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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魔花玉石 几日行云何处去?忘却归来,不道春将暮。百草千花寒食路,香车系在谁家树?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 这里是桃花园。扬州城外十里坡岭上的桃花园。 这是一块方圆五里的向阳坡地,一条浅浅的小溪弯成牛轭状从坡地流过。 坡地经人精心的整理过,开辟成了一个个花圃,上面种满各式各样的花木,其中以桃花为最甚。 花枝掩映间,却是星罗密布,壮丽堂皇的台楼阁所连结贯穿。 外围是一道人工挖掘的深沟,和连绵数里的青砖高墙。沟深墙高皆逾数丈,把园里园外隔成了两个天地、两个世界。 桃花园的主人丁世伟,据说是个来自远处他乡的外地人。 十八年前他在这儿买下了这块地皮,兴建了这座华丽气派的桃花园。 他不惜重金聘请名匠,购置花种,培植花木,其中尤器重桃花,于是桃花园异种花卉首屈一指,桃花奇景名传遗迹。 他斗金礼聘武林成名高手看守园林,且对过路的各帮派人物以礼相待,慷慨解囊,因此江湖上无论是黑白两道,还是邪门毛贼,都是他的朋友。 后庭靠左坡场下的树丛中耸立着一座气派的楼房,那便是桃花园的主人丁世伟的卧楼。 丁世伟还没有睡,楼里透射出幽幽的光亮。 宽敞的卧房里,层层纱帷低垂,九盏八角宫灯正散发着柔柔的光辉。 灯光照亮了卧房,一张紫檀镶玉的睡床,锦帐分钩,锻被绣枕,古香古色的茶几、太师椅、条桌,桌上的唐代彩釉瓷瓶光华而高贵。 几幅幽远的水墨画适宜的挂在墙端,使卧房高雅中蕴含着几分恬淡的气息。 这卧房给人的感受是宁静与祥和,但是,此刻坐在桌边灯下的丁世伟却并不宁静,更不祥和。 他坐着,呆呆地望搁在桌上的一柄带鞘的宝剑,昔日神采飞扬的眼睛,此刻黯然无光,一张原本焕发出刚毅、冷酷凶光此刻也有些呆板憔悴。 今日是九月九日。“九九”是个吉利之数。“九九”含天长地久的吉祥之意,所以皇富宫殿的梁往,梁上即刻的金龙,都是多用“九”这个数,连宫门上的卯钉也是“九”的倍数九九八十一枚。 但,这个“九九”对他来说,却是个劫难之数。 十九年前的九月九日,他和他的六个纵横江湖的兄弟栽了个大跟头,从此以后每到九月九日这一天,他便提心吊胆,唯恐对手出现逼他实行当年的诺言。 他改名换姓,乔装易容,就是为了躲避对手。 他以桃花为主的花卉布成奇门八卦阵,用重金聘请武林一流高手护园,就是为了抵抗对手。 在这片宁静祥和的后庭花圃中,隐藏着玄妙的机关,极毒的暗器和十余名一流的高手。他可以看到那楼外黑暗中泛起的森森杀气。 他应该是安全的,但仍禁不住一阵阵心惊肉跳。 人怕心虚,心虚的人免不了胆怯。眼下他就是这样的心虚胆怯。 他伸手抓住桌上的剑,手腕轻轻地抖,青芒流灿。在低低的龙吟声中,剑刃如同一激秋水从鞘内泻出。 房内的九盏宫灯顿时黯然失色。 “呱!”窗外传来一声夜枭怪鸣。 他身子微微一抖,思绪回到现实之中。 他按使剑柄,长一次认真地察看天邪剑。 透过剑刃的寒芒,他看到剑柄、剑身、剑刃上面有一圈因无法魔洗去的血斑,血已经浸透到了剑身的黑铁里,黑红中漫出些鲜亮的红点,极好看且又触目惊心。 他久久地凝视着这些鲜亮的血红点,这颜色比桃花的颜色,似乎要更深一点,更艳一点,更沉重上点。 “当!”窗外又是一怪鸣,好似地狱冤鬼索魂的凄号。 鲜亮的血红点乍地爆大,就象是当年被剑斩下的头,从剑身里跃出,扑向丁世伟! “当!”天邪剑入鞘。丁世伟按住剑柄,心犹自狂跳不已。 罪孽、降念刚动,他猛然一声沉喝:“谁?”喝声中左手已经扬起。 “嗤嗤!”一道青影白纱帏后闪出,银芒敛逝在青影之中。 来人已被天邪寒钉击中?天邪寒然喂有剧毒,为何不见来人栽倒? 丁世伟略一犹豫,欲拔剑,忽听耳畔响起了一个低沉、冷漠的声音:“别动!” 他不仅没动,而且松开了握住剑柄的王指,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知道自己现在只能这么做,因为刚才还空荡荡的脖子上已架上了一个硬硬的冷冰冰的东西。 “有人说天老邪识时务,有人说天老邪滑头,也有人说天老邪心狠手辣,看来这些人都没有说错。”耳畔冷漠的声音继续在口向。 “谢阁下夸奖。”丁世伟不慌不忙地道:“阁下深夜前来桃花园,不知有何贵干?” “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为说话时,手腕稍稍一松。 世伟觉到脖子上的压力一松,立即反肘出击,左臂一肘撞出,右臂斜穿,势如卷瓦,抓着那人手腕便扭。 那人左臂一沉一拂,冷哼一声,右臂往后一扬,立刻将丁世伟的大擒拿手法化解。 丁世伟左手快如闪电,抓向桌上的天邪剑。 “别动!”随头一声冷喝,一束银芒从那人手中猝然射出。 他定住心,沉声喝道:“阁下可是魔花令主?” “哼!”来人冷然一笑:“若在下是魔花令主,你今日这条手臂还留在肩膀上?” 他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道希望之光:“阁下是谁?” “我是谁?这用不着你管。”来人声冷如冰,面罩洞里两眼放亮。 “那么阁下前来桃花园……”他小心地问。 “我说过无事不登三宝殿。”来人仍是冷声道:“我是来传魔花令的。” 丁世伟的心陡地一沉。十九年来,七兄弟东西南北,各散五方,仍是未能摆脱对手的追踪! “阁下传魔花令,可曾带有魔花令主的信物?”他还想侥幸存有一丝希望。 来人从怀中掏出一物往桌上一扔:“你可认识此物?” 丁世伟伸手拎起此物,原来是一块玉石,迎着宫灯光亮照去,玉石内显出一朵异奇的花形,花形中隐显出当年自己刻写下的“七邪剑”三个字。 没错,这就是他与魔花令主当年许定的践诺信物! 他缓缓地将魔花玉石递还给来人,一双犀利的眼睛用乎刃般的目芒盯着对方,仿佛要穿透面罩认破对方的真貌。 来人不仅戴了面罩,站立在纱棘的阴影里,而且还改变了说话的腔调怪声怪气的冷森,他不要说看清对方的来路,就连对方是男是女,他也无法断定。 “魔花令主别来无恙?”他试探性的问道。 “依在下看来,魔花令主无恙与否,该不会影响天老邪当年与魔花令主之约。”来人的意思已十分清楚,显然是奉魔花令主之命逼约而来。 “这个自然。”丁世伟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又问道:“魔花令主的传人已经调训好了?” 来人淡然的道:“我想是的。” 丁世伟皱皱眉头:“但不知魔花令主将应允比武之日定在哪一天?” “今天。” “今天?”丁世伟瞪大了双眼。 丁世伟思忖片刻道:“阁下能否转告魔花仅主,请其将日斯再宽容一些日子。” 来人双眼闪烁着冷芒没有回话,房间里充满了沉寂的气氛。 良久,来人冷冰地道:“好吧,宽限一年,就是明年的九月九日,地点幽天谷魔花坪,七邪对天魔,生死一搏。” 丁世伟张大了嘴:“阁下可以擅自替魔花令主作主?” 来人淡淡地道:“魔花令主早料到你会如此,因此已给了在下允许宽限一年的指令。” “哦”。丁世伟颜笑道:“如此说来,我们七邪兄弟还能多活一年了。” 来人眸光凝重:“难道他真的就没有一点希望了?” “唉。”丁世伟摇头叹道:“这个浑小子光有一张漂亮的嘴脸和一付不怕挨的贱骨头,油腔滑调,怕苦怕累,哪里是什么练武的料。” 来人不以为然地道:“不见得吧,我看丁公子倒是心灵联慧,禀赋极佳,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丁世伟尴尬地笑笑:“阁下是在有意取笑我么?” 丁人正色道:“不,我说的是实话。” 丁世伟瞪圆了双眼:“不!他太笨,太傻,只知道嬉耍……” 来人沉声打断他的话:“不是他太笨,太傻,而是你调教不得法,你把他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儿子。” 丁世伟惊讶地盯着来人:“你对他的情况知道得如此清楚?” 来人耸肩道:“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但他的情况,魔花令主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丁世伟失神地呢喃道:“魔花令主……知道得一清二楚……” 十九年来,自己的一举一动始终未能逃脱鹰花令主的监视。 来人将魔花玉石扔给丁世伟,“明年九月九日,在幽天谷魔花坪恭候丁公子大驾,告辞。” “阁下!”丁世伟唤住来人,声音顿了顿,问道:“魔花令主传人的武功比阁下如何。” 来人微微一怔,随口道:“在下的功夫,怎能与魔花令主的传人相比?” 丁世伟的脸色刹时阴沉得可怕,这阴沉不是冷酷和凶狠,而是沮丧和绝望。 来人沉声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一年之期,为时尚早,日后的事谁能预料?” 声音甫落,一阵清风拂过,纱帏微抖来人身形已杳。 丁世伟怔怔地站在桌旁,如同一尊石雕的塑像。 蓦地,他倏然出手拔出天邪剑,抖手勾功出七朵眩目耀眼的剑花。 剑花聚在半空,他的右手就那么愣愣地伸着,脸上布满的怨恨阴霾却是令人心悚。 丁不一,那个不争气的奴才,那个教不好、打不怕的不肖之子,当真还会有希望么? 天才知道。 日上竿头,灿烂的阳光将圃园照暖洋洋。 不一的卧房补充被染上了一抹朱红。 房内静静的,丁不一侧身向床里睡的还正香。 “公子爷!”仆人卢贵垂手站在床旁叫唤:“公子爷该起了!” 这是卢贵第三次叫唤小主人。 “哎唷!叫什么嘛?”丁不一侧转身,仰起了脸。 一张英俊而带着几分凌人的气势的脸,剑眉,朗目,高鼻梁,嘴唇流露出一股狂然不愿的傲气。 此刻,他还没有睡醒,迷蒙的眸子里还在流转着诡异的异彩,瞳孔中正映现着一幅幅梦中飞跃的画面。 “教师爷已在练功房等候您多时了。”卢贵弯下腰,将头凑近了丁不一。 “嗯,我知道了。”丁不一眯起眼,又侧身滚向床里。 “公子爷!”卢贵急忙道:“老爷吩咐……” “好啦!”丁不一陡地一吼,打断了卢贵的话从床上爬起来了:“小爷这不是起来了吗?” “哎,哎!”贞贵一边伺候丁不一穿衣,一边向房外高声发话。 “阿毛阿狗快送洗脸水过来。” “来啦!”仆人阿毛阿狗应声而入。 丁不一在阿毛阿狗的伺候下洗着脸,随口问道:“老爷子呢?” 阿狗点头答:“老爷子今日一大清早就去知府衙门啦。” 丁不一埋在面巾里的俊脸上,掠过一丝欣喜的笑容。 卢贵狠狠地瞪了阿狗一眼,厉声道:“还不快去给少主人端早餐来” “是。” 阿毛阿狗应声而退。 丁不一篆好锦缎长袍上的五彩丝绒带,抬脚跨出了房门。 “公子爷,您这是要去哪里?”卢贵问。 丁不一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去练功房啊,你不是说教师爷在等着我吗?” 卢贵扁扁嘴,指着他腰间斜插的折扇道:“您这是去练功房?” 丁不一生性豪放,爱出风头,无论春夏秋冬,凡是外出都要带上这柄能显示他贵人身份的桃花扇,因此卢贵断定,丁不一趁老爷不在,又要溜出桃花园了。 丁不一瞪起双眼:“卢贵,在桃花园里是你管我,还是我管你?” 卢贵低下头,神态恭维,但口气却很硬朗:“您是桃花园的少主人,在桃花园当然是您管我,不过,老爷吩咐过奴才,若是少主人……” 他两颊青筋微凸,大有了不一若再敢往外走一步便要动手的意思。桃花园中的人,除了丁不一之外,每一个人,包括仆人在内,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丁不一嘿嘿笑着凑过头对卢贵道:“喂,别用老爷子来吓唬我,亲不亲,自家人,老爷知道我去吉祥睹庄,大了不捧我一顿,但倘若老爷知道你去过五香楼妓院,恐怕你就要吃了不兜着走了。” 卢贵脸色忽地一变,显得有些儿苍白。他没料到丁不一会知道自己的这一隐私。 丁不拍拍着卢贵的肩头:“替小爷担着点,少不了你的好处。”说罢,潇洒地甩衣袖扭头而去。 卢贵呆立在丁不一卧房的房门前,望着丁不一的身影消失在花圃林中,他嘴皮翕动一番,却没有说话,然后转身走向练功房,此刻,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已是少主人的同谋者了。 丁不一笑着跨步在源红的桃林中。 蓦地,他顿住了脚步。 一阵清风飘过林间,花树后。 谁?是一只美丽的蝴蝶? 他隐身在一颗桃树后。 清风凝结在林间,原来是一个花裙女仆。 他隐身的桃树在她身后,因此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她,蜂腰挺拔。四肢心称,亭亭玉立,风华绝代,婀娜多姿。 他从树后悄悄溜出,踞着脚尖儿,向她逼拉,那模样就像是去捕捉一只伫立在花蕊上的彩蝶。 她站立在花前,像是一只正在吸吮花汁的蝶儿,对逼近的危险全然不觉。 他猛然张臂搂向她盈盈一摆的腰身,想把这只彩蝶捕捉在怀中。 她身躯轻轻地一扭,只是那么轻轻地一扭。 他双臂圈了一空,彩蝶从他的肋下额然飞到身后。 他倏然转身,一进,两人对面而立。 她二十左右,一卷秀发高挽,鹅蛋形的脸庞,汉白玉般的洁白而富有光泽,一双充满着天真气的眼睛象嵌在白玉盘上的两粒黑珍珠,端庄娴雅,风姿绰约。 他不觉看呆了,一颗心怦怦直跳。 她沉静地看着他,一双明眸灼灼发亮。 良久。他抿嘴笑问道:“你是谁?”他不认识这个桃花中的女子。 “禀少主人,小女是伙房丫头小贞,这女子认识丁不一。” “伙房丫头小贞?”丁不一盯着她道:“我怎么没见过你?” “禀少主人。”小贞道:“伙房的玉莲姐前天病倒了,我是来顶替玉莲姐的,昨天下午才到桃花园,少主人自然没见过我。”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丁不昂起头,双后反背,围着小贞转了一圈,唬起脸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贞目光沉静得似无底深渊:“小女是伺候人的人,无所谓什么姓名,你就叫我小贞吧。” 丁不一微微一怔,随即道:“家住哪里?” 小贞凝目道:“小女是打工之人,哪里有工做就住在哪里。” “天去是帐,尘沙是席,四海是家。” 丁不一抚掌笑道:“妙,答得妙。”话音稍顿,又道:“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小贞淡然道:“家里的人,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都还活着。” 丁不一又是呵呵一笑:“好,好得很,冲你刚才的答话,我就要安排你一被好差事。” “是吗?”她歪起头,神态是信非信,恰到好处。 “从现在起,你就是桃花园少主人模样。” 小贞冷然一笑,淡漠地道:“小贞无功不敢受禄。我本是个临时顶工之人,怎能升后庭小班头?此事若让才老爷知道了,你又如何向老爷交待?” “这……”丁不一根本就不曾去想过这些,不觉一愣,但立即又道:“这用着你管,老爷那里我自会去解释,老子,小子,小子,老子,小子就是老子,老子就是小子,不就是这么回事?” “不见得吧。”小贞脸上几分嘲谑之色,“少主人不用心去练功,老爷已很是生气,若再怜香惜玉……” 丁不一脸色一沉:“你对桃花园的情况,倒是知道得很详细。” 小贞道:“知处身之境,能观言察色,这是做下人的两大看家本领。” 丁不一眉毛一挑。眼中闪动着狡黠的目光,故作哀怜地说道:“瞧你这美貌的面容,细嫩的皮肤,我怎能忍心让你去做下厨的那种粗活?” 小贞坦然地:“面容是天生的,粗活我已做了,这用不着少主人耽心。” 丁不一盯着她道:“你是个不平凡的女人。” 她不加思索地道:“你是个不平凡的男人。” 丁不一拍掌道:“一对不平凡的人,咱俩交个朋友,怎么样?” “不行。”她语气坚定,断然拒绝。 他抿抿嘴道:“你不要看不起自己,我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伙房的玉莲、香莲、佳莲、阿龙、阿海、阿江,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是下人,能做我的朋友,你为什么不能呢?” 她冷然地一笑:“少主人,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哦?”他茫然不知所云。 “是你不配做我的朋友!”她的声音有些发冷。 风吹扬起她鬓边的黑发,飞扬的发丝衬着凝静秀丽的脸蛋,呈现出一种庄重的威严。 “你敢弄戏本爷”?丁不一脚步一挪,伸手便抓。少爷脾气发发作了。 他虽不用心练武,但从小就在功夫里打滚,练家子的动作,习惯成了自然,这一抓快捷无论,但小贞轻轻一扭便避过去了。 丁不一这才警觉,目芒一闪,道:“你是会家子?” 小贞轻“嗤”一声,道:“亏你还是桃花园的少主人,难道不知桃花园的规矩,没有练过几趟花拳绣腿的人能进得了桃花园?” 不错,桃花园中的人经过丁世伟的调教。个个都是武功卓著的高手,但她只是个顶替的厨工,功夫能好得哪里去? “好,就让本爷领教一下你的花拳绣腿!”他自信凭自己十几年的功底,要制服这个黄毛丫头自是易如反掌。 丁不一一声沉喝,五指如勾,抓向她的肩头,因两人是伸手可及的距离,这一招也可谓是快如电光石火。 小贞的娇躯一晃,像是幽灵幻灭,倏忽不见。 丁不一的爪落了空,眼前不见了小贞的身影。 这小头哪里去了?丁不一心念才动,忽觉后腰被一个尖锐的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接着一声冷喝:“别动!” 丁不一头额渗出一层冷汗,哪里还敢再动,他心中却是懊悔莫及。堂堂的桃花园少主栽在一个顶替厨工的头手下,说多窝囊就多窝囊。 但,更窝囊的事还在后面。 “哼,有人说桃花园少主丁不一,是个堂堂一表的人材。”耳旁响起了小贞冷凉的带有几分揶揄的声音,“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阁下原来是个徒有其表,不学无术,玩世不恭的窝囊废!” “臭丫头,你敢……”他瞪起了眼。 他骤然感觉腰间传来一阵炸痛,便咬了咬牙,铁心道:“你可以刺进去,本爷若皱一下眉头就不算是英雄好汉!” “你也配是英雄好汉?” 随着话音,腰上的压力就顿减,接着“嗖!”地一声挟风厉啸,一根断技蓦然插在丁不一足前的沙石地上。 “臭丫头,看本爷不好好收拾……”丁不一霍然转身,话音顿在口中。 鸿飞冥冥!人声寂寂。花丛林中,哪里还有小贞的半点人影。 第二章 赌注五百万两 “通泰”、“吉祥”、“六合”是扬洲城内有名的三大赌庄。 通泰赌庄位于东街,只设有楼座赌室,布置高雅气派,是官场人员经常出没的地方。 吉祥赌庄位于南街,设有地赌场和楼座赌室,地痞、流氓、贾商、豪客都在这里出入,是个龙蛇混杂的场所。 六合赌庄位于西街,低矮的平房,阴间潮的地厅里摆着十几张赌桌,墙角里站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妓女,是市井小民和无赖们寻欢作乐的场地。 丁不一嫌通泰赌庄太清静,官场的人太小,嫌六合赌庄太下贱,太乌烟瘴气,有失自己的身份,于是,他经常去的是吉祥赌庄。 吉祥,好悦耳动听的吉利的名字。 碧空明净,阳光灿烂,好兆头! 丁不一兴致勃勃地踏上了南街街口。 “丁一爷!”街口传来一声喜悦的欢叫。 丁不一扭头看去。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着锦衣褂,外罩绣花长袍,袍角拖到地上,头戴珠帽,一绍散发,清秀的脸上一双晶亮亮眸子闪着带有几分稚气的异彩,微翘的鼻里垂接着两条“粉龙”。 丁不一咧嘴一笑“这!少年便是他的江湖好友小乞丐余小二!” 丁不一笑着,大步走到余小二身前,黠谑直笑道:“余小二,今日好精神!” 余小二抿起小嘴涎脸笑道:“托丁爷的福,今日中彩了。”话音一顿,“哎,这几天怎么不来,敢莫是把小兄弟给忘啦?” “哪里话!”丁不一正色道:“本爷这几天正在练一种旷世神功,没功夫出来。” “哦。”余小二粉龙“嗤”地往鼻孔里一缩,瞪圆了一双亮眼“什么神功?快说给小兄弟听听。” 丁不一随口道:“降龙伏虎擒豹功”。 “哦。”余小二被神功的威风的名字吓住了:“乖乖!真是旷世神……功。” 丁不一得意地道:“本爷从不练那种三脚猫的功夫,丢人现眼,要练就要练盖世的绝顶的天下无敌的神功!” “丁一爷天下第一,天下第一丁一爷。” 余小二的眼睛绽成月芽儿,笑眯眯的,粉龙又流出了出来。 “哎,赌楼的情况怎样?”丁不一话转到了正题上。 “哈!”余小二拍掌道:“这几日场上来了三只关东肥羊,就等着咱们去宰。” “真的?”丁不一的眉毛一扬。 余小二翘起嘴唇,将小指头指着胯裆:“骗你是这个。” 丁不一满脸异样光彩,嘴唇一呶,兴奋地说:“走!” 好几天没上赌楼,丁不一早巳手痒能耐,此时不禁赌兴大发! 余小二大步跨进吉祥赌场。 “哎!”两个赌场保丁拦着了余小二:“赌场重地,乞丐免入。” “哼!狗眼看人低。”余小二昂起头,抖抖身上的锦衣长袍:“也不瞧瞧小爷今日是什么打扮?” “哈!”保丁瞪眼道:“就瞧你这身打扮?本爷已经上过三回当了,再不会上第四回当,你要是能从身上掏出一分银子,本爷不仅让你上楼,还白待你一壶龙井香茶。” “此话当真。”余小二眯眼道。 “当然当真。”保丁唬起了脸。 另一保丁也凑趣地道:“小乞丐,你若能掏出一分银子后,再掏出一分银子,我就让你上楼厅雅室,还自送你一盘四色干果。” “呀,真是太好了!”余小二拍掌直笑。 “不过。”两保丁沉下脸:“你若掏不出银子,就得从咱俩的裆下钻过。” “哈哈……”围观的看热闹的赌客顿时发出了阵大笑:“钻胯裆,好……主意。” “一言为定”。余小二毫不在意地抖抖衣袖,“我就要掏银子了。” 保丁瞪眼道:“小滑头,少耍花样!快掏啊,快掏。” 余小二摸过衣袖,又撩起长袍,露出长挡胯裤,弯着腰将手伸进了裤头里。 从人哈哈大笑,难道小乞丐将银子藏在那个地方了? “臭小子!你敢戏弄咱们?”两个保丁厉声发喊,“没银子就钻裤裆!” “有……马上就……有啦。”余小二涨红着脸,象个虾公似的弯着腰,手在裤裆里掏着,脚又时不时地踏那拖垂在地上的长袍,那模样实在是滑稽可笑。 众人越发大笑,眼泪都流出来了。 余小二一个趔趄,身子撞在保丁的身上,险些栽倒。 保丁狠狠地将余小二一推:“快掏银子出来!” “这……不掏……掏出来吗?”余小二缓缓地从裤头里抽出手,然后伸直腰,将一锭银子交给另一个保丁,“赏给你。” 那保丁先是一怔,随后捏紧了手中的银子,扭头对楼口高声道:“楼上一位,龙井茶一壶,记保丁陆宝的帐。” “小乞丐今日真有银子?” “小滑头将银子藏在裤裆里,真绝啊?” 众人够笑声中,议论纷纷。 余小二又将手再伸进裤头。 那捏着银子的保丁道:“你还能掏啊?” 余小二眯起眼笑道:“当然能,在这地方上放的银子,要多少能掏多少。”说着,脚踏着了袍边,又一头撞在了捏着银子的保丁身上。 众人哄堂大笑,笑声盖过了地厅赌场的吆喝声。 笑声中,余小二又奇迹般地从裤裆里掏出一把碎银子递给陆宝。“赏给你。” 陆宝立即扭头扯长嗓门道:“雅室一位,四色干果一盘,记保丁胡汤的帐。”话音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在报号声中,余小二用手背抹去消出的鼻孔里的粉龙,抖抖衣袍,十分潇洒地走向楼梯口。 保丁陆宝和胡汤同时举起手中的银子,脸上几分得意之色,今日虽说是赌输了,但银子是赚到了手,高兴之余,两人却又有一丝困惑:“小乞丐今日怎的这么大方?” 突然,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尖叫:“你的银子是我的!” 刚刚散开的看热闹的赌客,一齐掉转头来,看着这两位保丁。 陆宝和胡汤同时接过对方的银子,再摸摸腰囊,咬牙道:“这小乞丐竟敢偷咱们的银子?” 余小二从裤裆里掏出的,是陆定和胡汤腰囊里的银子! 难怪小乞丐今日如此大方。 众人又是一阵会心的大笑。 吉祥赌庄的两位保丁,今日的跟头可栽得不小。 陆定和胡汤同时一喝,转身扑向楼梯口。 “慢!”一声轻喝。“刷!”一把折扇抖开。 “慢!”一阵沁人心脾的桃花清香飘过赌厅,一阵令人迷醉的暖风拂过脸面。 丁不一跨入赌厅,神姿风采,出在陆宝和胡汤身旁。 “丁一爷。”陆宝和胡汤赶紧垂头施礼:“您大爷来了?” 众赌客一齐烘手道:“丁一爷,多日不见。” 丁不一面含微笑:“刷”地收好折扇,抱扇微微一笑,算是回了礼,手一抖,两锭足有五两的银子滚落到陆宝和胡汤的手中。 陆宝和胡汤立即扯长脖子,喊的震天价地发响:“桃花园少主丁一爷驾到——” 丁不一微开折扇,一步一摆地,缓缓地走向楼梯口,神态仪容,高傲潇洒已极。 地厅的赌客知道,丁不一一到,楼上的,赌厅必将有一场豪赌。 楼座雅室,赌战正酣。 余小二和丁不一被楼上的保丁引进雅室。 所谓雅室,实际上就是一间装饰得较为华丽的小房间,一张桌面光滑得如同镜面的赌桌,桌旁摆着靠椅,每两张靠椅间搁着张茶几,茶几上沏着香茶和赌客要的果点。 七、八个赌客对面而从,正在赌骰。 余小二一声尖叫:“桃花园丁一爷到!” 赌客扭头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骰子,朝丁不一拱手道:“丁一爷,您来得正好。” 丁不一眯眼瞧着三个还凝身在和靠椅中未动的汉子,道: “陶公,有人欺辱你了!” 赌客中一位年过五旬,满头白发的老头答道:“这三位关东汉子好手法,三天已赢了咱们三十多万两银票了。” “哦。”丁不一微微一笑,踏步走向赌桌。 赌客们纷纷起身挪协座位,腾出与三个关东汉子对面的赌椅。 “丁一爷请!”余小二伺候丁不一落座后,在他身旁坐下。 丁不一眯眼打量着对面的三个对手。 左边的一个,是个彪形大汉,虎背熊腰,方面大耳,一对突眼,脸相有几分狞恶。 中间一个,是个面色微白的中年人,瘦高个,狭长的脸上一青虚的胡子,尖削挺直的鼻梁,深陷的眼眶透着冷厉。 右边的一个,是个矮汉子,长相猥琐,浑身很脏,令人恶心。 丁不一眼底精光一闪,身子微微往后一仰道:“如果以下没有猜错,三位可是关东赌神胡龙,钱虎,钟豹?” 居中座位上龙眨眨眼道:“没错。阁下就是杨州桃花园花花公子丁不一?” 丁不一笑道:“想不到丁某花花公子这个名号,居然在关东也如此响亮。” 胡龙邪邪的一笑:“关东是出豪杰的地方,花花公子这种名号是不屑一顾的,在扬州赌场、妓院,咱们才得知阁下的名号的。” 余小二小眼一翻就等待发作,丁不一手中的折扇一摆阻住余小二,仍是笑道:“在下还有一个绰号,三位想必是不知道的了?” 胡龙凝住目光道:“请赐教。” 丁不一手中的折扇一横,盯着胡龙道:“在下人称“赌神”。” 钱虎脸色倏变,暴眼精芒进射。 钟豹从椅中弹身跃起,跳到了椅垫上。 胡龙摆手阻住二人,冷声道:“镇赌神?咱们兄弟赌神,打遍天下赌场从未遇到过对手,此次到扬州,打听到阁下是扬州第一赌场高手,特在此等待多日了。” 未等丁不一答话,钟豹接口道:“我们还以为你怯阵,不敢来了呢。” “屁话!”余小二瞪眼道:“丁爷岂会怯阵?他这几日没来赌场,是在练一种盖世武功,叫……哦,叫降龙伏虎擒豹功!” “妈的!”钱虎再也按捺不住,一巴掌拍在桌上,赌碗、赌骰蹦的很高。 “你妈还没出生呢!”余小二不甘示弱,回敬一句,也一巴掌拍在桌了,但随即捂着手哇哇大叫起来。 钱虎霍地站起,袖口一扎,摆出了动手的架式。 陶公等赌客纷纷站起离座,唯恐吃冷拳头。 丁不一极有风度的将手中折扇往桌面上一按:“你们是想赌,还是想打架?” “坐下!”胡龙厉声喝住钱虎、钟豹,然后缓声道:“咱们来此自然是想在赌桌上与丁公子决一雌雄。” “好极了。”丁不一拍拍手:“保丁,换骰子来!” 一个保丁应声而人,手中捧着一只桃花木盘,盘内放着两只精致的骰盒。 保丁将两只骰盒分别放到了不一和胡龙面前,然后垂手退下。 这是一间分出来任赌客自行行赌的赌室,只要不动手打架砸场子,赌场主决不会出面干涉。 胡龙打开骰盒,盒里红绒垫布上摆着九颗制作精美的象牙赌般。他手在桌上一拍。九颗骰子依次从盒内蹦出,弹入空中。 胡龙笑着伸出右手掌,骰子在空中呈一条直线坠入掌心,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好骰子!”胡龙笑道,银子从他握成拳形的手中一颗颗回到盒内。 陶公等赌客看的呆了,张大的嘴半天合不拢来。 丁不一抿着嘴在品茶,脸上接着一丝鄙夷不屑的冷笑。 余小二翘起老高的嘴,高翘的嘴唇上架着两道粉龙,那神气根本没把对手放在眼里。 “请丁公子验骰。”胡龙轻轻地将骰子推到桌中央,口气十分恭维。 胡龙号称赌神,并非浪得虚名之辈,是有心要探听一下对手的虚实。 丁不一抓起骰盒,手腕一抖,九颗骰子同时飞向空中。骰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然后从不同的高度依次落下。 丁不一抄过折扇,用扇杆对着落下的骰子轻轻一磕,“咚咚咚……”一连九磕。“好骰子!”一连九磕,九颗骰子空中咬叉穿舞。 “当!当当……”九颗骰子落入扇面上赌碗中,锵然有声。 “刷!”丁不一抄起折扇一抖,扇面倏合,赌骰倏忽不见,折扇一连三旋,猛地朝骰盒一指,九颗银子从扇内射入骰盒里。 陶公等赌家爆出一阵喝彩声。 胡龙、钱虎、钟豹三人微微一怔。这小子手法有邪门,可不能掉以轻心! 丁不一将折扇斜扇斜横胸前,面含微笑,神情得意极。 论真功夫,丁不一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二、三流的角色,但若论这些歪门邪道的小技,丁不一却是个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 魔花令主的传令人说得不错,丁不一禀赋极佳,极有悟性,只可惜没用上正道“请!”丁不一和胡龙各自将对方验过的骰盒拿至胸前。 “请丁公子划下赌道。”胡龙以静制动,企图后发制人。 丁不一尚未答话,余小工道:“丁一爷,杀鸡焉能用宰牛刀,让小弟先来宰了这三个龙虎豹。” “臭小子!”钱虎、钟豹双双跃起,吼道:“好,咱们就先决一个胜负。” “丁公子,就让他们和先玩玩怎么样?”胡龙眯起眼,扯动着嘴角道。 他这位赌场上的老手,一想借机会看看对方的身手,二是想让两兄弟先胜一阵,也好给高傲的丁一爷一个下马威。 丁不一浅浅一笑:“行啊。” 他的心思和胡龙又何尝不是一样?先杀对方一个鬼哭神嚎。 “臭小子,”钱虎伸出粗大的手边抓向骰盒,边嚷道:“划个道儿来。” “哎,慢!慢”余小二举起手,做了个潇洒的暂停的动作。 “怎么样?”钱虎瞪圆了突眼。 “凭你们两个,用不着划道儿,也不配用丁一爷的用的象牙赌骰。”余小二说着,抓起搁在一旁的骰碗里的三粒银子:“咱们就来个赌大小。” “赌大小?”钱虎突眼凶光灼灼。“就这么简单的赌法,看不起我虎爷?” “哼!”余小二小鼻孔一缩:“小爷就知道你是没上过正赌堂的人,难道赌师爷没教过你,赌大小是赌技中基本功么?就象武功的蹲马桩十锦段,偷功中的抓游鲜叉豆腐一样,全都是基本功。不练好这些基本功,怎能当赌手当小偷?因此,小爷要与你比的是真功夫,货真价实的地道的真功夫!” 钱虎被余小二这一大篇蒙人的话给怔住了,竟傻住了眼。 “不敢么?”余小二挑衅似地歪起了头。 钱虎被激怒了:“屁话!有什么不敢?咱们就赌大小。” “好。”余小二推出骰碗,“我先做庄。” “慢!”钟豹突然发话。 余小二揩揩鼻子道:“你俩一齐押也行,但不能一个押大,一个押小,否则,小爷拿你的银子赔他,拿他的银子赔你,赔来赔去,小爷就没有赚头了。” 钟豹抓过自己身旁骰碗中的银子,往桌中央一放:“用这付骰子。” “唷!想不到你人也矮心眼也细。”余小二瞪起了眼道:“你怕小爷这付骰子有诈?好,小爷就用这付骰子。” 余小二将手中骰投放骰碗,伸出双手在桌面上一错一叠一抄,已将钟豹递上的三粒骰抄在手里。 “掷啦。”余小二一声尖叫,三粒银子出手象陀螺般在桌面上旋转。 “赌赌赌!”骰于在骰碗里还在转动的骰子上。 “下注,下注呀!”余小二朝着钱虎大声喊叫。 钱虎犹豫片刻,掏出一张银票按在桌上:“我押小。” 余小二斜瞟了银票一眼:“怎么就这一点点?” 钱虎歪头道:“一千两银票还少?” 余小二摇摇头,轻叹口气道:“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汉,咱丁一爷最小的赌注也是一万两。” “妈的!”钱虎努目道:“别激老子,一万两就一万两。”说着,又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面上。 “开啦——”余小二在扯着嗓门的叫声中,缓缓地开了骰碗。 “哈!四、五、六,大!我赢啦!” 胡龙没动,脸上静如止水。 丁不一微仰上身,面含微笑。 “再来,再来”钱虎拍桌怪叫道。 “小爷就怕你怯阵不来。”余小二正正经经地卷起衣袖,又抓起了骰子“看好啦。”骰子应声掷出。 钱虎凝住突眼,竖起了两只大耳朵。 “吠!”余小二绽出一声厉喝,骰碗罩住了旋转的骰子。 “下注!”余小二手按骰碗底,扬起头,神态俨然。 这一次,钱虎没有犹豫:“哈!么、二、三,臭小!” 钱虎傻了眼。这是怎么回事?凭他的骰上的功夫和赌场上的经验,赌股点大小,虽不能说百次百中,但也是十不离九,今日怎么连栽了两次跟头? “再来!”钱虎赌兴大发。 一连五殿,钱虎押大,骰就是小,钱虎押小,骰就是大。 五万两银票压倒了余小二的骰碗下。 胡龙仍没有动,脸上拉起了数道刻痕。 丁不一在笑,笑出了声。 陶公等赌空看直了眼。 钱虎还要再赌,钟豹伸直了身子:“让我来。”说着,伸手抓过桌上的骰碗,骰子,“这回我做庄。” 钟豹未待余小二答话,手指一弹,三粒骰子对角立起在桌面上旋转,一碗罩上,嘴里就发出“嘶嘶”的吹气声。 片刻,骰停,声静。 “我押……”余小二正准备下注。 “慢。”钟豹弓起身道:“我说我掷的这一般是三个六,十八点兼一色通杀,你信不信?” 余小二想了想道:“我不信。” 钟豹沉着脸道:“你敢不敢反赌一注?” 余小二目光一亮:“怎么个赌注?” 钟豹沉声道:“如果三个六,你赔我五万两银票,若不是,我赔你五万。” 余小二摇摇头:“这太便宜你了。” 钟豹正色道:“这是公平的赌博。” 余小二歪起头:“如果是个么小三呢?” 钟豹冷然一哼:“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 “如果是个臭小三,我赔你五十万两银子。” “只怕你拿不出这许多银票来。” “五十万两还难不倒咱们。”胡龙接口说话,同时从怀中掏出五张十万两一张的银票递给余小二:“你先验过银票。” “不……不用啦。”余小二眼中闪射着兴奋和贪婪的目光。 接银票的手微微发抖。 丁不一动脚尖,在余小二的脚背上狠狠地踏了一脚。 余小二接下银票,抓起胡龙的骰碗:“我来揭宝!” 丁不一又在他脚上一踏! 余小二全然不理,仍揭开了骰碗。“哈!”余小二拍手一声欢呼。“臭三点,通赔。” 钟豹瞪眼盯着桌上的三个一点的银子,喃喃道:“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天下不可能的事还多着呢!”余小二得意忘形地笑着,伸手去抓桌上压在碗下的银票。赢够了,该下场了! 蓦地,一只手伸了过来,捏住了他的手腕,左手倏地在他手腕衣袖上一划,“赌!”地一声,衣袖破裂,袖内滚出三粒骰子。 “臭小子,你敢偷换骰子?”钱虎怪声吼叫。 “还有这个呢。”胡龙伸手又从余小二手腕内侧,摘下一个磁铁。 余小二的脸色苍白,丁不一的脸也变得异样难看。 “诸位请看。”胡龙举起磁铁道:“他先从偷偷换过骰子,用这假的有磁性的骰来掷殿,然后再移动袖内的这块磁铁,这样碗内的骰子就能依照他的意思翻滚面任何一个点数。” 他边说边当场示范,移动手中的磁铁,桌上的三个被子随着磁铁的移动,果然滚出不同的点数。 难怪刚才掷骰,余小二骰骰赢。这样的掷骰,不赢那才怪呢。 胡龙按住骰对丁不一道:“不知丁公子对此如何交待?” 所有的人眼光都注视到丁不公身上。出了这种丑事,丁不一该一定十分难堪。 不料,丁不一却异常镇定,面含微笑道:“胡爷,赌场上有句话,所谓赌技,赌诈,不赌赖。刚才小兄弟赌的不过是一手诈骰而已,你我赌骰之前,并未说明不许赌诈,现在胡爷既已识破小兄弟诈骰,咱们认输便是,这有什么交待不交待的?” 余小二眼一瞪,接口道:“诈骰也是赌场上的本事,难道你们赌师爷没教过这!功夫无怪乎二位大爷要连吃败仗。教不严,师之情,你们的赌师爷简直是误人子弟……” “妈的!”钱虎哪里还按捺得住,伸手隔桌将余小二拎小鸡似的抓了起来。 “哎”余小二大声叫了起来,“君子动口不动手,动手是小人、王八、乌龟、兔子贼!” 胡龙挥手阻住钱虎:“放下他。” “大哥……”钱虎怒气未息,岂肯放手。 “放下!”胡龙沉声低喝道。 “哼!”钱虎看了胡龙一眼,不敢违命,只得将余小二放回椅中。 余小二噘着小嘴,轻声对丁不一道:“你好狠心,果真是见死不救。” 丁不一手握折扇,斜靠椅背,一副心无穷鹜的神态。骄矜已极。 胡龙等钱虎坐下后,对丁不一道:“请丁公子将桌上的帐结清。” 陶公等坐在一旁的赌客终于吁出了一口气。 丁不一拆扇往桌上一指:“银票都在桌上,余小二先赢五骰,赢五万两,后一骰被你识破,赔十万两,清清楚楚的帐,还要结什么?” 钟豹直起身道:“你该赔五十万两。” “哦,”丁不一微微一笑,“五下万两虽然是个小数,但也不能破了赌场的规定,你事先说过,若是诈骰就要赔五十万两么?” “算啦。”胡龙摆摆手,对丁不一道:“该轮到咱俩了。” 陶公等赌客刚落下的心,一下子又悬起来。 丁不一道:“胡爷有多少赌本?” 胡龙略一迟疑,随即解下腰间布囊,从囊中取出厚厚一叠银票押在桌上:“出门不敢多带,通天银票五百万两。” 丁不一淡淡地道:“五百万两,一骰定输赢。” 陶公等赌客倒抽一口冷气。好大的赌注! “行!”胡龙爽快地:“请丁公子押注。” “刷!”暖风拂面,香气沁人。一面桃花盛开的折扇,展开了压在胡龙的五百万两银票上。 胡龙的一双厉眼盯着丁不一:“这扇能值五百万两银子?” 丁不一浅笑道:“不是这扇的本身价值,而是这扇的信誉值五百万两银子又算什么?” 胡龙定睛细看,这才发现这面桃花扇的右下角,有一“杨州十里坡岭桃花”的印鉴。 陶公在一旁道:“胡爷,丁一爷巨赌从不带银票,全凭这桃花扇作注,凭这扇到桃花园,别说是五百万两银票,就是五千万两银子也保准能取到。” “真的?”胡龙似是不信。 “陶某愿意作保。”陶公甘愿充当保人。 “我等都愿作保。”其余赌定齐声道。 “好。”胡龙伸手按住桃花扇,“此扇就当五百万两银票。” 丁不一正色道:“你下道儿吧。” 胡龙目芒闪烁:“咱俩就来个步步高。” 步步高? 赌桌边有一半的人,不知道这步步高是什么赌道儿,有一半的人,知道这步步高是赌骰中最难的赌技。 丁不一冷傲地一笑:“步步高?雕虫小技。好,就依你来个步步高吧。” 他并没有说假话,也没有吹牛,掷个步步高赌骰,在他手指间本就是一桩雕虫小技。 第三章 美女鬼碰头 说明赌技不赌诈,明掷明赌之后,胡龙的手伸向了骰盒。 九颗象牙骰子捏在手心,目光盯着丁不一,五指猛然一拨,手心九颗骰子,分成三拨旋出。 三拨般子象陀螺在光滑的桌面上旋转,然后成了三排骰子旋的速度开如减慢,“嗤嗤”的旋转声减弱,骰点逐渐显露。 陶公等赌客瞪圆了一双双大眼。 丁不一望着渐渐停下的骰子,嘴也出一抹似笑非笑,蕴意颇深的浅浅笑纹。 骰子打摆似的颤抖了几下,终于停稳下来。 三排九颗骰子,依次的点数是:一、二、三、二、三、四、三、四、五。果然是个步步记。 余小二看傻了眼,这可是真功夫! 胡龙也斜着眼,眼角挂着讥诮的笑意。 钱虎和钟豹喝彩一声:“好!” 胡龙冷声对丁不一道:“丁公子,该你掷骰子了。” 丁不一抓起骰盒中的九颗象银子,在手心掂了掂,缓声道:“如果我掷出个步步高,这局怎么算?” 胡龙道:“当然是平局。” 丁不一摇摇头:“不行,我说过要一骰定输赢。” 胡龙没料到丁不一会提出这个问题,于是想了想道:“你说该怎么办?” 丁不一从旁边的骰碗中抓出三颗骰子,胡龙道:“我手中九颗骰子加上这中颗,一共是十二颗,如果我掷出个顶天立地的步步高,我主算赢了,如掷不出就算输了,怎么样?” 九颗骰子掷出个步步高,已是不易,十二颗骰子掷出个顶天立是的步步高,更是困难,十二颗骰子中还有三颗质地不同的骰子,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一言为定。”胡龙肯定地点点头。 丁不一举起了手中的骰子。 “丁一爷,你……能行吗?”余小二拉拉丁不一的衣袖,鼻孔里的粉龙滑了进去。 “哈哈……”钱虎和钟豹发了一阵大笑。 陶公等赌客面色微白,暗中为丁不一捏一把汗。这一骰对他们来说,也有相当大的利害关系,丁不一赢了,少不了他们的好处,丁不一输了,扬州赌客的名声就会一落千丈。 “嘿嘿。”丁不一冷冷一笑:“雕虫小技,何足道哉?你看清楚了。” 丁不一说话声中,五指将手中的十二颗骰子下齐弹出。 弹力极强,为旋转的骰子发出呼呼的风声,没有规律,骰子像流星般在桌面奔窜,交织成网。令人眼花缭乱。 十二颗骰子中,一颗骰子旋到了不一胸前,开始减速,然后摆了两下,蓦然停住,骰点是“一”。接着,第二骰子又旋到第一颗骰子旁缓缓停住,骰点是“二”。接着是第三颗,骰点是“三”,往下是第四颗、第五颗…… 十一颗银子呈一条长龙,在丁不一胸前的桌面上排列起来,骰点是:一、二、三二、三、四;三、四、五、四五六……只剩下最后一颗骰子了,那摄于正借着最后的一点余力,在努力靠近长龙,从那摇晃的骰面上可以看到那缀红的六点。 第三骰为一节,从一到六,顶天立地的步步高。简直不可思议。 所有的人都看傻了眼,包括胡龙在内,这小子的赌技,简直是神乎其神。 第十二颗银子靠上长龙,正要落下缀红六点的骰面。 蓦地,胡龙眼里闪过一道冷厉的目芒,陡然一声大喝:“好骰!” 随着这声喝喊,刚落下的骰子猛然往上一跳,翻成了“三” 点。 丁不一睁大眼,一抹得意的微笑冻结在惊愕的脸上。 余小二跳了起来,尖叫道:“这是什么回事?” 功亏一篑。这该死的最后的掷,陶公等赌客暗自忱惜不已。 “承认了。”胡龙伸手抓向桌面的桃花扇和压在扇下的银票。 “慢!”丁不一出手按住胡龙的手腕。 胡龙歪歪头,用嘲弄的口气道:“咱们说过,这一骰是赌技不赌诈,你为何运功吹气,借力发喊,翻动我的最后一粒骰子?” 胡龙冷笑道:“你说我赌诈有何证据?借力发喊,翻动对方的银子?说的倒轻巧:你喊一粒骰子给我看看。” 丁不一武功不精,内力平平,要运功吹气,借发喊之声翻动数尺外的骰子,哪里办得到? 明知对方使诈却无法揭穿,丁不一一急之下,化掌为爪抓向胡龙手腕,以无赖对无赖,只要制住对方,还怕对方不认帐? 胡龙阴阳手一翻,抢先抓向住丁不一右手腕,丁不一只觉右臂一阵酸麻,右半身子已不能动弹。 论武功,丁不一远不是胡龙的对手。 “想用强?”胡龙冷哼一声,五指透出三分功力。“小于,你还差得远呢。” 一阵裂骨的奇病痛彻肺腑,丁不一头额顿冒出豆粒般的汗珠,但他咬着牙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横竖是一刀,又何必那么窝囊! “丁一爷快……快使你的降龙伏虎擒豹神功啊!”余小二急声发喊。 丁不一咧着嘴:“那功我……还没练成呢。” “丁一爷,你认栽吧。”胡龙呵呵一笑,接间又添了一分功力。 陶公等赌客哭丧着脸,今日这跟头是栽定了。 “还有小爷我呢。”余小二从椅中跃起,张牙咧嘴地扑向胡龙“看掌!” “臭小子,滚回去!”钱虎扬起大手,扇出一巴掌。 “咚!”余小二回坐到椅子中。捂着半边脸,大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胡龙正欲待丁不一告饶,忽然眼前一亮,桌旁多了一个人,耳畔响起了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胡爷,请松手。” 那声音像磁性般惑人,胡龙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桌旁站着一个女人,眼似秋水,眉如远山,柳枝般婀娜的岙上,穿一件白色的滚边衫裙,宛若天边的新月,令人神情清爽。 那红扑的脸象灼灼红榴,淡淡丽日,叫人汗毛舒展,周身也发热。 胡龙等人看傻了眼。这是打哪来的绝代佳人? 丁不一看直了眼。小贞这丫头到这里来干什么? 登登登!七、八个手执各种器械的保丁,闯进了雅室。 为首的保丁头目问道:“出了什么事?谁杀人了?” 小贞扭头笑道:“没事。” 胡龙和丁不一不觉同时道:“没事,没事。” 保丁头目怔了怔,拱手对丁不一道:“丁一爷,若有什么事请吆喝一声。”说罢瞅了瞅胡龙三人一眼,这才挥手道:“走。” 保丁走后,胡龙笑着问小贞:“姑娘,芳名大姓?” 小贞尚未回话,丁不一得意地扬起头,抖着酸麻的手臂说道:“她是咱桃花园的丫头小贞。” 胡龙深陷的眼珠溜溜一转:“姑娘刚才说请松手,这是什么意思?” 小贞浅浅一笑道:“没什么意思,是请胡爷得放手时且放手,当饶人处且饶人。” “放肆!”丁不一唬起脸道:“本爷什么时候要人饶过?” “哎!小姐姐,你说这话就不对了,”余小二道:“明明是他们赌诈,运功吹气坏了丁一爷的顶到立地的步步高,而他们又不认帐,怎叫丁一爷服气。” 小贞眼光瞟过桌面:“唷,九对十二,胡爷,您即算是赢了这一局,恐怕也不算是光彩。”说罢,扭头对陶公赌客道:“你们说是也不是。” 陶公等赌客闻言,一齐点头道:“是,是。” 胡龙目芒一闪:“依姑娘的意思是……” 小贞道:“咱们再赌一局。” 胡龙眯起眼:“你也赌?” 小贞落落大方地说:“桃花园中的人谁不会赌?” 丁不一拍掌道:“说得好。” 小贞又道:“你不敢与我赌?” 胡龙眼一睁:“笑话!不过这一局不管怎么说这是赢了,五百万两银子白放一局,岂不太亏了我。” 丁不一瞟了小贞一眼,眉毛一挑,说道:“你若赢了这一局,我就将她送给你做老婆。” 全场的人悚然一惊,余小二从椅子中高高地蹦起,又和重重地落下。 胡龙眼中燃起一团烈火:“真的?” 丁不兰的眼光从眼角边瞟着小贞,沉声道:“桃花园中无戏言。” 钱虎和钟豹同声道:“我人兄弟尚未分家,要做老婆的,就是我们三个的老婆。” 丁不一眉头一皱,天下哪有三个男人共一个老婆的?他目光再次瞟向小贞,这下子小贞该自己求饶了。 不料,小贞却对胡龙道:“行,这一骰我若输了,就做你们三个人的老婆。” “好!”胡龙眼中精芒毕射,“请姑娘划下道来。” “慢!”丁不一一声沉喝。 “少主人还有何吩咐?”小贞眸光如秋水。“是害怕小贞赢不了这一局,真给胡爷三人做了老婆?” “嗯……”丁不一不知该如何回答小贞的话。 “请姑娘划下道来。”胡龙唯恐小贞反悔了,连紧催促。 小贞道:“好,咱们就掷个鬼碰头。” “鬼碰头?”胡龙傻了眼。他在赌场上混了半辈子,从未听说过“鬼碰头”这道儿。 胡龙扭看看钱虎和钟豹。钱虎和钟豹摇摇头,他俩也不知什么是鬼碰头。 丁不一也怔住了。小贞划下的是什么赌道儿? 陶公等赌客也在用眼光互相询问:“什么是鬼碰头?” 余小二眼眸子溜溜一转,呼地站起,用手背措去鼻孔下的粉头说:“胡爷,你连鬼碰头也不知道是什么赌道儿,还称得上是什么关东赌神?我看只能叫关东赌孙。” 钱虎拍桌骂道:“妈的,臭小子。” 胡龙扬手阻住钱虎,沉声问余小二:“你知道什么是鬼碰头?” “我当然知道。”余小二挺起胸,晃晃头,神气十足地说道:“小爷来告诉你什么是鬼碰头,听好了!这鬼碰头就是,赌骰双方一方先掷骰子,这是随手的一掷,无论掷出个什么点数都行,而后掷的一方则必须掷出同样的点数……” “哦。”胡龙截断余小二的话:“这不就是喜相逢?” “哎,不对!”余小二正色道:“小贞姑娘如果和丁一爷掷,这就叫喜相逢,和你们掷就只能叫鬼碰头,这是万万乱不得的,俗话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是这个道理,小贞姑娘,对不对?” 小贞抿嘴道:“不错。” 陶公等赌客发出一阵大笑。鬼碰头原来是小贞换个招儿,骂胡龙三人是鬼,真是骂得妙极了。 丁不一更是得意已极,抚掌大笑:“妙妙,何其妙哉!” 胡龙按着桌面的手背上青筋在跳动,显然是处在极度的激动之中,但他强压着怒火,没有发作,沉静地道:“请姑娘掷骰。” 刹时,笑声顿敛,室内的气变得异样的凝重。 五百万两银子加上一个女人命运的赌博,实在是紧张得令人窒息。 小贞抓起丁不一面前的十二颗银子,缓声道:“出骰十二颗粒,一骰定输赢,胡爷是否有把握?” 胡龙没有想到小贞的是十骰,不觉犯难,要一手掷出十二人与对方相同的骰点,他实在是毫无把握。 于是,他沉吟不语,没有答话。 小贞抿唇,道:“掷鬼碰头骰,先掷者为鬼搬”信手一掷,散开的骰子就象四处逃窜的小鬼,掷骰者靠的是运气,呼天由命的无奈,和提心吊胆的等待。 众人都用心地听。 丁不一双目微垂,脸上透出一丝沉思,不见了往日的憾散和嬉笑。 小贞继续道:“后掷者为捉鬼骰,掷出骰就象一个个威风凛凛的钟馗,擒拿着小鬼,每对中一骰,就捉住了一小鬼,掷骰者靠是技巧,捉鬼的勇气和真正的实力。” 胡龙冷冷一笑道:“你用不着激我,我就先掷,掷鬼等你来捉我。” 未等小贞答话,胡龙抓起旁边骰碗中的三粒骰子和在九粒象划骰中,信手一撤。 胡龙终不愧是赌场上的老手,关东赌神这名号也非虚名,他在赌场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应变能力极强,他认定小贞是在激自己,所以决心不上当。如此大的赌注,成败在此一骰,他不能做没有把握的事,因此他甘愿低头做鬼。 骰子在桌上跳跳蹦蹦,滚出了三、一、六、四、三、五、二、四、一、六、二、五点数。这是十二个完全没有任何规律的点数。 胡龙嘴角绽出的一丝笑容,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住了小贞。 他认定自己赢定了。小贞绝不可能一手掷出这十二个点,就是魔宫盖天魔王转也掷不出来,而且即使退一万步,小贞能掷出这个点数,他仍可重掷出这个点数,他仍可重施放计,再运功吹翻一骰,使小贞束手就擒。 他笑了,得意而自信的笑。 小贞举起了手中的银子。 “别掷。”丁不一突然一喝,伸过手来。“让我来。” “少主人……”小贞缩回了手。 “你不行的,让我来吧。”丁不一神色有焦急。 他因为早上林园中的事,对小贞有几分气,所以刚才故意把她押上了赌注,想借此吓吓她,没想到她竟会答应了,这下可糟了,他怎能将她送给这三个赌棍做老婆? 小贞噘起小嘴道:“是你把我押赌的,现在我是在赌自己的命……” “哎呀。”丁不一急着道“我……是闹着玩的。我糊涂了,我该死,行不行?快把子给我,我或许还能拼一拼,你若掷骰子就输定了。” 丁不一也是个赌场老手,人机灵得很,他知道自己若掷这一骰,碰运气或许能掷出个对方的点数,即算不能,还可以赖,至多多赔些银子就是。但若这一骰,小贞掷下去就没得救了。 因为他断定小贞这一骰掷不出个鬼碰头,那时候他想赖也没法赖了。 他贞却仍缩着手道:“这一搬是胡爷和我赌的,你要掷,谁知胡爷肯不肯?再说,要是这一骰你掷输了,你嫁给胡爷三人做老婆?” “你……”丁不一涨红了脸,伸就去抢小贞手中的骰子。 “丁公子。”胡龙弓起身,伸手隔住了丁不一。“你有把握促住我的小鬼?” “没有。”丁不一坦然的承认。 “那么你是想赖了?”胡龙已猜到了他的心思。 丁不一目光一闪道:“咱们换个赌注如何?” 胡龙狡黠地笑笑:“怎么样换法?” 丁不一沉声道:“这一骰我赢了自不用说,若输了,赔你一万两银子。” “唷!”陶公等赌客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余小二一双圆圆的大眼直盯着丁不一。 胡龙眯起眼,故意翘翘指头:“这丫头能值五万两银子?” 丁不一双目一亮又暗,道:“别卖子了,我若输了,赔你一千五百万两银票!” 小贞眼底深处闪过一道灼灼的光亮。不知是感激,还是嘲弄。 “哈哈哈。”胡龙歪头发出了串长笑:“丁公子,你想玩,留待下一局吧,这一骰,我和小贞姑娘是赌定了,姑娘,请下骰子吧。” “掷啦。”小贞一声轻叱。手中的骰子也随着弹动的五指洒向桌面。 “糟!”丁不一暗喝一声,目光呆呆地盯着了桌面上的旋转的骰子。 骰带着旋转的呼啸声在桌面上乱窜,然后逐一旋至小贞的身前。 巧,真是太巧了。小贞的掷手竟和丁不一的手法一样! 第一颗骰子停稳,三点! 第二颗骰子停稳,一点! 第三颗骰子停稳,六点! “啊,捉住了捉住小鬼了!”余小二领头发出兴奋的欢呼。 “啊,捉住了!”陶公等赌客跟着也附合助威。 在欢呼声中,银子一颗颗地靠拢停稳,四点、三点、五点、……哈!全捉中了! 丁不一看直了眼。小贞的弹骰手法居然比自己强过了许多。 只剩下最后一颗骰子了。 所有的眼光都注视着这最后的决定胜负的一骰。 骰子靠上了长龙,五点和一点的两个面在交替摇晃。 丁不一的脸色苍白,捏拳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胡龙头额渗出了一层豆粒般大的汗珠。 骰子还未落下,小贞拍手道:“我赢了。” “好骰!”胡龙爆出一声喝彩,故技重演。 骰子向一点的一面倒下,接着随着胡龙的喝声,猛向上一跳,翻面了五点。 鬼碰头!十二颗骰点全中,小贞赢了。 胡龙傻着眼:“怎么回事?” 小贞指着最末一颗骰子道:“诸位可看清了,刚才的骰子随着喝彩声中跳翻了一个侧面,这便是胡爷的杰作,他在与少主人的对局中已用过这一招了,我料定他在这一局也会故技重演,所以在最后一骰点上冒除少透了一分弹力,如果刚才胡爷不这么一喝,这搬就会是一点,我就真要功亏一篑了。” 丁不一脸色转红,眉宇间春风荡漾。 小贞这一招,不仅赢得了这一局,而且还揭露了胡龙的作祟。真是聪明已极! 胡龙面色铁青,想不到终日打雁,竟被雁儿啄了眼,今日栽倒在这个小丫头的手里! 钱虎和钟豹霍地站起,双目凶光毕露,大有大打出手的架势。 丁不一眉毛一扬,袖口一卷:“怎么?想要打架么?” 余小二跳到椅垫上:“吉祥赌场可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刹时,室内空气滚烫。只差点火星就会燃烧。 良久,胡龙挥挥手:“咱们走。” “大哥……”钱虎就是不服气。 胡龙沉着脸,厉声道:“走!” 胡龙,钱虎和钟豹等离桌走了,留下了整整五百万两的银票。那是他们的全部家当。 胡龙三人一走,丁不一立即神气起来。他指着桌上的银票对陶公等赌客道:“你们车了银票,全拿回去。” 陶公哈着腰道:“丁一爷,这……” “哎,别不好意思。本爷叫你拿,你们就拿。”丁不一豪爽地挥着手,眼光却瞟着身旁的小贞。 小贞俏立在桌边,挺拔着单薄的身躯,微翘着薄薄的嘴唇,脸上是一片沉静。 丁不一觉得脸上露出愧疚和羞惭。刚才若不是小贞来解围,自己现在还不知该是什么模样? 他悄悄地凑拢过,低声道:“谢谢你,刚才是我不好,但不我是故意的……” 小贞淡淡地道:“少主人该回去了。” 丁不二发还了陶公等赌客输掉的银票,打发过赌场的保丁等人之后,兴致致勃勃地离开了赌场。 “喂!”他靠上小贞:“你什么时候练就了这一手赌技?” 小贞没有答话,眼里闪烁着冷冷的光。 “绝话,真是绝活!”余小二连蹦带跳地窜到小贞身旁:“小姐姐,什么时候教我一手绝活?” “去,去,”丁不一挥着手,昂起头道:“你那三脚猫的小偷功底就想练绝活?简直是白日做梦,象本少爷这种功底还差不多。”说着,头一扭,凑近小贞:“哎,小贞,教本爷这手鬼碰头怎么样?” 小贞眉头一皱道:“少主人练赌技和练武功一样,是要有热心和耐心心的,常言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小贞叹了口气,打断他的话:“少主人练武功若有这份热心就好了。” 丁不一微微一怔,旋即道;“练武功有什么用?又累又辛苦,又不好玩。” 小贞道:“练武功可以强身健体,可以有受强人的欺凌。少主人若是练好了武功,刚才就不会爱这手腕之苦了。” 丁不一却不以为然地道:“我终究还不是赢了!” 小贞耸肩道:“你以为这件事已经完了?” 丁不一瞪起眼:“不完还怎样?” 小贞深沉地道:“若我猜得不错,胡龙三人一定会在城门外的山坡等候咱们。” “哦。”丁不一忿忿地道:“三条关东恶狼!” 小贞问:“咱们还走不走野坡?” “走,当然走,为什么不走?”丁不一说着唤过余小二,塞给他一叠银票,在他耳旁说了一番话。 余小二脸色肃然,转身飞也似地跑了。 小贞看在眼里,没问,没吭声。 丁不一凑过,涎脸笑道:“刚才你要是输了那一骰,真给那三条恶狼做老婆?” 小贞轻“嗤”一声,没有答话。 丁不一愿笑道:“你真漂亮,就象是草……窝里的凤凰!如果你生在大户人家,定是个高不可攀的角色,怎么能嫁能那三个赌棍?如果要嫁的话,至少也要嫁给我这样的少爷公子。” 小贞冷然道:“你不配。” 丁不一歪起头:“我为什么不配?” “我要嫁的是真正的男子汉。”小贞说罢,脚步骤然加快。 “哎,等等我!”丁不一撩起袍角,追逐上去。 一个跑,一个追。转眼之间,已到野坡。 这是回十里坡桃花的必经之路。 小贞料的不错胡龙、钱虎和钟豹三人正横立在坡路上等着他们。 丁不一踏步向前,厉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难道还不服输?” “是的。”胡龙冷声道:“咱们不服输,还想与丁公子比试一场。” “那好。明日上午吉祥赌楼见。”丁不一颇有气派抖抖衣袖,就要走。 “咱们现在就要见分晓。”胡龙右手一伸,挡住了丁不一的去路。 “现在?现在怎么见分晓?”丁不一困惑不解。 “咱们这一场不比赌,是比武,强者为王,败者为寇。”胡龙边说边弹步向有,一爪抓向丁不一。 丁不一托地往后一跃,抖手拍出一掌,口中犹自喝道:“拒敌千里,威震山河!”动作潇洒、飘逸,极有气派。 可惜,丁不一的动作管看不管用,胡龙一爪直捣黄龙,倏地扣住了丁不一的手腕,再反手一扭、一按,已将丁不一按倒在地。 “小贞姑娘救我!”丁不一急声呼救。他知道小贞的武功比他强。 小贞在一旁,凝身不动,嘴里却道:“技不如人,就只有接打挨罚的份!” “说得好。”胡龙嘿嘿一笑,扭头对钱虎和钟豹道:“给我揍他。” 钱虎和钟豹一齐上前,按住丁不一,一阵拳打脚踢。 胡龙眯眼笑着,走向小贞。 小贞纹丝未动,只是眸子深处闪过一道耀眼的棱芒。 刷!风声响处,一条人影凌空掠至野坡。 胡龙三人瞪眼盯着来人。 来人直视着接住丁不一的钱虎和钟豹,冷森森地道:“把人放开!” 钱虎鼓起突眼道:“好小子,你是在对大爷我说话?”说话时故意又踢了丁不一一脚。 “放手!”随着一声厉喝,响起了闷哼声,钱虎和钟豹同时撒手后路退了几步,一屁股坐了下去。 来人已站在了丁不一身前,正弯腰在扶起他。 “上!”胡龙暴吼一声,拔出背囊中钢刀劈向来人。 钱虎和钟钟豹也同时从地上跃起,两把钢刀交叉劈出。 三把钢刀从前后劈向来人,势道凌人。 “当当当!”三把刀全被荡开,三个倒退了十余步方才稳住身子。 来人剑未出鞘,人站在丁不一身旁,气定神静。 胡龙脸色泛了青:“你是谁?” 来人冷声笑道:“无字剑字柳长青。” 原来是江湖中有名的无字杀手,难怪有如此好的武功。 胡龙道:“阁下为何出手?” 柳长青道:“受人钱财,替人消灾。” 是这么回事,胡龙挥手对钱虎和钟豹道:“咱们走。” 柳长青斜跨一步:“慢。” 胡龙哭丧着脸道:“咱们已经认栽了,还要怎样?” 柳长青转脸对丁不一道:“公子如何吩咐?” 丁不一拍拍衣衫上的灰尘:“阎王不记小鬼过,放他们走吧。” 柳长青这才道:“你们走吧。” 胡龙、钱虎和钟豹扭身便走。行不出二十步,胡龙回首道:“丁不一,今日算你狠,咱们后会有期。” 柳长青目光扫过四周,拱手对丁不一道:“公子已经无恙了,在下告辞了。” 言罢,纵身一跃,清风拂过,人已不见。 面对这一切,小贞始终面含一丝冷笑。 丁不一走到小贞面前,嬉皮地道:“练武功有什么用?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银子,什么天大的事都能解决。五万两银子请的动无字剑客,十万两银子请得动神剑无影,二十万两银子请得动太上老君,五二万两银子就是我爹也请……” 丁不一话音突然顿住,腿肚子倏然发抖,眼光盯住了路口。 野坡路口上站着满面怒容桃花园园主丁世伟。 糟,真是糟糕透顶了! 第四章 飞来横祸 丁世伟阴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中。 丁不一跪在椅前惴惴不安地窥察着爹爹的脸色,嘴里犹自道:“孩儿下次不敢了……” “哼!”丁世伟冷哼一声,猛然喝问:“爹为什么要给你取名?” 丁不一扬起头,朗声背书似的道:“不一就孩儿和普通男儿一样,戒告孩儿从小要勤学苦练,练好武功,完成爹爹志愿。” 丁世伟咬了咬了嘴唇,道:“词儿倒是背得挺熟,可你整天干些什么?打情骂俏,赌博闹事,练功连个蹲马被也站不好。” “爹,孩儿明天一定好好练功。” “明天?哼,我不知听说过几百、几千个明天了。”丁世伟猛地挥起右手,向站在太师椅旁的四个园丁下令:“给我打!” 四个园丁领命上前,将丁不一按倒在地上,扒下外裤,举起竹板就打。 竹板打在丁不一的屁股上“咚咚”直响。 “哎唷!痛煞我也!爹爹饶了孩儿吧!”丁不一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哎唷唷!” “臭小子。”丁世伟沉声道:“你别装蒜啦,我知道你不怕打,别的功夫不会,倒就练成了这蛤蟆功。”说罢,手一扬,三狠牙签座手飞出。 “嗤嗤嗤!”三根牙签正钉在命门、腰俞、长强三大穴位上。 “再打”。丁世伟一声沉喝。 “爹——”丁不一惶急的呼喊。 “啪!啪!”竹板落下,实挺实挺的闷响声,屁股顿见殷红。 “哎唷!”丁不一惨叫声声,这已不是刚才装腔作势的嚎叫,而是痛彻心腑的哀嚎。 这是爹第一次动真格的打他。这是他第一次领略真正的挨板子的滋味。 他很聪明,心思极为机灵,在声声叫喊声中却在思索:“爹爹今日为什么会真打自己?难道爹爹今日有心事?” 不错,丁世伟今日确有心事。 他已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这将是他一生中最后的也是最大的一次拼搏。 这无异于是一场赌博。赌注是他和六个兄弟的性命,赌骰就是这个丁不一。 是否能赢,他丝毫没有把握。 他咬着牙,阴沉着脸,听着竹板啃肉的响声和丁不一的哀嚎。 竹板击在屁股上的响声越来越沉,丁不一的叫喊逐渐叫得微弱。 “停!”丁世伟举起了右手。 “谢……爹爹教……诲。”丁不一气若游丝。 两个园丁丢掉竹杖弯腰去扶丁不一,丁世伟阻止道:“他还死不了,让他自己起来。” 园丁收拾好竹杖,退到太师椅后。 丁不一挣扎着爬起来:“谢爹……爹板子。” 丁世伟冷漠地摆摆手:“你去吧,明日起好好练功。” “是。”丁不一扭身踉踉跄跄走向房门。 丁不一脚踏在门歇上,扭回头:“爹,您将小贞怎么样了?” 丁世伟眼中棱芒一闪,嘴里道:“关在柴房里了。” “爹打算怎么样处置他?” “明日一早逐出桃花园。” “谢爹爹。”丁不一捂着屁股,一晃一晃地走了。 丁世伟脸上挂满冰屑,混小子,在这个时候,还惦念着那个小妞,真是不成材! 他望着丁不一消失在门外的身影,良久,发出一声低沉亢长的叹息。 丁不一跛着脚,摸向柴房。 柴房门一把大铜锁锁着,没人看守。 他贴近门边,皱着眉从腰囊中摸出一段铁丝,抓着铜锁,一阵勾拨,“嚎!”一声轻响,铜锁开了。 这手功夫,他是从余小二那里学来的。 他推开柴房门,挤身而入。 昏黄的烛光照亮了窄小的柴房屋。 左边是高绎的柴堆,有边堆着罗筐扁担等杂物,和一条长人木板凳。 小贞就坐在木板登上。 她静静地坐着一动没动,凝视着烛光,对丁不一的到来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尽管她没有反应,丁不一却是虚张声势,弓着腰,手指压住嘴唇:“嘘——轻声点!我来救你来了!” 她扭过头,大大方方地拍拍板凳,道:“请坐。” 丁不一笑咧了嘴:“谢……谢坐。”他几步跨过去,紧贴着她的身子坐了下去。 “哎唷!”屁股刚沾到板凳,他立即弹跳起来哇哇大叫。 她微微一笑,沉声道:“这就是不刻苦练功的下场。” 他尴尬地笑笑:“你知道我爹打我了?” “谁不知道?杀猪似的叫喊,桃花园中哪个听不到?”她眸子像星光一样迷人。 “实在是对不起。”他眨巴着眼皮道,“其实我爹很疼爱我的,他打得也不得,我是故意大声叫喊,好让他以为打痛了我,以便……” 他明亮的眸子盯着他:“请坐,请坐下说话。” 她伸出手像是要拉他。 “别……客气。”他仓慌地退后一步:“男女授受不清,不宜坐一条板凳,我就坐……这儿好啦。” 他抓过一只小罗筐,再横上一根扁担,将大腿搁在上面,那似倚非坐的怪异姿式,令人忍不住。 “你来干什么?”小贞问。 “来救你啊。” , “救我?” “是啊,爹说你唆使我上赌场,要将你立毙馆杖下,所以我赶来放你的。” “真的。” “那还有假,此心日月可鉴。” 小贞沉下脸,正色道:“少油腔滑凋了,老爷告诉我,明日清晨就逐我出桃花园。” 丁不一道:“这件事实际上与你—点关系也没有,等会我就去向爹爹说明。” 小贞道:“老爷正在火头上,他能相信你的话?” “唉,”丁不一叹口气道:“不管怎么说是我连累了你。” “命里主定的事,谁也躲不了。”她说话的态度很认真。 “你离开了桃花园后打算去哪儿?”他也很认真地问。 “不知道。” “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你?” “有缘便能相见。” “有缘?”丁不一深邃的眼里闪烁出一个耀眼的光环。 “是的,凡事都要讲个缘份,人与人如此,练功也是如此。”她目光中透出一股祥和。 丁不一眉头一皱:“你为什么总是要提到练功?”他似乎感到了什么,但说不上来。 她意识到了他的感觉,于是开诚布公:“你爹为什么逼你练功?” 他觉得对她无须要隐什么,于是坦诚地道:“爹爹要我练好功,为他完成一项志愿,但是什么志愿,爹爹却从未告诉过我。” “你知道你爹爹将志愿告诉你吗?”她偏起头,明亮的眸子里闪起一层水。 “为什么?”他眉毛挑起复又垂下,他的确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你还不够资格。”她说的十分沉缓。 她的声音象鼓点一样敲在他的心上。他半晌默然无声。 “因为你还不够资格。” 她瞧着他,想了想,又道:“但愿你从明日起能专心练功日后能替爹爹完成大志愿。” 他日芒一闪,岔开话题,脸上又透出有的嬉笑:“不好意思,这些银票本是你赢的,我已送掉了大半,只剩下这五十万两银票,请别嫌少……”说着,他从怀中掏出银票递了过去。 “少主人,”小贞霍地站了起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哎唷!”丁不一触到屁股上的伤处,痛的蹦跳起来,踢翻了罗筐。 “伤口很痛?”小贞关切地问。 小贞的这一份问候象是一股密流从丁不一心头淌过,痛苦顿时大减,但他嘴里却道:“痛!痛得难以形容,象针刺,象烙,象刀割。” 小贞从腰带内掏出一个小瓶:“这是玉仙膏,专治刀剑伤,对皮肤外伤更是有特效,你将它涂在伤口上就会好多了。” 丁不一接过小瓶:“哦,这么灵应?”眼珠子溜溜地转。“唷唷,痛死人了!救人救到底,就劳小贞姑娘帮我涂涂药吧。” 小贞没想到了不一会提出这个请求,不觉脸面一红,扭过头去:“我又不是你的下人,即算是,男女有别,我也不能替你涂药啊。” “哎呀!”丁不一反驳道:“山正不怕影斜,鞋正不怕帮歪,这是救人性命呀,哪有那么多戒律?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又道是见死不救,等于杀人……” 小贞不知是因气愤还是羞涩,胸脯在急剧地起伏,双颊红得就象盛开的花瓣。 丁不一边说边瞧着他,明亮的眼亮里隐隐燃烧着一股火焰。 “咚!”柴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丁世伟出现在门口。 “妈的,哪个吃了豹子胆……”丁不一的话顿在嘴边。“爹,孩儿……” “明天起小贞就是你的下人了。”丁世伟说完此话转身就走了。 小贞扭过头瞧着丁世伟的背,眼里兴烁着深邃神秘的光。 丁不一怔怔的呆在原地。 蓦地,他转身面对着小贞,指着她的鼻尖道:“明天起就是我的头了,哈!”他高兴地跳了起来,使劲地屁股上一拍。 “哎唷!”刹时,他又象杀猪似的嚷了起来。 夜,深沉而宁静。 丁不一的屁股上涂上玉仙膏后,没有了那种刺痛、灼热,伤虽然还没好,但已没有了那份痛苦。 他睡得正香。 窗外朗朗月色透过薄薄的窗纸,漫着暗绿色的幽光,象幽灵一样在这充满着梦幻的卧室里悄无息地徘徊。 他在做着美梦。梦见与小贞在赌场大战魔宫盖天魔王,梦见与小贞练习武功…… 突然,一刀朝着劈下……梦断了,他从床上弹身而起。 床边站着卢贵,卢贵正摇着他的肩头:“少主人,快起来。” 他揉揉蒙蒙的眼睛:“怎么回事?” “老爷吩咐我带少主人马上离开桃花园。”卢贵神色有些紧张。 丁不一的睡意全消了:“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老爷只是叫我带你马上走。”卢贵催促道:“少主人快走吧。” 丁不一翻身下床,披上外衣,扭着屁股走出卧房外。 刹时,他瞪圆了眼。 溶溶月光下,亮亮玉立着肩背一个小包袱的小贞丫头。 “你也跟我一起走?”他声音打颤,显得有几分激动。 她肯定地点点着。 他目光扫过四周。 月光下,人影晃动,桃花园的人都在悄然无息地离开竹林。 这种无声的离开,这股异样的静默,给他一种困惑和不安。 他靠近了她:“怎么回事?” 她摇摇头。 丁不一地卢贵嚷道:“不行,我得问问爹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少主人。”卢贵伸手拦住他:“时间来不及了,你得赶快跟我走。” “哎,”丁不一瞪起眼道:“在桃花园,你是少主人还是我是少主人?快让开些!” 卢贵沉声道:“在下是奉老爷的吩咐在办事,少主人拼命,请恕在下无礼。” “哈!”丁不一跳起脚嚷道:“想跟本爷动手?好,本爷就教训!教训你这个奴才!”说罢,他袖口一扎,摆出个架势。 小贞拉拉他的衣角:“别装腔作势了,你不是卢贵的对手。 咱们还是听老爷的话,跟卢贵走吧。” 丁不一扁扁嘴,眼珠子一翻:“好,本爷今天看在小贞的面子上,姑且饶过你一回,下次若再冒犯本爷,本爷必将严惩不贷。” “谢少主人,咱们快走吧。”卢贵向丁不一鞠了躬。他急于将少主人带离此地。 丁不一潇洒地挥挥手:“走。” 卢贵领着丁不一和不贞,从桃花园门出,饶过坡地,钻了后坡岭脚下的芦苇湖。 芦苇湖,顾名思义这里长满了芦苇。但,说是湖却有些言过其实,这里只是一个小圹,圹边一片芦苇地而已。 此刻,正值秋季芦苇白头之时,月光下,芦花象是给地面盖上了一床白色的绒毯。 夜风吹过,在这片延千里的地面上,绒毯摇曳,花絮翻风,似白云,似浪花,场景颇为壮观。 圹旁一座草棚,不知是什么人所搭,但从草棚破烂的程度,知搭棚人遗弃它已久。 草棚内,吊在横木上的油灯闪烁着昏暗的光亮。 三张临时搭成的干草床,中间用垂挂的草帘隔开。 小贞躲在里格的草床上,呼吸均匀,面容安详,显然进入梦乡。 其余的两张草床空着。 草棚外,丁不一蹲身在小圹旁,阴沉着脸,脸上的两道眉毛拧成了一条线。 爹爹为什么深更半夜要卢贵带自己来到这里来? 桃花园内肯定出了什么事! 桃花园内出了什么事? 爹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他咬紧了嘴唇,眼里闪烁着往日见不到的光芒。 夜,象被冻僵了的灵魂一般安静,低洼的小圹就象是封死了墓穴。 “妈的!”他一巴掌扇到水面上。 仲秋的圹水是冰冷的,一股凉意从手心直透到心里。 “波刺!”一条鱼儿跃出水面,忽不见,水面上留下一层暗淡的白光。 丁不一扭头问卢贵:“爹为什么要带离开桃花园?” “我不知道。”卢贵摇了摇头。