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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内 容 简 介 第 一 章 利欲熏心 第 二 章 复仇山庄 第 三 章 朝三暮四 第 四 章 幽谷血战 第 五 章 海誓山盟 第 六 章 人贵相知 第 七 章 名不符实 第 八 章 疾风知劲草 第 九 章 美人计 第 十 章 猴鼠闹相府 第十一章 与虎谋皮 第十二章 临阵脱逃 第十三章 生死一战 第十四章 折戟沉沙
内 容 简 介 一个妄图独霸武林,反叛朝廷的金龙会,猖獗中原。为了捣毁金龙会,青衫客东野焜,凭籍一双天下无敌的金刚杵,结纳了一批武林豪杰,并协同紫星红梅凌晓玉,力斗金龙会。 她俩在同金龙会浴血奋战后的幽谷中,在探查复仇的山庄里,倾吐心曲,海誓山盟。最后查明了金龙会的头目,就是当朝丞相胡惟庸。群豪请旨,围剿胡相府,经过一场血战,终于将胡惟庸推上了断头台。 明初历史上确有丞相胡惟庸谋反之实,史称“胡狱”。本书以此为背景,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斗,并引出了一折折起伏跌宕的情节和激动人心的绵绵情意。实谓作者最新的一部佳作。 本书为《紫星红梅》续集
第 一 章 利欲熏心 从太湖回来,秦玉雄食不甘味,惘然若失,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 去太湖之前,关钰说得好好的,由忠武、仁勇两堂堂主统筹行动,没想到刚住进无锡县府一家旅舍,事情就突然变了卦。副总监察使慕容星耀和副总执刑使张媚红联袂而来,说奉护卫堂堂主之命,此次太湖之役,由三位新任总护法指挥,两堂人员均须听命行事。至于三位总护法是谁,暂不相告,三位总护法的令谕,由慕容星耀、张媚红口传。 就这样,他成了个执行差务的小卒,忽而叫他们这样,忽而叫他们那样,人家什么底都不透给你,糊里糊涂东走西走,直到与太湖总寨对阵那天,才算安定下来。动手时太湖总寨虽有防备,但经不起己方高手的围攻,眼看胜算在握,不料敌方突然有人来援,三位指挥不知为何下令撤走,以至功败垂成。这次太湖之行,最令他生气的就是中途易主,却连面都不见,他秦玉雄在人家眼中,不过是个小卒子,连慕容星耀、张媚红都不如。他秦玉雄是什么人,相爷的义子,金龙会的副会主,可是护卫堂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对他保守了多少秘密,但是护卫堂也罢,金龙会也罢,都是为相爷效劳的,他是相爷的义子,理所当然应让他知晓一切,并受到所有人的尊敬。然而事实并非如此,护卫堂的秘密他一点不知,他这个相爷义子也只是护卫堂棋盘上的小卒,真是岂有此理! 他越想越愤怒,越想越不安。他这个相爷义子,徒有虚名,护卫堂里的神秘人物,才真正是相爷的亲信。几天后,他终于按捺不住,派人去把周涛、陈志鸣、陆望叫来,本想一吐心中块垒,话到口边又忍了下去。若是说出真情,岂不有损自己威望?便把话题改成招纳好汉,扩充仁勇堂之事,让陈、陆二人以金龙会名义去莫干山招江南双鬼,命周涛就在京师找名武师入伙,找不到一流的,二三流的也行。 三人走后,他心中的烦躁仍无法消解,便命人把伏正霆、梁公柏请来。 “二位兄台,此次太湖之行,让小弟不安!” 梁公柏道:“并非老弟指挥,况且对方突然有人增援,所以失败,老弟何必自责?” “不是不是,小弟不安并非为此,小弟气愤的是,中途易人指挥,连面都不见!小弟贵为相爷义子,他们竟敢不把小弟放在眼中!金龙会会主副会主徒有虚名,实权操在护卫堂手中,而护卫堂堂主是谁,至今不告诉小弟。小弟越想越气愤,护卫堂里究竟是些什么人,为何这般神秘这般霸道,小弟就是心中不平!” 伏正霆道:“秦老弟贵为相爷义子,如此对待秦老弟,确实不公!” 梁公柏道:“坏就坏在护卫堂那班人身上,不过人家权柄在手,却又奈何,我看还是忍了这口气吧,要不然只怕有杀身之祸!” 伏正霆道:“秦老弟贵为公子,谅他们不敢把秦老弟怎样,依我之见,干脆找相爷去!” 秦玉雄一惊:“找相爷?这……” 伏正霆道:“找相爷把话问个清楚,护卫堂到底什么人主持,为何连你也要隐瞒。” 秦玉雄沉吟不语,心中念头急转。 他未尝没有想过去找相爷一吐心中委屈,但若相爷板下脸来叫他莫要多问,回来在梁伏等人面前,岂不更丢面子。然而丢面子还是小事,若是从此失宠岂不更糟? 伏正霆见他不作声,便道:“如秦兄觉得见相爷有些唐突,不如去找霍东家,你是他一手荐给相爷的,由他给你出主意也好。” 梁公柏道:“这办法好,你把心中想法对东家说了,看他怎么劝你,回头再斟酌。” 秦玉雄道:“好!我这就去找霍东家!” 伏、梁二人送他上车出门,径自转回。 在小楼客室,两人对坐密谈。 梁公柏道:“伏兄,你说霍东家会不会向秦玉雄交底?照我看来,只怕不会。” 伏正霆道:“我担心的是霍东家也不知护卫堂的秘密,想说也说不出来。” 梁公柏叹了口气:“秦玉雄想的是权势,为权势的得失寝食不安,对金龙会所行之事是正是邪全然不问,老实说,若非伏兄再三劝阻,小弟是一天也呆不下去!” “你我已入虎穴,焉能全身而退?” “小弟乃名门正派弟子,幼受恩师教诲,艺成后行侠义道,没料把人看错,交友不慎而误入金龙会泥潭中,虽经伏兄开导,但多留一日就难免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这于心何安?” “金龙会荼毒武林,我们误入虎穴,正该借此良机卧底,查清实情,才能与天下侠义道联手,将其诛除!老弟,这就是佛家的舍身喂虎,你我纵是身背骂名,那也是顾不得的事了!” “不错,小弟正因为如此,才听从了伏兄的劝告,留在这里受罪。但金龙会高手如云,凭你我二人,怎奈其何?若是与人联手,又上哪里找人去?这事实在难呀,伏兄以为然否?” “我看虎威镖局张家父子也不甘心充他人鹰犬,我们先和他们取得一致,慢慢再设法寻找紫星红梅,搭上线后,里应外合大有可为。” “张家父子为避毕震山,万分无奈之下才投靠秦玉雄,太湖之行后方知毕秦是一家,他们上了大恶当!这一口气焉能咽下。伏兄要暗中联络他们,小弟以为可行。有了虎威镖局作后盾,你我不再势单力孤,若再搭上紫星红梅,那是最好不过,我们快快着手吧!” 接下来两人商议了联络张家兄弟的办法,最后决定在香蕊茶楼与张家兄弟一叙。 半个时辰后,秦玉雄从霍府返回,霍东家虽说见到了,但并无收获。霍东家说,为这事找相爷不妥,只会引得相爷不快,若想在金龙会中举足轻重,就得扩充仁勇堂实力,为相爷所倚重,劝他赶快从四处搜罗人才。 秦玉雄无话可说,只得怏怏而归。 第二天,伏正霆、梁公柏去约了张家兄弟,一块到香蕊茶楼喝茶,没想到会碰上了紫星红梅,真是天大的喜事!回来后二人兴高采烈,尤其是梁公柏。他数次顶撞秦玉雄,欲犯险离京师他去,伏正霆见他不是做作,和秦玉雄并未一鼻孔出气,方才劝他不要如此,应留下来做卧底,探查金龙会的秘密。他人虽留下,心却不安,现在与紫星红梅联络上,他的心才踏实下来,有了强大的后盾,方能灭金龙会。 这天一早,总坛派令使到秦府知会秦玉雄,仁勇堂抚字级以上头目,速到覆舟山议事。 秦玉雄不禁奇怪,这可是头一回,莫非有什么大事不成。便命人速去请周涛。自己亲到小楼告诉伏、梁二人。不一会,周涛来到,四人乘车赶往覆舟山。 离总坛一里左右,布设了岗卡,验证了腰牌才放行。后来每过十丈就设一道关卡,验一次腰牌,四人十分诧异,莫非相爷亲自到了总坛? 还未到总坛小院,岗卡武士就指挥他们折向东面一片林子。秦玉雄心想,议事不在总坛院内,难道躲在林子里密谋不成?真是咄咄怪事,关老儿今天玩的什么花样! 来到林前,又有岗卡验证腰牌,然后告诉车夫,直穿林子,不远就到。 四人在车上看得清楚,林中修了一条大道,可供两辆马车并排穿行。大路两边,每隔十丈就有一道关卡,有六名武士值岗,但不再验证腰牌。过了两道岗卡,大路便弯向东侧。再过两道岗卡,便出了林子,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斜平坡地,近面有一幢大庄院,砌有高高的围墙。大门内两边建有嘹望刁斗,门口有十名武士分列两侧。 秦玉雄心中惊异万分,总坛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去处,他居然连一点风声都未听到。 来到门口,又验证了腰牌。车进大门,有武士指示马车往左驶,那边有马厩,人在此处下车,往第一幢大楼去。 秦玉雄放眼匆匆一瞥,这庄院好大,除了中间地带建有八座楼房,围墙两厢有几排平屋,不少人进进出出,全是精壮男子。 来到楼前,又验证了一次腰牌,岗卡这才请他们入议事厅。 一进室门,只见室内已坐了不少人,有三名佩剑劲装女子迎了上来,冲着四人一笑。 一名高挑身材的女子道:“秦爷,伏爷,梁爷,许久不见,这一向可好?” 秦玉雄诧道:“咦,姑娘认识我们?” 姑娘抿嘴一笑:“婢子尚红梅,三位不认识我们姐妹了么?”略一顿,指着其余两人,“她叫王素秋,她叫张小玲,我们就是华爷向虎威镖局托镖的人镖呀,怎么就忘了呢?” 秦玉雄、梁公柏、伏正霆大奇,一个个目瞪口呆,傻楞愣地注视着她们。 王素秋笑道:“怎么,不相信?” 秦玉雄道:“原来人镖是你们,叫我们好找,却躲在这里纳福!” 张小玲笑道:“谁叫秦都爷不上这儿来找!” 梁公柏道:“那日你们藏到哪里去了,怎么一眨眼就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了呢?” 尚红梅笑道:“把戏一戳穿就不值钱了,四位爷先归座议事,议完事摆酒,到时婢子们也来,再把详情奉告如何?” 秦玉雄点头:“好好,你们可别忘了!” 张小玲道:“秦都爷的钧旨,谁敢违抗?” 秦玉雄得意地一笑:“三位在此任何职?” 王素秋道:“我们都是‘将’字级的小卒,归一位‘抚’级大姐指挥,在总坛干杂活。” 尚红梅道:“四位爷赶快归座吧,秦都爷坐正中那两排,其余三位东西两侧随便些。” 秦玉雄抬头一看,正中放两排座椅,已坐了好几个人,便大步走去。关钰见他来,招呼他到第一排黄武杰身侧坐下。秦玉雄注意到,第一排坐了几个副会主,还空着好几个位。第二排坐着张媚红、张天龙兄妹和慕容星耀、总管司徒俊和副总管史志久、管翠玉等几人,空着的位子更多。再看东西两侧,已黑压压坐了上百人,魔手秀士应天华、黑衣女妖彭桂兰等也在座,许多人都不认识。心想这恐怕是金龙会有史以来的一次盛会,居然来了这么多人,看来确有大事要商议,为何还不开始呢? 正想问一问黄武杰,今日所议何事,忽见厅门走进来好几个人,打头的竟是相府大总管司徒天鹏,他身后是一个精神矍铄、双目精光四溢,身体魁伟的六旬老者,相貌威严中带着几分冷峻,浑身透出一种威仪。 老者身后,是三个老年儒生,年岁六旬有余,文质彬彬,面容祥和,之后是两个年青壮汉,相貌酷似前面老头,一个年约三十二三,一个年约二十八九,神态颇为傲慢,一望而知不是容易亲近的人物。他们之后是两位少妇,年纪二十五六岁,貌相生得不差,但美中带有煞气。她们之后是三个公子模样的年青人,二十三四年纪,一个个温文尔雅。他们之后是相府的二总管追魂刀鲁方、三总管乾坤掌高桐、总护院霹雳掌伍岱、副总教习雌雄鞭麻雄。 秦玉雄看得目瞪口呆,相府的武林人物也全到齐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片刻间,关钰带头站了起来,全场人众也赶紧起立,关钰抱拳行礼,众人也跟着行礼。 司徒天鹏含笑请老者和三位老儒生在第一排就座,其余人则坐后一排。 司徒天鹏扬声道:“各位,在下奉相爷之命,主持今日盛会,代相爷下达令谕。金龙会自创建以来,卓有建树,金龙令威镇四海,慑服八方。但自去年以来,接连受挫,迭遭失利,致使金龙令盛名蒙尘,有损今后大业,为使金龙会上下一致,号令统一,令出必行,赏罚分明,相爷对金龙会各级头目,重新任用,宣谕尔等,唯命是从,不得有悖!”说到这里略一顿,从怀中取出个大红帖,抽出一张书信,展开念道:“金龙会会主,总字级,金牌,上嵌红蓝宝石各一粒……”又一顿,道:“这是相爷新增设的职级,为金龙会最高职级。会主,冲天剑奚玄机……” 此语一出,满座哗然。一则会主易人,是大家未料到的事,二则冲天剑奚玄机是公认的剑术名家,有天下第一剑的美誉,在武林名头极响,能与他并列的人无多。他被请来做会主,实出众人意外。奚玄机在江湖上被视为亦正亦邪的顶尖高手,按说他应属白道人物,但他与各大门派极少往来,对黑道人物也不理踩,但无论谁只要招惹了他的门人弟子或是亲亲戚戚,他不管有理无理,也不管对方是黑道白道,他都要出手干预,而且决不留情,非取对方性命不可,因此也结下了不少仇家。只要有仇家上门寻仇,往往都是有去无回,后来再无人敢到奚家门上撒野,有人把他在谷城县府西郊的庄院称为鬼门关。 秦玉雄曾听师傅说起过此人,要他行走江湖时别惹奚家庄的人,除非对方有恶行不得不干预。说奚玄机堪称稀世高手,剑法已出神入化。他间师傅风火刀法比冲天剑法如何,师傅说不曾交过手,难以判断,但可以推测,谁要胜谁都难,只怕是两败俱伤。这话他记得很牢,没想到会在京师碰上了他,而且由他取代关钰,成了金龙会会主,不禁惊得目瞪口呆。关钰的下台,对他又意味着什么呢?他忍不住拿眼去瞟关钰,只见得面色发白,但很镇定。 等议论声渐渐平息下去,司徒天鹏微微一笑,道:“各位噤声,听在下继续宣谕相爷令谕。新增设金龙会总护法,总字级,宝石金牌,他们是东岳三君子,王斯平、柳南秋、丁善三位前辈……” 场中议论声又起,这三位可是武林中的高人,平日难得一见的人物,有他们坐镇金龙会,那是最好不过,大增了金龙会的实力。 司徒天鹏停了停,续道:“此外,还有三位总爷,一位是护卫堂堂主,一位是总监察使,一位是总执刑使,这三位恕不公布大名,他们三位对金龙会行监控之责,平日由都爷副总监察使慕容星耀、副总执刑使张媚红代行其责。凡金龙会自都爷之下,有叛逆不忠者,一经查出,受刑而死,并诛除全家。下面是都爷护法,百毒精司徒阳,无敌鹰爪关钰,混天猴黄武杰,独臂屠夫太师罡,鬼镖于炎,五花老尼衍空,东岳三少君杨禾、孙田秀、张修武、幽冥三凶施震、余沛、厉钧等十二位……” 秦玉雄屏住呼吸,心跳不已,紧张万分,他能不能保住副会主,实在是没有把握。 “……秉相爷钧旨,副会主一职乃虚职,为使金龙会号令统一,取消此职……” 秦玉雄脑中“嗡”地一响,仿佛头上挨了一重槌,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他这个堂堂的相爷义子,居然保不住一个副会主的虚衔! 他强自镇定,不敢漏过司徒天鹏的每一个字,要是连仁勇堂堂主都做不成了,他岂不是落了个空!还有脸见人么? 只听司徒天鹏续道:“副会主一职取消,新增总执事一职,以助会主处置日常会务,都字级,共有五位。三位是东岳三少君,护法兼总执事,另外两位是奚剑雄、常玉琴伉俪。新增总坛护卫总管一职,都字级,由奚剑堂任总管,赵婉任副总管,都字级。又取消原总管、副总管一职,改为内务总管,由奚会主大弟子常敏、二弟子赵威分任正副……” 秦玉雄一听,总管司徒俊的座椅也给撤了,他还是司徒天鹏的侄儿呢,这一下可糟了,难道自己也保不住这个堂主之位了么? “内务总管副总管为督字级,分管总坛内务,总巡检使申雍不变,增副总巡检使三位,奚正良、奚保祥、奚超,均为督字级。以上是总坛职务。下面是各堂堂主……” 秦玉雄的心一下紧缩起来,两眼紧盯司徒天鹏那两片乌黑的嘴皮,心里尖叫着:“快说,快说,仁勇堂堂主秦玉雄……” 可是,司徒天鹏说出来的话是:“忠武堂堂主毕震山、副堂主张天龙,两位均是都字级,分掌护法十多位,督字级,仁勇堂……” 秦玉雄的心快从口中跳出来了,他双拳紧握,额上渗出了汗珠。 “……仁勇堂堂主,秦玉雄,都字级……” 秦玉雄长长出了一口气,阿弥陀佛,他总算保住了地位,保住了实权,这一瞬间,他仿佛历经了一场大痛,感到浑身疲软。” “副堂主……” 秦玉雄一惊,何来什么副堂主?不由又紧张起来,连忙收住心神往下听。 “副堂主司徒俊,由督爷升都爷……” 秦玉雄大怒,仁勇堂乃他独有之物,司徒天鹏竟敢把司徒俊安插进来,他决不容许别人染指仁勇堂,这事他要直接去问相爷。 “两堂除正副堂主护法外,各设总管副总管数人,督字级,执事若干人,巡字级,副执事若干人,抚字级,除这两职外,不得自行增设他职。总管副总管由总坛派任,执事以下由堂主派任。忠武堂总管魔手秀士应天华,副总管黑衣女侠彭桂兰……”这黑衣女妖不好听,司徒天鹏改“妖”为“侠”,座中人不禁莞尔。 “仁勇堂总管周涛、副总管陈志鸣、陆望,仁勇堂护法新增史志久、管翠玉、骆艄、裴泱、卓炜、张元顺,若各分堂有新招纳的人员,执事以下由堂主任用,护法、总管报请总坛允准。各位,相爷钧旨已宣谕完毕,请会主、总护法训示,在下告退。” 秦玉雄喜怒掺半。喜的是九宫门骆艄、白鹤门裴泱、神鹰堂的卓炜划归仁勇堂治下,壮大了实力,怒的是司徒俊、史志久、管翠玉竟然挤进了他的庙堂,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此时奚玄机已说话,他收敛心神专心听。 奚玄机道:“各位,老夫别无他求,只要各位遵守号令统一、令出必行一项,决不容许自作主张,各行其是,违令者决不宽赦!金龙会部众当厉兵秣马,养精蓄锐,枕戈待旦,方能成就一番大功业,望各位从今日起,聚沙成塔,不负相爷所托!” 话毕,请三位总护法对众人训示,三位总护法微笑婉拒,由新任内务总管常敏,请大家到二进院内入席,以示同庆。 于是,总爷先行,其余人随后,沿大厅两侧出门,顺走廊入第二进院子,只见院内早巳摆放好桌椅,五位总爷和相府来的大总管等人坐一席,总坛护法等人分坐两席,秦玉雄自和伏梁周三人离主宾席远些坐下。这里人杂,不便说话,秦玉雄心中十分憋气。不一会,只见有二十多名青衣劲装少女,手捧托盘上莱。那尚红梅瞧见他四人坐在边角上,笑吟吟走了过来,送上一碟冷盘。 秦玉雄道:“红梅姑娘,你的话还没……” 尚红梅低声道:“秦都爷,饭后小婢带四位爷到一个去处说话,此时不便多言。” 不等答话,她就翩然而去。秦玉雄心中纳闷,这丫头有些鬼鬼祟祟,莫非有什么机密? 正想着,忽觉有人走了过来,一抬头,正是黑心书生司徒俊和追命客史志久、勾魂罗刹管翠玉、总巡检使关西客申雍。他们一个个笑容满面,在空位上坐下。 司徒俊笑嘻嘻道:“在下有幸能和秦堂主共掌仁勇堂,还请秦堂主和三位护法多加指点!” 秦玉雄冷冷道:“不必客气。” 管翠玉娇笑道:“秦都爷,会主易人,今非昔比,往后大家同舟共济,才能有所作为,要不然日子只怕不好过呢!” 秦玉雄对他们心生恶感,道:“怎见得?” 追命客史志久年约四旬,一脸阴沉,闻言冷笑道:“明眼人一看便知,不必道破!” 此刻,尚红梅又送来了酒菜,管翠玉亲自把盏,替大家斟满杯子,道:“为我等今后同德同心,请各位满饮此杯!” 秦玉雄不愿动杯子,但周涛用手轻轻碰了他的膝头一下,他才迟迟举杯,大家一饮而尽。 司徒俊和管翠云却相视一笑,并不计较。 关西客申雍,五旬上下,矮胖发福,和蔼可亲,他举起杯道:“秦都爷,过去彼此不相往来,各被琐事缠身,秦爷虽任副会主,但并不过问总坛事务,其中许多事因自不知晓……” 说到此一顿,改口道:“属下敬都爷一杯!” 秦玉雄听他话中有话,却又不爽快说出来,胸中灵光一闪,此人虽在职级上矮自己一级,但却在总坛行使监察之责,新会主自己又不相识,与他亲近就可在总坛多个耳目,于是绽开笑容道:“多谢督爷,今后请多指教!”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相互以杯亮底。 此时,一青衣少女引着陌生壮汉过来。 少女道:“两位都爷,常总管有请!” 壮汉一抱拳:“在下内务总管常敏,会主请二位堂主一见!” 秦玉雄、司徒俊站了起来,随同常敏来到主宾席,这一桌有三位总护法和会主以及相府三位总管、总护法、副总教习,已无空座。 司徒俊施礼道:“属下司徒俊参见各位总爷!”略一顿,引荐道:“这位是都爷秦玉雄。” 秦玉雄抱拳道:“参见各位总爷!” 奚玄机打量了一下秦玉雄,点头道:“秦堂主年少有为,肩负一堂重任,望好自为之!” “谨遵台命!”秦玉雄抱拳回答。 总护法王斯平道:“令师健在否?” “回总爷,家师安好。” 奚玄机道:“彼此算见过面了,今日有相爷贵客在此,改日再与两位议事,请回。” 两人同声道:“遵命!” 秦玉雄一抱拳,忿然转身,奚玄机根本不把他这个相爷义子放在眼中,召之即来,挥之则去,他难道是一个仆役不成! 回到席上,越想越怒,哪有心思吃喝。 他对伏梁等人道:“酒菜无味,走吧!” 申雍忙道:“秦堂主,且请安坐,四位总爷未退席岂能先走?使不得使不得!” 司徒俊道:“奚会主在总坛住了三天,在下身为总管,略知会主脾性,会主最重威仪,决不容属下稍有不敬,堂主千万别退席!” 管翠玉低声道,“不错,奚会主新来扬威,若有过失,决不放过,堂主要小心!” 秦玉雄见他们语出诚恳,似无恶意,便忍下一口气,道:“多谢三位指教!” 管翠玉道:“我等已入仁勇堂,今后荣辱与共,成为一家,堂主不必见外。” 申雍道:“喝酒喝酒,来,共饮此杯!” 大家遂喝酒吃菜,秦玉雄心绪稍好。 不一会,四位总爷送相府客人出门,便未回转来,院中便有人大声吆喝划拳。 纷乱声中,尚红梅翩然而至,对秦玉雄道:“都爷,请随小婢来!” 秦玉雄一愣,心想当着司徒俊等人的面,这样去合适么? 却听司徒俊轻声道:“堂主先请,我等随后就来!” 秦玉雄心想,原来是他的主意,便道:“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无妨,何必在总坛……” 司徒俊道:“并非在下有话,堂主自管去,在下只是旁听而已。” 秦玉雄心想,去就去,管他什么人,见了面相机行事。 于是起立,和周涛、伏正霆、粱公柏跟在尚红梅身后出了院子,沿走廊西行,左拐右弯,有个小院,尚红梅将门推开,示意四人进去,然后带上门,径自离开。 小院清清静静,他们刚进门就有三个青衣劲装少女从花台后现身,其中两人是张小玲、吴素秋,她们笑吟吟请四人进了正屋客室。 客室窗明几净,典雅简朴,四人在靠墙太师椅上坐下,三女奉献清茶。 张小玲笑道:“四位爷,这是我们的头儿郑明珠郑大姐。” 郑明珠含笑万福:“见过都爷督爷!” 秦玉雄道:“这是何人住处,带我们来此见什么人,为何……” 郑明珠笑道:“这里是前副总管管夫人宿处,请都爷稍等片刻,便有贵客来见。” 秦玉雄还想追问,转念一想问了她也不会说,不如就等着看吧,于是把眼去看着王素秋: “王姑娘,在安平镇,你们到底怎么溜掉的,为何我们一点也未察觉?” 王素秋笑道:“说穿了也不稀奇,我们三人根本就未下车,躲在车里……” 梁公柏忍不住道:“哪有此事,马车里空无一人,你们……” 张小玲笑道:“梁爷,那马车车厢宽大,后厢和两壁都设有夹层,我们分藏三处,所以你们看不见,就以为我们失了踪。” 伏正霆讶然道:“原来如此!但车夫……” “车夫藏在马腹下,所以……” 梁公柏恍然大悟:“好高明的诈术!” 秦玉雄道:“昌隆饭店那些小二……” 王素秋接嘴道:“包括食客都是我们的人,当天下午便一走了之,让几位爷无处可查!” 伏正霆笑道:“高明高明!” 秦玉雄道:“这样做为了什么?” 张小玲道:“胁迫虎威镖局入伙。不过,却让秦都爷捡了便宜去,为这事气坏了毕都爷,一番苦心,岂不白费?” 伏正霆笑道:“说得也是,虎威镖局成了仁勇堂的人,毕老兄枉费心机,这计策是毕爷策划的么?好周密!” 郑明珠笑道:“是他与管夫人商议出的计策,由管夫人派小玲她们装扮人镖。” 正说着,有人推门进来,三女便匆匆迎了出去,片刻便见相府大总管司徒天鹏走来。 秦玉雄一愣,怎么是他? 司徒天鹏满面笑容:“累各位久等,对不住、对不住!” 秦玉雄等人起身见礼,寒喧几句。 一坐下,司徒天鹏就道:“老夫约请秦堂主一见,实有几句肺腑之言相告。对小侄司徒俊任仁勇堂副堂主之事,秦堂主想必不悦,但这是老夫的主意,由老夫说清原委。仁勇堂人力不足,小侄等人归仁勇堂后,原在总坛听令的人数若干,可以全部带往仁勇堂。其次小侄与秦堂主共事,相爷处自有老夫照应。再有老夫与小侄、管史两位可延请高手进仁勇堂,使仁勇堂实力与忠武堂不差上下。此次将京师九宫门、白鹤门、神鹰堂纳入仁勇堂,也是老夫力争得来。所以,秦堂主与小侄共掌仁勇堂,于秦堂主有利而无害。” 秦玉雄听得心跳,这司徒天鹏向来仇视自己,今日这番话到底何意? 因道:“总管为何这般做?” “这自然为了老夫,也为了秦堂主。” “恕在下愚昧,不明总管之意。” “相府高手如云,各成派系,明白了么?” “不明白,彼此都效忠相爷,不必相争。” “是么?那么秦堂主的副会主头衔怎么会丢了?实不相瞒,这是奚会主的意思,仁勇堂若不是老夫在相爷面前力保,只怕堂主也易了人!” “总管这话难以叫在下相信,在下身为相爷义子,这堂主交椅任何人休想搬动!” “这般说来,怎不任用尊驾为会主?” “这个……在下年青识浅,阅历不深……” “不错,这确是一个原因,但堂主该已看出,总坛已被奚家所占,若是相爷不允,岂能如此?忠武堂实力雄厚,毕震山身后有人撑腰,他和张副堂主的交椅无人能动。但尊驾的仁勇堂则不能与之相比,无论实力、建树都难望其项背。若是奚会主欲免除尊驾堂主之职,将尊驾请到总坛去,做一个没有实权的护法,就像对待关钰一般,尊驾又将如何?等相爷知道了这事,木已成舟,又能奈何?相爷既然任用奚玄机做金龙会会主,就不能事事干预,难道会不顾大局,为了公子去开罪于他?” 秦玉雄目瞪口呆,心里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实在有理,只好微微点头。 “因此,小侄等人被赶出总坛,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老夫这块老脸、护法司徒阳的面子又往哪儿放?顺便说说,司徒阳与老夫是远房堂兄弟。老夫本可将小侄等人带回相府,或是请毕震山收下,但几经思量,还是与尊驾携手为好,只要仁勇堂实力壮大,能独挡一面,在相爷心中就会加重了份量,谁也休想再把我等排开,沦为金龙会中无足轻重的人物。因此老夫在相爷面前力主由尊驾续掌仁勇堂。并陈述金龙会被奚家一手独揽的利弊,相爷方才俯允。一句话,你我联手有百利而无一害!” 秦玉雄无话可说,不禁心动。他心念迭转,道:“忠武堂毕震山仗恃何人,他与前辈有无瓜葛?奚会主又是何人荐来?” “毕震山仗恃之人非比等闲,被相爷视为心腹,奉命监控金龙会,他就是护卫堂堂主。 至于姓氏,此时不便相告。毕震山有此靠山,哪里把老夫放在眼里?奚玄机上京师任会主,乃东岳三君子力荐,相爷对三君子一向倚重……” “咦,三君子早在相府之中,在下为何一次也不曾见到过?” 司徒天鹏一笑:“相府中人,并未全都露面,有些事老夫尚不能说,尊驾知晓了无益。 总之,黑白两道高手云集,难免有人各揽亲信,若无靠山,就只有充当走卒的命,休想有出头之日。老夫今日只能说这些,望尊驾与小侄等人坦诚相待,小侄定全力辅佐尊驾,在金龙会中与总坛、忠武堂三足鼎力,不输一方!” 秦玉雄笑逐颜开:“好,听前辈之言,今后与令侄肝胆相照,荣辱与共!” 司徒天鹏大悦,道:“尊驾心有灵犀,一点就通,老夫甚感欣慰。只要尊驾信守诺言,老夫将把尊驾引荐给一位高人……”略一顿,道:“老夫不能久留,先走一步,堂中事务,由小侄与尊驾商议。但老夫今日之言,望勿与外人道,须知祸从口出,千万谨慎!” 他刚离去,司徒俊、史志久、管翠玉便来到,秦玉雄笑脸相迎。 他道:“司徒大总管适才已讲清了各位到仁勇堂的原委,今后大家戮力同心,建功立业,不分彼此,三位以为如何?” 管翠玉笑道:“秦堂主愿接纳我们,自是再好不过,只要大家齐心,准能功成名就!” 司徒俊道:“我等愿追随秦堂主,大家患难与共,同德同心!” 史志久道:“彼此已明心志,客套话在下也不多说,当务之急是扩充仁勇堂实力,今日在下就动身,专程去请几位高手如何?” 秦玉雄大喜道:“如此就请史护法辛苦一遭,但不知请的何人?” “这个一时难说,还不知能请到谁。” 司徒俊道:“史兄就先走一步吧,我等静侯佳音,但愿不虚此行!” 史志久倒也痛快,说走就走。 众人将他送到门口,自有下人替他准备好马匹。 回到客室坐下,众人又商议安置人手之事。 原总坛正副总管,统率青衣剑女二十人,黑衣刀手四十人,卫士三百来人。奚玄机命将青衣剑女和黑衣刀手派至仁勇堂,卫士则留下。奚玄机自家乡带了百余武士来,这些卫士用做外间岗哨巡逻,自带的武士充作近身侍卫,替代了青衣剑女、黑衣刀手之职责。 几人商定,青衣剑女进秦府,四十名黑衣刀手暂住金刚门,待秦府加盖好房屋搬回。 一切商定后,秦玉雄等人便先走一步,司徒俊等人处置完琐事随后就到。 第四天下午,秦玉雄命人将九宫门骆艄、白鹤门裴泱、神鹰堂卓炜、虎威镖局张元顺、金刚门周涌等叫来见面。 骆艄年约四旬,白面长须,裴泱高瘦,长手长脚,年约五旬,卓炜高大英武,三十上下,年岁最轻。 这三位张元顺父子、周涛兄弟、司徒俊等人都是熟悉的,唯秦玉雄梁伏等人初见。 司徒俊把昨日总坛议事的种种情形讲了,并由秦玉雄给各位护法授了督字金牌,并要大家把本门弟子报上名来,分别授予执事、副执事以下职级。金刚门、虎威镖局原授属下之职,一律提高一级。 之后,商议扩大实力一事,周涛说京师最有名气的门派已经在座,只缺了飞龙堂,问骆艄等人能否劝得俞松寒入会。 骆艄道:“俞堂主与九宫门并无多少交往,唯在下与大教头潘泰兴有些来往,但潘泰兴对俞堂主甚为忠心,若俞堂主不愿入会,他也无法可施。据他说,俞堂主有收山之意,只怕再无争雄之心,要劝说俞堂主入会,难上加难!” 卓炜傲然一笑:“飞龙堂入会之事,全在于少堂主俞剑。他若愿意,老堂主无力阻止。” 周涛道:“卓护法,此话怎讲?” 卓炜道:“如骆护法所说,老堂主已有金盆洗手之意,但少堂主风华正茂,怎肯收山关门?一俟俞老弟接掌飞龙堂,在下不难说得他入会,只须再等待些日子罢了。” 秦玉雄道:“仁勇堂急待扩充实力,俞老堂主要何时才会洗手退位?要是让忠武堂拖了去,我们岂不白等?” 卓炜道:“秦堂主,恕在下直言,去年慈恩寺广场受辱之事,俞家耿耿于怀,这事若不先予化解,这入会之事……” 秦玉雄道:“如何化解,卓护法请直言!” 卓炜道:“由在下出面,请堂主与俞剑兄妹宴饮,大家握手言欢如何?” 秦玉雄欣然道:“如此甚好,就烦卓护法操办,尽快拉飞龙堂入会。” 卓炜道:“容在下今日先找俞老弟一叙,明日下午在梅妍楼恭请堂主,请骆护法、裘护法、张护法,周总管陪席。” 张元顺道:“老夫琐事缠身,明日已有约,由犬子劲风奉陪如何?” 秦玉雄道:“伏、梁二兄陪我前去,明日各位须见机行事,若能说动少堂主入会最好,否则忠武堂毕震山会逼使老堂主就范。” 周涛道:“堂主亮出金龙令如何?” 秦玉雄道:“金龙令去太湖前夕已被相府收回,如今已掌在奚会主手中,再难取出。” 司徒俊道:“京师武林不乏异人高士,但隐居者多,难以寻访。公开立门户者,大小帮派不下百十家,各位若熟识这些帮会,不妨拉其入会,以扩大人力眼线。” 周涛道:“扩充人力不难,但总坛已下令,自即日起各堂自筹银两,非但如此,还要上交总坛,数目过两日传下。因此扩了人力,用费若不够开支,也是枉然,难以留住人。” 骆艄道:“这就难了,叫我等到何处去筹银两?九宫门自顾不暇,无力资助总坛。” 司徒俊一笑:“此事不难,容后再议。” 此时管翠玉和郑明珠从外返回,管翠玉自来参加议事。一进门就说,有消息奉告。 秦玉雄笑道:“管护法报忧还是报喜?” 管翠玉笑道:“我听人说,五毒色鹗的师弟要为章玉春报仇,人已经到了京师。” “咦,章玉春还有师弟,江湖上从不曾听人说过,不知是真是假?”司徒俊十分惊奇。 秦玉雄道:“他找何人报仇?” “自然是紫星红梅罗!”管翠玉道。 伏正霆道:“此人是谁?” 管翠玉道:“不知道,听一位朋友说,他自称是章玉春的师弟,但不露名姓。” 梁公柏道:“这人真怪,既要泄露行藏,又何必怕人知晓姓名。” 管翠玉笑道:“泄露行藏是为了打听紫星红梅的踪迹,也为了诱使对方去找他。” 秦玉雄点头道:“胆子不小,一个人上京师找紫星红梅,叫人佩服!” 管翠玉道:“五毒色鹗何等人物,他的师弟也决不会差到哪里去,这叫艺高胆大!” 秦玉雄道:“若能将此人笼络住就好。” 管翠玉一笑:“堂主既有此意,那我去试试看,也许能将他招了来。” 骆艄裴泱互相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卓炜却一皱眉道:“五毒色鹗的师弟,名声大概也好不了,招他来不怕坏了名声?” 司徒俊道:“为成大事,何计名声?金龙会黑白不分,只要是人才就招纳。” 秦玉雄道:“正是如此,请管护法费点心,他若来投,许他个仁勇堂护法。” 卓炜十分不悦,但没再出声。 议完事,众人散去。晚上司徒俊突然来见秦玉雄,说半夜之后,偕其叔司徒天鹏要引一位高人来见,嘱他在楼上客室守候。 秦玉雄问他是哪位高人,他说他也不知道。待他走后,秦玉雄把绿荷遣到楼下,自己一人在卧室里躺着,心中猜疑不定。 好不容易熬到三更,便起来到客室点上灯烛,推开前窗,只见院中黑沉沉一片,不见人影,遂又把后窗打开,然后在椅上坐下。 忽见眼前一花,室内又多了一人,正是冲天鹏司徒天鹏,不及招呼,随后又掠进来一人,是黑心书生司徒俊,接着又跃出去巡视。 秦玉雄抱拳道:“大总管,请坐!” 司徒天鹏道:“秦堂主,总监察使在你身后,还不快快行礼!” 秦玉雄一惊,急忙回头,只见一个身形枯瘦的蒙面老道,正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双目精光闪烁,好不怕人,便赶紧行礼。 老道说:“坐下说话!” 声音枯涩冷漠,不像是从活人口中说出来的,叫人浑身汗毛倒竖。 众人就坐后,司徒天鹏道:“秦堂主,这位总爷就是隐迹江湖的前辈高人七煞真人,今日破格移驾府上,可谓前无先例!” 秦玉雄忙道:“晚辈得见真人,三生有幸!还望总爷多多指教!” 七煞真人道:“尔蒙相爷垂青,收为义子,便自恃公子身份,四处招摇,犯了大忌。须知慕容星耀、张天龙、张媚红兄妹早在你之前拜相爷为义父,随后是东岳三个老东西的弟子三少君,被相爷认作义子,只是他们的长辈事先与相爷约定,没有张扬而已。如今三君子又把奚玄机请出山,他那两个儿子也认相爷为义父,这事极为秘密,知晓的人不多。因此连你在内,相爷共有九个义子,你不妨掂量掂量,自己在相爷眼中有多少斤两?” 秦玉雄目瞪口呆,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司徒天鹏道:“九个义子中,唯尊驾孤身一人,并无仗恃,关钰、黄武杰、高桐虽笼络你,但他们并无实权,而霍东家与东岳三君子是莫逆之交,你虽蒙他一再提携,但他决不会为你开罪其他几位总爷。老实说,九个义子中,你处境最为不利。慕容星耀等人有两位总爷翼护,三少君、奚家兄弟有四位总爷庇护,你迟早会被他们逐出相府,成为被他们差遣的卒子,一旦失误有错,还难免杀身之祸!若你与老夫联手,投效真人门下,则上有真人庇护,下有仁勇堂实力为依恃,就可在金龙会中与护卫堂主、会主三足鼎力,受到相爷垂青看重,建树功业,扬眉吐气,一世风光!” 七煞真人道:“护卫堂主与总执刑使一路,三个总护法与会主一路,而忠武堂掌在护卫堂主手中,会主上任必先插手仁勇堂,若无本座与司徒大总管庇护,你这个堂主就当不了几天!”略一顿,续道:“如今你已明了金龙会中三足鼎力的大势,切勿为外人道!” 秦玉雄出了一身冷汗,喏喏称是。 司徒天鹏道:“奚玄机决不甘心做个没有实权的会主,必然想方设法要驾驭忠武堂和仁勇堂,你不妨虚与委蛇,表面上服从,骨子里自作主张。只要仁勇堂实力大增,相爷就会对你另眼相看,堂主这把交椅就坐得稳了!” 七煞真人道:“本座与司徒大总管会设法招来高手到仁勇堂效力,此外你与关钰等人休要疏远,不妨结成一伙,在总坛才有耳目。” 司徒天鹏道:“为使金龙会上下一致,相爷十分看重奚玄机,所以总坛令谕,尊驾不能公开抗拒。另外今夜见总爷与老夫之事勿外泄,也不要向霍东家提起,望尊驾务必记住。” 秦玉雄道:“蒙两位前辈开导,晚辈顿开茅塞,今后当聆听二位教诲是幸!” 七煞真人点头道:“以后有事相商,你可到相府找大总管,大总管自会告知本座。今夜暂别,望好自为之!” 话声一落,遂见七煞真人一个身子坐姿不变,往后窗飞去,一晃不见。 司徒天鹏站起道:“老夫告辞!”双肩一晃,由前窗飞出,轻功之高,令秦玉雄咋舌。 他怔怔地独自坐着,玩味两人的话语,原来相爷竟有这么多义子,他秦玉雄并非相爷优宠有加的第一人。慕容星耀、张媚红兄妹有护卫堂主和总执刑使庇护,东岳三少君和奚家兄弟有会主和三位总护法关照,只有自己背无靠山,实在是糟糕已极。如今只好仰仗总监察使七煞真人、大总管司徒天鹏,才能成为三足鼎立中的一足了。只是他二人究竟靠不靠得住,现在还不能妄下断语。 他左思右想,心中惶然。一个金龙会,竟有着三股势力,自己稍一不慎,便会堕入深渊。 但现在已走到这一步,只有往前,并无退路。 想着想着,忽然想起了张媚红,她对自己甚为友善,不像张天龙对自己有恶感,以后见了她,不妨试探试探。此外,若是会主和三位总护法对自己垂青,自己又该如何处置?试想金龙会中三足,以他们和护卫堂主权势最大,若能投靠两方中的一方,都比投靠七煞真人和大总管司徒天鹏强,自己何必只存一个死心眼,跟定了七煞真人一方? 渐渐,他从消沉中挣扎出来,一时又十分兴奋。不管会中情势如何复杂,他总算占了一个重要位置,也算得上是极有权势的人物,不管他哪一方,谁都不能轻贱于他。只要以后多用点心思,不难在三足鼎立中应付自如。 天已快亮,他便打坐调息。 几天后,总坛护法关钰、黄武杰来家访他,要出动仁勇堂的人去除掉几名钦探。 关、黄二人说完就走,并不涉及会主易人之事,他也就不好开口。是夜按总坛调派,到洁香楼除钦探,不料消息走漏,对方已有准备。他与玄灵老道交手时被老道戏弄,毕震山便下令群攻,正打得起劲,忽然又命撤退,等到回来,方知张劲竹受伤,由伏正霆护送回镖局。 第二天,他和司徒俊被召到了总坛。 奚玄机、张媚红、慕容星耀、毕震山、张天龙和奚剑雄、奚剑堂夫妇在座。不一会,关钰、黄武杰也来到。 奚玄机板着面孔道:“昨夜忠武堂、仁勇堂合歼几个跳梁小丑,但风声竟然走漏,对方设了伏兵,两堂数十高手铩羽而归,实在令本座惊讶!今日特召两堂正副堂主前来问个明白,是哪一堂泄漏了消息。” 毕震山道:“忠武堂在动手的半个时辰前,才说出动手的地点和要诛除的对手,因此绝无泄密之可能,望会主朋鉴!” 秦玉雄道:“仁勇堂个个忠心,与对手素不相识,更无通敌之嫌,望会主明察!” 奚玄机冷笑道:“两堂无人泄漏机密,难道是对手未卜先知不成?这且不说,两堂数十名高手,为何中途撤回了?” 秦玉雄道:“此次围歼钦探,仁勇堂出人最多,为何中途撤回,属下至今不明缘由。” 关钰道:“两堂高手由属下和黄护法指挥,正当围住钦探欲加斩杀之际,属下发现对方有数十人援手,属下等人已陷于对方所张之网,为避免人员损伤,故下令撤回。” 奚玄机道:“关护法既这般说,本座就不再追究。但两堂有人泄漏机密之事,限三天内查清,不得有误!” 毕震山道:“忠武堂高手在部外出公干,留在京师只有少数几人而已。下次总坛若有派遣,望将两堂分开,各负其责,以免代人受过!” 秦玉雄大怒,道:“如此甚好,再无瓜葛,职责分明,若有过失,无法推诿!” 奚玄机道:“该如何调遣,本座自有主张,不必由两位堂主代谋。下次若再有失误,定要追究,决不姑息!” 张媚红道:“泄密之事,望两位堂主认真追查,不得掉心轻心,要是查出有人卧底,尽早清除,以免误事!且莫不当回事,回去后高枕无忧,一俟总坛查出奸细,堂主难辞其咎。” 从总坛回来,却见张元顺、张劲风在客室等候,因问道:“张护法,有事么?” 张元顺叹口气道:“不错,有事见堂主,昨日凤凰镖局韩老镖头因失镖之事找老夫……” 他把事因说了一遍。 原来昨日晚,韩兴邦和独生女儿韩飞燕到虎威镖局来拜访。张劲竹与韩飞燕有情,只因兄长张劲风尚未议婚,两家便未提及此事,但都心照不宣。张元顺自误入金龙会后一直懊恼不已,终日烦闷不乐,便少去韩家走动,一听韩氏父女双双登门,便和劲风劲竹迎了出来。 韩飞燕一见张劲竹走路瘸着腿。十分惊讶,张劲竹便撒个谎支吾了过去。 张家父子也发觉韩家父女神色不对,不禁心生纳闷。 坐下后,韩老镖头道:“前月凤凰镖局送十万两银子到江西,不料在皖境螂琊山附近被一伙蒙面人劫了镖去,所有镖师趟子手被押解随车走,只有一名镖伙潜在草丛中侥幸逃脱,连夜回来报信……” 张元顺失声道:“啊呀,再无一个镖师脱身么?可知那伙强贼的来路?” “据镖伙说,强贼武功高强,其中一人使两只套手铁爪,极像是魔手秀士应天华,镖师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不到三五回合便被治了穴!” “呀,又是他们干的!”张劲风愤然叫道。 韩兴邦叹道:“不错,老夫也推断是他们那一伙所为,这金龙令也找上了凤凰镖局,这便如何是好?” 张元顺一时没了主意,道:“韩兄不必着急,这事虽然棘手,但也不是无望。” 韩兴邦道:“老夫自知无力与金龙令抗衡,但也不能束手待毙,明日率镖师前往螂琊山探查,追踪镖车……” 张元顺道:“使不得使不得,这事非同小可,还须从长计议。” 韩飞燕道:“十万两银子若不追回,家父必将身陷囹圄,韩家也就从此败亡……”说着掉下了泪,语不成声。 张劲竹一伤心,也差点流泪,他深吸一口气道:“燕妹放心,凤凰镖局失镖如同虎威镖局失镖一般,愚兄定陪同前往查找……” 飞燕拭去泪水,道:“多谢张兄。” 张元顺道:“寻镖之事不能过急,待明日晚,老夫上风凰镖局商议行期如何?” 韩兴邦道:“只恐太迟,难以寻觅踪迹。” 张元顺道:“明日老夫找人协助,后日起程,决不耽搁如何?” 韩兴邦想了想,道:“如此多谢张兄!” 父女俩心神不定,当即告辞回家。 送走客人,父子三人坐下商议。 张劲风道:“若是忠武堂那伙人所为,这镖如何找得回来?” 张劲竹道:“拼了命也得找,不然……” 张元顺道:“为父想出了个主意,虎威镖局既是金龙会中人,不妨去找秦玉雄,请他出面与毕震山交涉,索回镖银。” 张劲风道:“只怕毕震山不肯,除非秦玉雄去找会主,但会主是否应允难以预料。” 张劲竹道:“金龙会乃相爷所创,居然听由这些人胡作非为,不如请秦玉雄去相爷面前告状,只要相爷开口,还怕镖银要不回来?” 张元顺点头道:“这话不错,明日一早去见秦玉雄,想来他不会拒绝。” 张劲风道:“要是秦玉雄不肯相助呢?” 张劲竹道:“去找东野焜,请他们报禀紫星红梅,请她助一臂之力。” 张元顺道:“说得是,一招不行就再施一招,韩家的事不能不管。” 就此议定,第二天一早来见秦玉雄,没料他被招到总坛去了,只好坐在客室里等。 秦玉雄听完失镖经过,道:“若真是应天华他们干的,待我找毕震山……” 言未了,司徒俊插言道:“堂主,找了也没用,金龙会这么多人需要开销,银两从哪儿来?奚会主下令两堂自筹饷银,忠武堂这么干就是为了筹措银两,仁勇堂马上也得这么干!” 张劲风恼道:“什么?仁勇堂也要劫镖?” 张元顺道:“韩老镖头与老夫情同手足,老夫岂能坐视韩家遭难而不顾?” 司徒俊道:“金龙会敛财备用,并非自今日始,杭州张仁富的家财不是全部藉没了么? 凤凰镖局的事,只怕管不了。” 秦玉雄沉吟道:“待我试试看,不过张老镖头最好让韩镖头入会,入了会就是自己人,自己人总不能抢自己人的镖银吧?” 张劲风道:“怪事,金龙会既为相爷创立,怎容得毕震山等人为非作歹,这不成了黑道帮会了么?这金龙会……” 司徒俊把脸一沉:“张执事,这话最好别说,小心祸从口出!” 张劲风冷笑道:“既然敢这么干,又何须怕人说?相爷总不会纵容这么干吧?” 秦玉雄忙道:“劲风兄别乱说,忠武堂的事别和相爷扯在一起,凤凰镖局的事,待打听实了才好着手,因为是不是忠武堂的人干的,凤凰镖局并无凭证。” 张元顺道:“如此多谢堂主,这就告辞。” 人走后,司徒俊道:“堂主真要管这事?” “不管不成呀,我找相爷去。” “金龙会敛财,本就是相爷的旨意,要不然招来这许多人,拿什么去买吃喝?杭州首富张仁富又何尝是什么元奸,杀他全家不过是看上他的家财罢了……” “你说的是真的?”秦玉雄大为惊讶。 “这样的大事,在下能信口雌黄么?” “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忠武堂毕震山为何受到相爷青睐?就因为这几年他不辞辛劳,带着手下人四处作案,替金龙会敛集了大批财富……” “慢,一个帮会要开销,就非得这么干吗?” “那也未必。有的靠经商,有的靠讹诈,不过金龙会所需费用巨大,光靠经商不行,最快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抢掠!” “那么金龙会岂不成了黑道帮会?” “金龙会干的是大事,岂是黑道帮会所能比的?干大事不拘小节,劫掠些财物也是应该。” “你说干大事,什么大事?” “堂主当真不明白么?” “不明白,我何必装糊涂?” “那么以后总会明白的,等相爷告诉你吧!” “这么说你是知晓的?” “我只是猜测罢了,不作数的。” 秦玉雄懒得追问,打定主意去问相爷。 下午,他驱车到了相府。 相爷正在见朝中几位官爷,他只好在客室中闷坐,等了一会不耐,便到园中闲逛。正好瞧见歌伎袁牡丹和一个随身丫环姗姗而来。 “袁姑娘,幸会幸会!”他笑吟吟上前招呼。 袁牡丹一瞧是秦玉雄,微笑着答道:“秦公子是来赴宴的么?这一向都不见公子大驾。” “近来出外游山玩水去了,所以不曾到相府来。袁姑娘今日来相府是唱曲儿么?” “正是来唱曲儿,不知秦公子可肯赏光?” “姑娘歌喉美妙无比,在下自是求之不得,只是今日下午已答应朋友之邀在梅妍楼赴宴。” “原来如此。那么,贱妾告辞了。” “慢,姑娘可肯将住址告知在下,以便在下专程拜访,那时再听姑娘一展歌喉。” “对不住,公子爷,贱妾已由相爷包下,只在相府唱曲,恕不接待。” 袁牡丹不想与他纠缠,转身就走。 秦玉雄哪里舍得让她走,道:“姑娘且慢,在下一向崇敬姑娘,望赐告府上地址,容在下……”话未完,有差人叫他,相爷在书房等候,袁牡丹趁机姗姗而去,他只好去见相爷。 书房里,相爷笑吟吟等着他,一见面就说:“我儿最近辛苦,为父终日忙碌,也顾不得与我儿见面,今日来了,为父甚感欣慰。” 秦玉雄心里一暖,连忙跪行大礼,道:“孩儿不曾过来请安,实属无奈,请爹爹恕罪!” “起来起来,今日可是有事上门?” “孩儿今日来一则是叩问爹爹钧安,二则有事请爹爹指教!” “有什么事只管说。” 秦玉雄将失镖之事说了,附带提到新任会主要各堂自筹饷银的谕令,末了道:“两件事都使孩儿不解,金龙会岂能干抢劫勾当,各堂又怎能筹借饷银呢?” 相爷不动声色问他:“依你说又该如何?” “请爹爹下令归还镖银,孩儿趁机引他们入会,各堂筹措饷银之事作罢,以免再有抢掠发生,毁了金龙会的名声。” “你怎知镖银就是忠武堂劫的,有凭证么?此外,各堂不筹措银两,谁来管这许多人的吃喝?你枉为一堂之堂主,些须小事不能自行悟解,却把来问本官。为父操劳一国大政,怎会处置这些琐事?金龙会有会主,你不妨去找他,他自有交代……” 秦玉雄一听不对,吓得连忙接嘴道:“请爹爹息怒,孩儿不该斗胆问及琐事……” 相爷声音又变得和缓起来:“我儿不必惊慌,你年少无知,也难怪你,听为父慢慢道来。 金龙会并非江湖帮派,为开创万世基业而创立。当今天子暴虐无道,满朝文武莫不畏之如虎,民心思变,为父顺应天时民心,要有一番作为。但金龙会高手虽多,人力尚嫌不足,必须迅速招纳武林人众,越多越好,但人多了饷银从何处得来?因此我儿该仿效忠武堂,不择手段敛集钱财,以备成就大业之用,怎能拘泥于小节而置大业不顾?我儿身为相爷义子,又在会中任实权之职,切莫辜负为父一番心意,否则岂不让为父失望,你明白了么?” 秦玉雄又明白又不明白。相爷口中的大业究竟是什么“业”?听起来是想造反,但又隐隐约约没有明说,他不敢判定。要说明白,相爷说得清楚,要不择手段敛财,就是劫夺镖银也不在乎,不过是“小节”而已。 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敷衍道:“是是,孩儿定不辜负爹爹期望。” “当务之急要建立一队亲兵侍卫,我儿若能心怀壮志,就该明白为父心意。一旦皇上诛杀功臣,为父才能赖以自保。话说得这班清楚,我儿总可以明白了吧?” “是是,孩儿明白!” “因此你应迅速筹措饷银,招纳壮丁教以刀剑之术,造就成一支精锐亲兵,一旦大业成就,我儿功不可没。从即日起,望我儿当仁不让,奋力直追,胜过忠武堂,成为爹爹忠心不二的死士,一荣共荣,建千秋之功业!” “是是是,孩儿誓死效忠!” 从相府出来,他心神不定赶往梅妍楼,要和飞龙堂少堂主握手言欢。 楼上雅室,卓炜、骆艄、裴泱、伏正霆、梁公柏、周涛和俞剑、俞秀娥兄妹已在座。 俞秀娥双目盯住他,脸上似嗔似喜。 大家寒喧毕,请秦玉雄坐了主位。 卓炜道:“今日在下作东,宴请秦公子和俞剑兄,二位曾有些小过节,在下不揣冒昧,做个和事佬,望二位捐弃前嫌,握手言欢。” 秦玉雄道:“去年有得罪之处,望贤兄妹海涵,今后彼此为友如何?” 俞剑事先听从卓炜的劝告,不忍拂其心意,勉强来赴宴。 他对秦玉雄仍耿耿于怀,对其高攀相府当相爷的义子很不以为然,并无与他交往之心。 但卓炜劝他不要树敌,还说秦玉雄当时误以为俞老爷子和华隆兴是一伙,所以才有鲁莽行为,如今真相已明,又何苦结仇? 卓炜继承父业,乃一堂之主,又是妹妹未来的夫婿,既是左劝右劝,只好答应下来。此刻他答道:“去年之事,不必再提,秦公子既看得上在下兄妹,今后大家便是朋友。” 卓炜喜道:“好,两位既已和好,大家举杯同贺!”说着举起了酒杯。 众人也七嘴八舌凑趣,然后满饮一杯。 俞秀娥不喝酒,只把朱唇沾下酒杯放下。她不时偷瞟秦玉雄一眼,芳心里怦怦乱跳。 自去年见秦玉雄一面,心里就会时时想他,情不自禁会拿他与卓炜比较。卓炜年近三十,是个伟丈夫,而秦玉雄却生得俊秀,俨然富家公子。与卓炜纠纠武夫的形貌相比,秦玉雄温文尔雅中带着英武之气。她觉得这般形貌的男子,更合她的心意。只可惜他竟然在慈恩寺广场,打伤了老父,挫了飞龙堂的威风,因而飞龙堂上下,视他为仇敌。她恨他为何这般鲁莽,又自叹命薄不能早些认识他。那卓炜今年才开始与兄长交往,对她寄予深情,老父对其人品门第都十分看重,颇有许婚之意。但卓炜却没有提亲,人却三天两头往俞家跑。渐渐她对他有了几分情意,可不知为什么,心头仍会时时浮上秦玉雄的身影。她虽然告诉自己,秦玉雄是飞龙堂的对头,此生并无结识的机缘,但不时听门人弟子提到他的名字,秦玉雄的大名已响遍京师,使她仍不能忘怀他。 更没料到的是,卓炜居然与秦玉雄相识,要来做和事佬,讲了秦玉雄的不少好话,说他武功如何高超,为人又是如何如何好,听得她旧情萌生,又勾起了与他交往的愿望。 此刻,她如愿以偿,只是静静地听众人讲话,不时偷觑他一眼,却时时和他目光相对,她觉得他的目光中柔情似水,慑人心魄。她不禁又羞又喜,芳心跳个不住。 席间秦玉雄有意把话题引到了金龙令上,他说:“近来金龙令威慑江湖,看来武林中已无人不服,俞兄以为然否?” 俞剑道:“集贤庄被毁之时,风闻秦兄也在场,铁判官翁梓便是伤在秦兄刀下,不知真也不真?望如实相告!” 秦玉雄一愣,转念间作出决定,道:“不错,当时小弟在场,那翁梓不识时务,竟敢违抗金龙令,咎由自取!” 俞剑脸色微变,道:“这么说来,秦兄与金龙令有关,愿闻详情。” “俞兄,不瞒你说,金龙令乃一帮会之最高令谕,帮会中高手如云,当世无一门派能与之相较,是以威慑武林,所向披靡。” “这帮会是何名称?” “这个,等俞兄入了会就知道了。” “入会?秦兄说笑了,飞龙堂在武林中大小是个门派,在下怎能另投帮会?” “俞兄,此言差矣,如今大势所趋,天下门派九九归一,均得服从金龙令,飞龙堂自不能例外。与其等金龙令找上门来,不如自己投效,使飞龙堂在武林继续扬名,否则,集贤庄就是前车之鉴,到时悔之晚矣!” “这么说来,秦兄今日要拉在下入帮会?” “正有此意,这对飞龙堂有利无害。” “多谢秦兄好意,但家父无心再在武林争雄,已萌退意,不会加入帮会。” “俞兄风华正茂,入会后大有可为。” 俞剑念头一转,把话岔开:“金龙令虽是威慑江湖,但九九归一之说为时过早。据在下所知,紫星红梅女侠,风尘二怪等人就不止一次挫辱了金龙令,贵帮会似乎也无可奈何。” 这话带着露骨的讥刺,他就是想激怒秦玉雄,来个不欢而散。 秦玉雄愠道:“俞兄,你不过是听到些江湖传闻而已,切不可信以为真,紫星红梅不过是凭仗诡计搅了局,不然,她那几个人怎是对手?并非在下夸大其辞,问问这几位便知!” 俞剑把眼看着卓炜:“卓兄也知情么?” 卓炜无法,道:“秦公子说的是实话。” “卓兄是不是会中人?” 秦玉雄怕他推脱,便道:“在座的都是这个帮会中的人,这是大势所趋。” 俞剑道:“原来各位都是金龙令统驭之下的风云人物,失敬失敬!” 这话不知是讥讽还是奉承。 秦玉雄道:“贤兄妹今日就入帮会如何?”说话时把眼去看俞秀娥,目光中透着殷切之意。 俞剑叹道:“可惜可惜,在下从未料到堂堂九宫门、白鹤门、神鹰堂居然屈从于金龙令淫威之下,这不啻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么!” 众人神色一变,十分尴尬。 秦玉雄不悦道:“俞兄说话未免失了分寸,本帮会目光远大,壮志凌云,岂是江湖门派所能攀比?俞兄不知底细,怎能妄加评讦!” 俞剑冷笑道:“金龙令杀人越货,强抢镖银,称王称霸,恶名四传,集贤庄、太湖总寨威武不屈,虽是一亡一存,但英名远播,受人敬仰!飞龙堂虽是京师一个小小的门派,但还知晓气节二字,怎会趋炎附势做那城狐社鼠?” 秦玉雄大怒:“姓俞的,你敢辱骂本公子,今日看在卓兄份上与你交往,一片好心开导于你,岂料你不识抬举,夜郎自大,深闭固拒不说,还敢辱及金龙令,想招灭门之祸么?……” 卓炜忙道:“秦公子息怒,俞兄不知内情,言语有失当之处,但本心并不想辱及金龙令,待在下劝说俞兄……” 言未了,俞剑冷冷道:“金龙令恶名在外,那是所作所为令人不齿的缘故,并非俞某编造,卓兄纵有三寸不烂之舌,也难把集贤庄毁灭之事说成是善行义举,所以也不必再费口舌,俞某与各位话不投机,从此分道扬镳!”略一顿,倏地站起,对俞秀娥道:“二妹,走!” 俞秀娥方寸大乱,没想到未来夫婿卓炜与朝思暮想的英雄秦玉雄竟是金龙令制下的人,而老父与长兄向来嫌恶金龙令,这一下可怎么得了,失去卓炜她毫不放在心上,与秦玉雄失之交臂那才是终身之憾!她不愿离席而去,可又不能违背长兄旨意,否则,回去怎么向老父交代。 正犹豫间,只听秦玉雄冷笑一声:“怎么,这就想走了?只怕由不得你俞剑!” 俞剑大怒:“你要怎样,划下道来!” 秦玉雄气得脸都白了:“听着,俞剑,本公子令飞龙堂自即日起服从金龙令号令,这事你回去禀报飞龙堂堂主,限两日之内答复。若是不识时务,集贤庄就是前车之鉴!” 卓炜深知这不是一般的恐吓话,急忙起身拦住俞剑,低声道:“俞兄,事关重大,且坐下听愚兄一言,免得横祸加身,累及堂主……” 俞剑气极,道:“卓堂主不必多言,想令我俞某屈膝,除非日出西山!” 卓炜急了,道:“俞兄,金龙令可是违抗不得,千万别意气用事……” 俞剑不想理睬他,径自大步走出雅间。 俞秀娥无法,只得随后跟去。 秦玉雄气未平,恼道:“这小子太狂妄,两日内不作出答复,管叫他飞龙堂从此除名!” 伏、梁二人自始至终未讲一句话,俞剑的刚烈使二人十分佩服,但也对他的处境焦心,秦玉雄若是真要毁了飞龙堂,又当如何帮他?看来又只有请紫星红梅解危,两人心意相通,彼此对了眼色。 卓炜劝解道:“俞剑少不更事,秦兄不必恼怒,待我登门劝说他回心转意就是。” 骆艄道:“入会之事不必操之过急,由卓兄慢慢开导于他………” 秦玉雄不耐道:“他今日已知晓我等根底,两日之限已属宽容,若执迷不悟,定予严惩,此非戏言,卓兄务必明示。”说着站了起来。 周涛道:“飞龙堂之事,拜托卓兄,若有用得着在下之处,只管吩咐。” 秦玉雄道:“先走一步,各位慢用!” 回到家里,秦玉雄留下三人议事。 梁公柏道:“你真要灭了飞龙堂?” 秦玉雄气呼呼道:“飞龙堂不入会,留在京师任其张扬么?迟早也要被忠武堂收罗了去,与其如此不如将它毁了!” 梁公柏道:“彼此无仇无怨,俞剑不愿入会,又何必勉强?” 秦玉雄恼道:“他岂止是不愿入会,你听他如何仇视我们,怎能说无仇无怨?” 周涛道:“这事且搁下,待卓炜劝他两天再说,堂主不必为此生气。” 秦玉雄道:“今日见了相爷,相爷对仁勇堂期望甚高,我岂能辜负了义父的美意。大丈夫欲建不世之基业,岂能拘于小节,仁勇堂筹措饷银之事,各位有何高见?须知义父令我速速招纳壮汉,建一支相爷信得过的亲军,若无饷银。招来的人如何为生?” 三个相互默视,没了主意。 梁公柏道:“招募壮士不难,要筹饷银可就难了,我想不出什么主意来。” 周涛道:“金刚门依靠教拳收取银两为生,门徒中有钱人的子弟不少……” 秦玉雄打断他的话道:“这哪里是生财之道,靠门人交几两银子,能养活多少人?” 周涛道:“金刚门还为财东富商做保镖,每月收取几十两银子,这一笔收入不少……” 秦玉雄烦燥起来,道:“各位若无好主意,就请回去安歇吧!”说着起身径自上楼。 绿荷笑吟吟替他宽了大衫,见他闷闷不乐,便道:“公子何来烦恼,由婢子给公子唱一曲解闷如何?” 秦玉雄挥挥手:“不必,你先退下!” 绿荷知趣,悄悄退出内堂,在客室坐下。 秦玉雄立即堕于沉思之中,他反复思索相爷的话语,觉得相爷似乎想造反,又似乎只是为了自保,防皇帝老子翻脸杀人。但他又想,相爷乃百官之首,若无皇上宠幸,又怎能拜他为相?既是皇上亲信,皇上又如何会杀他?可是,如古人所言,伴君如伴虎,保不定哪一天惹恼了皇上,诛他九族也并非不可能。因此相爷未雨绸缪,建金龙会以自保。然而,要自保请来几个顶尖高手不就够了么,何必要这么多武林高手、建什么亲军?如此说来,相爷当真是要谋反,另辟基业,南面称孤么?要是成功了,自己以义子身份建了大功业,又将是一种何等荣耀的情景呢?若是失败,凭着一身武功,也能逃出京师亡命天涯…… 沉思中他忽而踔厉风发、壮志凌云,想到功成名就的得意处,不禁眉飞色舞、喜笑颜开,待想到失意之时,不禁忧心忡忡、局促不安,心惊肉跳、魂不附体。 最后他问自己,既不知晓成败,何不及时脱身,离开这是非之地,藏于穷乡僻壤,让金龙会高手无法追杀?可这样一来,他就变成了一个凡夫俗子,哪里还有今日之富贵显要?两相权衡,他宁可冒险一搏,成者为王,败者再携上一包珠宝,觅地藏身不迟! 事情想透,他长长舒了口气,神采焕发地走出内室,让绿荷命人去小楼把司徒俊叫来。 司徒俊住在小楼楼下,伏、梁二人住楼上,陈志鸣与陆望外出招人,楼下便空着。 不一会,司徒俊便来到,二人在楼下客室攀谈,绿荷亲自斟茶侍候,把婢子丫环支开。 秦玉雄把见相爷和飞龙堂俞剑不愿入会的事,简略地说了说,问司徒俊如何筹措银两。 司徒俊微笑道:“京师富豪甚多,随便找上几家,何愁银两?只是在京师作案不好,惊动了皇帝老儿,羽林卫就会四处查访,闹得鸡犬不宁。因此可上外地去,找几家富商,劫两趟镖银,饷银也就够了,养一支亲军还不容易?堂主对此不必发愁。” 秦玉雄道:“看来也只有这么干了,可是仁勇堂人手不够,几个护法都是白道人物,让他们去干这些事……”说到这里沉吟不语。 司徒俊道:“既入金龙会,还分什么白道黑道?要成就大业,就要不择手段。与其做个假正经,不如坦然去打家劫舍。” “司徒兄所说虽有道理,但派他们出去你放得下心么?他们要是不干,又奈其何?” “秦兄的难处在下知道,这些挂着白道招牌的君子,又要名要利,还要面子,仁勇堂若全是这班人,还能有作为么?” 秦玉雄心想,这话实在不错,伏正霆、梁公柏就是榆木脑袋,叫他们劫镖抢人根本靠不住,陈志鸣、陆望又不在家,而周涛比骆艄等人好些,但金刚门里的人只怕也不愿打家劫舍,他手下确是没有几个能用的人,这该怎么办? 司徒俊见他不出声:便道:“仁勇堂若不招进些黑道豪杰,必将一事无成。忠武堂毕震山论起来也是白道上万儿响亮的人物,但他手下全是黑道枭雄,干起事来雷厉风行,豪爽干脆,决不会推三阻四,而且不屑于做那伪君子。因此在相爷眼中,他是金龙会中的顶梁柱。 而我们仁勇堂,不是镖师就是武师。镖师走镖,武师授艺,干的是正经买卖,一旦让他们改弦易辙,他们就会大叫大嚷,抬出白道人物挂在口头上的什么义呀、德呀,和你纠缠不休,这样下去,仁勇堂还能建一支亲兵供相爷差遣么?” 秦玉雄无奈道:“这些我明白,也曾想过要招黑道豪杰,可一时半时上哪儿去找?” 司徒俊笑道:“我在总坛时,总坛只徒有虚名,毕震山根本不理睬关钰,所以我未把那一班朋友请来。如今你我共掌仁勇堂,情形又不同了,是以天鹏叔、司陡阳堂伯命我把这些旧友找来,他们也请一些高手助力,只要等上个十天半月,就会来一些人。” 秦玉雄大喜:“好极好极,你都请来些什么人,说几个让我听听!” “江南双鬼刘良驹、乔劲福……” “咦,你认识他们?陈志鸣就说过想把他们二位请来,此次去杭州就为了他们。” “刘、乔二位与我交好,修书一封就可请来。此外还有追云豹巫胜、湘西三霸魏渊、魏凯、魏晏和他们手下的五六十个弟兄……” “好、好!只不知令叔令堂伯能请到什么人呢?有没有万儿响亮,在武林中威望极高的?” “这个,家叔说有的,但不知能不能请来。但有一点要弄明白,辈份太高的只能请来坐镇,你岂能随意支使他们?就像庙里的菩萨,只能供着让人叩头烧香。所以我们要的人,能听从你我指挥,武功也要高,大家旨趣相投,方能共历艰险,建功立业。” “啊呀,说得是说得是,司徒兄见识比小弟广博,以后请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堂主只是年岁轻些,历练少而已,但胆识过人,一出道就名满京师,威镇江湖,在下哪里比得上!”司徒俊出言捧他。 秦玉雄大悦,道:“你我颇为投契,以后就以兄弟相称如何?” “既蒙公子垂青,恭敬就不如从命了。” “司徒兄,招来这许多人又住在何处呢?这园中还能盖多少房屋?” “照愚兄推算,这园里把空处占完,可盖得十幢平房,只能安置从总坛带来的四十名刀手和二十名剑手。新招之人,得另购新屋。” “但一时拿不出这许多银两……” “这个好办,江南双鬼、湘西三霸来时,愚兄自会筹措银两,把他们安置下。” 议完事,司徒俊自去歇息。 秦玉雄心情舒畅,今后将大有可为,他定能使相爷对他刮目相看。劫镖也好,掠财也好,自有司徒俊替他谋划,他不必亲自出马,就能任意支配财宝,强似现在由霍东家给钱,人家给多少就只能花多少。 以后,他既有了权又有了钱,人生得意如此,夫复何求?
第 二 章 复仇山庄 金龙会要杀住在洁香楼里的钦探,这消息是伏梁二人告知张劲风兄弟,再由他俩转告给东野等人的。因此,凌晓玉决定在大教场与之一斗。但东野焜等人还未动手,对方就知难而退,双方都只有少数人带伤。当夜,风尘二怪和黑鹰等人便移到三山门外水陆码头的一个隐蔽住处,凌晓玉嘱他们躲避几天不要出门。 东野焜等人则回怡和巷,除了三娘四姑出去买菜,余皆在家练功。 这天晚饭后不久,有人敲门,东野焜正好在天井里踱步,便把门开了,只见站着四个蒙着面巾的女子,一个个衣裙光鲜,身姿婀娜。她们见了东野焜,不约而同解下面巾。 东野焜不禁一愣,咦!她们怎么会一起上这儿来?便连忙招呼道:“哟,原来是四位姑娘,快快请进、请进!” 门外站着的是凌晓玉、何凤娇、白艳红、王莲英,所以使东野焜感到惊讶。 “咦,你认识她们?”何凤娇王莲英同声问道,并把一个指头斜指对方。 “认识、认识,都认识,没想到四位彼此也是熟悉的……” 言未了,凌晓玉、白艳红异口同声道:“不,我们并不相识!” “那……你们怎会一起……”东野焜边说边把四女请到客室。 闻声而来的冯二狗等人,你抹茶几,我去提水,他端茶碗,乱成一团,你碰我撞。 四女矜持地分开两边坐,见冯二狗、吴小东、牛安殷勤过份,不禁莞尔。 东野焜替她们引荐,不提名只说姓。 四女早就相互偷觑,引荐时才正视对方,仔细端详,尤其是凌白二女,见对方明眸皓齿、秀丽端庄,便产生了好感,,也引起了猜忌。 引荐完,冯二狗就迫不及待地献殷勤道:“四位姑娘如天上嫦娥,今晚全都光临到我们这个月宫来了……” 何凤娇道:“你这里配称月宫么?” 王莲英道:“你更不是吴刚,真不害臊!” 冯二狗笑嘻嘻道:“是是,二位姑娘说得是,这地方比月宫是差了些。不过,敝宅若是马厩狗寓,岂不辱没了下凡的仙子?” 王莲英嗔道:“什么?你敢绕着弯弯骂人,想讨打是不是?” 凌晓玉笑道:“这位冯大侠爱说笑……” 何凤娇一听叫起来:“哎哟,他是侠么?” 王莲英笑道:“这位仁兄是粱上君子,离侠名何止十万八千里!” 白艳红微笑道:“莲妹,别胡说。” 侯四姑、侯三娘、沈志武、孙彪、朱丰一起走了进来,大家又相互见礼。 众人初次见到白艳红,对她的美艳甚感惊讶,东野焜结识的,怎么都是大美人,真是怪哉! 白艳红见人多,便道:“东野兄,多日不见,家父让小妹过来看看,家父说东野兄若有空闲,请到舍下小酌。” 冯二狗笑道:“多谢多谢,承蒙宠邀,我二狗就是爱喝一杯,明后日定到府上拜望!” 王莲英小嘴一撇:“咦,这就奇了,白大爷请的是东野大哥,又没请你,谁让你……” 冯二狗学着她的口气道:“咦,这就奇了,东野老弟和我们同吃同住,请他就不能不请我们,这可是天公地道的事!” 四姑骂道:“脸皮真厚,哪有这个理!” 白艳红笑道:“家父事先不知大名鼎鼎的梁上鼠冯二爷和各位在此,要是知道,自然是要请的,就请各位哪天来吧!” 冯二狗笑嘻嘻对四姑道:“如何?这可是白小姐说的,我可没往人家家里凑!” 四姑狠狠瞪了他一眼:“少耍贫嘴!” 白艳红站起身来:“小妹告辞,请各位一定光临寒舍,改日再聚!” 东野焜等人挽留不住,便将她们送出门。 回到客室,何凤娇道:“东野相公,与这位白姑娘相识好久了么?” 东野妮道:“去年到京师相识的。” “这位白姑娘好美,会武功么?” “会不会武功不知,不过她的曲儿唱得真好,让人听得如醉如痴。” 他说的是老实话,但听在凌何二女耳里,心中就不是滋味。 何凤娇为凌晓玉不平,也为她担心,这位白姑娘才貌双全,东野焜不难被她迷住,若真是这样,凌小姐的终身托给谁去?又有谁能配得上小姐?她真想把东野焜盘诘一番,数落他几句,但人又这么多,怎好开口,只有另找机会再说。 但她还是忍不住刺他一句:“啊,那么说,东野相公是对白姑娘入迷了?” 东野焜叹道:“唉,是的是的,何姑娘要是听到白姑娘唱曲,包你也入迷!哪天到白府做客,你们大家都听一听就知道了!” 何凤娇大恼,这呆子真浑,他公然说他入了迷,气死人也,今日不说他几句气难平。 还未开口,只听大门又响,四姑飞快去开门,原来是张劲风来了。 张劲风见凌晓玉也在,不禁大喜,忙把凤凰镖局失镖的事说了,请凌晓玉帮找失镖。 凌晓玉略一思忖,道:“金龙会的人数次夺镖,这其中定有不可告人之处,实在叫人费解。这事请东野兄、沈老和各位辛苦一趟,助凤凰镖局查找失镖,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东野焜道:“这事理当尽力,明日动身。” 张劲风忙问:“凌女侠也去么?” 凌晓玉道:“风闻五毒色鹗章玉春的师弟要找我报仇,我一时脱不开身。” 张劲风道:“我差点忘了说,这是真的,但此人的姓氏没人知道,也不知藏身何处。” 东野焜惊道:“啊哟,怎么又出来个什么师弟,既是章玉春的同门,一定也会使毒,凌小姐你可千万小心,别与他对阵,等我们回来再说,别再冒险上当!” 凌晓玉见他关切之情露于脸上,芳心大慰,原来他还是惦记着她的,没有被白姑娘迷了心去,便道:“不妨事,我会小心对付。” 张劲风心想,你紫星红梅不亲自出马,光让这班人去,能是忠武堂那些人的对手么?闻言忙道:“凌小姐不如离开京师暂避,章玉春的师弟听说武功极高,使毒的手段不亚于其师兄,若被他缠上,十分麻烦!” 东野焜道:“张兄此言甚是,凌小姐不如同我们一块去如何?” 凌晓玉大悦,道:“东野兄,我并非不想去,但实在脱不开身,我欲请法胜师兄、陈剑书等人去助力,他们半夜动身,明日或是后日就会与你们会合,请东野兄照应。” 张劲风见她不能去,好生失望,但又不能再说,便匆匆告辞而去。 凌晓玉道:“明日一早,由紫梅送盘缠来,东野兄也该制两套新衣了。” 冯二狗笑道:“不必不必,有我二狗和小东那只猴子在,何愁什么盘缠,小姐不必费心,至于东野兄的衣服,三娘已替他操办好了。” 侯三娘道:“请凌姑娘放心,我早已替东野相公制了两套新衣,只是他不肯穿……” 何凤娇笑着叫道:“穿来看看,穿来看看,要是料子好,傻相公一定变了个样!” 侯四姑道:“绸料的,说死说活,他就是不肯穿!” 凌晓玉诧道:“这又是为何?” 东野焜脸红着,道:“这衣服太好,我又不是富家公子,穿着十分别扭!” 何凤娇道:“咦,你这人真是的,谁说只有富家公子才能穿绸料?快去穿上瞧瞧!” 东野焜不肯,道:“明天穿吧,我……” 何凤娇不依:“穿上给我家小姐瞧瞧呀,你扭捏个什么?快去快去!” 凌晓玉也想看看,笑道:“穿吧,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要紧?” 张逸鹏、冯二狗笑着,强把他拉进屋。 不一会,三人出来了。只见东野焜穿一袭儒衫,人也仿佛变了个相,温文尔雅,一派名士风流,看得众人喝彩。 何凤娇笑道:“好个一表人材,倒像个饱学之士呢,小姐你说是不是?” 凌晓玉也在心中暗赞,嘴上却道:“衣服正合身,东野兄扮个书生最好。” 东野焜窘得手足无措,脸红得像柿子。 侯三娘说道:“看你,羞成这样,明日让逸鹏也穿新衣,你不就有伴了么?” 冯二狗道:“我也弄一袭儒衫穿,摇身一变,也是个书生……” 言未了,侯四姑叫道:“别吓人!你穿儒衫还不如猴子穿着好看,亏你想得出来!” 众大笑,冯二狗却笑不出来。 说笑一会,凌晓玉、何凤娇告辞而去。 第二天,留如澄如愚守家,东野焜等人骑马上路。 天黑前,宿在靠省界的一个小镇上。 饭后,众人挤在一间屋里商谈。 沈志武早年走过镖,对此道甚为熟悉,他道:“凤凰镖局的十万两银子,无论是人挑车运,都难以瞒人耳目,这一路上来,竟打听不到半点消息,足见盗贼未将镖银往京师运,若是金龙会那班人劫的镖,就该往京师运。 冯二狗道:“那个逃回来的镖伙说,镖车连人带车被押走,是朝北去的,他本人返回京师时,也未听说镖车踪迹,所以镖银还未运回京师。他朝北方向,不正是螂琊山么?” 吴小东道:“从京师到庐州,并不经过螂琊山,但官道离山也不远,会不会把镖银藏在山中,慢慢再往京师运?” 沈志武道:“螂琊山向不闻有盗匪出入,那儿是个藏镖银的好地方。” 侯三娘道:“那就去螂琊山看看。” 大家议定,各自回屋歇息。 翌日拂晓,匆匆上路。中午,在一个小镇打尖,买了许多馒头酒菜,继续上路。 何处是镖车遭劫之地呢?只有逃回来的镖伙才知道,他与韩兴邦父女及镖师们昨天上路,若追不到他们,就颇费周折了。 一路上,沈志武、冯二狗、吴小东和豫南双杰孙彪、朱丰仔细查找镖车走动痕迹,到太阳偏西,徒劳无功还错过了乡镇宿夜。 冯二狗道:“腹内空空,先下马吃东西,然后找个背风的地方过夜吧。” 众人依言下马,在路边上吃喝起来。 冯二狗笑道:“多亏我想得周到,早早买下干粮,这叫‘先见之明’。” 侯四姑道:“耍嘴郎中卖膏药,胡吹!” 冯二狗道:“姑奶奶,我二狗是铁匠绣花,软硬功夫都有,这镖银嘛,还得靠我找!” 吴小东道:“老鼠爬到牛角上,自以为大,我说老兄,你省点力少吹,养养神吧!” 四姑道:“说得对,二狗你给我住嘴!” 冯二狗叹气道:“我二狗好比韩信,未发迹时时受人欺侮,但我二狗胸怀宽广……” 四姑骂道:“再不住嘴,姑奶奶就打你!” 二狗摇摇头,叹着气,大口啃鸡。 暮色渐浓,众人吃完见往北走有片林子,便决定去林子过夜。 这一带是丘陵地,走了一里多,便到林子跟前,各人找个树当靠背,坐下歇息。 半夜,东野焜被马嘶声惊醒,只听对面的二狗轻声道:“莫动,有人,看他想干什么?” 众人都不出声,只听一辟细碎脚步声传来,不止一人走动。 “东野兄,你在这儿么?”有人轻声问。 东野焜等人听出是陈剑书的声音,连忙回答:“在这儿在这儿……”说着迎出林子。 星光下,只见陈剑书、袁勋和一位头陀站在林边不远,便相互见礼,并引荐法胜头陀。 法胜四十来岁,身体壮实,貌相威严。 陈剑书道:“总算找到了东野兄,我们午间便到了这里,林中有打斗痕迹。穿林而过,却发现螂琊山麓有些古怪。有人在那儿建了个庄院,大门有瞭望楼。靠庄院附近,林木给砍了个精光,三四十丈内,一目了然,我们怕惊动了院中的人,想等各位到来再往一探。” 沈志武道:“韩镖头一行人呢?” “我们三更动身,一路紧赶,却没追上。” 法胜道:“贫僧以为,韩老镖头等人大概出了意外,要不就该在这一带现身。” 冯二狗道:“莫非镖银就藏在这庄院里?” 法胜道:“贫僧潜在丘陵低凹处,足足探视了个把时辰。除见瞭望楼上有人影闪现外,庄院中并无人出入。再说通庄院的路上,也无车辙印迹,镖银是否藏在院中,殊无把握。” 吴小东道:“既然可疑,就进去瞧瞧。” 沈志武道:“最好不要惊动主人。” 于是众人向林中走去,足走了七八十丈才穿出来,林外丘陵起伏,树木稀疏,约走二里,才见三四十丈外,有一片黑黢黢的房屋。 陈剑书停了下来,轻声道:“喏,前面就是庄院,这般走过去就会被人发现。” 沈志武道:“先去两人,从侧面绕过去,其余人在这里等候。” 冯二狗道:“我和小东去吧,不过要东野老弟保驾才成,免得有去无回。” 四姑轻声骂道:“怕死鬼!” 冯二狗装听不见,拉着东野焜向侧边蹿去,吴小东紧紧跟在后面。三人轻功甚佳,不一会便由侧面围墙跳了进去。 这庄院傍山而建,房屋紧靠山麓,前门和瞭望楼下,连着一排平屋,院中地平整过,光秃秃不植草木,像是练功的地方。 东野焜跟着二狗跃到靠山的一排房屋跟前,小心翼翼站在窗下倾听,室内空无人迹,二十多间房子无不如此。 冯二狗指了指瞭望楼,东野焜会意,让他二人稍等,自己蹿到瞭望楼下的房屋前,仔细一听,并无人宿在里面。 他双臂一振,腾空跃上了瞭望楼,果见有人立在那儿守卫,慌忙间戳出一指,点其后背心俞穴。但他顿时悟到此人并非活人,便一把揪住那人手臂,不禁哑然失笑,竟是个穿衣服的稻草人。 “二狗,叫沈老他们来,这儿根本没人!”东野焜出声道:“瞭望楼上是稻草人。” 冯二狗和吴小东也跃上了岗楼,对稻草人十分惊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冯二狗遂招呼其余人,片刻便在院子里会合,对院中的情形,大家都困惑不解。 偌大座庄院,为何无人居住? 众人开了几间房,室内有床铺桌凳,但无铺盖,这宅院似乎盖好不久,人还未搬来。 离天亮还有个半时辰,大家闭目调息。 天明后,众人计议在院外分头查看,人分两拨,由院门分两头走,沿围墙绕一圈。 东野焜等人往西去,法胜头陀等人往东去,若有发现,相互招呼。 东野焜等绕墙未走出多远,发现离墙七八丈外有新挖的泥土,便走过去查看。 冯二狗道:“这土是挖开后又埋填的,莫非有人在此藏宝,倒便宜了爷们!” 大牛骂道:“财迷心窍,这种地方会有人藏宝么?除非有你那么笨!” 吴小东道:“看这土坑甚大,有好几个,看起来也不像埋人的,甚是古怪。” 孙彪道:“挖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么?”说着抽开雁翅刀,运起劲力掘土。 不一会,掘了个二尺多长的洞,发现了衣物,不用说,下面埋的正是尸体。众人猜疑不定,有五个坑,不知埋了多少人,埋的是什么人?正议论着,法胜、陈剑书、袁勋已从东头绕过来,闻声忙去观看。 二狗道:“八成埋的是镖师镖伙,定是这个庄院里的人干的!” 陈剑书道:“我们不认识凤凰镖局的人,只有等韩镖头来辨认,把土盖上吧。” 二狗道:“庄院虽无人,定能找出些破绽来,大家回去详细搜一搜。” 沈志武道:“院子不用再搜,何不把人分散,在这一带查找,说不定会发现些踪迹。” 法胜头陀道:“施主说得是,大家由此往前查找,不要太分散,好彼此照应。” 众人无异议,便一字儿排开,慢慢搜查。 这儿地势越来越高,走出十多丈,林木渐渐又多了起来,直走出二里外,已是一片密林,这里有了明显的踪迹。只见有一条路通往林中,众人离路有二十来丈。遂向路走去,顺路进林中,只见许多被砍伐的树桩,林中已清理出一条可容马车进出的栈道,路面上有明显的车辙痕迹,众人不禁兴奋起来。 沈志武道:“在密林中修路,岂是平常人所为?入林后大家千万小心!” 冯二狗道:“小东和我打先锋,莫走在路面上,傍着路走林子,小心遭人暗算。” 陈剑书道:“这主意好,在下跟随二位。” 冯二狗钻入路左林中,吴小东、陈剑书紧随其后,其余人等他们走出五丈外才动身。 林中道路蜿蜓,弯来绕去,走着走着连方向也弄不清了,足足走了二三里路,发现树木越来越稀,这条路一直通向前面山脚,那儿有个大黑洞象怪兽张着的大嘴。 众人藏在树身后窥望,那黑洞很大,估计两辆马车可并排进入。看得出来,这洞不是人工修出来的,但有人修了路直通,山洞里自然有人居住,而且人数不少,否则怎能修路? 盏茶功夫过去,不见有人出入。 冯二狗低声道:“说不定镖银就藏在洞里,是明着去还是暗着去?” 东野焜奇道:“明又如何暗又如何?” 二狗道:“明去现在就入洞,暗去就等到天黑,悄悄摸进洞……” 大牛道:“谁耐烦等一天,俺们这许多人,闯进去看看何妨?” 陈剑书道:“不知韩老镖头有没有来过,事情紧急,不能久等,万一韩镖头他们陷在人家手中,我们须及时赶到才成。” 沈志武道:“那就明闯,大家走吧!” 冯二狗道:“一口吞下根扁担,我二狗横了心,这就闯进去瞧瞧。” 他当先跃起,众人随后紧跟。 进洞后,起初还能看见洞壁,七八丈距离后光线暗了下来,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再往前走出四五丈,洞分两岔口。二狗带头朝右走,不一会便到了一间大石厅,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冯二狗忙摸出引火擦儿,在石壁上一擦,燃着了火,又从怀中取出根蜡烛点亮。微弱的火光中,看出石厅内全是漆得发亮的黑木棺材,不下四五十具之多,吓得众人毛骨悚然。 冯二狗一哆嗦,差点把蜡烛掉了,他轻声道:“晦气晦气,这是个大墓穴,快走快走!” 众人退出石厅,回到岔路口,向左边通道走去。走了五六丈拐个弯,就听见一种响声,这响声连续不断,似远似近,又继续前往四五丈,地势渐低,成了斜坡形,越往下走声音就越清晰,原来是水流声音,而且感到了湿气扑面。走着走着什么也看不见了,十分阴暗。 冯二狗又引着火点亮蜡烛,只见三丈外的石壁上有个大洞,泉水潺潺流出,形成一道小小的瀑布,路已不通,前面是深水潭。 冯二狗道:“此路不通,往回走吧,看来古怪还在右边右厅的棺木里,撬开来瞧瞧!” 吴小东道:“有人修条车道,难道就是为了把几十具棺木运到这里放着么?” 法胜道:“施主说得是,这事实在蹊跷!” 东野焜道:“这流水的洞不知通向何处?” 侯三娘道:“既然来了,不妨上去看看。” 东野焜纵身一跃,轻轻落在洞口上,只见水流仅从中间流过,两边均有干地,便沿右边前行。走进七八丈后,发现又有岔道,岔道无水,便向岔道走去。走出二十多丈,洞中渐渐明亮起来。再走出二十来丈,已到洞口。 站在洞口一看,放眼全是山丘,杳无人踪,便返回原路,来到分岔处,见冯二狗等人已都来了,便告诉他们岔道外情形,并说再顺流水洞走,看看可有出口。大家无异议,便跟在他身后,沿流水洞往里走。 洞中阴暗潮湿,流水潺潺,顺边沿走,水不湿鞋。走了十来丈,洞向左弯,地势上升,走不多远,又是一个岔口,流水向左边洞里流出,右边则无水,而且有了光亮。 东野焜便沿干洞走去,越走光线越明亮,走出十多丈地势便往下降,不久便和平路一般,直到洞口都无改变。东野焜站在洞口一看,迎面是个大湖,水色清清,四周阡陌纵横,良田百顷,到处散盖着许多草屋,不下数百间。远望群峰环绕,并无出口,是个地地道道的世外桃源。 此刻已是中午,家家茅屋顶上炊烟缭绕,众人不禁看得呆了,竟然有这么多人住在如此隐密的地方,实在令人纳罕。 沈志武道:“好个世外桃源,到这里来隐居养老倒也地道逍遥快活!” 言未了,忽听锣声当当,刹时间从茅屋里走出许多人来,一见他们拥挤在洞口,惊得喊叫出声,不少人立即向他们奔来。 冯二狗道:“啊哟哟,来势汹汹,哪象平常百姓,不少人还拿着兵刃,我们该怎么办?” 法胜道:“我们讲清来意,不与他们动手,化顿斋饭就离开,想来他们也不会为难。” 片刻间,已有近十来人逼到跟前,为首有三位长者,并肩而立,面色阴沉。 法胜道:“各位施主,贫僧这厢有礼了,贫僧等人误入宝地,惊动了各位,甚感不安,请各位原宥则个……” 三位长者中,一个面赤高个老头冷笑道:“不必花言巧语,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头陀你是有心而来,不如实话实说了吧!” 沈志武道:“尊驾误会了,我等因寻人误入宝地,决无恶意,尊驾若不放心,我等这就离开,决不再来冒犯!” 另一老者道:“你们来寻什么人?” 沈志武道:“在下等人寻找京师凤凰镖局韩老镖头一行人,他们……” 言未了,赤面老者喝道:“原来是一伙的,给我拿下!” 东野焜和沈志武挡在洞口,十多人围了上来,却无法一起动手。 沈志武喝道:“慢!我等寻找失镖,并无敌意,尔等为何这般不讲理?” 一白面老者道:“且慢动手!”让那些壮汉退开几步,和赤面老者等人低声商议了一会,又对沈志武道:“你说寻找失镖,是怎么回事,如实讲来。” 沈志武依言把失镖情形说了说,未了道:“我等应韩老镖头之请,查找失镖,又不认得各位,彼此无仇无怨,又何苦伤了和气。” 赤面老人与另外两个老者对了眼色,语气放缓道:“如此说来,倒真有此事了?” 法胜道:“阿弥陀佛,确有其事。” 赤面老人点头道:“我等乃隐逸之士,不欲让外来人侵扰,若你们果是误入山庄,不来寻衅,自不该慢待你们,适才多有冒犯,请各位鉴谅是幸!且请到茅舍一叙如何?” 沈志武忙道:“不敢不敢,是我等唐突,打扰了各位,这就告辞离开。” 白面老者道:“时已中午,山村并无珍馐美肴,只有粗茶淡饭,望各位不要嫌弃。” 沈志武听人家这般客气,不好推辞,便道:“主人盛情,却之不恭,我等就叨扰一顿。” 冯二狗大喜:“多谢多谢,不瞒各位,我等腹中早闹饥荒,这就走这就走!” 赤面老人微笑道:“各位,请!” 于是众人在村民的簇拥下,随三位长者绕着湖边走去,在一幢长长的草屋前停下。 “请!”赤面老者将门推开。 沈志武等人便大步进入,只见空屋中支着几张圆桌,大概是用餐的地方,这些桌凳均未上漆,想来都是自制之物。 “各位请坐,山村简陋,让各位见笑了!”赤面老者十分亲切地招呼众人。 大家又道谢了一番,分两桌坐下。 赤面老者道:“敝姓于,乃本庄庄主。”略一顿,指着白面老者:“这位姓端木,副庄主,又指着黑面老者:“这位姓伍,副庄主。” 沈志武也将各人姓名通报给三位庄主,大家正式见礼,寒喧一番。 于庄主道:“昔年我等为避战乱,在此定居,自耕自足,并不与外间人往来,各位是头一次进来的人,望各位出山后勿与外人道,以免遭人困扰,搅得庄民鸡犬不宁。” 端木副庄主道:“我等多年隐居,不知外间事,却少去许多烦恼,故不愿遭人侵扰,因此请各位守口若瓶。” 沈志武道:“各位隔世幽居,逍遥快活,叫老夫生羡,请三位庄主放心,我等决不泄露所见所闻,以使贵庄遭人侵扰。” 三位庄主大悦,又感谢了一番。 此时,有四位姑娘端来了茶水,茶盅都是细瓷金边,并非凡品。 于庄主道:“各位先用茶,乃本庄特制佳品,入口生津,回味无穷,酒饭随后就上。” 众人正觉口喝,纷纷端茶饮用。 冯二狗道:“敢问于庄主,这地方如此隐密,又是如何发现这个好去处的?” 于庄主道:“这是早年一位朋友采药时发现的,十分偶然。” 吴小东道:“真是好地方,有山有水。” 端木副庄主道:“我等在此多年,稼穑农作,虽然辛苦,倒也安闲度日。” 冯二狗道:“来时洞中石厅,有几十具棺木,不知可是贵庄物品?” 伍副庄主道:“没有啊,我等从不出山,哪来的什么棺木?” 陈剑书道:“那么林中筑路,建有庄院的,也不是各位所为了?” 于庄主道:“不是,我们住在此地清静,并无出山居住的打算,怎会在外建屋?” 谈说中,各人都将一杯茶喝得干干净净。 冯二狗道:“奇怪,那山外庄院会是什么人修的呢?……啊哟,不好……” 与此同时,众人顿觉天旋地转,一个个站立不起,全都昏了过去。 端木副庄主冷笑一声,喝道:“拿下!” 门外涌进十几个汉子,手提牛筋绳,把沈志武等人一个个捆了个结实,然后拖出门。在西头边一间原木盖造的房内,把他们捆在一个个的木桩上,然后出门而去。 东野焜一发觉头晕时还不知怎么回事,见众人皆晕倒在席上,方知中了人家的算计,便假装昏倒,任由人捆绑,一边运功祛毒。 此刻,他已完全清醒,看看其他人,一个个低垂着头,完全不省人事。心想就是此时救了众人也无济于事,没有解药只怕醒不过来。 唉,人心险诈,彼此不是误会冰释,化敌为友了么,怎么又下这样的毒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这般不讲理? 正想着,一阵脚步声传来,忙装昏死,把头垂下。有好几人进了屋子。 只听姓于的庄主道:“喂解药。” “是!”有人答应。 东野焜被人掀起脑袋,灌了一口水,只好含在口中偷偷吐掉。其他人也被依法泡制,不一会就听见沈志武、法胜等人哼出了声,,他也跟着轻哼一声,慢慢抬起头来。 只听冯二狗“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地方?啊哟,被绑着呢,好个老小子,爷们着了道儿啦,这个老不死的!” 牛安吼道:“狗煞才,还不放了俺……” 端木副庄主喝道:“喝什么,你们如今已是阶下囚,生死在我等手中,再敢乱骂,把你们一个个捅了刀子!” 陈剑书道:“我等与你们无仇,为何这般对待,于庄主意欲何为?” 于庄主道:“听我把话说完,是生是死,任由你们自择。你们误入此地,也是天意,最好就留在庄内,从此与庄内人共进退,无事不得擅离村庄,若是不愿留庄,只好留下性命。 何去何从,给你们一个时辰斟酌。” 冯二狗嚷道:“什么,要我等留在庄内,还不得随意出入?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冷冷静静,看来看去都是这几个人,岂不乏味得很!” 端木副庄主冷笑道:“那你就到阴曹地府去吧,那儿牛头马面多的是,热闹得很!” 冯二狗道:“这是什么道理,强人留在庄内,你们究竟是干什么的?” 端木副庄主叱道:“闭上你这张狗嘴,再敢狂吠,挑了你脚筋,再割了舌头!” 冯二狗只好忍气吞声,不再说话。 牛安却吼道:“你们是什么人,强人隐居,俺就是不干,要杀便杀!” 伍副庄主道:“我等何人,只要你们立誓归顺,自会相告。让你们选择,就是为了给你们一条生路,又何必固执如此?” 沈志武道:“我等误入贵庄,并非有意侵扰,彼此无怨仇,望庄主放我等离庄。” 于庄主道:“放你们出去并非不可,但此间情形必由你们口中泄出,所以只有留人。” 法胜道:“施主放心,贫僧等人离庄后决不泄露此间秘密,当立下重誓,以……” 端木副庄主冷笑道:“你们不必再费口舌,只要签字画押留在本庄,你们才能保得性命,除此外别无选择!” 冯二狗道:“强留下来心实不服,这叫强扭的瓜不甜,你们这是何苦……” 端木副庄主走过来,依次点他们身上穴位,轮到二狗,多点了两个穴。 冯二狗道:“承蒙惠顾,不胜感激!” 端木副庄主举手给了他两耳光,打得冯二狗头脑发昏,可嘴里依然不干净:“啊哟,承蒙关照,端木副庄主威风得紧,我二狗爷爷虎落平原受犬欺……” 端木大怒,举起掌要打他天灵盖,被于庄主止住:“不必与他计较,二个时辰后再发落他们,由他们商议斟酌。” 外间忽又有人道:“禀庄主,智敏大师、窦爷驾到,在议事堂等候。” 于庄主喜道:“两位回来了,快走!” 等人走完,吴小东笑嘻嘻道:“二狗兄,你刚才有句话可没有说对。” 冯二狗道:“句句都对,你胡说什么?” “你说虎落平原受犬欺,这不是错了么?犬就是狗,你自己欺你自己么?你该说狗落平原受猫欺或是受马、受牛欺都成。” 侯四姑骂道:“杀才,不快想脱身之法,还有心思说笑,你活腻了不成!” 冯二狗恨恨道:“老东西敢打二狗爷爷,此仇不报,二狗爷爷……” 四姑喝道:“还不闭上狗嘴冲穴!” 冯二狗道:“姑奶奶,你别急,我们这伙人命大着呢,死不了的!” “一个时辰后脱不了身,看你死不死!” “有东野兄弟在,还怕脱不了身?” “哼哼,做你的清秋大梦,招子放亮些,快投效本庄,方能保住性命!”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走了过来,冷笑着说。 接着,又走进来二十多人,分别将他们从木桩上解下,两人夹一个,一个个把他们送到广场中间的一幢大草屋里。 草屋里有许多只简陋的木椅,靠南的一头坐着十五六人,中间部份除见过的三个庄主外,还有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和一个全身黑衣的蒙面人。在他们下首,站着九个被捆缚着的人,其中还有个年青女子。 东野焜等人则被安置在这些人后面。前面的九人似乎并未被治了穴,个个都回头来看他们,其中就有虎威镖局的少镖主张劲竹。 “啊哟,是你们,也被他们捉住……”张劲竹吃惊地叫起来。 端木副庄主喝道:“住嘴!不准说话。” 东野焜打量着坐着的人,对那个连头也蒙住,只露出眼睛的黑衣人尤为注意。此人身上充满了杀气,武功已修到上乘境界。那和尚虽说貌相平和,内功也极精湛。再看其余人,也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暗忖今日脱身不易,只怕要大打一场,该想个什么办法呢? 此时忽听张劲竹道:“大师,还记得晚辈么?去年在京师清凉山,晚辈等人到清凉古寺,与这位窦爷生了误会,蒙大师调解,大师自称是清凉寺住持……” 智敏禅师注目看他,道:“施主是……” “晚辈虎威镖局张劲竹。” “是神拐张施主的公子么?” “正是晚辈,求禅师与主人说情,放我们出去,寻找失镖,此间情形发誓不为外人道。” 智敏叹口气道:“阿弥陀佛,今昔不同,老衲也无能为力,盖因复仇山庄有不得已的苦衷,施主只有留下方能保得性命。” “大师,我等外出寻镖,关系着家人存亡,又何苦强迫我等留庄?大师又怎能见死不救?” “施主有所不知,复仇山庄有上千条性命,若是消息走漏,后果堪虞,施主你就留下吧!” “大师,我们有家有业,岂能老死此地……” 端木副庄主不耐,叱道:“住嘴!不必再费口舌,要死要活,自作抉择。要活就立下字据,报效本庄,要么就丢了一颗头颅,永远缄口。何去何从,当机立断。现有人数数,数到二十以后,顺人头询问,报效者立即松梆,不愿者推出门斩首示众!”略一顿,朝门外喝道: “刀斧手侍候!” “是!”门外有八条汉子齐吼。 “数数!”端木贤又下令道。 一个大汉立即道:“一、二、三……” 从一数到二十,再慢也用不了多少时候,这短暂的时间,决定着他们的生死。手臂被缚,穴道受制,除了允诺,还能怎样? 冯二狗忍不住了,叫道:“杀才!你数慢些,催命么?” 端木贤大怒:“停!这只狗实在可恶,拉下去砍了,留庄何益!” 冯二狗大惊:“老煞才,你当真要下毒手?二狗爷爷决饶不了你……” “拉出去!”端木贤大吼。 一个大汉揪住他把他提了起来,冯二狗破口大骂,被那汉子拉开门推了出去,旋又关上门站在一旁侍候。 侯四姑大惊:“二狗、二狗,你……” 东野焜连忙道:“我不愿留庄!” “拉出去,砍!” 又一个大汉提他往门口走去,有人拉开门,他将东野焜一扔,转身就关了门。 东野焜被外面的人接住,正好看见一个大汉举起明晃晃的鬼头刀,正要往冯二狗脖颈上砍。冯二狗又惊又怒,口中大骂不止。东野焜连忙举手一点,发出一股指风,制住执刑的大汉。紧接着他双臂绳索寸断而散,他又出指风点了执刑大汉哑穴。然后将门外七条大汉制住,这不过是眨眼间的事,八条大汉惊愕之际连一声叫喊也不及发出就直僵僵立在原地。 冯二狗不见刀往脖子上砍,正感奇怪,忽见东野焜出现在眼前,喜得他一张嘴就想喊叫,被东野焜一把捂住,道:“快走!”说着替他扯断筋索又解了穴。 此时竹门响动,又一人被推了出来,东野焜见是大牛,忙点他哑穴,告诉他快走,然后扯断筋索解穴。 这时刚做完一切,屋里又推出一个来,正是沈志武,东野焜又如法泡制。 冯二狗走出二丈远又缩了回来,小声道:“不成,到处有人,在这里有房子遮着,一走出去就被人发现。” 沈志武一指对面:“躲到屋里去!” 此时屋内又是一声:“斩!”门被拉开,又一人被推了出来,却是张劲竹。 东野焜忙着解救,屋里又是一声:“斩”一个庄丁把韩兴邦推出门,吓得韩飞燕大声哭叫起来。 韩兴邦叫道:“我儿不必伤怀,为父先走一步,黄泉路上相伴!” 东野焜藏在守门人身后,出手一把将老镖头拉了过来,运功于指将牛筋索掐断。韩兴邦又惊又喜,不及道谢,便朝东野焜指示的方位跃去,对面屋角冯二狗正朝他招手。 此时门又开,一个庄丁押着韩飞燕出来,只见伙伴高举鬼头刀,不禁笑道:“老兄,眼杀红啦,人未到就举刀,来,这个妞儿给你!” 话声一落,他忽然觉着不对,这地上怎么没有血迹?执刑手为何不答他的话,心中疑团一起,不禁“咦”了一声,忽觉后脑玉枕穴被一股劲力戳了一下,便昏迷了过去。 东野焜将他拖到一边,门里又推出一个人来,正是陈剑书。东野焜一把将他拽过,却不料门内又推出法胜头陀,被庄丁瞧见,惊得他大声喊叫:“不好,有人!” 东野焜及时扯断陈剑书身上绳索,又一把将法胜拉过一边,绳索应手而断,又替两人解了穴。就在这时门内冲出两个武士来,东野焜急中生智,蹿上去将他们点了穴往里一推,塞住门不让里边的人出来。 只听屋中庄主、副庄主连声喝问出了什么事,却不听外间有人回答。 东野焜乘机示意法胜、陈剑书跃到对面屋中,冯二狗等人正躲在里面,屋里并无他人。 这间屋有十多张木床,一字儿排开,到处扔着换下的衣服,凌乱不堪。 这时端木贤等人已出了门,见状不禁大惊,连忙替刀斧手解了穴,问他们犯人何处去了,却没一个人答得清楚。 端木贤骂道:“没用的东西,快命人击锣,全庄人丁出动追捕,决不能放走一个人!” 于庄主道:“我等分头搜索,他们定然还在庄中藏匿,否则田中有人劳作,四处有人走动,哪有看不见他们的道理?’, 端木贤道:“他们大概还想救人,得留下几名好手看管。” 智敏大师道:“老衲与窦施主留此,各位快去,切勿放走他们!” 紧接着脚步声起,刹时走个干净。少时锣声大起,震动全庄。 东野焜等人在茅舍中听得清清楚楚,几人凑在一块商议脱身救人之法。 沈志武轻声道:“这间屋大概就是那几个刀斧手的居室,趁他们还未回转之时想出办法,要不就躲在这里,天黑以后再说。” 冯二狗道:“这些王八羔子手狠心辣,我们也不必心慈手软,放他一把火,这里都是草屋,包管他人仰马翻,自顾不暇,我们乘乱救人逃跑,各位以为如何?” 陈剑书道:“等到天黑只怕关小东他们性命不保,二狗兄说得对,我们分头放火救人。” 东野焜道:“庄中高手不少,尤其是那个黑衣蒙面人和那个老和尚,不好对付。” 张劲竹道:“只要缠住他们一会就能救人,此时若不动手,只怕再无机会!” 沈志武道:“事逼如此,只好冒险一次。” 冯二狗道:“我和陈兄分头放火,先把他们搅个天翻地覆,说不定黑衣人和老和尚沉不住气离开这里,大家可乘机救人。” 法胜道:“这主意好,火起之后,由贫僧、沈老、东野施主缠住黑衣人等,韩施主等人便立即救人,人一救出就逃,各位意下如何?” 沈志武道:“事不宜迟,二狗你们走吧!” 冯二狗、陈剑书便起身出屋,其余人静听外间动静,个个心焦情急。 不过片刻功夫,就听远处有人喊叫:“火、火、失火啦,快救火呀!”紧接着人声鼎沸,奔跑之声如雷鸣,这一招果然搅乱了复仇山庄,哪里还有人去捉人? 遂听对面五六丈外的议事室里有了动静,黑衣蒙面人和老和尚来到室外观火。 黑衣人怒道:“这班小子该死!老夫去把他们捉住,一个个活劈了!” 老和尚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班人不该如此,窦施主自管去吧,早一刻拿住人,就能多留下几间屋。” 沈志武一碰东野焜,传音入密对他道:“快去缠住老和尚,我们动手救人!” 东野焜立即蹿出了门,只见老和尚智敏仍站在室外嘹望,周围四处浓烟滚滚,乱成一团,老和尚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他,错认他是山庄中人,道:“你为何不去救火?” 东野焜一愣,道:“我来看守犯人。” 老和尚道:“不必,有贫僧在……”言未了,见屋中冲出几个人来,知道不妙,立即出手向东野焜抓去。 东野焜急着救人,立即还以颜色,出手又快又狠,惊得智敏和尚连忙提起功力对敌。 沈志武率先冲进议事室,大牛张劲竹韩兴邦父女也紧跟而进,不一会就把袁勋、吴小东、侯三娘、侯四姑、张逸鹏和凤凰镖局的五个镖师一个镖伙救出来。 智敏和尚涵养再好也忍不下这口气,他看守的人在他眼皮底下被救走了,叫他在庄主等人面前如何交代。激怒之下他使出了七成功力,欲将这个不起眼的小后生毙于掌下。但小后生也立即增加了功力,他居然奈何不了人家。 沈志武叫大家快走,自己来助东野焜同战智敏和尚。交手一回合,便感到智敏和尚功深劲足,稍一不慎,就会丧命,便叫道:“快走!” 东野焜道:“不要恋战,请沈老助其他人快快逃离,由我断后!” 沈志武一想也对,东野焜大概应付得了老和尚,自己在此反而碍手碍脚,于是虚晃一掌,跳出圈外就走。 智敏和尚欲阻其逃路,被东野焜猛攻几招,缠得他紧紧的,心中不禁恼怒万分。他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青人,居然与他不分上下。这年青人双手握拳,施展出的招式有拳套有棍术还夹有判官笔的打穴招式,全不知他练的是什么功夫,也不知是什么高人造就栽培出来的怪才,这实在叫人想不透。看来,只有凭内家掌力将其击伤。 主意打定,智敏和尚运起八成功力,将对方罩在自己双掌发出的罡气内,哪知东野焜并不想与他力拼,见沈志武等人已走得没了踪影,便立即施展佛遁,从困住他的罡气中脱身而出,“嗖”一下跃出四丈余。 智敏大喝一声:“哪里走!”立即奋力追赶,但对方先走一步,他却无法超越对方。 东野焜绕向了湖边,再顺着湖岸向山洞口疾奔。在他前面三四十丈外,沈志武、侯三娘等人也在飞奔,并无人追赶,心中不禁稍宽。再扭头看山庄,只见好几处起火,成百上千的人正从湖边提水救火,却不见二狗和陈剑书。 忽然,有二十多人从湖的另一边奔向山洞,其行之速足见轻功之高,想要抢先—步到达洞口,堵住逃路。心中一急,施出了全身功力,接连几个飞跃,已追到了沈志武等人身后,一把夹起落在后边的镖伙,扬声喊道:“快跑,迟了就出不去啦!” 韩老镖头等人本为镖伙所累,见东野焜将镖伙携带着飞奔超过了他们,便立即施出全力飞跑,片刻就到了洞口,比复仇山庄的人先到一步。东野焜见情势紧急,把镖伙往洞中一放,从怀中摸出一把铜钱,向已经来到三丈外的于庄主等人打去。铜钱带着吓人的啸声疾飞,于庄主等人被迫四散跃开,不敢以手相接。东野焜遂又向智敏和尚打出三枚,把老和尚也阻了一阻,这才得以进洞。 他立即追上前面的沈老,问二狗和陈剑书来了没有,沈志武说二人已在洞中,跑到前面。 东野焜放下了心,立即又摸出铜钱,有意打出啸声,以阻吓后面的追兵。 四枚铜钱呼啸着,只听有人喊道:“小心暗器!”接着有人怒吼道:“闪开!老夫不抓住人决不罢休!” 这是黑衣蒙面人的声音,东野焜知道劲敌来了,连忙又打出六枚铜钱,这一次无声无息,叫人难防。铜钱一出手,他转身就逃。但刚奔出十丈,就听后边有人追近,只得又停下来,将手中剩余的四枚铜钱打出,再从袋里抓出一把,接连打出两次,每次三枚成品字形。若是一般高手,断难避过,但黑衣蒙面人是高手中的高手,十枚铜钱均被他以掌风击飞。 东野焜不愿恋战,转身又逃,不一会就追上了那个武功最差的镖伙,只听他气喘吁吁,不能跑得再快些,而后边姓窦的蒙面人又追了上来,于是站下身子,一口气打出十手。 这十手花样繁多,有的两枚,有的三枚四枚。有的带着啸声而去,有的无声无息后发先至,有的先是高高飞出,忽而下降低飞,有的先低后高,有的先左后右或是先右后左,这五花八门的手法他是首次施用,若手中是黄豆,更叫人难防,可惜他临行匆匆忘了此事。 姓窦的黑衣蒙面人连让带避,又是劈掌又是以护身罡气硬挡,才堪堪应付过去,一腔怒火由脚底升至顶门心,恨不得一把抓住发暗器的人,将他撕个粉碎!他立即大吼一声,猛提真气跃出,人未落地就打出一掌。 这一掌,足以让人内腑破碎而死! 只听一声“轰隆”闷响,洞壁哗啦啦塌下了一堆,碎石向四方溅出,打得石壁嗒嗒响。 他站在碎石堆前一看,没有人尸,莫非被震出了五六丈外?他低头迈步,足足走了八丈距离,哪有人横尸倒地? 他惊得停了下来,百思不得其解。 他原以为这一掌定能致人死命,结果还是让此人逃掉了,莫非此人的功力与他不相上下? 这一点,他实在难以相信。 此时,于庄主等人率庄中高手赶到。他懒得多说,立即双肩一晃,追了上去。 突然,一阵“嗡嗡”声响起,他立即推出一掌,遂听叮当声响,又是铜钱撞壁的响声。 好小子,正是那发暗器的高手,非但未死,只怕皮毛无损。狂怒之下,正欲猛扑上去,几枚铜币又无声无息飞到,他要闪避已经来不及,只好运起护身罡气抵挡。只听叮当连响,钱币纷纷落地。紧接着又是嗡嗡声起,连带着不声不响的铜币,最少有十多枚,他气得连连发掌,用罡气将铜币震飞。这一耽搁,于庄主等人又追了上来。他狂怒地又追了上去,发暗器的小子已走得没了影儿。他立即奋力追赶,不多时嗡嗡声又起,他不得不停下来应付。这一次打来的铜币有二十几枚,又把他阻挡了一会。他恨得咬牙切齿,等铜币一停就追,不一会便出了洞口,瞧见有一群人正往林中逃跑。 “哪里走!”他大喝一声,紧接着猛力一跃,如一只巨鹰直扑过去。 东野焜知道镖师走不脱,便回转身迎敌,见蒙面人来势凶猛,当即也大喝一声,右拳捣出。只听一声大震,他往后退了三步,蒙面人则倒飞三尺落地。 沈志武等人见东野焜与人动上了手,一个个停下来,东野焜忙喝道:“沈老快走,后面追兵已到,不能停留!” 沈志武忙喝令大家直奔林子,自己殿后。 蒙面人并不理睬逃走的人,只把眼睛紧盯着与他对了掌的青衫书生。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年青人竟有如此不凡的功力。去年他曾与风火刀王的弟子秦玉雄交过手,那小子的内功和刀法让他吃惊。但是,他并未出全力,因为不想要秦玉雄的命。而今天碰上的年青人,竟比秦玉雄还强,真是不可思议。这样有为的年青人,这世上并不多见,若能归顺复仇山庄,将是难得的人才,只可惜他不愿留山,又知道了山庄的秘密,不把他的命留下,后患无穷。 主意已定,带着几分惋惜,他一掌击了过去。人影一晃,对方已闪避开,身法十分奥妙,不等他再攻第二掌,对方一拳砸了过来。 两人闪电般交手三招,于庄主等人率高手围了过来,要将青衫书生围住。 东野焜知道遇上了劲敌,再不走只怕脱不了身。他虚晃一拳趁蒙面人欲与他对掌之际,突然一个倒翻跃出去四丈余,双足一沾地,两臂一振再次腾身而起,几个起落便蹿进了林中,蒙面人身法就是再快也无法追上,两个相差四丈余,气得蒙面人七窍生烟,不顾一切地追进林中,他赶了一程,一个人也见不到,便站下来听,却了无动静。若是去搜索,这样大一片林子劳力又伤神,更何况还有个劲敌极可能隐在一个地方偷袭你,要是出了差错,岂不惹人笑话。这样一想,他便退了出来。 于庄主等人正要进林,见他出来便问道:“窦爷,追不上了么?” 蒙面人道:“你们人多,可分头搜索。” 于庄主立即指挥部下,分几个方向搜索。 此时,沈志武等人已逃出林子,来到了那无人居住的庄院,韩老镖头又去查看埋人坑,认出就是局里的镖师镖伙,这说明镖银曾在这里停留过,莫非真是复仇山庄所为? 冯二狗劝大家回到小镇,镖银既然从那儿经过,定能问出些线索来。大家怕复仇山庄的人来纠缠,就依言回到了镇上。 歇息时韩老镖头说了他们落到复仇山庄手里的经过。他们在镖伙带领下,找到了庄院,又进了林子,然后探查山洞,经过与大家相同,山庄的人迫他们立誓效忠,否则前往阴曹地府。这事实在蹊跷,这复仇山庄里的人究竟是些什么人?他们要复什么仇?向谁复仇,为何如此诡密,住在与世隔绝的地方? 沈志武等人议论了一会,决定不要张扬,找到镖银后便把复仇山庄忘掉,今后也不向人提起,以免山庄的人来纠缠。 接着,众人分头在镇上打听镖车,果然有了消息,使他们懊悔不迭,来时只顾赶路,途经此地也未访查,错过了机会。据镇上人说,镖车是往西去的,不过是三天前的事。 众人立即上马,出镇沿西追踪,走了十里地,见有一村庄座落在路边不远,这回汲取了教训,冯二狗、吴小东到村里询问,得到的回答是,镖车经过此地往前走了。于是大家又往前赶,五里之外又是一个村庄。冯吴二人又去打探,带回来的消息使众人兴奋不已。村里有人说,见许多车进了村后一里外一家富户的宅院里,是不是镖车不知道。 张劲竹道:“八成镖银就藏在那儿,是白天去还是晚上去?” 沈志武道:“晚上去最好,以免打草惊蛇,何况我们并无证据。” 陈剑书道:“不能站在这儿,往回走到小镇上吃饭,夜里再来。” 大家遂又往回小镇,找家饭店用餐。 太阳一落山,众人遂又上路。来到这叫八方洼的村子,在村外拴好马匹,悄悄向村后的独家庄院走去,不一会就来到院外。 东野焜和冯吴二人从侧边跃上了墙头,只见院中有三幢小楼,楼间有长廊相连,回环曲折,盖得十分精致,小楼四周植有花草,芳香袭人。只见十辆镖车,并排停放在右侧空地上,并无一人看守。 冯、吴二人颇有江湖阅历,知道无人守卫不过是表面情形,一定在暗中有人潜伏。 冯二狗悄声嘱咐两人别动,自己去把韩兴邦叫来,让他辨认镖车。 韩老镖头来后,一眼就看出是凤凰镖局的镖银。冯二狗又叫三人下墙,和大家商议对付办法。 冯二狗道:“不见马匹,说不定在后园,我们把人分成两起,一伙人守护镖银,一伙人去寻马,寻到后速到镖车处套马走人……”略一顿,又道:“庄中表面无人巡守,只怕都在暗中潜伏,要想出庄院恐怕不容易,你我兵刃在复仇山庄被收去了,赤手空拳怎么迎敌?” 沈志武道:“既然找到镖银,就得立刻动手,先由老夫、东野贤侄和韩老镖头公开现身,其余人潜在此地,见机行事……” 言未了,忽闻车轮滚动之声,由庄院的后面传出来,众人十分奇怪,沿墙边迅速走到后墙,这才发现在庄院的后边,有一条可通向大道的车路,好几辆马车正依次驶来。 众人各寻大树掩身,仔细看来者是些什么人。 不一会,马车又驶到庄院后门,车夫从驭手座上跳下,纵身越墙而过,把门开了,马车一辆接一辆,共有十辆,驶进后院。然而使众人大吃一惊的是,这些车辆的车身上,居然涂着紫星红梅的徽号。车上挂着风灯,把这些徽号隐隐约约地显现出来。 马车进院后大门被关上,众人又悄悄会集,沈志武命大家上墙窥探,不要惊动贼人。 众人上墙后发现车辆已驶到前院,便沿墙而行,就见十辆车停在镖车一旁,不用说,贼人是以紫星红梅车来运送银两。 果然,马车上下来了二三十人,把车灯拨亮,又到室内取来了十几盏灯笼,挂在四周树枝上,把周围照得通明,然后把镖车上的镖银往马车上卸,这样做,一路上又怎会引人起疑? 这一伙好狡猾! 沈志武回到地面,大家围集商议。 韩兴邦激动地小声道:“瞧见了么?贼人要用马车运送镖银,今夜就要走呢!” 陈剑书愤愤道:“他们竟敢盗用紫星红梅徽号,实在可恶,决不能轻饶了他们!” 沈志武道:“等他们把银两装好,我们就进去动手,现成的马车,我们也方便。” 冯二狗道:“最好能把人引开,动手的动手,赶车的赶车,让贼人顾此失彼,手又忙脚又乱,各位以为如何?” 东野焜道:“等我先用黄豆粒儿把这些人治住,各位再去赶车如何?” 吴小东道:“原来你在镇上买黄豆是当暗器使用,这倒新鲜。” 韩飞燕疑道:“黄豆做暗器,成么?” 张劲竹正用一块黑布蒙脸,他如今是金龙会的人,不能露出真面目,闻言道:“东野兄,事关重大,赶车的就有二三十人之多,若一下治不住,只怕惊动了贼人。” 冯二狗见他们不信东野焜的能耐,便道:“放心,东野老弟决不会失手!” 东野焜道:“各位手中无兵刃,在下意欲治住这伙人后,从他们身上取兵刃,以抵挡那些隐在楼房中的人。”言毕,双肩微摇,人已腾上了墙头,只见他将手连连挥动,就听院里轻哼声四起,接着有人惊叫:“啊哟,我被治了穴道,不能动了!” 沈志武忙道:“快进去!”喝声中已飞身而起。其余人也忙跳进了院子。只见赶车人纷纷木立,见他们来吓得大声惊叫。 东野焜虽治了他们的穴,但不及连哑穴治住,他飞身而下,只来得及点了十多人哑穴,所以还有人大声吼叫。 众人扑到赶车人身边,从他们身上取下柳叶刀,但闻一阵呼喝,从三幢楼中跃出二十多人来,灯光下双方相互看得清楚。 冯二狗见对方以应天华、彭桂兰为首,有恶头陀普济、追命双钩龚强、大力双斧申豹、潜山二虎纪雕、阮洪,黔北双煞董坤、董雷、追魂夜叉闵庆功、爬山蛟姜斌等足足十一个魔头,身后还有十多个武士。这样面对面明着干,冯二狗可是第一次,心中不免发虚。要知这伙人可不是等闲之辈,集在一起更了不得。 只听彭桂兰一声娇笑:“我当是何人来此,原来是梁上鼠和三臂猴两位偷儿,是不是瞧着这白花花的银两把鼠眼和猴眼看得花了,也想来分一杯羹?” 应天华笑道:“冯二狗、吴小东是什么东西?哪有见了银子不眼花的?我说二狗,大爷叫你入伙,你却东躲西藏,钻进鼠洞不出来,今日里你却自投罗网送上门来,真是再好不过,还搭上只猴子,大爷兼收并用!” 龚强喝道:“你两个东西听见了么,还不快快滚过来,若不识相,抽筋剥皮!” 冯二狗头皮发麻,壮着胆子道:“各位,这镖银是凤凰镖局的,我们来取回银两,各位自管请便,大家不必伤了和气如何?” 应天华等人闻言大笑,纷纷出言讥刺。 彭桂兰笑道:“二狗乖侄子,你来替姑奶奶赶车那是可以的,当然不会伤了和气。” 普济骂道:“做你娘的千秋大梦!你冯二狗想取回银两,就凭你那偷鸡摸狗的功夫么?” 侯四姑听不下去,骂二狗道:“二狗,你哑巴啦,不会回骂几句么?瞧你多没骨气?” 冯二狗大急,可不能让四姑小瞧了,况且有东野老兄在此抵挡,逃命总有机会,于是壮起胆喝道:“住口!二狗爷爷是你们骂的么?你们吃了豹子胆还是老虎心?二狗爷爷身边就是青衫客大侠,你们敢把二狗爷爷怎样!” 他终是不敢辱骂这班魔头,临时想起把青衫客抬出来,壮壮自己的胆,哪知这话一出口,竟然使得魔头们大吃一惊。 “什么?青衫客是他?”应天华、彭桂兰异口同声惊呼,随即满面充满讶异之色,仔细地打量着他,见是个年青书生,便放下心来。 其余人也盯着东野焜,心中半信半疑。 彭桂兰吃吃笑道:“梁上鼠,你把姑奶奶当三岁小儿么?就凭这么个公子哥儿,能是青衫客么?你小子想借佛驱鬼,那是嘴上抹石灰,白说,我劝你别费心机了吧!” 冯二狗见他们果然害怕东野焜,心中一乐,胆子大了起来。他将胸一挺,头一扬,昂然道:“女妖,死到临头还敢张狂,你若不信青衫客就是他,不妨放马过来试试!” 彭桂兰听见二狗呼她“女妖!”气得尖叫道:“好你个臭老鼠,敢骂姑奶奶,今日不将你剖腹挖心,誓不为人!” 冯二狗笑道:“你本来就不是人嘛!” 爬山蛟姜斌牛吼一声跳了出来:“待姜大爷来毙了这只臭老鼠!” 牛安早就按捺不住,大喝一声举刀就劈。他本使的是铁锏,换了刀却不顺手,但这时哪里顾得了许多,只好把刀来当铁锏使。姜斌使的是鬼头刀,份量重些,见对方猛力砍来一刀,便把鬼头刀一抡,来个硬挡硬架。 只听“当”一声,两人兵刃都震脱了手,呆得一呆,复又牛吼一声举拳相打。 东野焜见对方是个高手,担心牛安有失,心想这又不是比武,不如助大牛一臂之力,主意一定,伸手进袋摸了一粒黄豆,手缩在袖子里以姆指食指捻着黄豆,用力弹出。 姜斌全神贯注对付牛安,哪里防到这么小的暗器,忽觉什么东西打在左腿上,直如被虫子狠咬了一口,疼得大叫起来。 这一疏神分心,被牛安一拳打在胸口,“哎哟”一声退了三步,一时喘不过气来。 众人都不知是何因,姜斌明明没有破绽,怎么连叫两声吃了败仗。 追魂夜叉闵庆功立即跳了出来,东野焜大步走出。闵庆功大喝一声,短柄叉呛啷啷一声响,当胸刺来。东野焜将身一闪,举起拳头往下一敲,把短柄叉击落地上。紧接着一把捏住闵庆功的手臂一拽,闵庆功偌大个身躯便被拉了过来,踉踉跄跄冲到冯二狗身前,被二狗便便宜宜一拳打倒,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吴小东把刀子架在他脖颈上道:“你敢动一动,大爷就宰了你!” 东野焜道:“他已被我治了穴,跑不了!” 应天华等人见这个不起眼的书生居然一招就将闵庆功治住,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彭桂兰叫道:“你真是青衫客?” 冯二狗得意洋洋道:“货真价实!” 彭桂兰心中发怵,半信半疑,退后一步,道:“你叫什么名字?” 东野焜道:“何必告诉你,快交出镖银!” 应天华叱道:“小子你休狂,大爷偏不信邪,今日就斗你一斗!” 话声一落,铁手朝东野焜当头抓下。 东野焜一闪,出手抓他腰肋。应天华出手时虚虚实实,应变能力极强,一爪抓空便顺势往前蹿出一步,躲开了东野焜。但东野焜动作如闪电,左手抓空,右手随身一转,一掌击出,打在应天华背上。他宅心仁厚,还未杀过人,这一掌只用了三成力道,可应天华还是吃不消,“哇”一声鲜血喷出,一个身子往前冲出三四步。冯二狗见有便宜可占,蹿上去就是一刀,要应天华的命。但应天华身经百战,临危十分镇定,拼着一口气力连忙向侧后退去,彭桂兰急急跃出,一把搂住他把他抱回。 恶头陀普济一抡戒刀,大吼一声向东野焜猛劈一刀,被东野焜左臂一挡,硬生生把戒刀震弹起一尺高,哪里还捏拿得住,戒刀脱手飞出。东野焜趁对方手臂扬起,空出中门,右手握拳轻轻捣出,将普济一拳打得仰天倒地。 冯二狗、吴小东大声喝彩,拍起手来。 两个著名的黑道魔头,被东野焜一招击败,看得双方人众瞠目结舌。 潜山二虎不服,倏地跳了出来,使开直背刀,一左一右,向东野焜进招。 东野焜往前略跨半步,双臂同时一伸,两把直背刀飞出两丈外,纪雕、阮洪惊得魂飞天外,想要后跃逃生已经不及。东野焜就站在他们面前,不过咫尺之地,被他双拳击出,把两人打得仰翻在地,各自吐了口鲜血。但东野焜下手并不重,两人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以袖口抹尽嘴边鲜血,立即后跃逃开。 “好!”一阵喝彩声起,冯吴两人又是喊又是跳,高兴万分。 “扯乎!”应天华一挥手,转身就逃。 其余贼人闻声而遁,当喽罗的抱头鼠蹿,刹时走得干干净净。那些被东野焜用黄豆治了穴的,吓得魂不附体,一个个开口求饶。 东野焜替他们解了穴,冯二狗将他们训斥了一番,劝他们离开京师,脱离金龙会。 他们走后,众人在三幢楼里搜索一番,除了家具并无银两珠宝,估计这里只是贼人临时栖身地,平日无人照料。 镖银夺回,韩兴邦父女甚为感激,对东野焜的神功大为钦佩。张劲竹今日亲眼目睹,方知凌晓玉如此敬重东野焜的原因,有他做台柱,何愁不能唱一台对抗金龙会的大戏! 韩兴邦又请众人护镖,陈剑书等人要回京复命,由东野焜等人伴行。 天明后,赶着马车启程。
