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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彤云密布,朔凤狂号,天寒地冻,大雪纷飞。
爆竹一声,普天之下,家家户户团聚围炉,都在热烘烘的炉火旁欢笑吃喝,喜气洋溢。
但是,粉妆玉琢,琉璃世界的五台山,却是寂静一片,看不见人踪,真个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昔日香客络绎不绝的登山道,昔日香火鼎盛的古刹禅林,而今,前者是大雪封山,厚积达数尺,后者是寺门紧闭.空荡又寂静。
不过,这时候要是有人往中台绝峰走走,就能发现人踪了。
在这朔风怒号,雪花纷飞,奇寒凛冽的中台绝峰上,几株将开的老梅,抖擞着株首,飘送着暗香,紧挨着几株老梅之旁,是一座八角小亭,亭顶的琉璃瓦业以被积雪覆盖,但是四根红柱显的格外刺眼,也为这银白的世界,增添了一抹生动的鲜艳。
就在这座八角小亭里,如今正有着三个人。
三个人二老一少,两坐一立。
坐着的两个老者,一个是发衣芒鞋的老僧,一个则是位身穿白袍的俗装老者。
老僧清矍,长眉斜飞,凤目重瞳.虽然一身三宝弟子打扮.也看得出是位得道高僧,但却是时而流露着一种雍容华贵的气度,则几乎令人不敢直视。
老者瘦削,挺拔飘逸,长髯五缕,配上一袭白袍,望之若神仙中人,两眼开合之间,精芒外射,不怒而威。
第三个人,也就是那个年轻的,廿来岁年纪,穿一件青色长衫,剑眉星目,鼻正口方,挺立在俗装老者身后,一脸的紧张神色,虽然只廿几岁年纪,但却有着中年人成熟的稳健、历练。
他就像脚下这座中台山,一任寒风狂吹,他却一动不动,看上去是那么刚强.那么沉着,那么稳重。
在老僧和老者之间的石几上,放着一局棋,看局势只不过平局,敢情这两个人是在这冰天雪地之间下棋,真好雅兴。
这时,俗装老者提了一颗子,放在棋盘的右角,老僧一怔而叹:“老檀越高明,三易寒暑,老衲还是胜不过老檀越。”
老者脸色凝重,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事关重大,老朽不敢不全力以赴,实则三年来老朽已心力交瘁,倘若再有一局,老朽必不是大和尚对手。”
老僧微微一笑道:“老檀越不必再往脸上抹金了,佛家最懂因果,出家人更不敢自食诺言,谁家之物,冥冥中早有定数,是强求不得的,老衲亲口答应的事,又岂能反悔?”
老者推棋站起,突然一躬身道:“多谢大和尚,先朝存殁,无不感激。”
老僧端坐不动道:“说什么感激,老檀越一片忠心,契而不舍,这种精神,实是令人敬佩,倘若朱明人人能像老檀越,爱新觉罗氏根本就入不了关,再说,老檀越若起始胁劫,必能达成心愿,也因不惜耗费三年工夫,老檀越却舍武力而取棋艺,而先予宽容大度,继使我口服心服,若说感激,应该是老衲。”
话锋微顿,他从袖中取出一颗宝珠,随手递出道:“老檀越请拿老衲这颗玉琢宝珠去,见宝珠如同见老衲,谅他们不敢不交出老檀越所要之物。”
这颗宝珠比一般常见的宝珠略大,浑圆雪白,上头还刻了不少的小字,只是一时看不清是些什么字。
老者忙双手接过道:“再谢谢大和尚。”
话锋一顿,轻喝:“燕月,过来!”
年轻人恭应一声,跨步上前,垂手肃立。
老者脸上一片肃穆,双目炯炯.凝视年轻人:“我费三年之功,借来了大和尚的信物,现在我把大和尚的信物交给你,剩下的事,你去完成,师器请回之后,速速送往北天山,倘有任何差错……你知道该怎么办。”
“燕月知道。”
年轻人恭应一声,双手接过那颗宝珠。
老僧淡然一笑道:“老檀越,老衲跟令高足三年来虽然只见过三面,但是老衲却觉得跟他极为投缘,老衲想替他说个情,老檀越所说任何差错,应该不包括他们不把老衲放在眼内,拒不交出老檀越所要的东西在内。”
老者双眉一扬,两眼之中,神光暴射道:“老朽敢不从命,但若果如大和尚所言,他也知道该怎么做。”
老僧微一笑道:“老檀越好重的煞气,倘果真如此,岂不辜负老檀越自于岁末,大雪封闭五台山之际,登临中台,与老朽对坐亭中下的这一局棋了吗?”
老者神情一震,改容欠身:“多谢大和尚棒喝,无如事关重大,先朝存殁的这个心愿,非达成不可。”
老僧笑了笑道:“老檀越,适才的这一局棋,倘若老衲先着一子,断了你的进路,结果又将如何?”
老者脸色猛一变。
老僧跟着笑道:“老檀越所要的东西,老衲都有归还之心,老檀越又怎忍心难为我的小儿女辈。”
老者顿然躬身道:“大和尚圣明,老朽知错了,老朽不敢!”
老僧脸色随转凝重道:“老檀越也不必如此,有些事冥冥中早定,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在这我答允归还失物之际,顺便有个不该提的条件,还望老檀越念在我该赢不赢份上,点头答应才是!’老者毅然道:“大和尚只管吩咐,只要我能力所及,无不点头。”
老僧道:“先谢谢老檀越了--”
话锋微顿,他又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锦囊,顺手递向年轻人.道:“孩子,我要你做的事,就在锦囊中,只要你能帮忙替我把这事办了,我就可以在五台山静度余生了。”
年轻人立即恭应接过。
老者凝目望老僧:“大和尚现已皈依三宝,怎还有未了之事?莫非董姑娘--”
老僧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逝者已矣,老衲早已忘怀了,老檀越幸勿陷老衲于罪孽中!”
“那么是--”
老僧肃然道:“老檀越尽请放心,老衲愿以老衲的以前及老衲的以后担保,绝不会让令高足做出有违师门戒律之事就是!”
“既是这样,老朽不敢再问。”
转眼望年轻人道:“燕月,你可以去了!”
年轻人答应声中,分别恭谨一礼,转身山亭,行出三丈,突然身躯拔起,飞星陨石般直往一下掠去,一闪不见。
老僧叹道:“好懂礼貌的孩子;老檀越,精英俊彦怎么会是你们的?”
老者脸色肃穆道:“大和尚,我们所有的,也只是这些了!”
老僧一怔,旋即笑道:“老檀越,你我之间没有这些,也不谈这些,三年赔约已了,从此心胸了无牵挂,老衲棋兴正浓,再陪老拍下一局如何?”
老者欣然道:“敢不从命!”
他一拍袍角,又坐了下去。
亭外的风静了些。
但雪却下得更大了。
口 口 口
张家口的马市,为漠北之冠,鸭大境门外半里许有马桥者,就是马市的集散所在.外马来自批南青街一带,不止几千里外。
但是张家口的马市是在每年的六月六到九月初十。如今刚开春,别说没有马市,就连匹像样的马也很难看到。
没有马市归没有马市,可就偏偏有冲着马市来的。
这天晌午,大境门内,踏着一地的积雪来了个年轻客人,一进大境门,他就拐进了紧挨城门里的一家“聚业客栈”。
客栈半掩门,门全关上,不能做生意,风还跟刀子似的,下半掩着门儿,谁又受得了!
柜房里二个伙计,穿一身新行头,见人满脸赔笑在作揖:“恭喜您!您过年好!”
另一个道:“您这公子就出门了?”
年轻人穿着不算顶好.也不算顶暖和,不过看上去挺干净,挺顺眼,除了手里一个长长的包袱外,别无长物,闻言一笑,好白的一口牙:“不早了,都晌午啦!”
那伙计更乐了:“您哥拧了,我是说你哥今年出门早,还没过十五呢?”
年轻人道:“我知道.可是要没我们这些出门早的,你们做谁的生意?”
那伙计一怔,笑道:“倒也是,您是--”
“我找个人!”
伙计道:“原来您是要找人呀,您找谁?”
年轻人道:“张家口马市上,响当当的人物,鼎鼎大名的大亨马大爷!”
伙计“哦”地一声道:“您找马大爷呀,您跟马大爷是……”
“朋友。”
伙计上下打量了年轻人一阵;“您……从哪儿来?”
年轻人笑笑道:“怎么?找马大爷还要经过盘查吗?”
伙计点点头道:“您还真说着了.张家口的马大爷,不是等闲人物,凡是来见他的,都得经过盘查,要不然我告诉了您他老人家的住处,万一出点什么差错,我担待不起!”
年轻人道:“伙计,您老实得可爱,如今年都过了,我总不会是因为过不了年,来找马大爷周济的吧!”
“真要是那样,倒好办了!”伙计道:“马大爷交往广阔,五湖四海的朋友都有,为人义薄云天,那明是不相干的过不去了,找他伸个手,他二话不说,照样周济,马市上辛苦积来的那些钱,全都给了生熟两路的朋友,要不然怎么人家跺跺脚地上晃动,说句话就是金呢!”
年轻人道:“那我要是编一套瞎话告诉你呢?”
“不要紧!”伙计一抬头道:“伙计我眼皮干,没见过什么世面,听不出真假话,可是人家有听得出真假话的。”
年轻人道:“没想到见这位马大爷,还真不容易,好,我告诉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从外头进来个人,弹弹身上的雪,跺跺脚上的泥,抬眼道;“小二……”
伙计已经满脸堆笑,躬身哈腰迎上去了:“三爷,您来得正好.我正要找您去!”
来人是个卅来岁的英武汉子,皮袍,皮帽,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随口问道:“怎么,有事儿”
伙计赔着笑,搓着手,一付小心翼翼的不安神色:“我没事儿,是有位客人要见马大爷!”
英武小胡子不经意地扫了年轻人一眼、目光溜到年轻人的脸上停住:“哦,这当儿这人在哪儿呢?”
伙计向年轻人一摆手:“就是这位。”
英武小胡子,刚移开的目光,马上又转回来盯在年轻人脸上;“这位朋友要见马大爷?”
年轻人微点头道:“是的,烦劳带领。”
英武小胡子飞快地上下打量了年轻人一眼:“朋友贵姓大名,怎么称呼。”
年轻人道:“李,李燕月!”
英武小胡子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道:“李朋友从哪儿来?”
“山西。”
“这时候要见马大爷,有什么事么?”
“是有点要紧事。”
“抱歉!”英武小胡子一摇头道:“每年从腊月初一,一直到第二年二月二龙抬头,马大爷向来不见外客。”
“阁下怎么称呼?”
“我姓崔。”
“崔朋友,我也知道来得不是时候,可是我既然这时候来了,就有不得不这时候来的苦衷。”
姓崔的英武小胡子双眉微扬,但是他还是微笑说话:“我知道,朋友这时候来,一定有朋友你的不得已,可是马大爷多年的习惯,不便为朋友一个人破例,朋友还是等过了二月二再来。”
说完了这话,他转望伙计:‘小二,你们掌柜的酿的‘莲花白’还有没有?”
“有,有。”伙计忙点头:“您请回,我马上给您送过去。”
“那我等着了!”
姓崔的英武小胡子理也没再理年轻人李燕月,扭头就要往外走。
李燕月道:“崔朋友等等。”
英武小胡子扭回了头道:“李朋友还有什么见教?”
“我请教,见马大爷,是不是非要经过崔朋友这一关不可。”
姓崔的小胡子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我要是非见马大爷不可呢?”
姓崔的小胡子双眉一扬:“那李朋友你就得有非凡的能耐。”
李燕月做一笑道:“大过年的,我本来不愿伤和气,可是我有要紧事在身,也只好--崔朋友千万原谅。”
话落,他左手往英武小胡子面前一晃。
姓崔的英武小胡子冷笑一声,抬手就格。
他用的是“擒拿手”,乍看是格,其实一格之后,变化极大,既能扣对方的腕脉,又能进而袭击对方前胸要穴。
哪知道李燕月这一晃只是虚晃,姓崔的英武小胡子刚一抬手,他脚下伸腿一勾,右手提的那个长包袱顺手递出,往英武小胡子身上点了一下。
就这么一勾一点,姓崔的英武小胡子,一个身躯踉跄冲出了门,砰然一声摔在门口街上泥泞里,皮帽掉了,皮袍子也不能看了,他脸色大变,翻身跃起,皮帽也不要了,两眼冷芒暴射,瞪了李燕月一眼:“好朋友,能耐真不赖,你等着吧,会有人接你。”
他踏着一地泥泞走了。
李燕月跟没事人儿似的。
伙计可吓白了睑,慌忙冲出去拾起那顶皮帽,不住的拍,还用袖子不住的擦,边跟李燕月说话:“你,你这个祸闯大了!”
“怎么了,我会吃不完兜着走。”
“可不。”
“你也听见的,是他让我显能耐的!”
“人家崔三爷这么说,你怎么能当真,你要是赔个笑脸,说几句软话求求,谁能见着马大爷的。”
“可惜我这个人从来不会求人,我这个人天生老实,要是有谁告诉我,太阳是从西边上来,东边下去的,我都相信!”
“你--唉,不管怎么说,你这个祸闯大了就是。”
“不要紧,你要是着不顺眼,我马上走!”
李燕月提着长包袱要走。
伙计慌了,忙两手一伸,横身拦住:“你不能走,说什么都不能走,你走了,万一他们来跟我要人--”
“伙计,你会武功?”
“我哪儿会武,要会武我还干这个伙计?”
“这是了,连刚才那位练家子,我都让他摔了跟头,他们怎么会怪你这个不会武功的看不住人?”
“不管怎么说,你不能走就是了,要我跪下来给你磕头都行……”
“我不走,你管我吃住。”
“行!这时候有的是空房间,吃饭也不过多添双筷子。”
“留下我来挨揍,伙计,你的心可真好啊!吃住是假的,人家也不会容我安安适适的待上个一两天,这样吧,把你们掌柜的酿的‘莲花白’,弄一坛出来,我驱驱寒。”
“这客易,你等着。”
伙计要走,忙又停住。
李燕月还能不明白,一笑道:“伙计,尽管放你的心去拿莲花白去,我不会大过年的跑来你们张家口找挨挨,要怕,刚才我也就不出手了。”
伙计看了李燕月两眼,半句话没说,扭头往后面去了。
李燕月一笑,拉过长板凳坐了下来,顺手把长包袱柱柜台上一放,“卡”地一声,敢情里头有硬东西。
伙计办事真利落,李燕月这儿刚坐定,他已经抱着一个泥封的小坛子后头过来了,看见李燕月在座,一怔道:“你真不怕呀?”
李燕月道:“敢情你却望我偷偷走掉?”
伙计苦笑一下道:“刚才我默想一下,觉得还是真不该求您留在这儿……”
李燕月笑道:“我想走的时候,没人留得住我,我要是不想走,赶都赶不走我.伙计,把坛子拿过来吧!”
他接过坛子,拍开了泥封,就着坛口闻了闻,道:“嗯!好酒,真香,伙计,你总不能让我就着坛子喝吧?”
伙计忙进柜台找出个大碗来。李燕月倒了一大碗,把坛子往柜上一放,端起碗就是一口:”嗯!要是有点花生、豆干,或者是野味,那就更好了!”
伙计眼都瞪大了:“看样子,你是真不怕?”
李燕月一笑,要说话,忽然改口道:“来了,三个,扫兴,酒刚喝一口……”
伙计忙转眼外望,可不,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三个人顺着大街走了过来,踩得满地泥劈拍响,泥星儿四溅,没人低头看一下。
三个人之中,有一个就是刚才那位英武小胡子崔三爷,身上还是那件皮袍子,泥还未干。
三个人在客栈外丈余处停了步,英武小胡子扬声发话了:“姓李的,出来吧!我们弟兄三个接你来了。”
伙计听得一哆嗦。
李燕月朝伙计笑了笑道:“伙计,喝几口莲花白,既能驱寒,又能壮胆!”
说完了话,提着他那长包袱走了出去。
出了客栈,在滴水檐外一站,似笑非关的望着那三个人!
紧挨着英武小胡子崔三爷站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壮汉,豹头环眼,一睑的络腮胡,头上扣项既厚又大,水糠皮的三块瓦,脚底下穿双翻毛的鹿皮快靴,皮祆领口还露着一片白茸茸的毛,个头儿既粗又壮。威猛慑人。
络腮胡子大汉这边站的那位,则跟络腮胡子大汉,还有英武小胡于崔三爷大不相衬,近四十年纪,瘦高个子,像根竹竿似的,长眉细目,蜡黄的一张脸,还泛着青色,也是一身的皮帽皮施子,可是看上去让人觉得泛冷意,只因为他本人长得像一块冰,不透一点血热气儿。
三个人六道目光紧盯着李燕月,崔三爷的目光像火,瘦高个儿的目光像冰,络腮胡大汉的目光,则明亮如电,只听他道:“老三,就是这小子?”
英武小胡子崔三爷道:“错不了的。”
络腮胡大汉冷冷一笑道:“小子,你吃了熊心豹胆了,敢来张家口撒野!”
二话没说,一探腰,叮当一阵响,一根链子锤已握在蒲扇般的大手中。
先说话的是络腮胡大汉,先亮兵器的也是络腮胡大汉。
但是,先扑向李燕月的,却是那块像冰,一声没吭的瘦高个儿。
他扑动的时候,两手空空,等到了李燕月近前,两手里各多了一把粗头的点穴镢。
兵器一寸短,一寸险,瘦高个儿敢先动,又用的是这种短而险的打穴家伙,手底下一定有两下子。
果然,他欺到李燕月近前,点穴镢一上一下,吞吐如灵蛇似的招呼李燕月上下两处重穴,一上手就是杀着。
李燕月双眉一扬,说道:“很有深仇大恨似的啊!仁义盖天下的马大爷手下,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瘦高个儿手底下是有两下子,可惜他跟李燕月的一身所学差得太多。
李燕月左手疾探,一手抓住了上路的点穴镢,右手长包袱外扫,格开了下路的要命家伙,长包袱再往前一送,正撞在瘦高个儿的小肚子上。
一声闷哼,瘦高个儿踉跄而退,不是络腮胡大汉扶得快,他非一股屁坐在地上不可。
李燕月的左手里,多了根点穴镢。
瘦高个儿脸色更难看了,人似像块冰,但是目光,却像要喷火了。
只一招!
这三位在张家口一带,从来没碰上过这种事。
瘦高个儿一时直不起腰。
络腮胡大汉满脸的惊怒:“姓李的,你是哪一条路上的?”
李燕月答得妙:“哪条路我都是,不过我告诉过这位崔三爷,我是从山西来的!”
“敢情是个老西儿?”
“你外行,听口音也应该知道,我不是山西人。”
“那你是哪儿的人?”
李燕月笑笑道:“你要是想拖延,大可不必,我出手不太重,你这个同伴,马上就能直起腰来了。”
还是真的,李燕月话刚说完,瘦高个儿已经直起了腰。
络腮胡大汉道:“老二--”
“不碍事!”瘦高个儿话跟人一样冰冷:“我要从他身上讨回来!”
络腮胡大汉松了扶瘦高个儿的手,沉喝出声:“上!”
崔三爷一探腰,手里多了把软剑。
“慢着!”李燕月道:“把这个点穴镢拿回去,要不然手上不习惯。”
他把点穴镢丢了过去。
瘦高个儿伸手接住。
络腮胡大汉怒笑道:“姓李的,你太狂了,今天要不把你放倒在这泥地上,张家口的爷们,从此就让你看扁了!上!”
一声“上”,三个人齐动,链子锤、软剑、点穴镢,上中下三路分袭李燕月。
李燕月一笑闪身,三种要命的兵器齐落空,他左手抓住长包袱一扯,龙吟声中,右手中已握了把长剑,金丝缠把,剑身奇窄,光芒雪白,寒意逼人。
络腮胡大汉脱口叫道:“好剑!”
李燕月淡然笑道。“张家口的爷们照子够亮,可惜手上软了些。”
三个人勃然色变,怒喝声中,三种兵器又掩向李燕月。
李燕月出手奇快,没人看见他是怎么出的手,只看见他身躯闪动,在络腮胡大汉三个人之间来回走了两趟,然后双方就都收了势,停了手。
那三位手上都空了,链子锤在东,点穴镢在西,那柄软剑插在坐北朝南客栈的门框上,还不住一抖着呢!
那三个惊住了,也被震住了,三尊石像似的,站在泥地上一动不动。
三个人下半身都是泥点儿。
李燕月混身上下,连个泥星儿都没有,他淡然一笑,把长剑揣进包袱里,道:“承让,三位可以商量商量,要是愿意带我见马大爷,请进去招呼一声,我在柜房里喝莲花白。”
话落,他转身往客栈走去。
瘦高个儿两眼厉芒暴闪,飞快上了个鹿皮手套,手往腰里一摸,向着李燕月背后就要扬手。
“乌天风!”
蓦地一声清婉娇喝划空传来。
瘦高个儿忙收手,三个人跟李燕月同时回身望。
街口泥地上,站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骏马,四蹄、小腿都是黄泥,但往上去,从头到尾一根杂毛都没有。
银蹬、锦鞍、金丝星;鞍旁,一边插着弓箭,一边挂着飞禽走兽,鞍上,坐着一位美艳如花的大姑娘。 http://210.29.4.4/book/club大姑娘年约十八九,前额是排整齐的刘海,~条乌油油的大辫子,斜扎在肩上,那排整齐的刘海儿下,杏眼桃腮;小嘴儿鲜红,眉宇间英气逼人,满脸的冰冷寒霜,从头到脚一身红,外带一件红被风,简直就像一团火。
络腮胡大汉三个定过神,上前几步忙躬身:“姑娘!”
大姑娘一磕马腹,白马往前一冲,已经到了近前,她清撤深邃的目光轻扫,从链子锤点穴镢插在门框上的软剑,最后落在李燕月脸上,杏眼之中突闪光采:“你身手不错!”
李燕月淡然道:“姑娘夸奖!”
“但是张家口不是客人显身手,逞能耐的地方!”
“我也不愿意,尤其是大过年的。”
“张家口的人,从来没受过这种折辱。”
“姑娘,我是个外地人.这三个都是本地的豪客,拿着能要人命的兵器,跑到客栈来找我,三对一,我请问,姑娘是要我出手自卫呢,还是束手任人砍杀?”
“张家口的在地人,从不欺生。”
“外地人到一个生地方,除非万不得巳,谁也不愿意惹是生非。”
“你很会说话。”
“我站在一个理字上,理直当然气壮,除非张家口的人认定自己的任何作为都是理。”
大姑娘双眉微一扬道:“就算理让你站住了,他们三个人带着兵器来找你,总该有个原因的罢!”
“姑娘是该问了!”
络腮胡大汉道。“姑娘看看玉衡这一身。”
大姑娘冷冷道:“我早看见了,不算光彩。”
络腮胡大汉一怔,硬没敢再吭气儿。
大姑娘冷望李燕月:“他这一身,应该是在眼前事之前,你给的吧?”
李燕月道:“事实如此,我不能否认,不过姑娘应该还往前问。”
“再往前又怎么样?”
“我说话也许偏向自己,姑娘还是问这位崔三爷吧!”
大姑娘冷冷道:“崔玉衡!”
英武小胡子崔三爷说道:“禀姑娘,他要见老爷子,我说老爷子在龙抬头以前,向例不见外客。”
“这是实情,话也是这么说的。”
“他说他有要紧事,非见老爷子不可。”
“后来呢,你又是怎么说的?”
英武小胡子崔玉衡迟疑了一下道:“我,我说不行,不过得有非见我们老爷子的能耐。”
大姑娘转脸向李燕月,“结果你就显出非见老爷子不可的能耐?”