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少主人?” “哼。”丁不一冷哼一声,站起身就往芦苇坡上走。 “少主人……”卢贵横身拦住丁不一。 丁不一呶起嘴道:“天色将明,我到坡上练趟拳法不行吗?” 卢贵想了想,点点头道:“少主人请。” 丁不一甩甩衣袖,踏步走上芦苇坡。 芦苇坡与桃花园占踞的坡地相距不到五里,两坡南北相望。 丁不一凝视着北方桃花园的那一片坡地。 天地间笼罩着一片混沌的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凝视片刻,将眼光转向天空。 弯刀似的月儿和宝石般的星星在空中闪烁,清凉的夜空,星与月的清光互相辉映。 “唉。”他喟然长叹。 卢贵目芒一闪。他跟随少主人十多年,这是第一次听到少主人叹气。难道老爷今天这一顿板子,真把少主人打得回心转意了?他心一动,正欲说话。 蓦地,黑夜里进出一道红光,红光闪了闪,猛然一跃,像一条金蛇从桃化园的坡面上窜起,腾向空中。 “爹爹!”丁不一不由一声呼喊,扑向下坡的道。 “少主人,你要去哪里?”卢贵弹身向前,阻住坡道。 丁不一厉声道:“狗奴才,你没看见桃花园里起火了吗,快随我回去。” 卢贵沉声道:“老爷吩咐,无论桃花园出了什么事,少主人都不能回去,恕在下不能从命。” “谁知道你这话是真是假?等我去问过老爷再说。”丁不一嘴里说着,身子已腾空跃向坡边的丛林。 卢贵身形一晃,快逾狂风,又堵住了丛林去路。 “狗奴才,也与本爷为难!”丁不一怪喊声还未出口,一掌已击向卢贵左胸,这一手与偷袭没有两样。 “恕在下大胆,得罪了。”卢贵答话声中,身形急旋,右手轻轻格开丁不一击来的掌,左手二指从丁不一右肋的空门穿进点在肋下,顿时丁不一如中邪法,定立在原地,右臂斜斜垂下。 丁不一嚷道:“你敢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是想要谋反还是谋财害命?” “老爷之命不敢违,少主人切勿见怪。”卢贵说着又举起右手,骈起了二指。 丁不一瞪圆了双眼,惶急地叫道:“你想干什么?救……” “命”它还未出口,卢贵二指已点中他的哑穴,声音突然收敛。 桃花园的火势已旺,将北面的天空,染成一片惊心动魄的红色。 卢贵扶着丁不一,呆呆浮云雍塞着冲天烈焰焚烧的桃花园,心如刀绞般。 主人这座苦心经营了十八年的桃花园,就这么毁了。 草棚里,小贞揭开草帘窗,望着北边天空映出了火光,透眉紧蹙。 天老邪在搞什么名堂? 良久卢贵找起瞪着血红大眼的丁不一,穿过芦苇坡,返回草棚。 小贞回到草床上安然入睡,嘴角浮起一抹阴沉而古怪的微笑。 天空阴沉沉的,朵朵浮云雍塞在一起,如一张沉重的大醒,笼罩着十里坡岭。 雄伟气派,优雅恬静的桃花园已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就像是一位美貌如花的少女,一夜之间变成了了个丑陋不堪的老太婆。 断墙,残壁,碎瓦,焦木,倒塌的石亭,化为灰烬阁楼,满目疮痍。 丁不一、卢贵和小贞站在后院的废圩中,默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尖厉的冷风从桃花园废好上呼啸而过,花圃园中被烧焦的桃木枯枝,在风中瑟瑟在抖动。 繁华热闹的桃花园林,如同过眼去烟倏忽消失,已不复存在。 丁家十多年的家业付之一炬。 非但如此,丁世伟还被以偷盗皇宫大内四库宝物的罪名锒铛入狱。 丁不一沉思良久,低声问卢贵:“这都是真的?” 卢贵点点头。 丁不一道:“我爹真是当年的大盗天老邪丁世伟?” 卢贵闪烁的眸光瞧着丁不一道:“当然不是。” 丁不一紧紧逼道:“既然不是,官府为何要抓他,而且要焚烧桃花园?” 卢贵低下头,轻声叹道:“我也不清楚,只有过几天等衙门的陆七送来的消息,才知究是怎么回事。” 小贞望着一片废坪的桃花园,瞳仁里深处里跳动着几颗光亮。 丁不一仰面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半晌,说道:“一定是有人想陷害你爹爹。” 卢贵立即应道:“准是。” 丁不一眨眼道:“爹爹在江湖上有什么仇人?” 卢贵道:“老爷行善积德,对江湖人物更是慷慨解囊,以礼相待,应该不会有什么仇人。” “替他老人家完成的成愿有关?” 他想不出桃花园被毁的任何原因,是以将桃花园被毁和爹爹要他完成的成愿不自觉地联系到一起。 卢贵支吾了一下,道:“也许是,也许不地。” “哼。”丁不一冷哼一声,对卢贵的回答十分不满意,“我要去大牢见爹爹。” “不行,千万不行。”卢贵急急地道:“现在事情尚水澄清,官府衙役正在四处搜寻少主人,你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一直没有说话的小贞在一旁搭腔道:“何止是自投罗网,简直就是去送死。” 丁不一扭过头,狠狠地盯着小贞:“此话怎讲?” 小贞扳起面孔,一本正经地道:“你知道偷盗皇宫大内四库宝物的盗贼,安刑律判什么罪吗?” 丁不一摇摇头,他除了熟悉赌场里的夫规矩以外,其余的事情都是糊里糊涂。 小贞一字一顿地:“财籍没,满门抄斩。” “啊。”丁不一张大嘴,半天合不拢来。 小贞戚眉道:“还是听卢贵的话,乖乖在草棚里等候街征衙门陆七的消息吧。” 丁不一眼中闪烁着焦虑的目芒:“卢贵,无论如何也要救你爹爹!你赶快去打点衙门,花多少银子也不在乎。” “少主人,”卢贵顿首道:“这件事胡管家正在抓紧办理,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请少主人放心。” 小贞挑起秀眉道:“我想准会有问题。” 丁不一扁扁嘴:“不会的,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事有了银子,便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保准没事。” 小贞道:“这桩案子是用银子化解不了的。” 丁不一满脸的不高兴:“你说这话究竟是广么意思?” 小贞冷声道:“我的意思是说,你爹这次死定了。” 丁不一瞪圆眼道:“胡说八道!我爹不会死,决不会!” 小贞声音轻柔而是坚定:“会的,你爹死定了。” “你……”丁不一扬起了拳头。 一阵冷风吹过,飞沙走石。 丁不一禁不住打了一个冷噤,拳头但停在空中。 风旋着一股灰沙从他身旁刮过,灰沙中裹着几张杏黄钱纸。 不祥之兆! 丁不一脸上顿显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慌。 第五章 被屈斩的人头 半个月的日子在惶恐不安,浑浑噩噩中过。 丁不一期待着“风暴”之后的朗朗晴天。 然而,天仍然没有放晴。 往日秋高气爽的天空,被重重叠叠的乌云积压着,呈现出一片驱不散的阴霾。 小贞的话不幸言中,胡管家送来的消息,桃花园钱财耗尽也无法扳转此案,丁世伟以盗皇宫宝物之罪被判处斩刑。 此刻正值秋末,扬州大牢有四名死囚待斩,丁世伟正好赶上讧班车,被知府衙门定干三日后在扬州东市街口广场和四名死囚一起行刑。 少见的阴霾秋天。 少有的冤假错案。 丁不一闻讯后大吵大闹,执意要去知府衙门评理。 卢贵和胡管家制服丁不一,告诉他说,桃花园的钱财虽未能救得丁世伟,但已买通了知府衙门,衙门答应处斩丁世伟之后,不再追埔丁不一。 能保留儿子的性命,对一个偷盗皇宫大内四库的巨盗,可以说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他怎么还到知府衙门去送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寻找仇家,缉拿凶手,替爹爹报仇,千斤重担就在肩上。 不能去送死,丁不一拿定了主意。 他请求见爹爹一面,无论如何也要见爹爹一面。胡总管家冒着风险,暗中周旋,终于买通了狱卒,同意让他最后见爹爹一面。 现在他就在前往扬州大牢的路上。 这是处斩丁世伟的前一天夜里。 丁不一低着头默默无声地走着,脸比夜空还要阳沉。 他心绪很乱,想得很多,却又理不出一点儿头绪。 小贞和卢贵紧紧跟在他身后。半个月中,这两个人从未离开过半步。 走在头里的胡管家举起手,示意丁不一等人停下。 丁不一、小贞和贞贵停在小巷口。 对面的街口便是知府衙门。 朱漆大门紧闭,门前两只大石狮,一对大灯笼,四各身穿号服的执枪兵丁,十分威严。 胡管家走近前去,两杆银枪架在了胡管家的脖子上。 丁不一呼吸顿时一窒。难道衙门不让自己探狱? 胡管家向两名兵丁递上两锭银子,又说了些什么话,两名兵丁才收回枪,在大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大门拉开了一条缝,缝里探出个人头。 在灯笼光照下,丁不一认出那人是衙门的陆七。 胡管家转身,举手伸同两个指头。 同意两个人去大牢探狱。 按照事先的定,丁一和小贞跨进巷口走向衙门,卢贵留在了小巷里。 为了怕被人认出来,丁不一头上裹了条大毛巾,脸上用锅墨烟涂得乌黑,小贞则是一身村姑打扮,手臂上挽着个盛酒菜提篮。 陆七招招手,将丁不一和小贞引进衙门里,大牢在衙门左院墙内,一路走过去,沿途尽是游动的或站立不动的全副武装的兵丁。 丁不一暗自心惊,衙门内居然如此戒备森严。 他不知道,因明日是处斩死因的刑期,都指挥合门特派多了一队兵马前来护狱,以防意外,所以衙内的兵丁比往日多了千倍。 没有人阻挡,显然陆七已买通了兵丁的头领。 须臾,大牢便呈现在眼前。 数丈高的砖围墙,一扇包铁皮的大门,门板上嵌着铆钉,门右上方开着一个小铁窗孔。门前十二名手的执刀的兵丁分两行站立,两盏昏暗的吊灯象招地魂的鬼火在门檐下闪烁。 两旁围墙暗处有人影在晃动,牢房四角平台上隐给可见手执弓弩的兵丁。 一片沉寂,沉寂之中透着森森杀气。 丁不一只觉得一阵心跳气短,他曾经想到过劫狱,想冲进大牢将爹爹救出,现在看来,胡管家和卢贵的话没错,若想劫狱无异于是送肉上砧板。白白多送几条人命。 陆七上前和大牢小铁窗孔内的狱卒头目在低声说话。 此时,天又朦朦地下起了细雨,本来就显得阴森的大牢又增添了几分恐怖。 “吱——”一声刺耳揪心的怪响,大牢的铁门打开了。 丁不一和小贞急步上前。 “慢!”门内的狱卒头目伸手阻住已将一只脚跨进了大牢门的古不一。 “还要干什么?” 狱卒头目没答话,挥挥手,两名男女狱卒从门内走出。 陆七把嘴贴到丁不一的耳根上,轻声道:“对不起,这是大牢的规矩。” 男女狱卒检查过饭篮后,开始动手搜丁不一和小贞的身,搜得很仔细,连任何一个部位都不曾放下。 小贞没有任何反应,就象是一个地道的乡下女奴。 丁不一牙咬得格崩的响,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堂堂的桃花园少主,几曾受过这般侮辱? 搜过身后,狱卒头目对丁不一道:“进去吧,但时间不能太久,不然上面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 陆七点着头代丁不一答道:“知道了,谢马爷。”复对丁不一道:“快进去吧。” 两名狱卒在前面引路,丁不一和小贞紧随其后。 转过看守房,进入关押死因的地牢。 一股潮湿的霉气和恶臭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丁不一的心陡地一阵抽搐。爹爹就关在这种地方? 石壁上昏横的油灯,照亮着脚下湿漉漉的岩石地。 这地牢建立在地下的岩石洞中,犯人纵有盖世的武功,也没法从这里逃出。 左右一共是十间死囚房。 狱卒领着丁不一和小贞,从死囚房间的过道中走过。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叫喊,一片狱里的沉寂和恐怖。 丁不一感觉得到死囚里,一双双放着绿肖的类似野狼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狱卒走到最里间的死囚房前,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对丁不一道:“死囚丁世伟就在里面,记住,有话快说,呆的时间不能太久。” 丁不一低头钻进牢房。 灯光映出盘坐在房角丁世伟的身躯。 “爹!”丁不一发出一声悲恰的呼唤,扑了过去。 “不一……”丁世伟伸出双臂将扑来的儿子抱入怀中,随着他挥臂的动作,牢房中响起一陈铁链的抖动声。 丁不一目光触到丁世伟手腕脚踝上的铁镣:“爹,他们怎能用铁镣锁您?” 丁世伟抚着他的头道:“每一个被处斩的犯人,在行刑前七天都要上手镣脚拷的。” “爹。”丁不一只觉得象咽下一团乱槽糟的毛发,五脏六腑扎得难受,眼里淌下两行泪水。 “不中用的东西!”丁世伟低声喝骂着,双手将丁不一推开。 丁不一瞪着一双惶恐的眼睛着爹爹。 “男儿有泪不轻弹!” 丁世伟唬着脸沉声道:“难道爹爹在临死之痢,看到的还是你这窝囊相?” 丁不一心中腾地烧起一团烈火。他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哽声道:“爹,您说实话,您是不是偷盗皇宫大内四库宝物的巨盗天老邪甘世伟?” 丁世伟一双亮眼在黑暗中熠熠发光:“不是。” 丁不一眼中光芒一闪:“这么说是有人陷害爹爹了?” “是的。”肯定的回答。 “是谁?”急迫的追问。 “不知道。” “您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因为我确实是猜不到的谁,为什么要陷害我。” 丁不一攒起拳头,咬紧了嘴唇。 小贞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嘴角浮着那古怪的笑。 丁不一抿了抿嘴:“这件案子就无法挽回了?” 丁世伟点点头:“有人当堂指证我是当年的巨盗天老邪丁世伟,又在我卧室和桃林园石亭里挖出两件当年失盗的皇宫宝物,人赃俱在,这案怎能翻?” 丁不一跳起眉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可以为钱财被收买,或是由于某种理由而用伪证。至于赃物,可以趁爹不在的时侯悄悄埋下去嫁祸于爹爹……” “不一,”丁世伟条断他的话道,“你还年轻,许多事既不懂也不能理解,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明天爹爹就要斩,此刻就是皇上下赦令也来不及了。” “爹……”丁不一眼中又溢满了泪水。 “不许哭!” 丁世伟低声吼道,“咱丁家没有这种没出息的蚕种!” 丁不一咬咬牙道:“是谁在公堂拽证爹爹是当年的巨盗下世伟?” 丁世伟一怔,显然他没料到丁不一提出这个问题。片刻,他摇摇头:“不知道,我不认识这个证人。” 丁不一脸上闪过一丝困惑,又问道:“爹爹在江湖上有什么仇人?” 丁世伟再摇摇头:“不有。” 丁不÷眼中进出一种平时罕见的光芒,激动地道:“爹,您还把不把我当作您的儿子?难道您就打算这样含冤死去,不报仇,不雪恨,做个冤死的鬼魂?” 丁世伟定定地看着他,脸上的肌肉在痉挛,左手五指握住铁链锵铿发响。 这是丁世伟在作某种重大决定前的表示。 丁不一亮眼勾勾地盯着爹爹,等侯着他的决定。 丁世伟突然爆发地:“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我告诉你又有什么用?你连个蹲马桩的功夫也练不好,能替我报仇雪恨?能替我完成志愿?我能保住你这条性命,就算是你的造化了,今后的路,自己去走吧。” 丁不一霍地站起身,沉声道:“您不要把人瞧扁了,我一定要找到陷害爹爹的人,替爹爹报仇雪恨,我一定要完成爹爹的志愿。爹,告诉我,究竟是谁在陷害您?您的志愿又是什么?” 丁世伟眼里陡地亮起两道灼炽的芒,那是心底里的希望之光,但,他嘴角只是翕动了两下,却没有出声。 丁不一脸上拉起深深的刻痕:“细果孩儿日后不能替爹爹报仇,不能完成爹爹的志愿,孩儿活在世上也没有了意义,我就死在这里,向爹爹尽一份孝心。” 他斜倾起身子,作出一个撞壁的姿势。他的神态和说话的语气,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决心和勇气。 小贞暗提一口气,凝招在手,随时准备出手阻拦少主人的冒失举动。 “别,别这样。”丁世伟说话了,手指放开了铁链,显然他已拿定了主意。 丁不一端正了身子,神情凛然一望着丁世伟。 “哗啦啦!”铁链响动,丁世伟站起来,胸中似海浪翻腾。 这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真还会有希望?他简直不敢相信。 然而,他决心已定。 于是,他振起精神道:“明夜子时,你去城东郊太子庙见一个人。” “谁?”丁不一问。 “金面佛。”丁世伟沉声吐出了三个字。 丁不一诧异地:“金面佛?” “是的。”丁世伟点点头,“他告诉你所有的一切,并将尽力地帮助你。” 丁不一眨眨眼:“他是爹爹江湖上的朋友:” 丁世伟道:“你不必多问”,象是领悟到了什么,点点道:“孩儿明白了。” 丁世伟突然伸出带铁链的双手,按住他的肩头,颤声:“你一……定要替爹爹完……成志愿。” 丁不一使劲地捉住他的双臂:“我会的,一定会!” “好孩儿,这样爹爹纵死在法场上也……死而无怨。”丁世伟的声音变得异样的凄凉。 丁不一紧紧地抱住爹爹,泪水悄悄地位下淌流。 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这生离死别,更为痛苦的事? 丁世伟的心碎了。 丁不一的心在淌血。 小贞却是无动于衷,满脸冷漠。 丁世伟低声道:“我有一个要求,你一定要答应我。” 丁不一无声地点点头。 丁世伟道:“你明天不要来刑场来看我,因为衙门还在通缉你,另外,爹爹被斩时的模样一定会很难看……” “爹!”丁不一身子一阵颤栗。 丁世伟将他轻轻推开,柔声道:“今后爹不在,你要好自为之。” “我会的。”他咬住嘴唇。 丁世伟转向小贞道:“贞姑娘,请今后好好伺侯少主人。” “是。”小贞躬身道。 “好。”丁世伟兴奋拍拍手,“不一,拿酒来给爹爹送行。” 小贞闻言立即从提篮里取出酒菜。 丁不一抓起酒壶,满满地斟上一盅,双手捧到丁世伟面前。 “这忠酒,孩儿送爹爹上路。”他“扑通”跪地,双手将酒盅高高举起。 丁世伟面含微笑,接过酒盅,一饮而尽。 丁不一再斟上一盅:“这盅酒,孩儿请爹爹放心,孩儿一定完成爹爹志愿,并替爹爹报仇寻恨,请爹爹在地府静待佳音。” “好!”丁世伟没喝一声,酒已吞下肚。 此时,牢房外传来狱卒压低声音的呼喊:“快离开牢房,时间已经过了。” 丁不一匆匆敬上第三盅酒:“愿爹爹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丁世伟接过洒盅。 狱卒闯进牢房:“快走监察大人带着行刑官已到衙门了。” “不,我不走!”丁不一突然抓住了爹爹的肩膀,丁世伟将盅中酒一口饮尽,摆摆手道:“你快走,不要为难狱卒。” 小贞靠近前拉拉丁不一的衣角:“咱们走吧,若被监察大人发现了,你明天就去不了太子庙了。” 丁不一深深地看了爹爹一眼,一狠心转身大步走出牢房。 “哐啷!”牢房内传来酒盅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丁不一心弦陡地一颤,泪水又颇颓落下,但他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 “哈哈……”牢房内响起了丁世伟豪放的笑声。 丁不一和小贞跟着狱卒走出了死囚房。 笑声在低低的死囚房石洞里久久盘旋,不散。 风雨凄迷,天空惨淡。 空中斜洒着蒙蒙的雨丝,细细的,无声,却湿凉。 尽管天气不好,处斩死囚的刑期仍然没有改变。 东市街口广场早早地就布满了执着刀枪的兵丁。 刑场依照惯例设在广场的东角,场子早已演出,由两队兵丁把守。 场中一个小木平台,台上一张搭着红绫布的长条桌,桌后两张大背靠椅,那是监察官和行官的座位。 行刑官的任务是执行处斩死囚的使命,宣读斩刑命令,下令刽于手行刑;监察官的任务,则是监斩,防止行刑官和刽子手在处斩死囚的过程中徇私作弊。 平台四角和刑场四周,插着大明日月魔和征法场的杏黄旗帜,在细雨中随风飞扬。 巽时刚过,人们纷纷涌向东市窗口。细雨阻拦不住充满着好奇心和爱看热闹的人们。 街口广场又是一番空前的热闹。 各种卖小几的担贩纷纷涌来,摆在街口的两旁,卖豆腐花、卖五香盐水豆、卖包点的叫卖声,此起彼落,如同浪潮起伏。 十里坡岭桃花园主丁世伟今日将在这里处斩,这是扬州的第一大爆炸性新闻。许多从不看处斩犯人的富豪、官场人士和江湖人物都特地赶来观看。 丁世伟真是当年江湖赫赫有名的七邪之首,天老邪丁不伟? 丁世伟真是偷盗皇宫大内四库宝物的江洋巨盗? 认识丁世伟的人,谁也不相信,但眼前的事实,却又让人不有不信。 不管丁世伟是不是天老邪丁不伟,这将是扬州法场几十年来,难得见到的热闹且精彩的一幕。 街口两侧的酒楼,临近法场和街道一向的酒桌,已是座无虚席,连楼栏旁都挤满了人。谁不想看个热闹? 刑场成了集市。小孩在人丛中钻去,拍手嬉笑,那场景就像是过大年一样。 只有雨不在飘落,雨丝冷冰冰的,空气中裹了丝丝凄凉。 午时将近,街口的人群越来越多,因为那热闹的时刻好将到来。 丁不一来到东市街口。 他没听爹爹的话,他决心最后一次不听爹爹的话,说怎的也要为爹爹送行。 他头上戴着一项斗笠,天下着雨,戴顶斗笠并不惹人注意,斗笠得低低的将大半边脸遮住。 小贞跟在他身后,仍是村姑打份,只是头上多了块包巾,小多了层黑粉。在这龙蛇混杂、鱼目混珠的人群里,她不愿招风引蝶,自惹麻烦。 卢贵走在着里,色象天空一阴沉。这位如此不听话的少主人,今如何能在不湖上混下去。 三人挤到刑场旁的人群中站定。这恰是一个小贩刚刚腾出来的摊架位置,脚下一块太平台,站在平台上既可看到东角中心刑场,又可看到街口道路。 丁不一当然不会知道,卢贵为了让小贩替他们早早占据这块地盘,已付出了五两银子的代价。 丁不一低着头,望着脚下湿漉漉的石板,眼前浮现出大牢死囚房中的情景……他的心一阵揪痛。 耳畔传来周围人们的认论声。 “真没想到桃花园主竟就是江洋大盗天老邪丁不一。” “听说此人是当年横行江湖的七邪之首,是个杀人魔王。”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间末到。现在是这恶人遭报应的时侯了。 “可不是吗?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不是这次揭穿他的真貌,我们还真当他是个大善人呢。” 丁不一嘴唇在抖动,忍不住想大声疾呼:“我爹爹不是天老邪,是有人在陷害他!” 但,他咬住下唇强压着自己,没有吐出声来。 议论声继续传来。 “听说他的儿子丁不一逃走了?” “没错,那小子滑头得很,不知怎的记他听到风声给溜掉了。” “他会不会像他爹爹一样,又成为一个魔头?” “不会的,那小于既懒惰又无聊,除了吃喝玩乐,嫖赌逍遥之外,什么也不会。听说他从小练功练了十几年,连个蹲马被也站不稳。” “这下那小子可惨了。” “像这种没有的人倒不如了的好。” “说得对,那小子不如他爹爹一道问斩,落个痛快。” 丁不一两眼烧得通红,咬破的嘴唇里淌出一缕鲜血。 卢贵在衣袖里暗骈二指,凝招在手,随时准备将丁不一点倒。 小贞垂着头,暗中窥视着斗整下面丁不一脸面神色的变化。 此刻,人群中进出一声高喊:“来啦!”接着,人群如潮水般向两边分一共,让出一条宽宽的道。 丁不一摘下斗笠,伸长脖子向街口张望。 无数只脖子如引颈张望的鸭子竖立在细雨中。没人说话,人人只是睁大着惊奇而钦喜的眼睛,勾勾地盯着街口。 一队盔甲鲜明的兵丁在街口出现,雪亮的枪尖尖在阴雨中闪着幽。 随后是两辆敞开着帘门的官轿。官轿两旁走着的是执刀的兵丁,官轿里坐着的是行刑官和监察官。 相隔十步距离,又是一队兵丁,走在前面的是指挥兵丁的将领,其后是八名扛着长罕电的号手。 紧接着是五名身穿红衣褂,敞露着右肩胳膊的刽子手。刽子手每人手肘上扣着一柄鬼头刀,刀柄上的铁环系着一抹红绫,鲜红似火。 人群一阵骚动。 丁不一自觉地往前挤了挤,直到贴挤在前面有的背脊上。 响起了“隆隆”的车轮声。囚车驶入了街口。 囚车一共五辆。每辆车上立着一根木柱,木柱上绑着一名背插红圈长标的死囚。 第一名死囚是个杀人犯。他昂头挺胸,靠着木往,正在大声高唱“诸葛挥的马稷”,声音嚎亮,唱的竟是有板有限。 “好!”围观人群中爆出一阵喝彩声。 杀人犯囚知道这是自己最后表演的机会,于是唱得更加卖劲。 第二名死因是纵火犯。他背靠木接,面色苍白,一双滴溜溜的眼晴在两旁人群中扫动,似乎在发找亲人。 第三名……第四名……第五名是江洋巨盗丁世伟! 卢贵伸手按住了丁不一的肩头。 小贞一双明眸里闪射出利刃般的冷芒。 围观人群寂静下来,街口出现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丁世伟搭拉着着,全身软软地挂在木柱上,插在背颈长标上的红圈和套在红圈里的“斩”宁在人们眼中惊悸地晃动。 天老邪丁不伟怎么这副窝囊相? 人们感到震惊。事情大出意料之外。 爹爹这是怎么啦? 丁不一惊讶的程度,比围观的人们自是更胜百倍。 “吁——” “胆小鬼!” “窝囊废!” 人群中爆出一片唏吁声和讥讽的嘲笑。 在嘲笑声中,五辆囚车滚过街口,进入东角刑场。 丁不一的脸惨白如纸,既为即将实行的斩刑,也为刚才的嘲笑。 行刑官和监察官入座后,八名号角手吹响了低沉的号角声。 “呜——呜——”揪人的号角声象碾从人们心坎上滚过。 五名死囚被兵丁从囚车上,押到刑场中央跪下。 人们开始向刑场涌挤。 兵丁用长枪搭起栏杆将人们位后推,一队执鞭的兵丁赶来,扬起手中的鞭子一阵猛抽。 “哎唷!”响起了刺耳的尖叫声,随后骚乱的人群迅速平静下来。 丁不一没有往前靠。他不是因为这个位置很好,无须往前靠,而是被爹爹的表现所慑住了。 难道爹爹就连那个唱戏的杀人犯出不如? 他想代爹爹去死,在囚车上,他要大呼冤枉,高喊列罪,然后再引吭高唱一曲名戏,让大家开开眼界,知道丁家的人和十里坡岭的桃园一样响当当的著名! 然而,爹爹却仍垂着头,一声不吭。 行刑官开始宣读被斩的五名死囚的罪行和行刑的命令。 丁世伟的头抢了一下,但立即被立在身后的刽子手按了下去。 丁不一跳了起来,象是要扑向前,又象是要高声叫喊。 卢贵按住他道:“少主人别乱来,老爷肯定是被他们灌下迷药了。” 丁不一目芒一闪,恨声道:“这些可恶的东西!” 卢贵低声道:“这样也好,老爷可少一些痛苦。” 丁不一本想说:“可丁家的面子全丢尽了。”但他咬紧了嘴唇,没说出口。 小贞在一旁眼看着刑场,嘴角又浮出那古怪的笑。 “呜——”号角声再次响起。在号角声三声追魂炮响了。 刽子手扯下死囚背颈上的长标,脚膝盖在死囚背上轻轻一抵,死囚不自觉地身子一挺,刽子手手中扣着的鬼头刀,便闪电似的在死囚后颈上一勒。 五道血往狂喷而出,把天空中的雨丝染成一片红色。 四颗人头坠地,滚离身躯一丈开外。 丁世伟的人头离开了脖子,但有一块皮连着,只是搭拉下去,并没有滚落尘埃。 “扑!扑!扑!扑!”四具无头尸体同时仆伏倒地。 丁世伟的身子挂着人头仍跪立着,片刻,他身子晃了几晃,才如山般倾倒下去,“咚!”地上溅起一朵血花。 “好!好!”四周起一片震天价地的叫好声。 这叫好声不是为丁世伟,而是为刽手精湛的刀法。 第六章 神秘金面佛 芦苇坡对面是一片荒岗,丛林和乱石垒着大大小小的一溜荒坟。 山风低号,坟地上的枯草树叶沙沙发响。偶而,一股旋风郑起坟前的尘土和烧残的冥纸,在坟堆间溜直转:更显得悲惨凄凉。 丁世伟主葬在这荒岗上。根据府衙的定,被处斩的犯人只允许葬在这里。 丁世伟的坟在山岗顶上。 坟墓虽是匆匆修成,不大,但很结实,足以抵御山风和暴雨铁侵袭,十年之内决不会破败。 坟头上竖着两石碑,石碑上既没刻丁世伟的名字,也没刻记载丁世伟生平的碑文。两块无字石碑。 这是丁不一的主意。 爹爹怎能和这些该下地狱的砍头鬼葬在一起? 爹爹冤情未了,大仇未报,志愿霜酬,这碑文怎能写? 于是,他留下一个空白,准备待日后为爹爹迁坟时,再重新真写。 丁不一、小贞和卢贵站在坟前。 认也没有说话,气氛冷冷清清,孤孤寂寂。 良久,卢贵道:“少主人,我要走了。” 丁不一默然地点头。 “少主人日后多多保重。”卢贵说这话的时侯,眼中噙着泪水声音硬塞。 丁不一摆摆手,那神态极象在世时的丁世伟。 卢贵扭头问小贞:“老爷已经死了,你还打算跟着少主人?” 小贞瞪圆了亮眼,点点头:“是的,老爷生前曾托咐过我,要我好好伺侯少主人。” 丁不一脸上掠过一道异杀的光彩,眼中耀烧起两团火焰。 卢贵解下背上的小包袱,关给小贞:“这是第爷留给少主人的银子和银票,交给你了,你要好好伺待少主人。” 小贞接过小包袱:“我知道。” “告辞。”卢贵双手朝丁不一一供,转身离开荒岗。 卢贵眼中泪水猝然落下,他并非忍心在这个时侯离开少主人,但这是主人临死前的命令,他不能不服从。 卢贵走了,荒岗上留下了丁不一和小贞两人。 “小贞!”丁不一一声热烈的呼唤,猛地抓住她的小手,两眼用充满着感激的目光望着她。 她定定地看着他,没有缩回自己的手,但她心如止水,无丝毫的波动。她明白他此刻的心情,他需要她的支持和帮助。 四目相视,凝立良久。 “谢……谢你。”丁不一开她的手,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 “咱们走吧,先到岭脚小镇找家店栈宿下,然后你去太子庙会那恤金面佛。”小贞抬头看看天色道。 “哎,听你吩咐。”丁不一弯鞠了一躬,又露出一付玩世不恭的神态。 小贞眉头一皱,这小子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副德性怎能成其大事? 尽管小贞对丁不一已十分失望,但却不能不帮他,因为这是她义不容辞和责任。这责任并任并非来自她对丁世伟的话诺,而是来自她的义父独脚怪捕关天英捕头的遗嘱。 丁不一和小贞离开荒岗,走向山脚小镇。 丁世伟和桃花园一样,在这个世界上已不复存在。 埋葬在荒岗坟墓里的只是丁世伟没有了灵魂的身躯。 谁都会这么想。 但,她却不以为然,她相信世间荒唐事,往往都是失之过早结论。 夜间,天空放晴。数日来积压的乌云在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便已散尽。 明良的夜空,一轮满月带着多日隐在去里赤红的余升起来。 太子庙前小坪上,槐树枝叶筛月影,疏疏朗朗,斑斑驳驳。 丁不一踏上小坪。 眼前一座破庙,破败倾颓。断墙残壁,屋梁倒塌,门窗全无。 金面佛就在这破庙里? 丁不一正在猜疑,庙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喝问:“门外可是丁公子?” 丁不一一怔,随即道:“阁下可是金面佛?” “丁不一整整衣襟,昂首跨步,进入破庙。” 从断墙窟窿里透入的月光,照亮了庙殿。 殿内尘埃遍地,蛛网纠结,躺在地上的香鼎,缺脚的木凳,坍踢了一边的神台。 一个带着金佛面具的人盘膝坐在神台上。 丁不一踏步上前,卓身挺立,拱手道:“丁不一奉爹爹之命,前来拜会金面佛。” 金面佛面具里的目芒一闪:“你就是这样来见我的吗?” 丁不一怔了怔随后正色道:“你要怎么样?难道还要我丁少主向你下跪吗?” 金面佛从身旁抓起一物擎在空中:“你看这是什么?” 管殿内月光昏暗,丁不一还是一眼认出,金面佛手中执着是爹爹的宝剑! 丁世伟曾留过话:“丁公子请起。” 丁不一从地上爬起:“谢金面佛前辈,不知爹爹生前与前辈什么称呼” 金面佛却道:“请丁公子坐下来说话。” 丁不一目光扫过身边,根本就没见凳子,那张缺脚的木凳还在门里角,他只得学金面佛的样子,盘膝在尘埃中坐下。 灰尘扑鼻,呛口,他不觉举手掩住鼻嘴,皱了一下眉毛。 金面佛的眼中又闪一道光亮,是失望之光。 “咳!”丁不一轻咳一声,正了正身子,说道:“金面佛前辈……” 金面佛手中宝剑一横,截住丁不一钓话,两道电炬似的目芒,射到丁不一脸上。 可怕的目芒,几乎象是有形之物刺在脸上,丁不一的心猛一收缩,呼吸顿止。 半晌,金面佛才开口道:“你真找算为爹爹报仇?” “是的。”丁不一没有犹豫。 “你真打算完成爹爹的志愿?” “是的。” “这很危险,很可能会丢掉性命。” “我不怕。” 金面佛顿了顿,道:“凭你现在的武功根本就无法办到。” 丁不一眼睛放亮:“我可以学。” 金面佛轻叹口乞道;“既然你决心定,我就将你爹爹死托咐我的事告诉你。” 丁不一正襟危坐,竖起了双耳。 全面佛轻声道:“现在你去洪泽湖老子山找一个渔无叫独孤双吊的人,请他传授你‘长邪剑’剑法。” “长邪剑法?”丁不一心一动,想说什么,但又止住。 “是的。”金面佛道:“这是长邪剑法中的一种,你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将此套剑法练熟,只有这样你才有机会替爹爹报仇,完成爹爹心愿。” “为什么要一个月之内练熟此套剑法?”丁不一觉得这要求实在是太苛刻了。 金面佛解释道:“因为你还六种剑法要练。” 丁不一瞪圆的双眼,毛发倒竖:“一共要练七……种剑法?” 金面佛冷声道:“畏难了?你现在还可以改变主意。” 丁不一咬咬牙道:“笑话,丁家没这种畏难的孬种,第二套剑法找谁去学?” 金面佛沉声道:“你练好第一套剑法后,我自然会告诉你去打第二个人。” 丁不一想了想道:“好,就这么办。我不认识渔夫独孤双吊,怎么去打他?他又怎能相信我?” 金面佛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石,递给丁不一:“以这块玉石为信物,他自然就会相信你,至于找他,我想姓名的地址,丁世伟的儿子该会那么笨吧。” “那当然。”丁不一将玉石怀中,拍拍手道,“您放心,保准没问题。” 金面佛瞧着他,摇了摇头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你要小心谨慎,切不可随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今后就叫金沧海。” “不,”丁不一道,“大丈夫岂能改名换姓,做缩头乌龟,没辱了家门的名声?再说这名字也不好听,沧海,凄凄惨惨的。” 金面佛深吸口气道:“这是你爹爹的意思。” 丁木一点点头道:“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父要子亡,于不能不亡。既然是爹爹的意思我主认了。” 金面佛挥挥手:“你现在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丁不一惊诧地,“你还没告诉我,爹爹的志愿是什么,究竟是谁陷害了爹爹呢。” 合面佛道:“待你练成了七套剑法之后我就会告诉这一切。” 丁不一眨眨眼,哭丧着脸道:“如果我练不成呢?” 金面佛冷声道:“那你就永远别想知道,因为知道与不知道,对你来说都已是毫无意义。” 丁不一抬起头道:“为什么一定要练成七套剑法呢?其实,报仇有很多种办法,比如说花钱雇杀手,暗中下毒……” “住口!”金面佛沉声喝道:“你爹说你不务正业,专搞歪门邪道,此话看来不假。老实话告诉你,练好七套剑法,将七剑合而为一,这也是你爹爹生前的主意,我才不愿逼你呢。” “好,我认了就是。”丁不一站身来,又弯揉了揉酸麻的脚。 金面佛道:“你走吧,希望一个月后能在老子山再见到你。” “绿水青山,后会有期。”丁不一拱手甩袖转身就走,刚走出两步,又回身道:“金面佛前辈,爹爹这剑能不能让我带走?” 金面佛冷声道:“不行,你爹爹嘱咐我,必须等你练完七套剑法后,才能将此剑交付于你。” “既是这样那就算了。”丁不一转身又走,走出两卡,再次回头道:“请问阁下与爹爹是什么关系?” 金面佛答道:“朋友。” 丁不一道问道:“什么朋友?” 金面佛一字一顿:“生死之交。” “告辞。”丁不一扭身又往外走,走至破门旁,又扭头问道:“怎么我从未听爹爹说起过你?” 没有回答,破殿里已不见了金面佛的身影。 丁不一大惊失色,急忙奔到神台上四处寻找,庙殿四角阴影暗处哪有金面佛半点人影? 好功夫!丁不一暗自喝彩,喝彩声中却又浮起一团疑云。 金面佛这么好的功夫,为什么不教自己,却要自己去找什么老子山的渔夫? 丁不一定出庙殿。 月接中天,光华毕射,好月色! 丁不一拍拍衣上的灰尘,从怀中掏出那块玉石,在手心拈了拈,仔细端详了一会,复又用指拎着,举起对准明月。 月光透过玉石,玉石体内的晶体像万花简的彩色碎片,自动组合成一朵奇异的花形,花形中“天邪剑”三个字走马灯似的旋转。 天邪剑? 丁不一看傻了眼,半晌才垂下手中的玉石。 金面佛要自己去学长邪剑法,而长邪剑法却又是七邪剑法中的一种。 七邪,一定是七个人。 难道爹爹真是七邪之首的天老邪丁不伟? 心念至此,丁不一头上滚落下一串汗珠。 事情比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这长邪剑去不去学,还提好好考虑考虑。 丁不一将玉石收好,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太子庙坪。 金面佛从庙殿后闪出,站在庙坪望着丁不一远去的身影喟然长叹。 他没想到丁不一别的能而没有,却在瞬刻之间便识破了魔花玉石中的秘密,这将对丁不一十分不利。 他爷面向天,双掌合十,向上祈祷,保佑丁不一不要发生什么意外。 蓦地,对面坡岭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那呼喊声遥远而微弱,武功再好的人也难听到,但,他听到了。准确地说,他不是听到,而是感觉到了。 他目光暴闪,身形一晃再晃,瞬即间已掠下坡坪,形影俱消。 坡林道上。 三个蒙面人拦住了卢贵。 卢贵是准备去太子庙与金面佛辞行的,从今后他将结束江湖生涯,回老家去过平静的日子。 他偏偏在这林道上遇到了剪径的强盗。 论武功,卢贵的身手已称得上是江湖一流好手,几个剪径的强盗,应该是不会放在眼下。 然而,他却感到了极度的惊慌和恐惧。他们意识到这三个蒙面人不是普通的强盗。 他手按住腰间的剑柄,厉声道:“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蒙面人横起手中的刀冷声问道:“桃花园少主人丁不一在哪里?” 卢贵心格登一跳。果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他帮作镇静,淡然道:“我根本不认识丁不一,怎会知道他在哪里?” “卢贵,”蒙面人道,“你用不着装蒜了,天老邪的心腹班头,会不认识少主人?” 卢贵唬起脸,声音一沉:“你们是谁?” “这你就秀管了。”蒙面人抖了抖手中的刀,“我再问你一次,丁不一在哪里?” “不知道。”卢贵吐出三个字,腰间的长剑已跃然出鞘。 话已说僵,剩下的只是动手。一时间,林道上充满了骇人的宁静,连秋出吓得停止了呜叫。 “上!”蒙面人沉声一喝。 三把刀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劈至,刃风厉啸,道势惊人。 “当!当!当!”金铁交鸣之声。四人一触即分。 刀法和剑法一样的快,论功力卢贵还要销胜一筹,但卢贵却吃亏在一比三之上。 三个蒙面人中人两人的面巾被挑落,露出两张并方人的陌生面孔。 卢贵左胁下挨了一刀,伤口不宽但很深,血很地染红了他左半身的青布长衫。 心须速战速决,即使不能撂倒对主,也一定要设法脱身向金佛报警。 他已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情况异严重! 卢贵清啸一声,长剑陡起,剑光有如狂风暴雨轰涌而出,身形暴闪,随剑疾进,剑光交的网影啸声罩向两个已被挑落了面巾的刀手。 两名刀稍一犹豫,三人联手的刀势立成败象。 “当!当!”两名刀手的刀被荡开,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 卢贵无心恋战,弹身跃起,回手一剑格住侧面蒙面人劈来的一刀,借力从两名刀手头上尽越而过。 成功了卢贵心中暗喜,尽力往前尽腾,只要越出林道,钻入密林,便是生路。 刷!一条人影挟着一道白光迎面而来。 速度之快,快得令卢贵看不清人身和钢刀的形影。 他本能的举剑抵抗,“当!”一声脆响,接着是“噗!”利刃劈肉之声。 来人快速无比而又挟以无穷神力的一刀,不但劈断了卢贵横拦的长剑,而且将卢贵从头到胯裆,象剖竹子般,劈开一条裂缝。 “呀!”卢贵一声惨叫,怪然转身,面对两名追过来的刀手。 卢贵比刻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见殷红,脸面、胸膛和腹部都已爆开,皮肉翻卷,肚肠外溢,俨然是刚从血红染缸中捞出的厉鬼,骇人至极。 两名刀手瞪着惊恐的双眼仓慌后退,卢贵仆身倒下,张开的左臂抱住了一名刀手的身子。 “啊!”刀手惊叫着,慌张地拼命扭着身子往后退。他足足退出丈外,才挣脱出卢贵的手臂。 林道上一条长长的血痕,还有拖拉断了的肠子,惨不忍睹。 卢贵早已怕了气,但他残的要向金面佛告警的意识,使他在死去后仍从抱住的刀手腰内摸出一物,捏在了手心。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潜在意识使人体机能超常的表现。 来人双手抱肩,傲然站在林道中央,背上斜插的刀,仿佛根本就不曾出过鞘。 皮人四十多岁,身材修长,细目薄唇,面色苍白,月光下神情三分阴鸷,七分冷酷,身着一套青色紧身衣褂,肩被一袭青色披风。 蒙面有执刀奔到来人面前,摘下脸上的蒙面布,单膝地首道:“小人陈风林叩见袁骏星人!” 另两名刀手闻声,立即奔过来,跪拜道:“小人胡彪、胡汉风袁大人!” 袁骏星松拖肩的手轻轻摆了摆。 “谢大人。”陈风林、胡彪、胡汉站起身,垂手退一旁。 袁骏星瞧着丈外卢贵的尸体,冷声一哼:“哼!该死的奴才。” 陈风林立即道:“奴才该死,没能捉住这贼子……” 袁骏星冷声打断他的话:,“凭你三人的功夫要活捉他,谈何容易?” “大人所言极是。”陈风林话中带着明显的恭维,“只是奴才不明白大人为何不……活捉他,然后再追问出丁不一的下落?” 袁骏星冷电似的目光盯着陈风林道:“你对为他会说吗?” 陈风林眼珠溜溜一转,拍着脑袋道:“奴才真笨,真是个傻瓜蛋!这贼子当然是不会说的,他不说,不如早杀了,少一份麻烦。” .袁骏星阴森地一笑:“这也不对,你以为他在本爷的天宫十八刑法下不会开口吗?”陈风林头额渗出一层细汗,强颜笑道:“沥人的天宫十八刑法乃天下第一酷刑,没,能熬得过五刑关的,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卢贵,就是大罗神仙落在大人的手中也保准要开口。胡说!”袁骏星厉声道:“大罗神仙是我师尊。” 陈风林赶紧跪下磕头道:“奴才该死,罪该万死!” 袁骏星挥手道:“起来吧,不知者不为罪,下不为例。记住,以后少自少作聪明,所谓知之为知之,方能平安无事。” 陈风林汗如雨下,躬身道:“谢大人教诲,奴才一定铭记在心,永生不忘。” “哼,”袁骏星不再与他理会,指着卢贵的尸体道:“我之所以杀他,既不是因为他不会说,也浊无法叫他说,是因为我已不需要他再说。” 陈风林不和所云,不觉瞪圆了眼。 胡彪和胡汉更是莫名其妙。 “哈哈……”袁骏星爷面发出一串长笑,笑声阴阳怪气,叫人听了毛内悚然。 笑志嘎然中止。袁骏星冷如冰丸音从薄唇中进出:“我已知道丁不一在哪里了,那是一个孬种,很贱的孬种,要杀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跟我走!” 一阵旋风,流光闪逝。刹时,袁骏星等四人,身影已杳。 林道上只剩下了扑卧影破空飞射而来,眨眼间,人影重现,已立在林道上。 清浑的月光照出了一张冷漠的金佛面具。 来人是金面佛。 金面佛环眼四顾后,眼光落在卢贵的尸体上。 踏步走到卢贵尸体旁,弯腰轻轻托起他的头,刹时,金面佛眼中光芒进射,是饿极了的野兽又遭到追杀时,才有的凶残、狠毒的目光。 他缓缓地站身,发出一声怪啸。 啸声如同虎吼,山岭震动,林道旁的树叶籁籁落下。 啸声说明金面佛的内功佛门禅功“狮子吼”功,已练到了七成火侯,这在江湖上已实属少见。 林中惊起一群飞鸟。 金面佛渐渐平静,眼中的凶光逐敛。 他抓起卢贵的双手,想将他的尸体拖到林中去,萎地,他目光触到卢贵的左手指,那五指紧紧地攥着。 扳开指头,一块方形的小铜脾滑入金面佛的掌心。 凑着月光,低头细看,“锦衣卫”三个铸字跃入眼帘。 锦衣卫? 杀卢贵者,必是西院血窿宫的“刀魔”袁骏星。 这斑凶恶之徒来得好快! 西宫太后仍未忘记当年皇宫内四库那桩奇特的失盗案。 金面佛执着锦衣卫铜牌怔怔地站着。虽然金面佛具上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得出此刻他脸色一定凝重万分。 事出意外,将他整个计划全部打乱。 情况严重,他几乎束手无策。 他明白,丁世伟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 弄巧成拙,自我暴露,引来了京都的锦衣卫。 愚蠢错误的代价,便是死亡。 丁不一会死,魔花令主及传人会死,七邪鬼王出会死。 然而,泼出的水已无法收回。 前面纵是万深渊和万劫不复的地狱,也只是硬着头走下去。 和魔花令主争一口气。 与锦衣卫中西宫太后的亲信决一雌雄。 至于生死,各人全凭天命! 第七章 花花公子流浪汉 火光窜跳,烛影摇红。 丁不一和小贞对面而坐。 “来……再干一杯。”丁不一瞪起潮红的双眼,抓起酒壶。 小贞伸手按住酒壶盖:“你醉了,不能再喝了。” “我没醉,”丁不一推开小贞的手,“这两盅酒就能叫本爷醉?简真是天下的笑话!想当年我在醉仙楼与‘醉八仙’比酒,那八个自称有海量的醉规,加在一起还不是我的对手呢。” 他边说边斟酒,颤抖的手将酒洒得满桌都是。 小贞皱着眉头望着他,没有说话,满眼里尽是失望。 丁不一将太子庙见金面佛的情况,全都如实告诉了她,但却只字不提如何去洪泽湖老子山找独孤双吊学剑的事。 他一个劲地喝酒,嘴里老是不停地炫耀着昔日桃花园威风。 她心念甫转。 这个花花公子难道还可挽救? 义父在监终前为么要自来帮他? 丁不一举起酒盅道:“有一次本爷到吉祥赌庄,恰遇江南赌怪曾不败,那老贼居然大言不惭,说是要与我……” 小贞终于忍耐不住,找断他的话道:“你打算什么时侯去老子山?” “冬!”丁不一酒盅重重地匝桌子上,双手肘撑起上身,醉眼迷离的眼睛勾勾地盯着小贞。 小贞明亮的眸光坦然地迎视着他。 他表面上似乎很快活,根本就没把爹爹的事放在心上,实际上此刻他的心情异样的痛苦。一想到自己无法完成爹爹的志愿,一想到自己打算放充为爹爹报仇,他的心就像刀割一样的痛苦。 自己的武功底子这么差,怎能在短短的七个月之内学会七套剑法,而且将七套剑法合而为一。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这花花公子又变疯了!小贞心中已经彻底失望。 但,她仍然问道:“为什么不去?难道你不想为爹爹报仇,完成爹爹心愿?” 她这问话,不是为他,而是为死去的义父。 丁不一盯着她道:“你认为我能在一个月之内学会长邪剑法?” 她沉声道:“不管能不能,你总得去试一试。” 他摇摇头道:“不用试,我知道我绝对不行,毫无希望。” “即使是不行,你也该去,这叫做尽人事而听天命,而且我会尽力帮你。”她为义父,仍想劝说他。 “尽人事,我无能;听天命,天生我是庸才。我是无望了。”他对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 她瞪起了眸子:“你这样做,对得起你死去的爹爹吗?” 他淡淡地一笑,你起酒盅,一欲而尽,道:“当然对得得起。” 她瞪圆的眸子中充满了困惑,这是什么话? 他抿抿嘴,又笑道:“百孝为先,无后为大。丁家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我若死了,丁家就绝后了。我下去老子山找个安静的地方位下来,娶你为妻,生下三男两女,为了家传宗接代,也就算得是对得起爹爹了。” 他是笑着说这番话的,但却怎么也笑不起来,语调中充满了凄凉的悲怆。 她感到有些气愤:“谁说要嫁给你?” 丁不一抓过酒壶,反诘道:“难道我爹爹不是这个意思?” 小贞鼓起小嘴,正色道:“你爹只是要我好好伺侯你,可没说要我嫁给你。” 丁不一颤拉着手斟满酒:“你想想看,爹爹为什么留这许多银子和银票给我,难道不是想要我带着你远走高飞,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替他老人家传宗接代?” 她想起袱中的两百两银子和五十万两银票,不觉蹙直秀眉,难道丁世伟真有此意? 蓦地,“金蝉脱壳”四个字从她脑中闪过,于是,她低头不语,陷入沉思之中。 丁不一眯起醉眼,呷了口酒,瞧着她道:“我不是学武的料,但却是跑生意的天才,我们可以再建座桃花园……” 她在思索,根本就没听到他说的话。 他晃着酒盅道:“你不愿意也行,咱们就不……开赌场,开家药店、绸缎铺、茶庄、盐庄……无论那一行,我都能干。 你还不愿意?好,咱们就买下一块地,搭栋木屋,我耕田,你织布,过这男耕女织的安静生活,行不行?” 她抿抿嘴唇,正在作自己的决定。 他以为她动心了,心一阵狂跳,放下酒盅起身绕到她的身旁。 烛光照亮了她红扑扑的脸,粉颈如雪,肤此细嫩,眼睛呈月芽儿状象是在会心地笑,隐在桌面下丰满、苗条的体态依稀可见,散发出少女妩媚的气息。 他胸中燃烧起一股灼织的无法抑制的欲火。这欲火并非是邪念,而是来自被酒烧失了理智的本能冲动和内心对她的爱。 “小贞,我……”他大胆地张臂将她抱入怀中,“一定在娶你!” 一记快如闪电的吻,落在小贞红艳似火的嘴唇上! “啪!”一声脆响。小贞右手一巴掌扇在丁不一脸上。 丁不一踉踉跄跄退后步,左半边脸顿时浮起五道指痕。 小贞同时弹身跃起,退到房六门旁。 他那勃勃兴致立即烟即消云散,痴痴地怔在那里,眼里蒙上了泪光。 她站在站边,单薄的身躯在烛光中是那样的挺拔,显示出无限的英气,辐射出摄人心魄的力量。 她缓声吐出几个字:“无用加无耻。” 她的话使他感到愧疚和羞惭,但他却不肯认输。堂堂的桃花园少主怎能在下人面前认输?他捂着肿起半边脸道:“我承认我无用,但我并不无耻,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一定要娶你,” 她冷冷一笑,高傲而迷人的笑:“你根本不配。” 她并不理解他。她只是奉命行事,极不情愿地在帮助他。 其实,他是个具有双重性格的人,这是由于特殊的环境和特殊配也好,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她呆怔着,脸上现出似解非解之色。 丁不一咧嘴笑笑继续道:“俗话说:男女授授不亲。我已经抱过你,吻过你了,同时你也接受了卢贵交给你的包袱,因此,实际上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又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无用也罢,无耻也罢,这一辈子你是只有跟定我了。” 小贞并没有被他的这些歪理所吓倒,只是感到有些惊愕,这种话他也能说得出口? 她唬起脸,沉声道:“明天什么时侯动身?” 丁不一松开捂着脸的手,耸耸肩道:“我要歇息了,你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回房去吧。听着,明天早上不要叫我,我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丁不一说罢,双手一摆,重重地倒到床上,蹬下鞋子,和衣钻进被子里。 贞头低垂着,跟神暗淡,好半天站着没动。 她是个自尊心极强且又好胜的女人,难道义父的遗愿就这么吹了? 她开始动手收拾桌上的碗筷、什物,此刻,床上响起了丁不一重的鼾声。 她默然片刻,轻叹一声,端着碗筷走了。 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她决心用这一法子来试一试。 然而,她不知眼前的危险,她这样做,无疑地是将他推上了一条路。 人各有命,生死在天。 花花公子丁不一真会死吗? 次日上午。 炫目的阳光透过窗户,射在丁不一的脸上。 “哈呵。”丁不一伸了个懒腰,睁开双眼。 头象灌了铅似的沉重,两颊太阳穴阵阵炸痛。 昨夜的酒,实在是喝得太多了。 手指触到左半边脸,头猛然一颤,脸火辣辣的仍肿的很高,触及脸腮便疼痛难忍。 狠心的小丫头,这一巴掌打得可真重。 嘴唇干裂裂的,喉咙似的冒火,睡味苦涩得令舌头发卷。 他放开嗓子喊了一声:“小贞!” 没有答应,这丫头还没有起床? 他一骨碌爬起,坐在床上高声大嚷;“小贞,我要起床了!” 门外走进一个店伙计。 丁不一瞪起眼:“我没叫你,你来干嘛?” 店伙计道:“你是不是在叫隔壁房里的那位姑娘?” “是啊。”丁不一神气地场起头,“她是我的下人,快去叫她来。” 店伙计瞟了他一眼道:“那姑娘已经走了。” “什么?”丁不一掀开被子。弹身下床,“她已经走了?” 店伙计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这是留给你的。” 丁不一抢过纸条,匆匆抖开,纸条上一行秀丽的字迹:“父仇父愿,怎能如同不见?有缘无缘,且看七邪神剑。” 他捏住了纸条,急声问:“她说她去哪里了?” 店伙计摇摇头:“她没说。” 他铁青着脸,咬咬牙,狠狠地跺脚,突然,他心一动,飞也似地奔出房外。 店伙计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跟在他身后。 丁不一一脚蹋开隔壁的房门闯了进去。 房内被褥整齐,床上收拾得干干净净。 丁不一抢至床边,抓起被褥一阵乱抖。 “哎!”店伙计赶了过来,“客官,你这是干什么?” “包袱,你看见那个小包袱没有?”丁不一转身抓住店伙计肩膀一陈猛摇。 店伙计吓傻了眼,苍白的脸道:“没……有。” “你怎么会没看见?”丁不一厉声跑着,使劲捏住店伙计。 “哎唷!客……不,大爷饶命!”店伙计痛的弯下腰,头额滚出了汗珠。 丁不一的武功虽然不济,但对付这不会武功的店伙计,却是绰绰有余。 他瞪着喷火的眼,怒声道:“快说!包袱在哪里?” 店伙计打着手势:“是不是这么大小,用监……格布裹起的……” 丁不一迫及待地打断他的话:“是的,就是那包袱!” 店伙计出斜着眼:“那包袱……姑娘已经带走了。” 丁不一闻言如同遭雷击,松开了双手,怔怔地站在那里。 店伙计唯恐他不相信,又补充道:“姑娘是一清早走的,我看得很清楚,她肩上挂着的就是个小监布包袱,当时我还和她说了好一阵子话呢。” 糟,小贞将所有的银子和银票全都拐走了! 他心隐隐作痛,低声问:“她还留下什么东西给我没有?” 他不存一丝希望,希望她能给自己留下一点生活费。 店伙计摇摇头:“除了那张纸条外,她没留什么东西给你。” 他不禁伤感地哀叹了一声道:“她可曾留下什么话?” 店伙计忍住心中的不耐烦:“不有,她没留什么话。”稍顷,又补上一句,“她是往北去的,走得很快,没曾回过头。” 丁不一惨然地一笑,极有礼貌针向店伙计鞠了个躬:“谢谢你。”然后,转身出房门,向店外大步走去。店伙计睁大困惑的眼睛着丁不一离去的背影,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三天后,丁不一出现在八桥镇。 此时的丁不一和昔日桃花园的少主人相比,已是面目全非。 头发蓬乱,满脸污垢,发虬结在一起,衣裳沾满了灰土,脚上的布鞋两只剩下了一只,五只红肿的趾头露出袜外高高翘起。 生活瞬息万变,令人咋舌。 昔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挥金如士的桃花园少主,象变戏法似的一下子变成了街头流汉。 他还不习惯这种生活,活如何去挣一口饭吃,更拉不下脸面去乞讨,三天的活罪已使他疲惫不堪。 肚内咕噜噜地叫,肚皮象是贴到了背脊上,眼冒金星,心里饿的直发慌发悸。他第一次尝到饥饿的滋味。 原来饿肚子竟是这么难爱! 然而,更使他难受的却是心中的痛苦。 爹爹是天老邪丁不伟。 小贞是他最信任的亲人。 小贞是他最爱的女人。 他们老欺骗了他,并无情地将他抛弃。 他的种种幻想和希冀一齐被斩断,剩下的只是一个凄凉和郁优的身躯。 他麻木地毫无意识地离开扬州,随处流浪无去向,无目的。 他已心灰意冷,完全失去了自信。 学剑无望,老子山不如不去,免得再自找没趣。 人海茫茫,何处去找小贞,既然她对自己如此心狠,自己又何必把她挂在心上? 天涯海角,何处有栖身之处? 险恶人间,可有自己可行之路? 八桥镇中是个小镇,却也热闹。十字南北正街上,人流如织,街道两旁摆了卖小吃的摊贩。 风中送来小贩的叫卖声和阵阵小吃食品的香气。 饥肠辘辘的丁不一在香气的诱惑下,更觉饥饿难熬。 今天他运气不好,整天里只拾到了半只烂苹果,饥饿的程度比前两天更甚。 他蜷缩在街角里,眼光呆木地盯着地面。 突然,掉下了一个馒头,就像一只猎食的饿虎。 就在他手将触到馒头的时候,另一只饿得发晕了的“金钱豹”也同时扑了过来。 “冬”两人的头撞在一起,万点金星飞进。 丁不一差一点昏死过去,但他的手仍顽强地抢在对方之前,抓到了馒头。 终于胜利了,他心中的喜悦不亚于在吉祥赌庄上,赢了一场十万赌注的胜利。 他毫不犹豫地将馒头塞进自己的嘴里。 “这馒头是我的!是我的……”对方哭叫着扑了下来。 他大口嚼着馒头,左手敏捷地向对手击出一拳。 这保护食品的一拳,出于本能,自然而迅速,打得十分漂亮,对手“哎唷”一声,倒飞出一丈之外。 他怔住了,停止了咀嚼,没想即将死去的自己,居然一拳还会有这般力量。 忽然,他全身一抖,两眼直愣愣地盯住了被自己打倒的对手,怎么会是他? 被他打倒的对手竟是小乞丐余小二! 此时,小乞丐也认出了丁不一,惊喜地道:“丁一爷……” 丁不摆摆手堵住了他的话,向他招招手。 余小二呼地窜到丁不一身旁:“丁一爷,我找得好苦,桃花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丁不一将剩的馒头往余小二手中一塞:“你先吃,吃完了咱们再慢慢地说。” “哎,小的怎能与丁一爷抢食?还是你先吃吧。”余小二又将馒头塞回到丁不一的手中。 “不行。”丁不一唬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道:“咱们是江湖兄弟,自然是应该有福有同享,有难同当。这馒头当然要一分为二了。” “嘿嘿。”余小二愿笑着道:“瞧你的样子,我知道你准是饿坏了,你就吃了吧,小爷在江湖滚打了多年,就是七天、八天不吃不喝也饿不坏的,再说这一个馒头也救不了你我。” 丁不一闻言,也不再讲客气,三两口一嚼,鼓眼一吞,眼间馒头已经下肚。 两人转移到墙角,挤身在一起。 丁不一将桃花园和小贞的事全都告诉了余小二,只隐瞒了爹爹是天老邪丁不一伟的事。 余小二瞪眼,蹬腿,吐口水,将小贞痛骂了一顿,骂得可是淋漓尽致。 不知为什么,丁不一虽然被小贞害得惨了,但听到余小二骂小贞,心里却又极不是滋味,他几次想阻止余小二,却强忍住没开口。 余小二把小贞骂过之后,又把扬州的陶公等赌客臭骂了一顿。原来桃花园出事之后,隐公这一班人立即翻脸不认人,不仅处处为难余二,还逼着要他带路缉拿丁不一,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离开扬州的。 丁不一心中惨然,顿感世态炎凉,仿佛陷入一条虚无孤独的深渊之中。 余小二缩了缩流着杨龙的鼻孔说:“你真不去老子山学剑?” 丁不苦笑道:“你看我能学么?” “能,当然能!”余小二毫不怀疑地道:“你是天下第一奇才,聪明绝顶,盖世无双,我担保你能学会,练成天下第一剑,就象你的赌技一样,将会打遍天下无故手。” “可别瞎吹啦。”丁不一播摇头道:“我不行,我已决定放弃。” 他决定放弃的真正原因,并非完全是因为他自觉不行,而是因为他已认破了爹爹的真实身份,使他的信心曰完全丧失。 余小二扁扁嘴:“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做了个流浪汉的手势,强笑道:“和你一样,天云为帐,尘沙为席,风餐露宿,浪迹江湖。” “好!”余小二拍掌道:“从今后咱们俩就是死兄弟,狼狈为奸,永不分离!” “狼狈为奸?哈哈……”丁仰面发出一阵大笑,笑声豪爽而凄厉。 余小二不知他为什么笑,但见他笑的开心,也禁不住跟着大笑。 街上的过路行人投来惊悟的眼光。 有人狠狠地骂道:“臭叫化子,神经病!” 两人不觉笑的更加厉害。 风还在吹,路上的扬起的高高的尘土。 蓝天白云浅淡,黄尘升高,日影西斜。 余小二领着丁不一在北街口逛荡。 丁不一道:“小二爷,咱们今夜宿在那儿?” 余小二手又朝街口的一家大店栈一指:“宿客栈里。” 丁不一眯着眼,缩起肩;“没银子,怎能宿客栈?” 余小二手又朝街口的另一间房屋一指:“银子在那里,咱们不会去拿?” 丁不一伸长脖子看了看,摇摇头道:“不行,咱丁一爷从不赌无本的骰子。” 原来余小二指的是一家赌庄。 余小二笑道:“这种丑事当然不会要您出手的,待会儿你就在此静候佳音。” “行。”丁不一正色道:“我怎能要你去冒这种风险。” “绝没问题。”余小二道:“今天说怎的,小弟也得请大哥饱吃一顿,好好的睡上觉。”说着,他抬头看看天色,“我去了。” “哎!”丁不一阻住他道:“你没银子,赌庄的人怎会让你赌?” “这不是银子么?”余小二从怀中掏出一只装得凸凸的漂亮的小钱袋。 丁不一夺过钱袋解开绳扣,袋里装的全是小石子。 “这怎么行?”他担心地问。 “你尽管放心。”余小二翘起小嘴道:“此刻天色将晚,赌庄内光线已暗,我这套服装不会惹人注意的,再力口上平桌大小赌骰已是最后一骰,我进去做一次庄家就完事了。” “我看还是算了吧。”丁不一还想劝阻余小二。 这位玩世不恭的桃花园少主,虽已落到这种地步,凡事却仍有他的准则。 “你就在此等着吧。”余小二一把抢过钱袋,撒腿就往赌场跑去。 丁不一惴惴不安地在街口等待。 天空翻滚出一朵红云,红云里透出一线血红耀目的光芒。 血光出现,不知是主凶,还是主吉? 他眼前又闪过扬州市街口刑场一幕。 飘扬的族帜。 高捧着鬼头刀的红衣挂刽子手。 高唱戏曲的杀人犯囚。 飞溅的鲜血,爹爹搭拉下颈脖子的人头…… 他的心一阵抽搐。 “冬!”一声响亮,余小二从赌场里飞出来,重重地摔在街心上。 出事了!丁不一跃身抢了过去。 余小二嘴角流着血,趴在地上,向他挥挥手:“别管我,快退到巷子里去!” “妈的!臭小子,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在大兴赌场来诈赌!”随着喝骂声,一个四十多岁的魁梧的汉子领着一群打手,从赌场里了出来。 余小二再次挥挥手道:“丁一爷,快……走!” 丁不一站着没动,余小二是为他进的赌场,他不能丢下他不管。 魁梧大汉怪声叫道:“呵!原来是这臭小子还有个臭后台老板。” 打手们蜂涌而上,将丁不一和余小二团团围住。 赌场里的赌客也全都跑出来,转着看热闹,顿时,街口交通堵塞。 魁梧大汉喝问道:“臭小子,你是谁?” 丁不一巍然屹立,没有回答。 一名打手厉声叫道:“咱们庄主魏明龙问你话呢。” 丁不一仍没反应。 打手嚷道:“魏庄主,怎么办?” 魏明龙怒声道:“给我打!” “慢!”余小二从地上跳起,格身到丁不一身前,“一个做事一人当,此事与我大哥无关,你们不能伤害他。” 丁不一用手将余小二推开,跨前一步,凛然地道:“魏庄主,你说怎么办?” “好,痛快。”魏明龙道:“我不为难你们,这一桌赌注共五十两银子,赔银子吧。” 丁不一耸耸肩:“很抱歉,本爷今日没带银子在身。” “妈的!”一名打手骂道:“瞧这身模样,还在此装腔作势!” 魏明龙环眼扫过四周,嘿嘿一笑道:“没银子也行,就按本庄规矩行事。” 丁不一拱起手:“不知贵庄是什么规矩?” 魏明龙道:“无钱诈赌者,由本庄打手执杖五十。” 街口喧声立止,全街一片寂静。 五十杖,而且是由大兴赌庄的打手执杖,非得要弄出人命来不可! 丁不一坦然的道:“行。” “啊!”全街爆出一片惊呼声。 “不,要打就打我吧!”余小二高声大叫。 魏明龙大声道:“好小子够义敢,两个一块打。” 丁不一贴住余小二耳旁道:“你忘记我练过什么功夫了? 快退下,少惹麻烦,二十杖就会要你小命。” 余小噘起嘴,再不说话,退后数步。 丁不一撩起衣襟,正要趴下,魏明龙道:“慢。” 丁不一抖抖手道:“魏庄主还有何指教?” 魏明龙阴恻恻地笑道:“你大概还不知道本庄刑杖的规矩。” 丁不一压住心火:“请赐教。” 魏明龙摸摸后脑勺道:“受杖者必须要脱下裤子光屁股受杖。” 丁不一眼中闪起一团火焰。 魏明龙眯起眼:“怎样样?若不行,我就要下令乱杖二位了。” 打手们举起了手中的棍棒,围观的人群纷纷往后退,大家预料,一场搏斗必不可避免。 此时此刻,丁不一深深后悔能练好武功。他知道凭自己的功夫,决不是魏明龙和这群打手的对手。 种瓜种瓜,种豆得豆。丁不一坦然地笑了笑,做了漂亮的挥手动作,潇洒地脱下裤子,露出白哲的屁股,趴下倒在地上。 他场都怔住了,包括魏明龙,余小二和丁不一自己。 第八章 奇耻大辱 “打!”魏明龙一声沉喝。 两名打手高高举起木杖,重重击下。 “冬!冬!”木杖击在丁不一屁股上高高弹起,发出捶打皮鼓一样的声音。 “咦!”两名打手惊异地叫了一声,相互看上一眼,木杖又高高抡起,以更大的力量击下。 木杖震颤着发出清脆诡异的怪响,杖上传来的反弹之力,使两名打手几乎握不住杖柄。 余小二在一旁高声高数:“九、十、十一……” 围观的人群开怒向中间涌挤,人人都想看一看丁不一挨杖的雄姿。天下真有不怕大兴赌庄杖刑的英雄好汉? “好的,停!”魏明龙怪喝一声走上前去,推开执杖的打手“不中用的东西!” 两名打手垂下木杖,汗流夹背的退到一旁,魏明龙抢过木,狠声道:“臭小子,我魏明龙打不翻你这小子,咱就不姓魏!” 围观的人群顿时情绪高涨,发出一片叫嚷起哄声。 丁不一静静地躺在地上,眼光呆滞,神情木然。 魏明龙举起木杖。 余小二叫道:“姓魏的,这是第二十五杖了。” “臭小子……”魏明龙厉声怪叫。 “不错,是第二十五杖了。”人群有人喊话。 接着,围观人群齐声叫嚷:“第二十五杖。” “好,就算是第二十五杖。”魏明龙说着,抡起木杖一顿猛击。 余小二和围观的人群一起呼叫着:“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 “冬冬”的木杖击“鼓”声和魏明龙的怪叫及围观人群的数数声,混成了一种震撼人心的奇妙的音乐。 “四十一!”余小二跳起脚大叫,心里对丁不一不怕打的屁股敬佩得五体投地。 “好的!”魏明龙扔掉手中的木杖,举手抹抹头额的汗水,“换大杖来。” “是。”打手应声奔进赌庄。 “喂,姓魏的,你怎么可以言而无信?”余小二大声问。 魏明龙瞪起眼:“本庄主什么时候言而信了?” 余小二露着几分焦虑:“你怎么可以换大杖打我大哥?” 魏明龙冷哼一声:“我说过刑杖五十,但没说不能用大杖呀。” 余小二瞪起小眼:“你听说过衙门刑杖法吗?大刑杖一杖抵小刑十杖,现在你只剩下九杖了,因此不能动用大杖。” 魏明龙冷笑道:“本庄不是衙门,大小刑杖一样记数。” 说话间,打手已半大杖背至街心。 大仗,长六尺,宽五寸,厚两寸,重逾数十斤,用结实杂木在桐油中浸泡而成,坚实如同铁板。 魏明龙脱去上衣,露出毛茸茸的胸脯,胳膊上的肌肉象小山包似的凸起。 两名打手将大杖送到魏明龙的手中。 全场刹时静寂,静得能听到“冬冬”的心跳声。 魏明龙深吸了一口气,小山似的肌肉一阵麻木。 堂堂的桃花园少主,人当街扒下裤子打屁股,已使他最后的一点自尊消失得无影无踪。 魏明龙手中的大杖扬起空中,他咬牙瞪目,手臂上注上十二分的功力,决心一杖将丁不一击毙。 大兴赌庄的牌子不能砸!今天如果不能收拾这小子,日后还如何能在江湖上混?这小子不过是个流浪汉,打死了充其量赔一口薄皮棺材就是。 “不,不要!”余小二被吓住了,惊慌地叫着扑过来。 “嘭!”打手一将余小二打叭在地。 “嗨!”魏明龙一声大喝,大杖摧山毁石般击下。 一声震耳的巨晌,街心扬起一股尘沙。 丁不一的身子在地上蹦了蹦。 魏明龙登登登的退后数步,手掌虎口震裂,渗出一缕鲜血。 大杖折成两截,丁不一安然无恙。 神功,简直是神功!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魏明龙惊愕地张开了嘴,一个“啊”字在喉咙眼直打转转。 余小二顿时神气起来,刚着淌着鲜身的嘴唇道:“姓魏的,现在可知道咱大哥的本领了吧,俗话说:真人不露相,实底不漏汤。你若把咱大哥逼急了,咱大哥一出手,你们这大兴赌庄就不用再开了。” 魏明龙的脸扭曲了,手指在颤抖,今日这跟头算是栽定了! 余小二挺起胸膛,尖声道:“还不快将咱大哥扶起来,道个不是,然后摆桌酒席,赔礼道歉。” 魏明龙心中极不情愿,却又是无可奈何。如果这小子真动起手来,谁是他的对手?他无奈跨前两步,伸出双手。 突然,街空响起了一个冷森森的声音:“魏庄主就被这扬州小乞丐一张唬字膏药给吓住了么?” 围观人群像倒柴似人向两旁分开,锦衣卫锦衣侍陈风林、胡彪和胡汉,簇拥着袁骏星走进街心场中。 魏明龙皱皱眉问道:“你们是谁?” 袁骏星眯起细眼,答非所问:“这小子练的是蛤蟆功,只要你制住他命门、腰俞、张强三个穴位,再用木杖打他,他就不会这样无动于衷了。” 魏明龙目光闪烁,是信非信。 袁骏星声冷如冰:“你若不信,大可以试试。” 散开的群又转围拢过来。这个僵尸鬼说是真是假? 魏明龙伸出有臂,骈起了二指。 丁不一心中暗自叫苦,嘴角绽出了一丝苦涩的笑。 魏明龙弯下腰,左手按住想爬起来的丁不一道:“小子,你还欠我九杖呢。”说话声中,有手二指已点中丁不一命门、腰俞、长强三穴。 此时,丁不一只得低头认命。 魏明龙接过打手的木杖,试着一杖打下,“噗!”着实的肉响,白皙的屁股上立即绽开一要血口,鲜血涌了出来。 一连九杖,只打得丁不一屁股皮开肉绽,鲜血麻漓! 魏明龙选是撕破喉咙的哀嚎,接着声音低下去变成了痛苦的呻吟。 “五十杖了!”有人高叫。 接着,许多人附合声:“不要打了,已经有五十杖了!” 魏明龙停下木杖,目光扫过四周,呵呵一笑:“好,本庄的债已经讨回,便宜了这小子了。”说罢,将木杖扔难打手,退后到一旁。 魏明龙是个江湖老手,他不知袁骏星等人的底细和来意,不愿招惹麻烦,便早早地退出到了旁观看。 丁不一挣扎着提着裤头,从地上爬起。他三天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再加上这一顿饱打,只觉眼前发黑,两腿发软,站立不稳。 有两个好心的男人人跑过去,扶住丁不一帮他扎好裤腰带,想把他带离此地。 袁骏星伸手一拦,冷声道:“站住!” “你想干什么?”扶住丁不一的一个男人问。 “啪!”一声耳光响,那男人凭地打了个旋儿,踉跄退后十余步,嘴里一股鲜血裹着两颗门牙喷了出来。 袁骏星伸出的手仍停在空中,薄薄的嘴唇微翘着:“丁不一,你可真难找。” 听说是丁不一,扶住他的另一个男人松开手就跑。 另一个被打落的门牙的男人也赶紧往后退,自认两颗门牙,白被打落了。 周围的人群,包括魏明龙一伙人在内,都象避瘟疫似的远远退到街道两旁的墙沿下。 丁不一晃着身子,颤声问:“你们是什么人……找我干什么?” 袁骏星双手抱肩,面含鄙夷不屑的冷笑道:“我们是要找你的人,找你是要送你去地府见你爹。” 丁不一睁着迷离的眼睛道:“官府都已经放……放过我了,你们为什么要……找我,要我死?” 袁骏星用冷得不能再冷的声音道:“因为你必须死。” 丁不一“扑”地脆倒在地,仰面向天,泪水夺眶而出。