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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高斯系列《晚礼服》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12 10:06 点击:95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高斯的浅紫色跑车,驶进了两扇自动打开的铁门,在一幢宏大的洋房前停了下。 他跳下车来,三步并两步,向石阶上走去。

他刚来到门口,还未伸手敲门,眼前陡地一黑,本来几乎每一个窗口都有灯光射 出来的屋子,突然变得一丝灯光也没有了,而在他面前的两扇玻璃门,则自动向两旁 移开来。

高斯耸了耸肩,向黑得甚么也看不见的大厅走去,他才一踏进大厅,他身后的玻 璃门,又「刷」地自动关上,高斯,完全被黑暗包围了。

高斯像是对这个大厅的一切,十分熟悉,所以虽然在黑暗中,他只是略停了一 停,打横跨出了六七步,便向下走去,悄悄坐在一张沙发上,然后他笑了一下,道: 「一个时装设计师的住所,弄得像魔鬼党的总部一样,不是太过份了么?」

就在他的右边,响起了一阵轻柔的笑声来,接着,便是比笑声更动人的话声: 「你或许不知道现在商业间谍太多了,我这次设计的晚装,如果事先将式样泄漏出 去,那么,我就得不到国际时装比赛的首奖了。」

高斯将头转向右,他觉得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自她的身上散发出来,令他心醉,他 道:「那么,我可以看一看你设计的新型晚装么?」

「当然可以,这就是请你来的目的,你转过头去,别望着我,望向楼梯那面,我 的模特儿,李玉芳小姐,已走下来了。」

高斯转过头去,周遭是一片漆黑,然后,突然之间,所有的灯光,一齐亮了起 来。在那一剎间,高斯几乎甚么也看不到,他闭上眼睛一会,再睁开眼来,他看到闪 亮的一团,在楼梯上,慢慢地向下移来,高斯几乎看不清那是甚么。

但是,那究竟只是一霎眼间的事,接着他便看清了,那缓缓向下走来,如此夺目 灿烂的,是一件缀满了水钻的晚装。在银白色的缎子上,缀满了水钻,水钻在灯光的 照射之下,发射出各种夺目的光芒来,以致著名的时装模特儿李玉芳美丽的脸孔,几 乎看不见了。

高斯突然站了起来,他心中的错愕是难以形容的。燕玲是他新近结识的女友,他 和她相处的日子虽然不久,但是却也知道燕玲是一个品味十分高级的时装设计师。可 是这时,他看到的却是那样一件闪亮的、庸俗不堪、缀满了水钻的晚装。

他呆呆地站着,直到模特儿已走下楼梯,和燕玲的声音又在他身边响起时,他才 如梦初醒,「啊」地一声,道:「你在说甚么?」

他转过头去,看到燕玲的神色十分难以形容,她对自己的设计,显然一点信心也 没有,是以她的神情十分尴尬。她道:「你看……还好么?」

高斯实在想将心中所想的讲出来,但是在考虑了半分钟后,他终于道:「我说甚 么好呢?你设计出来的服装,总是……特别的。」

燕玲垂下了头,她很年轻,很美,她笑的时候,更甜得令人想跟着她笑。但这 时,高斯总觉得她笑得很勉强,她道:「好,那我们就开始吧,一切全都讲妥了的, 是不是?」

高斯不禁皱了皱眉,一切自然是早已讲妥的。但是,在事前,他却未曾知道那件 燕玲称之为「新时代的杰作」,会是这样的一件作品!高斯是一个著名的摄影师,高 斯的作品,是世界上许多杂志争相刊登,引以为荣的。

燕玲和他讲妥的事情是:燕玲参加国际时装节的设计,由高斯摄影,给一本最权 威的时装杂志去作封面,以壮声势,那可能影响评判员,使燕玲的设计,更易得到冠 军。

高斯当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件事,但是他却以为那一定是一件出色之极的晚 装,那知道……

他心中暗叹了一声,自袋中取出了一只小型相机来,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拍了 十来张四一片,才道:「冲洗出来之后,请你来选择。」

「不必了,」燕玲摇着头,「由你决定一张好了,下星期那本杂志的封面,一定 要见到我的设计,对不对?」

「对的。可是我的报酬──」高斯笑着。

燕玲向模特儿望了一眼,模特儿识趣地转过身,向楼上走去,燕玲低下头去,高 斯走了过去,在她的颊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高斯并不是第一次获得那样的一吻。经常,总会令高斯产生一股飘飘然的感觉, 燕玲的脸颊也会变得酡红。可是这次,燕玲的脸色却十分苍白,这使得高斯的心中十 分不安。那种不安的感觉,一直维持到他驾着跑车,驶出两三里之后。

令得他清醒的原因,是因为天下雨了,雨很细,但是也很急。车头灯映在路面 上,闪起奇异的闪光来,郊外的公路上十分冷清,只有他一辆车子,他停下车来,准 备拉上车篷。也就在他想从驾驶位上站起来的那一剎间,他突然听得他身后,传来了 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别停车,继续往前开。」

高斯陡地一震,他身后有个人!

那人当然不可能是这时才在他身后的,因为他一直以十分高速在疾驶,那人早已 躲在他后座的,只不过他未曾觉察而已。

高斯立时想转过身去,但是他的后颈上,却有一根冰凉的铁管抵着他,高斯的身 子震了一震,那是手枪!

高斯吸了口气道:「好,继续往前开,你的枪……有没有上保险掣?」

「我没有时间和你说笑。」他身后的那声音冷冷回答,「往前开,在前面的岔路 上,转向左。」

高斯和燕玲相识已有三个多月了,这三个月中,他夜晚独自驾车经过这条路,至 少有十次了。每一次,他不是心急地想见到燕玲,就是带着飘飘然的感觉离去,是以 从来也未曾注意到有那样的一条岔路,但这时他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留意着。

那是一条长满了野草的小路,车子转进去之后,驶出了三百码,前面是一间破旧 的木屋,路已到了尽头,高斯不得不停下车子。

他才一停下车子,就听到两旁草丛中,又有脚步声传出来,估计至少有四五个 人。高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遇到了甚么事,他尽量保持着镇定,他并 不怕对方人多,可是那柄手枪,却令得他不能不有所顾忌。

他身后那人又冷冷地道:「下车来,到那屋里去,我们有几句话要问你。」

高斯跨出了车子,车头灯照在木屋上,在灯光照耀的范围内,雨丝十分密,高斯 走进木屋,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全湿了。

木屋中几乎甚么都没有,十分黑暗,他被赶到木屋中间站定,他感觉有五六个 人,也走进了木屋。高斯站着不动,但是他心中却在迅速地想着,对方所有的人,都 走进这间屋子来了。那对他来说,是有利的,只要他等到机会,他就可以扭转劣势, 而且在那么小的空间中,有着六七个人,对方是不容易射中他的。

但这时他却没有动,因为那柄手枪,仍然在他的背脊上,使得他有说不出来的不 舒服。

他略略动了动身子,才道:「你们是甚么人?你们想知道甚么?」

「在甚么地方?」那声音冷冷地问。

高斯呆了一呆,反问道:「甚么在甚么地方?」

那声音冷笑起来,高斯的后脑上,突然着了重重的一拳,令高斯的身子,猛地向 前仆了出去,他跌在地上。高斯陡地一个翻身,在翻身的同时,他伸手一捞,已抓住 了站在他身边一个人的足踝,用力一拉,他自己站起来,那人已摔跌了下去,高斯一 闪,闪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后,伸手握住了那人的手背,用力向前一推。

那人向前直跌了出去,高斯打横跳了出去,想夺门而逃,但是他才一跳起来,腹 际已中了一拳。紧接着,一个人自他背后扑了上来,箍住了他的颈,他双肘一齐向后 撞去,他身后那人怪叫着,却不肯松手,就在这时,突然之间,木屋中陡地亮了起 来。

高斯本来还想狠狠向后挥拳,去挥击在他身后箍住他的那人,可是灯光一亮,他 却停了下来,整个人都呆住了。

那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简直像是一场噩梦!

在他前面的两个人,全都戴着黑一块、扛一块、恐怖至极的面具。地上有两个人 正在挣扎着站起来,他们的脸上,也戴着同样的面具。

不消说,在他身后的那人,也是一样的。

高斯只觉得自背脊上生出了一股寒意来,他并不是见识不广的人,他曾环游世 界,深入蛮荒,猎取稀有的镜头。他也曾当过一个时期的私家侦探,经过几年冒险生 活,可是,他却从来也未曾处在一个如此诡异气氛之中,那五个戴着奇形怪状面具的 是甚么人?他们要自己拿甚么东西出来?

他们一定是误会了,一定是弄错人了!

高斯有点急速地喘着气,道:「你们认错人了,我一定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叫 高斯,是一个自由摄影记者,你们要找的不是我?」

五个人中的一个,缓缓向高斯逼近,直来到高斯面前,突然伸手向高斯掴来,高 斯连忙一偏头,可是他颈际一直被人紧箍着,是以并未能避得过去,一掌掴了个正 着,同时那人狠狠地喝道:「拿出来,贱种。」

高斯又惊又怒,大声道:「拿甚么出来?」

那人冷冷地道:「兄弟,拿甚么出来?就是你那位小姐交给你的东西,如果你不 自己拿出来的话,我们也一样可以在你身上搜到的。」

等到他渐渐地有了知觉,只觉得后脑上像是有一块烙铁,在不住地烙着他,令得 他全身都起了一阵抽挡的痛楚。他困难地伸手摸向后脑,血已然开始凝结了,他睁开 眼来,光秃秃的一只灯泡,就在他的头上,光线虽然不强,但也足以令他昏眩。

他吃力地站起身来,发现他的外衣已被剥下,而且被撕成一条一条,他的相机也 被砸碎了,胶卷盒也碎开来,胶卷拉成一长条。

他的鞋子也被脱了下来,鞋跟和鞋底都被撬破,那些人一定想在他身上找寻甚 么,而找寻的东西,体积一定是十分小的,小得可以藏在鞋跟之内。

然而,那是甚么东西?

高斯几乎无法去想,因为他脑后像针刺一样地痛,他勉强走出了几步,到了木屋 外面,雨仍然很急,清凉的雨点洒在他的脸上,令得他略为清醒了些。

他的车子不见了。这是高斯意料中的事情,那些人连他的鞋跟都要撬开来看过, 至于他的车子就更不用说了!高斯在雨中用力摇了摇头,想弄明白这一切,根本是一 场恶梦呢?还是实实在在所发生的事。

但是那当然是实实在在的事,因为他并没有「醒」过来,他仍然在雨中,在偏僻 的郊外,在一间破旧的木屋前。他穿上没有鞋跟的鞋子,向前走去,来到公路上。

公路上静得一辆车子也没有。而且,即使有车子经过的话,驾驶肯不肯在深夜搭 载一个像他那样子的人,也是大有问题的事。

第二章

他并没有在公路上站立多久,便有了决定:步行至燕玲的住所。

他是在和燕玲分手之后,才遭到意外的,高斯还清楚地记得,那些人要他交出来 的东西,在那些人的心目中,是由燕玲交给他。

而事实上,燕玲却没有交任何东西给他。

可是那却已然说明,他那奇怪的遭遇,是和燕玲有关系的──这是很难令人相信 的事,燕玲会和五个那么可怕的蒙面人有关么?

他向前走着,但雨越来越急,有几辆车子在他的身后追上他,在他身边疾驶而 过,在他走出了十多分钟之后,又有一辆车子迎面驶来。

不等车头灯照到他身上,高斯便在路边站定,等候那辆车子驶过去。那辆车子驶 得十分快,但是刚一在他身前驶过,却立时倒退过来,停在他的身前。高斯正在愕然 间,一只擦着紫色指甲油的纤手,已从车窗中伸了出来,向他招了招手,同时一个女 子声音道:「高先生,是你么?」

高斯跨出了一步,车窗上又出现了一张妆化得十分浓的脸,高斯认得她是燕玲的 模特儿李玉芳,也就是刚才穿着那件镶满了水钻晚礼服的那位。高斯不等她再发问, 便道:「李小姐,遇到你太好了,我遭到一点意外,你可以载我一程么?」

「当然可以,你回市区去?」

「不,我还要去看燕玲。」

「那么晚?」修饰得很好的眉毛向上扬了一扬,「请上车来。」

高斯打开了车门,坐在李玉芳的身边,李玉芳用一种十分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 但是却并没有多说甚么,便开动了车子,转了一个弯,往回驶去。

在快要来到燕玲的住所之际,李玉芳才问了一句:「高先生,你不觉得燕玲的行 为有些怪么?」

高斯小心地回答着:「我不知道你指哪一方面而言,李小姐。」

李玉芳像是将那件事在心中忍了很久,终于讲了出来,所以讲得十分快。

「那件衣服,高先生。就是你今天晚上看到的那件,那简直可怕极了,真难相信 那是燕玲的设计。高先生,她那件衣服,会毁了她的前途。」

高斯皱一皱眉,燕玲会设计出那样一件晚装来,那的确是反常的事。而且,燕玲 的脸色,为甚么那样苍白呢?她的神情,好像也非常不安。

她一定有着很严重的心事,高斯已经隐隐感到一定有着一件十分隐秘的事,正在 悄悄地进行着,而这件事,和燕玲有关。高斯这时,自然还不知道是甚么事,他还一 点头绪也没有,正由于这样,他更迫切想见到燕玲。他请求道:「李小姐,能不能将 车子开快一点。」

李玉芳看了看速度表,摇了摇头,道:「快到了,你不希望出事,就别催我。」

车头灯冲破了黑暗,照射到了那两扇铁门,房子的二楼还亮着灯光,可知燕玲还 没有睡。高斯下了车,去按门铃。燕玲卧室的窗子是对着花园的,可以看到谁在按 铃,自然也会打开操纵的大门,让他进去。

可是,足足等了两分钟之久,屋子内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燕玲一定没有睡,要不 然不会有灯光,就算她睡了,两个仆人也不会听不到门铃声的,屋内没有反应的唯一 原因,就是出了事故。

高斯退后一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李小姐,你在外面等着──最好你坐 在车中,以便一有甚么变故,你可以立时驾车离去,我爬进去看看。」

李玉芳的脸色变得很苍白,她的双眼中,满是惊恐的神情,道:「高先生,发生 了甚么事?我刚才和她分手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啊!」

「我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高斯已攀上了铁门,「你照我的话去做就是,如果 我进去之后,二十分钟不出来,那你就去报警。」

李玉芳点着头,高斯的身手十分矫捷,他已轻而易举地翻过了铁门,落地之后, 他向前直奔了出去,撞开大门,大厅中并没有开灯,可是二楼走廊上的照射灯投射下 来,却也可以看到大厅上的情形。

高斯才踏进了一步,便呆住无法出声。

燕玲精心布置的大厅,像是被一百头犀牛闯进来破坏过一样,沙发被翻转、割 破,墙纸被剥下,电唱机被打烂,高斯简直看不到一件完整的东西。

「燕玲!」高斯大声叫了起来,向楼上冲去,楼上的情形也完全一样。高斯推开 了燕玲工作室的门,凌乱得连插足的地方也没有,他又推开了卧室的门,也是一样, 燕玲不在。

而地上几乎到处都是衣服,有的是她设计的,那件缀满了水钻的晚服,连同一个 塑料的模特儿,一齐倒在地上。

跨过那模特儿,到了阳台上,阳台上也没有人。高斯再冲到楼上,他找到了开 关,点亮了所有的灯,一直找到仆人房中,才看到两个人。

那两个是燕玲的女仆,她们全昏迷过去,房间中充满了强烈麻醉药的气味。高斯 呆呆地站在那房门口,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麻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甚么自 己会被人围殴,而燕玲的家中,又遭到这么大的破坏,而且燕玲也失了踪?

高斯又回到客厅中,拿起电话,可是电话线也被割断了,一切全是有计划的行 动!

高斯奔到了铁门前,李玉芳还等在车中,见到高斯奔出来,急急问道:「怎么样 了?」

「太可怕了,我们快去报警,燕玲失踪了!」

高斯打开车门,坐上了车。李玉芳的手有点发抖。她拉开一个格子,出现一副无 线电通讯仪器来,按下了一个掣,道:「所有巡逻车注意,我是服装计划负责人,在 二号公路,最近的巡逻车请立即赶来。」

这一切,将高斯看得呆了,对他来说,那像是另一场噩梦一样。等李玉芳推上了 那格子好久,他才道:「你,你不是李玉芳小姐?」

「当然是的。」李玉芳笑着,「但是你也可以叫我李玉芳警官。」

「警官?」高斯更胡涂了。高斯并不是怀疑她警官的身份,她刚才用无线电通知 巡逻车赶来这里,当然她是警官了。

可是,为甚么一个警察,会变成模特儿呢?

高斯实在太迷惑了,是以他不知如何问李玉芳才好。李玉芳笑了笑,道:「高先 生,你和燕玲的感情进展得太快了,所以你忘了和她认识至今,还不到四个月,正确 的日子,是一百零六天。」

「你──」高斯仍然张口结舌。

「我为甚么要权充她的模特儿,是不是?」

「是的,为甚么?」

「那是我们的一个行动计划,高先生。这计划,我们称之为『时装计划』,而我 就是这计划的主持人。」

高斯苦笑着,道:「可是,这个计划的内容是甚么?和燕玲有甚么关系?」

李玉芳的声音这时已变得十分镇定,令高斯不得不佩服她刚才那种假装出来的惊 惶神情之逼真,她道:「高先生,作为一个市民,是应该和警方合作的,现在,我以 警官的身份,要求你合作。」

高斯摊着双手,道:「我有甚么可以合作的?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 我被五个戴着可怕面具的人胁迫到一间木屋去,他们将我打昏过去,警官,究竟是怎 么一回事?」

「我们怀疑──」李玉芳话还未讲完,警车的响号声,已迅速自远而近,驶了过 来,一辆警车,已然驶到了近前。

第三章

高斯回头向巡逻车看了一眼,再想发问时,李玉芳早已下车。高斯看到巡逻车上 下来的警员,向李玉芳行敬礼,李玉芳正指挥着他们展开搜索。

高斯用手敲着自己的额角,这一切,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警方怀疑燕玲有甚么不 法勾当吗?

他苦笑着,道:「燕玲她……」

「她被怀疑和巨额的钻石窃案和钻石走私有关。」李玉芳冷冷作答。

「你一定是──」高斯本来想说「你一定疯了。」但是他却没有那样说下去,因 为李玉芳这时的神情,完全是一个严肃的警官,而不再是一个美丽的模特儿,所以他 顿了一顿:「──是弄错了。」

「没有错,我们曾跟踪她好几次,我在担任她模特儿之后,也曾侦查过她和一个 大犯罪组织中的重要人物之一──穆尔西斯男爵接洽过。」李玉芳回答。

高斯感到十分迷惑,他苦笑道:「那么,她现在……到甚么地方去了?」

「不知道。可能是她已知我们在侦查她,是以故意失踪,也有可能是落到另一帮 匪徒的手中,是黑吃黑。希望你能提供数据。」

「我……」高斯实在不知该说甚么才好,但是他犹豫一下之后,却突然以极坚决 的语气道:「我相信燕玲绝对不是甚么犯罪组织中的人。」

李玉芳斜眼望高斯,道:「警方已有了确切的证据,由于警方需要你的合作,所 以你可以跟我回去,看看那些数据。」

「那么,她究竟在甚么地方?」高斯焦急地问。

「我不知道,高先生。」李玉芳的态度很冷漠,「我正在尽力找线索,你是看到 的,而我现在还没有甚么头绪。」

高斯抬起头来,看着燕玲住所进进出出的警员,他摇着头,道:「不,我不到警 局去,我要自己去找燕玲,我一定要找到她。」

「高先生,」李玉芳的声音更严厉了,「警方希望你合作,而绝不希望你单独行 动。你的敌人可能是一个极具规模、组织十分严密的犯罪集团,以你一个人的力量, 是绝不可能与之为敌的。」

高斯叹了口气,没有再说甚么。三十分钟后,他人已在李玉芳的办公室内,李玉 芳虽然年纪很轻,但是地位却已相当高,不但有自己的办公室,而且她的助手,竟是 一位相当高级的警官,这都是出乎高斯意料之外的。李玉芳将一份活页夹放在高斯面 前,道:「你自己看看。」

高斯打开活页夹,只见活页夹中有几张相片。第一张便是燕玲和一个秃头男子在 一家十分豪华的咖啡厅里,那秃头男子像是正在讲话,燕玲低着头,用银匙在搅拌咖 啡。第二张,仍是在原来的地方,而角度却不同,可以看到那秃头男子的正面。

那秃头男子有一双凸得很出的眼睛,这双眼睛正瞪视着燕玲,这种眼睛,使人想 起死鱼的眼珠来。

高斯抬头看看李玉芳,李玉芳道:「看下去,你就知道那男子是甚么人了。」

高斯翻过几张相片,便看到一张两吋的照片,穿着德国纳粹的军装。这张秃头男 子的照片,在别人看来,或许找不到甚么特别之处,但是高斯是一个摄影师,一个高 明的摄影师是最善于捕捉他人脸上的特征的,因此高斯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同一个人。 他再看照片里的表格,那是一张军官的登记表,这个秃头男子,名叫穆尔西斯,他的 官阶是上射,隶属军中的秘密工作组。

在那份表格之后,另有一份表格,却是一个服刑中的犯人,也是穆尔西斯。那张 表格上注明,穆尔西斯的外号叫「男爵」,是一个欧洲著名的珠宝贼,在加入一个大 规模的走私组织之后被捕,被判入狱二十五年,但是在第二年便越狱而逃。

高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李玉芳冷冷地道:「现 在,你认为怎样?」

高斯弹着那两张照片,道:「这只能证明燕玲和这个穆尔西斯见过面,一齐喝过 咖啡,而不能证明别的?」

「燕玲应该很高兴有你这样肯为她辩护的人。但是,事实却不肯再为她辩护 了。」李玉芳拉开一个抽屉,按下放在抽屉中的一架录音机的按钮,立时听到了一个 有浓重德国口音的人在说着英语:「一切已照计划安排好了么?」

「是的。」那是燕玲的声音。

「我们的人在你一到东京,抵达酒店之后就会来找你。来找你的人会提及我的名 字,和我们以前谈到过的事情,你就将一切给他,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燕玲停了相当久的时间才回答,道:「我知道了。」

李玉芳「啪」地一声,又按下了录音机的停止键,道:「这是他们见面时谈话的 录音,证明穆尔西斯男爵,已将那批东西交给她了,你知道是甚么吗?」

高斯迷惘地摇头,他实在不知说甚么才好,此时的他实在是心烦意乱了。

「那是三百二十一颗钻石,未经加工的钻石,总重量是一千零六十克,是在南非 运到阿姆斯特丹途中失窃的。那是双重犯罪,这批钻石,在日本可以卖到极高的价 钱,问题是要有人带到日本。」

高斯抬起头来。「燕玲有甚么法子逃过海关的检查?」

「我们不知道,我在她身边很久,也未曾探明出来。你和她的关系比较特殊,我 们希望通过你的关系,替警方查出一点头绪来。」

高斯苦笑着,道:「她人也失踪了,我如何去查?」

「那不要紧,她总要出现的。穆尔西斯隶属一个极大的犯罪组织,黑吃黑的行动 虽然掳走了燕玲,但一定会放她回来的,没甚么人敢和那样大的组织作对的。」李玉 芳的声音十分稳定。

高斯双手捧着头,燕玲──他为之倾倒的女子,那么优雅高贵的燕玲,竟会是犯 罪组织中的一员,要担任着逾千克拉钻石的走私工作,这实在是难以相信的,但是事 实却又令人不得不信。

高斯现在明白了那将他殴打一顿的五个戴着面具的人,是为甚么要打他了。那五 个人定然是另一批歹徒,而那两批歹徒,以为燕玲将钻石交给了他,所以才想在他的 手中将钻石抢过来。

但高斯却是无辜的,直到此际,他才如梦初醒,知道自己卷进一件大窃盗案和一 件大走私案,双重犯罪之中!

就在高斯发怔时,电话铃响了起来,李玉芳拿起了电话,又放了下来,她来到高 斯身前,道:「燕玲已回家去了。」

高斯疾站起身来,李玉芳吩咐道:「你现在就去看她,切不可在她面前透露你已 知道她的秘密,她是走私组织的一员,你一透露知道了她的秘密,就可能遭到她的杀 害。」

高斯的心中在叫着:不会的!可是,他想说的话,只能在心中吶喊。他像是身在 噩梦中一样,明知这一切不是真实,只不过是魔影,可是他却没有摆脱这些魔影的力 量。他不知道自己要挣扎多久,才能摆脱这些魔影使之成为事实。

高斯几乎是用逃的一般逃出警局的,海风吹来,他略为清醒了一些。而当他略为 清醒之际,他更没有勇气去见燕玲。他在责备自己,怎可以相信燕玲是一个犯罪者, 怎可以怀着如此卑鄙的目的去侦查她?

但是,那些照片,那录音带,却又像是铁锤般,在敲打着他,使得他不住苦笑。 他在寂静的路上向前走着,好几次出租车在他身边驶过,他都犹豫不决地未曾扬起手 来,因为他实在下不了决心去见燕玲,这三个月来,他几乎每天都见到燕玲,可是结 果……

高斯一直向前走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远,才傍着一株树,停了下来。他 一站定,发现身后的街灯,将他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地上,而令得他陡地一怔的是, 他身影的旁边,有着另一个人影!

他的身后有一个人站着。

高斯倏地转过身来,他和那人正面相对了,那人有着一双凸得很出的金鱼眼,一 双眼珠白多黑少,他正在阴森森地笑着,高斯后退了一步,失声道:「穆尔西斯!」

「穆尔西斯男爵。」那人自我介绍。

高斯定了定神,他心中急速地在转念着,燕玲是接受穆尔西斯命令的,如果将莫 尔西斯带回警局去,那会怎样呢?

他一想到这里,陡地跳了起来,一掌向穆尔西斯半秃的头顶,击了下去。

也就在他刚一跳起来之际,他的腹上,已先受重重一击。那一击,将他肚中的空 气全都逼了出来,令得他感到一阵痉挛的疼痛,他并未能击中穆尔西斯,同时他的身 子也跌了下来。

穆尔西斯的另一掌,又已重重地击在他的后颈上,令得他仰天倒了下来,穆尔西 斯的右脚立时向他脸上踏来,但在踏到前,却只是鞋跟着地,鞋底向着高斯的脸,在 他的鞋底上,「铮」地一声,弹出了十来排锋锐之极的刀片来。

如果他的鞋底,真向高斯踏了下来的话,那么高斯的鼻子,至少断成三截!

穆尔西斯冷笑着,道:「高先生,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谈了么?」

第四章

高斯双手用力托住穆尔西斯的鞋底边缘,使穆尔西斯的鞋底,不能向他的脸上踏 来。穆尔西斯冷笑着,同时脚下的力道渐渐增强,高斯已可以感到刀片锐利的刀锋那 种凉飕飕的感觉了!

高斯双手用力向上抬着,穆尔西斯冷笑着,道:「警方对你讲了些甚么?那女警 官吩咐了甚么?你快老老实实讲出来。」

高斯勉力将穆尔西斯的鞋底托起些,但那并不能使他的处境改善,他喘着气, 道:「没有甚么,警方没有对我说甚么。」

穆尔西斯也不再逼问,只是用力向下踏来,他鞋底的尖刃,已经碰到高斯的脸 了。高斯腾出一只手来,突然握住其中一柄尖刃,用力一拗,「啪」地一声响,将尖 刃拗断,同时快速的将那尖刃刺进穆尔西斯的小腿中。穆尔西斯发出一声怪叫声,高 斯趁着那一剎间的机会,身子一挺,直跳了起来,一拳击向穆尔西斯的下颚。

那一拳,高斯用尽所有力气,使得穆尔西斯的身子在向下仰倒之际,他自己的身 子,也向前冲了一下,几乎跌倒。他跨过穆尔西斯,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当他奔到 转过街角之际,他才感觉左臂一阵热辣辣的疼痛。

他伸手向左臂摸去,摸到了一手的血,他就着路灯一看,他的左臂显然受了枪 伤。

他不知道自己是甚么时候受伤的,因为他根本未曾听到枪声。他想穆尔西斯的手 枪一定配有灭音器,因此使得枪声比他奔跑时的脚步声更轻。

高斯也不及理会子弹是不是还在手臂中,他撕下一块衬衣,用力将手臂裹住,继 续向前奔跑,又跑了两条街,他才拦到一辆出租车,向燕玲的住所疾驰而去。出租车 司机,在高斯上车之后,便看出他神色有异,但高斯既然已上了车,司机却也不得不 服他所吩咐的地址向前驶去。

在离燕玲的住所,还有一百多码之际,路面上突然亮起了灯,好几个警员一齐拦 住了去路,出租车司机一定以为会有一场「警匪枪战」了,他连忙停下车,立时打开 车门,滚出了车外。

高斯反倒呆了一下,那几个警员,已向前奔来,一个扶起了司机,另外几个,来 到出租车前,道:「高先生么?李警官已告诉我们你会来的。」

高斯道:「燕玲她──」

「她是一小时前回来的,现在在家中,她不知道在她的住所外,有人包围着。高 先生,你要不要我们保护着你进去见她?」

「不用了。」高斯出了出租车,「你们别惊动她,我会自己攀墙进去见她的。」

高斯要攀墙进去的原因是,想突如其来地出现在燕玲的面前,那是他潜意识中的 一种报复心理。他和燕玲相识了好几个月,在这几个月中,他对燕玲的感情是如此之 真挚,但是燕玲却甚至不将他当朋友,如果燕玲将他当朋友的话,那么决计不会将她 和穆尔西斯来往的事,瞒着他暗中进行的。

高斯大踏步地向前走着,一直来到了铁门前。房子的二楼还有灯光透出来。高斯 的手臂,感到一阵阵剧痛,但是他还是咬紧牙关,攀过铁门。

当他悄无声息地走上楼梯,推开燕玲工作室的门,突然出现在燕玲的眼前时,燕 玲正站在那件镶满了水钻的晚礼服之前。

那件晚礼服,高斯上次来的时候,看到它跌在地上,这时大约又被燕玲拾了起 来,所以已挂在衣架上。高斯才一推开门,燕玲便突然转过身来,她脸色是如此苍 白,望定了高斯,一言不发。

高斯的心中,本来想要责备燕玲的。可是,当他一看到燕玲那样苍白的神色,和 那一双失神的大眼睛时,他心中要讲的那些话,却全飞走了,他只是叫道:「燕玲, 你回来了!」

燕玲向后退了半步,但是她只向后退了半步,便立时向前奔了过来,她投进了高 斯的怀中,高斯的左臂,痛得无法抬起来,然而他还是用右臂抱住了燕玲。

燕玲在哭着,高斯感到燕玲的眼泪,已渗透了他的衬衣,他轻轻地在燕玲的背上 拍着,道:「别哭,燕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相信你和穆尔西斯会是同一组织 的。」

「穆尔西斯!」燕玲失声叫了出来,「你……你已经知道了?」

李玉芳曾经告诫过高斯,说燕玲是犯罪组织中的一员,要高斯切不可对燕玲说起 自己已知道了一切,要不然,他可能会遭到危险的。

但这时,高斯却将李玉芳的话完全忘记了。他相信燕玲,是出自真挚的感情,那 种信任,使得他将所有的证据,都视作无物。他点着头,道:「是的,我全知道了。 燕玲,你要将大量的钻石,偷运到东京去是不是?」

燕玲退开了几步,她的回答,却是令高斯心碎的。

她低下头,低沉着声道:「是的,我要将大量的钻石,用走私的方法,运到东京 去。」

高斯僵立着,他张大了口,可是不知道说甚么才好。

燕玲突然转身,扑到一张椅上,这:「我虽然不愿意那样做,可是,我却不能不 听他们的话。」

高斯大踏步走了过去,道:「为甚么?燕玲,是他们威胁你,是不是?」

燕玲现出十分痛苦的神情来,道:「是的,他们威胁我,我父亲是他们之中的一 员,我也是直到最近才知道。以前我一直以为我父亲是云游四海的旅行家,所以将我 从小就放在贵族化的寄宿学校之中。现在,我才知道不是,我父亲是犯罪份子,他在 最近两年失踪了,警方正在千方百计找他,如果警方知道我是他的女儿──」

燕玲突然住了口,失神地望着高斯。

第五章   高斯笑了起来,此时他觉得自己从来也没有这样高兴过,燕玲果然不是犯罪组织 中的一员,他想得不错。但是他的笑容立时收敛了起来,他十分严肃地道:「燕玲, 对你父亲的犯罪纪录,你是一点也不用负责的,但是如果是你自己犯了罪,你却要对 自己的罪行负责。」

燕玲的身子震了一震,呆了半晌,才道:「我该……怎么办?」

「和警方联络,将穆尔西斯交给你的钻石,交给警方,让警方来保护你。」

燕玲的神色十分犹豫,她道:「刚才,我被另一些歹徒绑架……后来他们又将我 放了……警方能保护我到甚么时候?」

高斯握住了燕玲的手,道:「别怕,我们在一起,可以合力应付他们。那些钻石 在甚么地方?燕玲,你可知道警方早已注意你了,你新雇的模特儿李玉芳就是高级女 警官,是整个反走私计划的负责人。」

燕玲呆了好一会,才指向那件镶满水钻的晚礼服。

「甚么?」高斯不明白。

「他们知道东京有一个服装比赛,全世界各地的服装设计师都会去参加。所以, 他们逼我设计一件这样的晚礼服,这件晚礼服中,镶有上万颗的钻石,就杂在中间。 他们要你先替衣服摄影,刊登在第一流的杂志刊物上,弄得全世界都知道。然后,由 我的模特儿,穿着这袭晚礼服上机,堂而皇之地被人接进海关,海关人员是绝想不 到,大批盗窃得来的钻石就在他们的眼前,大摇大摆地经过。」

高斯望着那件晚礼服,缓缓地道:「好聪明的一个计划!太聪明了。难怪警方想 不出你用甚么法子进行走私。」

燕玲的身子在微微发着枓,她道:「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明天一早……我就要 实行这计划了,到时,负责走私案的高级警官,会带着那一批钻石,经过海关。」

高斯拿起了电话,当他拿起电话后,发现电话线被切断了。

高斯忙道:「快拿一个盒子,将晚礼服包装起来,你屋子附近,密布着警员,我 们只消一出屋子,就可以和警方取得联系了。」

燕玲转身去取盒子,高斯将那件晚礼服,从衣架上取了下来,小心地折迭着,钻 石和水钻,看来同是闪亮的物体,但是由于价值的不同,前者可以引起许多的犯罪, 而后者却不会。照这样看来,水钻实在应该比钻石看来更可爱才是。

当他们将那件晚礼服放好,高斯提着盒子,准备和燕玲一起离开之际,屋外突然 响起呼喝声和一阵密集的枪声,高斯陡地一怔,道:「快熄灯。」

燕玲忙奔过去熄了灯,又来到窗前,和高斯一齐伏着,向外看去。只见在路上, 有两辆车子停着,枪火从路边和车中冒了出来。

从其中的一辆车中,有一个人打开车门,直冲了出来,但是他才冲出了一两步, 枪声过处,他已中枪倒地了。在那人倒地的一剎间,高斯和燕玲两人,都不约而同地 叫了起来:「穆尔西斯!」

他们自然看不清中枪倒地的那人的脸面,但是从身影看来,他们都可以认出是莫 尔西斯。

穆尔西斯自然是想来和燕玲会面,或者他是想来改变计划的,但他却不知道警方 已在燕玲的住所旁,布下了天罗地网,他等于是自投罗网了。

枪声静止了。接着,便是警车的呼号声,自远而近,迅速地传了过来,两辆警 车,在燕玲的住所前停下,第一个跳下车来的是李玉芳。

高斯拉着燕玲,向楼梯奔去,燕玲在奔下楼梯之际,顺手点亮了客厅中的电灯, 高斯将衣盒向刚走进来的李玉芳抛去,道:「接住,钻石在里面。」

李玉芳一伸手,接住了衣盒,高斯在突然之间,感到说不出的疲倦,他坐倒在一 张沙发上,而燕玲也直到这时,才看到高斯手臂上的血渍,她惊叫了起来:「你受伤 了!」

高斯闭上眼,他的伤再重,他也不在乎了。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鬼照片》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12 10:01 点击:63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高斯最讨厌的事,就是当他在暗房中工作时,受到别人的打扰。可是,偏偏当他 用心地将两张底片迭在一起,想晒出一张看来有浮雕感的照片之际,对讲机「滋滋」 地响了起来。

高斯本来想不去理会它的,但是那种「滋滋」声完全扰乱了他的工作,他哼了一 声,用力按下了对讲机的键,他也立时听到他办公室女职员黄小姐的声音,道:「高 先生──」

「我在工作。黄小姐,」高斯实在很不高兴,他不但打断了她的话头,而且,还 加重语气地说:「你是知道的,我在暗房工作的时候,是不喜欢有人来打扰我的。」

「我知道,」黄小姐的声音像是受了委屈,「但是这位先生,他一定要见你,而 且要立刻见你!」

高斯又哼了一声,看来他的工作是非暂时停顿一下不可了,「他是谁?有甚么 事?」

高斯立时听到一个十分急促的声音,道:「是我,高先生,我叫诸新荣,我们曾 经是同事!」

高斯皱了皱眉。诸新荣,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听他的声音, 他倒真像有一点要紧的事,高斯答道:「好,我就出来。」

他顺手关掉了对讲机,将几张底片夹好,走出了暗房,立时看到一个身形矮小, 样子俗不可耐的男子,正在团团乱转。一看到那男子,高斯倒记起来了,几年前,他 曾代一个朋友的职位,编过几天画报,那位诸先生,就是这家画报社的经理。高斯还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这位诸先生就自称是业余摄影家,但是当高斯看了他的作品之 后,却连最普通的恭维话也讲不出来。

高斯想不出诸新荣有甚么急事要来找他,他已经想好了,如果诸新荣是要他再像 上次那样负责几天编务的话,他一定推辞,因为他自己的业务已经够忙了。

诸新荣向高斯走过来,两只手握住高斯的手,用力地摇着,道:「高先生,我想 这件事,只有你才能解决,因为你是专家。」

高斯所做第一件事,便是自诸新荣的双手中,将自己的手用力缩回来,然后,他 才道:「请坐,不知道有甚么事?」

「我,我拍了几张照片。」诸新荣说。

高斯苦笑着,像诸新荣这样的人,在社会上可真不少,你拍了一张照片,和别人 有甚么关系?但为了礼貌缘故,高斯却隐忍着,只是冷冷地道:「据我所知,世界各 地的任何沙龙,绝没有一个可以凭人事关系而推举作品的,诸先生的大作还是──」

高斯的话还没有说完,诸新荣已经忙不迭摇头笑道:「不,不,高先生,我拍的 那几张照片是鬼照片。」

高斯呆了一呆。「甚么?」

「鬼──照──片!」诸新荣一字一顿,语气十分凝重。

高斯笑了起来,道:「诸先生,如果你想和我开玩笑,你可曾听得人说过,我的 脾气很不好。同时,在空手道和柔道方面,我都可以算得上是个高手。」

高斯的语气虽然还算温和,但是他的话却已令得诸新荣后退了几步,坐倒在沙发 上,他忙道:「我不是开玩笑,是真的,你可以看。」

他将一只牛皮纸袋递给高斯的同时,手在发着抖。高斯知道诸新荣是一个相当讨 厌的人,但高斯也知道,如果诸新荣的心中,不是有着巨大的恐惧,那么他也决不会 有那种恐惧的神情。

高斯本来根本不想理他,只想将他轰出去就算了,但这时,他却接过了那牛皮纸 袋来,因为对于稀奇古怪的事情,高斯有着天生的好奇。

而鬼照片(如果真是鬼照片的话),自然是极稀奇古怪的事情。

高斯一接过牛皮纸袋,就立刻打了开来,在袋中抽出了四张照片来,照片已被放 大了十二吋,摄影的技术是第八流的。四张照片全是两个窗口,窗内只有朦胧的亮 光,第一张只看到窗口内有三个人影,第二张仍是几个黑影,只不过黑影的姿势不 同。

第三张却令高斯也吓了一跳,因为在窗前出现了一个人脸,那人披头散发,神态 十分狞恶。第四张,则是那个人伸手将窗子关上时被拍下的。

除了那四张照片之外,则是四张底片,那四张照片,就是从那些底片洗出来的。

高斯看了一看,将服片放回纸袋中,他道:「诸先生,我不明白这是甚么意 思?」

诸新荣道:「我也不明白──」

高斯立时道:「我是说,我不明白你将这四张照片,拿来给我看是甚么意思?」

「哦,是……我应该先解释一下,」诸新荣苦笑着,「我是一个业余摄影家─ ─」

高斯哼了一声,道:「你最好直截了当一些。」

「是……是,昨天晚上,我新买了一套远距离摄影镜头,我迫不急待地想试拍几 张。于是,我就在自己住所的窗口,用相机对准了对面的大厦,拍了几张照片。」

「诸先生,那样做,是相当不道德的。」

「可是……可是我拍摄的那几个窗子,是我的产业,一直由我租给别人住的。」

「那也一样,你的行为和偷窥狂差不多。」

「可是,」诸新荣急急辩解:「那户住客,早在一个月以前搬出去了,那层房子 是空的!」

高斯呆了一下,那层房子是空的!但是诸新荣却在无意中,拍到了几张照片,照 片中显示出有人影,还可清楚地看到一张十分狞恶的人脸。

这其中,自然多少有点古怪了。

可是高斯仍然未曾将之和「鬼」连在一起,向空房子拍照,而拍出了人来,那可 能太巧了,最大的可能,自然是凑巧有人进了那屋子。

高斯摊了摊手,道:「那没有甚么奇怪的,我想你应该去报警,你来找我有甚么 用?那一定是有人弄开了门,偷进了你的产业。」

诸新荣哭丧着脸,道:「我才一冲出底片,看到有人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想,但 是当我将照片放大,看清了那张人脸后,我却不那么想了。」

高斯有点懒得理他了,冷冷地道:「又怎么了?」

诸新荣声音压得十分低,显得十分神秘:「高先生,我知道我拍到了一张鬼照 片,那可能是世界上第一张如此清晰的鬼照片,不论在科学研究上或是在摄影方面, 都是极有价值的。」

高斯望着诸新荣,心中多少怀疑着诸新荣的神经,可能不怎么正常。

可是诸新荣却又道:「因为这个人我是认识的,他就是租我那层屋子的人!」

高斯道:「那更简单了,他住过你的屋子,自然有钥匙,他一定是忘了甚么东 西,回去拿东西的。」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太可怕了。」

高斯忍不住恼怒道:「那有甚么可怕。」

「因为……因为他是上个月跳楼自杀的。就是因为他跳楼自杀,他自杀之后,他 家人搬走了。而害得我这层楼,一直租不出去。」

高斯不禁呆了几秒钟,才道:「你是说,这个人早在一个月之前,已经死了?」

诸新荣的声音更加紧张,道:「是的,一个月前,他从那个窗口跳下来,那是十 七楼,当他跌到地上之后,又恰好有一辆大卡车从他的头部辗过,所以……」

诸新荣讲到这里,身子不由自主,发起抖来。连高斯在剎那之间,也感到了鬼影 森森!高斯忙道:「这个人叫甚么名字?」

「他叫汪权,租我的房子住已有三四年了。我每次去收租,都可以看到他的,现 在……他死了之后,冤魂不散,竟让我拍到了他的照片,高先生,你……」

诸新荣怪气地说着,更令高斯十分不自在,他大喝了一声,道:「住口!」

然后,他又从那牛皮纸袋中,将那几张照片取了出来,又仔细察看着那四张照 片,凭他的经验来判断,那绝对不是伪造的。一个死了已有一个月的人,怎可能再在 空屋中出现呢?

高斯想了片刻,才道:「诸先生,这件事的确十分有趣,但,那究竟是不是鬼照 片,还需要进一步研究。如果证明那真是鬼照片的话,那么我可以替你将照片送到伦 敦一个专门研究鬼魂的会社中去,使照片在他们的会刊中发表,你可以闻名世界 了。」

诸新荣十分高兴,但是在高兴中,他却有点担心,道:「高先生,如果那是真的 鬼照片,那么……汪权的鬼魂会不会因为我拍了它的照片,而来找我麻烦?」

高斯有点啼笑皆非,「诸先生,我只是摄影专家,而绝不是捉鬼专家──对了, 事后你有进那空屋检查一下没有?」

「我去过,但没有发现。」

「好的,我会和警方联络一下,调查一下汪权的来历,当然我也会和灵魂学家研 究鬼魂存在的可能性,将你拍到的照片给他看,现在我还有工作要做,请你──」

诸新荣站了起来,道:「多拜托,我告辞了。」

诸新荣推开门走了出去,高斯打电话找李玉芳,自从上次事件之后,高斯就认识 了这位女警官。可是李玉芳不在,高斯只得将这件事暂时搁下来,又回到暗房去做他 的工作。

可是,他进暗房才不过几分钟,对讲机却又「滋滋」地响了起来,高斯按下了 键,大声道:「黄小姐,这一次是谁?」

「是警官,高先生。」黄小姐的声音十分惶急。

警官!高斯也不禁呆了一下。

第二章

高斯连忙走出了暗房,他看到一个警官和一名警员,那警官立时迎了上来,问 道:「高斯先生,你是办公室的负责人吗?」

高斯点头道:「是,阁下──」

「你认识一个叫作诸新荣的人?」警官直盯着高斯,像是怕他不承认,又补充了 一句:「他才刚离开你的办公室的。」

高斯已经感到,在诸新荣的身上,一定有着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他点头道: 「不错,他才走了五分钟,他怎么了?」

「他被人在背后射了三枪,已经死了。」警官回答着。

高斯陡地吸了一口气,这是十分令人难以相信的事,诸新荣在五分钟前,还在和 他讲话,五分钟后,却听到了他的死讯,高斯实在需要相当时间,才能接受这一个事 实,是以他呆住了没出声。

警官等了他半分钟才又问道:「请问,高先生和死者是甚么关系?」

「很久以前,我们曾是同事,但也没有甚么来往。」

「那么他为甚么来看你?」

「说来很好笑,他拍了几张照片,那是──」高斯刚讲到这里,电话铃突然响了 起来,高斯停了一停,女秘书拿起电话听了一下,便将电话向高斯递来。

高斯接遇了电话,立时听到一个很粗哑的声音,凭高斯的经验,一听就可以听 出,那是故意假扮出来的哑声,那声音说:「你是高斯么?你不必说甚么,只要听我 对你说就行了。」

高斯呆了一下,才道:「好的,你要说些甚么?」

「有警员在你的办公室中,是不是?希望你还未曾将诸新荣拍到鬼照片一事告诉 警方,要不然,你将步诸新荣的后尘,你知道,他死了。」

高斯不动声色,像是接听一个十分普通的电话,回答道:「还没有提及。」

「那就好。千万别说出来,要不然对你来说,将是一个悲剧,我会再和你联络 的。」

对方讲到这里,突然挂断了。高斯放下电话,警官已在问:「诸新荣拍了几张甚 么照片,要来找你?」

高斯本来是准备将诸新荣来找他的经过,全部告诉那位警官的,但是就在他要讲 出来的那一剎间,他却接到这个无头电话。无头电话令他改变了主意。

他绝不是一个轻易为人所威胁的人,如果是的话,他一定不会改变主意,而是将 一切经过讲出来,要求警方保护。但是,他却并不将那个无头电话当作是一种威胁, 而当它是一种挑战,他不会不接受挑战的!

是以,他笑了一下,道:「没有甚么,他十分热衷于参加沙龙,希望我可以替他 将作品寄出去,那是几张技术十分拙劣的照片,你可要看?」

警官显然已不感兴趣,摇着头,已转身向外走了,高斯忙问道:「诸新荣中枪之 后可是立即死去的么?他难道一句话也没有说?」

「有,他讲了一个字。有人看见他走出电梯,突然之间,他忽然发足狂奔,也没 有见到他究竟看到了甚么,他奔到门口,便中了枪,没有人注意到枪声──枪是配有 灭音器的,他倒在大厦门口,我是第一个赶到他身边的人,他只讲了一个字:鬼!」

「鬼?」高斯又问着。

警官苦笑了一下,道:「是的,他叫道:鬼!接着,他便死去了,嗳,鬼!」

高斯完全能理解那警察的心情,一个人在繁盛的商业区,在白天,被公然枪杀, 他的遗言只是一个字:鬼!天下还有甚么比这更难以理解的事吗?

警官向外走去,高斯仍然呆立着。高斯在那一剎间,心中想到了许多事,最后, 他的思路,集中在那个「鬼」字上。

高斯并不是绝对不相信有鬼的存在,但是他却决计不能接受,一个人死了之后变 成鬼,这个鬼还被拍入镜头这样的事实。而且,事实还不止如此,诸新荣一出电梯之 后,便拔足狂奔,别人不知他看到了甚么,诸新荣自然知道的,他也将他看到的在临 死前叫了出来,那便是:鬼!

他看到的那个「鬼」,自然便是开枪射死他的凶手,也就是照片中的那个 「鬼」,更就是刚才打电话来的那个「鬼」。高斯更可以肯定,那个「鬼」会来和他 见面,向他索回那些「鬼照片」。

归根结底一句话,那根本不是鬼,而是人!

现在的问题是,诸新荣曾说那人叫汪权,早已跳楼自杀的人,现在他又以「鬼」 的姿态出现、活动,他当然没有死,死的可能是另外一个人。

这样一层层推断下去,高斯只觉得事情变得十分复杂,因为案中有案,纠结着极 为严重的犯罪行为。高斯想了不到二十分钟,他觉得第一件事,便是要向警方了解一 下汪权跳楼自杀的那件事,他已肯定死的不是汪权,但还得要警方的证实。

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女警官李玉芳。向李玉芳查问有关汪权的事,自然是最恰当 的了。

可是,当他和李玉芳通过电话之后,他却忍不住苦笑。李玉芳告诉他,汪权是自 杀的,跳楼落地之后,又被车子辗过,面目模糊不清,但是根据指纹,却可以肯定死 者是汪权。李玉芳还告诉高斯,汪权有过两次贩毒记录,当时,汪权是贩毒的小拆 家,近年来,警方似在不断地注意他,但是却并没有甚么可疑的地方。

高斯再三表明,汪权可能没有死,差一点他便说出有关鬼照片的事来了。但是, 李玉芳却也肯定地告诉他:汪权死了,那尸体是汪权的,因为指纹相同!

指纹相同,那是铁证,证明汪权确然死了,因为指纹相同的机会是六千万分之 一,近乎不可能。而汪权确实死了的话,那么高斯所作的假设,便全部被推翻了。高 斯已经推断鬼照片中的是人而不是鬼,但汪权既然死了,那自然是鬼而不是人了。

真的有鬼?而且还会白天出现,持枪杀人?

第三章

那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高斯放下了电话,将那几张照片,放进上衣袋中。

他决定去见李玉芳,警方一定有汪权的照片,他可以将鬼照片中的汪权拿来对照 一下,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汪权的死亡如果是事实,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以 精巧的化妆在假扮着汪权,可是,那又是为了甚么?

高斯一面想着,一面拉开了他办公室的门,准备向外走去,但是他才跨出一步, 就立时退了回来。

在门外,直挺挺地站着一个人,那人足有六呎高,他一声不响地站在门口,以致 高斯一拉开门之后,几乎和他撞了个满怀。

那人的脸,出奇地苍白,在他的身上,似乎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霉臭味。而当 高斯看清了他的脸面之际,他倒抽了口凉气,一个「鬼」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 那个人,就是照片中的汪权。看来,诸新荣的那张用远程摄影镜头拍成的照片,真是 杰作,因为他拍到了汪权的特有神态,也突出了汪权苍白的脸!

高斯向后退,但那人却并不向前走来,他只是咧开唇,现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 容,然后,才哑着声道:「高斯先生,想出去?」

高斯也立即认出,那就是无头电话中的声音。

在那一剎间,高斯看到对方并没有跨进门来,他也突然有了决定,陡地一推门, 「砰」地一声响,将门重重地关上。他突如其来的行动,将女秘书吓了一跳,抬起头 来,望定了他。

高斯连跳了几步,才缓过一口气来,他向女秘书挥了挥手,表示回答她的追问。 然后,他顺手抓了一个水晶玻璃的烟灰缸,又再度拉开门来。他是准备一拉开门来, 便向门口那个「鬼魂」展开攻击的。

但是门一拉开之后,他又怔住了。汪权已经不见了!高斯连忙向走廊两端看去, 人来人往,没有甚么异样的地方。高斯这时更可以肯定诸新荣一出电梯所见到的,就 是刚才在门口出现的汪权。

那么,汪权是有枪的,汪权刚才之所以没有用枪来袭击他,是因为他主要的目 的,是想得回那几张照片之后……

高斯想到了这里,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他立时走进了摄影室,用特种的相机, 将那几张照片翻拍了一遍,留下了底片,然后才又带着那几张照片,走出了办公室, 走廊中仍然没有甚么异样,可是当高斯走出了大厦之后,他却觉得有人在跟着他。

那或者只是心理作用,因为高斯好几次回头,都没有看到甚么可疑人物。天色十 分昏黑,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行人的步伐都十分匆忙,使人的心中更有一种十分 不安的感觉。

高斯突然穿过了马路,站在一个橱窗之前,在橱窗玻璃的反映中,他看到一个身 形相当高大的男子匆匆过了马路,那人头上的一顶雨帽拉得十分低,看不清他的脸, 但是高斯根本不用看他的脸,也可以知道这人是汪权。

汪权一直跟着他,这个汪权是人还是鬼?高斯转过头去,已准备窜进一条横巷 中,但突然他的身边,又多了两个人。

两个突然出现在高斯身边的人,一边一个,将高斯夹在当中,而且其中有一个, 立时挽住了高斯的手臂,高斯用力挣了一挣,另一人已将掩在报纸下的手枪,向他露 了一露。

高斯一呆,立时苦笑道:「两位,你们一定认错人了。」

挽住高斯手臂的那人呆了一下,他的尃容使高斯联想到一头大猩猩,只听得他沉 声道:「走吧!高先生。」

高斯继续苦笑着,他自然知道那两个人并没有认错人,他也知道,他之所以会遭 到那两个人的挟持,必定是诸新荣给他带来的麻烦,也就是说,是那张照片带来的麻 烦。

高斯逼得向前走着,他们走在最繁华的街道上,不知有多少人迎面而来,擦身而 过,可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三个人之间,有甚么异样。

他们很快走进了一幢大厦,进了电梯,电梯中并没有别的人,一名汉子立时用一 幅布将高斯的双眼蒙上。高斯本来是可以趁机反抗,但是冰凉的枪口,却像是毒蛇一 样吸贴在他的颈际,令得他不敢乱动。

不到一分钟,他就被推出电梯,向前走着,等到他停下,蒙眼的黑布也被解去之 后,他发现自己是在一间布置得十分华丽的会客室中。

那会客室挂着水晶吊灯,铺着暗绿色的地毯,四面墙壁,都镶着桃花心木。在一 张十分巨大的安乐椅上坐着一个人,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高斯才一和那人目光接触,心头便陡地一震,那人的面色极其苍白,高斯已不能 算是第一次见到他的了,他就是汪权。

高斯回头看去,挟持着他前来的那个汉子,他正站在身后不远处,虽然已收起了 枪,但是他们那种凶邪的眼光,不禁令得高斯感到自脊背上起了一阵寒意。

汪权望着高斯好一会,才冷冷地道:「高先生,幸会。你不能怪我来找你的麻 烦,那是诸新荣的不是,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汪权讲话的声音,十分难听,但无论如何,那总是人的声音,而不是鬼的声音 (虽然谁也未曾听到过鬼的声音),高斯的胆子也壮了些,他摇着头,道:「我不明 白你那样说是甚么意思。」

汪权沉声道:「请坐,我对你并没有恶意,只不过想请你将那几张照片,连同底 片,一起交出来。而且,再也别对别人提起这件事来。」

剎那间,高斯的心中,迅速地转着念,他首先想到的是,那汪权是甚么人?何以 他置身在那么华丽的会客室中,有着带枪的手下?高斯自然也想到,何以汪权明明活 着,但是在官方的记录上,他却是一个已经跳楼自杀的「死人」?

这其中究竟有着甚么秘密呢?高斯只顾思索,并没有立刻回答汪权的话,汪权的 声音,已经变得十分难听,如同狼嗥一样:「高先生,我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自然听到了。」高斯急忙回答:「那当然可以。这几张照片,本来我留着就没 有甚么用,但汪先生,你不是一个死人么?」

「嘿嘿,」汪权奸笑起来,「我劝你别多问,你若是再好奇下去,我仍然是活 人,而你可能变为死人了!」

高斯并没有再说甚么,但是他的心中却再清楚也没有,汪权想要回那照片,那一 定是不想让人家知道他还活着,而他在得到照片之后,会对自己怎样呢?

他一定会杀人灭口!因为唯有高斯知道他还活着,而且可以毫无疑问地肯定他就 是谋杀诸新荣的凶手!

高斯感到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他勉力镇定心神,道:「好的,我不再多问,我 去拿那些照片,我怎么交给你?我来的时候被蒙住眼──」

高斯的话还没有完,汪权已冷冷地道:「不用你去拿,照片放在甚么地方,我们 派人去拿。」

「可是……可是照片放在我的文件柜中,那是锁着的。」高斯急急地说,他本来 想借着去拿照片的机会脱身的,但汪权显然一点也不笨。

「你有钥匙的,是不是?将钥匙交出来,再打电话通知你的女秘书,说你派人来 取照片,你的女秘书一定不会怀疑的。」

高斯的手心在出汗,这样一来,他是没有机会逃走了,他脑中乱到了极点,汪权 已在催促,道:「快拿钥匙来,别想拖延时间。」

汪权一面说着,一面打开了抽屉,取出了一柄手枪来,又取出了灭音器,缓缓地 向枪管上旋去,高斯的身子猛地向前一纵,他想趁那一剎的机会,向前扑去。如果他 能够扑过去的话,那么虽然他和汪权之间距离相当远,他仍然可以将汪权压倒,说不 定可以有机会夺过汪权手中的手枪。

但是,他身子一动,他的衣领,便突然被人抓住,紧接着,他的腰际,受了重重 的一击,那一击令得他的身子扭曲。而等到他再站直时,他的双臂已被人扭到了背 后。汪权手中的枪,对准了他的脸,枪口离他的面门,只不过半吋。「高先生,」汪 权的声音冰冷,「照我的话去做吗?」

「做了后,你会将我怎样?」

「当然是放你离去,高先生。」

高斯明知道自己问也是白问的,汪权绝不会在这时候就要杀他灭口的,但是,等 到他得到了那些照片之后,事情就不同了。高斯还想挣扎;但是汪权已在他的身上, 搜出了他的那串钥匙来。

汪权抛动着钥匙,退了开去,在身后抓住高斯的那名汉子,推着高斯向电话之前 走去,来到了电话之前,汪权喝道:「打电话给你的女秘书,除了我告诉你的话之 外,甚么也不准多说!」

高斯的面色十分苍白,他是真正跌入了一个难以跳得出的困境中,他没有机会逃 出去,也没有反抗的余地。看来,只有照着汪权的话去做,那还可以拖延些时间。于 是,当他的右手被松开之际,他默默地拿起了电话。

第四章

也就在他拿起电话那一剎间,他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念头使他感到有一 线生机,他拨动着电话号码,一等到那边有人接听,他就大声道:「玛莉,我是高 斯。你听着,诸先生交给我的那几张服片,就是那个出门便被枪杀的诸新荣,对了, 他有几张照片交给我,我锁在文件柜中,我知道你没有钥匙,我会派一个人,带着我 的钥匙来,你让他进我的办公室,去取那些照片,我当然是高斯,你难道听不出我的 声音?你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如果有人来找我,吩咐他明天再来!」

高斯几乎一刻也不停地讲着,一讲完,他就立时放下了电话,然后转头道:「你 满意了么?」

汪权点头阴笑,向一名大汉一指,道:「亚七,你去一趟。记得,对高先生的女 秘书要温文一点,取到了照片,立即回来。」

那大汉接过汪权抛给他的钥匙,走了出去。汪权用枪口指着沙发,道:「请坐, 高先生。」

高斯并不坐下,反问道:「现在我可以离去了么?」

汪权道:「我还有话问你,诸新荣在交照片给你的时候,他对你说了些甚么?」

「他说……他说你是他的房客……他是无意中拍到了那些照片。他说那是十分有 价值的鬼照片,要我公开发表,这全是他说的话。」

「你想如果照他的话去做了,那便会怎样?」

「他……要取代你的位置?」

汪权撮着唇,发出「啧啧」的声响来,道:「诸新荣的演技,一定十分了得的, 他竟使你相信我真的是他的房客,而他以为我是死了?难道你在他身上,一点也没有 看出,他和我是合作了十多年的合伙人?」

高斯道:「你们合伙……干非法勾当?」

汪权并不回答,他用十分缓慢的动作,扳下了他枪口的保险掣,道:「高先生, 虽然我不准备让你活着离开这里,但是却一样不想让你知道得太多,诸新荣想害我, 却不料他的一个手下向我告了密,反令他自己死在我的枪下。同时也害了你!」

高斯的额上,沁出了汗珠来。他竭力摇着头,道:「不,你已经死了的,警方的 记录很清楚,跳楼自杀的指纹,是汪权的指纹。」

汪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厉声道:「你认识警方的人,向他提及过那些照 片?」

高斯心中紧张之极,他是死是生,就要靠他这时的回答了,他忙道:「我在警界 没有熟人,但是看了那些照片之后,我为了好奇,曾打电话到警局去,询问你跳楼自 杀的事。」

「你提及了那几张照片?」汪权的脸色更难看。

「我……只是约略地提了提……我说我有几张你的照片,但是警方却像是不感兴 趣。」

「你没有说明那是我『死』了之后,才被人拍到的照片?你不会说出诸新荣拍到 我『死』后的照片来?」汪权仍然神色紧张地追问着。

高斯摊了摊手,道:「你大可不必紧张。事实上,我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的,谁会相信一个早已跳楼自杀死了的人,会被人拍到他的照片呢?」

汪权阴森森一笑道:「但如果警方看到那些照片的话,他们就会怀疑。这便是诸 新荣希望你发表我的照片的目的。警方一怀疑后,他可以取代我的地位,我就不能继 续以死人的身份活动了。」

汪权讲到这里,得意地笑了起来。他手中的枪渐渐提高,高到枪口对准了高斯的 面门。

高斯只觉得在对方的枪口中,似乎有一股凉气直射出来,冷得他的身子,也不由 自主发起抖来,他忙道:「你已经可以拿到照片了,你──」

汪权尖声道:「你不必多说了,我不想有人知道这件事;在毁灭照片的同时,我 还要毁灭你。」

高斯的面色,变得出奇的苍白,摇着自己的头,道:「那是不可能的,你已经死 了!你是一个死人,你是不能杀死我的,我一定是在做恶梦。」

「我是一个死人,但那只是警方的记录。」汪权回答。

「但是那跳楼自杀的人,指纹和你的是一样的。」

高斯呆了一下,他发觉自己又多知道一项汪权的秘密了。他立时道:「你的意思 是──」

「是的,在我决定要『死』去之时,我便换掉了我原来的指纹记录,并且换上那 个真要死去的倒霉鬼。这一点变化,你还想不通么?」

「可是你怎么能够换掉警方的档案?」

「钱可通财,兄弟!」

高斯苦笑着,道:「原来你们干大买卖,连警方的人员也全被你们收买了。」

汪权阴森森地冷笑着,手枪向前伸出。高斯在突然间,反身向下一蹲,陡地向旁 滚了开去。汪权的枪发出了十分轻微的「啪」地一声,但是那一枪并没有射中高斯, 而是射在门上。

汪权手腕一移,枪再向高斯瞄准。而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响,门被撞了开 来。首先进来的,就是那个被汪权派人取照片的大汉,他已受了伤。自他的胸口,流 出鲜血来,一扑进门来,他就跌在地上。

汪权喝道:「你──」

他只喝了一个字,就呆住了。在那汉子扑了进来后,四名警员已然冲进来,齐声 喝道:「放下枪来!」

剎那间,汪权脸上那种不知所措的神色,实在是难以形容的。因为他实在想不 通,警员是怎么来的?从现在这种情形看来,警员像是他派去取照片的汉子带回来 的,然而那人是他多年的亲信,怎么可能呢?

汪权并没有放下枪,他反倒向前连射了两枪。一方面,他的身子在向后退,已冲 进来的四名警员中一个受了伤,但是其余三个警员,则迅速地散开来,而且立时向汪 权还击。

汪权的身子急速地后退着,退到了窗口,他已经再也没有退路了,他用力撞开窗 户,枪声再响,只听得汪权发出了一声怪叫。他可能是中了枪,也可能是身子向后仰 得太甚,失去了控制。是以他向窗外直跌了下去。而那窗口离地面是十四层楼高。

汪权的叫声还在屋子内回荡,但人却已跌了下去。三个警员冲到窗前,向下看 去,下面的街道上已乱成一片。汪权的身子扭曲成一团。

当高斯转过头来时,他看到全副武装的李玉芳。李玉芳正在命令警员小心搜查这 间「贸易公司」中的一切文件。高斯来到她的身边。李玉芳笑道:「高先生,你立了 一次大功,使警方破获了一个侦查许久,仍然未曾破获的贩毒集团。」

「汪权是这贩毒集团的头子?」

「是的,或者更该说是汪权和诸新荣。汪权因为过去曾有个案底,活动起来不是 十分方便,所以在组织中,是诸新荣占上风。但自汪权『死』了之后,警方完全放弃 了对他的注意。他的势力膨胀,诸新荣感到受到了排挤,自然要想法子来对付他。」

高斯苦笑了一下,道:「诸新荣利用了我?」

「是的,诸新荣利用远摄镜头,拍了几张汪权的照片,他希望这些照片公开发表 后,警方会怀疑。那么,汪权的活动受到限制,他自然又可以得势了。但是,他的一 个手下却出卖了他,以至被汪权知道了这件事。可是等汪权找到他时,顺片已在你手 上了。汪权愤而将他杀死,那时警方还料不到案中大有文章。」

高斯忙道:「汪权曾说,他在警方档案中的指纹,是早已换上了一个月之前的死 者指纹,所以警方才相信死者是汪权,警方档案室中有人受贿。」

李玉芳点头道:「我们会调查这件事的。你的那个电话,开始听得我莫名其妙。 但是我将录音带播放了两遍后,我就知道一定有问题,所以我立即带人到你的办公室 去。我才一到,汪权的手下便来了,我们没有花多少工夫,他就表示愿和警方合作。 高斯,你其实也可以参加警方的工作。」

高斯笑了起来,李玉芳和警员及时赶到救了他。但李玉芳之所以会来,却还是由 于那个电话──那个他当着汪权的面所打的电话。汪权是吩咐他打电话通知他的女秘 书,立时会有人来办公室从他的文件柜中取照片的。但是高斯所拨的号码,却并不是 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而是警官李玉芳的电话号码!

高斯松了一口气,道:「我当时放下电话时,心中仍不免十分担忧。我想,你会 不会当我是喝醉了酒,根本不睬我呢?如果你根本不理我,那么,我就一定要死在汪 权枪下了。」

「不会的,我们宁愿空走一次,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线索的。」李玉芳也笑了起 来。她虽然全副武装,但是笑起来仍然十分妩媚。

高斯离开了那幢大厦,当他走出大厦时,黑厢车才到。汪权的身子已被覆在白布 下。这次,汪权是真的死了,自然也不会再拍到他的照片了。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水中宝盒》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12 09:57 点击:57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高斯开始对海底摄影发生兴趣,这是最近的事。也正因为他时常在海底摄影,所 以他才发现那只奇怪的玻璃宝盒的。

如果不是对水中摄影发生了兴趣,高斯也决计想不到海底是如此美丽和宁静。要 不是根本没有世外桃源的话,不然,海底真可算是世外桃源了。

现代潜水的设备,可以使潜水者在海底,躺在洁白的海沙下,任由大大小小的寄 居蟹在身上爬来爬去。各种美丽的小鱼,会将潜水者的头发当作是和牠共生的海葵, 在你的头边钻来钻去。有时还可以看到,形状怪异得不可思议的海中生物,牠们大多 数美丽得像花朵一样。

高斯最有兴趣的是猎取各种水母的动态,他在这方面已经有了很好的成绩。他拍 摄到七百多呎有关「葡萄牙战舰」的各组部份成套活动的影片,被当地的生物学会誉 为最佳的生物摄影。那天的天气十分好,海底明澈纯净得像是一整块淡青色的玻璃。 高斯伏在海中,等待着机会。

突然,他看到一只水母,在海中抖动着,飘了过来,那是一只十分罕见的钟形水 母。

这种水母无异是水母中最美丽的,牠有着像玻璃般透明的钟形身体,和许多条粉 红色的触须,以及极其明艳红色的裙边。

高斯立即举起了海底摄影机,迎了上去,慢慢在接近那只钟形水母,跟随着牠, 一直到高斯拍完了一百五十呎胶卷,那水母也飘远了,他才兴高采烈地浮上水面,登 上了快艇回家去。他一回到市区,立即将胶卷交给他的助手冲洗,他则到处向和他有 同样嗜好的人报告这个好消息,约定了他们第二天一起来看他的成绩。

第二天,胶卷已冲洗出来了,高斯自然要自己先放映一遍。他拉上了家中的窗 帘,将胶卷盒放进放映机中,在轻微的「沙沙」声中,那美丽的钟形水母,在白墙下 游动着,看得高斯眉飞色舞。但是在突然间,他看到了一件十分奇怪的东西,他连忙 按了停止键。这时高斯从整个画面看到,那只钟形水母在画面右下角,而使得高斯感 到惊愕,以致按下了停止键的东西,却在左下角。

昨天,高斯在拍摄那卷影片的时候,他全副精神都集中在那只水母上,根本没有 看到画面所出现的东西,而刚才在电影放映中,他也未曾注意到有甚么特别的东西出 现。

直到现在,画面固定下来后,高斯才看清楚,在一簇珊瑚之下,有一个玻璃盒。 其实海中出现一个玻璃盒,根本没有甚么稀奇的,但问题是在那玻璃盒下,用十字缚 法缚着一条很细的钢炼,钢炼的一端,坠着一块铅,所以那玻璃盒之所以令人感到奇 怪,是因为海水并没有浸入盒中。如果海水进入了盒中,不必坠铅,它也会沉入水 底。而且,若是盒里盒外全是海水,一只玻璃盒是很难被看得出来的。

那个玻璃盒是空的,无色的空间和碧蓝的海水不同,所以看来像是一块大约有一 呎长、半呎宽高的水晶。高斯之所以肯定那是一个空的玻璃盒,而不是一块大水晶, 是因为若是一块水晶的话,它会自然沉在水中,根本不需要用一块铅来使它沉在海底 的。

高斯向那个玻璃盒看了好一会,却无法了解那玻璃盒是甚么东西,他觉得十分奇 怪,他是一个好奇心十分强烈的人,也因此,他时时置身在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中。 此时,他肯定那个沉在海底的玻璃盒,一定有名堂。

他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放完了那一卷影片。当他约来的朋友全到了之后,他再 将影片放映一遍,自然是好评如潮,而且,并没有人注意到那个玻璃盒。这是意料之 中的事,因为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到那只美丽的水母,一定不会再去注意到别的东西。

高斯送走了参观者后,又驱车到码头,登上他的小游艇。本来,他今天是准备到 不同的地点去等候机会的,但是因为有那个玻璃盒的原故,所以高斯又回到昨天的地 方。他想去看一看那个玻璃盒,究竟有着甚么,当他的小游艇在昨天的地方停下来之 后,他带上了潜水设备。

正当他提起摄影机,准备下水之际,忽然一阵马达声传来,一只快艇冲了过来。

高斯不禁皱了皱眉,这里的海水并不深,十分清澈,快艇这样飞掠而过,不但会 使海底下的生物惊走,而且还会在海面上留下一层油污,他今天的猎影计划,就不能 实现了。

而更令他心中不高兴的是,那艘快艇,竟是直向着他的快艇驶来的,驶到距离他 的小快艇约有十码处,便开始打转,绕了一个圈子,才停下来。

高斯看到快艇上有两男一女,那两个男的肌肉结实得和豹子一样,而那女的,则 穿着两件式泳衣,十分艳丽,其中一个男的,向高斯挥了挥手,道:「嗨,你是来潜 水的么?」

「我是来摄影的。」高斯用不十分高兴的语调回答。如果那快艇上的几个人是有 知识的,那他们就应该知道,他们的行为,已妨碍了别人,就应该静静地离去才是。

但是他们却没有离去的意思,反问道:「你时常在这一带的水底活动么?」

高斯更不高兴,拿这样的问题去问一个陌生人,这样的事,只有没教养的人才会 做得出来。高斯认为和没有教养的人说话,等于是折磨自己,所以他根本不加理睬, 戴上了护目镜,准备咬下氧气管。但是艇上的另一个男子却又大声道:「如果你是常 在这里活动的话,我们想问你一件事。」

高斯拉下了护目镜,望定了那人,那人道:「前天,有一艘游船在这里发生了一 点意外,当时你是不是在附近?」

高斯摇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件事。」

那快艇上的三个人,互望了一眼,那美丽的女郎笑盈盈的道:「先生,我们想在 这一带的海底进行……一项科学研究工作,我们是市政局水产研究所的人员,我们的 工作不想别人打扰。先生,你应该不介意到另外一处海域去猎影吧?」

那女郎说完了之后,露出了一个十分动人的微笑来,这是一个令人很难抗拒的微 笑。但是高斯的心中,却已立即拒绝那女郎的要求。

他几乎连考虑也不加考虑的原故,第一,那两个男子分明是粗野和没有教养的 人,不像是甚么研究人员。第二,高斯也不是傻瓜,他知道并没有一个隶属市政局的 甚么「水产研究所」。

高斯只是心中拒绝那女郎的要求,在表面上,他是在考虑。大约半分钟之后,才 道:「好的,我明天再来好了。人家告诉我,这一带有十分美丽的黄鲽鱼,我不想错 过拍摄它们的机会。」

那女郎听后连忙道:「谢谢你,先生。」

高斯回到舱中,将他的小游艇驶开去,当他回过头,已看不到他们的快艇时候, 他又停了下来。他估计驶出了四分之三里。要在水中潜泳四分之三里,是一件十分吃 力的事情,但是高斯已决定这样做,因为他想弄明白那两男一女究竟在海中进行甚么 勾当,以致要用那样拙劣的谎言,将他赶走。

他已不准备摄影,只求弄清这个疑问。而且,他已隐隐感到那两男一女的古怪行 动,可能和那个古怪的玻璃盒有关。

第二章

他落下了锚,使他的小游艇不致被海流带走。然后,他跃下海中,向着刚才他离 开的地方潜泳过去。当然,他并不放弃观察海底环境的机会,他看到了一个大海底礁 石的岩洞中,有很多龙虾在进出,他决定过几天来这里拍摄龙虾的纪录片。

他又游过一大片昆布,昆布和灰白的岩石杂在一起,有几尾很大的、青绿色而头 下有着褐色硬瘤的石头鱼,和他擦身而过。

他估计快要游到原来的地方之际,他在一簇珊瑚后面,已隐约可以看到有三个 人,正在前面游来游去。高斯利用珊瑚礁、岩石和海草的掩护,慢慢向前接近,而不 使对方看到他。

等到高斯来到安全距离时他才停下来,这时他躲在一丛岩石之后,向前看去,他 可以看到那簇珊瑚礁。高斯的心中一动,这就是那个古怪玻璃盒所在的珊瑚礁。然 而,那个玻璃盒却不在了。

那个玻璃盒难道已给这三个人取走了么?高斯假定那两男一女和玻璃盒有关系。 但显然不是,因为那三个人还在水中游动着,拨开每一丛海草,分明是还在寻找着甚 么。

高斯仔细留意着海底的细沙,乍一看来,那些幼细的沙粒是静止不动的。但是, 高斯已有相当的潜水经验,他知道,海底的细沙是缓慢地在移动,海沙移动的方向, 表示海中暗流移动的方向。那玻璃盒虽然坠着铅块,但是被海中暗流带着移动,也不 是甚么稀奇的事。

高斯察看了几分钟,他的心头跳了起来,根据海中暗流的方向,那玻璃盒如果被 暗流带走的话,应该是来到他现在藉以遮住身形的岩石附近。高斯连忙低下头去,在 那堆岩石的许多洞中摸索着、寻找着,不多久,他就摸到了那链子,他拉着链子,将 那个玻璃盒拖了出来。

高斯将链子勾在手腕上,拖着那个盒子,慢慢地游开去,那两男一女曾说有一艘 游艇在这里发生过一件意外,高斯想象那玻璃盒就和这件意外有关。

然而,高斯对于自己的想象,却并不热烈,因为这时,他看得十分清楚,那玻璃 盒是密封的,而且也是空的,盒中的确空无一物,只是一个空盒。

如果不是刚才那两个男人如此粗野,而那女郎又用拙劣的谎言骗他的话,他一定 会将这玻璃盒交给那两男一女的了。

但这时,高斯却存心和那两男一女开一个玩笑,他要那两男一女遭受一些挫折, 使他们没有那么容易找到这个玻璃盒。

高斯并不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人,但是一个空玻璃盒,在高斯想来,找得到或找 不到,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自然可以跟那三人开个玩笑。

他带着那个玻璃盒,游出了七八十码,在一大丛珊瑚礁前停下来,将那个玻璃盒 塞到珊瑚礁下面,再堆上沙。这样,如果不是十分小心的话,根本是找不到这个玻璃 盒。

他藏好了这个玻璃盒后,便继续向前游去,游到他的游艇旁,也不再多逗留,发 动了引擎,驶回了市区。

高斯的事务十分忙,在那件事后,他几乎早已忘记了。在那天之后,他也曾好几 次去海底猎影,但再也没有遇见那两男一女。

等到他被人问及那个玻璃盒时,已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

那天,他正在办公室中整理一些商务宣传用的照片,有两个穿得十分高贵的中年 绅士,推门走了进来,向他的女秘书说要见高斯先生。

高斯礼貌的与他们握手后,并请他们坐下,道:「两位有甚么指教?」

那雨个中年绅士其中的一个,用一种十分优雅的语调道:「高先生,我们是从布 鲁塞尔来的──在看了你那套有关钟形水母的纪录片之后就来拜访你。」

高斯十分高兴,因为他拍的那套纪录片,获得比利时一个海洋生物学会使用作公 开的放映。作为一个摄影家来说,自己的作品,能被人赏识,自然是一件高兴的事, 他也不免客气了几句,道:「哪里,那不算甚么,只不过是偶然的机会而已。」

那中年绅士笑着,道:「我们有一个问题想请问高先生的是,在那卷纪录片中, 我们看到海底有一个玻璃盒,那个玻璃盒──」

高斯皱了皱眉,刚才的那种高兴消失了,原来对方不是为了欣赏他的作品而来, 只是为了那个玻璃盒。

然而,那个玻璃盒究竟有甚么了不起呢?那是一个空盒!高斯可以肯定这一点, 因为他曾将那个玻璃盒带在身边游出了好几十码。

他的不高兴,明显地反应在他的神态上,他冷冷地道:「是么?」

那两个中年绅士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个十分缓慢地道:「高先生,这个玻璃盒 子,是我们失去的,在一次意外中失去的,我们曾寻找了好久,都未能将它找回来。 高先生,如果你能指示我们你那段纪录片是在甚么地方拍摄到,等我们找到那玻璃盒 的话,我们不会吝啬酬劳的,我们愿意付……一万美金。」

高斯陡地呆了一下,失声道:「一万美金?为了一个空的玻璃盒?」

那的确是太不可思议了,一个空的玻璃盒,竟有人愿意出一万美金的高价来得到 它,而且千里迢迢的专程从北欧赶到这里来!

高斯几乎要疑心那个空的玻璃盒和重要性。

而就在高斯失声惊叫之际,只见那两个中年绅士的脸色变了一变,道:「高先 生,你,你已得到了它?」

「我?」高斯笑了起来:「一个空盒子,我要来有甚么用?你们真拾得付出一万 美金的话,我知道它在哪里,我带你们去找。」

那两个中年绅士满面喜悦,道:「我们当然舍得。但是高先生,这一万美金的酬 劳,是包括你永远保守秘密在内。」

高斯略想了一想,一万美金换取一个空的玻璃盒子,这事情多少有点荒唐,自然 也十分古怪?但是其间却不知是否有甚么犯罪的因素存在,可能那个玻璃盒子对他们 而言,有甚么特殊的感情因素在内,所以他们才肯出那样的高价。

高斯平时的收入相当好,但是一万美金却也是一个诱惑。有了一万美金,他可以 在他游艇底部,装置自动深水海底摄影机,那他就可以拍到更好的海底纪录片了。

所以高斯立即道:「好的。」

这两个中年人又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个,立时在上衣口袋取出了一大迭一百元面 额的美钞出来,数了五十张给高斯,道:「先付一半,等我们得到了玻璃盒之后,立 即再付另一半。」

高斯接过了那迭钞票,顺口问了一句:「两位先生是何称呼?」

他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可是这两个人的神情,却十分紧张,立即道:「你没有必 要知道我们的姓名,而且,在这件事之后,你最好将我们完全忘记。」

高斯心中虽然觉得十分奇怪,由此更感到这件事似乎越来越神秘了。但是他只是 耸耸肩,道:「好,明天上午我们在码头见面,我带你们出海去。」

那两人道:「不,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高斯大声抗议,「我手头上有不少工作要做,这些工作──」

「这些工作,大约不会使你有一万美金的收入?」那两个中年人截住了他的话。

高斯呆了一下,他无话可说了。那两个人出了这么高的代价找那个玻璃盒,的确 是有权要求他立即就去的,他叹了一声,拿一个铜镇纸压住桌上的照片,说:「好, 我们立刻就去。」

他们三个人,一起出了高斯的办公室,乘坐高斯的车子到游艇停泊的码头。然 后,一起登上高斯的小游艇。那天是一个阴天,绝不是出海游玩的好天气,高斯的小 游艇驶出港口之际,别的游艇上的人,在向他招手打招呼时,多少带有一点好奇的神 色。

第三章

高斯在第一次拍到钟形水母的水域将游艇停好,戴上了潜水设备,那两个中年绅 士的神情,显得十分紧张,高斯不得不安慰他们几句,道:「你们放心,那玻璃盒是 我亲自放在海底的,一定没有人找得到的。」

不料这两人一听,神情更紧张了,道:「你将它藏起来?为甚么你要将它藏起 来?」

「不为甚么,一个多月之前,有三个人好像是要找玻璃盒,但是,他们对我十分 不礼貌,又不曾对我说明,所以我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

「你,你没有弄破这盒子吧?」这两个中年绅士在问及这句话时的神情,就像是 在问高斯是不是强奸了他的女儿一样。

高斯不禁有点啼笑皆非。「当然没有,我一定会将它好好弄上来的。」

「那三个人是甚么样子的人?」

「两男一女,那两个男的很粗壮,女的十分美丽,一头棕发,像是个欧亚混血 儿。」

那两个中年绅士互望了一眼,并没有再出声,但是从他们的神情上看来,他们分 明是认识那两男一女的。因为在他们的脸上,有一种恍然的神情。

高斯戴上了护目镜,沉入水中,当他全身都浸在清凉的海水中时,他的头脑也冷 静了不少,他一面慢慢向前游,一面再将整件事想一遍,而越想越觉得事情实在十分 不寻常。

一开始,当然是偶然,他因为拍摄纪录片而拍到了那个玻璃盒,当他第二次去的 时候,那两男一女看来绝不是寻常人,他们在寻找的自然也是那个玻璃盒。然后,便 是这两个人出那么高的价钱要找回玻璃盒。

高斯一直向前游着,来到了那丛珊瑚礁前,他用手扒开了海沙,就看到链子,将 那个玻璃盒拉了出来。他双手捧着那个玻璃盒,仔细地观察着。那是一个密封的玻璃 盒,盒中的确空无一物。

高斯实在觉得莫名其妙,他捧着那玻璃盒向前游着。当他抬起头来,可以看到自 己游艇的底部时,他突然想起一个主意来。

他潜向海底,将链子绕在礁石上,又用沙将玻璃盒埋起来,然后,他才浮上水 面。

那两个中年绅士显然已等得很急了,所以一看到他浮上水面时,忙道:「那盒子 呢?」

高斯却笑着道:「那只是一个空盒子,为甚么你们愿意用这么高的价钱来交换 它?」

那两个中年人怒道:「这是我们的事,先生。」

高斯明知他们一定要发怒的,他仍然笑着,道:「我虽然不明白为甚么,但是我 却也不是傻子,我想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对不?」

那两人中的一个道:「这不关你的事,高先生。你收到了那一万美金,然后将这 件事忘记,还有比这更容易嫌的钱么?」

「你说得对,可是我还想多赚一些。」

其中一个已明显地表示了他的怒意,但另一个却向之做了一个手势,阻止他讲 话。然后,他问高斯:「那么,你的意思──」

「五万美金,怎样?」高斯在提出这个数字之际,他以为对方一定是不会答应自 己这个要求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那人竟立刻道:「好的,只要你将那玻璃盒找上来。」

高斯不禁发出了一下怪声。五万美金,那决不是一个小数目,很多人工作一生, 也未必能得到这么多的钱,而这两个人竟愿意用来换一个玻璃盒。

高斯心中的好奇更加强烈,但是对方既然已一口答应了他的要求,他似乎没有理 由不将玻璃盒交给对方了,是以他大声道:「请你等一等,我立刻将那个玻璃盒交给 你。」

他立时又潜入水中,捧起了那玻璃盒,浮上水面,当他将玻璃盒棒出水面之际, 他又看了一眼,在水中或者会看不清楚,但是在水面上,却实在看得再清楚也不遇, 那玻璃盒的确是空的!

他举着那玻璃盒,道:「可是这一个?」

那两人忙道:「是的!是的!」

他们一面答应着,一个已伸手来接,而另一个,却立即伸手入怀,那人手伸进上 衣襟中的动作,实在太令人觉得可疑了。高斯陡地一呆,那俯身下来的人,已从高斯 的手中,将玻璃盒接了过去,而就在这时,高斯也看到另一个人的手,离开了他的衣 襟,而在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柄手枪。

高斯如果是到这时才觉出事情不妥的话,那么他一定来不及躲避的了。但是,在 那人伸手入怀之际,他便有了警觉,是以那人一拔出手枪来,高斯已经突然向水下, 沉了下去。

在他沉下去的时候,他听到了枪声,他拼命向下沉着,当他的身子已可以扬起海 底的细沙之际,他看到子弹从水面上射进海水中的奇景。子弹迅速地射进海底,扬起 无数股细小的气泡,越向下越大,那颗子弹就像一颗彗星,带着巨大的尾巴一样。

高斯抬头向上看去,他看到海面上起了一阵白花,他的游艇已驶走了。驶走游艇 的,自然就是那两个看来像是绅士的中年人。

高斯在水底伏了片刻,才浮上水面,当他浮上水面之后,已经甚么也看不到了, 高斯并不发怒。发怒是消耗体力的,而他,必须保持体力,以应付海上的飘流,他可 能会很久遇不到人来救他,也可能永远没有人来救他。

他浮在海面上,只苦笑着,如果不是他自己听到了一万美金便心动的话,他又何 至于此?

高斯解下背上的氧气筒,那样有利于他身体的浮起,他除了等候有船只经过,来 将他救起之外,没有第二个办法。本来是如此美丽,给他无穷乐趣的海洋,这时却像 是一座硕大无比的坟墓一样,要将他葬身其中。

高斯在海面上足足漂浮了有三个小时。

在这三小时中,他要不断保持身子浮在海面上,那也足以令得他筋疲力尽的了。 然而他总算是幸运的,他已看到一艘游艇,向前驶了来,渐渐向他接近。

高斯开始举起手来,高声呼叫,他看到那游艇上的甲板已有人向他指来,他知道 自己获救了,在那一剎间,他真想下海底去,好好的躺一会儿。

但是他没有那么做,当那游艇的速度,渐渐慢下来之际,他鼓尽最后的气力,向 前游去,游到了游艇旁边,拉住了登上游艇的梯级扶手,抬头向上望去。

他虽然疲倦之极,然而当他抬起头来时,他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艳丽的女 郎。金黄而鬈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略嫌妖媚的双眼和朱唇,高斯见过这个美丽的 女郎,她就是上次讹称甚么研究所人员,要高斯离开这一带海域的那个女郎。

接着,高斯也看到了那两个身子壮健的男子,他们一边一个,站在那女郎的旁 边。

高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上爬去,到了甲板上,蹲着休息一会儿,才有力气站 了起来。那两男一女,始终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直到他站起来,那女郎才道:「先 生,看来你在海上飘浮了很久?」

高斯看着他们苦笑了一下,道:「是的。」

「幸好你遇到了我们,」那女郎又说:「不然你不知道能不能遇救。先生,上次 见面之后,我们已调查过你的身份,我们认为你不断在这里出现是一件十分值得怀疑 的事,你究竟在做甚么?」

「我在摄影──」

那女郎一挥手,便打断了他的话头:「摄影?那么你的摄影机呢?你为甚么会在 海面上叫救命,你遇到了甚么意外?」

那一连串的问题,逼得高斯几乎喘不过气来,但是他立即进行反击,他缓缓地 道:「但是,我却知道你们来干甚么,你们是来找一个玻璃盒的,对么?」

他的话才一出口,那女郎突然向后退出了两步,一直在她身后的那两个男子,也 像豹一样地窜了上来,一边一个,牢牢地抓住高斯的手臂,并且立即将高斯的手臂扭 到身后。

那两个男子的行动,十分快捷有力,别说高斯的力气还没有恢复,就算高斯完全 不曾经过海上的飘浮,也是难以抵御这两个男子的进攻的。

那两个男子扭着高斯的手,令得高斯毫无抵抗的余地。然后,推着高斯,强迫他 向前走去,接近那名女郎。对任何男人而言,能有机会接近这么美丽的女郎,应该是 一件十分高兴的事。

可是此刻,高斯每被推前一步,便增加一分寒意。

因为那女郎此际,脸上有一种惊怒交集的神情,使得她看来,像是一个女魔。

高斯被推到她面前只有呎许处,那女郎一挥手,「啪」地一声,手中的一柄小 刀,刀锋已弹了出来,高斯只低头向那小刀看了一眼,便不由自主大叫了起来,道: 「你,你想做甚么?」

那是一柄锋锐之极的小刀,它那闪亮的刀锋,在接近人的肌肤时,足以使任何人 都起一阵战栗之感。

那女郎却并不回答,只是突然用那柄小刀在高斯的鬓脚上刮了一下,「嗤」地一 声响,将高斯的头发,刮下一小片来。然后,她左手抓住了高斯的颈子,同时,右手 的小刀,紧抵在他的颈上,高斯尽量仰着头,但那是没有用的。从刀锋上传过来的那 股寒意,使得他全身都僵硬了起来。

那女郎到这时,才一字一句,道:「好了,关于那玻璃盒,你知道多少?」

高斯喘着气,道:「我……不知道甚么,我只是估计你们可能是来寻找这玻璃盒 的,我只不过在海中见过这个玻璃盒……」

「在海中甚么地方?」

「现在已不在了,今天有两个人愿意出一万美元的代价,要我替他们找那个玻璃 盒,但当我替他们找到之后,他们就开着我的游艇走了。」

「那是两个甚么样的人?」

高斯将那两个人的形状,约略形容了一遍,他在讲话的时候,显得十分小心,因 为如果他颈部的运动太甚,锐利的刀锋便会割破了他的颈项。

那女郎沉声道:「这么说,那两个人已得到了那个玻璃盒?」

她一面说,一面向高斯身后那两人挥了挥手,像是在指使他们做甚么重要的事, 高斯立时觉得右臂一松,一个人已走了开去。

第四章

也就在那一剎那,高斯的身子,突然向后一仰,双足一缩,然后猛地一起踢出, 正踢在那女郎的胸口,那女郎身体向后倒了下去。高斯的双足落地,身子一躬,将仍 然扭住他左臂的那男子,自他的头顶,直摔了出去,撞在那女郎的身上。

另一个男子虽然离开了高斯,但仍然未回到船舱中,一见这种情形,连忙转身向 高斯扑过来。

在高斯踢出那两脚之际,他便已有了全盘的计划,他知道自己虽然一时有了反击 的机会,但是想敌过那两个男子,却十分困难,唯一的办法,便是制服那女郎。

所以,立时向前奔去,不等那女郎站起来,便拉住了她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 立即用手臂箍住那女郎的颈际,那女郎反手将手中的利刀,向高斯刺来,高斯侧头闪 开,用手抓住她的手腕,将那柄小刀,反逼到那女郎的脸庞之前。

那两个男子都握着拳,声势汹汹地站着,可是投鼠忌器,却是不敢过来。

用这样的方法来对付一个女人,本来是不够「君子」的,但是一想起,刚才那柄 小刀,差点割断自己的气管之际,高斯心中却也无歉然之意。

高斯已经占了上风,他拖着那女郎后退几步,背靠着船壁,以防有人自背后偷 袭。那女郎被他箍住了颈,丰满的胸脯,急速地起伏着,高斯喝道:「站着干甚么? 快去开船,回市区。不然,她的脸上就有很难看的疤痕了!」

那两个男子还在犹豫着,望着那女郎,女郎已破口大骂道:「还呆著作甚?就听 那狗养的吩咐,你们希望我脸上有疤痕么?」

那两个男子连忙转身,奔进了驾驶舱中,高斯又冷笑道:「小姐,我要问几个问 题,希望你能合作,照实回答我。」

那女郎闷哼了一声,高斯问道:「那个玻璃盒明明是空的,为甚么你们都那样想 得到它?它究竟有甚么重大的秘密?」

这是高斯最想知道的问题,他无缘无故,几乎葬身大海,就和这个问题答案有 关。

没想到女郎却发出一连串难听之极的骂人话来,出言之粗俗,令高斯有叹为听止 之感,等她骂完了之后,她才道:「那是我们的东西,是我们的,可是你这狗养的, 却将它从海底找了出来,给了那两个王八蛋!」

高斯忍受着她的辱,仍问道:「那玻璃盒有甚么价值?」

「它价值连城,狗养的,你一生都会后悔因一万美金而将它给了人……它值一百 万美金!」那女郎嚷叫着。

一百万美金,一个空玻璃盒!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高斯呆愣了一下,才道:「小姐,你是不是神经有毛病,我亲手接触过那玻璃盒 不止一次,它是空的,盒中一无所有。」

那女郎发出一连串的冷笑声,却并不说话。游艇这时已在向前驶出。那女郎仍然 在冷笑,道:「你是一个大蠢材,你和天方夜谭中那个拿宝灯去换一个新灯的公主一 样蠢。」

高斯对于那女郎的嘲笑,实在是不能再忍受了,他道:「如果我将那盒子弄回 来,你就告诉我那玻璃盒的用处。」

「你将我押进船舱丢,我给你看些东西。」那女郎说。

高斯略想了一想,道:「好的,进船舱去。希望你的两个手下,别出甚么花样, 小姐,不然首先遭到不幸的就是你了。」

那女郎并不出声,他们一起来到舱中,那女郎指着一只007式的公文包,道: 「你去将它打开来。」

高斯一进舱,便看到几上放着一柄枪,他立时拿起那柄枪,约略检查了一下,发 现那完全是可以用的,他握定了枪,放开了那女郎,道:「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你 自己打开来让我看。」

他手中的枪对准了那女郎,那女郎笑了一下,姿态美妙地走了过去,将那公文包 打开来,道:「你看到了没有,这是甚么?」

「刚才你问,你如果得了那盒子怎样?」女郎指着那些钞票说:「这就是答 案。」

「甚么意思?」

「如果你找到了盒子,又将之完整地交到了我的手上,这些钞票就是你的了。」

高斯苦笑了起来,当那两个绅士肯出一万美金来交换那玻璃盒的时候,他已经奇 怪不已了。而现在……高斯并没有继续想下去,他道:「我想,还有赠品,譬如说一 颗子弹之类,是么?」

高斯的意思是说,他如果将那玻璃盒子交给这女郎的话,这女郎和他的同党,一 定会将他杀死。

那女郎在听到了高斯的话后,笑了起来,她在笑的时候,十分妩媚。同时,她也 用一个十分诱惑的姿势站立着,那姿势将她美丽的曲线,表露无遗。她用略带磁性的 声音道:「对的,还有赠品,但绝对不会是子弹,那是我,如果你不拒绝接受我的 话。」

高斯的心怦怦跳了起来,那么多的钱,再加上这样美丽的女郎,对任何男人来 说,都是一个极度的诱惑,那使得高斯不由自主道:「如果我得到了那玻璃盒后,我 应该如何和妳联络?」

「你可以到码头上来,找这艘游艇。」

高斯没有再说甚么,他自己知道那女郎不会是善男信女,但是只要他能得回玻璃 盒,他一样可以有办法对付她,使她拿出钱来的。

问题是在于:如何才能得回那个玻璃盒。一想到这一点,高斯便不免有点泄气, 因为他可以说一点把握也没有,他根本不知道那两个人去了何处。

他手中的枪仍对准了那女郎,二十分钟后,他向窗外看去,已可以看到游艇渐渐 接近码头了。等到游艇靠了岸,他握着枪,从舱中倒退了出来。然后,将手枪抛进了 海中,迅速地奔上码头,他在转了一个弯之后,在街角略停了一停。

他在想:该上哪里去找回那玻璃盒?

他实在一点头绪也没有,想了片刻,他决定先回办公室,请几个朋友来一起商量 对策。他招了出租车,回到他的办公室。

当他才一推开他办公室的玻璃门,他便陡地一呆。他的办公室中,有四个客人, 高斯首先看到的,是穿了便装的高级警官李玉芳,和另外一位警官。还有另外两个 人,这两个人却正是许诺他五万美元,结果却向他射了六七枪的那两个中年男子!

一看见这两个人,高斯心中的高兴,实在难以形容。他彷佛看到那满满一箱的钞 票,已存入了他自己的银行户口,他也似乎看到了那艳丽的女郎,正在向他展露着迷 人的微笑。

他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道:「好啊,我们又见面了。」

那两个中年人的脸色,十分难看,李玉芳向高斯望了一下,道:「你好像曾经过 十分狼狈的处境?」

「是的,」高斯愉快地回答着,「我几乎淹死在海中,因为他们两人,未经我的 同意,就开走了我的游艇,他们是如何落在你手中的?」

「我们在码头附近有任务,看到你的游艇驶近来,可是艇上的两个人中却没有 你,我截住了他们,向他们发问,他们又答不上话来,所以我才带他们到你的办公室 来的。如果他们未经你的同意,而偷开你的游艇,那他们是有罪的,我要将他们带回 警署侦讯。」

「当然应该这样。」高斯立时同意,他也已看到,那玻璃盒不在他们两人的身 上,那么,当然还留在他的游艇上了,还有甚么比知道那玻璃盒的下落,更值得令人 高兴的事?

是以他立时又道:「我的游艇在甚么地方?」

「就在二号码头。」李玉芳回答着。

「我要先到我的游艇去,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留在艇上,我希望这两个朋 友,未曾损坏我这件十分重要的东西。」

那两人听了,发出了一下闷哼声,那警官已在催促他们站起来,高斯更迫不及待 地向外冲出去,连向李玉芳挥手道别,也顾不得了。

高斯冲出大厦的正门,奔跑着钻进一辆出租车,吩咐司机以最高的速度,赶到二 号码头去。十五分钟后,他已经在他自己的游艇中开始搜寻了。

他找寻了不到半小时,便找到了那个玻璃盒了。

那两个中年人一定是想将玻璃盒带下岸时,被李玉芳发现,所以仓惶间,将盒子 藏起来的,因为盒子就放在船尾的甲板下,用一件旧衣服盖着。

高斯捧起了盒子,便想跳下岸去,但他略一转念,便回到船舱中。他是想用一张 纸,将那玻璃盒包起来,那么带着它走,也就不会那么惹眼了。

但是就在他走进舱中之后不久,他还未找到适当的纸时,便听到李玉芳的声音叫 道:「高先生,你可是在船上么?」

高斯向外看去,只见李玉芳已经踏上他的游艇了,他连忙将玻璃盒藏在椅垫下, 探头出去道:「在,请进来。」

李玉芳老实不客气地走了进来,四面看了一下,道:「不错啊,虽然小,可是很 好。」

高斯苦笑着,道:「你不见得是为了来欣赏我的小游艇,而来找我的吧?」

李玉芳笑了笑,道:「公余之暇,能够扬帆出海,自然十分舒适,那是和平生活 的幸福。可是人类却似乎不怎么喜欢和平,科学家拚命在研究大规模的杀人武器,能 杀越多人越好,你说奇不奇?」

高斯的笑容更勉强了,道:「李警官──」

但是,李玉芳不等他再讲下去,便扬起手来,打断他的话头,道:「你且听我 说。最近,又有一个专门研究杀人武器的疯子──我称这一种科学家为疯子──发明 了一种十分厉害的杀人武器。虽然,替身可以卖很高的价钱,交易也谈成了,就在本 市附近的海域中交货。可是就在交货的一剎间,事情发生了变化,收钱的人发现对方 有欺骗行为,于是,喋血开始,那杀人武器,就被沉入海底,当时没有人得到。」

高斯已听出了一些眉目,但他立时说道:「可是──」

李玉芳又打断了他的话头,继续道:「可是这件事已传出去,又有两个国家的特 务,想得到那件厉害之极的杀人武器,他们愿意出很高的价钱。其中一国的特务,自 己在海底寻找,而另外一路的两个特务,却找到了你,高先生,因为你在海底看到过 那件武器。」

高斯笑了起来,说道:「警官,我想你是弄错了。」

「不,一点也没弄错。我还知道,现在,那厉害之极的杀人东西,就在你的游艇 上,高先生,交出来吧,你可以得到奖金的。」

高斯仍然微笑着,掀开了椅塾,道:「如果你指的就是这个玻璃盒的话──」

李玉芳立即一欠身,棒起了那只玻璃盒,道:「谢谢你,我会再和你联络的。」

她一面说,一面已向外走去。

高斯忙道:「李警官,你刚才说是一件十分厉害的杀人武器,可是那明明是一个 空盒子。」

「空盒子?你说得太武断了。」

「那……盒子……就算不是空的,它里面除了空气之外,也没有别的东西。」

李玉芳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说道:「高先生,这是一个秘密,你最好别对任何人 提起。这盒子中的二十立升无色无臭的气体,当它们散布开来之后,可以污染一平方 哩的空气,使得一个中型城市的居民,全因缺乏氧气而死亡,而你竟说那盒子是空 的。」

高斯呆住了,他眼看着李玉芳棒着玻璃盒,走上了岸,立时有七八名警官,围了 上来,郑而重之,一起上了警车,疾驶而去。

最后,高斯并没有多大的损失,因为他得到了一笔十分丰厚的奖金。但是,他却 未曾再见到那艳丽的女郎,这是他引以为憾的事。这证明和女特务缱绻,似乎是詹姆 士庞德的专利权。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怪房子》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12 09:53 点击:50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享受了一顿丰富的晚餐之后,几乎每一个人的手中,都托着一只酒杯,在布置雅 致的客厅中,四五个志同道合,趣味相投的好朋友聚在一起,不着边际谈天说地,那 真是赏心乐事。而今晚,高斯和他经常在一起的几个朋友,兴致特别高,因为晚餐是 一名著名厨师的杰作,而酒呢,又是极其名贵的陈年佳酿。在这样的情形下,人人都 兴高采烈,争着讲话。

忽然,身形矮胖的摄影记者罗夫石破天惊地道:「谁能证明没有鬼,我就输他一 瓶像现在我们在饮的酒。」

大家都静了下来,因为罗夫的话,听来十分出奇,他不是说谁能证明「有鬼」, 而是说证明「没有鬼」,那实在太容易了,这时在客厅中,难道有鬼么?大家在静了 一会儿之后,一起哄堂笑了起来,主人拍着他,道:「罗夫,你有多少酒可以输,任 何人都可以在任何地方,证明没有鬼的。你可是喝醉了?」

罗夫摇着头,道:「不,地点由我指定,和我打赌的人,必需到那地方去过一 夜,如果他能证明那地方没有鬼,而又能解释他夜间遇到的一切,那么,我就输了, 不然,就是他输。」

主人的面色忽然变了,他带着责备的口吻,道:「罗夫,你不是在说那屋子 吧?」

而罗夫居然也接受了主人的指责,他忙道:「对不起,我破坏了今晚晚餐的气 氛,请将我刚才讲过的话,忘记算了。」

他转过身去,又拿起酒瓶来斟酒,王余──一本杂志的编辑──却叫住了他, 道:「喂,那不行,讲话怎可以只讲一半?你说甚么地方,我去,我想赢那一瓶 酒。」

罗夫还未出声,主人便已说道:「小王,算了,别再提起这件事来,好不好?」

高斯也忍不住问道:「这算甚么意思?难道真的有鬼?为甚么那么神秘?就算真 的有鬼,也不妨将鬼的情形如何,讲来听听。」

高斯又催道:「是啊,我们这些人,不见得相信有鬼,也不见得会怕鬼,为甚么 你们两人,忽然之间,变得那样沉闷起来?」

主人叹了一口气,他走向落地长窗,拉开了窗帘,这时,夜已相当深了,外面吹 着刺骨的寒风。在屋内自然不会感到寒冷,但是透过玻璃窗向外看去,却也可以感到 寒冬的肃杀,主人指向山上,道:「你们看到那幢屋子没有?罗夫所指的,就是那幢 屋子。」

高斯、王余和杨坚三人,连忙都来到窗前,向主人所指的地方看去,地上零零落 落,有许多房屋,大都亮着灯火,只有主人指的地方,却是一片乌黑,他们三人全摇 头道:「我们看不到甚么。」

主人道:「罗夫,别坐着发呆,推望远镜过来。」

罗夫喝下了一大口酒,道:「我现在后悔了,唉,你们为甚么不肯当我根本未曾 说过那些话?」

王余笑道:「罗胖子,少使诡计,你以为你那样故作神秘,就会使我们心中生 怯,而不敢在一所空屋中渡过一夜了吗?」

罗夫苦笑着,并不置辩,他推着三脚架,来到长窗前,有一具「60m×120 m」的远程望远镜在三脚架上,王余心急连忙拉过望远镜来看。

「你应该可以看到那幢屋子了,小王。」主人说:「它的前面恰好有一盏路灯, 我时时在晚上注意这屋子的,你看到了没有?」

「看到了,」王余回答着:「那是一幢古老的三层洋房,它看来十分残旧了。」

王余退开来,杨坚和高斯也各自看了一会,对于王余对这房子的形容,他们都表 示同意。那房子实在残旧得可以,在黑暗中看来,更像是一个随时可以消失的影子一 样,的确充满着鬼气。

要一个人在那样的空房子中过一夜,的确是需要一些勇气的。但是王余、杨坚和 高斯三人,自然都不会缺乏那样的勇气,王余向罗夫招手道:「喂,罗胖子,就是到 那屋子中去证明没有鬼么?」

「唉,」罗夫叹着,「小王,我知道你一定以为我是在弄着甚么诡计,但是请相 信我,最好不要去。就算你们一定想满足你们的好奇心,那么,你们三个人一起去, 我和主人是再也不想去的。」

王余有了几分怒意,他拍着自己的胸口,道:「罗胖子,你那是甚么话?你以为 我是一个胆小鬼么?我想你应该向我道歉。」

「我不向你道歉,」罗夫像是一个受够了委屈,不能再忍受下去的人那样叫了起 来:「你坚持要去,那是你自讨苦吃。」

王余怒道:「好,我现在就去,那屋子在甚么路?」

主人扬起了双手来,道:「别吵,大家都别吵,小王,你既然决定要到那屋中去 过一夜,我们自然不会低估你的勇气。但是,你听一听曾经在这屋子中过夜的人,讲 述一下那怪屋子的情形,总不会有害的,对不?」

王余点头道:「对是对,其实也大可不必了。」

王余的年纪还轻,性格又冲动,但高斯却不同,他忙道:「对,先听一听那怪屋 子的情形,总不会有错的,那屋子究竟恐怖到何等程度?」

主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托着酒杯,慢慢地晃着,像是对高斯的那一个问题,十 分难以回答一样。

足足过了两三分钟,他才道:「那是一所很古老的屋子了,它大门上的一块横石 上,刻着年份是一八六○年。那也就是说,世上已没有一个人,眼看那幢屋子建造 了,那屋子是属于一个富翁所有,也是他造的。但在他死了之后,他的几个儿子,都 不愿意住那屋子,他们没有说出不愿住祖屋的原因,但是人家传说纷纭,都说屋子有 鬼。富翁的孙子不服气,曾联群搬进去住。但是,他们只住了一个暑期,也搬了出 来。」

主人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

高斯问道:「也是为了闹鬼?」

「没有人说出是为了甚么,大家讳莫如深,那是他们这个家族的秘密,外人不得 而知。他们那一家,又传了一代,那一代人的思想,自然更科学了,他们曾搬进祖屋 去,大肆装修粉饰,花了很多钱,灯光辉煌,可是就在酒会进行中,那一代的几个力 倡搬进祖屋去的年轻人,便狂叫着自三楼奔了下来。其中一个奔到二楼之后,还跌断 了腿,成了跛子,那人接着便离开了这里,他就是后来在国外颇享盛名的科学家彭康 利,你们听说过吗?」

高斯等三人都点了点头。

关于彭家大屋闹鬼的传说,他们既然在这个城市中生活,自然也隐隐约约听说 过,但是却从来也没有一次,是听得如此之详细。

「自那之后,屋子又空了二十年,实在很残旧了,但彭家新的一代中,又有几个 大胆的年轻人,搬进那屋子中去,这一次他们住的时间最长,但只住了一个多月,便 不得不搬出来了。」

「究竟有甚么在骚扰着住客?」高斯问。

「声音,只是声音,各种各样古怪的声音,」主人的面上,像是犹有余悸,「在 这屋子中的人,几乎整夜不能安眠,要受着各种各样的骚扰。那种种声音,有的是十 分恐怖的,令人难以忍受,我和罗夫,以及彭家的几个子孙,曾住了三晚,结果我在 医院休息了一个星期,至今仍不愿提起这屋子来。」

王余笑道:「那真可以说古怪之极了,但是一所古老的房子,在潮湿的夏天,或 是干燥的冬天,会因为建筑材料的收缩、膨胀,而发出一些声响来,那是自然而然的 事,又或者成群的老鼠,也会发出十分惊人的声响,这全是庸人自扰。」

主人笑了一下,道:「你不是第一个那样认为的人,但当他们经过一晚之后,他 们就会改变看法。小王,那屋子是在裕丰路一号,那是一条很冷僻的路,你必须翻过 围墙,才能进去,大门并没有锁,因为根本没有甚么人会进那屋子去。你可以选择任 何一间房子作你的卧室,因为每一间房间都有床,而且床上也盖着防尘的布,别看屋 子外面显得残旧,因为那是彭家的祖屋,他们还是经常派大胆的仆人去打扫的。」

王余道:「行了,我到了那屋中,就着了楼下的电灯,那么,你们就可以知道, 我的确是到了那屋子了。要不要我带一个电筒去,每隔一小时便打信号给你们?」

「这可不必了,我根本相信你,小王。」

王余拿起衣架上的大衣,戴上手套,就出了门,不一会,他们听到汽车发动的声 音。

又过了十五分钟,一直凑在望远镜前的高斯道:「小王已到那屋子。」

罗夫看了看手表,说道:「现在是十一点,希望他能够真正证明那屋子中,的确 是没有鬼的,愿上帝保佑他。」

接下来,他们又谈了不少关于彭家的事,彭家是一个显赫的一族,建造那屋子的 富翁,是最早在外国学习机械工程的人。只可惜回国之后,满清大臣一句「学洋人奇 巧怪变之物,不足训也」,并没有重用他。之后他回到外国,后来经商致富,才在这 里造了那幢在当时来说,可以说是最壮观的屋子。

第二章

高斯在午夜时分便告辞,因为他隔天一早就有事,他走的时候,还在望远镜中张 望了一下,看到那幢屋子中的灯光仍然亮着。他和各人约好了,明天中午,仍旧在这 里会面看是该谁出钱去买酒。

第二天,高斯忙了整整一个上午,几乎已将这件事忘记了。一直到他忙了告一段 落,他才想起来,他连午饭也等不及吃,买了两只热狗,一面驾车,一面吃着热狗, 去看看王余昨晚,是不是能证明那屋子中没有鬼。

等到他按了铃,走进去时,所有的人全都在了。主人和罗夫,现出无可奈何的笑 容,王余的神色,十分难看,苍白而失神,看来他昨天晚上,一定曾受相当程度的惊 恐,而在大理石的咖啡几上,则放着一瓶极品的白兰地酒。

高斯感到屋子中的气氛,十分不对劲,他走到几前,将那瓶酒拿了起来,道: 「好酒,好想知道,是谁出钱将它买来的。」

「是我。」王余立即回答。

真出高斯的意料之外,高斯放下了酒,用十分奇异的眼光望定了王余,道:「小 王,你在说甚么?你为甚么要出钱买酒?」

王余苦笑着,他的回答也很简单:「因为我不能证明那屋子中没有鬼,打赌是我 输了,罗胖子应该赢得那瓶酒,自然由我出钱来买。」

「大家一起喝,」罗夫说:「今晚天气冷,吃涮锅子吧,我请客。」

「慢着,」高斯大喝了一声,指着王余:「小王,你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你竟 说那屋子中有鬼?你不觉脸红么?」

「我没说那屋中有鬼,只是不能证明那屋中没有鬼。」王余分辩着。

「那不是二而一,一而二么?」高斯仍然反辩着。

王余呆了半晌,道:「可以这么说,昨天晚上,我遇到了无法解释的事,就在那 屋子中,而我又找不出适当的理由来解释它。所以,我不能证明那屋子没有鬼。鬼字 用科学的观点来解释,为不可思议的一些怪现象,你同意么?」

高斯勉强笑了一下道:「好,那么,昨天晚上你究竟遇到了些甚么怪事?」

小王摇着头:「别逼我再说一遍,我这一生中,连想也不愿再去想它了。」

高斯呆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道:「罗胖子,你别高兴,这一瓶酒不一定是你 的,你的打赌,应该仍然有效,是不是?今天晚上,我到那屋子去,我去证明那屋中 有没有鬼。」

罗夫忙道:「高斯,我们是好朋友,如果你喜欢这瓶酒,我可以送给你。」

「不行,」高斯大声道:「这算甚么,是对我一种侮辱么?我要赢你的酒,而不 是要你送。」

罗夫叹了一声,双手拍打着他自己的身子,表示无可奈何,高斯道:「今晚我们 一齐吃涮羊肉,然后我们到这里来,用望远镜观察,看看我是不是在那屋子中过夜。 竟然不能证明一间空屋子没有鬼,太可笑了!」

高斯有点愤然,掉头便走。

深夜十二时,北风呼啸,天气十分冷,高斯喝得半醉,吃得十分饱,又穿着足够 的衣服,是以当他驾着车子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冷。

车子在上山的道路上行驶,向山下望去,点点灯光,似乎也因为天冷,而显得黯 淡无光。高斯在转了一个弯之后,车子已驶上通向那间房子的一条短路,来到了大铁 门之前。

高斯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电筒,打开车门,跨出车去。车门才一打开,一阵寒风, 扑面而来,令得他不由自主,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哆嗦。

高斯呆了一下,竖起大衣领子,抬头向前看去。那条路上,也有着路灯,两盏路 灯的相距约莫有一百呎,而那幢房子,就在两盏路灯之间。

灯光十分黯淡,再加以不是在屋子的正中,是以看来,那幢房子黑沉沉,阴森 森,像是一头甚么怪物一样地蹲在那里。

高斯不是胆小的人,而且不论人家说得多么活生活现,他也决计不相信世上会有 鬼怪这回事。但是,在那样的情形下,他的身子却也不禁在微微发抖。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天太冷了,发抖是因为天太冷了,空房子有甚么可怕?小王 昨天晚上遇到了一些怪事,可能是那房子早已被不法之徒,利用来作为犯罪之用,不 希望有人发现他们的罪行,所以才弄些怪声来将人吓走的,那有甚么可怕?

他一面想着,一面向前走去,来到铁门前,握住铁门,摇撼了一下。

铁门锁着,在两扇铁门之间,是一条十分粗的铁链,当高斯去摇动铁门之际,那 条铁链发出了一阵「呛啷」的声音来。

高斯伸手,找到了那柄锁,高斯对开锁的学问,本来就很有研究。但是,当他用 电筒一照时,却发现那锁已完全生锈,根本无法开启了。

他放弃了开锁的念头,攀着铁门,爬进花园,花园中树木杂生,野草过膝,全在 寒风中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声音,高斯拿着电筒,照射着向前走去,一直来到大门 口。

一到大门口,他刚站定,便觉得有一件东西,在碰触他的后领,像是一只手指, 正在勾他的后领一样。剎那间,高斯不禁毛发直竖起来,但是他的反应,却还是十分 灵敏,他陡地反手向颈后抓去。

他抓到的「手指」,自然不是甚么手指,而是那屋子墙上的爬墙虎的枯藤,垂了 下来,被风吹动着,在他的后颈上,拂来拂去而已。

当高斯弄清了这一点时,他所有的恐惧全都消失了,觉得说不出的轻松。自己一 个人笑了起来,用力将枯藤拉了下来,道:「你就是鬼了,对不?」

他一面笑说,顺手抛出了枯藤,伸手去推门,那门果然没有锁,应手而开。门上 的锁炼,可能因为生锈,是以当门被推开之际,发出了「吱」地一声响,高斯走了进 去,他脚下踏着的,是厚厚的地毡。

他用电筒扫射了一下,很快就找到电灯开关,当他扳下开关之际,大厅上的那一 盏晶灯,立时大放光明,使高斯可以看清这个宽宏大厅中的一切东西。

在大厅中,有好几张沙发,但都套着白布套子,还有很多家具也是一样。墙上的 正中,挂着一幅油画像,当中是一个老人,脸上现出一种十分得意的笑容,像是在问 走进屋子来的人:你能证明这屋中没有鬼么?高斯知道,这位老人,大概就是屋子的 建造人了。

他拉去一张白布套,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仔细打量着,看来看去,客厅中没 有甚么异状。他看到在客厅的左首,有两扇门,他站了起来,用力去推那两扇门中的 一扇,可是却推不开,他在门上也找不到锁孔,他呆了半晌,将门向外拉,也拉不 动,直到他试着将门向旁移,门才被移开来。

这幢房子的外形,完全是欧式的,但是它门的设计却如日本人室内的门那样,是 移动的,这实在不能不说是一种奇特的设计。

高斯移开了那扇开,着亮电灯,从房间陈设看来,那是一个横厅。他踱了几步, 又走了出来,也不关上门,又在推另一扇门。

那扇门也是左右移动,看来是一间书房,高斯也让它亮着灯,开着门,接着,便 来到厨房、仆人室、储藏室中,所有的门,全是移动的,高斯将所有的门都打开,也 亮着所有的灯。

然后他到了二楼,二楼一共有七间房间之多,高斯也逐间将之打开,再上三楼, 半小时之后,整幢房子都已经大放光明了。

当高斯肯定屋子中,除了他以外,并没有别人之际,他回到楼下的书房中,坐了 下来。屋子中灯光通明,似乎没有甚么可怕的了,但是高斯立时想起,昨天晚上,王 余离开之后不久,也看到屋子灯火通明,结果王余也受了惊嘛,看来,古怪的事情, 仍然会发生的。

他顺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来看看,而将他的摄影机,放在桌上。他是一个业余 的摄影家,自然希望是果真有甚么古怪的东西出现,能拍下来进行慢慢的研究。但 是,一切都似乎十分平静,没有甚么古怪的东西,飘然出现。

才进这间屋子来的那种神秘紧张感,渐渐地消失了,高斯也觉得疲倦起来,他放 下了书,向后仰,那张安乐椅自动变换成椅背的角度,使他躺了下来。

虽然灯光很刺眼,但高斯还是不熄灯,他闭着眼,已经快要睡着了。但是突然之 间,他却被一种怪声惊醒了!

那怪声听来,就在楼梯上,那是一种「笃」、「笃」的声音,和一种类似喘息的 怪声,听来就像是一个扶杖的老者,正背负着重物,走向楼梯,艰辛地一步一步,爬 上去一样。

第三章

在那一剎间,高斯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感到自己整个人就像是处在水中一样,他 呆了约有三四秒钟,猛地跳起来,冲出了书房。

楼梯就在离书房不远处,他一冲出书房,便可以看到整座楼梯,但也就在此际, 那种喘息声和「笃笃」声,却消失在楼梯的尽头,像是已进入了二楼的一间房间中。 高斯呆了一呆,那实在是令人毛发直竖的,虽然整所屋子灯火通明,高斯也感到一股 凉意。

他大约呆了几秒钟,才大声喝道:「甚么人?」

楼上并没有人回答他,他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向上走去。当他向上走去的时候, 他一面用心侧听着上面可有甚么声音传下来,但是楼上却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高斯走了一半,又喝了几声,楼上并没有回答,但是楼下,却传来了「嘿嘿」两 声响。

那两下声响,好像是有人在冷笑,而更令高斯感到难以忍受的,那两下笑声,竟 然是在书房中发出来的,而他离开书房,才不过一分钟。

高斯用极高的速度冲下去,冲进了书房,书房中一个人也没有,和他离去的时 候,一模一样。

高斯已经有点沉不住气了,他抓起一张椅子,用力向桌上砸去,将那张椅子砸 烂,他抓了两条椅脚在手,又道:「甚么人,快出声!」

这时候,高斯已然肯定,在这屋中有古怪了,但是他却不相信那是鬼,那一定是 人,高斯有点后悔未曾带一件合用的武器来。

他身子打着转,叫道:「甚么人躲着,快出来!我会找到你的,别以为我找不到 你。」

他大声嚷叫着,当他大声嚷叫的时候,他心中的恐惧似乎也减少了许多。但是, 他总不能一直这样嚷叫下去,他叫了好几分钟,终于停了下来。

而当他叫嚷停止了之后,整座屋子,又变得死一样的静寂,静得高斯可以听到他 自己的心跳声。

那种沉寂,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在他的头顶上,又传来了一阵「橐橐」声。那声 响,听来分明是在楼上的那间房间中,有一个人穿着沉重的皮靴,在缓慢地踱着步, 从那声音的移动听来,可以听得出那「人」是在房间中,不断兜着圈。

高斯的心跳加速,他抓住椅子的手,手心已在冒汗。他闪出了书房,仍然可以听 到那声音,这一次,他不是慢慢走上楼梯去,而是用极快的速度冲上楼梯去的。他冲 上楼梯去的目的,自然是想到那间房间中看看,是甚么人在那房间中踱步。

但是,当他一上楼之后,他又听到那种喘息声,似乎还夹杂着咳嗽声,从另一间 房间中传出来,那房间离得他更近,他几乎是风一样地卷进去的。

每一间房间都是亮着电灯的,高斯卷进了那房间,那种喘息声并没有停止,仍在 继续着,包围着高斯,高斯的每一根神经,都紧张得像是绷紧的琴弦。而那种异样的 喘息声,就像是许多动作不规则的手指,在弹奏着高斯的神经,令得高斯的身子,在 不由自主的轻轻发抖。他清清楚楚地听到那种声音,但是,他却不知道声音是甚么发 出来的。

好像在他的身边,有许多看不见的人,在不断地喘息着,由于那喘息声是如此异 样,那些看不见的人,又像是在做着甚么残酷的苦工一样。

高斯想叫,但是却发现自己张大了口之俊,竟难以发出声来。

就在这时,其它的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来了。

在门外,传来了一阵可怕的呻吟声,像是一个母亲亲眼看见她的儿子死去,所发 出的呻吟声,只怕也不过如此了。高斯突然转过身来,不单是呻吟声,又有一阵「啪 啪」的拍手声和踏脚声,以及另外一些不能形容的声音。那些声音,像是大大小小许 多把无形的锯子,在踞着高斯的骨头,高斯终于大声叫了出来!

他像是一个从恶梦惊醒过来的人一样,满额是汁,一面叫着,一面转过身来。他 的叫声,即使在千百种难以形容的声音中,听来仍然是十分尖锐的,他向楼梯下奔 来,双手挥舞着。

那时候,如果他自己能看到他自己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他的样子,十足 是一个疯子。

他奔到楼下,侥幸未曾从楼梯上滚下来,二楼和三楼所发出的许多怪声,似乎都 汇成了一种「嘿嘿」的冷笑声,在讥嘲着他的没胆量。

高斯绝不是没有胆量的人,但是由于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突然,实在太不可思议 了,是以才令得高斯在剎那间,根本不知道如何来应付,以致于惊惶失措。

他在客厅中并没有停留多久,便向外直冲了出去。他刚奔到了花园中,突然,有 两股强光,向他射了过来,那两股强光,像是汽车的车头灯,照得他连眼也睁不开 来。同时他听到有人大声喝道:「站住,你是谁?」

这个变化,来得更加突兀,但是在剎那间,反倒镇定了下来。

因为如今的变化虽然突兀,但却是可以理解的:那是一个人用车头灯照住了他, 同时他在喝问,和刚才在怪屋中发生的大不相同。

高斯用手遮住了脸,但由于向他照射来的光芒太强烈,是i以他仍然甚么也看不 到,他叫道:「你先熄了灯,你又是甚么人?」

在发问之际,高斯对用灯光照射自己的人的身份,作了好几种推测,他的结论 是,那一定是盘踞在怪屋子中的歹徒,高斯一想到这一点,他第一个念头便是:如何 摆脱他们!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又是全然出乎高斯意料之外的。只听得那人喝问道: 「你在我的屋子中作甚么?你是小偷,是不是?」

高斯陡然地一呆,一时之间,他甚至不能明白「我的屋子」这样说法,是甚么意 思。

但是,他立即明白了,他「啊」地一声,道:「你是彭先生?我不是小偷,我只 是和朋友打赌,要在这所栋怪房子中过上一夜。」

高斯听到了脚步声,显然是那人走近些,在仔细打量着他。

也许是那人发现高斯实在不像小偷,于是高斯听得他发出了「哈」地一声,接 着,灯光便熄了。

高斯被强光灯照射了几分钟,灯光一熄,他的眼前,全飞舞着红色、绿色的光 圈,仍然是甚么也看不到,他只听得那人在问他:「你是甚么时候到的,昨天晚上在 这里也是你么?」

高斯闭上了眼睛一会,再睁开来,就着屋子中的灯光,他才看到,站在他面前 的,是一个年轻人,大约只有二十五六岁,高斯摇着头,道:「昨天晚上不是我,是 我的一个朋友,他打赌输了。」

「你们赌甚么?」

「接受挑战的人,必需要证明这间屋中没有鬼。」

那年轻人的脸上,现出了一个十分难以捉摸的笑容来,道:「我看你也输了,刚 才你是一面叫着,一面狂奔的,你遇到了甚么?」

听得对方那样说,高斯十分狼狈,他勉强笑着,道:「我没有遇到甚么,但是那 些怪声──」

他讲到这里,略停了一会儿,想叫那年轻人,也听听自屋子中发出来的各种各样 的怪声。但是,当他停下来之后,却发现四周围一片沉寂,那屋子中,甚么声音也没 有,静得出奇。

「甚么怪声?」那年轻人又问。

高斯转过身去,大门洞开着,他可以从大门中望到灯火通明的客厅。他看到客厅 中的一切,根本没有一点异样,但是刚才,他的确因为那许多突如其来的怪声,而惊 骇得向外奔了出来。

他苦笑着,又向前指了指,道:「各种各样的怪声,像是有许多人在走、在跳、 在笑、在喘息……那种喘息声……真是令人毛发直竖。」

那年轻人向前走来,他叹了一声,道:「是的,你说得不错。」

高斯忙问道:「你也听到那些怪声?」

年轻人道:「别忘记,那是我的屋子,我不但听到过那些怪声,而且也像你一样 地奔出来,朋友,我看你的打赌是输了。」

高斯在这时候,已经完全镇定下来。

他知道这年轻人,一定是建造这屋子的彭老先生的后代,他是因为一连两晚,看 到屋子灯火通明,是以才来视察一番的。

他虽然是屋子的主人,但是却也在这屋子中,受过各种各样的怪声所困扰。

然而高斯明白了这些,对他是不是能证明这屋中没有鬼,却没有多大的帮助。他 望着那年轻人,问道:「你不会以为……那真是……鬼发出来的声音吧?彭先生。」

那年轻人苦笑着,道:「那么,你──」

「我叫高斯,职业是摄影。」

「那么,高先生,你还有甚么更好的解释么?我叫彭士元,建造这所屋子的是我 的曾袓父,由于这是出了名的鬼屋,所以我们家族中,没有人要它,它是属于我一个 人的,因为我对鬼有兴趣。」

高斯皱了皱眉,彭士元又说:「我是学玄学的,对于鬼魂是否存在,下过一番功 夫,而这又是我的屋子,自然是我研究的最好对象,你如果还有胆子的话?我们再一 起去听听那些怪声。」

高斯略想了一想,和彭士元一齐走进了大厅。

一走进客厅,彭士元便拉起沙发上的白布套,坐了下来,同时道:「高先生,请 坐!」

高斯并没有坐下,他只是来回踱着步,问:「彭先生,这幢房子是袓传的产业, 你是不是也以为屋子中真有鬼魂呢?」

彭士元苦笑着:「人人都那么说,但是我却不相信,然而事实上,我却无法证明 这屋子中没有鬼。」

「我正是为了这一点而来的,」高斯说:「我们几个朋友打赌──」

他才讲到这里便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就在这时候,怪声又来了。这一次,怪声好像是从三楼传下来,而他们两人 则在楼下的大堂中,听来并不是十分真切。也正因为听来不十分清楚,是以更像是如 几个男人或女人,一起在抽噎,呻吟,哭泣一样。虽然他们是两个人在一起,然而一 听到那样的声音,也有一股莫名的战栗感。

第四章

他们一起抬头望着上面,却并没有勇气向上走去,过了两分钟,那种怪声,才渐 渐静下来,彭士元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在所有的声音中,这些呻吟声最恐怖 了。」

高斯的心头,突然震了一震,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声 音?」

「当然不是第一次,已不知是第几次了。」

高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我说,在这屋子中发出来的怪声来来去去,全是 这些,你是不是同意?」

「我当然同意,而且,我还曾作过统计,总共有十八种不同的声响,总是在楼梯 上,像是有一个持杖的人,在向上走去,同时又发出喘息声开始──」

高斯的心头,怦怦地跳动起来。

他这时心头狂跳,绝不是因为惊恐,而是他心头感到了一线曙光,虽然这时,他 还绝不能具体地捉摸到甚么,但是他总觉得已经可以揭开这个谜了,那是一种十分难 以形容的奇妙感觉,或者可以说,他已然有了揭开那些怪声之谜的信心。

他缓缓地问:「十八种不同的声响?」

「是的,他们说,那是由十八个不同的鬼魂发出来的声音。」

高斯笑了一下,虽然他的笑容,十分勉强,但是他却是在笑着,他道:「你既然 有了记录,自然都听过那十八种怪声,不止一次的了?」

「是的。」

「每一次都一样?」

彭士元侧头略略想了想,道:「几乎是一样的,我不信鬼魂之说,我曾向许多人 请教过这些怪声音的问题,绝大多数的人,都认定这幢房子是鬼屋,也有几个人,却 另有一种古怪的见解。」

「他们说甚么?」

「他们说,一定是在造屋子的时候,得罪了工人,建筑工人使了法术,会使屋子 发出声音来,例如捏一个泥人搥鼓,放在隐蔽的地方,那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屋 子中的人,就会不断听到搥鼓声。」

高斯点着头。「我也听过那样的传说,但是那样古老的民间传说,和鬼魂之说是 同属无稽之谈。」

彭士元忽然堂定了高斯,好一会才出声,道:「高先生,你好像想到了甚么,对 么?」

「是的,我已想到了一些,其实那还应算是你的发现,照你说来,那些怪声是周 而复始发生的,而每次都一样,你想,那是不是可能由──」

高斯的话还没有讲完,彭士元便已打断了他的话头,接上去道:「你以为,那是 由一种机械所发出来的声音,是不是?」

高斯点点头,说道:「我正是道个意思。」

彭士元苦笑着。「我早就想过这一点了,但是,却有两点是无法解释的,第一, 这屋子已建造了一百多年,闹鬼也闹了一百多年,在一百多年之前,是没有唱片,录 音带这类可以发出声音来的东西,甚至,电也还未被普遍地应用。」

「是,但不一定是唱片才能发出声音来,例如持杖点地声,就十分简单──」

高斯才讲到这里,又停了下来。

他刚讲到持杖点地声,在楼梯上,恰好又传来了那样的声响!

