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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遇鬼记》
前言:讲到打麻将是人人会打,不论是中国人也好,香港人也好,台湾人也罢!麻将可以说是华人的共同语言,一上麻将桌就没有什么一国二制、两国论的分别了!不论台湾人的十六张或香港人的十三张。都是精采刺激,在此不是要介绍麻将,但以后有空再办一份麻将电子报也不错!不知各位打麻将时,尤其是越打越晚,或者是手气越打越好时,不知有没有害怕的感觉。以我个人来讲,我觉得麻将是有鬼的,也就是说当打麻将时某个人的后面是有人站着的,当然这个人绝不是人,是─鬼!所以下次打麻将时要注意自己或对方的后面有没有一位陌生人站着。好了,下面是倪匡跟金庸打麻将遇鬼的故事! (本故事以第一人称「我」来叙述,而我代表的是倪匡先生)我和金庸先生是多年的好友,有空的时候总是会切磋一下牌技,故事是发生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晚上,我和金庸约好在我家打麻将,我和我太太,金庸和他的夫人,四个就玩起方城之战! 打完四圈后,大家就开始算筹码,结果大家一算的结果,什么四个人都少筹码,也就是说大家都输!但打麻将不可能四个都输啊!不管再怎么打,总会有个胜负! 这时我好友金庸就开口了,因为我是调皮出名的。所以金庸就直觉我在搞鬼。金庸就说:「我也不用你请客,赢就赢何必藏起来,让大家算个半天都算不出来。」 我可是百口莫辩,有理说不清,我自己心里也有算过,算起来我也是输家,怎么会赢了把筹码藏起来呢?所以我又叫所有人再算一遍,确定大家的筹码是正确的!但怎么算都是大家都有少!找不出赢的是谁? 就在这时候,我看到金庸身后站了一个人,手上拿着我们的筹码,我直觉大声的叫道:「筹码就在你身上嘛!放下来还给我们不要害我们算半天!」 此时金庸是被我讲的莫名其妙,还以为我在骂他!这时我叫大家再算一次筹码,结果居然对了!有输有赢的!金庸此时也问我:「你刚才是对我讲话吗?」 我回答道:「我们碰鬼啦,刚才你身后站着一个人,还笑眯眯的拿着我们的筹码在手上玩,我不凶他,叫他赶快还给我们,他是不会还给我们的!」 金庸听到了,也全身发毛!直呼不要打了,赶快散场回家!以上是我和金庸先生打麻将遇到调皮麻将鬼的故事!
(全文完)
《不祥之兆》
前言:人都有预测不祥之兆的能力,有些人是一时的转念,有些人是靠着做恶梦!但真的预感到不祥时,是置之不理或是想办法趋吉避凶呢?这个故事,还是一贯的“倪大师”写法,不到最后绝不知结局!有此一说人类对于异样的灾祸,应该和其他生物一样,有预感的能力,只是因为在进化的过程之中,生活方式渐渐脱离自然,趋向文明,所以这种生物的本能就逐渐消失了,反倒要依靠其他的动物来预测灾异,例如大群老鼠徙移,表示矿坑会出事:青蛙聚斗,表示有大旱,等等。可是,人如果真是本来有预知能力,总不会完全被埋没的。所以,每一个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忽然之间全没来由,会感到有一种兆头,一种不祥之兆,预感到会有不幸的事发生,朦朦胧胧,难以捉摸,而在若干时间之后,果然就会有不幸的事发生。不祥之兆,人人皆有,你一定曾经有过,人生经验愈丰富,有过不祥之兆的机会也愈多。好了,言归正传。 在这个经济发展迅速而有成绩的都市,绝大多数女性都拥有一个梳妆台,而梳妆台必不可缺的一种装备,就是一面镜子,不论什么形状,多大多小,镜子必然是一个梳妆台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城市不能没有电,没有电,非但没有现代化的城市,也根本不会有现代化的文明。在发电厂供电的过程中,无可避免地,会发生故障,出现停止供电的现象,简称之为“断电”。新婚燕尔的夫妻,尝到了男欢女爱的快乐,甜蜜无限,生活如胶似漆,总是两个人黏在一起的时候多,身体上的接触,爱情上的交流,都可以供人一世回忆。 梳妆台上的镜子,断电,新婚夫妇,这三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呢?略加组织,就有关系了:一双新婚夫妇,参加了一个晚宴回来,妻子在梳妆抬前卸妆,丈夫在一旁相助,风光旖旎,连空气都甜腻得化不开,可是突然之间断了电。看,不是有关系了吗? 小于娶了小诗之后,组织了小家庭,他们都有工作,收入普通,但是两个人在一个完全属于他们的天地之中,所能享受到的欢乐,要他们两人来说一定说不出来,一开口,想起生活的幸福,就忍不住要笑,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像那天晚上,小诗化了妆之后,年轻加上本来就有的七分姿色,就变成了十足的美人。在整个化妆过程中,小于都在一旁侍候着,每当小诗有什么吩咐,他就“喳喳”地大声答应,而且双手下垂行礼,把自己当成是清宫的太监,引得小诗格格娇笑,几乎难以化妆。等到化妆完成,两人脸贴着脸,一起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和自己的伴侣,都感到心满意足。而小于立刻转过头来,捧住了小诗的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吮吻他的妻子。接下来,自然是只羡鸳鸯不羡仙,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所以,那宴会,他们迟到的了。宴会完毕,回到住所,临睡之前,自然要卸妆(只有电视剧或电影中的女人才是盛妆睡的),小于自告奋勇:“我来帮你。” 在小诗画眉的时候,小于也曾要“帮忙”,可是给小诗一伸手,轻轻打开了他的手,拒绝的理由是:“你根本不懂。”可是把画上去的眉抹掉,这是小于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所以小诗没有反对。 于是,小于就把沾了卸妆油的棉花,在小诗的眉上,轻轻地抹试着。他要完成这个任务,就必须和小诗面对面,他只是蹲着,去将就坐在地上的小诗。可是不久就觉得疲倦,所以他一把抱起了小诗,自己坐到了凳子上,再让小诗坐在他的大腿上为了有最好的面对面效果,小诗自然不能侧坐。所以,他们两人的身体接触,就充满了诱惑和挑逗性,那令得小诗忽然俏脸绯红,打了小于一下。 开始,是小于面对镜子,小诗自然背对镜子了。不一会,小诗就娇瞠:“不行,谁知你把人家抹成怎么样了,让我面对镜子。” 于是小于并不站起来,就坐着,转了一百八十度。当他转动的时候,小诗一直坐在他的身上,这就又带来了新的刺激,小诗咬着下唇,双眼也就水汪汪地,分外动人好看。 小诗偶一抬头,略侧了侧身子,就看到了自己,看到一条画出来的浓眉已被抹去,一半还在,样子十分滑稽,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小于望着小诗,也笑。小诗笑得胸脯起伏,身子摇动,小于有点咬牙切齿,突然双手环住了小诗的腰。看来,卸妆要暂时中止一阵了! 而就在这时,眼前突然一黑,灯熄了,收音机的悠扬音乐也停了。停电了!眼前变得漆黑,大约有三五秒,他们确然什么也看不到,可是眼睛能迅速适应黑暗,多少总有一点光亮自窗子外透进来,可以朦胧看到一点东西。小诗已经给小于搂抱得心头乱跳,全身发软,她感到小于正把她抱起来,看来,断电,正是中断卸妆去恩爱的最好机会。小诗也全然无抗拒之意,只是它是女性,小家庭中有许多事,男人不会放在心上,女性却会,像忽然停电了,停多久?雪柜里的冻鱼冻肉会不会变坏之类的琐碎小事。这种小事,在小诗的心中,也只不过是一闪即过,因为小于已在深吻它的颈,令她不由自主,气息急促。但是那也使她,有一秒半秒钟的时间使她清醒理智,没有被小尹的挑逗行动所迷醉。所以,她看到了镜子中的情形。光线极微弱,看到的情景,也十分模糊,他在镜子中看到了她自己,可是却看不到小于!那一瞥的景象,怪异莫名:她坐在小于的身上,小于坐在椅子上,忽然之间看不到小于,看出来,她和凳子之间就是空无所有的了,她像是悬空坐着。那令得她心头陡然一凛:小于怎么会不出现在镜子之中怎么会?她用力眨了眨眼,想再看清楚,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因为小于已把她抱了起来,一个转身,抱着她走向床边,把她放到了床上。刚才镜子之中看不到小于的怪异情景,令小诗十分震撼,所以她一直紧抱着小于,抱得极紧,她不能失去小于,失去小于对她来说是绝不能想像的事,她要紧紧抱着小于,搂紧他,把他的头埋在他的怀中,以证明小于的存在。