他拼命抑制着,才使自己的声音不带哭腔:“你们……动手吧。” 他闭上眼,伸长了脖子,就象刑场上等候受刑的死囚。 他眼前再次闪过爹爹被刽子手砍得挞拉下来的人头。 他知道那是爹爹花钱买通了刽子手留个全尸,所以人头留在了脖子上,可自己现在身无分文,这头一定会砍下颈,飞得远远的。 “刀下留人!”一声尖厉、惶急的高叫,余小二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袁骏星眼中冷芒一闪。 “你们不能他!”余小二瞪着一双泛赤的小眼,挺身挡在了丁不一身旁。 “小乞丐。”袁骏星冷声道:“你竟敢愚弄咱们说丁不一去了仙女庙,害本爷四人白跑了三天。” 余小二昂起头,毅然道:“小爷虽不是什么江湖响当当的大人物,却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怎么出卖自己的朋友?” “好的!”陈风林怒喝一声,抢前一步一掌将余小二打飞。 余小二重重地跌摔到地,又爬了起来,嘴里涌着血水,扑俯到袁骏星脚下:“大爷,饶了他吧,算是小爷……您老人老家了。” 袁骏星一双细眼银宗般的目芒了着丁不一。 丁不一闭眼向天,腊黄的脸上露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 “大爷,你瞧他这模样,疯了、痴了、傻了,杀他与不杀他又有什么两样?您老就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吧。”余小二双手抓住袁骏星的双腿,然后又揪住了他的腰。 “滚开!”袁骏星飞起一脚。 “啊!”余小二跌出三丈开外,趴在地上,犹自伸出手:“大爷要杀就……就杀我吧。” “哈哈……”袁骏星一阵大笑,“好,丁不一,只要你从他们的腌裆下钻过去,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全街再次出现了沉寂。 这个恶魔的儿子小图头,会肯钻别人的腌裆吗? 如果不肯钻,一场生死拼博必不可避免。全场的气氛刹时呈现出无比的紧张。 “丁不一!你是愿死还是愿钻裤裆?”袁骏星大声一喝。 丁不一全身一抖,睁开眼睛,怔忡的知所以。 陈风林斜着袁骏星,咧嘴朝丁不一嚷道:“丁少主来啊,来钻胯裆呀!” 丁不一眼前幻现出小贞的身影和街口地面上蹦滚的馒头他面孔变得苍白,因激动而痉挛,因饥饿而抽搐着。 “钻呀,钻!”陈风林仍在大声叫嚷。 他扭侧头,俯下身,用手掌撑着地向陈风林三人爬去,难道丁不一真会钻胯裆? 围观的人群心沉沉的,几欲窒息。 “不,不要……”余小嘴里淌着血,伸举着手臂,用哭泣的声音在叫喊:“你若钻了别人胯裆,咱俩日后还怎有脸面在江湖上混下去?” 丁不一在陈风林脚前顿住了脚。 袁骏星沉声道:“丁少主,天老邪的儿子钻胯裆是件很不光彩的事,你还是死去的好。” “不要杀他……”余小二手臂颤抖着,哭声求饶。 丁不一扭头用呆滞的目光看了袁骏星一眼,埋头弓起身子向陈风林三人胯下爬去。 当丁不一的头钻进阵风林的两胯之间时,袁骏星爆起一阵狂笑。 丁不一缓缓在陈风林三人胯下爬行,陈风林三人故意扭腰、夹腿,做出各种丑态。 周围的人群不禁发出一阵近似欢呼的哄笑,一扫刚才凝重沉闷气氛。这小子也实中太窝囊了! 丁不一从陈风林三人胯裆下爬出,趴府在地面上。 陈风林眼兴瞧着袁骏星,等候着下一步的行动命令。 袁骏星笑过之后,倒是怔住了。他没想到丁不一真会钻陈风林三人的胯裆。 他是奉命来杀丁不一的,不杀丁不一,回去如何向督主交才? 他已当众宣布,丁不一若钻过陈风林三人的胯裆,便放他一条生路,此话又如何能反悔? 他想了想,耸耸肩:“咱们走。”说罢,举不向街口。 他走过丁不一的身旁时,哼了一声道:“想不到堂堂的天老邪鬼王大哥的儿子,居然会是这么个窝囊废。” 陈风林、胡彪和胡汉显然是对袁骏星的决定,感到有些意外,愣了片刻,才急忙追向街口。 “哈哈!”魏明龙大声笨道:“我道天老邪的儿子会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是个不中用的货!” “这种孬种的袋割下来给我当夜壶,我都会撤不出尿来。” “当街脱脱裤挨打,钻人胯裆,真是埋错了祖坟,丁家才会生出这种不肖之子!” “哈哈哈!” 打手们哄笑着,随着魏明龙进大兴赌庄。丁不一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子摇晃不停。 围观的人群在哗然声中四散而去。 有人骂道:“丁家祖宗十八代的面子,全让你丢尽了。” 有人从丁不一身旁走过,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有人瞪眼:“扬州十里坡桃花园的花花公子丁不一,原来是个钻别人胯裆的孬种。” 有人跺着脚:“为什么不去死?死也比这强胜十倍。” “呸!”有人狠狠地将口水吐到地上,再踏上上腿。 被袁骏星打落门牙的男人一口唾沫吐到丁不一的脸上:“快滚!老子两颗门牙算是白丢啦。” 顷刻间,街上人都已走尽了。 空荡荡的街心,只剩下了丁不一和余小二,还有一缕昏昏的夕阳光。 丁不一神色忧忧望着街口,嘴里“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人们投掷过来的话,象刀剑一样刺伤了他的心,心灵的创伤象央上的伤口淌流着滚烫的鲜血。 他首次感到一股无法负荷的沉重的压力,双膝弯曲颤栗着,几乎又要跪倒下去。 “啊——”他仰面长号,如丧考妣,泪水犹似泉涌。 在爹爹坟前,他都不曾如此伤心痛哭过。 “丁一爷。”余小二走到他身旁,搀扶住他的手臂。 “我不是丁一爷,不是丁少主,我……是钻人胯裆的窝囊废!”他拼命摇着头,大声怪叫。 “咱们先离开这里吧。”余小二搀着他想往前走。 “放开我,滚,滚开些”丁不一抖手想甩开余小二。 “大哥。”余小二使劲摇着他的手臂,力图使他平静下来。 他歪着嘴唇,用发狂的眼神瞧着他:“我不配做你的大哥,我不是人,是不中用的货,断了脊梁骨的狗。” “大哥!” “滚开!” “妈的,”余小二松开手,瞪起灼亮的小眼道:“你以为我余小爷真要陪着你?你当你是条狗,我说你比狗还不如,你若真是条狗,我还可以宰了你饱吃一顿,可是……” 丁不一挥着手:“你走吧,我不要你跟着我。” 余小二鼓起嘴:“小爷有个怪脾气,你叫我走,我偏不走,你不叫我走,我偏要走。” 丁不一垂下手:“好吧,你留下来跟着。” “你可是你说的。”余小二伸手失住丁不一,“咱们……” 丁不一赤红的双眼里闪烁着火焰,猛地推开余小二:“你敢骗我?” 陷入绝望的人,不是消沉颓废,自暴自弃,便是暴烈失常,任情发泄,丁不一此刻则是两者惧有。 余小二瞪眼上前,猛推丁不一一把:“你敢言而无信?” 余小二年纪虽小,但阅历丰富,对付醉汉和疯子都很有一套办法。 “滚!”丁不一厉声喝道。 “我打你言而无信!”余小二一巴掌扇到丁不一的脸上。 “我打你但敢骗人!”丁不一回敬一巴掌。 “我打你言而无信!”余小二重复一句,再打丁不一一巴掌。 “我打你胆敢骗人!”丁不一如法炮制。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刹时,已相互扇了对方七、八个巴掌。 他俩过的这种互相打耳光的游戏,往日里扇上三、五十个耳光,谁也不会在乎,现在情况可不同了,两人身上都已带伤,而且伤势不,如何能经得如此一搏? “哇!”余小工张开嘴,一口鲜血喷到了不一脸上。 丁不一马上有了反应,一股喷泉似的鲜血从口里射出,喷了余小二一身。 两个血人,在血一般的夕阳光下,默然相望。 丁不一神智终天恢复,似从虚无中返回尘世。 他伸手挽住余小二的肩膀:“余二爷,实在是对不起。” 余小二反手勾住他的肩:“丁一爷,咱们是生死兄弟,不要说见外的话。” 丁不一绽开血嘴笑笑道:“你是好样的。” 余小二挺起胸:“你也一样。” “咱们现在去哪儿?” “暂且先去镇外余家祠堂歇过一夜,再作打算。” “余小爷请。” “丁一爷请。” 丁不一和余小二相互搀扶着走过街口。 两人的步履都十分沉重,脚下的麻石条似在呻吟。 两人寂寞的身影,在街口最后一缕夕阳光中伸缩摆动,渐渐变小,消失。 八桥镇后街口,有一座八孔小石桥。 小石桥北面,一条通向官道的黄土道。 黄土道左侧,一片茂密的树林郁郁葱葱。 树林里一块小草坪,坪中停一车八人扛的彩帘大轿。 轿旁站着八名手执长枪的枪手。 轿后是八名背插钢刀的刀手。 轿前是八名腰悬利剑的剑手。 清一色的青衣套挂,无顶竹笼,全是精杜的汉子。 单从汉子两颊凸起的青筋便可看出,尽是些武功极高的高手。 轿帘低垂着,看不见轿内的人,但,从这架势上可以得知,轿内的人不是达官贵人,便是江湖或地方上极的权势的人物。 这世道,没有权势的人物,哪会有这般的威风。 没有人说话,二十四名青衣汉子象木似的站立着,只有那双精光闪烁、警惕注视着周围的眼睛,才证明他们是活人。 整个树林中没有一声禽鸣。 所有的飞禽似乎都被彩轿人的神威所慑住,连归鸦也不敢从林空中飞过。 静,真空般的静,仿佛可以听到夕阳滑过林梢的落水声。 光线渐渐地渐下,林坪上只留下了几缕游移的错光。 此刻,一声长啸划过林空。旋即,袁骏星凌空飞落,跪倒在彩轿前。 二十四名青衣汉纹未动,仍如木雕似的耸立着。 “在下袁骏星见督主大人!”袁骏星顿首朗声道。 轿内传出了督主的说话审:“事情办妥了吗?” “很好。”督主道:“将丁不一的人头呈上来。” “回禀大人,”袁骏星道:“在下没杀丁不一。” “哦”一声轻哦,接着是冷森的追问:“为什么?” “在下认为杀不杀丁不一是一样,所以就没有杀他。”袁骏星道。 半晌,督主道:“说说看。” “是。”袁骏星微抬起头,“丁不一自丁世伟死后,自暴自弃,流落街头,已成了一名乞丐,在下遇着他时,他正在八桥镇街口捡食馒头。他与小乞丐余小二到大兴赌场诈赌,被赌庄发现,他当街脱裤,领受赌庄杖刑,后又为保一命,他竟从陈风林的胯裆下钻过,实已是个窝囊废。在下因当时向街口围观的人群发过话,他若肯钻陈风林的三人的胯裆,在下便饶他一命,所以……” “喂。”督主发声打断他的话,“你不会看走眼?” “大人。”袁骏星极自信地道:“在下愿以脑袋担保,丁不一确是一个无用的庸才,杀与不杀他都是一样。” “你知道丁不一究竟是什么人吗?”督主难听的怪声在林中回荡。 “不知道。”袁骏星目芒一闪,“他是谁?” 督主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马公公特意为他,离开京城上这儿来的。” “马公公也来了?”袁骏星僵尸般的脸上透出几分惊异。 督主沉下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立即杀了丁不一,提他的人头与我一起去见马公公。” “是。”袁骏星顿首道。 “此事关系重大,切不可掉以轻心,万一有什么差错,西宫降罪下来,你我都担当不起。”督主沉声道。 “请督主放心。”袁骏星凝声道:“在下已叫陈风林、胡彪和胡汉三人,暗中跟着丁不一,要大人一句话,我立时可取他的人头来见大人。” 督主语调提高了八度:“立即去办。” “是。”袁骏星弹身而走,身形一旋,落叶纷飞之处,人影不见。 黑幕迅速垂东,刹时,林坪已是一片漆黑。 良久,林坪上响起一声低沉而冷厉的喝声:“起轿!” 第九章 百毒帮主白蜘蛛 余家祠堂。 两间破屋,一块荒坪。 据说余家曾在这里旺了一阵子。四、五十户人家风风火火的,十分热闹。 余家祠堂就是在那时建造的。 当时的祠堂,一共有五间,三大两小。三间大屋是族长议事集会和唱戏的地方,两间小屋慢是杂屋和关神犯了族规的余姓人的囚室。 余小二不知自己是不是属于这个余姓的家族,但他听爹爹说过,老爷爷的爹爹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日子。 那年,余家一名族人因参与刺杀某大官的行动,致使余家百余人遭到株连,从此余姓家族走向败落,最后所有的余姓人都搬离了此地。 余家词地逐渐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大间大瓦屋早巳倒塌,成为了一片废好,而这两间小土屋却历经数代风雨,仍顽强地趴在这时不肯倒下。 世上不许多事,偏就是让人不可信置,不可信置的事偏就是事实。 丁不一和余小二躲在这间小土屋里的干草堆上。 屋很小,干草有限,两人只能挤在一起。 两人的睡觉姿势有不同。 余小二仰面躺着,双手交叉叠在胸上。他胸部受伤。正在用乞丐的特殊疗法,为自己疗伤。 丁不一趴在干草堆上,屁股翘得高高的。他屁股还在渗着血,疼痛难熬。 没有蜡烛,没有油灯,连捻火的火折子也没有。 屋壁没有窗户,但有两个大窟窿。一弯新月将溶溶的月光从窟窿里射一丁不一的脸上。 丁不一的脸色苍白而冷峻。 眼前上小贞的幻影。 接着是爹爹丁世伟的幻影。 难道自己真的就这么放弃一切? 难道真不可以到老子山庄去试一试。 八桥镇街口的一幕,蓦地在他眼前翻滚叠现。 突然,他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心悸,强烈的震撼着他的心神。 “谁?”他爆出一声厉喝。 余小二挺身坐起,眼珠子溜溜一转:“何人竟敢夜闯余家府,好大的胆子!” 丁不一撑起上身:“是英雄好汉。” 余小二接口道:“是绿林豪杰。” 丁不一又接口道:“无须藏头缩尾。” 余小二拍拍掌:“快快现身相见。” 丁不一咬牙跃下干草堆,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嘴里犹自道:“有缘你我交个朋友?” 余小二赶紧跳下草堆,扶住丁不一:“无缘你他娘的快快滚蛋!” “噗哧!”一声娇笑,一时间,土屋里似春风过境,花香四溢的味道。 丁不一和余小二同时一怔。 忽然,丁不一满面喜色:“小贞,是你来了?” “哈哈……”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似珠玉落盘,一条纤细的身影从窟窿里飘然而入。 眨眼间,屋内多了一个人,一个妩媚、俏丽的女人。 此女子粗布衣裙,乡下姑娘打扮,长得十分俊俏,身段楚楚动人,脸不仅美而且粉嫩嫩的。眉宇间春风荡漾,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足以勾人魂魄。 余小二瞪着一双小眼,看得呆了。 丁不一颤声道:“你……是谁?” 女子又是“噗哧”一笑,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我不是什么小贞,我是小白。” “小白?”余小二拍手道:“瞧你脸蛋、脖颈、手上的皮肤都洁白如玉,叫小白,一点儿也不过份。” 女子嗔声道:“小乞丐,你年纪还小,许多事尚未开窍,还轮不到你说这种话,你到一旁去站着吧。” “笑话。”余小二扬起头,揩揩鼻涕道:“我还这么小么? 今年都满过十五了,我开窍的事,比他还要多得多呢。” “是吗?”女子朝余小二莞尔一笑:“以后我再来向你请教。”说罢,朝了不一道个万福道:“丁不一,您好。” 丁不一困惑地:“你是谁?你为什么知道我是丁……不一?” 女子抿唇笑道:“人情世态的演变,真是瞬间的事。想一年前,我到桃花园拜见少主,被少主和你爹拒之门外,说是我这种女人不配见你。可万万想不到,两年后依爹爹竟会被斩刑场,你居然会落到这种地,好笑,哈哈,实在是好笑!” 余小二瞪圆眼道:“你究竟是谁?” 女子挑眉道:“在下姓白名如水,江湖人称‘白蜘蛛’”。 “白蜘蛛!”余小二吓得往后直退,退到了屋角里。 人传白蜘蛛白如水,是江湖百毒帮的帮主,专杀淫贼和负情的男人,其行动之诡异和手段之凶残,闻所示闻,足以在刑曾浩若烟海的犯罪档案中新辟一栏记录。 因此,在江湖上男人中秘传着这样一句话:“宁进阎罗殿,不入百毒堂,宁受地狱刑,不上蜘蛛床。” 白如水到这里来干什么? 丁不一久闻白蜘蛛白如水的艳名,但他从不信江湖上流传的话,故此,双手一拱道:“原来是白帮主,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白如水亦还礼道:“少主不必客气。” 丁不一竭力打起精神道:“不知白帮主驾到,有何旨教?” 白如水挑起秀眉道:“前来救你的命。” “救我的命?”丁不一苦笑道:“谢谢白帮主的好意。” 白如水娇音一沉道:“在八桥镇街口要杀你们的那几个贼子。” “哎呀”余小二惶恐地道:“白帮主救命,救救我们!” 丁不一却道:“白帮主,这不关你的事,请你不要介入。” “哦!”白如水眸光一闪,似觉惊讶:“那几个贼子的武极好,难道你真不怕死?” 丁不一眨眨眼,摊开双手:“生生死死,今日轮回,有什么可怕?” “你不怕死,我可怕。”余小二双手作揖道:“小姐姐,姑奶奶,大慈大悲的女菩萨,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们。” “我会的。”白如水点点头,“否则我就不会来了。” 丁不一叮着她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自如水静静地吐出一句江湖老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呸!”余小二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几个贼子在街口说,只要丁大哥钻了那三人的胯裆就放他一条生路,结果……” 丁不一狠狠地瞪了余小二一眼,又向他做丁个手势。 不知是光线太暗,还是过于激动,余小二根本就没理会丁不一打来的信号,继续道:“结果丁大哥胯裆钻过了,他们竟又出尔反尔,又要来杀丁大哥,真是可耻、可鄙、可悲、可恨,可又无可奈何!” 白如水没理睬余小二的话,问道:“丁少主,你知道那几个贼子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丁不一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知道?”白如水瞪大了眸子,这对她来说,又是一个意外。 “不错,”丁不一叹口气:“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追杀我,因此,你最好别管这闹事。” 余小二悄悄抬起脚,在丁不一脚背上一踏。 白奶水道:“这闹事,我是管定了。” 余小二面露喜道:“江湖人说,白帮主侠骨丹心,义薄云天,今得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少瞎吹乱捧。白如水打断他的话道:二位还是先说,说那几个贼子的来路,我好设法对付他们。” 丁不一蹙眉不语,他实在是想不出袁骏星这伙人是谁。 余小二搓了搓手,突然道:“哦,对了,我在街口求那个僵尸鬼放过丁大哥时,曾……为了查清他的身份,在他腰囊偷……不,不是偷,是顺手取了一物……” 这个小乞丐,真是贼性难改,在那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偷! 丁不一伸出手,急声道:“什么东西?快拿来看看。” 丁不一虽然还在万念俱灰之中,但也极想知道追杀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余小二转过身,伸手到裤裆里抓了好一阵孔抓出一块小铜牌来。 白如水捻燃火折,从腰囊中取出半截蜡烛点上。 丁不一将铜牌在手心翻过来又翻过去,看了两遍,然后递给白如水。 铜牌一面印着大明日月图案,另一面印头水火图案,制作十分精致,铜质也非常好。 丁不一没见过这铜牌,不知它是件装饰品,还是某个组织的标志。 白如水一手执烛,一手捏着铜牌看了一会,脸色变得异常的严峻。 她认得这铜牌,知道丁不一遇到了极其强硬的对手。 丁不一从她表情上已看出了几分眉目,于是问道:“他们是京城派来的人?” 白如水将蜡烛搁在屋内的破桌上:“请二位坐下来谈话。” 她决定将实情告诉丁不一,然后离开这里,这一淌混水,百毒帮可淌不起。 丁不一屁股刚触到干草堆旁的石条上,立即“哎唷”一声蹦了起来。 “你的杖伤还没好?”白如水不觉怜悯问。 丁不一咬着牙,没作声,两腿痛得仍在发抖。 “你爹没留创伤药给你?”白如水颇觉奇怪,天老邪的创伤药应该是很一验的。 丁不一的脸上的肌肉一阵痉挛,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 但,他这份痛苦不是来自杖伤,而是来昏、灵,小贞已将他所有之物,包括爹爹的创伤药在内,全部都拐走了。 白如水眸光陡地一跳,闪身过去,出指如飞,将丁不一点倒在草堆上。 “你想干什么?”余小二厉声喝问。 白如水笑吟吟地从腰囊中摸出一只小药瓶:“给丁少主治杖伤。” 丁不一的穴道被制,虽不能动弹,却能说话:“喂,白帮主,男女有别,你怎替我疗屁股上的杖伤你还是让余小二来吧。” “让我来。”余小二抢了过去,想伸手将白如水连瓶带手抓住。 白如水手臂软若无骨,斜里一滑,避开余小二一抓,反肘一撞,正撞在余小二的胸脯上。 “哎唷!疼煞我也!”余小二杀猪般地嚷叫起来。 “别嚷。”白如水道:“你好好坐着,待我治过丁少主的杖伤之后,就替你治胸伤。” “哎。”余小二高兴地答应一声,满脸喜气,一旁坐下,果然不再叫嚷了。 白如水放下手中药瓶,伸手按住了丁不一的腰带。 “白帮主。”丁不一脸上泛起一层红晕,“你可别乱来。” 这位花花公子往日虽是玩世不恭,不拘小节,与女仆人搂搂抱抱的事也是常有,但几曾见过这种阵势? 白如水嬉笑道:“想不到花花公子还这般世俗?我是替你治杖伤的,又不是干别的丑事,再说胸的光屁股在八桥镇街口,我早就看过了,再多看一次又有什么关系?”说话之间,她三下五除二,已将丁不一裤子褪退到腿胯间。 丁不一只好耐着性子不出声,就象是一块被人搁到砧板上的肉,任她切也好,剁也好,绞成肉泥也好…… 一阵清凉有感觉从臂部传来,火辣的烫灼感和刺痛,立即减轻不少,随后又有一股淡幽幽的清香钻入鼻孔。 顿时,丁不一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舒畅。这舒畅既来自于药物,也来自于那双细腻而轻巧的手。 他静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就象是一头温驯的绵羊。 他眯起双眼,沉缅在与小贞相会的绪梦中,尽情地享受。 “好啦。”白如水收起小药瓶。 他犹自在梦幻里,屁股高高翘起,嘴里梦噫着:“小贞……小贞……” 白如水皱起眉,在丁不一屁股上猛一巴掌:“起来!” 丁不一从梦境中惊醒,眺起来急忙扎好裤腰带,脸涨得红通通的。 白如水瞪起眸子:“小贞是谁?” “小贞,”丁不一咬了咬嘴唇,脸上表情几度变幻,恨声道:“那是个丑八怪,不得好报的害人精。” 白如水困惑的眼光从丁不一的脸上,转到余小二的脸上。 余小二急忙道:“是这么回事,小贞是丁大哥的女仆人,她把丁大哥的银子、银票和所有行李全都拐跑了。” “哈哈!”白如水咧嘴一笑:“原来是只线鸽子。” 余小二将胸衣高高撩起,露出板条似的胸脯:“现在该给我疗伤了。”说着,闭上了眼睛,嘴里低声咕噜着什么。 “嘭!”余小二的胸脯上受到了一击,火辣辣的十分难受,禁不住蹦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白如水翘嘴道:“你的伤已经疗好了。” 余小二低头一看,瘦兮兮的胸脯上贴了一个偌大的狗皮膏药。他哭丧着脸道:“这就疗好了?” 白如水点点头:“我这百伤膏,是百毒帮的至宝,专治各种痨疾、内伤,十分有效,你这点伤,一只膏药保谁膏到伤愈。” 丁不一道:“白帮主,这铜牌你见过?”他又将话题引到正题。 白如水声音低沉:“是的,二位请看。” 三人围着蜡烛站定,目光定定地盯着白如水手中的铜牌。 白如水声音低沉:“这日月图案是皇宫的标志,只有两种人才能拥有这种特殊的标志,一是皇宫御前锦衣卫,一是京都东厂的番子。” 丁不一和余小二闻言,大惊失色。 锦衣卫和东厂是明朝两大特务组织,由太监和内侍统领掌握,锦衣卫多是明里执行皇上的拘捕、赐死朝中大臣的使命,东厂番于则是暗中执行皇上或内宫下达的密杀令,这些人武功极高心狠手辣,冷酷无情,毫无人性,倘若是他们接到杀自己亲生父母的命令,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所到锦衣卫和东厂番子,老百姓都会谈虎变色,连朝牛大权在握的重臣对他们,也都是退避三舍,不敢招惹。 白如水田过铜牌道:“这一面是水火图案,便是东厂的标志。因此,像们说的这个僵尸鬼就是东厂的番子。” 丁不一胸中腾起一团怒火。好歹毒的贼子,陷害了爹爹后,又派东厂的杀后来杀自己! 余小二颇声问:“这人……是谁?” 白如水拈了拈铜牌道:“这铜牌上没有执牌人的名字,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从铜牌水火纹路上可以看出,此人在东厂番子中的地位很高。” “哦。”丁不一哦了一声,心有所思。 白如水指着钢牌上的水火图案道:“你们看这水波和火焰的纹路,水波愈多,焰苗愈高,说明此人在东厂中的地位就愈高,这就象像们乞丐帮中,谁腰间的讨米袋愈多,他的地位就愈高一样。” 她话音顿了顿,又道:“根据此钢牌的纹路,若我猜得不错,他该是东厂的二档头。” 丁不一眉头紧皱,心沉甸甸的象是落满了铅。 情况似乎不象爹爹临死前说的那么简单,东厂为什么会派出二档头,来杀自己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小贼? 莫非自己并不是毫不足道的人物? 蓦地,埋藏在他心底的强者意识和自信重新进发,他目光炯炯,显出在大牢中见爹爹的自傲和魄力。 到老子山去,学七邪剑剑法! 再见金面佛,问明事情真相。 天老邪的儿子不能如此窝囊的死去。 爹爹之仇要报,钻胯之辱要雪,事情要弄个水落石出,即使是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轰轰烈烈! 白如水触到了不一的目光,不禁一怔,他瞬息的神情变化,使她感到意外和震惊。 余小二哭泣着道:“他是东厂的二……档头,完了,咱们死定了。” 凡是东厂要杀的人,谁能逃脱得了? 白如水瞧着丁不一道:“丁少主,百毒帮势单力薄,无力对抗东厂番子,实是爱莫能助,在下要告辞了。” 丁不一凄然一笑,拱手道:“谢白帮主替我疗伤,并予告,只要在下不死,日后这份人情,定当重报。” “丁少主言重了,其实……”白如水话到嘴边又突然顿住。 余小二拉拉她的衣角:“你真要走?你一走,咱们就惨了。” 丁不一道:“白帮主快走吧,若让那些东厂番子撞上,连累了贵帮,我纵在黄泉之下也会于心不忍。” 白如水深深地看了丁不一一眼:“你俩赶快离开这里,走得愈远愈好。” 白如水玉臂微抬,身形骤起,如同飞燕穿林从屋壁窟窿中飞出。 “嘭”屋外传来一声巨响。 土砖屋壁在响声中摇曳。 “谁也别想走!”一声尖厉的刺耳的怪喝。 糟糕!东厂番子僵尸鬼已经到了! 月光如水,蓝幽幽的辉倾泻在荒坪上,废弃日久的破屋废好堆里阴影幢幢,更显得寂寥、冷清。 袁骏得、陈风林和胡汉呈扇形展开,将白如水和小土屋围在核心。 白如水脸色微白,雪白的牙齿咬住鲜红的下唇,唇边渗着一缕殷红。 袁骏星立在五丈外的地方,冷眼看着白如水,月光照得他苍白修长的脸,活象是刚从棺材里走出的僵尸。 陈风林、胡彪和胡汉分立三角,象三个凶神恶煞的鬼差,那六只色迷迷的眼睛和伸缩的直吐口水的脖子,又象是三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白如水刚才和袁骏星对了一掌,身已带伤,虽然伤势并无大碍,但对方的功力已使她心惊肉跳。 她有些后悔没有早些离开这里,但知道后悔改变不了眼前的形势,于是,她假装伤得很重,一面从嘴角往外吐血,一面耐心地等待脱身的机会。 这一招果然有效,袁骏星没有连续攻击,他认定她已伤势严重。 “大人,把她赏……给我们吧。”陈风林垂着涎的口水道。 锦衣卫在秘密执行使命中饱私囊、强暴女人,这是常有的事,不足为怪。 袁骏星阴侧侧地一笑,未置可否。 他是小太监出身,从小净了身,没那个玩意。他虽不能强暴女人,但非常喜欢看别人强暴女人,而从中感受到暴力和肉狄的快意。不过,现在他不能答应陈风林,因为他还有使命没完成,督主说这使命出不得丝毫的差错,他懂得这话的份量。 “做了她!”他沉声发出命令。 陈风林犹豫了一下,举起刀,和胡彪、胡汉向前逼进数步。 白如水眼中棱芒一闪面逝,低下头仍吐着血水。只要僵尸鬼不动手,或是一分心,她就有绝对脱身的把握。 “住手!”士屋里传出一声高喝,丁不一昂首挺胸而出。 “刀……下留人”。余小二颤声跟在丁不一的身后。 袁骏星冷声一哼。 丁不一大步走到白如水身旁,朗声道:“此事与这姑娘无关,放她走吧。” 陈风林厉喝道:“臭小子,你死到临头,还是先想想自己吧。” 丁不一坦然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是冲着我丁某来的,与这姑娘有何关?放她走,要杀要剁,丁某随你们的便。” 此时,丁不一的雍容大度,俨然是一位正义凛然的大侠。 袁骏星嘿嘿一筹:“我不放她,你又能怎样?” 陈风林跟着嚷道:“当然不能放。” 丁不一愣了愣,自己武功低微,只有光挨刀儿的份儿,能把他们怎样? “哈哈哈哈!”袁骏星和陈风林等人进出一阵狂笑。 白如水偷偷看了丁不一一眼,眼光中充满了感激。 刹时,她改变了主意。决心淌上这?昆水。 女人的心是糯米做的,这话在某种环境或某种情况下,可以说是对的。 她动了仁慈心,这对白蜘蛛来说是极少有的,她决定救走丁不一。 这个决定将改变她一生的命运,也将给百毒帮带来可怕的灾难。她明白这一点,然而,她却已顾不了这许多了。 “想不到钻胯档的丁不一,居然也这般讲义气。”袁骏星笑着道:“好,冲你这英雄样,本爷就给你一个痛快,先做了这小子。” “慢!”丁不一傲然挥起右臂。 “丁少主,你还想求饶么?”袁骏星沉声道:“这次不行了,你就是愿钻这姑娘的胯裆,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你死定了。” “哼,”丁不一冷哼一声,“大丈夫生何欢,死何惧?我只是想在死前问个为什么” “臭小子,你……”陈风林迫不及待地想动手。 袁骏星举手阻住陈风林:“你问吧,在下在杀人前可以回答被杀人的三个问题,注意,只能问三个问题。” “你是谁?”丁不一问。 “东厂二档头刀魔袁骏星。”袁骏星手朝陈风林三人二指,“他们是锦衣卫待卫陈风林、胡彪、胡汉。” 锦衣卫也出动了?丁不一心弦一震。 他皱眉再道:“谁叫他们来杀我?” 袁骏星道:“上司。” 这个问题算是白问了。 了不一又问:“为什么要杀我?” 袁骏星道:“不知道。” 三个问题问完,眼前仍是一团谜,丁不一还置身在迷雾之中。 袁骏星挥挥手:“杀了这小子,那女人就是你们的了。” “臭小子领死吧!”陈风林大叫一声和胡彪、胡汉挥刀扑向了丁不一。 丁不一自知不是对手,无心应战,认命地叹口气,将眼光转向夜空。 空中星光闪烁。 听爹爹说,每一个活着的人在天上都有一颗本命星,人死的时候,那颗本命星就会坠落,但不知在这千万颗闪烁的星星中,哪一颗是自己的本命星? 思索间,三把钢刀如闪电劈至,又快又狠。 这是要他性命的三刀! 第十章 温柔的蛛网 丁不一对砍来的钢刀熟视无睹,安然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余小二吓得躲到白如水的身后,闭上了眼睛。 白如水突然发动,身如鬼魅,乍地现身在丁不一身前,手中挑起一柄罕见的弯刀。 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之声,骤如急雨,倏起乍落。 陈风林、胡彪和胡汉三把钢恨几乎脱手,人倒退数步。 白如水左手一扬,袖中一簇暗器如影星芒轰然而出,带着“咻咻咻”尖啸,射向陈风林三人。 陈风林、胡彪和胡汉三人都是江湖老手,见射来的暗器闪着蓝光,且伴有腥风血气,知是极毒之物,不敢怠慢,一齐挥刀护住身子,连连后退。 “快走!”白如水运动功力奋力一推,将丁不一推出废圩外。 余小二不待吩咐,风紧扯呼,弓身一窜,如丧家之犬,刹时没入废圩的黑暗之中。 袁骏星引吭长啸,腾空而起,手中的宝刀冷芒流灿,磕飞射来的暗器,身子绕回翻旋,追向丁不一。 白如水清叱一声,弹跃空中,右手的弯刀贴肘击出,左手向空中连弹三个小球。 “当!”白如水替丁不一接下极险的一刀,身子一串滚翻,上衣成碎片飘下,露出雪白的薄若蝉翅的内衣,手肘±弯月锋利的刃赫然在空中划出一圈圈耀目的光环。 “砰!”三个小球相继在空中爆裂。 朗朗月光下,飘着散开三团红、黄、绿色的灰雾。 袁骏星敛声屏息,宝刀悄然下滑,身子随后落下,脚刚好落在地,托地一跃,往后退出数丈。 彩色灰雾团中,白如水正挟着丁不一窜向废圩外的小树林。 “臭娘们想跑?”陈风林的大叫一声,弹身欲追。 “退!快退。”袁骏星急声高呼,喊声中自己又往后疾退数丈。 空中的三色灰融在一起,变成了黑色的雨点,往下罩落。 胡彪、胡汉闻声即退,一连两跃,已到袁骏星身旁。 陈风林咚咚的一怔,随即敛步退。 袁骏星的脸变的更加苍白,眼中闪着一抹毒焰。 他已经知道那假装受伤的女子是谁了,想不到百毒帮竟敢与东厂和锦衣卫作对。 黑雨过后,荒坪上仍是月色溶溶,只是不见了白如水、丁不一和余小二。 袁骏星眼中冷芒闪烁,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陈风林、胡彪和胡汉三人呆若木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余家祠堂荒坪上,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一声钢刀坠地的碰响,将陈风林三人震醒。 陈风林的看看地上。自己的钢刀怎么掉了?他惊疑之际,才发现有臂已举不起来了。 胡彪惊恐地道:“你的手……” 胡汉正欲去托陈风林的手臂,袁骏星冷声道:“别碰它。” 胡汉急忙缩回手,一双惊慌的眼睛望着袁骏星道:“这是怎么回事?” 袁骏星冷漠地道:“他右臂中了‘腐肌化骨百毒水。’” “你说什么?”陈风林瞪圆了眼睛:“我中了腐肌化骨百毒水?没……有,绝对没有!” 袁骏星道:“我说的绝对没有错。” 陈风林挣扎着举起右手。他右手下肘到手掌一截,衣袖已经破碎,随着手的摆动,碎片从手肘落下随风飘走,手肘和手背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点状的伤口,伤口已起浓泡,肤肌正在迅速溃烂。 陈风林发出一声狂吼:“不会的,不会的。” 这位在锦衣卫混了十多年小头领,象疯子似的狂吼乱叫着,挥着中毒的手臂一阵乱蹦。 胡彪和胡汉吓得躲也不是,劝也不是。 袁骏星向胡彪、胡汉丢了个眼色。 胡彪、胡汉往后淡地一退。 袁骏星背上跃起一道悸人的寒芒,劈向陈风林。 “呀!”一声凄厉的尖嚎,响彻夜空。 一支断臂同时飞向空中,刺目的鲜血如骤雨般狂喷溅洒。 “我的手臂……”陈风林挥着溅血的秃臀嚎叫几句后,颓然倒地昏死过去。 袁骏星弯腰出手点住陈风林的肩腰几大穴位,然后吩咐胡彪、胡汉给陈风林包扎伤口。 “砰!”断臂此时才落地,恰恰落在袁骏星的足前。 袁骏垦冷眼看着脚前的断臂,牙齿咬得格格直响,胸中腾着灼炽的烈火。 又让丁不一逃走了,如何向督主和马公公交待? 该死的白如水! 她怎么会来踏这淌混水? 现在别无他法,只有闯进百毒帮,诛杀丁不一。 百毒帮虽小,但帮中之女子极善使毒,且诡计多端,要闯入百毒帮堂杀人,虽不说是比登天还难,却也是件极不容易的事。 若是调动大批兵马,必会惊扰地方官府,此次出京是秘密行动,连皇上孔瞒过了,若是出了差错,革职事小,这项上的人头也难保了。 这位东厂的二档头,心狠手辣的刀魔,第一次遇到了难。 有彪和胡汉包扎好陈风林的伤口,轩身站到袁骏星身旁听命。 “啊!”胡彪突然一声掠叫,连退后两步,指着地下道: “你看!” 胡汉敢怪叫一声,面然倏变。 地上的断臂在短短的片刻之内,已变成了白骨,而且白骨还正在蠕动、腐化,逐渐变小、消失。 “少见多怪。”袁骏星沉静地说道,心里却是扑腾乱跳,惊骇万分,好厉害的毒物! 胡汉定住心神道:“大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袁骏星冷声道:“继续迫杀丁不一。” 胡彪在身后道:“丁不一已被那女人救走了,咱们上哪儿去找他?” 袁骏星抬头望望空中的月儿:“去高邮湖百毒帮堂。” “百毒帮?”胡汉诧异地问。 袁骏星仍色望着月儿,仿佛在回忆白如水的薄如蝉翅的内衣:“那女人就是百毒帮帮主白蜘蛛。” 胡彪、胡汉同时道:“原来她就是百毒帮帮主白蜘蛛。这个臭女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与东厂和锦衣卫作对,咱们去将她那蜘蛛窝端了!” 袁骏星缓声道:“你们不要小看了这女人,咱们几个只怕还端不出个蜘蛛窝。” “笑话。”胡彪道:“凭袁大人的功夫还怕几个女人……” 袁骏星打断他的话:“袁大人功夫再好,也挡不住这个。” 他指指地上正在腐化的断臂手骨。 胡彪和胡汉顿时噤若寒蝉。 袁骏星对胡彪道:“咱们这次失手,千万不能让督主和马公公知道,否则,依我都吃不起罪。胡彪,你马上执锦衣卫牌去招集一小队人马来,准备攻打百毒帮。” “大人,小人我……”胡彪支吾着欲言又止。 袁骏星瞪起三角眼:“怎么啦?” 胡彪无奈地道:“禀袁大人,小人的锦衣卫牌不知时候失落了,再说小人仅是锦衣卫一名普通侍卫,怎能调得动兵马?” 袁骏抿起嘴唇,厉声道:“没用的奴才!连锦衣卫牌也居然丢失了,真是个窝囊废!好,你执我的东厂牌子,去高邮兵营找齐总兵秘密调一支兵马来。” 胡汉小心地翼翼地道:“大人真调标营兵马攻打百毒帮堂?” “哼!”袁骏星鼻孔一缩道:“兵马只是个晃子,吓吓他们,使他们不敢施毒罢了,咱们真正的使命并非是攻打百毒帮,而是杀那个丁不一,你们不要忘了这一点。” “是。”胡彪、胡汉同时顿首。 “你去吧。”袁骏星伸手探入腰囊。刹时,他惊呆了,腰囊的东厂二档头的印牌也不见了! 没有印牌如何能借得动兵马? 该死的乞丐!没错,是余小二在八桥镇街口偷走了自己的印牌! 胡彪恭声道:“大人,您的印牌呢?小人等着去办事呢。” “啊——”袁骏星青筋突暴,发出一声长啸。 凄厉悠长,饱含着愤满愿的啸声直冲云霄。 深夜。 星月暗淡。 湖面的风游丝般弱了,水还在哗哗地流响却不见了水光泽。 到处是枯枝败叶,残花死草,脚踏在上面沙沙作响。 秋,象个忧郁的姑娘,憔悴的少妇,徘徊在高邮湖旁。 湖畔西南边,耸立着一座深似侯计的巍峨巨宅。 数丈高的围墙和紧闭的铁皮大门,将暗淡的星月和憔悴的秋色关在了宅外。 宅内则是鲜花怒放的春天和春意旖旎的梦境世界。 点点红灯摇曳,阵阵莺啼燕语。 这里便是百毒帮帮堂“百花堂”总舵。 帮堂内的气氛与往日不有所不同,欢快的气氛中透着一丝紧张和不安。 花女们已接到警告,可能会有强敌前来偷袭,随时作好迎战和弃堂的准备。 花院四角架起了警告,管上扣着淬着剧毒的无羽毒箭。 花径道上到处是陷阱花丛中蜷缩着一条条性情猛烈的毒蛇。 厅房内,每一张门后,每一个拐角处,都埋伏着一名训练有素的花女杀手。 春色中透着肃杀,绮梦里藏着死亡。 白如水已是严阵以待。 内宅深处,有一间独立而不打扰的小阁房。 这是百毒帮帮主白如水的卧室。 卧室的布置有些特别,特别得有些出奇。 房间正中央,一张铺着白色软羽的大床,床上白锦帐他钩,白绣花缎被,四壁层层垂挂的白色纱幔和布满顶壁的白绫纠结在一起,从四面八方牵扯到大床四周,交织的纱就像是一张偌大的蛛网,大床就是蛛网的心中。 往日,白如水就躺在这张大床上。 连卧室也是这番打扮,白如水的“白蜘蛛”这个绰号,真是名副其实。 现在躺在大床上的不是白如水,而是那位花花公子丁不一。 白如水原想救下丁不一后,就让他和余小二赶快离开百花堂,不想丁不一这个不争气的花花公子,偏偏在这个时候病倒了,发高烧、说胡话,一病就一天一夜。 幸喜这一天一夜中,东厂番子和锦衣卫没找上门来。 希望袁骏星没能认出自己!白如水带着侥幸的心情,将丁不一和余小二留在了帮堂,同时也作好了应变的准备。 丁不一迷迷地睁开双眼,舒臂伸了个傲腰,好些日子没这么舒舒服服的睡过觉了。 烛光照着他的脸,照映着大床四周牵扯的白色纱帐。 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白如水的床上。 看着周围的纱帷,想像着自己是一只静伏地蛛网中心的大蜘蛛,脸上透出一缕微笑。 忽然,一个一直紫绕心头的疑问又突地浮起:白如水为什么要救自己? 非亲非友,无缘无故,难道是爱上自己了? 堂堂的百毒帮帮主,如花似玉的美人,会爱上自己这个钻人胯裆的窝囊废? 他禁不住“噗哧”一笑。 “醒来了?”随着一声悦耳的询问声,白如水柔风似的飘进房问。 她步态轻履,面含春色,一身红纱纱罩款款摆动,挥手举步之间,露出千娇百媚。 她飘至床前站定,一双媚眼瞧着他:“好些了?”说话间,又伸出了小手。 柔软细腻的小手放到他额上,他心里痒酥酥的,即使他还病着,这病也好了一半。 他瞧着她,点点头:“好多了。” 她嫣然一笑:“我这就放心了。” “嗯。”他支吾了一下,“有什么可吃的没有,我……” 一觉醒来,他觉得有些饿了。 她抿唇笑道:“想吃点什么?” 他咧开了嘴道:“什么都想吃。” 她眨了眨眼睛:“说具体点。” 他想了想道:“一只炖鸡,一条烧鱼,一盘东坡肉,一碟高邮蛋,最好还有一壶状远红。” 她发出了一串格格的笑声。那笑声有些儿邪乎,令人失魂落魄,全身酥酥地搔不着痒处。 他跟着笑了笑,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贪馋了? 白如水凝声道:“我卧室里没这些吃的。” 丁不一随口问:“那有什么?” 白如水眸光如水:“人肉。” “人肉?”丁不一心扑腾地跳。 “不错。”白如水点头说。 丁不一瞪圆了眼,不知所措。 难道白如水救自己,是为了吃自己的肉?他头额立即渗出一层细汗。 “你没听说过‘秀色可餐’吗?”白如水剪水瞳眸里燃起一团火焰。 丁不一的心又是一跳。这是和刚才完全不同的一跳,一团烈火随着这一跳腾地燃起。他已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丁少主!”白如水以她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瞟着丁不一,耸肩抖落下身上的红纱罩,坐到床沿上。 她身着一袭薄如蝉翅的白内衣,在薄纱内露出绣有白蜘蛛的肚兜,和一身雪白光滑的富有弹性的细腻肌肤。 丁不一顿时看直了眼,不觉热浪翻涌,心荡神驰。 这是男人的正常反应,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何况他还自认是多情的花花公子! 若是往日,丁不一一定会猛扑过奉“饱餐”一顿秀色,但此刻,他却未动。他也并非是什么正人君子,作怀不乱的柳下惠,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小贞和白如水会长得如此相像? 那眼睛、鼻梁和嘴唇线条,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丁不一痴痴地望着她:“白帮主,你……” 白如水弓下身子,俯身搂向丁不一,随着这个动作。她那微露的酥胸粉乳,差点就蹦出肚兜外。 “不要这样!”丁不一陡地坐起,退缩到床角,双手抵住白如水的双肩。 男女之情,逢场作戏,未尝不可,但自己怎能当着小贞的面与白如水苟合,又怎能当着白如水的面与小贞交欢。 他在双重约幻念中,拒绝了白蜘蛛的诱惑。 白如水凝忱了片刻,缓缓地缩回双手,与此同时,一折弯刀悄然隐于背后。 丁不一无意之中救了自己一命。白如水刚才是致命的诱惑,如果他胆敢伸臂搂抱她,她的那柄能折叠的弯刀,将会毫不留情地刺穿他的心脏。 白如水弯腰拎起红纱罩披到肩上,双掌轻轻一拍。 门外,一名花女应声而入:“帮主有何吩咐?” 白如水举起左手:“备酒菜来。” “是。”花女躬身退下。 丁不一从床上跳下来,整整衣襟道:“白帮主,打扰了,刚才……” 白如水笑吟吟地道:“请坐。” 两人在桌旁坐下。 丁不一因不知白如水刚才的表现,是对自己的试探,因此胸中仍存在着几分激动。 白如水收敛起笑容,正色道:“丁少主,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吗?” 丁不一还在颤栗的心弦又猛地一震,微红的脸摇了摇头。 这位花花公子不仅缺乏江湖经验,而且在男之情上毕竟没上过正阵。 白如水沉声道:“在说这个问题之前,我先向你讲个故事。” 丁不一惊讶地张大嘴“啊”了一声。她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白如水晶亮的眸子沉静地盯着他,眼中没有了那股火焰,但却充满了真挚的情感。 这种真挚的情感更能撩拨男人的心火。 丁不一又觉得心头一阵狂眺。 白如水沉缓的声音在卧室内响起:“十五年前,在杭州城西街一条小巷里,有一家小小的缝纫店,店中住着一位五十多岁的爷爷和一个六岁多的小孙女,爷孙俩相依为命,日子虽然清苦,却也过得安宁……” 丁不一蒙迷的眼睛望着她凝重的脸色,知道她说的不会地个幸福的故事。 此时,房门推开了,四名系着腰围巾的花女送来了酒莱。 见送上来的莱,丁不一不觉傻了眼。 一盆炖鸡汤,热气腾腾,一碗红烧鲤鱼,鱼头张大着嘴仿佛还要从碗中跃出,一碗大片东坡肉,肉片成了小山坡,一碟高邮咸蛋,对半切开,蛋心赛似朱砂。 不仅是自己要的四道莱,而且刀工精致,色、香、味样样俱全,显然是出自名厨之手,更为惊奇的是,自己说要就有,简直令人不可置信。 花女启开酒坛的泥封坛盏,刹时,醇香四溢。 他深吸了口气,不觉道:“醉仙楼的十年状元红!” 丁不一在酒、骰道上的确是少见的高手。 白如水浅笑道:“丁少主辨酒的功夫真好。” 丁不一的脸色微红,亦笑道:“雕虫小技,何足道哉?白帮主要什么菜,就来什么菜,要什么酒,就来什么酒,这手功夫倒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白如水淡淡地道:“这有什么稀奇的,这些菜,我早只吩咐手下准备好了,只需一热便送上来,有什么大开眼界的地方?” 丁不一诧异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会要这些菜?” 白如水带着分几嘲笑道:“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都是余小二告诉我的!” 丁不一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余小二,他和余小二在扬州逛酒楼时,他每次都是点的这四道菜和一小坛醉仙制的十年状元酒。 谜已揭开,他心中顿时充满了感激之情,难得白如水关心自己。 他胸中刚刚平息的热浪又开始翻腾,目光柔柔地看着她。 白如水星光般眸芒和他柔柔的目光,轻轻地碰撞着,然后交融在一起。 房内的空气变得微妙起来。 四名花女蹲身恭谨道:“帮主还有何吩咐?” 白如水拂袖道:“你们退下,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是。”四名花女拎着托盘一齐退出房外。 白如水举起花女刚斟满的酒.盅道:“咱们边吃边谈。丁少主,请。” “白帮主,请。”丁不一以捧起酒盅,十分有风度地做了个敬酒的姿势。 两盘酒下肚。 白如水继续讲叙她的故事。 “一天黄昏,天空透着一缕晚霞,将巷口染得象血一样通红。突然,一伙人闯进了小店抓住了爷爷,向爷爷要一所东西,爷爷不肯,那伙人就将小店砸了,将爷爷拖到了巷口,小孙女正巷口玩耍,见到爷爷便不要命地奔了过去……”她说到此,眼含泪水,声音哽塞。 丁不一瞪起了眼,嘴里的一块肉半截垂在嘴外。 她镇静了一下情绪,又道:“爷爷和小孙女抱在一起大哭。 那伙人强行将爷爷和小孙女分开,并将刀架在小孙女的脖子上,逼爷爷交出东西,爷爷无奈只得从裤兜里取出一把能折叠的弯刀。” 丁不一目芒一闪,半截东坡肉掉了桌上。他已明白,白如水所说的孙女是谁了。 白如水脸上艳光敛敛,流露出的是冷酷和怨恨:“那伙人的头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瘦汉子,长脸长腮,左腮下长着一撮红卷毛,那伙人叫他做红毛狼。红毛狼接过折叠刀交给手下手后,仍要杀小孙女,爷爷急了,趴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磕得血流满面……” 红毛狼忽然笑道:“好,我不杀你孙女儿,但你要脱下裤子让刺一个字,然的一再从咱弟兄的胯裆下钻过去。此时巷口已围满了人,红毛狼这样做不是想侮辱爷爷吗?小孙女大声呼喊,不要!我宁愿去死!”小孙女往刀口上撞,但她被强人捉住,哪里能动得分毫?白如水的声音哽住,眼中落下一串泪珠。 “狗东西!”丁不一怒骂一声,运动捏了捏酒盅,他虽已使出了全力,但酒盅未碎,他只得将酒盅狠狠地往桌上一甩,以表示心中的愤怒。 白如水掏出手帕,揩去泪水,继续道:“爷爷为了救小孙女,毅然当众脱下裤子趴在地下,红毛狼用刀在爷爷的屁股上划了一个‘贼’字,殷红的血到了地上……” “这贼子是谁?我定要宰了他!”丁不一拍案而起,怒不可遏。 白如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必动怒,又道:“红毛狼叫手下列成一队,叉腰而立,爷爷流着泪从七名红毛狼手下的胯裆下钻过……” 丁不一的脸色变得阴沉沉的,时而青,时而白,阴森可怖。 八桥镇街口的一幕,在他眼前出现。 白如水端起了酒盅,一饮而尽:“就在爷爷钻出最后一人的胯裆时,红毛狼一刀砍了下去,爷爷未来得哼一声,便身首两异,红毛狼杀死爷爷后,又指着小孙女道:‘斩草除根,以免后患!’那名拿着折叠刀的手下叫着,就让她死在这刀下吧。” 房中一片沉静。 良久,丁不一吁口气道:“是谁救了你?” 白如水道:“是毒蜘蛛白如烟,她恰从巷口路过,便杀了那个拿折叠刀的手下,夺过折叠,并救走了我。从此,我便改名为白如水进了百毒堂门。从入堂之后,我就开始练功,师傅白如烟待我很好,不仅教了我一套百练刀法,还将百毒秘笈传授给我,这秘策是只有掌门人才能习练的,十年后,师傅白如烟去世,我便接替了她的位置,成了有毒帮的掌门人。” 丁不一捂住酒盅道:“你没去找过红毛狼那伙人?” 白如水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找过了,但没找到,至今我还不知道杀害爷爷的凶手究竟是什么来路。” 丁不一毅然道:“白帮主放,因果循环,事必有报。丁不才,日后练好武功,一要讨回您的血债。” “是吗?”她的眸子明亮照人。 “当然。”丁不一点头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欠情还情,欠义还义。你救我一命,我自然是舍了性命,也要替你报这个仇的。” “希望你日后能有这个能耐。”她话语平淡,但却充满了希望。 丁不一扬起头:“当然能行,岂不闻浪子回头金不换么?” 他已决心去老子山学剑法,心中充满了自信。 稍顷,他又道:“我真是个窝囊废,要是真在街口死了,大仇未报,大事未了,又不能结认姑娘这样的豪爽的佳人,岂不要抱恨终身?幸喜你恰从街口经过,我们得以萍水相逢,否则,我真是追悔莫及了。” 白如水静静地道:“你以为我是无意中抬八桥镇街口经过的吗?” 丁不一怔了怔:“难道侮是有意去八桥镇?” “不错,”白如水抬手撩起一绺秀发,“我是特意去八桥镇找你的。” 丁不一眼中闪烁着灼灼的光芒:“你特意来救我?” 白如水沉声道:“那你就猜错了。” 丁不一微讶道:“你特意找我干什么?” 白如水抿着的嘴唇里吐出两个惊心动魄的字:“杀你。” 丁不一从椅子中跳了起来:“你为什么要杀我?你我近日无怨,远日无仇,就算是为了一年前,我不肯见你的缘故,你也不该来杀我呀?” 白如水的脸色冷峻,目光如同利刃:“负情郎该杀,你是死有余辜。” 丁不一惊得得扭曲了脸。 自己时候变成了负情郎了? 天下唯有女人最难纠缠! 第十一章 摄心大阵法 白如水瞧着惊疑不定的丁不一,从贴胸怀中摸出一条小手帕,缓缓地展开。 一朵枯萎了梅花跃入丁不一的眼帘。 丁不一痴痴地望着白如水手中的枯梅,双眉攒成了一条线。 这梅花似曾相识。它开在哪里,为何会技以,又为何在白如水手中? 他索尽脑汁,实在无从想起。 白如水低声吟道:“湘妃危立冻咬脊,海月冷挂珊瑚技。 怪惊人能妩媚,断魂只有晓寒知。” 丁不一眉毛一挑,脑际中一道灵光闪过,他想起来了,想起了两年前一个巧遇。 两年前,他与爹爹去了一蹬泰山十八盘,在下山的途中,他们宿在岭谷的广平寨。他在寨在觉得很无聊,半夜踱出寨外赏月,不期遇到了一个丑姑娘。这姑娘长得,但口齿伶俐,善解人意。有人陪伴总比没人陪伴好,于是他与丑姑娘携手夜游,观赏月景,玩了整整一夜。 凌晨,他与丑姑娘分手时,看见谷壁上长有一枝梅花。他自吹了一通功夫后,又自告奋勇为丑姑娘去摘梅花,不想谷壁沾有露水十分湿滑,他险些从壁上坠落下来,好不容易才巧施妙计,用腰带击落一朵梅花。 当他把梅花送给丑姑娘时,一时诗兴大发,便顺口念了一首萧德藻的《古梅》诗,当时,丑姑娘十分感动,小心翼翼地将梅花用手帕叠好,并回吟了一首韩驹的情诗《九绝为亚卿作》,道了声:“一年后再见”。便转身走了。 他逢场作戏,一夜游玩,赠花作别,不出一日早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 这一朵枯萎的梅花,这一首萧德藻《古梅》诗,勾起了他的回忆。 难道两年前在泰山岭谷遇到的丑姑娘,是白如水乔装而成? 一首《九绝为亚卿作》其五诗句,脱口而出:“君住江滨起来楼,萎居海角送潮头。潮中有妻相思泪,流到楼前更不流。” 白如水闻诗,眼中噙着泪水,似爱似恨,似喜似怒:“亏你还记得这首待?” “我怎么会……记不得呢?”丁不一支吾着道。 白如水恨声道:“你不用骗我了。你既然记得,怎么忘记我的一年之约?怎会将梅花退出,找我于桃花园门外?” “白帮主,我不知道……” “你想说,你不知道我就是那个与你夜游泰山的丑姑娘,是不是?”白如水声色俱厉。 丁不一陡地扬起头:“是的,我不知道你就是她,当时我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我是个负情郎,你要杀就动手吧。” 这位花花公子,也有自做的时候,这傲气来自他先天的本性。 白如水地站起,怒眉相视道:“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深地刺伤了那个丑姑娘的心。她认为你是个不重貌而重情的奇男子,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才华横溢的如意郎君,不顾师傅的遗命,深深地真情地爱上了你。她每夜捏着你赠给她的梅花睡在这床上,反复地叨念你给她的诗句,白天望眼欲穿,夜间魂牵梦绕,柔肠百结……” 他被她的真情所打动,心中的傲气荡然消失,充斥着内疚和愧意。 她雾水般的眸子瞧着他,继续道:“当你拒绝见她时,她的心碎了,像镜子一样碎裂了。她病了,发高烧,说胡话,泪水浸湿了这张大床。” 泪水从白如水眼中簌簌落下,这是伤心的烫人的泪水。 丁不一呆呆地看着她,陪着她淌下了两行泪。然而,他却不知用什么话去安慰她。 白如水似是自语又像地在继续对他说:“一个月后,她病好了,但心却死了。她从床上下地时的第一句话便是:‘大梦醒来,我虽生犹死。’她决定执行师傅的遗命,对负情的男人进行无情的报复,师傅就是因为爱上一个男人,而又被那男人抛弃后才建立这百毒帮帮会。” 丁不一垂下头,就像是一个听审的儿犯人在听法官宣读自己的罪状。 “她决心去杀他,一共杀了三次,但每次都不忍下手,她总觉得他与自己有一丝相同的之处,恍若就是自己的亲人,她想饶恕他,却又不愿意、不甘心,一年来她一直在矛盾中痛苦挣扎。”白如水顿丁顿话锋,又道:“这一次,她听说他是天老邪的儿子,但再次决心杀他,但是……” 丁不一低声道:“你不但没杀他,反而还救了他,你已经原谅他了,不打算杀他了。” 白如水目芒陡地一跳:“不,刚才我还打算杀他。只要他刚才敢伸手抱我,我这一刀……”手腕一抖,一道冷芒从腰一泻出,抵住了丁不一喉咙管:“就保准要他的命!” “我看他并不像个无情无义的好色之徒,”白如水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弯刀一折,收回腰内,他在作家祠堂肯身救我,在这里又不受色肉诱惑,应该是个可以相信的正人君子。 丁不一猛地抓住她的小手,柔声道:“是我不好,请你原谅我这个负情郎!” 白如水没缩回自己的手,却挑眉道:“你竟敢对我动手动脚,就不怕我杀你?” 丁不一坦然的道:“我现在是真心待你,就象你真心替我治屁股上的杖伤一样,这有什么可怕的?” 他为她深情所动,已动了真情,说的是真心话,很真挚,很诚恳。 她身子向他靠靠,眸子盯着他道:“如果你真是真心的话,你该将你的事告诉我了。” 他毫不犹豫地道:“那当然,请坐下来说话。” 两人并肩坐下,比刚才亲热了许多。 丁不端起酒盅,先敬了白如水一盘,随后找开了话匣子。 他很坦然,将桃花园发生的事,包括对爹爹身份的怀疑,金面佛的吩咐,到洪泽湖老子山找独孤双吊学剑,及小贞偷拐走全行装财产,全都告诉了白如水。 白如水静静地听着,没有插一句话。她脸上表情淡漠,但心里却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狂涛巨浪。 她实际上已掌握了丁不一大部分情况,因此,她知道他没有说一句谎话。 他坦诚相待,是值得信赖的男人,自己没看错人,这辈子跟定他了! 她知道自己无法脱开身。女人,痴情的女人,是一步错,步步错,而且会错下去…… 丁不一从杯中掏出魔花玉石递给白如水。这是小贞唯一没有拐走的东西。 白如水拎着魔花玉对着烛光照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我也没见过这种奇花图案,江湖上没有哪个帮堂、门派使用这种花形图案作为标志的。” 丁不一眯起眼问:“会不会是七邪鬼王的联络信物?” “不会的。”白如水肯定地说道:“他们联络信物是各自拥有的铸有宫了印记的宝剑,不会是这声玉石。” 丁不一凝眉道:“这就奇怪了。” 白如水将魔花玉石递还给丁不一:“暂且不要去管经,带它去见狂孤双吊再说。” 白如水又道:“东厂和锦衣卫已经盯上你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我们?”丁不一颇感意外。 白如水双凝视着他道:“我决定即刻解散百毒帮,与你一道去老子山。” 丁不一困惑地道:“为什么要解散百毒帮?” 白如水道:“袁骏星可能已知道了我的身份,即使不知道,东厂也会很快地直到百毒帮百花堂来的。” 丁不一道:“东厂和锦衣卫是冲着我来的,如果他们知道我已经离开了百毒帮,也许不会为难你们。” 白如水摇摇头道:“你还不知道东厂这些人的狠毒,他们是绝不会放过百毒帮的,再说江湖险恶,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去老子山。” 丁不一笑笑道:“我还有小乞丐余小二呢。” 白如水正色道:“那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非得送你去不可。” 丁不心头淌过一股暖流。这白如水比那个拐财的的狠心的小贞,经强胜十倍、百倍,两人简直是没法比! 他禁不住握住她的手:“你要送就要送我一辈子。” 她将头轻轻地靠到他的胸脯上,轻声地道:“不论是好是坏,我这一辈子是跟定你了。” 他伸臂将她纤细的腰肢轻轻环住:“白帮主……” “嗯……”她在他怀中扭动着娇躯嗔声道:“你还叫我白帮主?” “我该叫你什么?”他的嘴贴到她的脸腮边。 “叫水姐姐。” “水姐姐?你今年多大了?” “比你大一岁一个月零三天。” “唷。你对我了解得真多。”他双手紧了紧,将她柔软滚烫的身躯贴紧了自己的身子:“我爱你,全心全意的爱你,绝不骗人。” 他心中有说不同的喜悦和兴奋。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想不到要想娶做老婆的小贞。拐着他的财产跑了,而当年扮成丑姑娘的白如水,却躺在了他的怀抱中。 他这一次不是逢场作戏,而是真心的爱而他惊悸的领略着男女之间的情爱,和由此情爱而迸发出来的难以压抑的欲火。 “不一!”她软绵绵的躺在他的怀中,心火亦在灼炽燃烧,“你以后不会抛弃我吧?” “绝对不会,日后我若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必遭到打雷劈,不得好死。”他将他紧紧搂住,嘴唇压到了她的红唇上。 “嗯……不……嗯……”她带着少女的娇羞,怀中躲避着,秀美蓬松的头发在他的鬓边厮磨,娇嫩的脸蛋,不时向两边偏动。 他喃喃呼唤着:“水姐姐……我地真心爱你……” 她身上的红纱罩脱落了,蝉衣内雪白的胴体在颤抖。 这不再是诱惑,而是爱的欲火和理智的抑制在拼搏。 “不一,我需要你!”她啊了一声,双手猛勾住他的脖子,将颤栗的身子紧紧压在他的身上。 她是个极有个性的女人,认准了的事,敢作敢为。 两人狂热的吻,相互拼命的吸吮。 房内的景光暗淡下去,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 欲火在燃烧,两人的心碰撞在一起,溅起一朵朵炫目的火花。 “嗯……嗯……”房内响起了白如水的呻吟声。 这不是痛苦的呼声,也不是无病的装作,而是一种最能撩拨男人心火的销魂之声。 她并非做作,亦不是诱惑,而是她对强烈爱情的呼唤。她是属于那种大胆而狂热的女人。 四壁的纱摊在砷吟声中颤抖。 大床在呻吟声中摇曳。 丁不一如痴如醉地抱起软绵锦的白如水,走向大床。 他将白如水放倒在床上,头在晕眩,心在狂跳。 爱和肉欲之火已将他熔化。 白如水闭眼躺着,高耸的胸脯在急剧地起伏,脸就象三月红透了的樱桃。 她在等待着那兴奋而又神秘的一刻。 他觉得这是不是太快了一点。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能想到这一点,这就是他的与众不同之处。 她软绵绵地躺着,一动不动,一切都交付给他了。 房内的烛光暗到了极点,只剩下一点火星儿。 对丁不一和白如水来说,他俩已站在了一个玄妙、神奇的魔宫门前。 魔宫的门是敞开着的,就待两人踏步进入那个神妙的世界。 了不一决心闯入魔富,哪怕门内是那把能折叠的锋利的弯刀,也不顾心中灼炽的烈火已使他无法忍受。 花前月下死,做鬼也风流,丁不一猛地扑压在白如水的身上。 此时,“冬!”房门打开了。 四名手执长剑的花女进入房内。 四壁吊着的蜡地烛光闪了闪,腾地亮了起来。 丁不一慌忙从白如水身下爬起,脸涨得通红。 这四名花女来得可不是时候。 白如水从床上倏然跳起,沉声道:“来了么?” 一名花女点头道:“来了,人数众多。” 门外传来了厮杀声和凄厉的惨叫声。 白如水镇定地道:“一切按原计划计行。” “是。”四名花女应声在白如水身旁站定。 “来啦,东厂番子来了!”余小二高声叫喊着,跟在两名花女身后闯入房中。 “哈!丁大哥,小弟在外面担惊受吓,你去在锦帐风流啊。”余小二窜到丁不一的身旁。 “别胡说八道。”丁不一一边答,一边穿衣服。 白如水问两名花女道:“来了几名东厂番了?” 花女道:“禀帮主,就是袁骏星与那三个锦衣卫,其余的都是五旗门的人,共有一百多人。” 白如水道:“他们到了几门?” “已进入了三门了。” “前三门的人可已撤退?” “所有的人都按帮主指令放完箭后撤走了。” 白如水点点头道:“很好,雨英、水英你俩立即带着丁少主和余小二从秘道离开这里。” 说话间,白如水身边的两名花女,走到大床后,按动壁上的机关,顿时,壁角地上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雨英和水英两然花女走到丁不一身旁:“丁少主请随我来。” 丁不一跨前一步道:“白帮……水姐姐,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和你在一起。” 白如水扭头道:“你快走,雨英和水英会将你们送到闵桥,我再到闵桥来与你们会合。” “可是……”丁不一还想说什么。 白如水打断他的话道:“你在这里会碍我事的,快走,否则就来不及了。” 余小二一把拖住丁不一:“丁一爷快走吧,美人固然要紧,性命为要紧,没了命,美人也就没有用了。” 雨英、水英催促道:“丁少主,快走吧。” 丁不一对白如水道:“水姐姐多多保重,千万要小心,闵桥见。” 白如水心中象吃了密糖似的甜透了心窝。丁不一虽不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但说的几句话却很能讨妇人欢心。 雨英和水英领着丁不一与余小二钻人秘道,石壁倏即合上将洞口严严掩住。 白如水变腰拾起红纱罩披到肩上,卓然挺立。 四名花女四把剑交叉搭成了一个花形。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腿步声和怪声厉喝。 “冬”有人一脚踢开了房门。 随即是利箭的激射声,同时响起了令人性恐的怪嚎。 从卧室门据和两侧墙壁暗眼里射出的无羽毒箭,已撂倒五旗名七、八名弟子。 “妈的,臭娘们!还我手臂来!”陈风林苍白的脸,带着胡彪和胡汉挥刀闯了进来。 当当当当!刀剑相撞,火星飞溅。 一股旋风裹着巨浪扑向门外,浪头上陈风林、胡彪和胡汉倒身飞出,重重地跌倒在院坪里。 “齐老大,这房里有娘们没有?听说百毒帮中百花堂里的娘们最过劲,怎么他妈的没见到一个?”五旗门的老三监旗执掌范世根,身着一件宽边监衫风火火地赶至。 身穿红色衣饱的红旗老大齐世煌尚未答话,陈风林举着独左臂嚷道:“有,这房的娘们过劲得很呢!” “哈!”范世根往房内瞧了一眼,手中双刀一磕,“真有! 我的乖乖,宝贝心肝,让你大爷亲一亲!”话音未了,人已旋风般扑入卧室。 齐世煌见状,急朝老二黄旗执掌邹世钧、老四黑旗执掌汪世波的五妹白旗执掌世赢发出信号:“上!” 他知道范世界根不是白如水的对手,恐难有失,只得一齐出手。 房内爆出一陈惊天动地的吼叫的数声清叱,五道彩虹从房中飞出,月光照耀之下煞是好看。 齐世煌青着脸怔怔地站着。他没想到三年之中白如水的功夫竟进展得如此之快,五魔门今日这个跟着可栽得不小。 老二邹世钩手中的钢刀只剥下了半截,左臂上一条血口,血正在往外淌流。 老四汪世波前胸和后背各有一道伤口,黑衣袍变成了面巾条儿。 五妹世岗岚白净的俏脸上拉开了一条缝,从左眉心直到右脸腮边,血把白上衣漏湿了一大片。 最惨的是老三范世根,双手捂着下挡,两脚乱蹦,发出一声声不似人叫的凄厉惨号,血顺着裤脚管往下滴,看样子,他那宝贝玩意儿是再也派不上用场了。 袁骏星阴森着脸,冷声道:“全是些不中用的酒囊饭袋!” 说着,大踏步走向卧室。 袁骏垦只因丢失了东厂印牌,出于无奈才请百毒帮对头五横门出手相助,没想到五旗门的人居然会如此没用。 房内,白如水悄声对四名花女道:“四喜儿汪意,东厂二档头刀魔袁骏星到了,咱们甩师傅的‘摄心大阵’对付他。” 四名花女点点头,分身散开,在房角四处站定。 袁骏星在卧室门前站定,双手抱肩,冷眼瞧着白如水道:“白帮主,咱们做笔生意如何?” 白如水抿唇浅笑道:“百毒帮帮小声誉又低,怎敢于东厂二档头做生意?” 袁骏星僵尸脸肌肉一抖,嘿嘿一笑道:“我是存心与白帮主做生意,只要白帮主愿意就行。” “是吗?”白如水秀眉微挑。 “在下诚心,明月可监。”袁骏星抱住双肩的右手一指朝天。 白如水换上笑脸:“说说看,能有多少赚头?” 袁骏星沉声道:“你将丁不一和我失落的东厂印牌交给我,我保你百毒帮无事。” 白如水“噗”地一笑:“这不是蚀本的买卖么?不干,不干。” 袁骏星道:“你要多少银子。” 白如水笑图如花。她在尽量拖延时间,时间拖得愈长,丁不一和帮内撤走的姐妹就愈安全。 袁骏星皱皱眉:“十万两天宝钱庄的银票如何?” 这位东厂二档头开的价,可算是不小。 白如水没回话,鼻孔里却发出一声鄙夷不屑的冷哼。 袁骏星想了想道:“三十万两如何?” 他主意已定,只要白如水交出丁不一和东厂印牌,这三十万两银票还怕讨不回来! 白如水仍是白眼朝天,那架势这个价还差得远。 袁骏星耐住性子,眯起细眼:“请白帮主开个价。” 白如水伸出雪白如玉的手臂,翘起一个指头。 袁骏星细眼瞪圆:“难道白帮主还要一百万两不成?” 它如水高声道:“袁二档头,你未免也太小看我白如水了。 如果你存心与我做这趟买卖,那你就付给我百毒帮一千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一千万两现银,就连三岁的小娃也知道这是白如水在戏弄袁骏星! “妈的!白如水,你也未太过份了。”袁骏星已按捺不住腾起的心火。 “别发火,”白如水微笑道:“常言道,一命抵一命。我知道你是要杀丁不一,如果你能替我杀一人,我就将丁不一交给你。” 袁骏星眼中亮起一道可怕的冷芒:“此话当真?” 白如水声音一沉:“百花堂内无戏言。” 袁骏星略一思忖:“好,告诉我,你要杀谁?” 院坪里五族门的人和陈风林、胡彪、胡汉哗地往后一退,唯恐白如水口中会进出自己的名字。 白如水嘴唇一扁,吐出四个字:“杀袁骏星。” “呀!”袁骏星怒吼一声,旋身扑进卧房,周身刀光闪烁。 “当!”震耳的金铁交鸣声。房空中溅起一线血珠。 白如水踉啮后进,肩胸已见殷红。她口中犹自高嚷:“别管,摄心大阵法!” 刷!刷!刷!空中田起一片纱裙,四名花女已抖去外衣,露出一袭轻装。 花女四色彩服中然艳丽,却是薄如纱罩,在纱罩下只有一件小肚兜遮住极少的肉体,她们从四角飘出,开始围着袁骏星旋转。 “呀!呀!”袁骏星怪叫着,手中的刀快逾闪电似的乱劈乱砍。 四花女在刀光中飘舞,险象环生。 白如水褪去纱罩,妖笑道围向袁骏星。她每一个动作,插手、动脚、扭腰都主满无限的媚力和要命的诱惑。 这便是毒蜘蛛白如烟精心创的摄心大阵法! 白如烟在世的时侯,就教白如水和四喜儿排练了这陈式,但从未使用过。白如烟去世后,白如水更是练都不曾练过这阵式。 但,在白如水为了对付袁骏星这魔头,为了掩护撤退中的丁不一和姐妹,她不得不使出这绝招陈式。 但愿这陈式能摄住袁骏星。只要摆平了这位东厂二档头,一切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四喜儿和白如水旋围的动作越来越快,袁骏星的刀却渐渐见慢。 在阵式的演变中,每一个挥臂乳胸跳动的动作里,都有种无形山窒人压力逼向袁骏星,使他意乱神迷,不能自己。 白如烟的这摄心大阵法,是专为制服男人创造的。只要是男人,只要男人心有邪念或杂念,都会被这陈式所摄住,无一幸免。 袁骏星虽是个太监,但心中邪念甚深,不到十个照面便已困住。 窒人而来的压力,逐渐凝结成形,逼向袁骏星。 袁骏星擅尸般的脸逐渐转红,呼吸渐感急促,手中的刀无力地垂了下来,最后,痴立在房中不动。 白如水纱袖轻轻一拂。一蓬杨红的烟雾罩向袁骏星。 烟雾中袁骏星轻嗯一声,怦然倒地。 白如水左袖一抖,娇声叱喝:“宰了这长恶狗!” 四喜飘身向前,粉臀高举,四柄长剑交叉剁向袁骏星! 第十二章 剑狂薛宇红 蓦地,门外骤起一股狂飙。 一条人影倏然射入,扑向挥剑剁向袁骏星的四喜儿。 红公粉雾满屋腾飞,烟雾中血雨狂粞。 四声凄厉的短哼声,接着是人体倒地的怦然闷响。 