李燕月道:“本地豪客崔三爷的吩咐,外地人怎敢不从命,要是不从命.我就见不着马大爷了!”
大姑娘道:“张家口的人是讲理的人,张家口这地方,是讲理的地方.尽管你是巧用心机,我却不能说你没有理……”
李燕月道:“多谢姑娘。”
“用不着客气,你从哪儿来?也该有个姓名?”
“李燕月,来自山西。”
“你有什么要紧事,非在这时候见马大爷不可?”
“没有要紧事,我不会在这时候跑来张家口求见马大爷,至于是什么要紧事,恕我不能告诉姑娘。”
大姑娘点点头道:“行,我带你见马大爷--”
崔玉衡忙道:“姑娘--一”
大姑娘霍地转睑,冰冷道:“就凭人家这身能耐,要是真非见老爷子不可,你们谁拦得住?”
崔玉衡脸一红,不吭气儿了。
大姑娘转过睑去:“不过,崔玉衡的话不好听,但都是实话,不管是谁,他要是非在这时候见马大爷,就得有非见马大爷的能耐--”
“显然我显过的能耐还不够?”
“你接我三鞭,我马上带你见马大爷。”
大姑娘可是说来就来,话声方落,玉手往鞍旁一摸,一条长长的皮鞭,灵蛇也似的飞起,皓腕只微一振,鞭梢儿脆响声中,长蛇直向李燕月卷去。
李燕月没动,容得长鞭近身,微一闪,躲了开去,躲是躲过了,但是鞭梢儿忽地一折,又疾如同电地点到。
李燕月吸气飘退,鞭梢儿擦身而过,他道:“姑娘,这算是一鞭,还是算两鞭?”
大姑娘道:“以你看呢?”
皓腕再振;长鞭猛扫而至。
李燕月背后就是客栈墙,无处可退,一仰身,硬演一幕“铁板桥”。
哪知鞭梢儿像通了灵,眼看长鞭就要往身上扫过,扫势却忽然一顿,鞭梢儿折下,疾点李燕月喉结。
李燕月这回已经料到了,侧身一翻,顺势站直,梢根儿如飞落下,“叭”地一声点在泥地上面,溅起了无数泥星,李燕月一旋身,转了开去。
哪知李燕月躲开泥星儿刚站好,长鞭带着一阵风又自扫到,这回扫的是李燕月下盘。
李燕月吸气腾起,左手抓住客栈屋檐,把一个身躯吊在了半空中。
大姑娘娇叱一声,就要再振皓腕。
李燕月及时道:“姑娘,这又算第几鞭?”
大姑娘脸色一变,回腕收鞭,一声:“索超,带他去。”
抖转马头,飞驰而去,转眼拐过街口不见了。
李燕月手一松,人就落地道:“三位,有劳带路!”
络腮胡大汉、瘦高个儿、崔玉衡一声没吭,转身走了。
…… ……………… ……………………
顺着客栈前这条路东拐,也就是络腮胡索超三个适才来的方向,一直走下去,走到底,拐向北,走没多远,横着的一条大街上,有座广大宅院,朱漆的两扇大门,门头老高,两旁各挂一盏大灯,上头写着两个大字:“马府”。
整十级的石阶下,是一对栩栩如生的石狮子,石阶上头,则抱着胳膊站着两名中年壮汉,手上是空空的,但是腰里,一看就知道藏着家伙。
或许是那位大姑娘交待过了,索超三个人带着李燕月一到,两个壮汉过去推开两扇大门,然后微哈着腰叫了声:“大爷,二爷,三爷。”
索超三个心里都不痛快,不只脸色难看,嘴上也没答理,带着李燕月进了大门,然后两个壮汉又关上了门。
李燕月没在意身后的大门关不关上,他进大门后就转眼四下打量。
好大的一个院子,东西两排厢房,门口各一排兵器架,大十八般兵器,小十八般利刃,都摆满了,脚下是条不宽不窄的石板路,两旁平铺着的砂,砂地上散放着石磙石担一类的重家伙。
这是前院,敢情也是个练武场。
东西两边墙上,还各有一扇门,显然东西还有两个跨院。
四个人三前一后,正顺着石板路往后走,打后头绕过来一前二后三个人迎面而来。
三个人,后两个是中年汉子,头一个则是个乡巴佬打扮的瘦老头儿,手里还拿根旱烟袋,打扮是毫不起眼,但是一对老眼转动之间精芒外射,这就不像个等闲人物了。
索超三个连忙停步,各换上一付神色,恭谨躬身:“总管!”
敢情这乡巴瘦老头儿是马府的总管。
乡巴瘦老头儿精光四射的一对老眼,上下一打量李燕月道:“就是这位年轻朋友?”
索超恭谨答道:“是的。”
乡巴瘦老头儿轻哼了一声:“你们三个真行,看来府外是该换换人手了!”
索超、崔玉衡,还有瘦高个儿乌天风三张脸立时红了一红,哈着腰硬没敢再说一句话。
乡巴瘦老头儿两眼紧盯着李燕月,语气并不怎么冷,干瘪老脸上却没一点表情:“年轻朋友你……”
李燕月截口道:“总管,我跟马大爷是朋友,可不愿为一点小误会反目成仇。”
乡巴瘦老头儿吸了一口气,脸色好看了些道:“好说,年轻朋友你……”
李燕月又截口道:“我能否跟总管单独谈谈?”
“不必,眼下没有外人……”
李燕月微一笑道:“那么我跟总管提件事,后院那棵枣树上的血迹褪了没有?”
乡巴瘦老头儿一怔,老眼微睁,紧盯在李燕月脸上,旋即,他脸上突现惊喜色,往后一摆手道:“朋友请。”
李燕月一抱拳;“有请!”
提起他那长包袱往后行去。
乡巴瘦老头忽转脸一声:“你们不必跟过来了!’他自己则快行两步,跟着李燕月往后面去了。
绕过一排房子,进入了后院内,乡巴瘦老头儿抢前一步,拦住了李燕月,“你是……”
李燕月含笑道:“十二年前,为了逞能给珠妹妹摘枣儿,从枣树最高一分枝摔下来,头撞着半腰的粗干,还是劳驾您给我上的药,敷的伤,祁老忘了小月了?”
乡巴瘦老头儿猛激动,一把抓住了李燕月的胳膊道:“天!
我怎么--怎么连姑娘也没认出你来?”
李燕月笑道:“连祁老这双‘神眼’都没能认出来,何况别人!”
乡巴瘦老头儿好生激动:”难怪,难怪!索超他们三个栽得不屈,栽得不屈,你等等,我这就请老爷子!”
他松了李燕月,转身要走。
李燕月一把抓住了他:“祁老,马叔在哪儿?”
“这时候在堂屋喝茶呢!”’
“带我上堂屋去,不就行了吗?”
乡巴瘦老头儿一点头:“对,瞧我多糊涂。”
反手拉着李燕月就走。
李燕月可以感觉出,乡巴瘦老头儿的手在颤抖,他也暗暗为之一阵感动。
乡巴瘦老头儿拉着李燕月,顺着石板路直奔堂屋。
堂屋门没关,但垂着一条厚厚的挡布帘,门口贴的春联,红的鲜红,黑的漆黑,字迹龙飞凤舞。
乡巴瘦老头儿左手旱烟袋一点,既厚又重的挡布带往里一荡飞起,屋里刚一声沉喝:“谁?”乡巴瘦老头儿已拉着李燕月进了屋道:“您看看是谁?”
八仙桌旁,坐着个老者,老者清瘦,五十多岁年纪,皮袍,皮帽,雍容气派,长眉、细目、鼻直、口方,隐隐有一种逼人之威。
他微一怔,两眼立即盯住了李燕月:“这位是--”
乡巴瘦老头儿激动惊喜;“老爷子,这位就是非要见您不可的李朋友……”
清瘦老者“恩”了一声。
乡巴区老头儿跟着又是一句:“小月少爷!”
“小月?”
清瘦老者猛然站了起来。
李燕月恭恭敬敬的躬下了道:“马叔,燕月给您请安!”
清瘦老者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李燕月,比乡巴瘦老头儿还要惊喜,还要激动:“小月,你就是十二年前的小月,让我看看!”
清瘦老者向李燕月端详了一阵,然后叫出了声。“是小月,没错,是小月,可是,这要是在外头碰见,你不说,谁敢认。”
乡巴瘦老头儿道:“就是说嘛,刚才我还差点儿没出手捏练捏练呢。”
清瘦老者道:“幸亏你没出手,不然准跟索超他们三个一样,灰头灰脸满身泥,看你这张老脸往哪儿放!”
乡巴瘦老头儿笑了。
清瘦老者则哈哈大笑,别看他瘦了点儿.笑起来声如洪钟,震得屋子级极直响,笑声一落,他拉着李燕月坐了下去:“兄弟,你也坐!”
乡巴瘦老头儿恭应一声,陪坐一旁。
坐定,清瘦老者神情一肃,道:“小月,咱们先不谈别的,十二年前,大将军带着你到张家口我这儿来,跟我私下有个约定,也就是说,大将军曾经有所吩咐,十二年后的今天,你长大成人,再度来到张家口,是不是大将军给了我什么差遣?”
李燕月正襟危坐,肃然道:“老人家别的没交待,只让我转告马叔,三年来,他老人家在五台山上连赢了三盘棋,如今派我到京里去,请马叔转知京里的弟兄助一臂鼎力。”
清瘦老者马大爷微微有点失望:“就这么几句话,只你一个人?”
“马叔.我附带还要替别人办件事,只京里的弟兄伸了手,不跟您亲自伸手一样吗?”
“小月,你马叔今年不过才五十来岁。”
“我知道,我是实情实禀,实话实说。”
马大爷吁了一口气:“等了这么多年,还是没等上,也难怪,我原本不服老,可是看看你,我恐怕也只好服了。”
乡巴瘦老头儿道:“老爷子,那可是只有在小月少爷面前啊!”
挡布帘猛一掀,冷风夹带着香风卷了进来,跟着,那位大姑娘进来了:“爹……”
一见屋中情景,她一怔:“你……”
李燕月欠身而起:“是我,多谢姑娘宽容,能让我见着马大爷!”
大姑娘脸色马上一寒:“没什么,能见着我爹,是你自己的本事,是你自己的能耐。”
话落,她扭身要走。
马大爷道:“丫头,等等。”
乡巴瘦老头儿忙站起:“姑娘,你就等等。”
大姑娘停步回身:“爹,祁叔,什么事?”
马大爷道:“兄弟,你说吧!”
乡巴瘦老头儿道:“老爷子,还是您说吧!”
马大爷含笑站起道:“丫头,你不想认识认识这个朋友?”
大姑娘茫然道:“我已经认识过了,他叫李燕月,仗着一身有点不错的本事,欺张家口没人跑到咱们这儿来撒野!”
李燕月笑道:“马叔,十二年前,我那颗枣儿白摘了。”
大姑娘微一怔。
马大爷道:“丫头,他是李燕月没错,可是他也叫小月。”
入耳“小月”两字,大姑娘猛一怔,美目立即瞪大了:“这么说,他,他是小月?”
马大爷含笑点头:“没错,丫头,他就是小月。”
李燕月含笑道:“要不要我把头上的疤,给你看看?”
春风解冻,大姑娘刹时一脸惊喜,带着醉人的香风冲到跟前,一双玉手抓住了李燕月的胳膊道:“你,你是小月哥哥,你怎么不早说?”
李燕月道:“早说不就没法领教珠妹妹那得自马叔真传的神鞭了吗了。”
大姑娘道:“你一见面就认出是我了?”
“没有,我琢磨了一下,才猜出一定是十二年前的那位珠妹妹。”
“是在我挥鞭之前,还是在我挥鞭之后?”
“之前。”
大姑娘叫道:“你好可恶……”
转脸向马大爷道:“爹,他连您一块儿损了。”
马大爷道:“怎么把我也扯上了?”
大姑娘道:“得自您真传的神鞭挥了三下,连他的衣角也没能碰着!”
马大爷道:“别把我算上,不看看他是谁的衣钵传人?我服。”
马大爷他服,看姑娘你服不服?
大姑娘一跺脚,嗔道:“不理您了,小月哥,走!我带你看那棵枣树去!”
说完话,她拉着李燕月要走。
李燕月忙道;“珠妹妹,我马上得走。”
大姑娘微怔道:“怎么说,马上得走?难道说你显能耐到了马家,就为见我爹一面?”
李燕月道:“老人家的吩咐,不敢耽误!”
“我不管老人家怎么吩咐,天大的事你总得在马家待上个一天半天,就算再急着走,去看看那棵枣树的工夫该有的。”
马大爷道:“燕月,你还是去一趟吧,大正月的,别让我日子不好过!”
乡巴瘦老头儿笑了。
李燕月也笑了,笑声中,他只有让大姑娘拉着出了堂屋。
出堂屋刚要往后绕,迎面来了四个人,四个人一前三后,后头三个是索超、乌天风、崔玉衡,前头一个是个唇红齿白,相当英挺的年轻人,年轻人算得上少见的俊逸儿郎美男子,可惜的是眉宇间阴厉之气浓了些。
他入目大姑娘拉着李燕月,两眼精芒一闪,神色有点异样,立即叫道;“丽珠。”
大姑娘马丽珠停步凝目,娇靥的神色跟堂屋外一样,又是一片冰冷:‘你怎么来了?”
俊逸年轻人道:“有事来见大爷。”
马丽珠道:“我爹在堂屋呢,你进去吧!”
说完话,她拉着李燕月要走。
俊逸年轻人伸手一拦,脸上似笑非笑:“不让我认识认识这位朋友?”
马丽珠脸色微变,但旋即又忍住了:“李燕月,十二年前的儿伴,我叫他小月哥哥。”
李燕月向着俊逸年轻人刚含笑点头,就被马丽珠拉着走了。
望着李燕月跟马丽珠绕向后的背影,俊逸年轻人眉宇间阴厉之色转浓:“就是你们刚才说的那个?”
索超三个对俊逸年轻人似乎相当恭谨,听见他问话,索超忙微躬身道:“是的,郎少爷!”
俊逸年轻人郎少爷冷冷道:“也像丽珠说的?”
崔玉衡道。“郎少爷,那时候我们三个还没到店里来!”
俊逸年轻人郎少爷没再问,迈步行向堂屋。
口 口 口
马家还有个相当大的后花园,亭、台、成拥一应俱全。
如今雪溶了,但是马家这花园里还是粉妆玉琢,银白一片,朱栏小桥下结冰的一溪流水,还没有解冻,小桥的米栏。小亭的漆柱,加上几株老梅绽放的花朵,为这粉妆玉琢的银白一片,点缀了几株深红,使得这座花园的雪景,显得特别美。
马丽珠带着李燕月踏着一地的积雪,进了八角小亭,亭后,是一棵枝丫横生的枣树,相当高大,横探的枝干都盖住了小亭。
李燕月伸手摸着树干,抬眼上望:“真快,一晃都十二年了,这株枣树也高大了不少。”
马丽珠道:“还记得你是栽在哪根枝上吗了?”
”记得,畴!就是那一根。”
李燕月抬手上指。
马丽珠笑了:“你的记性还不坏。”
回身望小亭,李燕月道:“那时候没有这座小亭。”
“没有,是你走后的第二年才盖的。”
站在小亭观望满目雪景,李燕月道:“这座花园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马丽珠道:“十二年了,人都长大了,什么不在变?”
一顿又接道:“你这起到张家口上家里来,是……”
李燕月神情微肃:“奉老人家之命进京,来请马叔知会京里的兄弟。”
马丽珠娇靥上浮现了一阵兴奋之色:“要动了?”
“不能说要动了,无时无刻不在动,我这次进京,是有我的特殊任务。”
“什么特殊任务?”
李燕月迟疑了一下,没说话。
马丽珠双眉激扬:“怎么,连我都不能说?”
李燕月道:“马叔知道。”
马丽珠道:“我问的是你。”
“珠妹妹原谅,我不能说。”
他不能说,姑娘也没再问,看脸色,姑娘显然是有点不大高兴了。
不知道李燕月有没有发觉,他忽然转了话锋:“珠妹妹,刚才那位是--”
马丽珠道:“我爹知道。”
六月里的债,她还得可真快。
李燕月本来想告诉马丽珠,他看出刚才那位俊逸年轻人是个好手,性情过于阴沉,颇富心机的,这么一来他倒不好再说了,李燕月改口道:“多谢珠妹妹给我这个重游旧地的机会,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姑娘居然也没再挽留,道;“我陪你回堂屋去。”
一句话就惹来了这些个,李燕月不免觉得有点没趣,也没再说什么,就跟姑娘一块儿回到了堂屋。
进了堂屋.马大爷跟乡巴瘦老头儿都在,却没看见那位俊逸年轻人,也许他谈完了事走了。
马大爷一见两个人进屋,就笑着道:“看过那棵枣树了?”
姑娘的神情,跟刚才判若两人,马大爷、乡巴瘦老头儿都看出来了,但是谁也没问。
李燕月含笑道:“看过了,马叔,我该走了。”
马大爷道。”燕月,真这么急着走?”
“您是知道的,老人家的吩咐。”
马大爷点头道:“我知道,不是别的事,关系重大,自己人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好吧,我不留你,走,我送你出去。”
李燕月道:“马叔,我下敢当、再说……”
“什么都别说、不留你盘桓些时日,送总是要送的。”
马大爷执意非送不可,李燕月拗不过,只好不再说什么。
三个人送李燕月出了堂屋,乡巴瘦老头儿悄不做声的走开了。
等马大爷跟姑娘送李燕月出大门,乡巴瘦老头儿已经拉着匹坐骑等在门口了,好马,一看就知道是一匹名种的健骑。
李燕月道:“马叔这是干什么?”
马大爷道:“天儿冷,路不好走,给你代步。”
“马叔……”
“怎么,你二叔别的或许送不起,一匹马难道也送不起?”
真是,马鸿元马大爷,是张家口首屈一指的人物,马市上的头一号,别说是区区一匹坐骑,就算十匹八匹也是小意思。
李燕月着实感动,谢了一声,没再多说,再次辞别之后,从乡巴瘦老头儿手里接过组绳,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姑娘神色有点异样,转身要进去。
“等等!”马大爷叫住了她:“丫头,现在我要问你了,怎么回事?”
“没什么!”姑娘冷然遭:“人家生分了,什么都不肯说。”
马大爷脸色微变,拉着姑娘马丽珠进去了,乡巴瘦老头儿没跟去。
马大爷拉着马丽珠,一直进了后院才停了步,松了手:“你就为这拉脸给人家看?’姑娘马丽珠道:“他对我那样,我还不能不高兴!”
马大爷脸色微沉道:“丫头,这么大了,你可是真懂事儿啊,你知道他是谁的徒弟?他是个干什么的?”
“当然知道。”姑娘道:“他是大将军‘日月令主’的衣钵传人,即是‘日月令主’的亲传人,还用问他是干什么的?”
马大爷冷笑一声道:“说得好,大将军以一面‘日月令旗’号令天下,领导我汉族世胄,先朝造民致力匡复大计,满虏鹰犬,自大内以至地方,无不全力搜捕,赏格之高,前所未有,如今他派他的衣钵传人赴京,自然是执行极其秘密的任务,这种事能随便跟人说吗?”
姑娘道:“可是咱们又不是外人。”
“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何况咱们并不算是‘日月令旗’之下的人!”
姑娘道:“爹,您这话就不对了,听他说,他是来请您通令京城地面的弟兄,随时助他一臂之力的,他要是怕人知道什么,何必来找咱们?”
马大爷道:“你懂什么,他虽然没有说,我看得出来,要按他自己的心意,他未必愿意来找咱们,更无需求咱们助他一臂之力,这事是当年我面求大将军的,请大将军差遣,我要竭尽一份绵薄,如今大将军差他拐一趟张家口求助,这是赏咱们脸,给咱们面子,你懂不懂?”
姑娘马丽珠秀眉微扬:“原来如此,您这么说我懂了,可是那是您的想法,我不是这么想,打从十二年前到如今,我就没拿他李燕月当过外人……”
“你没有错,人家也没拿咱们当外人,可是人家是那种身份,执行的是那种事,他不得不对每一个人小心谨慎,个人的安危事小,整个大计的成败事大啊!”
姑娘口齿启动,要说话,可是旋即她又沉默了一下,才道:“也许我错了,不过我总觉得,他要是连我也信不过,那世上就没有他能相信的人了。”
说完了这句话,她扭身走了。
马大爷没动,没说话,他怔住了,望着姑娘那无限美好的身影,他两眼之中闪漾着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异样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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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马大爷赠送代步的这匹健骑,脚程相当好,只听耳畔风响,李燕月已经出了张家口。
张家口北,有片密松林紧挨着大道,刚过了年,又是这种天儿,大道上空荡、寂静,没有一个行人,那片密松林上也满满的覆盖了白雪,偶尔刺骨的寒风过,吹落一大片雪花。
李燕月的马到松林旁,他两眼之中飞问寒芒,有意无意的往那黑压压的松林里看了一眼,似乎想收缰停步,但是旋即他又放松缰绳,一任骏马前驰。
就在这时候;松林里传出一声刚冷轻喝:“站住!”
李燕月很听话,立即收缰停了步,好在他本来就打算停下来的。
李燕月坐骑刚停住,从松林里带起了一片雪花,飞鸟似的掠出四个人来,一前三后落在马身旁,拦住去路。
这四个,赫然竟是那位郎少爷,还有索超、乌天风、崔玉衡三个。
李燕月没下马,高坐雕鞍微一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四位太多礼了,叫我怎么敢当呢!”
那位郎少爷冰冷道:“姓李的,少来这一套,你下马来!”
李燕月道:“我为什么要下马?”
“我叫你自己下马,是对你客气,你要是不下马,我们拖你下马。”
“我明白了!”李燕月道:“敢情你们四位不是来给我送行的,可是我就不明白了,我跟你们四位何怨何仇?”
“无怨无仇了”那位郎少爷冷冷道:“你在张家口打了人,显够了威,想一走了之,没那么便宜。”
李燕月一点头道:“原来是为这件事,我想四位应该知道了,凭我跟马大爷的渊源,马大爷都没有计较……”
那位郎少爷截口道:“马大爷宽怀大度,我们不像马大爷那么宽怀大度。”
“既然四位心胸那么狭窄,那么四位打算怎么办呢?”
“很简单,你下马来,我姓郎的跟你走两趟,只要你能胜过姓郎的一招半式,上马走你的去吧!”
“我明白了,你阁下是代他们三个出头?”
“可以这么说。”
“想必马大爷不知道四位会在这儿等我了’
“你要是想,可以拉转马头回去禀明马大爷,只要马大爷说一句话,姓郎的照样放你走。”
“一去一回费工夫,我不愿再耽误了!”
“那你只有下马接下来这一条路。”
“让我先弄清楚,你阁下是马家的哪一位?”
“你不必顾忌,我不是马家的人。”
“那你阁下究竟是--”
“你问的太多了吧?”
李燕月一点头道:“好吧!我不问了。”
翻身缓缓离鞍下马。
那位郎少爷一见李燕月下了马,右手一探腰,锌然一声掣出一把软剑,一抖,寒光闪动,软剑笔直,冰冷道:“亮你的兵刃!”
李燕月看了看那把软剑道:“你这把剑不错,江湖上能使软剑的人也不多。”
“知道就好。”
李燕月随手从鞍旁长包袱中抽出了他那把长剑,道:“你出手吧。”
那位郎少爷道:“拔出你的剑来!”
李燕月微一摇头道:“你若不是马家人,总跟马家有关系,我不愿意伤了跟马家的和气。”
那位郎少爷脸色一变:“你以为准胜得了我?”