第 三 章 朝三暮四 俞剑气冲冲回到飞龙堂,当即去内宅见父亲,俞秀娥心乱如麻跟在他身后。 俞松寒听完了经过,怒形于色,道:“金龙会施虐于江湖,无道无义,飞龙堂岂能屈从于淫威之下,与之同流合污?” 俞秀娥凄然道:“爹,金龙令势大……” 俞松寒道:“这个为父知道,秦玉雄既然限令两日答复,自然不是儿戏之言,咱得想出应付之法,否则大祸临门!” 俞剑愤然道:“想不到九宫门、白鹤门、神鹰堂全都是帮会中人,听命于金龙令,使我飞龙堂陷于孤立之境,连个助拳的都难找!” 正说着,有弟子来报,神鹰堂主卓炜求见。俞剑把手一挥,说不见客。 俞松寒道:“慢,请卓堂主进来!”略顿,对俞剑道:“听听他说些什么,不必急躁。” 俞剑道:“他是来做说客的,这种人理他作甚,从今日起与他割袍断交!” “你过于浮躁,如此怎能应付大局?” 此时卓炜已进了天井,俞松寒使个眼色,俞剑只好勉强到客室门口迎接。 双方见礼毕,分宾主坐下。 卓炜道:“入会之事,俞堂主想已知道,秦玉雄两日之限期眨眼即至,不知堂主……” 俞松寒道:“如此说来,飞龙堂是非入帮会不可了?这强人所难的事,能是正道帮会干得出来的么?请教卓堂主,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帮会,由何人主持,宗旨如何,能指教一二么? 倘若什么都不知,又如何加入?” 卓炜叹道:“俞堂主有所不知,这个会规矩极严,要入会后方能告知内中情形,若是事先知晓了一些内情,那更是非入会不可,否则性命难保,波及家人。” “当初卓堂主又是如何入会的?” “俞堂主,此会叫金龙会,乃胡相爷首创,两年前元亨钱庄霍东家说动家父入金龙会,当时会主是名噪江湖的螳螂神拳张瑾。不久家父亡故,晚辈出掌神鹰堂,张会主不知何因被处死,由无敌鹰爪关钰接任会主,增设副会主,由混天猴黄武杰、独臂屠夫太叔罡就任。神鹰堂直属总坛,并无什么事可干,对总坛中的黑道人物,不理不睬。据关会主说,金龙会兼容黑白两道,旨在铲除元奸,以保大明社稷……” 俞松寒插言道:“劫镖银,屠集贤庄,这又是什么行径?” 卓炜道:“这也令晚辈不解,但神鹰堂已入会,只能听命于人。” “照你所说,总坛命你杀人越货,你也遵命去干么?这岂不是自甘堕落!” “前辈,金龙会奉相爷之命行事,会中网罗了黑白两道,势力之大当世无一门派能比,前辈若抗拒金龙令,这后果……” 俞松寒冷笑道:“你这是恐吓老夫么?” “不敢,晚辈只是陈述实情,请前辈斟酌,金龙会新任会主冲天剑奚玄机,总护法是东岳三君子,相府中还隐匿着几个不知名的高人,神鹰堂就是与飞龙堂联手,也无法与之抗衡。 集贤庄有十大高手坐镇,到头来一样败亡。晚辈对前辈素来敬重,不愿飞龙堂遭祸,因此冒死陈述上情,请前辈勿以卵击石……” “如此说来,我飞龙堂只能同流合污?” “依晚辈之见,不如暂时屈从,以后再见机行事,不然徒遭大祸,白白送上了几条命。” 俞剑冷笑道:“大丈夫为义而死,又何惧一条性命,要飞龙堂为非作歹,活着愧对祖宗,倒不如拼个你死我活……” “俞兄不必意气用事,拼死了一条命不足惜,但此仇又让谁来报?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小不忍就乱大谋,何苦来哉?” 俞松寒道:“你说神鹰堂是霍瑞祥东家引荐入金龙会的,去年他请我为华隆兴上虎威镖局作证,我被秦玉雄伤后,他曾来家中探望,说起过京师有个秘密帮会,势力极大,宛转探我口风是否愿意加入,被我一口回绝,他也就不再提起这事,我也未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个秘密帮会就是金龙会,创立者竟是胡相爷。卓贤侄你想过没有,相爷创这么个帮会,意图何在?堂堂一品大臣,竟做出这等事来!” 卓炜听他口气转好,恢复平日叔侄之称,不再称自己“堂主”,不禁大大松了口气。 他道:“小侄也百思不解,无法找出根由。且金龙会行事如黑道帮会,不知相爷知也不知。要是知晓,又违背常理,堂堂大臣,能指使下人为非作歹么?” 俞松寒道:“贤侄今后有何打算?” 卓炜道:“金龙会并非江湖帮会,托身于会中,必蒙相爷关照,对光大神鹰堂颇为有益,飞龙堂也不例外,请俞叔三思。” 俞松寒道:“秦玉雄在会中任何要职?” “秦玉雄蒙相爷收为义子,现任仁勇堂堂主,愚侄忝为仁勇堂护法,俞叔入会后……” “秦玉雄许下两日之限,愚叔自当认真思量。”俞松寒打断他的话,站了起来,“多谢贤侄上门劝慰,愚叔感激不尽!” 这是送客的表示,卓炜只好告辞。 他走后,俞剑道:“无耻的东西,自己上了贼船不说,还要拉人下水!” 俞松寒道:“这也难怪他,一则他已入会,二则他被胡相爷蒙住了眼。”略一顿,道: “这金龙会当真奇怪,其中必有隐秘,我们可不能往火坑里跳!” 俞秀娥忍不住道:“爹,胡相爷既是金龙会的主人,决不会纵容金龙会胡作非为,想是会中的人背着相爷干的,若是飞龙堂不入会,岂不得罪了相爷,在京师还呆得下去么?” 俞剑道:“妹妹,你好糊涂,金龙会的作为,足以证实它非侠义之道,入了会岂不是玩火自焚,自取灭亡?” “哥,金龙会势大,集贤庄十大高手尚且不敌,飞龙堂又怎能抗拒?” 俞松寒道:“你二人不必再争,此事十分棘手,须得认真思索。” 俞剑道:“爹,关闭飞龙堂,出京师暂避一时,待事情过后,悄悄回京师,寻觅紫星红梅女侠,还有五台山如澄如愚大师,与他们联手,再报此仇,孩儿不信金龙会就能一手遮天,号令江湖。对了,还有太湖水寨的好汉,我们不妨去投奔总舵主田刚毅!” 俞秀娥道:“抛弃家园,寄人篱下,这能是长久之计么?女儿以为应该相信胡相国,否则怎会连东岳三君子、冲天剑这些武林高人也投入了金龙会?可见……” 俞剑一怒,道:“妹妹你就闭上嘴吧,金龙会的恶行天下人皆知,你怎么……” 俞松寒道:“你兄妹各自回房歇息,容为父仔细斟酌一番,好在有两日之限,自可从容计议,明日一早再商定。” 俞剑无奈,气冲冲回房去了。 俞秀娥回到闺房,独坐沉思。秦玉雄的风姿不断在眼前出现,他文武双全,又是相爷之子,真可谓少年得志,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会去做坏事呢?相爷是朝中重臣,说什么也不会指使武林人去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至于劫镖银、屠集贤庄,其中定有隐情,外人并不知晓。 哥哥生性急燥,秦公子一番好意,他却出口伤人,得罪了秦公子,是以招来祸端。如今又劝爹爹弃家出走,爹爹年岁已高,应在京师安享天年,怎能亡命天涯整日里担惊受怕,做儿女的心又何忍? 可是,爹爹记恨秦公子,大约不会屈服于金龙会,两日后秦公子就会率人兴师问罪,这便如何是好?……想到这里,忧心如焚。忽然,她有了主意。晚宴时秦玉雄说起过他的住址,邀她兄妹去做客,何不夤夜前往,求他手下留情,容她慢慢劝说老父,归顺金龙会。 这个念头一起,她便无法摆脱。可是,一个女孩儿家,深更半夜去找一个孤身男子,要是被父兄知道,那还得了。 她又想,这样做完全是为了飞龙堂,以免玉石俱焚,又有什么可责备的? 她想出许许多多理由,告诉自己去见秦玉雄是多么必要,她要请求秦玉雄高抬贵手,为飞龙堂为父兄祛灾。 主意拿定,她换上夜行衣,躺在床上苦等三更到来,幻想着和秦玉雄见面后的种种情形,猜测着他会怎样对待她。她企盼菩萨保佑,让他对她生出一番情意,成就一番美满姻缘,飞龙堂顺理成章入了金龙会,日子过得风风光光,让人艳羡。俗话说,夫贵妻荣,秦公子是相爷义子,这是何等的荣耀…… 她正沉迷于甜甜的幻想之中时,耳中传来了三声梆子响,时辰已到,慌得她从床上跳了起来,一颗心怦怦乱跳,她轻轻推门出来,一跃上屋,朝聚宝门方向奔去。 片刻后,她来到了秦淮河边,这一带房屋沿河而建,她连找几家也不知哪一幢是雅庐,不禁焦急起来。又找了几家,终于在一家门坊上看到了“雅庐”二字,一颗心又猛跳起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越墙而入,只见四周正盖平屋,中间有幢小楼,估计秦玉雄住在此间。此刻灯火全无,便大着胆走到楼前,听听并无动静,便一跃上楼,落在走廊上。 该怎么叫醒秦玉雄呢?她站在走廊上举棋不定,心跳如擂鼓,想返身回去,心又不甘。 犹豫片刻,她终于举手敲窗,手还未碰到窗棂上,就听身后有人轻咳一声,吓得她急忙转过身来,只见一个黑影站在三尺外。 她连忙纵身而起,跃下走廊,拔步飞奔,刚跑出四五丈,就听身后有人道:“既然来了,又何必不辞而别,本公子特意候教!” 这正是秦玉雄的声音,她立刻停住脚步。 秦玉雄又道:“请教姑娘芳名。” 她回过身:“白天不是见过面么?” 秦玉雄缓缓走过来,这才认出是俞秀娥。 “原来是俞姑娘,夜来有何指教?” “我想找你……” “请到客室一叙如何?” “不必了,我想请你宽限几天,不要逼我父兄入会,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依姑娘之见,宽限几天呢?” “这个,我说不准,我父兄一时不愿入会,得慢慢开导,请公子多给些时日。” “是令尊托姑娘来捎话么?” “哪里呀,人家是偷偷来的,让爹爹知道,不把人家骂死才怪!” “姑娘愿入会么?” “这个……人家不知道。” “姑娘若愿入会,本公子当另眼相看。” “不成呀,父兄不入,人家又怎能……” “金龙令既出,岂能收回……” “什么?你不肯放过飞龙堂?我求你高抬贵手,入会之事慢慢商量,秦公子你真要毁……” “慢,姑娘不必着急,看在姑娘的份上,本公子就宽限些时日,但不能太久,好么?” 俞秀娥又感激又高兴,道:“多谢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会记在心中……” “你已知道入什么会了么?谁告诉你的?” “卓堂主说的,他说金龙会是胡相爷创立的,这是真的么?” 秦玉雄不断打量她,见她颇有几分姿色,说话带着娇羞,不敢看他一眼,觉得十分有趣,心中不禁萌发绮念,便道:“自然是真的,来,我们到石凳上小坐,让我详细告诉你。” 俞秀娥告诫自己,已取得他宽限时日的许诺,该回家了,但两条腿却随秦玉雄走到花台边,隔着个小石桌分别坐在石凳上。 秦玉雄十分温和地说道:“俞姑娘,金龙会乃朝中贵人所创,抱有宏远之宗旨,非江湖帮派所能比。劫镖银、屠集贤庄,自有内中隐情,不足为外人道。飞龙堂想在京师光大门户,只有入会方能受到荫庇。否则元奸四处藏匿,暗中拉拢武林帮派,飞龙堂只要有人与他们勾搭,就会招来灭门大祸……” “不会的,请公子放心,家父从不与这班人交往,更不会去反朝廷。” “元奸脸上无字,又怎知飞龙堂那么多弟子中就无人与元奸勾搭?再说朝廷钦探遍布民间,只要他们对飞龙堂有所怀疑,飞龙堂便难逃灭顶之灾。还有武林中的恩恩怨怨,令尊既然开设门户,总要招惹得罪人,一旦上门寻仇,从此不得安宁。若飞龙堂托庇于金龙会,天大的事有相爷顶着,谁敢对飞龙堂有所不敬?总之,入金龙会百利无一害,姑娘你说是不是?” “公子说得是,但强令家父入会,未免……” “你想说未免霸道是不是?不错,金龙令所到之处,天下武林无不俯首遵命,胆敢渺视金龙令者,不杀不足以扬威,不足以警示其他人引以为戒。如今金龙会威震江湖,一统武林为期不远,京师武林率先臣伏金龙会,那是顺理成章的事!” “家父早有金盆洗手之意,家兄不愿入帮会,若公子高抬贵手,遂父兄心意,不胜感激!” “姑娘不是说宽限几日以说服令尊令兄么,怎么又改了口?” 俞秀娥叹了口气:“家父年事已高,早无争雄江湖之心,家兄生性高傲,不愿听命于人,我又是女流之辈,只怕难以说得他们回心转意,故尔请求公子宽大为怀……” 秦玉雄在心中转起了念头,这丫头姿色虽不如紫星红梅和白艳红、宣如玉,但长得白白净净,身段窈窕,颇有可取之处,不妨将她收做偏房。主意打定,声音放得轻柔,道:“自今日午后见了姑娘,爱慕之意顿生……”他说得缓慢,两眼紧盯俞秀娥,只见她头垂胸前,并无羞恼之意,便大着胆往下说:“只可惜令兄不识时务,语含讥刺,出言不善,激怒了我。 其实我哪里会毁掉飞龙堂,冲着姑娘也忍不下这个心呀!只是会规极严,飞龙堂非入会不可,若抗拒入会,集贤庄就是前车之鉴。不过俞姑娘既然来求情,我只好违背会规,将期限放宽,俞姑娘说宽限多少日就是多少日。” 俞秀娥芳心乱跳,面红耳赤,秦玉雄果然对她有了情意,不禁欣喜万分,她想问问他是否真的,但哪里说得出口,只把头垂得更低,一颗心似要从口中蹦跳出来。 秦玉雄略一顿,见她不说话,续道:“姑娘对在下可有情意?请姑娘当面说清如何?” “人家不知道……”俞秀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也不知公子真不真心……” 秦玉雄大喜:“当然是真心实意,在下早就在寻觅一位红粉知己,可总是碰不到机缘,姑娘秀外慧中、文武双全,正是在下觅而不得的武林女儿。姑娘只要不嫌弃在下,与在下双飞双宿,在金龙会中共建功业,岂不令天下武林儿女羡煞?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俞秀娥又喜又羞,如能嫁此如意郎君,一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在人前又是何等的荣耀,个郎武功高绝,连爹爹也不是其对手,又是相爷义子,身价之高当今武林人没一人能与之相比,人又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是女儿家梦中的佳婿,这样的如意郎君,当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她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和个郎一见钟情,能得到他的青睐,她自然是十分愿意,但这话又如何开得出口呢? 秦玉雄见她不作声,便逼她一句:“秀妹,你为何不说话?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正是难得的机会,彼此正好交心呀!” 俞秀娥急得要命,可她就是说不出话来。 秦玉雄故意叹口气,道:“唉,看来这只是在下自作多情了,既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下也不敢勉强,只好遗恨终身了。” 俞秀娥大急,冲出了一句话:“人家……人家说不出口……” “可是,事关终身大事,不说又如何能知晓呢?在下再问一句,姑娘愿不愿与在下永结秦晋之好?” “这要爹爹允诺才成呀……” 言下之意,她自己是愿意了,秦玉雄大喜,道:“只要秀妹愿意,在下自会到府上提亲,只是令尊若不入会,能答应亲事么?” “这……只有等以后再说……” 秦玉雄听她说话轻柔温和,便起身走到她面前,和她并坐一条石椅,慌得她站起来,让秦玉雄一把搂住,道:“秀妹,我真舍不得让你走呢,但愿令尊不会阻碍这门亲事。”俞秀娥从未与男子这般亲近,惊得想挣脱他的怀抱,但却动弹不得,耳中听到他柔情蜜意的话声,心中也荡起一股柔情,便任他搂着,不再挣扎。她低声回答道:“只要公子向爹爹求亲,不要逼爹爹入会,他兴许会答应的。” “要是不答应又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 “我曾得罪过令尊,只怕令尊记恨。” “你多求两次,爹不会与你计较的。” “为了你,莫说两次,十次百次都成。” “雄哥,我得走了……” “再坐片刻,哥哥舍不得你走。” “不成,时辰不早,被爹爹发现可了不得!” 秦玉雄心想,不要逼她太紧,免得使她生疑,便放开了她,叹息道:“妹妹一走,何时又能见面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俞秀娥其实也恋恋不舍,但她终归是个姑娘,哪敢越轨,站起身道:“改日再相见。” “哪一日相见呢?” “这……我说不准……” “明晚再来如何?” “不成……半夜三更,诸多不便。” “那我去你家如何?” “不行,爹爹知道了会……” “这不成,那不成,莫非不见面了?” “我会来的,明晚三更在这里见。” “好极,在下明晚恭候。” “那……我去了……” “愚兄送你一程。” 俞秀娥不再推辞,当先跃出墙外,秦玉雄追上她,并肩而行,不用多时,俞秀娥便请他止步,自己没入飞龙堂的后园中。 秦玉雄兴高采烈回到雅庐,在床上躺着的绿荷鼻息均匀,并不知晓他离去。他在她身侧轻轻躺下,仍然兴奋不已。 俞秀娥跳落在走廊上时惊醒了他,起初以为是有不速之客,便从后窗越出,抄到来人身后,却见来人身段窈窕,是个女子,便没有出手,却想不到是飞龙堂的俞秀娥,三言两语便降伏了她,大是出人意外。如今飞龙堂不入会已不重要,他一心只想收她做个偏房。可是,绿荷又该是什么名份呢?她是霍东家养的歌姬,只能当个贴身丫环使唤,他无论要娶谁或是娶几个,都轮不到她说三道四,也可不必顾虑,唯一要斟酌的是俞老儿,他会答应这门亲事么?不答应又该如何? 他想了一会没有结果,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他才慢慢起床。 吃饭时,陈志鸣、陆望带着二十多人来到,陈志鸣请来了师叔如意鞭王简及其门人弟子二十八人,以大弟子黄育生、二弟子张庆和独子王宗显、三弟子刘南武功最高,每人带六名师弟合组成如意鞭阵,四七二十八,合二十八宿之数。秦玉雄喜不自胜,忙令厨下摆酒接风,室内太小,摆到庭院中。 秦玉雄将总坛会主易人等情形讲了,陈志鸣、陆望听说自己升了督爷,自是欢喜不尽。 秦玉雄遂请王简任护法,请黄育生等人任执事,巡字级,其余弟子为抚字级,由周涛申报总坛。席间司徒俊、伏正霆等人与客人相互敬酒,绿荷又操琴唱曲,十分热闹。 不久周涛来到,又请他安置众人,说最好在附近租赁下一幢房屋,周涛说先住旅舍,待屋赁好再搬,他会在两天内办妥。 酒饭已毕,沏茶闲谈。 陈志鸣道:“公子,紫星红梅在杭州做下大案,京师可曾有了传闻?” 玉雄惊道:“什么?紫星红梅作案?京师并不听人说起,是何时发生的事?” 陆望道:“我们离开杭州的头一天发生的,距今日不过六天,一时尚传不到京师。” 秦玉雄催促道:“快说来听听,怎么回事。” 陈志鸣道:“杭州一丝绸大商家的店铺前,日前驶来了一辆马车,车厢上漆着紫星红梅徽号,赶车的是个老头,护送的是四条中年大汉。马车停到彩云庄店铺前,四名侍卫中的一条虬髯大汉便下马走进店中。掌柜的以为来了阔气的买主,立即亲自相迎。大汉道:‘掌柜,你说话做得了主么?’掌柜有些诧异,不知此话何意,便答道:‘客官,彩云庄东家委托在下经营,只要是买卖上的事,在下自然做得了主,不知客官要买些什么绸缎?’大汉道: ‘绸缎自然要个三五十匹,若有上等好货,敝主人便全部买下……’掌柜一听,好个大买主,不知是何等身份人家,竟要把店里的绸缎全买下,这笔生意真是大有赚头,连忙道:‘客官,敝店是杭州府老字号,所营绸缎,全是上品,因而价钱比其他店铺贵些……’大汉道:‘钱贵不贵无妨,只要货好就成。’掌柜道:‘是是,不知大爷要多少匹?要今日交货还是明日,是送货上门还是……’大汉道:‘这个不必操心,敝主人自会安排,敝主人来自京师,为皇宫选购丝绸,店中所有还不够数。’掌柜的大喜,心中的一点疑念全消,原来是为宫中采买,怪不得有这般大的口气,因道:‘原来是为皇宫采办,敝店存货颇多……’言未了,大汉又道:‘除了绸缎布匹,敝主人尚要选购珍宝古玩。’掌柜欢喜不尽,道:‘有有有,敝东家除经营丝绸外,还开设有珠宝古玩店……’大汉打断他的话道:‘店里摆设的会有什么好东西,敝主人要的是珍品,你把东家叫来面谈,看他可收藏着稀世珍玩,至于价钱嘛,敝主人并不在乎,你懂在下的意思了么?’掌柜道:‘懂了懂了,待在下禀告东家,明日回话。’大汉脸一沉:“掌柜,你不知敝主人身份,在下也不怪你鲁莽。在京师,除了那些一品大臣恭候敝主人玉驾外,几曾有敝主人等候别人之理?是以你现在就去通禀贵东家,让他立刻带着货物来见敝主人!’掌柜的一听,可了不得,车中之人身份高着呢,那可怠慢不得,当即道:‘是是,请恕在下不知之罪,在下立即到府第禀报老爷……’大汉道:‘那如何使得,你这一去,不是让敝主人空等么?我们跟你一块去吧,这样也省些力。’掌柜的觉得此话有理,便在前带路,匆匆向离此不远的珠宝店走去,到柜台前问明了东家的行踪,确知不在珠宝店里,这才往府上赶去。来到玉泉巷府第,掌柜的敲开门,请大汉等到迎面楼房的客室等候,马车上的主人和四个年青女婢也一同前往。掌柜的不敢细看,兴冲冲到花园找东家去了。 这位东家姓尤,是杭州府有名的大商家,他听说京师有位贵妇人要买珍奇珠宝,便同掌柜的来到前院客室,会见贵妇人。尤东家见这位贵妇人脸上蒙着绸巾,一身衣着雍容华贵,四个丫环和四个长随汉子气度也不凡,猜测是朝中的王亲国戚,便恭恭敬敬行了礼,道:‘承蒙夫人光临寒舍,使寒舍蓬荜生辉,草民三生有幸!’贵妇人一摆手:‘东家不必客气,妾身自京师来,想购得几件珍奇宝物,久闻尤东家所藏甚丰,珠宝店远近闻名,就请出示几件,让妾身一观,至于价钱,并不计较。”尤东家忙道:‘是是,夫人专程从京师来购珠宝,不是草民夸口,整个杭州府的珠宝店,皆不如草民小店所藏,请夫人稍候片刻,草民这就去取。’尤东家站了起来,却听虬髯大汉道:‘东家,何不请夫人前往一观,任夫人挑选?’尤东家一愣,这可使不得,藏宝秘室怎能让外人知晓,便推托道:‘爷台有所不知,珍奇古玩只两三件,草民立刻取来便了,不敢劳动夫人玉驾。’话刚落音,虬髯大汉忽然出手,点了尤东家穴道,以两个手指对着他的两个眼珠子,道:‘你立即带大爷们去,不然先挖了你两个眼珠子!’尤东家吓得嘴一张想要大叫,却听不见自己的喊声,欲拔脚逃出屋去,手脚则动弹不得,惊得他魂飞天外,只一个劲点头。那掌柜的也吃人家点了晕穴,在地上昏睡不醒。虬髯大汉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牛耳尖刀,对尤东家喝道:‘你速带爷们去你那藏宝室,若敢耍奸骗人,大爷就在你身上扎百十个眼儿,还将你的妻儿老小一并斩尽杀绝,你听明白了么?’尤东家一个劲点头,虬髯汉便解了他身上穴道,说:‘听着,你带我们走,若敢喊叫,先通你一刀子!’尤东家吓得战战兢兢、抖抖索索,连声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都依从了就是……’就这样,紫星红梅一伙人把尤家藏宝一掳而空,扬长而去!” 秦玉雄道:“尤家的看家护院呢?”略顿又道:“不过,有看家护院也枉然,怎是四星卫四星女的对手?” 陈志鸣道:“公子说得不错,有几个护院欲救主人,但投鼠忌器,主人落在人家手中,又能奈其何?他们只好围在密室之外,等机会救出主人。这惹恼了紫星红梅,她指着护院们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不给点颜色看看,你们不会心服口服!’手一挥,四星女便拔剑而出,不到片刻,便将一伙护院打得抱头鼠蹿!” 秦玉雄诧道:“紫星红梅去大富家抢掠珍宝,这事果真如此么?真叫人难以相信!” 梁公柏道:“道听途说而已,当不得真!” 陈志鸣道:“除了尤东家,城里还有两家珠宝店遭殃,据店伙们说,马车上确实是紫星红梅徽号,整个杭州府都已传遍,衙门捕头已大批出动,查访这样一辆马车。” 司徒俊道:“所有遭劫的三家,没死一人,这不像汪洋大盗、绿林好汉行事,八成就是紫星红梅一伙人干的。” 伏正霆道:“会不会有人冒名顶替呢?” 秦玉雄一拍大腿:“对呀,在马车上漆个徽号并不难,我看准是这么回事!” 司徒俊道:“伏兄为何作此想?” 伏正霆道:“不是说紫星红梅恐怕是钦探么?若她真是钦探,能去抢珠宝么?” 司徒俊道:“伏兄说得是,但钦探之说只是猜测,并非认定了她是钦探。” 秦玉雄道:“我很难相信她会这么干。” 司徒俊道:“她虽然行侠义道,那只是为了扬名而已……” 伏正霆断了他的话道:“抢人一定要乘坐涂着标记的马车么?这是不是也为了扬名?” 秦玉雄笑道:“伏兄高明,紫星红梅既扬侠名,要抢要掠也该暗里干,岂会大肆张扬?” 司徒俊道:“这么说也确实有理,那么是什么人假冒其名呢?企图何在?” 秦玉雄道:“怪事,那虬髯汉颇象江湖四杰中的郑通,赶车的也是老头,莫非当真是紫星红梅?从侠义道变黑道,似乎不合常理,但世间事很难预料,她这样干定有自己的理由。” 司徒俊道:“老弟高见,世上本无什么白道黑道,完全是一些人瞎编出来的。人做事各有各的理由,你说他不该做,他有他的理由要这么做,你说他错,他说他不错,究竟谁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梁公柏冷声道:“照你这么说来,世上不分正邪,没有道义,侠与盗难分……” 秦玉雄怕他们争吵起来,便道:“话题不必扯远,如果不是紫星红梅干的,是什么人要冒她的名,意图何在,我看这才是最有趣的地方,紫星红梅遇上了对手啦!” 议论一阵,周涛领王简等人到三山街中段的锦桃酒楼住宿,掌柜张丙隆是金龙会将字级头领,由他照顾起居吃喝。 晚上,秦玉雄命绿荷到对间歇宿,自己和衣而卧,三更时分,又到园中等俞秀娥。片刻后她便来到,两人在石凳上就坐。 俞秀娥面带忧戚,道:“爹爹已决定离开京师,明日一早就要动身。” 秦玉雄一惊:“什么,要离开京师?” “爹爹说,他决不入金龙会,离开京师暂避是哥哥的主意,我怎么劝也不听。” “这真是莫名其妙,金龙会又不是黑道帮派。老实说,要飞龙堂入帮会,那是看得起你们,怎么这般没见识,竟要逃出京师。你不想想看,逃得了么?只要本公子下令,就……” “雄哥,请你别这么说,好么?求你放过我们一家,我终生感激不尽!” 秦玉雄听她这么哀求,便按下怒火,一把搂住她道:“看在你的份上,自可饶了他们,但你却随他们而去,我不是见不到你了么?” 俞秀娥叹口气道:“只要雄哥不忘记妹妹,我们终有见面之时。” 秦玉雄心想,谁耐烦等到以后,嘴里道:“这么说来,你忍心丢下我随父兄而去了?” “我虽不愿离去,但没有法子啊!我对爹爹说,金龙会乃相爷创建,入会如何如何有利,但哥哥和爹爹不听,说我不懂事,让我住口。今日我想了一天,只有一个办法能留他们……” “什么办法?快说。” “可我不知雄哥愿不愿意……” “为了你,叫我做什么都成。” “那我就放心了,请雄哥明日一早提亲去。” “提亲?”秦玉雄一愣,心想提什么亲,你又不是做正房夫人,再说俞老儿尚在记恨,去提亲岂不受他侮慢?叹了口气,道:“令尊去年被我打伤,令兄又拒绝加入金龙会,我冒冒失失去提亲,令尊能答应么?” “我也在愁爹爹不答应,但除此而外,还有什么办法留住他们呢?除非……” “除非什么?说吧。” “除非雄哥不再迫飞龙堂入金龙会。” 秦玉雄道:“秀妹,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京师武林,不论是何帮派,都要服从金龙令,飞龙堂入会,便在我仁勇堂管辖之下。若我不收纳飞龙堂,会中忠武堂也定会逼迫你们加入,否则满门屠尽,到时我也救不了你。” 俞秀娥大惊,道:“这便如何是好?雄哥你就把这话告诉家父……”略一顿,摇摇头,“不过说了也没用,爹爹誓不入会。” 秦玉雄转了转念头,道:“好吧,我明日一早派人告诉卓炜,让他立即去与你爹爹说,入会之事由飞龙堂自择,不再强逼。” 俞秀娥大喜,心中感激万分,轻声道:“雄哥,你真好,妹妹愿终身侍候你。” 秦玉雄心中大悦,感受到手中操着别人生死大权的威严与乐趣,他一句话可以毁了飞龙堂,一句话可让飞龙堂继续在京师挂牌。因此这个姑娘要哀求他、依顺他、尊崇他,这就是他在人们心目中的份量。唯有如此,他才算个人物,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否则,又有谁把他放在心上,又有谁会卑躬屈膝地服从他、听从他的命令行事? 俞秀娥走后,他躺在床上不断回味这赦免人的感受,越想越得意,越想越兴奋。他只要把仁勇堂的实力扩充,他的权威就会随着实力的增加而增加,实力越强,权威越大。权威一大,求他的人更多,怕他的人也更多。只要他跺一跺脚,武林就会震动。到那时,他名震江湖,慑伏众生,这才叫成就了一番事业。 第二天一早,他命陈志鸣去见卓炜,派卓炜速到飞龙堂把他的意思对俞松寒说了,不久卓炜到雅庐复命,已告诉俞堂主,入不入会由俞堂主自行决定,两日之限取消。 秦玉雄问:“俞老儿有什么话说?” 卓炜道:“俞堂主说,多谢秦公子,他年事已高,不再过问江湖事。” “就这么一句话?” “是的,他没再说别的。” 秦玉雄心想,老儿知道感谢秦公子,这也就足够了,只要他一家不走,就可以把俞秀娥弄到手,到时生米煮成熟饭,大家成了一家人,还怕你不入金龙会? 夜里,他依约等候俞秀娥。 一见面,他就问:“如何,令尊该高兴了吧,这离开京师的念头也该打消了。” 俞秀娥道:“是的,家父不走了。” “既然如此,你似乎并不高兴,这又为何?” “家父虽然不走了,但对雄哥仍有戒心。” “怎么?他不相信我的话?” “家父对你有怨,只怕一时难消,所以我们的事,暂时难有指望。” “那不要紧,日久见人心嘛,议亲之事,可在今后再提,你说是么?” “唉,命不好,只能如此。” 秦玉雄用手搂住他,她顺势倚在他怀中,满心都是柔情蜜意。 她悄声道:“雄哥,我不能夜夜都来,以后隔五天相会一次,好么?” 秦玉雄道:“看来只好如此,走,到我屋里去,坐在这里小心被人发现。” 俞秀娥不敢,推辞道:“过几天我再来,雄哥你最好不时到飞龙堂走走,与家兄家父套上交情,以后才好说话。” 秦玉雄心想,你那父兄是什么身份,要我这公子爷去巴结,岂不是乾坤颠倒么?再说你也没有倾国之姿,值得我低三下四。 不过,他嘴里说:“那是自然!” 俞秀娥腰一挺,坐直了身子,道:“雄哥,我走了,你送我一程。” 秦玉雄暗忖,谁有功夫夜夜陪你说话,今夜就把事做成,叫你死心蹋地。邪念一起,一指点了俞秀娥腰间阳关穴,俞秀娥一惊,刚要开口,又被点了哑门穴,哪里还出得了声。 秦玉雄双手搂住她,附耳轻言道:“秀妹,你我今夜欢度良宵,莫辜负了彼此的一番情意,你说是不是啊?”边说边将她抱起,几个腾跃就蹿上了楼上卧室。 俞秀娥大声喊叫挣扎,但她已经动弹不得,急得昏了过去…… 天亮后,秦玉雄醒了过来,瞧瞧枕边,俞秀娥不知什么时候走的,他心满意足地咳了声嗽,绿荷便端了洗脸水来。 漱洗毕,他下楼来吃早点,绿荷不象往日话多,眉头似有愁结,不禁奇怪。 “你怎么了,有心事么?” 绿荷叹口气道:“公子爷另有新欢,只怕不要奴婢了,因而发愁。” “你都知道了?” “奴婢起得早,见那位姑娘从室内出来……” “你知道无妨,放心,我怎会不要你呢?你是我贴身丫环,无人能替代。” “公子只要娶了新夫人,夫人怎容得下奴婢,到那时只怕要赶我出府第……” “娶夫人也好,纳小妾也好,你都是我的贴身丫环……”略一顿,想想又道:“这样吧,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小妾,不要称奴婢了。” 绿荷眼中泛起了泪花:“多谢公子!” 秦玉雄立即唤来下人,命全体仆妇都来客室候命,他当众说绿荷是偏房,要下人称她为“姑娘”,不准与她姊妹相称,今后雅庐中事,内宅由绿荷姑娘总管。又叫来伏正霆、梁公柏、陈志鸣、陆望、司徒俊等人共用午膳,说绿荷以后是他的二夫人,众人便祝贺了一番。 这天园中房屋已经盖好,住在金刚门的二十名女剑手和四十名男刀手便迁了过来。秦玉雄十分高兴,命他们当众演练武功,发现女剑手中以郑明珠、张小玲、王素秋、尚红梅武功最高,刀手中以王晶、胡民、赵东、周海最高,便命这八人充当他的随身侍卫。,如意鞭王简带来的二十八人,经商议大家挤一挤,勉强安顿下来。 望着这些英姿勃勃的部下,秦玉雄不禁踌躇满志。如今他是今非昔比,出门有车,前呼后拥,端足了公子爷和一堂之主的身份,等到司徒俊召来的人到齐,仁勇堂实力就会大增,届时他便有了令人生畏的权势,使人刮目相看,这就叫少年得志,鹏程万里! 晚上,他打发绿荷到对面卧室睡觉,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等候俞秀娥前来。他有些担心,园中住了这么多人,她来时若被人发现,未免有些难堪,须得想出个办法才好。结果俞秀娥并没有来,使他十分懊恼。 从那夜以后,他已足足等了五天,不由心头火起。心想,若夜夜投怀送抱,还可将她列为二夫人,让绿荷居三,若是不识抬举,就弃之不要,似她这般姿色的多的是,张小玲、王素秋、尚红梅哪一个又比她差了?这样一想,念头又转到张王尚三女身上,但她们曾是司徒俊、管翠玉的部下,还摸不透她们的心性,只有慢一步再说。 第二天他还未起床,霍瑞祥东家遣管家董昌来请,他赶紧穿衣漱洗,随董昌前往。 霍东家仍在亭中等他,一见面,霍东家笑着说:“好长时间未见面,贤侄近来如何,今日与贤侄小酌,慢慢叙谈。” 秦玉雄道:“这一向忙忙碌碌,未来探望伯父,还请鉴谅是幸!” “金龙会易主,冲天剑奚玄机多谋善变,有他主持会务,金龙会昌盛之期不远,贤侄须与奚会主休戚与共、同心断金。” “是、是,不过,奚会主名传遐尔,愚侄恐怕不入会主的法眼。” “这个贤侄放心,愚叔今日邀奚家两位公子及东岳三少君来此与贤侄相聚,旨在使贤侄与他们结为知己,今后共为唇齿,建不世之功。” “有劳霍叔费心,小侄感激不尽!” “这是哪里话来,彼此一家,不必说谢。仁勇堂有了司徒俊等人,相处如何?” “彼此相处不错,只是人增多宅地太小,招来的人无法安置。” “这好办,愚叔替你找个地方安置就是,就在你旁边有座空宅,今日就给贤侄。” 秦玉雄大喜,谢了又谢。 霍东家又道:“金龙会群雄会集,难免有些是非,贤侄务必不要听信谗言,事事以大局为重,忠心不二拥戴相爷。若发生兄弟阋墙、煮豆燃箕之事,必损相国大业,因此贤侄有疑难之事,望对愚叔倾心而言,愚叔自会助贤侄消灾脱难,贤侄以为如何?” 秦玉雄听出对方话中有所指,但又不甚明朗,便道:“愚侄向受霍叔恩惠,对霍叔忠心不二,有事决不相瞒。” “那好,那好!”霍东家笑容满面,又击掌唤来下人,请董管家来。 董昌来后,霍东家命将雅庐一侧的“福居”钥匙取来给秦玉雄,还让带五千两银票。不多时董昌取来钥匙银票,霍东家全给了秦玉雄,道:“仁勇堂实力已增,今后大有可为,望贤侄处处从大处着眼,不拘小节行事。” 这话虽然十分含蓄,但秦玉雄心领神会,点头道:“霍叔放心,小侄早决定,等招来的黑道高手会齐,便遣他们到各地去筹措饷银,今后不再让霍叔破费。” 霍瑞祥大悦,道:“贤侄深明事理,愚叔这就放心了,须知古今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相爷欲建一支亲军,费用之大可想而知,光靠愚叔经营钱庄,入不敷出,仁勇堂不光取银自给,还须缴纳部份到相府,贤侄只要做到,就能与忠武堂在会中并驾齐驱,备受相爷青睐!” 秦玉雄讶然道:“忠武堂上缴银两?” “不错,毕堂主一年中大半在各地奔波,敛集的金银财宝除忠武堂的开销外,余皆上缴相府,因此颇受相爷宠幸。” 秦玉雄心想,原来如此,自己与之相比,只是坐享其成,毫无建树,难怪他能职掌忠武堂,不被别人代替,自己若再这般逍遥下去,这个堂主还坐得稳么?随时都能被东岳三少君、奚家兄弟所替代。 霍瑞祥见他不作声,又道:“金龙会高手如云,谁都巴望坐上两堂堂主之位,贤侄若不立下几件大功,便难以服众。此次若不是老夫在相爷面前力保贤侄,那么会主易人,仁勇堂便会落入他人之手,因此贤侄要在两三月内筹措出一二十万两银子上缴,以证明自己的能耐。 奚会主不比得关钰,素来不讲情面,贤侄若无建树,他真会撤了贤侄这个堂主,另任他人。” 秦玉雄听得心惊肉跳,忙道:“霍叔提携愚侄,愚侄铭记终身,必不辜负霍叔的栽培!” 霍瑞祥微笑点头:“贤侄年青有为,前程远大,相爷与愚叔对贤侄期望甚高,望贤侄负重致远,谨言慎行,百折不回!” 秦玉雄低头道:“愚侄受教,铭感于心!” 霍瑞祥十分高兴,道:“老夫并未看错贤侄,相信贤侄不久将立大功,老夫今日请来奚家两位公子和三位少君,旨在使贤侄与他们多多亲近。奚家两位公子家学渊博,一套冲天剑法所向披靡,三少君则已得三君子真传,武功之高,足以使世人瞩目。你们六人只要协力同心,相互提携,必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说到这里略一顿?续道:“望贤侄与他们五位交好,在金龙会中彼此呼应,那么,贤侄这堂主之位还怕坐不稳么?贤侄你说是也不是。” 秦玉雄心想,他们的武功当真了不得么?有机会倒要见识见识。嘴里则道:“是是,愚侄当向五位求教!” 谈话间,董昌引着东岳三少君和奚家兄弟来到,霍东家和秦玉雄站起迎接。 三少君向霍瑞祥行礼道:“见过霍叔。” 奚家兄弟则称:“见过霍东家!” 霍瑞祥笑嘻嘻替秦玉雄作了引荐,三少君和奚家兄弟只微微点头,他们本是见过面的,只不过没有说过话罢了。 坐下后,霍瑞祥笑道:“今日邀约各位来此小酌,旨在使各位多亲近,各位在金龙会中身居要职,为会中栋梁,望各位齐心协力,同舟共济,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杨禾微笑道:“久闻风火刀法为武林一绝,在下十分仰慕,对秦兄甚是佩服,日后还请多多指教是幸!” 秦玉雄忙道:“不敢不敢,三少君名震江湖,在下久仰大名,还望不吝赐教!” 奚剑堂冷冷道:“冲天剑冠绝江湖,乃武林公认,风火刀法听说也颇为不凡,小弟正欲讨教讨教,还望秦兄不吝赐教!” 秦玉雄一愣:“这……” 孙田秀笑道:“风火刀法与冲天剑较量,倒是个切磋的好办法。” 霍瑞祥忙道:“今日请各位小酌,这就上席,大家边吃边谈。”说着一挥手。 侍立在亭外的下人忙去传话,不一会就有两个仆人送上了酒菜。 董昌叫来了三个歌姬侍酒。霍瑞祥端起酒杯道:“各位乃人中龙凤,今日相聚,志同道合,必能携手大展鸿图,请满饮此杯!” 众人一口干杯,向霍瑞祥道谢。 酒过三巡,奚剑雄道:“霍东家有心撮合我等与秦兄交友,兄弟有句话却不能不说。秦兄若是听得进小弟之言,大家不妨成为莫逆之交,若是听不进去,那也悉听尊便,大家少来往些,不知秦兄意下如何?”说完挥退歌姬。 秦玉雄不明其意,道:“愿闻其详!” 奚剑雄双目盯住秦玉雄,道:“秦兄以一套风火刀法震慑京师,霍东家爱才如渴,便将秦兄引进相府,因而受到相爷青睐,当即被委以重任,做了副会主兼仁勇堂堂主,这叫兄弟等人好生钦佩……”说到这里一顿。 秦玉雄忙道:“不敢不敢,小弟蒙霍叔与相爷恩宠,是以平步青云……” 奚剑雄接嘴道:“不错,秦兄确是一步登天。但秦兄身居高位后,却了无建树,成天与人宴饮,大笔开销银两,就像个富家子弟,耽于享乐,不思进取,实在叫人齿冷……” 秦玉雄本以为对方捧他,是以满脸挂着笑容,没想到后面的话却是这般难听,不禁放下脸来道:“咦,你……” 奚剑雄不理他,照样往下说:“而忠武堂毕堂主则与秦兄相反,他率领属下不辞辛劳,千里奔波,为总坛筹集饷银,与强敌周旋,不像秦兄成天不离京师,身边围着几个不中用的随从打转……” 秦玉雄大怒,道:“你敢侮慢本座……” 杨禾插言道:“秦兄,剑雄兄与我等兄弟乃总坛护法兼总执事,与秦兄说话,论公论私秦兄都该聆听,何况良言虽刺耳,却是大有好处,况我等对秦兄也并无恶意。” 霍瑞祥忙道:“都是自己人,有话不妨直说,秦贤侄不要误会才好。” 秦玉雄听霍东家也这般说,一时方寸大乱,不知该不该受奚剑雄的训示。 只听奚剑雄继续说道:“以秦兄之才,本应离开京师,以武功慑服武林,一则为金龙令树起权威,并可招纳三山五岳好汉以扩充仁勇堂实力,二则为总坛为相爷筹集银两,这可谓收一箭双雕之效……”略一顿,又道:“顺便说说,这不是小弟的意思,是奚会主命小弟传谕给秦兄的,所以秦兄不必发火,回去后深思一番,该如何做去,就是秦兄的事了。” 秦玉雄本已怒火难捺,对方所言实在刺耳,又当着这么些人,叫他脸面往何处搁,正欲破脸大骂,却听见奚剑雄搬出了他老子,这个份量就重了,他就是有火也不能发。 他强自镇定自己,却不知说几句什么才好。 孙田秀笑道:“这话奚会主本要招你去当面说的,后听说霍东家宴请我等五人,便命剑雄兄将这意思晓喻秦兄,大家在吃喝中交谈,这也给秦兄留下一点颜面。” 霍瑞祥道:“各位,秦贤侄出山不久,许多事从未经历过,是以思虑不周,但只要假以时日,以贤侄之才气,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秦玉雄被这几句话暖了心,精神一振,道:“奚兄所言,字字珠玑,但筹措饷银之事,仁勇堂有谋划,不久便见分晓……” 霍瑞祥笑道:“好极好极!” 秦玉雄续道:“至于扩充人力之事,正在招人,如意鞭王简只是应招的第一人而已。” 奚剑堂道:“话虽如此,但比起忠武堂来,还是差得太远太远。” 张修武道:“剑堂兄,幻龙笔毕震山何许人也,他不但武功高强,心智也高人一等,忠武堂在他手中,自是有声有色了。” 秦玉雄岂能听不出言外之意,但又无法驳斥人家,只得窝着火听。 奚剑雄道:“仁勇堂创立不久,自不能与忠武堂比,但秦兄不甘落人于后,想必会很快就能建立功业,你我将拭目以待。” 秦玉雄听他口气放缓了些,便道:“仁勇堂今后的作为、成就决不在忠武堂之下,各位不妨等着瞧就是了!” 这话还带着几分火气,面上的神情也难看,他实在无法装出虚心受教的模样。 杨禾道:“秦兄有此雄心就好,眼下就有件事要做,就看秦兄的手段了。会主下令忠武、仁勇两堂,限十日内降伏京师所有大小门派。为避免两堂冲突,三山街至通济门的帮会归仁勇堂处理,大功坊至慈恩寺广场由忠武堂治理。一统京师武林之后,全力对付紫星红梅。” 奚剑雄道:“京师武林早该由金龙会统一号令,前两任会主无能,是以金龙会毫无作为,以至让一个小丫头屡屡得手,损坏了金龙令的声誉,这种事不能再发生。因此两堂皆以金龙令行事,违令者严惩,毫不留情!”说着从衣袋中摸出一块金光闪闪的盾形金龙令牌,递给秦玉雄,接着道:“会主使我将此牌授与仁勇堂,但使用时务必慎重,一旦亮出令牌,就一定要将对方降伏,不许损了令牌威名,秦堂主务必记住,亮出令牌后失败,会主将按会规惩处,决不留一丝情面!” 秦玉雄一懔,接过令牌,道:“谨遵会主令谕,仁勇堂决不会损污令牌威名!” “还有,会主之所以对仁勇堂不满,是因为仁勇堂早就具有实力,京师最有名望的金刚门、九宫门、白鹤门、神鹰堂都在仁勇堂统率之下,然而秦堂主却无作为,这究竟是何原因,会主令你三思!” 杨禾道:“依小弟之见,秦兄治下不严,对部下过于迁就,是以无所作为。” 秦玉雄忍不住道:“并非在下治理不严,实在是有些难处,最难就难在这三门一堂都是正道帮会,叫他们去……”他差点说出“打家劫舍,行凶杀人”八个字,但及时吞了下去,可又没别的话来替代,干脆省掉不说,把话这样接下去:“因此,在下只有等几位黑道高手来后,才能外出筹措银两……” 奚剑雄道:“原来如此,你心目中尚有白道黑道之分,难怪一事无成!” 杨禾冷笑道:“这都是你无能,怪谁?” 孙田秀道:“看来你做堂主一点不称职!” 张修武道:“还不承认治下不严,你事事由着他们,要你这个堂主何用?” 奚剑堂道:“人贵自知之明,这个堂主让给我来当吧,你最好让贤!” 五人的话一个比一个难听,秦玉雄再也忍不下一口气,勃然大怒道:“你们竟敢对本座口出不逊,你们……” 奚剑雄打断他的话:“秦堂主,我等五人皆总坛都字级头目,奉会主之命对你指点,你若不识时务,不妨明言,堂主之位不保!” 霍东家劝慰道:“贤侄,他们五位话虽说得重些,但言之有理。仁勇堂所属高手不少,但却没有作为,原因就在分什么黑道白道……” 秦玉雄接嘴道:“霍叔,并非小侄有心分什么黑道白道,但三门一堂的人,你要是让他们去劫镖银、抢珠宝,他们就会说,这不成了黑道帮派了么?金龙会乃相爷创立,难道……” 他一气之下,难听的话也端了出来,“难道要我们去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请伺霍叔,叫小侄拿什么话去回答?因此小侄只能仰仗司徒俊大力,招一批黑道豪杰来,才可以出京师筹措银两。” 霍瑞祥道:“建大功业者,不择手段,不拘小节,贤侄部下,也该明白此理。” 奚剑雄道:“你身为堂主,却不能让属下听令行事,这又怪罪于谁?” 孙田秀道:“若你的部下都是伪君子,要他们来何用?不如将他们废了!” 杨禾道:“孙兄所言极是,秦兄要这些酒囊饭袋来充门面么?” 张修武道:“秦兄该以会规约束部下,违令者秘密处死,杀一儆百!” 秦玉雄无言答对,不能不承认人家说得对。三门一堂在京师颇有名气,堂主门主的武功都非泛泛之辈,但他们一点用处也没有,原因就在于这些人自命侠义道,今后若不根除这种信念,他们不干还反对你干,那么仁勇堂能有多大作为?到时总坛真会把自己这个堂主撤了,大好前途岂不就此断送? 他越想越气,脸憋得通红。 奚剑雄又道:“若不是看在霍东家份上,这些话我弟兄五人也不会对秦兄说,因此完全出于好意,否则照此下去,秦兄这个堂主做不长,会主说过,总坛也好,分堂也好,唯有能者居高位,无能者只好让贤!” 霍瑞祥笑道:“心有灵犀一点通,秦贤侄确有其为难之处,不过听了各位一席话,秦贤侄定能领悟,回去后必有举措,来来来,为秦贤侄今后的作为满饮此杯!” 秦玉雄见五人端起了杯子,只好举杯应酬,但他心里憋着的气却一点也消散不了。他承认他们的话说得对,但他受不了他们的语气。这五人对待他,就像对待一个下人,似乎并不把他放在眼内。而他一向倚仗的霍叔,却赞赏五人的话,明显地站在五人一边。 因此,他不能发火,只能忍辱坐着。这一瞬间,他感到自己仿佛从云端里栽了下来,什么相爷义子,什么堂主,一概变得一钱不值! 但是,他有武功,一副绝好的身手,凭什么要听这些人说三道四指手划脚?…… 且慢,这些人非等闲之辈,他们五人都是总坛的掌权人物,四人是总坛护法兼总执事,一人是护卫总管,和他这个堂主相比,地位在他之上,五人中两人是会主的爱子,三人是总护法的爱徒,而且他们也都是相爷未公开的义子,在他们面前,他摆不了架子…… 这样一想,他浑身傲气顿失,变得沮丧起来。他在金龙会中,表面上堂堂皇皇,威风凛凛,实际上无根无基,孤然一身并无依靠,倘若相爷和霍东家有朝一日变了脸,他在会中就会半文不值。凭着一身武功,充其量只能当个杀手,供人驱遣而已…… 想到这里,他浑身冒汗。 只听霍东家又道:“其实,你们六位都是相爷义子,情同手足,大家有话自当直言,秦贤侄你能幡然省悟,愚叔十分欣慰!” 奚剑雄道:“正因为秦贤弟也是相爷义子,我五人才以诚相待,这也是相爷的意思。” 果然,他们都是相爷义子,司徒天鹏的话没有错,他连忙见风使舵,拱手道:“多谢各位兄长教诲,小弟感激不尽!” 五人见秦玉雄低了头,相互使个眼色,一个个放开笑脸,纷纷向他敬酒。 席间气氛有了缓和,大家笑逐颜开。 奚剑堂道:“秦兄风火刀法被称为武林一绝,奚家冲天剑被誉为剑术之冠,小弟欲与秦兄切磋切磋,还望不吝赐教!” 秦玉雄一惊:“这个……” 杨禾笑道:“你我都是相爷义子,以兄弟相称,自家人切磋武功,有什么要紧?” 孙田秀道:“兄弟早就想见识见识风火刀法,也想向秦兄请教几招,自家人何必客气?” 秦玉雄心想,权势上被你们占了先,武功上可不能让你们得意。 因道:“既如此说,小弟献丑了。” 霍东家笑道:“刀剑无眼,你们点到为止,千万不要认真,都是一家人。” 奚剑堂笑道:“东家放心,小侄决不会伤了秦兄一根毛发的。” 言下之意,他稳操胜券。 秦玉雄不禁气往上冲,但他并不露出颜色,只道:“请奚兄指点。” 于是众人离席出亭,在花园空旷处立定。 秦玉雄与奚剑堂相对而立。 奚剑堂并不抽剑,微笑着道:“秦兄请!” 秦玉雄也不出刀,回道:“奚兄请!” 这一来,两人都收敛了傲气。高手出剑,快若闪电,不须先把兵刃操在手中。因此,他们都从对方的举止看出了对方的实力。 奚剑堂不再答话,双目紧盯对手,脚下开始缓缓移动,绕起圈儿。 秦玉雄不敢大意,紧盯对方动作,也开始移动绕圈子,他相信对方出手一击定然凶狠。 霍东家和奚剑雄等四人则紧张地看着他们,心中估量着这份比试的输赢。 突然,剑光一闪,奚剑堂出了剑,并伴以喊声:“着!”气势极盛。 “当!”一声脆响,秦玉雄举刀架住了剑。 众人并未看清他的刀是怎么出鞘的。 “杀!”奚剑堂在喝声中展开了凶猛的攻势。 只听兵刃铿锵声接连响起,溅出的火星四处闪烁,秦玉雄以攻对攻,决不退让。 两道白光如龙飞舞,刀剑发出的罡风呼呼直响,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转眼间,两人已斗了二十回合。 冲天剑名不虚传,气势冲天,凶猛绝伦。 秦玉雄感到刀势受阻,施展不开,心中不禁骇然,再打不去,只怕两败俱伤。 可是,奚剑堂又展开第二轮攻击,他不能不全力以赴,以攻止攻。 两人险象环生,稍有大意便会伤在对方手下,旁观的人也悬起了心。 秦玉雄动了施展“狂风烈焰”的念头,不使出绝招,他决胜不了对手。 突然,只听奚剑雄喝道:“住手!” 秦玉雄便跳出圈外,奚剑堂却没动。 他问道:“大哥,为何停下?” 奚剑雄道:“够了,秦兄的风火刀法果然不凡,我们算是见识过了。” “大哥,小弟的绝招还未施出呢。” 秦玉雄不甘示弱,道:“在下的杀手锏也未施出,兄弟间切磋武功,不必认真。” 杨禾道:“不错,施出绝招弄不好伤了人,这未免大杀风景了。” 霍瑞祥笑道:“好好好,两位都是名家子弟,武功当然不凡,走走走,喝酒去!” 奚剑雄道:“走吧,彼此都算见识过了。” 奚剑堂心有不甘,但大哥之命难违,只好把剑还鞘,道:“以后有机会再请教!” 秦玉雄也不答话,一笑了之。 饭罢,他借口事情多,告辞回雅庐。 在小楼上,他命绿荷在楼下挡驾,不见人,自己躺在床上,把其间的经历想一番。 奚剑雄等五人的话,刺痛了他的心。论权势,他不如五人。论武功,五人不亚于他,如果仁勇堂再无作为,他这个堂主确实保不住。 摆在眼前有两条路,一是投靠会主,一是投靠总监察使七煞真人和相府大总管司徒天鹏,两条路该走哪一条? 他又想到,如果仁勇堂能成为实力最强的分堂,部下都听他的号令,那么会主就奈何他不得,更不敢轻易就免了他的职。 他越想越气,职位不高,权势不大,就得受别人的气,他如果当了会主,谁敢这般对待他?因此他无论如何要紧抓仁勇堂,不让人从他手中夺去。要这样做,只有依靠司徒俊。 此外,该怎样使三门一堂还有伏梁二人听从号令,到外地去劫掠富商,敛集饷银。 他们要是不听,是否以会规处置? 他感到为难?通统把他们处置了,又上哪儿去找这么多好手?可是如若支使他们不动,要他们来又有何用? 想来想去,他断然下了决心,谁不听从号令就处置谁,再不能这样下去。 他从床上跳起,命绿荷派人传话,把人都叫到主楼来,他有重要事相商。 不一会,伏正霆、梁公柏、陈志鸣、陆望、王简、司徒俊、周涛等来到。秦玉雄下楼来,意外地发现管翠玉也来了。 “咦,管护法,这些日子上哪儿去了?”他板起面孔,声音透着严厉。 管翠玉却嫣然一笑:“哎,还说呢,不就是为堂主你去找五毒色鹗的师弟呀!” “找到了么?人呢?” “哟,堂主你说得好轻巧,此人行踪诡秘,我找了他几天,总算查到些蛛丝马迹。” 秦玉雄心烦,扭头问周涛:“派人去叫骆艄他们了么?” 周涛道:“没有,我这就派人去。” 秦玉雄哼了一声,十分不高兴。 管翠玉见状,收敛了些,不再卖关子,道:“我虽查到了些踪迹,但始终未能见其一面,只和他手下的人说了几句话。” 司徒俊道:“他还带有人来?有多少?” “有多少不知道,但和我照面的那人,决非庸手。他问我追踪他家主人何意?我说欲助他主人一臂之力,找紫星红梅报仇。他冷冷说,这倒不必,若真有心相助,把紫星红梅的踪迹告诉他就成了。我说我也不知道呀,不然还能容忍她逍遥法外么?他说既如此,你对我们无用,就请自便吧,但不许再追踪他主人。我说你别那么狂妄,紫星红梅有四星女四星卫,外加老不死的追魂驭手羊操,人人武艺高强,她一出门就是十人,你们对付得了么?他听后想了想,又问了羊操和四星女四星卫的长相武功等诸般情形,我一一作了回答。最后他说谢谢我,但仍不要我帮忙,并警告我再若迫蹑他们踪迹,他们就下手将我除去。我嘴里答应着,心里自然不服气,等他走后继续跟踪,那知他早已防到,失去了踪迹……” 司徒俊道:“你何时何地与他们相逢?” “那是在二十天前,我在乌龙潭附近寻觅他们,忽然有人在我身后说道:‘你辛辛苦苦找到这儿,是不是就为了找我们?’我吓得差点叫出声来,此人潜到我身后三尺我竟然不知,要是他给我一掌岂不是要了我的命?我赶紧抽出兵刃回身一看,只见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人模人样的,要不是皮肤黑了点,够得上是个英俊男人呢!我说:‘你是章玉春的师弟?’他说:‘你找他何事?’我说:‘助他找紫星红梅复仇。’他说:‘为了什么?’我说: ‘章玉春与我是旧交。’他打量我一阵,道:‘你只要把紫星红梅告诉我家主人就成,其余的事用不着你管……’这些,已说过了,不再重复。” “此人叫什么名字?” “问了,他不说。” “看不出来路么?” “对了,听口音是关外人。” 秦玉雄道:“半个月以前的事,你为何不早些来说?这些天又上哪儿去了?” “我追踪他们呀,我勾魂罗刹岂是那么容易就被甩掉的?我寻他不着,便假装往回走,然后藏了起来,果然不久后他就现身,朝北门桥方向走,我便蹑在其后,走没多远,突然从一株树后出来两人堵住了我,我一瞧,竟然是彭桂兰和应天华,叫我别再蹑踪,要我跟他们去,说是奉会主之命。于是我跟他们去了总坛,会主没见到,只见了总执事奚剑雄。他问我为何蹑踪章玉春的师弟,我说奉秦堂主之命,欲,招纳他们。他说仁勇堂慢了一步,可取消此念,又命我随忠武堂毕堂主去外间走一趟,不必报禀秦堂主,于是我就外出了一趟。” 秦玉雄听得火起,仁勇堂的护法是随便调遣的么?奚剑雄心目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堂主? 正想发作,忽然想起午间情形,蹿起的火苗便又熄灭了,人家是总执事,你能奈何? 司徒俊讶然道:“去了何处,做什么?” “这个,暂不能说,今夜各位就知道了。” 秦玉雄十分不悦,道:“你是仁勇堂的人,姓毕的怎敢命你对我守密?” “错了,这是会主的令谕。” 秦玉雄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管翠玉又道:“此事十分机密,要说只能对两位堂主说,请两位移步上楼说吧。” 秦玉雄脸色稍缓,道:“不必了,等一会再说吧,这里有重要事相商。” 又过了一会,张劲风、骆艄、裴泱、卓炜相继来到,秦玉雄便带着火气开言道:“各位,仁勇堂至今并无建树,长此下去必遭总坛惩处。一是筹措饷银之事,刻不容缓,二是十天内降伏三山街挂牌的所有帮会,飞龙堂也在其中……”说到这里掏出金龙令牌,续道:“金龙令一出,违令者死!本堂若有人违抗堂主之令,便依照金龙会戒律处置,决不容情!” 他说得声色俱厉,大家不禁愕然。 “筹措饷银一是为了本堂开支,一是上缴总坛,为了今后之大业,不拘小节,更不准说什么黑道白道。相爷命我建一支亲军,没有饷银又如何招人?因此要不择手段……” 梁公柏忍不住道:“莫非要去偷抢杀人?” 秦玉雄冷哼一声:“这又有何不可?” 梁公柏大怒,正要出言顶撞,伏正霆在他腿上捏了一把,示意他噤声,便忍下一口气。 九宫门主骆艄迟疑着道:“这个……堂主的意思,是要在京师作案?” “谁说要在京师了?当然是在外地。” “堂主,九宫门一向规矩度日,这抢掠的勾当……恕我直言,只怕做不得……” “非做不可!骆护法莫非要叛会?” “不敢,请堂主息怒……” “我今日把话说得清楚,有敢违令者,定按会规处置,上报总坛。”略一顿,又道: “卓护法,由你前往飞龙堂,晓喻俞松寒,限两日入会,否则斩尽杀绝!”又一顿,道: “各位,大功坊一带的帮会由忠武堂降伏统率,三山街一带的帮会,由仁勇堂统一号令,总坛限期十天,不得有误,此事请司徒副堂主监督。” 骆艄、裴泱、卓炜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司徒俊道:“三山街除飞龙堂外,还有几个小帮会未被接纳入会,只要我和两位总管走一趟,就会乖乖臣服,只是那俞老儿有些固执,请卓护法多费些口舌,晓以利害,否则后果不堪。金龙会一统京师武林,势在必行。” 卓炜道:“是,在下一定好言相劝。” 秦玉雄道:“此间事了,便到外地筹措饷银,两月内若无收获,总坛查询下来怎么交代? 这事不容争议,以大局为重!” 议完事,秦玉雄打发其余人离去,只留下司徒俊、管翠玉、陈志鸣、陆望、王简、周涛密商筹措饷银之事,然后把“福居”钥匙交给陈志鸣,大家去看房子。 其实,福居就在隔壁,有三进院子,每一进有二十多间房,室内家具齐全,像个旅舍。 秦玉雄大喜,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决定把管翠玉、陆望、伏正霆、梁公柏和三十六名刀手迁过来,雅庐则留下陈志鸣、王简、司徒俊和十六名女剑手。 今后再有高手来,雅庐便可安置。 他之所以把伏梁二人移开,是觉得他们碍眼,和他并不是一条心。 住在一起,他的种种行动都会落在他们眼中,会受到他们的数落,碍于朋友情面,他又不好翻脸。将他们移到福居,他便可以为所欲为。 下一步,他要把张小玲、王素秋等四个女侍卫弄到手。 主意拿定,他下令立刻搬迁。 天刚黑,霍东家派人传话,请秦玉雄、司徒俊立即到府上议事。二人匆匆前往。 霍府花园亭中,关钰、黄武杰、太叔罡、于炎、奚剑雄、常玉琴、毕震山、张天龙在座。 秦玉雄感到十分诧异,来这么多头领,定有什么重大之事。 大家见过礼,奚剑雄道:“各位,长话短说,限三日内赶到德清县莫干山下风溪镇,两堂高手齐出,务必将紫星红梅一行人一网打尽。”略一顿,续道:“五毒色鹗之师弟陈元,欲为其师兄报仇,毕堂主最先在京师找到他们的踪迹,经双方协商,合力对付紫星红梅。这伙人身手不凡,来自关外,行踪诡秘,不泄露底细,我方对他们了解不多,因此在全歼紫星红梅后,便将他们留住,逼出来历,招为己用,若不归顺,便趁机除去,以免后患。此次围歼紫星红梅,先由陈元等人将其诱入莫干山麓,我等事先埋伏,然后一鼓聚歼,各位及时回去准备,防止泄密。” 秦玉雄十分惊异,很想问个明白,但奚剑雄已经起立,便和司徒俊告辞回来。 两人商议后,命人将周涛等人叫来,等候中询问管翠玉,究竟怎么回事。 管翠玉道:“我奉总坛之命,和章玉春的师弟陈元一起,假扮紫星红梅车作案……” 秦玉雄诧道:“你去扮紫星红梅?” “不,我扮四星女中的一个。” “谁扮紫星红梅?” “不知道,是陈元的人,长得十分漂亮,她有两个丫环,人不够,让我和彭桂兰充数。” “四星卫又是谁充任?” “陈元的人,那赶车的老头也不相识,大概也是他们的人,我和彭女妖只在作案时和他们一起,案作完就打发我们离去,因此对他们的人一个也不熟悉,问他们几句话也不答。” “咦,这家伙当真神秘。” “据我所知,江湖上从未听说章玉春有个师弟,所以我怀疑陈元说谎。” “这就怪了,他何苦冒充为章玉春的师弟?” “我猜是另有渊源,至于他和章玉春是什么关系,不得而知。另外,作案时,都是我们四星女与人动手,陈元不准我们伤害人命,那两个丫环武功不凡,和我不相上下。丫环如此,其主人可想而知,但他们深藏不露。” 伏正霆道:“看来陈元当真不像章玉春的师弟,劫财不害命,还有点仁心。” 司徒俊道:“陈元是何模样?” 管翠云道:“没见到,作案时由我在乌龙潭见过的那人指挥,大家称他‘二大爷’。” 陈志鸣问王简:“师叔,你知晓这伙人的来历么?”接着对众人道:“师叔去过关外。” 王简摇摇头:“关外好汉甚多,不知姓名,很难猜测。”略一顿,又道:“管护法所说的老头,是怎样一个形貌?” 管翠玉道:“老头年岁不下六旬,是个秃头,鹰钩鼻,相貌凶悍……” 王简插言道:“用左手握马鞭,对么?” “不错,他是个左撇子,用左手使筷子。” “咦,竟会是他!”王简吃惊地说。 “王护法知晓其来历?快告诉我们!”秦玉雄来了劲,迫不及待地说。 王简想了想,道:“也许不是,这……” 秦玉雄道:“不管是不是,说出来听听。” 陈志鸣道:“师叔,都是自己人,就算没说对,只当说个闲话吧。” 王简点点头:“这秃头鹰鼻老儿,是关外最凶悍的盗匪,一生杀人无算,纵横三十年,令人闻名丧胆,后来不知何因,投到了离沈阳卫五十里路程的野狼堡。野狼堡主陈昌明是关外武林大豪,但从不参与武林是非,黑白两道对其十分敬重,从未有人敢于冒犯……” 秦玉雄急不可耐,插言道:“老儿姓甚?” 王简道:“老儿姓厉,名刚,外号血雕。” 秦玉雄讶然道:“啊哟,是血雕?师傅曾对我说起过,此人使一把新月刀,又善五阴爪,手狠心辣,不是斩人首级就是以五阴爪洞穿别人脏腑,与人交手从不留活口。 至于野狼堡,倒不曾听说过。” 伏正霆也暗自心惊,厉刚其人他也听说过,要真是他来与紫星红梅作对,倒是个强硬的对手,今夜定要设法通知她才成。 司徒俊道:“若真是血雕厉刚,那就再好不过,紫星红梅难逃此劫!” 王简道:“厉刚生性狂傲,他既投入野狼堡,想来也只有堡主能支使他,可是章玉春的师弟和野狼堡又有什么渊源呢?” 秦玉雄道:“堡主叫陈昌明,章玉春的师弟叫陈元,同是姓陈,难道不沾亲带故?” 王简道:“这就不知道了,外间对野狼堡的情形所知不多,只知堡主姓名,见过的人也是少之又少,所以不知陈元其人。” 此刻,周涛、裴泱、骆艄、卓炜、张劲风等陆续来到,秦玉雄便把话转入正题,把三日内赶到莫干山风溪镇的事说了。 裴泱等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秦玉雄又道:“此次围歼紫星红梅,总坛、忠武堂去的人不少,我仁勇堂不甘于人后,除各位都去,三十六名刀手全上阵,休让总坛小瞧了我们,更不能让忠武堂处处占先!”略一顿,续道:“金刚门、九宫门、白鹤门、神鹰堂、虎威镖局各带五至十名高手……” 话未了,张劲风道:“镖局走镖,家中无人,家父患疾卧床,小弟劲竹随凤凰镖局外出寻镖未归,在下一时离不开镖局,故……” 秦玉雄不悦,插话道:“令弟怎能私自离京,为何不禀报我一声?” 张劲风冷冷道:“凤凰镖局失了镖银,我等请堂主协助追回镖银,但堂主却无回音,是以劲竹只好带伤外出……” “凤凰镖局的事与你虎威镖局何干?” “韩老镖头之女,是劲竹未婚之妻,凤凰镖局的事,就是虎威镖局的事!” “哼哼,就凭令弟与凤凰镖局的那几个人,也能索回镖银?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说梦也好,自不量力也好,一试方知!” “那是自寻死路,飞蛾投火!” 张劲风怒火上蹿,正要反唇相讥,伏正霆连忙向他递眼色阻止他说话,一边说道: “虎威镖局既然无人,这次就不要去了吧!” 梁公柏也道:“紫星红梅总共不过十个人,何必兴师动众去那么多人?” 秦玉雄被张劲风的话激怒,这小子竟然当众顶撞于他,不把他压服下去,怎么发号施令? 正要张口,又听伏梁二人替他说话,更是火上加油,真想跳起来破口大骂。 但他碍于伏梁二人情面,没有将火发泄出来,不管怎么说,伏梁二人总还算半个心腹。 他深吸了口气,道:“好,虎威镖局既然无人,此次就免了差,但下不为例!” 裴泱道:“堂主,白鹤门人手不多……” 司徒俊冷笑道:“这个不去,那个不去,金龙会还有规矩方圆么?” 这话又激怒了秦玉雄,他厉声道:“裴护法,白鹤门人少就出五人,推诿的话不必再说,各位都回去打点行装……” 卓炜道:“堂主,飞龙堂的事不管了么?” 秦玉雄道:“回来再说。”略一顿,站起身,续道:“各位自行上路,第二天傍晚前赶到凤溪镇,不得迟误!” 骆艄等人无奈,怏怏而去。 伏梁二人自回福居,商议通风报信之法。 二更后,秦玉雄正要上床,忽听走廊上有人轻轻移动,便示意绿荷把灯吹熄。 “秦公子,是我!”有个熟悉的声音道。 “是秀娥?”秦玉雄十分意外。 绿荷又点燃了灯,把门开了。 俞秀娥见是个女的开门,不禁一愣。 绿荷大大方方招呼她:“俞姑娘请进!” 俞秀娥一惊:“你认识我?” 绿荷一笑:“听公子说过。” “你是……” “侍妾绿荷。” 秦玉雄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只好道:“秀娥,好几日不见,坐下说话!” 俞秀娥走进客室,绿荷把门一关下楼去了,秦玉雄张开双臂便来抱她,被她退后躲过。 “她是你的侍妾?” “贴身丫环嘛,叫侍妾也成。” “你……你原来不正经!” “咦,你说到哪里去了,大丈夫三妻四妾是常事,怎能说不正经?” 俞秀娥道:“这个暂且不提,我只问你,为何又要逼飞龙堂入会?” “金龙会欲一统京师武林,这并非我出尔反尔,秀娥你劝劝父兄,若再执迷不悟,当真要大祸临头,到时悔之不及!” “你要对我全家下手?好狠的心!” “金龙令当不得儿戏,你劝父兄入会,在我这个堂主治下,我会多方照顾……” “我父兄不愿被人逼迫入会,你为何……” “好,看在你面上,再宽限十日,明日我一早出门,大约七八天后回来,你劝说……” “我们的事怎么办?” “什么事?” “你!你……你何时上门求亲?” “入会以后,我便向令尊提亲。” “不愿入会呢?” “不入会便反脸成仇,叫我如何提亲?” “你真的要对飞龙堂下手?” “总坛之命,我岂能违反?” “这么说来,你连我也要诛除?” “你是我的人,我岂能……” “但你却要杀我父兄,灭飞龙堂……” “我明日要外出,何必尽说丧气话,好在给飞龙堂的限期已经宽限,你足可劝得父兄回心转意,来、来、来,咦,你……” 俞秀娥避开他的纠缠,将客室门打开,一只脚跨在外面,以便抽身而退。 “你我已有夫妻之实,来,把门关上,良宵苦短,何误了大好时光……” “不,不要……”俞秀娥退出门外。 秦玉雄大恼:“咦,你这是做什么?” “我父兄不愿入会,可你却不放过他们,你叫我如何做人?你不替我想想……”俞秀娥说着,情不自禁流出了泪水。 秦玉雄道:“你何不也为我想想,一统京师武林是总坛的旨意,飞龙堂又怎能脱出此劫? 你那父兄也过于固执,你不妨多劝劝他们!” 俞秀娥方寸已乱,她不愿多说,也不愿留在此地,一转身便跃下小楼,没入夜色之中。 秦玉雄不防她突然溜走,气得咬牙。 随后,他将俞秀娥抛之脑后,明天一早要登程上路,便早早歇息。
第 四 章 幽谷血战 夕阳傍山,华灯初放,东野焜一行人从庐州归来,风尘仆仆,一脸风霜。 三山街上,车水马龙,好似繁星,好一派热闹繁华。 冯二狗叹息道:“京师就是京师,这三山街上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吃的、穿的、玩的、看的,无所不包,真叫人留连忘返!” 吴小东道:“保住一条命归来,愈发觉得人还是活着的好,可以吃、玩……” 大牛道:“废话,谁又愿去死了?” 侯四姑道:“那可由不得自己,这回可热闹了,不光金龙会,还加上个复仇山庄,一不小心着了他们的道儿,能有命么?” 侯三娘道:“别在大街上说这些事,回家后再说吧,说不定有眼线盯着呢!” 众人不再言语,匆匆回到了怡和巷。 冯二狗正欲敲门,却见门上有锁,诧道:“咦,两位大师上哪儿去了,门锁着呢。” 沈志武道:“进去再说!”说话一跃进院。 众人纷纷从墙上越过,进正房客室点亮了蜡烛,见桌上压着张纸,东野焜就着灯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东野师弟:师兄急事外出,详情自有人奉告。”下面落款如澄,日期正是前天。大家挤凑着看了留言,均感十分惊奇。 冯二狗道:“怪事,有谁来告诉我们?对了,准是凌小姐她们。” 沈志武道:“这一路上回来,不是听说紫星红梅在杭州府作案么?凌小姐对此事岂能坐视不管,我看两位大师八成是查案去了。” 大牛道:“这纸上怎不写清楚,好让大伙儿去找,这不是打哑谜让人着急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忽然,有人越墙跳进了天井,众人一看,是张劲风、张劲竹两兄弟,均感诧异。 张劲竹道:“我一回到家,大哥便把我拉来了,凌小姐有难,得赶快去救!” “什么?”众人大吃一惊,七嘴八舌追问。 张劲风道:“各位,三天前的晚上,秦玉雄忽然将我们召去,说金龙会要在莫干山麓围歼紫星红梅,命我们第二天动身,限三天赶到德清县的凤溪镇,并不交代详情。我岂肯去害凌小姐,便托辞拒绝,秦玉雄十分不悦。回来后便到怡和巷告知如澄如愚两位大师,两位大师决定赶去救援。当晚二更后,伏正霆、梁公柏两位到了镖局,讲述了详情。五毒色鹗的师弟陈元,与毕震山勾结,假扮紫星红梅一行人在杭州作案,旨在将凌小姐一行人引出。据说关外著名的魔头血雕厉刚,扮作追魂驭手羊老爷子,各位可听说过此人?” 沈志武道:“听说过,此人名声极大。” “还有,关外沈阳卫的野狼堡听说过么?” 孙彪道:“我们在洛阳时,曾听常跑关外的朋友说起过,野狼堡在关外武林颇有名声。” “陈元搬来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野狼堡的人,这样一来,紫星红梅此次在莫干山无论胜败,我们和野狼堡就算结下梁子了!”略顿续道:“伏梁二兄还说,此次金龙会总坛和仁勇、忠武两堂出动大批高手,决心除去紫星红梅,而凌小姐势单力孤、处境险恶,他二人到时只有反戈,不惜暴露身份,大家拼个鱼死网破。家父欲与如澄如愚两位大师同去,说不愿再违心充当秦玉雄的走卒。伏兄劝家父暂时隐忍,镖局人多,拖家带口,一旦反目,众人性命难保。家父不允,说凌小姐若出了险事,虎威镖局将受金龙会摆布,哪有出头之日,必将陷于万劫不复之地,与其将来被朝廷灭九族,不如就此一拼,救出凌小姐,大家同舟共济,对付金龙会,方是上策。伏罗二人听后也觉有理,便商定由家父率镖局高手,与两位大师一起前往德清县,由我在家等候诸位回来,并将镖局男女老少悄悄遣散。幸而老天保佑,诸位今夜回来,若能及时赶到,凌小姐定保无虞!” 东野焜大急,道:“各位歇息一夜,由在下今夜先走一步……” 话未完,众人便嚷嚷起来,都要一同前往,说听了这消息,哪里还睡得着。 张劲风道:“我二人回去带几件衣物,各位稍等一等,大家同去如何?” 沈志武道:“好,两位快去吧!” 等两人一走,大家各自回房运功调息。 东野焜心急似火,为凌晓玉担忧,哪里静得下来,心里东想西想,恨不得插翅飞去。 自从与凌晓玉再度相逢后,他会经常想起她,只要和她在一起,心里就觉得快活。但是,他至今不知凌晓玉的真实身份,总觉得她对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彼此无法靠得很近很近。 她究竟保守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呢,为何至今仍不向他敞开心扉、吐露心曲呢,金龙会的人疑心她是钦探,她果真是钦探么? 听沈爷说,钦探是皇上的鹰犬,权利很大,常有些官员士绅遭到陷害,因此官民对钦探均畏之如虎。凌晓玉是个善良聪明的姑娘,为何要去干这种事呢?不能辞去不干么? 当然,他相信她不会害人,她做钦探必有原因,何必计较呢? 前人有词云:“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既然自己对她有情,能以生死相许,管她是不是钦探,何在乎身份呢?今后不管她会遇到什么样的风险,自己都要追随在她身边,哪怕舍出一条性命也心甘! 遐想中张劲风张劲竹已来到,韩飞燕也跟着来了,张劲竹上她家道别时,韩老镖头定要让女儿跟去以表寸心,多一人多一份力。 于是,众人立即上路,一夜紧赶,马不停蹄,辰时到了宜兴县府,人进食,马进料。 冯二狗向店小二打听两天前,有无如此这般的几伙人路过此地,小二答说有一伙人在该店住宿,为首的是一位秦公子。冯二狗十分满意,摸出一钱银子酬谢。 照日程计算,秦玉雄今日就可到德清县府,住上一夜,明日才能有所举动,大伙儿歇息一个时辰后走,再有一天一夜便可赶上。 一个时辰后,众人继续上路。傍晚在一个大镇进膳,买了干粮,便即上路。 第二天黎明时分便到了德清县府。众人在城边找了家旅店隐身,冯二狗、吴小东、张劲风、张劲竹、孙彪、朱丰两人一起,分别到城中打探消息。 不到顿饭功夫,冯吴二人带着如澄、如愚、张元顺老镖头和娄刚、高泰、胡康禾、骆大忠四位镖师最先来到,大家见面,分外欢喜。不一会,张劲风兄弟、豫南双刀相继回来。 如澄如愚和张老镖头是昨天傍晚到的,一路上他们小心翼翼尾追秦玉雄等人的踪迹。从打听到的情形判断,只有秦玉雄一伙四十多人从京师往德清县府赶,金龙会总坛和忠武堂的人却没有踪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夜间伏正霆、梁公柏来联络,他们也奇怪没碰上忠武堂和总坛的人,不知其中又有什么诡计。 昨夜到达德清县城后,半夜伏梁二人告知,总坛派副总巡使奚正良、奚保祥、奚超与秦玉雄联络,命他今早赶赴杭州,如愚等人正欲出城,便碰到了冯二狗吴小东。 沈志武道:“他们改了地方,定有谋算。” 张元顺道:“幸好有伏罗两位卧底,我们只管跟去,不难找到他们。” 如澄道:“此去杭州府不过六七十里,半日便可赶到,各位连日连夜赶路,不如就在德清小歇半日,由老衲和张老施主先走一步,说好在何处相会就成。” 冯二狗道:“此去杭州要经过余杭县府,我们不如多走二十多里,到余杭县再歇气吧。” 东野焜道:“如此甚好,可离杭州近些。” 就此议定,大家启程。 半个时辰不到,一行人进了余杭县府。 忽然,在街边蹲着的一个闲汉站了起来,冲着大伙嚷道:“是如澄如愚两位法师么?” 如澄勒马站住,道:“正是老衲。” 壮汉跑了过来,低声道:“有一位姓伏的大爷给了小的一两银子,让小的守侯在城门,见两位法师来时替他传个话,说他到径山去了,请两位法师速速前往。” 众人听了一愣,怎么又换地方了? 如澄道:“多谢施主,何处是径山?” 壮汉道:“径山在城西北方向,有五十多里路程,小的可以带路。” 冯二狗又摸出一两银子给他,道:“多谢多谢,无须烦老兄带路,我们这就走。” 壮汉千恩万谢,欢天喜地走了。 众人计议一番,不敢再歇息,同去径山。 行约二十里,见有一村庄,冯二狗吴小东去问讯,回来说径山有两条长约十里的山径直达天目东北峰,两径各在东西,盘旋而上,故尔称为径山。半个多时辰以前,有数十人骑马经过,看来,秦玉雄走的就是这条道。 冯二狗一马当先走在前,快到山脚时突见右侧有一片林子,几十匹马散在林前吃草,十个黑衣壮汉在看守马匹。正欲招呼众人回避,已被黑衣人发现,立即就有五人跑了过来。 “什么人在此窥探!”其中一人喝道。 “咦,这不是张少镖头么?”又有一人叫道。 张劲竹、张劲风灵机一动,双双策马走上前去,黑衣人连忙行礼。 张劲风大大咧咧问道:“是秦爷府上的黑衣刀手么?你们为何不上山?” 黑衣人头领道:“回禀巡爷,山道曲折,骑马不便,秦公子命我等在此看望马匹。” 张劲竹道:“秦爷走的是东径还是西径?” “回巡爷,走的是东径。” “总坛的人到了么?” “回巡爷,总坛的人到没到属下不知,只是属下们到余杭县城时,总坛副总巡抚使三位督爷已在城中等候,命属下等前往径山。” 张劲风道:“忠武堂的人呢?” “属下未见到。” “那紫星红梅一行人在山上么?” “属下听说已困在天目山中,详情不知。” 张劲风点点头,回过身问众人:“马匹留在此地留给这些弟兄看守还是往山上骑?” 众人小声商议,主张往山上骑。 经黑衣刀手指点,众人纵马上了东径。走了三四里,把马留在一处山凹,徒步飞奔。 东天目山山势雄伟奇兀,树林茂密,怪石嶙峋,又多飞瀑流川,景物壮丽清秀,听说凌晓玉被困山中,众人也无心观景。 行约十多里,只见处处烟峦滴翠,却杳无人踪,不知该往何处去。 张元顺道:“慢,大家仔细查找,看看可有伏梁二位留下的标记。他二位曾说,必要时留下路标,或划地,或插枝……” 言未了,冯二狗指着身边一棵树道:“你们看,这树上划了个箭头。” 众人围过去查看,只见树身上以剑尖划了一道线,一端有个箭头朝着偏北方向。 如愚道:“山大林密,各位千万不要走失了,不如请冯施主前头开路,东野师弟随后,其余人鱼贯而行,由老衲断后,大家意下如何?” 众人俱皆赞同,于是顺序而行。 冯二狗小心翼翼,走得不快不慢,两只眼睛一会瞄树一会看地。 东野焜心急如火,似这般要何时才能赶到,便催促道:“二狗兄,走快些呀!” 冯二狗道:“这怕看不到标记迷路。” 话虽这般说,他还是加快了脚步。 突然,他停住了身子,东野焜差点撞上他,正要问干么站下,只见他指着丈外的一棵大树。拿眼瞧去,丈高处削掉了一大块树皮,有人在树上刻了一朵梅花,梅花之下是个“死” 字,梅花和字还抹了朱砂,红红的,十分刺目,看得人惊心。不用说,这梅花指的凌晓玉。 一行人加快了脚步,山势越来越陡,怪石嵯峨,古木参天,众人均小心戒备。走不出十丈,又见一株树上刻有红字:“斩尽杀绝”。 来到树下,发现地势往下斜,林中多小草,被践踏得东倒西歪,显然有许多人走过,不须再寻什么标记,于是又加快了脚步。 这道坡极长,仿佛永远下不到底似的,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才算下到坡底。再往前是个沟谷,众人发现了几个尸身,再有些断折的兵刃,可见这儿曾发生了一场狠斗。 众人十分震惊,连忙查看尸身,全是不认识的人,有四十多具,有的被兵刃所杀,有的则是死于内家掌力。照这些人的死状看,该是发生在头一天的事。 吴小东道:“不好,他们昨日就交了手!” 东野焜道:“快走快走,救人要紧!” 如澄道:“秦玉雄就走在前,要小心,别让他们察觉,等把情势探明,再商对策。” 东野焜道:“师兄说得是,我先走吧,各位离我五丈外,以免被人发觉。”说完,施展佛遁,一晃便跃前了四五丈。 这道沟谷又深又宽又长,若有人埋伏在两侧树后石后,出其不意杀出,势难逃生。 凌晓玉等人身陷重围,又是如何脱身的?此时处境如何,能不能及时赶上救援? 他惶急焦虑,心乱如麻,飞也似地往前赶,把一行人抛后老远。 行进中沟谷越来越窄,离出口三四丈时,只容两人并肩通过。他很快到了出口,停下身子往外窥看,同时听见了人声。 原来,外间是一块杂草丛生的平地,四周是笔直的悬崖陡壁,除了这道沟谷,再无其他通道。有好几十人围在东边崖壁下,也不知在干什么?这里极像一只硕大无比的巨桶,四周崖壁是桶身,平地是桶底,进来的沟谷就是桶身的一条裂缝,好一个险恶的地方。 他纵身一跃,蹿到崖壁的一株树上,这才看清那些人围着的是一个山洞。山洞高约丈余,宽仅六七尺,洞内依稀看见有两人站着。洞外的人离洞两三丈,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在附近抱草抱枯枝,堆放在洞外。 莫非凌晓玉一行人被困在洞中? 他从树上跳下来,冯二狗等正好赶到。 他把所见情形说了,众人轮流跃上树探查,然后隐在沟内商议。 张劲风道:“洞内的人看不见,洞外的就是金龙会的人,秦玉雄、伏正霆、梁公柏、陈志鸣、陆望、周涛等全在这儿,还有毕震山、应天华那一伙,有许多人不认识。” 沈志武道:“既然金龙会高手聚于此地,洞内当是凌小姐等人无疑。那山洞定无出口,困在洞中走不掉,外间的人也无法进去,因为洞口狭窄,所以形成僵持。现在金龙会准备柴禾,大概想用火攻,得想出办法解救。” 东野焜道:“我出其不意冲进洞,看看晓玉他们情形如何……” 如愚道:“不可不可,师弟被他们发现,我们的行踪就泄露了,再想救人就难了。” 如澄道:“对方少说也有七八十人,金龙会的高手,大半聚于此,如果硬打硬冲,非但救不了人,只怕我等也难生还。” 东野焜道:“二位师兄说得是,小弟急躁了,大家就静下心来想想办法吧。” 张元顺道:“我们是奇兵一支,除了伏梁二位,没人知道,因此不能轻易暴露。依老夫之见,大家先隐藏起来,由老夫和二位大师观察动静,你们各位日夜奔波,疲乏已极,若不调息,打斗起来功力打了折扣,大家意下如何?这两壁树木极盛,是藏身的好地方。” 沈志武道:“好极,我等确需调息。” 于是大家在沟谷两壁找藏身处调息,如澄如愚张老镖头则集在谷口一株大树上观察。 东野焜虽然心急,但一时确无办法,便静下心来打坐,眼观鼻,鼻观心,片刻就入定。 一个时辰后,他坐息完醒来,自感精力充沛,疲乏感已经消除。遂跃到如澄等三人藏身的大树上,如愚指了指山洞,只见山洞前已堆了不少枯枝,金龙会的人正坐在地上吃喝,二十来个黑衣武士在分送食物。 张元顺道:“干粮是秦玉雄他们带来的,伏罗二人忘了提醒我们,什么也没有带。看这般情形,还要熬很长时候,老夫担心凌小姐他们,从昨日困到今日,无粮无水,如何撑持?” 东野焜道:“如何救人,想出办法了么?” 如澄道:“四壁陡立,别无通道,一时还想不出办法,好在凌施主他们在洞中暂保无虞,我等只有耐心等候时机。” 如澄道:“小师弟可恢复了功力?” 东野焜道:“体力已复,随时可以厮杀。” 如愚道:“这就好。老衲设想,只有等入夜以后,小师弟出其不意进入洞中,然后与凌施主他们杀出,直奔这峡谷通道,我等守在沟口接应,阻止追兵,这虽是冒险之法,说不定可以助他们脱身,师弟以为如何?” 如愚道:“这沟口只需二人一前一后防守,别的人就休想冲得进来。” 此刻,峡谷内传来声音,只见有五人并肩立在洞前,中间的一人正向着洞口说话。 他道:“紫星红梅,冤有头,债有主,你既敢杀我师兄,那就一命抵一命,为何不敢出来做个了断,缩在洞中不怕辱你师门么?” 又听毕震山道:“紫星红梅,你屡次与我金龙令作对,今日困于山洞,可谓坐以待毙,但金龙令令主宽大为怀,只要你改弦易辙,从今后拜服金龙令,今日便饶你一死,以后将功赎罪。若再执迷不悟,本座就下令火攻,你和你手下将葬身于此地,你听见了么?” 洞中并无回应,无人理睬。 毕震山喝道:“怎不答话,聋了么?” 遂听凌晓玉的声音道:“陈元,你师兄章玉春罪该万死,他的恶行江湖上无人不晓,你若是个正人君子,早该为师门清理门户,可你居然还要为他复仇……” 陈元大叫道:“章玉春行为如何,轮不到你来管,你既然害死了他,我就要杀你报仇,贱人你给我滚出来受死!” 凌晓玉冷笑一声:“章玉春三次冒犯于我,最后一次公然在京师作案逼我出来,他这是死有余辜,你要找我报仇我自当奉陪,但你却勾结金龙会的人,设下陷阱,诱我至此,你不过是依仗人多势众罢了,充什么英雄!” 毕震山道:“胡说八道,哪来什么金龙会,世间只有金龙令,令主发出金龙令,天下武林无不敬服,你紫星红梅自不量力,竟敢与金龙令为敌,那是自取灭亡!” 凌晓玉道:“你何必遮遮掩掩,金龙会由朝中贵人掌舵,你毕震山是忠武堂堂主,新任会主是冲天剑奚玄机,陈元上京师寻仇,你们便加以利用,借机欲将我除去,好让你们一统武林,以实现不可告人之野心。你们种种违反天道的举措,不过是枉费一番苦心,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还有你秦玉雄,追名逐利,猪油蒙心,当上仁勇堂堂主,甘心充当鹰犬……” 毕震山大喝道:“住口,任你有一付伶牙俐齿,今日也难逃厄运!” 陈元忽然道:“金龙会中的贵人是谁?” 毕震山道:“休听那贱人嚼舌,此时不是说家常的时候,我们开始火攻吧!”略一顿,喝道:“点火,把那班人活活烧死!” 火一燃起,就有好几个抓起枯枝点燃,以内力向洞中抛去,有的半道熄灭,落在洞中便发出一股青烟。这时洞口出现了两人,一人是郑通,一人是严仁君。两人各持一根干枝,拨打飞来的着火枝条。 东野焜道:“咦,严兄也在,看来黑鹰前辈他们都来了,人不少呢。” 如愚道:“所以金龙会大举出动。” 东野焜道:“火烧烟薰,如何得了?” 如澄道:“暂时无碍,不必担心。” 此刻,扔火的人越来越多,郑严二人拨打不及,许多柴禾便落在洞前,熊熊燃烧。又有一些人将枯枝干草往明火上扔,发出一股浓浓的烟雾四处弥漫,严仁君突然跃出洞口,手中干枝一阵挑拨,把压在火堆上的干草连同干枝挑得四处飞散,如暗器般飞向洞外的人。片刻功夫,烟雾消散,他立即跃回洞内。 毕震山大怒,骂道:“你们一天一夜未进食,看你们熬得了几天!” 独臂屠夫太叔罡喝道:“再扔火把,用暗青子招呼,看他们如何抵挡!” 于是,许多人便捆扎干枝,准备再投。 东野焜急了,道:“以暗器射人,严兄他们无暇顾及火把,这便如何是好?” 张老镖头道:“稍等看看再作计较,危急时我等只好舍命相救!” 如澄道:“对方人多势众,硬拼不利,更何况洞中有几人受伤,能战者还剩几人等等情形我们不知,是以不能轻举妄.动。” 这话的确不错,可又该怎么办呢? 东野焜心急似火,却又无可奈何。 片刻后,火把扎了不少,点着后往洞里扔。洞里的人不再出来,却把扔进洞的火把灭了,往洞深处拖,扔一把拖走一把。 看来,靠火攻是不成了,毕震山下令停止,十几人围成圈商议办法。 东野焜等人放下了心,暂时松了口气。 可是,不久,金龙会的人又有了行动。只见他们四处采集枯枝,结成大捆。 张元顺道:“不妙不妙,这一捆捆扔到洞里,烟雾呛人,他们在洞里便藏身不住。” 东野焜朝洞口上方查看,只见上壁陡峭,离崖顶何止数十丈,壁间稀稀落落有几丛灌木,无法借此攀登上去,看来只有硬拼。但洞中情形不知,万一受伤的人多,岂不是让他们送死? 看来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等到天黑以后再冲杀,只要洞中的人能顶住白天的火攻。 此时,干柴已扎好几大捆,每一捆由两人抬着点火,燃盛之后,扔向山洞。扔柴捆的都是武功高手,柴捆“呼”一声,直射洞口。但就在此时,洞中蹿出两人,分别以长枝挑打,两人轻功之高,宛如两头巨鹰,将一捆柴禾挑得四处散落。毕震山等人大喝一声,纷纷扑向二人,但二人却迅疾返回洞中,气得他们破口大骂,激洞中人出来应战。 东野焜等看得清楚,两只巨鹰正是严壮行、严仁君父子俩,看来他二人并未受伤。 此计不成,毕震山等人暂时罢手,局面又恢复了平静,东野焜等人也放下心来。 又一个时辰过去,冯二狗等人坐息醒来,纷纷跃到树上张望,如澄请大家集中商议。他先把刚才火攻的情形讲了,请大家出主意。 侯三娘道:“好毒的手段,幸而无恙。” 冯二狗道:“看来只能等天黑,到时我们虚张声势,冲到洞中救人,趁黑四处奔逃。” 如愚道:“这沟口要守住,自己人则放行,金龙会的人则挡住。” 吴小东道:“黑夜中如何区分?” 如愚道:“自己人来时小声报出姓名就成,只是金龙会人多,要从洞口冲到并不容易。” 张元顺道:“多想想办法,要以智取。” 于是众人不再说话,苦苦思索。 留在树上守望的张逸鹏忽然道:“贼人们又在准备柴禾,看来又要用火攻。” 东野焜连忙上树,只见金龙会的人又忙着拖拉干枝,捆扎火把。 如愚也跃上了树,看了一会,道:“这是用做火把,晚上照明,下去吧!” 回到沟底,如澄劝大家坐息以养精力。 没法子,大家只好觅地闷坐。 而此时在洞中的凌晓玉等人,正议论着摆脱困境的办法,人人知道难以保命。 严壮行道:“经昨日一战,除少数几人外,其余人不是外伤就是内伤,加上无水无粮,再这么熬下去,只有束手待擒的份。因此老夫以为,趁身上还有些气力,不如出洞一战,冲得出去的就只管走,今后再为大家报仇!” 雌雄刀卢新泰道:“在下以为,敌势强大,硬拼只怕走不掉一人,不如天黑再杀出。” 追魂尺柯骏道:“天黑冲出固然好,但黑暗中彼此难以相互援手,而对方人数多我数倍,很容易被其以多胜少,再说他们若点起火来,我们的打算便落了空。” 凌晓玉凄然道:“此次中计,怪我求胜心切,明知对方设有圈套,但自恃人多,过于轻敌,致使各位受累……” 瘦道人玄灵道:“姑娘,说这些话无益,金龙会与我等誓不两立,今日就来个了断,我老道不信明年今日就是老道忌日。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只要大家力斗,就有生路!” 胖和尚惠空道:“我方虽死了二十来人,但精英尚存,我和尚也赞同严老兄此议,出去与这班小人见个高下,或许还能杀出一线生机!” 羊操道:“出去列阵,与他们单打独斗,将对方最厉害的对手拼倒几人,那时便向谷沟冲去,彼方人虽多,但不足惧矣!” 严壮行道:“羊兄高见,不妨就此商定出斗的人,其余人则待机冲杀。” 郑通道:“要是对方群殴呢?” 羊操道:“先拿话套住他们,若他们并肩子上,我们立刻退回洞中就是。” 严壮行道:“老夫打头一阵!” 惠空道:“我和老道打第二阵,拼两人。” 凌晓玉道:“我出第三阵……” 羊操道:“那不成,你是群龙之首,只能临阵指挥,掌握全局……” 凌晓玉道:“前辈,事已至此,今日处境危殆,人人都要上阵,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哪怕就是葬身此地,也死而无憾!” 严壮行昂然道:“大丈夫何惧一死,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了一个,让他们亏尽血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情绪十分激昂。 凌晓玉请大家静了下来,道:“各位都愿一战,要死也死在一起,就请各位准备吧!” 在沟谷壁上的张逸鹏,忽见有人出了洞,忙对大家轻喊道:“哎哟,他们出来了!” 东野焜双臂一振,最先上了大树。 只见江湖四杰郑通、施魁、殷正全、贺刚两人一对,并肩而出。四人身上血迹斑斑,手脚都裹着伤。他们之后是崔平、薛峰、袁勋、羊操,接着是风尘二怪胖和尚惠通、瘦道人玄灵、追魂尺柯骏、雌雄刀卢新泰、黑鹰严壮行、严仁君、四星女,宣琼玉、宣如玉、史锦莲、凌晓玉、粉面妖娥汪青青、断魂婆婆施大娘。这么多人的衣服上都有血迹,有的一拐一瘸,但人人昂头挺胸,决无半点畏缩。 东野焜看得心酸,摸出手帕蒙上脸,对如澄道:“师兄,小弟去助一臂之力!” 如澄道:“不忙,大家下来商议。” 众人纷纷回到沟底,围成一圈。 张元顺道:“凌小姐他们自忖无生还之望,趁着还有些精力一拼,以免力竭受擒。” 如澄道:“大家此时现身还是稍后再出?” 如愚道:“此时现身可长斗志,但此峡沟要留有人守,以免被对方堵住去路。” 话刚完,张逸鹏小声道:“有二十来人奔过来了,大家快藏身!” 如愚道:“等他们进沟来,莫放走一人!” 东野焜道:“小弟用黄豆粒儿治他们穴道,各位往后退出七八丈!”话声中他已跃上左边峭壁上的一块巨石之后。 如澄和众人立即退开,刹时人影全无。 片刻后,那二十人已来到沟谷。 领头的是总坛副巡检使奚正良、奚保祥、奚超,他们带的都是奚家庄的人。 奚正良道:“就在这口子上站好,不许放走一人,今日是我奚家庄的人第一次显身手,你们可别丢了会主的脸面!” 众人齐答:“遵命!” 于是,十七人站成两排,奚正良、奚保祥、奚超则站在他们之前,全神贯注斗场。此时双方都站成横列,马上就要动手了。 东野焜见状,改了主意,从岩石上飘然而下,落在最后一排人的背后,轻而易举将他们制了穴,那些武士惊得想喊也喊不出声。 东野焜对前排的武士如法泡制,然后又将奚正良等三人治住,让他们呆立不动,也叫不出声。 事毕,他把众人叫回。 张元顺有些惊异,这年青人身手果然高明,便道:“我等立即杀出,东野少侠暂留,一则再给敌方一个出其不意,二则敌方派人来解救这班武士,又可乘机治伏,各位以为如何?” 如澄道:“好主意,走吧!” 于是东野焜又上石壁巨石后藏身,如澄、如愚、张元顺走在前,其余人跟在后,快步向斗场走去。 从沟口到双方交手处有二十来丈,众人不吭不声,对恃双方都未注意。 此刻,金龙会护法关钰、黄武杰、太叔罡和毕震山、秦玉雄站在前列,与凌晓玉、严壮行、胖僧惠空、瘦道玄灵四人相照面。 毕震山阴笑道:“紫星红梅,昨日一战,你方丢盔弃甲,仓皇逃命,龟缩于洞中一夜,此时重整旗鼓出阵,莫非还要让这些残兵败将白白送死么?本座昨日就申言过,只要你紫星红梅束手就缚,其余人可免一死,你又何苦牵累他人呢?今日你们插翅难飞……” 严壮行喝道:“住口!我等老少英雄,何在乎一条性命,今日就与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玄灵骂道:“毕震山你这个王八羔子,你家道爷是贪生怕死的人么?听听你那乌鸦嘴聒躁些什么,道爷先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毕震山大怒:“老道你敢……” 凌晓玉大声道:“住口!毕震山,你说只要我紫星红梅束手就缚,你就让大家离开此地,你说话可算话?” 毕震山微一怔笑道:“本座的话言出如山,自然算数,你愿束手就缚么?” “不错,只要我的同伴一个个安全离开,我紫星红梅任你宰割!” 严壮行一愣,喝道:“不可!姑娘你把我等看成了什么人,大丈夫何言惧死……” 凌晓玉手一抬,温言道:“前辈,请稍候,容晚辈与他交涉……”略一顿,对毕震山续道:“你只要让我的同伴离开沟谷,我便放下兵刃,由你处置……” 言未了,陈剑书、严仁君、四星女都嚷了起来,其余人也决不愿让她丢了性命。 毕震山喝道:“嚷什么,要想死还不容易?今日定让你们奔赴黄泉就是了!” 凌晓玉道:“快说,你答不答应!” 毕震山眼珠一转:“你真的束手就缚?” 凌晓玉有苦难言,他勃然道:“不错!” 昨夜她痛断肝肠,不曾有一刻合眼。 从接到密报,杭州府有人冒紫星红梅之名劫掠富商之时起,她便料到其中必有阴谋,并非只为破坏她在江湖上的名声,十有八九是诱她现身,好一网打尽。她与四星女四星卫及羊老爷子商议,决定不上圈套,暗中探查这伙人的来历,再作计较。哪知婆婆也知晓了这事,把她招到郁香楼,问她:“杭州的劫案你知道了么?有什么举措?”她说等查清作案人身份再设法抓捕,没想到这话招来了一顿申斥。 “你好糊涂!老身命你在江湖扬名,旨在联络武林好汉,并探查江湖动静,你若把这点好名声丢了,白道上还有谁会理睬你?你怎么变得如此胆小,连几个冒名的小贼都惧怕,今后还能有什么作为?干咱们这一行的,自然免不了出生入死,岂能畏首畏尾,再说你身边都是一流高手,还捉不了几个小贼,难道要老身亲自出马不成?真是岂有此理!” “启禀婆婆,杭州府作案之事,属下疑为金龙会设下的圈套,旨在诱属下现身……” “那不更好么?金龙会就在咱们鼻子底下兴风作浪,但你却抓不到人家的真凭实据,你说是胡相国创立的金龙会,这话谁能相信?你说金龙会旨在谋反,你又有什么凭证?直到如今,你既未活捉到一人问出口供,也未能抓到半点凭证,你说说你多无能!现在不是机会来了么?他们设圈套害你,你就不能将计就计,反将他们一网打尽,留下几个活口逼问出口供么?” “金龙会高手太多,属下所部不是对手……” “住口!老身就不信金龙会上至总护法,下至无名小卒都会上阵对付你,至多派出一二十个高手罢了。而你却畏敌如虎,临敌怯阵,辜负了老身对你的栽培,令老身大失所望。现命你立即奔赴杭州,捉拿冒名盗贼,擒获金龙会头目,并斩除其高手,削弱金龙会实力。为助你一臂之力,除你原有人马,再调二十人随你前往。此行只许获胜,不准失手,听明白了?” 无奈,她只好请风尘二怪、严壮行等人相助,加上宣琼玉等人,声势也不小。只可惜东野焜助凤凰镖局寻镖外出,若是有他在,就稳妥得多。有心等他回来再走,又不能违反婆婆的钧旨,她只好率众赴杭州。 经大家商议,她与四星女、四星卫、羊老爷子做一路,改装骑马,其余人分四路,在她前后不远,各走各的道。 一路上,虽发现有可疑之人跟踪,但却平安无事到了杭州,下榻于一家大旅舍。其余人则分散住在附近旅舍,由四杰外出与眼钱接头,眼线禀报冒名作案人失去踪迹,未再作案。 但是,夜间有人到了旅舍,以飞刀寄柬,四星女追踪出外,连人影也未找到。取下钉在墙上的飞刀,打开书信,只见上面写道:“紫星红梅,你杀我师兄章玉春,此仇不共戴天,我誓取汝首级雪恨,明夜南门外五里坟场,就是你葬身之地,三更恭候。”署名是陈元。 第二天,由四杰将消息传给大家,准备夜里三更赴会,请大家暗中前往。 她住的酒楼叫丰乐楼,正好靠近南门,于是白天足不出户,只等夜晚来临,她不知丰乐楼掌柜葛兆春等人均系金龙会杭州分堂的人,一举一动全在人家眼皮底下。 二更后,她与四星卫四星女和羊老爷子出城,风尘二怪等人已在城外等候,仍分三起先后往五里坟场赶去。 五里坟场阴森荒凉,不见人影,等了一会仍无动静,她便高声道:“陈元,你为何不敢现身,再不出来我可要走了!” 语声刚落,忽然一声惨嚎撕破宁静,惊得众人毛发竖立,这叫声来自坟场西侧。紧接着有人大叫:“站住!暗算偷袭算什么好汉……”呼声未了,一声“哎哟”便没了声音。 她和羊操等人飞也似扑了过去,就在十丈开外的坟堆上,两人栽倒俯卧。郑通将尸身翻转,认出是婆婆派来的人。离此二人四五丈外,隐伏着他二人的十八名手下,此时纷纷从潜身处赶来查看。两名头领一姓王一姓苏,四杰检验后,发现姓王的头领背部有五个小洞汩汩流血,姓苏的头领额头上插着一枚小小的三棱刺,刺上有剧毒,他发现有人偷袭姓王的同伴,在站起来吼叫时中了三棱刺。他是直挺挺扑倒在地的,朝着西北方向,那一片是杂树林,偷袭者正是朝那儿遁去的。最让人气恼的是,姓王的头领背腰处,放着一张纸,上面写得有字。 四星卫、羊操和十八名武士展开搜索,她和四星女擦着了火,见纸上写着:“你们仰仗人多,浑似市井无赖,但陈大爷并不放在心上,只是今夜没了胃口,有种的在余杭县决战,大爷明日恭候,你若没胆赴约,就滚回京师龟缩,从此不出江湖!”署名是知名不具。 她气得直跺脚,让四星女告诉大家不必再费神,天明赶赴余杭县府。 翌日晨,她请风尘二怪、黑鹰等几位前辈到丰乐楼议事,大家决定,一直奉陪到底。只有卢新泰有异议,说人家置了圈套,不必往里钻,先回京师再说。她只得实话相告,说自己奉命追捕,不得违令。黑鹰问奉谁之命,她说不能奉告,请前辈原宥。于是,众人又分开赶路,先后到达了余杭县府。 刚在一家旅舍住下,店小二就拿了封书信来,拆开一看,上面写道:“你总算有点儿胆量,应约而来,你不妨与你那些鹰犬好好用一顿午膳,须知这是你们在人世之最后一餐,今日径山之战,你们尽皆成为刀下之鬼同赴阴曹地府哉!知名不具。” 紫梅何凤娇叫道:“气死我了,这姓陈的不是人,我要看看是他死还是我亡!” 白梅乔玉珠骂道:“今日非宰了这畜牲不可,要不然还有脸在江湖上行走么?” “骂有何益,快去吃饭,把书信传给大家看,路上计议应付之法。”她也生气地说。 半路上,大家在路边商议,估计我明敌暗,一行人踪迹早露,若再把人分散,危险更大,易被对方各个击破,不如集中一处,便于相互照应。从昨夜情形判断,陈元一伙人绝非庸手,己方两个头领被击杀,部下十八人竟不知是怎么回事,连个人影都未见。因此不能轻敌,要谨慎行事,并议定由风尘二怪、追魂尺柯骏、雌雄刀卢永泰率十八名武士走前,她和其余人在后,大家相隔不出三丈。 上了径山后,见到朱砂留字,这才明白对方耍弄这许多手段,就为的是诱她来此,可见其早已作了充分准备。但大家认为己方人多,足可一战,不管有什么圈套都不必害怕。 上山后,众人小心翼翼,走成单行,四十多人如一条长蛇,蜿蜒在崎岖山道上。忽然,领头的郑通发现“斩尽杀绝”四个红字,眨眼间从树上跃下三人,一个鹰鼻秃头老儿,一个书生和一个公子哥儿模样的年青人并排而立。 郑通喝道:“什么人,通名!” 年青公子冷笑道:“命在旦夕,还敢张狂,你家公子爷就是陈元,这还用问么?” 郑通叱道:“姓陈的,你鬼鬼祟祟,东躲西藏,算什么好汉,有种的就与你郑爷爷见个高下,没种的就钻到林子里去……” 秃头老儿大喝一声:“放肆!” 灰影一闪,五指成爪,老儿已到郑通面前,一爪朝他胸前抓来,其势快如闪电。 郑通连忙后退,一掌截其臂肘。只听“嘶”一声,胸前衣服已被撕去一块,掌缘切在对方臂肘上,就像切到了石块上一般,毫无用处。 在他身后的施魁大悟,一刀从斜刺里劈出,但秃头老儿已退回坡来,微微冷笑。 陈元喝道:“这里树多,不便动手,大爷在坡底的平地上等候你们,速来送死!” 喝声中腾身而起,一晃不见。 郑通又羞又怒,双足一跺,跃上坡头,只见往下是道长坡,陈元等三人已出去了十丈。 他“喳”一声,抽出兵刃,大喝一声跃起便追,施魁等后面的人也赶忙紧跟于后。 不到片刻下到坡底,哪里有什么平地,却是一道深长的峡沟。郑通停下了身,等后面的人来商议,然而从后面发出来喊声,说有许多人已堵住了退路,正从坡上下来。 羊操道:“快往前走,腾出地方让坡上的人下来,今日就是到了鬼门关也得闯一闯!” 郑通喝道:“好!郑某人今日不信邪,倒看看这班小人有什么伎俩!” 他立即快步奔向峡谷沟,不出十丈,那老儿和年青公子率一班子人堵住去路。 突然,后面传来了厮杀声,陈元尖叫道:“杀!一个不留,大家并肩子上!” 话未落音,两边岩石后、大树上跳下了许多人,一时杀声震天,群山回应。 这是一场殊死的拼斗,双方人多势大,金龙会许多相识的对手也一个个现身。 这里地势极狭窄,相互不能策应,她便及时下令,命大家往前冲,冲出峡沟才有生路。 事后想来,这主意像是救了大家,其实正好中了对方的诡计,她率人一冲,敌方就纷纷退让,大伙冲出峡沟,才知是一块绝地。峡沟中的厮杀,大部份人都带了伤,十八名武士没一个跟来,全战死在峡沟,回京师如何向婆婆交待?慌乱中崔平发现了山洞,大家便一涌而入,只听金龙会的人哈哈大笑,说这叫瓮中捉鳖,纷纷喊叫要她们投降,否则困死洞中。 这一切,都是金龙会算计好的,这洞只有十来丈深,若有粮食饮水可坐守其中,对方也奈何不了自己,可是什么都没有,只能束手待毙。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里就是她的归宿,还让这许多武林高手陪葬。 进洞后,由严仁君等守住洞口,其余人包扎伤口,调理内伤,有了个喘气的机会,至晚,金龙会的人只守在外间,并不骚扰。 雌雄刀卢新泰请她往洞深处去说话。 卢新泰冷声问她:“你打算如何脱身?” 她道:“带着烛火么,点亮了好说话。” 卢新泰取出蜡烛,点燃了搁在地上。郑通等都随身携有照明之物,纷纷取出点上,把洞里照得昏昏暗暗,但足以视物。 “前辈,我们只有等天明之后,突围而出。” “敌势甚强,能冲得出去么?” “走得一人是一人,困守只能束手待毙。” “我早就说过,回京师为上策,可你一意孤行,不听劝告,把大家带入绝境!” “前辈,这是我的错,我对不住大家!” “对不住又该如何?一句空话么?” “事已至此,晚辈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我等助你在江湖上扬名立威,你却在性命交关的时候不顾大家,你还是个人么?” “前辈大恩,晓玉不能忘怀,但……” “空话少说,我只问你如何救大家脱险?” “这……晚辈实在想不出法子……” “你当真想不出来还是故意装痴装傻?” “前辈虽对晓玉有恩,但也不可随意辱及晓玉,此刻处境危殆,前辈有何高招尽管说出。” “好,你既然不知,我只好点醒你,金龙会、陈元都是冲着你来的,只要你出洞束手就擒,其余人不就得救了么?” 她不禁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个大名鼎鼎的侠义道高手,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他几度以言伤及自己,自己都得忍下一口气,因为大家几年来仗义助己,能和人家翻下脸来么? 事已至此,若真能救得了大家,倒也是一条上策,怕只怕对方不讲信义,她死了不说,大家仍无生还之望。 她想了片刻,道:“晓玉只要能救得大家,愿出洞束手就缚,但这班人素无信义……” 卢新泰道:“不妨,明日你由我点穴,然后与他们说定,待我们走后再留下你。” 她心中十分难受,但毅然道:“好……” “那就一言为定,不许反悔。” “晓玉决不反悔,只是四星卫他们……” “你怕他们反对么?那也好办,你只要下令就是,他们不敢不听从。” “好的,这事要不要对大家说?” “今夜不必,明早再说吧!”略一顿,卢新泰又道:“还有,若对方捉你一人嫌少,就把四星女四星卫带上。” “这个,恕晚辈不能做到,要他们自愿……” “你是他们的头领,有权下令,谁敢不从?” “我与他们是道义上的朋友,不能命他们束手就擒,他们若愿以死相拼,那是他们的事!” “这么说来,你不是他们的上官?” “前辈这话从何说起?晚辈与官府无关……” “你瞒得了别人还瞒得了我?” “晓玉不明前辈何以认定……” “不必多言,我给你看件东西!”卢新泰从怀中摸出块腰牌,对着她晃了晃。 她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前辈是……” 卢新泰立即制止她:“嘘,噤声,你如今已知道了我的身份,还不照我的吩咐去做么?” 说着将腰牌迅速放回内袋。 “是,属下遵命!” 两年来,她居然不知道卢新泰的真实身份,还以为是冲着师傅的面子来助她的,那么追魂尺和风尘二怪又是什么身份呢? 她满腹心事靠在洞壁上沉思,越想越伤心,婆婆命她不顾一切要抓获陈元这班人,而在处境艰危的时候,卢新泰竟然命她束手让敌人抓获,以保全他自己的性命。 两年多以来,她出生入死,为的什么? 父母生死系于她一身,她若死了,何人来救父母?两三年的功夫岂不白费? 她禁不住珠泪直流,她死了无妨,可父母双亲也永远见不了天日! 她把头沉入两膝之间,怕被别人发现她在哭泣,眼泪湿了膝头湿了裤腿。 绝望之中又想起了东野焜,不知他此行是否顺利,有没有回到京师?他也许盼望着和自己见面,却不知姑娘明日就会香消玉殒!从此如天上的参星与商星,一个出一个没,两不相见。她在阴间,他在阳间,永无相逢之时。她有许多许多话还未及向他说,她对他的满腔情意也不及向他表白。啊,她是多么后悔呀…… 一夜伤痛,不觉天已大明,生死关头已到。她走到洞口探视,洞外之人或坐或立,正吃干粮,有二十多人持兵刃散在洞口周围。 她将四星女、四星卫和羊老爷子请到后面席地坐下,凄然道:“由于我指挥失误,使各位陷于绝境,十分对不住各位……” 羊操道:“凌姑娘,说这些作甚,今日之局,尚有可为,老夫力护姑娘逃走……” 她接口道:“慢,前辈听我说,晓玉奉命出洞束手就擒,与敌方交换大家出谷……” “你说些什么?奉命,奉谁的命?” 江湖四杰也纷纷责备她不该这么说,要生要死大家在一起就是,哪能让她一人抵命! 她平静地说道:“要救大家,只有此一法,晓玉愿以一命换取各位……” 何凤娇道:“我去顶缸,小姐千金之体,怎能落入敌手,小婢一条命值不了什么……” “人家要捉的是紫星红梅,你能替代么?”卢新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郑通道:“卢兄暂请回避……” 卢新泰傲然摸出腰牌一亮,除了羊老爷子,其余人皆大吃一惊,忙着要站起行礼。 卢新泰手一挥:“不必了,坐着说话。”略一顿,道:“事急,不必耽搁时候,为顾全大局,保全实力,由凌姑娘顶缸……” 话未了,羊操骂道:“胡说八道,你……” 卢新泰眼一翻:“你虽和我同一品级,但我受命指挥尔等,这是婆婆手谕!” 他摸出一封书信,递给羊操。 羊操看完递给她,只见上面写道:“密令。杭州之行务必大获全胜,抓捕金龙会首脑人物,事关重大,特令卢新泰暗中监察凌晓玉举止,若有不当,由卢新泰亮出此令,接过指挥权,统一号令。”末尾是婆婆的印章。 书信在每个人手上传了一遍,被卢新泰收回,道:“今日之局,不能全都葬身于此,凌晓玉在我等脱身后自尽,不得泄露身份!” 羊操道:“人落在人家手中,还容你自尽么?你虽受命指挥,但老夫不听此令,晓玉也不准自投罗网,回京师后自有老夫向婆婆交代,卢新泰你就识相些走开吧!” 卢新泰大怒:“你我同等身份,但我受命指挥,你敢违令么?” “不错,老夫敢违令,你能把老夫怎的?” 她连忙道:“羊前辈,以晓玉一人之命换取大家生还,这十分值得……” 四星女齐声道:“小姐死,我们陪葬!” 羊操道:“你们好糊涂,金龙会已占上风,能放过我们这许多人么?” 卢新泰道:“他们虽占上风,但并无把握全歼我等,拼杀起来,他们的伤亡不会少,而且他们费那么多功夫,旨在捉拿紫星红梅,因此以她顶缸,他们必会同意。” 羊操叱道:“你贪生怕死,无耻已极,按罪应军法从事,老夫先毙了你……” 卢新泰冷笑道:“羊操,事关大局,你竟违抗婆婆旨意,就凭这一条,该处死的是你!” 话声一落,他倏地一个后跃,到洞口前把风尘二怪和追魂尺柯骏叫了过来,亮出腰牌和婆婆手谕让他们看了,然后说交出凌晓玉,保全实力,但羊操却公然违抗…… 柯骏和惠空、玄灵都亮出了腰牌,使她和四星卫四星女又一次感到震惊,原来他们都是一家人,品级都比他们高。 惠空道:“阿弥陀佛,让凌姑娘束手被擒不是上策,我等只怕也脱不了身,不妥不妥!” 玄灵骂道:“亏你想得出来,我等报效朝廷,危难时理应同舟共济,哪里能背弃同伴自己逃生,我老道决不干这种事!” 柯骏道:“卢兄受命全权指挥,我等自当遵从号令,但交出凌姑娘并不能挽回大局,因此请卢兄慎重,且勿草率从事!” 卢新泰见无人赞同此议,便放缓了口气道:“并非我卢某薄情寡义,只因我等身陷绝境,已无生路,而我等身负重任,岂能在此轻易丧身?为保全实力,从大局着眼,只得忍痛交出凌姑娘,此乃不得已之下策,舍此又有什么办法脱身,望各位献计献策!” 羊操道:“我等同食朝廷俸禄,平日刀光剑影、出生入死,今日陷于绝境,那就同心协力,闯过鬼门关,若是闯不过去,那就与敌同归于尽,死得壮烈,岂能出卖同伙,换取一条性命,苟且度日,遗羞后人!” 玄灵道:“羊老儿说得是,与其困守洞中等死,不如出去拼个鱼死网破!” 正说着,宣琼玉来报,敌方来了援手,是秦玉雄仁勇堂的人马。众人连忙到洞口查看,果见来了四五十人,为首的正是秦玉雄。 接下来毕震山命他们出洞受擒,然后开始火攻,把她交出去顶缸的事不及再说,大家忙着防守,匆忙中过了两个时辰。敌方见火攻无效,便停止攻击,忙着扎火把,看来又准备过夜。严壮行便提出不能坐等待毙,干脆出洞一拼。卢新泰当着众人不好再说交出她的话,想拖延到晚间,但其余人均赞同立即拼杀,他只把两只目光凶狠地对着她,这意思她自然明白,若不照他之命行事,回去也逃不过婆婆的惩治,与其到时受尽侮辱,不如现在就死,以救大家一命。 主意拿定,她假意赞同出洞拼命,到阵前伺机说出她愿束手受擒的话。 毕震山道:“很好,你走过来让我治穴。” 凌晓玉道:“你让我的人走,我自己由你点穴,人不走就受制于你,岂不上当!” 太叔罡忍不住喝道:“你立刻束手就擒,哪有你讨价还价的余地,今日你们不过是瓮中之鳖,盆中之鱼……” 这些话东野焜等人都听见了,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凌姑娘居然要以自己的性命换取一行人的性命,这如何使得? 东野焜心痛如刀割,哪里再能忍耐,道:“师兄,快出手,千万莫让凌小姐落入敌手!” 如澄道:“小师弟,你莫急,我等现身后敌方必派人来此救人,你可乘机再治住他们,那边由我们去对付,稍迟你再来援手,这样做可再次惊破敌胆,鼓舞我方斗志!” 东野焜道:“好,师兄快走吧!” 如澄当即双肩一晃,跃前十丈,众人立即紧跟而上,直奔斗场。 此时太叔罡正说到“盆中之鱼”,忽听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震得人耳朵发痛,惊得扭头一看,只见两个和尚率十多人已到跟前。 凌晓玉等人见是如澄如愚和冯二狗他们,禁不住大声欢呼起来,这不啻是天降神兵,一个个无比震奋。晓玉和四星女不见东野焜,心中十分奇怪。冯二狗他们来了,为何不见个郎? 莫非他没有和二狗他们一起?他到哪儿去了?如果有他在,今日就更有把握脱身。 此刻毕震山等人大吃一惊,不明白这伙人从何而来,峡谷中有奚家丁壮守卫,怎么不见听一点动静就来了这么多人。 毕震山喝道:“和尚,通名!” 冯二狗喝道:“姓毕的,你瞎了狗眼,连如澄、如愚大师都不知晓么!” 秦玉雄见虎威镖局张家公子和冯二狗这班人在一起,不禁十分惊诧,忙喊道:“张老镖头,快过来,你们怎会和他们一起?” 张元顺斥道:“秦玉雄,你和毕震山狼狈为奸,骗老夫入了金龙会,老夫一生堂堂正正做人岂能与尔等同流合污,金龙会到处劫财杀人,野心勃勃,怀有不可告人之阴谋,老夫决不充当你等之鹰犬,早就伺机脱离金龙会,还我虎威镖局清白名声,今日与各位同道联手,匡正除邪,申扬道义!” 一番话把秦玉雄气得差点闭了气,仁勇堂居然出了公开反叛的逆贼,叫他如何向总坛交代,在毕震山面前也丢尽了颜面。 说话声中,如澄等人已走到凌晓玉等跟前站住,四星女宣琼玉姊妹等姑娘高兴得流出了泪,危难中突然来了一支生力军,可谓绝处逢生,一个个斗志昂扬,精神振奋。 如澄道:“紫星红梅姑娘,切勿束手就缚,这班人素无信誉可言,只有战而胜之,以暴治暴,岂容彼等如此张狂耶!” 秦玉雄破口大骂道:“张元顺老匹夫,你敢背叛本座,今日就杀绝你一家以解恨!” 张劲风一抡十字拐,回骂道:“秦玉雄,你这个卑鄙小人,攀龙附凤,依附权贵,你不过是人家豢养的一只鹰犬,威风什么?” 秦玉雄“唰”一声抽出腰刀,要来动手,但有个公子哥儿抢上一步,拦阻他道:“且慢,先由本公子找紫星红梅算帐!”说着一跃跳到场中,一指凌晓玉:“贱人,通名!” 凌晓玉道:“放肆,你少张狂!” “本公子陈元,找你为师兄报仇,你该有个姓氏的吧,为何不敢亮出,见不得人么?” “陈元,你是女扮男妆,充什么章玉春的师弟,你究竟是他什么人?” 陈元被识破,又羞又怒:“贱人,你少啰嗦,我是他什么人你管得着?” “冒我名扮我身的可就是你?” “不错,正是本小姐所为!” “念你并无恶迹,我不与你计较,今日你就走吧,待我与金龙会这班人了断后再奉陪!” “你休要做梦!本小姐为师兄报仇……” “他不是你师兄,真不明白一个姑娘家,居然要为一个人人切齿痛恨的淫贼出头,也不怕玷污了自己的名声么?” “不要你管!章玉春再坏,也轮不着你杀他,要惩治我自会惩治,决不许旁人插手!” “哟,你和他是……他是你什么人?” “你管得着么,你杀了他,我就要杀你!” “章玉春两次侵扰我,又到京师作案,他是死有余辜,奉劝你明白些,别干糊涂事!” “你敢骂我?好贱人,我宰了你!” “且慢,今日我们与金龙会誓不两立,你何苦掺和在其中,你最好退开一边,等我们了断后,你再来找我就是了。” 一个青年儒士从后面走到陈元身前,低声说了些什么,只见陈元把身一扭:“不!我就是要找她算账,要不她被人宰了,我怎么报仇?你退开一边,不要管我的事!” 寒光一闪,陈元弯刀出鞘,状如新月,她娇叱一声,向凌晓玉出了手。 凌晓玉无奈,拔剑迎战。斗了五个回合,不禁心惊。这丫头刀法怪异,出手又狠,招式直接快速,刀刀砍人要害。若是全力与她斗,或可胜他,但这就会耗掉本已不足的精力,况自己与她并不深仇大恨,该对付的是金龙会的人。于是便以守为主,攻得并不猛烈。 此时,毕震山把目光朝着沟谷通路,派去的人至少八个,只见他们奔到被治了穴道木愣愣站着的人面前,并不去解那些人的穴道,却站在那些人跟前查看,有的还未走到就停下了,动作如此迟缓,真叫人冒火。 此刻后,派去的人仍痴站着,情知不妙,立即吩咐魔手秀士应天华带潜山二虎纪雕、阮洪、恶头陀普济去查看。 他道:“峡谷口必潜有对手,你们四位要小心了,莫遭人暗算!” 应天华道:“堂主放心,我等自会谨慎。” 四人立即施展轻功,眨眼间几个起落,已到了峡谷沟前三丈。只见奚正良、奚保祥、奚超直朝他们眨眼,后派去的十人一个个木僵僵背对着他们,显然是遭人治了穴道。 应天华小声道:“我去解奚家三人穴道,你们三位站在一旁,查看对手隐身何处。” 普济道:“你只管动手,自有我等照应!” 应天华比个手势,四个便一步步上前。 纪雕道:“我和阮二弟越过奚家的那些壮丁,进峡沟去搜索,二位解救他们如何?” 应天华想了想,道:“不错,二位先走。” 纪雕、阮洪腾身而起,越过总坛两排人的头顶,向沟内落去,应天华见他们落到那些人身后看不见了,便和普济并肩向奚正良等三人走去,并不打算先解救后派的人。 走到奚正良面前,正要去解他的哑穴,忽觉一股极细的劲风朝他脸上射来,连忙举起铁手去挡,又觉脸肩有劲风袭来,便赶紧躲开。但他腿上伏兔穴一麻,已经动弹不得,惊得他忙对普济喊道:“快来……”言未了,有个青影一闪,从站着的两排人后跳到奚正良身后,伸手一把揪住他衣襟,从奚正良身边拽过来,伸指点了他哑穴。这不过是眨跟间的事,他吓得魂飞天外,叫苦不迭。 普济与他一样同时受到袭击,他正抬头瞧着两边沟道上方,不防腿上一麻穴道受治,他“啊哟”一声,欲向应天华呼救,却见应天华被人拖拽而不反抗,惊得他灵魂儿出窍,就在这瞬间,眼前青云一闪,哑穴被人治住,再也喊不出声。紧接着被人揪着衣襟拖到了峡谷内,不一会应天华也被拖了来。两人虽动弹不得,眼睛却看得清楚,那越过总坛卫队头顶跳进沟内的潜山二虎,也直僵僵躺在他二人面前,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们。 