白如水左手弹出三颗小球,抢身疾进,弯刀如同冷月劈向对手。 当!刀剑撞声。 乓!白如水左胸中了一掌。 她身子飞过大床,重重地碰在石壁上,然后又带着一卷白绫铁倒在床旁地上。 她咬紧牙,弹身跃起,执刀挺立,胸中却是气血翻腾,一股又咸又腥的血水涌入口中,她强忍着,硬将血水吞下。 来者武功之高,令人匪夷所思,但不知是何人? 她咬紧的嘴唇带着一丝笑。饶对方是谁,他虽杀了四喜儿,也绝逃不过腐几化骨百毒雨水! 她已将最后的三颗毒水弹掷出去了,立意要为四喜儿报仇。 一阵黑雨洒下,房内顿时充满了腥气。 好一阵子,黑雨散尽。 红记。 那人脚下躺着袁骏星,一丈之内的地上,点尘不染,没一滴毒水,没一颗血珠儿。 四喜儿躺在房的四外,头和颈脖已互分体,只留一丝儿皮连着。她们身上因沾上了腐肌化骨毒水,雪白的肌肤已经变色,正在化脓、腐烂,其形状惨不忍睹! 白如水忍不住心头悲痛,又“哇”喷出一口鲜血。 她忍住剧痛,竭力稳住摇的身体,问道:“你是谁?” 那人冷笑着,抖抖手中的剑:“白帮主,难道你猜不出我是谁吗?” 双刃宝剑,正额一点红记!白如水目芒一闪道:“你是剑狂薛宇红!” 薛宇红沉声道:“不错,我就是当年抛充你师傅的负情男人薛宇红,现在是东厂大档头兼锦衣卫北镇抚使。”那声音很难听。 “你这个……恶贼!”白如水跨前一步,“扑”地栽倒在地。 薛宇红手腕一抖,宝剑“当”地入鞘,冷冷笑道:“白如水,你已中了我的五雷掌心腑俱伤,还是认命吧。” “呸!”白如水奋力呸出一口血水,血水却只落在薛宇红的脚下。 “哈哈哈哈,”薛宇红爷面一阵大笑,“你师傅白如烟尚且不是我的对手,何况你这小丫头。实话告诉你,东厂下令要杀丁不一,你是保不住他的,你还是乖乖听话,把他交出来吧。” 白如水呶着嘴,将头扭向一旁,暗中运动凝骤起最后的一口真气。 薛宇红扁扁嘴:“如果你能将于丁不一交出来,我看在你师傅当年与我的情份上,好歹饶你一条性命。若你愿,他好歹将你保送到宫中,日后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嘿嘿嘿嘿。” 白如水皱起了眉,嘴唇闭得紧紧的。薛宇红那粗嘎的怪声音,就角是夜光鹄嚎叫一样的难听。 薛宇红盯着她道:“你一定在想我的声音为什么这么难呼,是吗?老实告诉你,我年轻的时侯说话的声音是十分动听的,尤其女人喜欢听我的声音。” 她瞪起高眼,困惑地瞧他。他说这些干什么? 他声音顿了顿,盯着她,又继续道:“我是被人害的,那是个狠心的恶毒的女人!她想用一剂毒药毒死我,苍天有眼,我遇到了天山老怪,解了我身上的剧毒,保留了一条性命。我没死,但嗓于却哑了,经过五年的各种治疗和苦练,我才能重新说话,但声音就成了这副难听的腔调。” 白如水体内被打散的真气,在慢慢地凝聚,因此,她装出在听他的话,在思索自己的出路。 “你知道那女人是谁吗?”薛宇红怪声道,未等白如水答话,他用更难听的声音道:“她就是我的情人,你的师傅毒蜘蛛白如烟!” 白如水仍没出声,挣挣趴在地上没动。 薛宇红微微弓下身子:“可惜她死了,实在是可惜,否则。 我好歹让她她试一试哑声的痛苦滋味。我这里有一副药,如果服下去,保管要比我当年所受的痛苦痛楚十倍、百倍。毒蜘蛛死了,不能试这药了,但白蜘蛛可以试,不是吗?” 薛宇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黄纸包,狞笑着向白如水跨出一步。 白如水瞪着惶恐的眸子,不自觉地往壁角缩退。 薛宇红阴恻恻地笑道:“害怕了,是吗?只要你交出丁不一,我就饶了你。” 白如水咬住牙,冷哼了一声。 薛宇红眼中闪着诅咒似的毒焰:“你爱上那小子是不是? 想不到你和你师傅一样是个痴情女人,我告诉你,好小子一定会抛弃你的。” “不,绝不会!”她眼中精芒毕射,话语中充满坚贞的信念。 “嘿嘿嘿嘿。”他发出一阵极难听的笑声,“他马上就要抛弃你了。” 她似有所悟,抬起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宇红阴鸷地道:“你以为我真要你交出了不一?我知道你在耍我,想拖延时间让丁不一逃走。告诉你,你别作指望了。 我知道百花堂有一条秘道可通高邮湖,我已派了六名水上杀手,在湖上等侯着丁不一,他是死定了。” “你去死吧!”白如水厉喝着,弹身而起,抓住壁顶一幅白绫使劲一扯。 这是卧室内的机关消息总按纽。刹时,机关发动,四壁、顶角无数支箭,无数团毒粉,从打开的暗眼里射向薛宇红。 一道剑芒起一虚无,顿时薛宇红身旁丈寻方圆内,冷光灿流,劲气呼啸,汹涌排挤,凝结一个偌大的光球。 毒箭向四壁反射,毒粉被剑气通向四角和门外。 白如水大惊失色。 薛宇红的剑法已能泼水不入,内功已能运气护体,这在武林人中已是十分罕见,难怪师傅白如烟不是他的对手。 片刻,机关毒箭、毒物发尽。 薛宇红捧剑在手,神情冷傲至极。 一丈之内,袁骏星躺在他脚下,安然无恙,地上仍是净洁无薛宇红盯住靠着石壁的白如水道:“现在该轮到你了。” 白如水冷然一笑,手肘一翻,折叠弯刀弹出,反手插入壁内。 薛宇红正欲跃起的身子,猛然凝住,一双鹰隼般的利眼迅即扫过四周,鼻孔一连几缩,脸色倏变。 他嗅到了火药味,燃烧的火药昧。 这小娘们要炸毁百花堂! 他纵有绝世的高超剑法和金刚不坏之体,也禁不住百花下数百片火药的爆炸。 白如水嘴里喷着鲜血。 薛宇红弯腰挟起袁骏星,纵身掠出卧房,哑声叫道,“快增!百花堂要爆炸了!” 院坪里顿时一片混乱。 惊避声,怒喝声,奔跑声,混杂成一团。 白如水打开秘道暗洞,弓身钻入洞中。 “轰隆!”震耳的爆炸,掀起一股气浪,一团火光。 十余名反应较慢和动作迟缓的五鼓门弟子被炸成了碎片,与碎裂的断砖破瓦在空中飞舞翻腾。 天空飘洒着血雨。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 月亮躲在云屋里惊悸的颤栗。 白如水在秘道中拼命向前奔跑。 丁不一有危险,一要赶去高邮湖救他!“轰隆!”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遥远地心的震响,脚下的麻石条猛地一抖,头顶落下一屋碎石泥块。 白如水一个翘起,喷出一大口鲜血,栽倒在秘道里昏死过去。 波光粼粼。 瘦月如眉。 一条乌蓬船在高邮湖中知使。 船橹轻轻摇晃着水面,发出细碎的“抄沙”声,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有股就不出的凉森韵味。 雨英坐在船尾摆着主橹。 两人心情沉重,都没有说话。 船舱里坐着丁不一余小二。两人正在高谈阔论,气氛十分热烈。 余小二反抄着手,瞪着小眼,俨然地道:“谈到女人,我虽比大哥少长几岁,但论实践经验是你大哥的大哥才对。” 丁不一咧嘴一知:“嘴上无毛的小子,你知道个屁。” “唷,你可别小看我。”余小二噘起嘴道:“我十二岁就和女人亲过嘴,十三岁偷看过女人洗过澡,十四岁……” “瞎吹啦。”丁不一打断他的话,“你当我是谁?我是你大哥!你那点本事,在哥还会不知道?说你偷过女人晒在院子里的裤子,那还差不多。” “嘿嘿。”余小二“噗”的一笑,两条粉龙从鼻孔里淌了出来,直挂到嘴,“好,就算小爷吹牛,不过小爷玩女人的本领,实在——” “瞧,”丁不一道:“又来了。” 余小二“嗤”的一笑,两条粉龙缩入鼻孔,正色道:“你喜不喜欢白如水?” 丁不一盘起脚,变正经八股地道:“喜欢。” 余小二点点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要让自己喜欢的女人永远跟定自己,有两个秘诀。 “哪两个秘诀?” 丁不一兴趣索然。 “第一尽快上手,以防夜长梦多。”余小二凑过头神秘地道:“丁不一差一点儿笑出声来。这个小乞丐!” “第二隔靴骚痒,顺手牵羊。”余小二神态更为神秘。 丁不一怔愕地望着余小二。这是哪门子诀窍? 余小二望着惊诧莫名的丁不一,神气十足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爷你传我爹,我爹传我,我传儿的秘诀。 女人上手后就会像疯子似的追着你,这时侯你可千万不能千就,纵容这女人,要对她若即若离,若合若分,若亲若疏,若……” 丁不一接口道:“若疯若强!” “别插嘴。”余小二唬起脸道:“总之就要让她痒痒的而又搔……不到实处,就好像是脚趾儿发痒,又闻着靴子怎么也搔不到痒处一样,这样她就会像羊一样永远跟着你,顺手一牵,她就随时过来了。” “胡说八道”丁不一轻斥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忖思,“依我看男女相爱,最重要的是双方要坦诚相待……” “不对,”余小二嚷道:“坦诚个屁!你对小贞如此坦诚,把你的全部家当都交给她保管,而她地拐着家当跑了,害得你落到现在这种地步。这个天良混灭,人性全无,不得好死,不得好报的。” 丁不一沉声喝道:“住口,不准你骂小贞姑娘!” “咦!”余小二瞪起眼道,“你同在已经爱上了白如水了,还袒护着小贞。” “别乱说!”丁不一凝声道:“我和白帮主并没有什么,只不进是认她作个姐姐罢了。” 他想掩盖自己的隐私,但很多事情往往是欲盖弥彰。 “瞧你那模样,还敢说没有?” 余小二弓起了身子。“没有,就是没有嘛。”丁不一噘是嘴。 “哎……你小子……”丁不一惶急的高叫。 “别闹啦。”船尾传来水英的声音。 余小二伸了一下舌头,缩回手,没再出声。 丁不一正要答应,猛听船头雨英一声尖喝:“哪路老大? 请露水头!” “哈哈哈哈!”舱外响起一阵大笑,笑声声音洪亮,中气充沛,说明发笑着内功不弱,不是等闲之辈。 舱后板外又传来水英压低的声音:“你们躲在舱内不要出来。” 余小二低声问了不一:“大哥,你会水吗?” 丁不一摇摇头:“我小时犯水忌,爹爹从不问我沾水,我哪会水性?” 余小二连声道:“糟,糟透了我也不会水,若是遇上强盗,咱俩就没命啦。” 丁不一按往他的肩头:“别嚷!咱先在舱里蹲着再说。” “冬!冬!”铁爪钩住船板的声音,接着船身猛地一晃,显然是有人上船来了。 “你们想干什么?”水英的厉喝声。 “干什么?要你们的命!”一声男人的沉喝。 接着是动手的声。 金铁交鸣声。斥喝、怒吼声。 当当当当!船在剧烈的摇晃。 “狗贼子!”雨英和水英的娇叱。 “臭娘们!”粗野男人的低喝。 “扑通!”有人坠入水中。 余小二跪在船舱里,双掌合下,口中叨念着:“大慈大悲的菩萨,爷爷、爹爹的英灵,保佑我和丁大哥平安无事…… 好,一个贼子掉下水了” “扑通!”又一声人体坠水之声。 余小二合着双手:“又一个贼子落下水了……咦,怎么没了?” 舱外厮杀声顿止。 船身还在摇,舱内舱外一片寂静。 丁不一脸色变冷峻,他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 余小二扭头问:“外面谁胜谁负?” “冬!”船头上有人狠跺一脚板:“丁不一、余小二出来!” 余小二哭丧着脸道:“才脱虎口,又遇狼群,真他娘的糟糕透了。” “认命吧。”丁不一抖抖衣袖,弓身钻出船舱。 四条大汉肩挂披风,身着水靠衣服,手执钢刀,并立在船头,面向船舱。 天已近五更,月色昏暗,又刚从烛光下钻出,看不清四人的脸,但见钢刀刀刃闪耀的幽光,触目惊心。 丁不一在船舱前站定,余小二躲在他的身后。 丁不一此时才看清,乌蓬船左右船舷旁各靠上了一只小舟,小舟里还留着两名撑的汉子,衣着打份和船着上的四人一样。 一名大汉抖抖手中钢刀道:“你就是丁不一?” “不错。”丁不一昂首挺胸,轻轻挥指弹去衣袖上的一小团泥块,从容地道:“你们?” 大汉哼了一道:“告诉你也无妨,东厂水路镣手江久濑六兄弟,人称杀手无情江六水耗子。” 丁不一心一沉。原来是东厂的杀手,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他心中虽然是害怕已极,表面上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随便问道:“原来是东厂兄弟,不知你们到此找我干什么?” 江久濑一愣,东厂番了什么时侯和丁不一称兄道弟起来了? 随即,他沉声喝道:“少在此装蒜!咱们是专程来杀你的,已在此湖上等侯多时。” 丁不一呵呵一笑,随口唱了一句京戏“闹龙舟”。 死也要死得象个样,就象扬州东市街口被斩的杀人犯死囚一般,死前也要唱句戏,博得旁观者一声喝彩。 江久濑等杀手呆椎屯。 这小子死临头,怎么还会唱戏? 听人说二悄头在八桥镇要杀这小于时,这小子吓得钻陈侍卫三人胯档,左尿都洒了来了,今天怎会有这般勇气? 丁不一见到江久濑等人的神态,心灵一动,笑道:“你们不是专程来杀我的吗?怎么不动手?” 江久濑挺起钢刀:“你以为我们不会动手吗?” 丁不一接口道:“你们当然举动手,因为你们不敢。” “屁话!”江久濑喝道:“做了……” “他”字尚未出口,丁不一厉声吼道:“谁敢?我是奉二档头的指示离开进毒帮的,现要去办一件紧急公干,谁敢拦我?” “哈哈哈哈。”江久濑放声大笑,“你这小子也太不会说谎了,奉二档指示去办紧急公干,亏你小子想得出来!” 丁不一转身对后和余小二道:“拿来!” 余小二一时木然:“拿……什么?” 丁不一狠狠地瞪一眼:“二档头袁大人的印牌。” 余小二恍然大悟,急忙从侉档中模出袁骏星的那块东厂印牌递给丁不一。 丁不一举起印牌:“袁大人知道你们在此,唯恐你们会不信我的话,所以将他的印牌交给我作为凭证,你们自己去看。” 说着,将印牌抛给江久濑。 江久濑接过印牌与自己兄弟看了又看,印牌的确是真的是二挡头袁骏星的信物,绝对没假,但丁不一的话又确是令人难以相信。 江久濑思忖片刻道:“实不相瞒,我们是奉大档头的命令在此截廿杀……爷的,但不知现在二档头在哪里?” 余小二此刻已神气起来,跨前一步,喝道:“小奴才!二档头在哪里是你们问么?即使我们知道二档头在哪里,当然我们肯定知道二档头在哪里,也不会告诉你们。” “这个……”江久濑捧着手中的是退维谷,左右为难。 丁不一衣袖一挥,大方地道:“二挡头现在正在百毒帮百花堂,带人埋设炸药备炸毁百花堂。” “不会吧?”江久濑眼中闻着疑惑的光,“小人们没听说二档头要炸百花堂,而且二档头就是要百花堂,他没炸药也炸不成啊。” 丁不一心中暗自叫苦,这个谎可没说好,只要一露馅,就锐利的眼睛。其中必然有诈! 蓦地,远处湖畔百毒帮总坛百花堂闪起了火光,一团又一团,接着是隆隆的爆炸声。 百花堂真的炸毁了! 江久濑惊傻了眼。他无法忖透其中的奥秘。 丁不一的心一阵颤栗。他关心着白如水的字危。 余小二高兴得直拍手。这一下可以脱身了。 江久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丁不一想:‘水姐姐怎么样了?’ 余小二想:‘大哥和自己都没摇过橹,这船怎么划出湖面? 丁不一凝视着百花堂的火光道:“咱们把船划回去吧。” 余小二跳起来叫道:“你疯啦?把船划回去,咱们的紧急公干……干怎么办?” 江久濑对丁不一这个决定自是求之不得,见到大档头或是二档头,把丁不一交给他们,要杀要剐那就不干自己的事了。 江久濑将学给丁不一,吩咐五位兄弟,拨转船头。 余小二又叫又嚷:“哎!哎……别回头!千万别……” 江久濑和一名兄弟留在,另两名兄弟分别上了两只小船。 三船齐头并进,返向百花堂。 余小二靠近丁不一恨声骂道:“你这个笨蛋,乌龟王八蛋!” 早知你一心想找死,小爷就不在八桥镇口救你了。我把你从虎口狼窝救出,你偏把我往回塞,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就和那没良心的小贞一样……’丁不一低声道:‘你骂够了没有?’ 余小二鼓眼道:‘还差得远呢。’ 丁不一道:‘江久濑对咱们根本就不信任,他是绝不会放我们走的,只要他稍稍动动脑筋,就会发现咱俩的话大有漏洞,那时侯他一刀剁下来咱俩就完了。咱俩跟他往回走,他在见到大、二档头之前是不会杀咱们的,至少咱俩还好歹多活一阵子。’他的话说得在理,实际上事实也会如此。 余小二鼓嘴,轻叹口气,没再说话。 丁不一望着远处的火光在想心事。 江久濑六人摇橹、划桨狠卖力气,船行驶得很快,水面拉起三条浅浅的白线似的水波。 良久,余小二贴近丁不一低声道:‘咱们真的就这么完?’真可惜,说实话,我都十五了,连女人也没摸过一下,真冤。” 丁不一轻声道:“也许咱们还有救。” 余小二小眼变得灼亮:“咱们还有救么?” “也许。”丁不一沉声道:“水姐姐说过要去闵桥与我们相会,如果她也是走这条水路,兴许会碰上我们。” 余小二立即合掌道:“大慈大悲的菩萨,观音娘娘……” 丁不一心中确实存在着这一线希望。 他希望白如水平安无事,又恰能从这条水道追来搭救自己。 他满怀希望地望着远处的火光,仿佛那是希望之光。 火光渐近,船速加快。 天已放亮,曙光微露。 只要船一靠岸,便意味着死亡。 希望之光愈来愈小。丁不一和余小二已嗅到了亡的气息。 死神正一步一步地向他们逼近。 突然,水面出现一列小舟。一条飞快行驶的小舟。 天水一色之间,小舟正冲乌蓬船驶来。 丁不一身子一颤,眼中露出喜悦之光。 余小二禁不住拍手发出一声欢叫。 他俩的反应立即引起了江久濑的警惕,他左手二指纳入口中发出一声唿哨。 乌蓬船旁的两只小船加快速度,超出前去,斜横在蓬船前。 与其同时,六人一齐亮出了钢刀。 小舟愉驶近,舟头立着一名蒙面女子。动风将她潇洒的长发和一袭披同风,撩得飞扬起来,显得格个英姿焕发。 丁不一心中疑云顿起。这女子是谁? 余小二发出一声绝望的高呼:“不是,不是白帮主!” 丁不一心念疾转。 这女子是白如水派来救自己的?既是白如水派来的人,为何要蒙上面罩? 难道又是一批强人? 或许是路过的无关舟客? 思想之间,小舟已笔直朝乌蓬船前的两只小船猛冲过来。 此刻,谁也知道,这小舟上的蒙面女子是存心找碴来了。 不管她存的什么心。 “呀!”两保东厂杀手从小船中跃起,扑向立在小船头上的蒙面女子。 东厂杀手六水耗子也非浪得虚名之辈! 蒙面女了像飞鸟从小舟舟头上扑腾而起。 三人在空中擦身而过。蒙面女子一个漂亮的翻身,继续向前飞跃。 两名东厂杀手带着一声长长的嚎叫,和一线血柱,坠向湖面。 “放……箭”江久濑一声急呼。 呼声刚出口,蒙面女子翻旋的身子中两道光芒,射向立在小船上正准备张弓的两名东厂水耗子。 两声惨叫,两名东厂水耗子丢弓撒手,翻身坠入水中。 不久濑已知对方来意,钢刀一挑,脚步斜移,掠向丁不一,举刃就劈。 “当!”钢刀劈在了利刃上,溅起一团火花。 蒙面女子一串空翻,卸去钢刀的劈力,轻巧地立在了船舷沿边上。 丁不一忘记了危险,禁不住喝彩一声:“好身手!” 第十三章 水路杀手江六水耗子 丁不一话音未了,江久濑声沉喝,钢刀挟着劲风又迅捷狠狠地劈。 丁不一双肩微沉,身若灵活,往左舷架下一钻。他毕竟是丁世伟的儿子,身手也颇有两下。 江久濑钢刀刀定偏锋,诡异地划个弧线,改劈为刺,刀刃穿过舷缝隙刺向丁不一背脊。他是东厂番子水路杀手的头领,杀人无数,很有手段。 蒙面女子从船舷沿边上飘然滑下,手中一柄寒光闪烁的宝剑脱手飞出,射向江久濑。 江久濑感到背后有冷风袭到,左手陡起往后一抓,右手的钢刀仍刺向丁不一。 他决女完成使命,因此目标不变,志在必得,再则他左手五指已戴上钢套,有恃无恐,并未把飞来的宝剑放在心上。 五指用力一捏,“咳!”五根戴着半截钢套的断指着离开了-讧久濑的手掌,往船舷板上坠落,血珠在剑风的震荡下像雾一样散开。 江久濑五指失力,一股凉意从指尖透入手臂,他意识到有异,连忙横身闪躲,但仍是晚了一步,电射而来的宝剑已“噗”地没入他的左背部,将他钉在了舷架横木上。 原来蒙面女子这柄剑是把斩金截玉,削铁如泥的宝剑! 这是江久濑在人世间的最后三个意念,当他明白这一点时,其余的意念和思维已在脑海中全部消失。 在蒙面女了飞身掷剑杀死江久濑的同时,另一名东厂水耗子执着钢刀,从她背后袭后。 下不一恰在此时从舷架下钻出,见状大声高叫:“当心,背后有……” 话音未了,蒙面女子已倏然转身,只是一眨眼,东厂水耗子手中的钢刀已莫名其妙地到了蒙面女子手中,接着东厂水耗子惨号着爷天飞出,口中喷出的鲜血在半空中泼出一道彩虹。 “冬”一朵水花在湖面出现,东厂水耗子的身影在水花中一闪而没。 六名东厂水路杀手江六耗子均已丧。蒙面女子好使的功夫,好俐落的杀人手段! 丁不一跨前两步,举手一拱道:“谢蒙面女侠出手相救,在下金沧海有礼。” 丁不一自廖心去老子山学剑后,决定采纳金面佛的建议,对外人自称金沧海。 蒙面女子未答于丁不一的话,却闪身上前,刁起丁不一手腕,抓住腰带,一个人背包,将他背起。 丁不一惊惶地嚷道:“我可不会水呀!” 蒙面女子手臂一扬,丁不一被高高抛起,飞向湖面。 “你想谋财害命!”丁不一在空中乱蹬着手脚,高声叫骂。 蒙面女子剩坐的小舟,两名艄公摇着桨飞鹜似地赶来。 丁不一斜线坠下,小舟恰好将接住。 因小舟在行驶中,丁不一坠落舟中,足触船板,身子往后一歪,险些栽倒。 蒙面女子空中飘落,顺手用宝剑鞘一托,将丁不一扶住。 丁不一站稳脚步,眼光迅即扫过四周。他在寻找余小二,在这紧要关头,有不能丢下生死兄弟。 “等等我!大哥……等等我!”身后传来了余小二的呼喊。 丁不一转过身。 湖水中,余小二撒开双臂,扭动着身躯,像鲫鱼一样游动着,追向小舟。 丁不一咬紧了牙。这小乞丐,原来他会游水,而且还游得这么好! 他气愤的转回身。 “大哥,别丢下我!”余小二高去声尖叫,“这不好冷啊,救,救救我!” 丁不一偏起头,对蒙面女子道:“救他上来。” 他那口气像是在下命令。他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了。 蒙面女子眼光一闪,冷冷地道:“他不碍事的。” 丁不一皱皱眉,没用声,忽然,他爆发地:“快救他上来! 你不知道这湖水有多么冷吗?” 蒙面女子沉声道:“我和道,可你不知道。” 丁不一眉毛一挑:“这话是什么意思?” 蒙面女子扭头看看小舟后面湖水的余小二道:“你如果要救他,就自己下湖去。” 丁不一傲心顿发:“你以为我不敢?” 蒙面女子几分讥笑:“我知道你不会水。” 丁不一昂起头:“为情人或是为朋友而死,比看着他们死去要强百倍。” 蒙面女子冷哼道:“你真敢?” 丁不一呵呵一笑:“除死无太难,有什么不敢的?” 丁不一走到船边沿,咬咬牙,纵身往水中一跳。 蒙面女子若是真心救自己,决不会让自己跳入冰凉的水中,若不是真心救自己,今日横竖难逃一劫,倒不如和余小二同上路,也好结个伴儿。 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头,将他纵起的身体拽住。 “你真要救他?”蒙面女子一双星月似的眸子望着他。 他会身象是有电流触过,猛地一抖。这双眸子似曾相识,是白如水姐姐的眸子?有些儿像,但,更像是小贞的眸子。 蒙面女子未等他回话,早已扭过了头,对艄公嚷道:“将那小子拉上来。” 一名艄公抓起盘在船尾板上的绳索抛了出去:“接着!” “妈……的,这还用说?”余小二大声叫着,在水中挺身伸臂抓住艄公抛来的绳索。 转眼之间,余小二已被拉上了小船。 “哎呀呀,”余小二打着哆嚷嚷着,“冷,冷死人了!早知你们是去救我们的,我就不会跳水罗!” 丁不一靠拢过去:“你这小子,原来你会水!” 余小二抱着双肩,颤声道:“有话呆会儿再……说行不行? 要打要罚,听……你的便。现在请理一套干……衣服,给我换换。” “这位女侠……”丁不一转身去求蒙面女子。 “艄公,”蒙面女子从袖内摸出一锭银子抛过去,“请给这位小兄弟一套衣服。” 艄公接住银子,立即起身,打开船板底舱,拿出一套衣裤扔给余小二。 余小二拿着衣裤向艄公:“就这种衣服?” 艄公不耐烦地道:“行不行,不行就拉倒。” 余小二瞪眼道:“唷,天下独此一家,别无分店,你这是强买强卖?” 丁不一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当是扬州?就将主点吧。” 余小二扁扁嘴,打了个喷涕,又道:“艄公,在哪儿换衣?” 艄公没答他的话。 小舟没蓬,没顶,只有一个装食品和杂物的底舱,还能在哪儿换衣?当然只能在船板上了,这是无须回答的问题。 余小二抖抖手中的衣服,对蒙面女子道:“女大侠,恕小生无礼要换衣裤了。 你可千万不要偷看,我年纪虽小……哈欠!” 余小二背对蒙面女子动手脱去湿衣裤。 蒙面女子反手抄背,立在舟头,若有所思。 丁不一横身举着湿衣裤给光屁股的余小二遮。 须臾,余小二换好衣服,衣服虽然很旧却厚实,比刚才暖和多了。 丁不一和余小二走到船头,向蒙面女子致谢。 “谢女侠。”两人一齐向蒙面女子拱手。 “不用了。”蒙面女子冷声打断他俩原话道:“偶而路过,顺便做件善事积点阴德,二位不必放在心上。” “哎,女侠,这就是你不对了。”余小二抢着话道,“俗话说: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今日你救我们一命,这份恩情我们日后当然要报,因此,无论如何也得要请女侠罡个名号。” 蒙面女子沉思片刻道:“我九江镇人,姓碧名姣月,江湖人称水蝴蝶。” 丁不一闻言,低头不语。 余小二拍撑叫道:“好名字,好绰号!令人一听、终生难忘。” 碧姣月道:“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何方人氏?” 余小二一歪:“小爷是……” “啊,碧女侠,”丁不一一面向余小二眨着眼,一面接过话道,“在下沧州人氏,姓金名沧海,一介书生,没有什么绰号,这位是我的书僮金小江。” “原来是金公子,失敬,失敬!”碧姣月抱拳道。 “哪里。哪里。”丁不一连忙还礼。 余小二小嘴翘起老高。 丁不一瞟着余小二道:“金小江虽是我的书僮,但咱俩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情同手足,彼此不分你我,这次咱们出来就以兄弟朋友相称,倒也是亲密无间。” 余小二脸上绽出一丝笑容。 碧姣月浅笑道:“我看得出来。”话锋一转,“金公子打算去哪儿?” 丁不一支吾了一下道:“去京城应考,不想在这湖面上竟遇上了强盗,若不是女侠相救……” 碧姣月挥手截住他的话:“二位在船头喝着吧,此船在西口靠岸,还有两个时辰才能到达。” 她说完话,转身走到船尾站定。 此刻,湖风呼啸,曙光已将湖面染成一片金色。 碧姣月俏立风中,衣袂、披风飘举,在一抹浅浅的朝霞下,光彩焕发,宛若瑶池水波中钻出的仙女。 丁不一怔愕之中,看傻了眼。 余小二靠近丁不一,咕噜着道:“真不够义气,瞧你给我取的名字金小江,我是小江,你却是沧海,哎,小江怎能配是沧海的兄弟?海就海,还是什么沧海,江就江,偏还是什么小江,真是欺人太甚。” 丁不一望着碧姣月的背影,根本就商见帮主会不会走另一条道去闵桥? 丁不一仍没答话。 余小二认真地看了看丁不一,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低声道:“好啊,丁大哥,你刚泡上白帮主,又看中这位碧女侠了?” 丁不一低下头,凝声道:“你看她会不会是小贞姑娘?” “小贞?”余小二小眼睛鼓了鼓,连摇头道:“不会,绝对不会!那个丧尽天良的女贼,她偷走了你几十万两银子的家产,还会回来救你?你别作梦啦。她在店栈里没杀你,就算你幸运。” 丁不一喃喃着道:“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很小贞姑娘。”余小二道:“我看一点儿出不像。小贞没这女威风、潇洒,没她这么义气、大方,再说说话的声音也不像,哪会是?” 丁不一还想找理由证实他的想法:“我看……” “算啦。”余小二已无心再与他“论战”,“你说她是小贞,你就找她去说吧。我现在要睡一会儿。”说罢,便仰面在船头板上躺下。 丁不一凝身在船头,面向船尾看着碧姣月,心念甫转。 她刚才的眼神为何的小贞此相象? 她既然能报出姓名绰号,为何不肯摘下蒙面巾? 她救自己,真是纯粹的七巧遇? 此中必有蹊跷,但,自己又如何向她开口问话? 他痴立着,久久未动。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走向船尾。 他在碧姣月身旁站定。 碧姣月望着远处的湖面,仿佛根本就没觉察到他的到来。 丁不一沉思良久,道:“请问碧女侠可曾见过一位叫小贞的姑娘?” 碧姣月眸光闪了闪,摇摇头道:“没有,我从未听说过小贞这个名字,请问金公子,这小贞姑娘尊名大姓?” “为什么?”他究追不舍。 她眸子中闪着一丝森和阴沉:“你一定要知道?”丁不一眨眨眼:“不,不是一定,只是希望能知道。我从不勉强别人,尤其是女人,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碧姣月抬手撩撩秀发:“你是这么说,我倒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我小时侯出水痘,烂坏了这张脸,变成了一个丑八怪。 爹爹就用这块蒙面巾遮住我的脸,就是这么回事。” 丁不一道:“可我还是想看看。” 碧姣月道:“这是一张可怖的脸,任何人了都会后悔。” 丁不一坚定:“我不怕,也不会后悔。” 碧姣月声音陡地变得格外冷峻:“只有两种人才能见到我的脸。” 丁不一急忙问:“哪两种人?” “死人。”冷冰得发悸的两个字。 丁不一不自觉地全身一震。 “我看得出来,金公子还有许多正事要去办。”碧姣月道,“我想,你不会要我刚救出你,又马上将你杀死吧。” 丁不一无言以对。他的确还有多正事要去做,为了爹爹,为了白如水,为了查清桃花园事情的真相,他还不能死。 于是,他只好问道:“还有哪一种人” 碧姣月吭声。他刚见过碧姣月的武功,举手之间就杀了东厂六名水路杀手,其身手已不在爹爹丁世伟之下,自己怎能是她的对手? 他已知无望,只得放充,以免得罪救命恩人,自讨没趣。 碧姣月见他没说话,却又说话了,声音柔和了许多:“公子这身打像是书生,却又有几分不像,带着书僮却没有书担,就连一本书也没有,岂不令人难以信置?” 丁不一默然无言。好厉害的眼光! 碧姣月又道:“公子千万别说去京城应考,此刻秋未,京城座试,应在开春之后,这时分是决无考生进京应考的,任何考生大都会走官道进京,不会在这湖中黑水道上出现。” 丁不一听得心惊肉眺,方知自己禁固在桃花园内,只知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外面的事知道得实在是太少。 “依我所见,”碧姣月道,“金公子这番打扮,这份风度,倒像是大商人家的少爷外出讨债的架势,还差不多。” 丁不一心思一支,点头道:“谢谢碧女侠指教,在下现在就是杭州万隆绸缎庄的大公子金沧海了。”说罢,头一摇,袖一摆,走出一步海路。 碧姣月道:“这就对了,万隆绸缎庄在南京、开封、京都等地都有分庄,就是支分庄查帐、收债,决对会有问题。” 丁不一眼光盯着她半响,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碧姣月顿了顿,道,“我愿意帮你。” 丁不一靠近一步:“难道你不想知道我的真实情况?” 碧姣月沉静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愿告诉你?说实话,我就是……” “住口!”碧姣月厉声一喝,眸光冷厉逼人。 丁不一惊异地:“你不愿意知道,我是谁?” 碧姣月沉静地道:“你真是个头号大笨蛋!江湖险恶,谁也不可靠,所谓是: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你懂吗?” 丁不一瞧着她道:“连你也不可靠,不可相信吗?” “是的。”碧姣月目芒交烁,“除了自己以外,谁也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能相信。” “可是……”丁不一还在寻找回驳的理由。 突然,艄公叫道:“有人来了!” 碧姣月和丁不一同时把眼光转向船尾后的湖面。 金光烂烂的湖面上,六长扬起风帆的舟船,正乘风破浪而来。 风向东北,正对西口主向。 风力六级,将船舟上的风帆撑得鼓鼓的。 中间一条船头板上,二十四名身着清衣套褂,头戴无顶竹笠的枪手刀手剑手。 一张太师椅搁在中央,太师椅上坐着薛宇红。 薛宇红的脸色是阴沉的,目芒是冷酷的,心却在颤栗。 百花堂被白如水炸毁,这是乎他意料的事。 他万没想到白如水会为了一个花金公子,一个不成材的混帐东西,竟然甘愿放弃百毒帮。 更使他恼怒的是,他没能找到百花堂的秘道,而水路劫杀丁不一的江久濑六人,又迟迟未来报到,于是,他意识到出事了。 雷厉风行,当机立断,这是他办事的儿风,正因这个原因,西宫和上司才派他为此次行动的督主,重任在身,决不能出差错。 他立即派袁骏星、陈风林、胡彪胡汉和手下,以及五旗门的人倾巢面出,扑向高邮湖。 五族门门齐世煌迅速找六条大船,百余人分队登船,驶入湖道。 船刚驶出不远,便发现了被杀的江久濑六人。 果然出事了! 刚刚接报,马公公已到了宝座城。 如果走脱了丁不一,如何向马公公交待。? 薛宇红心如火烫,下令全速没线搜索。 天渐放亮,风渐加紧。 霞光灿烂,风向正顺。 天公作美,丁不一和数他的贼子决逃不出手心!薛宇红心中充满了信心。 “在哪儿!”旁边船舟上传来了胡彪和胡汉的高叫声。 薛宇红举起在手,示意不要出声,然后手猛然一挥,下令全速追击。 大小风帆全问年起,兵丁下到船舱和船夫一齐摇浆。 船头高高翘起,破浪激进。水花溅起老高,在霞光中像一颗颗斑驳的宝石。 左侧船头站着面色苍白的袁骏星。 这们东厂二档头,在百花堂的跟头栽得不小。 可以说是这一跟头,跌得他声名藉,无法抬起头来。 他败在白如水手下,横躺在百花堂的肉砧板上,若不是大档头及时赶到,就没命了。 此刻,他盯着远处的小舟,眼眶血红,牙齿紧咬。 他已经认出了站在小舟尾艄上的丁不一。 这个钻胯裆的臭小子,可把他害了! 他一反常态,拔出背上的宝刀,拖刀在怀,随时准备出手。 他决心只要一靠近小舟,就第一个跃过去,挥刀砍下丁不一的人头,在督主大档头面前将功折罪。 其余的四条船上,人影闪动,来回奔跑。三名锦衣卫侍卫和五旗门的人显然都处在万分激动之中。 风帆船追小舟,易如反掌,百余人杀一个窝囊中取物,这等立功机会,谁肯错过?风帆和小舟的距离渐渐缩短。 碧姣月明眸里闪烁着森然的光亮。 丁不一面含微笑,望着来的风帆船,神情镇定自若,心潮翻滚如浪。 在侧船头站着的是袁骏星,右倾船头站着是陈风林、马彪、马汉,中间船头坐着的那人肯定就是江久濑的那位东广大档头了。 六条船全都站满了人,看架势人数不下一百。 这些人为么一定要追杀自己?他不明白。 既然是弄不明白的事,为什么一定要弄明白? 他坦然地笑着,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自从见到白如水后,他已从八桥镇的麻木状态中解脱出来。 他已认命,自不怕死,只是有一丝内疚。自己在临死之前又连累了碧姣月姑娘,实在心中过意不去。 他扭脸对碧姣月道:“碧女侠,实在对不起。” 碧姣月未答他的话,托地往后跃退数尺,对两名正在拼命摇浆的艄公道:“后面追来的人是东厂杀手,被他们追上就没命,若能脱险,赏银加倍。” 两名艄公也是江湖老手,不用碧姣月说,已知眼前的危险,一边不停地摇着桨,一边道:“左右舷边还有两支桨,大家一齐来试试。” 碧姣月扭头对丁不一道:“请金公子过来助一臂之力。”那口气好象是在请丁不一救她和艄公。 丁不一定到碧姣月身旁:“碧女侠有何吩咐?” 碧姣月弯腰抄起舷边的两支桨,递一支给丁不一:“到左边去划桨。” 丁不一凝视着她,晃晃手中浆道:“这能管用吗?” 碧姣月眼光若寒冰:“命运就在此一搏,难道你真是这么无用?” 丁不一心一动,正欲答话,碧姣月已在右舷边坐下,套上浆扣划动起来。 余小二还趴在船板上睡觉,屁股翘得高高的,嘴里流着口水,似在做美梦。 丁不一一浆板拍在他屁股上。 “哎唷!”余小二捂着屁股弹身跃起,“你怎么用桨打我? 你没泡上人家,怎能拿找出……”声音陡然顿住,他看见了迫来的风帆船。 “妈呀”他一声怪叫,“这些该死一乌龟王八,恶魔丑!怎么又追……来了?” 丁不一已套好了桨:“来帮帮忙吧,让他们迫上就没命啦。” “哎!”余小二慌忙爬到丁不一身旁,两人合力抓起了浆。 浆急骤地击打着水面,溅起高高的水花。 小舟如箭似的往前飞窜。 吃满了风的帆船,加上十余人的划浆,风驰电掣般紧迫而来。 这是一场生死追逐,双方都很卖力。 借助风力的帆胜小舟一筹,双方距离仍在缩短。 蓦然间,远处的湖面弥漫起一片如烟似云的雾气,金色的阳光雾罩得朦朦胧胧的。 艄公发出一声大喊:“坚持住!起雾了,待大雾到时,咱们就得救了。” 薛宇红也看到了湖面的雾气,按捺不住站起身来。身旁的刀剑手见状,一齐高声发喊,枪手则放下长枪,摘下背上的弓弯,按上利箭,对准小舟。 其余五条船上,刹时,喊杀之声,响过云霄。 小舟上的艄公发出了喊声:“三、二一、二!” 舟土五人依照号声,一齐划动船浆。 小舟和风帆船之间,始终保持着三十余丈的距离。 这个距离,人不能跃越,弯箭无法射到,除了豪叫威肋对方之外,别无他法。 雾气渐浓,弥漫的云烟开始凝聚成一团团、一块块的白色雾幔。 丁不一和余小二面色苍白,气喘吁吁,头额汗珠滚滚,手中浆的速度渐渐减慢,已跟不上艄色的号声。 眨眼间,风帆船已迫近数丈,又是数丈。 艄公喊道:“撑住!” “要撑,你自己去撑吧,我快要……死了。” 余小二松开浆,仰面倒在船板上,张大嘴出气。 丁不一没有松手,但手中的浆已是软弱无力。 此刻,浓重的雾气浩浩荡荡聚涌而来,天地间笼罩起混沌的模糊。 风帆船与小舟只剩下十余丈距离。 小舟已接近浓雾云团。 薛宇红弯腰抓起数块木板向小舟掷出,人随掷出的木板跃出船外。 谨防是失,薛宇红已冒险出手! 木板是用不同的道力,分不同的高度掷出的,所以落水的时间不一。 薛宇红落向湖面,足在第一块木板上一点,身子复又跃起追向第二块木板,足在第二块木上一点,身上又跃起追向第三块木板,如此反复五次,人已腾空跃向小舟。 小舟舟尾上,碧姣月已挺身卓立在恭迎着薛宇红。 “嗨!”一声似吼似啸的怪叫,一抹耀眼的长剑,倏闪即至,直朝碧姣月劈落。 薛宇红功力非凡,此剑欲逼退碧姣月已使出毕生功力,剑气激荡,沉重窒人,大有泰山压之势。 碧姣月不闪不避,右臂一扬,一道匹练般的芒华蓦然向上一磕,硬接下劈来的剑。 当!惊天动地的震响。 耀目惊心的火花。 这是两柄罕世宝剑的撞击,也是出乎薛宇红意外的撞击。 薛宇红的身子被巨大的力量弹起,往后倒飞而出。 碧姣月宝剑一震几乎脱手,虎口渗出一缕鲜血。 她心头一凛。若是在陆地上交手,她决接不下薛宇红这霸道无比的一剑。 小舟舟尾猛地往下一沉,几乎倒翻,两名艄公急忙稳住身。 在余小二的惊慌叫喊声中,小舟弹了弹船身,猛地窜起,像箭一样射入浓雾之中。 薛宇红倒飞的身子落向湖面。空中,他扭腰斜横一步,脚正好踏在浮水面的木板上。但这一次与他跃身上小舟时的情大不相同了,上小舟时,他是提气在上,脚下轻盈,此时是被人打落入水,气在下盘,脚踏上木板,木板便信往下一沉,水顿时淹过腰身。 “督主接着!”袁骏星高喊着,将船头一卷绳索抛出。 永淹至薛宇红胸部时,弼民索飞到,他猿臂轻舒,抓住索头,奋力一跃,已从水中跃出,带着线水珠,上了袁骏星的船。 薛宇红铁青着脸,低头看看手中的宝剑。这柄当年天山剑仙吴子道的腾蛟剑,为何不能削断蒙面女子的剑? 他不看手中剑则已,一看大惊失色。腾蚊剑的双刃剑绦上赫二剑,雄剑名日:“蟠虹”,雌剑名曰“紫电”? 但不知伤腾蛟剑的是蟠虹,还是紫电? 这蒙面女子是谁? 她为何会雌雄剑? 她为什么要救丁不一? 思想之间,团团浓雾浩然而至,将湖面盖住。 他猛然想起使命,抬头四个张望。眼前已是一片浓雾,连身道的袁骏星都几乎看不清了,哪里还能见到小舟的影子? 这该死的雾! 第十四章 两脚种猪 通向宝座的大道上。 丁不一和余小二并肩着。 天空是昏灰色的。云低低地压在头顶上。 丁不一和余小二脸色象天空的乌云一样阴沉,丝毫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 他俩在闵桥等了白如水三天,始终没见白如水露面,也没见百毒帮的花女前来联络。 白如水一定是出事了! 丁不一沉重的心情自不言而喻,余小二也是忧心忡忡,白如水是他遇到的待他最好的女人,他现在的衣兜里就装着白如水给他的五百两银票。 至于碧姣月,倒是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小舟钻入浓雾之后,她就没说过一句回头话,船在西日靠岸,她跃上码头,一拍屁股就走了,连一句回头话也不曾说。 她愿理咱们,咱们也不愿理她,日后有机会还她一个人情,没机会就此拉倒。这是丁不一余小二的一致意见。 于是,碧姣月在他们心中,便象过云烟一样消散了她虽已消失,但她说的话却起了作用。 此刻,丁不一已是锦衣团袍,俨然杭州万隆绸缎庄的大公子金沧海了。余小二也是锦衣珠帽,一派阔少跟班装束。他们不走小道,专挑大道走,绕出数十里,准备穿宝座,再折道去老子山。 这一来,他两歪打正着,恰把那些在小路阻截他们的东厂杀手绕开。 丁不一埋头走着。眼前幻现着被炸毁的百花堂的废墟,废墟中具花女的尸体,接着是白如水、雨英和水英张开着双臂,血淋淋地向自己奔来,身后是被鲜血染红了的高邮湖。 “轰隆!”一道霹雳,惊辟了头顶低垂的云幕。 他抬走头来。 一道耀眼的闪电劈过空中。 这是高邮湖抛给他的一颜苦笑。天空被这道苦笑撕开一道伤口,湖水从空中洒下。 他仿佛听到了白如水痛的哀苦叫嗅到了雨水中曼丰的浓浓血腥。 “下雨了。”余小二一声高叫。 丁不一惊醒过来:“哦,下雨了,快走。” 两有大步往前前路。 雨不停地落,且有愈来愈大的架势。 余小二一挥手:“到左边去,那里有座石亭。” 两人撒腿往左边道上跑去。 路旁有一座石亭。但,亭内已有了两个女子,从她衣着和梳妆上看,一位是小姐,一个是丫头。 丁不一在石亭外站住。 余小二随后赶到,伸头往亭内瞧了瞧,出凝身在丁不一身后。 雨渐渐加大,雨粒儿击在地面上沙沙发响。 丁不一缩了缩脖子,正要钻进亭去,余小二拉着他的衣角,低声道:“别急,那位小姐马上就会请咱们进亭了。” 丁不一闻言,耐性立在雨中。 果然,亭内的小姐开口说话了:“小要,请亭外艄公子进亭来避雨吧。” 丫头扭过脸:“喂,咱们小姐叫你们来避雨。” 丁不一拱手道:“谢小姐。”说话间,已迈步跨入亭中。 余小二跟着窜进石亭,一边揩着脸上的雨水,一边道:“哎呀呀,好大的雨。”接着,一声怪叫,“扑”地倒在地。 小姐闻声,倏地转过身来:“小雯,快去搀扶他起来。” 小雯噘起嘴,显然有些不高兴,但仍上前去搀扶余小二。 余小二抓住小要的手臂,一连滑了几次,却也站不起来。 丁不一知道余小二是假装跌倒,借此机会在揩小丫头的油,也不理会,把眼光投向了那位小姐。 刹时,丁不一心怦然一跳。 那位小姐身着一套大户人家的闺阁绣服,一卷黑发扎在脑后,飞扬的发丝衬一张宁静秀丽的脸蛋,高高的鼻梁,樱桃红唇,配着一双恬静而深邃的明眸,呈现出庄重、高雅的美。 那眼睛、嘴唇又是那么和小贞相像,美得使人销魂散魄。 他看得呆了。怎么自己碰到的女人,都和小贞相像? 那小姐被丁不一看的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了头。 “哎唷唷。”余小二哼叫着,在小要的半搀半拖下,站起身来。 “谢小雯妹妹。”余小二抖抖衣袖,一个鞠躬,脸几乎触到了小雯的身上。 小雯瞪起眸子:“咦,你怎么知道我叫小雯?” 余小二眨眨眼道:“当然知道罗,凡是漂亮的姑娘,我一看就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真的?”小委惊愕万分。 “这还有假?”余小二神气地歪起头。 小雯扁扁嘴道:“你看看我家小姐叫什么名字?” 余小二神秘地伸过头去,将嘴凑到她耳根旁:“你家小姐是我金公子看的,与我无关,唷,你好香……” 小雯头一捧,厉声道:“原来你是个小无赖,看我不揍你。” 说罢,已将双袖扎起。 作小二托地退后一步,嬉笑道:“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别乱来,小爷可是练家子出身,练的是童子真功,出手就会伤人的啊。” “小雯,过来。”那小姐在一旁轻唤道。 小雯重重地哼了一声,走到小姐身旁站定。 丁不一见那小姐已转身退到一旁,不觉为自己刚才的失态好笑。 自己为什么老是想起那个忘恩负义的小贞姑娘?真是有些儿怪。 摇摇头笑笑,挥袖去揩脸上的雨水,衣袖上湿的,头上的水还在往下流,揩来揩去,弄了个大花脸。 小姐从袖内摸出一条手帕给小雯,轻声道:“给那公子送去。” 小雯翘起嘴:“小姐怎么……” 小姐道:“那公子可在亭外淋雨,我们邀请也不进亭来避雨,显然是位正人君子,我们可不能费了人家一番好意。” 小雯点头道:“小姐言之有理,奴婢这就去。” 小雯走到丁不一身旁:“喂,这位公子,咱们小姐见你淋湿了,特叫我送条手帕给你揩雨水。” 丁不一接手帕,深鞠一躬:“请小雯姑娘,向小姐转达了沧海的谢意。” “嗯。”小雯还了一礼道:“瞧你这模样倒像是个正人君子。” 丁不一差一点笑出声来。他这一生中只有人叫他花花公子、窝囊废,可从来还没人叫过正人君子,这可是破天荒一遭。 余小二凑了过去:“我也淋湿了,谁送条手帕给我揩雨水?” “想得美!”小雯噘嘴,扭着腰肢,从他身旁走过。 余小二忍住笑,转过身,从袖中掏出一条花手帕,在脸上揩揩,又在鼻子上嗅了嗅,流着粉龙直笑。他在小雯扶他时,早已将她的手帕和衣兜里的香囊袋偷到手了。 丁不一展开手帕,一股淡淡的撩人的心火的清香扑入鼻内。 这种令人晕眩的香气似乎在那里见嗅到过?对了,在客栈酒楼后搂抱小贞,偷袭一吻时,就是这种香气。 虽是鸡啄米似的一吻,却叫他终生难忘。 奇怪,怎么又想到小贞了? 他在手帕上看到了一朵桃花,心不禁倏然一跳。 桃花,十里桃花坡,花开如锦…… “喂,”余小二用手肘在丁不一腰上狠狠一戳,“你在发什么愣?” “啊,”丁不一应着,用手帕揩了揩脸,“我在想……” 余小后靠近吞后,打断了他的话:“你有没有发现,这位小姐很像小贞姑娘?” “是吗?”丁不一眉毛一挑。 “肯定。”余小二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依我所见,她不是小贞的姐妹,也与她定有什么关系。” 丁不一的心中暗自好笑,难道女白如水和碧姣月与小贞也会有什么关系? 余小二压低声音道:“一定得想法子结识这位小姐。” 丁不一唬着脸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结识小雯,对不对?” 余小二眼鼓道:“难道你不想结识这位小姐?” 这句话说中了丁不一的心思,这位小姐除了貌似贞之外,还有一股特殊的气质,说明她是个不平见的女子,她那种恬静、高贵的气质,很使丁不一想结识。 “可是怎样才能与这位小姐结识呢?”用一般结识女子的方法,是绝对不行的。 丁不一望着亭外的雨丝在沉思。 余小二皱着眉头道:“听刚才小姐所言,她器重的是正人君子,你得用个正人君子之法去结识她。” 丁不一心思一动,口中诗句缓缓吟出:“冥冥寒食雨,客意向谁亲?泉乱如争壑,花寒欲傍人,生涯长刺促,老气尚轮困。不负年年债,清诗断送春。” 此是刘一止的一首名诗,诗以首句标题,等于无题,诗句行间,不言思念乡,怀念亲人,而深沉的思与怀都有反诘语,蕴藉不露,人与花融成一体,人、花不辨,意境浑成,在这雨景中石亭之中吟出此诗,别有一番风趣。 丁不一吟罢,对方毫无反应。 小姐是无意回吟,还是不懂此诗句? 余小二暗踏丁不一一脚:“再吟一首。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丁不一豪性顿发,又吟出一首苏轼的诗句:“黑去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般。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丁不一吟罢,深吸一口气,等待对方的回音。 小姐背向丁不一,眼望天默然无语。 余小二扁扁嘴道:“金公子,这首诗是谁作的,诗中说些什么些?说给咱们这些不懂诗的人听听。” 丁不一欣然道:“这是熙宁五年苏轼在杭州任通叛,这年六月二十七日,他游览西湖时所作的王首绝句,我吟的是第一首。” “哦。”余小二拍手道:“一共五首,你吟的是第一首,哎呀,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还有四首啊。” 那边小雯有了反应,冷哼一声:“哼,少见多怪。” 丁不一不加理睬,犹自道:“苏轼那时是坐在船上,船正划到望湖楼下,忽见天上涌起一片黑云,就像是散翻了一盆墨汁,半边天空刹时昏暗。乌云奔湖上而来,泼下了场倾盆大雨,只见湖面上溅起无数水花,纷纷打倒船上,就像是撒下千万颗珍珠,船上都吓慌了,嚷着要靠岸,可诗人知道,这只是一场过眼云雨,转眼就要收场了。” 就在丁不一说话之间,亭外的雨渐渐小了,缠缠绵绵,清清凉凉。 丁不一轻叹一声:“人生聚散,也如这进眼云雨一样,雨过天睛,群山依旧映阳光,全无半点雨意。” 丁不一连吟两诗,小姐会都无动于衷,他心中冰凉,见雨已小,但对余小二道:“雨小了,咱们走吧。”说罢,丁不一纵身走上前几步,双手递还手给那位小姐,“这位小姐……” 忽然,苏轼的《望湖楼醉书五绝其二》从小姐口中莺莺吟出:“放生鱼鳖人来,无主荷花到处开。水枕能令山储仰,风船解与月徘徊。” 声音悦耳动听,令人如痴如醉,丁不一听得痴了。 丁不一还在痴迷中尚未苏醒,那小姐低头道:“我叫苏小玉,是宝座万楼暖春阁的歌伎,公子若有机会到宝应,望来暖春阁,我金公子抚琴一曲。” 苏小玉说罢,小雯扶起她的手臂,袅袅走出石亭。 大上驰来一辆华丽的马车,在路旁停住,车夫立身高挠缰绳,马扬起前蹄打着喷嚏。 小雯打开车门,苏小玉跨入车厢内。 小雯手在衣兜里摸了摸,转身狠狠地瞪了石亭一眼,犹豫了一下,也钻进车内。 “叭!”一声清脆的鞭响,马车向前一窜,风也似的刮过大道,在远处消失。 丁不一在石亭中捧着手帕仍在发痴。 他并非迷恋苏小玉的美色,也非为苏小玉留下的这块手帕而忘其所以,他惊异地发现苏小玉走路的背影,甚至抬手的举动都酷似白如水。 是自己神智错乱,目光有错,还是世上真有这怪事? 余小二撞撞他道:“你这个傻大哥,怎么不说俩也是去宝座?这样咱俩就可以搭她们的马车了。” 丁不一已收住心思,将手帕放入怀中,笑道:“你以为苏小玉会让咱俩搭车?” “一定会。”余小二极有把握地道:“我看得出来,那位苏小姐已经看中你了。” “哈……。”丁不一发出一阵豪爽的大笑,大步走出石亭。 雨,已经停歇。 乌云散开,露出一块雨后的碧净天空。 笑声在空中飞扬,飞过乌云,飞向碧空。 申牌时分。 丁汪和余小二进入宝座城。 两人顾不上吃喝,便急忙奔向城西街的万寿药堂。 万寿药堂是百毒帮的一个分堂,两人特到此来打听白如水的消息。 堂门关着,铺板也关着。抬头看看,看不到“万寿药堂” 的招牌。 丁不一问道:“你有没有搞错,是不是这个地方?” 余小二瞪眼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我曾来这里打探白如水的消息。” 丁不一又问道:“可现在怎么关了铺面,连个招牌也见不到?” 余小二道:“你问我,我问谁?我怎么会知道变成了模样。” 丁不一跨前一步,敲响了堂门!。 门内静静,没有任何反应。 丁不一正想退回,余小二抢上前去,抬起脚在门上一顿乱踢,口中高喊道:“里面有人没有?都死绝了吗?” “哎,来啦!”门内传出了回音。 余小二得意地歪起头。 “吱——”门拉开了条缝,伸出一个干瘪的人头:“谁呀?” “买药的。”余小二答着话,一只脚尖寒进门缝里。 “买药?对不起,我这里已经不卖药了。”干瘪的人头缩了回去,门砰然一关。 “哎唷!夹住我脚了”余小二杀猪似的嚎叫起来。 门再次打开,一个瘦老头堂站在门人。 丁不一看到店里一片凌乱,堆满了各种杂物和木材、工具。很显然,万寿药堂是易主了。 他上前一步,客气地道:“请问这位大爷,万寿药堂的人哪里去了?” 瘦老头瞪了余小二一眼,对丁不一道:“万寿药堂的人三天前就走了,去了哪儿,我不知道,老爷买下这药堂,准备开家盐庄,现在正打算改修面门,叫我在此守店。” “谢过大爷。”丁不一拱手施了一礼,没再问,他知道再问,也是白问。 “喂,万寿药堂的花老板娘没留下什么话吗?”余小二伸过头来问。 “砰!”堂门猛地关上,门叶正撞中余小二的前额。 “哎哎唷!”余小二捂着前额哇哇大叫,刚才夹脚是假装,现在可是当真了,额头上撞起了一个紫血包。 “妈的,剁八刀的死鬼、老鬼、老乌龟王八蛋!”余小二跳着脚叫骂。 丁不一望着紧闭的大门发怔。白如水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此时,一个人佝偻着身子从药堂旁的巷口里钻出来,走到丁不一的身旁。 “金公子爷是想打听百毒帮的消息吗?”那人低声问。 丁不一定睛一看,原来是个衣裳褴褛的流浪汉,他点点头:“是的,你知道百毒帮的消息?” 流浪汉抬起一双混浊的眼,张开手伸到丁不一面前。 丁不一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递给流浪吧。 “哎。”余小二伸手抓了过来。 这位花金公子真够大方,出手就是五两一链的银子。这五百两银票能够几天开销? “站到一旁去。”丁不一挥手一抓,将余小二提到一旁。 余小二鼓起嘴,生气地站到屋檐下。 丁不一对流浪汉道:“你知道什么,全都告诉我。” “金公子爷。”流浪汉将银子塞入怀中;轻声道:“百毒帮在三天前已奉命解散了,帮里的人都领了一笔遣散费,鲁自归回家乡或是去投亲靠友,万寿药堂是百毒帮的分堂也依命解散,花分堂主今天动身回山东去了。” 丁不一问道:“可有叫堂和白帮主的消息?” 流浪汉道:“有的,总堂百花堂已被东厂番子炸毁,夷为平地,白如水帮主已丧身在火之中。她死得很惨,连尸骨都烧得辨认不出来。” 丁不一的心中一阵痛楚:“她的尸骨在哪儿找到的?” 流浪汉道:“在百花堂秘道口,是花分堂主找到的。” 丁不一心像刀割似的痛,沉默不语。 流浪当忽然恨声道:“白帮主遭此不幸,全是那个钻人胯裆的窝囊废,花花公子丁不一。要不是为了他,帮主怎么解散百毒帮?又怎么遭此不测?这个该咒的、该死的、万人骂的无赖。” 余小二咧着嘴在笑。 丁不一未等流浪汉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的心沉重而痛苦,牙齿咬破了嘴唇。 他暗自下定决心,要学好武功,重新做人,让世人瞧瞧,他丁不一究意是何人物! 余小二再三向丁不一道歉,两人才言归于好,在街口的一家小酒店坐下。 是该吃饭的时候了。 丁不一随便点了几道莱,要了一壶酒。 此刻,时值黄昏,偏丁的斜阳自西边林梢投入,使街口沉浸在一片柔和的金黄光光芒之中。 店小二将酒菜送到桌上。 丁不一抓起酒壶,蓦地,他想起八桥镇一幕,百花堂卧室之情,恍如隔世,心中一片凄然。 “得得得!”马蹄声急。 三骑从街口飞驰而过,清脆的鞭声在空中爆响。 有两人路人闪避不及,脸上吃上一鞭,血花进溅。 只有惊呼,没有叫嚷,只有呻吟,没有斥骂。挨锗是敢怒而不敢言。 丁不一坐在店门左侧,他恰巧看清了三骑者的脸。 三人中两个是行武人的打扮,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皆是一绺绺胡须,另一个二十三、四岁的模样,一张小白脸,蓄着两撇八字胡,神态骄横已极。 这三个是谁?为何如此强横霸道? 丁不在思想之间,旁边桌上的一酒客将酒杯往桌上一蹲,忿忿道:“呸!仗爹的势力,威风得几时?” 丁不一问还站在桌边的店小二道:“伙计,刚才这马上的骑者是谁?” 店小二急忙道:“客官,您请饮酒吧,最好别管闲事。” 那位蹲杯的客人主动搭话道:“让我来告诉你吧。这小子是本地驻军三镇兵马总指挥贺定坤总兵的儿子贺金,人称金太子,暗称两脚种猪。” “哎。”店小二扭头对那客人道:“齐石英,你今日敢情是喝多子,你不怕有人听见,传到四金太保中,要了你的命?” 齐石英睁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晃着酒杯道:“我不怕,砍头有什么可怕的?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好!”余小二霍地站起,将脚跳到板凳上道:“这才是真正的英雄!齐壮士,请过来共饮一杯。” 余小二最爱热闹,这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齐石英倒也爽快,拎着酒壶和酒杯,一翘腿就坐过来了。 齐石英双手朝丁不一一拱道:“在下齐石英,人称‘快口肠石义士’请教二位大名?” 丁不一还礼道:“杭州万隆绸缎庄金沧海,这位是小兄弟金小江。” 齐石英道抚掌道:“久仰金公子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定是三生有幸。” 丁不一浅笑道:“石义士见笑了,小弟此次还是初次离开杭州呢。”说着,对店小二道:“再添两道莱,换上一壶好酒。” “是。”店小二不愿招惹是非,急忙退下。 余小二鼓起了小嘴巴,干嘛无缘无故地请别人吃莱,银子有多少啊? 丁不一并不想交结齐石英这样的朋友,只是余小二既已将他请来,就与他聊,散散心也好。 丁不一道:“刚才见石义士的样子,仿佛与这位贺总兵的儿子有什么过节?” “呸!”齐石英耳是狠狠地一呸,“岂只是过节,简直是不用江四海之很,不共戴天之仇!” 丁不一替齐石英抓起酒杯:“当然可以。说实话,我妹妹就是他妻子,他就是我妹妹的丈夫。” “哈。”余小二插嘴道:“像是他的大舅子!” “大舅子,舅个屁!”齐石英恨声道:“他在娶妹妹前,曾说好是连我一齐娶过去的……” 余小二忍不住“噗”地笑道:“连你也一齐娶过去?你是个大男人,他怎么娶你?” “哎呀,”齐石英道:“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妹妹他为妻,他就管我的衣食住行,吃喝玩乐。” 余小二故意问道:“他管住了没有!” 齐石英忿忿地道:“管个屁,妹妹嫁过去还不到三个月,他便一脚把我踢出了府门,别说是吃喝玩乐的钱,就连酒钱也不给我,这岂不是欺人太甚了么?” 丁不一眉头微蹙,这可是遇上了真正的窝囊废了! 齐石英吁了一口酒,又道:“更气人的是,他把妹妹关在府里,自己却每夜往妓院里跑,而耳还专啃鸡仔。” “专啃鸡仔?”余小二的眼瞪圆小眼,表示出无限兴趣。 齐石英伸头凑近余小二低声道:“这里的妓院私凡是到了新姑娘,都要请他去破瓜。若哪家妓私自破瓜,他就用爹爹的兵去砸封那家妓院。” 这四金太子果真是霸道。丁不一心中暗想。 店小二将要的两道菜送上。 齐石英和余小二一面抢着吃菜,一面继续对话。 余小二饶有兴趣地道:“如此说来,宝应城妓院所有的姑娘的瓜,都是他破的了?” 齐石英红着眼道:“可以这么说。” 余小二伸出舌头:“唷唷,真是只两脚种猪,名副其实。” 齐石英抓起酒壶往自己酒壶往自己酒杯中倒酒:“你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上这儿来了吗?” 余小二鼻涕、口水一齐往外流:“是哪家妓院又到了要破瓜的姑娘?” 齐石英摇摇头道:“不是。现在他对破瓜已不顾兴趣了,他已看上了一位姑娘,这姑娘是宝座数一数二的美人,虽是位歌伎,但心性高傲,从不卖身,使许多男子望之若渴,却又无法近身。今天他就是专程为她而来的。” 余小二问:“这位大美人是谁?” 齐石英将杯中酒一口吞下,缓声道:“万花楼暖春阁苏小玉。” “苏小玉?”余小二和丁不一同时一声惊呼。 “二位认识苏小玉?”齐石英问,未待两人答话,他自己笑道:“凡来宝座城的有钱男人,谁会不认识苏小玉?” 丁不一斟着酒道:“他打算如何对付苏小玉?” 齐石英接过酒杯,低声道:“老办法,先压倒对手,进入暖春阁,然后用迷香将苏小玉迷倒,再强行占有她……” “卑鄙!”丁不一一巴掌拍在桌上,心火顿炽。 齐石英眯起醉眼道:“听说她身旁还有个叫小雯的小丫头,他准备也一起……” “噗”余小二一口酒菜喷到齐石英的脸上,从板凳上高高跳起,厉声道:“妈的!我操你种猪十八代!” 齐石英怔了怔,举手抹去脸上的污物,也高声一叫:“妈的!” 店内所有人的眼光都射到他们三人身上,不知他们究竟在骂谁。 丁不一咬紧了嘴唇,已决定今夜无论如何要去搭救苏小玉。 宝座城内,一场好戏就在这小店内拉开了序幕。 第十五章 万花楼好戏开场 入夜。 踞在运河岸畔的宝座城灯万点,热闹非凡。 在南大街的万花搂门前车水马龙,人头激动,喧哗声如同海涛。 万花楼上好火通明,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丝竹轻歌,透过重帘,直送到街上。 好热闹的场面。 今日是苏小玉逢七出阁接客的日子,怎的不热闹? 衣着华丽的丁不一和神气十足的余小二,踏步走进了万花楼。 “万隆绸缎庄大色子金沧海到!”楼堂门前侍者,扯开了嗓门喊得惊天动地响。 十两银子的小费,掏得余小二心疼,但换来的喊声却也值得。 堂内的客人都将目光注往丁不一和余小二。 丁不一经过精心打扮,显得顾长,俊美绝伦,每一个挥手,抬脚动作,都显出潇洒飘逸,英挺脱拔。 这股子潇洒劲,使堂中群客瞠目结舌,自叹弗如。 余小二锦衣珠帽,收拾得当,绣花红缎小包,斜挂肩头,每一步一摆、一摇一晃,都显出高贵、富有和目空一切的。 这般得意神色,使堂中群客都失去了与之抗衡的通气。 “金公子请坐!”堂中侍者将丁不一和余小二引到上宾椅中坐下。 立即有人沏上香茶,送上酒、筷和小碟。 丁不一正襟危坐,二指挟起菜盘,抿了一口茶水,又轻轻放下,神态既凛然又极有风采。 余小二在丁不一身旁坐着,红缎小包搁到桌上人、二郎腿高高翘起,眼光望着天花顶板,仿佛根本没有把堂氏的放在跟里。 楼上重帘之后,鬓影钗光,舞姿婆婆,歌声、乐曲声悠悠透出。 丁不一斜眼瞟过四周,不见贺金的身影。 是贺金尚未露面,还是齐石英在骗自己?他心里暗自思忖。 此时,楼上弦板一阵急响,乐声大作。 堂内哗声顿起,气氛热烈异常。 万花楼鸨婆巫三娘从帘内走出。 全场顿时寂静,鸦雀无声。 巫三娘朝众人抿唇一笑,抬起玉臂拍拍手:“姑娘们出来见客。” 十二名身着艳服,打扮得花招展粉头挑帘而出。 一阵暖暖的春风,一股撩人的旖旎芬香,拂过堂中。 十二名粉头分待在楼栏两侧,半侧腰躯,浅笑伸臂撩腿,那欺雪赛霜,白皙滑腻的肌肤,望之令人心跳。 巫三娘笑着再拍拍手。 垂帘拉开一层,露出一张低垂的珠帘,珠帘内灯光勾勒出一个绝妙无双的身影。 一张琴,一个美人坐琴后手扶琴弦,虽看不清脸,但那身影便已足能蚀入骨,销人魂,令人如痴如醉。 巫三娘笑着开口道:“诸位,这位就是万花楼的小西施苏小玉。” 堂中立时爆出一阵欢呼。 丁不一的指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没想到苏小玉的名声在这里竟如此红得发紫。 堂中又是一片欢呼。有人忍不住高叫:“我要。” 余小二斜着眼,轻声道:“丁大哥,你要不要?” 丁不一低头道:“少贫嘴,注意周围动静。那种猪来了,咱们就上,没来,咱们就退出。” 余小二眼珠一转,心中默念道:“大慈大悲的菩萨,千万要让那种猪来,要不,我就没机会见小雯姑娘了……” 巫三娘拍拍,高声道:“诸位,我首先声明在先,苏小玉在万花楼是卖艺不卖身,陪君一夜,饮酒,抚琴,吟诗,作画,唱歌,伴舞……” “行!行!” “如此佳人陪伴一夜,不睡也甘愿。” 堂中一片叫嚷声。 巫三娘道:“好,今日逢七,苏小玉接客入阁,老规矩只接一人,请大家出价吧。” 话音刚落,左侧桌穷一位中年汉子伸出五指:“我出五十两。” 余小二翘起小嘴:“乖乖,这么高的起价!” 丁不一浅浅微笑,在这位挥金如土的桃花园里,区区五十两银子原本就是这个小数目。 右侧桌旁一位年逾五十的老头,举起干枯的手:“六十两。” 巫三娘接口嚷道:“陈公出六十两了。” 手下桌旁一位青衫客:“我出一百两。” 巫三娘道:“这位大爷尊姓大名” 青衫客道:“南京宝行于得贵。” 巫三娘尖叫声刺耳震心:“于大爷出银一百两。” 丁不一望着珠帘后的苏小玉,仿佛看见她在偷偷掉泪,心中一阵痉挛。 这像是什么?是在卖一件宝物,还是卖一个牲口? 客人在叫喊声中相继争价,价钱已增至五百两。 贺金鑫还在加价。 价钱已增至五百两。 娲金蠢没有出来。 “二百两!”有人还在加价。 丁不一看了余小二一眼,决定退出,但他没开口。他似乎感觉到楼上珠帘后的苏小玉正用眼兴看着自己,在乞求自己不要离开。 余小二则紧张地注视着堂门。 堂内远处慕史而来的富商、豪客不甘心空手而回,还在增价,赌一口气,争一夜风采。 “贺总金公子贺金鑫四太子贺到!”堂门侍者涨红了脖子高声发喊。 贺金鑫在两个络腮胡须汉子的簇拥下,昂首挺胸,神气十足地走进堂中。 丁不一目光落在贺金鑫身上,此刻,他已换了一套白色锦切衣袍,但脚上脸穿着骑马的此靴,有些儿不伦不类,这不伦不类的打扮却使他即有几金公子爷儿的风流倜傥劲儿,也有几分行武人的强悍。 “四太子爷,您请坐。”两名侍者上前恭迎,将贺金鑫和两位汉子引到丁不一对面的上宾桌旁。 贺金慈冷电似的目光从堂中扫过,最后落到楼栏珠帘上,笑了笑,才缓缓坐下。 两名侍者又躬身对两位汉子道:“龙爷、常爷,二位请坐。” 这汉子是贺总兵从亲兵中挑出的两外武艺高强的兵丁,作为儿子的贴身保镖,一个叫龙日昭,一个叫常桂山。 龙日昭和常桂山大咧咧地坐下,摘下腰间的刀,朝桌上一蹲。 “砰!”连刀鞘的击桌声,令人心头发毛。 巫三娘在楼上扭腰笑道:“唷,四金太子到了,快,快给四金太子换壶好酒,百年女贞陈绍。” 侍者急忙点首应道:“是。” 丁不一忽然道:“我也要一壶。” 巫三娘怔了怔,随即道:“给金公子也换上一壶。” “是,”侍者急急退下。 贺金鑫扭头冷冷地盯了丁不一一眼,翘起嘴唇傲然一笑。 堂堂的总金公子,哪把一个纨绔子弟放在眼里? 丁不一更是一副心无旁鹜的神态,连瞧也不瞧贺金鑫一眼。 余小二侧着身,贴靠着桌子,手伸到桌面下,不知在搞什么花样。 全场安静下来,叫价之声也停止了。 贺金鑫的出现,使万花楼的空气猛的冻结,原来热烈的气氛也蓦然降低温度,变得冷冰冰的。 谁敢惹这位总兵府的小衙内? 巫三娘心中如打鼓。但愿这位两脚种猪打的不是苏小玉的主意!如果是的话,万花楼可要砸锅了。 侍者将酒分别送到丁不一和贺金鑫桌上。 贺金鑫端起酒杯,呼地站起,朝着楼上高声道:“贺某今日以酒为题,敬小西施一杯,美酒佳人,酒不醉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巫三娘心中暗自吃惊。糟,这只两脚种猪果真是为苏小玉而来。 贺金鑫仰面将酒一饮而尽,复把酒杯往空中使劲一抛,酒杯翻着旋儿触上楼顶板,又翻旋坠至胸前,他倏然探爪抓住,在手掌上掂了掂,笑着坐下。 这位自命不凡的部金公子,以为这“文武双全”的一招,便能将对方吓倒。 殊不料,丁不一武功不精,但这种杂耍似的手技,却是当今绝顶的高手,贺金鑫在这个门坎上卖艺,可以说:蚊子叮菩萨,找错事主了。 丁不一霍地站起,左手执杯,右手展开一把桃花扇,笑吟吟地道:“酒泉酒泉香,雪山雪山苍……” 吟声中,右手桃花扇托过酒杯在扇缘上颠了几颠,猛然向空中一挑,盛满着酒的酒杯打着翻旋,冲上楼顶。 “多少名王名将,几番想像,白头醉卧沙场!”吟到最后一个“场字”,酒杯恰巧从空中翻旋坠至嘴边,丁不一一口将翻旋的酒杯咬住。 旋身,侧体,翘嘴,仰脖,一口将酒饮尽,不曾落下一滴酒珠儿,“噗!”轻轻一吐,酒杯翻旋脱口,轻巧地落在展开的扇缘上,扇缘上挑,酒杯又翻着旋飞向桌面。 “嗤!”酒杯不偏不倚,刚刚落在酒壶壶嘴下,与此同时,桃花扇倏然折上,纳入袖内。 丁不一面含微笑,徐徐落座。 他整套动作,一气哈成,干净利落,潇洒大方,令满堂人惊诧莫叹,叹为观止。 金公子还有这手绝话?满堂爆出一片喝彩声。 贺金鑫脸色倏变,白脸变成了红脸。 龙日昭和常桂山伸手抓住桌上的刀鞘。 贺金鑫示意龙日昭和常桂山不要动,举手臂,大声道:“我出一千两!” 他决心倚仗自己的金钱实力击败丁不一。 喝彩声顿止,堂内再次沉静下来。 贺金鑫凶狠的目芒从堂中扫过,最后盯在丁不一脸上。 丁不一犹自斟自饮,没加理会。 余小二在桌下狠狠地踏了丁不一脚,表示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楼上巫三娘道:“四金太子出一千两,谁能超出这个价?” 堂内无人回应,即使是有人出得起这个价谁又敢与贺金鑫争高低? 巫三娘的眼光望着丁不一。只有这位金公子才有希望救苏小玉。 丁不一低头饮酒,无动于衷。 金公子出不起这个价,还是并非为苏小玉而来? 全堂的人都捉摸着,但脸上都挂着几分遗憾。 巫三娘无奈,连说了三遍,只好准备收锣了。 贺金鑫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这金小子到底不敢与自已硬碰。 巫三娘道:“今夜万花楼暖春阁就请……” “慢。”丁不一一声沉喝。 巫三娘脸露喜色,急忙道:“金公子肯出多少价?” 丁不一没加价,却侧脸对贺金鑫道:“不知金公子最高能出多少价?” 贺金鑫一愣。这问题不好回答,说高了,他不跟,吃亏不小,说低了,他加一两银子便可登上暖春阎,实又不甘心。 他想了想道:“你能出多少,我就有出多少。” 他抓起酒杯,神气地笑笑,显然对自己的回答十分满意。 丁不一淡淡地道:“万花楼做的是现银、现票的生意,如果我说个十万,百万两的,恐怕你也没带这许多银票在身,不如这样,你我各送一样礼物给苏小玉,苏小玉说谁就是谁。” 丁不一说话的口气把贺金鑫给唬住了。十万,百万两,这小子在发神经病?如果他知道丁不一曾在扬州吉祥赌场,一次送了赌客三百多万两银票,就不会有这么奇怪了。 丁不一浅笑道:“你不敢,还是拿不出来?”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嘲弄。 贺金鑫什么时候认过输?眉毛一挑,酒杯一蹲,“好,就依你的办?” 巫三娘赶紧吩咐侍者达上两个托盘。 余小二从红缎小包中取出一个红绸小包放到托盘上,小包折得四四方方的,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余小二勺着后脑想了想,又从中掏出个鼓鼓的小红色,搁到托盘里。 万花楼堂里的人都在猜想。金公子的这两个红包里不知是珍珠,还是玛瑙? 唯有丁不一和余小二知道,这四方红绫包里是苏小玉送给丁不一揩雨水的手帕。这鼓鼓的小红色里,是余小二偷来的小雯的香囊袋。 贺金鑫见丁不一早已准备好了礼物,不觉急了,翻出全身的银票总共不过一千两,这区区之数,看来对与对方疸,不过,他毕竟是个聪明人,立即叫侍者送来文房四宝,提笔签了张十万两银票的欠条,压在一千两银票下。凭这十万一千两票和爹爹总兵大人的名帖,还怕斗不过那个金小子?至于,欠条兑兑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谁敢到总兵府去讨债? 侍者将两个托盘捧起送到楼上。 两名小丫环接过托盘送入珠帘中。 一进间,满楼里充满了窒人的宁静。 小西施苏小玉会看中谁的礼物呢? 登上暖春阁的是金公子,还是四金太子? 不知为什么,大家都但愿登上暖春阁的是金沧海,而不是贺金鑫。 贺金客瞪圆了眼,额上渗出了一层细汗。 此刻,他关心的已不是楼上的苏小玉,而是对面的金沧海。如果自己斗不过这金小子,堂堂总金公子的面子往哪时搁? 丁不一含笑而坐,举止大方,风度翩翩。他自信有绝对胜利的把握。 珠帘晃动,丝竹乐曲响起,两名小丫环走出,娇声道: “暖春阁有请金公子!” “金公子。” “恭喜金公子!” 响起一片热闹的喧哗声。 一名侍者将装着贺金的礼物的托盘,送回到贺金鑫的桌上。 “妈的!”贺金鑫一掌拍在桌上,弹身跃起。 龙日昭和常桂山抓起桌上的刀,一脚将靠椅踢翻。 刹时,歌轰竹断,满楼寂然无声。 