小于当然是存在的,而且,由于她异常的反应,兴奋莫名,用他灼热的唇,吻遍了她的全身。 好久,电力供应仍没有恢复,小诗一直抱住了小于,并且再和他一起在梳妆台之前,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让小于替她卸妆。那时,已经点燃了一枝洋烛,在烛光摇曳之中,小诗清楚地自镜子中看到,自己是坐在小于的身上。 然而,她又不以为自己在断电之后一刹那诅在镜中看不到小于是幻觉。她有写日记的习惯,当晚,当小于躺在林上,发出轻微的鼾声时,小诗在烛光下打开了日记簿,记下了这件古怪的事。她还这样写:“那算是什么兆头呢?天!千万别是什么不祥之兆!我生活太幸福,太甜蜜了,不要有任何不幸的事发生在我的身上!”当她写到这里时,眼前陡然大放光明,供电恢复了。小干在林上翻了一个身,小诗忙过去熄了灯。 第二天,小诗整天精神恍惚,极其不安。到了晚上,已经熄灯睡觉了,小诗又硬将小于拉了起来,要小于抱着她去照镜子。小于累得眼睛也睁不开,和她到了梳妆冶前,小请向镜子中一看,吓得全身发麻,双腿发软镜子中只有她一个人,哪里有小于的影子! 她整个人向旁倒,叫也叫不起来,拉得小于也几乎跌倒,等小于用强有力的手把她拉起来时,她鼓起最大的勇气,再向镜子看去,却又看到小于大是疑惑的神情出现在镜子之中。小于焦切地问:“怎么啦?” 小诗心头狂跳,勉力镇定:“有点……头晕!” 小于忽然大有喜色,伸手按住了它的腹际,扬眉,现出询问的眼神,小诗“坯”地一声,在小于的手背上打了下:“你才想!” 小于睡着了之后,她在日记上又记下了刚才的事,而且加上了如下的句字:“真耽心死了,是不是不祥之兆?我害怕死了,希望什么也不是。” 一夜不安,第二天精神不济,回到公司,被同事大大取笑了一番,同事们取笑完了小诗之后闲谈,一个提到了他昨夜看的一盒录影带,电影“天师捉妖”,那是人导演波兰斯基的名作。那同事说“我一个人看,看到老教授发现满厅跳舞的人,在镜子中都看不到,镜中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我吓得要去照镜子,肯定自己是人不是鬼!”他说着,自以为幽默,就先笑了起来。 小诗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噎:鬼不能照镜子,镜子照不出鬼来:人可以看到鬼,但是看不到镜子中的鬼!小诗在刹那之间面色惨白,一个女同事看到,叫了起来:“你不舒服!”小诗忽然有了要呕吐之感,心在突然而来的极度恐惧之中,会有这样的生理反应。于是,她的情形,非但没有再招来同情反倒惹来了一阵“恍然大悟”的笑声。 小诗在定过神来之后,不断地在想: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在镜子中看不到小于?人不能在镜中看到鬼,那么,那么,难道……难道小于是鬼? 当小诗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她几乎尖叫了起来,她立时冲向洗手诅用冷水泼自己脸,好使自己从这个可怕的、疯狂的念头中醒过来。 当天晚上,当小诗把这一切又重写在日记上的时候,她已比较镇定得多,她这样写:“刚才又拉了小于照镜子,完全可以在镜中看到他,清清楚楚连须根都看得见。可是那两次,又不是眼花。会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事会降临在他的身上,所以才有这样的先兆?他会死亡?会变鬼?所以先兆才会叫我偶尔在镜中见不到他?怎么办?怎么办?有了先兆,知道了会有不幸的事发生,怎么预防?怎么预防?谁能帮助我?天!帮助我!” 小诗更不安,一晚转辗难眠,小于倒是呼呼大睡,偶尔翻一个身,就把小诗紧紧搂在怀中,小诗甚至紧张得把手按在小于的胸口,探他的心是不是还在跳动。 折腾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小于起来,望着娇颜憔悴的妻子,又是怜惜,又是责怪:“你这是怎么了?”小诗哭了起来,伏在小于的肩头上,一面哭,一面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并且提出了要求:“你……别出去,至少在家里躲上七天……或者七七四十九天,我托人去找……有办法的人替你解灾!” 小于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一下子把小诗的身体翻了过来,伏在床上,伸手在它的丰臀之上,劈劈啪啪,连打了三五下,下手真还不轻,打得雪白的肌后,呈现了粉红色。他一面打一面斥责:“少胡说八道,什么不祥之兆:我要是快变鬼了,我自己该是有兆头,不会你有了,我反而没有!”说着,小于双手又在小诗的身上乱抓乱扰,小诗又哭又笑,两人闹了个精疲力尽,索性不去上班,打电话请了半天假,尽情享受了一个上午。 下午各自去上班。下班时,小于照例去接小诗,他常常迟到,捱小诗的责怪,不过这一次,倒极准时。他到的时候,恰好看到有救伤车,救护人员把刚才被一辆冒失的货车撞倒的一个女伤者抬上担架,他趋近,立即认出了双目紧闭,满面流血的女伤者是他的爱妻娇妻,是他的小诗。他嚎叫着和小诗一起上了救伤车。 据医生的说法是:“送院途中,伤者已经不治。”好几天之后,小于如同槁木死灰一样坐在梳妆抬前,看着镜子中自己憔悴的样子。忽然之间他知道了:人不能在镜中看到鬼的影子,同样的,鬼也不能在镜中看到人的影子。小诗两次在镜中看不到他,的确是一种先兆,预兆死亡。不祥之极!
(全文完)
《选美记》
以下的鬼故事是卫斯理好朋友小郭的鬼故事,卫斯理迷应该知道小郭这号人物才对!而陶氏集团的陶启泉更是大家都知道普通人物!他在卫斯理的故事份量并不重!但偶而都会出场一下!最近的作品都有提到他,因为他要花他的巨额财产去买生命配额,原因是他很怕死!所以要卫斯理帮他去买生命配额,让他能长命百岁!当然卫斯理对这种人是不耻的!更不会去帮他的。这个故事名为“选美记”,背景是一间大机构选色艺双全的女秘书。各位不妨也可把故事的背景,放在别的各种各样的选美行动上,看看效果如何,悉听专便。 陶氏集团通过了城中的主要传播媒介,发布了一则征聘职员的广告,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好事都甚至夸张地说和皇帝选妃子差不多了!当然及不上古时的皇帝选妃子,可是陶氏集团是亚洲最大的财团,每年的营业额,所涉及的数字,比二等国家的国家财政预算还要庞大,早已有人称之为“陶氏王国”。“选妃子”的比喻,有点拟于不伦,因为那绝不是集团总裁陶启泉藉此选择爱侣,而是集团真正需要人才。 由于聘请的公告中,有“应征者只限二十六岁以下未婚女性”的规定,所以才有了“选妃子”这样的说法。故事既然从个征聘启事开始,自然有必要,看看这个启事的内容。照录启事,由然方便,但很沉闷,还是择其重要的列出,略加解释的好。聘请的职位是“高级行政人员助理,在本集团职级中,列第七级”。 “高级行政人”,可以是总裁、副总裁。“助理”就是秘书,请的是高级秘书─在大集团中,这类高级秘书手,还可能有三五七个秘书协助工作,职位相当高。总裁是集团中的行政职称第一级。第七级,也算是高级人员了。光是地位高没有用,薪酬如何呢? “该第七级职位起薪点,为年薪十万英镑,按年递升百分之十五或以上,并无止薪点。若工作成绩出色,于年终时,可获得最多不超过全部年薪之特别酬金,此项酬金之发付,由集团全权决定。”这是最吸引人的一点了!年薪十万英镑,对高级行政人员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助理”(秘书)来说却是极高薪,大约超出城中正常的薪金八倍到十倍─引起轰动的主要原因在此,金钱在现代大都会,总是震憾人心的话题。何况,还有年终特别酬金,最高可和年薪相等! 薪酬好,条件当然也不简单,拿了一张中学文凭,或是什么商业专科学校证书的,自然连报名的资格也没有。应征者必需有作为各种高级秘书的资格,至少精通一种以上的外语,要求有可靠的,世界公认的大学学历等等。 这些条件以外,还有一些条件十分特别,有以下几条:“应征者只限未婚女性,年约二十六岁。身高至少一百七十公分。”“应征者必须五官端正,容颜秀丽,举止有教养,身形匀称,私生活检点。”“应征者需接受多次面试,另有多项录取要求,在各次面试时说明。”“预定录取人数一名,绝不因合乎条件者不止此数增加。此职位可随工作成绩升至本集团行政人员第二级止。” 各报上都有启事登着,这样的启事,在没有资格应征的人来褚大多数是男性”自然会加以恶意评论,像“妈的,比皇帝选妃子还严”的评语,就是这样传出来的。 负责进行这项工作的是陶氏集团人事总经理齐作宣。