潜山二虎双脚一落地,就被人从后面点了穴,然后放倒在地上,连人影也未见。因为东野焜正藏在两排卫士身后偷窥斗场,见他们来了便准备对付他们。他先治了潜山二虎,后又蹲下身子,以黄豆粒打中应天华、普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四大高手治住。 此刻凌晓玉和陈元已斗了三十回合,陈元已尽全力,仍无法伤到对方。 毕震山以为派应天华等人去沟口定能解救总坛的人,便把目光盯着凌晓玉,寻思破敌之法,对方新来的一二十人中,武功最高的是两个和尚,只有请幽冥三凶出马,只要把二僧除掉,余人不可畏,是以他退到人群中,与三凶商议,三凶也认定该先除去二僧。 于是三凶大摇大摆从人丛中走出。 施震、余沛指着如澄、如愚喝道:“来!” 如澄、如愚并肩而出,双方人众屏息凝神,俱都紧张起来,这将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狠斗,两方都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 凌晓玉见状,无心再斗,突施绝招,三剑将陈元逼退两步,然后一跃回到阵中。 陈元要追赶过来,严仁君跨前一步挡在凌晓玉身前。陈元正要出手,被青年儒士拽了回去,对她不知说了些什么,她才安静下来。 此刻,场中四人已动上了手。 三凶之首施震对如澄,余沛对如愚。 幽冥三凶以鬼阴爪称雄于世,所以并不使用兵刃。施震两手无名指和食指弯屈于掌心,只以拇指食指中指弯曲如钩,就像鸟禽的两只脚趾,施展的招式十分怪异。如澄大师立掌为刀,以掌缘劈砍对方,招式多变灵活。 如愚以掌对敌,一套掌法稳健刚猛。 四人功力精深,一掌一爪都带罡风,迫得对方人众各自退后了丈远。 侯四姑挤到凌晓玉身后,轻声道:“小姐,东野兄弟守在峡谷口,过一会再来,放心。” 凌晓玉一直纳闷个郎到底哪里去了,猛听这话,个郎就在附近,不禁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只要有他在,今日定能脱灾,当下芳心大慰,连忙运功调息,准备一拼。 如澄大师当年力斗夜行魔,名震遐迩,都惋惜他失去了功力。如今他居然恢复了武功,是以都想看看他究竟如何,因此双方人众都把目光对准了他和施老大,不去注意如愚、余沛。 严壮行、羊操等人深知幽冥三凶的厉害,心中都为如澄捏了把汗。毕竟丧失过功力,只怕难比当年,因此都随时准备出场接应。 此时两人已斥了五十多招,施展的攻势越来越猛,如澄虽然守得极稳,攻势却减弱了,这使得羊操等人更为担心。他们哪里知道,如澄得寂空大师指点,武功远胜当年。他并不急于出全力反攻,他要留下些气力,对付更高明的敌人。 他知道凌晓玉一行人受伤的居多,杀出峡沟要仰仗他们这拨生力军,因此他务必求稳以保存体力,不能轻易受伤影响大局。 施震不知对手未出全力,他低估了这个枯瘦的老和尚,以为对方已落下风,便猛提真气,施出全力进攻,要在十招内一爪击毙对方。 果然,如澄招架不住了,显得有些忙乱。 施震心中得意已极,第五招上大喝一声:“着!”右手三指闪电般朝如澄脑门上抓去。 如愚右手一掌,正好劈在他的腕骨上,只听一声大震,两人拼了一次内力。施震斜着退了一步,如澄却猱声而进,左掌一掌切在施震左肩胛骨上,只听“喀喳”一声,肩胛骨碎裂,施震受此重创,左手三指迅即自下而上猛抽,如澄没料及此人这般凶悍,左上臂被其三指戳通,顿时鲜血淋漓,如澄右手紧接着一掌切在对方脑门上,施震大叫一声倒地而亡。这一掌若不及时出手,如澄的左上臂会被其撕下肌肤,废了一只手。当下他及时点穴止血,人往后退。那厉钧见老大身亡,狂吼一声扑了过来,黑鹰严壮行立即迎上,十指如钩,与敌方大斗。 此刻如愚与余沛已经分出了胜负,如愚打了余沛一掌,但被其抓了一爪,伤在肩上。若不是闪避得及时,左肩骨早已粉碎,哪里只会破了层皮,流点血了事? 余沛激起了凶性,怒吼声中又猛扑上来,如愚也存心击杀此獠,运足功力迎了上去。 余沛瞥见老大已死,要为老大报仇,自信鬼阴爪无坚不摧,施的全是硬打硬架招式,他要再受对手一掌,与此同时击中对方一爪。他相信自己受得了对方一掌,对方决受不了他的一爪。这种打法,不闪不避,形同拼命。 如愚见对方欲两败俱伤,想抽身已是不及,立刻横下一条心,来个同归于尽。 就在此时,破风之声乍起,几道黄光从侧面朝如愚飞来,又听一声娇叱,几道寒光从凌晓玉手中飞出,接着叮当声起,三只铜镖被三把小飞刀击落。那发镖的正是鬼镖于炎,他想暗算如愚,被凌晓玉及时阻住。但鬼镖之所以名噪江湖,就是他发镖的手法极多。只见他手一扬,又是三道黄光朝凌晓玉飞来,晓玉手一扬,三把柳叶飞刀出手,哪知于炎此举旨在分散她的注意,左手扬处,五道黄光直奔如愚。 吴小东见状,连忙打出几颗铁莲子,但于炎双手连扬,紧接着十道黄光袭向如愚。吴小东的铁莲子击落了第一拨五枚铜镖,第二拨十枚他打出的铁莲子只击落三只,其余七只向如愚飞到。如愚正在与余沛打得激烈,匆忙中闪避不及,肩上、腰上、腿上都中了镖,这些镖远比平常江湖人用的镖小得很多,是以极为难防。羊操和瘦道玄灵同时跃出,但仍然慢了一步,只见半空灰影一闪,犹如一头巨鹰从空而降,向余沛扑了过去,惊得他连忙后跃避过。 那灰影立即一个倒翻,站在如愚身边。 好快的身法,羊操和玄灵都吃了一惊,他们根本想不到严仁君有这等超凡的功力。 宣如玉一对妙目紧盯着一身灰衣的严仁君,心中十分钦佩,他居然敢向幽冥三凶的老二出击,救下如愚大师。这份轻功、这份胆魄,都使她十分钦佩。个郎生得斯斯文文,平日甚为腼腆,不爱说话,这一路上来,他总是默默跟在大家后面,但却时时向她注视,目光中满含万分柔情,常常令她脸热心跳。自相识后,也不知为什么,她也很愿意与他接近,不时找机会和他说几句话。此次在峡沟大战,她在拼杀中总能发现他就在她旁边,直到进入山洞,他才离开走到洞口去守卫。 她对他越来越有好感,很愿意亲近他。 此刻如愚大师已退下,瘦道玄灵与余沛交上了手,严仁君和羊操只退两步,并肩而立。 严壮行与厉钧练的都是爪功,严壮行的鹰爪功已练到十成火候,两人势均力敌,战到七十回合仍不分胜败,双方越打越火,尽出全力,看得场外之人惊心动魄。但不久之后,严壮行落了下风,他昨日已带内伤,加上一日一夜粒米未进,滴水未沾,是以精力不足。 厉钧看出他后力不继,便趁机对他对爪,只听“哧嚓”一声,严壮行倒退两步,为对方罡气所伤。厉钧乘胜追击,突然改爪为掌,一掌猛击对方心窝,严壮行已无法闪避,只得以掌对掌,“轰隆”声中他喷出了一口鲜血,人也退了三步。 厉钧大吼一声,双掌齐出,欲取黑鹰性命,只听一声巨响,他被震得气血翻滚,蹬蹬蹬退了三步,定睛一看,却是如愚与他对掌,严壮行已被一年青人扶回本阵。 如愚拔去铜镖,孙彪、朱丰替他上了金创药包扎好伤口,他便来到前列观战,眼见严壮行受伤,便及时跃出救助。 厉钧大怒,稍作调息,举起双手,六指如钩,一步步向如愚走来。如愚迅即运气提功,一步步迎了上去。两人同时大吼一声,以爪对掌,这一击双方出了全力,又是一声巨响,两人被震得趔趄后退,站立不稳倒在地上,但眨眼间如愚又立了起来,缓缓退入阵中坐下调息,而厉钧却被人抬了回去,眼看活不成了。 独臂屠夫太叔罡一抡子母刀,杀向瘦道玄灵,口中道:“余兄快退,照看令弟要紧!” 余沛及时抽身退出,由太叔罡接战。 毕震山大惊,幽冥三凶是护卫堂的人,如今已死一双,回去如何交代,再不亲自出战,只怕大祸加身。他抽出幻龙笔,朝凌晓玉一指:“出来,大爷今日取你性命!” 郑通一跃,挥刀就砍。但他昨日已负了几处伤,斗得十个回合,被毕震山一笔敲在背上,喷出一口鲜血,若不是张元顺挥拐救助,他必死无疑。当下被冯二狗、吴小东架回。 张元顺恨透了毕震山,虎威镖局就是被他逼得走投无路加入金龙会的。他号称神拐张,一对牛心拐自有独到功夫,扫、拨、搂、盖、架、拦,使得刚柔并济,进攻时,凌厉凶猛,防守时巧妙柔顺,与毕震山的幻龙笔相斗,一时间难分胜负,看得双方人众眼花缭乱。 秦玉雄见毕震山亲自动手,便仔细观看他的幻龙笔法,就像两条小蛇在灵动飞舞,招式狠辣巧妙,武功之高出于意料。那神拐的拐法也不容轻视,他原来把张老儿看低了。这张老儿煞是可恨,竟敢当众背叛,今日不杀他张家三口,回去后怎么向总坛交代? 正盘算何时出手,只听一声痛呼,张老儿胸前中了铜镖,动作一慢,毕震山上刺他左目,下刺他小腹,眼看脱不出此劫。倏忽间寒光一闪,三把柳叶刀飞向毕震山,他不得不撤回幻龙笔,击飞柳叶飞刀。张劲竹、张劲风已双双抢出,把老镖头救回,不用说,又是鬼镖于炎在旁暗算,恨得凌晓玉等人咬牙切齿。 太叔罡与玄灵斗了三十回合,发现对方精力不济,便将功力提足,逼得玄灵步步退让。 胖和尚惠空一抡戒尺,欲将玄灵替下,被毕震山截住,断魂婆婆施大娘提拐杖助玄灵,被混天猴黄武杰使熟铜棍敌住。追魂尺柯骏刚一出阵,追命双钩龚强便迅速将他拦下。 余沛此刻又冲了出来,三凶死了二凶,他满腔仇恨,双目尽赤,见柯骏离他较近,一声大吼,箭一般蹿了上去,从背后下手。柯骏被他吼声震慑了心魄,又被龚强双钩缠住,一时间闪避不及,被余沛一爪插进后心,一声惨叫倒地而亡。这不过是瞬间的事,谁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偷袭,以至不及救助。 如愚双肩一晃,从阵中跃出堵住了余沛,两人立即大打出手,以命相搏。 秦玉雄再也按捺不住,一指张劲风:“逆贼出来,本座取你首级!” 凌晓玉娇叱一声,挥剑出阵。 正在此时,一声惨呼震惊全场,凌晓玉不及出手,忙向传声处看去,只见断魂婆婆施大娘满身血迹倒在地上,紧接着一声震响,如愚大师口吐鲜血后退三步,与他交手的余沛身边,多了个豹头环眼的矮壮老头。她记起在峡沟混战时,对方曾有五个蒙面人,事后听黑鹰、羊操等人说,这五人武功最高,有三人从招式上看出幽冥三凶,另有两人身份不明。羊操就是与其中一人对掌受了内伤的。 严壮行、施大娘、风尘二怪情形都相似,今日对阵,不见了蒙面人,幽冥三凶去了面罩,另两人也不知是谁,大约隐在了人丛中,无法认出。这老儿当是其中的一人,不知是什么来历。 思绪电闪间,紧跟着又听见一声闷哼,胖僧惠空已倒在地上,与他交手的毕震山身边,同样多了一个五旬壮汉。 毕震山抡起幻龙笔,朝胖僧戳去,被严仁君以短剑架开,严仁君的身法快得惊人,眨眼间从立身处跃了出去。粉面妖娥汪青青和豫南双刀孙彪、朱丰把胖僧抱了回去。五旬壮汉双肩一摇,又蹿到了瘦道玄灵跟前,玄灵已被太叔罡逼得无招架之力,那壮汉居心不良,趁人之危下毒手,亏得侯三娘侯四姑及时跃上,两把刀向壮汉砍去,阻得一阻,张逸鹏以柳叶刀杀向太叔罡。玄灵老道这才得以缓过一口气。但那壮汉武功高得惊人。两个回合间,侯四姑的刀已被他夺下,玄灵老道立即蹿了上去,那壮汉一掌把侯三娘震得退了两步,又及时向玄灵打出两掌。 玄灵内力早已不继,万般无奈只有一拼,巨震声中口吐鲜血,蹬蹬蹬退了五步倒在地上。 这不过是片刻间的事,叫人来不及作出反应,让你触目惊心,魂飞魄散。 此刻,场中只有严仁君与毕震山相斗,侯三娘侯四姑张逸鹏已退了回来。 五旬壮汉喝道:“住手,毕堂主,本座有话训示!”边说边往豹头环眼老头身边走。 毕震山立即收式,严仁君也退了回来。 壮汉续道:“尔等认识我二人么?” 羊操叱道:“谁知你猪名狗姓,少摆你那臭架子,你羊爷爷从来目中无人!” 壮汉大怒:“瞎了眼睛,竟连胭脂山四尊者都不识,亏你还在江湖上充字号!”略顿,续道:“老夫四尊者之末刘金豹,这位是第三尊者武天祥,试问你们这许多人,有谁是我二人对手?顽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现令尔等束手就缚,听候发落,否则要受尽酷刑折磨而死!” 胭脂山四尊者远在西北边塞,但他们不时在中原惹事生非,凭仗着高超的武技,挫辱了中原武林不少高手,并顺带劫掠富家珠宝,每每满载而归,名利双收。武林中,提起他们四尊者,真是无人不知。 金龙会何时将他们招来,他们何以愿意投效,这内中情形外间不知,只觉得不可思议。 羊操等人不禁大惊,四尊者在武林堪称稀世高手,眼前虽只有两人,已经无法抵御。 卢新泰上前拱手道:“原来是两位尊者,久仰久仰,在下愿将紫星红梅凌晓玉交出,以换取大家性命,不知二位尊者以为如何?乞盼高抬贵手,放过我等……” 羊操大骂道:“无耻之徒,老夫先宰了你!”话声中一掌向卢新泰击去。 卢新泰是老江湖,早有提防,连忙闪身避过,雌雄刀出手护身。 刘金豹大怒,立即飞身而出,来斗羊操。 羊操知道今日凶多吉少,不如与敌拼个同归于尽,减少一个强敌。 他双掌一错,运起全身功力,与敌速战速决,拖延反而不利。昨日带了内伤,又没有进食饮水,精力不如平日。那刘金豹,自视甚高,也只想一掌就将对方击毙,两人怀着同样的心思,因此一上手就硬拼内力。 “砰、砰、砰!”三声震响,羊操口角溢血,刘金豹也带了血丝,两人都退后了一步。 冷不防武天祥电闪般蹿了出来,对着羊操就是一掌。羊操已无力对抗,只有闭目等死。 凌晓玉等人惊得大叫出声,魂飞天外。忽觉眼前青影一闪,同时响起一声大震,武天祥接连退了两步,羊操身边多了个青衫蒙面人。 “青衫客!”金龙会中有人惊恐地大叫。 凌晓玉等人见东野焜现身,欣喜得欢叫起来,女的竟流出了眼泪。 东野焜何以此时才现身,为何不早一刻露面? 其实,在如愚受伤前他已从峡谷出来,顺山崖边沿绕向己方后面,当时人人正注目斗场,他身形又快,根本无人发觉。 他刚到众人身后,如愚大师被武天祥、余沛合力出掌震伤,被吴小东、冯二狗抱了回来,他连忙从他们手上接过师兄,要以内力助他疗伤。 如愚有气无力道:“快上阵,愚师兄自能疗伤,要小心对敌,师弟再受伤,后果不堪。” 东野焜含泪放下如愚,嘱咐冯吴二人小心照料,立起身一看,正值羊操危急,连忙奋起一跃,接下了武天祥的一掌,震得他内腑翻腾,胭脂山四尊者果然名不虚传。 对掌双方很快作了调息。 武天祥无比惊讶地注视着对手,看其穿着身材像个富家公子哥儿。 “你是何人?通名!” “青衫客!” 金龙会上下对青衫客已不陌生,尤其是吃过亏的黑衣女妖彭桂兰等人,可说是闻名丧胆。 但一直都未能睹其庐山真面目,就连身影也未正眼看过。此刻总算有了仔细端详的机会,一个个瞪大了眼,又好奇又害怕。 毕震山、张天龙虽在太湖遇上青衫客,但没有交手机会,今日是头一遭照面,因此很注意他的整个身姿,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伏正霆、梁公柏也十分关注东野焜,今日这局凌晓玉等人大是不利,他二人已准备出手,现在东野焜来了,出手不凡,居然接下了第三尊者武天祥的一掌,是以静观后效。 秦玉雄与他们不同,他并未将青衫客放在心上,在太湖青衫客在他手下只有招架之功,相斗的时候若长些,定能取青衫客性命。他准备拔刀一试,让毕震山他们瞧瞧,开开眼界。 此时武天祥回头问毕震山:“他就是你们说的那个青衫客么?” 彭桂兰娇声答道:“禀尊者,正是他!” “很好很好,你把面巾摘下来!” “我戴面巾,与你何干?” 武天祥大怒:“叫你摘你就摘,你敢不听,叫你受尽酷刑而死!” “好大的口气,我偏不摘!” 秦玉雄道:“让本座来教训他!” 武天祥正恼,闻言想臭骂他一顿,转念一想,青衫客能把自己震退两步,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何不让这姓秦的小子与他斗上一斗,从中可以看出他的武功家数,才更有把握对付他。 于是点头道:“好!本座替你押阵!” 东野焜道:“姓武的,我找的是你!” 见秦玉雄大步而来,又道:“我不与你交手,你休要替别人顶锅!” 秦玉雄冷笑道:“在太湖你是我手下败将,今日你怕了么,那就跪下认罪投降!” 东野焜道:“我说过,我找的是武天祥,与你无干,你何苦来架梁。” 凌晓玉知他不愿与秦玉雄这个师兄动手,忍不住大声道:“青衫客,情势危急,你若再手下留情,延搁时候,重伤者如何救治?” 东野焜心头一震,这是什么时候,哪里还顾得上同门之谊,只要不伤他就是了。 转念间,秦玉雄已动了手。只见寒光一闪,腰刀出鞘,快若闪电向青衫客脖颈砍去。 东野焜举臂一挡,侧身而进,一拳捣其心室,惊得秦玉雄慌忙退开一步。 这一来激怒了他,将功力提至七成,刀光如匹练将东野焜卷了进去,片刻间攻了十招,全被青衫客化解了去。这十招并不能串通一气攻出,对方在招架时还了四招,阻遇了他的刀势。十招一过,青衫客忽拳忽掌,攻了他三招,将他逼退三步。 秦玉雄不禁吃了一惊,在太湖对方并无还手之力,事隔两三个月,他的武功就高了不成? 心念电闪间,又被对方攻了两招,打得他手忙脚乱。他连忙朝后跃出一丈,猛提一口真气,施出了狂风烈焰。只见寒光闪闪,罡风呼呼,刀势如排山倒海,向青衫客攻了过去。 观战双方都被他的绝技震慑住,一个个不寒而栗,面如土色,心惊肉跳。 突然,匹练般的白光朝天冲去,众人不明所以,齐齐仰头观看,见白光划了道孤形落地,一柄细长的腰刀,颤悠悠插进土中。再看交战双方,秦玉雄面色苍白,痴痴地瞪着青衫客,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而青衫客离他丈远,气定神闲站在那儿。众人这才明白,秦玉雄的兵刃被青衫客打落,他那凌厉吓人的攻势并未伤得了人家。于是凌晓玉一方的人众大声欢呼起来,金龙会的人则发出声声惊呼。 武天祥也不禁动容,道:“青衫客,你果然有点门道,让本座与你比个高下!” 话落人到,双拳连环击出,发出极大的响声,东野焜急于救治受伤的师兄,也不答话,挥舞双臂硬接对方双掌,以求速战速决。 “砰砰砰!”三声巨响,对掌双方都停下了手,相距两尺余对立,四目交接,全神贯注。 “咳!”武天祥吐气开声,猛力又出一掌。 东野焜不声不吭,举掌相迎,“砰”一声,武天祥退了一步,他则双肩摇动站在原地。 武天祥涨红了脸,怒火升腾,狂性大发,迅即提起十成功力,双掌并出。 东野焜则提起九成功力,举掌相迎。 就在四掌相接的瞬间,刘金豹出其不意突然从侧面跃起,一掌攻向东野焜。 他这一掌非常及时非常阴狠,恰在东野焜双掌推出的刹那,无法分出一拳迎拒之际,定能要了青衫客的老命,就像他们刚才对付如愚、断魂婆婆那样,时候拿捏到恰到好处。 然而,他毕竟低估了东野焜。 就在这眨眼间,东野焜居然分出了左掌,与此同时眼前灰影一闪,青衫客身边多了个灰衣少年,挥拳捣出,正好对上他的掌。 只听一声轰隆大震,东野焜、严仁君被震得朝后飞了起来,在半空接连几个后翻,远远落在五六丈外,彼此相距丈余。 武天祥、刘金豹则被震得连连退后了五六步才站稳。武天祥口角溢血,刘金豹连吐三口血,看来他伤得最重,因为严仁君的一拳加东野焜的一掌都对着他。 毕震山见状,心下骇然,脑中灵光一闪,青衫客和灰衫小子尽管后跃卸力,但内腑一定受了伤,当即一拉站在身边的张天龙,腾空朝青衫客立处飞跃过去,张天龙则对着严仁君立身处蹿跃。 二人身法极快,眨眼便到。 凌晓玉和宣如玉在东野焜严仁君落地后,不约而同向他们跑去,急着探问他们的伤势。 于是,四人几乎同时赶到。 凌宣二女看出毕张二人的用心,娇叱一声,兵刃出手,攻向对方。 东野焜闭目调息,严仁君也闭着眼,身边有人打斗,他们不闻不问。 毕震山避过凌晓玉一剑,倏地一个转身向凌晓玉抛出一笔,但身子并不停留,借势轻轻一跃,已到了东野焜面前。 凌晓玉没料到抛笔这一招,见来势凶猛,闪避不及,便以剑身将笔击落。但毕震山已接近了东野焜,一笔朝他胸口戳去,惊得凌晓玉一声尖叫,已无法救援,眼睁睁看着东野焜要一笔穿胸而亡。 就在幻龙笔要触及前胸之时,东野焜的手突然动了起来,自下而上,极准确地击在毕震山手腕上,幻龙笔脱手飞出,毕震山痛得惊叫一声,双脚一蹬,倒跃出三丈远,以左手捧着右手没命地逃回本阵。 凌晓玉欢叫一声,向东野焜跑去。 东野焜眼一睁,道:“玉妹,我没事,别担心,走,看看严兄弟情形如何。” 凌晓玉真想扑到他怀里,抚慰一下自己受尽惊吓的心,但大敌当前,还有一番殊死拼斗,岂能作此儿女态? 她立即道:“好,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抬头一看,严仁君也睁开了眼,道:“我没事,二位快归本阵,小弟助如玉姑娘。” 张天龙无心再战,跳出圈外回了本阵。 四人立即腾身一跃,回到众人身边。 无敌鹰爪关钰和混天猴黄武杰双双出阵,东野焜、严仁君立即出战,凌晓玉等一旁押阵。 独臂屠夫太叔罡阴沉沉对黑心书生司徒俊道:“把仁勇堂的人叫过来议事!” 司徒俊忙叫上梁伏裘骆等人,走到彭桂兰等人站立处,太叔罡已等在那里。 “你们都瞧见了。”太叔罡道:“对方虽有青衫客和那个灰衣小子,其余人却不堪一击,彭桂兰你速去峡谷口,瞧瞧那奚家的人如何了,他们直僵僵站立,像是被治了穴,你替他们解穴后,叫他们速来参战!” 彭桂兰赶紧转身走了,她宁愿远离青衫客,叫她去救人,真是再好不过。 太叔罡又道:“大家并肩子上,合斗青衫客,今天定能将他们全都做了!”略顿,续道: “听我号令行事,不得有误!” 秦玉雄刚才拾回了腰刀,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从出道以来,他从未丢过面子,今日当众出丑,他恨死了青衫客。 他道:“对付青衫客有我一个,今日不宰了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太叔罡道:“好,我二人紧紧缠住他,你们其他人下手要狠,杀一个算一个,青衫客心神一乱,性命就不保!” 议完事,众人立即回到阵前,只见关钰已落下风,黄武杰却步步进逼。 凌晓玉不时注意敌阵,见秦玉雄等人离开前列转到人堆中,像是在议事,估计对方又有计谋,连忙吩咐紫梅何凤娇,转告后面的人,把受伤的抬回洞中,以防对方群殴,又吩咐白梅乔玉珠,对方袭来时要拼命抵挡,以护伤员,要她悄悄告知其他人。 此时场中情势又变,秦玉雄已攻向东野焜,和关钰联手双战,那独臂屠夫太叔罡正跃跃欲试,便把双目盯住他,防他出手,同时左手扣了三把飞刀,不时注意那鬼镖于炎。 突然一声闷哼发自斗场中,那关钰被青衫客一“杵”打伤,口喷鲜血退回阵中,秦玉雄一惊之下收式后退。他十分机灵地去搀扶关钰,以照顾伤者为名遮掩他怯敌的狼狈。 太叔罡大怒,正要发令群殴,突然见己方行列中跃出一人,以为他要出战,却见他落在场中后大步向敌阵走去,口中道:“凌女侠,在下九宫门门主骆艄,去年误入金龙会,今日阵前反水,以明心态,愿与各位共存亡!” 这话大是出人意外,双方人众不禁一愣。 凌晓玉打量他,四十开外年纪,一脸正气,九宫门平日的作为,她自是心中有数,立即不假思索道:“知过能改乃真君子,骆门主请过来,危难中得门主相助,小女子感恩不尽!” 骆艄早想反水,又怕对方不接纳,也怕对方不堪一击,自己反水死了不说,还累及九宫门上上下下,因此一直犹豫不决。待到太叔罡要下令群殴,再反水就来不及。他看准了对方只要有青衫客在,就不会全军覆没。因为金龙会武功最高的几人已伤的伤,死的死,剩下的人虽还有不少高手,但绝对治不了青衫客。要是此刻再不反水,回到京师上哪儿找凌晓玉去,在金龙会治下,九宫门只会堕入黑道最终毁灭,不如冒险阵前反水,从此与凌晓玉等联盟。 他这一手,气得秦玉雄破口大骂。 黄武杰、严仁君也停了手,双方罢战。 突然,又有三人从阵中跑出,他们是九宫门弟子,师傅反了水,他们还能不溜? 太叔罡怒火冲天,大吼道:“九宫门上下,一个活口不留,斩尽杀绝!” 话声刚落,一声呐喊,又有数人腾空跃起,落到凌晓玉等人身前。 只听一人大声道:“白鹤门门主裴泱,愿在阵前反水,与凌女侠同仇敌忾!” 凌晓玉也大声回答:“裴老前辈心存道义,决心不与金龙会同流合污,小女子好生敬佩!” 原来这裴泱也和骆艄一样怀着同样心思,只是他怕凌晓玉当面拒绝,是以迟迟不动。及见骆艄先走一步无事,便。借机表明心志。 秦玉雄气得差点昏了过去,背叛的都是仁勇堂的人,把他的颜面丢尽,对总坛也无法交代,若不是畏惧青衫客,他就要冲杀过去。 接连两名高手倒戈,使金龙会的人感到沮丧,正在此时传来一阵叫喊声,双方人众朝峡沟方向看去,原来是守卫沟口的人,被彭桂兰解了穴道,奚家三人和应天华等一起跑了过来,那叫喊着要杀要砍的正是奚正良等人。 不一会,他们来到斗场。 奚正良抽出佩剑对着侠义道一方喝道:“是哪一个王八羔子,胆敢暗算奚大爷,有种的出来,大爷要掏出你的五脏六腑!” 东野焜道:“是我,点了你们的穴道。” 凌晓玉叹道:“手下留情,纵虎归山,应天华这般恶贼,为何不下手除去?” 东野焜脸一红,责备自己心太慈,这不是又给敌人添了几个高手么? 不及细想,奚正良已出剑攻击。但他使的是虚招,东野焜刚一闪避,他就收了式。 “知道这剑法么?”奚正良得意洋洋地喝道,“使个虚招就吓破了胆,告诉你,小子,大爷只要三招就取了你的性命,你把狗名报上来,大爷可不能宰了个无名小子!” 东野焜见他狂妄至极,便道:“大爷青衫客,你使的什么剑法说出来听听,能吓人么?” 奚正良大怒:“你小子暗算奚大爷,罪该万死,死到临头还敢侮慢大爷的神技,那就罪上加罪!大爷要把你身上戳出一百个洞!” “真的么?你使的什么剑法?” “你站稳了听,别吓破了胆,大爷使的是天下第一剑法,人称冲天剑式,怎么样,你吓瘫了吧,胆吓破了么?快快下跪求饶……” 这话就连关钰、秦玉雄、应天华等人都觉得太离谱,不知这位兄台是傻还是痴。 此刻冯二狗等人已把伤者送进洞中返回,听了这话吴小东先骂出声:“姓奚的小子,你这是吹喇叭的打鼓,自吹自擂,藏在井底的癞哈蟆,未见过世面,就凭你那一手三脚猫的玩艺儿,怎是青衫客的对手,闭上你那臭嘴吧!” 冯二狗接嘴道:“小子,你那一手剑法是娃娃玩菜刀,不是玩艺,趁早给你冯二爷滚开,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何凤娇笑道:“瞧你那乡巴佬的模样,能使出什么好剑法来?我看你是没长眼的猪,瞎哼哼,有谁想听?滚回你的猪窝去吧!” 众女哈哈笑起来,气得奚正良跳脚。 他把剑指着众女大叫:“你们说什么?臭丫头!大爷割了你们的舌头!” 东野焜道:“喂,大剑客,有本领就施展吧,你再敢骂这几位小姐,我掌你的嘴!” 奚正良“呸”一声吼道:“大爷偏要骂,臭丫头、臭娘们……” 青影一闪,“啪”一声,奚正良挨了耳刮子,打得他歪三倒四差点没摔倒。 “好,打得好!”姑娘们拍起手来。 奚正良暴跳如雷,咆哮着向东野焜进招。他使出的招式也确实高明,凌厉凶猛,变化巧妙,但东野焜没给他炫耀的机会,三招后将他的剑震出了手,再一“杵”把他打倒,但没有伤他。奚正良跌出丈外,一个滚翻跳了起来,直愣愣盯着东野焜:“你使的什么妖法?” 冯二狗笑道:“你的剑冲天去了,是不是你的绝招呀,真是名符其实的冲天剑法!” 太叔罡大怒:“奚正良退下,毕堂主,秦堂主弟兄们并肩子上,杀光这班恶徒!” 凌晓玉忙对大家喊道:“护住洞口,与这班恶贼决一生死!” 众侠立即后退,片刻已至洞口。 宣琼玉、史锦莲、袁世雄、崔平、薛峰也从洞中出来,他们人人带伤,精神疲累,抱着拼死一战的决心,要与敌同归于尽。 凌晓玉命他们回洞,防止有人冲进洞里。 东野焜道:“玉妹,你和几位妹妹还有郑兄等人守洞,由我们对敌。” 凌晓玉道:“别再手软,大家的性命全在此一斗……” “放心,愚兄决不手软!” “严兄,缠住鬼镖于炎,防他暗箭伤人!” 严仁君道:“遵命,请姑娘多加小心!” 东野焜手一挥,对张劲风等人道:“各位,相互间多照顾,上!” 冯二狗喊道:“杀!”当先向敌冲去。 张劲风、张劲竹、韩飞燕、侯三娘、侯四姑、张逸鹏、孙彪、朱丰、牛安、沈志武,阵前反水的裴泱、骆艄紧跟着呐喊一声杀了上去。 东野焜双肩一晃,闪入敌阵,那太叔罡一直盯着他,立即一抡子母刀,对秦玉雄、关钰、黄武杰打个招呼,联手攻了过去。 严仁君并未移动脚步,他在寻找于炎,见他从厮斗的人群中退开,便知他的用意,当下纵身一跃,短剑出手,直攻于炎。 于炎见走不脱,狞笑一声:“小子你找死,大爷这就打发你上西天!” 他抽出一把二尺余的短刀,与严仁君的短剑相同,两人都善近身搏斗,打得凶险至极。 守在洞口的宣如玉轻声对凌晓玉道:“玉姐,严仁君这人有些奇怪。” 晓玉边注视斗场边说:“怎么个怪法?”’ “他的武功并不弱于他老子,路数也不尽相同,这一路来他从不显露,所以有些怪。” “你说的也是,可能他的武功不是严前辈传授的,我看他很不错,对你也好。” “是么?小妹也觉得他人不错。” “这事以后再说,注意场中,随时救援。” “我知道,误不了事的。你瞧,他们四人斗东野兄,我为他担心!” “敌方高手太多,他以一敌四,缠住最厉害的敌人,否则更糟!” “啊哟,你瞧彭桂兰、应天华那一班人,冯二狗他们哪里是对手,我们上吧!” “好,我们上!”凌晓玉点头。又对洞中人道:“琼玉姐、世雄兄、崔平兄出来守洞,我们去助战!” 等人应声而出,凌晓玉、宣如玉和四星女四星卫立即冲杀过去。 整个场中杀声连天,但有几人却袖手旁观,他们是野狼堡的人,他们正在商议。 那青年文士被称作二大爷的叫黎升,是野狼堡主的二弟子,他正劝说陈元退出峡沟。 他道:“姑娘都看见了,他们双方不共戴天,有许多恩恩怨怨,我们何苦掺和进去,今后结下冤仇又算哪一门子的事……” 陈元其实叫陈媛,女扮男妆易名,她道:“金龙会帮我报仇,我怎能言而无信?” “这一路上我打听过,章玉春名声太坏,姑娘把复仇之事揽在身上,不怕玷污了名声?” “这话你一路上不知说了多少遍,我都听腻了,从野狼堡出来,我大伯是对你怎么说的?” “师傅说帮助小姐查找真凶……” “这不就得了,你照着办就是。” “可事情不像原先想的那样,如今又有了个金龙会,再说杀章玉春的是个女子……” “女子又怎么了,女子不是人?” “章玉春冒犯了她,所以……” “我不管!章玉春只能由我来杀,其他人凭什么要杀他,谁杀他我就杀谁!” 黎升按捺着心中气愤,师傅宠坏了这位侄姑娘,她如此不可理喻,该怎么办呢?当初真不该答应陪她到中原! 陈嫒见他不作声,道:“如今两边群斗,我们正好坐收渔人之利,只要我们动手,凌晓玉那班人就吃不消,我的仇不就报了么?” “这倒未必,那个叫青衫客的蒙面人,武功奇高,他们决奈何不了他。” “谁说的?请厉老爷子动手,包管取他的狗命!”略一顿,亲切地对鹰鼻秃头老儿道: “厉大爷,你说是不是?” 厉刚傲然道:“那是自然。” “听见了么?二师兄,动手吧!” “不成,野狼堡不能掺和进去……” “哟,你这话不是说得太迟了么?从京师到杭州,从杭州到这儿,我们不都是和金龙会的人一起干么?为何到了这节骨眼上你变了卦?” “姑娘,我原先并不知晓紫星红梅是什么人,也不知晓她的作为,但经刚才金龙会的人倒戈,我才悟出一些……” “得了吧,你被凌晓玉美色所迷……” “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够了!我不与你纠缠,谁愿跟我上阵就走,你不愿就自管站在这儿作壁上观! 此刻,场中打斗激烈万分。 东野焜一人独斗四大高手,被逼得东蹿西游,仗着佛遁的绝妙轻功和两只忽硬忽软的臂膀,一会儿硬打硬架,一会儿抢夺对方兵刃。因此旁观者看来他是在逃命奔波,实则与他交手的四人绝不敢掉心轻心,每人都感到对手凶猛可怕,只要稍一疏神,就会折在对方手下。 而东野自身其实并不惊慌,他在找四人的破绽,四人联手反而施展不开,相互碍手碍脚,黄武杰的一条熟铜棍本来威力极大,但无法尽施招数,只能双手握在铜棍中间,以两端击打。 关钰号称无敌鹰爪,鹰爪功自是有非凡的造诣,但他往往不能逼近攻击,因为对手在秦玉雄的腰刀、黄武杰的铜棍攻击下,东蹿西跳,他根本无法近身,追得太紧,就会自己人撞上自己人,他只能在对手跳到他跟前时加以攻击,一身功夫也就无法施展。 独臂屠夫太叔罡使的是子母刀,刀叶像菜刀,刀把有护手,这是近身攻击的兵器,他紧紧追赶对手,使其他三人不时被他阻遇,他就像对手的影子,紧跟着对手跳来跳去。 东野焜终于想出了破敌之法,于是加快了身法,逃命般四处乱蹿。太叔罡满以为对手怯阵,只要其三人围住不让他逃掉,就可以一刀将其劈翻。果然,对手朝空档处逃了,快得像兔子一般,便大声喊道:“围住他,别让他逃了!”喊声中拔步猛追。 秦玉雄等立即散开,从三面围截。 这正是东野焜所期望的,秦玉雄等三人不追着他跑,拉开距离各奔一个方向去堵截他,正好让他去单独去对付太叔罡。 突然,他刹住了脚步,朝着猛撞上来的太叔罡打出一“杵”,太叔罡正全力追赶,哪里想到对手会忽然停住,想要止步哪里还来得及,急切中子母刀当头劈了下去。 东野焜左肩一架,右手“杵”正击在太叔罡心口上,这一杵他用了七成功力,太叔罡五腑俱碎,一声未哼便倒飞出去,吧达一声摔在地上魂归地府去了。 以他的武功本不至于就这么死掉的,无奈东野焜身手太高,出手太快,加之以臂挡刀,不受伤害,无法两败俱伤。 这一招奏效,他准备如法泡制,但秦玉雄三人却寒了胆,不敢再逼近他。 他于是忙朝斗场看去,见凌晓玉等人已上阵,打得十分辛苦,其余众侠俱都苦苦撑持,落于下风。大急之下他撇下秦玉雄,向凌晓玉冲去。 凌晓玉正与张天龙相斗,由于疲累过度,腹中空空,武功只及平日六成,被张天龙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旁边还有两个帮手不时抽冷子朝她出招,再打下去她累也要累倒。 张天龙使的是一枝连杆虎爪,招术奇特,又能锁拿刀剑兵刃,武功极高,他一心想把凌晓玉击倒活捉,为金龙会建一奇功。 蓦地眼前青影一闪,又听“哎哟”连声惊叫,两名武士兵刃脱手,紧接着向他扑来,惊得他一爪抓去,却被来人举臂一格,将爪震得弹起,一只拳头同时向他心窝击来,吓得拼命往后一跃,脱出危险。双脚站定,才看清是青衫客,不禁怒火上升,大吼一声击出虎爪。 东野焜道:“玉妹快去助他人。”话声中迎着张天龙冲去,一“杵”猛砸在虎爪杆上,将虎爪杆砸成了两节。张天龙扔下短柄,空手来斗东野焜。只见他两手忽抓忽击,有时又以掌缘劈砍,一套招术十分勇猛。东野焜急着去援救别人,便强与他对了一掌,把对手震得内腑受伤,口吐鲜血,便撂下他直往紫梅等四女冲去。四星女苦斗追魂夜叉闵庆功、爬山蛟姜斌和四个黑衣刀手,她们本就精力不济,再打下去就要丧命。东野焜一到,先打闵庆功。 众人只觉青影一闪,东野焜一把抓住闵庆功的短柄叉,用力一夺,叉便到手。 闵庆功见是青衫客,慌忙转身就逃。 东野焜身法比他快了许多,双肩一晃追上他,一掌切在后颈,结果了他。 姜斌大惊,转身欲逃,被紫梅白梅截住,东野焜打出一“杵”,击在他背上,未叫一声就断了气,四星女欢喜不尽,要谢他两句,青影一闪,早出去了五丈。 凌晓玉这时赶来,令她们去助侯三娘。 侯三娘侯四姑韩飞燕张逸鹏与大力双斧申豹、黔北双煞董雷董坤、卓炜对阵,几个回合就招架不住,幸得张劲风张劲竹冲了过来,这才勉强敌住,后有四个黑衣刀手来参战,情势又变危急。 混乱中牛安虎吼着杀了过来,挽回颓势。凌晓玉率四星女赶到,局面立刻改观,黑衣刀手被杀,围住申豹董氏兄弟苦斗。 骆艄、裴泱、沈志武、冯二狗、吴小东、孙彪、朱丰等人则与彭桂兰、应天华、普济、龚强、申豹、纪雕、阮洪、管翠玉、司徒俊等人交手,被逼得一个个险象环生。四星卫赶到时,被陆望、王简、陈志鸣、伏正霆、梁公柏截住。 伏梁二人出招极巧,四星卫心照不宣,他二人剑上无力,而且尽朝空档处砍杀。 张逸鹏等人合力伤了董氏兄弟和申豹,又赶忙来助冯二狗等人,东野焜先他们一步赶到。 彭桂兰一见青衫客,吓得就往后缩,其余人也提心吊胆,哪有心思厮杀。 东野焜先找上了应天华,几“杵”就把他打得连连后退,情急之下跃出圈外。 正在这时,忽听有人大喊:“堂主有令,扯乎!”这号令来得再好不过,彭桂兰尖声叫大家撤,自己抢先朝峡谷口奔去,余下众人争先恐后飞奔,眨眼间已到了沟口。 众侠长吁口气,相互帮助敷药裹伤,从沈志武起,可说没有人不带点儿伤。 于是,陈元带着她的七个人过来了。 适才她嘴上说要上前动手,但双脚并未迈出一步。 她表面上装出一股横蛮劲,似乎她愿干什么就干什么,无人能干涉,但心里却明白,黎升在野狼堡堡主心目中的分量。他是堡主的得力助手,武功既高,又有计谋,堡主什么事都要向他征询。堡主的大徒弟是少堡主,未来继承堡主大位还要依靠他的扶助。所以,她不能太过放肆,否则以后日子不好过。 片刻后,金龙会下令撤人,她便找到了机会,道:“二师兄,金龙会走人,我们该上了吧,你说不和金龙会的人掺和在一起……” 话未了,右手受伤的毕震山来叫他们:“各位袖手旁观,实在令本座齿冷,适才大家联手一击,必得将对手斩尽杀绝,现已坐失良机,还不快快随我等出谷!” 他面对今日败局,手又受伤,心中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说起话来就带着火。 陈媛等人一向受他礼遇,忽然见了这付凶霸霸的面孔,心里大不是滋味。 “咦,你说什么?”陈媛板起面孔,“我……” 毕震山斥道:“你们已成金龙会属下,本堂主命你们快走,难道还要说两遍么?” “谁是你的部下?你胡说八道什么?”陈媛大怒:“告诉你,你姑奶奶……” “住口!本座无暇与你纠缠,若不遵令,后果不堪!金龙令统驭武林,谁敢不遵?野狼堡迟早会接到金龙令……” 厉刚不声不响,突然一把抓去,惊得毕震山一个后跃,接着出谷去了。 黎升冷冷道:“小姐,你看清楚了么?” 陈嫒不作声,想了想,道:“别理他,报了仇我们就回野狼堡,看他敢怎么样?” “幻龙笔毕震山在中原武林是有名人物,他的话只怕不是虚声恫吓!” “怕什么,有厉老爷子在,谁敢动我?” 黎升叹口气,不再说话。 陈媛有些着恼,她一赌气,往山洞走去。 黎升一摆手,让大家跟着。 凌晓玉见他们来了,便迎上两步,道:“陈姑娘,为何没有与金龙会的人一起走?” 陈媛抽出新月刀:“找你报仇!” 四星女、宣如玉等人围了过来,其余众侠坐在地上,闻言纷纷站起来。 “你和我单打独斗决一生死,敢么?” “有什么不敢?但我与你素昧平生,何苦以命相搏,又无深仇大恨。” 东野焜走过来道:“姑娘,章玉春无恶不作,你何苦为这种人出头呢?” “青衫客,不敢见人么,蒙着脸……” 东野焜一把扯下面巾,一笑道:“我忘了,并非见不得人,请姑娘原宥!” 陈嫒等人见他如此年青,无比惊讶。 “咦,你这么年青,我还以为是老头子呢!” 黎升见他并无傲气,有了几分好感。 凌晓玉道:“对不住,山洞有几位前辈受了重伤,我们还要设法救助,告辞了。” “站住!我要取你首级……” “听着,我的武功并不弱于你,你我无仇怨,不必以命相搏,回去吧!” 厉刚忽然道:“小姐,老夫代你一搏如何?”这话让大家十分意外。 “什么?厉老爷子,你帮我宰了她?” 厉刚摇摇头:“老夫怎能欺负一位姑娘,况且她一日一夜未进食,能有几分精力?” “那就奇怪啦,不与她搏还报什么仇?” “请这位青衫客代她与老夫相斗……” “啊,你要斗青衫客,这与我报仇何干?” “这就看你们两位姑娘愿不愿意了。老夫与青衫客相斗,若老夫胜了,这位姓凌的姑娘就拔剑自刎,若老夫输了,姑娘就……” “就什么?” “就化解了这场仇怨,如何?” 陈媛想,这可是划算的买卖,他斗胜了她死,斗败了我走人,什么亏也不吃,于是欣然答道:“好,就这么办,开始吧!” “且慢,还要问问这位凌姑娘。” 黎升皱起了眉:“前辈,这不好……” 陈媛连忙止住他不让往下说:“这是两厢情愿的事,你可管不着!” 凌晓玉道:“我还没答应呢,作不了数!” 何凤娇冷笑道:“想得美,这条件不公平,你的人要是输了,你就拿刀抹脖子吧!” 陈媛大怒,嗔道:“你是什么人,要你来多嘴,老爷子,出招吧!” 黎升道:“等这位姑娘答应了再说。” 凌晓玉道:“好,我答应,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陈媛高兴得直嚷。 东野焜道:“不可不可,在下不是这位前辈的对手,这可是性命交关的大事,轻率不得,玉妹你千万别答应。” 陈媛叫道:“君子一诺值千金!她亲口答应了的,大家都听见了,赖不掉!” 凌晓玉道:“我说不认账了么?我的条件是,你的人输了,我也不要你的命,只要你两只耳朵,你看如何?” 陈媛一愣:“割我的耳朵?哎呀,不成不成,没了耳朵怎么见人!” “你怕输么?怕输就不要赌!” “谁说我怕输了?好,一言为定!” 东野焜道:“玉妹,这……” 宣如玉忍不住了,嗔道:“这什么这?玉姐相信你,把性命作了赌注,你还犹豫什么?” 东野焜不愿和不相干的人动手,听宣如玉一说,心热了起来,道:“多谢玉妹!” 乔玉珠道:“有两个玉妹,你谢谁呀?” 汤燕道:“连你有三个呢,看他谢谁?” 众人都笑起来,浑不把这场赌斗当回事。 厉刚道:“比兵刃还是空手?” 东野焜道:“晚辈从不用兵刃。” 厉刚道:“老夫看见了,你腕臂上戴着皮革套,以拳头打人,老夫就与你空手相搏吧!” 黎升十分不安,道:“这位兄台,厉老前辈功臻化境,这赌约又事关人命,须慎重些好,否则后悔不及……” 凌晓玉道:“陈姑娘定要报仇,不斗不行,所以只好听天由命啦!” 陈媛道:“你输定了!到时别后悔。” “后悔的不是我,等着瞧吧。” 厉刚冷笑了一声:“小哥儿,请!” 东野焜道:“有僭了!” 他握起拳头,以不太快的速度打出。 厉刚五阴爪功力极深,一把扣在对方腕臂上,正欲加力,忽觉腕臂变软,随即从他手中脱出,毫不费力。他暗暗一惊,这小子确实有点门道,不可大意了。当即施展招式爪爪攻向对方要害,但对方双臂任意攻挡,五阴爪碎石为粉的功力竟奈何他不得,心中十分惊诧。 东野焜也不敢大意,招术上半招也输不得,这可是关系着凌晓玉的性命。他在接了对方五招后,也迅速还了五招,越打越快。 二十招后厉刚不耐,这般打下去何时分出胜负,不如以内力取胜。 他瞅准对方一拳打来之际,身子往后退出一步,及时打出一爪迎上,拳爪相撞,各人退后一步。他大喝一声,又是一爪击出。东野焜急着要救治师兄内伤,也想速战速决,于是举“杵”捣出。“砰”一声巨响,厉刚退了两步,东野焜退了一步,但他立即又退了一步,双手抱拳道:“前辈,点到为止,就此停手吧!” 厉刚心中明白,对手故意多退了一步,以示平局,此子武功惊人,深不可测,但宅心仁厚,不骄不狂,自己一把年纪,何苦再与他争高下以命相搏,当下也抱拳道:“老夫认输!” “输”字出口,只听陈媛一声尖叫,这才想起她下的赌注,真是糟糕,可话已出口,难以收回,一时急得说不出话来。 紫梅何凤娇拍手笑道:“好啊,这下子有人没耳朵啦,真够好瞧的!” 白梅乔玉珠道:“没耳朵有什么要紧?把头发来遮着,人家瞧不见!” 陈媛又急又怒:“谁敢动我耳朵就拼……” 凌晓玉笑道:“你嚷嚷什么,谁要你的耳朵了?这位前辈又没输,说句客套话而已,你当什么真?拼什么命?” 东野焜道:“厉前辈手下留情,是以算个平局,彼此本无仇怨,切磋而已,不必认真。” 陈嫒嗔道:“怎么没仇?我又不是疯子,大老远跑来要么?”又朝厉刚嚷道:“老爷子,你未出全力,该重新打过,我要报仇!” 东野焜不理她,对厉刚道:“晚辈欲为几位受重伤的前辈疗伤,就此告辞!”说完行礼,又对黎升致意,这才转身向洞口走去。 厉刚道:“慢,尊师是谁?” “寂空禅师,一向不在江湖走动,从未被人相识,前辈定然不知。” 厉刚叹道:“令师高人,老夫敬服。”略一顿,又道:“老夫有一瓶药相赠,此药名七宝丸,功能祛毒疗伤,服后顿见奇效。药中含有千年灵芝,故十分珍贵,切勿滥用。” 他从怀中摸出个小葫芦,递给东野焜。 这一举动大出众人意外,个个欣喜惊异。 陈嫒气得跺足:“老爷子,你这是做什么?这样的珍宝把来送与我的仇人,你、你……” 东野焜抱拳再次行礼:“多谢前辈恩德,但晚辈不敢承受,如此珍贵药物还请前辈珍藏,前辈美意,晚辈铭记于心。” 厉刚道:“此药老夫还有些,你快收下,鬼镖于炎的镖头上,淬有毒药,而且各不相同,如果一个人身中三只镖,极有可能是三种不同的毒效,你解了一种解不了另一种。七宝丸祛除百毒,一粒见效,快拿去救人要紧!” 语声刚落,就听洞中有人大叫:“不好啦,伤口有毒,快请凌小姐来!” 东野焜双手接过葫芦,双膝跪下:“前辈大恩,永生铭记,不知何以为报!” 厉刚忙把他扶起来,笑道:“老夫一生只服了两个人,一位是野狼堡陈堡主,一位是令师寂空大师。大师虽未见面,但能调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是见其高明。今日你我也算有缘,所谓不打不相识,快去救人要紧,有话慢慢说。” 东野焜又行了一礼,才匆忙进洞。 凌晓玉对着厉刚深深一个万福:“老人家救了几条人命,晓玉感恩不尽!” 她一行礼,所确在场之人也跟着行礼。 厉刚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各位……” 陈媛气得大哭起来,冲着厉刚尖叫:“老爷子,你一向最疼我,还授我武功,可你今日胳膊肘朝外,帮助仇人对付我,你这是怎么了?” 厉刚道:“莫哭莫哭,老夫仍然疼你,只是你这个仇也实在不该报,章玉春是个大淫贼,回去让堡主知道了,你恐怕吃不消……” 陈媛一愣:“啊哟,这……” 厉刚道:“放心,老夫替你化解了,回去也好交代,你不用担心……” “不对不对,章玉春是什么人,堡主是知道的,他怎会责怪我?” 黎升冷冷道:“你说章玉春早巳改过自新,还说于你有恩,曾经救过你的命,堡主这才派我陪同进中原。但堡主并不知晓金龙会与我们联手的事,毕震山不是说了么,他已把我们几人拉进了金龙会,天下武林归一统,野狼堡也得俯首听命。这个风波可是你陈姑娘惹出来的,金龙令一旦下到野狼堡,堡主追究起来,在下不知要怎样向堡主说,还请姑娘示下。” 陈媛一惊:“啊呀,真是的,如何交代?” 厉刚道:“祸已闯下,这事还得姑娘担待,亲自向堡主解说才好。” 他二人一唱一和,急得陈媛流出了泪,道:“我怎么担待得了,老爷子你替我扛着吧!” 又对黎升道:“二师兄,你不能推得一干二净,金龙会找上我,你为何不制止?” 黎升道:“在下奉劝过姑娘,厉老爷子和春梅、春香两丫头都听着的,你根本不睬,我有什么办法?怎么反来怪我?” 厉刚道:“这个,我确实听见的。” 陈嫒大急:“啊呀,老爷子你见死不救!” 厉刚道:“你是乖侄女儿,老夫岂能不管?这样吧,还是请你二师兄想出个主意来。” 陈媛道:“二师兄,你快想办法吧!” 黎升道:“我想出办法你又不听……” “谁说我不听了,你快说吧!” 凌晓玉等人见状,不禁好笑,这蛮丫头总算被治服了,这场仇怨该可以化解了吧。 黎升道:“你的仇不要报了……” “什么?不报仇?那可不成?” “既然这样,在下就无能为力了。” “那好吧,不报就不报,你快说!” “我们与凌女侠言归于好,联手对付金龙会,一旦金龙令下到野狼堡,我们就可以禀报堡主,在京师武林我们有许多朋友相助,可以里应外合对敌,稳操胜券。堡主听了,甚感欣慰,也就不会追究根源,姑娘还会受到嘉许,说姑娘不虚此行,颇有远见,与京师正道武林化敌为友,防患于未来。” 厉刚道:“对极对极,你二师兄高明。” 陈媛想了想,只好点头:“好吧。” 黎升遂向凌晓玉等人辞别,大家相互行礼,厉刚一行人便先出了峡口,返回野狼堡。 凌晓玉松了口气,连忙回洞。 除了断魂婆婆施大娘已死,其余中镖者均被七宝丸救活,稍事歇息,葬了婆婆上路。
第 五 章 海誓山盟 回到京师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叫门,侯四姑开门一看,是白艳红、王莲英,忙请两位姑娘进门。众侠闻声忙从屋里出来。 冯二狗笑嘻嘻道:“巧极啦,我们昨夜才回来,要不然两位就要扑个空!” 王莲英道:“还说呢,我们的鞋都跑破了,这许多日子上哪儿逍遥去了?” 冯二狗道:“逍遥?我的天,两次都差点把命丢了,还逍遥呢!” 白艳红诧道:“怎么回事?” 沈志武道:“屋里坐,说来话长!” “东野大哥呢?”王莲英四处打量。 东野焜从厢房出来道:“在这儿在这儿,两位姑娘这一向可好?” 大家进到客室,分宾主坐下。 王莲英道:“我们天天在家,安分守己的,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乏味得很。” 东野焜道:“这样的日子才叫逍遥呢,哪像我们东奔西跑,刀光剑影……” 王莲英迫不及待道:“快说来听听!” 冯二狗道:“我来说我来说,这其中有两段故事,一是复仇山庄的,一是径山的,两位想要听哪一段?”他故意吊姑娘们的胃口。 白艳红道:“说径山的吧。” “那好,我就说径山的。不过,复仇山庄的事在前,径山的事在后,按理要顺序来讲……” 王莲英白他一眼道:“少啰嗦,讲径山!” 冯二狗无奈,详说了此次经历。 白王二女听得入神,十分惊讶。 听罢,白艳红问两位大师伤势如何,东野焜说已经好多了,天天打坐调息。 白艳红道:“家父请各位到寒舍一叙,午时末就请过来,不知可肯赏光?” 东野焜道:“是,我们午后便来。” 白艳红道:“我还有事,下午在家恭候。” 冯二狗等挽留不住,便送两位姑娘出门。 吴小东道:“下午去做客,两位大师……” 侯三娘道:“我和四姑留家,你们去吧。” 冯二狗道:“这未免委屈了两位。” 侯四姑教训道:“到人家府上去,莫把两只鼠眼瞪着人家姑娘瞧,别不要面皮!” 冯二狗嘻嘻笑道:“不瞧不瞧,我只盯着白老爷子,数他嘴上的胡须有几根就是了。” 四姑笑起来:“油嘴,就你会说!” 吴小东笑道:“放心,人家白小姐会理睬这只老鼠么,要不是沾东野老弟的光,他连人家的门都进不去,还敢胡思乱想?” 侯四姑嗔他道:“我怎么不放心,干我甚事?瞧你越说越离奇,给我闭上嘴!” 冯二狗大乐:“猴子,这叫自讨没趣。” 吴小东唉声叹气:“这年头,好人难做,有心凑合人家,却讨不了好!” 侯四姑脸红了:“呸!你再说我踢你!”说完赶紧下厨去了,免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饭后,众人歇了会晌,这才往白家来。 仆人通报后,白远昌、王子升亲自到门口迎接,亲亲热热把大家让进正房客室。 白远昌笑道:“许久不见,老夫甚为挂念,这一向都到哪儿去了,听艳红说,各位与金龙会结了仇怨,唉,江湖上恩恩怨怨,纠缠不休,不值得,真是不值得!” 东野焜道:“确是不值得,但无可奈何。” 闲谈几句,只听环佩叮当,众人仰头一看,只见白艳红、王莲英盛妆浓抹,衣裙鲜亮,光彩照人。王莲英手抱琵琶,款款移步。 白艳红黛眉星目,纤浓适度,清丽脱俗,美如仙子,把众人看得呆了。 东野焜最先站起:“见过二位姑娘!” 冯二狗等人这才站了起来,纷纷行礼。 白艳红回了礼,请众人喝茶,道:“我为大家唱曲儿,各位用茶消暑如何?” 冯二狗喜欢得拍起手来,大家也跟着拍手,一个个喜孜孜地品着茶,倾耳静听。 白艳红玉手一拨琵琶,琴声叮咚清脆。 她唱道: “去年元夜时, 花市如灯昼。 月上柳梢头, 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 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 泪湿春衫袖。” 这是欧阳修的词,《生查子·元夕》。她唱得凄凉动人,哀婉缠绵,众人尽管不懂音律,也被曲中悲凄之情所动,更何况白艳红竟然珠泪滚滚,使大家不禁鼻头发酸。 白远昌也想不到女儿如此动情,忙道:“各位,以茶代酒,干了此杯!” 众人痛痛快快举杯饮尽,一个个愁眉苦脸,禁不住发出长吁短叹。 忽然,不对了,众人感到头晕眼花,慌忙想要站起,却一个个身子一歪昏迷过去。 东野焜大惊,连忙调息运功祛毒,一面装作昏迷过去,想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听白远昌喝道:“来人,上绑!” 一阵脚步声传来,进来了十多人,一会儿就把大家捆得牢牢实实。 只听一个陌生的声音道:“齐了么?” 王莲英道:“启禀副庄主,没有到齐。” “为何不把他们都叫来?” “有两个女的没来,说是在家照顾两个受了伤的和尚,除此外,还有凤凰镖局的韩镖头、虎威镖局的张劲竹……对了,还有个法胜头陀。” “谁是东野焜?” “喏,那个穿蓝衫的就是。” “好,你们先守着,我去去就来!” 人走后,室内安静下来。 白远昌道:“艳红,你好大胆,事到如今还哭什么,要是被端木副庄主查觉……” 白艳红凄然道:“爹,我们对得起人家么?彼此无怨无仇,何苦害了他们性命。” 王莲英叹道:“唉,我也不忍心啊,可是庄主的号令不能不听呀!” 白远昌叱道:“你二人好糊涂,他们闯进了复仇山庄,又不愿立誓效忠,庄主他们为顾全大局,只有将他们除去!” “爹,或许他们是误入山庄的,只要告诉他们不要泄露,相信他们都是君子,断不会……” “糊涂!这事入他们之眼,难免出他们之口,为了大局,只能这么做!这关系多少人命!” “爹,这样做未免过份,于心何忍?他们都是好人,武林豪杰,又不过问政事……” “红儿,先有国,后有家,爹爹迫于大义,不得不这么做,山庄三令五申,务必要把他们捉住,否则军法从事。段靖副庄主借口初到京师,人生地不熟,把差事交与爹爹,限期捉拿一干犯人,要不爹爹又岂能下得了手。” “爹,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有的,除非能使他们归顺。” “他们要是不愿呢,莫非真要他们的命?” “于庄主下了严令,杀!” “爹爹,你不能看着他们无故遭殃……” “嘘,别再多言,上楼去吧,段帮主来了!” 一阵脚步声起,进来了好多人。 “把他们抬到我那院落去!”段帮主下令。 “帮主,不如再问问他们,愿降还是愿死。” “这班人冥顽不化,在庄中放火烧屋,又伤我高手,应立即处死,决不宽待!” “帮主,人才难得,再问一次何妨,说不定有人愿意归顺,这样做于大局有利。” “不用多说,我自会酌量处置。” 东野焜觉得被人抬了起来,便一动不动,只偷眼看了看,见其余人也被抬走,方才闭起眼睛,寻思刚才听到的一番对话。 原来,白远昌父女等人和复仇山庄是一家。尽管白艳红不愿意害他们,但上命难违。难怪她刚才唱曲如此悲伤:“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浸青衫袖。”那个段帮主要把他们杀了,自然就“不见去年人”了。 复仇山庄要杀人灭口,究竟为了什么? 复仇山庄到底有什么秘密怕人知晓? 白远昌说的先有国后有家是何意? 忽然,段帮主又道:“慢,就抬到花园墙根吧,有几人下落不明,拷问后再处死!” 白远昌道:“遵命!” 东野焜被人一送,重重跌在地上。 白远昌道:“副庄主……” 段靖不悦道:“在京师叫我帮主,你怎么开口闭口都叫副庄主?”略一顿,吩咐下人: “到隔壁把总管护法都请来!” 白远昌道:“帮主,东野焜武艺高强,不如好言相劝要他归顺,如今正值用人之际……” “白副帮主,似这等冥顽不化之徒,召来山庄何益?待审出法胜头陀之下落就立刻问斩!” “段帮主,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 “白副帮主,你忘了于庄主的令谕了么?” “没有忘,只是属下以为……” “不必多言,拿水来泼醒犯人,务必追出法胜头陀下落,须知恩主特使很快就到,我们必须确保复仇山庄无虞,方能迎接特使大驾。所以,今夜要将凤凰镖局的韩兴邦,虎威镖局的张劲竹连同他们的亲眷仆人一并杀光,以绝后患。特使到后,由伏虎帮护送,出不得半点差错,否则军法从事,你我都得小心才是!” “特使何日到京?” “到达前一天,自有人知照。” “冷水来了,要泼醒他们么?” “慢,泼醒后怎么治住他们?几根绳索成么?以他们的功力,轻易就能挣断。” “点穴……” “在复仇山庄也是这么做的,可还是让他们跑了,东野焜那小子功力不凡,就是他运功冲开了穴道作乱,因此点穴不是好办法!” “那……段帮主有何良策?” “嘿嘿嘿,泼醒后老夫点其气海穴,把他们的功力全废了,到时严刑拷打,经得起么?” “帮主高见,那就泼水吧。” “一个个来,泼醒一人废一人,先从这个东野焜开始,来,给我泼!” 一个武士提了桶水过来,举起木瓢舀了水,走到东野焜跟前,把瓢一伸伸到他头上。 白远昌、段靖背着手看着,却不见那人把水泼下,不知他弓着腰在看什么。 “快泼呀,你看什么!”段靖大喝。 那人不理不睬,仍专心地朝地上看。 “咦,你……”段帮主大怒,正要赶上前去责罚此人,忽然想起不对,下属一向不敢犯上,此人对帮主令谕充耳不闻,莫非着了人家的道儿,这个念头一闪之际,猛觉腿上伏兔穴一麻,惊得他大叫:“不好,有人暗算……” 白远昌稍后被治了穴,惊得他魂飞天外,不知是什么人用什么暗器偷袭了他。 倏见睡在地上的东野焜腾身而起,眨眼到了跟前,伸手点了他和段靖的哑穴。 “对不住,为求自保,只好得罪了!”东野焜对二人说道。 他接着舀水泼醒了众人,将他们身上的绳索扯断,叫大家快离开。 回到家中,东野焜把经过情形说了,他以黄豆粒儿趁段靖、白远昌不住意点了他们的穴道,因无怨仇,没有伤人。 沈志武道:“原来他们是一家人,这复仇山庄当真古怪,不杀我们灭口似不甘心。” 侯三娘愁道:“麻烦了,他们如果成天来纠缠,这日子怎么过?” 冯二狗道:“岂止如此,金龙会的首脑人物也会找到这儿来,不如搬家吧!” 吴小东道:“还有凤凰镖局,虽然黑鹰前辈夫妇一家住他们那儿,但伤势未愈,如何抵敌?此外,九宫门、白鹤门阵前反水,金龙会岂能饶得了他们?啊呀呀,完全顾不过来!” 侯四姑道:“瞧你说的,凌姑娘精明能干,这么大的事还能忘了?风尘二怪住进了九宫门,陈剑书他们住进了白鹤门,今天他们就会收拾好细软离家,找个地方藏起来。” 吴小东道:“咦,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侯四姑得意地一笑:“凌姑娘亲口对我说的,还说我们这里不能再住,她给我们找地方,这事不能再拖延。” 东野焜一路上并无接近凌晓玉的机会,凌晓玉有什么话,就对三娘四姑说。闻言赞道: “凌姑娘心思缜密,我们可以少操点心。” 四姑道:“亏你好意思这么说,男子汉不出来挑大梁,事事让我们女子操心,像话么?” 此时,敲门声起,四姑跑去开门,原来是凌晓玉和四星女来了。 冯二狗抢着把在白家的事说了,凌晓玉十分震惊,道:“复仇山庄的事我听法胜师兄说过,没想到他们在京师也安插有人,看来不灭你们的口不甘心,这又为了什么呢?这其中必有重大缘由,定要将它查个水落石出!” 吴小东道:“我们正说呢,似这般死缠,烦也烦死人了,这日子还能过么?” 凌晓玉道:“暂时避开,等查清他们来历再说,这班人究竟想干什么?” 东野焜道:“对了,我忘了说,那白帮主问段靖帮主……不对不对,是段靖告诉白副帮主,恩主特使很快要到了,为保复仇山庄安全,定要清除我们这班人,以免泄密。” “恩主特使?这又是什么人物?” “不知道,段帮主说很快来到,到时由伏虎帮护送到复仇山庄。” 凌晓玉略一沉思,道:“东野兄,还要请你带小妹前往复仇山庄一探。” 东野焜有些惊诧:“探那山庄作什么?不睬它就是了,我们躲开。” “复仇山庄看来不是江湖帮派,非探明不可,请东野兄务必带小妹走一遭。” “那儿高手如云,几个庄主和那个叫窦什么的,还有个和尚,更是功臻化境,玉妹去那儿十分危险,这又何苦来呢?” 凌晓玉见他关怀自己,心中十分高兴,道:“正因为危险,小妹才请东野兄去保驾呀!” “不妥不妥,一个金龙会已经够应付的了,再去招惹复仇山庄,岂不是自寻烦恼?” 凌晓玉道:“只是去查看一番,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有什么要紧?” 何凤娇道:“我家小姐求你,你不去么?” “去是要去,我怕小姐犯险呀!” 乔玉珠道:“有什么法,不去不行啊!” 东野焜道:“为何不去不行?” 凌晓玉道:“路上我会详告,这会儿就请各位收拾东西,换个地方住吧。” 侯四姑道:“上哪儿去,远么?” 凌晓玉道:“离三山门外的码头不远,陈剑书师兄有位堂叔是个富商,在码头外有座庄院,陈师兄借了来,供大家暂时栖身。” 冯二狗道:“好极好极,这就去收拾。” 凌晓玉道:“陈师兄已在那儿恭候,马车等在外面,我们过一会儿见。”说完走了。 众人忙乱一阵,提着包裹,锁上房门,出大门来,有两辆马车停在巷中,汤燕从一辆车里伸出头来,叫侯三娘侯四姑与她们乘坐一车,其余人上了另一辆车。 距码头尚有五十来丈,马车离开大道,折入西侧一条小路,行约百丈,离秦淮河边不远,绿树环绕着一座大庄院,里间有二十来幢房屋,张元顺父子、韩老镖头一家、九宫门骆艄、白鹤门裴泱、陈剑书一行人、严壮行一家都已经先到,大家相互见礼,十分高兴,这许多人在一起,还怕金龙会夜袭屠戮么?还有镖师和门人弟子,一可警卫五柳庄,二可出外打探消息,三可分担食用诸般杂事,使众侠不为生活操心分神。五柳庄内务由宣琼玉、侯三娘、侯四姑包揽,陈剑书则统率镖师门人弟子担任警戒,一切安排都井井有条,大家欢喜不尽。 凌晓玉住处离此不远,但她没有告诉东野焜,有婆婆在,她不能接待任何客人。 安置妥善,凌晓玉把东野焜拉到一边,告诉他明日一早便走,她带宣如玉,要他把严仁君带上,他说宣严二人武功高,合四人之力定能应付复仇山庄那些高手。 东野焜仍有些犹豫:“复仇山庄人太多,玉妹何苦去冒险?只要不来侵扰我们,就不必去招惹他们,他们爱干什么,与我等无干。” 凌晓玉叹口气道:“与东野兄可能无干,但与小妹关系就大了,小妹不能不管。” 东野焜诧道:“复仇山庄并未出来作乱害人,不过是个秘密帮派而已,怎会和玉妹有关? 这其中是何道理,能告诉我么?” “我早就要告诉你的,无奈这一向彼此都在东奔西跑,连个说话的空儿都没有,明天上路后,我会详细告诉你,好么?” “玉妹非要去复仇山庄?” “是的,小妹职责所在,不能不去!” “那好,去吧!” “焜哥,你真好,小妹拖累于你,实感内疚,但小妹在这世上还能依靠什么人呢?只有依靠你呀,所以什么都顾不得了,真是对不住。” 这话说得情深意切,东野焜听来如沐春风,心绪一下欢跃起来,他昂首挺胸,热血沸腾: “玉妹,愚兄愿为你赴汤蹈火,天大的事愚兄愿为你扛着顶着,只要有一口气在,决不让玉妹为难受屈,终此一生不离玉妹左右……” 凌晓玉眼眶湿了,心中柔情缱绻,她轻声说:“但愿如此,小妹也离不开哥哥……” 她本想再说些什么,一吐心中之情愫,但周围来来往往出出进进都是人,便强自忍住改口,“那么,明早我来五柳庄,你们等我。”说完叫上四星女径自去了。 东野焜不知道,她此去复仇山庄,一半就是为了他。借此机会,她要对他推心置腹,因为事态的发展,逼使她要立即作出抉择。 昨日回到京师,婆婆立即召见了她和雌雄刀卢新泰、风尘二怪惠空玄灵及羊操。 卢新泰详述了此行经过,东野焜等人的情形只说了个大概。他把失败的责任归结到凌晓玉的头上,说她:“明知对方设有圈套,偏向人家圈套里钻,不听劝告,刚愎自用!云云。 婆婆阴沉着脸,问她:“你有什么话说?” 她道:“属下遵照婆婆令谕,追捕金龙会首脑,因此不顾危险……” “照你这么说来,是老身逼你上人家的当?” “不是,属下……” “住口!你三番五次自作主张,不遵照老身令谕行事,以至一败再败,此次差点全军覆没,还断送了下属不少人的性命,老身问你,你该当何罪?” “任凭婆婆处置!”她心中委屈已极。 “老身早命你将秦玉雄召来,但你迟迟不动,再三推诿……” “秦玉雄已成相爷螟蛉义子,死心蹋地效忠相爷,属下曾规劝于他,他执迷不悟……” “胡说!正因为他成了相国义子,就能知晓相国身边机密大事,是以更要将他招纳过来,如果你以身相许,成为他枕边之人,就能让他言听计从,相爷的机密还怕不吐露于你么?” “启禀婆婆,属下双亲仍在牢中,属下怎能论及婚嫁之事……” “谁说不能!老身可以为你做主……” “属下克尽职守,不愿谈及婚嫁。” “老身做主,你有什么愿不愿的?何况这并非你一人私事,事关朝廷社稷安危,你舍身下嫁也属应该,况秦玉雄是个英俊男子,武功文才均属上乘,配你也正合适,并不辱没了你!” “属下不愿与这种攀龙附凤的小人……” “什么?你敢顶撞老身?” “不敢,但属下……” 羊操插言道:“凌姑娘,把秦玉雄召纳过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尽可以从长计议,你可以慢慢思量一番……” 婆婆道:“此事迫在眉睫,怎能任意延时,把秦玉雄召纳过来,才能探知相府机密……” “这并不见得,据老夫所知,秦玉雄所知甚少,他这个螟蛉义子徒有虚名,明天就是能把他召来,他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他现在知道的并不比我们多,所以不必急在一时。” 惠空道:“这话不错,相府中护卫堂究竟是何人主事,秦玉雄到现在也不知,把他召来固然是好,但不必操之过急。” 卢新泰道:“我们所知情形,不过是卧底说的,秦玉雄腹中所知,并不全部告诉卧底,因此秦玉雄到底知晓了相府有多少机密,谁又能说得清?婆婆高瞻远瞩,观人观事入木三分,指令凌姑娘舍身招纳秦玉雄,实在是条妙计,此计万不能拖延施行。” 凌晓玉悲愤已极,若不是双亲落难,她早就要以死相拒,幸而羊操等人替她说话,她稍稍得到些慰藉,但卢新泰却吹捧婆婆,逼她舍身招纳秦玉雄,她恨得咬牙,心又悬了起来。 婆婆道:“舍身喂虎,旨在保江山社稷,老身主意已定,你们不必再多说!” 她又羞又怒,道:“属下尽忠职守,相府机密定能查到,召纳秦玉雄之事别有他法……” “凌晓玉,你敢违抗本官的令谕么?” “要属下以色相诱人,属下万难从命!” 婆婆大怒:“大胆!老身的令谕决不改变,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限你三月以内,把事办成,否则军法从事,决不姑息!” “属下为国尽忠,但……” 羊操道:“凌姑娘,凡事从大局着眼,不拘小节,婆婆令谕既下,你不必再多言。”稍顿,又对婆婆道:“三月之限太短,何况除金龙会外,复仇山庄也不容忽视,凌姑娘无分身之术,不能顾此失彼。以老夫之见,以半年为限,先让凌姑娘探查复仇山庄,然后再与秦玉雄联络,设法招纳,操之过急,反难成事。” 玄灵道:“半年之限为好,三个月太短。” 婆婆无奈,道:“好,就依了各位,半年为限吧,但不得再拖延!”一顿,续道:“复仇山庄的底细要迅速查清,不得有误!” 凌晓玉知道羊操向着她,拖延半年必有深意,况婆婆一向固执霸道,多说无益,因此心里尽管气愤,也只能不再作声。 稍停,婆婆又道:“卢新泰指挥权解除,负监察之责,惠空玄灵羊操三位,对凌晓玉负指导之责,此次凌晓玉损兵折将,本当问罪,但本官权且记下,戴罪立功,限一月内查清复仇山庄秘密,之后为招纳秦玉雄尽心尽力。此外你们说的东野焜、张劲风、侯三娘等人,也可接纳进来,效忠朝廷,不得有误!” 议完事,她回到绮香楼,忍不住大哭一场,慌得四星女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挥手让她们离去,独自倚窗而坐,思绪万千。 记得小的时候,父母均宠爱于她,事事都由着她,她十分任性,无拘无束,后来家里遭了变故,父母入狱,她被师傅带到黄山,识文学武,十六岁便被师傅带到京师交给婆婆,嘱她一切听命婆婆吩咐,不许有半点违迕。 此后,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件兵刃利器,在婆婆手中任由她挥来舞去。不仅如此,她还是婆婆身边的一个奴隶,听命终身!三年来她奔波江湖,刀光剑影,历经磨难,婆婆的旨意,她从未有过半点违迕,命她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总不如婆婆的意,经常假以辞色。这些,她都忍受住了,婆婆权势极大,对她对下属握有生杀之权,她只能唯命是从。 但是,婆婆竟然要她以色相招纳秦玉雄,强逼她嫁给一个追名逐利、趋炎附势、奴颜媚骨的小人,毁掉她的一生,让她遭受无边的耻辱痛苦,她岂能这样糟蹋自己任人摆布? 不!她绝不会逆来顺受! 可是,爹娘双亲身陷囹圄,不就指望着她等待着她来解救么?她难道狠下心来不管? 啊,老天,她岂能做一个不孝的女儿! 她泪流满面,绝望已极。她要拒婚,父母就无出头之日,她要允婚,自己毁了自己。 她想去死,一了百了,但她又不能死,只能活着受煎熬四星女在楼下窃窃私语,到底出了什么事,小姐竟如此伤心,一个个坐立不安。 紫梅何凤娇道:“从未见小姐如此悲伤,莫不是此行失败,遭到了责罚?” 青梅杨杏道:“难说,走,上去问问。” 白梅乔玉珠道:“她心中烦恼,不愿我们多嘴,去问了也白搭!” 黄梅汤燕道:“我们一心与小姐祸福与共,她要是遭到婆婆责罚,我们也会遭殃,我看事情不小,还是去问问吧。” 何凤娇道:“走吧,在这里议论无益。” 于是四女上得楼来,环伺在小姐周围。 凌晓玉仍呆望着窗外,浑如不觉。 乔玉珠等人齐把目光对着何凤娇,意思要她开口说话,她却朝着汤燕努嘴,要她说。 汤燕摇手,指着乔玉珠和她,要她们两人中之一人说。就这样比来比去,谁也没勇气开口,却被凌晓玉发现了。 “你们怎么这付怪模样,有什么事?” 何凤娇只好道:“小姐有什么伤心事,不能对属下们说么?叫属下们好生难过。” 凌晓玉道:“你们和我情同姊妹,怎么不能说,你们且坐下吧。” 四星女连忙坐下,听她说了适才之事。 四星女大惊,一个个面面相觑。 杨杏先忍不住道:“啊哟,如何使得,这秦玉雄根本不是人!” 汤燕愤愤然道:“婆婆也是的,怎能这般强人所难,这不是把人推进火坑么?” 乔玉珠道:“事已至此,快想办法!” 何凤娇道:“婆婆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令谕一下万难更改,此事确实棘手,但我想到一法,也不知小姐愿不愿意。” 凌晓玉道:“你说说看。” “依属下之见,只有来个移花接木。” 三梅同声问:“怎么个移法,快说!” “小姐,事到如今,只有以东野相公来替代秦玉雄,我知道小姐不愿把傻相公拖进来,但舍此外别无他法。傻相公人好武功高,秦玉雄哪里比得上,将他引荐给婆婆,不就替换了秦玉雄么?这样做一来小姐终身有靠,二来在婆婆跟前也交代得过去,不知小姐以为如何?” 三星女大喜,纷纷表示赞成。 凌晓玉道:“纵使我这么做也无济于事,一来秦玉雄是相爷义子,从他身上可得知机密,东野兄不能和他比,二来婆婆已下令,要把东野兄一班人召纳进来,所以替换不了。” “啊哟,小姐说得对,那怎么办哪!”乔玉珠道:“东野公子确实代替不了秦玉雄。” 杨杏道:“糟、糟,这法子不成。” 何凤娇道:“我们都是女流之辈,想不出什么高招,不如告诉东野相公和严前辈他们,看他们有什么好主意。” 三星女齐道:“好主意,小姐你说呢。” 凌晓玉道:“等我好好想想再说。” 夜里,她拥衾靠在床栏上,苦苦思索。 她若不愿毁了自己,唯一可依靠的便是东野焜,他不仅武艺高超,还是个谦谦君子,她一颗心早已属意于他,这是不用再想的。但婆婆为此决饶不了她,要怎样对付呢? 据她所知,婆婆功力与师傅相若,还可能在师傅之上,她决不是敌手。东野焜是否能与之匹敌,她尚无把握。另外婆婆握有大权,她若与东野焜逃离京师,只怕终身躲不开大内高手的追杀,这样的日子又怎么过,她不是害了东野焜么?若是东野焜不卷进来,他本可以和一位才貌双全的姑娘结成一对,无忧无虑度日。 由此,她想起了白艳红。 最初,她担心东野焜拜倒在白姑娘的石榴裙下,后又觉得他与她正是相配的一对,哪知白姑娘竟是复仇山庄的人,这使她又欣慰又痛惜。从私情方面说,白姑娘不可能再和东野焜相好,这使她感到欣慰,如果为东野焜着想,白姑娘是难寻的好伴侣,自己若不把东野焜拉进是非圈中来,他最好能和白姑娘结秦晋之好,因此为东野焜惋惜。 她七想八想,长夜茫茫似无尽头,她的思绪也绵延不断,没有始终。 最后,她告诉自己,寻机向东野焜合盘托出她的烦恼,任由东野焜自己选择。 为了方便接触东野焜而不招来议论,她决定挑宣如玉严仁君同往。一则他二人武功高,二则她想成全了他们这一对。 第二天一早,她把想法对四星女说了,四星女本想跟去,但确实不便,只好同意。 她又对羊老爷子说四人去探查复仇山庄,羊操只嘱她多加小心,别的话不多说,她便和四星女忙着安置大家到五柳山庄,又和宣如玉说了打算,一切安置妥善,她才和四星女回府第。 翌日拂晓,她来五柳庄与宣如玉、东野焜、严仁君会合,四人出城而去。 为了方便,晓玉和如玉都着了男装,四人兴高采烈地并辔而行,无不满面春风,就像四人两对出远门游山玩水一般。 渐渐,凌晓玉示意宣如玉走得慢些,她与东野焜上了前,忽然跃马扬鞭疾驶而去,东野焜也连忙纵马飞奔,这一气跑了足足一个时辰,凌晓玉方才放马缓行。 “焜哥,我有话告诉你,到路边树荫下找个凉处慢慢说,好么?” 东野焜欣然应允,把马系在野地树上,两人找片草地,相对而坐。 凌晓玉道:“焜哥,小妹身世身份一直都未曾对你说,这并非小妹信不过焜哥,而是小妹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小妹现在已走投无路,只得向焜哥合盘托出,焜哥听后,该如何处置任由焜哥抉择,小妹只求焜哥不要有丝毫勉强,不要只凭一时之冲动有了决定,要三思而行。 东野焜早想知道她的秘密,闻言大喜:“多谢玉妹信得过愚兄,就请玉妹说吧。” 她叹了口气:“江湖上都以为小妹是个打抱不平的女侠,对小妹也有种种猜疑,有的以为小妹隶属秘密帮派,有的以为小妹是什么帮会的头领,其实小妹是朝廷钦探……”略顿,注视着东野焜,看他有何反应。 东野焜神色现出几分惊诧:“原来玉妹是官府中人,这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凌晓玉道:“我们虽是官府中人,但情形又自不同。钦探是皇上的探子,专司探查臣民动静,看其有无反叛之心,只要谁对皇上不敬,就可以问个谋反大罪,累及九族。钦探一旦查出某人有不轨之图谋,立即密报大内,官大的便会奏明皇上,由皇上下诏处置。一般小吏或是平民,便由地方衙门惩处。是以朝野之间,对钦探畏如虎狼,加之有些钦探陷害朝臣以谋功名,故使钦探恶名四传……” “啊哟,这样缺德的事也干得出来!” “不错,有的朝臣被害,九族俱灭,到底有罪无罪只有天知道。” “这不是冤沉海底,永无昭雪之日了么?” “是的,但小妹做钦探只三年,并不知道多少,大都听羊老前辈说的。” “钦探如此为人,大家不会离他远些么?” “没有用,因为钦探不准公开身份,他们扮成各种人物,混杂在官场中、尘世间,就是日日和你相处你也不知道。比如有的衙门,说不定捕头差吏中就有钦探,县太爷天天在他监视之中,可自己并不知道,还对充作差役的钦探摆威风呢。殊不知他是与虎同笼,保不定某日被钦探密报一通,丢了官职还丢了命! “啊哟,真是无孔不入呐!” “钦探终身效忠皇上……” “那么说如果玉妹辞去这官职也不行?” “一旦做了钦探,终身不得改变,辞官之类的话,半个字也说不得。钦探共分七级,小妹现在是四级,可密调五城兵马司人马协助拿人。羊老爷子、风尘二怪,雌雄刀卢新泰都是三级,唯婆婆是二级。婆婆专管武林动静,有的管士卒兵营动静,有的管五品以上朝臣,总之,各司其职。由于婆婆职司所辖,便命小妹扮作侠女,在江湖上树起万儿,结交江湖朋友,把一些有用之人招为钦探,这就是小妹为何下黄山后让焜哥不要去京师的原因,我知哥哥心中怨恨小妹,但为了不把哥哥拖进是非场中,妹妹只好忍痛说出那些无情无义的话……” “原来如此,妹妹确是为了我好,我当时的确怨气冲天,赌着气到京师的。” “小妹本以为焜哥负气不进京师,心中又万般后悔,只怕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原来妹妹想着我呢,我好高兴!” 凌晓玉脸一红,低下头道:“哪知我们再度相逢,焜哥武功高强,屡屡救助妹妹于困境之中,妹妹对哥哥感激不尽……” “哎,这话就未免见外了……” “听我说,焜哥,小妹真心实意感谢哥哥,决非口头套语。小妹与哥哥相识是小妹的福份,小妹仔细思量过,小妹只有依靠哥哥才有生路。自秦玉雄入京后,名声一飞冲天,引起了婆婆的注意,她便令小妹招纳秦玉雄,小妹为此与秦玉雄见过面,比过武规劝过他,后见他是个攀龙附凤的小人,便懒得再睬他。哪知前日返回京师的当晚,婆婆命小妹……” “她命小妹做什么?” 凌晓玉把粉颈低垂,臊得说不出口。 “做什么?妹妹快说吧!” “命小妹……”她忽然想起了婆婆的话,便借用过来:“命小妹舍身喂虎……” “舍身喂虎?”东野焜想了想,不懂,“这是何意?请妹妹释义吧。” 凌晓玉无奈,声音低了又低,道:“婆婆命小妹下嫁秦玉雄,从他嘴里掏出相府和金龙会的秘密……”她鼓起勇气艰难地说完。 “啊哟,这叫舍身喂虎!”东野焜惊得叫起来,一时又气又怒,心乱如麻…… 潇湘子扫描 烟抽了没OCR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 六 章 人贵相知 “但小妹决不愿毁了自己……” 东野焜忙接口道:“对对对,使不得使不得,妹妹千万别答应!” “可这由不得小妹,婆婆的令谕不得违反,否则小妹会被处死!” 东野焜瞪大了眼,急得话也说不出,只呐呐道:“这便如何是好……” “婆婆限令妹妹三个月内完姻,幸得羊前辈等人说情,宽限半年……” “岂有此理!她凭什么逼人婚嫁,妹妹,跟愚兄走吧,万千河山,自有我们容身之地!” 东野焜怒火爆发,横眉竖眼。 凌晓玉终于等到了这句话,芳心一时大慰,柔声道:“焜哥,这事小妹也想过,但不管我们躲到哪儿,婆婆都不会饶过我们,她会下令各地州府县府钦探捕快捉拿我们,大内高手也将查访我们踪迹,我们永世不得安生!焜哥,你将无一天安宁日子,食不甘味,夜不能寝,终日东躲西藏,如丧家之犬……” 东野焜怒道:“她敢!不管大内高手也罢,钦探捕快也罢,只要敢找上门来,我就叫他有去无回!玉妹你不必担忧……” 凌晓玉从未见过东野焜如此愤怒的模样,只见他疾言厉色,咄咄逼人,自有一番威仪,叫人不敢正视,如此伟丈夫,顶天立地,敢做敢为,不正是她最好的依靠么? 她高兴得流出了泪:“焜哥,你为妹妹不怕挺而走险么?你会不会后悔……” 东野焜腾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吓了凌晓玉一跳,只见他向一株碗口粗的树一肘扫去,“喀喳”一声,拦腰击断,上半截带着枝叶“唰”地飞出去两三丈外,然后对她叫道: “玉妹,我东野焜今日若有后悔之日,定叫天打五雷轰,惨遭横死,落不下一个全身!” 凌晓玉欲阻止他立誓已经不及,激动无比地扑了上去,一头扎在东野焜怀里,泪水如泉,涌流不止,把东野焜惊得直问她为何伤心。 “别管我,哥哥,妹妹太高兴啦……” 东野焜情不自禁两手抱搂着她的双肩,心中涌起阵阵暖流,说不出的一腔柔情蜜意…… 凌晓玉已探知东野焜对自己的浓浓情意,当即下决心按自己的意愿走以后的路。 她听东野焜说:“玉妹,我们这就走吧,天涯海角任你去,愚兄形影相随!” 她赶紧收敛起缱绻柔情,轻轻推开东野焜,道:“坐下,妹妹还有话说。” 东野焜恋恋不舍望着她,但仍乖乖坐下。 “焜哥,现在不能走,有许多未了之事,只要焜哥与小妹同心,也不急在一时半时。” “这……玉妹说得有理,金龙会肆虐江湖,岂能坐视不管,再说还有许多相知友人,也不能把他们抛到一边。” “除此外,小妹还有最棘手的一件事,那就是小妹的爹娘身陷囹圄之中。小妹岂能不管!” “啊哟,令尊令堂犯了何罪,竟然……” “我也不知道。我五岁时父母遭难,师傅将我携至黄山抚养授艺,十年后师傅令我下山,对我说:‘玉儿,你已得为师一身绝技,再经历练,便鲜有对手,如今你该下山,直奔京师找一位前辈,今后你必须对她言听计从,不得违迕她的旨意。须知这位前辈非等闲之人,乃皇上效忠的钦探,你去后在她手下效力。’就这样我只身到了京师,找到了这位前辈,她告诉我说,你父母为朝廷犯官,本该问斩,经她力保,一直未处刑,你要忠心耿耿为皇上效力,只要有功,父母便可望出狱,否则你父母性命难保,我问婆婆父母究竟犯了何罪,她说这自然是谋反大罪,你要不是老身相救,交与你师傅去栽培,这世上还会有你么?小妹对父母的情形就知道这些,焜哥,我能丢下父母不管,自己逃往天涯海角去偷生么?” 东野焜叹口气道:“自然是不能,可婆婆限你半年内嫁与秦师兄,这便如何是好呢?” “焜哥不必担忧,小妹自有对策,只要焜哥不离开小妹,总有解脱之日。” “愚兄追随马前鞍后,决不离开妹妹。” “小妹好高兴,这次探查复仇山庄,也为的是能和焜哥有个说话的机会……唔,严兄和如玉来了,该上路啦!” 东野焜回头瞧去,严仁君宣如玉并辔而来,便举手招呼:“严兄,我们在这儿呢?” 其实两人早已看见,笑吟吟把马勒住。 宣如玉笑道:“玉姐,你瞧这人多傻,他说他练的功夫是邪功,怕我瞧不起他。” “下马来歇口气,是怎么回事,讲给我听。” 宣如玉严仁君下马来,到他二人身边坐下,严仁君有些不自在,宣如玉却嘻笑颜开。 她对严仁君说:“你自己讲吧!” 严仁君道:“我小时随母居住,也不知爹爹在何方,五岁开始习武,是我娘的师傅传授,以后爹爹来了,又授我内功心法,但那时我已学会了师祖的玩艺儿,爹说是邪功,进展虽快但功底不坚实,要我再练他的功夫。” 凌晓玉笑道:“原来如此,严兄得高人授艺,怪不得身手这般高,其实功夫不分正邪,看你有了功夫后的行为决定你这人是正是邪。” 严仁君道:“多谢女侠指教!” “啊哟,不敢当,说闲话而已。” 坐了一会,说些闲话,这才起程。 四人两对,心心相通,道不尽的绵绵情意,一路谈笑风声,其乐无穷。 傍晚,来到了省境小镇歇宿。 第二天,东野焜将三人带到了那片苍翠的林子里,穿过林子便是那座无人庄院。 可是,不对了,岗楼上有人走动,不是稻草人了,四人躲在树后探查。 不多时,庄院大门开了,一队武士列队出来,不下二百人,他们在丘陵地上散开,面对庄院操演起一路拳法,几个教头模样的人,走到行排之前,指点那些架式不对的人。 宣如玉道:“他们是复仇山庄的人么?” 东野焜道:“不知道,但这庄院不是他们的,说不定这伙人别有来历。” 晓玉道:“暂时扔下不管,我们去的是复仇山庄,能绕过去么?” 东野焜道:“认准方向,兴许绕得过去。” 他带头往西走,走出二十来丈又折向北,,按理说方向未变,该绕过了庄院,然后再走二里地就到了另一片树林,林子后就是山洞。可是东野焜并未走出第一片林子,他明明是沿林子边走的,林子却越来越深,他只好站下。 凌晓玉道:“再往前走一段,不对就往回走,总不会迷路吧。” 四人又走出三四十丈,林子依然稠密,已经迷路了。 四人站下四处查看,宣如玉指着西边方向道:“这里有条人踩出来的小道,从这儿走说不定会碰上人。” 凌晓玉道:“走吧,试试看。” 严仁君抢在头里开道,东野焜则退居最后押尾,凌晓玉和宣如玉相视一笑,有如意郎君呵护,心里不禁甜甜的。 由于每人都牵着一匹马,彼此拉开了距离鱼贯而行。 走着走着,严仁君忽然停下了。 宣如玉道:“喂,怎么不走了?” 严仁君道:“前面树上有人……” 话未完,“唰”一声,寒光一闪,有入从树上跃下,朝严仁君劈头一剑砍来,被他以短剑架住,道:“什么人……” 宣如玉一惊,扔了马缰绳,从侧里冲上去,对着来人手一扬,小球儿闪电般击出。 那人连忙闪过,大叫道:“师傅快来!” 严仁君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这话该大爷问你,快说,你们是干什么的,到此何为?” 宣如玉斥道:“你管得着?快走开让路!” 凌晓玉见是一个品貌端正的年青人,一身衣着颇为寒伧,像个农家子弟,便道:“这位兄台,我们入林迷路到此……” 年青人冷笑道:“你们明明是冲我师徒而来,又何必装模装样不敢承认……” 宣如玉道:“你才装模作样呢,我们走我们的路,与你何干,谁要冲着你来,不害臊!” 凌晓玉道:“我们有事,不与你争执,各走各的吧,你准是误会了。” 年青人喝道:“走?来了还想走,做梦!” 严仁君道:“你待如何?” “乖乖跟我去见师傅去,听从发落!” 宣如玉大怒:“好大的口气,凭你也留得下我们,你也不去照照镜子,配么?” 那少年大怒,剑尖朝她一指:“就你最可恶,大爷先教训教训你!”说着便刺出一剑。 “当”一声,严仁君用短剑架住,道:“你这人怎么不讲理,有话好说……” 突然,那少年身后多了个老头,只听他沉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到此何为?” 众人看去,老人独臂独眼,一脸怒气。 严仁君道:“前辈,我等入林迷路,不料令徒突然出手攻击,这究竟是为何还请指教。” 少年道:“师傅,这林子从未有人来过,他们鬼鬼祟祟在此窥探,分明是冲我师徒而来,但他们却矢口否认,妄想狡辩!” 独眼老人道:“你们定是有为而来,如今我师徒已现身,你们该说出来意了。” 凌晓玉道:“我们要去螂琊山方向,哪知入林迷了路,并非冲着二位而来,老人家误会了,只要指给我们方向,我们立刻便走。” 老人道:“你们是那庄院里的人么?” “不是,我们正是为了避开庄院才迷路的。” “庄院里的人是什么路数?” “不知道,一月前庄院里还没住人呢。” “姑娘是什么人,能告知老朽么?” “什么?他们都是娘们?”少年吃了一惊。 凌晓玉笑道:“有两位不是,你眼力太差,老爷子是武林人,听说过紫星红梅么?” 老儿点头:“知道,这可是一位匡正除邪的女巾帼,江湖上无人不知。” “过奖,小女子便是紫星红梅!” 独眼老人神情惊讶:“原来是紫星红梅侠驾到此,请恕小老儿眼拙,得罪之处……” “老人家千万别这么说,老人家形貌使我想起一位前辈来,一年前在杭州首富张家,为抗击一伙劫贼而丢失了一条左臂……” 老人睁大独眼,十分激动,道:“咦,女侠也知晓张家惨案么?” “我当时也在杭州,只可惜事前不知道风声,事后才知道出了大事。” “老朽正是皮怀志!” “果然是皮老前辈,为何居此林中……” “一言难尽,各位若不嫌弃,请到寒舍一叙,老朽今后也有借重各位之处,不知……” 凌晓玉道:“既蒙抬爱,我们就叨扰啦。” 皮怀志命徒弟:“还不头前领路?愣着干什么?这几位都是稀客呀!” 少年满脸惊讶:“是是,徒儿领路。” 一行人沿森林走了四十来丈,林木渐疏,空地上盖有一木屋,这就是师徒俩栖身之处。 皮怀志请大家在屋外树墩就坐。 凌晓玉把杭州首富张仁富发生的惨案说给严仁君东野焜听,说秦玉雄也参与了此案。 皮怀志道:“女侠对此案的作案人也有了底么?不错,秦玉雄正是断老朽一臂的仇人?” 凌晓玉道:“原来老前辈已查访出仇人。” 皮怀志道:“是的,这说来话长,喏,小徒就是张家独子张彦礼,先引荐给各位。” 凌晓玉十分惊讶:“咦,闻说张家全家遭难,张公子得以逃生之事,外间并无传说。” “说来也是万幸,出事那日,他恰好不在家,于上月监押货物去了洛阳。老朽那夜逃出后,不顾断臂之痛,昼夜兼程赶到洛阳找到了他,养了一个多月的伤,然后带他去寻找一些江湖朋友,把那夜交手经过告诉他们,打探对手究竟是些什么人。 有人说,使九环刀的两人是黔北双煞董坤董雷。至于断我臂的小子,老夫就疑心他使的是风火刀法,当时张东家被杀,老夫不免分神,被其断了一臂。以后听说风火刀王秦玉雄做了当朝宰相的义子,这使老朽大为迷惑,判定不是他干的,也许赵鹤不止教出一个徒弟,相爷义子能劫财杀人么?但江湖上并未出现第二个使风火刀法的人,所以老朽又怀疑上他。那夜到张家行凶的人,口口声声喊着除元奸,若是一般盗贼,劫财又何须找借口?总之,老朽还未查清真相,便与彦礼藏匿在这苏皖边境,以待时机。” 凌晓主道:“前辈听说过金龙会么?” “只听过金龙令,未听说金龙会。” “金龙令由金龙会发,张家的案是他们作的,金龙会是一个可怕的帮会……” 凌晓玉把金龙会的大致情形说了,直听得独眼枭皮怀志师徒大惊失色。 皮怀志叹道:“原来如此!看来张家的仇一时难报,只有和女侠联手,才有出头之日!” 凌晓玉把四人姓名都说了,并说了来意,请皮怀志师徒指路。 皮怀志道:“且慢,老朽师徒愿供女侠驱遣,等用过饭一起走如何?” 凌硗玉道:“彼此肩担道义,祸福与共,前辈请多多指教才是。” 皮怀志见她十分谦和,道:“老朽一生独来独往,从不依附他人,但与金龙会交手非同寻常,凌女侠当令则令,愚师徒愿附骥尾听从号令,所谓蛇无头不行,此乃老朽肺腑之言!” 凌晓玉道:“晚辈年青识浅,请前辈多加指点才是,有劳之处,晚辈自会直言相请。” 皮怀志大喜,忙叫张彦礼去做饭。 东野焜跟着张彦礼到坡的另一头,见有条小溪婉蜒而下,不禁高兴地叫道:“有水哩,好清好清!” 凌晓玉等也坐不住了,忙往溪边来。 天气酷热,一路风尘,见了清洌的溪水如何不喜?一个个忙捧水洗脸,开心已极。 东野焜坐在石头上,洗濯从菜地拔来的菜,但不时把目光投向凌晓玉,晓玉也时时迎着他,粉面含娇,情意绵绵。 她不由发生痴想,若有一天她能救出爹娘,和东野焜到一个山水秀丽的地方安居,两人白头偕老,岂不是人生之大幸! 可是,她已成为钦探,一辈子也摆脱不掉,而且还要把东野焜也拉扯进去,这是她绝对不愿意的,因此,她只有选择另一条路,虽然冒险,但有个郎的协助,总有成功的机会。是个郎给了她勇气,给了她希望,她决不辜负他的一片深情,有道是:“我心坚,你心坚,各自心坚石也穿。”这是宋人留下的词句,自古以来有多少痴情儿女为“情”抗争,为“情” 殉身!她为何不能为“情”斗他个天翻地覆,斗出一片光辉灿烂! 想到这里,她不禁热血沸腾…… 东野焜洗完了菜,提着菜篮走了,一步一回眸,无限真情流露。 下流不远处,严仁君和宣如玉仍在戏水,笑得欢畅甜蜜。 不光是为了自己,还要为宣如玉、四星女,她要把她们也带出绝境,让她们有自己的天地,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 她激动地站了起来,向东野焜跑去,她要和他一起做饭,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寸光阴。 她感到他射在她身上的目光有多么灼热,甚至听到他的心在热烈地跳。 她红着脸抬头去看他,只圻他轻语道:“玉妹,唐人卢照邻有两句诗。诗云:‘但令一顾重,不吝百身轻。’这正是愚兄要对玉妹说的话,你要记住。” 这两句诗的意思是,只要受到别人的看重,哪怕只有一次也罢,便不惜为他作出上百次的牺牲。 东野焜再次向她表明,他为她献出自己的性命。 她激动地点头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妹妹信守终身!” 东野焜高兴得还要说些什么,见严仁君、宣如玉双双跑来,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同时张彦礼从茅屋取了腊肉出来,五人兴致勃勃地做饭,你添水,我切菜,嘻嘻哈哈。 张彦礼一年多来和师傅居于此,好不寂寞,如今有了四个年青人作伴,自是分外高兴。 一顿饭吃完,大家高高兴兴上路。 按东野焜所说的方位,皮怀志师徒带路,先沿树林南行,回归原路,再从庄院一侧悄悄绕过,走出二三里地,果然又见一片林子。 东野焜道:“到了,穿过林子就看见山洞,把马留在林子里吧。” 众人依言进林,拴好马儿,探头看去,除了林木,不见有洞。 东野焜道:“看见林中新修的路了么?沿路走出百十丈,直通山脚,洞就在那儿。” 他在头前带路,众人鱼贯随行,不多时到了山脚,果见个大山洞在三四丈外的山崖上,像是通往地下幽冥的入口,阴森森的。 东野焜道:“洞中地形极为复杂,切记遇水而行,有水则通。上次我等误入山庄,惊动了庄内,恐怕已设哨卡,进去更要小心。我与玉妹先去,各位守候在这里,要是天亮后我们不回来,那就是被人家擒住了,各位要救我们,也得耐心等到天黑以后,不可冒失闯进,须知庄内高手如云,一点大意不得。” 宣如玉道:“不成不成,光你二人进洞,万一生出意外,我们上哪儿找去?” 皮怀志道:“我们总共六人,分开了彼此牵挂,不如一起进洞,熟悉了路径后,再由两位去探山庄,这样大家离得近些,好照顾。” 东野焜道:“不知洞中有没有设卡,由晚辈与凌姑娘先入洞一探,再回来带路。” 皮怀志见他年轻,也不知功夫如何,有心与他们一起进洞,为的是护卫他们,再听他这般说。不便再多言,只好同意。 东野焜一跃进洞,凌晓玉随后入洞。 走出七八丈,洞中黑了起来,东野焜不放心,便向后伸出只手给晓玉,晓玉紧紧握住,禁不住耳热心跳。 又行二三丈,洞分两岔,东野焜以传音入密告诉晓玉,朝右走是个大石厅,里面有几十具棺木。晓玉说要瞧瞧棺木里装的是什么,东野焜便拉着她右拐,走出四五丈便是石厅。东野焜判知厅中无人,便从怀中取出发烛,此乃松木片,薄如纸,顶抹硫磺,在石壁一擦,便燃起火,一股硫磺味儿冲鼻,撑起一团光亮,再把一支蜡烛点着,眼前的棺木便显现出来,阴森诡秘,叫人不寒而栗。 凌晓玉紧靠着东野焜,轻声道:“好怕人,这么多棺木排在一起,是何用意,打开一具瞧瞧,里面装的是什么?” 东野焜把蜡烛放到一具棺木上,蹲下身子去开启另一具棺木,棺盖并未钉死,拽开发现是空的。连开几具都如此,但有两具有大股硫磺味。凌晓玉说不必再看,继续往里走。 两人手牵手,肩挨肩,回到岔口,往左去。 她感到无比欣慰,有他在,她就有了依靠,哪怕婆婆功臻化境,只怕也奈何不了他。啊,上天有眼,把他这样的异人送到她跟前,她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一激动,她双手紧紧抱住东野妮,不走了,东野焜先是一愣,立即也紧紧抱住了她。 两人都没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片刻后,凌晓玉推开东野焜,从发髻上取下一只龙凤钗,递给他道:“这是妹妹的信物,哥哥可要收好了。” 东野焜接过收进袋中,惭愧道:“愚兄出身贫寒,无物赠给妹妹,却是奈何?” “只要有你一颗心,胜过珠宝千万!” 东野焜灵机一动,道:“有了,请妹妹稍候。”说完摸出一片发烛,引着火点亮蜡烛。 凌晓玉不防他又燃了火,羞得一颗螓首低垂,不敢抬起来看他,不知他在忙些什么。片刻后,她才偷眼看去,只见东野焜面带微笑,正在手里捏着什么,仔细一瞧,他在摆弄黄豆,不禁诧异起来。又过一会,他笑嘻嘻把个物事递给她,竟是用黄豆粒嵌成的一颗心。他用内力把黄豆捏合在一起而不碎,足见他的内力已达收发自如的上乘境界,这使她又惊又喜。 “喏,这是哥哥的心,交给妹妹了。”他郑重其事地补充说。 凌晓玉接来嘴上亲了一下,藏进怀中,又向东野焜扑了过去,双手紧搂住他,东野焜也紧紧抱住她,激动得眼眶也湿了。 凌晓玉恋恋不舍松开了手:“走吧,哥。” 东野焜吹灭了蜡烛,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牵起晓玉的手,继续走去。 山洞愈走愈黑,然而他俩的心却充满光亮,尽管前面凶险无比,他们依然沉浸在温馨之中。此时此刻,他们心中只有对方,别的什么都装不下。 然而古诗有云:“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飚尘。”这意思是,人生一世,变化很快,就像被狂风时时卷起的尘土一样无常,谁知以后会遇到什么磨难呢?凌晓玉或许心中是有数的,而东野焜却茫然无知,他对晓玉的处境还不够了然,是以只憧憬着珠联璧合的甜蜜未来,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人能阻止他和凌晓玉永结同心,为了晓玉他将毁掉任何障碍,决不畏缩!所以他心境坦然,无忧无虑。 两人手挽手,柔情缱绻,如在梦中,不久便听见潺潺的流水声,便停下了脚步。 凌晓玉小声道:“该去叫他们了……” 东野焜一把将她拥在胸前,在她粉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小声道:“妹妹等着,我马上回来,千万别走开!” 凌晓玉被他亲得耳热心甜,羞得不敢抬头,只低声应道:“嗯,我等着……” “我真舍不得离开妹妹一步,啊哟,我好开心,我是不是在梦中啊……” “嘘,小声些,快去吧,来日方长!” “我真想大声喊叫,我好欢喜好欢喜哪!” “使不得,使不得,你真是个大傻瓜!” “那就再亲一下……” “啊哟,不行不行,你快走吧。” “我就不走,让他们等着吧!” “咦,看你老实,却原来会耍赖!” 东野焜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抱住她飞快亲了一口,道:“我马上回来!”等凌晓玉睁开眼,他已没了踪影。她又害羞又高兴,他对她如此痴情,是她的福气,人海中能觅到一个知音该有多难啊! 她沉浸在甜蜜的幻想中,不一会便感到有人从洞口方向来,正想开口却听东野焜的声音道:“玉妹,我们来了。”话声落他已站在跟前,这份轻功使她好生佩服。 东野焜又道:“各位跟紧了,走吧!” 黑暗中,他扔握住凌晓玉的手,她想挣脱却是枉然。她用力一挣,就被一股大力捏住,但又不会让你手痛,不禁感到纳罕,试了几次都如此,她只好由他握着。 走了一会,地势向下倾斜,片刻又听到流水声,水是从对面三丈高处的一个洞里流出来的。 东野焜放开晓玉的手,轻轻跃了上去。晓玉等人一个个跟了上来。走了七八丈远,又是岔道,东野焜朝有水的洞走,片刻后停下。 他回头轻声道:“洞口快到,由我先去查看一番,各位在此稍候。” 凌晓玉低声道:“知道了,去吧。” 东野焜继续往前,地势渐高,又到了岔口处,沿有水的左边洞道走出二十来丈,便是通向复仇山庄的出口。他离洞三丈远停下,发觉洞外有人,便轻轻前行一丈,只见洞口站着四个带刀武士,其中一人提面铜锣。 他悄悄后退,回到凌晓玉等停身的地方,把洞外情形说了,让大家迅速出洞,天黑后再来探庄。 于是众人便往回走。 回到树林里,大家才舒了口气。 皮怀志道:“老夫大半生行走江湖,却未见过如此隐密的居处呢!” 宣如玉道:“妙就妙在洞中有水,让人望而却步,有谁知道会通向另一个天地。” 皮怀志道:“这样隐密的地方,好比世外桃源,自耕自食,逍遥自在,与世无争,过得无忧无虑,为何却取了个‘复仇’的庄名,而且定要闯入者立誓效忠,怕泄了机密,莫非他们是什么秘密帮会教派么?” 宣如玉道:“难说,不过决不是好人,好人哪会强迫别人效忠的。” 凌晓玉笑道:“是什么人,晚上一探便知,这会儿调息一番,晚上说不定要动刀呢!” 东野焜道:“我不累,替各位护法吧。” 宣如玉道:“我也不累,我护法。” 严仁君忙道:“我来护法,你歇息吧。” 张彦礼道:“不累不累,说些闲话吧,把金龙会的作为讲些听听,好么?” 凌晓玉笑道:“既然都不累,那就说闲话,我们与金龙会数次交手,就说说径山这一次吧,这一次我们差点没命了哩……”略一顿,亲切地瞧着东野焜,对着他一指:“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皮怀志十分惊异,专心听她往下讲,宣如玉不时插话,两人极活泼,讲得有声有色。 东野焜、严仁君痴望着她们,就像听一件他们从未知晓的新鲜事,二女口中不时提到两人,他们也无动于衷,就像说的是别人一样。 此时他二人心情相同,二女讲什么事什么人都无关重要,顶顶重要的是她们自己,二人在观赏她们的丰姿,倾听她们的声音,感到无比的快活,所以他们嘴上带着一抹微笑,两眼发直,直愣愣地盯着各自的心上人,眨也不眨。若是有人从旁打量他们,就会发现二人傻乎乎的一付呆相,实在不敢恭维。 这情形二女不久就发现了。 有趣的是她们都先看到对方的“那个呆郎”的怪模样,不禁感到好笑,随即发现“自己的”那个也一模一样,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两人忽然停了下来,有些尴尬地相互瞧瞧,又狠狠向自己的“那个”瞪了一眼,发现他们仍然无动于衷,不禁又相互—看看,突然忍不住“噗哧”一声大笑起来。 张彦礼莫名其妙,“咦,二位,你们被困入山洞,处境危急,一点也不好笑呀!” 东野焜、严仁君也大惑不解,对啊,有什么好笑的?她们这是怎么了? 二女笑得伏在膝头上,双肩抖动不已,听见张彦礼的话,不约而同地伸出个指头来,分别指着东野焜、严仁君,道:“问他!” 二人一愣:“问我?” 二女吃吃笑个不住,头也不肯抬。 张彦礼道:“二位兄台,她们笑什么?” 二人同声道:“不知道呀!”二女笑得更凶,真笑得喘不过气来。 皮怀志把目光对着林外,以防有人经过,只把耳朵听着,是以也不知二女笑什么。 好一阵,二女才止住了笑。 凌晓玉这才一本正经又接着讲下去,宣如玉不时插话,把这一段经历讲完。 皮怀志惊诧无比:“幽冥三凶乃黑道上的硬角儿,竟然死去其二……”他没有说下去,心中却有几分不信,还有胭脂山四尊者中的第三第四尊者,居然被东野焜严仁君以掌力震伤,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他想了想问东野焜:“令师是哪位高人?” “寂空禅师。” 江湖上从未听过有这么一位武僧,他更觉凌晓玉夸大其词。 凌晓玉猜出他的心思,插言道:“前辈刚才听晚辈说了如澄如愚两位大师动手的情形,对两位大师该不耳生吧?” 皮怀志道:“如澄大师之名自是知晓,昔年与风火刀王赵鹤合斗夜行魔慕容石、断魂手张渊,两败俱伤,大师还失去了功力。” “如澄大师功力得以恢复,全仗这位寂空大师的指点,寂空大师与如澄大师的师傅是好友,故东野兄与如澄大师师兄弟相称。” 这一说,皮怀志吃惊不小,原来寂空大师是一位世外高人呢。怪不得东野焜有那么大的本事,也就不足为奇了。那么,严仁君呢? 宣如玉见他目光去看严仁君,知他心意,便道:“严兄的武功是跟着他娘亲的师傅学的,他娘叫汪青青,他师祖是崆峒长老,授了他崆峒派的绝技五煞锤,故能抗击胭脂尊者。” 皮怀志又惊又喜,和这样杰出的年轻高手联手,张东家的血仇何愁难报? 当下一拱手道:“失敬失敬,两位原来都是高人弟子,恕老夫走眼了!” 东野焜、严仁君连忙还礼:“不敢,请老前辈多多指教!” 皮怀志对张彦礼道:“徒儿,你有幸结识了几位少年英雄,家仇再不难报,但你要目光远大些,服从大局,和金龙会拼到底!” 张彦礼道:“是,徒儿记住了。” “今后你要听从两位兄长的指教……” 东野焜忙道:“彼此兄弟,且莫这般说。” 皮怀志道:“能与各位共同肩担道义,不枉老夫到世间走一场,金龙会不除,老夫誓不封剑,哪怕拼了这条老命也罢。望各位对彦礼多加关照,张家唯有他这么个后人……” 凌晓玉道:“前辈放心,从此大家休戚与共,亲如一家,决不会冷落了这位张兄。” 皮怀志想起张东家就十分难受,他最怕张彦礼再有不测,如今有幸邂逅了这许多年青俊彦,他确实放得下心,一旦与金龙会相斗时,他就拼了命也再无后顾之忧。 谈说中彼此更为了解,不知不觉中太阳已西夕,归鸟入林,晚霞似火。 这时张彦礼问东野焜:“兄台使何兵刃?” 宣如玉抢着回答:“他嘛,奇门兵刃皮杵,不知你见过没有?” “皮杵?牛皮制的么?” 宣如玉、凌晓玉大笑:“不错,是牛皮!” “少见少见,亮出来给兄弟开开眼界。” 东野焜见二女取笑,尴尬地跟着傻笑。 宣如玉指指他的手:“这不是吗?早就亮着给你瞧啦,你偏看不见。” 张彦礼仔细瞧他手上并无古怪,道:“那是手呀,手上什么都没有,哪有牛皮杵。” 二女笑了起来:“你不信就算!” 皮怀志笑了,道:“傻徒儿,两位姑娘和你说笑呢,东野少侠不使兵刃。” 张彦礼道:“是掌上功夫?” 东野焜只好答道:“在下习的是韦驮金刚杵,整条手臂就是杵杆,拳头好比杵头。” 张彦礼笑了:“兄台也真会说笑,这分明用的是拳头呀,偏要起个金刚杵之名来逗笑。” 宣如玉道:“你错了你错了,他那拳头不是‘拳头’,是‘杵’,厉害得很,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说也无法说清。”皮怀志也不懂她说的话,在心中琢磨。 张彦礼诧道:“不懂不懂,宣姑娘你把我说糊涂啦,明明是拳头,怎又不叫‘拳头’。” 凌晓玉笑道:“他把两条胳臂和拳头当兵刃使,所以和一般的拳法大不相同。” 东野焜看看天色不早,道:“再有半个时辰便可以进去了……” 张彦礼却道:“慢,兄台别把话岔开了,小弟还是弄不明白你那‘兵刃’怎么回事,小弟不揣冒昧,向兄台讨教几招如何?” 皮怀志虽也好奇,但徒儿这话未免太任性,喝道:“放肆,你怎……” 东野焜忙道:“前辈不必怪罪,自家兄弟说话直率,彼此才无芥蒂。” 凌晓玉笑道:“过两招吧,彼此切磋有益,我也想看看张兄的剑法呢!” 张彦礼不敢答应,把眼去睃师傅。 皮怀志也想看看这个“杵”,便点头答应。 这一带林木稀疏,两人对面站好。 “请!”张彦礼打过招呼就动了手。 一连攻出三剑,均被东野焜以臂架开。 “咦,你带着皮护套哇!”张彦礼心下释然,两个丫头故弄玄虚捉弄自己,不如趁机使出点功夫给她们瞧瞧,免得被她们小瞧了!主意打定,使出浑身解数,重又攻了上去,他的剑法称三元合一剑,每三剑攻出一气呵成,就如攻了一剑那样,剑法走的是刚猛路子,大开大合,勇猛快捷,步法则十分稳健。东野焜以守为主,偶而还他几“杵”,有几次张彦礼的剑刃就碰在他的“杵”上,却没伤了皮肤,使得张彦礼大为惊讶,这拳头上可没有戴牛皮套呀,究竟怎么回事?三十招过去,皮怀志让停,激动地对东野焜道:“少侠果然身怀绝技,老夫佩服!”张彦礼也道:“佩服佩服!”心里却不以为然,没打出个结果来,怎么就让停了。他除了手上有些古怪,招式上也很普通呀。皮怀志道:“徒儿,东野少侠只守不攻,故尔你三十招未落败。”凌晓玉道:“张兄剑法果然高明,三剑一气呵成,猛不可挡,可是三元合一剑法么?”皮怀志讶然道:“姑娘好眼力,竟识得老夫三元合一剑,还请多加指教。” 凌晓玉叹道:“世间剑法极多,各尽其妙,只要悟透,就是上乘剑法,前辈你说对么?” “姑娘此言有理,只是悟得一套剑法真谛不易。”“冲天剑法号称天下第一剑法,前辈见识过了么?不知是什么样的一套剑法。”“老夫从未与奚家人交往过,说剑法天下第一,未免狂妄,但鲜有人是其对手却是真的。”“奚玄机做了金龙会会主,东岳三君子是总护法,还有相府中藏匿的神秘高手,老前辈,要斗金龙会……”略一顿,“说实话,实在是凶险万分,今后鹿死谁手……”皮怀志昂然道:“老夫明白,就双方实力而言,金龙会占了上风,与金龙会相斗,便是以性命相搏。既然以命相搏,自然就不畏死,人若不怕死,还能被什么物事吓倒?我辈只要同心协力,纵使斗不胜金龙会,也要斗出人间之正气来,以我等之热血,激励天下精英奋起抗暴,金龙会终有恶贯满盈的那一日。到时我等含笑于九泉之下,不悔当初之壮举!”凌晓玉、宣如玉听得热泪盈眶,张彦礼、严仁君热血沸腾,唯有东野焜十分平静。 他道:“宋代高僧五祖法演大师曾有‘四戒’传其徒佛果禅师,称‘法演四戒’,首戒曰: ‘势不可使尽’,‘势若用尽,祸一定来。’因为人最易顺势而去做事,在运气最佳最顺的时候,会在不知不觉中撒下失败甚至毁灭的因果。就是说,势‘最盛时已埋下毁灭祸端。所以以武功取胜的人,也必将败于武力!金龙会倒行逆施,以武治人,势最盛时已埋下祸患,时运决不会长久,我说它败亡在即!”这番话使众人大为惊讶,尤其是凌晓玉,只晓其忠厚纯朴,不知世事,没想到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深奥而又简明的禅理出来,一时间愣愣地注视着他,一脸的惊愕。 宣如玉嚷道:“咦,看不出来嘛,你还有一肚子的禅理,这真是隔着门缝瞧吕洞宾,小看了仙人!” 皮怀志赞道:“说得好,令老夫神清智明,金龙会势再大,必将败亡!” 东野焜脸一红:“这是师傅教我的,我自己哪懂禅理,倒叫诸位见笑了!” 凌晓玉心中十分感慨,她对前景确实看得黯淡,从未有过必胜之信心。正好相反,对金龙会知道得越多,她就越是沮丧,而东野焜却从未有过一丝疑惧,深信自己定能战胜对手,不管对手有多么强大,两相对比,她实在不如个郎多矣,这大概就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胆识,有他在身边,何愁事不成! 她对他行个万福:“大哥一言扫去小妹心中之愚,今后铭记于心,不再灰心丧气!” 东野焜慌得赶紧回礼:“贤妹且莫这般说,愚兄搬来师训,不过自勉,岂敢教人?” 严仁君道:“高僧禅理,使我等耳聪目明,东野兄不必太谦。” 凌晓玉道:“小妹心中一向愁云笼罩,禅理如一阵清风,使小妹心头云雾散去,今后之事确是大有可为,小妹决不再回头!” 东野焜知她说的是“他们”今后的事,不禁大为高兴,道:“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凌晓玉知他听懂了自己的话,心情开朗起来,笑道:“天已快黑,我们走吧!” 此时暮色苍茫,日已沉山,大地一片恢宏,那壁上的山洞更显阴森神秘。 东野焜在前,皮怀志断后,一行人进入洞内,不久便到了山洞出口。 东野焜运功静听,洞外有两人的呼吸声,再往前走出二丈,见洞口挂有风灯,两名带刀武士离洞口丈外相对而立,不时挪挪脚,踱来踱去,一忽儿又停下,朝山庄那头瞧。 东野焜轻轻一跃,点了两人穴道,让他们依然木立,不吭不声。 凌晓玉灵机一动,叫严仁君、张彦礼套上两名武士的青衣,在洞口站哨。 东野焜遂把两名武土点了睡穴,拖进洞里,让他们好好睡觉纳福,有人替了他们的差,然后和凌晓玉、宣如玉、皮怀志飞跃下坡,直奔到池边草丛中藏身,偷窥空场上的情形。 只见场地周围的房屋都亮着灯火,空场上有人在练武,有的单练,有的喂招,十分热闹,而且人越来越多,还有不少人正从各幢房屋中走出,男女老少皆有,几乎占满了空地,那些练武的人也停止了招式。 忽然,一通鼓声响起,嘈杂声顿息。 场地中间有人站到了一张木桌上,挥起了一面白色镶蓝边令旗。散在场地上的人,一个个分排分行很快站好,随着鼓声和令旗的挥舞,场上人排演着不同的队形。一忽儿是单列,一忽儿双列,一忽儿穿梭,一忽儿或进或退。 纵观全场,不下二三千人,而且男女老少都在队列中,并无旁观之人。 凌晓玉先是惊讶无比,看了一会便看出了门道,场中人众所演,并非江湖帮派的什么阵式,而是兵家演练的战阵。 一个江湖帮派,为何操演战阵? 鼓声咚咚,令旗飞舞,操演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停止下来,人们四处散开,井然有序,沿场边站立,空出中间场地。 接着鼓声又起,一队持刀武士,不下二百人,以整齐的步伐走到场中。 鼓声激扬,杀声震天,武士们操演一路刀法。只见他们劈、砍、撩、扎、挂,一个个龙腾虎跃,身手矫健,搏得众人彩声不断。 刀法演完后武士退出场外,接着进来了一队操标枪的武士,枪头上无红缨。 皮怀志奇道:“咦,他们使的是前朝‘巴尔恰’长标枪,如今已经不见人使用。” 凌晓玉心中更是明白,但未说出来。 标枪队退场后,妇女队、小儿队,一出场,无论男女老少,无不认真操练,一丝不苟。 之后,是一些头领模样的人上场喂招。 每一对相斗数十合后,就有几个老者在旁边评说指点一番。 于铁勇、伍庆隆、端木贤等都在,只不见窦元龙和智敏和尚。 东野焜把人一一指给凌晓玉看。 凌晓玉道:“比武之人,功夫都非一般人能比,这儿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 此刻,突听一声大喝:“十虎十凤听令!” “遵命!”随着应答声,人丛中跃出一个个人来,不过眨眼之间,场上已站了二十人。 十人黑衣黑裤,全是男子。十人白衣白裤,全为女子。 男操刀,女持剑。 宣如玉讶然道:“这十虎十凤好俊的轻功,兵刃上的功夫一定不弱!” 鼓声倏地咚咚响起,一声大吼:杀!十对男女捉对儿厮杀起来,只见刀光剑影,人影穿梭,斗得凶猛激烈。 凌晓玉道:“这十龙十凤的武功已入佳境,不容易对付呢!” 场外喝彩声热烈,众人呐喊助威。 激战百合,鼓声倏停,交战双方收式停手,分两列步出场外。 那于铁勇庄主扬声道:“今日操演至此,明日继续。须知特使不日到此,尔等要勤加操演,不得有误,显我神威,以报恩主!” “万岁万岁万岁!”场上人众大呼后散去。 凌晓玉道:“走吧,不必再看什么了。” 四人回到洞口,严张二人脱下武士青衣,替两人穿上,东野焜解了他们穴道,两人醒来后莫名其妙,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站好。 东野焜等人迅速出洞,回到林中。 东野焜问道:“贤妹,复仇山庄是……” 凌晓玉郑重答道:“旧元部众,复元之心不死,他们并非江湖帮派!” “啊哟,那要如何处置他们?” “按理应上报朝廷,派兵剿灭!” “这……这许多妇孺小儿岂不遭殃?” “唉,这就是小妹犹豫的原因。” 皮怀志有些惊异:“凌姑娘你……” 凌晓玉坦然道:“大内钦探。” “你是皇家鹰……”皮怀志没把“犬”字出口,“那么东野少侠也是……” “他不是。这儿只有我和如玉妹妹是,老前辈,有话不妨直说。” “凌姑娘既是大内钦探,我等江湖草莽不敢高攀,彼此志不同,道不合,就此各自东西!” “前辈且慢,大内钦探恶名在外,可说是尽人皆知,但晓玉做钦探之后,奔波江湖,匡正除邪,从未做过一件丧天害理的事。俗话说莲出污泥而不染,钦探中也不乏正义之士,不能一概而论,何况晓玉本身还有苦衷,但前辈若信不过晓玉,自是不便挽留,只是我辈若再分散,岂能与金龙会较量,望前辈三思!” 东野焜见凌晓玉言词诚恳,以理动人,心下好生佩服,便道:“前辈,紫星红梅驰誉扛湖,兴的全是道义之师,两年前就与金龙会较量。古话说,识其人,观其行,前辈难道还信不过?再说彼此携手,为的是斗金龙会,又何在乎谁的身份呢?” 皮怀志道:“并非老夫对凌姑娘的为人有所怀疑,但钦探系皇上鹰犬,不一留神便以‘言”犯罪,是以老夫对钦探生有戒心。凌姑娘如此诚恳待人,自当别论,老夫愿追随马前鞍后。” 众人松了口气,宣如玉把马给了皮怀志师徒,自己和凌晓玉同乘一匹。 到达庄院时,凌晓玉叫停下,顺便查探。 东野焜与她避开岗楼守夜人的视线,从墙内翻入,各幢房屋鼾声此起彼落,无灯无火。 凌晓玉附耳道:“上哨楼盘问。” 东野焜点点头,双臂一振,跃上哨楼,里面有两个佩刀武士,被他点了穴。凌晓玉随后上来,解了一个人的穴,以剑对着他胸口轻声问道:“你们在此作甚?哪条道上的?” 那武士惊得不敢喊叫,也轻声回答:“朋友,把招子放亮些,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凌晓玉点了他哑穴,叫东野焜夹起他,从岗楼飞身而下,带到林中审问。 皮怀志沉声道:“小子,你若敢不吐露真情,大爷我先把你手臂骨捏碎,再把你脚踝骨敲碎,让你做一辈子残废!” 那家伙吓软了,连忙哀求饶命,招认道:“小的是京师仁义会的,被金龙会强迫除去会名,自舵把子以下通统编入金龙会做了校勇哨勇,然后派到这里习武,以后听说归忠武堂调遣。” “这里都是仁义会的人?” “不是,有脚夫帮、短刀帮的……” 凌晓玉知道,这都是些混混组成的帮伙,不值得注意的,在京师,这样的混混多得很。 “谁在教你们武功?” “有两位,有位叫赵将爷,一位是孙将爷。” “金龙会会主是谁?”凌晓玉故意问。 “小的不知,只知忠武堂堂主是毕大爷。” “这庄里住了多少人?” “有三百来人,究竟多少小的也说不准。” “何谓‘将爷’?” “这个……小的只听说是会中等级,将爷之下是佐爷,佐爷之下是校勇,最后是哨勇。” “往上呢?将爷之上是什么?” “小的并不完全知晓,听说将爷之上是抚爷,再上是巡爷,再上就不知了。” 凌晓玉暗想,哨勇、校勇、将佐、巡抚,这不都是文武官职么?金龙会竟以官职之称分等级品阶,这其中奥妙当可猜出三分了。 盘问一阵,这小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凌晓玉断然道:“毁了这贼窝,不让金龙会的人在此训练部卒!” 皮怀志放了岗哨,叫他回京师后不准再入会,否则取他脑袋当瓢使,岗哨抱头鼠蹿离去,六人又商议动手之法。 忽然,有人大叫:“快来人啊,大家快出来啊,有人毁庄院……” 张彦礼道:“正是岗楼那小子!” 凌晓玉道:“这种街头混混岂是几句好话劝得回心转意的?他自恃人多,又有后台,哪把我们放在眼中。” 宣如玉骂道:“不见棺材不掉泪!” 凌晓玉道:“走,我们闯进去!” 六人遂往庄院来,只听一阵纷乱,院里点起了灯火,照得满院通明。 