按照惯例,贺金慈要用强暴了。 堂内胆小的客人悄然往墙角后退,腿肚子打着哆嗦,胆大的客人依然坐着,正好瞧个热闹,看样子,金公子既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也不会是个省油的灯。 巫三娘面色苍白,心中暗自叫苦。春楼院这种行当,也不是容易做的买卖。 贺金鑫带着龙日照和常桂山,走到丁不一桌前站定。 丁不一凝身未动,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笑。 余小二二郎腿翘得更高,眼望着楼顶,根本就不理他们。 贺金露心中暗自吃惊。这两人莫非是身怀绝技的高手?若不是高手,绝没有这份定性。碰上硬手了! 但,牌已经摆开,不能不打。 但他摆摆头,对丁不一道:“把苏小玉让给我。” 丁水一边饮着酒,边答道:“为什么?” 贺金鑫看看四周正注视着他的客人,笑笑道:“就算是看我爹的面子。” 附近三城九镇,谁敢不卖贺金鑫总兵的面子? 丁不一伸手抓起桌上一筷子,推开红绫包袱,将筷子竖在桌面上,然后食指按住筷头,对贺金鑫道:“你若能照样办到,苏小玉就让给你。” 说罢,丁不一手指轻轻一按,那根筷子不带一点声息地插了下去,仿佛桌面就是一声豆腐。丁不一另一只手从桌下一捞,将插过桌面的筷子捞起,往桌上一丢。 贺金鑫脸色刷地一白。 龙日昭和常桂山出路三寸的钢刀,立即敛入鞘内。 桌上多了一个洞。 竹筷穿桌,这等内力,三个人怎是这金公子的对手? 红缎包里露出一锭银角。 余小二放下二郎腿,瞧了瞧贺金鑫三人一眼。轻声一哼,顺手从包里抓出银锭,五指一捏,顿时,银锭扁凹,变成了一个银团团。 贺金鑫三人脸色再变,白变红,红变白,手指在发抖。 这小子的功夫也如此了得! 贺金鑫退后两步,猛一摆手:“走!” 三人转身连蹦带跳,奔出万花楼。 楼内爆出一阵哄堂大笑。 丁不一和余小二也会心的笑了。 丁不一知道,余小二捏的是一锭锡此纸做的假银。 余小二也知道,丁不一的筷子是从他先在桌面钻好的洞插中,插过去的。 全是骗人的招法,但却赶走了四金太子这两脚种猪! 满楼轰动,巫三娘高声道:“小西施苏小玉有请金公子!” 丁不一缓缓起身,背着手登向楼梯。余小二背着红缎小包紧跟其后。 珠帘高高掀起,帘后不见了苏小玉,却见一位俏丽动人的小丫头。 余小二两眼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小美人,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在石亭中见到的那个小雯。 小雯朝丁不一深鞠一躬道:“请金公子随我去暖春阁。” 丁不一样彬彬有礼地还上一礼,踏发在小雯身后,走向楼内。 余小二呆立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大声叫着:“哎……等等我!”急步追了上去。 楼栏前,巫三娘笑着对客人道:“苏小玉有主了,但她是不卖身的,一夜风流,诗琴书画,只不过是水花镜月而已。这里有卖身的姑娘,个个都是色艺全双的,保管诸位大爷满意……” 顿时,万花搂内阵阵吟戏笑,层层淫声秽浪。 这欢乐的笑声中,但不知裹着多少酸心的泪水? 小雯领着丁不一和余小二穿过一条楼郎,最后停在了一间阁楼房前。 小小的阁楼房,双层琉璃飞檐,高翘的据角下悬有铜制风铃,铃在风中叮当发响,正面两扇印有百花争研图案的门扉,侧面单扇叶窗,窗台上花卉随风摇曳。 门楣上,“暖春阁”三个字,含蓄秀逸,气韵生动。 站在门前,隐隐可闻阵阵醉人的异香。 好一座小巧精致,情趣盎然的暖春阁! 小雯轻声道:“小姐,金公子到了。” 两扇门靡里传出一个娇媚甜美的声音:“有请。” 两扇门豁然而开,门开处,香风醉人,艳光耀眼。 丁不一和余小二踏步入阁内。 房中摆设不多,但显得格外豪华,豪华中显出清淡,清淡中透出高雅。 中央一张铺白纱巾的小圆桌,桌旁对应摆着两张精制的竹木靠椅。 左壁处,一张牡丹花形的檀木梳妆台,交亮的铜镜清晰照人。 四壁挂着几帧书画,装裱精美,怀素的亲笑草书,吴道子.的竹山水鸟真迹,令人惊叹。 窗下,一张古,琴台搁着一张榻上,具有风趣。 右壁处,一只九窍香炉,缕缕香烟从九窍孔中袅袅升起。 窗台上错落有致的花卉、盆景,又给暖春阉增添了几分春意。 苏小玉坐在榻上,背向丁不一,但从她微微颤起的双肩上,可以看出此刻她心中掩盖不住的喜悦。 丁不一在房中站定,心中正在将这暖春阁和昔日的桃花园相比。 大小规模不一,却是备有千秋。 苏小玉柔声道:“小雯,带金小一隔壁中去歇息,好好伺候。” 小雯噘起嘴:“小姐……” “去吧。”苏小玉玉腕轻摆。 余小二凑近小雯:“听见没有?小姐叫你好生伺候小爷?” “哼!”小雯转身就走。 “哎!”余小二急忙追出暖春阁。 苏小玉蓦然转身。 她秀发高挽,佩环低垂,艳丽中带着娇媚,惊喜中含着羞涩:“你来了?” 第十六章 千金难入暖春阁 丁不一点点头道:“我来了。” 他觉得她此时此刻的神情,三分像小贞,七分像白如水。 苏小玉明月般的阵子盯着他道:“你是专程为我而来?” 丁不一道:“是的,我是特意为你而来的。” 苏小玉的眼中光芒闪为烁,柔声道:“请金公子这边来坐。” 丁不一走过去,竹榻旁小茶几上沏着一盅香茶,茶几旁摆着一块红绒毯。 丁不一盘膝在红绒毯上坐下,就贴靠在苏小玉身旁。 丁不一端起茶盅,呷了一口,香气直透心脾,禁不住轻赞一声:“好茶!” 苏小玉抿唇道:“这是水月茶,又名碧螺春。” 丁不一眨眨眼道:“据说此茶是江苏洞庭山水月院的山僧采制,不知是否确立?” 苏小玉美目流波:“金公子好见识。” 丁不一微微笑道:“苏小姑娘见笑了。”他眼光触到竹榻上搁在苏小玉身旁的手帕又道:“外面人说,千金难入暖春阁,苏姑娘怎肯凭此手帕,就白白让我进来?” 一声银铃般的笑声响起,苏小玉道:“知音难觅!相识遍天下,知心有几人?” 丁不一凝声道:“你道我是知音么?” 苏小玉凝视着他道:“我相信我的眼光不会看错人的。” 丁不一道:“只怕……” 苏小玉打断他的话道:“蒙金公子错爱,今日登入暖春阁,小女子一曲酬知音。” 她言转,手逗琴弦,一曲轻歌绽破红唇: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 惟见幽人独往来, 缥渺孤鸿影…… 。 歌声以柔,充满寂寞的倜伥,往访惶中的惊惧。 丁不一听着歌声,望着窗外凄冷的夜空,仿佛看到一只失群的孤雁在呼唤伴侣。 他想自己眼前的处境,不觉顿同病相怜之感,眼中猝然涌下一颗泪珠。 歌声突然中断,弦儿扣在苏小玉指间,她噙满泪水的眸子正瞧着他。 两人同时滚下两颗伤心泪。 难道这不是知意么? 他的泪水是为自己,也是为自如水淌流的,他想起了为自己而死的这位痴情的姑娘。 她的泪水是为他倘流的,几年来她一直在等待他这样的人出现在眼前,现在终于等到了。 两人默然相望片刻。 苏小玉忽然又问:“金公子,你真是为我而来?” 丁不一想了想,坦诚相告“是的,我是特地来救你的。” “救我?”苏小玉惊诧地瞪大了眸子。 丁不一将他在小酒店里听到的关于贺金鑫的阴谋,说了一遍。 苏小玉听后,并不感到惊惧,却是淡淡的笑道:“他决不会得逞的。” “为什么?”这一回轮到丁不一惊诧了。 一个弱小的风尘女子有什么办法抗拒总兵公子横暴? 苏小玉沉静地道:“因为无论他出多少银子,他也进不了暖春阁,小女子在万花搂有约,不接见自己不愿接见的客人。” 丁不一心中对她顿生几分敬意:“如果贺金鑫一定要强行入阁呢?” 苏小玉笑笑,笑得坦然而凄凉:“我会血溅楼堂,以死相矩。” 丁不一默然无语中掀起一股巨浪。 苏小玉的话,无异于一块巨石投入他心底的深潭,使他去老于山学剑的决心更加坚定。 一个风尘女子尚且有如此信念,何况自己堂堂的桃花园少主? 良久,苏小玉又开门道:“请问金公子为什么要救小女子? 是为了石亭之遇,还是心生恻隐?” 丁不一凝视着窗外的冷月,良久,坦然回答道:“为了一位为我而死去的女人,你长得很像她。” 苏小玉脸上露出一比苦涩的笑。扣弦的手指颤抖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凄凉的呻吟。 暖春产陷入一片静默中,冷清的月光映着曳红的蜡烛,气氛隐隐令人窒息,也令人暗感不安。 丁不一柔声道:“苏姑娘,如果我没有猜错,在你豪华舒适的背后,一定有什么难言的痛苦,能告诉我吗?” 苏小玉起身将丁不一请到小圆桌坐下,斟上一盅酒,然后缓缓落坐向他讲叙起自己的身世。 原来苏小玉的娘是杭芳春楼的歌妓,当时在江南十大艺妓中名列榜首,比此时的苏小玉还要红上十倍,她娘也是只卖艺不卖身,所以在芳春搂十年,接客逾千,仍保持清白身子。 后来她娘遇上一位风流公子,一见钟情,坠入情网,献出了贞操,风流公子走时,答应一年后来接她娘去京城,不想她娘已怀上身孕,九个月后生下苏小玉,自己却因为产后大出血去世。不满月的苏小玉则由巫三娘抱来了宝座万花楼…… 丁不一听罢苏小玉的悲惨身世,不觉转声长叹。 人生悲欢苦乐,为何总是悲多于乐,苦多于乐? 长叹之余,他心中民思恬,从苏小五的身世中,实在是看不出她与小贞或是自如水有任何关系。 苏小玉哨着泪水道:“金公子,我已厌倦了这种强颜允笑、忍羞含辱的生涯,只想脱下歌衫,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丁不一瞧着他,沉思她娇填怯弱的样子比白如水更增几分楚楚怜人之态。 苏小玉秀目陡现异采,娇躯微微颤抖着道:“我能在你心目中替代那位死的女人吗?” 他心中顿起一股热浪,排山倒海地涌上脸膛。 此时,阁楼门传来了万花楼丫头惶急的呼喊声:“金公子! 金公子!” 丁不一扭头转同向阁门,“出什么事了?” 苏小玉脸色凝重了,沉声道:“进来。” 引丁不一入竹帘的两名丫头,同时闯入阁楼房。 “金公子!不……好了……”两丫头慌张地说道。 丁不一截口道:“怎么回事?慢慢说。” 两丫头了口气,相互看了一眼,一丫头道:“四金太子带着许多兵丁来了,正在楼堂打砸东西,老板娘叫您快去。” 苏小玉站起身来:“我去。” 丁不一抖袖站起,伸手按佐苏小玉肩头:“有我在,对付这种人,还用得着你去?” 苏小玉担心地道:“这位四金公子专横跋眉,凶恶已极,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丁不一胸有成竹地道:“你放心好了,我有办法对付他。” 丫头催促道:“金公子快去吧,否则他们就会打到这里来了。” 苏小玉关切地道:“你要小心。” 丁不一笑笑:“你就在此等候佳音吧。” 丁不一大步走出暖春阁,口里高声叫道:“金小江,买卖来了!” “哎”余小二从隔壁小房中钻出,嘴里嫡咕着:“小王八猪崽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刻来,真扫兴……” 丁不一瞧着匆匆忙忙的余小二,抿唇一笑:“包袱。” “唷!”余小二转身钻人小房,须臾,背着绣花缎小包袱,急步追上。 丁不一带着余小二掀开珠帘,出现在万花楼楼栏上。 楼堂一片狼籍。桌椅全被打翻,有几张已经破碎,立在壁角的大瓷瓶成了碎片,楼梯口的栏木也被打断九根。 贺金鑫横怒目站在楼堂中央,他身旁站着龙日昭和常桂山,身后站着四名头戴铁盔,身着战服,手执大砍刀的将领。 堂门丙两队全副武装的长枪兵下,呈一字队形展开。 堂门外,两队一蹲,一立的弓箭手,弯弓搭箭,对准着楼堂。 这架势像是正镇兵以在向万花楼正式交战。 留在万花楼里的漂客和妓女都被赶到了楼堂左手,塔挤在一起。不知是因为衣裳单薄,还是害怕,这些人大多都在发抖。 贺金鑫决心要让这些人看看,他是如何收拾金沧海这小子的。 巫奋不顾身娘站在贺金鑫左侧,脸上扯起的皱纹不知是哭还是笑。 贺金鑫见到丁不一和余小二,立即瞪眼,厉声喝道:“你小子给老子下来” 丁不一微微一笑,手在搂栏上轻轻一按,身子逾出楼栏,飘然而下。 单足落地,蹲身,旋体,双手气象肩站住,气定神朗,稳如秦山。 好功夫!堂内兵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丁不一不练功夫则已,一练便是绝活,这手踌跨楼栏的花架子功夫,虽然管看不管用,却也能吓倒一片英雄好汉。 余小二下楼方法也别具一格,弹身一跃,双脚叉分,夹着楼梯扶手滑下,落地时,一串翻滚恰停到了不一身旁。 贺金鑫身后四句将领互换眼色,脸色异样凝重。今日必将有一番生死拼杀丁不一脚尖一跳,将一张打翻的桌子摆平,然后在桌旁坐下,高唱一声:“伙计,拿酒来!” 所有的人都傻了眼。 杀身之祸就在眼前,这位金公子还有心思喝酒? 丁不一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拿酒来!”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余小二双手暗在桌下一托,桌子蹦得老高。 龙日昭常佳山和四我将领心抨然一跳,这姓金的功夫深不可测。 一名侍者颤兢兢的从里屋送上一壶酒和两只酒盅,然后急忙退下。 余小二抓起酒壶,斟满酒盅。丁不一端起酒盅抿了一口,缓缓放下。 贺金鑫刚了例嘴,退后一步,朝四名将领道:“与我拿下!” 四名将领和两队兵丁硬着头皮往前跨进一步。龙日昭和常佳山则护在贺金鑫身前。 丁不一冷冷地从口中进出两个宇:“谁敢?” 四名将领和兵丁被丁不一冷傲的神态慑住了,果真不敢向前。 贺金鑫瞪眼叫道:“与我拿下,违令者斩!” 丁不一霍地站起,声色俱厉:“一个小小的总兵儿子,居然如此放肆,真是太不像话了!” 小小的总兵儿子?这位金公子该是何方神圣?四将领和兵丁都怔住了。 丁不一继续斥道:“总兵之子竟敢以四金太子自称,私调兵马,擅闯民宅,强暴良女,鱼肉乡民,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今日又敢冒犯本爷,是可忍,孰不可忍!” 众人听了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余小二的话却使众人更为吃惊:“贺金鑫,还不快跪下向金大爷磕头谢罪?” “妈的!”贺金矗忍耐不住了,高声叫道:“你到底是谁”? 丁不一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袁骏星的那块印牌往桌一抛:“你自己瞧!” 贺金鑫推开龙日昭和常桂山,走上前去,抓起印牌看了看,然后随手往桌上一抛,鼻孔里冷声一哼。 他只认得官印和御用金牌锦衣卫腰牌,没见过这东厂的秘密印牌,哪把它放在心上?这小于后台再大,也不过总兵爹爹? 他挥挥手,再次下令:“拿下” 四名将领和龙日昭常桂山上前了。但他们不是动手,而是去看印脾。看过印牌之后,六人一齐下跪,齐声道:“末将见金大人!” 贺金鑫不认得这印牌,他们可认得。原来是东厂的二档头到了,难怪如此的气派,如此的武功! 贺金鑫不知究竟,见此模样,不觉心中发毛,两腿肚直打哆嗦。 堂内兵丁见将领下跪,也依照军规一齐放下兵器,单膝下跪齐呼道:“见金大人!” 丁不一暗中长长吁了口气,袁骏星的印牌果然管用,苦这几位将领不买帐,今日就必定是凶多吉少。 巫三娘苍白脸色开始转红。她阴暗自庆幸今夜没帮着贺金慈欺辱这位金公子,要不现在就倒霉了。 龙日昭退到贺金鑫身旁,贴着他耳要说了几句话。 贺金鑫脸色刹时变的比纸还惨白。 东厂档头!他妈的,怎么碰上这么个硬对头? 巫三娘变得神色起来,瞧着贺金鑫的眼光,也变得冷冰冰的。 蜷缩在左角里的客人和妓女都涌到了堂中,他们虽然衣裳单薄却已不再发抖,都直挺着身子,冷眼瞧着这位把他们赶出房外的总兵公子如何收场。 贺金鑫咬牙念疾转。 听说东厂权大势大,做事心狠手辣,但他们多是执行的秘密任务,谅也不敢把事情闹得太大,再说在这块地盘上,他们也不敢把兵权在握的爹爹怎么样。 当着万花楼这许多人,总不能太丢面子,否则就别再想打春楼姑娘的主意!主意已定,他定心神,对丁不一道:“我爹是本地三镇兵马统帅贺定坤总兵大人,你能将我怎么样?” 何尚不知道东厂狠辣的手段,这该怎么办?龙日昭和常桂山急了,连连向贺金鑫抛出眼色。 贺金鑫歪起头,全然不加理睬。 丁不一双眉暗皱:好骄横的小子,林爷今日打下你的威风就不姓丁! “嘿嘿。”丁不一冷笑一声,沉声道:“好刁小子,竟敢用一个小小总兵爹爹当挡箭牌?本爷今日就先撤了你爹这总兵之职。” “哈哈哈”,贺金鑫笑道,“咱爹这总兵之职是朝廷任命的,除了兵部行文之外,还是皇上审理,就容你说撤就撤?” 丁不一冷声道:“江苏宝应三镇总兵贺定坤私称其于贺金鑫蠢为太子,有谋反之嫌。且先革去其总兵之职,再交刑部查实定罪,钦此。” 四将领谅摆地望着丁不一,这位东厂二档头,难道是皇上扮装的?不像啊。 龙日昭和常桂山知道东厂的手段,不觉头上汗如雨下。 贺金鑫却尖声笑道:“你有圣旨么?” 丁不一手一摆,极有气派地:“你要圣旨么?我给你写一张就是。” 余小二打开红缎小包,从里掏出一卷圣旨执在手中,高声道:“巫三娘,取文房四宝来!” 圣旨还未填写,四将领也不真假,立即跪在顿道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愿与一手遮天的东厂的作对? 龙日昭赶紧凑到贺金鑫耳旁道:“东厂的圣旨要多少有多少,快认输吧,闹真了,总兵大人就完蛋了。” 贺金鑫此时方知东厂的厉害,百般无奈只得下跪道:“见金大人。小人不知金大人驾到,多有得罪之外,望金大人见谅,请金大人收回成命。” 丁不一故意戏弄道:“金口无戏言,本爷话已发出,怎能……”龙日昭赶紧凑到丁不一面前:“公子没见过世面,望大人多多海函。”说话之间,一张银票塞到了不一袖中。 丁不一沉着脸,衣袖一抖,对贺金鑫道:“你可知罪?” 贺金鑫点头道:“小人知罪。” 丁不一弓起身,逼视着他道:“什么罪?” “这……”贺金鑫支吾着。 常桂山忙用脚党支部触触贺金鑫的脚板,贺金鑫只得道:“私称太子,大逆不道;强暴出国春女,禽兽不如;鱼肉乡民,罪大恶极;以下犯上,得罪大人,罪不容诛……” 丁不一和余小二陡地发出一阵大笑。 客人和妓女按接不住,也哄堂大笑。 四名将领和兵丁也跟着大笑。 龙日昭和常桂山不敢笑。 满堂都是笑。巫三娘笑得弯下了腰。 贺金鑫苍白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却又不敢发作。 丁不一剑住笑声,声音又变得冷厉:“这堂内损坏的东西怎么办?” 贺金鑫忍住气:“小人照价赔偿。” 丁不一指着堂中的破桌椅道:“五张桌子,四个板凳,四根楼梯栏木,四个瓷瓶,六盆花卉,折银一千两正。” “一千两银子?”贺金鑫瞪起眼。 余小二尖声道:“赔不赔,只要你一句话。” 常佳山又抵抵金蠢的脚板,贺金鑫咬住嘴唇:“我赔就是。” 贺金鑫从身上摸出一千两银票递给龙日昭,龙日昭捧交给丁不一。 丁不一抖抖银票:“巫三娘。” “下脾在!”巫三娘扭腰,抖着手帕来到了不一身前,先道厂个万福。 丁不一将银票交给巫三娘:“好好将门面修整二下,弄得更气派一点。” “谢金爷!”巫三娘抖的一连甩出了几个水实袖。 龙日照小心翼翼地道:“金大人,咱们可以走丁吗?” 丁不一望着还咬住嘴唇的贺金鑫,陡然一动,双眉微扬道:“死罪免了。活罪难逃。巫三娘,取万花楼的家法来。” 巫三娘姚起眉道:“金爷,咱万花楼……” “快去!”丁不一声沉喝。 “是……是。”巫二娘吓的往后一退,急忙吩咐侍者去取家法。 堂中的人,包括兵丁在内都乐了,不知这位金大人究竟要如何开销贺金鑫。 贺金鑫气的两颊青筋突暴,全身在颤栗。 余小二高兴的直搓手,想不到八桥镇受的鸟气,今日竟在这总兵公子身子。 片刻,侍者执来了两副竹杖,一副较薄较窄,一副又宽又厚。 丁不一唬起了脸,巫三娘往日就是有这两付竹杖调教楼中的姑娘,但不知苏小玉是否也挨过这竹杖? 巫三看到了不一的脸色,猜到了他的心思,忙道:“金大人,别看这两副家法怪……吓人的。我却从来没用过,尤其是对后阁楼……” 丁不一截住她的话:“退下!”接着转脸对四我将领道:“你们过来。” 四名将领无奈上前:“卑职在。” 丁不一指着竹仗道:“你们四人执杖,与我重责贺金慈大小刑杖各二十!” 四名将领相互看了一眼,齐声道:“是。” 四将领分别执起竹杖,走到贺金蠢身旁,一将领轻声道:“公子,这事你也看着了,咱们不打不行,你忍着点,咱们会尽量手下留情。” 贺金鑫横下心,往地上一趴,四将领抡起竹杖就要打。 “慢!”丁不一又是一喝。 “大人还有吩咐?”四将领垂手道。 丁不一突然声音冷得令人心悸:“贺金鑫将裤子扒下” “大人……”贺金鑫歪起头,似在哀求。 丁不一目光闪了闪,复咬牙道:“我叫你扒,全都扒下!” 冷厉的声音,不容拒绝的命令,万花楼顿时宛似掉入了冰寒的地窖。 贺金鑫眼里透出两道凶光,狠狠地盯着丁不一。 丁不一胸中蓬地腾地一团怒火,牙缝里一宇一顿地透出声音:“抗命者斩!” 余小二哩地从小包中取出一柄短剑,高擎在手中:“皇上上方宝剑在此,专斩贪官污吏,大逆叛贼,先斩后奉!” “该死的东厂番子!”贺金鑫心中暗自恨骂。 丁不一冷声道:“贺金鑫,你认为你不该杀么?” 贺金鑫全身一抖。 全堂的人包括将领和兵丁不在内,都暗笑一声:“该杀。” 丁不一又道:“惨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贺金蠢眼中的凶光顿失,只觉得裤挡一热,一泡尿已禁不住撒了出来。 所有的人又暗中答一声:“当然敢。” 丁不一霍地站起身来。 贺金鑫颤抖道:“别……动手,我……脱。” 贺金鑫扒下湿淋淋的裤子,显出白哲的屁股。 丁不一对四将领道:“杖下敢掏私者斩!” 竹杖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实打实的竹板拍肉声。 贺金鑫杀猪似的叫喊。 竹杖带起的血点在空中飘舞。 白暂的屁股变成一个偌大的烂胡瓜…… 四十竹杖刑毕。神色十足的闯进万花楼的总兵公子贺金鑫蠢变成了一条死鱼,瘫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丁不一对将领和兵丁道:“今日之事不可宣扬出去,否则本事将公事公办。” “不敢。”将领和兵丁齐回道。 丁不一对堂内的人道:“谁敢多嘴,杀无赦。” “是是”。一片点头应唯之声。 “贺金鑫,今后不准你再踏进万花楼一步。” “小人领……命,”贺金鑫挣扎着,拱了拱手。 丁不一下令不准将此事宣扬出去,已是给了他一个很大的面子了。 “滚!”丁不一手臂一挥。 龙日照和常桂山挟起贺金鑫,在将领和兵丁的簇拥下,灰溜溜地出了万花楼。 贺金鑫心中好生后侮,早知如此,不该如此,既然如此,又何必如此!真他妈的倒霉,算是让鬼白打了! 贺金鑫等人走后,不一指着两副竹杖道:“巫三娘,这东西怎么办?” 巫三娘讪讪笑道:“那还用大人说来人啦!劈了,劈了当柴烧。” 全堂顿起一片欢呼声,姑娘们都用感激的眼光望着丁不一。 了不一掏出袖中龙日昭塞给他的银票,一张干两票面的银票,打给巫三娘道:“一个月之内不准苏小玉接客,一个月后,我来替她赎身。” 巫三娘先是一怔,随即打个哈哈:“遵命,遵命!小玉姑娘可算是交上好运了。” 堂内响起一片赞扬和恭维声。 丁不一背着手和余小二大摇大摆地登上了要楼梯。 暖春阁里,苏小五烫好了酒,备好了莱,恭迎着凯旋归来的英雄。 丁不一坦诚相待,将自己的真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小玉。 坦诚使两人的心很快地重叠在一起。 她把他当成了拯救自己的恩人。 他把她当成了心中的白如水。 她向他发誓,今生今世一辈子等着他。 他向她保证一个月在老子山练完剑后,定来接她。 琴弦轻拨,歌声在他心中回荡。 妄愿为云逐画樯, 君言十看归航。 恐君回首高城隔,直倚江楼过夕阳。 时间悄然流逝。 夜,悄悄地在囚禁它的幽黑洞容里脱身而出,变成一片耀眼的光芒。 天已放亮。是该分手的时候了。 她找到了她的归宿。 他找到了他的依托。 两情绩缝。难舍难分。 然而,他们必须分手。 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出了暖春阁。 丁不一连唤数声余小二,有人答应,但未见出来。 丁不一和苏小玉推门而入。 余小二背着红缎小包,正搂着小雯在亲嘴,亲得“叭叭” 直响。 “该动身!”丁不一大声道。 两人倏即分开。 余小二咧着嘴在笑。 小雯低下头,抿起小嘴,脸红得像石榴。 “我一定来接你。”余小二跟着丁不一定出门外。 小雯和苏小玉追出门外,看着丁不一和余小二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小雯将头靠到苏小玉的肩头上,轻声道:“小姐,我……” 苏小玉轻轻环住她的肩膀,脸贴着她的秀发:“我明白。” 此时苏小玉的心情和她一样,无须再多说什么,多解释什么。 苏小玉挠着他返回暖春阁。 两人各点了一桩香,插到九窍香炉里,默默褥靠上苍保佑她们心中的如意郎君。 她们知道他俩的旅程中充满了险恶,但对他俩却充满了无比信心。 丁不一和余小二两位英雄,带着胜利的喜悦,大步走出万花楼。 此刻,他俩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了自信。 然而他俩并不知道,危险就在前面。 第十七章 吃人内脏的蛇刑 天朦朦亮。 冷例的晨风吹过街巷,空中已微现出寒露降临的料峭。雄鸡喔喔的长啼报晓,在晨风中回荡。 余小二打了个冷隙,在街旁的一家当铺前停住脚步。 丁不一问:“怎么不走啦?” 余小二摸着后脑勺道:“我越想这事越下妥当。” 余小二道:“昨夜我们冒称东厂二档头的事,万一泄露出去,苏姑娘和小雯就惨了。” 丁不一道:“我已经吩咐他们不准声张,贺金鑫为了面子,那班客人为了性命,应该不会说出去的。” 余小二却不以为然道:“那可不一定,你能担保这许我人中没有多嘴婆和饶舌人?” 丁不一担心地道:“你说怎么办?” 余小二道:“马上将她俩赎出来,送到乡下去。” 丁不一徽讶道:“赎出一?咱们现在哪里去弄银子?巫三娘说她两人的赎金至少要两万两。” 余小二用手指指当铺道:“这店里有的是银子。” 丁不一瞪起眼:“你想当劫匪?” 余小二笑着道:“那倒不必,咱们可以拿这个去当?他举起手,指间拎着那块东厂印牌。” 对余小二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自己身上偷走东厂印牌,丁不一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只是耸耸肩道:“你以为这玩意儿能当两万两银子?” 余小二揩揩鼻涕道:“在别家当铺不行,在这家准成。” “为什么?”丁不一问。 “因为这家当铺实际旧东厂番子的联络站,专为外出东厂人提供活动经费的,东厂二档头提取两万银子,根本就算是一回事。”余小二对东厂的事也知道不少。 丁不一深沉道:“东厂联络站?万一袁骏星在里面怎么办?” 余小二啧啧道:“大哥,你别吓我行不行?哪有这么巧的事?” 不待丁不一再说话,余小二已上前敲响了当铺的门。 “谁呀?”门内有人喝问。 余小二没答话,又是一阵猛敲。 大门豁然打开,呈个睡眼蓬松的伙计站在门内:“什么事?” 余小二把手中的东厂印脾在伙计眼前一晃,转身对丁不一道:“二爷请。” 丁不一迈开大步走进当铺。 “二位……”伙计的睡意此刻才醒。 余小二将印脾往柜台上一扔。 伙计拿起印牌仔细看过,立时满脸堆笑:“原来是二挡头到了,小的有眼不识春山,望二爷怒罪。”说罢,便准备沏条。 丁不一伸手阻住伙计:“不用了。我因公干要取两万两银子。” “行,行。”伙计一边点头应着话,一边绕进柜台。 看来余小二的话没错,区区两万两银子在这里根本就不算一回事。 伙计打开抽屉,扭动机关,从抽屉暗柜里拿出一本帐簿,翻开页码,递给丁不一,又将柜台上的笔墨送到丁不一手中:“请二档头画个押就行了。” 丁不一略一思付,挥笔写下:“纹银两万两,袁骏星。” 伙计接过帐簿微微一怔,随即道:“二爷是要现银还是银标?”“银票。”丁不一答着话,眉毛却已微微弓起。 “请二位稍待,小的这就去取银票来。”伙计收好帐簿,迅速走时晨屋。 伙计色不对,其中定有缘故! 丁不一钮头对余小二道:“情况有些不对。” “你别疑神疑鬼的,绝对没事。” 余小二翘起二郎腿,犹自在回味昨天与小雯的热吻,闭着眼,嘴唇翘得高高的啧啧直响。 丁不一抓起柜台上印脾,转身就往门外走:“快走!” 他已经感到了危险。 “哎!”余小二站起身,“这个胆小鬼,真是……”话未说完,他一声狂叫,向门外猛窜。 里屋门帘掀起,袁骏星如苍鹰扑出。 丁不一不幸言中,袁骏星果然在这个江厂的秘密联络站里! “嗨!”沉喝声中,袁骏星一掌将窜到门边的余小二击倒,追出街心。 余小二被巨力推到门角,头撞在墙壁上,刹时昏死过去。 丁不一已逃至街口,脚下微微一滞,回头看看余小二跟上来没有。 袁骏星大吼一声,凌空扑至,宝刀跃然出鞘。 浩然的刀光威猛无比的劈落,无地仿佛也被这狂悍的气势所扯裂,晨光在刀芒下失去了光辉。 他为丁不一丢尽了面子,吃尽了若头,对其恨之骨,这一刀自是竭尽全力没有丝毫的留情丁不一在迟滞的瞬间,已被刀光罩住,他无力还手,只得闭眼认命,街口突窜出一人,手中长剑带着破空锐啸,斜刺里横撞上袁骏星的刀光。 “当!”刀剑碰撞的光芒像团火球。 袁骏星的刀弹向空中。来人的剑坠向地面。 “快定”来人一声厉喝,喊话间,手腕猝翻,长剑跳弹而起,诡异地刺向袁骏星面门。 丁不一声没命地往前猛窜,惊慌中只见到救人的人是个身材魁梧的蒙面人。 袁骏星急退三尺,挥刀横扫蒙面人的凌厉而诡异的一击,蒙面人的剑倏地往回一缩,躲过扫来的刀锋,若灵蛇滑向袁骏星下身。 好奇诡的剑法!袁骏星无奈,只得托地跃身再退。 任他退得多快,长衫下仍被剑锋削去一幅,剑尖划破了大腿的肌肤,一溜血珠,随着闪动的身影抛落地面。 他大惊失色,自从他出宫十年以来,血磕宫魔刀迄今还从未遇到过对手。 蒙面人究竟是人? 错憎之间,蒙面人掠身疾进,长剑才闪如电刺至,那架势非要将他置之于死地不可。 “当当当”袁骏星边挡三剑,但都不是实处,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妙!” 哩!薛宇红空中跃至,一声清啸,响亮悦耳。 两一碰,倏即分开。 蒙面人飞身后退,双肩下晃,人已飘出三丈之外。 薛字红立在袁骏星身旁,凝身不动。 袁骏星一挺刀,欲跃身追赶,薛宇红伸手住了肩头:“不用追了,马公公要你去见他。” 蒙面人一连几跃,没入街口,消失在曙光在光。 薛宇红瞳孔深处闪过一道光亮。 袁骏星曙光下的脸更为苍白:“大档头,他是谁?” 薛宇红凝神片刻,沉声道:“对头。” 两人转身返回当铺。 铺门紧紧闭上。 呜咽的秋风卷着一层落叶,从街心刮过。 当铺后院,高墙,夹壁,套屋,阴森而神秘。 里屋,太师椅上端坐着马公公。 马公,皇宫太监,五十多岁,中等身材,微胖,冷铁般的长脸上布满着皱纹,一双三角眼像蛇眼一样闪着冷光。 屋内没有窗户,光线透不进来,四壁黄的烛光更增添了几分冷森的气息。 薛宇红站在马公公太师椅的左。 袁骏星站在屋中央。 袁骏星的脚下姥缩着余小二。 太师椅前搁着摊开的绣花红缎小包,包里搁着戏斑里的圣旨小上方宝剑鬼脸,假锡皮锭银和小委的那只香囊袋。 余小二一双小眼胆怯快望身穿便服的马公公,心中在想:“这个老乌龟是谁?” 马公公冷冷一哼,道:“圣旨,上主你这个东厂二挡头当得不错呀。” 余小二一听马公公尖细的声音中犹如泼下一瓢冰水。 糟霉透顶,落在东厂太监手中了! 他蜷缩的身体禁不住一阵哆嗦。 “你害怕了?”马公公阴侧侧地道,“很好,如果你肯告诉我,丁不一打算到哪里去,去干什么,我就可以饶你一命。” 余小二缩了缩身子,颤声道;“谢谢……大爷,只是可惜我并不知道丁不一打算左哪里。” 他心里却道:“老乌龟,叫我出卖朋友,瞎了你的狗眼” “哼!”袁骏星弯腰伸手捏住余小二的脖子,将他拎了起来。 “嘱……余小二涨着脸,乱蹬着手脚。 马公公摆摆手,示意袁骏星放下余小二。 袁骏星对这个偷走自己印牌的小乞丐痛恨已极,手臂暗运功力将余小二往地上一摔。 ‘冬!’余小二重重地摔在石砖地上。一阵奇痛彻骨,但他咬着牙,没哼出声。 马公公脸上带一丝冷漠,浅笑道:‘很有几分骨气,我让你看一种新鲜玩意儿,看你还能不能闭得住嘴。’马公公朝薛宇红努努嘴。 薛宇红眼中闪出一道冷芒。举手轻轻一拍。 ‘吱——’正壁滑开一道暗门,门内走了两个彪形大当,挟着一个光着上身的汉子,汉予在彪形大汉于中拼命狰扎着。 袁骏星将余小二拎到屋壁旁扔下。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余小二瞪着一双惊恐的亮眼,心中暗自思索。 薛宇红朝彪形大汉举起右臂。 两名彪形大汉将汉子按纳在地上,迅即扒下裤子。 余小二心中一阵高笑。扒裤子打屁股,这算什么新玩意儿?小爷昨晚还在万花楼玩过一回哩。 薛宇红再向袁骏星摆摆手。 袁骏星离开余小二,走进正壁暗门,从门里拿出一只用黑布罩着的竹篓。 余小二心念甫转。 难道要动刀子挖去汉子那玩意儿,从一坟监净身?术?如果挖去自己的那玩意儿,日后如保能娶小雯为妻。 不对,即算是这种手术,也不能莫入价鲜玩意儿呀! 扁扁嘴,差一点嚷出声来:‘老乌龟太监,你能有什么新招?’‘啊!’突然,他发出一声尖叫,从地上弹身跃起,退到墙角。 袁骏星探手从竹篓中抓出一条蛇。 蛇身酒盅粗细,长约两尺,通身乌黑,三角形的头,蛇眼闪着碧绿的幽光,身子不断地扭摆着企图缠上袁骏星的手臂。 余小二虽是小乞丐,却生性最怕蛇,见到这条吓人的怪蛇,全身直发抖。热躁躁的尿从裤脚管里倘了出来。 此时,他才体会到了贺金鑫听到斩首时,撤出尿水的心情,当时他曾想过,这小子的尿泡怎的这么不管用?现在到自己的不管用了。 怪蛇张嘴打了个哈欠,长长的舌倍伸的老远。 余小二只觉得两耳嗡鸣,眼冒金星。 马公公嘲滤道:‘余小二,你可要看清了,下一个就要轮到你了。’恭薛宇红用他极难听的声音道:‘这叫腹心蛇,又叫穿肠虎,生性最喜爱吃人的内脏,将它从人的肛门人放入,它便会钻入人体穿肠而过,将内脏吃净,然后从口腔里钻出来,被吃掉内脏的人一时还不会断气,会像蛇一样在地上扭,很有趣的。’余小二听的毛骨悚然,周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只差没昏死过去。 马公公望着余小二,手指往下一压,放个动手的手势。 袁骏星将蛇拎到光身汉子的背上,五指一松,蛇一扭身,直朝汉子肛门里钻去。 ‘啊’一声惨绝人震的厉叫。 两彪形大汉死死接任挣扎的光身汉子。怪蛇乌黑的身躯一节一节地钻入了汉子的体内。 惨号声,一声一声惨烈。一声比一声凄厉。 马公公按住太师椅手把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脸上露出喜悦的满足的表情,以这种方式取乐,从中得到心理的欲性满足,是这位老太监的癣奸,每年,他都要想出新鲜玩意儿来满足自己的这种怪解。 这刑法可以说是为了吓唬余小二,但大半是为了自己的享受。 余小二吓的瘫软在地,但眼光仍不自觉地盯着光身汉子。 惨号声渐渐减弱,光身汉子拼命的挣扎变成了疯狂的扭动,嘴张得大大的,就像刚才咧嘴的蛇。 袁骏星又从暗门里取来一只盛着清水的木盆,放到光身汉子身前。 两名彪形大汉将光身汉子的下额按到木盆边缘上。 片刻,一个血淋淋的蛇头从光身汉子张大的嘴里蠕动而出,接着蛇身,带着鲜血的蛇身十分缓慢地从嘴里游移而出,一寸一寸地落入水盆,令人触目心惊。 最后蛇身全部落入木盆,两名彪形大汉松开了按住光身汉子的手,候地跳开。 光身汉子张着血淋淋的嘴呻吟着,在湿漉漉的地上拼命地扭动着身子,就像是一条人蛇。 薛宇红冷漠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是正额上的那点红记,红得通明透亮。袁骏星苍白的脸上透出一丝惊慌和恐惧。日后自己若有失职,马公公会不会用这条吃内脏的怪蛇,来对付自己? 马公公看着疯狂扭动身躯的光身汉子,嘴角漾起一丝笑意,他正处在兴奋和激动之中。 余小二害怕到了极点,全身感觉到阵阵发冷。 突然,光身汉子猛烈钮动的身子向余小二游来。 余小二的身了向左边移扭。 光身汉子也向左边游来。 ‘妈呀!’余小二吓和弹身跃起。抖着尿湿了的裤子满屋乱转。 光身汉子擦破丁皮肤,施着一道道血痕,扭动着追逐余小二。 ‘哈哈哈!’马公公发出一阵令人毛骨颤颤的笑声。 光身汉子终于寂然不动,断气在余小二的脚前。 余小二颓然倒地,再也站不起来身来。 ‘怎么样?’ 马公公打趣道,‘这玩意儿很有趣对不对?现在总该弄口了吧。’余小二虽然吓倒小爷,痴心妄想! 他咬紧了下唇,干脆来个不吭声。 ‘小杂种!’袁骏星抓起余小二就欲扒他的裤子,‘轮到你了。’余小二闭上眼,心中道:‘大哥,小弟死了。’你可要替小弟报仇!小雯,小哥不能娶你,你就准备当寡妇吧,我死后,你可千万不要嫁人!” 袁骏星的手触到余小二的裤子,连忙松开手,骂道:“窝囊废!竟尿湿裤挡了!”说罢,扬手就要打余小二。 “别这样,放开他。”马公公得到满足后,心情特别的好,“别笑人家,或许换上你,你也尿湿裤挡的。” 袁骏星心陡地一震,垂下手退到一旁。 马公公刀身弯腰,从椅前的小包中拎出小雯的香囊袋,放到鼻子上嗅了嗅:“好香,好香啊。” 余小二吸起嘴发出一串无声的咒骂:“老乌龟!老王八! 该千刀万剐的臭太监……” “嘿嘿,小雯很好。”马公公眯起眼,晃着手中的香囊袋,要是让这腹心蛇去钻一个女人…… “不要!”余小二大声一喝,居然站了起来,“千万不要为难小雯!” “可以,”马公公嘿嘿笑道,“可你得与我们合作。” 余小二咬破了嘴唇。大哥屈死不可惜旭我无论如何不能让要受这蛇刑,不是我要出卖大哥,为了小雯,我只好这么做了。 “怎么样?”马公公又问。 余小二轻叹一声道:“我答应,但你们千万不要……” “你放心,”马公公截口道,“只要你肯合作,我绝不会为难小雯姑娘。” 实际上马公公和薛宇红等人都不知道昨夜万花楼的事,更不知道小雯是谁。马公公只是根据香囊袋上的“小雯”两个绣字,以此吓唬吓唬余小二罢了。 姜终究是老的辣,此话不假。 余小二道:“丁不一要去洪泽湖老子山。” 马公公三角眼里棱芒一闪:“去干什么?” “找独孤双吊学长邪剑法。”余小二只得如实招供。 马公公又问:“是谁要他去的?” “太子庙的金面佛。” “金面佛?” “是的。” 马公公挥手道:“快赐座。沏上茶来!余小二,你慢慢说。”两名彪形大汉拖下光身汉子的尸体,收拾干净地面,沏上香藐,送上靠椅。然后退入暗门。 正壁倏然合上。 余小二既然已做到这一步,只得和盘托出,将他知道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马公公听完余小二的话后,沉思片刻,吩咐袁骏星取五十两银子赏给余小二。 马公公道:“余小二,我放你走,你马上去追丁不一,找到他后,与他结伴而行,我会派人随时与你联络。” “这……”余小二想不到马公公还要他做密探。 马公公又晃晃手中香囊:“如果你不愿意的话,这个小雯……” “我答应就是。”余小二无可奈何。 “很好”马公公对袁骏星道,“送余二爷出去。” 余二爷?袁骏星心一怔,马公公称余小二做二爷! 薛宇红沉声道:“还不快去?” “是。”袁骏星垂手应唯,转脸对余小二道;“余……二爷请。” 妈的,就当一回二爷!余小二神气地摆摆手,站起了身:“带路。” 袁骏星咬的牙直响,忍着心中的无名怒火,引着余小二出了里屋。 马公公瞪圆了三角眼,对薛宇红道:“你认为这余小二的话可信吗?” 薛宇红想了想道:“我认为可信。” “嗯。”马公公点点头,招招手“你过来。” 薛字红走近前弯下腰,马公公在他耳畔说了一番话。 薛宇红连连点着头:“是,是。” 马公公道:“你们这次力事很不得力。若再出差错,就连我马公公也保不得你们了。” 辞字红头额泛出冷汗:“小人明白。” 薛宇红急步走出里屋,穿过后院,来至前庭。 袁骏星气呼呼地从堂外走入:“大档头,这太不公平了! 太……” 薛宇红板着脸道:“大胆!” 袁骏星急忙屈膝跪地:“奴才大胆,望督主恕罪。” “听着,”薛宇红冷声道,“你带着陈风林胡彪和胡汉立即动身,去跟着余小二。” “是”。 “余小二找到丁不一后,不要惊动他们,查到独孤双吊的隐屋,立即向我禀告。” “是”。 “如果丁不一中途变封,不想去老子山了,设法逼着他去。” “是。” “记住,无论如何不能伤害丁不一性命,否则你就没命下!”“这……是!” 薛宇红缓和一下口气,道:“上司对你的表现十分不满,现在不不知道依丢失印牌的事,你在跟踪丁不一时,要设法将印牌找回来。” 袁骏星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谢督主。” 薛宇红语重心长:“你要小心谨慎,好自为之。” 袁骏星点头道:“小人知道。只是小人不明白,马公公为何先时要杀丁不一,现在又不准杀他,这丁不一究竟是什么人?” 薛宇红沉声道:“如果你想保住自己性命,就别多问!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但我绝不会去问。” 袁骏星连紧低头道:“我知道了。” “去吧。”薛宇红挥挥手。 袁骏星定到铺柜里背起小行装背包,抓起一顶无顶竹签戴到头顶上,打开铺门,踏上街头。 阳光透过云层折射出一束光芒。射一他的竹接上,蛰得他惶惶然烦躁不安。 他一扫昔日的威风,像霜打的草瘫倒了,竹笠下脸色由白变青,由青变紫。 没想到一向得宠的自己,今天居然落到这种莫落的地步。 堂堂地二档头被派出做跟踪打探消息的差事。 刚才自己还得为余小二低三下四的引路。 他后悔已级,扬长避短没有在八桥镇街口一刀劈了丁不一。 若那时收拾了丁不一,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可现在…… “唉!”他发出了沉重的唱叹。 蓦然,他眼里闪出灼灼光芒。 丁不一绝非就是天老邪儿子这么一个简单的人物,否则大挡间和马公公就不会亲自出面来处理此事。 独孤双钓是天玄宫七邪之一,马公公不准自己杀丁不一,是否想用丁不一这个诱饵,钓出天老邪丁不伟的六个邪鬼弟兄? 马公公为何要钓出七邪鬼王,其中定有重大缘故。 自己重任在身,非同小可! 若能完成使命,日后定是高官厚禄,享不尽的荣华富,若完不成使命,杀身之祸,即在眼前,袁骏星振作起来,打出一声响亮的唿哨。 这是给隐身在附近的陈风林胡彪和胡汉发出的信号。 必须迅速盯上余小二,那小子滑头得很,若不采取兔起鬼举的行动,让那小子耍了,恐怕将永远噬脐莫及了。 他疾步向前,消失在街口的阳光中。 当铺门里的薛宇红,看着袁骏星走出街口后,对侍立在身穷的两名汉予道:“再去百花堂废坪寻打白如水,上次的那具尸体是假的,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领命!”两汉子躬身道。 薛宇红两眼盯窗外的阳光,正额红印记里透出一股冷圈的杀气。 第十八章 疯女江春花 洪泽。 是地名,也是湖名。 发源于河南的淮河,经由安徽,在汇集颖河西施河涡河烩河它河新河等十余条大小河流之后,流入江苏洪泽城外,在一低洼处汇成湖泊。是为洪泽湖,其北面一狭窄湖面为成子湖。 湖月楼耸立在涵?舀的洪泽湖东堤旁。 楼不大,但有三层,高逾十丈,气势十分雄伟。 登搂之人,可由楼厅任何角度俯欧供泽湖波万顷,羽鸟飞翔,风帆交织,渔歌互答的滴旋风光。 一楼除了八根粗大的支撑大楼的木柱,登楼的板梯之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卖。湖月楼的侍者。都在楼梯口前笑脸迎接着客人。 二楼十余张八仙桌,桌上一个竹筒插着长竹筷,一个瓦壶装着泡菜,桌旁四条长木凳。 楼正壁上写着一个俗大的“茶”字。柜台上搁着一溜各式小茶壶,和垒得高高的热气腾腾的蒸笼。 这茶楼专卖备色包点和泡菜,包点有糖肉包小笼包。糖卷肉卷焦盐卷,千层糕凉发糕桂花糕。大方茶、云雾茶……还有功夫茶…… 肩搭白毛由,腰系白围队巾兜里插着小竹筷的伙计,拎着“对开”的铜壶,大声呛喝着,在楼堂里来回奔跑。 茶楼几乎坐满了人,一片热闹气氛。 三楼十余张小圆桌,沿着楼栏摆着,桌上都铺着桌布,搁着一只精致的彩油瓷瓶,显得格外高雅。 正壁上龙飞风舞地写着一首词。 大业中扬天子,种柳成行夹流水。 东自黄河至淮,绿影一千三百里。 南幸江都您夫游,应将此柳系龙舟。 龙丹未过彭城阁,义旗已人长安宫。 土坟三尺何处是,吴公台下多悲风。 二百年来泞河路,请看隋堤亡国树…… 这首《江都行》当年题扬州西城的摘星楼,摘星楼隋炀帝游幸江都建以纳槟妃的地方。 不知是谁,竟将这首词抄写到了这湖月楼上,此湖,此景,此楼,此诗,却也发人幽思。 这一层是酒楼,上来的客人边饮酒边观赏湖景。 湖景,无论从小圆桌的哪一个角度上都能将湖中的秀色,尽收眼底。 卖的酒,从贡酒千日醉状元红十里香、汾酒,到花雕、二锅头绍头酒和烧刀子,应有尽有。 丁不一坐在东隅的小圆桌边,望着湖水发怔。 搂堂中高声的怪叫和邪荡的淫笑。都没能把他从沉思中唤醒。 洪泽湖,今日风平浪静。 翻粥水波在朝霞下像是盖上了一层太碎银,纵目展望,浩浩湖面宛如一幅柔软抖动的锦缎。 丁不一凝视着湖水,心中一次又一次问着自己:“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弄不清东厂的人为什么一定要追杀自己。 他弄不清爹爹为什么要托金面佛,叫自己去老子山找独孤双吊学剑。 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他所有的朋友都遭到了厄运。 白如水和雨英水英死了。 余小二十之八九也已经遇难。 苏小玉和小委恐怕也会遭到牵连。 这全是自己的过错,是自己连累了他们。 他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低头头默默地坐着。 他再一链部“该向何处去?” 他抿唇发出一声低低的涩涩的笑。 除了去老子山找独孤又之外,还能到哪里去呢?实际上,他已是别无选择。 湖水在眼中晃起来。 爹爹丁世伟,白如水姑娘,余小二小兄弟,从水中冒出。 蓦然,金光闪动,蒙着脸面的碧姣月和街口蒙面汉,从空中习下挟起三人,跃出水面,飞向天空…… 丁不一不禁喃喃道:“他们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一面莫名其妙的追杀,一面是无缘无故的相救,实在令他百思不解。 “冬!”一只酒摔在小圆桌上,高高弹起,撞到他的脸将他从沉溺中惊醒。 他扭头将目光扫过楼堂。这才发觉楼堂里已闹得不可开交。 他上楼的时候,搂堂里并没有几个人,看湖景的人大都是夜里登楼,湖月楼三个字便可以说明这一点,若是要看早景,中央电视台要到左侧小山项上望日亭中去。 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几位客人,而且还带来一位女子,热闹闹出在这女子身上。 八个男人,外加两个伙计,围住这女子,正在怪块声怪地向她敬酒。 女于是来者不拒,接过酒盅,一饮而尽,然后挥手将酒盅抛出。 刚才这酒盅就是那女子抛到他桌上的。 “喝呀!” “再喝一盅!”男人们的哄叫声。 “嘻嘻嘻嘻!”女人放荡的嘻笑。 丁不一皱起眉头,往日他对这种事是毫不在意,有兴趣时也会过去凑个热闹,但他今巳情不好,又惦念着苏小玉,所以仍然坐着没。 “给咱们跳个舞吧。”有人高叫。 男人们哄地散开,抢过椅子,围成一个圈,将女子圈住。 此时,丁不一看清了那女子的模样。 她二十出头,身旁一件长裙,上着套衣,丰满又苗条的体态,乌黑的头发披洒肩头,俏脸上浓妆艳抹,光彩照人。 那女子忽然朗着丁不一抿唇一笑。 丁不一心格登一跳。怪事,这女子的眼睛脸形和神态,居然又和苏小玉白如水和小贞几分相似! 一位蓝衫客拍手道:“快跳昭!”随即哼起了曲调。 下流小调《寡妇熬夜》,从这样男人的口中哼出。 那女子扭腰肢,举起手臂,露出玉脂般的皮肤。 男人们爆出一阵欢笑声。 丁不一摇摇间,浅浅一笑,那神态就像是个正人君于。 那女子扭的动作越来越快,每一抬手,撩裙,都露万种风流。 “脱衣”蓝衫客兴奋的叫着。 “脱衣,边跳边脱!”响起一片附和声。 “嘻嘻嘻嘻。”那女子格格笑着,抬手便褪去了套衣,往空中一抛。 刹时,笑声更炽,更邪。 丁不一手按住桌沿,准备站起来说话,复又忍住。他们找乐子,与自己何干? 他将头扭向湖面,决心不闲事。 喊叫声继续传来。 “脱,再脱。” “这扭,好俊的身材!” “往下脱,嘿嘿!” 拍手声跺脚声充满淫欲的怪笑声,不绝于耳。 几句对话,悄然送入丁不一耳中。 “这疯女子真够劲。” 想办法将她弄回去,好好乐一乐。 “听说她是个花痴?” “管她什么痴,反正是个疯子。” 是个疯女子?丁不一饶然转过脸。 那女子已脱下了长裙,只剩下胸衣和内裤,仍在扭摆去舞,浑身晶莹如玉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银光。胸衣笼罩着的双乳,随着抖动的身躯,宛若雪兔要从草丛中蹦跳出来。 丁不一胸间热浪翻滚。这身姿不就伊然是白如水么? 蓝衫客跳着脚,睁着贪婪惊悸的双眼,叫道:“再……再脱呀!” 男敝子盯着丁不一嘻嘻笑着,向伸向了胸衣纽扣。 丁不一忍不住,拍桌而起:“住手!” 堂内响起一声惊雷。 所有的人那都停住了手和嘴。楼堂冻结在一片沉静中。 丁不一寻那女子道:“把衣服穿上。” 那女子各地笑道:“我喜欢这样。” “喂,”蓝衫客说话了:“你小子是谁?” 说话间,监衫客身旁斜横出四条汉子。 丁不一拱手道:“在下金沧海,请问大哥大名?” 蓝衫客头一歪:“十间头二老板杜金利。” 丁不一笑道:“原是杜老板,久仰。这姑娘是个花痴,望杜老板高抢贵手,放过她。” 杜金利轻哼一声:“金公子,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闹事。” 丁不一仍笑着道:“十间头杜老板的名气在这一带已是不小,倘若杜老板在望月楼戏弄一个疯女子的事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吧。” 杜金利尚未答话,那女子嚷道:“不错,我就是疯女子花痴江春花,你怎么认识我的?” 丁不一对那女子道:“江姑娘,快把衣服穿上。” 杜金利伸手阻住准备去抓衣服的江春花,对丁不一道:“金公子,实话告诉你,这疯姑娘是咱们花二百两银子买来的你若喜欢她,掏出二百两银子,她就是你的下。” 丁不一想也不想,便将手伸入腰囊摸出所有的银票数了数,真是巧事,余小二的那五百两票刚巧还剩二百两。 丁不一将银票,呵呵一笑道:“爽快,这花痴是你的了。” 杜金利身旁的四条汉子会心的一笑。这疯姑娘,是他们五人在路上撞着,骗到这楼上来的。想不到竟卖了二百两银子。 丁不一跨前一步,拾起地上的衣裙:“江姑娘……” 江春花瞧着他痴笑道:“他们都叫我脱衣。就你叫我穿衣,他们都向我要银子,就你为我把银子给他们,你真好。” 丁不一唬起脸道:“快穿衣!” 江春花伸手去接衣,突地伸臂抱住他道:“我喜欢你!”接着,贴脸就是一个香吻。 丁不一急忙双臂奋力一挣,头一扭,蓦地一股劲力透入双肩,双臂居然不能动弹分毫,头虽是扭的快,却快不过江春花的嘴,竟被江春花当众搂住亲了一个响嘴。 在杖金利等人的眼里,丁不一是心甘情愿地让花痴亲了个嘴,杀时,哄堂大笑。 丁不一吃惊万分,这疯女子不仅内力极深,而且身手好得很! 江春花松开手,娇靥如花。也许是因为刚才下喉的酒力,也许是因为刚才这一吻。 杜金利刚着嘴笑道:“江姑娘,能与我也亲一下吗?” 江春花嘿嘿笑着:“当然行。”说着,张开双手就抱向杜金利。 “不要……”丁不一企图阴挡江春花。 江春花手掌徽沉,往后轻轻一托,一股劲力,顿将丁不一逼退数步。 丁不一傻了眼。 杜金利尖笑着,扑入江春花怀中。 蓦地,一声惨叫,杜金利狂嚎不巳,身子蹦起老高,满脸鲜血淋淋。 所有的人都傻了眼。杜金利淌流鲜血的脸面怎的变了样? 越看越不像人脸,狞狰可怖,难看极了。 丁不一第一个看出奥妙,原来杜金利的脸上少去了一个鼻头。 江春花一日咬掉了枚金利的鼻子! “上!与我……上!”杜金利咧开大嘴叫着向手下下令。 “臭疯女子竟敢伤咱杜老……”“板”字还未出口,说话的汉子陡地顿住了声音。不是他不愿把话说完,而是江春花把他老板的断鼻头喷入了他的喉咙管,他嗯了一声,身子往后便倒。 其余三个汉子一齐扑向江春花。 丁不一已知江春花功底,自是退后数步,回到楼栏小圆桌旁下,静眼观看。 三声闷响。三个汉子一齐飞向楼梯口,然后顺着楼梯咕噜晤滚了下去。 这疯女子原来是练家子! “呀!”杜金利嗖地从腿肚子拔出一对牛耳尖刀,盘身攻向江春花。 一串串,一圈圈刀光,滚地面来,势若排山倒海。 十间间杜老板的地堂刀,也非是徒有虚名。 江春花嘻嘻一笑,身形一旋,竟迎着刀光扑上。 丁不一暗捏一把汗。唯恐姑娘疯性迷了心智,不觉高叫一声:“江姑娘当心!” “没事。”江春花两个字刚出口,地板上的刀光已不见了,她双脚尖正踏在杜金利的双手腕上。 丁不一又禁不住喝声:“好!” 像不江春这般身手的女子在江湖上实属罕见,恐怕白如水的武功的武功也不地如此。 江春花冲丁不一一笑。左脚一腿将杜金利踢飞,右脚一旋,已将地上两把牛耳尖刀姚起。 “冬!冬!”两把牛耳尖刀带着尖啸,飞过堂空,钉在正壁木梁上。 丁不一心中暗暗惭愧,自己的功夫若能有此疯女子一半,恐怕也就不会如此受人欺辱。 江春花拍拍手,对丁不一道:“金公子,怎么样?” 丁不一沉下脸:“把衣服穿上。” “哎,我听你的话。”江春花说着,弯腰拾起衣裙,一一穿上,然后走到了不一旁坐下。 此刻,楼堂上的人。连同两个伙计都溜走了。这也难怪他们,疯女人这样好的武功,若要找他们算刚才这笔帐,谁付得起? 江春花拱手道:“谢金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没齿难忘,大恩大德,永记在心。” 丁不一暗自好笑,若真闹起来,还不知该是谁救谁呢? 江春花端起桌上酒盅,双手捧给丁不一:“借花献佛,妄敬夫君一盅。” 丁不一急忙摇手道:“哎!江姑娘,你可别乱说,我怎么得你的夫君?” “怎么不是?”江春花瞪圆明眸道:“我刚才抱过你了,亲过嘴了,你就是我的夫君了。” 丁不一想起自己在客栈“偷袭”小贞。说小贞是自己妻于的话,不觉摇摇头,难道这就是上天的报应? 江春花见他摇头,不觉竖起双眉道:“你不认帐是不是? 你这个负心郎,伪君子!”她霍地站起,眼中闪烁出狂乱的神情,“你敢不娶我,抛弃我,我就要杀了你!” 丁不一见到她的眼神,知道她疯病发了。对一个疯女子又能如何解释?他心中瞬若不迭,却又无可奈何。 江春花仍在沉吼:“你到底答不答应我?” 丁不一自认倒霉,只得暂且答应,哄住这疯女子再说。他接过酒盅道:“我答应你。”江春花望着他笑眯地望:“喝,快将酒喝了。” 丁不一若今今地一笑,爽快地将酒一饮而尽。 江春花坐下来,脸色突然主为得阴沉沉的。 这疯女子怎么啦?丁不一觉得有些奇怪,正想开口问话。 江春花翘起嘴唇道:“你真是个窝囊废。” 丁不一傻住了。这疯女了也骂自己是窝囊废? 江春花阵子里狂乱的神情已经消失,透出的是清澈明亮的光。 她继续道:“我知道你并不愿意喝这盅酒,你是被迫的,你断说我要杀你,就把酒给喝了。你怕我杀我,你怕死,体是个胆小鬼,你是个窝囊废!” 丁不一沉静地看着她。想不到疯女子说出来的话却也有板有眼,很有她的逻辑道理。 江春花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其实你不喝这盅酒,我也不会杀你,我从未过人,更不会杀我喜欢的人,我找你找了很多年了,现在找到了你,没想到你是个窝囊废,真叫我失望,我觉得你不应该是我要打的人。我也并不喜欢你……” 丁不一闻言如释重负,急忙道:“你说的对,我是个窝囊废,不是你要找的人,不值得你喜欢的。” 江春花温柔的睁光瞧着他,良久,长叹口气道:“但是,人体已喝下了这盅酒,我只好认命,这辈子跟定你这窝囊废了。” “哎,”“江姑娘,”丁不一急忙道“就当沿发生这件事,就当这盅酒我……没喝。” 江春花眸光霍然闪亮:“如果是这样就更好,你正是我要找的人,我会更喜欢的你。” 丁不一摇摇头,站起身,鳞手道:“江姑娘。在下有事在身,暂且告辞,咱们后会有斯。” “你想抛下我?” 江春花眼中涌上一朵泪花。 丁不一急于脱身,哪管这许多?身子猛向前一窜。 一股劲风从背后袭来,他正准备蹲射闪避,肩并已被江春花扣住。 江春花将丁不一拎回到小圆桌旁坐下:“负心郎。你竟敢逃跑?” 丁不一道:“我没跑。” 江春花冷声道:“你刚才想干什么?” “我……”丁不一眨眨眼道,“我想方便方便。” “方便?”江春花嚼起红唇。“方便是什么东西?” 丁不一没好气地道:“方便就是我要小便!” “叼,原来是尿尿!”江春花绽唇一笑。“你就在这里尿吧,对着湖里尿。” 丁不一瞪起眼:“神经病!”江春花拍手笑道:“没错,很多人都叫我做神经病。” 丁不一眼珠一转:“你在这里我怎么尿尿?你到堂房后面去吧。” 江春花嘻笑道:“我在这里你为什么不能尿尿,咱们已是夫妻了,你还害什么躁?” 丁不一顿时啼笑皆非。 江春花凑过脸道:“快尿尿啊。” 丁不一真是后悔莫及,早知如此,就不该管这挡子闲事,缠上这个武功高强的疯女子可麻烦大了。 “我不尿了。”丁不一转过脸,而对着江春花正正经经地道,“你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他一面问话稳住江春花,一面没设法在寻找脱身的机会。 江春花正正身子,也是一副正经样子道:“我家住山东老沙河小庄,家中有爷爷和我。” 丁不一问:“爷爷叫什么名字?” 江春花头摇得货郎担鼓儿:“爷爷不让我告诉别人,我是不能说的。” 丁不一故意问:“连我都不能告诉吗?” 江春花扁起嘴道:“不能的。爷爷说就是对我的亲爷爷亲皇帝老子也是不能说的。” “是吗”?丁不一若有所思。 “骗你,就不是你老婆,”江春花十分严肃地道。 丁不一换个话题:“你爷爷武功很好吗?” 汇春花秀眉一挑:“岂止是很好,简直是棒极了,普天下没几个人是爷爷的对手。” 丁不一随口问:“江湖的人怎么称呼你爷爷?” 江春花道:“没听人称呼过我爷爷,叫什么江湖上的人。” 江春花的功夫这么好,她爷爷一定是个江湖隐士,不愿让人知道:“他的真直,所以不准江春花说。想不到江春花虽是个疯人,对爷爷的名字却是能守口如瓶。” 思想之间,丁不一灵机一动,眨眼道:“你爷爷的轻功一定非常的好,对不对?” 江春花睁着迷蒙的眸子道:“不错,爷爷的轻功棒极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丁不一笑着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的轻功比你爷爷还要好。” 江春花闪着眸光:“我不相信。” 丁不一道:“你不信?我露一手幻身湖影给你瞧瞧。” “幻身湖影?”江春花惊讶地张大了樱唇。 丁不一捉狭道:“这是一门绝项的轻功,你瞧着楼下的湖水,我在楼堂上叫声一二三,你再望着湖水数十下,我就从湖水里冒出来了。” 江春拍手道:“嘿嘿,真好玩。” 丁不一手朝楼栏外一指:“你转过脸去看看湖水。” 江春花果然转脸对着楼栏外。 丁不一站起身来:“不准回头张望。” 汇春花点着头:“我知道,你快下湖吧。” 丁不一悄然移向楼梯口嘴里嚷着:“一……二……” 丁不一正欲窜下楼梯,逃之天天。突然,杜金利带着一队兵丁闯上楼来。 杜金利捂着鼻于瓮声道:“就是他!” 兵丁头目手一挥,六人阻住梯口,四人执刀扑向丁不一。 丁不一托地往后一跃,大声道:“来了!” 江春花尖声回应道:“怎么这么快?我还没数到十呢。” 丁不一一个跟头翻落至桌旁,旋身撩袍跨腿,落坐在椅子上。 四名兵丁不一的花架子功夫慑住了,不觉顿住脚步,并肩站住。 “就是这疯女人!”杜金利挥着手一阵大叫。 江春花蓦然翻转身,两眼凶光毕露:“谁敢叫我疯女……” 杜金利吓的连退后两步,撞到兵丁头目的身上。 兵丁头目一把推开杜金利,沉声下令:“一起拿下!”四名执刀兵丁齐扑向江春花,这男的不好惹,女的可正好拿。凡是当差的,谁不想捡个便宜? 丁不一据唇暗笑。这一回这些兵差爷中可是看走眼了! 几声嚎叫,四名扑向江春花的兵丁抛下手中的兵刃,急步退去。 江春花嘻嘻地笑着,手中多了一根竹筷。 兵丁间目怔了怔,随即怒吼一声,拔出悬挂在腰间的剑,带着六名兵丁冲了过来。 楼高十余丈,向后已无退路,对方来势如此之猛,丁不一不禁叫声:“当心!”没事,还是这两个字,江春花已纵身从椅中跃起手中的竹筷闪幻出一叠叠的拷影罩冲来的兵丁。 “呀!”六兵丁齐声惊呼,仓惶后跃,手中的刀相继坠地。 兵丁头目的刻下敢向上挑,挑起剑也许能伤着疯女子,但竹筷戳入喉节,自己必死无疑。 因此,兵丁头目一动也不敢动,一双惊惶的眼睛直盯着江春花。 丁不一再一次为江春花的武功喝彩。好快的手法!好俊的武动! 他正要开口说话,忽听楼外传来一声高亢的长啸。 江春花听到啸声,脸色倏变,收回手中的竹筷,颤声道:“爷……爷爷来了……” 丁不一道:“爷爷来了。你怕什么?” 他很想结识江春花的爷爷,并将望月楼发生的事向她爷爷解释清楚,以免误会。 “爷爷会……打我的。”江春花说着,突地扑向楼栏。 “你要干什么?”丁不一急声高喊。 江春花手在楼栏上一按,已腾身跃出楼外。 这疯女子跳搂自尽? 兵丁头目和手下兵丁及杜金利一伙人都楞住了。闹出人命,谁都少不了麻烦。 丁不一更是叫若连天。江春花若坠楼而死。她爷爷寻来,如何交待? 江春花跃出搂外后,凭空虚蹬几脚,双袖抖地展开两幅衣襟,身子竟诡异的停浮于半空,然后缓缓飞向湖面。 阳光下,江春花像一只在额蹬起舞的彩蝶,美丽极了。 丁不一望着她飞翔的身影蓦然间,想起了白如水。 江春花飘然落在湖畔,一个滚翻,弹身跃起,一连几窜,刹时不见了人影。 丁不一还痴望着楼栏外,忽然觉得脖子一晾,斜眠一眼,原来脖子上架上了两把冰冷的钢刀。 丁不一无奈,只得重施放技,掏出袁骏星的印牌往桌上一扔。 兵丁头目面无人色,头上汗珠滚冒。原来是东厂档头到了,难假如此沉得住气。 “大人,奴才……”兵丁头目急忙双膝下跪,双手印牌高高捧起,“奴才不知大人驾到,望大人……” 架刀的兵丁见头目这般摸样,更吓得三魂七魄俱散,赶忙一齐跪地。 丁不一接过印牌挥挥手:“不知者不为罪,免!” “谢……大人”兵丁头目颤兢兢地站起,复对于兵丁喝道,“将杜金利等叛贼,与我拿下!” “是!”兵丁蜂涌而上,将刀勒住了杜金利及四名手下。 杜金利哭丧着脸,今天真是倒透了霉,被疯女子咬掉了鼻子,又成了叛贼! 兵丁头目躬身对丁不一道:“大人,贼于已经拿下,请大人发落。” 丁不一缓身站起,弹弹衣袍上的灰尘,冷声道:“每人各自掌噶三十,放了他们。”说罢,迈步走向梯口。 “遵命!” 兵丁头目大声道,“混帐东西,还不谢过大人,相互掌噶!” 丁不一踏步下搂。 楼上传来了杜金利等人的呼声:“谢大人,”接着是响亮的扇耳光的声音。 丁不一此刻的心情,远不及离开万楼时高兴,因为他在万花惩治贺金蠢时,还有小兄弟余小二在,可是现在…… 丁不一迈着沉重的步于,走望月楼外。蓦地,他停住了脚步,瞪得大大的两眼里闪烁着惊得和喜悦的光芒。 五步之外,站着背红缎小包袱的余小二! 余小二正例着嘴看他,那神态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 第十九章 长邪独孤双钓 老子山位于洪泽湖南端。 山脚有个小镇,叫老子山镇。 镇后街有家小店,叫老子店。 老子店的老板是个矮老头,人称李老八,这李老八是老子山的老人,老子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但是,李老情就是不知道独双钓的事。也不认识独孤双钓这个人。 丁不一和余小二盅膝相坐。昏黄的灯光照关两张阴沉的脸。 他俩在山里找寻了三天,根本就打听不到独孤双钓,不觉陷入进退维谷,十分尴尬的境地。 丁不一道:“莫非是金面佛在有意戏弄我?” 余小二摇摇间:“不会的依我看,一定是独孤双钓藏起来了!” 丁不一叹口气道:“如果他存心要躲起来。我们怎能找到他?” 余小二缩缩鼻子道:“我们明天后山去找找,若再找不到,咱们就不箍了。” “不找了?”丁不一冷凄地道,“不找之后,咱们将向何处去?” 余小二笑笑道:“他把印牌藏在了裤挡里,这几天又不见他拉屎撒尿,夜里都是和衣而睡,我有什么法子去偷?” “哼!”随着一声冷哼,袁骏星的宝刀健然出路,横勒在余小二的颈脖上,“你小子敢耍滑头,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嘿嘿”余小二冷笑两声,姓裳的,你别吓唬咱小爷,得罪了小爷,你完不成使命,吃不了兜着走的是你,而不是小爷我。“我宰了你!”袁骏星气的浑身发抖。 余小二眯起眼道:“怎么不动手?是害怕还是心慈手软,要不要小爷撤一泡壮胆酒给你喝喝?” “好小子,今日算……你狠!”袁骏星恨声道,“明天我再来找你,你不要忘记了,你若有二心,小雯将会有什么下场。” 袁骏星身形一晃,冷风吹过,落叶纷飞,已不见了刀魔的身影。 余小二呆果地站在井台旁,眼中猝然流下两滴泪水。 良久,余小二返回房间。 关上门,摸黑上床,突然,他一声尖喝:“谁?”从床上滚落下地。 “慌什么?是我。”丁不一声音。 “晴,吓我一大跳,我道是谁,原来是丁大哥,”余小二说着话。“唱”地碰响火石,点燃了蜡烛。 不—坐在床沿上,铁青着脸,那模样就像是阴司的判官。 “大哥,你怎么上……这儿来了?”余小二神情紧张,头额已经见汗。 “来看看你。”不一声音冷冰冰的。 “看我干什么?咱俩……嗯……”余小二心绪已乱,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用装模作样了。”丁不一沉声道,“你刚才和袁骏星在天井里干什么?” “大哥!”余小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掌交叉打着自己的耳光,“我该死,我出卖了大哥……” “有话起来慢慢说”丁不一镇静地说道,“我怎么地出卖大哥只是……” 余小二将当铺里发生的事,全都如实地告诉了丁不一。 原来是这么回事,丁不一点点头,脸上的肌肉拉起一条条刻痕。 余小二举的和又要扇自己的耳光:“全怪我不好,我是个该死的东西……” 丁不一捉住他的手腕:“别这样,这不能怪你,换了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真的?”余小二眼睛亮亮的。 丁不一道:“为了苏小玉和小委,我也只能这么做。” “踏踏实实么说你原谅我了?”余小二拾起头,眼中充满内疚。 “我本没有怪过你。”丁不一诚恳地道。 “大哥!”余小二握住丁不一的手,我余小二今生…… 丁不一截住他的话:“我有句话要与你说。” “请大哥教诲。”余小二差不多要五体投地了。 丁不一瞧着他,缓声道:“你退出吧。” “什么?”余小二叫道,“要我退出?你是瞧不起我余小二,还是不信任我?” 丁不一正色道:“我爹的死是一团谜,东厂和锦衣卫追杀我是一团谜,金面佛和街口救我的蒙面人及碧姣月也是一团谜,我置身谜团中,自己也不清是怎么回事,此老于山凶吉未东厂杀手又已追到,似乎欲以我为诱饵。其中必有更大的阴谋。跟着我恐怕会随时招来杀身之祸。” 余波动一毅然地道:“你以为我余二爷是贪生怕死之辈?” 丁不一淡然道:“此事本与你无关,你大可不必淌这淌混水。” “余小二肃容道:‘此事本与你无关,你大哥不必淌这淌混水。’余小二肃容道:‘你忘了咱俩在城隍庙起过的誓么?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生死与共,患难同当!’丁不一道:‘那只不是一句戏言而已,怎能当真?’余小二道:‘你认为是戏言,我却不以为是,我一定要跟着你,学好武艺,帮你完成父愿,查清所有的后情,方才罢手。’丁不一按纳住心中的冲动道:‘小兄弟,你听我说……’‘我不听!’余小二双手指寒住耳朵孔道,‘我说什么也要帮你。’‘我不要你帮我!’丁不一朝他吼道。 ‘我偏要帮!’余小二大声回喊,毫不示弱。 ‘我不要你跟着我。’ ‘我偏要跟。’ ‘你会死!’‘你说这话已经迟了,不让我跟着你,我就不会死吗?’‘他们要对付的只是我,而不是你。’ ‘傻大哥现在袁骏星已盯上我了。只要我一离开你,他就准备将我剁成八块!’丁不一没再说话了。余小二的话的确不假,现在要余小二退出,已是来不及了。 良久,丁不一叹口气道:‘余二爷,看来咱们真中能生死与共了。’余小二竖起大拇指:‘大哥,别灰心,我看你准行!’‘是吗’丁不一浮起一丝笑。 ‘骗你是这个。’余小二小指头往胯挡一指。 ‘哈哈哈。’丁不一进出一阵豪爽的大笑。 余小二也跟着大笑。两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半晌,笑声凝绝。 丁不一问余小二道:‘你帮我完成心愿之后,打算干什么?’余小二端正身子,认真地道:‘那时候我已是一个高手了。 我就去当飘师爷,不漂师爷不行,开一家武馆。当武馆馆主,不武馆馆主也不行,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名神捕快,将天下的歹徒捉尽,名扬四海。’‘好志愿!’丁不一赞声道,‘我一定和成全你。’‘大哥,你的志愿是什么’ 我么,我还是想当个花花公子,盖座桃花园……” 房中一片漆黑,黑暗中轻轻地说话声仍在不停,偶而夹杂着一两愿笑。 老子山后山湖面。 两面环山,岸旁怪石空兀,芦苇丛生,港叉纵横。 山不高,却十分险峻,监监湖面陡壁悬崖,令人触目心惊。 这是一段最荒凉的水路,荒凉得连一只飞禽也看不到。 丁不一和余小二是划着桨,小船无目的地往前行驶。 “喂,看看有人没有”?余小二坐在船尾叫喊。丁不一手搭眉额向岸边张望,拓草萎萎的怪石丛中,别说是人,连个鬼影子也看不到。 转头看看身后湖水被染上一抹原红,水面微波轻漾,平静无奇。这鬼地方,连只小渔船也没有。 丁不一沮丧地摇摇头:“咱们回去吧。” 余小二和丁不了好一阵子劲,才将小向掉过头一往回行驶。 穿过几处苇丛,突然余小二嚷道:“瞧,那柳树下有人在钓鱼。” 丁下一扭头望去。一行柳树枯枝,有一渔翁正在垂钓。 “快划过去。丁不一大声下令。” 两人齐心合力将船摇向湖岸柳树林。 船将近岸边,被枯萎的芦苇枝叶堵住,只得停住。 丁不一见到那垂钓的渔翁,不觉心中一动。 那渔翁约摸五十开处,瘦长条子,双眼深隐陷,鼻尖如钩,正低垂着眼皮在专心垂钓,双手各执一根钓杆。 手执双钓,丁不一直起身来,在船上汀个拱手,道:“老前群。在下金沧海想向您打听一个人,你认识独孤双钓吗?” 渔翁连眼皮也没治一下,好似没有听见。 “喂!”余小二大声叫道,“老头子,你是不是独孤双钓?” 渔翁依旧一声不吭。 丁不一从怀中掏出魔花玉石高高擎起:“老前辈,您认识这块玉石吗?” 渔翁拾头睁开眼皮,深沉地瞧了丁不一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余小二恼了,怪声叫道:“你怎么不说话,是聋子哑巴!” “哎。”丁不一阻住余小二,满脸堆笑,向渔翁再施一礼道,“请老前辈指点迷津。” 渔翁缓缓站起身,双手一抖,将双钓竿从水中挑起,在空中划个半个圈,然后指和头顶。 丁不一顺着钓竿指的方向看去。关顶是一壁悬崖。突出的崖沿直伸到湖面上。 渔翁所指的是什么意,难道独孤双钓隐居在悬崖顶上? 丁不一猜想之际,忽听“波啦”,一声,芦苇分开,一条小船破水而出,渔翁已收钓跃上了小船。 “老前辈……”丁不一呼唤一声。 眨眼间已荡出十余十远,一曲《温歌子》随风飘来“西塞山边白鹭飞,桃花流水组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寸不须归……” 渔翁唱他邀高运的渔歌号子,待追击浩涉如渐的湖面,里还见江翁小船半点影子? 两人无奈只得驾船返程。 