能够在这样的一个大财团中,担任人事总经理那么一个重要的职位,自然不简单,陶氏集团的各级员工,超过六万人,分布在银行、工厂、酒店、船公司以及各行各业的岗位上,其中并不包括普通的工人在内,总人事经理,就等于是这一支产业大军的直接负责者。 可是,齐作宣耳高一九一公分,年纪三十岁差两个月,当然也极高的学历,可是人事管理这学问,大学也学不到,他能担任这职位年余,使得高层极度满意,就已证明了他的才能。至于他当初是如何会获得这个职位的,那自然有一段经过,后面有机会,会作介绍。 齐作宣在刊出了这个征聘启事之后,曾和他的顾问,有过一段谈话。他的顾问,其实比齐作宣更值得大书特书,更加了不起,其人姓郭,不肯以真名示人,连名片上印的也是“小郭”两字,他的“郭氏侦探事务所”,论规模之大,设备之全,人才之鼎盛,早已冲出亚洲,成为世界上最具规模、声望的私家侦探事务所了。 小郭和齐作宣,是大学某一时期的同学,齐作宣担任了现在职务之后,由于需要对集团中的许多员工进行调查,就索性和小郭建立了业务上的联系,并且请小郭当他的顾问,两人合作无诋齐作宣有一次,难常务重事会上报告了他和小郭合作的情形,席诅颇有些董事抱怀疑态度:“私家侦探?靠得住吗?” 集团总裁陶启泉笑,替齐作宣回答了这个问题:“别的私家侦探我不知道,但这个小郭,绝对靠得住,我知道他,他是卫斯理的朋友!”集团总裁说了,别人自无异议,至于那个卫斯理是什么人,知道的自然知道,不知道的,就不知道好了,和这个故事,全然无关。 齐作宣和小郭的对话内容是什么呢?齐作宣和小郭谈话的地点,是在齐作宣的办公室。这办公室美仑美奂,那是不必说的,说多了,显得小家子气,要说的是它的特点。它有一面墙,全是单向玻璃,对着一个极大的会客室,也就是说有客人进来,齐作宣就可以通过这面巨大的单向玻璃,观察来人的一举一动,而进了会客室的人,不知道有人在注视他,在他看来,都只是一道墙,墙上甚至还挂了好几幅画作装饰。 平时,这幅单向玻璃用一幅美丽的帷幕遮着,齐作宣等闲不请人进办公室,就算有人进来了,也不知道有这个花样在。齐作宣曾对小郭说“知道我办公室有这个设备的人,连你在内,只有三个,连陶总裁都不知道─怕他反对,因为这种行为,究竟不属于光明正大!” 小郭心痒难熬,想知道还有一个人是谁,可是齐作宣不说他问了,岂不是有失他郭大侦探的身分?所以他花了不少功大明查暗访,甚至动用了大型电脑,分析研究,但都没有结果。 小郭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条件真吸引人,尤其是“可晋升至本集团第二级”,这个人事总经理,在集团中的行政级是第几级?” 齐作宣不断地按着电脑的键盘─他的博士衔头之中,有一个就是电脑博士,他回答“第四级。” 小郭不由自主,伸了伸舌头:“城中传说应征的条件那么苛刻,怕不会有人应征!” 齐作宣道:“错,至今为止,已有七百八十六人应征,而截止日期,还有七天。相片资料,你不必看了,我已经把一切资料,输入电脑,我们的电脑相互间有联系,你可以通过你电脑中的人事资料,把有问题的应征者剔出来!” 小郭的侦探事务所电脑,有着极齐全的“人事资料”,世界各地,尤其是和本城有联系的人,资料更丰富,就算有一个人,三年之前,曾在超级市场偷过一包糯米糖,只要曾被定案,他电脑资料之中就有,齐作宣找他进行初步的甄选工作,自然是最佳人选。 小郭喝了一口酒,齐作宣又说“每一个经过你的资料而认为没问题的应征者,我都准备接见!” 小郭骇然:“那得花多少时象”齐作宣向那幅单向玻璃指了一指:“每五十人一批,在会客室,每批至多五分钟,就可以决定有多少人可以留下来,留下来的,再进行面试─第一次甄选,希望你能参加!” 小郭哈哈大笑,欣然答应:“手持美酒,目选美女,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之间已研究了一些细节问题,一一敲定之后,小郭告辞离去。 七天之后,小郭给齐作宣的报告是:总共一千八百二十名应征之中,有二百一十七人不合适。不合适的原因很多,有的曾有刑事案底,有的曾混迹风月场所,有的曾结婚,等等。余下的人,照齐作宣的计划进行,小郭预算可以度过赏心悦目的六小时。 可是,第一批应征者进来,熙攘一番,各自坐下之后,小郭直跳了起来,杯中的美酒,溅出了大半。哪里有什么美女?目斜鼻歪者有之,体重逾二百磅者有之,小腿与腰身齐粗,肌肤与头发一色者有之;有的浓妆艳抹,一如夜总会侍客小姐,肉体暴露,宛若三级片的主角。更有的,搔首弄姿,丑得令人作呕,转腰摇头,看得叫人闭眼。 面对这种情景,一分钟犹如一个世纪,三分钟后,小郭呻吟:“可否饶了我?” 齐作宣笑:“这一批差些,我看过照片,有几个,极出色的,你稍安毋躁!” 小郭大口吞酒,口中喃喃,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接下来两批,都是如此,到了第四批,眼前陡然一亮,小郭目瞪口呆。在一批之中,竟有两个绝色丽人在! 这两个美女,杂在众人之间可是一下,视线就会落在她们的身上,小郭在事后感叹:“经历过这种情形,才知道“鹤立鸡群”是怎么回事。” 齐作宣在后来感叹:“怎么形容第一次看到她们两个人的情形?说真的,没有法子形容。“西厢记”之中,张生乍一看到崔莺莺,惊艳,一面惊呼“这般可喜娘曾罕见”,感觉是“灵魂飞上了半边天”,灵魂既然离体,这会是什么感觉,又如何形容?” 尽管两个人当时的感觉相同,但是也应该有一番形容。 这两个和众多应征女性一起进来的美女,会给人眼前陡地一亮的主要原,是她们都有雪白的肌肤,白得像是美玉一样,自然光辉流转,令人目为之眩,神为之夺。 其次,她们有极美丽的脸─人的脸是最奇妙的组合,人人的组成部分,都毫无例外地是眼耳口鼻,放在一个形状相类的头颅上,可是却组合出千变万化,绝不相同的种种形状来。而且,全人类在其他方面,意见分歧,但是在辨别美、丑方面,都大体意见一致,标准的美人一亮相,赞叹声也就会来自五大洲、七大洋。这两个美女,有三点吸引人处,是她们的体型,颀长而婀娜,一举手,一投足,都看得人有说不出的舒服。 她们的容貌不相似,一个是标准的瓜子脸,典雅之极,一双眼睛在顾盼之间离勾魂摄魄也就相差无几,齐作宣和小郭在单向玻璃之后,被她的眼波扫中了一下,就至少各有半分钟以上,感觉如同电殛。她短发,在转身时,可以看到她雪白的后颈,那是女性极诱人的部份,不容易看得到,所以偶尔一瞥,就性感万分。她穿着长裙,裙长曳地,裙身奶白,有蓝色碎花。长袖的上衣,绣着若干小蝴蝶,当她走动时,小蝴蝶都像是翩翩地飞向小花。 另一个美人儿却是媚眼如丝,长发,青丝披下来,遮住了她左半脸庞的一大半,连左眼也给遮去了一半,风情之浓,令人喘不过气来。她穿着短裙,把一双再苛刻的标准来衡量,都可以得到满分的玉腿所有的美丽,展露了百分之六十。她腰细,乳丰,短裙之上,露出了一截细腰,深色的衣着,更显出她的肌肤无限地细柔,在散发出难以抗拒的诱惑。 她们出众的美丽,显然引起了同性的妒忌,进来的五六十人,都和她们保持着距离,而她们像是相识,很自然地并肩而立,还握了一下手,这才用十分优雅的姿态,坐了下来,脸带几分矜持,不像其他应征者那样,急于极形极状推销自己。 齐作宣和小郭两人,先定过神来的是小郭。 后来,小郭说“我绝不敢说自己在美色之前比他更有定力,而是事情和我的关系较浅─因为这个聘请的职位,事实上就是充任他这个总人事经理的秘书。他想到日后会和这样的美人朝夕相对,自然神驰天外,没有那么快回过魂来!” 小郭又道:“我?至于我有没有想到,把落选一个当作是我这个侦探社社长的私人秘书?唉!我没有想到,一点也没有想到─要是想到了,也不会有以后的事情发生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当时,是谁也不知道的,只怕,连那两个美女自己也不知道! 小郭一定过神来,就叫:“以下的不必看了,就在这两个中选一个好了!” 他叫着,一面“嘟”一声,大口地喝了一口酒,一面重重在齐作宣的肩头上拍了一。齐作宣虽如梦初醒,神情兀自如在梦中,他连吸了几口气,又连喝了几口酒,才算找到了他自己,大大吁了一口气:“看照片已觉出色,但想不到真人那么美丽!” 小郭又道:“其他人不看了吧!” 齐作宣已完全定下神来:“不,还有几个也很美丽的,看了再翟”小郭自然不再坚持,于是一批一批的看,确然另有几个出色的美女,但总不如那两个那样,叫人看见过了一次之后,就有毕生难忘的深刻印象。最后,连那两个美女在内,一共选了六个。 除了选定的六个应征者之外,其余的,都被通知,不必面试了。人少有自知之明,女性尤然,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传播媒介之中,颇有不必面试者的“不平之鸣”,大提抗议,自然不必细翟依齐作宣的意思,当日就进行面试,小郭在这时,居然不沉迷美色,尽了他顾问的责任,提醒齐作宣:“我们先研究一下她们的背景再膏”齐作宣竟然大有不耐烦的神情小郭再指出:“早就知道你不只是选秘书那么简单,选妻,更加要小心!” 