高斯已经是第二次听到那声音了,这一次听来,和上一次并没有甚么不同,只不 过像是上楼梯的人,走得慢了些,是以「笃笃」的声响,节奏也慢得多。

大堂之中,灯火通明,楼梯上就算是有一只螳螂在向上爬着,他们都可以看得清 清楚楚的。

但是,楼梯上并没有,而那「笃笃」的手杖点在楼梯上所发出来的声音,却不断 在向上传去。

在将到二楼之际,还伴随着缓慢沉重的喘息声。

一定有人在走上楼梯,但他们却看不到甚么,是一个隐身人,这真是鬼?

高斯忍不住大声叫起来:「那不是鬼,那是机械造成的声音,彭先生,一定是机 械造成的声音,我相信楼梯之下是空心的,这所屋子的所有墙壁,也全是空心的。一 定是,在墙中隐藏着有许多机械,会发出许多古怪的声音来,事实就是这样。」

高斯十分兴奋,他心中认定自己已解开了这个谜。

彭士元却叹了一声,道:「高先生,你的设想和我以前的设想一样,但是有一 点,我们却是无法自圆其说的,我们都以为那是许多机械发出的响声,但是机械自己 是不动的,如果墙是空心的,墙中都有机器的话,机器的动力呢?何以这些机器,在 一百多年一直能运行不停?难道装置这些机器的人,已发明了永动机?」

高斯本来,的确以为他已捕捉到问题的中心了,但是彭士元的话,却像是一桶冷 水般,将他的一团高兴,化为乌有。

他也不禁苦笑了起来,彭士元说得对,那一切怪声,如果全是隐藏墙壁夹缝中的 机械发出来的,那么,机械的动力来源是甚么呢?

在高斯和彭士元两人都沉默着的时候,怪声仍然不断地继续着,一切声音,高斯 全是第二次听到,他听出声音比第一次似乎都要缓慢得多,倒反而又增加了他的信 心,因为那像是机器的动力,已在渐渐地减弱了,但彭士元提出那个问题,仍然不容 易得到解释:动力自何而来?

高斯静了足有十分钟,才道:「彭先生,我们两人的设想,是唯一的可能,如果 你不反对,我想,我们应该将屋子任何一幅墙壁捣穿来看看,要不然,我们便只好承 认鬼魂的存在了。」

彭士元的脸色变了,道:「我想,那……那不可以,我们祖先有特别的遗言,不 论在甚么情形下,都不准毁坏这所房子。我们彭家的人,一直都恪守着这个遗言,否 则,将被视为大逆不道。」

高斯重又兴奋了起来,他大声道:「原来你们的祖先有那样的遗言,那更证明墙 中可能藏着机械,除非你肯承认有鬼魂,不然,你没有理由受一个早已死去的人束 缚,而不去探讨事实的真相。」

彭士元的面色十分凝重,他分明在十分郑重地考虑着这个问题,然后他才道: 「好,我们捣破一幅墙来看看里面究竟有甚么古怪?」

他们到处寻找工具,在花园中的小屋中找到了两柄鹤嘴锄,他们到了二楼的一间 房间中,正好是那种喘息声,呻吟声发出的一间,他们两人合力锄着墙,砖屑纷飞, 不一会,便在墙上,锄出了一个大洞,他们也全看到了,在墙内,有许多齿轮和不规 则的机器,正在缓缓动着,铁块和铁块间的磨擦,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声来!

仍然是那几个人,高斯报告着他已证明了没有鬼魂的详细经过,最后道:「整幢 屋子的墙,全是空的,里面的机器,在运行间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声来,那是建造屋子 的那位彭先生的杰作。」

「他为甚么要那样做?」王余问道。

「这也有了答案,我们找到了一块用红漆写着的羊皮,上面写的那几句话,我可 以背出来:到了我的子孙,不相信有鬼魂,而且不再将祖先的遗言当作法律一样来遵 循的时候,我们国家和我们人民就开始进步了。」

大家都不出声,高斯停了一会儿,道:「你们自然记得那位彭先生是最早的留学 生,他深感到中国人的迷信和墨守传统之弊,是以他才那样做,他希望他的子孙不再 死抱住先人的遗言不放,不再信鬼神之说,那么,这就是进步的开始了。」

各人又沉默了片刻,罗胖子才大声道:「高斯,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你未曾说出 来,那些机械的动力是从何而来的?」

「对,发动机械的动力是甚么?」大家一齐问。

「动力?」高斯说,「那房子除了大门之外,所有的房间全是和式门,对不对, 讲穿了一点也不稀奇,当门被移开之际,门后有一连串杠杆设备,连结到油压机之 上,每一次开门,都等于是在向油压机施压力,使油压机有了动力,那些怪声,实在 是由住屋中的人,将门移开的时候产生的力量发出来的,当那屋子空无一人的时候, 根本一点声音也没有。」

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罗夫将小王买来的那瓶酒放在高斯的面前,高斯用熟练的 手法,将酒塞拔了出来。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预告》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12 09:50 点击:52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正在替一家里报设计扉页的时候,高斯突然接到女警官李玉芳的电话,李玉芳劈 头就道:「你有空么?我想现在来拜访你。」

高斯受宠若惊,连忙道:「好!好!」

「别紧张,」李玉芳笑着,「我只不过有一些摄影上的专门问题,想向你请教而 已。」

「不敢,不敢!」高斯又连声回答着。

等到他放下电话,才觉得自己的言语,像是一个从未参加过交际的傻瓜一样。但 是他却自己原谅了自己,因为对方是一个女警官。

虽然,当李玉芳脱下戎装之后,千娇百媚,和任何美丽的小姐并无不同,而高斯 也是十分擅于和美丽的小姐应酬的。但是,李玉芳一穿上了全套制服,却十分威武, 令人望之不敢亲近。

高斯一面想着,一面向会客室走去,口中还在喃喃地自言自语:「真不明白,那 么漂亮的女孩子,为甚么要去当女警官。」

他是低着头走出去的,却不料突然听到了李玉芳的声音,道:「高先生,你在说 谁?」

高斯一抬头,看到了李玉芳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吓了一跳,连忙含糊地道: 「没有甚么,我只不过随便……随便说说。」

穿着便装的李玉芳是十分妩媚的,但是她的词锋却仍然十分锐利,令得高斯难以 招架,她道:「随便批评他人的职业,是很不礼貌的,高先生。」

「是!是!」高斯尴尬地笑着,他连忙转了话题,「你说,有甚么事要问我?」

「是的。」李玉芳打开手袋,取出一个信封来,「请你看看那一迭照片。」

高斯接过了信封,将七张明信片大小的照片,取了出来,照片一点也没有甚么出 奇之处,拍的是一间凌乱的房间,那一定是一个单身汉的房间,而且是一个生活十分 不羁的单身者。

因为房中实在太乱了,床上的被子胡乱堆着,床头是一大堆书,到处都是杂物。 在书台的笔筒上,有三只袜子,最奇怪的是在照片的正中,用红笔画出一个人,伏在 地上。

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是却可以看出那是一个人伏在地上,在背部,还有几点红 色,一看便知道那是一个被杀害之后,伏在地上的人。

一连七张照片几乎全是一样的。

高斯呆了片刻道:「李……小姐,我不明白这些照片是甚么意思。」

「我先问你,那些照片是在甚么情形下拍成的。」

高斯又端详了那些照片片刻,才道:「这的确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照我看来, 这些照片,是从天花板上,以九十度垂直的角度,镜头向下拍成的,而且,一定在照 相机的镜头上,曾加上广角镜──」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可是,那个角度并不容易摄,那么辛苦去 用这个角度,拍几张这样的照片,有甚么意义?」

李玉芳并没有回答高斯这个问题,只是道:「你认为这些照片,都是从上而下, 直角俯摄而成的?」

高斯点着头道:「那是毫无疑问的事。」

「而且加了广角镜?」

「当然,因为整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在照片之中,不附加广角镜,是不能达 到这个目的。而且,四角的线条是圆形,那证明是用过广角镜的。」

在高斯充满自信解释的时候,李玉芳乌漆明亮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高斯的脸。

李玉芳点着头,道:「是,很多专家的意见都和你一样,但是他们却无法解释这 一个问题。」

「甚么问题?」高斯心中暗自疑惑,因为他实在想不出,那照片有甚么值得怀疑 之处,除非是每一张照片上,都有那个伏在地上的人形,但是那人影却是画上去的, 和摄影无关。

李玉芳笑了笑,道:「高先生,拍照片的人,在甚么地方,请你告诉我。」

高斯陡地一呆,整张照片中都没有人,那是一间空房间,的确,拍这张照片的 人,在甚么地方呢?

高斯想了片刻,道:「这个问题,要回答起来很有趣,那个拍照片的人,是在接 近天花板处,照相机在他的身前,所以照片中才看不到他。」

「你的解释很合理,但是,他凭甚么可以打横贴在天花板上?他是一个没有重量 的人,还是武侠小说中的轻功高手?他何以不跌下来?」

高斯道:「他……他可以用梯子爬上去。」

「梯子在哪里?高先生,他如果用梯子爬上去的话,梯子一定在房间中,但是你 仔细看看,房间中没有梯子,非但没有梯子,而且没有任何可供人达到天花板的工 具,你注意到了没有?」

高斯再次审视着那几张照片,的确如李玉芳所言,高斯搔着头。

李玉芳道:「你还有甚么意见?」

高斯笑着,道:「我到有一个想法,但是那近乎滑稽,十分可笑。」

「你不妨说来听听。」

「那个拍照片的人,可以先在天花板上,钉上五个钩子,在每一钩子上,挂上一 只铁环,然后,他再利用绳索爬上去,再将自己的头和双手双脚,套进铁环之中,收 起绳子,取出相机,那么,他就可以拍到这样的相片,而在照片中见不到他的人 了。」

高斯一面说着,一面随时准备李玉芳打断他的话头,因为他完全是在故意胡诌, 天下是决计不会有人用那样的方法,去拍一张那样的相片的,除非他是一个疯子。

但是,出乎高斯意料之外,李玉芳竟没有打断他的话头,而且饶有与趣地听着, 等到高斯讲完,李玉芳才微笑着,道:「你的设想很有趣,那几乎是唯一可能了,但 是却和事实不符,因为那间房间的天花板上,并没有铁环。」

「噢,真有那间房间?」

「自然有的。」

「那么这些照片是甚么意思?」

李玉芳皱起了眉,道:「一个十分出名的画家,一个人住在一层公寓房子中,这 是他的卧房,客厅他用来做画室,那画家是一个典型的艺术家,也很穷。在八天前, 他每天都收到一张照片,拍的是他的卧室,在照片中,画着一个人,显然暗示那是一 个死人。」

高斯道:「是有人恐吓他?」

「从这些照片看来,好像是的,到了第七天,那位画家精神受了很大的困扰,他 到警局来投诉,将七张照片交给我们,希望我们可以制止那件事。我们也感到事情十 分棘手,因为那显然是一个业余犯罪者的行为。在犯罪学上而言,那是一切侦探感到 最棘手的事,他们没有案底可查,而且所用的方法,也是匪夷所思的。」

高斯越听越感到兴趣,神情也不禁紧张起来,他道:「以后怎样?」

李玉芳哼了一声,道:「我们在接到了投诉之后,答应替他进行调查,又安慰 他,那可能是一个恶作剧,叫他别放在心上,他也放心回去了,但是第八天──」

「第八天怎样?」

李玉芳的神色,显得十分黯淡,她又取出了一张照片来,道:「请你看这个。」

高斯立时接过那张照片来,那张照片十分大,约有八吋,高斯一眼就看出,摄影 的角度虽然不同,但是照片上,仍然是那间房间。

所不同的是,在那张照片上,那间房间的地板上,有一个人伏着,自那个人的背 心部份,现出一把刀柄来,那人死了,是被谋杀的!

第二章

高斯抽了一口凉气,道:「谋杀的预告!」

「是的,谋杀的预告。而我们却在看到那七张照片时,当他是个玩笑。」

高斯挥着手,道:「这件谋杀案发生在三天前,被谋杀的画家,叫戚云,报纸上 登载过这段新闻,警方到现在还没有头绪?」

「一点也没有。我们有的,只是那七张照片,那全是凶手谋杀之前的预告。所 以,我们希望在摄影专家方面,得到一些意见。」

高斯感到很惭愧,道:「原来是这样重要的一件事,而我却和你开玩笑。」

「不要紧,在警员的立场而言,最荒唐的建议,有时也是有用的,谢谢你,我告 辞了。」

李玉芳站了起来,高斯忙道:「李……小姐,这件事太奇怪了,那画家一定有过 很长的时间不在家中,不然,人家怎能拍到他寝室的照片呢?」

「是的,他时时外出写生。」

高斯搔着头,道:「那一定是疯子,用这样的方法来作杀人的预告,那人的神经 一定是十分不正常的,是一个心理变态者。」

「不错,谋杀调查科的专家也那么说,再见。」李玉芳挥挥手,走了出去。

高斯送到了门口,看李玉芳远去,心中不禁有点惆怅之感。

高斯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甚么时候起,和李玉芳分手时,就会有怅惘之感,他呆立 在门口,胡思乱想了片刻,才回到办公室。

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再集中精神工作,他老是在想着那些照片,确切地说,他是 在想着,那些照片,是在甚么样的情形下拍成的。

高斯平时就是一个很喜欢动脑筋的人,对于一切难题,他都感到十分兴趣,但是 那件事却使他十分迷惑,尤其当他知道那件事,和一件毫无头绪的谋杀案有关时,他 更感到事情非同小可。

他想了很久,然后吩咐他的女秘书,道:「请你将这两个月的旧报纸整理一下, 拿来给我。」

「两个月来的旧报纸?」女秘书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

「是的,请快些。」高斯催促女秘书,然后,他来回踱着步。

十分钟后,女秘书棒着一大迭旧报纸走了进来,放在高斯的桌上。要在那些旧报 纸中,找到那件谋杀案的新闻,不是十分困难的事,他立时找到那件谋杀发生的地 点。

那件谋杀案,报纸上报导得并不十分详细,因为死去的那个画家,根本未曾成 名,也没有亲人。虽然他伏尸在他的卧室中,但是既然找不出甚么桃色的成份来,报 纸当然也不会大事渲染了。

高斯找到地址,并将那地址记了下来。

高斯准备到那间房子中去看一看。单就看那几张照片,要想出那几张照片是如何 拍成的,不免困难些。如果到现场去看看,他是一个摄影家,习惯从各种各样的角度 去拍摄照片,或许可以看出一些眉目来的,他记下那地址,出了办公室。

当他来到那地点时,他抬头看去,那是一幢高达二十层的大厦,那样的大厦,里 面至少住着好几千人。

这是近年来十分流行的一种居住方式,也是高斯最不喜欢的居住方式,他常说, 几千人住在那样的大厦中,比起好几千人赤裸着挤在一起,实在差不了多少!是以当 他抬头看了一眼之后,皱了皱眉。

高斯走进大厦的入口处,墙壁上全是划花了的痕迹,一群拖着鼻涕,无人管教的 顽童冲了出来,几乎撞在高斯的身上。

高斯叹了一口气,如果他早知道那位画家是住在这种的地方,他或许根本不来 了。现在既然来了,他只好向内走去,这大厦有七八架电梯升落着,他和许多人进了 电梯,电梯内充满了一阵难闻的臭味。

高斯心想真奇怪,一个艺术家,如果住在这种地方,怎样去获得他的艺术灵感 呢?但是,那艺术家如果是未曾成名的话,似乎那又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了。

同时,高斯的心中也十分奇怪,一个穷画家,应该是与世无争的,为甚么他会被 人谋杀呢?

凡是谋杀总是有动机的,而那个凶手的动机是甚么?从那凶手所采取的办法看 来,他一定是处心积虑,进行着那件谋杀的,究竟为了甚么?

高斯发觉他自己越想越远了,他不是警方人员,也不是私家侦探,要他去破一件 连警方也感到毫无头绪的谋杀案,自然是力有未逮的。他来这里的目的,只不过想弄 明白,那照片是在甚么情形下拍成的而已,所以他不再去想那件谋杀案。

当电梯在他所要到达的那一层停下来时,高斯挤了出来,在他眼前,是一条又黑 又长的走廊。这种走廊,叫人联想起通向黑狱的通道来。

在走廊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臭味,高斯的眉皱得更甚,他向前走着,每隔十来 步,便有一个门口,那便是一个居住单位了。在那个小小的居住单位中,或者住着三 五个人,或者住着十多个人,谁知道?

高斯来到他要找的那个号码前,停了下来。他刚才所经过的那些门口,门外都装 有一扇铁门,但是这扇门外却没有铁门。高斯在门口找了一找,也没有电铃,高斯伸 手推了推,门锁着。

要弄开这样一扇门,倒并不是甚么难事,高斯决定犯一次法,他取出了一根细而 硬的铁丝,插进了锁匙孔,勾动着,不到两分钟「啪」地一声响,门已打开,高斯左 右张望看了一看,走廊中并没有人,他迅速地推门而入,又将门关上。

一进门,便是一个小小的房间,不会超过一百平方呎,房间中全堆着凌乱不堪的 东西,一个书染倒在地上,画布四处皆是。

在墙上,挂着很多幅画,有的完成了,也有未完成的,自然全是那位死者的杰 作。高斯曾听李玉芳讲过,这便是那位穷画家的画室。

他避免践踏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向前走去,那扇房门半掩着,他来到了门前,刚 要伸手去推门,突然听得背后传来了一声大喝:「不要动!」

高斯猛地一震,他还未及转过头来,看看究竟发生了甚么事,两只强而有力的 手,已重重地按在他的肩头之上,而另外两只手,则抓住了他的手臂,强扭了过来, 接着,他的手腕,便接触到冰凉的金属,又听到了「卡嚓」一声响。

他的双手,已被手铐铐住。

高斯直到此际,才定过神来,叫道:「干甚么?」

他的身子被人推着,转了过来,他看到在他面前,站着两个警员和一个便装大 漠,那大汉冷笑着,道:「我们已等你好几天了,你终于来自投罗网了。」

高斯实在是啼笑皆非,道:「你们以为我是凶手?你们错了,请通知李玉芳警 官,她知道我是谁,我是一个摄影专家。」

那大汉用不相信的神色看着他,高斯苦笑着,道:「你和李玉芳警官联络一下, 就可以知道了。」

那大汉又瞪了高斯片刻,大概也觉得高斯不像是一个处心积虑杀人的凶手,是以 他向一个警员作了一个手势,那警员取出了无线电对讲机来,和街角的警车联络,又 由警车跟总部联系。

那警员立即得到警车转来的指示:李警官立即赶到,请先将高先生的手铐解开。

那位便衣探员将手铐解开,但还是十分小心地戒备着,高斯在一张藤椅上坐了下 来,打量着这个居住单位。外面那权充画室的地方,除了凌乱之外,没有别的字眼可 以加以形容了。

他又站了起来,推开房门,于是他看到了另一种凌乱的景象,那和在照片上看到 的差不多。他抬起头来,天花板上,吊着一盏灯,那灯甚至没有灯罩,电线约有两呎 长,这样光秃秃的一盏灯,吊在天花板上,看来十分异样。

一看到那盏电灯,高斯的心中,便陡地一动,他本来是想在天花板上,发现有没 有吊起相机钩子之类的东西。但是天花板上,除了那一盏电灯之外,没有甚么别的东 西。

一盏电灯,吊在房间的天花板上,那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

但是不知道为甚么,高斯一看到那盏电灯,心中便起了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觉。他 那种感觉,甚至是无可理喻的,因为他觉得,那盏灯不应该在那里的。

然而,难道在城市中的一间房间,应该没有电灯么?高斯自己也觉得自己那种感 觉十分可笑,他也不明白他何以会有这种想法。

他再低下头来,打量着房间,那房间在出事后,并未经过整理,还维持着原来的 样子,一切和照片中看到的差不多。

第三章

在地板上,有白粉划出的一个人形,那是在谋杀案发生了,尸体被运走之后,警 方人员画下来的,看来不但触目惊心,而且很容易就使人联想到那张照片──那些杀 人的预告!

高斯看了没有多久,就退了出来,当他退出来时李玉芳也已到了。

李玉芳劈头第一句便道:「你来干甚么?」

高斯原是不好意思,忙道:「我……我是想,如果我到现场来看,可能看得出, 那些照片,是在甚么情形下拍成的。」

「你现在看出来了没有?」

「没有,我想……我是白来一次了。」

「唉!」李玉芳叹了一声,「你只不过是白来了一次,但是你的行动,可能也破 坏了警方的计划!警方认为凶手既然在杀人之前,预告过死者,那么他在杀人之后, 可能会旧地重临。」

高斯仍是不服,道:「我想,那只是心理学家的意见,而且,即使这种意见是对 的,我想,我也破坏不了甚么的,李小姐。」

李玉芳道:「自然有影响,凶手可能在附近窥伺着,等候机会,他如果看到你进 来,他就不来了。」

「他为甚么要再来?难道这屋子中有甚么宝藏?就算有甚么宝藏,他可以自由自 在的进来拍照,为甚么在拍照的时候不取走,李小姐,你们难道连凶手杀人的动机是 甚么,都不知道吗?」

李玉芳沉默着,好一会,她才道:「是的,警方还不知道凶手的动机,因为看 来,根本没有动机,为甚么有人要杀一个穷画家?」

李玉芳那样说,倒令得高斯觉得他的话说得太重了。

高斯想说几句表示歉意的话,但是李玉芳已道:「我们调查过死者生前所有认识 的人,这些人和死者相识,自然都有嫌疑。但是他们和死者很少往来,到过死者住所 的,只有四个人。」

高斯感到自己很难插口,因为刚才李玉芳已经埋怨他破坏了警方的计划,他如果 再说甚么,只怕又要受到李玉芳的指责了。

他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站着不出声,李玉芳扬了扬眉,「看来你对这 件案子,并不感到特别兴趣?不想听我讲述?」

「唉,」高斯叹了一声:「连警方也没有头绪的事,我就算感到兴趣,又有甚么 用?只不过有一点,我倒是感到很奇怪,就是那七张谋杀预告相片上,都看不到天花 板上吊下来的那盏电灯。照说,不论从何处来拍摄照片,都应该看到那盏灯的,除 非……除非是拍照的人将电灯拉了起来。」

李玉芳用心听着,皱着眉,道:「那说明了甚么?」

高斯摊摊手道:「我的想法,十分奇怪,你不要当作一回事才好。」

李玉芳笑了起来,「我已经早告诉过你了,即使是最荒谬的意见,警方也是欢迎 的,你知道我刚才在警局作甚么?我们正在研究你所说的:一个人用几个大铁环吊在 天花板上的可能性。」

高斯的脸红了起来,他急急分辩,道:「那纯粹是开玩笑,但是我现在所提出的 看法,倒是有相当根据的,我的想法是……那几张照片,根本不是在这间屋子中拍摄 的。」

李玉芳的双眉蹙得更紧,高斯的话,听来十分怪诞,那几张照片,明明显示着这 一间凌乱的简单的卧室,怎么说不是在这里拍摄的呢?

但是李玉芳却并没有打断高斯的话,高斯伸手一指,道:「你看,这房间只有一 张床,一些书,和凌乱不堪的衣服、被子、一张几,要布置一间同样的房间,是十分 容易的事。」

李玉芳仍然用心听着,她嘴唇动了一下,像是想发出甚么问题来,但是她还未出 口,高斯就抢着说:「你一定想问我,就算在另外一间那样的房间中,照片又是怎样 拍成的,是不是?」

李玉芳点着头。

「很简单,那间房间,是根本没有天花板的。」高斯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讲出那 样一句话来。

李玉芳的脸上现出了几分怒意,可是,转眼之间,她已换上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 色,失声道:「你的意思是,那房间,是一个布景?」

高斯十分高兴,因为他所要讲的话,被李玉芳料中了。被人家料中心事,是一件 十分值得高兴的事。

他连声道:「正是这样。我本来想,那可能是具体而微的模型,但是可能性究竟 不大,所以我宁愿认为那是布景。搭一间房间,照这间房间布置起来,它根本没有天 花板,从顶上用垂直的角度来拍照,自然也不是困难的事。正因为根本没有天花板, 自然也看不到吊在天花板上的灯了。」

李玉芳在高斯进一步解释他的见解之际,兴奋地来回踱着。

高斯又道:「要证明我的见解是不是事实,十分容易,你将照片取出来,用放大 镜来仔细审视,一定可以看到,照片给人的印象,虽然是这一间房间,但是,一定可 以发现有很多东西是不同的。」

李玉芳不待高斯说完,便已经取出了那七张杀人预告的照片来。其实根本不必用 放大镜,便可以证明高斯的假设是大有道理的了。

因为将照片和房间中的一切比较过后,都可以看到有显著的不同。但如果是粗心 地看一看照片,谁都会发现,这照片就是在这房间中拍成的。那实在是不值得奇怪的 事,因为每一个人,平时看东西,很少自上而下,从垂直的角度来看的。

一些很普通的对象,从垂直的角度来看,就会变得难以辨认,这是视觉上的一种 错觉。所以,照片上的东西,和房间中的物事,虽然有差别,不是仔细看,是看不出 来的。

高斯看到自己的假设已被证实,他高兴说道:「现在,事情很明白了,李小姐, 警方如果找到一个和布景工作有关的人,这个人就是最具嫌疑的人物了。」

「那个人,一定是陈生发。」李玉芳回答。

「真有那样一个人?」

「自然有,陈生发是一家规模很小的电影公司布景师,戚云在穷极无聊的时候, 曾找过陈生发,替陈生发画布景,赚些钱用。事发之后,我们也访问过陈生发,陈生 发似乎不肯说他和戚云之间的关系。是摄影棚另外的人告诉我们,两个月前,陈生发 和戚云在摄影棚中,因为酬劳的多少,而吵了起来。戚云曾大声说陈生发苛刻扣了他 应得的酬劳,两人几乎大打出手。后来戚云是给人拉走的,自此之后,戚云就未曾再 到摄影棚去过。」

高斯拍着手道:「是啊,动机也有了。」

「动机是甚么?」

「当然是仇恨,吵过后,陈生发还怀恨在心,开始处心积虑计划着,终于一刀刺 进了戚云的背心。那是戚云被谋杀的唯一理由,不然,甚么人会谋杀一个一文不名的 穷画家,你说是不是?」

高斯记为自己这一番分析,更是有理,李玉芳一定会大表同意的。可是,等他一 讲完,李玉芳却没有甚么表示,只是仍然看着那几张照片,然后,她指着照片,道: 「你看那是甚么!」

高斯凑过去,李玉芳所指的是一件白色圆形的东西,在地上,近床部份,有一半 是被一只袜子掩遮着,一时间的确很难说出那是甚么来。

但高斯没有多久,就道:「那是一只水银灯,水银灯的灯胆,那正是摄影棚中的 东西。」

李玉芳缓缓道:「我想是的。」

她在讲那一句话后,停了半晌,又道:「高先生,你的推理能力十分高,从照片 上看不到天花板上的吊灯这一点,就可以推测出这么多的事实来,如果警方破了案, 你的功劳最大了。」

高斯呆了一下,道:「你说『如果警方破了案』,那是甚么意思?照我看来,案 子已经破了,这些照片全是陈生发寄来的,有甚么不对?那么,凶手自然就是陈生发 了对不对?」

李玉芳道:「不对,你只能说,那些照片是在布景棚中拍摄的,而陈生发的嫌疑 最大。」

「甚么嫌疑最大,他简直就是凶手,你别忘了,他有谋杀戚云的动机呀。」

「就算你所说的一切全部都是事实,那么,还有一个疑点,是难以解释的:为甚 么他要在动手之前,一连七天寄上这种形式的『预告』呢?」

高斯有点不耐烦,道:「谁知道,或者他以为那样才够刺激,或者他心中十分恨 戚云,要他在死之前,先受些惊恐。」

李玉芳仍然不表示甚么,道:「你的意见是极其可贵的,我们会扣留陈生发,他 是最具嫌疑的人物,案情有了甚么新发展,我再告诉你。」

高斯很高兴,趁机道:「如果案子结束了,我想请你和我一起晚餐。」

「案子结束了,应该是我请你才是。」李玉芳说着,他们一起走出那幢房子,李 玉芳上了警车离去。

高斯挺起胸膛,慢慢地走着,虽然在别人看来,高斯的样子并没有变,但是在他 的心中,却觉得十分不同。他有一种很神气的感觉,因为他方才协助警方处理一宗十 分棘手的案件,他颇惊讶自己有那么高的推理能力。

第四章

他走在街上的时候,他心里还在想,自己很可以改行,去开设一家侦探事务所, 成为鼎扁大名的侦探,他更想到,案子破了之后,李玉芳自然会受到警方内部的嘉 奖,她也一定会感激自己。

那么,自己和李玉芳之间的距离就近多了,高斯一面想着,一面横过马路,他有 点飘飘然的感觉,几乎想大声叫起来:「你们快注意我,我就是替警方破了一件巨案 的人。」

这种心情,和他在多年前,他第一张相片在一本杂志上刊出的时候一样,他拿着 那本杂志,恨不得将刊在杂志上的那张照片,送到每一个人的眼前去。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仍然十分轻松,一直吹着口哨。当他处理完了自己的工作 后,他忍不住拿过电话来,和李玉芳通了一次电话。

他在电话中问:「捉到那个陈生发了没有?」

「已将他扣留了,」李玉芳回答:「片场的职工也指出,陈生发是摄影棚的主 管,他可以有时间独自一个人,在摄影棚中做这件事的。」

「他供认了?」

「还没有,他矢口否认,说他自从两个月前和戚云吵了一架后,根本未曾再见过 他,而且,他也根本不恨戚云这个人。」

「别气馁,」高斯鼓励着李玉芳:「没有一个杀人凶手,肯爽快承认自己罪行 的,可是到了证据确凿的时候,就难以抵赖了。」

高斯听到李玉芳传来十分动听的笑声,他也心满意足地放下电话。

第二天,几乎所有的报纸上,都有戚云谋杀案已扣留了凶嫌的消息,有几张报 纸,还刊登了陈生发的照片。高斯看到了陈生发的照片,一面喝着牛奶,一面「哼」 地一声,自言自语道:「十足是个杀人犯!」

他的心情十分舒畅,因为是由于他的推理,才捉到凶嫌的。

当高斯来到他的事务所之际,他几乎是未间断地吹着口哨。可是到中午,他仍未 接到李玉芳的电话,他等得有点焦急。

他好几次想打电话给李玉芳,但是始终耐着性子等着,一直到下午五时,李玉芳 的电话终于来了。高斯想趁机提出要和她一起晚餐,但是李玉芳却说:「请你到警局 来一次,现在就来。」

高斯还未及将他的邀请提出,李玉芳已挂上了电话,高斯只得在心中暗暗叹了一 声。

二十分钟之后,高斯已经来到警局,李玉芳在门口等着他,一见到高斯,她只说 了一句话:「请跟我来。」

高斯心中有些纳闷,从李玉芳严肃的神情看来,似乎是案子有了问题。但在高斯 想来,案子是根本没有问题的,陈生发是凶手,那是毫无疑问的事。而且这个结论, 也不是武断得来,是在慎密的推理之下,得出来的结果。推理过程之巧妙,连李玉芳 也承认。

高斯跟在李玉芳的后面,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又经过一道铁闸,那是扣留疑犯 所在,等到高斯想发问时,他已经看到坐在木凳上的陈生发了。

陈生发的面容,十分憔悴,当高斯和李玉芳两个一走进来,他就抬起头来,用嘶 哑的声音叫道:「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能冤枉我。」

李玉芳的声音很平静,她问:「陈先生,你有甚么仇人?我的意思,甚么人恨你 入骨?」

「没有人,人家只会巴结我,我很快就要变成一个很富有的人了,我为甚么要去 杀戚云这样的穷鬼?我和他吵过,但是我早已忘了。」

高斯忍不住插嘴:「你很快就要变成一个富有人,那是甚么意思。」

「我有一个远房堂伯,才立下了遗嘱,将他的财产遗留给我,他是一个著名的富 翁,我是他的继承人!」陈生发解释着:「而他今年已经八十四岁了!你们可以到律 师事务所去查这件事,我很快就是百万富翁,为甚么我会去杀一个穷鬼?」

高斯道:「因为你恨他!」

「我恨你们。」陈生发神经质地叫了起来:「我只恨你们。」

他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握着拳,摇晃着,李玉芳连忙拉着高斯,走了出来。

高斯道:「你看到了,他发怒的时候,是如何地惊人,他是会杀人的。」

李玉芳不说话,一直来到了她的办公室中,她才道:「可是照事实看来,陈生发 更像是一个被谋杀的对象,而不像是一个凶手。」

高斯睁大了眼睛,道:「甚么意思?」

「警方已调查过,他说的是实情,他那位八十四岁的堂伯,因为患肝癌,躺在医 院中,随时可能去世。而巨额的遗产,立即可以使他成为一位富翁,幸运之神已在他 的头上飞舞,他会在这时,因为一次口角,去杀害一个人么?」

高斯眨着眼,答不上来。

李玉芳的分析,听来很有道理,但是那些照片,却又证明着陈生发就是凶手,高 斯一时感到迷惑了起来。他本来几乎已下定决心要改行去开一家侦探事务所,但这 时,他的信念也不禁动摇了起来。

李玉芳来回踱着,道:「而且,经过律师事务所调查后,我们还发现另一项线 索,获悉了陈生发的堂伯遗嘱的内容,遗嘱称,陈生发是第一继承人,但还有个候补 承继人──」

李玉芳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一下道:「你认识一个人,叫作陈生保?」

「好像听人讲起过这个人,他是一个花花公子。」

「是的,候补继承人就是他。如果陈生发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不能接受遗产 的话,那么,遗产就会落在这个花花公子的手上。」

高斯明白李玉芳的意思了,他不禁笑了起来,道:「我想你一定钻进牛角尖去 了,照你那样说法,陈生发应该是被谋杀的对象,要谋杀他的人,应该替他制造意 外,例如用车撞死他,使他在悬崖上失足跌下去,使他的猎枪走火等等,但现在却是 陈生发在杀人。」

「高先生。」李玉芳微笑着,眨着她美丽的大眼睛,「陈生发如果不能洗脱他杀 人的嫌疑,他必然被判死刑,这对陈生发来说,也是致命的意外!」

高斯直跳了起来,道:「你的意思是──」

「对的,那是对陈生发的陷害,高先生,时代进步了,人也聪明得多了,你刚才 所说,汽车失事,悬崖失足,比起使陈生发蒙上洗脱不掉的杀人嫌疑来,差得远 了。」

高斯摇着头,苦笑着:「陈生保可能完全不认识戚云,他难道为了陷害陈生发, 就去杀人?」

李玉芳回答道:「高先生,对一个存心杀人的人来说,杀一个和杀两个人是没甚 么分别的。」

李玉芳究竟是一个十分有经验的警务人员,她在谈及杀人者的心态之际,丝毫也 没有甚么特异的神情,但是高斯的心头,却已不舒服到极点。

李玉芳又道:「高先生,警方想请你去接近一下陈生保,因为我们不想让他知道 我们已在怀疑他,他能作出那么周密的谋杀计划,一定也在处处提防着。现在一切证 据全是对陈生发不利的,他有逍遥法外之感,警方会在今晚安排两个人去打他,你则 及时出现,替他解围,那你就可以和他做朋友了。」

高斯颇有点啼笑皆非。如果这办法是别人提出来的,一定会严词拒绝,既然是李 玉芳提出来的,他便丝毫不考虑地点了点头。

那是一场十分逼真的打斗,当陈生保在被三名大汉围攻之际,高斯及时出现,击 退了那三名大汉,拉着陈生保来到自己的汽车旁。

等到陈生保喘定了气,高斯打量着他,他是一个典型的花花公子,衣着入时,喷 洒香水。高斯故意问道:「你一定有很多仇人?」

「他一定疯了。他真的想杀我!」陈生保面色发白:「他……真的要杀我,其 实,是他的老婆来勾引我的,他该杀他的老婆才是。」

高斯皱着眉,道:「你说谁?」

「别提了,」陈生保挥着手,「我要请求警方保护,这疯子,他老婆自己勾引 我,他却要杀我,老哥,今晚幸亏你帮了我的忙。」

「这样的杀人方法太笨了,」高斯故意说:「世上有很多巧妙的方法,可以杀人 而又不需要负责的。」

但陈生保却像是根本未曾听到高斯的话,只是不住喃喃地道:「这疯子,这疯 子!」

高斯请他上了车,在车中高斯终于明白,陈生保口中的「疯子」叫许千钧,据陈 生保说,许千钧的太太和他有暧昧关系。有一次,他们两人幽会之际,许千钧的太太 告诉陈生保,说许千钧曾咬牙切齿地说一定要杀他!

「现在,他果然派人来打我,想杀我了!」陈生保说:「我一定要警方保护 我。」

「许千钧是做甚么的?」

「是一家撞球场的老板。」

高斯叹了一声,他一点收获也没有,因为陈生保看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深谋远 虑的凶手,他将陈生保送了回去,再和李玉芳会晤。

当他驾车到半途的时候,他的心中突然一亮,他想到整件案子的症结所在了,他 连闯过了两次红灯,将车子驶得飞快,来到了警局。

他立即向内冲去,大声叫嚷着,李玉芳走了出来,高斯握着她的手,用力地握 着,道:「我知道了,我全知道了,快调查一个叫许千钧的撞球场老板,他是凶 手。」

李玉芳莫名其妙,道:「你说甚么?」

高斯将他和陈生保谈话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许千钧要杀陈生保,但是他 的布局,却极其周详,他先找戚云下手,又在事先,寄了许多预告给戚云,他是有用 意的,他的目的是要警方在那些预告中,找到陈生发,认为陈生发是凶手──」

李玉芳吸了一口气,道:「对了,然后,警方一定会发现陈生发不可能是凶手, 因为他将成为大富翁,而最有害陈生发动机的,就是陈生保,因为他是遗产的候补承 继人,陈生保将不容易洗脱谋杀的罪名!许千钧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安排得真巧 妙!你是怎么想到的?」

「许千钧是撞球场的老板,他一定精于打撞球,在打撞球的时候,目的是击三号 球入网,但是一个撞球好手,可以先撞击一号球,令一号球击二号球,再由二号球将 三号球撞进网中。」

「可怜的戚云,他就是一号球了!」李玉芳慨叹着。

在许千钧被捕而又承认罪状之后,高斯和李玉芳共进晚餐,他事先准备了许多话 要对李玉芳说,但结果他们的主要对白却是如下:

高:我有两张闯红灯的告票,你能为我设法取消么?

李:不能!

高斯只好苦笑!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出术》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12 09:47 点击:49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高斯从梯子上跳下来,又抬头向那盏水晶灯看了一眼,点了一点头,道:「行 了!」

一个身形矮胖,头顶微秃的中年人,带着怀疑的口吻,道:「真的,他不会发现 么?」

高斯笑了笑,「卜先生,我藏在这盏水晶吊灯内的自动摄影机,藏得已十分巧 妙。而且你别忘记,当这盏水晶吊灯亮着的时候,它的光度是一千烛光,没有人可以 逼视那样的亮光,所以你可以放心,那架摄影机,绝不会被人发现的。」

「它在拍摄影片之际,也不会有声响么?」中年人仍然不放心。

「普通的摄影机会有声音,但这架不会,因为我改进了其中的一些零件,现在问 题是在你那里,那位岑先生,是不是一定会坐在镜头所对的那个位置。」

那中年人道:「这点倒不用担心,我有办法使他坐在那个位置上。」

「那就行了,」高斯拍着手心,「只要他坐在那个位置上,那么在赌博的进行 中,不论他出甚么手法,摄影机都会一点不漏地拍摄下来,除非他在两小时的摄影过 程中,根本没有出术。」

「他一定出术的。」中年人的声音十分愤怒,「要不然,他绝不可能连赢十四 场,赢得那么多。」

高斯不愿和那中年人争辩,因为那中年人是本市有名的豪富,他是一家银行的董 事长,还有许多许多的头衔,提起卜松柏的名字,是没有人不知道的。

而现在,高斯和卜松柏,就是在卜松柏的住宅中,那是一间专为赌博而设的房 间,四面墙壁和地上,全是浅绿色的。正中是一张八角形的桌子,以及八张特殊的设 计,可以长期坐着而不使人觉得疲倦的椅子。必要的时候,一只小型的电动马达,还 可以使椅子垫子轻微的震动,使坐在椅上太久的人血液畅流,不致于有麻痹之感。

在那个桌子上,就是那盏水晶吊灯,高斯刚应卜松柏之请,在灯中暗藏了一架摄 影机。

高斯没有出声,卜松柏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道:「高先生,你别以为我会输 不起,输些钱,我绝不在乎,只要是在公平的赌博下输的,如果对方用手法来赢钱, 我就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你明白么?」

高斯道:「我自然明白,那位姓岑的先生是不是用了不正当的手段,经过今晚, 就可以分晓了。」

卜松柏道:「但愿如此,不单我一个人感到怀疑,所有人心中都有疑惑,因为他 几乎可以看穿每一个人的底牌,没有一次『偷鸡』不是给他『捉』住的,而当我们有 牌的时候,虽然出注极少,他也不看。」

「你们赌的是『沙蟹』?」

「是的。」

「卜先生,我不得不表示一下自己的意见,玩那种赌博,技术高的人,赢的自然 大些。」

「我明白,但决计不可能像他那样,他像是可以看得穿底牌一样。」

「他是甚么来历?」

「在南美洲,他有一座矿场,规模很大,业务也很正常,我已经调查过了,但是 他逢赌必赢,这就叫人心中不能不起疑了。」

高斯踱了几步,道:「卜先生,请原谅我的好奇心,他连赢了十几场,究竟赢了 多少?」

「也没有人去详细算他,但至少也赢了有五六百万了吧,我就输了近两百万,别 人也全是输了,几乎只有他一个人赢。」

高斯不禁暗暗咋舌,这些豪富的赌博,赌注竟是如此之大,每一场赌博,都有几 十万上下!

高斯又提醒着卜松柏,道:「摄影机是无线电控制的,当你发觉情形不对时,你 可以离开牌桌一会儿,去按控制器的按钮,那么,在接下来的两小时之中,这位岑先 生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被拍下来。」

「谢谢你,你明天中午时分,可以来取回摄影机。」

高斯告辞而退,他是一个以摄影为业的摄影师,但是像这种情形,他却很少遇 到。高斯自己也是一个很精于赌博的人,而且,他也精于几种出术的手法,所以他有 自信,那姓岑的如果真在赌博之中出术的话,那一定是逃不过他的观察的。

卜松柏送他出来,走出那间房间,便是富丽堂皇的大厅,之后,则是绿草如茵的 花园,花园占据了整个山坡,一条路直通到铁门。

高斯上了自己的车子,驶出了大铁门,又去恢复他正常的工作了。

第二天中午,高斯又来到卜松柏的巨厦,卜松柏一脸睡容,迎了出来。

「昨天结果怎样?」

「他又嬴了。」卜松柏愤然说。

「在你发动摄影机的时候,他有没有发觉?更重要的是,在那两小时之内,他有 没有赢钱?」

「他没有发觉,而且也不断赢钱,有一副牌,我明七一对,底牌是七,我是三条 七,他明牌是三条六,但他却不出注,居然弃了牌。」

高斯皱了皱眉,「沙蟹」玩得精的人,当然是勇于弃牌的居多,但是照卜松柏那 样说,这姓岑的牌技,实在是太高超了。

高斯转过头,向一个穿制服的男仆吩咐道:「拿梯子来。」

等男仆把梯子拿来,高斯踏上梯子,经过一番手续,将那摄影机取了下来,道: 「卜先生,下午两时,请你到我的办公室来,我们可以在小放映室中,看到那岑先生 两小时中的任何动作了。」

「好,我一定来。」

高斯离开,回到事务所中,取出了胶卷,亲自冲洗,等到一大卷胶卷可以放映 时,卜松柏也来了,和卜松柏一起来的,还有几个挺胸凸肚的大腹贾,介绍起来,不 是行长,就是董事长,高斯也记不了那么多,只是请他们一起进放映室。

第二章

在高斯的业务中,有一项是代广告公司拍摄广告片,他那间放映室就是为了试片 而设的,设备相当完善。等到众人坐定之后,高斯熄了灯,放映机发出轻微「轧轧」 声,银幕上先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亮点,然后,便看到了三个人,坐在那张牌桌前。

由于镜头自上而下拍来的,所以那三个人的面貌怎样,看得并不十分清楚,但是 他们的动作,却可以看得很明白。

高斯听得卜松柏吸了一口气,道:「高先生,请你注意,正中那个人,就是岑逢 源。」

高斯便集中注意那个人,那人正咬着一支雪茄,而他面前已有了三张牌,两张是 明的K,在他身边的两个人已然弃牌了,因为他已略欠起身,将筹码拨到自己的面 前。

然后,他仰面喷出一口烟。

在他仰面喷烟之际,高斯看清了他的脸,他有十分方正的脸型,已有五十左右年 纪,如果早在二三十年,他那样的脸型,一定是一个典型的花花公子。

他并没有穿着上装。这一点高斯早已注意到了,因为在赌博中,有一种「换牌」 术,必需先收起几张牌来,行使那种骗术的人,西装上袋的衣袖中,就有着藏牌的夹 袋,那么,他就不会脱下上装来。

那位岑逢源穿着一件绣花的丝衬衫,他一定是一个极讲究衣着的人,因为那件衬 衫的钮扣上,全是镶钻石的,闪闪生光。

他也没有戴眼镜。这一点,也是高斯一看到岑逢源时便注意到的,因为在纸牌的 骗术中,很高明的骗法之一,便是在纸牌上暗藏着某种化学药粉,肉眼是看不到的, 但如果通过特制的折光玻璃,就可以很容易辨认出来,那么,行使这种骗术的人,一 定要戴眼镜才行。

高斯用心地看着,他看到岑逢源不断地将筹码拢到自己的面前,他的动作,十分 潇洒,有好几次,高斯看到他将筹码向左首抛去,高斯觉得十分奇怪,问道:「他那 样是甚么意思?」

「他是在打赏派牌的小姐。」卜松柏回答着:「那小姐是从一个很高级的俱乐部 请来的,是著名的纸牌发牌人,相信不会有问题的。」

高斯没有再说甚么,因为卜松柏的话,已将他思疑的另一个可能打消了,岑逢源 和发牌人勾结行骗的可能,也已不存在了。

高斯也看不到岑逢源将双手放到台下,那证明他没有犯规的行动,高斯看到他不 论是出筹码或是弃牌,动作都非常快,像是根本不必考虑一样。有时他也一连弃牌好 几副,同时他面前的筹码,自然减少些,但减少的只是少数,而收进来时,却是一大 笔。

在整整两小时的放映过程中,高斯全神贯注地看着岑逢源的每一个动作。

等到电影胶卷放映完毕后,他甚至觉得双眼一阵刺痛。

当他着亮了放映室的电灯之后,卜松柏迫不及待地问道:「高先生,你看出甚么 毛病没有?」

高斯摇着头,摊开双手道:「没有,我只能说,这位岑先生赌得很规矩,他技术 高超之极,你们绝不是他的对手。」

听了高斯的话,卜松柏以及其它的几位富豪脸上,都现出不信服的神色来。

高斯看到众人脸上那种神情,也只好抱歉地一笑,道:「卜先生,或许是他的手 法,实在太高明了,所以我看不出所以然来。」

卜松柏用愤怒的声音道:「一定是!」

「那么,」高斯踱了几步,「唯一的办法,便是请我认识的一个人来看这段影 片,我对于赌博的骗术虽然所知甚多,但比起我认识的那个人来,却只是小学生。」

「那人是谁?」几个人一起问。

「他姓方,叫甚么名字,已没有人知道了,他的外号叫雪花方,那是说他发牌、 洗牌的时候,纯熟得好像雪花飞舞一样。」

「我听说过这个人,他是一个著名骗徒!」卜松柏说,语气之中,很不以为然。

高斯笑了笑。「卜先生,你要识穿一个高明的骗子,是用甚么手段行骗的,就非 借重另一个高明的骗子不可,雪花方未必肯应我们所请。因为在骗徒之间,虽然相互 不认识,也都有一种默契,是不会随便去揭穿人家的秘密的。他们靠骗来过日子,自 然懂得江湖义气,所谓坏人衣食如杀人父母。」

高斯一番话,说得卜松柏等人,只是苦笑!

过了好一会,卜松柏才道:「那么……就由得你来作主好了,我们只是不想和雪 花方那样的骗子……有甚么关系而已。」

高斯感到十分好笑,他摊开了手,道:「我是无所谓的,因为到如今为止,我没 有受到任何损失,损失的是你们,你们如果肯承认失败,再也不和岑逢源赌钱,那就 甚么事也没有了。」

「不!」好几个人一齐叫了起来,而由卜松柏代表了他们的意思:「我们一定要 再和他赌,而且要当场捉住他出术的手法,让他出丑。」

「那么,我则非求助雪花方不可了!」

「好!」卜松柏咬咬牙,「高斯先生,你代表我们去请雪花方。」

「一言为定!」高斯和这几位大富翁握着手,将他们送出了办公室。

高斯并没有立即去找雪花方,他又回到放映室中,再将那卷拍摄下来的电影,仔 细看了一遍。这一次,他看得格外仔细,足足用了双倍的时间,因为他在看到岑逢源 一有甚么可疑的小动作时,他就立时停止放映机来仔细审视。

这样详详细细一遍看下来,还是甚么也没有发现,那令得高斯的心中,也很受 气。因为高斯一直是自以为对各种扑克牌游戏的行骗手法,都十分娴熟的,他还为一 本杂志写过好几篇解述行骗手法的文章,配合图片,说明行骗的手法,当他这几篇文 章问世之际,一个很有规模的骗子集团,还曾写过恐吓信给他。所以,他也可以算是 揭穿底牌行骗手法的专家!

但是现在,他这个专家,却甚么也看不出来,这对他的自尊多少有点损害,也正 因为这样,他更要弄清楚岑逢源究竟是用甚么方法来行骗的。

他从放映机上取下了胶卷,放进盒中,挟着盒,离开了办公室。

那时,整幢大厦中已是冷冷清清的了,因为早已过了办公时间,高斯匆匆下楼, 驾着车,二十分钟之后,他的车子,转进一条十分冷僻的路,然后,在一幢小洋房前 停了下来。

那小洋房十分精致,花园中栽着不少树木,整幢房子的墙上,爬满了爬墙虎,在 黑暗中看来,更显得像幽幽地,有一种特殊的神秘气氛。

洋房中只有几个窗口有灯光射出来,整幢房子都显得很宁静。高斯下了车,按着 门铃,足足过了两分钟,才有一个女佣,来到门前。

那女佣的神情并不友善,硬板板地问:「找谁。」

「找方先生。」高斯回答。

「方先生不见客人。」女佣转身就走。

高斯早知道有这种情形的,因为雪花方早已洗手了,他过去的生活是极其多采多 姿的,但自从他洗手之后,他的生活,都由绚烂归于平淡,几乎摒绝一切交际,只以 集邮来打发岁月,他对于集邮,有一种热烈的爱好。

第三章

高斯早已料到雪花方不会随便见人,所以他也早准备好求见的法子,在那女佣转 过身去的时候,他笑了一下,道:「你去告诉他,我有一枚邮票要卖给他,他就会见 我了。」

女佣转回身来,「方先生已有很多邮票。」

「是的,但是我这枚是他却没有的,我这枚是中国红印花三分改作小字当一 圆。」

「甚么?」女佣显然听不明白。

「你照我说的去转达就是了。」

那女佣喃喃照念着道:「红印花三分改作小字当一圆,」一面念,一面走了进 去。

不到三分钟,她几乎是奔出来的,并且连忙打开了铁门,道:「请进来,方先生 请!」

高斯走进铁门,客厅的灯也亮了,高斯看到雪花方已站在客厅的玻璃门旁。

高斯向着他直走了过去,雪花方的年纪还不很大,他至多五十岁,看起来不过四 十出头,他穿着一件紫红色的睡袍,看到了高斯,雪花方不禁呆一下道:「高斯,是 你!」

高斯笑道:「是我,你一定也知道了,我并没有那枚红印花。」

雪花方的脸立时沉了下来,道:「那么请你别来打扰我,请出去。」

高斯过去和雪花方的交情相当好,他以前写的几篇赌博行骗文章时,几乎日日和 雪花方在一起,所以他那样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高斯并不觉得难堪,反倒「哈 哈」笑了起来,道:「雪花,你不能躲起来一个朋友也不见,只见那些邮票经纪。」

雪花方叹了一声,道:「我不是不想见朋友,但你知道,我已洗手了,我不想使 自己今后的生活,再和以前的生活有任何关系。」

高斯点着头道:「我同意你那样做,但我和你以前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是不是?」

雪花方又呆立了片刻,才表示同意,他侧转身,道:「那么,请进来,夜猫子进 宅,无事不来,你是为了甚么来的,请说。」

雪花方虽然已请高斯进去坐,但高斯听得出雪花方对他,仍然不是十分欢迎。高 斯也知道,如果自己一开始就提起岑逢源逢赌必赢那件事,雪花方一定不等他讲完, 就赶他出去了。

所以,高斯道:「我最近拍了一卷电影,想请你来欣赏一下。」

「甚么?」雪花方瞪着眼,「我甚么时候对欣赏电影有兴趣?」

「你有没有电影放映机?我想你应该对这套电影有兴趣的,虽然你或许不愿意 看,但是它一定令你感到十分有趣,我可以保证。」

高斯说得十分神秘,雪花方望着他,不置可否,过了好一会,他才道:「好,既 然你来了,就不妨看你那卷电影。」

雪花方站了起来,走进了内室,不一会,他就推着放映机走出来,高斯连忙走过 去,支开了一幅四呎半乘三呎的银幕,将放映机推到适当的距离。

雪花方挥手,令一名在旁伺候的男仆熄了灯,高斯上了胶卷,他拍摄的影片,开 始在银幕上现出来。

几乎只放映了半分钟,雪花方已经用极其愤怒的声音叫了起来,道:「停止!停 止!」

他不但叫着,甚至冲到高斯的面前,一把拉住高斯胸前的衣服,厉声喝道:「你 是甚么意思?」

高斯忙道:「放手!放手!我是想请你来看看,那人是如何出术的,因为他逢赌 必赢。」

「他……他妈的如何逢赌必赢,关你甚么事?」雪花方涨红了脸,粗言冲口而 出:「你是一只卑鄙的臭猫,你以为我会管这种事?」

高斯用力挣扎着,但是雪花方将他抓得如此之紧,他挣脱不了。

只听得雪花方叫嚷着,道:「快将这家伙赶出去,别像死人一样站着。」

那男仆赶了过来,放映机仍然轧轧地响着,但是高斯无法敌得过他们两人,或者 说,高斯无意与他们两人为敌,因为他就算能打得过雪花方的男仆,他来这里的目 的,也是达不到的。

是以他被雪花方的男仆,直推出大厅,推下石阶,到了花园中。

雪花方到这时,总算才松手,但是他仍然在破口大骂,叫道:「滚!你快滚!你 要是再不滚,我放狼狗出来咬你!」

高斯虽然不致于「抱头鼠窜」而逃,但是却也走得相当狼狈。当他驾着车,驶出 了那静僻的道路后,才叹了一口气。

高斯未曾想到雪花方的火气会这么大,他一定对他自己以前的生活,深恶痛绝, 所以才会这样的。如果雪花方不愿帮忙,高斯也想不出再有甚么人,可以识穿一个高 明骗徒的手法了。

高斯回到家中,又做了一些事,午夜时分,他准备睡了,电话铃忽然响起来,他 拿起电话,竟听到雪花方的声音!

高斯一听到雪花方的声音时,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但是,他的确是听到 雪花方的声音,雪花方在说:「高斯,白天我将你赶出去,这是你罪有应得,你明白 么?」

高斯心中大喜,忙道:「是,你赶得好,你一定已看完了那电影,是不是?」

雪花方停了片刻,才道:「是的,你是一个魔鬼,高斯,一个鬼,你知道我一定 会忍不住看那电影的,我应该将那影片和你一起摔出去。」

高斯笑了起来,道:「火气别那么大,雪花方,你是第一流的赌徒,现在我可以 问问题了么?」

「不必问,答案只有一个,你所摄到的那位先生,他绝没有出术。」雪花方用肯 定的语气说。

高斯不禁呆了,如果雪花方说岑逢源未曾在赌博中作弊,岑逢源如果有作弊的 话,雪花方是绝不应该看不出来的。

高斯停了片刻,才又道:「那么……那么他何以总是赢钱呢?」

「技术加上运气,兄弟!」雪花方老气横秋地说。

高斯冷笑着,道:「你相信有那样的技术,那样的运气?雪花方,我相信你是有 世界第一流的技术和运气的人,但是,你能不能像他那样赢法?」

雪花方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不能,我不是总赢的,他从来没有输过?」

「没有,从来没有。」

雪花方又呆了半晌,才道:「如果我想和这位岑先生赌一场,是不是有机会?」

高斯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他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想当场拆穿他的行骗手 法,令得他无所遁形,是不是,那实在太好了。」

「不是那样,兄弟,我已说过了,我认为他没有出术,但是我还是想和他赌一 场,看到他的赌技,我手痒了,你明白么?」

「明白。」高斯立时回答。高斯真是明白的,像雪花方那样的赌徒,即使他洗手 不干了,但是看到那样技术高明的赌徒,他是一定会生出与之一较高下之心的,这是 人之常情。

「那么,先告诉我,和他一起赌的是哪些人?」

他报了他记得的几个名字,事实上,他只要讲出卜松柏一个人的名字来,就可以 知道是豪赌了。

雪花方又道:「你联络好了,再来通知我。」

高斯连声答应着,他们的通话,至此便告结束。

当高斯被雪花方不客气地赶出来之际,他的心中,实在十分气闷。因为,他是在 卜松柏等人的面前,拍胸脯担保可以看出问题来的,而他却被雪花方赶出来,那实在 是很失面子的一件事。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雪花方看过那卷影片有了结论,不但有了结论,而且还愿意 和岑逢源来赌一场。

那样的结果,可以说是最理想的!

高斯本来想立时打电话给卜松柏的,但是时间实在太晚,是以他只好将这个电话 留到明天再打。

一场表面上看来,似乎和平常没甚么分别,却暗流汹涌的赌博,快要开始了。

高斯和卜松柏提出雪花方要参加赌局,卜松柏不免有些犹豫,因为雪花方是臭名 远播的赌徒,而他们却全是有身份的人。

但高斯随即说服了他们,同时高斯也答应他们的条件,那就是高斯也要参加。

高斯实在是没有能力参加那样豪赌的,但是卜松柏却愿意支持他,高斯这才答应 下来。

这时,大厅中灯光灿烂,客人还未曾坐下,正各自举着酒杯,高斯站在雪花方的 身边,他们已和岑逢源见过面了,岑逢源独自站在大柱旁,他的风度十分好,谈吐举 止,都像受过高深的教育,看来实在不像一个骗子。

但是,骗子是不会在自己的额角上写着字的,雪花方何尝不像是一个绅士,但是 雪花方却是不折不扣地一个职业赌徒。

岑逢源和雪花方见面的时候,高斯曾特别留意岑逢源脸上的神情。如果岑逢源是 一个赌徒,又是一个骗子的话,那么他一定听过雪花方的名字,那么当他知道站在自 己面前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雪花方的时候,他一定会有异样的神情。

但是,岑逢源却一点也没有甚么特别的神情,他只是有礼貌地微笑着,和雪花方 握着手,寒喧几句,便又转身走开。

高斯很难从岑逢源脸上的神情,看出他是不是知道别人已在怀疑他,因为他的行 动和应对,都十分得体,如果他是一个骗子,那么他一定是第一流的骗子。

主人在请客人坐上牌了,一共是八个人,每一个人走近桌子,都在美丽的发牌小 姐中上,抽一张牌,依着牌面的大小,依次从发牌小姐左手坐下来,高斯正对发牌小 姐,在他左边的是卜松柏,卜松柏之旁第三人是岑逢源。

而雪花方抽到的位置,是在岑逢源的对面,他和高斯之间,隔着发牌的小姐。

在各人坐定之后卜松柏笑着,道:「我们今天不要筹码,好不好?」

「好!」一位实业家首先赞成。

岑逢源无可无不可地点着头,雪花方似乎有点意外,他皱了皱眉,道:「好,用 现钞,才更刺激。」

他首先从他上衣的袋中,摸出两厚迭大钞来,至少有八、九万,岑逢源也摸出现 钞,各人的面前都放定了钞票,几乎全是全面额的钞票。

第四章

发牌小姐将一只手提包放在桌上,拉开了拉炼,手提包中放着十多副牌。

卜松柏拿起一副来,小心检查着封口,又交给他身边的人。

等到每一个人都点头之后,牌才回到发牌小姐的手中,然后,又拣第二副牌。

发牌小姐用尖指甲,挑开了封口,捡出了两张替牌,牌在她的手中,柔软得像是 牌与牌之间有弹簧一样,她将牌洗了又洗,放在发牌机中,一张一张,发了出来,赌 局开始了。

开始的一个小时,赌局没有甚么刺激可言。

到了第二个小时,胜负大了起来,像往常一样,岑逢源开始赢钱,他赢了十分 多,卜松柏已输了十多万,他添了几次钱,雪花方也输得七七八八了。

第三小时开始的时候,雪花方站了起来,道:「对不起,我要去打一个电话,叫 人送钱来。」

卜松柏客气几句,表示他这里有现钱,但是雪花方是一个赌徒,他自然知道真要 赌,一定要用自己的钱来赌的道理,所以,他还是去打了一个电话。

等到他又回座的时候,他要求换新牌,发牌小姐打开手提包来让他拣,他拣了两 副牌。

在接下来的半小时中,他很少进牌,但是他却全神贯注地看人家打。

高斯也十分用心,他倒并不是用心在自己的牌上,而是用心注意着岑逢源的每一 个动作。

岑逢源实在没有甚么可疑的地方,但是他的目光实在太锐利了,像是可以看穿人 的底牌一样,他总是输很少,而嬴很多。

岑逢源面前的钞票越来越多,堆积如山,可是高斯却一点也看不出他有甚么不法 的手段。高斯曾用眼色询问过雪花方,但是雪花方却缓缓地摇着头。

雪花方在摇头,那表示他也看不出甚么不妥的地方来。

半小时之后,卜府的管家领着一个老者,将一只公文包交给了雪花方。雪花方将 公文包放在膝头上,自包中取出一迭一迭的钞票来,放在他的面前,那全是半新旧的 大钞,每一扎上都有两个纸圈交叉扎着,而每一个纸圈的封口处,都有银行的印鉴, 写着这一迭钞票的总值。

雪花方总共取出了二十迭那样的大钞来,谁都知道,那是一百万。

赌局停了几分钟,有的人趁机离开一会,岑逢源召来了侍酒的男仆,当男仆推着 酒车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要了一杯「不知年」的白兰地。

高斯也感到十分刺激,他要了一杯「皇族」威士忌,喝了一大口。

赌局又开始,雪花方再要求换牌,仍然由他拣了两副牌,他在拣牌的时候,笑着 问发牌的小姐,道:「你是不是认识我?」

发牌小姐摇着头,风趣地道:「手气不好的先生,我总是不认识的。」

雪花方笑了起来,道:「你是张建风的手下?」

「不,」发牌小姐回答,「我是陈四姑教我的。」

雪花方点了点头,道:「陈四姑,是的,我认识她,她是发牌行中信用最好的一 个,她曾经拒绝过巨额的贿赂,不肯协助行骗。」

发牌小姐笑着,道:「是的,四姑教过我,我们这一行,最要紧的是信用。」

雪花方笑道:「请发牌!」

发牌小姐在每人的面前,发了两张牌,一张明,一张暗的。

有四个人看了底牌之后,立即弃了牌,高斯的面牌是黑桃K,卜松柏的面牌是红 心八,岑逢源是方块七,雪花方则是黑桃Q。高斯取起牌来,先将两张牌相迭,然后 慢慢移开,他的心不禁跳了起来,那又是一张K,他已有了K一对。

高斯慢慢地吸了一口气,这时,桌面上的钞票,已多得令人目眩,如果赢了一 副,所得的可能比一年的工酬更多。

人总难免有侥幸的心理的,这就是为甚么几乎每一个人都爱好赌博的原因,但高 斯立即镇定起来,他如常地出着码。

第三只牌发了下来,高斯得到的是一张十,卜松柏又得了一张八,而岑逢源再得 了一张七,雪花方的牌最差,得了一张二。雪花方在得了一张二之后,一动也不动, 像是一尊石像一样。

卜松柏望着岑逢源,岑逢源缓缓地喷着烟,不动声色。卜松柏挑起一迭钞票来, 手伸出去,钞票一张一张在他的手指中滑下,没有人嫌他那样做太慢,太费事,因为 那许多钞票飘落桌面,必竟是惊心动魄的,足足有两分钟之久,钞票才飘完,卜松柏 说出了正确的数字,然后他笑道:「我看你们都可以弃牌了!」

高斯是没有理由弃牌的,因为他早已有K一对,岑逢源的手指动作十分快,飕飕 飕地散着钞票,一迭又一迭,足足抛出了三迭,才凑足了卜松柏的数字。

雪花方的动作更快,因为他面前的钞票,全是一扎一扎,有银行印鉴,未曾开过 封的,他抛出了一扎,又数了十来张钞票补足数字。

卜松柏微笑着道:「方先生,你这牌也跟进?」

雪花方微笑着,并不回答。高斯在将钞票推出去的时候,手指有些发抖。

第四只牌又发了上来,高斯得了一张七,卜松柏得了一张A,岑逢源也是一只 A,雪花方则仍然最差,他得的是一张三。

第四张牌的出价更高,等到四个人都将钞票放在台中央之后,已有将近一百万的 现钞了。

不但赌的人在紧张,连发牌的小姐也在紧张,等到每一个人都停止动作之后,发 牌小姐才娇声道:「开始发牌了!」

卜松柏道:「请!」

发牌小姐手指灵活地从发牌器中,将牌一张一张地发了出去。

最后一张牌是覆着的,让得到牌的人慢慢去看,其实,快看和慢看都是一样的, 牌总是那张牌,但是看得慢些,在那几秒钟之内,却可以在心中希望,发到自己手中 的,是一张最好的牌!

那是赌局最紧张的一刻了!

即使是在最紧张的一刻,高斯也没有放松他对岑逢源的注意。

因为他实在不相信任何人会有逢赌必嬴的好运气,但是岑逢源今晚又是大赢家。

但是,岑逢源如果保持今天的赢家的地位,他就必需赢现在所赌这副牌,因为他 面前的钞票,已经出了三分之二,第五只牌还要出价,他如果不赢这副牌,他就输光 了!

而他是常胜的,他一定要赢这副牌!

高斯早已看好了,在只有四张牌的时候,形势最好的是卜松柏和岑逢源,他们两 人,都可能有三条八,三条七,或是A八,A七两对。

而高斯和雪花方都很不妙,尤其是雪花方,至多不过。一对而已。

形势上,岑逢源很好,但是他却不是一定会赢的,他如果一定要嬴,除了幸运之 外,他只有靠出术,靠出术来取胜!

高斯认为那是捉住岑逢源出术的最好一个机会,因为注码如此之大的一副牌,岑 逢源既然有着出神入化的手法,他是决不会不在这局使用的。

所以,当最后一只牌发到高斯面前时,他先不看自己的牌,反而借着吸烟的动 作,在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岑逢源的每一个动作。

只见岑逢源先将那张牌在桌上按了一按,要藉那样一个动作来换牌,是不可能 的。接着,岑逢源并不像一般人看暗牌那样地,用两张合上,慢慢地移开来,他只是 用他的小指指甲,在纸牌的边上,向上轻轻一挑,动作十分潇洒灵敏,他那张牌已翻 了过来。

高斯的心中不禁叹了一声,那样的动作,更是绝对没有作弊的可能的。

如果他能借着那动作而作弊的话,那么,他一定是一个会法术的人了。

岑逢源的那张牌翻了开来,牌桌旁,每一个人都发出了轻微的「啊」地一声。

又是只A!

岑逢源的牌面上已是A一对和七一对了!

随着那「啊」地一声,雪花方也放下了手中的牌,他得了一张二。

高斯翻开牌,他除非得的是K,否则已没有赢钱的希望。

但是当牌翻开之后,他得的只是一张六。

接着,听得卜松柏长叹一声,他得了一张毫无用处的四。

接着,牌桌旁又静了下来,岑逢源微笑着,作了一个收钱的手势,道:「还要出 价么?」

雪花方沉着地道:「要!」

岑逢源几乎连考虑也不考虑,就将面前所有的钞票一起推了出去。

雪花方点着了一支烟,深深地吸着,他烟上的烟灰,足足积了有一寸长,然后, 他才沉声道:「好,我看你的牌,你那是多少钱?」

岑逢源冷笑着,道:「方先生,我看你还是再考虑一下的好,赌的是你自己的 钱,不是人家的。」

高斯不禁愕然,因为岑逢源那样说,是极不礼貌的。雪花方翻了翻眼,道:「当 然是我自己的钱。」

他一面说,一面双手一起将面前的钞票,推了出去。但就在他将钞票推出去之 际,岑逢源突然站了起来,双手一起按住了雪花方的手。

岑逢源的动作是如此突兀,令得高斯惊异得瞪大了眼,但岑逢源继续讲出来的 话,更是令高斯惊异得张大了口!

只听得岑逢源道:「只怕那是你自己印出来的钱!」

然而,高斯的惊异,却还只不过是开始,接下来的惊异,令得他软在椅子上,几 乎一动也不能动!随着岑逢源的那一句话,雪花方的面色变了,一扇门推开,三个警 员和一个女警官走了出来。

那女警官不是别人正是李玉芳。

李玉芳将一张文件放在雪花方的手背上,严肃地道:「你被捕了。」

雪花方面如土色,向高斯望来,高斯根本怀疑自己在做梦,或者赌得太紧张,以 致神经错乱了,所以他只是像傻瓜一样地坐着。

一个警员立时取出手铐,铐起了雪花方的手,另外两个警员,则将雪花方带来的 钞票,一起取起放进一只布袋中。

然后,令高斯惊异得他连软在椅上也不能,不得不直跳起来的事发生了,李玉芳 突然向岑逢源行了个礼,道:「岑警官,我们先回去了。」

那的确是令高斯不能不跳起来的,岑警官,岑逢源是警官。

他一跳起来,岑逢源已来到他的身后,拍着高斯的肩头,道:「高先生,多谢你 的合作,也多谢各位的合作,不是各位帮忙,我们绝捉不到这个有史以来最大的伪钞 制造者。」

高斯张口结舌,道:「雪花方他……他……」

岑逢源道:「是的,他表面上是洗了手,但是我们怀疑最近市面上出现,几可乱 真的大量伪钞,是他制造的,可是却又没有证据,所以才由高先生着手。我们知道, 当高先生看到一个人,逢赌必赢而又没有欺骗行动时,一定会忍不住好奇,而去找雪 花方的,而雪花方看了高先生所拍摄的电影之后,定会带着大量伪钞,前来参加赌 局。」

高斯苦笑着,道:「你……根本不是逢赌必赢?」

「自然不是,那一卷电影,也是几个人在做戏,我们必须先骗过了你,才进一步 骗雪花方,高先生,我代表警方,向你道歉。」

高斯耸耸肩,摊着手,道:「我看,这是破案史上最大的出术了。」

卜松柏等人,都一起笑了起来,卜松柏道:「你别见怪,那伪造大钞,精确得无 以复加,我们银行中发现了几张之后,变得每一张经过银行的大钞,都要详细检验, 实在不胜其烦,是以警方一提出这个办法,我们立即同意了。」

高斯笑了起来,向牌桌上看去,道:「最后一副牌,不知是谁赢?」

「我有A七两对。」岑逢源说。

高斯翻开了雪花方的底牌,是二,三张二!但是高斯拿起了那底牌,伸指在上面 揭下薄薄的一层来,那是一张A,「二」是用手法贴上去的,雪花方出了术!

人的贪心,实在是无止境的!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飞艇》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12 09:42 点击:50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高斯的业务本来就非常忙,再加上现在一连举行好几个时装节。高斯是出名的摄 影家,他的好友之一,又是著名的时装模特儿燕玲。是以,他原本就是忙得不可开 交,再加上他的嗜好又多,他一天所有的时间,没有一分钟是空闲的,每一天都筋疲 力尽地倒在床上。

像高斯这样的忙人,如果说他会在游乐场中,从中午一直耽到黄昏,那实在是令 人难以相信的。

可是现在,情形却确然是如此,高斯办公室中的电话不断响着。高斯的女秘书接 电话接到手也酸了。听埋怨的声音,听得她觉得坐立不安。而且,办公室中还有三四 个人在等高斯。他们都是非见到高斯不可的。

然而,高斯却在游乐场中,手捧着一大包爆米花,将爆米花一颗颗地放进口中, 鼓着嘴,不时发出快乐的笑声来,像是他根本没有甚么事要做一样。

高斯不是一个人来的,和他一起来的,是两个小女孩。一个八岁,一个六岁。今 天是八岁那个生日。她们是高斯的邻居。高斯早已答应过她们,在生日那天,带她们 到游乐场来。

这半天,不但那两个孩子玩得兴高采烈,连高斯也觉得自己很少有机会这么高兴 过。

他不断地笑着、跳着。现在那两个小女孩正跨着木马在团团转,高斯倚在栏杆 上,等那两个小女孩转到他面前时,他就大声笑着,逗着她们。

坐过木马,天色已渐渐黑了,高斯搀住了她们,道:「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那两个女孩子互相望着,高斯已是第三次提议该回家去了,而她们也三次找出理 由,驳回高斯的提议。可是现在她们却再也想不出理由来了!

她们叹了一口气。八岁的那个道:「好吧!回去了。可是我们得慢慢走出门 去。」

高斯笑着道:「好的,我们慢慢走。」

而就在这时游乐场的灯光全亮起来了。

亮起灯光之后的游乐场,在儿童的眼中,简直就是非同凡响的仙宫。两个小女孩 一起叫了起来,高斯忙道:「我们说好了,要回去了。」

「多玩一会,高叔叔。你看,那只飞艇多么好看。」六岁的那个仰起了脸。

高斯同意她的话,那只飞艇真的很美丽,它正在时下时上的转圈着,灯光流动, 看来就像是一环一环的彩虹一样。

八岁的那个小女孩立时叫了起来:「我们再去坐一次飞艇。」

「不行!我们已经坐过三次飞艇了。」

「再坐一次,高叔叔,再坐一次飞艇,我们一定乖乖跟你回去。」姐妹两人一起 仰起头,哀求着。

高斯心软了下来,虽然他知道那两个小女孩可能完全讲话不算数,但是他还是不 忍心拒绝她们。他牵着她们向前走去,来到飞艇的旁边,买好了票,等着。

在高斯等待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从高斯的身边,挤了过来,挤到了高斯的前 面来。

一个不守秩序的人!高斯厌恶地想着。他瞪了那人一眼,可是那人却伸手握住那 两个小女孩的手,道:「先生,这两位是你的女儿?」

「放手!」高斯呼喝着。

「先生,帮帮忙,请你的两个女儿,坐在我的身边,帮帮忙。我求求你,先 生!」那人的神色十分惶急,连珠炮也似的说着。

这种要求实在太荒唐了!

那种飞艇游戏的座位,是两人并坐的。但一个成年人和两个孩子,也恰好够坐。 那人竟异想天开要和高斯带去的两个小女孩一起坐,除非高斯是傻瓜,否则当然不会 答应他的。

高斯立即道:「不行!」

他非但严词拒绝,而且在行动上,也表示出他十分坚决的态度来。他用力拍开那 人握着孩子的手,将孩子拉到自己的身边。

那人抹着汗,神色更是张惶,四面张望着,继续哀求着,道:「先生,你救救 我,他们在找我,如果有孩子在我身边,我就可以躲过去,他们只知道我到了游乐 场,想不到我会带孩子来的……」

这时,旋转着的飞艇已停了下来,闸口打开,玩飞艇游戏的人走了出来,高斯懒 得去理睬那人,拉着两个小女孩,走进了闸口。

他们三个人,在飞艇的座位上坐了下来。那两个小女孩对那人像是十分感兴趣, 不断地问道:「高叔叔,那人为甚么要和我们一齐坐?」

「高叔叔,那人要你救他,你为甚么不救他?」

高斯摇着头,道:「我全不知道。你们别多口,小心下次我不带妳们来玩。」

八岁的那个眼珠转动着,又说了一句,道:「老师说的,我们要帮助他人,高叔 叔,你不肯帮助他人,老师一定会罚你。」

高斯忍不住又呆了起来,他回头看看,只见那人还在闸口犹豫着,又向一个带着 孩子的妇人在说些甚么,那妇人急急走开去。

终于,那人进了闸口,也在座位上坐了下来,他缩着身子,低着头,像是怕被人 发现一样。

飞艇开始缓缓转动了,灯光变幻,映得人的脸一下黄色,一下紫色。两个小女孩 登时忘记了那人,又大声呼叫欢笑起来,但是,高斯却还不时回头去望着那人。那人 仍然保持着他原来的姿势。突然之间,高斯只看到他的身子向前一伸。

那时候,他坐的位置,正转到最高处,离地足有三十呎!而他那一伸,下半身已 出了座位。高斯看到他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座位前的栏杆。那时灯光是紫色的,映在他 的脸上,更显得他的神情恐怖。

他张大了口,像是正在呼叫着,可是一个人的呼叫声,在游乐场中,所起的作用 实在太微弱了,根本不会有人听得见的。

在那一剎间,高斯已觉出事情不对头了。

但是,他根本来不及采取任何行动,只见那人的身子又向前俯出。高斯忍不住发 出一下呼叫声。那人的身子,从离地六十呎的飞艇中,直跌了下去。

看到那人从飞艇中跌出来,不止高斯一个人。是以剎那间,所有看到的人,都发 出了惊呼声,那一下许多人一齐发出的惊呼声,倒是十分刺耳的。高斯看到那人跌在 地上,恰好是在离开口不远处。

飞艇旋转的速度,立时慢了下来,人群从四面八方,向出事的地点涌来。他们的 脸上,都带着一种意外的兴奋,像是他们都觉得并没有做错甚么,像得到了意外的收 获一样。

高斯看到四名警员刚一抵达那人的身边,就将那人的身子,翻了过来。一个警员 在那人的身上,迅速地搜索着,另外三个警员,则在禁止别人接近那人。

高斯在一看到四名警员之际,便惊讶他们如何会来得如此之快。接着,他立即发 现,那四名警员的行动,完全不是警方人员应有的行动。

一个念头立时在高斯的脑际掠过:那四个警员是假冒的!

飞艇的旋转达度减慢了,在飞艇上的人纷纷走出来,但是高斯的座位,离地还有 八九呎,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一定跳下去了。

但是,他却还要照顾那两个小女孩,而那两个小女孩,已吓得瞪大眼,话也不会 说。所以,高斯只好等飞艇慢慢转动着。等到他的座位到了地面,他才牵着两个小女 孩,走了出来。

他一出座位,便立时向那四个警员叫道:「喂!你们是甚么人!」

那四个警员抬起头来,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却立时转过身,挤进了人群之中。

高斯忙又叫道:「拦住他们!拦住他们!他们是假冒的警员。」

可是尽管高斯叫嚷着,围观的人群,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等到高斯拉着两个女孩 子赶过去时,那四个警员,早已不见踪影了。

高斯记住了其中一人的面貌,那人就是动手在死者身上搜索的一个。当高斯大声 一喝之际,他抬起了头来,望着高斯,所以给高斯的印象,十分深刻。

高斯只是后悔自己的动作太慢,他不应该去追那四个人,他应立即举起胸口悬挂 着的相机,将那四个人拍摄下来。

可是现在,机会却已经消失了。高斯看到又有两个警员挤了进来。那两个自然是 真正的警员了。

高斯低头问道:「怎么样,现在回家了?」

两个小女孩异口同声道:「我们要回家了。」

高斯带着他们离开了游乐场。一路上,他的心中十分乱,因为那人在死前,曾求 救他,但因为他提出的办法,实在太过荒唐,所以,高斯拒绝了他。

高斯这时候不免想:如果自己答应了他,那么,他会不会死?

高斯叹了一声,他不能拿两个可爱的小女孩的安全去冒险,他自己觉得并没有做 错甚么。

等到高斯将两个小女孩送回家中,交还给她们的父母之后,便又赶回游乐场中。

游乐场依然灯火通明,但是却已静得出奇,由于发生了意外,所有的人,都被警 方劝离了游乐场。

高斯来到了游乐场门口,两个警员将他拦住,道:「游乐场中发生了意外,关闭 了。」

高斯忙道:「我知道──」

两个警员中,有一位十分性急,高斯才讲了三个字,他已一瞪眼,道:「你明知 发生了意外,还来做甚么?快离去。」

高斯想向他解释他所说的「我知道」这三个字的意思,但是高斯却根本没有机会 开口,因为在游乐场中,有几个警官,一起走了出来。

第二章

高斯退开了几步,他听得一个警官叹了一声,道:「现在的人,真是越来越古怪 了,走到游乐场这样的地方来自杀,不知为了甚么?」

另外几个警官附和着,道:「是啊,连自杀也耍花样翻新,真不知这些人心里在 想些甚么!」

高斯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他踏前一步,大声道:「那人不是自杀的。」

高斯忽然插进来大声嚷叫,今得那几个警官,一起向他望了过来。而在剎那间, 那几个警官面上的神情,就像高斯也是一个因为神经错乱而要自杀的人一样。一个警 官道:「你是甚么人?」

高斯说了姓名,道:「我是一个摄影记者──」

那警官挥着手,道:「你来迟了,你的同行早就来过,而且走了,你去问你的同 行拿照片罢,尸体运走了,你也拍不到照片了。」

高斯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

他说得十分起劲,可是那几个警官,显然都没有兴趣听他的话。连刚才和他在说 话的那位警官,也转身走开去,一起上了警车。

高斯在他们走了之后,还想走进游乐场去,可是再度给两名警员拦住。而且,警 员的面上神情,已经很不耐烦了。

高斯叹了一声,他改变了主意,不再坚持要进游乐场,而是过了马路,来到街角 的电话亭中,他拨了警局的电话,然后请接线生接到李玉芳警官的办公室去。

一分钟后,他和李玉芳在通话了。

高斯急急地说着,道:「玉芳,我是高斯。」

「我现在正在忙着。」李玉芳似乎有些责怪他在现在这种情形打电话来。

「我知道,可是有一件很要紧的事,我一定要对你说,在游乐场中死的那人,不 是自杀的。」

「你说甚么?」

「死在游乐场中的那人,不是自杀的,他是被谋杀的,我知道。」高斯加强语 气。

李玉芳呆了片刻,才道:「这件事,警方另外有人处理,我会将你的意见转达给 有关方面,如果你想知道结果的话,我会和你联络的。」

高斯又再嘱咐道:「你一定要告诉他们,那人死得十分离奇,他是被人谋杀的, 而且还有人假冒警员搜他的身。」

李玉芳笑着,道:「是,我知道了。」

高斯叹了一声,放下了电话,作为一个良好的市民,他的责任已尽了。他走出电 话亭,向对面的游乐场看了一眼,只见所有的灯火已全熄,守在门口的警员离去了, 游乐场的门口,也拉上铁闸。

高斯总觉得那人死得十分离奇,而且,死后立即有四个人假冒警员在他身上搜 索,更是奇上加奇,他也知道警方何以会判断那人是出于自杀的。

但是,他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好想,他已将消息提供给警方,他所能做的,暂时就 只有这样了。

当晚,高斯翻来覆去想了大半夜才入睡,第二天一早,他便没有法子再去想那件 事了。因为他实在忙得不可开交,等到他好不容易,忙到下午两点钟,总算有时间啃 上几口三明治,女秘书却探头进来,道:「高先生,有一个电话,一定要你听。」

高斯看看三明治中味同嚼蜡的鸡腿,摇手道:「不听,不听,甚么电话都不 听。」

女秘书笑着,道:「电话是李玉芳警官打来的。」

「啊!」高斯叫了一声,连忙拿起电话,「玉芳吗?我是高斯,是啊,那件案子 怎么样?」

「你提供的线索十分有用,他的确不是自杀的。」李玉芳说,「你是怎么知道 的。」

「因为,当他从飞艇上跌下来的时候,我和两个孩子也在飞艇上。」高斯十分得 意地回答。

「你的线索来到了之后,我和承办案子的有关人员力争,他们一致判断那人是自 杀的,于是我坚持尸体解剖,解剖的结果,那人真的不是自杀的。」李玉芳略顿了一 顿,「他死于心脏麻痹。」

「甚么?」高斯叫了起来。

「他死于心脏麻痹,那是一种心脏病突发的症状,可能是当飞艇升高时,他受了 惊恐,是以受不住而死的,在他坠地之前,他已死了。」

「唉,」高斯着急得伸手在台上拍了一下,这一下,将他的午餐拍去了一半,那 杯牛奶倒翻了,弄脏了放在桌上的十几张照片。但是高斯却不在乎,他只是着急地 说:「你们弄错了,他是被人谋杀的,而且他一跌下来,就有四个人假冒警员搜他的 身。」

李玉芳道:「第二点,到现在为止,只有你一个人这样向警方报告。至于第一 点,你说的话,是一点根据也没有的,法医解剖的报告,绝不会错。」

「唉!」高斯再度叹着气。他将昨天晚上,在游乐场中和飞艇之前发生的事,详 详细细地说了一遍,又道:「你们真是弄错了。」

李玉芳好一会没有出声,才道:「好的,我再去和他们说,你等我的电话。」

高斯放下了电话,他第三次叹息,将泼泻的牛奶抹干净。这个下午,他有点心不 在焉,他等着李玉芳的电话,可是这一等,却等到下午七点钟,李玉芳的电话没有 来,她人却来了。

高斯看到李玉芳,实在喜出望外,李玉芳却皱着眉道:「高斯,我实在没有法子 推翻法医的结论,那人是死于心脏麻痹的。所以,你的被谋杀的说法,实在无法成 立。」

高斯道:「可是那人的确对我说过,有人在追踪他,要杀他!」

李玉芳问道:「在他死前,有甚么迹象?」

「没有,我看到他的身子突然前俯去,然后,忽然之间,跌了下去……那情形倒 真的像心脏病猝发,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是。」

「那四个假冒的警员在那人身上,没有搜到甚么,就给你惊走了?」

「是的。」高斯肯定地说。

李玉芳在高斯的办公室中,来回踱了几步,道:「我有一个推测,但是未被接 纳。我的推测是,有一枝远程射枪,发射一种毒针,那种毒物,能致人于死,而死状 则和心脏病猝发一样。」

高斯跳了起来,道:「对,一定是这样。」

李玉芳笑道:「如果处理案件像你那样简单,倒好办了,我们一定要有证据。我 假定你的说法成立,而我们又没有在那人的身上发现甚么特别的东西,你想,如果他 有甚么特别的东西,在临死之前,他会将那特别的东西,故在甚么地方?」

「飞艇中。」高斯立时叫起来。

「你有空么?我和你一起到游乐场去。」李玉芳说。

一连两天到游乐场去,那是高斯一生之中,从来未曾有过的事情,但是他还是立 即道:「好,我们现在就丢,或许已有人想到了。」

「不要紧,我已问过了,今天不是假期,飞艇在八时才开放,我们来得及做第一 批的游客,可是,你还记得那人是在那一只飞艇中?」

高斯皱着眉,道:「我要到娱乐场去看看,才能肯定,走,快去。」

高斯和李玉芳离开了高斯的事务所,一起来到了游乐场。他们走进游乐场时是七 时三刻,在飞艇游戏的旁边,已经有七八个孩子,排队等着,飞艇还没有亮起彩色的 灯,看来很不起眼。

高斯和李玉芳,排在那些孩子的后面,高斯抬头打量着那些飞艇,突然间,彩色 的灯光,亮了起来。高斯实在无法认出,那人昨天在那一艘飞艇中,因为所有的飞 艇,看来完全是一样。

高斯苦笑着,摇了摇头。

李玉芳却并不泄气,她道:「不要紧,我们可以一艘一艘地找,总共是二十四 艘,我想我们今晚可以完全找遍的。是不是?」

「当然是。」高斯兴致勃勃,还能够与李玉芳在一起,已经是十分高兴的事了, 而能够和李玉芳在一起办案,他自然更加高兴。

飞艇在八时整开始转动,高斯和李玉芳两人,一次又一次都坐着飞艇玩,连管理 人员也觉得奇怪,何以那尔个大人对飞艇那么有兴趣。

一直到九时二十分,高斯在他所坐的那飞艇座位木缝中,找到了一个十分小,扁 平的金属盒子,他举着那盒子;向李玉芳扬着,李玉芳就坐在他的面前,她笑着,表 示她心中的高兴。

飞艇又一次停了下来,高斯和李玉芳,相继跨出了飞艇,高斯将那扁小的金属 盒,托在手上,李玉芳立即将之拈了起来。

那金属盒子只有一吋见方,大约只有八分之一吋厚,可是却制作得十分精巧,上 面还刻着十分精细的花纹,李玉芳将那盒子扬了扬,道:「你猜盒中是甚么?」

「谁知道?」高斯扬着眉,「是秘密武器的公式,是情报人员的名单,或者是一 卷浓缩照相的底片。我们常在电影中看到的,不都是这些东西么?」

李玉芳笑了笑,手指在盒边的一个键上按了一按,那盒子的盖,弹了起来。盒盖 一弹开,高斯和李玉芳两人,都突然呆住了。

那盒子从外面看来,已经够精巧的了,可是它的内部却更精巧。它的内部几乎是 实心的,只有四个很小的方形格子,在那四个小方形的格子中,有着四粒只有半粒米 般大小的东西。那东西闪耀着相当夺目的金属光辉,从那种光辉来看,那像是白金。

可是那四粒白金究竟是甚么,他们两人,一时之间却看不清楚。

李玉芳忙按上盒盖,抬头向高斯望来,她虽然没说甚么,但是在她的脸上,却充 满了疑惑,她显然是在问高斯:那是甚么?

高斯也无法知道那是甚么,他摊了摊手。而就在这时,他已看到两个人,大踏步 自李玉芳的身后,向他们走了过来。

游乐场中的人十分多,有两个人走过来,本来决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但是, 高斯却立即认出了那两个人中的一个,正是伪冒四个警员的大汉之一。

高斯忙道:「玉芳,小心!」

他警告着李玉芳,可是他的话才一出口,他的胁下已有硬物抵住,高斯不必低头 看,已从李玉芳吃惊的脸色上,知道那是甚么了。

在李玉芳一怔间,另外两个人也已到了李玉芳的背后,高斯回头看了一看,他自 己身后也是两个人。这时,他已全认出来了,那四个人,正好全是假冒警察的四个 人。

这时,四人之中,一个个子最高的沉声道:「拿来,别追赶我们,我们的枪法, 都是第一流的。」

那大漠一面说,一面向李玉芳伸出手去。

第三章

那只扁平的金盒还握在李玉芳的手中,李玉芳想抵赖,也无从赖起,她只好缓缓 将那金盒交到那大汉的手中,而她的神色,却十分镇定,道:「请问,那盒子中的东 西是甚么?」

那大汉一把抢过盒子来,闷声道:「如果你聪明的话,最好别再想起这件事,这 位先生已经管得太多,如果再多管闲事,那就要受点教训了。」

「对我来言,那不是件闲事。」李玉芳镇定地说,「一个人被你们谋杀,我是警 方人员,你们却用武器威胁我,你们该知道会有甚么后果。」

那四个大汉中的三个,脸上一点特异的表情也没有。看他们的情形,像是根本不 懂李玉芳在说甚么一样,只看到那个子最高的扬了扬眉,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 是警方人员,但这件事,根本不是你们管辖范围之内的事,这件事并没有犯罪。」

「一个人被你们谋杀了。」高斯怒叫着。

可是那大汉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扬了扬手,对其他三人,说了一个字,那三人一 起向后退去。其中两个,技巧地将手枪遮着,但是枪口仍然对准着李玉芳和高斯,那 高个子向相反的方向退去。

他们的行动十分快捷,转眼之间四个人便全消失在人丛中不见了。

高斯顿着足,想向前追去,但是李玉芳却拉住他,道:「你想干甚么?刚才他们 就在我的身边,我们已无计可施,就算给你追到了他们又怎么样?」

高斯顿着足,挥着拳,道:「难道就这样让他们逃走了么?」

「当然不,」李玉芳沉思着。她略停了半晌,才继续道:「我想可以找到他们 的。」

李玉芳的话,不禁令高斯大是讶异起来,他望着李玉芳,李玉芳的脸型十分俏 丽,眼睛大而美丽,天然的长睫毛覆盖着她乌黑的眼珠,使她看来,十分动人。高斯 不禁摇了摇头,她说可以找到那四个人,她的话,有甚么根据?真令人难以相信。

李玉芳微笑着,道:「高斯,你的观察力也实在太差了,那四个人身上有甚么特 征,你没有注意到?」

高斯皱起了眉,他的确没有注意到。本来,他颇以自己能一眼便能认出那四个人 正是假冒警察为荣,但现在他却只有苦笑。

李玉芳道:「别呆想了,我告诉你,他们四个人的身上,至少有几件特征,是可 以辨明他们的身份的,他们的手很粗大,手臂下全刺着青花,有三个,左臂下刺的是 一只熊猫。」

高斯望着李玉芳,连连点头,李玉芳一说,他也想起来了。

李玉芳又道:「他们的皮鞋,鞋尖方而向上翘起,只有两种人,是穿这种笨重的 鞋子的,一种是军警,另一种是海员,他们是海员。」

高斯十分佩服李玉芳的推理,但是他却仍然不服道:「他们是海员,也无法找到 他们,在这城市中,有成千上万的海员。」

「是的,可是他却自己暴露了身份,在我说明自己是警方人员之际,对方四人之 中,有三个一点反应也没有,那说明他们听不懂我的话,他们是外国海员,而个子最 高的那个,呼喝了一个字,其余三人,便向后闪了开去,他叫的那个字你听得懂 不?」

高斯摇摇头,道:「听不懂。」

李玉芳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实在十分甜,十分妩媚,她道:「我却懂,那一个单 字相当于我们话中的『走』字。那是斯拉夫语系统中的语言,他们等于已告诉了我, 是甚么外国船上的海员。」

高斯「啊」地一声,李玉芳讲明白之后,他也觉得李玉芳说能够找到他们,一点 也不值得奇怪了。

李玉芳来回踱着,高斯反倒着急起来,道:「你怎还不通知警方,派人到船上去 对付他们?」

玉芳摇头道:「行不通,大队警方人员到船上去,船上的人一定否认,而我们也 没有确凿证据,可以控告那四个人。」

「他们谋杀了那一个人。」高斯急忙道:「而我是目击证人,这还不够么?」

李玉芳叹了一声,她望着高斯的神情,就像是望着一个固执的小孩子一样,她 道:「高斯,你太天真了,事实上,你只看到那人从飞艇上跌下来,而法医的尸体解 剖报告,则证明那人死于心脏病突发。」

高斯张大口,道:「可是事实上──」

「事实上,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我们要对付这四个人,只有采取私人行动。」

李玉芳瞪视着高斯,「你够胆子和我一起去么?」

高斯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似地叫起来,道:「这是甚么话,这种问法,太岂有此理 了。」

李玉芳笑着,他们两人一起出了游乐场后,所有的声音,都静了下来。等他们来 到码头时,更静得令人感到气氛出奇神秘。

那艘大轮船就泊在码头旁,船首漆着十分古怪的文字,高斯根本不认识。他们两 人在码头的木柱后面站定,仔细观察着那艘轮船。

那是一艘客货轮,十分巨大,甲板上有人在走来走去。在码头和轮船之间,搭着 一张梯子,那似乎是从码头到船上的唯一通道。

当然,如果他们有特殊的装备,他们可以潜水到船旁边,再发射有勾的绳索,勾 住船舷,然后攀下去。但是,高斯不是詹姆士.庞德,李玉芳也不是飞天神猫,他们 当然无法采取那样的办法。

李玉芳看了片刻,才道:「高斯,看来我们只有从那梯子走上船去了。」

高斯也想到这一点,因为甲板上虽然有人,但是在那梯子的附近,并没有甚么 人。他们上船的动作如果快捷些,是不至于惹人注意的,他们上了船之后,可以有充 份的机会躲起来。所以,高斯听得李玉芳那样说,也立时点了点头。

高斯和李玉芳从柱后走了出来,他们的行动一点也不闪缩,但是却十分快捷,两 分钟后,就踏上甲板,然后,隐没在黑暗之中。

他们紧贴着凉冰冰的钢板站着,高斯低声问:「我们应该怎么办?」

「要利用你的常识了,我想,这是一件不寻常的事,不会只是那四个海员的私 事。我们首先要找到船长,你可知道在一艘船上,通常说来,船长总是住在甚么地方 的?」李玉芳问。

高斯惭愧地笑着,道:「你明知船长大概是在甚么地方的,为甚么要来问我?」

李玉芳笑了一下,她拉着高斯的手,向前贴着舱壁走去,一遇到前面有人走过, 就立时停下来,不一会,又来到了一度钢梯前。

当他们来到梯前之际,钢梯「登登」作响,恰好有两个人向下走来。高斯和李玉 芳两人,立时身形一闪,闪到了梯后,那两人下了梯,径自向前走去,高斯和李玉 芳,立时互望了一眼。

那两人正是在游乐场中挟持他们四人中的两个!

高斯立即向李玉芳竖了竖大拇指,表示她推测的准确,李玉芳笑了一下,当那人 匆匆走开了后,他们两人迅速地上了那只梯子。

梯子上,有一个小小的空间,那是船长室之外的空地,通常是作为船长召见高级 船员的地方。根据通常的惯例,低级船员如果不是奉召唤,而到这地方来的话,是会 被视为对船长怀有恶意的。所以,高斯和李玉芳一到这里,就比较不容易被人发现 了。

他们两人贴着船舱的舱壁,来到一扇圆形的窗子之前,在那扇窗之前,有两只重 迭放着的救生船,那救生船正好遮住他们的身子。

第四章

李玉芳向高斯作了一个手势,示意高斯留意四周围是不是有人经过。她则向窗中 张望。

她看了约一分钟,轻轻碰了碰高斯,叫高斯去看,高斯忙探高头,从那窗内望了 进去,只见船长正坐在一张桌子之前。

那张桌子,就放着那只极其精致的小盒,小盒的盒盖打开着,船长的手中,执着 一只放大镜,他正在对那只小盒,用放大镜仔细地察看着。

他是如此的聚精会神,以致根本未曾发现,窗外正有人在窥伺着他。

高斯当然知道,船长用放大镜在察看的,正是那金盒之中,几粒比米还小的事 物。而且,从船长那聚精会神的状态看来,那些小小的东西,一定是极有吸引力的, 那也正表示这东西十分重要!

但是,高斯却仍然无法想出,小金盒中只有半粒米大小的东西是甚么。

他也聚精会神地望着船长的动作,只见船长在仔细察看了半晌后,抬起头来,长 长地吁了一口气。船长是突然间抬起头来的,当他抬起头来之际,高斯根本一点预防 也没有。

等船长一抬起头来,高斯在猝然之间,和他打了个照面后,身子连忙往后退去, 却又「砰」地一声,撞在救生艇上。

李玉芳被高斯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吓了一跳,她并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但是, 高斯却已知道事情不妙。而在这样的情形下,他根本来不及解释,他只得一伸手,拉 住李玉芳的手,便向外奔去。但是就在他刚奔出一步,船长的门,便突然打开,船长 已满面笑容,从船长室中,冲了出来。

高斯一见船长冲出来,不由分说,右拳已挥了出去。高斯曾学过西洋拳,那一下 右勾拳的力道着实不轻,「砰」地一声,击在船长的下颚上,击得船长的身子,倒撞 进船长室去。

但是,高斯的这一拳,对他的处境并没有改变多大。他只不过又奔出了一步,船 长又再度出现,而这一次,在船长的手中,已握有一柄大型的军用手枪。同时,他用 含糊不清的声音喝道:「站住!」

船长原来的声音,可能是很清朗的,但是在捱了高斯一拳之后,即使他原来有梅 兰芳般优美的嗓子,也会变得口齿不清了。

高斯还想再逃,但是铁梯上,已有两名大汉,一起奔了上来,来势汹汹。

船长的面色极其难看,他的口在动,多半是在将被击歪的牙齿,用舌头顶正它, 然后他道:「你们是甚么人?将他们押进去!」

那两个船员随船长的喝令,呼喝着,道:「进船长室去,进去!」

在这种情形下,高斯完全没办法了,可是李玉芳却十分镇定,她冷冷地向那两个 船员望了一眼,那两个船员,不由自主停止了呼喝。李玉芳很客气地道:「船长,我 们上船来,和阁下指使属下的船员,伪冒当地警察一事有关。」

船长呆了一下,立即吼叫道:「有甚么证据?」

李玉芳微笑着,道:「船长,你问有甚么证据,你刚才那一句话,就已经是证据 了,你知道你做过甚么事,虽然你已消灭了证据!」

船长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他仍然神情狠恶,但是已可以看得出,有几分色厉内 荏的味道了。

他道:「不论你是甚么人,你们上来的船来,是非法的!」

李玉芳双眼一扬,道:「是么?那么,原来属于你船上的一个人,现正在政府殓 房之中,对于这件事,阁下又有甚么意见呢?」

李玉芳的话是咄咄逼人的,船长的神态更尴尬了,他喃喃地道:「真该死,竟没 有将他的证件一起搜出来,真该死!」

李玉芳道:「怎么样,船长,你是希望警察大队立即登上你的船来,还是我们先 作一次私人性质的谈话?请你选择。」

船长忙道:「先谈谈,我们可以先谈谈。」

这时候,高斯对李玉芳,已是佩服之极了。船长收起了手枪,道:「请!」

同时,船长对那两个船员道:「你们守住门口,别让任何人走进来。」

那两个船员立时答应着,船长、李玉芳和高斯三人也走进了船长室。

那小金盒仍然在桌上,而且,仍然打开着。

李玉芳向那小金盒望了一眼,道:「贵国的间谍活动,一向十分出色,但是这次 却十分拙劣,拙劣到了要谋杀和伪冒警员的程度。」

在李玉芳这样说的时候,船长脸上神色的惊愕,简直是难以形容的。

他急急地道:「小姐,我不明白你在说甚么。」

李玉芳向那小金盒一指,道:「这自然是一种相当重要的情报了,对不对?」

船长脸上,惊愕的神情,逐渐消失,等了半分钟后,他突然轰笑了起来。他的笑 声是如此响亮,分明是在笑李玉芳,李玉芳在那一剎间,也不禁十分尴尬,因为从船 长的神态中,她可以知道自己说错了甚么了。

船长一面笑着,一面来到了桌边,拿起了那放大镜来,道:「小姐,你来看,请 你来看。」

李玉芳的心中,充满疑惑,她连忙走了过去,在船长的手中,接过放大镜来,凑 在那小金盒中看去,高斯也连忙来桌边。

只见李玉芳的脸上,现出了几乎难以置信的神情来,高斯忙问道:「玉芳,那是 甚么?」

李玉芳将放大镜递给了高斯,道:「你自己看。」

高斯接过了放大镜,他一看之下,也不禁呆住了。在放大镜下,那些小粒在放大 到和小指甲差不多大小,一共是六粒,竟然是六只白金制成,维肖维妙的跳虱,甚至 还用极细小的红宝石,作跳虱的眼睛!

高斯抬起头来,李玉芳已问道:「船长,究竟是甚么意思?」

船长不说甚么,他拿起了那金盒,并在那金盒的底部,拉开一个小小的空格来, 取出一柄小钳子,夹起一只白金跳虱来,又用另一根针一样的东西,向那跳虱刺了一 刺,然后,他放下了那白金跳虱,那跳虱竟在桌子上,跳动了起来,高斯和李玉芬两 人,更看得奇了!

船长吸了口气,道:「这是十八世纪时,我们国家工匠的杰作,这可以说是无价 之宝,在动乱时流到外国,我最近奉命,以十分高的价钱,去买回来,准备带回去 的。」

「可是被人偷了?」李玉芳问。

「是的,我的二副起了盗心,他偷走了那金盒,溜上岸去,我当然要去找他,而 且找到了他之后,一定要将他抓回来。为了避免引起麻烦,所以我手下的人,只好伪 冒警员,警员抓人,是不惹人注目的。」

李玉芳道:「在贵国警员抓人,或者司空见惯,但在我们这里,却一样惹人注目 的。」

李玉芳轻轻地刺了船长一下,令得那船长,感到十分尴尬,他勉强一笑,道: 「一切事情,就是这样了。这东西应该放在博物院中,因为它象征着人类头脑的智慧 和双手的精巧,可以达到这一地步。」

「我同意你的说法。」李玉芳点着头,望向高斯,「我们该走了。」

「可是,」高斯叫起来:「那二副是给他们害死的,这就算了么?」

李玉芳笑了起来道:「高斯,你怎么还不明白?二副当然不是给他们害死的,他 偷了宝物,心情本就紧张。他一定是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当飞艇突然升高时,他惊上 加惊,心脏的运动就停顿了。」

高斯眨着眼,李玉芬道:「走吧,那是正确的结论,不必怀疑了。」

高斯苦笑了一下,他本来以为飞艇上发生的事,是一幕惊心动魄的谋杀,或者是 曲折离奇的间谍案子,可是事实上,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李玉芳和高斯一起走出了船长室,船长送了出来,李玉芳道:「船长,你的二 副,我想你应该去办一个手续,将他的尸体领回。」

「是!是!」船长回答着,「这件事请小姐保守秘密,别传开去。」

李玉芳笑道:「自然,我私自上船,也是非法的啊!」

她的笑容,一直到下了船,还是那样甜,看得高斯有点儿醉。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魔鬼的舞蹈》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12 09:39 点击:54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警车尖锐的惊号声,划空而过,途人都停了下来,警车驶过市区最繁盛的街道, 停在一幢摩天大厦之前。这时,正是黄昏时刻,所有的商店都打烊了,街上挤满等待 回家的人。

当两辆警车停在大厦门前后,途人争相询问着:「甚么事?甚么事?」

有的路人指着大厦,叫道:「看,有人要跳楼了!」

于是,所有在大厦附近的人,都抬起头来,附近的大厦窗口中,也都伸出人头 来,不知有多少人,都注视着那幢大厦十五楼的一个窗口,在那个窗口旁,有一个男 人,正背贴着大厦的墙,站在一道不过半呎宽的石墙上,他随时可能跌下来。

而那是将近一百五十呎的高空!那男人如果跌下来的话……所有的人,在想到这 一点,都觉得十分刺激。所以,当警员下了警车,劝围在大厦附近的人群散开时,并 没有收到甚么效果。看热闹的人仍然围着,但在大厦前面倒空出了一大片来。

交通全阻塞起来,所有的车子都排着队,好几个警员指挥着车改道行驶。

不到两分钟,消防车也赶到了,救护车也来了,消防官和警官在会商着,如何才 能将那人救下来,消防车的云梯,迅速向上升起。

但是,云梯并没有那么高,云梯升到了近端,离那人仍然有三十呎,那是无补于 事的。而这时,两位警官,早已进了大厦,冲进一家商店,那间商店挂着「巴黎贸易 公司」的招牌。

像这样的贸易公司,在商业活动繁忙的大都市中,至少有几千家之多,但两位警 官撞开门,进入那家公司的时候,全呆住了。

那家公司中一个人也没有,而且,凌乱不堪,几乎所有的抽屉,都是打开着,从 打开的窗子中卷进来的风,吹得一大堆纸灰,在屋子中四下飘扬,像完全是一副紧急 撤退的景象!

这种景象,出现在一家公司中,实在太不寻常了。那两位警官互望一眼,他们无 法去顾及眼前这一点,便急急地来到窗口。

他们从窗口中探出头去,已可以清楚地看到,站在窗口外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身上的衣着,相当华贵,在暮色中看来,他的脸色 苍白得可怕。但最刺目的,还是他反抓在墙上凸出只有半吋许砖头上的双手。

他那个姿势,双手平伸,就像是耶稣被钉在十字时一样,他的身体,是全靠双手 抓住了砖头,才不致跌下去的,所以,他的指节骨,已经发青,他的身体,也在不断 地在发着抖。

他紧闭着双眼,显然不知有两个警官,已经来到了窗口。那两个警官又互望了一 眼,一个警官尽量将声音放得柔和,道:「朋友,有甚么想不开的事情,我们可以帮 你的忙。」

那人一听到警官的声音,陡地睁开双眼时,在他睁开眼来时,他的身体,震动了 一下,几乎就此直跌了下去。在街上,和四周围大厦的窗口,看到了那种情形的人, 不约而同,发出一下惊呼声来。上万个人,虽然每一个人发出的惊呼声并不高,但是 声音汇集在一起,却也是十分惊人的「轰」地一声。

那两个警官皱了皱眉,一个已攀上了窗子,另一个紧拉着他的手,那攀上窗子的 警官,将自己的手,向外伸出,伸向那人。

天色已迅速暗了下来,那警官的心情,十分紧张,他勉强将手向外伸去,直到他 几乎已可以碰到那人的手了,他才道:「你慢慢来,拉住我的手,我会将你拉进来 的,来,握住我的手。」

可是那人却摇着头,他用带着哭泣的声调说:「你们可以……可以保证他们不杀 我?」

那两个警官立即想到,那人出现在窗外这件事,绝不是一个人想跳楼自杀,那么 简单。但目下,最重要的是将那人救回来。

这时,有更多的警务人员,进了那家贸易公司,李玉芳也在。李玉芳来到窗口, 也听到了那人说的话,她道:「当然可以,不论发生甚么事,警方救了你,你就在警 方的保护下。」

那人的声音更像在哭,他道:「可是……可是我弄乱了他们整个计划,我…… 我……」

那人说着,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时候,那两位警官和李玉芳的心情,都显得不耐烦而焦急,但是为了救人,为 了使那人的神经,不至于过份紧张,是以他们还不得不装出从容的神情来。

李玉芳的声音,听来很柔和动听,她道:「不要紧的,警方有力量对付任何 人。」

那人望着李玉芳,他似乎在李玉芳的话中,获得了力量,他慢慢地向窗口移来, 和那警官的手,已越来越近了。

他一面向窗口移近,一面喘着气,像是等不急地道:「警官先生,这间公司,是 一间贩毒机构,他们做的是非法的勾当。」

那警官道:「这些事,可以等一等再说,现在,你要小心,小心握紧我的手。」

那人的情绪,显然极度激动,他可能根本没有听到那警官在说甚么,只是自顾自 的道:「这贩毒党,掩饰得十分好,但是我已知道他们的全部秘密,那个『铁塔』─ ─」

他讲到这里,那警官已可以碰到他冰冷的手指了。

这实在是最紧张的一刻,那警官立时张开五指,准备紧紧攫住那人的手腕。

只要他能攫住那人手腕的话,他就可以将那人硬拖回窗子来的。

可是就在这时候,在那座大厦更高的几层楼中,不知是那一层,突然落下了一个 烟灰缸来。

那是一只铜质的烟灰缸,很沉重,而且,不偏不倚,落在那人的头上。那人的话 立时被打断,他的身子,也向前陡地一倾。

那警官连忙向他的手腕抓去,可是,只差了半吋,未曾抓中!

在上万人亲眼目睹之下那人的身子,离开了大厦的墙壁,他发出了一声惊人之极 的惨叫声后,向下跌了下去。看到这种情形的人,又再度发出惊呼声,早在下面等候 的消防人员,立时张开救生网。

如果那人是落在救生网中,或许不至于死去,但是,就在当他下坠到七楼时,却 撞在一根旗杆上,于是身子弹了开来,接着,便跌在大厦门口的地上。

大厦门口的警员,在那一剎间,不禁都闭上了眼睛!一个人,从一百五十呎的高 空跌下来,跌在坚硬的水泥地上,那样子实在太可怕了。

救护人员立时奔了过来,他们只俯身看了一下,便在那人的身上,盖上一块白 布。

在十五楼窗口的警官仍然伸着手,他五指紧紧地捏着拳,他道:「我只差一点, 就可以将他抓住了,只差那么一点。」

李玉芳难过地道:「那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奋不顾身尽力而为了。」

当那人,才一跌下去之际,就有警员赶紧向上面几层楼去调查,是谁抛下那烟灰 缸的。可是,那幢大厦一共高二十四层,而且,大厦的天台上也全是向下看热闹的 人,要调查那烟灰缸是由哪一层,甚么人抛下来的,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李玉芳转过身来的同时攀出窗外的那警官也回到了窗内,李玉芳道:「详细搜查 这间公司,将一切有文字的纸张全带回去,立即调查这间公司的负责人,和平时与他 们有来往的人。」

七八个警员都忙碌了起来,他们在纸灰中捡寻着还未曾完全烧毁的纸片,小心翼 翼地将之集中起来。新闻记者也全来了,但是因为案情严重,这间公司可能是全市最 大的贩卖机构,在案情没有明朗化之前,警方不准备发表太多资料。

新闻记者都聚集在走廊上,李玉芳在门口,和他们解释着这种情形。

李玉芳一面解释着,一面听到人丛中,高斯正扬声地叫她:「玉芳!玉芳!」

李玉芳听到了高斯的叫声,不禁皱了皱眉,她和高斯,自然是好朋友。但是,她 却也是一位高级警官,当她正在执行高级警官的任务之际,高斯那样大声叫她,这多 少使她感到尴尬。

第二章

所以,她只当没有听见,仍然请求记者的合作,高斯却挤了进来,在李玉芳的面 前,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李玉芳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高先生,和你没有关系。」

高斯举起了手中的相机,道:「怎么没有关系?我是摄影记者。」

李玉芳又瞪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去将门关上。半小时之后,所有警方人员,除了 两个警官留守之外,全都撤退。记者跟到警局,连高斯也在内,所得到的答复只是: 「警方正在调查中。」

的确,警方正在紧张地调查研究这件案子。

研究这件案子的几个高级警官,从文件中已可以毫无疑问地证明,那贸易公司, 是一个大贩卖机构。

但困难的是,发现这公司中所有的人,都事先逃走了,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唯 一的线索,就是那人临死时所说的那句话:「我已知道他们全部秘密,那个铁塔─ ─」

那坠楼而死的人的身份,已被查出,他也不是甚么好东西,他叫阿巧,有过三次 入狱的记录,两次是偷窃,一次是藏有毒品。而且,很明显地,死者是一个吸毒者。

像死者这样的人,可以说是大都市的渣滓,在任何大都市中,都有这一类型的人 ──吸毒者,干着小的非法勾当、路劫、鼠摸。像这样的人,照说是绝不会和大贩毒 组织发生直接的联系的,但是,何以阿巧会在大公司的窗外要跳楼呢,真是耐人寻味 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也没有甚么线索可循,只好推测。李玉芳推理的结论,获得了大家 的通过。她的推测是,王阿巧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得知巴黎贸易公司的秘密,他以 为掌握这个秘密,可以敲诈那些大贩毒头子,得到一笔金钱,或者,可以藉此打进那 贩毒组织,成为那组织中的一员。这就是他会出现在巴黎贸易公司的原因。

但是王阿巧显然是太天真了,他不知道,现代的犯罪组织,其组织之严密,尤甚 于军队。王阿巧当然得不到任何好处,而且,贩毒组织的人一定想杀害他,而他在情 急之下,便钻出了窗口。

一看到王阿巧钻出了窗口,那些贩毒头子,一时之间无法对付他,又知道必然会 吸引大批途人,警方人员也会立时赶来。所以,他们就进行紧急撤退,焚毁文件。而 其中的一个和几个人,还躲在大厦中,在警方人员已可以拉住王阿巧的时候,从上面 抛下对象来,使王阿巧甚么也未说出来,就坠楼死去。

李玉芳的分析,很具说服力,可是,这对追查这个贩毒组织,却一点用处也没 有。

因为王阿巧并没有说出他所知道的秘密来,他只说了半句:「那个铁塔──」其 余的秘密,就随着他的坠楼,而不为人所知。

那么,出自王阿巧临死之前的那句话,又是甚么意思呢?这间公司叫「巴黎贸易 公司」,巴黎有一座世界闻名的铁塔,那是人所皆知的,然而,公司中却没有铁塔, 没有铁塔的模型,没有铁塔的照片,没有任何有关铁塔的资料。于是,王阿巧的话, 也成了毫无意义的话。

在王阿巧死后,一连四天,市内的毒品,供应奇缺,弄得瘾君子叫苦连天。于 是,警方更可以肯定,那间挂着「巴黎贸易公司」招牌的贩毒机构,是全市毒品最大 供应者。侦缉工作,也更加紧密,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研究这件案子,但是仍然 一点头绪也没有。

初冬的阳光很明媚,高斯望着窗外,不禁叹了一声。

这么好的天气,这几天他恰好称得上清闲,但是,打一百次电话去,李玉芳一百 次的回答,都说是「没有空」。

高斯也知道李玉芳为甚么在忙,因为报上对于王阿巧坠楼的事件,记载得很详 细。高斯也知道警方无意中找到了一个贩毒组织的大本营,那么,这几天,李玉芳一 定是为这件事在忙碌。

高斯一面叹着气,一面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他又拿起电话来,在拨号码之 前,他却改变了主意。他打的不是李玉芳的电话,而是他的一个新主顾,一位舞蹈家 的电话。

那位舞蹈家请高斯替她拍照,高斯已替她拍了好多照片,如果主顾认为满意的 话,再加修饰放大。

这种事,本来只要随便派一个职员,将拍摄照片送去就可以了,但高斯一来没有 事;二来天气那么好,他不想闷在办公室中;三来那位舞蹈家十分美丽动人,别以为 高斯是甚么狂蜂浪蝶,但是能和一位美丽的小姐,讲上几句话,消磨一些时间,总是 令人愉快的事。

高斯通了电话之后,将所有照片,放在一个大牛皮纸的封袋中,二十分钟之后, 他已到了一间极其高贵的夜总会门口。

那位舞蹈家在夜总会中表演,夜总会最近的号召是「来自世界各国的舞蹈」,那 位舞蹈家需要练舞,所以,她吩咐高斯将照片送到夜总会来。

高斯走进夜总会的时候,所有的灯光,都集中在台上,那位美丽的舞蹈家,正在 排练一种动作十分轻柔的日本舞蹈,高斯倚着一根柱子站着。

夜总会中,零零落落地有不少人,高斯也没空去注意他们,他只是站了片刻,然 后,举起手中的牛皮纸袋来,向那位舞蹈家扬了几下。

由于光线都集中在台上,因此夜总会的其它角落显得很阴暗。在台上的人,根本 无法看到台下的情形,高斯扬了几下纸袋,并没有得到响应,他只好耐心等待那舞蹈 家跳完了舞再说。

高斯站着,渐渐地,他被优美的动作所吸引,于是细心地欣赏起来。大约过了三 五分钟,舞蹈到了高潮,高斯更全神贯注。

而就在这时,突然,他的手紧了一紧,当他低下头去时,手中的那只牛皮纸袋, 已被从柱后伸过来的一只手抢走了。

高斯陡地一呆,立时大声叫了起来,道:「喂,你──」

他才叫了一下,好几个人,有的发出嘘嘘声,有的向他怒目而视,高斯连忙绕过 柱子,他看到一个身形瘦小的人,拿着他的牛皮纸袋,迅速地推开一扇门,闪身而 入。高斯连忙追上去,当他也推开那扇门时,出现一条走廊,那人却不在走廊中。

高斯立时看到,在走廊的尽头,也是一扇门,但是那门却锁着。

这表示那人不可能从走廊的另一端逃出去,那么,这人一定走进了走廊两旁,总 共六闲房间中的其中一间。

高斯心中,不禁感到十分滑稽,那牛皮纸袋中,只是大约两百张明信片大小的照 片,居然也会被人抢走,实在太滑稽了!

他连忙推开左边的第一扇门,尔个大溪地少女,正在围上草裙,向他投以惊异的 一瞥,他连忙将门关上,看了看门上的字。

第三章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六间房间,全是演员的化妆室,高斯略停了停,敲门, 等到门内,有了反应,他才推门进去,问道:「看到一个瘦小的人,拿着一只牛皮纸 袋走进来么?」

这个问题,他问了六次,得到六次相同的回答:没有。只不过回答他的人是不同 的,那是:两个大溪地少女,一个法国女人,两个穿着紧身裤,花边衬衫和高跟靴的 西班牙人,一对白俄夫妇,七名法国少女,她们的手指上都套着长长的假指套,和一 个画着花面,戴着可怕假发的日本男人。

那瘦小的人,像是忽然消失了!

但是高斯却可以肯定,那六间房间中,一定有一间房间中人在说谎,那突然取走 他牛皮纸袋的人,一定匿藏在其中的一间,如果他去搜查,一定可以查出来的。

但是,高斯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耸一耸肩,他并没有损失甚么,那只不过是两 百多张照片,底片仍然在他的办公室中,没甚么大不了,也不值得小题大做。

而且,就在剎那间,他想到了一件事,他甚至有点感谢那个人抢走了那牛皮纸 袋,因为他有借口,又可以和李玉芳通一个电话了。

可不是么?他是市民,被人抢走了东西,李玉芳是警务人员,自然要接受他的投 诉。

高斯反倒高兴了起来,他双手插在裤袋中,轻轻地走出那走廊,来到电话间,拨 了李玉芳的电话。他等了相当久,才听到李玉芳的声音,可是当李玉芳听到了他的声 音后,就道:「高斯,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我忙!你别来烦我好不好?」

「不,这次来烦你的,并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一个遭到意外的市民,我!」高斯 理直气壮地回答。

李玉芬道:「如果你的意思是要报案,那么请将你的电话,接到报案室去。」

高斯呆了一下,他急忙道:「玉芳,那是十分奇怪的一件事,而且,十分神秘, 离奇。」

为了要和李玉芳继续讲下去,高斯先加了一连串的形容词,想吸引李玉芳的注 意。

可是,李玉芳却叹了一声,道:「行了,别来这一套了,你还是──」

就在这时候,电话间的玻璃门突然破裂了,发出「乒乓」响声,再接着,几乎是 同时,高斯的肩头,觉得一阵火热辣的疼痛,他低头一看,血像是变魔术一样,从他 的肩头涌了出来。

这一切实在来得太意外了,那分明是有人用一支灭声器的手枪,向他射击过来, 如果不是他急得拚命在想形容词,是以身体摇摇摆摆的话,那一枪可能不是射中他的 肩头,而是射中他的心口!

