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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阵马蹄声,自大街的转角处,传了过来,宽阔的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先是呆了一呆,接着,像潮水也似,向两旁奔了开去,大街上在转眼之间,变得冷清清,所有的人,都站在两边的屋檐下。   宽阔的大街空荡荡地,是以马蹄声听来,更加惊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八匹骏马,分成两排,不急不徐,驰了过来,马上骑的全是甲冑鲜明的将士。   在那八骑骏马之后,又是三匹高头大马,那三匹马,正中一匹,是一匹大宛良马,全身雪白,马鬃亮得像是银丝一样,马上骑的,是一个穿着朝服的大将,神威凛凛,气概非凡,萧大将军每日上朝回来,总要经过这条大街,回将军府去。   街上的人也都知道,替萧大将军开道的八个将士的马蹄声一传到,还是快快让道的好,不然,那只是自己倒霉。在萧大将军两旁,却是两匹黑马,马上骑着的两个人,只是穿着普通的劲装。   那两个人离得萧大将军极近,他们不断四面张望着,一脸的精悍之色,虽然骑在马上也有一股矫健之气。   在那三匹马之后,又是八个将士,前后簇拥着,真是威风之极,本来,街上何等喧闹,但这时,却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人人都在景仰萧大将军的风采。   近二十匹马,不急不徐地在大街上驰过,不多久,便已到了街心,也就在这时,只听得街右首,一家酒棋的楼上,陡地响起了一下暴喝声。   随着那一下暴喝声,又是“哗啦”一声响,酒楼的栏杆,断折了一大片,随着栏杆的断折,只见一个黑凛凛的大漠,双手执着板斧,自酒楼的三楼上,向下直跳了下来,扑向萧大将军。   那大汉像是怪鸟也似,自天而降,街道两旁的人,尽皆呆了,各自发着喊,僵立着难以动弹。   那大汉的来势十分之快,他是向着萧大将军的头顶,直扑而下的,只见在萧大将军前后的十来人,各自振动手臂,十来枝短矛,一起飞射而上。   那大汉身在半空之中,舞动板斧,将向他射来的短矛,一起砸了开去,一时之间,“铮铮”之声不绝,被他板斧砸了开来的短矛,势子比向他射去时,更来得劲疾,萧大将军马前的八个将士,已有四五个反被震落下来的短矛射中,倒下马来。   那只是电光石火的一剎那间,只见人仰马翻,大街中心,已乱了起来,大汉手中两柄明晃晃的板斧,离萧大将军的头顶,已只不过七八尺了!   也就在这时,只见萧大将军身旁的那两个汉子,一声厉叱,道:“刺客休得行凶!”   他们两人一面叱喝,一面一伸手,早已各自抓了一柄被大汉的板斧震下来的短矛在手,一抖手,又向上激射而出,那两柄短矛的去势之快,实是非同小可,只听得“飕飕”两声响,那大汉又抡斧来挡时,却只来得及格开其中的一柄!   另一柄短矛,“噗”地一声,已剌进了他的左腿!那大汉木来是向下直扑了下去的,可是这时,大腿上一被短矛刺中,登时血流如注,哇呀大叫。   只见他身子在半空之中,猛地翻了一翻,溜下了一大蓬鲜血来,他那一翻,令得他的身子,向上倒翻起了五六尺来,但是却也阻不住他下跌之势。   眼看这个大汉,如果跌到了街心,他已然受了重伤,无力还手,必然要被萧大将军的护卫,乱刀分尸,两边胆子小的人,已闭起眼睛,不敢再看。   那大汉像是也自知再无幸理一般,他身子一面在向下跌下去,一面还在半空之中,猛地一扭身,手中的两柄扳斧,挟着“呼呼”的劲虱,向萧大将军,直拋了过去,萧大将军仍然坐在马上,看来还很能沉得住气。   当那两柄板斧,向他疾飞了下来之际,他左右的那两个人,手腕一翻,在他的手中,已多了两柄长剑,那两柄长剑才一出手,剑身似乎在弯曲不定,不住发出“铮铮”的金铁交响之声来。   那两柄长剑,才一出手,旁观的众人,便觉得光华夺目,只见他们剑向上一挺,“铮铮”两声晌,已将两柄板斧,格得向外,直飞了开去。   而他们在格飞了板斧之后,剑尖又向上疾剌,那时,那大汉身子,还在向下直坠了下来,看那两人的剑势,就像是要在半空之中,将那个大汉刺死一样!   那大汉“哇呀”大叫着,眼看他是绝对避不过去的了!   可是,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剎间,只听得酒楼二楼的栏杆处,又是一声陡喝,道:“快抓住。”   随着那一声陡喝,只见二楼的栏杆上,出现了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那三个人,最近栏杆的一个,一手抓住了栏杆,一只脚抵在栏杆上,另一只脚向前伸着,而第二个人,则抓住了第一个人的手,一只脚,却抵在第一个人的膝头之上。   第三个人的姿势,和第二个人,也是一样,第二、第三两人,看来像是凌空而立一样!   他们三人,伸出栏杆,已有六七尺,第三人的手中,“呼”地挥出了一条七八尺长的软鞭来。   那大汉一听得一声陡喝,和看到软鞭扫到,立时在半空之中,翻手一抓,抓住了鞭梢,他才一抓住了鞭梢,那突然在酒楼二楼上现身的第三个人,手臂向上一抖,竟将那大汉,直抖了起来。   那大汉的身子,被抖停在半空之中,抡了一个半圆,“哗啦”一声臣响,又撞进了酒楼之中。   这一下变化,更可以说是突兀到了极点,护卫着萧大将军的那些将士,有小半已被反震回来的短矛所伤,滚跌下马,未受伤的,也早已下了马,一看到这等情形,略呆了一呆,立时抬箭张弓,剎那之间,箭如飞蝗,向上射去。   但是,等到利箭射出之际,只见那三个人,像是连成了一串一样,也早已一个翻身,进了酒楼。   街心之中,只听得萧大将军怒喝道:“别走了刺客!”   而在酒楼的二楼,却更是乱到了极点,那家酒楼,唤着“万盛楼”,乃是京畿之内,一等一的豪华去处,这时也有着五六成食客,那突然冲出栏杆,救了黑大汉的三个人,乃是两男一女。   这两男一女,两个男的,一个已有四十上下年纪,貌相威严,四平八隐,看来像是达官贵人,年轻的一个,只有二十来岁,文士打扮,甚是英俊潇洒,那女的却是身形高大粗壮,非同凡晌。   刚才,那三个突然行动,第一个抓住栏杆,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的,便是那金刚也似女子,那年轻人是第二个,挥鞭向黑大汉,将黑大汉抖上来的,则是那个貌相威严,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当那个黑大汉自三楼疾跳下去之际,酒楼中的食客,一听得呼喝声,便人人将头向外望去。   当他们看到,竟然有人,手持双斧,当街向萧大将军砍去时,已是人人吓得面无人色。   因为萧大将军,乃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朝中文武百官,见了他尚且不敢大声说话,连皇帝见了他,也得避忌三分,他手握兵符,拱卫京畿,手下猛将如云,一向横行无忌,若真是他盛怒之下,只怕会将整条街尽皆拆平,在这条街上的人,都得倒霉!   各人的心头,正在“怦怦”乱跳间,那两男一女,忽然出手,偏偏那两男一女三人,出手又快得出奇,酒楼中的食客,根本还未看清是怎么一回事间,他们三人,已经得了手,那黑大汉的身子,已经撞断了窗棂,直飞进了酒楼来。   那黑大汉是被中年人的软鞭抖起之势,直抖进酒楼来的,实是身不由主,是以他一被抖进酒楼来,身形下沉,“砰”地一声响,跌在一张桌子上。   那桌子旁,正围坐着六七值客商,一看到黑大汉凌空压了下来,早已吓得呆若木鸡,不能动弹。   黑大汉的身子很重,“砰”地跌在桌上之后,“哗啦”一声响,将整张桌子,都压得倒了下来,剎那之间,桌上的杯碗碟盏,尽皆破裂,鲍翅金肚,一桌的好酒好菜,也唏哩哗啦,倒了一地,还有不少破碗破碟,都嵌进了他的身内。   黑大汉皮粗肉厚,也不在乎那些硬伤,他压塌了桌子之后,在地上一个打滚,已站了起来。   这时,不但利箭自窗中射进,还听得楼梯上一阵吆喝声,分明已有人追了上来,那黑大汉伸手脸上一抹,大声骂道:“他奶奶的熊,王八——”   他下面的话,还未曾骂出口,人影一闪,三个人已然到了他的身前,那中年人一伸手,便抓住了黑大汉的手腕,喝道:“朋友,还不快逃!”他一面说,一面拉着黑大汉,便向后面闯了过去。   那黑大汉被中年人拉着,身不由主,向外闯了出去,那年轻人立时跟在后面,这时,已有四五名将士,抢上楼来,那女子一声大喝,双手一托,托过了两张桌子,向前直拋了出去撞向那几个将士。   她拋出了两张桌子身子倏地向后,退了开去。   这时候,那中年人已拉着黑大汉,到了后梯口,那年轻人在后梯口略停了一停叫道:“快来!”   那女子一个箭步,窜向前去,四个人自后梯上,直闯下去,到了店重的后面,那女子已抢到了前面,见人就推,她虽然是女人,可是身形粗大,被她推中的人,不是仰天八叉,跌倒在地,就是一个筋斗,向外翻出了好几步去。   一行四人,抢到了饭店的后巷,这时,只听得饭店前面,蹄声急骤,人声鼎沸,显然萧大将军的护卫,已有增援的人赶到,那中年人拉着黑大汉,停步不走,着急道:“我们怎样辫?”   那身形粗壮的女子焦躁道:“什么怎样办,闯过去!”   那黑大汉回头望着那女人,看他的神情,像是对那女人,十分佩服,可是他脸上在淌着血,还有一条鱼骨,剌在他脸颊上,半条鱼尾,在幌来幌去,看得那女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年轻的道:“看来,我们只好在这巷子中躲一躲!”   那中年人苦笑道:“这巷子直通的,如同能躲人?”   他们四人在巷子中,眼看巷口已有人影出现,同时听得叫道:“堵住了坑口,莫放他们走了!”   那中年人忙道:“不行,我们还是退进酒楼去!”在这情形下,退进酒楼去,自然也不是办法,但是总比被人家在巷子中间堵死的好!   那女人一扬眉,刚待说什么,忽然看到酒楼厨房的后门,打了开来,一个胖厨子,身上困着白裙,手中拿着锅铲,探出了头来,沉声道:“快进来,我这里可以藏身!再迟就来不及了!”   中年人等四人,都是一怔,因为那厨子出现得极其突兀,而他们全是萧大将军要捉拿的人犯,那厨子竟敢招呼他们进厨房去躲藏,着实有点不可思议!如果情形不是那么危急,那中年人一定不会答应的。   只是此际,除了听那厨子的话之外,别无他法可想了!   那中年人向女子和年轻人一使眼色,扶着黑大汉,便走进了厨房。他们四个人才一走进厨房,便看到那巷子的两端,各有几个军官,抢了进来。   在最前面的一个,一看到后巷石板上的血渍,便叫道:“刺客曾受伤,这里又有血渍,一定是躲进厨房去了,快进厨房去搜,可以拿到他!”   他一面叫着,一面大踏步来到了厨房的门口。