齐作宣瞪了小郭一眼,视线又转向那幅单向玻璃,这时,偌大的会客室中已空无人,可是齐作宣看出去,却还像是看那两美女,在向他美目流盼,巧笑倩兮。 在小郭的一再催促之,他才算按重了电脑的键盘,终端的萤光屏上,就先年现了美女之一的照片─是短发的那一个。半身照,全身照,大特写,近距离大特写,一共有十幅之多,摄影的技巧普通,但这样的美女,三岁小孩替她拍照,也一样可以拍出非凡的美态来。从照片看来,她仕身不如半身动人,或许是曳地的长裙,把美好的身形埋没了。 在照片之后,便是这美人的个人资料:姓名:江落花。(请注意,这是以鬼为题材的小说别误会是什么猛鬼实录之类,小说是虚构的,小说中的人名,自然也虚构。实际上,绝少有人以(落花)为名。所以,也更不必深究齐作宣是否真有其人,因为后来发生的事很怪诞,就算你知道了齐作宣是什么人,他也决计不会承认。)出生日期:一九六三年十月二十三日,出生地点:瑞士。 接着,便是瑞士日内瓦一家医院的出生证明书,然后,就是大学的毕业证书,时间一九八三年,说明这位江落花小姐天资过人,二十岁就完成了高等教育。她会英语、法语、中文、和普通程度的日语。另有一份推荐书,发自一九八七年,是她的雇主所发,那个集团在纽约,推荐书中称誉她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秘书,有惊人的记忆力和服务热忱。电脑萤光屏的资料显示完毕,齐作宣作了一个夫复何求的手势。 小郭却皱着眉,并不作声,过了一会,他才道:“看看那个长发美女。” 齐作宣又按动键掣,萤光屏上又出现那长发美女的相片,也是十幅,全身,半身,大特写,长发如云如瀑,一律遮住了她的左半边脸,看来那是她最喜欢的发型。在照片上看来,她的体型之美,令小郭和齐作宣,每当画面转变的时候,就难免发啧啧的赞美声。两人也不由自主,频频向着萤光屏,举杯喝酒。对着照片,已经酒不醉人人自醉,真难想像,若是面对真人,活色生香,那时双双举杯相碰对酌,会是什么样的滋味。 再看资料,第一二项一现出来,小郭就咦了一声,神情讶异! 姓名:何流水,出生日期:一九六三年十月二十三日。 小郭啊地一声:“同年同月同日生。” 齐作宣吸了一口气:“同一间医院出生,同一间大学毕业,而且,看来毕业之后,在同一个美国大集团工作!有着同样的充满了赞美词的推荐书!” 小郭盯着萤光屏,看完了何流水的,和江落花一样的资料之后,神情更疑惑,望向齐作宣。 齐作宣却完全没有注意,只是长叹了一声,喃喃自语:“唉!都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唉!却教我如何取舍才好?” 看他的样子,有点迷迷糊糊。小郭提高了声音:“她们的资料好像太简单了,应征者不是要责报更详细的资料吗?她们的家庭背景怎样?为什么只字不提?” 齐作宣按电脑萤光屏上出现的应征者需填的表格之中,明显有许多空项,只是有一句说明:“个人资料,如必须知道,可在面试时询问作答。” 两个人的字迹不同,但是所用的字句,竟然一模一样,字用墨水所写,看来,像是鹅毛笔─用这种笔法的书法,粗细有致,十分典雅悦目。 小郭感叹:“美丽女性,无往不利,如果是一个丑八怪,这样填,早就不加考虑了吧!”齐作宣有同感:“自然,可是她们寄来的照片,是如此动人!” 他又大大地喝了一口酒,神情兴奋:“小郭,面试的时候,请你也来。” 小郭道:“一定奉陪─可是,原定的计划是要作深入的调查,还要突击调查她们的私生括不能仓猝决定,要依照程序进行,这些程序,都在征聘章程中详细列明,应征者必需同意!” 齐作宣皱着眉:“老实说这种做法,苛刻得很,会不会引起她们的反感?” 小郭摇头:“不会,这一切不是临时决定,而是早宣布了的!” 齐作宣却言又止再三,才道:“我怕我无法拒绝她们的特别要求。” 小郭明白他的意思,美女软言相求,自然很难拒绝。 小郭一拍胸口:“你不好拒绝,交给我来扮黑脸,第一次面试,六个候选人一起,然后,一切照程序进行,不能因为她们出众的美丽而破例─不彻底清楚一个人的背景而委以重任是十分危险的事!” (缺一页) 那是畸型的,萎缩的腿,而且,鞋子的底,足有三十公分高,这说明她的左腿,要比右腿短了三十公分!一个体态如此优美动人的美女,竟然有一条这样丑恶难看的畸型的腿。齐作宣在刹那诅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上了头,他后退了几步,反手乱抓,想抓住一件什么东西,稳住他的身子,而他的视,一直盯在落花那条畸型的腿上,愈看愈觉得可怕和恶心。 他伸向后面的手,终于抓住了什么,同时,他听到流水就在他的身后,发出一下呻吟声,他转过头去,才知道自己抓住的,竟是流水的头发,她一直用来遮住半边脸的头发。这时,头发被他抓住,扬了起来,使齐作宣看到了流水一直被长发遮住的半边脸。在那半边脸上,有一个相当大的半球形肿瘤,天!那肿瘤上,竟是人脸的五官,眼耳口鼻都有,甚至还像是在向齐作宣挤眉弄眼!齐作宣发出了一下惨叫,连跌带爬,等到他勉强可以站直身子时,落花的长裙已把她可怕的畸型腿遮住,流水的长发也垂了下来,掩住了那恐布绝伦的肿瘤。齐作宣大口喘气,落花、流水一个坐,一个站,一动也不动!多少天来,闭上眼睛就浮上心头的倩影,竟然有那么可怕的真相,齐作宣在极度惊骇中定过神来,就想到被欺骗的无比愤怒。 他哑着声怒斥:“你们两个……” 落花、流水向他望来,神情可怜之极,她们齐声道:“给我们一点时诅我们会……找出一个……令你满意的办法,给我们一点时诅半小时,或者更少!” 齐作宣在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可是他也不能一手提一个把她们扔出去,他重重一顿足,离开了会客室,到了办公室。 落花、流水可能不知道办公室有单向玻璃可以看到她们,所以齐作宣一走,落花就提起了长裙,流水就拨开了头发,齐作宣看了两秒钟,就全身发抖!他一时没有想到两人会有什么令他满意的办法,只是懊恨无比,伸手重重在桌上敲了好几下─就在这时候,小郭推门走了进来,“咦”地一声:“怎么不开灯?” 齐作宣什么也不说只是向会客室指一指,于是,小郭也立刻看到了落花和流水的真面目,那令他连抽了好几口凉气!不必说任何话,都可以知道事情怎么了! 会客室那边,落花、流水互望着,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一个放下长裙,一个垂下了长发,依然是一双绝色美人。又过了一会,一个把裙脚拉起,一个拨开了长发,依然令得齐作宣和小郭两人打冷颤。她们重复着那样的动作,小郭看齐作宣像是老了十年,他完全可以了解齐作宣的心婢眼看可以左拥右抱,享受两个绝色美人的温柔,令全世界男人欣羡,可是现在事实却这样残酷! 过了好一会,小郭才沉声问:“打发她们走?” 齐作宣苦笑:“不知她们还想玩什么花样,她们……求我给她们一点时诅她们会设法令我满意。” 小郭的声音变得尖厉:“你相信?” 齐作宣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一个“且看着再的手势。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大作,齐作宣按下了通话掣,就听到了那带着欧洲口音的男人声音:“郭!” 小郭忙答应着:同时向齐作宣道:“瑞士的那个行家,他一定有了新发现,是我叫他们打到这里来的!” 瑞士的那个私家侦探的声音,听来有点怪异:“郭!你要调查的两个女性,身体都有先天的畸型,一个是左腿萎缩,另一个更可怕,是畸型的双胞胎连体─她的同胎兄弟或姐妹,只剩下一张脸,附在她的脸上,怪异莫名!” 那时,流水又拨起了头发,小郭正可以看到那怪异莫名的情形─不然,还真的难以想像!来自瑞士的报告又道:“可是她平时掩饰的十分好,在精心掩饰之下,她们看来竟然是绝色美女!” 小郭叹了一声:“的确是─你的调查,怎么费时那么久?” 那私家侦探叫了起来:“久?你给的资料,数字有错误,要不是我,谁也没有耐心一直查下去,直到查到她们的名字为止!” 小郭陡然一怔:“什么意思,请详细膏”瑞士侦探提高了声音:“她们在那家大学毕业的年份,是一九三三年,不是一九八三,她们被孤儿院收留的日子是一九一三年!” 小郭的呼吸开始急促,和齐作宣互望着。相差了五十年!小郭立时想到,阿拉伯数字把“1”改成“6”,把“3”改成“8”,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她们更改了证件上的年份! 可是……当两人的心中,涌上无数疑问,而且一股寒意,渐渐散布全身之际,小郭的声音发颤:“可是她们……她们……” 瑞士侦探:“哈哈”大笑:“她们什么,别告诉我你见到她们─如果是这样,你要准备一些道具才是了,例如十字架什么的!” 