李玉芳在电话中连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了甚么事?甚么声音?」

高斯呻吟了起来,道:「有人向我射击,我受伤了,我在甜心夜总会。」

一个侍者恰好在这时经过电话间,看到高斯受伤,惊叫了起来。

高斯躺在床上,李玉芳站在床前,高斯已动过手术,在他的肩头,取出了子弹 来,高斯望着李玉芳道:「找一个女警官做朋友真没趣,你要受了伤,她才会在你身 边。」

李玉芳瞪了高斯一眼,高斯又叹声道:「而且,当她望着你的时候,你就会有犯 罪的感觉。」

李玉芳无可奈何地笑着,道:「高斯,我实在忙啊,自从那件毒案发生之后,我 们特别小组中的成员,日以继夜地追寻着破案的线索。」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结果?」

「没有。」李玉芳皱着眉,「一点也没有。」

高斯握住李玉芳的手,道:「无论如何,你总得休息一下。」

李玉芳可以充份感到高斯这一句极其普通的话中的柔情蜜意,她低叹了一声, 道:「我请了三天假,暂时不参加特别小组的工作,可是你是怎么一回事?为甚么忽 然会有人向你射击?」

高斯道:「我也莫名其妙,不过我倒很感谢那个向我开枪的人,如果不是他,我 不可能见妳。」

「感谢他!只差一点,那颗子弹就可以要你的命!」李玉芳说着,「不过这件事 也很奇怪,究竟是为了甚么,才会这样的?」

高斯的手在床沿上拍丁一下,道:「我想,我一定被误认为一个甚么人了。」

李玉芳望着高斯,道:「你为甚么那样想?」

高斯道:「首先,我拿的牛皮纸袋中,只是一大迭各种不同姿势的照片,是一点 价值也没有的,可是却被人抢走了。如果不是抢纸袋的人,误认那袋中是甚么值钱的 东西,怎会如此?」

李玉芳的秀眉紧蹙着、点了点头。

高斯的伤口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是有李玉芳在他的身边,他的精神却十分好, 他又道:「而且,那人一逃出门后,就不见了,如果他不是早就想好隐藏的地方,是 不会那样快消失的。我当时就想到,那几间化妆室中,一定有一些人在说谎,只不过 我失去的不是甚么重要东西,所以才未曾搜查而已。」

李玉芳的眼光很明澈,道:「你说得很对。」

李玉芳是很少对高斯的分析作这样赞许的,是以高斯高兴得脸都红了。

他继续道:「那么,那抢东西的人,可能误会我是另一个人,将重要的东西,放 在牛皮纸袋中,来交给他。他拿走了之后,发觉里面不过是一些照片,知道弄错了, 所以又想来杀我!」

李玉芳问道:「这就有一点不对劲了,他发现自己弄错,就应该将那些照片抛去 才是,何必再来杀你,不是小题大做了么?」

高斯睁大了眼,李玉芳这一问,问得他登时有哑口无言之苦。可是,他却又不愿 就此中断他的分析,是以他忙道:「那么……实际上不是小题,一定是一件极重要的 事,极大的秘密,丝毫不能泄露风声的,所以对方才一定要杀我。」

高斯急急地说着,等他说完之后,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所说的,多少有点强词夺 理,所以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道:「玉芳我究竟只是一个摄影师啊!」

李玉芳却像未听到高斯最后这句话一样,她站了起来,在病床前来回踱着步,双 眉紧锁着。

高斯看她的神情,知道她是在沉思,但却不知她在想些甚么。

高斯只好怔怔地望着李玉芳,过了约有五分钟之久,李玉芳才停了下来,她忽然 向高斯问了一个十分古怪的问题。

她问道:「高斯,你说,一大迭明信片大小的照片,塞在牛皮纸袋中,从外面看 来,像甚么?」

高斯愕然反问道:「像甚么?」

李玉芳挥着手,道:「动动你的脑筋,你说,那最像甚么?」

高斯略想了一下,便笑了起来,道:「我想到了,像是一纸袋的新钞票。」

他只当自己那样说,李玉芳一定会狠狠地瞪上他一眼的,却不料李玉芳突然笑了 起来,道:「我想到了也是这样,我们两个人都这样想,由此可知,第三者也有可能 样想。」

这时,高斯反倒不明白了。

他道:「这样说,那人是以为我拿了一袋钞票才下手,并不是早有计划的。」

李玉芳道:「自然是早有计划的,你想,甚么人会在白天拿着一袋钞票,到还未 曾营业的夜总会去?」

高斯道:「不会有那样的人,除非──」

他的话还未讲完,李玉芳已接上了口,道:「除非有一个人,带了巨款,正准备 到那夜总会去,进行某种交易。」

高斯身子一挺,他是想从床上直跳起来的,可是在那一剎间,他太兴奋了,忘了 自己是一个受着枪伤的人,在他的身子突然一挺之际,他只感到有一阵剧痛,立时冒 出一些汗来。

李玉芳忙赶过来,扶住他,令他躺好,又替他抹去额上的冷汗,问道:「你可是 想到了甚么,是以跳起来告诉我?」

高斯缓过一口气来道:「是的,我想到那抢去纸袋的人,可能以为那是一袋钞 票,而那种秘密交易的手法,很像是……黑社会的交款方法,例如毒品买卖,也经常 是用这种手法来交款、取货的。」

李玉芳的双眉又紧蹙,她徐徐地道:「你这样的设想,很有道理,当他们发现袋 中的并不是钱,就有两个可能想要杀你。一个可能是他们以为你在欺骗他们,另一个 可能,则是他们感到认错人了,你会疑心为甚么有人会去抢一袋照片,使他们的秘密 行动有暴露的可能,所以他们才要下手杀你……」

「我想后一个可能较多。」高斯立即说:「毒贩对于经常来联络的人,只可能在 光线黯淡的情形下一时错误,而决不会继续错认下去的。」

李玉芳又来回走了两步,她的双手突然按在一张桌上,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是 剎那之间,想到了甚么,她立时转身向门走去。

高斯忙问道:「玉芳,你到哪里去?」

「我回警局去。」李玉芳已拉开了门。

第四章

高斯发起急来,道:「玉芳,你,你不是请了三天假么?为甚么又要走。」

「我非立即走不可,因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高斯叫得更大声,道:「那太不公平了,你一定是从我遇到的事情中,想起甚么 来的,你一想到,就不再陪我了。」

李玉芳道:「高斯,别孩子气了,我想到的事,可能对破获本市最大规模的贩毒 案有帮助。」

高斯还想说甚么,但是李玉芳已像一阵风似的,卷出病房,「砰」地一声,关上 了房门。高斯用手凿着自己的额角,唉声叹气,自言自语,道:「千万不要找女警官 做朋友。」

高斯无法知道李玉芳想到了甚么,因为李玉芳是急急离去的,他只好自个儿唉声 叹气。

李玉芳赶到了警局,推开为了这件案子临时成立的特别工作组办公室的门,几个 高级警官都奇怪地望着她,因为他们都知道,为了高斯受伤,李玉芳请了三天假,但 不到两小时,她却回来了。

不等那几位警官问她为甚么回来,李玉芳已先道:「我记得,在那死者的经历中 曾待过一家夜总会,充当过一段时间的侍者,是哪家夜总会?」

一个警官连忙翻查着一迭文件,然后抬起头来,说出了那家夜总会的名称来。

李玉芳徐徐地吸了一口气,那正是高斯被枪击的那一家夜总会。

几个警官同声问道:「李警官,你有了甚么发现?」

李玉芳站着,只是手按在桌上,将高斯在夜总会中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她 道:「各位想想,这说明了甚么?」

几个警官都不出声,李玉芳又道:「高斯被误认为是送毒款的人,这只是一个假 定,本来是没证据支持的,但是那死者却曾在这间夜总会做过事,这种假设,至少已 有了支持点。」

几个警官道:「唔,很对。」

另一个警官道:「可是,我们曾派人到那家夜总会去调查过死者工作时的情形, 去的全是很精明的探员,可是,却没有甚么发现。」

李玉芳道:「我进一步的设想是,那夜总会决不是贩毒机构。但是夜总会中的某 一个人,一定是贩毒机构的重要成员,死者就是在夜总会工作时,发现这个秘密的, 各位以为有可能么?本来,交易决不致在夜总会中进行,因为那贸易公司被破获了, 是以才变成要在夜总会中进行小额交易的。」

当李玉芳讲到这里的时候,所有的警官,一起站了起来,道:「去搜查那家夜总 会。」

警车在一分钟之后到达那夜总会,当大队警员涌进夜总会的时候,在排练舞蹈的 人,一起停了下来。

夜总会的经理迎了上来,道:「甚么事?刚才有人受伤的事,已经有人来调查过 了。」

「我们要调查这里的每一寸地方。」一个警官说,递了一份文件给经理,「这是 搜查令。」

经理苦着脸,道:「那要多少时间?」

「说不定,或许搜到明天天亮。」

「不行啊,」经理叫着:「那会影响我们的营业,我们的座位早订出去了。」

「我看,如果我们的搜查没有完毕的话,你们今晚的营业,只好暂时停止了。」 那警官不再和夜总会的经理多说甚么,转过头来,吩咐道:「把守住所有的门户、窗 口,不是经过特别的准许,谁也不准离开。」

在那警官身后的警员,立时散开了去。

那经理还在叽哩咕噜,表示不满,但是,当那警官请他点亮夜总会所有的灯光 时,他却十分合作,吩咐着侍者,不到两分钟,整个夜总会,便大放光明,所有的职 员和侍者,也集中在一起。

而在排练舞蹈的舞蹈家,则仍被客气地请他们留在台上。通向化妆室的门也打开 了,警员走了进去,在每一扇门旁,站有两个警员。

化装室中,各国的舞蹈家,都打开门来,但也都得到警员有礼貌的解释,并请他 们等在休息室中,而负责检查的人员迅速进入了每一间休息室。

这是一场真正彻底的大检查,几乎每一吋地方,都没有漏掉,每一瓶酒,都被摇 晃着,照向亮处,看看酒瓶中,是不是藏有东西。每一件乐器,也同样受到检查。

尽管音乐师大声抗议,但是手风琴还是被拆了开来,两个人专心地检查着那具大 钢琴,地毯全都掀起,每一条柱子,都由专家用小锤仔细地敲着,看看柱中是不是空 心的,可以隐藏甚么东西。

夜总会的经理,开始时,急得团团乱转,但是到后来,他却只是在一张椅子上, 坐了下来,双手捧着,看来他已认命了。

然而,他也没有在那张椅子上坐多久,因为那张椅子,也要经过详细的检查。

夜总会的经理唉声叹气,检查进行了几小时,第一批客人来了,经过警官有礼貌 的解释,客人不得其门而入,自然退开去。

当高斯在医院中,接到李玉芳的第一通电话时,天色已完全黑下来了。

高斯一听到李玉芳的声音,便兴奋地问道:「怎么样,找到了甚么线索?」

他却先听到李玉芳的一下苦笑声,那一下苦笑声,已经使高斯的心,凉了大半 截。果然,李玉芳道:「没有,甚么也没有发现,但是,我们在继续进行检查,一有 结果,我就告诉你。」

「你别忙着挂上电话,」高斯说:「我想,不必集中力量搜查夜总会的本身,我 们研究的结果,不是可能有人利用了这夜总会,来作非法活动么?夜总会的本身,可 能没有问题,注意外来的人。」

李玉芳呆了一呆,道:「你的意思是,那些由外地来的舞蹈家?」

「是的,但是那只是我个人意见。」

李玉芳又呆了片刻,才道:「你的意思,或者很有道理,我们不妨试试。」

高斯放下电话后,躺在病床上,设想着大批警员搜查夜总会的情形。

他闭上眼睛,想着他在受枪击之前,进入那条甬道中发生的事,他打开过每一间 休息室的门,见到了那几个不同国籍的舞蹈家,而他,也向那些舞蹈家发出过相同的 问题来。

他当时的问题是:请问,有没有见到一个拿着牛皮纸袋的人,匆匆走进来?

而他得到的答案,却只是一个:没有。

高斯可以肯定,他们之间,一定有人在说谎,可是那么多人,说谎的是那一个 呢?

当时,高斯认为那只不过是一件小事,是以并没有深一层去想,但是现在,经过 他和李玉芳两人的分析,可以证明,那并不是一件小事,而是一件大事,那个说谎的 人,可能就是操纵全市毒品市场的大贩毒头子!

这就值得深一层去想了。

高斯尽量凭借记忆,去回忆当时那些人的神情,但是,他和那些人,根本只见过 一面。要凭见过一面的印象,来判断谁是说谎者,那实在是不可能的事,高斯叹了一 声,心想:如果我也在夜总会中,参加搜查,那么辨认谁是说谎者的机会,就大得多 了。可是,他却受了伤,就算他可以行动,医院也不会准他出去。

高斯躺在病床上,空自焦急,他焦急了半小时,李玉芳的第二次电话又来了。

高斯一抓起电话来,就问道:「怎么样?」

「还是没有结果。」李玉芬回答:「我快收队了。」

「不,别收队。」高斯忙说。

「不收队的话,也查不出甚么结果来的,我相信那是绝对彻底的搜索了。」李玉 芳叹了一声,又道:「高斯,我现在感到,我们的判断,可能有错误之处。」

「错在甚么地方?」高斯有点不服气。

李玉芳顿了一顿,才道:「我们忽略了一个最主要的线索。」

「甚么是最主要的线索?」高斯语气中的不受气成份,正迅速地增加。

但是李玉芳的语气,听来却仍然那么心平气和,她道:「我们的主要线索,是那 坠楼的死者,临死之前那句话,他说……那铁塔。而现在我们的行动,和那句话,却 一点关系也没有。」

高斯立即道:「可是,我却有我的遭遇作根据,那家伙,或者只是临死之前的胡 言乱语。」

李玉芳叹了一声,道:「我们的设想,也只是揣测,并没有甚么确凿的事实根 据。」

「哼,」高斯说:「那家伙的话有甚么意义,甚么叫做『铁塔』?事实上并没有 『铁塔』──」

高斯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顿,叫道:「等一等,你等一等!」

「发生了甚么事?」李玉芬忙问。

「不是发生了甚么事,」高斯用力地抓着头皮。「而是我想到了甚么,我应该想 到了甚么,唉,你等一等,我已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印象,我应该想到的了,那一定 是极重要的。」

李玉芳耐心地等着,可是时间慢慢地过去,高斯仍然不断地在道:「我是应该见 到甚么的了,为甚么我想不起来,唉,为甚么?」

李玉芳苦笑着,道:「高斯,我看你还是算了,我也很难过,但我们必需收队 了。」

「不!」高斯急叫了起来:「我们缺少的,只是一个直接的印象,让我到夜总会 来,派警车来接我,我到了夜总会,一定会找到那直接的印象,从而使我模糊的概念 变为清晰的事实,快!」

李玉芳吸了一口气,她在低声说话,显然是和她身边的警官在商量。

然后,她才答道:「好的,我们派警车来。」

高斯放下电话,在病房中来回踱着步。二十分钟后,高斯在一个警员的扶持下, 走进了夜总会。他一进门,便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一场真正绝对彻底的搜索。

他径自走进通向化装室的门,然后,打开了一扇一扇的门,探头进去。

在高斯的身后,跟着大批警官和警员,李玉芳就在高斯的身边,高斯打开了一扇 门,探头看了一看,又去打开第二扇门。当他第二次打开了一扇门,探头进去时,他 看到的是一个瘦长的西班牙舞蹈家,他的脸上,立时现出十分兴奋的神采来。他指着 那人叫道:「搜查他的房间,搜查他的一切。」

李玉芳惊讶地望着高斯,还没有知道高斯是凭甚么指控那人的,但是那人却已跳 了起来,扑向窗口,他的行动,已证明他是一个犯罪者了!

那家伙自然没法逃出去,他立时被制服,十分钟后,在他的舞蹈鞋的鞋跟中,首 先搜出了几巷浓缩胶卷,全是缩印的文件,单凭这些文件,足以令那家伙终生在监狱 中渡过了。那批文件,证实他是一个世界性的贩毒组织,派到远东区域的最高首领。

一时之间,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高斯的身上来,高斯举着那只舞鞋,道:「这 种鞋子的鞋跟特别高,是专在跳舞时,踏在舞台上发出声响来的。坠楼的死者在生 前,已发现了他的秘密,所以才说出这四个字,由于那家公司,叫作巴黎贸易公司, 而巴黎又有一座著名的铁塔,所以听到的人,便自然以为他是说的『铁塔』,可是事 实上──」

李玉芳立时接了下去,道:「事实上,他的话如果可以讲完,他是想说,那个踢 跶舞专家,是贩毒头子!」

高斯笑了起来,道:「一点也不错,这种舞蹈的俗称,就是踢跶舞啊。」

李玉芳望着高斯,她那种赞许的眼光,使高斯感到极度的飘飘然!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未卜先知》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12 09:35 点击:54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张皋木愁眉苦脸地坐在高斯的对面,高斯的心中,则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高斯是一个交游广阔的人,他有各种各样的朋友,但是在他所有的朋友之中,却 再没有一个像张皋木那样古怪的了。

张皋木受过高深的教育,有一份很好的职业,也可以说得上一表人才,可是不知 怎地,他年纪轻轻,却喜欢算命,相面,看掌纹,排八字那一套。遇到甚么地方有西 藏喇嘛,或是印度来的大师,不论他多么忙,他也会去请教一番,要求指点迷津。

当他听到人家说他好时,他就眉开眼笑;当人家说他不好时,他就愁眉苦脸,终 日郁郁寡欢。当张皋木推开高斯的办公室门,苦着脸走进来时,高斯已知道他一定又 去找过甚么大师,听了一些倒霉话回来。

高斯交叉着手,放在写字台上,道:「小张,这次,你又去找了甚么人?」

张皋木一本正经地道:「活神仙。」

高斯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道:「那活神仙,是从西藏来的,还是 喜马拉雅山雪人的弟子。」

「别开玩笑!」张皋木不以为然地说:「这位活神仙,早年曾在茅山受艺,精于 相术,更难得的,是精通紫微神数,上通天象,算人吉凶,灵验无比。」

张皋木一连串地说着,高斯为了忍住笑,他腰腹部的肌肉,甚至在隐隐作痛!

他一手按着肚皮,道:「好了,他对你说了些甚么,是不是说你的女朋友会给人 抢走?」

「那倒不是,他算定我今晚子时之前,会大大破财,」张皋木苦笑了起来,「他 甚至于连破财的数字都说出来,是三万元。」

「噢,你有那么多钱?」

「如果没有,我也不用愁了,这个月,我做了几个生意,昨天才收到对方的一张 三万元支票,今天早上才存进我户头中。」

高斯站了起来,道:「小张,我看你别胡思乱想了,钱存在你的银行户头中,不 是你签字,谁也取不出来,只要你把定宗旨不签支票,人家有甚么办法?你又不是一 个没有知识的人,却去听甚么活神仙的胡言胡语。」

「话不是那么说!」张皋木分辩着:「那活神仙真灵,他知道我这三万元,是意 外的收入,是今天才得到的,他算出我今天得这笔财,今天失去,你想,我怎么能够 不着急?」

高斯呆了一下,但是仍然笑着,道:「这样看来,那活神仙倒多少有点道理,可 是你来找我,又有甚么用?我可无法破活神仙的法。」

张皋木摇着手,道:「高斯我知道你神通广大,而且,你和警方人员,也很熟 悉,我想请你陪我到今夜十二时,有你和我在一起,大约不会有甚么意外发生,一过 了那几个恶时辰,我就不会破财了。」

除了太相信那一套之外,张皋木倒并不是一个人令人讨厌的人。我们不止一次, 玩得很高兴,甚至到天亮。答应他的要求,本就没甚么,但是高斯的心中,却有一种 滑稽的感觉。

他叹了一声,道:「如果你一定要我陪的话,自然没有问题,只不过我要劝一劝 你──」

高斯的话还未说完,张皋木已然道:「我知道你要劝我甚么,如果今晚午夜之 前,我不破财,那么,我以后不会相信这个活神仙了。」

高斯望着张皋木,摇了摇头,因为张皋木只说不信这个活神仙,如果又有甚么 人,再挂上「活神仙」招牌的话,他还是一样会相信的。

高斯道:「我今天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你得等我两小时,然后我们一起去吃 饭,吃完饭再去看一场电影,然后到夜总会坐坐,时间就过去了。」

张皋木的神情,总算不再那么愁苦,道:「那好多了。」

高斯自管自处理他的事务,张皋木为了避免破财,只得坐在高斯的办公室中。然 后,按照高斯的计划,他们一起去吃晚饭,看了一场电影,是甚么煞星之类的,看完 电影,走出电影院时,已是十一时半了。

离半夜只不过半小时了,仍然没有甚么事发生,而张皋木的神情,却显得更紧张 起来,因为那是最后的半小时了,说不定,意外就在那半小时中发生。

当他们走进那家夜总会的时候,已是十一时四十分了,他们在酒吧前站了一会, 才有了两个位置。高斯要了酒,喝了一口,起身向厕所走去。

当高斯走向厕所的时候,张皋木看了看手表,像想讲甚么似的。

但是,显然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将想讲的话讲出口来,是以,他并没有说出口来。

高斯自然知道他想说甚么,他知道张皋木是想叫他不要离开,但是距离午夜,只 有十分钟了,在夜总会中,还有甚么事发生?

高斯耸了耸肩,走进厕所,他只耽搁大约两分钟,就回到酒吧格,可是当他来到 吧格前的时候,他却不禁呆了一下。

他的位置还在,面前放着酒,可是张皋木却不在了,那位置上,坐着一个面目很 阴森的男子。

高斯忙间吧内的侍者,道:「请问,刚才在这里的那位先生,到哪里去了?」

侍者翻着白眼,爱理不理地说道:「我怎么知道?」

高斯忙翘起了足,向夜总会内看去,他想,或者是张皋木遇到了甚么熟人,过去 交谈了。夜总会中的人十分多,光线又黯淡,要找人并不是容易的事。高斯无法看清 那么多人中是不是有张皋木在,他只好一张桌一张桌走过去看。

十分钟后,他已可以肯定,张皋木已不在这间夜总会之内了。

高斯心中,多少有点奇怪,他才离开那么短的时间,张皋木可能到甚么地方去 呢?

高斯再回到酒吧格前,刚才坐在张皋木曾坐过的位子上的那男子也不在了,高斯 又向那侍者问道:「和我一起来的那位先生,他叫了一杯马丁尼,他是付了钱之后离 开的么?」

那侍者忙着抹杯子,望也不向高斯望一眼,道:「你的账,和那位先生的,都有 人付了。」

「是甚么人付的?」高斯忙问。

那侍者叹了一声,道:「先生,只要有人付钱,我们是无权盘问人家身份的,是 不是?」

高斯碰了一个钉子,可是那侍者所说的,倒确是实情,他也无法可想,他一口喝 了那杯酒,仍然坐在酒吧前等着。他想,张皋木就算离去的话,也一定会回来的。可 是,当他看完一场表演,看了看时间,发现已是一点半时,他放弃了这个念头,离开 了夜总会。

街道上很冷清,也很冷,寒风吹来,更令人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

高斯回到家中,心中仍感到很奇怪,张皋木究竟到甚么地方去了?为甚么他突然 离去,替他们两人付酒账的又是甚么人?

他得到的结论是,那一定是他们两人都认识的朋友,看到张皋木独自一个人在, 就付了账,将他拖走,所以,高斯也没有再想下去。

第二天,他几乎已将这件事忘记了,一直到下午,张皋木又出现在他的办公室。

高斯正从暗房走出来,一看到张皋木的面色,难看得像是曾在水中浸过一般,青 中泛白,他的嘴唇在不断哆嗦着,他身上的衣服,也绉得不堪,高斯失声道:「你怎 么啦?」

张皋木抬起手来,他的手在发着抖,指着高斯,道:「你……你昨天晚上到哪里 去了?」

高斯不禁啼笑皆非,道:「这是甚么话,我正要拿这话问你。我在夜总会等你到 一点半。」

张皋木长长地叹了一声,他的身子,看来摇摇欲坠,高斯忙走过去扶住他,他握 住了高斯的手,高斯发觉他的手是冰凉的。

高斯将他扶进了办公室,张皋木倒在沙发上,高斯倒了一杯热茶给他,他双手捧 住了热茶,手仍然在不断地发抖,将茶都溅了出来。

第二章

高斯又道:「你昨天晚上究竟到哪里去了?」

但是,张皋木却答非所问,道:「那活神仙……真灵!」

高斯吃了一惊,道:「你破财了?」

张皋木苦笑着,点着头。

「多少?」高斯又问。

「正好是三万元。」张皋木的声音很苦涩。

「那怎么可能?」高斯大声叫了起来:「你不是小孩子,三万元也不是一个小数 目,怎会无缘无故就破了财?经过情形怎样,你讲给我听。」

张皋木的口唇哆嗦着,可是,却并没有说出甚么来,好一会,他才长叹一声, 道:「别说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已站了起来,高斯不禁有些气愤,道:「你到哪里去?」

「我去找活神仙。」张皋木回答:「他吩咐过我,如果他第一次算得准,叫我再 回去,他还有更重要的话要告诉我。」

高斯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倒有点可怜起张皋木来了。

张皋木走到门口,才又回过头来,苦笑了一下,高斯摇着头,道:「小张,你要 真信那活神仙的鬼话,只怕你要吃苦头。」

张皋木道:「可是他说对了。」

高斯站起身来,大声道:「你昨天晚上,究竟遇到了甚么?发生了甚么事,你为 甚么不说?」

张皋木苦笑了起来,道:「还是不说的好。」

高斯一直就认为张皋木是一个怪人,如果不是一个怪人,怎会信那些玩意儿,信 到这种程度?而且,高斯也实在无法想得出,张皋木昨天晚上,在夜总会中,遇到了 甚么,到甚么地方去了,以致会被那活神仙说中,真的破了财。

如果高斯自己不是那样忙的话,那么他一定会追问张皋木,甚至和张皋木一起去 看看那个活神仙究竟是甚么路数的。但是,他实在太忙了,就在他和张皋木讲话的那 一段时间内,他就接了七八个电话。

所以,高斯只好道:「小张,如果你认为我是朋友的话,那么最好在看了活神仙 之后,有甚么结果,再来和我讲一声。」

张皋木答应着,走了出去。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高斯忙得七荤八素,也已然将张皋木的事忘记了。

他一直忙到很晚,工作才算告一段落,他在事务所附近的餐厅中,享受了一顿丰 美的晚餐,才回到家中。当他到家门口时,看到走廊中有一个人,闪闪缩缩,就在他 居住的单位门口徘徊。

高斯缩了缩身子,走廊中的光线并不明亮,他越看那人的行动,越觉得鬼祟,是 以,他陡地大喝一声,道:「你是干甚么的?」

随着那一声大喝,他整个人都向外,已经伸手一掌,击向那人的背后。

可是就在那一剎间,只见那人转过身子,急叫道:「高斯,是我!」

一看到了那人的脸面,高斯的那一掌,自然再也击不下去,他硬生生他收住了掌 势,叫道:「小张,你在这里作甚么?」

他因为突如其来收住了势子,所以一面说着,一面不由自主,一个踉跄,向前跌 出了一步。

那个在他门前,鬼鬼祟祟,徘徊不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张皋木!

张皋木又哭丧着脸,道:「我在等你回来,我已等了你很久了。」

高斯打开了门,道:「请进来,有甚么事?」

张皋木低着头,走了进来,高斯亮了灯,他抬起头来看高斯,高斯这才发现他, 这家伙面如土色,像是有甚么大祸将临一样。

高斯心中不禁十分愤怒,张皋木的日子过得很好,他可以说根本不会有甚么麻烦 的。但是现在,他却是充满了烦恼,而更愚蠢的是,他的这种烦恼,全是自己找来 的,本来就是根本不存在的。

高斯忍不住伸手重重地拍了一下,他本来是准备好好他责骂张皋木一番,但是随 着那「啪」地一声响,张皋木竟像吃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那倒使高斯不忍心再 去责骂他了。

高斯只是叹了一声,道:「好了,那个活神仙,又说了些甚么?」

「他……说我今晚午夜之前,会遭横祸,会……死!」张皋木几乎是一面哭着, 一面说话的。

高斯不禁笑了起来,天下竟有这样傻的傻瓜,而且,他也几乎立即可以想到那是 怎么一回事了。

他笑了起来,道:「可是不要紧,他是活神仙,有办法替你禳解,是不是?」

张皋木不住地点头。

高斯更忍不住而「哈哈」大笑起来,道:「那么,这活神仙向你索取多少钱,来 替你消灾解祸?」

张皋木的神情有点愤怒,道:「高斯,你以为那活神仙是江湖骗子么?」

高斯实在忍无可忍了,他大声骂道:「混蛋,这家伙还不是骗子是甚么?」

「那你完全弄错了,」张皋木摇着头,「他不是骗子,他不向我要钱,他说有办 法替我消灾,他也不要我相信他,因为我的死活是与他无关的。」

高斯心中,不禁疑惑了起来,道:「那么,他替你用甚么方法消灾?」

「我也不知道,他要我今晚午夜之前去见他,最好在午夜之前半小时,他给了我 地址,他说,如果我不去见他的话,那就难免横祸加身,他还特别郑重声明,决不收 我分毫费用,因为他已经知道我破了财。」

高斯凝视着张皋木,好久不说话,他知道小张是一个怪人,但是小张却也绝不是 一个说谎者。而如果小张说的话是真的,那么,这个活神仙是在弄甚么玄虚呢?

高斯根本不相信世上会有未卜先知的人,是以他可以肯定这个挂着活神仙招牌的 人,必有目的,然而,他那目的何在?

如果他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么,为甚么小张真的会破财呢?

高斯觉得,事情还得从张皋木昨天晚上,无端端损失了三万元这件事查起。

但是高斯却没有直接问他这个问题,高斯只是问道:「那么,你准备怎样,去不 去?」

张皋木叹了一声,道:「有甚么办法,他的话那么灵验,我不去怎么行?」

「那你来找我干甚么?」高斯责问。

「你……见多识广,我想来向你请教一下,而且如果我真的一定注定要遭横祸, 那么我也想向你交代几句最后的话。」

高斯厉声叱道:「别胡说了,小张,我问你,昨天晚上你破了财,是怎么一回 事?不论事情的经过如何,你老老实实告诉我。」

张皋木的脸上,突然红了起来。

昨天晚上,在高斯离开之后,张皋木仍然有点心神不定,他转动着手中的酒杯, 他并不是一个嗜酒的人,但这时,他却需要酒精来镇定他的神经。

正当他呷了一口酒之后,突然一股香气,自他的背后,飘了过来。接着,一只腴 白的玉手,已搭在他的肩上,张皋木的耳际,也传来一个甜腻得几乎令任何一个男人 听了,心头都会生出一种异样的声音,道:「你还不送我回去。」

张皋木吃了一惊,几乎连手中的酒,也泼了出来,他连忙转过头去,而当他转过 头去时,一个柔软的身体,已几乎全靠在他的背上,张皋木看到的,是一张娇甜的脸 庞,动人之极。

张皋木的心头,不禁怦怦乱跳了起来,那是一个身材玲珑净凸的美人儿!

而更令张皋木灵魂出窍的是,那美人儿的手中,提着一件大衣,她穿的却是一套 两截的奇装,那衣服的上半截,几乎就只是一副胸罩而已,当那美人儿伏在张皋木的 背上,两条雪白的手臂,绕住了张皋木的头颈之时,张皋木实在无法不飘飘然。

他嗫嚅他向那美人儿道:「小姐,我并不认识你啊。」

可是,那美人儿的手指,却轻轻地按在张皋木的鼻尖上,道:「送我回去, 唔?」

那一下「唔」,除了柳下惠之外,可以说没有甚么人可以抵抗得住,张皋木还是 一个单身汉,更是难以受得起这个诱惑。他像是睡在云端一样飘飘地站了起来,手臂 环住了那美人儿的纤腰,而那美人儿的纤腰,是整个裸露在外的。

张皋木甚至记不起自己是怎样离开夜总会的了,他只记得那美人儿香馥柔软的娇 躯,一直偎依在他的身边,他的神志变得很迷糊,也很兴奋,等到他清醒过来时,他 是赤身露体的。

那美人儿则裹着一条大毛巾,在嘤嘤哭泣着,美人低泣,如梨花带雨,倒是美的 另一个境界。可是不美的是,张皋木的面前,站着三个凶神恶煞似的大汉,个个拳 头,都有醋钵大小。

张皋木考虑了十秒钟,当他肯定自己决计无法敌得过那六只拳头,他就开始讨 饶,结果,张皋木签了一张三万元的支票。

第三章

张皋木越说越脸红,等到他说完,他哭丧着脸,道:「我平时也不是不克自持的 人。」

高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如果那女人真像你说的那样动人,那三万元也 是值得的。」

「求求你,别开玩笑了。」

「好的,我们不开玩笑,小张,这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仙人跳』,他们当然 曾威胁你,拍下了大量的照片,是不是?」

小张涨红了脸,点着头。

「他们将底片还给了你?」

「是的,当场就还给了我,是已经洗出来的,那,那……真丑恶。」

高斯突然道:「走!我们走!」

小张奇怪地望着高斯,因为他不知道高斯要到甚么地方去。

高斯道:「我和你一起去找那活神仙。」

张皋木摇手道:「那不行,他说了,只准我一个人去见他。他说,那是一个十分 凶恶的时辰,我如果一有行差踏错,那就完了。唉!高斯,你不知道自己的死期,糊 里胡涂死了,倒也算了。可是一知道了自己的死期,那滋味,唉!」

张皋木并没有说出那滋味究竟怎么样来,但是他却也可以肯定,那滋味真不好 受,而不是假的。这一点,从张皋木的神情上就可以看出来。

高斯决尽最后的努力,他道:「小张,既然你将我当作朋友,我也要将我所想到 的事,完全讲给你听才对,是不是?」

高斯得到的回答是小张的点头。

高斯又道:「那么,你听我说,不要打断我的话头。我认为这件事,从头到尾, 都是一个骗局,那个甚么活神仙,根本就是一个骗子,世上有许多像你这样的人,所 以这个活神仙才能得其所哉。」

张皋木果然没有打断高斯的话,但是他却不断摇着头,表示他不同意高斯的话。

而高斯则不理会他的摇头,自顾自说了下去,道:「这种骗局,实在是太明显, 为甚么那个女人迟不出现,早不出现,就在我离开的时候就出现了?可知早就有人在 跟踪着你,作有计划的敲诈。由于你心中也认定了自己会破财,所以,他们敲诈起 来,也更容易得手。你在银行中有三万元现款,一定也是你讲给活神仙听的。小张, 你的智力简直和白痴一样。」

张皋木突然举起双手来,高斯呆了一下,道:「你这是甚么意思?」

张皋木道:「我可以说一句话么?」

高斯给他弄得啼笑皆非道:「说,只管说。」

张皋木道:「如果照你所说那样,活神仙是骗子,那么,我的钱已给他骗光了, 他还能在我身上,得到些甚么呢?」

高斯呆了一下,这倒的确是一个问题。高斯一时之间,还说不出来。

而张皋木在高斯一呆之间,却已下了结论,道:「所以我说,他不是骗子。」

高斯忙道:「我和你一起去见他,我一定可以揭穿他的阴谋。」

张皋木几乎哭了出来,道:「高斯,如果你不想我遭横祸的话,就让我一个人去 见他吧!希望他有办法替我消灾。高斯,如果我死了,你能替我做几件事情么?」

高斯实在忍无可忍了,他陡地一拍桌子,道:「不能,甚么我也不做。」

张皋木抬起头来,望了高斯半晌,才难过地摇了摇头,道:「好,我也没有办法 了。不过我不怪你,因为同样的事,不曾发生在你的身上。」

他一面说,一面向门口走去。当他拉开门的那一剎间,高斯真想再开口叫住他 的,但是高斯知道,自己叫住了他,也是白叫的,还不如采取行动的好。

就在那片刻间,高斯已经决定跟踪张皋木,去看看他和那活神仙的会面,有甚么 结果,是以高斯非但没有出声,反倒在张皋木离开之后,重重地关上了门。

他在防盗镜中,向外看着,看到张皋木走到电梯前,并进了电梯。

他一见到张皋木进了电梯,立时拉开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楼梯上,半层半 层向下跳着,当他来到大门口的时候,电梯还未曾到达。

高斯一眼就看到张皋木的车子,停在门口不远处。他立时奔向张皋木的车子,伸 手拉了一拉。张皋木心慌意乱连车门也未锁。

高斯进了车厢,在后排座位前,蹲了下来。

他相信张皋木这时正为他未来的横祸而担心,在失魂落魄的时候,是不会发现他 的。他躲起来不久。就看到张皋本来到车门旁。

可怜的张皋木,他还以为他离开的时候,是锁上车门的,是以他来到车边,取出 车匙来,先锁上了车门,拉了拉,这才知道原来车门没有锁,然后再开了车门,坐在 驾驶位上。

他坐着发了好一会呆,才驾着车,向前驶去。

高斯以为他一定是驾车到活神仙那里去了。可是十分钟之后,高斯却发现张皋木 只是驾着车,在马路上无目的地兜着圈子。

高斯的心中暗暗地着张皋木,这样失魂落魄的话,就算根本没有横祸,也会变 得横祸临头了。高斯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一点了。

看来,张皋木还未曾决定是不是应该到活神仙那里去。他继续在兜着圈子,到了 十一点二十分,张皋木才将车子转入另一条路。

那条路,决不是回张皋木住所的路,如果他不是想兜另一个圈子的话,那就是 说,他准备去见那个活神仙了。高斯的心中也不禁有点紧张了起来。

十一点三十分,张皋木将车子停在一幢相当精致的小洋房外,那房子有一个不算 十分大的花园,在客厅中,有黯淡的灯光透出来。

如果这就是活神仙住所的话,那么,这个活神仙的日子,可以说过得很不错。高 斯在想,这表示,世上像张皋木这样的人,还真不少。

张皋木停下来,又呆了半分钟,才打开车门,走出去,在铁门前按铃。可是,高 斯看得很清楚,他的手指还未曾碰到门铃,铁门便自动打了开来。接着,便是一个听 来很具磁性的男人声音,道:「张先生,请进来。」

张皋木显然被这种现象吓呆了,当高斯看到张皋木脸上那种惊呆的神情之际,他 几乎笑出声来。

那根本是简单之极的事情,要造成那种现象,只需要一支电视摄影管,一副小电 视机,一具传音器,和一个自动开关掣就行了。

而这种现象,就有可能使得张皋木以为活神仙的确是神仙了。

高斯看到张皋木走了进去。由于他已知道在大门口是有着电视摄影机的,是以高 斯在张皋木走进去之后,打开另一边的车门,仍然蹲着身,下了车,立时奔到了路 边。然后,他再避开大门,来到了那房子正门左侧的围墙脚下。

那房子中十分静,似乎没有甚么人声。高斯一到了墙脚下,只停了几秒钟,便已 爬上了墙,轻巧地翻了下来,弯着身,奔近屋边。

客厅中的灯仍然亮着,高斯来到了窗下,慢慢地抬起头来,从窗帘的缝中,看到 了客厅中的情形。他看到张皋木一个人,面色灰败地坐着。

张皋木在突然之间,抬头向上望去,但是高斯却无法看到张皋木是在看甚么,他 只是在猜想,可能有人从楼上下来了。

果然,张皋木站了起来,口唇动了一动,好像是在称呼那人。但是窗子关着,高 斯却听不到他在讲些甚么,高斯忙将身子抬高了些,将耳朵贴在玻璃上。

他听到了刚才在门口听到的声音,道:「我早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张皋木道:「活神仙……先生,现在已快午夜了,你看我该怎么办?」

高斯要竭力摒着气,才能忍住笑。因为在「活神仙」三个字之下,加上「先生」 的称呼,那简直是一件滑稽透顶的事。

张皋木显然是急得语无伦次了,才会那样的。

第四章

那声音听来很镇定,也有一种使人相信他讲话的魅力,他道:「在我这里,倒是 不要紧的,可是你不可能在我这里不走。」

张皋木哀求道:「是啊,活神仙先生,所以千万要请你想想办法。」

高斯设法想看看,那位「活神仙先生」究竟是怎样的人。但是他从窗帘缝中望将 进去,却完全没有法子看得清,是以他只好仍然听着他的声音。

活神仙道:「这个……我看你似乎还不是十分相信我的话。我看……你还是回去 吧。」

张皋木几乎哭了出来,道:「如果我不相信你的话,我怎么会到你这里来,求求 你,想想办法,如果你要钱的话,我也可以去设法的。」

高斯听到这里,心中不禁暗叹一口气,心想改行做骗子,倒也不错。难得会有人 自己送钱上门。

高斯也已下定了决心,如果活神仙一开口说要钱,那么他就破窗而入,去揭发活 神仙的骗局了。

可是,活神仙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大大出乎高斯的意料之外,只听得他的言语 中,像是充满了怒意,喝道:「胡说,我要你的钱干甚么?你以为我是甚么样的人, 快走,我不要再见你。」

张皋木忙道:「是我说错了,活神仙先生,请你原谅我,我心中实在太着急 了。」

张皋木一直哀求着,活神仙却一直不出声,过了好久,活神仙才道:「好了!好 了!我给你一样东西,你将那样东西带回去,或者可以避过大难,可是你得记着,你 不能起好奇心想看那是甚么!」

张皋木连声的答道:「是!是!」

高斯看到张皋木接过了一只大盒子,盒子外包着牛皮纸,体积大约是一尺见方。

张皋木抱着那盒子,好像那盒子便是他的救命菩萨一样,他捧着那盒子道:「谢 谢,真谢谢!」

活神仙站了起来,向前走出了一步,指着那只盒子,那时候,在窗外的高斯,可 以看到他的侧面,虽然只看到他的侧面,但是高斯却觉得他十分脸熟。

活神仙指着那盒子,道:「你将这盒子带回去,等到明天中午你的恶时辰就会过 去,那时,就会有人到你家中,来取回这个盒子的。」

张皋木忙道:「是,我明天整天不出去,等你派人来取回它。」

活神仙挥着手,自顾自转回身,走了开去,张皋木棒着那只盒子,走了出来,高 斯连忙向外退了开去,他退到了墙脚下,迅速地翻过了墙,等他奔到墙角处的时候, 只见张皋木正棒着那只盒子,进入他的车子中。

高斯又不敢高声叫他,只是拚命摇着手,可是张皋木显然除了那只盒子之外,甚 么也不加注意,是以他根本未曾看到高斯摇手。

高斯眼看着张皋木驾车离去,他连忙返身奔了出去,奔出了一条街,拦截到了一 辆出租车,叫司机驶向张皋木的住所去。

当他按了电铃,张皋木开了门之后,高斯大踏步跨进张皋木的住所,他一眼就看 到张皋木将那盒子,放在桌子上。他为高斯开门后,便立时回到了桌子旁,指着那盒 子,道:「高斯,这就是活神仙给我避灾的东西,我猜那里面,一定是一道灵符。」

高斯恶狠狠地道:「你该活到十五世纪去。张皋木,快拆开来看看,那是甚 么?」

张皋木吓得脸都黄了,连忙伸手抱住了那只盒子,道:「不能,万万不能,活神 仙吩咐过,如果我一拆开来,那我就完了。」

高斯怒道:「放他的屁!」

高斯一面说,一面用力在张皋木的身上,推了一推,那一推的力道十分大,将张 皋木推得一个筋斗,向后翻了出去。可是,高斯还未能得到那盒子,因为张皋木将它 紧紧抱着。

高斯大步跨了过去,喝道:「将它给我。」

张皋木脸都青了,他紧抱着那盒子,道:「高斯,别看你我是好朋友,如果你胡 来的话,我可要报警,这是我的地方,你快走。」

高斯却坚持着,道:「让我看看那盒子中是甚么,我立刻就走。」

「不行。」张皋木尖声叫着。

高斯道:「我看那活神仙,肯定不是甚么好东西,他给你的那盒子中,放的可能 是违法的东西,小张,你头脑太简单,给人家利用了。」

高斯一面说,一面又向前逼了过去,张皋木不住后退,一面尖叫道:「救命!救 命!」

高斯倒也未曾料到张皋木忽然会那样尖叫起来,他呆了一呆,已听到街上有人 道:「二楼有人叫救命,快上去看看。」

在不到五秒钟的时间内,只听得一阵急骤的敲门声,张皋木忙奔过去,将门打开 来,两个警员走了进来,齐声问:「甚么事,有人叫救命。」

「是的,」张皋木指着高斯,「这是我住所,我不欢迎这个人在我这里,而他又 不肯走。」

两个警员立时向高斯望了过来,高斯在那时候,实是尴尬之极,他忙道:「两 位,请听我说,我们两人是好朋友,认识很久了。」

那两个警员冷冷地道:「可是,这位先生却说,他不欢迎你。」

高斯摊了摊手,道:「好,我走,小张,好,我走。」

那两个警员道:「行了,你如果再说下去,可能会犯威胁恐吓的罪了。」

高斯悻悻然走了出去,那两个警员一直跟在他身后,张皋木立时关上了门,那两 个警员道:「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高斯道:「不必了。」他大踏步向前走去,当他经过一个电话亭之际,他停了一 下,想了大半分钟,才走了进去,打一个电话给李玉芳。

李玉芳还在办公室中,高斯忙道:「玉芳,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想来见见 你,我认为这件古怪的事中,有着严重的犯罪意味。」

李玉芳笑道:「你不要又犯神经过敏吧?」

「我想不是,这件事太怪了。」

「好,」李玉芳无可奈何,「你来吧!」

高斯放了电话,十分钟之后,他已走进李玉芳的办公室,三十分钟之后,他已将 事情的始末,详详细细地告诉了李玉芳。

李玉芳用心听着,道:「你感到那活神仙很面熟,那是为了甚么?」

高斯道:「我说不上来是为甚么,但是……是了,我在报上,好像在报上见过这 人的照片。」

李玉芳按了按对讲机,道:「拿那本照片簿进来。」

当她转过了头,道:「高斯,你慢慢从这本照片簿中找那个人,这可能要很久, 我还有事情,你一找到活神仙,就告诉我。」

高斯点着头,一个警员已捧着一本厚厚的照片簿,走了进来。

在那本照片簿中,有着几千个罪犯的照片,高斯才打开第一页,便不禁叹了一口 气,他向李玉芳望了一眼,李玉芳已自顾自地在工作了。

高斯只得一页又一页地看下去,他必须仔细看每一张照片,因为他看到的活神 仙,只是一个侧面,所以他要辨认得十分仔细。

一小时过去了,他才看了六分之一,而他的颈骨和脊椎骨,却已酸痛起来,他伸 了一个懒腰,想和李玉芳闲谈一会。

可是李玉芳却像是根本不知道甚么叫疲倦一样,仍然埋首在她的文件堆中,连头 也不抬一下。

高斯只好打了两个呵欠,又只好一页一页地翻下去,又过了半小时,他突然跳了 起来,道:「是他,我不会认错,一定是他。」

他棒着照片簿,重重地将照片放在李玉芳的办公桌上。李玉芳先抬起头来望了他 一眼,颇有责怪之意。但是,当她看到高斯指着的那张相片之际,她突然站了起来 道:「你没有认错?」

「没有,绝不会。」

李玉芳的神态紧张起来,她一下子按下好几个键,才问:「他住在甚么地方?」

高斯说出了那地址,李玉芳立时在对讲机中复述了那地址,命令道:「三组人 员,同时出动,漏网的大毒犯甘金忠,就在那地址。」

高斯兴奋地怪叫了一声,道:「要小心,他的正门有电视摄影机。」

李玉芳又道:「走,我们去找你朋友,我想,那盒子中,自然全是毒品。」

「走!」高斯已迫急不及侍地冲出了李玉芳的办公室。

当李玉芳和几个警员,以及高斯一起进入了张皋木的住所,张皋木仍然坐在桌 旁,对着那只盒子,高斯望着张大了口的张皋木,道:「小张,你真的有麻烦了,你 在一个大毒贩的手中,接过了一盒毒品。」

李玉芳指着桌上的盒子,道:「就是这个?」

高斯点着头,张皋木已然完全无适从,一个警员,已将那盒子外的封纸割开来, 在一层牛皮纸之下,是一层油纸,然后,又是一层很厚的尼龙胶布,割开了那层胶布 之后,是一只木盒,当木盒弄开后,就是许多一小包一小包的小纸包。

那些小纸包被割开后,白色的粉末,便呈现在眼前,一个警官用手指拈起了一些 那种白色的粉末,嗅了一嗅,用舌头一舐,便道:「海洛英粉末,我相信它的纯度, 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高斯直到天亮,才回到家中。

他实在已经很疲倦了,但是他却十分兴奋,因为他从张皋木来找他开始,就知这 件事,有着浓厚的犯罪意味,现在,已经得到证实。

甘金忠在沉睡中被捕,他也立即招认他活动的情形。他挂出「活神仙」的招牌, 先观察来找他的人,是不是特别迷信于自己的命运。然后设计圈套,使那些无辜的人 受骗并利用他们。

遇到张皋木那样的人,他就先使他的「预言」,灵验一次。

那是很简单的,一个艳女郎可以令人破财,一辆横冲直撞的汽车,可以使人受横 祸,甚至,他还曾放过三次火,然后,他就「预言」更大的灾难,而将毒品交给人, 另外通知小买家在那人住处取得毒品。

由于像张皋木那样的人,是全然没有案底的,他们也根本不为警方所注意,所以 这个活神仙的办法,已进行了很久,也进行得很顺利。

当甘金忠说出他用这个方法,卖出近三百磅海洛英粉时,高斯不禁叹了一声。

这时,他躺在床上,他仍然在想:为甚么世上有那么多人,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兴 趣?一个人如果完全知道了自己的未来,那么活着还会有甚么趣味?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迷途横祸》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12 09:31 点击:47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漆黑的一片,甚么也看不到,高斯的双眼瞪得老大,可是仍然甚么都看不到,实 在太黑了,高斯双手伸向前,慢慢地向前走着。当他一吋一吋向前移动着的时候,他 才真正感到,瞎子是世界上最值得同情的人。他在黑暗中只不过几分钟,心中已兴起 了一种极度的恐惧感,真难想象瞎子一生都要在黑暗中渡过,是怎样的一种悲哀。

高斯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会突然陷进这种极度的黑暗中的。

他和几个朋友,走进一个很深邃的山洞,寻幽探秘,高斯落在最后。当前面的几 个人越走越远时,他拔足追了上去,电筒的光芒就在他前面不远处,可是山洞一定在 前面有一个转弯,因为他眼前是突然黑下来的,那自然是前面的几个人已转过了弯 去。

当他眼前陡地黑下来时,他扬着手想要叫唤,但是当他一扬手的时候,他手中的 电筒,却碰在山洞洞壁的岩石上。

那全然是出于高斯意料之外的,高斯的手一松,手电筒跌到了地上,高斯立时俯 下身去,想拾起手电筒来。但是他才一弯下身,便听得一阵骨碌碌的声响,手电筒向 前滚了去。等到手电筒滚动的声音听不到时,高斯也找不到他的手电筒了。

于是,他就陷进一片黑暗之中。

他先是大声叫了几声,他的叫声,在山洞中引起了空洞的回声,但他并没有得到 回答。于是他手扶着洞壁,向前迅速地走过去,一方面,他希望可以踢到他的手电 筒,但是,在几分钟之后,高斯却觉得十分不对劲了,他已向前走出了相当远,也不 断地在叫着,可是他却始终未曾见到亮光,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高斯仍然向前走着,当他发觉自己在一条十分狭窄的山缝中,他的心里,真正恐 慌了起来。他一定和他的同伴走了不同的路,他不知道走到山洞的甚么地方来了!

他十分后悔,因为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他还是干脆停着不动的好,那样,他 的同伴回来的时候,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当高斯想到了这一点时,他立时转身,往回走去,可是又走了好久,他脚踏到了 一洼积水,那汪积水的面积很大,高斯走了十几步才走到干地上。当高斯走出了那洼 积水后,他心中的恐惧更甚了。因为他来的时候,并没有经过那洼积水。

那也就是说,他已不能回到原来的地方,虽然他那样想,可是他却又走错了路。 现在他不知道自己在山洞的甚么地方了,高斯呆立着,又大声呼叫了起来。

他叫了很久,除了他自己发出的叫喊声的回声外,他得不到任何的回答。而当所 有的回音全都静下来之后,他听得一种「滴滴」的声音。那是滴水声,水从岩石的缝 中,一滴一滴落下来,在地上形成了一洼积水,那种单调的声音,可能不知持续了多 少年了。

这时候,在这种情形下,那种单调而有规律的滴水声,更使高斯心中的恐惧,越 来越甚。

停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因为高斯知道,他这时所在的地方,并不在原来走进山 洞的途径上,他的同伴,是不会发现他的,他要继续向前走,才能发现他的同伴,或 者是自己找出路。

高斯双手摸索着,继续向前走着。

他心中在想,他和一起进山洞来的同伴已分开很久了,他们应该已开始在找他, 那么,他至少应该听到他们的叫唤声才是,为甚么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多少有一点声 音,也是好的。

他一面走着,一面又大声叫了起来,直到他的喉咙有点嘶哑了,他才停了下来, 他没有做过甚么剧烈的运动,但是他的心跳却十分剧烈。

他知道这时仍然在山中,可是那一定是一个很大的山洞,因为不论他的手怎样向 四面摸索,都碰不到任何东西,他像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高斯突然向前奔了出去,奔出了十来步,他重重地撞在水洞的洞壁上,那一撞, 虽然撞得他跌倒在地,好生疼痛,但这一撞倒是使他的总算略为放下一点心来。被困 在黑暗的山洞中,固然可怕,但如果黑暗是无边无涯的话,才更加可怕。

高斯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他一直扶着墙,他经过了很狭窄的山缝,几乎是要侧 着身,硬挤才能通过。

他明知自己越是向前去,便越是糟糕,他决不可能那样乱走,走出洞去的,但 是,他却没有勇气停下来不动,那会让他觉得可怕。

他不知走了多久,他渴望听到一点声音,渴望见到一点光亮,但是,他却甚么也 听不到,一点光亮也没有,高斯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不住在喘着气,直到他开始感到 疲倦。

在一感到疲倦之后,疲倦的感觉,就在迅速地增加,直到他要坐下来休息,而一 坐下来之后,高斯突如其来,想到了死亡!

高斯在和他的同伴失散之后,心中所想的,只是如何才能找到出路,如何才能找 到他的同伴,当他坐下来之后,他第一次想到了死亡。

而当他想到了死亡之后,一阵阵寒意袭上他的心头,他想到可能死在这里,可能 永远没有人找到他,他可能一直在山洞中走,一直找不到出路,一直到死前,他仍然 见不到一点光亮。

高斯将眼睛瞪得更大,虽然山洞中很清凉,但是高斯的额上,已然沁出了大滴的 汗水来。

高斯任由汗水向下流,遮住了他的双眼,他也不去抹拭,反正他甚么也看不到, 他也不必担心自己的视线模糊,他开始在衣袋中摸索着,想找到一件可以发出光亮的 东西来。

但是他身边没有火柴,没有打火机,他的手电筒已经失去了,他没有法子可以产 生光亮。

高斯又站了起来,当他站起之后,他拚命向前走着,他开始跌倒,跌倒又爬起, 渐渐地,他跌倒的次数更多,最后他伏在地上,不住地喘着气。

和高斯一起走进山洞来的,一共是四个人,全是高斯的好友,他们走得太快了, 等到他们发现高斯好久没有插口进来,赞美山洞中奇异雄伟的景色时,他们才发现, 高斯不见了。

他们一起叫着高斯的名字,挥舞着手电筒,往回走着,他们一路走进来的时候, 一路在洞壁上划着记号,是以在二十分钟后,他们已走出了山洞。

可是,一路上,他们并没有看到高斯,高斯也不在山洞口。

他们开始着急起来,又再次走进山洞去。

这一次,他们发现了高斯的手电筒,跌在洞壁处,他们站在电筒前,又叫嚷了半 晌,一个道:「不对头,高斯一定出事了!」

另一个道:「不会吧,只怕是他故意躲起来,吓我们的。」

又一个道:「不,高斯不是无聊的人。」

最后一个说话的意见最好,他道:「我们留两个人在这里,另外两个人快去报 警,这山洞中各种各样的叉道十分多,如果高斯真迷了路的话,可能再也走不出来。 那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四个人的脸都变了色,留下两个人在山洞中,另外两个离开了山洞。

那两个留在山洞中的人,继续寻找着高斯,他们来到了一个岔道口,从洞壁上留 下的记号来看,他们是向左边的山洞中走去的,高斯既然没有追上来,那么,他一定 是向右边的山洞走去了。

两人循着右边的山洞,走了片刻,看到前面有七八条通道,根本无法知道高斯是 走进那一条通道。他们在每一个通道口上,叫嚷了好一会,他们也不敢再向前去,又 退到了山洞口。

高斯仍然没有出现,一直到天色快黑了,才看到大队警察,和去召警的两个人, 来到了洞口

天色迅速地黑了下来,警员已经联队在洞中搜索了一小时之久,他们找到了那洼 积水,也肯定高斯曾经经过那里。但是高斯现在到甚么地方去了,他们却不知道。后 援的警员不断来到,洞口外,已经搭起一个架子,作为临时指挥部。

进山洞搜索的警员,都配备着无线电对讲机,报告着山洞中的情形,到晚上九 时,李玉芳也来了。

李玉芳一到,一个警官就苦笑道:「高斯给了我们许多麻烦,但也帮了我们不少 忙,可是却想不到,这次他却在山洞中迷失了。」

「搜索的情形怎样?」

「高斯的同游者,发现他的电筒落在地上,他可能一直在黑暗中摸索,直到现 在,还在黑暗中,而已经过了五六个小时了。」

李玉芳皱起了眉,已经五、六个小时,处身在黑暗之中,那是十分可怕的事。高 斯是李玉芳的好朋友,李玉芳的心中,也极其焦急,她道:「我进去看看。」

她配带着搜索的装备,走进了山洞中,山洞中警员很多,大家都在分头搜寻着, 已经经过的地方,在洞壁上全部留下了记号。

高斯倒在地上,很久,他才又站了起来,他的双腿在不由自主地发着抖,高斯在 洞中,已走了许多路,但是他的双腿发抖,决不是因为他走得太久的缘故。如果是在 山洞之外,他还可以一口气走上七八哩。但是,闷在山腹之中,想到可能再也出不了 山洞时,他的双腿便没有法子不发抖了。

高斯摸到了洞壁,站着不动,他想听到一些声音,因为他被困在山洞中,已经许 久了。和他一起来的同伴,应该早已发现他失踪,并向警方求助,应该已有人开始来 寻找他了。

第二章

他是多么渴望听到一点人的声音,可是他能听到唯一的声音,就是他自己的心跳 声。

高斯站了许久,才继续向前走着,他不知又走了多远,他双手可以触摸得到的, 全是嶙峋岩石,在这些岩石上,有泉水流水,高斯便凑上唇去,舐着泉水,他一直向 前走着,而在他的眼前,也只是黑暗。

突然之间,高斯忽然觉得眼前,亮了一亮!

高斯立时站定,他的心怦怦跳了起来,跳得十分剧烈,他立时睁大了眼睛。

可是刚才那一下光亮,却一闪即减,等他定下神来,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

高斯的心中,难过得几乎痉挛了起来,他喘着气,自己对自己说着:不,那不是 眼花,刚才,我的确是看见光亮的,那好像是有火花闪了一闪。

可是,为甚么现在,眼前又是一片漆黑呢?莫非,那只是自己的幻觉?人在沙漠 中久了,会看到绿地,难道在黑暗中久了,也会在幻觉中看到火花么?

高斯紧紧地握着手,他的手心,正冒着冷汗,刚才突如其来的那片光亮,再出现 一次,快点再出现一次吧!

在他心中极度的慌乱之中,他也不知该祈求哪一位神祇护佑,让他再看到那一点 光亮,但是,他终于又看到那火花一闪了!

的的确确,就在他的面前,约莫三十码处,有火花闪了一下。

那种火花闪耀的光芒,如果是在白天,或者即使在微弱的烛光下,看来也是绝不 起眼的。但是,高斯在黑暗中却实在太久了,是以当他这时,再看到微弱的火花时, 他就像看到太阳一样。

有火花,就有人,有人,他就可以走出山洞了。高斯一想到这里,整个人都轻松 了起来,他大踏步向前走着,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火花接连闪耀了几次,接着, 在他前面,便出现了一小团火,那一小团火,映着一个满是络腮胡子的脸,那张脸的 口中,咬着一支烟。

发出火花来的,是一只打火机,而那一小点火,就是燃着的打火机。

那人用打火机来点火,自然要不了多少时间,但是就在那短短的几秒钟中,高斯 已看到,自己的确已找到山洞的出口处!

自然,那出口绝不是他进来的那个,那只是一个很狭窄的山缝,勉强可以供一个 人挤出去,那口中含着香烟的人,就站在石缝口,他正在用力吸着烟,烟头的火,映 着他的脸。

高斯只能看到他半边脸,因为他的脸向着外面。高斯也可以看到山外的情形,天 色早就黑了,天很阴暗,外面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这就是为甚么高斯看到火花,并不 知他已可以通向外面的缘故。

一个人在山洞中被困了那么久,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可以离开山洞,而且,就在 洞口,还有着另一个人可以和自己交谈,那种愉快,简直是难以形容的,高斯几乎要 忍不住大叫了起来。

可是,他只是张开了口,却没有叫出声来。

因为在他看到那个人时,便觉得那个人,十分异样,他站在石缝口子,一只脚踏 在另一块岩石上,一只手,却握着一柄来复枪!

高斯可以肯定那是一柄来复枪,烟头上的火光,映在枪管上,反射出一种阴森 森,殷殷光芒来,那人的脸一直向外望去,看来他正在等待着甚么?

人的心理,有时是很奇怪的,当高斯被困在山洞中的时候,他那种迫切想离开山 洞的心情,好像只要一看到有出口处,爬也要爬出去一样。

但是当他发现,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出去时,他却又不那么急于出去了,他只是 悄悄地走近了些,站立不动。

那个站在石缝口的人,心中一定很焦躁,因为他不断地变换着他站立的姿势。

这时候,高斯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看到山洞外的情形,山洞外好像是一个接近海 边的乱石堆,不时有轻微的海潮声传来,那地方当然荒凉之极,高斯心中的好奇心, 也不禁油然而生,那个一腮乱胡子,是甚么人?他带着枪,在这里等待甚么?

高斯是一个好奇心极强的人,当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早已将自己困在山洞 中,差一点不能出来时的心情,全部抛到了脑后。

那人的一支烟,很快就抽完了,他将烟头抛向外,口中喃喃地说了一句:怎么还 不来?

高斯在那人抛出烟头的时候,向前疾跨出了两步,已经到了那人的背后,等那人 喃喃地自言自语之后,高斯立时接上了口,问道:「你在等甚么人?」

那人显然是绝想不到,在他的身后,深邃的山洞中,会忽然有人接上他的话,他 身子陡地一震,在他手中的那柄来复枪,也「啪」地跌到了地上。

高斯立时伸出一只脚来,踏住了那柄枪,那人的身子,像是僵直了一样,在他喉 际,发出奇异的「咯咯」声来,过了好半晌,他才道:「你……是甚么人?」

高斯心中的疑惑越来越甚,他已可以肯定,那个人不是甚么好人,是以他连忙弯 起手指,在那人的背后,顶了一顶,在感觉上,那和一柄枪顶在背上,是差不许多 的。

高斯冷冷地道:「我在问你,你是甚么人?」

那人忽然苦笑了起来,道:「好,我屈服了,你们的消息真灵通。」

高斯听了那人的话,心中觉得莫明其妙,但是他却也可以肯定,那家伙站在山缝 口,是在干甚么不法的勾当。

高斯略想了一想,道:「向前走!」

那人十分听话,向前走出了一步,高斯俯身拾起了那柄来复枪。这时,他的手 中,真的有武器了,他侧身挤出那石缝,晚风吹来,高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料得 不错,山洞外,正是一个怪石嶙峋,接近海边的石滩,而这时候,在海上传来了一阵 「噗噗」的声响,有着一团灯光,看来像是一艘快艇,正在驶进来。

那艘快艇才一出现,那人便突然向前,奔了出去,他一面奔,一面挥着手,大叫 道:「快回去!快回去!」

高斯陡地一呆,喝道:「你发甚么疯?」

可是那人像是根本未曾听到一样,仍然向前疾奔着,高斯已经举起枪来,他是可 以轻易而举,射中那个人的,可是他没有发射。

他虽然不知道那是甚么人,心中还是十分感激的,因为如果不是那人站在石缝 口,弄出了火光来,高斯根本不知道前面有出口可以走出山洞,他可能错过这个出 口,走进另一条岔道之中,再也走不出来。

高斯想要大声叫那人回来,但是当他抬头向前看去时,那人已在乱石沙滩上打着 滚,到了海边,继续在向前奔着,那时,那艘快艇,已经驶到了岸边。

那人仍然在高叫着,快艇上有人抛出绳子来,将那人拉上了快艇,接着,快艇以 极高的速度,向海驶了出去,转眼之间,甚么声响也听不见,快艇上的灯光也消失 了。

高斯呆立着,前后只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事情便起了这么剧烈的变化,如果不 是高斯的手中,还握着那一支来复枪的话,他几乎要疑心,那一切全是他的幻觉了。

高斯呆了片刻,便顺着山脚,向前走去,半小时之后,他就看到了闪耀的灯光, 和喧闹的人声。

当他渐渐接近那堆灯光时,他看到好几辆警车停着,人影幢幢,有着不少警员。 高斯自然立即就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向前奔了过去,一面奔,一面高叫道:「不必找了,我在这里。我走出来 了!」

他的叫声,立时引起了注意,几乎是在剎那间,在他的身边,便出现七八十个警 员,两个警员扶着他,高斯忙道:「不必扶,我精神很好。」

所有的人,都簇拥着他,向前走去,等到他来到了山洞前的时候,李玉芳也闻讯 自山洞中奔了出来,到了他的面前,顿着脚,道:「你这个人,就是会给人家惹麻 烦,你到那里去了?」

高斯忙道:「我在山洞中迷了路,以为走不出来了,突然之间,看到前面有火 花,有一个人在,总算找到了个出路,你们已经找了我很久了么?」

李玉芳立时一伸手,接过了那柄枪来,她用十分奇怪的眼光望定了高斯,高斯摊 着手,道:「你不必那样望着我,这不是我的,只不过是我从另一个人手上抢下来 的,那个人──」

高斯的话还未曾讲完,一个警官便走了过来,道:「高先生,请你上救护车。」

「上救护车?」高斯笑了起来,「为甚么?我并没有受伤,而且我的精神很好, 我只要回家休息休息就可以了。玉芳,警方该注意我发现的事。」

他双手挥舞着,将他如何在漆黑的山洞中,看到了火花的闪耀,接着,便见到一 个人在海边等候一艘快艇的经过,讲了一遍。

第三章

看李玉芳和那几个警官的神情,像是并不怎么相信高斯的叙述,一个警官接过了 那柄来复枪,详细地察看着。等到高斯讲完,李玉芳才道:「我们会调查这件事的, 让我先送你回家去。」

高斯既然将经过情形讲了出来,虽然他看出警方不准备立即采取行动,不免有点 心急,但是他自然不能催警方立即派出水警轮到海上去调查的。何况李玉芳肯送他回 家去,那对高斯而言,是求之不得的事。

他登上警车,李玉芳将高斯送到了家中,闲谈了一会,才告辞而去,而在李玉芳 走了之后,高斯也感到自己的确很疲倦了,他倒在床上,不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他多年来的习惯是一醒来就翻阅报纸,当他打开报纸的时 候,看到他在山洞中迷失的事,竟登载在报纸上,标题是:著名摄影家山洞迷路,劳 动警方救助后脱险。虽然新闻的版位不很明显,但是高斯看了,还是多少有些啼笑皆 非之感。

果然,当他照常来到办公室时,开始的两小时中,为了接听一个接一个打来的慰 问电话,他几乎甚么也不能做,一直到过了中午,电话才少了下来,高斯才能着手整 理一辑和汽车有关的照片。

可是他才一开始工作,内线电话又响了,他的秘书道:「高先生,有一位郑先 生,说是有很重要的事,一定要来见你。」

高斯感到很不耐烦道:「他事先有约定么?」

「没有,」秘书回答:「但是他坚持说,他有很重要的事,关系极重大。」

高斯的心中暗叹了一声,望着桌上的那大堆要待他整理的照片,道:「好吧,请 他进来。」

高斯的话才一讲完,一个身形魁伟,气宇轩昂的男人,已推门走了进来,那中年 男人在门口略站了一下,向高斯望来,道:「高先生?」

高斯站了起来,道:「是的,郑先生?请坐,郑先生有甚么指教?」

那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将门关好,他并不坐下,而是直来到高斯的身前,当他走 向前来的时候,高斯已然感到他的神态,十分神秘。

他来到了高斯的身前,露齿笑了一下,即使是一个小孩子,也可以看出他那一 笑,是绝对不怀好意的。

高斯陡地一怔,那中年男人已然道:「好了,高先生,那东西对你来说,并没有 用处,还给我们吧。」

那中年人所说的话,在高斯听来,可以说没头没脑到了极点。

高斯怔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那中年人却又道:「你将它还给了我,我们可以交一个朋友,朋友是不会嫌多 的,对不对?」

高斯仍然不明白对方在说甚么,然而他却听得出,在对方的话中,含有威胁的意 味,而且,这种江湖口吻,也不是高斯所欢喜的。

高斯在脸上明显现出不高兴来,他冷冷道:「对不起,我不明白你在说甚么,你 或者是找错人了,我很忙,你看得到的。」

他已在下逐客令了,可是那中年人却反倒伸过头来,冲着高斯,再一次现出不怀 好意的笑容来,道:「高先生,你明白我在说甚么,而且,我也没有找错人,昨天在 山洞中乱闯的不是你么?」

那中年人说到最后一句,陡地一伸手,已抓住了高斯的衣襟,他的手粗大而有 力,紧握住高斯衣襟的手,指骨高高隆了起来,一看就知道他是一个出色的打手。但 即使他是一个出色的打手,高斯也不会怕他,高斯几乎立即就扬起了手来。

可是当高斯的手扬在半空中,还未曾击下去时,那中年人的左手本抓住了高斯的 衣襟,右手则一翻,像是变魔术一样地快,已多了一柄手枪,枪口正顶在高斯的肚皮 上!

高斯可以不在乎被粗大的拳头打上几下,可是他却不能不在乎一颗子弹射进他的 肚子。所以,他扬起来的手,便在半空中打不下去!

那中年人狠狠地说:「高先生,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忙,我也很忙。快将那东西 给我。」

高斯道:「你说的,是那柄来复枪?」

那中年人又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道:「我再给你猜两次。」

高斯怒道:「你究竟说甚么东西,我拿了你的甚么?我甚么也没有拿,你以为我 在山洞中找到了甚么?」

那中年人道:「那可是你不打自招了,我并没有说你是在山洞得到它的,现在你 却说是在山洞中找到了甚么,朋友,拿出来。」

高斯大声叫了起来,道:「是你自己说的,因为我在山洞中迷路,是以才──」

高斯只叫到一半,那中年人便突然扬起右手,枪柄重重击在高斯的头上,高斯在 受了一击之后,还了一拳,可是那中年人的第二拳紧跟着落了下来,高斯的身子一 晃,就昏了过去。

他不知昏过去了多久,他在昏迷中,是被一阵猛烈的摇撼摇醒的,当他睁开眼来 时,看到他的两个职员,正在猛烈地摇着他。而他的脑后,感到了一阵阵的刺痛,可 是当他的双眼完全睁大,看清他办公室中的情形之后,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发出了 一声怒吼!

他的办公室,哪里还像是一个办公室?那简直是一个废墟,即使被一连军队进来 作过战,情形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上多少了。

每一个抽屉都拉了开来,随便抛在地上,抽屉中的东西,也被抛在地上,椅子和 沙发的垫子,全被割破,两个钢柜,被搬离原来的位置,墙上所挂的东西,都被拉了 下来,高斯仔细整理过的资料柜中的一切,全都散落在地上,高斯看到这样的情形, 有甚么法子不跳起来?

他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一面顿着脚,一面嚷道:「发生了甚么事?究竟发生了甚 么事?」

那两个职员不再摇他,齐声道:「高先生,我们也不知发生了甚么,我们有事要 来请示,推开门来,就看到了这样的情形,而你昏了过去。」

高斯的后脑,又剧烈地痛了起来,他伸手在脑后摸了一摸,摸到一个隆起的高 块,他喘着气,道:「快报警,报了警没有。」

他的办公室外,有人应道:「已报警了!」

高斯已听到,街上响起了呜呜的警车声,高斯坐在一张早被割破了的沙发上,他 一坐了下来,垫子内的羽毛,便一起扬了起来,扬得他一头一脸,高斯又愤怒了起 来。

一位警官,带着探员走进高斯的办公室,看到了高斯办公室的情形,他们也不禁 皱着眉,高斯叙述着经过的情形,一个警员在迅速地记录着。

等高斯讲完,那警官道:「看样子,他们像是要在你这里搜寻甚么,高先生,那 是甚么?」

高斯大叫了起来,道:「我怎么知道?」

「镇定些。」那警官拍着高斯的肩头,「如果方便的话,请跟我们回警局,你见 过那个自称姓郑的人,我们的专家,会根据你的描述,将他的样子描绘出来。」

高斯点着头,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

他走出了他的办公室,来到了蒸馏水瓶前,用一条手帕,湿了水,按在他脑后受 过枪柄打击的地方,和那位警官一起到了警局。

他在警局花去两小时,才由一位警员送他回家,那警员在大厦门口和他分手后, 高斯仍用那小帕掩在脑后,上了电梯。

当他来到他住所的大门前时,他已知道不妙了,因为大门竟开着,而且门锁显然 是被撬开的。

高斯在大门口略呆了一下,一脚踢开门,此时他不禁尖声叫起来,道:「不!」

如果说他的办公室,被破坏的程度,像是有两连兵士开过战,那么,这时,他住 所的破坏程度,就像是有两个师的军队开过仗!

他站在大门口,向内望去,简直看不到任何一件完整的东西!一件也没有,所有 的一切全都被破坏了。

而且,破坏得如此之彻底,连墙上也全是一个一个的洞,像是破坏着想看看墙中 是不是有甚么暗格一样。

高斯站在门口,不知是进去好,还是不进去好,他站了很久,才听得背后,突然 传来了李玉芳的声音,道:「这实在太糟糕了。」

高斯转过身来,李玉芳站在他背后,他也不知道李玉芳是甚么时候来的,他根本 连甚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哭丧着脸,摊了摊手。

第四章

李玉芳侧着身,在高斯的身后,走了过去,进了屋内,她的脚踏在碎玻璃上,发 出「咯咯」的声响来,她道:「刚才你在警局时,我不在,我一回去,听说你有了意 外,就赶来看你,看来你的意外还真不小!」

高斯苦笑着,道:「你看看,我的家还成样子么?」

李玉芳又向前走去,两个房间的门都被劈烂了,歪倒在一边,而房间中的情形, 看来也和客厅差不了许多,李玉芳转过头来,道:「他们好像是要在你这里,寻找东 西。」

高斯苦笑着,道:「真见鬼了,我那里拿过甚么人的甚么东西来?」

李玉芳蹙着眉,她眼珠转了转,道:「高斯,你没有拿过人家的东西,那么,破 坏了你办公室和这里的人,自然甚么也找不到了。」

高斯叹着气,道:「当然找不到。」

李玉芳望着高斯,道:「你明白么?如果他们不是认定了你拿走了甚么重要的东 西,他们是决不会花那么大阵势来寻找的。而他们现在,甚么也未曾得到,那就是 说,他们还会来找你。」

高斯不禁呆了一下,从他的办公室和他的住所被破坏的程度来看,那些根本不知 道是甚么来路的人,决计不会是善男信女,如果他们认定有甚么重要的东西,落在他 的手中的话,那实在是极大的麻烦。

高斯吸了一口气,道:「那我怎么办?」

李玉芳却眉飞色舞地道:「等他们来找你。」

她在讲了那句话之后,一时之间,高斯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才好,而李玉芳 立时又道:「我们对那些是甚么人,全然没有头绪,也不知道如何去找他们,现在, 他们一定会找你,这就是最好的线索。」

高斯苦笑着道:「警方要钓鱼,我是鱼饵。」

李玉芳微笑道:「高斯,你这个譬喻,不怎么恰当吧。」

「怎么不恰当?」高斯扬着眉,「如果你们钓鱼技术不够高明,我就可能给鱼吃 掉了。」

「别那么悲观,你自己难道不想找他们出气么?」李玉芳走着,来到了电话旁, 客厅中的甚么都被破坏了,但是那电话倒是完整的,而且,电话线也没有割断,李玉 芳伸手按在电话上道:「如果我没有料错,他们一定会打电话给你的。」

李玉芳的话才一讲完,电话铃便响了起来。

高斯连忙踏着地上被破坏的东西,走了过去。他拿起电话,道:「谁?」

那边先响起了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然后,才听得一个人道:「高先生,你将那 东西收藏得很妥当啊,我们竟无法找到。」

高斯绝不是一个爱骂人的人,但这时,他一听得人那样说,便立时骂出了一连串 极其难听的粗言秽语,如果不是他看到李玉芳双眉紧蹙,他一定还会继续骂下去的。

然而那人似乎并不生气,只是在高斯略歇了歇口时,他道:「别生气,高先生, 只要你将那束西还给我们,我们可以赔偿你双倍的损失。」

高斯对着电话吼叫道:「我不知道你要的是甚么鬼东西,你该到地狱去问你姥 姥。」

李玉芳在这时候,取出了一本小簿子来,在簿子上迅速地写了几行字,然后将小 簿子送到了高斯的面前,高斯斜过眼去看,李玉芳写的是:「答应他将东西还给他, 约他见面。」

高斯瞪着眼,望定了李玉芳。在电话中,那人又奸笑道:「高先生,或者是你贵 人事忙,记不得了,但我不妨提醒你那只小小的黑色盒子。」

高斯一张口,又想将那人骂回去,可是那人又道:「你记得,那盒子虽然很小, 但如果你不将它交出来,你会得到另外一只大盒子,那便是殓葬你的棺材。」

高斯听到了那恶狠狠的威胁,也不禁吸进了一口凉气,他又向李玉芳望了一眼, 李玉芳指着她在那小簿子上的那两行字。

高斯叹了一声,道:「好,我甚么时候,甚么地方将它交还给你?」

那人笑了起来,道:「这才聪明,你自然知道公路总站,你到那里去,坐在候车 室的长凳上,自会有人来向你接头的,你会得到一信封的现钞。时间是距离现在一小 时之后,祝你快乐。」

那人放下了电话,高斯也忙放下了电话,他道:「玉芳,你这是甚么意思,你以 为他真那么容易欺骗,会给埋伏的警员捉住?」

李玉芳道:「希望那样,高斯,现在你只好相信警方的钓鱼技术了,再见,我要 去布置一切。」

李玉芳一个转身,便向外走了出去,高斯一个人呆呆地站在他破烂不堪的屋子之 中,足足呆了十多分钟,他才走了出去。他在一家公司中买了一小对香水,将那瓶香 水,用一个牛皮纸信封装起来,又卷成一卷,在约定的时间将到时,他到了公路总 站。

当他走进候车室的时候,他自然知道,整个候车室中,早已布满了探员,可是他 四面张望了一下,却也分不出那些人是真正的搭客,那些人是探员。他在一张长凳上 坐了下来,时间在慢慢地过着,可是,却并没有人来他的身边,和他接头。

等到约定的时间已到时,广播筒突然叫高斯去听电话,高斯来到了电话旁,他一 拿起电话来,又听到了那人的声音道:「来了么?」

「带来了,你人呢?」高斯问。

「我不必派人来,你将那东西,放在七二二号储物箱中,你可以取回一大信封钞 票,高先生,没有吃亏,我们就此恩怨两消。还有,请向书摊的那位美丽的小姐取钥 匙。」

高斯放下了电话,向书摊走去,在书摊前,的确有一个美丽的女郎在,可是当高 斯向她望去时,不禁呆住了,那女郎竟是李玉芳。

高斯呆了一呆,一直来到了书摊之前,道:「那电话说……我可以问你,取一柄 钥匙。」

李玉芳笑道:「是的,他的办法十分聪明,这样子,我们就捉不住他,可是,他 却未曾料到,我早已扮成了售书的女郎。」

高斯道:「你已捉到了他?」

「我们的人已在跟踪他,他走不了的。」

高斯搔着头,道:「可是我不明白,他难道可以不回来取那东西么?他要回来取 东西,又何必多此一举?」

李玉芳道:「你说得对,但是我相信你打开那储物箱时,一定会有答案的。」

高斯在李玉芳的手中,接过了钥匙,照着号码,找到了那储物箱,打了开来,储 物箱中,果然有一只大信封,还有一只方形的盒子。高斯拿起了那只盒子,但立时放 下,吃惊地后退。

那是一枚定时炸弹!

李玉芳也已走了过来,高斯一退,几乎撞在她的身上,李玉芳道:「是枚定时炸 弹?现在明白了,那人不在乎得到他要的东西,他只想毁灭它。」

高斯忙道:「快使这枚炸弹不爆炸。」

李玉芳摇着头,道:「不,这枚炸弹如果不爆炸的话,你永远脱不了身,由得它 去罢,看来它不会有很强的爆炸力,不会伤人的。」

高斯忙关上了箱门,退了回来,只见两个人匆匆走了进来,李玉芳向前,迎了上 去,高斯跟在李玉芳的后面,他才走了几步,爆炸就发生了。

那是一下子十分响亮的爆炸声,接着,有火光和浓烟冒了出来,而正如李玉芳所 料,爆炸并不十分剧烈,自然也引起了一阵混乱,但随即平静了下来,而当候车室中 静下来后,李玉芳却已不在了。

高斯呆了一会,向外走去,他才走出车外,一个探员向他走过来,低声道:「高 先生,李警官请我告诉你,到你们常去的餐室中去等她。」

高斯不知李玉芳在闹些甚么玄虚,他还是立即搭车到了那家餐室,坐下之后,他 先打开那大信封看了一看,果然是一大迭大面额的钞票,看来,足够补偿他损失有 余。高斯等了二十分钟,李玉芳来了。

高斯道:「捉到那人了?」

李玉芳道:「我们不能捉他,他是一个高级的外交人员。」

高斯吃了一惊道:「那怎么办?」

李玉芳笑道:「你怕甚么,你不是已得了补偿么?」

高斯嚷道:「你以为他真会相信他要的东西已毁去了?」

李玉芳道:「他相信。」

高斯诧道:「甚么意思?」李玉芳微笑道:「那东西真已毁去了。」

「我找到了那东西,」李玉芳一面看菜单,一面回答:「这东西藏在你带回来的 来复枪的枪柄中,我已将它毁掉了。」

高斯忙道:「为甚么?那是甚么?」

「一份名单,」李玉芳回答,「一份黑名单,名单上的人,本来全是政治犯,但 是今天,那些政治犯已组成了一个政权,全变成政坛要人了,名单自然也没有作用, 留着反而会造成两个国家的关系紧张,所以对方才急于将之毁去。要龙虾汤,好不 好?」

高斯望了李玉芳半晌,才点了点头道:「好,请侍者在汤中多放点酒。」

高斯伸出手,侍者走了过来,李玉芳笑着,笑得很甜蜜。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怪人奇骗》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11 16:09 点击:51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高斯已是第三次看到那怪人了。

说那人是个「怪人」,一点也不夸张。这一点,只要看附近几条街上的顽童,接 连几天,都不敢接近他,而且只敢远远地望他,就可以知道了。高斯知道那些顽童 中,有几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连这几个人都不敢走近那怪人十呎之内。

那怪人总是站在一株榕树下,那株榕树,是附近几幢大厦间空地中唯一点缀,而 他总是对准高斯居住的那幢大厦,怔怔地望着。

高斯第一次看到那怪人的时候,是在下午七时,天色已很朦胧。他没有对这个怪 人多加注意,只是向他望了一眼,就走进了大厦。在大都市中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自 然也不乏喜欢怔怔望着耸天高楼大厦的人。

可是,当高斯第二次看到那怪人的时候,不禁多望了他一眼。

因为那怪人还是那样站着,微仰着头,像是他正在细心数着,那幢大厦究竟有多 少窗子一样,动也不动,更不理会旁人纷纷向他投以好奇眼光。

那人不但行动怪,他的外形,也怪得可以。他身形极高,高斯是身高六呎的高个 子,可是如果要去和他比一比的话,至少还矮了一个头。他高而粗壮,这多半是使顽 童不敢走进他的原因,因为他那种体形的人,一望便知是孔武有力的。

他的脸上,除了胡子,就是疤痕,在他黧黑的皮肤上,横七竖八,不知有多少 疤。甚至他的两道浓眉,也被疤痕断成六七节,他的唇上留着胡子,要不然,高斯心 想,一定还可以看到他嘴部的疤痕。

他身上穿着一套已然发了黄的白帆布衣服,那种衣服的式样,古老得使人想起十 八世纪时,英国人在印度最喜欢的那种装扮,一条腰带,几个大口袋。他的头上,戴 着一顶硬壳的遮阳帽。

这样的一个怪人,站在大厦门前,抬头看着大厦,附近的居民,多少有点不安。 当高斯第二次看到他,向他打量几眼之后,便走进大厦之中,有两个顽童,跟在他的 身后。

一个顽童低声叫道:「高叔叔,你看到那个怪人了?」

高斯点了点头,道:「他在这里多久了?」

「一整天!」那顽童说,「他每天中午就来,一直要到天完全黑了才肯走,昨天 是这样,今天看来,他也要到天黑才肯走。」

高斯又回头看了一眼,他仍然可以看到那怪人直挺挺地站着,他道:「你们可知 他在看甚么?」

两个顽童一起摇了摇头,高斯经过了一天的工作,已经很疲倦了,是以他并没有 再问下去。他上了电梯,回到家中,洗了一个澡,等到他再想起那怪人时,天色已全 黑了。高斯向窗外张望了一下,刚好看到那怪人转过身,慢慢地向外走去。

他高大健壮的身形,在向外走去时,从黑暗中看来,简直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 一头猩猩。

高斯直看到那人消失在黑暗中,才转回身来,他的心中已有一个疑问:这人是甚 么人?看来他不像是城市中常见的那种流浪汉,因为他的行动虽然怪异,但却没有流 浪汉的那种潦倒气息。

高斯第三次看到那怪人的时候,那怪人正和两个大厦守门人发生冲突──以上的 说法,或者不甚妥当,应该说,那怪人仍然站立不动,和上两次高斯见到他的时候一 样,而那两个守门人,则声势汹汹,企图将他赶走。

那两个守门人,是身形高大的印度人,他们那种样子,平时吓吓小偷还可以,但 这时,在那怪人的面前,显然丝毫也起不了作用。

其中一个印度守门人伸手指着那怪人,大声喝道:「走,走,这里是高级住宅 区,你每天到这里站著作甚么,快走!」

那怪人一动也不动站着,只是略为侧过头来,斜睨着那守门人。

另一个守门人握着拳头,也大声喝道:「你走不走?」

那怪人又转过跟去,仍然斜睨着他们,他并没有移动身子的打算,在守门人身后 的一群顽童,都哗然而笑,那两个印度人有点沉不住气了,其中一个,伸手去推那怪 人。

可是,他的手还未碰到那怪人身上,那怪人的身子,似是一动也不曾动过,守门 的印度人,便大声叫了起来。高斯呆了一呆,在那印度人大声叫起来之后,他才看 到,那怪人的大手,已抓住印度看门人的手腕,而印度人涨红了脸,正在挣扎。

另一个印度人看到同伴吃了亏,凶狠狠地冲了上去,用力一拳,「砰」地一声, 打在那怪人的肩头上,那怪人发出一声闷哼,一摔手臂,两个印度人,已撞在一起, 跌倒在地。

那两个印度人跌得真不轻,好一会爬不起来,孩子们可真乐坏了,拍手欢叫。他 们对那两个印度看门人,平时显然就无好感,是以这时,才会那么高兴。

那两个印度人守门人终于站了起来,他们又惊又怒,实是狼狈之极,撩拳持臂, 似乎还想动手。

高斯早看出,那两个守门人如果还要动手的话,只有吃亏更大,是以他走向前 去,道:「你们为甚么要赶他走,他做了甚么事?」

看门人一看到是高斯,便恭恭敬敬地叫了他一声,抢着道:「这人不知道哪里来 的,一到下午,就站在树下,一动不动。」

高斯皱着眉,道:「他爱站在树下,就让他站着好了,何必赶他?」

看门人叹了一声,道:「我们接到了不少住客投诉,说这个人站在这里,使得他 们走进走出,都感到不安全,所以才希望将他赶走的。」

高斯转过头去,望了一眼,那怪人的样子,确实很可怕,胆小的妇女,在经过他 身边的时候,会产生恐惧,那可以说是意料中的事。

而他接连三天,站在这里,究竟是为了甚么,高斯也觉得有向他问一下的必要, 他道:「你们别和他动手,我看你们就算有十个人,也不是他的敌手。他现在只是站 着,并没有做甚么犯法的事,我看还是我去和他谈一谈,看他究竟是为了甚么。」

那两个守门人正无法收场,一听得高斯肯为他们出头,大是高兴,忙道:「高先 生肯去和他谈,那太好了,不过要小心些,这人野蛮得很。」

高斯笑道:「可是刚才,我却只看到他站着不动,是你们先向他动手的。」

那两个守门的印度人脸上红了一红,高斯也不想使他们太难堪,立时转了身,他 向那怪人,慢慢走了过去,当他来到了那怪人身前时,他的心中,也不禁感到一股寒 意,因为那怪人的身形,实在太庞大了!

而且,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称呼那怪人才好,他呆了一呆,那怪人低头,向他 望了过来,天色已很昏暗,即使在昏暗下,那人的双眼,仍然十分有神。

高斯勉强在自己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道:「朋友,你已接连三天,站在这 里了。」

那人望了高斯半晌,才咕噜地说了一句话,他的声音十分混浊,讲的又不知是甚 么地方的话,是以高斯完全听不懂他在讲甚么。

那人咕噜了一句后,似乎也看出高斯听不懂,是以他特地又放慢了声调,将那句 话,重复了一遍,高斯这才听清楚,那怪人所讲的,是发音十分瞥脚的英语,他道: 「关你甚么事?」

这样的回答,显然是不友善之极了,高斯呆了一呆,摊了摊手,又道:「自然不 关我事,但阁下如果有甚么目的,那不妨──」

那怪人却不等高斯说完,就转过身,大踏步向外,走了开去。

第二章

那怪人一走,一场风波,算是结束了,高斯还呆立了片刻,才苦笑了一下,也回 家中去。

当天晚上,高斯为了那怪人,的确化了不少脑筋,他在想:那人究竟是甚么人? 他每天站在这里,望着大厦,是在干甚么?

但是高斯自然想不出来,因为那怪人只不过和他讲了一句话而已。他的推理能力 再强,也无法在一句「关你甚么事」中,找出那怪人的来历来。

第二天,高斯照常去上班,当他傍晚时分回来时,他第四次看到了那怪人。

这一次,那怪人坐着,坐在树下,在他的身前,仍然有不少顽童,在好奇地望着 他。

高斯才一走近,那怪人陡地站了起来,大踏步向高斯走过来,高斯心中一凛,连 忙双手握住拳,准备那怪人突然向他动手时,他可以应付。

但是,那怪人才来到高斯的身前,并没有任何动粗的动作,他的神态很倨傲,他 仍然用那种含混不清的英语在说话,道:「我想问你一件事。」那人又回头向大厦看 了一眼,伸手一指,道:「我想将这幢高房子移开,有甚么办法?」

高斯呆了一呆,道:「请你再说一遍!」

那怪人说了一遍,这一次,高斯听清楚了,他的确是想搬开那幢二十层的大厦!

搬开一幢二十层高的大厦,这可以说是一个怪诞之极的念头,再加上这念头,是 由那样的一个怪人说出口来,一时之间,高斯除了苦笑之外,甚么也不能做。

可是,那怪人的神情,却一本正经,像是一点也不觉得他自己提出来的事,有多 么荒谬,他还瞪着高斯,在等高斯回答他。

高斯勉强笑了一下,他也实在想不出来,对着一个有那样荒唐念头的人,该说甚 么才好,只得道:「要移开这幢大厦,不是不可能,但至少你和我做不到,而且,在 这个城市中也没有人做得到。」

高斯以为自己的回答,已经够清楚了。只要稍有常识的人,都可以知道,要移开 一幢大厦,虽然不是绝不可能的事,但是却不知得花费多少心血,也不知要花费多少 金钱,更要无数超卓的技术来配合,似乎在整个人类的历史中,搬移整幢大厦的经 验,也只不过一次而已。

高斯心中想,那怪人听得自己这样说,一定会知难而退,不再提要搬移那幢大厦 了。

可是,那怪人的反应,却完全出乎高斯的意料之外。

在他满是疤痕的脸上,竟现出了十分兴奋的神色来,他立时道:「原来在这个城 市里,没有人能搬开那房子?那么,在甚么地方可以找到人来搬开它,请你告诉 我。」

刚才,高斯还可以苦笑一番,但是听得那怪人这样说之后,他却连苦笑也笑不出 来了,他只好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开去。

他实在没有必要再和那怪人多说下去了,从刚才的那一番对话来判断,这个装束 古怪,行动异常的人,不是白痴就是疯子。

和一个白痴或是疯子去夹缠,或者有些人会认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但是高斯却 并不那样想。而且,在经过了一天的工作后,他实在已经很疲倦,想休息了。

可是,当高斯向前走去的时候,他却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跟着,他回头看了一眼, 不禁皱了皱眉,那怪人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

高斯感到很不自在,但是他自然也无法不让人家跟在他后面走。他唯一的办法, 便是加快脚步,希望可以摆脱那怪人。

可是,当他走得快些时,那怪人也走得快些,转眼之间,已然来到了大厦中,那 怪人仍然跟在后面,高斯心中的不安更甚了。

而当他跨进了电梯,那怪人居然也老实不客气地跟了进来,高斯更有点沉不住 气,但是他还是没有说甚么,因为电梯是公众的地方,那怪人如果要使用电梯,到达 大厦的某一层,高斯是不能干涉的。

然而,到了高斯打开他住所的门,走进去,那怪人居然也要跟进来时,高斯真的 耐不住气了,他大声喝道:「你想干甚么?」

那怪人睁大了眼,像是还不明白高斯为甚么忽然要对他大声呼喝,高斯在那时, 已经紧握住拳头,虽然那怪人的身形,看来如此魁梧、扎实,但如果他硬要闯进来的 话,高斯只好和他动手打一架了。

但那怪人却一点也没有要和高斯动手打架的意思,他的容貌虽然可怖,但是他的 眼中,却有着一种坦诚的光彩,他道:「我?我在等候你的回答啊!」

高斯怒道:「等我的甚么回答?」

「你还没有告诉我,甚么地方,可以有人能移得开这房子,请告诉我,我去找 他。」那怪人说得一本正经,而且还满面都是恳求之色。

高斯不禁有点啼笑皆非,他本来想告诉他,不妨到纽约去,找那里的工程学家, 想想办法,那里的工程学家,或许可以替他搬开这幢大厦。

但是,对于一个头脑如此单纯的人,高斯却又不忍心向他开那样的玩笑,是以高 斯叹了一声,道:「朋友,我那样说,只不过是想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喂,你怎 么会有这样怪念头的?」

「怪念头?」怪人大声道:「一点也不怪啊,房子是一点一点盖起来的,自然也 可以一点一点搬开。」

高斯只好笑了起来,道:「道理是不错,可是搬开了这幢大厦,对你又有甚么好 处呢?」

高斯只不过是随口问一问而已,可是那怪人却像是嘛了一大跳,他陡地向后退了 一步,好像怕高斯在他身上抢走甚么一样。

然后,他瞪视着高斯,他那种神态,倒将高斯弄胡涂了。

过了足足两分钟,高斯实在忍不住了,刚想问他还有甚么话说,那怪人却也在这 时,突然开了口,道:「我可以将你当朋友么?」

高斯是一个很喜欢朋友的人,但是,对于那样的一个怪人,主动地想将他当作朋 友,他却也敬谢不敏,是以他立时笑道:「你想将我当朋友么?据我的经验,随便将 陌生人当朋友,是没有甚么好处的。」

那怪人现出十分伤心的神色来,缓缓转过身去,显然是高斯的话,令他失望了。

在那一剎间,高斯几乎心软了,想要叫他回来,可是,他立即想到,好不容易那 怪人自己肯离去,如果自己再将他叫回来,那不知要被他缠到甚么时候,岂不是自讨 苦吃么?

就在这一转念之间,他没有出声,看着那怪人,拖着沉重的脚步,在走廊中走 开。

高斯看他没有多久,便关上了门,照说,那怪人没有硬闯进来,他也不必与之打 架,现在,那怪人又自动离去了,高斯的心头,应该十分轻松才是。但是,他却一点 也没有轻松的感觉,反倒感到心头沉重,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了甚么来,他是在关 心那怪人么?可是,他为甚么要关心?是为了那怪人眼中那种坦诚的神色?

高斯用冷水淋浴着,换上了睡袍,看了一会报纸,然而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 甚,他甚至打开门,探头出去看看,那怪人是不是还在走廊中,但是怪人早已不在 了。

当高斯发现那怪人已经离去时,他心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怅然之感。

那一晚,高斯睡得并不好,第二天工作时,他也有点心不在焉,等到傍晚,他驾 车回家时,他总算又看到了那怪人。

这一次,那怪人并没有惹甚么纠纷,一大孩子围着他,那怪人用手掌拍着他的胸 口,发出有节奏的「啪啪」声,而他就和着那种节拍,用嘹亮的声音,在唱着歌。高 欺听不懂他在唱些甚么,但是歌声却十分雄浑和吸引人。

高斯看到了那怪人,那怪人也看到了他,立时停止了唱歌,向前走来,高斯又见 到了他,十分高兴,他第一句就道:「昨天晚上,我又出来找你,可是,你已经不在 了,我找不到你。」

那怪人咧嘴笑道:「今天我们已经不算陌生了,是不是?」

从怪人这句话中,高斯已可断定他既不是白痴,也不是疯子。因为他知道这句 话,是接着昨天的话来讲的,昨天,他曾拒绝那怪人,告诉他,最好不要将陌生人当 作朋友,而现在这样说,显然是在询问高斯,今天他们不再陌生,是不是可以做朋友 了?

高斯立时笑了起来,伸出了手,那怪人的两只大手,他同时抓住了高斯的手,并 用力摇着,然后他突然将高斯拉近身,将他紧紧抱住,惹得孩子们全都怪叫了起来。

这一次,是高斯请那怪人进家中去的,高斯替他斟了一杯酒,那怪人一口就将酒 喝干了,而不改容,高斯问道:「你是甚么人?」

怪人道:「我是赫布王子。」

「你是甚么?」高斯皱起了眉。

「赫布王子。」那怪人再回答。

高斯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那家伙自称是王子,看来他有时虽然头脑清醒,但仍 然不免是一个疯子。而那怪人却仍然一本正经地道:「你是谁?」

高斯没好气地道:「我是高斯大帝!」

看那怪人的神情,他显然信以为真了,他立即站了起来,兴高采烈地道:「是 啊,你的国土在哪里?」

高斯瞪着他,道:「那么,你的国土又在那里呢?」

那怪人道:「我的国土很小,只不过是一个小岛,四面全是大洋,我们叫大海洋 为生命的海,可是白人却叫南太平洋。」

高斯呆了一呆,又望了那怪人半晌,道:「你……那个岛,叫甚么名字?」

高斯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已经没有甚么揶揄的语气了,因为他越听越觉得那怪人 并不是在胡言乱赞,他可能真是南太平洋一个小岛的王子。

那怪人道:「岛以我们家族的名字为名,叫赫布岛,赫布王国,我将是赫布王第 二十一代,我父亲还在世,所以我现在是赫布王子。」

第三章

高斯又呆了半晌,他想进一步证明对方的身份。对方若是一个普通人,还可以有 身份证明,偏偏有各种各样的身份证明,但却绝没有一种「王子证明书」的。所以他 想了半晌之后,道:「那么,你不在赫布岛上,到这里来作甚么?」

赫布王子神情严肃,自他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来,他将纸放在 桌上,然后用手按住了那方纸,抬起头,向高斯望来,高斯也不知道他想做甚么,只 好等着他下一步的行动。

赫布王子望了高斯半晌,才道:「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么?这件事,只对朋友才 肯说。」

高斯满腹怀疑,但他还是道:「我们不是握过了手么?我也请你到我的家中,我 们该可以说,是朋友了。你有甚么事,不妨对我说。」

赫布王子像是对这件事,感到十分严重一样,他又望了高斯好一会,才说道: 「好,我先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就可以明白我为甚么要搬开这幢房子了。」

高斯不知道赫布王子要给他看甚么,他只是等着,只见赫布王子伸手在上衣的内 衣袋中,取出一只十分精致的银盒子来。

那只银盒子,看来像是二十枝装的扁平烟盒,颜色已经发黑了,好像上面还镶着 很多宝石,看来和赫布王子的身份倒很合适。

赫布王子看到高斯注意他的银盒子,他也现出自豪的笑容来,道:「这是我们祖 传的遗物,那是英国维多利亚女皇送给我们的东西。」

高斯点头道:「是的,很精致。」

赫布王子又郑而重之,将那银盒子打了开来,高斯忙向盒中看去,只见那银盒子 之中,放着一迭独得很整齐的纸头。

那迭纸虽然折得很好,但却可以看得出来,已经很残旧了。当赫布王子将那迭纸 取出来的时候,更可以发觉它的残旧。有好几块纸,根本已经碎裂,而是用许多胶纸 贴着,才得以保持完整。

在纸上,有很多红色和黑色的线条,看来像是一幅城市的街道图。

赫布王子的行动,十分神秘,当他取出地图之后,他的手还在地图上遮遮掩掩, 像是不想被高斯看到那幅地图的内容。

高斯的好奇心,实在按捺不住了,他几乎想一伸手,将那幅地图,抢了过来,但 他毕竟不好意思那样做,他只是忍不住道:「那是甚么玩意儿?」

赫布王子的神色更严重了,他的双手遮住了那地图,由于那地图根本未曾完全摊 开来,是以赫布王子的两只大手,遮在地图上,高斯就变成甚么也看不到。

赫布王子抬起头来,问道:「你在这个城市,居住了多久?」

高斯立时回答道:「我是在这里出生的,我今年有多大年纪,便居住了多久── 当然,我曾到外地去旅行,但是我对这个城市的一切,却是再熟悉不过的。」

赫布王子道:「那么,你一定听说过二十二年前,在这个城市中,有两个大走私 集团,为了一箱子翡翠而火并的事情?」

高斯皱着眉,不错,赫布王子提起的那件事,他是听说过的,这件事有着种种传 说,而最引人入胜的,倒不是两帮走私集团火并的本身,而是引起火并的那一箱翡 翠,至今下落不明。

那一箱翡翠,有的传说,达到二十磅重,有的说十五磅,传说不一,高斯为此, 也曾下过一番调查功夫。据他调查的所得,那一箱翡翠的净重,是四磅七盎斯,比传 说中的更少得多。

高斯的调查,包括了当时报上的报导,和走私集团的人,在火并之际,被警方搜 获后的口供所得来的。他当日调查这件事,也纯粹是为了好奇和兴趣,后来,他也将 这件事忘了。

当时几乎人人都想得到那一箱翡翠,但那箱翡翠究竟失落在何处,却也没有人知 道。当年,警方曾尽量套取被捕的两帮走私集团的口供,希望得到线索,可是一点结 果也没有。

由于当年走私集团的火并,是在海上首先展开的,再发展到陆上的,所以警方的 结论是,那一箱翡翠,已经在火并开始的时候,失落在大海中了。

这件事,一直成为市民茶余饭后的谈话资料,翡翠的数量,也渐渐增加,高斯调 查所得的数字,虽然比传说中少得多,但是想想看,四磅七盎斯上佳的翡翠,在珠宝 市场中,该值多少钱?那简直是无法估计的!

高斯呆望了赫布王子很久,他在奇怪,何以赫布王子忽然提出了这样一件事来。 如果赫布王子是从遥远的南太平洋一个小岛上来的,那么他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高 斯一想到这里,就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

赫布王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是听一个逃犯说的,事情得从头讲起,五 年前,有一个人在海上挣扎,被我救了起来。我将他带到赫布岛,这个人的身份十分 神秘,他一直不肯说出他自己是甚么人来,也一直留在岛上,不肯离去,直到两个月 前,他得到高热症,快要死了,才对我说出了他的秘密。」

「他是一个逃犯?」高斯问。

「是的,在赫布的东南,有一个囚犯岛,那个岛上,是专门囚禁被流放的犯人 的,好像在这个城市中,犯了重罪的人,也会被遣到那个岛上去。」

高斯点着头道:「有这个例子。」

「那个犯人,」赫布王子继续道:「他在临死前告诉我,他的名字叫赖天南,是 走私集团的一个重要人物。在一次火并中,被警方逮捕,他也告诉我,当年两大走私 集团的火并,是为了一箱翡翠,他便告诉我,那箱翡翠,不知可以值多少钱!」

高斯不禁「飕」地吸了一口气,道:「这个……赖天南,他难道知道这箱翡翠的 下落?」

赫布王子点着头,道:「是的,因为那箱翡翠,是他当年起了私心,私吞藏了起 来的。也正因为他藏了那箱翡翠,所以才引起了两大走私集团的火并。」

高斯的心头,突然乱跳了起来,他忙问道:「他将那箱翡翠,藏在甚么地方,告 诉了你?」

赫布王子道:「是的,他当年藏下翡翠之后,就画了一张地图,指出埋藏的地 点,他在临死之前,将那张地图,送了给我。」

高斯的声音,甚至在不由自主之间,有点微微地发颤,他忙道:「就是你手中的 他图?快,快展开来,让我看一看。」

赫布王子却苦笑道:「看不看都是一样了,我在到了这里之后,找到了地图上的 那街道,也量度了一下,二十二年之前,这里可能甚么也没有,但是现在,却已建起 了高楼大厦。现在,你知道我为甚么要设法,将这幢高房子整座移去了吧!」

高斯呆了半晌,道:「你……你是说,那箱翡翠,赖天南是埋在这幢大厦的下面 的?」

赫布王子仍然苦笑着,道:「当然,在他埋藏的时候,是根本没有房子的,你想 想,可有甚么办法,将这幢大厦移去?」

高斯又呆了片刻,在那片刻之间,心中乱到了极点,但是他终于还是想到了一个 头绪,他道:「不会吧,如果这箱翡翠,是埋在这里的话,那么,在建造大厦的时 候,也早被建筑工人发现了,那自然应该是轰动全市的大新闻。」

「至少,我未曾听得有这样的事情!」高斯回答。

赫布王子又苦笑了一下,将他掩在地图上的手,移了开来,喃喃地道:「可是从 地图上看来,翡翠真是被埋在这里,赖天南没有理由在临死之前骗我。」

他一面说一面摊开了那张地图来,手指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红色圆圈,道:「你 看,翡翠就被埋在这里,理化街,离开街口,一百二十步,离街中的大树十三步,大 树当然没移动过,但刚好就在这幢大厦的下面。」

当赫布王子打开地图的时候,高斯也连忙凑过头去看视,他那时候的心情,是十 分复杂的。因为他知道那份翡翠的价值,实在是极其惊人的,但如果那箱翡翠真的被 压在一幢大厦下面的话,那有甚么办法可想?

可是,当高斯望向那地图的时候,他陡地呆了一呆,接着,他将赫布王子的手推 开,又揉了揉眼睛,突然之间,他大笑了起来!

赫布王子用疑惑的眼光望着高斯,高斯笑了又笑,足足笑了一分钟之久,才道: 「你来到本市有多久了?是谁叫你来这里的?」

赫布王子眨着眼,道:「我来了没几天,当我向人提及理化街时,人家就叫我来 到这里。」

高斯大声叫道:「你找错地方了,你看,地图上写的是『礼化街』,而这里是 『理化街』,同音不同字,那完全是两条不同的街道。」

赫布王子突然跳了起来,现出无比兴奋神色来,道:「真的?那么,那条礼化街 在甚么地方?」

高斯也兴奋得连连搓着手,道:「那礼化街,在郊区,是一个很荒僻的地方,根 本没有甚么屋子,自然也是埋藏宝物的理想地方。」

赫布王子道:「你,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如果找到了那箱翡翠,我和你一人一 半。」

高斯的心头跳得很剧烈,一人一半!他只要有那箱翡翠的十分之一,他就已经是 豪富了!

第四章   高斯忙道:「一言为定?」

赫布王子像是很不高兴,道:「赫布族人是从来讲话算数的,何况我是王子!」

高斯大声叫道:「走!」

他拉着赫布王子,向外冲了出去,出了大厦,上了车,疾驶而去。

四十分钟之后,高斯和赫布王子,已到了近郊区的礼化街口,高斯停了下来,在 黑暗中看来,那条街冷僻得像鬼域一样。当年走私集团的主要份子赖天南埋藏珠宝的 地方,到现在仍然这样冷清!

高斯和赫布王子下了车,赫布王子心中很紧张,他手中拿着地图,高斯的心情也 很紧张,他们两人,一面看着地图,一面向前走去。

他们渐渐走近一间很简陋的石屋,当他们来到石屋的墙前之际,他们发现,还差 两步,就可以到达地图上注明埋藏那批翡翠的地点了!

赫布王子和高斯两人,互望了一眼,他们又从另一个方向,来确定藏宝的地点, 经过几次试验,他们都可以肯定了一点:当年埋藏宝物的地点,现在虽然没有多大的 变化,一样地荒凉,但是,恰好在藏宝的确切地点之上,却造了一座石屋!

他们正在交谈着,石屋中突然传出了一阵犬吠声,接着,石屋中就亮起了电灯。 赫布王子和高斯两人,正站在那石屋的门口,他们一看到屋内亮起了灯,便一起后退 了一步。

石屋的门,也在这时,打开来,只见一个壮汉,提着四呎来长的一截水喉铁,探 头向外望来,当那壮汉看到了高斯和赫布王子时,那壮汉陡地一呆,充满了敌意似地 喝道:「你们干甚么?」

他一面说,一面已扬起手中的水喉铁来,高斯忙摇手道:「先生请勿误会,我们 不是坏人,请问,你可是这间石屋的主人?」

那壮汉仍然瞪着眼,绝无一点友善的样子,他粗声粗气地道:「是又怎样?」

高斯仍然笑着,赫布王子道:「我们想进屋子坐坐,是不是可以?」

那壮汉怒道:「滚开,谁知你们是甚么人?」

高斯忙道:「先生,你这间石屋,如果有人向你收买的话,你是不是肯卖?」

那壮汉的脸上,仍然充满了疑惑之极的神色,道:「你是神经病院逃出来的?半 夜三更,找人来买房子?这石屋有甚么好?」

高斯道:「我喜欢这里清静,譬如说,我出三千元,你将这间石屋让给我,好 么?」

那壮汉大笑道:「三千元?那不是太少一点了么?」

高斯听得对方的口气已经活动了许多,心中不禁大是高兴,忙道:「那么,价钱 可以商量,我可以出到五千元,我想,已足够了。」

五千元,要造那样简陋的石屋,已经可以造三四间之多了,可是那个壮汉,却仍 然未曾点头,他只是望了高斯半晌,道:「看来,你倒是真有诚意买我这间石屋,那 么,请进来坐坐。」

高斯正想走进石屋去看看屋中的情形,他忙道:「好,打扰你了。」

他和赫布王子,一起走了进去。

石屋中的陈设很简单,除了一床,一桌,几张椅子之外,别无他物,地上铺着粗 糙不平的水泥。当高斯走进那间石屋的时候,他心头不禁怦怦乱跳了起来,因为他双 脚,是踏在一笔巨大的财富之上。只要能向下掘去,他就可以成为豪富!

高斯的脸,因为心情紧张而涨红了,那壮汉道:「这间屋子,我造不到一年,我 也喜欢这里的清静,所以,实在不想出让,除非价钱相宜……」

高斯忙道:「一万元。」

那壮汉望着高斯,仍然不出声,赫布王子忙拉着高斯的衣袖,将高斯拉开了一 些,用极低的声音道:「高先生,这屋子不值一万元,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多钱。」

高斯也低声回答道:「我有,我可以先垫出来,如果不出高价,他不肯卖这屋 子,我们怎能得到那一大笔翡翠,你说!」

赫布王子十分感动,道:「你真好,等我们得到了翡翠之后,我一定还给你屋价 的一半!」

高斯不禁笑了起来,道:「到时,谁还在乎这些小数目呢?」

高斯一面说着,一面又向那壮汉望了过去,那壮汉却仍然在摇着头,高斯道: 「一万五千元……一万七……两万……两万二!」

叫到两万二的时候,高斯的手心,在隐隐冒着汗,他来到了桌子前,用力在桌子 上,抵了一下,道:「两万二,如果你再不肯卖的话,那么你就是傻瓜了!」

那壮汉望了高斯一会,才道:「两万二,我肯卖了,可是,钱呢?我一分钱也没 有看到,所有的价钱,只是从你的口中,叫出来的。」

高斯也高兴地坐了起来,道:「你以为我只是空口说白话?现在,我身上当然没 有那么多钱,但是明天一早,银行一开门,我就提钱来。」

那壮汉道:「好,那等你带着钱来时,我们就交易。」

高斯和那壮汉握了手,和赫布王子,一起离开了那石屋,回到车子前,高斯兴奋 得在搓着手,道:「赫布,明天,我们就是富豪了。」

赫布王子也很高兴,道:「有了钱,我要在赫布岛上,建立一座华丽的皇宫,请 你来做我的贵宾,用最隆重的礼节来款待你!」

高斯忍不住高兴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们一起回到了高斯的住所,高斯根本兴奋得睡不着,他取出他珍藏的美酒,款 待着赫布王子,两人又将那地图,详细研究一番,认为万无一失了,才收起了地图。

赫布王子向高斯叙述着赫布岛上那世外桃源的风光,高斯闭上眼,像是已看到了 那一大群南太平洋上的美女,正在跳着裙舞。一直到天色微明,他们两人,才因为实 在疲倦,而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旱上,高斯醒来,已经十点钟了,赫布王子还在酣睡,高斯推醒了赫布王 子。两人草草洗了脸,高斯拿了银行存折,两万二是他银行仅有的存款,当他取了一 大迭现钞走出银行时,他几乎想向每一个人大叫大嚷,说他快要成为世界著名的豪富 了。

然后,他们又驱车来到那石屋前,那石屋主人早已等在门口,高斯才一下车,他 道:「钱带来了么?」

高斯道:「带来了,我们要办甚么手续?」

那壮汉道:「不必甚么手续,你将钱给我,我将石屋给你就行了。」

高斯迟疑了一下,道:「你总得立一张字据给我。」

那壮汉道:「也可以。请进来。」他们一起进了屋子,高斯写了一张字据,那壮 汉签了名,然后,高斯将一大迭钞票取出来,交给了那壮汉,那壮汉数了一数,就走 出了石屋。

高斯兴奋得不由自主在喘着气,说道:「王子,我们甚么时候开始挖掘?」

赫布王子道:「我去买挖掘的工具,你在这里等我。」

高斯笑道:「你不怕我一个人掘了翡翠走?」

他自以为这句话很够幽默,讲完了之后,就笑了起来。而就在这时,石屋外起了 一阵喧闹声,两个警官,押着那壮汉,走了进来。那壮汉还在挣扎着,赫布王子一看 到两个警官,脸上已变了色,高斯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间,已听得一个警官大声 叱喝道:「张炳,你才出狱,又在玩甚么花样了?」

赫布王子转身想从窗口中跳出去,可是一个警官已奔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肩 头,道:「你还想逃,这次,你扮甚么?是扮印度土王,还是阿拉伯酋长?」

「赫布王子」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且更加目瞪口呆的,则是高斯。

在李玉芳的办公室中,高斯和李玉芳隔着办公桌而坐,李玉芳将一大迭钞票,推 到高斯的面前,道:「这是你的钱,差点被人骗走了。」

高斯苦笑着,道:「真想不到……」

李玉芳瞪了他一眼,道:「所有的骗局,都是利用人的贪婪心理。张炳是一个老 骗子,他最明白如何才能使人上当。他扮成了甚么赫布王子,用几十年前的悬案,来 使人相信他可以发现宝藏,而且还故意弄错了一个字,找错了地方,自然会有你这种 人上钓了。」

高斯红着脸,道:「这骗局布得那么妙,真是不易识破。」

李玉芳道:「算你好运气,张炳的搭档王阿毛涉嫌与一件窃案有关,警方已跟踪 了他好几天,不然,你花了两万二,只是得到一堆烂石头!」

高斯无可奈何地笑着,李玉芳又瞪了高斯一眼,瞪得很凶狠,高斯缩缩头不敢再 出声了。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妖女煞星》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11 16:04 点击:52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一个新派,英俊的男人,穿窗而出,窗外有十七八个枪手,子弹横飞,枪声震耳 欲聋,但是枪弹像是长着眼睛一样,尽管打碎了墙上的水泥,迸起碎片,但是那男人 依然无恙。又是一个翻滚,滚到汽车后面,车后躲着一个美女,男女拥抱,接起吻来 ──高斯看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呵欠。

他是因为觉得无聊,才走进电影院来的,但是到了电影院中,他却发觉更加无 聊,他的眼皮向下沉,几乎要睡着了。

而就在这时候,银幕下面,突然打出了一排字幕:急事,高斯请出,大堂有人相 候。

高斯呆了一呆,字幕隐去,高斯站了起来,同样的字幕,又出现了一次。高斯向 外走去,戏院中只有小猫三四只。才从黑暗中,走到了光亮处,几乎甚么也看不到, 他略停了一停,看到两个人向他走过来,他揉了揉眼,道:「甚么人?」

那两个人来到他的面前,高斯更觉得讶异了,因为他竟不认识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来到了高斯身前,一个道:「你就是高斯?那个摄影师?」

高斯已经觉得有点不对头了,他连忙向后退去,可是那个人却已经伸出手,向他 的肩头搭来。高斯手臂向上一扬,「啪」地打开了那人的手臂,身子陡地向后,退开 去,穿过了绒幔,来到戏院中。他的眼前,又是一黑,他打横走出两步,贴墙站着。

他看到那两个人,也立即跟了进来,银幕上,还在乒乒乓乓地开着枪,那两个人 进来之后,一个站在门口,另一个向前走了几步,四面张望着。

由于戏院中人少,所以冷气很够强,但是高斯却觉得自己在隐隐冒汗,因为他不 知道发生了甚么事?但是他却知道,不论有甚么事,他这时最好不要给那两个人发 现。

他背靠着墙,慢慢移动着,很快就到了另一出口。这时候,银幕上的女主角,发 出了一声尖叫,那一下尖叫声,催得高斯掀开绒幔,逃出门口。

他喘一口气,奔过走廊,来到太平门前,托起了铜闩。

他进戏院来的时候,太阳高照,可是现在,雨势却大得出奇。高斯也顾不得雨有 多大,他立时以手遮头,冲过马路,到对街的屋檐下,他才敢转过身来。

他看到刚才在大堂中拦住他的那两个汉子中的一个,从戏院的正门走了出来,高 斯连忙偏过头去,但是那人已然发现了他。

那人大叫了一声,奔过来,一辆冒着大雨驶过来的车子,几乎将那人撞倒。高斯 转头就奔,奔过一条横街,又拐了好几个弯,等到他已确定那汉子并没有追过来,他 才停下来。

他的身子全湿透了,他站在街边,等到有一辆出租车经过,上了出租车,回到了 家中。

当他走到家中时,他紧张的心情,才松下来,他先找一条干毛巾,擦干了头发, 又换去了湿衣服,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高斯听到门铃声,吓了一跳,但他立即笑了起来,心想自己为甚么变得那么胆 小?在戏院中的那两人,总不至于追到家中来吧!

可是,当他走去开门的时候,却有心惊肉跳之感。因为在门外的人,不断地按着 铃,高斯来到门口,大喝:「甚么人?」

门外立即回答,道:「高先生,你在家么?好了,总算找到你了。」

「你究竟是谁?」高斯觉得那声音很熟,但是却又想不起是甚么人来。

「我是何求。」门外那人的声音极其焦急。

何求,高斯想起来了,老何是一个世家子弟,年纪已不轻,可是他却从来未曾正 经做过一件事。那也不要紧,他的上代有的是钱,他可以说是标准的公子哥儿,吃喝 玩乐,无一不精,高斯曾和他见过面,却算不上是朋友。

高斯不明白他何以会在这么大雨找到他这里来的。他开了门,更吓了一跳,何求 的全身上下都要湿透了,他身上穿的是极其名贵的西装,湿得向下直滴着水,他的脸 色苍白得像死去,他的口唇,也在抖着。高斯才开了门,他就撞了进来,立时关上了 门,靠着门在喘气。

高斯呆了半晌,才问道:「甚么事?」

何求的神色,十分紧张,道:「你……你看这个。」

他一面说,一面从上衣口袋中,摸出一封信来,交给高斯。高斯一看到那信封上 的字全是用报纸上剪下来的字贴成的,他呆了一呆,一伸手,将那封信自何求的手 中,抢了过来。

信封也已湿了一半,高斯抽出了信纸来,信纸上的字不多,大小不一,也全是从 报上剪下来的字贴成的,黏在一起,那是一封勒索信!

「我们兄弟缺钱用,向你借二十万元,不得推托,不得报警,否则取你性命,大 煞星启。」

何求指着那信,手指在发着抖,道:「你……看这封信,我怎敢报警?」

「你准备付钱?」高斯问。

何求连连点着头,道:「这封信,我是上午收到的,中午,我还接到电话,问我 决定了没有。我说已决定了,那个大煞星,问我派甚么人送钱给他,我想,我认识的 人只有你够胆色,所以,就说了你的名字。」

高斯苦笑了一下,道:「你倒真好介绍啊!」

何求着急道:「你不会不答应吧!」

高斯道:「你还说了我一些甚么?」

何求道:「大煞星追问我,你是甚么人,我说你是一个摄影家,和警方没有关 系。」

高斯缓缓吸了一口气,他想起他在戏院大堂中碰到的那两个人。

何求又道:「大煞星限我晚上九时三刻,将钱送到。」

高斯一怔,道:「现在已经七点多了。」

何求道:「钱我已准备好了,地点我也和他约好了,就是找不到你,唉,你办公 室的人,说你看电影去了。」

何求讲到这里,高斯忙道:「你派了两个人,到电影院来找我?」

「是啊,那是我两个得力伙计,他们是粗人,可是对我很忠心。」

何求说着:「我就在车中等你,你是甚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有看到你?」

高斯苦笑了一下,道:「你派来的那两个人,几乎将我吓死,我以为他们是绑票 的。」

何求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高斯在说甚么,他只是道:「求求你,你一定要代我走一 趟。」

何求又从身上,取出了一只牛皮纸袋来,道:「二十万,全在这里了。」

高斯打开牛皮纸袋来看了看,果然全是一迭迭的大钞,他拍了拍那牛皮纸袋, 道:「老何,你这样也不是办法,收到了一封信,就交二十万出去,这个例一开,你 的钱再多也不够。」

何求道:「本来,我也不准备理睬的,可是在接到大煞星的电话之后,我决定付 钱了。」

「为甚么?」

「那个大煞星,他简直就像是每分钟都在我的身边一样,我在这三天中,做了一 些甚么事情,他全说得出来,如果他要害我那太容易了。」

高斯望了他半晌,道:「你不准备报警?」

「不,不,」何求摇着双手道:「二十万算不了甚么,犯不上和这种亡命之徒作 对。」

高斯叹了一声,道:「反正你有的是钱。」

何求拍着高斯的肩头,道:「你替我解决了这件事,我一定重重谢你。」

高斯道:「你和那个大煞星,约好了在甚么地方?」

「今晚九时,在你的家中收钱。」

高斯直跳了起来,在那一剎间,他的喉间,不知道有多少粗言秽句涌塞着,想要 骂出来。可是,却因为他想何求的话实在太多了,是以反而变得一句话也骂不出 来,他只是瞪着何求。

那时,高斯的样子实在太可怕了,是以何求也不由自主,向后退出一步,高斯终 于大声叫了起来,骂道:「你这个王八蛋。」

何求苦着脸,道:「你别怪我,我……没有办法,对方说要顾及安全,他非那样 不可,我将你的地址告诉了他,他说九时就来,钱在你这里,我……告辞了。」

高斯大喝道:「王八蛋,你别走!」

可是何求话一说完,便已奔到门口,打开门,向外奔去,等到高斯追出门口时, 何求早已经奔下楼梯去了。高斯本来还想追上去的,可是他一想,如果到了九点钟, 那个大煞星来了,自己不在家中的话,那么,事情就糟糕了。

他只好退了回来,而心中又实在气不过,是以他足足骂了何求十五分钟之久。等 到他想到他应该将骂何求的话,用录音机录下来的时候,他的气已经平了。他看了看 时间,快八点钟。

而一小时之后,就会有一个亡命之徒,到他家中来,收取那二十万!

一想到这里,高斯着实紧张得可以。

在这一小时中,高斯想了不知多少办法,他好几次想打电话给李玉芳,将事情告 诉她,并请她来,可是当他想到,那可能害了何求性命时,他又将拿在手中的电话, 放了下来。

一小时终于过去了,在约定的时间前的一分钟,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高斯在抓 起电话来的时候,手儿紧张得在微微发抖。

第二章

他知道那电话,一个和那个大煞星有关的。

果然,高斯才一将电话凑到耳际,就听到一个很粗哑的声音,道:「高先生,一 切全准备好了么?」

高斯心头怦怦跳着,为了小心,他还追问了一句,道:「阁下是──」

那粗哑的声音,显得十分不耐烦,大叫了一声,道:「我是大煞星,我的人就要 来你这里,向你拿钱了,你准备好了没有?」

高斯迅速地吸了一口气,这个「大煞星」一定是脾气暴烈之极的家伙,要不然, 高斯只不过客客气气地问了他一声,他何以会如此怪叫起来?

高斯忙道:「是!是!请你派人来好了,不过,约定的时间,好像已经到了。」

「你放心,一定准时来到。」大煞星回答着。

高斯放下了电话,离约定的时间,只有半分钟了,高斯突然想到,那位「大煞 星」,可能就是在他楼下大厦门口的公共电话亭中打的电话。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他从阳台上望下去,应该可以望到那个向何求敲诈勒索的 犯罪份子!

高斯急忙拉开了抽屉,取出一只望远镜来,可是,他还未曾走到阳台上,门铃就 突然响了起来。

高斯略呆了一呆,放下望远镜,来到门前,门铃又响着,高斯大声道:「来 了!」

这一剎间,他的心情更是紧张,他一面在开门,一面心头在怦怦跳着。

高斯曾和不少犯罪份子接触过,但是如此直接的接触,在他来说,却还是第一 次。而且,在何求的叙述中,这个犯罪份子,神通广大到可以知道他勒索对象的每一 个行动,那自然是一个非同小可的人物了!

高斯打开了门,向外看去。

当他向外看去的时候,他不禁呆住了。

门外,站着一个小女孩!

自然,所谓「小女孩」也者,只不过是高斯的感觉。在高斯看来,站在门口的是 一个小女孩。然而,门口那女孩子,自然一定以为自己是个成熟的女人,这一点,从 她的打扮上可以看得出来。

她身形不高,大约不会超过五呎,可是却穿着一条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矮冬瓜 型的女孩子穿短裙,给人的印象只是滑稽,那女孩子自然也不能例外。

她的手臂上,套着一只蛇形的箍,她的眼眉下,涂着青绿色的眼盖膏,画着浓黑 的眼圈,以致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和睁开眼睛的时候,差不了许多,她面部的化妆之 浓,使得高斯不禁叹了一声。

她至多不超过十六七岁,可是却拼命装出老练的样子。那样的女孩子,高斯自然 不是第一次碰到了。在大城市中,这样的女孩子随处可见,她们通常出没在低级的黄 色舞院中,或是在酒吧的门前,向外张望,再不然就是挂在水兵的臂弯中,招摇过 市。

虽然这样的女孩子不足以令人惊奇,但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突然在这样的时 刻,出现在门外,那却是令人惊奇的事情。

高斯呆了一呆,才道:「你──」

他才说了一个字,那女孩子便迫不及待地道:「你已准备好了么?」

那女孩子的声音很尖,而且当她说话的时候,她的胸脯在迅速地起伏着,这一 切,都证明她的心情紧张,远在高斯之上。

高斯的心中,这时反倒一点也不紧张了。那个女孩子说出这样一句话来,那已经 足够证明,她是大煞星派来的人。

高斯一直以为,大煞星就算自己不来,他所派来的人,一定也是甚么凶神恶煞似 的打手,但如今却是这样小舞女似的一个人。

高斯只觉得滑稽,尤其当对方的神态,看来比他更紧张,简直就像是一头受了惊 吓的兔子一样时,高斯已完全镇定下来了。

高斯微笑着,道:「我准备好了,你就是大煞星派来的人?」

那女孩子道:「是的。」

她虽然急于离去,一面回答,一面向后看着,然后又道:「快给我。」

高斯笑着,道:「你不必紧张,在你的身后,并没有警探在。」

高斯只不过随便说了一句,可是那女孩子却整个人震了一震,她突然向后退了一 步。然后,在她挂在肩上,用许多亮晶晶的金属片缀成的手袋中,取出了一柄手枪 来,对准了高斯道:「快拿来!」

那女孩子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柄手枪,那不禁令得高斯为之愕然。无论如何,那 柄手枪,看来总像是玩具手枪,至少高斯一看到那柄手枪之后,直觉是如此,所以他 几乎连想也未曾想,就伸出手去。想将那柄手枪,夺了过来,一面还在道:「别玩这 样的把戏──」

可是,他才讲了一句话,枪声便响了!

枪声显然是从那女孩子手中的枪发出来的,由于那女孩子已到了走廊中。所以枪 声在走廊中引起回响,十分惊人,高斯的身子突然一震,他只觉得右肩上,一阵灼 热。在那片刻间,他还未曾想到疼痛,而他的身子的震动,多半也是因为那一下巨大 的枪响。

他低头向自己的手臂看去,看到鲜血涌了出来,一看到了血,他不但感到一阵难 忍的疼痛,而且,立时产生了一阵昏眩的感觉。

他身子一侧,靠住了门,这时候,他看到那女孩子正迅速地在走廊中奔下楼梯 口,消失不见,高斯想叫,可是却又叫不出来。

那只是极短时间的事,接着,邻居听到了枪声,打开了门,发现受了枪伤的高 斯。

高斯直到这时,才哑着声音,叫了出来道:「快替我召救伤车来!」

高斯讲完了那一段话后,昏眩的感觉更甚,如果不是他的两个邻居立时奔过来将 他扶住的话,他可能要跌倒在地上了。

一小时后,高斯从手术室中,推了出来,他手臂中的子弹已经取出。虽然他感到 自己虚弱得可怕,但在医生来说,高斯的伤,只算是轻伤。

高斯被推向病房,他还未进病房,就看到李玉芳和两个警官,走了过来。高斯竭 力想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可是他脸上的肌肉,却变得十分僵硬,他只好怔怔地 望着李玉芳。

李玉芳沉着脸,也只是冷冷地望着高斯,那使高斯觉得很奇怪,他和李玉芳的感 情,已经算是不错了,何以他受了伤,李玉芳不但没有一点着急,而且,还那么公事 公办,板起了脸呢?

高斯在犹疑间,已被推进了病房,李玉芳和两个警察,也跟了进来,在护士的帮 助下,高斯躺到了病床上,高斯在床上略欠了欠身子,叫道:「玉芳。」

可是李玉芳却像全然未曾听到他的叫唤一样,只是转过头去,对两个护士道: 「请你们两位出去,我们有话要问伤者。」

那两个护士走了出去,一个警官,站在门口,另一个警官,立时拿出记录簿来, 高斯睁大了眼,道:「玉芳,这算是甚么?」

李玉芳仍然板着脸,道:「高斯,你在你的寓所门口,受了枪伤,你得将详细的 经过告诉我。」

高斯呆了一呆,他心中多少感到有点委屈,他受了枪伤,警方自然要调查,但是 也犯不着将他当犯人一样来审问啊!

而且,李玉芳的问题,高斯也有感到难以回答之处,因为高斯曾答应过何求,不 将被勒索的事,向警方投诉的。

那时,高斯以为事情很简单,勒索者来拿钱,他将钱交给人家就是了。他怎料得 到,来的是一个神情紧张的女孩子,而那女孩子又会突然之间开了枪,使他受伤?

现在,他将如何回答李玉芳的问题呢?如果他不照实说,警方一定不肯罢休,如 果他照实说的话,那么,勒索何求的大煞星,非但未曾拿到那二十万,警方又知道了 这件事,何求的处境,岂不是太危险了。

第三章

他在考虑着自己应该怎么办,是以他好半晌未曾说出话来。

而李玉芳却显然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她冷笑着,道:「如果你要请一个律师的 话,现在就可以打电话。」

高斯吃了一惊,他不禁叫了起来,道:「律师?我为甚么要请律师?我是一个被 害者,警方将我当成了甚么人?我又不曾犯法?」

李玉芳的双眼中,射出了十分冷峻的光芒来,盯着高斯,道:「你受了枪伤,而 在你的寓所中,我们发现了二十万现钞!」

高斯立时道:「藏有二十万现钞,也算犯法么?」

李玉芳又冷笑了起来,而她接着说出来的话,却令得高斯目瞪口呆。

李玉芳冷笑着,道:「藏有再多的现钞,都不犯法,但是高斯,你那二十万现 钞,却全是印刷精良的假钞票:情形当然不同了。」

在剎那之间,高斯只觉得耳际陡地响起了「嗡」地一声响,他简直不能相信,那 是事实,但是自李玉芳口中说出来的话,他却又听得明明白白。

一时之间,他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他的心中,涌上了十几个问题来, 可是他却乱得一个问题也解答不出。

何求是一个世家子弟,有着用不完的遗产,钞票是他交来的,那怎么可能会是假 钞票?何求哪里来那么多假钞票?这实在是不可能!