为首的赵、孙两位将爷正在喝问,是谁大声嚷叫惊扰大家。 凌晓玉等一个个从墙头跃入,宣如玉接口道:“不要问了,我们不是来了吗?” 数百人忙向有声处看去,只见六人大摇大摆走了过来,适才被捉的岗哨立即大叫:“就是他们,刺探金龙会消息,我什么也不说……” “你们是什么人?哪条道上的!”有人大喝。 宣如玉道:“紫星红梅,听说过么?” “什么?你!”一个粗壮汉早走过来。 “不错,正是你大爷!” 汉子哈哈笑道:“紫星红梅是雌的,你小子是雄的,竟来冒人家的名,你活腻了吧!” 宣如玉这才想起自己女扮男妆,便道:“大爷先拆了你们的狗窝,你就知道厉害了!” 话声一落,纤手一抖,小球儿飞出,那汉子闪避不及,被砸在胸口膻中穴上,惊得大叫: “杀!并肩子上!” “杀!”数百人呐喊着冲了过来。 六人不欲伤害人命,拳打脚踢,片刻就打倒了一大片,其余人狼奔豕突,刹时逃得无影无踪。那被宣如玉点了穴的汉子没人管,急得拼命喊叫,让人来救他。 皮怀志替他解了穴,问出他就是两个将爷中的一个,隶属忠武堂。他说他们是第一批,以后还要来人,总管应天华明日来此巡视,听说要派高手到此任总教习。 问完话,放走了他,六人决定烧房。 不一会,东野焜、严仁君、张彦礼就抱来许多枯枝干叶,堆在几间房内引火,一时间火光能熊,浓烟弥漫。六人为防对方来救火,直等到火势旺盛,幢幢房屋都起了火离开。 路上,大家痛快已极,烧掉了金龙会训练士卒的一个窝点,让毕震山等人跳脚去吧! 夜幕降临,星月辉映。 丞相府内,张灯结彩。阵阵丝竹弦歌悠扬飘散,引得轰雷般的彩声爆响。 花园里宾客开怀畅饮,不时朝空场上的舞伎瞟上一眼,她们正和着丝竹节律翩翩起舞。 伏正霆、梁公柏、司徒俊、管翠玉等坐在稍远的席位上,他们是头一回到相府作客,偌大个花园里摆设了不下四十桌酒席,与会客人除总坛和分堂的重要头目外,还有许多羽林卫的官员。 主宾席上坐有相爷和奚玄机会主、总护法东岳三君子和三个蒙面人。蒙面怎么吃喝?原来靠嘴处开了个洞,喝酒进食并无妨碍。 秦玉雄、奚家兄弟、张媚红、张天龙、东岳三少君等就在旁边一桌,处于显赫地位。 相爷为何要宴请金龙会抚级以上头目,秦玉雄也不知道。径山之役失败,相爷并未怪罪下来,反在几天后于府中盛宴款待。 伏正霆、梁公柏十分注意主宾席上的三个蒙面人,从他们的灰白发髻上看出都是老人。 其中一个着道装,一个全身黑衣,一个着灰色长袍。这三人莫不就是护卫堂堂主和总监察使、总执刑使么?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一进相府,就有仆役引至花园,秦玉雄是公子,又是都爷,被请到了重要席位上,其余则安置在右侧各席。羽林卫的官员则安排在左侧各席。相爷来时,三个蒙面人和奚会主、三君子在后随从,入座后到席的官员上前请安问候行礼,相爷不把蒙面人引荐给他们,只引荐了奚会主、东岳三君子。 三个蒙面人当真神秘,令人高深莫测。 舞伎曲终退场,有仆役抬了只锦凳置于场中,接着只听环佩叮当,一位白衣长裙丽人在一个丫环搀扶下,莲步姗姗出场,另一名丫环则捧着一具琵琶跟在后面。 这位美艳的女子在锦凳上坐下后,丫环递上琵琶,然后在她身后侍立。 胡相爷立即举起两手挥动,示意宾客安静,这一举动使宾客们对这位姑娘另眼相看,当即鸦雀无声,齐把目光盯住了这位美人。 这一看,立即倾倒了不少人,有的揉揉眼睛,几疑是月宫嫦娥下凡。 伏正霆虽然面不改色,那是他镇定功夫到家,其实他心中惊骇无比! 天哪,这不是白艳红么? 她怎会做了歌姬?又怎会在相府献艺? 这就是她“难言的苦衷”么? 从大教场相逢后,他们均定每月逢五会面,但尽管会见了两次,彼此都未露底。他讲了些金龙会的事,她则只听不讲。 他曾问过自己,彼此不露机密,如何能够深交?不能深交见面也如同陌路人,这样的交往何益?不如就此中止,不再见面。 然而,临到分手时,他仍然约她下一次见面,他想见她,哪怕是说几句闲话也好。 从在虎威镖局和她相识后,她就悄然进了他的心扉。一个男人,面对这般千娇百媚的女子,岂能无动于衷?他原以为自己那颗破碎的心里,除了仇恨什么也容不下了的。 这使他苦恼万分! 他身上背负着上百条人命的血仇,索还血债是他活在世间不可推卸的责任。然而在讨血债的争斗中,他定然也会倒下,因为仇家实在是过于强大。既然连性命也保不住,又何苦旁生枝节,去恋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这位姑娘也有着不能告人的秘密。 但人世间情关难过,他对她就是不能忘怀,并生出与之深交的强烈愿望。尽管他十分明白,这样的恋情不会有结果,留下的只是刺心的遗憾和苦不堪言的无奈。 此刻,白艳红纤手轻拂,一串珠玉之声委婉传出,她轻启朱唇唱道: “把酒祝东风, 且共从容。 垂柳紫陌洛城东。 总是当时携手处, 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 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 知与谁同?” 这是宋人欧阳修的《浪淘沙》,写的是人生聚散的无奈,她唱得声情并茂,动人心扉。 歌声一停,胡相爷带头喝彩,羽林卫的官爷们和武林好汉轰然响应,彩声满堂。 她徐徐站起,施个万福,就要退场。 胡相爷笑道:“袁姑娘,可否给老夫薄面,再唱一曲?须知姑娘珠喉艺压京师歌姬,羽林卫的官爷和武林好汉难得见识,让他们一饱耳福,开开眼界。” 白艳红复又坐下,再唱了一曲。 她的嗓音甜美,情真意切,实是动人已极,听得大家如醉如痴。 唱完这一曲,不管喝彩声有多热烈,她竟充耳不闻,径自退出场外。 伏正霆眼巴巴看着她消失在房屋拐角处,心里说不出的一股滋味。 接下来是相爷最得意的一手,一群穿衣戴帽的猴儿到席上来敬酒,引得阵阵轰笑。 散席后,伏梁二人自回住处。 伏正霆一夜难眠,白艳红为何以袁姓歌姬身份进入相府,她到底是哪条道上的人? 好在第二天就是他俩见面的日子,他要不要问她,该不该问她? 他苦苦思索了一夜,最后作出了决定。 自从搬到这里与秦玉雄分开,他和梁公柏行动更为自由。从径山回来后,秦玉雄气得跳脚,虎威镖局、九宫门、白鹤门的叛变,使他丢尽颜面,大概还被总坛叫去训斥了一顿。他回来后要查清楚什么人与叛徒勾结,闹得人人自危。所幸追命客史志久带了几个高手回来,他才忘了此事,天天陪客宴饮密商,把伏梁二人搁置一边,因此伏正霆能方便只身出外。 翌日午时,他急匆匆到香蕊茶楼等候。 楼上茶客不多,他在角落里面对梯口坐下,两眼盯住梯口,盼望她早一刻到来。 不久,一个俊美书生出现在梯口,谢天谢地,她总算来了! 白艳红每次都着男装前来,免遭人议论。 堂倌送上香茗、零食,二人相对注视。 伏正霆心旌摇动,白艳红的美色令他发痴,竟然眼也不眨地注视着她。 “表兄,不认识了么?”白艳红一笑。 伏正霆顿时清醒过来,不禁耳热脸红,忙吸气镇定自己,道:“昨夜在相府听表弟一展歌喉,如闻仙音,令愚兄折服。” 白艳红有些意外:“昨夜你也在相府?” “愚兄叨陪末座。观昨夜情形,表弟并非一次出入相府,不怕被秦玉雄认出来么?” “他确曾疑惑过,但小弟姓袁,名牡丹,白副总镖头的女儿,怎会成了歌姬?” “秦玉雄不傻,迟早会认出。” “那也不要紧,认出来又如何?” “表弟为何要充歌姬?” “这是小弟的隐衷,恕难奉告。” 她还是不愿意说,伏正霆换了话题: “表弟近来过得如何?” “度日如年,今朝不知明日事,得过且过。” “这话未免过于伤感。” “是么?不提也罢,表兄呢?” “身入虎穴,危机四伏,朝不保夕。” “既知危险,何不趋吉避凶?” “肩负血海深仇,视死如归。” “啊,表兄是为了复仇,难怪甘愿屈居秦玉雄手下混迹于金龙会中。” “表弟,你我能相互交底么?” “恐怕不能,小弟自有苦衷。” “这般下去,相见如同路人……” “以后还是不见的好,表兄可是此意?” “不是。自与表弟相见,愚兄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表弟,既知表弟处境,有心助表弟一臂之力,表弟若不说出原委,愚兄又怎么相助?况人之相交,贵在交心,彼此隐瞒真情,见面如同陌路人,非愚兄所愿也。” “表兄当真牵挂着我么?”白艳红低下了头,两朵红霞飞上了脸颊。 “拳拳此心,唯天可表!” “那表兄为何不将真实来历告诉小弟?若表兄真心……”白艳红仍低着头,壮着胆说这些平日难以出口的话,“真心对待小弟,前两次见面就该说了,何以一拖再拖?看来表兄信不过小弟,既然信不过,又怎说得上相知?” “唉,表弟你误会了,不过也怪愚兄犹豫不决,当断不断。本来,家毁人亡后,愚兄心如死灰,不再留恋人世,一心找到仇家后拼了性命,但从与表弟结识后,愚兄又有了活下去的心愿,可仇家确是过于强大,一旦动手,愚兄难有生望,因之不欲累及贤弟,故未吐真言。” 白艳红抬头看他,只见他双目含情,神色真挚,不禁幽幽叹息道:“表兄,小弟处境之艰危,更胜于表兄,小弟成天提心吊胆,不知何时会陷入灭顶之灾,明知不可为而为,不过是飞蛾投火,自取灭亡。因此,小弟以为‘同是天涯沦落人’,又何苦再添烦恼,到头来还不是空梦一场!不如趁早分手,听天由命吧!” 伏正霆见她目中泪光闪烁,神情凄然,不禁十分心痛,便毅然道:“唐人孟浩然诗云: ‘知命群不偶,同痛亦同忧’,我们既然都处于险境,为何不能携手,共闯生死关!愚兄愿与贤弟同担祸福,长相厮守,决不轻生!” 白艳红又喜又忧。伏正霆今日吐露心曲,正是她所希望听到的。但是,她的处境与众不同,说出来他会怎么想呢? 她长叹一声,道:“表兄,且慢表露心迹,你并不知小妹的处境,小妹一旦说出,只怕表兄后悔莫及。因此还是那句话,‘相逢何必曾相识’,就当我们是陌路人吧……” 伏正霆大急,道:“表弟,为何如此不信愚兄?愚兄愿与表弟共度难关,若表弟有个长短,愚兄决不偷生,若是背信弃义,天理难容!愚兄要怎样说,表弟才肯相信?” 白艳红见他情真意切,忍不住珠泪滚滚,她早就盼望寻到一个知己,能与她生死与共,救她逃出险境,从此相依为命。 伏正霆见她流泪,又急又慌:“表弟……” 白艳红止住泪水,轻声道:“小弟愿吐出心中块垒,但表兄不必囿于诺言,小弟处境与常人不同,并非江湖恩怨,因之不能苛求表兄。小弟是旧元部将属下,为复国潜居京师,以待举事的那一天……余下不必多说,表兄该明白了吧,小弟的处境不是比表兄更危艰么?” 她抬头注视着他,看他有何反应。 伏正霆不动声色,只平静地问道:“表弟,愚兄先问你一句话,望表弟如实回答。依表弟之见,旧元能恢复大统么?” “我看不能,这无异是痴人说梦!” “表弟这么说,愚兄就放心了。” “这话何意?” “表弟若是醉心于复辟,满心恢复旧山河,那正如表弟所言,一如痴人说梦,表弟既然十分明智,就不会去为前朝殉葬,故愚兄放心。” “话虽不错,但家父乃前朝士卒,忠心不二,我这个做女儿的,只有以死尽孝!” “旧元气数已尽,人力不可挽回,表弟应及早思脱身之法,以免事败玉石俱焚。” “小弟不能抛下老父不管,独自逃生。” 伏正霆叹了口气:“表弟处境当真比愚兄艰危,但不管如何,愚兄与表弟共生死,危急关头,共闯生路。” 白艳红泪水涌出:“有君一言,小弟倍感慰藉,愿与君为金兰之友,沥胆披肝……” 伏正霆大喜,道:“表弟愿与愚兄成知己,愚兄感激不尽,决不辜负表弟情意。”略一顿,收敛满怀柔情,转入正题,续道:“金龙会与复仇山庄已有勾搭,表明相爷已萌反心,情势一天比一天危急,相爷要是谋反,天下百姓又将再历刀兵之苦,我辈岂能坐视不管。表弟与愚兄一道,联络紫星红梅凌晓玉姑娘,挫败相爷阴谋,以安天下苍生……” 白艳红接口道:“小弟如果这般做,不是置老父和复仇山庄数千人于死地么?” 伏正霆叹道:“大明基业已稳,旧元部将与胡相爷不啻飞蛾扑火,蚍蜉撼树,须知覆巢之下无完卵,彼等事败属必然,这些人的性命又如何能保住?望表弟多多劝慰令尊,到时再设法脱身,从此远走高飞。” 白艳红点头:“看来只能如此了。” “表弟应将住处告诉愚兄,否则事急时彼此无法联络,表弟以为如何?” “这自然应该,只是前天出了事……” 她把捉拿东野焜等人的情形说了,末了道:“段帮主怕他们报复,欲另迁居处。” 伏正霆笑道:“表弟也认识东野焜,那就更好,大家以后好联络。此君武功深不可测,是侠义道的顶梁柱。表弟与令尊不必搬迁,东野兄决不会找上门来复仇,要是他有此心,当天就可以要了那个段帮主的命。” “说得是,他们要搬自管搬,小妹留下就是,表兄以后可以上门来找。”接着说了地址。 伏正霆道:“今后每五日一见如何?” 白艳红道:“好的,但表兄在金龙会欲待何时离开?仇人查到了么?” 伏正霆叹了口气,道:“表弟,愚兄真名雷霄,家住九江府” 白艳红惊道:“什么?表兄是武林世家雷家堡的少主人?雷家堡两年多以前毁于大火,外间传说是仇家所为,又说是金龙令下到雷家堡,被堡主赶走令使,因而遭屠……” 伏正霆心情沉重:“不错,雷家堡惨遭屠戮,愚兄一家老小全死于非命!那夜表兄不在堡中,奉父命去南昌府探望一位前辈,回来后见到的雷家堡,只是一片废墟……” 白艳红道:“闻说雷家堡堡主以一支惊魂笛闯荡江湖,一生罕逢敌手,却为何……” “是的,家父在武功上的造诣,并非愚兄夸口,当世武林中要胜过他老人家的,只怕少之又少。雷家堡除老堡主外,还有八名护卫,这八位老人武功之高,足能抗拒江湖一流高手。 此外还有愚兄的几位表兄弟,身手也颇为不凡。总之,雷家堡无人不会武功,上下百多口人,足能对付一切强敌!没料到竟在一夜之间,屋毁人亡不余一个活口。愚兄在痛断肝肠之余,百思不得其解。以家父的身手,纵使不敌也可以脱身,怎会被人斩尽杀绝!……” 白艳红见他说话平静,但呼吸却很急促,知他内心痛苦已极,只靠着极强的定力控制着情绪,就伸过手去握住他的手,果然感到他的手在颤抖,便温言相慰道:“事已过去快三年,表兄要多多节哀……” 伏正霆感受到她小手的温暖,十分欣慰,接着道:“多谢表弟。愚兄这几年早已铁了心,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当时愚兄猜测,除非来人高手极多,其中还有顶尖高手,否则决不能尽屠雷家堡。那么,凶手会是什么人呢?雷家堡系武林世家,在江湖上薄有微名,家父早年行走江湖,中年后不再离堡,此后便少与江湖人来往,纵有什么仇家,也无力一举毁了雷家堡,唯一能派大批黑道高手逞威的,就只有金龙会。据愚兄猜测,金龙会欲使雷家堡供其驱遣,遭家父断然拒绝后痛下毒手,也或许还有其他原因,须等以后查清。自此愚兄改了姓氏,以剑为兵刃,隐藏了武功,浪迹江湖查访仇人。今日虽混进了金龙会,但仍未查知根底,故暂时不能还愚兄本来面目。金龙会的秘密在相府护卫堂,表弟对其可知一二?” 白艳红缩回了手,摇头道:“小弟并非天天进相府,每次去唱曲,都未见过昨夜那三个蒙面人,看来,这三人才真正是相爷心腹。” “不错,这三人还控制着金龙会,他们必定是江湖大大有名的人物,否则何须戴面罩遮去面目?不过是怕别人将他们认出来罢了。” “这个秘,只怕不易揭开。” “是的,愚兄正斟酌何时离开。近日九宫门、白鹤门阵前反水,秦玉雄对正道出身的部属已不再信任,冷落了我与梁公柏。加之追命客史志久替他找来了江南双鬼刘良驹、乔劲福、乌云豹巫胜、湘西三霸魏氏兄弟,听说司徒俊还要为他请到天魁二魔刘嵩、曹炎,这两个魔头身份极高,要在总坛挂名,以助仁勇堂。秦玉雄如获至宝,天天与这些黑道豺狼密商,大约是外出劫掠金银珠宝,对愚兄与梁公柏甚为冷淡,从他口中大约不会再得到什么隐密。但他们若算计凌姑娘他们,愚兄可通风报信,念及此便决定再滞留些日子,到时随机应变。” “秦玉雄风火刀法确是不凡,是表兄劲敌,小弟担心一旦事露,表兄如何脱身?” 雷霄淡淡一笑:“表弟放心,秦玉雄那点技艺,决伤不了愚兄。” 白艳红知其并非夸口,惊魂笛在江湖上三代扬名,岂是平庸之辈?当下欣慰不已,道: “如此,小弟便放心了。” 雷霄道:“秦玉雄好色,昨夜他对表弟十分钦慕,曾当着愚兄等人面说要请相爷做媒,表弟对他可要十分小心。” 白艳红愠道:“他做梦!小弟不愿的事,任何人休想强迫!” 雷霄道:“你我都居虎穴之中,但愚兄只为贤弟担心,请贤弟务必小心才是。” “好的,哥哥也请保重,小妹得走了,以免引起爹爹疑心,五天后再在此相聚。” 两人四目相对,依依不舍,相视片刻,白艳红一笑,起身翩翩而去。 雷霄不禁一阵惆怅,又坐了片刻,这才付帐下楼,一路上都在回味两人的谈话。 回到宿处,梁公柏小睡刚醒来,一见他就道:“怎么,伏兄又逛大街去了?秦玉雄命我二人去见他,不知又有什么事!” 雷霄道:“他是不是还要查找奸细,我们得小心对付,不可大意。” 梁公柏道:“以我的想法,早该跳出这污泥潭,去和东野焜、张劲风他们一起,又自在又快活,何苦滞留此间染一身臭气?” “老弟,凡事从大处着眼,你我兄弟卧底,总能探出些消息,对凌姑娘他们不是有用么?” “这道理小弟也明白,只是太憋气!” 两人说着从楼上下来,径直从围墙上新开的门往“雅庐”去。两院只是一墙之隔。 秦玉雄在小楼客室等候他们,见二人来了,便道:“昨夜那歌女袁牡丹,两位瞧着像谁? 我怎么越看越像白艳红姑娘,伏兄与白姑娘是表兄妹,该不会认错了吧?” 雷霄一怔,不明秦玉雄是何意,便道:“我坐得远,看不真切,确实有几分像表妹,但如果真是表妹,她决不会来做歌姬。” 秦玉雄道:“我想也是,但白姑娘父女究竟到何处去了呢?毕震山未见他们,一年多来也未听到他们的消息,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梁公柏道:“谁知姓毕的说的是不是真话,白镖头父女被他害了他会告诉你么?” 秦玉雄沉吟道:“这话也有道理。” 这时,下役来报,说有个叫郎戈的人求见,他说是秦玉雄的师弟。 雷霄梁公柏十分惊异,他居然还有师弟? 秦玉雄皱起眉头:“郎戈?我师弟?唔,想起来了,我下山前师傅收留作伴的,怎么上京师来了?”略一顿,吩咐带人进来。 一年多不见,郎戈似乎变了样,他那瘦削的脸颊变得丰腴起来,一双眼睛黑幽幽的,忽闪忽闪,十分诱人。着一身儒士青衫,显得风流倜傥,与过去相比判若两人。 见了秦玉雄,他脸红了起来,声音怯怯的:“秦师兄,久违了,你好么?” 秦玉雄笑道:“一年多不见,师弟长高了长大了,也长得俊俏了,哈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大姑娘。师弟,为何上京师来了?是师傅让你来么?” “是的,听说师兄在京师,师傅命小弟上京师来找师兄,请师兄回山。” “回山?师傅他老人家可好?” “不好。自师兄走后,师傅一天天体弱,那是因为创制风火刀法最后那一招,殚精竭虑,伤了元神之故。师傅说,请师兄回雁湖。” 秦玉雄皱了皱眉:“时下愚兄正忙,过些时候再回山探望老人家。” “师兄,师傅有疾在身……” “师弟,偌大个京师,你怎么找到这儿的?”秦玉雄转了话题。 郎戈年少,跟着转了话题:“秦师兄大名,京师无人不知,小弟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了。当年在山上我就想过,秦师兄秉赋极高,下山后定能在江湖上场名立万、光大门户!” 秦玉雄受捧,微微一笑:“你怎知师兄秉赋极高?小小年岁,能懂什么?” “师傅说的,你走后,他老人家在我面前天天夸你,说你资质既高,又勤奋练功,所以武功进展极快,修为已超过老人家当年。” “是么?小师弟你也很聪明呀!” “别提小弟了,人家哪能跟师兄比呀!” “小师弟久居山上,从来在京师呆过,你就多住几天,师兄让人带你玩耍。” 郎戈极为高兴,笑道:“好极啦,边么大的城,这么多的人,我从未见过呢。” 秦玉雄对雷梁二人道:“伏兄、梁兄,让小师弟跟你们住吧,带他各处走走……” 郎戈连忙岔道:“不,师兄,我想起来了,我不能耽搁时候,要和师兄赶回雁湖。” 秦玉雄道:“师兄脱不开身……” 正说着,绿荷带丫环送上午点,绿荷亲自摆放小碟,道:“公子,不知有贵客到,小吃少了点儿,待妾立刻命丫环再端些来!” 梁公柏道:“我与伏兄不吃,少拿些。” 郎戈不住打量绿荷,察觉她不是一般婢女,不禁有些诧异,但又不好开口问,只闷在心里。正好绿荷也在打量他,问秦玉雄:“公子,这位爷好面生……” 秦玉雄不愿让郎戈多看出些什么,挥挥手道:“我师弟郎戈,点心够了,下去吧!” 绿荷便打发婢女出去,自己却上了楼。 郎戈被师兄催着吃,只好端起一碗粥。 秦玉雄笑道:“这是燕窝粥,补心益肺,这些饺子饼儿什么的,倒是—般,师弟快吃。” 郎戈觉得可口极了,山上都是他做饭,哪里见过这样精致的吃食。秦师兄的生活,和达官贵人、巨商富商一样奢华,他不知该为秦师兄高兴还是发愁。因为师傅对师兄的作为十分气愤,骂他数典忘祖沦入邪道。当然这只是外间传言,师傅冷静下来也不相信,特命他下山找到师兄,考察他的行为,若他不愿回山,就在暗中观察一段时期,然后回山禀报。 吃完点心,郎戈又道:“师兄,你与小弟回山探望师傅,快去快回……” “师弟,愚兄有事,不能离开京师。” “师兄,你在京师做什么?看师兄的府第这般奢华,哪来这么多银两……” “怎么,你感到惊奇?师兄乃当朝相国义子,又是相府卫士总教习,金龙会仁勇堂堂主,身份之高,自非常人能比……” “金龙会?师兄你果真与金龙令有关?” “不错,金龙令乃金龙会所发……” “哎呀!屠杀集贤庄师兄有份?听说铁判官便是死在师兄刀下,这是真的么?” “一点不假!师傅也听到传闻了么?” “听到了,师兄,想不到你真的步入歧途,师傅为你气得半死,师兄违背了师训……” “住口!你未出山一步,听到的不过是流言蜚语,金龙会乃胡相爷创立,旨在保国卫民,清除潜伏在各地的元奸。集贤庄就是元奸的窝点,师兄等奉命去剿灭,又有哪一点错了?我问你,师兄乃相爷义子,能在江湖为非作歹么?你也不想想,师兄身份何等尊贵,岂能容人任意攻讦污蔑?你不该听信这些谗言!” “师兄,你回山亲自向师傅交代吧。” 秦玉雄厌烦起来,高声叫绿荷,包两对大人参、一封燕窝并带百两银票下来。 不一会,绿荷将人参燕窝银票摆上茶几。 秦玉雄道:“师弟,师兄正忙,无暇去探望师傅,你把这人参燕窝带回,好好煎汤给师傅补补身子,过段时候愚兄再回山探望。” 郎戈见师兄突然又要打发他走,心中不禁难受起来,分别一年多,他好想念师兄,好不容易盼到见面的一天,师兄却和以前一样轻贱自己,既薄情又寡义,鼻头儿一酸,差点落下泪来,赶紧背过身去,深吸口气道:“师兄,你若不回山,只怕后悔莫及!” 秦玉雄恼道:“什么话,不是对你说了么,我有要事不能脱身,隔些时候再去探望……” “师兄,小弟与你同门五年,心里向着师兄,因此再奉劝师兄一句,不管有什么事,还是和小弟回山的好,师傅身体欠佳,有话向师兄交代,若师兄不去,岂不是错过了机会……” 秦玉雄已经不耐,道:“去不了去不了!” 郎戈也生了气,道:“师兄,你真的不去见师傅?师傅说他老人家一生只收过三个弟子,其中最器重的就是你,对你倾注了无数心血,二师兄送给人家后,师傅更是全力以赴,对师兄耳提面命,谆谆教导,欲将师兄造就成一代大侠。师兄下山后,无时不在念叨着师兄,常命小弟下山打探师兄的消息。闻说师兄误入歧途,参与金龙令屠戮正道侠士,在京师投靠权贵,师傅气得吐了血。这半年来,师傅体力日衰,本欲亲自下山来见师兄,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长途跋涉。但师傅仍不信江湖传言,故遣小弟下山,请师兄回山亲口对师傅述说年来经历,师傅对师兄也有个交代……” 秦玉雄恼道:“你说够了么,愚兄身负重任,岂能说走就走?国事家事,自古以国事为重。愚兄下山后,连父母双亲都未去探望,这不都是以公为先么?你将实情禀告师傅,师傅深明大义,就不会怪罪师兄。你将人参燕窝带去,这份薄礼表我一份孝心,过上两三个月,我自会去探望师傅,请师傅放心就是。”说着拿起茶几上的人参燕窝,递给郎戈。 郎戈气愤已极,道:“既然师兄不愿回山,我这就回去禀报,让师傅来找你吧!” 秦玉雄怒道:“郎戈,休得放肆!我几时说不愿回山了?你……” 雷霄和梁公柏冷眼旁观,见秦玉雄如此薄情,对他的为人更为不齿。 雷霄灵机一动,劝道:“这位小兄弟,跟我们住上几天,我们带你四处玩耍……” 郎戈瞪一眼:“谁要跟你们这些人玩耍?就是你们这班人,带坏了我师兄……” 秦玉雄喝道:“放肆,你……” 郎戈愤愤然甩手走去,几上的人参燕窝也弃之不顾,秦玉雄连叫数声都不理,走了。 雷霄道:“原来秦兄有两个师弟,这小师弟今日见到了,还有一位在何处呢?” 秦玉雄道:“你听他瞎说!在我之后师傅确是收了个二徒弟,但那是为了送给一个失去功力的和尚,那和尚叫个什么法号我都忘了。他走后不久,师傅又带这个郎戈上山,由他料理我师徒生活,待我走后侍候师傅。其实,认真说来,他不过是师傅的一个侍童而已。” 梁公柏道:“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但令师遣他召你上山,你就不该推卸的。” 秦玉雄道:“怎么你也这般说,我走得了么?请两位来,有要事相商,我的事就别提了。”略一顿,续道:“京师武林帮会,在我们去径山后,由金刚门周涌张罗,大都听令入会,金龙会已一统京师武林大小帮会,唯独飞龙堂妄自尊大,至今拒不入会。本欲于夜间灭其满门,但总坛忌讳在京师闹出命案,便只捉俞老儿父子二人,这事就交给两位。” 梁公柏道:“我和伏兄去捉拿俞家父子?” “光凭两位自然对付不了俞老儿,但我与司徒兄已说好,请其堂伯总坛护法司徒阳前辈出手,将俞家人以酥精散麻倒,两位将俞家父子捉来就成,不费吹灰之力。” 雷霄道:“何时动手?” 秦玉雄道:“今夜三更,不得再拖延。” “捉来雅庐交给秦老弟么?” “不错。二位来时,把人交给陈志鸣就行。” “还有哪些人要去?在何地会齐?” “两位到时先来雅庐,自有人引路。” 梁公柏想说什么,想想又忍住了。 秦玉雄道:“俞老儿事了,就该轮到虎威镖局、九宫门、白鹤门了。” 雷霄道:“不是说他们都逃走了么?” 秦玉雄冷笑道:“逃?想逃么?能逃到哪儿去?在径山,他们竟敢反叛,投靠紫星红梅凌晓玉,就以为万事大吉了?不错,凌晓玉确是钦探,手中握有不少的权力,但是,凭这点权势就能护住他们了么?依我看来,他们不过是用灯草架屋,白费功夫!” 梁公柏道:“你怎知凌晓玉就是钦探?” “这还不容易么?以往不知其姓名,无处可查其来历。径山一战,其党羽雌雄刀卢新泰当众揭出她的姓名,你们忘了么?知道了姓名,相爷命人一查,还不查个明明白白么?凌晓玉,四级钦探,羊操,三级钦探,风尘二怪,三级钦探,江湖四杰,四级钦探,他们均受一名二级钦探节制,瞧,凌晓玉的真面目不是清楚了么?下一步就好对付她啰!” 雷霄道:“这就奇了,钦探是朝廷官员,胡相爷为何要对付他们?要是被钦探秘奏给皇上,胡相国岂不要糟?” 秦玉雄冷声道:“凌晓玉屡次与金龙会作对,胡相爷岂能容忍?至于奏给皇上,有什么要紧,有谁敢去告胡丞相呢?有何凭证说胡丞相杀了几名钦探?当今之世,除了皇上,只怕没人敢招惹胡相爷。再说死了几名钦探,也不会呈报给皇上,他们的身份太低。”略一顿,又道:“是以我说,凌晓玉末日已到,张元顺、骆艄、裴泱……”说到这里,咬牙切齿: “我一定要亲手活劈了他们!”略一顿,把眼睛在雷霄、梁公柏脸上扫来扫去,恨声道: “对叛徒若不加以狠狠惩治,金龙会还有戒律么!顺便告诉两位,相府护卫堂已派高手缉拿这班叛贼,我看他们能活几天!” 梁公柏道:“护卫堂亲自出马,一定旗开得胜,只是别碰上青衫客才好。”。 秦玉雄愠道:“咦,梁兄此话何意?” “青衫客武功深不可测,碰了会怎样,我不说你也知道!” “哼!护卫堂自有高人对付青衫客,老兄你大可不必操心,别以为青衫客天下无敌!” 雷霄怕梁公柏再顶撞秦玉雄,便道:“护卫堂高人和总坛几位总护法,对付青衫客不在话下,不过应早些将他除去才好!” 梁公柏道:“走吧走吧,回福居睡觉去。” 秦玉雄道:“两位回去调息,二更来此会合其他人,别误了时。” 雷霄、梁公柏答应着往外走,片刻就回到自己的住屋,两人相邻。看看两头无人,雷霄来到梁公柏房里,商议晚间的事。 梁公柏道:“今夜要对飞龙堂下毒手,我看现在就去告诉俞堂主,和他们一家去找东野兄,从此脱出金龙会,伏兄你说如何?” 雷霄道:“我二人能多留一天就留一天,不必慌着反水。但适才从秦玉雄的神情上看出,他对我二人已起了疑心,我们要十分小心。” “我也觉得他神色不对,他既然对我二人起疑,又为何要我们夜间去飞龙堂?” “他虽起疑,但无凭据,是以今夜要我二人去飞龙堂,旨在考查我二人的行为……”说到这里略一顿,脑中念头紧转,然后接着说道:“对了,他要看今晚的事会不会泄密,还想知道我二人怎样泄密,与什么人联络……所以,我二人大概已被人监视……” 梁公柏一惊:“不会吧,伏兄?” “我也拿不准是不是如此,如果真是这样,我二人便无法送出消息,飞龙堂就得遭殃。” “去他的,我二人就明着去飞龙堂报信,今天就反水,我早就憋不住啦!” 雷霄想了想,道:“别忙,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反水。” “那飞龙堂的事如何处置?” “这个,一时想不出,多想想吧!” 二人静默下来,冥思苦想。片刻,雷霄察觉有人顺走廊轻轻走来,便碰了碰梁公柏,示意他走廊上有人,别作声。 梁公柏功力不如他,直到那人走近才觉察出来。只见那人停立在门边不动,—似在查探屋中有没有人,正想站起来查看,被雷霄止住。 雷霄道:“该你设子啦,怎么老半天不动……”说着取过围棋棋盘放在桌上,又指指原先放在桌上的黑子白子。 梁公柏会意,道:“慌什么,山人自有妙着,看,这一步如何?”说着抓一粒子摆上。 “啪!”雷霄也放了一子。 那站在门边的人迅速离开,轻功十分高明,没带出一点响声。 雷霄道:“如何,真的被盯上啦。” 梁公柏道:“想不出法来,照我说的做。” “别慌,离吃饭还有半个多时辰,天黑以前想出办法来也不迟。” 说到吃饭,灵光一闪,雷霄想出了办法,道:“有了,我二人到外面吃饭去。” 梁公柏一愣:“伏兄,你还有心思……” 雷霄道:“你忘了么?凌姑娘曾告诉过我们事急时的联络办法……” 梁公柏一拍大腿:“妙,那就走吧!” 雷霄道:“别慌,写个书柬字条儿。” 梁公柏点头,忙用茶水磨墨,雷霄提笔一挥而就,墨迹一干,迭好塞在袖口里。 两人大摇大摆下楼来,在第二院门口碰上如意鞭王简的儿子王宗显。 “二位,上哪儿去呀,快吃饭了呢!” 梁公柏笑嘻嘻道:“今日我赢了伏兄的棋,他作东请我喝酒!” 两人来到第一进院,院里人很多,纷纷向他们行礼。二人挥挥手,自管出门。 沿秦淮河岸边走出不远,雷霄有意闪在一株树后往回窥探,果见王宗显和他师兄黄育生、刘南、张庆躲躲闪闪跟在六七丈外。便对梁公柏笑道:“跟着四个人呢,走吧!” 两人进了聚宝门,人群拥挤,但他们不慌不忙,说说笑笑沿大功坊走去,然后折入三山街西段,不时注意着酒楼的酒幡,果然找到了一家名叫“兴元酒楼”的饭店,便走了进去。 柜台后坐着笑吟吟、有几分姿色的女掌柜,雷霄一探身,轻声问道:“是鱼掌柜么?” 鱼素珍站起身走到柜台前:“正是,客官要用饭么?楼上有雅座,请。” 雷霄从袖中把书信压在算盘下:“速将此信送交凌姑娘,十万火急!” 鱼素珍把账本压在算盘上:“楼上请!” 雷霄、梁公柏大摇大摆上了楼,立即有小二上来侍候,二人找靠窗的地方坐下,要了几个菜和一壶酒。雷霄看到王宗显等人刚走到酒楼,四人低声商议了一阵,又招招手,从人丛中便过来两个汉子,王宗显吩咐了几句,两人便进了酒楼,王宗显等便走到对街分散开守候。 雷霄一笑:“有两个蹑踪的上楼来了,莫管他,我们只管吃喝。” 梁公柏见上来两个汉子,有意在旁边一桌坐下,与雷霄相视一笑。 酒菜上来,两人大吃大喝,不时议论菜做得如何,全说些不相关的话。 此刻人越来越多,楼面上满了客,闹哄哄的,看天色已是黄昏,两人会了账下楼。 鱼掌柜冲他们一笑:“两位好走!” 雷霄心想,这位女掌柜声色不动,是个老手,书信交给她定然是万无一失。 出得门来,两人信步闲走,悠然自得。回到“福居”,各自回房睡觉。 二更过,雷霄叫起梁公柏,换上夜行衣,带上兵刃,便往“雅庐”来。 秦玉雄在小楼客室和司徒俊、陈志鸣、陆望、王简、管翠玉等人议事,见二人来了,招呼他们坐下,道:“司徒前辈一会就来,三更准时动身,我们大家都去。” 管翠玉笑道:“明天早上,俞家丁仆查觉俞老儿父子没了影儿,那个惊慌劲才好笑呢!” 司徒俊道:“只剩下那个宝贝女儿,她以为父兄溜之大吉,扔下她不管了呢,叫她对别人怎么说,有口难开啊!哈哈……” 陈志鸣道:“俞老儿过于固执,也未免太不识相,活在世上无用,死了反而好些。” 秦玉雄道:“俞老儿固然该死,虎威镖局的张氏父子、九宫门的骆艄、白鹤门的裴泱更是罪该万死,不取他们首级,我这口气实难咽下!只可惜总坛说,护卫堂要执行会纪,由他们查处,我却不能手刃这班小人!” 管翠玉笑道:“堂主不必耿耿于怀,护卫堂的人若把他们捉了去,不受酷刑休想一死了事,到时包管堂主还能见到他们出口恶气!” 司徒俊道:“的确如此,只要这些人不离京师,包管要不了几天就会落网!” 秦玉雄恨声道:“到时都让大家去见识见识,这就是叛贼的下场!” 说时,有意无意朝伏罗二人扫了一眼,却见两人若无其事地瞧着他。 三更快到,一伙人还没有动身的意思。 雷霄觉得有些不妙,但猜不出秦玉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耐心等着。 又过了一阵,三更到,该动身了吧? 梁公柏忍不住了:“时辰到,还不走?” 秦玉雄笑道:“不慌,司徒前辈还没到呢,再等片刻就见分晓了。” 话音刚落,一阵衣袂飘飘声,楼前接二连三从半空落下几个人来,为首的是护法追命客史志久,后面跟着湘西三霸魏氏兄弟。 秦玉雄当先站起来迎接:“各位护法辛苦了,本座等着各位回来庆功呢!” 史志久笑吟吟大步走进来:“跟着司徒前辈忙活,那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屋中人忙着让坐,绿荷忙着上茶。 秦玉雄笑道:“快说说经过情形,我们在家等得心痒呢!” 雷霄心一沉,糟,莫非他们已动了手? 史志久呷了口茶,道:“这说起来也没多少味道,天一黑,我和司徒前辈就去敲门。照常理,时辰还早,关什么门?足见俞老儿心虚。他非但早早关门,门后还站了哨。门敲响,开了条缝问:“干什么的,找谁?”话才问完便“扑通”一声栽倒了,惊得另外三人忙着照料他。我一掌推开门,司徒老前辈先跨进去,我随后跟上,随手关上门。那三个站门的也软倒在地。进门后是个大天井,看来是门徒平常练功的地方,六七丈外是一排平房。正中屋前站着四名持刀弟子,檐下挂着四盏灯笼。司徒前辈不等他们喝问,双肩一晃已到了跟前,四个门徒一个个软瘫在地。室中俞老儿和俞剑倏地站了起来,但司徒前辈哪容得他二人动手,也不知怎么弄的,俞老儿刚站起就倒了下去,那俞剑不必说也同他老子一样瘫倒。接着我二人一人提一个,一步跃到大门口,魏老弟三人马车已停在门前,我们把俞家父子塞进车里,神不知鬼不觉便离开了飞龙堂。司徒前辈自己回家,我们四人把车赶出三山门,过码头,然后把俞老儿父子分别装进两只麻袋,再塞进两个大石头,‘扑通’一声,扔进了长江……” 管翠玉道:“说完了,没有了?” 史志久笑道:“乏味得很,是么?” 管翠玉笑道:“事情已了,平淡无奇!” 司徒俊道:“堂伯施毒手法当世第一,俞老儿又料想不到这么早有人上门动手,因之容易得手,不会大动干戈。” 秦玉雄道:“没惊动其他人么?” 史志久道:“没有,其他人恐在内院,前院连站门的算上,共是八人。” “俞秀娥呢?没和她父兄一起?” “没有,我们在前院看不到一个女子。” 秦玉雄笑道:“好!妙极,喝庆功酒吧!” 梁公柏和雷霄相互对视,他们上当了。 梁公柏火起,没救得了俞家父子,于心何安,便气冲冲道:“秦老弟,你把我们叫来是何意?既然史护法他们已……” 秦玉雄装得若无其事接口道:“我和你梁兄还有司徒兄等人是第二拨,若第一拨不得手,我们第二拨再去,如今已得手,不是省了事么?喝完酒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话未完,突听院中暗桩喝声,有人来了。 “我要见秦堂主,你们闪开!”有个女子声音叫道:“误了事唯你们是问!” 口气不小,莫非是总坛什么人来了? 只有秦玉雄听出,是俞秀娥的声音。 暗桩没能阻止她,片刻已到楼前,几名女剑手随后追到,秦玉雄喝退了她们,然后笑道: “是俞姑娘呀,请进请进!” 俞秀娥脸色苍白,手执三尺青锋站在门外:“秦堂主,你把我父兄带来了么?” 秦玉雄讶然道:“姑娘此话怎讲?” “今晚父兄被人以毒香迷倒带走,这定然是金龙会所为,秦兄你不会不知吧?” 众人听她“秦堂主”的称谓忽然就换成了“秦兄”,这其中的关系耐人寻味。 秦玉雄道:“俞姑娘,有话进来说吧,令尊令兄的下落,我怎么会知道呢?” “你三番五次威逼飞龙堂入金龙会,我曾求过你高抬贵手,想不到你……”俞秀娥眼眶一红,流出了泪,“你竟然还是下了毒手!” “俞姑娘,金龙令无人敢抗拒,令尊不识时务,怪得谁来?但我今晚在家会友,连门都未出,令尊令兄想是自己远走高飞……” “胡说,飞龙堂弟子被迷倒……这些不必再说,我只求你高抬贵手,放了父兄,等慢慢劝他们回心转意……” “我的确不知令尊令兄下落……” “秦兄,看在小妹薄面上,高抬贵手……” 管翠玉道:“各位,秦堂主见客,我们也各自歇息去吧,时候不早了呢!” 众人均知趣,纷纷离去。 秦玉雄十分高兴,让俞秀娥进来坐下。 俞秀娥被情势所逼,当着许多人也顾不了面子,有意把自己和秦玉雄的关系拉进。 “你究竟把我父兄怎样了?”她低声问: “他们对抗金龙令,咎由自取!” “什么?你害死了我父兄?!”她跳了起来。 “怎么是我害死他们?你听清楚了,是他们害了自己!我一再宽限入会日期,这其间我又外出离京,回来后你父兄仍执迷不悟,我问你,这么长的时候,你怎不劝说他们?” “我说了,劝了,被骂得……” “你看,他们这般固执,不是自己害自己?” “不管怎么说,我求你放过父兄,我愿侍候在你身侧,不管别人怎么说,也不管父兄要如何恨我,这是我的命,我自作自受……” “你早是我的人了,所以不让人伤你。” “雄哥,我求你放了父兄,让他们离开京师,我愿一生一世做牛马侍候你,雄哥……” “那好,从今夜起,你就留在雅庐。” “你答应放了我父兄?” “他们在何处我都不知,等上总坛打听吧。” “什么?不是你抓走的?” “自然不是,明日我去总坛求情,成了么?” “雄哥,父兄的性命全靠你啦!” “好说好说,你是我的人,我岂能不管?” 俞秀娥稍稍感到一丝慰藉,只要秦玉雄出面,也许能救父兄性命。 “多谢雄哥,小妹明天再来等候消息。” “什么?你要走?不是说留下侍候我么?” “飞龙堂乱成一片,小妹若不回去,只怕闹腾得四邻不安,只要明日能见到父兄,小妹定不食言,从此留在雅庐。” 秦玉雄不由火冒,非把她留下不可,但转念一想,她不回去明天就会传遍全城,惊动官府,反正她逃不出自己的手心,明天留下她也不迟。便压了压火气,道:“那好,你走吧。” 俞秀娥遂离去,秦玉雄自上楼去睡觉。 此时雷霄与梁公柏在福居第三进院子的住屋里密商,两人半分睡意全无。 梁公柏道:“他戏耍了我们,分明视我俩为内奸,我看再留此无益。” 雷霄心情沉重,叹气道:“被金龙会残害的又何止俞堂主父子,今日我们吃一壑长一智,今后要更小心……” “什么?伏兄之意,仍要留下卧底?须知秦玉雄已对我们起疑,留在此已无用。” “不对,他虽起疑,但终究并无凭证,我们在他周围,总可以探知些内情。依我之见,相府护卫堂迟早要与秦玉雄交往,因为秦玉雄的行为已使他们放心,所以护卫堂的秘密,我们迟早也会知晓,若此时反水,未免过早。” “秦玉雄心狠手辣,你不怕他对我二人下毒手么?到时逃也逃不掉,白丢了性命!” “他一时不会对我们下手,情势危急时,我们再设法脱身。对了,明日应将此事密报凌姑娘,并提请张老镖头等人小心。” 梁公柏长叹一声:“我好恨也!” 雷霄道:“睡吧,忍辱负重,定有收效!” 他回到隔壁房里,打坐练气。 第二天二人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 雷霄告诉梁公柏,从秦玉雄的雅庐出门,不会引起注意。要是碰见秦玉雄,就和他胡混一阵,若碰不见就更好。 两人遂从侧门进入雅庐,正好看见秦玉雄乘马车出门,便径直往前门去。 来到街上,二人十分注意有无人蹑踪,走了一段路,仍无法确定,便加快了脚步,往人多处钻。大功坊和三山街一样是京师最繁华的地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要盯稍并不容易。 当二人来到兴元酒楼时,出了身大汗。 鱼素珍原在大中桥南面的洁香楼,那夜风尘二怪等人被金龙会袭击后,凌晓玉便将两个酒店的人相互调换,因此她来到了这里。 一见是他二人,便笑盈盈招呼:“二位爷来了,今日不宴客么?” 雷霄笑道:“后日有两位朋友从外地来,到时少不了要叨扰掌柜的。” “啊,二位爷惠顾小店,照顾生意……” 闲扯中雷霄已把写好的书信压在帐本下,鱼素珍也迅速将一个纸条儿递给他。 上楼后,雷霄看了条子,上面说东野焜等人已搬到三山门外靠码头的五柳庄,有急事可以上那儿找他们。” 梁公柏看了后舒了口气:“这下好了,万一情形不对,有个投奔处。” 吃完饭,二人匆匆回到雅庐。 秦玉雄正大发脾气,司徒俊等人也在座。 “杀千刀的,竟也招惹到我头上来了,周兄,你地头上熟,快命人给我查个水落石出!” 周涛道:“遵命。不过,这恐怕不是一般的窃贼干的,京师地面的帮派、地痞全被收入我金龙会,决不会是他们所为,八成是外地黑道上的朋友……” 司徒俊插言道:“黑道上的朋友只取钱财,又何必冲着秦老弟来?” 雷霄梁公柏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问出了什么事,秦玉雄愤愤然又说了一遍。 原来,他被霍瑞祥东家叫了去,然后带他到钱庄后院银库,只见墙上用炭歪歪斜斜地写了几个大字:“盗银者,风火刀王秦玉雄也。”不禁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指着墙呐呐道: “这、这是从何说起?霍叔,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瑞祥带他到客室坐下,道:“昨夜失盗,白银丢失了二千两,金锭丢失了五百两,银票就多了,不下五万两!” “啊哟,丢失了这么多!这银库无人看守么?院中有无人值更?” “贤侄,银库重地,岂能无人看守?每夜二十人分两班巡守,此外还有五名高手坐镇,六七年来,从未有人盗走过一钱银子,所有来这里光顾的盗贼,也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那……昨夜又是怎样一个情形?” “据巡守说,昨夜并无盗贼光顾。” “那就奇了,银两自己飞走不成?” “据查,库房后墙被凿了个洞,盗贼从洞钻入,因此在院子里的守卫并未发觉。” “库房后墙通何处?” “离库房不远是围墙。” “要在库房后墙打洞,不是要进院才成么?” “不,库房与围墙相距不足一尺,贼人在围墙上开了个洞,然后凿开库房后墙。” “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 “实情并非如此,贤侄去看看就知道了。” 秦玉雄随霍东家再此进入银库,霍东家命侍卫把一个麻包挪开,只见靠墙根处,有个脸盆大小的洞,弯下腰朝外看,围墙上的洞也只有这么大,不禁使他瞠目结舌。 霍东家又带他回客室坐下,道:“贤侄看见了,这么小的洞人能钻进来么?” 秦玉雄摇头:“除非孩童。” 霍东家道:“还有,二千两银子、五百两黄金又是怎么搬走的?那围墙外是小巷,如果盗贼只是一两人,能很快搬走一堆银子么?” 秦玉雄沉吟道:“会不会先让小孩进来搬……”话未完自己也摇头:“五六岁的小童也搬不动呀,这事当真奇怪。” “盗走银两也罢,江湖人谁不爱财?但他却把贤侄大名书于墙上,这又为了什么?” “对呀!这不是陷害小侄么?” “并非陷害,这一招并不管用,窃贼心里明白。他的用意不过是取笑贤侄而已。从这点上说,盗贼并不只为银两而来,分明是向你我挑战。贤侄,这可不是一般的盗贼,要立即下令查访,务必活捉以查明来路。”秦玉雄回来后立即叫来众人,大家听后也十分震惊,这不正议论着么? 雷梁二人听完经过,也十分惊奇。 正说着,下人报,应天华、彭桂兰要见秦堂主,这是他们首次登门,秦玉雄亲自到门前石阶上迎接,彼此免不了寒喧客套一番。 应天华道:“秦堂主,元亨钱庄盗案想已知悉,不知对盗贼可有了线索?” 秦玉雄道:“原来你们也知道了,我刚从霍爷处来,大家正商议呢,哪有线索。” 彭桂兰笑道:“秦堂主,我们知道是谁干的,所以特来知照,大家好全力查找。” 秦玉雄讶然道:“谁干的?请说。” 应天华道:“这世上的窃贼不少,但高明的并不很多,梁上鼠冯二狗、三臂猴吴小东便是其中的两个,何况他们又在一起,有什么东西两人联手盗不走的?” “你是说他们!” “不错,正是他们干的。毕堂主的意思,他们就躲在京师,而且是一大帮人,所以我们两堂尽力查找,有线索后联手将他们一网打尽!” “好,一查到线索就知会毕堂主……”略一顿,秦玉雄又问道:“毕堂主住何处?” 应天华笑道:“改日在下来请秦堂主去做客,毕堂主说了,就在三天之内。” 秦玉雄十分兴奋,到现在还不知忠武堂设在何处,毕震山终于对他另眼相看了。 管彭二人走后,下人禀报俞小姐来了。 秦玉雄无奈,道:“烦人,各位暂避,由我来对付她。” 众人知趣,各走各的。 俞秀娥神色凄楚,一见面就问:“雄哥,我父兄的下落打听到了么?” 秦玉雄心想,把话搪塞她又能搪塞多久?若天天在你耳边絮叨,受得了么?不如把她降住,从此乖乖听命才是上策。 这样一想,面色一沉,道:“秀妹,你父兄违抗金龙令,本应将飞龙堂上下斩尽杀绝,但愚兄与你有一夜风流,故留你一条性命,对飞龙堂门下弟子也高抬贵手,只惩戒了你父兄,你本该心怀感激,庆幸自己保了性命,投入会中诚惶诚恐效命才是,哪里还能追询父兄下落,更有甚者还要愚兄放了他们,这不是触犯会中戒律,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 俞秀娥两眼盯住他,脸色苍白,道:“这么说来,我父兄是死了,那么尸身呢?” 她的话语冰冷而沉静,对这样的结果似乎早已料到,秦玉雄本以为她要放声大哭的。 “尸身?沉到江里喂鱼去了!” “你……秦玉雄,你好……狠!”俞秀娥声音忽然颤抖起来。 “放肆!从此刻起,你效忠本座,否则将你严刑拷打后处死,沉到江里喂鱼!” 俞秀娥深吸一口气,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秦玉雄,我本以为你是堂堂君子,只怪我瞎了眼,以貌取人,落得这般下场……” “住口!你给我跪下,你这无情无义的贱人,大爷饶了你的性命不知报恩……” “秦玉雄,你要杀我灭口么?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姑娘与你拼了!” 话未完,俞秀娥抽出了长剑,白光一闪,秦玉雄忙向后一个倒翻,从椅上腾起闪避,但俞秀娥并未攻杀过来,虚晃一剑只是使诈,人却往门外飞蹿,几个起落从墙上越出。 秦玉雄没想到上了当,大白天又不好派人追赶,只恨恨骂道:“贱人,你逃不出大爷的巴掌心,等抓住你非让你受刑不可!” 他愤愤然坐下,自言自语道:“连个娘们也没治服,看来做人心慈就成不了大事,要手狠心辣才能让人畏服,所谓无毒不丈夫!” 躲在内室里的绿荷听了,心里起了一阵寒颤,人贵相知,她对他竟也这般陌生。
第 七 章 名不符实 雷霄的两封密函,都由鱼素珍派人交给了凌晓玉,第一封密函上说了两件事,一是秦玉雄还有个师弟叫郎戈,奉师命召秦玉雄回山,二是当夜三更秦玉雄要对飞龙堂下手,请了百毒精司徒阳相助。 凌晓玉当即作了部署,请东野焜、严仁君、严壮行、风尘二怪助阵,自己率四星女四星卫前往救助。近三更大家到了飞龙堂,却什么动静也没有,只在后院听到俞秀娥与家人的说话,知道对方已提前下手,只好返回。 第二封密函说了俞堂主父子受害经过。 郎戈的到来,引起了东野焜探访赵师傅的孝心,他不知道还有郎戈这么个师弟。凌晓玉答应派眼线替他查找,由此又想出了个主意。 找到郎戈,东野焜应允和他一起去见秦玉雄,若能说动秦玉雄回山探师,那就再好不过。 其一,赵鹤决不允许秦玉雄投靠金龙会为非作歹,势必严厉训斥秦玉雄,把他留山。 其二,秦玉雄离开京师,婆婆就无法再迫她和秦玉雄结亲。 东野焜听她这么一说,跃跃欲试,答应找到郎戈后和他去见秦玉雄。 郎戈并不难找,他只能住旅舍,第二天就查到他住在三山街与大功坊交叉的十字路口处,那是一家叫“春阳”的大旅舍,他住的二等单人间,进门大院的楼上西厢房。 此时不到中午时分,东野焜与扮成男装的凌晓玉,兴冲冲找到了春阳旅舍,问明帐房,郎戈果然在楼上未出门。 东野焜凌晓玉上楼敲响了门,“呀”一声房门大开,一个清秀的少年讶然望着他们。 “兄台是郎戈郎大爷么?”东野焜抱拳问。 郎戈更是惊讶:“我不认识二位……” “在下东野焜,是你二师兄……” “胡说八道,我哪来的什么二师兄……” “咦,师傅没对你讲过么,愚师兄六年前跟一位大师走了,那时师弟还没上山呢!” 郎戈“啊”了一声:“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跟和尚走了的师兄,请进请进!” 三人坐定,东野焜引荐凌晓玉:“这位是愚师兄好友林毅。” 郎戈抱拳:“幸会幸会!”略一顿问东野焜:“想不到二师兄也在京师……对了,你是不是和大师兄在一起?” “没有,我还未见到大师兄呢。小师弟,师傅老人家身体可好?” “不好,所以我……”郎戈说着眼珠子一转,略顿续道: “二师兄既未见到大师兄,又怎知有我这样一个师弟到京师来了呢?” 凌晓玉心想,人小鬼大,厉害着呢,忙道:“在下好友就在令师兄处,是以得知兄台到来、便告知东野兄。” “你们怎知我住在这儿?” “我们沿街向旅社打听,所以……” “二师兄到京师多久了?” “一年多啦。” “什么?一年多你居然没见大师兄,哼!哄鬼去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冒充二师兄意欲何为,给你家小爷从实招来!” 话未完,他的剑尖已指着东野焜咽喉。 东野焜道:“小师弟,这是做什么?你且听我慢慢说,好么?” “快说,休想耍弄花招!” “愚兄今日找到小师弟,就是想和小师弟一起去见大师兄,劝他和我们回雁湖探望师傅。” “真的么?不对,你为何到京师后不去见大师兄?你不知道他住在哪儿么?” “小师弟,说来话长,我以后再详细告诉你,现在先说个大概。秦师兄到京师时我还未到京师,我来后秦师兄已经名震京华……” “那是自然,师傅说过,我们三兄弟以大师兄资质最高,他已得师傅真传,在京技艺压群雄,那是意料中的事。”郎戈十分自豪。 “是的,秦师兄最聪明,不像我等愚笨……” “慢,不要‘我等我等’的,我可不愚笨,师傅平日夸我聪明伶俐悟性高,只可惜是个……”郎戈说到这里忽然打住,改口道:“你说吧,秦师兄做了哪些震动京师的大事?” “秦师兄误入歧途,参加了以金龙令威逼武林帮派的金龙会,屠戮了集贤庄……” “慢,你怎可如此指责大师兄,大师兄的作为我也知晓一些,师傅教导他十几年,他岂会不明事理黑白不分?” “小师弟,大师兄的作为我们暂不说,这就一起去见大师兄,约他回雁湖探望师傅如何?” 这个话郎戈爱听,道:“好,这就走么?” 凌晓玉道:“时过中午,吃了饭去。” 郎戈心急,道:“要吃快吃,我们走!” 东野焜心想,小师弟不好说话,秦玉雄的事一时说不清,只有当着师傅的面去说。 三人找了家饭馆,匆匆吃毕。 凌晓玉陪二人走路,她路径熟,直把二人带到秦玉雄的雅庐前,相距七八丈,一指道: “喏……”话刚出口,就见有一女子从院墙内跃出,向他们直奔过来。 郎戈惊道:“咦,这是什么人……” 凌晓玉看清是俞秀娥,诧道:“怎会是她?莫非上门报仇么?”略一顿,续道:“东野兄,我跟她去……” 俞秀娥见前面有人,便绕了过去。 凌晓玉随后跟着,绕过屋角不见。 郎戈道:“这姑娘你认识?” 东野焜摇头:“只知她是京师武林门派飞龙堂堂主的女儿俞秀娥,我们并不相识。” “你那姓林的朋友说她来报仇,怎么回事?” “这个以后说吧,我们先见大师兄去!” 郎戈道:“我来过,走吧!” 在门口,郎戈说了姓氏,门卫已知他是堂主的师弟,立即请他入内等候。 不一会,通报的门丁请他们到小楼客室。 秦玉雄正为俞秀娥的事愤愤然,听说郎戈和一个人来见他,便耐着性子等候。 郎戈没有回山,大概还想把他拉去,本不愿再跟他噜嗦,但冲着师傅也只好虚以委蛇。 东野焜微笑道:“大师兄,久违了,还记得小弟么?我是东野焜呀!” 秦玉雄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啊哟,原来是你呀,六年未见,差点认不出啦!” 郎戈见东野焜果然是二师兄,不是冒牌货,也高兴地笑道:“难得难得,我们师兄弟三人竟然在京师相会,师傅知道了,有多高兴!” 秦玉雄让两人坐下,绿荷亲自送上茶食。 秦玉雄道:“二师弟这些年都在什么地方?何时来到京师的?” 东野焜道:“自那年辞别师傅师兄后,小弟随师傅去了黄山,一晃数年过去,去年小弟下山,到了京师……” “咦,你去年就到了京师,做何营生?” “小弟先跟一位差爷做长随……” “什么?你去当人长随?愚师兄在京师扬名,你莫非一点都不知道?” “知道的,大师兄贵为相爷之子……” “你既知道,为何不来投奔?你我虽只同门五年,总是师兄弟一场,愚兄还会亏待你么? 去做人家的长随,岂不蒙羞师门?” 郎戈听了,也十分轻视东野焜,哼了一声道:“就是嘛,到秦师兄这儿来,混出个人模人样,哪一点不好?你也真是的!” 秦玉雄笑道:“二师弟一向老实,当年跟了废了武功的和尚去,武功也未学成,这样吧,从今日起你留在我这里,做我的总管吧!” 东野焜道:“多谢师兄。我今日来见师兄,是想和师兄师弟一起去雁湖探望师傅。” “不成,师兄公务在身,哪里走得了?你和师弟去吧,替我带上一份厚礼问候师傅。” “师兄,听小弟说,师傅为创风火刀法,殚精竭虑,元气受损,加之年岁已高,日渐体弱,我们若能够一起返回雁湖,师傅定然高兴。大师兄是师傅继承衣钵的弟子,更是师傅想见的人,师兄不回山,岂不令师傅失望!” “这道理愚师兄岂能不知?师傅对愚兄恩重如山,愚兄何尝不愿回山探望,无奈愚兄公务在身,不比你们想走就走,自古忠孝难两全,愚兄尽忠朝廷,就只能慢待了师傅。” “大师兄,小弟有几句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说吧,师兄听着呢。” “师兄做了金龙会仁勇堂堂主,而金龙会行事如同黑道帮派,杭州府首富张家血案,集贤庄群雄遭灭,秦师兄都亲自参与,这样下去越陷越深,金龙会图霸江湖,多行不义,秦师兄一身好武艺,本该行道江湖,扶危济贫……” “咦,你知道得不少呀!” “师兄,师傅多年的教诲言犹在耳,望师兄及时省悟、悬崖勒马,不辜负师傅一番苦心。” “东野焜,你受何人指使,来劝诱于我?”秦玉雄双目炯炯,声色疾厉。 郎戈忙道:“大师兄,二师兄说得可对?” 秦玉雄冷笑一声:“小师弟,你只管一旁坐着听,孰是孰非不就清楚了么?”略一顿,道:“二师弟,你并未做人家长随,愚师兄小瞧你啦!你究竟与哪些人在一起,快说!” 东野焜道:“小弟所说,江湖上人人尽知,小弟在京师岂会不知?” “嘿嘿,二师弟,我想起来了,有个和尚叫如澄的,当年与师傅一道斗两个魔头失去功力,如今不知怎么弄的治愈了伤,公然与金龙会作对,你好像就是跟着他去的,对么?” “不错,小弟当年就是跟一位自称如澄的大师走的,如澄大师为集贤庄鸣不平,要金龙会还个公道,这也是江湖尽人皆知的,小弟以为大师宏扬道义,无可非议!” “好、好、好!这就清楚了,二师弟跟着令师如澄贼秃,处处为元奸鸣不平……” “师兄,请勿辱及如澄大师!” 秦玉雄冷笑道:“辱及算什么?我还要取他首级,为社稷江山除害呢!”略一顿,两眼注视着郎戈道:“小师弟,你大师兄是相爷义子,这你已经知晓,而金龙会是奉相爷令谕创立的。你知道堂堂相国,何以要创武林帮会么?” 郎戈道:“不知道,我正觉得奇怪呢!” “大明立国未久,旧元残渣余孽复辟之心不死,他们散在各地潜伏,蠢蠢欲动。一些武林高手为重金所诱,表面上是江湖帮派,暗地里助元奸结纳人才、广招人马。杭州府首富张家,以巨资助元奸,集贤庄群丑,是元奸窝点,我问你小师弟,这些人该不该剪除?” “师兄,这是官府的事……” “错了,小师弟,元奸中有许多武林高手,府县捕快岂是他们的对手?若是动用兵卒,还未赶到元奸早就闻风而遁。是以胡相国忧国忧民,不欲使百姓再陷刀兵之灾,便请来江湖侠义之士,创建金龙会,旨在铲除元奸,安民保国。金龙会会主冲天剑奚老前辈,总护法东岳三君子,无一不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愚师兄在相爷手下效劳,有哪一点是错了?……” 郎戈敬服地看着大师兄,不由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是一点都不错的。” 这些话,昨日就听秦玉雄说过,但他并不放在心上,他只想和大师兄回山。现在他认真听两位师兄的话以明是非,所以句句往心里去,而且偏着大师兄,越听越有理。 东野焜见秦玉雄颠倒是非,说谎言滔滔不绝,心里不禁深深叹息,师兄已病入膏肓矣! 因道:“秦师兄,小弟本不想说这些话的,只想和师兄一道去雁湖探访师傅……” 秦玉雄打断他的话道:“你其实不算风火刀法的传人,不是师门弟子,师傅连风火刀法都未传你,你该算是如澄秃驴的徒弟。我问你,你既不是师门中人,为何要去探望师傅老人家呢?你在京师年余,怎么突然想起来了?莫非奢望学到风火刀法么?我看你居心不良!” “秦师兄,说话放尊重些,师傅育我教我五载,大恩大德岂敢相忘……” 秦玉雄不理睬他,对郎戈道:“小师弟,师傅传了你风火刀法没有?” 郎戈骄傲地昂起头:“当然传了,非但如此,连最后创出的绝招也……”他忽然发觉说漏了嘴,连忙住了口。 “小师弟,你说的是狂风烈焰一招么?” “对不住,师傅不让我说。” 秦玉雄对“创出绝招”的话并不放在心上,以为说的是“狂风烈焰”那八刀,所以顺口说了出来。 郎戈在他走后陪伴师傅六年,师傅将这一绝招传给他也在意料之中,没想到郎戈竟然说,师傅不让他说。这是什么意思呢? 如果是“狂风烈焰”,郎戈只需回答说是的就了事,可他却不这么回答。 因此,郎戈定是别有所指。难道这一年半以来,师傅又创出了新招? 这可能么?难说,师傅是个武学迷,自入雁湖,整个心思全放在琢磨风火刀法上,他为何不能再创出更绝的绝招? 念头几转,他有了主意,装着没听懂郎戈的话,接着刚才的话说道:“对啊,我就知道师傅会把风火刀法传给你,因此风火门只有两个嫡传弟子,就是我和师弟。至于这位东野焜,连风火刀法也不会。怎配称风火门弟子?小师弟,你记住了?这世上只有你我二人最亲,师傅只有你我两个弟子,小师弟应与愚师兄共担道义、为国为民才对,小师弟你说对么?” 郎戈从在山上起就喜欢大师兄、崇拜大师兄,加上师傅嘴上常常念叨的也是大师兄,所以大师兄在他心目中乃世上最聪明最能干的人。六年来他时时思念师兄,日夜盼望有见到师兄的一天……” 此刻他听师兄说得这般恳切、这般深情,心中一激动,竟然流出了泪,哽咽着道:“是的,大师兄,这世上只有我们更亲……” “好师弟,你聪明伶俐,深明大义,愚师兄蒙相爷垂青,委以重任,这都是师傅教诲的结果。大丈夫以国事为重,愚师兄将恩师传授的武功用于保国保民,这同那些在江湖闯荡谋个侠名的小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秦玉雄越说越有劲,他要把小师弟降住,掏出他心中的秘密,如果当真师傅又创了新招,这对他来说就像逢到及时雨。不对,该说是保命符。径山一战,青衫客打掉了他的锐气。他的绝招“狂风烈焰”根本伤不了人家一根毫毛,他自以为天下第一的绝招也不过如此! 他不仅伤了颜面,心灵也遭到重创。 他凭着风火刀法无往不利,因而对自己信心百倍。现在,他才体会“强中自有强中手” 这样一句普普通通的话。 他需要绝招!需要无人能破解的绝招! 郎戈的心中,八成就装着这种绝招! 要是好言好语问不出来,严刑逼供也要逼出来,为绝招他不择手段,无毒不丈夫! 此刻,他突然记起还有个东野焜在旁边,便收了口,对东野焜冷冷道:“本该把你拿下治罪,但念及五年之谊,放你走吧!记住,你不是风火门的弟子,别去打扰我师傅,更不许你心怀叵测,骗学武功,否则定不饶你!” 东野焜火了,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略一顿,道:“小师弟,你休听他一派胡言,他不去看望师傅,我二人去……” 郎戈又想起此行目的,便道:“秦师兄,你最好和小弟回山,这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这又是话中有话,秦玉雄听懂了含义。 他装出痛心的样子,长叹一声:“师弟,愚兄也恨不得插翅飞回雁湖,恩师音容笑貌无时无刻不在愚兄心中,不瞒你说,师兄连老家都未回过,二老双亲拳拳盼子之心愚兄难道不知?可忠孝难两全,你说,叫愚兄如何做呢?” 郎戈见他难受,不禁又流出了泪,道:“师兄,并非小弟逼你回山,乃是师傅盼你回去继承衣钵,将年来呕心沥血创制出的狂风烈焰十二刀传与你,在雁湖开立风火刀派。若你不回山,贪恋荣华富贵,就不传给你!这话师傅本不准我说的,我不忍见大师兄错过了机缘,合盘托出,师傅知道会怪罪小弟的……” 秦玉雄大喜,东野焜叹息。 秦玉雄心想,狂风烈焰八刀,少有人能抵挡,如今再加四刀,那真是所向披靡! 东野焜忍不住道:“小师弟,师傅不让说的话,你不该说出来的!” “咦,与你何干?这是风火刀派的机密,你这个外人才是不该知道的,你知趣些走吧!” 秦玉雄没把心中的狂喜表露出来,只板着脸。 东野焜道:“我自然是要走的,临走前我要忠告小师弟,师傅不传的功夫,小师弟可别自作主张,否则将后悔莫及!” 秦玉雄大怒:“东野焜,当年你没学到风火刀法,对我怀嫉恨之心,如今听到我要继承师傅衣钵,你更是望尘莫及,因而又妒又恨,蓄意挑拨我师兄弟之间的情谊。风火门中私事,与你半点关系都无,你还不快滚出去,要等我把你拿下治罪才心甘么?” 东野焜也火道:“我来此本为劝你悬崖勒马,莫辜负师傅十多年栽培的心血,也别毁了自己的前程。但你执迷不悟,违背师训为非作歹,你扪心自问,这一年多来干了多少血腥勾当,再这般下去,必受天谴!奉劝你回山探望师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去光大风火派门户,及早跳出金龙会……” “住口!你和你那秃驴老和尚暗助元奸,妄图复辟谋求一官半职,不惜陷民于水火之中,我金龙会秉承相爷钧旨,保国安民,我劝你识时务些,蚍蜉怎能撼大树,到头来自搬石头自砸脚。今日本该将你拿下送官府治罪,但你是与小师弟同来,冲着小师弟面子,放你一条生路,望你洗心革面,离开京师重新做人……” 东野焜见他已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火气反而消了下来,心平气和地说道:“秦师兄,小弟出于至诚之心到府上拜望,因而不愿与师兄争吵。师兄所作所为,对得起师傅对得起良心么?望师兄三思,且勿为名利铤而走险。若师兄执迷不悟、依然故我,明知是恶而愿为之,小弟出于大义,只好与师兄为敌了。” 秦玉雄听他说了半天,归结为最后一句话,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东野焜,你要与我为敌?你配么?就凭你那点资质、那点本事?” “师兄,小弟已非当年可比……” “是么?好怕人哟!东野焜已非当年可比,跟那如澄老秃驴学到了当世无敌的绝技,对么?哈哈哈,你这妄自尊大的家伙,你这只井底之蛙,你与我为敌那是自寻死路!好了,我没功夫理睬你,趁我还没改变主意,滚吧!” 东野焜叹了口气:“真是无可救药!”转而对郎戈道:“小师弟,你都听见了,秦师兄走火入魔,听不进一句良言,我们走吧!” 秦玉雄喝道:“你再满口胡言,小心我拔光了你的牙!”一顿,对郎戈道:“小师弟,别理他,他已走入歧途,在世上活不了几天了,让他去吧,我们师兄弟间有许多话要说呢!” 郎戈从小时太偏着秦玉雄,因此听了两人的对话,觉得秦玉雄理直气壮。东野焜他上山时已走了,从未朝过相,谁知他是个什么人?而秦玉雄与他共处五年,而且是真正的师兄弟。 东野焜跟了别的师傅,可以说不再是风火门的弟子。因此,他只能相信秦玉雄的话。 因道:“二师兄,你先走,我与秦师兄有话要说。另外有句话要奉劝你,你如果还承认大师兄是你师兄,你就该听大师兄的话。须知大师兄要继承师傅衣钵,创风火刀派,他就是开山立派的第二代掌门宗师,你我都得服从掌门人钧旨,当然你中途另拜了师傅,可以不算风火刀派的弟子,可以不听大师兄的旨意,但人要学好,不可为名利所诱,不顾天下百姓安危,谋自己进身之道,大师兄的话你该三思!” 东野焜听得目瞪口呆,小师弟年少无知,竟然全信了秦玉雄,叫他有口难辩。 他只好叹口气:“小师弟,受教了,这些话你多劝劝秦师兄吧,但愿你不要做出嗟悔无及的事,凡事多看多想,切勿违背师训!” 郎戈恼道:“我又不瞎不聋,用得着你来多说?人家好心劝你,你却来教训人家,去吧去吧,风火门中的事,不要你管,与你无干!” 东野焜无法,心中又有了气,道:“有你后悔的时候,不信就等着瞧!” 不等他们再说,他愤愤地出门而去。 秦玉雄大喜,但不形于色,只问道:“奇怪,小师弟,他怎么找到你的?” 郎戈道:“我也不知道。今早他与一个姓林的人来找我,我根本不认识他们。姓林的说他有朋友在你手下,所以知道我来了京师,他们一家家旅舍找过来,就把我找到了。” 秦玉雄一惊,道:“师弟,你上当啦!那姓林的长得什么模样?” 郎戈道:“这人长得……长得十分英俊秀气,我没注意看,说不出什么模样。” 秦玉雄道:“我手下根本就没人认识这姓林的,前不久杭州有人劫掠珠宝商人,就是个姓林的干的。”略一顿:“不说他们了,还是讲自家的事吧,小师弟住何处?旅舍里乱哄哄的,搬来我这儿吧,免得我不放心。” 郎戈头一偏:“真的么?” “为什么不真?你我同门五载,情同手足。” “不对吧,在山上你老不理踩人家!”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师傅要愚兄心无旁鹜,专心练功,因此……” “得啦,用不着再说以前的事,我只问你,下山后在京师想起过我么?” 秦玉雄见他说这话时还把头低下,似乎害羞呢,不禁笑道:“自然想起过的,只是……” “只是什么,说呀!” “我原想干出番事业后,到雁湖把师傅和师弟接下山,让师傅在京师安度天命,小师弟则助我号令群雄、叱咤风云,成就番大事业!” “真的么?你当真这么想过?” “当然是真的。须知江湖上刀光剑影,风险极大,江湖人个个诡诈,有几个人令你信得过?师弟与我情同手足,是愚兄最亲近的人,若与愚兄同舟共济,愚兄最是放心。想想看,风火刀派出你我两个杰出弟子,在江湖上威名远播,光大门户,岂不快意哉!” 郎戈也十分向往,道:“真的,你我并肩,叱咤江湖,匡扶正义,游遍天下大山名川,多么自在多么快活……”略一顿,叹口气道:“可惜,现在还做不到,我们得先回山。” 秦玉雄心想,这臭小子真烦人,说来说去又说到回山,要设法打消他的蠢念,把绝技学到手,然后就滚你娘的蛋吧! 他不露声色,长叹一声道:“小师弟,这一年多来,你可知愚兄闯过了多少险关?有好几次差点命丧黄泉,再也见不到小师弟了!” 郎戈诧道:“不会吧,以师兄的武功,世间罕逢敌手,怎会……” “此次愚兄率手下到径山围歼一股元奸,愚兄做梦也想不到竟然败在一个叫青衫客的人手下,当时叫愚兄丢尽颜面,万念俱灰……” “咦,竟有此事,师兄说得详细些!” “那日我等将元奸围在一峡谷之内,叫彼等插翅难飞,愚兄时刻牢记师傅教诲,得饶人处且饶人,因此愚兄开言道:‘各位,旧元已灭,万难复生,兹念及各位误入迷途,本座特网开一面,只要各位洗心革面、再不与朝廷为敌,使天下苍生太平度日,本座就放了各位,临行前立下誓言,各位就平安离开。’小师弟,愚兄这番话还不够诚恳么?” 郎戈道:“师兄宅心仁厚,他们该听从了,这是他们的福气!” 秦玉雄叹道:“不然,愚兄这番话如对牛弹琴,那为首的蒙面人道:‘好大的口气,你是何人,敢叫我等不忠!’愚兄道:‘在下风火刀王秦玉雄……” 郎戈道:“唉,师兄,那是师傅的绰号,你怎么把来安自己的名份上?” “师傅没告诉你么?这是他老人家的意思,风火刀王由愚兄承继,以使这称号永世长存!” “啊,明白了,师兄快往下讲。” “愚兄报出姓名后,蒙面人仰天大笑,笑毕问愚兄:‘小子,你是赵鹤的徒弟么?’愚兄傲然道:‘正是!既知他老人家威名,你该量力而行,听本座劝告,从此安份守己……’话未完,蒙面人冷笑道:‘错了,小子,你师傅赵鹤哪有什么威名,不过浪得虚名而已……” 郎戈大怒:“此人好生狂妄,师兄就该给他一点颜色看看,真把我气死了!” 秦玉雄道:“我听他辱及师傅,这还得了,立即叱道:‘住口!你小子太过狂妄,风火刀法,天下闻名……’那小子接口道:‘是么?大爷今日就领教领教!’愚兄道:‘本座有意放尔等一条生路,你竟敢以卵击石,本座奉劝尔等,识时务者为俊杰……’那蒙面人喝道: ‘姓秦的,你那风火刀法只能唬那些三流角色,你大爷青衫客可没将你放在眼里,不信就当众较量较量,你敢不敢与大爷赌上一赌!’愚兄大怒,道:‘有何不敢,怎么个赌法?’他道:‘你施展你那破刀法,看看能不能伤了你大爷。要是伤了,我等把头颅双手奉送,要是伤不了,你又该当如何?’愚兄道:‘你说怎么办,大爷奉陪。’他道:‘有种,有种,你听仔细了,要是你输在大爷手上,你就当众承认,风火刀法是二流玩意,风火刀法改成风火屠狗刀法,你就叫屠狗王吧,如何?’说完,他那一伙人仰天大笑……” 郎戈听得跳了起来:“哎呀,这厮竟敢如此张狂,师兄你为何不把他劈了!” 秦玉雄叹口气道:“愚兄当时震怒无比,大喝道:‘无知狂徒,今日本座取你狗命,来来来,秦爷让你见识见识风火刀法!”他冷冷一笑:‘姓秦的,你太不自量,莫说是你,就是你师傅来也非我之对手。在大爷眼中,风火刀法只是二三流的玩意,不信就来试试!’此时我方好几位头领都说,这家伙狂得离了谱,就让他折在风火刀法下,看他一张脸往哪儿搁? 总坛的几位爷说,秦堂主,别再心慈,快施展绝技,震服群贼,以免多伤人命!’愚兄道: ‘各位放心,包在秦某人身上!’于是愚兄亮出腰刀,立即假以颜色,嗖嗖嗖攻出三刀,青衫客那小子不用兵刃,空着两手以臂肘挡架,此人臂上套了皮革,不畏刀剑。从愚兄出道以来,虽说胜了不少高手,但与愚兄战成平手的也不少,是以愚兄不敢狂傲,对敌十分小心,这一斗,足足斗了百招……” “慢,师兄,你适才说与你战成平手的也不少,这话实难叫小弟相信。师傅说,不论对方武功多高,都难抵挡狂风烈焰那一招,你难道对敌时没施出这一招么?” “小师弟,师兄怎会不施这一招呢?但放眼江湖,能人异士不少,他们也有自己的绝技,就拿会主的冲天剑法说吧,师兄曾与会主的二公子交过手,彼此切磋,师兄就未胜了他。唉,要是愚兄高他一筹,早当会主啦!” “师兄,接着讲,你与那青衫客孰高孰低?” “好,接着讲吧。愚兄见百招胜不了他,便施出了狂风烈焰,一气攻出八刀,直看得周围人众大声喝彩,都说从未见过这般绝妙的刀法,那青衫客就算活到头了!可是,愚兄攻出的八刀全被小子给挡住,未伤得他一根毫毛。愚兄一时怔住,这可是大大丢脸的事。那小子跳出圈外,哈哈笑道:‘姓秦的,你还有什么绝招,只管使出来吧!哈哈……’我方人众也惊愕无比,满以为愚兄胜算在握,哪知却伤不了人家,于是一个个唉声叹息,说原来风火刀法没有江湖上传说的那般厉害……当时愚兄听了这些议论,如万箭攒心,痛苦万分。师傅创下的绝招,本是天下无敌的招数,恨只恨愚兄蠢笨,没有悟透要领,以至失败。愚兄名头扫地事小,累得师门受辱,叫愚兄如何对得起师傅,真想横过刀来,一死以谢罪……” 郎戈惊道:“啊哟,不要不要!师兄千万想开些。其实,师兄已尽力施为,怪不得师兄的,师傅说,那八刀初创时原以为完美无缺,经过一年的思索,方才觉察有很多缺陷,是以重理思路,别走蹊径,创出了十二刀。” 秦玉雄忙顺着他的语气道:“这十二刀是不是比原先加了四刀,那一定厉害得很。” “不对,不是在原来的八刀上加四刀,而是吸收那八刀的长处,摒弃短处,改头换面重新创立了十二刀。与原来八刀相较,不知要高明了多少。就为创这新招,师傅心力交瘁,日愈体弱,师傅怕自己熬不过今年,才命我下山来寻师兄回山,以承继衣钵,师兄,你回去吧!” 见鬼,说着刀法,怎么又绕到回山这烦人的事上,不过不要紧,沉住气对付他。 秦玉雄心念转几转,叹道:“听愚兄把话说完。青衫客胜了师兄,非但把人全带走,还逼师兄承认风火刀法是二流刀法,是屠狗……” 郎戈叫道:“够了,师兄你承认了么?” “愚兄愿死,决不愿辱及师门,哪里会开这样的口,愚兄告诉他,下次再较量……” “气死人了,我非把这青衫客杀了不可!” “自那以后,冲天剑奚家的人便瞧不起愚兄,周围的人嘴里不说,心里自有一番想法,他们对愚兄的风火刀法失去了信心,转而称赞冲天剑法乃当世第一剑法……” “哼哼,都是些不长见识的蠢货,师兄要是学了那十二刀,保管无人能够抵挡!” “唔,也许是的。”秦玉雄无精打彩,装出对新招毫无兴趣的样子。 “也许?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愚兄说是的。” “看你说得多勉强,你敢怀疑师傅的绝招?” “没有啊,我怎么敢呢?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说呀!” “愚兄原先以为那八刀当世无敌,结果……” “咦,不一样了嘛,这十二刀比那八刀不知高明了多少,真的,我不骗你!” “师弟未在江湖闯荡过,见识就不太广,所以……所以把本门功夫看得高于任何门派。” “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傅创下八刀已经不易,就算加了四刀,恕愚兄直言,也只是多攻四刀而已……” “哎呀,瞧你说的,这十二刀非那八刀可比,怎么是随便加了四刀呢。” “是是,不一样不一样。” “这不是你的心里话,你不信,对么?” “不敢不信……” “你言不由衷,从你脸上就看得出来!” “以青衫客的身手,再加四刀也无用!” “哎呀,不是再加四刀,这十二刀大不同!” “唉,八刀也罢,十二刀也罢,恕愚兄直言,只怕胜不了青衫客,也胜不了冲天剑。” “哎哟,师兄你这是怎么了?像头犟驴,我不是说了吗?十二刀改头换面,与前大不……” 秦玉雄摇摇头苦笑:“师弟,算了吧,愚兄锐气已磨尽,纵使学了十二刀也……”摇摇头,长叹一声,把头低下。 郎戈气得跳了起来:“师兄,你在我心目中是个伟丈夫,气宇轩昂,英姿焕发。想不到一年不见,竟然变得胁肩累足、胸无大志,这不是叫小弟太失望了么?” “是的,师弟尽可以瞧不起小兄,小兄技不如人却身居高位,你不替愚兄想想,这滋味好受么?愚兄也曾经得意一时,受人敬重,被相爷抬爱,收为义子,委以重任。哪知碰到真正的高手后,愚兄就丢人现眼,威风扫地,有愧于师门,现在遭人冷眼,又有什么奇怪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并非冷眼看待师兄,我是说师兄应该振作起采,重振雄风……” “拿什么去东山再起?算了吧,技不如人,又有什么办法?” “你学了十二刀,就能重振雄风!” “师弟,你未闯过江湖,不知厉害……” “哎呀,我说你是头驴,这十二刀非比寻常,师傅将它取名为风雷激荡,以示区别。” “换个名儿自然好。” “这岂只是换个名,你看……” 郎戈不谙世事,被秦玉雄的弥天大谎哄骗得一丝不疑。他最气愤的是师兄不信“风雷激荡”胜过“狂风烈焰”,因而不知不觉就在客室里用手演给秦玉雄看。 秦玉雄心中狂喜,这一招施得高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小师弟绝招骗到手。但他表面依然沉静,照样是一付无精打采的神态,懒洋洋地注视着郎戈演练。 才看了三刀,他就知道小师弟的话没有错,这三刀出手之妙,确实高于狂风烈焰。直到演到第七刀第八刀,他的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师傅创的新招,当真是空前绝后。 十二刀演完,他真想跳起来大叫,这十二刀一气攻出,还有谁能敌,真是绝招之绝招也! 他欣喜若狂,但依然未表现出来,他虽见了绝招,还未学到口诀要领呢。 郎戈演完,道:“瞧见了么?你若学会,还有谁是你的敌手,这回总该相信了吧!” 他依然摇头:“不知口诀,因此……” “口诀么,上山师傅会传的。” “不知口诀,就看不出这一招的妙处。” “你还是不相信?好,我给你讲口诀……” 秦玉雄用心听着,不时叫好,喜得郎戈越讲越有劲,边讲还边叫他记下来。 “招式呢?愚兄请师弟指点。” 秦玉雄凭记忆已看了大概,一招招演出来给郎戈看,郎戈不断给予纠正。 这十二刀虽说是新创,但离不开原来八刀的架式,所以他能看一遍就记住了大部份。 不到半个时辰,他已熟记于心。 “如何,知道狂风烈焰与风雷激荡的不同了么?在刀法的变化上,刀式的连接上都不同。” “是的,这‘风雷激荡’比原来的八刀不知强过多少,十二刀一气呵成,不给对手以喘息之机,有此绝技,愚兄当重振神威!” “啊哟,师兄,小弟在不知不觉中违背了师训,把绝技授与了师兄,师傅知道后……” “知道又有什么要紧?迟早总得传给我。” “可是师傅说,你若不上山就不传给你。” “我何时说过不上山了?回去探望师傅理所应当,愚兄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老人家!” “你答应回雁湖啦?何时走,明天么?” “好的,愚兄与你明日走!” “啊哟,那就太好啦!我把刀法传你,这一来,师傅就不会怪我了。” “你我不说,师傅又怎会知晓?” “我们不该欺骗师傅。” “这也算不得欺骗。这样吧,小师弟先回旅舍去,愚兄还要处置一些事务,明日师弟来此,我们一早动身!” “好、好,师兄总算有良心,师傅见到你,不知会有多高兴!” 秦玉雄乏了,打个哈欠,绝技已到手,他对郎戈已经厌烦,所以随口答应明日去探望师傅,这会儿他要躺到床上去歇歇了。 “就这样吧,师弟,明日一早出京师。” 他再不提要郎戈搬来住的事,而郎戈心里却盼着他的邀约,多么希望能与他朝夕相见,促膝谈心,六年来,他就等着这个时刻。 他鼓起勇气提醒秦玉雄:“师兄不是要我过来住么?我这就去取衣物……” 秦玉雄一皱眉:“不必了吧,只是一个晚上。这样吧,明日一早我就去找师弟,带匹好马给你,你不必再到我这里来。愚兄要打点行装,还要到相府去请求相爷恩准,事多着呢!” 郎戈甚为失望,不好再说,只得告辞。 回到“春阳”旅舍,一进门,就见东野焜和两个男女在长椅上坐着,不由一愣。 东野焜见他回来,忙站起身道:“小师弟,你回来了,我们等你半天了呢!” 郎戈皱了皱眉:“有事么?” “有话对小师弟说,回房细谈如何?” 他想拒绝,但见到二师兄急切的神色,心又有些软下来,便道:“走吧!” 一行四人上楼来,在屋里坐下。 郎戈认出另外那个男的就是二师兄的朋友,骗他说有朋友在大师兄手下的林毅,而那个女的有些面熟,却似在哪儿见过。只见她双目红肿,满脸忧戚,不禁感到奇怪。 “二师兄,有什么话,请说吧!” 东野焜道:“这位姑娘姓俞,芳名秀娥,是京师武林高手俞松寒老前辈的千金,她父兄惨死在秦师兄的手上,她自己又受了秦师兄的欺辱,午时我和师弟去见秦师兄时,正是她从院子里逃出来,师弟也见了的,难道忘了?” 郎戈大惊:“啊,原来就是俞姑娘,难怪我看着眼熟呢。究竟怎么回事,请告诉吧!” 俞秀娥叹口气:“我本无脸再对人说,但凌小姐要我来告诉你,免你再上那禽兽的当!” 郎戈满腹怀疑道:“请讲。” 俞秀娥简要地把秦玉雄骗她的经过说了,直听得郎戈瞠目结舌、心惊肉跳。 好半天他都没有作声。 东野焜道:“秦师兄已非当年之秦师兄,他利欲熏心,已入歧途,还信口开河编了一套谎言来骗你。须知金龙会与元奸勾结,图谋不轨,弃天下苍生不顾,为逞一己之利……” 郎戈头一抬,接口道:“二师兄,不必说了,你们的话,我会找秦师兄对证。” “只要师弟心有警觉,不听秦师兄谎言……” “我又不是小孩子,人家一说就信!” “师弟,师傅近况到底如何了,我想与师弟一同去探望师傅,不知师弟何时动身?” “明天一早。” “明天?那好极了,愚兄随师弟走一趟。” “不必了,秦师兄和我一同前往。” “什么?他愿回山了?” 东野焜与凌晓玉对个眼色,两人十分惊异,但转念一想,他要学功夫,不去不行,也就释然。 郎戈道:“不错,你很意外是不是?” “也不尽然,他想把绝技骗到手。” “胡说,他已……”郎戈差点想说,他已把功夫学到了手,但仍然去探望师傅,可不像你说的那样,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他猛然觉醒,便把话改了:“他已经决定,回山探望师傅,至于想学绝技,又有什么不对?” “秦师兄助纣为虐,学了绝技只会对天下人有害。小师弟应将秦师兄的作为,如实禀告师傅,请师傅教训,使他悬崖勒马。” 郎戈火了,他可不容许人家把污泥浊水泼到师兄身上,便大声道:“你不过是一面之辞,你怎知我会相信你?让我来揭穿你的把戏吧,你串通了这位俞姑娘,编造出离奇的故事来欺哄我,以对秦师兄不利。告诉你们三位,别做梦了,我可不是好蒙骗的,去哄三岁小孩吧,我长着一对眼睛,不会自己看么?” 东野焜听他说出这番话来,惊得目瞪口呆,这小师弟竟是这般不好对付,说的明明是真的,他却不相信,你有什么办法? 凌晓玉怔了怔,但马上就有了说词,不像东野焜张口结舌,再难置喙。 她道:“俞小姐是位姑娘,能自己污自己的清白么?你我都是女儿身,不妨将心比己,好好想想,倘若是自己,又该如何?” 这话一出口,东野焜更是瞠目结舌,郎戈小师弟是女儿身?真是天大笑话! 他忙道:“玉妹,你错了,师弟不是……” 凌晓玉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才一见面我就看出了她是女扮男妆,谁像你那么傻!” 郎戈脸胀得通红,道:“你真是多管闲事,我是男是女关你何事?” 凌晓玉道:“自然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想让你想想俞姑娘的话,再有秦玉雄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可要提防着点!” “胡说,他又不知我是女儿身,我上山时,师傅让我着男装,嘱咐我不准泄漏,说是为了方便,也为了不扰乱师兄心神,所以多年来他把我当作小师弟,这些与你们都不相干。” 凌晓玉一笑:“那就好,最好别让他知道真情,以免他心生邪念!” 郎戈板起脸道:“用不着你操心,你不该揭穿我的身份的。告诉你,我爱扮男扮女随我高兴,你们污蔑秦师兄的话,我一句也不信,现在你们该死心了,请走吧!” 东野焜着急道:“小师弟,你千万不能这般固执,你不妨在京师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秦师兄攀龙附凤、巴结权贵……” “得啦,你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呢。相爷会青睐你么?不会。因为你武功乎平,谁瞧得上呢?而秦师兄就不同了,出类拔萃,超凡出尘,你只不过是嫉妒罢了!” 凌晓玉微微冷笑道:“你这般瞧不起你二师兄么?告诉你,你错了,以后你会对这些话感到后悔的,人不可以貌相,记好了!” “我偏不记!你们攻讦秦师兄,当然是心怀鬼胎,你们的话我半句也不信!” 凌晓玉道:“因为你一直在山上,知晓的事确实太少太少,所以听不进良言,对谎言却深信不疑。好在秦玉雄的真面目不难识破,用不了几天你就明白的。”略一顿,向东野焜、俞秀娥道:“这位郎姑娘年岁太小,不谙世事,我们不必再费口舌,走吧!” 俞秀娥叹口气,道:“郎姑娘,你竟然不信我的话,小心步我后尘!” 郎戈道:“我已是十七岁的人了,用不着谁来开导,你们就走你们的吧!” 东野焜道:“我把住址告诉小师弟,若有急事,可以来找愚兄。” 他说了个地址,不是码头边的五柳庄,凌晓玉不愿让他和雌雄刀卢新泰在一起,特让人另找了一个大院落,让他和沈老等人去住。 临出门,东野焜再一次道:“记住,福孝坊白马巷第六幢,也就是巷底那一幢。” 郎戈带理不搭:“多余多余,大可不必!” 凌晓玉道:“何必把话说得太满?也许三日内你就会找我们的。” 郎戈道:“三日我早离京师几百里了。” 东野焜道:“我稍后去雁湖……” 话未完,郎戈道:“不必劳神,我与师兄回师门有要事,你去做什么?莫非心怀侥幸,想学绝招么?须知你已不是师门中人……” 东野焜大恼:“小师弟,你要这般说,我可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你怎能如此……” 凌晓玉劝道:“何必与小孩子一般见识?走吧走吧,她哭的日子在后头哩!” 郎戈大怒:“谁是小孩子了?我看以后要哭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这班元奸,快走吧!” 东野焜又叹息一声,走了。 郎戈心绪却非常好,明日就可与师兄并辔而行,一路上说说笑笑,快乐无比! 她要换上女装,让秦师兄大吃一惊。当然,那要在回到雁湖以后,她还要打扮一番。同门五年,师兄从不疑她是女孩儿,因此对她不理不睬,常常对她呼来喝去,凶霸霸的,当然那时还小,大家都不懂事,如今她已长成了大姑娘,他会对自己怎么样呢? 她在梦中常常和师兄一道,在雁湖山前山后奔跑,有时则在路上骑马奔驰,两人配着腰刀,行侠江湖,形影不离。 然而这只是梦,是一厢情愿的幻想。但是今天终成事实,她的愿望已经实现。今后不管他是行道江湖还是留在京师,她都要陪伴他,为他分忧解难,与他祸福与共。 这是她的心愿,也是她的秘密。 夜间,她又做了个甜甜的梦。 早上醒来,她忙着漱洗好,结了帐,在房里等着。坐不久,她就跑到门口张望。 快来了吧,已经等了半个时辰啦。 她一会儿站,一会儿进门坐下,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还是不见秦玉雄的影子。 咦,这是怎么回事呢?莫非他忘了住址? 耐下心吧,师兄大概有事耽搁了,很快就会来到的……啊哟,不对,他莫非忘了到这儿来找她,在家等着她呢!对对对,他第一次就是这么说的,还是自己去找他吧……且慢,她如果去找他,而他正往这儿来,两下里岂不是错过了?还是在旅社等吧…… 她坐立不安,在旅社大门进进出出,好不容易熬到正午,依然不见秦玉雄的影儿。 看来,他准是在雅庐等她了,快去吧! 她带着衣物,急匆匆朝大功坊走,迎面过来个人叫她:“师弟,你上哪儿?” 抬头看是东野焜,没好气地答道:“干你什么事?你从哪儿来?” “我一大早就在十字街对面侯着,看看秦玉雄是不是和你一起上路。” “他当然要和我一起走,他答应了的。” “那何以到现在都没有来?” “他在雅庐等我,是我自己记错了。” “你有没有把那十二刀授与他……” “哼,这不关你的事,不告诉你!” “师弟,你千万不能违背师训私下里传艺,秦师兄陷溺已深,很难自拔,若仗恃绝技为恶,岂不污了师门清誉……” “不许你这般说大师兄,风火门中的事,与你无干,他与我回山见师傅,师傅自会训导。” “师弟,你也太过于固执,你是当局者迷,对我们的话何以一句也听不进呢?” “你是什么人,我认识你么?我为何要相信你?大师兄是相爷义子,能去作恶么?而你自己干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只不过不关我的事,我懒得说。你让开,别挡道!” “你这般固执,总有后悔的一天!” “走开,别缠着我,要不我就不客气了!” “谁缠你了?听不进良言,有你受的!”东野焜大恼,转身就走。 郎戈不再理睬,急匆匆往雅庐赶。 此时,秦玉雄正在用午膳,听门丁报师弟来了,挥挥手道:“告诉他,本座出门不在。” 郎戈在门口受阻,对门丁道:“我进屋去等。”说着就往里闯。 门丁急了,拦住她道:“秦公子不在,请爷下午来吧,别难为我们这些下人。” 郎戈大怒:“我是你们秦公子的师弟,你们竟敢如此无礼,今日我偏要进去!” 门丁直说好话:“这位爷,小的们奉命行事,公子爷走时没吩咐留客,所以……” 郎戈虽是个女孩儿,性情却十分刚烈,她白等了一个早上,心头本就窝着火,哪知巴巴地赶到这里来,人家连门都不让进。 她不由火冒三丈,大蝎道:“让开,你们这班不长眼的东西!” 两个门丁十分为难,只堵住门没有说话。 郎戈右手提起就是一掌,把一个门丁打得退出三四丈跌倒在地,趁这空档她一步蹿进。 一个门丁把门关好,随后追了过来,哪里能赶得上,郎戈两个纵跃就到了小楼门口。 秦玉雄见了她,若无其事地打招呼道:“咦,师弟你来了,吃饭没有啊?” 门丁气喘吁吁赶到:“禀公子,这位爷打了人强行进入,小的们阻挡不住……” “谁让你们瞎了眼,还不滚开!”秦玉雄喝道:“公子爷的师弟,能慢待么?” 门丁自认晦气,喏喏退开。 郎戈见绿荷在一旁侍酒,火气更盛,她看不惯这个妖里妖气的女人。 “秦师兄,我在旅舍等你,你却在家中吃喝,这是何道理,有说词么?” “师弟没用膳吧,来来来,坐下!”秦玉雄殷勤招呼,又命绿荷叫厨房再炒几个菜来。 然后馒条斯理对郎戈道:“师弟,对不住,一大早相爷派人来传,愚兄不得不赶去相府,回来时已近中午,正打算吃完饭再去找师弟。” 原来如此,郎戈气消了一半:“那好,可是用完膳走?东西收拾好了么?” “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只是愚兄却走不成。” “咦,你变卦啦……” “别嚷嚷,小师弟,听愚兄详细告诉你。今早相爷把愚兄招去,有机密事相商,之后愚兄请相爷恩准回山探望师傅。相爷说,对师傅有孝心理所应当,但时下元奸猖獗,满布京师,我儿肩负重任,岂能擅自离开?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儿当以国事为重。愚兄惭愧,不能去探望恩师,只有请小师弟代禀恩师,请他老人家原宥,只等除去京师潜藏元奸,愚师兄就立即去雁湖去补今日之过,请师弟鉴谅是幸!” 郎戈听了无话可说,但心里却不是滋味。 人家以国事为重,这理儿也站得住。 她念头转了转,道:“回雁湖要不了几天,师傅已重病在身,只怕等不了多少时候,师兄为国操劳是一辈子的事,何在乎这几天?” “话虽如此说,但愚兄就是去不了,师弟你吃完饭就走吧,早些赶回去侍候师傅。” 郎戈心烦意乱,不知要怎样说才能让师兄一道回山,想了想,又道:“师兄,师傅确实等不了好久了,你就发发慈悲回去一趟吧!” “只要师弟小心侍候师傅,把我孝敬师傅的百年人参带去,师傅的病会好的。” 此时仆人送上了菜,秦玉雄催她吃饭,她边吃边想,要怎样才能劝得师兄回山。 心里有事,吃了一小碗饭便搁下了。 秦玉雄道:“不吃了么?绿荷,去把人参燕窝拿来,再拿张五十两的银票给师弟做盘缠。” “师兄,你真的不去?” “愚兄说了多次,你还不明白么?” “师兄,你真有那么狠心,不见师傅最后一面?须知他老人家将不久于人世了,师兄,师傅对你恩重如山,一直牵挂着你,你就像老人家的亲生儿子一样,你不能不去看望他老人家,师兄,你好好想想……”郎戈说着说着伤心起来,眼泪如断线珍珠滚落。 秦玉雄烦了,道:“哭什么呢?师傅还没死哩,你快走吧,回去好好侍候师傅!” “我不走,你不去我就呆在这儿等你,你什么时候走,我什么时候离开!” 好哇,他要赖在这儿了! 秦玉雄恼道:“你这是干什么?不回山侍候师傅,要想留在京师玩么?等师傅百年之后,你可来投奔我,但现在不成,你得走!” “要走一起走,师傅在等你!” “过段时候我自然会去,用得着你说?” “我要你现在就走!” “郎戈,我已对你好言相劝,我因公务一时不能回山,相信师傅定能谅解,你别这么固执,趁天时尚早,赶快动身吧!” 固执?大师兄二师兄都说自己固执,她只做该做的事,怎么会是固执?郎戈念头数转,又道:“大师兄,你才固执,师傅体弱……” 秦玉雄早就想跳起脚来把她赶出门,但怕她回山如实禀报师傅,师傅要是病好下山找他,那就大大不妙了,因此,他还得忍下一口气,耐着性儿敷衍她。 因道:“小师弟,你不必再说,愚师兄有事不能奉陪,你先回旅舍吧!” “那你何时回山?” “这……”秦玉雄念头一转,“十天后……” “什么?十天后?那不成,明天!” “明天走不成,十天能走就不错了。” “不,我要你明天走,多一天都不行。” 秦玉雄终于按捺不住,大喝道:“什么话?你以为你是谁?我是大师兄,要我来听你吩咐么?你现在就走,马上回山侍候师傅!再敢在这里撒野,看我不整治你!” 郎戈见他横眉瞪眼,气势汹汹,一下给吓呆了。她是女孩儿,又有些任性,她想缠磨大师兄与她双双回山,故以女孩儿的娇蛮,对大师兄撒娇又撒野。因为,她喜欢大师兄,大师兄在她心目中胜过世上所有的人。她梦想和大师兄成双成对驰骋江湖,将终身寄托于他。 她没想到,大师兄会翻脸无情,恶语相加,几年来怀着的心愿,却是一场空想! 她气得流出了泪,抓起衣物,立即向门外奔。即使这种时候,她还希望秦玉雄喊她一声,留住她好言相慰,说他一时冲动请她原宥。 但是,没有,秦玉雄并未出声留她,她伤心地边流泪边走。 “咦,小师弟,你怎么了!” 一抬头,又是东野焜。 她擦去泪,气嘟嘟绕开他走。 “小师弟,怎么回事,大师兄呢?” 依然不理,她大步往前走。 “师傅有病,我要立即去探望,小师弟愿跟我一同走么?”东野焜跟在后面。 郎戈道:“你安什么心?想讨师傅的好,骗师傅传你绝技么?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咦,你小小年纪,怎会如此褊狭,以恶意揣测别人。我在山上五年,蒙受恩师抚育教养之恩,如今知晓他老人家身体欠安,有心去探望一番,这难道错了不成?” “哼!说得好听,你有良心为何不早去探望,偏偏要等到这时候?” “这……脱不开身呀!”东野焜不知该怎么说好,一年多来他可没有闲着的时候。 “哼!一丘之貉,又是‘脱不开身’,去去去,我看透了你们这些男人,全是没心肝的!” “我明早起程,师弟和我们一道走吧。” “不准你去!你不是门中弟子……” 东野焜生了气:“不讲理,没法和你说,那就各走各的吧!”说着转身离去。 郎戈心想,坏了,看样子他真要去,赶快回去告诉大师兄,于是回转了身。 来到雅庐,守门的不敢阻她,只有让她进来再通报。秦玉雄正躺在床上,听丫环说郎戈又来了,气得他一骨碌翻起来。 在楼下一见面他就想叱骂她,却听她说:“大师兄,我在路上碰见二师兄,他说明日一早要去雁湖探望师傅,还约我跟他一起走。我怕他回山求师傅传他风火刀法,故回来告诉大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秦玉雄一听,这还得了,东野焜若上雁湖,定要搬弄是非,师傅一怒下山就麻烦了。这是怎么弄的,昨日就该料到这事,把他扣下来,逼问出如澄等人的行止,好一鼓歼之,自己当时只想着把风雷激荡学到手,却疏忽了这一着。 东野焜明日要起程,总算还来得及对付他。便道:“小师弟所虑极是,千万不能让他上山,师傅心慈,禁不起他的哄骗!” “啊哟,那我该怎么办?” “不用担心,愚兄自有法让他上不了山。” “什么法?快说!” “你今日下午动身,抢先一步回雁湖,把东野焜投靠元奸的劣行禀告师傅,纵使他来了,师傅也不会上他的当。” “好,我这就动身……不过,万一他狡赖不认,师傅心软……” “不会,愚兄让他到不了雁湖。” “你要阻止他?不成,他不会听你的。” “不听也得听,我会派人在半道上将他捉来,有些事我还得问问他。” “这……这不好吧,你与他同门五年……” “别耍孩子气了,他是元奸,与几个罪大恶极的元奸部将混在一起,愚兄为国为民,秉公处事,只得大义灭亲!” “啊哟,大师兄,你要他的性命?” “不要不要,我捉他来一是要他供出元奸藏匿地点,二是要开导他脱离元奸,效忠皇上。” “这我就放心了,这同门之谊不能不要。” “是的是的,小师弟你快走吧!” “你既然派人拦截,我何必今日赶路?” “凡事要多留一手,万一被他跑了呢?或是道走岔没拦住,所以小师弟必须先一步赶回。” “大师兄说得是,好,我这就上路。” “那么师弟快走吧,别再耽搁。” 郎戈见他一再催促自己上路,又生起气来,大师兄如此无情,她还留恋什么?于是匆匆赶回旅社,让小二去牵马,回山去了。 秦玉雄舒了口气,总算将这位难缠的小师弟打发走了,立即又命丫环,将司徒俊、史志久、陈志鸣、陆望叫来,说了东野焜的情形,要他们明天一早将其截住,最好能活捉逼问口供,问出如澄如愚凌晓玉等人的下落。 最后商定由陈志鸣、陆望、史志久和江南双鬼刘良驹、乔劲福带十个黑衣刀手前往,在离京师三十里外的地方动手。 东野焜此刻正在春阳旅社对街一个小菜铺里坐着,一直在等难说话的小师妹。从早上起他就来守着,看看秦玉雄是否真的回山探望师傅。如果师兄去了,将是大好事,师傅会留他在山上承继衣钵,使他能够改邪归正,自己也可以去探望师傅。哪知秦玉雄却是没来,如凌晓玉判断的那样,只是哄骗小师妹而已。 后来小师妹又去了雅庐,哭着从那儿出来,他上去搭腔却碰了一鼻子灰。他想约她一同回山探望师傅,师傅对他有五年养育授艺之恩,师妹说他体力日愈衰弱,使他十分挂念。师妹却误以为他要去学风火刀法,使他哭笑不得。也不知为什么,师妹知晓他明日回雁荡山后又转身而去,他不放心师妹,便在茶馆里坐着,要等她平安回旅舍才放心。 豫南双刀孙彪、朱丰陪着他,午饭后严仁君也找到茶馆里来,四人聊着天消磨光阴。 东野焜挂念师傅病情,有些闷闷不乐。 不久,小师妹又回了旅社,随即见小二牵马出来,师妹上马而去,知其回浙江,这才放下了心,和严仁君等回到新迁居所,福孝坊的白马巷。 这是一幢四合院,后面带厨房、马厩,四合院有两层楼,正房上下十间屋,东西厢上下也是十间屋,一个宽大的天井,还值着一株柏树,树下置石桌凳。东野焜等老少男女五六十人秘密迁来,与风尘二怪、雌雄刀卢新泰等钦探分开。 卢新泰是婆婆心腹,在径山逼凌饶玉投降以换取其余人性命,又当众将她的芳名泄出,凌晓玉对他自是小心提防,让东野焜等人避开,防他告密。 这屋子原是一个官绅的私产,因告老还乡出售,凌晓玉属下眼线替她物色的,钱由冯二狗、吴小东设法凑足。之后二人商议,买了房手头拮据,便去元亨钱庄捞了一票。 霍瑞祥是金龙会的财神,与胡相爷来往密切,盗他一点不义之财来资助侠义道,那是理所当然。 于是冯吴二人挖洞,孙彪、朱丰、牛安、张劲风、张劲竹、张逸鹏、张彦礼等接应,那冯二狗会缩骨功,脸盆大的洞他就出入顺畅,搬出的黄金白银由诸侠及时用麻袋背走,干得干净利落,不漏一点风声。 回来后,诸侠大乐,让金龙会那班龟孙子跳脚去吧!只有如澄如愚直念阿弥陀佛。 住在这里人多,由虎威镖局、凤凰镖局的镖伙操办饮食,其余人均不得随意出门。 张劲风、张劲竹则率两名镖伙和白鹤门、九宫门的武师担任警戒,以防有人混入,他们最怕的是有人在水里施毒,不忘金龙会有个施毒高手百毒精司徒阳。 由于人多,几位前辈商议,蛇无头不行,得有人发号施令,统一调派。 大家一致推如澄、东野焜、严壮行主持大局。 东野焜欲上雁荡山探访风火刀王赵鹤,如澄、严壮行等人均无异议,时下大家还需养伤,暂时不与金龙会交手,但要他早去早回,以防局势有变。 豫南双刀孙彪、朱丰定要跟去,严仁君也想与之同行,张彦礼久居林中,也想和东野焜出去走动走动,冯二狗吴小东也说在家里太闷,总之,年青人都想往外走。 最后由如澄大师、严壮行决定,豫南双刀、严仁君、张彦礼随行,其余留家。 第二天一早,五人骑马出城南下。 东野焜无心玩耍,急着赶路,一口气跑出三十多里地,这才让马儿小跑着喘口气。 行不出二里地,只见官道上有十几骑一字排开,把路阻断,也不知是干什么的。 孙彪、朱丰纵马抢在头里,离对方四五丈外勒马停下:“各位为何拦道?快闪开来!” 这伙人正是陈志鸣、陆望等人,他们天不亮就在这里等着,只要来人就堵住盘问。 陈志鸣见一行五骑,有三个英俊年青人,也不知其中有没有秦堂主的师弟东野焜。 他双手抱拳道:“对不住,我等在此等候一位贵客,请问诸位中哪一位是东野焜公子。” 他话说得很是客气,要不谁敢承认自己是东野焜?等找到正主儿再翻脸不迟! 东野焜正要回答,严仁君一带马前出几步,道:“我就是,敢问各位找我作甚?” 陈志鸣笑道:“你就是东野焜?幸会幸会,令师兄秦公子请你到府上做客。” 严仁君道:“对不住,在下有事,改日再到府上拜访秦师兄,请各位回去代为致意!” 陆望笑道:“我等奉秦公子之命在此等候,说只有请仁兄走一趟。” “在下有事,日后再打扰,请各位让道。” 陈志鸣道:“这个道么只怕不能让,兄台只能和我们回去,否则就是不给我等面子。” 严仁君道:“在下已说得明白了,改日再拜访秦师兄,诸位还是让开道的好。” 江南双鬼一向凶蛮,哪里有耐性听他们磨嘴皮,老大刘良驹大声喝道:“你小子若不识时务,大爷立即要你狗命,还不快些掉转马头,滚回城去!再敢噜嗦,大爷……” 严仁君冷冷道:“你的嘴最好放干净些,少爷最听不得污言秽语!” 老二乔劲福喝道:“死囚!你还敢嘴硬,你知道爷们是哪条道上的么?” “不知道。” “听好了,小子,拉紧缰绳坐稳,大爷乃江南双鬼老二乔劲福乔二爷,你还敢放肆么?” 张彦礼插言道:“你少爷是阎王,你二人不过是殿前小鬼,见了少爷还不跪下叩头?” 乔劲福大怒:“小子,你找死!” 他双掌一按马背,一个身子腾空而起,向张彦礼扑了过来。张彦礼自小跟独眼枭皮怀志学艺,已得乃师真传,当下也不示弱,左手一按马背,腾空迎向乔劲福,右手迅速出剑,直刺对方心窝。乔劲福没料到对方有此能耐,慌忙出刀格挡,同时使个千斤坠落下地来。 张彦礼当即一提气,在空中一个倒翻,跟着落下地。乔劲福先一步站稳,趁机扑了过来,一把鬼头刀泼风也似向对方猛砍。张彦礼毫无惧色举剑迎架,一阵铿锵声,溅出许多火花,在防守中竭力反攻。 东野焜不动声色注视着二人,孙彪带马走到他跟前悄声道:“老弟最好不要动手,不必泄露出青衫客的身份,让龟孙子们猜不着!” 东野焜道:“好,我以黄豆粒助战,他们要是群殴,你们只管放心迎敌。” 孙彪道:“这办法好,咱这就上阵!” 正好那方陈志鸣喝道:“大伙并肩子上,把他们五人全捉了!我与陆兄捉拿东野焜。” 追命客史志久吼道:“跟我来,上!” 严仁君和豫南双刀跳下马迎敌。陈志鸣、陆望来捉他,把他当成了东野焜。 史志久率十名黑衣刀手把孙彪、朱丰、东野焜围住。 江南双鬼的老大刘良驹,见张彦礼剑法了得,便抽出鬼头刀与乔劲福双战张彦礼。 东野焜仍坐在马上,左手攥满了黄豆粒,右手捏上几颗,缩在袖子里。。 孙彪、朱丰抽出雁翅刀站在东野焜马前迎敌。那追命客史志久使的朴刀,又厚又重,刀叶子也比寻常刀宽,朱丰与他交手三合便落了下风。有三个黑衣刀手绕过一边来抓东野焜。 东野焜以拇指和中指弹出黄豆,弹一粒中一粒,打在黑衣刀手穴位上,三人大叫大喊就是身子不能动弹。有三个黑衣刀手来战孙彪,将其困在当中,战不了三合,便被孙彪伤了一个,余下的四个黑衣人,有三个去救助被点了穴的三个同伴,有一个替换受伤的伙伴。 东野焜接连弹出黄豆,九个黑衣人一个个大叫一声呆立原地,紧接着大喊救命。 孙彪手不软,杀了与他动手的三人,然后去助朱丰击斗史志久。 史志久眼见黑衣人刀手一个个遭人暗算,心中不禁惊骇万分。偷眼四看,除了马上的年青人在一旁观战,再无人影。是什么人以暗器治了刀手们的穴道呢?不用说,此人是高手,自己千万得小心了。 这一分神,被孙、朱二人迫得险象环生,便急忙收敛心神,专心对敌。 东野焜在马上见豫南双刀足能对付史志久,便去看严仁君、张彦礼二人。这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张彦礼被江南双鬼逼得只有招架之功,便连忙抬起右手,向双鬼打出十多粒黄豆。 那刘良驹、乔劲福正欲取张彦礼性命,忽闻极细的破空声冲自己而来,便双双跳出圈外闪开,却不知上了东野焜的当。那带啸声的黄豆粒儿是让他们心神被扰乱的,就在他们双脚刚落地的当儿,又是十多粒黄豆分别向二人袭来,不声不响,防不胜防,两人都被打中,顿时动弹不得。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运功冲穴。 严仁君手持短剑,对付陈志鸣的竹节鞭和陆望的短梢棍游刃有余,仗着乃父传授的卓越轻功,使陈、陆二人无法全力对付他。东野焜为尽早上路,向他们打出黄豆,不声不响便治了他们的穴。剩下的史志久见大事不好,腾身就往道旁荒地上蹿。豫南双刀欲追,被东野焜制止,道:“快走吧,时候不早,别耽搁了。” 孙彪道:“这都是金龙会的恶徒,把他们都宰了吧,以免又去害人!” 东野焜不忍,道:“且饶他们一命,今后再遇上,定不轻饶!” 孙彪、朱丰无奈,但一口气难出,便把陈志鸣等人一人给了个耳光,打得他们头冒金星,怒火升腾,但又不敢出声大骂。 严仁君道:“奉劝你们脱离金龙会,为自己谋条生路去吧,若再继续作恶,必遭报应!” 张彦礼恨得咬牙:“今日暂饶你们一命,若再碰上,定叫你们这些鼠辈魂归地府!” 他身怀血仇,但能节制自己不滥杀,他并不知道陈志鸣参与过谋算他家的行动,否则陈志鸣休想活命。 五人随即登程赶路。此去乐清县府有千里之遥,众人起早贪黑,第十天上了雁荡山。 离山六年,风物依旧,东野焜十分感慨。 来到茅舍前,一个姑娘从屋里出来,正是郎戈,她已换了女装。一见是东野焜,不禁一愣,脱口道:“你没有被大师兄捉去?” 东野焜道:“原来小师妹知道此事,他们来了十多个人,可没把我们捉住。” 屋里有个嘶哑的声音道:“戈儿,是谁?” 郎戈道:“师傅,是坏人!”说着缩了回去,顺手把门关上。 东野焜道:“师傅,是劣徒东野焜。” 门一开,郎戈持剑守在门口:“不许进!” 赵鹤十分惊讶:“是焜儿么?” 东野焜道:“师傅,正是弟子。” “啊呀,焜儿,你稍等,为师出来……” 郎戈道:“师傅,外面风凉,千万别起来,这东野焜不是好人,师傅别理他!” 张彦礼恼道:“你才不是好人呢,黑白不分,是非不辨,坏人当好人,好人当坏人……” 郎戈大怒,持剑跳出门来:“臭小子,你敢骂我,这就要你好看!” 张彦礼冷笑道:“好男不与女斗,我来此是客,你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野丫头!” 郎戈一跺脚,就要上来动手,只听赵鹤在屋里道:“戈儿,不得无礼,快扶师傅起来!” 郎戈不敢违背师命,指着张彦礼道:“你等着,下山时再找你算帐!” 张彦礼瞪大眼睛,吐出舌头,扮个鬼脸。 郎戈气得一甩手回了屋,不到片刻,便扶着一个满头白发苍苍、形容枯槁的老人出来。 东野焜一见师傅病成这般模样,不由心酸,当即跪了下来:“徒儿叩见师傅!” 赵鹤在一张粗木椅上坐下,道:“免礼,快站起来让师傅瞧瞧你,六年不见可变了模样?”见东野焜长高了不少,英俊魁梧,叹了口气,续道:“一别六年,焜儿已长成大人了,如澄大师近来可好?焜儿你为何离开大师,到雁湖来探望为师,莫非大师仙去了么?” 东野焜道:“大师体健如昔,焜儿听小师妹说恩师有病,故专程来雁湖探望。” 赵鹤点点头:“难得你一片孝心。” 孙彪递上一份礼品,内有人参鹿茸一类补晶,是凌晓玉替他备好的。 郎戈不高兴地伸手接过:“谁稀罕!” 赵鹤又问了严仁君等姓名,叫他们坐下。 郎戈只好搬出小凳,张彦礼大模大样坐下来,口中道:“多谢姑娘。”’郎戈瞪了他一眼,回到师傅身边站着。 赵鹤叹了口气,道:“当年你和你秦师兄都是为师的宝贝徒弟,只因曾答应过如澄大师以一徒相赠,是以忍痛割爱,且莫以为师傅冷淡了你。你走后,为师又携郎戈上山……”说到这里咳嗽不已。 郎戈连忙替师傅轻轻捶背,道:“师傅,别说了,歇着吧。”一顿,对东野焜道:“你要探望师傅,这不是见到了么?可以回去了……” 赵鹤道:“休要无礼,为师还有话说!” 郎戈道:“说话伤精费神,师傅何必……” 赵鹤道:“我与焜儿六年不见,自然有话要说,你休要多嘴!” 张彦礼瞧着她一笑,满脸幸灾乐祸。 郎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头扭往一边。 赵鹤道:“焜儿,你这一向在何处?” 东野焜道:“有五年徒儿在黄山,一年半前到了京师,和几位朋友住在一起。” “你秦师兄也在京师,你们常见面么?” “徒儿不知师兄也在京师,故尔未去拜望。” “听说你秦师兄在京师……在京师做了当朝相爷的义子,说他受金龙令驱使,在集贤庄杀了正道英雄铁判官翁梓,为师却不敢相信,雄儿受为师教诲十多年,对他的秉性为师自然是清楚的,他怎会黑白不分去行凶作恶呢?他自幼聪慧伶俐,资质甚佳,悟性又高,是难得的练武之才,一向忠厚老实、刻苦学艺,下山才一年多,怎会突然间就变了呢?这未免太过于荒唐,江湖传言以讹传讹,为师岂能相信?至于做了相国的义子,想他本就出身官绅人家,也就不足为怪。为师本想让他创立风火刀派,以光大门户,但他现在既然成了相爷义子、为安国保民效忠朝廷、清除元奸,为师也就不急于将他招回山来,他走的也是正道,就由他去建立一番功业吧,你说是不是?” 听他如此信任秦玉雄,张彦礼和严仁君面面相觑,作声不得。本来,张彦礼来此,就为的是以身作证,揭露秦玉雄参与金龙会行凶作恶的不轨行为,铲除元奸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东野焜则不然,他虽有请师傅召秦师兄的意思,但此来主要为的是探视恩师。秦玉雄既不愿回雁湖,他也不想讲出真相伤了师傅的心。师傅在秦玉雄身上费尽心力,对他期望颇高,怎能让病入膏肓的老人失望呢? 赵鹤缓了口气道:“此次为师遣戈儿下山,一是想召雄儿回来,二是让戈儿打探他的行为,戈儿昨夜回到山上,说你秦师兄公务繁忙,为除元奸东奔西走,不辞辛劳,要过上十天半月才会回山探视为师。听说他行为端正,名噪京师,为师也就放心了。其实,师傅召他回山,是想托付后事,要他创建风火刀派,并将为师年来创出的新招传与他。焜儿虽不是风火门中人,但为师育你五年,传了内功心法,也算半个弟子,有些话不能不对你说,元朝气数已尽,复辟无望,焜儿你不能轻信于人,去为旧元殉葬,趁现在为时未晚,赶紧抽身,不要一误再误,你应学你秦师兄,为朝廷出力,免得百姓再受刀兵之苦,为师的话你记住了么?”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这不恰恰是颠倒了么?张、严、孙、朱四人齐把目光对着东野焜,看他怎生为自己辩解。 只听东野焜道:“徒儿谨记师傅教诲,请师傅放心,徒儿决不与元奸往来。” 赵鹤点头道:“好、好,为师这就放心了。你秦师兄雄才大略,将来光大门户全仰仗于他。以他的资质,武功已超过为师当年,再有一些历练,他必能成为武学一代宗师,为师一番心血总算没有白费。你若当年没有被为师赠与如澄大师,现在就能助你师兄一臂之力了。 好在戈儿也十分聪明,风火刀法也已学得八九分,只是心性浮躁些,未能全部领悟,但她可以去做师兄的臂膀,为建立风火刀派出力。为师一生行侠江湖,又有两个得意门徒承继衣钵,纵死无憾矣!”说着又咳嗽起来。 东野焜不忍让师傅知道真相,便道:“师傅自管放心养病,有秦师兄郎师妹承继衣钵,定能光大门户!” 赵鹤说话太多,咳完后无力再说话,便由郎戈与东野焜搀扶进屋躺下。 东野焜道:“徒儿在后排草屋过夜,在山上侍候师傅,待师傅病好些再下山,不知师傅可愿与徒儿同去京师去住?” 赵鹤道:“自古无不散的宴席,为师自知不久辞世,也不愿再到别处居停,只想在雁湖等候雄儿回来一见,了却心愿,你们五人住此不便,这就下山去吧,记住为师的话,不可助旧元为恶,要走正道,学你师兄。” “是是,徒儿遵命!” “好,你去吧……” “师傅,弟子一人留山,四个伙伴先走……” “你一人留此也不好,戈儿又是女的,再说你已不是我门中人,戈儿与你相处不便,你能不忘师傅足见你有孝心,为师甚感欣慰。你就下山去吧,今后定要改邪归正才是。” 东野焜无奈,在床前跪下,向师傅三叩头道:“师傅保重,徒儿去了,师傅养育授艺之恩,徒儿永世不忘!” 赵鹤微笑道:“好、好,孩子,你去吧。” 东野焜流出了眼泪,默默站起。 赵鹤让郎戈送他一程,郎戈很是不愿,嘟着嘴道:“他四手四脚好好的,眼睛又不瞎,何必要人相送!”嘴里这般说,人却出了门。 东野焜随后走出,又转身对着房屋行了个礼,这才恋恋不舍离开。 张彦礼估计屋中的赵鹤听不见了,对郎戈道:“都是你颠倒了是非,秦玉雄明明是个坏人,你却为他涂脂抹粉,东野兄明明是个好人,你却往他身上泼污水,我说你是个睁眼瞎!” 郎戈大怒:“臭小子,你敢骂人,姑奶奶割了你的舌头!秦师兄哪一点坏了?你们一伙才是坏人,助元奸谋反,扰民作乱!” 张彦礼道:“秦玉雄是好人?他与金龙会杀我全家,抢掠财产,我师傅被其断一臂,这就是你说的好人,你黑白不分……” “胡说八道!你……” “我胡说?我全家一百多口被金龙会杀绝,这血海深仇是随便说的?告诉你,我活着就是为了寻仇,你师兄秦玉雄就是我的大仇人!你帮助秦玉雄欺瞒你师傅,你有没有心肝……” 东野焜道:“张兄,郎师妹不知真情,怪不了她……”略顿,对郎戈道:“张兄家在杭州,是该地首富,金龙会以除元奸为名,杀其全家,连仆妇家丁都未能幸免,此事杭州府人知晓,并非张兄捏造。” 郎戈一听红了脸,心想他全家被杀,倒也怪可怜的,自己不该与他争执。便道:“我又不知真情,所以……” “所以”什么,她没往下说,也不知该说什么。秦师兄当真是步入歧路,违背师训了么? 她还是不敢认定,她不相信秦师兄会自甘堕落,但东野焜等人确也不象恶人,她感到十分困惑。她本担心东野焜诬陷师兄,把师傅气死,但他却没有说半个字,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当然,也许是有自己在师傅身边,他心虚不敢说。 只听东野又道:“师妹,我并非元奸,与元奸勾结的正好是金龙会,秦师兄深陷其中,只怕不能自拔……” 郎戈又起了疑,道:“我不信师兄会走入邪道,秦师兄聪明有才,深明事理……” 张彦礼接口道:“聪明过度,越出常轨,你不必再酸溜溜赞颂你师兄,是白是黑,以后自会分明,到时看你有什么话说!” 东野焜道:“请师妹留步,师傅就拜托给师妹了,望老人家早日康复。师妹以后若到京师,有事可到……” 张彦礼连忙插言道:“住处别告诉她,她会泄漏给金龙会,泄漏给她师兄来害人,我们第二天上路的消息不就是她泄漏的么,那秦玉雄便马上派人来堵截我们。东野兄,她只信她的秦师兄,以后只会跟在秦玉雄身后为非作歹,这种好坏都分不清的人,我们还是躲开些为好。” 郎戈大怒:“你三番两次骂我,今天不教训你,你是学不乖的……” 东野焜连忙劝阻:“师妹请回,别再计较,我们这就下山!” 郎戈气呼呼道:“下次碰上再算账,今日看在师傅面上饶了你,快滚吧!” 张彦礼冷笑一声:“今后哭的人决不是我张某,好戏在后头呢,大家等着看吧!” 他慢悠悠跨上马,冷笑着走了。 东野焜等人也上马,他对郎戈道:“请师妹保重,我们走了,今后有事到福孝坊白马巷巷尾‘柏庐’找我。” 郎戈不理睬,径自转回。 在这个世界上,她能相信的只有两人,师傅和师兄,其余的人,见大头鬼去吧!