“我只知道,到现在为止,我还没败过。”
那位郎少爷眉宇间阴历之气大盛,两眼厉芒暴闪,冷喝道:“姓李的,你好狂!”
振腕抖剑,软剑像灵蛇,带着一溜寒光,疾卷李燕月心口要害。
上手便是杀着。
李燕月双眉一剔:“既无深仇大恨,为什么非置人于死地不可?”
剑随人动.长剑带鞘,直往软剑上迎去。
那位郎少爷嘴角微技,冷然而笑,右腕微斜,剑势走偏,疾如闪电,卷向李燕月右脑。
李燕月淡然一笑,沉腕变招,剑鞘飞点过去。
高手过招,迅捷如电,只见软剑跟带鞘长剑腾虎游龙,转眼之间,两个人已互换三招。
那位郎少爷双眉挑处,陡扬沉喝,软剑抖起一片寒光,对着李燕月当头罩下。
李燕月微微一声冷喝,长剑疾递,冲那重重剑气,满天剑雨中飞点而去。
只听一声闷哼,满天剑雨倏化长虹,腾空而起,一射数丈,“嗤”地一声插在雪地上,剑身乱颤。
再看那位郎少爷,人已退到三步外,左手握着右腕,脸色铁青。
索超、乌天凤、崔玉衡一脸惊容,各握兵刃,凝力戒备。
李燕月淡然一笑收剑:“阁下,我是不是可以上马赶路了?”
那位郎少爷没说话。
李燕月转身把带鞘长剑插回长包袱里,翻身就要上马。
那位郎少爷倏扬厉喝,左手一扬,一蓬黑黝黝之物罩向李燕月。
李燕月两眼暴闪威棱:“你太过份了!”
左臂推马,坐骑斜冲数步,右手出剑,长剑依然带鞘,旋身疾闪,长剑递出,大叫声中,那位郎少爷抱着左手,满地乱滚;同时,那蓬黑黝黝之物落在李燕月人马适才站立处,一阵噗噗连响,青烟冒起,地上的雪都变黑了。
李燕月冷然望那位郎少爷:“拿这种有伤天和的剧毒玩意儿,对付一个谈不上丝毫怨仇之人,我要是力加三分,你一只左手就算废了,你应该知足。”
拉过缰绳,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索超三个忙去扶起那位郎少爷,郎少爷挺倔,不要人扶,一挣脱开,脸上一片煞白,右手跟左手却都肿了。
他咬牙道:“你们回去吧,不许提这档子事半个字。”
索超道:“郎少爷您--”
郎少爷道:“姓李的上哪儿去,我就上哪儿去,要不能让他躺在我脚下,我就不姓郎。”
话落,转身奔去,走的是李燕月所去的方向。
索超、乌天风、崔玉衡没动,也没叫,他们三个愣住了。
……………………………………
这条大道,直通京城永定门。
大道的两旁,还有点积雪,但是大道的中间,由于开年后,车马行人的来在践踏,雪早就没有了,有的只是满地的泥泞,简直没一块好地方可以下脚。
天色已经近晌午了,薄薄的乌云,比早上淡了些,可是刀儿似的风,还是那么刺骨。
一阵蹄声响动,远远地来了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由两辆马车,几十匹高头骏马所组成。
走在最前头的,是四人四骑,马是蒙古种健骑,人是半截铁塔似的黑衣壮汉,锦鞍银蹬,四壮汉腰佩长剑,外罩黑披风,顾盼生威,勇猛异常。
四壮汉马后,是辆双套黑马车,从套车的马,到那辆黑马车,无不华贵、气派,只见车蓬密遮着,里头坐的不知道是何许人。
这辆马车之后,是十二名黑衣汉子,骑的也是高头骏马,个个挎着腰刀,鞍旁革囊里插着不少弓跟几十根雕翎箭。
十二名黑衣大汉后,又是一辆马车,这辆马车两旁,各有八人人骑,清一色的黑衣汉子,装束打扮跟那十二名一模一样。
这第二辆马车,车套,没有密遮的车蓬,车上放着一个大铁笼,每一根笼栅粗如儿臂,笼子里爬伏着一只黑黝黝,毛茸茸的庞然巨兽,仔细看,能让人吓一跳,原来那是只力大无穷,凶恶异常的人熊。
在这辆车后,又跟着十二名黑衣汉子。
扳着指头算算,连赶车的黑衣汉子都算上,这支队伍共由两辆马车,卅八骑所组成,还没算头辆马车组的人呢!
不知道那辆马车里坐的是不是人?究竟有几个人?
就这么一支队伍,践踏着满地的雪泥,往“水定门”方向缓缓前进。
突然,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阵鞭炮声。
大过年的,放挂鞭炮算不了什么!
从卅儿晚上,一直到第二年的二月二龙抬头,鞭炮声是不绝于耳的。
可是,就这么一阵鞭炮声,惊动了第二辆车上铁笼子里的人熊,只见它前爪一掀,猛可里站了起来。
天!静伏的时候已觉得它庞然大物了,如今往起一站,居然有一人多高,从头到脚,既粗又壮,两个大汉恐怕都抱不过来。
人熊这一站不要紧,两旁十六名黑衣汉子胯下都是尽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健骑,但毕竟还是怕这种凶猛的野兽,一匹匹长嘶声中,掀蹄而起,顿时十六名黑衣汉子有一半从马鞍上掀下了地,弄得满身是泥。
里头有个脾气暴躁的,怒喝一声:“该死的畜生。”纵马近铁笼,腰刀出鞘,抡刀就砍,他用的是刀背,砰的一声正砍在人熊的一只前腿上,刀弹了起来,脱手而去,人也后退,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
他气出了么?未必!
可是这下更糟了!
只听人熊霹雳般一声大吼,凶睛外露,掀唇张牙,两排白森森的狼牙吓煞人,只见它两只前爪一撑一挥,粗如儿臂的铁栅断的断,弯的弯,立刻呈现了一个大洞,人熊就从那个大洞里窜了出来,直扑地上黑衣汉子。
猛听黑衣汉子大叫,坐在泥地里的黑衣汉子心胆欲裂,亏他够机警、够快,顾不得满地的泥了,人一翻一滚,躲过了人熊的一扑,人却变成个泥人了,他起来撒腿就往外跑。
他是命大躲过了,可是整个队伍乱了。
卅二名黑衣汉于,加上第二辆车赶车的,叱喝声中,弓上弦,刀出鞘,飞马而驰,立即围住了那只人熊。
套车的那匹马受了惊吓,长嘶声中拖着空车往道旁奔去,赶车的顾不得围人熊,拔腿就追了过去。
只有第一辆车前的四名黑衣壮汉没有动,其中两个拉转马头,伸出蒲扇般大手扣住了两匹套车马的辔头,两壮汉好神力,敢情两匹套车马也受了惊,八蹄乱踢,长嘶声声,都是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候,车篷里传出一声震人耳鼓的沉喝:“出了什么事?”
扣住套车马的一名壮汉暴声答道;“回爷的话,人熊破笼出来了。”
密渡的车帘突然掀起,飞荡老高,高大黑影一闪,一个威猛魁伟的大汉,已经站在了车辕之上。 http://210.29.4.4/book/club大地戴貂皮帽,紫貂皮袄,豹头环眼、狮鼻海口,站在车辕上,却似顶了天,威若天神,他目力往车后一扫,立即沉哼道:“没用的东西,马来!”
一名黑衣壮汉夹马驰到,翻身离鞍,威猛大汉旋身跨步,正好落在那匹位骑上,的确是蒙古种好马,那么魁伟的大汉,从上而下猛落鞍上,不但腰不塌,便连四蹄也没动一动。
威猛大汉抖缓催马.健骑飞驰,一窜就到了第二辆车旁边,只听他霹雳暴喝:“闪开。”
卅二名黑衣汉子如奉纶旨,立即策马后退,把威猛大汉和那只凶恶人熊围在了道中间。
那人熊他也慑于大汉的威凛,低吼一声,拨头就走。
威猛大汉沉喝道:“畜生,哪里走!”
跃马过去挡住人熊,解下腰间缀满铜扣的宽皮带,抡起来当头就抽。
刚才人熊挨一刀背,夷然无伤,还把刀震飞了。
如今只是挨了一皮带,却打得它两只前腿一软,庞大的身躯也往下一爬,但一爬之后,凶性大发,掀爪窜起,怒吼声中直扑威猛大汉。
威猛大汉拉马避过。
一名黑衣汉子唯恐人熊伤了威猛大汉,拉弓欲射。
威猛大汉及时喝道:“我运活的回去,不要伤它!”
那名黑衣汉子连忙收手弯弓。
而就这么一疏神间,人熊已带着一阵腥风又扑向威猛大汉。
威猛大汉抡皮带直抽人熊头上,同时左手拉缰,在一旁躲闪,许是地上很滑,健马倏失前蹄,威猛大汉往前一栽,皮带立时抡偏,没能打中人熊,而且整个人在人熊那两肢强而有力,锐利异常的前爪下迎去。
人熊这两只前爪能撕裂虎豹,何况是个人。
事出人意料,变故也太快,根本就来不及救援,卅二名黑衣汉子跟四名黑衣壮汉心胆俱裂,魂飞魄散。
眼看威猛大汉就要伤在人熊的两只前爪之下。
忽听龙吟般马嘶,紧跟这一声郎喝:“畜生找死。”
一道白光似从天外飞来,疾如奔电,一闪而没。
再看时,人熊已仰卧泥地上,胸口插着一把长剑;只剩剑柄在外,丝带儿还在迎风飘动。
人熊之旁,站着一个年轻人,有着一付颀长身材,俊逸洒脱的年轻人。
威猛大汉拉马而起,睑色倏变:“你杀了它?”
年轻人道:‘不错。”
威猛大汉怒声道:“我要的是……活人熊,谁让你杀了它?”
年轻人微一怔,旋即扬扬眉道:“原来是我多事!”
伸手拔剑,熊血喷出,热气腾腾,他连看也没看一眼,转身要走。
“大胆!”暴喝声中,四名黑衣壮汉,三名骑马,一名飞奔,联袂而至。
“站住!”威猛大汉同时扬起怒喝。
年轻人倏然回身,淡然道:“救了人还受这个,我这是生平头一遭,请问,不杀这畜生,丧命的就是你,你说我该怎么办?”
一听这句话,威猛大汉怒气似乎消了一些,但四名黑衣壮汉,骑马三名中的一名却沉喝道:“跟谁你呀你的?”
扬起马鞭就要抽。
威猛大汉伸手拦住,炯炯环目盯着年轻人道:“你可知道这只人熊是怎么来的?”
年轻人答得好:“不管怎么来的,我认为它总没有人命重要。”
没骑马的黑衣壮汉喝道:“还敢顶嘴,这是……”
威猛大汉道:“谁让你们这么多嘴?”
那名黑衣壮汉立时闭上了嘴。
威猛大汉转望年轻人:“你是个江湖人了。”
年轻人道:“可以这么说。”
威猛大汉道:“不能让江湖朋友说我不讲理,我也不能不承认你说的是理,天大的事我担,有赏!”
没骑马的黑衣壮汉恭应上前,翻腕递出一个精美革囊道:“这是我们爷赏的,够你吃喝半辈子的。”
年轻人淡然一笑;“要是指望救人挣钱,我早发财了,心领了!”
他看也不看革囊一眼,要走。
“站住!”威猛大汉又一声沉喝。
年轻人站住了:“阁下还有什么见教?”
威猛大汉环目发光,紧盯在年轻人脸上:“我见过的江湖人不少,你却是少有的一个,你很有点骨气,也够做……”
年轻人道:“这比你的赏让我乐于接受!”
威猛大汉浓眉一耸:“你姓什么?叫什么?上京里干什么?”
年轻人道:“萍水相逢,缘仅一面,没有告诉阁下这些的必要!”
四名黑衣壮汉脸色倏变,就要说话。
威猛大汉沉喝道:“不许你们插嘴,你敢不听。”
四名黑衣大汉生时恭谨躬下了身。
威猛大汉转望年轻人:“就因为我使你杀了这只人熊,你不该是心胸这么狭窄的人。”
年轻人淡然一笑道:“我要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就不会站在这儿跟阁下说这么多了,我并不指望什么,纵然你阁下知道我姓什么,叫什么,上京干什么,又如何?”
话落,转身行去。
威猛大汉没再拦,抬眼望去,他看见道旁有一匹蒙古种健骑,不禁动容道:‘那匹马是你的吗?”
年轻人脚下没停,头也没回道:“不错。”
威猛大汉道:“好马!”
年轻人道:“夸奖,这也是我乐于接受的。”
就这两句话工夫,他已经到了坐骑之旁,鞍旁有个长包袱,他把剑往长包袱里一插,拉过缓绳,翻身一上马走了。
望着年轻人的背影,威猛大汉目放异光,挥手沉喝:“走!”
几名黑衣汉子忙去抬地上的人熊--
口 口 口
北京城分内城、外城、紫禁城三部分。
外城周围廿余里,共设七门,南曰:永定门、左安门、右安门。东曰;广渠门、东便门。西曰:广宁门、西便门。最前南的城门,就是这座永定门。
年轻人马到永定门外,那支队伍也赶上了,威猛大汉没坐马车,他骑着马走在最前头,赶上年轻人,跟年轻人双骑并辔走了个并肩:“不愿意跟我多说话,跟我一块儿进城总行吧!”
年轻人微一笑。淡然道:“条条大道任人走,有什么行不行的?”
双骑并辔往城里走着。
威猛大汉又道:“有件事怪得很。”
“什么事?”
“我阅人良多,却觉得跟你很投缘。”
“我至感荣宠。”
人家有心结交,年轻人却没多说什么。
就这么几句话工夫,人车马浩浩荡荡进了城门。
那只破铁笼里的死人熊,立即引来了行人的目光,也仅只是目光而已,不知是怕那只人熊,还是慑于这支队伍,人却不敢往近处来。
威猛大汉道:“你要上哪儿去?”
年轻人道:”我要就此拐弯了!”
他可是真拐弯了,一拉缰绳,策马往一条横着的街道行去。
威猛大汉扬起手似乎要说什么,但却欲言又止,带着车马直往北去了。
年轻人拐进了横着的这条街,却不是真正的目的地,真说起来,他不过是要找客栈而已。
走着,走着,他策马拐进了一条小胡同,一进胡同他就下了马,把马往里带,人紧挨着墙而立。
旋即,胡同口人影一闪,进来个年轻汉子,棉袄棉裤,人长得眉清目秀,他看见年轻人,立即一怔停步。
年轻人笑了:“我一进城阁下就盯住了我,难道这就是京城地面豪雄的待客之道?”
年轻汉子定了定神道:“我盯的是马不是人,朋友是从张家口来的?”
“不错,阁下好眼力!”
“朋友尊姓是李?”
年轻人笑道:“马叔的令谕下得好快!”
年轻汉子立即抱拳躬身:“在下,外十旗弟子赵风见过李爷。”
李燕月答礼道:“不敢,有劳兄弟了!”
年轻汉子赵风道:“我认出了张家口的马,但是李爷跟他们在一起,我没敢贸然招呼!”
“恩,他们……”
李燕月把路上的经过告诉了赵风,最后道:“我不认识那位,不过猜出了几分,只怕是内城里的人物!”
赵风道:“何止是内城里的人物,来头大着呢,恐怕除了他们那位主子以外,就是他了!”
“哦”
“您听说过没,蒙古‘神力鹰王’。”
李燕月微一怔:“怎么说,那位就是威震天下的‘蒙古神力鹰王’?”
“是啊!紧跟在后头的,是他的那蒙古勇士,四大贴身铁卫。”
“蒙古神力鹰王我久仰,宦海中的奇男子,侯门中的江湖人!”
“没错,当世的虎将奇英豪,还有一个代善,不过代善比起这位来要差一截。”
李燕月点头道:“没想到我一到就碰上了这位人物,而且当面不识,失之交臂--”
赵风道;“您既然来了,往后不愁没碰面的机会,而且碰面的机会准保多得很。”
这句话,话里有话,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实话。
李燕月笑笑道:“但愿如此,跟这种人物多碰碰,是值得的。”
赵风道:“李爷,吃往都给您安排好了,您请跟我来吧!”
说着,他伸手接过了李燕月手里的缰绳。
李燕月道:“在什么地方?”
赵风含笑道:“您跟我来就是了,不敢说怎么好,但是一定安全,满虏鹰犬绝查不到那儿去的。”
李燕月道;“一来就麻烦大伙儿,真不好意思。”
赵风道:“自己人,您还客气,您为的是整个汉族世胄,先朝遗民,这些人别说只是略尽心力,就是洒血丢命都是应该的。”
说完了话,赵风拉着那匹健马,顺着胡同行去。
李燕月也没再说什么,紧跟在后头。
赵风在前带路,就在小胡同里东转西拐,约莫盏茶时间,在一条小胡同的一扇窄门前停住,这扇门宽窄也只能容一匹马进出,看上去倒像谁家的后门。
果然,赵风转过头来说道:“李爷,这是后门,走这儿近,不然还的再绕一圈。”
究竟是图近,抑或是为了避人耳目,就不得而知了。
好在李燕月并不在乎走前门,还是走后门。
赵风说完话举手敲门,只听里头有人问道:“谁?”
赵风应道:“我,接客人的。”
两扇窄门开了,开门的是个中年汉子,年纪比赵风大,可是对赵风的态度相当恭敬,想来他的职务没有赵风高。
赵风道:“这位就是李爷!”
那汉子向李燕月一躬身道:“李爷!”
李燕月答礼道:“不敢当。”
那汉子又转向赵风道:“九爷交待,先请李爷客房坐坐。”
赵凤怔一怔,旋即把缰绳交给那汉子,向李燕月含笑摆手:“您请这边走。”
李燕月尽管叫张家口那位马大爷一声“马叔”,尽管跟那位马大爷颇有渊源,但对马大爷手下这整内外廿旗的兄弟们,始终客客气气,含笑欠身道:“有劳了。”
赵凤带着李燕月走过一条窄窄的青石板走道,拐进了一间屋子,他先把李燕月让坐下,给他送上了一碗热茶,然后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去跟九爷说一声,让九爷来见你。”
他没容李燕月说什么,就开门走了。
尽管有渊源,李燕月跟张家口谈不上熟,可是他对马家的底细以及实力,知道得相当清晰。
张家口马大爷马鸿元,是“洪门天地会”的双龙头,表面上是张家口马市的大亨,实际上领导洪门天地会内外廿旗豪雄,势力遍及北六省,在北六省江湖道上,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赵风口中的这位九爷,就是外十旗里第九旗的旗主。
他坐着边喝茶边等,把一杯热茶都喝完了,赵风才开门进来。
赵风手里捧着李燕月的长包袱,神色有点异样,笑得也有点勉强;“李爷,让您久等了!”
李燕月含笑站起,接过包袱道:“好说,见过九爷了?”
赵风笑得更勉强了,道:“见过了,九爷特地让我代他致歉,他赶着出去办事儿,没能亲自接待您。”
李燕月道:‘不敢当,我来打扰,已经是给九爷添麻烦了!”
赵风嘴唇牵动了一下,这回没笑出来,道:“李爷,九爷临出门的时候交待,怕您住这儿不够安全,让我给您找家客栈。”
李燕月原就觉出赵风进来时候的神色不对,当时他还没在意,如今一听这话,马上就知道不对了,这分明是不愿意他住这儿,究竟是什么使这位九爷变的这么快,一个九旗主敢违背双龙头的令谕?
李燕月没工夫多想,他一身傲骨,哪愿意受这个,照他的本意,他就本不愿跑那趟张家口,是老人家的交待,没办法,既然到了张家口,马大爷令谕抵京,赵风的迎接,都成了定局,他不能不到这儿来,如今有了这种变化,那是正好。
他微一怔神之后,扬起双眉,笑道:“既然九爷想的这么周到,有这番好意,那我就住客栈吧,偏劳兄弟的地方,我仍然感激,马匹就留在这儿了,告辞!”
他要走!
赵风忙道:“我给李爷安排客栈去。”
他要一块儿走。
李燕月抬手一拦,含笑道:“赵兄弟,我这么大个人了,到了京里,还怕找不到客栈,还是让我自己来吧,请代为转奉九爷,改天我再来拜望。”
他走了,走的仍是后门。
赵风也是个经验历练两够的,还能看不出李燕月心里不痛快,在这种情形下,自是不敢坚持了。
不过他还是把李燕月送出了后门。
等到送走了李燕月,关上门,转过身,他眼前多了两个人。
一个是四十来岁的瘦高个儿,鹰鼻大眼,看上去颇富心智,另一个赫然是那位郎少爷,郎少爷一脸的得意阴笑。
赵风格步上前,躬下身去:“郎少爷,九爷!”
瘦高个儿道:“他不让你给他安排客栈?”
赵风道:“是的。”
郎少爷冷冷一笑:“有骨气,够倔!”
赵风道:“九爷,万一让老爷于知道了--”
邱少爷脸色一沉道:“接他的是你,你不说老爷子怎么会知道?”
赵风忙低头:“属下不敢!”
“不敢就好。”郎少爷阴沉的一笑道:“就算老爷子知道又怎么样,再怎么说他是外人,我是马家未来的姑爷,女婿半子谊,我不信老爷子胳膊会往外弯。”
赵风低着头没说话。
郎少爷阴冷一笑又道:“我姓郎的心胸就是这么狭窄,谁要是惹了我,不让他爬在我脚下,我绝不善罢甘休。”
明讲的是李燕月,其实这话也是说给在场的人听。
在场的只有这位九爷跟赵风,谁还能听不懂。
相信谁也不会胳膊肘往外弯,去护个外人,跟自己过不去。
…………………………
李燕月心里是有点不痛快,但并不怎么气;边走边琢磨是怎么回事?
他不相信这里变化是来自张家口的马大爷,因为他知道马大爷的性情为人。
这种变化既不是来自张家口马大爷,那就一定是起自本地这位九旗上。
而这个变化也一定是发生在赵风奉命接他之后,要不然这位九旗主根本不会派出赵风来接他的。
至于这位九旗主为什么会有这种突然的改变,他就琢磨不出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位郎少爷已经跟在他后头到了京里。
他知道要是他把这件事传送到张家口去,这位九旗主会吃不了兜着走,非受门规惩治不可的,但是他不能这样做,也不需这么做。
边走边思,不回不觉间出了胡同,来到了大街上,抬眼一看,大街两旁就有两三家客栈。
街这边两家,门面小一点,对面的一家‘京华客栈’,看门面还像个样,他正打算过街去。
城门口方向驰来五匹快马,五人五骑,飞驰而来。
快得让人看不清马上坐是些什么样人
都进了城了,还这样纵骑飞驰,也不怕万一收缰不住伤了人。
李燕月一念未了,五人五骑电掣而至,铁蹄溅起一地泥水,偏就溅了没想到走避的李燕月一身。
李燕月心里正不痛快,如今气更是平添三分,他想喝止五人五骑,但是在一刹那间他忍住,把那将脱口而出的喝声又咽了下去。
但是,一声轻“咦”、那五人五骑突作飞旋,健骑长嘶声中,踢蹄而起,然后一起就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骑术是够俊的。
现在也看清了那五人五骑了。
都是清一色的蒙古种健骑,只为首一匹通体雪白,一根杂毛没有,另四匹黑得发光,泼了墨似的。
白马上,是位一身着狐裘的美姑娘,从头到脚也一身白,只有粉颊跟樱唇是红的,柳眉杏眼,一脸的任性刁蛮样子。
另外的四匹马上,也是四位姑娘,清一色的混身黑,但个个美艳,人人眉宇间透着一股逼人的剽悍色。
五人五骑衣着华丽,艳丽鲜明,再加上鞍旁排满了飞禽畜,一看就知道是内城的人物,趁着春寒打猎归来。
李燕月既然忍下了,那就是不想惹事。
他头一低,迈步就往对街走。
“站住!”