在高斯张大口,不知说甚么好之际,李玉芳已冷冷地道:「同样是假钞票,在市 面上流通,已有五年之外,由于这些假钞票的印刷精美,而且流通的量也很少,是以 一般人都分不出来。」

高斯苦笑了一下,道:「是……么?」

李玉芳冷笑着,道:「到现在为止,发现使用假钞票的案例之中,最大宗的,却 还是在你家中发现的这一宗,整整二十万元,高斯,你一定可以成为全市风头最劲的 人物了,每个人都会认识你。」

高斯失声叫了起来,道:「玉芳,你在怀疑甚么?」

李玉芳的声音更冷峻,她道:「通常,一个有着犯罪嫌疑的人,是不会直呼一个 警察的名字。」

高斯为难地摊开手来,道:「你听着,玉芳,我像是印制假钞票的人么?」

「那么,你将假钞票的来源告诉我。」

「是一个人给我的。」

「甚么人?」李玉芳立时逼问。

高斯犹豫了一下,他本来是决不想说出何求的名字来的,因为何求正在遭受歹徒 的勒索,而歹徒也曾警告过他不准报警,否则会对何求不利。歹徒显然不是随便说说 的,因为高斯也受了枪伤。

可是,如今的情形,却是不同了,因为何求给他的,是二十万假钞票。

他犹豫了几秒钟,便道:「他叫何求,是我的一个朋友,我们不算很熟。」

「他为甚么要将那样的巨款交给你?」

高斯叹了一声,他实在没有法子不将整个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了,他道:「玉 芳,这件事,本来我是有责任代人保守秘密的,因为我如果讲了出来,对何求可能有 生命的危险。」

李玉芳严肃地点着头,道:「我知道,警方会将这件案子当作机密案件处理。」

高斯道:「何求是一个有钱人,他接到了一封勒索信,有人具名为『大煞星』, 要向他敲诈二十万元。这二十万元,就是他交给我,托我转交给歹徒的,但是我却没 有机会,大煞星派了个女孩来,那女孩子不知怎地,就开枪打伤了我,走了。」

李玉芳的双眉蹙得十分紧,她用心地听着,道:「那何求是干甚么的?」

「他根本不必干甚么,他享受着上一代的遗产,是一个无所是事的富家子弟!」

「一个富家子弟,出手便是二十万伪票?」

「我不知道那是为了甚么原因。」高斯苦笑道:「但是,要我相信他是一个伪票 犯,我却不能相信。」

「他住在甚么地方?」

高斯说出了一个地址,然后又道:「警方人员最好不要去看他,因为他曾说过, 那个勒索他的人,竟可以知道他日常生活中的一切细节,可知那人一定是暗中监视着 他。如果看到有警员和他联络,那么,会疑心他报了警,可能对他不利的。」

李玉芳冷笑道:「你刚才说对他不熟,但是你倒相信他是个好人。」

高斯摊了摊手,道:「他实在不像是坏人。」

「坏人的额上,最好刺着字!」李玉芳瞪着高斯,「你放心,我一个人去见他, 而且,我会穿着便装去。高斯,我告诉你,你现在受着警方的看管,如果你试行自动 离开医院,那是自讨没趣。」

高斯苦笑着,道:「我还有甚么办法?」

李玉芳又望了他半晌,才摇摇头,又叹了一声,才转身走出了病房。

三十分钟后,李玉芳走向一所又旧又大的花园洋房。在这个现代化的城市中,已 很少看到那样古老的房子了。李玉芳按着门铃,在那样的旧房子中,可能一切都还保 持着旧的作风,是以一切都是慢吞吞地,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来到铁门前。

那是一个老年男仆,他抬着头,望着李玉芳,李玉芳道:「我来找何先生。」

那男仆人道:「小姐是──」

「我姓李,但是你可以告诉何先生,我是一位高先生叫我来的。」李玉芳耐心地 说着。

那老仆将李玉芳的话重复了一遍,转身走了开去。

李玉芳又在门外等了三四分钟,才看到一个人匆匆走了出来,那人来到铁门前, 道:「是李小姐么,请进来,高斯有甚么话说?」

李玉芳略呆了一呆,高斯告诉她,那二十万是何求给他的,那在李玉芳心中,等 于已造就一个印象:何求就是伪票的制造者。

虽然高斯曾一再强调何求不像是一个犯罪份子,但是李玉芳根本没有听进耳去。

可是,这时她的心中,也不免有多少疑惑了,因为那个正在拉开铁门,让她走进 去的人,如果就是何求的话,那么,至少在外表上看来,他无论如何,不像是一个印 制伪钞的人。

但是,人是不可以凭他的外表来决定的,李玉芳的心中告诉自己,别为他看来老 实的外表所迷惑。

李玉芳走进铁门,经过一个不能算是小的花园,一起来到了客厅中。

客厅中的陈设很华贵,但是却显得古旧,李玉芳坐下来之后,何求又迫不及待地 道:「李小姐──」

李玉芳却扬了扬手,打断他的话,道:「何先生,你托高斯代你做一件事,是不 是?」

何求陡地一怔,像是十分吃惊,他张大了口,发了好一会呆,才道:「是…… 是……他可是已将我托他的事情,做妥了?」

李玉芳直视着何求,道:「你托高斯做的,究竟是甚么事情?」

何求显得更不安了,他搓着手,额上在冒着汗,像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李玉芳的话 才好,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李小姐,这件事,我看还是……唉……还是让我保守 秘密的好,我只想知道,高斯怎么样了?」

李玉芳的面色,略略一沉,她正想告诉何求,高斯为了他的事,而受了枪伤,可 是就在这时,只听得花园门外,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铁门打开,一辆跑车,直冲进 来。

李玉芳忙转过头,向花园看去,只见那辆跑车一直冲到了客厅的石阶前,才停下 来。

车子一停,一个长头发,窄裤、花衬衫的青年人,便从跑车内跳出来,走进客 厅,那青年人向何求扬了扬手,「嗨」地叫了一声,又转过头来,向望了一眼,「 嘘」地吹了一下口哨,上楼去了!

第四章

李玉芳呆了一呆,道:「这是谁?」

何求苦笑道:「这是我儿子,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规矩。」

李玉芳皱着眉头,她在高斯那里,知道何求是一个专靠祖上遗产来混日子的人, 那么现在看来,他的儿子也是那一类人。

何求欠了欠身子,又说道:「李小姐,高斯的事──」

李玉芳压低了声音,道:「高斯为了你的事,被一个女人用手枪射伤了。」

何求整个人都震动了起来,他张大了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甚么才好,过了 好半晌,他才叹了一声,道:「那怎么办?」

李玉芳道:「高斯受了伤,警方自然要调查这件事。高斯倒可以说是你的好朋 友,他坚决不肯说他是为甚么才会受伤的。」

何求抹着汗,道:「那就好了!」

李玉芳又道:「本来,高斯倒可以为你保守秘密的,可是你自己却不争气,非但 你不争气,而且,你还害得高斯要吃官司。」

何求站了起了,道:「我?我不知道那是犯法的──李小姐,你是──」

李玉芳取出证件来,道:「我是警方人员。」

何求苦涩地笑了起来,又重复着他刚才的话,道:「李小姐,我不知道那是犯法 的,有人向我勒索,我又不敢和匪徒见面,所以才委托他将那笔钱,交给匪徒的,这 怎会害他吃官司?」

李玉芳盯着何求,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那笔钱是那里来 的?」

何求也望着李玉芳,从他脸上那种疑惑的神情看来,他显然不知李玉芳这样说 法,是甚么意思。而这时,李玉芳的心中,也不禁有点疑惑起来,因为如果何求是一 个制造和使用伪钞的罪犯的话,那么,他这时的演技,实在太精良了。

过了片刻,李玉芳才忍不住道:「你不知道我这么说是甚么意思?我问你那二十 万的来源呢!」

何求苦笑了一下,道:「那是我父亲遗产的一部份。」

李玉芳的面色一沉,道:「何先生,如果你再不老实说出来,我要告诉你,我是 带了拘捕手令到来。」

何求真跳了起来,剎那之间,他的神色,又惊又怒,道:「你……你说甚么?拘 捕的手令?我是被人勒索的人,警方为甚么要拘捕我?」

李玉芳冷静地望着何求,她心中在想,何求不是一个演戏的天才,就是他真的不 知情。

但是,他怎可能真的不知情呢?他刚才竟掩饰说那二十万元,是他遗产的一部 份!

何求叫嚷了好一会,才静了下来,喘着气,瞪着李玉芳。

李玉芳这才缓缓地道:「对,何先生,你被一个署名『大煞星』的人勒索,可 是,你却以二十万的伪钞,去支付勒索费。」

何求的口,在那片刻之间,张得老大,过度的惊讶,使他的颚骨,失去了活动能 力。以致他张大了口之后,再也合不拢来。

从他的那种神情看来,像是在他这一辈子中,还是第一次听到「伪钞」这个名 词。

过了足足有三分钟,他才挥着手,道:「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一点也不。」李玉芳严肃地回答。

何求摇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道:「不会的,高斯不至于会那样的,他怎会用 伪钞来换走我的钞票?他不会的……」

何求抬起头来,声音中带着哭音,「如果落到了大煞星的手中,是会害了我性命 的啊!」

何求竟以为是高斯换了他给高斯的钞票!这倒令李玉芳有啼笑皆非之感。

她立时道:「高斯自然不会那样,你给他的就是伪钞,我再一次问你,那些伪钞 的来源,是怎样的?」

何求哭丧着脸,道:「这还用再说一次么?我已经说过了那是我父亲遗产的一部 份?」

「胡说!」李玉芳立时斥他:「你想说,你从银行中取到了二十万伪钞?」

何求呆了一呆,道:「我没有那样说。」

李玉芳也渐渐有点沉不住气了,她道:「你刚才还说,那是你所得遗产的一部 份。」

何求急忙解释道:「是啊,我父亲遗下了很多东西给我,有银行存款,有不动 产,有──」

李玉芳厉声道:「你不必数说你获得多少遗产了,谁都知道你是一个依靠遗产过 日子的人。」

何求多少有一点委屈,他道:「你得等我说完,才能明白我说些甚么,父亲的遗 产中,还有两大箱现钞,那二十万就是在那两箱现钞中取的。」

李玉芳呆了一呆,她倒的确未曾想到这一点。通常,遗产是在银行中的,但是遗 产自然也可以是一大笔现钞!

当李玉芳一呆之际,她心中又陡地一动,忙道:「那两大箱钞票,总共有多 少?」

何求眨着眼睛,道:「总数是一千万!」

李玉芳再问:「你动用了多少?」

何求道:「有时,银行休息时,我间中会动用那些现钞,但用得不多,连那二十 万在内,我不过动用了一百二三十万左右。」

李玉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警方对于这宗伪钞案的记录,几年来检获的伪钞数 字,连那二十万在内,是一百一十万左右。自然,由于这批伪钞的印刷精美,有很多 可能还在市面流通,而未被发现。

警方一直就在怀疑,这批印刷得如此精美的伪钞,何以流通的数量如此之少,现 在看来,这批伪钞,另有阴谋!

李玉芳迅速地转着念,又道:「何先生,请问,你为甚么不将数字那么巨大的现 钞,存进银行去?」

何求道:「先父临死时,曾特别吩咐过,这两大箱现钞,不可存到银行去。」

李玉芳冷笑着,道:「你现在可知道这是为了甚么?」

「为了甚么?」何求莫名其妙地反问。

李玉芳一字一顿,道:「因为那两箱现钞,全是伪钞,所以不能存到银行去。」

何求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大声道:「你不能那样说,先父是正当商人,如 何会有那么巨额的伪钞,你的话要负责任的。」

李玉芳却并没有被吓倒,她镇定地道:「这件事是很容易得到解决的,我可以立 时召专家前来辨认的。」

「好!」何求连脖子都红了,「你去召专家来,真正岂有此理。」

李玉芳在何求的大声抗议中,已经走到电话机旁,拿起了电话来。

二十分钟后,一辆警车已经赶到,十来个警员,纷纷跳下警车来作戒备,何求看 到了这样的情形,脸色不再涨得通红,而是发青了。

一个警官,陪着一位辨认伪钞的专家,走了进来,李玉芳点头道:「好了,那两 箱伪钞在甚么地方?」

何求气呼呼地道:「跟我来!」

一行人跟着何求,到了二楼何求的书房,何求按钮,移开了一只书柜,在那书柜 之后,现出了一个入墙的大保险箱来,何求旋转着保险箱号码键盘,不一会儿,便将 保险箱打开来。

他在保险箱中,拉出两只箱子来,打开箱子,道:「全在这里,你们看吧!」

那两只箱子中,是满满的两箱钞票,何求叉腰而立,看来他充满自信,那两箱钞 票,绝不可能是伪钞,可是只不过是半分钟后,他就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

因为伪钞鉴别专家,在箱子中取出两扎钞票来,用放大镜略一检验,便宣布道: 「这是伪钞,和已发现的,完全相同!」

专家的话才一出口,「啪」地一声,一个警官已扬起手扣,扣住了何求的手腕, 何求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就在这时,只见一个女仆匆匆忙忙地走了进 来:「老爷!老爷,少爷从窗口跳下来,跌伤了。」

何求大叫了一声,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一下大叫是甚么意思,但是打击接 连而来,却逼得他非大叫起来不可。就在他的大叫声中,只见两个警员,架着一个阿 飞型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李玉芳曾见过这年轻人,认得他就是何求儿子。

那年轻人这时,面色灰败,他在叫道:「我承认了,我甚么都承认了,别打 我!」

李玉芳反倒一呆,道:「谁打你了,你想承认甚么?」

那青年低下头去,道:「勒索信是……我写的,我叫女友去收钱……我……这些 钱,本来就是我的,他死了之后,钱不全是我的了么?」

李玉芳完全明白了,如果不是看到何求的眼珠几乎从眼眶中突了出来,如果不是 看到何求的额上的青筋,像是要爆烈一样,她真要忍不住大笑起来。

写信勒索何求的,是他的儿子!怪不得何求的一举一动,那个「大煞星」全知道 得清清楚楚,吓得何求不得不乖乖付钱。

李玉芳面色一沉,道:「你的女友有枪,是从甚么地方来的?」

青年的额上也在冒着汗,道:「是买来的。」

李玉芳道:「你为甚么忽然从楼上跳下来?」

青年喘着气,道:「这两位警员,你们不是已经知道是我干的,所以来抓我 么?」

李玉芳还可以忍住笑,但是别人却实在忍不住了,在众人的笑声中,李玉芳问何 求道:「何先生,我相信你是无辜,但是你父亲,却决不会是正当的商人,警方要彻 底搜查这幢屋子,我相信一定会发现许多连你也不知道的大秘密!」

李玉芳随即转过了头去,道:「还有,年轻人,或者应该叫你大煞星,你的女朋 友在那里?」

那年轻人嗫嚅地说出了一个地址来。李玉芳的预料证实了,警方人员发现了地窖 的一个暗门,那暗门又通向另一个地窖,而在那另一个地窖中,发现了伪钞印刷机和 印制伪钞的一切设备之际,何求的神色,像是有十七八个大头鬼在他面前跳舞一样, 他全然不知道那个秘密!

高斯的伤势有了起色,李玉芳笑吟吟地替他削着一个苹果,道:「何求的父亲是 伪钞专家,他印制的伪钞,一直运到海外各区去,所以也一直未曾被人发现。如果不 是他临死时,舍不得那两箱钞票的话,这件事,可能一直不会被人发现。他就是印制 伪钞起家的。」

讲到这里,何求推门走了进来,他垂头丧气,坐了下来。高斯道:「好了,现在 甚么问题都解决了,你生命不会有危险了!」

何求苦涩地笑着,道:「可是,高斯,你想想,我父亲是一个伪钞犯,我的儿 子,是一个勒索犯,我……我算是甚么?」

高斯和李玉芳互望着,他们实在想笑,但是当看到何求那种苦涩的神情,他们都 不忍笑出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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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高斯系列《擒凶记》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11 16:00 点击:51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真是热闹极了,几乎凡是可以站得下人的地方,都站着人,人和人挤在一起,你 摧我挤,每一个人都走到街上来。这些人,原来都应该在房子内的,因为此刻早是深 夜了。但是,他们还是一起涌到街头上来,因为这是一个大出会的日子。

在现代化的都市中,很少有这样大出会的日子。正因为少,所以街头上,才聚集 了这么多人,争着来看会景。

其实,也没有甚么特别好看的东西,那些东西,平时也可以看得到,缀满了五颜 六色灯泡,经过装饰的卡车,车上站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郎,还有甚么特别好看? 可是人就是那么的奇怪,既然大家都到街上来,其余的人,也会在家中待不住。

于是,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从下午起,高斯就不断地在诅咒着那些如潮水般涌 来涌去的人。依他自己的心愿,最好是在家里蒙头大睡,但是,他却不得不挤在街头 上。

他是一个摄影师,且他受了一家广告公司的委托,要拍摄这次大出会的主要经 过,辑成一辑图册。这大概是高斯从事摄影这个行业以来,最辛苦的一次了。他抹着 汗,在人丛中挤着,还得保护着他那名贵的摄影器材不会在拥挤中损坏。

当他双臂酸得实在无法再高举的时候,他真宁愿自己在沙漠中拍摄毒蝎子,也好 过在人丛中拍摄笑容已变得僵硬的美女。

高斯实在太疲倦了,他已连续不断工作将近十小时,他决定休息一下,是以他拼 命向人行道的方向挤着,他希望人行道那边,会有一点空隙。

但是他挤上了人行道之后,却发现情况并没有多大的改善。他身子的一边,的确 已不再是人,却是墙壁,当他再向前挤过去的时候,他的衣服就擦在墙壁上了。高斯 那时候,如果睡得着的话,他大可以就那样站着睡过去,而不会倒下来。

高斯好不容易,才挤到一扇门前,在他身边的人,忽然向后退来。高斯被挤得脚 步不稳,他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扶那扇门。

那扇门并没有锁,高斯的手一扶了上去,那扇门就打开来了。

高斯略呆了一下,门被推开后,门内是一片漆黑。高斯心想不知道甚么时候,才 可以找到休息的地方时,所以改变了主意。

他闪身进了门,并且用力将门关上,然后,他吁了口气,道:「有人在吗?」

在那样的情形下,突然进入一幢陌生的屋子,无论如何,是嫌太突兀些。在平 常,高斯决不会做这种事的。

但现在正是出会的好日子,人人都沉浸在欢乐之中,就算有一个陌生人忽然进了 屋子,屋主人也一定会欢迎的。高斯就是因为想到了这点,所以才进来。

当他关上门之后,街上的鼓噪声,仍然不断传进他的耳中。街上一定刚巧有一队 乐队经过,蓬蓬的鼓声,震耳欲裂,令高斯自己都听不见他自己的讲话声。高斯立时 又提高了声音,道:「有人吗?」

这一次,他依旧没有得到回答。

「蓬蓬」的鼓声,令人心烦,高斯心里开始有些疑惑,因为这屋子中,实在太黑 暗了,黑得几乎甚么也看不到。

这实在是很不可思议的事,虽然是在午夜,但是街道上很明亮,有着各种各样的 灯光,除非这屋子根本没窗,不然不可能一点光线也没有。

但是这屋中,的确甚么光线也没有,高斯连问了四五声,得不到回答,「蓬蓬」 的鼓声,已渐渐远去了。高斯伸手在门旁摸索着,他摸到电灯开关,高斯立时按下开 灯的键。

可是,在「啪」地一声后,眼前仍是一片黑暗,灯并没有亮。

高斯不禁低声嘀咕了一声,这是恶梦中的情形,身处在一个黑暗的情形中,灯却 开不着。

高斯已不想在这屋子中多逗留下去了,他一面注视着黑暗,像是怕黑暗中,突然 会有甚么东西扑出来一样。一面,他反手向后伸去,握住了门柄,转了一转,想将门 拉开来,再闪身到街道上去,参加拥挤的行列。

可是,当他用力一拉,想将门拉开时,他手臂一缩的结果,拉开了并不是门,而 是将门柄拉了下来,他身后的门,仍关着。

高斯陡地一呆,这情形更像是在恶梦中了,高斯在开始拉脱门柄的一剎间,心中 多少有点慌,但随即他就觉得好笑。

他和成千上万的人,只不过隔着一扇门,怎可能有甚么特别的事发生?

他转过身来,抚摸着。摸到了门口的那个洞,然后,又将被他拉出来的门柄塞进 去,小心地旋转着。可是,不论他怎么弄,他都没有办法,将门打开来。

高斯感到异样的闷热,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并流到颈上,弄得他极不舒 服。高斯大声叫了起来,搥着门,希望外面有人听到声音,可以将门推开。

但是,他在叫了一两分钟之后,便静下来,因为他明白那样做绝不会有作用的, 外面街道上几乎每个人都在呼叫着,谁会理会他的呼叫声?

高斯转回身来,他觉得十分好笑,他竟被困在这屋子中!

当然,他是可以出得去,但高斯并不想出去,他本来的目的,就是想找一个地方 休息一下,现在这个目的至少可以达到了。

他在想,如果屋主人回来,看到屋中忽然有一个陌生人,自然会大吃一惊,但是 他只要略加解释,相信大家都笑起来的。

高斯吸了一口气,自然,他先得弄清楚这屋子中的情形,最好还能找到一些饮 料。

电灯开不着,高斯举起手中的相机,按下闪光灯,闪了一下。

第二章

那闪一下光的时间,虽然只有几百分之一秒,但是,足使高斯看清屋中的情形。

当他看清屋中的情形时,他又不禁一呆。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极大的厅堂。

或许是因为那厅堂实在太空的原故,所以格外显得大。一点也不错,那厅堂中, 是空的,或者,正确一点说,只是在正中,有着一张安乐椅。

高斯呆立片刻,他觉得这屋子多少有点古怪,或许是空置多年的旧屋。但高斯也 没有表示太大的疑惑,而且看到有一张椅子,高斯也已经够高兴的了。他凭着记忆, 向那椅子所在的方位走去。

当他的手摸到那椅背时,他想将椅子转过来。可是,椅子却像是固定在地上的, 他无法转得动,他只好偏过身去,坐在椅子上。

椅子很柔软,很舒适,在经过了十小时不断的拥挤之后,能坐在这样的椅子上, 实在是一件令人心满意足的事。

高斯坐下后,伸了个懒腰,他实在太疲倦了,所以当他的头靠在椅上后,他竟睡 着了。

高斯是被另一乐团经过时所发出的乐声吵醒的,高斯翻起手腕来看看表,夜光表 针告诉他,大约睡了半小时。

高斯又伸了个懒腰,他实在还想再睡,可是再睡下去的话,他的工作就无法完成 了。他又来到门口,将门柄撼动着,旋转着,终于,他打开了门,闪身走出去,顺手 将门关上。

现在,他又置身在拥挤的街道上了,这一晚上,高斯一直工作到深夜,才疲乏地 回到他的办公室。他在办公室的长沙发上,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接下来的两天,高斯一点也无法空闲,他拍的几百帧相片,要从中排出最好的, 辑成一辑,他一天十小时,都在暗房工作着。

他几乎早就忘记那间屋的事,如果不是他在冲洗放大照片时,看到那一张照片的 话。

那张照片,是他无意中拍摄下来的,他当时的目的,也不是要摄取相片,而只不 过是要藉闪光灯的亮度,来看清楚屋子中的情形而已。但在着亮闪光灯时,他却摄下 了那屋中的一张照片。

高斯只是将底片剪下来,顺手抛在字纸篓中,他没有想要冲洗出照片来的意念, 因为一点用处也没有。

当天晚上,当他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街道上大会日后留下的垃圾,还未完全清理 干净,这已经是又过了两天。

高斯来到车库,驾车回到家中,他先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然后再拿起电话来。 他希望李玉芳在家中,而且没有甚么特别的事,那么,他就可以约李玉芳出来共进晚 餐,享受一个愉快的晚上。

电话一响就有人听,来听的正是李玉芳,高斯道:「玉芳,没有特别的事?」

「没有,」李玉芳回答着,「除了那件空屋谋杀案。」

高斯叹了一声,但李玉芳立时道:「不过我今晚有空,你可以来接我。」

高斯放下电话,发出一声欢呼声来。

烛光摇曳,音乐优雅,高斯和李玉芳对坐着,高斯在未见着李玉芳的时候,心中 总想好了许多话要对她说。可是每一次,当他一见到李玉芳后,却总是不知该如何说 才好。

高斯决不是一个拙于口齿的人,或许是李玉芳有着一股其它的女郎所没有的英气 的原故,这使高斯在她面前,多少感到有些拘束。

高斯将心中想好的话,在腹中念了好几遍,可是当他一开口讲话时,却和他所想 的完全不一样,他问道:「你提到的那件空屋谋杀案,是怎么一回事?」

李玉芳皱了皱眉,望着烛火,道:「这件案子十分奇怪,在一间空屋子中,那屋 子中甚么也没有,只有一张椅子,在屋子的正中。」

李玉芳讲到这里,高斯心中便陡地一动。他想起那天出大会的晚上,曾经进过一 间屋子。那屋中,也是甚么都没有,只有一张椅子,他还在那椅子上打了一个盹。

所以,高斯笑道:「那也没有甚么稀奇,我就到过一间屋子,那屋子中只有一张 椅子。」

李玉芳瞪他一眼,道:「你又在胡说了。」

高斯举起了手,道:「决不是胡说,我说的那间屋子,是在大都街。那天,盛会 巡游,挤得人山人海,我可以说是给人挤进去的。」

李玉芳望着高斯,脸上表现出十分有兴趣的神情来。她「噢」了一声,道:「你 进去了之后,做了些甚么?」

高斯道:「没有甚么,我疲倦之极,又看到只有一张椅子。我就在那张椅子上, 睡了一会儿。」

李玉芳的神情,陡地变得紧张起来,道:「你在那屋子的椅子上睡了一会儿,那 是在甚么时候的事?」

高斯皱着眉,勉强想着,道:「我记不清楚了,大约是在午夜时分。」

李玉芳忽然笑了起来,指着高斯,道:「你说谎的本领很拙劣。高斯,你一定是 在报纸上看到了这消息,是以故意拿来逗我说话的。」

高斯感到极大的委屈,他叫起来,道:「不,绝不是说谎,难道我说的那间空 屋,就是你说的发生谋杀案的那一间?」

李玉芳道:「当然是,难道在大都街还会有第二间屋子,是甚么也没有,只有一 张椅子的吗?我问你,你说你曾经进过那屋子,在进了屋子之后,可曾将门关上?」

「当然关上的。」高斯回答。

「那就更证明你是在说谎了,高斯,那屋子中,黑得一点光也没有,所有的窗子 全都钉着木板,你怎么能在午夜时分,『看』到屋中甚么也没有,只有一张椅子,并 且还在椅子上睡了一会?」

李玉芳指出高斯话中的破绽,但是高斯却一点也没有尴尬的神情。他反倒显得十 分得意。李玉芳才一讲完,他便扬着手,「啊哈」一声,道:「那你可料错了。我的 确是『看』到那张椅子的,因为我是在街道摄取大会巡游的景色,我进了屋子之后, 发现眼前一片漆黑,我就着亮下闪光灯。」

李玉芳仍是似信非信地望着他。高斯又道:「你说我是看了报纸来和你说的,但 是事实上,这几天,我忙得根本连看报纸的时间也没有,我忙着在弄那天晚上拍来的 照片──对了,我在亮闪光灯的时候,还拍下了一张那房子内部的照片。」

李玉芳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她有点紧张地道:「你所说的是真的?那张照片 呢?」

「还在我的办公室。」高斯看到李玉芳望着他的眼光,多少有点异状,是以他忙 又问道:「怎么啦?」

李玉芳道:「如果你是在午夜时分,就坐在那张椅子上的。那么,你应该坐在一 个死人身上。」

高斯陡地一呆,虽然是在夜总会中,但是因为他听到的话,实在太骇人了,是以 他陡地站了起来,大声道:「你是说──」

他大声说了三个字,发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向他望来,他才忙坐了下来, 压低了声音,摇着头,道:「你在说甚么?」

李玉芳缓缓地道:「令我们头痛的那宗空屋谋杀案,就是在出会巡游的那天晚上 发生。死者是一个不明身份的中年人,法医测定他死亡的时间,是在晚上九点到十一 点之间。他的尸体被发现时,是坐在那张椅子上,他是被一枝毒箭射死的。」

李玉芳讲着,高斯怔怔地听着。

他等李玉芳讲到告一段落时,苦笑了一下,道:「我进那屋子的时候,无论如何 是在十一点以后,为甚么我没有看到死人?」

李玉芳道:「如果你所说的是实话──」

高斯忙道:「那百分之一百的事实。」

李玉芳略顿了一顿,道:「那么,你就是向警方提供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线索 了。」

「线索?」高斯有点不明白。

「是的,用毒箭来杀人,是一宗很不寻常的谋杀案,警方现在集中力量在调查那 空屋的主人。那屋主人是一个探险家,到过很多稀奇古怪的地方。极有可能买到南美 土人的毒药,涂在箭头上来杀人。但是现在,警方的调查目标,可能要变更了。」

「为甚么?」高斯问:「是因为我到那屋子的时候,还未曾见到死人?」

「是的,你的发现,证明那死者不是在空屋中被杀的,而是在别的地方被杀,移 到那空屋内的,如此屋主人的嫌疑便已经不存在了。」

高斯十分兴奋,他道:「我完全可以证明我说的是实话。那张底片还在,我们一 起去拿。」

李玉芳站了起来,和高斯一起离开夜总会。

一小时后,他们已在警方的会议室中了。

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许多高级警官。高斯的那张底片,已经放大成为一张极大的 照片,和另一张放得同样大小照片,列在一起。

另一张照片,是案发之后,警方人员拍摄的现场照片,和高斯那张,角度虽然不 同,但是在照片上,却毫无疑问可以看得出,还是同一房间,只不过那一张照片的椅 子上,坐着一个死人。

那死人仰着头,他的头搁在椅子上,在他的咽喉中,插着一支箭,他的手紧握在 椅子的扶手上。

高斯一看到那死者以这样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他的喉咙,便有点发痒,背脊也多 少有点发凉,因为死者坐在椅上的姿势,和他在椅子上打盹的模样,差不了多少。

灯光集中在那两张照片上,李玉芳手中持着一枝棒,指着那屋子楼梯口的一只古 老挂钟,道:「这屋子中,唯一的陈设,就是这只挂钟,虽然不准,却还在走动,各 位请看挂钟上的时间。」

李玉芳指着的,是高斯所拍的那张照片,那挂钟上的时间是十二时二十八分。李 玉芳又道:「自然,这钟的时间不准,但是也不会相差太多。也就是说,在那时候死 者早已死了,但屋子中还是空的。所以我们有理由判断,尸体是由外面移来的。」

几个高级警官听着李玉芳的分析,点着头。

李玉芳又道:「本来,我们侦查的目标,集中在屋主人李华博士的身上。现在, 我看可以放弃这一点了。何况李华博士,在前两天已去邻埠,主持一个学术性的会 议,现在还没有回来。」

几个高级警官又点着头,李玉芳放下了竹棒,叹了一声,道:「只不过这样一 来,我们的侦查工作就更困难了,死者是在甚么地方被害的,完全没有线索。当然, 我们仍要感谢高先生提供的线索。」

高斯站了起来,也说了几句客气话。挂在墙上的两张照片。被取了下来,几个警 官用放大镜在详细检查两张照片上的差别。

而高斯则和李玉芳离开了会议室。

他们在警局的门口分了手。

一连两天,高斯不断地向李玉芳询问案子是否有进展,但都没有结果。第三天, 高斯又被请到警局,而在李玉芳的办公室中,另有一个衣着十分华贵,身形高大,双 躅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的左颊上,还有着一道明显的刀疤。

李玉芳在高斯一进来,便替他介绍道:「高斯,这位是著名的探险专家李华博 士,也就是那间屋子的主人。」

高斯和李华握着手。李华伸手在高斯的肩头上拍了两下,表现得十分亲热,道: 「李警官已对我说明一切经过,多谢你,不然,我就要成为谋杀的嫌疑犯了。」

高斯客气地道:「其实,你也不必担心,案发的时候,你正在邻埠,又不在现 场。」

李华大声笑了起来道:「那难说得很。警方会设想一切稀奇古怪的事,他们会设 想,我溜回来,杀了人,然后再到邻埠去。」

高斯笑了起来,道:「李博士,你的屋子正处闹市,你为甚么让它空置着?」

李华摊了摊手,道:「正因为它在闹市,所以不适宜我居住,我早已迁到郊区, 屋子一直空着。我又不善经商,所以也没有改建,由得它空。想不到却有人将一个死 人放在屋中。」

李玉芳坐在办公室,听着李华和高斯两人交谈。她听得十分用心。而在她听到了 李华的话后,她突然皱了皱眉,像想到了甚么。

李玉芳道:「你任由那屋子空着,甚至不去看看它?」

李华博士搓着手,道:「有时我会去看看,也雇有一个人去打扫,但是已经很久 没有去了。」

「你雇甚么人打扫?」李玉芳忙问。

「就是屋子旁边,大厦的管理员,石叔。」李华回答着:「他这人倒是很靠得 住。对不起,我还有很多事,我可以走了么?」

「可以,」李玉芳点头,可是她忽然又道:「再问你一个问题,李博士,你最近 一次到那屋子中去是在甚么时候,你记得么?」

李华皱起了眉,道:「那很难说得出确切的日子来了,好像是……两个月以前 吧。」

李玉芳像是对李华的回答已经很满意,道:「谢谢你的合作,以后有了线索,或 者有麻烦你的地方,希望你别见怪才好。」

李华笑了笑,道:「不要紧,但是,过几天我就要离开,我已选了东非定居,这 幢屋子,我也委托房产经纪,代我出售了。」

李玉芳听得李华这样说法,略呆了一下,也没有再说甚么,李华转过身,走出了 李玉芳的办公室。李玉芳一直望着门口,怔怔地像是正在想甚么。

高斯见李玉芳半晌不说话,他笑着,道:「这件案子变成无头案了,你可以轻松 一下。」

李玉芳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道:「你这是甚么话,变成毫无线索的无头案 子,怎么反倒能轻松。不过,这也不是无头案,我已经有一点线索了。」

高斯大感兴趣,忙道:「甚么线索?」

李玉芳笑道:「你还敢不敢到那空屋子去?」

高斯笑了起来,道:「为甚么不敢?别说死人早已搬走了,就算死人在,我也敢 去!」

李玉芳没再说甚么,就和高斯一起离去。

高斯又到那空屋子中。这一次,和第一次来的时候,已大不相同,他第一次来的 时候,屋内一片漆黑,只有他一个人。

第三章

而这一次,所有的灯都亮着,楼上楼下,都大放光明,只不过所有窗子,仍然被 板钉封着。而且,又明知在这屋子中,曾有过一件神秘凶杀案,是以走了进去之后, 总不免有点阴森之感。

那张椅子仍在,而且依然放在老地方。高斯看了那张椅子,想起继自己之后,坐 在那张椅子上的,就是一个中了毒箭后死去的人,心中多少有点不自在。

空屋子中有两个警员留守着,高斯正和他们搭讪着讲话。而李玉芳则和一个五十 上下的男人一起走了进来,那男人不断地道:「我一听说这屋子有了死人,就不敢过 来,也没有人来问我,我倒不是想隐瞒的。」

李玉芳十分温和地笑着,道:「我不是来怪你,我是问你,这屋子是不是一直由 你打扫的。」

一听到李玉芳这样说,高斯就知道,那人一定是李华博士口中的石叔了。

石叔点着头,道:「是的,我每隔三天,来打扫一次。」

李玉芳道:「从你一开始打扫起,屋子就是空的,只有这一张椅子?」

石叔战战兢兢地道:「是。」

「除了打扫之外,你还做些甚么?」

「我没有做甚么,甚么也没有做。」石叔摇着手,面现害怕的神色来。

旁边的一个警员,不禁笑了起来,道:「你怕甚么,李警官又不是说你杀了 人。」

石叔苦笑着,说不出话来,李玉芳向挂在梯口墙上的挂钟指了一指,道:「你不 负责替这座钟上炼吗?」

石叔摇着头,道:「我根本不会替钟上炼!」

李玉芳挥着手,道:「好了,我已经问完了,你忙你的吧。」

石叔直到这时,脸上才算是有了一点笑容。他又向那张椅子望了一眼,急急走出 了这空屋子,李玉芳背负着双手,来到楼梯口,踏上两级楼梯,仰头望着那挂钟。高 斯来到她的身边,也不知道她注意那挂钟是甚么意思,只是也跟着抬起头看看那挂 钟。

那钟已经停了,显然是因为没有人上炼的缘故,李玉芳看了片刻,忽然回过头 来,道:「高斯,这样的钟,上一次炼,大约可以行走多少时间?」

「大约四五天吧。」高斯迟疑地回答。

李玉芳的双眉蹙紧,道:「这就很奇怪了,李华已有两个多月没有来过,石叔虽 然每隔三天来打扫一次。但是,从来也不给钟上炼,那么,为甚么当你进来的时候, 钟是行走的呢?」

高斯也呆了一下,脱口道:「是啊!」

李玉芳仍然望着那挂钟,看了一会,她转身向一个警员,招了招手,那警员走了 过来,李玉芳道:「和侦查科通一个电话,请他们派一位侦查指纹的人来。」

那警员答应着,走了出去。李玉芳仍然望着这座挂钟,道:「照我的揣测,这座 钟上,一定一点指纹也没有,早被抹去了。」

高斯瞪大眼睛,李玉芳缓缓地道:「这是一件处心积虑的谋杀案,凶手不知花了 多少时间来布置这件凶杀案,好使自己逍遥法外。」

高斯心中仍然不明白,道:「你的意思是──」

李玉芳指着那钟,道:「钟没有人上炼,是不会行走的,而上炼的人,唯一的目 的,就是要使进这屋子来的人,知道他是甚么时候进来的。」

高斯皱起了眉,道:「那就是我了?」

「是你,或者是任何人,别忘记,那天是大出会的日子,在这条道上,有成千上 万的人,任何人都可以进这屋子来的。」

高斯点头道:「是,屋子门又没有锁,街上的人一挤,就可以挤进来了。」

李玉芳道:「我想凶手原来的设计,正是那样,他希望有多些人挤进来。但是他 却想不到,到了大会巡行那一天,所有的人,都向马路中心挤,没有人肯后退,是以 也没有挤进屋子来。只有你一个,走进了这屋子,不过就算只是你一个人,他的目的 也已达到了。」

高斯的心中,更是疑惑,道:「有人进了屋子,那有甚么好处?」

李玉芳却忽然变了话题,道:「当晚你进来的时候,没再到二楼,也没有到其它 的房间去看一看,只是在这个厅堂中,是不是?」

「当然是,我总不成乱闯一通。」

李玉芳道:「那就是了,我想,你进来的时候,屋子中一定还有两个人在,一个 是凶手,另一个是死者。」

高斯吃了一惊,一时之间,讲不出话来,只是望着李玉芳。李玉芳笑了笑,道: 「你还不明白么?或者在你进来的时候,死者早就死了,凶手却在等着,等着有人进 来,恰好你进来了。」

「他等我进来作甚么?」

李玉芳道:「他等你进来,好证明你进来的时候,那椅子上没有死人,屋子是空 的。那样,等到在这屋中发现尸体的时候,就可以进一步证明,那尸体是由外面移进 来的。」

高斯也笑了起来,摇头道:「不对,不对,我是进来之后,亮着闪光灯,无意间 拍了张照,才拍下那挂钟留下时间来的。凶手除非能未卜先知,不然,怎知道我一定 会拍一张照,又怎知道进来的人,一定会带着摄影机?」

李玉芳呆了半晌,看她眉心打着结的样子,高斯也知道她是在苦苦思索着,但是 她究竟在想些甚么,高斯却也无从知晓。过了好一会,李玉芳才道:「你的话很有 理,看来我的推论站不住脚。」

她说到这里,又向挂钟望了一眼,高斯忙道:「你原来的推论是甚么,不妨说来 听听。」

李玉芳苦笑一下,道:「我是想,凶手特意留下了那一个时间证明,要证明死者 死亡的时间,死者并不是在这屋中,那么,自然是为开脱和这屋子有关的人的一切关 系,这是凶手的预谋!」

高斯究竟不是一个蠢人,他吓了一跳,道:「玉芳,你是说李华博士,他是─ ─」

李玉芳忙道:「不要乱说话。」

高斯立时住了口,没有再出声。但是他也知道,照李玉芳的推论,发展下去,唯 一的结果,就是推定李华是凶手。李华在这屋子中杀了人,又等到有人进来,等到进 来的人离去之后,他才将死者放在椅子上。

案发之后,死者是甚么时候死的,自然验得出来,到过空屋的人,自然也会和警 方联络。那么,就有充份的证明,证明尸体是从别的地方搬到空屋来的,李华虽是屋 主人也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何况事发的时候,他正在外地。

这正是目前发生的事实。

然而,李玉芳的推论却有一点站不住脚,也就是高斯刚才指出的那一点。

在高斯和李玉芳两人发怔间,侦查指纹的专家来了,不到十分钟,便证明李玉芳 的预见是正确,那挂钟上,一个指纹也没有。

钟上一个指纹也没有,这证明了李玉芳的推论,有人曾经仔细地抹去钟上所有的 指纹。一般人是不会花上一番功夫,将钟上的指纹全抹去的,只有别有用心的人,才 会如此。那么,别有用心的人,自然就是凶手了。

看来李玉芳的推论,起点和结论,都十分近乎事实,只有一点站不住脚,那就是 高斯指出的一点,如果一切全是凶手的安排。那么,凶手没有道理知道,进屋子来的 人,会是一个持有闪光灯摄影机的人。

李玉芳一直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皱着眉,在屋子中,踱来踱去,高斯则只是怔 怔地望着她。

当高斯的视线,停留在李玉芳身上的时候,他不禁在想,像李玉芳那样美丽的女 孩子,实在不应该担当如此繁重的警务工作。可是,事实上,李玉芳却实实在在,又 是一个极其出色的高级警官。

第四章

李玉芳来回踱了十分钟,才抬头向高斯望过来。高斯一看到她的神情,便知道她 一定已经想到甚么重要的关键了。

他连忙向前走去,李玉芳压低了声音,道:「高斯,警方知道李华博士,住在甚 么地方。」

「我们一起去找他?」高斯忙说。

「不,我想由你一个人去找他。」

「我一个人?」高斯又惊又喜,「可是,我不是警务人员,去找他有甚么用?」

李玉芳挥手,道:「正因为你不是警务人员,所以去找他,他才不会疑心。他作 了这么精巧的安排,如果有警务人员去找他,他一定全神应付,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来,然而你随便找一个借口去见他,他不会提防你,我要你把你和他的对话,详细记 下来告诉我!」

高斯一面听,一面点着头,等到李玉芳讲完,他才问道:「你认定他是凶手?」

李玉芳抿着唇,点了点头。

高斯呆立了片刻,才道:「好,我去。」

李玉芳立时伸出手来,和他紧紧握了一握。

李华住在郊外的一幢小洋房中,当高斯由一个男仆带领着,走进那幢房子时,高 斯有如置身在非洲丛林的感觉。客厅中树立着两根颜色鲜艳的图腾,还有许多木头的 雕刻像,土人用的矛、盾、弓箭等东西,这一切,自然都是李华从各地游历中带回来 的。

高斯并没有等多久,李华就从楼上走下来。当高斯抬头望向李华的时候,他觉得 李华那带有疤痕的脸,显得很阴森。可是,那只是一瞥之间的印象,当李华走下楼梯 来的时候,他脸上带着有礼貌的笑容。

他们两人握手,李华道:「高先生,欢迎,欢迎,有甚么指教?」

高斯在途中,早已想好了借口,他立时就道:「我是一个摄影师,有许多人,要 求我找一些蛮荒野人的图片。李博士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我希望李博士能提供我 一些数据,来应付客户。」

李华笑了起来,「我有很多那样的图片,高先生的事务所在甚么地方?我叫我的 助手整理好了之后送来给你。」

高斯听得李华这样说,心中不禁暗叫了一声糟糕,因为他只说了几句话,根本没 有机会从李华那里,探听到甚么,使得他就不知如何再说下去了。

李华已经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自然不能再赖着不走,但是他到这里来的目 的,一点也未曾达到,他自然不想就此离去。

是以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十分尴尬起来,李华望着高斯,在等他说话,可是高斯 却又实在找不出甚么话来说,只好僵在那里。幸而,那只不过是极短的时间,从楼 上,又走下来一个身形矮小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一走下来,李华便指着他道:「高先生,这位是我助手劳天先生,你以 后需要甚么数据,只管找他联络就是。」

高斯只好站起来,和那姓劳的握手,并讲了几句寒喧的话,到这时候高斯实在没 有理由再逗留下去了,他只好告辞,李华道:「我正在写一份报告,不送了,劳先 生,你送高先生出去。」

那位劳先生,陪着高斯,一直走到了门口,高斯回头望了望,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实在想不出,在见到李玉芳之后,怎样向李玉芳交待才好。

他略停了一停,在劳天已要转身走回去的时候,他才突然道:「劳先生,上次李 博士到邻埠去演讲,你是不是也一起去?」

高斯只不过随便问一问,如果他问出劳天是和李华一起去的,那么他多少可以在 劳天的口中,了解一下李华的行止,是不是曾在大会日那天溜回来行凶杀人。

可是,高斯的话才出口,就看到劳天的身子,陡地震了一震,他并没有立即回 答,过了好久,他才转过了身来,他脸上的神色,很不自在。

他望着高斯,高斯在那时,只感到莫名其妙,自然也只好望着他,过了好一会, 劳天才道:「高先生,你不是无缘无故来找李博士的吧?」

高斯全然不知道劳天这样问是甚么意思,但是,他的确不是无缘无故来找李博士 的,是以他又点了点头。

他才一点头,劳天的神情,突然变得异常紧张起来,同时他双眼中的神色,也变 得十分凶狠起来,只听得他压低了声音,道:「你已认出我了?」

高斯呆了一下,他实在不知道劳天那样说是甚么意思,是以,他也不知怎样回答 才好。

就在他一呆间,劳天的手中,已多出一件很奇怪的东西,高斯在一时之间,尚认 不出那究竟是甚么来。等到他定眼一看,才看清楚那是一支小小的弩弓,而在弩弓 上,还扣着一支十分锐利的箭。

那支箭,和那空屋中的死者所中的箭,是一样的!

高斯只感到耳际「轰」地一声响,他立时向后退去,但是他只退出了一步,劳天 便立时向前逼来,沉声道:「别动,这是一支毒箭,中了之后,几分钟内就会死 掉。」

高斯失声叫道:「你是凶手!」

劳天凶狠地道:「你早已认出了,是不是?」

高斯不禁苦笑起来,道:「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你,你以为我会在甚么地方见过 你?」

「现在你说这些,已经迟了,那天,你进来的时候,我一直伏在楼梯口,闪光灯 亮的时候,你难道未曾看清楚我?」

高斯不断地苦笑着,一个曾经犯过罪的人,心理状态是很特别的。不论他在事前 的布置,是多么巧妙,但是在犯罪之后,他总会心虚。任何一个陌生人,向他望上一 眼的话,就会以为那陌生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高斯望着劳天手上的小弩弓,手心不禁在冒汗。弩弓上的毒箭,可以杀人,那是 毫无疑问的了,他如果就那样死在劳天的手中,可以说是冤枉之极。

劳天的神色也很紧张,他四面看了下,沉声道:「转身去,向前走。」

高斯忙道:「你……想将我怎样?」

劳天又道:「少废话,我叫你向前走,贴着围墙走,别出声。」

高斯在这种情形下,绝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在转身之际,又向劳天手中的小弩弓 看了一眼,劳天的手指,扳在机括上,只要他的手指稍一用力,那支毒箭,就会射出 来!

高斯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很僵硬,他慢慢地转过身去,而就在他转到一半时,枪声 突然响了。

枪声自右侧的一株大树后传来,枪声一响,一支毒箭,就紧贴着高斯的身子,掠 了过去,劳天的右手,鲜血涔涔,他正向后退去。

在那一剎间,高斯实在呆住了,以致李玉芳是怎样从树上跳下来,奔到他身旁 的,他也不知道。他只看到劳天向前奔去,而李华一把抓住了劳天,李玉芳也赶到, 立时在劳天的双手上加上了手铐。

那一切,几乎只是几秒钟内的事,而给高斯印象最深的是,当劳天的双手,被手 铐铐住后,他的脸色,白得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重粉一样。

在李玉芳的办公室中,李玉芳道:「高斯,我的推论还是对的,只不过我以为李 华是凶手,未曾想到李华的助手劳天,他对那空屋子一样熟悉,一样可以利用那空屋 子来行凶!如果不是他心虚的话,他只怕就逍遥法外了,他拣在大会巡游的日子行 凶,主要的目的,是寻求时间上的证明,以证明死人是先在外死的,然后再搬到空屋 中。」

「可是──」高斯忙问着。

李玉芳立时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可是,他的布置,临时却发生一点小小的意 外,空屋子中的客厅灯泡坏了,所以你不能点亮电灯。而他在听到有人进屋子,灯又 不亮时,才走下来察看,刚好在此时,你着亮了闪光灯,这是造成他心虚的主要原 因。」

高斯不禁笑了起来,因为当时,他根本没有看到劳天,而且,他无意中摄下的相 片中,也没有劳天,劳天一定不懂得摄影,不然他就应该知道,他当时站立的角度, 根本不在镜头范围之内。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金发女》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11 15:55 点击:52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巨大的喷射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震得人身上每个细胞,都要散开似的。当 它掠过头顶,彷佛伸手就可以碰到它那闪亮生光的机身一样。

高斯慢慢地走向旅客出口处,他是到机场来接一个和他业务上有关的主顾,那主 顾,高斯以前没有见过,所以他非得小心留意每一个人不可。

飞机已经从跑道的那一端,折了回来,闸口聚集不少人。高斯在人丛中挤进去, 好多人向他瞪着眼,他则向人家抱歉地笑着。

当他来到闸口前时,他眼前一亮,就在他的身边,一个穿着得十分入时,明媚动 人的女郎,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闸口里面的情形,那女郎正是高斯熟悉的女警官李 玉芳!

李玉芳好像还没发现高斯,她正在向闸口里面的一个搬运工人,在打着手势,那 搬运工人,则向李玉芳暗暗点着头。

高斯皱了皱眉,看情形,李玉芳是在办案子,他心中想,如何向李玉芳打招呼才 好,此时李玉芳已转过头来,看到了他。

从李玉芳的神情上,可以看出她绝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高斯,但是她随即一笑, 道:「你来接甚么人?」

「一位主顾,从东非洲来的。」高斯回答。

「真巧,我也在等一个从非洲来的人,」李玉芳补充着说:「一个女人。」

高斯笑了起来,道:「双倍的巧合,我在等的,也是一个女人。」

李玉芳双眉扬了扬,高斯忙解释道:「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她,她有许多非洲动物 生活的珍贵纪录片,通过一个杂志编辑的介绍,委托我代她卖出去。」

李玉芳淡然笑着道:「你有没有见过她,不关我的事,不必解释。」

已经有旅客从闸口走出来了,李玉芳转过头去,不再望着高斯。高斯的神情有点 尴尬,他搭讪着问道:「你在等甚么人?」

李玉芳将声音压得十分低,道:「一件贩毒案的重要人物,我们的情报说她会乘 这一架飞机来,她是来收取贩毒款项的。」

高斯呆了一下,道:「为甚么不到里面去截止她?」

李玉芳摇着头,道:「我们的情报不很完整,线人在临死时才透露了这件事,当 我们进一步问他来的是甚么人时,他只说出那是一个非洲女人,就咽了口气。」

高斯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他们交谈的声音虽然低,但是在公众场所,究竟 不是谈论这种大事的适宜地点。

而且,旅客已经鱼贯地走出闸口,高斯必须注意他要迎接的人,他只知道那位来 自东非洲的女狩猎家,是一个十分美丽的金发美人,就是那位杂志编辑告诉他的。高 斯这时,只希望那位金发美人,不要真如他朋友所说那样美,越难看越好,不然,李 玉芳恰好在这里,就会令他十分狼狈了。

可是,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这句话一点也不错。高斯希望那金发女郎丑陋一 些,可是,那金发女郎却美得使人喘不过气来,她不但美丽,而且热情,她看来不是 从非洲来,而像是从北欧来的。

高斯看到她走出闸口,先向李玉芳笑了一下,可是李玉芳却连看也不看一眼,高 斯只好向那位金发女郎问道:「慧丝小姐?」

金发女郎立时向他报以一个甜蜜的笑容道:「你一定是高先生了?」

她直来到了高斯的身前,高斯闻到一股醉人的香味,他急忙点了点头,伸手接过 慧丝手中的手提箱。

慧丝立时挽任高斯的手,道:「彼德告诉我,你会照顾我的。」

彼德就是那个杂志编辑的名字,但这时,高斯却将彼德的名字,在心中连骂了十 七八遍。同时,他也暗暗恨自己的运气不好,为甚么在自己的臂弯中,挂着一个美丽 的金发女郎之际,李玉芳恰好也在。

高斯一面向机场外走去,一面偷觑了李玉芳好几次。可是,李玉芳却一次也不转 过头来,只是留心地注意着闸口,慧丝也跟着高斯转过头去,道:「你在看甚么?」

「没有甚么,」高斯忙回答,「我已替你在酒店订了房间,希望你喜欢这个城 市。」

他们一起出了机场大厦,李玉芳仍没有转过头来,因为这时,她的心中十分失 望。看来,所有的乘客,都已经通过检查,走出闸口了,但是并没有找到她要等的非 洲女人。等到最后一个乘客走出闸口之际,那搬运工人(他当然是警官假扮的),向 李玉芳走了过来。

李玉芳走进了闸口,警方早已和机场的办事人员,取得联络,其它几个假扮成接 机者的警官,也围了上来,李玉芳皱着眉,道:「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一个警官道:「或许那非洲女人根本不在飞机上。」

另一位警官,已找到了那斑飞机上值班的空中小姐,李玉芳问道:「机上没有黑 人?」

空中小姐摇头道:「没有,有黑人乘客,我们一定会注意到的,因为黑人比较敏 感,我们要加倍小心,才能使他们满意。」

李玉芳的双眉蹙得更紧,道:「有没有可能,是中途下了机?」

另一位空中小姐也来了,她道:「有一个,是一位少妇,她说她的丈夫是联合国 驻亚洲机构的工作人员,可是她是在韩国下了机。」

「她是从非洲来的?」

「是,她穿的服装,也是非洲的民族服装。」

李玉芳点了点头,她带着几个警官,一起来到机场大厦外一辆汽车中,才道: 「看来,我们得到的情报是可靠的,一个非洲女人,她已在韩国下了机,照会联合国 警方,注意她的行踪。」

一个警官道:「如果她是到本埠来收取毒款的,一定仍然会来。」

「是,所以我们仍需继续留意每一班飞机。」李玉芳回答:「这个非洲女人的行 踪,对于破获大贩毒案,有极大的帮助。」

另一个警官自言自语地道:「贩毒组织也真怪,派一个非洲女人来收毒款,我们 这个城市黑人并不多,一个黑种女人走在街上,不是太醒目了吗!」

还有一个警官道:「那就是他们聪明之处,如果不是我们事先得到情报,谁会料 得到一个十分惹眼的黑种女人,就是干着不可告人勾当的犯罪者?」

李玉芳笑道:「有道理,犯罪者总是掩掩遮遮的,故意引人注目,反倒不易惹人 起疑,但倒便宜了我们,要找一个黑种女人总比较容易些。」

警车在议论中驶向警局,在机场的出口闸处,仍有警方人员在那等候,严密看守 着那个非洲女人,那是破获日益猖狂的贩毒罪行的重要线索。

这时候,高斯和金发的慧丝小姐,已经走进一家著名豪华酒店的房间。房间是在 顶层,慧丝一进房间,便立时走向窗口。

由窗口向下望去,可以俯瞰整个城市,慧丝高兴地叫道:「太美丽了!」她转过 身来,满面笑容,道:「高,你准备怎样陪我游览这美丽的城市?」

高斯呆了一下,十分有礼貌地笑着,道:「自然,自然……不过,我想彼德所说 的,有关你拍摄的那些照片,我们不妨先商量一下。」

慧丝来到高斯的身旁,高斯又陶醉在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幽香之中,慧丝的 手指,在高斯的衣领上,轻轻抚摸着,道:「别谈那些影片,我只想你陪我,尽情游 览一下。」

高斯不禁苦笑起来,他仍然很有礼貌地道:「我……业务忙──」

他话还未讲完,慧丝像是完全不懂得高斯话中的暗示一样,道:「晚上呢?难道 你晚上也忙?噢,我明白了,你已结婚了?」

她问得那样大胆,倒令得高斯的脸上有点发热,他忙道:「不,我还没有结 婚。」

慧丝媚笑看,道:「那么,你为甚么──」

高斯不得不撤了一个谎,道:「我……我有未婚妻,或许你不知道,东方的女 人,很善于嫉妒……」

慧丝娇声地笑了起来,道:「我明白了,天下任何女人都是一样的,好吧,我甚 么时候到你办公室?」

高斯如释重负,忙道:「明天,明天上午你来,谈完了公事,我请你吃午饭。」

慧丝在沙发上坐下来,高斯趁机抹一抹汗,退向门口,道:「我告辞了。」

慧丝挥手道:「再见。」

高斯拉开门,急急走出来,当他下电梯,走出酒店的时候,他一直在想,自己应 该让李玉芳知道,并没有和慧丝在一起太久,那才好。

所以,他一出酒店,就赶到机场,他赶到机场的时候,李玉芳已不在了。而高斯 则看到,两个便衣人员,和一名女警,以及一个黑种女人,一起登上辆警车,那黑种 女人很媚人,她正满面怒容,用法文大声抗议着,但是她还是进了警车之中。

第二章

高斯看见那黑女郎的年纪很轻,皮肤黑得像是焦炭一样。他心中也不禁想,贩毒 派这样容易暴露身份的人来进行活动,实在太不智了。她混在一千个人中间,任何人 也可以一眼认出她来。

高斯离开机场,和李玉芳通了一个电话,李玉芳却十分忙,只讲了一两句话,高 斯只好回到冢中,设想明天与慧丝见面时,应该如何保持冷淡的态度。

金发女郎是诱人的,作为地主,他也应该好好地招待慧丝。可是,高斯却在机场 看到李玉芳那种略带嘲笑的神情,他这时只希望慧丝是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

第二天,他的精神很差,因为他一夜未睡好,当他比平常时间,迟半小时踏进事 务所之际,他看到几个工作人员,都用一种十分异样的眼光望着他。

这种眼光,令得高斯要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上,是不是有些甚么好笑的地方。

他发觉自己,并没有令人家用这种怪异目光来注视之处,是以当他又抬起头来 时,他忍不住道:「你们做甚么?」

他的女秘书微笑着,向他走过来。同时,向他私人办公室指一指,道:「高先 生,一位小姐,一早就来了,她坚持要在你的办公室等候你。她说昨晚已和你见过 面,我只好开门──」

女秘书的话还未曾说完,高斯便不禁伸出手来,加在自己额上。

小李也在这时来到他的身边。小李的神情,十分鬼祟,道:「波士,那是一个动 人的金发女郎。」

高斯早已料到,那一定是慧丝。他几乎转身就想离开他的事务所。小李恰好在这 时来到他身边,高斯心中一动,一把拉住了小李,道:「你说得对,她自东非洲来, 带着一批电影纪录片,准备委托我们,转售出去,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

小李十点不相信似地,睁大了眼睛,道:「交给我……去办?这不是我的业务 啊!」

高斯笑着,道:「交易成功之后,你可得到一笔可观的佣金。而且,在交易进行 中,你还可以和这位美丽的金发女郎一起游玩,我放你假。」

小李抓着他蓬松的头发,道:「可是,波士,为甚么你自己不──」

高斯不等他讲完,便一手拉住他,走向他的办公室并推开门。在他办公室中的, 果然是慧丝。

慧丝正背对着门,站在屋角处,她的背影,十分窈窕。金发像是金色瀑布一样, 披在她的背后。

高斯突如其来开门,好像使她吓了一跳,她连忙转过身来,脸上多少有一点不自 在的神色,高斯却将小李拉到她的面前,道:「慧丝小姐,这位是李先生,你将影片 带来了么?你的事请和他接头,他会替你处理得十分妥当。」

自慧丝的脸上,本原是浮起一个十分甜蜜的笑容来,可是一听到高斯这样说,她 的笑容却僵住了,她呆了一下,道:「高先生,你不处理我的事?」

高斯抱歉地一笑,道:「是的,因为最近我十分忙──」

高斯讲完了那句话,惟恐自己在慧丝动人的笑容下软化下来,是以忙又转过头 去,吩咐道:「小李,请你和慧丝小姐去商谈那件事,慧丝小姐,请!」

慧丝又呆了一呆,并不再说甚么,就跟着小李,走出了高斯的私人办公室。在她 走到门口的时候,还转过头来,向她刚才站立的地方,看了一眼。

高斯十分有礼貌地送他们出了办公室,他听到小李已经在向慧丝大献殷勤。

他等两人一走出去,连忙关上门,松了一口气。

他为了如何摆脱慧丝,盘算一夜,想不到一到事务所,事情便迎刃而解,他觉得 十分轻松,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之后,便拨了一个电话给李玉芳。

当他听到李玉芳的声音之后,他忙道:「玉芳,今天你一定可以安闲一点了。昨 天,我在机场上,看到警方已捉到那非洲女人。」

李玉芳的反应,却十分冷淡。她道:「恰恰相反。今天下午,我要和几个高级警 官,一起到卢旺达领事馆去,向他们道歉。」

「道歉,为了甚么?」

「昨天我们扣留的那位女士,是领事馆的三等秘书。」李玉芳没好气回答。

高斯呆了一阵,他只好讪讪地道:「那……可真是糟糕得很。」

「是的,够糟糕的了,所以,请你别再没事打电话来,你应该陪你那位金发客人 多谈谈,她很动人,是不是?」

高斯像是被冤枉的孩子一样,高声叫了起来,道:「玉芳,你──」

可是,他的话还未曾讲完,李玉芳那边,已传来了「搭」地一声,将电话挂上 了。

高斯的心中蹩了一肚子的气,一伸手,将他桌上许多相片,全都扫了下去,然后 呆呆地坐着。

他坐了五分钟之久,不想工作。当他真感到生气,心想不如和慧丝一起出去玩玩 之际,他按下了对讲机,吩咐女秘书道:「请慧丝小姐进来。」

女秘书道:「慧丝小姐和李先生一起出去了。」

高斯伸手在桌上砰地敲了一拳,似乎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真令他有说不出的厌 烦,他在房里来回踱着。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高斯来到门口并打开了门,他看到一个瘦削的汉子,穿着得十分整齐。他身上的 衣服,一眼便可以看出,是出自名师剪裁。

但是,名师剪裁的衣服,却不能令得穿着它的人斯文些,对那瘦汉子而言就是, 他扬着拳,正在向着一个工作人员咆哮着,道:「听着,我是来洽购那批来自东非洲 记录片的,我要见你们的负责人。」

那职员耐心地在解释着,道:「我知道,这件事,由一位李先生负责,请你稍等 一等,他很快就可以回来,请坐。」

那瘦汉子仍然咆哮着,道:「不行!我要见这个事务所的负责人。」

高斯的心头,本来已经够烦了,这时更是遏不住怒火。他立时接上口道:「我就 是这里的负责人。」

那瘦汉子立时转过身,向高斯打量了一眼,道:「很好!很好!」

他一面说着,一面向前走来,可是高斯仍然站在门口,那瘦汉子来到高斯的身 前,不得不停了下来。他怔了一怔,道:「你不想请我进去,谈谈我要购买那些记录 片的事么?」

高斯冷冷地道:「如果你想买那些记录片,那么,请你在那边的椅子上等一等, 等李先生回来,他自然会和你接头的。」

那瘦汉子登时涨红了脸,他显得十分恼怒,他道:「你是用这样态度对待顾客的 么?」

高斯昂起了头,道:「我喜欢怎样就怎样。」

那瘦汉子勃然大怒,突然双手在高斯的胸前,用力一推。高斯的身形,比那瘦汉 子高出了许多,可是那瘦汉子冷不防一推,用的力道也十分大,却将高斯推得向他的 办公室内,跌出了两步。

而那瘦汉子的动作,十分敏捷。高斯才一退,他就一步抢了进来,高斯怒气陡 升,不等那瘦汉子再有机会跨出第二步,兜下巴已经挥出一拳。

第三章

那瘦汉子显然也未曾料到高斯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他的身子向后一仰,整个 人直了出去,撞在一张办公桌上,将桌上的一切,都撞到了地上。

高斯早已一步跳到了他的身前,喝道:「滚出去,这是我的地方。」

从那瘦汉子的目光中,射出恶毒之极的眼光来,这种眼光,令得高斯吃了一惊。 因为若不是一个为非作歹的人,双眼之中,是绝不会有那种恶毒的光芒的,是以高斯 连忙一伸手,,抓了只三脚架在手,以防万一。

可是,那瘦汉子却没有再说甚么,也没有甚么异样的举动,他只是整了整衣服, 就走了出去。

事务所中的职员,却惊讶地望着高斯,不明白何以今日,他的火气如此之大。

高斯向外面大声道:「别来打扰我!」

他关上了门,气吁吁地坐下来,心中还在想着那瘦汉子。那瘦汉子看来不像是来 买记录片,因为这件事,他还未曾公开宣传,只不过和他几个朋友谈起过,如果买主 上门,一定是朋友的介绍。

而更令高斯心中,起疑的是,那瘦汉子为甚么忽然动手推他,看来他是想不择手 段,走进他的办公室。

正在这时,他听到外面,小李吹着口哨回来了。他在问:「波士呢?」

有人向他道:「波士今天心情不好,你还是别再去麻烦他的好。」

可是,门上立时传来了敲门声,高斯大声道:「甚么人?」

小李推开了门,探头进来,道:「波士,我已将那些影片取来了。」

高斯道:「我已将这件事交给你了,你还来噜苏甚么?是不是太空闲了?」

小李伸了伸舌头,缩回头去。高斯走到壁间所挂的大日历前,想看看今天是甚么 日子,事事不称心。当他来到日历前时,他呆住了。

那日历一共十二幅,幅幅都是高斯的摄影杰作,现在是九月,画面是一片金黄色 的树林,和一道清溪,充份现出秋天的情调来。

令得高斯发呆的是,在金黄色的村子上,有着两行黑色的字!

高斯在第一眼看到那两行黑字的时候,心中十分恼怒,因为那两行字,将优美的 画面,破坏无遗。

日历挂在他的办公室中,居然有人进来,在日历上写下了那样的字,高斯立时决 定,一定要查出这些字是谁写的,并将之训斥一顿。可是,当他看清楚了那两行字写 的是甚么时,他却不禁呆了一下。

那是一个日期,时间和一个地址,高斯翻起手腕来,看了看手表,写在日历上的 时间,离现在还有四十分钟,日期是今天,地点是在离高斯事务所不远处的一个喷水 池旁。

那显然是一个约会!

可是,为甚么这个约会的时间、地点,会出现在他办公室的日历上呢?高斯的心 中,实在充满了疑惑。

他在想着,他的职员,是不会随便进入他办公室的,而今天,在他未曾来到之 前,已在他的办公室中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慧丝。

高斯一想到这里,陡地震了一震,他突然推门走进来时,慧丝不是正站在这一个 角落,背对着门么?她是突然转过身来的,当然,她的神态还有些慌张。

而留在日历上的字迹,最后一个字,也有着一条半吋长拖长的痕迹,那是一个人 正在写字之际,受到突如其来的惊恐后,所作的正常反应。

而且,那种看来像是一个大圆圈的字迹,高斯也曾看到过,他看到那种字迹的地 方,正是在慧丝的行李箱上的标签上。

这一切,全部说明了一点:这个地址,是慧丝写在日历上的。

当高斯运用他的推理能力,想到了这一点后,他心中的疑惑更甚了,他在想:慧 丝为甚么要在这里,留下这样的一个约会?她约会的是甚么人?高斯知道当然不是 他,因为如果约会的对象是他,慧丝可以当面和他说,不必弄这种玄虚。那么,她约 会的对象是甚么人?几乎立即地,高斯就想到了那个和他冲突的「买客」!

那个买客声称,是来购买慧丝自东非洲带来的记录片,但是他却又拒绝和他的职 员商议,硬要闯进他的办公室中,高斯当时就觉得十分奇怪,但却还未曾想到为甚么 原因。

现在,他想到了,那买客一定是事先知道,会有一个约会的地点,日期,留在他 的办公室中,买客要闯进他的办公室来的目的,就是要看到那两行字。

高斯的心头,不禁怦怦地跳了起来,如果他的预料不错的话,那么,慧丝是在捣 甚么鬼?何以她要用那么间接的方法,来约晤一个人?

高斯在日历前,足足站了十五分钟之久,他才下了决定:看看究竟有甚么事发 生。

他转过身来。就在他转过身来时,桌上的对讲机,传来了一阵「喳喳」声,高斯 走近桌子,按下了一个键,他听到女秘书的声音,道:「高先生,有一位老先生,他 要见你。」

「他有甚么事?」高斯问。

「他不肯说,一定要见了你才肯说。」

高斯犹豫了一下,他是从来也没有这种奇怪的访客,而恰好又是在他的日历上有 一个约会之际,有人想以见他为名,进入他的办公室!

高斯只考虑了几秒钟,便道:「请他进来。」

他办公室的门,立时被推开,推开门的是女秘书,女秘书让一个扶着拐杖,伛着 腰,留着花白胡须的老年人,走进了高斯的办公室。

那位老先生才一走进来,高斯便几乎大声笑了起来。对方的技俩,实在是太拙劣 了!

不错,那位「老先生」的化妆也可以算是过得去了,但是,他竟然不懂得,任何 奇妙的化妆术,最难掩饰的就是眼睛。但是,如果肯戴上一对隐形眼镜的话,却可以 将原来眼睛的神采,完全变过来。

但是那位「老先生」却没有那么做,他的那双转动得太快的眼睛,使高斯一眼便 看出他是甚么人来,他就是曾经来过一次的那「买客」,那瘦汉子!

高斯忍住了笑,他忍住了一拳挥向前去的冲动,因为他这时,已经觉得事情,十 分蹊跷,他要不动声色,来察看究竟。

是以,当那瘦汉子进来时,他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道:「这位老先生,有甚 么事?」那瘦汉子装出衰老的神情来,弯着腰,咳嗽着,可是他的一双贼眼,却不断 转动着。

他用装出来的苍老声音道:「噢,我想……出一本画册,需要一点照片……」他 说得十分慢,一面说,一面到处走着,走动得很快,高斯微笑着,道:「老先生,你 的身体,很壮健啊,你要甚么照片?」

高斯一说,那瘦汉子立时咳嗽了起来,他已来到了那日历之前。高斯看到他的眼 光,闪电也似,在日历上那两行字上,扫了一扫。接着,他又抬起头来,看了看墙上 的钟。

如果不是高斯早已对他的一举一动,予以密切注意的话,他是不会觉察对方那两 个迅速的动作,但这时他却全看在眼中。

他心中在暗暗好笑,他心中想,当那瘦汉子看到时间已差不多时,他一定急于离 去。果然,那瘦汉子立时转过身来,道:「唉,我人老了,真是不行,我要甚么照 片,竟想不起来了,我改天再来看你。」

高斯微笑着,道:「请便!」

瘦汉子又扶着拐杖,走了出去,他一定不知道高斯已发现了他的秘密,是以他的 脸上,现出了一种十分喜欢的神色来。

他匆匆离开了高斯的办公室,高斯在他离开了之后三分钟,也跟着走了出去,他 在到达喷水池附近时,那瘦汉子已经在了。

高斯在喷水池的对面,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他是带着一具小型望远镜来的,这 时,他就利用那具望远镜,观察着那瘦汉子。

在望远镜下,喷水池水柱的水点,也可以看得十分清楚,他看到一辆车子,先驶 到喷水池旁,停了下来,车门打开,车中走出一个汉子来。

那汉子倚着车门,站着,好像是在等人,但是高斯却清楚地看到,他和瘦汉子打 了一个手势。自然,那人是瘦汉子的同党了。

可是直到这时为止,高斯仍不大明白,他们究竟在做甚么事。

第四章

高斯看了看手表,离日历上所写的约会时间,只有五分钟了。高斯的心中,紧张 了起来,如果他的预料不差,那么,慧丝就快出现了。

那五分钟似乎过得出奇地慢,然后,他看到了慧丝。慧丝沿着马路,在慢慢地走 过来,阳光映在她的金发上,闪闪生光。

她来到了喷水池边,连看也不向那瘦汉子看一眼,她的手中,提着一只相当大的 帆布袋,她将那帆布袋,放在地上,然后,退后了几步,用一架小巧的摄影机,对着 喷水池,拍起照片来。

就在她后退之际,高斯看到,那瘦汉子又向车旁的人打了一个手势,那人自车中 取出一只同样的帆布袋来,走到喷水池旁,在经过慧丝的那只帆布袋前之际,他略俯 了俯身,就掉换了那个帆布袋。那汉子根本没有停留,便向前直走了出去。

而他们的约会,似乎也完成了,因为扮成老者的瘦汉子,立时走进车中,车子便 这样子驶走了。慧丝在同时,收起摄影机,提起那个帆布袋,慢慢走开。

一切的变化,来来往往的行人,是谁也未曾发觉的,但是高斯却一一看在眼里。

当他放下望远镜,慧丝也已经看到了他,慧丝的脸上,挂着十分妩媚的笑容,先 叫道:「高先生。」

高斯一面答应着,一面不由自主,向她手中所提的帆布袋,看了一眼,但是他却 无法看到帆布袋内的东西。他微笑着道:「要我陪你在市区散散步么?来,我替你提 这帆布袋。」

慧丝像是略顿了一下,但是高斯却不能肯定这一点,那或者是他的心理作用,因 为慧丝立时大方地将那帆布袋交了给他,道:「谢谢你。」

高斯接过袋子,那袋子相当沉重,高斯也猜不透袋中是甚么东西,然而他却可以 肯定,那袋不是慧丝原来带来的,而是被人换过的。

他装成不经意地道:「这种帆布袋很普通,若给人换错了,也不容易发现。」

慧丝突然停了下来,她碧篮的眼珠,凝视高斯,使高斯感到紧张。

慧丝望了高斯一会,才道:「甚么意思?」

高嘶的心中更紧张,但是他也觉得,到要摊牌的时候了,是以他道:「我觉得, 你的帆布袋,好像是被人换过了一样。」

慧丝的回答是一个十分明媚的微笑,她道:「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高斯的心中,不禁怀疑了起来,慧丝的态度很自然,那么,是不是自己在瞎疑心 呢?可是,他刚才在望远镜中,却看得清清楚楚,那帆布袋的确是被换走了。

他又道:「你不将帆布袋打开来看看是不是你的?」

慧丝又停了下来,她伸手要自高斯的手中,接回那只帆布袋来,但是高斯却闪了 闪身子,不肯将帆布袋给她。

慧丝仍然微笑着,道:「高先生,看来你关心我的东西,还在我自己之上。」

高斯也笑着,但是他的内心在说:现在是摊牌的时候了,不应该一直在心中存着 疑惑,他道:「慧丝小姐,你知道我为甚么会来这里的么?我在我办公室的一个日历 上,发现了一个地址。」

慧丝碧篮的眼睛,望定了高斯,她仍然很安详地笑着,令高斯的心中有点迷惑。 高斯继续道:「而且,还有一个瘦汉子,千方百计,想要闯进我的办公室来,我想, 他是要看到留在日历上的那个地址,慧丝小姐,那是你留下的。」

慧丝的神色,像是高斯在讲的事情,完全和她无关一样,她是带着十分有趣的神 情在倾听着。

高斯又道:「所以,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在对街,用一具望远镜观察着,我看到 一个人就在你的面前,换走了你的帆布袋,可是你却毫不在意。」

慧丝娇笑着,道:「高先生,那么,你得出了甚么结论?」

高斯沉下了脸,因为他得出的结论,是十分严重的,他道:「我的结论是,你从 东非洲来,你负责进行一件事,这件事一定是十分秘密。和你联络的人,也根本不知 道,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是他们却得到命令,你的约会,会留在我的办公室的显眼 处。」

慧丝仍然一点也不惊慌,她微笑着,道:「然后,又怎么样呢?」

「然后,你门就在这里进行工作,那一方面的人,将一个装载着你所需要的东西 的帆布袋,换走了你的,你们的交易就这样完成了,现在慧丝小姐,请问,我可以看 看这帆布袋中是甚么吗?」

慧丝道:「那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高斯略呆了一下,他本来,已经要拉开那 帆布袋上的拉炼的了,但是听得慧丝那样说,他就停了下来,道:「甚么问题?」

「你看过一部电影,叫作『知道太多的人』?那部电影,是希治阁导演的。」

慧丝的眼睛,在阳光下看来,格外地蓝,而她问的问题,乍听之下,像是如眼前 的事,全然不相干的。

高斯陡地呆了一下,但是,他心头立时狂跳了起来,那电影,就是讲一个犯罪组 织,追杀一个知道这个组织太多秘密的人的。

现在他就是那知道得太多的人!

一时之间,他还想不到慧丝会如何对付他,慧丝的手臂,已向他的臂弯中插来, 高斯一低头,看到慧丝的手中,已多了一柄小巧的手枪。

那柄手枪的枪口,正对准在他的左胁下,如果慧丝扳动枪机,那么子弹将直接射 中他的心脏!

高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了,慧丝的脸上,却仍然挂着动人的微笑,她的身 子靠他很近,来往的路人,都向他们望上一眼。

向高斯望来的人,心中可能羡慕着高斯,有这样一个金发美人作伴,但是高斯的 背脊上,冷汗却像是有着几百只怪足虫一样,在顺着他的脊椎骨,向下爬来,高斯定 了定神,道:「小姐,这里是……热闹街道,你不会在这里进行谋杀勾当吧。」

「也许,」慧丝扬着头,「但是你不必太具信心,这手枪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 而且,在中了枪之后,你不会有甚么机会。」

高斯又缓缓地吸了口气,道:「我是一个知道得太多的人,你总不会放过我的, 是不是?」

慧丝笑得很甜,道:「那也不一定,如果你肯和我合作,自然不同。」

高斯又望了望那柄小手枪,突然之间,他扬起手中的帆布袋,向慧丝的脸上,直 抛了过去,帆布袋重重地撞在慧丝的脸上。

慧丝的身子,向后仰了一仰,高斯的左掌,立时在慧丝的手腕上,用力一拍,那 柄小巧的手枪,脱手飞了起来。镀银的枪柄,在阳光下闪耀着,划了一个弧形,跌进 喷水池之中。

慧丝的反应也十分快,她立时抱住了那帆布袋,用力一夺夺了过来。

她一夺过了帆布袋,便立时向前奔去,一面奔逃,一面叫道:「抢东西了,有强 盗。」

高斯立时向前追去,可是,他才奔出了两步,他的手臂,已被两个强壮的人拉 住,高斯向两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两个想扮演英雄救美角色的英雄,他大叫道:「放 开我的手!」

可是,那两个人却仍然牢抓着高斯,高斯怒道:「你们为甚么不拦住那个女 人?」他用力一挣,挣脱了那两个男人的手臂,立时双臂一缩,手肘在那两人的胸 际,重重撞了一下,撞得那两个人,一起弯下了身子。

这时,他已有了机会,再向前追出去了,可是,慧丝却已转过了前面的街角,而 且,一辆巡逻车在行人道边,停了下来,自车上跳下两个警员来,拦住了高斯的去 路,那两个受了高斯一击的男人,也立时赶过来,指着高斯,道:「他,刚才想抢一 个女人的帆布袋。」

高斯瞪着那两个男人,他心中有着七八十句骂这两个男人的话,但是他却并没有 骂出来。因为他并不责怪那两个男人,他们是见义勇为的人,虽然他们不明白事情的 内在情形。

两个警员已经擎住了高斯的手臂,高斯没有抵抗,他无法在这时击退警员去追慧 丝,如果他那样做的话,警员就一定当他拒捕了。

是以,他只是立即道:「别捉住我,我不会逃走,快和总局的李玉芳警官联络, 告诉她她主办的案子,我已有了重要的线索!」

那两个警员,用一种诧异的眼光望着他,高斯大声喝道:「快照我的话去做,告 诉李警官,我叫高斯。」

在警车中的一位警官,也听到了高斯的话,他立时拿起无线电话来。这时,在警 车旁边,已经围了一大群人,一两分钟后,那警官道:「李警官请你听电话。」

高斯走近车子,接过了电话来,他听到了李玉芳的声音,道:「甚么事,你又闯 了甚么祸?」

「不是闯祸,玉芳,我相信,我已找到了来自非洲的贩毒组织的联络人,她就是 慧丝,她被我识穿之后逃走了,她一定急于离开本市。」

「慢一点,」李玉芳的声音也变得紧张了起来:「你是根据甚么这样说的?」

「唉,」高斯叹了一声,「现在我不能详细和你谈,你快设法,别让她离开本 市。」

「好,请你到警局,立刻!」

「我想不来也不行啊!」高斯苦笑着,登上了警车。

警车向前疾驶而去,十五分钟后就到了警局,一个警官,迎了上来,握着高斯的 手,道:「高先生,多亏了你,一分钟前,李警官从机场来了电话,说已经将她拘捕 了,在她的帆布袋中,是巨额的现钞。」

高斯眉飞色舞,道:「李警官甚么时候回来?」

「她已经开始回来了,请你在她的办公室中,等上一会儿,请!」

高斯来过警局,不止一次,但是却从来未曾受过这么有礼貌的待遇,警官将他带 到李玉芳的办公室中,他等了没多久,李玉芳就回来了。

接着,好几个高级警官都来了,李玉芳道:「高斯,请你将经过的情形说一 遍。」

高斯挥着手,将他如何发现地址起疑,那瘦汉子如何两番闯进来的情形,说了一 遍,最后才道:「所以,我想慧丝一定就是毒贩的联络人。」

李玉芳点头道:「是的,就是她,我们的线人提供的消息是正确的,他在临死之 前,说是一个『非洲女人』,那是我们的疏忽,我们一听到非洲女人,就想那一定是 一个皮肤焦黑的黑人,没想到,非洲也有白人,现在已经查明,慧丝是标准的肯亚公 民,她是在肯亚出生的,她是非洲人。」

几个高级警官,一起笑了起来,其中一个道:「是啊,固有的概念,真是害人, 不然,她一下机,我们就可以对付她了。」

李玉芳笑了起来,道:「高先生,国际警方有一笔相当数量的奖金,可以供你渡 一个舒适的假期了。」

高斯连忙凑近身去,道:「玉芳,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李玉芳低着头,房间 中的高级警官,忽然一起偏过头去,都望着门口!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及时赶到》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11 15:51 点击:49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高斯知道,作为一个摄影家,应该要有更多的时间到户外去,而不应该一天到 晚,都躲在办公室里。那样,会使一个摄影家的艺术触觉迟钝,最后会丧失作为一个 摄影家的资格。可是,高斯没有办法摆脱那么多的工作事务,工作事务将他困死在办 公室中。

当他难得有机会停下来喝一口水时,他总要抬头看看窗外,秋日的阳光是如何明 媚,在阳光下即使是一朵野花,一根枯草,都是美丽的,都可以在他的摄影机下,成 为美妙的艺术品。但是,他却没有时间,他忙得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

可不是么?他才举起杯子,还未将杯子凑到唇边,电话铃就像是催魂铃一样地响 起来,高斯将电话铃声形容为「催魂铃」,因为它逼你去理会它,如果你不理,它就 一直响着弄得你甚么也不能做。

高斯叹了一口气,放下杯子抓起电话,他在抓起电话之际,本是怒气冲天的,但 一听到电话中传来的,竟是李玉芳的声音,他登时像是服下一帖清凉剂,他的双眉舒 展开来,忙应道:「是的,我是,玉芳有甚么事?」

「钓鱼去不去,高斯?」李玉芳问。

高斯呆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一时之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钓鱼去 不去,钓鱼是典型有闲阶级的玩意儿,而李玉芳比他还忙,怎么会突然想去钓鱼?但 无论怎样,高斯却毫不考虑的,就道:「当然去。」

「好,我已在七号码头,你立即来。」

高斯答应着,李玉芳挂了电话。高斯站了起来,顺手在椅背上拿起外套穿上。但 是,当他就要冲出门口的时候,他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强。那种疑惑,是他一听到李 玉芳约他去钓鱼时,就已产生的了。李玉芳是一个高级警官,她怎么可能有那样的闲 情逸趣?这其中一定有甚么蹊跷!

高斯想了几秒钟,他忙回到桌前,拨起李玉芳的电话号码来。接听的是一个男 人,高斯忙接道:「李警官,谢谢你。」

「李警官今天请假,你是谁,有甚么事?」

高斯高兴得几乎叫了起来,李玉芳今天请假,难怪她有兴致约自己去钓鱼。他等 不及回答对方的问题,就放下了电话,他用上衣扫向桌面,将桌面上的文件,扫了一 地,大声道:「再见了!」

他急急走向门外,自然,他没有忘记携带他的摄影机。那么好的天气,以广阔的 大海作背景,他可以替李玉芳拍出多么好的照片来。

办公室的职员,那用奇异的眼光望着他,他却直冲了出去。在电梯的门口,他心 急地望着电梯的指示灯,可是电梯却老是停在他下面的一层不动,高斯等得不耐烦 了,他就向楼下冲去,却看到在电梯口,围了很多人,高斯挤进人丛里,问道:「甚 么事?」

立时有人回答他,道:「一个人就要死了!」

高斯抬头向前看,有一人靠着电梯的门站着,由于他靠住了电梯的门,所以电梯 一直停着,不上不下。那人的双手紧紧握着拳,他的面色难看极了,简直就是一片青 绿色,他的身体,在剧烈地发抖。

高斯大叫起来,道:「快去报警,去叫救伤车!」

这么多人围着这个人看,至少已有好几分钟了,但是,似乎只有高斯一个人才想 到要去叫救伤车,他大叫,才有人匆匆走开去。

高斯推开面前两个人,来到那人面前,道:「你觉得怎样?」

那人可能连说话的能力也没有,但是,高斯一来到他的身边,那人却立时伸手, 紧紧抓住高斯的手腕。他的身子仍然在发抖,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高斯的常识告 诉自己,那人多半是心脏病突然发作,如果没有医生的照料,他可能死亡。

在这幢大厦中,是有不少医务所的,高斯扶着那人走出了电梯,又叫道:「快去 请一位医生来,这人就快死了!」

有两个人听了之后,向走到尽头的一间医务所奔去,医生立刻出来,高斯的手腕 仍被那人紧紧地握着,他只好和医生一起,扶着那人,走进医务所中。

那人几乎是在医务所的床上躺下来之际,同时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医生用听筒听 着他心脏的移动,然后,抬起头来,并摇了摇。

高斯不禁震了一震,从医生的动作,他知道那人已经死了,但是那人却仍然握住 他的手腕不放!

被一个得了急病的人握住手腕,那绝不会使人震惊。可是,被一个死人握住手, 那就不同了。是以高斯第一件事,就是用力去扳那人的手指,然而,他却没有法子扳 开来。

他心中不禁一阵骇然,便不由自主叫道:「医生!」

医生也皱着眉,指着那死人道:「在他死前,他的肌肉发生痉挛,因此他的手指 似乎是硬化了,你先别用力扳他。」

高斯怪叫了起来,道:「那怎么行?我不能让一个死人握住不放,而且我还有要 紧的事情。」

医生道:「他不是你的朋友?」

「鬼才认识他。」高斯气愤地说,仍然用力扳着那死人的手指,而当他太用力, 扳得邢死人的手指,发出「格格」声之际,他的心中,也不禁泛起一阵寒栗。虽然在 光天化日之下,这也是一件极恐怖的事。这种恐怖的感觉,跟寒夜独行,突然被殭尸 捏住脖子的感觉,不相上下。

高斯最后还是扳脱了那死人的手指,他有可能将那死人的手指,拗断几根。他退 开一步,抚着手腕,在他的手腕上有着清楚的指印,而且,还有一个六角形的印子, 印得特别深。

高斯搓揉着自己的手腕,一时间,也无法将这些指印揉平,在他搓揉手腕的时 候,看到留在他手腕上那六角形的红印上,还有一些奇异的花纹。那像是一只六角形 的戒指面,在他的手腕上压了太久,留下来的。

高斯望向那死人的手,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那死人的手上,的确戴着一枚戒 指,只不过他的戴法,和普通人不同。

绝大多数的人戴戒指,总是将戒指面向外,但是他却将六角形的戒指面向内。所 以,当他紧紧抓住高斯的手腕之际,才会在高斯的手腕上,留下了这个六角形的深 痕。

这时,高斯心急着要离去,因为李玉芳还在码头等着他,他一面挥着手,一面向 外走去,那医生忙道:「朋友,你不能走,警方人员──」

第二章

高斯不等他讲完,便已向外走去,他一出医务所,便立时奔到楼梯口,从楼梯上 直奔下去,他就是不愿意和警方人员见面。虽然,警方决不会将那人的死,和他扯上 关系,但是叙述事情发生的经过,作为目击证人,都得花费他许多时间。

他不是不想做一个良好公民,而是他更想做一个及时赴约的情人!

他三级一跳,几乎是用跳的下楼去的,他到了大厦门口,看到警车和救伤车,已 停在大厦的门口。高斯和警方人员熟悉的很多,他偏着头,不和他们打招呼,匆匆地 从另一个入口处,走进了大厦底层的停车场,来到他的车子旁。

当高斯正要打开车门之际,他觉得似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于是他抬起头来,发 现在他车子不远处,停着一辆奔驰六○○大房车,在注视着他。却是一个穿着制服的 司机,当高斯向那司机望去之时,那司机笑了笑,道:「大厦上发生了甚么事?有人 跳楼?」

高斯径自一边进了车子,一边道:「一个人患了急症,死在电梯门口了。」

那司机叹着,道:「人真脆弱,说死就死了。」

高斯发动车子,驶向前去,可是,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当他驶过那辆奔驰六 ○○之际,他看到车头上,镶着一面六角型牌子。

这种牌子,多半是表示车主人的身份,那块牌上,有若美丽的图案花故,高斯立 时翻起他的手腕来看一看,他手腕上的红印还在,虽然已淡了不少,但仍然可以看得 出,手腕上红印的花纹,和车头上那块铜牌上的花故,是一模一样的。

那也就是说,那猝然死亡的人,手上所戴的戒指,和车头上所镶的铜牌一样。

高斯明知道这时候,最好甚么事都不要理,只求能及时赶到码头去见李玉芳,但 是好管闲事,却是他的天性,他立即道:「车头上这块牌子,是甚么意思?」

司机耸了耸肩,道:「不知道,是东家喜欢的。」

「你东家有一枚同样花纹的戒指?」高斯问:「也是六角形的?」

「是啊,」司机说,「先生,你认识他?」

高斯「哼」地一声,道:「你还是快点上楼去看看他的好,刚才我说的那个死人 就是他。」

那司机陡地一震,高斯话一说完,已然驾着车,向前驶了出去。但是,那司机却 突然赶了过来,从车窗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手臂,道:「慢点,你说甚么?他,他 已经死了?」

高斯厌恶地推开司机的手,可是,此时司机却突然扬拳,向高斯的下颚击来。

那一拳,非但是高斯提防不及,而且无法躲避的,「砰」地一声,他已中了一 拳,高斯无明火起,用力推开了车门,车门撞在那司机的身上,将那司机的身子,撞 得向外直跌出去。

高斯立即从车中站出来,虽然他从未准备在车房中和人打架,但是打起架来,他 却一点也不含糊,他一滚出车门,手在地上一按,不等那司机有机会站起来,便已飞 扑了下去。

他一百五十磅的身体,坠向司机的身上,令得那司机发出了一下怪叫声来,高斯 立即提起他的衣领,「砰」地一拳,打在那司机的左颊。

那司机双手摇着,道:「别打了!别打了!」

高斯身子一扭,站了起来,他仍然提着那司机的衣领,同时也将那司机提了起 来,他道:「朋友,是你先动手的。」

司机道:「算我不好,你……也打了我了。」

高斯仍不放手,他沉声问道:「你为甚么要打我?」

在那司机的脸上,现出一种十分古怪的神情来,他喘着气,道:「兄弟,你…… 你已经得到了那戒指,是不是?我们还可以合作的。」

高斯心中,顿时感到疑惑到了极点!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到他连考虑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先是一个人突然死 了,后是他看到了那豪华房车的铜牌,再接着,又是那司机突如其来的袭击,以及他 那莫名其妙的话。

高斯知道现在自己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甚么也不理会。推开那司机,钻进车子 去,去赴李玉芳的约会。李玉芳可能已经等急了,如果他再不赶到的话,就有可能会 错过这次和李玉芳单独相处的大好机会。

但是,好奇心是人性的弱点之一,尤其是高斯的大弱点。换句话说,如果高斯不 是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他是不会和李玉芳认识的。

虽然,他心中尽管知道自己应该不去理会那司机,不然就会错过约会,但是,他 还是问道:「甚么意思,我为甚么要和你合作?」

「那戒指,」司机神秘地笑着,「是不是已经在你这里了?」

「胡说!」高斯叱着,「我凭甚么将戴在人家手上的戒指取下来?」

那司机呆了一下,道:「你是说,那戒指还在我主人的手上?」

高斯「哼」地一声,道:「当然。」

司机陡地呆一呆,突然双手用力向高斯胸前,推了一下。高斯本来,还没有那么 容易跌倒的,但是车房的地上,却有着许多油渍,高斯这时,恰好站在大滩柚债之 上,他被那司机一推脚下一滑,「拍达」一声,跌倒在地。

他一倒,那司机转身就向外冲了出去。那一下,跌得高斯着实不轻,高斯挣扎着 站了起来,扶住了车子,他想举步追出去,但当他抬起脚来时,令得他又弯下腰来。

他喘了一分钟,才一拐一拐地走向车库大门口,当他来到车库门口时,他看到担 架床正抬下来,他也看到那司机,挤进了人群中,一面尖叫着,道:「那是我的主 人,他怎么样了?」

有两个警员拦住他,那司机指着担架床,道:「我是他的司机,我要看一看他, 好去通知他的家人,你们不能拦阻我。」

一个警员走了上来,带着那司机,来到担架床旁,人群重又围了起来,是以高斯 看不到那司机在接近担架时,做了些甚么。

然而,高斯不必看到,也可以想象得出来,那司机冲向前去,决不是为了要看看 他的主人,他的目的,是要去取他主人手上那只戒指。

从那辆豪华的房车看来,那猝然死亡的人,显然是一名富豪,而他的那只戒指, 使得那司机如此紧张,自然也一定有原因的。

高斯想向前追去,可是他那一跤跌得很重,根本走不快,他只得摇着手,大声叫 着,但是也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他看到担架床终于被抬上了救护车,而高斯还看不到那司机,救护车驶走了,警 员也登上了警车,那司机却已不在人丛之中了。

高斯一拐一拐向前走去,他来到警车边,拉住了一个警员,道:「请问,刚才死 者的那司机呢?」

那警官瞪了他一眼,道:「放手,你是甚么人?」

高斯松了手,道:「死者是我先发现的,我扶他到医务所之后,就死了,他死的 时候,还紧握着我的手,所以我来问一问。」

那警官「噢」地一声,道:「原来医生所说的人就是你,你为甚么逃出医务所? 警方需要你作意外死亡的目击证人,请上车。」

高斯忙道:「不行,我有要紧的事。」

那警官道:「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你上车,到了警局,将经过的情形,向我 们叙述一遍,由我们记录下来,就可以了。」

高斯苦笑着道:「那么,我和朋友的约会就要迟到了,我看还是──」

那警官面色一沉,道:「先生,警方有权利要求你如此做的。」

高斯苦笑了一下,道:「好吧,算我倒霉。」

他登上警车,车子疾驰而去,上了车后,另一个警官却是认识他的,向他打了一 个招呼,高斯问他:「死者的身份弄清楚了没有?」

「弄清楚了,他的司机曾出现,告诉了我们,死者是大通企业组织的董事长,费 大通。」

高斯道:「费大通是个千万富翁啊,他司机呢?」

那警官想了一下,又问其它的警员道:「那司机呢?他到哪里去了?」

旁的警员互望着,其中一个道:「不知道,我看到他抓住了费大通的手,摇了几 下,就退了开去,多半是去通知费大通的家人了。」

那警官道:「通知他的家人,那是警方的责任。」

其余的警员,没有再说甚么,高斯听得那司机曾经摇费大通的手,心中不禁笑了 起来,他知道那戒指已落在那司机的手中了。

他们到了警局,高斯抬头看了钟,离他接到李玉芳的电话,已经过了四十分钟, 李玉芳在码头上,会是甚么心情?高斯简直不敢想。

他催着警官,用最简单的句子叙述着事情的经过,他只想快些离去。

但是,警官却不厌其详,向他问了许多问题,急得他唉声叹气。

总算在十五分钟内,记录完高斯的叙述,就在高斯想离去并转身之际,看到两个 警员,陪着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青年人走了进来。

第三章

那妇人的双眼红肿,显然很伤心,她的衣着很华贵,一望便知是富有的人。

警官站了起来,道:「是费太太么?你已经去过医院,看到费先生了?」

那妇人点头道:「他死了,他有严重的心脏病,医生早已劝过他,叫他停止一切 活动的。但他是一个穷苦出身,白手兴家的人,他不相信别人,甚么事都要自己管, 终于死在外面了。」

那警官向高斯指了一指,道:「是这位先生,发现他情况不佳,扶他到医生那里 去的,可惜迟了一步。」

费太太向高斯望了一眼,高斯道:「费太太,费先生的手上,戴有一枚戒指?」

费太太呆了呆,道:「是的。」

「刚才你看到了他的尸体,他那枚戒指,是不是还在他的手上?」高斯问。

费太太望着高斯,像是在奇怪他何以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的。

高斯又道:「你有没有看到?」

费太太这才摇摇头,道:「我没有注意。」

高斯呆了一下,他估计那戒指一定是极重要的东西,不然,那司机绝不会那样反 覆无常。但是,如果那是重要的东西,费太太怎么会不加注意,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顾警官的阻拦,又道:「费太太,那戒指很贵重,是不是?」

费太太摇着头,道:「一点也不贵重,那是一只不锈钢戒指,他甚至不舍得买一 只白金戒指,他出身太苦了,所以有了钱之后,也一点不舍得用。」

高斯还想问下去,但是警官已不耐烦了,道:「高先生,你刚才不是说,你有一 个重要的约会么?现在,你可以走了。」

高斯呆了一下,他望着费太太,事情没有别的解释,唯一的解释是:费大通那戒 指中的秘密,连费太太也不知道!

但是,连费大通妻子也不知道的秘密,那司机如何会知道?事情实在太奇怪了, 高斯一面走出警局,一面还在不断地想着。

当高斯走出警局后,他已无意去取自巳的车子,准备召出租车直赴码头去。但 是,他截停了出租车之后,却改变了主意。

因为他想到,费大通的车子,还在车库中。

高斯是突然想起这一点来的,当他一想起这一点的时候,他还根本未及联想到别 的。然而当他在出租车中坐定后,他想起了费大通的司机,偷走费大通手上的戒指, 他是不是会回到车子去呢?

司机和他的车子,总是有密切关系的,那司机可能有很多东西放在车子里,他或 许会回车子去取些东西,或者他以为他偷走了那枚戒指的事,神不知鬼不觉。

既然那枚戒指连费大通的妻子也不重视,不知它有甚么价值。那么,司机在偷了 戒指之后,有可能仍然回到车子去,装作甚么也不知道,以掩饰他的罪行。

高斯肯定那司机是在犯罪,因为那司机偷走了费大通的戒指。

但是高斯却不能断定那司机犯罪的程度,如果那枚戒指,不过是值几元钱的不锈 钢戒指,那么,那司机即使犯了罪,也是不值得追究的事。

高斯想要弄明白的就是这一点!

是以他在上了车之后,并不是吩咐司机驶到第七号码头去,而是吩咐驶向大厦车 库,并且不断催促着司机开快一些。

将到车库的时候,高斯看见那辆豪华的大房车,自车库中驶了出来,驾车的正是 那司机!

高斯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神情,十分紧张。一面驶着车,一面在东张西望。高斯 忙滑下了身子,用手拍拍出租车司机的肩头,道:「看到那辆奔驰六○○没有,跟在 它的后面。」

出租车司机转过头来,用奇怪的眼光,望着高斯。高斯忙抽出两张钞票,塞在他 的衣袋中,道:「一定要跟住它,必要时,闯红灯也不怕,我是……警方人员。」

为了消除出租车司机的疑虑,高斯不惜假冒身份,但是他究竟不是一个惯于招摇 撞骗的人,讲完后,他的脸立时红了起来,身子也滑得更低了。

出租车司机没有说甚么,转了一个弯,便跟在那辆豪华大房车之后。大房车向前 驶着,看来是驶向郊区去。离开闹区之后,速度逐渐加快,它走的是沿海公路,那公 路正是要经过七号码头。

当离七号码头越来越近之际,高斯看见李玉芳等在码头上。

高斯可以看出,李玉芳显然等得很不耐烦了。她不断向来路望着。李玉芳穿着一 套淡黄色的航海装,海风吹拂着她的秀发,使她看来更加风姿绰约。

高斯探出头来叫道:「玉芳。」

他一面叫,一面却吩咐司机道:「别停车。」

车子迅速驶近李玉芳,李玉芳已是一脸埋怨之色,向前走来。高斯大声叫道: 「玉芳,你再等我一等,我有要紧的事,我会尽快赶到的。」

车子在李玉芳的身边擦过,等到高斯最后一句话出口时,早已驶出了十多码,紧 接着,便已绝尘而去。

李玉芳虽然是一个极其优秀的警官,有着特异的应变能力,可是今天的事,实在 太突然了,突然得使她剎那间,只是呆立在路边。

等到她大叫一声「高斯」时,高斯的车子,早已驶远了。李玉芳顿了顿足,就算 高斯现在跳下车来,他也已经迟到了!

而他却说有要紧的事,还要她等!李玉芳生气地走向码头,下了石阶,跳上一艘 快艇,解开绳缆,她已经决定不再等高斯,自己一个人出海钓鱼去了。

可是,当快艇箭似地射出了十多码之后,又转回来,渐渐改慢速度,靠着码头停 了下来。

李玉芳改变了主意,她泊好快艇,叹了一声,心中暗忖,谁叫自己认识了这样一 个朋友?既然认识了这样的朋友,而且还约了他,那就只好等一等他了。

同时李玉芳,却也下了决心:只等一小时,多一秒钟都不等!

而高斯在大叫了一声后,立时缩回头来,足足有一分钟之久,他的头颈觉得僵 硬,不敢回头去看一看李玉芳。

因为他明知李玉芳会生气的,但是他不知道李玉芳会生气到甚么程度,直到他的 头颈可以转动自如了,他才转过头去。但那时,离七号码头已远,也看不到李玉芳 了。高斯心中暗叹了一声,他在骂自己笨蛋,为甚么对一枚不锈钢戒指,那么有兴 趣。

虽然他骂着自己,但兴趣却丝毫不减,他紧盯着在他前面不远处,疾驶的那辆豪 华大房车,直到看到那大房车转进了一条小路,而那条小路,又只是通向一幢华丽的 大洋房时,他才叫道:「停!」

出租车司机停了车,高斯立刻打开车门,跳下车来,向前跑了几步。

当他跑了几步,回头看时,那出租车还停着,看来出租车司机也是一个好奇的 人,因为他用十分有兴趣的眼光,望着高斯。

高斯向他挥着手,道:「朋友,你可以走了,我是警方人员,正在执行任务!」

那出租车司机却向高斯招着手,道:「朋友,你过来,我给你看一点东西。」

高斯转过头去,看到有人打开洋房围墙的大铁门,大房车已驶了进去,他实在不 想和那出租车司机多啰苏。可是那出租车司机又坚决地道:「你过来。」

高斯向前走去,那出租车司机将一本小薄子向他扬了扬。高斯又好气又好笑, 道:「你不必向我呈验驾驶执照。」

那街车司机微笑着,道:「朋友,请你看清楚点,这是甚么证件!」

高斯陡地一呆,他立即看清楚,出租车司机手中的,并不是驾驶执照,而是便装 警务人员的身份证明!高斯一生之中,再也没有比这一次更尴尬的了。

那便衣警员笑了笑,道:「好了,现在,请问你假冒警员,有甚么目的?」

高斯搔着头,期期艾艾,答非所问,道:「你刚才看到在码头上等我的是李警官 了?她是我的朋友。」

「警察局长的朋友,也无权冒装警员。」那便装警探毫不客气回答。

高斯更是狼狈,但是他知道,他现在不将事实解释清楚,他一定会被传到警局 去。到了警局中,他也得将事情讲明白了,才能脱身的。

第四章

他叹了一口气,看来,只好让李玉芳在码头上多等一会了。唉!反正她要生气, 早也就生气了,不会在乎多等十分钟罢!

高斯一面唉声叹气,一面道:「事情是这样的……」

他将费大通如何淬然死亡,如何那司机以为他偷了那枚戒指,要和他「合作」, 如何连费大通的妻子,也不将那枚戒指放在心上,全都经过,都讲了一遍,最后道: 「我怀疑那司机有不法行为,所以才跟踪的。」

那便衣警员一直听着。等到高斯讲完,他才笑道:「高先生,我还是送你去赴李 警官的约会吧!我看你是瞎疑心了。这幢洋房,正是大富翁费大通的别墅。那司机若 是犯了罪,为甚么会自投罗网?」

高斯不禁一呆,那是他未曾想到的。他忙道:「可是,他的确是偷了那戒指,我 可以肯定,那戒指是他偷去的。」

「或许是,但是为了这种小事,值得放弃李警官的约会么?」

高斯不禁苦笑了起来,他忽然有了主意,道:「那么,请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 翻进墙去,见了那司机,向他问明白,立即就出来。」

那便衣警员皱起了眉,道:「也好,可是你的行动,却是非法的。」

高斯高兴起来,他道:「我很有可能帮警方破获一件神秘的案件!」

那便衣警员的眼光,十足将高斯看成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但是高斯却不在乎这 一点,他已转过墙脚下,手脚并用,攀上了墙头。

当他攀上墙头之际,看到一个园丁,正在用心地整理草地,并没有注意他,而那 司机,却恰在此时,从车库中走出来。

那司机四面张望了一下,高斯连忙伏下身子,那司机又缩回身子,接着,一阵 「隆隆」的声响,那司机拉上了车库的卷铁门。

大白天里,却拉上了门,高斯心中的疑虑更甚,他跃下围墙,转了一个弯向前奔 去,来到了车库的后面,看到墙上,有着一排气窗。

高斯找到了一把梯子,他将梯子倚在墙上,爬了上去。当他从气窗中看进去,可 以看到车库中的情形时,他看到那司机,正在卸下大房车车头所镶的那块六角形,有 着奇异图条的铜来。

那司机的神情,看来是很紧张。他的手也在发着抖,他手中的螺丝起子,好几次 从螺丝的缝中滑了出来。最后,他终于卸下了那块铜牌。

接下来的事情,却使高斯看呆了。高斯看到那司机,推开一个挂在墙上的工具 箱,工具箱后面,是一块两呎见方,平滑的钢板。那钢板上,有一个和铜牌同样大小 上,六角形的凹槽。

高斯一看到了墙上的那钢板,和钢板上那六角形的凹槽,他已经有点明白是怎么 一回事了,那是一具极秘密的、装有磁性锁的保险箱!

这种保险箱的装置费用,就是一笔惊人的数目,里面一定有着极具价值的东西, 那实在是可想而知的事了。

而这样的一具保险箱,居然会在车库的墙上,那也真是匪夷所思了。

高斯倒绝不是一个毫无推理能力、要混充大侦探的人,他这时,已多少想到一些 事情的真相了。

费大通是一个财主,财主的共同特性,就是吝啬以及对别人的不信任。费大通甚 至不信任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一定也不知道在车库中,有着一具如此秘密的磁性锁保 险箱,而那个司机却反而知道的原因,当然也不可能是费大通告诉他的。

那多半是费大通有一次在开启那具保险箱的时候,司机在车库中,而费大通不知 道,因此才被司机发现这个秘密的。

高斯摒住气息看着,一面轻轻地将那扇气窗,推开了些,那司机正在聚精会神地 工作,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窥伺他。

他将车上的那块牌子,嵌进了凹槽之后,神情更是紧张,他缓缓地转动着那块牌 子,又不断转头向门口望去,频频抹着汗。

过不到半分钟,只听得「啪」地一声响,那司机立时向后退开,那块钢板,已弹 开了两吋,那司机连忙将之打开。

那块足有两吋厚的钢板打开了之后,里面又是一块钢板。但这块钢板的面积却小 得多,只有一呎见方,在那块小钢板上,也有一个六角形的凹槽,但是却小得多。

高斯苦笑了一下,他总算知道那枚戒指的用途了。

那枚戒指是保险箱的磁性钥匙。

他看到那司机手在发着抖,自裤袋中,摸出那枚戒指来,他的手抖得如此剧烈, 以致他竟不能将那枚戒指,凑进凹槽中去。

高斯不明白何以那司机如此紧张,唯一的解释是,那司机知道保险箱中有些甚么 东西,他并不是紧张,也不是害怕,而是想到自己即将得到那些东西,所产生的兴 奋。大富翁费大通的秘密保险箱中的东西,有可能使得他立时之间,成为大富翁的。

那司机后退了几步,将那枚戒指,放在车顶上,他摸出一支烟来,手发着抖,划 了好几根火柴,才点着了烟,深深地吸一口,然后,又将烟抛在地上。

那一口烟,似乎使他镇定了不少,他将那枚戒指,塞进了那凹槽中,然后,他扭 着那指环,慢慢地转动着。

高斯的身子,已慢慢地塞进了气窗,等到他的身子,已整个气窗塞进时,「啪」 地一声,那块小钢板,也已弹了开来。

高斯也在那时,大叫了一声,一纵身,已经从气窗上,跳了下来,那司机陡地转 过身来,在剎那之间,面孔变得比石灰还白。

高斯冷笑着道:「想不到吧!」

那司机陡地向前扑了过来。在看到他陡地发现自己之后,如此吃惊的神态,高斯 倒真想不到,他会突然间向前扑来。

是以,高斯还根本来不及反击,已被司机撞得跌倒在地上,那司机立时又跳了起 来,顺手拿起了一枝铁棍,向高斯的胸口,直捣了下来。

高斯在地上迅速地打着滚,铁棍一下又一下捣在水泥地上,溅出很多火星来。高 斯一直滚到车边,才有机会站起来。他一跃而起,可是他刚一跳起来,那司机又是一 棍,砸了下来,高斯的身子一闪,那一棍,砸在车头上,车头立时扁了进去,高斯厉 声道:「你想杀人么?」

那司机像是疯了一样,挥舞着铁棍,口中骂道:「你来坏我的事,你来坏我的 事。」

他手中的铁棍,「呼呼」挥动着,高斯不断向后退去,他退到了一只圆桶旁边, 一俯身,提起了那只桶来,便向那司机抛了过去。

那司机扬起棍来,「砰」地一声响,砸在那桶中,那桶中全是汽油,一棍砸了上 去,汽油溅了出来,溅了他一头一面。

那圆桶滚向一边,桶中的汽油,继续向外流出来,高斯得到了那个机会,立时奔 向门口,推开了车库的门,大叫道:「快来啊!」

他是在叫那扮成出租车司机的警员,可是他才叫了一声,便陡地停了下来,在他 的身后,传来了「轰」地一声响,接着,便是那司机,发出了一下嗥叫声。

高斯陡地转过身来,他看到浓烟和火舌,一起从车库中冒了出来。

他在最初的几秒钟内,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但是几秒钟之后,他已明 白了。他想起了那桶汽油,汽油不但淋了那司机一身,而且,还流在地上,而地上, 有着那司机才吸了一口就抛在地上的烟蒂!

在那司机发出了嗥叫声后,他也从车库中,直冲了出来。

高斯从来也未曾看到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情形,那司机全身都是火,他简直是一个 火人。

他的手中还握着那根铁棍,他发出令人毕生难忘的嗥叫声,向前奔着,而烈火, 就在他的身上,熊熊地燃烧着,他奔得越快,火越是灼烈。

高斯大叫道:「快在地上打滚,快打滚!」

那司机是不是已听到高斯的话,却大有疑问,因为他一直向前奔着,直到他奔出 足有六十码,他才倒了下来。

这时候,那园丁早已吓呆了,而那警员,也已从墙上跳了下来,他奔到司机的身 边,俯身看了一看,叫道:「你还呆着?快去打电话!」

车库的火已烧穿了顶,火舌嗤嗤地喷着,高斯奔进了屋中,报了警,又奔了出 来,那警员还在司机的身边,他在不断地摇着头。

高斯只向那司机看了一眼,就立即偏过去,因为那情形太可怕了。

警员向他问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高斯将车库中发生的事,讲了一遍,那警员失声叫道:「保险箱,已经打了开 来?」

高斯道:「是的,我眼看他要得手了,是以才突然跳下去的。」

那警员望着熊熊的烈火,苦笑着,道:「火烧得那样灼烈,保险箱的东西──」

高斯也楞在那里,他没有出声,而警车和救伤车的呜呜声,已经传过来,高斯突 然向外奔出去,不理会那警员的呼叫。

因为他想起了李玉芳的约会,他冲出了大门,来到了路边,警车和救护车,在他 的身边掠过,他进了那辆出租车,踏下油门,向前疾驶而去。

他告诉自己,快点,再慢点,他可能见不到李玉芳,李玉芳可能不接受他的解 释。

当他的车子,发出「吱」地一下剎车声,停在七号码头上时,李玉芳刚从码头 上,跳到那艘小快艇上,高斯大叫道:「玉芳,听我解释。」

李玉芳并不理睬他,拉动了马达,高斯大叫着,向前奔去,小艇的艇身在摆动 着,高斯像人猿泰山似地大叫了一声,向下跳去。他跳在艇了,小艇猛地摇摆了一 下,几乎翻侧,高斯才一跳下去,小艇已向前直冲了出去,高斯翻身,坐了起来,喘 着气,道:「我总算及时赶到了。」

李玉芳心中下了决定,多一秒钟也不等,而高斯也就在最后一秒钟赶到。只不 过,他虽然赶来,和李玉芳见了面,可是那一天,他们却并没有出海去钓鱼,李玉芳 在听得高斯讲起他的经历时,立时折了回来。

到他们来到费大通的别墅时,火已救熄了,但还在冒着烟,那司机已被救护车载 走了,几个消防员进了火场,又退了出来。

高斯忙道:「那保险箱中,还剩下甚么?」

「甚么也没剩下。」一位消防官回答。

高斯摇着头,道:「这保险箱中,本来放的是甚么,只有费大通知道。费大通死 了,保险箱中的东西被烧掉了,只有那司机才知道箱中原来是甚么。」

那警员走到了高斯的身边道:「那司机只怕也不能告诉你,保险箱中是甚么 了。」

高斯吃了一惊道:「为甚么?」

那警员道:「他在被扛上救伤车时,已经死了。」

高斯呆了半晌,他叹了一声,道:「早知道那样,我应该等他打开那第二度铁 门,看到了里面是甚么东西,才跳下去。」

李玉芳道:「算了,里面是甚么东西,关你甚么事?」

虽然高斯知道李玉芳说的话有道理,但是他还是念念不忘那保险箱中的东西,因 为费大通是著名的豪富,而那司机在打开保险箱之际又曾如此兴奋,但是箱中究竟有 甚么东西,却永远没有人知道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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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探高斯系列《弄假成真》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11 15:46 点击:49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砰!砰!砰!」三下枪声,突然在沉静的黑夜中响起。那时,高斯刚拖着疲倦 的脚步,从车子中走出来。那三下枪声,令他整个人都为之一震,立时伏在地上,滚 到车子底下。

紧随着那三下枪响的,是一阵刺耳的子弹呼啸声,那拖曳着长音的「嘘」地一声 响,听来着实惊心动魄,高斯尽量将身子往车底缩,但是他却又实时想到,这不怎么 妥当,若是子弹射中了汽车的油缸,燃烧起来,那岂不是更糟糕?

因此,他又从汽车的另一边,滚了出来,在他身上,已染满了车底上的油渍,他 滚出了车底,一跃而起,他刚贴着汽车站定,又是「砰砰砰」三下枪响,和一阵子弹 的呼啸声。

高斯的疲劳,已不知溜到何处丢了,这时,他全身每一根神经,都紧张得像是绷 紧的弓弦一样!

接着而来的这六下枪响,在车库中只有他一个人,射击的目标,无异就是他!有 人要谋杀他,而他却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躲避!

车库中十分黑暗,这枪声是突然而来的,高斯根本连向枪声的来源处,看上一眼 的机会都没有,就要开始躲避了,这时,他迅速地四面打量着,他飞快地向前奔出, 来到了一根大石柱的后面。

到了大石柱之后,高斯才喘了一口气,在柱后,除非子弹自他的身后射来,不 然,他暂时是安全的了。

可是,他才一在柱后站走,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又传来了「砰砰砰」三下枪响和 子弹的呼啸声,高斯的身子陡地向石柱靠去,他甚至不由自主,伸出手来,抱住了那 根石柱。

在那一剎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因为子弹自他的身后射来,他是绝没有躲避的余地的,他一定是死了。

可是,当他抱定了石柱之后,他却一点也没有感到疼痛,他没有死,那三枪,并 没有射中他!

高斯呆了一下,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事,从枪声听来,距离十分近,大约不会超过 十码,在那样近的距离中,还会射不中他,那么,想要谋杀他的人,枪法也未免太逊 了!

当高斯想到这点时,在他的心中,固然一样惊惶,但和刚才一听到枪声就急于逃 避,紧张得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的情形相比,却大不相同!

他迅速反应到,他一共听到九下枪响,可能不止只有一个枪手在车库中。

但是,为甚么每一个枪手,一开枪,就是三响呢?而且,又为甚么三下枪响,都 只听到一下枪弹的呼啸声,还有,九下枪响,应该有九枚子弹射出来,那九发子弹, 射到甚么地方去了呢?

直到现在为止,高斯还是只听到枪声响,而没有见到那九发子弹,射中在任何的 事物上。车库并不是一个广阔的空间,那九发子弹,应该射在车上,射在柱上和墙 上,他无论如何是可以感觉得到的!

当高斯想到这点时,他心中陡地一亮,已经完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心想,不禁暗叫了一声「惭愧」。而且,由于从过度的紧张状态中松弛下来, 他的额上,反倒沁出了汗来。他伸手抹着汗,后退了两步,大声喝道:「好了,全给 我滚出来!」

他的大声呼喝,在寂静的车库中,传来回声,使得高斯的声音听来更严厉,他厉 声喝道:「再不滚出来,我可要不客气了!」

这一次的呼喝,起了作用,只见从一辆车后面,从一条石柱之后,以及一个阴暗 的角落处,都慢慢地各走出三个人来。

那三个人的身形都十分细小,他们慢慢地向前走来,高斯双手叉着腰,神气昂然 地站着,那三个人来到近前,灯光映着他们的脸,他们原来都是十二、三岁的男孩 子!在他们的手中,每人都有一柄来复枪。

他们望着高斯,看他们的神情,像是竭力忍住笑,但却又不敢笑的神情。

第二章

高斯走过去,将他们三人手中的来复枪,夺了下来。那来复枪甚至握在手中,也 是沉甸甸地,高斯一勾枪机,便发出了「砰砰砰」三下响,接着,便是「嘘」地一下 呼啸声,从枪柄部份的一个小孔中,传了出来。

那是和真枪几乎完全一样的玩具!

而那三个小孩,高斯自然是认识的,那是他的邻居,高斯和他们,还可以算是好 朋友。

高斯气愤愤地将三枝玩具枪,抛在地上,道:「好了,这算是甚么把戏?三更半 夜,你们不去睡觉,却躲在这里吓我!」

那三个男孩子中的一个仰着头,道:「高叔叔,你常说你如何如何勇敢,如何与 匪徒搏斗,我们只不过想试一试你是不是真的勇敢。」

高斯挺起了胸膛道:「你们试验的结果怎样?」

三个男孩一起笑了起来,道:「高叔叔,你逃得很快,但如果我们手中拿的是真 枪,那么,你已经死了,你说对不对?」

高斯不禁苦笑了一下,的确,如果真有三个枪手,埋伏在车房中的话,那么,他 或者能够逃出第一次和第二次的射击,第三次的射击,他是一定逃不过去的。

他挥着手,道:「行了!行了!为了惩罚你们的恶作剧,明天星期天,我取消和 你们一起去看电影的节目,快回去睡觉。」

那三个男孩「啊」地一声惊呼,脸上现出十分失望的神色来。

其中一个,向高斯拱了拱手,用武侠小说中的口气问道:「大人能否收回成 命?」

高斯厉声道:「不行,你们开的玩笑太大了。」

另一个长叹了一声,道:「哎啊,我等苦也。」

高斯不禁笑了起来,但是他却竭力忍住了笑,那三个男孩拾起地上的枪,跟着高 斯,一起走出车库,高斯望着他们手中,和真枪几乎没有分别的来复枪,道:「你们 这种玩具,是从哪里买来的?」

那三个小男孩一听,脸上突然现出十分吃惊的神色来,都站定不再走。

高斯的心中,不禁陡地起疑,道:「怎么一回事,是哪里买来的?」

「好家伙,」高斯道:「是偷来的么?」

另外两个急忙分辩,道:「也不是,我们只不过是借来用用,玩一玩罢了。」

高斯道:「是啊,当然是未曾征求过主人的同意啰,嗯?」

三个男孩的神色都很尴尬,他们互望着,然后才道:「虽然我们未曾和主人说 过,但是他们也一定不在乎,因为他有许多把这种枪,堆满了一屋子,应该有好几千 把之多,我们只不过一人取一把。」

高斯顺口问道:「堆在甚么地方?」

「在三楼,」三个男孩抢着回答:「一箱一箱,全是这种枪,是今天上午,那两 辆大卡车运来的,运完之后,他们就走了。」

「我不信他们不锁门。」高斯说。

「他们自然锁了门,而我们是从浴室的窗口,爬进去的。」

一个男孩子得意洋洋地说:「我是占士方!」

这个男孩姓方,他本来也不叫占士方,但自从占士邦成为偶像之后,他说甚么也 要自称占士方。

高斯叹了一声,道:「你们这种行为,是犯法的,你们要我告诉你们家长,还是 ──」

占士方紧张起来,像是他已落在田中的老虎手中,坐在火口上一样,他忙摇着 手,道:「不要告诉我们的家长,我们将枪放回去好了。」

「再爬进去?」高斯问。

「不必了,我们爬进去之后,已经从里面打开了大门,我们随时可以进出的。」

高斯道:「好,我和你们一起去,我要亲眼看到你们将偷来的东西放回去了,我 才放心。」

他们一起上了电梯,到了三楼,占士方奔到了一个单位的门前,伸手一推,就将 门推开来,而且还顺手亮着了电灯。

这幢大厦,每一层有两个单位,高斯知道,其中三楼的一个单位,一直是空着 的。

现在,高斯从门口望去,看到那空置的居住单位中,堆着足有一百个木箱,其中 的一个木箱被撬开,箱中全放着那样的来复枪。

每箱外有着许多文字,说明箱中的是玩具来复枪,每一箱,是一百四十枝。

高斯来到箱前,顺手拿起一枝来,那自然是一大批准备出口或是推出市面销售的 玩具,发出的声音,和它的形状,都如此逼真,它之受欢迎,可以说是毫无疑问的事 了。

高斯拿了一枝在手,又顺手勾了勾枪机,手一勾动,便得听「砰」地一声响。接 着,在高斯面前的一面墙上,出现了一个弹孔,墙上的灰粉,落下了一大片来。而 且,同时有一股极强的反震力,将高斯撞得退了半步。

高斯不禁呆住了,他手中的不是一把玩具枪,而是一把真的可以杀人的玩意儿!

一剎那间,不但高斯呆住了,连那三个小家伙,也都吓得黄了脸。他们抬起头, 望着高斯,高斯怔怔地望着手中的枪,那绝不是玩具枪,那真的是远程来复枪,是真 能杀人的玩意儿!

高斯无法估计,在那么多箱的玩具枪中,混有多少枝真枪,除非他能够一枝一枝 都试射一下。而他也无法想象,这三个孩子在这里取了一枝枪,如果他们之中的一 个,竟取到了一支真枪的话,会有甚么样的结果。

高斯究竟是反应十分灵敏的人,他立时捉着这三个孩子,道:「走!走!你们快 回家去,越快越好,今天晚上,再也不要出来,别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这三个孩子虽然顽皮,可是他们刚才也看到了真枪射击的威力,他们的神情紧张 得在发抖,高斯一推他们,他们掉头就奔,急得连门也不及打开。

高斯走过去,替他们打开了门,眼看着这三个孩子,从楼梯奔了上去,他才略略 放了心,他立刻反手将门拉上,此时,他早已有了决定:通知警方!

在这批玩具枪中,隐藏的真枪,为数可能不少,那样的军火走私方式,倒是别开 生面的,试想,海关的检查人员,怎么会一把一把枪去试?而这些玩具枪,又造得和 真枪几乎没有分别。

高斯才刚一将门关上之际,电梯的门突然推开,从电梯中,走出了两个人来。

这时,高斯还站在门前,那个人才一跨出了电梯门,便发现了高斯,瞪着高斯, 从他们眼中那种凶狠和疑惑掺揉的神情看来,他们是绝不会走过来向高斯嘘寒问暖 的。

高斯的心头,也怦怦乱跳了起来。

他几乎立即就可以肯定,那两个人,就是屋中那批军火的私运者。而他运气不 佳,还来不及离开这里,就遇上了他们。

高斯的心跳十分剧烈,但是他也知道,这时他需要的是镇定。因此,他打了一个 呵欠,懒洋洋地向电梯走过去。

幸好他刚关上了那居住单位的门,是以他料定,这两个人,不大可能肯定他是从 哪里出来的,他只要能够进入电梯,就安全了。

他装着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当他来到电梯门口时,那两个人各自打横跨出了一 步,拦住了他的去路。高斯装出十分愕然的神情来,道:「你们想干甚么?」

两个人面目阴森,都将一只手插在袋中,高斯毫无疑问的可以想到,他们的衣袋 中,一定有着手枪,那也就说,他需要加倍小心的应付。

两人中的一个并不回答高斯的问题,却反问道:「你是干甚么的?」

高斯又打了一个呵欠,道:「肚子饿了,出去吃一碗云吞面,你们是新搬来的 么?怎么我以前没有见过你们,你们就住在这里?」

高斯说着,向那门指了指。

那两个人冷冷地:「你少管闲事。」

高斯耸了耸肩,道:「大家是邻居,问问有甚么关系,不高兴问,不问就是 了。」

他一面咕噜着,一面向电梯走了进去,当他走进电梯之后,他觉得升降的门,实 在关得太慢了,好不容易,电梯外面的门关上了,里面的门,也自动移上,高斯总算 松了一口气。

可是,就在电梯开始向下的时候,他突然听到外面一声怒吼,道:「捉住他!」

接着,便是有人用力拉电梯门的声音。但电梯已在移动,门自然拉不开。高斯完 全知道这到底是甚么事,当然是那两个人在打开门之后,发现有人曾进入过屋子。

电梯向下落着,高斯忙按住了机内的「2」字,电梯在二楼停了下来,他忙又再 接「9」字,电梯又向上升。

他估计那两个人可能会从楼梯奔到底层去拦截他,是以他必需利用电梯来逃走, 那两人奔到了楼下,发现电梯又在上升的话,再追上来,一定追不及的。

电梯向上升着,到了九楼,高斯推开了电梯的门,他听到下面大约是四、五楼之 间,那两个人在呼喝着,道:「快!他停在九楼。」

那两人分明是循着楼梯追上来,高斯住在八楼,打开了他住所的门,闪身而入, 将门留出了一道缝,向外张望着,他看到那两个人迅速地向上奔去。

他立时将门轻轻地关上,然后,他一秒钟也不耽搁,就拨了警局的电话,道: 「我发现了一批军火,在我住的大厦三楼,可能有上百枝来复枪。」

高斯说出了地址,道:「你们快派人来,刚才有两个人要追击我,他们可能就是 藏械的主凶,如果你们来得及时,还可以捉住他们。」

「好的,请问你的姓名?」

「我叫高斯。」

那值日警官显然曾听说过高斯的名字,是以他说了一句,道:「高先生,原来是 你。」

接着,高斯就放下电话,来到门口,他不敢开门出去,因为对方有两个人,而 且,他们既然敢窝藏那批军火,自然也不在乎会杀人灭口了,是以,他只是将耳朵贴 在门口,听着。

第三章

外面几乎一点声响也没有,高斯不敢肯定那两个人是不是已经离去,他等了五分 钟左右,便听到警车声传了过来。在深夜中,听到那种「呜呜」的声响,对犯罪者而 言,自然是心惊胆战,但是对这时候的高斯来说,却有着安全感。

在警车声停了下来之后,高斯才打开门,他向电梯望了一眼,电梯已落到楼下, 楼梯上已可以听到警员的呼喝声和撞门声。

高斯连忙沿着楼梯,飞奔而下,他奔到三楼,警员已将三楼那单位的门,撞了开 来,有两个警官,正在各持着一柄枪在研究。

高斯才一出现,那两个警官,便向他望来,道:「你就是报案人?」

高斯忙道:「是的。」

那警官又指着那些箱子,道:「你以为那些枪是军火?那全是玩具枪。」

高斯倒并不感意外,他早知道警官一来,会有这样的对话,是以他立时道:「是 的,那是玩具枪,可是并不是全部,在玩具枪中,夹着真枪!」

那两个警官的脸上,现出极其严肃的神色来,道:「真的?」

「一点不假。」高斯立时的回答:「我起先也以为那些全是玩具枪,可是你 看。」

他伸手向曾被子弹射中的地方,指了一指,那两个警官回头一看,便下令道: 「打开每一只箱子,检查每一枝枪,要小心。」

十几个警员立时开始行动,高斯刚才在偶然间发射了一发子弹之后,立时抛弃的 那柄真枪,这时,他也难以在那许多玩具枪中,认出那柄真枪来。

但是他却十分有信心,因为在那些玩具枪中,的确夹杂着真枪,那是毫无疑问的 事!