第 八 章 疾风知劲草 夜未央,丞相府内,一片静谧。 巡逻的兵丁、护院,十个一队,穿梭般在偌大的府第园内搜巡,不下百余人。 相府内灯火全灭,人们早已进入梦乡。 只有书房内点着二十支烛火,将书房照得一片通明,胡相爷倚案沉思,有时站起来踱步。 他心事重重,毫无半点睡意。 相爷统驭百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步入仕途之人,想要坐上相爷宝座岂是易事? 他费尽心思,用尽权谋,才算有了今天。 中丞刘基,曾被皇上征询过朝中重臣谁可为相,他、汪广洋、杨宪都被刘基否决,使他失去一次良机,他一直耿耿于怀,寻机泄愤。 老天有眼,他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当时福建省的谈洋,被贩私盐的头领当作巢穴,刘基上奏皇上,设巡检司管辖该地,皇上准奏。不料盐贩不服,纠众作乱,刘基的儿子据实奏闻朝廷,居然不经中书省他之手,直接报禀皇上,这分明是刘基轻慢他胡惟庸,使他更是火上加油,气愤不已。 于是,他与左右心腹密商,加害刘基。 他先指使一些部属散布流言,说刘基到处宣扬谈洋这地方有王气,欲购地方为日后墓室,这不是野心勃勃、要自立为王么? 以此为由,再唆使刑部尚书上奏皇上,说刘基这般这般,罪不容赦,理应处斩。 皇上看了奏本,反复思量,这刘基一向忠诚,委他为相部曾推诿,说自己不是治世之才,又怎会谋反成就帝业呢? 但是,人心隔肚皮,倒也不能不防。于是,下诏将刘基革职,掳夺奉禄,不过没有处斩。 这使他大失所望。刘基不死,他心不甘。 不久,刘基忧愤成疾,请大夫诊治服药,却越治越糟,皇上便赐命还乡,殁于故里。 这个结局在他预料之中,因为替刘基治病的郎中被其收买,在药里掺有毒药。 除去刘基这只拦路虎,他的胆子大了起来,行事为所欲为毫不遮掩,被开国功臣魏国公徐达向皇上密奏一本,称他为奸邪之徒。 得到消息,他悚惧不安,害怕皇上龙颜震怒,拿他问罪灭九族。 幸好,皇上对徐达的奏折并不十分相信。 这不啻是奇耻大辱,刻骨仇恨。 他又开始谋算徐达。先遣人买通徐达的守门官,要他诬告徐达欲图不轨,哪知门官对徐达忠心不二,禀告了徐达。 他又一次吓得灵魂儿出窍,以为大祸临头,死期已至。哪知皇上并未追究,他侥幸又一次脱灾,但是,冤仇已结,今后要如何自保? 几经斟酌,他决定与罢相不久的李善长结亲,将一侄女与李善长的儿子为妻。李虽罢相,仍得到皇上宠幸,经常被皇上召进宫密谈,与李结亲,李必会在皇上跟前代为美言,他就可以不必再惧徐达。 终于,他爬上了相国的宝座。 然而,纵使为相,在皇上面前依然是战战兢兢度日。皇上对臣属猜忌之心日重,一些开国功臣接二连三遭到灭门之祸,哪一天轮到自己,那是根本意料不到的事。 许多年前算命先生就预言他有帝王之相,老家近日派人来说,旧宅井中忽生竹笋,而夜间胡家祖坟上有红光照射,数里外可见。 这难道不是上天示祥瑞之兆么?那算命先生的卜算,不是就要应验了么? 他的亲信部属,无一不说这是吉兆,力劝他早日图谋,以登龙位。 唐人李筌曰:“时之至间不容息,先之则太过,后之则不及……” 那么,时机到了么? 明州卫指挥使已奉他之命招纳海上倭寇,又与元故臣封绩联络,由封绩派人带书信知会无嗣君爱猷识里达腊,元太子的特使,不久便到京师联络,因此倭寇与元兵,都可以作外应。 一旦举事,内外夹攻,何愁不成大业? 再观朝中情形,群臣见一些文武重臣动辄得咎,处死的处死,下狱的下狱,无不惶惶然战战兢兢度日,他自然可以趁机笼络他们。 但是皇上手握生杀予夺之大权,又有几人敢于造反不畏灭族之祸?他必须慎之又慎,小心行事,非心腹不能明志。时下他可以放置文官不顾,要加紧笼络羽林军中的主官,只要将皇上亲军握在手中,何愁大事不成? 就在他日夜谋划、运筹帷幄之际,朝中又出了大事,与他共为相国的汪广洋被皇上赐死,把他吓得魂飞魄散,有好几日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汪广洋遭祸,由他而起。 御史中丞涂节,也不知弄了些什么手段,居然查出当年刘基遇害实情,奏闻皇上说汪广洋明知此事却隐而不报。皇上龙颜大怒,将汪广洋贬至云南边陲,哪知接着又下诏赐死。 这事本由他起,能不牵到身上来么? 他赶紧派人送一分重礼到涂节府上,请他笔下留情。夜间又让护卫堂派出高手潜入涂宅,警告涂节勿与胡相国为难,否则灭其满门。 这一招颇为奏效,涂节非但不奏他的本,反而为之开脱罪责,他又一次脱了灾。 然而,祸根已埋下,早晚难逃厄运,只有孤注一掷,早日发难。 今夜他召见护卫堂、金龙会中的主要头目,以实施他经过深思熟虑的布局。 此时,大总管司徒天鹏出现在书房门口,轻声道:“相爷,人已到,请相爷训示。” 胡惟庸点点头,遂起身到厢房客室。 客室里已坐满了人,相爷一跨进客室,众人便站起行礼。 相爷微笑道:“各位免礼,请坐!” 秦玉雄坐在东侧前排椅上,对今夜来相府议事感到惊诧,联想近日发生的事,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老是不能平静下来。 这半月里,他没一天闲着。郎戈走后的第二天早上,他正等候陈志鸣等人归来,好严刑逼东野焜招供,问出如澄、凌晓玉、张元顺等人的下落,这可是个出头露脸的机会。 哪知还没等到他们回来,总坛便派人来把他和司徒俊叫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他二人到了总坛,毕震山、张天龙已在座,彼此打个招呼,奚会主便谈起了正题。 奚玄机道:“京师武林已被两堂纳入属下,两位堂主报出人数并禀报编排人员情形。” 毕震山不慌不忙道:“本堂属下有十二个小帮会,共千余之众,已将他们编为百人一队,队之下十人一哨……” 奚玄机道:“你们调教士卒的地盘已遭凌晓玉毁去,今后又将如何处置?” “本堂已另有秘密之处调教会众,为不惊动庶民,每次只招五十名。” “毕堂主处事有方,老夫甚感欣慰。”奚玄机略一顿,问秦玉雄:“仁勇堂情形如何?” 秦玉雄先听见毕震山的回话就知道要糟,这会儿奚玄机问他使他大窘,呐呐道:“此事我交与周涛总管经办,详情不知。” 奚玄机皱着眉头不悦道:“身为堂主,此等大事不管还管何事?老夫倒要请教!” 秦玉雄面红耳赤,回答不出。 奚玄机道:“一统京师武林,连那些挑夫贩子的帮会都招揽过来,这其中不是大有深意么?秦堂主不难想出其中用意,岂能将这等大事委之下属。从今日起,命你将下属乌合之众编队,并亲自监督部下习武,月内要初见成效!” 秦玉雄心中懊恼,姓奚的太不给面子,当着忠武堂毕、张二人的面羞辱他,若将这口气咽下,传出去如何做人? 他板着脸道:“本堂如何行事,不劳会主费心,我愿将此事交属下办理也纯属堂主之事,会主如何能够为此等小事羞辱于我,不知是何居心?我秦某倒要领教!” 这话使在座之人俱皆一惊。 奚玄机大怒:“什么,你敢犯上?” 秦玉雄也怒火熊熊:“事先你并未知会要做什么,突然间召来有此一问,故意给人难堪,你这不是寻衅打碴么?究竟安的什么心?” 奚玄机倏地站了起来:“你小子休狂,本座今日就要处置你,押入石牢按反叛罪行刑!” 秦玉雄也站了起来:“你敢!” 司徒俊连忙道:“奚会主,有话好说……” 秦玉雄气呼呼道:“你这才做了几天会主,就对我等喝五吆六,我秦某人会后忠心耿耿,你却来安反叛罪,真是岂有此理!” 奚玄机气得脸色发白,大喝道:“来人!” 毕震山先是冷眼旁观,幸灾乐祸,但他也明白,不给点颜色给姓奚的看看,今后他定然不将属下看在眼内。从他来做会主后,独揽总坛大权,副会主都被免去,总坛里全是他奚家的人,这种做法本来就难以服众。此时秦玉雄受不了羞辱顶撞于他,正好趁机挫挫他的霸气,不然自己也会有遭辱的时候。 因道:“二位不必动怒,些须小事不足挂齿,切莫闹得让下属也知道了,面子上不好看。 请两位坐下,有话慢慢说。” 奚玄机一听,这是什么话,他居然将双方摆在同等地位来劝解,哪还有上下之分?秦玉雄是以下犯上,而不是同辈间发生争执,姓毕的显然与秦玉雄坐在一条凳上。 他在老家一向是自己说了算,从未有人敢持异议,东岳三君子代相爷将他请到京师做金龙会会主,他之所以要取消所有的副会主,就为的是一人说了算。他决不容许旁人持异议,虽然金龙会中的人已不同于老家中的人,他还是要维持他的一人独尊。因为冲天剑法乃天下第一剑法,武林中素来凭武功称尊,武功差的自然要服从武功高的,这是金科玉律!金龙会中尽管收罗了黑白两道不少的高手,但不论武功或是名声,只会在他之下,所以他统辖他们和在家乡统辖奚家子弟一样,并无分别。金龙会中护法也好堂主也好,见了他都该毕恭毕敬,低声下气,唯命是从。 所以,不但秦玉雄明目张胆冒犯了他,连毕震山也渺视了他的权威。 他不假思索地斥道:“毕堂主,秦玉雄以下犯上,而你是非不分,居然充当和事佬,这是将本座置于了何等地位?你安的什么心?你们都是本座下属,对本座必须谦恭有礼,岂能与本座平起平坐?念你初犯,不予计较,下次……” 毕震山大恼,接口道:“奚会主,在下好意劝解,却招来无端训斥,金龙会非奚家独有之物,乃相爷一手创建,我等皆效忠相爷,听命于相命,奚会主心中应当有数,须知群雄并非奚家村人,奚会主还是尊重些好!” 秦玉雄大喜,心中痛快已极,毕震山说话切中要害,比自己高明了许多。他说得不错,金龙会是相爷的,不是你奚家的,你我都效忠于相爷,只有相爷才是大家必须服从的真正头儿! 他立即道:“毕堂主说出了在下心里话,你我大家效忠相爷,彼此该相互尊重……” 奚玄机虽然取了个好名字,但他行事一向独断专横,很少含有“玄机”,他一向自视甚高,出言如圣旨,容不得半点忤逆,听毕震山一番话语,竟然是除了相爷之外并未把他放在眼里,这不是叛逆还能是什么? 他气得大叫道:“你们要造反?今日本座撤了你二人堂主之职,押入大牢听候处置!” 毕震山冷笑道:“奚会主,我二人这堂主之位可是相爷委派的,要撤要免,还是先禀告相爷的好,以免自己找难堪!” 奚玄机一听这话有理,只怕自己当真撤不了他二人,那么就以武功惩治他们,在金龙会中用他二人做个榜样,杀鸡吓猴! 他立即气势汹汹道:“你二人自恃武功了得,有意顶撞本座是么?那就让本座给你们一点教训,好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领教领教冲天剑法的滋味!” 最后一个字落音,他的剑已出了鞘。 秦玉雄新学了师傅创制的绝招“风雷激荡”,心中有恃无恐,当即抽出腰刀,道:“我秦某人不信邪,早就想讨教讨教!” 毕震山和张天龙一下退开,坐山观虎斗。 司徒俊心想,与会主动手总不是好事,护卫堂追究下来岂不要糟?但又想看看两人较量,究竟孰高孰低?秦玉雄败了,那不用说是惨了,如果胜了他也是犯上,下场也好不了,自己就有可能顶堂主之位,当然也可能是奚家的人趁机来抓实权。以现在情形判断,留住秦玉雄似乎对自己更为有利。 心念电转间,只见奚秦二人各自离开座椅,找个空处站下,恶斗眼看一触即发,便赶紧插到二人中间,道:“使不得,使不得,相爷要是获知同室操戈,岂不是要失望了么?当前正值用人之际,这样做让下属知道了也会寒心,请两位以大局为重是幸!” 毕震山也觉得事闹大不好,今日已给了姓奚的下马威,让他将霸气收敛些也就够了,便对秦玉雄道:“秦老弟,走吧,以大局为重!” 秦玉雄听他这么说,心念一转,便收刀入鞘,转身向门口走去。 奚玄机哪里肯饶,喝道:“站住!你今日休想再出这间客室……” 张天龙冷冷接口道:“奚会主,大人大量,就让秦堂主去吧,这事以后再说。” 奚玄机知道他的底细,若把他得罪了,无疑是挑斗他的老子,自己新来不久,还不宜与之为敌。对此,东岳三君子曾再三告诫过。 好!今日就暂且忍下一口气,日后还怕这两个小子翻得出自己的手掌心么? 他不再说话,只狠狠瞪着秦玉雄的背影,任由他出门而去。 秦玉雄边走边对毕震山道:“多谢毕兄、张兄,奚老儿妄自尊大,想要任意凌辱于人,这金龙会可不是奚家天下!” 毕震山道:“此人霸气十足,就是想让金龙会成他奚家的手中物,你我两堂须多多联络,不要相互猜忌,姓奚的就奈何不了我们!” 秦玉雄道:“毕兄说得是,以后请多多指教,小弟决不会猜忌毕兄。” 张天龙冷冷道:“这是真心话么?” 秦玉雄道:“两堂都为相爷效力,彼此又常常并肩子在一起行动,所谓唇齿相依,张兄你说是不是?危难中不是要相互救助么?” 张天龙道:“说得是,几次浴血苦斗,都是两堂效命,你我之间确是应该以诚相待。” 秦玉雄道:“那是自然。你我与凌晓玉、青衫客以命相搏,他奚家人坐在总坛不冒风险,今后若有险情,别指望奚家人出来相助,到头来我们只能相互依靠。今后仁勇堂有灾,还请二位相助。若是忠武堂有难,我们一定全力以赴,两位以为如何?” 毕震山、张天龙同声道:“正该如此!” 秦玉雄这是头一次感到与毕张二人谈得投契,心中颇为愉快。毕震山说原想三几日内请他来忠武堂做客,但忙于训练部众,只好改日。又嘱他要督促部下练功,不久就有用处。 回来后,他立即召来周涛和伏梁等人,陈志鸣等大败而归满面惭色,他说不必放在心上,商议编排部众训练部众的事更要紧。其实心中大为气恼,东野焜要是去了雁湖,惊动师傅下山来找自己,岂不是大大不妙么? 以后的这些天,他忙于到各个训练据点去督促那些地痞混混练武功,亲自教训了几个不规规矩矩练武的人,慑服了大众。 今天他回来得很晚,又被相府召了来,在客室见到来人全是金龙会总坛和护卫堂的重要头目。那三个蒙面人也在座。不用说,着道装的必是七煞真人,另外两人必是总执刑使和护卫堂堂主。一年多来,这是他们第二次公开露面。今晚定是有重要之事,会是什么事呢?他默默坐着,气氛有些沉闷又有些紧张。 此刻,只听相爷说道:“天示吉兆,本官老家住宅井中忽生竹笋,祖坟夜夜有红光照射,老夫命中有九五之尊,当今皇上暴虐,肆意屠戮开国功臣,朝中百官,无不怨声载道。本官应上天之召,顺时应运,思谋及早举事,各位与本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官若登大位,各位少不得封侯封王,荫及子孙后代,也不负各位身怀之绝技。几经思量,本官决定近日举事,望诸位成仁取义,赤心报国。”说至此一顿,双目扫视全场,续道:“为便于指挥调派,本官对各位职司有所改动,由大总管向各位宣谕,当前之急务,则请护卫堂主与各位共商,望各位负重致远、壮志凌云、赤心忠胆、披荆斩棘,共创大业!” 相爷说完,护卫堂主等三个蒙面人倏地站立,其余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三个蒙面人同声说道:“相爷功参造化……” 其余人立即出声应和,秦玉雄记起曾听过这样的颂词,便跟着颂读:“……泽被生民,我等肝脑涂地,誓死效命!” 相爷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大总管司徒天鹏道:“各位,情势紧急,相爷宣谕以军令统调金龙会与相府士卒护卫,护卫堂主慕容石前辈任总提调,总监察使七煞真人、总执刑使张渊负监军之职,总护法东岳三君子、奚会主与在下参与总提调议事。各位,在下重提一次,从今日起以军令统调,各位按照原来职级行事,违者不论何种职级,将由总监察使、总执事使严加惩处,请各位牢记,且勿触犯军令,否则悔之莫及!” 秦玉雄心惊胆战,六神无主。 相爷当真是要造反,而且即将举事! 师傅当年的仇敌夜行魔慕容石、断魂手张渊竟也在相府中,而且是自己的头领! 此时他只觉得头脑中云雾缭绕,昏昏然、飘飘然,心中也不知是一股什么滋味。 续听蒙面黑衣人慕容石低沉的声音道:“相爷有天子之相,当今皇上无道,相爷起而代之,天经地义。从今夜起,本座与各位参事统一调派相府与金龙会人手,各位按原来职司行事,不许以下犯上,违抗者受尽酷刑受死!”略一顿,续道:“当务之急有两件事,一是要保障元太子爱猷识理达腊所派专使在京师的安全;一是除去青衫客、凌晓玉这一班钦探!” 说到这里,相爷手捧茶盅又蜇了进来,仍到空着的主位上坐下。 慕容石稍停后又道:“两件事同时进行,以防钦探查到元特使行踪。一年半来,钦探凌晓玉屡屡破坏我方预谋之事,彼辈似是未卜先知,足证有奸细潜于金龙会中,奸细不除,实为大害,两堂堂主应多加小心!至于如何对付钦探一事,各位有何高见,不妨直抒胸臆!” 幽冥三凶的幸存者老二余沛咬牙道:“凌晓玉巢穴早已查到,为何迟迟不动手?只要全力以赴,一夜间就可斩尽杀绝!” 胡相爷摇了摇头:“不妥不妥!凌晓玉与二级钦探万松婆婆同住一屋,若将她们在巢穴中灭除,岂不惊动皇上?追查下来反对我方不利。若是在巢穴之外除去,情形又自不同。” 东岳三君子之首王斯平道:“相爷所说极是,凌晓玉这班人,只能诱出京师一网打尽。” 可是,用什么法呢?一时无人出声。 无敌鹰爪关钰突然道:“相爷,属下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胡相爷微笑道:“关壮士有话尽管说。” 关钰面带忧戚之色,道:“当今皇上残暴,动辄杀人,纯属暴君,相爷英明睿智,人心所向。但大明立国后诸事顺遂,此时举事未免仓卒,此其一;另外若与海上倭寇勾连,彼等不比元太子本就一国之人,而是异邦异族之盗匪,若与彼辈联盟,只怕失去民心,此其二;若依属下一孔之见,我方应招兵买马,暗中扩大军力,在有把握致胜之时揭竿而起……” 他的话颇得许多人赞同,连秦玉雄在内,情不自禁一个个微微点头赞许。 这造反的事,是闹着玩的么? 关钰的话,胡相爷似乎也十分赞赏。只听他道:“关护法之意,时下举事太也仓卒,无成功之望是么?” 关钰略一犹豫,毅然道:“属下正是此意。上直亲军二十六卫、五军都督府所属三十二卫,听命于相爷的还不多……” 胡相爷打断他的话道:“关护法,此乃军中机密,你并不知晓,就不要说了吧!”说完站了起来,径自走了。 关钰一愣,相爷生气了么?他不禁有些后悔,转念一想,这些话并没有错,此时忙于举事,不啻飞蛾投火,这不是让大家去送死么? 忽听慕容石低沉的声音在叫他,便抬起头来迎着他的目光,只听他道:“关钰,你临战怯阵,蛊惑人心,摇唇鼓舌,危言耸听,妄图灭我斗志、动摇军心,试问你是效忠皇上还是效忠相爷?你是金龙会中的护法,还是钦探的鹰爪?你究竟是什么人,有何居心,快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这番言语一出,当真是满座皆惊! 关钰乃金龙会前任会主,现任护法,对此时举事有异议,当面向相爷进言,这有什么错? 怎能将其视为仇敌? 秦玉雄大惊失色,静观事态发展。 只听关钰道:“你这是什么话?本护法有话禀明相爷,为大局着想,凡事谋定而动,小不忍则乱大谋,这话难道错了不成?你虽为总提调,也不能如此无礼!” 断魂手张渊喝道:“放肆!你妖言惑众,动摇军心,已犯死罪,还不跪下领死!” 关钰大怒:“住口!本护法效忠相爷,并非你二人之仆役,岂是任由尔等侮慢的……” 就在这时,慕容石大喝一声:“找死!” 只听他“嗖”一声已由椅上腾起,直扑关钰,一只枯瘦的手掌向其胸前拍去。 这一下,快若电光石火,谁也没料想到。 关钰与他相隔丈余,仓猝间两手如爪,一爪按对手袭来之掌,一爪向对方天灵盖抓去。 他号称鹰爪无敌,这鹰爪功夫自非等闲。 只听“轰隆”声中夹杂着一声惨叫,关钰一个身躯碰翻了座椅,后脑脊背重重撞在墙上,“叭哒”一声坠落地上,已没了声音。 众人魂飞魄散,噤若寒蝉。 慕容石双肩微晃,已回到座椅上。 他那低沉的声音又在众人耳畔响起:“若再有持异议者,一律处死,关钰就是前车之鉴!”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总坛护法,就这样糊里糊涂、平平淡淡死去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上一句话,第一任会主螳螂神拳张瑾,大概也是这么死于非命的。 关钰忠于相爷,相爷知道后能容许么? 秦玉雄心中为关钰鸣不平,期待着相爷来说句公道话,看他慕容石怎生交代? 胡相爷果然来了,手中仍捧着青瓷茶盅。 他对关钰的尸身瞟了一眼,什么话也不说,慢悠悠到主位上坐下,声色不动。 司徒天鹏站起到窗口喝了声:“来人!”片刻就进来了两个护院,他把手一指:“抬走!” 两个护院当即抬起关钰,退出室外。 这时慕容石又道:“明日起,总坛人马与相府卫士保元太子特使平安,两堂高手由奚会主调派,不得有误。毕堂主秦堂主要到京师百里处迎候特使,然后秘密送进相府。奚会主率总坛护法等人暂住元亨钱庄霍东家府上,以利相互联络。若发现凌晓玉等人追踪特使,立即动手除去。总而言之,要确保特使平安,若是出了事,必将严加追究!”略一顿,续道: “迎接保护特使之事,要做得机密,不可张扬,为确保此事办妥,由副总监察使慕容星耀与副总执刑使张媚红监察两堂行事。”说完,对相爷道:“相爷,有何谕旨?” 胡相爷站起来道:“拜托拜托,大功告成之日,也是诸位荣封公侯之时,望各位戮力同心,无往不利!” 众人站起齐答:“谨遵台命!” 胡相爷满面笑容走了。 慕容石手一挥:“散去!” 秦玉雄一路上心神不安,相爷执意造反,容不得半点异议,关钰忠心进言却遭惨死,还有谁敢说一个“不”字。那夜行魔的武功高得吓人,以关钰的身手挡不住他一掌,师傅要自己留意夜行魔的行踪,若有机会便将他除去,可是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再说师傅的仇怨毕竟是过去的事,做徒弟的又何必将旧帐承继下来,更何况如今大家都跟着相爷造反,这私仇私怨还能放在心上么? 他为自己找到了理由,不去找慕容石、张渊报仇,但心情依然平静不下来,他被造反的事搅得心神难安。回到“雅庐”,已近三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要么造反成功,封王封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要是造反不成,这后果不堪设想。他就算保住性命,从此也只能浪迹天涯、漂泊四方、永无宁日,还要累及父母亲戚,被灭了九族……胡思乱想中朦胧入睡,突然觉一股尖锐指风点在了膻中穴上,惊得双眼一睁,又被一指戳中哑穴,吓得他灵魂出窍。 只见火光一亮,有人点燃了蜡烛,竟是夜行魔慕容石,不禁心胆俱裂,这老魔莫非要行凶么? 又见其走过来,一把将他拉起解了穴位让他坐在椅上说话。他迅速瞥了绿荷一眼,见她昏睡不醒知被治了睡穴,连个叫救命的人都没有。 慕容石道:“早知你是赵鹤的弟子,欲找老夫为师报仇么?” “不敢,晚辈效忠相爷,决无二心!” “很好,老夫有话交代……” 半个时辰后,他才得安心躺下睡去。 “爷,醒了么?”绿荷站在床前笑吟吟看着他:“司徒大爷在楼下等着呢。” 秦玉雄将被一掀,跳下床道:“快抬水漱洗,今日事多着呢!” 楼下,司徒俊耐心等着,见他从楼上下来便道:“我已命人召周涛、卓炜等人来,伏正霆、梁公柏要不要来?” 秦玉雄道:“伏梁二人在径山没有反叛,回来后也未露出破绽,还是叫他们来吧。” 司徒俊道:“保护元特使不能出差错,这两人若是来卧底的,岂不糟糕?” 秦玉雄道:“说他们是卧底的,也无凭证,你不要他们来议事,可他们可以随心所欲进进出出,雅庐有什么动静,还瞒得了他们?我看索性把他们叫来,随时叫大家在一起,若抓到把柄,立即就处死,若无泄密叛变行为,那是最好,如今正是用人主际。” 司马俊点头道:“看来只好如此。”遂命人到“福居”叫伏梁二人。 不久,仁勇堂主要头目到齐。 秦玉雄道:“各位,昨夜我与司徒兄奉召到相府议事。当今皇上残虐无道,杀人无算,相爷早有取代之心,近来天示吉兆,相爷老家井中长出竹笋、祖坟上红光照耀,惊动了邻里。 因此相爷当机立断,不久将举事。故此,从昨夜起,由护卫堂主总提调相府卫队与金龙会。 你们猜这位堂主是谁?他就是夜行魔慕容石老前辈!此外由总监察使七煞真人、总执刑使断魂手张渊、东岳三君子、奚会主任参事,今后以军令指挥,抗命者杀无赦!”略一顿,双目扫视众人,看他们神情如何。 梁公柏道:“秦兄,你说,你说相爷当真要造反?而且不久就要举事?” 秦玉雄盯住他道:“不错,你有异议?” 梁公柏道:“好极了,要造反就早些动手,免得憋着气闷,大家痛痛快快干一场!” 这话颇出秦玉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伏罗二人要反对的,原来也想功名富贵呢。 他接着说道:“相爷顺应天时,深得朝中文武拥戴,不久必登大位!事成之后,按功行赏,我等封王封爵,不枉到世上来走一遭!但昨夜有人迟疑,他虽愿造反,却说时机不到,被总提调慕容前辈当场处死……” 雷霄道:“是哪一位,能说么?” “当然能。此人就是无敌鹰爪关钰。” 周涛惊道:“是关护法?他甘愿受死么?” 秦玉雄一笑:“谁会甘愿受死?慕容堂主跃起击出一掌,关钰以鹰爪迎敌,双方才一接触,关钰五腑俱碎而死!” 众人皆道:“好厉害的掌功!” 秦玉雄道:“修罗追魂掌名不虚传,以关钰的鹰爪功,竟如此不堪一击!当今武林,又有谁是对手?关护法不该在此时刻说些动摇军心的话,咎由自取。因此,我要告诫各位,只许听令行事,不许有半点犹豫,反叛者要受酷刑而死!关钰就是前车之鉴!” 管翠玉道:“造反是迟早的事,这谁也看得出来,迟反不如早反,免得夜长梦多!” 神鹰堂卓炜动了动嘴,他本想说点什么,他没有勇气说出来,又把话咽下。 秦玉雄续道:“元太子特使近日要到,命两堂高手确保其安全,到时还要迎出京师百里外,不许有半点闪失,否则追究责任。此外严防凌晓玉等钦探蹑踪,若发现他们追踪特使,一定要将他们除去!所以我等身负重任,马虎不得。周门主你率金刚门徒众继续训练那些新召之人,将他们编成百人一队,由你的武师统领,卓堂主你必须让堂中武师随时待命,以便召之即来。其余人住在雅庐福居,应日夜守侯,不得外出,一得总坛命令,抬脚就走。”略一顿,又道:“各位务必记住,从昨夜起上下以军令行事,违命者由总监察使、总执刑使拘拿惩处。此外说话要小心,防止祸从口出,副监察使、副执刑使要来分堂监督,各位不要误了自己性命,也使我脸上蒙羞。” 众人并不作声,秦玉雄说完后依然沉默。 造反不是去劫掠富商巨贾,也不是去杀掉几个武功高手这样的事所能比拟的。一旦举事,就要与皇上的亲军和守城士卒厮杀,而他们却有一二十万人,任你武功多高,只怕是杀不完杀不尽的,何况还有大内高手,其人数也多得惊人。因此,一旦举事失败,就得逃出京师亡命。是以每个人心里都似坠着一块铅,沉甸甸的。 乌云豹巫胜忽然问道:“这个反如何造法?是要咱们领着这千把人杀向皇城去么?” 司徒俊道:“这倒未必,相爷既敢举事,自然有他的妙着,对此不用操心,我们只要做好份内的事就可以了。” 卓炜道:“这事就往下传么?” 秦玉雄道:“不到时候,用不着说,以防泄密,只限今日到场之人知晓。” 湘西三霸之首魏渊道:“他娘的,杀了皇帝老子,大爷们也来封官封爵,尝尝做官的滋味。要是造反不成,大爷们照样在江湖上混,一点亏也不吃,你们说是么?” 梁公柏心想,这蠢货,说得轻巧,但他嘴上却道:“说得好,男儿汉大丈夫,死都不怕,还怕造反?就轰轰烈烈干他一场!” 秦玉雄道:“梁兄说得是,我辈习得一身技艺,本该创功立业荣享富贵,望各位同舟共济,身先士卒,做那开国的元勋!” 雷霄道:“何时去迎接元使?” 司徒俊道:“伏兄不必心急,到时自有人去报消息。”说话时,声音有些阴阳怪气。 雷霄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便道:“秦老弟,大计已定,不必多说,迎接元使之事应仔细斟酌,千万不能有失误。” 刘良驹道:“旧元特使来干什么?” 司徒俊道:“相爷与旧元太子、海上倭寇都有联络,举事时方能里应外合,因此我等并非孤军作战,各位明白了么?” 乔劲福道:“原来如此,相爷打得好算盘,看来这造反大有成功之望!” 秦玉雄道:“那是自然,相爷高瞻远瞩、雄才大略,命中注定要登大位,你我都是开国功臣,未来前程远大,一生富贵!” 追命客史志久道:“人活一世,光富不成,还要有权势,以后做他个布政使什么的,成一方之主,这日子不知是什么滋味。” 管翠玉笑道:“我呢?朝中还没有女官,你们爷们都封了爵,我怎么办?” 司徒俊笑道:“那没关系,嫁与我做个夫人,不也一样风光?” 管翠玉啐道:“呸!谁要嫁给你找罪受!” 江南双鬼、湘西三霸呵呵笑个不住。 秦玉雄道:“如伺对付凌晓玉那班钦探,各位也想想办法,最好是设下圈套,引出京师一网打尽。现在各位请便,只是不要出门。” 雷霄与梁公柏回到福居楼上,低声商议。 梁公柏道:“伏兄,这胡丞相果真要造反,又是勾结旧元,又是勾结倭寇,这不是要百姓再历刀兵之苦么?人之贪欲当真无限量,做了丞相还想做皇帝,真是罪该万死!” 雷霄道:“这元太子特使来京师的事,已说了一二十天,怎么还不见影儿?若是能将此人捉住,那就是最好的证据!” 梁公柏道:“伏兄说得是,只是你我无法分身报信,却是奈何?” 雷霄道:“你我已遭他们怀疑,行事就更要小心,这报信的事得另想法儿。” “依小弟之见,我们今日就反水,去凌姑娘处和盘托出,让朝廷及早有个防范。” “不成不成,光凭你我嘴说,胡丞相谋反,这能使人相信么?” “唉,就是没有凭证。伏兄,你能想得到么?夜行魔慕容石、断魂手张渊、七煞真人这三个大魔头才是金龙会真正的首脑人物,那秦玉雄的师傅与慕容石张渊是老对头,秦玉雄居然若无其事,甘愿俯首听命,他还是个人么?” “护卫堂的秘密总算揭晓,原来是这三个大魔头在兴风作浪。当年几桩血案,没有他们大概也做不成。梁老弟,我们还得在此呆上几天,尽量再获取些机密,情形不妙时再反水。” “好吧,听伏兄的,我对金龙会深恶痛绝,巴不得早一日脱离开。” “愚兄何尝不是如此,再耐些时候吧。夜里愚兄去找东野兄他们,他该回来了吧。” “我也去如何?” “不,留一人对付查夜的。” 就此商定,两人就下棋不出门。 夜里三更,雷霄从后窗掠出,他知道房头上有人潜伏,但仗着上乘轻功,又借着夜色,那些暗桩根本就发现不了。 他按东野焜等人的新住址去找,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福孝坊的白马巷“柏庐”。 如澄如愚住在正楼边上一间,雷霄不欲吵醒旁人,在屋檐上使个倒挂金钩,以传音入秘道:“二位大师,伏正霆求见!” 如澄正打坐,立即回道:“施主请进。” 如愚一举掌,窗户无风自开,雷霄轻轻掠进,向两位大师行礼。 如愚点上蜡烛,回了一礼:“请坐。” 雷霄将秦玉雄说的一古脑儿搬了出来,正说着,房门有人轻轻叩门。 如澄笑道:“小师弟请进,门未扣。” 门被轻轻推开,果然是东野焜,身后还跟着严仁君,两人快步走进,没有丝毫声音。 雷霄道:“两位好耳力,从雁湖回来了?” 东野焜道:“昨日就回到家,伏兄来可是有急事么?小弟听见师兄屋中有人就过来了。” 雷霄把知道的讲了一遍。 如澄道:“阿弥陀佛,慕容石却原来在相府里,他与张渊功臻化境,当年滥杀无辜,不知多少命丧在二人手里。这些年也不知在何处潜修,无敌鹰爪竟然接不下他一掌,他的修罗追魂掌想必已练到了最高境界,能破人罡气,以气伤人,这魔头实难对付呢!” 如澄道:“寂空师伯当年就说过,此獠修罗掌练到第三层时,就无人能治,只有小师弟能够对付他。” 东野焜道:“两位师兄若不敌,我更不是其对手,这便如何是好?” 如愚道:“寂空师伯向无虚言,老人家确是说过这话,师弟遇敌时不必惊慌,只管施展出绝技,与老魔一搏!” 雷霄诧道:“东野兄竟与两位大师同门?” 如愚笑道:“非也……”便将当年情形说了个大概,续道:“老衲与慕容石拼得失掉了功力,正是寂空师伯指点才恢复功力的。” 雷霄叹道:“东野兄居然与秦玉雄同门五年,真是叫人不敢相信,师兄弟却是这般不同。”略一顿,续道:“相爷造反之事,并无凭证,在下与梁兄弟已被他们怀疑,一时也难找到凭证,但仍可以得些消息,以后联络较难,只有夜间才能见面,望告知凌姑娘,有何良策,请东野兄转告。” 东野焜道:“伏兄罗兄身处险境,望多多保重,若联络不便,可让神鹰堂主卓炜转告我等就成,两位尽可能不让他们引起怀疑。” “什么?卓堂主也反了水?” 东野焜道:“飞龙堂俞前辈被害,俞秀娥从‘雅庐’出来时恰遇在下和凌姑娘,凌姑娘将她带到此地,彼此说明了身份,凌姑娘让俞姑娘晚间去找卓堂主,劝他及时脱出污潭,他答应反水,并向秦玉雄报仇!” 雷霄道:“在下与梁兄受骗,以至不能救堂主性命,甚感内疚……”略一顿,又道: “东野兄认识白艳红姑娘,她对那日下蒙汗药事耿耿于怀,对东野兄等人深感歉疚,望东野兄大人大量,念她当时迫不得已……” 东野焜连忙道:“伏兄不必再说,那日我听到白姑娘与白前辈的对话,白姑娘身不由己,小弟是知晓的。复仇山庄小弟与凌姑娘已去探查过,但至今未向上禀报,这关乎上千人性命,凌姑娘也于心不忍,这事以后再妥善处置,请伏兄、白姑娘放心就是。” 雷霄道:“多谢两位心怀仁善,白姑娘对复辟从不以为然,只是难违父命,情非得已。” 略一顿,又道:“在下今夜以实情相告,伏正霆乃假名,在下雷霄,系九江府雷家堡人……” 如愚道:“阿弥陀佛,难怪施主有这等身手,直到老衲窗前才发觉有人,原来是雷家堡少堡主,惊魂笛传人,失敬失敬!” 雷霄道:“不敢,雷家堡两年前被毁,晚辈其时不在堡中,因而改姓换名查访仇家,直到今日,方知乃三个老魔头所为!” 如澄道:“以雷堡主的武功,合八大护卫及堡中弟子之力,当世无人能毁雷家堡!” 雷霄道:“不是晚辈夸口,若不是三个老魔率大批高手前往,只怕不能如愿!”稍顿续道:“晚辈在金龙会中隐忍至今,乃是发现金龙会并非只图霸江湖,而是有更大之野心,除雷某家仇外,还涉及天下百姓之安危,是以暂将家仇搁一边,以安民保国为重。”又一顿,道:“如今时机已至,在下与各位携手,共歼金龙会,也请各位助在下复仇,除掉老魔!” 东野焜道:“雷兄深明大义,小弟敬服,到决战那一天,你我合力将老魔斩首!” 雷霄道:“多谢各位,在下告辞!” 他仍由窗口掠出,身躯一晃不见。 如澄赞道:“好轻功!雷家堡乃武林世家,一只惊魂笛罕逢敌手,从上代堡主起,很少到江湖上走动,武林人也不敢招惹雷家。两三年前忽遭大火毁灭,在江湖上成了一段未了公案。想不到乃是金龙会所为,更想不到少堡主尚在人间。这下好了,我方又多了位年青高手,金龙会则多了个劲敌!” 如愚道:“七煞真人的七煞掌有毒,当年一位少林高僧便死于其手,若是三魔联手,这世上只怕无人能敌!” 如澄道:“不错,实情如此,但我方高手只要谋划得当,分别击之,则可无虞。” 如愚道:“师兄忘了么,还有东岳三君子、胭脂四尊者、冲天剑奚玄机等一大批顶尖高手,若双方摆开阵势决战,我方仍处劣势。” 如澄道:“师弟所虑极是,明日凌姑娘要来,大家仔细斟酌,谋划出个方略。” 时已四更,大家各自歇息。 第二天上午,凌晓玉、宣如玉与四星女均着男装,翩翩来到。大家在正楼客室议事。 由于房间不大,只有东野焜、如澄、如愚、严壮行、张元顺、裴泱、骆艄、皮怀志、沈志武、韩兴邦、俞秀娥参加议事。俞秀娥虽年青,但飞龙堂只剩她一人,故请她参与,以示对各家各派的尊重。 如澄把昨夜雷霄的话说了一遍,众人均感震惊。一是胡相爷果真要造反;二是夜行魔等三个大魔头实际控制金龙会;三是伏正霆是雷家堡少堡主雷霄,为报灭堡之仇潜入金龙会卧底。其中裴泱、骆艄、张元顺等人庆幸自己早日反水,没有被拖进灭九族的灾厄中去。 凌晓玉听完后道:“胡相国谋反,事关重大,但必须要有凭证。此次元特使来,是个好机会,只有将其捉住,相爷阴谋便露。但金龙会有三个老魔头坐镇指挥,要想截住元太子特使只怕不易,若是三个老魔亲自出马,再加东岳三君子等人,我方胜算就小了。但明知不可为而为,这是在下等人的职责,因此拦截元太子特使一事,就由我率人前往,各位仍留此地,以保存我方实力……” 言未了,东野焜道:“算我一个……” 严壮行一道:“老夫也与姑娘同行!” 他二人一说,人人都要前往。 张元顺老镖头道:“凌姑娘,休把老夫当外人。我与金龙会有不共戴天之仇,请姑娘想想,我虎威镖局本是好好的,被他们逼得关了门不说,连家也难回。再说金龙会造反,事关百姓安危,身为武林正道,也不能坐视不管,论公论私,我等均与金龙会誓不两立,姑娘只管吩咐就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老镖头、骆门主、裴门主等人都说与金龙会决战他们义不容辞,张老镖头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请凌姑娘别把他们当外人。 凌晓玉十分感动,道:“多谢各位义薄云天、肝胆相照,今后大家风雨同舟,共担道义。 但也请大家多多保重,非必要时晓玉决不惊动大家。” 如澄道:“姑娘不必如此,敌势太强,我方若不仔细谋划,势必损人损力,无论对方出动多少人,我方只要齐心协力,定有对付之法,千万不能以少击多,中人圈套。” 凌晓玉眼含泪水,道:“受教了,晓玉决不孟浪行事,定向各位前辈请教!” 严壮行道:“拦截元太子特使一事,只要得到消息,我们便可大举出动。但秦玉雄已对雷少堡主起疑,上次飞龙堂之事便是上了他的当,安知他们去迎接元太子特使时不耍诡计? 故尔雷少堡主报来的消息就有可能是假。” 俞秀娥道:“这可以从卓门主处对证。” 凌晓玉道:“这事确实要多方查证,我已在各道城门布下眼线,可以观察进出城的人。 请各位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动身。”稍停又道:“为加强人手,我立即派人召太湖总舵把子进京师,请舵把子最好能把追命阎王杨忍老前辈请出山,求老人家为天下百姓破誓离岛。” 事情紧急,凌晓玉等匆匆而去。 何人是杨忍,只有老的知道,东野焜把杨忍如何在孤岛上的情形讲了大概,众人听了叹息不已,但愿他能破誓离岛。 之后,如澄、东野焜、严壮行又把其余人叫来,把所知情形说了。 冯二狗道:“胡老儿既然真要造反,家中还怕找不到凭证么?我说猴子,咱二人就把这事包了吧,你说如何?” 吴小东道:“好极好极,我入室取凭证,你在屋外望风,慕容石那小子来了,你就把他给拾掇了,然后……” 冯二狗“啊哟”一声道:“那老小子是住在相府内么?那我不去了,你猴子一人去吧!” 侯四姑娘骂道:“怕死的老鼠,真没用!” 冯二狗叫道:“我的姑奶奶,这夜行魔老小子是我二狗惹得起的么?你替我想想,二十好几的人了,到现在还没娶媳妇儿,这一死……” 侯四姑、韩飞燕骂他:“没羞,你胡说些什么呀!哪儿扯到哪儿去了!” 张劲风等年青人则大笑,气得二女直瞪眼,要东野焜教训教训他。 东野焜笑道:“去相府找凭证是个好主意,但要等待时机,不是闹着玩的。” 冯二狗道:“只要老弟和几位前辈去保驾,我二狗上刀山下火海决不说半个不字!” 侯四姑嗔道:“有高手保你狗命,还用得着上刀山下火海么,你真会为自己涂脂抹粉!” 如澄道:“去相府取凭证势在必行,只是得仔细谋划一番,这事与凌姑娘商议后再说。” 冯二狗道:“我有个主意,我们不该老坐在家中,应经常去骚扰他们,上次捞了元亨钱庄的一笔银子,把老小子们气得七窍生烟。金龙会总坛,忠武堂、仁勇堂的巢穴,为何不能去侵扰一番?让他们坐立不安,惶惶然度日如年,不得安生,各位以为如何?” 吴小东道:“好主意,不过要等我们去了相府之后再说,以免打草惊蛇。” 此时,裴泱手里拿着一封书信上来,道:“这是卓堂主派人送来的,有消息了!” 严壮行接过念了一遍,大意是他奉秦玉雄之命,率武师门徒十人午膳后前往江浦县城,元特使今夜或是明日到。 如澄道:“总算来了,快派人到兴元酒楼鱼掌柜处报信,由她转告凌施主。” 严壮行道:“这其中有没有诈?” 东野焜道:“元特使来,伏虎帮岂会坐等?不如我去找白姑娘一问。” 冯二狗道:“她要是把消息泄露给你,那不是背叛了伏虎帮?我看靠不住。” 东野焜道:“无妨,去试试看。” 如愚道:“事关重大,师弟就去试试吧。” 东野焜道:“我顺路去告诉鱼掌柜,不用再派人,这就走吧。” 严仁君道:“我陪东野兄去。” 东野焜点头,两人便匆匆出门。 他们来到十字路口,折向三山街西段。 此时刚到午时初,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兴元酒楼正热闹,两人一进门,鱼素珍便笑吟吟招呼:“两位公子爷,楼上请!” 东野焜以传音入密对她道:“鱼掌柜,我是东野焜,有消息请鱼掌柜转告凌姑娘!” 鱼素珍知他大名已久,就是没有朝过相,心中十分惊奇,但脸上不动声色,道:“楼上客人已坐了七成,二位快请吧!”旋即低声道:“今日眼杂,快到楼上说话!” 东野焜、严仁君只好上楼,果见楼上比楼下人少些,便找了张空桌坐下,小二过来殷勤招呼,东野焜心想,不如吃了饭去白家,便点了菜,等那鱼掌柜上来。 不一会鱼素珍来了,她并不走过来和他们说话,只是朝楼面上张望,似乎是看看客人多不多,小二侍候周到不周到,她边看边移步,渐渐靠近了东野焜一桌。东野焜以手遮面,以传音入密把消息说了,只见她笑吟吟眼睛瞧着别处,微微点头,然后下楼去了。 严仁君低声道:“东野兄,你看南厢角落里那一桌上的两个中年书生,是不是好面熟?” 东野焜背对南厢,便慢慢转过身去探视,只见角落里那一桌上坐着三个中年人,两个儒生打扮,一个却是乡下人装束。两个儒生似曾见过,但仔细一想,却又陌生。 他道:“是有些面熟,但并不认识。” 严仁君十分激动:“这三人小弟认识!” “啊,那是些什么人?” “那两个儒生就是死去的终南双剑昆吾子、华阳子,东野兄还记得他们么?” “什么?你说他们是终南双剑?”东野焜大吃一惊,再次转身去看他们。 “东野兄,他二人只是去了道装,换上了儒士长衫、头发去了道髻,还成俗家头发而已!” “你这么一说,果然像极了终南双剑!” “那位乡下人打扮的中年人,便是集贤庄十大高手中的无情刀娄敬。若不是娄前辈与他们在一起,我还真不敢认定他们就是终南双剑!” “奇怪,终南双剑与我们一道,在集贤庄被迷药迷倒。不是被金龙会的人处决了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刻小二送了菜饭来,两人边吃边说。 严仁君道:“他二人陷害家父家母,却原来叛徒就是他们!集贤庄就是毁在两人手里的。 娄前辈为人正直,疾恶如仇,与铁判官翁梓一样,在江湖上颇负盛名,却不知为何会与这两个无耻之徒在一起!” 东野焜道:“娄前辈与你相熟么,能不能打个招呼,别让他受两个老道的骗。” 严仁君叹口气:“人心险恶,当真难测。终南双剑素负侠名,在集贤庄颇受三位庄主的敬重,没想到他们竟是金龙会的爪牙,到集贤庄来是为了卧底。三位庄主地下有知,只怕魂魄难安。娄前辈那日在血战中身负重伤逃走,以他的性情,决不会甘休,你瞧他换了装束,打扮成乡下人模样,掩藏本来面目,必是为了查访仇人。这一奸一忠,大相径庭,人性差别为何如此大呢?东野焜道:“说得是,得设法揭穿二贼的真面目,以免娄前辈再受其害!” 那边桌上的终南双剑和无情刀在喝酒,神情十分欢娱,看样子这顿饭一时吃不完。 严仁君道:“瞧他们神态,似是久别重逢,说个没完没了,我们又有急事,等不了他们下楼,东野兄说怎么办?” 东野焜道:“那就现在去说,但最好不要动手,惊动满楼客人。” 严仁君道:“小弟不动手,两个贼道又岂肯放过小弟?动武只怕难免。” 东野焜想了想:“有了,你我吃完先走,请鱼掌柜派人盯着他们,等我们从白姑娘处回来再说,你看如何?” 严仁君道:“只好如此了。” 两人匆匆吃毕,给了银两,到楼下找补。 东野焜以传音入密告诉鱼素珍,南厢三个中年客人,要她派人跟住乡下人,看他下榻何处,他过一会再来听消息。 鱼素珍找补了碎银子与他,低声说:“放心,一定照办,凌姑娘处已派人知会。” 两人从酒楼出来,直向三山街东段赶去,出了道济门,来到秦淮河边的白家宅第。 敲了门,一个老仆伸个头出来:“找谁?” “我要见白帮主?” “他出门了好几天,至今未归。”说着关门。 “白姑娘呢?” “出门去了,快走吧!” 门关上了,两人再敲也不理。 严仁君道:“不知他说的可真?” 东野焜道:“这老仆认识我,却装着不相识,只怕不是真话。这样吧,我进去瞧瞧。” 他说完,身子一晃,跃到墙内一棵树上,再从树上一跃,到了小楼楼上走廊,倾耳静听,当真没有人,他只好又越出墙外。 “走吧,没人。”他说。 两人又往三山街西段赶,边走边议论,说白氏父女出了门,八成是迎接特使,卓炜的消息不会有假,今日就该上江浦县府。 回到兴元酒楼,楼下食客已廖廖无几,鱼素珍一见他们,笑吟吟道:“二位住店么,小店后院楼上有几间上房空着……”旋即低声道:“那乡下人住西厢楼上中间那一室,那个书生走了。这乡下人自称姓刘,名敬。” 东野焜轻声道:“多谢!” 两人从帐房后的一道门进了后院,上楼来到西厢,严壮行在门外轻声道:“娄叔,小侄严仁君……”话未了,门被拉开,娄敬伸手一指,点在他膻中穴上,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严仁君“啊”了一声:“娄叔你……” 娄敬右手一把将他拖进屋,左手同时点向东野焜,把他也点了穴,拖将起来,让两人直僵僵立着,站在床前。 娄敬气呼呼地床上坐下,道:“好小子,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正想找你父子,想不到你却自投罗网,真是老天有眼。快说,你父现在藏匿何处?” 严仁君道:“娄叔,在集贤庄,家父与前辈相处甚笃,何以如此对待晚辈?” “呸!亏你有脸提起过去。集贤庄三位庄主待你父子不薄,而你父子却恩将仇报……不对,你们一家本就是来卧底的,这些话多说无益,我要将你一家首级砍下,祭奠三位庄主……” 严仁君道:“砍我父子首级何用,金龙会才是屠戮集贤庄的罪魁祸首,娄叔就不找他们报仇了么?金龙会……” “金龙会?什么金龙会,到集贤庄威逼庄主的是金龙令。娄爷此来京师,就是找那发金龙令的幕后人算帐!” “娄叔与我父子许久不见,怎知我父子是卧底?是不是终南双剑告知娄叔的?” 娄敬诧道:“你怎么知道?” 严仁君就把如愚如澄大师在集贤庄诵经,向金龙会讨取公道的事前前后后说了详细,末了道:“因此,到集贤庄卧底的正是终南双剑,他二人见我们又逃脱此劫,才不得不改换装束,成了俗人。请娄叔想想,终南双剑在江湖上是万儿响当当的人物,怎会易装还俗呢?” 娄敬听得将信将疑,道:“他二人说易装是为了查访仇人,你说的有何凭证?” 严仁君道:“与我同来的这位东野兄,是如澄大师的师弟,他当时在场,可以作证。若娄叔还信不过,小侄可带娄叔去见如澄大师。” 娄敬指着东野焜道:“你说他是如澄大师的师弟?从年岁上看未免太年青了些,我看你编谎都不会,你说他是如澄的弟子还差不多!”略一顿,道:“终南双剑乃正道著名人物,岂会下贱到来当卧底,你是在胡说八道!” 严仁君道:“敢问娄叔,对金龙会知晓多少?终南双剑对娄叔说过没有?” “哪来的金龙会,我只知道有金龙令。” “娄叔逃出集贤庄后,又去了哪里?” “去了……咦,你这不是在盘诘我么?” “娄叔既然不知金龙会底细,就由东野兄向娄叔详介一番如何?” 东野焜道:“乐意效劳,不过说来话长,前辈让晚辈二人坐下来说如何?” 娄敬冷冷道:“如你们不是金龙令爪牙,我自当对你们客客气气,但你们却偏偏是人家的走卒,我岂能善待,就站着说吧!” 东野焜道:“我们不是金龙会的爪牙,所以就该坐着说,娄前辈也不应冤枉了我们。” 娄敬冷笑道:“终南双剑是何等人物,他们的话我怎能不信?有能耐你自己坐吧!” 东野焜一拉严仁君:“多谢前辈!” 严仁君被他一碰,顿觉一股大力从穴位上涌进,冲开了膻中穴的禁制,不禁又惊又喜,对东野焜能自己冲开穴道的功夫十分钦佩。 此时,东野焜走到桌边椅上坐下,严仁君则到墙边椅上就座。 娄敬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咦,你们竟然在这般短的时候冲开了穴道!好小子,娄爷看走眼了,这就领教领教高招!” 严仁君忙道:“娄叔,是你让我们坐下的,先听东野兄说金龙会,我们又不逃跑,娄叔又何必急于动手,须知小侄是在酒楼上见了娄叔,怕娄叔上终南双剑的当,特意找上门的。” 娄敬本要出手,听他这么说也有道理,听完后权衡一番是非真假再动手不迟。 因道:“好,听你说,谅你二人不敢逃!” 东野焜把金龙会的情形说了个大概,连夜行魔等头领也点了出来,听得娄敬目瞪口呆,不由得不信。这些内情,是编造不出来的。 他立即站起,行礼道:“在下冤屈了两位,误信终南双剑之言,请两位恕罪!” 两人慌忙起立还礼,道:“使不得,娄叔千万别折煞了小侄!” 娄敬咬牙道:“想不到终南双剑竟是这等卑劣小人!”略一顿又道:“东岳三君子与终南双剑师门关系非同一般,三君子既是金龙会总护法,终南双剑甘愿效命也就不足为奇了!” 顿了顿,续道:“愚叔受伤后潜逃至荒野,足足养了半年伤。如澄大师在集贤庄颂经之事,我是在山西听说的,待赶到集贤庄时,如澄大师和你们已离去,我们不知道你们上了京师,所以又返回了山西。直到上月有个友人从京师回来,说金龙令在京师武林中有许多传闻,这才赶来京师打听,没想进城在三山街上碰见了终南双剑,他们硬拉我上了这家酒楼叙旧。问我这一向疗伤情形,又问我来京师作甚。我自然对他们不疑,便说了来意,他们也说自己来京师也为的是报仇云云,并说严贤侄一家是内奸……唉,知人知面不知心,愚叔错怪了贤侄,还请二位原宥是幸!” 东野焜道:“终南双剑知晓前辈来京意图,必会加害前辈,不如跟晚辈回柏庐,大家共讨金龙会,为民消灾除害。” 娄敬道:“终南双剑说,下午带我去见几位朋友,大家志同道合,共同对付金龙令。” 严仁君道:“本来可以将计就计,但我等要去拦截元太子特使,只好作罢。” 娄敬道:“好,同你们去柏庐!” 东野焜见娄敬四十上下,正当盛年,为人又十分豪爽,不由生出许多好感,道:“前辈愿与我等为伍,金龙会又多一劲敌矣!” 娄敬道:“不能为集贤庄冤死的人报仇,活在世上还能见人么?走吧走吧。” 他收起衣物,提起包裹就走。 三人回到柏庐,凌晓玉等已到,大家正焦急地等着他,还以为出事了呢。 严壮行、汪青青与娄敬相见,不胜感慨,大家纷纷见礼,寒喧一番。 娄敬见有这么多老少英雄,十分高兴,只要群策群力,何愁大仇不能报。 对于终南双剑的无耻,众人无不愤恨。 凌晓玉要大家备了干粮出发,她与手下成一路,约好傍晚戊时左右在江浦县城外三四里处会齐。东野焜等人则分几路走,以免人太多,落入对方眼线。 交代完凌晓玉等人便匆匆离去,如澄、严壮行将人分作四起,东野焜、严仁君、张彦礼、张逸鹏、娄敬、冯二狗作第一路,即刻动身。 在街上冯二狗买了干粮,这才出城。 渡过江后,放马奔驰,酉时正便到了江浦县城外三四里处停下,在道旁旷地找个地方拴马,众人边吃干粮边议论。 冯二狗道:“时候还早,莫非我们在此傻等?不如先到城里去踩踩盘子。” 东野焜道:“好主意,我去吧,除了秦师兄,他们都不认识我。” 冯二狗道:“我二人去,各位在这儿等着,我们去去就回。” 张彦礼道:“没人认识我,和你们去吧。” 娄敬道:“要小心了,快去快回。” 三人跨上马,飞奔而去。 江浦县府离京师不过六十来里,又是通向皖境的要道,因此过往之人不少,城里十分热闹。此时正是该用晚膳的时候,饭馆家家客满,三人一家家去张望,不见有多少扎眼人物。 当他们来到一家叫做“万里香”的大酒楼时,却见卓炜和一些人同桌用膳,并不见金龙会的其他人。东野焜让张彦礼去请他到楼梯口来说句话,但不要露真名,只说是俞姑娘的门下。 张彦礼便走了过去,轻声道:“卓门主,请到梯口处说句话。” 卓炜奇道:“尊驾何人?” 张彦礼道:“在下飞龙堂弟子。” 卓炜立即起身,来到梯口。 东野焜道:“俞姑娘遣我等找卓堂主……” 卓炜接口道:“明白了,回去告诉俞姑娘,我等来此后还未见仁勇堂的人,他们大概天黑以后才到,我就住在酒楼后院的东厢上房,上楼后第一间就是。不过你们千万谨慎,莫被人家发现了。”说完便回到饭桌上去。 三人遂下楼,出城回到严仁君等守候处,把卓炜的话说了,大家都奇怪秦玉雄等人为何没有来,莫非为了隐密踪迹,夜里来么?” 此刻道上远远来了十几骑,张彦礼便到路边等候,不一会便看清是凌晓玉等人,便挥手示意,片刻后凌晓玉停在他身旁。 东野焜等人纷纷从藏身的树后走出,把城中情形说了一遍,这使凌晓玉感到十分诧异。 江湖四杰的老大郑通说:“这情形有些不妙,莫非我们上了当不成?” 凌晓玉道:“这哪里像是迎接特使……”略一顿,又道:“既然来了,只有等着看。” 一行人遂到适才众人落脚处,离道旁十来丈远,树木虽然不密,但也可以藏身。 此刻,日头落山,天已渐渐黑下来。 不久如澄等人赶到,听了城中情形,都不合情理,遂决定到城中找卓炜探询。 东野焜、张彦礼、张逸鹏陪着俞秀娥去,在“万里香”东厢楼上找到卓炜。 卓炜请他们进屋,不等发问就道:“秦玉雄并没有来,也无人来传令,在下也等得心焦,不知是怎么回事。” 俞秀娥道:“他早上怎么对你说的?” 卓炜道:“上午辰时,副堂主司徒俊亲自到了神鹰堂,说今早接总坛令,特使于今晚最迟明早到江浦县府,命我等堂中高手午膳后赶到,然后择城中最大旅店住下待命。我问他其余人何时到,他说不用多问,届时自会与你联络,你快准备上路吧!我便写了书信派人送往柏庐。现在天已快黑,恐怕很快就来了。” 俞秀娥道:“他们一到,就赶快和我们联络,我们仍在城外三里多的地方等候。” 卓炜道:“一定,请俞姑娘放心。” 四人遂又回到城外,大家巴巴地望着官道,企盼秦玉雄等人快快到来。 一个时辰后,果然道上传来了马蹄声,不过却是从城里方向传来的,不一会到了前面不远处停下,遂听有人轻声喊:“俞姑娘……” 俞秀娥道:“是卓堂主。”遂高声答应。 卓炜骑马跑来,下马对俞秀娥道:“俞姑娘,适才我接到秦玉雄令谕,叫我马上回京师,你说气人不气人,我们都被这小子耍了!” 凌晓玉道:“怪事,这条道并无人进城。” 卓炜道:“分明是早就到了城里的,直到此刻才来知会……”略一顿,又道:“对了,他对我不放心,想试试我是不是内奸,这下糟了,他大概已发现诸位也来了。” 俞秀娥道:“怕什么?明日你就来柏庐避难就是了。”一顿,问凌晓玉:“怎么办?” 凌晓玉道:“走,回去再说!” 卓炜道:“只好如此了,快回去吧!” 大家纷纷上马,个个骂秦玉雄不是东西,害这么多人空跑了一趟。 凌晓玉一拨来了二十人,东野焜等共来了三十多人,近六十人的马队,拉了很长的距离。 蹄声如雷鸣,扬起漫天灰雾。 最先到达江边的是凌晓玉等人,勒住马一看江面,竟然没有了一只船。 这是摆渡的码头,她来时明明停了一二十艘船的,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一丝阴影掠上心头,她不由失声道:“不好,中计了,大家快往回走!” 她当先掉转马头,但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往江边冲来,她只好停住不动。 东野焜此时来到,问:“怎不渡江?” 凌晓玉道:“中计了,快回头!快,叫大家往回赶……” 郑通等人放开嗓门吆喝:“快回头,走!” 后面来的人不明所以,纷纷问:“怎么了?情况有变么?怎么回事?” 凌晓玉镇定下来,她知道走不掉了,便道:“各位,准备厮杀!” 众人闻言大惊,在马上四处张望,只见堤岸上三面都有人走了过来,不下百人之众,这才感到不妙,纷纷跳下马来。 东野焜从怀中掏出青帕蒙住了脸,他仍不想让秦玉雄知道他也在场。 如澄、如愚、严壮行等人自成一排在前头,其余人站两侧,后边是水,他们已无退路。 围过来的人离他们四丈远停下,中间并排走出八个人来,如愚、如澄、严壮行、东野焜也前出几步站下。看样子,敌方并不欲一轰而上,他们还有话要说。 果然,中间有个清瘦老者开言道:“本座金龙会主奚玄机,晓喻尔等立即跪下,听候发落。只要尔等悔悟,本座不念旧恶,投到金龙会中,一视同仁。若执迷不悟,噬脐莫及!” 略一顿,又道:“本座先引荐几位高人,尔等听后自可量力,切勿以卵击石!本会护法胭脂四尊者,四位到齐。幽冥三凶之余沛余护法,五花神尼护法,鬼镖于炎于护法,百毒仙翁司徒阳护法、混天猴黄武杰护法,忠武堂堂主毕震山、仁勇堂堂主秦玉雄……”稍顿续道: “还有我们总坛及二堂高手,无一不是江湖万儿响亮的豪杰,今日将尔等诱至此,势将一网打尽!姑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座网开一面,若不及时悔悟,活捉的一律受刑而死。望尔等三思,能及时省悟者,速速过来投效。以保性命!” 如澄答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金龙会横行江湖,滥杀无辜,贫僧等早就向金龙会讨个公道,今日就决一死战吧!” “放肆!”有个声音在奚玄机身后不知何处发出,嘶哑而又尖细:“死到临头还敢张狂,如澄秃驴,你知道本座是谁么?” 别看这声音似乎并不怎么大,但东野焜这一方的人竟听得心浮气躁,难受异常,一个个心头骇然,连忙运功抵御。 如澄知道遇上了顶尖高手,忙答道:“贫僧不知施主乃何方高人,这就请教!” 那嘶哑的声音怪笑道:“七煞真人,名贯大江南北,七煞真人在哪儿现身,哪儿就不会再有活口,这个你听说过么?” 七煞真人大号一报出,如澄等人就知道今夜大事不好,这老魔头声名不弱于夜行魔,七煞掌歹毒无比,心性又极残忍,杀人从不留活口。如果硬拼硬斗,后果不堪设想,但身后是大江,三面被堵截,又如何能逃呢? 如澄边转念头边答道:“你枉为出家人,却嗜杀成性,实是罪大恶极,必遭报应!” 话刚完,自己一方却冲出了十来人,边跑边叫:“我等愿降、我等愿降!” 毕震山喝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十多人站在离他远处,纷纷报上姓名,有飞龙堂的六人,九宫门的三人,白鹤门的二人,凤凰镖局的二人,虎威镖局的三人。 奚玄机点头道:“很好,尔等识时务明大局,本座将你们编入总坛护卫队,以示嘉许!” 十六人齐声答道:“多谢会主大恩!” 遂见会主身后有人出来将他们带到人后,这一来大大扫了群雄的面子。 奚玄机又道:“尔等还不及时省悟么?只要百毒仙翁撒上两把毒粉,你们个个就受尽折磨而死,决无漏网之侥幸,还不快快归顺!” 东野焜大怒,喝道:“奚玄机,休以大话唬人,我青衫客偏不信邪,只要尔等敢动手,定叫你们尸横当场!以往我青衫客体念上天好生之德,处处手下留情,但尔等一再施展诡计,用心恶毒,使人不堪忍耐。我青衫客再次正告尔等,玩火者必自焚,奉劝早日省悟,休要受几个魔头的驱使,甘当马前卒。识时务的今夜自行退去,若执迷不悟,定加严惩!至于你百毒精司徒阳,我已饶过你一命,今夜若敢兴风作浪,第一个命归黄泉的就是你!” 他运起中气,发出的声音震人耳鼓,听得众人头胀耳痛,急忙运功抵御。这一手,慑服了群丑。凡是与青衫客交过手的,无不感到悚惧,深知他这番话并非虚言恫吓,只要撞在他手里,就保不了命。 奚玄机大怒,正要答言,七煞道人那嘶哑的声音又阴沉沉响起:“青衫客,今夜有本座在此,还容你猖狂么?你有多大道行,敢夸海口?你自身难保,以大言壮胆而已,又岂能鼓动同伙士气?真是枉费心机!” 那百毒精司徒阳被东野焜指名道姓出了丑,不说话岂不砸了招牌,他大声道:“青衫客,你只敢偷偷摸摸暗算本仙翁,有种的当场一对一,仙翁赏你一把酥精散,管叫你瘫倒在地上,乖乖受擒。仙翁决不让你快快死去,要拿毒虫毒物慢慢整治你,叫你求死不能求生不得,到那时你叫爷爷也不饶你了!” 东野焜当即大步走出,道:“司徒阳,我这就领教领教你的酥精散,快滚出来!” 凌晓玉在后一排,急道:“不可……” 如愚、如澄、严壮行各以传音入密叫他不要上当,百毒精施毒叫人防不胜防。但东野焜话已出口,人也走出,岂能再叫他回转? 此时司徒阳从第二排大摇大摆走出,离东野焜二丈就停了下来。 东野焜深吸一口气后闭住穴道,大步走了过去,只见司徒阳左手一扬,月光下众人依稀见一团粉雾向东野焜罩来,不少人发出了惊呼。人们预料东野焜将打出掌风,闭住气息,但东野焜却在司徒阳身前一丈停下不动。 司徒阳大笑道:“哈哈,青衫客,你妄自逞能,本仙翁酥精散可不是你闭住气息就能阻住毒性的,一、二、三,倒也……” 可青衫客却没有倒,依然站着不动。 “倒也……”司徒阳又叫。 凌晓玉低声道:“不妙,大师快将他抢回来,他恐怕已经中毒……” 如澄和她一样焦急,道:“且慢,小师弟不以掌风驱毒,自有道理……” 此刻双方人众都悬起了心,注视着场中这场匪夷所思的拼斗。 百毒精司徒阳的酥精散天下闻名,令人丧胆。青衫客无论功力多高,决无百毒不侵之能,他当着许多人的面逞能,不过是自寻死路。 武林人宁肯不要命,但也要保住面子。 那百毒精司徒阳两次呼青衫客不倒,有损面子,便道:“你虽然苦苦撑持不倒,但你已无动武之能,让仙翁送你见阎王吧!” 这自然是说给大家听的,聊以解嘲。 语声一落,他一掌击向东野焜。 凌晓玉心胆俱裂,箭一般跃出。 人未落地,突听东野焜大喝一声,一“杵”捣出,与司徒阳掌杵相接。刹那间司徒阳一个身子朝后飞出四丈外,四仰八叉摔倒在地。众人未听见他哼出一声,便奔阴司地府去了。 凌晓玉落在东野焜身边,欣慰地轻声问道:“焜哥,你没事吧?” 东野焜一笑:“没事。” 司徒阳的酥精散失效,不但没有酥倒青衫客,反赔上一条性命,这怪事震慑了金龙会的大小头目,激起了侠义一方的士气。 凌晓玉很快退回,东野焜仍立在原地,对群凶说道:“看见了么,百毒精见阎王去了,他那点酥精散……” 七煞真人冷笑道:“你不过是事先服了解药,所以装模作样诱人上当,司徒阳自高自大,不察实情,以为你已中毒,故尔只以三成功力击你一掌,而你却预谋在心,借机打出八九成力道?致使司徒阳内腑破碎而亡,这不过是你老谋深算的欺诈手段,若是司徒阳不轻敌不大意,以八成功力击出一掌,凭他的修为定可要了你的命。小子,你好会谋算!” 这么一说,金龙会的人恍然大悟,原来青衫客使的是诡计,这小子并非有那么大能耐,于是许多人松了口气。只有那些领教过青衫客手段的人,心中有数,总监察使在胡说八道! 奚玄机接口道:“青衫客,你纵有几分能耐,本座还不将你放在眼内,金龙会高手如云。 最后一次晓喻尔等,青衫客难逃厄运,更保不了尔等性命,再不归降,格杀勿论!” 司徒阳的死,再无人理会,双方人众又紧张起来,一场凶狠的厮杀,即将开始。 群雄阵中又跑出了三人,飞龙堂二人,九宫门一人,他们立刻被编入总坛卫队。 奚玄机厉声道:“瞧见了么,这些人十分明智,弃暗投明,尔等还不快快归阵……”.言犹未了,他身后阵中突然跃出二人,轻轻落在东野焜身侧。 秦玉雄看得清楚,竟是伏正霆、梁公柏,把他气得七窍生烟、怒不可遏。 只听梁公柏道:“在下华山弟子梁公柏,交友不慎,被秦玉雄引入歧途,任仁勇堂护法,巡字级。在金龙会中目睹种种劣迹,早有反水之心,今日阵前倒戈,以明心志!” 话声一落,群雄轰然喝彩,他二人倒戈,扫去了心头的阴影,鼓起了士气。 雷霄接着道:“在下伏正霆是假名,真姓名雷霄,江西九江府雷家堡少堡主……” 此言一出,震动人心,雷家堡惊魂笛名噪江湖,两三年前一场火焚毁堡,不知其因,想不到少堡主还活着,大家竖耳细听。 “雷家堡被毁之时,适逢在下因事外出,归来后只见一片废墟。从此改名换姓寻访仇人,因而进了金龙会卧底,现已查明,雷家堡毁于金龙会之手,罪魁祸首是七煞真人、夜行魔慕容石、断魂手张渊,前往行凶者有幻龙笔毕震山及其忠武堂喽罗。真相既明,在下岂能再屈身贼窝,今日阵前反戈,以报大仇!” 七煞真人狞笑道:“好小子,你若真是雷家堡漏网之鱼,就该隐胜埋名藏于深山保命才是,居然敢到金龙会卧底,奢言报仇,这无异于痴人说梦!不错,雷家堡不识时务,拒不受金龙令调遣,被司徒阳于井水中下了毒,再由本座等亲自出马,宰了你那目空一切的老子,杀尽了堡中孽徒,事后知晓你小子漏网,却无法找到,你今日自投罗网,那就让你到阴司和雷老儿团聚去吧,哈哈哈……” 事情果被雷霄料中,只没想到司徒阳先在水中下毒,难怪雷家堡被人屠尽。 他心中愤火燃烧,难以遏制…… 正在此时,奚玄机身后又跃出一人,落在梁公柏一侧,众人看去,却是混天猴黄武杰。 只听他道:“老夫混天猴黄武杰,乃金龙会前副会主,今任总坛护法。老夫蒙挚友无敌鹰爪关钰相邀,受相爷之聘来京。原以为相爷乃朝廷重臣,创金龙会必用于正途,哪知金龙会却是为相爷贪欲效命,如今关钰被慕容石所杀,老夫顿悟已入歧途,今日阵前反水,改邪归正,与金龙会誓不两立!” 众侠齐声欢叫,以示迎接。 这一连串的阵前反水,对金龙会十分不利。由诸侠阵中反水过来的只是些无名小卒,有无他们无关紧要,而自己一方反出去的,是两个分堂护法一个总坛护法!这是那些无名小卒所无法比的,因此人人心头感到懊丧。 这三人的反戈,意味着今日纵有总监察使、会主及两位顶尖高手在场,也并未能震慑对方,消除了对方斗志,可见对方胸有成竹。 奚玄机气得大叫道:“黄武杰,你要受尽酷刑,寸磔而死,哪位上去将他捉拿归案!” “阿弥陀佛,由佛爷来超渡这无耻叛贼!” 随着话声,站在奚玄机一侧的胖大和尚走了出来。此人又高又壮,肥头大耳,满面煞气,哪像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 他站定后道:“佛爷乃胭脂四尊者之弘光大和尚,黄武杰你就跪地等候处置吧!” 四天尊是西北黑道上最负盛名的高手,武功一个比一个高,弘光和尚居二,非比等闲。 如愚大师立即上前道:“老衲奉陪!” 弘光和尚狞笑道:“自不量力,找死!” 话音一落,举拳就打,如愚立即还手,两人斗得十分激烈。 秦玉雄按捺不住,大步走出,指着雷霄喝道:“你我二人不薄,竟然心怀叵测,出卖金龙会,今日我非杀了你二人不可!” 雷霄冷笑道:“秦玉雄,你以为你那一手刀法天下无敌么?就让我雷某领教领教!” 秦玉雄恨得咬牙,叛徒都出在仁勇堂,伏罗二人又是一度是他的亲信,他怎么向慕容石交代。是以他一心杀了两人以示心迹。 他千上来就提起七成功力,闪电般一刀劈向雷霄。只见雷霄手一扔,“当”一声准确无误地架住了腰刀,架住腰刀用的是一根黑乎乎的笛子,比用来吹奏的竹笛长了一尺余。 凌晓玉等人十分关注地瞧着雷霄,猜想他使的就是名震江湖的惊魂笛。他过去用剑,以遮掩自己的身份,今日他要展现真实的武功。 眨眼间,两人交手了五个回合。 秦玉雄心想,什么惊魂笛,与细铁棍有什么两样,今日定叫你丢尽颜面丢了性命。 他加快了出刀,一刀比一刀快,刀叶在月光下泛起了道道寒光,似乎把对手紧紧缠住使之脱不了身,再有几招就使对方命丧黄泉。但十招过后,对方依然健在,稳稳当当守住了门户。 凌晓玉不时注意着站在前列的鬼镖于炎,在手里扣上了柳叶飞刀,此时见其把手抬了起来,忙以传音入密对东野焜道:“焜哥,小心鬼镖暗算,用黄豆粒打他!” “嗖嗖嗖”三声,鬼镖打出了三只袖箭,紧接着双手齐扬,打出了六只飞镖。袖箭先对付如愚,飞镖有三只打雷霄,三只稍后打如愚。 凌晓玉急忙三刀齐出,击落了袖箭,三只飞镖却无法拦住,直奔如愚,但未到如愚身前,只听“叮叮叮”三向,三只飞镖相继落地。那攻向雷霄的三只镖,也在叮叮响声中坠落。 但于炎紧接着双手连扬,又打出十多只飞镖,镖刚出手,忽见一大片黑点朝他飞来,其速之快、点点又多,惊得他拔出二尺短刀格挡,人也腾空而起,但又是一大片黑点朝他罩来,他的短刀击飞了不少黑点,但身上却中了不少粒,大叫一声从半空跌下,呜乎哀哉。同伙见他浑身都在流血,也不知中了什么暗器,个个心惊胆战,不由往后退缩。 原来东野焜经凌晓玉提醒,急从袋中抓了两把黄豆,趁于炎第三次打出飞镖之际,向他打出两把黄豆,黄豆粒射穿了于炎身躯,哪里还会有活命。东野焜恨透他多次偷袭,故下手决不留情,一心要将他除去。 此时七煞真人忽然出声大吼:“奚会主,并肩子上,杀光这班崽子!” 奚玄机立即下令:“各位立即出手,杀!” 群魔在慌乱中大吼:“杀!——” 胭脂山老大程华龙、老三武天祥、老四刘金豹立即合攻,如愚,如澄、严壮行、沈志武立即冲上,以一对一。 奚玄机在两个儿子两个媳妇的护卫下,退出三丈停立观战,以指挥全局。 七煞真人凶性大发,找上了青衫客。 东野焜正欲动手,但冲上来的人都自动避开了他,去寻找别的对手。他只好四处张望,以救援最危急的伙伴。但片刻间就见一枯瘦老道直冲他而来。他猜想定是七煞老道,来得正好,与其让老魔头找上其他人,不如自己来抵挡,便立即向七煞老道迎了上去。 七煞真人怒吼一声,一掌击了过来。东野焜一闪避过,接连还了两“杵”。七煞真人并未将他放在心上,不闪不避,只伸手抓他脉穴。 两人瞬间交手十合,七煞真人并未占了上风,使他狂怒无比。但东野焜动作快速,他无法扣住对方的腕脉,也无法与东野焜对掌。 两人以快对快,转瞬又拆了十招。 七煞真人今日亲临并非为了监察,却是为了对付青衫客而来。径山一战,本可以将凌晓玉一干钦探一网打尽,就是这个青衫客以惊人的武功救了他们。 青衫客到底是谁?为何江湖上从未听过有此人,他与慕容石、张渊、东岳三君子猜测,决无可能是个后生晚辈,必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所以用面巾蒙脸以防别人认出。 青衫客不除,乃金龙会之大患。故尔借迎元特使之机,设下圈套,请他出马押阵,务必将青衫客毙于掌下。 因此,他志在必得,决不能容青衫客逃遁。但青衫客的武功确也不容轻视,交手二十回合后,使他有些惊异。当即变了打法,改攻为守,只要对方以拳击来,他就猛扣对方腕脉,同时出掌重击。这一着十分厉害。东野焜要忙着缩手,又要躲闪击来之掌,未免有些忙不过来。 急迫中他一“杵”硬挡,击出的拳头五指伸开,迎向老道抓他脉穴的手。 但老道变招极快,右手一把抓住对方手腕,左手一掌猛击在对方推出的拳头上。 脉穴被扣,全身酥软,力道尽失,左手这一掌定然能够震碎对方心脉。 只听“砰”一声震响,老道感到对方拳头非但没有骨碎筋断,反而击出了极大的力道,震得他心跳气浮,不禁大吃一惊。他右手连忙加力使劲,要将握在手中的腕肘捏碎,但对方腕肘却坚硬如铁,脉穴根本未受治,五指反而来扣他的腕脉。急怒之下猛催真力于两肘,右掌紧扣对方腕脉,左掌抓住对方拳头,拼起了内力。他七煞真人掌上有毒,又有一甲子的功力,这世上没有几人能敌,他青衫客从头发到体型都不象老人,能有几年的修为?不要片刻就会中毒泄了真气,受尽折磨而死。 东野焜正欲摆脱其控制,猛觉两股大力从对方掌心透出,知道七煞真人欲以内力取胜,这逼着他施出内力一拼,这是他极不情愿的事。今日敌方人多,我方势弱,耗去了精力又如何助众侠杀出重围? 心里一急,便加了力道,那七煞真人也随之加力,片刻后两人脚踝已埋进土中。 盏茶时分过去,七煞真人惊诧无比。对方似乎毫无中毒迹象,内力竟似长江大河,滚滚而来。这青衫客不知练的什么功,竟然不怕人治穴,他难道练成了易经移穴的上乘功夫? 此时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孟浪,不该轻敌拼上了内力。他觉得越来越吃力,捏住对方腕脉的手正被一股大力往四处撑,五个手指已经捏不住了。那抓住对方拳头的左手,已经挡不住对方拳头发出的劲力。 他不禁惊恐万分。纵横一世,闯荡江湖,不知有多少高手死于他的掌下。夜行魔也好,断魂手也好,武功与他都在伯仲之间,他自信这世上无人能治住他,至多拼个两败俱伤。 然而今天的情形却是大大不妙,你看对方两只眼睛里,神光湛然,看不到一丝疲惫困倦。 在他头上,只有一层淡淡的白雾,他虽看不见自己头上的情形,但知道自己再撑不过一刻。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这样死去,毁掉他四十年罕逢对手的威名,栽在一个无名的小子手里。 他盼望对方也和他一样,内力已耗去七八成,虽比他强些,但已无法置他于死地,在他冒险撤回内力时,也把内力撤回。 他于是稍稍减少了内力,但对方的内道却乘势猛攻过来,根本就无收势的意思。 他只能撑到底,别无选择。明知死路一条,他也只有走下去。 他不愿死。在豪华舒适的庭院中有众多的男女仆役侍候,他每日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不离饭桌,他在相府有极高的地位极大的权力,在不久之后他要做高官过一过权贵的生活,这与浪迹江湖当个草芥枭雄决不相同…… 不,他不死!他要再活一百年…… “哇——”他觉得自己嘴里吐出了血,眼前一片黑暗,身子悬空往下坠去……东野焜嘴角流下了血丝,内腑已受了伤,但他终于把七煞真人送进了地狱,不禁十分欣慰。他连忙闭上了眼睛,试图作短暂的调息,但忽然听到身后凌晓玉的声音急呼:“焜哥,小心身后!” 随后脑后风生,有兵刃朝他头上击来,便猛提真气举左臂一架,同时一个转身,右臂伸直随身转动扫去,“嘭”一下正击在对方腹上,只听“啊哟”一声,那家伙扔去了两把圆刀斧,仰天倒地而亡。 此人正是大力双斧申豹。 东野焜举目一看,只见他四周有凌晓玉和四星女、严仁君、宣如玉、雷霄等人,他们抵挡着众多高手的进攻,与他们对阵的人中还有奚玄机、秦玉雄。他立即明白过来,当他与七煞真人拼内力时,他们便来维护他,在他周围布下了一个大圈,拼死敌住想乘隙而入暗算他的人,没有他们的保护,他哪里还有命! 一时间,他热血沸腾,便欲冲上去参加,但适才击毙申豹时他强提真力,又吐出了一口血。以他现在的状况,只能坐下调息。 但是,情势危急,他又怎能静得下心? 此时又听严仁君道:“焜哥不要妄动,赶快调息要紧!” 雷霄也叫道:“调息一周天再战,不必担心我等,否则于大局无补!” 东野焜立即冷静下来,他的禅定功夫已有极深厚的功底。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体能,若给他盏茶功夫,功力恢复七成不难。他任督二脉已通,阿难神功治伤又具奇效,盏茶功夫后他可与一流高手相搏。若此时勉力上阵,只怕连秦玉雄也斗不下来。可是敌势太强,这盏茶功夫中,就会有许多人受伤甚至丢了性命。但他若不恢复功夫,只怕无人再能活着离去。 念头急转间,他当机立断。 双目一闭,就地坐下,他立即进入物我两忘之境,丹田之气循经脉游动,气行一周天之后,顿觉浮躁之气顿去,伤势也随之减轻。 盏茶功夫后,神情气爽,精力充沛。 他睁开双目,只见四星女已倒下,凌晓玉头发散乱、左臂带血,宣如玉浑身血迹,在严仁君的呵护下,拼死招架应天华、彭桂兰和三个不相识的剑手攻出的狠毒招式。再看雷霄、梁公柏、孙彪、朱丰、黄武杰拼死力斗奚剑雄、秦玉雄、毕震山等多人。众侠无不带伤,情势紧急万分。东野焜不禁怒火冲冠,发指眦裂! 他立即大吼一声,向应天华扑去。 此时应天华趁凌晓玉招架奚家堡奚正良、奚保祥剑招之际,乘隙而入铁手当头罩下,凌晓玉眼看难逃一劫。 正在此时,东野焜左臂斜扫,将铁手荡开,右手一“杵”直捣应天华心窝,击个正着,应天华一个身子向后飞出,没喊一声“哎哟”便跃出四丈外,再也不会动弹。 东野焜动了真火,立即转向奚家两人,他二人不知厉害,两把剑对着东野焜刺来,被东野焜举两“杵”一砸,两把剑断成四截落下。他二人亡魂失魄欲转身逃走,被东野焜举两“杵”对着他们一击,两股真气把二人打翻在地,心脉震碎而死。彭桂兰见状大惊,一个倒翻出去了三四丈,溜到别处助战去了。 东野焜解了凌晓玉等人之危,顾不上说一句话,因为就在此时,孙彪、朱丰双双倒地,他心胆俱裂,飞一般冲了过去,先攻击剑术最精良的奚玄机。他来之前,大多由雷霄照应,既要力敌秦玉雄,又要助黄武杰斗奚玄机,因此耗力太甚,已被秦玉雄砍中了两刀,所幸伤势不重,他还能奋力抵挡。 奚玄机被东野焜引了开去,雷霄、黄武杰立即松了一口气,雷霄得以独斗秦玉雄,黄武杰则去斗毕震山以助梁公柏。 奚玄机剑招狠辣、功力深厚,剑芒暴涨二三尺,他也有心将青衫客毙于剑下。 东野焜贴近了身子,两只胳膊忽屈忽伸,以罡气对付对方的剑芒。奚玄机剑术变化莫测,时时移动脚步与青衫客保持一定距离,不让对方太靠近自己。但东野焜身法奇妙,常常闪过剑招后人已逼近奚玄机,以“杵”重击,迫得奚玄机连忙退后,中断了剑路。 两人斗了十多个回合,东野焜心想,这般斗下去百招也分不了胜负,只好以内力相拼,让对方内腑受伤,冲天剑法的威力便会减弱。当然这样做自己又要再度负伤,可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主意打定,他稍稍退后,不再攻击,只招架闪避,落了下风。 奚玄机见对方忽然只守不攻,判断对方和七煞真人拼内力已经受伤,短暂的调息只不过缓和伤势,现在与自己力斗耗精伤气,体力已经不支,若不乘机将其除去,等他逃走治好了伤,实在是平生所遇之劲敌! 这样一想,他便猛攻过去,势如排山倒海,要在十招以内取青衫客性命。 东野焜一步步后退,找到了决战的时机,就在对方一剑点到胸前之际,他双“杵”变拳,迅速一拍夹住。双掌一碰到剑身,借物传功,两股极强的内力顺剑身传了出去,奚玄机骤不及防,一惊之下力贯右臂,长剑才未脱手,但他极不愿拼比内力,想要撒手扔剑已经不及,只得运起功力,沿剑把顺剑去抵御对方的强大内劲。片刻后,他十分震惊,负了内伤的青衫客,何以还有这般强劲的内力,这真是匪夷所思,让人迷惑不解。 盏茶时分后,东野焜倾全力摧动内力,奚玄机也不得不竭尽全力对抗。 突然间,“啪啪”声响,长剑断成了几截,那无物可传的力直奔对方,两股劲气猛力相撞,一声大震,两人口吐鲜血各自退了一步。 东野焜深吸一口长气,勇猛地向奚玄机一步步走过去,目光紧盯对手。 奚玄机内腑受伤,又没了兵刃,从东野焜怒火熊熊的双目中,看出对方的勇气和取胜的决心,他不由心胆俱寒,他可不愿意把一条老命搭上,只要有剑在手,以后仍可取对方性命。 于是深吸一口气,一个倒翻跃出去四五丈,没入暗影不见。 东野焜吓走了对手,不由松了口气,若对方与他力拼,他恐怕要和对方一起倒地。他感到内腑隐隐疼痛,但已无法顾及伤势,把眼一扫,朝人多处冲去。 这里是白鹤门的裴泱,与几个门徒被十多人困住,便悄没声地蹿了过去,几“杵”就打翻了四人,惊得其余人四散逃开。 裴泱道:“多谢……” 话才出口,东野焜已经跃走,他瞧见左侧有不少人在厮杀,不时有喊声传出,极为整齐。 来到近前才看出有冯二狗、牛安等五六人,被十多人困住。这些人进退极有规律,似是一种阵式,手中握的都是软鞭。侯三娘、吴小东、冯二狗、牛安都已受伤,侯四姑坐在地上,张逸鹏守护着她,情势十分危急。 东野焜摸出两把豆粒,两手连挥,分两次打出,只听一片惨叫,刹时敌就倒下了一半多。 侯三娘等见到他来,喜得直叫。 东野焜并不搭理,又朝一旁跃去。 陈剑书、宣琼玉、史锦莲、袁勋正围成一圈,和潜山二虎纪雕、阮洪、彭桂兰以及四名刀手苦斗。陈剑书等无一带伤,已处绝境,在他们围成的圈内,躺着法胜头陀、薛峰、崔平,也不知是死是活。 东野焜一下蹿到纪雕身侧,那家伙正好对着宣如玉砍出一刀,待察觉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身侧,连忙变招换式,但东野焜比他更快,一“杵”击在他腰肋上,纪雕不声不响跌出了两丈外。东野焜又及时向彭桂兰扑去,她猛见青衫客现身,吓得尖叫出声转身就逃。东野焜又转向了阮洪,与陈剑书联手攻他。阮洪哪里吃得消,被陈剑书戳了一马牙刺,东野焜又赏了他一“杵”,哪里还能有命。 剩下的黑衣刀手见势不妙,早已逃走。 宣琼玉等已累得无力再战,只得就地包扎伤口上金创药。 东野焜马不停蹄,只要见有人打斗就上去,走得离码头远些,除了躺着的就是坐着的人外,已无人在厮杀,金龙会的人已经撤走。 他因不见如澄如愚等人而心焦,便出声喊道:“金龙会已败走,如澄师兄、如愚师兄、严叔、沈叔你们在何处?”略顿续喊道:“其余各位请向码头来,大家会齐一处。” 十丈外凌晓玉的声音道:“我们这就来,焜哥你快寻找负重伤的人,赶快施救。” “我在这里,马上过来。”有人应声。 东野焜见有人躺着的地方就仔细查看,但没有人再活着。走了不远,遇到雷霄,他也正在寻找活着的人。 “东野兄,你快调息吧,这儿有我。” 未及答言,身后有人道:“东野兄,看见家父家母了么?” 随即有个女人声音在十多丈外叫道:“仁儿,你父在此疗伤,我没事,快去助重伤者。” 严仁君大喜:“娘,我这就来看爹爹。” “不必了,他正调息,如澄如愚和沈师傅都在这儿,你们不必担心。”汪青青的声音道。 东野焜放下了心,道:“雷兄,今日好险,若无你和梁兄、黄前辈相助,只怕……” 雷霄忙道:“东野兄神功盖世……” 东野焜忙岔话:“你我兄弟相称,雷兄居长,我和仁君称兄吧。” 雷霄对严仁君也十分赏识,遂道:“蒙二位抬爱,愚兄也乐于与二位深交。” 三人遂一同探视寻找伤重之人,找到皮怀志、张彦礼,师徒二人正相互上药包扎,又见了骆艄、俞秀蛾、张元顺父子三人,没一人不带伤,而且伤势不轻。 大家聚拢后,查点人数,崔平、薛峰、法胜头陀、豫南双刀孙彪、朱丰和九宫门、白鹤门、飞龙堂、虎威镖局的二十八个武师镖师阵亡,其余剩下活着的人,不是轻伤就是重伤。 东野焜心情悲痛,豫南双刀结识不久,但他们侠肝义胆,他对二人极为敬重,不料此次却命赴黄泉,永世不能相见。 凌晓玉心情也极为沉重,她部下最忠心的三人战死,她既痛苦又内疚。 不等天明,众侠将敌遗下的数十具尸首搬离码头百丈外的荒坡中草草掩埋。自己一方的三十余具另择一块地掩埋,等以后再重新安葬。天明后再乘船过江,回去养伤。 众人在码头等船时,对今夜中计的原委作了商讨,对神鹰堂卓炜是否是叛贼,有了争议。 俞秀娥道:“卓堂主恐怕不知是圈套,他奉命到江浦县府待命,只能如实知会我们,而他的行动又落入秦玉雄的眼线,所以……” 凌晓玉道:“今夜有谁见了卓炜?” 一个个都不出声,显然都没见到。 凌晓玉道:“他若不知江边要有一场激斗,为何不和我们一同回来?” 俞秀娥一愣,喃喃自语:“天啊,莫非他也是个骗子?他知道我受骗的经过后,咬牙切齿要报仇,难道这些话都是假的?……这世上的男人,竟连一个可信任的都没有……” 众侠听得不是滋味,但也无人出声。 凌晓玉道:“卓炜是奉命引我们上钩的,他要么自愿要么受胁迫,这事以后会清楚的。” 此时江南出现了船只,他们举手招唤,有六支船驶了过来……
第 九 章 美人计 三天后的中午,雷霄来到香蕊茶楼等白艳红,他既已脱离金龙会,再无什么限制。 白艳红一见他就问:“你那天去码头了么?听说凌姑娘他们的人已伤亡大半……” 雷霄道:“金龙会的人并未占了便宜,百毒精司徒阳、七煞老道都见了阎王!” “呀,竟有这等事,快讲给我听!” 雷霄将那夜情形说了个大概,听得白艳红又惊又喜。她道:“雷兄既已反水,就不受他们的拘束了,这是好事。但金龙会尤其是秦玉雄只怕恨透了你,可要小心啊!” “不妨事,以后我可以随时来见白姑娘了。” “雷兄,别大意,秦玉雄的风火刀法千万不能等闲视之,请雷兄直言,若与秦玉雄交手……”略一顿,续道:“我将雷兄当知己看待,说错了话,请雷兄不要责怪才好……” 雷霄笑着接口道:“姑娘是想问我,是不是秦玉雄的对手,我说得对么?” 白艳红点头道:“请雷兄实言相告,这对于我十分重要,雷兄愿说么?” “那夜我已和秦玉雄动过手……” “啊,已经交了手,结果怎样?” “我被他砍中了两刀。” “哦,这么说来雷兄不是敌手!” “未必如此,如果我与他单打独斗,他决伤不了我一根毫毛。” 白艳红吐了口气:“若是这样,好极!” 雷霄诧道:“金龙会中武功最高的是夜行魔慕容石、断魂手张渊、东岳三君子、胭脂四尊者,白姑娘为何只说到秦玉雄?” 白艳红低声道:“他对我威胁最大,每次在相府见到,他那眼光就透出不怀好意的神色,再说复仇山庄庄主他们,曾对爹爹提起过要笼络秦玉雄的话,暗示此重任着落在我身上……” 雷霄道:“只要姑娘不随波逐流,不安心屈从于他们的旨意,随时只管离去,看他们又能奈何?到时我来接应姑娘就是。” 白艳红道:“我岂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只是爹爹执迷不悟,要效忠旧元,我又不忍心弃他而去,是以暂处虎穴,若是把我逼急了,我自然不会再忍耐下去!” “姑娘有这话,我就放心了。” “对了,我有重大消息,元特使黄正德、副使陈智,三天前已进京师。” 雷霄急问:“从何处来?” “从扬州乘船……” “原来如此,金龙会将我等诱至江浦县,他们却从另一方向的水路而来。” “宿于何处?” “小妹不知,小妹只在相府照应,特使为了不引人注目,只带了六名卫士,化妆成小商贩,分开行走。快到京师时,由两名侍卫先进城联络,再由复仇山庄庄主带人迎接,进城后住于何处,由庄主安排,极为保密。为保特使平安,相府也出动了好几位高手,和于庄主一同出京师迎接。依小妹的估计,八成是住进了相府。试想钦探眼线极多,住哪儿也不安全,只有进相府不会走漏风声。” 雷霄道:“说得是,这消息极重要。”略一顿,续道:“对了,三天前东野老弟还到府上找你,想对证特使到来的消息是否确实,但你和白前辈均不在府上。” 白艳红道:“家父早被派出京师,我则在相府等候,是以无人在家。唉,早知如此…… 不过也没办法,特使从哪个方向来,根本不让下面的人知晓,无法知令雷兄。” “凌姑娘并未将复仇山庄的事呈报上去,这关乎上千人性命,她要我转告姑娘,多劝劝白前辈,以早日脱出是非场。” “雷兄代我谢谢凌姑娘,只是我十分为难,我既不愿为旧元复辟卖命,也不好出卖他们,这便如何是好?” “姑娘不必为我们通风报信,但金龙会的事,最好不要袖手旁观,助我等一臂之力。” “复仇山庄虽与相爷联盟,其实各怀鬼胎,相爷不过是利用旧元罢了,待大局一定,只怕不会放过我们。雷兄放心,只要是对凌姑娘东野兄不利的事,我一定告诉雷兄。” “多谢姑娘,我……” “我们就不能兄妹相称么?” “求之不得,愚兄对贤妹早已生情,贤妹若不嫌弃,愿与贤妹定终身之约!” 白艳红脸上映出两朵红霞,低下头轻声道:“小妹身处险境,只怕无福消受哥哥一番情意,若上天有眼,留得命在,愿与君相伴。” 雷霄大悦,心情激动,当即掏出一包红绸,打开取出一对碧绿晶莹的上好玉镯,道: “这是家母给愚兄定情用的信物,愚兄随时带在身上,以赠意中人,雷家堡毁灭,财物尽失,只剩得这么一对玉镯,请妹妹收下。” 白艳红芳心喜悦,终于觅得一个如意郎君,红着脸当即褪下戴在手上的玉镯,将雷霄所赠戴在腕上。又从发上取下一只玉簪递给雷霄。雷霄接过细看,见刻着一个“红”字,便撕下一小块红绸,谨慎包好收入怀中。 白艳红将玉镯收好,道:“哥,小妹要回去了,最近帮中号令极严,不便久留。” 雷霄恋恋不舍:“何日再见面?” 白艳红道:“我也不知,五天后来吧,若我抽不了身,就推迟到第二日,第二日不见,推到第三日,依此类推,总要见上一面。” 雷霄道:“好的,愚兄定来等候,若妹妹有急事,到福寿坊白马巷第六家来找愚兄。” 两人说定,各自返家。雷霄一到,便把白艳红所说情形告知东野焜和如澄等人。 如澄、如愚、严壮行、沈志武那日与胭脂四尊者拼斗都负了重伤,四尊者也没讨了好去,因此三天来都在坐息。东野焜回来足足调息一整天,才算恢复如初。无情刀娄敬、独眼枭皮怀志受了内外伤,他们曾与终南双剑、五花老尼等交手,但对方人多,寡不敌众。侯四姑流血过多,三日进补只是略为好转。其余诸侠负外伤者居多,伤口非三五日能愈。但人人精神振奋,盖因渡口之役除去了七煞真人、百毒精、鬼镖三个极难对付的强敌,自己一方虽然也有伤亡,但相比之下对己方有利。他们中能走动的,天天坐在天井里议论。冯二狗、吴小东等人学过青煞刀法的,无不为自己的武功猛进而高兴,要不然一条命早就没有了。 此刻他们刚刚小睡起来,在天井里闲聊,见雷霄上楼找东野焜,猜想定是有了什么消息,一个个翘首看着楼上。 不一会,东野焜和雷霄又进了如澄大师的房门,众人更判定有事,巴望他们快下楼来。 片刻后,雷霄、东野焜果真下楼来了,冯二狗便嚷道:“快来快来,有消息么?” 雷霄笑着把元特使已到的消息说了,众人便议论起来,大骂卓炜不该骗人。 梁公柏道:“卓炜惧怕金龙会那几个魔头,只好屈从,心里未必愿意造反。” 黄武杰叹道:“确实如此,老夫与关兄早萌退意,但顾虑无人相助,孤掌难鸣。岂料东野少侠、如澄大师等人武功高强,足能与金龙会见个高下。否则,我和关兄早就反水投靠。” 东野焜道:“此役若无前辈和雷兄梁兄阵前反戈,我等只怕回不来了。” 黄武杰道:“少侠谦和有礼,哪像秦玉雄挟技凌人,老夫后悔省悟太迟,早该反水,以至害了关兄一条命!” 雷霄笑道:“前辈知道么,东野老弟与秦玉雄曾同门五年,是他师弟呢。” 黄武杰大奇:“有这等事?” 雷霄请东野焜把改投师傅的事说了,黄武杰慨叹不已,道:“东野少侠忠厚,一心为报答师恩,舍己去侍候如澄大师,秦玉雄只想自己学得绝技留山,所以不愿改投一个废人的师傅。东野少侠为此因祸得福,跟随的竟是寂空大师,这是谁也想不到的事。这叫‘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上天不薄待忠诚好心之人。那秦玉雄要是知道了原委,不知会怎么想,当年自以为得计,却失去了稀世奇功。” 冯二狗道:“要让秦小子学了金刚降魔杵,阿弥陀佛,那我们这伙人就惨了!” 正说得热闹,凌晓玉、宣如玉带着太湖总舵把子田刚毅、护卫总管戚耀光来了。 凌宣二女伤势未愈,一脸愁容,把田、戚二人向大家引荐。戚耀光与吴小东相熟,见面分外高兴。田刚毅又感谢大家太湖助拳之恩。 凌晓玉道:“戚总舵主已来了两天,住在旅舍不便,今日过来与大家同住。杨忍老前辈已答应破誓离岛助拳,合总寨之力,我们定能与金龙会决一雌雄!” 众人听了极是高兴,多了一支生力军。 田刚毅道:“我们来了八人,住得下么?” 沈志武道:“此役死了不少人,房屋有的是,就请过来吧。” 凌晓玉心绪不宁,有事告辞而去。 田刚毅等人由吴小东、冯二狗陪同,到旅舍去搬衣物。 凌晓玉和宣如玉匆匆赶回家,四星女在养伤,她把如玉叫来陪她。回到楼上,宣如玉问她,为何不把事情告诉东野焜。 她道:“一则人多,二则婆婆只说提前议婚,并无定议,说了徒乱人心。” 宣如玉不再说话,两人相对无语。 从码头回来,婆婆不在家,她在极度疲乏中睡了过去,傍晚才醒过来。一吃完饭,她去探视四星女四星卫和羊操的伤势,刚走到门外,金花正好来叫她,婆婆召见。 到了郁香楼客室,万松婆婆居中而坐,那拒绝去江浦县府的雌雄刀卢新泰坐在一侧,她一见有他在座便知不妙。 果然,婆婆阴沉着脸,她行礼也不理睬,只冷冷道:“坐下说话,昨夜怎么回事,你详详细细具实说来,不得有所隐瞒。” 凌晓玉便从头至尾说了个大概,东野焜如何击毙七煞真人、雷霄阵前反戈也不提。 婆婆听完,冷冷道:“如此重大的事,为何不先禀告本官就擅自行事?” “昨日婆婆不在……” “为何不等我回来?卢钦探不是说了么!” “是的,但来不及等婆婆……” “你忙什么?忙把部下带去送死么!” “为了捉拿旧元特使,获取胡相爷勾结元太子的凭证,所以属下……” “你好大喜功,自作主张,不分青红皂白,投进金龙会张开的罗网,你该当何罪!” 凌晓玉满腹委屈,道:“当时接报,不疑有他,事情又急,故……” “你不必再狡辩,元太子特使在何处?” “不知,还未查到……” “既未查到,何来元太子特使之说?” “秦玉雄等曾议及此事,不至有假。” “元太子派特使见胡相爷,意欲如何?” “据报,前日夜间秦玉雄赴相府议事,胡相爷宣谕要谋反,着令金龙会迎侯元太子特使,并防我们探查,要金龙会借机将钦探除去……” “是么?胡相爷当着许多武林高手的面说要谋反,他是这么说的么?” “是的,这是秦玉雄议事回来后说的。” “很好,那么凭证呢?” “这个……暂时没有。” “我说你好糊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虽无凭证,但有人证……” “哼!好一个人证。你以为相爷是个七品九品的芝麻官么?若不得到皇上宠幸,岂能拜相。你半点凭证也无,信口开河,皇上岂能相信这无稽之谈?你想落个诬陷大臣的大罪么!” 凌晓玉无话可说,只好不作声。 “你怎么不说话了?凭证何时取得?” “这……属下一定设法……” “我问你何时取得凭证?” “相府内高手如云,夜行魔慕容石、断魂手张渊均是顶尖高手,是以盗取凭证甚难……” “依你之见,是要等到相爷谋反那日才有凭证?到那时大祸酿成,还要你什么凭证!” “属下拼了一条命,尽快取得凭证……” “拼了你的命?说得好听!国家社稷危殆,身为钦探竟然不能为朝廷出力,使朝廷防范于未然,免除一场大祸,你若不能取得凭证,死了何益?老身再问你一次,何时取得凭证?” 凌晓玉被逼不过,只得咬牙道:“十天!” “不成,十天内若胡丞相举事,岂不误国?老身限你三天内交出凭证!” 三天期限太短,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请婆婆多宽限几日,属下一定……” “老身既说三天,自然有法。” “请婆婆指点。” “与秦玉雄提前议婚……” “使不得,婆婆……” “你回去后认真思索一番,明日早上回话!” 就这样,她被赶了回来,只对宣如玉说了此事,以后便去安置田刚毅,未将此事告知东野焜。这会儿她越想越觉得不妙,万松婆婆说三天取得凭证,提前与秦玉雄议婚,这究竟是何意?莫非她要在几天内逼她去和秦玉雄……” 她不敢再想下去,心里直憋气。 此刻四星女上楼来了,那日她们受伤力尽倒地,将息了三日,精力已恢复,只是伤口未愈。见凌宣二人各自闷坐,便问出了什么事,宣如玉把婆婆的话说了,四星女议论纷纷。 紫梅何凤娇道:“这卢新泰不是好东西,他自己怕死躲在家里不说,还要搬弄是非!” 青梅杨杏道:“江畔中计,那是上了卓炜的当,谁又能未卜先知?” 白梅乔玉珠道:“这事应告知东野相公,及早设法,婆婆要是逼人太甚,就……” 凌晓玉道:“疯了么?这话不能说!” 黄梅汤燕道:“婆婆要是逼小姐和那个姓秦的死囚,小姐何不抬出东野相公,他比那姓秦的不知强了多少,婆婆也就无话可说。” 宣如玉道:“凌姐姐做了钦探还不够,还要把东野相公也拖进泥坑么?” 杨杏道:“那怎么办?没别的法子啊!” 何凤娇压低了声音:“办法是有的,咱们姊妹索性远走高飞,这钦探就不做了吧!” 汤燕、乔玉珠齐道:“说得好,溜吧!” 凌晓玉道:“走不了啊,要是能走,我早就走了,还能等到今天?” 四女叹口气,不作声了,一个个愁眉苦脸,她们实在想不出办法了。 凌晓玉道:“别唉声叹气的,我走不了,难道你们也走不了?等金龙会的事一了,你们就走吧,不能再窝在这里受罪!” 何凤娇道:“我们与小姐情同手足,岂能抛下小姐一人留在这里,要走大家走,要留大家留,祸福同享,生死与共!” 其余三女道:“正是如此,决不背叛!” 凌晓玉十分感动,道:“多谢你们一片忠心,但我与你们不同,你们无牵无挂……” 杨杏道:“我四人都是孤女,小姐的父母也就是我们的双亲,岂能弃之不顾?” 凌晓玉叹口气道:“有你们这样的好姐妹,不枉我在人世上走一遭,只是我不忍心牵累你们,时机一到,我将你们托付给东野相公,他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四星女流出了泪,说死也要和她在一起。 宣如玉、凌晓玉也哭了,心中的委屈化成甘泪,一片抽泣…… 未了宣如玉止住泪,道:“姐姐,明日万松婆婆若逼你和秦玉雄议婚,我们该想出个办法来对付,不能再拖延。” 凌晓玉道:“婆婆原说半年为限,就算提前也不能就在这几日吧,我想法再拖……” 何凤娇道:“依我看来,这事迟早都要有个了断,小姐何不下个决心,到时临事不乱!” 凌晓玉道:“牵挂我父母的安危,叫我怎样下决心呢?这事不能急躁处之。” 杨杏道:“找东野相公他们去,那里人多主意多,定能想出办法来!” 凌晓玉道:“等明日上午看万松婆婆怎么说,然后再拿主意。” 看来也只好如此了。这一天似乎过得很慢很慢,好不容易才熬到吃晚膳。饭后金花来叫凌晓玉,婆婆召见。 一见面,婆婆气色很好,甚至还带了点笑容,对她道:“你想好了么,何时取得凭证?” “属下在八天内定取凭证……” “是么?你要取什么样的凭证?” “这个……属下不知,只有到时再看。” “这么说,能取什么凭证你都不知,又如何去取?须知相爷何等身份,并非随便什么物事都能作凭证的,你说元太子派特使到相府密谋,那就拿出他们往来的书信来,再则就是把特使捉来,除此二项,都不能作凭证,老身问你,八天之内你能取得这两件物事么?,” “属下一定尽力而为……” “怎么个尽力法?你有何妙算?” “这……属下一时想不出。” “好,你既然想不出计策,那么只好让老身点拨你,计谋只能用在秦玉雄身上,你明日去见秦玉雄,与他定亲……” 凌晓玉一听这话,全身都抖了起来,立即岔话道:“婆婆,秦玉雄乃叛逆首领,为相爷亲信,属下身为钦探,效忠于皇上,怎能与大逆不道的叛贼结亲,此事万万不能从命!” 万松婆婆大怒,斥道:“放肆,你好大胆,竟敢顶撞本官!胡丞相谋反罪证,之所以迟至今日未能获得,皆因你不遵照本官令谕行事,贻误时机,使朝廷不能早日消除隐患,你莫非要酿成大祸之后才甘心么?不错,秦玉雄是相国之子、叛逆首领,唯其如此他才是个重要人物,你下嫁于他,才能获取相国谋反罪证,消弭一场大祸。功在国家,皇上自有封赏,到时老身便可申奏朝廷,赦免你父母大罪,让你双亲重见天日。因此你与秦逆结亲,上为忠心报国,下为父母尽孝,于公于私堪称忠孝两全,你不过是牺牲色相,有什么大不了的!”略一顿,续道:“本官已经决定,明日一早本官陪你到秦府议婚定亲,三天后完婚,不得有误,若敢违令,先斩你父母,后再处死你!” 凌晓玉如遭五雷轰顶,一时间心急如焚,抗辩道:“婆婆,秦玉雄等人已知属下身份,几度交手,誓不两立。结亲意图,岂能瞒得过他们?到时非但不能获取凭证,反赔了属下一条性命,于事无补,望婆婆三思!” 万松婆婆冷笑道:“你以为本官不知道么?不错,正如你所言,彼辈已知你是朝廷钦探,本官前往议婚,旨在笼络秦玉雄以获取谋反罪证,但他们必然会答允此事将计就计,让秦玉雄从你身上探知钦探的机密。因此,戏在你二人身上,就看你如何做,天下男人,有几个不好色的?只要你施展些媚惑手段,那秦玉雄就能乖乖听话,只要他一反水,就是最好的人证,那时还不能将相国一班叛贼除去么?” 凌晓玉竭力让自己不大叫出声,她要据理力争,决不退让。 “婆婆,这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秦玉雄攀龙附风,巴结权贵,又被相国收为义子,早已死心蹋地,决不会为一女子改弦易辙……” “胡说!他要做官,我们给他官做,只要反戈一击,朝廷自有封赏,他哪里会不愿意?” “婆婆……” “住口,你多次失手,损兵折将。数日前你不听卢新泰之言,又使几名五级钦探殒命,本该将你治罪,但本官一再开恩,让你戴罪立功,将功赎罪,你再若不识时务,休怪本官无情!”略顿,续道:“金龙会势大,又有几名顶尖高手,以你之力,决不是对手,再这般蛮斗下去,你手下的人马非赔光不可!到时你罪不容赦,你父母亦休想再见天日,你就是不忠不孝的大罪人!”又一顿,厉声道:“议亲之事不可更改,本官自有妙计,明日一早你梳妆打扮好,与本官一同前往秦府,不得有误!” “婆婆,属下……” “下去!” “婆婆,听属下一言……” 万松婆婆站起身,进内室去了。 金花冷冷道:“凌姑娘,该走了。” 凌晓玉愤火烧心,真想跳起脚大喝道:“要逼我凌晓玉嫁人,除非天崩地陷!……” 但是想到身陷囹圄的年老双亲,她把那满腔的愤怒拼命压抑着,转身大步走去。 回到绮香楼,四星女和宣如玉焦急地在楼下等她,一见她的脸色,就知大事不好。 凌晓玉直冲冲上了楼,紫梅忙把门关好,随四女上楼来,只见凌晓玉泪流满面,一个个禁不住鼻子一酸,跟着流下泪来。 片刻后,宣如玉道:“姐姐,婆婆说了些什么,快告诉我们,大家来想办法。” 凌晓玉哀伤太过,说不出话来。 她自小家遭大祸离开了双亲,被人送到黄山跟随师傅学艺,对身世并不了然,师傅也不告诉她。待长大后曾问过师傅,师傅说她也不知,她只是与万松婆婆交好,受万松婆婆之托授艺。十年后艺成下山,师傅只叫她去京师找万松婆婆,一切听婆婆的吩咐。她遵照师傅谕旨,受命于万松婆婆,出生入死为朝廷效力,如今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她若抗拒婆婆,一则父母性命不保,二则婆婆武功深不可测,她决不是她的对手。 她若暗中潜逃,她怎能抛下父母不管,再说钦探眼线遍布天下,又能逃到哪儿去? 所幸结识了东野焜和他的一班朋友,事情尚有可为,她决不甘心由婆婆任意摆布,她要抗争,为自己、为父母争一席存身之地。 自从认识东野焜以后,她就把自己的今后寄托在他身上。他忠厚诚挚,对自己真心实意,一身武功足能与天下高手一较长短。有他在自己身边,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因此她早就打算在灭了金龙会以后,凭她的功劳请求皇上赦免父母,然后与东野焜携双亲远走高飞。 可是,她决没有料到万松婆婆竟是个心肠狠毒的人,敢逼她出卖色相,不惜毁了她的一生,以建功立业。若是抓到相国的把柄奏给皇上,她便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既然婆婆将她逼到了死路,她只好豁了出去,今夜就去找东野焜,商议出个办法来。 决心已下,她拭去了眼泪,把婆婆逼她明日就去议事的事说了,五女听得又惊又怒。 宣如玉道:“我们是她的属下,却不把我们当人看,这婚姻大事,岂同儿戏?找胡相国造反的凭证,另有他法,为什么一定要与秦玉雄结亲?这不是毁了人家的一生么!” 何凤娇道:“事急,我们快去找东野相公他们商议,小姐以为如何?” 凌晓玉道:“我自然想找东野相公商议,但父母在人家手中,这是个天大的难题……” 正说到这里,忽听金花的声音在楼下响起:“宣如玉,婆婆召你晋见!” 宣如玉一愣:“婆婆召我?真是怪事!” 凌晓玉道:“你快出声答应,别耽搁。” 宣如玉推开窗户应道::“马上就来!” 凌晓玉嘱咐道:“婆婆说什么你都要冷静,千万别和她顶嘴,以防不测,天大的事回来再商议对策,记住了!” 宣如玉答应着下楼去了,听她和金花已离开绮香楼,五人这才小声说话。 汤燕道:“怪事,婆婆从不召见四级以下钦探,如玉姑娘是六级钦探,为何召见她?” 杨杏道:“莫不是要她监视我们,随时向婆婆禀告,除此外我可想不出别的理由。” 乔玉珠道:“难说,婆婆心眼多,谁知她打如玉姑娘的什么主意。” 何凤娇道:“也许婆婆向她打听那天我们中计的事,瞧瞧小姐有没有隐瞒什么。” 凌晓玉道:“不会,江湖四杰一向忠于职守,婆婆只要问他们不就成了。” 五人小声议论着、猜测着,焦急地等待宣如玉回来,足有半个时辰,才听见楼下关门的声音,杨杏急不可耐地守在楼梯口,果见宣如玉绷着脸上楼来。 一进客室,不等发问,宣如玉就咬牙切齿骂道:“无耻之尤,亏她也是个女人,我宣如玉是任由人作践的?那就等着瞧吧!” 众人满头雾水,忙问她何事。 宣如玉坐下,恨声道:“老太婆把我叫去,叫我抬起头来,上下把我打量一番,点头赞道:‘唔,果然出落得一朵花似的!’然后叫我坐下,问道:‘如玉,你今年多大了?’我说:‘回禀婆婆,今年十七了。’她道:‘你有没有婆家了?’我心想,怪羞人的,怎么讲这些事,便道:‘没有。’她道:‘那好,你是钦探,由老身给你做主吧!’我一听大惊,忙道:‘启禀婆婆,如玉年岁尚小,不愿论及婚嫁……’她把脸一板:‘这不是一般婚嫁,任由你家里做主。听着,老身已决定将凌晓玉下嫁秦玉雄,以获取相爷谋反凭证,但她一人嫁过去,未免人单势孤,特命你一同陪嫁,充任小妾,以助凌晓玉,四星女则充丫环随往。 你们六人在一起,有事好商量。老身此举,为的是国家社稷,施用美人计也属迫不得已。以你和凌晓玉的姿色,再加上四星女,足以使秦玉雄心动乱性,他定会为情所困,甘愿投降。 须知凭我方之力,仅凭武功难以取胜,故尔改为智取。你们为朝廷牺牲色相,乃是为国尽忠,乃大智大勇之豪举,无人敢讥嘲你们。事成之后,老身向皇上为你们请功,擢升官级,厚加赏赐,切勿辜负老身一片用心……’我听她竟说出这般无耻的话来,真是切齿痛心、忍无可忍,直想对着她大骂,但姐姐临走时嘱我沉着冷静,便咽下一口气,姐姐身为四级钦探都被她卖了,我这个六级钦探又有什么卖不得的?况我与姐姐生死与共,卖了姐姐也就如同卖了我一样,那么老恶婆卖姐姐的时候搭上了我,又有什么可气的?反正我们不会依从她的摆布,不如爽爽快快答应了她,哄得她心中无疑才好。于是我装着害羞地低着头轻声回答道:‘属下遵命!’这老恶婆果然高兴,道:‘很好,你小小年纪却深明大义,比那凌晓玉有见识多了,大功告成之后,老身将你升为四级钦探,今后由你独挡一面,统率百十个钦探。’我低声道:‘多谢婆婆栽培!’心里却骂道:‘老恶婆,我恨不能拔了你舌头,挖了你那双狗眼……’此时她便叫我离去,我还未走出门,她又道:‘你很得老身赏识,过去对你所知不多,早知你是个忠心耿耿的巾帼,老身一定重用,不会等到今日。待老身呈报宫中,即日起擢升你为五级钦探。’这老恶婆以为我不懂事,甜言蜜语哄着我,害得我又谢恩一次,才算出了门。” 何凤娇道:“原来如此!还要搭上如玉姑娘和我们四个,他秦玉雄有这个艳福么?” 乔玉珠啐道:“呸!他不配,我们姐妹六人将他大卸八块,看他可吃得消!” 汤燕骂道:“咱姐妹又不是她恶妇的丫环,任由她处置当牛当马,我说姐妹们,今夜就投奔东野相公去吧!” 杨杏叱道:“瞎了狗眼的老恶婆,我姐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决不作践自己!” 凌晓玉看看她们,叹口气道:“没想到还搭上了你们,这下我们姐妹都坐在一条船上了。 只是我比不得你们,可以一走了之。这样吧,今夜我与如玉妹妹去找东野兄他们商议,你四人收拾好东西,三更时过去,然后我一人回来,天大的事由我承担……” 言未了,五女俱皆反对,说来说去一句话,六姐妹生死与共,相濡以沫,大家相依为命,决不单独偷生。人人斩金截铁,立了重誓。 凌晓玉情不自禁又流出泪,引得大家又偷偷哭了一场。之后四星女下楼睡觉,凌宣二女直等到二更尽三更初,换上夜行衣直奔福寿坊。不多时二人已到“柏庐”院中落下,又跃到正楼走廊,轻轻敲东野焜的门。 屋中刹时灯亮,片刻后东野焜开了门,见是凌宣二女,忙让进了门。他与严仁君同住,严仁君见了宣如玉,慌得要去整理床铺。 凌晓玉道:“不必,事情紧急,听我说吧。”遂把万松婆婆强迫议亲的事说了。 东野焜、严仁君气得跳了起来,说绝对不可如此,万松婆婆不是人……声音一大,两邻的如澄如愚、严壮行汪青青连忙过来,闻知事情后,十分气愤,你一言我一语,吵醒了正楼上另外两间屋住着的侯三娘侯四姑韩飞燕和张元顺、韩兴邦两位老镖头,也纷纷过来问询。 严壮行道:“屋里坐不下,到天井里谈吧,索性把大家请出来,仔细斟酌一番。” 凌晓玉有些过意不去,但明日上午就要去议亲,就顾不得许多了。 众人下到天井,把人都叫了出来,由严壮行把议亲的事又说了一遍。 冯二狗大怒道:“秦玉雄猪狗不如,怎配有这么大的艳福!凌姑娘不算,还搭上如玉姑娘和四位女星卫,这么多天仙似的美人儿,凭什么全归他一人了,难道别人就没有份?东野兄弟、仁君兄弟还有我二狗,哪一点比他差了?真是岂有此理,我二狗头一个就不答应,他秦玉雄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侯四姑嗔道:“你这话是说到哪儿去了,秦玉雄没有份,你也没有份,给我闭嘴吧!” 众人本来想笑,但都忍住了,不是时候。 如澄道:“万松婆婆此举令人不解,这样的计谋对方岂有不知之理,能瞒得了人么?” 梁公柏道:“秦玉雄对凌姑娘早有非份之想,万松婆婆提亲,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但他决不敢私下里答应,定会告知总提调慕容石。若老魔头允准婚事,那必然是定下了计策的。” 雷霄道:“不错,正是如此,凌姑娘能否藏身于此,过段时候再作计较。” 凌晓玉叹口气道:“我父母押在天牢,受制于万松婆婆,我要是违命逃走,父母性命不保,千难万难就只在这一难!” 严壮行道:“凌姑娘今后是否脱离钦探?” 凌晓玉道:“我原就准备金龙会的事了结之后就远走高飞,脱离这是非之地。” 严壮行道:“那就好办了,事不宜迟,我们分头行事,一拨人到天牢救出令尊令堂,一拨人设法觅到相爷谋反的凭证。只要凭证到手,万松婆婆就不能逼婚。” 众人都说好主意,可是明早就要议婚,做什么都来不及。 严壮行道:“明日只能去定亲,到完婚总还有几天吧,几天中我们便可有一番作为。” 冯二狗叫道:“哎呀,不成不成,把亲一定,传出去多难听……” 沈志武道:“事关大局,只有不顾这虚名了,凌姑娘你说是不是?” 侯三娘道:“我们女子最重名节,把亲一定,虽说未完婚,可已有了名份,这对凌姑娘宣姑娘都不好,能不能再想出办法来?” 雷霄道:“明日上午定不成亲,秦玉雄决不敢私下里答应,所以最早也得后日。” 严壮行道:“不错,明天有一天一夜,只要能救出凌姑娘双亲,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一来,大家都松了口气。 如澄道:“严施主说得是,明日先到天牢打探消息,夜里破牢救人。” 冯二狗道:“这事我和猴子去干,包管把消息探准了。” 沈志武道:“天牢设在太平门外玄武湖畔,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你们可要小心了。” 吴小东道:“多带银票,什么都打探得出来,沈老只管放心。” 凌晓玉十分欣慰,道:“有劳二位了,只要得到双亲的确切消息,不愁救不出人来。” 严壮行道:“姑娘明日不动声色,且勿使万松婆婆生疑,情形若有变,再商议。” 凌晓玉说了住址,万一她被婆婆困住,大家好来找她联络。 回到绮香楼,四星女在楼下卧室等得心焦,忙起来开门,得知情形后才安然入睡。 第二日一早,凌晓玉宣如玉和四女都妆扮了一番,一个个娇艳如花,万松婆婆带金花银花随往,分乘两辆马车前往秦府。 车到雅庐前停下,车夫大咧咧对门丁道:“快去通报秦公子,凌小姐偕同万松夫人前来拜访!” 门丁一看马车豪华,车夫穿着也甚是讲究,便连忙跑去禀报。 秦玉雄则起来不久,闻报后十分惊异,凌晓玉竟敢到雅庐来,还有什么万松夫人,这不是那个二级钦探么?当下不及思索,连忙亲自到门口迎接。 马车驶进大门后,凌晓玉等下了车,然后到婆婆车前侯着,婆婆由金花银花扶下车。 秦玉雄不禁看得呆了,凌宣二女好比月宫嫦娥,四星女也个个美如天仙。以往斗场上见到她们时,个个劲装,英姿勃勃,可惜处于敌对,无暇品味她们的美貌。今日一个个浓妆艳抹,衣裙光鲜,走路一步三摇,环佩叮当,人人妩媚温柔,勾人魂魄,那伴着老夫人的两名侍女,也非庸俗脂粉,啊哟哟,八个美人儿,直看得他入痴入迷,灵魂儿出了窍…… 那何凤娇见她那付色迷迷的怪模样,气得杏眼一瞪:“秦公子,让我们夫人和小姐站在这儿吹风,不嫌慢待贵客了么?” 她本欲直呼他“秦玉雄”的,但当着万松婆婆的面,不敢放肆。 秦玉雄猛省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连忙一躬到底:“夫人小姐光临寒舍,蓬筚生辉,玉雄深感荣宠!” 万松婆婆一笑:“冒昧惊扰,还请包涵!” “请!”秦玉雄又躬下了腰,倍加殷勤。 来到客室,分宾主坐下,金花银花侍立在婆婆身后不肯坐,四星女也只好站在凌晓玉身后,金花银花职级比她们还高。 绿荷一见那么多美人,心下甚感惊异,连忙命丫环泡茶,她亲自一一献上。 秦玉雄这才打量了这位有名的二级钦探,只见她五旬有余,但并不见老,一身衣物雍容华贵,俨然一位贵妇人,温和的笑脸上依然透露出几分威严,决不同于一般富家妇人。奇怪的是她并不老迈,却称为“婆婆”。 献完茶,秦玉雄道:“老夫人亲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玉雄洗耳恭听!” 万松婆婆目光一扫:“说话方便么?” 秦玉雄一挥手,绿荷率小婢出了门,道:“夫人请指教!” 万松婆婆注视着他道:“秦公子,闻名不如见面,公子人才一表,武功高强,堪称人中龙凤,超群绝伦!” 秦玉雄听此赞语,似是好兆头,心中窃喜,不禁笑道:“多谢夫人夸赞!” 六女听着刺耳,各人在心里大骂,有的骂他是城狐社鼠,有的骂他是跳梁小丑,有的骂他衣冠禽兽,猪狗不如……” 婆婆道:“秦公子,这是老身肺腑之言,以公子之才,本可成就一番功业,流芳百世,只可惜……,恕老身直言,公子少不更事,误入歧途,以至毁了前程,老身甚为公子惋惜!” 秦玉雄装作不知她话中之意:道:“请恕玉雄愚拙,不知夫人指何而言,玉雄蒙相爷垂青,收为螟蛉之子,为朝廷效劳……” 万松婆婆道:“公子不必再掩饰,今日打开窗说亮话,老身此来,欲与公子做笔买卖,这番交易公子决不会吃亏!” “请夫人直言。” “老身欲将凌晓玉、宣如玉许给公子作正室偏房,外带何凤娇、乔玉珠、汤燕、杨杏四名女侍,你可收为侍妾……” 这话虽然事先知晓,但当着秦玉雄的面说出来,凌宣等六女又羞又怒,恨不得找道地缝钻进去,她们此时恨透了万松婆婆,也恨透了秦玉雄,一个个咬牙切齿低下了头。 秦玉雄一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受宠若惊,大喜过望,忙不迭岔话道: “夫人,这话当真!” 万松婆婆道:“自然是真,婚姻大事能是随便说的,这岂不污了姑娘家的清白? 秦玉雄情不自禁站起一揖:“多谢夫人,玉雄也不知哪一世修来的福……” 万松婆婆道:“且慢,老身话未说完,公子且坐下,听老身道来……” 凌晓玉等六女心如火焚,当着面被人出卖,讨价还价,如同货物,一个个羞愤无比。 只听万松婆婆道:“六位姑娘一个个美如天人,哪个男子不为之动心?老身愿为公子做个大媒,自然是有条件的……” “夫人请说,玉雄一定量力而行!” 这“量力而行”的话值得玩味,看来秦玉雄虽好色,还没到了忘乎所以的程度。 万松婆婆念头一转,续道:“除了六位美女随时常侍在侧,老身还将为公子在朝中谋个锦绣前程,条件是,公子须听命于老身,不知秦公子意下如何?” 秦玉雄心想,她是钦探,若投靠到她膝下,为皇上效力,那自然是名正言顺,既风光,又不用冒险。跟着胡相爷造反,成者虽为王,但败了却成为寇,那时天涯沦落,无权无势,日子过得凄凉。两相权衡,跟着老太婆安稳些,但地位不显赫,至多也是个钦探。跟着胡相爷,只要成功,自己就封王封爵,大富大贵。可以说,各有利弊。然而,这些都可暂时抛开不谈,他这会儿又怎敢回答老太婆,虽然他为六女美色倾倒,但项上的人头首先要保住,否则没了性命要美女何用? 他得将此事禀告夜行魔慕容石……不成不成,要禀告相爷……可是,若相爷不允,到口的天鹅肉岂不飞了?……不对,相爷明知老太婆是钦探,此举不过是以美人计笼络自己,自己若露出贪恋美色的馋相,岂不被相爷怀疑自己被美色所迷要背叛金龙会?……哎呀,难、难、难!纵使自己仍忠于相爷,但拥着美女度日,美女又是钦探,天天逼你背叛相爷,你又如何应付?相爷又如何信得过你了…… 一时间,他胡思乱想,难以回答。 