余小二道:“依我所见,那渔翁是叫我俩划船绕湖半圈,然后靠岸,岸上竹屋就是独双吊隐居的地方。” “不对。”丁不一道:依我看,那渔翁是叫我们绕过眼前的这半山腰,然后上这悬崖顶,独孤双钓就在悬崖顶上的茅屋里。 余小二鼓起嘴道:“不对,独孤双钓顾各思方是渔翁,渔翁怎会住在悬崖山顶?” 丁不一瞪大眼道:“不对,洪泽湖这么大,若夫是划船绕湖半圈,够咱俩划十天半个月,他一定不是这个意思?” “说不定他是在骗咱俩。” “决不会,看他瞧我的眼神,我敢说确实是在指点我。” “也许他这个动作什么意思也没有,只是顺手这么一划。” “没准他就是独孤双钓!” “你想得美!” 最后,两人虽然意见不一,却还是达成了协议,先从陆路上悬崖少去找独孤双钓,因为这条路比水路要短得金,一日之内即可完成。 小般靠岸。两人改换行装,绕道折向山路。 山路蜿蜒盘曲,怪石嶙峋,沟壑交叉纵横,路,十分难走。 这两日,天气格外的好,好得有些出奇。 红彤彤的太阳,蓝幽幽的天空。 空气澄净而干爽,但有一股秋天日日的操热。 丁不一和余小二都汗流狭背,张大着踹出气。 他俩都不习惯于走山路,故此感到特别的吃力。 停停走走,走走,接近悬崖山顶,已是黄昏时分。 因这一壁悬县崖是荒凉的后山小道,所以既没有茶楼店铺,也没有石茶茶棚,连个卖茶水的小担儿也见不到。 两人又渴又累,已是力不从心。 “大哥。”余小二喘着气道,“咱们再歇一会儿吧。” “已经到了,还歇什么?再歇,天就要黑了。”丁不一扭头,向余小二伸出和,暮然间,远处山路旁的石丛中光亮一闪。 丁不一心中惊然一惊。那是钢刀刀锋映着夕阳的反光。 有人悄悄跟在后面! “大哥,我实在走……不动了。”余小二伸着干涩的舌间舔着嘴唇。 丁不一抓住余小二的手,低声道:“身后有人盯着咱们。” 余小二霍地跳起,咬牙悄声道:“一定是袁骏星和那三个臭锦衣卫,妈的,怎么还是没将他们甩掉?” 一望着身后的山路道:“看来他们是冲着独孤双钓前辈来的。” 余小二点点间:“没错,咱们是诱饵,独孤双钓是鱼儿。” 丁不一道:“自们得先给独孤双钓前辈报个信,让他也好有个准备。” “准备用不着,因为我也断定独孤双钓一定不在悬崖山顶。”余小二坚持已见。 “我说他一定在。”丁不一毫不相让。 “不在!” “在!” “好啦,算我服你了。”余小二道,“我说在你就去给他报信吧,在这里缠住那几个混帐王八蛋。” 丁不一摆摆手:“依去吧,小爷对付这几个人还有办法。” 他知道袁骏星在未找到独孤双钓之前,谁敢杀他,所以就落得个大方。 丁不一弓身跃向县崖山顶。 山路上,余小二大叫起来,向身后路上扔着石块:“蛇! 腹……心蛇,哎呀呀,钻屁眼了。” 丁不一窜上悬崖顶。 一个偌大的石坪,在夕阳光的照耀下宛如一声光彩俦丽的宝的。 石坪左侧几棵松树间,夹立着一间茅棚。 丁不一心中一阵欢喜。茅棚,果然有茅棚。 独孤双钓前辈一定就在茅棚里他兴冲冲地奔了过去。 茅棚没门。也没帘,棚内盘膝坐着一人。 丁不一见到那人,不觉大吃一惊。 原来茅棚里坐着的,是他曾经花五万两银标票请出来,帮他赶走过关东三赌神龙虎豹的江湖有名杀手,无字剑客柳长青。 柳长青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柳长青就是独孤双钓? 应该不是,但是……丁不一心思转念之时,棚内的柳长青道:“丁公子,跟踪你的人到了么?” 丁不一闻言更是惊诧万分,柳长青怎么会知道有人跟踪自己? 丁不一不禁问道:“柳侠土为何在此?” 柳长青在棚内道:“有人付钱雇我,替你赶走跟踪你的人?” “是谁?”丁不一跟着问。 “丁公子。”柳长青道,“你我虽然是朋友,但我却不能破坏江湖买卖的规矩。” 丁不一道:“柳侠士,跟踪我的人是东厂二挡头刀魔袁骏星和三个锦衣卫,你可要小心。” “嘿嘿。”柳长青冷冷一笑,“在下在江湖做杀手买卖多年还从未遇到无宇到做不成的买卖。” 好傲狂的口气丁不一心中不觉感到几分担忧。 此刻,余小二尖声叫喊着,“来了来了”慌慌张张地奔上悬崖顶坪。 刷刷,人影闪动,袁骏星陈风林胡彪和胡汉四人跃上了顶坪。 丁不一见到袁骏星,不自觉地往后连退数步。 “哩!”风声响动,柳长青身如飞鸟从草棚中掠出,傲然屹立在石坪中央。 袁骏星睁大目,冷声道:“依就是独孤双钓?” “哈哈哈!”柳长育仰面一串长笑“你认错人了。” 袁骏星似是一怔,旋即问道:“你是谁?” 柳长一青宇一顿:“无字剑客柳长青。” 袁骏星冷然一笑:“原来是江湖第三号杀手,难怪这等大的架势。” 柳青身躯微微一侧,道:“是你先上,还是们四人一齐上?” 袁骏星亦双手抱上肩:“你不想问问我是谁” 柳长青大团圆地:“不必。在下从不问死人的姓名。” 袁骏星细眼中冷芒闪烁:“你有把握能杀我?” “有”。柳长青爽快地道,“除非你们不于跟踪这位丁公子。” “原来如此。”袁骏星恍然大悟,“是有人花钱雇你?” “不错。”柳长青供认不讳!“在下做的就是这种买卖。” 袁骏星道:“如果我出双倍的价,阁下能否将这超买卖倒转过来?” 柳长青沉声道:“倒转过来是什么意思?” 袁骏星盯着他道:“你告诉我,是谁雇你,那人现在哪里?” 椰长青冷然笑道:“做咱们这行买卖的,钱要赚,更要讲信用,恕不能认命。” 袁骏星道:“这么说来,咱们之间是没得谈的了?” “不错。动手吧。”柳长青沉声道。 “好。”袁骏星向前跨进一步,“如果你能胜得了我的刀,我转身就走,今后见着你唯命是从。” “好,柳长青道,‘如果你胜得了我的剑,我便从此弃。归隐山林。’陈风林和胡彪,湖汉皆有自知之明,不敢的长大,倏地跃起数丈,退出圈外。 丁不一和余小二退到柔屋旁。余小二悄声问:‘你看他俩,谁会赢?’丁不一唬着脸没答话,中忧虑重重。”. 余小二又道:“我看柳大侠准赢。” . 丁不一苦笑道:“我看柳大侠也准赢,他要不赢,咱俩可就惨了。” 石坪上,柳长青和袁骏星相距五步,拖肩而立。 “请!看剑。” “请,看刀。” 两声充满自信的沉喝。 两道光华从各自的肩背上出,在夕阳的照耀下,带着凄凄厉啸,幻变出无数的寒光,幽幽荡荡的罩向对方。 暴风骤雨般的金铁交鸣声乍起落,两人猛然地撞在一起,然后又迅即分开。 仍是五步距离,两人仿佛不曾动过,只是手中各自多了一把映耀着晚霞的刀剑。 柳长青以快剑闻名江湖。 袁骏星以快刀纵横天下。 两人剑刀之不讲究的都是一个快和猛,谁快,谁猛,谁就是胜利者。 一招未分胜负,两人各自骇然。 显然,他俩都低估了对手。 “呀!” 两人同时狂吼,刀剑再次迅雷交击。 快,快得令周围的人都看不清刀,剑和人的形影。 猛!猛得使人确信,是泰山当前也要被这刀剑劈裂。 刀光剑影之中袁骏星亢厉暴啸出口,啸声震天,夕阳为之失色。 两人再次候然分开。 袁骏星宝刀斜扬,挺身直立,左袖被剑划破,手肘一条血曰正在淌血,但看得出伤并不严重。 柳长青则是面色苍白,左手捂住右在,指缝里鲜血往外涌冒,右手执着断刨,软软垂落,看样子,在短期之内他是无法再仗剑江湖了。 丁不一和余小二对视一眼,面色阴沉,这结果对他是十分的不利。 “当。”袁骏星宝刀插入鞘内,冷声道:“你剑法不错,但,毕竟还差一成火候。” 柳长青将手中断剑抛摔在地,仰面一声长吧,迈步走出石坪,走向下山山路。 江湖第三号杀手无宇剑客柳长青,从此俩在江湖上消失了。 夕阳还挂在湖面,湖水和山崖都被抹上一层腥经的血色。 袁骏星对丁不一道:“丁少主别来无恙?” 丁不一凛然道:“要杀就杀;不必来这一套。” “妈的,臭小子还嘴硬。”胡彪和胡汉见柳长青走了,顿时胆枚起来,钢刀一横,就欲上前。 陈风林已人袁骏星口中知道上司有令,不准伤害丁不一性命,所以没有逞能出手。 袁骏星摆手阻佳胡彪和胡汉,朝丁不一“嘿嘿”一笑,道:“我并不想杀你,将印牌还给我,我放你一条生路。” “哼!”丁不一冷哼一声,面容严肃,一副宁为五碎,不为瓦全的英雄气概。 作小二扯扯他衣袖,悄然道:“别忘了咱们还有大事未干呢。你把印脾给我,我去引开他们,这悬崖林旁有一条青藤道,你攀着青藤下去。咱们在湖岸登船处见。” 丁不一略一思付,大局为重,决不能小不忍而乱大谋!他掏出印牌交给余涉二。 “印牌在此,来拿吧。”余小二高举着印牌,一连几跃,窜向路口。 袁骏星微微一怔。这小乞丐在搞什么名堂? 陈风林胡彪和胡汉欲跃身追赶。 “你们都站着别动。”袁骏星陈风林三人将事情弄砸,高声喝,身形飞蹿,掠过石坪。 余小二窜纵功夫虽然不错,但怎是袁骏星的对手几扑几跃之间,袁骏星已只相距一臂距离。 余小二急了,为了替丁不一争取多一点的时间,他挥臂将印牌向山路上一扔。 不料,余小二臂刚举起,袁骏星已凌空飞至,左手一掌将余小二打翻在地,右手一抓已将刚脱手的印牌抓在手中。 印牌到的了,袁骏星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人顿觉踏实了许多,一声长啸,返身跃向顶坪。 虽不能杀丁不一,但也不能便宜了这小子,先拿住他,出出胸中的这口怨气! 余小二顺着山路往下滚,收不住脚,只吓得高声大叫:“二哥救命……” 丁不一已退到崖沿边,果见崖边有一条青藤道,他蹲下身,伸手去抓青藤。 余小二的呼救声传入耳中,丁不一霍地站起身来,小兄弟有难,他自然要去搭救。 袁骏星跃上石坪,见丁不一想攀崖逃走,一声大喝,旋身扑上,五指如钩抓落,凭他的身手,这爪当是稳抓稳着,万无一失。不想,丁不一突然立身,袁骏星不得不爪势一滞,往回一带,马公公有命不准杀丁不一,这一爪落下若是要了丁不一的命,自己就准是完蛋。 丁不一突见袁骏星利爪抓至,自然地向后一仰身,脚往后退了一步。 丁不一他慌间忘记自己是站在悬崖边上。身后已无退路,一脚踏空,身子失重,往后便倒。 袁骏星急伸臂一抓,仍是迟了一步,“嗤”只抓得了不一幅衣襟在手。 “啊——”丁不一长声嚎叫,坠下悬崖,坠向猩红的湖面。 袁骏星望着飞坠急落的丁不一,急傻了眼。 陈风林,胡彪和胡汉相断赶到崖边。 袁骏星望着丁不一交湖面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问道:“这小子会水吗?” 陷风林扯长着脸道:“不会,一点也不会。” 袁骏星默然无声,苍白的僵尸脸在西下的夕阳中,更显得可怖。 该千刀万的花花公公子,当日叫你死,你不死,今日不叫你死,你偏偏要死…… 第二十章 老子山秘谷 丁不一坠入冷凉的湖水中。 他不会水,因此脚在乱蹬,手中乱抓,抓住芦苇枯枝便死死不放,然而,他仍然在往下沉。 夕阳消失了,眼前是无边的黑暗,他似落入游涡中的枯叶,无能为力地在水中翻滚腾旋着,沉向那无底的黑暗的深渊。 一口水涌入口内,他吞了下去,又一口水涌入,再吞下,于是他感到一阵阵挤压胸膛的窒息,愈来愈沉重。 他的意识变得昏沉而虚无。爹爹丁世伟小贞白如水上玉和余小二等人的身影在他爱渐呆滞的胸流逝而过,由清晰渐渐变得模糊。 找独孤双钓学剑,最后他脑子里只留下这一点未泯灭的意识。 凭着这一点意识,他拼命的挣扎,他要挣脱这通向地狱的游涡,挣脱死神的怀抱。 “不,我不要死。”他发出一声吼叫,随后便被旋转的黑暗所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 丁不一悠悠醒来。 一线阳光正照射在脸上,刺目的光使他几乎睁开不眼。 这是什么地方? 阴曹地府九幽修罗殿? 不对,地狱里哪会有阳光? 难道自己还没有死? 他用力地在腿上捏了一把,一阵疼痛直至心窝,没错,真没死! 刹时,他高兴极了,立即想起了一句俗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日后,自己的造化一定不小!” 他活动一下手臂和脚,除了觉得有些儿乏力之外,一切正常。 他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间小竹房,竹桌,竹椅,竹门,竹床。自己就躺在竹床上。 他掀开被于滑下竹床,走到门边,拉开了竹门。 金灿的阳光洒在他身上。 此刻的阳光已不是夕晖的余辉,而是东升朝阳的光芒。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已经昏睡了一夜。 小竹房在一个隐秘的三百翘崖环抱的山哟之中,房前一块小坪,坪前一片长在石丛水岩中的竹林。 一道细碎流泉,自崖腰眼里挂落,坠人笔林旁的石丛中,激起冬冬小声,而半空中映现了出一道迷朦的彩虹。 小坪上,石凳,石桩,还有一个插满十八般兵刃的兵器架。 余小二光着上身,肩臂上贴满了膏药,正蹲在坪中练马桩。 丁不一迈步走了过去。 余小二惊喜地道:“大哥,你已经下床来了?”他喊着话,但练马桩的身予却丝毫未动。 丁不一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你为什么不站起来说话这架势多费力气。” 余小二扁扁嘴道:“不行呀,师傅不让我乱动。” “师博” 丁不一道,“谁是你师博?” 余小二道:“还有谁?当然是独孤双钓前辈了。” 丁不一环眼再次扫过四周:“这是独孤双钓前辈隐居的地方?” 余小二点着头:“不错要不是独孤双前辈救了你我,咱们早就没命啦。” 丁不一急道:“他现在哪里?” 余小二蹲着身子,手平平一指:“主在前面的竹林里钓鱼。” 丁不一撒腿奔向竹林。 竹林里昨日湖岸柳树枝不见过的那位渔翁,正手执双钓竿在垂钓。 丁不一双膝跪地,磕道道:“桃花园少主丁不一见独孤双钓前辈。” 独孤双钓竿一挑,钓钩突地跃出水面,钓钩上鱼食已无,但却未钓到鱼儿。 独孤双钓凝视着钓钩片刻,喟然叹道:“天命如此,非人力可为。” 丁不一心暗息纳闷。一竿未钓着鱼儿,独孤双钓为何如此伤感? 独孤双钓收竿上肩,报头对丁不一道:“起来吧,有话咱们到竹房去说。” “是”丁不一躬身站起。 独孤双钓肩上双钓竿呼地弹离肩头,扫向小坪中的余小二,“叭”地一声,余小二一个趄趔,趴倒在地。 “起来”。独孤双钓一声冷喝。 余小二弹身跃起,赶紧又站好蹲马村桩步。 “沉身”。一竿击在余小二腿肚子上,余小二赶紧稳住好身子。 “直腰!挺胸!”又是两钓竿击在余小二知上,“不准动,一桩香后,我再来叫你。”独孤双钓将吊竽往地上一扔,走进小竹房后的一间竹棚里。 丁不一随后走进竹棚。 竹枝是新砍的,显然竹棚刚搭不久,一张竹床。一张竹桌,两张竹凳,简陋已极。 独孤双钓在竹桌旁坐下,一双冷厉的眼睛将丁不一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看了看。仿佛不相信他就是丁不一似的。 丁不一见状,恐独孤双钓不相信自己,忙从腰囊中取出魔花玉石:“在下是奉爹爹丁世伟遗命……” “我知道你是谁!”。独孤双钓打断他的话,道:“你这次坠湖不死,便是天意,既是天意则不可违,老夫认命就是。” 丁不一对独孤双钓的话一知半解,一时间,只得道:“丁不一谢独孤前辈救命之恩。”说着,便屈膝下跪,再向独孤双吊施一礼。 “不必如此,快请起来。”独孤双钓脸色缓和了许多,双手扶起了丁不一,“丁少主请坐。” “谢前辈,”丁不一在桌旁与独孤双钓对面坐下,“在下是在太子庙金面佛那里接受爹爹遗命。上这里来向独孤前辈学习长邪剑法的。” “嘱,”独孤双钓点头道,“我曾与你爹有约,答应将这套长邪剑法传授给他的儿子,现在你既然来了我当然要遵守诺言!” 丁不一掩不住心中的高兴:“谢谢师傅。” 独孤双钓淡然道:“你不用叫我师博。” 丁不一瞪圆着双眼:“你老人家这是什么意思?” 独孤双手摘下竹壁上的竹筒喝了一口水道:“我教你的剑法是实践与你爹的诺言,不是收你为徒。但我和你爹亲如手足,你。独孤叔叔好了。我会尽心教好你的。”丁不一忙离凳施礼:“谢独孤叔叔。” “哎!”独孤双钓阻住要下拜的丁不一,“在这里,以后这些迂腐的俗礼一律免了,若再见到你这样迂腐,我会不高兴的。” “是”。丁不一立起身,复又坐下。独孤双钓凝视着他道:“学剑是很辛苦的,尤其这套长邪剑法,不下苦功夫,是无法掌握决要领的。” “我不怕苦,为人完成爹爹的心愿,再苦我也不在乎。”丁不一语气坚定,给人一种顽强,坚毅之感。 “可是,你只有一个月的学剑时间,你能行吗?”独孤双钓似有疑问。 显然金面佛已与独孤双钓联过了,或者爹爹当年与独孤双钓定约的学剑时间就只有一个月限期。 但这一个月限期,却激发了丁不一心底的强者的意志。 丁不一毫不犹豫地:“我想,我一定行。” 独孤双钓支滑他那乐观:“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听天命吧,我会尽力教依,你要尽力地学,至于一个月后,你能练到几成火候,那则要看你的悟性和造化了。” “知道了,”丁汪点头答应。 。 独孤双钓道:“丁少主,你和余小二就睡前面的竹房里,每日三顿饭由余小二去做,你要做的事就是练剑,日夜不停地练。” “是”。丁不一骤然间又有了那种在死在囚房里见爹爹时的,千斤重担压肩的感觉。 “这就是你的剑。”独孤双钓从竹壁上摘下一把竹剑递给丁不一。 “就是这竹剑……” 丁不一接过竹剑,没再往下问,这竹剑不知是用什么竹子做成的,拎在手中居然沉甸甸的。 狗孤双钓道:“我要说的都已说过了,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丁不一想了想遭:“是您雇清了无宇剑客柳长青?” 独孤双钓点点头:“我不能让袁骏星他们发现这里。” 丁不一道:“可惜柳长青的剑法和内力并不比袁骏星差,以他的武功要缠住袁骏星是没有问题的,但他心性太狂傲,我曾提醒过他要注意袁骏星的那把血魔宝刀,但他不在利,结果他就败在那刀下,血魔刀将他的剑断成了两截。” 丁不一见了柳长青和袁骏星的搏半。回想起来,果真如此,不觉为柳长青几分惋惜。 独孤双钓语重心长地道;“日后无论你剑法练得多好,都不能骄傲,因为武功没有止境,自是山外有山自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丁不一顿首道:“弟子谨记。” 独孤双钓道:“好吧,咱们该出去了。差不多已有一柱香的功夫,我得去看看那个小乞丐。” 丁不一心思一动,跟在独孤双钓身后道:“独孤叔叔,您为什么肯收余小二为徒。 独孤双钓笑了两声道:‘他是个学武的料,我在这里隐居十几年创了一套自研的武功,这套功夫,还只有这小乞丐能练呢。’独阵双钓收小乞丐为徒,是要练一套奇功,这小乞丐也真是好造化! 独孤双钓收小乞丐为徒,是练一套奇功,这小乞丐也真是好造化! 独孤双钓边走,又边道:‘再说如果我不收他为徒,他岂会安心在此为你我做饭?’丁不一心中又是一阵愕然,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可怜的小兄弟! 独孤双钓和丁不一定到余小二的身旁。 余小二的身一在颤抖着,但他咬着牙没有倒下。 丁不一对余小二的表现在为惊讶。眼前的情景以小乞丐来说,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你起来吧。”独孤双钓说道。 “哎呀,我的妈!”余小二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直揉着双腿。 独孤双钓脚尖一挑,挑起一根钓竿在手,钓竿呼地一扫,扫在余小二屁股上:“起来!” “哎,起来。”余小二捂着屁股蹦起老高。 快去砍些竹子,然后淘米洗菜剐鱼,准备做饭。独孤双钓手中钓竿的竿头,不佳地在余小二两颊旁独过。 余小二晃着脑袋,惶恐地望着在两颊旁独过的钓竿,小心地说:“师傅,不让我陪陪大哥?” 独孤双钓手中钓竿在余小二间上“叭”地独了一下:“快去。” “哎唷唷!”余小二大声怪叫,抱着头飞也似地奔去。 “独孤叔叔,”丁不一开口想替余小二讲个情,“小乞丐他……” 独孤双钓将钓竿往地上一蹲,沉声截住他的话道:“子不教,父之过,徒不教,师之情,现在该轮到你了。” “是”。丁不一扎了扎衣袖。 独孤双钓道:“蹲马步。” 丁不一拉开架势,蹲身下桩,他平日蹲马桩步就做不好。 此时刚刚醒来,四肢乏力,做出来的蹲马桩步,歪歪斜斜,马不像马,驴不像驴。 独孤双钓皱了皱眉头,思忖片刻,对丁不一道:“你坐下来。” “独孤叔叔,我能做好的,只是现在……”丁不一对自己连个蹲马桩步也做不好,很觉惭愧。 “不用解释,伸出双掌,”独孤双钓说着,自己也盘膝坐下,丁不一不敢再多说话,依言平伸出双掌,独孤双钓猛地双掌一拍,印在丁不一手掌上:“内功心法,气运周天。” 丁不一跟爹爹练习过内功心法,只是不精而已,闻言立即运动内气。 他运动内气,便觉掌心有一股阳和之气,缓缓地向体内渡过将过来。 他也曾接受过爹爹的这种渡气,所以并不在意,随心所欲地将那股阳和之气在体内窜。初是这股气十分细弱,后来逐渐加强,他只觉得两耳翁鸣,逆血上涌,脉管偾张,心头狂跳,不由惊失色。 此时,耳畔响起独孤双钓的声音:“气纳丹田,血归五腑。” 丁不一忙将气下沉,运归丹田,片刻,气血平静,他只觉得四肢疲劳之感已经消失,周身百脉平和,又已充满了力量。 丁不一自我感觉良好,独孤双钓却是忧心仲冲。这位花花公子内功很差。内心大法练的又极不得要领,根本就无不受自己渡入他体内的功力。难怪丁世伟调教不好他。 丁不一舒伸一下手臂道:“我感觉好多了。再接着练吧。” 独孤双久凝视着他,盘膝坐着没动,良久,说道:“你将你在桃花园学的武功,从十锦段到五门拳,从起剑势到天罡剑,都演示一遍给我看。” “是。”丁不一霍地跃起,旋身,立了个童子抱月的架势。 独孤双钓看在眼里,这架势潇洒漂亮,但一点实用价值都没有,若他用身产社的钓竿一扫,准叫丁不一趴地爬不起来。 丁不一却认为自己做的标准,很标准,很规范,颇有几分得意的神色,拉开架势,练了一趟十锦段。 这超十锦段打得有声有色,令人眼花缭乱,若是外行人看,准得要拍掌叫绝,但在独孤又钓的眼里,这趟入门掌打得不伦不类,真是南拳北腿,少林五当,三教九帮,各门派各拳路的功夫都有。想不到了世伟请这许多名师来教他,却教出了这么一套花拳绣腿。 丁不一抖擞精神演示了一路五门拳。 他竭力卖在这路中融进了桃花园各位师傅的精华,直打得独孤双脸色越变越阴沉。 像这种半吊徒儿,习惯已成自然,要比小乞丐样的徒儿难教十倍,百倍! 丁不一收住架势,双手朝独孤双钓一拱:“请独孤叔叔指正。”随后,又弯腰抓起了搁在地上的竹剑。 他刚扬起竹剑,竹屋里传来余小二的呼唤声:“师傅,大哥,开饭罗——” 独孤双钓从地上站起:“咱们吃过饭后再练。” 中饭就在竹棚里开餐。 菜很简单,一碟盐菜,一碟萝卜干,一碗鲜鱼。 盐菜和萝卜,于是独孤双钓做的坛子莱,又脆又香,十分可口,鱼是余小二一锅水煮出来的,味道很鲜美。 饭是竹筒米饭,由于火力过旺,炸裂竹筒里的米饭已经烧焦,带着浓浓的胡气。 独孤双钓没有责怪余小二,兴致勃勃地和余小二悄声交谈。 午饭过后,三人来至小坪。 余小二继续练蹲马被步。 丁不一继续演练桃花园中习练的剑法和各式轻功暗器。 整个下午,独孤双钓没有说一句话。 晚饭之后,独孤双钓对丁不一道:“从明日起,依和余小二一起红蹲马桩上不。” 这一夜,是非常不平凡的夜。 月上中天,照亮了小山场,湖水汨汨,一片宁静。 余小二大概是累过了头,侧身躺在床里,打着呼嘻,睡熟得像头死猪仔。 丁不一辗转反例,不能入睡。 俐孤双钓要自己与余小二一同练习蹲马桩步,显然是对自己十分不满意。 难道自己真的如此不中用? 自己的武功非得要极蹲马桩步练起? 若从蹲马桩步练起,一月之内如何能练成长邪剑? 他咬住嘴唇,暗自发誓:练就练,一定要练出个样子给独孤双钓瞧瞧! 人往往过份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力量,但实际上却常常是事与愿违。 十天在李辛苦劳过去。 余小二已经不再练蹲马桩步了。他在独孤双钓的调教下开始练柔骨软体功,钻木桶,过竹隙。 丁不一极在练蹲马桩步。无论他怎么努力,他仍练不好武功中这一最基本的功步。 是夜,丁不一悄然下床,走向竹房后的竹棚。 独孤钓闭目盘膝坐在竹床上。 丁不一在竹棚前,默默站立。 良义,独孤双睁开双眼:“你来了?” 丁不一道:“请您剑教我剑法吧。” 过了半晌。独孤双钓叹口气道:“明天教你长邪剑法。” 第二天,即丁不一找到独孤双钓后的第十一面,独孤双钓开始教丁不一练剑。 变天了,是风,又是雨,竹林光秃的枝竿瑟瑟发响。 十天在风风雨雨中过去。 余小二开始练“鬼邪神刀。” 丁不一依旧停留在长邪剑法的起剑势上。 天空一片漆黑。 小坪上,冷冷的薄雾,犹透着令人清醒的微寒。 丁不一一次又一次地挥动着手中的竹剑,反复地练习,但始终拿不好出剑的架势。 他垂下手中的竹剑,揪住息的头发发出一声怪吼:“我为什么这么笨?” 他伤心极了,沮丧极了。泪水滚滚而下。 自己笨得连小乞丐也不如,如何能完成肩上重任? 独孤双钓飘然而至,将一本剑谱交给丁不一:“这是长邪剑剑谱,你自己去捉摸吧。能学到多少就多少,也不要责备自己。” 他认定丁不一学不会长邪剑,已对他失去了信心,此举,只不过时竭尽自己的责任而已。 丁不一接过剑谱:“谢独孤叔叔。” 独孤双钓没说一句话,便转身走了,但丁不一在他眼神里看到失望。 丁不一接着剑谱,久久仰面看着深不见底的天字,自己能在这本剑谱中学到什么呢? 第二十一天,丁不一开始根据自己的理解练习长邪剑谱上的剑法。 他发现长邪剑谱上的剑式,他都在桃花园中练过,只是没练好罢了。根据他的见解,要练好这些剑式至少得十年的功夫。唯有剑谱最后一页上有一招未画完的剑式,那是他不曾练过的,于是他决定放弃其它招式,专练这一招未画完的剑式。 因为这是一招无的剑式,所以他练起来不受抱束。随心所欲,倒也顺手。 十天的紧张张中均匀毕。 余小二武功突飞猛进,一对小刀在手中使得出神入化。 独孤双钓大为称赞,只有余小二这双天生的,众小就不断磨练的贼手,才能练会他的这手鬼邪神刀。 丁不一只练会了长邪剑中最后的残缺不全的一招。这一招出手,一溜溜,一条条,一圈圈的芒叠幻而出,犹似点点夺魂,致命的幽光,煞是惊人。 独孤双钓劝告丁不一不要轻易使用这一招,理由是以免在学会其它六种剑法之前,泄露了天机。但,真正的理由,独孤双钓却没有告诉丁不一,这招剑式实际上是毫无用处的花架子,如果他用这招漏洞百出的剑式去攻击对手,对手随时都可以置他于死地。 独孤双钓已完成了使命,但他没有成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其余站个人身上。 一月限期已到。 丁不一和余小二向独孤钓告别,前往老子山小镇外的岳王庙。 独孤双钓告诉丁不一,金面佛在岳王庙里等候着他,将指使他去找第二个人学剑。 丁不一和余小二了。 独孤双钓看着他俩的身影消失在后山崖的青蘑道上之后,转身回到小山场。 天阴沉沉的。 空中飘洒的雨丝,像是磨碎了的眼泪。 他点燃了一支火把,凝视着竹房。 他在这里隐居了十八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已熟悉,对这间竹房更是有说不出的亲切感,然而,在他却要烧毁这竹房,然后离开这里。 —为了安全,他不能不这么做。 今后他去的地方,谁也不会知道,就连大哥也将再找不到他。 火把扔到洒上了桐油的伦房上,火立即激烧起来。 独孤双钓转身就走。他不忍心看到竹房在烈火中坍塌。 他刚踏出两步。 四条人影从竹林中跃出,斜横一排阻住他的去路。 熊熊的火光把站在头里的袁骏星苍白的脸,染成了血红色。 独孤双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袁骏星冷声道:“长邪老六,你还想走么?” 话音甫落,竹林中一声响哨,十二名头戴无顶竹笠,身着紧身青衣靠的东厂杀手,执着连珠弓弯从竹林中跃出。 “哈哈哈!”独孤双钓发出一阵大笑,“刀魔袁骏星,你这阵势就能吓住我长邪老六么?” 原来独孤双钓就是当年威镇江湖的天玄宫七邪弟兄中的老六,长邪鬼独孤双钓! 第二十一章 长邪剑与血磨刀 独孤双钓的笑声在小山勒里盘旋。 火光映托着笑声,把笑声托上崖空。 笑声中夹杂着竹子“劈啪”的爆裂声。 袁骏星极有耐心的等独孤双笑过之后,冷声道:“我带这许多人来是为了防止你逃跑,但我并不想以多胜少,我要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 “是吗?”独孤双钓脸上犹带着未尽兴的笑。 袁骏星僵尸的脸皮抖动了一下:“久闻长邪剑的威名,我很想领教领教。” 独孤双钓盯着对手:“单打独斗?” “不错。”袁骏星道,“不用帮手,不用暗器,只用刀和剑,如果你能胜得了我手中的刀,我就放你走。” 独孤双钓深陷在眼眶里锋芒一闪:“你能作得了主?” 袁骏星冷然一笑:“你为什么认为我们一定要杀你?竹屋已经烧了,就算是你已经远走高飞了。” 他说着话,脱下长衫,解下腰囊,扔到地上。 独孤双钓冷眼扫过四周。三名锦衣卫,十二名弓弩杀手,看来中有冒险一搏了。非得摆平袁骏星才有逃生之望。 他缓搞下背上的包袱,将腰间的刀囊扔在一实,拔出了斜插在肩背上的剑。 袁骏星挥挥手,陈风林和胡彪胡汉退后数步。十二名东厂杀手垂下了手中的弓弩。 袁骏星跨前一步,宝刀已经斜扬在空中,他知道独孤双钓长邪剑的厉害,不敢轻敌。 “看剑!”独孤双钓沉喝声中,长剑挑起一串剑花袭击袁骏星。 高手相争,容不得丝毫犹豫,独孤双钓急于脱身,故先发制人,欲求速战速决。 袁骏星早有准备备,凝招在手,斜退数步,扬手起处,宝刀泛起一抹金灿的光华,宛如银河曳空,立即将旬孤双钓的长剑逼回。 独孤双钓长剑不敢与宝刀硬碰,往回一带,长邪剑法幻演而出,刹时间,一串串的长圈,套着一串串的短圈,锁向袁骏星全身。 袁骏星喝一声:“好剑法!”身子溜溜的一旋,宝刀刀锋抖动发出“咻咻”尖啸,登时,鬼般般的刀影在剑圈之中,茫茫渺渺飘荡开来。 一股股窒人的压力从剑圈中透到袁骏星手臂上,他不觉手腕一抖,刹时,一股气浪逼至,使他呼吸顿促,胸中血气翻腾,不由大惊失色,他想将宝刀从剑圈中独回来,可是刀已被剑锁住,哪里能抽得出来? 独孤双钓长剑得手,自是得势不饶人,一剑紧似一剑,将袁骏星牢牢锁住。 “呀”袁骏星大声发喊,力透手臂,骇然奋力挥刀,但仍挡不住长邪剑巨大的无形威力。 独孤双钓冷厉的目芒直盯着袁骏星。再紧上十剑,袁骏星的宝刀就要撒手了,只要袁骏星宝刀撒手,他便成了自己出小山坳的通行令牌。思想之际,剑势更紧更急。 “呀!”袁骏星再吼一声,滞重的宝刀似是有了灵性,活转了一般,刀锋跳起,直刺向独孤双钓的喉门。 这是极险极狠的一刀,袁骏星不顾断臂的危险,冒险进刀,意以一条右臂换独了孤双钓一命! 独孤双钓悚然一惊,惊疑之下,剑势稍稍一缓。 一缓之际,袁骏星刺向独孤双钓喉门的宝刀,倏地回一缩,挣出长剑圈之外。 独孤双钓暴闪进身,企图再将宝刀锁住。 袁骏星还能再咆这种亏?一声厉啸,身子腾空跃起。 这声厉啸,既是为自己助威的呼喊,也是预先约定的行动暗号。 陈风林胡彪和胡汉闻得啸声,立即撒手各打出一束暗器。 暗器挟着破空的尖啸,分上中下三路射向独孤双钓。 独孤双钓不得不把锁向袁骏星的剑,撤回来环身自保,与此同时,身子往后猛退数步,企图去拿扔在地上的刀囊。 袁骏星空中一个翻身,抱住凤头,左手在肩衣里摸出一个小布包猝然一抖,一团呛鼻的石灰粉蓦然击向独孤双钓的脸面。 独孤双钓急切的间只得右手挥剑,左手掩住嘴鼻,步法和剑法顿乱。 袁骏星空中落下,仰面便倒,就地一滚。 陈风林胡彪和胡汉,也立即趴俯在地。 十二名东厂杀手举起手中弓罩,向独孤双钓放出一阵急雨般的连珠箭。 哩哩哩!连珠箭划过小山场坪空。 暖暖暖!箭箭穿进独孤双钓的身躯。 一切都乎薛下来。 只有燃烧的竹房“劈啪”的竹子爆裂声,震耳惊心。 独孤双钓撑着长剑屹立在坪中,插满了箭杆的身躯就像一只竖起针刺的刺狠。 袁骏星双手拖肩,冷冷地站在小坪旁,宝刀已然人路。 陈风林胡彪和胡汉面容严肃,手指间还各捏着一叠淬毒飞镖。 十二名东厂杀手垂下手中的弓弩,怔怔地看着还不肯倒下的独孤双钓。 袁骏星伯道:“大档头知道你在隐居十几年里,练就了一套叫‘小神刀。’所以要我用这个方法来对付你,可以减少许多麻烦,果然是不错。” 独孤双钓深陷的双眼一瞪,身子晃了晃,嘴里涌出一口血巴。 独孤双钓血沫的嘴里冒出几个字:“好卑……鄙……”话未完,身子抨然倒地。 “哗啦!”一声响亮燃烧的竹房也与此同时轰然倒坍。 袁骏星缓步走问独孤双钓的尸体,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 他已从一个目前的困境中摆脱出来。正走向辉煌的成功之路。 今天这是第五步。 旗开得胜,好不得意。 丁不一和余小二行走在下山道上。 刚下过毛毛雨,道上湿漉漉的,很不好走。 余小二走在前面,他精神抖擞,与一个月进山前,已是判若两人。 他一摆一晃地走着八字路,不停地摆弄着手中的一对小刀,嘴里“呀呀呀”地叫个不停,好像就是一位正在教徒武的术大师,更令人惊奇的是,练功一个月,他那两条常见的粉龙也没有了,红光满面,神采突变。 丁不一还是进山时的那副摸样,只是背上多了一柄斜插的长剑,在蒲洒文静之中,多了几分威武。 他脸色郁悒,心事重重。 金面佛指使自己去学剑的第二个人会是谁? 自己能学会七邪剑吗? 苏小五现在怎么样了,如何才能赎出她和小雯? 难道带着苏小玉和小雯一声去学剑? 他摇摇头,觉得这是极不可能的事。 “呀,呀,”余小二舞动的小刀,使他想到了自己背上的剑。 老子山一个月,终于练就了长邪剑中最后一招剑法,他对自己练就的这招剑示十分满意,他认为这是长邪剑剑谱中,对自己唯一有用处的一招剑法。 但不知这招剑法在实践中。究竟管不用? 心念甫转之间,脚下一滑,“扑”地倒地,身子往前一撞,将余小二撞到。 “哎……”余小二大声尖叫着,抓住了丁不一的双脚。 两人顺着湿源源的山坡道,往下滑去。 滑到乎缓之外,两人才稳住身子,但弄了满身的泥污。 “嘿嘿”余小二笑着牌出污泥的手抓向丁不一脸面。 “想戏弄大哥?没门!”丁不一五指一扣,刁向余小二手腕。 余小二仍笑着,手腕一翻,轻巧地躲过了丁不一一抓,手臂如蛇一样缠上丁不一手肘。 “砰!”丁不一反臂一穿,用小擒拿手抓住余波动一肩头。 余小二一笑。肩头顿时柔若无骨,从丁不一手指滑出,手掌使地一拍,交一手污泥印在丁不一脸上。 丁不一的脸色顿时比污泥还要黑,他怔住了。一个月前,余小二还远不是自己的对手,现在自己连余小二也如了! 余小二被丁不一的神态吓住了。他连忙扯起衣袖去揩丁不一脸上的污泥:“大哥,对……不起,常言道:阎王不记小人过。” 丁不一仍在震惊之中,木然未动。 余小二在地上抓起两团污泥,涂在自己脸上:“瞧,这总行了吧?” 丁不一凝视他片刻,道:“我并没有怪你,咱们走吧。” 丁不一和余小二从地上爬起,相视笑笑。跨步向前,蓦地。两人停住了脚步。 山道上,一个执刀的蒙面驼子,横在了道中央。 “你是谁,想干什么?”余小二厉声喝问;蒙面驼子将手中刀一晃:“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哈!”余小二跳起脚笑道,“若要过此路,留下买路财。小爷穿开挡裤的时候,就会这大产剪行强的活。” 蒙面驼于似是一惊,随后斥声道:“尔等要钱还是要命?” “小爷钱也要,命也要。”余小二交沾满污泥的手掌在裤上一擦,就要上前动手。 学艺一月,不知鬼邪神刀刀下功夫如何?余小二是跃跃欲试。 “慢”丁不一喝住余小二,上前一步,“让我来会会此贼。” 余小二眼睛一鼓:“大哥,杀鸡也用……” “刀”字尚未出口,丁不一又是一喝:“退下!” 丁不一存心要试试自己这招剑法的威力。自然不肯相让。 余小二见状,只得退闪一旁,同时轻声道:“大哥小心。” “当!”一声剑吟,长剑出鞘,斜扬空中。 “好剑不”余小二立即爆出一声喝彩。 蒙面驼子横挑起钢刀:“来吧,胜得过我手中的刀,道路由你走。” “看剑!”了不一沉喝一声出剑了。 剑光如长虹如闪电,耀眼夺目,道势惊人,又似雪,似雨,轻灵飘逸,煞是好看。 丁不一对这一剑,充满了无比的信心,长邪剑谱中的精华一招,还胜不了一个小小的剪径毛贼? 一声轻响,似刀剑撞击声又不似,像衣襟破裂声又不像。 丁不一登登地退后十余步才站稳脚根。 蒙面驼予弓身立在道中央,右和仍丰刀,在手里却又多了一把长剑。 丁不一望着自己空空的双手,楞呆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余小二知道丁不一败了,而且败得很惨,就凭风了这样的浅浅功底,刚才他也看出丁不一的那招貌似惊人的剑招中,至少有九处破绽。 蒙面驼于道:“凭你这样的剑术,也敢玩剑?就是春院的护丁,也能一刀将依戳个对穿窟窿。” 蒙面驼子说罢,举起手中的刀往剑上一磕,“当!”长剑顿时断成两截。 丁不一的脸色刹时苍白,自己寄托矛无限希望的这一招长邪剑剑式,竟是如此无用。 蒙面驼子将手中的断剑往地上一掷,带着几分讥笑和口吻道:“你不配用剑,还是别用剑吧。” 丁不一的心在颤栗,在痉挛,一时间不知所措。 蒙面驼于厉声喝道;“将包袱留下来,滚” 余小二窜前一步:“还有小爷我呢。”话音刚落,人已跃了过去。 蒙面驼子冷然一笑,手中的钢刀抖都没抖动一下,显然根本就没把余小二放在眼里。 “呀呀呀!”余小二窜跃到蒙面驼子身前,身形一矮,双手碎扬,两抹细碎的金光在手乍现即剑。 蒙面驼子钢刀转过刃曰往下一勒,余小二身子一柔,倏地从蒙面驼子胯下穿过。 “砰!”蒙面驼子惊疑的眼中精芒闪烁,霍然翻身。一刀将余小二下衣连同腰带钉在了地上。 余小二欲待狰扎,蒙面驼子一脚踩住了他的背脊。 “哎……”余小地二手脚乱蹬,但营央驼了的脚,犹千斤石闸压在背上,哪能动弹? 丁不一被上前的一募惊住了。 蒙面驼于的身手极快,武功很高,不像是一般的剪径强盗。 想不到余小二身手也变的这么好,不仅躲过了蒙面驼子正面的一刀,而且还用小刀将蒙面驼子的胯裤割开了两条三寸长的裂口。 “驼子强盗!”余小二趴在地上嚎道,“你还不放手,小爷再划两刀就要叫你再也没有驼子崽驼子孙!” 蒙面驼子冷冷一哼:“凭你这两手小刀的功夫不差得远呢,不过,比你大哥却是强得多了,看在你刚才两刀的功夫上,今日我就饶了你们。” 蒙面驼于拔起钢刀,斜横一步,让开了道。 余小二入地上爬起来,“哼,小爷看在你这驼背的份上,饶你一命。大哥,咱们走。” 丁不一站在原地未,目光仍盯着地上的断剑,若有所思蒙面驼子钢刀一挥:“趁我还未改变主意之前,快走!” 余小二呼地窜过去,抓起丁不一的手:“强男不斗弱儿,好男不与女斗,咱们走吧。” 余小二拉着丁不一从蒙面驼子身旁走过,飞快地消失在小路的石丛中。 蒙面驼予举直手中的钢刀,二指在刀锋上一弹,刀身颤栗,嗡鸣之声如同长啸,山鸣石应,回声悠悠。 “朋友,请出来巴。”蒙面驼子冷冷地朝着路穷说道。 路旁石丛中,一条人影霍然跃起,站立在蒙面驼子身前十步远的小路中央。 来人也蒙着块面巾,只有面巾洞时的脖子在闪闪发亮。 “阁下是谁?”蒙面驼子问。 来人淡淡地道:“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着面驼子沉吟片刻“如此说来,阁下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不错。”来人冷冷地道。 蒙面驼子道:“阁下找我有何贵干?” 来人睁光一闪:“向你报告一个消息。”蒙面驼子身子微微一抖:“什么消息?” 来人眸子逼视着蒙面驼子:“袁骏星已带人交独孤双钓杀了。” 蒙面驼子目光如电芒一闪:“好狠毒的手段。” 来人沉声道:“弦上之箭,不能不发。” 蒙面驼于挫牙道:“你找我干什么?” 来人道:“想请你合作。” 蒙面驼子沉静地道:“如何合作?” 来人凝目道:“让丁不一继续找其余六人隐身之处。” 蒙面驼子葛然挺直了背,背衣长衫里落下个小包,脱去长衫,赫然就是在街口出剑搭救丁不一的蒙面人。 蒙面人摇摇头:“这绝对办不到。” 来人冷然一笑:“世上没有办不到的事,我可以帮你。”说着,拾手摘下面内,露出了一张正颜一点红印的面孔。 来人竟是东厂大档头剑狂薛宇红。 蒙面人扔掉钢刀,从脱下的衣衫里插出一柄长剑。 薛宇红面含笑,手缓缓搭上肩背上的剑柄。 “请!”两声朗喝。 双剑跃然出鞘。阴沉的天空闪过两道刺目的寒芒。 两人拖剑在手,顺着小路,绕场半圈,然后凝住身子默然相望。 这是真正的高的较量。容不得半点疏忽,稍有差错,便意味着死亡。 薛宇红的思索,第一招如何能揭下蒙面人面巾,以证实自己的猜想。 蒙面人在思索,第一招如何能揭下蒙面人面巾,以证实自己猜想。 蒙面人在思索。第一招如何能击退薛宇红,以夺一逃走之路。 至于第二招,薛宇红没有考虑,只要摘下蒙面人的面巾,他便有绝的把握将对手制服。 蒙面人也没考虑第二招,只要能将薛宇红击退,他便有十足的把握脱身。 关键是第一招,所以两人都没有轻易动手,都在寻找最适合自己出手的机会。 机会终于到了。就在薛宇红眨眼皮的瞬间,蒙面人挥剑攻向薛字红。 两人闪电似的撞了一起! 蒙面人的剑将薛宇红执剑的右臂拉开了一条长条的血口,薛宇红后退一丈。薛宇红剑尖姚下了蒙面人的面巾,露出了金面佛的脸谱,原来蒙面人就是金面佛! 金面佛达到了目的。 薛宇红以挨一刻之若的若肉计,也达到了目的,摘下了金面佛的面巾。 金面佛起身就往路旁石丛中跃去,这是脱身的路径。他不愿,也无须与裤宇红在这小路上纠缠。 蓦地,石丛中扬起两团石灰正击在金面佛脸上。 这种在小山助坪偷袭独孤双钓的石灰粉格外呛人刺眼,刹时,金面佛目不能睁,双目刺痛,不能呼吸,呛鼻难忍。 唰,身后劲风袭到,所指之处,背脊腰脊几大要穴。 对方企图十分明显,意欲制住穴道,将他生擒活捉! 金面佛将心一横,咬牙闭目,犹不转身,长剑往后拼命一削。 “当!”两剑相碰,响声震下路旁林中一阵落叶。 “砰!”一声闷响。薛宇红一掌击在金面佛背穴上。 “唉!”金面佛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带着血雨往后丛林中飞去。 金面佛拼着死,硬接下一掌,借着薛宇红的掌力向林中逃遁。 如查说刚才一剑是金面佛中了薛宇红的计,那么现在这一掌则是薛宇红中了金面佛的计。 薛字红弹身跃过石丛,奋力急追。 密密林木之间,又是阴沉的天气,哪里还能追赶得上? 薛字红捂着淌的右臂,狠狠地跺着脚,眼里闪射着狼一样的凶不薛宇红追究寻不到金面佛,只得无奈地轩到小路上。 此时,小路上多了一顶小轿。轿旁前后左右。立着二—卜名侍卫。 薛宇红踏步上前,在轿帘前垂手道:“卑职无能,让那贼跑了!” 轿内响起了马公公极不满意的轻哼声。 薛宇红赶紧又道:“那贼已中了卑职的五雷掌,即是不死,至少三个月内不能动弹,请公公放心”。 马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你对自己的五雷掌有这么大的信心?你能保证金面佛应该不能……薛宇红轻声回答。” 马公公截口道:“世间不应该有的事多得很,你还是要小心些为妙,否则公公我无法与你担待这份责任。” “谢公公教诲。”薛宇红躬身道。 “不过。”马公公在轿内拖了拖声道,“你也不必要过于紧张,依我所见,即使金面佛不肯说出其余六人隐身之处,丁不一也一定会去找他们的。” “可是……”薛宇红顿了顿,又道,“丁不一不知道六人的地址,甚至连六人是谁也不知道,他能找到他们吗?” “嘿嘿,”马公公奸笑两声,“你们可不要小看了丁不一,他可是个良民,何况有你会帮着他去找。” 薛宇红垂手道:“谢公公,弟子明白了。” 马公公轿内道:“你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现在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最终要我的并非是七邪,而是当年捕拿过他们,又将他们放定了那个独脚怪捕关天英。” 薛宇红脸色徽变:“关天英还活着吗?” 马公公道:“活着,就因为他活着,你们才会有这趟差事。” “哦。”薛宇红脸露惊愕之色。 马公公又道:“你知道这金面佛是谁吗?”“卑职听说他是太子庙的前任信住持。”薛宇红道。 “你过来”马公公道。 薛宇红将头伸到轿帘旁,马公公对着帘缝道:“我想他应该是……” 薛宇红惊橙得几乎要嚷出声来:“这怎么可能?” 然而,天下最不可能的事,往往是最容易发生的事。 第二十二章 花蝴蝶姣月 深沉漆黑的夜,沉浮着浓浓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空中涌荡推挤的乌云,使暗夜更加田闷和惊悸。 老子镇外,一丘荒岗,岗顶枯叶飘处。有一座隐约可见的古旧庙宇遗世而立。 剥落石灰的庙门石壁上依稀可见“岳王庙”三个宇。 丁不一定进庙门。这庙虽然破旧,但比起了太子庙却要完好,而且干净得多。 三间庙殿依旧在,除了大顶壁的两个大窟窿外,梁接梁据,皆都端正,香鼎,供桌岳王神像瞪圆着双眼,仿佛对人们遗弃自己。而感到忿忿不平。 丁不一扫了岳王神像一眼,从殿内穿过,走身庙后院。 后院一片荒凉,丛生的杂草多半已核黄,枯叶缠绕着枯枝在冷风里“沙沙”作响。 院左用有一间倾余的杂屋里,看倾斜的角度随时都有可能倒塌下来。 丁不一走向杂屋。 独孤双钓告诉他,金面佛就在岳王庙的这间杂屋里等着他。 屋门虚掩着,门疑缝里透出一丝光亮。 丁不一推掩着的门。 门旁点着一支小蜡烛,左角的干草堆上盘膝坐着金面佛。 屋内弥漫着浓浓的药气。 蜡烛孤双钓学完长邪剑法,特来拜见金面佛前辈。 “你已经学好了长邪剑法”,金面佛声音低而冷,显然是不相信。 丁不一硬着头皮道:“是的,在下已学好了长邪剑剑法。” 金面佛沉声道:“很好,你演示剑法给我看看。” 丁不一早已想好了应付的办法,立即道:“请金面佛前辈见谅,在下不能演示这套剑法给您看。” 金面佛目光盯着他问道:“为什么?” 丁不一毫无畏惧地迎视着金面佛射来的目光,煞有介事地道:“独孤双钓师傅说,长邪剑剑法是七邪剑法中的一种,在下未学到其它六种剑示之前,不能向任人演示长邪剑剑法。” 金面佛嗤声道:“独孤双钓真是这么说的吗?” 丁不一毅然道:“你不信,日后可以去问独孤双钓师傅就知道了。” 他并不知道独孤双钓已被袁骏星杀死,但他知道独孤双钓在他和余小二走后,就会远走高飞去塞外,金面佛如何能找他对证? 金面佛垂下眼帘,双手合十胸前,不知是在为独孤双钓超度亡灵,还是在思量对付丁不一的对策。 丁不一见金面佛不语,便道:“请金面佛前辈告诉我,我应该到什么地方找谁学第二套剑法?” 金面佛睁开眼一声长叹:“唉,你不须再去学到了。” 丁不一亮亮亮的眼里目芒一闪:“为什么我不须再学剑了?” 金面佛眼光时充满着沮丧和失望:“你爹说得不错,你是个花花公子,只能过花花公子的生活,是无法练成这七邪剑的。” 丁不一咬了咬了牙,沉声道:“我能,我一定能练成七邪剑!请相信我。” 金面佛冷声道:“就凭你那花剑的功夫,连个驼背强盗也制服不了。还谈练什么剑?我心已死,你也死了这条心吧。” “不,”丁不一正色道,“我一定要完成爹爹声愿,练好这七邪剑。请告诉我,如何去找第二个师傅?” 金面佛摆摆手:“你不用再说了。练不好第一套剑法,就中止你学剑,这也是你爹爹的意思,我只不过是照办罢了。” 丁不一脸色倏寒,嘴角肌肉一阵抽搐。 金面从衣袖里摸出一扎银票,递给丁不一:“这是你爹留给你的十万两银票,你去宝座赎出苏小玉,然后逃到关外或是洞庭湖水乡,找个僻静的地方,生下三男两女,过安静地日子吧。” 丁不一的眼中闪过一道疑惑的光芒,金面佛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所有的事,而且如此了解自己的心思? 他思念猝动,心抨然一跳。 金面佛以为她已同意,便伸出手道:“将魔花玉石退不给我,你走吧。” 丁不一呆呆地望着金面佛,捏着银票,既没说话,也没掏魔花玉石。 金面佛冷面脸具上虽看不出任何表情,但眼光却把他心中的艾怨和冷漠,都无遗地流露了出来。 丁不一的心再——次猛烈地颤栗。他已意识到金面佛是如此的看不起自己。 金面佛冷冷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拿来吧。那魔花玉石虽然好看,但只是——件信物,根本就不值钱的。” 丁不—一将银票往金面佛手中一塞,托地退后数步:“我不需要银票,也不需要安静的日子,我一定要会七邪剑,因此,这块魔花玉石,我不能还给你。” 金面佛似是吃惊地瞧着他。须臾,缓缓地摇摇头:“你不行的。” 丁不一瞪着眼,像是在吼:“我行,我一定行!请告诉我。 下一个去找谁?” 金面佛并未被他坚定的态度所打动,镇静地道:“我不能告诉你。” 丁不一却被激怒了:“你以为依不告诉我,我就不能自己去找吗?” 金面佛似乎在讥笑:“你找不到的。” 丁不一咬咬嘴唇:“我能。独孤双钓是原江湖七邪鬼之一,其余的六个人一定就是七邪兄弟,我想,只要我执着魔花太石信物去找,一定能找到他们。” 金面佛凝视着他:“听我的话,放弃吧。” 丁不一目光对视:“告诉我其余的六人是谁,现在哪里?” 金面佛沉声道:“我绝不会告诉你的。” 金面佛已意识到了眼前的危险,独孤双钓被杀,如果将六人的地址告诉丁不一,六人也将会遭到独孤双钓同样的命运。 已经失去了一个,再不能失去其余的六个! 丁不一针锋相对:“我也绝不会放弃。” “将魔花玉石拿来。”金面佛声色俱厉。 “休想,除非杀了我。”丁不一说罢,转身就往屋外走。 金面佛从干草堆上跃起扑向丁不一。 丁不一拼着一死,返身回击一掌。 “砰!”双掌对击声。 丁不一退至屋门外。 金面佛跌落回到干草堆上。 丁不一暗自吃惊。金面佛的武功原来这么差。居克接不住自己一掌。 他用惊疑困惑的眼光,看着金面佛。 金面佛眸光暗淡,从闭紧的嘴唇里吐出几个伤感的字:“你会死的” 丁不一怔住了。 使他怔住的不是金面佛所说的话,而是金面佛说话的语调和神态。极像在扬州东市法场斩首的爹爹丁世伟,难道…… 两人默然相望。 门旁跳跃的烛光在空中拉起一圈圈令入迷离的光环。丁不一希望透过金面佛的假面具,看到他的心底。 金面佛希望丁不一能知难而退,改找寻六人学剑的决心。 丁不一忽然笑笑,像是冷笑,也像是苦笑傻笑。 他觉得自己刚才的感受,实在是荒廖得可笑。 金面佛目光抖动了一下,他以为丁不一回心转意了,面具里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但丁不一没上前来拿银票,而是转身走了。 了不一穿过后院,正殿,跨出庙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选挥了一条艰难而危险的路,并决心走下去。 丁不一刚走出庙门,后院杂屋里的金面佛摘下面具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血珠喷得老远,将门旁的烛光喷灭。 金面佛挣扎着扶住墙壁站起来,长吁口气。 他明白自己中了薛字红的五雷掌,五腑震移了位置,伤势十人严重。必须马上找个地方疗伤,否则,随时都会有性命危险。 金面佛指手抹去嘴角的鲜血,深吸口气,戴上面具,走出屋门。 他知道这地方极不安全,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刚踏进院内,一声泉笑。薛宇红出现在陆军院坪枯草丛中。 金面佛心一沉,凝住脚步。 “你跑不掉的。”薛宇红冷笑着,叉腿阻在金面佛身前。 金面佛立身未动,神情凛然。 薛宇红阴鸳地道:“你放心我们会帮丁不一找到其余站邪鬼的。天下没有我们办不到的事。你说是吗?” 金面佛没有说话。心中却已是完全绝望了。想不到居然会如此结局。 薛宇红又道:“当然,如果你肯合作,我们可以少很多的事,至于你伯得到的好处,那是每一个人都求之不得的。给你一条生路。” 金面佛呆木的目光望着不见星月的天空,他根本就没听薛红在说什么。他的结局是很明朗的。不他与薛宇红合不合作,都是死。此刻,他正在生命即将结束的前一刻,祈祷上苍保佑丁不一,给这位尚不知天高地厚的花花公子一条生路。 薛宇红沉声问:“怎么样?” 金面佛冷冷一哼,伸手摸住腰间的剑柄。 薛宇红嘿嘿两声冷笑道:“你别再装摸作样了。你中了我的五雷掌。至少三个朋内不能使剑,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金面佛目芒一闪,暗中运动功力,刹时,内脏剧痛难忍,一口口鲜血从嘴角冒出。 “别逞强啦。”薛宇红道,“你若出剑,一招之内,我便可要你性命,但,我不会杀你,我要将你拿下送到京城领赏,并让你试试宫廷酷刑的滋味。” 金面佛的手顿在腰间。他并非犹豫,而是刚才族了丁不一一掌,虽说力道不大,却已将体内直气打散,一时间无法聚起气,拔剑自版。 情况异常严重,难道真让薛宇红这魔间将自己拿入宫去? 一定得想个自城的办法,而且要快。 金面佛心急之下,血气翻腾,内伤进发,别说是聚起真气,就连站也站不稳了。 他两脚颤抖,身子摇晃,几乎跌倒。 “哈哈哈哈!”薛宇红发出一串大笑。 瓮中之鳖,举手之劳,今日这大功是立定了。 葛地,一声清啸划过空中。 一条清瘦的人影从院墙上空掠入,直落到金面佛身旁“走”那人影厉声猛喝,双手在金面佛胁下使劲一托,“呀!”金面佛爆出一声狂吼,在——股奇妙精神力量的驱动下,真气猛然聚结。乍地进发出强劲的功力。 金面佛在那人影的推送和体力骤爆功力下,喷洒着一线血雨,飞向院墙外。 薛宇红宝剑从肩背跃出,旋身追向金面佛。决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那人影清中点而起,手中一抹银光绕袖而出。 “当!”惊心动魄的震响。 薛宇红的身形被撞击力撞的,回一弹,坠地后倒退数步。 那人影却巧妙地借着撞击力,身形闪掠过院墙上空,只留下一线淡影于夜空之中。 薛宇红暴跳发雷,旋身再追。对方挟着个受重伤的金面佛,谅也逃脱不出自己的手心。 旋动的身形已逾墙头,墙外可见有人在搀扶倒地的金面佛。 突地,墙头安置的暗夹弹起两团石灰粉,刹时,迷茫的白雾将墙头罩住。 薛宇红顿时目不能睁,呛得直咳不已。 好厉害的贼子,居然用自己对付金面佛的石灰包来对付自己! 薛宇红无奈只得用独掩住嘴鼻,坠回院墙内。 片刻,墙头上空的石灰粉才缓缓散开。 薛宇红揉揉流着辛辣泪水的眼睛,跃身飞上院墙。 院墙之外,荒岗枯枝摇影,哪里不有金在佛等人? 是谁救定了金面佛?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与东厂作对? 他凝立墙头良久,才缓缓纳剑入鞘。 突然,他的眼光落在剑条上。心“冬”地一跳。 锋利无比的腾蚊剑剑锋又崩裂子一小块,两个米粒大的缺口并排在正面锋刃,一。 小船上,搭救丁不一的那个神秘的女子! 她是谁? 妈的!她是谁? 他仰面问苍天。 漆黑的。滚动着浓浓乌云的天空,是一团纠结不清的谜。 “快!”碧波月低声咆喝着。 一名四十多岁的青衣壮汉,背着金面佛昆跟在她身后。 窜过荒岗,绕过小路,来到大路旁的一间土屋前。 碧妓月举手扣住门环,三急三缓地敲了六下。 门随即打开,两名丫环垂的站在门内两侧:“小姐回来了。” 碧姣月点点头,带着青衣壮汉,背着金面佛,走进里屋堂由两名丫环随后闰上门,跟身来到堂中。 静衣壮汉将金面佛放到堂中一块垫有被褥的木门板上。 碧姣月扭头问丫环:“马车到了没有?” “察小姐,丫环躬身道,‘还没有,但桂叔说已经安排好了,半具时辰内准到。’‘嘱。’碧姣月转回头,对青衣壮汉道:‘石校,将金面佛扶起来坐好,我要和无运功护住他的五腑心脉,以防伤势恶化。’‘是’。石柱答应着将金面佛扶坐起来。碧姣月吩咐丫环送来一杯温开水,一盆洗面水,然后示意她们退出堂外。 两丫环依命而行,顺手将堂房门掩上。 碧姣月伸手摘下金面佛的面具。 石柱看到金面佛的面孔,禁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原来是他!’碧姣月丝毫没有惊讶,淡淡地说道:‘当然是他,不是他,还会是谁?’石柱道:明姐,你为什么妥双他?是为了丁不一,还是为了那个……”碧姣月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这你就不必问了,给他喂药吧。”说人腰囊中摸出一颗药刃递给石柱。 石柱没敢再问,接过药丸,将金面佛的嘴捏开,把药丸塞了进了然后灌进一日温开水。 石柱抓住金面佛的肩头一阵摇晃,药丸在金面佛口腔里打着转转,开水却从唇边流了出来。 碧姣月皱皱眉头,地扬起一掌,拍在金面佛间顶百会穴上。 金面佛身了一抖,两眼突凸,颈脖静筋景起,药丸卡在了喉咙口。 石柱正欲的吾捏金面佛的喉咙,碧姣月出手如电,左手拨开石柱,右手在金面佛背穴上一拍。 金面佛上身震晃,喉咙口轻微一响,药丸顺喉而下,落入胃内。 碧姣月两颊泛出一层细汗。刚才若稍一不慎。金面佛就没命了,而眼下的金面佛对她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人物。 石柱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正待挥手指汗,碧姣月道:“扶正他的身子。” 石柱忙将金面佛扶正。 碧姣月在金面佛背后盘膝坐下,双掌推出。印在金面佛背穴上,石柱在金面佛身前坐定,双手托住他的双肩。 片刻,碧姣月间顶冒起一团蒸蒸白雾。 金面佛的身子一阵热,一阵冷,一阵阵颤栗。 石柱知道碧姣月正在潜心动功,不敢打扰,只得竭力撑住。 两盅茶的功夫,碧姣月收回双掌,长吐口气,缓身站起。 石柱将金面佛轻轻放倒在木门板被褥上。 金面佛面若淡金,气息微弱。 石柱忍不住问:“小姐。他没问题吧。” 碧姣月思付了一下,叹口气道:“他内脏错位,伤势极其严重,恐怕除我之外,没人能救得了他的命。” 石柱道:“难道小姐打算亲自替他疗伤?” 碧姣月沉声道:“这个人眼下必须活着,所以我非要救他不可,看来我要在张八岭住上三个月了。” 石住浓眉挑起:“三个月?” 碧姣月苦笑道:“他的伤非要三个月疗治才行。” 石柱轻声道:“那丁不一怎么办?” 碧姣月眼中钱亮又暗:“由他去吧,一切听从天命。” “可是……薛宇红和袁骏星他们……”石住吞吞吐吐言又止。 碧姣月堵住他的话日问道:“白如水的情况怎么样?” 石柱清清嗓门道:“白如水伤势已愈,现在双沟镇等丁不一的消息。” “很好”。碧姣月道,“把丁不一的消息告诉白如水。” 石柱略略迟疑了一下:“是。” 碧姣月又道:“把丁不一的消息告诉白如水。” 石柱困惑不解,但仍点头道:“是。” 小姐的心思真是令人捉摸不透,但对小组的命令除了服从之外,无有任何选择。 碧姣月伸手抓过搁在一旁的金佛假面具看了看,递给石柱:“给他戴上,除了你我之外,你不准向任何人透露金面佛的身份。” “知道了!”石柱妆过面具,给金面佛戴上。 此刻,金面佛的手指动了一下,又一下。 阁下,碧姣月对金面佛道,“你伤势严重随时都可能心脉震裂而死,千不要运功聚气。” 金面佛手指不再动,但眼皮却经过一番挣扎,缓缓打开。 眼前是一个女子,但蒙着面巾,看不到脸容。 “你是谁?”金面佛吃力的问。 “碧姣月。”碧姣月回答道。 “是你救子我”?金面佛问。 “是的。”碧姣月坦然承认。 “你为什么要救我?”这是一句不太近情理的问话。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很明显的一句敷衍之辞。 “这是什么地方?”金在佛想撑起身来看看四周的环境。但抬不起手来。 “你最好别动,也别说话。”碧姣月道,“倘若你再引发了伤势,谁也救不了你。” “我……”金面佛话刚出口,一口血沫堵住嘴。看来姑娘的庆果是不假。 金面佛知道碧姣月姑娘给他喂过药丸。他虽然不知是什么药丸。但从自己的感受上得知这是一种保护内脏的奇功药物,否则,自己此刻恐怕早已丧命了。 碧姣月能从薛守红手中将自己救出,并有这种奇功药物,决非是等闲之辈。 碧姣月喂自己的药丸,一定要揭下金佛面具。她肯定知道自己是谁了。 她已知道自己是谁,而自己却对她一无所知,甚至连她的在孔也没见到。她是个上轻姑娘,还是个中年女人,或许是个老太婆?一切全是个谜。 他很想问具明白,他不顾伤势严,挣扎着还想开口。 此时,堂门响起三声敲门声。 碧姣月举掌轻轻一击。 一名丫环推门而人:“惠小姐,马车已经到了。” 碧姣月朝躺在木门板上的金面佛努努嘴:“拾他上车。” 石柱和丫环各自一头,抬起了门板。丫环细腰纤手,但躺着金面佛的门板擒在她手中,却是显得毫不费力气。 “请问……,这是去哪里?”金面佛吃力地问。 碧姣月道:“是替你去疗伤。” 金面佛嘴角冒着血沫:“去……哪儿疗伤?” “你还是先歇着吧。”碧姣月说着,出指如飞,迅即点住了金面佛的昏睡穴。 金面佛头一歪。嘴咕噜了下。刚睁开的眼皮又合拢来。 碧姣月走出屋外。 黑黝黝的大路上停着一辆马车。 石柱在两名丫环的帮助下,将木板放到车篷中的干草堆上,然后钻进车篷,在木板旁靠着金面佛坐下。 碧姣月对两名着眼点环道:“收拾东西,在天亮前离开这里,随后赶到张八岭。” “遵命。”两丫环晤声而退。 碧姣月跃上马车边座。 车夫座上的桂叔。弓身抖动手中长鞭,打了个响鞭。 “得得得得”马蹄和车轮踏过路面清脆的响声在空中回荡。 冷例的夜风呼啸而过,刚刚响起的马蹄和车轮声,立即被风吹散。 两名丫环在土屋里收拾行装。 东西很简单,笨重而简陋的家惧一丢了之,其余的细软物,总共不过两个包袱。 在扎包袱时,一名环发现了另一名丫环的秘密,便扑了过去:“咳,你这个香囊袋是绣绘谁的?给我瞧瞧。” “没……有。”另一名丫环红着脸慌忙去藏香囊袋。 “一定是给心上人绣的。好啊,你有了心上人不瞒着姐姐?” “哎,别抢。” 两名丫环纠缠成一团,又要又闹。 片刻,战斗结束。两人互相换过自己的香囊袋看看,又悄声说了几句脸红的话,然后背上包袱。匆匆地离开了土屋。 包袱里一只盈手可握的小香炉掉到地上,然后蹦了蹦,滚落到壁角黑。 天刚透出一丝微亮。 晓风残月。开始明亮的天幕上,几点疏星还在眨眼。 弦颤,刀鸣,一溜人影风魔般扑进路边土屋。 灶屋里的火灰里还有余星。 堂屋的地上还有点点血沫。 然而,却是一柜空屋。 线上的消息没错,金面佛确是被那神秘的女子救到了这里。 但是,迟了一步,仅仅一步! 马公公站立在堂屋中央,三角眼吊在阴沉的脸上格外怕人。 他够快的了。接到消息,立即亲自率人行动,连薛宇红也来不及带上,但,仍然是迟了一步。 兵贵神速,常常是他置对手于死地的绝招,没想到这次对手比他还要快。 对手会是谁呢? 马公公瓦刀似的脸罩一层严霜,冷电似的目芒在堂中缓缓扫过。 一间普通的农家土屋,看不出什么异样和特征。 今日算是白跑了一趟! 白跑了一趟,在他眼里就是栽了个跟头,这跟头不大,也不小。 他带着几分沮丧的心情,抖抖衣袖,准备离开堂屋。 蓦地,他眼光一亮,瞳孔里闪烁出碧绿的冷不光。 他那锐利无比的目芒,搜索到了坠落地壁角黑暗里的小香炉。 他一个纵步窜了过去,弯腰拾起小香炉。 一只寸高的镀金小香米,呈椭圆形,丘有四翘角,腰有八窍孔,下有三点脚架,信吉兆二字,又似麒麟怪兽制作精巧,可称稀世之物。 他用手握住小香炉,炉体尚有余温,肯定不久前还刚刚烧过小香炉。 他认识这只小香炉。 的睦色调屋外放明的天空一样,由阳沉而转为惨白。 他找到了他的真正的对手,一个可怕的令他心惊胆颤的敌人! 他渴望找到他,但找到了他,他却又感到一种极度的激惧。 也许这只小香炉,就是对手有意留下来警告自己的。 “瞳……”屋久传来一声雄鸡长啼。 他振作起精神,深吸口气。将小香炉小心地收入怀中,镇定自若地踏步出了堂门。 他相信自己应该是,也必然会是这场追逐游戏的胜利者。 第二十三章 血浸的蜡丸 丁不一离开岳王庙,返回老子山镇。 穿过镇外和小树林,步履沉重,枯黄的落叶如破碎的心,在脚下痛苦的呻吟。 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还是不对。但他认定,自己避有这条路可走。 在前面等待自己的是死神还是幸运? 他心中一片茫然。 突然,左边林内传来一声令人心悸的惨号。 他皱皱眉,弓身窜了过去。 林中,三个汉子正按住一人,往那人的手指上钉竹笠。 “东西在哪里?”汉子在低吼。 那人喘着粗气,没有回话。 丁不一两眼闪烁出熊熊火焰。胸中腾起一团正义之火。 见死不救,何谓英雄好汉? 撞上这挡事,若不拔刀相助,岂不没了桃花园少主的英名? 他目光膘到钉在旁边一颗小树干上的一柄长剑。显然这是那受刑人被三个汉子磕掉手中的剑。 他跃过去,拔出树干上的剑,厉声一喝:“住手!” 三个汉子闻声,松开被按住的人,抓起搁在一旁的钢刀,跳立起身。 为首的长发汉子抖抖手中的钢刀道“你是谁?” 丁不一细眯眼瞧着对方,冷声一哼:“你不配问。” “妈的,你小子找死?”另两个汉予钢刀一举,就欲抡上。 “刷!”丁不一的长斜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落至胸前:“本爷今日不想杀人,但若是撞上找死的,却又是另一回事。” 他冷静和高傲把两个汉子慑住了。两把钢刀楞在空中。 那汉子怔了怔,挑起钢刀道:“在下青龙帮青堂北子候子非,奉帮主啸天龙候登天之命追杀本帮叛贼。望阁下不要插手本帮的家务事。” “哼!”丁不一冷声道,“既是本帮之人,何以用种酷刑相待?” 候子非道:“实不相瞒,此叛贼盗了本帮堂的一件至宝,因他不肯交还,故动用本帮堂家法。” 丁不一想了想道:“好,待我问过此人,若你们所说是实,我自不管你帮的家务事。” 丁不一想了想道:“好,待我问过此人,若你们所说是实,我自不管你帮的家务事。” 丁不一扭头向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那人道:“他们所说是不是事实?” 那人瞪着一双凸眼,费力地摇播头,看那光景,伤势不轻。 丁不一决心救不此人,于是沉声道:“他说不是,这人我救定了。”候了非声调一沉:“阁下居然存心要与青龙帮挑下这个梁子?” 丁不一微微一笑,唬人的令人莫测高深的一笑:“青龙帮有什么了不起了。” 他的神态给候子非的感觉是,对手不是有所依持的绝顶高手,就是初出茅芦懵懂无知的毛小子。 候子非丢个眼色,刷,三把钢刀一齐举起,搭成联成阵式,不用看出手,单看这架势,候于非三人便是久经沙场的老手。 “哈哈哈!”丁不一爆出一阵大笑。长剑倏然一晃,幻起一串串一溜溜的耀目剑圈,满空错落。 笑声倏然中止剑圈,满空错落。 笑声戛然中止,剑圈也随之消失,长剑斜垂身侧。 丁不一唬起脸道:“我说过,今天我不愿杀人,若是我要杀你们,此刻你们的人头早就提在我手中了,要找麻烦,你们的帮主候登天末吧。” 他话语虽硬,心中却是扑腾乱跳。若这一招唬不住候子非三人,今日自己这条命就准没了。 他有些后悔,后悔不该管这闲事,自己若为此丧命,岂不是太不值得? 候子非三人却是真给唬住了。 好厉害的剑法!分不清招势来路,若让这一串串的剑圈落在脖子上,这人头还会有么? 两个汉子摸着脖子,看着候子非,等待命令。 候子非心想:看他剑执势,咱三人决不是他的对手,与其被他杀死,倒不如留下性命,也好向帮主禀告。 主意拿定,候子非垂下手中钢刀,抱拳于怀道:“请问阁下的称呼,咱们回去向帮主也好有个交待。” 丁不一眉毛一挑:“听清楚,本爷生死判官又叫冷血无情刽子手,职业是专杀人,找人杀。” 简短的自我介绍,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令人人耳心惊。 “当!”一汉子的钢刀被吓的坠落在地。 “走!”候子非带着两名汉子急匆匆地走了。 候于非急于逃命,也急于回帮堂,向帮主报告出现的这位可伯的敌人。 丁不一暗吁一口气,扔掉手中的找剑,在那人的身旁蹲下身来。此时,他才看清那人的脸。 那人是个中年人,一身商客打扮,浑身的衣服已被撕裂,连内裤都撕破了,显然侯子非等人已对他进行了彻底的搜查。 他遍体伤痕,浑身是血。 “你是谁?”丁不一问。 中年人扁了扁嘴,吃力地道:“我想……请公子替我办……一件事。” 丁不一嘴巴一翘。自已这时侯,还有心思和时间替别人办事? 于是,他播播头道:“对不起,恕在下不能相助。” 中年人努力睁大双眼:“你害……怕青龙帮?” 丁不一盯着他道:“我若害怕青龙帮就不会来救了。” 中年人咬紧牙:“你为件么要救我?” 丁不一哑了声,片刻,才道:“我也不知道。” 在年人楞了楞,拼力撑起上身:“救人救到底,请……” 丁不一站起身:“我不能答应你的,你赶快离开这里,去找别人帮忙吧。” “我下腹中了一刀,已不……行了,请你务必……”那人还在乞求。 丁不一转身就走。不了救中年人,已得罪了青龙帮,要是再揽上什么麻烦,就更无法脱身了,还能找什么六邪,学什么剑? “朋友!”中年人突地大声一喝, 丁不一闻声有异,便倏然转回身。 浑身是血,刚才连话还说不出口的中年人已然站起,手中握着汉子扔在地上的那把钢刀,目光炯炯地望着丁不一。 丁不一惊呆了。这中年人想干什么? 中年人瞧着丁不一道:“请你将这件东西送到淮安柳荫园,亲手交给宋良安。” “宋良安?”了不一不禁惊呼出口。 淮安柳荫园园主宋良安是爹爹生前折好友,两人经常交换花种,丁不一还管叫宋良安做干爹。 中年人要送东西给宋良安?丁不一正想问话。 中年人晃了晃身子,大声道:“请你放心,这东西不是青龙帮的,你一定是要替我送到,否则,我不仅会死不瞑目,死后变成厉鬼也饶不了你了。” 丁不一心念一转,厉声道:“你想吓唬我,强人所难么?” 中年人不再说话,却将手中的刀猛克插入自己的胃部。 丁不一吓的大叫道:“你要干什么?” 中年人右手钢刀一统,身上绞出一个大洞,血肉模糊,左手探入洞内,摸出一物,捏在手中:“东西在……这……请过来……” 丁不一吓傻了眼,哪里还敢走近前去? 中年人伸出淋淋的左手,右手钢刀撑地,跪在地上,嘴唇窃动着已发不出声音,两眼用灼亮的眼光勾勾地盯着丁不一。 丁不一进出一声大喝:“我答应你。” 冲着宋良安是干爹的份上,冲着中年人这赴死的表现,他不能不答应中年人临死前的这一要求。 中年人蓦然一笑。眸光迅速黯淡,身子往前一扑,寂然不动,已经断气。 丁不一走到中年人身旁。 中年人伸出的左手掌心中搁着一颗浸满着鲜血的血丸。 丁不一拎起血丸,揩去鲜血,原来是一颗小小的蜡丸子。 中年人如此舍命保护这颗蜡丸子,可见这蜡丸里面,一定藏有什么惊人的秘密。 丁不一猜不着,也无须去猜,蜡丸里的秘密与他无关。他只须将蜡丸送到淮安柳荫园就行了丁不一将蜡丸收入怀中。 抬起地上的剑,就在林掏了个坑,中年入掩埋起来。中年人舍命完成使命的决心,使丁不一大为感叹,同时,也增加了他寻李老信当年就是江湖上的人物,这七邪兄弟的姓名,他自然会知道,只是…… 丁不一触动心思,胸中疑云翻滚。 金面佛说自己还要向六人学剑,如果爹爹真是天邪丁不伟,那么剩下的该只有五人了,怎么还会是六人? 难道爹爹不是天老邪? 难道爹爹还没有死? 余小二瞪起小眼续道:“这七邪中唯有天邪是单胜,其余的六邪都是复姓,这事可有些儿古怪。” 丁不一沉:“我想不透,既然爹爹是被人所害,当作天邪丁不伟屈斩法场,这事与天邪丁不伟有关,爹爹为什么还要我向七邪学剑?怎么说,此呈也不合情理。” 余小二皱起眉头道:“这天邪丁不伟,与你爹丁世伟只有一字之差,这不是天下的巧事么?所以有人借此巧事来陷害你爹。 金面佛是你爹爹的朋友,也是七邪的朋友,这也是天下的巧事,所以这巧事就让你撞上了。你爹拜托金面佛,金面佛拜托七邪,七邪又念你爹为天邪屈死,你爹为完成志愿,金面佛为欠你爹的人情,七邪为金面佛的面子,总而言之……” 丁不一沉声道:“总而言之是弄不清楚!” 余小二呶起小嘴:“只要能长出指证你爹爹的人,事情就会真相大白。” 丁不一若笑道:“只要能找出指证你爹爹的人,事情就会真相大自。” 丁不一若笑道:“谈何容易?爹爹生前都不肯告诉我他是谁,我上哪儿去找?”余小二亮眼闪炮道:“去找衙门陆七,他一定知道。” 丁不一抨然一动。这主意不错!若能找到陆七,也许能弄清其中奥妙。 丁不一心思已定,则问道:“你要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余小二神气地晃晃头:“有人给大哥送东西来了。” 丁不一诧异地道:“送东西给我?谁?‘你别急着问。先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再说,’余小二故意卖弄关于地说着,从宽大的衣袖里缓缓取出一物。 丁不一身子一颤,似同有道电流袭过。 余小二手中执着的是一柄缀着五彩丝带的折扇。 