却不料几个军官,一起挺着兵刀,逼了过来,厨房的门,已经打了开来,只见那胖厨子,一手提着一只大公鸡,一手握着一柄明幌幌的菜刀。   他一开门看到门口站着好几个军官,呆了一呆,胖脸上满面堆笑道:“列位军爷,有何贵干?”   离胖厨子最近的一个军官,伸手便向那胖厨子一推,推得胖厨子一个踉跄,向外跌了开去。   那军官推开了胖子,便已经抢进了厨房之中。   只见厨房中热气蒸腾,有三个厨子,正围着厨裙,在忙着生火、炒菜、切肉,看到有人进来,头也不回,一个还是女厨子,身形一样高大,扯着喉咙叫道:“胖子,你宰的鸡,还不够数!”   那三个两男一女“厨子”就是刚才在楼上逃下来的三个人,但这时他们围着白裙,满面油光,倒像是在厨房中,不知道己耽了多久一样。   那女子一叫,胖子在门外应道:“这就来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鸡捉到了后巷的墙脚下,一刀向着鸡额上割了下去。他抓住了鸡的双翼,鸡脚痉挛着,他也不等鸡血流尽,便又捉着鸡走了回来。在他经过之处,鸡血淅淅沥沥,滴得满地上皆是。那几个军官互望了一眼,一个道:“喂,刚才你有没有看到几个人,自上面逃下来?”   胖厨子瞪大眼道:“没有啊!是些什么人?”   那军官也不再问,“哼”地一声,便各自向外奔了出去。   两边巷口处又有人涌了过来。那几个军官道:“这里没有,将整条街封住了再说!”   那些已挤进来的官兵,又退了开去,但仍守在巷口。胖厨于提着鸡,走进了厨房,顺手将门关上,抹了抹额头,道:“真险,好妙好妙,你还大呼小叫!”   那女子笑道:“我一叫,他们就不盘问我,要是我不叫,被他们问上几句,谁知油盐酱醋是怎么个?喂,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们?”   那中年人和年轻人也一个放下锅铲,一个放下菜刀。只听得一个篓子之中,那黑大汉道:“他奶奶,还要我蹩上多久?”   那女子向着那竹篓踢上一脚,道:“不叫你出来,你就别出声,躲上一回怕什么?”   那年轻人说道:“师姐,他受了伤,别难为他!”那中年人也道:“阁下神勇无比,我们十分佩服——”   他才讲到这里,突然听得一阵靴声,传了进来。   那中年人忙住了口。胖厨子也立时低声道:“大家快干活,装得像些,由我来应付来人。”   那女子又向竹篓踢了一脚,道:“听到没有,别出声!”   他们四人,才一转身去,便听得“砰”地一声响,厨房门上被踢开来。站在门口的,是一个手中握着铮亮锋利的长剑,一身劲装的汉子。   那汉子正是刚才,骑在马上,傍住萧大将军的两个人中的一个。只见他沉着脸,使他瘦长的脸,看来更长,有着一股阴沉的神秘,叫人心头发寒。   在那人的身后,站着七八个军官。门被打开之后,可以看到,巷子中满是军士,墙头上,也全是将士。整座酒楼,看来已然被围得水泄不通。   那人站在厨房门口,向内望来,也不说话。他身形瘦削,但是却十分挺拔。站在门口,双眼神光炯炯,另有一股高手的气势,看来极之慑人。   那胖厨子满面堆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万大爷。万爷,可是萧大将军又要宴客,要万大爷来厨房查看可有闲杂人等,想趁机下毒么?万大爷只管放心,有我刘胖子在,怎会有这等事?”   那胖厨子姓刘名福,倒是京都之中,大大有名的人物,人称“第一把刀”。那刀,自然是指菜刀而言。刘福也是身怀绝技之人,但是他一直深藏不露,不为人知。   这时,刘福捞捞叨叨地说着,那个被他称作“万大爷”的人,却只是寒着一张脸,一声不出。   刘福心头在打着鼓,他久在京师居住,自然知道萧大将军的左右,有两个高手,最难应付。   那两个高手的武功极高,一个是飞虎舒展,轻功绝伦。另一个,就是现在站在门口的百花手万顺。这两人之中,飞虎舒展人极豪爽,萧大将军的声名何等之糟,但是飞虎舒展,却也颇得江湖上人推崇。   但是武林中人,见到了百花手万顺,却都敬鬼神而远之。因为万顺为人沉默寡言,但是足智多谋,又终日寒着一张脸,喜怒哀乐,皆不形诸色。根本不知道他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事。   正因为如此,是以他突然有些什么举动,人家也根本无从防范他。刘福这时,救了四个人在厨房中,不知道是不是能逃过万顺锐利的眼光,手中着实捏着一把汗。仍然只好望着万顺傻笑。   这时,那女子,年轻人和中年人,正忙着在切菜,勺水炒肉,倒像是真的厨子一样。   那女子端了一盆滚水来,将刘福刚才杀的鸡,浸到滚水中去,又大把大把,拔着鸡毛。   过了好一会,才听得万顺冷地道:“刘胖子,这三位,面生得很啊!”   刘福笑道:“万大爷您哪,六个月不来一次,瞧见的人,自然个个面生,这三位是郑州府有名的大厨子,是我托了人请来的,手艺可着实不错!”   万顺的双眉,向上微微一扬,指着正在剎肉的那中年人道:“那么,请这位师傅,炒一碟腰花来尝尝!”   万顺这一句话,说得不急不慢,轻描淡写,若无其事!   可是,听到了这句话的人,心头却都怦怦乱跳了起来!   因为那全然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事!刘福本来,还只当仗着自己一张笑脸,就可以将百花手万顺,敷衍过去的。可是万顺显然已在起疑了!   如果万顺不是心中起疑,又怎会叫那中年人炒一碟腰花来尝尝?要知道他正带着人,在搜捕逃犯,又那里有那样的闲情逸致。刘福的心中,不禁叫了一声“苦”。   忙道:“待我来动手!”   万顺又冷地向那中年人一指道:“不,要他动手!”   刘福陪着笑道:“万大爷,你瞧,炒腰花这玩意儿,炒老了不好吃,炒嫩了沁血丝,有腥味,不是简单的,还是由我来动手的好!”   万顺的两道眉,又向上一扬道:“咦!你不是说,他们三人,全是郑州府有名的大师傅么?难道河南人不常吃猪腰子,是以他们不会那种手艺?”   万顺这句话一出口,刘福的口齿再伶俐,也答不上口了。这时,厨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那女子、年轻人和中年人,一起停了手,向万顺望来。万顺陡地笑了起来道:“刘胖子,你倒是真人不露相,看不出这厨房中,倒是卧虎藏龙!”   刘福还想装下去,可是那女子却已沉不住气了。只听得她大喝一声,端起面前的一盆滚水来,向前直拨了过去。那盆水浸满了鸡毛,随着水一齐向前拨出,倒像是有不少暗器,一起激射而出一样。   那女子的动作,来得突然之极,可是百花手万顺的反应也真快。水才一拨出,他身子一缩,已缩到了门外。只苦了在门口站着的几个军官!   一大盆滚热的水,照头淋了下来。那几个军官,被淋得哗呀大叫,着地乱滚。   其中一个,凉到了竹篓之旁,那黑大汉自竹篓中直跳了起来,兜头便是一脚。登时将那个军官,踢了个半死!   只听得万顺在一出厨房之后便喝道:“围住了厨房!刺客就在厨房之中!”   那中年人“拍”地一声,将手中的菜刀,剁在砧板之上,一掀衣襟,便抖出了一条金钱鞭来。   那女子淋出了滚水之后,反手自背上抽出一柄尖刀。那年轻人自腰际掣出长剑。黑大汉跃起之后,双手早已紧紧握走了两柄板斧。刘福顺手操起一把菜刀。五个人的动作,都快到了极点。   刘福一脚踢出,将厨房的门踢上,向一睹墙一指,道:“将墙砍倒了!”   那黑大汉一声大喝道:“我来。”他抡超两柄板斧,便向前窜了过去。他腿上伤得相当重,那一窜之势虽猛,但是身形踉跄,却一个站不稳,不过他两柄板斧,还是砍到了墙上。   只听得“轰”地一声晌,墙上出现一个大洞。   那黑大汉却不是向外冲去,一闪身,回头冲那女子叫道:“小娘们先走!”   那女子大怒,道:“你妈才是娘们!”   这一骂,倒令得那黑大汉傻了眼,不知是何处得罪了对方。他自然不知那女子豪爽豁达,比男人更甚,最不喜欢人家当她是女人!   刘福沉声道:“别吵了,快冲出去,一冲出巷子,便各管各走,我们在北门外真武庙内相见!”   中年人也立即道:“就听这位大师传吩咐!”   他们三人是在一起的,至于那自酒楼上跃下,手持双斧,要行刺萧大将军的黑大汉,叫什么名字,他们三人也不知道,也不知道那救了他们的胖厨子,是何方神圣。这时,厨房之外,人声鼎沸,他们再不走,是万万不行的了。那中年人在情急之下,自然也只好听刘福的吩咐。   那中年人的话才出口,只听得“砰”地一声晌,厨房门外已被撞了开来,门一撞开,只见有人冲进,十数柄短矛,已然振着劲风,射了进来。   那中年人抖起金钱鞭,只听得“铮铮”之声不绝,将飞射进来的短矛,一起格了开去。刘福已一声大叫,向那墙洞之中,直穿了出去。   紧随在刘福身后的,是那年轻人,那女子向黑大汉喝道:“臭小子,你还不逃却在作什么?”   那黑大汉被那女子骂得直瞪眼,但是他一个转身,自墙洞中奔出,再跟着,便是那女子。那中年人迅速后退,将厨房中杂物,全部推翻,才从那墙洞中穿出。   等到他们五个人全出了洞,不禁叫了一声苦!   那墙洞之外,乃是这家酒家的一个院子。四面全景甚高的围墙。围墙之上,已站满了人,在院子的门上,立看长身玉立,英姿枫爽的飞虎舒展。舒展手中的一柄薄剑。正抖得铮铮有声!   五个人一冲了出来,看到了这等情形,不禁齐呆了一呆。那女子扯看喉咙,大叫道:“冲!”   只见她舞起手中的单刀,便向前冲了过去。她向前一冲,那年轻人便跟在后面。两人转眼之间,使到了后院的门口。这时,在墙头上的士兵,纷纷跃了下来。   那中年人鞭起之处,已卷倒了两人。   他一面鞭发如风,一面啤道:“各管各冲出去!”他身形疾拔而起,迎看在墙头上的两个军官掠去,那两个军官,“腿腱”剌出两剑。可是那中年人金钱鞭横扫,一鞭便将两人扫下墙头来。紧接看,他身形一闪,便下了墙头,出了院子。   那女于和年轻人冲到了门口,飞虎舒展身形一飘,便从门上落了下来,那女子一刀砍出,舒展扬剑便格,“铮”地一声飨,刀剑相交,舒展一伸手,便抓住了那女子的左腕,顺势向怀中一带。   也就在那一利间,那年轻人身子一闪,已在舒展的身边,凉了出去。那黑大汉赶了过来,双斧齐出向舒展砍下。舒展手臂一移,将那女子身子,移了一移。黑大汉的双斧,变得向那女子直砍下来。   那女子骂道:“小子!你敢伤我一根毫毛?”   黑大汉大吃一惊,硬生生地收住了双斧的势子,却已叫舒展,飞起一脚,踢中了他的胸口!   黑大汉究竟腿上是受了伤。再受了一脚。怪叫一声,身子向后。直跌翻了出去。手中的双斧也把捏不稳,脱手飞出,一柄斧头,正好砍中一个士兵的胸口。另一柄“叭”地一声,陷在门性之上。   黑大汉一倒地,立有七八个士兵,一起向他拥了过来。   这时,万顺也带看人,冲丁出来。一见这等情形,便道:“拿活的!”   那黑大汉还想挣扎看爬起身来,但是早已被抓住了脚,动弹不得。在那一阵混乱间,刘福菜刀翻飞,砍翻了几个士兵,也已杀出了院子去了。   那女子虽然被舒展抓住了手腕。但是也不减其勇。