迅速扩展开来的寒气,令得齐作宣和小郭的头部发胀,齐作宣想站起来,可是双腿软得一点气力也使不出来。 瑞士侦探为他自己的幽默,笑了好一会,才道:“这两个女人,当她们掩饰得好好的时候,简直是万人迷,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求,但是真相始终会大白,也毫无例外地,追求都会舍她们而去,所以,从她们二十岁开始,她们就杀人,把抛弃她们的追求着杀死、肢解,甚至烹食……。” 小郭已经无法呼吸,他看齐作宣的脸上,现出了恐惧的神情正在渐渐加强,令他脸部的肌肉,严重扭曲。小郭的喉际,发出了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传到了万里之外的瑞士,瑞士侦探听到了,他问:“很恐怖,是不是?不过这一切都早已过去了,她们在最后一次行凶时被警方包围拒捕时被枪杀,接近半世纪了!” 小郭和齐作宣,这时,在轰然发响的脑袋之中,都炸出一个字来:鬼!在会客室中的落花和流水,根本不是人,是鬼! 瑞士侦探在问:“还有什么需要继续追查的?” 小郭没有回答,就伸手按下了停止通话掣,他的手抖得骇人,他想叫齐作宣快逃,逃离办公室,逃出大厦去,可就是开不了口,齐作宣的处境,看来和他相同。 两人都无助地望向会客室,落花和流水,还在那里!也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落花和流水,同时发出了一下长叹,又齐声道:“只好这样了,为了令他满意,只好这样了!” 办公室和会客室之间声音的传送也是单向的─会客室的声音可以传过来,办公室的声音,传不过去。小郭和齐作宣心中千百遍地叫:快逃!快逃!可就是提不起脚来。所以他们只好眼睁睁看着。 他们看到,落花站了起来,走向流水,流水也向落花走近,她们在面对面站定之后,又互望了一会,才各自扬手来,按住了自己的双耳。那是在干什么? 小郭和齐作宣才来得及在心中问了一下,就看到她们双手再向上扬,已经把她们的头,提了起来,提离了颈子。 小郭发出了一下呻吟声─他没有听见齐作宣有什么声音,有也听不见,他脑中像是有千百颗炸弹在爆炸!流水捧着她自己的头,抛开一边,伸手自落花的手中,接过落花的头来,按向脖,落花的头,立刻在流水的身体上,灵活地转动起来,并且眼波流转,十分满意的打量着流水的身体。 然后,她游目四顾,来回走动,到了对讲机前,伸手按下一个掣,办公室的对讲机,立即响起了“滋滋”的声响。小郭和齐作宣都没有接听,一则不敢,二则连血都似乎僵凝了,根本不能动。他们都知道了“一定令你满意”的意思─落花美艳无比的头,加上流水无比拟的身体,怎么会令人失望? 对讲机的“滋滋”声一直在响,每响一下,就像是用锯子在两人的身上锯一下,令他们感到抽搐。她按了约有两分钟,没有得到回响,现出不耐烦的神情秀眉微蹙,向着单向玻璃走来,在玻璃前站定,也离得两人更近。那完完全全,是一个真正绝色美女,可是两人上下两排牙齿相叩,发出“得得”的声响。 她到了玻璃之前,伸手在玻璃上摸着,先是神情疑惑,后而恍然大悟,随即十分愤怒,但忽然之间又笑得媚惑之至。只见她轻启朱唇:“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也看到了,怎么样,是不是满意?” 她的身体,作美好而轻盈的旋转,忽然一伸手,一条脆生生的玉臂,穿过了单向玻璃,伸进了办公室,向两人招了招手。紧接着,她的头苋也穿过了单向玻璃,向两人眨着眼。 然后,分明是故意地,她的身子,慢慢地、慢慢地通过单向玻璃,真到整个人出现在办公室之中。 齐作宣脸上的肌肉,由于恐惧而歪曲,僵硬,等到她柳腰款摆,娉娉婷婷向他走过来时,自他喉际,发出了一阵可怕之极的吱吱声。 就在她扬起手,快要碰到正在剧烈发抖的齐作宣时,陡然,有一道十字架形的光亮,眩目之极,射向她那美丽之极的身体! 她发出了一下震耳的叫声,先是伸手遮了一遮,身子迅速后退,随着那道光茫,快疾无比地倒穿出了办公室的窗子,在光芒之中,似乎有淡淡的影子在挣扎,随即不见了,只余光芒仍在。 光芒并不是突然有什么神仙打救,而是刚才,小郭在听到瑞士同行说到一半,知道事有跷蹊时,取过了桌上的纸,在中间用刀划出一个十字架,在最紧急关头,把纸放在台灯前,徒然着亮了灯而形成的,想不到一举成功,把鬼赶走了! 等到小郭定过神来时,齐作宣仍然一动也不动,小郭要在他脸上,重重掌掴三下,才令得他发出一下呻吟声,算是死里逃生。 落花的头和流水的身体被十字架的光芒赶走了,流水的头和落花的身体也同时不见,小郭和齐作宣没有注意她们的去向,在那种情形下,也根本无法注意。等齐作宣可以站起来时,全身汗出如浆,像是从河中捞起来一样。 齐作宣大病一场,卧床一个多月,病愈之后,他选了那落选的四个美女之中的一个为女秘书,那美女的嘴唇略厚,可是也性感无比。 半年之后,齐作宣娶这美女为妻,小郭知道他已从那晚恐怖的阴影中醒过来了,很代他高兴。 一年后,小郭自加拿大开完一次会回来,才一下机,就得到齐作宣猝然死亡的消息。 他从机场赶到殡仪馆,看到了齐作宣的遗容,令他全身冰凉─齐作宣的神情惊怖莫明,由于死亡之后肌肉僵硬,无法回复正常。 而这种惊惧的神情就和他一年之前在办公室中现出来的一模一样!齐作宣是被吓死的!小郭望向珠泪涟涟,哭得像泪人儿一样的小寡妇,吸了一口气:“他遇到了什么,受惊至死?”小寡妇一面抽噎,一面道:“和他说笑话,我问他,第一次面试时,见了那两个女人,眼睛都要凸出来,怎么后来没有下文?他一把搂住我,告诉我,那两个不是人,是鬼!” 小寡妇又抹着眼泪:“我不信,问他怎么知道?他告诉我,那两个人会把头棒下来,互相交换。我告诉他,我也会……接着,他就大叫一声,吓死了!” 小郭的喉间像有东西塞着,但是他还是挣扎着问了出来:“你说你也会……你做……你做了些什么?” 小寡妇似笑非笑地望着小郭,性感的厚唇略翘,反问道“你说呢?” 小郭没有说什么,疾转身奔了开去,一口气奔出了殡仪馆。到了外面,给风一吹,小郭想到是:第一次面试,一共有六个美女,还有三个呢,是不是也和那三个一样?他没有再想下去,因为不敢。
(全文完)
《放屁》
前言 放屁?这不是在骂人,千万别误会!这是一个有关郭氏侦探社小郭所碰到另一则鬼故事! 本人非常佩服倪匡的故事名称,不论是科幻或者是鬼故事,他的题材总是会吸引人去看,例如玩具、眼睛、大厦……一看到书名就莫明的好奇心想去看个究竟,看看玩具如何写成科幻,眼睛和外星怪物有何关系!这是倪匡厉害的地方。而这一则放屁也有异曲同工之处,放屁也可以写成鬼故事!真的不看不行!以下就是故事全文:放屁,是人的生理现象,说谎大王可以宣称:我这一辈子没有说过谎,但是也不敢说我这一辈子没有放过屁。 放屁这种生理现象的形成过程,十分复杂,普通人不会明白也不必明白。这种现象的有趣之处,是同一行为,因为环境不同,而可以引起完全不同的效果。 例如,阁下如果一个人在旷野,就算一分钟内放了十七八个又响又臭的屁,也可以全然不当一回事,但如果和许多人在一起,又是在一个小小的密封空间中的话,那么会引起什么后,真是可大可小,可以发挥想像力,凡可供想像力发挥的,都可以衍化为小说,所以,这个故事也就以放屁为题,敢言开小说界未有之奇。 ☆ ☆ ☆ 大集团业务经理的丧礼,显得很冷清,和他生前的身分地位不是径相称。而且,在灵堂上的人,个个都神情古怪,显然人很善于掩饰内心的感情,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但如果内心的感觉太强烈了,也就不容易掩饰。这时前来灵堂鞠躬的人,就是处在这情形之下,所以个个看来都有点尴尬兮兮,也没有什么人交谈,灵堂中,人虽然不少,可是气氛异常冷清。 大集团自总经理以下,有十一个各部门的经理。惯理,十一部门经理中,以业务经理为首,若是副总经理出缺,惯例,董事局一定擢升业务部经理,现任的副总经理、总经理,都曾担任过业务部经理。大集团的业务范围极广,也是形成业务部经理地位重要的因素。那么,何以在灵堂上会有这种怪异的现象呢? 得花点笔墨解释一下,先从灵堂正中悬的那幅遗像来看,在“德高望重”四个字之下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样貌普通的老实人。天生样子老实,也一直被所有人认为诚实无比的业务部高经理,在遗照上,双眼的眼珠有点略为向上,像是在嘲笑头上的“德高望重”四字。他担任这个职位已超过十年,大集团从上到下,无不对他尊敬,董事局更数次夸奖他“工作忠诚出色”可是晴天霹雳,忽然揭发出,他侵吞巨额公款,竟达到九位数字之多!电脑记录显示,他分三次作弊,达到目的,都是最近一个月的事。 