万松婆婆见他沉思不语,便道:“怎么,公子可是觉得这笔买卖不划算么?” 秦玉雄一惊,连忙道:“夫人美意,玉雄求之不得,只是婚姻大事玉雄不得作主……” 万松婆婆面一沉:“男儿汉大丈夫,岂有作不得主的?公子不妨直说了吧,是不是要向相爷禀报,得到相爷恩准?” 秦玉雄道:“是是,玉雄正是此意。” “那也应该,明媒正娶,瞒不了人。但公子本心愿不愿结这门亲,还请公子直言。” “愿意愿意,玉雄求之不得!” “很好,老身还有话说。你我双方都知根知底,老身的用意你十分清楚,相爷也十分清楚。因此老身并非用计,这明摆着的事,还能有什么计谋?但相爷若允准婚事,那是用的将计就计,所以双方好比赌徒,宝就押在你秦公子身上。忠于朝廷还是背叛朝廷,全在于公子一心。话到此打住,老身该打道回府了。” 秦玉雄忙道:“在下一经相爷恩准,当即送聘礼到府上,请夫人稍待一日如何?” 万松婆婆道:“适才老身之言,公子听懂了么?该给老身一个答复。” 秦玉雄道:“玉雄明白,请夫人放心!” “那么说,公子答应老身的条件了?” “是,玉雄答应,今后死心蹋地效忠皇上!” “那么,相爷若答允婚事授计与你,你会如实告知老身么?” “玉雄合盘托出,决不敢欺瞒!” “很好,我们这就算谈妥了,告辞!” 凌晓玉等忍辱熬着,度时如年,这时如释重负,一个个扳着面孔,决不看秦玉雄一眼,跟在婆婆身后出去,恨不能快些离开。 秦玉雄偷偷把她们六人又打量一番,直看得怦然心动、心痒难抓。心想有这样六个绝色女子相伴,这一生当真是艳福不浅,就反了相爷投靠这老太婆吧! 送到车上,又傍着马车送出大门,秦玉雄呆呆望着马车离去,魂魄也跟着马车走了,直站了好一会,这才痴迷迷回到客室,不敢耽搁,命仆人备车,急忙往相府去。 一路上,他心绪不宁。 来到相府,相爷正与地方官员会面,他只好耐着心等,半个时辰后才轮上他。 胡相爷听他说了经过,讶然道:“万松老太婆要把几名钦探许配你为妻妾?这真是咄咄怪事,分明是用心不良,施展美人计,我儿该不是动心了吧?”说着以怀疑的眼色瞧着他。 秦玉雄大急,连忙道:“孩儿岂是见色忘义的小人,万松老太婆的奸计,孩儿一眼就已识破,是以不敢耽搁,赶来奏禀义父!” 胡相爷眼珠一转:“如此甚好,我儿稍待,等总提调来了再说。”一顿,命下役立即去请大总管司徒天鹏和慕容石、张渊。 不一会,三人相继来到。慕容石与张渊仍戴着面罩,对秦玉雄十分冷淡。 秦玉雄又把情由说了一遍。 胡相爷道:“万松老太婆是二级钦探,深得宫中皇上亲信的赏识,她明知本官居心,却苦无凭证,是以施用美人计,但她也明知金龙会知凌晓玉和她的根底,却要派属下嫁给雄儿,因为她把‘宝’押在雄儿身上,雄儿若被美色所惑就会倒戈相向,各位以为如何?” 司徒天鹏道:“相爷,以属下之见,老太婆大概还有第二招。若是秦公子不为女色所惑,她们便会来硬的,趁公子熟睡或是不防备的时候下手,将公子治了穴擒走,严刑逼供。” 秦玉雄听了一惊,那几个娘们当真是做得出来,他先前想入非非,却未向坏的方面想。 慕容石冷声道:“万松老太婆利令智昏,这美人计如同儿戏。老夫以为可以答应这门亲事,大摆喜宴那天,老太婆必会调集手下人马,妄想抓捕我金龙会头领,这正中了老夫下怀,到时反将他们一网打尽!” 胡相爷道:“本官义子结亲,少不得本官要驾临婚宴,万松婆婆敢当着本官之面抓人?” 张渊道:“若相爷在场,她自然不敢下手,待相爷一走,她就会行凶!” 胡相爷道:“将计就计,把老太婆这一股钦探灭了,解除心腹之患,这当然是再好不过! 只是那个青衫客、如澄如愚和尚、严壮行、雷霄不好对付,金龙会屡屡受挫,弄不好反而损兵折将,前几天连七煞真人都丧了命,这真让本官不解。不是说七煞真人在武林中是数二数三的高手么?怎么会折在青衫客手中了呢?” 慕容石道:“七煞狂妄自大,他死于轻敌之心,不足为训!请相爷放心,此次老夫与张兄亲自出马,再请旧元高手相助,务必将青衫客一伙狂徒斩尽杀绝!” 胡相爷道:“有总提调、总执刑使亲自督阵,必胜无疑。但有一点必须注意,雄儿住在城中,钦探被杀势必惊动皇上,因此必须挑个人稀之处,最好是在城外。” 司徒天鹏道:“相爷高见,将婚宴办至忠武堂如何?那儿已近上方门,又在河边,园子又大,关起门来打狗最好不过。” 慕容石道:“可行,就在那儿吧!” 胡相爷笑道:“好极,老太婆若是死了,宫中自有人报禀上,说她中风病故了事。” 秦玉雄心想,义父在宫里内侍中也有亲信,怪不得宫中什么事都瞒不了他。 司徒天鹏道:“定亲聘礼,由属下操办,公子结亲,自不能从简,后日便可把聘礼送到老太婆府上。” 胡相爷道:“今日午间与元太子特使饯别,雄儿也来,不必忙着回去。” 秦玉雄道:“是,遵命!” 慕容石道:“下聘礼后三天迎娶如何?” 胡相爷道:“越快越好,就三天吧。” 就此议定,胡相爷、司徒天鹏等人走了,秦玉雄便在园中踱步,想着心事。 钦探和相爷双方都以他为赌注,他究竟投靠哪一边呢?照慕容石的筹划,婚宴便是斗场,双方决一死战,六个美女温香在抱只不过是个梦。但是,他若反水投靠婆婆,今夜就前去说出秘密,又将会怎样呢?最好的结果就是当场留下,脱离金龙会,免受慕容石等人的威胁。 不妙的结果是婆婆仍派回来“卧底”,结亲那天仍免不了一场血战,若慕容石、张渊、东岳三君子全都上阵,再加上旧元的高手,婆婆及其钦探哪里吃得消呢?而且婆婆决不会今夜就让他留下,八成是要他继续潜伏,这不是太险了么?看来,这六个大美人是无福消受了! 可是,万一这场决斗是万松婆婆他们胜了呢?这样的结果真的一点都不可能么? 慢慢想,仔细斟酌,别性急。他告诫自己,随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下,认真思虑。 那夜慕容石突然来到雅庐,进入他室中他竟丝毫不觉,这份轻功当真吓人。醒来后,不知为什么,慕容石从头到脚都泛出了一股煞气,这是他从来没有感觉到的。无论遇见什么高手,他从未胆怯过,可这会儿面对老魔,心里却感到有股寒气。 老魔问他是否要代师报仇,他不假思索就冲口说不敢,老魔说很好,他有话交代。于是他就只有乖乖听着,丝毫不敢反对。 “你属下神鹰堂堂主卓炜,可靠么?” “九宫主、白鹤门反水,他却没有,不过人心隔肚皮……” “你最好听他自己说一说!” 慕容石对着身后把手一招,又有两人走进来,手上提着卓炜,往地上一扔。卓炜神情萎顿,满脸惊惧之色。把他提着进来的两人,一个是慕容星耀,一个是张媚红。 张媚红瞧瞧床上的绿荷,又瞧瞧他,满脸鄙夷之色,不理睬他,他不由一阵脸红。 慕容星耀拍开了卓炜的穴道,慕容石叫他起来说话。卓炜便站了起来。 “你把你的行为告诉你们堂主!”慕容石说。 卓炜低声道:“我与俞姑娘有联络,俞姑娘已投靠了凌晓玉……” 慕容石岔言道:“你为何要背叛?” 卓炜稍一犹豫,道:“秦堂主骗了俞姑娘的身子,我本要向俞家提亲的……” 这话一出,秦玉雄大窘,满面通红。 慕容石道:“够了,说别的,今后如何?” 卓炜道:“忠于相爷、忠于金龙会……” “立下重誓,永不反悔。” “是。神鹰堂堂主卓炜,立誓效忠相爷,若再三心二意,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很好,从今夜起你到总坛听令,不再属仁勇堂。明日立即派人报信与凌晓玉一伙,就说你奉秦玉雄之命前往江浦县府迎侯元特使,到那里后该如何行动,自有人知会,明白了么?” “是,明白了。” “念你由情生恨,旧情难忘,做出叛逆之事来,此次戴罪立功,免你死罪,若再敢三心二意,老夫分筋挫骨的手段你已领教过了,想来不敢再有叛心,你好自为之,去吧!” 卓炜向老魔行礼:“多谢不杀之恩!”言毕自己走了,身法也颇高明。 慕容石一摆手,慕容星耀、张媚红悄没声离下,屋中又只剩下他与老魔二人。 老魔道:“你堂中叛贼迭出,你仍不思整治,为贪女色,把卓炜逼入敌阵,你这个堂主实在是名不符实,今后必须谨慎!” “是,谨遵台命!” “当年如澄秃驴与老夫战个平手,这只是江湖传言而已,老秃驴失去了功力,老夫却没有,足见老夫略高一筹。这些年来,老夫修罗追魂掌已练至第三层境界,可说是天下无敌! 你那师傅再要碰上老夫,那和关钰一样,一掌毙命!若依老夫当年性情,早就追到雁湖,将你师傅送去鬼门关。但老夫志向已变,不再逐鹿江湖,要为相爷夺取天下!因此你来到京师才会安然无恙,否则早被老夫击杀!今后只要你忠于相爷,忠于老夫,不生二心,你非但可以坐稳了堂主的交椅,就连会主之位也非你莫属了,你听懂了么?” “是、是,属下听懂了。” “你要不要试试老夫的武功?” “这个……属下不敢!” “你心里却跃跃欲试,因为你以为风火刀法天下第一刀法,所以颇为自负。” “不敢,属下……” “何必言不由衷,练武人以武服人,你不试试老夫的武功,能心甘情愿效劳么?带上刀,穿上衣服,老夫在外候教!” 秦玉雄也的确想试一试,他很难相信这世上还有武功比他高得太多的人!他对自己说,别被老魔的名头气势压倒了,他既然要比试,何不乘机与他较量一番,也显显自己本事。 他迅速穿好衣裤,带上了腰刀来到院里。 慕容石背对着他,道:“放心,老夫不伤你,你可以动手了。” 秦玉雄抽出了刀,道:“请总爷转身……” 慕容石冷笑道:“老夫有那么不济,定要面对着你么?你只管动手就是。” 秦玉雄道:“冒犯了……” 话声中他虚晃一刀砍对方肩胛,刀未到肩便换了招式,横劈对方颈项。 老魔身一晃,失去了踪迹,但秦玉雄应变极快,立即跨步转身横扫一刀,老魔果然在他身后。遂见老魔大袖一拂,发出一投罡风,将腰刀震得几乎脱手,不由大吃一惊,立即往回抽刀,却听一阵碎物落地声,手上一轻,是那刀叶子竟碎裂落地,惊得他瞠目结舌,呆立原地,这修罗追魂掌当真是厉害无比! 慕容石身躯一晃,早没了踪影。 他站了好一会,心痛师傅赠的腰刀就这么毁了,但对老魔的武功也心服口服。 然而在江边渡口一战,他的心绪又有了变化。青衫客以内力搏杀了七煞真人,伏正霆也就是雷霄,以一根铁笛与他动手,武功之高大大出乎意外。虽然他未和对方决出胜负就被卷入了混战,没来得及施出绝招风雷激荡,但雷霄是一个强敌已经无疑。此外如澄如愚等人武功修为也极高,以至自己一方虽占优势,结果还是败在了对方手上。奚会主带来的人,也死伤大半,铩羽而归。 回来后,他一直不安,对手的强大使他有了几分畏惧,再不像过去那样目空一切,确信金龙会无敌天下。 因此万松婆婆以六个美人为代价,换取他反戈一击,也使他怦然心动。但相爷谋反成功的辉煌前程也引诱着他,到那时封王封侯,还愁找不到成十上百的美女么? 他反来复去,思绪纷乱,坐立不安。 凌晓玉、宣如玉是他垂涎已久的大美人,万松婆婆将她们许给自己明摆着是施美人计,她们是心甘情愿跟自己结亲的么?那凌晓玉低着头看不出她的情绪来,宣如玉有时却偷看他一眼,那眼光非但没有丝毫的温柔,而且是恶狠狠充满了怨恨的,可见她们毫无情意,不过是用计而已,这样的美人,你消受得了么?…… 此时忽听有人唤他,是大总管司徒天鹏。 “公子让老夫好找,快到宴客厅去,特使已经到了,等着你开宴呢!” 他连忙站起,跟着大总管走。 司徒天鹏笑道:“公子是为那几个美人心乱么?一个个千娇百媚……” 秦玉雄忙道:“哪儿的话,大总管说笑了,万松婆婆施美人计不安好心,我岂能乱性上她的当?大总管尽可放心!” “少年人嘛,岂有见美色不动心的?但这几个女子并非江湖儿女,她们是钦探!钦探是效忠皇上的,一旦成了钦探,必须效劳到死那一天才算完事,不许中途退出,更不许叛变,否则诛连九族。因此钦探只有死心蹋地干一辈子。他们虽然封了品级,但一级钦探也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官,万松老太婆是二级钦探,只是个从四品。他们的官职不能外泄,平日从事什么行当就干那个行当,比如你当一个酒店掌柜,或是奉命去当贩夫走卒,你就得老老实实去干,不准摆官员的架子,更不能暴露钦探身份,所以实在是个苦差事。许多武林人不明就里,被引诱干上了这一行,往往后悔莫及。万松老太婆苦熬了一辈子,才熬得个二级从四品,可见钦探升级不易,而且同官场上一样,钦探之间明争暗斗十分激烈,恨不得把对方杀了好取而代之。以万松婆婆来说,她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好大喜功、蛮横专权,因而与一些同级钦探乃至一级钦探不和,迟早要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更何况她招惹了相爷,更没有她的好果子吃。老夫告诉公子这些,是让公子提防着她,免得吃亏上当!” “多谢大总管,玉雄决不会上当!” “那就好那就好!” 此时他们已来到宴客厅,只见已坐了三桌人,相爷招呼他到主宾席见客人。 元太子特使黄正德,是个四十来岁的蒙族人,副使陈智是汉人,陪席的有慕容石、张渊、东岳三君子和旧元部将于铁勇、端木贤。一阵寒喧后,大总管带他到了另一桌,认识的有慕容星耀、张媚红、毕震山、张天龙还有袁牡丹,不认识的是旧元部将。但和袁牡丹坐在一起的却是虎威镖局失踪了的白副总镖头,但他心中虽然惊骇却不敢开口相认。此外还有一位老者,竟是那年在清凉寺见过的智敏和尚。 司徒天鹏替他引荐时,明明白白说是白远昌、白艳红,并说白艳红的艺名是袁牡丹。 秦玉雄不禁苦笑:“白姑娘,你真会装,我原来就不敢相信,天下竟有长得这般相象的人!”略顿又对白远昌道:“白总镖头,那年在林中叫在下好找,却原来……” 白远昌含笑道:“情非得已,只好不辞而别,倒叫秦公子费心了。” 秦玉雄又对智敏和尚道:“大师,久违了,还记得在下否?” 智敏大师笑道:“不曾相忘,那夜有了误会,实在对不起施主!” 寒喧毕,又到了另一桌,东岳三少君、奚会主及两个儿子陪同特使侍卫和旧元部将,大家又寒喧了一番,这才回到白艳红一桌。 吃喝时大家说些闲话,餐毕相爷请大家到议事厅,自己和两位特使到楼上密谈,余下的由慕容石主持议事。 慕容石把万松婆婆议事的事说了,要借此机会在婚宴上将这伙钦探斩尽杀绝。他还说了对方主要人物的姓名和武功,要求伏虎帮出动高手,合力歼灭这股钦探。 于铁勇听了钦探姓名,不禁大吃一惊,进入复仇山庄的人竟然是钦探,这还了得!当即表示愿全力以赴,出动高手,通力合作。 白艳红听了也吃惊不小,凌晓玉品貌佳,为何愿意下嫁秦玉雄这畜牲,她不是有东野焜照料了么?想来此举只怕是奉命而为、迫不得己,那万松婆婆也不是好人,怎能一下子就断送了六个女子的名节和将来呢? 唉,真是红颜多薄命! 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爹爹是元朝军中的一名千户,官职并不高,带领千余铁骑,为保旧元江山拼力死战。自己从小失去了娘亲,被送到青城山学艺,师傅是爹爹的远亲。沧海桑田,朝代转换,与己却丝毫无关,在青城山无忧无虑。长大成人后,爹爹上山来看望师傅,自己便随爹爹来到京师虎威镖局,不久才知爹爹仍效忠于前朝,做镖师只是为了掩藏身份。不久秘密到了复仇山庄,爹非让自己学唱小曲假扮歌伎,侍机混进达官贵人家,以刺探朝廷机密,耳闻目染,慢慢自己也觉得是个元朝的臣民了,要为恢复大元旧山河而抛头颅、洒热血。可是自己渐渐腻烦了这种生涯,复仇山庄头领的专横,不择手段的复国计谋,自己充任歌伎的羞耻都感到越来越难忍受。旧元已经远去了大漠,要复辟江山只是一种幻想,自己为何要为旧元殉葬?当初就保不住失掉的东西,现在岂能失而复得? 东野焜他们误入山庄,回来并未宣扬,可庄主定要将他们杀掉,真是不可理喻!这样蛮横霸道的人复辟后又将杀多少人? 幸而自己与雷霄重逢,对未来产生了一丝希望。雷霄如今已反水和东野焜在一起,自己的依靠正是他们,金龙会阴谋在婚宴上将他们斩尽杀绝,自己岂能袖手旁观! 但是,自己去通风报信后他们自然有了准备,而爹爹那天也必然到场,这不是害了爹爹? 唉,难呀,这该怎么办呢? 沉思中她忽然听到于铁勇庄主在说,忙回过神来倾听,正说到派出的高手。 “为表我方诚意,除老夫率伏虎帮高手外,特请智敏大师、窦元龙总护法两位到场督战,区区钦探何足挂齿……” 慕容石突然岔话道:“窦师弟今何在?” 众人闻言,个个惊诧,他二人竟是师兄弟,一时间齐把目光对着慕容石,夜行魔还有师弟,江湖上从未听人说起过。 于铁勇道:“原来二位是同门,大约许多年不见了吧?窦总护法明日就到。” 慕容石轻叹一声:“不错,我二人本是同门师兄弟,已经有十多年不见………”话一顿,续道:“好极,有各位高手相助,定能将万松老太婆这一股钦探一网打尽!” 正说到此,相爷与两位特使又走了进来,一位要回大漠复命,副使陈智留京指挥,但不住相府。正使黄正德自有人护送。白艳红先回家,几经思索,她决定夜晚去报信。 三更到,她换上夜行衣,直奔福孝坊,寻找白马巷,片刻到了院内。 她记得雷霄说过,他住在西厢楼上一上楼的第一间,便举步向楼梯走去。 “站住!”身后有人轻喝。 她倏地回过身来,只见是两个不相识的人,便道:“我找雷大哥,有急事。” 两人是九宫门的武师,一人道:“请稍待,在下去通报。”说着越过她上楼去了。 不一会,从楼上跃下一个人来,正是雷霄,他十分惊讶:“是艳妹,请上楼说话。” 屋里梁公柏点起了灯,白艳红把今日听到的全说了,要雷霄他们慎加提防。 雷霄道,“我把东野兄弟叫来……” 白艳红忙道:“不成,我羞于见他!” 雷霄道:“东野兄弟不是心胸狭窄之辈,艳妹还是见上一面好,这只是迟早的事。” 白艳红一想也对,不见面以后怎么相处?便道:“好,小妹当面谢罪!” 不一会,雷霄引着东野焜、严仁君进来,白艳红一见面就道:“那日对不住东野少侠……” 东野焜道:“白小姐,那日我并未被迷倒,小姐与令尊的话我都听见了,情非得己,请小姐今后不要再提起。” 白艳红讶然道:“什么?你没昏迷过去?” “是的,我装昏迷是想弄清小姐与令尊为何要这么做,听了小姐与令尊的说话才恍然大悟,伏虎帮也是复仇山庄的人。是以等到我们被拉到园子里斩首时,我才挣断了绳索……” “可你是被点了穴的呀!” “在下不怕点穴,所以……” “那事虽非得已,我也不该做的,差点就害了你们性命,我好悔……” “事情已经过去,白小姐就忘了吧!” “多谢东野少侠宽洪大量……” “该说谢的是我,白小姐冒险来报信,不胜感激,请小姐说吧。” 白艳红说了所知情形后又道:“此次复仇山庄除于庄主外,智敏大师和窦元龙也要出手,窦元龙是慕容石的师弟,再加上金龙会的高手,当真是非同小可呢!我真为各位担忧……” 雷霄惊道:“慕容石居然有个师弟,加上幕容石,确实难以对付。” 东野焜道:“智敏大师与我交过手,武功极高,只怕不低于七煞真人。” 梁公柏道:“婚宴上动手,躲也躲不掉,管他来多少高手,就拼了这条命吧!” 雷霄想了想道:“拼个同归于尽不值,这事等明日,再商议。”一顿,问白艳红:“艳妹说,相府后日到凌府下聘礼?” 白艳红道:“是的,听他们说,后天下聘礼,三天后办婚宴,地点是靠近上方门的秦淮河边的一幢大庭院中。那里是忠武堂分舵所在地,听说东岳三君等也住在那儿。” 东野焜气道:“下了聘礼三天后就要迎娶,这都是万松婆婆招来的祸,到时双方力拼,万松婆婆的美人计落空,看她如何处置!” 雷霄道:“今日里冯兄吴兄等人到天牢打听凌姑娘父母消息,天牢里根本就没有二老的踪影,明日还得去查访,只要能救出凌老夫妇,这婚宴就办不成,金龙会毒计一场空。” 白艳红道:“但愿各位成功,免去婚宴一战,我该走了,有事再联络。” 东野焜道:“雷兄送白小姐一程,请白小姐多多保重。” 白艳红十分感动,又道谢了一番才走。 雷霄直把她送到家,认准了门户才回。 第二日午后,冯二狗和吴小东回到柏庐。他们已找到了牢头,以二百两银子买通了他,查翻牢中犯人名册,确实没有凌晓玉的父母。 昨日他们找的是狱卒,一连找了好几人,每人奉送五十两银子,都说牢中从没有关押过这样一对老夫妇。于是由一名狱卒牵线,今日一早去会见牢头,查了名册,证实凌晓玉的父母不在狱中,万松婆婆说的定是假话。 天牢里关押的是刑部的犯人,那么京师衙门的大牢有没有呢?他二人又去大牢打探,几经周折,以银两开路,大牢里也没有这样的犯人,于是两人失望而归。 东野焜等人知晓后,十分着急,谋救二老的打算落空,要想阻止这场婚事,就只剩下最后一招,那就是到相府窃取谋反凭证。据白艳红昨夜所说,元特使已经出京,相爷与他们签了密约,若能将密约窃到手,谋反阴谋自然败露,陷百姓于刀兵之灾的大祸也就消弭,万松婆婆也不必再逼凌宣六女下嫁秦玉雄,从而免去婚宴上敌强我弱的一场血战。 因此,冯二狗、吴小东自告奋勇,今夜到相府寻找凭证。如澄等也觉得只有冒险一试,但相府高手太多,必须先弄清相府中情形,以免进府后乱闯,徒自打草惊蛇。 雷霄梁公柏只去过一次,相府房舍甚多,他们也不知相爷宿于何处,只有白艳红熟悉,昨夜又忘了问,要怎样去找她呢? 冯二狗道:“最好请雷兄走一趟,你不是和白老镖头攀过亲么,顺便还可以劝劝他,退出这是非场。” 雷霄道:“别无他法,只好去一试。” 大家想不出别的办法来,都说只有他走一遭最合适。他说先写好个纸条儿,侍机扔给白艳红,请她画出相府房舍图。大家都说好主意,他于是叫上梁公柏走了。 侯三娘道:“明日相府要送聘礼,聘礼一到,秦玉雄和凌姑娘、宣姑娘就算有了名份,以后传扬在江湖上,有损两位姑娘名声,这事我们不能坐视不管,须想出个办法才好。” 吴小东道:“相府下聘礼,又不能叫他们不下,除非半道上把聘礼抢了,否则奈何?” 侯四姑娘喜道:“妙极妙极,抢!把聘礼抢了,叫他们跳脚骂街去!” 东野焜来了劲:“好,抢了它,让婚宴办不成!”略一顿,问如澄等长辈:“各位前辈以为如何?” 那与世隔绝多年、又回到人群的追命阎王杨忍一拍大腿笑道:“好,上大街抢,那一定又热闹又好玩!” 他和田刚毅住一起后,天天指点田刚毅练功,闲时与总寨头领士卒闲谈,乖戾之气孤僻之性去了不少。此次来京师前,田刚毅向他诉说了金龙会的种种劣迹和相爷谋反给百姓带来的灾难,求他为国为民,破誓离岛。他终于以救天下苍生为由,毅然跟随大家来了京师。 侯三娘等人曾跟他学过刀法,几次激战派上了用场,否则早巳性命不保,一见到他来,无不兴高采烈,对老爷子亲切无比,成天陪他说闲话,感谢他授艺大恩,并告诉他没有这套刀法,他们都活不到今天。 老爷子和大家热热闹闹在一起也十分兴奋,又让学过他青煞刀法的人演给他看,兴致勃勃地又加以指点。一个下午就彼此打得火热,犹如一家人,竟激起了他的少年心性。他对世间的生活诸般情形怀着极大的兴趣,什么都想看一看、听一听,去凑凑热闹,众人都暗笑老人家已经返老还童,心性完全变了。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笑了起来,七嘴八舌说抢聘礼是绝妙的主意,气死秦玉雄,噎死万松老太婆,让夜行魔去上吊! 冯二狗、吴小东又出谋策划了一番,再经大家商榷后定下来,明日分头去办。 至于今夜去相府的事,等雷霄回来再说。 杨忍老儿嚷着要去相府“见识见识”,众人都极力反对,说老人家不应过早暴露,让对方有了警觉,费了阵口舌,才算说服了他。 侯三娘见他有些不悦,忙请他指点刀法,其余人立即响应,他这才又高兴起来。 于是,其余人散在天井四周,练刀法的便在天井里练起招式,一时十分热闹。 东野焜不见凌晓玉来有些着急,虽然她们昨日早上去雅庐议亲的结果已经知道,但很想听她亲口说一说才放心。 严仁君不时拿眼去瞧大门,心思与他一样。两人都想出门去瞧瞧,不约而同往大门去。 正好有人敲门,守门的武师开了门,是凌晓玉和宣如玉,两人大喜,忙情她们进来。 众人见她们来了,也纷纷围了过来。 凌晓玉红着脸,把昨日的情形说了说,东野焜也把白艳红昨夜告知的消息说了。 凌晓玉道:“这在意料之中,可惜婆婆不会相信……”略一顿又道:“不对,这也应该在她意料之中,我猜她也有打算,只是不肯告诉我。”又一顿,道:“二狗兄,我父母……” 冯二狗把两天打听的情形说了,末了道:“依我看,令尊令堂的事有假,万松婆婆以此要挟小姐,并未说出真像。既然令尊令堂不在狱中,小姐也就可以不受拘束了。” 凌晓玉颇感意外,心中一阵难受,说不出话来,父母不在狱中,他们到底怎样了呢?为什么万松婆婆要欺骗她呢? 严壮行道:“姑娘不必着急,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双亲既然不在狱中,姑娘行事可以不受约束,待过了这一关,我们大家全力查找,总会找出结果来!” 凌晓玉双目含泪,谢了大家。 这时雷霄、梁公柏回来了,大家忙问结果如何,雷梁二人说了经过。 白远昌还不知晓两人反水,极客气地接待了他们,白姑娘也下楼来陪客。雷霄说了他们反水的经过,除了家仇,也为了天下百姓安生。旧元复辟也好,胡相爷谋反也好,都会给百姓带来刀兵之灾,而百姓在大明立朝后不过才安生了十多年,何苦再为个人私欲,再陷百姓于水火之中……总之,他们晓以大义,乘机游说白远昌,天道不可逆转,旧元气数已尽,大明当兴,何苦再作徒劳的挣扎,累及许多人白白丢了性命。 白远昌听后沉默不语,白姑娘便说,两位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胡相爷和金龙会的种种作为,既霸道又凶残,就算以后谋反成功,这天下又是谁的?胡相爷会让给旧元太子么?此外胡相爷竟暗中勾结倭寇,不惜让外侮侵入,陷民于水火。旧元部将抛头颅洒热血,究竟是恢复故国还是为相爷谋夺皇位效力?女儿还年少,莫非也要为胡相爷去殉葬?爹爹也该为女儿想想,明知不可为而为的事,哪里会有好结果,还是听从雷梁二位的劝告,及时省悟,早日脱身吧!白远昌对女儿的哀诉动了心,长叹一声说,他也知旧元气数已尽,胡相国不过是利用旧元部将为他篡位出力,一旦登上大位,立即反脸无情。只是他身为旧元臣民,不忍背弃故主云云。雷梁二人见他语气松动,又极力劝说了一番,他终于答应谋施脱身之计,雷梁便当着他的面,请白姑娘画出相府房舍图,白姑娘说不成,相府里有百十间屋,画得完么,她夜晚来带路。白远昌大惊,说相府内住着慕容石、张渊两个大魔头,此去过于危险。雷梁说不冒险不成,我方自有高手对付,何况两个老魔不会亲自巡夜。白艳红说,两个老魔住在相府西北角上,那里自成一院,除了两老魔的儿女慕容星耀、张媚红、张天龙能随意进出外,其余人一概不准出入。相爷书房则在东院,相距不下百丈,惊动不了老魔。但相爷书房守卫森严,可能有高手潜伏,要十分小心,最后商定白姑娘天黑后来。 众人听了大喜,有她带路最好不过。 凌晓玉说她也要去,晚间再来,共同谋划。为免婆婆起疑,她们不便久留,告辞而去。 为确保安全,大家又谋划一通,把人分配好,杨忍见这么多人出动,嚷着说非去不可。 如澄、严壮行、东野焜只好答应,给老人派个差使,他这才高高兴兴要指点冯二狗、吴小东,他二人今晚唱的是主角。 冯二狗受到众人抬举,得意非凡,冲着侯四姑道:“干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还非我二狗莫属,就因为二狗手上有几招绝招,非人能及!” 侯四姑白了他一眼:“偷鸡摸狗,撬门开锁,不过是鸡鸣狗盗之徒,这一点点黔驴之技,难登大雅之堂,你得意个什么?” 冯二狗被噎住,一句话说不出来,引得众人大笑,杨忍笑得更欢,直笑得打跌。 天一黑,白艳红穿着黑色劲装最先来到,不久凌宣二女如约而至。三女这是第二次见面,彼此心仪已久,当即手拉手十分亲热。 众人坐在天井里,围成一圈,由白艳红把相府里的情形详细说了。至于警卫,除了士卒护院巡弋,一个时辰换一班,一班约五十多人外,暗中隐伏的高手有多少,藏在什么地方就不得而知。因而她认为入府的人越少越好,其余人则散在相府四周外以便接应。 最后大家商定,由白艳红带冯二狗、吴小东直奔相爷书房,东野焜、雷霄在后保驾。凌晓玉要探查相府情形,和宣如玉、严仁君跟在最后,其余人分散在相府四周房上接应。 二更尽,三更初,众人分批而行。 白艳红带冯二狗、吴小东走在前,从相府花园入内,东野焜、雷霄与之相隔四五丈,凌、宣、严三人则离他们三四丈。 白艳红和冯吴二人先蹿到园内紧靠墙边的一株大树上,朝园中观望。只见一队巡丁正走在通往房舍的小道上,大约有十人,每人都有一盏灯笼,其中一人提着面小锣。他们走近房舍区时,又一队巡丁与他们错肩而过,折向了西北方向。看了一会,不见有巡丁到花园里来,正感纳闷,忽闻墙边有脚步声,低头探视,见有五人手持兵刃,身着夜行衣,沿墙而过,这才知道在花园中暗行的是护院武师。他们究竟有多少人巡行,还得耐心看一看。不久之后,偶而看到那五人的背影,穿行在花木之间,并无更多的人现出形迹。 白艳红轻声道:“走,快些穿出花园。” 她一跃下地,借树木花草掩护,引着二人片刻就出了花园,隐身在小道旁的树上。 冯二狗道:“沿路而去必被发现,白姑娘你就守在这里,我二人去吧。” 白艳红道:“你找不到书房……” 吴小东道:“放心,准保找到。” “这一路过去,你们会隐身术么?” “不错,白姑娘你等着瞧吧。” 冯二狗、吴小东径自下树,两人一下扑在小道旁的草地上,像两只四脚蛇般游动起来,不一会就看不见他们了。白艳红不禁好笑,若叫她这样爬在地上游动,成何体统?这两位仁兄干这种事果真有一手。 此时东野焜、雷霄不见动静,便来到她身边,她把情形说了,东野焜怕二人有失,他先跟上去照应,说毕跃出一晃不见。 雷霄让白艳红一人跟过去,他把情况对凌晓玉说了之后再来。白艳红便下了地,借树身遮掩迅速向东而去。 雷霄来到凌晓玉潜伏处,告诉她分开走,沿小道向东,到了房舍区更好隐藏。 众人轻功都极好,一人走后一人再走,奔到东边房舍区时,并无人发觉,他们分别藏在花坛、墙角、树后,此时正好一队巡丁过来,巡丁转过房角走了之后,有三条黑影从房上蹿了下来,三人会齐后,不知说了些什么,一个个又分别跃向了房顶,大概在上面巡视。众人心想好险,这相府当真防范严密,此刻最好不要再动,以防泄露踪迹。白艳红十分着急,冯吴两人要是找不到书房怎么办,可两人踪迹全无,不好联络,只有耐下性子等着。 此刻冯二狗吴小东正爬伏在草上低声商议,虽说到了东边房舍区,但一幢一幢楼都有迂回的走廊相接,曲曲弯弯,怎么找书房?白姑娘此时也不知过没过来,不好联络。 冯二狗道:“上厨房去,找个人问问。” 吴小东道:“那里灯火明亮,只怕人多。” 冯二狗道:“无妨,我自有办法。” 厨房有小径连着,在右边与走廊连接的几幢楼房只隔着一片花草地,有六丈来宽。 两人遂向厨房爬去,到草地边缘停下,朝洞开的门和窗户看去,只见有六个人在忙碌。 有这么多巡丁护卫值夜,难怪厨房一夜热闹,给弟兄们做宵夜。 冯二狗道:“你等着,我进去。” 吴小东道:“那里面有六个人,你一下治不住,只要有人一叫,麻烦就大了。” 冯二狗道:“无妨,你绕到柴房藏着,我自有办法收拾这几个蠢汉!” 吴小东道:“定要小心了!” 冯二狗道:“快去快去,你爬到那边后再绕过去,还可以接应我。” 吴小东爬着游走了,冯二狗从百宝囊中取出了一件缝制好的狗皮,然后运起缩骨功,身上的衣服便宽大了许多,他迅速卷起袖口裤脚,用绳索扎紧,又把腰勒好,然后将狗头套上,整个身子钻进狗皮套里。要是在大白天,可以看出破绽来,但夜晚谁又会注意到呢? 这可是他的传家宝,轻易不露的绝活。 一切就绪,他从树后大摇大摆蹿到小道上,向厨房快步跑去。 吴小东爬了一阵,有些不放心,便跃到树上向厨房张望,并未见冯二狗的身影,却见一条黑狗正往厨房跑去,不禁大吃一惊。 糟!那狗要是撞见了冯二狗,汪汪一咬岂不坏了大事?不禁急出了一身冷汗。又见黑狗进厨房去了,稍稍松了口气。但冯二狗在厨房里也会被黑狗吠咬,十分碍事,得把这该死的畜牲拾掇了才行。那么用什么暗器呢?若是一下不能毙命狗也会发出叫声,若是毙了命躺在厨房外也会被巡丁发现,两种情形都不安。 对了,还只能用老办法。取出绳索,打个活结,等狗出来一套,用力一拉,绳圈勒紧了那畜牲的脖子,包管它一声 叫不出来,四脚乱蹬一气了帐,然后拖到草丛里藏着。 主意打定,他又游回了先前的地方,爬上树藏着,手上握好了绳子等那畜牲。 此刻冯二狗进了厨房,靠在门边打量,没想到被一个切肉的厨丁瞧见了,骂道:“哪来的死狗,你们还不快快将它赶出去!” 厨役们回头一瞧,都说奇怪,哪来的狗。一人笑道:“周三,你那里切肉,我这里炒肉,这畜牲闻见香味来了,撵得走么?” 另一人道:“撵它作甚.快把肉扔几块给它,让它进来……” 周三骂道:“死囚,你还把肉喂它,快将它赶出去,它又不是你老子,你这般孝敬!” 那人骂道:“它才是你爹呢!我说周三,你比猪还笨,丢两块肉给它,然后把门一堵,宰了吃狗肉,这不是美味送上了门么?” 一言提醒众人,纷纷叫好,那周三当真扔了两块肉过来,有三人举明晃晃的菜刀绕过来,想阻冯二狗的后路。 冯二狗大怒,这些王八羔子要吃他呢,便赶忙掉回头,往草坪里跑。 几个厨丁追到门口,见那狗已走出去了几丈远,知道追不上,便转回去了。 冯二狗又惊又怒,定了定神,再往厨房去。走着走着忽听破风声起,有暗器朝他头上飞来,惊得他往前一蹿躲过,回头一瞧,是个绳圈儿,绳子连到一株树上,准是吴小东这死囚在算计他,真想蹿上去臭骂他一顿。 可是,他没闲功夫,飞快地跑到厨房,擦着门边蹿到了角落里,这回没被人发现。 灶台边,六个人切菜洗菜忙得正欢。 他悄没声地走了过去,把狗爪朝一人小腿上的承山穴上一拍,那人“啊”了一声道: “不好,我左腿一麻,身子不会动了!” 另一人“啊”一声道:“我也是……” 六人不会武功,不知被人点穴,吓得你一言我一语,说是不是碰上了鬼。 趁这当儿,冯二狗已收好狗皮套,恢复了原形,把五人点了睡穴,只留下那个叫周三的问口供。他拔出牛耳尖刀,问周三要不要命,周三不及回答,便吃了一个耳光。 “你小子没安好心,想吃狗肉?” “哎哟,小的不知是大爷的狗,所以……” “相爷书房是哪一间,怎么个走法?” “这……哎哟,大爷别动刀,我说我说……” 冯二狗将他点了睡穴,来到门边张望,见没人,一下蹿了出来,跳进走廊。 吴小东在树上看得清楚,奇怪他不知是什么时候进了厨房的,顾不得细想,连忙下树伏在地上游动,靠近走廊时一下跃了进去。 冯二狗料想他看得见自己的形迹,因此在走廊上等他,二人一前一后沿走廊走去。 刚绕过一间屋,忽听前面有谈话声,两人急忙跳上了廊顶,紧攀在梁上,闭住呼吸。 有两个护院小声交谈着走来。经过二人藏身之地,走到廊沿尽头,朝厨房看了看。 一人道:“再有两刻,你我就可以去厨房喝两杯了,听周三说,今夜菜好着呢。” 另一人道:“走吧,再绕一圈,找个地方坐上一会,就该换班了。” 两人又折回身,沿长廊走去。 冯二狗吴小东跳下来,迅速前行。 照周三的说法,就该是这幢屋了,冯二狗认准后,一摸门上,有锁。他迅速从百宝囊中取出百宝钥匙,不费吹灰之力开了锁。这里有三间屋,中间是小客室,左右两间都是书房。 冯二狗道:“摸黑怎么找凭证,你一间我一间,索性点起灯来,那两个护卫过‘丢才会回来,赶快动手吧!” 吴小东关好门,道:“好,动手!” 两人一人蹿一边,点起蜡烛,开书桌,开书柜,乱翻一气。 冯二狗这一间放置了不少玉器古玩,又在一个锁着的柜子里发现些玉器珠宝,他毫不客气地通统塞进了百宝囊,但造反的凭证却找不着。他把吴小东叫过来,问那边的情形,吴小东说除了书,什么也没有。冯二狗叫他掳古玩玉器,然后溜之大吉。 突然,门外有人道:“相爷,是相爷在屋里么?可有什么吩咐?” 冯二狗一惊:“快走!” 外面有人喝道:“好大胆,竟敢私入相爷书房,我看你往哪里走!” 吴小东刚蹿向窗户,那里已有人守住。 冯二狗几口吹熄了几根蜡烛,往桌子底下一钻,迅速取出狗皮套上,对吴小东小声说: “快从房顶上走!”说着抓起桌边的椅子,一抖手朝窗户砸去,惊得外面的侍卫闪身避过。 吴小东一下跃到梁上,脱下衣服往头上一罩,运起气功往上一顶,“哗啦”一声顶破了瓦,蹿到房顶上去了。 就在这时,外间有人喝道:“从窗口进,速将飞贼活捉,不准放走一人!” 又听不远处有人喊道:“房顶上有飞贼,跟我上房,别让他跑了!” 吴小东站在房顶上匆忙四处一看,朝东南方向遁去,那里的围墙离得最近。刚跃出五六丈,有八名黑衣护卫已包抄过来,他只好往地上跳。人刚落地,花坛后、草丛中立即跳出五个人来,吴小东吓了一跳.左手随即从百宝囊中摸出一把铁莲子,右手朝来得最快的人一抬,“嗖嗖嗖”三只袖箭打出,左手一扬,打出四颗铁莲子,只听两声痛呼,被他伤了两人。趁这当儿,他朝空档里冲出,后面三人也不声张,紧追不舍。吴小东跑着跑着突然一站,转身双手齐扬,飞镖、铁莲子、袖箭分别向三人打出。那三个家伙追得正猛,不提防吴小东有此一着,一个个停身不及,全部中了暗器,连忙转身就逃,也不顾疼痛。 吴小东得意已极,正要往围墙边走,却见前后奔来了不少人,身法都很快,他连忙朝那三个被他暗器伤了的侍卫一指:“快追,三个飞贼已受伤,别让他们跑啦!”边喊边朝一人追去。两头来的护卫立即照他所说,追的追,堵的堵,吴小东趁机落在后面,转身逃去。 离围墙不远时,墙根角突然站起了两排弓弩手,足有二十人之多,齐把弓弩对准了他。 “干什么,还不快追飞贼,瞎了眼,把弓弩朝着自家人!”他虚张声势地喝道。 相府人多,并非人人相互认识,他这么一喊,弓弩手不敢放箭了,他立即一个倒翻,朝花坛后面蹿去。弓弩手发一声喊,追了过来。 吴小东扑在草地上游走,只见小道上不时有人跑过,那些巡逻的兵卒依然列队巡视,不慌不乱,只是把兵刃拿在手上,也不敲锣。 吴小东看出,这相府里的守卫训练有素,发现敌情仍不慌不乱,也不出声喊叫,大概是为了不惊动相爷,这狗官自恃有能人保护,可以高枕无忧,外面来几个飞贼,他不闻不问,我猴爷既然来了,就要闹他个天翻地覆! 这样一想,他又往回游动,瞧瞧冯二狗出来了没有。爬出十来丈时,突见一只大黑狗从小道上往草地奔来,不禁大吃一惊,这畜牲一叫,岂不引来了侍卫?他摸出两颗铁莲子,照准黑狗打去,这保准万无一失。哪知这畜牲居然就地一个翻滚,两粒铁莲子打空,吴小东大奇:“咦!畜牲你还会避暗器,我就不信……”他小声咕哝着,手一抬正要打出一只飞镖,那黑狗猛一下朝斜刺里蹿去,吴小东飞镖便未发出,那狗已到了草坪上。吴小东一急,手一举正要发镖,忽听有人小声骂道:“贼猴你瞎了眼,连你二狗爷爷也要杀么!” 吴小东一愣,只见黑狗站下了,呆望着他,可是没见到冯二狗,他一面提防着大黑狗,一面查找二狗踪影,问道:“你在何处?” 突然,那狗头一歪,狗颈子上又冒出个人头来,那人头道:“二狗爷在此!” 吴小东恍然大悟:“咦,原来你是黑狗!”接着赞道:“真有你的,这一手绝了!” 冯二狗道:“你怎么不走?” 吴小东把想法说了,冯二狗也来了兴致,道:“好,你把士卒的锣敲响,我到厨房放火,咱们闹他个鸡飞狗跳,然后趁乱逃走!” 吴小东道:“只是东野老弟他们不知我二人意图,冒险寻找我们……” 冯二狗道:“他本事大得很,何用你我担心,你去鸣锣,我去放火,快走吧!别耽搁时候。”说完,套上狗头,往厨房方向奔去。 吴小东仍爬在草丛里游动,然后钻进路边花坛里,只等巡逻士卒过来。 此时奔跑的侍卫已不多见,似乎已恢复了平静,只偶而有两三个侍卫迅速走过,转悠到草地上,探查有无人藏匿。 吴小东等侍卫离去,便大摇大摆从花坛里走出来,他看清侍卫们均着夜行衣,自己也可冒充侍卫。此时前面转角处又出来了一队巡丁,他便朝他们走去,那些巡丁果然不疑。 来到近前,他在擦肩而过时,劈手夺下第三名士卒手中的铜锣,道:“飞贼有好几十人,你这厮怎么还不鸣锣!”说着就用力敲打。 领头的兵丁喝道:“你疯了,这锣……” 吴小东放开脚就跑,施展轻功朝中间的路上奔去,手上的锣敲得震天响。 这一敲,立即有了回应,片刻间到处都有锣声,紧接着许多房舍都亮起了灯火,有不少人从窗中跳出来,一时间纷乱吵嚷,整个相府都被锣声惊动。 吴小东大喜,高声喊叫道:“不好啦,有刺客,相爷被杀啦,不得了啦……”他敲一阵喊一阵,脚下不停,从一处蹿到一处,许多人从梦中醒来,吓得也跟着叫喊:“不好啦,相爷被刺客宰掉啦,快抓刺客啊……” 此时,一溜火光冲天而起,冯二狗已把厨房柴房点燃,整个相府乱成一锅粥,人们惊叫着相互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那四面八方传来的阵阵锣声,搅得人们心中发怵。按相府的规矩,若发现飞贼或是刺客,自有守夜护卫捉拿,巡夜的兵丁照常巡逻不必过问,以防搅乱了整个相府的守卫布局,给刺客或飞贼以可乘之机,除非刺客大举而来,情势危急,才能鸣锣惊起所有的人。但这种情形并不可能,因此相府内从未有鸣锣的时候。今夜突然间听到锣声,怎不使士卒护卫感到震惊?那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再听不少人嚷着相爷被刺客刺死,一个个更是魂魄皆飞,胆战心惊。 吴小东一面击锣,一面乱嚷,说相爷死了,刺客被围在内宅,有百十人,叫大家快赶去。 人们不辨真假,纷纷相互招呼,直奔内宅。 吴小东并不知相爷宿在何处,跟着众人奔跑,如果内宅混乱,他可以乘机摸进去,说不定可以找到几件谋反的凭证。
第 十 章 猴鼠闹相府 顺着四通八达的砖砌小径,绕来弯去,经过了好几幢房屋,这才来到一幢楼前,但前面人已拥塞,无法再挤过去。 突然,一声大喝起自那幢楼前,人们顿时静了下来,只听一个粗嗓门骂道:“你们这班死囚,跑到内宅来干什么,想死吗?” “鲁爷,有刺客……” 吴小东接着嚷道:“相爷被杀啦,姓鲁的你还瞒着大家干什么?你们瞧,起火啦……” 大家抬头四望,果见厨房方向火光冲天,又听吴小东尖叫:“不好,相爷早死了,大家何不各自逃生,还守在这里讨苦吃么?” 他从人缝里往外挤,一时间人们又乱了起来,你推我挤,争着离开内宅。 鲁方大怒喝道:“相爷平安无事,快把那嚼舌的小子拿下!” 吴小东杂在人群中,谁知道谁是“那嚼舌的小子”?是以吴小东安然无恙,绕过几条小径,摆脱了那一大堆人,直朝来时方向蹿去,迎面还有不少人往这里跑,有的直奔起火方向。 他顺顺当当出了围墙,守在外边的是如愚大师等人,他把捣乱的情形说了,如澄松了口气,命同来的人撤出十丈外,等候东野焜等人。 冯二狗把柴房浇了油,一把火烧得挺大,又到厨房把六个厨丁拖到屋外,再点燃厨房,然后钻进狗套出门。此时到处是人,乱成一团,他选准了方向直奔,也没人理会他。 在锣声响起时,白艳红等人大惊,连忙叫大家往草地上撤,没想到碰上了两名侍卫,不过被东野焜、雷霄一下治住了穴道。几人便到围墙边蹲着,听到有人鸣锣叫喊,却像吴小东的声音,不禁十分奇怪。 白艳红道:“整个相府都被惊动,冯吴二位只怕被围住了,这便如何是好?” 东野焜道:“那叫喊相爷被杀的人,听声音正是吴小东,他这是在干什么?” 雷霄笑道:“只他和冯兄二人,能杀掉狗官么?分明是他二人在故意捣乱,我们不必慌张,再等一会看吧。” 凌晓玉道:“只好如此,暂时不动为好。” 又过了盏茶时分,忽见一只黑狗奔了过来,宣如玉怕它咬出声,纤手一抖,如意珠打出。 那狗竟然一个滚翻避过,看得众人甚是惊奇。东野焜道:“我拿黄豆打它吧,大家不必动手!” 那黑狗一下直立起来道:“打不得打不得,是你的二狗兄台,别犯上!” 众人一愣,遂见狗头一歪,露出个人头,三下五除二取下狗皮,恢复原形,果然是冯二狗,宣如玉、白艳红忍不住笑了起来。 宣如玉叫道:“哟,怎么真变了狗啦!” 东野焜等也没料到他有这一招,也一个个笑了起来,连凌晓玉也忍不住笑,把手捂住嘴。 冯二狗道:“快走,回去说话!小东这猴子只怕已经走了。” 众人遂越墙而出,与接应的严壮行等人会合,东野焜、雷霄又分别去叫其余人,大家相继回到柏庐,点点人,一个不少,遂听冯二狗吴小东说了经过,凭证拿不到,未免使人失望,二人又把古玩珍宝拿出摆了一地,众人一一传看,都是上好珍宝玉器。 时候不早,凌晓玉宣如玉白艳红各自回府,东野焜、严仁君、雷霄免不了相送,其他人各自回屋就寝。 第二天清早,众侠饱餐一顿,按原计划各走各的,劫夺相府的聘礼。 东野焜、张彦礼、张逸鹏书生打扮,手中持着纸扇,直奔正阳门。送聘礼的人出洪武门必经过此地,三人来到正阳门后,看了看这一带的街道,发现有间茶铺正临街道,便径自上楼,倚窗而坐,居高临下,凭窗看街。 三人要了茶,还要了些零食,品茶聊天。 张彦礼对着街道看了一阵,道:“怎么不见冯吴二兄,他们也该来了。” 张逸鹏笑道:“这两位梁上君子神出鬼没,不必操心,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便成了!” 张彦礼想起昨夜冯二狗装狗的事,不禁吃吃笑了起来,道:“二狗兄真绝,嘿嘿嘿……” 三人笑了一阵,忽听锣鼓声远远传来,探头窗外,不见什么喜庆行列出现,便不以为意,嗑瓜子说闲话。 渐渐锣鼓声越来越近,还听到了唢呐的吹奏声,三人又探头查看,见有一队人走来。 东野焜看得清楚,打头的是十多名士卒,吹鼓手紧跟其后,再就是挑夫和手捧彩盒、漆盘的仆役,不下三十来人,押队的是三名五旬左右的壮汉,骑着三匹骏马,带着十名护卫。 张彦礼兴奋地叫道:“来了来了,逸鹏兄我们下去吧!” 东野焜笑道:“二位自管去,我在楼上最好不过,管叫他们一个个成了木雕菩萨。” 二张答应着走了,他把黄豆摸出一把准备着,只见队伍越走越近。 鼓乐声惊动了街上的行人和住户,纷纷聚拢在街道两边看热闹,指点着那些诱人的聘礼,议论纷纷,不知是哪位官家下聘。 东野焜任由十二名兵卒走了过去,然后两指抬起黄豆,一颗颗从袖中弹出。 排头的两名士卒忽觉背上风门穴一麻,全身僵直动弹不得,吓得正要张口呼叫,紧接着上颈部哑门穴被击,嘴张着却没有声音。 头排两人停下,后面的人也跟着站下,十二名士卒依次.被东野焜治了穴。 吹鼓手不知前面为何停下,照样卖力地吹吹打打,耐心等候。他们刚走过茶馆,后颈后背都在东野焜视线中,于是每人赏两粒黄豆。人们忽然发现鼓乐声停了,吹唢呐的还把唢呐含在嘴里,敲鼓敲锣的有的把鼓槌举着,也不知玩的什么花哨,就是不肯把鼓槌敲下去,两只眼珠则睃来睃去逗人好笑。 此刻东野焜急忙下楼,挤进人堆里,又把那些挑夫和仆役治了穴,依然是每人两粒黄豆。 他们本来奇怪前头为何不走了,正翘首探看,结果一个个僵立不动,诸多怪相。 那骑在马上的三位五旬壮汉,正是大总管司徒天鹏和二总管追魂刀鲁方、总教习雌雄鞭麻雄。司徒天鹏在马上看得清楚,前头并无人阻路,士卒们却呆站着不动,便高声喝道: “叫前面的快走,为何停下!” 可是,没人替他传话,街道两旁的人正指指戳戳,一片嘈杂,大概听不见。 鲁方极不耐烦地喝道:“前头快走!” 忽然,人群中挤出些人来,他们径自走到挑夫行列中,把担子移到自己肩上,从两列士卒中穿过,走到最前面站着,正好一辆马车倒退着过来,这些人把挑子一挑挑扔进了车厢,旁观人众大奇,纷纷议论起来。 司徒天鹏等三人初见旁观人众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人,明目张胆卸下挑担,而挑夫士卒一个个木然不动,听之任之,不禁大惊,知道着了道儿了,立即双掌一按马背,正欲腾身而起……靠近左边的麻雄腿上被人一戳,在中间的司徒天鹏和右边的鲁方被两粒黄豆击中,三人同时大叫一声,却是全身僵直动弹不得。东野焜又把后边十个侍卫治住,他们惊得大喊大叫,请三位爷救命,有人暗算。 围观人众见骑马的官人吼吼叫叫,听他们中有的喊救命,不禁惊得都拿眼去看。 此时,东野焜听见冯二狗的声音尖叫:“啊哟,不得了啦,大家快看哪,这些人缺德事干多了,一个个大白天中了邪啦,动也不会动了,只有眼珠子在转啦,好怕人哟!” 他运气传声,是以嘈杂声中许多人都听见了,他们仔细一看,果真如此,直叫邪门。 有那胆大的走了过来,摸摸挑夫的手,又去摸脸,依然是不言不动,只有两个眼珠子狠瞪着他,不禁叫起来道:“真的呀,不会动也不会说哩!” 有更大胆的,去摸那些士卒,他们只恶狠狠睨着他,却动也不动。 这一下,轰动了所有的人众,纷纷挤上来要亲自摸摸这些大白天中邪的人。 鲁方气得大骂:“滚开!你们通统滚开!” 麻雄也吼了起来,把人众吓得退向两边。 冯二狗不知在什么地方叫道:“嘿,这老小子还威风得很哩,动都不会动,还吓唬人!” 鲁方吼道:“再敢乱动,宰了你小子!” 冯二狗从他身后的人丛中挤出,笑嘻嘻在他身后打了一掌,叫道:“爷爷打你,有本事的转过身来,瞧瞧爷爷长得什么样!” 鲁方大怒:“臭小子,大爷饶不了你!” 冯二狗朝他腰背上打了一拳,使出了四分力道,鲁方痛得“哎哟”一声大叫起来。 人众见他只能张嘴骂人,当真挨了打也不能转动,你看他凶眉恶眼,满面怒色,却奈何不得人家,那样子实在是滑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冯二狗又把司徒天鹏、麻雄每人赏了一老拳,这才钻进人丛中溜之大吉。 此时无论是挑的、手捧着的,凡聘礼都被装进了马车,一声鞭响,马车径自走了。 可是送聘礼的行伍仍在呆立着,好奇的人们把他们看了又看,惊骇无比。 有人道:“天啊,大白天怎会中邪呀!” 一人道:“当官的刮地皮,财物得来不义,这叫遭天报应!” 东野焜越看越好笑,但可怜挑夫和吹鼓手,便以黄豆替他们解穴,他们一下子便活了。 最先解穴的挑夫见许多人贴近了看他,便破口骂道:“瞧什么?认你老子是不是?”说着用手一推,把人推开了一步。 围着瞧的人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惊呼,连连往后退,一个个又大叫稀罕。 可是,兵爷和骑在马上的官爷仍僵直不动,只有挑夫和吹鼓手在相互问询,又去看呆立不动的士卒,个个吓得心神不定,可又不敢走开。 有个吹鼓手灵机一动,忙跪下合掌,祈求菩萨保佑,祛邪免灾,引得挑夫也跪下了,一些善良百姓也跟着向天祷告。 这条路已无法通行了,闻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东野焜估计群侠已走远,便以黄豆为士卒为司徒天鹏等解了穴,然后运起罡气挤出人丛走了。身后传来士卒和司徒等人的叱喝声、百姓的惊叫声,真是乱得一蹋糊涂。 他一路都在笑着,越想越好笑。 回到柏庐,大家正在天井里观赏那些聘礼,穿的戴的无所不有,一个个谈起今日的情形,都十分兴奋。 东野焜把冯二狗的行为说了说,引得大家捧腹,女的都笑出了眼泪,那杨忍老儿更是笑个不住,开心万分。 冯二狗道:“我们这些人心不狠,要不今天就要了鲁老儿等人性命,哪会才捣他一拳。” 杨忍道:“那有什么,等下次光明正大与他们交手,老朽定把他们脖颈骨扭断就是了!” 大家又议论一阵,人人兴高采烈。 晚饭后,冯二狗、吴小东、张彦礼、张逸鹏上街打探消息回来说,五城兵马司的巡丁遍布全城,寻找可疑人物。 沈志武道:“马车呢?卖掉了么?” 吴小东道:“赶到三山门外骡马市场,以半价卖给人,让他们查去!” 梁公柏道:“昨夜大闹相府,今日劫了聘礼,金龙会的眼线遍布全城,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好。毕震山、奚玄机、慕容石不傻,猜也猜得出是什么人干的。” 如澄大师道:“今夜慎防,不能大意。” 东野焜道:“明日他们再送聘礼如何?” 冯二狗道:“照单收下,不必客气。” 雷霄道:“明日他们若再送聘礼,定然是防范严密,只怕不易得手。” 吴小东笑道:“今日大街上送聘礼的人无缘无故中了邪,围观人众又多,十传百、百传千,因此明日又见送聘礼,看热闹的就多,人一多我们就方便下手,他们却难对付。” 侯四姑道:“要是人家不声张,悄悄把聘礼送去呢?那不是糟糕了么?” 冯二狗道:“不会。一则相爷义子定亲,岂能无声无息?二则悄悄送礼,那就是向我们示怯,几个老魔头还要不要颜面?” 严壮行道:“不错,他们定会招摇过市,并想引我们现身,以便捉拿。” 如愚道:“人多之处厮杀,必会波及无辜,应设法避免交手,只劫了聘礼就走。” 众人俱皆赞同,最后想出了主意,分配了人手,大部分人在家歇息,只出动少数几人。 第二天一早,东野焜、严仁君又往通济门去,本想再到茶楼里去等着,但发现十字街四个口子上都有些壮汉或蹲或立或徘徊,料想是金龙会派出的人,便转身往回走,到大中桥一带找个小食店吃东西,消磨时间。 足等了近一个时辰,才听到鼓乐声,两人忙从小店出来,随凑热闹的人众走到了大中桥上。只见开路的是几名骑士,为首的竟是秦玉雄,与黑心书生司徒俊在前,后面跟着六人。 秦玉雄锦衣华服,目不斜视,傲然昂首,一付高不可攀的神态。 他亲自出马送礼,实出诸侠意料之外,但又使他们大为高兴。因为今日劫夺聘礼施用之计谋,本就是冲他做文章的。按大家的想法,皮怀志师徒当众揭露下聘礼的主儿,便是去年谋财害命的正凶,以搅乱护卫视线,使东野焜趁机下手,哪知秦玉雄当真来了,这不是再好不过了么? 东野焜与严仁君相视一笑,继续打量送聘礼的队伍。只见秦玉雄等八骑之后,便是吹鼓手和挑夫,后面则是司徒大总管等人。此外挑夫两边全是护卫,黔北双煞董坤董雷等高手也杂在里面。此外严仁君还注意到,一些凶眉恶眼的武夫就挤在人丛中。 此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些好事之徒在街两边跟着走,想看看昨日“中邪”那一幕,今日会不会重演,因此挤得街面越来越窄,快要靠近那些护卫了。 突然,一声震喝,声如雷霆,直震得人们耳朵发痛,一个个惊得闭上了嘴,东张西望。 只见大中桥的桥栏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白发苍然的独眼独臂老儿,一个是英俊年青的武士。 只听那老人道:“列位乡亲,老夫皮怀志,乃杭州首富张东家的保镖,去年夏,这个下聘礼要结亲的秦玉雄小子,伙同一帮匪徒,以除元奸为名,夜间下手,杀尽张府上下百余丁口,只剩老夫和张公子得以逃生。” 张彦礼接着手指秦玉雄往下说道:“在下张彦礼,出事那日恰正出门在外,未遭毒手,请乡亲们评评理,我张家是规规矩矩生意人,就是这个秦玉雄,倚仗相府权势,假除元奸之名,杀我全家,劫走财物……” 师徒俩的话一出口,震惊了所有之人,秦玉雄回头看去,对皮怀志的形貌仍有模糊记忆,不禁又惊又怒,这皮怀志被伤一臂时,逃走前曾扔下过一句话: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他今日果然找上门来了。 此时,人群中发出了种种的议论,顺张彦礼手指处看去,一个个惊诧不已。 秦玉雄大窘,连忙喝道:“你是何人,竟敢血口喷人,我堂堂秦公子,岂会……” 皮怀志咬牙切齿道:“姓秦的,老夫一条手臂坏在你手里,张家百十条冤魂断送在你手里,你如今矢口抵赖无济于事……” 秦玉雄怒火大炽,一拍马鞍,向桥栏跃去,人未到腰刀出鞘,一刀劈向皮怀志。 皮怀志、张彦礼早把长剑出手,迎向秦玉雄。惊得一旁的人众拼命向两头让开,乱成一团。 这情形使司徒俊等人不知如何是好,是守在原地守护聘礼,还是去帮忙捉那皮怀志师徒。 突然间他感到大腿外侧风市穴一麻,被一个什么小东西猛击在穴道上,顿时动弹不得,不禁又惊又怒,正待招呼陈志鸣、史志久、陆望和湘西三霸,哑门穴又被一粒小东西击中,喊也喊不出声,一时吓得魂飞天外,他不知其余人也受制,那些站在挑夫一侧的护卫,因为和道旁看热闹的人众间隔只有二尺余,东野焜混杂其间,十分容易地就把他们连同挑夫都治住,只是不及去打他们的哑穴,挑夫忽觉和昨日一样不会动弹了,直吓得大喊大叫。而侍卫们则叫嚷有人暗算,呼同伴过来救助。他们各喊各的,乱成一片,有谁能听得清? 另一侧的侍卫正关注着桥栏边的厮杀,忽听一阵惊叫,见是伙伴在吼,惊诧中走了过来,可挑夫们并不让路,只会怪喊怪嚷,知道他们又遭人治了穴,连忙设法救治,但他们一个个立即被一飞来的小东西击中穴位,再也动弹不得,也跟着喊叫起来。 东野焜和严仁君已蒙了面罩,此时挤进队伍中,将衣物绸缎四处乱抛,金银珠宝则装进袋中,这一抛,人群更加混乱,拥挤不堪。 在后押尾的司徒天鹏起初极是注意皮怀志师徒与秦玉雄厮杀的情形,这师徒俩的武功确非泛泛之辈可比。他脑中转着念头,这师徒俩是偶而在街上碰到秦玉雄的,还是劫聘礼的一伙人?这样一想,他连忙收回目光,欲催促队伍快行进。可他见到的又是昨日情形,开路的七人直僵僵骑在马上动也不动,这其中还有他的侄儿司徒俊,准是又着了道儿,紧接着挑夫和侍卫突然间相继叫喊起来,却没一人移动身躯,情知他们刚刚中了暗算,急怒间忙向道左的人探查,又见一些侍卫在助同伴解穴时着了道儿,两个蒙面人蹿到挑夫堆里,把聘礼四处抛扔,气得他大吼一声朝那两个蒙面人扑去。 就在他未落地之际,十多粒黑点向他飞来,只距离太近无法躲避,只得挥舞大袖,击落了这些不知名的暗器,使个千斤坠往下落,可双足刚一沾地,腿上就被击中,动弹不得。 那边秦玉雄与皮怀志师徒斗了二十多个回合,忽闻破空声起,有暗器奔袭,慌忙闪跳躲避。皮怀志师徒顾全大局,不与他缠斗下去,乘空抽身退走,这是吴小东发暗器掩护他们。 与司徒天鹏同来的鲁方、高桐、麻雄等人见聘礼被劫,司徒天鹏落地后也不动,情知又招人暗算,不禁又惊又怒,也纷纷跃入挑夫行列中,但却不见了蒙面人,面对人流徒唤奈何,只好去解救司徒天鹏等人。 东野焜等人此时早已挤出人群,急匆匆往柏庐赶,迎面仍有许多人往大中桥方向赶去。 回到家,如澄等忙问抢夺情形,东野焜说了个大概,接着冯二狗、吴小东、雷霄等十多人相继回来。这一次又轻易得手,大家十分高兴。东野焜严仁君把珠宝金饰拿了出来,交给侯三娘、侯四姑收藏。正在此时,房头上突然跃下一个人来,众人一看,正是郎戈。 她仍然穿着男装,满脸怒气,指着东野焜叫道:“好个二师兄,在大街上抢夺聘礼的,原来是你这一伙人,快把劫夺的物件交出来,乖乖跟我到秦师兄处请罪!” 东野焜一愣:“咦,小师妹,你……” 郎戈冷笑道:“谁是你师妹?你辜负师傅五年教养,表面上装得跟个正人君子似的,骨子里却是个贪图钱财的盗贼!从今后不许你再提师傅大名,你不配做风火刀王的弟子。” 她忘了刚才还叫人家“二师兄”,这会儿却不认同门关系,话讲得十分难听。 东野焜道:“误会了,我不是盗贼……” 话未完,郎戈便打断他叱道:“所作所为,乃我今日所见,你还赖得掉么?”略一顿,她用眼一扫,瞧见了皮怀志师徒,手一指,骂道:“还有你们两个,竟敢在光天化日下血口喷人,诬我大师兄为盗匪,现在从实招来,定是受二师……受东野焜指使,若是冥顽不化,休怪我刀下不留情!说,别瞪着你姑奶奶!” 张彦礼大怒,叱道:“你这个助纣为虐的帮凶,我张家一百多条性命的冤仇,岂是随便说得的?去年秦玉雄伤我师傅一臂,我师傅找他报仇与你何干?我问你,去年此时你和秦玉雄在一起么?如果不在你知道什么?既然不知道你来乱嚷一气岂不惹人生厌?你……” 郎戈气得跳脚:“臭小子,你敢骂姑奶奶?我大师兄岂是杀人劫财的盗匪?今日你们设计抢夺财物,才是不折不扣的盗贼!” 东野焜道:“好了好了,别吵了,师妹你听我说,今日劫夺聘礼的事,说来话长……” 郎戈气哼道:“话短我都不听,莫说话长,你快把财物带上,跟我到大师兄那儿认罪,听由大师兄发落!” 张彦礼冷笑道:“各位听见了么,这丫头是非不明,糊里糊涂,指鹿为马,浑说一气,她把她那个猪狗不如的大师兄,捧得像天上的菩萨,真让人笑掉了大牙!” 郎戈大怒:“臭小子,你诬我师兄清誉,还敢辱骂你姑奶奶,今日不教训你,你……” 张彦礼吼道:“谁怕了你来?少爷……” 东野焜忙劝道:“张兄,你就少说一句吧,小师妹不明真相,不必与她计较!” 郎戈道:“怎么不明真相?你们劫夺大师兄的聘礼乃我亲自所见,这假得了么?如今人赃俱获,亏你还有脸说出这番话来!” 飞龙堂的俞秀娥恼道:“我父兄被秦玉雄所害,曾对你亲口说过,你却不信,张公子一家罹难,也是亲身经历,你也不信。我们与金龙会誓不两立,你却为秦玉雄声辩,看来你也是个背师投靠权贵的小人!” 郎戈骂道:“你编了谎来骗人……” 言犹未了,雷霄道:“郎姑娘,还记得我二人么?”说时指指梁公柏。 郎戈有些面熟,道:“似曾见过,但我并不认识你们,有话就说!” 雷霄道:“那日你初到雅庐,求你师兄回山探望师傅,我们当时并不知你女扮男妆,还邀你到‘福居’,打算劝劝你,难道忘了么?” 郎戈道:“呀,你们原来是秦师兄的人?” “不错,但我进金龙会,是为了报毁家之仇,两年以前金龙会毁了我雷家堡。你师兄如何进的金龙会,我与梁老弟知道得清清楚楚,因此你师兄的作为,我们都看在眼内。他已不是你在山上所知晓的秦师兄了,他巴结权贵,参与了去年杭州这位张老弟家的命案,又参与了屠戮集贤庄,屡屡为金龙会立下了功劳……” 郎戈岔然地道:“那是你说的,谁知真假?况你是个奸细,说的话更不能信!” 雷霄见她竟这般固执,不由一愣。 严壮行道:“老夫就住在集贤庄,秦玉雄杀了正道英雄铁判官翁梓乃老夫亲眼目睹……” 郎戈撇了撇嘴:“你们都是一伙的,说话一个帮一个,我谁都不信!” 东野焜叹息道:“师妹,你该听听大家的,如果不信,你最好暗中去查访。秦师兄死心蹋地为相爷卖命,图谋不轨,利欲薰心,不顾民心思定,与元奸、倭寇勾搭,不惜将民众陷于刀兵之灾。小师妹你身负师傅重托,未了然真相之前,切不可将师傅衣钵传与他……” 郎戈接口道:“他是大师兄,理当继承师傅衣钵,但他未上山探望师傅,师傅临终前把衣钵传了我……” 东野焜大惊:“什么?师傅仙逝了?” 提起师傅,郎戈仿佛变了个人,只见她眼泪汪汪,凄然道:“是的,你走后才五天,师傅就咽了气,我孤零零一人操办后事……”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就像个大孩童。 东野焜双手合掌,朝南跪下,情不自禁热泪奔流,低声道:“师傅养育五年之恩,弟子铭记在心,永不忘怀,他日再上雁湖,探望老人家,望师傅安息!” 这一跪,竟然好一阵不起来,冯二狗、吴小东一边一个拉他,侯三娘、侯四姑、如澄如愚两位师兄又婉言相劝,他这才站了起来。 郎戈呆呆望着他,抹去了泪水,心想他大概是做了亏心事觉得愧对师傅,总算还有一点良心,便道:“你知错了么?那就带上你劫夺来的不义之财,跟我去见大师兄。你放心,我会替你说话的,念你受师傅教诲五年,大家总算有同门之谊,大师兄也不会为难你,如何?” 她又咬着东野焜是盗匪,不禁使众人一愣,一个个都气恼起来。 东野焜尚在伤心,闻言有些生气,正色道:“师傅过世,将衣钵传了与你,足见师傅智慧过人。秦师兄违背师训,辜负了师傅的一番心血,劣迹桩桩俱有事实可查。我与各位劫夺相府聘礼,实是为阻止一项大阴谋,并非为了劫财。小师妹不谙世事,一时不明真相,我也不责怪你,但不可一口咬定我们是盗贼,而秦玉雄是正人君子……” 郎戈道:“秦师兄不是正人君子,那只是你说的,我不信。而你们一伙抢劫聘礼,却是我亲眼目睹,赖不掉!我虽然继承了衣钵,但我并来亏待秦师兄,上次来时我就将师傅新创的绝招‘风雷激荡’传给了他……” 东野焜跺足道:“小师妹,你好糊涂!你不是说师傅交代,要秦玉雄回山才传的么?” 郎戈眼一瞪:“我们师兄妹间的事,你管得着么?我爱传就传……” 冯二狗忍不住了,道:“一个小姑娘家,就不会听大人的话,你传绝技与秦玉雄,那就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我们与你说不清,你就走吧,别来缠东野兄弟!” 张劲竹、张劲风、张彦礼等年青人都气愤地要她出去,别在这里碍眼。 郎戈大怒:“休看你们人多,姑奶奶可不怕你们!”说着抽出腰刀,动作十分麻利。 东野焜道:“小师妹,你去吧,待查明了真相时你就会明白我所说之言一字不虚!” 郎戈心想,他们老老少少几十个,我一个人刀法再妙,也不能把他们都放倒,累也怕累死了,不如先去找秦师兄,一起来算帐。 主意打定,道:“东野焜,念在同门五年之谊,姑奶奶好心要你去自首,可你执迷不悟,不愿改过自新,既然如此,你可不要后悔!” 她昂起头,手握刀把,大步向门走去。 东野焜送她出门道:“小师妹,你勿再上秦玉雄的当,诸事小心……” 郎戈头也不回:“你省省心想想自己吧!” 东野焜不禁苦笑,摇摇头回门里去了。 郎戈走了一会,看看没人蹑踪,这才继续前走,心里转着念头,是否就去雅庐。 她是昨日进城的,在旅舍里,听到了当天一伙人中邪失彩礼的怪事,都说下聘礼的是相府,为一位义子定亲。她不由心里一动,猜测是不是秦玉雄,这样一想,她好不生气。 她一直把秦师兄当人中翘楚崇拜,十分想和他在一起。可上次师兄不愿回山,确曾使她大大生气。师傅去世时对她说:“戈儿,你听着,为师将衣钵传与你,望你日后光大门户,不要学你秦师兄,为师将十几年心血贯注于他,他却不肯回山来见师傅一面。因此为师判断江湖传言可能是真,你大师兄攀龙附凤,不惜为虎作伥,你千万别把‘风雷激荡’传与他,以免仗技凌人。为师死后,你也下山去吧,不必在此守墓,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你是个女孩子,岂能在山上耽误青春……” 处理完后事,她孤然一身,空山寂寂,好不难受。她决定下山将噩耗报知大师兄,让他回山拜祭师傅,所以她又到了京师。 第二天,她正出门,又听说相府还要送聘礼,便随一些赶热闹的人前往。 她混在人群中嫌挤,听到锣鼓声时,便攀在道旁一株树上,因此劫聘礼经过看得清楚。 她发现蒙面人抢了聘礼后抹下面巾挤进人堆,便在后面跟着,直跟到柏庐…… 张彦礼在桥栏上的话深深刺痛了她,秦师兄果然要结亲了。她从未在大师兄跟前泄露过女儿身份,莫非就因为如此错过了机会么?这不能怨大师兄,只怪自己的命不好。 她本想直接去找秦师兄的,但师傅临终前的话以及东野焜等人的话,多多少少使她对大师兄有了几分疑虑,只是当着东野焜的面不承认罢了。她于是回了旅舍,让自己再好好想一想。她最痛心的是大师兄不回山看望师傅,这使师傅十分痛心,加重了病情,以至早逝。 这一点,她决不原谅大师兄。 此次下山,她就存有探查大师兄行为的用心,没想到碰上二师兄抢夺大师兄聘礼,使他十分愤怒,情感上又一下偏向了大师兄。 但是张彦礼师徒在桥栏上的话,她虽是第二次听并不新鲜,但师徒俩的激愤与怒火,没有深仇大恨那可是装不出来的! 她觉得应该冷静下来,多想一想,对大师兄的行为要冷眼旁观,不可偏听偏信。 她去雅庐只说师傅过世的事,暂不提二师兄抢夺聘礼,顺便打听一下他和谁结亲? 大师兄结了亲,她还会有指望么?多年的愿望竟然落了空,她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举目无亲,孤苦伶仃,她不如做尼姑去! 可是,成天敲木鱼念经,岂不乏味得要死?还不如行侠江湖,到处去玩玩……” 那么,她和秦师兄当真就无缘了么? 哎,想这些有何用,先去雅庐看看再说。 她于是走出旅店,直奔雅庐。 秦玉雄刚回来不久,与司徒天鹏等在相府商议了对策才回雅庐。 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咬定是凌晓玉所为,但却想不出她这样做是何居心。亲事是万松婆婆带她来面议的,又不是他上门求的亲。万松婆婆明摆着要施美人计,却为何要暗中派人劫了聘礼,这不是要阻挡这门亲事么? 出尔反尔,她玩的什么花招? 那么,是独眼枭皮怀志师徒纠合了一班人干的?与万松婆婆无干?这也难说。 接连三天出事,胡相爷震怒无比。 从来没有人敢上相府撒野的,现在有了,盗去了书房好几件古玩珍宝,下的聘礼,光天化日之下两次被人劫走,从慕容石起,人人都感到面上无光,无法向相爷交代。 经商议决定,下午由司徒天鹏和他去拜访婆婆,当面质问看她有何话说! 此刻,绿荷命人送上酒菜,亲自把盏。 门丁来报,郎二爷求见。 秦玉雄眉头一皱,这师弟怎么又来了?不过上次没能拦截住东野焜,这小子准是上了雁荡山师傅大概听了他的话,又派小师弟来……且慢,会不会和师傅一起来了呢? 且听郎戈怎么说。于是便命放郎二爷进来。秦玉雄边吃边喝边瞧着门外,郎戈匆匆来了。 “小师弟,光你一人来么?”他忙问。 郎戈幽幽道:“自然只是我一人来了,师傅他老人家已过世啦!” “什么?你说师傅死啦?” “是的,师傅他老人家就等着见你一面,可是你却不肯回山,你再也见不到师傅啦!” 秦玉雄舒了口气,大大放了心。这世上他唯一顾忌的人便是师傅,师傅要是知道他的作为定然是要加以反对的,若到京师找他,他真不好对付,他总不能和师傅反脸成仇吧,这传出去会让天下武林人唾骂的。如今好了,师傅他老人家去了,再无人可管束他啦。 他假装沉痛,叹了口气,道:“唉,想不到一别下山,就再也见不到师傅啦。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这个做徒弟的,为国效力不能为师傅送终,相信师傅也会谅解弟子的。” 郎戈惊愕地瞧着他,他听到师傅去世的噩耗不如二师兄来得悲痛。也许二师兄是装出来的,但大师兄竟连泪水也没有一滴呀! 男人的心,都是这么狠吗? 秦玉雄说完,若无其事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道:“小师弟,你用过午膳了么?” 郎戈心中有气,道:“用过了。” “那好,你喝茶吧。以后有何打算?” “没有什么打算。” “来愚兄仁勇堂当差如何?” “这个……我还没想好。” “你有去处么?” “没有。” “那就来吧,愚师兄可任你为堂中执事,封抚字级,这可是很高的职级了,别的人可没这个福分,你是我师弟嘛,还能亏待你?” “什么抚字级?” “金龙会分九个等级,愚兄都字级……” 他把各级名称一一作了说明,十分得意地续道:“不过,入金龙会要先立誓上香,一旦入会,终身不能背叛,否则身受重刑而死!” “秦师兄你是都爷,那么总爷是谁”居然还有人职级比你高?” “那都是些老头儿,只有这么几位:夜行魔慕容石、断魂手张渊、东岳三君子……” “慢,你说夜行魔慕容石、断魂手张渊是你上头的总爷?这两人不是师傅的仇人么?” “哎,提这个作甚?什么仇人不仇人……” “你和师傅的仇人在一起共事?你……” “你听我说,我也是不久前才知晓的,要知道师傅与他们的仇不过是江湖人的恩恩怨怨,不值一提,而今他们两位为相爷效劳,愚兄与他们同为朝廷效忠,这可是……” “你不去谋杀师傅的仇人,反与他们……” “你给我住嘴吧!别那么不知天高地厚,这两位前辈的武功已是出神入化,莫说你我不是对手,就是师傅也不是两位之敌。” “呀,你是惧怕老魔的武功,所以……” “并非如此!我与他们共为相爷效力,为的是公,师傅当年的恩怨不过是私,休要再提!” “我可不愿与师傅的仇人共事,还要俯首听令于他们,这是奇耻大辱,师兄你太没志气!” “住口!你说话小心些,我是大师兄,师傅已死,你就得听我的,再敢放肆,我就……” “哼!你少给我摆大师兄的架子,你不回山探望师傅,师傅临终前已将衣钵传我!说着从内袋中掏出个玉佩来,朝秦玉雄晃几晃。 “这是师傅戴在身上的玉佩,不假。” “既知不假,须知我现在就是风火刀派的继承人,如果正式立派,就是掌门人,你就得听我的。我命令你退出金龙会,跟我回山,为师傅守墓三年……” 秦玉雄惊奇地看着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把端在手上的酒也泼了出来。 郎戈怒道:“你笑什么?见玉佩如见师傅,师傅之命你敢不听?” 秦玉雄扬起了眉毛,故作惊讶:“是么?见玉佩如见师傅?你拿着玉佩,你就成了师傅? 你说的话就是师傅的话,对么?” “不错,按理就是如此。” “我要是不听呢?你又奈何?” “你!你……”郎戈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莫说是你,就是师傅亲自来了,对我也要客气三分!你不想想,我是什么人?当朝相国的公子爷,武林中第一门派金龙会的都爷,仁勇堂堂主,手下管着多少英雄好汉!今后一旦事成,我还要封王封侯,那是何等的富贵何等的荣耀!而你小子却来对我指手划脚,要我听你的令谕,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若不念你年纪小,又长年呆在山上,傻乎乎的什么也不知晓,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不可!这样吧,收起你那狂态,我下午还有事,没功夫和你磨牙,你愿留下就派给你个差事,跟着我忠心耿耿效力,将来包你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你若是不知趣,若是愿回山去守墓,那你就走吧,以后别再来烦我!” 薄情寡义、背师侍敌,秦师兄当真是这等人?郎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对秦师兄的热情,一下子化为乌有。 她镇静下来,述想证实几件事。 “杭州首富姓张的人家,果是金龙会……” “你是听东野焜那小子说的吧?” “别管谁说的,你参与了没有?” “与你何干?问这些于你何益?”, “我若是留在你这里,自然要弄清金龙会的作为,我总不能背师去加入一个黑道帮会。” “去去去,你懂什么白道黑道,留在这里不过是看在同门份上,你以为你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要我求你么?” “你这是什么话!你没良心你……” “我怎么没良心?没良心还把你留下么?” “我可以留下,但你得把实情告诉我。” “什么实情?有什么实情?” “金龙会的实情,金龙会究竟是干什么的?” “你想要知道也不难,先上香立誓入会后才能知晓机密。你是我师弟,我已告诉了你不少的事,按规矩本不允许的,你还是不知足!” “未知真情时,我不入会。” “随你,你想好了再来。” “我要在这儿住几天,叫我看看,再决定是不是入会,是不是在你手下效劳。” “不成!入会后才能留在这里。” “你!……你好没良心,我把师傅不让传给你的‘风雷激荡’传了给你,你却对我……” “胡说八道!我是大师兄,师傅不传我传谁?你少来讨好卖乖!” “你不回山师傅就不传,临终前师傅伤透了心,嘱我不要把此绝招传你,可我已经传了,不敢说给师傅,早知如此,我……我好后悔!” “想不到师傅会这么说,他大概是老糊涂了吧!不传给大弟子,却传给一个愚笨如牛的野小子,这真是岂有此理,死了那是活该!” “什么?你敢咒师傅!”郎戈吓得瞪眼。 “有什么不敢的?他既无情我就无义!我本还念他十几年的授艺之恩,哪知他竟对我留一手,把新创的绝招藏私不传,只传给你这个不知从哪条道上捡来的野种,难道我还会感恩不成?你既受他看重,就回去守墓陪着他吧。哼哼,没有我秦玉雄,风火刀法有这般风光么? 你小子资质平平,又蠢又笨,从你上山那天起,我就看你不惯,从没将你放在眼内,你不过是师傅的侍从,洗衣做饭的奴仆而已!而你却是不知趣,成天来讨好巴结于我,惹人生厌。 此次我因不能回山探望师傅,你和东野焜趁机在师傅面前诬陷我,是以师傅把衣钵传了给你。 其实,谁稀罕这劳什子的衣钵了?江湖上又有谁会知晓你,风火刀王是我,不是别人!你给我听好了,不许你在外说你是风火刀王的衣钵传人,我是大师兄,衣钵自是由我承袭,你要是随意张扬,我就饶不了你!” 郎戈心如刀绞,大师兄的这番话可谓无情又无义,她对大师兄的崇拜和信任开始动摇了,心里乱糟糟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秦玉雄道:“还有,不准你与东野焜那小子勾结在一起,他已犯了死罪,金龙会在城中布满眼线,只要瞧见你去勾结他,我就饶不了你!要么你就滚回山去守墓,要么就来我手下听调度,现在我有事,明日上午你再来回话。” 郎戈气愤已极,道:“大师兄,你一点不讲情义,师傅对你恩重如山,你却……” 秦玉雄喝道:“你好放肆,竟敢对我不敬,惹得我兴起,你出不了这道门!” 郎戈咬牙道:“算你狠,以后走着瞧!” 秦玉雄手一挥:“快滚!” 郎戈回身就走,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拼命忍住不要哭出来。 失望、伤心、后悔、气愤,回到旅舍大哭一场,把种种感受和对大师兄的情意已通统化成了泪水……”
第十一章 与虎谋皮 郁香楼楼上的客室里,万松婆婆满面怒容,金花银花站在她身后两侧,凌晓玉、宣如玉站立着,正在答话。 凌晓玉道:“属下的确不知,听说今日是一个叫张彦礼的人所为……” 万松婆婆冷笑道:“光凭皮怀志师徒俩,就能抢走了聘礼么?分明是你唆使东野焜那一班人干的,你还敢狡辩!”略一顿,又道:“宣如玉,你说出实情,免你的罪!” 宣如玉道:“启禀婆婆,属下与晓玉姐姐这两日都未出门,不知聘礼被何人所抢……” “什么?你也和她一鼻孔出气?宣如玉,你可知违老身旨意便有杀身之祸么?” “属下知道,不敢违抗婆婆钧旨。” “那好,你从实招来,凌晓玉如何串通了东野焜那一班人去劫夺聘礼,坏我大计的?” “属下未和凌姐姐出门,所以……” “大胆!你二人要抗命么?” 凌晓玉道:“属下未去抢聘礼,来敢抗命,京师地面,龙蛇混杂,不知是何人所为。” 万松婆婆怒不可遏,但又没有凭证,无法处置凌晓玉,她气冲冲道:“结亲是为了从秦玉雄口中讨取相爷谋反凭证,事关朝廷安危,你二人却蓄意破坏……” 凌晓玉岔话道:“秦玉雄设计在举办婚宴那天,将钦探一网打尽……” 万松婆婆冷笑道:“你又如何知道?” “计谋属实,并非属下编造,因此足证秦玉雄毫无悔改之心,死心蹋地为相爷效命。” “不管你怎么说,这个亲非定下不可!” “属下乃朝廷钦探,岂能与叛贼结亲,这不是犯勾结叛逆的大罪么?” “结亲乃是用计,何罪之有?你不必找此借口,若违抗老身钧旨,才是犯了大罪!” “晓玉乃朝廷钦探,并非哪一家的奴婢,任由人支配,要晓玉与叛贼结亲,那是公然背叛朝廷,因此这桩婚事晓玉誓死不从!” 万松婆婆没想到她口气越来越硬,不禁勃然大怒:“凌晓玉,你敢顶撞本官,你……” 此时宝花从门外进来,万松婆婆把话截住,问宝花:“有事么?” “启禀婆婆,相府大总管司徒天鹏和秦玉雄公子求见!”宝花回答道。 万松婆婆眼珠一转,道:“请到素香楼下奉茶!”一顿,对凌晓玉、宣如玉喝道:“你二人回绮香楼待命,不准外出!”又对立在门外的玉花道:“你去知会江湖四杰和卢新泰,守住门不准她们任意出入!” 凌晓玉心中激愤,决心对抗到底,她一拉宣如玉,两人径自下楼。 万松婆婆由金花银花陪同,往素香楼。 一见面,寒喧几句,转入正题。 司徒天鹏道:“蒙婆婆许婚,老夫代相爷送聘礼前来,哪知一连两天都被人暗算,这分明是婆婆属下所为。今日前来,乃是奉相爷之命,向婆婆请教,回去后向相爷禀告。” 万松婆婆道:“大总管此言差矣!老身适才方知聘礼失窃之事,正感气愤,何人大胆,竟敢如此张狂!大总管未能将聘礼送到,不去责怪自己无能,反来嫁祸于人。老身既亲自允婚,焉有从中作梗之理,这真是从何说起?” 司徒天鹏脸一红,十分尴尬,因道:“或许劫夺聘礼不是婆婆的主意,但此事与凌小姐只怕有关,否则京师哪有人如此大胆。” 万松婆婆道:“大总管有何凭证?” “凭证自然没有,但各人心中明白!” “既无凭证,何敢断言是晓玉所为?” “婆婆,老夫不愿逞口舌之能,今日来只想请教婆婆,这门亲事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老身之言,决不更改!” “那好,但能否请凌小姐来,当面应允?” “这又何必,婚事由老身作主。” “老夫想听凌小姐亲口答应。” “大总管究竟何意?难道老身的话不作数?” “婆婆的话自然作数,但凌小姐并非一般闺阁小姐所能比,没有听她亲口允婚,下了聘礼也是枉然,因此老夫与秦公子都要面见小姐。” 万松婆婆向来说一不二,照司徒天鹏的意思,非要凌晓玉亲口允婚才算数,那又把她置于何地?因此把脸一沉:“大总管,老身的话说得够明白的了,如秦公子无意求亲,莫非老身还会硬招姑爷不成,那就请吧!” 秦玉雄见双方说僵了,连忙道:“婆婆误会了,因两次送聘礼被劫,故有请凌小姐当面允婚之说,婆婆既然说不必,凌小姐不见也罢。只是这聘礼……” 婆婆接口道:“若公子有诚意,不妨留下件信物就算聘礼,三天内来迎娶便了。” 司徒天鹏闻言颇出意外,看来老太婆一心施用美人计,聘礼被劫与她无关,便道:“多谢婆婆美意,适才老夫言语不周之处,望婆婆海涵,三天后申时初迎娶,决不误时!” 婆婆道:“一言为定!” 秦玉雄连忙解下玉佩,双手呈给婆婆。 婆婆含笑收下,道:“三天后申时初,老身在此等候,望姑爷莫辜负了老身一番心意!” 秦玉雄起身道:“多谢婆婆!” 司徒天鹏、秦玉雄走后,婆婆又传凌晓玉、宣如玉来素香楼。 “老身已收下秦公子聘礼,说好三天后申时初过来迎娶,你二人从此刻起不准出门一步,这是公子玉佩,凌晓玉你且收下。” 凌晓玉宣如玉惊得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对她二人而言,婚事自然是假的,对方要在举行婚宴时屠尽她们这一股钦探,但是结亲的消息若传开,终是有污自身清白,所以心中大不是滋味。此外对婆婆的专横钹扈也难于忍受。 稍停,听凌晓玉道:“婆婆,明知秦玉雄不安好心,要在婚宴上动武,为何还要接聘礼,晓玉愚昧,望婆婆指点。” 万松婆婆道:“我就不信他有这个胆量,屠戮钦探就会给自己招来灭门之祸,他若不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胡相爷难道不知?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为何不打上门来?就因为相爷知道,他招惹不起,所以你得来的消息纯属无稽之谈。嫁过去后,你二人要施展些手段,让秦玉雄乖乖做你们裙下的不贰之臣……” 凌晓玉听不下去,道:“晓玉身为钦探,自不会与叛逆结亲,这玉佩恕不收纳!” 婆婆大怒:“放肆,你几番顶撞老身,违抗令谕,难道你敢反叛么?” 凌晓玉愤然道:“属下是钦探,不是婆婆的孙子外孙女,这婚姻大事当由属下父母做主,父母不在,自然由属下自己作主,婆婆职务上是属下的主管,只能派遣属下为朝廷效力,岂能在婚姻大事上逼迫属下……” 婆婆大叫道:“你父母犯了抄斩满门大罪,你因年岁尚小被充作他人养婢,是老身动了恻隐之心,将你留下,送至黄山学艺,才有今日成为四级钦探的荣耀。因此老身对你有大恩,自然能为你作主。即使没有这段渊源,老身是你头上主管,也能为你作主。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老身就是要把你嫁给秦玉雄!” 凌晓玉又气又怒,但提到她的身世,却让她感到欠了婆婆一份天大的恩情,似乎不该顶撞她。但这是自己的终身大事,况且秦玉雄还是谋反的叛逆,自己又怎能往火坑里跳!如今既然把话已经挑明,自己何不强硬到底。 她深吸一口气,道:“婆婆再造之恩,晓玉自是感恩戴德,但要晓玉与叛逆结亲,晓玉誓死不从,请婆婆收回成命!” 万松婆婆一阵冷笑:“好个凌晓玉,你要与老身斗法,那真是好极,老身奉陪到底!” 略一顿,对金花道:“把其余人都叫来!” 金花应声而去,不一会羊操、卢新泰、郑通、施魁、殷正全、贺刚、何凤娇等四星女全都来到,除四星女,其余看座议事。 万松婆婆厉声道:“适才相府大总管与秦玉雄上门质问老身,是否唆使人劫了聘礼,经老身与之商议,秦玉雄留下一方玉佩定亲,三日后申时初准时来迎娶。但凌晓玉竟敢不遵老身令谕,处心积虑于昨日今日唆使东野焜等人劫了聘礼不说,还向老身明白表示,她誓死不从。老身现在当众下令,从此刻起,她被罢了职,所辖各级钦探,由卢新泰接任。自此后,羊操、江湖四杰、风尘二怪等均归卢新泰统驭。 凌晓玉、宣如玉、四星女从此刻起不准出府一步,直到三日后申时送上花轿。各位要严密监视六人,不准她们擅自行动,不得有误!” 众人除卢新泰以外,无不感到震惊。 凌晓玉铁定了心,无论如何也不屈从,她也要当众明志。 她道:“晓玉身为钦探,岂能与一个叛贼结亲?此事万万不能……” 话犹未了,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婆婆已跃离座位扑向凌晓玉,不禁惊呼出声,然而婆婆只在凌晓玉身上一拂便又返回座上。 她冷笑道:“凌晓玉,你已被我独门手法治了穴,三天之内你休想运功冲穴,到时看你逞能不逞能!” 她身法极快,与凌晓玉不过丈余之隔,突然间出手,凌晓玉猝不及防被治了穴。 稍停,她对宣如玉喝道:“你和四个贱婢过来,老身也要在你们身上加禁制!” 宣如玉知道不是老太婆对手,只好走上前去,四星女一个个吓得抖抖颤颤,跟在宣如玉之后。片刻间,五女穴道受治,浑身酥软,没有力气,但可以行走。 万松婆婆又道:“凌晓玉勾结了东野焜一班人,却不将他们招为钦探,那东野焜武功不俗,她却在老身面前只字不提,足见她心存不轨,萌生叛意。从今日起请各位小心,严防东野焜那班人来找凌晓玉勾搭,坏我大计!晚上若有夜行人人内,格杀勿论!”又一顿,续道: “绮香楼的使女丫环,由金花管束,金花你要时时注意这六个贱婢的行动,每日要亲加过问。”说完,双目扫视各人,又对银花道:“银花,你督促仆役,将素香楼楼上楼下打扫整理一番,至迟明日,副主事便到,老身今后有了副手,以免操劳过度。” 这话使大家颇为震惊,老太婆又有了副手。老太婆任主事多年,并非没有过副手,但她刚愎自用,盛气凌人,独断专行,因之共事不久,副手要么请调,要么被她设法放往各省,因此这副主事两个人的位子一直空缺。按常理说,羊操、风尘二怪、卢新泰都有资格充任,但老太婆从未有过这种打算。四人中,卢新泰颇想晋升此职,因此十分讨好于婆婆,今日受命接过凌晓玉之职,心里正自窃喜,以为副主事之职不久便会到手,哪知老太婆却另有其人,使他十分失望。别的人与他不同,只奇怪老太婆何以改变初衷,又接纳了副手。那么,此人是谁呢?大家极想马上知道。 万松婆婆见众人都看着她,知道他们心中都揣着一个疑问,便道:“副主事到后,自会招你们引荐,各位请吧!” 凌晓玉等六人垂头丧气回到了绮香楼,刚在楼下客室坐下,金花接踵而至。 她板着面孔,冷冷道:“婆婆的令谕你们都听到了,自此时起不能出大门一步。金花奉命监管你们,丑话说在前头,切记不要犯禁,否则金花就要加以处罚,决不留情!” 六女把头各自朝向一方,不予理睬。 金花冷笑一声:“别在我面前摆臭架子,犯在我手里,到时有你们好瞧的!” 等她走后,何凤珠“呸”了一声,道:“你瞧她那个死相,就像她当上了副主事一般,跑到姑奶奶这儿来抖威风了!” 乔玉珠道:“穴道受治,死不了却活受罪,你拿人家奈何?” 汤燕道:“让她威风去,不值一提,我们得想出法儿来自救,不然三天后就倒霉了!” 杨杏道:“这是婆婆独门手法治的穴,我们自己无法解,只有设法告知东野相公他们,把我们救出去……” 凌晓玉道:“上楼说去,不怕隔墙有耳?” 众女便扶着栏杆上楼,一个个变成了弱不禁风的俏女子了。 在楼上客室坐定,凌晓玉道:“万松婆婆如此强横,全无一点情义,我已决心脱离苦海。 只是父母的下落全装在她肚里,我若一走就成了叛逆,今后无法再从她嘴里掏出话来,这又怎生是好?” 这确是个难题,无人能够回答。 宣如玉道:“姐姐,你纵使听从婆婆令谕,毁了一生,也未必能救出伯父伯母。婆婆老奸巨滑,又无情义,说话能算数么?因此小妹以为,姐姐先跳出火坑,保住自己,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大家有了自由之身,还有东野相公他们一大班人相助,何愁不能打探出伯父伯母的下落来,姐姐说对么?” 凌晓玉点头道:“妹妹说得不错,这也正是我所想的,只是还有些顾虑而已。姐姐决不会害了自己,害了你们,万松婆婆把我们六人当牲口当奴婢,任由她宰割任由她送人,我等决不甘心受其摆布,此次就来个彻底了断吧!” 何凤娇道:“谢天谢地,小姐你总算想明白了,我们都有救啦!” 凌晓玉道:“今后别再‘小姐小姐’的,你我本就情同手足,以姐妹相称吧。” 汤燕道:“我们生死同命,理应如此,免得叫小姐叫得生分了。” 乔玉珠道:“求之不得,我就先叫了……” 她朝凌晓玉喊了声“姐姐”,其他三女也争先恐后抢着喊,凌晓玉两手去搂她们,六人抱成一团,泪水却滚滚而落 她们都是孤女,对身世极少知晓。她们都是钦探,刀光剑影中共历艰险。她们犹如一棵花草,六朵花儿都是一条根。 生死同命,比亲姐妹还要亲。 凌晓玉忍住泪,最先抬起头来,道:“别哭了,快想脱身之计吧。” 五女松开手臂,拭干了眼泪,各人都相对无语,一时说不出良策,纷纷陷入沉思。 半晌,何凤娇道:“我们穴道受治,出不了门,只有请人去知会东野相公,你们说,江湖四杰会帮这个忙么?” 乔玉珠道:“难说,别看我们和他们还有羊老爷子共事两载,历经风险,但要他们循私情、违反婆婆令谕,只怕不敢。” 汤燕叹口气道:“他们若不肯相助,我们就毫无办法了,三天后就倒大霉啦。” 凌晓玉道:“还有三天,不必着急,只要琼玉姐他们来,我们就有救了。” 宣如玉喜道:“对啊,我姐姐也该来了,有几天没见面了呢!” 这一说,四星女高兴起来。 晚上,六女仍聚在客室,但说话极是小心,把声音放得低低的。 忽然,楼下传来急呼声,宣如玉听出其中有姐姐宣琼玉的声音,连忙下楼来。 只见宣琼玉和夫君陈剑书被阻在门外,拦着他们不让进的是金花和两个卫士。 宣琼玉道:“我们见凌小姐是公事,你们却不让见,凌小姐被撤了职,我们并不知道。” 金花道:“我已告诉了你,你不就知道了?你们的主管以后是卢新泰,有事找他便了。” 宣琼玉道:“我妹妹住此,探望妹妹属私事,这总可以见上一面吧!”” 金花道:“不行,婆婆……” 凌晓玉已从楼上下来,接口道:“金花,婆婆只是治了我们穴道,不让我们出大门,但从未说过不准会见亲人,再说宣如玉随我下嫁当偏室,她的婚姻大事总该让她姐姐姐夫知晓吧,你这么阻拦人家,不太过份了么?” 几句话,把她们的遭遇全说了,直听得宣琼玉夫妇大惊失色。他们是听到相府聘礼被劫的消息来找凌晓玉的,晓玉定亲的事他们并不知道,是以惊骇无比。 宣琼玉忙道:“如玉,你当真定亲了?” 宣如玉道:“怎么不当真,婆婆将凌姐姐许给秦玉雄,还把我和四星女都搭了去做偏房,三天后申时正,秦大公子就要迎娶了哩,是以婆婆不让我们出门,等着上花轿呢!” 金花厉声道:“婆婆为拿到相爷谋反凭证,命凌晓玉、宣如玉下嫁秦玉雄,使秦玉雄反戈一击,这是为朝廷立功的大好机会,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宣琼玉,你该走了。” 宣如玉道:“金花,你何不也来立一功,让婆婆把你送给秦玉雄当个贴身女婢?” 金花大怒,斥道:“宣如玉,你休要放肆,去做人家偏房的是你不是我,三天后你就如愿以偿了,那时我金花还要为你痛饮三杯!” 凌晓玉道:“别吵了,如玉,如今我们就跟犯人一般,自然是该受人家的气了,有什么办法呢?”略一顿,又道:“琼玉姐,剑书兄,你们今后由卢新泰统驭,金花没有说错,你们快回去吧,免得又惹是非。” 宣琼玉心中有数,连忙道:“是,我们这就回去。”一拉陈剑书,转身就走。 凌晓玉使个眼色,大家径自上楼。 汤燕小声道:“琼玉姐姐会不会去找东野相公?她总该想到的吧。” 宣如玉道:“会的,我们的处境她明白。” 何凤娇道:“可是,这事非同小可,形同背叛,她又不知凌姐姐的心思……” 凌晓玉笑道:“怎么不知?我要是愿意,穴道会受治么?正因为我拒婚,才落到这步田地,被当作囚犯。” 杨杏道:“好极,这回有救了!” 凌晓玉道:“入睡后,收拾好衣物,作好准备,但不能让金花起疑,要十分小心。” 众女轻声答应,心情好了起来,又说了阵闲话,四星女方才下楼就寝。 三更时分,凌晓玉心里着急,个郎为何还不来,莫非宣琼玉没有去找他么?…… 忽然,一阵蚊蚋似的细声传进了耳:“玉妹,愚兄来了,能进来么?” 凌晓玉大喜,连忙从床上爬起,把后窗开了,眼前影子一晃,室内已多了个人,正是她急盼着的东野焜,情不自禁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他,小声道:“你总算来了,急煞小妹!” 东野焜也激动地搂住她,道:“妹妹受苦了,叫愚兄好生挂念!” 凌晓玉道:“我身上受婆婆怪异手法治穴,自己无法运功冲穴,你能解除禁制么?” 东野焜道:“不妨试试,何穴受治?” 凌晓玉道:“中脘穴,你只管施为。” 东野焜放开她,朝中脘穴点出一指,凌晓玉痛得“哎哟”一声,穴道并未解除。 东野焜大惊:“受伤了么?” 凌晓玉道:“不知道,只感到疼痛厉害。” 东野焜想了想,道:“再试试……” 忽听前窗走廊上有人冷笑:“不必费心了,老身独门治穴手法,岂是你解得了的!” 凌晓玉大骇,忙道:“快走,婆婆来了!” 东野焜以传音入密对她道:“别怕,莫出声,愚兄决不抛下你……” 凌晓玉大急,小声道:“别管我,你快走,不能都栽在这儿……” 窗外万松婆婆又道:“好个宣琼玉,果然去通风报信,屋内的人可是东野焜,你还不走出来束手就擒么?” 东野焜一掌按在凌晓玉中脘穴上,一股大力源源涌入穴道,凌晓玉顿觉阻塞的穴道被冲开,顺经脉走向四肢,心中不禁狂喜,忙引导这股真气运行了一周天,浑身精力恢复。 东野焜又传音道:“妹妹先走,你不好和老太婆动手,等我救了其他人就马上离开!” 晓玉传音道:“我确实不能与婆婆动手,但又不放心你,怎能先走……” 东野焜岔话道:“雷兄严兄都在外接应,妹妹不必担心,快走吧!” 此时宣如玉从对面居室穿过客室走来,东野焜问她何处穴道受治,她说是中脘穴。东野焜离她穴位三寸,虚空施出内力,以气解穴。 那万松婆婆不听见回答,又是一声冷笑:“东野焜,你枉费心机,休想解得了老身的治穴手法,再不出来受擒,老身就打进来!” 说话声中,宣如玉穴道已解。这并非老太婆治穴手法不高明,东野焜全仗深厚精纯的内力,强行冲开禁制,换了人达不到他的功力,那么无论如何是解不了的。 凌晓玉灵机一动,有气无力地道:“东野兄,你解不开穴的,快走吧!” 东野焜被她拍了一下,悟出她的用意,便叹口气道:“这位婆婆治穴手法果然厉害,愚兄无能为力,我背妹妹逃吧!” 凌晓玉叫道:“不成不成,你快逃吧……” 万松婆婆又是一阵冷笑:“东野焜,这绮香楼四面有人,你走得了么?” 东野焜道:“凌姑娘走不了,我却是走得了的,我走后仍要回来,不许你伤了凌姑娘,要不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万松婆婆怒斥道:“好大的口气!你太不自量,在老身面前也敢张狂……” 话未了,突听楼下一阵喝斥,东野焜对二女小声道:“我先走,混乱时你们趁空走脱,四星女住在何处?” 如玉道:“在楼下,你要小心。” 晓玉道:“你不要硬拼,婆婆功力极高,若救不了四星女,容后再设法!” 东野焜点头,然后大声道:“凌姑娘保重,小兄去也,明日再来救姑娘出去!” 如玉一把拉住他,指指对面她的住室,东野焜会意,一个箭步跃到了对面,从后窗一跃而下,人刚落地就有两人扑来。 东野焜伸手进袋摸出豆粒,随手一挥,两个卫士被打中穴道,动弹不得,站在那里大叫: “贼人在此,你们快来!” 东野焜从后窗进入,不见有人,忙往客室走,边轻声喊道:“四位姐姐,你们……” 四女全在客室,一见他喜得涌入过来。 东野焜自待解穴,听到卧室内有人进入,忙向墙边一闪,果然两人走出,他立即打出豆粒,那两人“啊哟”一声僵立原地。 一人骂道:“小子你敢暗算郑大爷!” 东野焜上去点了他们的哑穴,道:“郑大爷、施二爷,情非得已,得罪了。” 何凤娇叫道:“快替我们解穴!” 东野焜立即施为,片刻就替四人解除禁制,道:“凌宣二位在楼上,你们快走!” 此时屋外不断传来喝斥声、兵刃相击声,东野焜仍从后窗出来,绕到前边一看,只见严仁君、张彦礼正对付羊操,雷霄、梁公柏与婆婆大打出手,张逸鹏、张劲风、张劲竹、冯二狗、吴小东、牛安与金花等侍卫混战一通。 东野焜蒙好面巾,道:“各位快走,不必恋战!”说着以豆粒打那些侍卫。 万松婆婆喝道:“休得放走一人,把他们围住,小心让凌晓玉跑了!” 守在绮香楼四周的还有二十多名侍卫,闻言一起冲了过来。但他们只冲出五六步,就一个个站住不动了。那些正在厮杀的卫士,忽然间一个个“啊”一声惊叫,便僵立在原地。 东野焜施展轻功,绕场四处游蹿,以豆粒打对方人众的穴道,使他们防不胜防,就连殷正全、贺刚这样的高手也躲避不开。 片刻间二三十人直僵僵立着,冯二狗等趁机越墙而出,只有与万松婆婆动手的雷霄、梁公柏走不脱。老太婆手中一支龙头拐杖,使得凶猛灵活,雷梁二人并不欲之争胜,只是拖住她,好让凌晓玉等人逃走,是以一交手就采取守势游斗。但婆婆武功超人一等,把两人逼得险象环生,雷霄只好使出真功夫,才算没有丧命。东野焜见状,连打出三把黄豆,口中连喊: “打、打、打!”第一把黄豆十来粒,粒粒带着劲风,声势吓人,老太婆不敢怠慢,急忙一展袍袖,打出一股罡风,将黄豆震飞。但第二把黄豆又到,破空声尖厉,老太婆一面打出罡风一面闪避。却不料第三拨又到,数量也较前两次为多,她又惊又怒,腾空而起扑向发暗器、嘴里喊打的东野焜。人未到,拐杖先到,夹着一股劲风,直击东野焜。但眼前一晃,东野焜已失去踪影,耳中又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打!”惊得她双足刚落地又腾身而起,一个倒空翻落地,却不见了东野焜,其他人也没了踪影,只听墙外羊操的喝斥声:“小子你哪里走! 快快束手就擒!” 万松婆婆拐杖一摆:“追!”当先向墙外跃去,一回头,却无人跟来,大怒之下双足一点上了墙头,这才发现二三十人都直僵僵站着,气得她大骂一声:“没用的东西!”又返身追去。追了一程,什么也没发现,只好恨恨而归,在门口碰上了羊操,羊操也没把人追上。 进到院里,羊操忙替大家解穴,只不见了卢新泰,连忙告诉万松婆婆。 万松婆婆道:“莫非他追出去了?” 羊操道:“只怕未必,老夫并未见他。” 有个卫士忽然喊道:“禀告婆婆,卢大人在这里,被人治了穴。” 众人闻声而去,果见卢新泰站在房拐角。 羊操替他解了穴,问他为何在此,他说他刚走到这里,就被人从后面点了一指。接着哑穴被治,连声音也发不出。 万松婆婆十分惊诧,以雌雄刀卢新泰的身手,被什么人治了穴都不知,足见来人武功之高,便问羊操对方还有什么高手。羊操说他知道的卢新泰也知道,他想不出有何人能一招把卢新泰治住。 卢新泰又怒又愧,咬定不是如澄如愚就是东野焜。 其实,他是被杨忍老儿治住的。东野焜见了陈剑书宣琼玉后,忙召集大伙商议,大家都说要把凌晓玉救出,把人分成两拨,一拨入内搅乱侍卫,一拨在外接应。杨忍老儿非去不可,大家只好由他。来到之后,他本该在外接应,但忍不住要进去瞧瞧热闹。进到院中,他躲在墙角,那卢新泰正想绕到后窗,被他治住。 卢新泰、羊操都不知道杨忍来了,故尔猜不出是何人有此能耐。 这时金花银花又匆匆来禀报,凌晓玉等六人全都不见了,气得万松婆婆暴跳如雷,当即下令捉拿六女,定为钦犯:命江湖四杰明日知会府台衙门和五城兵马司,全力搜捕。 羊操道:“婆婆,借个地方说话。” 万松婆婆便让他进了绮香楼,道:“羊兄有话请说,莫非老身处置不当么?” 羊操低声道:“凌晓玉乃四级钦探,两年多来又任主管,紫星红梅之名响遍江湖,是婆婆手下最得力之钦探,如今婆婆突然知会府台、五城兵马司,将凌晓玉等六人,加上陈剑书夫妇共是八人列为叛逆钦犯,上头追查起来,岂不影响婆婆声誉?试想突然之间,婆婆手下就有了八人叛逆,这……” “你说得有理,暂不声张为好,但总不能就让他们逍遥法外吧?” “只能暗查捉拿,不要惊动外间。” 万松婆婆把江湖四杰召了进来,取消满城搜捕,要卢新泰和他们尽快查出东野焜的落脚点,然后再设法抓捕。 郑通道:“东野焜住福寿坊白马巷……” 言未了,羊操岔言道:“这个老夫也知,但他们劫了人还会住在那儿么?” 万松婆婆道:“他们自是溜了,哪里还敢停留,你们明日去查查看。” 金花道:“凌晓玉跑了,三天后……” 婆婆道:“走了何妨?三天后申时,照样等他的花轿,到时老身自有应付之法。” 众人散去后,万松婆婆自回郁香楼。 第二日早上辰时末,来了六位客人,万松婆婆命卢新泰、羊操、江湖四杰来郁香楼议事,把六位客人替他们一一引荐。 六人中有两位便是新任副主事周熊、蔡民杰,他们都是从宫中来的大内高手,定为三级钦探。 万松婆婆引荐完后又道:“卢新泰接任凌晓玉主管职务,但事情有变,取消此职,今后由周蔡两位直接管辖凌晓玉原班人马。” 卢新泰大失所望,心里不是滋味。 周、蔡两人一抱拳:“各位多关照。” 两人四十五六岁,一个方脸,一个长脸,太阳穴坟起,内功已有相当火候。 万松婆婆续道:“即日起,不少卫士来充当下役,请卢兄照应安置。”说完径自走了,乘马车外出,也不知上哪儿去。 周蔡两人官气十足,为人傲慢,羊操心中烦燥,人散后他回到墙边平屋,四顾无人,便从后窗跃出墙外,沿秦淮河边大步疾走。当走出三里地,才见到一幢小茅屋,他停下步探查周围,确信无人蹑踪后,才往茅屋去…… 两天匆匆过去,第三日未时末,秦玉雄和司徒俊、史志久、陈志鸣、陆望骑马在前,后面是两乘花轿,之后是四乘青衣小轿,再后是些侍从随人,没有吹鼓手,不似送聘礼这般张扬。一路上快步行走,尽量不引起行人注意。 申时正,准时来到凌府。 只见大门开着,有二十多名仆役分列两旁迎接。 秦玉雄看了看,与司徒俊交换了眼色,翻身下马,走进大门。 仆役们躬腰道:“迎姑爷大驾!” 秦玉雄昂首挺胸,直向左边的绮香楼走去,因为婆婆和十多个丫环正等候在那里。 丫环们一见秦玉雄,就叫叫嚷嚷:“新姑爷来了,新姑爷来了!” 秦玉雄咧嘴一笑,走了过去。 万松婆婆满脸堆笑,受他一拜。 “叩见婆婆!”秦玉雄并不下跪。 “免礼免礼,姑爷请屋里坐!”婆婆笑吟吟打头进了客室。 “多谢婆婆!”秦玉雄彬彬有礼。 司徒俊等四人也跟他进去,大家分宾主坐下,两名小丫环奉上香茗。 万松婆婆端起茶盅道:“姑爷请用茶!”说完便先呷了一口。 秦玉雄也端起茶盅,清香扑鼻,便喝了一口,道:“多谢婆婆,时辰不早,请凌、宣二位姑娘上花轿吧!” 万松婆婆道:“好的好的,老身这就让丫环上楼请新人下来。” 这时,有个丫环端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有六杯酒,万松婆婆取了一杯,让秦玉雄等五人各取一杯,道:“姑爷,喝了上路。” 秦玉雄道:“今日婚宴,不知要喝多少酒,这一杯就免了吧,请婆婆原宥。” 婆婆道:“这是老身一点心意,姑爷务必干了此杯!”说完吩咐丫环:“姑爷喝了酒,你们就上楼去请两位新人。” 这意思很清楚,喝了酒才带得走人。 秦玉雄无奈:“多谢婆婆盛情!”把酒杯端起,大袖一遮,然后亮空杯给婆婆验看。 万松婆婆一笑:“请新人上轿!” 片刻,环佩叮当,只见一前一后两位顶着头帕的丽人,分别由四名丫环搀扶,款款下楼而来。直看得秦玉雄心旌摇动,想入非非。心想自己真是无福,两个大美人却不得消受,除非废了她们武功,请相爷恩准…… 他双目不眨,直盯着两位穿大红衣裙的姑娘,艳丽得就像天上的两朵彩云。那遮在盖头里的两张粉脸,浓妆艳抹之后不知会是怎样的美丽,恐怕只有月宫嫦娥才能相比了此时忽听一声脆响,秦玉雄吓了一跳,急回头,见是万松婆婆摔了酒杯,那些丫环迅速朝两厢卧室退去,一些壮汉却从里面冲了出来。再看下楼的两位新娘,早已掀去盖头,却是宝花、玉花装扮的,不是凌晓玉、宣如玉,她们几下扔掉盖头脱去红衣,亮出了两把长剑。 从卧室里出来的壮汉守住门窗,狠狠地盯着他。 变生肘腋,秦玉雄却不慌不乱。 “这是做什么?”他佯装惊奇,“何必如此呢?这婚事是你婆婆上门求公子爷的,怎么忽然变脸动刀了呢!” 万松婆婆喝道:“秦玉雄,王法威严,你今日自投罗网,还不束手就擒!” 秦玉雄哈哈一笑:“老太婆,你自以为得计,其实你算盘打错了,听听外面的动静吧!” 话声未落,只听外面纷乱,两只响箭腾起半空,原来他们也早有准备。 万松婆婆冷笑道:“你已喝了我的断魂酒,没有解药你半个时辰内就会毒发攻心而死!” 秦玉雄道:“只怕不见得!” 史志久喝道:“老虔婆,你这点鬼伎俩也骗得过大爷们么?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 万松婆婆大怒,喝道:“拿下!” 金花、玉花、宝花、银花仗剑冲了过来,司徒俊取出铁扇、陆望抽出短梢棍当先迎上。 秦玉雄、史志久、陈志鸣未带兵刃,各自朝窗前冲。但客室虽大,也容不了这许多人动武,因此俱都施展不开。秦玉雄退回原地抄起凳子招架,把金花打退,但窗门都有人守着,无法出去。忽然间脑中灵光一闪,双臂一振,跃到了楼梯上,被他几步冲进客室,从楼上窗户跃出。史志久等人也急忙往楼梯上跃,但已被万松婆婆挡住,眼看危急万分。 蓦地只听一声大吼,有人将两扇门击倒,那是恶头陀普济,紧接着从两间卧室冲进来六个人,是彭桂兰、龚强等人,他们接应史志久等人从两厢卧室窗口跳出。 万松婆婆也知在室内施展不开,便命大家冲出室外,不准放走了贼人。她冲到外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她调来的宫中高手全都遇上了劲敌,秦玉雄竟然是有备而来,不对,该说是行凶而来,他的人多出己方甚多。只见羊操等人都碰上了硬手,那秦玉雄正与卢新泰放对,一套风火刀法果然凌厉无匹。正欲率金花等四女去抓捕秦玉雄,忽听一声大喝,两个身躯高大、又黑又丑的怪人朝她大步走来,每人手里拿着一根狼牙棒,乍看上去长得一模一样,实际大不相同,一个是方脸,一个是圆脸。 方脸吼道:“老虔婆,你就是万松么?” 万松婆婆身份何等高贵,哪受得了这般羞辱,一顿龙头拐杖喝道:“放肆!给我拿下!” 金花银花宝花玉花立即一声娇叱,二对一冲了过去,只听两个丑八怪呵呵大笑起来。 圆脸道:“刘老大,四朵花儿一人两朵,下手轻点儿,别碰坏了!” 方脸道:“葛老二,放心,这么娇嫩的人儿,刘大爷捉了生吃,不会把她们打烂的!” 说话间,四女长剑已攻出,只听一声声尖叫,四把长剑折为八段,惊得四女赶忙退了回来,不知所措地瞪着两个怪人,吓得发抖。 葛老二嘿嘿笑道:“想溜了么?没那么便宜的事,吃葛二爷打一棒试试!” 万松婆婆见二人如此凶悍,不禁一惊。四花由她亲自传授武功,身手已是不凡,但却禁不起两个怪人一棒,足见两人功力之深。 她抡起拐杖,使个泰山压顶,先砸葛老二。那家伙一声大喝,挥棒击拐杖。只听“当啷” 一声,火星四溅,两个虎口都有些发麻。那刘老大不等她撤招换式,“呼”一声一棒拦腰扫来。万松婆婆撤回拐杖硬挡,又是一声脆响,震得双手发麻。万松婆婆知道遇上了劲敌,不敢再大意,不再硬挡硬架拼力,将一支龙头拐杖使得灵巧威猛,与两个怪人大战。 金花等四女急忙又换了剑来,刹时就被人截住。她们见院中侍卫已倒下了一半,己方人数锐减,不禁大急。她们的对手是两对年轻夫妇,手中使的家伙也是剑。一动上手四女就觉得大大不妙,她们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对方出剑方位诡异,剑势极猛,变招又快,她们拼命招架躲闪,仍然是险象环生,一个个心里都冒出了一股寒气,预料今日凶多吉少,再偷眼去看婆婆,似乎也占不了两个怪人上风。 如果婆婆自顾不暇,那她们只有死路一条!没想到她们一向视为天下无敌的婆婆,居然也会遇上对手,足见天外有天的道理是真,古人诚不欺我也……四女心思大致一样,她们武功学成后跟在婆婆身边当侍女,从未与人交过手,是以临敌经验极差,碰上奚剑雄、奚剑堂两对夫妇,自然是对付不了,因而心里极为紧张,不能沉下心来对付,脑子里反而乱成一团。 这一来,她们处境更糟,眼看支撑不住。 最先是年岁最小的玉花剑被常玉琴挑出了手,一声惊叫,眼睁睁瞧着人家亮闪闪的剑头,朝自己胸口刺来,刹时吓得双眼一闭…… 突然,一声娇叱传入耳中:“休伤我姐妹!”与此同时破空声起,不由双目一睁,只见两道白光飞向对手,对手顾不得再杀她,舞起剑花击落暗器。遂见凌晓玉飞身而来,和那凶悍的泼妇斗在一起。 玉花连忙拾起了剑,惊魂乍定,朝宝花看去,宣如玉已在她身旁助战,这才放下了心。 她与宝花年岁相仿,彼此情投意合,因此最先关心于她。然后再去看金花银花,只见紫梅、白梅、黄梅、青梅正联手助战,难关已过。遂放眼四周,见到了不少生人,都是来助自己一方的,料想是凌晓玉带来的帮手,心中不由生出感激之情,自己的命是她救的,她要铭记于心,报答深恩。她调匀了气息,挥剑去助晓玉。 在凌晓玉等未到之前,情势确乎危急。 羊操与胭脂四尊者中的老三武天祥动手,两人空手对空手,打得十分激烈。 秦玉雄与雌雄刀卢新泰交手,力战三十合不分高下。秦玉雄有心拿他这样的高手来试试师傅创新的刀法绝技“风雷震荡”,是以在试出对方功力技法之后,觉得拿他一试值得。 雌雄刀卢新泰使双刀,左手刀较小较短些,但最难防的就是左手刀。秦玉雄三十回合战他不下,足见其功力不凡,因此决定使绝招。 他深吸一口气,猛将真力提到九成,第一刀出手就带着罡风,刀叶上刀芒暴长,刹那间罡风呼呼,势猛力沉,接着从不同的方位,向卢新泰闪电般出刀,二刀三刀四刀……在第五刀上只听卢新泰一声惨呼,被劈掉一只臂膀,第六刀砍去了他的脑袋。 秦玉雄踌躇满志,心花怒放,这“风雷震荡”确实胜过了原先的“狂风烈焰”。 他兴犹未尽,还想找个高明的对手试试。 扫眼四周,只见万松婆婆被刚来数日的天魁二魔缠住,已经落了下风。这二魔本是七煞真人派人持书信请来助仁勇堂的,不料二魔姗姗来迟,七煞老道已经作古。由司徒天鹏出面接待,在总坛挂了护法之名。这两人性情古怪,待人傲慢,不过武功确是高明,足能补偿损折了七煞真人的损失,为金龙会再添两个稀世高手。今日有他二人对付万松老太婆,自己尽可放心去斩杀那些钦探。只奇怪凌晓玉、宣如玉和四星女未曾露面,难道她们竟然知道今天迎亲时动手的计谋么?这似乎不大可能。 相爷原先顾忌在钦探的住所作案会引起朝廷的追究,是以定在婚宴上动手。但聘礼两次遭劫,相爷书房又被人潜入,使相爷大发雷霆。 万松婆婆许以三天迎亲,相爷已不再信她,说老太婆奸猾,只怕又有计谋,遂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迎亲时将老太婆这一班人马杀的杀、捉的捉,为我所用。于是以忠武堂、仁勇堂的人为主,总坛派二魔和四尊者相助,击杀老太婆,活捉凌晓玉。哪知万松老太婆果然不安好心,要在迎亲时下手捉人,酒中下了毒,所幸酒液倒进袖中没有下肚。令人不解的是,双方既然不谋而合都想在迎亲时动手,凌晓玉又去哪里了呢?莫非她又去搬青衫客那一班人? 这样一想,不禁一懔。青衫客是他出道后碰上的第一个稀世高手,武功高深莫测,风火刀法根本无法伤他,他要是来了,最好避开他,让二魔和四尊者去对付吧……” 他心念急转,速战速决为妙,早些走人,以免对方援兵到来。于是他挥刀乱杀,只要是对方的人,不管他们在和谁拼斗,也不管是占上风占下风,他蹿过去就杀。 一连宰了三个侍卫,他见到了郑通,正与毕震山苦斗,被迫落了下风。再看不远处,风尘二怪正与四尊者中的程华龙、弘光和尚厮杀。张天龙、黔北双煞董坤、董雷则与江湖四杰中的施魁、殷正全、贺刚力斗。 那么,先宰了郑通。他一下蹿了过去,一刀斜砍,招式未老,变砍为反手撩,郑通斗毕震山本已十分吃力,经他一攻,哪里吃得消,心神一乱,被毕震山一笔点在手肘曲池穴上,“当啷”一声手中刀落地,一个身子动弹不得。 秦玉雄喝道:“郑通,去死吧!” 未等他挥刀,却听身后有人道:“秦玉雄,要死的是你!”一回头,是皮怀志、张彦礼。 仓卒间举目一扫,立即认出是青衫客那班人来了,心中顿觉不妙,今日要糟。 不容他再想,皮怀志一剑攻出,张彦礼则稍后出招,攻他下盘。 秦玉雄举刀相迎,但却没有心思相斗,他以守为主,又拿眼去扫视全场,发现凌晓玉等已经现身,证实了他自以为对的猜想,她果然是搬救兵去了,但她又怎知今日要动手呢这一分神,差点被皮怀志刺中一剑。他不禁怒气勃发,立即专心对敌。 忽然,他听见毕震山在骂人。 只听他叱道:“你这个叛贼,偷偷摸摸卧底,小人行径,有种的何不明着来!” 又听伏正霆,不对,他真名叫雷霄,雷家堡的少主人。 只听他道:“毕震山,你有没有去雷家堡,大丈夫敢作敢为,就听你一句话!” 毕震山冷笑道:“你要报仇么?听好了,去雷家堡的人多得很,你毕大爷就是一个!” 雷霄也嘿嘿冷笑:“姓毕的,有种,还有些什么人,你敢说么?” “怎么不敢!你以为你那点能耐天下无敌么?夜行魔慕容前辈、断魂手张前辈、忠武堂全班人马都去了雷家堡,你侥幸漏网,现在补上也不迟,小子,到地狱见你老子去吧!” 雷霄道:“毕震山,下地狱的是你,今日便是你恶贯满盈的日子!” 话一落音,雷霄一笛点出,使的是黄蜂入巢,招未使老,突然身形滴溜溜一转,改为野鸟旋窝,紧接着施出连环五笛。这五笛是他的煞着。他运注了八成功力到笛上,每挥动笛子一次,都有啸音发出,震人心魄,这啸声气声比一声尖锐,每尖啸一声,都似有人在内腑拽住你的心猛力拉扯一下,搅得你心绪不宁。 秦玉雄不禁大惊,上次与雷霄在江浦交手,他使的也是笛子,为何却没有这样的怪声? 此时忽听皮怀志喝道:“秦小子,你去年在杭州断我一臂,老夫今日也要取你一臂!” 秦玉雄冷笑道:“老匹夫,好大口气!那一次你溜得好快,要不秦大爷早取了你首级!” 话声一落,他施出了“风雷激荡”,他要尽快杀了对手,溜之大吉。 他刚刚砍出一刀,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大师兄,你果真干了昧心事!” 这不是郎戈么?他连忙向后一跳收了式。 眼前一花,郎戈满目怒容立在跟前。 “你来得正好,快助师兄诛除元奸!” 郎戈恨声道:“大师兄,相不到你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你怎对得起师傅的大恩大德……’’ 秦玉雄大怒,骂道:“你懂什么?快去对敌,要不我把你当叛贼,清理门户!” “你!你……”郎戈气得说不出话。 蓦地,毕震山发出一声嚎叫,秦玉雄侧目看去,只见雷霄一笛砸在他左肩上,骨头尽碎,紧接着运笛往右一挥,敲在毕震山脑袋上,顿时脑浆进出,一命归阴。 秦玉雄又惊又怒,一下蹿了过去,大喝道:“姓雷的,你好歹毒,我要你的命!” 雷霄冷笑道:“只怕你无此能耐!” 秦玉雄一口气劈了五刀,雷霄挥笛挡架,奇怪的是笛子没有了那种慑魂夺魄的尖啸声。 在江浦,他曾刺了雷霄两刀,当时人多混乱,你打过来我打过去,他只感到雷霄武功不凡,比他使剑时高明了许多,但确信一对一比斗,定能将雷霄折在刀下。 二十招过去,雷霄只攻了八招。 秦玉雄正想施展绝招,郎戈又追了来,在一旁叫道:“师兄,我劝你迷途知返,否则只恐你后悔来不及!师兄,师傅一生心血都用在你身上,你万万不能辜负他老人家……” 秦玉雄被她搅得心烦,破口骂道:“你这个贼囚,胆敢帮助元奸来对付你师兄,你是什么人,配来教训我?我是大师兄,你只有听从我的吩咐,再不闭上你的狗嘴,我就砍死你!” 雷霄道:“金龙会大势已去,我劝你听从你师弟的话,悬崖勒马,否则为时晚矣!” 秦玉雄骂道:“你这个卑鄙小人,先是巴结讨好你秦大爷,虚情假意,后则与敌勾结,出卖金龙会,继而公开反水,害我丢尽颜面,你是金龙会的大罪人,不将你劈了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恨,你还有脸见我说这些无耻的话……” 雷霄怒道:“我报毁家之仇,上京师寻访仇家,与你结识本欲交友,没料你利欲熏心,置天下道义于不顾,卑鄙无耻之人正是你,背叛师长教导,助纣为虐。我念与你相识一场,处处让着你,江浦你伤我两刀我总算还了你的情,劝你悬崖勒马也出于好心,你休要这般张狂,我雷某人并不怕你!” 秦玉雄大叫道:“纳命来,叛贼!” 他怒火攻心,提起九成功力,施展出“风雷激荡”绝招,一心要对方的命。 哪知他刚攻出一刀,忽听那笛子尖啸声起,慑人心魄、心旌摇动,接着就见笛影迭现,似有十来只笛子同时向他攻到,不禁大吃一惊,顾不得施出第二刀第三刀就连忙采取守势,去格挡攻来的铁笛。 忽然,笛影一收,雷霄已从眼前消失,连忙运目一扫,他已蹿到了五丈外,正欲去追,被郎戈阻住,道:“大师兄,你真要一意孤行,执迷不悟么?乘现在来得及……” 秦玉雄狠狠瞪着她:“这么说,你是站在敌人一方了?你要与我为敌是不是!” “大师兄,我不与你为敌,但……” “废话少说,快随我去杀这班叛贼!” “我也不与他们为敌,我谁都不帮……” 秦玉雄懒得理她,连忙探视斗场。 此刻,全场激斗甚烈,但金龙会已处下风,就他所见,无不岌岌可危。他最忌惮的青衫客,依然蒙着面,正与四尊者之首程华龙对阵,看来两人一时难分上下,不由放下了心。这位程华龙居然有超凡的功力,不愧为四尊者之首。只要有人缠住青衫客,局势还能挽回。 他连忙一跃,去助副堂主张天龙。 从他知道张媚红、张天龙是断魂手张渊的小姐公子,慕容星耀是慕容石的独儿子之后,他就存有巴结之心。曾经找上门来做他后盾的七煞真人已呜呼哀哉,他在几位总爷中就没有了靠山。东岳三君子、奚家兄弟虽由霍东家牵线相交,但他们却从来不上门找他,他也无暇去拜访他们。那夜慕容石在他面前显露了功夫,他不得不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且老魔才是相爷最倚重的心腹。他未来的前程,完全操在老魔手中,因此他就该追随于左右。但平日无法接近他们,只有在斗场他才能聊表寸心。然而这也并不容易碰到时机。我强敌弱,用得着谁帮谁?金龙会一向出动都占上风。 今日由优势转劣势,机会难得。 那张天龙使一支连杆爪,此刻被虎威镖局张家父子三人困住,危急万分。 秦玉雄大喝一声,举刀攻向张老镖头。 “老贼,你这个叛徒,秦少爷取你狗命!” 张元顺骂道:“你才是逆贼,该活剐!” 张天龙被分去了一个最厉害的对手,心中一宽,打起精神猛攻张劲风张劲竹。 就在这时,冯二狗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叫道:“张老镖头,我二狗来也!” 他自从习了青煞刀法,迭经格斗,此次再经杨忍老人指点,武功大进,胆子也壮了。 “秦玉雄,你这杀千刀的小人,与你那同门五年的师弟东野大侠相比一个是乌鸦,一个是凤凰。你就是那人见人厌的乌鸦,东野大侠是人见人爱的凤凰。你违背师训,充当贵人鹰犬,见利忘义,损人缺德,羞辱祖宗十八代,亏你还有脸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小人……” 冯二狗唾沫横飞,站在一边大骂,声音又尖又响,不时指手跺脚,直似泼妇骂街。 秦玉雄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抽冷子向冯二狗直扑过去:“狗小子,你找死!” 冯二狗连忙朝旁边一跳,叫道:“臭乌鸦,你发什么狠,二狗爷爷可不怕你!” 话声中他攻出一刀,张元顺也赶了过来,十字拐呼呼风响,使了个力扫千军。 秦玉雄咬牙避过,与两人战在一起。 东野焜等人为何在万松婆婆危急时赶到,说起来归功于他的一句话。 袁勋、史锦莲与陈剑书夫妇交好,对凌晓玉忠心耿耿,闻陈剑书夫妇说晓玉遭难,便赞同去找东野焜设法施救。 四人遂来到柏庐,将情形告知大家。东野焜等人大急,遂子夜间前往救人。 前夜凌晓玉等顺利逃出,一起回到柏庐。 凌晓玉谢了大家,叫宣琼玉、陈剑书、袁勋、史锦莲留下,免被万松婆婆追究。 凌晓玉又道:“柏庐江湖四杰知晓,婆婆明日便会找到这里来,这便如何是好?” 冯二狗道:“我们这许多人,还怕了她?” 凌晓玉道:“我们对付的是金龙会,若与钦探对阵,岂不搅乱了?还是避一避好。” 东野焜道:“这许多人,一时无处可去。 张元顺道:“无妨,到虎威镖局住吧,我那儿有三进院子,再多些人也住得下。” 如澄等前辈均赞同,于是大家连夜收拾,天一亮就分批出门。 虎威镖局离三山门不远,朝北一条街叫武阳街,镖局在街中段,凤凰镖局在街尾。这条街共有八家镖局,也是个热闹地方。 张家父子出走后,镖局只留下几个忠心的镖伙守护,许多镖师镖伙转到别家干去了。武功最高的镖师娄刚、高泰、胡康禾、骆大忠则带着十来个镖师镖伙跟着张家父子出走,几次拼斗,只剩下娄刚等六七人了。 张元顺父子和娄刚等人先赶到镖局,此时天亮不久,门还紧闭着,骆大忠便敲门。 里面无人应声,大概还没起床。骆大忠边敲边喊:“丁二,快开门!” 这一喊,里面有了动静,门被拉开了一条缝,大概瞧实了是谁来了,连忙一下扯开门,丁二和三个伙计迎了出来。 “骆爷、胡爷……啊哟,张老镖主也回来……”丁二激动万分,竟掉出了眼泪。 来到第一进院子,过去接谈商家的客室较宽敞,众人便到里面坐下。 张劲风道:“丁二,快打扫房屋,要来许多客人住宿,这回不走啦!” 丁二和三个伙计立即兴奋起来,都说好了,不怕再有人来占房子了。 张元顺听他们话中有话,但此时不及细问,先招回些仆妇要紧,便道:“丁二,你们分头去把那些厨娘马夫仆役找回来,不愿来的不必勉强,愿来的就赶快来。” 丁二道:“天,有谁不愿来,老镖头待人宽厚,这武阳街上谁人不知,小的只要说老东家回来了,包管他们及时赶来!” 张元顺道:“好、好、快去吧。” 丁二又道:“小的们这些日子并未怠惰,三进院中日日打扫,客人来了便可以住得。” 张元顺道:“好,我自会去查看。” 丁二等人火匆匆走了,张元顺留娄刚、高泰等守门,自己和两个儿子进二院三院查看,果然是一尘不染,便放下了心。 不一会,如澄、东野焜等人陆续来到,丁二去招唤的仆妇,也一个个欢天喜地赶来。这冷落了许久的三重院落,顿时热闹起来。 张元顺将女侠都安到第三进小院,如澄如愚等几位前辈也住这里,其余诸侠住第二进院,镖局的人住第一进。 安顿下来后,众人又聚在第三进内院议事,在小天井里,不怕有人听见。 如澄道:“凌施主等六位逃走,过两日就是迎亲之日,万松婆婆又怎么向秦玉雄交代?” 凌晓玉道:“只怕取消了婚事,万松婆婆一心想捉我回去以叛逆论处。” 东野焜道:“也许婆婆瞒了晓玉妹妹出走的事,到迎亲那天翻脸捉人。” 凌晓玉赞许道:“东野兄说得不错,万松婆婆急于获取相爷谋反凭证,我和如玉妹走了,她的美人计施不成,说不定就会在秦玉雄来迎亲时,一举将他拿下。” 宣如玉道:“照金龙会的谋算,秦玉雄将花轿抬回举行婚宴时下手,婆婆便抢先了一步,使金龙会诡计落空,又遮掩了我和凌姐姐不在的尴尬。因此,多半会抢先下手的。” 东野焜道:“我们派出人手,天天监视,什么时候见到去凌府的花轿就赶快回来知照,我们便跟去看看,若是动手,不妨助一臂之力,这就使凌姑娘有台阶可下,回到婆婆那儿。” 四姑、俞秀娥、韩飞燕、四星女都冲着他叫嚷起来,说他为何要把凌晓玉赶回虎穴。 东野焜并不生气,等她们嚷歇了才说:“凌姑娘还要从婆婆口中打探父母双亲消息,所以势必还得回到婆婆身边去。” 凌晓玉惊奇地看着他,这个老实而又有些木讷的人变样了,他迭经事变,脑子已开了窍,不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郎君了。 她心里好高兴,瞧他多会体贴人哪! 何凤娇先是一愣,继而笑道:“有理有理,傻相公这回不傻了,不呆了,变聪明啦!” 姑娘们笑起来,俞秀娥奇道:“怪事,东野兄从来不傻,你们太冤枉了人!” 乔玉珠道:“我说段故事你听……” 她把二狗如何作弄东野焜的事说了,没听过的无不好笑。 侯四姑又说请他当长随的经过,更使大家捧腹。 骆艄、裴泱、田刚毅、杨忍都赞他随和近人,怀奇技而不凌人,不到处招摇炫耀。 东野焜脸红着,也跟着笑,那样子又傻了,姑娘们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正热闹时,丁二来报,有个叫郎戈的,要见东野焜,他已把她带进来了。 东野焜连忙站起,果见郎戈低着头,不好意思的样子,站在第三进院的门口。 “师妹,快请进!”东野焜走去迎她。 凌晓玉比他快,抢先过去一把拉着她的手,道:“好妹妹,快来听你二师兄的故事。” 郎戈见她十分亲切,便与她一同进来。 众侠不分老少,纷纷向她招呼。 郎戈更是害羞,低着头与众人寒喧。 何凤娇把位子让给她,自己又飞快去厨房里搬了一个出来,就坐在她身边。 东野焜道:“师妹,你怎知我们搬来?” 郎戈道:“我一早就想找你,到门口时见你们提包裹往外走,便跟到了这儿,犹豫了一阵,我才进来,有些话想问你。” 东野焜道:“师妹,问什么只管问吧。” 郎戈道:“抢夺秦师兄的聘礼……” 凌晓玉道:“让我告诉你,这事与我与如玉妹妹还有这四位妹妹有关……”于是她说了万松婆婆施美人计逼婚的经过。 东野焜道:“为让凌姑娘她们不受屈,我们便劫了聘礼,哪知婆婆执意倒行逆施,昨日治了凌宣二位姑娘和这四位姑娘的穴道,要强行完婚以施诡计,我等只好把她们救出。” 郎戈从未想到事情这般复杂,并非她原先所想那样,因而感到惭愧,她很想说一番道歉的话,但终因面皮薄,就是说不出口。 她想了想,又问:“金龙会究竟是黑道白道,你们为何要与秦师兄为敌?” 黄武杰道:“老夫原任副会主,后任护法,对会中情形知晓甚多,听老夫一一道来。” 他说了前任会主螳螂神拳张瑾和无敌鹰爪关钰的死,说了相爷的野心,说了自己省悟的经过。九宫门门主骆艄、白鹤门门主裴泱、虎威镖局张老镖头、凤凰镖局韩老镖头、飞龙堂俞秀娥都大略说了亲身经历。严壮行、娄敬说了集贤庄遭毁经过,田刚毅说了太湖风波,雷霄说了他和梁公柏进入金龙会的历程,皮怀志说了张家家破人亡的事。郎戈听得目瞪口呆,诚惶诚恐。这么多人都与金龙会有关,这是编造不出来的事实,而她却一味只相信秦师兄,把东野焜的话当耳边风,真个是错把黄钟当瓦釜,颠倒了黑白,一时间羞愧难当,心如刀绞。 凌晓玉见她落了泪,便搀起她往屋里去,好言劝慰了一番。等她止住泪,又带她去见如澄大师。如澄几次见她,并未说什么。如今见她悔悟,便好言相劝,并对赵鹤早逝表示哀悼。 郎戈听师傅说过如澄当年是他的救命恩人,没有如澄力拼夜行魔,他早已不在人世,故培育了一个弟子赠如澄,以报救命之恩,因此她对如澄大师有了深刻的印象。 如澄劝她留下,继承师傅遗志,行道江湖,匡正祛邪,为天下苍生造福。 郎戈本无处可去,见大家对她亲切,并不计较她的过去,也就答应下来。 两天后,暗哨发现了秦玉雄的花轿,便急忙回去禀报,众人便携带兵刃前往。 郎戈悄悄走到张彦礼那儿,对他悄悄说:“今日你能当面让秦师兄承认他去了你家么?” 张彦礼眉头一皱:“怎么,你还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我想听他亲口承认。” “那你就去问他吧,反正你只信他!” “咦,人家又没有说不相信你,只是要你当面问他,看他敢不敢承认。这点小事你都不帮?你这人真是小鸡肚肠!” “什么?我小鸡肚肠?你……” 站在一边的皮怀志听得清楚,便岔话道:“这好办,到时你躲一边,听老夫问他。” 郎戈瞅了张彦礼一眼,道:“多谢前辈!”一顿,对他道:“看,有人帮我,不稀罕你!” 张彦礼嘴一撇:“我师傅被你大师兄断了一臂,那一次雷兄梁兄和他一起去的,他二人并不与人动手,你那秦师兄却是卖力得很,可你却不相信大家,我又怎么帮得了你?” “我怎么不信?但大师兄若当面承认,我就抓住了他的把柄,才能理直气壮与他分道扬镳,否则我问他他就不承认……” “他不承认又如何?赖得掉么?” “自然赖不掉。但他若亲口承认了,我与他翻脸时,心头才好受些。要知道,师傅最宠大师兄,在他身上花费了无数心血,在我面前不知说了多少次,要我以后跟着他,光大门户,所以我对大师兄极是崇敬,别的人我又未见过,二师兄只是听说过可没见过,你叫我如何敢相信?所以只信了大师兄……” “那你为何现在不相信他了?” “我看出他不是我在山上想象的人,他……” “泥丸变成了珍珠,我看他在山上也好不了,否则怎会突然间变坏了?” “他在山上不理人,瞧不起我……” “可你瞧得起他,没关系。” “咦,你这口气好像在挖苦人!” “岂敢岂敢,我说的不过是实情而已!” 两人边斗口边走,此时见冯二狗吴小东折了回来,他二人便是先去探查的。 冯二狗见人就说:“快些,金龙会人多,有备而来,再慢些就只好去收老太婆的尸了!” 于是众人急步往前赶,凌晓玉东野焜最先进入园中,晓玉等去救了四位侍女,东野焜则替下了胖和尚惠空,与大尊者程华龙交手。惠空正打得力尽,眼看要伤在对方手下,幸得东野焜及时赶到。他连忙调息,然后去帮玄灵老道,他被弘光和尚逼落了下风。两人一联手,打得弘光和尚手忙脚乱。 东野焜与大尊者斗了二十多合,这大尊者功力极高,不是轻易能打败的。 他念头一转,道:“前辈,胡相爷为一己之欲,不顾天下苍生性命,逆天而行,妄争龙位,迟早落个灭族下场。前辈乃武林高人,何苦为其效劳,不如回山逍遥……” 话未完,大尊者程应华岔言道:“老夫行事向来不听外人言,你是何方神圣,敢对老夫指手划脚?今日取了你的性命,以示严惩!” 看来,良言相劝无用,只好以武治武。 他立即提起八成功力,与程华龙赤手相搏。两人拳对拳,肘撞肘,近身相斗,十分激烈。 东野焜手下不再留情,越打越猛,把程华龙打得步步后退,难以招架,再斗下去,他准得受伤。程华龙气喘吁吁,要顾面子就不能顾命,他只好不要面子,转过身就逃。 此时,金龙会已溃不成军,那天魁二魔被严壮行、汪青青、骆艄协同万松婆婆打得落荒而逃,其余人也抱头鼠蹿,扔下尸身自顾逃命,刹时间走得干干净净。 凌晓玉拉了宣如玉和四星女来见婆婆。 凌晓玉躬身道:“晓玉救驾来迟,请婆婆恕罪,不知婆婆可安好?” 万松婆婆板着脸,冷笑道:“凭这些丑类,还能伤得了我?”略一顿,喝道:“金花、银花,将六个叛逆拿下!” 金花银花便走了过来,被羊操阻住。 “慢,”羊操道:“今日若非晓玉搬来援兵,我等只怕要糟,望婆婆将功折罪!” 惠空道:“怎么回事,为何拿下晓玉?” 玄灵道:“她犯了何罪,真是怪事!” 万松婆婆道:“她违抗老身令谕,逃出府第,犯了反叛大罪,老身决不宽容!” 新来的两个副主事都带了伤,他们带来的几名高手全部阵亡,若非晓玉等赶到,他二人也保不了命,闻言相互瞧瞧,出言干预。 周熊道:“婆婆,她为何逃出府第?” 婆婆道:“破坏老身设下的美人计,以至功败垂成,凌晓玉罪当处死!” 蔡民杰道:“今日秦玉雄有备而来,哪里是来迎亲,分明借迎亲之便来行凶,不管凌姑娘先前有何错,但她带来大批援手,使我等转危为安,请婆婆将功折罪,让她戴罪立功也就是了,这正是用人之际,何必自毁高手!” 这话说得不太客气,哪像个副主事说的话,凌晓玉料想婆婆准要暴跳起来。 哪知婆婆却说:“既是两位副主事为这贱婢求情,老身姑且暂不发落,让其戴罪立功,以观后效!”一顿,喝道:“你六人还不向两位副主事谢恩!成木头了么?” 凌晓玉等忍辱向两位副主事道谢。 万松婆婆的专横跋扈、颐指气使,看得众侠一个个怒火冲天,深为凌晓玉感到不平。 冯二狗怪声怪气道:“秋天夜里的蝉,自鸣得意!城隍庙里的泥胎,一脸鬼相!我说各位,再不走等到何时!” 侯四姑嚷道:“凌姑娘、宣姑娘,四位妹妹,咱们是油浇的蜡烛一条心,冰糖煮黄莲,同甘共苦,有事咱们再来,你们心眼儿要宽,别管人家红眉毛绿眼睛的呛人,权当没瞧见,有什么大不了的,大路宽宽好走人,谁离了谁过不了日子?真是笑话!” 东野焜等老少听了他二人的话,真是说到大家心眼里去了,无不出声赞道:“说得好!” 万松婆婆大怒,但人家人多,又来帮了自己,争吵起来无益反而丢失身份,她摆出不屑一顾的样子,自管自向郁香楼走去。 周熊、蔡民杰报拳致谢,请大家入室奉茶,大家婉拒告辞。 凌晓玉等送他们出大门,挥手而别。