仍然在挣扎看,可是究竟武功相去太远,被舒展拉着手,直拖到了院子之中。早已有人备了绳索,将她和黑大汉两人,紧紧地捆了起来。   万顺向舒展瞪了一眼,道:“走了几多个?”   舒展道:“走了三个,各处都兜截,谅也走不远!”   万顺又向舒展瞪了一眼,道:“围住了院子,还会有三个走了,倒也算得是奇事一件。”   舒展双眉一扬,一挥手,道:“事发仓猝.府中高手,未曾赶到,这几人的身手,尽皆不弱,只是些士兵,如何拦得住他们,拿住两个,已经很不错了!”   万顺又冷笑一声,不再言语,转过身喝道:“将这一男一女两人,押回府中去,等我来盘问!”   那黑大汉和女子,虽然已被绑得像粽子一样,但是他们两人,却不约而同,仍然在张口大骂。   开始的时候,还是那黑大汉骂得多,可是那女子却是越骂越起劲,大有后来居上之势,而且一连串的粗言秽语,出自那女子之口,直听得所有的人,口呆目瞪,连那黑大汉也为之失色。   等到那女子骂得稍歇口之际,黑大汉忍不住道:“好,真好气概!”   那女子瞪着眼,道:“你姑奶奶是有名的女中豪杰,提起女旋风李秀逵的名号,谁不知道?”   那女子这一句话出口,黑大汉首先“啊”地一声。接着,万顺和舒展两人,也互望了一眼,万顺立时向押着两人的军官道:“可得小心些!”   舒展笑道:“女旋风李秀逵确实名头不小!”   那女子虽被绑着,可是意态仍然极豪,一挺胸,骂道:“总算你们两个小王八羔子,也知你姑奶奶的大名!”她一面骂着,一面已和黑大汉两人,被五六个军官,簇拥着推了出去,万顺又沉声道:“我们再分头去找找,那逃走的三人,也得缉拿了归案!”   舒展答应了一声,各自带着人离开了那厨房。   却说那中年人,直冲了出去,迎面来的士兵,全被他的金钱鞭,荡了开去,剎那之间,便已然伤了五六个人,被他窜出了巷子,有他开道,便宜了刘福和那年轻人,三人一起,冲到了巷口。   一到了巷口,四面大队士兵,又拥了过来,又是一场混战,将年轻人逼到了一睹高墙之前。   那年轻人眼看已难以和前面那人会合,身子贴墙掠起,翻过了墙头,穿过了一座后园,在那后因的另一边墙上,翻了过来,向前疾奔而去。   而那中年人和刘福两人,边杀边冲,杀开了一条血路,转进了一条小巷子之中,刘福喘着气,沉着道:“这位大哥别乱走,我路熟请跟我走来。”   那中年人答应着,跟在刘福的后面,专拣小巷穿去。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渐渐听到喧哗之声,但是渐渐地,越走越远,人声也听不到了,那中年人将鞭缠在腰际,刘福也掀起衣襟,掖好了菜刀。   那中年人转过头去,叹着气,道:“只走脱了我们两人,他们不知怎么样了,唉……”   刘福道:“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早到了。”   那中年人又叹了一声,刘福道:“来,跟我来。”他们两人,急急向前走着,不多久,已到了城北,两人来到了北城城门近处,却见城门旁,十几个武士,长戈大矛,如临大敌,进出的车马,正在大肆搜检,刘福忙拉着中年人一缩身。   因为虽然隔得远远,但是他们却已看到,带着那十几个武士,在搜检出城车马的,不是别人,正是万顺!   刘福拉着那中年人后退,悄声道:“不行,走不过去!”   那中年人道:“我们翻城出去。”   刘福点了点头,两人又穿过了一道街,来到了城墙脚下,那地方甚是荒僻,只有七八个孩子玩耍,刘福大声吆喝,将那七八个孩子,尽皆赶走。   那中年人又抖出了鞭来,刘福道:“我去找些绳索来,攀出城去。”   那中年人笑道:“刘朋友,你在酒楼中当厨子,谁不识得你,如今你出了事,满城全是萧大将军的爪牙,你还不快出城去,却还要在人前露脸?”   刘福苦笑道:“不如此如何能出得这座城?”   那中年人笑道:“我自有办法,你看我这些家伙!”他一面说,一面在自己的衣袖之上一拉,只听得一阵“拍拍”响,他衣袖之上,自肩头到袖口,原来有排钮扣在,被他一拉,一起拉了开来。   那排钮扣一被拉开,他衣袖的里层,却是一只夹袋,只见大大小小,缝了不少钩子在,有的是三叉,有的还有倒扎钩,不下十余个之多。   刘福一看,“啊”地一声,立时指着那中年人,惊喜交集地道:“你……你便是江湖人称“九臂飞龙”,宋铁群宋大侠?”   那中年人道:“大侠两字却愧不敢当!”   刘福喜得手舞足蹈,拍着自己的脑门,道:“胖子啊胖子,你今天算是交了运啦,识得了宋大侠那样的人物!”   宋铁群给刘福逗得笑了起来,道:“刘兄,若不是你仗义相救,我们也早落入敌人手中了!”   刘福连道:“那算什么?请宋大侠展绝技!”   宋铁群自衣袖之中,摘下一个极其锐利的铁钩来,将铁钩装在金钱鞭的鞭梢之上,又取下了一个三叉铁钩,套在左腕上,他一鞭挥出,“叭”地一声响,鞭梢的利钩,已钩住了城墙的砖头。   他回过头来道:“刘朋友,抱住了我左腿。”   刘福走了过来,伸手抱住了宋铁群的左腿,宋铁群左手也向墙上抓去,他套在左腕上的那只利钩,锋锐无比,一击下去,就陷在墙中,他先鞭后钩,一步一步,向上攀了上去,虽然他的左腿上挂着一个肥胖过人的刘福,动作一点不慢。   转眼之间,他们两人,都已经翻上了墙头,刘福笑道:“宋大侠真不枉了九臂飞龙的外号!”   宋铁群笑着,刚将左腕上的铁钩,摘了下来,便听得一旁,忽然有人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有人行剌大将军不遂,却要攀墙而逃,真是奇事!”那几句话,讲来不急不徐,乍一听得突然之间有人声传出,饶是宋铁群久历江湖,刘福生性豁达,两人不禁陡地一呆,连忙转头看去。   只见城头之上,有人倚着一堆尺许来高的砖头,双手反抱,枕在后颈,形态优闲,正在半卧着,望定了刘福和宋铁群两人,面上神情,似笑非笑。   宋铁群和刘福两人,刚才急于攀上来,上了城头之后,也未曾发现有人,若不是那人出声,只怕他们,已经跳下城去了!这时,他们一看那人,年纪很轻,不过二十四五上下,文士打扮,生得神清气朗,有一股说不出来的俊秀之气!   他一面说话一面缓缓地站了起来,刘福沉不住气,一揪衣襟,掣出了那柄菜刀,便扑了过去。   可是那年轻文士,却“哈哈”一笑,一伸手,手中已多了一柄一尺二寸长的折扇,向前一拍,“铮”地一声,正碰在刘福的那柄菜刀之上。   刘福的菜刀,被他碰了一碰险险乎跌落在地!   刘福大吃一惊,连忙后退,那年轻文士笑道:“这是什么家伙,切猪肉的玩意,也当得兵刃么?”刘福抗声道:“虽是切猪肉的玩意,也除得奸,杀得敌!”   宋铁群究竟老练得多,他早已看出,那年轻文士,决不会是萧将军的爪牙,可是对方的现身,却又来得极是突兀,自他折扇轻点,便将刘福逼退这一点来看,他的武功,还着实不弱!   这样的一个人,在是敌是友未曾判明之前,也确然不能轻举妄动!他一拱手,道:“阁下何人?”那年轻文士一笑,道:“宋大侠不必多礼。”   宋铁群道:“阁下认识我?”   那年轻文士道:“就算不识,刚才听得这位胖朋友在城脚下大声嚷着,谁还不知大侠的威名?”   宋铁群面色一沉道:“你是专在等我们的?”   那年轻文士,居然直认不讳,道:“不错,专程相侯!”   宋铁群已然手臂轻抖,他手中的金钱鞭,在发出一阵“呛啷啷”的声响来,他道:“阁下意欲何为?”   那年轻文士笑道:“想见识见识大胆刺客,是何等样人!”   宋铁群和刘福两人一听,不禁尽皆一怔,因为对方的这句话,实是可大可小。   作为他真想结识几个朋友,固然可以,但是,说他有意挑战,又何尝不可?宋铁群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才好!   那年轻文士手中的折扇,在他左手的手心上,轻轻拍着,道:“宋大侠行刺虽然不成,但是全京师中人,都知道出了这样一件大事,真了不起!”   宋铁群仍然拿不准对方的用意,他沉声道:“当街行刺的,并非在下,只是一位不相识的朋友,是我们见他,身受重伤,是以出手将他救了的!”   ------------------   炽天使书城OCR小组 第二章


年轻文士一声长叹,道:“那位真是英雄!”   宋铁群和刘福两人,互望了一眼,仍然不知对方那样说,是什么意思,宋铁群大声道:“我们急于出城,阁下若要阻拦,请早些出手!”   那年轻文士摇头道:“非也,我只想和两位一起走。”   刘福抡着菜刀,大声道:“为什么?”   那年轻文士望定了刘福和宋铁垂群两人,看他的神情,像是心中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对他们两人说出为什么要跟他们走的原因来,但是他只犹豫了极短的时间,便道:“因为我也想刺杀萧成钧,但苦于没有机会下手,心中对那位不顾一切行刺的英雄,极其敬佩,是以想结识这位英雄人物!”   宋铁群听得心头突突乱跳,他心头乱跳,并不是吃惊,而是兴奋,他道:“那么,请一起来。”   刘福忙道:“宋大侠——”   刘福话未讲完,宋铁群已然一纵身跳下去,那年轻文士也直穿而下,两人都隐落在城脚之下,只苦了在城头上的刘福,急得叫道“我身子太重,跳下来会跌死了!”   年轻文士笑道:“但跳无妨!”   刘福道:“你倒说得轻松,要是摔死了怎么办!”宋铁群在一旁,听得那年轻文士叫刘福但跳无妨,心中不禁一动,他也想看看对方有什么本事,敢于口出大言,便道:“刘朋友,既然这位老弟叫你跳,你就不妨一试,他或者另有神通!”   刘胖子苦着脸,闭紧了眼睛,叫道:“跳死我了!”他一面叫,一面便向下直跳了下来。   他才一跳下,那年轻文士便“刷”地一声,打开了折扇。   他那柄折扇上,写着四个大字,乃是“千金一诺”四字,刘福头上脚下,直勾勾地向下落来,眼看已要落地,那年轻文士身形一矮,已然来到了刘福的脚下,折扇向前一伸,伸到了刘福的脚底。   在他折扇伸进刘福的脚底之际,刘福的双脚,已向着折扇,直踏了下来,那年轻文士的身形再矮,就着刘福向下堕之势,折扇向下,沉了一沉。   那一沉之际,已将刘福下沉之力卸了一大半!   紧接着,只见他手臂一振,又将刘福的身子,抬高了半尺,立时抽身后退,刘福的身子,在离地三四尺处,落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   刘福睁开了眼,看到自己已然站定,真如同在梦中一样!   宋铁群大声喝采,道:“好功夫!”   刘福摸了摸后脑,仍然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宋铁群已道:“我们快走,看他们是否到了!”   刘福,宋铁群和那年轻文士三人,疾奔而出,转眼之间,便已奔进了一条小路,看不见了。   却说那在酒楼后巷口被挤散的年轻人,穿到了另一条小巷之中,向前疾奔而出,才一奔出,便看到四五个人,突然自墙角处,现身出来。   当先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大将军两大侍卫之一飞虎舒展!   