这样的贪污行为,董事会在作公开宣布的时候,用的词句十分激动:“这种明目张胆的作弊,绝无可能不为人知,简直是明火抢劫,以高君在本集团服务的成续而言,他实无可能作出此等愚蠢的行为。所以在事情被揭发之后,董事会首先名见高君,要求高君作出解释,以图挽救高君之声誉,给以改过之机会…。” 董事长对高经理真是仁至义尽了,由于数字太大,人人都觉得事有蹊跷,高经理年已花甲,独身,并无亲人,收入丰富,退休金可观,金钱对他已没有太大的作用。更重要是,董事会中许多成员,都知道他为人淡泊,贪念不强,从任何一方面来看,他都没有理由做这种明知会令他身败名裂,而且连亿分之一开脱的机会都没有的蠢事。 而更令人起疑的是,这一笔巨款,下落不明,不知去了何处,不在他的银行户口,不在他的住所,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被转移到什么地方去了。董事会给他机会,只要他把侵吞了的钱还出来,就准他提前退休,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在充满了疑惑和严肃的会议室中,高经理自始至终,垂着头,也垂着眼睑,视线没有和任何人接触,也不说话,他只是在最后说了一句:“给我一天时间,我会说出一切!” 也有几个董事,主张立即报警的,但是董事长对高经理的印象一直很好,他一拍桌子,作了定论:“好,给你一天时间!”后来,董事长十分后悔自己的这一个决定,因为第二天同样时候,董事会的全体成员,都在会议中等候高经理的出现,有三个董事,还是得到了消息之后,从万里之外赶回来开会。 全体董事没有等到高经理,只等到了噩耗,高经理自集团大厦的顶楼(超过六十层)跳下来,至少有上千人看到他的身体,像断线风筝一样自高空堕下,落地之后,身体已完全不像身体。所以,在出丧时,自然也没有了“瞻仰遗容”这一项,根本没有遗容,如何瞻仰? 丧礼是在高经理死了之后将近两个月才进行的,若不是董事长独力主张,也不会有丧礼。董事长感到,若不是那天,自己宽容得过了分,给了高经理一天时间去考虑,而是立刻把高经理交由警方扣押,那么,他自杀的可能性,就大大减少,就算死,也不致于死得成了一团碎骨和碎肉。何况人也死了,董事长认为,一场同事,总得有点仪式才是。看在是董事长发起的分上,参加丧礼的人不少,但各自神情古怪,那是难免的了。 当然,在高经理死后,就展开大规模的、广泛的调查,巨款分成三次,由大集团的账下,调到了瑞士的一个密码户口,又随即从这个户口,被调到各大城市,超过一百家银行,巨款被分散开来,就不那么惹人注目,然后,全被用现金提走。这样的调查所得的结果,人人都可以得出相同的结论:那决不是高经理一个人的能力所能达成,高经理在最近一年之中,甚至没有出国的记录! 有同党,同党可能是一个犯罪组织,有头脑精明之极的首领。高经理只不过是这个犯罪组织的工具,由于他的职位可以调动巨款,所以就成了犯罪组织的工具!而这个犯罪组织,极大的可能,存在于大集团的内部!有了这样的结果,调查的范围,应该不是很广泛,可是调查工作进行了两个月,却一点结果也没有。 那么多的钱,消失在空气中?有人计算过,就算用大面额的钞票,这批巨款的体积,也可以堆满一个小房间,不可能消失的!由此可知,这个犯罪者犯罪手法之高明,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天下无双!在丧礼上,纵使有点交头接耳,所说的自然也就是这件事。 董事长那天感到不适,由一个护士扶着他上香,他上了香之后,对着遗像,用悲愤而又激动的语气道:“高经理,大家都知道,事情虽然有你的份,但是你也是受害者,不但没有得益,而且赔下了性命。人死了之后都变鬼,望你做鬼有灵,能把主谋揪出来!”董事长这番话,说得咬牙切齿,灵堂上气氛本就十分异样,这一来,更大有阴风惨惨的味道,人人都神情肃穆,静到极处。 董事长是故意说这番话,目的是要观察参加丧礼的人,在听到这一番话之后的反应。他事先联络了具有世界规模的“郭氏侦探社”,由社长小郭亲自出马,率领了二十个干练的私家侦探,携带了微型的摄录设备,在董事长说这番话的时候,对在灵堂中的人,进行了录影。事后,郭氏侦探社又根据当日所得的录影,来察看各人的反应,虽然说这样的做法,类似捕风捉影,而且,就算有什么人在听了董事长要高经理鬼魂有灵,找出主谋的话之后,也断乎不能判他有罪。可是总可以作为调查的目标。董事长是由于几乎可以肯定大集团内,有可怕的盗窃组织存在而又一点也查不出来而生气,所以才不惜采取任何办法,都要把这个组织揪出来,不然,大集团有可能招致更严重的损失! 何况,有许多董事对于集团遭到了那么巨大的损失,而一点眉目都没有,也十分不耐烦,甚至提出要董事长引咎辞职的。董事长在没有办法,又一肚子怒意之余,自然只好不问苍生问鬼神,希望高经理的鬼魂有灵,帮助他把内奸找出来了。郭氏侦探事务所化了一个月的时间,察看了当时在灵堂中,属于大集团的各级人员的反应,并没有发现。人人的神情都差不多,并没有什么人惊惶失措。 如果犯罪者真的在灵堂之上,那只说明一点,现代人对于鬼神之说,不是十分迷信,相信包拯先生若是活在今天,必然无法玩“夜审郭愧”的把戏了。董事长很失望,但也无可奈何,高经理的鬼魂也没有显灵,因为调查工作在各方面,都毫无进展。而业务部经理的职位,十分重要,三个多月来悬而未决,对集团的业务发展,有一定的影响。所以,董事局决定,由人事部门经理,拟好了有资格担任这一个职位的高级行政人员的名单,连同他们的个人资料,一起交董事局研究,由董事长作最后决定。 要遴选新的业务经理的消息一传开去,在大集团内部,引起一阵轰动,希望最高的自然是两位现任副经理,但也不一定是他们,集团也曾破格擢升过高级人员。其他部门的副经理,也都想坐坐这个排名第一的部门的经理之位。于是,明斗暗争、各显神通,各尽八宝,也就不必细述,究竟鹿死谁手,在董事长没有公布之前,谁也不知道,连总经理想在董事长前探探口风,都被董事长瞪了一眼之后,不敢言语。 所有人知道的,只是新业务部经理的人选,必然是在集团二十五个高级行政人员之中,因为董事局对这二十五人发出了通知,通知他们明日下午三时,到会议室旁听董事会会议,会议的第一项议程,就是宣布新业务经理的人选。当天下午,整个集团大厦之中,沸沸扬扬,谈论的都是这件事,前任高经理的死,已经被人遗忘了。董事长没有忘记,他一个人,到了集团大厦的顶楼天台,在几个月前,高经理跳下去的地方徘徊。 天台极宽敞,被布置成花园,要攀过相当高的围栏,才能向下跳,对一个六十几岁的人来说,不是容易的事,由此可知高经理求死的意志,多么坚决。董事长徘徊了一会,长叹了一声:“老高,你有非死不可的理由,我同意,不死,二十牢狱生涯怎么过?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去淌这浑水,只是替你不值,你死的冤,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他又回来走了几步:“你的位置空了好几个月,我就是怕选上了一个,正是害死你的人,不但集团会有更大的损,也实在对不起你!”董事长走集围栏,向下手看了一看,感到心跳腿软,立刻又退了开去。 两时五十分开始,就有高级行政人员陆续到达顶楼的会议室。董事会的成员,也有些早到了的,大家都作皮笑肉不笑的寒暄。在集团大厦的三十二楼,机栻工程部的副经理,一个精神奕奕的青年人,跨进了专供高级行政人员使用的升降机,他也在那二十五名列席者之中,但自知绝不会成为新经理,所以神情轻松。 而也在电梯中的三人,神情有难以掩饰的紧张,接着,电梯在上升的过程中,停了三次,一共有七个人进来,各人都同样紧张,有一个甚至不断抹手心的汗。电梯在五十二楼又停下,总经理和副总经理,一起走了进来,在电梯中的人,纷纷和总经理,副总经理打招呼,电梯中一共是十三个人。 电梯继续向上升,工程部副经理,那个年轻工程师突然先是涨红了脸,接着,大大地一连放了几个屁,人人都向他望了过去。副总经理立时按了电梯的按钮,向青年工程师怒目而视,青年工程师脸红如血,嗫嚅着想解释什么,但终于没有出声,就类似抱头鼠窜,出了电梯,有一大半原因,是由于电梯中有四位美丽能干的女性,其中之一,还是青年工程师暗恋的对象。青年工程师急急向洗手间,逗留了大约十分钟。等他出来,整个世界都翻转了,那架电梯,又上升了三层,突然钢缆断折,自五十七楼直堕到了电梯的地槽,电梯中的十二个人,无一幸免,而且死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青年工程师足有三天,一直在喃喃自语:“要不是放了个屁,要不是放了个屁……。” 董事长乍接噩耗,几乎没中风,但不久之后,就在各死者的住所,找到大量的现钞。犯罪组织,一网打尽!逃过大难的青年工程师,当然是清白的。董事长认为是高经理的功劳,你说呢!
