本想在最好情况下交给你,没想到却在最 差时要你接手,我已尽力了!” 他左腰一片渗红,已无法再战。尽力如此,小刀儿何忍再怪罪,感激都来不及了: “大叔……小刀儿感激您的照顾。” 双手按椅扶术,他已站起来,盯向公孙断。 没了急道:“小刀儿……” 小刀儿伸手制止他,道:“我明白大叔此刻告诉我之用意,他是希望我放弃,以能 保全生命,但我不能枉费他二十年的苫心,更不能将公孙府的职权交予二叔如此暴戾之 人的手上。光头兄你退开,这是我们公孙府的家务事!” “我不管!你死没良心!过河拆挢,不顾道义!”没了快急哭了。 小刀儿却冷道:“你再不让开,休怪我和你恩断义绝!” “呃——”没了捶胸,忍不住狂吼:“你去死好了!”人已悲切掠向墙头,绝影而 去。 小刀儿感概不已,稍作呼吸,疼痛得快麻痹的身躯已走向场中,只短短五六步。他 却似觉得走了五六年,右手翻出飞刀,铁黑直长的刀身,接着亮晶晶斜锋刀口,闪射青 光,似毒蛇利牙。 他轻声道:“来吧!” 公孙断皱眉,似在衡量脸色发青的小刀儿能再战多久?飞雾却已等不及,喝吼狂笑, “公孙小刀!躺下吧!” 身如电闪,掌如天雷,劲如狂涛骇浪,摧枯拉朽地劈向对方。 小刀儿不动,因为他已不能动,右手飞刀捏得要滴出铁汁,例无虚发的飞刀,这次 不知能否见效,能否射穿飞雾护身罡气。 众人心悬于口,已被双方吸引而忘我。 飞雾尽吐掌力,势在必得,他已无惧飞刀,难道公孙断已当真备妥那种专制飞刀的 衣甲? 小刀儿也势在必得,他本想取其眼晴,因为它是最脆弱的一部分,但他却想到对方 是自己堂弟,怎可下此毒手,改取双肩吧! 掌劲已至,飞刀已出。 飞刀没,人已挨掌,没呃一声,小刀儿如摔蛤蟆般撞退,再退,撞在墙头,一口鲜 血已吐了出来。 飞雾狂笑:“什么飞刀,再也伤不了我!哈哈……” 他从胸口取下一扁平百块,巴掌大的中央插着那把飞刀。 公孙断大笑:“云南吸星石,对飞刀最有用处了!哈哈……” 飞雾狂笑,又想扑往小刀儿。 “住手!”秋月寒喝住他:“公孙府规定比武只分胜负,不得有杀人行为!” “好!好!照规定来!”公孙断黠笑道:“雾儿回来!他若认输就放了他,反正那 个样子,不死也活不了多久!” 飞雾大笑,掠回原位,戏谑的:“你还是认输吧!从我胯下爬过,饶你一命!” 小刀儿强忍再吐乌血,缓慢爬起,一阵昏眩,不得不靠在墙上,沉息一阵,方慢步 走出隔着广场的花园。 湘雨凄切道:“小刀儿……你放弃吧……” 声音不小,小刀儿却没听到,在他脑海里,贝有一个意念——打败公孙飞雾。 他摆好姿势,冷森道:“来吧!”右手又已握紧飞刀,脸色更紫。 任谁都知道,他可能挨不了第二掌,不由得替他捏把冷汗。 飞雾狂笑、腾身,再出掌,其势更猛。 小刀儿捏紧飞刀,昏眩中已映起对方神庭穴,第一次胸口有吸星石,不得不变换目 标。 掌劲又至。 飞刀将发。 “啊——”一声急吼,一条人影追踪飞雾背后。 突有急叫:“快射他百会穴!” 小刀儿冥冥中腾身而起,飞刀已出手,寒光乍闪,目标正是头顶百会穴。 啪然一响,小刀儿仍被击中,倒撞而出。 飞雾整个人却摔落地面。 公孙断骇惊,己腾身罩向飞雾后面那条黄影。 黄影翻射,和他对了两掌,也被击退。 “雾儿——”公孙断急忙冲向跌摔于地的飞雾。 黄影落地,是没了赶了回来,他宁可舍弃生命,也不愿小刀儿白白被打死,他冲向 小刀儿。 “雾儿!你怎么了?”公孙断急切摇动飞雾。 笑声传来,墙头上出现柳西竹身形,他厉笑道:“没有用!