第十二章 临阵脱逃 凌府一战,大获全胜,众侠喜滋滋回到虎威镖局。如澄如愚、杨忍没有去凌府,留在镖局等侯消息,一见他们回来,杨忍就急不可待把冯二狗拖住,要他讲述经过,因为二狗的嘴讲出来好听、有趣。 侯三娘、侯四姑嚷着要亲自下厨去做几样拿手菜庆功,惹得韩飞燕、俞秀娥、汪青青也来了劲,跟着下厨显本事去了。 其余老少爷们都在三院的天井里闲坐,听二狗为杨忍老爷子、如澄如愚两位大师讲述经过。他着意渲染自己如何使青煞刀法与秦玉雄交手,青煞刀法是如何地玄妙,他又是如何透彻了然刀法的细微变化,如何杀得秦玉雄手忙脚乱,还把他骂秦玉雄的话照原汁原味重复了一遍,讲到高兴处,他就跳起来比划。 吴小东听了一会,道:“二狗,又不是你一人斗秦小子,还有张老镖头……” 二狗眼一瞪:“废话,光我一人怎么斗?” 杨忍老爷子一瞪老眼:“为何不能斗?你说青煞刀法不如风火刀法么?” 二狗忙道:“哪里会不如,是二狗不成器!” 杨忍道:“你把他们使的招式比出来!” 二狗道:“只怕记不住那么多……” “记多少比划多少!” 二狗无奈,把记得的说了。 杨忍大摇其头:“我说二狗啊二狗,你出刀方位不对,另外出手太慢,又不能判断对方攻你哪个部位,是以迟钝因循不果断……” 他替二狗一一纠正,又详说一招一式的变化,使大家都受教益。郎戈也听得入神,心想这青煞刀法果然厉害,与风火刀法大不相同。 刀法讲完,张劲风问雷霄,何以他那笛子发出啸声,江浦之役却没听见。 雷霄道:“江浦时我有意隐藏,今日要杀毕震山,方才使出看家本领。” 梁公柏道:“惊魂笛名不虚传,雷兄对付秦玉雄不在话下,何以斗了一阵却退开。” 雷霄叹口气道:“他当年未参予屠戮雷家堡,加上与他相识年余,不想与他拼死活。” 梁公柏道:“秦玉雄冥顽不化,无可救药,若人人姑息,无疑是纵虎伤人。”’雷霄道:“梁兄说得对,决战不过是迟早的事,下次碰上,决不手软!” 东野焜道:“今日之事,出人意外,相爷竟敢让秦玉雄上门屠戮钦探,他就不怕万松婆婆告他一状么?” 雷霄道:“我也觉得奇怪,这般明目张胆与钦探对阵,叫人想不透其中缘由。” 黄武杰道:“以老夫揣测,相爷宫中有人,万松老太婆并不能面奏皇上,只能将奏折递到宫中交给内侍,内侍若是相爷心腹,就不会将奏折呈禀皇上,此其一。另外,万松老太婆以许亲为诱饵,在秦玉雄迎亲时抓捕秦玉雄,秦玉雄犯了何罪,老太婆并无凭证,若是上面追究下来,她也不好交代。因此,相爷敢叫金龙会屠戮老太婆及其手下,事后内侍以‘暴病而亡’、‘仇杀’之类的托辞便搪塞过去,根本不必奏闻圣上。” 他说得极为有理,大家点头称是。 黄武杰又道:“只有尽快找到相爷谋反凭证,才能将其绳之以法,相爷一倒,金龙会不攻自散。若等相爷谋划举事,必酿大祸!” 冯二狗道:“前辈说得极是,这胡老儿不知把机密藏在何处,看来只有再去一次,把书房翻个底朝天,不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吴小东道:“上次去已经打草惊蛇,如今防范更严,只怕连书房都进不了!” 正好侯四姑端着盘凉菜进院来,岔言道:“怎么,你胆寒啦,亏你还是江湖上叫字号的人物,你不敢去,姑奶奶去!” 吴小东叫屈道:“啊哟,我说我不敢去了么?我吴小东要是胆小怕事,就不是亲娘养的,算是在地头田边拾来的野种……” 四姑脸一红:“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不会拣好听的说么?你给我闭上嘴!” 众人哈哈大笑,年青人忙去屋中抬出桌子,让四姑把菜放桌上,她一瞅吴小东,走了。 不一会,打下手的仆役纷纷抬菜上桌,天井里支了四张桌子,人们自动凑合。直等三娘、四姑、飞燕、秀娥、汪青青来了才开席。 侯四姑有意高声说:“各位,尝尝这盘红烧狮子头,看滋味如何?” 冯二狗嚷道:“北方菜肴,我最爱吃的就是红烧狮子头,不论是大小馆子,我每次都要点这道菜,不是吹牛,我二狗进过的饭馆酒楼不下千家,可从来没吃过这般美味的红烧狮子头。真的,二狗从来不骗人,我敢赌咒,这是我吃过的最美妙的狮子头了,四姑人巧心巧手巧,什么天下名厨,去他娘的,这道菜在四姑奶奶手中,才算是登峰造极啦!” 这长串阿谀之词,引得众人大笑。 吴小东站起来道:“各位、各位,请别笑,听我一言。我这人与二狗这只老鼠不同,恰恰相反,北方菜中,我最不爱吃的就是红烧狮子头了。这玩意儿名称听来雄伟,其实不就是肉丸子么?不过比丸子做得大些而已……” 四姑嗔道:“不爱吃你就别吃,张扬了什么?谁又强迫你吃了,你……” 冯二狗大是得意,道:“对嘛,猴子,你这人真不知趣,四姑辛辛苦苦做了来,你不但不感恩,反而大放厥词,真没良心!” 吴小东道:“慌什么,我的话还没完呢,四姑奶奶,你且耐下性子听我慢慢道来。” 四姑道:“谁耐烦听,不许你吃这菜!” 吴小东道:“各位,我刚才说了,我最不爱吃的就是狮子头这劳什子玩意儿,因此一见红烧狮子头心里就犯嘀咕,怎么又是这肉丸子,欲待不吃,却见这道菜色泽鲜艳,香气诱人,又听说是四姑做的,心想人家辛苦一场,你多少也得尝点儿,以表对四姑奶崇敬之心。于是夹起一个往嘴里一送,又滑又嫩,咳,绝啦!我边嚼边想,不对吧,这是狮子头么?狮子头哪会有这么美的味道!可是细细一瞧,不是狮子头又能是什么?今日我小东才知道,天下竟有这么巧的手儿,能做出这么美的狮子头。不过,各位,我要是再上酒楼饭馆去,我仍然不要吃那些庸人厨役做的狮子头,只有四姑奶奶做的,我小东才愿吃,才爱吃……” 这番宏论,听得众人哄堂大笑。 姑娘们笑得花枝乱颤,用手帕掩了面,直笑得弯下腰去。大老爷们则笑得前仰后台,那杨忍老儿边笑边跺脚,指着吴小东说不出话。 郎戈笑出了眼泪,许久以来她第一次这般开怀,和这些人在一起,人不会发愁。 只有冯二狗笑不出来,气得直瞪眼,吴小东则得意洋洋,左顾右盼。 两人这一捧,分出了高下。 沈志武笑道:“两人一番阔论,以小东说词更高明,大家以为如何?” 俞秀娥仍格格笑着,道:“高明高明,只是太肉麻啦,你们说是不是?” 四姑道:“别慌,这道菜是我姐姐三娘做的,我做的是第一道凉拌菜。” 众人不由又大笑起来,说两人白费一番口舌。 冯二狗和吴小东面面相觑,尴尬已极。 四姑笑着又点出韩飞燕、俞秀娥、汪青青做的是哪道莱,要大家评判。 二狗和小东又来了劲,把她们做的菜捧上了天,直乐得大家笑声不断。 这一顿饭吃得快活,饭罢有的回屋,有的坐在天井里闲聊。 丁二匆匆跑进来,对张劲风低声道:“少镖头,金狮镖局的人又来了,说今日再不交出房屋,他们就不客气了!” 众人忙问:“怎么回事?” 张元顺道:“金狮镖局的人见我父子多日不归,欲想趁机霸占虎威镖局房产,王大吉这厮不用说已经入了金龙会,否则无此胆量。” 冯二狗道:“岂有此理,走,看看去!” 张元顺父子打头里走,冯二狗、吴小东、东野焜、雷霄等人在后跟着,到了前院。只见客室里坐着七八条大汉,张元顺父子一进来,他们似乎有些意外,顿时紧张起来。 丁二拖着长声道:“王总镖头,你老时时催逼我丁二交出虎威镖局房屋,我丁二可不是没良心的人,背弃主人投奔金狮镖局这样不要脸的事,打死我也做不出来。如今老镖头回来了,王总镖头要霸占房屋,自己当面说吧!” 王大吉有些尴尬,道:“张总镖头久违了,并非我王某乘人之危,起意图霸虎威镖局房产,实因奉命而来,不得不为。” 张元顺冷冷道:“王总镖头,彼此都在一条街上开设镖局,这些年来没少来往,贵局有难处,老夫从来不含糊,多次仗义相助,是以彼此间总算有些交情,张家一时有难,外出暂避,王总镖头莫非就认不得人了么?三番五次威逼丁二等人交出房屋,投靠金狮,这……” 王大吉满面羞惭,岔言道:“张总镖头,提起过去交情,王某岂敢相忘,收缴房屋一事,实属被逼无奈。虎威镖局突然关门,我等俱感惊讶,不明所以。上两月王某突然接到金龙令,强逼入金龙会,归属忠武堂。金龙令震慑江湖,金狮镖局无力对抗,只得屈从。忠武堂总管魔手秀士应天华派追命双钩龚强、黔北双煞董坤董雷管辖武阳街上所有镖局。自那以后,镖局须按月上缴银两一千两,若不按时交纳,以叛会论处。此外又命镖局设圈套引大雇主上钩,到时由忠武堂派人劫镖,失镖后镖局关门,镖主镖师到分堂听侯调遣,是以我等皆不敢接下大买卖,几度遭分堂训斥威逼。后又命我等霸占贵局房屋,然后出售,银两交分堂。我等虽有八家镖局,但也不敢对抗,以至尽做违心事,实出无奈,请张老镖头鉴谅是幸!” 张元顺道:“原来如此,王总镖头受金龙会胁迫,情非得已,老夫也就不再计较。当初老夫被迫入会,查知该会野心极大,意欲谋反,遂待机反戈一击。今有东野焜少侠、紫星红梅女侠、如澄大师以及京师九宫门、白鹤门等武林正道之士,匡扶正义,祛除邪魔,与金龙会作殊死之斗并屡战屡胜,那应天华不就是恶贯满盈,被诛除了么?老夫奉劝王总镖头,勿再忍辱偷生,以免堕于万劫不复之境,背上反叛大罪,累及九族。听与不听,王总镖头自处。” 王大吉满脸惊惶:“金龙会十分神秘,又有高人坐镇,若是背叛满门遭诛,但若张老镖头所说是真,我等更要遭灾,这便如何是好?” 冯二狗道:“左右是个死,何不死得气概些,与这些兔崽子拼了性命,总强似以后谋反不成,九族皆灭!” 雷霄、东野焜、吴小东又说了金龙会的种种情形,劝王总镖头及时省悟。 王大吉满头是汗,说回去后与其余几家镖局商议,晚间再来请教。 至晚,王大吉果然与几家镖局的镖头前来,如澄、如愚、沈志武、严壮行等前辈与张元顺、东野焜等人会见众镖头,晓以利害,劝大家及时省悟。众镖头俱说不愿受金龙会压榨,大家戮力同心,反戈一击。 王大吉又道:“明日董雷、董坤与黑衣女妖彭桂兰要到金狮镖局收银票,何不将他们拿下,除下祸害!” 如澄问明三人在午时到并要金狮镖局盛宴款待,便决定开宴后捉拿,设下陷阱。 第二日午时,彭桂兰与黔北双煞来到金狮镖局,王大吉与各家镖局头目立即开宴款待。 彭桂兰道:“王总镖头,银票收齐了么?” 王大吉道:“收齐了,只等彭总管收纳。” 彭桂兰把手一伸:“拿来!” 王大吉把手一指东野焜:“在他那儿。” 彭桂兰看了看东野焜,眼睛一亮,格格笑道:“哟,好俊的书生,我怎么没见过?” 王大吉道:“他是敝镖局的镖师,以往外出走镖,故彭总管未见过。” “是么?怪不得眼生呢,你过来坐我旁边。” 东野焜大喜,便走过来,王大吉便让座。 彭桂兰笑嘻嘻的:“你叫什么名儿?” 东野焜道:“有是有个名儿,只是不大好说,说出来只怕你没胃口喝酒。” 彭桂兰笑得更甜了:“哟,我不信,莫非你这么俊的人会起个可怕的名儿不成?” 此时王大吉等十分紧张,人人准备跳起来动手,他们不明白如澄大师等人是何意图,要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青人陪席,张老镖头还说只要他出面,三个魔头不在话下。可是,他不敢相信,众镖头也不相信。因此,人人惴惴不安。 东野焜道:“我与你们三位其实是见过面的,只是你们不认识我而已。” 彭桂兰笑道:“是么?快把名儿说出来吧,瞧你年轻轻的,说话尽绕大弯儿。” 东野焜道:“我就是——”一顿,一字字念道:“青、衫、客!” 彭桂兰一惊,旋又笑道:“你好会哄人,你是青衫客么?真好笑!” 董坤听着不是味,道:“小子,别信口开河,你是从何处听到青衫客之名的?” 董雷喝道:“快说!不然大爷……” 彭桂兰道:“别吼别吼,莫吓着了这后生,他说说玩笑话,有何不可?” 东野焜道:“我可没功夫跟你这等人说笑,我就是青衫客,半点不假!”说完,举手连指发出三股指风,把彭董三人治住穴道。 彭桂兰惊得尖叫:“你干什么?” 董氏兄弟欲跳起动手,可惜为时已晚,东野焜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们治住。 彭桂兰大叫:“你真的是青衫客?” 董坤怒喝:“暗算大爷,你是个小人……” 东野焜将他两人一把一个提起,走到室外天井,把两人放下,道:“好,明着打!” 彭桂兰心计多,忙道:“算我一个!” 东野焜又进到室内,把她提了出来。 王大吉等紧跟而出,要东野焜把三人毙了,不要上当与之比武。 东野焜为消除众镖师对金龙会的畏惧,存心显示一手功夫,因此就来个一对三。 他道:“我与你三人动手,凭武功定生死,但有一条,只许打不许跑,想跑也跑不掉!” 董坤骂道:“臭小子,你夸什么口,大爷一人就可以将你了帐!” 东野焜道:“你们三人并肩子上,我与你等解穴,记住,不准逃跑!” 他依次在三人身上举手一拂,穴道顿解。 董坤立即抽出九环刀,呛啷啷一声响,一刀斜劈,东野焜一闪避过,董雷立即拦腰一刀扫去,东野焜又是一闪躲过,并不以臂招架。 彭桂兰冷眼旁观,有心让董氏兄弟先试试东野焜的身手,若他以臂挡刀,那么这小子当真是青衫客,她就溜之大吉。要是那小子是个冒牌货,她就找王大吉算帐。 五个回合之后,只见那小子东躲西蹿,手忙脚乱,根本不敢以臂格挡,她便格格一笑,道:“小子,你拉大旗做虎皮,冒充青衫客吓人,姑奶奶先做了你,再找王大吉的晦气!” 东野焜故作慌乱,旨在引她出手,他要以一对三,威服王大吉一班人。彭桂兰以柳叶刀搠东野焜心窝,配合二董三面夹攻。 东野焜道:“女妖,我就是等你来上钩,以一对三,方显得有本事!” 董雷大骂:“小子你少狂,二爷活劈……” 话未完,刀已迎头砍下,只见东野焜突然举左臂一架,右手突伸一把捏住他手腕,一条大汉便似一堆泥滩在地上。与此同时董坤刀正斜劈过来,东野焜左臂往下一甩,恰好挡住刀锋,只听“啊哟”一声,九环刀被震出手,横着飞到厢房里去了。彭桂兰此时面对东野焜背后,一刀正砍出手,东野焜正对付二董,眼看一刀得手,却在间不容发之际身子向前一倾避过。彭桂兰已从对方挡架中认出确是青衫客,不禁吓得魂飞天外,哪里还敢再出招,急忙提气跺足,飞身上了房屋,眼前一晃,被个人挡住,认出是伏正霆,也就是混入仁勇堂卧底的雷家堡少堡主雷霄,吓得又向斜刺里奔,仍被雷霄挡住,喝道:“滚下去!” 彭桂兰欲夺路而走,举刀砍向雷霄,被雷霄举笛格挡,只听“当”一声,柳叶刀被震脱出手,惊得“哎呀”一声,被雷霄一笛点在心室上,顿时口喷鲜血从房上栽了下来。 此时东野焜已将董坤治住,见雷霄从房上下来,便道:“雷兄,此二人也曾到雷家堡行凶,但又是杀张善人的真凶,该如何处置?” 雷霄道:“交由皮前辈和彦礼兄弟处置吧,只要二贼授首,一样是报了仇。” 王大吉等镖头对二人武功心服口服,对金龙会的畏惧减去了大半。 当下由镖伙收拾彭桂兰尸身,派人将皮怀志、张彦礼等人请过来,双煞知大限已到,骂不绝口,被张彦礼割了首级,草草设了个香案,跪祭先父亡灵。到晚由镖伙将三人尸身运到城外埋了。众人商定好,只要忠武堂再派人来,能捉的捉了,不能捉的由东野焜等人来对付,不让走脱一人。 除去三个魔头,众人心情舒畅。 午间议事,雷霄道:“金龙会虽又招来天魁二魔,但忠武堂只剩下二三流的人物,仁勇堂那几个人也不足惧,不如我们直袭总坛老巢,对付奚家父子。” 如愚道:“总坛有东岳三君子,若胭脂四尊者也在,只怕不好对付。” 无情刀娄敬道:“忠武堂在何处,不如先灭其分堂,然后再攻总坛。” 梁公柏道:“毕震山与手下住在何处,连秦玉雄也不知,何不先把仁勇堂毁了?” 众人都赞成先毁仁勇堂,说这叫做“断其一臂”,之后全力奔袭总坛,搅他个地覆天翻。 郎戈听大家议定,幽幽道:“秦玉雄是风火刀法传人,是我和东野师兄的师兄,请各位稍等,再由我二人去劝说一次,让他悬崖勒马。” 张彦礼道:“秦玉雄是什么人,能听你劝解么,我真奇怪,你到现在还不死心!” 郎戈道:“我恨死了他,但师傅老人家满心期望他光大门户,如今师傅去世,我想为老人家再尽一份心力……” 如澄道:“你师傅为秦施主耗费了无数心血,盼望其继承衣钵,不料秦施主却步入歧途,辜负令师之意愿,郎施主为师傅尽最后心力,自是应该,但秦玉雄迷陷已深,郎施主去了,只恐对施主不利。” 张彦礼道:“东野兄与他早成仇敌,他这人手狠心辣,六亲不认,去了也不会有好结果,说不定还想将你二人擒住报功。” 郎戈道:“那我一人去吧,东野师兄去了确实危险,大师兄又恨他。” 东野焜道:“师妹,秦玉雄没肝没肺,他对师傅老人家的传艺之恩并不放在心上,你纵使费尽口舌,终是无用,不要去了吧!” 郎戈道:“二师兄,别以为我会指望大师兄回头是岸,我也明知他薄情寡义,但我去只是为师傅最后尽一次心力,以报答师傅养育之恩,否则,总觉愧对师傅亡灵。” 东野焜道:“明白了,我陪师妹去吧!” 雷霄道:“由东野兄伴同郎姑娘去最好,我们再去几人接应如何?” 严壮行道:“那就最好晚上去,他若对东野贤侄和郎姑娘动武,大家便进宅去,捣了他的窝,毁了仁勇堂!” 众人都说好主意,郎戈也没话说。 晚饭后,郎戈穿上衣裙,还本来面目,和东野焜去“雅庐”,其余人等天黑后前往。 郎戈和东野焜到雅庐时,天已擦黑。 郎戈遂让门丁通报,师妹求见秦公子。 秦玉雄刚喝完酒,与张小玲、王素秋、尚红梅、郑明珠说笑。他虽把她们列为自己的亲随,但一直没闲空和她们调笑。娶亲失败后,他越想越懊恼,对绿荷又觉得腻了,便把四女招来,问她们愿不愿做他的侍妾。 四女一时面面相觑,脸上现出红晕,没见过这般大胆无耻的,一时作不得声。 秦玉雄恼道:“怎么,我配不上你们?” 张小玲等齐把目光去对着郑明珠,她是她们之中的头领,平日相处极好,大家心意相通,她完全可以做代言人。 郑明珠遂轻声道:“蒙公子垂青,我们姐妹甚感殊荣,只是……”至此顿住没往下说。 秦玉雄道:“只是什么,说呀!” “只是事出突然,我姐妹……可否请公子宽限些日子,待我们各自向长辈请准后再侍候……” “什么?你们还有长辈?是你们的父母么?” “总坛二十名女剑手全系前任会主螳螂神拳张瑾从各地招募来的,我们不但有父母,还有兄弟姐妹三亲六戚,所以……” 秦玉雄一皱眉:“要等多少日子?” “这……公子爷可否准我们回老家探望父母?因各自家乡远近不同,所以……” 秦玉雄大不高兴,道:“正是多事之秋,用人之际,你们怎能回家?不成不成!” 四女相互对视一眼,郑明珠道:“公子不许我们回家,我们便托人捎信回家如何?” “这还差不多,不过要快,我只等十天!” “啊哟,公子爷,十天不够打个来回……” “我不管,十天,一天不能多!我把话说在前头,若是你们敢不遂我的意,那自然是不把我这个堂主放在眼里喽,那么也别怪我不认人!” 四女吓得连忙道:“不敢、不敢……” “知道就好,从明日起,你们与我同桌用膳,记住了,十天为限,多一天也不行!” 四女无奈,只有点头答应。 回到宿处,四女又商议了一阵,由郑明珠去找男刀手的头领王品,他和胡民、赵东、周海被秦玉雄召来做侍卫,和四女共同成为秦玉雄的八名亲随。但秦玉雄事后似乎又不大相信他们,上哪儿都不带他们同去,更多的是叫如意鞭王简的门徒,王简的儿子王宗显更是时时跟在他身后,因此八名亲随名不符实。 王品听郑明珠一说,大吃一惊:“什么?要你们四人充当侍妾?你们答应啦!” 郑明珠道:“嘘!轻些,我们怎会答应,你把我们看得这般下贱么?可是如果不答应,我四人命难保,就推说要禀告父母,推延些时候,他只给十天多一天不行,你说,怎么办?” 王品叹了口气:“我能怎么办?你我都是佐级头领,人家是都爷堂主,武功也不如人家远甚,这一辈子只有俯首听命的份……” 郑明珠恼道:“人家找你商议,就为的是听你这些废话么?你既然不在乎,我就答应了吧,反正不答应也不成……” 王品大急:“别、别,千万别答应,你要是成了人家的侍妾,我活着还有什么人味……” “这么说,你是很在乎我了?” “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本想对司徒总管说,请他成全我们,但又不敢冒然说出口,怕遭横祸,只好闷在心里,这日子好难熬……” “既是如此,你有什么主意?” “唉,我能有什么主意呢?除非……”他压低了声音,有如耳语,只郑明珠一人听得见。 郑明珠一会点头一会摇头,商议妥当,她回来对张小玲等说了,三女遂定了心。 从第二日起,四女与绿荷一起,侍侯秦玉雄用膳,她们说说笑笑,一如往常。 此时,秦玉雄酒多喝了点儿,有五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围着他转,心中的得意自不必说。 门丁来报他有个师妹求见,不禁大恼,,骂道:“死囚,我哪来的师妹?明明是师弟,你眼瞎了不成!” 门丁苦着脸道:“公子爷,真的是个姑娘,她说她姓郎,来见过公子的……” 秦玉雄大奇:“姓郎?光她一人么?” “还有一位,姓东野……” “咦,怪事,姑娘姓郎?叫他们进来!” 东野焜和郎戈走了进来,秦玉雄直盯着郎戈,眼也不眨,这姑娘长得还好,只是纤瘦了些,眉目间确有几分郎戈的影子,不禁惊得挑起了眉瞪大了眼:“你是——?” 郎戈道:“怎么,不认识了?我是郎戈!” “你是郎戈?见鬼,你怎会是郎戈!” “我怎么不是郎戈?我本就是女孩儿,师傅带我上山时,嘱我不准泄露自己是女儿身,所以一直是以男儿面目充作你师弟,这会儿师傅故去,我恢复本来面目,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秦玉雄瞠目结舌,呐呐道:“师傅真会捉弄人,同窗五年,让我雌雄不分,蒙在鼓里!” 郎戈道:“让我和二师兄站着说话么?” 秦玉雄忙叫二人坐下,绿荷献茶。 郎戈见郑明珠等四女仍坐着不走,便道:“大师兄,我和二师兄找你有话说,这么多人方便么?你不会让她们避一避?” 秦玉雄挥挥手,道:“你们进屋去。” 郑明珠等退进内室,一个个倚在门边听。 秦玉雄觉得郎戈改女妆后颇有姿色,虽比不上凌晓玉、白艳红、宣如玉,但她有自己的风姿。要是早知道她是女儿身,在山上对她就不会那么凶,师傅这老东西也真是的,何必来这一手,瞒得人好苦!” 他盯着郎戈打量,笑道:“荒唐荒唐,同门五年竟不知师弟原是雌儿,至今仍蒙在鼓里,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实是难以相信。” 郎戈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嗔道:“是男是女有什么要紧,我仍是我,不一样么?” “不一样不一样,师弟变师妹、情形大不相同……我说小师妹,你怎么又跟这东野焜在一起?上次他回山在师傅面前说了我许多坏话,你莫非也相信了?所以……” 郎戈道:“你别瞎说,二师兄在山上什么也没有对师傅说,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秦玉雄面一沉:“小师妹,说话要注意分寸,东野焜什么身份,能与我相提并论么!” 郎戈恼道:“二师兄……” 秦玉雄打断她:“他不是风火刀法的传人,师傅名下只有你我两个弟子,你别一口一个二师兄,听着叫人别扭!” 东野焜道:“师傅育我五年,大恩不敢忘,故称你一声大师兄,我虽另拜师傅,总不能忘了旧情,并非我要往风火门里挤,沾点光!” “你虽在门中五年,师傅并未将风火刀法绝技传你,那是因为师傅早想好把你送与如澄和尚做个侍徒,不把你列为门下弟子,所以你别扛着师傅的招牌,到处称自己是风火门中的弟子,以抬高自己的身份,我要是知道你四处张扬,就要把你武功废了……” 东野焜道:“我何时说我是风火门中的弟子?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大胆!你敢对我无礼……” 郎戈道:“大师兄,是你先对二师兄无礼,二师兄可不是你说的那种小人!” “咳,你竟向着他!” “我只说句公道话。” “你是来找我说话的,那么东野焜可以走了,让他到外边等候听候发落。” 郎戈道:“你别逞凶,我和二师兄来,是为了你,你已走入歧途,现在回首……” “小师妹,有话等一会说,看在你面上,今夜我不为难他,让他走吧!” 郎戈一想,二师兄不让开,他决不会听我劝告,便道:“二师兄,你先走一步,在大门外等我,我把话说完就走。” 东野焜道:“这不妥吧,他要是……” 秦玉雄大怒:“我师兄妹之间有话说,你在这儿惹厌,再不知趣走开我叫你后悔莫及!” 郎戈道:“二师兄,你先走吧。” 东野焜道:“好,我等你半个时辰,你若不出来,我再来找你。” 秦玉雄冷笑道:“东野焜,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公子爷的府第,能是你来去自如的?” 郎戈道:“好了好了,我把话说完就走。” 东野焜无奈,站起身走了。 郎戈道:“好,只剩我师兄妹了,大师兄,小妹诚心诚意说几句话,希望大师兄别当耳边风,大师兄步入歧途,伤透了师傅和小妹的心,如今师傅仙去,这世上小妹也没什么亲人,希望师兄悬崖勒马,退出金龙会,离开京师,天下之大,处处可去……” 秦玉雄十分厌烦,道:“你这些话十分可笑,你长年呆在山中,不傻也痴,你懂什么? 再说你这些话触犯金龙会戒律,不准再说。你我既是师兄妹,可谓青梅竹马,从今日起你就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如夫人……” 郎戈又臊又恼,道:“师兄,你胡说……” “我一点也不胡说,我早知你是女儿身,就会把你带走,岂能让你在山上虚度光阴?” “师兄,我劝你脱离金龙会……” “师妹,你长得跟朵花儿似的,叫师兄好怜爱,我们成就一对鸳鸯,长相厮守,荣华富贵,地位权势,无所不有,管叫你师妹风光……” “大师兄,我找你说正经事,你放尊重些!” “这就是正经事,你我同门做夫妻,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若是换了身上这布衣裙,穿上绫罗绸缎,愚兄再拿出几百两银子替你买些首饰,打扮起来就另是一番风彩了。” 郎戈一双俊目瞧着秦玉雄,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她觉得自己当真不认识这位师兄了。 在她心目中,他原本是个有着几分傲气的堂堂男子,秉承师傅旨意下山行走江湖,光大门户,行正道,降妖伏魔,是个品格端正的伟丈夫,现在她才知道自己错了,这位师兄是另一种人,压根就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他徒有其表,是个花天酒地追逐权,势富贵的小人! 她冷漠地站了起来:“师兄,我来只是为师傅尽最后一次孝心,奉劝师兄洗心革面,改过自新,以免嗟悔无及!” 秦玉雄哈哈一笑:“师妹,你这话是从何说起?你不要上东野焜的当,那小子是元奸……” “师兄,和元奸定盟的是金龙会,你不必再拿些谎言哄我。奉劝师兄明智些,吃一堑,长一智。忠武堂自毕震山以下,高手尽殁,仁勇堂这点人马,根本挡不住一击,金龙会崩溃的日子不远,师兄难道还看不见么?真要等到大难临头时,不是悔之无及么?” 秦玉雄大怒,斥道:“胡说八道!金龙会的稀世高手是凌晓玉那班人对付得了的么?你为东野焜那伙人摇旗呐喊,又得了什么好处?看在同门之谊,饶你这一次,以后休得胡言乱语。告诉你,金龙会天下无敌,你等着瞧好了,看看谁把谁给毁了!” “师兄,你执迷不悟,无可救药……” 秦玉雄忽然换了口气,变得腻腻的、甜甜的:“师妹,不说这些烦心事好么?你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今日就留下来,明日我去禀明相爷,来个明媒正娶……” 郎戈不知为什么,没有一丝气恼,心里十分平静,鄙视地对秦玉雄道:“你不是有了五六个侍妾了么?知足些、识趣些,不要以为天下女子都由你欺侮,从今日起,我代师傅将你逐出门墙,你不再是我的大师兄……” 秦玉雄叹了口气,难受地说:“师妹,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却如此无情,望在同门之谊,别把我逐出门墙,师妹,求你了——” 郎戈一愣,秦玉雄怎么突然软下来了?大概他害怕被逐出门墙。 因道:“师兄,并非我无情……” 秦玉雄伤心地垂着头走了过来:“小师妹,我可是真心对你,你千万别这么对我……” “那你就该听我劝告,悬崖勒马……” “唉,小师妹,愚兄有难言之隐。” “说吧,有难处我会帮你。” “隔墙有耳,我凑近了说……” 他走到郎戈面前,郎戈本想后退,但他要说悄悄话,以诉难言之隐,便站在原地不动。 “小师妹,我今夜就要与你成婚……” 郎戈以为他要吐心中块垒,谁知他说的竟是这种轻薄言语,大怒之下正欲后退,被秦玉雄一下点中了穴道,不会动了。 秦玉雄开心地大笑起来:“嘿嘿嘿,哈哈哈,你这小妮真有趣……”一顿,对内室里的人道:“出来,让你们也听听。” 绿荷从右室出来,郑明珠等从左室出来。 秦玉雄嘿嘿笑个不住:“你们听见了么?我师妹要将我逐出门墙,啊哟哟,我好怕哟……”他装个鬼脸,吐出舌头,“想想看,我要被逐出门墙了,真是不得了啦!她当真以为我害怕呢,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绿荷等六女都说好笑,每个人都装出了笑脸。不过仔细一想,这位姑娘就算不蠢,那也是不懂事。 秦玉雄是什么人,他会怕这一招? 郎戈这才知道又上了当,气得她大骂道:“秦玉雄,你这没心没肺的小人,不听良言相劝,只怕你死无葬身之地!” “当真么?我死了你岂不是成了寡妇?那日子冷冷清清、孤孤单单,你受得了么?” “无耻!秦玉雄,我算看透了你,二师兄才是真君子,我后悔把绝招传给了你……” 秦玉雄喝道:“小贱人,你休撒泼,今夜你就是我的小妾,做夫人你还不配,你要是再乱嚷乱叫,我戳你气海穴,废了你武功,把你当个丫环使唤,到时后悔的是你不是我!” 郎戈尖叫道:“秦玉雄,你死到临头还在做梦,你快把我放开,二师兄他们早就等在外面,你的末日到了,你还逞什么凶?” 秦玉雄一听,这丫头话中有话,便道:“东野焜在外面我一并捉拿,你就死了心吧,凭他那点功夫,还能救你出去么?你才做梦!” 郎戈急怒之下,口不择言:“哼!你以为只有二师兄一人么?告诉你,高手都来了,你这个仁勇堂就在今夜除名,你不信就等着瞧!你快把我放了,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 秦玉雄沉不住气了,他要逼出她的真话来:“快说,都来了些什么人,藏在何处?” “偏不告诉你,你快解开我的穴道!” “嘿嘿嘿,小小年纪,竟敢耍弄心机,你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我偏不信!” “信不信由你,等着瞧!” 秦玉雄心想,如果是真,不能不防,便对郑明珠道:“把她关进屋里,由你四人看守,不准放跑了她,否则唯你是问!” 郑明珠道:“遵命!” 四女便把郎戈抬进左边卧室,郎戈气得尖叫,大骂秦玉雄狼心狗肺不是人…… 秦玉雄听她不断尖叫,便气呼呼走进房来,劈脸一巴掌,打得郎戈头发昏,不等哭出声来便点了她哑穴,喝道:“小贱人,看你再喊!今日你不从也得从,我看你还能飞上天!” 他从房里走出,看看四周并无动静,便对暗影中喝道:“谁当班,出来!” 两名黑衣刀手从树后走出,秦玉雄命他们去小楼把司徒俊、史志久、陈志鸣、陆望找来。 二人刚走几步,他又变了主意,道:“回来。你们去福居把几位护法请到小楼议事。” 两名刀手匆匆走了,他便往小楼去。 楼下陈志鸣、陆望正与王简、王宗显在一起聊天,见他来了忙起身让座。 秦玉雄道:“带上兵刃,今夜凌晓玉那班人要犯仁勇堂,我师妹说的。”遂把大概情形说了,众人不禁一惊,慌忙站起来去取兵刃。 秦玉雄道:“莫慌,想出个对付的法儿来,估计还有一会他们才会进来。” 王简道:“把人伏在主楼两侧……” 陈志鸣道:“师叔,对方高手太多,只怕不宜硬拼,应悄悄从福居撤出,暂避锋芒。” 秦玉雄也是这么想的,但碍于脸面,他不能说这种话,由他人口中说出最好不过。 陆望道:“陈兄之言有理,暂避为好。” 秦玉雄见三人都把目光对着他,便道:“等副堂主和几位护法来了再定。” 话声刚落,就听见了脚步声,走得很急,遂见司徒俊、管翠玉、史志久、乌云豹巫胜、江南双鬼刘良驹、乔劲福、湘西三霸魏渊、魏凯、魏晏鱼贯入室。大家寒喧几句入座。 秦玉雄把情况说了说,请大家拿主意,是打还是撤,要撤现在就走。 司徒俊等他一把话说完就接嘴道:“对方势大,我们人少,暂避其锋锐为好。” 追命客史志久道:“若凌晓玉那班人倾巢而来,我们人单势孤难以抵挡,尤其那个青衫客,还有两个老和尚,都不好对付,走为上策。留个空院给他们,让他们白跑一趟!” 秦玉雄道:“我这里有不少人,要是都走恐怕就要惊动了他们,不走嘛又怕……” 管翠玉笑道:“他们要找的是我们这班头儿,下面那些卫士他们并不在乎,我们只管走吧,不必为侍卫们担心。” 巫胜道:“这样偷偷摸摸走了,传出去咱们脸上无光,这不是砸了招牌么?” 刘良驹道:“这叫空城计,怎么丢脸了?我看要走就走,光说不练不是好把式!” 管翠玉笑道:“刘兄说得好,走吧。” 秦玉雄道:“各位先走,我马上来!” 忽听外间有人接嘴道:“各位要到哪儿去?我等恭侯多时。仁勇堂没一点儿‘仁’味,我看连‘勇’字也不配称,二狗赏给你们一个封号,叫‘懦夫缩头乌龟’堂吧!” 众人一惊,连忙操起家伙从小楼跃出。 只见主楼前空地上,站着六个人。一见他们出来,其中就有人说道:“秦玉雄,仁勇堂名不符实,怎么就要溜了呢?堂堂正正出来,大家凭武功见个真章,死也死得像样些……” 秦玉雄听出是吴小东的声音,便大喝道:“放肆,你敢与公子爷交手么?滚出来!” 这一吼,惊动了整个园子,奇怪的是竟没听见一丝动静,四十名黑衣刀手几次出战损失了一半,二十名女剑手一向守家,没损伤一人,难道就在这片刻间被治服了?” 秦玉雄心念一动,忙对着主楼喊道:“郑明珠、张小玲,出来!” 没人答应,他不禁又惊又怒,双臂一振跃了过去,蹿进客室再往左边卧室一看,没有人影,连郎戈也不见了,他又往右边卧室探头,只见绿荷睡在床上,鼻息均匀,知她遭人点了睡穴,旋又冲到楼上,照样没人。 他从窗口跳下来,大喝道:“鼠辈,公子爷在此,你们有种的就出来一斗!” 陈志鸣等人连忙跟了过来,站成一排列阵,只见从四处暗影中陆续走出一些人来。 只要随便一打量,就看出来的都是老对手,其中就有令人畏惧的蒙面青衫客!不过对手似乎没有到齐,如愚如澄两个老和尚没有露面,凌晓玉那一伙人也没踪影,不知是不是潜伏在暗影中,取包围之势。 秦玉雄转着念头打量。而此刻对手也站成了一排,有黑鹰严壮行、铁掌沈志武、九宫门骆艄、白鹤门裴泱、独眼枭皮怀志、侯三娘及一伙年青人,雷霄、梁公柏也在内,虎威镖局张家父子、飞龙堂俞秀娥也都来了,一个个怒目瞪视着他。 除了青衫客,他谁都不怕!此人究竟是谁呢?为何不敢露出真面目?今日若能将此人除去,余者何足惧?“狂风烈焰”伤不了他,“风雷激荡”定能将他劈成几块,如同劈柴一般。 这十二刀他无论如何也避不开,总有几刀砍在他身上。其实何用几刀,一刀也就够了…… 秦玉雄越想胆越壮,今夜就杀青衫客立威。杀了青衫客,凌晓玉便失去了仗恃,再难和金龙会分庭抗礼。 正想着,雷霄开言道:“秦玉雄,令师妹好心规劝于你,你却滋生邪念……” 秦玉雄连忙喝止:“住口!你这个叛徒,金龙会已将你列为首犯,你不得好死!还有脸与本公子说话,你……” 郎戈从人后面走出来:“秦玉雄,你背叛师门,助纣为虐,今日我要清理门户……” 秦玉雄大怒:“小贱人,你不过是师傅身边的一个侍童,我是大师兄,你得听令于我。 不料你勾结这伙死囚,背叛师门,早知你这般无耻,便将你废去武功,逐出门墙!” 梁公柏叹息道:“秦玉雄,你已走火入魔,不可救药,竟这般死心蹋地为相爷充走卒。 奉劝你及时省悟。休要仗技凌人,目空一切,须知青衫客、雷兄都不惧你那刀法,所以……” “梁公柏,你闭上嘴吧,公子爷的刀法如何,你不妨出来试试!青衫客也好,雷家堡少堡主也好,马上就可以领略公子爷的刀法,包管你们一个个魂归地府,挺尸当场!” 梁公柏冷笑道:“井底之蛙,可怜可悲!” 秦玉雄喝道:“姓梁的,你不配与公子爷交手,叫青衫客滚出来领死!” 冯二狗骂道:“癞蛤蟆跳秤盘,不知自己有多少斤两,真是丢人现眼!” 秦玉雄道:“公子爷先宰了青衫客,再砍你的狗头!”略一顿,指着青衫客:“你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见人,今日解下你的面巾,与本公子决一生死!” 青衫客不说话,只平静地看着他。 此时,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把个庭院照得通明,从暗影中姗姗走出几个女子来。 秦玉雄看得清楚,正是凌晓玉宣如玉和四星女,却听对方不少人说:“咦,凌姑娘来了!”这么说,她是刚到的? 凌晓玉点点头,旋即对秦玉雄道:“秦玉雄,你想知晓青衫客是谁么?” 秦玉雄见她身着淡绿衣裙,飘洒如天上宫娥,不禁心旌摇动,立即回答道:“你是我聘下的未婚之妻,理应与夫君站一方才对……” 凌晓玉大怒,娇喝道:“秦玉雄,你无耻已极,死到临头,还敢张狂!” 秦玉雄冷笑道:“死到临头的是你们,不过本公子不杀你,定要将你捉来做个侍妾……” 青衫客怎听得他辱及心上人,一声大喝道:“住口!你怎地这般无耻……” 秦玉雄听口音好熟,这不是二师弟东野焜的声音么?原来他假扮青衫客蒙人!忍不住一阵哈哈大笑:“我道你是谁,原来你是东野焜,既被我认出,还蒙着那块脸做甚?你是羞于见人对么?假扮着青衫客唬人,本就不要脸面,蒙起来遮遮羞也无济于事,何苦这般做作!” 东野焜慢慢扯下了面巾,陈志鸣等一看,果然是秦玉雄的二师弟,不禁长长出了口气。 凌晓玉冷笑道:“秦玉雄,你错了,青衫客就是他,货真价实!” 秦玉雄笑道:“什么?东野焜几时学成了绝技,我怎么不知道呢?是如澄老和尚教的么? 真是失敬得很,原来东野焜这般了得!” 凌晓玉见他冷言嘲讽,根本不信,叹口气道:“秦玉雄,你自高自大,目空一切,犹如井底之蛙,你比起他来,无论从武功到人品,真是相距甚远,其实最不聪明的是你,可你却以为自己的智慧超凡入圣……” “住口!你如此称颂东野焜,莫不是勾搭上了他?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妾,胆敢……” “无耻!秦玉雄你太看高了自己,你在我眼中不过是势利小人,蝇营狗苟之徒……” 秦玉雄暴跳如雷,大骂道:“贱人,你勾搭东野焜,无耻至极,还有脸见人!今夜我先宰了东野焜这个奸夫,再杀你这个淫妇!” 东野焜见他这般作践凌晓玉,气得大吼一声:“住口!”声如雷鸣,震慑全场。 秦玉雄一愣,双目瞪视着他。 东野焜厉声道:“秦玉雄,我念五年同门之谊,多次让你,和小师妹一样,想劝你回头,可你利欲熏心,背师叛道,多行不义。你所做所为,令人发指……” 秦玉雄抽出腰刀喝道:“休在口舌上逞能,快滚出来受死!” 东野焜大步走出,却被郎戈一把拉住。 “二师兄,你莫与他交手,我受他之骗,已将师傅的‘风雷激荡’传了他……” “我知道,小师妹不必担心……” “不,二师兄,你不能与他斗,待小妹与他拼个同归于尽,为师门清理门户!” “无妨,他指名叫阵,我虽不愿与他交手,事逼如此,也只好对不住师傅了!” “不,二师兄,你不是他的对手,我……” 秦玉雄道:“你来也一样,能是对手么?你那点道行,自顾不暇,还想帮人,做梦!” 凌晓玉道:“郎妹妹,就让你二师兄教训教训这个叛徒吧,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 言未完,皮怀志已按捺不住,跳了出来。 “秦玉雄,老夫向你索回血债!” 喝声中,一道剑光飞向秦玉雄。 秦玉雄手一抬,腰刀带起一股寒光迎向对方刺来之剑,两人顿时激斗起来。 皮怀志在江湖闯荡一生,五十岁后才到张彦礼家授徒,可说是身经百战,他在剑术上的造诣已达一流之境。他不但剑招诡辣,功力也极深厚,是以一开始就占了上风,使秦玉雄穷于应付,只得采取守势。 双方人众都紧张地注视着两人,这一场龙争虎斗,不知鹿死谁手。 郎戈与秦玉雄学的一样招式,但在秦玉雄手上使出,却出乎她的意外。 她觉得他把风火刀法的套路应用得这般巧妙,就是师傅使出来也不过如此了。更有甚者,一些变化连接,她却未听师傅说过,秦玉雄的刀法确已青出于蓝,难怪师傅说过这样的话: “你大师兄是练武奇才,未来只要再经些磨练,成就将在为师之上,创建风火门的重任就只能放在你师兄肩上,他可望成为一代武学宗师。你以后下山,可助你师兄开宗立派,如果有缘,还可以成为夫妇,共创风火门,不枉为师教导你们一场。” 如今眼见为实,秦师兄果真了得!只可惜他堕入名利场中,追逐的是荣华富贵,师傅的教诲,早被他弃之道旁。唉,大师兄啊大师兄,你怎会是个没心肝的伪君子呢?…… 她想着想着伤心起来,眼泪又悄然流出。 此时秦玉雄对皮怀志的剑路已经熟悉,以守为主变为攻多守少,渐渐占了上风。 郎戈不禁焦急起来,秦玉雄如此了得,己方无人是其对手,这便如何是好?看来只有自己出去拼命,因为只有自己熟悉风火刀法。 她并不知青衫客的事,更不知道东野焜的功夫,是以阻拦他不让他与秦玉雄动手。 但皮怀志经验甚丰,对风火刀法的路子也摸熟了几分,是以不会在百十招内失败。两人越斗越激烈,月光下只见两团白光盘来绕去,寒光闪闪,冷气森森,好不惊人。 郎戈见状,又稍稍放了心,但她担心使出“风雷激荡”绝招,她相信无人能挡。 果然,只听一声大喝,秦玉雄手上腰刀刀芒暴长,一阵罡风声起,白光中闪现刀影,泼风般向皮怀志卷去。 郎戈看出,秦玉雄使的是“狂风烈焰”,惊得大叫一声:“不好!”立即一步跃出,腰刀晃起一道白光,向秦玉雄攻去。但东野焜比她快了一步,直闯入白光中,架住了腰刀。 秦玉雄忽觉青影一闪,刀势受阻,侧面还有人以兵刃攻来,便急忙往后一跳收式。 他看清了,是东野焜和郎戈袭击他。 “东野焜,你该死!”狂怒中他不假思索,暴喝声中向东野焜杀了过去。 郎戈惊得大叫:“二师兄,退开!” 却听东野焜喝道:“师妹,快退开!” 秦玉雄怒气冲天,一口气劈出了五刀,刀刀都被东野焜以臂肘架住。 陈志鸣看得清楚,脱口叫道:“青衫客!” 因为只有青衫客肘腕套着皮套,敢招架兵刃,此外没再见过第二人。 秦玉雄本来可以明白过来的,但他怒极发了狂性,只顾出招杀人,竟没转过念头来。 东野焜仍不忍心将秦玉雄一“杵”捣死,但存心给他点颜色看,让他惊惧中认真想一想,或可悬崖勒马、改邪归正。 于是,他在挡架了五刀之后,立即反攻过去。他以两个拳头当“杵头”,两只手臂当“杵杆”,是以比拿兵刃的人,“兵器”短了许多,非得近身攻击不可。加之两只臂肘不怕刀砍,可以随意挥挡,这样一来使他可以在挡架时贴近对方,使对方难以对付,手中的兵刃变得毫无用处成了累赘。他才攻了三招,就把秦玉雄逼得后退了三步,刀法步法全乱了套。 这时,他才猛然清醒过来,与他交手的是货真价实的青衫客,不是他过去的师弟东野焜,不过,青衫客就是东野焜! 这个发现,使他心惊肉跳,继而又激起他的愤怒,他要以“风雷激荡”取他狗命! 然而双方离得太近,腰刀根本无法施展,对方的两个拳头,犹如两个小铁槌,时时击向自身要害,只好连连闪避后退。 突然,对方一拳砸在他的腰刀上,手一松,“当啷”一声,腰刀落地。 秦玉雄大惊,心念一转,一掌击出,被东野焜一拳挡住,把他震退了两步。 江南双鬼不识东野焜的厉害,老大刘良驹跳了出来,手挥沉甸甸的方节鞭,“呼”一声打去,东野焜照旧以臂架挡。 秦玉雄连忙退出圈外,拾起腰刀观战。 刘良驹喝道:“小子,再吃我一鞭!” 东野焜轻轻闪过,问道:“你是何人?” 刘良驹大咧咧道:“小子,你家爷爷号称江南双鬼,识趣的跪下叩头,饶你个全尸!” 冯二狗叫道:“杀人无算,作恶多端,东野老弟千万莫手软,除了这害人精!” 刘良驹骂道:“刘爷最喜杀人,今日你们一个也走不脱,要你们死得骨断筋裂!” 喝声中一鞭夹头打下,力大鞭沉,气势刚猛。东野焜揉身而进,左臂挡架右“杵”直击刘良驹心室,这一下动作快速,极难闪避。 但刘良驹却把身子一扭,躲开了这一击,实出众人意料之外。 东野焜一击不中,刘良驹已转到他身后,方节鞭夹风击他左肩。东野焜身形一转,左臂架住铁鞭,右“杵”同时击到。刘良驹不闪不躲,待对方拳头将到时,突以左手一把扣住东野焜的腕脉穴,口中喝道:“小子你认栽吧,大爷毁了你这只手!” 这一招确实高明,大出意外,众侠惊得喊出了声,凌晓玉、雷霄、严仁君从各自立身处蹿了出来,可是还没到斗场,就见东野焜右手一“杵”击到刘良驹心口上。“哇”一声,刘良驹口吐鲜血,被东野焜左手再一抖,一个身子摔到了三丈外。 他做梦也想不到,东野焜根本不怕治穴,和七煞真人一样,死得糊涂。 这一来,震慑了全场。 乔劲福大吼一声,挥鞭跃出,如疯虎般扑了过去,凶蛮之劲大发。 东野焜举手一架,一翻腕抓住了方节鞭。 乔劲福用力一拽,动不了分毫,左手立即狠命一掌击出,,快如闪电。 东野焜右手一“杵”捣出,只听一声震响,乔劲福噔噔噔退后三步,七孔流血倒地。 只一两招就毙了在江南横行的江南二鬼,惊得陈志鸣、湘西三霸魂飞天外。 秦玉雄在刘良驹死时就打定了主意,趁所有人都把目光对着乔劲福时,他突然一个倒翻,跃出四五丈外,紧接着一个纵跃,没入花树之中,再一跃越过了围墙,身形一晃不见。 刘良驹一招就倒在地上,秦玉雄招呼不打就开溜,使余下的人哪里还有斗志,一个个施展轻功,四处飞蹿,各自逃命。 众侠没料到秦玉雄会逃,要追已经不及,皮怀志、张彦礼师徒追至围墙上,那里还有他的踪影。只得愤愤然转回,正好碰到逃蹿过来的乌云豹巫胜,当即截住厮杀。 陈志鸣、陆望、王简父子朝福居方向逃,被严壮行、冯二狗、侯三娘、侯四姑、吴小东、牛安堵住,只得拼命冲杀。 追命客史志久被雷霄追上,哪里还走得了?便抽出扑刀狠斗。 勾魂罗刹管翠玉、黑心书生司徒俊被凌晓玉、宣如玉及四星女围住,左冲右突脱不了身。 湘西三霸与骆艄、俞秀娥、裴泱、张元顺、张劲风、张劲竹力斗,拼命想冲出重围。 田刚毅、杨忍等人则袖手旁观,以防有人漏网。 杨忍东张西望,恨不得去找个人斗上一斗,可敌人都有了对手,他无法去插一脚。况且这些敌人都是脓包,不经他出手一击,所以他虽技痒,只好忍耐。 不出顿饭功夫,史志久被雷霄击杀,司徒俊、管翠玉、湘西三霸、乌云豹都去了地府。 只有陈志鸣、陆望、王简父子没丧命,梁公柏、雷霄都叫大家手下留情,因他们过去作恶不多,应给条生路。 东野焜、凌晓玉、沈志武等都赞同此议,并劝陈志鸣等返回故居,不要再沉沦下去。 王简羞惭万分,当即带儿子去福居,叫上二十八宿,连夜回家去了。 陈志鸣、陆望见秦玉雄独自逃生,无情无义,又见大势已去,也不愿再为金龙会效力,谢过众侠不杀之恩,回杭州府闭门思过。 他们一走,郑明珠等才从宿处出来,还有王品等人,所有的刀手剑女都想回家乡,不愿再为金龙会卖命。 临走,凌晓玉道:“各位今后若再遇到危难,可以投奔太湖总寨安身!” 众人齐声感谢,收拾好衣物出门。 郎戈与郑明珠等人依依不舍,说好以后再会面。 她被四女带入卧室后,四女问她是不是真的有人来救她,她以为四女套话,不理不睬,四女知她不信任她们,经商议决心先亮底,她们愿救郎戈逃出,但要郎戈也救她们。郑明珠把秦玉雄如何逼她们做侍妾的事说了,告诉她已与王品等人约好出逃。 郎戈见她们一个个眼泪汪汪,信了她们的话。 四女遂替地解了穴道,带她到她们住的小屋,并把王品等四人找来商议,等东野焜他们来后,大家都不作声,然后伺机出逃。 郎戈告诉她们放心,来的都是高手,定能拾掇了司徒俊这班凶顽,然后放她们回家,从此脱离金龙会。就这样,东野焜等人进入时,她们依计而行。 因此,相处时间虽短,郎戈谢她们相救之情,彼此有了情义。 之后,众侠将尸身背出,到城外埋了。 仁勇堂除剩堂主秦玉雄,已经瓦解。 回到镖局,凌晓玉埋怨东野焜,为何不告诉她也来参加,她和宣如玉等去虎威镖局找他们,听如澄大师说了才赶来的,嘱他以后不可如此。 东野焜除了点头答应,还能说什么? 冯二狗在一旁忽然叫道:“冤枉哪冤枉!” 何凤娇道:“咦,关你什么事,你喊的什么冤,叫的什么屈?” 冯二狗道:“我为东野兄弟鸣冤呀!” 凌晓玉诧道:“奇怪,谁冤枉他啦!” 冯二狗道:“万松婆婆视我等为眼中钉,我们能大摇大摆进你府上去联络么?” 杨杏吃吃笑道:“这是人家两个人的事,何用你来岔嘴?” 乔玉珠道:“就是嘛,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汤燕道:“打是爱来骂是疼,你……” 凌晓玉脸红了:“死丫头,你嚼什么舌?” 吴小东道:“二狗,你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你我还没人骂哩,你瞧东野兄弟乐滋滋的,没半点委屈,爱听得很哩!” 东野焜忽然大声道:“不错,我爱听,心中确是乐滋滋的,没半点委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的心事?” 一向老实巴交的东野焜,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一点也不害臊,实出众人意料之外,齐把目光去对着凌晓玉,一个个大笑起来。 凌晓玉先是一愣,继而又羞又恼,跺着脚指着他道:“你、你说些什么呀!” 东野焜乐呵呵地答道:“心里话呀,没半点掺假,我真的乐滋滋的……” “哎呀,你这个呆子!”凌晓玉叫着赶紧往大门走,她本也该回去了。 何凤娇等五女笑着去追她,众人则笑着在后相送,东野焜自己也呵呵笑个不住…… 第二日上午,凌晓玉等又来镖局,与大家商议谋取相爷凭证的事。 在议事室内,众侠均已在座。 凌晓玉道:“自周熊、蔡民杰两位副主事到来后,万松婆婆对我相逼日紧,要我在五天内获取相爷谋反凭证,否则以军法论处。周熊两位对我甚好,要我获取相爷凭证后交给他们处置,并嘱我不要泄露给婆婆,并暗示我他们是宫中内侍派来的,与婆婆臣属的头儿不同。 如果我能获取凭证交给他们,由他们呈交给他们的头儿,我就立了大功,可以升为副主事乃至主事,并说他们来此充当副主事只是暂时的,只要得到相爷谋反凭证,他们就回大内。我不明他们是宫中哪条线上的,也不明他们的意图,就说:‘二位,属下向由婆婆管辖,获取的凭证若不交给婆婆,她一旦知晓,我……’话未完,蔡民杰道:‘凌主管放心,这事自有我们担待,只要获取到凭证,凌主管马上就可得到封赏,地位与婆婆相同,到那时平起平坐,她又能奈何?’周熊道:‘凌主管,凭证交与我们,才能上达圣听,否则落于他人之手只怕是石沉大海,凌主管白费了一番心血。’我说:‘二位大人,婆婆将凭证交到宫中,难道还会有什么闪失不成?宫中那位内侍,莫非与胡相爷……’我没把话说完,他二人自然知晓我的意思。蔡民杰道:‘凌主管,宫中事,不好随便说,我二人来万松婆婆处任副主事,就是为了监察她和你们的举动。我二人对凌主管不疑,故以实情相告,此事千万不能泄露。’周熊接道:‘这事半点马虎不得,切记切记!’我一时不好再说什么,只有答应。二人又说了万松婆婆武断专横,对我这样文武全才的主管颐指气使,十分不公,他们也感到为我不平云云,最后要我放心,他们会照应我,不让我受到委屈。我回房后想了又想,对他们还是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一点不信。不管怎么说,万松婆婆是主事,我不能不听她的号令,所以如果取得凭证后该交给谁,我还没拿定主意。” 宣如玉道:“万松婆婆心胸狭隘,性情暴燥,在她手下只怕命不长久,何况我们曾反抗过她,她岂会善罢甘休?昨日你求她饶赦我姐姐和姐夫向东野兄他们通风报信之罪,她虽然点了头,但你没看到她的脸色么?天哪,又阴狠又恼怒,我敢说,她定要惩治我们!” 凌晓玉道:“这个我知道,她现在还不会处置我们,因为她急需获得相国谋反凭证,不得不利用我们,一旦她拿了凭证去请功,得了封赏,我们就死到临头了!” 冯二狗道:“那还去找凭证干什么?凌姑娘不如溜之大吉,让老太婆自己找凭证去!” 凌晓玉道:“自从知晓父母不在狱中后,我何尝没有这般想过?但相爷谋反之日,不知要有多少人头落地,到那时旧元从大漠进军,倭寇从海上登岸,黎民百姓又遭浩劫。我要是不知其中原委也就罢了,偏又知晓了这一秘密,而且能够防患于未然,我又怎能忍心抛下不管,坐视天下大乱、百姓又罹兵灾呢?二狗兄,你说是不是?就像二狗兄吧,本可以远离京师去过自在日子的,但也卷进了这场是非之中,几历艰险而不悔,至今仍留在京师。二狗兄若不是赤心奉国、急公好义、施仁布泽之君子,能这么出生入死、威武不屈么?” 冯二狗听凌晓玉这么赞他,直喜得他昂首挺胸,左顾右盼,满面春风,乐不可支。 他连忙道:“不错不错,凌姑娘说得是,我二狗素来堪称大雅君子,一向壮志凌云,公而忘私,是这世上少有的谦谦君子。只可惜珍珠裹在泥土里,不被姑娘小姐们赏识,以至到如今仍是形单影只、光棍一个……” 本来,姑娘们见他这般得意,就想骂他几句,殊不知他还自夸自赞,说自己是“大雅君子”,并且说着说着居然拐到他是“光棍’’之类的混帐话题上来,而更可恶的是,他边说还边把两只小眼睛朝姑娘们身上溜,这还了得? “呸!你嚼什么舌,你明明是梁上君子,却来胡扯,你是光棍,与别人何干,真是活该!”侯四姑第一个发难,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 何凤娇嚷道:“你是珍珠么?我怎么看不出来?我看你若是泥丸也就很不错了?格格格……”她话没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姑娘们都憋不住了,一个个笑得花枝招展,骂他不害臊、厚脸皮…… 老少爷们也被逗得大笑,那冯二狗双手蒙住耳朵,被姑娘们好一顿骂。 笑够了,骂累了,这才停歇。 吴小东道:“凌姑娘,适才这一赞似乎有些偏颇,他二狗老兄并非是一人出生入死……” 凌晓玉微笑接嘴道:“我只是接他的话时,以他作例而已,你小东兄和其他兄弟姐妹、老前辈一样,都是一付侠义心肠!” 吴小东道:“二狗,听见了么?大家都一样的,因此你千万别太得意了,应该学我的样,我这人生来就是谦谦君子,一向不好大喜功,也不爱夸耀自己。你看我行了多少善,积了多少德,我对大家提起过一个字么?没有。我偷富济贫,除暴安良,好事做了万万千,从不挂在嘴上,而你二狗老兄呢,太张扬了……” 侯四姑骂道:“你给我住嘴……” 吴小东赶紧道:“还有一句,说完闭嘴。我一向受姑娘们青睐,可不象二狗,只是我不愿成家,要挑一个才貌双全、性情温和爽直的女侠作伴,只好辜负众多姑娘们的美意了……” “呸!又是一个厚脸皮……” “不对,比刚才那个更厚!” “你们听,他还受姑娘们青睐呢?那准是些盲人姑娘,瞧不见他这付尊容……哈哈哈……” 姑娘们又笑又骂,一个个笑出了眼泪。 老少爷们直乐得咧开了嘴,闭不拢来。 杨忍指着冯吴二人笑道:“有你这两个小子在,一辈子愁不死人!” 半晌,人人笑得气痛,姑娘们直喊哎哟,这才一一停息止了笑。 话转入正题,如何进相府取凭证。 这一次去,风险极大,五日之限极短,因此早一天动手,一次不成还可有二次。但一次比一次危险大,这是明摆着的。 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第十三章 生死一战 秦玉雄并未逃得太远,他躲在一家民房上,五更将至,他又回到雅庐,空荡荡不见人影,只有绿荷仍睡在楼上卧室。他又到福居去查看,发觉一些卫士仍在睡觉,便将他们喊了起来,全是总坛原来的那些人,王简的二十八宿一个也不见,当即命三十人搬到雅庐去住。 天亮,他把绿荷解了穴,自己上楼睡觉。 可是,他无法合眼,心中又怒又恼,又恨又愧。 仁勇堂实力随着忠武堂高手的损折而超过了忠武堂,可是竟在一夜之间名存实亡。除了他之外,余下的武士再也派不上用场。 他有何面目去见相爷,又如何向相爷交代?以后又如何对敌?他越想越难过,从床上跳了起来,在房中踱来踱去。 此外,最让他受不了、最刺伤他心灵的是东野焜成了青衫客! 这是令人难以置信!一向被他瞧不起、跟着如澄老和尚去当侍徒的东野焜,武功居然这样高,高得不可思议,连七煞真人也死在他的手下,这是从何说起! 想当年,师傅嘴上说任如澄老和尚任挑一徒,骨子里只想把东野焜这小子送给他,当时自己也没有产生一丝一毫跟老和尚走的念头,还打定了主意,若是老和尚挑中了自己,自己就要明白无误地告知老和尚,决不跟他去,自己要留在师傅身边。 幸而东野焜知趣,知道师傅要留下的不是他,所以自己出声要跟老和尚走,使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可是,没想到老和尚身怀绝技,居然把东野调教得这般了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如澄和尚失去功力之说,是欺骗师傅的么?…… 不对不对,东野焜以臂挡刀,如澄老和尚虽不用兵刃以掌对敌,却从来不用胳膊招架兵刃,而且两人的武功路数也迥然不同!由此看来,东野焜定是有了奇遇,才练出了这一身功夫!若是当年自己跟老和尚走了呢?这身功夫不就在自己身上了么?啊哟,真是悔不当初呀! 早知是这样一个结果,自己定会跟老和尚走。 这都怪赵鹤这个老东西,就是他把自己留在身边,承继他这套自以为是天下无敌的破刀法,才害自己失去这千载难逢的机遇!想想吧,若是自己去学东野焜那身功夫,以自己的聪颖才智,岂不大大超过东野焜?那么自己岂不是天下无敌了么?唉!老天不公平,老天没长眼,何以把这样的机遇给了东野焜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呢?是的,这都怪赵鹤老东西,他当时若把自己给了如澄老和尚,就算当时年幼不懂事不愿去,但师命难违只有硬着头皮走,如今不就是技压群雄的一代宗师了么? 唉,老东西呀老东西,你害人不浅哪!你可知道你误了一个练武奇才的终生呀!…… 他心里如揣着一盆火,烧得他坐立不安。 他一会自怨自艾,感到嗟悔莫及;一会垂头丧气,心灰意懒;一会儿怒发冲冠,咬牙切齿;一会又目空一切,夜郎自大…… 他有才,而且是奇才!师傅说过他的武功成就比师傅自己的成就高,他为什么不能再学绝技,练出天下无敌的功夫! 这个念头一闪,他顿有所悟,立即命人备车,往相府去,他有了个绝好的主意。 正巧,大总管司徒天鹏正要派人把他叫来,相爷退朝后要召集大家议事。 “俊儿呢?他为何不来?”司徒天鹏问。 “唉!他已为相爷殉职啦……”秦玉雄装出一付悲痛欲绝的神态,把昨夜的事说了个大概,把临阵脱逃改成了拼死力战。 司徒天鹏惊得半晌不出声,之后咬牙道:“青衫客,凌晓玉,我堂兄内侄皆死于你们之手,此仇不共戴天,老夫饶不了你们!” 两人边走边说,来到议事室,只见张天龙、张媚红、慕容星耀、幽冥三凶中的老二余沛、胭脂四尊者、恶头陀普济、追命双钩龚强、百花老尼衍空、奚玄机父子媳等人、东岳三少君、东岳三君子、断魂手张渊、夜行魔慕容石均已在座,还有新来不久的天魁二魔。 观此阵容,实力仍然强大,秦玉雄心中一宽,颓丧之气全扫,事情仍然大有可为。 他向前辈行了礼,然后有意坐在慕容星耀一旁的空桌上,张媚红就坐在慕容星耀另一边,对他飞了一个媚眼,并微微一笑,十分亲切。 他也报之甜甜一笑,并用煽情的目光瞧她。 不一会,相府二总管追魂刀鲁方、三总管乾坤掌高桐、总护院霹雳掌伍岱、总教习雌雄鞭麻雄陪同霍东家和管家董昌走了进来,使秦玉雄有些惊异,霍东家怎么也来了。 大家又寒喧了一番,大总管司徒天鹏又匆匆走了出去,室内人各自与坐在旁边的人小声交谈。 秦玉雄也想和慕容星耀攀谈几句套套交情,发现慕容星耀神情冷漠,看都不看他一眼,使他几次想开口都忍了下来。他又想与张媚红搭腔,可又不知她与慕容星耀是不是未婚夫妻,但观他们时时在一起,自可猜到关系非同一般,因此又不敢冒昧。 倒是张媚红还对他先开了口:“秦堂主,近况如何?听说仁勇堂实力大增,招来了好几位高手,以后足可担负重任,可喜可贺!” 秦玉雄脸一红,叹道:“唉,昨夜仁勇堂遭到袭击,高手尽殁,哪里还有什么实力……” “什么?仁勇堂全军覆没?不是说笑吧!” 她的声音很大,惊动了所有的人,齐把目光对着他,使他无地自容。 慕容石冷冷问道:“秦堂主,是真的么?” 秦玉雄站了起来,把昨夜情形说了。 慕容石怒道:“你完好无损只身逃走,竟没有救出一两个部下么?” “启禀总提调,敌方倾巢而出,双方力量悬殊,又在黑夜之中,属下只能自保……” 刚说到这里,胡相爷在司徒天鹏陪同下走入议事室,大家起立行礼。 相爷到主位上坐下,神态有些阴沉。 “各位,想不到仁勇堂也出了事,人家是捷报频传,本官耳里却是噩耗不断。凌晓玉那班钦探和青衫客、如澄和尚一伙人,当真就这么厉害么?这倒出乎本官意外了。先是聘礼被劫,后是本官书房之物被盗,再就是借迎亲之机铲除万松老太婆,结果又是丢盔弃甲,大败而归,莫非合诸位之力,斗不过青衫客他们么?非也,这是谋划不周、轻敌之故。如今,万松老太婆急欲获取本官谋反之凭证,书房失窃决不是盗贼所为,一次不成还有二次三次,只要抓到凭证,万松老太婆就可以上报圣上,治本官之罪。到时她立了大功,各位也难逃罪责。 若是本官举事成功,各位就是开国元勋,光宗耀祖,荫庇后世。一荣一辱,相差天地,各位想来并非不知,不必本官多言。本官今日要说的是,月内就要举事,迟则生变,因此请总提调与几位参议谋划,以防误了大事。”说到这里一顿,续道:“各位,成败与否,在此一举,不能再有失误!”说毕站了起来,对慕容石道:“本官已照计行事,其余请总提调遣兵调将。” 慕容石道:“请相爷放心,此次老夫与几位参议亲自出马,决误不了事!” 胡相爷点头道:“如此甚好,总提调与几位参议出马,老夫就放心了。”说完径自走了。 慕容石道:“秦堂主,你手下无人了么?” “金刚门尚有武师可调用,神鹰堂卓炜自江浦县引凌晓玉上钩后不知逃往何处。” “那好,两堂名分保留,忠武堂由张天龙任堂主,普济为副堂主,龚强为护法。仁勇堂由秦玉雄任堂主不变,由余沛、衍空兼任分堂护法。那周涛任副堂主,周涌为总管,副总管、执事由秦堂主自选。自即日起,两堂不得擅自行动,听总坛调遣。本座要在三日内将凌晓玉一班人除去,至于如何行事,不须多问,只要听令行事就可。”一顿,续道:“秦堂主不宜再住原居所,今日就迁到金刚门,方便调遣。”又一顿,道:“相爷举事之日已近,望各位忠于职事,严守机密,枕戈待旦,以成大业!” 接着,张渊、东岳三君子、奚玄机等人均作了训示,然后才让众人散去。 秦玉雄道:“总提调,属下有事禀报,可否暂请留步?” 慕容石便又坐下,等人走完后道:“说!” 秦玉雄双膝跪下道:“玉雄武功浅薄,难敌青衫客,诚心拜总提调为师,企盼总提调恩准,玉雄不忘再造之恩,愿跟随总提调马前鞍后,效劳终身!” 慕容石听到这话,不禁一愣,道:“什么?你想拜本座为师?” “是,弟子诚心诚意,誓对总提调忠心不二,望总提调体恤弟子一片诚心……” 慕容石忽然把头一仰,呵呵大笑起来,由于蒙着面巾,看不出他的神情。 秦玉雄一怔,呆望着老魔并未起身。 慕容石笑声已敛,道:“你师傅要是听见这话,当真是有趣得很,简直是妙不可言!嘿嘿……”说着又笑起来。笑一阵,又道:“你师与本座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身为风火刀法的传人,居然要拜你师傅的仇人为师,这可是闻所未闻的怪事!赵鹤呀赵鹤,你这叫报应临头,不须本座去找你算帐,你就自己惩治了自己!辛辛苦苦教出来个徒弟,却来投奔本座门下,呵呵呵……” 秦玉雄不敢出声,只静静跪着听老魔自言自语,那刺耳的忘形的笑声,直钻进他心里。 “喂,赵鹤现在何处?”慕容石突然问。 “家师已于上月病逝……” “他怎么如此短命?大概是被你气死的吧?” “老人家创建新招,心力交瘁,故尔……” “创研新招?赵鹤风火刀法,平心而论,自有超凡之处。然而不能与本座的修罗追魂掌相提并论,是以今日再与如澄和尚、赵鹤交手,那就是另一种结果了。不论赵鹤创制什么绝招,都难与修罗追魂掌匹敌!” “是是,弟子已经悟到,故求开恩收弟子为徒,弟子决不辜负……” “不必再说,拜师之事,容后再议,你一番诚心,本座自会记下,待将青衫客一班人除去,相爷举事成功后再说,你起来吧!” 秦玉雄听他颇有允准之意,喜得叩了个头才站立起来,也不敢再坐下。 “本座已设好圈套,张网待雀,你要随时听候调遣,事成之后,本座自有赏赐!” “多谢大恩,属下誓死效力!” “去吧,在金刚门候命!” “是!”秦玉雄又行了个礼,这才出门。 他来这儿就是为了找慕容石表述拜师心意,慕容石一向阴沉很少说话,今日却这般开心,足见有收他为徒的意思,只要学到他的修罗追魂掌,不难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对付东野焜全不在话下,那时他武功冠绝天下,又封王又封侯,将是何等威风、何等荣耀! 他喜滋滋从议事室出来,走到砖砌小道上,却见霍东家与管家董昌站在树下,见他来便向他招手,便立即大步走过去。 霍东家笑道:“多时不见,贤侄随愚叔到家里小酌如何?” 秦玉雄马上答应:“多谢霍叔!” 于是,驱车前往霍府。 霍东家命下人将酒菜抬至花园里,由董昌陪席。 酒过三巡,霍东家问了仁勇堂的情形,道:“贤侄今后有何打算?” 秦玉雄道:“重振仁勇堂,为相爷效命。” “唔,原来如此,无别的打算么?” “相爷举事在即,愚侄枕戈待旦……” 霍东家不等他说完,就举起酒杯:“来,满饮此杯,愚叔预祝贤侄建功立业!” 喝完酒,霍东家又道:“贤侄可知愚叔以前操何业、为何在京师行商?” “不知,霍叔从未提起过。” “愚叔当年与当今皇上相识,称兄道弟,后与其不和,被其解除军职,卸了兵权。愚叔一怒之下离开军伍,从此改行商贸之道,曾立誓与其作对,东岳三少君之父执与愚叔交好,城破时愚叔救了三少君,并为他们找到三君子做师傅。当时愚叔看准元朝气数已尽,难以撑持大局,便把希望寄托于未来,说得明白些,就是趁当今皇上立足未稳之际,助其开国元勋谋反,以泄私仇。故此愚叔又将商号迁至京师,仗着雄厚的财力,结交文武官员,过去与愚叔相识的部下或是上司,大多战死,剩余不多,他们未获重用,权势不大,便不再与他们交往,以后结识了胡丞相,日久对其人性情抱负了然,结为莫逆之交。愚叔便以财力支持丞相,使他能贿赂宫中近侍太监和百官,结成死党,因而权倾朝野,始有今日。” “霍叔丰功伟绩,事成后必封公侯。” 霍瑞祥摇摇头,道:“古人云,激流勇退,贤侄以为然否?” 秦玉雄不明其意,道:“霍叔是说——?” “来,喝酒喝酒!” 呷一口,董昌道:“霍东家淡泊了名利,很想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享享清福。” 秦玉雄一愣:“霍叔以后不愿做官?” 霍瑞祥道:“半生戎马,半生经商,奔波忙碌,身心已疲,不是该找个静养之处了么?” 秦玉雄道:“劳碌辛苦,建功立业后避世,这不是前功尽弃,白忙了么?” 霍瑞祥一笑:“不然。买下块风光山色佳美之处,或登山观赏花木,或泛舟湖上垂钓,再与一班亲朋好友围炉而坐,美酒佳肴,纵论古今,无忧无虑,贤侄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么?” 秦玉雄道:“这等日子确也逍遥自在,但就是太过清淡,大丈夫少不了功业。” “家资富足,妻妾成群,闷时可游览天下山川,造访名城,处处挥金如土,纵是帝王,也不过如此而已。” “富虽富矣,但无权无势,不能名满天下,与公侯将相比,终是矮人一等。” “贤侄由愚叔荐引给相爷,因之愚叔欲将贤侄招回,以做到有始有终。” 这话十分含糊,秦玉雄不明所以。 霍瑞祥笑道:“事由愚叔起,该由愚叔终了。说明白些,贤侄由愚叔荐给相爷,因而今日才陷进谋反之火坑中,须知谋反大罪非同小可,一旦败露或是举事不成,后果不堪,非但自己永无宁日,还累及宗室,是以愚叔点醒贤侄,乘现在还来得及,若思激流勇退,可悄悄离京,远走他乡避祸,愚叔再赠二十万两银票,此生不愁衣食。若愿与愚叔同居,那是最好不过,仰仗贤侄武功,天下哪里都去得。” 秦玉雄目瞪口呆:“霍叔之意,是要远离京师,不再参与相爷举事。” 霍瑞祥肃容道:“正有此意,贤侄意下如何?偕愚叔避往他乡,从此退出名利场。” 秦玉雄念头急转,摸不清霍瑞祥的思绪,是真的要背叛相爷远走高飞还是在举事前奉相爷之命考查他是否忠心不二。但不论何者,他是决不会丢弃这千载难逢的机遇的。试想,他不过是个小康人家出身的江湖客,只能靠打打杀杀游侠江湖,博得个侠名美称而已,到头来仍只是个平民百姓,而今他贵为相爷义子,一旦举事成功,不封王也封侯,出将入相,何等威风,岂是江湖豪客所能比的?纵使造反要冒些风险,那也是不足为奇的事。况且相爷权倾朝野,宫内宫外都有大批拥戴者,举事时,一呼百诺,可说是十拿九稳,这垂手可得的千古功名,只有痴人傻汉才会弃之不顾。 因道:“霍叔说笑了,大丈夫建功名,岂能畏首畏尾,小侄义无反顾,决不退缩!” 霍瑞祥哈哈大笑道:“好志气,好胆识,愚叔因举事在即,唯恐贤侄志不坚,故以言试探,有贤侄这番话,愚叔放心矣!” 秦玉雄心想,果然是试探于我,幸我志坚如铁,毫不动摇,否则岂不要糟? 董昌替他斟满酒,道:“敬公子一杯!” 霍瑞祥道:“干!” 一餐饭吃得极是痛快,秦玉雄饭后辞别而去,赶到了金刚门。 周涛将他引到客室,说正要去雅庐以禀报收编京师小帮派进展情形。 秦玉雄命他将周涌、方玉豹找来,把昨夜的事说了,并委周涛为副堂主,周涌、方玉豹任正副总管。 周涛等闻言惊得目瞪口呆,对自己升职似乎并不兴奋,他们心里都在想,要是青衫客、凌晓玉何时找上了金刚门,这岂不是太糟糕! 议事间,五花老尼衍空、幽冥三凶幸存的老二余沛找上门来,众人又分别见礼。 五花老尼衍空一直在护卫堂,很少露面,她大约五十七八岁,虽着僧装,却是满脸妖气,让人看着别扭。 余沛则盛气凌人,目无余子。两人要住金刚门,使周涛等心里叫苦。 天黑时,秦玉雄又被召到相府,进门时正好碰到白艳红、白远昌父女和于铁勇陪着元太子副使陈智出门,彼此客客气气打了招呼。 白艳红和白远昌陪庄主和副使上了马车,将于、陈送至伏虎帮总舵,方才回到家中。 客室里,父女相对而坐。 白艳红道:“爹,司徒大总管和陈副使、于庄主说了些什么?也不告诉我们。” 白远昌道:“有些机密,非我等该知。” “既要我们效力卖命,就不该瞒着我们。” “休得这般说,你我是旧元臣民……” “爹,现在是大明天下,元朝已亡,我们该是大明的子民才对,杜甫诗云:‘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异昔时’,爹,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若想倒转乾坤,岂不违反天意?” 白远昌叹了口气:“为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要爹爹成个不忠不义的人么?” “爹,就算举事成功,胡相爷是做旧元的功臣呢,还是我们做相爷新立国号中的臣民? 相爷会到大漠恭迎太子到京称帝么?如果相爷新立国号南面称孤,那时我们又该如何?” “那是以后的事,非爹爹能知。” “其实爹爹心中有数,胡相爷在当朝为百官之首尚且不顺心,还要觊觎帝位,若举事成功,岂能把帝位拱手送人?到时过河拆桥反目成仇,遭殃的可是我们,京师哪有我们存身之地,爹,明知结果如此,何必为他卖命呢?” 白远昌紧皱浓眉,道:“这些话不可挂在嘴边,以免遭祸。爹是旧元部将,只能听令行事,明知事不可为而为,心忠而已!” 白艳红道:“女儿生于元末,长于大明立国之际,对旧朝毫无所知,况天下大局已定,又何必抱残守缺,固步自封……”’ 白元昌恼道:“你爹是前朝部将,你是爹的女儿,自然也是前朝臣民,当忠于前朝!” “爹,女儿这点年岁,莫非也要为前朝殉葬么?从青城山学艺归来,未有过一天舒心日子,为刺探朝中机密,女儿忍辱去相府充歌姬,逢迎讨好权贵……” 白远昌本来有了火气,但她如此一说,心便软了,道:“你不用再说了,你的苦楚爹岂能不知?但你是为故国效力……” 白艳红不想听爹爹救国报国的宏论,道:“爹,听女儿把话说完。女儿年幼,不知世事,但也看出胡相爷的心机,他不过是利用我们而已,当然,我们也是利用他,但不管谁利用谁,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因此我们该早日脱出这是非之地,去过平民百姓的生活……” “艳红,不必再说……” “爹,你该为女儿想一想,终日里提心吊胆、鬼鬼祟祟,这样的日子又怎么过……” “谁让你生在前朝部将家中,这是命中注定,国家已亡,哪里还有家?” “爹,旧元已成过去,大明正兴,天下子民要的是平和安定,谁愿再陷战祸之中……” “艳红,你对故国不忠,就是对爹爹不孝,你莫非要成为一个不忠不孝之人?” 白艳红泪水泉涌,站起来往楼上去,爹爹的固执使她伤心已极。她不明白,一个新朝代已经建立,为何还要念念不忘旧,甚至不惜陷民于水火之中,再来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而在这场争斗牛决无获胜的希望,只是驱使成千上万的人去冤死罢了,这道理爹爹是明白了,可为什么还要心甘情愿去赴死呢?非但如此,还把自己的女儿也要拉着去殉葬…… 泪水流尽,纷乱的思绪渐渐止息下来,她告诉自己,决不做前朝的殉葬品! 夜晚,她关好门窗,熄了烛火,和衣而卧。 将至二更,她换上衣裤,从楼上跃下,越墙而出,从房顶屋脊上穿行,直奔虎威镖局。 不多一会,她已到了镖局第三进院子。 楼上楼下的房间,几乎还都亮着灯火。 “哪位?”东野焜开门而出。 白艳红心想,好灵的耳朵,我双脚才沾地,他就知道了,真不知他功力有多深。 “是我!”她张口答应。 “啊哟,是白姑娘,得罪得罪!” 随着话声,楼上楼下都有人出来,见是白艳红,一个个忙打招呼,然后各提凳子到天井里安置,请白艳红坐下。 侯四姑又忙着去二进院子叫人,片刻后大家都来齐,使白艳红有些不好意思。 “惊动了各位,于心不安,来此只为知会各位小心,慕容石等老魔头不知又定下了什么计谋,要复仇山庄高手听候他们调遣,但我与爹爹却无法探知内情,实在是对不住大家。” 如澄道:“女施主来得正巧,三更时大家欲去相府,寻找相爷谋反凭证,有些事正好向施主请教,相府内可是有个叫‘养心斋’的地方,施主去过与否?” 白艳红道:“听说过的,不过晚辈却未曾去过,那是相爷闭门静思的地方,每逢朝中疑难事或是操劳过甚,相爷就要去‘养心斋’养息或静息,避不见客。怎么,那里有古怪么?” 如澄道:“原来如此,施主这一解说,老衲就放心了,相府内果有个养心斋。据报,相爷的机密就藏在那儿。” 白艳红道:“这极有可能,‘养心斋’在府内东北角上,那儿有围墙围着,自成天地,相爷既然去那儿静思朝中大事,收藏些机密书信也不足为奇。但据晚辈所知,相爷多半在书房里处置政务,恐怕也留有机密,不能放过。” 严壮行道:“姑娘此言有理,我们应兵分两路,凌姑娘马上就到,再作商议。” 雷霄道:“两处兼顾,万无一失。” 正说着,房头上接连跃下十几个人来,是凌晓玉、宣如玉、四星女、四星卫、羊操、风尘二怪,大家又分别见礼。 如澄说了白艳红兵分两路的主意,凌晓玉想了想道:“周熊副主事知晓相爷将机密藏于‘养心斋’那是他从别人口中探知的,白姑娘在相府住过,比外间人更熟个中情形,兵分两路的主意不错。但书房上次已去过,人不须多,‘养心斋’既是机密重地,恐有高手护卫,可多去几人,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东野焜心细,道:“白姑娘所说相府调遣复仇山庄高手一事,定是有了什么谋划,我们恐怕不能等闲视之,应仔细斟酌。” 凌晓玉询问了白艳红后道:“彼等调集高手,不外两种图谋。一是准备近日举事,二是再设个圈套,引我们上钩,好一鼓歼之。因此今夜前往相府,要多加小心。 无情刀娄敬道:“今夜我们是倾巢而出,不怕他们调集人手,最好是在今夜就获得凭证,纵有千难万险也置之不顾。因此在下以为,担负卫护之责的要拼死将对方阻住,担负室内搜索的,不管外间如何,务必不要心慌意乱,要细心查找,直到找着了谋反凭证为止。因为今夜无疑会打草惊蛇,再去就不知其将机密藏到何处,那就搜查无门了。” 如澄道:“施主说得极是,今夜若不成功,只怕再无指望,事不宜迟,分好人手就走。 请冯施主、如愚师弟、娄施主、三娘、四姑、逸鹏、皮施主师徒、郎施主一共九人前往书房,其余人则去‘养心斋’,按原议分头行事,各位以为当否?” 众人并无异议,准备动身。 白艳红道:“我也去,给各位带路。” 凌晓玉道:“不妥,今夜极有可能大动干戈,白姑娘不能泄露身份。” 雷霄道:“说得是,白姑娘请回吧。” 众人都说她不能去,白艳红只好回家。 如澄又道:“不论谁先得手,都要尽快知会,马上撤出,若情势险恶,无法得手,请各位接到号令后撤出,不可恋战!” 此时已近二更末,众人分批出动。 不到顿饭功夫,已达相府。 冯二狗等八人直往书房方向,其余人分批直奔东北角,从相邻房顶上悄悄接近。 第一拨十四人,由东野焜、雷霄、严壮行、严仁君担任护卫,吴小东和凌晓玉、宣如玉、四星女、张劲风、张劲竹、田毅刚进屋搜索。第二拨是羊操、四星卫、风尘二怪,他们停在院墙外伺机而动。第三拨由如澄、杨忍率领,潜伏在另一个方向,以接应众人。 东野焜等人伏在邻家屋顶上,朝黑洞洞的相府内张望,依稀看出靠东北角上有一座用围墙隔起来的小院,也不知是不是养心斋。这座小院与相府中其他房舍相距二三十丈,独处一隅,除巡逻的兵丁经过小院前外,似乎并无专人看守。若说他是胡相爷隐藏机密的重地,就不该如此粗心大意。因此,极有可能是设有暗桩,而且是护院高手,不是一般兵卒。 东野焜把想法对凌晓玉说了,凌晓玉也以为然,商定东野焜先入内查探。他纵身一跃,到了大院墙上,此处离小院还有七八丈远,便跃到墙内一株树上,仔细朝小院端详。 小院内只有一幢平房,黑沉沉并无灯火。 他再展身一跃,轻如飞鸟,落在紧靠小院围墙的一株树上,居高临下,看得更清楚。只见一进院门,有条灰白小径直通小屋台阶,小径两边是草地,砌有两个长方形花坛,花坛边沿置放着一盆盆花卉,别的再无其陈设。他从树上掠到门口,见是两扇黑漆大门,门上有锁,门坊上有块横匾,上书“养心斋”,心中不禁窃喜,这里幽静安宁,看来并无人守护。于是又蹿进院中走了几步,直走到小屋石阶前,只见小屋共有三间,中间门上有锁,门楣上有字,写着“养心堂”。于是他跃出墙外,回到大墙外凌晓玉等潜伏处,将所见情形说了。 凌晓玉道:“如此机密重地,怎会无人看守?莫非只是胡相国静思之处,并无机密。” 严壮行道:“进去看看再说!” 吴小东道:“两位张兄还有田兄随我先进院,凌小姐和五位妹妹稍后再进。” 凌晓玉道:“那就吴兄先请,小心了。” 吴小东打头过了大墙,几个纵跃进了养心斋的小墙,沿砖砌小径小心翼翼走到屋前,低头看看三级石阶,并无古怪,便走了上去,掏出开锁工具,片刻就将锁打开,轻轻一推,两扇镂空木门应手而开。遂又取出松木片制成的发烛,蹲在地上一擦,引着了火,望室内打量,只见是间客室,靠两侧墙边支放着太师椅和茶几,中间靠墙有张长条几案,案上光秃秃什么也没有,他便跨越门槛,边从百宝囊中摸出根蜡烛点上,几余三人也随之走进。 吴小东轻声道:“两位张兄去左室搜查,我与田兄去右室,这蜡烛给你们,要是有箱柜不能开启的,叫我便了。”说着又从囊中摸出一只蜡烛引了火,递给张劲风,四人分别行事。 凌晓玉和宣如玉四星女此时进了大墙,正值有一队巡丁走过,便伏在草丛中等候。巡丁走远,便飞身掠入小院内。只见中间一室门开着,黑洞洞的,两侧二室却有昏暗的烛火,知道吴小东等人在里面翻找,便率五女进入客室,让宣如玉和黄梅汤燕、青梅杨杏去左室,自己和紫梅何凤娇、白梅乔玉珠去右室。 东野焜等她们走后片刻,和雷霄、严仁行、严壮君先后掠进小院把风。雷霄和严仁君守在大门边,东野焜和严壮行则站在两座花坛前。只见两间侧室有烛光,却不听到一丝动静。 东野焜向对面站着的严壮行打个手势,意思他进屋去看看。严壮行点头,让他快去。 东野焜迅速走了过去,还未上石阶,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凭他的功力,怎会查觉不出两间屋里有人?凌晓玉和吴小东等男女共十人,不管他们有多小心,就是闭住气也瞒不了他,怎会连一点呼吸声都没有呢? 他于是一步跃入客室内,闭住气往右间内室探头一看,果如他在外边意料,只见一只蜡烛在一张桌上放着,里面除了靠墙置放的大木柜和几张椅子外,竟不见一人。他又连忙向后一跃,探头左边卧室一窥,除了一张大木床和几张桌凳外也了无一人。这一惊,非同小可! 凌晓玉他们明明是进了小院的,若是遇敌也该有个响动,怎会无影无踪了呢? 他心念转动间,人已从客室掠出。 严壮行忙从花坛迎出,东野焜低声把屋中情形说了,并无打斗痕迹,人却不见了。 严壮行一惊,道:“屋中有无暗室,他们会不会进暗室去了?” 东野焜道:“不曾查看,知会雷严二兄,一齐进去查看如何?” 严壮行遂将二人召过来集议,雷霄也认为极可能有暗室,既然胡相爷在此存放机密,又不用人把守,便是依靠密室来保安全。但一点令人生疑,若吴小东他们发现了暗室,就该派个人出来知会一声,怎会只留个蜡烛?依他之见,两人进去查找暗室机纽,两人在外接应。 严壮行便让他和儿子在外,自己和东野焜进屋,一人在左室,一人在右室。 四人遂走到石阶上,雷霄和严仁君留在走廊上,严壮行和东野焜进屋。 东野焜进的是左侧卧室,他一踏进室内,就感到有人潜伏,但却不知潜在何处。他慢慢向大木床走去,借着昏暗的灯光四处查看。离床还有七八尺,他觉查出有人藏在床后,有慢帐遮着,便停下站住,想弄清有几人。就在这时,突听对面室中有重物怦然落地声,同时听到严壮行的惊呼声:“不好!”便赶忙转身出房。他刚迈出脚步,又听严仁君、雷霄“咦” 了一声,赶紧奔了过去,只见两人站在客室朝里窥望,挤过去一看,是间书房,并无异状,而严壮行却没人影儿,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雷霄倏地回身,口中道:“有机关,走!” 蓦地门外有个阴沉的口音道:“还想走么?只怕插翅也难飞了!” 雷霄顺手操起墙边的座椅,“呼”一声抛了出去,人也随后蹿出,却并无人阻拦。他扯出惊魂笛,面对花坛前五个黑影。 东野焜和严仁君随后跃出,与他并列而站。刹那间,小院三面墙边忽然闪起了一朵朵火花,片刻间从墙脚站起了一排排人,每人手中用竹竿挑起一只大灯笼,把小院照得通亮。 再看前面的五人,竟是胭脂四尊者和一个高大鹰鼻老人,直把目光对准四人打量。 中间的鹰鼻老人冷笑一声:“你三人鬼鬼祟祟到相府来偷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相府官邸,岂是尔等鼠辈肆虐之地!” 话刚完,从墙外跃进了风尘二怪惠空和尚、玄灵老道,羊操和江湖四杰,他们一跳进墙,便连忙走向东野焜,对方都不加以阻拦,任凭他们会合一处。 胖僧惠灵道:“司徒天鹏,你抖什么威风,做贼的是你不是别人……” 话未了,司徒天鹏便喝道:“贼秃,死到临头还敢张狂!” 瘦道玄灵喝道:“要死的是你,老道就是赶来超渡你的,让你的灵魂儿下地狱!” 司徒天鹏突然换成了一付笑脸,道:“玄灵,你来得正是时候,正好赶上念经,为凌晓玉、宣如玉等人尽点孝心!” 玄灵等人在外突见小院灯火通明,情知已被发觉,便连忙赶来助战,进小院只见东野焜等三人,不见凌晓玉她们,心中本就存疑,听司徒天鹏话中有话,不禁大惊。 羊操喝道:“你胡说八道!小心老夫拔了你的舌头,凌小姐福大……” 司徒天鹏呵呵笑道:“福大还会短命么?她已在本总管掌心之中,要杀要剐那只是相爷的一句话,羊老儿,你能奈何?” 羊操不信,问东野焜道:“真的么?” 东野焜把刚才的情形说了,他并未见到凌晓玉等十人,而严壮行老前辈是刚才失踪的。 羊操大怒,骂道:“凭机关暗算人,你这没出息的老东西,快把凌小姐放出,否则我掏出你的五脏六腑!” 司徒天鹏面色一变,喝道:“羊操,你与凌晓玉贱人身为钦探,不去为皇上效力,却如盗匪般夜入相府为非作歹,今日要你们来得去不得,一个个身首异处!” 羊操吼道:“老夫先劈了你!” 司徒天鹏忽又转为笑脸,道:“羊老儿,莫慌莫慌,老夫知你有几分能耐,故尔张狂已极,待老夫请出几位高人,让你老儿见识见识!”一顿,扬声道:“有请总护法!” 声音一落,小院门进来了一伙人。打头的是秦玉雄、东岳三少君,后面跟着三君子和天魁二魔还有余沛。 东岳三君子中的老大王斯平道:“大管家,这班盗贼都到齐了么?” 司徒天鹏道:“禀告总护法,除了活捉凌晓玉等十人外,还有一拨在大墙外接应。” 王斯平点点头道:“这里太窄,不妨到外面去动手,把他们全都拿下!”说完,他倒背双手,转身就往门外走。 羊操冷笑道:“很好,今日就见个高下!” 他当先朝小院门走去,其余上尾随而出。 东野焜出了小院一看,只见十多丈外,有上百名弓弩手,把弩箭对着他们。那些抬灯笼的士卒井然有序鱼贯而出,围成了个大圆圈,将他们围住。东岳三君子等人面对小院而立,他们则背对小院。 这样多的人,这样多的灯火,使如澄等人再也呆不住,急急忙忙跃进大墙,和东野焜等人会合一处,这情形使三君子等人十分满意。 只听王斯平又道:“大总管,他们这班人该到齐了吧,可别又有人成漏网之鱼。” 司徒天鹏道:“启禀总护法,听秦堂主说,没有如愚老秃驴和集贤庄漏网的手下败将无情刀娄敬,他们大概还躲在外边观风守望。” 柳南秋岔言道:“那也不要紧,先把这伙人拿下,其余的也走不脱。” 如澄轻声对东野焜道:“看来人家早有准备,我等不必恋战,凌施主她们呢?” 东野焜把情况说了,如澄不禁有些着急。 “这便如何是好,待把她们救出……” 如澄话未了,只见对方又来了不少人,看清是奚玄机、张天龙、普济、龚强等人,跟在他们后面的竟是严壮行、凌晓玉等十一人,只见他们被绳索捆着,每人身后有两名硬弩手把弩箭对着他们的后背,只要他们试图挣断绳索,弓弩手只要扳动机扣,弩箭就会穿心而过,任你身手多高,也不能在尺余距离躲过一击。 这实在是妙的押送方法,难怪严壮行等人只能听命而行,无法反抗。 东野焜等人惊得目瞪口呆,不明白严壮行等人明明是进了养心斋的,为何却从相反的方向被押了进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刻,严壮行等人进了灯火圈内,奚玄机命护卫将他们排列成一排,依次把十一人治了穴,然后才走到三君子等人处来。 司徒天鹏故意高声问道:“奚会主,那十一个死囚都治了穴么?” 奚玄机道:“不错,只要一声令下,弓弩手就能将他们刺个透心凉,刀斧手则会砍下他们的脑袋,当着这班贼囚行刑,足以吓破他们的胆,大总管以为如何?” 司徒天鹏笑道:“好极好极,就请会主向这班贼囚晓之以理,敦促他们投降吧!” 东野焜果见凌晓玉等人身后,除了三尺外有两名弓弩手把弩对准他们后心,又有一名壮汉手持鬼头刀立在身后,明晃晃的刀叶映着灯光,高举在他们颈上,寒光闪闪,好不怕人。 东野焜又怒又急,心中转着救人的念头,却想不出个好主意来,一时心急如焚。 奚玄机道:“尔等盗贼听了,本座奉劝你们束手就缚,听候发落,若及时省悟,本座捐弃前嫌,既往不咎,收纳你们为部属,从此忠心效命相爷,保你们前途似锦,若是自以为武功高强,妄想负隅顽抗,那将是自寻死路!” 东野焜怒火万丈,大步走出,道:“青衫客在此,你有什么话说!” 奚玄机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叱道:“无知小儿,竟敢充人字号,小心割你舌头!” 东野焜沉声道:“你见过青衫客么?” 奚玄机不理,兀自喝道:“青衫客,休做缩头的王八,有种的出来了断!” 东野焜未及出声,雷霄斥骂道:“奚玄机,你有眼无珠,我们东野兄是不是青衫客,你问一问秦玉雄便知,如此瞎嚷嚷,真是丢人现眼,不怕辱没你那会主身份么?” 秦玉雄连忙道:“会主,这小子就是青衫客,一点不假,平日蒙面……” 奚玄机恼羞成怒,又不好拿秦玉雄出气,但这口气又咽不下,终于忍不住斥道:“你怎会知道他就是青衫客?这班人狡狯无耻,分明是以人顶缸……”略顿口气一转:“好,他既然说他是青衫客,就拿下他治罪!”再一顿,对东野焜等人喝道:“今夜与你们一对一见个高下,比一场,杀一个!”说到这里,他侧身指着被治了穴的凌晓玉等人,续道:“听懂了么,比试一场,宰杀一个,若我方有人碰破了一点皮,本座就下令戳他们一刀,若有人被害,就杀两个抵命,让你们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戮,心中的滋味定是美妙无比……” 众侠又惊又怒,对方分明是拿凌晓玉等人来要挟,迫使你在动手时只有招架被杀的份,你只要伤及对方,凌晓玉等人性命难保。 这一招又狠又毒又无耻,你却无奈他何。 羊操厉声骂道:“奚玄机,亏你是江湖上称字号的人物,竟然使出市井无赖的手段讹人,有本事的就凭真功夫取胜。你冲天剑没脸没皮,羞辱祖宗八代,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 奚玄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讹人的主意不是他出的,说起来确实有些丢人,但大总管说为了治服敌人,当不择手段。总提调慕容石也未加以反对,他只好照此执行。羊操老儿一顿好骂,辱及祖宗。激得他狂怒无比,大声吼道:“羊操,本座要你的命,滚出来领死!” 羊操喝道:“老夫正要会会你这无耻老儿!”话声中大步走出。 奚玄机抽出长剑,怒气冲冲迎上。 “慢,奚会主暂勿动手!”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自奚玄机一方身后。 奚玄机将剑还鞘,咬着牙退回原地。 只见挑灯的士卒让开路,一个蒙面黑衣人和一个鬓发苍白的高大老头并肩而来,后面跟着慕容星耀、张媚红。 秦玉雄连忙领头大声道:“参见总提调!” 其余人除东岳三君子、天魁二魔、胭脂四尊者外,俱皆躬身行礼。 慕容石手一摆,径自走到场中停下。 如澄大师也缓缓走出,道:“慕容施主、张施主,久违了!” 慕容石一阵冷笑,道:“如澄,十多年前你我一场好斗,当时平分秋色,如今再度相遇,情形就不大相同了,你非死不可,命中注定要老夫超渡你,真是有缘!” 如澄道:“施主这十来年,把修罗追魂掌修习到了第三层境界,功力自非当年可比。” 慕容石点点头:“不错,诚如你所言,老夫掌功已达最高境界,你自问是老夫的对手么? 当年与你交手,老夫的修罗追魂掌只到了第二层境界,所以打得你废了武功,听说你这几年居然恢复了功力,这可是极不容易的事,若无高人指点,实难做到,是谁指点你的,能把姓名透露出来么?” 如澄大师一笑:“施主说得不错,老衲若非高人指点,功力断不能恢复,这位高人乃家师好友寂空大师。” 慕容石想了想:“江湖上不曾听过有这样一位高僧……不过这世上的高人也有早早归隐的,是以后人不知大名。” “这位高僧身怀绝技,但从来未在世人面前显露过,是以武林中无人认识。” “可偏偏你有福气,受到这位高人指点?” “不,有福气的是大师收纳门下的弟子。” “啊,这位高人收了弟子?是不是也和高僧一样,没有在江湖上露面?” “施主你又错了,大师的弟子已入江湖,他正是施主的克星。” “有趣有趣!你是说这位高人授了弟子,这位弟子已入江湖,而且是老夫的克星。如此说来,这位高僧调教出个徒弟,是专为对付老夫而来,但为何老夫却从不曾听说江湖上出了个当世无敌的少年英雄呢?” “错了,施主早巳听过他的大名,只是未朝过相而已!” “如澄,你何必故弄玄虚,这人到底是谁?” “青衫客。施主一定不耳生。” “青衫客?” “不错,他真名叫东野焜!” “是么?何不请出一见!” “施主,当年老衲和风火刀王赵鹤与施主还有张施主恶斗上千个回合,结果两败俱伤,哪知十多年后,风火刀王仙逝……” 慕容石嘿嘿笑道:“提起风火刀王,还是让老夫来说吧!你们出家人最讲因缘,最讲因果报应。那么你说说这算怎么回事?风火刀王赵鹤的嫡传弟子秦玉雄,如今并不与你联手来斗老夫与张兄,恰恰相反,他听令于老夫麾下,与你成了仇敌,而且……”略一顿,提高了声音,“昨日他自感赵鹤那点功夫只是萤火之光,跪在老夫膝下求老夫收他为徒,嘿嘿嘿,哈哈哈……如澄老和尚,你说赵鹤是不是遭了报应?他若在地下有知,心中会作何感想?哈哈哈……” 所有人众听了,心中都不是个滋味。 侠义道一方,为秦玉雄的卑鄙无耻扼腕愤慨。在群贼一方,为秦玉雄的钻营拍马感到忌妒卑鄙,这小子当真厚颜无耻! 慕容石一笑,司徒天鹏等人也跟着笑,一时十分得意,秦玉雄却笑不出来,他没想到慕容石会把他拜师的隐秘公开说出,不免有些难堪。 笑罢,慕容石又道:“秦玉雄是赵老儿的唯一弟子,他辛辛苦苦调教出来个徒弟,却违背了他的心愿,不与老夫为敌。这是秦玉雄聪明过人之处,艺成后择明主投奔,前程远大。 如澄,你何不妨效小辈,投降于老夫麾下……” 如澄微笑道:“施主你又错了,秦玉雄违背师训,走入歧途,老衲为之叹息,但秦施主并非赵施主唯一的传人,他还有两个徒弟,一个正是青衫客东野焜,一个叫郎戈郎施主……” 慕容石一愣:“如澄,你说青衫客是秦玉雄的师弟?你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老衲与施主拼个两败俱伤失去了功力,赵施主怜老衲今后生活不便,许诺五年后调教出个弟子赠给老衲,以侍起居行路。但老衲幸遇寂空大师,当即指点复原之法,五年相约期满之日,老衲功力已复,不需要弟子侍候,寂空大师忽萌收徒之念,便替代老衲一行。赵施主误把寂空师伯当成老衲,把东野焜师弟给了寂空师伯。当时,赵施主要寂空师伯任选一徒,寂空师伯却要赵施主任给一徒,后来说定由两个徒弟自作抉择。那秦玉雄哪里瞧得起老衲师伯,以为师伯就是废了功力的老衲,因此不屑一顾,而东野焜师弟则感老衲救助了他的师傅,因而愿代师报答老衲,以谢师傅教养五载之恩,故愿随老衲,也就是愿随寂空师伯而去。在秦玉雄施主眼中,寂空师伯就是老衲这个废物,东野师弟前途葬送,再也学不到风火刀法绝技,而他留在师傅身边,自然是风火刀法的继承人。他哪里知道,寂空师伯功臻化境,乃当世奇人,跟着他老人家非但不吃亏,反学了一身惊人的绝技,这是秦玉雄做梦也想不到的。 东野师弟跟随寂空师伯走后,赵施主又收了个女门徒郎戈,赵施主临终前已将衣钵传了给她,她才是风火刀法的继承人!因此,慕容施主不必得意,与老衲并肩对付施主的,仍有赵施主的弟子,秦玉雄施主只是个背离师傅的叛徒而已,不足为训!” 这番话听在双方人众耳中,一个个耸然动容。 青衫客的武功大家是知晓的,确实比秦玉雄高明。当年作出的选择,也有可能是秦玉雄获此奇遇,那他有了青衫客那一身奇异的功夫。可偏偏他瞧不起废了功力的老和尚,失去了干载难逢的机会,这莫非当真是命中注定的么? 秦玉雄此刻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原来当年来找师傅要徒弟的不是如澄,却是一位辈份极高的奇人,否则他要是跟随了去,这身奇异的功夫不就成了他的么?东野焜至多学得风火刀法,就跟自己现在一样…… 他又悔又恨,又怨又怒。 凌晓玉等虽知这件事,但知之不详,听了后感慨不已,东野焜诚笃老实,一心代师报恩,不计个人得失,结果是“有心插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就应了句古话,好心人终有好报。当然,其中道理,很值得玩味一番。 那慕容石沉默片刻,问秦玉雄:“秦堂主,如澄和尚所说是真的么?” 秦玉雄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慌忙答道:“是,确有其事……” “你还有个小师妹郎戈么?如今安在?” “她……她曾来找过属下,后被东野焜挑拨后离去,如今不知何往……” “原来青衫客也当过你师弟,老夫却不知,岂止老夫,大家都被蒙在鼓里。” 秦玉雄大惊,忙道:“东野焜做贼心虚,一直以面巾蒙面,属下并未认出是他……” 慕容星耀突然斥道:“胡说八道!蒙着面就是做贼心虚么?” 慕容石道:“不必计较,今日知晓了许多事,倒也不错。” 秦玉雄吃慕容星耀一喝,这才想起慕容石一直蒙着脸,这不是指着光头骂秃驴么?一时大骇,全然顾不得脸面,正要赔礼,听慕容石这般说,这才放下心来。对慕容星耀当众喝斥自己的无礼举动,怀恨在心。 慕容石此时一顿之后,道:“哪位是青衫客,请出一见!” 东野焜应声道:“正是在下!” 慕容石、张渊都仔细打量他,见他人材一表,脸上透着朴实忠厚,别的也无特别之处。 两人心想,莫非这小子已把内力练到反璞归真的至高境界了么?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呀! 慕容石转着念头,道:“你就是青衫客,久仰久仰。你与金龙会并无仇怨,却为何去助凌晓玉、羊操这班鹰犬与金龙会作对?” 东野焜道:“你数十年杀人无算仍嫌不够,还要谋反掀起战乱,真是罪不容赦!金龙会作恶多端,理应覆灭……” 慕容星耀大喝道:“住嘴,你小子休狂!” 慕容石一摆手,让儿子噤声,道:“东野焜,你有高人指点,练出了一身不俗功夫,可你只学了五年,离武学高深之境相距甚远,你不必骄狂!但由你的骄狂,看出你师傅并不象如澄说的那样高明,否则怎会调教出你这样的狂徒?老夫修罗追魂掌已达炉火纯青之境,莫说是你,就是你师傅亲来,也吃不住老夫一掌!” “这么说,你自以为天下无敌?!” “远处不说,至少你们这一伙人中,就无人是老夫的对手。因此,老夫晓喻尔等,束手就缚,听候发落,否则就把凌晓玉等人先砍了,然后再把你们一个个处死!” 如澄道:“施主以人命要挟老衲等人么?” 慕容石冷哼一声:“如澄和尚,你是个出家人,应有慈悲之心,既然明知不敌,何苦要让你那些人白白丧命呢!”略一顿,道:“老夫这些年修真养性,脾气好了许多,但耐心仍然有限,快作最后答复!” 羊操低声道:“大师,救人要紧,老夫先出阵,大师谋求救人之法。” 雷霄道:“东野兄暗器功夫神妙,我等出去打上几阵,吸引住贼人目光,以便东野兄去救人。人一救出就走,各位以为如何?” 羊操道:“如此甚好,今日情势险恶,各位要小心,否则……”他不愿再说下去,改口道:“敌方高手悉数到齐,对敌时不宜分散,以相互救援,救人得手,不必恋战,各位自管先走,由老夫等人阻敌,不必回头援手。” 东野焜知他要拼了命救出大家,便道:“不可如此,要走同走,以免相互牵挂。” 此时慕容石喝道:“还没商议好么?速速屈膝投降,以免玉石俱焚!” 羊操喝道:“慕容石,休要指天画地,张牙舞爪,我辈岂是贪生怕死的小人,今日就与你们这班凶魔分个高低!” 杨忍早就想上去斗慕容石,被张元顺、韩兴邦、骆艄等人劝住,让他暂忍一时,因为敌方还未注意到他,不必过早现身。但他牵挂田毅刚,急着要将他救出来,又苦于无甚良策,直恨得他咬牙切齿,直说要大开杀戒。 这时羊操已手持鞭杆出场,杨忍只好耐着性子观战,一边在想着救人的办法。 