(全文完)
《寻人》
报上刊登着相当大的“寻人启事”大标题:悬红二十万元。内容:找寻失踪者李三根、男、十八岁、身高一点六七米、体重六十一公斤、短发、轻度弱智,自三月十七日下午离家后,不知所踪。 当时身穿蓝色牛仔裤、灰色运动衫、旧球鞋,没有穿袜。若有四方仁人君子,知其下落,通风报信,而致寻获者,重酬二十万元,决不食言,请电……联络。李宅家人启。 那三个人本来绝不会有耐心把这段故事看完,令得他们看完的是那标题实在太吸引人了:二十万元。三个人都很年轻,二十出头,无所事事,接近午夜时分,在马路上闲荡,当然不单是闲荡,要是遇上有适当的目标,他们也不会吝啬使用贴身藏着的利刀,去掠夺他人的钱财。 常言道,心术正,眸子就正。这三个青年只要略留心,就可以知道他们心术不正,因为毫无例外,三个人的眼珠,随着身子的摆动,骨碌碌乱转,也就是在那样的情形下,才发现了那张被一阵风卷起来的报纸。三个人刚转过街角,就有一阵风卷过来,卷得地上的纸醉乱飞,一张严格来说,应该是三分之二张报纸,飞起来。三个人之中的一个,一伸手,想把破报纸拍开去,可是突然之间,在街灯的光芒之下,二十万元四个字,首先映入眼帘,他就改拍为抓,一下子就把报纸抓在手中,像是把二十万元抓在手里一样。 然后,三个人就着街灯,把那则寻人做事,仔细看了一遍。三个人为了方便行动,是叩过头,也插过血的,以兄弟相称。首先把报纸抓住的是老大。看完了做事之后,他们又研究那张寻人启事上的报名照,那是一个看来极普通的青年人,双眼发定,有点弱智的样子。老大抬头看了看老二和老三,摇了摇头,刚想顺手把报纸抛去,老二和老三明白他的意思:要是三个人之中,有一个像这弱智失踪人,还可以有点花样。如今三个人没一个有一分像,自然没有戏唱了。 可是老大却一伸手,把报纸接了过来:“打一个电话试试,蚀,也不过蚀一元钱。”(蚀:为亏的意思)老三点头,补充意见:“不见了人,一定发急,看看我们能捞到些什么,随机应变,不是每天有自痴失踪,也不是每个白痴都值二十万元的。”老大深吸了一口气:“说得是……。”他们加快了脚步,来到了一个电话亭旁,有两个少女正挤在电话亭中,老二走过去,一脚踢在电话亭上:“阿叔等电话用。” 两个少女大惊失色,放下电话,快步跑了开去这只怕是令得少女中止使用电话的最好方法,只不过一般父母兄弟,不会使用。寻人做事上的电话号码,登得清清楚楚,硬币放进去,照着按了号码,电话那边就有铃声响。三个人之中,老二被公认是伶牙刷齿,所以打电话的是他。电话铃声足足响了两分钟。三个人同时骂了一句粗话,老二想把电话放下了,才听得有人接听。那是一个很大声的老妇人声音:“喂,找谁啊!”由于那老妇人的声音极大,午夜的街头又很静,所以电话中传出来的声音,三个人都听得到。三个人心中都是一喜,因为要骗人的话,老妇人总容易下手,而且,老妇人声音那么大,可以证明她重听,自己听觉不好的人,在说话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把声音提得很高。 老二忙道:“阿婆,我有李三根的消息。”他唯恐对方听不到,所以大声说着。老妇人的声音略停了一停,吼叫了起来:“三根?三根?你在哪里?婆婆找得你好苦”说到最后一句,苍老的声音之中,已经带着哭音,听了令人感动。稍有天良的人,都不会去戏弄这样一个老人家,只可惜这三个人什么都有,只是欠天良。老妇人愈是焦急忧虑伤心,他们的骗人手段,就愈是容易施展。老二等老妇人说完,就大声回答:“我们发现李三根在街上游荡,把他带到我们家里,替他洗澡,给他吃得饱饱的,现在正在睡觉,不必吵醒他了,看来他很累,要好好休息。”那老妇人连声道:“是!是!这孩子,就是爱睡觉,别吵醒他。”老二的声音放软:“阿婆,说是找到了李三根,有二十万元花红。”老妇人道:“是啊,是啊,那二十万元,是我的棺材本,一生的积蓄,可是三根不见了,我也只好拿出来作花红,不然找不回来啊。” “谢天谢地,三根总算找到了,他回来,要把他锁起来……”老妇人在唠叨,老二打断了它的话头,他本来想说:“阿婆,你住在哪里?我们锁了三根来,把人交给你,你把钱给我们,这就大家高兴了。”可是一转念间,他想到老妇人家里若是另有别人,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所以一转念间就改了口。这人,小聪明还是有一点的。他改口道:“阿婆,你带了钱,立刻到我们家里来,把钱交给我们,把李三根领回去,记得,你一个人来就好,不要带别人一起来!”老大和老二听得老二那样说,都竖起大拇指,表示老二说得好。老妇人长叹一声:“我当然是一个人来,还会有什么人肯和老太婆在一起,三根要不是有点弱智,也不会肯陪老太婆……”老二忙道:“是!是!我们的地址你记好了,我说,你记,可不要记错了。” 老二说完,同老大投以请示的目光。老大压低了声音:“就把住址告诉她,有了二十万元,还不搬家吗?”老二于是就说了地址,他们住在一幢旧楼的天台上,天台上的一间破屋子,是他们的天下,别人连看都不会来看一下的。老二说了好几遍,再请老妇人重复了两遍,没有错,这才放下了电话。一时之间,三人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这样幸运。 一辆计程车经过,他们立刻上车,十分钟之后,就已经回到了他们的天台木屋。他们三个人很有默契,不必多商量,老三进了屋子,拿了一罐啤酒就下了楼。到街口去等着老妇人。老大和老二略作布置,两个人的心思是一样的,老妇人容易骗,肯上当,就来文的,钱到了手,一个溜之大吉,若是老妇人不容易骗,不肯上当,那就来武的,抢了钱,绑起老妇人,就离开,这破木屋也不要了。 老大和老二也各自喝着啤酒,老大忽然问:“是不是会到了,半夜三更,一个老太婆,会带二十万元现金满街乱走?”老二也觉得有点说不过去,他想了一想:“或许那白痴孙子是老人家的命,为了找回孙子,也就什么都顾不得了,这是我们的运气。” 两人说这话的时候,在天台的石沿后面,望向街上,也看到老三在街口等。等到他们喝第二罐啤酒的时候,看到一辆计程车,转过了街角,减慢了速度,老三奔前了几步,同车中的乘客,打着手势,车子停了下来。不一会,车门打开,一个老妇人行动不是很方便,自车中跨了出来,老三居然像是日行一善的童子军一样,过去扶那老妇人。 那老妇人手上提着一只纸袋,老三伸手想去拿,老妇人却把纸袋紧握在手中不放。老三吞了一口口水:“我的妈呀,这纸袋里,就是二十万元啊。”老三扶着老妇人,进了建筑物,老大老二忙来到楼梯口,只听得旧楼的木楼梯,自底层开始起,发出“哎呀”、“哎呀”的声响,一直响了起来。 在寂静的午夜之中,残旧的木楼梯所发出的声音,十分刺耳,听得出声音在向上移,可是速度极慢。老二性急,想冲下去,被老大一把拉住,低声道:“别性急,总共有四层楼,老人家行动慢,别吵醒了别人。”老二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回,“吱呀”“吱呀”声仍然在传上来,可是总不见人出现,连老大也觉不耐烦了。老大向老二挥了挥手:“下去看看,怎么一回事?” 老二放轻了脚步,虽然这样,可是由于房子实在太残旧,所以老二每下一级楼梯,还是发出了“吱呀”一声响。老二下去时楼梯发出的声响,和老二与老妇人上楼时发的声响,可以分得很清楚,一个自下而上,一个自上而下,过了不一会,“哎呀”声停止了。在四楼上的老大呼了一口气,心想,那是老二遇上老三和那老妇人了。当“哎呀”声突然停止的时候,老大才觉察出,四周围竟是这样的静,他还生怕老二老三会说话,而老妇人若是说话和讲电话一样大声,那么一定会吵醒三楼的住客,只怕会节外生枝。还好,老二和老三算是警觉的,并没说话。倒是寂静维持了一分钟左右,太久了,老大几乎忍不住要向下面大骂粗话口总算又有了声响,仍然是木楼承受重载的声音,“哎呀”、“哎呀”,有节奏,缓慢得离奇,听在性急等待的人的耳中,格外刺耳。 老大又等了好久,那声响还是只在下面响着,他再也忍不住了,把一句骂人的话,在口里打了一个转,就要下去看个究竟,而就在这时,他见到楼梯的转角处,昏黄的灯光下,有人影闪动,看来,终于走上来了。老大闷停了一声,就不再下去,这也才知道,那老妇人的动作,真是缓慢,见到老妇人躯偻的身子,吃力地,慢慢地向上移动,而且,若不是靠着在楼梯的扶手上借方,她根本上不了楼的。 老大看到了这种情形,连忙走下去,去扶老妇人,他自然奇怪老三和老二去了哪里,可是他又怕老妇人一开口就大声讲话,所以,当老妇人向他看来,像是要开口说话时,他反倒伸手按住了老妇人的口,向上指了一指。他扶着老妇人向上走,倒不觉得特别的缓慢,进了木屋,老大松了一口气,一伸手,就将老妇人手中的纸袋,抢了过来,略看了一看,看到袋中尽是一叠的钞票,他不禁心头狂喜。老妇人任由他把纸袋抢了过去,只是望着他笑“你们都是一见面就抢纸袋。”她一开口,老大吓了一跳,因为她说话的声音,十分响亮。老大忙喝:“别作声!” 老妇人的喉际,突然发出了一阵异样的“咕咕”声来:“已经很饱了,不过多来一个也不要紧,总有点声音发出的,你别见怪!”老大怒道:“你在胡说什么?”老妇人咕咕笑:“就像你们胡说找到了我的外孙李三根一样。”老大盯着老妇人看,老妇人张大了口,愈张愈大,灯光昏暗,老妇人张大的口。一片血红,而且血腥气扑鼻而来,老大想起不对头,已经迟了,整个头一凉,眼前一黑,就什么不知道了。 老大、老二、老二的尸体,天一亮就被发现,老大手里还提着纸袋,警方人员打开纸袋一看,全是暝纸。三个人的死亡原因,都是大量失血,可是他们身上绝无伤口,只是七窍流血,看来血是从七窍流失的。四楼有好几个住户,指天发誓,说是午夜过后,曾听到有老妇人的说话声,而且记得很清楚。可是那几句话,也听来全无意义。常言道:鬼,在很多情形下,是自己招来的。说得真对!