他金刚罩门已破,形同 废人,哈哈……” 恨天劫出自他爹的师父,他当然对此功夫有所了解,方才那声击射百会穴就是他所 喊。 飞雾此时却挣扎站起来,除了眼神较迟纯外,一切完好如初。 公孙断惊愕:“雾儿,你觉得如何?” 飞雾怔仲,一时开不了口。 公孙断大急挥手:“上——” 五鹰各自掣出兵器,冲向秋月寒等人。 突然地:“住手——” 一声暴喝,白影从天而降,来者正是公孙楼,他挥出掌劲,一举将五鹰逼退。 秋月寒见是仙风道骨的堂兄,以前那副模样已荡然无存,甚为喜悦道:“堂兄果然 痊愈了。” 公孙断触目惊心,厉道:“上啊!”见五鹰不听,急忙转向飞雾,猛摇其身躯: “雾儿你醒醒!快退敌!” 飞雾是醒过来,不过他找的目标不是公孙楼,而是柳西竹。厉吼一声,人已扑上去, 身形竟然和先前一般快捷。 柳西竹傻了眼,照他所知,练过恨天劫的人,其罩门一定在百会穴,这是柳家的秘 密,他不可能记错,如今飞雾罩门已破。功力怎么还在? 其实他若明白点破百会穴,只能破去护身罡气,对武功并无多大损害的话,他死也 不会赶来此地,想借小刀儿之手,除去杀父仇人。 就只如此闪过思念,飞雾已将他抓起来,狠狠砸向地面,不但抓破他臂肌,也摔得 他狂吐鲜血。 柳西竹不知哪来的劲,厉吼:“你这淫徒!乱伦的事你也做得出来!为了练功,还 强奸了你的姊姊——”他不知如何知晓此事。 飞雾愕住了,众人更不敢相信。 “我没有!没有!你胡说。”飞雾惊醒,猛踢猛打柳西竹。 “你有!你是禽兽!和你爹狼狈为奸,以飞燕色相换取恨天劫秘籍!是我亲眼所见, 你姊姊被仇三奸污得全身是血。” “没有!没有!你胡说……” 一阵阵姊姊的哀叫已掠过飞雾脑际,那时他不停撞墙,眼帘出现的是一副禽兽不如 的奸淫图,受虐待的竟是他姊姊。 “你也强奸了你姊姊!我去过沉风岭洞中,你中了毒,须要以女体引导,你这禽兽 不如的东西,竟会做此乱伦的事!” 柳西竹会到沉风岭,无非想取恨天劫秘籍,以练功报仇,没想到却让他发现了这个 秘密,至于练恨天劫中毒,需要女体引渡,他乃是老早就知道,否则也不可能靠沉风岭 那些情状而猜出事情经过。“我没有!没有!你乱说——” 飞雾痛打柳西竹,浮起心头的仍是那幕扫不去的龌龊及姊姊的体香,时常握住的柔 手,他却不能自制地奸淫她,姊姊却不停哀叫。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我不是人!姊姊!哈哈哈哈……我是禽兽?”飞雾突然 镇定地问在旁的一名天鹰崖手下:“我是禽兽?是吗?你不说啊——”他活生生扯乱那 人脑袋,狂笑:“我不是禽兽!不是!哈哈……” 飞雾已疯了,笑闹不停,已掠出公孙府,一路哭笑而去。 “飞雾——”公孙断捶胸之痛,也追了下去。 五鹰见他退走,更不敢停留,赶忙挥手撤走手下,逃之夭夭。 柳西竹被打得血肉模糊,早就断了气。 百里奇诊断小刀儿后,摇头直叹:“迟了!迟了!” 众人一阵哀戚,尤其是没了,抱得更紧。 公孙楼突见爱子,如今又要失去他,禁不住,已落下两行眼泪。 秋月寒道:“百里神医,真的没救吗?” “难了!”百里奇道:“他本中了阴勾爪之毒,本来可以用赤珠蛤蟆、黑心蛇以及 六斑紫花草之毒,来个以毒攻毒,而又用了龙涎玉蝶花,护住心脉、若能熬过,倒也可 以解了他的毒,然而他又服了少林大还丹一去不少相抗之毒,以至于阴勾爪毒,漫延全 身,一发不对收拾。” 没了闻言,当真狠狠咬自己小臂,他哪想到自己一番心急。要了大还丹,会要了小 刀儿的命。 “小刀儿……我害了你!”