他也参加了检查工作,在仔细的检查之下,要分辨是真枪和假枪,自然是十分容 易的事情,但是枪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一箱又一箱被打开来,每一支枪,都经过了 检查,所费的时间自然也不少。

到了凌晨三时,检查仍然在继续着,另三辆警车到达,一个警官,带着一个肥头 胖耳,满面惊讶的人,走进了屋子。

那胖子一进屋子,便叫了起来,道:「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才来的警官问两个警官道:「这位是快乐玩具厂的老关,这一批玩具枪,是刚 从澳洲来的,要运到东非去,我们在档案中查到他是这批货物的经手人。」

那胖子急得顿足,道:「怎么了?我是报了税的,这批枪,后天就要上船,你们 将它拆了开来,那是甚么意思,你们说。」

那两个警官道:「有人说,你在这批玩具枪中,夹杂着真枪。」

那胖子大声骂了起来,道:「是谁说的?哪一个神经病说的?」

高斯站在一旁,脸上不禁红了起来。

这时候,他也不禁气馁起来,因为,只剩下两三箱未经检查了,而所有经过检查 的枪枝,也都全是百分之一百的玩具枪。

高斯知道,至少至少有一枝,应该是真枪,那真枪他曾经发射过,那是肯定不会 有错的。但是现在,却连那支枪也找不到。

那支枪,自然有可能是给那两人带走了,但是,难道这里,本来就是只有一枝真 的来复枪?高斯抹了抹不由自主流出来的汗道:「是我说的。」

那胖子立时狠狠地瞪着他,那警官道:「既然有人报告,我们循例定要检查,我 们会替你回复原状。」

那胖子没有再出声,只是气呼呼地叉着腰,在屋中走来走去。

还有几只箱子,都被打开来,检查已经完毕,那两个警官一齐向高斯望了过来, 高斯的脸涨得更红。他勉力想在脸上挤出一些笑容来,但是他却觉得自己脸上的肌 肉,十分僵硬。

在剎那间,他几乎也要疑心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一切,是因为太疲倦所产生的幻 象!当然,他立即否定了这种想法,他不等那两个警官开口,便道:「这里一定曾有 过一把真的来复枪不但是我一个人,还有另外三个人,可以证明这一点。」

那两个警官的脸上,本来有些怒意的,但是一听到高斯这样说,他们互望了一 眼,神情缓了下来,一个警官道:「高先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何以那一支枪 现在不在屋中?」

「我曾遭到两个人的追逐。」高斯解释着:「他们并没有追到我,或许他们知道 我一定会去报警,是以才取走了那支枪的。我仍然认为,他们将真枪混在玩具枪中, 一定有极其重大的阴谋。」

那两个警官,又望了高斯一会,道:「好的,但现在我们要收队了,请你在中午 之前,带着那三个证人,一起到警局来。」

高斯忙道:「当然可以,但是警方人员不需要派人在这里守着么?」

那两个警官笑了起来,道:「不必了吧,这里的一切枪枝,都已经检查过了,证 明全是玩具枪,还有甚么必要留守在此地?」

高斯呆了一下,那胖子却在这时,叽哩噜咕地骂着,道:「天下有这种吃家饭拉 野屎的神经病,多管闲事,多半是发梦还未发醒。」

高斯本想要冲上去,和那胖子玩具商理论,但是依目前情祝,自己一点证据也拿 不出来,自然只好忍气吞声,没有再说甚么。

这时,警员正忙着将玩具枪一柄柄包起来,仍然照原来的样子,放进箱中,然 后,再将箱子钉好。高斯站在一边,没有人来理会他,他实在不是味道,那两个警官 也看出了这一点,其中一个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如果你能够找多几个证人来,那 么,警方仍然会认真处理这件事的,现在,你可以去休息了。」

高斯一声不出,转身就走,回到自己的住所,倒在床上。他疲倦得全身的骨头, 像是要散开来一样。他想和李玉芳通一个电话,但是他却只是在床上翻了翻身,并没 有去打电话。

因为,他想到,当自己带着那三个孩子,到警局去的时候,定可以见到李玉芳 的。

接着,他就蒙蒙眬眬地睡着了。

高斯带着那三个孩子,来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那两个警官,本来 是约他中午以前到警局去的,可是高斯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两点半了,他连脸也未 洗,就去找那三个男孩子。

只有找过十一、二岁男孩子的人,才知道要寻找那样年龄的男孩子,是一件困难 的事,他们几乎可以钻进任何可以钻进去的角落,其中的一个,是高斯从大水管之中 拖出来的。

高斯才走进警局,昨天晚上去搜寻枪枝的那两个警官,便迎了出来,道:「高先 生,我们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你的证人呢?」

高斯向身边的三个孩子,指了一指道:「就是他们,他们全看到的。」

那三个孩子虽然顽皮,但是进了警局,他们却显得拘谨起来,缩在高斯身边,睁 大了眼,望着那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官。

那两个警官向这三个孩子望了一眼,便立时沉下脸来,道:「甚么意思?」

高斯还不明白那警官的责问,他反问道:「甚么叫甚么意思。」

那警官发起怒来道:「高先生,你先报案说是有大批军械,藏在那楼宇中,但是 我们搜寻的结果,却一无所得。你又说有三个证人,可以证明你的投诉,但是现在, 你却带来了三个孩子。」

高斯也十分发怒,他大声道:「三个孩子又怎么样?他们的确可以证明我的话, 我曾在那屋子中,随便拿起一支枪来,那是一支真的来复枪,我还发射了一枪。」

高斯讲到这里,转过头去问那三个孩子,道:「是不是,那是一柄真枪。」

那三个孩子怯生生地道:「是!」

然而,那两个警官对这件事像是再也没有兴趣了,一个道:「准备向那位玩具商 道歉。」

另一个一面点着头,一面向高斯挥着手,道:「你可以回去了,带着你的证人一 起走。」

高斯将声音提得更高,他几乎是在大声嚷叫,道:「你们不准备接受我的投诉? 不相信这其中,一定有着重大的阴谋?」

在警局中,很少人用高斯这种音量来说话的,是以一时之间,警局内的警官和警 员,都向高斯望了过来,一间办公室的门打开,李玉芳探出头来,道:「高斯,你进 来,我来和你谈谈。」

高斯看到李玉芳,才瞪了两个警官一眼,带着那三个孩子,一起向前走去,他走 进李玉芳的办公室,李玉芳皱着眉,道:「你的投诉和警方昨天晚上的行动,我都知 道了,但是详细的情形怎样,你是不是能说一下?」

高斯叹了一口气,他想说他已对外面的两位警官说过了,但是他却没有那样说, 只是将昨天晚上的情形,又向李玉芳讲了一遍,特别着重在他被两个大汉追逐,几乎 落在他们手中这一点上。

第四章

李玉芳用心地听着,道:「可是,昨晚搜查的结果,却甚么也没有查到。」

「那,自然是他们藏了那枝枪!」

「那么,」李玉芳想了一想:「你认为这其中,有甚么阴谋呢?」

「那批玩具枪,和真枪太相似了。」高斯说。

「现在的玩具武器,都越来越和真的相似,有的甚至还可以发射出子弹来。除非 它们发出的子弹能够伤人,不然,法律并不禁止它们的出售和转运。」

高斯的心中十分乱,他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阴谋,但他却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李玉芳柔声道:「高斯,你没有确凿的证明,而且不巧得很,看到你射一枪的, 又是孩子。墙上虽然有枪击的痕迹,但也没有说服力,警方暂时是不会采取公开行 动。但是,我一定会命人在暗中监视。它就在你住所的下面,你也要多加注意,除此 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高斯不得不承认李玉芳的说法,他多少有点沮丧,他摊了摊手,道:「也只好这 样了。」

他离开警局,先将那三个孩子送回家中,然后他才上他的事务所去。上午的事, 全都堆积下来,那天,高斯又一直忙到了午夜,才驾车回家。

当他来到他居住的大厦门口之际,他看到停着两辆大卡车,正有十几个搬运工 人,将一箱一箱的玩具枪搬上车。

高斯将车驶进车库中,并熄了所有的灯,他坐在车中,托住头静静的思索着。

昨天,那玩具商说,这批玩具枪是立即就要启运,运到东非洲去的。那么,现在 他们在起货,也应该不是甚么出奇的事情。

可是,事情难道真的就那么简单么?

高斯想了大约两分钟,他出了车子,从车库的后门离开。然后,他再绕到大厦的 正门,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中,向前看着。

看来,一切都没有甚么异样,搬运工人在搬着箱子,将箱子迭在卡车上,那胖玩 具商也在,正在指挥着。高斯也注意到,有几个像是便衣探员的人,也在观看搬运工 作的进行。

胖子的嗓门很大,不断地在叫道:「快些!这批货赶着要上船。」

不知是五楼或是六楼,有人打开窗来,一个男人粗声粗言地骂了一句,吼道: 「深更半夜,别大声吵嘈。」

那胖子又咕噜着几句,声音也低了下来,高斯看到那几个便衣探员,向前走去, 来到了胖子的车边,其中一个,向胖子表露了身份。胖子道:「怎么?昨天晚上检查 过了,今天又要检查?」

那便衣探员道:「当然不是,但现在已经是午夜了,你们深夜的工作,妨碍人家 的睡眠。」

那胖子忙道:「对不起,真对不起,我们赶着要送货上船,就快好,我们尽量不 发出吵声来。」

那三个便衣探员站在一旁,看了一会,看来,搬运工人纷纷上了卡车,那胖子也 上了卡车车头,两辆卡车,向前驶了出去。

那三个便衣探员,也离开去,高斯知道,他们可能就是李玉芳派来的,而这时, 他们一定认为任务已经告终,是以才离开的。

高斯心中的疑惑,仍然没有减少,他奔进了车库,发动了车子,立即驶了出去, 他在驶过两条马路之后,便看到那两辆卡车。这时,他更感到自己的怀疑是有道理 的,因为那两辆卡车转了一个弯后,并不是驶向海边的码头。

高斯让自己的车子,和那两辆卡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一直跟踪着它们,直 到他看到,那两辆卡车,驶向一座仓库。

高斯不禁感到失望,那批玩具枪,显然是换了一个储存的地方,准备运到那座仓 库中去储放而已,他的跟踪,变得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他停了车,伏在驾驶盘上,他真的曾在那批玩具枪中,发现过一柄真的枪。那究 竟是怎么一回事,高斯至今,仍然莫名其妙。他叹了一声,眼看着仓库门打开,那两 辆卡车,驶了进去。他已经准备转车头,回去睡觉了,可是,就在那一剎间,他却又 看到了一个极其奇怪的现象。

他看到那辆卡车,驶进了仓库,仓库中黑沉沉地,只看得到人影幢幢,好像有不 少人,接着,那两辆卡车,又驶了出去。

那两辆卡车,只是到仓库中去转了一转,立刻又驶了出来,那是为了甚么?

高斯看得很清楚,那两辆卡车驶出来之后,仓库的折铁门,传出了「砰砰」的声 响,已经关上,像是甚么事都未发生过一样。

那两辆卡车,依然向前驶着。刚才在跟踪那两辆卡车之际,高斯已将那两辆卡车 的外形,全记在心中。卡车的车厢上,漆着「肯记」两个字,卡车的车牌号码等等, 他都记着,所以,他肯定那两辆卡车,只是在仓库之中,打了一个转。

高斯发动车子,继续跟踪,他一面紧盯着前面的两辆卡车,一面心中在急速地转 念。他首先想到的是:卡车驶进仓库去,是加载了一些甚么在车上。然而,他又立时 推翻了这个想法。

因为卡车是一驶进仓库,又立时驶出来的,其间只不过几秒钟,那么短暂的时 间,实在是不可能加上一些甚么的。

这时,那两辆卡车,正向码头驶去,高斯驾着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踪着它 们。

前面的两辆卡车突然转了一个弯,在卡车转弯之际,高斯借着路灯的光线,看到 了两个卡车的司机。当他看到了那两个司机,不禁陡地呆了一下。

那不是原来的司机,高斯立即可以肯定这一点。现在的这两个司机,其中一个戴 着帽子,另一个的面目,极其阴森,决不是原来的那两个司机。

高斯的心中陡地一亮,他至少已知道卡车驶进仓库,是为了甚么了,那是换了两 个司机。

码头的灯光很明亮,当那两辆卡车,终于在码头边停下来的时候,高斯下了车, 尽量拣阴暗的地方,向前走去。他看到码头上有职员,走向已停下的那两辆卡车,那 玩具公司老板从车上跳下来,和职员交涉着,将一大迭单子,交给职员。

码头上有不少警员在巡逻,很多码头工人,正在卸货物,喧闹得不像是在午夜。 高斯仍然想不透,为甚么那辆卡车,忽然换了司机。

他躲在一排大圆桶后面,一面向前看看,一面心中仍然在迅速地转着念。而这 时,码头工人已经来了,卡车上的木箱,开始卸货,当第一只木箱,从卡车上托下 来,放在搬运车上的时候,高斯的心中陡地一亮,他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他是在看到了那木箱之后,立时明白的。

卡车上的所有木箱,看来和从他住所楼下搬出来的木箱,并没有甚么不同,但是 高斯一看到,就可以感到,那是不同的。

在木箱的外面,都籀着铁皮条,在他住所楼下的那些木箱,铁皮条都被撬开来, 再钉上,铁皮条变得扭曲而不整齐。

但这时,在那两辆卡车上搬下来的木箱,箍在木箱上的铁皮条,却是平整而新净 的。

那也就是说,这些木箱,外表看来来,虽然一模一样,但实际上,并不是他住所 楼下的那一批,而是在中途被掉了包。

掉包工作,自然是在那仓库中进行的。一模一样的两辆卡车,早已等在那仓库 中,等到两辆载着玩具枪的卡车,驶进了仓库,这两辆卡车,就立时驶了出来,所 以,其间的时间,才凑得如此之紧。

四辆卡车,几乎是完全相同的,连车牌也一样,所以高斯直到看了木箱上整齐而 不扭曲的铁皮条,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甚么事。

那么,在这些木箱中,当然不会再是玩具枪了,不是玩具枪,又是甚么?

高斯的心中,闪电也似,有了答案:真的来复枪!当高斯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 实在不必犹豫不决了,他连忙走出阴暗的角落,向一个在码头上驻守的警员,直走了 过去。

他来到了那警员的身前,十分紧张的道:「请你立即截停了这一批货物,我怀疑 那是军火。大批的来复枪。」

高斯一面说,一面指着那两辆卡车。

那警员用一种十分奇异的目光,打量着高斯,但是他并没有采取行动,他只是低 头,对着一个无线电对讲机,低声道:「A站报告,有人说那两辆卡车是军火,这人 就在我面前。」

那警员说完了这一句话,立时拔出佩枪来,指住高斯,道:「你别动!」

高斯剎那间,真是又惊又怒。可是,他根本连声辩的机会都没有,在他的身边, 便突然围住了四五个人,那几个人的来势极快,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他们 全是码头工人的打扮。

但是,高斯却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熟面孔,那是一个高级警官。不消说,当时围 住他的人,全是警方人员乔装的了。那警员也收起了佩枪,那警员「哼」地一声道: 「高先生,你又来妨碍我们进行紧急任务?」

高斯急道:「我是在投报,有一大批军火,要偷运出去,这怎算得是妨碍你们执 行任务?」

那警官凝视着高斯,道:「高先生,我们早就接到情报,说是有一大批军火,今 晚在这里转运,所以我们才在此守候的。但是,我们并没有发现,而你,请你回去休 息吧。」

高斯顿足道:「但是我已经发现了。」

那警官像是不耐烦,他沉声说道:「在那里?」

高斯向那两辆卡车一指,道:「这些箱子中,就全是军火!」

那警官沉下了脸道:「别开玩笑了,高先生,你已经报告过一次,警方人员将这 些木箱全打开过,你也知道结果是怎样的。」

「可是现在不同,他们已在中途掉了包,我可以肯定这一点,你看看那些木箱的 包装,看看那些箍在箱外的铁皮条,可像普被撬开过的?那两辆卡车,正是你们要找 的那批军火。」

那警官回头看了一眼,在剎那间,他脸上的神情变化,是迅速而多种多样,他只 呆了几秒钟,便突然拔脚,向前奔去。

他一面奔,一面挥着手,不到半分钟,在那两辆卡车的周围,便围住了七八十个 警方人员和便装人员,那警官已向胖老板表露了身份。

胖老板在怒叫着,道:「这算甚么?又要一箱箱打开来么?你们已经检查过一次 了,这一次,又是那一个疯子告诉你们,说箱子之中是真枪?」

那警官不禁也有些犹豫,但是高斯却已挺身而出,大声道:「还是我。」

看那胖老板的神情,像是恨不得将高斯生生剥了皮,他挥着手,道:「太岂有此 理了,你们已检查过一遍,为甚么还要检查?」

那警官的声音,镇定而平静,道:「因为这些木箱,不像是我们曾检查过的那一 批。」

胖老板的脸色突然间变了,而枪声突然从卡车上响起,警员立时伏地还击,码头 上登时乱成一片,高斯在地上滚动着,寻找着掩蔽物。

枪战持续十五分钟便停止,因为警员的力量十分充份,胖老板和他的手下,不是 受了伤,就是高举双手投了降。第一只木箱被打开,箱中全是崭新的来复枪,真正的 武器!

李玉芳在摇曳的烛光下和高斯起舞,她道:「警方早已接到了转运军火的情报, 军火贩子想来也已知道风声泄露了,所以才玩了这一套把戏,他们一直利用你,引你 去报告警方,检搜那一批玩具枪,然后再偷龙转凤。」

高斯低声道:「别谈公事。」他轻吻着李玉芳的脸颊,音乐醉人,这正是轻歌曼 舞的时候,高斯也真的有点沉醉了。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雾夜煞星》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08 16:32 点击:52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海面的大雾,是说来就来的,前十分钟,海面上,还是一片清朗,月明星稀,海 水闪着幽蓝的光芒。但突然间,白茫茫的大雾就掩了过来。

大雾像千百万匹白马的幽灵一样,无声无息,但是却以极快的步子,自四面八 方,铺天盖地驰了过来,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而这一切,只不遇像是烘制一份三明治的时间而已。

高斯在甲板上躺着,他觉得肚子蛾,回到游艇的小厨房中,弄了一份三明治,再 开了一瓶啤酒。然后再回到甲板上来时,已经甚么都变了样,刚才,他的视线可以及 到无穷远,但这时,他站在舱门口,却无法看到甲板上,他刚才躺着的那张帆布椅 子。

在剎那间,高斯实在不知该怎样才好,他只是僵立在船舱口上。

高斯是一个人驾着游艇出海的,天很冷,根本不是驾游艇出海玩的季节。工作过 度的繁忙,使他的行动有时有点反常,他只求清静,一时之间他不管自己的行动,是 不是合理,而且还有甚么比在冬天的海面上更清静的呢?所以,他就驾船出海来了。

海面上的确清静,高斯是先在甲板上,穿上厚厚的衣服,舒舒服服,不受任何干 扰地睡了一觉。对于一个长期住在大都市中,过着繁忙之极日子的人来说,这一切那 实在是无与伦比的享受。

然后,高斯坐在甲板上,欣赏幕色自四面渐渐合拢。终于,天色完全黑了,那更 是美妙之极。

可是突然间,大雾占据了一切!

高斯在舱口呆立了片刻,回到驾驶舱中,他着亮了雾灯,黄色的光芒,向前射了 出去,可是他从窗口望出去,也至多只能看到艇首,他是绝对不能在这样的浓雾中航 行的。

幸而,高斯也未曾打算在晚上回航,他的游艇虽然停在海中心,但是在这样的浓 雾中,自然也不会有甚么船只冒险航行,会撞中他的游艇,是以可以说并没有甚么大 的损失。

他走回卧舱,大雾从窗缝中一丝一丝钻进来,整个舱中,都有一种烟雾弥漫的感 觉。高斯开动了抽气机,就在床上躺了下来。

他阅读着一本小说,听着轻音乐,然后,他合上眼,熄了灯,准备睡觉。

当他熄灯之后,胶漆一样的黑暗包围着他,那是真正的黑暗,一点光也没有。睁 大眼睛看着那样的黑暗,也是一件有趣的事,那可以使人不觉得自己是在一个小小的 卧舱中,而倒像是置身在无边无涯的太空之中一样。

高斯望着黑暗,他的倦意,越来越甚,正当他要合上眼睛之际,突然间,他看到 窗外,有三点黄色的光芒,闪动了一下。

那三点黄色的光芒,十分强烈,大约和照相机上的闪光灯差不多。

高斯突然一转身,坐了起来。

那是不可能的,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海面上怎可能有光芒出现?

高斯心中第一点所想到的便是:自己太疲倦了,一定是因为太疲倦,所以才眼花 的,所以他在坐起来之后,立时闭上了眼睛。

可是当他闭上眼睛之后,他却可以肯定,那决不是自己的眼花,因为他一闭上眼 睛,他的眼前,仍然有三点暗黄色光芒在晃动着。

那证明他刚才真的看到过那三点光芒。

高斯连忙又睁开了眼来,他更可以肯定自己决不是眼花,因为那三点黄色的光 芒,又在他游艇的右舷,接连闪了三下。

那三下黄色的光芒闪耀,使高斯看到团团滚滚在翻动着的浓雾,但是他却无法看 清楚那三点光芒,是附着在甚么物体上的。

而照他的估计,那三点黄色的光芒,距离他的游艇,决不会超过五码。

高斯站了起来,来到窗前,推开窗子,大团浓雾,立时扑面而来,潮湿的,冰冷 的浓雾,像是蜘蛛丝一样地黏在人的脸上,使他不由自主,伸手在脸上拂了拂,可是 他却又拂不开甚么。

当他推开窗子之后,外面仍是一片黑暗,高斯用心听着,他听不到任何声响,那 证明并没有船只接近他,否则,即使接近他的船只,早已熄掉了引擎,他也可以听到 汨汨的水声的。

高斯大声问道:「甚么人?」

他的声音,在浓雾中听来,显得很沉滞,他连间了三声,却没有回答。

高斯呆了半晌,在剎那间,他想起了许多有关海上古怪的故事来。

那些故事,令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他又大声叫了起来,道:「甚么人?」

可是他的声音,仍然没有得到回答,他披上外衣,来到驾驶舱中。他一直注意着 右舷,他鸣着汽笛,在寂静中,呜呜的汽笛声,听来特别惊人。他又着亮了所有的 灯,他使雾灯的灯柱转动着一股黄色的光芒,便在浓雾中,扫来扫去。

他已然可以肯定,在他游艇四周并没有别的船只,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那样做。 因为没有别的可以解释,为甚么没有船只,会有那三点黄色的光芒。

他忙了足足十来分钟,游艇的四周围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才熄去了所有的灯。

然而,当他熄了所有的灯之后,那三点黄色的光芒又出现了。

这一次,那三点光芒仍然在右方,但却已远了很多,在浓雾中看来,已然若隐若 现,并不是十分真切了。但和上两次不同的是,那三点黄色的光芒,并不是一闪即 灭,而是一直变着。

它们不但变着,而且还在向前缓缓移动。

这实在是怪异莫名的事,而高斯是一个好奇心极强的人,他遇上了这样的事,非 要弄个明白不可,是以他立时发动引擎,吊起了锚。

他的游艇,也开始向前驶出去,当他游艇的速度渐渐增快,高斯以为他总可以接 近那三点黄色的光芒了。但是,那三点黄色的光芒,却也在加快速度向前移动着,始 终和高斯的游艇,保持着十码以上的距离,就像是它在浓雾中,领导高斯航行一样。

高斯着大了雾灯,向前照射着,他想看清楚,那三点黄色的光芒,究竟是从甚么 物体上发出来的,可是要命的雾实在太浓了。

在雾灯照射的范围内,他只可以看到一团团滚动着的浓雾。

直至跟着那三点黄色的光芒,航行了半小时之后,高斯才记起看一看方向盘。游 艇是在向南航,而他这时的速度,已是最高速了。

可是那三点黄色的光芒,仍然在他的前面十多码处。

高斯是一个事情除非没有开头,一旦有开头,就不肯结束的人,是以他仍然穷追 不舍。

又过了一小时,海面上仍然一片浓雾,高斯发现他的燃料已剩下不多了。

那也就是,如果他这时候停止再前去的话,游艇中的燃料,还可以够他回去之 用,如果再继续向前去的话,他就不够回程的燃料了。

但是高斯只不过向燃料储放表略看了一眼,他几乎没有考虑,便决定继续跟向前 去,他看了看钟,那是凌晨三时半。

在那样的时间,在布满了浓雾的海面上,他驾着游艇,在追踪三点不可思议的黄 色光芒,这样的事,是讲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那三点黄色的光芒一直在向前驶着,到了凌晨五时,突然熄灭了。

高斯连忙减速,他的游艇,渐渐停了下来。高斯完全没有可能知道他在甚么地 方,因为雾更浓,他在游艇完全静止之后,等待着那三点黄色光芒的再度出现。

他跟踪那三点黄色,足足跟踪一夜,但是却一点结果也没有。

高斯的心中,不禁感到十分懊丧,他离开了驾驶舱,走向甲板。

透过浓雾,他可以看到阳光已经渗进了浓雾的每一个隙缝中。渐渐地,浓雾变得 稀薄了,和它来的时候一样,突然,浓雾消失了。

当浓雾渐渐消散之际,高斯已经看到,他的游艇,离一座小岛极近,他先看到了 那小岛的一个山头,接着,他看清了那小岛的全貌。

那小岛,事实上只不过是海上的一堆岩石,它的面积不会超过一亩,全是嶙峋的 岩石,高斯的游艇,离那小岛只不过两百码左右。

如果不是那三点黄色的光芒突然熄灭的话,高斯的游艇一定撞在岩石上。从那一 点看来,那三点黄色,竟像是故意将高斯引到这个小岛上来的一样。

高斯心中的好奇心,这时也到了顶点,他又驾着游艇,渐渐接近那小岛。

高斯将游艇停在小岛的一个滩前,那沙滩的沙细而白,雾已经散尽了,海面上十 分平静,那小岛上也不像是有人。

高斯站在船头,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因为他全然无法想象,何以昨天晚上, 在浓雾之中,会有那三点黄色的光芒。那三点光芒,好像是在领导他航行,将他带到 这小岛来一样。

第二章

那么,在这个小岛上,是不是会有甚么古怪的事情在等着他呢?

高斯是一个好奇心十分强烈的人,而且,这时候,他是处在进退两难的情形之 下,因为就算他要回去的话,他的游艇也会因燃料不足,而在海上飘流的。

高斯可以肯定,昨晚在浓雾中出现的那三点黄色的光芒是人为的,决计不是自然 的现象,那样看来,这小岛上可能并不全无人迹。

虽然事情来得十分蹊跷,但只要小岛上有人的话,他就可以向人家借点燃料,供 他回程之用。

他将一只小艇,从艇尾部份,放了下来。然后,跳进了艇中,划着桨,小艇一直 冲上了沙滩,高斯纵身一跳,便跳到了岛上。

他站定了身子后,扬声叫道:「有人么?」

他发出的叫声,撞在岛上的岩石上,传来了一阵「嗡嗡」的回声,但并没有人回 答他。高斯向前走去,沙滩只有十来码长,他走过了沙滩,攀上一块岩石,又大声叫 唤了几声。

仍然没有人回答他,他继续向前走着,不一会,他就发现在岩石之间,有一条崎 岖的小径,可以通到岛中心去,他循着那条小径,向前走着。

虽然阳光十分明媚,但是海风却十分强劲,天气也很寒冷。海风吹在脸上,有一 种肌肤欲裂的痛楚,使高斯不得不低着头。

当他攀到那荒岛的岩石堆的最高处时,向下看去,他已可以看到整个小岛的情形 了,他看到,在一片岛上仅有的空地上,有一间石屋。

那间石屋,又小,又简陋,又是用岛上的石块搭起来的,所谓屋顶,其实是幅黑 色的油布,正在海风的吹袭下,发出「啪啪」的声响。

看到有这样的一间石屋,高斯的精神,陡地一振,这样的一个荒岛上,既然有屋 子,那就一定有人了。他忙向下攀去,尖锐的石角,将他的衣服,扯破好几处,看来 那屋子像是就在脚下,但是岩石嵯峨崎岖,高斯也足足花了半小时,才来到那石屋之 前。

那石屋的门上,也挂着一幅黑色的油布,高斯喘着气,直来到石屋之前。他刚待 伸手去撩开门口的那幅油布时,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了一个粗暴的呼喝声,道:「站 在那里,不准动!」

高斯陡地一呆,连忙转过头去,可是他却并没有看到甚么人。

他所看到的,只是在一块岩石之后,有一根来复枪的枪管,伸了出来,枪口正对 准了他。

高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但是在枪口的指吓之下,他必需服从命令,这一 点,他却是知道的,是以他立时转回头去。

躲在岩石后面的那人又道:「我们要的东西,你已经带来了么?」

高斯不禁苦笑了起来,他知道那人一定弄错了,他可能是在这荒岛上等着一个会 给他带东西来的人,但是那决不是自己。

高斯一想,明白了这一点后,他自然想先解释这个误会再说,是以他忙道:「我 想你是弄错了,我没有带甚么来,我是被浓雾中的三盏黄灯,引到这里来的。」

岩石后的那人,显得十分恼怒,这一点,从他的声音中,可以毫无疑问获得证 明,他咆哮着,道:「别以为你可以在我面前,玩甚么花样,你拉开你面前的油布看 一看,就可以明白你非屈服不可了。」

高斯心中的疑惑,已到了顶点。

他完全知道,不论拉开油布之后,他会看到甚么,都是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对方所要等的人。

但是,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他似乎根本没有分辩的余地。而且,好奇心也令得他 想拉开遮在门口的油布,看看那间窄小的石屋中,究竟有着甚么。

是以他只是呆了极短的时间,便伸手拉开那幅油布。

当他才一拉开油布之际,他根本甚么也看不到,因为石屋之中,极其黑暗。

那只不过是几秒钟之内的事,接着,高斯便看到,在石屋之中,除了一张椅子之 外,甚么也没有,而在那张椅子上,却绑着一个人。

被绑在椅子上的人,是一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人,有一条布条,勒在他的口中, 高斯向内望去时,那中年人也向高斯望来。

高斯一看到这样的情形,陡地吃了一惊,他立时一步向屋内跨进去。

可是他才跨进一步,便听到岩石后的那声音厉声喝道:「别走进去,退后来,将 你带来的东西交给我,让我用你的游艇回去,然后,自然我会通知你们的人,到这里 来救你们的。」

在剎那间,高斯的心中,实在乱到了极点。

他知道,整件事,对他个人而言,全是一场误会。但是就整个事件而言,却一定 是一件极其严重的罪案,至少,那是一件绑架案!

高斯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在心中问了千百遍「怎么办」。他吸了一口气,到 现在为止,他还只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如果对方只是一个人的话。

当高斯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他已有了决定。

他决定将错就错!

第三章

他立时沉声道:「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但不在我的身上,我留在……游艇中,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拿,但是你先放了他再说。」

高斯向那被绑住的中年人,指了一指。

那个持枪恐吓他的人,显然已从岩石后面,走了出来,因为他的声音,听来近了 许多,他冷冷地道:「不可,我要先到了手再说。」

高斯镇定地道:「好,那么,你可以跟我一起到游艇上去拿。」

高斯也根本不知道那人要的是甚么「东西」,如果是一件绑架案的话,那么那人 等着的,可能是赎款,但何以那人又不说「钱」,而只是「那东西」呢?所以高斯的 口中,也不敢贸然说出「钱」字来。

高斯这时,心中的盘算是:那人虽然有枪,但是从这里到他游艇停泊的地点,足 有大半小时的行程,而且所经过的地方,全是崎岖的山石。

那么,在这大半小时之中,他就可以有机会制服那个人,等到他制服了那个人之 后,一切就容易解决得多了。

却不料那个人也很精明,他冷笑着,道:「你以为我会跟你去么?你自己一个人 去,现在你看到了他,总不会再有疑问了,我给你四十分钟的时间,到时如果你不回 来,我就杀了他,快去。」

高斯又呆了片刻,那人让他自己一个人去!

本来,那是高斯离开这一个岛的绝佳机会,可是高斯却连想也未曾想到这一点。

他点头道:「好的,可是四十分钟的时间,未免太少了一些,我来的时候,也花 了大半小时,我设法在一小时之内,将那东西带来给你。」

那人道:「好的,可是过了一小时,我一分钟也不会多等的。」

高斯转过身来,他看到了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穿着一件黑衣的外套,手中持着 来复枪。当他转过身之后,那大汉向后退去,那大汉显然十分机警,是以高斯转过身 来时他才会向后退,和高斯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那大汉的面目,看来十分普通,高斯以前,从来也未曾见过他,但是高斯深信, 在看了他一眼之后,以后可以在一千个人之中,一眼便认出来。

高斯向前走着,他又开始攀越岩石,当他爬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他回头向下看 了一下,看到那大汉仍然持着枪,枪口向上,对准了他。

高斯又翻过了一块大岩石,他已开始要向下落去了,他看不到那大汉,那大汉也 看不到他了。

高斯没有继续再向下落去,他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上,坐了下来。

那时候,高斯真是为难到了极点,他在开始登上这个小岛的时候,绝料不到他会 遇上这样令他为难的事情。但现在,他怎么办呢?

一小时的限制,已过了一半,他是有半小时可供利用,他必需在半小时之中,扭 转整个局势,要不然,那大汉就会杀死石屋中的那个人。

高斯自然也绝不知这石屋中的那个是甚么人,但是他却感到,自己对石屋中的那 个人的生死,有着重大的责任。他若是在这半小时之中,想不出办法来,石屋中那 人,就会死去。

天气虽然仍是寒冷,但是高斯却觉得他全身都在冒汗,汗水甚至从他额上流了下 来。

他应该怎么办呢?

高斯呆了足有两三分钟,他的心中,才陡地一亮。那持枪的大汉,一定急于得到 他所说的「那东西」,如果自己佯作跌伤无法攀越岩石,那么,他是不是会接近自己 呢?这无论如何,也是值得一试的。

他想了极短的时间,便突然大声叫了起来,道:「快来,快来救我!」

他一面叫,一面身子故意向下滑了一滑,直到滑到了一块大石上,伸手拉住了一 株小树,他仍然大声叫道:「快来!喂,快来救我!」

他的声音,在那荒凉的小岛上传了开来,不一会,他就听得有人咀咒着,爬了上 来。

高斯勉力抬起头来,他看到那持枪的汉子,已经上了山头,正在俯视着他。高斯 伸出一只手来,道:「求求你,快来拉我一下。」

那持枪的汉子,面色冷冷,道:「发生了甚么事,你看来不错啊。」

高斯装出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来,道:「我……我滑了一交,我的脚夹在石缝 中,我想脚已夹断了……你必需过来扶我,不然,我不能将那东西给你了。」

那持枪的汉子,显然还在犹豫,他只是站着,并不向下走来。而在那汉子犹豫的 时候,高斯则不断发出惊心动魄的呻吟声来。

那汉子呆了大约两分钟,发出了一连串难听的骂人话,慢慢向下走来。当他开始 渐渐接近高斯的时候,高斯的心头,怦怦乱跳了起来。

那汉子离得高斯渐渐近了,他手中的枪,突然向高斯伸了过来,枪口几乎对准了 高斯的脑门,这突然其来的行为,将高斯吓了一大跳,连忙道:「你──」

那汉子冷冷地道:「你不是要我拉你么?你握枪管,我拉你起来,如果你敢弄甚 么花样的话,那你也应该知道,会有甚么后果。」

高斯苦笑了一下,道:「我有甚么花样好玩?我跌了一交,可能跌断脚骨了。」

他一面说,一面双手握住枪管。在他的双手,握住冰凉的枪管的那一剎间,他在 考虑,如果自己出其不意,用力向下一拉的话会有甚么结果。

如果他出力向下一拉,那汉子的身子,可能向山下直栽了下去。

但是,在他栽下去之前,他一定有机会扳动枪机的。所以高斯并不妄动,他只是 一面喘着气,一面身子慢慢向上移。

当他终于坐到那块大石上时,他双手搓揉着足踝,勉力站了起来,转过头来,对 站在他身后的那汉子道:「我不能走了,你要扶我前去。」

那汉子冷冷道:「你在前面走,我跟着你。」

高斯怒道:「你怎能叫一个断了脚骨的人,走那样崎岖的山路?」

「那是你的事,朋友,用一只脚跳下山去,用两只手爬下去,或者,干脆我用子 弹在你的身上开几个窟窿,让你滚下去。」

高斯望了那汉子一会,他已看出那汉子是无论如何不肯再接近自己的了,看来他 一定是一个职业犯罪份子,不然,不会那样不容易上当。

高斯只得闷哼了一声,故意装成一拐一拐的样子,向下走去,那汉子始终和他保 持着三码的距离,跟定在他的身后。

下了那座山头,地势平坦得多了,高斯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那汉子厉声道: 「你做甚么?」

高斯只是低着头,在搓着脚踝,道:「我这里疼了,我要休息一下。」

那汉子咆哮道:「你是在拖延时间。」

他一面大叫着,一面举起手中的来复枪,重重地向高斯的头上,砸了下来,高斯 知道自己不能再假装下去了,再假装下去的话,他可能会吃大亏。

是以,就在来复枪向他砸下来之际,高斯低着头,身子向前,疾撞了出去,「 砰」地一声响,他的头顶,急撞在那汉子的胸口。

那一撞,令得高斯自己也感到头顶上轰地一阵响,几乎昏了过去,但是他的第二 个动作,是接踵而来的,他的双手扬起,砍向那汉子的双胁!

那汉子一被撞中,就发出声如同狼嗥也似的怪叫声来,他横过手中的来复枪,在 高斯的腰际,扫了一下,扫得高斯打横跌出了一步。

而高斯在打横跌出之际,趁机伸足一勾,勾住那汉子的足踝,那汉子「砰」地一 声,跌倒在地,手中的来复枪已脱了手。

一看到对方的枪已脱手,高斯立时生龙活虎一样,一跃而起,重重一脚,踢在那 汉子的面门。那汉子发出一下含糊不清的叫声来,高斯看到,他的脸上,已经开了 花,血从他的鼻子中,口中涌了出来。

那汉子伸手掩住了脸,在地上打着滚,高斯连忙赶了过去,来到了那柄来复枪 前,拾起了枪来,用枪口对准那汉子,道:「起来!」

那汉子滚到了一块大石旁,身子弯曲着,双手仍然掩住了脸,慢慢地站起来。他 的一只眼睛,已然青肿得十分可怕,然而,自他眼中射出来的那种怨毒愤恨的光芒, 却仍令高斯心寒。

他松开了双手,自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来,骂道:「臭王八,我会将你扼死。」

高斯冷冷地道:「不必再想这想那了,单是绑票,已足以使你在监狱中渡过余生 了。走,转过身去。」

那汉子慢慢地转过身,高斯一等他转过身,立时高高举起枪托,向那汉子的后脑 上,重重砸了下去,那汉子的身子,立时像一堆烂泥一样,软了下来。

高斯真担心自己那一砸的力量太重,会将那汉子打死,他连忙俯下身来,探了探 那汉子的鼻息,等到证明那汉子只是昏过去,他才放下心。

他撕开那汉子的衣服,撕成布条,将那汉子的手足,一起扎了起来,再将那汉子 绑在一株树上,然后,他向山上攀去。

十五分钟后,他奔到那屋子前,他喘着气,一脚踢开门,对被绑在屋中的那人 道:「你别怕,镇定些,你已得救了!」

他放下枪,迅速地将那人解了开来,那人搓揉着手腕被紧缚的部份,高斯这才看 清,那人是一个模样很威武的中年人。

第四章

那中年人也在打量着高斯,问道:「你是甚么人?」

「我是误打误撞来到这小岛的,我有一艘游艇,停在岛旁边,你快跟我走吧!」

那中年人的身子向后退了两步,他突然一伸手,抓住了高斯倚在墙前的那枝来福 枪。那中年人这突如其来的行动,令高斯吓了一跳。

高斯忙道:「你──」

那中年人道:「我被人绑在这里。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了,当然得设法自卫,看 守我们的那个人呢?」

高斯皱了皱眉,他已经感到事情很不对头了。

他认定这是一宗绑票案,那中年人是被害者,那汉子是绑匪。

如果那真是一宗绑票案,那么,在他放开了那中年人之后,那中年人就应该千恩 万谢,由他带领着,急急离去才是。

可是现在的情形,却并不是那样,那中年人镇定得很,立即得到了枪。而且,在 那中年人和高斯两人间,还像是那中年人占了上风一样。

高斯呆了极短的时间,他想不透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以他也想不出用甚么方 法来对付,他只是道:「那人被我打昏了过去,绑在树上。」

那中年人似笑非笑地道:「你本领倒不小啊,他在那里,带我去见他。」

在那中年人这样说的时候,他手中的来复枪,向高斯扬了一扬。

高斯更感到事情不对头了,他心中又惊又怒,向那中年人手中的枪一指,说道: 「你这是甚么意思?」

那中年人笑了起来,道:「没有甚么,走,带我去见那人。」

高斯吸了一口气,他已经隐隐感到,那中年人可能比这个汉子,更不好惹,他心 中不禁暗骂了一声倒霉。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情形的话,那么,他径自上了游艇,离 开这个小岛就可以了,何必假装受伤,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和那汉子搏斗?

高斯又望了那中年人一眼,才转身向外走去,他一直没有回头,但是他也可以知 道,那中年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高斯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那中年人手中的枪,一直对准着他。不一会,他们已来 到了那汉子的面前,那汉子已经醒过来了。

他的脸上满是血,一到了他的近前,高斯的身子,便被来复枪格开了一步,来福 枪的枪口,对准了那汉子,只听得那中年人冷冷地说道:「你失败了。」

那汉子发出了一下闷哼声,高斯看到,那中年人的手指,扳在枪机上,正在渐渐 扣紧,高斯大吃了一惊,忙叫道:「喂,你想干甚么?」

可是等到高斯叫出了那一声的时候,已经迟了,「砰」地一下枪声,已然响起!

高斯在那中年人一松了缚,便攫得了来复枪之后,便已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头,但 是他却无论如何想不到那中年人会当着他杀人。

枪声一响,那汉子的身子陡地一挺,自他的眉心中,出现了一个乌溜溜的深洞, 浓稠的血,涌了出来,那是丑恶之极的谋杀,高斯从来也未曾看到过一个人在这样的 情形下被杀。

一时之间,他的身子,僵硬得如同石像一样,一动也不能动,他实在不想多看那 人的死状。可是他却连转动眼珠的力量也没有,他双眼定在那死人的脸上,眼看着浓 稠的鲜血不断地涌出来。

直到那中年人扬起手来,来复枪的枪口,直对准了高斯的面门,高斯才陡地怔了 一怔,他一面出着冷汗,一面道:「你……你……」

他的舌头好像打了结一样,除了不住地说着一个「你」字之外,说不出其它的话 来。

那中年人耸了耸肩,道:「不必害怕,至少,你暂时不必害怕。」

他讲到这里,「哈哈」一笑,像是很欣赏自己的「幽默」。然后又道:「你不是 有一艘游艇么?你的游艇,在甚么地方?」

高斯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勉力定了定神,道:「我的游艇,停在岸边,你……的 枪口,是不是可以不要再对住我的脸?」

那中年人笑了一下,他居然听从了高斯的话,但是高斯的处境,却并没有获得多 大的改善,因为那中年人手中的来复枪,枪口虽然不对准高斯的脸,却对准了高斯的 胸口,对高斯来说,那实在是完全一样的。

那中年人道:「走,带我到你的游艇去。」

高斯转开身去的时候,他的身子还是僵硬得像木头人一样,他心中实在懊悔自己 为甚么竟将那个中年人救了出来。

他慢慢地向前走着,那中年人就在他的身后,高斯从地上的影子上,可以看出, 那中年人一直用枪对准了他,那中年人还在不断地说着话,他道:「你不像是警方人 员,对不对,那么,你一定是属于见义勇为的人了?」

高斯真恨不得自己重重地打上自己一巴掌,责备自己为甚么要救那凶手。

那中年人又得意地笑了起来,仍然继续着道:「你是怎么来到这荒岛的,可是在 黑暗之中,有三盏黄色的灯光,领着你来到这里的,是不是?」

高斯「哼」地一声,道:「你怎么知道?」

那中年人又快乐地笑了起来,道:「我怎么不知道?陆阿毛的手下一定要自杀 了,他竟找错了人,将你当作是我的人了。」

那中年人的话,高斯听来,还是莫名其妙,但是「陆阿毛」这个名字,一钻进了 高斯的耳中,却令得高斯陡地吃了一惊。这个名字,他是很熟悉的,那正是最近破获 的一宗大走私案中的一个漏网首要份子。

高斯勉力使自己镇定下来,道:「那个被你射死的人,他……就是陆阿毛?」

「不错,他是死有余辜的,对不?」

高斯鼓足了勇气,说道:「那么,你又是甚么人?」

那中年人「嘿嘿嘿」地笑着,并不回答高斯的问题,高斯却「哼」地一声,道: 「不是『嘿嘿嘿』,是黑吃黑,对不对?」

那中年人本来是一直在不断地讲着话的,可是自从高斯说出了「黑吃黑」三个字 之后,他却静了下来。高斯知道自己一定已经料中了内情,他的话,反倒多了起来, 他道:「你也别太高兴了,陆阿毛的手下,既然能将我领到这个荒岛来,他们一定还 在这荒岛的附近,如果他们看到了你,那又会怎样?」

那中年人仍然不出声,高斯一面向前走,一面又道:「所以,你现在将我当作敌 人,实在太不智了,陆阿毛的手下一出现,你能对付得了?」

那中年人颇有点老羞成怒,大声叱道:「少说话,快到你的游艇去。」

高斯加快了脚步,向前走着,那中年人一直跟在他的后面,不一会,已经可以看 到高斯的游艇了,但是岸边却不止一艘游艇,还有一艘形状十分怪异的船只,停泊在 高斯的游艇旁。

等到他们来得更近时,高斯不禁吃了一惊,因为他已看清,那形状怪异的船只, 竟是一艘小型的旧式潜艇!在高斯身后的那中年人,这时也陡地一呆,只听得他喝 道:「伏下来!」

高斯奔前几步,在一块石后面,隐伏了下来,他回头看去,看不到那中年人,只 见那中年人手中的来复枪,自一块岩石后伸了出来。

高斯在考虑,在那样的情形下,他有多少逃脱的机会,但是,他却只是想了一 想,并没有任何实际行动,因为他知道,好戏就快上演了。

在看到了他的游艇旁,停着一艘小型的潜艇之后。浓雾中在他游艇之前,迅速移 动的那三团黄光之谜,已经迎刃而解了。昨天晚上,将他的游艇,带到这个荒岛上来 的,自然就是这艘潜艇,因为潜艇在水面下航行,只将三盏黄色的灯,露出水面,是 以高斯才一直猜不透,那是甚么原因。

而现在,高斯也知道,那潜艇是陆阿毛的手下所有,那中年人一见潜艇,立时隐 藏了起来,当然是怕被陆阿毛的手下发现。

高斯想到了这里,心中不禁一阵高兴。但是,他的高兴,却也并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他发觉他自己,是夹在两帮匪徒之间,处境十分不妙。

高斯自石后探出头来,向前看去,他看到两个汉子,自他的游艇中走了出来,来 到岸上,东张西望了片刻,便向前走来。

那两个汉子渐渐地走近了,就当他们两人,快来到高斯身的那一块大石之前,枪 声突然响了起来。两人中的一个,突然倒下,在地上滚了一滚,就伏在地上,不再动 弹了。

而另一个人的反应极快,身形一闪,就躲到石后。那一块大石,一面躲着高斯, 另一面就躲着那汉子,而且那汉子在一躲到大石后面,立刻就拔出手枪来,向前连射 了两枪。

而那中年人的来复枪,也接连射了两枪。

那两枪的子弹,都射在大石上,距离高斯,不超过一尺。高斯夹在两个匪徒之 间,而那两个匪徒,却正在枪战。高斯只觉得在剎那间,自己的身子,如同浸在冰水 中一样,冷得打颤。

他实在不知如何才好,他只好尽量缩起身子来,虽然他知道那样做,其实一点用 处也没有。

听得在他身后的那中年人大声叫道:「快放下枪,陆阿毛已经死了。」

和高斯隔着一块大石的那汉子,却不出声,高斯看到他的一只手,握着枪,渐渐 从大石之后,伸了出来。高斯实在再也没有时间去多作考虑了,他陡地一掌劈下,劈 在那汉子的手腕上。

那汉子只怕做梦也想不到,就在只和他隔着一块大石处,会有一个人躲着,高斯 那一掌劈下去,那人五指一松,「啪」地一声,枪已跌到地上,高斯忙扑过去,将枪 握在手中。

那汉子受了惊恐,向外滚去,然而他只滚了两滚,来复枪又响了,那汉子的身 子,直跳了起来,又仆跌在地,他显然也死在来复枪下。

而高斯也在这时候,身子翻过大石,到了那块大石后,直到这时,他才略定了定 神。因为这时,他和那中年人已是一个对峙的局面了。

那中年人自大石后探头出来,望了一下,立时又缩回头去,他大声道:「你想和 我为难?」

高斯立即回答:「如果你走出来,我一定向你射击,这是你说的,我是一个见义 勇为的人,你想我有甚么理由放过你?」

那中年人发出了一下愤怒的吼叫声,接连发射了几枪,但是高斯躲在大石后面, 却一点危险也没有。高斯坐了下来,他不准备还击,因为手枪中只剩下两颗子弹了, 他目前所能采取的最好办法,便是和那中年人僵持下去。

时间慢慢地过去,高斯感到口渴,感到饥饿,他在等待,实在无法形容,当他看 到两艘水警轮向着荒岛疾驰而来的那种愉快,兴奋之极!

在警官中,几个为首警官热烈地和高斯握着手,李玉芳也在其中。李玉芳道: 「高斯,你知道那中年人是甚么人?他是附近几个国家最大的走私头子,陆阿毛本是 他的手下,最近陆阿毛失了手,怀疑是他做的鬼头,是以将他绑到荒岛去。威胁他派 人将大批私货的运输计划交出来,却不料陆阿毛派出去的人,将你误引到了荒岛上 来,那是活该他们倒霉了。」

高斯想起自己被夹在中间,而两方匪徒却在进行枪战,他仍然不免遍体生寒。但 是现在,这一切自然都过去了,他舒舒服服地伸了一懒腰,道:「在这样的天气,到 海上玩玩,也另有奇趣。」

李玉芳假装没有听见,高斯暗暗地叹了一声!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催眠之术》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08 15:38 点击:57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开珠宝公司的杰米,遇到了一个大骗子,但是他居然没有损失。这全是捣蛋小汪 的功劳。捣蛋鬼一辈子捣蛋,可是这一次,却帮了杰米的大忙,杰米感激之余,大摆 餐会,宴请朋友。

高斯喝得有七八分醉了,他觉得身子轻飘飘地,坐在驾驶位上,身子好像不断向 上飞起来。车子是有顶的,他当然不会飞出车子去,但是,他却很怕自己会撞在车顶 上。人在喝醉的时候,想法总是可笑的,高斯也是一样,他一面担心自己会撞在车顶 上,一面却接连闯了三个红灯。

他在心中告诉自己,红灯是可以通过的讯号。所以看到红灯,就加大油门,车子 向前直冲而去。幸而那时已经是深夜了,高斯居然未成为红灯烈士。

可是,他的车子突然震动了一下,接着,便不动了。他用力踏着油门,听到「呼 呼」的声响,他睁大眼向前望着,眼前一片模糊,他用手在玻璃上抹着,希望看到车 前的情形。他不明白何以他的车子忽然不动了。他的心在想,我并没有喝醉啊,但 是,当他看清楚眼前的情形后,他长叹了一声,心想,我真喝醉了!

他看到,在他的车子前,是一辆大卡车。那辆大卡车横在他的车前,阻止了他车 子的去路,他的车子,一定还曾在那大卡车上撞了一下,因为卡车的车厢离他的脸, 看来不到一呎。

高斯不认为自己看到的是事实,他只肯承认自己是喝醉了。在酒醉的情形下,是 可能看到任何东西的,而当他一想到自己喝醉了时,他的头更沉重。他伏在驾驶盘 上,一动也不动了。

高斯并没有睡着,他还保持着良好的听觉,但是他却在驾驶盘上,一动不动。被 酒精过度刺激的人,其实并不是真正醉了,只不过他的思想,变得十分固执。

像这时的高斯,他就那样伏在驾驶盘上,固执地认为外面的一切,全是幻象,包 括他听到的声音在内。所以他根本不会抬起头来看看。

他的确听到不少声音,他首先听到的是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有人打开车门的 声音,然后,一个人道:「他怎么了,死了?」

再接下来的事情,不怎么妙。高斯觉得头发一紧,像是被人抓住了他的头发,硬 将他的脸扳了起来。高斯仍然闭着眼,心中在骂着:他妈的,幻觉就像真的一样,头 发还痛得很哩!

他又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没有事,是醉鬼,正合我们用。」

首先讲话的那个人催道:「快!快!」

高斯觉得头上一松,他重又伏在驾驶盘上。他的心中感到十分满意,甚至发出了 「唔」地一声来,因为「幻觉」已成过去了。

高斯又感到有人在摧他,他这时经不起一推的,他向驾驶位旁倒了下去,他心中 在想,我躺着更舒服,所以他也不在乎他的车子「自动后退」又「自动」向前疾驶而 去。

高斯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他也不知道在迷糊中想到了甚么有趣的事,是以他笑 了起来。

这时,在他的车子中,已多了两个人,一个人在高斯身边驾车。另一个人,在高 斯的后面。那两个人,大概有三十四五年纪,神色十分紧张,不断地在注视着高斯。 而车子,则在冷僻的街道上行驶着。

不一会车停下来。那两个人的神色更紧张了。他们合力将高斯从车中拉了出来, 架着高斯向前走着。酒精的力量发作,高斯实在已甚么都不知道了,他并不是向前走 着,而是被两人架住他的胁下,拖着在向前去的。

高斯的头低垂着,自他的口中,不时发出一阵怪异的声音来。只怕宇宙之间,没 有任何生物,可以明白他发出的声音,究竟是甚么意义。

那两个人将高斯一直拖到一扇铁门前,才停了下来,其中一个人,将高斯的身子 转了过来,令他背靠在铁门上。那人就站在高斯的身边,而另一个人,则蹲了下来, 用铁丝在铁门的匙孔中试探着。高斯和那人将这个偷开铁门的人完全遮住了。

不一会,街角处传来脚步声,两个警员,走了过来,那个开门的人,连忙站了起 来,另一个人也大声道:「快到家了,你走啊!」

他一面大声说着,一面大力推着高斯。高斯又发出一阵含糊声音来。

那两个警员来到近前,问道:「要我们帮忙么?」

那两个人忙道:「不用了,这位朋友喝醉了,他就住在附近,快到了。」

两个警员又看了一看,一起走开去,警员一走,那人继续开铁门。

不到两分钟,铁门上发出「啪」地一声。那人直起身子,移开了铁门,两个人又 拖着高斯,迅速地进了铁门,又将门拉上。

铁门内很黑,两个人一进去,一个就道:「快开灯,好办事。」

另一个墙上摸索着,「啪」地一声,扳下了灯掣,一阵明亮,令高斯挺了挺身 子。他好像清醒了一些,睁开眼来。

尽管他的双眼睁得很大,可是他却一样看不清楚眼前有些甚么。他只看到一阵阵 的光亮,好像有很多箱子又在摇晃着。

然后,他的胸前,被人用力推了一下,他也不由自主倒坐在椅子上。当他坐到椅 子上之后,他才看到一张脸,渐渐地向他凑近来。那张脸是凑得如此之近,以致他根 本看不清那是怎么样的一张脸,他只觉得很模糊,对方的眼在注视着他。

高斯有点厌恶那样的注视,他想伸手将那张幻影也似的脸拂开去,可是他双手, 却无法动弹,像是他的手已不在他的身上一样,他发出了一下含糊不清的呻吟声, 道:「我的手呢?」

在他眼前的那张脸,那个口忽然动了动,高斯听到了一个不悦的声音,道:「你 的手在我这里,你整个人也都听命于我!」

高斯感到头眩,他张大了口,喘着气,那声音不断地在重复着那两句话,高斯越 来越觉得昏沉,那是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高斯竭力挣扎着,想摆脱这种声音。可 是那两句话,还在持续着。终于,高斯点了点头,他愿意接受那人的命令了,只求别 再听到那样的声音。

当他点了点头之后,那人的脸,离得他更近了。他不住地点着头,从那时候开 始,他就完全陷入一种毫无知觉的状态之中,在他的脸上,现出一种好像傻瓜一样的 笑容。也就在这时,那两个人都向后退了开去。

那两个人,有一个是将脸凑在高斯的面前,在向高斯施用催眠术的。通常,饮了 过量酒的人,更容易接受催眠,但是高斯却很顽固,是以当那人终于成功了之后,他 额上已冒出汗来。

而另一个,则一直在高斯的身后,他抓住高斯的手腕,按住高斯的双手。这时, 他也后退了开去。两人互望了一眼,那施展催眠的人沉声说道:「站起来,向前走两 步。」

高斯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十分缓慢,但是却很稳定。当他站了起来之后,他向前 走出两步。那两个人又互望了一眼,高兴地笑了起来。

高斯醒来的时候,他只觉得一阵冰凉,使他感到很舒服。是以他不想动他的身 子,他听到一阵海水冲击的声音。当他慢慢睁开眼来时,他发觉自己躺在水泥地上, 海水离他很近。他是在码头上,如果他转一个身,他可能跌进海里去!

高斯吃了一惊,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他双手按住地上,身子先滚了一滚,然后才 站了起来。

他站定了身子,海边的风相当大,吹得他不由缩了缩身子。他的头一阵剧痛,他 一面伸手按着后脑,一面看着手表,手表告诉他,现在是四点半。

第二章

高斯的脑中,一片混沌。他在一时之间,甚至难以明白四时半是甚么意思,他只 是机械地移动着脚步,向前走着。当他来到一根电灯柱下,站定,再看了看手表时, 他才想起来,现在是凌晨四时半了!

高斯摇着头,他拚命想着,发生了甚么事,怎么会在海边的?渐渐地,他就记起 了,他喝了很多酒,大家起着哄,每一个人都喝了很多酒,然后他走了出来,驾车回 家去,可是,为甚么他没有回到家中,而会在海边,躺在水泥地上呢?

高斯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了,他无法知道自己在那几小时之内做了一些甚么,他也 不知道自己的车子在甚么地方。他站了好一会儿,又向前走去。

直到他看到一辆出租车迎面驶来,他才伸手截住那辆出租车。他进了车子,那司 机回过头来看他,他觉得那司机的脸,离得他太近了,他挥着手,说出了家的地址。 他是腾云驾雾般回到家中的。他吞了半片安眠药,喝了一大杯水,便倒在床上,不到 十分钟,他已经睡得像死人一样了。

高斯在熟睡中渐渐醒来时,他心头突然又震了一震,因为他感到自己像是睡在菜 市场中一样,周围闹哄哄地。然而,怎么会呢?他不是睡在自己家中吗?但是,自己 的家中,又怎么会那么热闹。

那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说话,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翻箱倒箧所发出的声音,令得 高斯感到剧烈的头痛,他双手先捧住了头,然后才睁开眼来。

他的确是在自己的住所,然而,这是怎么一回事?

光线十分强烈,高斯从来不是喜欢那么强烈光线的人。可是他的住所,这时,所 有的窗帘,全被拉开,窗子也大开着,是以高斯睁开来之际,强烈的光线,使他几乎 甚么也看不到。

然而,那只不过是极短的时间的事,接着,他看到了许多人,有穿着制服的,有 着便装的,全是警员,在他房子里,至少有二十个警员之多。

高斯坐在一张沙发上,他勉力撑起身子来,他的头还十分重,每一个警员转过来 看他,发出令高斯心乱的讲话声。

高斯的头胀得厉害,根本没有法子分辨警员是在讲些甚么。然后,突然之间,所 有的人都静了下来,李玉芳和一个高级警官,从高斯的卧室中,走了出来。

高斯看到了李玉芳,紧张的神经,便有了一阵松弛,他软弱无力地道:「玉芳, 怎么一回事?」

李玉芳的眼神很严肃,和那高级警官,直来到高斯的身前,道:「你先坐下。」

高斯瞪大了眼睛,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是,他还是坐了下来。

李玉芳向几个警员挥了挥手,那几个警员放下了百叶帘,光线不再那么强烈,高 斯的头脑,似乎也清醒了一些,他又问了一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玉芳先向身边那个高级警官指了一指,「高斯,这位是杨警官。」

杨警官的身材很高,很神气,年纪也很轻,高斯向杨警官望了一眼,心中忽然有 一种酸溜溜的感觉,是以他的语气,听来也不怎么友善地道:「那么多的警方人员在 我家中,是为了甚么?」

杨警官道:「高先生,昨天晚上你喝醉了。」

高斯略呆了一呆,他已可以模模糊糊地记起来了,是的,昨天晚上,可是喝醉 了,但又和警方有甚么相干?他的话中仍然带着讽刺的意味,道:「原来警方那么关 心喝醉的市民。」

杨警官却只是不在乎地笑了一笑,道:「高先生,你一定记不起昨天晚上喝醉了 之后,做过一些甚么事情了,你不妨想一想?」

高斯紧皱眉头,他又感到一阵头痛,真的,晚天晚上,我喝醉了之后,做过一些 甚么事情?我开车回家,不对,好像曾有一些非常的事情发生过,但是,那究竟是甚 么事情呢?

高斯感到头痛越来越烈,他站了起来,推开身前的杨警官,他不喜欢杨警官,他 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就冲进浴室中。

在浴室中,他用冷水淋着头,淋了又淋,他已经变得十分清醒了,头痛也好了许 多,然后,他才一面拿着干毛巾擦头,一面打开浴室的门。

大队警员,已经离去了,但是杨警官和李玉芳还在,高斯倚在浴室的门边,道: 「对不起,我想不起昨天晚上,我在喝醉酒后做了些甚么,你们可以告诉我吗?我闯 了甚么祸?」

李玉芳轻轻地叹了一声,杨警官道:「很难说你闯了甚么祸,但是昨天晚上,有 一家仓库被人偷了,偷走了四箱贵重的摄影器材,价值十分巨大──」

杨警官讲到这里,高斯已经有点神经质地笑了起来,道:「那不见得是我干的 吧!」

杨警官望了他一眼,继续道:「仓库附近的警员,找到一辆可疑的车子停在仓库 附近,而且,还有两个人扶着一个喝醉酒的人停留过,警员记下那辆车子的车牌,今 早窃案揭发,查到了车牌的号码。高先生,那是你的车子,你能解释昨天晚上,为甚 么会在那仓库的附近出现?和你在一起那两个人是谁?」

高斯张大了口,他不但又感到了头痛,而且,还有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

他想不起了,实在想不起了,所以,尽管李玉芳和杨警官两人,都望着他,在等 待他的回答,但是他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玉芳柔声道:「高斯,你可是一点也记不起来?」

高斯苦笑着,摊了摊手,道:「或许,或许是我昨晚喝醉了,开车回家之后,没 有锁上车门,所以才给不法之徒偷走了我的车去做坏事的。」

李玉芳缓缓地摇着头,道:「不,不是那样,高斯,在仓库中,似乎到处都有你 的指纹,你的确曾经到过仓库之中。」

高斯震动了一下,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连他手中的干毛巾,也不期而然, 掉落地上,他的声音有点发颤,他道:「玉芳,你相信我是一个窃贼?」

「不,」玉芳的语气很坚定,「但是,我要你好好想一想,昨天晚上,你遇到了 甚么事。」

高斯向前走出了几步,突然坐在一张沙发上,他双手捧着头,昨天晚上发生了甚 么?昨天晚上,一定曾发生过一些非常的事,但是他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了。

高斯抬起头来,苦笑了一下,道:「我像是记得一点事发生,但是,我记不起来 了!我在驾车离开之后……后来我醒过来,是在码头的水泥地上,我回到家中,我实 在记不起,我何以会在码头,睡在地上的,我……好像在离开酒楼的时候,和人撞过 车……」

高斯苦笑了一下又道:「但是,我也不能肯定,那种模糊的印象好像……好 像……」

高斯不知道如何形容才好,杨警官已然道:「就好像努力要去记忆好久之前的一 个梦一样,根本抓不着边际,对不对?」

「对!对!」高斯表示同意。

杨警官转过头去,向李玉芳望了一眼,道:「和以前的四宗事件,完全一样?」

李玉芳点头道:「是的,完全一样!」

高斯焦切地道:「完全一样?是甚么意思?」

「在你之前,已经有四个人,和你有同样的遭遇,他们也都是酒醉后驾车,时间 是在深夜,然后,到了第二天,他们的车子,停在失窃的现场之外,而窃的现场,也 全是他们的指纹,而他们自己,一点也记不起曾经发生过甚么事。」

高斯苦笑道:「我要为窃案负责?」

杨警官道:「这件事,警方感到十分棘手,从警方的观点来看,你和那四个人, 自然都蒙受极大的嫌疑,但是我们第一宗遇到这种的案件,失窃的是一批金饰,被嫌 疑的人,却是一位著名的律师。那位律师,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对窃案发生关系的。接 下来第二宗,是一个运动家,第三宗是一个洋行的高级职员,第四宗是一位报纸编 辑,第五个就是你了。」

高斯苦笑着,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第三章

杨警官走过来,拍了拍高斯的肩头,道:「警方不会对你们起诉,但是要请你们 合作,在整个案子未破之前,别离开本市。」

高斯道:「那么,案子是谁做的?」

「是你们做的。」杨警官沉着地回答。

「我不会去偷东西。」高斯大声的叫了起来。

「是你偷的,但是你不必负责,你在被催眠的状态下,去进行偷窃,你明白了 么?有人掌握着高深的催眠术,又利用酒醉的人特别易被催眠的特点,将你们催眠, 利用你们去盗窃。」

高斯瞪大了眼,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李玉芳道:「你算是鸿运当头的了,高斯,那个仓库的守卫昨晚因病请假,一时 又没有找到替工,要不然,你可能当场死在守卫的鸟枪之下。」

高斯感到自己的背脊在冒汗,他仍然一句也讲不出来,杨警官道:「这几宗案 子,令警方感到十分为难,虽然我们料定你们是由于受了催眠才被指使行事的,但是 在主犯未落网之前,却也没有明确的证据,警方暂时不提控诉,是在等待主犯的落 网。」

高斯这才点头道:「是的,我明白,我不会离开本市,我会尽量和警方合作 的。」

「那很好,而且,我们也希望你别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我们不能让主犯知道警 方已知道他们是怎样利用别人来盗窃的。」

高斯点着头,杨警官和李玉芳一起告辞离去,高斯在望着他们离去的时候,真想 开口叫李玉芳留下来陪自己,他的心中十分乱,实在要人陪伴。

但是高斯却没有开口,谁叫他的要好女朋友是一位高级女警官?她负有重大的责 任,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子。

高斯在李玉芳和杨警官离去之后,又呆了半晌,才接到警署的电话,要他去领回 车子。高斯离开家,街上的阳光,灼热得使人有被蒸烤的感觉。

在警署领回车子之后,他多少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昨晚的确撞车,因为他 的车子面部,有一个大的凹痕,那是以前没有的,但是撞车的情形如何,高斯还是一 点也想不起来。

高斯驾着车来到昨晚他们几个人欢宴的酒楼前,然后,再循着回家的路途,慢慢 驶着。

他不理会跟在他后面的车子,在不断地响号,催他将车子开快些,因为他需要慢 慢地驾驶,来回忆起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事。当高斯知道,他在昨晚醉后,曾被人 催眠来盗窃,他心中极其恼怒,他几乎立即决定,要凭自己的力量,将那些利用催眠 术,使他人犯罪的人找出来,绳之以法。

他一面慢慢地驾着车,一面竭力在回忆着昨天晚上的事,以致好几个驾车人,在 追过了他的车子之后,转过头来,对他破口大骂,但是高斯却也不理会。

他只是在想,昨天晚上,路上很静,自己的确喝了不少酒,有点晕陀陀,但是还 不至于不认识路,正是循着这一条路向前驶去的,可是后来,发生了甚么事,究竟发 生了甚么事?

高斯感到自己的记忆有一点恢复了,是发生了一件很特别的事情。可是,那是甚 么事呢,要命的只是想到了一个开始,究竟是甚么事,却想不起来了,那究竟是甚么 事?

高斯想得实在太入神了,他的车子,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那时,路上的车子 正多,高斯的车子突然停了下来,「砰」地一声响,后面的一辆车子,已撞上了他的 车尾,高斯整个人都震了一震。

也就在这时!高斯兴奋得大叫了起来,他想起来了,昨天晚上,首先发生的意 外,是撞上了一辆卡车!

高斯这时候,已经清楚地可以记起当时的情形来了,他撞上了那辆卡车的尾部 时,他还曾抬头来,向前看一看,那是一辆很大的大卡车,高斯甚至记起了那辆卡车 的车牌号码!

高斯打开了车门,后面那辆车的驾驶人,已经声势汹汹地走了过来,那位驾驶人 就算不是租人,在那样的情形下,也不免发火,于是高斯听到的,便是一连串的粗言 秽语。

高斯一点也不生气,因为若不是那辆车子撞了他一下,他可能一直想不起昨天晚 上,曾发生过一些甚么事情来,等那人骂了一个够,他才笑嘻嘻地道:「谢谢你,现 在我有要事,先走一步!」

那人陡地一呆,高斯已经挤出围观的人群,向前奔了出去,等到那人定过神来, 想抓住高斯时,高斯早已奔到对面马路,穿过了一条横巷不见了,那人搔着颈,喃喃 地道:「他妈的,神经病!」

高斯奔出了几条街,才停了下来,他心中十分高兴,因为他已有了一条主要线 索:那辆大卡车。

深夜,大卡车是很少在街头上活动的,而他在撞到那辆大卡车之后,便发生一连 串的怪事,由此可知,那辆大卡车是匪徒事先安排的。

匪徒安排了一辆大卡车,等深夜的驾车人撞上去,然后他们就可以下来理论,如 果深夜的驾车人是喝醉了酒的,那么,他们就施展催眠术,叫人家去盗窃,而他们则 坐享其成,这真可以说是二十世纪,最先进的犯罪方法了!

而现在,他已能记得那辆大卡车的车牌号码,那岂不是已有了追寻匪徒的最佳线 索?

高斯想到这里,手一挥,手指相印,发出「得」地一声响,恰好有一辆街车在他 面前经过,停了下来,高斯上了车,直趋警局。

在警局,高斯轻而易举,查到了那辆卡车的车主人,卡车属于一家小型货仓所 有,那家货仓的地址,更令得高斯兴奋。

那家货仓的所在处,离高斯在醒过来之际,睡在水泥地上的那个码头,不过一百 码之遥。

高斯精神抖擞地出了警局,直赴货仓。那货仓是在一列货仓的中间,别家货仓, 人进人出,十分忙碌,但是这家货仓的门口,却十分冷落。

大门紧锁着,一个人也没有,高斯来到了货仓的门口,大门口上有一柄很大的 锁,高斯自信可以弄开这柄锁,但是别家货仓门口的人,都可以看得到他的任何行 动,他自然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弄开人家的锁。

是以,他立时踱开去,踱到了那家货仓侧近的一条横巷中。

那横巷十分窄,两边都是高墙,巷中很静,并没有人,高斯正在考虑攀上高墙的 可能性之际,给他看到了一度通门,门口也有一柄锁。

高斯高兴得直跳了起来,巷子中一个人也没有,他可以弄开那柄锁走进去。

他两头看了看,不见人响,他利用一根铁丝,很快地弄开那柄锁中那道通门,平 时一定很少人利用的。

因为当高斯推开门的时候,门上的铰炼,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咭咭」声来。

高斯将门推开了一半,便闪身进去,他眼前一片黑暗,他先将门关上,背靠着 门,站了一会,等他的视线,可以适应黑暗。

两分钟之后,他已约略可以看清眼前的情形了,他是在一个货仓之中,那个货 仓,和所有的货仓比较起来,可以说毫无特别之处,堆满了货物,有的是木箱,有的 是竹篓,只有在两迭大木箱之间,还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可以容人走过去。

高斯慢慢地向前走去,他的心情很紧张,他想,他这时可能是在匪巢之中,而 且,他是单枪匹马,在力破匪党,当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心中有极度的飘飘然之 感,他甚至幻想出,在这货仓中,会出现一个渴望弃暗投明的女匪徒来帮助他。

可是,直到他穿过了那狭窄的通道,他幻想中的女匪徒,并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出现的,是一幅空地,和另一扇门。

高斯又弄开了那扇门,眼前陡地一变,那门外是一个小院子,院子的一边,是紧 锁着的正门,在院子中,停着一辆大卡车。

那就是高斯昨天晚上,曾经撞上去的那辆大卡车,高斯来到了卡车的尾部,可以 找到撞击的痕迹,那辆卡车白天停着,晚上出动,毫无疑问,是要来作犯罪行为的 了,可是,那些犯罪份子在甚么地方?

高斯又回到了货仓中,他找到了一间办公室,他可以肯定货仓中除了他之外,没 有第二个人,是以他放心地着亮了货仓办公室的电灯。

那间办公室很凌乱,高斯仔细地找了找,除了空啤酒瓶,汽水瓶之外,就是存货 单,提货单,和许多与货仓业务有关的文件。

甚么也找不出来,高斯心中很失望,他在办公桌的电话前站了片刻,在那片刻 间,他想打电话通知李玉芳,他说已有了重要的发现。

如果这时候,他打电话给李玉芳,那倒好了,因为李玉芳也正在找他。

高斯的那辆车子,自然不能任它搁在马路中心算数,已经被警方人员拖到了警 局,这辆车子再度到了警局,自然要寻找车主人。

第四章

车主人就是高斯,李玉芳已找了七八处地方,高斯却不在,在高斯想打电话给她 的时候,李玉芳正叹着气,心中又是焦急,又是生气。

但是高斯始终没有打电话给李玉芳,因为他决定凭自己的力量,来擒歹徒。

他退出了办公室,在一只大木箱上面,躺了下来。那只大木箱很高,他躺在上 面,下面有人经过,绝看不到他,而他却可以居高临下看到下面的情形。

他躺下来之后不久,外面嘈杂的声音,隐隐传来,但是在这个货仓中,却静得可 以,高斯实在感到很疲倦了,他朦胧地睡着了。

他不知睡得多久了,突然被一阵讲话声吵醒,高斯一醒来之后,一弯身坐了起 来,但是他立即记起是在甚么地方,所以他忙又躺了下来,然后,慢慢地转了一个 身,探头出去看视。

他看到,办公室的灯亮着,门也开着,可以看到两个人,正隔着桌子而坐,其中 一个,正对着罐头在喝啤酒,另一个则吸着烟,抖着腿。

那在喝啤酒的一个,在喝完了啤酒之后,顺手抛开了罐头,发出「砰」地一声, 抹了抹嘴,道:「他妈的,肥王怎么还没有来?」

另一个道:「放心,有钱赚,他会不来?」

高斯心跳得几乎从口中跌了出来,他终于等到两个人了,那两个人,一定就是匪 党!

他们在说甚么「肥王」,那肥王,多半是和他们有联络的人。

高斯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只是那喝啤酒的人,拿起电话来,高斯趁机看了看手 表,时间是晚上八时。那人大声地打着电话,高斯听了,不禁大皱其眉,因为那人在 电话中讲的事,和犯罪完全无关,那人是在约一个舞女,和他一起去郊游。

那人电话打了足有十分钟,其间有不少听了令人毛发直竖的肉麻对白,高斯的心 中,暗暗地咒骂着,等那人放了电话之后不久,传来了拍门声,另一人立时道:「肥 王来了!」

他一面说,一面奔了出去,不一会,就带着一个大肥子,十分面善!

高斯的心情,更加紧张,那大肥子到了办公室,抹了抹汗,将一个手提包,放在 办公桌上。

那两个人则同时向那手提包望了一眼,又异口同声问肥王道:「价钱可不可以高 一点?」

肥王笑得像鹭鸶叫一样,道:「不能了,这年头,除了我之外,谁还肯收你们的 东西,东西虽然是你们弄来的,但是我要转手,也不容易。」

那两个人不耐烦地挥着手,道:「不肯加就算了,拿钱来。」

肥王奸笑着,抹着汗,道:「货呢?」

那两个人道:「跟我们来,这是一批高级照相器材,其实很容易脱手,你转一转 手,死可以赚一倍多,而我们则要冒险去偷。」

肥王笑得更奸,他一面跟在两人的后面,向外走去,一面道:「两位也别客气 了,你们又不用自己下手,无非是半夜三更,找一个醉鬼替你们去偷东西,你们只不 过施展一下催眠术而已。」

这时,三人已走出了办公室,一齐向外走去,由于他们已出了办公室,是以光线 自他们的身后,射了过来,他们三人脸上的神情如何,高斯看不清楚,但是肥王的那 句话才一出口,那两个人的身形,便陡地一震,他们一起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开了 口,声音还十分紧张,道:「你怎么知道我下手方法的?」

肥王道:「我有甚么不知道的?你们别忘了我是甚么人,我是全市的收赃大王, 甚么人用甚么手法偷东西,我要是不知道,那还得了吗?」

那两个人互望了一眼,干笑了两声,他们继续向前走着,并不说甚么,肥王依然 挟着那只手提包,高斯已几乎可以肯定,他那只手提包中,全是钞票了。

他们三人渐渐走近高斯,高斯紧张得摒住了气息,因为这时,他不但已找到了那 两个人,而且连收赃的也找到了。如果不是他考虑到自己一个人,绝敌不过对方三人 的话,他早已现身了。

这时,他只好仍然伏着不动,他希望能够在三个人都没觉察前离去,然后召警, 但是在现在的情形下,却是不可能的事。

他眼看着三人,来到了两只木箱前,那两个人揭开了木箱的盖来。肥王弯腰察看 着,箱中的物品,高斯知道,那就是他被催眠之后,被那两人命令着,自仓库中偷出 来的东西。

看到这里,高斯不禁怒火中燃,他几乎要忍不住跳了下去,但就在这时,高斯看 到那两个人互望了一眼,又向肥王胁下的那手提包指了一指,各自点了点头。

高斯知道事情要有变化了,果然,那两个人中的一个,身形一矮,顺手拿起一块 木块来,向着肥王的后脑,重重的敲了下去。

只听得「扑」地一声响,肥王发出了一下像猫被踏到尾巴似的叫声,身子一软, 便仆倒在木箱上。那两人中的一个,连忙自他胁下,将手提包拉了出来,另一个道: 「看看,有多少钱!」

那一个连忙打开了那手提包,在那一剎间,自他的口中,冒出了一连串难以形容 的粗言秽语来,他倒转了手提包,自手提包中倒出来的全是废纸。

另一个一伸手,抓住了肥王的衣服,想将肥王提了起来,可是肥王太重,他一个 又提不动,另一个人便去帮他,高斯在上面,看到了这等情形,他立时用力一推,将 他身边的一只木头箱子,推得向下,直跌了下去。那木头箱子重重地砸在那两个人身 上,一个人立时昏了过去,另一个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一跃而起。

高斯也在这时候,向下跳了下来,却不料他还未落地,枪声就响了。

高斯绝想不到对方有枪,而且会立即发射,在剎那间,他实在是吓呆了,扎手扎 脚,跌在一只木箱上,立时又打了一个滚,滚到了另一排木箱之后,他的心剧烈地跳 着,又感到异样的口渴。

他伏在大木箱之后不敢动,只听得那人在他不远之处,冷冷地道:「甚么人?不 管你是甚么人,你是自讨苦吃来了。」

高斯舐了舐焦蔽的口唇,他必须离去,如果不离去,那么他绝不会有侥幸,是以 他一声不出,只是缩着身子,挤过了两迭箱子间的隙缝,慢慢向后退去,当他向后退 出的时候,他看到那人握着枪,已从木箱后,渐渐走了过来,高斯一个心慌,踏到了 一块木片,发出了「啪」的一下声响来。

那一下大意的结果,是两下枪声,有一颗子弹,就在他脸旁不远处飞过,射进了 他身边的木箱中,他甚至可以感到子弹在他脸边飞过时的那阵灼热。

他连忙双手用力一推,将一迭箱子推得劈哩哗啦,一起跌了下来,转过身,向前 疾奔而出,仓库中十分黑暗,而且到处全是堆积着的东西,高斯感到自己,像是跌进 了陷阱中的一头老鼠一样,他好像永远无法奔到仓库的门口,而持枪的追踪者,彷佛 已没有了动静。

高斯不由自主地喘着气,当他已奔到仓库的边门时,他心中的高兴,实是难以形 容的,因为他只要拉开那道门,他就可以逃出去了。

但是,也就在他到达门前,只有三四步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门边人影一闪,高 斯知道不妙,想要后退时,却已是来不及了!

那人握着枪,一步跨到高斯的面前,虽然很黑暗,但是却也可以看到那人的脸 上,泛着可怕的狞笑来,那人盯着高斯,道:「原来是你,我还记得你,你就是那天 晚上的那个醉鬼。」

高斯苦着,道:「你们……我的意思是说……你们……」在那样的情形下,他实 在不知说甚么才好了。

那人手中的枪渐渐向前伸来,他的声音听来又冷又刺耳,道:「朋友,你是自找 苦吃,警方不会定你的罪,你大可不理会你做过甚么,可是你偏偏要寻根究柢,你是 活得不耐烦了。」

那人手中的枪,越伸离高斯的面门越近,高斯在那剎间,只觉得全身在冒汗,当 漆黑的枪管,伸近他两眼之间的时候,他又有了被催眠的感觉,但是也就在那时候, 他急智中生,忙大声道:「你们利用催眠术去偷东西,虽然也是犯罪,但是和谋杀警 官相比,却大不相同了。」

高斯这句话一出口,那人便陡地一震,高斯立时身子向后一仰,一脚踢了出去, 可是并不像电影中那样,他一脚就能踢掉对方的手枪,而反是对方的手枪,直敲了下 来,敲在他的脚踝上。

那一敲,令得高斯大叫了一声,那人又狠狠踢了他一脚,喝道:「起来!」

高斯站了起来,被那人押着,向前一跛一跛地走去,当他来到原来的地方时,另 一个人也醒来,那人怒吼道:「甚么人,为甚么不打死他?」

押着高斯的那人道:「他是一个警官,打死了警官,事情就大了。」

那人骂道:「他妈的,那怎么办?」

在高斯身后的那人,冷笑了几下,高斯也不知道他做了甚么手势,只看到在他前 面那人,忽然笑了起来,道:「不错!」

他一面说,一面已扬起了双手来。在那人扬起双手来的同时,高斯又感到,在后 颈上有冰冷冷的枪管,抵了上来。高斯的心又剧烈地跳着,那人的两只手,在高斯的 面前,缓缓摇动着,在他的口中,也发出一种喃喃的声音,高斯立即明白他是在做甚 么了,他是要催眠自己,然后使自己忘掉这里曾发生过的一切!

那人施展催眠术,施展得十分认真,可是高斯却一点也不曾被催眠的感觉。

然而,高斯究竟也不是不知,他立即想到,如果这时他若是被催眠,那么,他的 生命就没有危险了,是以,当那人的双手摇动得更有规律之际,他闭着双眼,身子也 慢慢地摇摆起来了。

在那时候,他听得身后那人说道:「行了!」

在他前面那人道:「向前走!」

高斯向前走出了一步,那人又道:「一直走,走出仓库大门。」

高斯的心中,暗暗好笑,那个人对他自己的催眠术,实在太有信心了,他转过 身,一步一步,向仓库的门走去,走到了门前,那两人还替他开了门,高斯一直向外 走去,那个施催眠术的人,还在他的耳边道:「向前走,走到海边,向海边走,跳进 海中去。」

高斯的双眼发着定,一直向那小巷口走去,他听到身后,那两人发出满足的笑 声。

高斯在李玉芳的办公室中,警方的一个高级警官,拍着他的肩头,道:「高先 生,你真好运气,那个肥王,是全市的贼赃头子,警方有花红捉他,明天你就可以拿 到那笔巨款了。」

李玉芳道:「那两个人犯了一个错误,他们虽然精于催眠术,但是却忘了一件 事,那便是一个人在极度惊恐之中,是不会被催眠的,他们怎么可能一面拿枪指着你 一面对你实行催眠?」

高斯「哈哈」笑着,道:「所以,当我出了小巷,找到了警员,回来拘捕他们 时,他们脸上的神情,那才难看!」

李玉芳望了高斯半晌,忽然又道:「根据那两人的供词,你曾假冒警官。」

高斯放肆地笑着,李玉芳也不禁笑了起来。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奇迹》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08 15:33 点击:50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坐在大厅中的七个人全都呆住了!这简直是不可能!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

但是,这七个人刚才跟本连眼都没有眨过,他们一直盯着在看,聚精会神地在 看,这不可能的事情,就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发生,都是他们亲眼目赌的事情!虽然事 情是如此之奇,他们实在不愿意相信,但是,那却全是他们亲眼看到的!

大厅中不止七人,除了七个双眼睁的老圆,口也张的极大,被他们所看到的根本 是不可能的事,惊得口定目呆的那七个人之外,还有一个人!那个人身形又高又瘦, 肤色枯黄,穿着一套并不合身的全黑西装,甚至连衬衫也是黑色的。

这个黑衣人,就是奇迹的创造者。

大厅上的陈设很华丽──并不是暴发户的那种华丽,而是一望便知主人是世代相 传的豪富之家的那种华丽。大厅极其宽敞,这七个目瞪口呆的人,是坐在一组宽大的 沙发上。大厅的其余灯光全没有开着,开的只是一盏灯,那盏灯的灯光,并不是照在 那七个人的身上,而是照在那个黑衣人的身上。

那黑衣人盘腿坐在本来应该放咖啡几的地方,咖啡几已经在事前搬开去。

那黑衣人盘腿坐在那里,目的是为了创造奇迹。

本来,他宣称要创造的那种奇迹,是决无可能实现的,但是居然在七个人全神贯 注之下,决无可能实现的事,变成了事实。

那七个人中,有一个人是高斯,事业上极有成就的名摄影家,对一切奇事都有兴 趣的参加者。七人中,年纪最轻的是这所大洋房的主人陈洛,高斯是因为陈洛的邀 请,而来参加这次聚会的。

陈洛是高斯的好朋友,像陈洛这样地位的人,本来很难交到好朋友,因为他钱太 多了,他是亿万富翁陈八的独生子,而陈八已经在三年前去世了。

不过,高斯的的确确是陈洛的好朋友,那天中午,陈洛到高斯的办事处来,劈头 第一句话就是:「高斯,你信不信,有人能够叫死去的人重现在眼前?」

高斯的回答也很直接,他立即答道:「不信!」

陈洛笑着,道:「有一个人自称能,你想不想来看看?」

高斯一点也不感兴趣,像陈洛这样的有钱人,有机会遇到各种各样,自称有奇才 异能的人,那一点也不奇怪,就只差没人向他说,可以使他长生不老了!

高斯听得陈洛这样问他,立即又道:「我不想去看。」

陈洛搓着手,道:「高斯,我很希望你能去看看,那人说得这样有把握,我当然 也不信,不过要是他在骗人──」

高斯不等陈洛说完,就挥着手,道:「对不起,没空。」

陈洛叹了一声,道:「高斯,要是我请你去,和你的职业有关,我假定那人是一 个魔术师,能够有极巧妙的手法掩人耳目,我想肉眼可能给他瞒过去。如果用摄影技 巧将之拍作电影,我的意思是拍慢动作的电影,那么,也可以知道他究竟在玩点甚么 把戏了!」

高斯也叹了一声,道:「陈洛,这些走江湖的,无非是想混口饭吃,光棍不断人 财路,他给你一点神秘的快乐,你打发他几个钱就是了,何必去揭露人家的秘密,坏 他的饭碗!」

陈洛道:「本来是这样,可是那个人却有点不同,他要使我再见到我的父亲!」

高斯本来一直是坐着的,一听得陈洛这样讲,不禁陡地站了起来,神情讶异, 道:「甚么?」

陈洛道:「这个人,他说能叫我再看到我父亲,而且我父亲还可以回答我的问 题。高斯,你知道,老头子在三年前,是突然死的,有很多事没有交代,如果他真能 够办到的话,我有很多话要问。」

高斯苦笑了起来,道:「我真不知道你在英国念的那几年大学,念到甚么地方去 了!」

陈洛忙道:「对了,我还请了罗埃教授,他是英国著名的灵魂学专家,他今天下 午可以到。」

高斯眨着眼,看来陈洛很认真,不是在开玩笑,他做着手势,道:「像你这种的 专门摄影,我的收费,你是知道的?」

陈洛高兴地道:「当然,当然,事情就在今晚,请你先去准备一下,别让那人知 道。」

高斯没有再说甚么,陈洛就在高斯的办公室中,打了一个电话,吩咐管家迎接高 斯,他到时也会来。

高斯是在一小时之后,带了一批器材,到了陈洛的家中,坐下不久,陈洛也就来 了。

陈洛指着一组沙发,道:「那个人已经来过一次,他说他会在这里施展他的力 量!」

高斯笑道:「太啰苏了,你说他在这里作法,不是简单得多?」陈洛笑了笑,他 指的地方是沙发的前面,这时正放着一张很大的正方形的玛瑙石几。

高斯抬头一看,立时看到了对准这组沙发的一只大座钟。

那只大座钟比人还高,钟面的四周围是各种装饰品,钟面的下面,有足够的空 闲,可以藏下无线电遥控的摄影机,正合他作偷摄之用。

高斯点了点头,拿着摄影机,走了过去。陈洛又向沙发前一指,道:「那人说, 在经过他……作法之后,我就可以在那里看到老头子!」

陈洛指的,是沙发前的一排落地长窗,窗外是一个有遮盖的平台,平台外是草 地。

高斯立即道:「出现在玻璃上?」

陈洛笑道:「当时我也这样问,我知道,如果人出现在玻璃上,那可能是幻灯片 或放映电影所作出来的效果。但那人说不是,他说,人会在玻璃外的平台上。」

高斯放好了摄影机,蹲下身子来,摄影机所放的角度很理想,既可看到咖啡几, 也可以看到长窗外的情形。

高斯坐在沙发上,试了试机,一切都很好,陈洛道:「记得十一点四十五分之 前,一定要到!」

高斯答应着,和陈洛挥着手再见。他约好了今晚和李玉芳看电影的,算起来,电 影散场之后再来,也来得及。

虽然看陈洛的神情很认真,但是,高斯根本不相信,真有人能够作法,使一个死 去了三年之久的人重现在眼前,所以,他也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在和李玉芳一 起进餐,看电影之间,他也完全没有提起。

晚上十一时三十七分,他送李玉芳回家后,径赴陈洛的家中,到达时已经是十一 点四十七分了,陈洛正在大厅门口探头看望,神情焦急,见了高斯,少不了有几句埋 怨,才道:「快点,人全来齐了。」

高斯跟着陈洛,进了大厅,大厅中灯火通明,有五个人正在谈笑着。其中有两 个,认得的,一个是陈洛的舅父,著名的工业家韩祖勋,一个是高斯和陈洛的好朋 友,画家布隆,布隆真的是姓布,不是外国人。

另外一个面色红润,身形高大的英国人,声若洪钟,当然是灵魂学家罗埃,另一 个,却是面色萎琐,獐头鼠目,偏偏衣饰华贵,领带的夹子,是一整条碧绿的翡翠, 陈洛替高斯引见,道:「这位是柳先生,柳飞鸿先生。那位能创造奇迹的人,就是他 介绍给我的!」

高斯心里很有点看不起这个柳飞鸿,只是淡淡招呼了一下,又向陈洛使了一个眼 色,意思是问陈洛,是不是还有人知道会有秘密摄影这件事。陈洛摇了摇头,表示没 有其它的人知道。

高斯四面看了一下,又用一种近乎开玩笑的语气道:「那位召魂大师呢?怎么还 不来?」

陈洛忙道:「已经来了,在我书房里养神,快出来了!」

高斯怔了一怔,忙望过去,低声道:「他一个人在你的书房里?陈洛,谁都知道 你书房的保险箱──」

陈洛大笑了起来,拍着高斯的肩,也极低声地道:「你只管放心,他打不开那保 险箱的,别胡思乱想!」

高斯望了陈洛一眼,不再说甚么,和布隆谈了几句,那座大钟,就开始敲打起 来。「当当当」的钟声刚响完十二下,一个全身黑衣,瘦而长,脸色枯黄的人,就走 了出来。咖啡几已经搬走,那黑衣人就在原来放咖啡几的地方站定。

第二章

那黑衣人一出来,所有人全都静了下来,那黑衣人像是带来了一股极其诡异的气 氛,令得人人都不想说话。

那黑衣人站定之后,先向在座的人望了一眼,眼光森然,然后道:「各位都知道 等一会会有甚么事发生。在此之前,我有几句话说,要大家遵守。」

他说到这里,略停了一停,指着正在吸烟的高斯,和一直坐着,并没有甚么说 话,正在抽着烟斗的冯欢。冯欢是一个医生,也和高斯相稔──道:「等一会,所有 的灯都要熄灭,不能有任何亮光,所以,也不能有任何人吸烟,请两位先将烟熄 了!」

高斯听了,不禁陡地一怔,不让他吸烟,那问题倒不大,但如果所有的灯都要熄 灭,一点光亮都不能有的话,那却成了问题。

因为,他已经在那座大钟下面,秘密装置了摄影机,虽然他用的是感光度极高的 底片,可是如果一点光亮也没有的话,那是绝不可能将整个情峏褔嶀U来的。

高斯一面在烟灰缸捻熄香烟,一面向陈洛望去。

陈洛也觉出了高斯向他望过来的原因,忙道:「你没有对我说过不许有光亮的, 你只是说──」

黑衣人神情森然地打断了陈洛的话题,道:「我没有必要甚么都对你说的。」

陈洛呆了一呆,不知如何接口,高斯已然道:「要是一点光亮也没有,我看那不 成。」

黑衣人有点恼怒,道:「不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高斯说道:「你等一会,要使我们看到陈八先生,如果一点亮光也没有,我们怎 么看得见?」

高斯这句话,很引起了共鸣,几个人都不断点着头,表示同意高斯的说法,没有 光亮,如何看得见?

一时之间,除了柳飞鸿,斜倚在沙发上,有点很不眉的神情之外,所有人的目 光,全集中在黑衣人的身上,要看他如何答复高斯的问题。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不必担心,到时一定叫你看见。那是我的事,不是你 的事!」

高斯碰了一个钉子,面子很挂不住,可是也无法反驳,如何使在座的人能看到已 经死去了的陈八,的确是那黑衣人的事。只要他有本事,就算要叫在座的人全将眼睛 闭上,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高斯只好向陈洛苦笑了一下,作了一个手势,表示在黑暗之中,他实在无能为 力,陈洛谅解地点了点头。高斯心中在想,就怕你只玩弄一次就收手,要是你还有第 二次,我一样有法子,我可以配上红外线摄影装置来「破」你的「法」。

大厅中又静了下来,那黑衣人停了片刻,又道:「将要出现在各位眼前的事,是 不折不扣的奇迹──」

他说到这里,伸手一指落地长窗外的平台,道:「陈老先生将在窗外出现,那时 候,任何人,都不准发出声响来,最好连动都不要动,要是谁发出了声响,或者谁胡 乱动上一动,出了甚么不可预料的意外,我绝不负责!一定要注意!」

这几句话一交代,在座的人的心头,都不禁起了一股寒意。

黑衣人提到「不可预料的后果」,究竟是甚么后果,实在太不可预料了!连死去 了的人,都能在眼前出现,还有甚么是可以预料的?

陈洛怔了一怔,说道:「你说我可以问先父一些事,要是我也不准出声,那么, 怎么问法?」

黑衣人道:「陈先生,你可以问一个问题,现在就请你写下来,交给我。到时 候,我会将你问的问题,转达给陈老先生。」

高斯忍不住问道:「那陈老先生怎么回答?我们不但可以看到他,也可以听到他 的声音?」

黑衣人的神态更不客气,道:「那也是我的事情!」

高斯吞下了一口口水,心中反感甚大,但也不便出声。黑衣人又道:「现在更重 要的事,因为这是一种极其令人震骇的事,如果谁没有这个胆量承受这种惊骇的,现 在请退出!」

黑衣人讲完了之后,静了半晌,大厅中七个人,没有一个人离开。黑衣人向陈洛 作了一个手势,陈洛离座而起,将大厅中所有的灯,一起熄去。

大厅中的灯全部熄灭之后,剎那之间,一片漆黑。隔了一会,眼睛习惯了黑暗, 才依稀可以辨出一点人影。

高斯看到那黑衣人已盘腿坐了下来,又看到陈洛将一张折好的纸,交给了那黑衣 人。陈洛在给了黑衣人那张纸后,在高斯的身边坐下。

大厅之中极静,黑衣人缓缓扬起手来,指着长窗。各人的视线,随着他所指的看 去,长窗外的平台也很黑暗,用尽目力,才依稀可以看到,长窗外的平台上,有一张 玻璃面的长方形桌子,和桌旁的六张藤椅,空无一人。

那黑衣人的手一直指着外面,大厅中静得几乎连呼吸声也听不到。长窗外黑沉沉 的花园,有股说不出来的神秘,过了足有三分钟之久,客厅中有人欠了欠身子,发出 了一些轻微的声响来。

就在这时,只听得那黑衣人陡地发出了一下巨喝声,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下,黑衣 人的那一下巨喝,声音又尖又厉,人人都陡地吓了一大跳,而就在人人一怔间,奇迹 出现了!

在大厅中的人,事后人人都可以发誓,半秒钟之前,长窗外是没有人的。但就在 黑衣人一声大喝之后,外面却多了一个人,坐在那张桌子的后面,面对着长窗,眼望 着客厅中的所有人。

剎那之间,高斯只感到自己的身子,像是浸在冰水中一样,透体冰凉。他想伸手 去握住甚么,但看来在他身边的陈洛,比他更紧张,因为高斯的手背,已被陈洛紧紧 的抓住,高斯可以觉出,陈洛在发着抖。

坐在长窗外平台上的那人,一点也不错是陈八!那是陈洛的父亲,已经死了的陈 八,那是绝无疑问的事。

高斯和陈洛一直是好友,他见过陈八许多次,凭他摄影家对人脸面特征的辨认能 力,他可以肯定,那个突然出现的人,正是陈八!

陈八,一个已死了三年的人,这时出现在人的眼前!外面平台很黑暗,但是陈八 坐在那里,却是人人可以看得到,陈八的脸色很苍白,神情憔悴,除了他双眼圆睁之 外,样貌和他在殡仪馆被人「凭吊遗容」之际,一模一样!

高斯只觉得自己的手心直冒汗,那是不可能的事,陈八的鬼魂,还是陈八的身体 从地下走了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事!大厅中传来阵阵急促的呼吸声,但没有人发出声 响,也没有人动,只有那黑衣人的身上,发出了一阵蟋嗦声,那是他打开了陈洛给他 的那张纸。

黑衣人打开了陈洛给他的那张纸之后,向着坐在外面的陈八,照了一照。坐在外 面的陈八,脸上现出了一个很古怪的笑容,随即伸出手来。

陈八坐着,本来只能看到他的上半身,也看不清他穿的是甚么衣服──多半是黑 衣服,这时伸出手来,才看到他的手很瘦、很干,伸手出来之后,在桌面的玻璃上, 划了几下,为时极短。就在那一剎间,黑衣人陡地又发出了一下巨喝声。

那一下巨喝声,比第一下巨喝声,更令得在座的人震动,几乎每一个人都不由自 主,跳了一下,而也就在那一剎间,长窗外的陈八消失了!

大厅之中,仍是十分寂静,仍然没有人动,没有人出声,因为刚才他们所看到的 事,实在太奇特而不可思议了。这种静默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站起来,开亮了一 盏灯,那盏灯的灯光,只照射在那个盘腿而坐的黑衣人身上,黑衣人仍是一动不动。 在灯亮了之后,高斯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向外冲去。

可是,一则由于他刚才惊骇实在太甚,二则,由于他的手背还被陈洛紧握着,根 本起不了身。而其余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地坐着。

高斯转动眼珠看去,开亮那盏灯的是柳飞鸿,他刚好又坐了下来。陈洛的双眼发 直,还瞪着长窗,事实上,厅里一开了灯,长窗上玻璃反光,已经使得长窗外甚么也 看不到了,只见一片反光。

陈洛的舅父韩伯勋的鼻尖冒着汗,神情惊恐。灵魂专家罗埃的胸口起伏,不断眨 着眼。画家布隆的双手放在膝上,膝盖在发抖,他像是想用力按停发抖的膝盖而不 果。医生冯欢张大了口,像是吞进了一口苦药。

最先打破沉寂的,还是那个黑衣人,他缓缓的站了起来,道:「好了,一切禁忌 都解除了,各位可以自由行动,自由出声了。」

罗埃首先叫了起来,剎那之间,他脸色由白而红,他兴奋地叫道:「奇妙,太奇 妙,真是太奇妙了!」看来,他一生钻研灵魂学,直到这时,才真正看到了灵魂,所 以才那么兴奋。他虽然不认识陈八,但陈洛一定给他看过了陈八生前的照片。

第三章

接着,除了柳飞鸿,连一向不爱说话的冯医生,也七嘴八舌地叫了起来,这些 人,全是认得陈八的,他们叫着:「不可能!不可能!」

虽然叫着「不可能」,但刚才的情形,却是亲眼看到的。

在所有的人中,最先冷静下来的是高斯,高斯大声道:「大家静一静,静一 静。」

在座的人全静了下来,高斯指着在不住喘着气的陈洛,道:「陈老先生……的灵 魂……我们见过了──」

高斯讲到这里,黑衣人森然更正,道:「刚才各位看到的是陈老先生,不是灵 魂。我答应让各位看到的是陈老先生,没有提及过灵魂。」

高斯呆了一呆,他也不想和黑衣人争辩这个问题。事实上,想争辩也无从辩起。 他只是道:「陈洛的问题呢?陈老先生是不是已经回答了?」

黑衣人道:「我也不知道陈先生向他父亲问了些甚么,不过答案一定是有的。」

各人向陈洛望去,陈洛喘着气,道:「我问的是先父房中,那具大保险箱的开启 密码。那保险箱的密码,是可以由使用人随时更改的,先父仓悴过世,没将那号码说 给任何人听,也只有他一人才知道。」

陈洛这样一说,在座的人更是骇然,出现在平台上的陈八,可以是假装,那只有 陈八一个人知道的密码,可绝不能有人代答。

高斯心急,立时向前走去,推开长窗,走近那张桌子。

随着高斯向外走来的,有冯欢、罗埃、布隆、陈洛和陈洛的舅父,因为每一个 人,都想看看,陈八究竟是如何回答陈洛的问题的。

只有柳飞鸿一个人,还坐在沙发上,神态很悠闲地点上了一支烟。陈洛曾说过, 那个能创造奇迹的黑衣人是他介绍来的,他一定不止一次曾见过这样的奇迹,所以并 不如其它人那样紧张。

那黑衣人也离开了他盘腿而坐的地方,靠在沙发上,看来,他的神态好像十分疲 倦。

高斯、陈洛等九个人,来到落地长窗外的平台上,陈洛打开平台上的灯,在场的 人一起向那张玻璃面的桌子望去,都不禁呆住了。

在桌子的玻璃面上,有着黑色的字迹,是数字,不过是用「苏州码」写出来的, 那数字是「六九一七四五九」。

陈洛发出了一下如同呻吟一样的声音来,望着高斯,伸手指着桌面上的数字,手 在发抖着。高斯的心中,也极其骇然,陈八是一个很旧式的老人,他生前事业虽然 大,但是他一直不习惯使用阿拉伯数字,他的账目,大多是用苏州码来记载的,而如 今,出现在桌上的数字,也赫然是苏州码!

陈洛不但手在发抖,连声音也在发抖,他指着桌子,道:「高斯,这……实在太 不可思议了,太……」

高斯已经定下神来,道:「陈洛,这不过是一串数字!」高斯的话才出口,就听 得身后有人接口,接口的是才从客厅中踱了出来的柳飞鸿,他的语气很肯定,道: 「我相信,凭这串数字,一定可以打开陈老先生卧室中的那一个保险箱,为甚么还不 去试?」

柳飞鸿的话,提醒了几个被他们亲眼目睹奇迹的吓得动作麻木了的人,大家一起 争先恐后,向内走去。陈八老先生的卧房,是在这幢大洋房的三楼,陈洛和高斯一马 当先,其余各人跟在后面。只有柳飞鸿和那个黑衣人,仍然目在大厅中。

高斯在踏上楼梯之际,回头向柳飞鸿和黑衣人望了一眼,道:「两位不上来看一 看吗?」

黑衣人像是根本未曾听到一样,睬也不睬。柳飞鸿摇着头道:「不必了,我和陈 先生是新相识,不适宜去看他父亲保险箱中的东西。」

高斯略怔了一怔,这时,他脑中十分混乱,而且他也急于想知道,留在桌上的那 串数字,是不是真的只有陈八老先生一个人知道的密码,所以他没有再说甚么,三步 并作两步,向楼上奔去。

到了陈八卧室门口,陈洛取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陈洛最先走进房间,打开灯,高斯等人跟了进去。

高斯并不是第一次进入陈八的卧室,他来过好几次,那是一间十分宽敞的房间, 特点是房间中的家具陈设,全是旧式的。床是红木镶有罗甸的旧式大床,其余的衣橱 之类,也全是红木的,陈八死了已有三年,但是房间中的陈设,仍与他生前无异。

陈洛直来到一个大橱面前,打开橱门,将橱中的衣服七手八脚的拿出来,高斯和 冯欢在帮他忙。衣服拿开之后,陈洛伸手将挂衣服的圆木棍,转了一转,只听得「 卡」的一声,大橱近墙的一面木板,就向上升了起来,现出了木板后的一具大保险箱 来。

这时,所有的人,全聚在大橱的门前,他们所能看到的,当然还只是那具有一人 来高的大保险箱的门,门口有一个数宇键盘。

陈洛先取出钥匙来,塞进钥孔之中,然后才道:「先父将很多贵重的东西,放在 这具保险箱之中,连我也不清楚里面有些甚么,要打开才能知道!」他一面说,一面 就去旋转保险箱门上的数字键盘。

当陈洛旋转着保险箱门上的数字键盘之际,所有的人都屏住了气息,只听得数字 键盘转动之际所发出的轻微的「格格」声。

高斯就站在陈洛的身边,他清楚地看到陈洛在转动数字键盘之际,是依照在桌子 玻璃面上那串数字而转动的,等待陈洛转完了那七个数字,陈洛伸手在身上抹了抹 汗,再去转动钥匙。

只听得「格」地一声响,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惊呼声!

听到了那一声响之后,谁都可以知道,保险箱打开了!

陈洛脸上的肌肉,在不由自主跳动着,他抓住门上的把手,向下一压,接着向外 一拉,保险箱的门,就被他拉了开来。

当陈洛打开保险箱的门之际,在场的人又发出了一下惊叹声,陈洛拉开保险箱的 门,后退了一步,喃喃地道:「真是奇迹,是……是奇迹!」

在场的人虽然没有出声,但是心中所想的,也和陈洛一样,但是在场的人向打开 了的保险箱看去,却不禁愕然。

原来那保险箱是两层的,第一层门打开之后,里面是第二层门。第二层门上,并 没有数字键盘,只有如同打字机那样排列着的三行英文字母,从A到Z,二十六个字 母齐全。

高斯呆了一呆,道:「陈洛,看来还要再请那位朋友,请令尊现身一次。」

陈洛摇头道:「那倒不必了,这具两层的保险箱,外层的门是数字控制的,里面 那一层的门,由一句英文句子组成。先父不懂英文,所以那句密码是由我选的,每次 开保险箱,总是他先打开第一层门,然后再由我打开第二层门。」

陈洛的舅父呼吸有点急促,道:「你还不快打开来看看,保险箱里有些甚么?」

陈洛的态度却很冷淡,道:「不论保险箱里有甚么,那全是我的事,舅舅。」

陈洛将「舅舅」两个字,讲得很大声,显然他对他舅父的话,很表不满。

他舅父「哼」地一声,也现出很不愉快的神情来。

陈洛用力关上了保险箱外层的门,道:「我们该去向那位先生道谢了。」

他说着就向外走去,在场的人自然不便再停留,一起跟了出去,来到了楼下的大 厅。

一行人到了大厅,看到柳飞鸿和那黑衣人,正在低声交谈。两人看到大家下了 楼,就一起站了起来,陈洛的神情奇特而感激,来到黑衣人的身前,他未曾开口,柳 飞鸿已然道:「陈先生,我们要走了!」

陈洛忙道:「柳先生,你和你的朋友,帮了我这样大的忙,我……我应该怎样感 谢你们?」

柳飞鸿皱着眉,好像陈洛的话,说得非常不合时宜。他向黑衣人望了一眼,黑衣 人瘦削的脸上,却大有怒意,道:「陈先生,你这是甚么意思?我是为了要酬劳,才 表现奇迹给你看的吗?」

陈洛怔了一怔,其余人也怔了一怔。那黑衣人全然不要酬劳,这实在很出乎各人 的意料之外!

黑衣人话一说完,又「哼」地一声,立时向外走去,柳飞鸿忙跟在黑衣人的后 面,向陈洛挥了挥手,也跟着向外走去,陈洛忙跟在后面,送了出去。

陈洛送着柳飞鸿和黑衣人出去,其余的人,立时议论纷纷,布隆咬着烟斗,道: 「刚才我们真的看到了陈老先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且,陈老先生还真的回答 了陈洛的那个问题!」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个问题,是每一个人都想提出来的。布隆这样问,自然没 有人答得出来。不一会,外面传来汽车驶动的声音,过了片刻,陈洛走了回来。

陈洛一回来,他舅父和他冷淡地打了一个招呼,就先告辞离去,陈洛也不送出 去,只是在他走了之后,冷冷地道:「今年我已经帮他渡过了两个难关,他还想来占 我的便宜!」

高斯皱了皱眉,虽然他和陈洛是好朋友,但是这种有钱人家族中,有关财产的纠 纷,外人还是不开口的好。何况这时,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他向灵魂学家罗埃问 道:「罗埃先生,刚才……我们看到的……是不是陈八先生的鬼魂?」

罗埃的神情很苦涩,道:「如果单是令我们看到,我想那可以称之为鬼魂。但 是,我绝不知道任何鬼魂,可以回答人的问题,而且将答案写出来。」

高斯也不禁苦笑起来,道:「不是鬼魂,那是甚么?」

罗埃摇着头,无法回答。

在场的人又谈了一会,不得要领,心中充满了疑问,也没有再逗留下去的道理, 先后告辞,只有罗埃是陈洛请来的,就住在陈洛的家中。

高斯回到家中,准备就寝,可是上了床,说甚么也睡不着。

高斯实在是没有法子睡得着,刚才的一切,实在太奇特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 他根本不会相信会有这样的事。但一切却又偏偏是他亲身经历的。由于睡不着,高斯 索性披着睡袍,离开了床,点着了烟,在一张安乐椅上,坐了下来,思索着。

他在事情开始之前,根本不相信有人会有能力,使死去的人重现眼前,以前那只 是一个十分巧妙的骗局。可是,柳飞鸿和黑衣人根本不要任何酬劳,而黑衣人又的确 使得不可能的事,变成了事实,那好像又不是骗局!

高斯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一个头绪来,突然间,他想到了李玉芳。

他对这件事一点头绪也没有,但是李玉芳应该可以有答案的。他先看了看钟,时 间已经是凌晨三点了。高斯不禁犹豫了一下,这时候打电话给李玉芳,当然是很不合 适的,但是如果叫他忍到明天再打,那对心急的高斯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 他虽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电话听筒,拨了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听,高斯听到了李玉芳才醒过来的声音,高斯知道李玉 芳一定会埋怨自己,所以他不等李玉芳发问,就立时道:「玉芳,刚才,我看到了陈 八!死去了三年的陈八。」

李玉芳的声音静了半晌,像是在消化着高斯突如其来的那句话,过了半晌,高斯 才听到她的回答,道:「那就是说,你活见鬼了!」

高斯忙叫道:「别将电话挂上,我要将全部经过讲给你听,玉芳,你一定要 听。」

李玉芳叹了一声,道:「好吧,你说,我在听着。」

高斯由于心中很乱,所以他的叙述也很凌乱,但是在半小时之内,他总算将全部 经过情形,详详细细地讲给李玉芳听。

高斯讲完了之后,停了一停,道:「你意见怎样?」

李玉芳打着呵欠,似乎对高斯的叙述,一点也不感兴趣,道:「高斯,那是骗 局!」

高斯叫了起来,道:「我不同意,目的是甚么?」李玉芳道:「我也不知道,但 是既然那是不可能的事,如今居然出现了,我就可以肯定那是骗局!」

高斯道:「你是不是太武断了?有很多事,科学是不能解释的。」

李玉芳的声音冰凉,道:「我们是生活在现实中,并不是生活在科学幻想小说之 中。」

高斯忙又道:「玉芳,你没在场,所以你不相信──」

李玉芳道:「你错,我相信你的确见到了死去的陈八,也相信你所讲的,陈洛凭 桌上的数字也打开了那具保险箱。但是,我根本不信死人会重现,所以我不像你那样 转弯抹角地去想,将问题复杂化。我只是直接了当地想,那是有目的的骗局。好了, 我要睡了。」

李玉芳一讲完,不等高斯再说甚么,就挂了电话。

高斯握着电话听筒,呆了半晌,又拨了陈洛家中的电话,电话立时有人接听,高 斯道:「陈洛,你还没睡?」

陈洛道:「我怎么睡得着?实在太奇特了,我父亲如果可以令我们看到,那么 他……他究竟在甚么地方?」

高斯道:「我刚才和李玉芳通了一个电话,将一切全告诉了她,她说,一切只是 骗局,我想应该提醒你一下。你应该小心一点!」

陈洛笑了起来,道:「你那女朋友是一个警官,能在任何人身上嗅出犯罪的气味 来。骗局?当我问那个黑衣人要甚么酬劳之际,就算他提出要一百万,两百万,我也 会立即写支票给他。骗局?!」

陈洛的口气,对李玉芳的推断十分不屑,高斯也无话可说,只好道:「那保险 箱,你已经打开来看过了?」

陈洛道:「是的,里面有我想象不到的大量股票,全是属于一个大财团的,凭这 些股票,我可以立即成为这个大财团的董事;还有大量品质极佳的钻石,我不知道老 头子对钻石有这样高的兴趣,还有很多别的珠宝,我看也来不及看。」

高斯只好道:「恭喜你了,你又发了一笔横财!」

陈洛叹了一声,道:「我实在想不通,那黑衣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领?」

高斯道:「我也想不通,我们可以再去找一找他。」

陈洛道:「好,我知道柳飞鸿的地址,明天一起去。」

高斯和陈洛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又在床上躺了下来,一直到天亮,他都未曾睡着 过。

第四章

早上,他到了事务所,办了一点事,呵欠频频,中午,他到了陈洛办公室下的一 家餐厅,不一会陈洛就来了。他们一面进餐,一面谈着,饭后,由高斯驾车,一起向 柳飞鸿的住所驶去。

柳飞鸿住在郊外,陈洛以前来过,那是一幢相当精致的小洋房,位于海边,在冬 天,又静又冷,看来并不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陈洛和高斯在门前按着铃,好一会,才有人来应门。

来应门的是一个瘦而矮的中年人,来到铁门前,看着门外的陈洛和高斯,眼珠转 动不定,高斯最不喜欢这一类人,陈洛已经问道:「我们来找柳先生。」

那人呆了呆,道:「柳先生?甚么柳先生?」

高斯听了这样的回答,不禁一呆,陈洛道:「就是住在这里的柳先生,我早几天 来过!」

那人摇头道:「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没有柳先生!」

那人说着,也不开门,转身就要走开,高斯有点发怒,大声喝道:「过来,我们 没有找错地方,柳飞鸿在甚么地方,你要是不说,我们找警察来?」

高斯说要找警察来,只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因为他看出那人心术不正,想吓他 一吓。

怎知他的话才出口,那人立时站定身子,慢慢转过身来,神情十分惊骇,面色青 白不定,一望而知,他做过亏心事!

高斯和陈洛互望了一眼,高斯立时又沉下了脸,道:「让我们进去见柳先生。」

那人结结巴巴,道:「柳……柳先生走了,你们进来也没有用。」

高斯立刻道:「他走了?那是甚么意思?你是他的仆人?他到哪里去了,快 说!」

那人的神情更恐慌道:「我,我不知道,柳先生和他的两个朋友,给了我钱,说 喜欢这里,要在这里住几天,我就答应了他们……我不知道他们到那里去了。」

高斯和陈洛互望了一眼,心中充满了疑惑,那人又道:「你们……不会真去找警 察吧?他做了甚么事,我全不知道,要是叫主人知道了──」

陈洛道:「你的主人是谁?」

那人迟疑了片刻,才道:「是……是……李保德。」

高斯和陈洛又互望了一眼,李保德的名字他们知道,是商场中很活跃的人,这里 显然是他的别墅,冬天空着,看屋人贪心,收了钱借给人家住的。

那人又迟疑了一下,才开了铁门,让高斯和陈洛走了进去,两人进屋一看,家具 上全盖着白布,高斯说道:「你说,他们一共是三个人?」

看屋人道:「是的,柳先生,一个又黑又瘦,还有一个年纪比较大,他们不准我 在这里,所以我甚么都不知道。」

高斯低声道:「陈洛,我看有问题了,有点不对。」

陈洛摇头道:「不见得,这黑衣人本来就神秘得很。」

高斯和陈洛一面商量着,一面在那幢小洋房中,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可是 甚么也没有发现。陈洛想起上次来的情形,皱着眉说不出话来。

高斯摊着手,道:「找不到他们,我们也该走了。」

陈洛也有点无可奈何,不过他和高斯的想法不一样,高斯是觉得事情有问题,但 是陈洛却只觉得怅然若失,因为那黑衣人能创造奇迹,而他也实在很想再见一见他死 去了三年的父亲。

两人回到市区,高斯和陈洛分了手,高斯想将柳飞鸿失踪的消息告诉李玉芳,但 是却找不到李玉芳,高斯只好将疑问藏在心里。

傍晚,就在他快要离开事务所之际,出乎他意料之外,居然接到李玉芳打来的电 话。

高斯十分高兴,抢着问道:「玉芳,我找了你一个下午,难得你打电话来,是不 是晚上有空?」

李玉芳的声音却很冷淡,道:「不是,今晚我可能要通宵工作。高斯请你到警局 来一趟,有一件大案子要问你几句话。」高斯呆了呆,实在不知道李玉芳这样说是甚 么意思。

李玉芳接着又道:「你一来,就可以明白了,快来!」

高斯还想问,李玉芳却已挂上了电话。高斯到了警局,一位警官带着他来到一间 办公室中,高斯才一走进那间办公室,就呆了。

办公室中的人相当多,除了李玉芳之外,还有几个高级警官,而最令高斯感到意 外的是,陈洛也在,陈洛的神情又惊又怒,双手紧握着拳。

高斯才一进来,陈洛就大声道:「高斯,他们要柳飞鸿和那个黑衣人的面貌图 形,你的记性比我好,可以向专家提供更好的意见。」

高斯仍然莫名其妙,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李玉芳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两张铅笔绘出的人像,看来是根据陈洛的叙述绘成 的,和柳飞鸿及那个黑衣人,有几分相似。

李玉芳又招手请绘图专家过来,道:「高斯,你也见过这两个人,看看有甚么应 该修正的地方?」高斯心中充满疑惑,道:「那黑衣人的双眼还要深一些,鼻尖还要 长,柳飞鸿的神情,有一种狡狯,面上的肌肉痕,应该深刻一点……」

高斯一面说着,绘画专家就根据高斯的叙述,改正图像,经过高斯指出柳飞鸿和 黑衣人的特征之后,修改过的图像和两人更加像了。

李玉芳向一个警官道:「好,将图像用无线电传真发出去,要国际警方尽快给我 们回答!」那警官答应着,拿着图像,走了出去。

高斯已有忍不住之感,大声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以告诉我了吧?」

陈洛苦着脸,道:「那保险箱中的东西,全不见了。」

高斯一怔,道:「保险箱?那一个保险箱,就是──」

高斯一时之间,不知说甚么好,道:「那是不可能的,那保险箱的密码,你昨天 才知道,是你父亲显灵告诉你的。」

陈洛使劲地摇着头,看来他的心中也乱得可以,李玉芳道:「两位请坐下,我们 想知道详细的经过。」

高斯坐了下来,陈洛一面搓着手,一面也坐了下来。

高斯道:「你要知道甚么详细经过?是陈老先生显灵的事?」

李玉芳摇着头,道:「不用,那是骗局,我早已肯定。」

高斯心中不服,道:「骗局一定有目的,如果他们向陈洛行骗,他们的目的是甚 么?」

李玉芳冷冷地道:「保险箱中的东西,不是全不见了吗?陈先生,保险箱中究竟 有些甚么?」

陈洛的神情变得愤怒,道:「有某大企业的股票──那些股票倒不要紧,可以报 失。可是还有许多先父收藏的珠宝,损失很大!」

李玉芳道:「你合计损失是多少?」

陈洛道:「我不能估计,我也是在昨天保险箱开启之后,才第一次看到那些珍 宝,不过,我想至少超过三千万。」

李玉芳还要再问,高斯又一次忍不住,他大声道:「玉芳,照你说,柳飞鸿他们 是在进行一个骗局,可是你别忘了,陈洛根本不知道那保险箱的号码,那个密码, 是……陈洛的父亲显灵,告诉他的。如果是骗局,那么,骗子早已知道保险箱的密 码,为甚么还要绕一个弯,将密码讲给陈洛听?」

李玉芳皱着眉,道:「这一点,我暂时还想不通,不过我可以肯定,死人不会显 灵,所以我也可以肯定,那是一个骗局!」高斯和陈洛互望了一眼,神情都十分苦 涩。

高斯叹了一口气,道:「玉芳,当然,在黑暗之中,经过精巧的化装,在充满神 秘气氛的情形之下,我们看到的,根本可能是一个和死者相似、而又经过化装的人, 但是那密码,你怎么解释?」

陈洛立时补充了一句,道:「那密码,只有我父亲一个人知道,连我也不知道, 所以他死了三年,直到昨天我知道了密码,才第一次打开保险箱。今天,我和高斯分 手,回到家里,再打开保险箱,里面已经空空如也,我真不明白──」

陈洛说到这里,望定了李玉芳,李玉芳并不出声,陈洛又道:「李警官,你也到 现场去看过,你──」

李玉芳挥了挥手,打断了陈洛的话,这时,又有两个警官进来,道:「所有的水 陆空交通要点,全加紧防守,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李玉芳道:「继续监视,他们一定要离开这里的。」

高斯站了起来,道:「我们可以走了?」

李玉芳道:「你可以走了,不过陈先生还要留下一会儿,我们想进一步了解一下 那保险箱的情形,高斯,其实你也不必心急,我已经向那保险箱的制造厂询问,答案 应该快来了──」

李玉芳才讲到这里,电话铃响了起来,李玉芳接听电话,讲不到了几句,立时改 用法文交谈。高斯的法文绝不如李玉芳流利,但是他也可以听到,李玉芳是在和瑞士 一个保险箱制造商在通电话。

李玉芳讲了足足有七八分钟,才放下电话来。望着陈洛,道:「我想,有答案 了。」

高斯和陈洛两人,不由自主,伸直了身子,整件事,对他们来说,还是莫名其妙 的,而李玉芳却说已经有答案了,答案是甚么?

李玉芳道:「陈先生,令尊卧房中的那具保险箱──」

她才讲了一句,一个警官匆匆走进来,神情很兴奋,道:「那两个人的资料到 了,那自称姓柳的,是国际警方通缉的七大神偷之一,日本全国最令警方头痛的人 物,神木大吉。另外一个──」

李玉芳道:「另外一个,我想是一个魔术师,是不是?」那警官连连点头,道: 「是,他是魔术师,原籍是匈牙利,战后在世界各地表演,一直和犯罪组织有勾 结。」

李玉芳伸了一个懒腰,道:「那么,案情已经大白,只等抓人了!」

高斯第三次忍不住,大声道:「我不明白!」

李玉芳微微一笑,说道:「很简单,那保险箱是有两重门的,外面一层,是数字 密码,里面一层,是英文字母组成的句子密码,是不是?」

陈洛抢着道:「是,可是数字密码只有先父知道,英文密码只有我知道。」

李玉芳吸了一口气,道:「对,这种独一无二的设计,是那家保险箱制造厂发明 的,我在案子一发生之后就和他们联络,我的问题是:是不是有一流的高手,可以凭 仪器和经验,不凭密码而开启保险箱?」

高斯和陈洛都不出声,李玉芳将手按在电话上,道:「刚才我有了回答,他们认 为,世上有七个高手,可以打开保险箱的外层,但是决不会有任何人,可以打得开第 二层,因为英文字母的组合,复杂得多!」

高斯和陈洛互望着,高斯苦笑着,道:「还是不明白。」

李玉芳道:「肯动动脑筋,就应该明白了。这个保险箱,神木大吉已经凭他的技 术,不知将第一层门打开过多少次了,可是他始终不能打开第二层!」

高斯直跳了起来,指着陈洛,说道:「可是他却连第一层也打不开。」

李玉芳道:「然而他知道第二层的密码,所以,神木大吉一定要将第一层的密码 告诉他,让他去开第二层门。」

陈洛吞了下一口口水,道:「可是我开启第二层门时,并没有人在旁。」

李玉芳道:「那太简单了,我相信在衣橱中,早就装置了小巧的摄影机,将你开 第二层门的经过全拍下来了。」

高斯手指相叩,发出「得」地声,道:「神木不能就这样将密码告诉陈洛,那会 惹陈洛起疑,所以,他才找了那个魔术师,串通演出了一场『奇迹』!」

李玉芳道:「对,就是那么简单。高斯,凡是常识告诉我们是不可能的事而居然 发生了,就算是亲眼目睹,也必须肯定那是骗局。」

高斯看来在「恭聆教训」,一声不出。陈洛站了起来,李玉芳道:「陈先生,你 放心,他们走不了的,他们一共是三个人,另外一个,就是扮你父亲的!」

陈洛和高斯一起离开警局,没有开口,可是心中所想的字眼是一样的:傻瓜!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粉红钻石》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08 15:29 点击:52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一连两天,高斯都很忙。他利用暗房技术,将陈洛的父亲陈八生前的照片,拼凑 起来,做成了一幅大照片。他做成的照片,看起来,十足是在黑暗之中,陈八坐在平 台那张玻璃桌后一样。

高斯将那幅照片放大,送给了陈洛,作为他上了当的纪念。陈洛并没有损失,因 为神木大吉、魔术师和他的助手,三个人在几天后,准备将到手的珠宝偷运出去之 际,全部就逮,失物也全部起回。

陈洛欣然接受了高斯的礼物,道:「亲眼看到的事,也未必可信。真可惜世界 上,还没有可以拍摄出一切虚伪东西真相的摄影机,不然我一定送你一具。」

高斯笑着,道:「不过我知道有一种摄影机,和电子显微镜相连,你如果想送我 甚么,那是最好的了。」

陈洛概然应允,道:「好,你去打货,账单给我!」高斯十分高兴,他对于摄影 简直着了迷,普通的摄影早已不能满足他的要求,他想要一台放大摄影机很久了。自 然,他已经有了好几架放大摄影机,包括一具连结六千倍的显微镜的。

但是,他想要一台放大三万倍以上的电子显微摄影设备。不过这种设备,不是私 人摄影室所能买得起的,如今他可以得偿所愿,自然高兴,高斯忙道:「陈洛,一言 为定,我要亲自去订货,到工厂去挑选,放心,我不会挑最贵的那种的。」

陈洛呆了一下,道:「那么隆重?这……很贵?」

高斯道:「对我来说当然很贵,两年前我打听过价钱,大约是两百五十万马克, 现在可能又贵了一点。」

陈洛的脸上,登时像被蜈蚣咬了一口一样,叫了起来,道:「高斯,我只答应送 你一台照相机!」

高斯拍着陈洛,道:「别赖,你才说过,我去订货,账单归你!」

陈洛瞪着高斯,叫道:「那……简直是……抢劫!」

高斯笑道:「不错,有点像,你应该是最好的抢劫对象,是不是?两百五十万马 克,对你来说,实在不算甚么,我至少可以答应,能将你的白血球,放得比你饭厅中 的餐桌更大。」

陈洛无可奈何,他倒不是吝啬,只是有一种上了当的感觉,握着拳头,想打高 斯,高斯早已一面笑着,一面退着,离开了陈洛的住所。

赶办旅行手续,第三天,高斯就启程飞往西德,陈洛的神情虽然好像是被蜈蚣咬 过,不过依然来送机,高斯自然是春风满面,在机场和李玉芳通了一个电话。

飞机起飞之后,高斯合上了眼,乘客并不多,高斯旁边的位置空着。高斯正准备 小睡一会,就在他蒙蒙眬眬,将睡未睡之际,忽然觉出他身边的座位,好像有人坐了 下来,同时,鼻端闻到了一阵幽香。

一闻到那阵幽香,精神就为之一振,空中艳遇已经不是甚么稀奇的事了,看来一 定有一个美女,坐到他的身旁,再不趁机搭讪,更待何时?