那年轻人一看到舒展,就立时停了步,急得后退。   但是他才退一步,只听得身后,也是一阵脚步声,又是六七个人,拥了过来,那年轻人长剑抖动,“飕”地一剑,便向前疾刺而出。   他刺的正是舒展的心口,因为他认出舒展是萧大将军的两大侍卫之,若是胜过了舒展,还可有逃走的希望。   但是舒展一见对方长剑剌出,却长叹一声,道:“这等功夫,也要冒险!”   他一面说,一面手指疾弹而出,正弹在剑尖之上。   那一弹,不但发出了“铮”地一声响,而且紧接着,“嗡”地一声,长剑震动了起来,那年轻人虎口一阵发麻,手一松,长剑已落在地上!   舒展踏前一步,一脚踏住了地上的长剑,喝道:“拿下了!”   只见七八个军官,涌了过来,那年轻人勉强还得几拳,已被按倒在地,立时也被捆绑了起来。   舒展来到那年轻人的身前,望着那年轻人,那年轻人虽然双手已被反绑,但是却仍然十分气概,一脸的不屑神色,冷冷望定了舒展,也不出声。   舒展望了他一会,转过头去,沉声道:“将地带回去,带到我的住所去,莫让万大爷知道!”   那几个捉住了年轻人的军官,面上都颇有讶异之色,但是既然是飞虎舒展的吩咐,他们也不敢违背,当下,只听得他们答应了一声,便拥着那年轻人,向前走去,转眼之间,便出了巷子。   一出巷子,便又有两个人走了过来,那两个人却是一身劲装,并非军官打扮,他们中的一个,拿出一个黑市头套来,向那年轻人的头上套下。   那年轻人还想挣扎着不被他套中,但是另一个却疾然出手捏住了那年轻人的咽喉,剎那之间,那年轻人几乎连气也透不过来,眼前一黑,已被黑布头套套住,接着,他觉得自己被拥上了一辆马车。   车声辚辚,蹄声得得,再加上不断传来的吆喝声,那辆马车,分明是在街上疾驶而过,间中还听到几下鞭声,和途人的惨叫声。将军府的马车驶过,途人避得稍迟些,便自遭殃,这是全城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了!   那年轻人紧紧地咬着牙,他和宋铁群,李秀逵三人,本来也密谋行刺萧大将军的计划,可是,他们的行刺计划,根本还未曾开始,他就因为救人而被将军府中的高手擒住,不知会有什么下场了!   马车一直向前驶着,但是那年轻人却无法知道经过了哪些地方,因为他眼前,只是一片漆黑。   渐渐地,人声静了下来,马车一定经过了什么冷僻的所在,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停下,那年轻人只觉得有人在他的背上,用力一推。   他几乎是直跌出马车去的,然而,才一跌出,就被人扶住,又向前走去,走上了十来级石阶之后,脚下便软了一软,像是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   那年轻人一直被人推着,身不由主向前走着。   走出了足有五六丈之后,才听得在他身后,推他走向前的人开了口,道:“这人是行刺将军的刺客,舒二爷吩咐,将他带到这里来的!”   那人说了一句话之后,年轻人便觉得手臂上一松。   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分明是推他前来的那人,已退了回去,四周围静到了极点。那年经人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更不知有什么人在,他呆了片刻,突然一声冷笑道:“弄什么玄虚?”   像是屋中只有他一个人一样,他讲了一句话,也没有什么反应,可是,他虽然未曾听到任何声响,在他的鼻端,却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那年轻人陡地一怔,他立时惊觉到,可能是有人,来到了他的身前,他扬起脚来,便向前踢出,眼前忽然一亮,黑布头套已被人揭去。   但是他那一脚,却也未曾踢中什么人,在眼前一亮之际,他首先看到,一只白玉也似的纤手,春葱也似的手指,正提着那黑布头套,缩了回去。   接着,他像看到了那纤纤玉手的主人,一个绝色的少女!那年轻人只向那少女看了一眼,心头便不由自主,怦怦乱跳了起来,那少女也穿着一身湖蓝的纱衣,清雅高贵得令人有不敢逼视之感!   那年轻人连忙镇定心神,他心中暗忖,自己是被飞虎舒展手下的人押了来的,不论那少女看来多么美丽动人,又会是什么好人?是以他立时对那少女,怒目而视,脸上也现出不屑的神色来。   那少女一双妙目之中放出一种十分柔和的光辉来,望定了那年轻人,渐渐地,那年轻人心中的怒意,却再也提不起来了,因为面对着神情如此温柔的一个少女,实是任何人都不会发怒的。   那少女望了年轻人半晌,自她的朱唇之中,忽然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来,道:“请坐!”   那年轻人呆了一呆,他这才看到,自己是在一间陈设得极其华丽的书斋之中,那书斋中的几张椅子,全是紫檀木的,在木上镶嵌着象牙的图格。   年轻人立时打横走了两步,在一张椅上坐了下来。   那少女一双妙目仍然注定在年轻人的身上,她忽双眉一蹙,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昂首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是祖逸飞!”   那少女展颜一笑,显得十分婉媚,她来到了案前,祖逸飞也一直在望着她,只见案上,有一个绣花架,一只竹篮,篮中放的是针线等杂物。   那少女自竹篮之中,取出了一柄剪刀来道:“是他们绑住了你的手?过来,我替你剪开绳子。”   祖逸飞的心中,陡地一怔,他皱起了眉,心中十分紊乱。萧大将军暴虐无道,民怨沸腾,不知有多少江湖义士,本着替天行道的宗旨,想将他除去,但是他护卫森严,却也从来无人成功。   他一面说一面身形一闪便向左首的窗子掠去!   祖逸飞的去势极快,眼看他已可以穿窗而出了,突然之间,一股幽香飘到,那少女却忽然已拦在窗前,祖逸飞险撞到了那少女的身上!   祖逸飞心中,陡地一凛,连忙向后,退了回来,那少女一笑,道:“舒二哥没有回来,你怎么能走?”   祖逸飞也不出声,陡地一个转身,又向右首的窗口,撞了过去,可是这一次,仍然和上次一样,他在冲到离窗前还有三四尺处,那少女便已飘然而来,阻住了他的去路,使他难以穿窗而出!   祖逸飞又陡地站定了身子喝道:“你让开!”   那少女却微笑着,摇了摇头,祖逸飞右手扬起,五指如钩,倏地便向那少女的肩头,抓了下去。   那少女双眉微蹙,摇了摇头,突然之间,反手一击,快疾无比,一掌已拍在祖逸飞的手腕之上。   当那少女扬起手掌来的时候,出手虽快,但是祖逸飞如果要逃,还是可以避得开去的。   可是在那一剎间,祖逸飞却实在难以相信,那少女如此纤细柔和的手,会有什么力道,是以,他呆了一呆,而就在他一呆之后,“拍”地一声,一掌已然击中,那一掌的力道,却大得出奇!   祖逸飞的身子不由自主向横跌出了一步!而那少女衣袖拂起,拂向祖逸飞的胸口道:“请坐!”那一拂,又令得祖逸飞的身子,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正好退到了一张椅子之前,坐了下来。   祖逸飞不禁目瞪口呆,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自以为是弱不禁风的少女,竟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他心中吃惊,一句话也说不上来,那少女却向他一笑,又来到了案前,拈起绣花架和绣花针,绣起花来,祖逸飞实是啼笑皆非,大声道:“你想怎样?”   那少女头也不抬,只是专心绣花,道:“我不知道,要等舒二哥回来了,问他才知道!”   祖逸飞还想说什么时,只听得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随着那一阵脚步时,是两个人争吵的理音,祖逸飞一听便听得出,那两个人,一个是百花手万顺,而另一个,则是飞虎舒展!万顺的嗓门极大,而且听得出,他十分愤怒,正在喝道:“又擒住了一人,为何不让我知道,却是为何?”   舒展淡然笑着,道:“万大哥,我们也是学武之士,这干人,全是江湖上的豪侠,不怕死的好汉,我们自当敬他们三分!”   万顺声音更怒道:“你这话可反叛得很!”   舒展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己一起跨了进来,祖逸飞转头看去,只见万顺怒得青筋暴绽,但是万顺一走进来,看到了那少女,却立时恭恭敬敬,叫了一声,道:“柳姑娘好!”   那少女点了点头,道:“万大哥好。”   万顺转过头来,一眼看到了祖逸飞,只见他整个人疾跳了起来,道:“是谁将他松了绑?”   那少女道:“是我,反正他走不了,何必绑他?”万顺对那少女,像是十分忌惮,忙道:“是!是!”他一面说,一面抬头来道:“我适才见过将军,将军吩咐说,这干人联群结党,又未曾全部落网,得好好审一审,是谁所主使才好!”   舒展皱着肩,道:“其实,将军外有我们两人,内有柳姑娘,什么人能对他下手?也不必太紧张了!”   万顺盯着舒展道:“你难道敢违将军命令?”   舒展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道:“万大哥言重了!”   万顺大踏步来到祖逸飞的身前,祖逸飞霍地站了起来,万顺扬手一掌,已向祖逸飞拍出,祖逸飞身子一侧,未能避得过去,万顺那一掌,击得祖逸飞身形一个踉跄,向门外直跌了出去。   万顺一步赶过,已抓住了祖逸飞的手腕,推着他向外便走,舒展背着双手,在踱来踱去,从他的神态看来,他的内心,像是十分不安。   而那少女,仍然低着头,在一针一针,绣着花儿。   石牢中极其阴暗,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之气,逼人欲呕,祖逸飞被万顺押着,直推进了石牢之中,一个踉跄,跌在石牢的地上,紧接着,“砰”地一声,石牢的门,便已经紧紧关上。   祖逸飞还未曾爬起身来,便听到了李秀逵的轰笑声道:“好啊,小祖,你也被他们抓来了么?”   祖逸飞抬头看去,只见石牢中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李秀逵,还有一个,正是那黑大汉,看他们两人的样子,像是根本不在乎!   祖逸飞站了起来叫道:“师姐,宋大哥呢?”   李秀逵摇头道:“不知道,我知道姓风的大傻瓜,未出厨房,便已就擒,怎知宋大哥的去向?”   黑大汉叫了起来道:“如何叫我大傻瓜?”   李秀逵一瞪眼,道:“你不自量力,一个人想行刺萧成钧,不是大傻瓜,那是什么,你说?”   