拿来!丁不一一把夺过折扇,刷地展开。 暖风拂面,香气扑鼻,一座桃花园呈现在眼前,扇面右下角‘扬州十里坡桃花园’的印鉴,清晰可见。 翻过扇面,一张赌桌,桌子九只睹碗宛若在跳动。 桃花扇,这就是那把表示他桃花园少主高贵身份的桃花扇! 丁不一霍地站起,眼光向四处张望:‘小贞在哪里?她在哪里?’这柄桃花扇在小贞拐走包袱时带走了,此刻,桃花扇失而复回,小贞也该是回来了。 余小二摇摇头道:‘小有本不没来过。’ 丁不一抖着手中的折扇:‘那这把扇子哪来的?’余小二道:‘是昨天夜里一个马车夫送来的。’丁不一微震道:‘马车夫?’ ‘是啊。’余小二道,‘一个黑古溜秋的马车夫进店来找我,交给泼一个人条纸包,说是转交给你的,他说完话就走了,我本来是不想打开看的,后来恐怕有人谋害大哥,所以就代大哥拆开了。 这长条纸包,包了一层又一层,开始我还当是金条,后来觉得不对,金条很重折,怎么会这么轻?待打开一看,原来是这柄管看不管用的扇子。’丁不一沉声道:‘那车夫没留下话?’ 余小二晃着头:‘没有。’ 丁不一又道:‘你没退出去问话?’ ‘哎呀,大哥,’余小二拍着手道,待我知道这是那柄桃花扇时,那马车夫早就走了半个时辰了,我还能追上去问话?” 丁不一突地抓着们小二胸衣,厉声道:“你骗我?” 余小二刚着嘴:“我没骗你。” 丁不一眼中放出馏馏光亮:“你骗我!” “我没骗你!”余小二身子像蛇一样一扭,从丁不一手中滑出,退到床边。 丁不一手中只拎着余小老一辈的上衣。他摇着上衣道:“她会回来的。她肯送折扇给我,就一定来过,你在骗人!” 余小二光上着上身,跳到床沿上,伸着脖子嚷道:“我若骗哆是这个,这辈子绝于绝孙!” 这是余小二从不肯诅的咒,看来是顶真的了。 丁不一默默地跳下床。走到他的身旁,低声道:“你还想着她?” 丁不一沉思片刻,默然地上点点头。他无法否认自己没想她。尽管他有人了白如水,又结识了苏小玉,但他知道自己仍在暗中时刻想念着这个拐走了自己全部家财的丫头。 感情的事无法理喻,也无法解释。 余小二靠近他的身子,柔声道:“我想大再说的没错,他一定会回来的。” “谢谢你。”丁不一将上衣披到余小二身上,轻叹口气,复又坐下。 余小二穿上衣,一屁股坐到板凳上,眼中滚下两串泪水。 “你哭什么?”丁不一问。 余小二伤心地抽动着双肩:“我在想小雯和苏小玉姑娘是平安?” 丁不一道:“我想是没事的。咱们一到宝应该就将她俩接出来。” 余小二翘着嘴唇:“咱们店的钱都不够了,哪还有银子去赎她们?除非咱们……” 丁不一截住他的话道:“你别给我出馊主意。大哥的原则是漂赌可以,偷抢可不行。” 余小二翻翻眼珠子:“我没说偷抢呀,我的意思是,劝说她俩悄悄地跟我们。昭,这话怎么说?” “私奔。” “对啦,就是私奔!” “我说接她俩出来也就本是这个意思。” “哈!”余小二蹦踏到板凳上,“带她俩去找六邪学剑。” “不行。”丁不一摇摇头。“带着她俩去学剑,不知六邪能否留她们,再说要是遇上东厂的人,岂不是害了她俩?” 余小二哭丧着脸:“你说该怎么办?” 丁不一胸有成竹地道:“岳庙金面佛的话提醒了我,我们可以要她俩先到洞庭湖水乡住下,待我们学完剑后再去接她们!” 余小二顿开笑脸:“太好了,这样一来,小爷就用不着害怕姓袁的用小雯来逼我了。” 丁不一问道:“你还有第三件事……” “哦”余小地地急忙抢着道:“天亮前,有两个背着包袱的丫头一以店里给你送信,说是有人在双沟镇三生药店里等我们。” “三生药店?原来你也不知三生药店,我还以为是你的熟人在那儿呢。” “是她,一定是她!”丁不一突然激动地道。 “是谁呀?”余小二问。 “小贞!丁不一红光满面,她先送扇,后送地址,一定是她在三生药店等我们。” “这……”余小二似信非信。 “走,咱们马上去双沟镇!”丁不一转身就去拿床头上的包袱。 “哎。”余小二凑过去。“若是小贞,你打算要小贞还是苏小玉?” 丁不一将包袱搭上肩头,兴奋地挥挥手:“我两个都要! 走!” 日当中午。 蓝色的苍穹,镶嵌着朵朵白云。 带着一股凉爽而略有寒意的秋风,阵阵吹过。 路旁几簇盛开在枯草丛中的野菊,给这个残蝉声断的季节平添了几分别个风味的腕力。 丁不一和余小二翻过野坡小道,从镇后街口进入了双沟镇。 余小二走到路旁的一个烧饼摊担前,买了两个烧饼,顺便问道:“借问三生药店怎么走?” 摊主努嘴:“往左拐,再上正东街就是:接着有招牌,很好找的。” “谢啦。”余小二举着烧饼,蹦跳着回到丁不一身旁,递上一只烧饼,轻声道:“当心,身后有狗。” “有狗?”丁不一正欲回头。 “别回头!”余小二压低声道,“是袁骏星那四条狗。” 丁不一沉起脸。那四个恶狗又盯上来了! “怎么办?”丁不一问。处理这种事,他还远不及余小二有经验。 余小二边啃着烧饼,边轻声道:“你在前面往左强,再正东街去找三生药店。” “你呢?”丁不一关切地问。 “我先将他们引开,然后再来药店会你们。” “当心点。” “没问题。对付这几条小狗,我还行。”余小二挥了挥捏着烧饼的手,“前面有辆轿子来了。你待轿子到身旁时,就跟在轿子后面转入左巷口,记住,行动要快。” 说话间,轿子已到身旁,丁不一隐入轿后,余小二晃着烧饼,折上右巷口。 一入巷口,余小二便撒腿就跑,跑不出二十丈,他停住了脚步。 真是倒霉透顶,这是一条死巷子! 身后传来阴森森的冷笑。 他心里直发,听得出来是袁骏星在笑。 蓦然转身,咧嘴呵呵一笑道:“唷,我说是谁?原来是袁二爷。” “哼!”袁骏星冷脸冷眼,冷声“你跑不掉的。” 余小二瞪圆了小眼:“谁说我要跑?我为什么要跑?我们不是一直合作得很好吗?” 袁骏星嘿嘿笑道:“不错,我们的确合作得很好。” 余小二拍着手道:“当然罗,要不是我从丁不一手中骗过印牌,你还能将印牌要回去吗那印牌早就随着丁不一掉进湖水里了。” “谢谢”。袁骏星脸比僵尸还白,“要不是你在山路上留下的血迹,我们也许还找不到独孤双钓。” 余小二只觉背脊梁冒过一风冷气:“你们找到独孤双钓了?” 站在袁骏星身后的陈风林挥起独臂恶声道:“我们不仅找到了独孤双钓,而且已将他杀了。” 胡彪和胡汉接口道:“山助里的竹屋竹棚也烧了。” 余小二不觉咬紧了嘴唇,手指在颤抖。他极想拔出贴肉的短力,将这四条恶狗给宰了,替师傅报仇! 但,他没动,他知道自己的武功还不是这四人的对手,眼下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他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和强烈的报仇欲望。暗自发誓道:“我余小二日后若不独立核算了这几条恶狗替师傅报仇,誓不为人!” 袁骏星冷眼瞧着他道:“这一次我们合作得很好,我会向上司为你请功的,现在告诉我,你和丁不一到双沟镇来干什么?” 余小二沉声道:“会金面佛。” 金面佛对他和丁不一已经没有意义了。所以他信口将金面佛执了出来。 袁骏星徽微一怔,眨了眨眼问道:“在哪里会面?” 余小二没丝毫迟疑:“正四街和记茶庄。” 袁骏星道:“你若敢骗我,当心你的小雯喂蛇。” 余小二无奈地坐肩:“我怎么敢?” 袁骏星双手抱位肩:“我怎么敢?” 袁骏星双手拖住肩:“谅你也不敢。” 余小二姚起双眉:“我可以走了吗?”说着,就从袁骏星身旁跨过,走向巷口。 “臭小叫花子!”随着一声怒骂。陈风林,胡彪和胡汉三人拳脚交加挥向余小二。 “啊”余小二怪僻着。吃了几拳脚,口中喷着鲜血,跌滚到袁骏星身旁。 陈风林三人追上来还要打,袁骏星挥挥右臂咬牙道:“算啦,放他走。” 薛字红严命他不得伤害余小二的性命,他自不能伟命。 余小二乱舞着双手挣扎一阵,从地上爬起,揩去嘴边的鲜血,迈开八字步,冬冬冬地走了。 “呸!”陈风林恨声骂道:“小王八蛋还神气,我一定要宰了他和丁不一,报这断臂之仇。” 袁骏星厉声道:“记住,谁也不准作伤害他和丁不一的性命。这是上头的旨意。” 胡彪道:“衰大人,与其咱们这样跟踪他们,何不要余小二这小子每到一个寺方,给咱们留下个暗号。” 袁骏星尚未答话,胡汉道:“那小子滑头透顶,若是他给咱们乱划上几个暗号,门岂不就惨了。” 陈风林道:“谁知道这次他说的和记茶是不是真的?” 袁骏星刚走出两步,脸色倏变,双手抓住了裤头。 陈风林一旁问:“大人,怎么回事?” 这个小乞丐,袁骏星牙齿咬的格格直响。余小二趁他不注意,在挨打跌落他身旁时,用袖内的双刀划破他的腰囊,偷走了囊中全部银票,还割断他的腰扎带,幸喜东厂印牌,这次没放大腰囊中。 袁骏星自然不能在陈风林三人面丢了二档头的面子伸手把扎带打了个结,冷声道:“没事,走吧。” 陈风林三人知有异,也不澉多问,跟在袁骏星身后走出巷口。 袁骏星等人来到镇后街口侥饼摊前。 胡彪和胡汉上前“哗”地将烧饼摊掀翻。 摊主吓的两退打着哆嚎:“你们……要干什么?” 胡彪抓住摊主的胸衣,将摊主提起推按在街壁上。 摊主面如灰土,头额滚下汗珠:“你们是谁?” 未开口,先动手,杀个下马在威,这是锦衣卫办事的惯倒。 陈风林独臂将锦衣卫腰牌在摊主眼前一晃:“办案!刚才那买烧饼的小于问你什么了?” “哪个小子?”摊主问。 “妈的,装蒜!”砰,一拳击在摊主脸上,顿时溅开了血花,“就那买两个烧饼的白上衣小子。” “他问……三生药店怎……么走?”摊主哭着脸道。 “走。”袁骏星下令道:“去三生药店!” 第二十四章 三生药店 丁不一走进三生药店。 药柜前站着几个顾客,店伙计正忙着在捡药。 丁不一定到柜台前:“伙计……” 店伙计关也没拾:“请稍候。” 丁不一想再问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在柜旁的板凳上坐下。 目光扫过四周,正壁上接着“妙手回春,华伦再世,救世神医”等锦康,东西西侧,一壁是一幅山水墨画,一壁龙飞凤舞地写着“药堂”两个大字。 小贞会在这里约见自己?他心隐然一阵狂跳。 他对自己的反应,感到有些奇怪。好像是自己拐走了小贞的家财,不敢见小贞的面似的,真是怪事。 堂门外一阵旋风刮过,落叶,尘埃冲天而起,三生药店的招牌在风中“哐啷”发响。 倏然,触景生情。他想起了列宁主义应百毒帮的药店。想起了为自己而死的白如水。顿时心中充满了无限伤感。 他暗自昭然长叹。 此时,内堂的门帘掀开,掌柜的从内堂走出。 掌柜和顾客打过招呼之后,练出柜台,来到了不一身旁:“这位公子爷可是要捡药?” “哦是的。”丁不一忙站起身,从袖中掏出一张空纸递过去,压耳低声道:“我是来会人的。” 掌柜捏着空纸,打量了丁不一一眼:“就你一人?” 丁不一道:“还有一位小兄弟随后就到。” “公子贵姓。” “在下金沧海。” 掌柜抖抖手中纸大声道:“公子爷,你这药可不好捡,请随我到式主心来。” “谢掌柜。”丁不一撩起衣角,跟在了掌柜身后。 掌柜将丁不一引进内掌,指着左侧的一间小房道:“你要会的人就在里面,你去吧,我还要去恭那位小兄弟。” 掌柜将空纸递给过丁不一,转向匆匆走了。 丁不一定到小房门而立,那窕窈的身姿,绝代的风华,既像着花裙的小贞,又像庄重搁雅的苏小玉。 “你……我来了。”他不知该如何转过身来,一双噙着泪水的阵了勾勾地望着他。 他全身一阵抽搐,颤抖的嘴唇里吐出一声惊呼“水姐姐……是你!” 约他在此相会的不是小贞,而那位他认为已经死去了的白如水。 白如水还没有死! 白如水那双明媚动人的眼眸中,饱含着无限的深情和思念。 百化堂卧室的一幕,在他眼前闪过。 他向她跨出一大步,张开双臂,眼中闪烁着灼灼的火焰:“如水!” 她像小鸟似的飞入他的怀中,他紧搂住“不一!” 生离死别,复又重逢。一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悦,夺不下翻涌的热情。 热吻像雨点一样,落在白如水的额间上落在她的眼睛上,醉人的得盯涡上,火烫烫的樱唇上……她发出幸福的呻吟声,热烈地回吻着,拼命的吸吮。 两人胶,肉体与心灵仿佛都融合成了一体。 狂热的吻之后,她软绵绵的靠的他与怀中,梦呓般的地道:“你还记得我?” 他紧紧地抱着她,嘴唇贴在她脸腮上:“当然记得!” “你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我”?她喃喃道。 “不会的,我这一辈子下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他此此刻充满着真情,说的却也是实话。 “我相信你”她抬起头来,晶亮的明眸含泪倾诉他尚且不能了解的柔情。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这话,也无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只是被她的真情所感受,紧搂着她,低喃道:“我永远都会真心待你。” 她笑了,会心的笑,却又是笑自己傻,笑自己迂,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苏小玉的事。 “大哥!”一声高呼,珠帘晃动,余小二闯进房来。 丁不一和白如水侯即分开。 余小二惊悟地瞪圆双眼:“白帮主……你没死?” “你怎么会没死?不是明明已经死了么?” 丁不唬起脸:“吉人自有天相。水姐姐明明还活着,你别尽说不吉利的话。” 余小二伸了一下舌头:“白帮主休见怪,我不是有心的。” 白如水芜尔一笑:“我不在乎,不人你的,不过,现在百毒帮已经解散了,我已不再是什么白帮主,你就也叫我水姐姐吧。” 余小二一个纵步窜到白如水身旁:“水姐姐真好,宽宏大量,不计小人之过。哎,水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如水浅笑道:“请二位公子坐下来说话。” 房中有张小桌,桌上沏着香茶。 三人沿桌坐下。 白如水将自己如何在秘道中逃生,如何借尸哄骗东厂杀手,先到宝座后到双沟疗伤的事说了一遍。 丁不一接着将自己和余小二如何到宝座药店寻找自如水,后到老子山找到独孤双钓学剑的事,都告诉了白如水。 但,他瞒了万花搂暖春阁苏小玉一事,他不是存隐瞒而是不敢说出,唯恐与白如水闹翻,而失去这位真心爱着自己的姑娘。 未了余小二挥袖拍桌将自己在小巷里大战袁骏星和三个锦衣卫的事,手舞足蹈地讲叙了一番。 房内的气氛顿时的紧张而滞重。 独孤双钓的死,既引起了伤感,也引起了沉思。 袁骏星为什么要杀独孤双钓? 经验丰富的白如水找到了答案:“薛宇红和袁骏星是想利用你们找七邪学剑的机会,将七邪一一除掉。” 丁不一恍然道:“是不是七邪当年的子还不曾了结?” 白如水拾手掠掠秀发:“我看不是。据我所闻,七邪当到皇宫大内四库盗宝的一案,已由独脚怪捕关天英结案了,即使此案未结,也该收刑部捕头出面,东厂是不会管这种事的,而且也不该是出手就杀。” 丁不一深沉道:“看来其中定有缘故。” 房内气氛由紧张,又变的有几分微妙。 余小二吸起嘴唇道:“我看此事费猜,只有找到衙门的那个陆七,再找出指证丁园主的人,就一定能得知其中奥妙。” “此话不错。”白如水道,白如水道,“不过,我已在扬州查过,那陆七早就不在衙门里了。” “哦。”丁不一轻哦一声,这事可真有些古怪。 白如水明睁一转,道:“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在这三生药店里?” “噢!”余小二站起身道,不是你叫两个背包袱的丫头,到老子山镇老子店给我们送信,说你在这药店等我们的吗? 白如水睁光一闪:“我没有派过什么丫头给你们送信。” 丁不一凝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如水道:“昨天清晨有一个自称是老子山来的渔夫给我捎来一个口信,说你二人在老子山已学完剑法,今日将来这里会我。” “那人会是谁?”余小二尖声问。 “我想不出他会是谁。”白如水摇摇头。 丁不一思潮翻涌。 是金面佛? 是小贞? 是七邪中的一人? 是未死去的爹爹? 不,都不可能。 微妙的气氛中又增添了几分神秘。 此时,珠空挑开,掌柜匆匆走人。 白如水脸色徽变:“出什么事了?” 掌柜道:“店!外发现了东厂鹰犬。” “妈的!”余小二恨声骂道:“狗杂种又目丁上来了。” 自如水点点头道:“照常营业,叫大家不要慌,留点神就是。” “是”,掌柜座声退出。 这三生药店,是百毒帮最后一个尚未撤除的据点。 “水姐姐。”丁不一起身道,“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袁骏星不过是想利用我找到其余的六邪,因此目前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让我和余小二将他引开吧。” 他已连累了百花掌,不想再连累这三生药店。 自如水想了想道:“这样也好,你们先到宝座,我将这里事处理好后,马上到宝座来找你们。” 丁不一心弦一震。白如水怎么知道自己要去宝座? 白如水似乎猜了他的心思,盯着他:“难道你不打算去宝座?” “是,是的。”余小二急忙答道,“我闪是准备宝座万…… 哎唷!” 丁不一在余小二脚背上狠探一脚。 白如不抿唇微笑道:“你不用踩他的脚,我知道你们要去万花楼暖春阁替苏小玉和小雯赎身。” 丁不二红通脸,木然地站着,哑口无言。水姐姐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他还能什么话好说? “嗯,水姐姐千万别误会。”余小二舞着手道,“大哥并不是这个意思。这只是我的意思,大哥其实是那么个意思……” 白如水摆摆玉腕:“你也不用解释了,你们的事,我全都知道。” 丁不一咬咬嘴唇:“水姐姐……” 白如水从衣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截住了不一的话:“这是替苏小玉和小雯赎身的三万两银票,你拿去吧。” “我……”丁不一缩着手,这银票可不好意思拿。 “谢谢水姐姐。”余小二急忙趋前一步,抓过银票,满面是笑。 他刚才点过来袁骏星的银票不到一千两,正在为赎金发愁,这下,小委可有得救了白如水一双明睁盯着丁不一道:“人无情不立。男人对女人要讲信用。你答应一个月后去赎她,现在怎能因我死而复生,就自违诺言?” “可是——”丁不一支吾着,不知如何解释。 “不用可是了。”白如水道,“我知道你喜欢苏小玉,我见过她,她确是个才貌双全的绝色女子,任何男人见到她都会倾心的。” 丁不一没再出声解释,他没法承认自己不喜欢苏小玉。 白如水微笑着道:“我将苏小玉和小雯赎出来后,我就带她的去洞庭湖水乡。我会好好保护她们,直到你学完七邪剑归来。” “水姐姐!”丁不一情不自禁地抓起白如水的双手。 余小二嘿嘿地笑着退向门外道:“你们聊聊,我去外面看……看情况。”自从和小雯接过吻后,余小二已懂事多了! 余小二刚退出门外,丁不一和白如水便紧紧拥抱在一起。 丁不一吻着她的香唇:“水姐姐,委曲你了。” 白如水睁着一双梦幻的眸子,柔声道:“这是我由甘情愿的,如果苏小玉愿意,我就和她一起伺候你一辈子。” “你拿定主意了。” “今生今世众不变。” “我们在水乡盖上一栋楼房,不,两栋,再修造一座桃花园……” “嗯,我还要一座百花园!” 两人相互搂抱,沉湎在光彩夺目的撞撮中,忘记了眼前的困难和危险。 良久,白如水回到现实中,挣脱出丁不一的怀抱:“你们该走了。” “是的,该走了。”丁不一心神恍惚。 “宝应见。”白如水道。 “我怎么找你?”丁不一问。 “我会来找你的。”白如水眸子中的火焰还未熄灭。 “水姐姐!”丁不一再次张臂将她抱住。这位花花公子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原来竟是个如此多情的男人! “喂。”门外传来余小二的轻呼声,“亲热够了没有?该动身了待那些鹰犬恶狗冲进店来,就麻烦了。” 白如水推开丁不一。正色道:“你快走吧。” 丁不一深沉地看她一眼,转身走出了房外。 自如水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面,眼中泪水簌簌落下。 这位自幼饱受痛苦折磨。自认坚强,冷园的原百毒帮帮主,今天才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个感情脆弱的微弱女子。 丁不一和余小二拎着两串药包,出了三生药店。 他俩绕过镇口,折上东向的大路。 远处,袁骏星等人悄悄跟着。 这两小子要去哪儿?袁骏星两道吊眉攒到了一起。 袁骏星既伯遭他俩戏弄,又不敢冒失上前,因薛宇红严令不准惊动丁不一。以免丁不一因害怕,而放弃寻找其余的六邪,破坏了马公公的整个行动计划。 他只得忍气吞声地在后面跟着,暗自不停地骂着:“臭小子!鬼差使!” 丁不一和余小二因已知对方企图。知道目前尚未有危险,所以一反常态,大大方方地在大路上悠悠走着,观赏着红枫秋景。 余小二对丁不一一下子能泡上两个绝色美人,大为赞赏,一路上是赞口不绝。 丁不一沉浸在幸福的喜悦之中。赎出苏小玉,日后让苏小玉和白如水共同伺候自己,这对苏小玉这位烟花女子来说,肯定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 高兴之余,他忘记了肩上的重任和心中团团的谜团。竟然哼起了小调。 小调声中,余小二又蹦出个问题:“要是小贞日后也来找你,你怎么办?” 丁不一猛然一楞,随即笑道:“她要真来,我就三个一起要!” 交过替苏小玉和小雯赎身的银票,丁不一背手登上了暖春阁。 余小二迫不及待地一头钻进了小雯在阁前的小房。 丁不一站在阁门前。 阁楼单叶的窗靡里传了苏小玉委婉而带凄凉的歌声:桃花谢了春红。 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 留人碎, 内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不一背手而立,良久未动,脸上的喜悦变成了阴沉。 歌词中的“林花”改成了“桃花”,这是什么意思? 歌声凝绝,琴音中止,响起了一个沉静悦耳的声音:“你来了么?” “是的。”不知为什么,他感觉有些惶恐不安。 “请进,”平静地声音,听不出丝毫的激动。 丁不一推门而入。 阁房内弥漫着浓重的檀香香气,八窍炉中香烟轻易。 苏小玉盘坐窗下竹榻,手按琴弦,身着一套白色素衣裙,在清冷的灯光下俏丽淡雅得如一朵白兰花。 丁不一突感伦促,搓手在房中站着,不知所措。 “请坐。”苏小玉柔声道:但没侧脸,也没回头。 房中小桌上沏着一壶香茶,茶盅中的茶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已有准备。 丁不一桌旁坐下,心一阵骤然跳动,他扁扁嘴,正准备开口说话。 苏小玉又道:“小奴为金公子弹唱一曲。” 那冷冰的声音和金公子的称呼,使丁不一心中顿感寒意,这是怎么回事? 琴声悠悠而起,一曲《踏莎行》从苏小玉口中婉婉吐出。 雾失楼台,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苏小玉借用秦观《踏莎行》一词中的所见所闻的难堪境,唱出自己失意的心情和孤独的苦闷。 她已经知道了白如水死而复生的事,自伤情感,隐约婉转,从歌琴中透出。 在苏小玉的歌琴声中,丁不一听到了她幽远的意境和触人肺腑的音响。 他心中感到焦灼,手心渗出一层汗。 如何才能向她解释清楚自己的心清? 歌辕琴断,暖春阁陷入一片沉寂。 只有窗外的月光,还在歌弦中颤栗。 丁不一沉默着,如坐针毡。 “白姑娘,她还活着?”苏小玉缓缓转过身来,一双略带伤感的迷人的眸子瞧着丁不一。 丁不一点点头,直盯着她似无底深渊明眸。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苏小玉走到桌旁,端起茶盅,“小奴敬你一盅。” “小玉。”丁不一捂住茶盅,“你听我说,这事……” “金公子”。苏小玉截口道,“白姑娘既然还活着,你为什么不要来替我赎身?” 丁不一支吾了一下,借用白如水的话道:“人无情不立。 男人对女人更要讲信用,我答应一个月后来赎你。怎能自毁诺言?” 苏小玉声音凄婉,脸冷若寒冰:“你就是为了守诺言,才来替我赎身?” “不,不,”丁不一自知失言,急忙道:“我是因为……喜欢你,真心的喜欢你。” 苏小玉平静地道:“你喜欢白姑娘吗?” 丁不一眸光陡亮,毅然道:“喜欢,你和白姑娘,我都喜欢。” 他供认不讳,这是他花花公予的特有风和气派。苏小玉不以为然:“一个男人能同时喜欢两个女人吗?” “能,为什么不能?”丁不一道,“我就是真心的同时喜欢你们两个。” 苏小玉凄然一笑:“但是两个女人能同时接受一个男人的爱吗?” “当然也能。”丁不一道,“白姑娘就表示愿意和依一起嫁给我,为我赎身的银子也是她给我的。她说赎出你之后,就与你和小雯一同去洞庭湖水乡……” 苏小五眸子似星光闪烁不耀夺目:“白姑娘做得对,我做不到,我不能爱一个另一个女人爱着的男人。我不能和另一个女人同时分享一个男人的爱!” “小玉!” “你不用多说什么,我是决不会跟你走的。” “可我已经替赎了身。” “我已告诉了巫三娘,在你离开万花楼的时候,她会将赎身的银子退给你的。” “小玉。”丁不一叹口气道,“这里是烟花楼,这种地方不该是你呆的地方,你可以不嫁给我,但至少可以随我离开这个地方,去过自由安定的生活。” 苏小玉浅笑道:“荷花出污泥而不染,有认风尘薄者,也有认侠女出风尘者,凡事由人由命,由天。” 她校颜虽然带笑。便声音却带点幽怨,也有点悲凄。 丁不一眉锋一皱,却又无可奈何。没想到苏小玉的心性居然如此高傲,心中不觉顿生几分敬意。 他想了想道:“苏姑娘已经拿走主意了?” “不错。”苏小玉柔和动听的声音中体现出不可动摇的决心,“如果小雯愿意,请你和余小二将她带走吧。” 丁不一点头道:“一定”。话音顿了顿,又道,“希望你能改变主意。” “不会的。”苏小玉眸子中闪着异采,“我要将心中的爱人化有形为形,天天为他抚琴吟歌,长相顾守。” 她的话褐镀锦有力的鼓点,击在他的心坎上,使他热血奔流,使他感到惶恐羞惭,浑身冒汗。 但,他不能强逼她改变志愿跟他走,也不能背信弃义地背叛白如水,只能是对他她到内疚。 他从衣袍内取出那柄桃花扇,递了过去:“苏姑娘既然不愿离开暖春阁,在下也不能勉强,这柄扇子就送给苏姑娘留个纪念吧。” 苏小玉接过桃花扇候然展开,扇上桃花蓦然盛开,阵阵暖春,中人如醉。 她轻抖扇叶,低声吟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丁不一心中凄然,亦然,跟吟道:“临风空忆桃花面,街沟枉到人间。” 两厢脉脉之情,尽在诗句,眸光之中。 丁不一骤然心动。 如此红粉知已,天下难觅,日后定要将好救出风尘,娶为妻子! 只要苏小玉肯收下这柄桃花扇,日后便不有破镜重圆的希望。 苏小玉轻道一声:“好扇。”随即收拢扇子搁到一旁,启齿含笑,“谢金公子。” 丁不一忙拱手,准备说句留有退路的话,此时,却见苏小玉从衣裙内又取出一袖折扇来。 苏小玉将折扇递给丁不一道:“我也送你一扇,你我之间就算两下扯平,谁也不欠谁的情。” 丁不一不觉悟然。 良久,丁不一折开折扇,一股淡淡的梅花清香扑鼻而入,一座盛开梅花的花园呈现在丁不一眼前。 使丁不一更为吃惊的是梅花园右下角的一个与桃花园极相似的印章,上印有:“山东曹庄十里坡梅花园。” 丁不一抖着梅花扇问道:“这是谁的扇子?” 苏小玉盯着他缓缓吐出四个宇:“慕容久酒。” 七邪中的五弟梅邪慕容久酒! 丁不一张大着嘴,半晌才对苏不玉吐出一句话:“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苏小玉道:“公子夸奖。其实这也没什以,慕容久酒是个酒中豪客,当年曾是我娘的好友,二十年前因一村庄官案突然消声匿迹,两年前他来暖春阁执着娘的一条手帕来见我,与我畅谈了一夜娘的往事。临走时送了这把折扇给我。当时我也并末在意,只因是娘的好友,所以这把折扇,我便一直保留下来。”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世上真有如此的巧事! 丁不一望着手中的梅花扇,心中暗自庆幸。 苏小玉鸳啼般的声音又悠悠响起:“当我知道你在寻找除独孤双钓这外的六邪时,我猛然想起了慕容久酒,如果没错,我想他就是你要寻找的梅邪。” 丁不一诧异地:“你怎么知道我在寻找六邪?” 苏小玉烁着眸光:“难道不是你派人叫我帮你寻找六邪?” 丁不一瞪傻了眼。 苏小玉道:“几天前有一个自犯法从老子山来的渔夫,执着这柄桃花园来见我,他告诉我白姑娘未死的事,又说你马上会来宝座替我赎身,同时还请我设法打听六邪的消息,看样子他似乎知道我娘当年与慕容久酒的交情。” 丁不一痛苦地浸淫在谜切的死结里,这人是谁,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小玉体谅到了他心中的痛苦,于是柔声道:“今日分别,不知何日再能重逢,待我再为公子抚琴一曲。” 琴声易畏再起,音韵绕梁飘出。 时间悄然流逝。 天色已经放亮。灰色的天空波光闪动,点点曙光出现在云层的缝隙里。 又是一个新的开始,然而丁不一却陷入了更深的迷雾之中,窗外,响起了万花棍报晓鸡的长啼。刹时雄鸡长鸣声,此起彼落。 “天亮了。”苏小玉凝住琴弦,“你该走了。” “是的,天亮了,我该走了。”丁不一凝视着天空,其神情与在三生药店和白如水分手时一样痴果,但心情却迥然不同。 在三生药店时,他心中充斥着爱和喜悦,此刻却是遗憾和痛苦。 窗外隐隐传来小雯和余小二的哭泣声。 可以想象得到小雯所作出的决定,和此时他们难舍难分的情景。 丁不一转地脸,灼亮亮的眸子瞧着她道:“咱们还能见面吗?”苏小玉沉吟片刻,道:“有缘便能见面。” 有缘能面!她交没有完全拒绝自己。 丁不一眼中闪烁出喜悦和希望之光,就像天空透出的曙光一样。 第二十五章 青龙帮杀手 通向淮安的大路旁,一家小酒店。 丁不一和余小二要了一壶酒和几道茶,正在吃喝。 白如水怕引起袁骏星等人的注意,已派人送来口信,约定在淮安柳荫园相会。 余不二自从离开暖春阁后,仿佛又变丁一个人,一路上不太说话,老是低着头红着脸在想事,时不时地傻乎乎地笑着,好像是中了邪似的。 丁不一则是心事重重,满脸忧郁,也很少说话。 此刻,两人正在喝闷酒。一杯酒,一口菜,各人犹自吃喝,谁理谁。 突然,余小二抬起头。“噗嗤”一笑,一口酒菜随着笑声喷了出来,溅了丁不一一身。 丁不一瞪起眼,将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磕:“你小子得了疯病!笑,这有什么好笑?” “嘿嘿,”余小二笑道,“大哥,对不起,请多包涵。” “哎,”丁不一正色道,“这一路上,你不是红脸就是傻笑告诉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哥”,余小二红着脸道,“这事不好意思说的。” “唉”丁不一摇摇头,“咱们生死兄弟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话?” 余小二眨了眨眼:“好,那我就真说了。” “说吧。”丁不一挺直了身子,摆出大哥神气。 “那天在暖春阁……”余小二刚打开话匣子。 “哐当!”店门旁的桌子被撅翻了两张,一伙手执刀剑的强人闯进店来。 “糟糕!”丁不一低声叫道。 余小二膘了那伙强人一眼:“不干咱们的事,别理他们,咱们继续说话。那天……” 丁不一截住他的庆道:“这伙人是冲着我来的。” “哦!”余小二瞪起了小眼,“他们是什么人?” 丁不一道:“就是我说的青龙帮的人。” 话音未了,有人高声叫道:“在那儿,就是他!” “乒乒乓乓”一阵桌椅倒地,杯碗碎裂声。那伙强人直朝丁不一奔来。 余小二悄声道:“大哥,稍时你从窗户逃走,小弟断后,咱们前面林中见。” “这……”丁不一还想说话,那伙强人已抢至桌前,将两人围住。 丁不一认识其中的三人,那是在老子山镇外小树林中,追杀中年商窖的青龙帮青堂弟子候子非和他的两名手下。 候子非指着丁不一道:“二爷,就是这小子!” 被候子非称为二爷的人,年约四旬,身材魁梧,浓眉大眼,满脸扎鬓,面含冷笑,神色十分幅傲。 此时,店老板带着两个伙计,执着棍棒从内堂奔出。 “阴个吃了豹子胆的,竟敢……”店老板见到二爷,声音立即变低变小,手中的棍棒软绵绵地垂了下来,“原来是候二爷!小的不知二爷驾到有……失远迎,望乞丐罪。” “滚!”候二爷嘴里吐出冷冰冰的一个字。 “是,是”店老板躬身往后退,同时朝伙计吼道,“二爷叫滚,还不快滚!” 店老板领着伙计退入内堂。堂中的顾客早巳感觉到了这酷厉的森寒,已都悄然溜走。 候二爷打量着丁不一,沉声道:“你小子好大的胆。” 丁不一冷然一笑,抓起桌上的酒壶凑到嘴边,眼光却膘了膘身后右侧的窗户,察看着退路。 候二爷徽微一怔,这小子如此沉得住气,难道真候子非说的那么厉害? 候子非道:“二爷,他就是生死判官,又叫冷血无情刽子手,职业是专多杀人,找人杀。” 候子非话音刚落,余小二呼地一脚踏在板凳上指着候二爷道:“你就是青龙拜的二龙间无头鸟候登天?” “放肆!”候子非厉声喝道:“咱二爷是九……头鸟,不是无头鸟!”候登天摆摆手阻住候子非,冷声道:“你是谁?”余小二嘴辰一翘,拍拍胸膛道:“我也是二爷,是这位生死判官的弟弟,赏罚判官,又叫铁面无私小神刀,职业是专打人,找人打。” 候登天情知余小二在戏耍自己,不觉怒火陡起,喝声:“上!” “好!”丁不一猛然一声厉喝,抓起搁在桌上的长剑,拍桌而起,“本爷今日想杀人,也想找人杀,送命的来吧。” 候子非托地往后一跃,退出数张桌子远,其余的青龙帮弟子被丁不一的架势唬住,也往后退了数步。 丁不一借此机会,向余小二丢了上个眼色,身形一们,掠窗而出。 这小子要跑?候登天厉吼一声,身如飞燕,穿窗迫出,在飞逾过余小二身穷时,顺手“赏”了他一掌。 余小二被一股劲风逼得一个劲斗,栽跌在窗壁下。 原来这小子是个冒牌货! “臭小子敢唬你大爷!”候于非怪叫一声带着一群青龙帮弟子扑向余小二。 余小二就地一滚,双手粹然挥出,手中两抹光华忽隐忽现。 “哎呀呀!”堂中粹起一阵惊呼狂叫声。 候子非和五六名青龙帮弟子弯腰蹬着哇哇大叫,鲜血从他们的脚躁或是划裂的裤挡裤脚管里流了出来。 余小二一个翻滚,柔身钻过倒架在地上的桌缝隙,窜出店外。 候子非摸摸裤挡,裤内虽已内殷红但伤势并不重,只划破了一点皮肤。 他挥举起钢刀喝道:“迫,与我追!” 十们名青龙帮弟子踢开北子高声发喊。 余小二正顺着大路旁的草丛沟往南逃窜。他逃的方向与丁不一截然相反,意欲将这帮人远远引离丁不一。 余小二虽在老子山学了武功,但毕竟功底太差,哪能逃得过候于非这帮久经沙场的老手追击? 半盏余茶功夫,候子非已带人将余小二堵在了草丛沟旁的草坪上。 “围住他,别让这小子跑了!”候牛非有的挥着钢刀大叫,左手不时地摸摸裤挡。 余小二身子一蹲,双和交错一抖,寒芒闪烁,又有两名青龙帮弟子怪叫着退下阵来。 “当心,他手中有刀!”退下来的两名青龙帮弟子高声叫着。 此刻,候子非才发现余小二手中有两柄小刀。 “哩哩哩!”余小二身旋手动,刀光如同海中蛟龙时隐时现。 这就是独孤双钓看中余小二这双神偷的手,借以他的偷功指法,练习的“邪龙神刀。” 候子非沉声喝道:“青龙阵联手!” “砰!”十余名青龙帮弟子交叉换位,钢独斜搭,联面了青龙阵。 余小二刀法未到火候,又是初出茅芦,刚才能连伤候子非等人,已算是不错了。怎能抵挡得住青龙帮十余名高手的龙阵式? “上!”候子非发出命令。 “砰!”十余名青龙帮弟子齐声发喊,挥刀发动皿。 寒光灿闪的刀芒重重叠叠,如同刀山,从四面八方罩向余小二。 余小二乱了心神,想迎战,不知如何出手想逃走,刀山重影之中连条缝隙也没有。 他挥着手中的小刀,惶急地叫喊着:“别杀我!我已有老婆了,别杀……” 刀山罩落下来。 他垂下双手,闭目低哺着小雯的名字,等待着死神降临。 一声清啸在耳畔响起,一道匹练也似的银虹落入刀山之中,搅起一片点点银光。 当当当!刀被震散,有如波心荡月,散向四方。 “你没事么?”是白如水的声音。 “水姐姐!”余小二睁开眼,刹时,精神大振。 “还不快滚!百毒粉”空中漫起一团白雾。 “呀!”余小二转身一闪,双手左右一错,在一名反应较慢的青龙帮弟子身上划了两刀。 “让他们走吧。”白如水阻住还要追赶向前的余小二。 “哼。”余小二大声嚷着,“狗小子,小爷今日暂且饶过你们性命,”话音一顿低声道:“水组姐,你若迟来一步,小弟就没命了。” 白如水道:“我没料到青龙帮居然敢在这大路旁动手,是狗胆包天。” 说话间,空中白雾巳散去。 余小二看见自己手背上有几点白杨,不觉哇哇大叫道:“我沾上百毒粉了,不得了水姐姐,快快救命!” 白如水笑道:“这不是百毒粉,是面粉,我用来吓唬他们的。” “哦,那就好,谢天谢……”余小三突然顿住话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倒在五步之外的一名青龙帮弟子。 那是被他双刀砍倒的青龙帮弟子,小腹被刀交叉砍出了一个小洞,洞里血肉模糊,四溢的肚肠在蠕动。那青龙帮弟子瞪着惊恐万状的眼睛盯着余小二,四肢在抽搐,其惨状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自己手中这对小刀的战绩?余小二纸头看看手中的小刀刃身上殷红的血还在往下滴淌。 想不到独双钓师傅教给自己的邪龙神刀,居然有如此的威力!他感到震惊,也感到骇然。 白如水有过第一次杀人的机会,也有过如此的经历,因此,她能理解此时余小二心的心情。 她拍拍他的肩头道:“他已经死了,咱们走吧。” 余小二从震惊中醒来:“水姐姐,咱们赶快去救丁大哥,青龙帮的二龙头九头乌候登天正在追杀大哥。” 自如不眺望了一下远方道:“不用,他自会有人相助。咱们去前面的林子等候他吧。” 候登天追出小店后,在北向的大路旁将丁不一截住。 他是个极有经验的杀手,知道大自在路旁不宜动手,便不住地将相不一往路旁的小树林里逼。 丁不一迫于无奈,猛一扭身钻进了小树林,他在一路的逃跑中,发觉候登天的轻功和自己大致差不了许多,所以想借以小树林的掩护脱身。 他没料到,自己的这一着,恰恰落入候登天的圈套。 丁不一刚窜入小树林,候登天随后即到,一个轻跃,空中幻过一串身影,已将丁不一稳稳截住。 他的轻功要比丁不一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丁不一情知不妙,想要重返大路,已是来不及了,只得凝身站住,两眼直盯着候登天。 候登天凝视着丁不一,良久,沉声道:“我并不想为难你,把东西交出来,我饶你一条性命。” 丁不一故作不懂道:“东西?什么东西?” 候登天脸色微变:“你最好是不要装蒜。” 丁不一索头一装到底;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候登天抬手握住插在肩背上的长剑剑柄,冷冷地道:“你马上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 丁不一“嗖”地拔出一直捏在手中长剑,冷笑道:“二龙头只怕是心有余面力不足。”说着,剑锋一抖,勾起满目耀眼的剑圈。 他重施故技,想像吓候于非一样,吓退候登天。 但,这次这一招不灵了。眼下的候登天可不是候于非,也不是浪得虚名之人,而是货真价实的一流高手,他一眼便看出了不一此招剑式温洞百出。 “哈哈哈!”候登天进出一串冷笑:“我原以为会有一场搏杀,谁知竟遇上了一个卖唬宇膏药的无赖。” 丁不一怒火中烧,厉喝一声:“看剑!一串剑圈飞向候登天天。” 候登天纹丝不动。直到剑圈飞到胸前时,肩背上的长剑才跃然出鞘,口中同时绽出一声沉喝:“撒手!” 没有剑锋剑身的碰撞声,丁不一只觉握剑的右手合谷穴一麻,长剑“当”地应声坠地。 候登天再喝一声:“跪下!”剑尖倏地点中丁不一腿侧的“阳陵泉”穴。 丁不一只觉双腿酸软,身子不自觉地向下跪倒。 堂堂地桃花园少主怎能向人下跪?丁不一现在已不是那个八桥镇钻人家胯挡的窝囊废了。 他咬咬牙,仆身往前倒下,栽倒在枯草地上,险些没撞上候登天的剑锋。 “好小子,想装死?哼,在二爷的手中就是真想死,也没这么容易,”候登天剑尖抵住了丁不一背颈。 “要杀就动手吧。本爷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算英雄好汉!” 丁不一横下心,决心认命。 “将东西交出来。”候登天剑尖透出一分功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丁不一忍住背颈传来的刺痛,继续装聋作哑。 “很好!”候登天冷声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硬汉,今天我倒要看看,是你嘴硬,还是剑硬?” 在候登天逼审丁不一的时候,袁骏星和陈风林胡彪胡汉四人正在林外窥看。 胡彪伸长脖子探着看道:“袁大人,候登天已把那丁小子刺倒在地了。” “呀。”胡翟轻声惊呼道:“候登天举起剑要……杀他了。” 陈风林低声对仰面望着天空的袁骏星道:“咱们要不要出手救他?” 袁骏星僵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陈风林又道:“薛大人吩咐咱们不准伤害他性命……” 袁骏星冷冷地截住他的话:“咱们并没有违抗大挡头的命令,只要咱们不伤害他性命,别人要杀他,与咱们无关。” 陈风林垂下头:“大人言之有理。” 袁骏星冷冷一笑:“退到路上去。” 袁骏星带着陈网林撤出林外,退到大路旁,他巴不得候登天天一剑杀了丁不一,免得以后许多的麻烦。 他感觉到这份差事,并非像他想象的那么美。在老子山场表死独孤双钓时的那份得意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意识到了悄然逼近的危险,因而感到焦灼和不安,所以但愿能早早结果丁不一。 丁不一,丁不一,这个臭小子真后悔没在八桥镇一刀劈了他,否则哪人有今天这许多的麻烦? 袁骏星在大路旁焦急地等待着,心中充满了后悔。 林中,候登天搜遍了丁不一全身,但,没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他只知道那是一件稀世之宝,那宝物就在被杀的中年人身上,除此而外,他是一无所知。 中年人的尸体己在老子山镇外的小林中找到了,但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宝物,显在宝的已被人取走。 丁不一是最后一个见到中年人的人,而且还曾救过他,宝物应该一定在丁不一身上。 候登天瞪着眼,再次把剑勒到丁不一额上:“东西在哪里?” 丁不一干脆不予理睬。他先是认命,后是是意识到只要不将胯挡里的这颗蜡丸交出去,候登天就不会杀自己,因此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只有硬到底了。 “妈的,回答我的话,否则,我就杀了你!”候登天有些沉不住气了。 此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冷冰的声音:“放开他。” 谁敢用这种口气青龙帮的二龙头说话?候登天没有回头,却是没好乞丐喝道:“你是谁?” 仍是那个冷冰的难听的声音:“你没听我说吗?放开他。” 候登天霍然转过身,但剑仍勒住丁不一的脖子,一双秃鹰般的利眼盯着说话的人。 来人一只面罩将头带面全部遮住,除了那双阴沉得可怕的眼睛之外,连一根头发也看不到。 候登天心一颤,他已感受到来人是招一流的高手,可不是丁不一这种卖唬字膏药的小子。 他眨眨眼,沉声道:“如果你能告诉我,我要的东西在哪里,我就放了他。” 来人声音难听得使人心慌:“你要的东西在阎罗殿,你去拿吧。” 候登天脸色顿变,存心找碴的对头来了。 刷,倏登天长剑扬起空中,注视着对方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来人没动,没说话,也没拔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这种冷静,比疯狂更加可怕,候登天不禁一阵心跳。 “呀!”候登天狂吼一声,身子陡地像陀螺般急旋,重叠的剑芒闪出一圈孤环围在他身旁飞绕盘旋。 来人冷然傲立,两只阵子闪出逼人的光华。 候登天愈旋愈快。伏在地上的丁不一被股窒人的气浪罩住,几乎透不过气来。 顿时,候登天的旋转化为一股呼啸的龙卷风,卷向凝立如山的来人。 “看剑!”来人爆出一声春雷般的狂吼。 随着这声狂吼,剑气森的龙卷风中虹流激射,耀眼在目的寒光,轰然暴溅。 “当!”惊天动地一响。 候登天飞出十余丈,瞧着自己手中的半截断剑痴痴发楞。 来人右手执剑斜斜下垂,立在原地,上身未动,只是克脚平移了半步。 凭候登天在剑法在武林中也算佼使者了。一招见败,来人究竟是谁? 候登天惊疑犯傻之际,来人进出一声低喝:“滚!” 候登天抖抖手中的断剑,二话没说,转身就走。斗不过对手,横坚也得走,何不落得个大方? 侯登天走出林外不远,便遇到候子非带着一帮人狼狈逃来。 候登天阴沉着脸,不用问,候子非这帮弟兄准又是吃了败改了个腔调道:“您这是怎么啦?” 候登天板起脸“你们怎么啦?连个毛小子也收拾不了?” “禀二爷,这事可怪不得小人。”候子非急忙道,“路们弟兄正……要收拾那小于时,突然来了百毒帮帮主白如水。” “白如水?”候登天脸上再罩一层阴云,事情愈变愈麻烦了。 “没错。”候子非躬身道,“她还打了咱们一包百毒粉,若不是咱们一包百毒粉,若不是咱们跑得快。恐怕早就没命了。” “黑老五没逃出来,恐怕已经丧命了。”一名青龙帮弟子跟着说道。 “妈的,没用的东西!”侦登天贫声骂道。 “是,小人没用”,候子连连点着头,小心翼翼地道,“二龙头,您的额头上……” 候登天举手摸摸额头,手指沾上了鲜血,来人在他的额上刺了一个红血印! 他脸色刹时惨白如纸,若刚才来人不是手下留情,自己还有命么? 一名青龙帮弟子突然嚷道:“二爷,您的剑!”候登天此刻才意识到手中还捏着那把被那人砍断了的断剑。 蓦地,他低声发出一声惊呼:“剑狂薛宇红!” 候登天将手中断剑往地下一摔,“走,快去向大龙头报信!” 第二十六章 放出长线钓金鳖 薛宇红将剑插入鞘内,深沉池看了躺在地上的丁不一一眼,扭头就走。 “哎。”丁不一在地上叫道,“壮士留下姓名,丁某日后好报壮士救命之恩。” 薛宇红没吭声,也没回头,一个纵步跃出了林外。 丁不一从地上爬起来,凝视着薛宇红消失在林间的背影。 这人是谁,为什么要救?他心中又多了一个疑团。 良久,丁不一拍拍桌上的泥土,带着万分侥幸的心情穿林而过,走向面的小树林。 余小二约定在那里与他相会。 薛宇红走出林外,径直走向袁骏星等人。 袁骏星一摆手,陈风林胡彪汉立即散开成半菜,将薛宇红围住。 袁骏星一抢,“当!”宝刀应声了鞘,厉声道:“你是谁? 为何要救那丁小子?” 没有任何征兆,薛宇红蹬地跃起,宝剑像有灵性似的随之锐啸出鞘,喷洒出一蓬星芒射向袁骏星。 袁骏星大骇,在星芒射近之时,狂然大吼,宝刀尽力挥出。 “噬”一刀劈空,袁骏星只觉头顶刮过一股凉风,额头传来一阵炸痛。 对方的剑,比以快刀著称的刀魔的刀,至少要快上一倍! 袁骏星知道对方是谁了,立即弃刀跪地道:“属下袁骏星见督主大人。” 陈风林胡彪胡汉见状,也一齐跪地道:“叩见东厂大档头锦衣卫北镇抚使督主大人。” 薛宇红摘下头罩,怪声:“尔等可知罪?” 袁骏星首道:“属下知罪。” 陈风林胡彪和胡汉浑身发抖,汗如雨下。 薛宇红又问道:“何罪之有?” 袁骏星支吾着道:“未能跟……踪丁小子,还………” “哼!”薛宇红打断他的话,“叫你们不要伤害丁不一的性命,难道就能让别人伤害他的性命?” 袁骏星低声道:“属下以为……” “住口”薛宇红难听的厉叫,令人-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不要自作聪明,不要自以为是,若是坏了马公公的计划,你们和我都得完蛋。” 袁骏星立即改口道:“属下明白。” 陈风林讨好地道:“请督主放心,马公公放长钱钓大鱼的计划准能成功。” 薛宇红脸上勾起一丝冷笑:“岂只是钓大鱼,是钓金鳖。” 袁骏星四人时顿时得然。 薛宇红无疑地是在向他们透一丝口风,说明马公公的计划的重要。 薛宇红沉声道:“听着,现在你们的任务是保护丁不一,不要让他遭到青龙帮的袭击,至于下一步行动,三天后我会给你们具体的指示。” “是。” “袁骏星,今日削发刺额,是给你一个警告。若有再闪失,提头来见!” “遵命。” 薛宇红闪身跃上大路,向南飞奔而去,刹时,不见了人影。 袁骏星等人站起身来,默然对视片刻,急忙奔进树林。 不管袁骏星愿不愿意,他们四人已成了丁不一这小子的跟身保镖。 这不过是阴谋行动的一个部分,另一个阴谋行动,此刻正在宝座悄然进行。 小雯出了万花楼,绕过正街口,转入石榴巷。 一条幽深恬静地小巷透着几分冷森。 小雯急忙走到巷底,敲响了一间平房的门。 一侠老妈子打开门:“哎呀,小雯,你可来了!小莲都要急死了。” 小雯问:“小莲找我什么事?怎么这么急?” “你进去就知道了。”老即于边说边关上门,神色显得有几分紧张。小雯的心突地跳荡起来,急步就往里屋走。 穿过走廊,恰遇小莲从里屋出来。 “小雯。”小莲上前抓住小雯的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雯问。 “有人要见你。”小莲道。 “有人要见我?”小雯颇为惊异地道,“为什么不去万花楼找我,要上你这儿来?” “你跟我来吧。我弄不清楚。”小莲说着,就将小雯往里屋带。 推开里屋的门,小莲拉着小雯走进屋中。 一个头上缠着沾满血绷带的中年汉子,正是在屋中焦急地镀来镀去。 小莲道:“喂,你要我的人来了。” 中年汉子蓦然转过身望着小雯,道:“你就是万花楼明春阁的小雯?” 小雯点点产砂:“你找我有什么事?” 中年汉子看看小莲没有说话。 小莲知趣地道:“我到外屋有点事,你们谈。” 待小莲走后,中年汉子道:“我叫余老七,丐帮的五代弟子,是余小二的朋友。” “哦,原来是余七哥”小雯在余小二的口中听到过这个名,于是爽快地打招呼,“你怎么不去万花楼找我?” “那地方太惹人眼目,我不便去的。”中年汉子道。 小雯招呼中年汉子在屋中桌旁坐下,然后问道:“你我我有什么事?” 她心中暗想,这个乞丐哥一定是来找自己讨银子的。这些个无缝不入的叫花子! 中年汉子道:“余小二还在暖春阁吗” 小雯摇摇头:“不在,三天前就走了。” 中年汉子顿脚道:“糟糕,这就糟糕了!” 小雯问道:“怎么回事?” 中年汉子没回答她的问题,却急着道:“他上哪儿去了?” “他……”小雯话刚出口,突然顿住,小姐说过他俩的去向是不能告诉任何人的。“我不知道。” 中年汉子搓着手道:“死定了,这下子死定了!” 小空心冬地一声:“谁死定了?” 中年汉子道:“还会有谁,当然是余小二和丁不一了。” 小空脸色候变:“怎……么回事?” “是这么回事”,中年汉子瞧着实道,“你听说丁公子和余小二救过一个被青龙帮追杀的商人吗?” 小雯点头道:“听说。” 余小二在暖春阁一夜情话,将自己在娘肚于里的事全都告诉了小雯。她怎会不知道,他见义勇为。舍身救人的这桩英雄事? 中年汉子轻叹口气道;“唉,现在事情麻烦了,那商人身上丢失了一件东西,青龙帮认定是余小二拿了,现在已出动全邦杀手,要追杀他俩,并在北面路上,四处关口设下了埋伏。 阻截他们。” 小雯脸色篷白:“这怎么办?” 中年汉子道:“只有马上给他俩报信,他们早有防备,同时我邀请丐帮几位高手朋友去帮助他们。” “对,”小雯焦急地道,“就这么办,请余七哥一定要设法救他们!” 中年汉子故意顿了顿道,“现在关键就是要知道他们到哪里了,或要到哪里去,否则我找不到他们,怎能设法救他们?” “我……”小雯欲言又止。 “你知道他们要去哪儿?”中年汉子问。 “小雯毕竟年幼无知”,一语道破天机:“这事待我回万花楼与小姐商量再说。” 中年汉子目芒一闪。小雯果然知道他俩去向! 他心中有了底,装出焦急万分的模样,“常言道:救人如救火,这事可迟延不得!青龙帮的杀手已经出发六个时辰了。你瞧,我头上这伤就是被青龙帮伤的。” “可是……,”小雯犹豫着,“我是不能说的。” 中年汉子拍拍受伤的额头道:“你是不相信我余七哥,对不对。”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雯人虽年幼,却也聪明,确是这份怀疑,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中年汉子又道:“你怕我这个余七哥是冒称的。是不是?” 小雯这回没出声。 中年汉子道:“我有一件东西给你看,你就知道我这个余七哥是真是假了?” 小雯心中更加怀疑,自己从未见过余七哥,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余七哥的真假?岂不是骗人的鬼话。 中年汉子人怀中取出一只香囊袋:“你瞧,这是什么?” 小雯顿时怔住了。这是自己送给余仁的定情信物,怎么会在这余七哥手中? 中年汉子解释道:“你和余小二的事,余小二早告诉我了,他此去学艺江湖险凶,又遭到东厂杀手追杀,唯恐失落此香囊袋,有愧于你,于是就将这香囊袋寄存在我这里,他说待他学艺回来。再取回香囊袋去迎娶你” 小雯想起自己在暖春阁逼问余小二香囊袋的事。余小二当时确是说,恐香囊袋有失,已寄放在一位朋友那时了。原来这位朋友就是眼前的余七哥! 她当然不会知道,余小二的香囊袋被马公公留下,而这弄丢的事,余小二又不愿告诉她,所以便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不想,这弥天大谎竟会成了事实,在此又被印证。 中年汉子道:“这下你相信我了吧。” 小雯点点头:“我相信你。” 这事她不能不信,也不由她不信。 中年汉子抓住时机:“他们要去哪儿?” “去淮安柳荫园。”小雯这次没有了犹豫。 “如果在淮安柳荫园碰不上他们呢?”中年汉子顺势追问“那他们就去山东曹庄十里坡梅花,找梅邪慕容久酒去了。”小雯终于道出了秘密。 目的达到了!中年汉子暗中吁了口气。 中年汉子收好香囊袋,扎紧腰带,朝小雯拱拱手道:“多谢小雯姑娘,救人要紧,事学宜迟,七哥就此告辞。” “哎,”小雯唤住中年汉子,“见到余小二时,请代我……” “代你问他好,说你想念他,是不是?”中年汉子笑声道。 “余七哥,你……”小雯低下头,红晕飞上两颊。 “一定,我一定代你问候。”中年汉子望着低下头的小雯,吞了一泡口水,脸上绽出一丝邪笑。 小雯没有看到中年汉子脸上的表情,犹自红着脸道:“要他多多小心保重。” “知道,知道。”中年汉子应唯连声,走出了里屋。 小雯呆立在屋中,双掌合十胸前,默默地为心上人和丁不一褥告。 中年汉子绕过里屋,走出屋后的一间小房中。 “阿毛,事情办得怎样?”马公公尖细的声音问道。 “马公公料事如神,那小丫头一见到这香囊袋,就什么事情都说出来了。丁不一和余小二一道,准备先去淮安柳荫园,然后再去山东曹庄里坡梅花园找梅花园找梅邪慕容久酒。”扮装余老七的侍卫徐顺毛恭声禀后。 “哈哈哈。”马公公喉咙里抖出一串得意的笑,对侍立在椅旁的薛宇红道:“你觉得怎么样?”薛宇红躬身道:“马公公妙计,无人所及。在苏小玉嘴里掏不出的东西,这小丫头一捱就吐出来了。” 马公公嘿嘿笑道:“以后多学着点。” 薛宇红道:“请马公公教海。” 马公公对还跪在身前时徐顺毛道:“你干的不错,起来,到前面去领赏。” “谢公公。”徐顺毛爬起来,抖抖衣袖,喜孜孜地退出房外。 马公公挥手唤退立在身后的四名侍卫,房内便只剩下了他和薛宇红。 马公沉下脸道:“你还有什么明白的地方吗”? 薛宇红想了想道:“在下明白为什么不能把苏小玉和小雯抓起来,用她们来威胁和牵制丁不一,据我所知,丁不一确是爱上苏小玉,,他连桃花扇都送给苏小玉了。” 马公公尖细的声音变得低沉而略带嘶哑:“丁不一这人心,不一,弄不好会弄巧反拙,我不愿冒这个险,把整个计划弄砸,再说……” 他深沉地看了薛宇红一眼,略为一顿,说道:“这个苏小玉可是个有后台的人物,咱们招惹不起。” 薛宇红大为惊异:“你不必多问,记住,千不要去惹这风尘女子,咱们对她听之任之,顺其自然,任其发展。”,薛宇红闻言,自不敢多问,顿首道:“在下明白了。” 马公公财着他道:“依公公所见,青龙帮要寻找的东西是不是真在丁不一身上?丁不一此行去谁安柳荫园,是否与这东西有关?” 马公公手指在椅把上的重重地一敲,音调陡地提高八度:“我说过了,不要管局外的事,如果那东西真在丁不一身上,迟早也会落到咱们手中,要沉得住气。” “是”。薛宇红不仅是表面,就是内心深处,对马公公处理这些事情的手段,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世上最毒毒不过蝎子嘴,最狠狠不过马公公地心。 连自认阴险毒辣的薛宇红,在马公公面前也是自叹弗如。 马公公蛇蝎般的三角眼里闪过一道缘光:“不要管柳萌园的事。咱们的目标是曹庄十里坡的梅花园。” 薛宇红为那道绿光而感到心悸,声音有些微颤道:“仍旧是等丁不一学完剑法后,再动手?” 马公公点点头,“一是不能让丁不一发觉,否则他就不会找其余的五邪学剑了,二是老夫想看看七邪剑法究竟有哪些精妙之处?” 薛宇红道:“请公公放心,这一次我会待慕容久酒离开梅花园后再动手,决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马公公目芒一闪道:“这一次,我要你亲自动手。” 薛宇红躬身道:“遵命。” 马公公尖声道:“袁骏星办事十分不力且又自作聪明,眼睛人手不够,否则我早就将他宰了,希望你办事不要像他一样。” 薛宇红挺胸道:“在下会竭尽全力为公公效命。” 马公公阴笑道:“我也会时刻监视同着你一举一动。” 薛宇红拖着难听的怪声:“在下的这条命是公公红的。在下为公公效命,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很好。”马公公从靠椅中弓起身子。 薛宇红问道:“这屋里的人怎么外置?” 马公公直起身:“全问干婶,留下青龙帮的标志。” 薛宇红微微一楞,随道:“是。”马公公抢步走向房外:“将小莲留给我处置。” “遵命。”薛宇红应声道。 “我要看看腹心蛇是怎样钻一个女人的……哈哈哈。”马公公身出房外,留下一串毛骨悚然的笑声在房中。 笑声中,薛宇红苍白着脸,头额泛出一层冰凉冰凉的冷汗,仿佛刚被蝎子咬了一口。 深冷风冽冽,枯叶遍地,正是萧条时节。淮安这座依河而经的小城镇,却未受到萧条的影响,依然热闹地忙碌着。 河畔帆桅如林,码头商贾云集,院蝎叫喊之声,不绝于耳。 在离码头数时之地,有一块柳萌庄园,那便是宋良安的柳荫园。 丁不一小时候随爹爹到这里,对庄园依稀有些印象。 庄园共分三庭。 前庭是花圃,专供人观赏花圃中的奇花异卉,形式上有些儿像扬州十里坡桃花园供人观赏挑花的园圃,只是规模小些罢了。 花圃园中盛开着各式菊花,虽已将近初冬,菊花在这里却是开势正旺。姥紫蹈红的花朵,随风摇曳,煞是好看。 许多的赏花者和买花者,拥挤在花圃闻,高声谈笑,大声争价,一片热闹的喧哗。 丁不一和余小二穿过花圃,走向中庭。 中庭已不是丁不一记忆中的小厅房了。 经过改建后一共有三间大厅,厅壁上挂满了各种收藏字画,正厅的堂壁上“柳荫宇画宝行”六个大字,赫然醒目。 原来柳荫园也做起了字画的买卖,真是生财有道。 丁不一领着余小二走进正厅。 身着园服的庄丁恭迎上来:“客官,可要买字画,本庄有监摹唐代画圣吴道于的观音画像,晋时的王蒙之的书法立轴,好素的草书,钟圈的草宇书帖,王右军的真迹……” 丁不一环眼瞟过四周,浅笑道:“我不是来买字画的。请替我通报宋园主一声,说是杭州万隆缎庄金沧海求见。” 丁不一因怕惊柳荫园,所以没报自己的名字,也没说明真正的来意。 庄丁用心地打量了一番丁不一,随地地笑笑道:“金公子实在是对不起,宋园主抱病在床,已有两个多月了,不能见,客,望公子多多见谅。” 宋良安干爹病了?丁不一眉头一皱。 “听,这位大哥,丁不一唤住准备去招呼另外客人的庄丁,低声道:‘在下有要紧事来见宋园六烦劳通报一下。’说着,从衣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悄克塞到庄丁手中。 ‘这个……’庄丁似觉为难,但又不退还这锭银子。余小二凑过来道:‘请二位在此稍候,我这就去通报。’庄丁吩咐厅内小厮替丁不一和余小二沏上茶,匆匆奔向后庭。 丁不一端起茶盅,微闭双目,犹自思忖。 宋良安是真的病了,还是在有意回避客人? 青龙帮说这蜡丸中藏有罕世之宝,难道宋良安也做这种黑道上的买卖?” 余小二捂着茶盅,低着头,又在痴痴地发笑。 丁不一一口香茶,眯眼瞧着余小二,缓缓地摇摇头,低声叹了口气。 余小二已将他心的秘密告诉了他。那夜在暖春阁小房,余小二与小雯在情动之下,已成了夫妻了。照余小二的话说,此去吉凶未卜,生死一线,若死了连个老婆也没娶上。岂不是死不瞑目? 余小二已得到了小雯,而自己却失去了苏小玉,此去回来,还不知能否再与苏小玉见面? 他不由不暗自叹息。 丁本一叹息之余,背手站起,走向厅壁。 厅壁左侧接着几幅装德精美的书画。丁不一被其中的一幅立轴所吸引,此是钟舔的《草示表》,二式楷书,十分工妙。 字迹笔墨奔放,挥洒自如,气韵生动,造诣极深,临摹者,的笔下功夫很得钟圈的意趣,暖品足以乱真。丁不一不由暗自拍手叫绝。 “公子爷!”厅中小厮走近前来。“您可是有眼力,此厅中唯有这帧《宣示表》是真迹。” 丁不一浅浅一笑,未置可否。他知道这帧书法立轴是珍品,因为真迹在他桃花园中已被大火焚毁了。 小厮看到丁不一不屑的神态,便又道:“公子爷不相信么? 请公子往落款处看,这亲笔签名和鉴定的暗印,可是不能伪造的。” 丁不一目光移向立轴下角,刹时,他心突死一跳,呆若木鸡。 这帧书法的下角果然有种圈的亲笔签名,还有内四库鉴别真伪的鉴定暗印,难道钟繇《宣示表》的真迹会有两幅?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丁不一的眼光迅即因向宇画的左上角,他瞪圆了眼,左上角处有一点类似梅花形状的小墨珠。那是他自己在桃花罗,学着临摹这楷书时不慎溅上的墨珠。 这字画,就是在桃花雷锋大火中被烧毁了的那田《宣示表》。 究竟是怎么回事? 卢贵曾明确告诉过自己,桃花园所有珍藏的字画都全部给烧毁了,此宇画怎会在这里出现?其中必有蹊跷。 他心中顿生疑寨。 小顾一旁道:“公子爷,这幅宇画本是无价之宝,但公予和如果肯出一万两银子……” 丁不一还未等小厮说话。便朝厅内门走去。 去通报的庄丁已从内门里瞳了出来。 “怎么样?”丁不一问。 庆丁点点头:“请金公子随我来。” 丁不一跟着余小二,跟着庄丁进了内门由内门出得厅外,走得一堵小墙的花月洞门,俩进了内庭。 粗磊的树干密密的拥挤着,多是些古格和老桑树。一条三尺来宽的石板小咱,蜿蜒在浓荫之下。 路上石板小路,探着透过树梢的阳-光在路上投下的一圈圈跳动的光影,就像是走在迷宫里。不知名的小鸟在唧唧啼叫,四周充满着幽雅和宁温。 走到石极小路的尽头,浓叶覆盖着一间爬满着青蘑的小屋。青藤已经枯萎,那斑驳的枝叶。就像是给小屋披上了一张豹皮。 此处祥和与静雅,与前庭和中庭的热闹成了强烈的对比,丁不一想起了桃花园,触景生情,心中一阵惨然。 庄丁走上前,叩响了小屋的门。 门应声打开,一名身着白色衣装的人出现在门口。 庄丁向白衣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躬身退后,顺石板小路返回去中庭。 白衣人向丁不一和余小二道:“园主在房内等侯二位,请进吧。” 丁不一踏步人房,余不二则停步在门边,站在白衣人身旁,这是他俩在路上约定的防范措施,现在人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嫩小于了。 房内的光线很暗,没有开窗户,也没有点灯,模糊糊的看不清人影。宋良安躺在东寺的床铺上,只喘着粗气,看样子病得不轻。 “干爹!”丁不一情不自禁地轻呼一声,奔到床沿前。 “干爹?”宋良安在被褥里的身子动了一下,“你……是谁?” 丁不一屈膝跪倒在床旁,道:“干爹,您不记得我了?”宋良安用手肘支起上身,瞪着眼睛道:“你是……” 丁不一因在路上已由白如水易过容了,房内光线又暗,所以宋良安认不出来。 丁不一面心顿起;“你猜猜看。” 宋良安盯着他道:“我……猜不出来!” “我五岁那年,爹带来了这里拜了您这位干爹,那天还是八月十五日。”丁不一以为宋良安真忘了,所以有意提醒。 “哦,”宋良安支吾了下道,“是……是有这么回事,我都差一点儿给忘了,人老多病,已是不行了。” “那你说我是谁!”丁不一很高兴宋良安还记得自己。 “你……不就是沧海儿吗?”宋良安的手微傲一抖。 丁不一心弦突地绷紧,这个宋良安有些不对劲! 他心一动,随口道:“干爹,你终于想起来,我就是金海呀。” 宋良安凑过身子:“沧海儿,让干爹好好看看你。” 此时,丁不一才看清宋良安的脸,一张干枯得像干桔皮似的脸,脸上横坚扯满着条状的皱纹。 宋良安瞧着丁不一道:“孩儿,你说有关我性命的事要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快告诉我。” 丁不一此时当克不能说出蜡丸的事,不觉一时语塞。 宋良安目光勾勾地盯着丁不一,伸出,一双颤巍巍的手,摸向他脸面:“孩儿……” “干爹。”丁不一举手抓住宋良安的双手。 不对!宋良安脸上的皮肤如同干桔,手背上的皮肤却是柔软的。 躺在床上的人不是宋良安。 第二十七章 血溅柳荫园 “咳!”丁不一猛咳一声。 这是个行动信号!丁不一猛一反手,跃身上床,一招大擒抄背,将宋良安按纳在床铺上。 余小在门旁,一个大背包,将白衣人摔倒在地,然后用小刀柄将他几大穴位制住,施入房中。 两人对自己的战绩都十分满意,满脸是兴奋和得意的表情。 但他们不知道,他们对付的这两个对手,都毫不会武功,如果他们知道这一点,就不会有这么高兴了。 “摆平了!”丁不一轻声叫道。 “我也摆平了!”余小二手中的小刀的空中一连几晃,吓得白衣人尿湿了裤挡。 “快点灯。”丁不一按住宋良安不敢松手。 余小二走到桌旁,“增”地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将灯拿过来。”丁不一又道。 余小二左手晃着小刀,右手执着油灯,走到床边。 “壮士饶命……”宋良安吓得浑身像筛糠似的发抖。 丁不一揪住宋良安的头发,将脸扳转过来对着油灯。 宋良安干枯的脸上,一双眼睛瞧着丁不一溜溜直转,片刻,说道:“丁……公子饶命。” 丁不一吃惊不小。这个傻宋良安认识自己? 他不觉厉声喝问:“你是谁?” 宋良安低下头,默然不语。 余小二四嘿笑道:“大哥,要知道他是谁还不容易?看小弟。” 余小二放下油灯,伸手一揭,在宋良安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具来。 丁不一发出一声带着一丝喜悦的惊呼:“陆七,原来是你” 假扮宋良安的人,恰是丁不一要寻找的人——能揭开心中谜团的衙门文书陆七! “丁公子,是……我。”陆七道,“我没认出是公子,否则,我就用不着假扮宋园主了。” 丁不一松开手,跳下床铺。 陆七想跟着下床,余小二小刀在陆七眼前一晃,又把他遗回到床角里:“坐着别动,咱大哥有庆要问你。” 陆七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是,我……不动。” 他缩着身子,抱着膝盖,就像是个听审的犯人。 丁不一在床沿上坐下,缓口气道:“只要你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们是不会为难你的。” 陆七点头道;“哎,我知道丁公子向来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少说奉承话。”余小二小刀“嗖嗖”旋转,被褥立即绽开一条条裂缝,絮花纷飞,“老实回答问题。” 陆七眼珠子一转:“是,我一定老实回答问题。” 丁不一提出第一个问题:“宋园主田里去了?” 这是个很紫迫的问题,他急于宋良安的生死。 陆七道:“宋良安已去了他妻子的老家,洪庆洪院大屋,这柳荫园就交给我管理。” “他为什么要弃园离走。” “因为你爹事发之后,他所遭受牵连。” “他怕什么?” “你爹在出事前,将桃花园一些收藏品送到柳荫园。”丁不一锋微理。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桃花园收藏的《宣示表》会在这里,可恶的卢贵居然敢欺骗自己! “你粉直径要出卖这些宇画?”丁不一又问。 “我……这是宋良安的意思,他想将柳荫园变卖成银两。” 陆七支吾着回答。 “我看不是吧,”余小二眨着眼,插嘴道,“宋园主要是想变卖庄园就不会将庄园交给依管理,我想,他是想避避风头,过一阵子回来,而你却想趁机变卖了庄园珍藏品,然后逃之天天天,对不对?” 陆七头上滚下汗水:“不……对,对。” 余小将心比心,倒是一下子猜中了陆七的心思。 丁不一心中顿起一种厌恶感,他虽玩世不恭,但最恨这种落井下石的无耻小人。 他声音变的冷厉:“你为以离开衙门到这里来这扮装宋良安?” 陆七道:“因为你爹的案子中,我有受贿嫌疑,上司正在调查,所以好逃来找你爹的好友宋良安,于是我便留在这里了。” 丁不一沉声道:“我爹贪污过你吗”? 陆七毫不含田地道:“当然有。我和你爹是好朋友,他在戮中的一切都是托我帮他打点的,这个你和卢贵都很清楚。” 丁不一沉默片刻,问道:“指证我爹是夭盗天老邪丁不伟的证人是谁?” 陆七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笑话,”丁不一凝声道:“衙门公堂的内事。居然会不知道下罪犯的证人是谁?” 陆七道:“丁公子,我真是不知道啊。” 余小二一边玩弄着手中的小刀,一边谈道:“你这话能骗得了谁?就连三岁娃儿也哄不过。” 丁不一伸手抓住陆七的衣领,瞪着冒火的眸子道:“那人是谁?快告诉我!” 这是揭开心中谜团的关键问题,他决心要问个明白。 陆七摇着头道:“我不知道,实在不知道啊。” 他不是不知道,而实在是不能说,若说出来,他就准得脑袋搬家。 余小二跃身上床,手中的小刀勒在陆七的脖子上:“快说! 不说,小爷就宰了你!” 陆七眼皮一眨,横了心,他不信这小乞丐真杀死自己。咬牙道:“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杀了我吧。” 余小二的手腕一抖,真不敢下手,即使他敢下手,也不会杀陆七的,杀了陆七,谁的嘴里能掏出这个秘密?难道上街门找知府大人? 陆七见余小二不敢下手,胆气更壮:“你杀吧,杀了我倒落个痛快,杀呀,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双方顿时陷入僵局。 一方死硬要问。一方以死耍赖。 余小二眉毛一近拧,复又挑开,咬咬牙道:“大哥,我有法子叫他开口!” 余小二说完此话,跳下床,扭身出了屋外。 丁不一心中暗自思忖:余小二会有什么法宝制服这个陆七? “法宝来了!”余小二窜进屋一,面色苍白,手臂发颤,手指间拎着一条花斑怪蛇。 丁不一见到余小二手中的蛇,心中顿时醒悟,原来余小二要用那们宫中太监对付他的法宝,来对付陆七,只是不知余小二哪里弄来这么一条怪蛇? 陆七见到那条花斑怪蛇,在陆七眼前一晃道:“好好听着,这是小爷从丐帮借来的花斑腹心蛇……” 陆七头上又滚下汗珠。花斑腹心蛇?从未听说过这是什么蛇。 余小二虽然怕蛇,但给过老子山练功之后,手法已十分灵活,加上陆七赌气,定要制服他。此时是壮着胆了,边抖着蛇,边说道:“这蛇是丐帮用来惩罚叛贼的,将蛇放入叛贼的屁眼里,蛇便全钻入叛贼腹内,然后留住腹中慢馒地将肚肠内脏吃掉……” 陆七脸色在灯光下已变得比纸还白。 丁不一抓住时机:“还哆嗦什么?快动手吧。”