高斯心中在想着应该如何开始,可是他还未曾有决定,又觉得刚才在他身旁坐下 来的人又站了起来,幽香似乎正远离去。

高斯忙睁开眼来,那「美人」的确才离开他身边的座位,正在向前走去,不过高 斯立时又闭上了眼睛,没有采取甚么进一步的行动。

那位美人,的确风度极佳,衣饰精美,不过高斯要是早五十年搭乘这班飞机的 话,那么他一定会采取行动,不会立时又闭上眼睛了,因为在五十年之前,那位如今 鸡皮鹤发的老妇人,可能是真正艳光四射的美人!

高斯想起刚才自己在剎那间想到的幻想,自己也不禁觉得好笑。

在接下来的旅程中,高斯倒一直在注意着那老妇人,那老妇人看来很难侍候。尽 管空中小姐在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可是她的要求却层出不穷,闹得空中小姐疲于奔 命。好不容易到了晚上,老妇人睡着了,趁一个空中小姐经过身边之际,高斯低声 道:「那位老太太,给了你们很多麻烦,是不是?」

空中小姐笑着,道:「公爵夫人总是这样子的。」

高斯反问道:「公爵夫人?」

空中小姐道:「是,鲁道夫公爵夫人。」

高斯想起公爵夫人曾莫名其妙地在自己座位旁坐过一下,心中很好奇,道:「让 我猜猜,她是──」

空中小姐笑着,道:「匈牙利的。」

高斯「哦」地一声,空中小姐走了开去,高斯的心中仍然很疑惑。一个匈牙利的 公爵夫人,看她现在的排场,可能仍是豪富,为甚么会在他身边坐了几秒钟呢?而 且,他身旁的座位上,还放着高斯的大衣,高斯几乎疑心自己刚才是否弄错了?

高斯拿起了大衣来,大衣上仍有那股沁人肺腑的幽香,那是公爵夫人所擦的香 水。高斯很想找机会和公爵夫人搭讪一下,可惜没有机会。一直快到达目的地时,高 斯没有再想起这件事。

高斯的目的地是法兰克福,高斯在动身前,已和那家精密仪器制造厂联络过。他 出了机场,正在等候出租车时,忽然一阵犬吠声,在他身旁的一个女士,发出一声尖 叫,高斯才来得及回头看一眼,一头高大凶猛的德国狼狗,已向他迎面扑来。

高斯这一惊实在非同小可,幸好他身手还算矫捷,身子一侧,忙挥动手中的手提 箱,将那头扑过来的狗,重重打了一下。

那头狗被高斯一下打得,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可是一个翻滚之后,立时又向高 斯窜了过来。这时,在高斯附近的人,扮扮奔开,高斯又惊又怒,正准备再迎击之 际,忽然听到一阵叱喝声,那头狼狗立时伏了下来。虽然不再向高斯攻击,可是仍在 狺狺而吠,露出满口白牙,神情极其可怖。

高斯不知道这头狼狗为甚么要攻击他,可是他却知道,这样凶狠的狼狗,除了狗 主人之外,是谁也喝不停牠的。高斯一腔怒火,正准备发泄在狗主的身上,可是当他 循着叱喝声看去之际,不禁又呆了一下。

他看到的够主人,是一个中年人,衣着普通,手中持着一根手杖,戴着一副黑眼 镜,一手拿着牵狗的皮带。那头狼狗在一连串的叱喝之下,跑到了主人的面前那中年 人蹲下身,用手抚摸着狗头上的皮圈,再扣上牵狗的皮带。从那中年人的动作看来, 他分明是个瞎子!

高斯本来是准备向狗主人大发脾气的,可是,当他看到狗主人是一个盲人之后, 他的脾气倒也发不出来了。

这时,那瞎子已系好了皮带,狼狗却仍在咆哮着,路人也围了上来,高斯大声 道:「你应该将你的狗牵好一点,看牠的样子,会咬死人。」

那瞎子满腔惶恐,道:「对不起,先生,真对不起!」

高斯也不好再说甚么,只好自认倒霉,出租车来到,高斯上了车,到了酒店,旅 途疲倦,略为休息一下之后,就洗了一个热水澡。

高斯一面洗澡,一面心中在想,明天到了工厂,如果有现货,可以吩咐厂方立即 装箱起运,如果没有现货,可能还要待一段时期。

他想了一会,抹干了身子,向外走去,他一走出浴室,不禁一呆,他房间的门, 就在他出来之际,才轻轻掩上!

高斯一个箭步来到门前,拉开门向外一看,走廊上却一个人也没有。高斯第一件 事,就是去看自己的钱包,倒是甚么也没有少。

高斯呆了片刻,匆匆穿好衣服,准备穿大衣的时候,才发现大衣落在衣橱下面。 他一进房,打发了侍者之后,就将大衣挂起来,这一点,他记得非常清楚。

第二章

可是这时,大衣却落在衣橱下面?

大衣是不会自己掉下来的,一定有人动过,可知刚才他并不是眼花,的确是有人 趁他入浴之际,潜进过他的房间,而目的是他的大衣?

然而高斯不明白的是:他的大衣,一点也没有特别,钱包就在床上,为甚么进来 的人,反倒碰也不碰?

高斯想来想去,想不出究竟,呆立了半晌,将大衣挂在臂弯中,打开了房门。外 面走廊中仍然很静。高斯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但是可以知道,一定事有蹊 跷,所以他一路小心翼翼。

可是,一直到他离开旅馆,并没有甚么特别的事发生,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他一出了旅馆的大门,就穿上了大衣,将双手插在大衣口袋中。寒风凛冽,高斯 觉得有点冷,刚想将双手自大衣袋中伸出来,将大衣领子竖起来之际,就觉察到身后 好像有人急速地在靠近。高斯的反应已经算是快的了,他知道转过身来已经来不及, 右肘猛地向后一缩,重重向后撞去。

他可以肯定,他这一下,是撞中了一个人的胸口,他也听到了那个人所发出来的 闷哼声。但是欺近他身后的,看来不止一个人,就在他一肘撞中了一个人之际,他的 后脑上,也遭到了重重的一击。

那一击来得如此之沉重,令高斯在剎那之间,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只觉得天旋 地转眼前金星乱迸,身子一晃,就倒了下去,接下来,就甚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高斯又渐渐恢复知觉之际,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脑后受袭处,痛 得像要爆裂开来一样,令得他不由自主,呻吟起来。他身子一动,立时感觉出有人轻 轻按住了他,高斯睁开眼来,看到自己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按住他的是一个身形高 大,面目平板的女护士。

高斯喘了一口气,挣扎着道:「我……我怎么了?」

那女护士只是望了他一眼,作了一个叫他睡着别动的手势,就退了开去,拉开了 门,门外立时有两个中年人走了进来。

那两个人直来到病床前,取出了证件,给高斯看了一看,高斯点了点头,呻吟着 道:「袭击我的是甚么人?抓到了没有?」

一个警官道:「我们认为你应该知道是谁下手的。」

高斯陡地一怔,提高了声音,道:「甚么意思?」

那警官道:「你倒在一家旅馆的门口,我们找过你身上的东西,看来好像甚么也 没有少,那不像是抢劫。如果你有甚么仇人,你自己应该明白。」

高斯不禁又气又恼,冷笑道:「德国警察办案子的方法,倒真奇特。可惜我背后 没长眼睛,不能告诉你们偷袭我的,究竟是甚么人。」

另一个警官年纪较长,态度也没有那么生硬,笑嘻嘻地道:「你是旅客,今天才 到是不是?」

高斯没好气地点着头,那警官又道:「你才到就遇袭击,身上又甚么也没有少─ ─」

高斯不禁有点恼怒,陡地弯身,坐了起来。他坐起得太急了些,以致脑后的受伤 处,又是一阵剧痛,几乎又昏了过去。他喘了几口气,道:「你们怎么如此肯定我甚 么也没有少?」

那年长的警官道:「别生气,我们是根据常识来判断,你上衣口袋里的七千美钞 全在,除非你身边还有甚么特别贵重的东西,要不然,你就不会是遇劫了。」

高斯翻着眼,一时之间,答不上来,因为那警官的话,很有道理。那警官接着 道:「还有,你手上的名牌手表,也没有人动过。」

高斯苦笑道:「那为甚么有人要打我?为甚么?」

两个警官互望了一眼,看他们的神情,像是对高斯的话,都觉得不十分信任。

年长的那个来到门前,打开门,一个军装警员提着一只小箱子交给了他,那警官 将箱子提到床边,道:「请你自己看看,是不是所有东西,全在这里面?」

高斯忍着痛,打开了箱子。箱子中是他的衣物,高斯一样一样看着,的确甚么也 没有少。五分钟之后,高斯抬起头来,道:「是──」

他才讲了一个字,陡地住了口,立时叫了起来,道:「大衣!我的大衣呢?这里 只有我的西装上衣,我的大衣不见了!」

那两个警官一呆,道:「大衣?甚么大衣?发现你的警员,没提及你是穿了大衣 的。」

高斯重重一拳,打在箱盖上,道:「我是穿着大衣出来的,我可以肯定。而且, 我也可以肯定,袭击我的人,目的就是为了要我的大衣。」

高斯立时将自己在旅馆房间中,发现有人潜进来,动过他大衣一事,讲了一遍。

高斯将在旅馆中的事讲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道:「毫无疑问,早就有人想偷 我的大衣,在房间中没有得手,等我离开之后,再来强抢的。」

那两个警官的神情,疑惑之至,望着高斯,年轻的一个,有一股忍不住的表情, 道:「先生,你那件大衣,名贵得很?」

高斯呆了一下,道:「没甚么名贵,不过是一件大衣。」

那警察摊着手,道:「既然如此,袭击你的人,放着七千美钞不要,而拿走了你 的大衣,这,好像有一点不怎么合逻辑,你说是不是?」

高斯翻着眼,他无法回答那警官的话,因为这的确不合理之至,可是事实上,他 的大衣真的不见了。

就在这时,护士陪着医生走进来。医生道:「他需要休息,两位问完了没有?」

那年长的警官问高斯道:「要是你真的不能提供甚么,那么我们就只好将这件 事,当作普通的劫案处理了。」

高斯心中有气,道:「当然是普通的劫案,你们想将它当成甚么?黑社会大火 拚?」

那两个警官没有再说甚么,笑着走开,医生过来,翻开高斯的眼睑看了看,又按 着高斯躺下来。

高斯在医院躺了足足两天,那两个警官又来看过他一次,说是在留意他这件案 子,自然,未有进一步发展可以奉告。到了第三天,在高斯的坚持之下,他的头上还 扎着纱布,只好用一顶大一点的帽子戴在头上,又另外买了一件大衣,才回到旅馆。

他才一回到旅馆,旅馆的经理就迎上来,向他慰问一番,高斯只觉得啼笑皆非, 另外一个职员,也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个相当大的牛皮纸包,道:「先生,你出事 的那天晚上,有人送来这包东西,说是给你的。」

高斯接过那一大包东西来,有点莫名其妙,顺口问道:「是甚么?」

那职员忙道:「不知道,我们没有打开来看过。」

高斯挟着那包东西,一直上了楼,回到了房间中,才将牛皮纸撕破,他几乎整个 人都跳了起来,大声叫道:「搞甚么鬼?」真不知道是搞甚么鬼!

那牛皮纸包中,就是他失了的那件大衣!折得整整齐齐地送了回来,而且就在他 「出事」那天的当天晚上!高斯将大衣抖了开来,一点也不错,正是他的大衣,一时 之间,高斯心中的气恼真是无以复加!

他最初的主意,是立时打电话和那个警官联络。可是一转念之间,他虽然一样是 打电话,却并不是打给那个警官,而是将那位职员请了上来。

那职员一进房间,高斯就将一张钞票,塞进他的手中,道:「请坐,我只不过问 你一些问题。」

那职员很高兴地坐了下来,高斯道:「送这包东西来给我的是甚么人?你可还记 得?」

职员笑了起来,道:「记得,就是街角杂志摊的那个老头子。」

高斯想不到这么快就有了肯定的答案,他想了片刻,道:「谢谢你,没有事 了。」

等那职员走了之后,高斯坐下来,抽了一支烟,仔细地想了想。到如今为止,除 了他脑后的一击之外,他可以说没有任何损失。这件事,可以就这样算了。不过高斯 是一个好奇心十分强烈的人,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发生在他的身上,他非要弄明白不 可。

所以,他捻熄了烟蒂,离开了旅馆,来到了那职员所说的杂志摊前,找到了那个 围着厚围巾,一副瑟缩样子的老头子。他一提起那包东西,老头子就立时有了反应, 道:「是,是,是一位绅士要我送去的。这位绅士还说,要是你来问我的话,他还有 一样东西留在我这里。只要你来,就给你,你不来的话,就可以给我,以十天为 期。」

高斯听得莫名所以,要好好想一想,才能明白那老头子所说的话是甚么意思。而 这时候,老头子已经在身上摸索着,摸出一个厚甸甸的信封来。

那信封,显然是放在最内层的衣服中的,高斯接在手中,还有微温的感觉。高斯 接过了信封,信封是密封着的,高斯拆开一看,立时向老头子望了一眼,老头子也望 着他。

高斯吸了一口气,道:「你知道信封中是甚么?」

老头子道:「我没有问,也没有拆开来看过,不过,我猜是钱,很多钱!」

高斯点了点头,将信封中的钱抽出一半来,略数了一数,数字也不能算少,高斯 还发现里面有一张白纸,是用打字机的字打着:「对你损失的补偿,对不起。」就是 这么一句,无头无尾。高斯将钞票放回信封,放在手里拍打着,道:「你认得那个 『绅士』?」老头子摇头道:「不认识,完全没有见过他。」高斯皱着眉,他觉得事 情有点不对头。

高斯立时觉得那老头子的话不怎么对。他盯着那老头子,道:「一个你完全没有 见过的人,会将一迭钞票放在你这里,等我来拿?」

老头子的神情很平淡,用手抚摸着满是皱纹的脸,道:「那或许是因为我的外 号,叫老实人费利的缘故吧!」

高斯看着老头子那种坦然的神情,心中倒不禁有点惭愧,忙道:「对不起,费 利,我不需要这笔钱,你可以保有它!」

费利大喜过望,连忙伸出手来,但是当他的手快碰到信封之际,却又迟疑着缩了 回去,道:「我没有理由耍你的钱,这是你的。」

高斯笑道:「你只管拿去,我还要你做贴事,算是酬劳。」

费利极高兴地将钱接了过来,道:「太好了,有了这笔钱,我的孙女儿罗拉,她 一直想到法国去学艺术──」

第三章

费利一提起他的孙女,说了一大堆话,高斯不忍打断他的话,好不容易等费利的 话告一段落,高斯才道:「那个绅士是甚么样子,请你告诉我。」

费利连连答应,等到费利讲完,高斯不禁呆住了!

照费利的叙述听来,那个「绅士」,高斯应该是见过的,高斯对费利的叙述,有 着十分深刻的印象,他不断对自己说:这个人我是认识的,我至少见过他。

只可惜人的记忆,有时就是这样:强烈的印象,往往和模糊的印象交织在一起, 高斯明明觉得,自己对费利叙述的这个人有深刻的印象,可是偏偏想不起在甚么场合 曾见过他。而且,越是拚命想,就愈想不起来。

高斯只好叹了几口气,吩咐「老实人费利」,要他再见到那个「绅士」之际,立 时和他联络,费利也一口答应下来。

高斯查不出甚么来,他只好将这件事情,暂时放开。

他在旅馆中又休息了一天,就开始他的活动,到那家精密仪器工厂去参观。工厂 中恰好有他所需要的那种电子显微设备,而且订价也在预算之内。为了怕陈洛不肯认 账,高斯又和陈洛通了一个电话,答应陈洛,这是电子显微摄影设备,算是陈洛对高 斯摄影室的投资。

陈洛笑着答应,高斯知道陈洛不在乎那笔钱,但是这样做,至少他不是硬估陈洛 的便宜,似乎可以心安理得得多了。事情办完,高斯准备离开,当他搭车来到机场外 的时候,他的脑中,陡然像闪电似地一亮。

这几天来,高斯一有空,就不断地思索,自己是在甚么场合下,见过费利所说的 那个「绅士」的,可是一直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直到这时,他又来到机场外面,他才陡地想了起来。费利所描述的那个「绅士」 的样子,就是高斯才到的时候,一出机场,就被一头大狼狗袭击,那头大狼狗的主 人!

就是因为这个人当时戴着黑眼镜,看来像是一个瞎子。而且,高斯也一直没有将 机场外受到狼狗的袭击一事,和旅馆外受到人袭击一事联系起来,所以他怎么也想不 起来。

这时,高斯想到了两件事之间是有联系的,他心中像是抓到了整件事的中心。可 是一时之间,又未能好好整理出来,他极需要有一个地方,让他静下来,好好地想上 一想。所以,他一下车之后,进了机场,来到机场大厅附设的酒吧中,要了一杯酒, 燃着一支烟,仔细地将一切经过想了一遍。

他的那件大衣,曾经到过袭击他的人手中,又被送了回来,这一点是毫无疑问 的。他的大衣有甚么特殊的价值呢?高斯不明白。

这种事,若是发生在普通游客的身上,当大衣送回,没有损失之后,自然也就算 了。对方的行事很周密,还留下了一笔钱在「老实人费利」那里,普通人,收到了那 笔钱,作为赔偿,自然更加不会追究了。

可是,事情偏偏发生在高斯的身上,高斯的好奇心是如此之强烈,要是一件事没 有得到确切的答案的话,他简直是睡也睡不着的。

高斯又深深吸了一口烟,他假定有人,要得到他的那件大衣。可是,他的大衣, 他自己再明白也没有,根本没有甚么特别,虽然质地还算不错,但是,一件穿了几年 的旧大衣,有甚么特别之处呢?

高斯想到这里,陡地挺了挺身子,他又想起狼狗袭击的那件事来。狼狗为甚么要 袭击他呢?

狼狗袭击他,可能是由于他的身上,有甚么特殊的气味,狗的嗅觉是最灵敏的。 高斯想到过可能因为他是亚洲人,身上的气味和欧洲人不同,但是他立即推翻了这个 假想,因为当时还有两个印度人在,狼狗要攻击的话,应该攻击印度人!狼狗攻击 他,一定是有道理的,道理是在甚么地方呢?高斯不住地吸烟,不住地想着。

高斯想得如此出神,以至他要搭乘的那班飞机,已经最后召集,扩音器中甚至播 出了他的名字,请他登机,他也未曾听到。

而在苦苦思索之下,高斯陡地心中一亮,有了答案!

剎那之间,他心中的高兴,实在难以形容,他陡地站了起来,双手舞动着,惹得 酒吧中其它的人,都以奇异的目光望着他。

高斯终于想通了!

他将事情再向前推,推到在旅途中的情形,在飞机上,当他阖眼假寐之际,曾觉 得身边有一股幽香传来。有人在他身旁的座位上,坐了一下,那件大衣,当时就放在 那座位上。

当时,高斯还认为有甚么「空中艳遇」来了,而结果,原来是一个老妇人──高 斯也立时想起了老妇人是鲁道夫公爵夫人。

鲁道夫公爵夫人身上所擦的香水,味道很特别,而且历久不散。当他下机之际, 虽然他自己已经闻不到了,可是经过训练的狼狗,一定还是可以轻易分辨得出来。

高斯假定,鲁道夫公爵夫人,在他身边坐了一下之际,留下了甚么细小的东西在 他的大衣上──高斯不知道那是甚么,可能只是极小体积的东西,是传递一种甚么信 息之用的,那么,高斯在不知不觉之中,就成了被利用来传递消息的人。

他一下机,经过训练的狼狗立时会认出他来,接受消息的人,就可以跟踪下手。

事情想到这里,可以说是完全想通了。

高斯的心中极高兴,提着行李箱,来到航空公司的窗口之际,才知道自己要搭的 那班飞机,早在半小时之前就起飞了。高斯没有办法,只好改搭下一班飞机,下一班 是在两小时之后,高斯只好在机场大厅中闲逛,一面为自己已经想通整件事情的经过 而得意。

如今剩下来的,只是他还不知道鲁道夫公爵夫人,在利用他传递一些甚么消息而 已。高斯心想鲁道夫公爵夫人看来是一个很出名的人,自己再要追查下去,也不应该 是甚么困难的事。

这时候,时间好像过得格外慢,高斯想买本杂志看看,他来到一家书店门口,才 在橱窗外站定,就打了一个突,有一本杂志的封面,是一个珠光宝气的老妇人,正是 鲁道夫公爵夫人!

杂志封面上还有着一行标题:「公爵夫人和她的粉红钻石」。

高斯连忙走了进去,买了那本杂志,迫不急待地找了一个座位,打开那本杂志。 有一篇专写鲁道夫公爵夫人的文章,称她为欧洲第三位拥有最多珍宝的女人。并且列 举了她的珍藏,附有彩色图片,指出其中最名贵的一颗钻石,是呈天然粉红色的,重 四十二点三克拉的粉红钻石。而且,公爵夫人在西柏林展出她的珠宝。

看完了那篇报导,高斯合上杂志,想了片刻,第二次去更改飞机的班期,他决定 要到西柏林去。

当他决定要到西柏林去的时候,他实在还是一片混乱,全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 做,但是他至少知道,自己总要做些甚么,才能找出一连串怪事的原因。

而他肯定鲁道夫公爵夫人,在飞机上,曾在他的身边逗留过,事情当然要从她身 上查起。

在到西柏林的航程上,高斯一直在想着,自己应该如何着手。最后,他还是决定 利用自己摄影家的身份,去接近鲁道夫公爵夫人。

到了西柏林,高斯在酒店中先安顿了一下。鲁道夫公爵夫人的珍宝展览会相当轰 动,要打听她的住址,十分容易,高斯来到了那间豪华酒店的大厅,他要见的公爵夫 人就住在顶楼。

第四章

在飞机上,公爵夫人给高斯的印象,是一个啰苏,但是相当容易亲近的老妇人。 高斯的预料,是十分容易就可以见到她的,却不料事情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才来到 电梯前,大酒店的一排六台电梯,有一台,有两个大汉守卫着,不让人搭。高斯来到 了电梯门前,一个大汉立时拦住了他,道:「对不起,这电梯直达顶楼,请你改搭另 一台。」

高斯道:「我就是要上顶楼,见鲁道夫公爵夫人。」

那两个大汉用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高斯,道:「你和公爵夫人有约会?」

高斯呆了一下,道:「没有!」

那大汉又道:「那么,请你先约定时间,不然,公爵夫人不会接见你。」

高斯他想要硬走进电梯去,可是那两个大汉并肩站在他的面前,看来比他一个人 要大上四倍,高斯当然不敢乱来。他退到大厅,用酒店大厅中的电话,和鲁道夫公爵 夫人联络。

接听电话的,是一个声音十分甜美的女性,道:「我是公爵夫人的秘书,阁下有 任何事情,请对我提出,我会转达公爵夫人。」

高斯说明来意,假称代表一本亚洲畅销杂志,想拍摄公爵夫人的珍藏。秘书问了 高斯居住的地址,只说了一句:「请你在酒店中等候答复。」

高斯不得要领,只好回到酒店去等着,也不敢乱出去。到了第二天中午,那位秘 书的电话来了,道:「公爵夫人很想帮助你,但是保险公司和保安人员却不同意,很 抱歉,你的要求被拒绝了。」

高斯唯恐秘书挂上电话,忙道:「请等一等,我想和公爵夫人讲几句话。」

秘书小姐立时道:「对不起,公爵夫人没有这习惯。」

高斯有点恼怒,但是他还是极快地道:「请你告诉她,我是曾和她在飞机上见过 面的,而且,我的大衣上,还有她香水的气味,或许她肯听我的电话。」

秘书停了片刻,才道:「好的,请您等一等。」

这一等,等了将近十分钟,高斯已点着了第三支烟,才听到电话上传来公爵夫人 的声音,听来好像很快乐,说道:「年轻人,我记得你。」

高斯道:「你当然应该记得我,因为你在我身边坐了一下,我几乎给一头狼狗咬 死。」

高斯采取单刀直入的手法,因为他知道对手是一个极其狡猾的老狐狸,不是容易 对付的。

公爵夫人「哈哈」笑了起来,道:「那真是太不幸了,不过,你还活着是不是? 人只要活着,就应该感到满足了。」

高斯陡地一怔,心中感到了一股寒意。公爵夫人的话听来虽然轻描淡写,但是, 高斯却可以感到,她话中的那种强烈的暗示。

高斯一面感到骇然,一面却仍不肯就此罢休,他冷笑了两声,道:「或许是,不 过,我的损失,该由谁来负责?」

公爵夫人笑了起来,道:「损失?你损失了甚么?」

高斯不禁停一下,的确,他一点损失也没有。他曾经失去过一件大衣,可是那件 大衣也已叫人送回来了,而且,他还有机会得到一笔相当数目的钱,只不过是他自己 放弃了而已。他根本没有损失。在高斯不知该如何回答之际,公爵夫人又道:「如果 没有其它的事──」高斯立时道:「有──」他顿了一顿,又道:「我知道你如今的 身份,只不过是一种掩饰,你在暗中,一定从事着不可告人的事。」

高斯实在不知对方暗中在从事甚么,但他却说得很肯定。公爵夫人显然因为高斯 的话而怔了半晌。过了好一会,才听得她微带怒意的声音,道:「年轻人,你想怎 样?」

高斯道:「我要弄明白,那些发生在我身上的事,究竟是为了甚么?」

公爵夫人又停了半晌,才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这件事,似乎很难在电话里 说得明白。」

高斯笑了起来,他觉得事情已有了进展,他忙道:「我们可以见面谈,我随时奉 陪!」

公爵夫人道:「请你现在就来,我会对你详细说明。」

高斯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电话,吹着口哨,看来,他已占了极度的上风,公爵 夫人不论有甚么秘密,都无法再向他作隐瞒了。

半小时后,高斯进入了那台专用电梯。有两个人陪着他上去,到了顶楼,走廊上 全是目光锐利的大汉,看来全是受过训练的保安人员。两个大汉陪着高斯来到门前, 叩门,推开门进去。

公爵夫人所住的是大酒店中最豪华的套房,高斯一进去,就看到了公爵夫人,正 和几个衣冠楚楚的绅士在高谈阔论,不住笑着。那几个绅士,正在用放大镜,察看一 些钻石和珍宝。

高斯直走向公爵夫人,公爵夫人笑着站了起来,对那几个绅士打了一个招呼,就 招手叫高斯跟着她,一起走入另一间小客厅中。

高斯跟在公爵夫人的身后,又闻到了那种幽香的香水味道,公爵夫人在推门而入 之际,笑道:「小伙子,你有猎犬一样的鼻子。」

高斯有点自豪地笑着,道:「我一下机就受到袭击,除了那种香味吸引到狼狗之 外,没有第二个解释。」

公爵夫人关上了门,转过身来,道:「是的,我利用这种香味,可以使我的手 下,轻而易举地找出他们要找的人来,这是一个好办法,是不是?」

高斯耸着肩,道:「当然,你在我大衣上,放了些甚么?是传递消息?」

公爵夫人坐了下来,高斯仍然站着,盯着公爵夫人,过了片刻公爵夫人才道: 「是的,很小的一点东西,放在你大衣的后领下,你不会注意的,小伙子,你一定要 知道那是甚么消息?」

高斯点着头,公爵夫人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道:「好,我对你说,我的身 份是间谍,那是一份极机密的军事情报。」

高斯瞪大了眼,一时之间,不知作如何反应才好。

他自然知道公爵夫人传递的消息,一定是十分机密的,不然,不必要用这样秘密 的方法,但是他却未曾料到,她竟会承认得如此之直爽。

现在,他可以说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有了答案之后,他反而有点怅然若失!

公爵夫人在高斯发怔之间,站了起来,说道:「小伙子,你不是我们这一类人, 这种事,你永远将它忘记,对你有利得多,你说是不是?」

高斯苦笑了一下,他有点后悔自己太多事了,这种国际间间谍活动的事,若是牵 涉其中,那是极危险的事,决不是闹着玩的。

公爵夫人又道:「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你该走了。」

高斯无可奈何地摊着手,走向门口,公爵夫人跟在后面,高斯已经要伸手拉门 了,忽然他想起一件事,转过身来,道:「公爵夫人,我很感谢你这样坦率,你那颗 粉红钻石,是不是可以让我开开眼界?」

公爵夫人道:「当然可以,算是补偿你的损失。」公爵夫人来到了一幅油画前, 移开油画,墙上是一个保险箱,公爵夫人打开保险箱,拉开一个抽屉来。高斯看到那 抽屉中,有一条极其夺目的蓝宝石项链,项链上有一个至少超过一百克拉的蓝宝石 坠。

项链的旁边是一只绒盒,公爵夫人取起绒盒,打开,高斯只觉得一阵眩目,盒中 就是那颗举世知名的粉红钻石!高斯接过盒子来,一面看着,一面发出了赞叹声,然 后将盒子还给了公爵夫人,道:「公爵夫人,间谍这一行,对你似乎也不是很适合 的。」

公爵夫人沉声道:「我要为我祖国的自由而尽力。」

高斯没有再说甚么,他对公爵夫人,有一种肃然起敬之感,又极其诚恳地道: 「我决不会再多事,请你放心,再见!」

公爵夫人和高斯握着手,两人一起回到外面的大客厅,高斯也立时告辞离去。

回到了酒店,高斯立刻订购机票,因为他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西柏林了,他来这 里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了。鲁道夫公爵夫人,国际社交上知名人物,居然是一名间 谍,高斯心想,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世界上可以说少之又少,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禁 有怡然自得之感。当晚,他就离开了西柏林,经过了长途飞行,高斯回到家里,舒服 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高斯到了事务所,翻着报纸,报上也有鲁道夫公爵夫人的珍藏在西柏林 公开展览的消息。高斯先和陈洛通了一个电话,陈洛听到账单近日就要寄到,声音像 是三十六颗牙齿,蛀了三十五颗一样。高斯自然知道陈洛实际并不在乎,只是故意如 此而已。

他在将近中午时分,打电话约李玉芳出来一起吃中饭。在整个中饭的过程中,高 斯都在叙述自己在德国的奇遇,最后才道:「如今,你也知道这个秘密了,我相信知 道这个秘密的,世上不会超个十个人!」

和高斯的洋洋得意相反,李玉芳只是平静地听着。

等到高斯讲完,李玉芳并没有表示甚么,只是在喝咖啡的时候,她离开了一阵, 高斯看到她去打了一个电话,等到李玉芳回座,高斯才道:「玉芳,我答应过公爵夫 人,不泄漏她的秘密,你决不能再讲给任何人听!」

李玉芳望了高斯半晌,忽然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叹得高斯莫名其妙,道: 「你叹甚么气?」

李玉芳摇着头,道:「我在叹息,世上竟有你这样的傻瓜!」

若不是在高贵餐厅中,高斯几乎要直跳起来,李玉芳又道:「那公爵夫人,决不 会是间谍,世界上决不会有蠢到向人承认自己是间谍的间谍的,只有蠢到一听别人承 认就相信的蠢人!」

高斯吞了一口口水,道:「不是间谍,她是甚么?」

李玉芳并不回答,只是喝着咖啡,高斯也在生着闷气。约莫过了十五分钟,一个 便衣警官走进餐厅,将一个活页夹交给李玉芳,李玉芳打开活页夹,道:「高斯,你 看看,你看那颗粉红钻石的同时,看到过的项链,是不是这一条?」

高斯一看活页夹中的照片,立时大点其头,李玉芳道:「这是巴黎一间珠宝公司 去年失窃的东西,我相信,鲁道夫公爵夫人是属于国际珠宝偷盗集团的人。」

高斯叫道:「怎么会?她自己有那么多珠宝,她──」

李玉芳瞪了高斯一眼,道:「正因为她珠宝多得世界知名,那才是最好的掩饰。 明白了吗?」高斯明白了,明白了他自己的确是世所罕见的蠢人!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太阳神》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08 15:23 点击:58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这座极其宽敞宏伟的大厅,在室内装潢家的眼中看来,简直是乱七八糟。糟糕之 极,在近两千平方呎的厅堂中,到处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柜子、架子、箱子。有些木 箱显然是才运来的,粗糙的木箱还未曾打开过,根本未经过刨光的木板,就压在厅堂 上所铺的名贵波斯地毯之上──那一张波斯地毯,据说是世界上三大毯之一,而最大 的和次大的,则在波斯王宫之中。

在乱七八糟的各种柜子、箱子,以及各种飞禽走兽的标本之间,稍为有一点空 隙,可以供人侧身行走。但是在行动之际,也得千万小心,要是一个不小心,不是被 那条美洲短吻鳄的利齿钩上一下,就是叫那条长剑白鲨的刺,刺上一下,再要是不小 心,就有可能一脚跃在一头汍狳上面。

小心经过了那些狭窄的通道,可以看到一张巨大的书桌。那张书桌,叫古董商人 看到了,可能会跪下来,吻着桌脚,因为,那是法国路易十六时代的桃花心木的精心 杰作。

不过,桌主人对这件堪称为稀世瑰宝的书桌,似乎并不爱惜,非但不爱惜,简直 是故意糟蹋,那桌子的桌面上,堆满了莫名其妙的东西不算,桌子的桌脚、背面,全 都用尖针,钉满了千奇百怪的昆虫标本,密密麻麻,将原来精美的雕刻,全部遮掩, 而且那些昆虫,形态丑陋,看了有叫人不寒而栗之感。

在书桌之后,是一张可以旋转的高背椅子,一个头发蓬松、衣冠不整,看来像是 才从难民堆里,走出来一样的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这个人的眼睛,倒是炯炯有神, 他手中拿着一只钢镊子,正夹着一只有着极长的、黑白相间,一节一节的须,看来像 是天牛一样的昆虫的标本,在仔细地观察着,他是如此聚精会神,以至有人来到书桌 之前,他丝毫没有察觉。

来到他书桌前的那人是高斯。

高斯好不容易从厅堂各种柜子、箱子之中挤身进来,一路上还得小心翼翼,提防 那些动物标本,心里已经是一肚子的气。而他在桌前等了足足有三分钟,那人只是自 顾自地,看着手中的那只昆虫,高斯真有忍无可忍之感,好几次,他想要大喝一声, 总算忍了下来,他伸手按在一只竹盒上,道:「你是包先生?」

高斯一开口,那人总算抬起头来,望了高斯一眼,当他看到高斯的手放在那只竹 盒上之际,大吃一惊,道:「快拿开手!」

高斯吓了一大跳,连忙缩回手来,不知道自己有甚么不对的地方。

那人看到高斯缩手缩得如此之快,好像有点歉意,向高斯点了点头,道:「你 看,你来看看!」

他一面说着,一面放下手中的那只昆虫,用钢镊子将那只竹盒的盖子,慢慢掀开 一点来,从他的动作、神情来看,倒像是那盒子有着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一样,高 斯好奇心极强,也忙俯下身子,从掀开的盒盖中张望进去,一看之下,不禁哑然失 笑。

盒子中那里有甚么宝贵的东西,只不过是一只蝎子,那只蝎子不是标本,还是活 的,不过三寸来长,身上的颜色十分鲜艳,花纹也很奇特,尾部的毒钩高高翘起,其 色鲜红,看来十分可怖。

那人像是怕蝎子逃出来,忙将盖子合上,他的神情,却是一副向人炫耀了最珍贵 的东西一样,道:「看到了没有?」

高斯又好气,又好笑,道:「看到了,一只蝎子!」

那人显然也听出了高斯口气中,有些轻视的意味,「哼」了一声,道:「蝎子! 你可知道地球上总共有多少种蝎子,嗯?」

高斯呆了一呆,他不是动物学家,当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那人瞪着高斯,道: 「本来,一共有九十二种!」他拍着竹盒,又道:「加上这一种,那就是九十三种, 你明白了吗?」

对于世上究竟是有九十二种蝎子,还是一百零七种蝎子,高斯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又问道:「请问,你是不是包先生?」

那人立时道:「是,我是包守望,你是……你找我有甚么事情?」

高斯苦笑了一下,道:「包先生,不是我找你有事,是你找我有事,你曾打电话 给我,说是要委托我──」

包守望拍着高斯,「咯」地一声,道:「我知道了,你是个摄影师!」

高斯看了一下四周,想找一个地方坐下来,可是根本没有第二张椅子。

他点头道:「是的,我就是那个摄影师,包先生,为你自己着想,你还是快点说 要委托我干甚么的好。我收费很高,而且是照时间计算的!」

包守望「哦哦」地应着,虽然高斯已经提醒了他,可是他还是蛮不在乎。他像是 在想该如何开口才好,过了好半晌,才道:「你对各类摄影,都有经验?」

高斯道:「可以这么说,我最近的作品,是白血球吞噬链状菌的情形,放大一百 五十万倍。」

包守望连连点头,道:「我就是为了这,才找你的!」

高斯在西德订购的那副电子显微镜,已经安装好了,高斯近期的作品,又藉科学 仪器的帮助,闯进了一个新的领域之中,他的那幅「白血球吞噬键状菌图」,已经举 世知名,高斯提起来就得意洋洋。

这时,高斯听包守望说就是为了这幅名作才来找他,心中自然高兴,道:「包先 生,你找我做甚么?」

包守望道:「你知道,我是研究生物的!」

高斯本来并不知道,可是一走进这个大厅起,他自然知道了。他不但知道那个包 守望是研究生物的。而且还可以肯定,这个人,研究生物,简直已经走火入魔了!

高斯一面点着头,一面道:「标本摄影,我一样可以进行,你是──」

包守望搓着手,神情兴奋起来,道:「复眼,我要你对昆虫的复眼,作显微解剖 摄影。」

高斯呆了一呆,道:「摄影是我的本行,可是解剖──我并不在行。」

包守望道:「那不要紧,我有很多助手,可以帮助我做解剖切片工作。」

对高斯来说,有了显微切片,再来摄影,那是轻而易举的事,甚至根本不必亲自 动手,只要交给助手就可以了,当时他很高兴,因为看来这是一笔大生意。

高斯取出了委托书,包守望到处找笔,最后还是高斯将笔给了他,包守望在委托 书上签了字,高斯道:「依照合约,你要先付一半费用!」

包守望点头,道:「好,好,你向朱先生去拿钱!」

高斯呆了一呆,道:「朱先生是谁?」

包守望道:「我的账房!」

从来到这所巨宅的大门口开始,高斯就知道那个「包先生」一定是个巨富,巨富 有账房,当然不算是甚么稀奇事,他将委托书的副本留在桌上,道:「包先生,只要 将需要摄影的切片,交到我事务所来就好了!」

包守望点着头,高斯后退了一步,包守望忽然指着那只有蝎子的竹盒,道:「这 种新种,是我发现的,我才从塔斯马尼亚回来,这是我在岛上找到的,我想为这种新 种蝎子定名为太阳神,你看好不好?」

高斯根本对这一点兴趣也没有,随口道:「很好!」

包守望像是很高兴,喃喃地道:「太阳神,太阳神!」他一面说,一面不再理睬 高斯,小心将盒盖挑开了些,用一片玻璃插进去,高斯转身走开几步,回头看了一 眼,看到包守望正隔着玻璃,在小心观察着那只蝎子。

高斯有进来的经验,离开的时候,就比较顺利得多,他一面离开这个乱七八糟的 大厅,一面不住摇头。这世界上,当然有各式各样的怪人,高斯也见过不少人,对各 样事物入迷的,可是像包守望这样的怪人,倒真是不常看到。

第二章

退出了大厅,大厅的门外,是一个进厅。高斯进来时,看到的一个老年男仆还 在,刚才就是这个老年男仆,叫高斯进去找包守望的。

高斯问这老仆道:「请问账房在哪里?我要找朱先生!」

那老仆一听,立时出现了充满敌意的神情来,这种神情,倒叫高斯吓了一大跳, 也不知说甚么才好,那老仆向一扇门一指,道:「那里!」

高斯自然察觉老仆十分不客气,他也不去计较,转身向前走去,走不到两步,就 听得老仆在背后嘀咕道:「整天不断有人到账房去,老爷留下来的钱再多,只怕也有 支完的一天!」

高斯心中感到十分好笑,那老仆显然是包家的上代雇用的,高斯对于包守望上代 的家世并不十分清楚,但单看这所巨宅,就知道是豪富无疑。如今这老仆有这样的感 叹,当然是为了包守望实在挥霍得太过份了。

高斯循着那老仆所指的方向走去,走了不多久,就听得一阵哄闹声,有人笑着, 有人叫着,一个破锣似的声音叫道:「真他奶奶的,看看,四条K,碰到他妈的同花 小顺,这钱输得可真冤!」

喧闹声是从一扇门内传出来的,高斯来到了门前,敲了两下,门内并没有反应, 高斯就自己推开门。

门内是一间很宽敞的房间,有六个人正在玩「十三张」,那高声大叫、输得冤的 是一个中年人,衣饰华丽,一面骂,一面在挥着手。手指上的钻石戒指和腕间的白金 手表,闪闪发光,另外五个人,看起来全是阔气人,有两个年纪很轻,两个已超过了 三十岁,还有一个是女人,约莫三十出头,身材丰满,容貌艳丽。

高斯的出现,并没有使得哄闹声稍为静下来,高斯只好提高了声音,道:「那一 位是朱先生?」那个输得冤的中年人转过头来,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气,道:「我是, 甚么事?来要钱?」

高斯心中十分不快,但是他却没有说甚么,只是将包守望签了的委托书,取了出 来,道:「包先生托我做点事,请你付这笔钱给我!」朱先生伸手将高斯手中的委托 书抢过来,斜眼看看。

在朱先生看高斯的委托书之际,一个年轻人催道:「快,快点,还玩不玩?」

朱先生一睁眼,道:「当然玩,你发牌,我还是五千元一注!」

高斯向桌面上看了一下,下注的全是大钞,看来这些人,赌得还真不小。朱先生 又斜眼白了高斯一眼,取出了一张纸来,道:「你打个收条!」

高斯签好了收条,朱先生拉开抽屉,取出支票簿来,签了一张支票,高斯只想快 点离开,拿过支票就往袋里塞,可是他却依稀感到数目不对,再仔细一看支票上的数 目,只付他八成!

高斯立刻瞪住了朱先生,朱先生已拿起牌来,高斯实在忍不住,大声道:「数字 不对!」

朱先生冷冷地道:「两成回扣,这是老规矩!」高斯真正忍不住了,大吼一声, 一拍桌子,骂道:「放你妈的屁!」

这一下怒吼,倒令得房间中所有的人,全都静了下来,高斯伸手直指着朱先生的 鼻子,道:「你弄清楚,是你主人找我帮忙,不是我求你们主人做这笔生意!」

朱先生眨着眼,满面怒容,可是看到高斯的样子比他更狠,一时之间倒也发作不 出来。

那美妇人最先打破僵局,道:「给他,给他!」

朱先生愤然地抢过高斯手中的支票来,又另外开了一张,无理地抛向高斯,高斯 一伸手没接住,支票落在地上。要是换了旁人,就弯一弯腰捡起来算了,可是高斯偏 有这般别扭劲,向地上一指,道:「捡起来!」

朱先生大怒,道:「甚么?」

高斯喝着:「我叫你捡起来,你听到没有?」朱先生冲口就骂:「我操你奶奶─ ─」

高斯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到了门口,才道:「我叫包守望来看看,要是他也和 你一样,我就给他一耳光!」

朱先生怔了一怔,一个年纪较大的人,立时向朱先生道:「算了,算了,小不忍 则乱大谋!」

朱先生哼了一声,仍是满面怒容,重重放下了手中的牌,拾起了那张支票,交到 了高斯的手中。高斯虽然占了上风,可是仍然瞥了一肚子气,头也不回就走了开去。

当他再经过厅堂的大门之际,他又向厅堂中看了一眼,他自然看不到书桌后的包 守望,他觉得这所巨宅之中,至少在人事上,极其复杂,但那根本与他无关,所以他 也不肯花心思去深究。

虽然包守望和账房先生给高斯的印象很深,但高斯本身的业务繁忙,他回到事务 所之后,只交代了一下,一等有切片送来就开始摄影。也就将这件事放了下来,而 且,迅速地忘记了。

一直到三天之后,下午,在高斯已经准备离开事务所时,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高斯已经出了办公室,他实在不愿意再听电话,就向一个职员作了一个手势。那职员 会意,进他的办公室,拿起电话,高斯继续向外走去,当他走开之际,陡地听到那职 员道:「噢,李小姐,高先生不在,他──」

高斯陡地叫了起来,道:「我在!我在!」

那职员笑了笑,道:「请等一等,高先生才回来!」

高斯奔进办公室,接过电话来,才「喂」了一声,就听到了李玉芳的声音,道: 「你倒好,一下子不在,一下子才回来!」

高斯苦笑着:「玉芳,我不知道是你!有甚么事?」

李玉芳道:「你认不认识有一个人叫包守望?」

高斯呆了一下,道:「包守望?哦,是的,包守望,那个怪人,和动物标本生活 在一起,甚么事?」

李玉芳道:「我在他的书桌上找到了一份委托书,是你和他签的。」

高斯忙道:「是啊,那是三天前的事──」他讲到这里,陡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头,忙又道:「等一等,你为甚么会在他的书桌上找到委托书?包守望有甚么不对 劲?」

李玉芳「嘿」了一声,道:「不对劲得很,你有兴趣,可以赶来看看,我在他的 家里。他死了!」

高斯陡地一震,忙道:「好,我就来,立刻就来!」高斯放下电话,奔出事务 所,以最快的速度,奔向车房,然后直驶向包守望的那栋巨宅。

高斯的车子,和一辆黑厢车,同时到达巨宅的门口,高斯跳下车就向内冲,在门 口给两个警员拦住,高斯大声道:「李警官叫我来的!」

李玉芳的声音,也从厅堂中传了出来,闻其声而不见其人,道:「高斯,快进 来!」

高斯立时向厅堂内走去,可是他就是想快也快不过来,因为厅堂中的情形,和他 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甚么不同,他仍要小心翼翼的向前走。

第三章

好不容易来到了书桌之前,高斯看到了李玉芳和几个警官,看到了法医,也看到 了包守望,当他看到包守望之际,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浸在冰水里一样!

包守望还是坐在书桌后面的那张高背旋转椅上,头侧在一边,他脸上的神情,极 其恐怖。肌肉歪曲,左半边脸肿得老高,又红又紫,在肿得最高的中心部份,是一个 小孔,从那小孔之中,还有似血非血,似脓非脓的液汁流出来。包守望的双眼瞪得极 大,眼珠已经泛着青灰白色,因此看来更显得骇人。

高斯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道:「他……怎么死的?」

李玉芳并没有出声,只是向桌面上指了指,桌上摊着一张白纸,白纸上有一只极 其丑恶的东西。

一看之下,高斯认不出那是甚么来,凑过去看了看,才看到那是一只踏扁了的蝎 子,而且那种奇特的花纹,高斯也很熟悉,就是他曾看到过的,竹盒中,包守望曾对 他提起过,那是新品种的那一只!

高斯又震动了一下,胸口有一股要作呕的感觉,失声道:「太阳神!」

李玉芳立时扬起了眉,道:「太阳神?」

高斯点头道:「这蝎子,是新品种──」他又指了指包守望,道:「他对我说 过,他准备定名为太阳神!」

在一旁的法医插口道:「太阳神,哼!我看不如叫死神,更加贴切。」

高斯又向包守望的脸颈上那个小孔看了一眼,骇然道:「他……他是被蝎子咬死 的?」

法医点头道:「那毫无疑问了!」

法医正说着,忽然听到大厅门口,吵了起来,其中一个嗓门极大的,正是那老仆 的声音。那老仆叫道:「不能动,谁也不准动,少爷吩咐过的,不准动!」

另外几个在吵的,则是仵工,一个用极不耐烦的声音道:「不动,我们怎么进 去!」

高斯缩起脚看去,原来是几个仵工要抬担架进来,因为通道阻塞,想搬开几个箱 子,可是那老仆声势汹汹,拦住了不让他们搬。

一个警官走了进去,想平息纷争,可是老仆的态度,越来越坚决。李玉芳皱皱 眉,也走过去,向老仆道:「你的少爷已经死了!」

老仆的神情极悲愤,大声道:「大姑娘,少爷是叫人害死的,谋财害命!」

李玉芳怔了一怔,自从她当了警官以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叫她为「大姑娘」了。

李玉芳道:「谋财害命?你为甚么这样说,看来,这是意外,死者不小心,被蝎 子咬中,毒发身死的。」

那老仆急得连连叫着:「不,谋财害命,一定是他们谋财害命!」

李玉芳安慰道:「我们会查,你总得让他们搬出一条通道来,不然,死者的尸 体,怎么出去?」

老仆却像是丧失了理智一样,仍在高声叫道:「谋财害命!谋财害命!」

这时,又有几个人,在警官的陪同下,来到了厅堂的门口,高斯一看就认出了那 几个人,就是那天一起赌钱的六个人。

一个年纪较大的,大声斥道:「阿根,你乱叫乱嚷甚么?」

阿根显然是那老仆的名字,他看来已无所畏惧,立时大声道:「舅老爷,上有 天,下有地,良心在当中,你自己摸摸看,良心还在不在?」

那斥喝阿根的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李玉芳沉声道:「别吵!先将死者抬出来再 说!」

阿根的神情仍然极其激愤,但总算已肯让仵工搬动架子、箱子,清理出一条通道 来。

在仵工将包守望的尸体抬出来之际,老仆阿根更是嚎啕大哭起来。他一面哭,一 面不住地在数说一些甚么,也没有人听得清楚。

李玉芳已走出了大厅,在进厅中集合了有关人等,那几个人,全是高斯曾在账房 中见过的几个,再加上一直在哭着的阿根。

李玉芳向各人望了一眼,道:「希望各位和警方合作,谁先发现包先生死亡 的?」

各人全向阿根望去,阿根勉力止住了抽噎,道:「是我,除了我,还有谁会去看 少爷?人人都只知道用少爷的钱,谁肯去看他!」

李玉芳沉下了脸,她虽然是一位十分美丽动人的女郎,但是当她沉下脸来之际, 也自然有一股威严,道:「阿根,我没有问你的话,你不必多说!」

阿根望了望李玉芳,果然静了下来。

李玉芳又道:「当时的情形怎么样,你简单点说就可以了!」

阿根道:「我在这里──」他指了指一张椅子,「坐着,忽然听到少爷发出了尖 叫声──」

阿根才说到这里,刚才斥责阿根的那个年纪较长的人,立时冷笑一声,道:「等 你听到叫声的时候,已经不知是第几下了,你在打瞌睡,要叫醒你,也不是容易的 事,哼,你听到尖叫声!」

阿根一点也不甘示弱,立时瞪起了眼,道:「是的,我是在打瞌睡,我年纪大 了,为包家做了一辈子,难道打瞌睡也不准?」

李玉芳提高了声音,道:「不准扯开去,当时的情形怎么样?」

阿根道:「我惊醒过来,看到舅老爷──」阿根指了指刚才插嘴的那人,「站在 这里,就在大厅门口──」

李玉芳作了一个手势,道:「等一等,你看到他站在大厅门口?面对着你?」

阿根立时道:「是的,看舅老爷的样子,像是才从大厅出来──」

阿根才讲到这里,舅老爷已然满面怒容,反道:「放屁!我是听到大厅中有尖叫 声,才想去看看的,来到这里,你才醒来!」

高斯忍不住插了一句,道:「阿根说你面对着他!」

舅老爷道:「不错,你可以问阿根,他是突然醒过来的,所以他站起来的时候, 将那张椅子弄倒了,我听到了椅子跌倒的声音,才转过身来的!」

阿根的声音嘶哑,道:「舅老爷,你不会去看少爷,你最希望他死掉,像现在那 样!」

舅老爷气得握紧了拳头,几乎想冲过去打阿根,李玉芳问阿根道:「阿根,你讲 话要负责,胡乱说话,可能要负法律责任!」

阿根被李玉芳一吓,果然不敢再乱说了,过了一会,才道:「……我醒过来时, 还听到少爷在叫,我就冲进去,等我看到少爷的时候,少爷已经死了,死得那么可 怜,少爷……是叫人害死的,谋财──」

总算他记得李玉芳的警告,所以下面「害命」两个字,没有讲出口来。

舅老爷接着说道:「阿根一进去就大声叫起来,我进去一看,看到守望死了,我 才报警的!」

李玉芳皱着眉,问其余几个人道:「当时,你们在甚么地方?」

账房朱先生道:「我在账房──」他指着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道:「和他在 一起,打牌!」

那个艳丽丰满的女人道:「我本来也在玩牌,可是有点疲倦,在睡觉,根本没有 听到甚么叫声。」

另一个年轻人摊着手,道:「我在花园放狗。」

舅老爷道:「我刚离开账房,准备出去,所以听到了尖叫声。」

还有一个中年人道:「我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写信。」

李玉芳扬了扬眉,道:「各位和包守望先生的关系怎么样,请告诉我!」

舅老爷好像有点不满意,道:「那是为甚么?守望是叫那只毒蝎子咬死的,还有 甚么好查?他一直在弄他那些古古怪怪的东西,我早就告诉过他,会出事的,上次他 被那条两尺长的蜈蚣咬了一口,当时没有死,已经算是好运气了!」

阿根立时冷冷地道:「你希望他越早死越好!」

李玉芳沉声道:「这是手续,警方有责任作详细的调查,你们也有义务要和警方 合作!」

阿根立刻道:「他们不说,我来告诉你!」

李玉芳摇头道:「不用你,我想他们自己会说的!」

各人虽然神情有点不愿意,但还是在李玉芳的劝告之下,向李玉芳说出了他们的 姓名、年龄,以及和包守望的关系。

一共是六个人,五男一女,他们的资料和与包守望的关系相当复杂,所以要一一 列出:

一、马立德,男,五十四岁,「舅老爷」,实际上是包守望父亲第三妾侍的弟 弟,一直不务正业,在包家吃闲饭,包家上代各人死后,俨然以主人自居。

二、马凤莉,女,三十二岁,艳丽动人的离婚妇人,马立德的侄女,三年前离婚 之后,由马立德作主,一直在包家的巨宅中闲住。

三、朱金,男,五十四岁,包家的账房先生,负责包家的一切财务,在包守望父 亲在世时已经任职,颇得包家的信任。

四、朱振香,男,三十岁,朱金的堂弟,在包家「帮手」,案发之时和朱金在一 起玩牌的人。

五、黄应方,男,二十八岁,负责替包守望养狗的人,包守望养有各种不同的 狗,有一百余头之多,由他负总责,黄由马立德介绍来。

六、陈中,男,二十九岁,包守望的远房表亲,在包家「帮手」,油头粉面,爱 好装饰。

六个人的数据,李玉芳一面听着,一面小心地记录着,尸体抬走之后,警方人员 已准备开始离开了,李玉芳向马立德等六个人道:「你们暂时不可离开本市,警方可 能还要深入调查!」

马立德等几个人全不出声,李玉芳和高斯一起走了出去。

李玉芳和高斯一起向外走去,高斯道:「玉芳,包守望是叫那只毒蝎子咬死的, 那是意外,应该没有甚么值得调查之处。」

李玉芳道:「要是你知道那只蝎子,是紧紧握在死者手里的,你更会肯定那是一 件意外了!」

高斯「哦」地一声,道:「原来──」

李玉芳道:「是的,当我们来到的时候,发现尸体,又发现死者的手紧握着,好 像握着甚么东西,把死者的手指硬扳开后,才发现死者的手中,是一只捏扁了的蝎 子,你也看到过了!」

高斯扬着手,道:「那更没有疑问了,蝎子走了出来,在死者的脸上咬了一口, 死者立时握住了蝎子,一面尖叫,一面紧捏着蝎子,可是毒性实在太厉害,等到阿根 看到他时,已经死了!」

李玉芳的声音很低,道:「看来是这样!」

高斯笑道:「甚么看来是这样,根本就是这样!」

李玉芳却又摇着头,道:「可是,如果你知道包守望的背景,你就会有另外的想 法了。」

高斯大感兴趣,道:「包守望这个怪人,他的背景是甚么?你怎么知道?」

李玉芳道:「我也是刚才知道的,有一个警官,和包家有点远亲关系,刚才也 在,他对我说,包家的上代可能是海盗,后来改邪归正,做正当生意,财产积聚越来 越多,包守望的父亲一共有六个妻子,但是只有包守望一个儿子,六年之前老头子去 世,包守望就继承了全部财产,估计财产的数字有上亿元。」

高斯扬了扬眉,这时候,他自然而然想起阿根叫了几十次的那句话:「谋财害 命!」

高斯立刻道:「那么,包守望死了之后,这财产归给甚么人?」

李玉芳道:「这就是要查明白的事情之一,我刚才找到了一些文件,他和一个姓 汪的律师有来往,我要去见那位汪律师,问一问有关包守望遗嘱的内容。」

高斯忙道:「我也去!」

李玉芳这次居然一口答应,道:「好,可是你千万别多嘴,也不要乱出主意,你 不是一个侦探人才!」高斯对李玉芳的话,心中非常不服气,但是他却没有说甚么, 因为他唯恐李玉芳不给他去。

李玉芳和高斯一起上了车,看来她早和汪律师联络过,车子直驶向一个高级住宅 区。汪律师的年纪已经相当大了,满头白发,住在一所大花园洋房中,汪律师在他满 是书本的书房中,接见了高斯和李玉芳。

李玉芳开门见山,谈明了来意,汪律师不住搓着手,叹惜着,道:「真可惜,守 望就这样死了,唉,这孩子。我是看他长大的,人家看来,他是一个怪人,可是我一 直说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伟人,他对一切生物,有着与生俱来的爱好。他小时候最大的 乐趣,就是在花园里寻找各种昆虫的标本!」

李玉芳道:「包家的财产情形怎样?」

汪律师又叹了一会,才道:「包老先生在的时候,相当正常,有许多事业,都很 赚钱,包老先生一死,情形就有点怪。」

高斯忙道:「怎么怪法?」

汪律师摊着手,道:「我和包家已有几十年来往了,守望是一个绝不将钱放在心 上的人。事实上,他钱也太多,多到完全不用放在心上,随便怎么用也用不完。在包 老先生死后,守望为了怕麻烦,所以将所有在经营的事业,全部都低价让给了别人, 这种情形的确很特殊,他的财产,全是现钞。」

李玉芳道:「数字是多少?据说上亿?」

汪律师道:「正确的数字,到上个月底为止,应该是三亿六千八百四十二万 元。」

高斯奇讶道:「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汪律师道:「本来,数字还超过这个数字许多,由于守望根本不会理财,所以一 切全由姓朱的账房代管,开支大得令人难以相信,我实在看不过去,有一次就提议守 望,将每个月的月结,要朱金送到我这里来核一下,守望只要不麻烦他,自然答应, 所以我知道数字。」

李玉芳道:「你在核数的时候,没有发现甚么弊病?」

汪律师笑了起来,道:「怎会没有?不过我看看,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包家的根 本,占了便宜的人,多少和包家有点关系,我又何必得罪人?像那位马立德舅老爷, 每个月就支几十万,巧立名目,谁管得那么多?守望自己花钱也像流水一样,他又不 结婚,钱反正是花不完的,何必那么认真?」

高斯和李玉芳互望了一眼,都觉得汪律师的话,很有道理,李玉芳吸了一口气, 道:「那么,包守望是不是有遗嘱?」

汪律师点头道:「有!」

李玉芳和高斯一听,忙道:「遗嘱的内容怎样?他死了之后,谁可以得益?」

汪律师苦笑了一下,道:「看来,你们一定以为守望的死是谋财害命?其实,守 望要是死了,得益的应该是全人类!」

高斯不明白,道:「甚么意思?」

汪律师道:「守望的遗嘱很简单,他死了之后,他的全部财产,就用来建立一个 生物标本博物馆,收集世上一切生物的标本。并且还规定,本地大学生物系的学生, 愿意参加工作的,就可以得到巨额的奖学金,博物馆由我负责,这就是他遗嘱的全部 内容!」

李玉芳皱眉道:「没有别的?」

汪律师伸手敲着额角,道:「对了,前两个月,他要我加上一条。」

李玉芳和高斯不由自主,挺了挺身子,汪律师道:「这一条是说,他死了之后, 他们家的老仆人阿根,一直在博物馆工作至死,不得解雇。」

李玉芳的双眉,锁得更紧,在汪律师处已经问不出甚么来了,他们告辞离去。他 们离开汪律师的住所时,天色早已全黑了。

第四章

在车中,高斯道:「看来,谋财害命的说法,不能成立了!」

李玉芳笑了一下,道:「真的,没有人能得益,马立德他们,反倒有损失。」

高斯一挥手,在大腿上重重拍了一下,道:「汪律师!他可以有好处,大笔资 金,由得他运用,他可以在其中得到极大的好处!」

李玉芳又笑了一下,说道:「我不以为汪律师会因此而谋财害命,当然也不是全 无可能,这很容易查明,只要看看案发的时候他在那里就可以了,包守望是中了毒之 后立刻死去的!」

高斯说道:「照事实来推测,他的嫌疑最大!」

李玉芳瞪了他一眼,道:「我早就说过,你不是侦探人才。其实,你也是得益 人,包守望付了你一半酬金,你不必做甚么工作!」

高斯有点愤怒,大声说道:「我会退还给他!哼,早知这样,我那天也不用受朱 金的气了!」

高斯接着,将那天在账房拿支票的情形,对李玉芳说了一遍,李玉芳居然用心听 着。当她听到高斯讲到有人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之际,深深吸了一口气。

第二天,高斯才到事务所,就接到李玉芳的电话,道:「高斯,这次警方真正要 你帮忙,等一回,警方化验所有人来,有两个切片,要你作万倍以上的显微摄影。」

高斯立时道:「谁付账?」

李玉芳道:「你收费太高,警方付不起,当作朋友间的帮忙,可以不可以?」

高斯道:「可以,不过这件案子,我要参加,知道一切经过的情形!」

李玉芳立刻爽快地答应了,半小时后,化验所的工作人员来了,看了高斯的那套 显微摄影设备,赞叹不已。高斯花了两小时来工作,他不知道切片的内容是甚么,只 是照吩咐做了。

下午,高斯又接到李玉芳的电话,李玉芳第一句话就道:「高斯,包守望是被人 谋杀的。」

高斯直跳了起来,道:「你发现了甚么证据?」

李玉芳笑着,道:「证据其实是你证实的,你上午的摄影,两个切片,一个切片 是毒蝎尾钩处取来的毒液,另一个,是死者脸部伤口上取下来的。」

高斯道:「那还不是一样是蝎子的毒?」

李玉芳道:「错了,经过高度放大,毒素的结构,完全不同,包守望死于一种毒 蛇的毒液,不是蝎毒!」

高斯完全胡涂了,道:「可是……可是包守望死的时候,手里握着那只蝎子!」

李玉芳道:「这就是怪事,我要再到现场去,你要是有空──」

高斯忙叫道:「有!有!我立刻就去!」

高斯放下了电话,心中极其兴奋,这真是太古怪了,包守望是死在毒蛇的毒液之 下,而不是死在蝎毒之下,那么,他临死握住那只蝎子干甚么呢?

高斯比李玉芳到得还早,李玉芳来到后和他一起进了巨宅,才进去,就听到一阵 争吵声,高斯先不走进去,拉住了李玉芳,道:「汪律师案发时在那里?」

李玉芳道:「在法庭为一件案子辩护,有几百人,包括法官在内,可以证明。」

高斯苦笑了一下,道:「那么,谁会杀死包守望?」

李玉芳并没有回答,向前走去,他们按铃很久,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阿根, 阿根一开门,就转身大声道:「舅老爷,少爷的遗嘱说,永远不能辞退我!」

李玉芳和高斯一进去,就看到马立德等六个人,全在大厅中。

马立德满面怒容,向着朱金,道:「给他钱,他要多少给他多少,叫他滚!」

朱金也神色愤然,道:「汪律师刚才来说过,人死了,户口暂时冻结,我也取不 出钱来了!」

阿根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道:「好,你们害死了少爷,也拿不到钱,人不能太 狠心,下金蛋的鸡杀了,就甚么也没有了!」

黄应方丧着脸,道:「听汪律师说,要成立甚么博物馆,我只懂得看狗,不知道 还用不用我?」

那个很动人的少扫马凤莉,紧抿着嘴,忽然道:「你们全别吵,好不好?」

可是马凤莉的话,显然起不了甚么作用,几个人仍然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而 且说来说去,全是关于包守望死后他们的生活问题。

高斯和李玉芳在一旁听着,暗暗皱眉,两人互望了一眼,他们心中所想到的问题 是同样的:包守望一死,这几个依靠包守望财产生活的寄生虫,显然失去了生活的依 靠,彷徨得很!

照这样的情形来看,说他们会谋杀包守望,那似乎是不可能的事!

李玉芳不耐烦听他们再说下去,她站到了各人的中间,挥了挥手,先令各人静了 下来,然后,指着高斯,向朱金道:「朱先生,这位高先生,曾经在账房中支过一笔 钱,你记不记得?」

朱金点了点头,道:「记得!」

他一面说,一面握着手,神情显得很是惶恐。李玉芳又望向马立德,剎那之间, 她的目光变得十分锐利,道:「马先生,当时朱先生要扣回佣,和高先生吵了起来, 你说了一句『小不忍则乱大谋』,那是甚么意思?你们有甚么『大谋』?」

马立德的脸色陡然变了一变,道:「我……我……这样说过?」

高斯立时道:「一点也不错!」

马立德吞了一口口水,苦笑道:「我……我是说,守望人虽然傻里傻气,不过我 们要是做得太过份了,他……要是犯了牛性,我们也没有好处!」

李玉芳冷笑着,道:「你们做了些甚么太过份的事?」

阿根不等各人开口,就争着道:「太多了,少爷想吃一个鸡蛋,他们开出来的 账,就足足可以买一大笼鸡蛋,他们全是吸血鬼,吸少爷的血!」

马立德、朱金等几个人,听得阿根这样指责他们,并没有反驳,脸色极其难看, 只有马凤莉冷笑着,道:「阿根,你说话可得分清楚一点,我住在这里,可没得过你 们少爷甚么好处。」

阿根看来是豁出去了,立时反唇相诋,道:「马姑娘,你到这里来,是为了甚 么,谁还不知道?」

马凤莉怒道:「为了甚么?」

阿根一指立德,道:「舅老爷是想要妳来嫁给少爷……你们偷偷商量着,要是妳 嫁给少爷,就可以享现成的福,就可以随意用少爷的钱,全叫我听到了,你──」

阿根讲到这里,马凤莉已是俏脸煞白,陡地过去,重重一个耳光,掴在阿根的脸 上。

阿根叫马凤莉打了一个耳光,虽然不敢还手,可是却摀着脸,怪叫了起来,道: 「好,妳打我,我就干脆全抖了出来。哼,甚么事瞒得过我,你们为了算计少爷的 钱,甚么事做不出来──」

阿根讲到这里,马立德等几个人一起叫了起来,显然是想阻止阿根再说下去,可 是李玉芳立时道:「别吵,让他说!我需要知道一切经过!」

阿根有了李玉芳撑腰,更是声气也粗了不少,一指马凤莉,道:「有一次,她脱 光了衣服,硬向少爷的床上挤,哼,幸亏少爷明白她是甚么货色,就硬将她给推了出 来,没上她的当!」

马凤莉气得双手紧握着拳,身上发抖,高斯不禁暗叹了一口气,心想包守望真可 以说是怪人,马凤莉明艳照人,任何男人看了都不免动心,但是在包守望的眼中看 来,只怕她还不如那只蝎子动人!

马凤莉一面发着抖,一面像是要哭了出来,可是她的神情,仍然十分凶狠,盯着 阿根,看她的样子,要是手中有刀的话,只怕会毫不犹豫就刺上去!

马立德连忙替他侄女解围,道:「这是男女之间的事,和守望的死有甚么关系? 守望是叫那只蝎子咬死的,那是意外!」

李玉芳沉声道:「如果是这样,那就简单了,现在化验的结果已经证明,包守望 先生虽然是中毒死的,可是却是死在一种毒蛇的毒液之下,而不是蝎子的毒!」

李玉芳这几句话一说,所有人,立时静了下来,惊愕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玉芳立时问道:「包先生一定也搜集毒蛇,放在哪里,我想看看!」

阿根又叫了起来,道:「我知道谁杀了少爷!」

阿根的这一叫,比他以前所说的任何话更令人震惊,一时之间,人人都向他望 去。李玉芳正想叫他不可乱说,阿根也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陈中。阿根才望定了陈 中,陈中就叫了出来,道:「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由于阿根根本还没有开口,陈中就叫了起来,所以,人人都望向他。只见他的神 情惊骇莫名,忽然之间,又大叫了一声,向外奔去可是他才奔出了一步,高斯一伸 手,就将他拉了回来。

陈中无助地四面望着,最后,出乎意料之外,来到了李玉芳的身前,双腿一曲, 竟然跪了下来,叫道:「我没有杀人!」

李玉芳心中十分疑惑,问阿根道:「阿根,你是不是想说陈中是凶手?」

阿根点头道:「是,表老爷偷过好几次少爷收藏的毒蛇毒液,叫我就撞见过两 次!」

李玉芳的目光陡地变得严厉,向陈中望去,陈中仍然跪在地上,双手乱摇,道: 「我只是贪钱,我只是拿去卖给一家研究所,我没有杀人!」

李玉芳喝道:「站起来,慢慢说!」

陈中身子发着抖,站了起来,道:「我……认识一间研究所,有一次说起毒蛇的 毒液,他们告诉我,有几种毒蛇的毒液很值钱,要几万元一盎斯,我想起守望有许 多,少一点他根本不会知道,所以才……偷……拿了一点出去卖给他们,我可没有杀 人!」

李玉芳道:「毒蛇的液汁放在甚么地方?」

阿根起劲地道:「就在客厅旁的书房里!」

李玉芳道:「好,带我去看看!电话在那里?」

阿根带着李玉芳、高斯走进客厅,陈中也跟在后面,其余几个人都充满恨意地望 着陈中。陈中低着头,一副可怜的神色。

李玉芳先打了一个电话,要警方人员、化验师立刻赶来,然后穿过了大堂,推开 了一道门,来到了那个「书房」中,房间里也是各式各样的树、箱子和架子,比外面 的大堂还要挤,阿根指着一个架子,道:「这上面,少爷对我说过,全是毒蛇的毒 液。」

高斯和李玉芳一起向阿根所指看去,只是那架子上,放着上百只小玻璃瓶,每只 瓶的容量大约是六盎斯,瓶中全是各种液汁。

李玉芳向陈中望去,陈中颤声道:「我……拿了几次,每次都十分小心,卖给那 家研究所,我没有杀人,真的没有杀人!」

高斯冷笑道:「是不是你最后一次偷,给包先生当场捉住了?」

陈中竟哭了起来,老泪纵横,道:「不会的,守望人好,就算给他当场捉住了, 他非但不会怪我,而且看我穷,还会给我钱!」

阿根大声道:「少爷就是人太好,才会死在你们这班人手里!」

李玉芳皱着眉,阿根说的话实在太多了,而且所说的话,都极其武断。可是,有 许多数据,却又是从他口中出来的,所以李玉芳也不想阻止他。

李玉芳将那些盛载有毒液的小瓶,仔细检查着,发现其中有很多瓶,的确少了一 半或更多。每一个盛载毒液的小玻璃瓶上,都有着卷标,卷标上全是拉丁文的生物学 名,李玉芳也看不懂,想来是毒液取自何种毒蛇的说明。

不多久,化验师来了,和化验师同来的两个警员,也将陈中扣了起来,李玉芳已 正式以谋杀包守望的罪名,拘捕了陈中。

陈中在被铐上了手铐之后,只是一直喃喃地道:「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我 只不过偷了点毒蛇的毒液,在这屋子中,谁不偷值钱的东西出去卖?」

化验师一来到之后,就仔细看看每一瓶毒液上的标签,不一会,他就取起了其中 一瓶,道:「就是这种,死者就是中了这种蛇毒死的,这是一种十分稀有的毒蛇,叫 作环带响尾蛇,只有在印度南部,才有出产。」

李玉芳望着那小瓶,瓶中的毒液十分满,只少了一点,李玉芳问道:「看来毒液 并没有少多少──」

化验师不等李玉芳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头,道:「这里全瓶,足可以杀死几百 人了,我相信凶手是用注射器,将毒液注射进死者体内的。」

高斯听到这里,忙道:「等一等,你说是注射器?」

化验师点头道:「是,那有甚么不对?」高斯指着自己的脸,道:「死者的脸肿 得很高,显然毒液是从脸上注入的!」

化验师瞪了高斯一眼,道:「难道你要凶手对死者说:我要杀你了,请你卷起衣 袖,好让我找到你的静脉,将毒液注进去?」高斯不禁感到了一阵脸红耳热,说不出 话来。

李玉芳也白了高斯一眼,她虽然没有开口,可是她的眼神,无疑是在向高斯说: 我早就对你说过,你不是一个侦探人才,你偏不肯藏拙!

高斯红着脸,说不出话来,化验师又道:「凶手的注射量大得惊人,据估计,至 少有一CC,这样的毒量,是可以毒死十个人的!」

阿根盯着陈中,喃喃地骂道:「真不是人!真不是人!简直是畜牲!」

李玉芳也望了陈中一眼,陈中失神地睁着眼,口唇掀动着,却没有发出声来。

这时,马立德、马凤莉、朱金、朱振香、黄应方五个人也走了进来,朱金用极愤 怒的声音骂道:「陈中,你干得好,害了我们大家!你也真算是有出息的了,每个月 白支钱,还要偷东西去卖!」

陈中像是突然爆发似地叫了起来,道:「我偷,是的,我偷,要是我能偷到更值 钱的东西,像你们一样,我怎会来偷这种东西!」

阿根幸灾乐祸地笑着,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高斯看到阿根的这种神情,心中 又陡地起了疑惑!

包守望死了,眼前这几个人,都损失重大,失了衣食父母,只有阿根最没有损 失,除了阿根之外,就是马凤莉了,像马凤莉这样美丽的女人,随便怎样,生活是不 会成问题的。而阿根对马立德、朱金这一班人的所作所为,早已怀恨在心,会不会他 愤而杀了包守望,作为对这班人的报复呢?

高斯本来是一想到甚么就说甚么的,可是这次,他才碰了一个钉子,所以想了又 想,直到自己越想越觉得有理,才将李玉芳拉过一边,悄悄将自己所想到的「宝贵线 索」对李玉芳说了出来。

李玉芳听完之后,只是叹了一口气,高斯不服道:「难道没有可能?」

李玉芳又叹了一声,道:「你忘了,阿根是不知道包守望遗嘱内容的!」

高斯的喉际,像是陡然之间被甚么东西堵住了一样,甚至发出了「咯」的一声 响,但是他仍然力图挽救,说道:「或许包守望告诉了他!」

李玉芳再叹了一声,颇有高斯已无可救药之感,道:「也许,但是阿根为甚么不 去杀马立德?不去杀朱金,要去杀他敬爱的主人?」

高斯眨着眼,化验师已小心地将那瓶毒液,放进了一个纸袋之中。

李玉芳看到化验师离去,忙道:「请等一等,刚才你说到凶手用了极大的毒量, 足可以致十个人于死地?」

化验师道:「从面部被注射部份如此可怕的充血这一点来看,是可以肯定的。」

李玉芳皱着眉,侧着头,像是正竭力在思索一个问题,可是又不知道问题的中心 是甚么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她才陡地一扬眉道:「照你估计,死者中毒之后,过了 多久才死?」

化验师的回答很干脆,道:「立即!」

李玉芳立刻道:「立即,你的意思是中毒之后,叫了几声,就死去了?」

化验师摇头道:「李警官,你别考我了,这种毒蛇的毒液,对于人的神经系统, 有极强烈的痲痹作用,如果毒液是注射在腿部或下肢,中毒者可以有十秒钟的时间, 发出叫声,可是毒液是在脸部注射进去的,中毒者就算想叫,等到他张开口时,已经 甚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高斯听到这里,立时「啊哈」一声直指着化验师,道:「你错了,死者中毒之 后,至少发出了三下尖叫声,他,他──」高斯指着马立德和阿根,「他们全听到 的,不信你可以问他们!」

高斯一面说,一面神情十分得意地望着李玉芳,心想这一回我总算说对了,他怎 知李玉芳仍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化验师「哼」地一声道:「他们或许听到有人叫,但不会是死者!」

高斯愕然,李玉芳点头道:「是凶手!」

高斯大声道:「凶手杀了人还要叫,难道怕人家不知道他杀了人?」

李玉芳在狭窄拥挤的空间之中,来回踱了几步,道:「那当然是因为当时忽然之 间,有了凶手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譬如说,凶手可能不知道这种毒液的毒性这样厉 害,死者难看的样子,会令得凶手吃惊,也有可能──」

李玉芳说到这里,又向化验师道:「由于毒液在脸部注射进去,他几乎立时不能 说话,那么,中毒者的脑部清醒,和双手活动,可以持续多久?」

化验师道:「大约至多十秒钟左右!」李玉芳道:「凶手之所以尖叫,自然是因 为那十秒钟之内,死者做了一些令他感到极其吃惊的事!」

高斯叫了起来,道:「包守望捉了那只蝎子,抓在手里,凶手看到蝎子,感到害 怕才叫的!」

高斯急急讲了出来,不禁十分后悔,自己又多嘴了,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李玉 芳的神情极其严肃,点了点头,道:「对!我们不知凶手是甚么人,死者是知道的, 他自然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只有极短促的时间,他决不会利用这短促的时间再来研究 这只蝎子。他在那十秒钟时间中,将那只蝎子紧握在手,一定是想告诉他人,凶手是 甚么人,那是死者给我们的暗示!」

李玉芳说到这里,向马立德等各人,一个个望过去,陈中道:「我没有杀人!」

高斯摊了摊手,道:「一只叫作太阳神的蝎子,能暗示甚么?」

李玉芳陡地一震,道:「那蝎子叫甚么?」

高斯道:「早几天我见包守望时,他告诉我,他要将那只蝎子定名为太阳神!」

李玉芳立时向高斯作了一个手势,制止他再说下去,同时紧皱着双眉,目光又在 各人的脸上扫来扫去,过了约有五分钟,她才向那两个警员道:「放开他!」

朱金叫道:「放了他?那么,谁是凶手?」

李玉芳盯着朱金望,朱金怒道:「我?别开玩笑了!」

李玉芳摇头道:「不是你──」她一面说,一面向马凤莉走了过去,道:「马小 姐,案子结束了!」

高斯张大了口,刚想哈哈大笑,马凤莉已经发疯似地叫了起来,道:「他不是 人,他不是人!我来了那么久,他看也没有看过我一眼,我要他死!要他死!」

李玉芳过去,替马凤莉扣上手铐时,马凤莉仍然在尖声叫着,直到警员将她带出 去,她还在叫着。

高斯苦笑了一下,道:「玉芳,我不明白──」

李玉芳冷冷地道:「太阳神的希腊名字是甚么?」

高斯立时道:「阿波罗!」

李玉芳又道:「『波萝』是一种水果,它的别名是甚么?」

高斯又立时道:「菠萝!」

李玉芳一扬手,道:「是了,那就是凶手的名字!」

高斯直跳了起来,想说甚么,可是却甚么也说不出来,而李玉芳已向外走出去 了。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金酋长》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08 10:37 点击:52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高斯到这个南太平洋小岛来的目的是摄影,摄影是他的职业。这个小岛位于菲律 宾的南部,岛名叫作泰鲁。高斯之所以会来到泰鲁岛,是因为半个月之前,他在一个 偶然的集会上,遇到一个人类学家的缘故。

人类学家当时用极神秘的口吻形容泰鲁岛,他说:「我到过世界各地,研究各地 的人类,每个地方的人,都有其源始可寻,可是只有泰鲁岛是例外,泰鲁岛上的土 人,我甚至无法肯定他们是哪一种人,或许是和印度尼西亚土著相近的棕色种人,可 是他们有极其神秘的风俗和信仰,我根本无法接近他们,更别说了解他们了!」

如果当时高斯不是多喝了几杯酒,多说了几句话,他或许也不会到这个荒僻的小 岛上来的。

可是,高斯当时却颇有醉意,他「哈哈」一笑,道:「那是你不想去接近他们, 作为人类学家,你不是十分称职,所以才会这样!」

这种批评,当然是绝不礼貌的,集会上也因此静了片刻,那位人类学家总算沉得 住气,只是冷冷地道:「有些人对于自己不必去体验的困难,总会觉得旁人做不到是 很愚蠢的!」

高斯却沉不住气,大声宣布:「我到那个神秘的泰鲁岛去,用我的摄影机,将那 个岛上土著的一切记录下来!」

如果当时不是有包禄士先生在场的话,一到明天,高斯可能早就将他酒后的豪 语,抛诸九霄云外。可是,偏偏包禄士先生在场,而他是一个著名的出版商,当时就 拍着高斯的肩头,道:「好,我替你出版专集,到时一定可以轰动全世界!」

人类学家又加了一句,语气冰冷:「希望你别令我们失望,大家都等着。」

于是,即使在第二天酒醒了之后,高斯也不能再打退堂鼓了!他花了三天的时 间,搭乘一艘渔船,到了泰鲁岛,那小岛根本没有定期的交通工具。

不过这时,高斯躺在海滩上,望着蓝天白云,听着海涛冲刷着沙滩的声音,身下 的海滩又细又软,除了大自然的声音之外,甚么别的声音都没有,高斯闭着眼,享受 着阳光,心里一点也不后悔。

泰鲁岛的风景十分美丽怡人,他根本忘记了时间,直到肚子有点饿,他才睁开 眼,坐起身来。当他坐起身来之际,他不禁陡地呆了一呆。在他的对面,蹲着一个满 脸都是皱纹的老头子,那老头子的额角又高又广,双眼深陷,炯炯有光,正盯着他在 看。

高斯心里自然很不高兴,因为看样子,那老头子已经来了很久了。一个人在那样 美丽的环境中享受宁静,自然是不喜欢人来打扰的,所以他瞪了那老头子一眼,准备 站起身来。

高斯才站起来,那老头子也站了起来,而且,还开口对高斯说起话来。那老头子 要连说两遍,高斯才听得懂,他是在说十分生硬的英语,那老头子是在问他:先生, 要不要买点东西回去做纪念?

当高斯听懂了对方的话之后,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实在是令人发噱的 事,这样的一个小岛上,居然也会有做游客生意的人!

昨天,高斯踏上这个岛的时候,几乎怀疑自己要做穴居人。幸而在离岸不远处, 有几户人家,并不是岛上的土著,而是菲律宾人,而且居然还有一家有两间由棕榈树 搭成的房间,算是旅店,高斯才算有了栖身之所。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岛,居然有兜售 纪念品!

高斯一面笑着,一面道:「好,我倒想买点东西做纪念,不知道这里通用甚么货 币?」

高斯这样问,根本是开玩笑性质的,可是那老头子却马上接着道:「先生,披索 可以,盾也可以。」

高斯耸了耸肩,道:「好,你想卖甚么东西给我?」

老头子的态度,忽然之间,变得十分神秘,四面张望了一下。老头子这种神态实 在是多余的,附近根本没有人,就算大声叫,也至多不过惊起几只海鸥而已。

老头子四面看了一下,才从身边,摸出了一只长方形的小木盒来。

这时,高斯才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衣着,那老头子穿着一件样子很奇特的白麻布罩 袍,看来像是回教徒常穿的那种,无法肯定他确实的年纪,但是精神看来很好。他取 出了那只木盒之后,又用双手将木盒掩住,向高斯望来。

高斯一眼就看到,那只小木盒的外面,有着简单而线条古朴的浮雕,看来像是土 人的雕刻品。他心中就十分高兴,能够得到一件土人的雕刻品,至少是一项收获了。

高斯说道:「好,我要,多少钱?多少披索?」

老头子侧头想了一想,道:「两千披索!」老头子的开价,令高斯不由自主,骂 出了一连串的粗话来。他当然不是用英语来骂,而是用他常用的方言,当他骂的时 候,老头子眨着眼望着他,神情好像十分害怕。高斯还没有骂完,他就大叫一声,将 小木盒向高斯抛过来,转身就逃!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着实吓了高斯一跳,骂也骂不下去了,木盒打在他的身上, 出乎意外地,十分疼痛,在他的身上落了下来,落在沙上,也立时埋了半截在沙里, 看来十分沉重。

高斯一面抚着被木盒击中的胸口,一面抬起头来看时,那老头子跑得十分快,转 眼之间,已经奔进了近岸处的密林,看不见了。

高斯一听老头子的开价就破口大骂,因为在他的预料之中,对方至多不过开价三 或五个披索而已,可是一开价,居然是两千披索!两千披索,等于好几百块美金,高 斯再也想不到这样的小岛上,也会有敲诈游客的坏习惯,所以才怒气大发的。

可是接下来的事,他却是意料不到的。那老头子既然抛弃了木盒,而且他还被木 盒打得很痛,那木盒看来也不值甚么钱,当然应该是归他所有了!

高斯毫无内疚地俯身拾起,那只半截埋在沙里的木盒来,可是他才拿起那只木 盒,就陡地呆了一呆,那只小木盒的沉重,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那木盒不过五吋长,两吋见方,可是拿在手里,沉甸甸地,一时之间几乎抓不 住。

高斯自然知道,世界上决没有任何木头有这样沉重的,盒子这样重,当然是由于 木盒中有甚么不寻常的东西之故。高斯是性急的人,他即刻迫不急待地想将盒子打开 来。可是半分钟之后,他又有了新的意外:那木盒看来,是打不开的!

那外表看来是一只木盒,实际上,可能只是一段木头而已。高斯翻来覆去地看 看,也看不出盖口在甚么地方。要不是高斯肯定,一段木头决不会如此沉重的话,他 决不会再动脑筋去打开它了。

高斯反正没事,他坐了下来,将双足伸向前,伸到海水卷上来,可以卷得到的地 方,然后,再仔细来研究那只木盒。不一会,他就看出,那只木盒的形状,恰恰像─ ─一点也不错,恰恰像口小棺材。

任何长方形的盒子,看起来都可以像棺材,但那只木盒尤其像,那是因为盒上的 浮雕。

盒的六面,有一个长方形面没有雕刻的,与之相对的一个长方形面上,刻着一个 双手交迭,放在胸前的人。通常只有死人才有这样的姿势,埃及的木乃伊,就全是这 样的姿势,浮雕上的人,有着巨大的头饰,不过刻工简陋,是甚么样的头饰,却看不 清楚。

小木盒上其它两个长方形面,刻的全是野兽的图案,几只走兽刻得很生动。另外 两个正方形面上,刻的是一种样子很奇特的花朵。所以,使得这个小木盒看起来,十 足像是一口小棺材。高斯在仔细察看了一会之后,又发现那的的确确,是一只木盒, 不但是一只木盒,而且还是手工极其精巧、制作十分精美的一只木盒。因为高斯在盒 上,发现了许多纵横交错的裂缝,那些裂缝又细又紧密,如果不是仔细察看,是根本 发现不了的。

高斯也立即想到,那是一只「机关木盒」──所谓机关木盒,就是整个盒子,是 由许多块木料,巧妥地拼合起来的那种,一定要先弄开其中的一块,整个木盒才会解 体,不然,除非将之裂碎,否则是打不开来的。

有了这个发现,高斯心中更加高兴。因为他假定,这木盒是泰鲁岛上土人的作 品,如果土人可以制造出这种精巧的机关盒子来,那足以证明泰鲁岛上的人,有十分 高明的文化和智慧,这又是他的另一收获了。

高斯试图将木盒拆开来,他用一柄小刀,在每个可以看得见的裂缝上试探着,可 是每一个缝都合得十分紧密,全然徒劳无功。

高斯全神贯注在这个机关盒子上,也忘了肚饿,直到肚子咕咕叫不已,他抬头看 了看已届正中的太阳,才省觉自己已费了不少时间。

他顺手将木盒放进裤袋中,木盒虽小而重,使他觉得很不舒服,他索性将之抓在 手中,向岸上走去。穿过了一片树林,就可以看到那几家人聚居的住所,一群狗奔过 来向他吠叫着,几个小孩咬着手指,有点好奇地望着他。

高斯直走到他住的那家「旅店」,在门口一个草棚下坐了下来,顺手将那小木盒 放在竹子编成的桌上。店主人是一个中年男人,看来像是海员,走了过来,高斯道: 「肚子饿了,我要最丰富的食物!」

店主人满面笑容,道:「我们有最好的──」高斯始终不能知道,店主人能供应 「最好的」甚么,始终不能知道的意思,就是他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知道,因为当店主 人说到这里之际,一眼看到了桌上的那只木盒。

而当他看到了那只木盒之后,他大叫了一声,讲了两句高斯听不懂的话,转身就 奔,一面奔,一面叫着。

随着店主人的叫喊,屋中奔出如下人等:三个女人,四个小孩,一个男人。据高 斯所知,那是这个村落的全部人口,这些人一奔出来,就直奔海边。

高斯站了起来,叫道:「喂,你们干甚么?你们干甚么?」可是完全没有人理 他。

而高斯也看出事情不对头来了,因为两个女人在向前奔去的时候,顺手抱起,刚 才还好奇地看着高斯的那两个小孩子。而另一个女人,起初想去抓一只就在她身前的 鸡,跟着鸡奔了两步,被一个男人一把将她抱了回来,继续向海边奔去。

第二章

照他们奔走的那种狼奔豕突的情形来看,简直像是岛中心的那座高山,在十秒钟 之内,就要向他们当头砸下来一样!高斯觉得,那不是叫叫就可以阻止他们的,他连 忙离开桌子,追了上去。可是在奔跑的速度上,高斯显然及不上那些人,甚至及不上 其中一个最肥胖的女人。等到高斯追到海边时,看到所有的人,全上了一艘木船,两 个男人已迅速地扯起帆来,木船已经驶出海了。

高斯整个人都呆了,看样子,这些人不但走得匆忙,而且像是永远离开这里,再 也不愿回来了!那简直是亡命了!

高斯又大声呼叫了一回,可是木船越驶越远,这时,高斯才想起了店主人是看到 了那只木盒之后,才陡地狂叫起来的。

一只小木盒,就算是一口小棺材,又何以会引起这些人这样的惊恐?高斯搔着 头,一点也得不到答案,他只好走回「村落」去,这时,村落里除了鸡、狗之外,一 个人也没有,高斯老实不客气,自己动手,找到了食物,饱吃了一餐,看来食物很 多,不愁会饿到肚子。他一面进食,视线始终未曾离开过这只小木盒。

等到他填饱了肚子,他才觉得实在太静了,静到了岛上像是只有他一个人。

当然,他知道岛上决不止是他一个人,据店主人说,岛中心的山谷里,就住着泰 鲁族的土人。究竟有多少土人,店主人也不知道,因为土人并不友善,从来也不欢迎 别人进去。而要到达那山谷,据说只有一条路可通,还要经过一个极其曲折、险窄的 地下水道,所以没有人去过。店主人也告诉过高斯,那人类学家就是硬要进去,而被 他从一株极高的棕榈树上解救下来的。

高斯他知道,除了土人之外,至少还有那个老头子。那老头子看来不像土人,土 人据说是从不离开山谷的,那么,这老头子又是甚么人?现在,他又在甚么地方?高 斯决定先去找找他。

高斯先在村落的附近找了一遍,接着,又持着一根木棍,找到更远的地方,用木 棍拍开浓密的野草和灌木丛,一面大声叫着。

可是一直忙了两个多小时,仍然一点信息也没有,高斯只好回来,打开了椰子, 喝着清甜椰子汁,心里盘算着他该怎么办。

他原是夸下海口,要用摄影机将泰鲁岛土人的生活情形纪录下来的,这项工作仍 是非进行不可,要不然,他就不能回去──没脸见江东父老。

可是现在,却发生了这样一件他事先绝想不到的意外,他是不是应该再在这个岛 上待下去呢!

恬静的环境似乎没有帮助,高斯越想心里越是烦。而这一切烦恼,又全是那只小 木盒所引起的,高斯心里一发急,顺手抓起小木盒来,向前就抛!

这时,他正躺在两棵树之间的一张由树皮组成的吊床上,那小木盒被他抛出去, 「啪」地一声,重重撞在树干之上,落了下来。

高斯一眼看到,小木盒一落下来,跌在地上,其中有一块不规则形状的小木头, 跌了出来!

那是机关盒子的枢纽!只要这块小木头弄开了,再要打开那只盒子,就绝不是甚 么难事!

高斯心中大喜,一跃而下,只可惜对于怎样自吊床上下来,高斯的经验可不足, 他实际上是从吊床的边缘上,滚跌下来的,一落地,他就向前奔去,拾起那块小木 头,又拾起木盒来。

小木头是在木盒中心部份跌下来的,刚好是刻在,盒上那个双手交叉的人的头额 部份。

同时,高斯也可以看见,木盒缺了一小部份,木盒里面,看来是一层一种十分坚 韧的,灰黄色的树皮,不知包着一些甚么东西。

本来,高斯可以立刻割破树皮,看看里面那么沉重的原因是甚么。但是,高斯又 发现,那树皮上,好像用一种棕红色的颜料,密密麻麻,写着不少文字。

这时,高斯的好奇心,已经被引发到极点,他实在不想弄坏那一层树皮,而且, 盒子可以拆开,也不必急在一时。

高斯将盒子拿在手中,看了一会,又小心翼翼,拆下另一块来。木盒看来是由许 多块不规则的小木块拼成的,手工精密得让高斯拆一块,赞叹一块,而且,不是拆开 最后三块,似是不能取出盒中的东西来。等到拆开了最后三块,盒中十分沉重的东 西,「啪」地落在桌面上。

高斯忙将盒中的东西,拿在手中,找到了那层树皮的折口,小心挑了开来,将树 皮揭开。

树皮一揭开,里面是已经干了的,长方形的一团泥。高斯当然可以肯定,还有东 西在泥里面,因为泥团决不会如此之重。

他将泥团在桌面上轻轻敲放着,干了的泥团,很容易就裂了开来,泥团才一裂 开,高斯就觉得眼前金光一闪,接着,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将泥屑完全剥落之后,显露在桌子上的东西,令高斯一面不断用手,敲自己的 额角,告诉自己,其实早就应该料得到,那小木盒体积如此小,而拿在手上会这么沉 重,盒中的东西除了金子,不会是别的东西!

那当然是黄金,而且一定是纯度极高的黄金,不然,不会有这样的份量和光泽。

那并不是一块黄金,而是一个黄金铸成的小人像,约有四吋长,看来和盒上的浮 雕一样,双手交迭放在胸前,头上有巨大的头饰。在金像上可以看得十分清楚,那头 饰是一顶大帽子,所以整个小金人像,看来十足是一个土人部落的酋长。

一个金子打成的酋长人像,放在这样精巧的一只木盒之中,高斯完全迷惑了,完 全无法理解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断翻来覆去看那金子人像,又想起那老头子开 价两千披索,实在太便宜了,别说这金像是一个极其精美的手工艺品,仅是黄金本身 的价值,也远远不止两千披索!

可是,那老头子为甚么忽然之间,耍抛弃这样有价值的东西而逃走呢?

过了好久,高斯才想起那层树皮来,那层树皮上好像有文字,高斯忙将树皮翻了 过来。一点也不错,树皮上确有文字,是用一种棕红色的墨汁写上去的,可是高斯却 一点也看不懂那种古怪、扭曲的文字。

这时候,高斯除了迷惑之外,心情也是兴奋之极,这个岛上的土人,不但有那么 精巧的手工艺技能,而且还有自己独特的文字,这种发现,一经报导,那真正是可以 轰动全世界了!

当然,单凭手头的这些数据,是不够的,他需要和土人直接接触。高斯有了主 意,兴致冲冲,搬出摄影器材,将一切全抬了下来,那花了他不少时间,等他松一口 气,完成了摄影工作之际,太阳已西沉。

高斯又自己动手,弄了一顿丰富的晚餐,然后,回到屋中,点起油灯,在树皮组 成,铺着干草的床上躺了下来。

在忙着摄影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这时天黑了,躺下后,高斯才感觉到:实 在太静了!高斯并不是怕静,而是他想起了一连串无可解释的怪事,那些菲律宾人看 来在这岛上住了很久,如果不是有极度的恐惧,是决不会在三分钟之内就放弃一切逃 走的!

那些人为甚么肯做那么大的牺牲呢?难道这只木盒,这木盒中的金人像,是甚么 凶兆的象征?

高斯在躺下来的时候,一直将那只金像握在手里,有时候放在额头上,那金像被 他握得有点微温,他忍不住又起来仔细看了一看,心中的那种感觉,也渐渐形成了一 种恐惧的感觉。可是事实上,四周安静得出奇,一点异象也没有,日间的活动使高斯 疲倦,他重又躺下之后,不久就睡着了。

在熟睡中,高斯作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海上飘流,海浪很大,他的身体在不断 地摇晃着,那些海浪打在身上,使他感到很痛,那种痛楚,终于令得他醒了过来。当 他醒过来之后,他才发现,这并不是恶梦,他的身体真的在摇晃,而且痛楚也是真 的,那是浓密的树枝,不断拂打在他身上所造成的。

高斯一时之间,还弄不明白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形,但是在他试图活动身子而 未果之后,他立时知道自己是在甚么样的情形之下了!

他的处境显然极为不妙,他的手是全被绑着,连同他的身体,一起被结结实实地 绑在一根圆木上,而那根圆木比他人还长,被人抬着,在密林中前进!

第三章

天色十分黑,高斯的脸是向上的,身体也不能转动,所以他根本无法弄清楚,抬 着他向前走的是甚么人,而密林中多种树木的枝叶又如此茂密,枝叶不断拂在他的身 上、脸上,十分疼痛。

高斯又惊又怒,陡地叫了起来,道:「你们是甚么人!快放我下来!」

高斯叫了几声,他的叫声,好几次被整枝向他脸上拂过的枝叶打断,可是抬着他 的人像是根本完全听不见。

幸好不久就出了密林,高斯勉强移动着头部,向旁边看去,可是无论他如何努 力,他还是只能看到,在他脚前那个人的头部背后。他看到那人的头发,梳成一个奇 形怪状的髻,那人的肤色,又好像很黑。高斯又道:「你们是甚么人?是岛上的土 人?为甚么将我绑起来?」

仍然没有回答,高斯已被抬到一个山洞前。

高斯不知道接着会有甚么事发生,但是这样子被人捆绑着抬着向前走,无论如何 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叫喊既然没有用,高斯就开始挣扎。可是他挣扎的结果,是那根 圆木,在抬着他的两个人的肩头上,转了半转,使他的脸本向上反而变得脸向下了!

这时,他已经被抬进了山洞,山洞中有火光渐渐移近来,高斯变成了脸向下,他 只能看到走过来的人的下半身,他看到,和抬着他走的人一样,走过来的两个人,显 然是握着火把的,全都穿着一种灰白色的麻织成的长袍。

高斯一看到这种长袍,立时就想到了那个老者!那个要将小木盒以二千披索卖给 他的老者,穿的就是这样的白袍!高斯又叫了起来,道:「放我下来!」

想不到这一次,居然有了反应,也不知是那一个人,伸手在他的后脑上,拍了两 下,那两下虽然拍得不重,但那显然不是有礼貌的动作,接着便听得有人道:「静一 点,你很快就会知道了!」那人讲的话,居然是相当纯正的英语!

这时候,高斯也知道,事情决不是那么简单了!一直到他听到这两句话之前,他 都认为自己一定是落在与世隔绝的土人手中,他转过许多念头,全是朝这方面去想 的。

可是在听到了那两句话之后,他可以肯定,那些人,决不是甚么土人!与世隔绝 的土人,没有可能会讲纯正的英话!而这些人如果不是土人,那又是甚么人?高斯开 始冒汗,他的声音也有点嘶哑,道:「你们究竟是甚么人?」

这一次,他没有得到回答,只是后脑上又被人拍了两下,只不过这两下却拍得相 当重,重得足够使高斯知道,如果他再出声的话,一定会有苦头吃!

高斯只好忍着气,火光在他前面闪耀,他继续被人抬着走,那山洞又深又狭窄, 不一会,居然听到了流水声。由于高斯的脸朝下,所以他可以看到,山洞中有一道相 当湍急的河流,向深处流去。在流水中,有几般独木舟泊着,而他立时被放进独木舟 之中,脸朝下,独木舟晃动了几下,有人上了舟,独木舟立时顺着湍急的涨风水向前 驶出去了。

到了这时候,高斯心中的好奇心,已经胜过了他的恐惧心。这条山洞中的地下河 流,他曾听「店主人」说起过,「店主人」并且还提及,那是通向岛中心山区内土人 部落的唯一通道!可是照如今情形看来,住在岛中心的,显然不是甚么土人部落!

独木舟在湍急的流水中间前驶,好像有人用脚踏住了高斯身上的圆木,所以高斯 的身体,并没有随着独木舟的左右摇晃而滚来滚去。那条地下河道的水流越来越急, 突然之间,高斯觉得已出了山洞,一阵清风吹过来,独木舟打着转,渐渐停了下来。

独木舟一停,高斯立时又被抬了起来,这一次,他倒有机会看清抬他的其中一个 人,那人的肤色的确很黑,穿的是灰白色的麻质长袍,神情很凶恶,而更令得高斯吃 惊的是,那人的腰带上,插着一柄大型手枪!

高斯不禁苦笑了起来,他到这个岛上来的目的,是来探访居住在岛上的原始土人 部落的,可是如今,他却遇到佩了手枪的「土人」!

这些「土人」究竟是甚么人物?他会有甚么结果?高斯越想越吃惊,背上不禁淌 下冷汗来。他仍然被这两人抬着,一直到抬进了一间茅屋,那根圆木才被竖了起来。

圆木被竖起之后,照说,他应该比被人打横抬着走舒服得多了──如果他是头上 脚下的话。可是那两个将圆木竖了起来的人,却将他头下脚上倒放着,而且那两人一 竖起圆木之后,立时准备退出屋子去。

高斯不禁大叫了起来,道:「喂,你们将我放倒了!我的头在下面,你们弄错 了!」

那两个人根本不理高斯,就走了出去。头下脚上被倒过来竖着,高斯对于瑜珈术 又没有甚么研究,当然不舒服到了极点,他还想再叫,却见到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 来,道:「他们没有弄错,将你倒过来放,可以使你的头脑多得点血液,比较清醒 些!」一听到走出来的人那样说法,高斯不禁苦笑了起来。

虽然他被头下脚上倒放着,仍然一样可以看到眼前的情形,不过看出来的情形有 点怪。他看到走出来的那个人,穿着一套军服,腰际的皮带上,一样有着手枪,有一 点相当奇特的是,那人的头上,戴着一顶只有回教徒才戴的帽子,那人的眼睛向下 垂,显然也在望着高斯。

高斯吞了吞口水,道:「你们究竟想将我怎样?」

那人拉过一张竹椅,坐了下来,冷冷地道:「你说日语好了,我懂!」

高斯不禁奇怪,道:「我为甚么要说日语?我又不是日本人!」他说了这一句, 心里陡地一动,忙又道:「你们一定认错人了!」

那人又冷笑一下,站起身,走过来,将圆木提了起来。

那人提起了圆木之后,又将之重重顿在地上,这一顿,高斯的头虽然没有直接撞 在地上,可是那种感觉,也决不好受,高斯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起来,他一面喘着气,一面叫着:「停手!停手!」

那人狂笑着,后退了两步,道:「这样可以令你清醒一点,使你记起自己是日本 人!」

高斯心里实在啼笑皆非,他真想不到他到泰鲁岛来,会遇到一切到外地旅游遇到 的同样的事,包括被人误认为是日本人在内!

高斯翻着眼,道:「你们可以看我的证件,我的行李里有我的证件──」

他才讲到这里,有一个人走了进来,进来的那人手中,提着一个箱子,那正是高 斯的行李箱,箱子放在地上,进来的那人就退了出去。

那人伸脚向箱子就踢,高斯陡地叫了起来,道:「小心点,里面是──」

高斯并没有叫完他想叫的话,因为箱子已被踢了开来,箱中高斯全套的名贵摄影 器材,也散落了一地,而当那人肮脏的鞋子,踏在那些器材上面之际,高斯心如刀 割,闭上了眼睛。

过了片刻,那人才道:「你不是日本人,是日本人派你来的?」

高斯重又睁开眼来,他发现所有的东西,可以拆得开来的,已经全被拆开来了, 那人的手中,正拿着他的旅行证件,在望着他,对证件的照片。

高斯知道这其间一定有着误会,而且这误会也不是一时之间,可以解释得清楚 的,他只好道:「你将我倒转来,比较容易看清楚!」

那人却将手中的证件倒过来,道:「这样也是一样!」

高斯的声音苦涩,说道:「好了你现在明白了,我不是日本人,也根本不是日本 人派来的!」

那人对被拆开的对象踢开了些,又坐了下来,道:「好了,痛快一点,钱带来了 没有?」

高斯忍不住又叫了起来,道:「钱?甚么钱?」

那人像是比高斯更不耐烦,厉声道:「你们的人还在我手上,你是不是想他们 死?」

高斯又吞了吞口水,头下脚上,要吞口水,似乎也不是甚么容易的事,高斯真是 越来越胡涂了。

那人再度愤然站起,看他的样子,像是想在高斯的脸上,重重踢上一脚。

高斯连忙闭上眼睛,他实在不敢想象被那人在脸上踢上一脚,会有甚么感觉,不 过还好,那人没有踢他,只是来到他的身前,道:「好了,让我们重新开始,他们派 你来干甚么?」

高斯急忙道:「没有人派我来,我来的目的,是要拍摄岛上土人的生活情形,出 一本专集!」

那人像是呆了一呆,道:「你也是人类学家?」

高斯像是得到了救星一样,道:「不是!不是!可是我在这里,倒是由那人类学 家起的!」他接着急急忙忙将经过说了一遍,那人哈哈大笑起来,高斯也跟着苦笑 着,他心中倒有了一线希望,那人看来心情很好,或许他已经明白自己不是他要找的 人,那就可以获得释放了。

那人笑了一会,又问道:「那么,你为甚么收下了我们的礼物?」

高斯莫名其妙,道:「礼物?甚么礼物?甚么礼物?」

那人蹲下身子来,将一件东西,直送到高斯的面前,高斯一看,不禁苦笑了起 来。离他鼻尖不到三吋的,正是那具金人像,一具金子打成的土人酋长的像!

高斯道:「这……不是礼物,我根本不知这是礼物,有一个老头子,要将这个─ ─那时外面有一只很巧妙的木盒,他要以二千披索的价钱卖给我!」

那人一听,脸色登时变得极其难看,狠狠地骂道:「老杂种!」他一面骂着,一 面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又骂了几声「老杂种」,看来十分恼怒,高斯头朝下看 到那人来回踱步,不禁觉得一阵头眩,十分难受。

那人发了一阵怒,突然走了出去。高斯趁屋中没有人,努力摇晃着身子。他身子 可以摇动的幅度并不大,但总算晃动了圆木,使圆木倒了下来,他也变得平躺在地 上。他又喘了一会儿气,用力挣扎着手部。绑住他的是一种树皮搓成的绳子,极其坚 韧,高斯从疼痛的程度上,知道自己的手腕,一定已被勒得出了血,可是,却一点用 也没有。

高斯又努力在地上滚动着,滚了几下,来到了门口,可是那根圆木十分长,拦在 门口,使他根本无法滚得出去。

那人离开了大约半小时左右。在这半小时之中,高斯用尽了方法,想挣脱捆缚逃 生,可是无法达到目的,他只好停了下来。

这时,他听到屋外,传来一阵阵呼喝声,和很多人奔走的声音,像是发生了甚么 紧急的事情一样。

高斯倾听了一会,奔跑声、呼喝声仍然传进他的耳中来,可是他却无法知道究竟 发生了甚么事。

事实上,他对于发生在他身上的怪事,可以说一无所知。唯一已经弄明白了的 是,那个有着金子酋长的木盒,应该是作为礼物送给他的。可是那个老者却起了贪 心,想占点小便宜,所以才开了两千披索的价钱。当高斯一听得价钱,骂起来的时 候,那老头子以为自己的行为被人揭穿,所以才匆忙逃走的。

另外,高斯也知道,这个有金酋长的木盒,本来不是应该送给他,而应该是送给 一个日本人──或至少是替日本人工作的人的。

这些住在泰鲁岛山中的,佩有现代武器的人,和日本人有甚么关系呢?高斯不断 地思索着,可是一点答案也没有。他不禁暗叹了一声,心想要是李玉芳也在,那就好 了,李玉芳的思路缜密,或许早已有了答案。

渐渐地,外面静了下来,接着,又是几声吆喝,然后就是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 了开去。那一阵脚步声,使高斯联想起军队的列队而行!而刚才的那一阵急奔,听来 倒像是军队的紧急集合!

高斯又不禁苦笑了起来,军队?在这样的荒岛上,应该是原始部落的住所,竟然 会有相当现代化的军队?那真是不可能的事!

又过了一会,高斯看到了曙光,这时,他被紧缚的四肢,已是麻木不堪,他像是 完全被人遗忘了一样,根本没有人来理睬他,而外面又静得出奇。

高斯看着透进茅屋来的阳光,缓缓移动,又过了半天,看来已到了中午,才见到 有人走了进来。高斯翻眼去看,进来的仍是那个人,不但腰际佩着手枪,肩上还背着 一柄步枪,对枪械稍有认识的人,一看就可以认得出,那是一柄新型的M十六自动步 枪!

那人进来之后,在腰际取出一柄锋利的小刀来,俯身在圆木上刻着。听到了绳索 断裂的声音,那对高斯来说,简直比任何声音都好听。

可是当绳索全被割断之后,高斯仍然站不起来,他被缚得太久了,血脉开始流通 时,他的手、脚像是有千万根尖刺在刺着一样,然后,他才能慢慢站起来。

当他终于站直了身子之后,那人才冷冷地道:「不知是你运气不好,还是我们运 气不好,你才会来到这个岛上,而我们又将你当成了我们在等的人!」

高斯苦笑了一下,道:「当然是我的运气不好,简直太差了!」他一面说,一面 搓着手。

第四章

那人却居然伸出手来,要和高斯握手,高斯有点啼笑皆非。依高斯的心愿,最好 扬手打那人一巴掌,不过人通常不是随时随地可以实行自己心愿的,尤其当对方的肩 上,挂着新型的自动步枪之际。

所以,高斯伸手出来,和那人握了一握,那人道:「我叫维力,维力上校!」

高斯闷哼了一声,道:「我说我运气不好,本来我要找原始土人的,结果找到了 现代军队。」

维力上校似乎并不欣赏高斯的俏皮话,沉着脸,道:「我们很难再找到比这个岛 更隐蔽的藏身之所。所以,我们无法放弃这个岛──」

高斯已经想到这位上校要说甚么了,忙道:「请放心,我甚么都不会说,我一定 不会泄漏秘密的,我只当甚么也没有见过!」

维力上校冷冷地道:「只有一种人不会泄漏秘密!」

高斯只觉得背脊上直冒冷汗,当然他知道,只有死人才不会泄漏秘密。他不禁惊 叫了起来,他毕竟只是一个性好冒险的摄影家,不是甚么超人式的英雄,他摇着手, 道:「别杀我!别杀我!」

维力上校道:「要杀你,太容易了,不过我们实在不想胡乱杀人。现在我们正在 进行一件事,等这件事完了之后,你才能获得自由!」

高斯听说不用死,已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维力上校下面讲的话,他甚至没有听 清楚,就已经连声道起「好」来。维力上校推开了门,叫了一声,有两个也背着自动 步枪的人,走了进来,押着高斯出了屋子。

一出屋子,高斯才看到,这里是一个相当大的山谷。四面全是高山,谷中有不少 茅屋整齐地排列着,也有不少人在列着队竹动整齐,而且全有武器,毫无疑问,维力 上校所领导的,的确是一支军队!

高斯的心中仍充满疑惑,这时他却不敢妄动,一直被那两人押着,来到了一个岩 洞之前。在那两人的呼喝之下,岩洞的一排由圆木组成的栅门打开,高斯被自动步枪 的枪管推了进去,栅门立时关上。

一进洞,眼前变得十分黑暗,一时之间看不清洞中的情形。不过高斯可以肯定, 洞里除了他以外,还有别人,而且不止一个,不多久,高斯看到至少有六个人,挤在 一起,正一面喘气,一面望定了他。

那六个人的衣着很简陋,当高斯可以将他们看得更清楚时,高斯已可以看出,这 六个人的脸上,充满了极度惊惶的神色!

他们挤在一起,好像怕高斯会对他们采取不利的行动,高斯苦笑了一下,摊了摊 手,道:「我和你们一样,是被他们囚禁起来的,你们是甚么人?也和我一样,是这 个岛上倒霉的游客?」

从那六个人的神情看来,他们显然听不懂高斯的话,他们互望着,其中一个年纪 较轻的用很愤慨的声音,用日话叫道:「他们又在弄甚么花样?」

高斯呆了一呆,他的日语并不好,但是普通的会话,他还是可以应付的,他忙也 用日语问道:「你们是日本人?你们在这里干甚么?」

那年轻人仍然愤怒道:「我们在这里干甚么?甚么也不干,我们好好地在海上捕 鱼,这里一个甚么少校,就将我们掳了来!」

高斯呆了一呆,他发怔的时间极短,就在那一剎那间,他明白了,甚么都明白 了!

他明白自己遇到了甚么事,知道自己遇到了甚么人,而当高斯突然明白了之后, 他不禁苦笑了起来。

他知道了在他面前的六个日本渔民,是被人掳了来的,而掳劫他们的,自然就是 那些全副武装的「土人」。而这些「土人」的身份,高斯也知道了,他们是菲律宾南 部的武装回教叛军。高斯曾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些回教叛军,掳劫了一批日本渔民, 向日本和菲律宾政府,勒索大量赎款,数字达到几百万美金之巨!

这时候,高斯真的后悔了,他后悔自己来到这个岛上。这个外表看来如此恬静美 丽的小岛,谁知道竟是这些叛军的巢穴!而他却看到了一切!

这些叛军的行为,决不会比巴勒斯坦游击队好,他落在他们的手里,那真是凶多 吉少!叛军方面,以为他是日本政府派来付赎金的人,而结果又不是,在老羞成怒之 下,那些叛军要杀他,还不是和杀一只野兔一样?

高斯想到这里,手心中已冒出汗来。那六个日本渔民也看到了高斯的神色有异, 神情也为之骇然,呆了半晌,高斯才骇然问道:「你们只有六个人?他们有没有杀过 人?」

那年轻人道:「有,有几个当场给他们打死了!」高斯不禁又苦涩地笑了起来, 他们杀人!他们已经杀过人,当然不会在乎多杀一两个!

这种政治性的武装组织,和普通的犯罪组织不同。普通的犯罪组织,规模再大, 头子再心狠手辣,总对维持法律的力量,有几分忌惮。可是这种政治性的武装组织, 足可以和国家的军队相对抗,高斯想起自己的处境,不但手心冒汗,连背脊骨上,都 有冷汗冒出来。

他向那几个日本渔民走近了两步,低声问道:「你们在这里已很久了!全世界都 知道你们被抢劫一事,你们没想过逃走?」

一个中年渔民道:「有,我们本来是七个,有一个曾经努力想要逃走!」

高斯忙问:「结果怎么样?」

六个人都沉默着不出声,结果怎样,那是不得而知了!高斯团团转着,尽管他心 里发急,可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

那六个日本渔民,这时想是也知道高斯并不是来和他们为敌的,所以对高斯的态 度,也比较亲近了些,向高斯问了很多问题,高斯就自己所知,全告诉了他们,最后 道:「你们不必担心,你们的事情会得到解决,而且那少校,也不会杀你们,因为你 们值钱,而我──」

高斯说到这里,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又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那六个渔民互相低声交头接耳,又讲了一会,神情也比较开朗了一点。高斯打量 着那个山洞,除了进来的那条路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出路,而山洞外面是有武装守卫 的,要是逃走的话──高斯连吞下几口口水,他虽然喜欢这个小岛,可是决不想做这 小岛上的一副枯骨!

在那山洞中,一连两天,除了每天来送食物的那两个背着新型自动步枪的叛军之 外,没见过任何人。高斯曾几次想过,要学电影里的英雄,趁那两个叛军不注意时, 一拳一脚将他们打倒,然后拿着他们的武器冲出去。但结果,他却只是苦着脸,吞下 送来的那种不知是甚么肉类煮成,难以下咽的糊状食物。

一直到第三天,才听到一阵吆喝声,一小队叛军走了进来,用自动步枪的枪口指 着他和那六个渔民,呼喝着,将他们赶出山洞去。

在黑暗中久了,一出山洞,高斯只觉得阳光刺目。他的行动稍为慢了一点,腰眼 上就被枪口,重重撞了一下,高斯只好脚高脚低地向前走着,一直来到了一个空地之 上,他看到许多叛军,全是整装待发的神气。

高斯真希望能再和他们的首领见见面,可是他四面望着,却看不见他。叛军的纪 律像是不错,一队一队人,列队走了开去,他和那六个渔民,始终在枪口的指吓下, 站在空地中心。

不一会,又有一小队士兵,抬着七只木箱,那些木箱,全是用十分粗糙的木板钉 出来的,一个像是小队长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大声喝道:「进去!」

那六个日本渔民伤心地哭了起来,高斯也想,这一回,可能真是凶多吉少。他想 习惯地在自己的胸口划一个十字,但是手扬起来,陡地想起对方全是回教徒,自己在 胸口划十字,可能会触怒他们,是以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他是被几个士兵,硬赶 进木箱去的,箱盖也立时盖上,被人抬着移动。

高斯苦笑着,在这岛上,他得了那只机关小木盒,怪事就开始,那小木盒中有一 个人像,而如今,他自己在一只大木盒中,说不定若干时日之后,有人会打开这只木 盒,而发现一副并不美丽的骸骨,那时,有甚么人会认得出那是他?

高斯想到这里,忍不住大叫了起来,可是他的叫唤一点用也没有。而且,箱子在 「运输」途中,换了不少人,大概是箱子上并没有贴着「小心轻放」的字条,所以每 次转手,高斯在箱子中,总是被震得眼前直冒金星。

大约过了两三小时,高斯唯一可以感觉得到的是,他多半又在独木舟上,经过了 那道地下河流,然后,他好像是身在一艘船上,船也开行了。

就在他感到船行驶之后不久,巨大的爆炸声,一下接一下传来,那种爆炸声是如 此之猛烈,像是整个泰鲁岛都会沉到海底去一样。

这时,高斯多少猜到了一点:叛军在撤退,他们放弃了泰鲁岛的基地,而且在临 走之前,将原来基地中的一切,全加以破坏!

高斯对这些全不关心,他所关心的是自己的命运,叛军将他像货物一样装在箱子 里运走,如果再不设法,以后的日子,决不会好到哪里去!

高斯开始用力顶箱盖,多半是由于「运输」途中震动得太厉害,箱盖居然有点松 掉。高斯存着一线希望,不断向上顶着,渐渐顶出一道缝,他又用皮带扣上的针,在 那条缝上撬着。

连他自己也不知努力了多久,他居然撬开了一块木板,可以伸手出去了。

撬开了一块木板之后,高斯更可以肯定自己是在海上,海风吹上来很舒服,天色 很黑,高斯可以看到天上的繁星,和听到海浪拍打在船上的声音。

高斯定了定神,慢慢伸手出去,摸到了箱子在外面的扣子,将箱盖打了开来,探 头向外望去,他看到自己是在一艘看来很残旧的渔船上,他和另外六只箱子,就被放 在船尾的近舵部份。

在两边船舷上,有不少士兵,或坐或立,天色虽然黑,也可以看出同样的船不止 一艘,至少有七八艘,正在列队前进,四周围全是茫茫大海。

这是到了该由高斯作一抉择的时候了,他是应该跳海逃生,还是继续由这些人摆 布?

高斯只考虑了一分钟,就已经有了决定,他轻轻爬出箱子来,再轻轻将箱子拉到 了船舷边,然后,抱住了木箱,向海中跌了下去。

当他跌进海中,海水向他的口、鼻中直灌进来之际,他听到了呼喝声和枪声。高 斯一手推着木箱,一手拚命向前划着,很快一切全静了下来,高斯定了定神,伏在木 箱上,上半身在海水之外,向海面上看去。

叛军的船队已看不见了,四面全是黑漆漆发光的海洋,高斯算是自由了。但是自 由的代价如何,高斯却想也不敢去想!

高斯的运气算是好的,第二天下午,他就见到了一艘渔船,他大声叫着,渔船向 他驶近,将他救了起来。那是一艘菲律宾渔船,第三天晚上,就将他载到了菲律宾的 一个渔港上了岸。

高斯在船上,已经利用了船上的无线电通讯,和岸上取得了联络,所以他一上 岸,立时便有政府官员迎接他,登上了一架军用飞机,飞机飞行了三小时左右才降 落,高斯才一出飞机,就看到了一个他绝料不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他经常在梦中 见到的李玉芳!

高斯高兴地叫了起来,道:「玉芳,你来干甚么?」

李玉芳的神情有点冷淡,道:「总之不是来渡假就是了!你又有甚么新花样?」

高斯忙道:「不是玩花样,玉芳,真的,我见到了──」

李玉芳打断了他的话,道:「我全知道,你获救之后,对有关方面讲的话,我听 过录音,我是应邀来证明你的身份和协助你的!」

高斯握着手,道:「那太好了,对九死一生的人来说,总该有点温暖的欢迎 吧!」

高斯一面说着,一面张开双臂来,想去拥抱李玉芳,可是李玉芳立时退后一步, 而高斯也没有第二次机会,因为两辆车子驶到,几个军官,和显然是情报部门的人 员,一起走了下来,这些人和李玉芳显然相当熟,又过来和高斯握手,一起上了车, 来到一幢建筑物中。

接下来的两天,高斯极尽详细地向有关人员讲述他所见到的一切,并且在专家的 协助下,绘出了叛军领导人的图像,见到李玉芳的机会反倒不多。

直到第三天,所有的数据全都讲完了,他也知道,已有军队登陆过泰鲁岛。但是 像高斯所预料的一切,叛军全已撤退了,究竟他们又选择了那一个岛屿作为基地,高 斯无法知道,也无法猜测,因为在那一带的海域中,这样的小岛,少说也超过一千 个。

高斯终于有了和李玉芳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们在一家饭店中进晚餐,音乐悠扬, 灯光柔和,高斯大大松了一口气,道:「真可惜,这次我一无所获,连那只精巧的木 盒和金像也没保留,你没看见过那金像,我相信,那一定是泰鲁岛上土人的杰作,是 纯金的,这证明在泰鲁岛上,有着天然的金矿!我没对任何人说,我们可以发大财 了!」

李玉芳只是听着,并不打断高斯的话头,等到高斯讲完,她才冷冷地道:「只怕 你要失望了,那个你以为是金子的酋长,只不过是镀黄铜的锡制的东西而已!」

高斯忙道:「不!那种酋长的像,一定有一种极其神秘的力量,岛上有几家人, 一看到木盒,一分钟也不停目的就逃走了!」

李玉芳道:「当然,他们知道岛上的叛军,利用这种木盒,来作传递消息的信 物,他们一看到你有木盒,以为你是叛军的同党,叛军的行为十分凶残,他们当然要 逃走了,那没有甚么神秘!」

高斯仍然摇头表示不信,这时,恰好有一个女郎,端着一只盘子过来兜售纪念 品。李玉芳拍手叫她过来,在那女郎的盘子中,至少有八十只这样的木盒,李玉芳取 过一只,熟练地拆开,取出盒中「纯金」的酋长像来,在高斯面前扬着。

这时,那女郎用甜蜜的声音道:「两个披索!」

高斯苦笑了起来,心中盘算着这次的损失,对面前的美食,也失去任何兴趣了!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奇轮》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08 10:31 点击:47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轰」地一声响,一辆一号方程式的赛车在跑道上掠过,在车尾卷起一阵旋风, 逼得人连气都喘不过来,而当在路旁的人回过气来时,赛车早就驰远了。

高斯手中拿着摄影机,也在道旁。摇了摇头,回过头,对他身后一个身材魁伟的 中年人道:「这样拍摄,效果一定不好。」

那中年人道:「照你说,应该怎么样?」

高斯道:「要拍摄整个赛车过程的纪录片,最理想的,当然就是有一辆车,一直 在冠军车的前面,而我在那辆车上,那么,镜头就可以一直追踪着冠军车,可以纪录 下冠军车在赛程中的全部过程。」

那中年人笑了起来,拍着高斯的肩头,道:「高斯,我承认你是一个好的摄影 师,但你决不是一个聪明人。」

高斯瞪着眼,任何人被人加上这种评语,总不会有很愉快的反应,高斯也不例 外,他一面瞪着眼,一面道:「为甚么?」

那中年人道:「为甚么?你也不想一想,要是真有那么一辆车,可以在赛车过程 中,一直在冠军车的前面,那么他就是冠军了,你上那里去找这样一个司机?」

高斯眨着眼,他没有回答,心里在想,自己的确不算是怎么聪明,那就只好将对 方的另外半句话发挥一下了,他道:「可是,我是一个好摄影师,我会想到好办法 的,你放心好了。」

中年人点着头,这时,又接连有好几辆赛车,在跑道上轰然飞驰而过,以致高斯 这番满有信心的话,被打断了两次之多。那中年人道:「高先生,正式的赛期,就在 后天,希望你能有令人满意的成绩。」

高斯大声道:「当然,我从来也没有令顾客失望过。」中年人转过身,穿过一片 草地,登上一辆穿有制服司机驾驶的华贵大房车,上了车,驶走了。

高斯站在跑道边,心中一直在想着,如何才能达到顾客的要求。那中年人是高斯 的顾客,可是这顾客的要求,实在不是容易做得到,这位大顾客的要求很奇怪,他要 高斯纪录下这次大赛中,冠军车自开始到终点,途中的全部经过!

这位看来大亨型的顾客,高斯也不知道他是甚么人,只知道他叫祁利先生。祁利 先生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他在十天之前,来到高斯的摄影室,直进高斯的房间,四面 看了一下,道:「我需要一个第一流的摄影师。」

高斯的反应很快,立刻道:「站在你面前的就是。」

祁利先生有着一副成功人士的锐利目光,他盯着高斯看了片刻,道:「你拍摄过 甚么?我是指活动的纪录片而言,你拍过些甚么?」

高斯的回答更流利,说道:「除了埃及人是如何建造金字塔,我没有赶上外,其 余,全拍过。」

祁利笑了起来,道:「你很有自信,我喜欢有自信的人,你拍过赛车?」

高斯点头道:「拍过,蒙地卡罗大赛车,盐湖的超速车,利维拉大赛车,全拍 过。你是不是要拍就快举行的欧洲大赛车?」

祁利道:「对,我要拍──」

高斯立刻打断了对方的话头,道:「真对不起,我最近很忙,无法离开,所以不 能接受你的委托了。」

祁利像是比高斯更有心得,道:「你会的!」高斯摇着头,道:「我──」

他一面摇头,一面自然是想说「我不会」,可是他才讲了一个「我」字,他的脖 子忽然变得僵硬了,再也不能左右摆动了。

因为祁利已经将一张长方形的纸,递到了他的眼前。那张纸倒也没有甚么特别, 只不过是一张支票而已,可是上面的五位数字,却令得高斯的脖子发僵。

高斯抬起眼来,道:「这是──」

祁利先生道:「这是先付的一半,和你的旅费及其它的花费,工作完毕之后,你 可以支取另外的一半。」

高斯高兴地笑了起来,道:「欧洲的气候,好像不错,值得去走一趟。」

高斯伸手将那张支票接了过来,祁利先生道:「你先别放进口袋,我的要求很特 别,如果你没有把握做得成,我们不必浪费时间。」

高斯将支票放在口边亲了一下,道:「有这样的报酬,就算你要我将赛车拍成会 飞,我也做得到。」

祁利道:「那倒不必,我只要纪录下这次大赛车的冠军,从头到尾,在赛车中的 一切过程。」

高斯道:「那有甚么难处?」

祁利咯停了一停,才道:「好,我在赛车举行的地点等你,希望四天之后能见到 你。」

高斯道:「你一定可以如愿。」

祁利先生告辞离去后,高斯才想起来,事情并不好办,最大问题是,他根本无法 在事先知道那一位赛手的车子可以得到冠军!那也就是说,他要拍摄很多辆车子,才 能达到祁利先生的要求。

高斯再进一步一想,更不得了,到最终的是冠军车子,一开始可能在最后,那也 就是说,要达到祁利先生的要求,他必需从头到尾,拍每一辆车!