那黑大漠给李秀逵问得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祖逸飞看了这种情形实在想笑,可是在那样的处境之时,他却又实在笑不出来,他只是道:“原来这位朋友姓风。”   那黑大汉还未曾回答,李秀逵已抢着说:“别看他是大傻瓜,名头倒不小,他是神斧风彪!”   祖逸飞“啊”地一声,他突然间叫了一声,倒并不是因为神斧风彪这名头骇人,而是因为,由于这个名字,祖逸飞猛地想起了一件大事来!   他望定了风彪,风彪见他望得出奇,便向自己身上看了看,他身上仍然满是血污,他咧嘴笑道:“我受了些轻伤,但是却不要紧,死不了!”   祖逸飞皱着眉,看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像是有什么极其严重的话要说,但终于未曾说出口。   李秀逵在一旁,见了这等情形,已然不耐烦道:“小祖,你吞吞吐吐,究竟想说一些什么?”   祖逸飞道:“风兄,你为何要刺杀萧成钧,愿闻其详!”风彪大声道:“国仇,家恨!”   他这四个字,大声道了出来,语言铿锵,当真令人血脉沸腾,祖逸飞立时道:“国仇?”   风彪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萧成钧数次奉旨出征,但是他却私通外国,将我大好山河,割给胡虏,这等卖国贼,怎能不杀?”   祖逸飞又问:“家恨呢?”   风彪那样的莽汉子,在祖逸飞问到了这一个问题之际,居然也怔了一怔,并不立即回答。因此可见得,这件事,实是极其严重,不然,他断然不会如此的!   李秀逵瞪着风彪骂道:“他妈的你哑了么?”   风彪大声道:“萧成钧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祖逸飞身子一震,他立时向李透逵望夫,道:“师姐,你明白了么?”   可是李秀逵却瞪大了眼道:“我明白什么?”   祖逸飞还想再说什么时,只听得“砰”地一声响,石牢的门,又被打了开来,一人大踏步走进,正是百花手万顺,他手中提着一条软鞭。   跟在百花万顺身后的,乃是长长短短七八个人,那七八个人的身手,都极其矫捷,才一进石牢,便四下散开,将李秀逵等三人,围在中心,看他们的动作,可知他们,全是一等一的高手。   而当他们围住了三人,贴墙站定之后,一抖手,也各自腰际,撒下了一条长长的软鞭来。   一时之间,连万顺的软鞭在内,共是九条软鞭,九条软鞭在抖动着,发出“拍拍”的声响,在地牢中听来,那种“拍拍”声,格外惊心动魄。   李秀逵,祖逸飞和风彪三人,一看这情形不对也早已站了起来,三人背靠而立,只听得万顺嘿嘿冷笑,“叭”地一鞭,抽在石牢的地上。   他那一鞭过后,大麻石上,立时起了一道白印子,由此也可知他这一鞭,力道之沉猛。   李秀逵大声道:“别装腔作势,谁受你吓?”   万顺冷冷地道:“我这九龙鞭阵的威名,你也听过?”   祖逸飞等三人,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九龙鞭阵”的威名,他们自然是明白的,而且,他们也知道,以百花手万顺为首,联同八大高手结成的九龙鞭阵,天下独步,还没有人能敌得过它!   万顺又厉声道:“现在,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   万顺要问什么,根本还未曾问出口,但是李秀逵和风彪两人,已大叫起来道:“什么也不说!”   万顺望着祖逸飞,软鞭轻抖道:“你呢?”   他那样问祖逸飞,显然是以为祖逸飞不如李秀逵、风彪两人那样强硬,容易屈服的原故。   万顺却不知道,祖逸飞外表看来,温和文雅,但若论性格之刚强,决不在李秀逵和风彪两人之下,只不过他不如那两人之鲁莽而已!当下,他微微一笑,道:“当然是不说,你白费气力了———”   万顺面色一沉,厉声道:“好,先让你们尝点滋味!”   他一个“味”字才出口,手中的软鞭抖起,已经向着他们三人,没头没脑,鞭了下来!   李秀逵等三人,本来是背靠背而立的,他们手中,全都没有兵刃,万顺那一鞭鞭了下来,他们三人,身形立时散了开来,李秀逵和祖逸飞两个人,并没受伤,行动也来得十分快疾。   但是风彪在行刺之际,大腿上便受了重伤,虽然他可以挺得住,但在一步向外跨出之际,身形不免一个踉跄,向前仆了一仆,也就在这时,万顺的软鞭,已如同蛇也似,疾挥了过来,叭地一声,正抽在风彪的背上,风彪一声怪叫,着地便滚。   而就在这时,李秀逵和祖逸飞两人,才来得及跨出了一步,因此他们身边的八个人,八道软鞭,也已一起挥起,两道软鞭先撩到了李秀逵的身前。   李秀逵双手齐伸,别看她人粗鲁,但是武功却着实不弱,双手一探,将鞭梢抓住,双臂一缩,向怀中一带,她力大无穷,那一扯,已将两个人扯得向她怀中,直跌了过来,可是也就在此际,另外两条软鞭,“拍拍”两声,已抽中了她的手腕。   那两鞭一抽中,李秀逵的手腕上立时贲起了血痕来!   若是那两鞭,不是恰好抽在她的脉门之上,她或者还可以忍住痛,硬将那两人扯过来,叫那两人吃些苦头,可是那两鞭却恰好抽在她的脉门之上!   两鞭一下来,李透逵只免得双臂酸麻,力道全无!她双手不由自主一松,那两人立时缩臂,软鞭又已攻到,“叭叭”两鞭,抽在李秀逵的腰际。   李秀逵的腰际,又着了两鞭,立时落了大大的下风!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顺着鞭势,转了一转,就在她一转之际,又是两鞭,抽中了她的背脊!   李秀逵大叫一声,仆跌在地,几乎连抵抗之力也没有了,她只是在地上打着滚,而那四个人的软鞭,也不住向她的身上,呼啸着抽了下来。   另一边,祖逸飞的情形,比李秀逵也好不了多少。祖逸飞才一跨出,也是两条软鞭,向他当面卷到。   祖逸飞人灵机得多,他早已看出,在自己身前,一共是四个人,两个人先发鞭,另外两个人,一定是以逸待劳,趁机进攻,自己若是对付先发鞭的两人,恰好是中了他们鞭阵的安排。   是以,他身形向上,疾拔而起,“呼呼”两声响,两条软鞭,在他的脚底下,疾凉了过去。   两鞭卷空,祖逸飞已扑到了另外两入的面前,他双掌齐出,击向那两人的面门,那两人自然疾退,双鞭也疾扬而起,反缠向祖逸飞的手腕。   祖逸飞一看情形不对,立时缩回手来,而在他身后的两人,也已转了过来,两鞭又已挥出!   剎那之间,祖逸飞已被前后夹攻,祖逸飞的武功极高,在那样情形下,他居然仍一望长啸,身子又直上直下,向上拔了起来。可是位才一拔起,两条软鞭,便又已卷向他的双足,将他足踝缠住!   那几个人手中的软鞭,都已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变招之快,简直全是瞬剎之间的事情!   祖逸飞一觉出足踝一紧,身子还勉力翻了一翻,但是如何还翻得起来?早已硬生生被那两条软鞭,自半空之中,直扯了下来,砰地跌在地上。   他才一跌倒,另外两条软鞭,便已呼啸压了下来,那两鞭,正抽在他腰腹之际,祖逸飞不自主,发出了一下大叫声,在地上打起滚来。   在石牢的另一面,万顺一人正在对付黑大汉风彪。   整个石牢之中只听得怪叫声,叱骂盘,鞭声。   祖逸飞、风彪、李秀逵,已是在全身浴血,绝无抵抗的余地,但是,九条软鞭还在挥下去,挥下去。   鞭子的呼啸声,纵横的鞭影,令得石牢之中,好象有着九条飞舞盘旋,噬人心肺的毒蛇!   这便是天下独步,无人能敌的九龙鞭阵,如今,九龙鞭正在大会战,在石牢中肆虐!   石牢的门,又被“砰”地打了开来,舒展和那少女,并肩出现在石牢的门口,万顺一声呼喝,那八个人立时向后退开,仍然站在石牢门口,那少女则向前跨出了一步。   鞭势一停,李秀逵首先挣扎着想要站了起来。   可是,她身子一挺,还未曾站稳,又砰地跌倒!   那少女皱了皱眉,柔声道:“将军吩咐,留着活口,一定要问他们行刺的根由来!”   万顺道:“我就是在问。”   那少女的双眉蹙得更紧,道:“照这样下去,只怕他们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撤了鞭阵吧!”   万顺乃是何等凶狠险辣的人,那少女声音柔和,讲来轻描淡写,可是看万顺的神情,竟像是不敢不从!他略呆了一呆,才沉声道:“好!”   他一个好字才出,那八个人身形闪动,已然都退到了石牢的墙边。李秀逵又挣扎着站了起来,骂道:“臭王八,还未曾将我们打死,怎么不打了?”她一面骂,一面自她的口角之中,鲜血涔涔而下。万顺冷冷地望着她,道,“要打死你,还不容易?”   李秀逵突然一声尖叫,道:“只怕不易!”随着那一韩尖叫,她整个人,突然向前,扑了出去,双掌齐出,扑向百花手万顺!她这一扑的势子虽然突兀,但是万顺的武功,本就在她之上,而且,她已受了重创,只不过在孤注一掷而已!   李秀逵的身子,才到了半空之中,万顺的鞭已扬起。   只听“叭”地一声,万顺的软鞭正抽在李秀逵的身上,那一鞭,抽得李秀逵的身子,向下直跌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风彪伤得更重,已无法站起身来,李秀逵一跌后,他便爬了过去。   他爬到了李秀逵的身前,道:“你……你怎么样了?”   李透逵抬起头来,笑道:“没什么,还是死不了!”   这时侯,舒展和那少女五望一眼,都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那少女柔声道:“真不怕死!”   万顺道:“柳姑娘,在他们口中,未能问得出什么来,不如就一顿乱鞭,将他们打死算了!”   那少女皱着眉,摇着头,道:“不,我还有一点事不明白,万大哥,舒二哥,你们两人,将他们三人的伤处敷了药,将他们身上的血污,弄干净了,带到我这里来,我有话要问他们三人。”   万顺皱着眉,现出了大不以为然的神气来,可是看他的神情,他像是始终不敢违背那少女的意思,是以在呆了一呆之后,他还是道:“好!”   那少女又望着李秀逵、祖逸飞和风彪,李秀逵却又破口大骂起来,道:“臭粉头,谁要你做好人,你老子既不吃硬,也不吃软,别白费心机了!”一顿大骂,倒听得万顺,舒展和少女三人,尽皆呆了,泼妇骂街,寻常可见,但是女人骂起人来,居然自称“老子”,只怕普天之下,也只有李秀逵一个人了!   那少女皱着眉,转过身,走了开去,万顺大声呼喝着,立时有几个人,提着大水桶来,向李秀逵,风彪和祖逸飞三人,照头就淋了下去。   他们二人,本就伤得极重,原是在硬挺着,是以才不致昏了过去,此际被冷水淋了上来,所有的伤口,全是一阵抽搐,纵令他们是一等一的好汉,也是忍受不住,各自叫了一声,昏了过去。   ※※※   渡过了漫长的一夜,东岳庙中的火堆熄了,宋铁群又将枯树枝一根一根地拋上去,火头旺起来。   火头闪耀着,照映着围住在火堆旁的刘福,宋铁群和那年轻文士三个人,刘福的肥面上,被火头逼得得满面油光,他的神情,显得极其焦急。   