穿狐裘的刁蛮美姑娘,突然一声娇喝,银铃也似的。
这倒好,人家没叫她站住,她却叫人家站住。
李燕月站住了,抬眼凝注,直望刁蛮美姑娘;不过他没说话。
刁蛮美姑娘从头到脚看了看李燕月:“溅了你一身泥,是么?”
这话问得好。
虽然语气有点冷,不过话声清脆,还是银铃似的好听。
李燕月淡然道:“不错。”
“你怎么不吭气儿?”
这话问得也可以。
李燕月道:“我没当回事儿。”
刁蛮美姑娘一怔:“你的脾气这么好?”
李燕月道:“就算是吧。”
“就算是,什么意思?”
“你们溅了我一身泥,我半声没吭,这还不算脾气好吗?”
“我不信世上有这么好脾气的人?”
李燕月道:“你不信那就在你了!”
话落,他迈步要走。
“跟谁你呀我的?站住!”
一名黑衣姑娘娇喝出声。
李燕月又站住了。
刁蛮美姑娘道:“我看你不是脾气好,你是害怕吧了。”
李燕月气往上一冲,可是他又忍了下去:“就算是吧。”
他又要走。
“叭,”地一声脆响,刁蛮美姑娘抖手一鞭抽在李燕月面前地上,鞭梢儿抽起的泥星,又溅了李燕月一身。
李燕月火起了,霍地转脸,两眼威棱直逼刁蛮美姑娘;“姑娘,你太过份了吧!”
“什么叫太过份?”
“北京城应该是个讲理的地方。”
“北京城当然是个讲理的地方,可是我就是北京城里的。”
“你可是要仗势欺人。”
“就算是,你怎么样?”
“事不过三,再有一次,别怪我不客气。”
他扭头要走。
忽地一声,鞭梢儿带着风声飞了过来。
李燕月忍无可忍,左手一扬,抓住鞭稍儿,沉腕一带:“下来!”
刁蛮美姑娘还真听话,娇躯一栽,落下了马。
刁蛮美姑娘的栽势,是头下脚上,她穿那么一身华贵狐裘,地上是泥是水,这一栽下来,后果岂堪设想?
另四个姑娘花容失色,惊叫出声,却是来不及救援。
眼看刁蛮美姑娘不摔伤,也要摔一身泥泞,落个狼狈不堪。
李燕月心里突然泛起一股不忍,及时抖腕扬鞭,长鞭带得刁蛮美姑娘下截的娇躯往上一仰,紧接着刁蛮美姑娘落地了,不过落地的是刁蛮美姑娘穿着鹿皮小蛮靴的一双玉足,她站稳了,没摔着。
尽管没摔着,刁蛮美姑娘却吓白了一张娇靥。
李燕月可不管那么多,手一松鞭梢儿,转身就走。
另四个姑娘定过了神,娇喝声中,挂在鞍旁的四把长剑出厂鞘,人离鞍腾起,四把长剑飞虹也似的一起抡向李燕月。
李燕月身后似乎长了眼,往前紧跨一步,四把长剑同时落了空,剑气卷起地上的泥水,刹时间变成一蓬轻雾,威势惊人。
李燕月霍然转过了身,目光若冷电,直逼刁蛮美姑娘,冷然道:“难道你们非自找没趣不可吗?”
四个姑娘齐声沉喝:“你找死。”
扬剑就要再次发招。
刁蛮美姑娘娇靥煞白,拾长鞭拦住了四把长剑,一双美目凝望李燕月,几乎要喷火:“我知道,你有一身了不起的武功,说,你是个干什么的?”
李燕月冷然道;“飘泊四海,浪迹天涯的江湖人!”
“姓什么?叫什么?”
“有告诉你的必要吗?”
“你就是不说,我照样找得到你。”
李燕月双眉一扬:“呃,你还要找我,那我非告诉你不可,李,李燕月。”
“你暂时不会离京?”
李燕月道:“本来我是要走的,可是既然你要找我,我暂时可以不走……”抬手一指,接着又道:“我打算住在那家‘京华客栈’里,找我不难。”
话落,转身行去。
刁蛮美姑娘气得发抖,在那一点鲜红的香唇都发了白:“好,让你胆大,让你狂,我要是不扒你的皮,我就……”
就什么?她没说出来,转身上马,抖绳飞驰而去。
另四位姑娘也急上马人驰跟去,转眼工大,人跟马都不见了,蹄声也听不见了。
正月十五还没过,街上的行人不算多,可是李燕月跟那五位姑娘当街这么一闹,停下来看热闹的,闻风赶来,聚在一块儿就不少了。
各家各户原关着门掷骰子,斗纸牌的,听见了外头的嚷嚷,也都暂时搁下了,开门出来,大伙儿冲着李燕月报指点点,议论纷纷。
李燕月听不见人家都说些什么,看总看得见,可是他装着不见,提着长包袱直往京华客栈行去。
京华客栈两扇门本来半开着,门口站着两个汉子,一见李燕月走过来,亮眼看见瘟神似的,急忙转身进去,就要关门。
李燕月恰好到了门口,长包袱往前一递,要关的两扇门被撞开,那两个汉子也被撞得踉跄后退。
李燕月趁势跨了进去:“大过年的把客人硬拉门外挡,这哪像做生意的?”
两个汉子脸都吓白了,年纪稍大的一个急迎了上来,躬身哈腰连作揖:“这位爷,不是小号不留您的驾,实在是小号担不起这个罪。”
李燕月道;“我明白了,刚才那位姑娘,是京里的人物,是不是?”
年纪稍大的汉子苦着脸道:“那位姑娘何止是京里的人物,她是皇族亲贵,当朝的一位郡主啊!”
李燕月一怔道:“敢情是个异族亲贵的郡主,怪不得……
这我倒没想到。”
年纪稍大汉子忙道:“这您就明白了……”
李燕月截口道:“我是明白了,不过我已经告诉她们我住在你们这家客栈了,要是等她来找找不着我,这个罪,你们又怎么说呢?”
“这--”年纪稍大汉子一张脸更苦了,简直想哭,他既惊又急,浑身都发了抖,可就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燕月道:“掌柜的,还是让我在你们店里住下吧,祸是我惹的,你们是做生意的,跟你们有什么关联?”
年纪稍大的汉子发白的嘴唇抖动了半天,又道:“这,这,也只好留您的驾了!’李燕月微一笑道:“后院找间清静的上房,哪位给带个路?”
另一名年轻汉子一定神,忙道:“是,是,您请跟我来,您请跟我来。”
他转身往后去了。
李燕月一笑,跟了过去。
年纪稍大汉子怔在那儿没动,混身还发着抖。
………………………………………………
李燕月刚喝了一口热茶,两眼寒芒突闪,紧接着,院子里雄健步履响动,随听那年轻汉子的话声道:“就是这一间!”
李燕月知道是怎么回事,坐着没动。
砰然一声,两扇门大开,四名黑衣壮汉带着寒风闯了进来。
一照面,李燕月一怔,四名黑衣壮汉也一怔。
李燕月旋即定神道:“不打招呼,撞门而人,京里的人怎么这么不懂礼数?’四黑衣壮汉也定过了神,一名道;“弄了半天,原来是你。”
李燕月道:“城外甫分别,京里又相逢,看样子北京城不大嘛!”
这四位,敢情就是神力鹰王的四护卫。
一名黑衣壮汉道;“少废话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燕月道:“跟四位走一趟?”
那四名黑衣壮汉道;“不错。”
李燕月道:“我要先弄清楚,跟四位走一趟,这句话什么意思?”
另一名壮汉冷笑道:“什么意思,总不会请你去做客吧。”
李燕月道:“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我这个外来的江湖人,是犯了哪宗王法?”
那名黑衣壮汉道:“自己干的事,还装什么糊涂,走吧,要不是看在你救过我们爷份上,早就不容你坐在那儿大刺刺的废话了。”
李燕月道:“想必是因为有人纵马疾驰,溅了我一身泥,我忍无可忍,讲了几句理那回事是不是?”
另一名黑衣壮汉道:“你怎么知道是那回事?”
丰燕月道:“如果是为城外的事,四位是冲着我来的,断不会一见面有那么一句‘原来又是你’,再说蒙人神力鹰王宦海奇英豪,也绝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我来到京城,总共才碰见那么两件事,既不是头一桩,当然就是第二桩了。”
那名黑衣壮汉道:“你知道我们爷?”
“原不知道,后来才听人家说。”
另一名黑衣壮汉道:“既然你知道是为什么就好,跟我们走吧!”
李燕月仍坐着没动,道:“就算是抓人.步军里有的是人,再不奉天府也有的是捕役,何劳蒙古神力鹰王府的四名大护卫亲自出动,岂不有点小题大作。”
那名黑衣壮汉冷然道:“那是我们蒙古神力鹰王府的事,用不着你管。”
李燕月道:“话是不错,可是我请问,有人骑马溅我一身泥,我不过讲了几句话,是犯了哪条王法?”
那名壮汉道;“你不是出手了么?”
“我是出了手,不过那是自卫。”
“恐怕你还不知道,你出手自卫的对象,是一个和硕格格。”
“我听说了,难道皇族贵亲不讲理,小百姓就该忍气吞声挨打不成?”
那名黑衣壮汉暴喝道:“大胆,你走不走?”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我要是不跟四位走,我还不相信四位能把我带走。”
那名黑衣壮汉怒笑道:“好大的口气,好大的胆子,你试试。”
他闪身跨步,擦掌欲抓。
李燕月抬手一拦道;“慢着,阁下最好先想想,阁下的身手是不是能制服那头人熊之后再出手。”
那名黑衣壮汉为之一怔,手上也不免一顿,就这一顿之间,身旁一名壮汉喝道:“咱们四个齐上!”
紧接着四掌齐递,分上下左右四方齐抓向李燕月。
这四位,手有蒲扇大,毛茸茸的,出手又快,立即把丈余方圆罩在了抓势之中。
李燕月坐着没动,容得四只大手递到,他出指飞点,疾闪而回,快得像根本没出过手。
那四位的大手,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一顿急忙收回,四张脸都变色。
李燕月淡然道;“怎么样?四位,我的口气不大吧?”
四黑衣壮汉一句话没说,转身要走。
“慢着!”李燕月轻喝声中站了起来,正色道:“现在,我跟你们走,一为瞻仰失之交臂的蒙古神力鹰王的盖世威仪,一为看看身为皇族亲贵的,到底讲不讲理,带路!”
四黑衣壮汉为之一怔,一怔之后还是半声没吭,迈大步出了门。
李燕月跟了出去,伙计畏缩在院子里,还直哆嗦。
李燕月向着他说道:“伙计,我此去不一定吃上官司,小心照顾我的包袱,丢了你可赔不起的。”
一名黑衣壮汉冷然说了话:“最好带上!”
李燕月转过脸道:“你怎么知道我准回不来了?”
另一名黑衣壮汉不耐烦的道:“你的马呢?”
李燕月道:“没钱用了,进城就卖了。”
另一名黑衣壮汉道:“让一匹给他就是了!”
李燕月一声:“谢了。”
迈步往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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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客栈门口的系马墙上,拴着四匹蒙古种的健骑。
客栈对街的廊檐下暗影里,抱着胳膊站着个中年汉子,看得见人,看不清楚脸。
四黑衣壮汉两前两后,“押”着李燕月从客栈出来,拉过坐骑上马驰去。
那汉子顺对街廊檐下疾走,拐过一条胡同不见了。
李燕月一出客栈就看见了那汉子。
可是他装没看见。
…………………………………………
五人四骑,在蹄声得得中,从正阳门进了内城。
李燕月高坐雕鞍,没事人儿似的边走边看。
内城跟外城不同,街道清静,房舍整齐,纵横一条条的石板大街上,很难看见一两个行人出现。
偶尔可以看见几个,不是穿号衣,佩腰刀的步军,就是打扮利落的便衣汉子,当然,那绝不是百姓。
就在“王府井”大街上,一座深宅大院,朱红两扇大门,铜环雪亮,一圈围墙丈余高,玉砌似的石阶十几级,上下站着八名挎刀士兵,由一名小武官带领着,宏伟的门头上,横额五个大字:“神力鹰王聆”。
这就是镇慑当朝,威震天下的“蒙古神力鹰王府”。
神力鹰王府前,谁敢骑马?
鹰王爷的贴身四护卫就有这个特权,五人四骑从侧门进了神力鹰王府。
“天上神仙府,人间王侯家’,“侯门一入深似海”,只一进这神力鹰王府的前院,马上就能体会出这两句话是事实了。
前院里,自有当值的卫兵接过四匹健骑去,四护卫则“押”
着李燕月直往后去。
转过几栋宏伟气派的建筑,进了一座敞厅,敝厅里的陈设不见华丽,却透着雅致,两边粉墙上还挂了不少名家字画。
一名黑衣壮汉道:“你在这儿等着。”
他走了,留下了另三个‘陪”着李燕月。
不一会儿,雄健步履响动,一个魁伟身影带着那名黑衣壮汉进来了,人未到,威势已先逼人,正是城外所遇大汉,神威震天下的蒙古神力鹰王。
厅里的三名黑衣壮汉恭道躬身:“爷!”
神力鹰王已经换了装束,海青色皮袍,卷着袖口,露出两段肌肉突起的小臂,豪迈之中带几分潇洒,他神光炯炯的环目盯住了李燕月,脸上没一点表情,道:“我就想到就是你,可没想到你这么不好请。”
李燕月淡然道:“要是我知道鹰王爷有个‘请’字,说什么我也不会那么不识抬举。’“你很会说话,我这四个护卫,一向连王公大臣都不放在眼里。”
“江湖人不比王公大臣。”
神力鹰王浓眉一耸:“你要弄清楚,我这神力鹰王府,不是任何人显傲的地方。”
“鹰王爷也清明鉴,江湖人眼里敬的只是英雄,不管是什么人,什么地方。”
“那么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要是不知道鹰王爷是什么样人,我不会有失之交臂之感,没有失之交臂之感,我不会到鹰王府来,还请王爷最好不要让一个江湖草民失望。”
神力鹰王摇摇头道:“我承认说不过你,可是你要知道,我找你来,并不是要你来卖弄口才的。”
“王爷明鉴,江湖草民并非卖弄口舌,所说的是实话,站在一个理字上说话而已。”
“既然你知道我是神力鹰王,你就该知道,我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治你的罪。”
李燕月淡然道:“江湖草民不会屈于威武,倘若真如此,江湖草民愿意瞻仰瞻仰王爷马上马下万人难敌的盖世神威,绝世身手。”
神力鹰王微一怔,环目炯炯,凝望李燕月,片刻,突然笑了:“你的确够做,我承认你有一身很不错的修为,但是一旦动起手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不过……你这脾气,倒是很对我的味,很投我的缘,更何况你救过我,我不能让人说铁海东不知好歹,恩将仇报--”
他走过去坐了下来,抬眼又瞪着李燕月:“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
“知道。”
“有人在我这儿告了你,我不得不管,别人的事我可以不管,他们也未必敢找我,可是这一位,算我怕她,只好管了,你可知道,你这个祸惹大了。”
李燕月道:“王爷大概不知道详细情形?”
“怎么?”
“要是王爷知道详细情形,以蒙古神力鹰王的刚直公正,绝不会说我这个江湖草民的祸闯大了。”
神力鹰王铁海东深深地看了李燕月一眼,道:“用不着谁告诉我详细情形,她的脾气我最清楚,是怎么回事,根据以往的经验,我也能琢磨出个八分,但是你碰上的是她,满朝文武,王公大臣,甚至连宫里都得让她三分,你说该怎么办?”
以蒙古神力鹰王的显赫权势,他能跟李燕月这样闲聊般的说话,足证他没有一点官架子,的确是宦海中难得的奇英豪。
但是,这句话听进李燕月的耳朵里,却大大的不是味道。
李燕月微耸双眉,淡然一笑道:“自古以来,我以为天下讲的是理,朝廷有朝廷的王法,要是这两样都能不顾的话,我这个江湖草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王爷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鹰王脸色微变,一拍座椅扶手,抬手指李燕月道:“你要知道,江湖上的那一套,搬到这儿来没有用,只有吃亏的份儿。”
李燕月道:“就算是吃亏,江湖草民认了,何况--”
“何况怎么样?”
“何况我未必吃亏。”
铁王霍地站起,环目威棱暴射,直逼李燕月;“你怎么说了?”
“那就要看王爷打算怎么办?”
铁王沉声道:“你要知道,这是我,要是换个旁人,根本不容你站在这儿,嘴强牙硬的说这么多。”
李燕月淡然道:“恕我直说一句,要不是因为是神力鹰王,也请不动我,要不是因为是神力鹰王,江湖草民我也不容他站在这儿跟我说这么多。”
鹰王暴怒,沉喝道:“大胆,你想--”
李燕月截口道:“神力鹰王刚直公正,盖世虎将,朝廷柱石,普天下敬为宦海奇英豪,没想到处理事情的态度如此令人失望,真是官官相护,自古难免啊!”
突然间,铁王的怒态减了三分:“毕竟她是个皇族亲贵,和硕格格的郡主。”
李燕月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皇族亲贵也是人,王子犯法尚已与庶民同罪,皇族亲贵不遵法,不讲理,何以御民?
紧接着,铁工的怒态完全收敛了:“你,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
“会。但要看对什么人,什么事,更要看别人怎么对我?”
“阁下,大丈夫能屈能伸!”
“当伸则伸,当屈则屈,王爷一付宁折不屈的刚直脾气,因何教人在威讲面前低头?”
铁王坐了下去,旋即又站了起来,走两步,停住,环目凝望李燕月,片刻才道:“这样好不好,她现在在我这儿,我把她请来,你当面给她赔个不是?”
李燕月双眉陡扬,要说话,但旋即他改口淡然说道:“那位尊贵郡主等不及,已经不请自来了。”
铁王微一怔,略一凝神,跟着说道:“好敏锐的听力,我不如你。”
这句话说完,长廊上传来了轻快的步履声,转眼之后,香风袭人,那位刁蛮美姑娘带着那四个黑衣姑娘出现在敞厅门口。
四护卫立即躬身:“郡主!”
刁蛮美姑娘微一怔,娇靥变色,随即一步跨进敞厅:“好哇,他怎么还--我让你把他抓了来,是让你陪着他在这儿聊天的呀!”
铁王道:“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什么?你把他抓来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你把他当什么了.当你神力鹰王的客人啊?”
接下来是一阵连珠炮似的,绷着脸,瞪着眼,很生气,模样儿却也十分动人。
李燕月没动没说话,冷眼旁观,有点想笑。
铁王的脸色渐沉下来了,容得刁蛮美姑娘的话声一顿,他冷然截了口:“你说完了没有?”
“说完了。”刁蛮美姑娘大声说道:“你不办他我来办他,来人! 给我拿下!”
四护卫没动,因为他们四个看看铁王,铁王看也没看他们。
或许是因为羞怒,刁蛮美姑娘脸都涨红了,霍地转脸对四黑衣姑娘:“你们聋了呀,我支使不动人家神力鹰王府的人,难道也支使不动我自己的人。”
四黑衣姑娘忙施礼:“婢子们不知道郡主是--”
“现在知道了,还不给我动手?”
“是!”
恭应声中,四黑衣姑娘就要动。
铁王淡喝道:“慢着!”
四黑衣姑娘立即停住。
刁蛮美姑娘叫道:“谁让你们停手了,我说话了吗?他的人不听我的,我的人为什么要听他的?”
李燕月想笑没笑。
铁王却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老跟小孩子似的?”
“我是小孩子,你是大人,我就是这脾气,改不了了……”
“不管是什么脾气,总得讲理。”
“讲理?我怎么不讲理了,我受了欺负,受了委屈,还落个不讲理,我为什么找你来了,要为讲理,还用找你!”
铁王道:“听听你说的,分明就是理曲--”
“我怎么理曲,他动手把我扯下了马--”
“他动手拉你了?”
“他敢,他揪着我的鞭子--”。
“那么老远,他怎么揪得着你的皮鞭?”
“你不用套我话,是我用鞭子抽他了,怎么样?”
“还是呀,是你先动手打人,还能叫受欺负,受委屈么?”
“你为什么不问问他,我为什么拿鞭子抽他?”
铁王望李燕月,李燕月淡然道:“还是让郡主说吧,我这个江湖草民的话不可信。”
铁王转望刁蛮美姑娘;“听见了没有?”
刁蛮美姑娘只好说了,还好,她倒是每一句都是实话,既不少,也不多,不折不扣的一段实话。
静静听毕,铁王摇了头:“你自己听听,别说找谁评理了就是三岁小孩儿,也听得出谁直谁曲,谁是谁非。”
刁蛮美姑娘话说了一大段之后,气似乎也消了些,闻言道:“不管怎么说,我是个郡主,我打小就从没受过这个。”
铁王道:“这我知道,可是你也要明白一点,皇族亲贵只是这个圈子里的皇族亲贵,在人家江湖人眼里,没有咱们这些皇族亲贵。”
刁蛮美郡主道:“谁说的。我到哪儿还不是--”
“我也知道,皇族亲贵不管到哪儿都是皇族亲贵,可是谁叫你偏偏碰上了他。”
刁蛮美姑娘眼望李燕月,突然扬了眉:“他怎么样?我就不信这个,今儿个他要是不跟我低头,不让我出这口气,我跟他没完,跟你也没完。”
铁王皱了一双浓眉。
李燕月突然道:“都主阁下不要让王爷为难,江湖草民给郡主阁下赔个罪就是。”
话落,他抱了抱拳。
刁蛮美姑娘道:“不行,没这么便宜--”
铁王伸手拦住;“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非让他给我磕头不可--”
铁王脸色一整道:“要是你坚持非让他磕头不可,那是你自找没趣,如今你面子都有了,还要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别处或许可以,在我这儿办下到,你要是不听我的,你跟他别处了去,我下管了。”
刁变美姑娘脸色大变:“铁海东,你、你可恶,你居然帮个江湖狂徒欺负我,我进宫见老佛爷去。”
一跺脚,她扭身走了。
四黑衣姑娘跟了去。
李燕月道:“没想到倒给王爷惹了麻烦,我很不安。”
铁王一摆手道:“别听她的,她是自找台阶儿,其实她见谁去都是一样,老佛爷就是再护着她,拿我也没办法,倒是你……”
炯炯目光一凝,道:“你是我生平仅见的一个江湖人物,人品、武功、胆识,都是我生平仅见--”
“那是王爷夸奖,要是没有别的事--”
“不忙,我要多跟你聊聊。”
“王爷--”
“我不敢说纡尊降贵,折节下交,你也一定不爱听,可是我话出了口,你总得要给我一个面子。”
“不敢,那是江湖草民的荣宠,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铁王脸上有了笑容,一摆手道:“这才像话,坐!”
“谢谢王爷!”
分宾主落了座,铁王道:“人家是深夜客来,以茶当酒,我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以酒当茶,不过客人可以随自己的爱好,我有好茶,而且是贡品,你要酒还是要茶?”
李燕月道:“王爷,我是客随主便。”
“好一个客随主便。”铁王一招手道:“来酒、”
一名猛护卫应声而去,转眼工夫之后,端来了两个茶杯似的细瓷盖碗,式样像茶杯,恐怕别处没这么大的茶杯,只比头号的大海碗小了些。
李燕月看得一怔。
铁王笑道:“我是这么个人,小东小西的用着不趁手,喝酒嘛,一口就没了,老得倒,多麻烦。”
李燕月笑了。
铁王一手端起“杯”,一手掀去盖,道:“跟那位姑娘说了半天废话口干舌燥,喉咙都要着火了,来;先喝一口解解渴。”
铁王一掀“杯”盖,李燕月就闻得酒香扑鼻,他也端起‘杯’,掀起盖,只觉酒香直往鼻子里钻。
四个猛汉护卫眼都瞪大了,喉头上下直动。
铁王看见了,笑道:“看你们那付馋相,今儿个例外,去吧,适可而止。”
四猛护卫大喜,急忙一礼,飞身而去。
铁王笑道:“别见笑,这四个跟我一样,爱喝,能喝,来!”