高斯搔了搔头,这时,那张巨额支票,看来不那么亲切了。但一来,他是个好胜 心极强的人,二来,支票上的数字,完成后的另一半,诱惑力实在太大,实在没有放 弃的理由。

他想了一会,按下对讲机,问他的女秘书道:「替我搜集即将举行的欧洲大赛车 的一切资料,马上就要。」

而他自己,盘算了一下所要应用的器材,反正有钱在,正可以趁此机会,添置一 些他本来就想买的先进摄影器材。为了买这些器材,他忙了足足两天。

两天之后,他的秘书也替他准备好了这次欧洲大赛车的全部资料,高斯一看呆住 了!

如果他不是已经花掉了一部份钱,他一定会考虑将那张支票退回去。

这次赛车,共有来自世界各国的第一流赛车手十七人参加,其中有九位选手,都 被认为有夺标的希望,而那并不是说其余八人不必理会,那八名,也有一定的实力。 而且,有关方面的权威,认为在这次赛车中,必然有极其激烈的竞争,可能创造高速 的纪录,也就是说,平均时速,会达到一百八十哩以上!

高斯对着那些数据,愁眉苦脸,不住地叹气,足足思索了一小时,他才决定放弃 这件事,他已经用去的钱,可以贴回去。可是,当他根据祁利先生留下来的电话,想 和祁先生联络时,祁利先生已经到欧洲去了。

高斯不住搔着头。作了几项设计。首先,他必需请很多助手,几个人负责拍摄一 辆车子,可是,甚么工具能有赛车的速度,一直跟在赛车之旁呢?而且,就算有这样 的工具,赛车跑道之上,也决不可能除了十七辆赛车之外,另外再容纳十七辆摄影 车。

高斯面前的烟灰盅上,满是烟蒂,而当他抽完了一包烟,将烟包捏成一团,向前 抛出去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推开,一个人恰好走了进来。那人一伸手,就接住了 高斯抛过来的烟包,望向高斯。

高斯看清进来的人是谁,一时之间,高兴得讲不出话来;李玉芳从来没有主动地 到他的办公室来看过他,而现在居然来了!

李玉芳穿着普通的便装,显得优雅大方,一扬手,将烟包准确地抛进了字纸篓, 道:「看来你有点伤脑筋的事。」

高斯忙站了起来,道:「请坐,今天是甚么风吹来的?我真是有伤脑筋的事,不 过,你也无法解决。」李玉芳并没有和高斯争辩,只是微笑着,坐了下来,道:「我 要到欧洲去一趟。」高斯更高兴了,张大口,手舞足蹈,看来一副傻相,李玉芳有点 奇怪,道:「你为甚么那么高兴?」

高斯笑道:「很简单,因为我也要到欧洲去。」李玉芳扬了扬眉,对高斯这样热 切的神态,她并没有反感的表示,但是也不见得特别欢迎,只是「哦」了一声,道: 「去旅行?」

高斯摇头道:「不,去工作。有人要我拍摄欧洲大赛车的纪录片。」

李玉芳像是很有兴趣,道:「这次赛车,不是在布鲁塞尔附近举行?那么,我的 目的地,和你相去并不是太远,我要到荷兰的首都。」

高斯搓着手,如何完成工作的烦恼,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忙道:「那太好 了,我可以和你一起上机──」

第二章

李玉芳却站了起来,道:「恐怕不能吧,我今晚上就要走了。」

高斯忙道:「能!能!我现在就可以走,立刻可以。」

他正在说着,电话铃响了起来,高斯拿起电话来,就听到了接线生的声音:「高 斯先生?布鲁塞尔的长途电话。」同时,他也听到了祁利先生的声音。

祁利先生在「喂」了几声之后,道:「高先生,我是祁利,有一件事情要麻烦 你,你原来准备甚么时候动身?」

高斯望着李玉芳,道:「今晚。」

祁利先生顿了一顿,道:「能不能改在明晚?我有点──」

高斯立时道:「不能,那样,对我的牺牲,实在太大!」

祁利先生道:「只不过相差一天,你应该可以做得到的,我只不过要你等一天, 帮我做点事。」

高斯皱着眉,道:「甚么事?我可以叫我的职员代办,我有几个很能干的职员─ ─」

祁利道:「不行,我订制了一批赛车用的轮胎,要明天才能从马来西亚运到,我 要你亲自押运到这里来,轮胎的数字,一共是二十四只──」

高斯有点恼怒,道:「祁利先生,这好像不是我的工作范围,是不是?」

祁利先生道:「当然,我知道,如果你要额外报酬的话,我也不反对──」才讲 到这里,秘书推门进来,道:「李警官,电话。」

李玉芳在高斯讲电话之际,一直看着挂在墙上的摄影作品,女秘书到来一叫,她 就走了出去。

高斯立时道:「听着,我不能为了你那批甚么轮胎改期。我有一个追求了很久的 女朋友,恰巧她今天晚上,也要动身到欧洲去,我有和她同机的机会,说不定还能和 她有共游欧洲名城的机会,错过了这样的机会,我一生都会后悔。」

祁利笑着,道:「可以请她也改期,我可以请她环游全世界。」

高斯苦笑道:「你或许不明白,她不是普通人,是一位高级警务人员,她当然是 有任务到荷兰去的。」

祁利又笑了起来,高斯实在不知道有甚么好笑,祁利道:「或许,世事就是那么 凑巧,她也会改期在明晚走。」

高斯正想大声回答祁利: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可是他的话还未出口,李玉芳已经 推门走了进来,向高斯扬了扬手,道:「我改期了,明晚才走!」

高斯陡地一呆,直到电话中的祁利,「喂」了十几声,他才道:「祁利先生,是 不是有神仙给了你三个愿望?刚才你说的巧事,变成事实了。」

祁利「呵呵」笑着,道:「那太好了,我会叫人和你联络,欧洲见,祝你旅程愉 快。」

高斯放下了电话,向李玉芳望去,李玉芳摊了摊手,道:「总部决定改期。」

高斯笑道:「我一定是要走运了,我愿意以任何代价,换取和你一起旅行的机 会。」

李玉芳瞪了高斯一眼,道:「我是有公事去的,不是旅行。你别弄错!」

高斯笑道:「我也有工作,我们大家不理对方的工作,不论是甚么样的工作,总 有休息时间的,是不是?」

李玉芳也不禁笑了起来,高斯趁机道:「是午饭时间了,女警官也要吃饭的,对 不对?」

李玉芳并没有拒绝,高斯以极愉快的心情,和李玉芳共进午餐之后,分手回到办 公室中,已经有一个瘦长男子在等着他,一见高斯,瘦长男子就道:「我姓秦,祁利 先生叫我来见你。」

高斯道:「那批轮胎的事?」

姓秦的点着头,打开公文包,将一些文件交给高斯,道:「这是空运的提单,希 望高先生将这批轮胎,随身带到布鲁塞尔去,祁利先生并不在乎费用。」

高斯的心情很轻松,道:「不在乎费用,我可以将这批轮胎,运到月球去。」

姓秦的也打着哈哈,和高斯握了握手,拍了拍高斯的肩膀,道:「和祁利先生做 事,总会有愉快的结果的。」

高斯笑着送姓秦的离去,他并没有亲自去提那批轮胎,只是派了一个职员去。那 位职员是一个跑车迷,回来之后,足足向高斯讲了二十分钟,关于那二十四只轮胎, 说那是他看到过最好的车轮。

高斯只是挥手令他走开,他又问定了明天李玉芳搭乘的班机,他也订了这班班机 的机票,而且向航空公司说明,他有一批特别的行李──二十四只赛车用的阔车轮, 宁愿付高昂的费用,要随身运去。

航空公司算出来的费用,相当骇人,但是祁利先生说过「费用不在乎」,高斯自 然也没有心痛的道理,而且事实上,高斯自己所带去的器材,也重达两百公斤左右。

第二天晚上,那是高斯认得李玉芳以来,最快乐的日子了,李玉芳在前,他在 后,一起走向闸口,亲友挥手相送,高斯想说「我们像一对渡蜜月的新婚夫妇」,但 是他却怕因此会惹来李玉芳一路不理睬他的后果,所以没有说出口,尽管如此,他那 种得意洋洋的神态,已足以令得李玉芳一路向他瞪眼了。

就在高斯快要进闸之际,一个瘦长男子突然从人丛中挤了出来,来到高斯身边, 用力在高斯的肩头拍着,道:「祝你旅途愉快!」

高斯一时之间,几乎想不起那是甚么人来,不过拍肩头的这种手势,却使高斯想 起了他,他就是那个姓秦的,姓秦的接着又道:「那批车轮,全办妥了?保证可以和 你一起到达?」

高斯道:「当然可以,全当是我的行李,已经在飞机上面了。」姓秦的做了一个 「一切妥当」的手势,高斯也进了闸口,一直到上了飞机坐定,李玉芳才道:「甚么 车轮?」

高斯笑着,将经过的情形,约略说了一遍,又道:「本来,我是不答应的,祁利 说可能会有奇迹出现,你也会改期,谁知你真的改了期!」

李玉芳不出声,皱着眉,高斯和她一直讲着话,李玉芳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高斯自问自己没有甚么得罪李玉芳之处,不觉大是无趣。

第三章

一直到飞机起飞,李玉芳才道:「高斯,你对那个祁利先生,知道多少?」

高斯呆了一下,知道多少?真要说起来,他对祁利先生,根本甚么也不知道。

高斯答不出李玉芳的问题来,笑着,道:「我何必对他知道多少?我替他拍赛车 纪录片,那总不会有甚么问题吧?」

李玉芳道:「可能没问题,不过你替他带的那批车轮,照你说,你自己连看也没 有看到过。」

高斯停了一下,道:「赛车用的车轮,那有甚么问题?」他接着笑了起来,道: 「警官的职业病是,对甚么事都能嗅出犯罪的意味来。」

李玉芳白了高斯一眼,高斯虽然这样机笑着李玉芳,可是在这时,他自己也觉得 有点不妙。的确,那位祁利先生的来历,他一无所知,而那批赛车用的车轮──

一想到这里,高斯不禁有点坐立不安,忍不住道:「玉芳,你看不会有问题 吧?!」

李玉芳冷冷地道:「犯罪份子最喜欢的人,就是像你这样的人,不问情由,就乱 替人带东西。」

高斯心中却又有点不服气,摇头道:「也不见得一定有问题,那批车轮,一共有 二十四只,每一只超过二十公斤,这样巨大的东西,经过海关时,一定会作检查的, 我看,就算有人要利用我,也不会那么笨。」

李玉芳又静了半晌不出声,才道:「高斯,你知道我到荷兰去,是为了甚么 事?」

李玉芳这样问,倒使高斯大感愕然,他忙道:「你怎么啦?你从来不许我过问你 的工作的,我怎么知道?」

李玉芳皱着眉,道:「这次情形有点不同,你知道,荷兰现在成了国际贩毒的中 心。警方接到一个极可靠的情报,说是有一个在荷兰的中国人,知道毒贩组织的许多 内幕,而又愿意提供消息给国际警方。可是这个人,却指定要见到了我才肯说。」

高斯摊了摊手,表示对那个线人的要求不可理解。

李玉芳道:「据我们的猜测,那个中国人以前可能是在本地活动的,所以认识 我,这是一次能破获大贩毒案的好机会。」

高斯道:「我明白,可是,那和……这批车轮,又有甚么关系?」

李玉芳伸了伸身子,道:「正如你所说子 这是我职业性的怀疑,那批车轮,从马 来西亚来,那里离毒品的产地很近,而且──」

高斯笑了起来,道:「我们在教科书上读到的,只是马来西亚盛产橡胶,车轮是 用橡胶做的,从马来西亚运来,应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吧?」

李玉芳笑了一下,道:「不论如何,我一到荷兰,就会知会布鲁塞尔警方,对你 所带的那批车轮作最彻底的检查,你要作准备。」

当李玉芳这样讲的时候,高斯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并不是以为李玉芳在开玩笑, 只是他想,海关的检查是不可避免的例行公事,那并不会给他带来甚么损失,所以他 并不在意,只是笑道:「如果轮子里面全是毒品,你可得来保释我。」

在整个旅程中,有李玉芳作伴,那自然是极愉快的旅程,李玉芳先下了机,高斯 独自飞往布鲁塞尔,飞机才一降落,高斯就觉得事情决不如想象那样轻松了。

机门才一打开,旅客还未曾下机,首先就见三个便装,四个军装警员走进机舱。 而且看来,他们早和机上有了联络,一登机,就直来到高斯的面前,一个便衣人员取 出证件,在高斯面前一晃,道:「高斯先生,我们要特别检查你的随身行李,请你和 我们合作。」

高斯吃了一惊,他想也想不到事情会有那么严重,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乎是被 押下飞机去的,他被带到机场一个办公室中,在那里等候的有十多个人,高斯登时觉 得自己成了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大毒贩了!

不过,所有人都对他相当客气,询问他关于那批车轮的来历、经过,高斯反正没 有甚么可以隐瞒的,自然一一照说。不过,他从那些警方人员严重的神色上,却看出 那批轮胎,可能遭到噩运,是以他忙道:「你们准备怎么检查?委托我带车轮来的 人,是等着要用的,你们可不能破坏它们。」

一个便衣人员道:「放心,我们会尽一切可能,详细检查,但不会弄坏它们。」

高斯没有办法,只好等着,办公室中的联络,显得很忙,电话铃不断响着,也不 断有人进进出出,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高斯越来越不耐烦了。可是他每次询问,得到 的回答,总是,高斯先生,详细、彻底的检查,是需要很多时间的!

高斯在那办公室中,用了一餐,足足等了八个小时,他早已开始在骂李玉芳多此 一举了,正在他忍无可忍之际,几个便衣人员走了进来,向一个看来像是负责人模样 的人道:「全检查过了,我们拆开了摄影器材的每一个零件,没有发现!」

高斯在一旁,一听到这里,不禁直跳了起来,紧握着双拳,双眼瞪得老大。

一位便衣人员一看到高斯这样子,忙道:「镇定一点,高斯先生。」

高斯陡地吼叫了起来,道:「镇定?你们拆开了我的摄影器材。我认为你们只是 检查那批轮胎。」

另一位便衣人员道:「我们曾说过,要检查你的随身行李,那自然包括那些摄影 器材在内。不要急,拆开了,可以装起来。」

高斯不断地骂着,他平时不是一个喜欢讲粗话的人,可是这时为了发泄他心中的 气愤,他连最粗俗的话,也骂了出来。当然,他不想再惹上「侮辱警方」的麻烦,所 以,他骂的那些话,比利时警官,或是国际警方的人员,全都听不懂的。

高斯终于领回了他所有的「行李」,那时,已经是距离他下机的十小时之后了。 他到机场的行李处,看到那些比普通车轮阔了一倍的赛车车轮,堆在一角,经过的旅 客全用好奇的眼光看着,高斯也领回了他的摄影器材,他没有时间去检查警方人员的 装配,是不是完全弄得很好。

几乎动用了一大半搬运工人,才将他的「行李」搬出去,一到机场大厅,就有两 个人迎了上来,那两个人穿着华贵,一见高斯就道:「祁利先生等得很急,为甚么耽 搁了那么久?」

高斯闷哼了一声,道:「我也想知道是为了甚么?你们是祁利先生派来的?车子 准备好了没有?」

那两人态度很恭敬,忙道:「全交给我们好了。」

高斯实在不想再做甚么了,他又是生气,又是疲倦,只照顾了他自己的摄影器材 直驱酒店,这时,几乎已是深夜时分了。高斯倒头便睡,第二天一早醒来,花了一个 上午,检查了一下他的器材,看看并没有损坏,气已平了许多。

他房间的电话响了起来,高斯接听,是祁利先生派人来接他到赛车附近去的。赛 车已经全到达了,各种各样的人,聚集在各种各样的赛车旁,这是极重要的一次赛 车,自然非同凡响,高斯真有无从着手工作之感。

他和祁利见了面,也立即在跑道旁,试拍了一些赛车试车的情形,由于未来的工 作困难度实在太多,海关上不愉快的事他也忘了。他向祁利先生提出了几个办法,可 是全是无法实行的。

当他回到赛车道出发点处时,看到一辆卡车,正在卸下赛车车轮,而那正是他带 来的那一批,他也看到祁利先生正在亲自指挥着卸下的工作。

高斯走了过去,对祁利先生笑道:「这批轮子,害我在海关多耽了十小时!」

祁利先生笑道:「为甚么?他们怀疑轮胎里有毒品?」

高斯笑了起来,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正滚着一个轮胎在他的身边经过,高斯顺势 在轮上踢了一脚,道:「谁知道他们想在轮子里找到甚么?」

那个推着滚动的轮子的人,是一个彪形大汉,高斯一脚踢在轮上之际,那大汉陡 地震动了一下,瞪了高斯一眼。

那大汉的神情之凶狠,倒还不会令高斯吃惊,令高斯吃惊的,是那大汉的脸上肌 肉,几乎每一丝都充满了极度的惊觉和紧张,那种惊觉和紧张,远远超过了一个母亲 保护她被侵犯的儿女。

高斯陡地呆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那大汉则立即用双手扶住轮子, 这一切,全是一剎那之间的事。紧接着,就听到祁利先生道:「快一点,这批车轮, 赛车是等着要用的。」

那大汉立时低下头,又继续推着滚动的车轮向前去,高斯也定了下神,他先向祁 先生望了一眼,祁利的脸上,好像有点不自在的神情。

祁利和那大汉的这种神情,使得高斯的心中,略为疑惑了一下,再向那轮胎看一 眼,看到那车轮上,有粉笔写着的一个号码,已经被擦去一半,但是还可以认得出 来,是一个「七」字。

高斯一则为了要掩饰自己心中的疑惑,二则,也为了想试试其余推着轮子前进的 人,是不是也和那大汉一样紧张。是以他一面坐着,一面又向另一个人滚着的轮子, 重重踢了一脚,道:「看来,这些车轮,全叫海关人员拆开来检查过了。」

祁利先生打着「哈哈」,道:「还好,检查人员手下留情,未曾将它们切成一块 一块,再用胶水联结起来。」

高斯也打着哈哈,祁利拍着高斯的肩膀:「你想到用甚么方法完成你的任务没 有?」

高斯道:「我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我想将自动摄影机,装在每一辆赛车的车 头,那样子,每一辆车在赛事进行中全部过程,都可以记录下来了。」

祁利笑着,道:「赛车当局会同意吗?」

高斯耸耸肩,道:「有钱,我要在车上装导向飞弹,也不会有人反对的。」高斯 耸耸肩,走开去进行他的安排。

高斯一直忙到午夜,进行着他的安排,他向每一个赛车手、机械士解释着自动摄 影机体积小,不会妨碍赛车的任何机器,而且可以获得一大笔报酬。最主要的是,全 部过程可以记录下来,整套的纪录片,将作为礼品送给赛车手研究。

高斯的成绩很不错,到午夜,大致上已经安排妥当了,高斯觉得很轻松。日间的 那一丝疑惑,他早已忘记了。因为他在各个不同的车房中,的确看到了他带来的那批 车轮,有的已被装上了赛车,有的被当作预备胎,他和几个机械士谈过,机械士都一 致认为那是超水准的好车轮。

第四章

在走进旅店门口之际,高斯实在已经很疲倦了,他走向柜台,服务员一面将钥匙 交给他,一面道:「有一位小姐,已等了你半小时了。」

高斯循着服务员所指看去,不禁陡地呆了一下。

他看到的「那位小姐」,是李玉芳!高斯在一时之间,还以为是自己太疲倦,看 花了眼,是以忙揉了揉眼。可是那的确是李玉芳,而且正向他走过来!

高斯张开双臂,大叫起来,他的叫声,引得大厅中所有人,全向他看来,高斯并 不理会,更不理会李玉芳抗议的神色,冲向前去,紧紧将李玉芳拥在怀里,立时吻向 李玉芳的朱唇。

李玉芳暗中用脚,在高斯的脚尖上重重踏上一脚,那当然很痛,但是那比起吻到 李玉芳来,这样疼痛,实在算不了甚么。

高斯笑着,道:「这里是北欧,如果你拒绝,人家还以为我们之间吵架了!」

李玉芳轻轻推开了高斯,她的气息也有点急促,显然是高斯的行动来得太突然, 令得她心中慌张,可是,也实在看不出她有甚么不快的神色。

李玉芳缓了缓神,才道:「好了,我有正经事找你。」

高斯挽着李玉芳,一起走向电梯,道:「你也害得我够苦了,你可知道,我在海 关被扣留了多久?」

李玉芳嫣然笑着,道:「对不起,检查报告,当晚就送到我手里了。」

高斯道:「我被形容成了甚么人?一个危险之极的大毒枭,还是最可怕的恐怖份 子?」

李玉芳的口角有一丝冷笑,道:「都不是,在报告中形容你是一个又固执、又愚 蠢的一个被人利用的人。」

要不是电梯里另外还有几个共乘旅客在,高斯一定要大叫大嚷着跳起来。

高斯并不是不作抗议,只不过那是进了房间之后的事,他大叫大嚷,又一面跳 着,说道:「我被人利用,海关查到了甚么?你倒说说看!」

李玉芳坐了下来,神态很冷静,道:「当然有查到东西,一共是二十四只车轮, 每一只车轮,都大有问题,对方极其巧妙。」

李玉芳讲到这里,高斯便陡地一怔。

每一只都有问题?他立刻想起他一脚踢在那轮胎上,推着轮子在向前走的那大汉 的那种惊觉的神情来。一时之间,他睁大了眼,望着李玉芳,再也说不下去。

过了好一会,他才道:「在……在那只轮子中,找到了甚么?」

李玉芳却俏皮地笑了起来,道:「那我怎么能告诉你?这是国际警方最高的机 密。」

高斯又发着呆,这时,李玉芳却一点也不空闲,在高斯的房间中,到处找着。高 斯也不知道她在找甚么,好几次他想问,可是李玉芳一面在找,一面不断作着手势, 令他不要发出声音来。而李玉芳自己,则不断发出动人的娇笑声来,如果不是高斯深 知李玉芳的为人,一定要当她是神经病了!

五分钟之后,当李玉芳取下一个挂在墙上的装饰品后,取下一个扁圆形的东西, 向高斯扬了一扬,高斯已经明白李玉芳是在找甚么了。

那是窃听器!

在他的房间中,为甚么会装有窃听器?那是甚么人装上去的?目的是甚么?高斯 的心中,充满了疑问。可是他根本没有机会发问,李玉芳仍向他作着不要出声的手 势,将窃听器放在原来的地方,又将装饰品挂好,仍然发出娇笑声,同时,吻着自己 的手背,发出「啧啧」声来。

高斯并不蠢,他明白李玉芳这样做是为了甚么,他也知道自己如果趁这个机会和 李玉芳去亲热,就算李玉芳心中万分不愿,也不会拒绝他的。不过高斯也是一个君 子,他决不会趁人之危去干这种事。他只是站着,李玉芳用十分娇慵的声音道:「我 想欣赏一下夜景,你有车子吗?」

高斯道:「有,现在就去?」

李玉芳道:「当然现在就去,到天亮还有很久,是不是?」

高斯笑道:「对,走,我知道一处欣赏夜景的好地方,我带你去。」李玉芳已走 向门口,高斯也跟过去,两人一起出了门。

酒店的走廊中很静,一出了房门,高斯就低声道:「玉芳,究竟是怎么一回 事?」

李玉芳也低声道:「我们一出酒店,就一定会有人跟踪我们,你要找一处他们容 易下手的地方,好让他们下手。」

高斯大是骇然,道:「下手?他们准备如何对付我们?」

李玉芳道:「首先,当然是绑架,接着就是非法禁锢,再下来发生甚么事,天才 知道!」

高斯更加惊骇,道:「这……这……」

他这句结结巴巴的话,未能说完,电梯门已经打开,电梯中另有乘客在,高斯也 没有再说下去。

等到高斯驾着车,在寂静的街道中行驶之际,很容易他就发觉了的确有车在跟踪 他们,而且还不止一辆,一共有两辆之多。

那两辆车,有一辆不一会儿就超越了他们,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向前驶着,另一辆 则始终跟在后面。刚才李玉芳虽然令高斯的心中七上八下,但是现在却是他生平最舒 服的一次驾驶,因为李玉芳始终偎在他的身边,和他十分亲热。

在四十分钟之后,车子已驶出了市区,前面的那辆车子,已有好几分钟不见踪 影,而就在高斯的车子前进之际,迎面,耀目的车灯陡地照射了过来,高斯立时紧急 煞车,他的车才一停,后面那辆车,已经疾冲了上来,紧贴着他的车子停下。

对方的行动,比他们预料之中,要迅速得多,在对方车灯的照耀之下,高斯根本 还没有看清来了多少人,车门已被打开,一根乌油油的枪管,伸了进来,同时听得有 人喝道:「出来!出来!」

高斯一手搅住李玉芳,一面大声喝道:「你们是甚么人?我为甚么要出来?」

这句话自然是蠢话,对方也根本没有回答,只是将枪管直送到高斯的额前。那比 任何命令更有力量,何况高斯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的,是以他和李玉芳,一起出了 车。

自对面射来的车灯光芒,仍然照着他们,使他们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们四周围 有不少人,而且个个都蒙着脸,看来对方对于这次绑架,是志在必得的!

高斯和李玉芳立时被推进了一辆车子的后厢,车门关上,车子立刻向前疾驶而 去。

那车子的后厢密封着,高斯和李玉芳完全无法看到外面的情形。高斯苦笑着, 道:「玉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总得让我知道才好。」

高斯一面问着,一面冒着汗,看来很紧张,但是李玉芳却十分镇定,道:「你知 道得越少越好!」

高斯知道李玉芳的意思,知道得少,在盘问的时候,自然也不会透露甚么。而且 真的不知道和隐瞒着不说,有经验的盘问者是可以分辨得出来的。真的不知道就可以 减少危险和少受罪。然而高斯还是道:「你既然让我参加了这件事,我一定要知道一 点内情。」

可是李玉芳却只是一声不出,以那辆车子的行驶速度,并且经过了几个急转弯, 令得高斯和李玉芳的身子,在车厢中摇来晃去。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在枪口的指吓和粗鲁的呼喝下,李玉芳和高斯被 赶下车。高斯看到车子已停在一个相当大的车房之中,一个工具架,正在移动,工具 架后面是一个暗门。那几个蒙面人的身影,看来都很高大,押着他们自暗门中走了进 去。

暗门内是一条相当长的走廊,到了走廊的尽头,又是另一扇门,他们才一到门 前,那道门就打开来,里面是一间布置相当精美的大客厅。押他们前来的那几个蒙面 人并没有进来,只是在他们的身后,将门「砰」地关上。

高斯和李玉芳两人才一站定,就听得有一个声音响起,道:「李小姐,你们已查 到了甚么?」

李玉芳循声看去,在一张茶几上,有一具小小的扩音器,李玉芳的神情很镇定, 她来到茶几前的沙发坐了下来,道:「全查到了,欧洲老关。」

扩音机中传出了一下像是有人被打中一拳的声音,高斯却莫名其妙,因为他根本 不知道「欧洲老板」是甚么意思。

那声音立时又传了出来,听来很愤怒,道:「你真的知道得不少,全是韩格那畜 牲说的?」

李玉芳道:「不错,他全说了,我们也完全明白了你举办这次大赛车的目的,你 很聪明,不过,一切全结束了,你等着被捕吧!」

那声音「嘿嘿」冷笑着,听得出那是没有办法中想办法的干笑声,然后,那声音 又道:「你太有信心了,李小姐,只要将你们扣留在这里,等到赛车完毕,我的计 划,也就完成了!」

那声音听来很明显地经过做作的掩饰,可是这几句话下来,高斯还是听了出来, 他又惊又怒,失声道:「祁利先生,是你!」

当高斯神情变得惊骇,向扩音机冲过来之际,李玉芳看来已经知道他认出了那声 音,想要阻止高斯叫出来,可是还是慢了一步,高斯已经大声叫了出来,在剎那间, 一直十分镇定的李玉芳,也不禁现出一丝惊惶的神色来。

扩音机中静了片刻,再传出来的声音,便完全是祁利的声音,祁利冷笑着,道: 「高先生,你是一个聪明的摄影师,但是其它方面,着实很蠢,你可知道你认出了我 的声音之后,有甚么后果?」

高斯极其愤怒,道:「有甚么后果?你究竟是甚么人?」

祁利的声音听来极阴森,道:「后果是,一个优秀的女警官,和一个杰出的摄影 师,将同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不留踪迹!」

高斯骇然地望了李玉芳一眼,李玉芳已经回复了镇定,冷笑道:「祁利,你如果 还以为能够照原来的计划行事,那你多半要成为警方档案之中最笨的毒贩!」

祁利先生的声音简直是在怒吼,他叫道:「没有人知道我的秘密,其实你们甚么 也没查到,那批车轮个个都完整,你们不可能查到甚么!」

李玉芳冷冷地道:「你愿意打赌吗?」

扩音器中并没有传来回答,只有祁利的轻微的喘息声。

李玉芳继续道:「亚洲老关对你会很不满意,因为你曾经向他保证过,你会成 功,结果你却失败了!我看,比利时的监狱,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避难所了!我想 你大概也知道,你的上一任下场是甚么?」

扩音器中喘息声听来更甚,不一会,一切全静了下来,接着,一道暗门打开,祁 利先生走了出来。

自从高斯第一次见到祁利起,祁利给他的印象,一直是一个大亨,这时的祁利, 一样是一个大亨,不过是一个脸色青白的大亨。

祁利走了过来,站定,过了片刻,才道:「你能给我甚么保证?」

李玉芳摇着头,道:「甚么也不能。」她说着,从衣领下取出一个小小的圆形物 体来,向祁利抛过去,祁利接在手中,神色变得更苍白。

李玉芳笑道:「这是追踪器,警方已经知道我在何处,我能给你的唯一保证就 是,如果你现在投降,将双手放在头上走出去,那么,已经包围这里的警方人员,就 不会开枪将你打死。」

祁利的双手发起抖来,追踪器自他的手中跌下,而他的双手,也不由自主,放到 了头上。

高斯回到酒店时,已经天亮了。他一直等到中午,才等到敲门声,李玉芳走了进 来,高斯并不向李玉芳问甚么,只是带着赌气的神态,望着李玉芳。

李玉芳坐了下来,笑道:「祁利是世界性贩毒集团中,欧洲方面的负责人,这一 点,是阿姆斯特丹的那个线人提供的情报。贩毒组织神通广大,连我们警方内部都有 他们的人,所以,祁利能够令我改变行程,和你一起到欧洲来,现在,内奸揪出来 了。」

高斯「哼」地一声,道:「和你一起,他有甚么好处?」

李玉芳道:「祁利以为我和你在一起,海关方面的搜查就不会那么严格了。」

高斯摊了摊手,道:「事实恰恰相反,他弄巧成拙了?」

李玉芳道:「也不能这么说,事实上,那批车轮,经过了彻底的检查后,我们一 点也没发现甚么──」

高斯大是讶异,忙道:「你不是说──」

李玉芳笑道:「那是故意的,我们找不到甚么,又肯定那批轮胎一定有古怪,而 我们又不知道祁利的总部在甚么地方,所以故意那样说,叫他们听到,心中起了恐 慌,将我绑架。如果我们已知道了秘密,祁利是绝无生路的,亚洲老关──那个组织 的最高主持人,绝不会放过他,所以,他立即选择了向警方投降这条路。」

高斯眨着眼,他有一种被利用的感觉,过了一会,才道:「车轮中究竟有甚 么?」

李玉芳道:「纯海洛英,每一只轮中有十二磅,是密封在厚厚的橡胶之中的,要 切开橡胶才能取出来,这批车轮在表面上有正常使用的,海关当然不能将它们切割开 来,弄坏它们的。而且,车轮的确会被使用,在大赛车过后,车辆运回各国,毒品也 就流到各地,谁会怀疑经过使用的车轮?」

高斯苦笑起来,道:「那么他找我是为了甚么?」

李玉芳也笑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道:「我想是为了确保那些车轮,不会中途 被转换吧?还有,高斯,祁利给你的那张支票,你最好别用,免得麻烦!」

高斯张大了口,这时,他彷佛吸进口中的空气,都是苦的!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风向》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08 10:25 点击:52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天气严寒,朔风怒号。时已深夜,整个城市的人,几乎都用棉被裹着身子,寻其 好梦。自然,也有少数的例外,李玉芳就是例外之一。

她是一个警官,警官的工作,是不受时间限制的,不论白天还是黑夜,是盛暑或 是严寒,工作上有了需要,就要出动。这时,李玉芳就冒着寒气,站在郊外的一处旷 野上,扑面而来的寒风,使得她不得不转过身子,背对着风,也只有这样,她才有可 能开口讲话。

和李玉芳在一起的,还有不少警官和警员,几辆警车停在不远处,警车上旋转发 光的灯,还在不断转动着,使人不能逼视。也许是由于刚才,警车驾来之际的那一阵 警号声,惊醒了附近村庄中的犬只,所以断续的犬吠声,夹在呼啸的风声中,不断传 来。

李玉芳背对着风,抬起头来,就恰好可以看到那幢屋子。这一片旷野,可以说是 一个一无可取的地方,附近没有山,也不近海,有些农田,早已荒芜,可是偏偏就在 这一片荒郊之中,有一幢那么精致的小洋房。

这幢小洋房的主人,当然不会是穷人。可是,有钱人为甚么要在这样荒僻的地方 盖一幢别墅呢?在这里,附近大半里之内,简直看不到另一间屋子,而看那幢洋房的 情形,屋主并不像是一个隐居的人物。

李玉芳在第一眼看到这幢洋房时,心中就有一股异样的感觉。不过,那毕竟和她 来到这里的目的是无关的,所以她只是想了一想,没有再深究下去。

这时,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恨不得将身子缩成一团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身 上,所穿的衣服已经不能算少,可是他不但将身子缩成一团,而且还在发着抖。然 而,李玉芳却可以看得出来,那中年男子身子发抖,十成之中,多半有三成是为了寒 冷,而有七成,是为了心中的恐惧。这一点,李玉芳可以从他的眼睛中看出来。

那中年男子的声音也在发着枓,断断续续在讲着话,可是李玉芳却完全听不懂他 在讲些甚么。

她皱了皱眉,道:「是不是你报警的?」

那中年男子略怔了一下,说道:「是,是我!」

李玉芳又道:「你在电话里说,你听到有人惨叫的声音,从那屋子发出来?」

那中年男子又点了点头,道:「是!」

这一晚是李玉芳轮值,报警的电话是在半小时之前接到的,报警的人说,是听到 有惨叫声自屋中传出,所以他就报警的。

接听电话的警员,只来得及问了地址,报警者就挂上了电话。

李玉芳带着人员立时出勤,在他们来到这屋子附近的时候,就看到那中年男子挥 着双手,奔了过来。

李玉芳和警方人员下了车,李玉芳一面盘问那报警的中年男子,一面吩咐两个警 官带着人到那幢屋子去查看。

这时,李玉芳仍在问那个报警的中年男子,道:「你是一听了惨叫声就报警 的?」

那中年男子的声音仍发着抖,道:「是……是的!」

李玉芳皱着眉,问道:「这里附近可有电话?」

那中年男子指了指那屋子,道:「那屋子……的后门……上有一个洞,手伸进 去,可以打开门,我是进那屋子去打电话的,我用在厨房的那一具电话。」

李玉芳道:「听到惨叫声的时候,你在甚么地方?」

那中年人道:「我……我就在这里!」他一面说着一面用手向旁指了一指,李 玉芳循他所指看去,那是一个小小的土堆。

李玉芳「哼」了一声,道:「天气那么冷,三更半夜,你一个人在这里干甚 么?」

这是一个任何人听了那中年人的话之后,都会提出来的问题。气温接近冰点,荒 郊朔风凛冽,凌晨一时许,在这里干甚么?总不成这土堆上有人参可挖?

李玉芳这样问,自然也不是为了好奇,而是她确确实实想知道,这家伙在这里干 甚么?

那中年人经李玉芳这样一问,结结巴巴,好半晌答不上来,李玉芳已经现出很不 耐烦的神色来,又催了两次,那中年人才道:「我……出来散……散步!」

李玉芳倏地睁大了眼睛:出来散步!这算是甚么回答!

李玉芳忙又问道:「你住在哪里呢?」

那中年人道:「我……我……」他并没有说出他住在甚么地方,只是道:「我住 在哪里,有甚么关系?我是报警的,那屋子里发生了事,我报警,你为甚么一直盘问 我,倒像我犯了罪?」

李玉芳冷笑了一声,向身旁的两个警员作了一个手势,令那两个警员好好地看着 那个中年人,她自己则向那幢屋子走去。

李玉芳虽然一到就在盘问那中年人,可是她也一直在注意那幢屋子,她注意到, 两个警官带着警员,进入屋子不久,屋中就亮起了灯光,接着,屋子的二楼,也亮起 了灯光。当李玉芳向屋子走去之际,一个警官已向她奔了过来,叫道:「李警官,屋 子里,有一具女尸!」李玉芳陡地一怔,立时加快了脚步。

「屋子里有一具女尸!」那警官向着李玉芳叫道,虽然那警官离李玉芳不过七八 码,但由于风势很强劲,将那警官的叫嚷声,变得有点听不清楚,但是李玉芳,还是 可以听清楚那警官是在说,屋中有一具女尸!

由一个听到了一下惨叫无而报案的电话,演变成了有一具女尸的严重案件,这无 法不令得李玉芳加快脚步。

李玉芳一面在向前奔,一面又忍不住回头看了那报案人一眼。那报案人的形迹实 在太可疑了,李玉芳要防他突然逃走。可是那报案人却并没有逃走,只是缩着身子, 在寒风之中站着。

李玉芳来到了屋子后面的围墙,沿着围墙,又奔了几步,来到了后门,那警官一 直跟在她的身后,李玉芳在后门前停下,那警官道:「李警官,我们弄开了前门─ ─」

李玉芳并不理会那警官的话,因为她已看到后门上,有一个洞,刚好可以容手伸 进去。她先推了推后门,没有推开,然后才伸进手去,摸到了铁拴,将铁拴移开,才 推开了后门。

在她身边的警官似乎很奇怪,何以李玉芳对这幢屋子的后门这样熟悉。而李玉芳 的心中更奇怪。那报案人说他是用这个方法,进入这屋子,用厨房中的电话报警的, 真难得他在离开的时候,还记得拴上了铁拴!

这几乎是有违常理的事,从那报案人如今的慌乱惊恐的情形看来,他决不可能是 一个如此镇定,如此行事有条不紊的人!

李玉芳又回头看了那报案人一眼,才走进了屋子,后门内是一个后院,穿过了后 院,就是厨房的门,李玉芳推门进去。这时,全屋灯火通明,厨房的出口,有警员站 着。

李玉芳经过厨房,顺便观察了一下,厨房宽大而整洁,有两具挂墙电话,一具是 接外线的电话,另一具是内线电话。李玉芳一面向前走,一面指着那具外线电话道: 「别让人碰这具电话,等会要取指纹!」

那警官答应着,李玉芳已走出了厨房,出了厨房之后,是一个布置豪华的餐厅。 餐厅的一边,是一道楼梯,楼梯上铺的是浅米色的地毯,地毯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 迹。

从二楼一直到餐厅,李玉芳也立时看到了那具女尸,尸体就在楼梯脚下,面向下 伏着。下半身还在楼梯上,在女尸的后背,插着一柄尖刀,那是一柄相当锋锐的水果 刀。女尸的身上穿着相当名贵的衣服,也是浅色的,所以血迹看来,也就份外触目。

在女尸的身边,另一个警官,正蹲着身,侧着脸,想看清女尸的脸面。李玉芳吸 了一口气,摸了摸在屋外被寒风吹得有点发痛的鼻子,也蹲了下来。

当她蹲下来之后,她可以很清楚看到那女死者的脸面了。女死者约莫二十四、五 岁,妆化得相当浓艳,还戴着长长的假眼睫毛。若不是她圆睁的双眼,充满了恐怖, 她一定是一个十分妖冶美丽的女子。

李玉芳直起身子来,那两个警官望着她,李玉芳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警官和警 员立时忙碌了起来,李玉芳在屋子的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屋子的下层是一个很大的 客厅和餐厅,还有一间客房,楼上是三间睡房,使李玉芳奇怪的是,这三间睡房,看 来和楼下的客房一样,全不像是有人在最近住过的!

那女死者也不是穿着睡衣,屋子中唯一属于女死者的东西,看来只有,随随便便 挂在楼梯栏杆上的一件貂皮大衣,和一只手袋。李玉芳将手袋打了开来,手袋里面也 没有甚么特别的东西,全是一般女士手袋中常见的东西。

李玉芳在略为检视了一下手袋中的东西之后,至少已有了一个印象:女死者是一 个生活上十分讲究,而且经济情况极其充裕的人。

手袋不但名贵,袋中的化妆品也是最好的,有一只玛瑙的小盒子,小盒子中是几 片药片。连放药片的小盒子都这么讲究,其余也可想而知了。

李玉芳将手袋,和手袋中的东西都放在地上,准备让摄影师来拍照,她又到了楼 下,再仔细察看那女死者。这时,她注意到了女死者的鞋子,鞋子和手袋是配对的, 鞋底上沾着不少泥沙。

李玉芳这才想起,应该去看一下花园,她自一个警员的手中,取过一个电筒,穿 过客厅,来到花园中。当她用电筒向花园照射之际,她不禁皱了皱眉,从铁门进来的 那条路上,全是脚印,而且一望即知,那是警员皮鞋留下来的脚印!原来的脚印,看 来全被践踏掉了。

不过李玉芳也不是太重视这个问题,因为只要略加鉴定,就可以知道,女死者鞋 底上的泥沙,是不是和花园中的泥沙吻合,可以轻而易举地,证明女死者在临死之 前,是才从花园中走进来的──或者说,是从外面进来的。

这时,那报案人也依照李玉芳的吩咐,被带了进来,报案人进来,一看到尸体, 就睁大了眼,张大了口,神情极其惊恐。

半小时后,更多的警方人员赶到。

大批警方人员赶到之后,屋子中显得更忙碌,摄影师在拍照,法医在检查着死 者,指纹师在各处套取指纹,那柄凶刀,也被法医从死者的背后拔了出来,当指纹师 在凶刀的柄上,抹上显露指纹的粉末之后,指纹师抬起头来,对李玉芳道:「李警 官,刀柄上全是指纹,这件案子,看来不难破!」

李玉芳向那报案人望了一眼,报案人也听到了指纹师的话,神情更惊恐,张大了 口,像是想说甚么,但又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第二章

李玉芳来到了那报案人的面前,道:「好了,你叫甚么名字?」

那中年男人陡地神经质地叫了起来,道:「我没有杀她!我没有杀人!」

李玉芳冷冷地道:「我没有说你杀人,只是问你叫甚么名字?」

那中年男子看来更加失魂落魄,呆了半晌,才道:「我没有杀人,你……你要抓 我?」

李玉芳再次重复道:「你叫甚么名字?」

那中年男子口唇掀动了几下,却仍然未曾说出他的名字来。李玉芳冷冷地道: 「你现在不愿意说,到了警局再说也一样。」

那中年男人神情更加惶急,道:「我……被捕了?」

李玉芳道:「现在还不能说,不过,你一定要到警局来,帮助我们调查!」

李玉芳一面说,一面低头,看到了那中年人的鞋底和裤脚上,有不少泥沙,她又 招了招手,吩咐化验师过来,取了样本去化验。那中年男人只是低着头,除了身子不 住发抖之外,他一点别的动作也没有。

黑厢车也来了,载走了尸体,李玉芳留下了留守人员,也收队回到了警局,那中 年男子被带进了她的办公室,李玉芳又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这一次,那中年男子总算有了回答,但是他仍然未曾说出他的名字,只是道: 「我要打一个电话!」

这时,李玉芳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李玉芳拿起电话来,听了一下,放下了电 话,瞪着那中年男子,道:「你被捕了!那柄凶刀的刀柄上,全是你的指纹!」

那中年男子倒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增加了惶恐,他只是重复地道:「我要打一 个电话!」

李玉芳点了点头,那中年人用发抖的手指拨着电话,于是,高斯在凌晨四时,被 电话铃吵醒了。

在那样的天气,在熟睡中,凌晨四时,被电话吵醒,那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 事情。高斯将被子向上拉了拉,他希望那是打错的电话。果然,两分钟之后,电话铃 停止了,高斯嘘了一口气,心中咒骂了几句,正准备再寻旧梦时,电话铃又响了起 来。

高斯叹了一口气,老大不愿意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抓起了电话,粗声喂了一 下,接着才道:「你是甚么人?甚么!是你!你甚么?」

高斯的睡意完全消失了,他也忘记了寒冷,从被窝中直坐了起来,一直听着,最 后才道:「好,我立刻就来,立刻就来!」

高斯的确是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警局的,他走进了李玉芳的办公室,看到了那个 中年人,高斯伸手在那中年人的肩头上,大声道:「老俞,你被人当作凶手?」他打 着哈哈:「那太可笑了!」

高斯一面说,一面向李玉芳望去,李玉芳却沉着脸,显然她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高斯对李玉芳道:「我要将他保出去,让我办手续!」

李玉芳冷冷地道:「只怕不能,他是一件谋杀案的疑犯,严重刑事案的疑犯,要 法官批准,才能保释!」

高斯摊着手,道:「玉芳,别打官腔了好不好,老俞不会是凶手,我知道,你也 知道──」李玉芳立时打断了他的话题,道:「这一点,由法庭决定,我知道的是, 插在死者身上的凶刀刀柄上,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

高斯陡地一呆,不断地眨着眼,望着那中年人,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李玉芳 已不理高斯,向那中年人道:「警方要正式逮捕你,你叫甚么名字?」那中年人直到 这一次,才嗫着道:「俞诚。」

李玉芳又问:「住址,职业!」

俞诚的回答来得很迟,先回答了住址,呆了半晌,才求助似地望着高斯,道: 「高斯,我的职业是甚么?」

高斯似乎比俞诚自己更清楚他的职业,立即道:「作家──」他转头向李玉芳 道,「俞诚是小说家!」

李玉芳呆了一下,道:「俞先生,你的精神──」俞诚忙着道:「我正常,我绝 对正常,没有问题。」

虽然俞诚宣称他自己「绝对正常」,但是第一次聆讯,法官就下令检验俞诚的精 神状态。因为俞诚的行动,看来很不正常,他仍然坚称他在那旷野散步,可是他的住 所,却是在遥远的市区!

这件凶案,的确很令李玉芳伤脑筋。按照道理说,已经有了嫌疑犯,案子可说已 经破了,任何人看到了警方的调查报告,都会肯定俞诚就是凶手,因为证据太多了。

首先,凶刀上满是俞诚的指纹。其次,只有俞诚一人在场,报案的也是他,虽然 俞诚另有一套说法,可是任谁也不会相信。第三,那么冷的天气,三更半夜到荒郊去 「散步」,除非俞诚是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

但是,经过专家的检验,证明俞诚所说的话之中,至少有一句是真的,那就是: 他的精神,绝对正常!案子令人伤脑筋的地方,不在凶手,凶手已经是没有问题的 了。令人伤脑筋的是死者。这话怎么说呢?

那个死者,已被法医证实为二十五岁左右,发育良好,生活优裕的女性,可是, 女死者的身份,却像是谜一样。

在她身边的所有东西之中,没有一样是可以表明她的身份的。而且在案发之后, 所有的传播媒体,全刊出了女死者的图片。

而且,警方也一再通过传播媒体,呼吁有知道女死者身份的,和警方联络,可是 几天下来,却一点结果也没有!

事实上,任何人是不可能连一点社会关系也没有的,然而那个女死者,看来就是 一点社会关系也没有的人:根本没有人认识她!

本来俞诚是疑凶,只要问俞诚那女死者是甚么人就可以了,可是俞诚的回答却始 终如一:「我不知道她是甚么人,我没有见过她,没有杀她!」

这真是件令人伤脑筋的事?

至于那所洋房的主人,也早就查出来了,那是一个富商所有的。案发前两个月, 都没有人住过,只不过有佣人去定期打扫而已。李玉芳也调查过那个富商,证明没有 可疑之处。

于是,这件案子,就成为一件怪案:一个证据确凿,但矢口否认的嫌疑犯,和一 个身份完全无法证明的死者。这真是一件怪到不能再怪的凶杀案!

俞诚一直在警方的「看管」之中,等候正式的审讯,高斯代他请了一名律师,那 律师在听了案情之后,也只是摇头,表示这是一件毫无希望的案件。

那一天,高斯又去探望俞诚,出来,在门口遇到了李玉芳,李玉芳叫住了他,两 人一面散步,一面交谈着。

李玉芳开门见山地道:「高斯,你对俞诚这个人,究竟知道多少?」

高斯苦笑着,道:「叫我怎么回答?人是最难了解的!」

李玉芳有点生气,道:「我不是要你写文艺小说,你认识他多久,据你所知,他 是怎样的一个人?」

高斯不假思索地说道:「他?他是一个怪人!」

李玉芳道:「怪到三更半夜,在零度天气到荒郊去散步?而他的精神又是正常 的?」

高斯道:「那一点也不稀奇,我知道他有一次,一个人躲在一个枯井中三天,为 的是要体验他小说中主角被困在井底的感受。他是一个小说家行为当然怪诞一点,和 常人不同。」

高斯讲到这里,停了一停,明知道自己说也没有用,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道:「不 管证据如何确凿,我还是不相信他会杀人。」

李玉芳瞪了高斯一眼,冷冷地道:「凭甚么?」

高斯答不上来,他只好摊了摊手,道:「凭──我想是凭直觉吧,我认识他的时 间也不很长,但是凭我对他的观察,他是一个典型的艺术家。而且,他是一个很诚实 的人,我相信他。」

李玉芳的话气更冷淡,道:「第一,艺术家同样可以因为各种原因而杀人;第 二,他决不像你想象那么老实,我可以肯定,他在证词中对我说过谎!」

高斯吸了一口气,李玉芳立时又道:「我指他说谎,并不是指刀柄上有他的指 纹,那是证据。而我清楚可以知道他在一个主要关键上对我说谎,作了假证词!」

高斯苦笑了一下,道:「事实对他极其不利──」

李玉芳又道:「他说,他是在荒郊散步,听到了那屋子中有女人的惨叫声,才报 警的。而当时,他是在屋子的后面,约有五六十码处!」

高斯怔了一怔,道:「那又有甚么不对劲的地方?」

李玉芳挥了挥手,道:「太不对劲了,那天晚上──凶案发生的那晚,北风极其 强劲。如果他在屋子前面,顺着风向,他有可能听到屋中传来的呼叫声,而他却说是 在屋后,背着风向,女死者的呼叫声再强烈,他也不可能听得见的!」

高斯呆了一下,他一面佩服李玉芳分析力的精细,但是心中却还是十分不服, 道:「就算他当时对你说了谎,他是在屋前,不是在屋后,那又有甚么不同?并不能 因此证明他是凶手。」

李玉芳叹了一声,道:「这件案子,从疑凶到死者,都扑朔迷离。假如那时,他 是在屋前,不是在屋后,情形就当然不同了。」

高斯睁大了眼,望着李玉芳,想听李玉芳解释屋前、屋后,为甚么会大不相同。

李玉芳道:「女死者的鞋底上沾着泥沙,经过化验,已经证明这些泥沙,是从那 幢房子的前花园中来的,死者由屋子的前门进入。」

高斯眨着眼,仍然不是十分明白李玉芳想证明甚么。

李玉芳作了一个手势,道:「他是一个小说家,或者他正在体验寒夜荒郊独处的 滋味,所以一个人在那么冷的天气,到荒郊去『散步』。假定他当时正在屋子前,而 不是如他自己所说那样在屋子后,那么,死者进入屋子时,他就有机会看到。」

高斯的口唇掀动了一下,想说甚么,但又没有出声。这时,他已经料到李玉芳想 说甚么了!

果然,这次高斯料对了,李玉芳略停了一停,道:「死者是一个妙龄女郎,衣着 入时,容貌艳丽,一个小说家,在寒夜见到了这样的一个女郎,一定会有点想入非非 ──他可能眼看那女郎进屋子,不要忘记,在他的鞋底,也沾有那屋子前花园的泥 沙。进了屋子之后,凶案就发生了!」

高斯叫了起来,说道:「你简直是在编造一个故事,指证他是凶手!」

李玉芳冷冷地道:「不是编造,是根据一切证据而得出的结论。凶案发生后,他 想逃走,但正如你所说,他是一个行为古怪的人,不是一个惯于行凶的人,他想由后 门逃走。在经过厨房的时候,看到了电话,良心受到了谴责,就打电话报案──电话 上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然后,他从后面离开了屋子,等我们赶到,在这一段时间 内,他已有足够的准备去编一个故事了。」

高斯对于李玉芳「根据证据而得出的结论」,一点反驳的余地也没有。他也知 道,法庭和陪审员也一定会接纳这个结论。不过,高斯还是不相信。

高斯呆了半晌,道:「既然这样,那就没有甚么好说的了。看你的情形,好像有 要事找我做,我能做些甚么?」

李玉芳道:「看来,他只有你一个朋友,我想你可以劝劝他,将一切经过说出 来,承认自己杀了人,那么,就不必我们再麻烦了。」

高斯翻着眼,一时之间不知说甚么才好。半晌才道:「这案子不是那么简单吧, 死者的身份成谜,难道你们就一点也不加注意?」

李玉芳皱了皱眉,道:「是的,那女郎的身份十分迷离,可是那和整件案子的关 系不大,他根本是在不认识那女郎的情形下──」

高斯忍不住叫了起来,道:「算了,在你眼中看来,他不但是一个杀人犯,还是 一个色情狂!」

李玉芳的神情很严肃,道:「你认为我分析的不对?」

高斯尽量使自己平心静气,道:「有可能,在那样的情形下,见到一个美丽的女 郎,进入一幢明知没有人的空屋子,谁都会起疑。他又是一个想象力十分丰富的小说 家,自然首先想到那可能是一篇上乘小说的题材,我承认你这一段的分析很对。不过 进了屋子之后,事情可能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在那幢屋子中,一定曾发生过十分怪异 的怪事!」

李玉芳笑了起来,道:「那也是一样的,我的目的是要他讲实话,不论在那屋子 中,曾发生过甚么怪异的事,他一定是一个目击者,我要的就是他的证词,他讲实话 的证词!他和警方很不合作,所以要请你帮忙。」

高斯觉得李玉芳的话,使得他无法推托了,所以他只好道:「好,我答应你,尽 力而为!」

李玉芳道:「谢谢你。」

李玉芳一面说,一面向停在前面不远处的一辆警车走去。高斯本来想叫住她的, 但这时高斯的心十分混乱,他对这件案子发生后的一切,已知道得十分详细。可是, 由于他不相信自己所熟知的人会是凶手,所以一切变得十分矛盾,就算叫住了李玉 芳,也没有甚么可以讨论的,所以他终于没有出声。在目送李玉芳登上警车离去之 后,高斯茫然站了片刻后,慢慢向前走去。

当他来到他自己的车子之际,忽然觉得他的身后,好像有一个人,离得他很近, 高斯连忙转过身来,不禁呆了一下。

就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少女。那少女的衣着,极其摩登,上身是一件长毛的T 恤,下身是一条绣花的长裤,手上正转动着一副黑眼镜,望着高斯,像是有话要说, 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那少女的妆化的虽浓,可以看出实际年纪并不大,最多不 过十八九岁而已。

高斯望了她一眼,已经拉开了车门,那女孩急急道:「先生,等一等!」

高斯又望向她,那女孩指着拘留所的大门,道:「谋杀神秘女郎的凶手,就在里 面!」

「神秘女郎」是这件案子发生之后,报上给予女死者的称呼,这件案子很轰动, 一连好几天,都成为报上的头条新闻。

高斯对于眼前这女孩的问题,感到十分反感,冷冷地道:「你不该称凶手,应该 称嫌疑犯!而且,我一直不相信他是凶手。」

那女孩倒并不以为杵,神情有点尴尬,好像是有话要说,但不知如何说才好。

高斯本来当那女孩只不过是,对这件凶案感到好奇的一个市民,可是这时,看来 却又有点不像,他心中不禁疑惑起来,道:「你有话要对我说?」

那女孩的回答,倒十分爽快,道:「是。」

高斯更是疑惑,道:「关于甚么?你认识──」高斯本来是想问那女孩,是不是 认识「嫌疑犯」的,可是他话还没有讲完,那女孩的神情已很紧张,不由自主在喘息 着,道:「是,我认识她,她死得很惨!」

那女孩认得这件怪案中的死者!剎那之间,高斯的脸上,不知涌起了多少问号 来!

他知道,在案发之后,警方人员用尽了一切办法,想证明死者的身份,可是一点 也没有结果,就好像是那个死者,与社会上任何人都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生活在大都市的人虽然互不关心,但是,也决不可能有一 个人是没有任何社会关系的。

高斯曾以这奇异的一点,提醒过李玉芳,从这一点可以显示出这件案子一定另有 内情,不过李玉芳看来并不重视这一点。

而这时,却有人自称认识死者!一时之间,高斯紧张得几乎想立即伸出手来抓住 那个女孩。可是,他却并没有这样做,因为,他看出那女孩的神情十分慌张,他知道 自己的行动必需十分谨慎。不然,吓走了那女孩,以后就可能再也找不到她了。

高斯想了想,装着若无其事地道:「你为甚么要告诉我?警方正在寻找认识死者 的人,你为甚么不去向警方报案?」

高斯料得不错,那女孩一听到「警方」,神情更是惊惶,四面望着,语调急促地 道:「一连几天,你每天都来看凶……凶嫌,你一定是他的朋友?」

高斯心中更疑惑,那女孩怎么知道他的行动?她为甚么要注意他的行动?这决不 会是没有原因的。

高斯一面想,一面道:「是,我是他的朋友。」那女孩又向四周看了一下,道: 「我可以上你的车么?」这又是一个高斯料不到的古怪要求。

第三章

那女孩的要求古怪,言词闪烁,而且又和死者相识,高斯几乎可以肯定,能在那 女孩的口中,得知这件案子的真正内情。所以他忙道:「可以。」

那女孩也不等高斯去开车门,自己急急绕过车头,打开车门,上了车,坐在驾驶 座的旁边。高斯也跟着上了车,高斯一直感到那女孩的精神很紧张,当他关上车门, 发动车子时,无意间手和那女孩的手相碰之际,他更可以肯定这一点。因为那女孩的 手,简直比冰还冷!

虽然天气很冷,但是一个人的精神,若不是过于紧张的话,手也不会如此冰冷。

高斯驾着车,驶过了几条街,才道:「到哪里去?」

那女孩望着高斯,眨着眼,道:「到……我那里去,好不?」

高斯又呆了一下,实在不知道那女孩在搞甚么鬼。看她那种浓妆艳抹的样子,她 好像不是「正经女人」,而有这样一个女孩,要你到「她那里去」之际,高斯的本能 反应,就是立即停车,请她下车。

高斯的确停下了车,但是他立即想到,那女孩对整件案子内情,所知的可能极 多,他又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只好见机行事了。

所以,高斯一停下来,立时道:「好,请你带路。」

那女孩点着头,高斯驾着车,不一会儿,车子已经离开市区,又过了二十分钟, 车子已经驶进了一条相当荒僻的小路,目力所及,一辆车一个人都没有。

高斯的心中,更是七上八下,不知道那女孩究竟有甚么目的。老实说,他心中实 在很惊惶,可是表面上看来,他倒是挺镇定的,甚至还故作轻松地耸一耸肩,道: 「你住的地方,真够幽静的了!」

那女孩向高斯笑了一下──那是一个媚笑,虽然这种媚笑,和那女孩的年纪看来 不甚相衬──道:「你不是害怕了吧?」

高斯心中咕哝了一下,仍然装成镇定地道:「在这种情形下,你应该害怕,你根 本不知道我是甚么人!」

那女孩又发出了一个媚笑,道:「大不了是一个男人。」高斯的心中不禁倒抽了 一口凉气,那女孩的话已渐渐露骨了!

可是高斯仍然莫名其妙,那女孩的目的是甚么呢?能在他的身上,得到甚么?就 在高斯心中疑惑不已之际,车子已驶过了一个高冈,一条小路通向前,前面有一幢小 小的红砖屋,砖屋的外墙,爬满了长春藤。

由于天气正值严寒,屋外的藤全是枯枝,看起来就像是有许多棕色的绳子,杂七 杂八地绑住了那间屋子一样。

车子在屋子前面停下,那女孩自己下了车,女孩取出了钥匙来,高斯已经豁出去 了,不论那女孩布下甚么陷阱,他都打算闯一闯!

女孩一面开门,一面仍不住回头向高斯笑着,高斯注意到女孩的手在发着抖,而 且对那门锁,像是并不十分熟悉,开了一会,并没有打开,高斯心中更疑惑,道: 「这屋子,不是你的吧?」

那女孩震动了一下,低下头,道:「我……我是向朋友借来的,屋子虽然小,里 面……设备很好。」

高斯扬了扬眉,他并不相信甚么「艳遇」这类事,因为他不是小说家。而眼前这 女孩,显然又另有目的,在这种情形下,高斯既然并不打算抽身而退,最好的办法, 自然是和对方胡绉下去。

高斯一打定了主意,就趁那女孩低头在开门之际,突然在那女孩的颈后,吻了一 下,语调轻浮地道:「甚么设备?例如一张舒适的床?」

那女孩的反应,至少证明了她带高斯到这里来的目的之一,是想引诱高斯,因为 她非但不发怒,反倒笑了起来,道:「也许!」

高斯一怔间,门已打了开来,那女孩走进去,高斯也跟着进去。红砖屋中的设 备,的确不错,一进门,是一个厅,另外还有一扇门,可能是通向另一间房间的。

屋中的陈设,给人以一种十分舒适温暖的感觉。那女孩走进屋子,先打开电暖 炉,双手在暖炉前搓着,道:「天真冷,是不是?」

高斯笑而不答,在那女孩面前的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望着那女孩。在高斯的 注视下,那女孩好像有点手足无措,高斯突然笑了起来,道:「小姐,你对于自己要 做的事,好像并没有甚么把握。」

那女孩忙道:「我……我做甚么?」

高斯道:「屋子里渐渐暖和,你该脱外衣了。」

那女孩又呆了一下,忽然叹一口气,坐了下来,低着头,半晌不说话,才慢慢抬 起头来,道:「看来……我不够动人,所以……所以……」

高斯笑者,道:「你很动人,不过引诱男人的经验不够。小姐,别再打哑谜了, 归入正题吧!」

那女孩又呆了半晌,才道:「我有事要……求你……」高斯听了,不禁有点感到 意外。

那女孩不等高斯出声,又道:「本来,我想……我既然有事求你,总要……给你 尝点甜头──」

高斯不由自主叹了一声,道:「太可怕了,你年纪那么轻,我看你不像是惯于引 诱男人的。」

那女孩又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地笑着,道:「当然不,不然我们就不会坐在这里 了。」

高斯不想再在这件事上说下去,他直接了当地道:「你说认识女死者,你和她是 甚么关系?」

那女孩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算是甚么关系,我和她一起从欧洲来,我们是 在飞机上认识的。」

高斯伸了伸手臂,死了的「神秘女郎」,原来是从欧洲来的,那么,在本地完全 没有人认识她,这件事也就容易解释了。

他不说甚么,只是等那女孩说下去,那女孩忽然又道:「你和凶嫌是好朋友,我 想……请你问他……拿一件东西……那一定在他手里的。」

高斯一时之间,几乎弄不清那女孩这样说是甚么意思,想了一想才明白,他不禁 立即站了起来,道:「你要的东西,原来是死者的?」

那女孩忙点着头,高斯又道:「你认为死者被人杀死之后,那东西自然落在凶手 的手中?」

那女孩又点了点头,高斯气愤地说道:「那你错了,他只不过是嫌疑犯,我已经 告诉过你,我根本不相信他是凶手。」

高斯愤然的神情,显然没有使那女孩感动,那女孩道:「不是他是谁?」

高斯挥着手,道:「好了,你要的那东西是甚么?」

那女孩紧抿着嘴,并不回答,高斯俯下身,道:「说!那东西是甚么?女死者在 旅途中对你说过甚么?女死者是甚么人?」

高斯提高了声音,道:「你一定要说,这可能是整件案子的关键。」

高斯不但声音高,而且神情一定也很凶狠,那女孩有点骇然地望着他,高斯又喝 了一声道:「说!」

那女孩忙道:「我说,我说,那……那是一支唇膏。」

高斯几乎直跳了起来,大声道:「甚么?一支唇膏?」

那女孩仍是哀求似地道:「你别那么大声好不好?」

高斯胡乱挥着手,道:「一支唇膏,那有甚么用?」

那女孩欲言又止,高斯一直盯着她,道:「你不愿在这里说,可以到警局去 说。」

那女孩一听高斯这么说,连忙双手乱摇,道:「不关我的事,完全不关我的事, 我只不过……只不过觉得有机可乘,想发点财,请相信,我有正当职业,我是荷兰的 一个小学教师,我甚么也不知道。」

高斯现在如在浓雾之中一样一头雾水,又坐了下来,道:「好,我算是服了你, 你讲的话,我越来越不明白了,你一定要从头说清楚才行。」

那女孩长叹了一声,有点不信的神色望着高斯。

高斯道:「你可以相信我,虽然你根本不知道我是甚么人。不过你该相信你是一 个很动人的女孩,而我可以占你便宜却不占,我总该是个可以相信的人了吧!」

那女孩咬着下唇,点了点头,现出很不好意思的神情来,道:「我叫韩珍,在荷 兰出生,是到这里来游玩的,没有多少熟人。」

高斯像绅士般地站起来,道:「我叫高斯,是一个职业摄影师,我们算是自我介 绍过了,韩小姐,你是怎么认识那个女死者的?」

韩珍睁大了眼,当她睁大了眼看人,而脸上又带着一种茫然的神情,看来更加动 人。不过高斯这时,没有心思来欣赏美色,他只想知道更多有关那个死者的事。因为 他的好朋友俞诚,正牵涉在一件谋杀案之中,而一切证据,又对俞诚极不利。所以, 高斯又问了一句,道:「那女死者是甚么人?」

韩珍搔着头,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是从北欧来的,在飞机上,她的座位 本来离我很远,可是我为了选择一部我喜爱的电影,所以才见到她的,我们谈得很融 洽,她也一直没有透露她的姓名──」韩珍讲到这里,高斯忙道:「等一等!」他一 面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本小本子来,一面道:「你搭乘的那班飞机,是甚么航空公司 的?何时到达?」

韩珍立即回答,高斯记了下来,合上小本子,才向韩珍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她可 以继续说下去。韩珍道:「我从她的举止上,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十分阔绰的人,她所 用的东西,几乎全是最好的。在快到达的时候,我想补补妆,却发觉我的唇膏用完 了,就向她借,他将唇膏给了我,却向我笑一笑,道:『你或许想不到这支唇膏的价 值吧?它比这架飞机还值钱。』我只当她是在开玩笑,没有在意。」

高斯吃了一惊,道:「你所搭乘的是甚么型的飞机?」

韩珍道:「当然是七四七客机。」高斯听了,也着实吃了一惊,一时之间,想不 出该说些甚么。一支小小的唇膏,会比一架七四七客机更值钱,谁听了这种话,都会 当作是在开玩笑的。

高斯呆了片刻,忽然想起,韩珍如果一直以为那女死者这样说是在开玩笑,为甚 么又会动念头,要取女死者的唇膏呢?他一想到这一点,就将这个问题向韩珍提了出 来。

韩珍道:「我还没有说完,当我第一次听到她那样说,我自然以为她是在开玩 笑,一点也没有在意。而当我用完了唇膏,还给她的时候,她将唇膏放在手中看着, 又对我道:『刚才我对你说的是真的,不过你一定不会相信。』她说着,将唇膏很珍 视的放进手袋中,当时我对她说:『既然这唇膏那么值钱,你怎么随随便便放在手袋 里?』我这样说,也不是有意的,只不过是想和她开玩笑。」

高斯有点紧张,道:「那么,她怎么回答呢?」

韩珍道:「她说:『还有甚么地方,比一支唇膏放在女人手袋里更不会引人起疑 的?』她讲了这一句话后,停了一下,才又说了一句十分奇怪的话。」

高斯不由自主的直起了身子来,聚精会神地听着。

韩珍继续说道:「她忽然说:『我真羡慕你,可以无忧无虑地旅行,你别看我今 天和你在这里说话,明天我就可能是个死人。』当时我吓了一大跳,不知她这样说是 甚么意思。她略停了一下,又道:『在我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人知道我是甚么人, 如果我死了,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凶手──』她讲到这里,忽然显得很激动、凄惶,用 力握住了我的手──」

高斯又高兴又紧张,忙道:「她有将那个人的资料告诉你吗?」

韩珍道:「你别急,听我说。当时我看出她不像是在说笑,心中自然十分疑惑, 忙对她道:『你好端端地,怎么会死?』她却说:『我一点也不是好端端地,刚才你 用的那支唇膏──』她讲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不过我可以知道,她没说出的话, 是说她借我用的那支唇膏,价值在一架客机之上。她停了片刻,又道:『这个人,我 可能死在他的手上,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只想请你帮我一件事。如果我不死,那你 就忘了它,如果我死了,请你告诉当地警方,我是你的朋友,你领了我的尸体火化之 后,将骨灰带回我的家乡去!』」

高斯越听越入神,道:「她的家乡在甚么地方?」

韩珍苦笑了一下,道:「当时我也这样问她,可是她还没有回答,空中小姐就走 过来,要我们系上安全带,飞机快着陆了,一打岔,她就没有说下去,我也回到了自 己的座位。下了机,我想找她,可是没找到,我也忘了这件事,直到──」

高斯接下去道:「直到你在报上看到了『神秘女郎』的照片!」

韩珍咬了咬下唇,道:「是的。」她接着道:「你一定要问我为甚么不立刻通知 警方?我很害怕,当我看到她的照片时,想到她对我说过的话,我真的很害怕,因 为,那证明她在飞机上对我说的一切全是真的。」

高斯冷笑了一下,他的语调,也表示他对韩珍的不满,他冷冷地道:「你害怕? 可是你却企图勾引一个陌生男人,要得到死者的遗物!」

韩珍低下头,好一会不说话,才道:「我当时的确很害怕,但过了几天,知道凶 手已经抓住了──」

高斯十分恼怒,几乎是在吼叫,道:「凶嫌!」

韩珍有点害怕地望了高斯一眼,道:「是,是,是凶嫌,既然抓住了,就不会再 杀人,也没有甚么好怕的了,我再想死者在飞机上对我说的话,想到她的那支唇膏之 中,可能有极度的秘密,或许是值一架客机,就算不是,能有十分之一的价值,也已 经──」

高斯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才站定身子,直视着韩 珍,道:「走!」

韩珍陡地吃了一惊,道:「到……到甚么地方去?」

高斯道:「到警局去,将刚才你对我讲的话,去对主办这件案子的警官,再讲一 遍!」

韩珍双手乱摇,道:「不,我不想惹麻烦,如果你能说服你的朋友,我相信他已 拿了那支唇膏──」

高斯不再听她讲下去,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提了起来,这:「我的朋 友没有杀人,他也不会有甚么唇膏,你可能是唯一知道女死者有关事情的人,凶手正 逍遥法外,如果知道你曾和死者交谈过,一定不会放过你,为你自己着想,也该到警 局去!」

韩珍眨着眼,还拿不定主意时,高斯已拉着她直走了出去。过半小时之后,韩珍 已在李玉芳的办公室中,将对高斯讲过的话,又讲了一遍。

李玉芳用心听着,等韩珍讲完,李玉芳立时按掣吩咐:「将七○三号案件死者的 遗物取来。」高斯神情得意,望着李玉芳,想要李玉芳称赞几句。

李玉芳并没有对高斯说甚么,只是不住来回踱步,韩珍仰着头,望着李玉芳, 道:「我不会有麻烦吧?我是不是会有麻烦?」

李玉芳停了下来,神情严肃,道:「韩小姐,照如今的情形来看,你自己不会有 麻烦。但是照你那种贪心的意念和大胆的行动来看,你迟早会有麻烦的。」

韩珍被李玉芳的话,说得满面通红,低下头去,出不了声。过了不多久,两个警 官,拿着几个大牛皮纸袋来到了李玉芳的办公室,打开纸袋,将纸袋中的东西,全取 了出来,放在桌上。

韩珍先看了看衣服,摇头道:「她在飞机上,不是穿这件衣服!」接着,她看到 了手袋,立时道:「对了,就是这个手袋。」

李玉芳将另一个牛皮纸袋中的东西倒出来,说道:「这就是手袋中的东西,里面 没有唇膏。」

韩珍向高斯望了一眼,道:「我早说过,那支唇膏一定已经被凶手取走了。」

李玉芳皱了皱眉,道:「你对其他的东西可有印象?」

韩珍指着一个十分精致的粉盒,道:「有,我见她用过这个粉盒。我……可以走 了么?我不想要甚么横财了。」

李玉芳道:「还要请你去认一下尸。」

韩珍发出了一下吃惊的呼叫声来,李玉芳道:「这是无可奈何的,因为只有你一 个人可以证明死者是从北欧来的旅客。」

李玉芳一面吩咐准备车子,一面又对一个警官嘱咐了几句,要那警官立即向航空 公司查旅客名单,以及向移民局要入境记录。韩珍用埋怨的眼光,狠狠瞪了高斯几 眼,高斯只当看不见。

李玉芳、高斯和韩珍三人,一起到了殓房,韩珍认出了死者就是她在飞机上看到 的那个女人,三二人又一起离开。李玉芳问明了韩珍住的地方,韩珍是住在她的一个 远房亲戚家中,她带高斯去的那间乡下小屋,也是属于她的那个亲戚的。李玉芳要韩 珍暂时不可离境,韩珍又狠狠瞪了高斯一眼才离去。

韩珍离去之后,李玉芳笑道:「高斯,看她的神情,恨不得打你两记耳光。」

高斯道:「那全是为了你。」

李玉芳偏过头去,高斯道:「玉芳,现在你该相信俞诚不是凶手了吧!女死者的 身边,有价值极高的东西,她自有致死之道。」

李玉芳瞪了高斯一眼,道:「那得你完全相信韩珍的故事才行。」

高斯也瞪着眼,道:「韩珍的故事?我相信她所说的一切,完全是事实。她为甚 么要编那样的故事出来?那对她有甚么好处?」

李玉芳的回答,却极其模棱两可,道:「那也难说得很,还得看事情进一步的发 展。」

高斯并不对李玉芳这样的回答表示赞同,又道:「那支唇膏中,一定有重大的秘 密,不然,不会值几千万美金!一定有重大的秘密。」

李玉芳似笑非笑,道:「重大的秘密,照你看是甚么?」

高斯摊着手,道:「谁知道?或许是极有军事价值的情报,或许是藏宝地图,或 许有毒枭交货的指示,或许──」

高斯还想再推测下去,但是李玉芳像是全然没有兴趣,径自向前走去,道:「你 慢慢去想更多的可能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忙着办。」

高斯直叫了起来,道:「甚么?一切线索全是我提供的,你不要我和你一起办 案?」

李玉芳道:「当然不要,你尽了市民的责任,查案子是我们的事。还有,你自己 一个人去发挥想象力好了,在案子尚未有结论之前,别对任何人说起。」

高斯幸然大声答道:「知道了。」

高斯眼看李玉芳上了警车,才满怀气愤地回到家中,好像没有一样东西是称心 的。他想,要不是俞诚是他的朋友,他决不相信俞诚是凶手的话,他一定会和韩珍合 作,设法弄到那支唇膏,看看究竟有甚么秘密!

第四章

这一晚,高斯没有睡好,做了不少梦,一下梦见他自己是○○七,一下梦见自己 是特务人员。他的那些梦,如果第二天能够详细记得起来,倒不失是十部八部离奇曲 折的电影题材,可惜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头昏脑胀,精神不振,梦中的一切,早已忘 了!

高斯是个心急的人,他很想知道李玉芳调查的结果,所以一直打电话给李玉芳, 可是她一直不在办公室,住所的电话也没人接听。

高斯只好无精打采地回事务所去,怎料到一进门,就看到了李玉芳,高斯不禁大 喜,李玉芳不等他发问,就道:「事情很复杂,线索全断了!」

高斯将李玉芳请进了他的办公室,李玉芳又道:「我们查到了女死者的名字,叫 依莉亚.谭,可是那是假名,只知道她是从挪威来,用的护照也是假的。」

高斯搓着手,李玉芳主动将这一切告诉他,令得他十分高兴。李玉芳又道:「而 且,她也不是居住在挪威的,不知她从那里冒出来,北欧各国的警局和国际警方,也 全没有她的记录。她到了这里之后,也没有住过酒店的记录,真是太神秘了!」

高斯挥着手,道:「据韩珍说,她到此地来,是要和一个人会晤的。」

李玉芳皱着眉,道:「只好假定韩珍是在说实话,可是,一个怀着关系几千万美 金大秘密的人,不太有可能在飞机上,对一个陌生人透露他的秘密!」

高斯反驳道:「可是一个自知生命有危险的人,却可能向陌生人透露秘密的。尤 其,她要韩珍将她的骨灰运回故乡去。」

李玉芳沉吟了一下,道:「我觉得,最大的关键,还是在俞诚的身上。」

高斯苦笑起来,道:「那就没有甚么好说的了,你已经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俞 诚杀人,还来对我说甚么?」

李玉芳有点恼怒,说道:「高斯,别像个小孩子,我可以肯定,俞诚在说谎,一 直在说谎。」

高斯道:「我知道,那天晚上的风向,你说过了。」

李玉芳道:「还不止这一点,现在,我收回我以前对俞诚见色起意的说法,但是 他一定隐瞒着甚么,一定在继续撒谎,所以我要你──」

高斯扬起手来,道:「我明白了,你要我在他的口中套出真话来。」

李玉芳扬了扬眉,道:「对,一切证据,可以使他在狱中渡过下半生,你还是劝 他说出真话来的好。」

高斯呆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李玉芳笑了笑,向高斯告辞,来 到门口才道:「那位韩小姐很动人,你不想向她解释一下,消消她心头的恨意么?」

高斯陡地冲了过来,作势扬脚向李玉芳就踢,喝道:「滚!」高斯这一脚当然未 曾踢中李玉芳,李玉芳「格格」笑着,一侧身让开,已经出了办公室。

高斯呆了半晌,才忙着工作。下午,到了探望的时间,他到拘留所,李玉芳显然 经过安排,让高斯和俞诚单独见面,一个警员,远远背对着他们。

高斯望着俞诚那种潦倒憔悴的样子,心中又是难过,又是好气,俞诚连讲话也有 气无力,道:「多谢你每天来看我。」

高斯瞪着俞诚,没好气地道:「可是我不想经常来监狱探望你,直到你死。」

俞诚的口唇动了动,高斯可以听到他发出的极低微的声音,道:「我没有杀 人。」

高斯提高了声音,道:「你没有杀人,我也相信你没有杀人,可是如果你不说实 话,法庭就一定相信人是你杀,一切证据全指证你是凶手!」

俞诚吞了一口口水,道:「我没有杀人,真的!」

高斯实在忍无可忍,但他还是按捺着自己的脾气,道:「好了,当时的情形怎 样?」

俞诚像是在背书一样,这:「当时,我正在散步,听到屋中有女人的叫声传出来 ──」

高斯一拍桌子,道:「当时,你在屋前还是屋后?」

俞诚嗫嚅道:「是在屋子……的后面……」

高斯怒道:「放屁!在屋后,刮着大北风,你不可能听到屋中传出来的呼叫 声!」

俞诚陡地张大了口,发着怔,高斯的手指直指他的鼻子上,一点也不客气地道: 「你是在屋子前?屋子的大门前?」

俞诚低下头去,好一会不出声,看来已经默认了。

在这时候,高斯也不禁暗暗佩服李玉芳的本事。过了好一会,俞诚才抬起头来, 道:「好的,当时我是在屋前,听到屋中有女人的叫声,那又有甚么不同?」

高斯将李玉芳的话全搬了出来,道:「大不相同,你在屋前,就有可能看到死者 进屋,可能是你看到了死者单身进屋,你跟进去──」

俞诚尖叫了起来,道:「没有,我没有跟进去。」

高斯陡地一怔,他抓住了俞诚话中的破绽,道:「那你是看到死者进屋去的 了?」

俞诚又吞了一口口水,才点了点头,高斯道:「好了,当时的情形怎样,首先, 你为甚么到那里去?」

俞诚几乎哭了起来,道:「我真是去散步找灵感的,在写一篇小说,叫『风雨夜 归人』──」

高斯忙道:「行了,别谈你那种第八流小说了,当时你见到了甚么?」

俞诚道:「我到那地方去过很多次了。那天晚上,我在黑暗中徘徊,天又冷,我 知道那屋子没有人,心中正在盘算着情节,忽然看到一个女人,向屋子走来,那地方 如此荒僻,我实在不信还会有别人和我一样,会发神经来这里散步。」

高斯「哼」了一声,道:「当然不会再有别人了。」

俞诚像是未曾听到高斯的话一样,继续道:「我心中好奇,就躲在树后,那女人 走近来,年纪很轻,衣着也好,人也漂亮──」

高斯又「哼」地一声,俞诚道:「她走到屋前,开了门进去,我想,原来她是屋 子的主人,一个这样年经而又美丽、富有的女人,寒夜来到,是为了甚么?无异又是 一篇小说的好题材──」

高斯瞪了俞诚一眼,显然对于俞诚这种拖泥带水的叙述,表示十分不满,但是俞 诚完全不曾在意,继续道:「所以,我跟着来到那屋子的门口,我在那屋子的门口呆 站着,心中很矛盾,我想按门铃,由那年轻的女人来开门,可是我又没有勇气──」

高斯搓着手,道:「你赶快说吧,别写小说了。」

俞诚叹了一口气,道:「我终于没有按铃,又慢慢踱了开去,我无法知道自己在 那屋子的门口,究竟犹豫了多久,就在我离开之际,我听到了屋中,传出了女人的惨 叫声。」

俞诚讲到这里,停了一停,高斯闷哼一声,道:「那么,你的确是说了谎,你是 在屋子前面听到那下惨叫声的,不是在屋后,你为甚么要撒谎?」

俞诚现出极尴尬的神色来,过了半晌,才道:「我必须撒谎,因为如果我说当时 我是在屋子前面的话,警方一定会追问我以后看到的事,而那……就算我照实说,也 不会有人相信的!」

高斯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他心中同时也佩服李玉芳料事的精确。因为不但李玉 芳断定当时俞诚是在屋前,而且也肯定俞诚一定在案发后看到了甚么,高斯忙道: 「那么,你究竟看到了甚么,快告诉我。」

俞诚口唇掀动,欲言又止,才道:「当时我被那一惨叫声,惊得全身发抖,我瞪 着那屋子,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而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一个女人,从屋子的门 奔了出来。」

高斯「啊」地一声,道:「凶手原来是一个女人?」俞诚的声音十分苦涩,道: 「不,奔出来的那个女人,就是当晚较早时,我看她走进屋去的那个!」

高斯陡地一怔,道:「等一等,你刚才说的,看她走进屋子的女人,不是死 者?」俞诚道:「是死者!」

高斯叫了起来,道:「甚么?死者又奔了出来?」

俞诚的双手抱住了头,一声也不出,高斯又疑惑又发怒,用力将他的双手拉了下 来,道:「你说明白,你看到死者奔出来?」

俞诚喃喃地道:「我知道不会有人相信的,你还是别问了吧!」

高斯苦笑了一下,摊了一下手,道:「我相信你,你说下去。」

俞诚呆望了高斯片刻,才又道:「当时,我看到那女人奔了出来,就在我不远处 奔过,但由于当时天很黑,风又大,那女人并没有发现我,直向前奔去,很快就没入 黑暗之中。我再看那屋子,仍然灯火通明,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而且那一下惨叫 声,给我很深刻的印象,使我知道一定有甚么人,在那屋中遭到了不幸,所以我没有 去追那女人,径自来到那屋子门前,我……我是翻墙进去的。」

高斯心急,道:「你进去之后,就看到奔出来的女人,死在屋中?」

俞诚又摇着头,道「不是,不是!」他望着高斯,道:「我看到……说出来, 你……不会相信的!」

高斯吸了一口气,道:「你只管说。」

高斯这一次,不说「我相信你」,只是叫俞诚说下去,那表示他心中对俞诚的 话,根本已不怎么相信,那女人明明死在屋子里,俞诚却说在惨叫声传出之后,看见 她从屋中奔出来,这怎么叫人相信?

俞诚也看出了高斯那种不信任他的态度,他叹了一声,道:「我一进屋子,就看 到有一个人,伏在客厅的地上,背上插着一柄刀,是一个女人──」

高斯道:「长得和奔出去的那女人一模一样?」

俞诚摇头道:「我没有注意,那女人的脸向下,背向上,我没有看清她的脸,我 只是看到她伏在地上,背上插着一柄刀,我当时极其震骇,我不知怎会俯身去握住了 刀柄,想将刀拔出来,当我握住了刀柄之后,我忽然又想到,我应该报警。当时, 我……心中很乱,行动也很慌张,我在客厅中找不到电话,就闯到了厨房,在那里看 到电话,就报了警,报警之后,我没有勇气再回到客厅,就从后门走了出去。」

高斯皱皱眉,瞪着俞诚,俞诚又道:「当我出了屋子,比较清醒了一些,想到那 柄凶刀上,一定留下了我的指纹,我一定要将之抹去才行。所以,我又回到屋中,怎 知当我再进去那屋子的客厅时,一切全变了,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

高斯对俞诚这一段话,有点不明白,道:「一切全变了,那是甚么意思?」

俞诚在不由自主地喘着气,道:「我一进客厅,就看到原来伏在地上的那个女人 不见了,我一回头,却在楼梯上看到了另一个女人,就是我眼看她走进屋子和奔出来 的那个,我可以毫无疑问认出是她,当时我像是被雷殛一样,完全不知所措,我真的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高斯忙道:「等一等,你离开屋子多久?」

俞诚道:「大约五分钟左右。」

高斯道:「你是想告诉我,在这五分钟之间,你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女死者不见 了?换上了另一个女死者?」

俞诚点了点头,神情很苦涩。高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好了,其后又怎 么样?」

俞诚道:「我发着呆,突然,我听到了警车的警号声,我立时想起,我如果照实 讲,决不会有人信我的话,所以我又急急离开了那屋子,来到了屋后,出了屋子没有 多久,警方人员就到了。」

俞诚讲到这里,顿了一顿,才道:「以后的事,你全知道的了。」

高斯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停了下来,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这时候,他实在无法肯定自己是不是应该相信俞诚所说的话!俞诚的话,根本是 不可信的,因为如果照俞诚所说,这件案中,应该有两个死者才是。但是至今为止, 却只有一个死者。照俞诚所说,他第一次进屋,所见到的那个「伏在地上的女死 者」,又到哪里去了呢?

可是,看俞诚的情形,他的确而且又不像是在说谎。如果他现在说的话是真的, 那么他第一次说谎,也很可以原谅,因为这种事,确实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过了好一会,高斯才叹了一口气,说道:「俞诚,这就是为甚么刀柄上有你指纹 的原因了?」

俞诚苦笑了一下,道:「我不该……第一次看到死人之际,去握那柄刀的刀 柄!」

高斯呆了片刻,拍了拍俞诚的肩头,道:「你还有甚么隐瞒着我?」

俞诚哭丧着脸,道:「全说了,高斯,你要救我,我没有杀人,你要相信我!」

高斯想安慰他几句,但是却又实在不知道说甚么才好,看到俞诚可怜的样子,他 又不忍心责备他,只好喃喃说了几句,告别离去。

高斯在离开俞诚之后,一直苦笑着,直到他再和李玉芳见面,一面覆述着俞诚的 话,一面仍不住苦笑着,他真怕他覆述到了一半,李玉芳就大声斥责「胡说八道」!

可是出乎高斯的意料之外,李玉芳却听得十分用心。等高斯讲完,李玉芳才问 道:「俞诚没有说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死者,穿的是甚么衣服?」

高斯眨了眨眼,道:「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

李玉芳又挥了挥手,道:「那不成问题,那女人的衣着,一定十分普通,所以俞 诚没有在意。」

高斯望定了李玉芳,道:「你相信俞诚的话?」李玉芳的神态却轻描淡写,道: 「为甚么不相信?他说了一次谎,不会再说第二次谎了,而且他这次所说的,全都可 以解释得通。」

高斯叫了起来,道:「解释得通?他第一次见到的那具尸体呢?到哪里去了?」

李玉芳道:「别忘记他在屋后等了五分钟左右,五分钟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高斯苦笑了一下,道:「要就你认定俞诚是凶手,要就完全相信他的话,真不明 白你心中究竟在想些甚么!」

李玉芳笑了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高斯还想再问些问题,可是李玉芳却装出 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来,令高斯不得不离开她的办公室。

第二天早上,高斯打开报纸一看,就看到了报上的大标题:「神秘女郎一案疑凶 俞诚,经警方深入调查后获释」。

高斯几乎直跳了起来,俞诚突然获释,那当然是因为他讲了实话,但是,俞诚所 说的真是实话?为甚么李玉芳对这种几乎人人都不会相信的话,反倒如此相信?这个 问题,别说高斯要问,俞诚自己心中也不明白。

俞诚在拘留所中,突然接到通知,说他可以自由离去之际,心中也是一片迷惘。 他本来是因为自己的经历太奇特,不会有人相信,才骗了警方的,当高斯要他说出真 相之际,他也料不到警方会相信他的话,而且会那么容易就放过了他!

俞诚离开了拘留所,茫然地向前走着,他根本没有注意在他的身后不远处,有一 个人在跟踪他。跟踪他的那个中年女人,衣着、样子全都普通之极,根本不会引人注 意的那一种,这个中年女人是李玉芳化妆的。她一直跟在俞诚的身后,她可以看到俞 诚那种神思恍惚的样子,俞诚一直步行着,没有搭车。

大约一小时后,来到了一条很狭窄的横街之中,那是俞诚住所的街道。李玉芳仍 然跟在后面,她不但留意俞诚的动静,而且也在留意一路上是不是另外还有人在跟踪 俞诚,可是并没有发现甚么。

释放俞诚的事,李玉芳曾和上级激烈地辩论过。当警方高层会议讨论这件案子之 际,李玉芳报告了俞诚的第二次证词,与会的大多数人,都不相信俞诚的话。但是李 玉芳却力排众议,争论甚剧,最后,主任问李玉芳:「你凭甚么这样相信这种无稽的 话?」

李玉芳答道:「因为他这次证词之中,没有疑点!」

主任盯着李玉芳,道:「没有疑点?他见到的那另一个女死者呢?」

李玉芳道:「他曾离开过那屋子五分钟,在这五分钟之中,可以有很多的变化。 我要求释放俞诚,这件案子的关键,显然是在那支唇膏上──」(当李玉芳讲到这里 之际,有一位高级警官道:这同样无稽。不过李玉芳并没有理睬,继续说下去。)

李玉芳续道:「那支唇膏,其中一定有重大的秘密,牵涉到相当数目的金钱。而 如今,那支唇膏并不在死者的遗物之中,而凶手也可能没有得到──」

主任打断了她的话头,道:「你又怎么知道?」

李玉芳的神态自然,道:「主任,你没有看过我的报告?有一个叫韩珍的女人, 突然出现,想要得到那支唇膏,我根本就不信这个女人所说的一切,除了有关唇膏的 那一段话之外!」

与会的人,包括主任在内,都大大不以为然地摇着头,李玉芳又道:「所以我要 求释放俞诚,我想,凶手如果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就会以为在俞诚那里,一定会 再去找俞诚的。我跟踪俞诚,可以找到直接的线索。」

主任望了李玉芳半晌,才道:「你过去的记录极好,你可知道这件案子若是出了 错,会有甚么结果?」

李玉芳立时答道:「我只知道,如果我不依照正确的方向去侦查,就会使一个全 然无辜的人,因谋杀而被定罪!别的我不计较。」

主任考虑了好一会,终于答应了李玉芳的要求。在会议上,李玉芳的回答虽然轻 松,但是她却知道,自己所担负的责任,极其沉重!不但包括了破案,也包括了俞诚 的安全。所以,她在俞诚一出拘留所就跟踪起,一直来到了俞诚所住的那条横街,可 是一路上,却并没有可疑人物出现。

李玉芳眼看俞诚进了一幢建筑物的楼梯口,她等了半分钟,也走了进去。俞诚是 住在顶楼一个小居住单位中,是李玉芳早已知道的,所以她直上顶楼,来到俞诚居住 的那个单位门外。

俞诚显然已经回到了家里,李玉芳在门口正考虑着,是不是应该进去对俞诚说 明,他可能会有危险,凶手不会就此放过他之际,门内突然传出俞诚呼叫声。那一下 呼叫声来得十分短促,显然是叫到一半,就被人阻止了。李玉芳陡地一怔,立刻往通 向天台的楼梯,奔上了几步,矮着身子借着楼梯的掩遮,同时,已经握住了手枪,对 住了门口。

过不一会,只见门打开,两个人架着俞诚,其中一个将俞诚的手拗向身后,另一 个神态凶恶,一起推着俞诚走出来。在三个人身后,还有一个妙龄女孩,却正是韩 珍!这四个人才一现身,李玉芳立时长身起立,枪口已对准了他们,喝道:「警察, 不准动。」

韩珍走在最后,一看到李玉芳,立刻向后退去,用力关上了门,那两个男人将俞 诚用力向前一推,便向下就跑。

李玉芳一直不怎么喜欢使用武器,可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她也只好连射了两 枪。她可以肯定那两枪分别射中了那两个人,可是那两个人仍然亡命向下跑去。

李玉芳一跃而下,俞诚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李玉芳向他一推,道:「快跟我下 去。」

俞诚跟在李玉芳的后面,一直奔下去,奔出街,两个男人中已有一个不支倒地, 另一个恰好被两名警员截住。同时,街上的人一起发喊起来,抬头向上看去,只见韩 珍正沿着水管想攀下来,但是只攀到一半,她已经知道,完全无法逃走了。李玉芳松 了一口气,警车的呜呜声,也传了过来。

高斯见到李玉芳的时候,已是两天之后了,报上早已刊登着「神秘女郎案侦破」 的新闻,但高斯仍然是莫名其妙。他找了李玉芳很久,最后还是等在李玉芳住所门口 不走,直到午夜才等到李玉芳回来。

高斯不由分说,硬跟着李玉芳进了屋子,劈面第一句话说道:「韩珍是凶手?我 真不敢相信。」

李玉芳冷冷地道:「是凶嫌!」

高斯道:「好,是凶嫌!你不用对我冷冰冰的,要知道,能破案,全靠我!」

李玉芳笑了起来,道:「那倒是真的,没有你,我也不会怀疑韩珍。」

李玉芳瞅着高斯,道:「我早对你说过,韩珍的话靠不住,死者没有理由向陌生 人透露那么重大的秘密,你却说有这个可能?」

高斯苦笑着,道:「她说话的时候,表情那么逼真,真想不到──」他停了一 停,才道:「韩珍的破绽在甚么地方?」

李玉芳道:「第一,她不该说那唇膏中的秘密,价值等于一架七四七客机,这可 能性太小;第二,唇膏中如真有这样重大的秘密,死者就不会随便拿出来给人用,她 说的根本是一派胡言!」

高斯耸了耸肩,道:「那么韩珍她──」

李玉芳道:「先说死者,死者是一个联络人,负责送信息。那支唇膏中有一封 信,和一批毒品的运输路线有关。韩珍是暗中监视她行动的人,死者根本不知她信息 一送到,就要给人处死,只为了贪点小便宜,才做这种事。她到那屋子去只是去交 信,韩珍早在屋中等着她,另外两个人在屋外,韩珍可能太心急了些,给死者发觉韩 珍要杀死她,她就大叫着奔了出来──」

高斯忙道:「就是俞诚听到的那下惨叫声!」

李玉芳道:「对,这是案中的关键,俞诚看到死者奔出来,立时到那屋子去,韩 珍不知道来的是甚么人,就只好伏在地上装死,那柄凶刀,只是挟在她的胁下。俞诚 慌乱之中看到,手足无措,握了一下刀柄,立时离开。当俞诚离开之后,韩珍的两个 手下,已捉住了死者,再回到屋中,死者就死在那柄满是俞诚指纹的刀下了。在死者 遇害的时候,一定仍有呼叫声传出来的,但由于当时俞诚是在屋后,背着风,所以甚 么也听不到。」

高斯吸了一口气,道:「所以,当俞诚再回去的时候,喂,等一等,那么,那唇 膏呢?」

李玉芳白了高斯一眼,道:「蠢蛋,死者在逃出来之后,还会将之带在身边么? 当然抛在荒野之中了。」

高斯伸了一个懒腰,道:「好像很简单?」

李玉芳笑着,双手推着高斯,将高斯推出了门。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亚洲皇后》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08 10:19 点击:58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阳光柔和,气候适中,摇摆着手中的相机,高斯在泰国一处著名的海滩上漫步, 触目所及,全是身材健美的女郎。尽管不一定有甚么非份之想,可是高斯的心里,也 有着乐不可支的感觉。

高斯到泰国来,是「追踪」李玉芳而来的。两天前,他打电话去找李玉芳,所得 到的回答是:李警官到泰国出差去了。高斯立时想起早些时候才和李玉芳一起在欧洲 的日子,就到泰国来了!

那次欧洲之行,高斯可以说没有甚么损失。他当然未曾在大毒贩「欧洲老板」处 得到甚么好处,可是大赛车还是如期举行,高斯的计划也没有半途而废。他拍下来的 纪录片,可称是赛车纪录片中的创举,不但得到冠军的赛车手要买,连落第的也要 买。而且高斯脑筋的灵活,也得到欣赏,欧洲的几家大电视台都和他签了合同,要他 供应题材特殊的纪录片。所以说,高斯也算是赚了一笔,足可以休息几天了。

不过,到泰国来找李玉芳,却遭到了困难。高斯心想,李玉芳是高级警官,到泰 国来,自然会和当地警局连络的,是以他到泰国首都的警局去了三次。

第一次,他见到了一位警官,提及李玉芳的名字,那位警官很客气,帮他查出外 地来的警务人员的名字,然后告诉他,没有李玉芳这个人。

第二次,高斯再去,待遇就差了许多,得到的只是冷淡的「没有这个人」的回 答。

第三次,高斯实在不愿提,提起来,他的腰眼还在作痛,他是不肯走,叫人家打 了一拳,被丢出来的。

不过就算找不到李玉芳,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高斯只好到这个著名的海滩上来 休息一下。他倒觉得自己的确不虚此行,虽然没有李玉芳在旁边,倒也一样身心舒 畅。

高斯踱着步,来到一柄遮阳伞下的桌椅坐了下来,要了一杯果汁喝着。就在这 时,他看到一片耀目的碧绿色──那是一件碧绿色的泳衣连外套,穿在一个任何男人 看了,就算不敢出声,心里也要吹吹口哨的美丽女郎身上。然后是一顶大而碧绿的帽 子,帽子遮住了美丽胴体的脸。李玉芳不在身边,高斯放心大胆,很标准地,吹了一 下口哨。

那一下口哨声才发出,高斯不禁奇怪起来,那一片碧绿,竟径自向他走了过来。 高斯忙向身后看,再向左右看,全没有人,高斯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口哨竟会有这 样的魔力,可是碧绿越移越近,实在又不能不信。

一直到那一片碧绿,来到了桌前,高斯才忙站起来,事情来得意外,他有点紧 张,但也不至于手足无措,他很有礼貌地道:「小姐,请坐!」

碧绿坐了下来,将帽子向上托了一托,高斯又发出了一声口哨,但这次口哨是在 心中发出的,那的确是个美人。本来,这样夺目颜色的服饰,不是出色的美人,也不 敢穿着的。

高斯在想着,用甚么样的开场白,才不致勉强和落于俗套,但是那位女郎却先开 了口,免得高斯去思索了,那女郎望着高斯,笑道:「高先生?高斯先生?」

高斯呆了一下,他决不是甚么名人,但那女郎竟能叫出他的名字来,这实在是奇 事一桩。不过他立即会心地笑了起来。

他想:那女郎一定是在他住的酒店中,知道他的名字的,这里本来就是一个容易 有艳遇的地方,而他又是单身的男客,那女郎自然是──

这样美丽的女郎,管它是甚么,就算花点钱换来一时温存,也是值得的,所以高 斯立时笑了起来,道:「是,小姐是──」

那女郎甜甜地笑了起来,说道:「我不重要,高先生,能够找到你,太好了,有 人想见你。」

高斯愕然,使劲摇了摇头,他知道他自己刚才的想法,一定是有甚么地方出了差 错。但是,他却又无法再作出正确的猜测,所以只好怔怔地望着那女郎。

那女郎的笑容更动人,道:「高先生,你一定不会拒绝的,是不是?」

高斯已经几乎要点头了,但总算他还来得及道:「那要看甚么人想见我?」

那女郎摇着头,道:「反正你见到就知道了,你看我会害你么?我像是害人的人 么?」

高斯叹了一口气,那女郎以充满殷切企望的神情望着他,令他无法拒绝。但是若 说美丽的女郎不会伤人,那他却是百分之百的不同意。

高斯尽管不同意,不过还是站了起来,道:「要见我的人在那里?」

那女郎向海中一指,道:「在那边,你看见那艘游艇了?」

高斯早就看到了那艘游艇,那是一艘不论停泊在何处海面上,都能引人注目的游 艇。高斯点了点头,那女郎已摇曳着她骄人的身体,向前走去,高斯跟在后面,不一 会,就上了一艘小快艇。

女郎的手法很熟练,发动快艇,向那艘游艇驶过去。

高斯在登上那艘小快艇之际,绝想不到他的旅程,竟会如此之漫长。事实上,小 快艇在五分钟后就驶抵游艇,那女郎和他一起上游艇,游艇几乎立即开动,游艇的速 度相当高,海水在船头,溅起老高的水花。

那女郎将高斯带进一个布置豪华的舱中,道:「这里是你的房间。」

那女郎甜甜地一笑,高斯想伸手去拉她,她却已翩然缩回身子去,将舱门关上。 高斯忙去拉门,门却锁上了,拉不开,高斯发起急来,砰砰地打着门,打了好一会没 有回音,床头的一具电话反倒响了起来。

高斯冲过去,抓起电话来,大声道:「你在搞甚么鬼?快开门。」

那女郎的声音自电话中传来,道:「对不起,高先生,为了避免旅途中有意外, 你不适宜走动。在旅程中,你需要甚么,我都可以供应!」

高斯「哼」地一声,道:「我要你,行么?」那女郎并不生气,声音仍是那样悦 耳,道:「真可惜,我不是供应品,高先生,我再次声明,我一点恶意也没有,你一 定会很舒适地渡过旅程。」

那女郎没说错,在接下来的两天中──正确地说,应该是接下来的三十六小时之 中,高斯的确十分舒适,他享受着最好的食物,观赏着美丽的海景。游艇的速度虽然 快,但是船舱显然是有平衡装置的,他一点也不觉得是身在船上。他甚至通过电视, 观赏了几套极其精采的录像带,最美中不足的是他只听到那女郎的声音,如果那女郎 也是「供应品」的话,高斯愿意在这舱中住三十六天。

高斯在沉睡中被拍门叫醒,舱门打开,高斯睡眼蒙眬,上了甲板,看到几个身形 高大的水手,也看到一架直升机,停在水面。就在游艇的旁边,那女郎已经戴上了驾 驶员的头盔,坐在驾驶位上,向高斯叫道:「高先生,快上来,我们要换交通工具 了。」

高斯呆了一下,身旁那些身形高大的水手,却不那么客气了,高斯几乎是被他们 硬架起来的,进了直升机的机舱,他还没有坐稳,直升机就起飞了。高斯大声道: 「喂,我们上那儿去?」

那女郎笑道:「你可以自己看,我们飞得并不高。」高斯也无法知道是不是飞得 高,因为向下看,甚么也看不见,只是一片黑暗。直升机在黑暗中,大约飞行了两个 小时,总算看到了光亮。

第二章

那种闪动的光亮,一望而知是火堆所发出来的,直升机盘旋下降,那女郎的技术 极其熟练,高斯大声道:「喂,你好像甚么都会!」

那女郎的回答,仍然是甜甜的笑容。直升机迅速下降,高斯紧握住座位上的扶 手,等到直升机降落,一辆吉普车疾驶了过来。

那女郎先下了直升机,然后高斯下机,两人一起登上了吉普车。在火堆的光芒照 耀下,四周围好像是一片荒野,远远有一种节奏很原始的音乐传来,时断时续,听得 不是很真切。

高斯苦笑了一下,道:「看来我好像成了神秘电影中的主角?」

那女郎道:「有一点像,不过电影中的画面,往往不是真实的。如果在电影中, 像我这样的角色,总应该为了爱上男主角而牺牲的。」

高斯心中凛了一凛,道:「为甚么?你是反派角色?」

那女郎笑着,不再出声,吉普车颠簸很甚,驾驶者是一个肤色黝黑的年轻人,看 来他的驾驶技术不是十分好,车子在急转弯的时候,几乎将高斯抛出车外。

幸好车子开了不到十分钟,就停了下来,虽然黑暗,高斯也可以看出,车子是停 在一幢用竹子搭成的屋子面前。屋子的地板,离地相当高,要经过一个竹梯,才能进 屋子去。这种形式的屋子,高斯一点也不陌生,那是印支半岛北部的苗人的居所。

高斯的心中,充满了疑惑,道:「我在甚么地方?」

那女郎道:「你最好不要知道,也不要多问,那对你有好处,我不会害你的。」

高斯的心中十分恼怒,他这时的心中,着实后悔,自己不该听那女郎的话,莫名 其妙地来到了这里。一切似乎是如此不可测,谁知道以后会发生甚么事!

他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能抢那辆吉普车逃走,可是他立即放弃这个念头,因为他 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身在亚洲,可是不知道他在亚 洲的那一个角落。强忍着心头怒意,高斯下了车,和那女郎一起踏上了竹梯,那女郎 在竹屋的门外停了一停,道:「高先生到了,我可以进来吗?」

竹屋中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道:「进来!」

女郎推开门,先让高斯进去,高斯一步跨了进去。屋中点着半明不暗的油灯,陈 设很简单,只有一些竹制的桌椅,一个中年妇人,坐在一张竹椅子上。

高斯一走进那间竹屋,略怔了一怔,那女郎也跟着走了进来。高斯已打量了那个 中年妇人一下,看她约莫四十五、六岁,样子十分普通,鼻子很扁,略嫌肥胖,衣着 也很随便。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在任何亚洲的城市中,都随时可以看到的普通妇人, 和带他前来的那个女郎那种艳光照人的模样,全然不同。

可是,那艳女郎对这中年妇人却十分恭敬,而且看来还带有一种畏惧的神色, 道:「高先生已经来了,我可以走了么?」

那中年妇人的声音也不很动听,听来像是很疲倦,道:「可以,别急着回曼谷, 我还有事。」

艳女郎应了一声,即将门扣上。高斯心中充满了疑惑,盯着那中年妇人,道: 「就是你要见我?你是甚么人?那些游艇、直升机,全是你的?」

高斯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那中年妇女并不回答,只是道:「高先生,很抱歉 叫你远道跋涉,本来你是局外人,不关你事。可是,我们知道,李玉芳李小姐是你的 好朋友,是不是?」

高斯的心中,陡地一凛:眼前那中年妇人虽然貌不惊人,但是她行事的气派,却 证明她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而她一见面,就开门见山地提到了李玉芳。

高斯也多少有点组织能力,他立时将他所知的一些事组织起来:李玉芳在泰国公 干,李玉芳是高级警官,她的公事,自然是对付不法份子,而这个中年妇女又是因为 他和李玉芳的关系才「请」他来的,那么不问可知──

高斯立时冷笑了一声,道:「是,我虽然不是警方人员,但是对于罪恶,却也不 肯轻易放过!」

那中年妇女叹了一声,这:「高先生,李小姐因为要完成她的工作,闯进了我们 的禁区──」

高斯一听,不禁陡地焦急起来,连忙站起,道:「你们的禁区?你们是干甚么 的?你们是──」

中年妇女顺手在竹几上的花瓶中,取起一枝插着已经干了的一种果子来。那果子 看来,只有婴儿的拳头大小,果子的皮上,有很多直割痕条的,割痕呈深棕色,果子 拿在手中,轻轻摇动,发出「刷刷」的声响来,可知果中有不少干了的种籽。

中年妇人将那干果,递向高斯,道:「高先生,你可认识这种奇妙的东西?」高 斯接了过来,他一眼就认出来,是以他的手在发着抖,摇得干果中的种籽,不断作 响。

高斯要花不少时间,勉力镇定心神,才道:「罂粟果?你是……我是在…… 在……」

中年妇女微微一笑,道:「是,你是在这里,这里算是世界上最出名的地区之 一,是不是?」

高斯立时望向门外,而且,立即向门口冲出了一步,那中年妇女立时道:「高先 生,别乱来!我们钱多,所以,我们的武器,也是世界上第一流的。」

高斯转过身来,望着那中年妇人,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该说甚么好。

那中年妇人又道:「这几年,我实在已经没有甚么火气了,像你和李小姐,几乎 破坏了我们在欧洲的整个组织,令得祁利先生背叛了我们,可是我仍然对你们很客 气,真的,太客气了。」

高斯更是骇然,背脊上陡地起了一股凉意,伸手指着那中年妇人,然后又立即觉 得不妥,连忙缩回手来,说道:「你,你就是亚洲──」

那中年妇人接上口道:「有人叫我亚洲老板,也有人叫我亚洲皇后。」

高斯「咕噜」地一声,吞下了一口口水。他和李玉芳一起在欧洲对付祁利先生的 时候,高斯记得很清楚,李玉芳只说了一句「亚洲老板可能会不高兴」,祁利就吓得 脸上变色,终于肯向警方供出一切。而祁利并不是甚么善男信女,是一个大毒贩!如 今,在他面前,那个看来如此普通的中年妇女,就是亚洲皇后?

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但尽管事情看来好像是全然令人难以相信,高斯的 手心中也在冒着汗。亚洲皇后!她说得没错,她对自己的确是太客气了!

亚洲皇后望着高斯,道:「我做事,不喜欢转弯抹角。李小姐在我们这里,我也 没有将她怎样,可是我也决不能就这样放她走。所以,我找你来,将我的办法告诉 你,希望你能做得到。」

高斯的声音苦涩,道:「甚么……办法?」

亚洲皇后道:「要你去说服李玉芳,加入我的组织。她替警方工作太努力了,那 得不到甚么。不如替我工作,我也正需要像她那样身份的人,你去告诉她,只要她一 答应,她就可以在瑞士银行有一个密码户头。那户头里有一百万美金,以后按年替她 存入一百万,有特殊的工作表现,数字当然还可以增加。」

高斯苦笑道:「你好像不怎么了解李玉芳。」

皇后有点怒道:「我了解人。她是不是人?」

高斯忙道:「她当然是人,不过──」

皇后笑了起来,道:「那就行了,只要她是人,她就会接受我的条件,没有人不 喜欢钱的。」

高斯翻了翻眼,道:「如果这样,你为甚么不自己直接向她提出这些条件?你一 定已经向她提出过了,而遭到她的拒绝,是不是?」

皇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在她的脸色变得难看之际,这个样貌普通的中年妇女,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沉──那种神情,决不是狠毒,也不是咬牙切齿,只是一种令人 从心底感到透凉的阴沉。

第三章

皇后沉着脸,道:「是的,或许是我还未告诉她如果拒绝的话,结果会怎样。你 和她,都会在世界上消失,任何人皆不能救你们。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们拥有配备精 良的军队,不然,我们也无法生存。」

高斯的心中又乱又惊,他吞了一口口水,皇后又道:「当然,你也会有好处,随 你提出来好了,你要甚么,只管说!」

高斯苦笑着,道:「我……我只想见见李玉芳。」

皇后道:「当然我会让你见她。」她一面说着,一面站了起来,走向一扇门,随 便一推,门就开了。

那扇竹子编成的门,看来是通向竹屋的另一个房间的,门推开后,里面一片黑 暗。皇后道:「进去!」

高斯的心中疑惑,照说李玉芳落在他们的手里,是不应该就随随便便囚禁在这里 的。但是皇后既然如此吩咐,高斯也就向内走去。

高斯才一跨进那间漆黑的房间,皇后突然伸手,在他的背后,用力推了一下。高 斯猝不及防,被推得向前跌出了两步,脚踏了个空,身子便陡地向下跌了下去。跌了 约有三四尺,落在一个软绵绵的垫子上,高斯正要站起身来,身子一斜,陡地又向下 滑了下去。

高斯的身边一片漆黑,甚么也看不到,只是身子向下滑着,他想伸手抓住甚么, 可是触手处,全是滑不留手的光滑木板,他只好一直向下滑着。照他的估计,他足足 滑了有三十公尺,双脚才抵到甚么,发出「砰」地一下声响,接着,眼前一亮,他的 身子又向下落去,跌在地上,跌得好生疼痛。

高斯在跌下来之际,只依稀看出,那是一间陈设简单的地下屋,等到身子跌定, 他看到了李玉芳。李玉芳正坐在一张竹榻上,用十分恼怒的神情看着他,高斯跳起 来,走向李玉芳,他得到的欢迎,是一下重重的耳光。

高斯抚着脸,大叫了起来,李玉芳的神情更恼怒,道:「你是天下最蠢的蠢人! 只要用一头母猪擦点粉在你面前走,你就会跟着母猪跳进火山口去。」

高斯呆了半晌,一时之间,他来不及去想李玉芳是如何知道,自己是被一个艳女 郎引来的。他至少可以知道,李玉芳的发怒是为了甚么,那倒令得他很高兴,觉得这 一下耳光捱得不冤枉,因为李玉芳一直对他很冷淡,而妒嫉总不是冷淡的表现了。

所以高斯一面抚着脸,一面道:「我是为了你,才跳进火山口的,你总不是母─ ─」

李玉芳怒道:「住口!」

高斯连忙停了口,道:「我才见到一个中年妇人,这女人……这女人真的是亚洲 皇后?」李玉芳点头,道:「是的,每年有数以百吨计的生鸦片,是经过她的指挥, 在全世界各个角落销售。」

高斯吞了一口口水,道:「她……她要我来说服你,加入她的组织,要不然,她 就……就……就……」

高斯忽然变得口吃起来,因为他明知道他是不可能说服李玉芳的,而他更明白结 果会是怎样,想到此实在是,无法不令得他因为发抖而变得口吃。

李玉芳冷冷地道:「她将你看得太重要了,你去告诉她,你无能为力──」李玉 芳说到这里,也不禁苦笑了起来。因为就算高斯说他无能为力,他既然已经来到这 里,而且见过亚洲皇后,那么,想要亚洲皇后就这样放他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了。

亚洲皇后就像武侠小说中的某一类绝代佳人一样,谁也不能见到她的真面目,见 过她的人,不是成为她的部下,就是得死!

高斯也知道李玉芳为甚么突然间住了口,他着急道:「玉芳,你总得想想办 法。」

李玉芳皱着眉,道:「你先将你的经过对我说一说。」

高斯虽然不明白李玉芳为甚么要这样问,但他还是将经过说了一遍,自然也提及 了他在泰国警局,被人赶出来的那一段经过情形。

李玉芳叹了一声,道:「泰国警方是知道我的行踪的,如果他们够精明,当然也 会设法跟踪你。你的失踪,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那么我们──」

高斯跟着道:「你的意思是,他们会找到这里来?」

李玉芳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这时高斯滑下处的暗门上,突然传来了一下声 响。

随着那一下声响,一个圆型的金属盒滚了进来,直滚到了墙角才停止。高斯忙走 过去,李玉芳道:「别想入非非,那是他们送来的食物。」

高斯打开盒子,果然盒中只不过是几个饭团和一瓶水。高斯苦笑道:「想入非 非?」

李玉芳冷笑道:「当然,你难道不想那个引你来这里的那个美女,忽然倒戈相 向,来救你脱险?」

高斯叹了一声,道:「玉芳,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高斯的话还没有讲完,李玉芳陡地向高斯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这 时,自那暗门中,又传来一阵声响。不一会儿,一套扩音器吊了下来,传出亚洲皇后 的声音,道:「高先生,是不是有成绩?」

高斯并不回答,只是苦着脸,看着李玉芳。他的意思很容易明白:是不是可以假 作投降,另外再想办法?可是李玉芳已经夺过了扩音器来,用力一扯,在李玉芳扯断 电线之前,扩音器中,还传来了亚洲皇后的一下愤怒的呼喝声,接着便一切都静了下 来。

高斯声音苦涩,道:「玉芳,我们就这样……完了?」李玉芳并没有反应,高斯 来到暗门前,向上看着,那是一条相当长的斜管,管壁不知是甚么质地,滑得完全无 法留手,就算会「壁虎功」,也没法爬墙上去,而除了这条斜管之外,根本没有别的 出路。

高斯还不死心,他用双掌,用力贴在管壁上,再用双脚支撑着,想令身子向上升 去,但是根本无法上升一吋!

高斯转过身来,望向李玉芳,李玉芳已在壁角倚着,坐了下来,闭上眼睛。高斯 苦笑道:「玉芳,你怎么养起神来了?我们要想办法!」

李玉芳缓缓地道:「我看没有办法了!我估计,我们已经激怒了亚洲皇后,她会 停止供应我们食物,由得我们饿死在这里。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利用这最后一次 的食物和水来维持生命。等她以为我们已经死了时,如果我们还活着,那或者还有办 法可想。」

高斯想了一想,才明白了李玉芳的意思。李玉芳立时又道:「从现在起,最好别 说话,尽一切可能防止体力的消耗。你也练过瑜珈术,我们要使自己进入几乎冬眠的 状态之中,食物和水,由我来分配。」

高斯这才注意到,那只圆盒子,已被李玉芳压在她的身后了。高斯这时,一点也 不饿,只是有点口渴,那还可以忍受。他也走到壁角,坐了下来,尽量令自己的肌肉 放松,休息起来。

在开始的二十四小时,还可以忍受,李玉芳估计得不错,再也没有食物和水的供 应,看来亚洲皇后完全不理会他们,由得他们去饿死了!在第一个二十四小时之内, 高斯和李玉芳两人,只吃了大约一盎司的食物,和一口水。

李玉芳说了一句话,那是在分配食物和水时说的,她道:「这是我们两人一餐用 量的食物和水,现在,我要使它们维持我们十天的生命,至少十天!」

高斯没有抗议。

第四章

第二个二十四小时,第三个二十四小时,高斯也没有抗议。到了第四天头上,饥 饿和口渴的那种难受的感觉,像是在啃啮着他每一根神经。他实在忍不住了,哀求 道:「玉芳,让我……多喝一口水!」

玉芳闭着眼,根本不理睬高斯。高斯摇晃着,向李玉芳走过去,可是当他的手碰 到那金属盒子之际,被李玉芳凌厉的眼光逼了回去,不敢乱动。

第五天和第六天,高斯已经完全进入半昏迷状态,他到了每天由李玉芳手中,接 过那一小团早已经发臭的饭团之际,放在可以喷出火来的口中,慢慢咀嚼着,变成了 一口像沙一样的东西。本来是可以用水吞下去的,但是他却宁愿忍着喉咙的剧痛,将 那一口东西干咽下去,然后再去享受那一口清水。

那一口水,他要让它在齿缝中流过来又流过去,然后,才尽可能摒着气,使那口 宝贵的水,流进体内。

第七天和第八天,李玉芳和高斯两人,已经衰弱不堪了,高斯简直已经像死人一 样地躺着。他躺得如此像死人,以致他手腕上的自动表,也在第八天停了。

从高斯的手表停止运行那一刻起,他们完全不知时间了,高斯只觉得身子飘飘荡 荡,像是有甚么东西要和身躯分离,他心中在想,这种分离的感觉,一定就是临死的 感觉,灵魂和躯壳要分离了!

而当灵魂和躯壳分离之后,自然,死亡也已来临了。高斯勉力抬起眼皮,向李玉 芳望去,李玉芳看来也完全像是死人一样,她已经不再坐着,高斯甚至看不到她胸脯 有呼吸的动作。

这时,高斯的心中,被一种莫名的后悔占满了,他并不是后悔自己来到这里,而 是后悔一样要死,为甚么要多忍受那么多痛苦!

本来,他和李玉芳,还很可以享受一下临死前的欢乐,而现在,死亡越来越近, 他就要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

高斯一想到这里,虚弱的身子,像是忽然燃烧了起来。他喘着气,勉力扶着墙, 站了起来,面颊发热,扶着墙,在天旋地转、头昏眼花的情形下,一步一步,向李玉 芳走了过去,李玉芳仍然一动也不动。

高斯来到了李玉芳的身前,手离开了扶住的墙,可是他的手一离开墙,就没法站 得稳,陡地向前,倒了下去,压在李玉芳的身上。他还想挣扎站起身来之际,忽然觉 得李玉芳的手,正在轻抚着自己的头发。

高斯实在想哭,他也真的在哭,只不过他体内水份的缺乏,使他根本没有眼泪流 出,只不过是脸皮的一阵抽挡。他看到李玉芳的神情也很迷惘,他想说话,可是张开 了口,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就在这时候,在暗门外,突然又传来了一下声响,李玉芳用手点了高斯一下,睁 大了眼睛,一动也不动,高斯忙也学着李玉芳的样子。

暗门的声响渐渐传近,终于「砰」地一声,暗门撞开。一个肤色黝暗的汉子,躬 身走了进来,向高斯和李玉芳看了一眼,现出一种古怪的神色来,自衣袋中取出一只 小型的无线电对讲机来,道:「这一男一女死了,这两个大傻瓜!」

对讲机中先传来一下闷哼声,接着便是亚洲皇后的声音,道:「算了,你自己上 来吧,将这地方放弃了,让他们埋在这下面好了。」那汉子连一步也不再向前走,立 时就转身向暗门走去。

高斯觉出,李玉芳在那一剎间在推他的身子,想将他推开去,对那汉子有所行 动。可是李玉芳实在太虚弱了,她根本推不开压在她身上的高斯。

眼看那汉子就要走出暗门去,而只要那汉子一走,他们两个人就完了!一想到这 里,高斯也不知那里来的气力,陡地站了起来,向着那汉子直扑了过去!

高斯所能做到的,也只不过是直扑过去而已,他一扑在那汉子的身上,身子就滚 跌一旁,那汉子也被高斯一扑、跌倒在地。看来,是心中的恐惧害了他,他再也未曾 想到他认为早已死了的人会向他扑来,是以倒地之后,他接连打了几个滚,只求快点 滚得离高斯远一点。

而也就在他滚离高斯之际,他却滚到了李玉芳的身边,李玉芳咬牙切齿,手指用 尽最后一分力,向他的咽喉之中直插了下去。李玉芳真正是用尽了最后一分力,因为 当那汉子瞪着眼死去之后,她的手指竟无法再提得上来。

高斯勉力撑起身子来,李玉芳的手指,还深深陷在那汉子的咽喉之内,她叫道: 「水!水!」

高斯几乎是爬过去的,那瓶子中还有几口水,他将瓶子的口,对准李玉芳的口, 倒了一半进去,李玉芳在吞水之际,喉间发出难听的格格声来,然后才道:「你…… 喝,我们要逃出去,要有一点气力。」

高斯也吞了那两口水,和李玉芳互相扶持着,站了起来,一起来到暗门口,看到 有一条长绳子,自那斜管之上,向下伸下来,直到门口。

李玉芳抓住了绳,向上攀去,高斯跟在李玉芳的后面。向上移动的每一吋,对他 们来说,都像是生与死的挣扎,但是求生的强烈欲望,支持着他们,使他们在几乎不 可能的情形之下,一吋吋向上移动着,终于爬上了那道斜管,滚跌在竹屋的地上。四 周围十分静,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亚洲皇后曾说她已经放弃了这个地方,所有的人 一定全撤退了。

高斯和李玉芳喘着气,滚向门口,来到高斯见到亚洲皇后的地方。高斯扑向一壶 水,大口喝着,又将壶递给李玉芳。等到他们两人,终于有气力站直身子之后,他们 推开门,向外看去,阳光刺目,正是中午,极目望去,一个人也没有。

高斯望着李玉芳,李玉芳也望着高斯,两人忽然一起大笑起来!

找到了食物,再向前走,虽然所经之处,几乎全是森林和荒野,但是比起在那地 窖中来,就无异是天堂了。三天之后,他们到达了公路,七小时之后,他们已被送进 了设备第一流的医院。

就在医院中,高斯和李玉芳两人,对着绘像专家,将亚洲皇后的样子详细地讲了 出来,由专家细心描绘,又在几百组声带之中,找到了最接近亚洲皇后的声音。这是 国际警方所有的唯一有关亚洲皇后的声音。

在医院两天,他们就出了院,高斯由泰国警方招待,住进第一流的大酒店。晚 上,李玉芳还在和泰国警方研究资料,高斯一个人在酒店的顶楼酒吧中喝酒。突然, 黝暗的灯光之中,一个穿着鲜绿色晚礼服的女人,向他走了过来。

高斯几乎跳了起来,那种鲜绿色!