宋铁群的神色在焦急之中,还透若几分凝重。   那年轻文士,看来像是十分飘逸但是在他明彻的双眸中,却也可以看出他有着极重的心事。   他们三人,在东岳庙中已经足足地等了一夜!   在那一夜中,外面稍为有一点风吹草动的声音,就会引得他们一起抬头,向外看去,以为是他们等待的人来了。但是直到天色微明,还是不见李秀逵,祖逸飞和那黑大汉三个人到庙中来。   他们的心头越来越沉重,他们之间,谁也不说话。   等到第一线曙光,自庙门的隙缝中照射进来时,刘福首先站了起来,道:“不对,他们三个人,一定已出事了,待我到城中去打探一下消息!”   那年轻文士抬头望了刘福一眼,道:“刘朋友,你若是到城中去,走不到城门,便成了网中之鱼!”宋铁群道:“说得是,还是我们去一遭来得好些!”   那年轻文士又摇头道:“一样不行,昨天你们三人出手救了刺客,虽说未曾留下姓名来,但是你名震江湖,人家想也想到是你,不可前去。”   刘福道:“我不行,他也不行,难道是你去?”   年轻文士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衫,动作潇洒,道:“自然是我去,没有人知道我是干什么的?”   宋铁群望着那年轻士,道:“阁下究竟是干什么的,连我也不知道,阁下高姓大名?”   他们三个人,一起翻出城墙,来到了东岳庙中,已有不少时间了,但是宋铁群和刘福两人,忧心忡忡,竟未曾问那年轻文士,是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文士道:“在下姓凌,名千金!”   宋铁群不禁皱了皱眉,心想这年轻文士,和他的名字,一样古怪得可以。他仍然凝视着对方,又道:“凌朋友,你到城中去打听他们的消息,也难免给人启疑,你和他们绝不相识,为何要去做那样的事?”   宋铁群那说法,心中是对凌千金有点起疑!   那自然也是难怪宋铁群的,宋铁群为人老成持重,他和李秀逵,祖逸飞等三人,来到了京师,就是为要取萧成钧萧大将军的性命,依照李秀逵的心意,到了京师,立时便直冲将军府,但是宋铁群则坚决不许,要看看情形再行动。   他们三个人,在京师中住了三天,宋铁群只觉得萧大将军的耳目,几乎遍布全城,而将军府的高手之多,也是人言人殊,一般知道的,便是万顺和舒展两人,萧大将军不论到何处两人皆不离左右。   而且,宋铁群还打听出,在将军府的内府之中,还有一个高手,是一个女子,武功犹在舒展,万顺两人之上,只不过这位高手,从不露面,是以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底细,更增了几分神秘。   宋铁群在城墙初会凌千金之际,凌千金便露了一手以折扇接住了刘福的绝技,刘福是一个大胖子,自城墙上跳了下来,力道之沉,可想而知,而凌千金却以一柄折扇,轻描淡写,便将之接住!   由这一点看来,凌千金的武功之高,也可知一斑了!   而且,宋铁群仔细看来,凌千金虽然作文士打扮,举止潇酒飘逸,但是总有股不可淹没的脂粉之气,心中怀了疑之后,竟越看越像是女扮男装。   宋铁群未曾到过将军府,自然不知道将军府中,那个武功犹在舒展,万顺之上的高手,就是祖逸飞一进府中就遇到的那一个美丽生动的少女,是以他心目中,对凌千金的疑心,也越来越甚了!   此际,他那样问凌千金,自然也存了试探之意在。   凌千金叹了一盘,道:“宋大侠,我不是已和你说过了么?我自己也想取萧成钧的性命,但是苦无机会,也可以说,我不够勇气下手,是以对于那位敢下手的朋友,心中着实敬佩!”   宋铁群道:“你是为何要取萧成钧性命?”   凌千金缓缓地踱了几步,转过身去,面对着那尊已是残破不堪的神像,苦笑了一下,道:“家国大仇,何日能忘?我全家都是被他杀害的!”   宋铁群和刘福两人一听,都是一呆,刘福更不由自主,发出了“啊”地一下惊呼起来。   刘福的那一下惊呼声,令宋铁群心中陡地一动,他向刘福望了过去,道:“刘朋友,当时你明知万顺,舒展带着那么多人在搜捕我们,何以还冒那样大的险,一定要救我们出险?”   刘福沉声道:“和这位凌老弟一样,我父母死在萧贼之手!”   宋铁群一挺身,站了起来,道:“凌朋友,令尊的大号可是上成,下德,官拜右骑都将军的?”   ------------------ 第三章


凌千金倏地转过身来,面色陡地一变,只见他单掌当胸,宋铁群根本没有向他   出手的意思,可是从他的神态看来,却像是加临大敌一样。   他呆了一呆之后,才道:“宋大侠,你如何知道?”   宋铁群一字一顿,道:“先父在世之时,与令尊是生死之交,他老人家和令尊,驰骋沙场,为国立功!”   凌千金的神情激动,半晌说不出话来,忽然听得哭声大起,凌千金和宋铁群忙转过头去看时,只见到刘福正在号啕痛哭,道:“我又岂是生在厨子家中的?我父亲是征灭匈奴,第一勇将——”   宋铁群失声道:“鼎鼎大名刘先锋是令尊?”   刘福大声道:“可不是他!”   宋铁群忙伸出手来,左手握住了凌千金,右手握住了刘福,他的情绪,也是十分激动,口唇颤动着,好一会说不出话来,道:“那么,你们全知道八姓家仇这件事了,你们一定知道的了?”   凌千金点了点头,刘福却睁大了眼,道:“我不清楚!”   宋铁群仍然握着两人的手,道:“十五年前,匈奴东犯,九位大将,奉命出征,匈奴连败七仗,退出两百里,本来,已一举可将匈奴剿灭了!”   凌千金咬牙切齿,道:“可恨其中一人,竟与匈奴勾结,卖国卖友,犯下滔天大罪!”   宋铁群道:“这个人,就是现在的大将军萧成钧,他勾结敌军,在一夜之间,害了八位名将,将功劳全都编在他自己一人身上,蒙蔽圣上,私通外国!”   宋铁群是一个十分稳重的人,可是当他讲到这里的时候,他额上的青筋,也不禁一根根现了出来,他略顿了一顿,又道:“凌朋友,你知道那八位名将的姓氏?”   凌千金点头道:“知道。他们八位,是柳、舒、刘、宋、李、祖、风、凌!”   宋铁群望向刘福,道:“刘兄,和我在一起的两人,女的是李秀逵,男的叫祖逸飞,也正是祖将军和李将军的后人,我曾听得老家人说,八位名将,均有后人在世,现在,至少已有五人了!”   凌千金道:“六个!”   宋铁群道:“还有谁?”   凌千金道:“据我所知,现在担任将军府护卫的飞虎舒展,正是当年为萧钧所害的舒将军的后人,只因他当时年幼,不明身世,是以一直留在军中,被萧成钧收在身侧,当作他的护卫!”   刘福和宋铁群两人,尽皆骇然,道:“萧成钧怎肯养虎遗患,这话……只怕有点靠不住吧!”   凌千金道:“一点也不会错,事发之后,舒将军麾下一个老兵,逃回中原来,曾到过我家,说是舒将军的孩子,留在阵中,被萧成钧收去,下落不明,我在京师,好几伙想设法接近舒展,但是苦于不得机会!”   宋铁群深吸了一口气,道:“就算你见到他,将这些话讲给他听,他他未必会相信。”   凌千金道:“是,他未必相信,但是他心中至少会起疑,会以此去查问萧成钧,只要他向萧成钧一问,那么,事情就必然大白了。”   刘福为人忠厚道:“那样岂不是害了舒展?”   凌千金道:“他又不是傻子,当他起疑之后,他心中自然有了准备,怎会那么容易遇害?”   宋铁群沉吟了片刻道:“凌兄弟,这事情可以缓一步再办,你先到城中去探听他们下落要紧。”   凌千金道:“我未时之前,定然可以回来,你们在此相侯!”   刘福和宋铁群两人都答应着,凌千金离开了庙门,阳光射了进来,凌千金走进了阳光之中。   刘福和宋铁群两人,望着他的背影,只见他越走越远,刘福才道:“宋大侠,我看这位凌朋友,总觉得心中有点起疑。”   宋铁群道:“你疑心什么?”   刘福道:“看他的样子,我疑心他是一个女子!”宋铁群道:“我也一样,但是他是我们自己人,总是可以肯定的了,八姓家仇,仇深如海,如果能由我们后一代,了结这项深仇,那就好了!”   刘福并不言语,日头已渐渐在向顶上移去,阳光灼亮得令人眼也睁不开,万里晴空,一丝云彩也没有。   凌千金来到了城门口,京师是荟萃之地,软红十丈,一等一的繁华之地,城门口进出军,马,行人,拥挤不堪,凌千金缓步潇洒地进了城。   进了城之后,他慢慢沿着冲向前走着,不一会,便来了昨日出事的那家酒楼之前,却见昨日食客如云的酒楼,在酒楼门口,驻着一队军士,还有十来个横眉怒目的大汉,站在酒楼之内,凌千金在经过的时候,只是不经意地向酒楼望了一眼便走进了酒楼对面的一家绸缎铺之中,取出了一锭银子来。   他将银子在柜台上一放,道:“蓝色绸缎,每样剪三丈来,咦,对面酒楼,今日不开张么?”   绸缎掌柜一面答应着一面叹了一声,道:“昨日也是这时分,有人自酒楼上跳下来,行刺萧大将军!”   凌千金道:“有人自酒楼上跳下来行刺,那和酒楼又有什么关系?”   绸缎掌柜苦笑着,道:“萧大将军可不和你那么说,地方官谁不想巴结他,当日就将酒楼中的人全锁了进去,听说那厨子也是刺客,酒楼老板,纵然保得住性命,这酒楼也成了姓萧的了!”   凌千金听得怒意陡升,那掌柜的还在道:“行刺的人一共有六七个,结果,抓住了三个!”   凌千金心头怦怦乱跳,抓住了三个,那自然是祖逸飞,李秀逵和那手持双斧的黑大汉了!   凌千金沉声道:“我买的东西,暂且留在柜上,我到街上去走走,等一会再来取货,费心!”   他一面说,一面已向外走了出去,匆勿走过了大街,穿过了两条小巷,才陡地站定了身子。   这时,他在小巷的口子上,向前看去,前面乃是好大的一座广场,那广场之后,乃是一座气象万千,巍峨雄伟的大宅,那就是萧大将军的府第了!   凌千金吸了一口气,缓缓向前走去,他才踏上了广场,便有四个人,声势汹汹,走了过来,齐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乱闯?”   凌千金微微一笑,道:“好大气势,倒想不到天脚下,还有不许人走的地方!”   他一面说着,一面取出折扇来,轻轻地摇着。   那四个人见他扇子的两个堕子,全是翠玉,华丽逼人,一时之间,也弄不清他的底细,凌千金已道:“瞧着我干什么?我是平西王府来的,要见舒展舒副总管!”   那四个人道:“原来是平西王府来的,请跟我们来!”   那四个人转身向前走去,凌千金跟在他们四人之后,才走到广场中心,另一拨人迎了上来,那四人向这一拨人讲了几句,便自走了开去。   凌千金又由那一拨人带着,来到大门口,大门口更是气象森严,一排手执长戈大矛,身形高大的士兵守着,大门深锁,令人不由自主屏住了气息。   那一拨人中,有两个走上了石阶,凌千金也向上走去,却被人阻住,那两人上了石级,边门中走出了一个人来,气势非凡,道:“什么事?”   那两人指着凌千金道:“平西王府有人来见舒副总管。”   那人向凌千金望了一眼道:“阁下请稍待!”   他转身走了进去,凌千金这一等,便等了两盏茶时。   凌千金的心中,着实十分紧张。   他一直想见舒展一面,这样直截了当的办法,他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起过,但是却一直不敢用。   