他居然真跟招待客人似的,谈谈笑笑,冲李燕月举了杯,一点也没有权势显赫的架子。
两个人对饮一口,李燕月含笑盖上盖,放了下去。
铁王可瞪大了一双环目:“这酒烈不烈?”
“烈。”李燕月道:“酒性之烈,是我生平所仅见。”
“你知道这是什么酒?”
“王爷指教。”
“这是我指定‘内务府’,专为我酿的,酒性之烈,遍数内城,没人敢沾唇,你居然一口下肚,面下改色--”
李燕月笑笑道:“江湖草民勉强撑得住。”
铁王道:“我怎么也没想到,你还能--”一拍座椅扶手,又说道:“你让我觉得越来越投缘了。”
“谢谢王爷!”
“来,再来一口。”
“王爷是存心让我出丑。”
话虽这么说,又一口下肚,李燕月仍然面不改色。
铁王一双环眼都瞪圆了:“你真是我生平仅见的一个,你--姓李?”
“想必郡主已经告诉王爷了,我叫李燕月。”
“江湖上有不少门派,你是哪门哪派的高徒?”
“我还没那么大造化,能名列几大门派之中。”
“你不是几个门派的人?”
“不是。”
铁王疑惑地望着李燕月:“几个门派的人,我都见过,他们的所学,比起你来差多了。”
李燕月笑笑道:“那是王爷夸奖,真正的高手,深藏不露,或许三爷没碰见真正的高手,再不就是他们慑于王爷虎威,不敢显露。”
铁王望着李燕月,摇头道:“别把我当宦海官场的庸才,也别给我戴高帽子,于武学一途,我也算得上个行家。” http://210.29.4.4/book/club李燕月道:“何止,在朝,王爷是当世虎将;在江湖,王爷是位一流高手。”
铁王道:“本朝这些武将,没一个比得上我,论马上,对谁我也不稍让,可是对卧虎藏龙的江湖,我可不敢说这种大话。”
话锋一顿,接问道:“你从哪儿来?”
“口外。”
“你的口音,不像是口外人。”
“本就不是,可是王爷问我从哪儿来,我确实是从口外来的。”
“到京里来干什么?”
李燕月笑道:“王爷这是盘查我”
“我应该有这个权,可是对你,我没这意思,你要认为是,你可以不说。
李燕月笑道:“如果我说,我是想凭这身还过得去的本事,到京里来混日饭吃吃,王爷信不信?’铁王摇头道:“不信,照你这身本事,哪儿都能找到饭吃,而且人家还把你捧得高高的了必受窝囊气!”
李燕月道:“话是不错,可是那总只是一碗饭,永远是一碗。”
铁王环目一凝,看了李燕月片刻,一摇头道:“真怪,我羡慕你们江湖生涯,无拘无束,吧不得能挣脱束缚,丢下一切,而你们居然还有人愿意往这圈子里钻。”
李燕月道:“以王爷的声威权势,难道还会有什么拘束?”
“你不知道。”铁王摇头道:“拘束我的不是别的,我真要挣脱,连皇上的旨意、老佛爷的懿旨都拘束不了我,是一份情谊,一份情谊绑住了我,老佛爷,还有逊皇爷,他们视我如骨肉,待我太好了,就算我把命交给如今这位,也是应该的。”
李燕月故意地道:“呢,原来王爷是顾命大臣!”
铁王摇头道:“我不是顾命大臣,我这个神力鹰王虽然权势不算小,可是我从来不过问朝廷上的事,不过老佛爷把我当成大内的一根梁柱,我自己也知道我不能走,不能回蒙古去,至少目前不能--”
李燕月道:“为什么目前不能?”
铁王沉默了一下道:“阁下,说句实话,我不是有城府、工心计的人,但是缘仅两面,我跟你说太多,总是不应该,可是--就冲着我觉得你投缘了,我要是现在丢下京里的一切,回到蒙古去,只怕当今这位年轻的皇上,更要受人欺负了。”
李燕月目光一凝:“王爷,谁敢欺负皇上?”
铁王道:“你阁下是江湖人,不明白朝廷跟宫庭间的事,皇上也不好当呀!不要以为他事事能够独断独行,照样处处受牵制,就拿逊皇爷来说吧!他要是事事能够独断独行,当年也不会为个董小宛剃度出家了。”
李燕月道;“那应该只是受制于本朝的家法跟礼法,不是受任何人的欺负。”
铁王道:“不错,这是实情,可是当今这位不同,他太年轻,事事受命于顾命大臣,碰上公忠体国的顾命大臣还好,要是碰上私欲太重、有野心的,那么皇上就跟逊皇帝早年一样,事事得仰察摄政工多尔衷的神色。”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王爷恕我斗胆,摄政王的下场如何?”
铁王脸色陡然一变,可是刹时间又恢复了平静,道:“但是如今这位,太年轻了。”
“朝廷之上,皇上身边,总有几位谋国的老臣。”
铁王脸色又一变,环目炯炯凝视李燕月,眨也不眨。
李燕月淡然笑道:“我说的,只是一个江湖草民在谈论国事,没有别的意思。”
铁王缓缓说道:‘没有用,朝廷之上,已经尽入几个顾命大臣的掌握,就算有几个谋国的老臣,也是有心无力,人人自危。”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可惜像王爷这样的具虎胆、性刚直之人,太少了。”
铁工脸色大变,霍地站起,环目放光,威态逼人:“你是骂我?”
李燕月道:“不敢,江湖草民,何来天胆!”
铁王威态倏敛,坐了下去道:“铁海东要是怕,早就回蒙古去了,我是有顾忌,无论如何,他们都是逊皇帝所托的顾命大臣,没有逊皇帝的旨意,谁也不敢轻易动他们,尤其,我一个人顾不过来;怕危及老佛爷跟皇上。不过,我有蒙古精锐铁骑在,他们也顾忌我三分。”
李燕月道:“虽然逊皇帝已经剃度出家,皈依三宝,但是亲子之情,总是天性,尤其事关王位之绝续,他应该不会只埋首青灯古佛之间,而真能四大皆空,无动于衷。”
铁王摇头道:“未必,不瞒你说,我曾经轻骑简从,暗中去过几趟五台,不知道是逊皇帝不愿见我呢,还是凑巧,每次都没见着。”
李燕月道:“不管是为什么,以我这个江湖草民来看,我决不相信逊皇帝真能无动于衷,不闻不问。”
铁王的脸色有点暗黯,道:“但愿如阁下所说了。”
李燕月起身抱拳道:“王爷,时候下早了,我该告辞了。”
铁王一怔道:“怎么突然要走了?”
李燕月道:“蒙王爷恩典,赐我座,赏我酒,又跟我谈了这么多话,我这个江湖草民已经很知足了。”
铁王站了起来道:“那我就不留你了,不过你那杯酒要尽饮,这是我立的规矩。”
李燕月道:“王爷的隆情厚谊,江湖草民永远铭感。”
端起那一杯酒来,一仰而干。
铁王笑道:“对阁下,我算是又多认识了一层,就冲你这少见的海量,我非结交你这个朋友不可,告诉我,今后怎么找你。”
丰燕月道:“草民暂时住在那家客栈,过些时候就不敢说了!”
“过些时候?”铁王道:“你打算在京里待多久?”
李燕月道:“那就要看运气了,运气好,有饭吃,也许就待下去了,运气不好,老这么待下去,江湖人的所有,是抵不过十天半月有出无进的吃喝的。”
“江湖人就这么可怜?”
“不是江湖人可怜,而是江湖人不懂得攒钱,了然一身,萍飘四海,也用不着攒钱,有多少用多少,花惯了。”
铁王道:“我是很希望你能在京里待下去,越久越好,可是你要是打算凭本事找前途,我倒希望你能尽快离京,把你这一身少有的本事,用到别处去。”
李燕月道:“这草民就不懂了,难道只要沾个官的所在,就没一个正直人能待的?”
铁王道:“这话我本不该说月是对你,我不愿意隐瞒,小衙门,起不了什么作用,正直尽管正直,可是谁又真愿意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大衙门,除非你能改变自己,随波逐流,否则你绝待不久。”
“难道王公大臣都是既聋又痴?”
铁王道:“我刚才跟你说得已经很清楚了。”
“这么说,王爷要不是因为有蒙古精锐铁骑,也得跟在别人身后学样了?”
铁王浓眉一耸,道:“你的眼光不该那么差。”
李燕月笑笑道:“这就是了,王爷的眼光,应该远胜草民。”
铁王微~怔。
李燕月再度抱拳躬身:“告辞。”
转身往外行去。
铁王一定神,大步跟出。
铁王亲自送客,做护卫的理应跟随。
四个猛护卫没一个不知道,铁王亲自送客,这情形,自有这座神力鹰王府以来,绝无仅有,当然,除非是老佛爷跟皇上驾临。
一路沉默,直到了大门口,铁王才道:“我一路上在琢磨你那句话--”
李燕月截口道:“王爷对自己的眼光,应该有十成自信,告辞。”
抱拳躬身,转身行去。
铁王没动,也没再说话,站在大门那高高的石阶上,一直望着李燕月那颀长的身影不见。
口 口 口
李燕月一路往外城走脑海里不断盘旋着神力鹰王的那番话,铁鹰王刚直、豪迈,还有一份洒脱,不愧是宦海江湖人,当世奇英豪,自己何幸,南抵京,就碰上了这位威震天下,名扬四海的人物?
就这么想着,他走出了“正阳门”。
刚出“正阳门,一个低低话声传了过来.“李爷!”
李燕月循声一看,不由一怔,那人站在街道屋檐下,赫然是“洪门天地会”驻京外十旗,第九旗的那位赵风。
他停了步,赵风颇为窘迫的走了出来,不自然的向李燕月哈个腰,强笑叫道:“李爷。”
李燕月淡笑道:“客栈门口有人,不想‘正阳门’外也有人,到哪儿都盯着我,贵旗真是太周到了。”
赵风强笑道:“李爷,到这儿来等你,有一半有我的意思,我怕您出不来了。”
“兄弟,对你这份关怀,我感激,那么另一半呢?”
赵风垂下了目光,似乎不敢看李燕月:“我们九爷想见见你。”
“呢--在哪儿?”
赵风道:“您请跟我来。”
他要走。
李燕月一把拉住了他:“我非得去见他不可吗?”
赵风回转身来,一脸的愁苦:“李爷,请您相信,我是不得已。”
对这个长得清秀,机警干练的小伙子,刚见面的时候有份好感,现在也有一份不忍。
李燕月道:“好吧,烦请带路。”
赵风如释重负,感激的看了李燕月一眼;“谢谢您!”
他转身带路,带着李燕月拐进了一条小胡同,靠左有一家小茶馆,直进茶馆往后走,一条窄走道,左边有扇门,垂着棉布帘、他停在门外,一整脸色,恭谨发话:“禀九爷,客人到。”
里头传出了低沉的一声:“请!’
赵风抬手掀起了棉布帘,向着李燕月欠身道:“李爷请!”
棉布帘往起一掀,李燕月就看见了,屋里三个人,一个是那位见过的九爷,两个精壮汉子。
那位九爷坐着,两个精壮汉子就站在身后。
李燕月迈步跨了进去,赵风跟进来,就站在门边。
那位九爷缓缓站了起来,脸上没表情,抬手道:“坐。”
连个“请”字都没有,不知道是自己人无需客气,把个“请’字省了还是什么。
屋里一张长茶几,九爷坐在几后,他让的那个座,就是长几一端,他的左首。
李燕月道:“不坐了,九爷有什么教言请说吧!”
那位九爷两眼飞闪寒芒,道:“也好,好在自己人用不着客气,那我就直说了,李爷是怎么从内城出来的?”
“九爷是不是可以说明白点儿?”
那位九爷道:“任何人都知道,得罪了那位郡主,被抓进了内城,那是有去无回,就算能出来,也绝不是现在,绝不是李爷你这个样子。”
李燕月道:“呃,我明白了,可是我现在就这么出来了!”
那位九爷深深地看了李燕月一眼:“我想知道一下,李爷进内城以后的情形。”
“我有必要告诉任何人么?”
“如果是李爷你个人的事,当然没有这个必要,可是李爷你能在这个时候,像个没事人儿似的出来了,令人下能不加以关切。”
“关切?九爷的意思我又不懂了。”
“我的意思是说,满虏鹰犬无时无刻不在捕杀京眼地面的道儿上朋友,希望李爷没有做出足以危害朋友的事。”
李燕月早就听出话不对了,他只是要这位九爷说得更明白些,没想到这位九爷还真毫无顾忌,毫无保留的说了。
他听得脸色倏变,双眉陡扬,可是在即将发作的一刹那间,他又忍了下去,为的是远在张家口的马鸿元马大爷。
他淡然道:“恐怕九爷看错人了吧!”
“但愿是我看错人了。”那位九爷道:“不过,事关京畿地面所有道儿上朋友的安危,我不能不表示关切,不能不问一问。”
李燕月道:“那么我再告诉九爷,尽请放心,李燕月不是那种人。”
他转身要走。
那位九爷叫道:“李爷。”
李燕月停了步,可却没转回身。
只听那位九爷道;“李爷惹过了乱子,也私下跟他们顾过了头,今后再是出了任何差错,请别怪我们护卫下周。”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多谢关怀,也请放心,李燕月还能照顾自己,否则我也就不会上京里来了。”
赵风投过两道歉然目光,李燕月装没看见,迈步走了出去。
那位九爷看了赵风一眼。
赵风立即掀帘跟了出去。
他站在门外,看着李燕月一直出茶馆,他掀帘又进了屋,恭谨道:“走了!”
里头有个套间,门一开,出来个人,正是那位阴挚的郎少爷。
那位九爷道:“您都听见了吧!”
郎少爷冷冷道:“够他受的,我没想到他有这么好的涵养。”
“郎少爷,下一步--”
郎少爷阴阴一笑道;“他自己已经惹祸上身了,你话也交代清楚了,下是么!”
“可是他能从内城安安稳稳的出来--”
“是他运气好,碰上了铁海东,要是另换一个,他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那位九爷寒芒一闪:“您说得对。”
只听门外有人恭谨发话:“九爷,李耀求见。”
九爷道:“进来!”
一名精壮汉子掀帘进屋,一躬身道:“九爷,姑娘来了!”
邱少爷、九爷都一怔!
郎少爷道;“她怎么来了?”
九爷道:”人呢?”
“在‘旗’里等着您呢。”
九爷转望郎少爷。
郎少爷道:“她是躲不掉的,必得见,不过不能让他知道我在这儿,不管她怎么说,你绝不能承认。”
九爷道:“可是姑娘的脾气,您是知道的。”
郎少爷冷然道;“李燕月跟我比,你惹不起我,我跟她比,你惹不起她,是不是?”
“郎少爷,我怎么敢,只是--”
郎少爷脸色好看了些,道:“只管去你的,我不会太让你为难就是了。”
那位九爷神情一松道:“谢谢郎少爷--”
他带着赵风跟三名精壮汉子走了。
郎少爷的脸上,浮现起一丝诡异阴笑,虽然是笑,可是看上去怕人。
口 口 口
那位九爷带着赵风等行走若飞,一阵急赶,不到盏茶工夫,到了“永定门”内一条胡同里,看方向,看地方,应该就是赵风带李燕月来过的地方。
进了一座大宅院,直奔大厅,大厅里有位身披斗着,满身风尘的姑娘,不是那位马丽珠马姑娘是谁?
姑娘挥动着马鞭,来回踱步,显然是既急又躁不耐烦了。
把赵风等留在厅外,九爷一个人进厅,急步趋前,赔笑见礼:“姑娘--”
姑娘马丽珠冷冷道:“九旗主上哪儿去了,这么难见?”
“属下去办了点事儿,让您久等了,不知道您要来,您要事先交待一声--”
“不用说那么多客气话了,我也是临时决定要来的,我来是为两件事,那位李爷到了没?”
“到了。”
“人呢?让我见见他。”
“姑娘,李爷没住在这儿!”
“怎么说,他没有--”
“您不知道,最近风声紧,不敢让他住在旗里。”
“最近风声紧?张家口怎么不知道?”
”没敢让老爷子烦心。”
“这是什么话,事关重大,怎么能怕谁烦心!老爷子是双龙头,他该烦这个心。”
“是,是!”
“为什么事风声紧?”
这位九爷似乎在路上早就想好了说词,听了姑娘的问话,答得一点儿也没犹豫:“不知道。就在李爷来京的前几天,几个营的鹰犬,突然加紧了巡查,尤其是对道儿上的,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事先得到了什么密报。”
“那么九旗主就没有想法子打听一下,究竟是为了什么?”
“姑娘,这怎么能打听,道儿上的朋友,不管是哪条线儿上的,个个都按兵不动,静观变化,能避的都避了,咱们要是出面一打听,不显得咱们心虚了吗?”
这位九爷会说话,一番话说得乍听起来人情人理。
巧的是姑娘马丽珠也没有往深处去想,说道:“那么九旗主你告诉我,他住在哪儿,我找他去。”
“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当然不能让姑娘跟李燕月见面,一见面谎言岂不登时就穿了。
姑娘的不悦之色,马上就浮上了娇靥;“怎么说,你连他住在哪儿都不知道?”
九爷赔着笑道:“姑娘,是这样的,李爷进城的时候,我派人把李爷接到这儿来,说明不得已之后,我告诉李爷,负责给他另外安排住处,可能是李爷有所误会,二话没说,扭头就走,等我追出去,已经不见了李爷的人影,偏偏这些日子风声紧,我又不敢在大街上乱找--”
姑娘马丽珠截口道:“难道他走了以后,就没再跟旗里联络过?”
“没有。”九爷道:“许是因为我告诉李爷,这些日子风声紧,李爷怕万一咱们出点什么差错,连累了他。”
“不可能,他不是那种人。”
“也许我想左了,不过就算真是这样,也无可厚非,咱们也不能怪人家李爷,你想,李爷既然上京到来,一定肩负着重责大任,他的安危,自然比咱们区区一个旗的安危,来得重要。”
马丽珠娇靥上原本消减的不悦之色又增添了几分,哼一声道:“咱们虽然只有一个旗,可是也有这么多条人命,他要是真这么想,可就过于看重自己了,老爷子令谕转到京里来,是为了什么,难道咱们‘洪门天地会’兄弟的命不值钱?”
这把火,算是让九爷点着了,他还是赔笑道:“姑娘先别动气,我只是这么说说,未必真是这样。”
“不管是不是真是这样,麻烦九旗主你马上派兄弟去,给我找到他的住处--”
这怎么行?
九爷忙双手连摇,一脸的惊惶神色:“不能找啊!姑娘,要能找,我不就早找了吗?”
“为什么不能找?”
“姑娘,在这节骨眼儿上,咱们派出弟兄满城找他,岂不马上招人耳目,引来鹰犬们的注意,您不知道那些鹰犬们有多精;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他们动疑,要不这一阵子道儿上的朋友们,为什么都按兵不动呢?”
这位九爷唱做俱佳,姑娘马丽珠为之默然。
九爷偷偷的看了姑娘一眼,接着又道:“姑娘,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儿,还请尽快离京回张家口去吧。”
马丽珠一听又不高兴了:“什么意思,我刚来你就让我走?”
九爷一脸的诚恳色道:“姑娘我是一番好意。你在风声正紧的时候来到京里,万一出点什么差错,叫我怎么担待得起。”
姑娘寒着脸道:“放心,我不要任何人担代,我又不是小孩儿,自己能照顾自己,我的命是命,旗里弟兄的命也是命。”
九爷忙道:“姑娘--”
“不要再说了.我还有事。”
“姑娘还有什么事?”
“我找玉奇。”
九爷微一怔:“郎少爷?”
“不是他还有谁?”
九爷讶然道:“郎少爷不是在张家口吗,什么时候也上京来了?”
这下该姑娘发怔了,真发怔:“怎么,他没上旗里来,你没见着他?”
“没有啊,郎少爷要是上京来了,怎么会不到旗里来,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别是姑娘弄错了吧?”
“不会错的,是索超他们三个告诉我的。”
“索超,别是他们骗了姑娘!”
马丽珠冷然道:“他们还没这个胆。”
九爷马上转了话锋:“我想也是,那就奇怪了,郎少爷要是上京里来了,旗里怎么会不知道呢?”
马丽珠目光一凝,清澈深道,隐透威棱的一双眸子紧盯在九爷脸上,道:“你说得对,我是被骗了,你,或者是索超他们,总有一头骗了我--”
九爷心里一紧,表面上力持镇定,还便装出一付无辜神色:“姑娘,我怎么会骗你,郎少爷是不是上京来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犯不着为郎少爷掩盖来骗你呀!”
马丽珠冷然道:“那极难说,郎玉奇自不量力,让李燕月摔了一跟头,记了仇,结了恨才跟着到京里来的,要是你听了他的,帮他对付李燕月,什么风声紧,不留李燕月在旗里住,这件事前后就连得起来了。”
九爷急了,是真急,忙道:“姑娘--”
马丽珠道:“不用辩,我并没有说真是这样,不过你跟索超他们,总有一头是骗了我,不要紧,我会查,也一定会查的出来,要是索超他们骗了我,我扒了他们的皮,要是九旗主你骗了我,郎玉奇心胸狭窄,为人阴骛,你这个九旗主不应该这么不识大体,我不能拿你怎么样,洪门天地自有它的法规。”
一番话听起来平淡,骨子里可都是重如泰山,而且还夹带着一把把无形锐利钢刀,听得这位九爷混身暗泛冷汗,一时竟没能答上话来,马丽珠接着冷然又道:“不管是福是祸,我要在京里待些日子,麻烦九旗主给我找个住处。”
九爷又一惊,忙道:“姑娘……”
马丽珠截口道;“不要紧,九旗主你说一句,要是因为怕风声紧,我住在这儿不方便,我自己住客栈去。”
九爷他岂有这个胆,忙道:“不,不,不!这就给姑娘安排住处,姑娘请跟我来!”
他带着姑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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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姑娘马丽珠前脚出去,那位郎少爷后脚就出现了,他寒着一张脸,神色阴沉,站在哪儿一动不动,既不走,也没跟着去。
因为,他料准了,那位九爷一会儿就会回到这儿来。
果然,没一会儿工夫,九爷匆匆忙忙的进来了,一见郎玉奇,先是一怔,继而加快步履走过去,焦急的低声道:“郎少爷,您在这儿正好,我正要找你去。”
郎玉奇冷冷道:“省得你跑一趟了,也省得你再说一遍了,我都听见了。”
九爷一怔:“刚才你在外头?”
郎玉奇道;“我不能不防,你情急之下把我和盘托出。”
九爷忙道:“我怎么会,把你和盘托出,不就等于把我自己也托出去了吗?”
“你明白就好,你还要明白一点,你掉进去更深了。”
九爷呆了一呆道:“郎少爷--”
郎玉奇冷然道:“你听见那丫头说了,洪门天地会自有它的门规在,而这种事的真相究竟如何,只要一查,马上就能查出来,我是马家未来的娇客,而你不过是一个旗主,而且是外十旗的一个旗主。”
九爷额上登时见了汗道:“郎少爷,您说过,不管天大的事,自有您顶着。”
“我是会给你顶,不过要看值不值得。”
“你是说……”
“从今以后,不管什么事,你都得听我的。”
“郎少爷,我没说不听您的呀!”