但是他立即看清,那是另外一个女人,不是几乎要了他命的,在沙滩上遇到的那 个。可是这个女人,却也是径自地向他走过来。

高斯拿着酒杯的手有点发抖,那女郎来到了他的身前,向他嫣然一笑。高斯变得 有点神经质地喘起气来,那女郎忽然伸手,将一样东西放在高斯面前,在高斯还未定 过神来时,已经翩然走了出去。

高斯忙将那女郎放在他面前的东西拿起来,那是一张折迭得十分整齐,而且折迭 法十分特别的白纸。高斯将白纸拆开来,上面却甚么也没有。高斯还以为酒吧中光线 太黑,看不清楚,特地来到外面的走廊中,可是翻来覆去,白纸还是白纸。

高斯的心中极其疑惑,就在这时,他看到电梯门打开,李玉芳走了出来,高斯忙 迎上去,道:「玉芳,你可曾看到一个穿着碧绿晚礼服的女人下楼去?」

李玉芳「哼」地一声,道:「你怎么没有跟下去?」

高斯苦笑了一下,扬了扬手中的白纸,道:「这女人,留下了一张白纸给我,就 走了,也不知道她是干甚么的,真怪!」

李玉芳怔了一怔,将高斯手中的白纸拿了过来,张开,对着灯照了一照,道: 「跟我来。」李玉芳急急走向电梯,高斯跟了进去,一直来到李玉芳的房间,李玉芳 向高斯要了打火机,燃着了之后,在纸下烧着,不多久,白纸上就现出了字迹来。

等到白纸上的字迹全现出来之后,高斯和李玉芳一起看着,白纸上的字是焦黄色 的,很潦草,字也很幼稚,像是小学生写的一样:「你们两人真了不起,我很佩服, 不过你们并没有得到甚么,我会找医生去作彻底的整容手术,改到任何人认不出我本 来面目为止,我们会有再相会的日子。」下面的署名,赫然是「亚洲皇后」。

李玉芳皱着眉,高斯摊手,道:「整容手术绝不是舒服的事,要忍受相当大的痛 苦,我们总算有收获。」

李玉芳苦笑了一下,道:「皇后不会放过我们!」

高斯笑道:「那怕甚么,至多再将我们关在一起,如果再将我们关在一起,我一 定──」

李玉芳陡地瞪高斯一眼,道:「你一定怎样?」

高斯耸了耸肩,作了一个鬼脸,道:「我还能怎样,当然是听你的指示。」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黑美人》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08 10:13 点击:55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橱窗前围着好些人,大都市中无所事事的人实在太多。那橱窗中其实并没有甚么 可看的东西,只不过有两个店员,将一件衣服,自一个木偶的身上脱下来,使得那木 偶看来变得赤裸而已。

但就只是那样,也吸引了不少路人,而且还有人特地从对面马路赶过来看。

那木偶是全身漆黑的一个美人儿,世上如果真有那么美好胴体的美人儿,挤在橱 窗之前看一看,倒还是值得的,但是那却只是一个木偶。

橱窗中的两个店员,除了木偶身上的一件粉红色的貂皮大衣之后,将那件貂皮大 衣,捧到了一个中年人的面前。

那中年人显然不是当地人,看他的样子,好像是游客,他甚至只会说几个英语单 字。当他走进那家装饰高贵的皮裘店时,他就用几个不连贯的英文单字,表达了他的 意思,他说:「我,要,那木偶,多少钱?」

他在讲那几句话的时候,还伸手向橱窗中的那木偶,指了一下。

当时,两个店员,着实用锐利的眼光,向那中年人打量了一下。直到肯定那中年 人的衣着是最上乘的,和那中年人所戴的那只白金表,也价值不菲之后,她们才点了 点头,请那中年人坐下。

那倒绝不是这两个店员势利眼,而是那件粉红色的貂皮大衣,着实名贵,如果随 便甚么人走进来,伸手一指,就要脱下来给他看的话,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一个店员,将那件貂皮大衣郑而重之地捧到了那中年人的面前,另一个将橱窗中 的黑木偶,用一幅布,遮了起来,围在橱窗前的那些人,脸上都现出失望的神色,慢 慢散了开去。

但是还有一个人,却仍然站着不动,而那人虽然是站在橱窗之前,然而他根本不 是在注意那黑色的木偶美人,他的一双眼睛,望着店中那中年人的身上。

这个人,他的身形很矮小,他给人的整个印象,使人联想起一头老鼠来。最像老 鼠的地方,就是他的一对眼睛,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

那店员拿着貂皮大衣,来到了那中年人的面前,那中年人却大摇其头道:「不, 不,我不要这个。」

店员的心中有点气恼,但是仍然维持着对顾客的礼貌,她道:「可是,刚才你说 要木偶的衣服。」

中年人仍摇着头,道:「不,我不要大衣,我是说,要那木偶,多少钱?」

那店员呆了一下,回过头来,对另一个店员用本地话道:「黏线!」

另一个店员走了过来,说道:「先生,那木偶不是商品,它是不出卖的。」

可是那中年人却十分固执,他仍然道:「多少钱?」

两个店员很有些无可奈何,当然仍坚决拒绝着那中年人,道:「对不起,那是非 卖品,如你需要,我们可以介绍一间专售木偶的公司给你。」

中年人呆了片刻,才道:「如果肯卖,请打电话到春花酒店,一三一○号房。」

中年人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声音和神情,都显得十分认真。可是那两个店员,根 本是将那中年人当作神经病,只盼将他早一点送出店门去,所以只是顺口应道:「 好,好,请。」

一个店员拉开了店门,那中年人从皮裘店中,走了出来,可是他走出店门之后, 并没有立即离去,仍然站在橱窗前。

那时,木偶身上的布被拉下,一个店员又将那件粉红貂皮大衣,穿在木偶身上。

那中年人看得十分出神,那个像老鼠一样的人,也看得十分出神,但是,老鼠一 样的人的出神,显然是假装出来的。

因为他的一只手,伸进了那中年人的口袋中。

看到这个动作的,可能只有一个人,那人是高斯,高斯一看到「老鼠」的手伸进 了别人的衣袋中,他就大声叫了起来,但是他只叫了一声就停了口。

因为他知道人家是听不到他的叫唤的,他虽然可以看到那种情形,但是他却距离 那家皮裘店十分远,隔着一条马路,而且,他在二十层楼上。

简言之,高斯之所以会看到那「老鼠」的手伸进了那中年人的口袋之中,全是因 为,他恰好将双眼凑在一具倍数十分大的望远镜中之故。

望远镜的倍数是一百二十倍,在望远镜中,他甚至可以看清「老鼠」在得意地眨 着眼。

「老鼠」这个人,高斯并不陌生,他的样子像老鼠,所以他的绰号就叫「老 鼠」,他是大都市中必然存在的人物:小偷兼扒手。

高斯和他认识,是高斯前两年,正热中于拍摄下层社会的生活照片之际,他和 「老鼠」有过一星期以上的友谊。而这种友谊,以「老鼠」偷走了他一套价值不菲的 摄影器材,变卖掉了而告终。

高斯并没有看到那中年人走进皮裘店去的情形。因为他刚拿起望远镜来,他继续 看下去,又看到突然之间,「老鼠」的手中,多了一只很大的黑鳄鱼皮的银包。然 后,「老鼠」的身子突然缩了一缩,就像老鼠一样地消失在人群中了。

那中年人根本没察觉,还在怔怔地望着橱窗。

高斯忙放下了望远镜,走出房间,下了楼,过了马路,当他来到那皮裘店前的时 候,那中年人仍然站在橱窗前。

那中年人望着橱窗中的那个木偶,面上现出十分难以形容的神色来。

高斯伸出手来,已准备去拍那中年人的肩头,告诉他所遭受的损失了。可是,突 然之间,他却改变了主意。因为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他如果去告诉那中年人,他的银 包已被人偷去了,那么高斯自己就处在最大的嫌疑地位之中了。

高斯虽然是一个很热心的标准市民,但是,他却也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当他退开了一步之后,他心中立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他想,那中年人失了 银包,一定会去报警。而他则可以去找「老鼠」,只要找到了「老鼠」,就可以逼 「老鼠」将偷到的东西交出来。

那样,他要做的事,只是去找「老鼠」而已。

所以,高斯不但退开了一步,而且继续退了开去,他转进了横街,截住一辆计程 车。在过去和「老鼠」有友谊的时候,「老鼠」曾带高斯到他的家中去过,高斯估计 他没有搬家,也估计「老鼠」得手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赶回家去,看看他究竟偷到了 甚么。

出租车在半小时之后,停在一条十分污秽的街道口上。那条街道,窄小得除了脚 踏车之外,没有任何车子可以开得进去。

高斯下了车,避开了迎面撞过来,拖着鼻涕,肮脏不堪的儿童。走了十来码,到 了一个黑漆漆的门口,从那门口望进去,可以看到一道十分陡斜的楼梯,在楼梯口, 有一个人缩着身子,坐着。

高斯也不叫那人让开,因为他知道叫也没有用的,世界上只有一样东西可令得这 种人由死人变成活人,那就是海洛英。

高斯径自在那人的身上,跨了过去,那人一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珠也不转动一 下。高斯踏上了那楼梯,他才一踏上去,楼梯所发出的那种不胜负荷的呻吟声,就像 是整座楼立即要塌下来一样。

高斯一直向上走着,到了三楼。

第二章

三楼一共有四个门,高斯还记得,「老鼠」的住所,是左边第一个门。他一伸手 就推开了那扇板门,住在这种地方,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根本不必在门上下锁,除非 是神经病院逃出来的人,否则谁会来光顾这地方?

门内很黑暗,窗上积满了灰尘,在厚的积尘上,画了不少裸体女人,想不到「老 鼠」还颇有些美术才能,画出来的裸女居然各自姿势不同。

房间大约只有七十平方呎,除了一张板床,和一股难闻的气味之外,没有别的甚 么了。

高斯掩上了门,就在板床上坐了下来,等着。

他没有等多久,就听到木楼梯上有人走上来的声音,高斯连忙站起来,站到门 旁。

来的果然是「老鼠」!

「老鼠」突然推门进来,他一进门,一扬手,便将那银包,抛到了床上,然后, 他手舞足蹈地唱着,道:「手到啊……拿来……」

他才唱了一句,高斯已经道:「老鼠,别唱了!」

「老鼠」的反应之快,实在出乎高斯意料之外,他竟然一个转身,「呼」地向门 外冲出去,他撞在门上,但是那扇门却被他撞了开来。

门一撞开,他人也飞了出去,接着,便是轰轰隆隆一阵响,「老鼠」一定已从楼 梯上,疾滚了下去,高斯连忙向门外看去。

只见「老鼠」滚到地上,一跃而起,已经奔得看不见人影。

事情会有这样的结果,实在是高斯绝对料想不到的。他呆了一下,转过头,看到 那只皮包还在床上,他心想,只好自己将那只皮包,交给警方了。他一面便想着,一 面走过去,取起了那皮包。

高斯才取起了皮包,皮包中便跌出了许多东西,那证明「老鼠」在偷到了这只皮 包之后,曾经将皮包中的东西拿出来检视过,但是又做贼心虚,唯恐被人发现,是以 并未照原来的次序放好。

高斯将那些东西捡了起来,其中有薄薄的一迭美钞,但是却全是大面额的,光那 一迭的数字,已十分可观。除了钞票之外,则是几张名片,名片上,这位失主的名字 是韦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票据等零星物。

高斯希望可以在皮包中发现那位先生的地址,但是他却失望了。他不能将皮包送 还给失主,自然只好将之交给警方。反正有了那中年人的名字,警方要找到他,应该 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如果他是一个游客的话,那就更容易得多了。

高斯在「老鼠」的房间中,并没有停留了多久,他将皮包中的东西,全塞进了皮 包中,然后,出了房门,向楼梯下走去。

当他下那可怕的木楼梯之际,那吸毒者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但仍然一动也不 动,高斯也毫不犹豫地在他的头上,跨了过去。

高斯穿过了那条小巷,一连走出了三条马路,他的身上,仍然彷佛沾染着那陋巷 中的那服霉味。

他招了一辆出租车,来到就近的警局,将经过的情形,约略说了一遍,值日警官 记下了他的姓名住址,留下了那皮包,高斯就离开了那警局。

离开警局之后,高斯没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只是在想,自己若是要借机会见 李玉芳,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可是,李玉芳在警方的地位相当特殊,她主理的全是一些最困难的疑案。像「老 鼠」偷了一个中年人的一只皮包,这类的小事,如果去找李玉芳的话,那么,就算李 玉芳不怪他的话,他自己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高斯回到自己的事务所中,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又拿起那具望远镜,向街上看 去。这一次,他看到那皮裘店前,围着许多人。那些人围着,像是在看甚么热闹,有 好几个警员在维持秩序。

由于皮裘店前的人实在太多,是以高斯也未能确切看到,究竟是出了甚么事。但 是他却看到,皮裘店的橱窗玻璃碎裂了,那当然是发生了意外。

在一个大都市中,击破橱窗玻璃,抢走橱窗中的东西,那样的事,是决计不值得 大惊小怪的。但是皮裘店橱窗内陈列的东西,居然也有人会抢,那实在是十分奇怪的 事情了,高斯想要下去看个究竟,但恰好他约好的一个人来找他,他自然要照顾自己 的业务。等到那朋友走了之后,他再用望远镜向下看去,皮裘店前的人,已经完全散 去了。

但是,还有两个警员站在门口,令得高斯大是高兴的是李玉芳也在!

高斯忙放下了望远镜,大步冲了出去,下了电梯,又冲过了对面马路。当他穿过 马路之际一辆警车驶到,遮住了李玉芳,高斯叫了一声,但是警车离去,李玉芳却已 上了车走了。

高斯呆在那皮裘店前:心中大是愕然。皮裘店的铁门已经拉了下来,从铁闸的小 铁门中,这时正有两个店员,走了出来。

高斯向那两个店员望了一眼,顺口问道:「被人抢走了甚么东西?」

那两个店员望了他一眼,高斯立即又补充道:「我是记者。」

那两个人摇了摇头:「一个神经病,打破了橱窗,甚么也不抢,抢走了那模特 儿。」

另一个笑了起来,道:「那模特儿做得很动人,或许他是一个心理变态的人,也 说不定。」

高斯一点也不觉得那有甚么好奇怪,因此他没有搭腔,那两个店员也不说甚么, 自顾自的离了开去。高斯因为未曾见到李玉芳,心中很不愉快,一个人在路上踱了片 刻,才回到停车场,驾车回家去。

他整个晚上,好几次想和李玉芳通电话,但是拿起电话,却又放了下来。因为, 他实在没有甚么找李玉芳通电话的借口。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高斯拿起电话,他突然听到李玉芳的 声音,在那片刻间,就像在做梦一样!

「高斯,是你么?」李玉芳的声音十分清脆,「为甚么不出声?」

「是的,是我。」高斯连声回答着:「因太意外,所以我呆住了。」

「为甚么意外?」

「我好几次想打电话给你,但是还没有决定,你的电话倒来了。」

「有甚么事情?」李玉芳问。

「没有甚么,那是很傻气的事。」高斯乘机巧妙地表达自己的心意:「我看到你 在那家皮裘店门口,可是等我奔过马路时,你已上了警车走了,那使我心情不愉快, 一直到现在听到了你的声音。」

李玉芳静了约有十几秒,未曾出声,然后,才听得她问:「高斯,今天下午,你 曾送了一只皮包到警局去,是不是?」

「是啊,这样的小事,你怎会知道的?」

「本来我是不应该知道的,可是我们找到了那失主,他是一个游客,两天前才从 东京飞来,他住在春花酒店,那是很豪华的地方。」

高斯感到莫名其妙,因为李玉芳虽然说了这些,但是仍然是一件小事!

不过,当高斯继续听李玉芳说下去之后,他就觉得,事情很不简单了。李玉芳继 续道:「我们找到了他的住所,可是进房间去的警员,却发觉他已死了。」

「噢?」高斯忙问:「谋杀!」

「还很难决定,警员敲门,很久没有人应,而酒店的侍者又肯定他在房间中,警 员命侍者开门进去,发现他倒毙在浴室门口,太阳穴中枪,在他的手中,握着一柄 枪,看来像是自杀的。」

「有甚么值得怀疑之处?」

「那枪上套着灭音器,没有一个自杀的人,是会怕他自杀时的枪声被人听到 的。」李玉芳说:「所以,请你到警局来一趟,你是如何得到那皮包的详细经过,希 望你能提供给警方。」

「好,我就来。」高斯放下了电话。

十五分钟之后,高斯到了警局的会议室中,除了李玉芳之外,还有两个高级警 官,高斯详细地叙述着一切的经过。

一个高级警官立即道:「皮裘店?李警官,下午,不是闹市中的一家皮裘店,出 现了一件怪案子么?」

「是的,三个人合力,以十分纯熟而迅速的手法,打破了橱窗,一个人驾跑车, 两个人冲进了橱窗,抢走了一个黑色的木偶模特儿。那个模特儿的价值是两百美金, 他们却抛下了在模特儿身上所穿的那件价值四万美金的貂皮大衣。」李玉芳叙述着案 情:「可是我们看不出两件事中有甚么联系。那两件事,或者说成三件事,看来的确 不像有甚么联系的。

那三件事是:(一)一个叫韦奇的游客,在酒店中离奇死去;(二)一个外号 「老鼠」的扒手,在皮裘店前,扒走了韦奇的皮包;(三)皮裘店被人抢走了一个模 特儿。

然而这三件事,却全是在同样的两点上发生的,那两点就是:(A)皮裘店; (B)叫韦奇的游客。」

从那样看来,这三件事,似乎又不是没有关系的。高斯皱起了眉,他忽然道: 「我看,可能有关,当我看到那中年人的时候,他才从皮裘店中走出来。」

李玉芳忙道:「我们应该向皮裘店的店员查询,看看这个叫韦奇的人,到皮裘店 去做甚么?」

「这个人,他的身份是甚么?」高斯忍不住问。

「他是一个大商家。」一个高级警官回答:「但是那只是他表面的身份,他实际 的身份如何,我们正在进行调查。对了,那两位店员,李警官,你现在就去如何?警 方有他们的地址。」

李玉芳抬头看看挂在墙上的钟,已经十一时半了,虽然这时候去见那两个店员晚 了一些,但为迅速了解案情,自然不可能等到明天的。

李玉芳站了起来,点点头,道:「你的事情完了,谢谢你,高先生。」

高斯也只得站起来,当他和李玉芳走得最接近的时候,他低声道:「玉芳,我和 你一起去见那两个店员,好么?」

李玉芳摇头道:「不好,那不合我们工作规矩,你不是警方人员。」

「可是消息却是我提供的。」高斯抗议着:「难道一点也不能通融?」

李玉芳笑了起来,道:「你刚才只是问我好不好,没有问我是不是可以通融通融 一下,自然是可以的,但是你不能多说话。」

高斯大是高兴,忙道:「一定,一定!」

他们一起出了警局,不多久,便来到那两个店员的住所,那两个店员共租一个房 间,李玉芳和高斯到的时候,他们已睡觉了。

第三章

房东在他们的房门上,敲了好一会,才将他们叫醒。他们都穿着睡衣,走了出 来。看他们睡眼蒙眬,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实在好笑。直到李玉芳向他们表露了她的 身份,那两个人的精神,才振作了起来。

他们不等李玉芳发问,便道:「店中发生的一切事,我们已和警方全说过了。」

「对不起,夜深了还打扰你们。」李玉芳客气地说,将那中年人的照片拿出来, 「这个人今天曾到过你们店中,是不是?」

那两个店员揉了揉眼,定睛向那照片看了看,道:「是的,他……,这人精神好 像有些问题。」

「他来买甚么?」

「他来买那黑木头人──就是被人打破橱窗,抢走了的那个。」一个店员回答。 当他讲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停了一停。忽然间,他叫了起来,道:「我明白了,李警 官,我明白了。」

李玉芳扬了扬眉道:「你明白了甚么?」

那店员兴奋得在客厅中转了几个圈子。高斯、李玉芳、房东与另一个店员都用十 分怀疑的眼光望着她,不知她发了甚么神经。

那店员转了好几个圈,大概是觉得天旋地转,所以一下子便倒在沙发上。但是她 脸上的神色,仍然十分兴奋。她叫道:「你们看过侦探小说没有?」

那店员用这样的问题来问李玉芳,简直可以说是一种侮辱,因李玉芳的责任很重 大,不少疑难的案子全是她负责侦查破案的。甚至对高斯来说,这样的问题,也令得 高斯很不自在。

因为高斯不但喜欢侦探小说,而且,他还创作过不少侦探小说,颇得好评。高斯 已经想到那店员为甚么要这么问了,这证明高斯的侦探小说知识十分丰富,他道: 「我知道你想到了甚么,你想到一篇福尔摩斯的侦探小说,是不是?」

「是的,那篇小说讲,一个匪徒将一粒稀世的黑珍珠,藏进了一个石膏头像之中 ──」

那店员的话还未曾讲完,李玉芳已经挥着手,打断了她的话头,道:「行了,那 位先生自然未曾买到那模特儿,他又说了些甚么?」

那店员的话头被李玉芳打断,她现出了十分不高兴的神色来,一声不出。

另一位店员道:「他还给了我们一个地址。说是如果肯卖了,就通知他。」

李玉芳道:「谢谢你们合作。」

她已讲出那样的话来,那证明她已想告辞了,另一个店员忙道:「李警官,那人 怎么了?」

「他死了。」李玉芳简单地回答着。

那店员陡地一呆,像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一样。高斯心中动了一动,但是继而一 想,任何人听到突如其来的死讯,总不免要惊愕的,是以他也未曾再想下去。

那时候,李玉芳已向门口走去。当他们两人一起来到路上时,高斯问道:「玉 芳,那店员刚才提起那篇侦探小说,你为甚么不让她继续讲下去?」

李玉芳笑了起来,道:「高斯,你知道负责一件案子实际侦查任务的人,最怕哪 一种人?」

「不知道。」高斯摇了摇头。

「最怕的就是侦探小说迷。」李玉芳道:「每一个侦探小说迷,都幻想自己就是 小说中的大侦探,以为可以无往而不利,遇上那样的人,真是有理也讲不清,所以还 是快些打断他的话最好。」

听得李玉芳那样说,高斯的脸上,也不禁有了一阵热辣辣的感觉。因为他自己就 是这样的一个「侦探迷」。李玉芳的话,多少损及了高斯的自尊心。

高斯红着脸,道:「我倒认为那店员的话很有道理,据我看来,那黑色的模特 儿,显然是几件怪事的主要关键,这模特儿一定有古怪。」

李玉芳斜睨着高斯,道:「依你看,那黑美人有甚么古怪的?」

「谁知道?」高斯挥着手,「或许在模特儿中,藏着许多钻石,或许在模特儿的 身上,有着秘密情报,说不定还有一组密码,可以在瑞士银行中提出一笔巨款 来……」

「或许是墨索里尼的宝藏,隆美尔名画的线索,也全在那模特儿的身上!」李玉 芳格格地笑着。

「你认为不可能么?」高斯瞪着眼。

「高斯,」李玉芳说:「那一切,全是小说和电影中的题材,实际生活中的案 件,往往是十分平淡无味,并不如此多姿多彩的。」

「我不认为那样,我认为实际生活,一定比小说和电影中的更多姿多彩。」

李玉芳没有和高斯再争论下去,她只是淡然一笑,道:「你一定要那么想,那也 没有办法。」

高斯道:「那么,你认为这几件事,还不够怪么?一个外国游客,要买一个木 偶,而他又死在酒店中,那木偶却又被人抢走了。」

李玉芳没有出声,只是低着头向前走着,高斯跟在她身边,午夜的街道上十分寂 静,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听来十分响亮。

他们两人走过了两条街,李玉芳才道:「高斯,你也该休息了。」

高斯忙道:「这件案子就这样算了么?」

「当然不,你的话很有道理,那黑美人木偶,是一切怪事的主要关键。我要去调 查它是甚么厂出品的,也调查皮裘店是何时购入的,更要详细追查它是被甚么人抢走 的,我还有许多重要事要做。」

高斯明白李玉芳那样说的意思,李玉芳是在表示,这一切事,全和高斯无关了。

高斯叹了一声,道:「那么,如果有了消息,请告诉我,我看这件案子,一定有 十分复杂的内容。」

李玉芳点了点头,他们就在前面的岔路分手,高斯一个人慢慢向前走着。

他的心中十分乱,因为他不住在想着。那黑美人木偶,究竟有甚么古怪,才会使 那中年人去购买,又惹得人去将它抢走?

高斯走到了街角处,略停了一停,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有一个人匆匆地向他 走过来,那人是直向着高斯走来的。

当他走到高斯近前处的时候,高斯也已看清,那人正是两个店员之一,但却并不 是那侦探小说迷。

高斯扬了扬眉,那店员来到高斯面前,搓着手,道:「先生,你不是记者么?」

「是的。」高斯回答。

「刚才那位小姐,真是警官?」那店员又问。

「当然是,她是高级警官。」高斯的心中十分疑惑,因为夜已很深了,那店员没 有道理又追出来的,除非她有着十分重要的事。

那店员叹了一口气,道:「那样说来,她讲的都是真的了,那个要向我们买模特 儿的中年人,已经死了。他……他是怎么死的?」

高斯心中又是一动,因为那店员对这中年人表现的关切太过份了。

高斯心中急速地转着念,他装着很不在乎地说道:「是啊!他死了。至于他是怎 么死的,警方没有详细公布,我也不知道,你有甚么事情想找他?」

「不,不,」那店员的脸上现出十分慌张的神色来。接着又道:「我有甚么事找 他,我根本连认识也不认识他,是不是?」

高斯已经可以肯定,那个店员的心中,一定有甚么十分难以启齿的事,但是高斯 也知道,自己越是追问,他一定越不肯说。

所以,高斯只是淡然道:「我也只不过随便问问而已。你特地出来找我,就是为 了这件事么?」

那店员现出一个十分尴尬的笑容道:「记者先生,照你看来,那个模特儿的身 上,有甚么秘密,为甚么那中年人要出高价买它?」

高斯的心中陡地一动。因为刚才那两个店员对李玉芳所说的,只是那中年人要买 这模特儿,并没有说「高价」收买。

但是现在那店员的说法却不同,她说「高价收买」那自然是不同的。

高斯沉声道:「他说可以出多少钱?」

「两万元!」那店员脱口而出,但她话一说出口,便立时后退一步。

高斯冷笑了一声。那店员说溜了嘴。然而,她话已说出了口,如何还收得回去? 高斯连忙向前逼近了一步,道:「刚才你为甚么不说?」

那店员的神情,狼狈之极,她忙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说……那只是我一 个人知道,我的同事她不知道那模特儿如此值钱。」

高斯厉声道:「我问你为甚么不对李警官讲?」

那店员面如死灰,道:「那是我在事后打电话到酒店去问那人,他究竟可以出多 少钱,那人回答我,他最高可以出两万元,对我们当店员的人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诱 惑……」

那店员讲到这里,高斯已经明白了,他已经明白那抢劫案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抢劫案果然和这个游客有关,而且是那个游客直接引起的,那个店员听得那模 特儿可以卖到两万元的高价,于是她就制造了劫案。

那些打破橱窗,抢走模特儿的人,自然就是那店员的朋友了。

高斯在无意之间,有了这个发现,他心中的高兴,实在是难以形容。的确,对一 个薪金微薄的店员来说,两万元是一个十分大的诱惑,所以那店员才制造了这件劫 案。而当她在李玉芳处,听到那外国游客韦奇的死讯时,她心中的失望,也是可想而 知的。

因为,除了那游客之外,自然不会再有甚么人,用那样的高价,去购买那模特儿 了,那模特儿的正常价格,只不过几十元而已。

高斯还不知道为甚么那个叫韦奇的游客,要以两万元的代价去买一个那样的木偶 黑美人,但是他却肯定一点:那是有原因的。

基于这一点,他又可以肯定另一点:关键一定是在那个黑美人上。

是以,他接着问道:「原来你犯了法,现在又没有买主,那正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了!」

那店员哭丧着脸,道:「是的……我出了三百元,请那几个人来行事,现在…… 我自然收不回那三百元了,唉,我真倒霉!」

高斯冷笑着,道:「三百元,那真还是小事,我看你至少要坐三个月牢。」

那店员的面色显得十分苍白,她突然向后退了一步,但是高斯根本不给她任何逃 走的机会,她才一退,高斯一伸手,便抓住了她的衣襟。

第四章

那店员立时哀求起来,道:「先生,别去告发我……我坐牢不要紧,但坐完牢出 来,我就完了。」

高斯道:「我不告发你,那也可以,但你如果要我保守秘密,就要答应我一件 事。」

「我答应,我答应。」那店员连声说。

「那模特儿在甚么地方?告诉我。」高斯连忙逼问。

「就在我……一个朋友家中。」

「带我去。」高斯摇着那店员的身子,那店员连连点头。

深夜要找出租车,已不是十分容易,他们一起走出了一条街,才见到一辆,然 后,十分钟后,他们在一条相当冷僻的街道边停了下来。

那条街道,一列全是货仓,傍着货仓高大的墙,有十几间简陋的屋子,全是用木 板和锌铁皮搭出来的,那店员将高斯带到其中一间前,摇着那扇门。

当那店员摇着那扇门的时候,整间屋子都像是要倒下来一样,发出惊人的声响 来。屋门立时被打开来,一个人打着呵欠,探出头来,看到了那店员,立时道:「亚 黄,现在甚么时候?」

那店员忙道:「那模特儿呢?」

那人再打着呵欠,然后伸手,向屋子的一角,指了一指,高斯看到了那模特儿, 靠木板放着。那实在是十分普通的一具模特儿,只要在闹市漫步,十分钟之内至少可 以看到几十个之多。

高斯推开了两人,走了进去,那人嚷叫了起来,道:「喂,你是甚么人?亚黄, 他是何方神圣?」

高斯来到了模特儿前,一手将那模特儿提起,转过身来,冲着那人,恶狠狠地 道:「小子,你的事被人发现了,如果你不想坐牢,那最好闭上鸟嘴。」

那人吃惊地张大了口,果然不再出声。高斯一直向外走去,他还真怕那两个人追 出来,他自然不是敌不过那两个人,而是怕在和那两个人的打斗中,那模特儿会四分 五裂,会失散了藏在其中的十分重要的东西──高斯坚信这一点,不然那样的一具模 特儿,决不会值两万元!

但是那两个人并没有追出来,载他们来的那辆出租车,还停放在街边。高斯打开 了车门,先将那模特儿放进去,自己才进了车厢。

那司机转过头来,用一种十分奇异的眼光望着高斯,但是他却没有说甚么。

二十分钟后,高斯已到家中,他将那具模特儿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然后,开亮 所有的电灯。

他先仔细端详着那模特儿,看了好一会,才将那模特儿的手和脚,拉了下来。

那时,他在做的事,如果有个视力不佳的人,从对窗望过来,一定以为他在支解 一个黑美人。

那模特儿是用软塑料做成的,手、足、手臂、大腿和全身分离之后,内部是空心 的,高斯用手电筒小心照射着空心的部份。

他希望能发现一巷缩影胶卷,一些纸张,或是一些别的东西。可是,他却甚么也 没有发现。

高斯叹了一声,又将那模特儿的头拉了下来,那模特儿有草一样的头发,头拉下 来之后,高斯又仔细检查着头的内部和身体内部。

他足足忙了一个多小时,终于,他摊开手,仰卧在床上,他实在已非常疲倦了, 他躺在床上,根本一动也不想动。

但是,他的心中却在迅速地思索着,他自然不肯承认自己已做了一次傻瓜,因为 那个叫韦奇的游客,决计不会无缘无故,出两万元的高价来买一个模特儿的!

但是,那模特儿的秘密,又是在甚么地方呢?

他又突然伸出手去,拉住了那模特儿的头发,将整个头都提到了面前,大声问 道:「喂,你为甚么值两万元?」

自然,那模特儿如果会开口回答他的话,那才真是好笑极了!他一扬手,正想将 那模特儿的头,向外远远地抛开之际,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高斯突然楞了一下,在那一剎间,他真疑心,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当他定了定神 后,门铃又响了起来,他看了看钟,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甚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找他?高斯站了起来,将门打开,两个警员首先走了进来, 跟在那两个警员后面的,是李玉芳和另一个警官。

四个人一起走进来,那警官便道:「在这里,果然是他。啊!已经被拆散了。」

李玉芳道:「不要紧,只要在就好了。」

高斯忙道:「玉芳,你们怎知道那模特儿在我的手中?那店员──」

高斯还未曾讲完,李玉芳已经道:「那店员向警方自首了,高斯,你那样做,是 犯法的!」

「犯法?」高斯叫了起来道:「如果不是我,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件劫案是谁干 的,你们自然也找不出那模特儿来,我犯法?」

「自然是,作为良好的市民,你应该立即通知警方,而不应该自己行动!」李玉 芳严肃地说。

高斯仍然不服,道:「如果不是我识穿了那店员的阴谋,她怎会去自首?她不去 自首,只怕你们再也找不到那模特儿。」

高斯的话,说得十分理直气壮,李玉芳也没有再和他争下去,只是微微一笑,抬 起头来,这时,那警官和两名警员已将那模特儿的各部份拿着,走出了门口。李玉芳 道:「对不起,深夜来打扰你了。」

高斯还未曾来得及再说甚么,李玉芳已向后退了开去,出了屋子。

高斯「嘿」地一声,自嘲似地摊了摊手,也不脱衣服,熄了灯就向床上一倒,他 实在太疲倦了,是以一倒床上,就睡着了。

等他睡醒时,已是满屋子都是阳光了。他揉一揉眼,站起来,又将昨晚的事,仔 细想了一遍,心中仍然十分不高兴,匆匆洗了脸,到了事务所中。

他忙了几个小时,当他有时间进午餐时,他打了一个电话给李玉芳,道:「你昨 晚拿走那模特儿,在它身上,发现了甚么?」

李玉芳的声音,十分动听,虽然高斯的心中有几分怪她,但是听了她的声音之 后,那几分恼意,也就完全不知到何处去了。

李玉芳道:「发现了一项大秘密,高斯。」

「那是甚么?」高斯忙问。

「真的很抱歉,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接到命令,不准询问有关这项秘密的内容, 而事实上,我们也无法知道那秘密的内容,因为我们没有那种设备。」

「是甚么意思?」高斯不明白。

他听到了李玉芳的笑声,李玉芳反问他道:「你昨天晚上详细检查过了,发现了 甚么?」

「甚么也没有。」高斯十分沮丧的说。

「当然你不会找到甚么,除非你是一等一的专家。」李玉芳说。

「玉芳,你别卖关子了。」

李玉芳道:「我们昨晚,在到你家里来之前,才得到情报方面的通知,那模特儿 的身上,的确有十分重大的情报,情报录成录音带──」

「模特儿身上没有任何录音带。」高斯说。

「有的,录音带是很纤细的,杂在模特儿的头发中,那是他们的情报运送方法。 但这次却出了错,弄错了一个模特儿,韦奇是奉命来查的,但很不幸他却死在另一方 的间谍手中。」

高斯呆了半晌,才道:「是不是?我早就说,那是一件曲折的案子,间谍案。」

「算你说对了。」李玉芳不再争辩。

高斯放下了电话,又望向窗外,从望远镜中看出去,皮裘店中又有一个「黑美 人」站着了。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闪电天》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08 10:07 点击:62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戏院大厅中挤满了人,离最后一场放映完毕,已经十分钟了。往常,在最后一场 散场后的十分钟,戏院附近早已冷清清地,一个人也没有了。今天晚上,也不是发生 甚么大事,只不过正在下着大雨。

雨势之豪,像是天漏了一样,雨水哗哗地打在路灯下早已发白的路面,即使是一 出去,就钻进出租车车厢中,身上也早已湿了一大片。

在戏院门口,出租车也不再守秩序,「叭叭」的喇叭声再加上争先恐后的咒骂 声,乱成了一片。

高斯用力从人丛中挤了出来,当他冲出戏院之际,恰好一道闪电,自天而降,当 闪电打下的一剎间,地面上的一切,都成了青白色。

那实在是使人惊骇的,或许未曾有人注意,在那一剎间,所有的人,都几乎是停 止活动的,电光照在脸上,泛现出一片十分诧异的青白。

高斯也呆了一下,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高斯在隆隆的雷声中,冒着雨,向 对面马路奔了过去。等他奔到对面马路时,他已感到自己的内衣,也因为被雨衣湿透 而紧贴在他的身上。

他在一家店铺的门口,略停了一会儿,这场大雨不知会下到甚么时候才停,而对 高斯来说,现在再找地方避雨,也是没有意义的了。因为他的身上早已湿透,所以他 在略停一会儿后,从容地向他停事的地方走去。

本来,正是盛暑季节,可是在午夜时分,全身湿透,而且大雨还不停地洒下来, 高斯也不禁有一阵冷得蔌蔌发抖的感觉。

他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他的车子停在离戏院不远的一条横街上,只不过是步 行两分钟的时间。然而在那两分钟之中,他每一脚踏下去,鞋子中就「吱」地一声, 有水射出来。

高斯终于来到了他的车子旁边,打开车门,坐进去,抹着脸上的水。

那条街道十分僻静,除了哗哗的大雨声和隆隆的雷声之外,听不到甚么特别的声 音。高斯刚将车钥匙插进匙孔,就听到一声尖叫声。

那是一种十分尖锐的呼叫声,而且,这当然是一个女人的叫声。

高斯突然一呆,连忙探头向上望去,他根本无法看到甚么,因为当他仰起头来, 急骤的雨点,向他的脸上打下来,使他连眼也睁不开来。

本来,高斯不打算再去探究了,但是就在那一剎间,他突然又听到了同样的尖叫 声。

那时,恰好没有雷声,在两声中听来,那尖叫声十分真切,好像就在他停车的那 一边的建筑物楼上传下来的。

高斯出了车子,他一直仰着脸向上,竭力想弄清楚那尖叫声是从甚么地方传下来 的,他仍然看不清甚么,只看到闪电接连闪耀了几下。

在那几下闪电中,高斯看到许多淌着雨水的玻璃窗,而在其中的一个,高斯依稀 看到有一个黑影,高举着双手,他的手中像是握着甚么东西。

而另一个黑影,在扑向那高举双手的黑影。

然而,那只是短短一剎间的事,至多不过二十分之一秒,接着,便是一阵震耳欲 聋的雷声。

虽然,那两个黑影出现的时间相当短,但高斯已经看清楚,那是在那苯ㄖ锏? 四楼的一个窗口,高斯只呆了几秒钟,他已决定冲上去看个究竟。

他奔进了那幢屋子,向楼梯上冲去,一面跨着楼梯,一面抹着脸上的雨水,直奔 到四楼,他看到四楼有两个居住单位。

他无法知道刚才看到黑影的那窗口是属于哪一个单位的,是以他只好按着两个居 住单位的门铃,那两个居住单位是这街二十二号与二十四号。

二十二号先有人来应门,门上的一个小方格打开,一个男人凶神恶煞地向外望, 看到了高斯,恶狠狠地问道:「甚么事?」

「刚才我听到有女人的尖叫声,」高斯忙说,他必需不断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 才能看清对方,「是你们这里发生了甚么事?」

那男人怒道:「我们这里没有甚么,你还是回家去看看的好,你家里一定死了 人!」

那男人一讲完,「砰」地一声,便将那小方格关上。高斯碰了一鼻子灰,啼笑皆 非。但是他仍然不灰心,再去按二十四号的门铃。

足足过了两分钟,门上的小方格才打开来,高斯看到了一张十分艳丽的脸。

那是一个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女郎,披着长发,妆化的十分浓,她的神色,多少 有些惊惶,她的衣衫不整,整个肩头,几乎都裸露在外。

那女郎用一种怀疑的眼光,打量着高斯,高斯连忙用同样的话,再说了一遍。

那女郎自始至终,未曾出声,在高斯讲完之后,她只是摇摇头,便关上了那小方 格。

高斯站在门外,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他在埋怨自己多事,如果不多事的话, 他在这时候,早已回到家中,换上干净衣服躺在床上了!

高斯再抹去脸上的雨水,在他准备下楼时,他听到二十四号的门突然打开的声 音,就转过身来。

门只打开两三吋,从打开的门缝中看进去,可以看到那女郎只穿着一件十分短, 质地十分薄的衬裙,在衬裙内,她几乎没有穿甚么。

门还未曾全部打开,还有一条铁链连着,那女郎的声音在发颤,她道:「先生, 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高斯吸了一口气,他在考虑,是否应该多事呢?还是根本不理。

如果他抱定主意,根本不理的话,他只消转过身,走下楼梯就是了。

但是高斯不是那样的人。事实上,如果他是那样的人,他刚才也不会上来了。而 且,他可以肯定,那位女郎如此穿着,而来求陌生人帮忙,她所遭遇的麻烦,一定十 分严重。

所以,高斯几乎立即点头道:「可以的,但是小姐,你遭遇到了甚么麻烦?」

「请进来!」那女郎拉开了门炼,打开了门。

高斯走了进去。

当他在那女郎的身边走过时,他的心不禁怦怦跳动起来。

那女郎的身材,极其健美,而她身上的衬裙又如此之薄,衬裙内,几乎没有别的 甚么,高斯看了,自然不免有点异样的感觉。

那女郎也感到高斯的目光,她的身子略缩了缩,道:「请进来,在卧室中。」

高斯道:「小姐,如果屋子中只有你一个人的话,那么我──」

那女郎急急地道:「不,他们全在卧室中。」

高斯略为放心些,一个那么艳丽健美的女郎,本来是绝对没有甚么可怕的,但是 事情实在太蹊跷突兀了,使得高斯不能没有防范之心。

高斯跟着那女郎,向卧室走来,他趁机打量一下那不算很大,但是装饰布置得相 当奢华的起居室。从那种俗气的程度来看,高斯推测那女郎不是舞女,就一定是别人 的外遇。

到了卧室门口,那女郎推开了卧室的门,高斯向卧室内看去,一看之下,他整个 人都呆住了!

刚才,那女郎说「他们全在卧室中」,倒一点也没有说错。在卧室中,虽然有两 个男人,只不过他们都在正常人不应该在的地方。

他们之中的一个,倒在床前,身子仰躺着,另一个,则跌在床脚边,身子缩成了 一团,床脚边的那个男人,身上只穿着一条内裤。

第二章

如果不是仰躺着的那人,胸前近心脏部份插着一把刀,浓稠的血,正从刀柄处流 出来的话,那么,高斯还可能以为那两人是喝醉了酒。

但是现在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是白痴的话,也可以看出这里发生过极不寻常的 事。

高斯忙走向前去,俯下身,在那个男人的鼻端,伸手探了探,以他的经验而论, 那两个男人,全已死了。那女郎说「他们全在卧室中」,但他们却全死了!

高斯站起身来,望着那神色苍白的女郎,道:「小姐,你唯一的办法,便是去报 警!」

高斯讲完那一句话,那女郎发出了低呼声,但是她的低呼声却并不十分真切。因 为那时,正闪起几道强烈的闪电,令得屋中的灯光,看起来也暗了许多,而接着便是 隆隆雷声。

那女郎立时来到了高斯的身边,她急促地道:「先生,不要报警,只要你帮我的 忙,你帮帮我,我……甚么都可以给你。」

她整个身子,那时几乎都向高斯靠来,抬着头,高斯猜她是个舞女或外室,并没 有猜错。因为只有那一类「职业」女性,才会在如此情形下,在一个陌生人前,突然 现出这样的媚态来。

她还在道:「我也有钱,先生,我可以给你好多钱。」

高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她将头仰得更高,等待着高斯去吻她。

高斯并没有吻那女郎,他握住了她的手臂,只是为了将她身子推开些。同时,他 道:「小姐,除了代你报警之外,我不能帮你做甚么。」

「可以的!」那女郎的手在微微发抖着,但是她却力持镇定,「譬如说,你可以 代我将他们两人搬出去,搬到较远的地方,然后你再回来,我会等着你。」

那女郎又作出一个十分诱惑的神态来,高斯不免有些心动,但是眼前的这种诱 惑,还未到使他放弃为人原则的地步。

所以,他皱着眉,道:「小姐,这两个人死因不明,你有极大的嫌疑,如果再私 自将尸体搬出去,那么,你的罪更大了。我决不会帮你犯罪,也不会让你再有第二次 找人帮你犯罪的机会。」

高斯在最后一句话上,加强语气,因为他感到即使是他,要抵受那女郎如此俏丽 的脸庞,和那么动人的胴体的诱惑,也十分困难。如果他离去的话,那女郎一定不费 甚么力量,就可以找到另一个人,愿意替她做搬运尸体的事情。

那女郎的脸色,在听到高斯如此讲之后,变得很难看。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令 得她丰满的胸脯,挺得更出,而她的身上,几乎是没有穿甚么衣服的,这大概是她的 最后努力了,她问:「你非报警不可?」

高斯坚决地道:「是!」

那女郎苦笑了一下,道:「那请你代我拨电话。你看,我的手在发抖,我……甚 至不能打电话了。」

高斯早就打定了主意,就算对方不让自己报警,他也非报警不可,现在她既然那 样说了,高斯自然立时向电话走去。

电话在床头柜上,高斯跨过了一个死人来到电话前,俯身去拨电话。

可是,他才拨了一个号码,他的后脑上,已受了沉重的一击!

那一击是来得如此沉重,以致高斯在受了一击之后,根本连抬起头来的机会也没 有。在剎那间,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耳际「嗡」地一声响,身子便已向前倾跌下 去。

他最后的感觉是,当他全身向前跌去时,撞倒了放在电话旁边的相框,那相框所 镶的,正是那女郎的一张发出十分动人的微笑的相片,高斯只觉得那女郎的脸在他的 眼前,突然扩大,扩大得像是无边无涯一样,接着,他便甚么感觉也没有了。

当高斯受到那一击而昏过去之际,他甚至还来不及产生疼痛的感觉。

但是,当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他的后脑,所传来的阵阵剧痛,就像是有一块 烧红的铁在炙烙着他一样。他的脑后有着烙红的铁,但是他的身子,却像是浸在冰中 一样,冷得发抖。

同时,似乎还有许许多多怪异的声音,在他的四周围传进他耳中。一时之间,高 斯也无法明白,那究竟是甚么声音,而他感到最清晰的,是不断有水在往他的身上泼 来。

高斯终于清醒到可以睁开眼睛来了,而当他一睁开眼睛后,更令得他大吃一惊。 有两股强光,正在向他照射过来,同时,他听到有一个人惊呼了一声,道:「看,有 一个活的,」

到了这时候,高斯已完全看清楚,自己是在甚么地方,也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了。

他躺在马路边上,天还在下大雨,不断地有闪电和雷声。马路边靠近人行道处, 积水有三四吋深,他的身子就浸在那些积水中。

而在他面前的,是三四个穿着雨衣的警察,向他照射过来的强光,发自警察手中 的手电筒,在他的身边,另外还有两个人,也浸在水中。

那两个他的「同伴」,自然是在那女郎家中见过的那两具死尸。而他,是在被击 昏过去后,和那两个死人,一起被人抛出来的!

当然,高斯绝对无法知道是谁将他抛出来的,因为他在昏迷过去之后,直到这 时,才算是恢复了知觉。

高斯在那警员的惊呼声中,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全身都湿透了,那种湿腻腻的感 觉,真不好受。但是比起脑后的疼痛来,倒又不算甚么了。

他发出一阵阵的呻吟,一个警员连忙过来,将他扶起来,这时,「呜呜」的警车 也传了过来,高斯用十分大的力气,才说出一句话来,道:「快,快到那女郎的家中 去!」

扶住他的警员将鼻子凑近他的口,想闻闻他的口中是不是有酒气喷出来。

但是,高斯根本没有喝酒。

警车停下,几个警员一起跳下来,另外两个人,已被证实死亡。事情变得严重起 来,几个警员围住了高斯,生怕他跑掉。

高斯忍着脑后的疼痛,将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可是每当闪电亮起,在电光闪 耀之中,他所看到的,都是表示不信任的脸。

高斯最后,只好指着后脑道:「你们不信,看我的后脑,我……还受着伤!」

他实在支持不下去了,一个倒栽,又向地上跌去,两个警员将他扶上警车。在这 以后,一直到高斯舒舒服服,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为止,他都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中。而 当他躺到床上之后,医生大约又替他注射了镇静剂,所以他昏沉沉睡了过去。

在他再次醒过来时,病床中已然是阳光普照了,高斯翻了一个身,发现自己是在 病房中,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已全都想起来了。他觉得他的体力也恢复了,是以他 一下子就在床上坐了起来。

病房中有两名武装警员,那两名警员,一看到高斯坐起来,便现出一副十分紧张 的神态来。

高斯苦笑着,道:「现在,我可是受拘押么?」

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沙哑,在讲话的时候,喉咙也有隐隐作痛的感 觉。

那两个警员并不回答,其中的一个,连忙对着无线电联络机,道:「李警官,他 醒来了。」

高斯不再出声,他已经知道谁会来看他,他可以向李玉芳说明一切,自然不必再 对那两个警员,多费甚么唇舌了。不到一分钟,李玉芳已经推开了病房的门,走进 来。

第三章

李玉芳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就道:「高斯,这次你真惹下大麻烦了!」

高斯急急地说道:「我有甚么麻烦?」

「两个人死在你的身边,一个是头部受殴击而死,另外一个是被刀刺死的。」李 玉芳的神情很严肃。

「那不关我的事,和我不相干。」高斯分辩着。

「看你怎样对法官去解释。」李玉芳皱着眉,「那柄凶刀,就在你的上衣袋 中。」

高斯呆了半晌,摊开手,道:「玉芳,你说我像是杀人的凶手么?」

李玉芳叹了一口气,道:「高斯,你对我讲这些话,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高斯道:「你们找到了那女郎没有?」

「甚么女郎?」

「唉,」高斯用拳敲着床,「昨晚在雨中,我就叫那些警员去找那女郎,但是他 们却不肯去,现在去,只怕已经晚了。但如果那女郎认为我已死了的话,她可能还在 那里。」

李玉芳的双眉,蹙在一起道:「地址呢?」

「就在戏院后面的那条街……我记不起门牌号码,但是我可以带你们去,那两个 死人是在她卧室中,我也是被她击昏过去的。」

李玉芳用疑信参半的眼光,望了高斯半分钟,才道:「你可以行动了么?」

「就算不能行动,我也要去。」高斯着急地道:「昏倒在街上,总比背上了谋杀 两个人的嫌疑好得多。」

高斯站了起来,当他才一站起的时候,他还有一点天旋地转的感觉,但当他走出 病房时,已经和平时没有甚么两样了。

高斯是在李玉芳和大队警员的「陪同」下,离开医院,又来到昨晚出事的那女郎 的住所。

在门外,李玉芳不断按着铃,没人应,在破门而入之后,所看到的是一片凌乱, 屋子中根本没有人。

警员立即展开搜索,那女郎虽然走得匆忙,但是她却走得十分彻底,因为屋中根 本没有任何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东西留下来!

高斯苦笑着,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警员向四邻去调查,调查的结果,对高斯 是稍有帮助的,证明这屋子,的确是有位十分艳丽的女郎居住的。

而据邻居说,那女郎的职业,大概是女人最原始的职业。因为经常有不同的男 人,在她的屋中,进进出出,令人侧目。

但是,对于高斯所称那两个死人,原来在屋子中的这一点,却找不到任何左证!

虽然高斯是李玉芳的好朋友,但是在那样的情形下,李玉芳也爱莫能助,高斯又 被带回医院,受到更严密的看守,一直到了下午,李玉芳才又来到,她的神色比第一 次来的时候,更加严肃。

高斯一看到李玉芳,便迫不急待地自病床中欠身而起道:「怎么样,言明我是无 辜的了么?」

李玉芳望了高斯半晌,道:「你将你昨天晚上的事,再说一遍,从头到尾说一 遍。」

高斯有点不耐烦,他挥着手,道:「我已讲了不止一遍,为甚么还要讲!」

李玉芳并没有告诉高斯,为甚么还要他讲一遍。她只是用十分坚定的语气道: 「你再讲一遍,高斯,我以警官的身份,命令你再讲一遍!」

高斯叹了一声,他用十分不耐烦的语调,将他昨天晚上,冒雨来到车边之后的情 形,详详细细,又讲了一遍。李玉芳一声也不出,只是用心地听着。

只不过高斯可以看得出,李玉芳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当高斯发现李玉芳面色变 得十分难看之际,他曾停了一停。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讲得有甚么不对之处,他只知道自己全是照事实在讲述着,所 以在停了停之后,他继续讲述着他的遭遇。

然后,他道:「好了,我昨晚的全部经过,就是那样。如果说我有杀人之嫌,那 是天大的冤枉!」高斯以为,当自己那样说了之后,李玉芳定会深信自己是无辜的 了。

可是李玉芳的神色,却更加难看。她俏丽的脸上,充满了如此严肃的神情,那是 高斯从来未曾见过的,高斯以前,总不免怀疑,像李玉芳那样美丽,那样讨人喜欢的 女郎,怎么可能成为一个好警官?但是现在,看到了李玉芳如此严肃的神情后,高斯 绝不再怀疑了。

高斯没有出声,因为他知道,李玉芳这时,正在对他的话作判断,但是高斯料想 不到,李玉芳竟会作出如此令他吃惊的判断!

李玉芳沉默了足足有两分钟之久,才一字一句地道:「高斯,你是一个卑劣的说 谎者!」

高斯陡地一呆,一时之间,他甚至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张大了口,好一会, 才道:「玉芳,你……你在说些甚么?」

「我说,你是一个最卑劣的说谎者。」李玉芳的话丝毫也不留情面。

高斯的心中,也不禁十分恼怒了。他本来是坐在床上的,这时,他突然跳了起 来,手叉着腰,道:「李警官,你以为你是一个警官,就可以随便出言侮辱别人 么?」

自从认识李玉芳以来,高斯可以说,从来也未曾用那么重的语气和她说过话,但 这时,高斯却实在有了忍无可忍的感觉!

高斯气势汹汹,他以为李玉芳在考虑了一下之后,一定会向自己道歉的。

却不料李玉芳取出一只十分小巧的录音机来,她扬了扬录音机,道:「你刚才说 的一切,我全都录下来了。」

「那又怎样?我说的是实话!」

李玉芳望了高斯几秒钟,她的那种眼光,就像是高斯是无可救药的人一样。然 后,她将那具小录音机放在桌上,调弄了一下,录音机中,开始播出了高斯的声音。

高斯在道:「我在听到了叫声之后,抬头向上看去,刚好有闪电,闪了一闪。我 看到一个窗口中,有两个黑影,一个双手高举着,不知道举着甚么,另一个向他扑 去……」

李玉芳突然按下了一个键,冷冷地道:「你听到这段话了没有?」

「自然听到了,」高斯理直气壮地回答:「那是我自己说的,何必再听一遍。」

「高斯!」李玉芳叫高斯一声后,停了片刻,「你还不承认自己在说谎么?」

如果在高斯面前的,不是李玉芳,而是一个男警官的话,高斯可能已忍不住心头 的怒意,而一拳挥过去了。但这时,他只是「哼」地一声,道:「承认甚么,当时的 情形,就是这样。」

李玉芳的声音十分冷峻,她的话也说得十分缓慢,她道:「高斯,你在说话之 前,为何不想一想,在窗外亮起的闪电,如何会使房间中的人映在窗中,给你看到所 谓两个黑影?」

高斯听了,不禁陡地一呆。

剎那之间,他的脑中,乱到了极点。

他立即感到,李玉芳说得对,在窗外亮起闪电,是决不可能看得清楚房间中的情 形的。照自己的叙述看来,闪电应该从房间中亮起,才会使自己看到房中的两个人, 黑影映在白纱窗帘上。

然而,闪电又怎会从房间亮起?

但是,高斯自己却又知道,自己所讲的,全是实话。当时他所看到的情形,的确 是那样的!

高斯张大了口,他知道自己真的陷进了困境中。他不但和那两个死者躺在一起, 而且,凶刀还在他的衣袋中!

而最糟糕的是,他的叙述,虽然是事实,但是其中却出现了这么大的一个「漏 洞」,而他绝没有法子来解释这个「漏洞」的由来。

高斯呆住了,作声不得,李玉芳叹了一声,说道:「高斯,我真为你可惜。」

在那剎那,高斯不是感到可惜,他只是感到后悔。他想到,昨天晚上,如果他答 应了那女郎的要求,那么他非但不会有甚么事,而且还可以成为那女郎的入幕之宾, 渡过一个风光绮旎的晚上。

而如今,他却成了一个谋杀的嫌疑犯!

李玉芳一直望着他,高斯心中乱得很,好一会,才苦笑着道:「你……相信我杀 了那两个人?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我可以不相信,但是首先,你要将昨晚上的全部事实都告诉我。」

「我已经讲过了。」高斯大声嚷叫着。

「我要听的是事实,而不是你捏造出来的故事。」

「那是事实!」高斯声嘶力竭地叫着。但是,他却没有再叫下去,因为他知道, 这时他叫得再大声也没有用,李玉芳根本不会相信他的。

在高斯一生中,可以说从来也未曾有过如此可怕的经验。那真是太可怕了,他明 明讲的是事实,但是却令得他自己也难以自圆其说!

他双手捧着头,颓然在床上坐了下来。

李玉芳站了起来,道:「高斯,你考虑一下,甚么时候你愿意讲实话了,就立即 通知我。」

「你们,」高斯苦笑着,「你们为甚么不去找那女人?为甚么不去找她?」

「我们正在找她,但是我不妨告诉你,在警方对你的叙述,根本不表示信任之 际,是不会出力去找那女人的。」

高斯在那剎间,心中已有了决定,他的决定是:他自己去找那女郎!

当他一想到这一点后,他几乎不再考虑别的,因为他的叙述,完全是事实。但是 其中却有着那样的「漏洞」,他实在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根据现有的证据,他已 可以被送上电椅了!

高斯突然站了起来,他双手扬起,向李玉芳的头顶,击了下去。李玉芳在剎那 间,脸上的神色,又惊又怒,但是她绝未料到高斯会向她进攻,否则,别看高斯如此 强壮,一旦动手真还不是李玉芳的敌手。

第四章

李玉芳头上挨了沉重的一击,身子一侧,便昏了过去。高斯一伸手,在李玉芳的 腰际,将她的佩枪,拔了下来,然后,他又轻轻地在李玉芳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在 不到一分钟之间,他已犯了三项大罪:殴打警官、夺取警枪、非礼女警官。

但是为了洗脱谋杀罪名,高斯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只好如此了。

他将手枪放进裤袋中,整理了一下衣服,在门外,有两个武装警员看守着。高斯 忙将门关好,又退回来。

他察看了几个窗口,选了一个附近有水管的窗口,攀了出去,顺着水管,向下滑 了下去。有好几个人看到高斯从水管上滑下,但是当他们大声叫喊之际,高斯已经落 地,滚下了一个小山坡,向前发足狂奔而出,离开了医院。

高斯在转过几条街后,立时慢了下来。他招了一辆出租车,当然他不敢回家,也 不敢回到他的事务所去,他只求远离医院!

然后,他买了一支黑色炭笔和一本速写簿,他是一个摄影家,也曾受过良好的美 术训练,在一家餐厅中,他凭着记忆将那女郎的样子画了出来。

等到他自己认为满意了,才卷起画像,开始他的查访工作。

他肯定那女郎一定是舞女,或者是在酒吧工作,从她的美貌程度看来,她一定很 出名,而且也不会是在蹩脚的舞厅或酒吧中工作的。

虽然这样一来,寻找的范围已窄了许多,但是这是一个大都市,在那么多的舞厅 酒吧中,寻找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更困难的是,高斯本身,还要逃避警 方的追踪。

高斯是在天色入黑之后开始调查,但是,当他从第三家餐厅走出来,还全然不得 要领之际,他已经发现有两个便衣探员,跟在他的后面了,高斯急急穿过一条小巷, 避开那两名探员,却一不小心,撞上一个人。

那人站在门口,当高斯撞中她的时候,她立时破口大骂了起来,那一连串骂人的 话自她的口中,像喷泉一样喷了出来,直听得高斯目瞪口呆。

高斯在足足三分钟之后,才喘过气来,那个骂他的,是一个女人,她还在骂着: 「贱种,十元八元也没有?想摸女人,跟本姑娘进来,让你摸个够!」

高斯吸着凉气,陪着笑,向那看来还很动人,但骂起人来,却是如此惊人的女 人,低声下气地道:「对不起,小姐,我只是走得太匆忙,撞了妳一下,不是存 心……」

高斯也难以讲出一个「摸」字来。可是那女人却一挺胸,道:「还说不是?刚才 你的手,就按在我这地方,你还说不是?」

高斯实在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而在对面的一个阴暗角落里,忽然有人 阴声怪气地道:「或者,他是想试试妳是不是真材实料,才好帮衬妳。」

高斯抬头看去,只见讲话的是一个口中衔着香烟,身材很瘦削,一条长裤紧包着 腿的小流氓。

那女人发出了一声怪叫,就急冲了过去,而那小流氓立时缩进了阴暗的角落之 中。

高斯以为他自己可以没有事了,他连忙急急向外走去。可是,他才走出了一步, 便听到那女人一声大喝,道:「站住!」

高斯不禁又急又怒,如果不是他自己正在逃避着警方人员,他如何会给人家呼来 喝去?这时,他多少有些虎落平阳之感,他刚站定了身子,那女人的手,便从他的背 后,突然拍了过来,「拍」地一声,将高斯手中握着的那张纸,抢了过去。

高斯吃了一惊,忙道:「你做甚么?」

那女人并不理会,侧着头看看纸上画的人,她忽然笑了起来,道:「原来你是画 画的?」

高斯没好气地说:「不,我不是画画的,我是个摄影师,拍照的。」

那女人一听,忽然瞪大眼睛。当她不是手又着腰骂人,而只是瞪大了眼表示她的 惊奇时,她看来相当动人。那女人望了高斯半晌,突然「格格格」地笑了起来,她笑 得十分邪门,令得高斯觉得十分不自在。因为那女郎这种莫名其妙的笑,是听了他是 个摄影师之后,才发出来的。

高斯十分热爱他摄影师的职业,是以他有点不能忍受那女人的讪笑。

他瞪着眼,道:「怎么了?摄影师有甚么不对?」

「你──」那女人伸出一只手指,指着高斯的鼻尖,她的神情更邪:「你上次替 阿凤与那印度鬼拍的那套照片也不错啊!难为你不吃醋,阿凤说你肯替她……是不是 真的?」

那女郎脸上的邪门神情,实在令高斯吃惊,而那女郎的话,高斯听了也脸红。然 而,高斯实在是莫名其妙,不知道那女郎何以要对他说这些话。

但是高斯毕竟是头脑十分灵活的人,他立时想到那女郎是认错人了!

然后,他立即问自己:那女郎将自己当作甚么人了?她口中的那个阿凤,又是甚 么人?

高斯的脑中十分乱,他皱着眉,道:「你在说甚么?」

那女郎又笑了起来,这次她笑得更邪门,道:「你别抵赖了,有一次,阿凤喝醉 了酒,甚么都讲了出来,她说你像狗一样。」

高斯「哼」地一声,道:「谁是阿凤?」

那女郎撇了撇涂得闪闪生光的嘴,学着高斯的口吻,道:「谁是阿凤?你倒问得 好,手中拿着她的画像,却在问谁是阿凤!」

高斯的心中陡地一动,道:「你认识……阿凤?」

那女郎「哈哈」笑了起来,这一次,她笑得十分放肆,她越来越大声,高斯忙伸 手拉住她的手臂,那女郎斜着眼望着他,道:「干甚么?你想我也说你像一条狗?」

高斯忍住心头的怒意,道:「你那样说,你以为我是甚么人?」

「你?自然就是阿凤养的那个摄影师,阿凤的眼光不错啊,你样子还很得女人的 欢喜。」那女郎一面说,一面用手指戳着高斯的面颊。

高斯不禁啼笑皆非,他想说些甚么,但是突然之间,他的脑中陡地一亮,他捕捉 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关键。这个关键,是足以令李玉芳相信他的叙述是真的,而不是 捏造的!

那个妖媚的女郎叫阿凤,阿凤养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拍照的。

据眼前那女郎所说,那拍照的还拍过阿凤和印度鬼的照片,那么……

高斯突然松开了那女郎的手臂,向前奔了出去,那女郎大叫了起来,但是高斯只 当没有听到,他飞快地向前奔着,过了一条马路又一条马路。

最后,他在街角的电话亭前,停了下来,整件事情,他都有解释了。

他必需先向李玉芳解释一切,他在电话亭前,站了一站,拉开门,走了进去,然 后咬着牙,拨了警局的电话,找李玉芳听电话。

他等了大约一分钟,便听到李玉芳的声音。

当他听到李玉芳的声音时,他自然而然,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来,在他的额下, 不禁冒出了冷汗,他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李玉芳接连问了两次「是谁」,他才道:「玉芳,是我,高斯。」

李玉芳呆了半晌,她的声音,倒是异乎寻常的平静,她道:「是你,很好,你快 到警局自首。高斯,现在你来了,你的罪名,只不过是在拘留中逃逸。」

高斯呆了一下,他的罪名绝不止这些,他曾打击李玉芳,将她击昏了过去,他还 夺走了李玉芳的佩枪,而枪现在正在他的身边。

但是李玉芳却没有提起这些来,这表示甚么?这表示李玉芳根本未曾对任何人说 起这些事来。

高斯的声音更颤抖,因为他的心情极为激动,他道:「玉芳,我可以证明我的叙 述都是事实,我也知道那女郎叫甚么名字了。」

「到警局来。」李玉芳的声音依然平静,「到警局来,我会替你安排的。」

高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好,我立刻就来!」

高斯走出了电话亭,剎那间,他觉得无比的轻松,他甚至吹着口哨!

十五分钟之后,在两名警员的陪同下,他走进了李玉芳的办公室,李玉芳请两位 警员出去,才道:「高斯,我的枪呢?」

高斯忙将枪取出来,道:「我……我没有用过。」

李玉芳也不检查,将枪放进了抽屉,道:「听你说你的理由。」

「玉芳,那女人叫阿凤,她有一个让她养着的男人,那个男人是拍照的。」

李玉芳不出声,显然她还未曾想到其中的关键。

「你还想不到?」高斯急急地说:「阿凤是舞女,她甚至拍过春宫照片。如果她 带了一个客人回家,他们正在亲热,那男人突然拍照,他们可以利用照片,来获得不 少的金钱。」

李玉芳突然在办公桌后站了起来。她望了高斯约有几秒钟,才道:「我明白了, 那亮光一闪,使你看到窗口有两个黑影,那一闪不是闪电,而是照相机的闪光灯!」

「正是!正是那样!」高斯兴奋地回答。

李玉芳也兴奋地踱着步,道:「现在整件案情,也差不多了,阿凤的客人看到突 然有人拍照,自然跳了起来,要抢照相机,于是那拍照的高举起照相机来,那客人顺 手抓了一把刀,拍照的急了,又按下了键,拍了一张照──」

「那就是我看到的情形,一个男人高举着双手。」

「是。然后,那客人一刀刺死了拍照的,拍照的用照相机打中了那客人的头部─ ─我们快去找那个叫阿凤的女人。不过,你还得暂时留在拘留所中。」高斯心悦诚服 地点了点头。

高斯和李玉芳在公园的长凳上坐了下来,李玉芳望着草地,过了好一会,才道: 「事情和我们所料的一样,那叫阿凤的女人,一被我们找到,她就害怕得不得了,拚 命说那两个人不是她杀死的,是两人互相杀死对方的。她曾尖声叫唤,也喝不住他 们,后来,你就去敲门了。」

高斯道:「是的,我是先听到她的尖叫声,才抬头向上看去的。」

「现在,警方控告她的罪名是私移尸体,她还有一个同谋,是她临时找回来 的。」

「是啊,她本来是想找我的。」

李玉芳又呆了半晌,才道:「高斯,这个叫阿凤的女人很漂亮的。」

高斯点头道:「可以那么说。」

李玉芳忽然笑了起来,道:「高斯,现在你明白为甚么我不将你击昏我,抢走警 枪一事报告上级,而只说你在我不小心时溜走的么?」

高斯如果不知道,那么高斯可以说是白痴了。如果高斯知道了,而回答出来,那 么他就是个傻瓜。他如果点头表示知道,那么他是个庸人。高斯全不是,所以,他低 下头,在李玉芳隐泛红晕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古墨》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08 10:00 点击:63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高斯走进这幢阴沉沉的巨宅,心中就有一种很不自在的感觉,这种古老的巨宅, 现在已经很难见到了。这是一幢真正的园林大屋,从围墙外望进去,根本看不到里面 有多少房子,只觉得林木森森之中,有红墙绿瓦掩映而已。就算进了大门,看到的也 只是树木。

这样的环境,应该是一所古庙才是。但是高斯知道,那是一所住宅,而且还是很 著名的住宅,住宅的主人商大庆,是著名的富豪。

商大庆的上代,做过大官,在清朝的时候,做到封疆大吏,财富自然多,所以在 盖了这样一所巨大的屋宅后,就子子孙孙,一直传了下来。

高斯以前,只听人说起过这屋,说这屋子有电灯,也是近十年的事,是商大庆的 父亲死了之后,才由商大庆作主,装上电灯的。

但即使屋中有电灯,旧建筑的阴沉,和现代建筑的明快,还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高斯一面向前走去,一面心中在想,如果自己是这所巨宅的主人,那一定要将旧房子 全部拆了,换上新的。

他回过头去,向他的助手看了一眼。他的助手小吴,肩上背着一个三脚架,身上 又扛着不少摄影器材,这些,正是高斯的摄影工具。而摄影,就是高斯来到这所巨宅 的目的。

据委托他来此的人说,外国有几家博物院,准备替商家祖传的古物,开一个展览 会。在展览会之前,需要知道商家究竟藏着多少价值连城的古物,决定哪些值得展 出,哪些不值得。所以,希望商家的古物,一一拍成照片,研究之后再决定。

而这项工作就落在高斯的身上。

高斯开出的价格十分高,因为替古物照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需有一流技 术,还要有第一流眼光的摄影家,才能担当。譬如说一只采瓷花瓶,哥窑的特点是白 中带有半透明,好像玉质一样。如果照片上不能保存这一特点,那和普通的花瓶有甚 么分别?而且,各种玉器,从哪一个角度来看,光泽最美丽,也是很值得研究的一件 事。

由于商家所藏的古物十分多,高斯要非常集中精神工作不可,是以他讲好了,要 和助手在商家住上五天,才能完成这一项工作。

这时,一个仆人在前面带路,高斯和小吴跟在后面,他们走过了一条足有三百码 的石子路,小吴已经走得有点气喘了,然后才来到石阶前。

走上四五级石阶,是一个十分宽阔的走廊,走廊上是飞檐,朱红色的大柱,发出 耀目的光芒。在飞檐下挂着很多鸟笼,养着的鸟儿种类很多,高斯难以叫得出牠们的 名堂来,在栏杆的石栏上,放着一盆一盆的鲜花。

走过走廊,便是花砖铺成的大厅。

那大厅实在太大了,只有两个角落,铺着地毡,所有家具,全是古色古香的。迎 面的一面墙,有一块大约十呎乘八呎的大理石。那一整块大理石的花纹,形成一幅天 然的淡墨山水。在大厅的另一角,已架起了一个长案,有不少木箱,堆在长案旁,有 一个穿着长衫的人,和另外几个人,正在交谈。

那仆人来到那穿长衫的人身边,躬身道:「老爷,摄影师来了。」

那被称作「老爷」的人,自然是商大庆了。

但是当他转过身来时,高斯却只觉得好笑,因为他的年纪,说甚么也不会超过四 十岁,这时,他手中正拿着一只笔洗。

高斯对瓷器很有些知识,他一看到那笔洗,便知道那是举世知名的龙泉青瓷。

商大庆放下那笔洗,道:「请,请,可以开始工作了。厨房已经在准备两位的膳 食,会放在客房的厅堂中,你们先拍瓷器部份怎样?」

「好的!」高斯简单地回答着。

接下来的几小时,忙碌地工作着。商大庆的珍藏品真多,有几件更是罕见的珍 品,其中有一件是康熙五彩的八果盘,直径宽三呎左右。

工作了几小时,仆人请高斯和小吴去用膳,高斯跟着那仆人走了五分钟,才知道 客房原来是另一个院落,有两个仆人专门伺候他们。

高斯和小吴一连工作了三天,工作进行很顺利,再过两天,一定可以结束,可是 就在第三天的傍晚时分出了意外。

商大庆平时很少露面,在高斯工作的时候,则由另外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注视 着,高斯也不知他们是甚么身份,只有将古董搬出来和收进去时,商大庆才露面,亲 自监押。

那一天,打开一只木箱后,仆人从木箱中捧出了三个和算盘差不多大小的盒子 来,商大庆道:「这些全是极名贵的古墨,墨上有著名家绘制的图画,一共是三套, 要不要个别摄影?」

高斯接过盒子,打开盒盖来,每一个盒中,放着十二锭墨。每一锭,约有一吋 宽,五呎长,上面全用五彩绘的人物山水,精致之极。而且,有一股幽香,扑鼻而 来。那样的墨,早已失掉了原来的实用价值,而变成是艺术品了。

商大庆又道:「那些古墨全是贡品,先祖蒙皇帝赏赐,才得了三套的。」

在一旁的小吴,也顺手拿起一个墨盒。小吴做事情,一直有点冒冒失失的,他拿 起了盒子,将盒盖打了开来,不知怎地,手震了一震,墨盒因此跌到了地上。

高斯工作的那一角落,并没有地毯,而且,地上是花砖的,两锭古墨一跌下去, 小吴就知道自己闯了祸,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高斯和商大庆,一起低头看去,他们两个人,也都是一呆。

剎那之间,商大庆的面色,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两锭跌在地上的古墨,有一锭完整无恙,但是有一锭,却已齐中断开,断成两 截。

小吴闯祸,傻不楞登地站着,不知如何才好,高斯虽然也知道事情很糟糕,这一 点,可以从商大庆发黑的脸色上看出来。

但是,高斯想想商大庆有那么多的古董,跌断了一锭古墨,应该不算甚么,自己 代小吴道歉一下,事情也一定就过去了。

是以他忙笑着道:「商先生。」

却不料他想表示歉意的话,根本没有说出口,商大庆已陡地抬起头来,厉喝道: 「笑甚么?有甚么好笑的,你知道这种古墨的价值是多少?」

高斯呆了一下,他自然料想不到商大庆会忽然间翻了脸,而且,还提到了古墨的 价值。既然事情已那样,那就决计不是道歉便能解决的了。

高斯本来也不是好脾气的人,但是在想想那样的情形下,却是他的助手先毁坏了 人家的东西,是以他也只好忍气吞声一点。

他道:「商先生,价值多少?」

商大庆听了,自鼻子眼中,发出了「哼」地一声,道:「价值多少?哼,这混小 子这一辈子也赔不起,我看死他!」

小吴的脸倏地涨红了,对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来说,那是一个莫大的侮府, 高斯真怕小吴冲动起来,将整盒古墨向商大庆的脸上抛去!

所以,他连忙先向小吴做了一个手势,令他不可妄动,然后他道:「商先生,那 倒很难说,他现在二十二岁,谁知道他以后会怎样?现在,他自然赔不起,可是我愿 意代他赔。」

商大庆冷笑一声,道:「好,你可以到无双古玩店去问问价钱,去买一锭回来。 无双古玩店是这世界上唯一有得出售的地方,而且他们也只有两锭,也未必配得上我 原来的那一套,不过我也算了!」

商大庆说着,转过身去,挥着手大声道:「收起来,收起来,将所有的东西收起 来,通知焦经理,叫他立刻来见我。」

焦经理就是委托高斯来这里工作的人,高斯自然知道,有了这个意外,他的工作 也不能继续下去。他俯身,将两锭古墨,拾了起来,将一锭完整的放在盒中,拿着那 锭断成两截的古墨,道:「商先生,这墨已断,也没有甚么价值了,我拿它去无双古 玩店,好让他们知道我要配甚么样的古墨。」

商大庆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

第二章

于是商大庆的仆人忙着收拾古董,高斯拍了拍小吴的肩膀,道:「我们也该收拾 收拾了。」

小吴张口要说甚么,但是却未曾说出来,他只是一声不响地工作着。

二十分钟之后,焦经理来了,商大庆对他大肆咆哮了一番,高斯也装做没听到, 他收拾好了东西,才道:「商先生,我明天将古墨送来。」

商大庆冷冷地道:「你要记得才好!」

商大庆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实在令人难以忍受,高斯也不再说甚么,就离开了 商宅。他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到无双古玩店,去问那种古墨的价值,可 是当他听到回答后,他呆住了。  无双古玩店的店员回答道:「不错,我们有两锭 那样的古墨,那是珍贵的贡品。先生,每一锭的定价,是三千英镑,可以打九折。」

三千英镑,九折,那是两千七百英镑,高斯不禁苦笑了起来。他拍胸脯,答应替 小吴赔偿那锭古墨,当时,商大庆就曾讥笑过他。如果这时,他突然说不赔了,那不 但对小吴打击大,就算他自己,也决不想再去忍受商大庆的侮辱。

是以他硬着头皮问道:「还可以再便宜些吗?」

「不能了。」对方回答:「这已经是非常便宜的了,先生。因为是古墨,所以价 钱才不贵,收集古墨的人比较少,如果是同样稀少的瓷器,只怕十倍价钱也不止。」

高斯无可奈何地道:「好,你替我留着,我明天上午来买。」

高斯那一晚,自然睡得不十分好,他平时的收入虽然不错,可是他却十分喜欢用 钱,银行存款并不多。两千七百英镑,几乎已是他全部的存款。

第二天上午,他没有告诉小吴,就从银行中提出了款项,来到无双古玩店。自 然,他也带了那锭齐中跌断开来的古墨。

古玩店的店员很客气地招待高斯,向他介绍那种古墨的来历。那店员告诉高斯, 这种墨总共只有四盒,一共是四十八锭,是一个徽州的富户想做官,制来送给内府, 转贡给皇帝的,所以极其名贵。

后来,皇帝赏赐出来,三盒落在商家,还有二盒失散,其中十锭,不知去向,两 锭就在他们的店中。

总之,在听了店员的解释后,高斯也觉得两千七百英镑的价钱,是便宜得不能再 便宜了。

可是,当高斯取出那锭墨来,请古玩店多少出一些价钱,将那断墨收回去时,店 员的话,忽然变了样,像是这古墨真有点白送给他,也有些嫌没地方放的神态,高斯 只讲了几句,便没有再讲下去,他将断墨放在袋中,吩咐古玩店方面直接将墨送到商 府去。

当他离开古玩店的时候,他不禁长叹了一声,无缘无故损失了那么多钱,自然十 分不值。但是想起商大庆那时的气焰,高斯却又觉得非如此不可。

他回到了事务所,小吴战战兢兢地走过来,道:「高先生,那种墨值多少钱?请 在我的薪水中扣回去。」

高斯望了小吴半晌,才道:「小吴,那墨我已买去送给商大庆了,它的价值十分 惊人,是两千七百英镑,不过你不必吃惊,我不要你还。」

小吴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他结结巴巴地道:「那……怎么可以。」

高斯拍着小吴的肩膀,道:「别将它放在心上,小吴,你年纪还轻,将来你总有 机会还给我的,现在如果你放在心上,可能耽误了你一生!」

小吴的神情十分激动,在高斯的面前,呆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转了开去。高 斯也强迫自己,别再去想那件事情,只是在离开事务所之前,他又打了个电话到古玩 店去问一声,知道古墨已送到商府,他只当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了。

当时,他回到家中,当他脱下衣服,顺手一抛之际,两段断墨,自他的衣袋之 中,跌了出来,高斯叹了一声,将那两截断墨拾了起来,他的心中,对那两截墨,突 然起了一股莫名的怀恨,他恨的或许是商大庆,但这时,他却将恨意发泄在墨上。

他顺手拿起了一个玻璃球镇纸来,向墨上砸了下去,那被他砸中的一截墨,碎裂 了开来。

当那截墨破裂开来时,高斯整个人呆住了;他室内的灯光并不太强,然而,即使 室内的灯光不强,那一块红宝石也已发出了夺目的光芒来。

是的,那是一块红宝石。

那块红宝石约有半吋见方,有两分厚,被包在古墨中,高斯对珠宝也有相当常 识,他一看到那种光泽,就肯定那是极上乘的货品,而当他拾起来,对着灯光照映之 际,他更可以肯定这一点。

剎那之间,高斯的心头怦怦跳着,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交了甚么好运!

过了好久,他才又举起那玻璃球,向另一截断墨砸去,但是那一截断墨中却没有 甚么。高斯小心地拂拭着那一块红宝石,足足在一小时之后,他的心境才平静下来, 可以好好地想一想。

一块红宝石。高斯估计那块红宝石的价值,可能达到十万英镑,也就是说他发财 了!十万英镑决不是一个小数目,单是银行利息,也可以够他安安乐乐地过日子,不 必再操劳。

高斯将那块红宝石紧紧捏在手中,甚至令得手心出汗。他渐渐想到那块红宝石的 来龙去脉。

根据古玩店的店员说,那古墨是徽州的一个富豪,制造来送进宫去的。那么,这 红宝石显然是有意放进墨中的。在制墨的过程中,要在墨中间加一点东西进去,实在 是再简单不过了,那富翁也显然是想通过那样的贿赂,而使他能够得到一官半职的。

自然,在将古墨送进宫去的过程之中,不知出了甚么毛病,以致墨中的秘密,未 曾被人发现。

高斯可以想象得到,那富翁根本未曾明言,而只希望皇帝使用那些墨,那么,当 墨磨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一定可以发现墨中宝物了。

却料不到,皇帝根本没有用这些墨,而那些墨,又被皇帝当作赏赐品,离开了皇 宫。是皇帝赏赐的东西,臣子自然更不会用,是以秘密一直不为人知。

那知时至如今,这些墨全成了十分有价值的古董,任何人有了那样的墨,保存唯 恐不及,谁会去用它?谁会将它砸碎?

因之,古墨之中有宝物,这个秘密,到如今为止,知道的可能只是一个人,这个 人就是他,高斯!

高斯握着那块红宝石,想了很久,本来,他已经相当疲倦了,但这时,他却精神 奕奕。他立刻和他一个在珠宝公司工作的朋友通了一个电话,告诉那个朋友,他有一 块质地十分好的红宝石要出卖。

那个朋友立即约了高斯,在珠宝公司见面。因为在珠宝公司中,有检验红宝石质 地的仪器,那样,可以确定那块红宝石的价值。

高斯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红宝石放在贴身的衣袋中,当他想起刚才将那截断墨,随 意放在衣袋中,随时可能跌落的情形,他又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他匆匆离去,十五分钟之后,到了珠宝公司,当他将那块红宝石拿出来,放在他 朋友手中时,那位朋友陡地吸了一口气。

那位朋友抬起头来,用充满了疑惑的眼光,望定了高斯,高斯忙道:「你放心, 这块红宝石的来源,绝对正当,决非犯法的。」

那位朋友的脸上,仍然带着多少疑惑的神色,甚至他讲话也压低了声音,他道: 「高斯,这是品质上等的红宝石,你可知道它的价值?」

「我想大约在十万英镑左右。」高斯回答。

那位朋友的额上,竟在沁出汗来,他是一个相当有地位的珠宝商,经过他手上的 珍宝,一年之中不知多少,这时他的神情尚且如此紧张,可知这块红宝石,的确是非 凡的贡品。

他开始用好几种仪器,检查那块红宝石,足足过了半小时之久。幸而他检验完毕 了,否则,高斯也很可能因为紧张而窒息了过去。

他终于停下了手,又道:「这块红宝石,你是要我投入国际市场呢?还是要卖给 我?」

「两者有何不同。」高斯问。

「现在国际珠宝市场上,有买主,它可能值到二十万英镑,那么,你就可以分到 十六万英镑,但不知要等多久。如果你立即要钱,我开支票给你,价格是十万英 镑。」

高斯几乎毫不考虑,便道:「十万英镑!」

那位珠宝商吸了一口气,道:「高斯,如果它的来源有问题──」

高斯有点发怒道:「岂有此理,你以为我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

「不,不,不是这意思!」珠宝商的手有点发抖,他拉开了抽屉,签了支票。

而当高斯接过了十万英镑的支票之际,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在发着抖,他几乎忍 不住冲动得要大叫起来:「我已经是一个富翁了!」

而这时,他心中实在太紊乱了,他从来未曾有过这么多的钱。他这时所想的,只 是一件事,他将要如何去运用那么多钱!

他甚至忘了和那位朋友道别,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珠宝公司的。像他那样的 精神状态,开车子居然未曾撞车,也算他的运气好。

他回到家中,坐倒在沙发上,将那张支票,平放在膝头上。

第三章

他望着那张支票,颇有腾云驾雾的感觉。他想,首先,自然先去买一幢花园洋 房,要最好的装备。再然后,先环游世界,享受最豪华的一切……高斯越想越远,但 到了最后,他却长叹了一声,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高斯兴奋得没有法子睡得着,因为他有了十万英镑的意外收入,他在想着怎样花 用它。

自然,一幢美丽的房子,是首先的要务,房子要有一个大花园,花园中要有一个 不规则形状的大游泳池。游泳池的四周围,唔,最好种上五六十棵雪松,那种整齐美 观的树,一直是高斯最喜欢的,高斯想到这里,跳了起来,他记得他在日本,有一个 朋友,是专门出售各种树木的。

高斯立即接通了长途电话,可是,当他在十分钟后,放下电话来的时候,不禁叹 了一口气。

那种雪松,连运费在内,价格贵得骇人,他那十万英镑,如果买了几棵雪松之 后,所余便无几了。而只有树,是不成其为房子的,所剩余下来的钱,还可以造一个 游泳池,那么,这算是甚么呢?

高斯本来的收人不错,日子也过得很舒适,从来也未曾为钱发过愁。但这时,他 对着那张十万英镑的支票,却愁眉苦脸起来。

因为他发现,那笔横财,数目实在太少了,根本不够用,连造一幢房子也不够!

当接过那张支票的时候、当发现那块红宝石的时候,高斯心中的高兴,是难以形 容的,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但是现在,快乐已远离他而去,他变得一点也不开心。十万英镑,那实在太少 了,少得他连想好好地利用一下都不能够。而如果他有一百万英镑,那就不同了,他 就可以随自己的心意来花用了。

然而,他获得十万英镑的意外之财,只怕已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机会,那里再 去找另外的九十万英镑呢?于是,他长叹一声,将那张十万英镑的支票放在桌上,进 了卧室,和衣便向床上倒了下去。

但是,他才一倒下去,就直跳了起来。

他想到了,他至少可以再获得十万英镑,那古墨,在无双古玩店中,还有一锭。

那锭古墨,同样是几百年前徽州富商的贡品,其中自然也有着宝物,说不定是一 块完美无疵,价值更高的翡翠,说不定又是一块红宝石。

高斯兴高采烈拨着电话号码,当他拨电话号码的时候,他的手指甚至在微微发着 抖。因为那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就算他知道一个秘密的金矿,只怕也不如他现在 知道的这个秘密,可以让他获得更大的利益!

他拨通电话,听得对方的电话铃声,不断地响着,但是却没有人来接听。

他放下电话,然后再拨,可是一样没有人来接听,当他试了三次,才想起现在一 定已经很晚了,他看了看表,原来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在这样的时候,自然古玩店中 不会有人接听电话的了。

高斯焦急地踱着,他准备等到天亮。这几小时实在太难捱了,高斯知道自己在家 中,是难以等得到天亮的。他来回踱了几遭后,便关上门,来到街上。他要找一个可 以供他消磨一个晚上的地方,是以,他来到一条满是酒吧的街道。

这条街是没有晚上的,每一间装璜富丽的酒吧门口,都有年轻美丽的酒吧女郎, 在向高斯发出诱惑的微笑。她们身上的衣服是那么地少,而她们的脸庞和胴体又是那 么地诱人。

高斯根本没有机会走到一半,就被一个有着水灵灵大眼睛的酒吧女郎吸引得走了 过去,那酒吧女郎的笑容更甜,于是高斯推开了那家酒吧的门。

高斯跳着舞,喝着酒,那美丽的酒吧女郎,像小鸟依人一样,一直靠在他的身 边。

这的确是消磨时间的最好法子。可是,当高斯已有了六七分酒意之际,他看一看 钟,却还只不过是四点钟。那间古玩店,至少要八点钟,或许更迟,才开始营业。也 就是说,他还要消磨四五个小时,时间实在过得太慢了,高斯一想到这一点,不由自 主,靠着酒吧中的一根柱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在他怀中的酒吧女郎,抬起头来,问道:「怎么,有烦恼么?」

「是的。」高斯又叹了一声,「我在等候天亮,可是时间过得实在太慢了。」

那酒吧女郎笑了起来,在朦胧的灯光下看来,她的笑容更媚人。她伸手在她低胸 上衣的衣领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铅质盒子来。那种盒子,通常是用来放置止痛药片 的,然后那女郎的笑容更神秘了,她道:「要不要试一试,它可以使你忘却一切烦 恼。」

她的手指轻轻挥动,那盒中,有一粒白色的药丸,高斯立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了。

如果不是他有了六七分酒意,如果不是他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慢,他一定会断然拒 绝的,但这时,他却伸手将那粒药丸拿了起来,端详着。

「小心,」酒吧女郎警告着:「别跌掉了,它值十元美金,也别让警员看到,不 然,你就难以享受到它的好处了,你要不要?」

高斯没有回答,但是他的行动,却代替了回答。他将那粒药丸往口中抛,那酒吧 女郎立时喝了一大口酒,然后给了他一个热吻。

酒吧女郎将口中甜甜的糖水,度向高斯的口中,高斯的醉意,又增加了两三成, 他不再考虑,就吞了那药丸。

他仍然靠着柱子,酒吧女郎贴得他更紧,他开始觉得飘飘然。而就在这时,他发 现他袋中的银包,已到了那酒吧女郎的手上。而且,她那涂着殷红指甲的手指,正将 他银包中所有的钞票抽出来。

高斯呆了一呆,他叫道:「喂,那是我的钱!」

他一面叫,身体一面向前扑去,当他的身体向前扑去之际,忽然间,他觉得自己 飞了起来。

在那一剎间,钞票和银包,全变得不重要了,他会飞翔了,他可以像鸟儿一样地 飞!

于是,他摆动着「翅膀」,向上「飞」着,他看到了许多奇幻莫测、美丽绚烂之 极的颜色。那种颜色,人间是没有的,人间如果有那种颜色,高斯早就应该看到了, 不会等到现在才见到。所以,高斯相信,他一定已飞到了天上,他继续飞着,接着, 他又看到了一张极美丽的脸,他向那美人儿飞去。

但是,有一股力量,将他弹了起来,但是那不要紧,他还可以飞。他的身子是那 么轻盈,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到任何地方。当他感到一个人飞着,实在太寂寞时,李玉 芳忽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他的身下,又有了一张天方夜谭的飞毡。

于是,他和李玉芳躺在飞毡上,他看到蔚蓝的天,亮晶晶的星星,耳际似乎还听 到美妙的音乐,他闭上眼睛,这一切,实在太美了!

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些甚么事情,也就说不上来了。他觉得好像起了暴风雨似 的,飞毡在剧烈地震荡,但那是不要紧的,他会飞,所以放心睡觉。

而当他一觉睡醒之际,他不禁先皱着眉,那飞毡太硬了,躺在上面,一点也不舒 服,还不如改躺在云上面去的好,云可是软的。

他睁开眼,坐起身来。

但是,他一睁开眼,他没有看到蔚蓝的天,也没看到一朵朵的白云,他看到的是 一条条的铁栅,和一片充满不屑神情的警员的脸。

他在拘留所之中!

当高斯打电话,叫来了小吴,替他交了保释金,已经是当天下午的事了。他头痛 欲裂,他不断地咒着那酒吧女郎和那药丸。他的脚步踉跄,可是他却坚决不要小吴 帮忙,独自跳上了一辆街车,直驶向无双古玩店。

古玩店的职员还认识他,虽然这时高斯的面色青白得像一个鬼。

高斯用沙哑的声音道:「我在你们这里买过一锭墨,一锭古墨。」

「是的,我们已替你送到商府去了。」

「别理会那一锭,你们不是还有一锭么?我要,照原来的价钱,卖给我!」高斯 几乎是在嚷叫着,令得其余几个买客,都转过头来望他。

那职员却立时现出抱歉的笑容来,道:「真对不起,那锭墨,今天中午,已经卖 给一个日本游客了。」

高斯在剎那间,像是被一桶冰水,兜头淋了下来一样。这倒也好,因为他的神 智,完全恢复清醒了,高斯瞪大眼,道:「甚么?」

「卖给一个日本游客了。」那职员重复着。

高斯的眼瞪得再大也没有用了,如果他不是在拘留所中耽搁那么久,如果他不是 服下那药丸,如果他不是进了那酒吧……

第四章

但现在,不论结果是甚么,都没有用了!

他有点摇摇晃晃地走出古玩店,烈日和穿梭不绝的车辆和行人,令得他几乎昏了 过去。

他勉强走出几步,扶着一只废纸箱,定了定神,一辆十分豪华的大汽车,在穿着 制服的司机驾驶下,在他的眼前,疾驶而过。坐在汽车后面的人,好像就是大富翁商 大庆。

商大庆!高斯突然大叫了一声,他为甚么只想到无双古玩店,而未曾想到商大 庆。在无双古玩店中,只有一锭那样的古墨,而商大庆那里,有三十六锭古墨,每一 锭古墨内,都有价值十万英镑的宝藏。

高斯想到了这一点,几乎昏倒在街上。

商大庆是不知道古墨中的秘密,但商大庆有三十六锭那样的古墨!

高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有十万英镑,商大庆自然不会在乎十万英镑,但越是 有钱的人,就越是贪钱,如果他用那十万英镑,去向商大庆购买那三十六锭古墨……

高斯想到这里,只觉得一股热气,向脑门上冲,难以再想下去。他连忙招手,截 停一辆出租车,说了商大庆的住址,他实在嫌那司机将车子开得太慢,他恨不得立时 飞到商大庆的身前。

但是车子开得慢,也有开得慢的好处,至少,在还未曾驶到商大庆的巨宅之前, 高斯的脑子已不再那么发热,他渐渐冷静下来。

他想起了商大庆那种傲慢的态度,想起了商大庆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冷言冷语。 而如今,高斯是要去求他,他将要忍受甚么样的难堪?

高斯突然叫道:「停车!」

那司机算是有耐性的,他问道:「先生,你的家在那里?」

高斯自己也觉得好笑,他连忙说出地址,十五分钟后,他已冲进家中,他拿了那 张支票和一只手提箱,又立刻冲出来。然后,他到银行,一扎一扎的钞票,从亮铮铮 的铜槛栅中推出来。

高斯将钞票放进手提箱的时候,手甚至有点在发抖,他决不是舍不得将那些钞票 给商大庆,而是怕商大庆不肯接受。

他那时的心情,就像是一个赌徒在轮盘赌台前,明知下一个会转出甚么号码来, 但是却怕赌台的主人不准他下注一样。

他之所以在直赴商大庆的住宅中途转回家去,就是怕商大庆会刁难他,要他立时 拿出钱来,如果他不将钱带在身上的话,可能只好忍受商大庆的嘲笑,而没有别的办 法了!

他这时的心情,也十分紧张,他想好了一套激商大庆答应他要求的话。离开银行 后,他直赴商大庆的住宅。

在大门外站了半分钟,仆人才来开门。门一开,那人翻着白眼,打量着高斯, 道:「你找谁?」

高斯道:「商先生在家么?」

仆人的态度,颇得他主人的真传,他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气,道:「你想见老 爷?你有没有和老爷约定,你知道老爷一定见你吗?」

高斯的怒气向上冲,他真想一巴掌拍过去,但是一转念之间,他反倒笑了起来, 他道:「没有约定,但是我想他会见我的,因为我和他有一件大买卖要谈,你先看看 这个,再去通报。」

高斯抬起右腿来,将手提箱放在腿上,打开来。

满满的一箱钞票,令得那仆人的眼睛睁得老大。

高斯立时阁上箱盖,问道:「怎么样?」

仆人忙道:「我去告诉管家,请等一等。」

高斯跟着他走进了大门,仆人在铁门旁的一间房间中,拿起了内线电话,高斯 道:「我姓高,你告诉管家,我是曾经替古物拍过照的那位摄影师。」

这一次,高斯又等了五分钟,那仆人才道:「请进去,管家说,老爷在大厅 中。」

高斯大踏步向内走去,当他走进大厅之际,商大庆正大模大样地坐着,两个西装 笔挺的中年人,站在他的身前,像是正向他报告着甚么。

高斯走进来,商大庆连望也不向他望一下。管家请高斯在另一组沙发上坐下,一 个仆人捧来了一杯茶,高斯就变成一个人坐在那里。

他耐着性子等着,他是在进行一场必赢的赌博,一赔三十六,他怎可不付出一些 耐心?

可是,时间慢慢地过去,高斯的耐心,也在渐渐消失。他足足等了一个小时,那 两个人才离去,而商大庆则伸了一个懒腰。

高斯以为一定可以轮到自己去和商大庆谈话了,却不料管家一拍手掌,一个仆人 推着一辆餐车,走了出来。餐车上是一个大瓷盅,推到了商大庆的面前,高斯也不知 道那是甚么,想来不是参汤,就是燕窝。

高斯此际所受到的待遇,可以说是不礼貌之极了,但是他还是勉力按捺着心头的 怒意。

商大庆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习惯如此,他足足享受了半小时,好几次,高斯想要 站起来,大喝一声,但结果还是忍了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商大庆抹了抹嘴,管家才走了过来,道:「高先生,老爷请你过 去。」

高斯提着手提箱,走到商大庆的面前,商大庆的面前,并没有椅子,高斯只好站 着。

商大庆连头也不抬,只是玩着他的烟斗,然后,才爱理不理地道:「你又有甚么 事来求我。」

高斯竭力克制着,不向前冲去,将他从沙发上揪起来;剎那间,他感到自己实在 可怜,但是为了那三十六锭古墨……

高斯并不是超人,他是一个凡人,凡人需要钞票,而且越多越好,他道:「我想 来和你谈谈买卖。」

「你,和我?谈买卖?」商大庆将一句简单的话,分成了三段来说,接着,便大 笑了起来。

高斯的忍耐力再好,这时,也不禁涨红了脸,难以说得出话来。商大庆笑了好 久,才道:「好了,是甚么买卖,不妨说来听听。」

「那三十六锭古墨,我要买。」高斯说。

「噢?」商大庆扬了扬眉,「你买得起?」

「请你开一个价钱!」高斯沉声说。

商大庆更是大笑了起来,道:「你这人倒有趣,要我出一个价钱,哈哈,好,我 就出一个价钱。」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高斯的心头,不由自主,紧张了起来,因为他不知道商 大庆会开出甚么荒唐的价钱来。如果他开出来的价钱,超过十万英镑许多,那么,他 这两小时的受辱,就变得一点结果也没有了。

商大庆吸了一口烟,又笑了起来,他突然伸手拍着高斯手中的手提箱,道:「如 果你这箱子里装的全是钞票,没有别的,那么,不论你里面有多少钱,我就将那三十 六锭古墨卖给你。」

他讲完之后,又哈哈大笑起来,他以为那一定是不可能的事!

高斯听到这里,心中立时定了下来,犹如「沙蟹」派出了最后一张牌,他已得了 一副同花顺一样。

他先不出声,等商大庆笑了足足半分钟,然后,他突然打开手提箱,让箱中的钞 票,一扎一扎,全都跌在地上,再将那只空的手提箱,向他上一抛,道:「商先生, 你是在商场上有地位的人,我们一言为定了!」

商大庆的笑声,突然停止,他望着地上的钞票,又望了望高斯,然后才道:「好 小子,这里总共是多少?」

高斯道:「你说过不论多少的,但我不妨告诉你,是十万英镑。」

商大庆又望了望高斯,才转过头去。他刚一转过头去,那管家便弯腰趋前而来, 商大庆道:「去将那三盒古墨拿来。」

管家立时走了开去,高斯的心咚咚跳着,他快要成功了!他可以有三十六块,每 一块价值十万英镑的宝石,他要成为大富翁了!

他并没有等太久,管家便捧着三盒古墨,走了出来。商大庆也不接过来,就道: 「交给高先生。」

高斯接了过来,打开来看一看,道:「再见!」

他立时转身就走,当他走出商宅,上了车之后,他还几乎不相信自己的幸运。他 奔进自己的家中,踏进门口时,才发现在他的裤管中,有一扎钞票在。

高斯顺手将那扎钞票,踢到沙发下面,他还在乎那一些钞票么?他将有可以将他 的人都埋在里面那么多的钞票,他将三十六锭古墨,全倒在桌上,他找出了一柄锤 子,向着一锭古墨,敲了下去。

他将那锭古墨,小心地敲成了碎粒。

他呆了半晌,因为他并没有发现甚么。他又去敲第二锭墨,第三锭墨,第四锭墨 ──

当他敲到了第十八锭墨,桌上却只有碎墨粒的时候,他的额上,开始冒出汗来。

他自己安慰自己,还有十八锭,他再敲碎了一锭,然后又是一锭,又再是一锭, 当只剩两锭墨的时候,他几乎要哭出来了。他终于敲完那三十六锭古墨,但是他所得 到的,却只是一桌子碎墨粒。他忽然大哭了起来,因为他想到,用那些墨粒,加了 水,一定可以画出一幅好画来,但那幅画会值多少?

高斯哭了很久,才想起那一扎钞票来,他连忙拉开了沙发,将那扎钞票拾了起 来,他认真地数着,一直数了两遍,那扎钞票刚刚好是三千镑。

两天后,他因醉酒闹事,服食迷幻药,殴打警员等罪名被起诉。法官聆听了主控 的呈词后宣判,罚款三百镑,高斯的心中,立时想起了一条算术:三千减三百,等于 两千七。他没有得到甚么,也没有损失甚么!

全文完

神探高斯系列《三与四》 作者:月神仙子 发表时间: 2004/10/08 09:52 点击:60次 修改 精华 删除 置顶 来源 转移 收藏

第一章

雨很大,高斯站在窗前,向外看着,雨水顺着街灯直往下淌,像是天漏一样,在 灯光的范围内,闪起一片水光,高斯拉上了窗帘,伸了一个懒腰,他退了几步,倒在 床上。一天的忙碌,到了可以上床睡觉的时候,真有一种令人说不出的舒服感。

可是就在高斯刚一躺下之际,门铃却突然响起来,响得十分急促,而且响了又响。

高斯忙向床头的钟看了一眼,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可是门铃还是不断地响着, 高斯忍不住大声骂了一句,叫道:「来了!来了!」

他走出卧室,穿过客厅,将上了锁的门,打开来,定睛向外看去,他已经决定, 对于在这个深夜突如其来的冒失鬼,不予欢迎。是以他并没有让来人走进来的意思, 门一打开,他就拦在门前。

可是,当他定眼向门外看去时,他不禁呆了一下,在门外的冒失鬼,还不止一 个,而是三个。

那三个人的衣服上下都湿透了,其中有一个是秃头,雨水还顺着他的光头向下直 淌,他们全是冒雨而来的,当然,他们全是高斯的朋友。

而且,他们三个人的面色都十分青白,好像是他们刚从死囚牢里逃出来一样。

高斯看到他们的情形这么狼狈,立即改变了主意,身子让开来。那三个人立时冲 进来,在高斯的地毯上留下了一迭湿脚印。

高斯关上门,转过身来,道:「甚么事,你们遇到了甚么事?」

那秃头的一伸手,就抓住了高斯的衣襟,他先喘着气,然后叫道:「高斯!」

他还未曾开口,高斯已经闻到一股冲人欲呕的酒气,他厌恶地拍开秃子的手。剎 那间,他心中所想的是,要用甚么办法才可以将那三个醉鬼撵出去。

秃子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大着舌头,道:「高斯,我们……我们一共几个人。」

高斯大声道:「现在是四个,但是,我只想自己一个人,我要睡了,你们快走─ ─」

高斯的话还没有讲完,那三个人已经一起怪叫了起来,道:「四个,他也说我们 一共是四个人!」

三个醉鬼一面叫着,一面团团乱转,像是有甚么大祸将临一样。

高斯看到这种情形,又好气又好笑,他忍住了笑,喝道:「吵甚么?我们不是四 个人,又是几个人,你们不走,我就要撵你们出去!」

高斯一叫,那三个人静了下来。各自睁大了眼,看来,他们都喝了不少酒,但是 有一点,高斯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们三个人,都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高斯本来真想不由分说,一个一个,提住他们的衣领,将他们抛出去的,可是他 和那三个人的交谊都相当深,他只好摊摊手,道:「好了,你们究竟搞甚么鬼,三更 半夜──」

这一次,高斯没有将话讲完,那三个人便一起叫了起来,道:「鬼!」

高斯实在忍不住了,他一把抓住那秃子的衣领,推着那秃子直来到门口,拉开了 门,就在他想用力将那秃子推出去之际,那秃子语带哭音,道:「高斯,我们遇到鬼 了!」

高斯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是喝醉了。」

秃子急急地道:「是,我们是喝了不少,也有点……醉意,但是我们现在一点也 不醉,我们吓醒了。我们想起你住在这里,是以奔着来找你的,你看,我们并没有找 错地方,我们的酒早醒了。」

高斯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关上门,那秃子连忙回到另外两人的身旁,他们三 个人,像是操兵一样站着,秃子问道:「高斯,你看,我们一共几个人?」

高斯想发怒,可是又发不出来,他只好无可奈何地道:「四个。」

那三个人的面色,变得更白,他们的颈际看来很僵硬,但是他们还是勉力四面看 着,一个道:「高斯,别吓我们,哪里有四个人?」

高斯心中暗骂自己交友不慎,怎么会交上这样一班朋友,半夜三更寻上门相缠。 但是看来,他还非得对这三只醉猫解释清楚不可,他又叹了一声,指着那秃子,道: 「你,张秃子,是一个;你,小王,是两个;你,胡捣蛋,三个;再加我,倒霉的高 斯是四个,我有甚么地方讲错了?」

胡捣蛋一面抹着脸上的雨水,一面道:「不,不,你不算在内,只说我们。」

「唉!」高斯的叹息声越来越大:「胡捣蛋,你怎么了,四减一,自然是三,你 们是三个人!」

张秃子、胡捣蛋、小王三个人,一起松了一口气,他们齐声道:「好了,那鬼已 经走了。」

直到那一秒钟之前,高斯还当那三人是在胡闹,可是这时候,他多少改变了一些 对那三人的看法。看来三人不是胡闹,他们一定遇到一些甚么奇怪的事情。高斯问 道:「你们究竟见到了甚么?」

「鬼!」张秃子一本正经地答。

胡捣蛋看来比较清醒些,他道:「我们三个人,从酒吧出来,一面淋着雨,一面 唱着歌,向前走着。可是,在经过一条小巷的时候,我们都看到,街灯照在地上,有 四个影子。」

高斯笑了起来:「鬼是没有影子的。」

小王忙道:「但那个是鬼,我们站住,就在我和胡捣蛋的中间,多了一个人,那 人还将双手搭在我们的肩上。我们吓呆了,向前奔去,那……家伙就不见了,我们想 到你住在这里,就奔来了,那……玩意刚才的手,就搭在我的肩头上──」

小王一面说着,一面转过头去,向他自己的肩上望去。他一看之下,便惊叫了起 来道:「鬼,那家伙果然是鬼,你看他留下了一个鬼手印。」

高斯这时也看到了,小王穿着一件白色的西装,在他的西装肩头上,果然有一个 手印。

胡捣蛋忙也转头向他的肩头望去,一望之下,他发出了一下近乎绝望的呻吟声 来,道:「我的肩头上也有……那是鬼手印!」

高斯忙踏前了一步,将他们两人的肩头,拉了过来,的确是两个手印,从这个手 印看来,真是曾经有人按住了他们两人的肩头。

而且,高斯也立时察觉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因为他一看就看出,在小王和胡捣蛋两人的肩头上的手印是甚么,并不是鬼手 印,而是血手印!那曾经按住他们两人肩头的人,双手一定沾满了鲜血,是以才在他 们的肩头上留下了血手印的。

而且那人按在他们肩头上的时候,一定很用力,因为经过大雨的冲洗,手印仍然 留了下来。

这三只醉猫,在他们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忽然发现他们原来是三个人,变成了 四个人,的确是多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又是身负重伤的!

而那个人,忽然又不见了。最大的可能是,当他们发现三个人忽然变成四个人 时:心中害怕发足狂奔。那受了伤的人,根本支持不住,倒在地上,而他们三个人也 根本未曾注意。

高斯一想到这里,整个人直跳了起来,道:「是在哪条巷子,快带我去。」

小王摇着头,道:「我……可不敢去了。」

胡捣蛋和张秃子,也大摇其头,张秃子道:「就在你家对面,拐弯的那条巷子, 你……自己去吧,我们可是见过鬼怕了。」

高斯只是瞪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和他们说下去。因为他肯定有一个人受了伤,那 受伤的人,现在可能倒在那条巷子内。

他早发现那受伤的人一分钟,就可能挽回一条人命。在那样的情况下,他那还有 甚么时间,再和这三只醉猫纠缠下去,说服他们陪他一起去?

高斯立时抓起一柄雨伞,冲出了门口。他从楼梯上飞奔而下,到了大门口,倾盆 豪雨,令得他窒了一窒,他立时打开了伞,向对街冲去。

第二章

他知道他们三人经过的是哪一条巷子,是以他一过了马路,便立时来到了巷口。

雨实在太大,虽然他有伞,但是他的身上,还是立时湿透了,他在巷口停了一 停,往巷子中看去。

巷中一共有三盏路灯,如果不是下雨,他一眼就可以看到巷子中所有的情形。但 是现在,除了雨水外,他甚么也看不到。

他向巷子中走去,巷中有好几处低洼的地方,水积得很深。高斯不理会积水,哗 啦哗啦,淌着水,就向前走了过去。

他一面向前走着,一面留意着可有甚么人,倒在地上。那本来一眼就可以看得到 的,可是高斯在穿出了巷子后,仍然没有发现甚么。他又往回走,等到他又来到巷口 时,仍然没有发现任何人。

他根本无法在地上找到一点血渍或是甚么,因为雨太大了,就算有血渍的话,也 一定早被冲走了。

高斯呆立着,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伤者,那么,小王他们三个人,何以会变成四个 人的?高斯的身子已湿透了,当他一想到这一点,他的心中,不禁感到一股寒意!

高斯的心中,不禁也有些害怕起来,他连忙转过身,准备回家,可是他才一转 身,就看到在他的前面,有两个人,一声不出地站着!

那两个人的出现,实在太突兀了,令得高斯陡然间大吃一惊。那两个人的身形十 分高。高斯在突然之间,几乎撞到他们的身上,但是却未曾看到他们的脸面。一看到 有人,高斯忙向后退出了一步,抬头看去,但是他仍然看不清楚那两个人的脸孔。

那两人都穿着黑胶的雨衣,戴着黑色的雨帽,将帽檐拉得很低。他们两人显然都 曾淋过雨,因为他们的雨衣和雨帽下,都闪着水光。

当高斯向他们望去的时候,他们两人将帽檐拉得更低,其中一个用含糊不清的声 音道:「你在找甚么?」

高斯呆了一下,道:「是的,我在找一个受伤的人,你们是警察?」

那两个人听得高斯那样问,突然怪声怪气,笑了起来。一听到他们那样的笑声, 高斯陡地一呆,他已经觉出事情有些不妙了!

他连忙又退出了一步,那两人中的一个,已突然伸手,向他的胸口抓来。他扬起 手中的雨伞,便向前直刺那人的胸口,那人向后疾退了一步,未曾抓中高斯,高斯想 转身逃出小巷的另一端去。

可是就在这时,另一个人却在高斯的身边掠了过去,到了高斯身后。

高斯的前后去路,都被堵住了!

在剎那间,高斯改变了主意,他不但不向后退,还立即收起了伞,将伞当作武 器,向前连刺了三四下。刺的都是对方的咽喉、面门和胸口,攻势十分凌厉。

在他面前的人,被高斯逼得连退了好几步。高斯趁势一跃而前,伞尖重重地刺中 那人的腹际,令得那人发出一下怒叫声,身形一侧,「砰」地撞在墙上。高斯乘胜追 击,扬起伞来,便向那人的颈际,劈了下去。

可是他的伞才劈下呎许,他的动作,突然僵住了,伞柄也凝止在半空中。

雨又大了起来,高斯的身子全湿透了,他的雨伞无法再劈下去的原因,是因为那 已被他刺中一下的那人,手中突然多了一柄枪,黑黝黝的枪口正对准了他!

别说高斯手中所持的,只是一柄雨伞,就算这时他所握的是一柄削金断玉的甚么 古玩奇珍、干将莫邪之类的宝剑,他也是无可奈何的了!

在他前面的那人,声音中也充满了愤怒,喝道:「转过身去!」

高斯在剎那间,心中恨透了那三只醉猫;如果不是那三个冒失鬼闯上门来的话, 他这时,正应该在柔软的床上,听着雨声,酣然入梦。怎会在大雨之中,被两个人用 手枪指着,身上随时可能添两个洞。

「向前走。」高斯身后那人继续说。

高斯只得向前走去,在他前面的那人后退着,他们立即出了那条巷子,高斯仍然 被逼着向前走去,不一会,便来到一辆汽车旁。

映着微弱的雨光,高斯可以看到,车中已有一个人坐着,一直后退着的那人,打 开了车门,道:「进去,快!快!」

高斯到了车门前,他如果再不提出抗议来,那么,他就要被那两个神秘人物架走 了!

是以高斯忙道:「你们是甚么人?想将我带到甚么地方去,不论你们在做甚么, 都不干我的事。」

高斯伸手抹去脸上的汗水,俯下身,准备钻进车厢去。可是当他一俯首之际,他 看清了车厢中的那个人。那人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他的身上,全是血,看来他的双 肩都受了伤,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来,车厢中也染了不少血!

一个受伤的人。

高斯看到那受伤的人,心中至少有几分安慰,因为他的推理,已被证明与事实相 符,对于高斯来说,那使他很高兴。

可是,他又不禁苦笑,因为他已落在人家的手中,在两支手枪的恐吓之下……

如果不是那人的眼珠在转动,而且还向高斯望来的话,那么高斯一定以为他已死 了,当那人向高斯望来的时候,高斯心中陡地一动,他大声叫道:「这人快要死了, 你们还不召医生来?」

他一面叫着,一面想转过身来,可是就在这时,他的后脑上,立时受了重重的一 击,他的身子跌进了车厢,倒在那伤者身上。

在那一剎间,他只觉得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钻进了他的鼻孔,那只不过是十分之 一秒的感觉,接下来,他昏了过去。

当高斯醒过来之际,他只觉得脑后一阵阵的剧痛,像是有一块烧红的烙铁,正在 他的后脑上炙焰一样。他想伸手到后脑去抚摸一下,但是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他发出 呻吟声来,勉力伸了伸手,睁开眼来。

他费了好几秒钟,才弄清楚他仍然在那辆汽车中。但是车中只有他一个人,那两 个穿着雨衣的人,和那个伤者,全不见了。

一切几乎全像是一场梦一样。但是脑后的剧痛、车厢中的血渍,却证明这一切不 是梦,高斯挣扎着坐了起来,打开车门,走出车子。

当他来到车子外面时,他仍然不能肯定自己是死还是生,他回头向车中看了一 下。心里想,如果自己已经死了,那么,灵魂飘出了车外,他的躯体,应该还留在车 中。在他看到他走出车子后,车内是空空如也的时候,他定下心来,因为那证明他并 没有死。

高斯靠着车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看到许多大树,他是在一条很静僻的街道 上,他伸手向脑后摸了摸,肿起了一大块。

高斯的神智已完全清醒了,他决定第一件事便是:报警!

他踉跄向前走去,五分钟后,他遇到一辆警方的巡逻车,十五分钟之后,他到了 医院,三十分钟后,他的头包着一块纱布,到了警局。

他将自己遭遇,向值日警官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一小时后,他回到家中。

当他回到家中后,他不禁长叹一声。

那三个醉鬼,鼾声大作,已经全睡倒在地上,另一个蜷曲在沙发中,可是胡捣蛋 却像摊尸一样,摊在他的床上。

高斯如果不是那么疲倦乏力的话,他真会将这三个醉鬼,都掷出门去。但这时, 他却是来到床边,抓住胡捣蛋的衣服,将他用力提起来。

胡捣蛋睡得十分沉,他整个人被高斯提了起来,可是他却仍然没有醒。高斯抓住 了他的衣襟,将他用力摇了摇,「咕」地一声,胡捣蛋的上装肩头,飞了开来,高斯 一松手,胡捣蛋「砰」地跌在地上。

他甚至在跌在地上后,仍然没有醒过来。高斯又叹了一声,恨将起来,又在胡捣 蛋的身上,重重踢了一脚,踢得他转了一个身。

就在胡捣蛋在地上一个转身之际,高斯陡地一呆。

他看到,在胡捣蛋西装上的肩头,有一件亮晶晶的东西。那西装的肩头,是被高 斯刚才撕裂的,但这时高斯看来,却又觉得不像,因为破裂的边缘,十分平整,倒像 是被甚么武器割破的一样。

第三章

高斯呆呆地站着,他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是照现在的情形看来, 似乎还有「下集」继续!

高斯连忙俯下,将那裂口,拉得更大一些,那亮晶晶的东西,翻跌了出来,高斯 立即看清,那是一片极薄的金属片,它的大小,就像一片刀片。而在它的上面,有着 许多细小的孔。

高斯俯身,将那金属片拾起来,他不知道那是甚么东西。看来那好像是无线电的 一种零件,但是高斯并不能肯定那是甚么。

他呆呆地望着那金属片,心中又想了起来。他想,那金属片当然不会是胡捣蛋 的,不是胡捣蛋的,自然是有人放在他衣服中的。

那么,放的人是谁呢?自然是那个受了伤的人,这样看来,那伤者和那两个穿雨 衣的人,并不是一路的,伤者可能是被那两人追踪的人,而追踪的目的,就是为了要 抢这金属片!

伤者在受伤之后,恰好遇到了胡捣蛋他们,于是将那金属片放进了胡捣蛋西装的 肩头中。

照这样推断,那金属片一定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至少已经有一个人因为它而 受重伤。

高斯将那金属片放在灯光下,仔细审视着,但是他却一点名堂也看不出来。他心 中在考虑着,是立即将这个发现告诉警方呢?还是等到明天再说?

在他还未曾有决定时,他突然听到房门传来「卡」地一声响,高斯陡地抬起头 来。他看到门柄在缓缓转动着,高斯冲向前去,想将门拴住,可是,却已经迟了。

高斯才来到门口,门就被人推开来,两个人走了进来,就是那两个人!高斯立时 站定,他的手中,仍然提着那金属片。

在剎那间,高斯心中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将那片金属片收起来。可是那 两个人已紧逼着他,直走了过来,而高斯的动作,又因为紧张过度而变得很僵硬,是 以他只是抖抖了手。非但未曾藏起那金属片来,看来反倒像是将那金属片,在两人的 面前,扬了一扬。

高斯暗叫一声糟糕,他认为那两个人一定会立时出手将那片金属片抢回去的。

可是,出乎高斯意料之外,那两人连瞧也不向那金属片瞧一眼,只是用寒森森的 目光,望定了高斯。高斯给他们望得心中一阵发寒。

高斯绝不是胆小的人,他可以力敌好几个大汉。但是他却看到,那两个人的手, 放在衣袋中,而他们的衣袋中又有管状隆起。毫无疑问,那是他们放在口袋中的手正 握着枪。

血肉之躯,单凭一股勇气,是没法子抵御子弹的。是以,高斯不等那两人开口, 便又扬着那金属片,道:「你们不是为这而来的么?好吧,你们拿回去好了。」

高斯认定那金属片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东西,本来,他是绝舍不得就此放弃的。但 这时,他正处在极度危机的劣势,是以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他只当自己那样一说,对方一定迫不及待地会伸手来抢那金属片。

可是,那两人的行动,又一次出乎高斯的意料之外!

只见他们两人的脸上,全都现出了怒容来,他们只向高斯手中的金属片略看了一 眼,便厉声道:「你在开甚么玩笑?」

高斯呆了一下,一时之间,倒不知说甚么才好了,他苦笑了一下,道:「那么, 两位是为甚么而来的?」

「你去报了警,是不是?」其中一个问。

而另一个则冷冷地打量着高斯的房间,走动着,伸脚踢着那三个烂醉如泥的醉 鬼。那三个醉鬼仍是鼾声如雷,根本不知有人在用力踢着他们的头部。

高斯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他在留心寻找自己反抗的机会,可是他却看不出自己有 甚么机会来,是以他仍然站立着不动。

他只是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去报了警。」

「你对警员讲了些甚么?」那人的神情,十分狞恶。

高斯却显得很镇定,他不经意地将那金属片,放在一张茶几上,道:「我说的是 实话,我在小巷中遇狙,被人架上了一辆车。」

「你也提到了那受伤的人?」那人又追问。

高斯略想了一想,道:「自然,我提到了他,他伤得那么重──」

高斯的话还未曾讲完,那人已怒吼了起来道:「那不关你的事。」

高斯不出声,那人的手从口袋中伸了出来,他的手中果然握着枪。而另外一个 人,「砰」地一声,已推开了高斯房间中的一个小酒柜,伸手在酒柜中,拿出了一瓶 威士忌来。

那人拿着酒瓶,来到了高斯的面前,高斯骇然道:「你们……你们想干甚么?」

那两个人并不回答,拿着酒瓶的人,将酒瓶在高斯的面前,晃了一晃。他右手拿 着酒瓶,左手扬起,突然一掌,砍向酒瓶的瓶颈部份,「拍」地一声响,整个瓶颈, 已被他一掌砍断。

高斯吸了一口凉气,那人的空手道造诣如此之高,高斯真怀疑,就算那两个人没 有枪的话,自己也不是他们两人的敌手!但是,直到这时,高斯仍然不知道那两个人 究竟想做甚么。

那人拿着酒瓶,向高斯递过来,冷冷地道:「喝酒。」

高斯忙道:「别客气,你请便。」

那人大喝一声,说道:「我要你喝,要你在一分钟之内,将这瓶酒喝完。」

高斯惊叫起来,道:「你疯了,一分钟内将这瓶酒喝完,我会醉得像一团泥一 样。」

「就是要你那样,朋友,」那持枪的人冷冷地道:「就是要你醉得不省人事,还 要你告诉警方,你对他们说的一切,全是酒后胡言。」

高斯呆了一下,道:「警方不会相信的,因为我在报案的时候,没有酒味。」

那人笑了起来道:「原来是那样,那我们找错酒了,不应该叫你喝威士忌,应该 叫你喝伏特加,那种酒,喝醉了口中也没有酒气。」

另外一个人立时抛开了那瓶威士忌,香醇的酒,自瓶中不断的流出来,他又在酒 柜中找到了两瓶伏特加,用同样的方法,拍断了瓶颈,喝道:「快喝。」

高斯接过了那两瓶酒来,他迟疑了一阵,道:「如果我拒绝呢?」

他并没有得到语言上的回答,但却比任何语言更来得有力,那持枪的人,慢慢地 扳下了枪上的保险掣,发出「拍」地声来。

高斯苦笑着道:「好,我喝。」

「你不但要喝,而且要照我的吩咐,对警方说你喝醉了酒,所说的一切,全是你 胡言乱想,要不然,我们随时可以来找你的。」

高斯继续苦笑着,道:「警方只怕不会相信,我看你们还是取了你们想要的东西 走吧!」

那人怒吼了起来,道:「我们不要甚么,就是要你闭嘴。或许,送你一颗子弹, 更来得省事,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高斯的心中,着实疑惑,那两人显然不是为那金属片而来的,他们的目的,看来 只不过是要他向警方说明,他是报了假案。

高斯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思索,因为那人手中的枪,在渐渐向他逼近,他只得扬起 酒瓶来,大口大口,吞咽着至少有百分之五十酒精的伏特加。

酒精在他的腹中燃起了一团火,当他吞了半瓶的时候,他略停了一停。

就在这时,他的胆子,陡地壮了起来。他发出了一声大叫,陡地扬起了酒瓶,向 他面前持枪的人疾泼了出去。

那人怒吼一声,连射三枪,但是高斯酒一泼出,身子便向下滚去,另一只酒瓶, 重重地敲在另外一人的足踝骨上,令得那人也发出一声怪叫。

高斯的身子跳了起来,他身子跳起时,那人正弯腰抚向受击的足踝,高斯用力将 他的身子一推,推得跌向前去。

第四章

而那被高斯用酒泼中脸的人手正在脸上乱抹,他的同伴向他撞了过去。他的眼睛 虽然看不见,但是他却觉出有人向他撞来。于是他右手的手枪,猛地挥出,恰好挥击 在那人的脸上。那人发出怪叫声,持枪的人,又放了两枪。那两枪自然是没有目的, 子弹射破了窗子,发出哗啦的声响。那人射出了两枪后,他的同伴口角流血,拉着他 便向外奔去。

高斯顺手拿起一张椅子,抛了出去,那张椅子,击中那两人中的一个,但是却未 能阻止他们离去,他们已经冲出了门外。

高斯不敢向外追去,因为他知道那人的枪中,还有着子弹。他奔到电话旁边,刚 想打电话报警,已听得警车的响号声,自远而近,迅速地传了过来,而且,在他住的 那幢房子前,停下来。

高斯知道,那一定是邻居听到了枪声去报警的,他连忙来到窗口,向下看去,他 看到一辆车停在下面,警员正从车中跳下来。

高斯大声叫道:「小心,那两个凶汉,都有武器!」

警员抬头向上看了一看,立时散了开来。不一会,就有一个警官,带着几名警 员,一起冲上来,高斯喘着气问道:「抓到他们没有?」

「没有,正在搜索。」警官四面看了一下,道:「怎么一回事?」

高斯将事情的经过,大略讲了一遍,呜呜的警车声又传了过来,更多的警方人员 赶到,李玉芳和几个高级警官也到了。

高斯将整件事的经过,从头到尾讲了一次。然后,他拿起那金属片,发表他的见 解,道:「我认为那金属片中一定有重大的秘密。」

李玉芳摇头道:「不会吧,如果是的话,那两人为甚么毫不在意?」

「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他们所要抢的东西是甚么样子。」高斯仍然振振有词地 说。

李玉芳接过那金属片,道:「好,我们将它带回去,作详细的检查。我看,他们 还会再来找你,这次找你,一定不是再要你保守秘密,而是要杀你灭口了!」

高斯苦笑着,道:「那我实在太无辜了,因为我连这究竟是一件甚么样的事,也 不知道。」

「警方现在也还不知道这究竟是甚么事,我看你还是接受警方保护的好。」

高斯叹了口气,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示,李玉芳翻来覆去地看着那金属片。

警员包围搜索的结果,并没有发现那两个人,警方人员也陆续撤退,只留下两名 警员,守在高斯的门口。高斯望着那三个仍然未曾醒来的醉鬼,叹了几声,在床沿坐 了下来。

他才一坐下,电话铃就突然响了起来。

高斯立时抓起电话,他听到一个显然是用手掩住了口的声音,道:「你是一个天 下最蠢的人,高先生,你将会尝到愚蠢的代价。」

高斯冷笑了一声,道:「或许,但是更可能在我还未曾尝到愚蠢的代价之前,你 们已尝到铁窗的滋味了。」

那打电话来的人像是极其愤怒,以至他停了好久才出声,道:「高先生,事情还 可以挽救,如果你承认喝醉了酒,根本没看到甚么的话──」

高斯冷冷地问道:「怎么样?」

「那你就可以得到一笔钱。」

「我看没有用,因为我的三个朋友,也见过那伤者。他们三个人经过一条小巷, 变成了四个人,你难道也准备一一贿赂他们?」

「他们是醉鬼!」那人怒吼着。

「没有用,警方已将那金属片拿去检查了。」

「见你的鬼金属片,没有人要那破铁片。」

「那你们究竟在找甚么?」高斯好奇地问。

「我们只要你闭上你的臭嘴。」那人变成怒不可遏,大声呼叫,使高斯认出他的 声音,就是闯进他住所的那两个怪客之一。

高斯也发起怒来,道:「你才需要闭嘴。」

那人「得」地一声,放下电话。高斯也重重地摔下了电话,可是他才将电话听筒 放下,铃声又响了起来。

高斯抓起电话来,大声道:「你还不想闭上臭嘴的话,还有甚么臭话,快说!」

那边呆了片刻,可是传来的却是李玉芳的声音。李玉芳道:「怎么啦?为甚么发 那么大的脾气?」

高斯「啊」地一声,道:「玉芳,我不知道是你,刚才那家伙还打电话来,说他 宁愿要出一笔钱,叫我向警方说,我是喝醉了酒。」

李玉芳道:「你看到那个伤者,当时情形怎样?」

「很危险,可能已经死了,至少是昏迷不醒。」高斯皱皱眉。

李玉芳答应了一声,道:「我们找到了一辆汽车,车主是自动来投案的。他说他 曾撞倒了一个人,当时很害怕,他逃走了。后来想起来觉得不妥,才又到警局来报案 的,车子失事的地点,就在那巷口。」

高斯忙道:「那人呢?」

「警方扣留了他,可是经过调查,他是一位教师,一点犯罪的背景也没有。警方 认为,那纯粹是一件意外,倒是以后发生的事,值得研究。」

「那金属片?」高斯提醒着。

李玉芳笑了一下,道:「高斯,只怕你要失望了。你是在那里找到那金属片的, 可是经过我们的检查,那上面一点秘密也没有。」

「不会吧?」高斯怀疑说,「那在胡捣蛋的西装肩头中找到的,那伤者曾经按过 他的肩头,我认为那是他留下的。」

「我们可以继续研究,但现在,我们调查的目标,集中在那个伤者身上。」

「为甚么?」

「我们认为那伤者的身份,十分特殊。我们推测,他被一辆车子撞倒之后,他带 着伤,爬了起来,勉强走着。那时他应该是走在小巷中,你那三个喝醉酒的朋友,恰 好也在那时进了巷子,于是他便按住了那两个人的肩头。你那三位朋友,看到三个 人,出现四个影子,自然害怕起来。」

高斯大声问道:「那又说明了甚么?」

「你听我说下去。接着,你又去找寻那伤者,但是那伤者已被他的同伴,带到汽 车中去了。那两个人将你击昏,是想给你一个警告,却不料你反倒报了警。」

高斯沉声道:「你说那两个人是伤者的同伴?」

「当然是,要不然,他们为甚么要带走一个垂死的人?现在警方正集中力量,在 调查全市所有的医生,看他们是不是有一个意外的病人。而那两人不断威胁你,甚至 愿意收买你,只要你说是喝醉了酒,根本没有那回事,目的自然是要警方放弃调 查。」

高斯呆了半晌,有一辆汽车曾在巷口撞伤人,那是一个新的线索,从这个新的线 索分析下来,李玉芳的话自然是十分有理的。

可是高斯仍然念念不忘那金属片。他道:「那伤者可能是一个间谍,你还是要多 研究那金属片,那上面一定有秘密的。」

李玉芳笑道:「好,既然你坚持,我通知他们,再作详细检查。」

高斯放下电话,叹了一声,如果不是有那样的意外,他早已睡着了。现在,明天 还有繁重的工作要应付,而他却还没有睡。

他躺了下来,那三个醉汉的鼾声,令得他根本无法入睡,他费了很大的劲,将他 们三个人,一个一个,拖到浴室中。

那三个人真醉得可以,竟然一点知觉也没有,高斯关上了浴室的门,再回到床 上,他才渐渐地睡着了。

可是,他睡得一点也不好,做了许多古怪的梦,梦见一个极其性感的金发女间 谍,可是当他想拥抱那金发女间谍之际,那金发美人却变成了一个怪物,不知是从哪 一颗星球来的,要将他带往那星球去。

高斯拚命挣扎着,终于大叫了起来。忽然间,他又看到一股强光,那股强光,令 得他直跳了起来,大叫道:「我在甚么地方?我在甚么地方?」

他以为,他已被带到那个几十万光年之外的行星上了。

可是,他惊惶莫名的问题,立时有了回答,那是十分动听的声音,李玉芳的声 音,李玉芳在告诉他:「你在你自己的床上。」

高斯定过神来,他真是在自己的床上,那般强光是阳光,他昨晚临睡时,忘记拉 上窗帘,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

李玉芳站在他的床前,还有两个警官。李玉芳的手中,拿着那金属片。金属片在 阳光下,发着闪耀的光芒。

高斯定过神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道:「是不是已经发现了金属片的秘密?」

「不是。」李玉芳回答:「这金属片,一点也没有秘密可言。」

「咦!」高斯叹着,「那么,这件事,可能永远也解决不了了。」

不过,李玉芳的回答,却又出乎高斯的意料之外,她道:「案子已经解决了。」

高斯张大了口。案子已经解决了?是怎么解决的?难道不需要寻出那金属片上的 秘密,就可以解决事情,那实在是不可能的。

李玉芳坐下来道:「那伤者是一个运动员,他的同伴是外交武官。」

「运动员?那一定是他们间谍的掩饰。有一个电视影集,间谍就是以运动员的身 份出现的。」

李玉芳笑了起来,道:「高斯,你就是看那种电视、小说,看得太多了。他们是 运动员,在本市过境,明天就要离开了。那位著名的运动员参加的一项比赛,本来是 可以为那国家争取荣誉的,而他却不幸受了伤。如果他受伤的消息传了出去,会使同 队的队友,士气低落,而令别的队伍心中感到安定,那会使得他们更加没有取胜的机 会,是以他们要隐瞒那运动员受伤的消息。」

高斯张大了口,他仍然摇着头,表示不相信。

「警方在凌晨四时,接到一位医生的报告,说他曾在一个领事馆中对一个伤者进 行急救,警方立时和领事馆进行联络,因此明白了事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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