说着,跃上床将陆七按倒,三下五除二扒下裤子。 余小二抖手将蛇放在陆七的屁股上,蛇不停地扭动,陆七的屁股上立即出现了许多红条纹印。 余小二向丁不一丢了个眼色,丁不一立即明白了,这哪是什么花斑怪蛇,只不过是在一条普通的菜花蛇身上涂一圈圈红漆罢了。 陆七发出一声呻吟:“喂,嘱。” 余小二道:“钻……钻进去了” 陆七绝望的乞丐:“别……钻进去。我说,我……说。” 余小二道:“好,我替你捏着,你快说。” 陆七颤声道:“指证人是……青龙帮二龙头九头鸟候…… 登天。” 丁不一沉声道:“他为什么要陷害我爹?” 陆七有气无力地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余小二手一松:“呀,钻进去了。” 挣脱了手指捏着的菜花蛇,一阵慌乱的扭动,钻时了陆七的背衣里。 “啊……”,陆七低叫两声,吓得昏死过去。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丁不一和余小二匆匆出了柳荫园,前往淮安水码头,去见在那里等候他们的白如水。 丁不一和余小二刚离开柳荫园,一队官兵和锦衣卫侍卫便闯进了园中,“奉旨办案”锦衣卫侍卫头目商声发喊,指挥兵丁将柳萌园围个水泄不通。 刚刚换上衣装,带着银标和木箱准备离开柳萌园的陆七,被堵在了内庭小屋里。 陆七斜眼园着屋外来回奔跑的兵丁,心中暗自叫苦不选。 早知如此,何不早早开溜此时,他已是后悔莫及。 “大人驾到!”在一片叱喝声中,十余名锦衣侍卫簇拥着一顶八人扛的大轿。来到了小屋里。 两名侍卫上前掀起轿帘,马公公眯着眼从矫内走出。 立在了前的兵丁向两旁分开,马公公在侍卫头目的路同下进了小屋。 屋内点上了四支大蜡烛,照得一片通明透亮。 四名执刀的侍卫立在屋门内侧,看着缩在屋壁角落里的陆七和两名白衣主庄丁。 马公公冷眼扫过屋内,迈步台央边的大靠椅中,抖袍落座。 久经官场磨练的陆七,一眼便看出马公公的地位,于是,立即抖袖向前,跪伏在地道:“奴才扬州衙门内事文书陆七,叩见大人。” 马公公冷冷地皱眉一笑,阴森而又可怖的一笑。 陆七立即叩首道:“奴才陆七为查明柳荫园宋良安与扬州大盗天老邪丁不伟的关系,已在此卧底两年之久……” 马公公挥挥手截断陆七的话,对两名白衣庄丁道:“打开箱子。” 两名吓憎了头的庄丁,不知马公公在叫自己,居然傻眼瞪着毫完反应。 侍卫头目厉声喝道:“大人叫你们打开箱子,还不快打开?” 两名庄丁这才急忙上前,解开绳索,打开铜镇,揭开了箱盖。 “抬过来瞧瞧!”马公公报招手,细声尖叫。 陆七听着这种太监特有的怪音,心中更是慌乱。糟糕透顶,是京城太监来了太监办案比锦衣卫还要毒狠十倍! 两名庄丁交森箱抬到马公公靠椅前,马公公伸手在箱内捞了一把,多是些珍珠玉器,还有风赖名人字画真迹。 马公公阴森森地笑道:“看来,发财并不难,只要心狠,有手段就行。” “大人,”陆七急忙道,“请大人明察,这些东西都是从柳荫园抄出来的。奴才正准备将它们送……衙门里去。” “你很不错。”马公公嘲笑道,“干得很出色。” 陆七尴尬地笑道:“谢大人夸奖。” “就这么些?”马公公突然声音一沉,手指着木箱问。 “哦,这儿还有些银票。”陆七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扎好了的银票,双手捧举过头顶。 侍卫头目上前接过银票,递交给马公公。 马公公随便数数,六十万两银票! 马公公啧喷声道:“唷,这么多银票,这次你可功劳不小。” 陆七顺水推舟:“这全是大人的功劳。奴才没得份的。” 他已暗中将话说明。愿以为这些银票和珍宝换取自己一条性命。 久在官场沉浮滚打的马公公,岂不会听不出陆七话中的弦外之音? 但,他没有正面回答陆七的话,却问道:“宋良安哪去了?” 陆七不敢撒谎只得实言相告:“他在洪庄洪院大屋。” “你留在这里假装宋良安干什么?”马公公眯起眼问“我……”陆七心念疾转,官府怎么人假装宋良安的事? “你在等丁不一?”马公公眼睛一睁,三角眼时透出一股无声的压力。 陆七心弦陡颤。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等丁不一,难道宋良安已出卖了自己? 陆七无奈道:“是的。” “你等丁不一做什么?”马公公继续逼问。 他以为陆七就会要说出,关于青龙帮追寻的那件罕世宝物的事了。 不料,陆七道:“宋良安佑主地落难后的丁不一会来找他,他要把丁世伟生前交给他的五万银票给丁不一,要丁不一远走高飞。” 马公公目芒一闪,故意道:“丁不一已经来过了?” 陆七感到在这位无所不知的太监面前,不能说谎,于是便把丁不五和余小二柳荫园找自己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马公公微微闭上双眼。情部况有小小的变化,必须采取相应的措施,决不能让丁不一中途而退,坏了自己的整个计划。 小屋中陷入一片死。死中透着恐怖的不安。 马公公睁开双眼,盯着陆七道:“怎样能证明你说的是真话”? 陆七道:“大人只要问扬州府杨同生大人就知道了。” 他已舍命豁出。决心临死也要我个垫背的。 “我会去问。”马公公摆摆手,“带他们出去。” 四个侍卫跨步向前。 陆七觉察到气氛不对。急忙道:“大人,奴才还有话说,关于天老邪丁世伟……” 马公公截住他的话:“不用说了,关于丁世伟的事,我知道。” “大人……”陆七瞪着眼。涨红了脖子。仍想说出心中隐藏的另一个或许能换自己性命的秘密。 马公公却不愿再听他的话。他原想将陆七关押起来的现在却因陆七的这一句未说完的话,改变了主意。这个陆下不得,留着也许会坏自己的大事。 “你表现得很不错,到外面领赏吧。”马公公向身旁的侍卫头目呶呶嘴。 侍卫头目和四名侍卫同时上前。 陆七只得首道:“谢大人恩赏。”说完,站起身来,两退只打哆嗦。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杀你的。”马公公仰面靠在椅背上眯起了眼,从眼缝角里瞟着陆七,“我还用得得你。” “愿为大为效犬马这劳!”陆七又趴倒在地朝马公公磕了个响头,这才起身跟着侍卫头目,走出屋外。 马公公靠在靠椅上,哼出一声冷酷阴森的笑声。 侍卫头目将陆七和两名庄丁带到林荫小路的旁站定。 陆七压住扑腾的心跳,眼光闪忽不定的四外圈望。 侍卫头目挥手做了手势。 四名侍卫同时举起手中的刀。 陆七蹬脚就跑。 “啊!啊”,两名庄丁的惊呼声甫出喉咙,锋利的刀刃已切过他两人的脖子,将两颗好大的脑袋砍落在地。刹时,血雨如喷泉狂泻。 砍陆七的两炳钢刀,劈了一空,刀刃撞在一起,“当”的一声,进出一团火花。 陆七在喷溅的血雨中,不要命地拼死往前狂奔。 侍卫头目低喝一声,弹身跃起,长剑如匹练挥出。 长剑抢在两柄钢刀之前,划过陆七的领脖,陆七的头随在血校的冲激和长纫的挑刀下,飞向小路上空。 陆七的人头在空中嚎叫着。而无头的身躯却还在往前奔跑。奔出四五步后才停住脚步,又摹然地转回身来,仿佛在等待着飞去的人头重新落回到颈脖上。 “砰!砰!”人头和身躯同时坠落仆倒在地,相距三步距离。 陆七瞪着灰蒙的眼睛,望着三步之无头身躯,像叹息似的吐出最后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皮。 尽管陆七贪赃枉法,死有余辜,但他仍是无辜者,因为他实是为丁世伟而死的。 丁不一和余小二在码头与白如水见过面后,决定先去洪庄洪院大屋。 洪庄在山东与江苏的交界处,离山东曹庄也不远,反正是顺道的事。 为了以防万一,易过容的丁不一和余小二仍一道走在前面,白如水悄悄跟在后面暗中保护。 沿运河面上,行程七天到了宿迁城。 丁不一和身后的白如水打过暗号之后,继续前行,直到并儿头镇才歇脚。 这是个很小的小镇,横坚条街,长不过一里。 镇小,但很安静,没有人打扰,也不会招人注意。 这就是丁不一和余小二舍近求远,弃大就小,在此投宿的原因。 按照惯例的。宿在镇尾街口客栈。 实际上,他们没投宿这里也不行,整个小镇主此一家管钱,别无分让。 镇这么小,又靠近宿迁城,大多数的客人都澄往城里去了,就这一家客栈,生意也是冷冷清清。 客栈名字也怪,就叫“一家客栈。” 丁不和余小二在客栈前站住。 土砖砌的墙,低矮的平屋,一扇单开的黑漆店门,门两侧贴着一幅老式对联! 未晚先投宿。 鸡鸣早看天。 门檐下一根长竿斜姚出一盏灯笼,纸罩上写着:“一家” 两个大字。 丁不一对余小二道:“还楞着做什么?整个镇就这么一家客栈,进去吧。” 余小二扁扁嘴,咕噜着:“我看这店就不顺眼,怎么看也就不是不顺眼!”嘴里是这么说着,脚却已是踏进了店门坎。 店堂里冷冷清清的,四张桌子,没有一个客人。 此刻,已是掌灯时分,柜台上点着一盏小油灯,昏黄的灯光就像是坟地里的鬼火。 掌柜的柜台的里抽着旱烟袋。一个伙计趴在桌上打腕。 “伙计”余小二一声大喝,“客来了!” 伙计拾起关,伸了个懒腰,缓缓站起身来。 掌柜从柜台里瞪眼看看丁不一和余小二,又低下头去专心抽他的烟斗。 丁不一和余小二此番是两个脚夫的行装打扮,掌柜估量榨不出多少油水,所以根本不予理睬。 伙计瞟了两人一眼,懒洋洋地摆摆手:“二位请坐。” 丁不一和余小二在桌旁坐下,伙计用肩上的毛巾在桌面上随便擦了擦:“二位要什么?” 两人因在宿迁地吃过东西,肚内并不饥饿,所以丁不一道:“来一壶酒,两碟青皮豆。” 伙计横了两人一眼,翘着嘴,一声不吭地走了。 余小二瞪起眼就待发作,丁不一扯住他道:“算啦,歇一夜就走,别惹麻烦。” 片刻,伙计从柜台里端来一个托盘,里面十壶酒,两碟青皮豆,两只酒杯。 伙计放好酒壶酒杯,把青皮豆往桌上一蹲,青豆粒从碟内蹦出,滚得满桌都是。 丁不一耐着性子,向余小二眨眨眼,极有风度地抓起酒壶斟了两杯酒,道声:“请”。 丁不一嘴里嘀咕两下,放下酒杯,眉头锁成一条缝。这酒的味道有些不对,怎么这么谈? 余小二一巴掌拍在桌上:“伙计,过来” 伙计走过来要理不理地:“怎么回事?” 余小二指着酒杯道:“这酒里怎么会有‘金生丽’?”伙计微微一惊。用《千字上》上的话说“金生丽”就是水,打此巧语点破酒中掺有水,这小子还是行家? 伙计连忙招呼道:“对不起,舀酒舀错了坛子,我这就给你去换。” 伙计拎着酒壶奔进柜台,将壶中的酒往一个木盆里一侧,就去揭另一只酒坛子。 掌柜伸出一只手搭住伙计的肩头,低声道:“赶他们走。” 伙计扭头看了看掌柜,点点头,又从木盆里舀出一壶酒拎了过去。 “酒换来啦。”伙计将酒壶往桌上一搁,扭身就走。 刚走出两步,余小二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你当小爷旯耍弄的?” “刚才是掺金生丽,现在双加青山绿!”掌柜嘶哑着审音道:“客人不满意,再给换一壶。” “哎。”伙计应声转回身,抓起酒壶再回到柜台里掌柜低声道:“给他上一壶水。” “这……”伙计不明白掌柜的意思。 “你尽管上,其余的由我来付。”掌柜旱烟斗狠狠地在地上一磕。 “是。”伙计低下头,倒掉壶中的水酒,上了一壶水。 伙计将盛水的酒壶搁在桌上就往后退。 丁不一看到伙计的神色,就知壶中的酒肯定不对劲。 余小二揭开壶盖,凑到了鼻子前嗅一嗅,一点儿酒香味都没有,皱着眉喝一口,“唉”一口水喷得老远。 “店家,”小爷有钱不买你的“金生丽”、“青山绿”、“瓦屋檐前滴”……余小二千脚踏在板凳上,哇啦哇啦地大轴。 掌柜从柜台后站起身,冷冰冰地道:“本店只有这种酒,二位客官不吃就请便,这两碟青皮豆和三壶水酒就算本店请客。” 势利小人!丁不一冷眼斜瞟,微微一笑,向余小二丢了个眼色。 “狗眼看人低,你以为小爷没银子么?”余小二顺手从包袱中摸出几锭银子往桌上一蹲,“给爷们换酒来。” 伙计的脸顿时像绽开了苞的花,露出一片笑容。 掌柜睁大着贪婪目光的眼睛,搁下旱烟袋,拍手道:“伙计!贵客到了,快掌灯,上酒!” “来啦!”堂内响起吆喝声,又有名伙计从堂内屋时走了出来。 刹时,燃起了牛角蜡烛,堂内照的如同白昼。 一壶三十年的封酒送到桌上,另添了四碟冷莱。 倒出酒来,绿映映、稠糊糊的,香醇之气四溢。 余小二抿上一口酒,喝彩一声:“好酒!” 丁不一呷一口,把酒留在嘴里哑呸,品品味,好酒,比醉仙楼的状元还要强三分! 掌柜堆着笑,亲自替丁不一和余小二斟酒,赔着不是。 酒过三巡,三壶酒已经不肚。 余小二已是酿配大醉。 丁不一脸泛桃红,六分醉意。 “客官,天色不早,二位就歇在小店吧。”掌柜笑声挽留客人。 这是两个财不露白的小财主,可不能放过了这两只肥羊! “客官,一家客栈是本镇独一无二的客店,房间清静幽雅,大方舒适,陇二位爷儿满意。”伙计边收拾酒杯碟子,边用手指悄悄捏捏搁在桌上的包袱。 丁不一看在眼里,眉头一皱,看来这是家黑店,该怎么办? 余小二趴在桌上只打呼陪,那模样已法离店,若是此刻掌柜和伙计贼子动手,自己如何能应付? 伙计暗向掌柜丢个眼色,正点货色! 丁不一心陡然一动,霍地拔出搁在桌上的长剑,一脚将旁边的桌子踢翻一张。 三个伙计往后一退,挥手就要摸藏在身上的兵刃。 掌柜做个手势,暗示三个伙计不要动手,此刻尚未到时机。 丁不一呵呵大笑,抖手洒出一圈剑芒。 掌柜和三个伙计同时往后跃退,脸色变得灰白。 幸亏没动手,若刚才冒失动手,岂不要都丧在这小子的神剑之下? 丁不一见一招唬字剑法将掌柜等人吓住,即收住剑,道:“好,本爷今日就留宿在这里。记住本爷生死判官,又叫冷血无情刽子手,尤其喜欢夜里杀人,希望诸位不要撞上本爷的剑。” “大爷笑话了。”掌柜头额见汗,仍笑着道:“快,扶二位大爷去上房休息。” 二个伙计回声上前,一个掌灯,一个扶着余小二,走进了内堂房门。 堂前伙计一个纵步,跃到掌柜身旁问道:“是个硬货,怎么办?” 掌柜冷冷一笑:“别急。他已中了我的迷魂散毒药。耐心等到四更再动手。” 第二十八章 一家客店不眠夜 丁不一仗剑坐在床旁,不敢动弹。 余小二睡在床上一动也不动,醉得如同—滩烂泥,摇不醒,唤不应。 这套花架子剑式,真能将掌柜那几个贼子吓住? 丁不一没有把握,所以不敢乱动。 头愈来愈重,人直发困,眼皮老往下垂,手也似乎有些发软治不起来。 情况有些不对,往日自己赌上几个通宵,也毫无困意,今口怎么会如此不济事? 咬咬牙,嘴唇有些发麻,脑袋阵阵晕眩,还有想呕吐的感觉。 定神仔细想想。这分明是毒发的现象,糟糕,一定是那酒中有毒。 中道了!丁不一心中叫苦不迭。 一条黑影幽影灵一样从窗户飘入,从那闪烁的光点中,知道黑影手中还执有利刃。 黑影飘向床沿,靠近丁不一身旁。 丁不一大喝一声,刺出一剑。 但,那大喝声轻得象蚊子叫。刺出的剑只是想象中的光影,他连手都不曾抬起。 黑影举起了手,光芒揍忽一闪。 丁不一身子一歪,无声地栽倒下去,脑海中闪过最后一道意识,在东厂杀手追杀的大风浪里栽跟头,却栽在了这个小小的黑让中。实在太枉了。 丁不一觉得自己坠人一个黑色的,无底的深渊。 眼前是一片黑暗,深不见底的黑暗,他就在黑暗中昏沉而茫然地邀游。 突然,出现了一点光亮,又一点光亮,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光亮走。 光亮越来虎多,越来越亮,形成了一线光圈,他的身子突然飞了起来,腾云驾雾般地向光亮飞去最后投身在光圈中。 耳畔响起一个亲切而熟悉的声音:“不一醒醒,是我,是我。” 是小姐姐!意识飞回到丁不一脑子中。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白如水怀中。 “水姐姐,是你来了!”他轻声问。 白如水轻抚他的脸道:“是的,我知道这是家黑店。就匆匆赶来,想不到你们还是中了道儿。” 丁不一恨声道:“这些可恶性的贼子居然会在那酒中下毒。” 白如水道:“你们中的是迷魂散毒药,毒必发作较慢,但毒力是很厉害的。轻者丧失功力半身不遂,重者一个对时丧命。” 丁不一听的心惊胆颤,急忙道:“余小二怎么样了?” 白如水浅笑道:“没事,我已经给他喂过解药了,不用一盅茶的功夫就能苏醒过来。” 丁不一的头在白如水怀中一攒:“水姐姐,你真行” 白如水低下头笑着道:“你忘了我是谁了,这点毒药就能难住我,我还能曾是百毒帮主?” 她黑暗中星眸闪闪,红唇半启,俏脸上甜蜜酌笑,令人心醉。 “谢谢你再次救了我的命,日后……”丁不一心中充满了真挚的爱和感激。 “吁,”白如水柔软的手指压住他的嘴唇,“别说话,休息会儿,待余小二一醒来,咱们就立即离开这里。” 丁不一不再说话,紧棍在爱人的怀中,一声不响地默享着这片刻的温存。 眼前浮闪过余家词堂百花堂的一幕幕,日后真不知该怎么报答水姐姐的恩情? 他仰起脸,一双灼燃烧的眸子深情地看着白如水。 她面颊排红,鼻息晰咐冬冬狂跳,脸上露出一种急切之情。 “水姐姐。”他轻呼一声,翻身将她抱住,压倒在她身上。 她心中的爱火再次惕火山一样进发出来。耳边犹响着余小二的话:“此去吉凶未卜,生死一线,苦死了,连个老婆也没娶上,岂不是死不瞑目?”便保况眼前还是自己心爱的人! “姐姐,我要你……我要……”他吮吻那柔润的红唇,不停地喃喃呓语。 白如水眸子微闭,嘤哼声声,尽管她感到热浪翻腾,快意无比,仍用双手劝抵着他的双肩抗拒着。 她心火如炽,但,这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 啊。一声轻呼,余小二醒了。 白如水推开了丁不一,站起身来,凑近就要上:“你感觉怎么样?” 余小二揉了揉眼睛,使劲的摇摇头,嘻嘻着道:“好…… 酒,真是好酒。” 丁不一已立起身,扭脸盯着余小二,暗自道:“傻小子,为什么不再睡会儿?” 白如水道:“你还当是好酒?那酒中下了迷魂散毒药。” 余小二已完全清醒,咬牙道:“狗贼子竟敢谋害小爷,待小爷去收拾这斑狗贼。” 余小二说着从床上跳下,脚刚落地,身子一晃,扑身就倒向地面。 “小心点。”一不一伸手扶住余小二,自己却也是一晃,险些栽倒。 白如水从腰囊中摸出两料小药丸,分别递给二人:“服下去咱们马上离开这里。” “这是什么药丸?”余小二拎着药丸问。 白如水道:“是醒酒丸,快吃吧,待会黑店的强人来了,我可保护不了你们两位。” 丁不一和余小二摸黑找着茶盅,倒上开水余小二分别闪到房六两侧。 门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一共是四人。 黑店的贼人到了! “此时迷魂散毒性已经发作,他二人准已不能动弹了,进房就动手,一刀一个,手脚要快。”这是掌柜的声音。 “请掌柜放心,小弟做这买卖已不是第二回了。”前堂伙计的声音。 “这两人的肉还能用吗!”后堂伙计的声音。 “当然能。”掌柜的声音,“虽了迷魂散毒泊人肉,正做这魂包子。” 好毒狠的贼子!丁不一咬紧了牙关,想攒起拳头,但手指软软的使不上劲。 余小二瞪着眼,抖了几次手腕。软绵绵的手摸不出小刀来,白如水又两人打了个手势:不要动,门外四外贼子由我来解决。 “动手!”门外掌发出命令。 白如水贴在门上,一柄弯刀悄然滑入手中。 “嗖!”暗器破空之声,尖厉刺耳。 “啊!”一声惨号响在门前,接着是沉重的人体倒地声。 响起了慌乱急促的脚步声。听得出来那是三个贼人逃往小院。 “嗖嗖嗖!”厉风尖啸。可以想象得出成群的暗器射过院坪的壮景。 三声惊心的惨叫。一切归于平静。 白如水,丁不一和余小二相互看了一眼。 杀黑店贼于,救自己的人会是谁? 他们想到了是谁,支都又觉得不象。 此时,门外响起了说话声:“房内的朋友听着,店里的贼我们已替你杀了,请出来说话。” 丁不一听出了声音,这是青龙帮的青堂弟子候子非在说话。 青龙帮的人又缠上来了! 白如水伸手抓住了门网。 丁不一急步靠拢过去,贴住耳根道:“这事由我来对付,你不必出面。” 白如水拾起眸子望着他,满脸是焦急和担忧。 丁不一道:“青龙帮的人一定来得不少,你出面也挡不住他闪,不如由我去对付,他们是为蜡丸中东西而来,想必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白如水手按住门闷不放,仍在犹豫。 余小二走过来,低声道:“我已照水姐姐的意思发出暗号。 让袁骏星等人随后跟来,我想到时候,那鹰犬也会帮咱们的。 不过,若是让他们发现了你,那就麻烦了。” 丁不一抓住她的手:“你就放心吧。” 白如水知道自己出去除了多场拼杀之外,也是无补于事,于是,只得无奈地点点头,松开了抓住门网的手。 丁不一打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说话的朋友,我来了。” “还有我呢。”余小二大声嚷着,紧跟着出了房,顺排版将房门带上。 小院墙上,人影闪动,候于非跃入小院,双手朝丁不一一拱,在声道:“在下奉帮主之命,前来恭迎二位。” 丁不一目光扫过四周:“候帮主在哪里?” 候子非指指小院的店后门:“帮主就在店外石坪中恭候二位。” 余小二手一摆:“知道了,前面带路。” 侯子非并不动手,居然躬身施了一礼,然后上前打开院后门:“二位请!” 丁不一反背双手在余小二族拥下,走出小院,踏向街口石坪。 白如水抢身到窗下。 客房的窗户正对着石坪,白如水手肘贴着弯刀,凝目注视着坪中的动静。 空中一勾冷月,冷清的月光照映着石坪上的十余条人影。 丁不一认出站在左首的是候登天,呈扇形展开队列的是曾在酒店中追杀过自己的青龙帮弟子。站在候登天身旁的一位身着青龙袍,项飘三绺长须的老者,他不认识,但看那股于架势神态,估计是青龙帮帮主啸天龙候登天。 丁不一和余小二在距这帮人十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 候于在非奔到老者身旁,恭声道:“禀帮主,生死判官和赏罚判官已经请到。” 候登天摆摆手,候子非舷身退到一旁。 候登天一双鹰牵般的眸子道,两道犀利的目芒直盯着了不一的脸。 丁不一只觉得那目芒穿透自己的脸面,射到了心底,不禁暗自吃惊。此人目芒如此犀利,其内功之精深,必定已是已臻化境。 果然,但中候登天呵呵一笑道:“我道生死判官是谁,原来是扬州十里坡桃花园少主丁不一公子,失敬,失敬。” 丁不一大骇。桃花园与青龙帮素无往来,自己又已易过容面,候登天为何会一眼认破自己真容? 不过对方既已认破自己真貌,也就无有再隐瞒的必要。丁不一抿嘴笑笑,大大方方的拱起双手道:“久闻青龙帮侯帮主大名,今日得见尊容,真是三生有幸。” “丁公子休要过谦。”候登天的目光转到余小二身上:“若老无没猜错,这位赏罚判官该是扬州小乞丐余小二?” 余小二顿起小嘴:“候帮主请我们二位到此有何见示?” 候登天毫不在意地道:“桩与你无关的小事”。话音一顿,目光又转身丁不一,“老夫不说,你也该知我指的什么事。” 丁不一沉声道:“候帮主指的可是在老子山外,贵帮追系商客之事?” 候登天沉下脸道:“候帮主指的可是在老子山镇外,贵帮追杀缉本帮叛贼。” 余小二接口道:“还不是一回事。就是为了商客身上的那颗蜡丸。” 这个饶舌的小乞丐!丁不一眉头一皱。他在青龙帮面前,可从未承认过此事。 候登天眼中闪过一道灼炽的光亮,压声低声道:“这么说来,那东西确是在丁公子的身上了。” “不错。”丁不一供认不讳,事到如今,他不承认也是不行了,“不过,在下也有一事向贵帮请教。” “请讲。”候登天抖动着衣袖。 丁不一板起脸道:“贵帮为何让二龙头九头鸟候登天,指证我爹是天老邪丁不伟。” 候登天的脸色徽变,似惊讶又似惊慌。 候登天略略一顿,呵呵笑道:“没有的事。丁公子一定是误会了。” 丁不一肃容厉声道:“难道衙门陆七的话也会有假么?” “陆七?”候登天眸子一张,“他在哪里?” 余小二抢口道:“在淮安柳荫园,候帮主要不要找他去对?”候登天正欲开口说话,候登天举手阻住他,思忖片刻道:“丁公子现在东厂和锦衣卫都在调查此案,待风波过去之后,关于指证你爹之事,老夫自当给你一个交待。” “舒良好。”丁不一道,“既然是这样,关于蜡丸之事,在下也会给你一个交待。” 丁不一已拿定主意在末见到爹宋良安之前,决不把蜡丸交给青龙帮。 “你……”候登天跨前一步,手已搭上肩背上的剑柄。 候登天打个手势拦住候登天,对丁不一道:“这件事实是事出有因,请丁公子相信我,我是你爹的朋友。” 丁不一甩甩手,爽快地道:“你是我爹的朋友就好,请你也相信我,六个月后,明年五月王日端阳,我上贵帮去,两桩事一起了结。” 候登天不觉一怔,这个约日期也未免太遥远了一点,怎么要六个月?这小子在耍什么名堂? 其实,丁不一说的却是实话。他已和白如水商量过了,一切问题都待学完剑法之后再来外理,六个月的时间对他来说,已是够紧迫了。 丁不一朝余小二一呶嘴:“咱们走。” 唰!青龙帮弟子在候登天指挥下,已欺身上前,将丁不一和余小二围住。 候登天拎着长须,凝身未动。 丁不一对候登天道:“如果你真想要那颗丸就别动手,丁某不人有那么傻,将那蜡丸带在身上。” 候登天,候子非和青龙帮弟子凝住了手中的刀剑,等候着帮主的命令。 候登天眯起了双眼,那颗蜡丸一定在白如水身上。 为了以防万一,他很想搜搜丁不一的身,但由于种种原因,他又不敢冒犯这位桃花园的少主。 他不觉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帮主!”候子非科着手中的钢刀道,“这小乞丐了咱们的一位兄弟,可不能饶了他。” 余小二此刻仍是手软无力,不觉心神发慌,退后一步,退到了丁不一身后。 候登天拎紧了项下的长须,杀了小乞丐宛若断了丁不一一条手臂,要对付丁不一就会容易多了。 他主意已定,正欲抖须发令,蓦地风呼啸,四条人影凌空飞入石坪。 四个蒙面人,一字排开,将丁不一和余小二护住。 石坪四角亮出了青龙帮的旗号,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趟这淌混水? 候登天拎须瞪目瞧着四位不速之客。 一个瘦高个,两个魁梧汉,一个独臂人,皆是黑内扎面,从黑巾洞里的眼光中可以看出四人都是一流好手,尤以瘦高个的眼光最厉,仁计内功比自己差不了许多。 候登天想了那日在林中遇到的剑狂薛宇红,不觉退后一步,喝问道:“你们是谁?” 丁不一和余小二知道,来的四个蒙面人是袁骏星陈风林胡彪和胡汉。 水姐姐猜得真准,这四个鹰犬果然出面来救自己了丁不一在庆幸之余中又添一层忧虑。这些东厂杀手果是利用自己作诱饵,在追杀隐归山林的六邪前辈。 袁骏星是逼于命令,出于无奈,才领着陈风林相胡彪胡汉蒙上面帖来救丁不一的,此刻,听到候登天的问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东厂二档头和锦衣卫的身份不能暴露,骄种惯了的袁骏星又不习惯报别人的名号,急切之间,嘴里进出忿忿的两个宇:“妈的!” 候登天和候于非身先士卒,一支长剑,一柄钢刀,劈,刺向袁骏星。 “妈的!”袁骏星心中暗骂一声,为了这丁小子,不得不和青龙帮交手了! 袁骏星宝刀尚未出鞘,空中响起一声响彻云霄的厉啸。 一串人影,一串剑光,如银河从夜空泻下,月光也为之失色。 “当!”候子非的钢刀为断成两截。 候登天意识到来者是何人,剑势一滞,身子倏然跃数丈。 又一蒙面人出现在石砰上,立在袁骏星身前,手中的剑早已陷落斜插在肩背上的剑鞘中。 剑狂薛宇红! 所有的人都知道来者是谁,只是没有叫出他的名字。 丁不一脸色微白,双眉紧钡,袁骏星武功如此高强,剑法如此快迅,自己日后即算是练成了亡邪剑。又怎能是他的对手。 不知天高地厚的余小二却贴便在丁不一身后,暗中骂道:“该剁千刀的薛老怪,小爷曰后练成了邪龙神刀,定要将你碎尸肆段,为水姐姐和水姐组的师傅报仇雪恨。” 薛宇红难听的声音在坪中响起:“候帮主,请到这边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未等候登天答应,薛宇红已转身走向石坪外。候登天思付片刻,一甩衣袖,就往坪外走。 “帮主。”候登天和候子非跟身上。 “不用。”候登天和拦住二人,“你们在此等候。” 候登天长袍一撩,单足轻点,身形骤起。空中迅开脚步,凭空虚蹬,拔高数丈,清风长啸,人已逝出石坪。 袁骏星陈风林胡彪和胡汉,相顾骇然。青龙帮帮主啸天龙候登天轻功竟会台此之高,实是出人所料。 众人凝立在石坪上,耐心地等待着。 候登天和青龙帮弟子,袁骏星和陈风林等人,谁都不敢贸然动手。 丁不一和余小二想走,也不能走。 片刻,薛宇红和候登天反回石坪中。 候登天候子非和青龙帮弟子扬起手中的刀剑,静候行动命令。 袁骏星目光盯着薛宇红的手指,等候着指示。 侯登科扬起右臂大声下令:“放他们走。” 薛宇红勾起了手指,暗中发出指示:事情已经摆平,全部退出。 青龙帮弟子撤回到侯登科身后。 丁不一拱手对侯登天道:“侯帮主,请不要忘了五月五日之约,告辞。” 余小二亦抄起双手:“青山常在,绿水常流,后会有期。” 丁不一和余小二未返回一家店栈,大摇大摆地走出镇后街,踏上了北向的道路。 袁骏星冷眼瞧了侯登天等人一眼,也不打招呼,便带着陈风林胡彪和胡汉,随后走出石坪。 薛宇红待袁骏星等人走过街口,这才返身退出石坪,霍地跃入了一家店栈。 小院坪里横着三具尸体,两眼凸突,七孔流血,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可怖。 院坪里侧的客房门前,也躺着一具尸体,尸体仆俯在地,看不清脸面。 薛宇红头罩眼洞里精芒一闪,身子电射而起,直扑客房。 “冬!”房门被踪开,一道冷厉的电芒在房中闪过。 房内空无一人。 除了窗外滤进的冷情的月光外,剩下的就是宇红和他手中握住的那柄寒光闪烁的剑。 眼光触到床沿下的一个白点,尽管房里昏暗无光,但薛宇红凭着精深的内功,一眼看出那是一条遗落的手帕。 薛字红弯腰捡起手帕,脸扭曲得变了个模样,眼中透出怨恨的毒焰。 白纱小手帕,帕角绣着一只小白蜘蛛! 这是白如水和丁不一在搂抱时,不慎掉落的手帕。 一股淡淡的清香伴着女人特有的芬芳,从手帕中飘入薛宇红的鼻孔。 薛宇红突然扯下头罩,将手帕捂到鼻和嘴上,拼命地嗅着,吻着,咬着。 蓦地,他转身射出房门,发出一声凄厉亢长的怪啸,消失在院墙上空。 石坪中,侯登天十余人还呆立着。 刺耳难听的怪啸声使侯登天心悸,也使他犯难。 怪啸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茫茫的夜雾里。 侯登天望着远处的夜雾,道:“帮主,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侯登天轻声叹道:“这伙人,咱们青龙帮惹不起,只得忍着点。” 侯登天捋须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年薛宇红不过是一名江湖浪人剑狂而已,现在却已是东厂大档当头兼锦衣卫北镇抚使。” 侯于非仗着是侯登科的侄子,大胆插嘴道:“常言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咱青龙帮盘踞青云涧,是天不管地不管人不管的地方,就是皇帝老子又能将咱们怎么样?” “放肆!”侯登天厉声斥喝道:“你懂得什么?退到一旁去,少放狗屁!” 侯子非不敢多嘴,嘟起嘴巴,退到一旁。 侯登天道:“这东西怎么偏偏落在天老邪的儿子手里?真是够麻烦的了。” 侯登天皱眉道:“难道咱们就此罢手?”侯登天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咱们真准备等到明年五五端阳节,待丁不一来帮堂了结。” “嘿嘿。”侯登一捋须一笑,“那小子滑头得很,他的话怎么能相信?对会付这样的小子,只能快刀斩乱麻,要纠缠准没个!” 侯登天似乎悟到了大哥的意思,于是,小心地道:“大哥的意思是们不露面,请别人替咱们……” 侯登天截住他的话:“不是请,是雇。” “明白了。”侯登天点头道:“雇杀手去夺那蜡丸。” “不错,这件事就交结你亲自去办。”侯登天顿了顿话锋又道:“听说西域鬼魔城中的厉色二鬼已经到了山东。” “我这就去办。”侯登天眼中闪出异彩。 侯登天松开择长须的手,抖袖发出号令:“回青云涧。” 第二十九章 梅园试酒 绕过新安镇,一条蜿蜒的黄土小路,伴着一条不知名的小河,弯弯曲曲伸向远方。 路旁是枯萎的深齐腰的荒草和褐色的黄小土,一片荒凉景象。 丁不一和余小二行走在小路上,时不时地回头向后张望。 事情有些古怪,身后不见了跟踪的袁骏星四名鹰犬。 连悄然跟在后面的,江湖经验丰富的白如水也没有发现袁骏星等人的踪迹。 是自己无意中甩掉了袁骏星等人,还是鹰犬们改变了主意? 情况不明,心中疑云翻滚如浪。 有鹰犬们跟踪时,心里很不自在,现在没有了鹰犬们跟踪,又觉得很不习惯。 因此,丁不一和余小二都没有说话,只顾埋头走路。 起风了,风很小,但带着一股冷冽。 风吹拂着小河水,荡起两涟,泛出一层层白色的银光。 路边的枯草在风中发出低低的鸣鸣声,好像是在说着含糊不清的梦话,又像是在向行人倾诉着么苦衷。 可惜,丁不一和余小二都听不懂它的话。 迎面过来一顶四人杠轿,轿子前后左右,跟着六名身着青衫的仆人,着样子是乡下的哪家富家大宅的老爷子。 小路很窄。四人杠轿占去了大半路面,再加上轿两侧的仆人,便将整个路面占满。 “让开!”走在轿前的仆人朝丁不一和余小二厉声喝喊。 整个路面已占满,让开,能让到哪里去? 丁不一皱起了眉头。难道叫自己让到路旁的黄泥沟里去? 一个乡下土巴老爷,居然这么个架势。 丁不一尚未发件,余小二却早巳按接不住了,踏前一步,双手叉腰,小眼一瞪:“快让开路!” 轿前的两名仆人打个手势,示意轿夫稳住轿子,一齐跨上前来。沉声道:“放肆,大胆刁民,好大的胆子!” 余小二横在路中,翘嘴道:“屁话,既然是大胆刁民,胆子当然就大!” 仆人眼透凶光:“你小子找死?” 很显然,这些仆人在乡里是作威作福惯了的。 丁不一想起了白如水交待的话,凡事要忍住性子,不要惹事,以免因小失大。 他忍住性子,上前道:“路面太窄,无地方可让,睛二位行个方便,侧过身,让我俩从轿旁挤过去就是。” “哼!”人冷声一哼,袖口一扎,“叫你俩让到河里去。”说罢,就欲动手。 “住手!”一声轻喝,来自轿中。 两仆人立即垂手后退。 “把轿抬在一旁,让他们过。”轿中老爷又低声发话。 两仆人一怔,似乎没有听懂主人的话,待对视一眼后,才对轿夫喝道:“让到一旁到路旁”,站在轿侧的仆人哪敢怠慢,赶紧退到轿后。 轿给人让了路。 丁不一和余小二走过轿旁。 丁不一拱手施上礼道:“谢谢老爷让路。” 轿内老爷道:“不必客气。” 余小二眉头猛皱,抬手摸住了后脑勺。 两人继续上路。 余小二扭头看看身后。 四人轿子已走出了好远。 丁不一道:“人家已经让路了,你还不满意?” “哦!”余小二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总觉得这轿内老爷的声音,我象是在哪儿听到过。” “不会的。”丁不一道,“这乡下老爷的声音,你会在哪儿听到过?快走吧。” 余小二没再说话,开始专心赶路,但镀紧的眉头却没有展开。 小路已到一座拱形小石桥前。 过石桥便是洪庄。 余小二突然面色仓慌地抓住丁不一的衣袖:“我想起来了,那轿中人的声音象是那位马公公的声音!” 丁不一脸色候变:“你没听错?” 余小二道:“那个老太监,乌龟王八蛋的声音,我还会听错?绝对错不了!” “糟糕透了顶” 洪院大屋座落在洪庆西隅。 大院屋前挤满乡民。 “真是死得惨。” “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我看是胡说八道,要不,洪大娘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全家遭此惨死?” 乡民们正在低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丁不一和余小二挤身向前。 突然,有人拉住了丁不一的衣袖,扭头一看,原来是女扮男装的白如水。 白如水向两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不要冲动蛮撞。 丁不一挤到人群中,踮脚往里面张望。 院闪空坪上架起了一张桌子,桌旁坐着身官服的县令,四名衙役守立在院门和桌子旁。 院坪地上并排搁着六具尸体,件作正在验尸。 尽管丁不一许多年没去过柳荫园,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搁在东首的第一具尸体就是宋良安。 紧挨着宋良安的是一具年逾七十的老太婆的尸体,看摸样是宋良安的岳母,也就是洪院大屋的主人洪大娘。 接下来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不用说该是宋良安的妻子。 往下是一对年轻夫妇和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刚才乡民说是一家人,应该是宋良安的儿子儿媳和孙儿。 丁不一胸中怒火中烧。这些恶贼连老太婆,小孩子也不放过。 此时,已验过尸体向县令禀报:“六人皆是被钢刀割断颈脖血脉失而亡,凶手手法准确,娴熟,显然是惯犯!” 验女尸的老婆子随后凛报:“洪大娘和、采大嫂除刀伤之外,身上没有其它伤痕,儿媳妇则死前被凶手轮暴过,核计至少是五人以上。” 县令闻报,长长的脸颊上挂着一抹淡淡的愁容。 六条人命加上轮暴,凶手在五人之上,这案子可是不小。 县令缓缓站起身,阴沉着脸,带着两名衙役,进入房中勘查。 丁不一和余小二攒紧了拳头,几乎想要冲进院屋里。 白如水扯着两人衣角,低声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丁不一和余小二跟着白如水退出人群,离开了洪院大屋。 三人站在小河旁,凝视着哗哗的流水。 风已加大,吹过河堤荒沟,摇撼着光枝树和枯草,发出一阵阵低哑与尖锐交替的嘶号。 大地在这宛若冤魂瞅泣哀哭的嘶号中,打摆子般的颤抖瑟缩。 清新的空气中隐有浓浓的血腥。 是那位马公公带领青衣侍卫杀害了宋良安全家。 是马公公的青衣侍卫轮暴了宋良安的儿媳妇。 这群该杀的恶贼! 丁不一面对着被阳光染红的小河流水,一次又一次地发誓:“干爹!待我学好七邪剑法之后,一次替您全家报仇雪恨!” 他心中更坚定了学七邪剑的信心和欲望。 他侧脸对白如水道:“水姐姐,咱们走吧。”白如水很高兴他能自已从沉缅中醒来,点点头道:“这件事先搁着,待学完七邪剑法后,与侯登天的事一起解决,我会尽力帮你的。” 他凝视着她:“谢谢你,你真好。” 她眸子中闪着迷人的光:“你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 他心火顿炽,凑过脸去:“我知道,因为我爱你,你也爱我。” 白如水笑了笑,想说什么但未说出来。 不错,她是因为爱他才帮他,她是属于那种舍身殉情的女子。但,她决心毁帮堂而跟他浪迹天涯,却还有一层目前尚不能说明的原因,她这也是在执行师傅的遗命。 “余二爷,咱们走吧。”白如水对痴望着河水的余小二道。 “哦!”余小二嗯了一声,急跨两步,追上白如水道,“水姐姐,小弟有个问题想向姐姐请教。” “什么问题,问我不就行了,干嘛麻烦水姐姐?”丁不一随后跟来。 “哎,你别过来。”余小二挥着手道,“这问题只能问水姐姐的。” 丁不一抿抿嘴,放慢了脚步。 余小二轻亏声问白如水道:“这夫妻……夫妻之后,是不是就……会有小孩子?” 白如水大声道:“夫妻回房之后,当然就会有孩子了。” “轻…点,”余小二凑过去,“如果只有……一次呢?” 白如水虽然还是个黄花闺女,但毕竟是个豁达的女人,于是道:“那就要看情况了,有些夫妻一夜之后,妻子也会有身孕的。” “糟啦,糟啦。”余小二皱起眉头,跺着脚咕晤着。 丁不一大步赶过来:“你是害怕小雯有身孕?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说就说,我一生就最怕小孩就像我爷爷怕我爹,我爹怕我一样。”余小二歪起头,哭丧着脸道,“要是小雯给我生个小乞丐,我就有得麻烦了。” 丁不一打趣道:“我看小雯准有了。” 余小二埋下头:“这就麻烦了,麻烦……” 丁不一走到白如水身旁悄声道:“他不喜欢小孩,可我喜欢。 水姐组,什么时候替我生个儿子?” “你……真坏!”白如水红排满面,心里却是甜透了。 三人虽在说笑,中却是疑问重重。 马公公为什么要杀宋良安全家? 薛宇红袁骏星为何不再跟踪自已? 原因何在? 三人带着这层层的谜团,踏进了山东境内。 尽管再三证实身后没有跟踪者,丁不一余小二和白如水仍慎重地绕了一个大弯子,才折上去曹庄的路。 没有了尾巴,这一次是三人同行。 十里坡梅花园在曹庄和桃花园在扬州一样的著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踏上称河畔的一块坡地,一座庄园出现在眼前,那便是梅花园。 梅花园外观上有些像桃花园,但比桃花园占地要小,规模要小,气势也要小。 梅花园是不向外开放的,所以庄园门前冷冷清清,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影。 门前的小路上,一片落叶,一片灰尘,给人一种萧索之感。 三人走进庄门。 白如水塞给看门人一锭银子,看门人便将三人带到前院的客厅。 说是客厅,实际上就是一间备有两张小桌,两条板凳的木房子。 一名仆人走进房来,先给三人沏上茶,然后认准了丁不一道:“公子大驾光临小庄,不知有何贵干?” 丁不一大刺刺地道:“在下金沧海,久仰曹庄古里坡梅花园庄主的大名,今是特地前拜访。” 仆人客气地道:“原来是金公子,失敬了,庄主知道金公子驾到,定会十分高兴亲自出来恭迎公子,只可惜庄主不在庄中,外出去了。” 丁不一轻“哦”一声:“庄主出去了,但不知何时能回来?”仆人道:“庄主外出素无定日,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年半载,说不准。” 丁不一又问:“庄主什么时候离庄的?” 仆人想了想道:“三个月前。” 白如水向丁不一丢个眼色。 丁不一呵呵一笑:“庄主出去三个月,想必就要回来了,我们在此待他。” 仆人皱起眉头:“哎,我说过他边许一年半载不回的。” 丁不一含笑道:“不要紧,我们可以等。” 仆人不觉一怔。这是哪道子容来了? 余小二在板凳上翘起脚,接口道:“我们在这里住下,等十年八年也没问题,你不必要为我们操心。” “请……在此稍候。”仆人转身退出房外。 白如水丁不一和余小二三人相视一笑。 片刻,仆人领来了一位班头。 班头笑着自我介绍:“小人梅花园管家梅校胜,三位是……” 丁不一站起身将嘴凑到梅枝艺耳旁:“在下扬州十里坡桃花园丁不一,求见庄主慕容久酒。” 梅枝艺楞了片刻,挥手叫仆人退出房外,然后对丁不一道:“丁公子恐怕找错人了吧。它们庄主叫林久海,并不是你要找的什么慕容久酒。” 丁不一也不与李多说,从怀中掏出魔花玉石递了过去:“请梅管家将此物交与庄主,就说丁某求见。” “这……”梅枝艺仍不敢贸然得行事。 丁不一从背腰上独出苏小玉送给他的梅花扇,唰地展开在梅枝艺眼前:“这把扇子,我想梅管家总该识认吧?” 梅枝艺眼中透出无限的惊憎,直盯着丁不一手中的梅花扇。 庄主的梅花扇怎么会在这位公子手中?他猜不透其中原委。 丁不一又问道:“怎么样?” 梅校胜点点头:“请诸位随我来。” 梅枝艺领三人出了客厅,绕进中院。 中院里,几畦梅花园实是小得可怜,除了前院的一座大门修得颇有气派之外,园内连间像样的房子也没有。 小瓦屋的后面,大概是后院,但还没有开发,只是一墙小荒山,山间坟墓土堆,依稀可见。 白如水似乎也有同感,发出低声的叹息。 余小二却“啧啧”连声,一个劲地晃着脑袋。 梅枝艺从瓦屋内走出,做了个“请”的手势。 丁不一余小二和白如水一齐踏进入支。 瓦屋是平房,屋顶不高,但屋内却很宽敞,整屋就是一个大厅。 厅内的摆设十分厅特。 门边三张靠椅,显然是临时给三人搬来的座位。 正中堂一张八仙桌,桌上三只小酒坛,十二只小酒杯,桌前桌后各一条板凳。 堂壁上书一个诺大的梅字,壁下一只神案,案上供着一盆盛开的红色的梅花。 四壁没有窗户,壁凹里十六支蜡烛在熊熊燃烧。 这哪象梅花园,简直就像是黑道上的梅花常。 丁不一心中正在犯疑,屋内陡然响起一阵呵呵大笑。笑声轰然,来自四壁,震耳欲聋。 “梅枝艺,与我接客。”壁内又传来一声喝喊。 刹时,屋内又亮起十六支蜡烛。一名黑脸汉子领着两个黄衣人从神案壁后转出。黑脸汉子在八仙桌桌后的板凳上坐下,朝三人环手一拱,然后对丁不一道:“阁下就是扬州十里坡桃花园少主丁不一?” 丁不一从靠椅中立起知身道:“正是在下,阁下是……” 黑脸汉子道:“你没听见么?刚才庄主叫我梅枝艺”。 余小二一旁道:“你没听见么?方才庄主中民我梅枝艺。” 余小二一旁道:“你是慕容庄主的接客仆,没错吧?” “接客仆?”梅枝艺哈哈一笑,“不错,正是接客仆梅枝艺。” 丁不一沉声道:“梅管家,对不起,我要见的不是你,是慕容久酒庄主。” 梅枝艺亦沉下脸道“丁不一,体要见庄主,必须先过我这一关。”丁不一脸色徽变!“这是什么意思?” 梅枝艺手朝桌上的酒坛酒杯一指道“庄主从不见志趣不同的人。” 慕容久酒生性豪饮,难道是要与自己试酒?丁不一心思猝动。 “你不敢么?”梅枝艺双目陡睁。 “哈哈哈。”丁不一一阵大笑站起身来,大走走向八仙。 梅枝艺霍地站起身,一脚踏在板凳上,双手捧起一只小酒坛。 两名黄衣人立即分别将两只酒杯送到梅枝艺和丁不一面前。 梅枝艺一手托住坛底,一手骄指在坛盏上一削。坛盖“噬” 地飞出数丈,碰到屋壁上弹落地面。 一股浓郁的酒醇之香,溢满屋中。 梅枝艺道:“这是什么酒?” 丁不一缩编鼻子:“三十年原坛状元红。” “也于何地”? “京城状元街醉仙楼。” “此酒系何人所酿?” “老状元翁何醉仙。” “请!” 梅枝艺手腕一抖,一柱酒泉从坛内射出。由近至远落入那只酒杯之中。 白如水暗自喝彩:“好功力!” “请!”丁不一双的妙起酒杯,酒杯系土玉所琢,小巧玲珑,精美已极。 “慢”。梅枝艺一声轻喝放下酒坛。 丁不一捂住酒杯道:“梅管家有何吩咐?” 梅枝艺撒开五指,用三指夹起两只酒杯,凑到嘴边,手背一翻,两杯同时落入口中,不曾漏出一滴。 梅枝艺轻轻搁下酒杯道:“二龙汲水。” 丁不一淡然一笑,撤开右手五指,如法泡制。 “好。”梅枝艺喝彩一声,伸手又抓起第二只酒坛。 手掌一削一,坛盖照样飞出,碰到屋壁,落到第一只坛盖上。 好准的手法!白如水心中又暗吃一惊。 余小二使劲地缩着鼻子,皱着眉头,在辩别第二种酒的酒香味。 梅枝艺举起酒坛:“这又是什么酒?” 丁不一嗅了嗅空中的酒香味,这香气不似刚才的浓烈,却有股特殊刺味。 他扁扁噶唇,喷了一声道:“古泉酒。” “出于何地?” “塞外酒泉东关外古酒泉,八尺方泉之中。” “此酒系何人所酿?” “掘泉人无名氏。” “好小子!”梅枝艺称赞声中已将黄衣人送到桌沿的六只酒杯斟满了古泉酒。 “请!。”丁不一拱起双手,但没像第一次那样,先抄酒杯。 梅枝艺撤指夹起三只酒杯:“注意了,三才聚会!” 话音风浇,手腕一翻,在杯酒倾人口中,点滴不漏。 丁不一凝视着梅枝艺,未伸出手。 梅枝艺起黑脸道:“不敢了么?” 丁不一沉声道:“主梅管家再斟一杯。” 梅枝艺有皮微微一扯,随即,抓过酒坛再斟一杯酒,弹指送到丁不一面前。 丁不一有排版霍地一抄,指间满满夹上四杯酒,凝眉一笑:“四海同春。” 话出口,手即翻,四道酒先后从杯中泻出,落入张大的口中,无一滴酒珠溅出。 丁不一极有风度地举起指间四只空杯,侧身亮了相,才缓缓地将酒杯放回桌面。 梅枝艺和白如水禁不住同时喝彩一声:“好!” 丁不一扭间对白如水投一笑。 梅枝艺抓起第三只小酒坛,削去坛盖,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钻入鼻孔,令人心醉。 梅枝艺眼中露出一种怪而嚼意的神情,问道:“什么酒?” 丁不一拉长了脸,这种酒香味可从来没闻过? 丁不一思付良久,搜尽脑海中的酒名品种,也辩不出这是什么酒? 丁不一的目光葛然触到了正壁上书写的“梅”字。 这股沁人的清香,不是梅花香么? 他心念一动,一个酒我脱口而出:“腊梅香。” 梅枝艺一怔,随即问:“出于何地?” “山东曹庄—卜里坡梅花。” “此酒系何人所酿?” “梅邪慕容久酒。” 梅枝艺不复多言,举坛将桌上十二只酒杯全部斟满,然后右手夹起四只酒杯,左手举起一只酒杯,目光盯着丁不一。 丁不一含笑踏着板凳,神情镇定自若。 梅枝艺将左手的酒杯凑到嘴边,再将右手夹着的四只酒杯,贴在左手的酒杯上,深吐口气,运动内力,猛地一吸,五只酒杯中的酒如同浪涛,益过酒杯口,涌入嘴中。梅枝艺一口内气将五只酒杯中的酒吸干,抿抿嘴,放下酒杯,对丁不一道:“这叫五子登科。” 丁不一伸手去抓酒杯。 梅枝艺沉声道:“丁公子,你若做不到这一点,就别想见庄主。” 白如水暗为了不一耽心,梅枝艺凭的是内力吸酒,丁不一内功低微,又如何能做得到? 余小二大概是看出了白如水的心思,悄声对她道:“姐姐放心,这点雕席小技难不倒咱大哥,大哥的本领强着呢。” 白力水半言半疑,把目光投向丁不一。 丁不一右指间已扣住了四只盛满酒杯,在手背虎口处还放着一只酒杯。不过,酒杯的摆法和梅枝艺却不相同。梅枝艺是的酒杯是平排着,而丁不一指间的酒杯却呈梯田形,杯口上下紧紧相靠。 丁不一将左手执着的酒杯凑到右手虎口处的酒杯杯沿上搭着,然后低下头将嘴唇凑到左手捏着的酒杯沿上。 白如水只觉得芳心扑腾蹦跳。丁不一真能吸饮手中的六杯酒吗? 她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然而,奇迹出现了,六只酒杯中的酒如一条线泻向丁不一口中,先是左手是最低的小指拇间的酒吸干,然后是第二只酒杯…… 丁不一口气将六只酒杯中的酒吸干,缓缓放下酒杯,浅笑着对梅校艺道:“告诉你,这叫步步高。” “妙!。”梅枝艺一巴掌拍在桌上,酒坛酒杯碰的乒乓直响。 丁不一沉声道:“还要不要试试我的赌技?一万两银子一段。” “不用了,哈哈哈。”梅枝艺一阵大笑。“丁公子,内屋请。” 丁公子放下搁在板凳上的脚,抖抖衣袍,踏向神案。 梅枝艺对两名黄衣人道:“送那位两们公子出庄。” “哎!”余小二闻言跳了起来,怪声叫道,“我也是来会慕容庄主的。” 梅枝艺道:“你是谁?” 余小二歪起头,吸起小嘴:“小乞丐余小二。” 梅枝艺皱起眉头:“没听说过,你走吧。” “小看人?休怪在下无礼了!”余小二说话在间,人已滚跃向前,手中一对小刀神出鬼没地刺向梅枝艺。 “想在梅花庄撒野?”梅枝艺沉喝着双掌往上一拍,拍掌中却又“噔噔噔”地退后了数步。 “当!当!”余小二的双刀坠落在地。 梅枝艺的裤挡和裤脚管已被划开数道裂口。 “晴!”梅枝艺惊叫一声,拾起地上的双刀,“独孤双钓是你什么人?” 余小二捂着酸麻的手臂道:“在下是独孤双钓的弟子,是他老人家叫我跟丁公子来向慕容庄主邪龙神刀的。” “哈,他想练邪龙神刀?”梅枝艺嚷道:“可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至少也该来打声招呼。” 余小二道:“他老人家已被东厂杀手杀害了,我就是来学刀法,为他老家报仇的。” 梅枝艺默然片刻,叹口气道:“既然是这样,你也随我一道去见庄主吧。” 余小二忍着肩臂疼痛,从地上弹身而起:“谢谢梅管家。” 梅枝艺对两名衣人道:“送那位公子出庄去。” “慢。”丁不一对梅枝艺道,“这公子也要见慕容庄主。” “哦!”梅枝艺睁大眼道,“这位公子是谁?他又为什么要见慕容庄主?” 丁不一微笑道:“她不是公子,是如水姑娘。” 白如水绽唇一笑,屋中顿似有春风拂过。 梅枝艺看了白如水一眼道:“庄主不认识什么如水姑娘,不见。” 丁不一仍笑道:“如水姑娘苏小玉的表姐,她带来了苏小玉的消息,难道慕容庄主也不愿意听吗?” 梅枝艺凝住神,没有回话。 丁不一又道:“那柄梅花便是苏小给如水姑娘的信物,难道慕容庄主会不留下执有自己梅花扇的客人?” 梅校长吧一声:“来吧,你们都跟我来!” 第三十章 梅邪慕容久酒 转到神案后,壁帘下有张暗门。 梅枝艺领着丁不一余小二和自如不进入暗门。 暗门随即倏合。 空前是一条暗道,道壁上钉有木楔,木楔上搁着照明的油灯。 丁不一边走,心中暗想,此刻恐怕已是置身在刚才在屋外见到的那堵小荒山中。 他猜想到的不错,他们正小荒山的暗道里行走。 暗道突在往左拐,行不出十丈,已到一道石门前。 梅枝艺抓住石壁占的木楔,往壁里一摊,响起一阵格格的绞盘转动声,石门缓缓打开。 丁不一只觉眼前一亮,一间花岗岗条石砌成的石屋出现在眼中。 “这是什么地方?”丁不一悄声问白如水。 白如水秀徽蟹:“踏踏实实像是……” 梅枝艺摆摆手:“丁公子请。” 丁不一等人进入石屋后,石门在格格声中又缓缓闭上。 尽管屋内燃烧着火把,但仍觉得有股阴森的冷气逼人。 梅枝艺走到屋角,举手在石壁上一按,壁上又现出一道门来。 “喂,慕容庄主究竟在哪里?”余小二有些肚怯地问。 梅枝艺指着打开的门道:“庄主就在这道门里,你先请口巴。” “唷,不……好意思。”余小二连退后数步。 丁不一一甩衣袖,迈步跨入石门,白如水足下一点,身如习燕,贴身从丁不一身旁抢到头里。 石门内还有一张门,从这张门时进去,便是一个偌大的拱形石窟。 石窟全部用挫光滑了的花岗长石砌成,十分整齐美观。 两侧有数间石屋,皆用竹帘掩住屋门。 窟四壁八支儿臂粗的蜡烛在燃烧,顶壁上一盏大木架吊灯,三十六盏明灯在闪烁着光亮。 窟中央近百盆各色盛开的梅花花齐,布成一个梅花图案,梅花的芳香溢满窟内。 梅花的清香中还夹杂着一股浓浓的诱人的酒醇之气。 这股酒醇香,来自梅花卉圃后的一张大八仙桌上。 那是一张酒桌,桌上搁着十几坛各种不同颜色封盖的酒坛子,桌旁,前后各摆一条长木板凳。 窟中仍有一股令人悚然的冷森,那股冷森来自八仙桌后的一口大灵柩。 从灵柩剥落的油漆和泥灰上,可以看出已是年代已久。 原来为这石窟的两侧的石屋,是一座石代的王候墓穴! 原来这石窟和两侧和石屋,是一座石代的王候墓穴! 石窟内没有一个人。 梅枝艺走到八仙桌后,在长木凳上坐下,然后摆摆手道:“请坐。” 丁不一白如水和余小二依次在八仙桌前的长木凳上坐下。 梅枝艺抓起酒坛给每人斟上一杯酒:“请。” 余小二捂住酒杯,盯着梅枝艺身后的灵柩道:“慕容主在哪里?怎么不见他老人家出来?难道他老人家已……经作古了?” “哎!”梅枝艺将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蹲,“你这小乞丐就会说丧气话,慕容庄主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 余小二瞪圆小眼,四处张望:“坐在这里?我怎么见不到他老人家?” 白如水和丁不一相互看了一眼,立即站起身,向梅枝艺施礼道:“白如水丁不一见慕容久酒前辈!” “哈哈哈!”梅枝艺面发出一阵大笑,“二位不必多礼,免,免了!” 余小二睁凸着双眼:“梅管家,你就是慕容庄主?” “我不是慕容庄主,谁是幕容庄主?”慕容久酒抢手从脸上揭下一张黑脸人皮面具。 “呀,你敢戏弄小……”爷字刚到嘴边,余小二敢紧改口道,“慕容师傅在上,徒儿余小二师傅磕头。”说着,便跪倒在地。 慕容久酒端正了身子,扭向余小二,正正经经地受着他的大礼。 “冬冬冬!”余小二磕了三个响头,准备站起来。 “哎,”慕容久酒阻住余小二,“怎么就不磕了?” 余小二道:“徒儿拜师。历来是三个响头完事,你要儿磕几个?” 慕容久酒肃容道:“邪龙神刀是独妹双钓和我人七兄弟想象中的一种身手刀法,该由七个师傅你才成,因此三七二十一,你该磕二十一个响头,除去独孤双钓三个响头,你要磕十八个响头,再加上独孤双钓的孝头九个,一共三十七个响头,刚才已经磕了三个,还有二十四个,快磕吧。” 余小二翘起嘴:“怎么能这么算?” 慕容久酒正色道:“我并不在乎你磕不磕这几头,但体不磕就说明你心不诚,我梅邪可是从不带心不诚的人做徒弟。” 余小二用求救的眼光看着丁不一。 丁不一正准备说话,白如水悄悄拉拉他的衣袖,于是,他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慕容久酒沉声道:“怎么样?光棍一句话,佛前三拄香,磕还是不磕?” 余小二嘴里咕噜着:“你才是光棍呢,我都是快做爹的人了。”继而,牙一咬,“磕就磕!” “冬冬冬冬”余小二响头磕的石条震动,响声嗡嗡。小乞丐发起狠来的时候也是一条铮铮硬汉。 二十四个响头磕完,余小二已是满额鲜血淋淋。 慕容久酒拍掌嚷道:“好小子,你这徒儿我是认定了!快起来,师傅敬你一杯。”余小二正想发泄一涌心中的怨气,闻言精神大振,额头上的鲜血也顾不得去,双手接过慕容久酒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余小二搁下手中的酒杯,揩揩额头上的血,扭头对丁不一道:“该你给慕容师傅磕头了!” 丁不一站起身,撩起衣袍,双膝跪倒在地:“弟子丁不一,快快请起,”慕容久酒急忙弯腰扶起丁不一,“你不用磕头,不用磕头。” 余小二一旁道:“他为什么不用磕头,我就要磕?他不也是要向您学什么七邪剑吗?这太不公平了。” 慕容久酒瞪目道:“住口!你现在是我的徒儿了,师傅面前由不得你说长道短。” 余小二鼓了鼓眼,但不敢再多嘴。 慕容久酒对丁不一道:“丁公子请坐。” “谢慕容前辈。”丁不一坐下后,歉意地道:“弟子确是来向慕容前辈学剑的……” 慕容久酒打断他的话,端起酒杯道:“你的来意,我早就知道了。”说着,他一口将酒饮酒,从怀中掏出丁不一交给梅枝艺的魔花玉石道,“我等这块魔花玉石令,已等了整整十九年了!” 魔花玉石令?十九年整? 丁不一心一动,但没有问话。 白如水脸上掠过一丝疑云。 慕容久酒凝视着丁不一道:“金面佛怎么没有来?” 丁不一心猛地一跳。 金面佛已决定中止自己学剑的事,当然不能告诉慕容久酒,否则就学不成七邪剑了,但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 丁不一在沉思。 慕容久酒仍盯着他,在等待回答。 既然慕容久酒不知道金面佛的决定,那么金面佛也不曾来过梅花园。金面佛在岳王端庙中经不起自己一掌的情景,在丁不一眼前闪过。 丁不一灵机一动,脱口道:“金面佛约我在老于山镇外岳王庙见面,但他老人家没到,有消息说,他是被东厂人打伤了,而且伤得很重。” 慕容久酒长吁口气道:“这话不假。我原就是去岳王庙与金面佛接头的,结果撞上了东厂鹰犬,听他们说金佛面已被东厂大档间薛宇红五雷掌所伤。而且伤势不轻。” 剑狂薛宇红!白如水暗中咬紧了银牙。 丁不一急切地问:“金面佛怎么样了?” 他对金面佛的关心,出于两种情感。一是他对金面佛有一种说不出的深逾骨肉的亲切之情。毕竟金面佛是爹爹死后的委托人,二是怕金面佛此时露面,坏了他的学剑大事。 慕容久酒被他的情感所感动,柔声道:“你放心,听说一位蒙面女人将他救走了。 我想他们一定到什么地方疗伤去了。薛宇红那贼子的五雷掌伤,至少要三个月左右才能疗好,你就放心在此练剑,一个月后,我再安排你去找人学剑。” “谢幕容前辈。”丁不一放下心来,再次拱手施礼。 慕容久酒挥挥手道:“你也别这样客气,我教依剑法,是我当年的诺言,份内中的事,说实话,我不愿教也得教的。” “前辈……”丁不一想问话。 “哎。”慕容久酒阻住丁不一,“我在老子山管叫独孤双钓做什么?是师博还是前辈。” 丁不一道:“他让我叫独孤叔叔。” “好!”慕容久酒又吞下一杯酒,“你也就叫我慕容叙叔吧。” “慕容叔叔!”丁不一道,“请问,你与我爹爹也是朋友吗?” 幕容久酒点头道:“是的。” 丁不—一又问道:“这当年之约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们当年就与我爹爹约定,要大家来教我剑法?” 幕容久酒沉声道:“不该问的话就别问,问也是白问,到时候不用问,一切也都会自然明白的。” “是。”丁不一低头不再言话。 慕容久酒捧起酒坛凑到嘴边,猛喝了一几口,用手背措揩唇边酒珠道:“现在把你们的事告诉我了,你们既然没有遇到金面佛,怎么会找到我梅花园中来?” 丁不一和余小二穿插讲叙,将老于山前后发生的事都讲了一遍。 他俩只瞒了两件事。一是岳王庙的事,二是青龙帮的事,因为这两件事很可能改变慕容久酒教剑的主意。 慕容久酒凝视着丁不一展开的梅花扇道:“原来是小玉姑娘出卖了我。” “慕容叔叔,”丁不一急忙道,“你可不能怪小姑娘。” “哈哈哈。”慕容久酒笑道:“我怎么会怪她?要不是她,你怎么能找到梅花园?要是你找不到梅花罗,岂不坏了咱们兄弟的大事?” “什么大事?”丁不一顺口问。 慕容久酒唬起脸道:“别来套我的话,不该问的话别问。” “说说这白姑娘的事。” 丁不一将女如水如休舍身相救。如何自毁帮堂帮助自己的事说了出来。 他说的话既是事实,又充满了情感,很是动人。 余小二虽是事中人,听了丁不一的叙述,也是热泪盈眶,对白如水充满敬意。 慕容久酒酒坛于一蹲,动容道:“白姑娘侠义心肠,肝胆相照。实在令人钦佩。好,帮人帮到底,你就在这里帮着丁公子练剑吧。” “谢幕容庄主。”白如水拱手相谢。 慕容久酒站起身:“你们随我来。” 慕容久酒领着三人走到石窟的前壁处,在石壁上可以明显地看到一扇小洞门的痕迹。 慕容久酒双掌托着石壁运功一推,石壁上的门豁然打开。 一道强烈的阳光射到了不一等人脸上,不由得不眯起了双眼。 走出小壁门,便立身在一片荒坟堆中,扭头回望,小壁门开在一个偌大的古墓后坟堆上。 慕容久酒指着荒坟堆前的断壁崖道:“这坟堆前是一堵断壁,无路可通,除了猴子外没人能爬得上来,壁上的一丛松树针这里的视线挡住,没人能看到这里的动静。” 慕容久酒转身指着小荒吐道:“这座小山我已买下来了。 是梅花园的的产业,前面的已坡已被我我挖成了陡壁,除了你们刚才走过的那条暗道之外,没有路能通达这里。因此,我决定就在这荒坟堆里教你们练刀剑。” “你在买下这块皮时,就考虑到这个教我剑法的地方了?”丁不一问道。 “是的。”慕容久酒话音猛地一顿,“小子,我说过别套我的话口!” 余小二心有余悸地看看四周:“师傅,就在这坟地练功?” “害怕了?”慕容久酒鼓起眼道:“邪龙神刀,又叫阴尸刀,不在这荒坟堆里练,还能在哪里练?轮到下一个师傅,还会叫你躺在棺材里练呢。” 余小二吓得伸长了舌头,哪里还敢再多说话? 丁不一和白如水抿着嘴唇暗暗发笑。 慕容久酒又指着古墓道:“这是唐代永微年间强大将军伍元义的墓穴,墓穴分里中外三穴,各穴中都有暗门机关。 当我在修整前坡为陡壁时,无意中发现了一条暗道,顺着暗道,我找到了这座伍将军的墓穴。 打开墓穴石门一看,才知道这暗道是盗墓人挖的,墓穴中的殉葬品早已被盗一空,墓穴机关也已被破坏,只留下了几具盗墓人的白骨,但几道石门还管用,于是,便把这墓穴改建成了我的秘密隐居地,后来,我又在这墓尾壁上开了个洞门,找到了这块练功场地。” 丁不一点着头道:“这地方很好,我很喜欢。” “好极了。”慕容久酒搓搓手,“明天起我们就开始练剑。” 慕容久酒又领三人返回墓穴。 两名黄衣人已在八仙桌上备了一桌丰盛酒菜。 “啊!”余小二发出一声欢叫,蹦跳到长板凳上。 “没规距,下来!”慕容久酒厉声喝斥,“桌前有圣水,洗过手,拜过花神后,才准上桌。” 八仙桌前果然摆着有一个盛满站清水的木盆。 慕容久酒领头走到木盆旁,弯下腰来,郑重其事地在木盆中净过手。 丁不一白如水和余小二的依次在木盆中净过手。 丁不一觉得木盆水中飘浮着一股清新清新的酒香,举手凑到鼻也孔前嗅嗅,是梅花酒香,原来圣水就是清水加上梅花酒! 净过手后,慕容久酒来神案前,却被慕容久酒挡住:“你们不用敬花神。” 丁不一问:“为什么?”慕容久酒道:“你们是客,不用敬花神的,请上桌吧。” 余小闻言,就往桌边靠去。 “余小二!”慕容久酒喝道:“你是我徒弟,师傅都要敬花神,你能不敬?” 余小二翘着嘴,返身到神案前,举起手随便一拱,就打算完事。 慕容久酒又嚷道:“不行!你是弟子,我是师傅,师傅向花神鞠躬,弟子是要磕头的。” 余小二摸着血迹斑斑的前额道:“还……要磕呀?” “少哆嗦!”慕容久酒喝道:“九个响头,少一个打断你的狗腿!” 余小二哭丧着脸,跪倒下来,泪水直往下淌。 “慕容叔叔”丁不一悄声替余小二讲情:“他头额已经磕破了,是不是……” 慕容久酒低声道:“不是我狠心,这是逼他在练铁头功,邪龙神刀可少不了这一手铁头功夫。” 铁头功?丁不一禁愕然。 慕容久酒一声厉喝:“还不快磕!” 石窟时响起了冬冬的头额砸地声音。 “不够响,不诚心!”慕容久酒还在威逼。 “冬冬”的响声震动石壁,神案上的梅花都在晃动。 余小二是豁出命了! 白如水抿了抿嘴,几次想开口,仍狠心将嘴闭住余小二磕完九个响头,额头竟是血肉摸溯。他垂头走到桌旁坐下,泪水汪汪,哪里还心情吃得下饭? 白如水于心不忍,从腰囊里摸个一个小纸包:“这是止血去痛粉,很灵应的丹草药,你把它徐在额头上就没事了。” “谢谢水姐姐。”余小二伸手准备去接纸包。 “啪!”幕容久酒一筷头敲在余小二的手背上。 “哎晴!”余小二痛的哇哇大叫,缩回手,一个劲地直甩。 慕容久酒对白如水道:“白姑娘,谢谢你的好意。他这伤不要紧的,要是涂了你的药粉就显得对花神不诚心了。” 白如水听慕容久酒这么一说,捏着小纸包的手,伸出不是,缩也不是。 之震动。 丁不一知道是关闭墓穴的闸门落下了,石窟墓穴变成了真正的死穴。 墓容久酒领三人走到左边两间石屋间,指着竹帘道:“丁不一,白姑娘,你俩就住这两间房。” 丁不一顺手挑开竹帘,石屋房内桌椅床铺被褥铺盖一应齐全。 幕容久酒又道:“这房没门只有竹帘隔着,记住,这里是伍人将军墓穴,又是梅花园化神供地,可不允许男女偷情,袭续了神灵,耽误了路们练剑大事。” 白如水知慕容久酒所指,不觉面色通红,低下了粉颈。 丁不一却大大方方地道:“请慕容叔叔放心,我会小心的。” “小心?”慕容久酒瞪起眼,“不小心,是绝对不行。” 丁不一微笑道:“我会绝对小心的。” 幕容久酒横瞅了丁不一一眼。又领三人来到右边两间石屋前。 慕容久酒掀开竹帘,一间石屋房里有灶具通风口,显克是厨房,另一间堆着迷肉蔬菜等物,暗储存室。 储存室里搁着一张用窄。板搭起来的小床。 慕容久酒道:“余小二,你就睡在这里。” 余小二四着嘴,正想说话,慕容久酒挥手道:“今天时辰不早,大家早早歇息,明日早起练功吧。” 慕容久酒双臂一抖,两掌拍出,劲风刮处,八支熊熊燃烧的儿臂蜡烛顿时熄灭。好深厚的功力顶壁的三十六盏长明灯还亮着,石窟中央盛开的梅花花群,在昏黄的灯光下闪映出斑驳离奇的光彩。 丁不一和白如水不觉看的呆了。 这份花卉奇景比百花堂的花景,还要胜似百倍! “休息去吧。”慕容久酒说着,弹身一跃,跃到神案前的蒲团上盘膝坐下,打坐入定。 丁不一扭头关切地问余小二:“喂,你额头上的伤怎么样?” “用不着我操心”余小二满肚子是火,没好气地冲了一句话,轩身掀开竹帘进了杂屋。 丁不一正准备跟进去,白如水拉住他的衣袖,悄声道:“等会路们再来看他。”丁不一和自如不各自回到慕容久酒安排的卧房中。 余小二辗转反侧,怎么也不能入睡。 他愈想愈气。越想越恼。 说怎么样,慕容久酒也不该这般对待自己,独孤双钓虽然也凶狠,也叫自己做饭,但没叫自己磕头,而且磕得头破血流还不肯罢手。 一定是为了墓穴前的瓦屋里,自己削了慕容久酒裤裆两刀,慕容久酒才故意对自己进行报复。 报复就报复,干嘛这么狠?定是想逼自己离开这里。 离开就离开,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若让梅邪逼死在这里,小更岂不成就成了寡妇?小雯肚子中的小小乞丐,岂不成了没爹的孤儿?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余小二悄然溜下床,走向屋门,拍手掀开竹帘,刹时,余小二的双眼瞪的溜圆,两腿肚直打着抖。 门外赫然站着师傅慕容久酒。 “你想逃走?”慕容久酒冷声道,黑暗中两眼泛着红光。 余小二连连后退,退到小木板床上:“没……有。” 慕容久酒逼视着他道:“凡是进了梅花墓穴的人,没有我梅邪送出去,谁也走了不了。” 余小二低下头:“弟子不敢。” “你敢。你一定敢的!”墓容久酒逼问着。 “不,我不敢。”余小二一口否认。 “你敢。” “不敢。” “我敢!是的,我敢!”余小二嚷道,“你为什么要折磨我,就为我削了你裤挡两刀?” 慕容久酒双手按住余小二的肩头,声音变得格外的温柔:“是的,如果你削不了我裤挡两刀,我是不会收你为徒弟的,也就不会如此折磨你了。” “你的意思是……”余小二没听明白慕容久酒的话。 慕容久酒轻叹一声道:“我刚才想过了,决定还是将实情告诉你,我逼你磕头,是要逼你练一种铁头功。” “铁头功”?余小二眼睛一亮,“是不是那种用头撞石碎砖的功夫?” “那算得了什么。”慕容久酒拍拍他的肩头道,“这铁头功要厉害十倍,百倍,再加上的侮的刀法,将会纵横天下无敌手!” “真的?”余小二的眸子似乎灯光一样明亮。 “假不了。你愿意学?”幕容久酒眼中火焰灼灼。 “我愿意。” “练这功很辛苦,也很痛苦。” “我不怕。” “好,我教你,独孤双钓没说错,你是唯一能练这邪龙神月的人。” 余小二摸摸还有血迹的头额道:“就是每天练磕头?” “当然不是。”慕容久酒道,“我要教内气功法,还要辅助于药力。” “请师傅教我铁头功吧。”余小二听说是练奇功,早巳将心中的印气抛到九天云外去了。 慕容久酒从袖中掏出一小包药粉:“趁你额头上伤口未合,我用这金刚粉替你敷上。” “金刚粉?是不是涂上去后,就便如金赐,刀枪不和?”余小二惊喜地问。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慕容久酒道,“但它对你练功极有好处,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当你的铁头功练到八成火侯时,就能刀枪不入了。” “快给我敷上药吧。”余小二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你拿定主意了?”慕容久酒又问。 “拿定了。” “决不反悔?” “决不。” 幕容久酒突地将小二接倒在小床上,摘下腰间的绳索,把他手脚连同床板一起绑住。 余小二瞪起惊慌的眼睛:“师傅,您这是干什么?” 慕容久酒沉声道:“怕你忍受不了痛苦,抓落药粉,那就前功尽弃了。” 余小二心中突然害怕。不觉后悔莫及:“师傅!” 慕容久酒注视着他道:“反悔了?” 余小二咬咬牙:“师傅快上药吧!” 慕容久酒解开纸包,猛地将发纸一同按在余小二前额上。 “啊!”余小二杀猪似的叫嚷起来,剧烈的刺痛为火灼的烫伤滋味,加上爆裂似的脑液澎涨,使他地法忍受这人体难以接受的痛苦。 “嗯……”叫声顿止,慕容久酒在他嘴里塞了一团棉布。 “慕容叔叔!”丁不一和白如水出现在竹帘前“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久酒道:“我在教他练铁头功。” “你不能这样对待他!”丁不一和白如水同时扑向小木床。 “嗯!”慕容久酒一掌将两人击退,怒容道:“我已经给他上药了,你们这样做,也毁他的!” 丁不一大声道:“你不能强迫他。” 慕容久酒道:“他是我徒弟。” 丁不一道:“是徒弟,你也不能这么做。” 丁不一道:“他是自愿的。” “我怕他控制不了自己!”慕容久酒嚷道:“好,你来听听他自己怎么说吧!” 慕容久酒扯余小二口中的棉布。 余二虽在极度地痛苦之中,他们的对话却听得十分清楚。 丁不一对他的关心,使他精神大为振奋。 “我……是自愿的!我自愿练铁……头功!纵横天……下无敌手,啊!”余小二奋力大叫。 慕容久酒再次将棉面由塞回余小二口中。 既然是余小二自愿的事,丁不一和白如水也就无话可说了。 三人围着小床站定。 半个时辰后,余小二一阵痉挛,昏了过去。 慕容久酒扯出余小二口中棉布,喂下一粒药丸,然后解开他身上的绳索,将被子拉好,对丁不一和白如水道:“现在没事了。” 三人退出屋外,将竹帘轻轻放下。 在和明灯的灯光下,丁不一和白如水看到了慕容久酒头上的一层汗珠。 那汗珠是为余小二渗出的。 丁不一歉意地道:“慕容叔叔,对不起,刚才……” 慕容久酒挥起手:“记住,要相信教你剑法的人,休息去吧,明踌起得很早的。” “谢谢幕容叔叔。”丁不一和白如水走回石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