“那就好。”郎玉奇翻腕扬起了手,他手里托着一个几寸高的小白瓷瓶道;“把这个拿去,找机会在她的吃喝里下上一点儿。”
九爷凝目望瓷瓶:‘那少爷,这是……”
郎玉奇道:“媚药。”
九爷脸色~变,道:“郎少爷,这……”
“她本来是我的未婚妻,这么一来不过是早成亲,早园房而已。”
“可是……”
郎玉奇脸色一沉,冰冷道:“你要明白,你的生死福祸,完全系在那丫头一个人身上,她要是不追究,任何人不会知道,可是在没有占有她之前,我就没有办法掌握她,也没有办法让她完全听我的,这种利害,你自己衡量。”
九爷神情震动,脸色大变:“郎少爷,还有那个姓李的。”
“姓李的交给我了,不用你操心。”
九爷混身发颤,眼望着小瓷瓶,还有点犹豫,还有点害怕。
郎玉奇冰冷又一句:“你下不了手,就等于把命交在别人手里,别人的心肠不会比你软,九旗主,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啊!”
九爷两眼历芒一闪,探掌把那个小瓷瓶抓在了手里。
他没有看见,就是看恐怕也看不出来,就在他把小瓷瓶抓进手里的那一刹那,郎玉奇唇边浮现了一丝极其轻微的阴冷笑意。
………………………………
李燕月闷了一肚子的气,一肚子的不痛快进了客栈。
柜房里的人不多,可是李燕月一进来就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惊愕,他看也不看一眼,停也不停一下的房后面走去。
马上又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谁都不相信自己的一对眼珠子,惹了那位郡主,又被神力鹰王府派出来的护卫抓进了内城,还能好好的从内城出来,能剩一口气,被抬着出来,应该就是祖上有德,或者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万幸里的万幸。
而这位,居然好生生的。
不但是前所未有,而且以后也绝不可能再有。
其实,李燕月还真是头一个,以前谁胆上长了毛,活得不耐烦了,敢惹那位郡主。
这种事,压根儿就没发生过。
既然没发生过,进了内城就出不来了,自然也就是人们按照常情的推理了。
当然,那也得看进的是什么衙门,碰上的是什么样的人物。
一进屋,李燕月和衣就躺上了炕,他实在想不透,洪门天地会里,尤其是张家口马鸿元马老爷子的手下,怎么会有这种人。
难道真是,人一多,难免品流杂,也就难免良莠不齐。
真要这样,把这个人派驻在京里,肩负一旗之重任,直接跟满虏争斗,岂不是太可怕,太过危险--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又转到了铁王身上,不由他不衷心推崇,不愧为当代虎将,盖世奇英豪了,满虏何孝,能有这么一位人物?
只怕,来日的争斗,铁王是他唯一的劲敌,而且也是他唯一不忍下手的一个。
旋即,铁王的话,又在耳畔响起,很显然的,满虏朝廷之上,如今是大机旁落朝政被一些顾命大臣所把持。
满朝文武,几乎尽在掌握之中,人人自危,或敢怒不敢言,或随波逐流,有哪一个愿意。那一个敢为皇家尽心尽力?
只有一个,铁王,而铁王虽拥有一支精锐蒙古铁骑,使得群奸有所顾忌,但是铁王自己似也力单势薄,只有退而保全是作,而无力进而肃奸。
连柱石虎将、盖世奇英豪的蒙古神力鹰王都无力肃奸,哪一二顾命大臣权势之大,就可想而知了。
连铁王那样的人物都自叹肃奸难,换个人,其困难也就可想而知了。
想到了这儿,李燕月的一双眉锋已皱了起来。
他是来干什么的? http://210.29.4.4/book/club照理说,朝廷之上一二顾命大臣垄断国政,掌握权势,有取爱新觉罗而代之的趋势,应该是求之不得的事。
他为什么想到肃奸困难,就皱起了一双眉锋?
这,恐怕只有李燕月自己才知道了!
就在他刚皱起一双眉锋的当儿,他两眼之中突显寒芒。
因为他听见一阵阵疾速的衣抉飘风声,起自四面八方,到客栈周围屋顶而止。
显然,是有不少高手掠到了客栈屋顶之上。
更显然的,这是一种包围之势。
这是谁?
这是干什么?
这是谁?不难明白,天还没黑,毫无顾忌,不怕惊世骇俗,只有一种人,官家高手,满虏鹰犬。
这是干什么?似乎就一时难明白了,铁王府的事已经了,除非是那位美郡主还下死心,从别处又找来了帮手?
要真是这样,她说过,她要进宫告状,那么来的这些高手,很可能就是御前带刀,个个身手了得的大内侍卫。
当然,这些人也有可能是为别的人,办别的事而来。
李燕月只躺在炕上想,他没起来,甚至连动都没动。
就在起自四面八方,由远而近的衣袂飘风声,倏然而止之后的转眼工夫,一阵轻捷而杂乱的步履声进了院子。
这阵步履声只在院子里顿一顿,随即就直奔他这间房来。
敢情,还是冲着他来的。
不用说,准是那位美郡主不死心,求来的“帮手”。
李燕月有点气,却又觉得可笑,他摇摇头坐了起来。
刚坐起,门上响起了剥琢声。
不错,还知道敲门,挺有利数的,冲这一点,这些人该是来自讲理的地方。
既是来自讲理的地方,这件事就不难办。
李燕月道:“门没上闩,请进来吧!”
门开了,人进来了,一前四后,进来五个,后头四个是清一色的打扮利落的中年汉子,个个腰里鼓鼓的,一看就知道藏着家伙。
前头一个年纪略大些,看上去有五十上下,瘦瘦的,鹞眼鹰鼻,还留着山羊胡,一双眸子精光闪射不但是个内外双修的好手,还分明是个性险诈、工心计的人物。
李燕月缓缓站了起来。
那瘦削山羊胡老者,进门就把一双锐利的目光盯在李燕月脸上道:“尊驾可是姓李”
李燕月道:“不错,我正是姓李。”
瘦削山羊胡老者道:“那就麻烦尊驾跟我们走一趟吧。”
李燕月道;“上哪儿去?诸位又是---”
“尊驾不必问那么多,跟我们走,到了你就知道了。”
态度、语气,比铁王府那四个猛护卫都好。
李燕月认定九成九毛病是出在美郡主身上,他笑笑道:
“我需要收抬一下么?”
说着,他伸手要去拿床头的长包袱。
那打扮利落的四个汉子闪身越前,比电还快,各人手抚腰间八道锐利目光紧盯着李燕月。
李燕月道:“诸位误会了--”
瘦削山羊胡老者道:“或许,我看尊驾不必收拾了 我们只是请尊驾会谈谈一会儿就放尊驾回来了。”
李燕月道:“好吧。”
他收回手迈步就往外走。
那四名汉子立即侧身后退,让出了出屋路。
出廊檐到了院子里,李燕月眼角余光柱左右两方一扫,两边屋脊上站着十来个,都是打扮利落的汉子。
还好这段时间里住客栈的人少,要不然李燕月这几进几出,非把客人们都吓跑不可。
李燕月装没看见往前走那瘦削山羊胡老者跟那四个汉子紧跟在他身后。
到了柜房,柜房里除了帐目跟伙计之外,还有两个打扮利落,腰藏家伙的汉子,帐房跟伙计义圆瞪着眼傻脸了。
他们俩实在想不透,这位客人既被抓走了,为什么还能平安无事的回来,既然能平安无事的回来,又为什么会再次被抓走。
出了客栈门,门口停着几匹马,一辆马车,有个赶车汉子高坐在车辕上。
街上围满看热闹的,可都离得远远的。
李燕月这里一出客栈门,那里从两旁疾快地绕过来十多个,正是刚才站在屋脊上的那些个,十来个人,对马车跟李燕月仍采包围之势。
只听身后瘦削山羊胡老者道:“尊驾请上车吧!”
李燕月没说话也没犹豫,走过去上了马车。
那老者跟那四个也跟着上了马车,在车里,老者坐在李燕月对面,四个汉子二前二后仍然包围着李燕月。
老者一声“走。”
后头两个汉子放下了车返,马车驰动同时车后也响起了蹄声。
从出客栈门到上了马车,李燕月没看见对街屋檐下那个汉子,想必是此刻这情势不对站在那儿会惹祸上身,躲了。
人在马车里,车蓬密闭,看不见外面,李燕月只觉得马车由徐而疾,由慢而快,他也觉得马车进了内城。
约莫盏茶工夫之后,马车慢下来,停了一下旋即听见轰轰开门声,然后马车又缓慢驰动转眼工夫之后,停下不动了。
靠后的两个汉子掀开车蓬跃了下去站在车后等着。
瘦削山羊胡老者站起来道:“到了尊驾可以下车了!”
李燕月站起来弯着腰下了车,老者带着另两个汉子跟了下来。
停车处是个大院子。除了眼前这几个和骑马跟在车后那十来个人,别的看不见人。
只听瘦削山羊胡老者道:“尊驾请跟我来。”
他走在前头,李燕月跟在他后头,最后是那四个,左右是那十来个,一行人往后走,过一个月形门,进了另一个院子。
三面各一排房子院子里没树,没花,就连草也没有,只有十几个汉子提着刀站在三面的房子前。
瘦削山羊胡老者带着李燕月,直往正北那排房中,居中一间走到了门前,瘦削山羊胡老者抬手推开门,然后侧身让路道:“请。”
李燕月没说话,也没客气,迈步走了进去,刚进屋身后一阵风,两扇门砰然一声关上了,随听外头‘咋’地一声,像是上了锁。
李燕月一怔,回身两扇门是已经关上了,关得严严的,可是令他心神震动的不是因为门关上了,而是这时候他才看出了,那两扇门的里头这一面,竟然是两块铁板。
疾转身再看屋内,他又一次的为之心神震动。
这间屋没窗户,四面墙白粉剥落剥落的地方色是深褐不用说又是铁板。
抬眼上望,顶棚不是纸糊的,还是刷了白粉的铁板。
显然,他是被困在这里了。
定过了神,李燕月疾转身向门,震声发话:“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儿究竟是什么地方?”
只听门外响起了那瘦削山羊胡老者的阴冷话声:“你已经看出来了,是不是?可惜,太迟了点,现在可以告诉你,这儿是‘九门提督衙门’的‘查缉营,你在里头乖乖待着吧。”
话声一落,步履声起,很快的走远了。
李燕月没喝止,也没说话。
“ 九门提督衙门的查缉营”
敢情美郡主是找上了这个衙门。
铁王府可以不理美郡主的那一套刁蛮,任性,这个衙门可不敢不听美郡主的。
只是,现在想想,李燕月是只有气,而不想笑了。
芝麻大的一点事,何况理亏的又是美郡主自己,干什么这么小心眼,劳师动众,非要出这口气不可。
在铁王府已经当面陪过罪了,还要怎么样,难道真的要让李燕月跪下磕头,一顿皮鞭,把李燕月打的皮开肉绽不可么?”
越想,心里的火儿越往上冒。
可是火儿归火儿,他只有等美郡主来了以后再说。
因为他知道,置身在这一间屋子里,要是外头没人开门,他也是出不去的。
口 口 口
天黑了,吃过晚饭以后,姑娘马丽珠就回了屋,因为她觉的身上发酸,人有点乏。
许是从张家口一路往京里赶的。
尽管骑的是千中一选的住马,但是氏途骑马,也是够累人的。
点亮了灯,姑娘和衣躺上了床,刚躺下,又觉得混身发热,心跳的厉害。
屋里除了自己没别人,姑娘解开了领口两个扣子,没用,还是热。
春寒料峭,人夜更带冷意,屋里又没有炭火炉子怎么会热呢?
姑娘没想那么多,只以为自己病了。
尽管一天到晚不是驰马,就是打猎,可是毕竟多年没出过远门了,如今芳心里带着愧疚,顶着寒风,催马疾驰这一阵赶,焉能不病?
不知道姑娘是得了什么病,只看见她娇靥通红,喝了酒似的,不自觉地把衣服解开了好几个扣子,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酥胸,娇躯躺在床上,檀口里不住的发出阵阵的呻吟,一双玉手狠命的扯着被子,似乎要把被子断烂。
看样子姑娘是真病了,而日病发作得很快。
要是有谁能发现,或是这时候能来个人就好了。
真有人来了,门轻轻开了进来个人,进来的这个人,是郎玉奇。
他两眼闪动着异采,嘴角含着怕人的笑意,闩上了门,一步一步走到了床前看着床上的姑娘马丽珠。
他一抬手,一缕指风灭了桌上的灯。
刹时,屋里一片黑暗漆黑-一
口 口 口
五人五骑,一前四后冲破夜色,划破内城的宁静,铁蹄翻动,飞也似的驰到了一座大宅院前。
这座大宅院庄严、宏伟,围墙丈高,门头高大两扇发黑的铁门,石阶高有十几级,两盏大灯照耀得门前光同白昼,高高的石阶上,站着四名挎刀的步军。
门头上没有横额,不知道这是什么所在但是看门的气势,任谁一看就知是个衙门,而且是不小的一个衙门。
四名站门的步军一见五人五骑飞至,忙抢步下石阶,恭恭敬敬的打下千去,齐声道“鹰王好。”
五人五骑,正是蒙古神力鹰王铁海东跟他那四名猛护卫。
铁王跟四护卫翻身下马。
铁王沉喝道:“叫富衡出来见我。”
恭应声中,四名步军爬起来,转身奔进去两名,铁王带四护卫大步跟了进去,刚到院子里,一个穿戴整齐,头戴草眼花翎的武官,已三脚并成两步地跑了过来。
那名武官老远的就甩了马蹄袖,然后抢步向前,打下千夫:“卑职富衡,恭迎王爷!”
铁王道:“起来回话。”
恭应声中,富衡站了起来垂手哈腰低头道:“请王爷厅里坐。”
铁王道:“不用那么麻烦了,我马上就走。”
“是”
铁王道:“听说你查缉营从永定门大街一家客栈里抓来个人?”
“是。”
‘这个人姓李叫李燕月?”
富衡微一怔,抬眼望铁王。
铁王微一摆手道:“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我问你,是不是玉伦郡主交待你抓人的?”
富衡又微一怔道:“回王爷,郡主没有这么交代过用职。”
“富衡,你知道我的脾气,我要听实话。”
富衡头一低,忙道:“卑职大胆也不敢欺瞒王爷!”
“那么我问你,他犯了哪一条工祛,你派人把他抓进查缉营来?”
“这个--”富衡上前一步,低声道:“回工爷,这个人是叛逆。”
铁王微一任:“呃,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叛逆?”
“卑职是根据密报。”
“什么人的密报?
“是卑职派出去的,混进他们里头的人。”
‘他们,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
“叛逆组织洪门天地会。”
‘这么说,这个李燕月,是洪门天地会的人?’”
“未必是,但是跟他们有关联,禀王爷,这个李燕月是从张家口来的,张家口是洪门天地会的巢穴所在,他们的双龙头就住在张家口,李燕月上京来以前曾经上他们那个双龙头家里去过了。”
他知道的不少。
铁王道:“你这个差事干得不错,既然知道了洪门天地会的巢穴,也知道他们的头儿是何许人,你查缉营一定是精锐尽出,已经把他们一网打尽了!“富衡脸色一变,忙道:“这个-一没有。”
“怎么说,没有?”
富衡诚惶诚恐地道:“回王爷,上头有指示,咱们入关还没多久,难免有些冥顽不化的前明遗孽为了收揽人心,只要他们不上京来闹事,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上头的指示,你这上头两个字指的是谁?”
“这--回王爷,卑职当然是指我们提督。”
铁王浓眉一掀:“富衡,什么叫当然?”
富衡忙低头哈腰:“卑职不会说话,王爷开恩。”
“你不要以为我平时不说话、不管事就是好说话,别人我也许没办法,可是对你这个小小的查缉营统带,我摘你顶带,砍你脑袋,那还不是难事!”
富衡一惊,腰哈得更低了:“是,是,王爷开恩,王爷开恩。”
“告诉我,指这个李燕月为叛逆,有没有证据?”
“这--回王爷,他来自张家口,也去过--”
铁王截口道:“你刚说过,他未必是洪门天地会的人,那么洪门天地会是个江湖组织,就不许他们有江湖上的朋友?恐怕他们江湖上的朋友为数还不少,你能指他们都是叛逆,能把他们都抓来?”
“这个一一这个--”
“不妨告诉你,这个人也是我的朋方,难到我也是叛逆?”
富衡大惊抬头:“李燕月是王爷的……卑职不知道,卑职实在不知道--”
铁王截口道:“你知道不知道,都无关紧要,你们有你们的职责,我不便干涉,但是我要以朋友的立场,保这个李燕月,行么?”
富衡道:“这个,这个卑职不敢专擅,还得往上请示……”
一句话就恼了四名猛护卫,一个大步向前,历声道:“你找死,给脸不要……”
铁王沉声道:“退后,我跟富大人说话,哪有你们插嘴的余地。”
猛护卫可就听铁王的,立即恭应躬身退后。
铁王转望富衡:“你身在人下,难由自己,我不会让你为难,马上请示你们军门。”
富衡忙道:“是,多谢王爷,请王爷厅里……”
“不用了,带我去看看李燕月。”
“是,容卑职暂行告退。”
富衡话声一顿,立又喝道:“来人。”
不用喊了,他身后早就到了两名跨刀护卫了,上前躬身:“大人。”
“还不快给王爷带路。”
“是。王爷请。”
两名护卫带着铁王跟四猛护卫走了。
富衡一句:“该死的,他们怎么没说,李燕月攀上了这个主儿?”
然后,他匆匆忙忙的奔向他的签押房。
口 口 口
富衡的两名护卫带着铁工眼四名猛护卫,进了李燕月被困的那个院子,直往那间房行去。
铁王脸色一变道:“不用过去了。”
富衡的两名护卫连忙停了步。
铁王道:“富衡怎么用铁屋来关他?”
一名护卫道;“回王爷,我们统带是怕他跑了。”
铁王道:“你们派人去抓他的时候,他拒捕了么?”
“听说没有。”
“这就是了,他既不拒捕,怎么会逃?他要是当时拒捕,他不会被你们抓到这儿来,照这么看,他又怎么会是个叛逆?”
富衡的两个护卫没说话,他们俩敢说什么
好在就这两句话的工夫,匆忙步履响动,富衡另带着两个护卫来到了,行礼如仪,上前打千道:“王爷。”
铁王道:“你们军门怎么说?”
富衡忙道:“李燕月既是王爷的朋友,怎么会是叛逆,军门下令,立即释放,改天并趋王府当面-一’铁王一摆手道:“哪倒不必,我无意仗权势压谁,我只是保他出来,只等你们在有实据,我照样把人交给你们!”
“卑职不敢。”
“不要多说了,放他出来吧。”
“是!”
富衡恭应一声立即转喝刚带来的两名护卫,那两名护卫飞步奔到那间屋前掏钥匙开锁,打开了两扇铁门。
门开处,在屋里的李燕月走了出来,近前抱拳道:“王爷,我在里头已经听见了”
铁王道:“听见了就好,有什么话出去再说走吧!”
他没多说,带着李燕月就走了。
那位统带富衡,还得亲自送到大门口。
望着人马飞驰而去,富衡突然沉了脸,“把郎玉奇给我找来。”
四名护卫恭声应道;“是。”
口 口 口
骏骑铁蹄翻飞.疾快加电,马上不便说话,一直等到了神力鹰王府,进了花园平的一间敞轩,李燕月才找到了机会问:“王爷怎么知道-一”
铁王抬手截了口:“坐下来喘口气再说,行不行?”
李燕月微一欠身:“谢王爷。”
两个人落了座。
坐的是一张小圆桌,桌上还摆着酒菜看样子已经都凉了,只是没动过。
铁工指了指桌上的酒菜道:“我想喝酒,一个人喝没意思,我喝的酒别人又不足敌我,于是我就想起了你,派他们一个去请你,哪知道带回来的话是你让查缉营抓走了。”
原来如此。
李燕月由衷地道:“三番两次麻烦王爷,我很不安。”
“那也没什么,谁叫我认识了你。”
“王爷的厚爱,我不能不领受,可是恐怕没用,要是不让郡主出这口气-一”
“郡主,你以为是她?”
“难道不是?’
“所以你才没拒捕?”
“我不能让误会越来越深,事情越闹越大,给王爷添麻烦。”
“阁下,你弄错了,她还不至于做这种事,我也问过他们了,跟她一点关系没有。”
“那么是……”
“查缉营接获密告,有人指你是叛逆。”
李燕月心头猛一震:“叛逆”
“你是不是从张家口来的?”
李燕月心头又一阵猛跳;“不错,我是从张家口来的。”
“你知道不知道张家口是洪门天地会的巢穴所在?”
李燕月一颗心简直要脱腔而出:“洪门天地会?谁说的?”
“这么说,你是不知道?”
“王爷明鉴,我真的不知道。”
“你是不是到洪门天地会双龙头家里去过?”
李燕月简直心神震颤:“不知道王爷所说的,是不是那位在张家口马市上响当当字号的马大爷?”
“我不知道,他们设告诉我是谁。”
‘如果查缉营指的是那位马大爷,我可以奉知王爷,我小时候住过张家口,马大爷是我的街坊长辈,若干年后的今天,我路过张家口,理应去拜望拜望。”
“这倒是人之常情,那么你有没有告诉那位马大爷,到京里干什么来了?”
“ 没有,我只是告诉马大爷,身在江湖,不能不到处走走,尤其京里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好地方。”
“还好,要是你告诉那位马大爷,你上京的目的,恐怕他就不回让你来了。”
李燕月目光一凝,道:“王爷相信那位马大爷,确是是‘洪门天地会’的‘双龙头’吗?”
“辑私营既然这么说,应该不会错。”
不知道为什么,王爷没有告诉李燕月,辑私营有人卧底在洪门天地会里。
李燕月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下,说道:“为了免给王爷若大麻烦,我只好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铁王环目一睁,道:“表明身份?你还有什么身份?”
李燕月掏出了五台绝峰,赠自老僧的那颗念珠道:“王爷可认的这念珠?”
王爷伸手接了过去,凝目只一细看,立即脸色大变,猛然站起,“你是……”
李燕月跟着站了起道:“五台山上有位得道高僧,这是他赠给我的。”
铁王震声道:“他是逊皇帝……”
“王爷,我知道。”
“你怎么……”
“先请问王爷,逊皇帝所赠的这颗念珠,是不是能证明我不是个叛逆?”
“当然能,谁敢再指你是叛逆,铁海东头一个不依,可是沙皇帝给你这颗念珠--”
“王爷再请看这个。”
李燕月探怀又取出老僧给的锦囊递了过去。
铁王接过锦囊,急不可待的打了开来,锦囊里,有一个折叠得四角方方,约莫有一个制钱大的纸条。
铁王又急不可待的打开了纸条 只一眼,神情倏震,一把抓住了李燕月:“原来逊皇帝是让你来--”
李燕月截口道:“王爷知道就好了。”
铁王接着又是一阵激动,环目圆睁,泪光闪现:“他老人家虽身入佛门,心犹在庙堂,我去见他几次都没见着原以为他老人家皈依三宝,真能四人皆空,断绝七情原来他老人家还是这么--”
话说到这儿,铁王居然激动得说不下去了。
盖世虎将,忠君爱国之真情流露。
李燕月也不免为之暗暗感动,说道:“王爷现在知道我的身份了,也知道我是于什么来的,是吗?”
铁工点点头道:“知道了,当然知道了。”
“ 我希望,我的身份跟来意,只有王爷一个人知道。”
铁王道:“不,至少还得让两个人知道。”
“哪两个人?”