无法自制地落泪。 百里奇叹道:“除非还有所谓的雪神丹和赤眼丹,然而哪里去找呢?” 灵药难求,小刀儿伤重难挨,连百里奇都束手无策,众人更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 如焚。 暗黑却干硬通风,琢凿十分精工的秘道,正通水晶宫后山一座石室,靠里墙有阶梯 形平面,冰冷如透明白玉的石床,天鹰尸首冰冷摆在此。 春神长叹:“就让他安息吧!” 和苏乔、君儿再膜拜三次,悲切地抹去泪痕,准备离去。君儿已走向石床上方一只 扁平肃傲石鹰,将它倒转半圈,发出“咯”之长拖拉声。 苏乔问:“君儿,你在干嘛?” 君儿跃下石床,急道:“我们快走!那是炸药开关,再过半小时,水晶宫就会爆炸 了!” 春神急道:“你爹的遗体……” “不会的!”君儿道:“此地在山腹最里端,而且全为三尺厚青岗石所造,炸不破 的!” 她拉着春神和苏乔已奔入秘道,至少五里黑暗,方见透光,出口在山北。 君儿冷笑道:“只要公孙断在宫中,保证炸得粉身碎骨。” 原来她所说要雪仇,就是利用预先埋好之炸药。 苏乔道:“我们绕到前头看看,若有人逃出来,可一举成擒!” 三人抱有相同报仇心理,都潜往前山雾区,以看个究竟。 不到盏茶功夫,五鹰已领弟兄,快捷地掠入雾区,他们比公孙断后走却先归,注定 要送死。 又过了半刻钟,君儿已犹豫道:“怎会不见公孙断人影?炸药就快爆了。” 话未说完,公孙飞雾疯叫声已淡淡传来,似已在雾区:“我是禽兽……哈哈……我 武功天下第一……大姊……” “雾儿……你镇定些……” 声音渐近、渐大。 君儿猝喜道:“是他!公孙……” 断字未出口,忽然轰然巨响,震耳欲聋,震得三人急往地上扑,似烤锅上的爆米花, 胸脯不停隆隆地被地震敲着。 雾云流动,远远透出火光闪闪,宛若东方初升朝霞,凄迷红光灿吐,分外悦目。 冷风吹来一阵夹带血腥的硫硝火药味,公孙断和飞雾叫声也已沉默雾中。 红光渐渐消失,雾更浓、更冷。 “走吧!一切都已过去了!” 春神轻叹,和两位爱女,已离开这伤心地区。 灵药不可得,任谁也救不了小刀儿,个个想尽办法,尤其是没了,巳发疯般叫起来: “为什么老的活了,小的就要死了?为什么雪神丹只有一颗?它本是小刀儿所拥用!是 他拼死拼活才找到的!怎么不用来救自己?难道你身上流的都是别人的血吗?” 乍闻没了吼叫,公孙楼突然有所触:“有了!我的血,我的血含有雪神丹成份,可 以解毒!” 百里奇闪出一丝希望,急道:“快!试试看!” 他急忙抽出金针替小刀儿放出乌紫秽血,然后撬开其嘴巴,公孙楼已割腕,滴滴红 血球,一团团往小刀儿口中掉流。 百里奇不停推动双手催化血液,使其能发生药效。 众人瞠目屏气,沉默以待。 足足快要滴出半身血液,若非百里奇阻止,公孙楼还会再滴。 终于,小刀儿紫黑脸庞已渐渐转谈,以至淡淡青,再转苍白而呻吟。 没了已兴奋跳起来:“有效!有效!真的有效!小刀儿活过来了!我就知道他长命 百岁,金刚再世,死不掉!” 小刀儿渐渐睁开眼睛,映入眼帘是个刺眼大光头,微微一笑,道:“光头兄……” “是我!我就是光头没了,我没走……” 两人拥抱。热泪涌眶而出。 小刀儿好转后,众人始放心。 秋月寒道:“堂哥!日后公孙府该归还您了!” 公孙楼含笑道:“不,秋月,二十年来,公孙府全靠你支撑,业务蒸蒸日上,何能 轻言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