幽灵三凶中的余沛,倏地从人丛中跃出来,他恨透了对方的每一个人,立誓要通统宰杀,以报施震、厉钧之仇。 他舞起三阴爪,兜头向羊操抓下。 羊操毫不示弱,鞭杆硬挡硬架。 余沛三阴爪,点、刺、砸、劈、截、拦、撩,有其特异手法,十分厉害。 羊操的鞭杆既有殳棍招法,又有判官笔点穴手法,加之他功力深厚,一只赶马的鞭杆,竟发出了极大的威力。 杨忍以传音入密把东野焜叫到后排,问了该如何救人。 东野焜盘算了一会,但却无法下手。 凌晓玉等被押在十丈外,就是他飞掠过去,至多能救出两三人,其余人就会丧命于刀下箭下。若是几人同出,也会惊动东岳三君子等人,只要慢上一慢,不及救人就会出人命。要救就要全都救下,否则就会痛悔终身。 他把想法对杨忍说了,杨老儿只好叹息,同意再延些时候,以等时机。 此时羊操与余沛已斗了十个回合,双方都急于取胜,齐把功力提到了九成。只听呼呼风响,罡风凌厉,打得十分激烈。 胭脂四尊者的老三武天祥、老四刘金豹并肩出来,还未索战,风尘二怪大步走出。 四人都不使兵刃,以空手对空手。 玄灵老道喝道:“武天祥,你不用兵刃,老道也赤手奉陪,好让你死了甘心!” 武天祥大怒:“死的是你,老道今日升天,明年此时就是你的忌日!” 两人立即打作一团,胖僧惠空也和刘金豹交锋。 胖僧瘦道手上打着,嘴里却不闲着,不是骂人就是吆喝,打得十分热闹。 六人三对,全是当今高手,妙招狠招迭出,直看得双方人众悬着心、吊起胆。 雷霄小声对东野焜道:“我再出阵,可把三君子等人的视线挡住,你和杨前辈侍机救人,时候拖长只恐不妙。” 东野焜点头道:“好,只能冒险一试!” 话音刚落,就听司徒天鹏阴阳怪气地说道:“好身手好身手,等一会老夫下令先把凌晓玉砍了,看你们还狠不狠!” 奚玄机道:“先砍那个叫宣如玉的吧,凌晓玉留着他们就不得安宁。” “高见高见,把凌晓玉留到最后吧,场中只要一打完,会主就下令先砍杀一个,以观后效,若他们执迷不悟,就杀第二个、第三个……” 这话震动了全场,众侠忧心如焚。 奚玄机道:“现在就杀一个,以震慑鼠辈,否则彼等以为本座虚言恫吓。” 司徒天鹏道:“这样也好,杀人立威!” “杀无名之辈恐难震慑彼辈,杀凌晓玉吧!” “凌晓玉留到最后为好,杀严老儿如何?” “对、对,黑鹰可不是等闲人物,杀了吧!” 两人存心扰乱斗场中人的心神,故意讨价还价地说给他们听。 忽又听一苍老的声音道:“会主,以属下之见,还是杀凌晓玉为好……”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大概变成了耳语,诸侠被场中闪动的身影不时遮住视线,看不清是什么人。 片刻,又听奚玄机道:“总巡使说得不错,就这么办!” 雷霄道:“是总巡抚使关西客申雍,一向缩在总坛,并不抛头露面。” 梁公柏道:“不知他出了什么坏主意!” 旋听奚玄机喝道:“把凌晓玉押过来!” 这一声断喝,听在众侠耳中犹如晴天里响起个炸雷,俱都不寒而栗,焦灼万分。 斗场中的羊操、惠空、玄灵急急忙忙跳出圈外,一个个咬牙瞪着奚玄机。 武天祥愠道:“打得好好的,又来玩什么花样,真是让人扫兴!” 奚玄机大怒,但不是发作的时候,便装听不见,把气撒在对头身上。 他厉声喝道:“你们这班鼠辈听了,本座要杀凌晓玉,你们休要救人,只要敢有人冲过来,便把十一人全处死!” 此时只见关西客申雍、冲天鹏司徒天鹏亲自随四名弓弩手押着凌晓玉走来,她的穴道已被司徒天鹏解除了禁制。那名提鬼头刀的刽子手,则走在最后。 东野焜一看这情形,根本无法解救,只急得他头上冒汗,一颗心冰凉。 羊操心如火焚,大喝道:“奚玄机,你不敢凭真功夫一较长短,冲天剑徒有虚名……” 司徒天鹏喝道:“羊老儿你闭嘴,否则老夫一掌劈了凌晓玉!”说着举起巴掌。 羊操怒不可遏,强自压住心中的悲愤。 凌晓玉被押到了奚玄机立身处,他把手一挥:“准备行刑!” 刽子手大步走上,举起沉甸甸、明晃晃的鬼头刀,高扬在凌晓玉头上。四个弓弩手则在她身后把弓弩对着她的背心。 这生死攸关的瞬间,众侠心胆俱裂。眼看凌晓玉危在旦夕,却束手无策,一个个情不自禁怒喝起来,宛如一头头被逼怒了虎豹,刹那间就会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秦玉雄等金龙会的高手,连忙抽出了兵刃,严阵以待。 忽然,一声大喝,起自东野焜口中。 他昂首走出,边走边道:“奚玄机,以我之命换凌姑娘一命如何?” 这话实出双方人众意料之外,全都把目光对准了他,一时说不出话,诸侠喉头更像有团桑麻堵住,心里一阵辛酸涌起。 凌晓玉面色苍白,尖叫道:“不要不要!焜哥你要为我报仇,你千万不可如此!……” 这一叫,奚玄机、司徒天鹏先是一愣,后泛起了笑容,两人对视一眼,心灵相通。 司徒天鹏道:“会主,这买卖你看如何?” 奚玄机冷笑道:“这不过是用点心计罢了,青衫客岂会束手就擒?老夫岂会上当!” 东野焜道:“我走过来让你点穴如何?” 凌晓玉痛哭起来:“焜哥,你千万别为了妹妹出此下策……妹妹一死为国尽忠,你只要为妹妹报仇……你千万不能……” 司徒天鹏笑道:“什么哥呀妹的,原来凌晓玉和这个青衫客有情呢,只可惜两人中的一个要下阴司地府去了,不过……” 东野焜此刻平静如水:“司徒天鹏,由我交换凌晓玉,不知意下如何?” 奚玄机喝道:“少废话,本座要杀凌晓玉,就让你眼睁睁看着她死吧!” 秦玉雄突然叫道:“奚会主,杀了东野焜,留下凌晓玉,她是属下未过门的夫人……” 司徒天鹏哈哈大笑起来:“啊哟,真是的,老夫是下聘礼的人,居然忘了这件,荒唐、荒唐!奚会主,看在秦堂主份上……” 凌晓玉大骂道:“秦玉雄,你好无耻……” 东野焜也提高了声音:“秦师兄,你……” 秦玉雄顿时跳脚大骂:“东野焜,你背叛师门,另拜名师,你早知老和尚不是如澄,就赶紧跟了去,师傅原本要我去的。你这人阴险狡猾,毫无人性,凌晓玉是万松婆婆上门许婚的,你却从中作梗,抢夺聘礼,夺人之妻……” 奚玄机道:“秦堂主,这些不必说了,东野焜交给你处置就是。” “多谢会主,属下感激不尽!” 司徒天鹏道:“东野焜,你当真要交换?” 东野焜又恢复了平静:“自然当真!” 凌晓玉又叫起来:“你千万不可如此,你若不听我的劝告,我一辈子不……” 她本想说“不理你”,但她立即就被处死,还能见到他么?这个念头一闪,她不由泪如雨下,再也说不出话。 此时诸侠个个心如刀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若他们劝阻东野焜,岂不是赞成凌晓玉去死?若不劝阻东野焜,那就断送了他的性命。 东野焜不怕点穴,这在好几次危难中都显露过这一绝技。但他平日从不炫耀自身绝技,众人对他的功夫不尽了然,因此听说他去交换凌晓玉,先由对方治穴,众人就吓得魂飞天外,就连凌晓玉也是如此,所以拼命尖叫不准他来换自己的性命,无意中与他配合默契,把这场“戏”演得更为逼真,使众魔头深信不疑。 慕容石、张渊目睹这场戏不加阻拦,两人心中怀着一样的心思,用这种办法除掉东野焜,未始不是件好事,七煞真人既然栽在他的手里,他小子的功夫不容轻视。除了他后,余下的便好对付,不难一网打尽。 此时,奚玄机道:“好,本座准你交换,但你必须让本座治穴后才能放凌晓玉。” 东野焜道:“你治了我的穴道后,若食言不放凌姑娘,又该如何?” 奚玄机冷笑道:“是你求本座交换,信不信是你的事,你可以不换,谁又来求你?” 司徒天鹏道:“东野少侠,常言道,在人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你能奈何?” 东野焜道:“你们身为金龙会头领,说话就该算数,。岂能学市井无赖……” 言未了,奚玄机斥道:“住嘴,你不敢交换,我这里就宰了凌晓玉!”一顿,扭头喝道: “刀斧手,听本座下令——” 那刽子手早把刀放下提在手里,闻言又扬起了鬼头刀,只要一声令下就往下砍…… “好,奚玄机,我愿交换!”东野焜道。声音疲软无力,大概是心慌意乱吧。 凌晓玉瞪着东野焜:“你死我就不活,你白白交换了我,与其如此,你活着为我报仇!” 她止住了泪,十分坚定刚强,毫无惧意,接着对老少英雄喊道:“各位还不快快阻止他,决不能让他落入贼人手中,顾全大局要紧!” 众侠立即清醒过来,纷纷叫喊,拉的拉,扯的扯,不让东野焜走过去。 东野焜叹口气道:“各位,这是在下一点心意,各位忍心看着凌姑娘死么?” 这一问,众人无言可答。 羊操突然道:“奚玄机,老夫交换……” 这话提醒了大家,纷纷要去替换凌晓玉。 奚玄机冷笑道:“除了东野焜,任何人不能交换,你们的虚情假意,令人作呕!” 东野焜大声道:“各位,不必再争执,救人要紧,休误了凌姑娘性命!” 司徒天鹏喝道:“东野焜,你若怕死就不必充好汉,再不束手就缚,立即杀了凌晓玉!” 东野焜道:“我这就过来,你们必须守信,否则休怪我手狠心辣!”说着大步走来。 凌晓玉大急,尖叫道:“焜哥,你如此不顾大局,分明是陷我于不义,我恨你……” 东野焜充耳不闻,径自走到奚玄机、司徒天鹏面前站住,道:“治了我的穴道,立即放凌姑娘走,你们必须守信!” 奚玄机道:“等治了穴道,自然放她走。” 东野焜双手抱于胸前:“动手吧!” 突然,白光一闪,奚玄机长剑出匣,剑尖直指在东野妮咽喉上,道:“大总管,点穴!” 东野焜不作声,也不躲避,这份定力也看得慕容石、张渊暗暗点头,这小子果然有点门道,不可轻视,否则七煞老道岂会折在他手里。但小子毕竟年青,过不了“色”字一关,为美女甘愿丢掉性命,这真是活该! 此时司徒天鹏闪电般出手,先点了东野焜手臂关节处的曲池穴,再点背部风门穴,然后得意地大声道:“成了,他已是一具活死尸,再不能动得分毫!” 奚玄机手臂一动,剑已归鞘,出剑收剑快若闪电,可见他在剑道上的造诣不凡。 东野焜直僵僵立着,道:“快放凌姑娘!” 凌晓玉气得几乎昏了过去,她幽幽泣道:“焜哥,你何苦如此,你死了小妹岂能独活,到头来仍是一场空,焜哥你不该这样啊……” 众侠心中酸苦,一个个神情紧张地注视着奚玄机,等待着他放回凌晓玉。 只听他道:“本座还未治你穴道,莫慌!”说着他在东野焜身上点了三处穴道,事毕,他转身问慕容石:“总提调,是否就地处置?” 东野焜厉声道:“放了凌姑娘!” 司徒天鹏阴笑道:“东野焜,你好糊涂,放了凌晓玉自然可以,这是说好了的,拿你的命换凌晓玉的命。可是你想想看,放了她就能保她一命么?今夜来到相府逞凶的人,一个也走不掉,活人通统变死人,所以放不放凌晓玉都是一样的结果,不放也是死,放了也是死,既然结果相同,何苦多费周折?你说是不是?” 东野焜装出大急的惊慌样儿:“什么?你、你、你可不能失信呀!奚会主,你说过的话,不能自食其言,你……” 奚玄机一笑,道:“本座自不会食言,不过司徒大总管说得有理,放了她也是死,不放她也是死,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 众侠一听,这还了得,一时间叫喊起来,一个个愤怒无比,眼看要冲过来拼命…… 司徒天鹏大吼道:“谁敢动一动,老夫就先宰了东野焜!” 众侠心中滴血,咬牙切齿却又无奈。 奚玄机喝道:“要保住东野焜、凌晓玉性命不难,只要尔等束手就缚……” 东野焜喝道:“奚玄机,你快放了凌姑娘,否则你不得好死!” 奚玄机喝道:“住口,你再敢胡言乱语,本座先砍下你的头!” 司徒天鹏狞笑着又走过来,道:“东野焜,老夫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杀了我堂兄司徒阳,我侄子司徒俊也被你们害死,今日老天有眼,你自投罗网,正好偿还这笔血债,东野焜,你死吧,让凌晓玉眼睁睁瞧着你先死!” 说着,他缓缓举起了手掌,要击东野焜的天灵盖。 凌晓玉尖声叫喊起来,其声凄厉,惨绝无比,叫人心碎。 众侠也狂怒地吼叫起来,犹如一群发狂虎豹,使人悚惧。 东野焜只把两只眼睛看着他,眼也不眨。 司徒天鹏从他的目光中看不出一丝临死前的恐惧,他把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 这一举动,使群侠暂时放下心来。 司徒天鹏狞笑道:“东野焜,老夫就这么一掌送你上西天,岂不是太便宜了你!”略一顿,大声道:“幸亏老夫及时省悟,没有上你的当!你不是要为美人送掉性命么?你不是愿意拿自己一条狗命去换美人的性命么?那好,老夫先把凌晓玉这个大美人杀了,让你看着她死,不!——错了,老夫先用分筋错骨手法让她受尽活罪,再一掌震断她心脉。东野焜,你一定很是心痛对么,你想救她的命救不了,却害她先死,她一死,你自然是痛断肝肠。放心,老夫让你哭个够,然后再打发你下地狱,到时你们俩在地府相会,不是也很甜蜜么?哈哈哈哈……”他狂笑着走向凌晓玉。 东野焜仍然很沉静,厉声喝道:“司徒天鹏,你只要敢动凌姑娘,我就要你死!” 司徒天鹏回头道:“是么?老夫偏要以分筋错骨手法整治凌晓玉,就在你的面前!” 他停下身子,喝道:“押过来!” 凌晓玉离他不过丈五距离,离东野焜也只有两丈,那刀斧手一把拽住凌晓玉手臂,拽到司徒天鹏面前,然后和弓弩手迅速退走。 司徒天鹏对东野焜道:“你瞧,凌姑娘这张脸真是如花似玉,老夫先戳瞎了她的双目,你说一张美人脸上没了眼睛人是什么模样?” 东野焜道:“自作孽,不可活!” 司徒天鹏狞笑一声:“你是在咒我么?那就先戳瞎她一只眼吧!”说着举起手,中指前伸,四指微屈,就要出手…… 众侠惊得大叫,一个个魂飞天外。 突然,东野焜大吼一声:“住手!” 司徒天鹏阴笑道:“你着急了么?” “你果真要动手?” “你以为我虚声恫吓?” “那你就死吧!” 凌晓玉心力交瘁,知道两条命摆在人家手里,已无法挽回,只有闭目等死。 此刻听见东野焜语气越来越硬,不慌不乱,便睁开眼来看他,心想他视死如归,倒也沉得住气…… 就在这一瞬间:她见东野焜突然伸出手去把司徒天鹏的臂肘捏住,惊得她瞠目结舌,以为是自己在胡思乱想,看见的不过是幻象。 司徒天鹏突然被东野焜抓住臂膀,吓得魂飞天外,猛觉一阵钻心疼痛来自被握处,骨头咔喳碎裂,不禁发出了嘶心裂肺地叫喊…… 东野焜右手一拳,捣在司徒天鹏心室上,然后一把抱起凌晓玉,眨眼回到自己一方。 这不过是刹那间的事,所有双方人众都被这不可思议的事惊呆了,一个被两个高手治了五六个穴道的人,怎么深的功力也不可能在片刻间运功冲开穴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东野焜是神还是仙? 众人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就听见几声惨厉的叫喊,吓得人毛骨悚然。 只见宣如玉等人站立处,一个老和尚正为被捆缚的诸侠解穴松绑,有七个男女手执兵刃在保护。 众侠不禁大喜,来人正是如愚大师、皮怀志、娄敬、张彦礼、侯三娘、侯四姑、郎戈、张逸鹏,只不见冯二狗。他们八人是去相爷书房查找凭证的,也不知有没有得手。 东野焜、雷霄、严仁君、羊操一个个跃出,与如愚等人把宣如玉等护送过来。 慕容石、张渊、三君子、四尊者、奚玄机又惊又怒,这一下蛋打鸡飞、前功尽弃。 宣如玉等受治时间不长,穴道一解,已能行动自如,这九死一生的经历自是刻骨铭心,尤其是凌晓玉,和众姐妹相拥抱,虽说只是盏茶功夫分开,却有隔世之感,大家都流下泪。 但大敌当前,不容儿女私情,她立即止泪,道:“姐妹们,杀敌雪耻,留着话回去说!” 众女立即振作,抽剑出鞘,怒火填膺,恨不得冲过去把对方斩尽杀绝,才泄心头之恨! 如愚以传音入密一个个知会大家:“二狗已搜到谋反凭证,此地不必久留,走为上策。” 众侠一听,喜形于色,今夜不枉走此一遭,只要取得谋反凭证,群贼授首在即,也不争这一日半日,何况对方顶尖高手有十人之多,全都聚集在此,如果决战对己方不利,因此都愿撤离相府,避免损伤。 此时,奚玄机已从震骇中清醒过来,他咬牙切齿吼道:“东野焜,你暗箭伤人,无耻之极,你们就是再多来些人,也休想走脱!” 如澄让雷霄出面答话,自己退到后面,与羊操、惠空、玄灵、东野焜、杨忍、严壮行、娄敬、如愚商议撤走之法。 这边雷霄答道:“奚玄机,你成名多年,称霸一方,哪知却是个市井小人,你出尔反尔,当众骗人,雷某总算开了眼界,亏你还大言不惭,骂别人无耻。东野兄弟被你和司徒天鹏点了身上要穴,你却无耻毁诺,不放凌姑娘,哪知你点穴手法虽高,却无能治住东野兄弟,你说这怪得谁来?奚玄机,你该自刎谢罪!” 这一番嘲骂,奚玄机一张老脸无处搁,暴怒之下,连人带剑闪电般飞了过来。 雷霄不甘示弱,纵身迎上,只听“叮当”两声,两人从半空中落下,相互怒视。 奚玄机在半空满以为能将对手一剑刺穿,哪知对手内力极强,竟能硬挡他蓄满功力的一剑和连续攻出的第二剑,使他又惊又怒。 九江府惊魂笛雷家,果然名不虚传。但雷霄年岁还幼,自己若不把他治服,脸面何在? 正欲发起猛攻,却听大儿奚剑堂道:“请爹爹退下,由孩儿效劳宰了这畜牲!” 奚玄机念头一转,自己乃一会之主,怎能随意与人动武失了身份,便道:“好,由我儿打发了这小子!”说着向后一跃。 雷霄道:“我与你奚家无怨无仇,我找的是慕容石张渊这两个罪魁祸首,你最好退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你听他说什么?他居然要与慕容石、张渊交手!以他的年岁、他的武功,能是对手么? 奚剑雄冷笑道:“好狂妄的小子,你爬上秤称一称自己的份量,就凭你……” 雷霄道:“少废话,我虽与你奚家无私仇,但却有公仇,只不过今日暂时搁下,你若不知趣,休怪我手下无情!” 如澄道:“雷施主,此刻已是四更了,时候不早,我们走吧!” 慕容石冷笑道:“如愚,留下性命再走!” 如澄道:“慕容施主,你自信留得下老衲等人么?要决战何必单挑今夜?” 张渊道:“今夜要你们死,岂容活到明日?老和尚,你快念超渡经吧!” 慕容石喝道:“秦玉雄,出战如澄老秃驴!当年你师傅与本座作对,今日你击杀了老秃驴,看老秃驴有什么话说?” 秦玉雄大声答应道:“是!” 慕容石又道:“如澄,这算不算因果报应?赵鹤的弟子要取你的首级,实在是令人叫绝。 当年你助赵鹤救了他的命,结果呢,他的嫡传弟子却要你的命,天下事,妙不可言!” 秦玉雄抽出剑,气势汹汹走来。 郎戈从人背后挤出来,气得连声音也抖了:“大师兄,你竟然连师傅的救命恩人都要杀么?你对师傅的仇人言听计从,你的良心到哪里去了,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秦玉雄已镇定了心,要跟老魔学武功,骂他没良心也好,没人性也好,他通统置之脑后。 赵鹤死了,再无绝招传给他,而慕容石的修罗追魂掌更胜他风火刀法,他既然跟定了相爷,就不能不投靠慕容石。 师傅养育授艺之恩也罢,师兄妹间的情谊也罢,全都没有了价值,因为今天夜里对方所有的人都不会活着,人一死不就一了百了,又何必争口舌之利? 这样一想,他浑如没看见郎戈,刀尖一指,喝道:“如澄老秃驴,滚出来领死!” 皮怀志正欲出阵,不料张彦礼一个腾跃,从众人头上越过,站到了秦玉雄面前。 秦玉雄冷笑道:“你不是对手,找死么?” 张彦礼叱道:“秦玉雄,我杭州张家与你有何仇,你竟然助金龙会杀我全家……” 秦玉雄大喝道:“少废话,看刀!” 张彦礼往旁一闪,一剑刺出,手法极快。 众侠悬起了心,张彦礼能是对手么? 郎戈尤其着急,她对张彦礼已经有了好感,不能看着他死在大师兄手里。她一颗芳心急跳,右手紧握刀把,满脸是汗。 东野焜、雷霄、如澄、皮怀志都作好了救援的准备,全都紧张地注视着斗场。 张彦礼资质极好,三元合一剑法已得真谛,只是临敌经验差些,应变稍慢。 只见两人狠斗了二十合,居然不分上下。 三元合一剑乃道家上乘剑法,整个剑势缓急相济,步法走圆形,攻守间绕圆圈转,使对手拿不准身体位置,攻出的招式往往落空。 皮怀志心情激动,眼看爱徒稳健勇猛,从容沉着,颇有大家风范,不禁放下心来。 又斗了二十合,秦玉雄大是不耐,他原以为十个回合就可取对方性命,哪知对方施出的剑招十分稳健,常常阻断了自己的刀路,因而被迫改招换式,使招式失去威力。看来不施出绝招,不知要耗多少时候才能放倒对方。 他于是猛吸了口气,提起八成功力,再试一试“风雷激荡”的无俦威力。 “杀!”他猛地大喝一声,施出了杀着。 众人只见腰刀刀芒大盛,荡起一股罡风,呼呼作响,腰刀幻起的光影,如一匹白练,向张彦礼卷了过去…… 郎戈一见,大喊不好,立即跳了上去。 与此同时,皮怀志、严仁君、雷霄也冲进斗场,东野焜则打出了几粒黄豆。 郎戈熟知“风雷激荡”的刀路,及时挡住了第二刀,那第一刀已被张彦礼挡住。 皮怀志、雷霄、严仁君则从三个方位出招,以迫秦玉雄撤招换式改攻为守。 东野焜的豆粒带着劲风呼啸而至,声势吓人,有如什么笨重暗器打出的声势,秦玉雄万般无奈,只得纵身而起,一个倒翻退出圈外。气得他大骂道:“好不要脸,你们全都是些鼠辈,竟敢几人同上,还以暗器伤人,有种的一对一见个高下!” 众侠并不理他,及时退了回来。 秦玉雄把气撒在郎戈头上,骂道:“郎戈你这小娼妇,张彦礼是你什么人,竟敢……” 话未了,又听风声起处,有暗器奔袭,可又看不见是什么物事,急忙挥舞腰刀,击碎了飞来的东西。这是东野焜恨他嘴太臭打出的。 此时,有两个中年书生不知从何处奔来,找到慕容石、张渊立身处,不知说了些什么。 严壮行、娄敬认出是终南双剑昆吾子、华阳子,两人已不穿道装改了衣着。 随即见慕容石、张渊和昆吾子、华阳子向园内书房方向走去,未走出多远,一排站在挑灯士卒后边的弓弩手忽然分开,只见相府三总管乾坤掌高桐引着一班人进来,东野焜看得清楚,竟是复仇山庄庄主于铁勇、副庄主端木贤,新任伏虎帮帮主段靖以及白远昌、白艳红等不下二十多人,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看到走在最后的窦元龙和智敏和尚时,心中大叫糟糕,又来了这许多高手。 凌晓玉见状,轻声道:“不好,中计了,慕容石故意延宕时候,原来是等旧元高手!” 如澄道:“此时要走已经太迟,待挡上一两阵,立即越墙而出,诸位听老衲号令。” 众人都轻声回答:“是!” 有站在后面听不见的,由听到的告诉。 如澄又对东野焜道:“逃走时,小师弟以暗器击打追兵,只要挡得一挡,大家出了墙就可以东躲西藏,难得搜寻了。” 东野焜道:“师兄放心,决不误事。” 此时只见慕容石、张渊与于铁勇、窦元龙、智敏和尚等人见礼寒喧。 东野焜注意到,慕容石与窦元龙并不怎么亲近,两人都蒙着脸,看不出他们的神情。 不一会,他们已来到斗场。 郎戈问凌晓玉:“凌姐姐,这是些什么人,都是金龙会的高手?” 凌晓玉道:“不是,他们是旧元部将。” “咦,相爷果真与旧元勾结……” 话未了,只听慕窖石道:“如澄和尚,凌晓玉、东野焜,你们都看见了,金龙会大批高手已到,你们今日难逃一死,还不屈膝投降!” 东野焜大步走出,抱拳道:“于庄主,端木副庄主,久违了,还记得在下么?” 于铁勇等人一见是他,不禁吃了一惊。 于铁勇沉着脸道:“原来是你!” 东野焜道:“于庄主,上次多有冒犯,十分对不住,我等回来后,对人只字不提,于庄主又何苦与相爷勾结,不惜生灵涂炭……” 于庄主哪里能让他毫无顾忌地说下去,相爷都不知复仇山庄在何处,他要是泄了密,那还得了,便大声喝道:“住口!你与伏虎帮为敌,又到相府谋刺相爷,分明是个歹徒……” 他胡乱加个罪名,好封住东野焜的嘴,同时打个手势,庄中高手、新到京师在伏虎帮任副帮主的庄中副总管申屹立即跃出,一刀劈下,再不让东野焜多说一个字。 东野焜一闪躲过,正要还击,却听一声娇喝,小师妹郎戈杀了出来,要他退下。他只好退开一边,手中抓了几粒豆子,以接应她。 郎戈初试身手,大家极为关切。只见她娇小玲珑,一把腰刀在她的小手上威力却是极大,一上来就抢了上风,把偌大个大汉子逼得只守不攻,直到第八招才稳住脚步。 此时申屹才能仔细打量对手,见是个十六七岁的纤弱姑娘,不禁气得大骂出声。他立即加了真力,硬挡硬砍,想把对方兵刃震出手,但那细白的小手似乎十分有劲,几次兵刃相撞都没有得逞,当着庄主和大伙的面,实在下不来台。盛怒之下,正待使出全力,却听对方一声娇喝,腰刀光芒四现,呼呼的罡风中如一条匹练向他卷了过来,他虽然有些吃惊却不识得厉害,大喝一声迎了上去。耳中仿佛听见有人喊了一声:“不可!”但他已无暇去分辨这“不可”二字的含意,只见腰刀从几个方位连环攻来,挡住一刀两刀三刀……第五刀时左臂一痛,感到有血流出,第六刀时脖子一凉,锋利的腰刀正紧贴在肉上,只要对手抽手一拉,他这条命就算赔还了爹娘,吓得他闭起了双眼,一动也不敢动。忽然间脖子的凉意没有了,对方已收回了刀,正瞪着一双秀目瞪着他。 申屹惊魂乍定,知道自己拣回了一条命,满面羞惭捂着左臂退了回来。 东野焜赞道:“小师妹好刀法,又不伤人命,足见心善……” 郎戈抑住心中的喜悦,美滋滋退了回来,她以自己的行动向大家表明,她和大家站在一边,以减轻她不听劝告私传绝招给秦玉雄的愧疚之情,东野焜二师兄的称赞,使她十分高兴。 东野焜话才说了一半,眼前黑影一晃,是断魂手张渊进了斗场。 东野焜忙迎了上去,张渊已如影子般贴了上来,两只手掌变得异常粗大,脚踏中宫,两只巨掌一抓他面上五官,一抓他腰肋要害,掌未到,罡风已迫人。 张渊号称断魂手,功夫就在这两只手上。开碑裂石之能自不在话下,他的手上还有毒,只要抓破对方皮肤,见血就能封喉。他若以内功与人相拼,毒气便会顺对方穴道走入经脉,盏茶功夫就能毁去一个高手。 东野焜见他来势迅猛,当即挥动两“杵”一臂上挡,一臂下拦。 那张渊两只大手一合,将东野焜两只手臂握住,加力一捏,骨头粉碎。 但两只手都握了个空,东野焜的两条手臂,竟像两条黄鳝一般滑了出去,紧接着劲风上身,对方两个拳头已打了过来。张渊又惊又怒,从未有过被他抓住又挣脱出去的情形,他当即挥手挡开,用上了七成功力,对东野焜,他已不敢轻视。两人徒手相搏,又快又猛,看得众人心惊胆战,全都把心悬了起来。 复仇山庄的智敏和尚与窦元龙十分惊异,东野焜的身手居然如此了得,能与断魂手张渊交手二十回合不分胜负。 智敏低声道:“庄主,此子功夫之高,出人意外,与之结下仇怨不利。” 于铁勇道:“他不愿效忠山庄,又知我山庄机密,不将他除去,恐是祸害。” 智敏道:“以一对一,老衲并无把握胜得了他,是以除去他只怕不易。” 窦元龙道:“张渊断魂手虽然不俗,当年与我师兄并驾齐驱,但我师兄近年已将修罗追魂掌练到第三层境界,张渊已不能比,只要老夫或是慕容师兄出手,击毙这小子不难!” 于铁勇喜道:“好极,请窦护法伺机出击,将这小子击毙。我辈非江湖人物,不讲江湖一对一的臭规矩,只要能制敌于死地,不惜用任何手段、任何谋略!” 窦元龙道:“这小子偷窥了复仇山庄秘密,不除去确是大害!” 智敏和尚叹了口气:“惜哉,好个俊秀人物,若能为我所用,定是复国栋梁!” 端木贤道:“兄非出家人,当初是为了隐迹才剃度为僧,只不过当了十来年的和尚,怎么就养成了一副菩萨心肠?” 智敏道:“非也,我不过是爱惜人材罢了,如今正值用人之际,这样的高手毁去可惜!” 于铁勇道:“这样的人若不为我所用才更是可怕,他与钦探紧相勾结,说不定已被万松老太婆接纳当了钦探,留之岂不是大祸害!” 智敏道:“实情如此,只好下手无情!” 于铁勇道:“瞅准时机,你我齐动手,务必一击毙命,以消隐患。” 此刻,场中两人斗得越愈激烈,不时你进我退,看不出谁强谁弱,这使慕容石、奚玄机等人越看越惊。三君子、四尊者、二魔情不自禁向慕容石靠拢。他们本站在稍后处,跨一两步彼此就可以低声说话而不被人听见。 三君子之首王斯平道:“这年青人果真了得,实在称得上是金龙会的大敌呢!” 天魁二魔中的刘嵩道:“不除此人,睡不安枕,今夜不能放走了他!” 四尊者中的老大程华龙道:“今夜自然不会放过他,只是应如何对付他呢?咱们用车轮战法轮流上阵么?丢人!群起而攻之,传出江湖去可不大好听。” 葛炎道:“只要杀了这小子,哪管他好听不好听,又不是比武较技,讲什么武林规矩!” 柳南秋道:“话虽如此说,但你我都是武林中成名的前辈,这声名不能不顾。” 刘嵩讥道:“江湖上谁不知你东岳三君子其实并不‘君子’,对敌时素来用的是车轮战法,一人凑一掌,以多胜少……” 丁善怒道:“什么话!我三君子对敌各出一掌,却不似你两个老魔并肩而上,我们一人出一掌,仍然是单打独斗,你们……” 程华龙道:“各位,说这些无益,该怎么对付东野焜这小子才是正题。依本尊者看来,用不着大家全上,只要一两位趁这小子不注意时,突然给他一掌,送他上西天。” 王斯平道:“这主意不错,但要快,稍一慢对方就有人出来助拳,到那时偷袭不成,太损颜面,要一击而中,完事大吉。” 刘嵩道:“好,就这么干,哪两位上呢?” 没人应声,大家都把目光避开,瞧着斗场。 刘嵩、葛炎相互对视一眼,微微冷笑。 刘嵩道:“素闻三君子以火沙掌、寒冰掌、金吾掌称雄于世,三位跃出一击,保准东野焜那小子禁受不起,各位以为如何?” 弘光和尚道:“不错不错,只有请三君子出场,方能一击奏效。” 王斯平忙道:“对付一个东野焜,何用三人?老夫以为,天魁二位出动夹击最合适!” 四尊者却不应声,他们平日就看不惯三君子摆拿身份,是以和二魔拿话挤兑他们。 就在这时,场中情势突变。 东野焜与张渊的拼斗已将分出胜负,只见张渊步步紧逼,大概已把功力提到九成以上,只见他那两只巨大的手掌,每挥动一下都有罡气发出,声势之大,确是惊人。 东野焜似乎在拼命招架,每退一步之前都要奋力抵抗一阵,直到非退不可时才退。就在他们说话的片刻功夫,张渊已占了上风,大概可在五招内击毙东野焜,便各自都松了口气,不必再去偷袭。然而五招过后,东野焜仍然在挥动双拳,不时反攻张渊,把张渊逼退二三步。 张渊似很愤怒,接连几招猛攻,又才把东野焜迫退。 两人都是赤手空拳,因而身子相距较近,又因两人都是硬打硬架,所以不像一般人那样,兔起鹘落,你蹦我跳,满场子乱飞,他们始终只有进进退退,打得凶狠异常,最是消耗功力。 此时东野焜似乎力衰,被张渊迫得退了一步又退一步,渐渐靠近了于铁勇一拨人站立的地方。 就在三君子等人相互推让之时,窦元龙、端木贤突然如离弦之箭,一左一右扑向东野焜后背。 端木贤使的是弯刀,白光一闪从左面当头劈下。窦元龙身法更快,从右边先一步到达,一掌击向东野焜后背。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全场人众心头一紧,侠义道一方诸女尖叫出声。没有人能在这一眨眼间掠出截住窦元龙、端木贤,因为事出突然,两人身法又快,眼看东野焜难逃性命。 然而如澄、雷霄、严壮行、风尘二怪惠空玄灵、羊操、严仁君几乎同时扑向场中,此时他们根本来不及思索自己出去是不是晚了一步,只凭瞬间的反应一跃而出…… 此时东野焜虽然被迫退后,但他其实是在施行一种策略。 寂空大师在五年间传给了他绝技,也传给了他禅定功夫。告诉他处变而不惊,遇敌不能只凭勇,要开启智慧,以智对敌。 和张渊一交上手,他就试出老魔功力的确深厚,除非使尽全力,才能拼倒老魔,然而自己也可能负重伤。对此,他没有把握。他看出老魔急于要取他性命,便故意激怒老魔,把老魔的功力渐渐耗掉。因此他退几步又进几步,常在老魔以为数招内就要获胜的时候,来个突然反击,打得老魔只能后退。这一来,把老魔激得怒火冲天,恨不得一掌把他打成肉泥。但这种计谋施出两三回后,老魔便沉静下来,也不再上当。他只好加强了力道,改换策略,打了一阵后力道渐次减弱,然后是一阵拼命反攻,以示这是强弩之末,然后越来越减少力道,示意老魔他的功力即将耗尽。果然,老魔信以为真,挥出的掌劲又大了起来。 东野焜算计好,再让老魔使出全力攻击一阵之后,一举击毙老魔。哪知他刚诱使老魔上钩,老魔使出了十成功力攻他之际,背后破空声起,有两人偷袭。尽管他浑身布满罡气,但从来人的身法快慢中,他判断出两人均是高手,尤以右面来人功力最高。这一瞬间他得作出反应,如何对付三面夹攻的强敌,这不过是间不容发的一刹那,他作出的反应决定他的生死存亡……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杵”挡住张渊一掌,双脚朝后一蹬,突然一个身子向左面倒跃出去,同时左臂弯屈向上护顶,右臂肘拐猛力向后一击,感到实实在在击到一个人的肚腹上,而那人的一只手掌拍打在他护顶的臂上。只听一声闷哼,那人大概已经了帐,随后便听见“叭嗒”一声摔跌在身后一两丈外。 不用说,死的正是端木贤。 他猛力一蹿而前,这本是悄悄的偷袭行动,该说是十拿九稳,他怎会料到东野焜一个身子突然间疾如流星倒蹿过来呢,这只是眨眼间的事,甚至来不及想上一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本能地想以左手去推挡,便被东野焜肘拐击在心窝,失去了知觉也失去了性命。 与此同时,从右边蹿过来的窦元龙却扑了个空,只觉眼前青衣一晃,人便从眼皮底下消失,他那蓄满了功力的一掌,却直朝张渊打去,惊得他连忙收手。而张渊也正攻出一掌,危急中硬生生把身子一扭,把掌打向了侧面。 紧接着如澄、严壮行等已掠到场中,见东野焜脱出险境,刚想吐一口气,却见天魁二魔不失时机地又扑向了东野焜,一个个心又紧缩起来,眼看着一场惨剧又将发生而无力救援。 这是因为他们刚一落地,双魔已经掠出,欲待他们再吸一口真气之际,事情已经发生。 就是张渊、窦元龙也只能看着这出戏收场,无法飞掠过去合击东野焜。 东野焜一肘击出后,双足一落地,背后风声已到,他感到有两件沉重的兵刃从头上打来,兵刃上带出的劲风十分吓人,又是两个高手偷袭。仓促间运足功力,双臂向上一举,护住头顶,借物传功,将两股内力借对方的兵刃传输过去。只听“蓬”一声,两件兵刃被两只弯曲起来的臂肘挡住,随即飞了出去,他迅疾转过身来,认出是天魁二魔。对方冷不防被他以借物传功之力击得手一松,兵刃脱手飞出,惊怒之下,两人猛力一掌击出。东野焜及时两手伸出,以“杵”对掌,他已施出了十成功力。只听一声大震,遂见东野焜一个身子倒飞出去三丈远,天魁二魔则站立不动。 这一景像使凌晓玉等大惊,东野焜分明是不敌二魔功力,被震飞了出去,就是不死也必然重伤,刹那间给吓得灵魂儿出窍。但更吓人的一幕接踵而来,张渊在东野焜尚未落地之际闪电般蹿出,直扑过去,这都是在瞬间接连发生的事。而且都是顶尖高手在串演这一幕幕活剧,快得让人目不暇给,哪里来得及出手相救。 凌晓玉吓得尖叫出声,浑身瘫软。 张渊吃不准二魔那一掌是不是要了东野焜的命,所以他要追上去再补加一掌,不管东野焜是死是活,他都要全力施出一击。 就在如澄等人跃出落地后,眼看天魁二魔暗袭东野焜,把他震飞出去三丈余,惊得他们正欲奋身前去救助时,张渊已抢先掠出,他们纵身跃起时,已落在张渊之后。因为张渊在二魔与东野焜对掌的刹那间就腾起了身子,他一心要将东野焜除去。 东野焜与二魔对掌时,在拳掌相触的刹那间吐出了十成真力,而且他并非同时与两人对掌,有着先后之分,他右“杵”先与刘嵩相击,一碰就收,然后左“杵”再与曹炎相击,也是一碰就收,同时向后跃退,卸去对方真力。但别人从旁看来,他是同时与两魔对掌。 这其中自然大不相同。他若同时与二魔对掌,就要在同一时刻对抗两人的功力,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抗得住。若是分开来对掌,哪怕前后只是瞬间的间隔,但毕竟就成了一对一,只是连对两次而已。第一次与刘嵩对掌时,他右“杵”发出的是金刚混元功,所以发出了一声震响,第二“杵”他发出的是阿难神功,是阴柔内力,并没有发出声响。由于他施出了十成功力,所以在“杵”与掌相触的刹那,就将天魁二魔内腑震碎。二魔没有被打得飞出几丈,仍然留在原地站着不倒,是因为东野焜收得太快,一“触”即收,强大的内劲如闪电一击,内腑震碎却未在身上。人们以为他俩在站着运功调息,东野焜则小命难保。 其实,东野焜什么事也没有。他在面临天魁二魔两大劲敌时,心神不乱,以“智”取胜。 此时他双足一落地,就见张渊已如影随形飞掠过来,当即再运阿难神功,双目紧盯张渊,这一次他以静制动,不必过于匆忙应战。张渊的巨手夹着一股劲风劈胸击来时,他蓦地一“杵” 捣出,正击在张渊掌心窝里。 张渊贴近东野焜时,发现这小于并非七孔流血,嘴角也不见血丝,还把两只眼睛盯着他,目光虽然平淡却十分镇静,心中不禁一动,天魁二魔何等功力,合两人之力难道还伤不了他?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换了他自己,他也吃不住二魔合力一击,但他为何不见内伤迹象?这个念头转得很快,他的巨掌已使出了十成功力,这一掌足能开碑裂石,而且有毒的罡风也会浸入对方穴道,东野焜决逃不了一死! 突然,东野焜双目精光四溢,挥拳击出,与他的掌心接实,他心头掠过一道暗影,这小子根本就未受伤……往下,他已来不及再想,只觉一股强大无俦的劲力击向掌心,他没有再呼吸第二口气,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如澄等人在半空瞥见东野焜着实挨受张渊那巨大手掌的致命一击,一个个魂魄皆飞,雷霄、严仁君情不自禁发出撕心裂肺的厉啸,两人都聚集了全身功力,要和张渊拼命。突然,他们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瞠目结舌,只见东野焜突然击出一拳,把张渊震得倒飞丈余,四仰八叉重重摔跌在地上,眼看已经不是活人。东野焜则被震退了五步,口角溢血,闭目调息。 雷霄、严仁君大喜过望,立即蹿到他身前为他护法,而如澄、严壮行、风尘二怪、羊操虽也同时到达,但情势又生突变。窦元龙、智敏和尚、慕容石、东岳三君子已飞掠而来,五人立即蓄功迎敌,无暇再去探看东野焜。 窦元龙一扑未能击毙东野焜,反让东野焜把端木贤副庄主击死,心头不禁怒火燃烧。正欲再施猛击之际,天魁二魔已经发起攻击,便停了一停,以观后效,相信东野焜不死即伤,果见这小子被震得倒飞三丈,哪里还能活命?刹那间又见张渊飞扑过去,心里却不以为然,蓦地听见人众一声惨呼,扭头看去,那天魁双魔竟然已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了。一时心头震骇无比,情知不妙,忙把头转回看东野焜,正值他已出拳对掌,将张渊震飞出去,他自己被震得连连退步。东野焜与张渊硬拼内力,已是第二度出手,内力消耗不少,而且肯定有了内伤,不趁此时将他除去,更待何时? 窦元龙念头一转,立即飞身而出。 智敏和尚、慕容石、东岳三君子都目睹了这惊人的一幕,对东野焜的功力刮目相看,在无比震骇中打的都是乘人之危的主意,因此不约而同飞身掠出,抢先去下毒手。 如澄大师眼见情势危急,来的都是稀世高手,便奋力迎上最凶恶的对手慕容石。 风尘二怪惠空、玄灵对上了智敏、窦元龙,严壮行、羊操拦住了东岳三君子中的两人,柳南秋和丁善。老大王斯平无人阻挡,直奔东野焜,被雷霄挥舞铁笛迎头截住。 就在这时,杨忍、如愚、皮怀志、娄敬也急速跃出去援救东野焜,这是凌晓玉点的将。 她本以为东野焜凶多吉少,哪知个郎非但无恙还连毙对方三大顶尖高手,一时间欣喜若狂。她本待不顾一切冲过去探看个郎伤势,但大敌当前她不能任意放纵自己。如澄、严壮行已出阵,己方无人统一号令,便强忍难以遏制的冲动,果断请杨忍、如愚等四位前辈去助战,她和群雄还要对付金龙会和复仇山庄余下的人,防止他们一哄而上,乱了阵脚。对方还有胭脂四尊者、终南双剑、奚玄机、秦玉雄、于铁勇等等高手,一点不能大意。 如愚、杨忍等人一掠而出。复仇山庄、金龙会的头领并未下令群殴,于铁勇派出了伍庆隆、段靖,奚玄机却请四尊者上阵。以场上的情势,只有派功力最高的人出阵。 伍庆隆、段靖飞掠而出,四尊者一个瞧一个,心意相通,大尊者程华龙道:“金龙会全是阴险小人,走也!”说毕当即向一旁掠去,其余三人紧跟其后,没入黑暗之中不见。 奚玄机大惊,喊道:“喂,你们走哪里?” 远处传来程华龙的声音:“回山去也——” 奚玄机大骂:“叛贼,懦夫,软骨虫……” 这片刻功夫,斗场形势又变。 如澄与慕容石是老对头,一照面就对了两掌,大震声中如澄吐了口鲜血,但人并未倒下。 慕容石嘴边流出了一线血丝,胸内气血翻涌。他低估了如澄这些年的成就,以为他不过是恢复了功力而已。这才知道如澄功力也是今非昔比,要想把老和尚击毙,并非易事。于是赶紧调息,如澄已中掌毒,再施一次,重击,必能除去。而如澄知他心思,也连忙调息,发觉已经中毒,如再拖延时候,真气便难提起,不如拼着一死,重伤老魔,使其不能加害东野焜。 于是强忍内腑疼痛,提起双掌…… 正在此时,身边突然多了一人,抢先一步出手,一拳向慕容石捣去,正是受伤调息的东野焜,他不该带伤去拼老魔,心中一急,双掌推出,合二人之力去拼老魔。 慕容石一惊,急速往后跃出三丈。 东野焜连斗三大高手,功力消耗不少,与张渊对掌时内腑又受了伤,因此站在原地调息。 他知道今夜情势险恶,不可能就地疗伤,只能是缓过一口气。因此运气一周天之后,便睁开眼注视场中打斗情形。此时突然从后面飞掠出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持连杆爪,女的持剑,不声不响朝东野焜扑来。严仁君连忙亮出短剑迎上阻截,但女的拐一个弯避开,直扑东野焜,口中尖叫:“东野焜,还我爹的命来!” 东野焜正欲对敌,却见如愚师兄与慕容石对掌受伤,立即一跃而上,迫退老魔。 与此同时,惠空和尚与智敏和尚正大打出手。玄灵老道对上了窦元龙,却不知他是慕容石的师弟,修罗追魂掌已练到了第三境界,掌风可以伤人还能送出剧毒,因此斗了六个回合,就发觉不妙,于是紧咬牙关,要与敌同归于尽。他运聚全身功力于一双肉掌,大喝一声攻向对手。窦元龙正希望他对掌,也大喝一声推出双掌。大震声中,玄灵口吐鲜血,向后倒地而亡。窦元龙内腑翻腾,不能再战,原地调息。离他们不远的惠空见状,不顾一切猛地跃了过来,以全身功力向窦元龙攻出双掌。他与玄灵老道人称风尘二怪,彼此携手同行江湖二十载,比亲兄弟还亲。陡见玄灵战死,激愤之情可想而知,因此不顾性命要拼倒窦元龙。 窦元龙未及平息内腑的翻腾,不得不出掌仓猝应敌。一声大震,惠空和尚口喷鲜血退了三步,窦元龙也吐出了鲜血退了两步。人刚站稳,惠空又一头撞了过来,窦元龙避也避不开,只得再以掌击出,掌虽击到惠空身上,但力道不足,仍被和尚冲了过来,以头撞在他胸上。 这一撞不下百斤之力,窦元龙哪里还禁受得起,大口吐出鲜血,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智敏和尚不防对手突然跃开,待发现胖和尚直扑窦元龙已是阻止不及,眼见如此壮烈拼倒了窦元龙,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当即上前拨开胖僧身躯,抱起气若游丝的窦元龙飞离斗场,还未回到于铁勇身边便发觉他已咽了气。 正当风尘二怪拼翻窦元龙之际,严壮行与柳南秋已硬拼了三掌。严壮行中了寒冰掌毒,真气已泄,幸而如愚大师已赶到,替下了他。他便退出五丈远,运功逼毒。 离他不远的羊操,也是一上来就对掌,一连三掌,他功力比丁善弱,吃了大亏,吐了一口鲜血,但丁善也被震得气血翻涌。 而雷霄未和王斯平拼内力,他以铁笛与对方交手,每挥动一下都有尖啸声发出,王斯平虽然功力深厚,也不敢轻视于他。十招后,王斯平不耐与对方久战,想凭内力取胜,遂将功力提到八成,每击出一掌,罡风中都有炙热之气,使雷霄无法迫近以短笛攻他。 雷霄这才知道火沙掌的厉害,遂将短笛一收,退出三步,平举双掌,提起十成功力,大吼一声,双掌齐出。 王斯平要的就是这一招,也以十成功力推出双掌,只听一声霹雳,两人都被震退了四步,同时吐出一口鲜血。 雷霄决心除去对方,以减少劲敌,不顾内腑疼痛,提起双掌,慢腾腾一步跨出,站定后再跨一步,借此运功调息。 王斯平简直不敢相信,以自己的十成功力,居然不能将一个未满而立之年的年青人震毙,自己反受了内伤,而且伤得不轻。非但如此,你看他满脸煞气,一步步走来还要拼掌,难道他没有中自己的火毒么? 他感到进退两难,再拼可能与对方同归于尽,这不合算,若退走示怯,岂不丢了声名? 一步,两步,三步,再有一步,他就非把老命拼了不可。不成,他不能死…… 突然,他听到慕容石低沉的声音:“撤!” 这一声“撤”,如听天上仙乐,他立即一个倒翻,跃出去五丈,立定后见雷霄未追来,方才放下了心…… 慕容石何以会下令撤走,自有其不得已的原因。正当他与东野焜、如澄对恃之时,杨忍、如愚、皮怀志、娄敬已赶到。如愚与柳南秋只对了一掌,把柳南秋打得吐血。他与严壮行拼掌时就负了伤,怎当得起如愚的一击。那杨忍一到就找上了丁善,一掌把丁善打得连退五步,口吐鲜血。盖因羊操已先把丁善震伤,丁善自然抗不住杨忍的青煞掌。 皮怀志则截住了张媚红,把她逼得连连后退。而严仁君也将张天龙逼落下风。伍庆隆、段靖来到时,只得去助张氏兄妹。 窦元龙的死震慑了慕容石,他纵观全场,才知道对方的厉害,若今夜硬拼下去,己方高手损失必多,不利于即将到来的举事之日,不如保存实力用在举事的那天。 他当机立断,下令撤回,由弓弩手对付群豪,足以将他们逐出相府。 如澄见对方已无斗志,便叫大家退走,由未曾受伤的娄敬、严仁君抱起风尘二怪尸身,飞跃而退。凌晓玉见对方突然后撤,弓弩手开了上来,知道不妙,忙命大家飞上小院房头,撤离相府。一场激斗,就此停息。
第十四章 折戟沉沙 众侠回到镖局,天际已现一线曙光。 风尘二怪的死,令众人心头蒙上阴影。但此时无暇处置后事,由张元顺命镖伙去办棺木,大家聚在小院里议事。 早早就回到镖局的冯二狗,正坐立不安地等待诸侠归来。一见众人死的死、伤的伤,慌得他拉住吴小东问经过情形。 吴小东道:“说来话长,你为何龟缩于家?也不来相府助战!” 皮怀志道:“莫错怪了他,他得手了呢!” 正好大家抬出凳子,纷纷坐下,凌晓玉急不可待地问他有没有找到凭证。 冯二狗得意地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凌晓玉接过一看,不禁大喜,道:“二狗兄,真有你的,竟拿到了胡相爷谋反的铁证。” 众人一听,忙问是什么凭证。 凌晓玉道:“这是元太子的亲笔信,盖了印的,可谓铁证如山,这下好了,大功告成!” 吴小东道:“怎么找到的,说来听听!” 冯二狗道:“说起来一凭运气,二凭我二狗天生的聪明……” 侯四姑骂道:“讲正经事,谁耐烦听你自吹自擂,你那点道行,谁人不知?” 冯二狗装听不见,续道:“我说凭运气,自是有所根据。我们进入相府后,只见到巡丁,十分容易地就摸到了相爷书房,书房附近只有四个护院伏在院子里。我一进去,他们便跳了出来,立即就被跟在我后面的如澄大师、皮前辈治穴点倒,使我轻易进入书房。和那天一样,我东翻西找,三娘四姑郎戈也都帮忙,可还是找不到有用的东西。我一时火冒,把那放在墙角里的茶几击了一下,那茶几居然纹丝不动。说到这里,就不能不提我二狗的聪明了。要是换了别人,哪里会注意到,不动就不动嘛,红木制的,岂能不重?可我二狗聪明绝顶,马上就想:咦,这茶几岂不是有些古怪么?凭我二狗的功力,哪有击它一下而不动的?我马上把这只茶几端详了个仔细,从头看到脚,发现茶几也没什么异样,便又推了推,依然不动分毫,我马上猜出四条几脚是埋在板下的,一定有机关。便蹲下来查看,发现四只几脚全栽在一块圆木板上,圆木又嵌进了地板,经用漆一刷,不仔细还看不出来。我连忙站了起来,双手放在茶几上,往左一扳,纹丝不动,往右一扳,喝!动了。便一个劲转动茶几,书柜后有了喳喳声,柜后的墙升了起来,缩进天化板里去了,你们说怪是不怪?其实,说穿了也不稀奇,那墙是木板制的,刷了石灰,看不出来,用它把一室隔成了二室。我绕过书柜一看,秘室里有两只木柜,上着锁。这自然难不倒我二狗,当即取百宝钥匙开了锁,柜子里放了不少书信之类的玩意儿,我请四姑、郎姑娘来找,自己又去看了另一只柜,那里面尽是珠宝,真是爱煞人,便一把抓起来往百宝囊里塞,这封元太子的书信,就是在一只珠宝箱里找到的。如愚大师命我揣信先回镖局,他们到后园去接应你们,于是我就先回到镖局……” 凌晓玉道:“我把我们被擒的经过说个大概。小东兄他们进去后便没了声音,我和如玉、四星女进屋时,不见了小东兄几人——” 吴小东插话道:“我与田兄进了右侧室中,见是一间书房,便把蜡烛置于桌上,正待搜查,忽觉足下一动,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便觉一个身子下坠,和田兄同时跌进一张网内,正欲挣扎便被人点了穴,连哑穴也被治住。” 张劲风道:“我与劲竹进到左室,那是一间卧室,有床有桌有椅,我们也把烛火置于桌上,正待翻查,脚下踩空,跌到了网里……” 凌晓玉接着道:“遭遇一样,不再赘述,那房间里的地板是活动的,受机钮控制,我们进养心斋,人家早已知道,所以一个个着了道儿。我和如玉跌下去之后,地下室已点起了火,小东兄等人都在,已被上了绑,奚玄机和两个儿子把我们从地道押了出来,旨在动摇我方军心。你们正僵持之际,如愚大师等来到,便趁所有人专注于斗场之时,突施袭击杀了弓弩手……这些先行放下不提,我感到最不解的是相府何以知晓我们夜里要去养心斋?这消息是周熊副主事亲自告诉我的,命我千方百计到养心斋找出相爷谋反凭证,这其中必有古怪!” 东野焜道:“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若不把高手全都派到养心斋潜伏,二狗兄他们就不那么容易得手了。” 雷霄道:“凭证仍是从书房查找出来的,养心斋只是相爷应急出逃的通道,根本就不放置什么机密在里面,足见要我等到养心斋去,是一个圈套。多亏白姑娘要我们兵分两路,致使对方弄巧成拙,反而成全了我们。” 梁公柏道:“凌姑娘,这个周熊是不是相爷的走卒,和相爷串通一气谋害我们……” 正说着,白艳红来到,众人忙请她坐下。 白艳红道:“我不能耽搁,是偷跑出来的,昨夜我们被相爷派人叫醒,叫我们速到相府,合力围歼凌姑娘、东野兄一伙钦探。我这才明白,相爷前两天与于庄主他们密商的就是这事,各位怎会上了当的?” 凌晓玉匆匆将前后经过说了,末了道:“白姑娘,我这就将元太子密信交给万松婆婆,圣上必会派羽林卫到相府捉人,姑娘和令尊应及时规避,以后可到太湖总寨相聚。” 白艳红道:“我们早上刚要小睡,相爷便遣人叫我们速去相府,爹爹去请于庄主他们,我乘机过来一趟,若有机密,我会告知各位。至于爹爹,我定设法劝他逃离京师……”说着站起来道:“我这就去相府,暂与各位告别。” 雷霄送她出门,她道:“雷兄你好武功,居然与三君子之首平分秋色,只是伤得重么?” 雷霄道:“不妨事,调息两个时辰可恢复。事已急,艳妹要小心。若令尊愿逃,就来镖局暂避,以后我们一同出京师如何?” 白艳红低声道:“一切都要依靠你雷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小妹听你的。” “好极,妹妹千万保重!” 白艳红答应着,匆匆走了。 凌晓玉等钦探回府,众侠当即歇息。如澄、严壮行等伤较重,各自调息治伤。 东野焜也感内腑疼痛,入室打坐,他只需两个时辰就能治好内伤。 凌晓玉一回到家中,便立即去见婆婆,正值婆婆与周熊、蔡民杰两位副主事在客室议事。 一见她来,万松婆婆便沉下了脸:“一大早你就不知跑哪儿去了,有事也找你不着……” 凌晓玉道:“昨夜属下去了相府……” 万松婆婆一听,这还得了,叱道:“放肆,你竟敢夜入相府,替老身招灾引祸,你……” 凌晓玉岔断她道:“属下有要事禀告!” 当着两个副主事,她居然顶撞自己,气得万松婆婆一拍茶几:“大胆!你竟敢……” 凌晓玉毫不畏惧,再次岔断她道:“属下并非空手而回,望婆婆明察!” 万松婆婆一听,把骂人的话连忙吞了下去,道:“你这话何意,莫非查到了凭证?” 凌晓玉道:“正是,属下有了凭证。” “什么凭证,说清楚些!” “相爷谋反凭证!” 蔡民杰道:“凌姑娘,坐下慢慢说!” 周熊道:“什么凭证,可是真的?” 凌晓玉便在一张空椅上坐下,也不等万松的口谕。气得婆婆眼珠子一瞪:“凌晓玉,你好放肆,目无尊长……” 话未完,周熊道:“婆婆,快看看是什么凭证,其他事以后再说!” 万松虽然极不高兴,但似乎也不愿得罪了他,只好又对着凌晓玉吼道:“快拿出来!” 蔡民杰和颜悦色道:“凌姑娘不顾危险,入虎穴出生入死,取这凭证不易,在下佩服!” 这话有些人味,使凌晓玉又想起昨夜生死一战的紧张情形,鼻子一酸,掉下了两滴泪珠,哽咽道:“风尘二怪两位前辈殉职……” 蔡民杰“啊呀”一声,道:“什么?这两位前辈——唉!为国捐躯,一片丹心……” 万松婆婆无动于衷,催促道:“快拿出凭证来,此乃大事,岂容你磨磨蹭蹭!” 凌晓玉取出包好的元太子书信,双手呈上。万松婆婆急不可耐一把抢了过来,双目一扫书信内容,不禁兴奋得手也抖了起来。 这份凭证千真万确! 元太子和相爷相约,相爷举事时,他率军越过大漠,进军中原…… 周熊见她一脸喜色,忙道:“写些什么?请拿与下官一观。” 婆婆喜形于色,把书信递给周熊,周熊脸色一变,又递给蔡民杰,蔡民杰边看边咬牙道: “好个胡惟庸,皇上待你不薄,竟敢谋反,不顾天下苍生刚脱出刀兵之灾……”看完递给万松婆婆道:“请婆婆速送宫中!” 周熊道:“下官与婆婆一同前往!” 万松婆婆喜滋滋道:“两位与老身一同去吧,最好能于今日面呈皇上。” 周熊道:“只要交到王公公手上,今日定能面呈皇上,不必担心!” 说走就走,万松婆婆命金花叫人备车,让凌晓玉回去歇息。车一备好,三人立即进宫。 凌晓玉回到绮香楼,回忆着周熊和蔡民杰的一举一动,觉得周熊有些可疑。但蔡民杰是否和他一鼻孔出气,谁又知道呢?反正凭证已到手,由婆婆交到宫中,一了百了。只等圣上传旨嘉奖时,请婆婆解救双亲。只要双亲重见天日,她就可带走双亲,与东野焜离开京师,到太湖总寨去安家,到时婆婆也拿她无法…… 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她沉沉睡去。 且说白艳红此刻已到了相府,见爹爹和陈副使、于庄主、伍副庄主等人也刚到,遂放下心来。相府二总管追魂刀鲁方和总护院霹雳掌伍岱接待了大家,请众人到平日相爷待少量客人常用的小花厅奉茶,说相爷马上就到。 昨夜一夜折腾,除陈智外,余人皆无精神,若不是相爷召见,早已上床大睡。 不一会,相爷由总教习麻雄陪了来,大家赶紧站起行礼问候。 相爷笑道:“各位不必拘礼,请坐下说话。昨夜劳动各位大驾,本不该再惊忧大家,实因情势紧急,只好烦劳各位。”略一顿,续道:“下官今日上朝,获知两项机密。一是边关报奏大漠旧元残部蠢蠢欲动,皇上下诏晓喻边关将士,待命出征……” 陈智一听大惊,忙问道:“相爷,可知何时出征,此事非同小可……” 胡相爷摇头道:“何月何日发兵,要待兵部议妥后上奏,但下官估计就在最近,陈副使可着人星夜赶往大漠,及时报呈贵国太子。”一顿之后又道:“二是皇上得钦探密报,说旧元不少部众潜伏在京,皇上命羽林卫即日盘查,不得放走一人。因此各位处境危殆,请陈副使和各位搬至相府,暂避一时,以防万一。” 陈智连忙点头:“多谢相爷恩典!” 此时下人已摆放碗筷,相爷请大家入席。 片刻之后菜肴纷纷上桌,又有四名美姬侍酒。胡相爷笑盈盈举起杯,祝元太子安康。 白艳红心想,这老儿难道不知失了机密? 大祸即将临头,他还在陶陶然,真是老糊涂!等饭后回家时赶紧告知爹爹,不能进相府留住……一边想一边把酒喝了下去。 胡相爷又殷勤劝菜,等美姬斟满酒杯,陈智便向相爷敬酒,大家又满饮一杯。 这酒芳香浓醇,入口而化,堪称极品。 酒过三巡,白艳红忽觉天旋地转,不禁一惊,心想自己今日怎如此不胜酒力,念头一转,失去了知觉。 胡相爷瞧着所有人都倒下了,满意地站起来,笑道:“想不到竟这般容易,你瞧他们,一个个瘫成了一堆泥!” 慕容石从屏风后走出,命鲁方治穴,又叫来侍卫,将陈智等人关押在养心斋的地牢。 慕容石道:“相爷,这些人若被解往刑部,只怕会供出真情。” 胡相爷道:“这倒不难,本官会点刑部亲信审理此案。” 麻雄道:“可那封信怎么办?要是钦探交到皇上手中,岂不……” “这也好办,本官只说信未交到本官手中,是以本官不曾见信,陈智只是试探本官,试图贿赂,便被本官拿下,这书信他并未带在身边。至于书信怎会落到钦探手中,本官不知。” 麻雄、伍岱赞道:“相爷高见,佩服!” 秦玉雄从外间回来,撞见白艳红等人被侍卫抬着往后园走,惊得赶到小花厅去见相爷,相爷方才对他说了原委。 原来一清早相爷便知道了书房遭劫一事,他上朝归来后去书房查看,发现元太子书信和珠宝被窃,惊得他魂飞天外,立即招请慕容石、鲁方等人计议,这封书信要是被呈交给皇上,这还得了?慕容石也颇感意外,东岳三君子都受了伤,一个个无精打采,出不了主意。 胡相爷十分恼怒,但又不好发作,昨夜设下圈套击杀钦探,结果反蚀了本,胭脂四尊者溜得不见踪影,大概跑回西北去了。司徒天鹏则魂归地府,就连张渊也被青衫客击杀…… 半晌,还是相爷自己想出了主意,先下手为强,把元太子的副使陈智抓了来,上奏朝廷,反咬一口,洗清自己,同时提前举事,以免夜长梦多,遂定下方略,派人去请陈智…… 秦玉雄听完,吓出了一身冷汗。幸而相爷智慧超人,否则岂不是招来了弥天大祸。 忽然,他对白艳红动起了心思,便道:“爹爹,那白艳红也要交刑部问罪么?” 胡相爷道:“那是自然,怎么,我儿莫不是被这丫头美色所惑?” 秦玉雄鼓起勇气道:“她年岁尚小,不知多少事,不如劝说她父女投靠爹爹……” “现值用人之际,你若能说得他父女心回意转,这白艳红就赐给你吧!” 秦玉雄大喜,连忙行礼道谢。 慕容石冷冷道:“秦堂主,事情已到了紧要关头,你最好把分掌的人全都召到相府听候调用,莫被女色诱昏了头,小心上当失足!” 秦玉雄连忙低头道:“是,遵命!” 他匆匆往外走,去金刚门召人,心里总排不开压抑之情。早上凌晓玉等退走后,他就心神不定,思绪如一团乱麻。他万万没想到东野焜的武功竟然这般高得吓人,天魁二魔和断魂手竞死在他一人手上!想当年他若跟了如澄和尚去,这身武功不就是他的了么?唉,一念之差,使他失去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也怪赵鹤这老家伙,他把风火刀法吹得天花乱坠,自己年幼无知,相信了他的话,结果……唉,想这些还有什么用,事过境迁,时光不再,还是想想今后的事吧!照这样看来,金龙会并无把握胜得了东野焜他们,这样斗下去究竟鹿死谁手也未知。一年多来,金龙会精英伤亡殆尽,如今还剩得了多少人呢?如果相爷近期举事,失败了又怎么办?自己总该找条后路呀! 这样一想,他想起了霍东家。借着告诉他昨夜一场拼斗的情形,顺便探探他的口风,他对相爷举事有几分把握,有什么打算……” 于是,他出了相府,徒步前往霍府。到了大门,敲了一阵无人理睬,不禁十分奇怪,平常只要一敲就有人开门,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又往钱庄去,发现钱庄关了门,一问房边的店铺,说是五天前就不见开门了。咦,莫非出了什么事不成?他又返回到霍府,拍响了门扣。这回有了脚步声,门拉开一缝,有人间他找谁,他说找霍东家,他是秦公子,莫非不认识了?于是门开了一扇,一个陌生的家人打量他一眼,道:“此屋已改名换姓,霍东家将屋售给了我家老爷,公子莫非不知道么?” 天,连府第都卖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如堕五里雾中,走完了一条街,他才猛省过来,霍东家溜走了!难怪他上次被霍东家叫去就是为了这事,结果他一口咬定自己忠于相爷,霍东家便改口说试探于他。 由此看来,霍东家对相爷举事能否成功并无把握,甚至根本不相信能成功,否则他何必携带着万贯家财逃离京师呢?要是自己愿跟他走,这一辈子过的是富足的生活,可无权无势无名,日子长了也是乏味,不如跟着相爷冒一次险,成者为王,败了则逃,自己保自己的命还保不住么?…… 他想将这事对相爷说,还没说就碰上了白艳红的事,只好暂时放在心里。 此时,他已到了金刚门,把周涛周涌叫了来,把昨夜的事讲了讲,命他们进相府,另外派两个人去雅庐把绿荷接来,这几日他把她给忘了。周涛周涌听说张渊被青衫客击毙,惊得瞠目结舌,心中倒抽冷气。 秦玉雄见他们呆楞着不动,催促道:“快去收拾东西,把方玉豹、胡昌叫上,举事迫在眉睫,正是用人之际,所有弟子都去!” 周涛喏喏答应,振了两人赶车去接绿荷,自己和周涌溜到后院说话。 周涌道:“听见了么,这一去若是举事失败,我周家老少满门抄斩,断子绝孙……” 周涛道:“你说该怎么办?” “这相府去不得,赶紧逃吧!” “拖儿带女,再加门人弟子……” “门人弟子让他们自找出路,家眷现在就收拾细软,半个时辰就可出门……” “要是被金龙会查知,还有命么?” “他们自顾谋反,哪里顾得上我们,大哥,别再犹豫,当断则断!” “好!我先把秦玉雄打发走,你去内宅……” 周涌不等他说完,转身就走。 周涛道:“慢,出了京师又往何处去?” 周涌道:“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到哪里安家这一路上尽可商议!” 周涛一想也对,便往前院来。 秦玉雄道:“何时可召集门人弟子?” 周涛道:“有的上街去了,有的回家,还得一一把他们找回来,请堂主先回相府吧,至多两个时辰我就带人前来……” 秦玉雄道:“等绿荷来我就走。” 周涛无奈,把一些门人弟子叫到后院,吩咐他们如此这般,门人弟子分头行事去了。 不久,接绿荷的马车回来了,说雅庐根本没人,绿荷不知上哪儿去了,秦玉雄大骂这贱人没心肝,居然逃走了,遂乘车去相府。 他这会一门心思放在白艳红身上,回到相府,兴冲冲去养心斋找白艳红。 守门的卫士见公子来了,不敢怠慢,带着他走到院子里,掀开角落里的一块石板,露出了个口子,有石级通往地下。 秦玉雄走下十级台阶,就见壁上挂着灯,又走下十级,便见有条通道直通养心斋房屋方向,通道两边有一间间铁栅隔开的囚室。通道口有四名带刀卫士坐在凳上,有好几盏风灯挂在他们身后壁上。一见他来,四名卫士跳了起来向他行礼。其中两人从壁上摘下灯,一前一后照路,带他巡视牢中囚徒。 牢房一共四间,只关着白艳红等人,她独自一人关一间。再往前走,估计是养心斋房屋下面,他取过一盏灯,走了几步举灯一照,发现有个通道在右边,推想昨日凌晓玉等人被擒后,就是从这个通道押出去的,可能通往相爷书房附近,有空时不妨来打个转。 他命侍卫退开,自己提着风灯来到最末一间牢室,透过铁栅缝隙往里一照,只见白艳红坐在地上,脚被姆指粗的铁链锁着,神情萎顿,两只手一只被铁链拴在一棵矮桩上。 “白姑娘,委屈了!”他轻声唤道。 白艳红眯着眼望了望他,把头转向一边,道:“敢问秦公子,把我等拘押起来是对待结盟朋友的礼节么?堂堂相国,居然背信弃义!” “白姑娘,我是刚知晓这事的……” 言未了,临室的于铁勇、白远昌等人听见声音,就叫道:“秦公子,请过来答话!” 秦玉雄装听不见,对白艳红道:“白姑娘,在下从见到你之日起,就对白姑娘有了情意,那还是在虎威镖局的时候……” 白艳红岔断话头道:“秦公子,为何将我等拘押,你还未回答我的问话呢!” “白姑娘,长话短说,我对白姑娘钟情已非一日,只要白姑娘答应与我结亲,我便请相爷放了白姑娘,当然也放了令尊,只要令尊投靠相爷,忠心不二……” “这是你开出的价钱?” “不,这不是做买卖,姑娘处境危急……” “怎么,相爷要杀我们?” “比这还糟,所以白姑娘你……” “相爷为何拘押我们?” “这个么,等你出来我自会告诉你……” “不,现在就说,我要知道原因!” “这里不便说,相信我,白姑娘,这是我救你出狱的唯一办法,否则……” “否则怎样,说下去!” “你答应与我……” “你先说清拘押我们的原因,我再回答你。” “这……好吧,”秦玉雄无奈,压低了声音,“相爷要上奏朝廷,将你们交刑部审问……” “这就奇了,把我们交给刑部,不怕供出我们与相爷结盟谋反么?我不信!” “哎,白姑娘,刑部也有相爷的人……” “我们何时得罪了相爷?昨夜还为相爷卖命,窦护法、端木副庄主……” “相爷这般做,也是情非得已。” “究竟为了什么,你说清楚!” “不能说呀,等你允了婚出来,我……” “你不说明缘由,那就免谈!” “唉,你……好吧,我说,相爷书房被盗,元太子书信失窃,这定然是凌晓玉那班人所为,若将书信呈递上去……” “我懂了!相爷怕机密败露,就倒打一耙,将我们交给皇上请功,以推卸罪责。” “这个不必说了吧,我求白姑娘允婚,只要白姑娘答应,包你和令尊无事……” “我要是不允呢?” “唉,白姑娘,你好好想想,若是奏明了圣上,午门凌迟处死不说,在刑部还要用刑……” “你要是先放了我出来,其余事尚可商议。” “你说放你出来就允婚?” “我没说,我说的是放我出来后再议。” “这……相爷跟前不好交待。” “那么你是乘人之危逼婚么?” “不是不是,在下仰慕姑娘才艺已久……” “你是相爷堂堂义子,我白艳红是相爷的阶下囚,两种身份相差天地,能议婚么?” “情非得已,只能从权……” “我爹也是阶下囚,世上有这样议婚的么?” “那……你想怎样?” “把我爹和我先放出来,其他事再议。” “放你出来不允呢?岂不是……” “这个,要等放我出来后再说。” “你只要答应一声,我马上就放你!” “免谈,你省省心吧!” “别太固执,拖延了时候就来不及了。” “你走吧,免谈!” “你不答应,那可是自寻死路!” “你以为姑娘怕死么?? “别逞能,押到刑部堂审,三十六般刑具,任你是铁打的人也只怕经受不起,只有乖乖招供,凌迟处死,一刀剐一片肉……” “住口!你休想唬住姑奶奶!” “你年纪轻轻,死了太冤,是我怜香惜玉,求得相爷恩准,给你一线生机,嫁与我公子爷,也并未辱没了你,我劝你好好想上一想……” “你和你那义父都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姑奶奶从未将你们放在眼内,你死了这条心吧!” “咦,什么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滚,你这个乘人之危的小人!” 秦玉雄大怒,冷笑一声:“白艳红,你以为公子爷真是来求你的么?实话告诉你,公子爷既然相中了你,你不从也得从,如今你身陷囹圄,插翅也难飞,公子爷把你武功废了,让你做个贴身丫头……” “无耻小人,你休想得逞……” “我偏要得逞,你休想保住清白之身,到时你就是一头撞死也为时已晚,不信等着瞧!” 秦玉雄提着灯笼走了,白艳红又惊又怒,又气又急,不禁哀哀哭了起来。秦玉雄说得出做得到,本就是个无耻小人,这该怎么办呢? 关押在隔室的白远昌、于铁勇、陈智等人都听见了这番对话,方才明白胡相爷把他们拘禁起来的原因,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几个看守走了过来,不准他们吵嚷。 秦玉雄出了囚室,想求相爷将白艳红赐给他,便匆匆往书房去。走到书房门前,被一个侍卫拦住,低声道:“公子,有位太监公公来,相爷在书房会见公公,不准任何人进去,请公子稍后再来。” 秦玉雄无奈,便在走廊里徘徊,想起了心事。举事迫在眉睫,势在必行,可相爷并未透露举事的日期和步骤,把人闷在葫芦里。到举事那天,莫非率着金龙会那班地痞,杀进皇宫么?抑或是胡光禄率他的羽林左卫去捉皇帝老子,和金龙会的乌合之众里应外合,轻而易举就攻占了皇宫,一刀切下皇帝老儿的脑袋,胡相爷便大摇大摆走进皇宫,登上龙位……到那时,自己又将是一番什么模样呢?封王还是封侯?做文官还是做武官?看来做什么都成,到时派人将爹娘迎来京师,不不不,应该衣锦还乡,惊动地方官吏赶来迎接,人人恭候王爷的大驾,喜得爹娘老泪直流,亲戚街坊一个个争相巴结,那光景实在是美妙无比…… 他随意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想入非非。 忽然,有人唤他:“秦公子,相爷有请。” 他正想得入神,被吓了一跳,抬头见是二管家鲁方,忙站起来。鲁方并不多言,匆匆往书房去,只见已坐满了人。慕容石、慕容星耀、东岳三君子、三少君、奚玄机父子、幽冥三凶中的老二余沛、相府的总护院、总教习全都到场,张天龙、张媚红兄妹也在座。 胡相爷脸上一片喜色,道:“人已到齐,本官有个喜讯要告诉诸位。”略一顿,又道: “万松老太婆已将元太子给老夫的信送到宫中,呈报给一位内侍太监,老太婆颇为得意,以为自己立下了汗马功劳,殊不知这书信已被公公压下……”说到这里一顿,双目扫视大家,见众人似乎都舒了口气,不禁一笑,但马上又板起了脸,续道:“但公公说,知道此事的钦探有三人,除了万松老太婆,还有周熊、蔡民杰两人,周熊自不必说,是自己人,唯对姓蔡的有些不放心。因此书信暂不能毁去,也不能退回,要本官及时举事,以免夜长梦多……” 又一顿,道:“明日本官上朝时奏明圣上,本官宅第中一口水井,于昨夜突然成了一口酒井,就是说变水为酒,不知何因,真乃天下奇闻……”说到这里顿住,又拿眼扫视大家,面呈得意之色,见大家十分惊愕,不禁笑了起来。 秦玉雄心想,这不太荒唐了么,世上哪有这等怪事!还敢奏明圣上,不怕被问个妖言惑众处斩么?真不知他那肚子里装的什么主意。 胡相爷见众人大惑不解,,忍不住呵呵笑道:“怎么,你们觉得荒唐是么?本官欲请皇上驾临观赏……”略一顿,道:“各位意下如何?” 秦玉雄不禁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了话。水井变酒,无异痴人说梦,还要请皇上驾临,这更是石头缝里挤水,异想天开! 胡相爷见众人不作声,又道:“本官请皇上光临,皇上必来,到时就看各位的手段了!” 秦玉雄念头急转,皇上若驾临相府,那真是瓮中捉鳖,取皇上性命易如反掌。皇上既然归了天,群臣还敢不服么? 这样一想,心跳加快,兴奋起来。原以为举事就是杀向皇宫,需要许多人马,哪知相爷施的是一条妙计,真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他忍不住道:“义父,此计妙不可言,只是皇上会亲临相府么?” 胡相爷笑道:“本官既然相请,园中水井又发生这般怪事,皇上是定然要来观赏的,这你们不必担心!” 慕容石道:“相爷只要能请来皇上,老夫定将皇上首级割下,保管万无一失!” 胡相爷又问其余人:“各位有何高见?” 王斯平道:“把皇上引来相府,这确是条好计,要杀皇上易如反掌,请相爷放心。” 胡相爷道:“听说三位负伤,明日若与羽林卫以及大内高手动武,会不会……” 王斯平道:“我们只要坐息一夜,明日就能恢复如初,区区大内高手,不在话下。” 胡相爷道:“皇上亲随太监中,有好几位武艺高强,各位不可掉以轻心!” 慕容石道:“无妨,相爷不必多虑。” 胡相爷高兴得直点头:“明日要多多仰仗各位,成败在此一举。一旦大功告成,各位就是开国功臣,封妻荫子,流芳千古!” 慕容石道:“相爷洪福齐天,必登龙位!” 胡相爷笑着走了,还有贵客要会见。 慕容石道:“半个时辰后大家在议事室会集,老夫分.派各位差务。从现在起,不能走出相府一步,违者重处!” 秦玉雄心情激动,独自出来闲走。明日只要杀了皇帝老儿,自己就成了王爷,这是何等的荣耀,到时衣锦还乡……” 他沉入到美妙的幻想之中。 且说东野焜等人一个个坐息醒来,已经过了中午时分,匆匆用了午膳。 雷霄对东野焜道:“白姑娘去相府到现在还没有来,叫人放心不下,会不会被白帮主关在家中,我欲前往一探,你看如何?” 东野焜道:“走,我与雷兄去。” 严仁君道:“我也去。” 梁公柏道:“不妥吧,伏虎帮那伙人把我们当死敌,一见面免不了动手,岂不令白姑娘为难?我看叫上郎妹妹去,她着上女装,不引人注目,人们也不认识她。” 雷霄道:“好主意,请郎妹妹走一趟。” 郎戈不惯女装,只偶而穿一穿,出外有事她都要换上男装,故梁公柏才有此说。 郎戈欣然换上女装,那张彦礼、张逸鹏也要跟着去,一行人便前往通济门外的白家走去。 快到白家时,众人站下,由郎戈前往。 郎戈走到门前敲门,开门的是王莲英。 “你找谁?”王莲英打量着她问。 “白姑娘在家么?” “不在。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 “我与白姑娘相识,却不认识你,你是谁?” “咦,你怎么问起我来了?” “白姐姐!白姐姐!”郎戈不睬王莲英,尖着嗓子大声呼叫。 “嚷什么,告诉你不在,一点规矩都没有!” “我不信,你骗人!” “哟,哪里来的野丫头,去去去!”说着要关门,被郎戈用力推开。 “咦,你要撒野?我……” 王子升听见吵闹,忙从屋中出来探视,道:“吵什么,有话好好说。” 郎戈道:“老人家,我找白姐姐,这丫头说不在,一点规矩没有!” 王子升道:“白小姐真的不在……” 雷霄等听见吵闹声,连忙从隐身处出来,东野焜抢上两步道:“王香主,多时不见!” 王子升一见是他,惊得就要关门,王莲英却不怕他,双手叉腰嘟着嘴道:“你要报仇么? 自管来好了,我打不过你,由你杀吧!” 东野焜道:“莲妹妹,你说些什么呀,我怎会加害你和令尊呢?” 王莲英道:“真的么?你不骗人?” 东野焜笑道:“自然是真的,白帮主在家么?多时不见,特来问候。” 王子升狐疑地瞧着他:“东野少侠,你我各为其主,是以成了敌人,少侠今日是来捉拿我们的吧,何妨直言!” 雷霄笑道:“白香主,你看我们这样子,像是来寻衅的么?请勿误会为好!” 王莲英道:“爹,请他们进来吧。” 王子升犹豫道:“要是被白副帮主于庄主他们知道,怪罪下来……” 东野焜道:“前辈不必为难,我们就不打扰了,白小姐若在,请出来一见如何?” 王莲英道:“真的不在,一大早就被叫走,说是去相府,到现在还未回来!” 东野焜等人互相看看,只好告辞。 王莲英道:“这就走么?也不留下话?” 东野焜道:“在下有两句话奉劝两位,旧元大势已去,大明当兴,此乃天意,非人力所能倒转乾坤,胡相爷谋反野心一旦败露,后果堪忧,望两位及时打点行装,逃生去吧!” 王子升叹口气:“多谢少侠好心,但白帮主待我父女如同家人,不忍弃之而去……” 王莲英道:“爹爹,我们总不能跟着去死吧,白姐姐心思我知道,她也不愿再受于庄主他们的摆布,我们就走吧!” 王于升道:“你说得容易,往哪儿走?于庄主岂会放过我们?” 王莲英道:“智敏禅师不也走了么?他带走了窦护法的骨灰,说是不再过问世事。” 雷霄道:“胡相爷阴谋已败露,两位再不走,只怕走不脱了。” 东野焜道:“两位若无去处,可愿和我们在一起?等事情过去,两位愿去哪儿都成!” 王莲英大喜:“真的?你愿接纳我们?” 东野焜道:“出于真心,一片至诚!” 王莲英忽又皱起眉头:“那白姐姐怎么办?她回来一个人孤零零的……” 雷霄道:“放心,我们会来找她的。” 王莲英把门打开道:“快进来,等我们收拾了东西就跟你们去!” 王子升只此一女,向来视为命根子,他怎舍得让女儿跟他去为恢复故国拼命。因此心里虽觉有些对不住白远昌,但也只好顺从了女儿。当下匆匆收拾衣物,又叫上杨启、赵喜等亲信,随东野焜等人去虎威镖局。 傍晚,经商议,东野焜等又随王子升父女回去,依然不见白远昌父女返家。 众人在客室坐下商议,都觉得事情蹊跷。 王子升道:“待我去邻室的伏虎帮总舵打听,看看他们可知道内情。” 去了一会回来,道:“于庄主、伍、段两位副庄主还有几位护法都没回来。端木玉龙兄妹送端木副庄主的骨灰回复仇山庄,其余人除了几个侍卫,全随副使陈智去了相府。” 雷霄道:“莫不是将他们留在相府,又在筹划对付我们的方略。” 梁公柏道:“要么就是准备举事,白姑娘无法脱身。要么就是什么事没有,用过晚膳才回来,我们不妨多等一会。” 东野焜道:“那信该已送呈皇上,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凌姑娘也没来报消息,这都是怪事,莫非又出了纰漏不成?” 众人心不在焉,好不容易才熬了一个时辰,依然不见白远昌父女回来。一个个正心焦,忽听敲门声,不禁松了口气。王莲英跑去开门,带回来的却是凌晓玉、宣如玉四星女和冯二狗、沈志武、吴小东等人。 凌晓玉听王子升说了帮中情形,便道:“听万松婆婆说,信是她亲自交到王公公手上的,下午皇上准会派大内高手和羽林卫捉拿胡相爷,可直到晚饭后也没见动静,婆婆又去宫里查询去了。依我推测,只怕事情有变,胡相爷在宫中有不少亲信,这信只怕还未呈给皇上。胡相爷自然知道失去了书信,会不会反脸无情,把陈副使等人拿下,以图报功掩其罪责?这事虽有些不可思议,但不能不作种种设想,因此今夜我们到相府去,看看白姑娘他们在否。” 众人都赞成此议。 快近三更时分,凌晓玉等六女和东野焜、雷霄、严仁君、梁公柏、郎戈、张彦礼、张逸鹏前往相府,事先说好由东野焜、雷霄、严仁君进府内探查,其余人在附近房头潜伏接应。 东野焜等人从西侧小门处越过墙入内,发现巡丁增加了不少,还有护院武士自成一队参加巡逻,戒备比往常严密得多。 三人伏在墙角,不知该往何处去,如果白艳红他们在相府住宿,谁知他们住哪一间? 雷霄小声道:“偌大个相府,不下数百间房屋,到哪儿去寻白姑娘?不如找个人问吧。” 严仁君道:“士卒多半不知,要捉就只有捉个护卫之类的人,兴许才问得出来。” 东野焜道:“这里捉人,容易惊动巡丁,不如到养心斋那边去,那儿僻静,好下手。” 于是三人忽而上树,忽而伏于草丛,不多一会便到了养心斋附近,远远就看见一片亮光,养心斋居然灯火通明。 三人跃到大墙上,靠近养心斋时,藏于一棵树上,向里探望。只见小院外门坊上挂了四盏灯笼,八个带刀武士在门前转悠。院子里四处都挂有灯笼,把整个院子照得如同白昼,有七八个武士在天井里坐着。 派那么多人守卫养心斋,为的什么? 忽然,沿砖砌小道走来一人,脚步无声,走得飞快,是个高手。走近院门时东野焜等看得清楚,竟是秦玉雄,不禁十分惊讶。 八名侍卫齐向他躬身行礼,口称见过公子爷。秦玉雄一指院门,有个侍卫立即敲门,大声道:“秦公子要进地牢,开门!” 院门当即开后,秦玉雄走了进去。 东野焜等人在树上看得清楚,有个侍卫在一进院门的左边角落处掀起一块石板,秦玉雄便走了下去,一会消失不见。 雷霄轻声道:“原来这里有个地下入口,通往地牢,只不知这地牢里关着什么人。” 东野焜道:“索兴等上一等,待秦玉雄走后,我们把门前八个侍卫治住加以审问。” 约摸等了盏茶功夫,只见地道入口处有两人出来,两人紧靠在一起,是一女一男。男的正是秦玉雄,女的被他夹住胳膊拖着走。出院门时,三人这才看得清楚,竟是白艳红。只见她神情萎顿,任由秦玉雄夹持着走。 三人大吃一惊,白艳红竟被关在地牢! 雷霄急道:“白姑娘被治了穴,不知被秦玉雄要带到何处去,夜半三更保准不安好心!” 东野焜道:“你二人等我把门口的那八个侍卫制住,就拦截秦玉雄。”说着摸出豆粒,从树上往前一跃四丈,到了离小院只有二丈远的另一株树上。要治住侍卫们的穴道不难,可要连哑穴都治住就有些难了。他瞅准正往前走来的两名侍卫,手一挥,六粒黄豆分袭两人,每人头上被三颗豆粒打中,痛得一下昏了过去,往前栽倒,其余六人吃了一惊,忙着跑来探问,但脚未动已被豆粒打中穴道,动弹不得,惊得张嘴欲喊,晕穴被人一指戳中,昏了过去。 东野焜先打出豆粒,紧接着掠下树来,将六人都点了晕穴,一个个栽倒在地。 此时秦玉雄已掠出七八丈,雷霄严壮行从树上猛地一跃,落在了他前头三丈处。 雷霄恨声道:“秦玉雄,你好卑劣,快把白姑娘放下!” 秦玉雄一见二人,吃了一惊,但他心念一动,把一只手按在白艳红头上,喝道:“快闪开,否则本公子将这贱婢一掌击死!” 雷霄严仁君没想到他来了这一手,一时不敢动弹,呆楞在原地。 秦玉雄喝道:“快闪开,让路!” 他声音不大,不想惊动巡丁,只希望八个侍卫来助阵,缠住两人自己好脱身。 雷霄骂道:“秦玉雄,有种的决个雌雄,别耍无赖,你难道是个街头混混不成!” 秦玉雄无心与他争胜,叱道:“公子爷有事,改天再取你首级,你再不让路,我就……” 话未了,忽觉身后有了轻微动静,惊得他急忙转身,可身子还未转过来,肋下一麻,已被人治了穴道,手一松,白艳红被人拉开。 他又惊又怒,骂道:“卑鄙小人你……” 东野焜又点了他哑穴,方才为白艳红解开哑穴,白艳红见是他,心下大慰,忙说出自己被治的穴道,被东野焜顺手一拂,穴道顿开。 雷霄、严仁君也急忙掠了过来,白艳红一见雷霄,眼泪就滚了出来,道:“快去救我父和陈副使他们……”说着就往回奔,才跑了几步又站住,回头道:“杀了这畜牲!” 东野焜叹道:“白姑娘,他是我师兄……” 白艳红道:“好,饶他一命,快救人!” 严仁君一把抓起秦玉雄,把他送到墙边躺着,然后再去追他们。 东野焜等人到了门口,纷纷从墙上跃进去,八个侍卫吓得跳了起来,但立即就被人家治了穴道,一个个昏睡过去。 搬开石板,白艳红打头走下,其余人跟在后面。只见地道里十分昏暗,有四个侍卫靠在壁上打瞌睡,不费吹灰之力就治了穴,从一个侍卫身上搜出钥匙,取过灯笼来开栅门。 “爹,东野兄他们来救人!”白艳红叫道。 白远昌、陈智、于铁勇等十来人惊醒过来,一个个睁大了眼看着,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东野焜道:“各位怎会被关押在此,等出去后再说,各位还能走路么?” 白远昌道:“能走。快开锁!” 于铁勇道:“慢。你们是钦探,大明皇帝的走卒,落到你们手里也是个死,又何必要走? 你们不过是抢个头功罢了!” 东野焜道:“于庄主,错了,打开铁链后,各位爱朝哪儿走就往哪儿走,在下并无把各位交给钦探的意思,只想告诉各位,胡相国谋反之事已经败露,各位逃生去吧。” 说话间,严仁君已把各人锁链打开,正开脚链,第一个脱身出来的是白远昌。 雷霄道:“艳妹,扶住老伯,跟我先走。” 白远昌道:“不敢劳驾,我父女要与陈副使、于庄主共进退,你走自己的吧!” 白艳红急了,道:“爹爹,孩儿被秦玉雄悄悄带出囚室,治了孩儿哑穴,你们竟然一点不知,多亏碰上东野兄雷兄他们,女儿才算获救,又请他们来救爹爹,胡相国背信弃义,爹爹是知晓了的,若是不走,岂不是死在……” 白远昌道:“不必多说,为父岂能抛下副使、于庄主……” 雷霄岔话道:“解了锁链,大家都走,谁也不会被抛下,前辈何虑之有?” 此时陈智等人脚链已除,一个个舒展腿脚,从牢室中走了出来。 陈德道:“快走,出去再说!” 副使说走,于铁勇自然只能听令。一行人刚从石阶上到地面,就听见脚步杂沓,有许多人正往小院跑。 雷霄忙道:“回地牢,从地道出去!” 有人在墙头接话道:“你还想走么?” 紧接着墙上跃下了十数人,为首的竟是慕容石,后面是三君子等人。 雷霄一惊,忙道:“快冲出去!” 陈副使等人忙去拾院中护卫扔下的兵刃,这片刻间墙上已站满了人,手持弓弩直朝他们对准。忽听几声嚎叫骤起,墙上的人滚落下去好几个,紧接着又是喊声迭起,墙上已没了人,全都跌下去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个个便朝墙外跃去。他们不知是东野焜用黄豆打的,跳到墙外又被侍卫围住,便奋力突围。 此时雷霄亮出惊魂笛与慕容石动上了手,东野焜把墙上的弓弩手打下去之后急忙来斗慕容石,只有他不怕老魔掌的毒。但三君子已围了过来,雷霄和严仁君便联手抵御。三君子一上来就施用掌力,想以内功取胜,雷霄和严二君不敢对掌,边打边退。 东野焜和慕容石交手两个回合,彼此都十分小心,并未使出全力拼掌。 雷霄道:“快走,到外边打去!” 他与严仁君心灵相通,说走就走,话声未落,两人已跃出墙外。 王斯平喝道:“哪里走!”紧跟着追去。 东野焜顺手撒了一把黄豆,惊得三君子连忙闪避,没能追上雷严二人。 院子里还有三少君和几名护卫,也跟着三君子跃出墙外,院内只剩东野焜和慕容石。 又交手两个回合,慕容石忽然退开,低声道:“你走吧!下次再和你一见高低!” 东野焜一楞,眼前的慕容石便失去了踪迹,不禁大是奇怪。此刻墙外人声鼎沸,他顾不得多想,又抓了把黄豆,跳到墙上观看。 只见到处都是灯笼,护卫兵丁不下数百人。雷霄严仁君已不再和三君子动手,正帮着白艳红白远昌杀开一条道。陈副使等人被奚玄机所率的人拦住,左冲右突,难以脱身。 他当即一个纵跃,落在严雷身前不远,右手连挥,每次打出几粒黄豆,眨眼间便倒下了一片。只要他一挥手,前面就有几人倒下,因此离得近的人吓得转身就逃,空出了场地。 他打头冲了过去,嘴上喊道:“跟我走!” 雷霄等离他近些,立即跟了过去,陈副使等人陷入重围却走不掉。东野焜见状,跃起半空,手臂连挥,把围住陈副使、于铁勇的人打倒了好几个,这才脱出了身,跟着他飞跑。 一行人刚冲出二十来丈,秦玉雄、鲁方等人率一批卫士从树后闪出来拦住了去路,后面东岳三君子和三少君已经追到,只好分头迎敌。于铁勇、伍庆隆都非庸手,截住三君子大打出手。前面秦玉雄与雷霄力斗,严仁君对上了鲁方,东野焜则与伍岱、麻雄交手。 于铁勇被关了一天,粒米未进,功力上自然打了折扣,与王斯平打了十个回合就落了下风,但他仍然能暂时自保。伍庆隆则非柳南秋之敌,十个回合后被柳南秋一掌击毙。 于铁勇猛听惨呼之声,一扭头瞧见伍庆隆惨死,心中一惊分了神,被王斯平一掌击在肩上,当场毙命。其余几个护法,也相继被丁善、三少君等人杀死。 正在危急之际,凌晓玉和宣如玉率四星女从院墙一侧冲了出来,护住白艳红父女和陈副使往院墙处冲。张彦礼、张逸鹏、冯二狗、吴小东、牛安、沈志武也随后赶到,立即加入战团。但他们并不恋战,边打边走。 东岳三君子、奚玄机等人紧追不舍.忽听慕容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各位不必穷追,请回来议事,由他们去吧!” 但王斯平追上了陈副使,一掌把他震毙。还想去追白远昌,却见东野焜回身押后,突然想起青衫客本是和慕容石交手的,怎么毫发无伤就从小院中出来了,再联想慕容石不让再追的话,这才省悟过来,忙命三少君停止追赶。 徒弟杨禾低声问道:“师傅,总提调为何不让追击,今夜定可将来人一网打尽!” 王斯平道:“敌方高手尽出,我等若与之硬拼,明日又怎能派上用场?” 柳南秋道:“不错,明日的事才是大事,岂能为这几个小卒坏了大局!” 秦玉雄和雷霄交手十合,他恨不得立即宰了雷霄,但雷霄身手之高,他只有施出绝招才有可能取胜,正待施为之际,凌晓玉等人杀到,宣如玉把那如意珠直往他身上砸,他哪里还顾得上施什么绝招,只有败下阵来逃避。 忽然,他听到慕容石的命令,不要追击,心头不禁火起。如果老魔头率慕容星耀、张媚红、张天龙上阵,今日凌晓玉等人就走不脱。可是老东西非但不动手,还说放对方走,这实在是岂有此理,叫他心头一口恶气怎么出! 他被点穴治住,扔到了墙角边,动也不能动,喊也喊不出,把他气得七窍生烟。片刻后,十名巡丁举着灯笼走了过来,有个巡丁把灯举高,向大墙一带查看,但并没有走过去。另一个巡丁也学他的样,高举起灯笼,边走边往墙下看,忽然,他好像见到墙下有捆东西,便叫弟兄们看。打头的便率大家走了过去。 “咦,有人躺着哩,这墙根脚怎会有死人?” “不会吧,恐怕是哪个王八喝足了老酒,醉倒在这儿纳凉!” 几人边说边走到他面前,认出了是秦公子,惊得把他扶了起来,只见他睁着两眼,可手脚直僵僵的,不会动也不出声。 一个士卒道:“糟,公子爷定是中了邪,你瞧他不说不动,眼珠子却会转……” 另一个道:“赶快送到前面,再叫人去请两个道士来念经祛邪!” 秦玉雄骂道:“你老子才中邪,还不快把公子爷抬回卧室,声张开来还有脸面么?” 可惜,他说什么别人都听不见。 —个道:“快去找总护院,迟了恐怕难救,你我担待不起!” 秦玉雄大叫道:“不准去找总护院,快送公子我去卧房!” 此刻,他只想在僻静处躺着,一个时辰不到他就能运功冲开了穴道,这些该死的无知蠢汉,却把他从墙角下抬出来,还要送去总护院霹雳掌伍岱处,这不是让他丢尽颜面么? 他又急又气,,可是毫无办法。 伍岱被从床上叫醒,以为出了什么事,出来一看,只见几个士卒抬着个人,凑近一看是秦玉雄,听士卒讲了经过,不禁呵呵大笑起来,叫士卒们自去巡逻报警,已有外敌侵入,不然秦公子爷不会遭人暗算。他故意要出秦玉雄的丑,所以说得详尽,一面又解了秦玉雄的穴道,使他长出了口气,一下跳了起来。 几个士卒吓了一跳,连忙鸣锣报警去了。 秦玉雄羞愧难当,伍岱问他怎会遭到暗算,他只好支支吾吾撒谎。本来,他半夜三更去把白艳红带出囚室,安的自然不是好心,没想到会碰上雷霄等人,使他丢尽了颜面。 所以,秦玉雄恨不得今夜杀光了这班人。 可是,总提调的话又不敢不听,遂退了下来,一瞧到处是弓弩手,便高声喊道:“放箭、放箭!射死这班叛贼!” 喊声一落,只听弓弦声四起,一排排弩箭如飞蝗般向雷霄、东野焜等人射去? 白远昌体力不支,躲闪不及,身上中了五六箭,白艳红大惊,挥舞扑刀挡箭,一面去搀扶爹爹。东野焜急忙撒出了几把黄豆,打翻了数十名弓箭手。雷霄则一把将白远昌拉来背在背上,这才摆脱了弓弩手,越出大墙之外。 回到镖局,白远昌已奄奄一息。 临终,他只看着东野焜问道:“老夫……只此一女,可望托、付与、谁?” 东野焜忙道:“雷兄与白姑娘情投意合,请前辈放心,我们也会相互关照!” 雷霄下跪道:“若伯父不嫌弃,愚侄愿与白姑娘结秦晋之好。” 白远昌微微点头:“有雷、少、堡主、照顾、小女、老夫、也、放、心……” 雷霄立即叩头:“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他叩了三个头。 白远昌微微一笑,十分欣慰,合上眼离世而去。白艳红、王莲英、王子升大哭起来。 众人也陪着掉泪,当夜设了灵堂,明早就得安葬。白艳红、王子升父女守灵,雷霄、东野焜、冯二狗、吴小东等人也在一旁相陪。 凌晓玉等见天已快亮,便告辞回去。 东野焜静坐灵堂,又想起慕容石罢斗的事。今夜若彼等全力以赴,己方必有大损伤,死的不止是旧元部将,慕容石为何下令收兵呢?这其中必有古怪,原因究竟何在? 他想了一阵没有结果,便静心调息。 翌日,众人吃了早饭,商议出殡的事,都说不能声张,只能悄悄埋葬。不一会,张劲风张劲竹买来了一具上好棺木回来,匆匆收殓完毕,由王子升、王莲英、白艳红、雷霄送行,其余人分散开来,跟在后面。埋葬完回来已是巳时末,众人一夜未能安睡,都感到困乏,正欲各自回房歇息,忽见青梅杨杏匆匆赶来。 一进院子她就大叫道:“不好了,大家快去救驾,迟了皇上就没命啦!” 这无头无脑的话惊得大家慌忙跑了出来,如澄叫她慢慢说,别急,把话说清楚。 杨杏深深吐纳数次,道:“皇上所胡相爷说,相府里一口水井昨夜突然变成了酒井,请皇上前往相府观赏。皇上十分惊奇,当即答允所请,退朝后便率了几位大臣前往相府。” 严壮行道:“你是说皇帝老儿听信了胡相国的鬼话,亲自往相府去了?” “不错。这是万松婆婆和蔡民杰去宫中打听到的,万松婆婆急急赶回,要我们去救驾。” 如澄道:“阿弥陀佛,皇上居然也信妖邪之说,世上哪有水变酒之理。” 雷霄遵:“皇上已到相府了么?” “正在路上。所以婆婆命我们赶往相府,凌姐姐她们已经去了。” 冯二狗骂道:“真是个蠢家伙,这不是自投罗网么?不过,话说回来,胡相爷敢在大白天里,当着许多朝臣的面杀害皇帝老儿么?” 东野焜道:“我看这是胡相国设下的圈套,诱使皇上到相府来,正好一举除之。记得昨夜的事么?慕容石本可以围住我们的,他却下令放了我们,他自己在养心斋院子里也不与我动手,现在我明白了,他要保存实力用在今日,以清除皇上的随驾侍卫。各位,快走吧!” 杨忍道:“皇帝老儿当真糊涂,他要是一命归阴那叫做是活该!我们管什么闲事?” 如澄道:“皇上一死,胡相国篡位,必为百姓引来刀兵之灾,看在万千子民份上,我们赶快走吧!” 众侠纷纷去取兵刃,片刻后在院子里聚齐,如澄把人作了分配,好相互照应。 此时又见汤燕气喘吁吁赶了来,众人心里一紧,莫非皇上已经受戮,不及救驾了么? 汤燕道:“快去……羽林卫已经……还有大内高手……把相府围住了……” 严壮行道:“别急别急,皇上被杀了么?” “没有呀,皇上回宫去了……” “咦,怎么回事?” “皇上刚至西华门,忽又移驾回宫,也不知何因,但下令羽林卫去捉拿胡相国!” 杨忍道:“回来再说,快走快走,迟了就赶不上这场热闹了!” 于是,众人急忙出门风风火火往正阳门方向赶,虽未施展轻功,却似奔跑一般。 赶到相府时,只见羽林卫已将相府围住,凌晓玉和宣如玉等人正焦急地等他们,一见来了喜得直叫,和羽林卫头目打过招呼,便和大家越墙而入,直奔内宅大院。 相府内乱作一团,丫环婢仆哭哭喊喊、四处乱蹿,侍卫兵丁则在练武场上列队。 凌晓玉命四星卫、陈剑书、宣琼玉守在离书房不远的地道出口旁,前夜她被捉后便是从这里押出来的,把石板掀开就见通道口。其余人又分两拨,一拨前往养心斋,一拨往内宅。 东野焜、雷霄、严仁君等冲到养心斋,正看到慕容石、奚玄机等人守在小院门口。 慕容石冷笑道:“东野焜,你甘当皇帝老儿鹰犬,莫非想讨个封赏么?老夫劝你及时离开这是非之地,何苦为皇帝老儿卖命!” 东野焜叱道:“慕容石,你一生作恶多端,今日是你授首遭报之时!” 慕容石大怒:“小子你休狂,老夫非要你的命不可!”话一落音,闪电般扑了过来。 东野焜也大喝一声,双“杵”击出。 秦玉雄、慕容星耀、张媚红、张天龙、追命双勾龚强、恶头陀普济、五花老尼、关西客申雍、东岳三少君杨禾、孙田秀、张修武、幽冥三凶的老二余沛、奚玄机和他的两个儿子奚剑雄、奚剑堂、儿媳常玉琴、赵婉以及奚家门人弟子全都一拥而上,只有三君子和相府的二总管、三总管、总护院、副总教习未露面。 于是,一场激斗瞬息展开。 冲进相府的羽林卫,也与侍卫们大战,一时喊声震天,如临战场。 凌晓玉等在内院捉不到人,立即赶往养心斋,拔剑冲杀。 东野焜与慕容石交手二十招。 慕容石身法极快、内力深厚,博斗经验极丰,一生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拼斗,因而招式稳健奇特,变招极快,又狠又辣,把东野焜逼落了下风,一时间守多攻少。 慕容石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毙东野焜,以去掉最厉害的对手,所以功力已提到八成,掌掌都打出罡风,夹着浓腥味冲向东野焜。若是别人只要闻到这股味,马上就头晕目眩倒地了。但东野焜并不惧毒,只是心翻想吐。他也提起了八成功力,以罡风清除腥味。 这样一来,尘沙漫卷,把在他们附近拼斗的人都逼得让了开去,空出了很大一块场地。 此时三君子从小院内跳了出来,杨忍、严壮行、如愚、如澄原本站在一旁观战,立即冲了过去,杨忍对王斯平,如愚对柳南秋,如澄对丁善,严壮行便立在一侧接应。 离此不远,雷霄对上了奚玄机,两人斗得十分激烈,一时难分胜负。 秦玉雄则与严仁君对阵,两人也难分上下,宣如玉不放心,站在附近观战。 凌晓玉则与幽冥三凶的老二余沛厮杀,三少君与奚家二子二媳、五花老尼衍空,恶头陀普济、追命双钩龚强则被沈志武、田毅刚、骆艄、裴泱、张元顺父子、冯二狗、吴小东、侯三娘、侯四姑、郎戈、皮怀志师徒等人围杀,众侠一方在人力武功上都占了上风。 此刻东野焜与慕容石已斗了五十招。慕容石往往一式三变,变幻多端,今人防不胜防,使东野焜常常措手不及。但这并没有吓倒东野焜,却使他越打越兴奋,越打越有劲。他从对手身上悟出了不少拳道,武功突飞猛进,常常把悟出的招式立即加以施用,把慕容石打得手忙脚乱,这使他高兴之至。 慕容石却不同,越打越心惊,越上火。 对手居然不被他的掌风毒倒,而且经得起他八成功力的猛攻,使他又困惑又愤怒。 胡相爷一家还躲在地道内,地道虽通大墙外,但外间围满羽林卫士卒,一时不敢出去。 他只有迅速击毙东野焜,才有脱身之望。胡相国的生死他已不放在心上,只想带着儿子星耀、儿媳张媚红逃出险境。 这刹那间,他心头有了一丝后悔之意。他早该携子逃出,不该逞能留下。 他逞了一辈子的能,藐视天下学武人,自以为修罗追魂掌练到第三境界就世间无敌。师弟窦元龙的死虽使他震惊,但总以为师弟功力不如自己,因此他自信到紧要关头时,只要施出全力,东野焜、如澄等人断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他要击杀了东野焜这班人后,再从容离开相府,那些羽林卫小卒,怎挡得住他? 他恨东野焜这班人,就是他们搅局,坏了他的大事,摧毁了他辛苦建立起来的金龙会,他不报仇雪恨,只怕连觉也睡不好。 这世上,没人能逃过他的惩罚!可是,他没能击倒青衫客。 这瞬间的念头使他微一疏神,差点被东野焜一“杵”击中,惊得他赶紧收敛心思,全神贯注在对手身上,他若不杀了对手。决不甘心!于是,他猛吸一口真气,将功力提足十成,一掌猛似一掌,要以内力取胜。只要对方一拳捣来,他就举掌迎上。他确信青衫客不管有多高的功力,毕竟被年岁所限,决比不上他,拼着受点内伤,定能将东野焜震毙。 这一变化使东野焜难以应会。对方一掌攻出时,一大股腥味直逼而来,连气也难喘,只有与对方一掌一掌硬拼。这样做十分冒险,他并无把握。但情势所逼,非拼不可! 他猛力一“杵”捣出,“嘭”一声大震,两人被震得退了一步,但立即又对了一掌,这一次力道更猛,两人都退了三步,竟至于站立不稳,向后跌坐于地。眨眼间又跳了起来,慕容石凶性大发,狂吼一声,双掌齐出,人也跃起半空。东野焜毫不示怯,当即跃起双“杵” 凶狠地捣了出去。只听一声大震,两人如断线风筝,被风吹得往后掉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 但他们立即挣扎着站了起来,慕容石的面罩被罡气震碎,露出了一张狰狞至极的丑脸,犹如从地狱中跑出来的恶鬼。这决非天生而成,是他练功中毒造成的。整个脸似被火烧过一般,凹凸不平,坑坑凹凹,眼鼻唇都变了形。 天哪,世上竟有如此令人恐怖的脸相,东野焜不禁看得发呆,心中颤抖。就算他真是恶鬼吧,今日不将他除去,日后又将害人。 他咬紧牙关,奋力喊声:“杀!”一个身子再度腾空跃起,慕容石怒火烧心,也起了拼命的念头,他不相信斗不过这黄口小儿。双足一蹬,腾空跃起,又狠狠拼了一掌。 “嘭!”一声巨响,两人再度落地,各自踉跄着退出三四步。 “杀!”东野焜暴喝一声冲了过去。 “杀!”慕容石也狂吼一声,状似疯虎。 “嘭、嘭、嘭、嘭!”四声大响,两人拼了四掌,双脚下陷,土埋脚踝。 两人都吐出了鲜血,大口喘气。 东野焜奋力一跳,万分激愤,为苍生、为社稷,为那些死在老魔手上的冤魂,为赵鹤师傅、为如澄师兄,今日宁死也要拼掉老魔性命!他狂喊着,挥舞双杵,凶猛地冲了过去。 慕容石嘴里也吼着冲了过来。 没人听得清他俩吼些什么,犹如两头猛虎在吼叫在拼命撕咬。引得附近的人自动停止了打斗,人人触目惊心,不寒而栗。 只见两人拳对掌,掌对拳,一下接一下,一忽儿东野焜后退,一忽儿慕容石后退。 凌晓玉看得心都抖了,这是干什么?不是在拼命么?这种以硬对硬地拼内力,到头来不是同归于尽么? 不,她不能让他死!她要他活着,他是她终身的依靠,没有他,她也不能活! “焜哥,住手,你不能这样!”她尖声喊叫,要往东野焜身边冲。 无情刀娄敬离她不远,忙将她拦住。 “凌姑娘,你不能让他分心,他只要有一丁点疏神,命就没有啦!” 但东野焜根本听不见她的喊叫,他此时已提起了全身十二成的功力,勇不可挡地打出了一“杵”又一“杵”,把慕容石迫得后退,打出的掌力已不如先前强劲。 好!老魔吃不住了,打,狠狠地打! 东野焜仍喊叫着,犹如擂起一只战鼓,叫人心脉贲张、热血滚沸,也叫人心惊胆战、魂飞魄散。 慕容石也运聚了全身功力,拼命地抵挡着,但对方似乎有耗不尽的精力,每一拳捣出都有极强的力量,他感到吃不住了。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恐惧,他知道自己大限已到。但是,他不服气,不甘心,要死也得让东野焜垫背! 他竭力地抵抗着.但每对一掌,他就身不由己退后一步,要想挽回颓势已经力不从心。 他还不想死去,人到临死时才知道生命是可贵的。他尝到了临死前恐惧的滋味。 他害怕了,想转身逃走,可是无法做到,他没法叫对方停止下来,饶他一条老命。 这可恨的青衫客,这该死的东野焜! “杀!”他在惊恐中发出怒吼,他要这小子的命,要剥他的皮,抽他的筋! 可惜,这只是他的想法。他的掌力越来越弱,两条胳膊又酸又麻又痛,已经不听使唤。 终于,他的手臂停止了挥动。 东野焜接连三“杵”捣在他身上,他连喷鲜血。一步步后退。眼看着对方稍停了停,然后猛吸一口真气,嘴里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一拳击在他心口上,他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再也不会动弹了…… 东野焜睁大着眼走过去瞧慕容石,他已经断了气,从此不会再害人了。他打死了当世最凶恶的魔头,完成了寂空大师的嘱托。 此刻,他一下子松弛下来,感到浑身疼痛,双脚发飘,眼前金星乱蹿,只好闭上了眼。 突然,他听到一声叫喊:“东野焜,你死吧!”睁开眼,竟是秦玉雄。 “你这个夺人妻的畜牲,你下地狱吧!”秦玉雄厉叫着一刀劈下来。 东野焜筋疲力尽,迈不开一步,也无力招架,双目一闭心想,自己居然死在大师兄手上,这大概是命中注定吧! 但秦玉雄的刀没有劈到他的头上来,伴随着一声尖叫几声怒吼,有人已替他挡了一刀。 睁开眼,是凌晓玉和严仁君、雷霄。 凌晓玉与秦玉雄大打起来,稍后郎戈也赶到,合力攻秦玉雄。 东野焜立即坐下调息,有雷严二人替他护法,而且还有好几人陆续赶到,他十分放心。 原来,秦玉雄与严仁君战了个平手,激怒中施出了风雷激荡,惊得宣如玉一声惊叫,却又无法相助个郎。但严仁君乃崆峒长老亲传弟子,武功之高出入意外,他竟连闪带避让过了十二刀,而且还以短剑不时反击。 宣如玉吓出了冷汗,事后又高兴万分,严仁君身怀绝技却从不夸耀。 秦玉雄不禁泄了气,恰好东野焜与慕容石的吼声引起了严仁君关注,他便乘机跳出圈外。 严仁君也不追赶,他关心着东野焜。 慕容石一倒,秦玉雄心胆俱寒,马上就有了逃的念头,但他嫉妒东野焜、恨死了东野焜,就是他毁掉了自己的锦绣前程,他不死自己终无出头之日,逃出去又有何用? 杀!一刀劈了东野焜再逃不迟。 于是他尽力一跃去取东野焜的性命,但凌晓玉等及时制止了他。张彦礼、皮怀志也仗剑助战,秦玉雄哪里招架得住,虚晃一刀抽身就逃。众侠齐喊“哪里走!”就要围追,却听东野焜闭着眼道:“各位,看在在下份上,放他一条生路吧!” 郎戈没有追赶,她虽憎爱分明但也下不了手杀他,眼见他逃不出群雄之手,不忍心看他死状,便将背对着他。忽听二师兄一句话,不禁掉出了眼泪,二师兄的心思和她一样,秦玉雄纵是罪不可赦,但他毕竟是师傅最钟爱的弟子呀! 众侠不禁叹息,这不是放虎归山么?但东野焜的请求也不能不依啊。 于是,众侠均止步,眼看他逃出十丈外。 突然,一声锣响,弓弦响处,数百支强弩如雨点般射向秦玉雄,饶是他武功高强,也难避开几百张强弩的近距劲射,他挥舞腰刀,击飞了上百支箭矢,但终究难逃一死,数十支箭穿身而过,一声惨嚎,魂归地府。 这一结局使众侠甚感意外,却是大快人心,为恶者终逃不了一死,大家了却一件心事。 此刻,金龙会首脑人物全被击毙。 东岳三君子和三少君等人无一免死,奚玄机被雷霄击毙,雷霄也受了剑伤。其余人被众侠围攻,无一漏网。 如愚、如澄也受了内伤,杨忍却一点没事,他以青煞掌击毙了王斯平后,立即去助如愚大师,严壮行则去助如澄,一场狠斗,击毙了柳南秋、丁善。 大事已了,群雄聚集在东野焜周围,等他调息醒来。 羽林卫的士卒校尉四处捉人,胡相国一家被从地牢中搜了出来。相府中人不分贵贱,通统被捉了去,哭喊声一片,看得众侠摇头叹息。 一人犯罪,九族皆诛,这又是何道理,皇家手段,也太狠毒! 半个时辰后,东野焜醒了过来,大家欢喜不尽,七嘴八舌问他到底伤得重不重,恢复得如何,能不能走动…… 正嚷着,万松婆婆来了,身后跟着四花女、江湖四杰,还有一些锦衣华服的大内高手。 凌晓玉等钦探忙向她行礼,口称婆婆…… 哪知万松老太婆大喝道:“凌晓玉,你背叛朝廷,勾结元奸,十恶不赦,还不跪下!” 众人一听,大吃一惊,一个个目瞪口呆。 凌晓玉惊道:“婆婆,这话从何说起?” 万松婆婆回头一摆手,大内高手四处散开,还有不少羽林卫应手招来,将众侠围住。 “婆婆,你……”凌晓玉大骇。 “住口,东野焜,如澄和尚等人均是元奸余孽,今日通统拿下,尔等还不跪下来束手就擒,难道敢公然拒捕么?” 这真是鸟尽弓藏,卸磨杀驴,众侠立时愤怒起来,一个个抽出了兵刃。 杨忍骂道:“老太婆,铲除金龙会首恶慕容石等人,你躲到哪儿去了?这会儿从粪缸里钻出来耍威风,我杨老儿今日要你的命!” 万松婆婆知道他们人多势大,不能只以武力对付,就大声吼道:“凌晓玉,你不要你爹娘的性命了么?” 凌晓玉本已抽出兵刃,听见这话,顿时手瘫脚软,哀叫道:“焜哥,你和大家快逃,妹妹只好做个负心人……” 白艳红一把拉住她:“凌姐姐,快走!” 万松婆婆忙喝道:“凌晓玉,你若敢抗上,今日就将你父母人头挂在城墙示众!” 凌晓玉大叫道:“你要我怎样?” “束手就擒,命你同伙跪地投降!” “婆婆,晓玉忠心耿耿,出生入死……” “住口,你违抗本官旨意,勾结元奸……” “这全是无中生有,老少英雄为朝廷效忠,铲除反叛帮会金龙会,何罪之有,婆婆你不能没有良心,凌晓玉愿以身抵罪,但老少英雄不该受到株连……” 杨忍喝道:“晓玉姑娘,休听老太婆胡言乱语,只要全身而退,何患救不出你父母?” 凌晓玉猛然想起一事,道:“婆婆,我父母双亲究在何处?” 蓦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圈外传来:“凌姑娘,你别上当,你父母早就死在老太婆手里,她一直以谎言蒙骗,好让你死心蹋地为她卖命!你休再听她胡说!” 随着话声,羊操和一个白发老翁走进人圈,大家十分意外,全都注视着万松老太婆。 万松婆婆面不改色,冷笑道:“羊操,你也敢背叛朝廷,就连你一并拿下!就凭你的官职,能知晓机密么?告诉你,凌晓玉,你父母双亲就押在刑部大牢……” 冯二狗立即叫道:“老太婆,二狗爷爷已到刑部大牢查过,根本就没有……” 那白发老翁突然插话道:“听我说……” 羊操一指老翁:“老太婆,你仔细瞧瞧他是谁?还记得他么?” 万松婆婆不屑一顾:“管他是谁,今日都当叛贼拿下,自有人问清他是什么东西!” 老翁一阵冷笑,声音由低而高,充满了无比的悲愤和无奈。笑毕,他指着万松婆婆: “张锦芝,你认不出我凌贵了么?” 万松婆婆已有多年不用自己的本名,一听老翁说出的话,不禁大惊:“什么?你是凌府的管家凌贵,你居然还活着?” 凌贵咬牙道:“不错,老夫还活道,当年你捏造罪名害死了老主人一家,又将凌小姐抢了去,你好恶毒心狠啊,居然还要害小姐……” 万松老太婆大喝道:“找死!”话声未落,一杖当头击去。 羊操和凌贵向后一闪躲过,羊操以鞭杆,凌贵使扑刀,立即摆开架式迎敌。 凌晓玉悲愤万分,重又抽出长剑,大叫道:“张锦芝,还我父母命来!” 万松婆婆喝道:“四花四星卫、大内高手,还不快快捉拿叛贼!” 金花银花立即出剑,使大家意外的是,宝花玉花却朝一旁跃到凌晓玉身边,嘴里叫道: “凌姐姐,我们同你共生死!” 万松婆婆气得骂道:“不要脸的贱婢,本官要活活剐了你们!” 四星卫之首郑通道:“凌姑娘,我等与你共进退,再不愿受张锦芝的役使!” 金花银花对视了一眼,忽地向两边跳开:“凌姐姐,我们再不愿受老太婆的气……” 凌晓玉大喜:“快请过来……” 金花银花同时一跃,两把剑突然刺向凌晓玉,这一着谁也没有想到,凌晓玉更是措手不及,眼看要死于二女剑下。 但宝花玉花却有了防备,她们又正好站在晓玉身边,只听“当当”两声,架住了致命的两剑。凌晓玉反应极快,一剑攻向金花,白艳红也同时攻向了银花。 宝花玉花深知金银二花的脾性,和婆婆一样,又狠又毒。自从上次凌晓玉救了她们之后,宝花玉花常常提及,却遭到金花银花的斥骂,还被婆婆责打过。因此今日当众有人揭穿了婆婆的真面目,宝花玉花便毅然投奔过来,她们实在是过厌了奴婢生活。待听到金花银花也要投奔凌晓玉,两人的脸上却是一片煞气,顿时悟到她们起了坏心眼,因此有了防备,替凌晓玉挡了灾。 此刻,大内高手已杀了过来。 严壮行喝道:“挡我者死,大家朝西北角冲,越墙而出!” “杀!”激愤中的众侠大吼了起来。 东野焜仍紧闭双目,众侠一散开对敌,他仍站在原地,严仁君连忙过来背他。 杨忍最气愤老太婆不过,他和凌晓玉同时扑向老太婆,严壮行也恨死了她,从侧面向她攻击。这一来,老太婆吃不消了,才斗得几招,就被杨忍一把抓住她的拐杖,用力一夺,被老太婆死死抓住。这一争一夺,凌晓玉趁机一剑,把老太婆刺了个透心凉。 金花、银花见老太婆一死,慌得想夺路而逃,被四星女、白艳红、郎戈劈死。 众侍卫怎阻得住老少英雄,不一会便冲到了墙边。弓弩手不明真相,端起弓弩要射。突听一声大喝:“住手!这都是钦探,尔等瞎了眼不成!”这一喝,弓弩手才赶紧止射。 凌晓玉一瞧,来人是蔡民杰。 众侍卫见状,一个个住了手。 蔡民杰十分奇怪,问侍卫为何追杀钦探,这都是有功的英雄。答说万松婆婆下令,他们也不知究里。凌晓玉把经过简述一遍,蔡民杰骂道:“这老太婆真是死有余辜!”旋又对众侠拱手道:“各位老少英雄破除胡逆叛贼有功。下官定为各位向皇上请赏,并恳请各位加入钦探,为皇上效力……” 杨忍道:“又来胡说,谁稀罕做个官儿,当什么钦探,你小子就省省心吧!” 蔡民杰一惊:“老人家,为何这般说……” 凌晓玉忙道:“副主事休怪,皇上是如何得知消息退回宫去的?”她有意引开话题。 蔡民杰叹道:“昨日送给王公公的元太子书信,被他扣压下。下官今日在宫中等候消息,突闻圣上要驾临胡逆家中看什么井水变酒,猜到胡逆是诱皇上进相府,便即刻禀告了李公公元太子书信一事,李公公大惊,忙派内侍云奇去追禀皇上,他骑马出了宫,等在道旁,一见圣驾到来,便慌忙挡驾禀告。由于他心中惶急,一口气接不上,张口却发不出声音,皇上龙颜大怒,斥责其违反宫礼,对皇上不敬,喝令左右立即杖毙云奇。随驾武士立即棒槌交加,将其右臂打折。云奇虽然身具武功,却不敢躲闪,被打得倒在地上,把手指着胡逆府第方向,伤痛锥心更是说不出话来,见其这般模样,皇上知其必有原因,猛省与胡逆邀请有关,恐是有诈,便立刻返回皇城。登上城楼一看,遥见相府杀气腾腾,不禁大惊,又问明了云奇所报何事,当即密令大内高手和羽林卫出动捉拿胡逆,又命侍卫将羽林左卫指挥使胡光禄等人抓捕……众侠听了,又免不了一阵叹息。这云奇忠心耿耿,皇上却不分青红皂白险些将他打死,这真如古人言: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哉! 凌晓玉听完后道:“属下等多人受伤,急待返回治疗,暂请准予告退!” 蔡民杰道:“应该应该,诸位先请,明日下官再拜谒诸位!” 于是众侠得以安然出府,回到虎威镖局。 凌贵这才和凌晓玉见礼,诉说往事。 东野焜被严仁君背了回来,此刻静静坐着,听凌贵说凌晓玉的身世。 原来,张锦芝与凌晓玉的父母和师傅都是大明立国前皇上布在军中的密探。四人同出一个师门,是师兄妹。张锦芝嫁了个密探头儿,为了功名利禄,不惜谎报军情,诬陷一些统兵头领。晓玉父母为人正直,对她的行为屡加制止,并谆谆劝告,勿干此丧天害理的事。张锦芝非但不听,反而怀恨在心。有一次,她和其夫又企图捏造谎情诬陷一位大将,说他拥兵自重,有自立为王的打算。晓玉父母闻讯后,戳破她夫妻谎言,那位大将才免被杀害。皇上一怒之下要处死夫妻俩,张锦芝却把罪责推在夫君头上,说是夫君所为,她一点也不知情,结果夫君被处决,她则降职戴罪立功。从此,她恨透了凌家两口。大明立国后,师兄妹四人顺理成章当了钦探。她蓄意报复凌家,制造假案,诬陷凌家两口勾结旧元部将,阴谋得逞,凌家两口被处死。她把凌晓玉交托给师妹,命师妹传功夫,晓玉成人后永受她役使。晓玉的师傅一向畏惧师姐,明知她害死了师兄师妹,可又苦于没有凭证,于是在一个夜晚留书潜逃,告诉张锦芝她决心出家,望师姐成全,就说她染疾去世,不要追查。晓玉她带在身边,十年艺成必遣她到京师为师姐效命。张锦芝虽然恼怒,但也无可奈何。凌贵曾受主人嘱托照顾好晓玉,但张锦芝到凌家强行带走了晓玉,以后晓玉被师傅带走他却不知情,便到处飘泊寻找小姐。直到晓玉下山后一年,他无意中碰见了晓玉的师傅,才知晓玉的下落。他便赶赴京师,在晓玉宅第不很远的秦淮河畔结庐而居,以捕鱼为生掩盖身份,伺机和晓玉见面,告知晓玉真象。但后来仔细一想,晓玉并不认识他,说张锦芝是她的仇人她能相信么?况张锦芝武艺高强,他和晓玉都不是对手,说出晓玉家世无益,只会招来大祸。只有耐下心来,等待着机会。有一次羊操到河边钓鱼,认识了他这个老渔夫,日子长了彼此有了交情,他才吐露了心事。羊操闻言后大惊,嘱他守密不再说与人知道,以待时机成熟的日子。今日大早羊操就上河边找他,说了近日发生的种种事,估计老太婆在胡逆一案了结后不会放过凌晓玉,今日必须当众揭开晓玉身世,杀老太婆报仇…… 晓玉双目垂泪,为父母的冤屈痛心,众人则深深叹息。 东野焜道:“晓玉妹妹,这钦探不做了吧,离开京师远走高飞,何等自由自在,强似替官家效命,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凌晓玉抹去泪水,道:“我早就有了打算,故请太湖总寨田总舵把子来京师,意在救出父母后到太湖总寨安居,东野兄你说好么?” 田毅刚喜得连忙道:“好的好的,这最好不过,再也没有比这个好的去处……” 乔玉珠嗔道:“咦,你这人真是,我姐姐问的是傻相公,又没问你,谁要你一个劲地说好,天下可去的地方多得很,何必去太湖?” 田毅刚笑道:“是是是,乔姑娘说得好,不过太湖是个好地方,东野兄一定喜欢的。” 东野焜笑道:“田兄若不嫌弃,我愿去太湖,效命麾下!” 田毅刚叫起来:“啊哟,不敢不敢,小弟这总舵把子心甘情愿让位……” 凌晓玉道:“田兄你别这么说,我们虽到太湖总寨,但总寨主还得你来做,否则便不去了,这一点无商量余地,记好了。” 田毅刚无奈,只好落应。 郑通道:“凌姑娘,偷离京师只怕要受到钦探的追查,无论躲到哪里也不得安宁。” 羊操道:“不错,一旦成了钦探,永不得解职,弃职而去视同叛逆,罪名可不小。” 凌晓玉道:“我意已决,不再做钦探,要抓要捕随他去,听天由命!” 施魁道:“去太湖总寨必为田寨主招祸。” 田毅刚道:“太湖之大,水面广阔,人藏何处,很难寻觅,谁要来冒犯管叫他有来无回,请各位一定到太湖去,另创江湖基业!” 杨忍道:“噜嗦什么,大家都去太湖,快快活活过日子,有什么不好?” 冯二狗道:“太湖虽好,可都是水,我喜欢在城镇里东逛西走,不爱划船。” 杨忍道:“不成,别人去不去老夫管不着,你二狗却是非去不可!” 冯二狗诧道:“这又为什么?二狗并未招惹你老前辈呀!” 杨忍笑道:“老夫留你在太湖解闷,还有吴小东,你二人非去不可!” 冯二狗、吴小东叫起来:“啊哟,这不倒霉了么?老前辈千万别……” 侯四姑笑道:“杨前辈好眼力,拴一只狗,牵一只猴,一定是好耍得很!” 杨忍大乐:“对对对,一犬一猴……” 冯二狗嚷道:“前辈,你把四姑带走,好让她陪着我,免得我害了相思病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