可是此际,他已知三个人被擒,逼他非用不可了!   这时,他站在将军府的门外,虽然他艺高人胆大,但是望着那种森严的气象,心中也不禁有几分寒意,越是等下去,心头的寒意便越寒。   虽然只不过是两盏茶时,但是在凌千金的心中,倒像是不知过了多久一样,他在表面看来,十分镇静,折扇轻摇,仍是一副王孙公子的模样,气度华贵,实际上,他手心已在隐隐冒汗。   他在那片刻之间,几乎想立时转过身,远远离开去!   但也就在他几乎等不下去之际,只听得一阵脚步声,自边门处传了过来,一听得脚步声,凌千金的心中,更加紧张,因为他假冒是平西王府来的人,骗骗大门外的守卫容易,要骗过舒展,就不是易事了!   凌千金一看,便认识那正是自己要找的飞虎舒展!   他忙踏前一步,拱了拱手道:“舒副总管!”   舒展细长的双眼,眼皮略抬,向凌千金望来,他却是从来也未曾见过凌千金,是以做一看到凌千金,面上便有疑惑之色,道:“这位朋友是——”   凌千金道:“在下姓凌,有要紧的话,要与阁下说!”   舒展一时之间,也想不透对方的来意,只得“哦”地一声,道:“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凌千金左右一望,道:“舒总管,这里不是说话之所!”   舒展又呆了一呆,笑道:“好,请凌朋友跟我来!”   他一面说,一面已转过身去,凌千金大摇大摆,进了偏门,迎面又有一队守卫,走了过来,但是,凌千金既然是舒副总管带进来的,自也无人查问。   不一会,舒展带着凌千金,经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又从一道月洞门中,穿了出去,来到了另一个院落之中,走进了一个小小的厅堂内。   一进厅堂,舒展便问道:“阁下从平西王府来,王爷福体可安?他的咳嗽毛病,可曾好些?”   凌千金顺口应对道:“好得多了,多劳阁下动问。”   凌千金的话才一说完,舒展便霍地转过身来,双目直盯着凌千金,目光灼灼,凌千金旋地吓了一大跳!他明知要瞒过舒展,并非易事,可是一时之间,他却也想不到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来。   舒展望定了凌千金,一字一顿,道:“平西王爷,何时有咳嗽的老毛病来,倒要请教!”   凌千金怔了一怔,道:“那是你自己说的,不是么?”   舒展已觉得好笑,道:“阁下的目的,无非是想混进将军府来,现在已经进来了,又想怎样?”   凌千金到了这时,心中反倒不那么紧张了,他沉声道:“有三个人,昨日在大街行刺,被你们捉了来,我是为了他们三个人,前来将军府的!”   舒展冷笑着道:“好,倒又是一个不怕死的好汉!”   凌千金立时道:“不敢当得很,但自问,倒还不是伺候着杀父仇人,卖国大贼的无耻小人!”   舒展剑眉轩动,怒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   凌千金道:“不必问我,你只要去问问萧大将军,你父母是何人,何以你自小在军中,便知道了!”   凌千金一讲完这句话,他知道自己目的已达,是以转身便走,可是他一步也未曾跨出,舒展突然大喝了一声,道:“别走!”   随着那一盘断喝,舒展倏地出手,已向凌千金抓来!   但是凌千金的去势却也十分快,舒展才一呼喝,凌千金的身形,已“呼”地穿了出去。   同时,凌千金手腕一翻,折扇“拍”地合拢,已然疾点向舒展的手腕,舒展的手臂一扬,身形跟着赶向前来,五指一紧,却已然抓住了凌千金头上文士巾,凌千金一面向前穿出,一面疾转过身来,但文巾已被舒展一手抓下。   文士巾一抓下,只见凌千金的头上,垂下满头乌丝来,连得舒展也不禁为之一呆道:“你——”   凌千金顿足道:“你什么,还不快将头巾还给我!”   她这一嗔,女儿态便再也难以保留,舒展虽然觉得意外,可是看到了这等情形,也不禁一笑,道:“好啊,你胆子倒真不小,敢来这里生事!”   他一扬手,将头巾拋了过来,凌千金接过了头巾,匆匆扎好,舒展又道:“我虽然身在将军府,职责所在,但是也不想太与江湖朋友为难!”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道:“我送你出府去吧!”   凌千金也顿感到意外,她转过身去,道:“我自己会走,不必劳烦你来送我,你还是去问一问萧成钧,你自己是什么来历,看他怎么说的好!”   舒展笑道:“这种反间计,在我身上,用得上么?”   凌千金怒道:“天下竟有不想知道自己来历的人?”   舒展仍是满面笑容,说道:“若是我好奇心重些——”   他一句话未曾讲完,忽然看到百花手万顺,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凌千金本来已在向外走去,可是一看到百花手,她心头一惊,便自站定。   万顺看到了凌千金,也是一呆,立时问道:“你是谁?”   凌千金虽然力持颇定,可是在那样的情形下,他也不禁面色苍白,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万顺更是疑心,舒展却在这时,道:“这位仁兄,是平西王府的高手,是来探我的!”   万顺的眼珠转动,他是何等老奸巨滑之人,心中自然仍是不信,但是碍着舒展的面子,却也不说什么,只是“哦”地一声,接着便道:“将军有召唤,你我且去晋见,这位朋友自己识路回去么?”   凌千金听得舒展替自己解了围,大是感激,忙道:“自然会,又不是第一次来,舒副总管,再见了,我刚才所说的话,你可别忘记了!”   她临走还叮嘱一句,舒展的双眉,不禁向上一扬!   凌千金力持镇定,摇着折扇,向外走了出去,万顺和舒展,并肩而行,等到转过墙角时,万顺突然道:“啊呀,我忘了一件事,舒兄先行一步!”   舒展也不疑有他,随口应道:“万兄只管去办事!”   万顺转过身,走开了不几步,便转过了墙角,他身形便疾掠而出,转眼之间,就看到凌千金就在前面走着,他一个起伏,已赶到了凌千金的身后,凌千金突然间,觉出背后有一股劲风,凉了过来,心头一惊,也转过身来。   当她一转身,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百花手万顺时,她的心头,又怦怦乱跳了起来。   万顺冷冷地望着凌千金,道:“平西王府中的朋友,都有王爷赐下的金牌,请赐一观!”   凌千金只不过是顺口胡诌自己是平西王府来的人,哪里知道这么多的规矩,万顺这样一问,她已然慌了手脚,忙道:“我……未曾带得出来!”   万顺一声大喝,道:“什么东西,混进将军府来!”   随着那一声断喝,他右腕一翻,五指如钩,已然向着凌千金的西门,疾抓了下来,出手之快,当真是如鬼似魅,凌千金的反应也来得极快,他身子陡地向后一仰,折扇疾向万顺的手腕敲去。   万顺一抓不中,手腕再翻,便来夺凌千金的折扇。   可是凌千金的手指一紧,只听得“拍”地一声响,在折扇骨的两边,突然弹出了四片锋锐之极的刃口来,那四片刃口,每一片还不到半分宽狭,但是精光闪闪,却是锋利之极,万顺的五指,若是抓了上去,整个掌心,非破割裂不可!   万顺刚才的变招,十分之快,五指一紧之间,已几乎快到将折扇捏住了,折扇上竟会有那样变化,那是他万万料不到的事,是以万顺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怪叫,陡地向后缩回手来。   他在仓猝之间缩手,自是落了下风,凌千金趁机向前一伸手,“嗤”地一声响,折扇在他的手臂之上滑过,将他的衣袖,割下了一大幅来。   那一下,不但将万顺的衣袖割下一大幅,而且,扁骨上的锋刃,还在万顺的手臂上,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立时涔涔而下,凌千金一招得手,心中一喜,她明知自己决非万顺之敌,侥幸得手,只不过是仗着兵刃上的技巧变化而已!   而且,就算她可以敌得过万顺,她此际,身在将军府之中,府内高手如云,她也没有再打下去之理!   是以,她一招得手,一看到万顺向后退去,她身形一幌,也向后疾退而出,转身便向前窜出,可是她窜得虽然快,也只不过窜出了七八步,前面两根大柱之后,突然转出了四个人来。   那四个人才一现身,“呼呼呼呼”,四条软鞭,荡起了四股劲风,便已向前疾攻了过来。   凌千金根本不迎敌,身形向上,疾拔了起来。她身形一拔起,便已避开了那四条软鞭的攻击。   可是也就在此际,只听得她头顶的构梁上,传来了一声呼喝,又是四个人,突然现身,四条软鞭,又像是毒蛇也似,向下直卷了下来!   那八个人,再加上万顺,正是威震天下的九龙鞭阵,凌千金刚才可以避得开迎面而来的四人的软鞭,但这时,四条软鞭自半空之上砸了下来,她再要避开去,却是难上加难了,只见凌千金的身子突然凌空一翻,她是想藉这一翻之势,向前翻了出去。   可是,她才一翻出,“叭叭”两声响,两鞭已抽在她的背上,那两鞭,虽然只是鞭梢掠来,她向下一跌,又是两条软鞭挥上,缠住了她的足踝。   是以,凌千金等于是跌到了一半,便被两条软鞭,缠住了足踝,硬生生拉了下来的。她一跌到在地,武功再高,也无法施展,被那两人拉着向前,在地上疾拖了出去,拖出了七八尺,头巾自然也已跌落。   她头巾一落,万顺自然也看出她是个女子,万顺的双眉一扬,“咦”地一声,立时道:“将她抱到石牢去,等我来发落,别让舒副总管知道!”   那八个高手,齐声答应,又有两人,刷刷挥出了两鞭,缠住了凌千金的手腕,四个人一抖手臂,将凌千金的身子,抬了起来,迅速无比地,抬了开去。   万顺低头向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看了一看,伤势并不太重,他在地上,拾起了凌千金的那柄折扇来,扯开来一看,只见一面,写着“一诺千金”四字,另一面,是一幅大军的将军出征园,落着上款,是“成德仁兄雅正”,万顺的面色,便自一变。   他连忙合拢折扇,匆匆向前,走了出去。   舒展在万顺离去之后,自管自向前走着,他觉得有说不出来的心神不定,凌千金的话,老在他的心头萦回着,他心中也在想:是啊,我究竟是什么来历?可以自小便在军中?若说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何以能蒙萧大将军,不迭提拔,成了将军府的副总管?   他一面心中疑惑着,一面向前走着,转眼之间,便来到了两扇铮亮的铜门之前,站在铜门前的四名高手,立时朗声道:“舒展谒见将军!”   那四人一面叫,一面转身,合力推开铜门来,那两扇铜门,足有半尺来厚,沉重无比。   铜门推开了两尺许,舒展一侧身,就走了进去,走过了一条长长的走廊,又到了另一扇门前,门口也站着四个侍卫,照样大声,呼叫了一遍。   