“ 皇太后跟皇上,我是个急性子打算这就带你进宫。”
李燕月心头微震:“王爷打算带我进宫。”
“当然,我得赶快让皇太后跟皇上知道一下,知道逊皇帝并没有忘记朝政,并没有丢下皇家不管了。”
李燕月道:“王爷,我以为我还是不要进宫去的好,甚至最好不要让皇太后跟皇上知道这件事。”
铁王目光一凝道:“为什么?”
李燕月道:“王爷,他们的眼线,必然是遍布宫禁,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 王爷只一带我进宫,他们马上就会知道是不是?”
铁王浓眉一掀道:“知道又怎么样?”
“王爷,恕我说句大话,他们没办法室拿我怎么样,但是如何让他们没有一点戒心,我在暗处王爷在明处,一明一暗,互相配合呼应,以收克敌制胜之效。”
铁王迟疑了一下道:“倒也是理,我可以不带你进宫,但是这件事,我必得让皇太后跟皇上知道一下。”
“王爷,他们的眼线监视禁宫,皇家能有多少忠诚的心腹,万一皇太后跟皇上的口风不够紧时……”
铁王截口道:“这一点你可以放心,事关皇作之绝续,皇太后跟皇上的口风不紧也得要紧的。”
“您又何必非让皇太后跟皇上知道不可呢?”
铁王神色一黯:“你不知道,逊皇帝当年为董小宛遁入空门的时候,皇上犹在冲龄,真要说起来,他还好,可是皇太后,只以为逊皇帝为董小宛而置皇室于不顾,至今不能谅解,没有一天不是以泪洗面,当年我几次去见逊皇帝,为的也是这个,如今我不知道这件事便罢,既然知道,你叫我怎么忍心藏在心里不说。”
李燕月为之默然。
沉默了一下之后,他道:“既是这样,我不敢再阻拦王爷。”
显然,对爱新觉罗氏皇家,李燕月未必有恻隐之心,但是,他敬重这位盖世奇英豪铁王,他不忍看着铁王为他人的痛苦而痛苦。
铁王握住李燕目手臂的两只虎掌一紧道:“谢谢你!”
人耳这么一句,李燕月为之一怔。
铁王勉强一笑道;“你身怀逊皇帝的念珠信物又带着逊皇帝的锦囊无殊逊皇帝亲临,我当然得听你的,你不再阻拦我了,难道我不该谢谢你?”
李燕月忙道:“王爷,这我可不敢当--”
“别什么敢当不敢当了!”铁王道:“有了你这么个人物并肩携手,从此我如虎添翼,信心倍增,从此我就敢放手施为轰轰烈烈大干他一场,你在这儿等我,我现在进宫去,等我回来之后,我给你安排个差事……”
李燕月截口道:“王爷,要是您能收回成命,这条路我想自己走。”
“这条路你想自己走,为什么?”
“您是位什么人物,任何人都知道,要是您给我安排差事,谁还能不知道我是干什么来?”
铁王一怔:“这倒也是--一”
“不如这样,您全力护卫大内,大内以外的事,全交给我。”
“不成,那我不成了闲员了?”
李燕月笑道:“王爷,以您我而论,护卫大内的安全,还有谁能比您更适合,您不要以为不能明里跟他们正面交锋,您想想,要是一旦他们掌握了大内,谁还能干什么?”
铁王神情一震人着道:“他们敢。”
“现在他们或许还不敢明目张胆,但是一旦咱们有所行动,蠢才也懂釜底抽薪,何况他们不是蠢才。”
铁王呆了一呆道:“看来我是不得不听你的了就这么办,你在这儿等我-一”
“王爷,我不在这儿等您了,您这座神力鹰王府,我越少待越好往后我也是越少来越好,您只管进宫去,我就回客栈。”
“ 可是这酒-一”
“咱们先干三杯,剩下的,留待来日再举杯庆功。’一句话激起了铁王的万丈豪情,一巴掌拍上李燕月肩头,道:“好,咱们先干三杯。”
铁王一掳衣袖倒了酒,两个人连干三杯,同样的面不改色,一放酒杯,铁王大笑:“痛快!别的不冲,只冲你这酒量,你不但是我唯一的对手,也是我唯一的搭档,走。”
一声“走”,两个人齐迈步。
铁王从正门飞骑奔向紫禁城。
李燕月则从跨院的偏门,悄悄的离开了神力鹰王府口 口 口
李燕月一路走一路想。
九门提督辖下的查缉营,是接获密报才缉捕他这个叛逆的。
谁知道他是个叛逆?
答案只有一个,洪门天地会外十旗里的那个第九旗。
但是那些人会密告他吗?
他实在不敢相信。
不错,自他来京以后那此人对他不够友善是事实,但是若说会出卖他,会向九门提督下的辑私营告密,应该是绝不会。
无如,铁一份的事实,铁王亲口告诉他是有人向查缉营告了密,而知道他身份的,也只有洪门天地会这驻京的外十旗里第九旗。
这不是太可怕了吗?
若说洪门天地会里今天有人会出卖他,那么有一天极可能把整个洪门天地和盘托给满俘,那岂不是更可怕?
他不是洪门天地会的人,但身为“日月令主”的传人,这种事他不能不管。
想到了这,他突然拐了弯儿-一
口 口 口
约莫半盏热茶工夫之后,李燕月抵达了洪门天地会外十旗的第九旗的所在地,那个大宅院。
许是天太晚,夜太深,两扇大门紧闭着,里头连一个灯光也没有,而且寂静若死,连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李燕月没有敲门他也没打算敲。
看看四下无人,他翻墙就进去了。
落身前院前院里没有灯光,几间屋都关着门,静得连打呼儿声都听不见。
难道说这些人睡得都这么老实?
找别人没用,他找的是那位九旗主,所以他停都没停,直扑后院。
进了后院,他觉得情形有点不对了。
后院跟前院一样,既没灯也没有一点声息。
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自然不便到处闯 到处看,他站在院于里,提气扬声发话:“不速之客西访,有人在么?”
第一声,没有反应没有动静,话声落后,整个后院仍然又归于静寂。
这儿不是普通人家,个个是能听十丈内飞花落叶的高手,只这一声就够了。
没有人,这第九旗的所在,整个的后院没有一个人。
不耐的感觉立又增添了三分。
双眉扬处,他飞身疾扑,其快若电,转眼间将整个晶院查看了一遍。
什么都有,什么都在,就是没有人。
除了一间颇为精美,像是招待贵宾的卧床里,床上较为凌乱外,其他一切如常。
这在普通人家不足为怪,人都出去了,把大门一锁,留下一座空宅,应该是常有的事。
但在这个宅院,情形绝不寻常,不管出了什么事,旗里不可能一个人不留,当然,一种情形例外,遭了变故。
然而,若是遭了变故,为什么还一切如常,一切完好,没有一点“变故’的迹象。
这,李燕月一时想不透。
他也没时间多想。
他在后院里呆立了一下,翻墙掠了出去。
从这座大宅院的后头走,李燕月走过,走一趟也就熟了。
刚出胡同口。他猛然疾转身,飞扑宅院的后门。
宅院后门外的暗影里,一条矫捷人影窜起,鹰隼般直上夜空。
应变快,身法也快显然是一流身手。
但是,他没能快过李燕月,他刚窜起,李燕月便已扑到,探掌如电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腿,沉腕往下一带,他一个身躯乖乖的落了下来。
人是乖乖落下来了,但还不死心。
腰一扭,两只手掌一上一下疾拍李燕月胸腹。
李燕月轻哼一声道:“你就省省吧。”
在掌疾探,灵蛇似的扣住了那人的左腕脉,然后左右两手齐用力往外一抖一折,那人间哼一声马上老实了。
当然老实了,一个身子弯得像弹弓,他还能不老实。
李燕月一脚踢开了后门,把人带了进去,借着微弱的月色看,一看之下,他为之一怔。
两手里抓的是个半大小子,穿一身鹑衣的半大小子,敢情是个半大的要饭化子。
李燕月定过神道:“你是‘穷家帮’的弟子?”
半大要饭化子还挺硬,吭都没吭一声。
李燕月道:“既落在人手里就别逞硬,逞硬占不了便宜,换个人早让你躺下了,说。”
半大要饭化子说了话,却是这么一句:“现在我跟躺下也没什么两样。”
李燕月一怔,想笑,可是他没笑,两手一扬一松,半大要饭化子硬不让自己摔着,一个悬空跟头落了地。
挺清秀个半大小子,只可惜满脸的泥朽让人看不大真切,他两道清澈锐利目光直逼李燕月,突一怔脱口道;“是你?”
李燕月听得也一怔:“你认识我?”
半大要饭化子马上恢复了平静,冷然道:“不认识。”
李燕月道:“来不及了,别忘了刚才我跟你说的话,既落在人手里,逞强占不了便宜。”
半大要饭化子道:“我认识你不认识你,无关紧要。”
“不然!”李燕月道:“你认识我,就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我问你话你就该告诉我。”
“你最好什么也别问,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的忘性比记性大。”
“大不了把条命留在这儿,是不?”
李燕月着了他一眼:“人家说穷家帮的人,人人有硬骨头,真不错。”
“那当然,人穷志不穷。”
“不瞒你说,我正打算找你们穷家帮的人帮个忙。”
“呢!你以为穷家帮的人是专给人帮忙的?”
“我从张家口马鸿元那儿来!”
“我知道,张家口是洪门天地会双龙头坐镇的地方,穷家帮懂得规矩,没在那儿设分舵,可是出了张家口百里,随时随地都有穷家帮的人,我相信你是从张家口马大爷那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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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这是不是够请穷家帮帮忙呢?”
“在城外,你先碰的神力铁王,进城后又惹那位都主,两次进去两次出来,连洪门天地会这个第九旗都没拿你当朋友,是不是?
李燕月呆了一呆道:“穷家帮好灵通的消息,好广大的眼线--”
顿了顿,接问道;“你是说我从张家口马大爷那儿来,但是洪门天地会驻京的第九旗都不拿我当朋友,我还能指望穷家帮帮我的忙是不是?”
“你算得上是个明白人。”
“但我却到现在不明白,洪门天地会这个驻京的第九旗,为什么不拿我当朋友?”
“至少你应该明白,穷家帮为什么不能帮你的忙?”
这要饭化子能说会道,词锋锐利。
李燕月道:“那么你也应该明白,如果我不是朋友,你不可能到现在还站在这儿说话。”
半大要饭化子先呆了一下,但旋即又道:“这年头披着羊皮的狼到处都是,穷家帮也见过了不少。”
李燕月双眉上皱,但面对这个忠义穷家帮的弟子,他又不得不忍了下来,道:“既然这么说,我也实在没办法证明我是友非敌,那么这么办,我什么都不问,只请你穷家帮帮个忙,给张家口的马大爷送个信儿,就说京里的第九旗出了事,行不行?”
“不行,我刚说过,穷家帮不是专为人跑腿送信的,再说穷家帮又怎么知道,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李燕月有点忍不住了。
他双眉一扬,沉声道:“我安的是什么心,你就在左近,这洪门天地会第九旗是不是出了事情,究竟出了什么事,你比我清楚。”
半大要饭化子冷然道:“谁说我比你清楚,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燕月实在忍不住了,两眼暴睁,两道威棱直逼半大要饭化子:“这就是你们穷家帮的帮规家教?忠义穷家帮的帮规家教,怎么会调教出你这种弟子,要不是看在‘忠义穷家帮’这么个字,我非好的教训你一顿不可。”
话落他转身要走。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刹那间,他两眼威棱电闪,沉声道:“又是哪位高人?”
几几乎与李燕月沉喝的同时,一条矫捷黑影急射而至,直落李燕月面前。
半大要饭化子抢步上前,恭敬躬身:“二叔!”
影定人现,来人是个中年化子。
中年化子的长相好威猛,身躯魁伟高大,活似半截铁塔头如笆斗,环目隆准,一张大嘴配上一部乱草似的络腮胡,这是在这儿,才知道他是穷家帮的人,若换个地方.半夜里准会让人以为是哪座庙里的判官跑了出来,能把人吓昏死过士。
中年化子没理半大化子,环目炯炯紧盯李燕月:“多谢阁下,你可以出手逼迫敝帮这个弟子却没有出手逼迫他。”
李燕月道:“这样已经是让人敌友难分了,要是再出手逼迫贵帮这位兄弟,岂不是让人误会更大,容我请教--”
中年化子道:“不敢,穷家帮北京分航贺蒙。”
李燕月道:“‘托天巨灵’贺蒙?”
中年化子贺蒙微一怔:“阁下怎么称呼?”
“李燕月。”
“阁下知道贺蒙?”
李燕月道:“我何止知道托天巨灵,穷家帮上自帮主、长老、护法、巡察,内外十堂,以及各地的分舵主,我都知道,而且知道得相当清楚。”
“啪!”’贺蒙环目中精芒闪动道:“看来我有再请教的必要。”
‘不敢,所以让这位兄弟带我上贵分舵去为的就是要见贵分舵主跟贺二爷,但是他不肯带我去,如今既能在这儿见着了贺二爷,我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来自‘五台’,经张家口到了京里,但是要间我真正的来处,该是北天山。”
贺蒙一怔道:“北天山?”
李燕月接着道:“北天山有座‘孤遗山庄’,山庄里有位老人家自称‘孤遗老人’--”
贺蒙忙道;“阁下是--”
“老人家的徒弟,唯一的徒弟。”
贺蒙环目暴睁,精光暴射:“阁下叫贺蒙怎么相信--”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记老人家跟我说过,他当年跟贵帮上一代的帮主也就是贵帮上现在的大长老苍天长老有过这么一句口头约定,异日一旦有人带着两句‘日月万代,穷神千秋’到江湖上来请贵帮全力协助。”
贺蒙猛一阵激动道:“那是阁下抬举穷家帮,应该是一旦有人带着两句‘日月万代,穷神千秋’到江湖上来穷家帮上下听候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穷家帮贫蒙参见少令主。”
他神情一肃转望半大化子沉喝:“小子还不给我拜下。”
半大化子早就看怔了,也听怔了,闻言一震而醒,一整鹑衣就要跟贺蒙一起拜下。
李燕月伸手架住两个:“两位不要多礼,我不敢当。”
他只是从容泰然地伸出两只手,贺蒙跟半大化子却拜不下去。
贺蒙道:“少令主--”
李燕月道:“贺二爷,咱们各交各的,只贵分舵跟两位拿我当个朋友,于愿已足。”
贺蒙转脸望半大化子:“听见没有,小子,都是你,差一点错过了少令主。”
半大化子刚才挺精明挺世故的,如今却一下子深红了睑。
李燕月道:“不怪这位兄弟,是我没见着老一辈的,不敢轻易表明身份,兄弟他守口如瓶,坚不吐实,千对万对。”
贺蒙道:“少令主,您别兄弟兄弟的折他,他叫阮玉,我大哥五个徒弟,他行五,所以分舵里都叫他小五。”
半大化子阮玉咧着嘴窘笑:“少令主,小五给您重见一礼,也算是给您陪罪了。”
这次他快,随话接身,就要拜下。
但是他还是没能快过李燕月,他刚要矮身,李燕月的一只右掌已经抓住了他的胳膊:“五兄弟,等你自信能快过我的时候,再赔罪也不迟。”
贺蒙道:“恐怕他这一辈子也赔不了这个罪了。”
阮玉咧着嘴直窘笑。
贺蒙又道;“少令主,请莅临分舵坐坐。”
李燕月道:“时候不早了,我不打扰了,好在以后有的是机会,我急着要知道洪门天地会这第九旗到底出了什么事?”
贺蒙道:“小五,还不快禀知少令主。”
阮玉一整脸色道:“少个主,您抵京以前,洪门天地会这个第九旗来了个人,您抵京以后,也就是今天白天,又来了个姑娘,我们没摸清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不过我们知道他们都是从张家口来的,约莫二更时分,这座宅子里发生了一阵争吵.然后就静寂下来,没想到人已经走了,不知道从哪儿走的。”
李燕月皱皱眉:“有这种事,那位姑娘可能是马大爷的掌珠马丽珠马姑娘,只是她到京里来干什么了?”
“这就不知道了。”
“在我抵京之前来的那个人,什么模样?”
“始终没能着真切,他一顶大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行动很诡秘,不过着上去年纪不大,顶多二十来岁,个于不高不矮。”
“这是谁?从张家口来,在我之前抵京,莫非是马大爷派来传达令谕的?洪门天地会有的是飞鸽传书,用不着派专人跑这一趟--”
贺蒙道:“小五儿,你说人走了,你根本不知道?”
阮玉道:“是的二叔,后来少令主从后院里出来,我还以为是‘洪门天地会’第九旗的人呢。”
贺蒙道:“这么些个人都走了,你怎么会一点儿也不知道?”
阮玉忙道:“二叔,我可没偷懒,始终就在这座宅子附近。”
李燕月道:“贵分舵监视洪门天地会这第九旗--”
贺蒙道:“原来没有,都是一条路上的,怎么好监视,敝分舵用洪门天地会第九旗之间,虽然没有来往,没有互通声息,但是一直各干各的,井河不犯,这次派小五到附近来。完全是为了摸您的底--”
“呃!”
“您是从他们张家口来的,他们对待您却不住对自己人,尤其是您进过两趟内城,一次是神力鹰王府还有的说;一次你进了查缉营,也能平安无事的出来--”
“那是铁王保我出来的,不打不相识,我跟铁王交上了朋友,还居然跟我很投缘。”
“铁王本就是宦海奇英豪,只要投缘,跟谁都能交朋友,可惜的是,他们之中这种人物只有这么一个。”
“最好不要多。”
贺蒙一怔,旋即道:“您说的是。”
李燕月道:“不管他们谁从张家口来,不管他们怎么走的,都上哪儿去了,只要没发生变故,那就是他们洪门天地会的家务事,咱们外人不便过问,但是他们既接了马大爷的令谕,却对我这么不友善,这件事我不能不弄个明白,恐怕跟先我而至的那个人有关,是不是可以麻烦贵分舵帮我找这个人--”
贺蒙道:“说什么麻烦,这叫分舵上下怎么敢当,我马上派人去找,别的不敢说,找个人还不难。”
李燕月道:“偏劳之处,我先谢了,我住哪家客栈,贵分现一定知道--”
贺蒙道:“知道,一有消息,马上派小五儿给您送信儿去。
“那么两位请回吧,请代我转奉贵分舵主,来日我再登门拜望。”
一不敢,告辞。
贺蒙跟阮玉抱拳躬身,腾射而去,疾闪不见。
就像李燕月自己说的,只要没发生什么变故洪门天地会的家务事,外人不便过问,所以他也没管人是怎么走的,他上哪儿去了?贺蒙跟阮玉走了之后,他也离开了宅院,回到了客栈。
又一次的平安无事回到客栈,当然又让客栈的掌柜跟伙计又一次的目瞪口呆。
他们实在琢磨不透,李燕月究竟是个干什么的?
可是他们对李燕月,却是特别的客气,特别的殷勤周到了。
口 口 口
查缉营统带富衡的签押房里,灯亮着。
富衡穿戴整齐,一个人负手踱步,神情有点急躁。
突然,外头有人恭声发话:“禀统带,人到了。”
富衡立即停住,满脸怒容;“叫他进来。”
‘喳。”
一声恭应之后,签押房里进来个人,赫然竟是那位郎少爷郎玉奇。
他刚施下礼去,富衡劈头暴叫:‘你上哪儿去了,找你都找不到。”
郎玉奇脸上堆着笑,话答得不慌不忙,“回统带的话,卑职替统带建功去了。”
富衡为之一怔:“替我建功去了,替我建什么功?”
郎玉奇赔着笑道:“回统带,卑职把洪门天地会外十旗里的驻京第九旗,外带洪门天地会双龙头马鸿元的独生爱女都给您拉过来了,您说,这算不算是功?”
富衡的两眼,刹时间睁得好大:“郎玉奇真的?”
“这是什么事,卑职何来天胆,敢欺瞒您,如今人都在卑职手里,您要是愿意,可以随时召见他们。”
富衡为之大喜,猛然一阵激动,激动得连身份都忘了,一巴掌拍上郎玉奇的肩头叫道:“郎玉奇,有你的,当初我就看出你是个人才,所以才选派你到洪门天地会去卧底。”
郎玉奇丝毫不掩饰他的得意之,微微欠身道:“谢谢统带的提拔跟夸奖,玉奇蒙统带知遇之恩,敢不竭智婵忠以报。” http://210.29.4.4/book/club富衡满脸激动,满脸惊喜,连连摇头:“不容易,不容易,太不容易了,玉奇,你用的是什么法子,能把洪门天地会整个第九旗都拉了过来。”
郎王奇因得意而微傲,道:“也没什么,卑职只是掌握了那个九旗主的小辫子,他不听卑职的,就是死路一条,躲到天涯海角都躲不掉,他只好托庇于咱们了。”
富衡连连点头:“好,好--”
忽一怔,凝目接道:“玉奇,要说你把洪门天地会的第九旗都拉过来了,我相信,可是马鸿元的女儿--”
郎玉奇截口道:“因为她是马鸿元的独生爱女 所以统带难以相信?”
“不错。”
“也的确是让人难以相信,哪有做女儿的背叛生身之父的,不过好在马丽珠她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深懂在家从父,既嫁从夫的道理。”
富衡怔了一怔:“怎么?马鸿元的女儿嫁给你了?”
“她本来就是卑职的未婚妻,马鸿元愿意把他这个独生爱女的终生交给卑职,不过她跟卑职成亲之事,事先并没有征得马鸿元的同意,好在只是夫妻之实,不是夫妻之名,将来等他同意之后,再补行嘉礼也不迟。”
“呢!”
郎玉奇笑笑道:“卑职得到她这件事,是那位第九旗的旗主帮的大忙,您说,那位九旗主能不听卑职的么?”
富衡深深地看了邱玉奇一眼,大笑:“玉奇,你不但是人财两得,而且还名利双收呀!你放心,我明天一早就禀报提督,少不了你的奖赏的。”
“多谢统带提拔,多谢统带恩上加恩,请统带示下,这些人怎么安排?”
“以你看呢,怎么安排合适?”
“卑职愿意先听听统带的指示。”
“干脆等我明天禀报提督,把他们都安置在营里好了。”
“方便么?统带。”
“没什么不方便,我是提督跟前的大红人,我说什么提督还听得进去。”
“不,统带在职以为还是别让他们住进营里的好。”
“为什么?”
“禀统带,京里前明遗孽的秘密组织很多,咱们不妨利用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挑起他们之间的纷争,然后咱们再坐收渔人之利,不是更好么?”
富衡一巴掌拍上桌子,激赏地道:“郎玉奇,你何止是个人才,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是,不过,统带,卑职希望能先杀李燕月。”
富衡道:“我正要告诉你,我找你来也就是为这件事,姓李的让铁王保走了。”
郎玉奇一怔:“您怎么说?”
“铁王把他保走了。”
“神力鹰王?”
“不是他还有谁,朝廷还有几个铁王?’
“您怎么会让这个主儿把姓李的保走了?”
“不让他保,你说得轻松,这个主儿是提督惹得起,还是我惹得起,连中堂都不愿轻易招惹他,要不然会留他到如今!”
“统带,姓李的是个叛逆啊!”
“他真是个叛逆?”
“用职的话您还不相信吗?”
“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话,这种事要有证据,没有证据,我只有让铁王带走。”
“这--”
富衡忽一凝目,道:“对了,铁王亲口答应的,只要能证明姓李的确是个叛逆,他愿意亲手把姓李的交还给查缉营,你能不能指证他?”
“当然能,只要把卑职过去卧底洪门天地会的事抖露出来,卑职的指证,应该是最有力。”
“那……”
“但是卑职不能出面指证他。”
“为什么不能?”