(全文完)
《一》
这个故事题目是《一》--很有点古怪,但其实古怪的是故事本身,题目,只不过弄了小小的玄虚,至于是什么巧妙,一开始当然不会就说。 雨不是很大,可是极密。 从窗口望出去,窗外可见的树木,都沾了雨水,叶子在路灯的光芒下,闪闪生光。而在黄色的路灯照耀的范围之内,可以看到闪亮的雨丝。 雨变得大了些,也就可以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淑子忘记了她已经怔怔地在窗前坐了多久,她的视线,一直逗留在那条弯路上,思绪缭乱,忽然想到了诗句“小楼一夜听春雨”,又忽然想到了诗句“悔教夫婿觅封侯”,少妇春闺愁思,就不知有多少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怀。 淑子和大伟的家,是一幢典型的小楼,妙在并不是在郊区,虽然不是在市中心,但是从门口的那条斜路走下去,再走几十级石级,也就可以到达市区。 那条斜路的两旁,全是各种树木,也有许多巨大的羊齿类植物,在林木掩映之中,有着路灯,所以在晚上,在幽静之中,也显得十分有情调。 淑子和大伟在谈恋爱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里,爱上了这里的幽静,那时,那幢小楼就已经在了。小楼高两层,西式,墙上是满满的爬墙虎,有一个相当大的阳台。 他们开始留意这幢小楼时,还是大学生,充满了幻想和憧憬。他们常躲在树丛中,长时间地打量这幢小楼,诉说着心中的愿望。 大伟说:“将来,这幢小楼能属于我们所有,那就太理想了!” 淑子听了大伟的想法,自然而然地吸了一口气,毫无保留地同意:“真是太好了!我会把它布置成地球上最舒适的家,属于你和我,属于我们!” 大伟把淑子紧搂在怀中:“根本不必什么布置,只要有你,有我,这屋子就是快乐的泉源,就是我们快乐的天地,就是一切!” 淑子把头埋在大伟的怀中,低吟:“只羡鸳鸯不羡仙,我可不要做神仙,只愿和你做一世夫妻!” 大伟这一次不同意了:“只是一世?” 恋人的话,大都没有意义,第三者听了,除了肉麻之外不会有别的感觉,可是恋人本身,却乐在其中,只要是恋人,管他是上智下愚,皆无分别。 由于他们对那幢小楼都有了“野心”,所以也就加以特别的注意。在那天晚上,两人起了意,想将这幢小楼据为己有之后,一方面暗中许愿,将来要怎样修整布置它,一方面自然也想知道,小楼现在的主人是什么人。 可是无论是白天或晚上,是天冷还是天热,他们别说未曾见过小楼的主人,连看到小楼的门打开的机会都没有--门一直紧闭着,彷佛下了决心,要把一屋子的神秘,永远关在门内。 不但是门,连窗子也一直关着,窗后厚厚的帷帘,深蓝色,像是住在小楼中的人,都不需要光源,或者,只需要人造光线,而他们又十分吝啬,绝不肯让一丝人造光线露出来。 所以,一到了晚上,在路灯的朦胧光芒之下,那幢小楼,就像是一个绝不会出声的怪物一样,静静地蹲在那里--对了,小楼极静,根本没有声音发出来,像是住在小楼里的不是人,只是飘来飘去,行动了无声息的幽灵。 日子久了,淑子有点害怕,那天晚上,细雨霏霏,他们互相搂抱着,在一柄雨伞下,有顺着斜路走了上来,看到了那幢像是恒古不变的小楼。淑子忽然打了一个哆嗦,指着小楼:“这……不是一间鬼屋吧,我看……打消主意算了!” 青年人天真可爱,在想象之中,那幢小楼,像是必然会属于他们的一样,淑子在这样说的时候,甚至现出了一脸的舍不得和无可奈何的神情。 而大伟则更认真:“那怎么行?我们绝不放弃,就算是鬼屋,也要把鬼赶走,我们搬进去住!” 而淑子这个大学文科的两年级学生,居然只会问:“你有赶鬼的本事?” 大伟豪气干云:“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本事都有!”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接近那幢小楼,到了他们前所未有的近距离,简直就在门前,伸手,可以触及在藤蔓中掩掩遮遮的门铃。 大伟忽然起了一股冲动,他先向淑子望了一眼,淑子立时点了点头。 两人全是一样的心思:从来没有见过光亮,也未曾见过人,不妨恶作剧地按一下门铃,看看屋子中会有什么人出来,都是好的--他们既然认定了小楼未来的主人,也就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正常。 得到了淑子的鼓励,大伟就用力在门铃上,按了一下。 由于四周围十分寂静,在按下了门铃之后,隐约可以听到门铃在小楼内发出的声响,是一首断断续续的曲子,音乐门铃常用的那一种。 在那一剎那间,他们已经十分满足,因为他们甚至未曾在这小楼之中,听到过任何声响。 那一首曲子完了,没有人出来应门,也没有光亮传出来。于是,大伟再按了一次。 一次又一次,他记得十分清楚,他一共按了七次。 他做事一直有锲而不舍的精神--这自然是他后来投身社会之后,不消几年,就青云直上,成了青年才俊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第七次,门铃的音乐声又停止了之后,忽然有一股“沙沙”的声,自门铃的上方发出来。 突然之间有了这样的怪声,把淑子吓得整个人,像小猫一样,躲进了大伟的怀中。 大伟把伞斜向上,循声看去,才看到在植物的叶子下,有一具对讲机在。 这时,对讲机中传出了声音:“谁?” 声音十分普通,是女人的声音,对讲机可能由于久已不用,所以一直在发出“沙沙”声。 如果是第一次按铃,就有了反应,大伟和淑子会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说不定会像恶作剧的顽童一样,立时拔腿就跑。 可是他既然按了七次,也就有时间想好了如何应对,所以大伟的回答,在这春雨之夜,听来当然颇有诗意,他用十分感性的声音回答:“一双在热恋中的男女。” 对讲机中静了一会,仍然是那个女人的声音:“请问有何贵干?” 听得对方的声音轻柔,并无厌恶之意,两人都十分兴奋,大伟趁机道:“你这屋子太可爱了,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出让?我们想婚后……来住!” 淑子在一旁补充了一句:“是真的!” 对讲机中又静了片刻,时有那种“沙沙”的声响,过了一会,只一声幽幽的长叹声。 奇怪得很,那一下长叹声传出的时候,对讲机就没有“沙沙”声,所以叹息声入耳,特别清楚。 那是一下幽幽的长叹,在叹息声中,有着无限的哀思,听得人心直向下沉,沉向不可测的深渊,永世不得超生;听得人遍体生出一种无穷无尽的倦意,觉得生活再无任何意义,可是又不得不活下去;听得人气窒神夺,像是被一口大钟罩了下来,压在钟下,而这口钟的名字,是“无可奈何”;听得人愁肠百结,再也没有能力解得开。 大伟和淑子两人,足有十分钟之久,出不了声,而在那一下叹息声之后,对讲机之中,就再无声音传出。 大伟好几次想再去按铃,但始终没有勇气--他不是没有勇气去按铃,而是没有勇气,再听一次那样叫人听了感到生不如死的叹息声! 自那次之后,他们的志愿不变,但是总和那幢他们心仪的小楼,保持一定的距离。 淑子念的是文学,有志成为小说家,也就加上了她的想象,把那幢小楼,一下女人发出的幽幽长叹声,作为题材,写了好几个缠绵的爱情故事。一起讨论住在小楼中,发出那样叹息声的女人的身分,也成了大伟和淑子之间的最佳消遣。 岁月飞驰,完成了大学课程,投身社会,大伟凭着他的才干,不到三年,已经成为一个大集团中的行政人员,被誉为青年才俊,前途无限,他和淑子的婚事,也被提到日程上来了。 所以,近两三年来,由于致力工作而被暂时搁置了的愿望,也又被重新提了出来。 两人在商量,大伟道:“我一定要那幢小楼作我们的新居,记得吗?我们都下过这样的决心!” 淑子犹有余悸,她无法忘记那一下叹息声,再加上她已经经过了少女的阶段,所以她有点犹豫:“要是业主不肯出让……” 大伟“哈哈”一笑:“不肯出让的唯一理由,就是价格不合意,价格合意了,也就不再存在肯不肯出让的问题!” 这或许是他在商场上几年来冲锋陷阵所得出来的经验,淑子自然没有异议。 大伟服务的大集团有地产部,他向地产部的经理提起,经理拍胸口:“说得是,没有收购不成的商品,我替你去问!” 成功人士讲究办事效率,第二天就有了结果,在大伟的办公室中,地产部经理叫着“幸不辱命”,推门而入,扬着手中的文件--他已经替大伟谈妥了条件,只等大伟在文件上签名了。 过不了几天的晚上,大伟和淑子用钥匙打开了小楼的门,走进去,环境本来就幽静,一进了屋子,更是和与世隔绝一样。淑子感叹:“难怪原来的主人永不开窗,一开窗子,就和外面的世界有了沟通,关上窗子,才真正脱离了尘世!” 大伟嚷了起来:“我可不喜欢与世隔绝,只盼在尘世中,拥有一片净土!” 他说着,走到窗前,把窗子尽情打开,那也是一个细雨霏霏的春夜,雨丝飘了进来,携来了春天特有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屋中的陈设都十分残旧了,可是却出乎意料的整洁。淑子问了两次:“怎么那么顺利就买到了?” 大伟的回答是:“我们集团的地产部经理亲自出马,还有不成功的?” 淑子仍不忘那一下叹息:“原主人是什么样人?” 大伟的回答是:“不知道,早已移民,空了很久,一直在求售!” 淑子“哦”了一声,心满意足地依在大伟的身前。大伟虽然隐瞒了一些话没有对淑子说,可是他绝无内疚,心安理得。 他瞒住了没说的是前几天地产经理告诉他的话:“大伟,这屋子阴森得很。而且,原来的业主,青年守寡,几十年来一直在屋子中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想想,多痛苦。我一想起,汗毛就会竖起来,去年才死了在屋子里面,你考虑考虑!” 大伟一扬眉:“我不必考虑!” 地产部经理拍着他的肩:“好,可是我提议不必让尊夫人知道这些,女人家,总有点神经过敏。” 大伟接受了地产部经理的意见,咕哝了一句:“想不到还会有守寡几十年的痴情女子!”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那一下叹息声,不禁感到一股寒意。 地产部经理道:“听说是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丈夫出外公干,死在异乡!” 大伟吞了一口口水,他绝口不向淑子提起这一切,他们婚后的生活,甜蜜无比,小楼成了他们的天堂,大半年后,大伟奉命到美洲去公干,淑子就每晚等他的电话。约好了的时间,电话快来了,在窗前看春雨绵绵街景的淑子,在急切期待着。 忽然,在极静的环境中,淑子又一次听到了那一下叹息声,那是悠悠不绝的长叹声,听得淑子全身冰冷,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淑子手忙脚乱地拿起电话,那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气急败坏:“大伟……驾车失事……抢救……无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