舒展走进了那道门,才是陈设极其华丽的一个书斋,只见萧大将军,穿着便服,坐在师椅上,舒展上前行了礼,萧大将军道:“我叫柳姑娘问那三个刺客的来历,柳姑娘刚才来说,那三个刺客,什么也不肯说,以你看来,他们是何路数?”   舒展沉声道:“将军,依我看来,不论他们是什么路数,但不断有这种事发生,总要防范一二,最好是将军的政声上稍加注意,那就不会——”   舒展的话还未讲完,萧大将军的面色,便陡地一沉,道:“你这样说,却是什么意思?”   舒展低下了头,道:“将军,防刺客,防不胜防,若是将军功绩彪炳,举国钦仰,那自然……”   萧大将军更是勃然大怒,厉声大喝道:“滚出去!”   舒展心中暗叹一声,道:“是!”   他转身向外走去,心中在想,自己是不是趁机问一问自己的来历?可是他却是转了转念,便走了出去,他才来到门外,便听得那一道门外,传来了万顺的声音,通:“萧将军可在么?”   接着,便是门外护卫的声音,道:“在,请进去。”   舒展听得万顺的声音,像是十分奇怪,他心中不禁一动,立时真气一提,身形向上拔了起来。   他外号人称“飞虎”,轻功绝顶,一拔身而起,身子便平平地贴在走廊顶部的构梁之上,有进来的人,若不是抬起头来,绝看不见他。他才一藏好,便见到万顺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匆匆的走了进来。   一看到万顺手中的那把折扇,舒展心中也吃了一惊!   他曾和凌千金动过手,自然认得出,那柄折扇,是凌千金的兵刃,已落到万顺的手中,凌千金不问可知,自然失手被擒了。   照说,凌千金到将军府来,不怀善忘,他舒展身为将军府的副总管,又是将军最亲信的护卫,纵使自己不出手擒下凌千金,也不应看到凌千金的折扇在万顺的手中,而感到心头大吃一惊的。   可是,舒展虽然身在将军府中,他心中,总认为自己和江湖上的仁人义士,更觉气味相投一些,和将军府中的那些高手,反感到有点格格不入!   所以,这时他看到凌千金的折扇在万顺的手中,他便自然而然,替凌千金担心起来。   在万顺匆匆走了进去之后,舒展立时想翻身而下,去看看凌千金究竟怎么样了,他已知道了凌千金是女扮男装,是以对这一点,尤其关心。   可是,万顺显是十分匆忙,他走进去之后,竟忘了将门关上,舒展贴在梁上,向内望去,可以清楚地看到,万顺来到了萧大将军的面前。   在那样的情形下,如果他向下跳去,那么,一定会为房间中的萧将军所发现。   是以,他迟疑了一下。   而就在那一剎间,舒展已看到万顺将凌千金的折扇,递了过去,道:“将军,你请看!”   萧将军接过折扇,打开来一看,面色便自变了一变。   舒展看到了这等情形,心也不禁陡地起疑,因为那柄折扇,自然是一件奇门兵刃,但是以萧大将军的见识而论,看到了似乎也不至于那样吃惊!   舒展一觉得其中事有蹊跷,他就更加不肯下来了。   只见萧大将军将那柄折扇缓缓合拢,道:“这是昨日行刺的刺客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么?”   万顺将声音压低,道:“不是,适才有一个女扮男装的人,在将军府中,冒认是平西王府来的人,和舒副总管,鬼鬼祟祟,不知说些什么,等到她走时,属下将她截住,这柄折扇就是她的。”   萧大将军的面色,顿时又惊又怒,道:“难道舒展已经知道他自己的事了?要真是如此,那真是养虎遗患了,唉,我当年未曾听从你之劝告,真是误事!”   舒展在突然之间,听得自萧大将军的口中,讲出了那样的话来,心头更是怦怦乱跳了起来!   他心中在想:原来自己的身世,真还有一段秘密!   万顺道:“将军,当年那八个人,只有舒展的父亲,是自尽而亡,所以你才存了仁慈之心,但是,那人人各有后人,我们多年搜寻未果,这八姓家仇,他们定然难忘,舒展要是一被他们找到,就难说得很了!”   萧大将军的面色一沉道:“趁早将他除了!”   万顺立时答应道:“是!”   他一面答着,一面转身去,他一转身,看到房门开着,便呆了一呆,但随即想起,门是他自己进来时忘了关上的,是以他道:“我进来得勿忙,竟连门也忘记关上,幸好不会有人偷听!”   萧将军陡地一震,道:“你进来时,舒展才出门去,你可曾在门口遇到他?”   万顺吃惊道:“没有啊。”   他一面说,一面身子已向外直窜了出去,掠到了走廊之中,身形转动,四面一看,这时侯,舒展已知道自己,万万躲不过去的了,果然,万顺四面一看之后,便已经抬头,向上面望上来。   万顺一抬头,自然看到了贴梁存身的飞虎舒展了!   万顺立时冷笑了一声,道:“舒展,你在上面作甚?”   他一句话才出口,便发出了一下长啸声,道:“来人!”   随着他的一下呼叫声,八个高手,各执长鞭,首先奔了进来,接着,又有四五个高手,奔了进来,万顺疾声喝道:“舒展叛了,快保护将军!”   那四五个高手,迅速奔进房间去,八个高手,手执长鞭,已在不断挥动,发出钢心动魂的“拍拍”声来。   舒展的身子,翻了一翻,变得坐在梁头之上,他的面色,苍白得十分可怕,他胸脯起伏着,道:“万总管,刚才你们所说的话,我全听到了!”   万顺厉声道:“少废话,将军已经下令将你处死!”舒展喘息着,道:“可是,我还不明白,为什么……”   舒展的一句话未曾讲完,万顺一挥手,发出了一下长啸声,已有四个高手,各自跃起,手中的长鞭,毒蛇也似,呼啸着向上,疾卷而出。   这四条长鞭,倒也不是攻向舒展的,所以舒展在那梁间,不禁呆了一呆,而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剎间,只听得叭叭叭叭四下响,四条软鞭,一起卷在梁上,那四个高手,双脚离地,仍有四尺。   也就在此同时,只见他们四人,身子向下一沉,梁头上“哗啦啦”一声响,舒展存身的那一根横梁,已被他们四人之力生生扯断!   这一切,全是电光火石间的事舒展在剎那之间,身子突然向下沉了一沉,觉出不妙,双掌翻出,“砰砰”两掌,击在屋顶之上!   就在横梁断折,堕下,发出轰然巨响之际,走廊的顶上,也被舒展的两掌之力,击出了两个大洞,檐瓦加骤雹一样,向下落了下来,舒展的身子一纵,已经自破洞之中,直窜了出去,上了屋顶。   当舒展到了屋顶上之际,天晴万里,阳光普照,正是一个好天气,可是舒展的心中,却是说不出来的难过,他自小就在将军的身边长大,如今忽然之间,生出了那样的变故,剎那之间,登时叫他有天地虽大,何处可以容身的感觉!   舒展一到屋顶的破洞上,窜上了屋顶,万顺就厉声喝道:“追!”   这时,构梁倒了下来,一端已然落地,另一端还挂在柱上,刚好成为一度斜桥,万顺一声呼喝,八大高手,立时沿着斜垂而下的横梁,迅速无比,向上攀了上去,舒展出了走廊之后,才呆得一呆,“呼呼”两声响,两道软鞭,已向他足踝卷到!   舒展心知,九龙鞭阵一摆开,自己想要摆脱,那是万万不能之事,是以他一见有两条软鞭卷到,身子一斜,随着便向下滚了下去,他才一滚下,那两条长鞭卷了个空,落在破洞的边缘上,两个人已然疾飞了出来。软鞭又呼啸而来!   就在舒展快要滚下屋顶前之时,那两条软鞭,已经拍拍两声,抽在他的小腿上,舒展忍着痛,一滚落地,这时,万顺带着八高手,已一起跃出,跃下!   走廊旁是一个天井,九人一跃下来,舒展便被困住!   舒展怪叫一声,身子又向上拔了起来,但是他才一拔起,四条软鞭,一起卷出,两条抽在他的背上,两条缠住了他的足踝,将他硬扯了下来。   舒展一跌落在地,还未来得及打了一个滚,又有两条软鞭,抽在他的背脊上,万顺踏前一步一鞭对着舒展的面门,疾抽了下来,舒展一侧头,那一鞭,抽在舒展的胸前,痛得舒展不由自主大叫起来。   而就在舒展大叫声中,另外两条软鞭,已经缠了他的手腕,四个人身形后退,将舒展扯成了一个“大”字,舒展实是再没有抵抗的余地了!   万顺满面狰狞,大踏步向前走来,舒展双眼圆睁,已知自己没有生理,但是他却死得并不甘心,因为他究竟是为什么而死的,他也不知道!   万顺一步踏过,手背扬起软鞭在半空之中,划了一个圆圈,眼看已要疾落而下,可是,就在那一剎间,只听得一个极其轻柔的声音,飘了过来,道:“万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随着那娇柔的声音,只见一条俏生生的人影,自天井的另一边,疾闪了过来,正是那个美貌少女,她衣袂飘飘来到了近前,美得像仙女一样。   万顺一看到了她,已将挥出的一鞭,便僵在空中。   那少女向万顺瞪了一眼,又向那四个以软鞭缠住了舒展手足的人道:“还不快放开舒二哥?”   那四个高手呆了一呆,他们自然知道这少女在将军府中的地位,那少女的话,他们不敢不从!   可是在如今那样的情形之下,他们又万无将舒展松了开来之理,是以他们一齐向万顺望去。   万顺忙沉声道:“柳姑娘,这是将军的命令!”   那少女双眉向上一扬,道:“我不信,待我去问将军,你们先将他松了开来等我问了再说吧!”   万顺道:“将他一松开,他就走了。”   那少女双眉略扬,道:“万大哥,你九龙鞭仍在,舒二高他怎能逃得出去?快松开了他!”   万顺的面色十分阴森,“哼”地一声,摆了摆手。   他才一摆手,那四个人手背一扬,将舒展的身子,向上直拋了起来,紧接着,手背一缩,四条软鞭,便已经离开了舒展的手腕,足踝,舒展的身子还未下落,便在半空中一个打挺,站立在地。   可是他身上的鞭伤,却也在这时,感到了一阵剧痛,令得他不得不弯下身子,然而他立时又身形挺直,道:“柳姑娘,我看你不必去了!”   那少女焦急地问道:“舒二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舒展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那少女顿足道:“不行,我得去问问将军!”   她一转身,便向外走了出去,在天井中,万顺和八大高手,仍然围住了舒展,九条软鞭,不住“拍拍”地击在地上,发出惊心动魄的声音来。   舒展身上贲起的鞭痕中,在隐隐地,沁出血丝来。   那少女身法快捷,转眼之间,便穿过了满是碎瓦的走廊,推门走了进来,萧大将军正展开那柄折扇在看着,一看到那少女进来,他立时合拢了折扇,勉强笑道:“燕丫头,你怎么来了?”   那少女姓柳,单名一个燕字,是以万顺和府中的高手,全叫他柳姑娘,但是她却是萧将军十分疼爱的人,是以萧将军对她的称呼,也十分亲昵。   柳燕先向房中几个高手望了一眼,然后道:“将军,舒二哥什么事,你要命万大哥去杀他?”   萧将军忙道:“他死了没有?”   柳燕道:“我当时如果迟到一步,他必死无疑了!”   萧将军双眉一扬,道:“燕丫头,这件事,你别管了,舒展勾通外人,阴谋叛变,想要杀我!”   柳燕却立时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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