“统带要是卑职出面指证,非得把卑职过去卧底洪门天地会的事抖露出来不可,否则就难以取信于人,可是那么一来,卑职卧底的使命就到此为止了,而目卑职费尽心思拉过来的那个第九旗也同时失掉了价值,您是要一个叛逆,还是要无数的叛逆,此中的利害,您自己做一个选择。”
一番话听得富衡皱了眉,一拍桌子道:“明知道他是个叛逆,却只有眼睁睁的--”
“统带,卑职个人恨他犹胜于他是个叛逆,可是,统带,咱们明知道是叛逆而不敢轻举妄动的,不只姓李的这一个如今有这么一个可以挑起他们之间纷争,而使咱们坐收渔人之利,用他们的鲜血,染红统带顶戴的机会,统带实在不应该放弃,实在不应该因小而失大!”
富衡脸上掠过异样神色,愤然点头:“呃,对有道理,那我听你的,任他去--”
“等咱们一网打尽了别的叛逆,再回头来收拾他,也未迟啊!”
富衡连连点头:“好,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郎玉奇道:“统带,洪门天地会外十旗这个第九旗人太多我不敢让您-一召见不过我要请您召见一下那位九旗主。”
“玉奇,我没有不相信你。”
“您误会困职的意思了,在这个时候略施小惠,让他有被器重之感,往后他会死心塌地为咱们卖命的,只抓住他这一个,他自然就会替咱们抓住别个。”
富衡两眼下闪异采,大笑道;“啊!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玉奇,你真是个大才,好,你把他叫进来吧。”
郎玉奇立即喝道:“来人。”
一个精壮汉子应声走了进来,那是统带富衡的贴身护卫。
郎玉奇道:“二道门儿有我一个朋友,统带要召见他,去把他带来。”
那精壮汉子转望富衡。
富衡沉脸摆手:“郎班领的话,就是我的活还不快去!”
那精壮汉子这才恭应一声,施礼而去。
郎玉奇笑笑道:“看来在他们心目中,谁也取代不了统带。”
富衡一笑道:“我的护卫当然听我的,谁想取代我。”
郎玉奇微微笑了笑,没说话。
没一会工夫,急促步履声由远而近,来到门口,听见那精壮汉子恭声道:“启禀统带,人已带到。”
郎玉奇抢着道:“统带有请。”
门外一声答应,随见那位九爷哈腰低头走了进来。
郎玉奇道:“九旗主,这位就是我们统带富大人。”
那位九爷连头都没敢抬,便道:“罪民符北成叩见统带。”
他居然双膝落地,跪了下去。
富衡唇边闪过一丝笑意,上前一步,伸手去扶:“符壮士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符北成随扶站起,仍低着头:“谢统带不罪之恩。”
富衡道:“符壮士明大义,弃暗投诚,不但无罪,而且有功,从现在起,你那第九旗就是查缉营的一个班,符壮士作就是当然的班领,暂时委屈,有功再行携儿。”
符北成猛抬头,满脸感激之色道:“统带恩典,符北成敢不粉身碎骨以报。”
“说什么粉身碎骨,我还舍不得呢!从现在起,你应该改口自称卑职了。”
“是,用职遵命。”
“玉奇,交代他们跟符班领联络,编造名册,即日计算粮饷。”
“是。”
富密跟郎玉奇合演的这幕戏,把个符北成感激得差点涕泣横流,颤声一句:“统带--”他又要往下跪。
富衡含笑扶住了他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邱玉奇、符北成恭声答应,各施一礼,双双退了出去。
望着邱玉奇府北成两个人出了签押房的门,富衡想大笑,可是他忍住了,只在脸上浮起了一丝令人难以意会的异样笑容。
口 口 日
李燕月刚进客栈的柜房,掌柜的马上就从柜台里迎了出来:“李爷,有人找您,等了您半天了。’李燕月道:“呢!难找我?”
掌柜的像是生怕人听了去,低声道;“还是神力鹰主府的爷儿们。”
李燕月为之一怔:“人呢?”
“在您房里坐着呢!”
李燕月没多说,也没多问,谢了一声就往后去了。
神力鹰王府的爷们儿,必是铁王的四个猛护卫,可是都这时候了,他也刚从神力鹰王府回来,这时候来客找找他干什么?
边想着,人已进了后院,只他住的那间上房里亮着灯,许是听见了步履声,有人从里头探头出来往外看,可不正是铁王四个猛护卫里的一个,只听他道;“李爷回来了!”
一句话刚说完,又一个出现在他身后,两个人急步出屋迎了过来:“李爷,您上哪儿去了,我们都急死了。”
李燕月道:“怎么,有事儿?”
“王爷请您马上上府里去一趟。”
“王爷从宫里回来了?”
“早就回来了。”
“王爷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们不清楚,王爷只交待我们,请您马上去。”
李燕月怎么好不去,迟疑了一下道:“好吧。”
“那您别进去了,咱们走吧。”
一个说话,另一个飞步奔进屋,熄了灯,出来还顺手带好门。
两个猛护卫是带着一匹坐骑来的,三人三骑如飞驰进内城,到了神力鹰王府,铁王背着手,正在厅里焦急的踱步,一见面先训了两个猛护卫:“怎么这么老半天。”
李燕月道:“王爷,我到别处绕了个圈子,刚回客钱。”
铁王一听李燕月说了话,不再训俩个猛护卫了,转过脸来道:“咱们走吧。”
李燕月道:“走?上哪儿去?”
铁王道:“见皇上去。”
李燕月一怔道:“王爷,我不是跟您说过--”
“我也跟皇上说了,可是他非见你不可,我跟他说你不方便进宫,他安排了别处见你,你说我还能说什么。”
“别处,什么地方?”
“团城。”
“团城?”
“就为要见你,他今天晚上去了团城,身边只带着小太监,连侍卫都不准进去。”
李燕月道:“看样子,我恐怕是不能不去。”
铁王道:“你要是真不愿意去,自有我扛了,他拿我没办法。”
怎么好让王爷为难,虽说官家不会拿铁王怎么样,但是这对官家的面子总是不好。
李燕月脑中盘旋的一下道:“我还是跟王爷去一趟吧!”
“走。”
铁王二话没说,拉着李燕月就走。
坐骑早就备好了,铁王一个护卫不带,只他跟李燕月两人两骑驰向了紫禁城。
铁王带着李燕月绕了个大圈子,从神武门进了紫禁城,由铁王带领,自是通行无阻,而且蒙古神力鹰王特准紫禁城骑马,一直到了‘北海’,两个人才下马步行。
内廷庄严、宏伟,美轮美奂的胜景,李燕月是生平头一回瞻仰,着在眼里,心里不知道有几许悲痛、难过。
以他‘日月令主’衣钵传人的身份,见了那位皇上还得行大礼,不是冲着铁王他根本就不愿意来,不是现在不便回头,他真想扭头就走。
内廷禁卫之森严,也不是没到过禁宫大内来的人,所能想象得到的,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或明或暗,全是带刀的大内侍卫。
禁宫大内之中灯火之明亮如同白昼,身躯魁伟威猛,是铁王他一无二的招牌,远近都看得见,谁敢拦,谁敢问?
一直到了团城之下,刚要上石阶,一声沉喝划破寂静夜色从高高的石阶上方传了下来;“什么人?”
铁王沉声道:“铁海东。”
这可真应了江湖上那句‘人的名,树的影’,高高的石阶上立即出现两名持刀大内侍卫,恭谨躬身:“王爷。”
铁王一摆手,两名大内侍卫立即闪退开去,铁王立即带着李燕月登上石阶。
走上石阶,眼前是一座座画栋雕梁的殿宇,铁王带着李燕月一阵东弯西拐,到了一间房前,门关着,灯光外透,里外静悄悄的。
铁王扬声道:“铁海东见驾。”
门马上升了,当门而立的是个长相清人的廿岁上下小太监,一见站在门外的铁王,立即打下千去:“王爷。”
铁王一声‘起来’,带着李燕月进了门,里头是间精雅的书房屋角点着檀香,香气扑鼻沁心。
就在书桌后头.背着手站着一个人,年轻人,穿一袭黄袍,戴一项金冠,玉面朱唇,龙眉风目,一身书卷气,换件衣裳简直就是个美书生。
但是他比书生多了一种隐隐低人的威严。
李燕月一眼就认出,这位就是当今的皇上,年号康熙的玄烨,也就是五台老增,逊皇帝年号顺治的福临的皇三子。
只听铁王道:“皇上,这就是李燕月。”
其实,李燕月一进门,年轻皇上的一双凤目就盯上他了,凤目中绽放异采,满脸是惊异之色,如今铁王话声一落,年轻皇上立即定过了神,脱口道:“好人品,连我都比不上。”
李燕月听见了,他不便说什么,也不愿说什么,欠身道:“草民怀有逊皇帝的信物及密诏,不敢行大礼,请圣上恕罪。”
铁王微微一怔。
年轻皇上也微微一怔,他没有不快之色。也没多说什么只道:“让我看着逊皇帝的信物以及密相。”
李燕月当即取出那颗念珠跟锦囊,小太监忙过来双手过顶接过去,然后转向书房跪下,两手仍然高举过头。
年轻皇上神情一肃,伸双手接过去,先看念珠,再看锦囊,然后把原物又交给小太监,递还李燕月。
年轻皇上抬眼望李燕月,神情肃穆之中带着些轻微的激动:“逊皇帝可安好?”
李燕月道,“逊皇帝安好。”
年轻皇上道:“我原以为逊皇帝既入佛们,就不管国事朝政了,事实上铁王早年也去过几次五台山,都没看见他老人家,没想到……我很惭愧,也很惶恐,尤其觉的愧对逊皇帝。”
李燕月没有说话,他不便接口,也不愿接口。
年轻皇上微微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又道:“你就是那个打死人熊的人?”
李燕月微一怔,望铁王。
铁王道:“那只人熊是皇上去西山打猎的时候捕获的,由我押它回京,半路上既发生了那种事,我不能不实情实禀,实话实说。”
李燕月这才应道:“是的。”
年轻皇上道:“逊皇爷既然把重责大任交付给你,事实证明你也确有过人的身手,我很放心。”
李燕月道:“圣上明鉴,那些人党羽众多,实力雄厚,绝不比人熊好斗。”
“这个我知道,但是我非除去他们不可,要不然不但皇柞难保,我也让他们压得永远抬不起头来。”
李燕月没说话,他仍然是不便接口,也不愿接口。
“老实说,我并不怕他们,而是我不能不有所顾忌,现在我有了铁王跟你,我就可以不必有什么顾忌--”
“不,您最好还是有所顾忌,即便没有,也要让他们认为您是有,其他的事,有铁王跟草民等。”
年轻皇上道:“你的意思我懂,你们打算怎么着手怎么办?”
李燕月道;“铁王爷卫护禁宫大内,外头的事,自有草民。”
“这个我听铁王说了我要知道你是打算怎么着手,怎么办?”
李燕月犹豫一下,没说话。
铁王道:“皇上能不能不问?”
年轻皇上道:“怎么,跟我也不能说?’
李燕月道:“不是跟你不能说,而是你没有必要知道这些事。”
“我没有必要知道过的事?谁说的?我要是没有必要知道,谁有必要知道?”
李燕月道:“这种事您知道越少越好,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你怕我泄密?”
“草民不敢,草民只是不愿圣上从此多一桩心事,这桩心事会让您担惊害怕.寝食难安。”
铁王沭然道:“皇上,李燕月说得对。”
年轻皇上道:“可是--”
李燕月道:“圣上要是没有逊皇帝派草民来这件事,你又当如何?”
年轻皇上呆了一呆,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铁王道:“您就全当没有这回事儿好了。”
年轻皇上道:“可是你只一个人,又是个百姓,怎么能……”
李燕月截口道:“圣上,逊皇帝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是不是?”
年轻皇上一怔点头:“这倒是,好吧!不问了。”
李燕月道:“圣上要是没有别的事,草民是否可以--”
年轻皇上抬手一拦道:“不忙,太后要见见你。”
李燕月一怔,转眼望铁王。
铁王也是一脸惊诧色:“皇上,说好了的--”
年轻皇帝皱着眉道:“我知道跟你说好了的,可是太后知道了,非要见他不可,你说我能怎么办?”
“太后怎么会知道?”
“太后知道你进宫来见我了,等大后想见你的时候,你已经走了,太后问我你进宫有什么事情你叫我怎么说,瞒着太后,我忍心吗?”
铁王沉默了一下说道:“您没有错,李燕月说得更对,您知道的越少越好,最好什么都不知道--”
转望李燕月:“既然来了,皇后有了懿旨,皇上的话也已经出了口,不能不见。”
李燕月只有答应了一声,别的他还能说什么。
年轻皇上立即叫道:“小如意。”
小太监趋前施礼恭谨答应。
年轻皇上道:“可以请大后启驾了。”
小太监恭应一声,急步出去了。
铁王道:“这时候访太后出宫上这儿来--”
年轻皇上道:“谁说这时候才请太后的?太后早就在瀛台等着了。”
铁王一怔转望李燕月:“对这件事皇家做的也够隐秘了。”
李燕月没说话他能说什么?
其实,他也知道,为见一个平民,让皇太后先出宫到瀛台来等候,这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事,至少在爱新觉罗氏王朝,是绝无仅有的事。
团城离瀛台不远,没一会儿工夫,就听得杂乱步后声由远而近,小太监小如意先奔进来叩禀道:“启禀皇上,太后驾到。”
这是为了保密连远近的传呼都免了。
年轻皇上神情一肃立即迎前几步,垂手恭立。
铁王也略整穿戴,侧身向外。
杂乱的步履声停在外头,只一阵轻漫步履一直传进来,随着这阵步履声,一个美艳旗装姑娘扶著位雍容华贵、身着宫装的老妇人走了进来。
那位美艳旗装姑娘,看得李燕月跟铁王一怔,不正是那位美郡主么。
美郡主可寒着一张脸,没看铁王跟李燕月一眼,不,美郡主用她那眼角的余光,偷扫了李燕月两下.年轻皇上行下大礼:“儿臣恭迎母后。”
他这一行大札,铁王跟小太监小如意,自然也跟着行下了大礼。
只有李燕月微躬身躯站着没动。
美郡主立即变脸叱道:“大胆你竟敢--一”
李燕月不慌不忙,截口道:“太后恕罪,草民身怀逊皇帝信物和密诏,不敢行礼。”
这回该美郡主怔住了。
她一怔之后立即叫逅:“怎么说,你--”
只听太后道:“玉伦,有什么话待会见再说。”
美郡主玉伦忙道:“老佛爷,玉伦说的那个大胆狂徒,就是他呀!”
太后为之一怔 一双凤目深深地看了李燕月两眼,居然没说话,转过脸去扶起了皇上,由皇上跟美郡主玉伦挽扶着,走向里头,坐在上位。
皇上跟美郡主玉伦,一个人侍立一边,美郡主玉伦一双美目瞪得老大,直直的望着李燕月,娇靥上满是诧异色。
只听大后道:“就是他?”
年轻皇上道:“是的。”
转脸叫道:“李燕月。”
李燕月跨步上前,躬下身去:“草民李燕月,见过太后。”
太后微微抬手,神色焦急:“快把逊皇帝的信物跟密诏拿来我看。”
李燕月答应了一声,又取出了那颗念珠跟锦囊。
小如意过来接过去,转身跪呈。
太后接过念珠跟锦囊,先看念珠后着锦囊,眉宇间先泛怨恨之色,转眼间怨恨之色隐去,代之而起的,是涌自一双慈祥凤目的泪光,手微颤,声微哑道:“能见着这些,也等于是见着他了,是他的东西,是他的手笔,也没有错--”
一顿抬眼望李燕月道:“你是在什么地方见着逊皇帝的?”
“回太后,山西五台。”
“你原在哪儿,逊皇帝怎么会找上了你?”
“家师是逊皇帝的方外至交,每年大雪封山之际,逊皇帝跟家师,总要在五台绝峰奔棋三局的。”
“呢,原来是这样,逊皇帝可安好?”
“回太后,逊皇帝安好。”
太后一阵激动,两行泪珠夺眶而出:“他是该安好,他也算遂了心,如了意,只是国事朝政,还有我母子--”
年轻皇上立即轻声道:“母后,阿玛这不是差李燕月进京来了吗?”
太后闭上了一双凤目,微趋平静之后才又睁开了两眼:“海东曾经上五台好几次都没见着,我还以为他--唉。不管怎么说,这也颇能让人安慰了--”
一顿,转望铁王:“海东--”
铁王恭声道:“太后。”
“多亏了你。”
“是逊皇帝心在庙堂、不忘国事朝政,海东没做什么、李燕月不说,海东也不知道。”
郡主玉伦瞪大了一双美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时候突然叫道:“这是怎么回事,老佛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后还没说话,铁王已道:“太后、海东斗胆,您不该带玉伦来。”
美郡主玉伦双眉一扬,叫道:“不该带我来,你什么意思?”
铁王浓眉一掀,就要说话。
太后道:“海东,我知道你是为皇家,可是玉伦进宫来看我,我总不能叫她走,你是知道,这些年也多亏玉伦时常进自去陪我,要不然我的日子更难过,她就跟我的女儿一样,她不会害我跟皇上的。”
铁王道:“海东知道这是实倩,海东只是怕玉伦口没遮拦,一旦犯了小性子,能什么都不管的。”
“我知道,我会说她的。”
“是”
美郡主玉伦道:“老佛爷--”
太后道:“玉伦、你听我说.不能怪海东、这件事关系太过重大--”
接着,太后当众把本未跟美都主玉伦说了一道。
静静听毕,玉伦不气了,从她那张吹弹欲破的娇颜上,也看不见习蛮、任性的神色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肃穆,道:“玉伦知道了,您放心,今天晚上的事,玉伦跟谁也不会说。”
覆地转过脸去对李燕月:“怪不得你那么大胆,怪不得你那么神气,原来你是有恃无恐,我告诉你,眼前事撇开不谈,我跟你还没完呢。”
李燕月没说话,当着这几位,他能说什么。
太后说“海东,玉伦提起来了,我倒要问问,到底怎么回事,玉伦她没完没了的?”
“玉伦没跟您禀告?”
“我要听你说的。”
铁王尽管威震天下,连皇上也让他三分,但是在这位老太后面前他还得恭谨有加,不敢有丝毫逾越,当然老太后对这位铁王用的是恩,而不是威。
英雄不屈于威武,但两字恩义却能使他低头。
铁王把李燕月大街之上遇玉伦,玉伦向他求助,他把李燕月请进内城神力鹰王府的经过,从始至终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太后转脸向玉伦:“是不是这样?”
玉论道:“是这样。”
“海东有没有增添什么,遗漏什么?”
“没有。”
太后点点头:“那么我恕他无罪,你有什么话说?”
玉伦一怔旋即不依:“老佛爷--”
太后正色道:“玉伦,你能让人家说我护短吗!”
方作正扭动撒娇的躯体不动了,微低下头道:“玉伦不敢。”
太后握住了玉伦的手:“别跟人家过不去,人家是来帮咱们皇家忙的,人家冲的是逊皇帝,要不然凭人家,是不会把咱们放在眼里的,你是我最宠爱的,他是咱们皇家希望的寄托。
从今后跟海东一样也拿人家当个朋友,跟他一块几对付外人懂吗?”
玉伦点了点头,旋即抬眼望李燕月,娇靥微冷:“你好大的造化,不是冲老佛爷,我绝跟你没完。”
铁王道:“幸亏有个老佛爷能降你!”
玉伦道:“你也不差,把我欺负够了。”
太后眼光投向李燕月:“逊皇帝的信物跟密诏,就先放在这里。”
李燕月一怔:“启禀太后,草民有下情禀告。”
“怎么,你想拿回去?”
老太后是个明白人。
李燕月道:“草民不敢,只是草民来京之时,逊皇帝一再交代,密诏可以呈交皇家,信物方不可离身,倘有万一,信物可保草民免除杀身之祸。”
铁王道:‘这倒是。
玉伦道:“照你的威风,照你的神气,京里还有谁杀得了你?”
铁王道:“玉伦,老佛爷言犹在耳!”
玉伦马上就闭上了檀口。
太后看了看李燕月道:“你说的是理,皇家今后还是仗你,不能让你受到任何危害,他们虽然没把我母子放在眼里,但对逊皇帝,他们还不敢不遵,这颗连珠就还给你吧!”
太后送出念珠。
铁王上前接过,顺手交还李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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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李燕月刚接过连珠,两眼突闪寒芒道:“王爷,恐怕有不该来的人来了!”
一阵急促步履声传了过来,至外而止,随听见外面有人扬声发话:“老中堂到!”
一听这话,太后跟皇上脸色都变了。
铁王道:“是他们四个里的哪一个?怎么偏在这时候……”
玉伦道:“他们都是内大臣,是御前侍卫之长,宫里的一动一静,哪能瞒过他们!”
太后站了起来道:“咱们快--”
铁王道:“老佛爷,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您请坐着,自有管海东来应付。”
太后似乎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又坐了下去。
李燕月看在眼里,对这位爱新觉罗氏的皇家,不由为之一阵悲哀,当初多尔衮摄政,身为皇帝的顺治,受够了气,如今顺治逊位,以四个内大臣辅政,他的儿于康熙,照样也是受足了气,堂堂的皇家,竟一厥不振如此,怎不令人悲哀。
太后这里刚坐定,一名穿戴整齐,五十上下的瘦削人员带着两名大内侍卫走了进来,两名大内传卫停在门边,瘦削大员则面无表情的直走进来,先向大后跟皇上行下大礼:“臣索尼叩见太后、皇上。”
皇上有点不自在,太后倒相当平静:“索大人请起。”
“谢太后、皇上。”
瘦削人员索尼站了起来,微欠着身道:“臣听说太后跟皇上深夜在这儿议事,特来卫护左右,不过既有铁王爷在这儿臣来得是多余了。”
这句话显然话里有话。
太后跟皇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
铁王浓眉一掀道:“有我在这儿,您这位辅政大臣大可以放心,请回吧!”
铁王这话是针锋角对.不要掉,也不客气。
哪知索尼担没听见似的,转眼就盯上了李燕月道:“这个人是谁?”
太后、皇上都没说话,因为也不知道该怎么答才好。
铁王老实不客气:“江湖人李燕月。”
一听这话,索尼脸色马上一变:“江湖人?他是谁带进宫来的?”
铁王道:“你连太后跟皇上在这儿都知道,还能不知道他是谁带进宫来的么?”
索尼沉着脸道:“鹰王爷,禁宫之内,怎么能带个江湖人随便进去……”
铁王环目一睁,威棱外射:“索尼,你这是跟谁说话?”
索尼脸色马上好看了些,道:“鹰王爷,我是好意,我是带刀御前侍卫的内大臣,你肩负禁宫大内之卫护,职责所在……”
“你肩负禁宫大内只卫护,难道我就回危害到禁宫大内跟皇上,人是我带进来的,自有我在,倘若任何差错,也自有我一肩承担。”
“铁王爷,江湖人个个能高来高去,真等出了什么差错,谁承担也来不及了。”
铁王爷冷冷一笑道:“要是连我都制不住,你带这些人,哪一个是他的对手,他不是照样能随意进出禁宫大内。”
索尼为之一时无同以对,脸色变了一变.旋转向皇上:“皇上”
皇上突然间变的相当平静道:“是我召他进宫的。”
索尼道:“皇上怎么可以随便召个江湖平民进宫?这有违皇家王法,朝廷体制……”
铁王道:“皇上年轻,皇家家法,朝廷体制一时记不了那么多,要你们四个铺政大臣是干什么的,就是要你们随时提醒皇上的,这也是你们的职责。”
索尼正色道:“鹰王爷,卫护禁宫大内也是我的职责,这件事我不敢不追究到底。”
铁王冷笑道:“索尼,不要仗持你是辅政大臣,处处以你的职权胁迫皇上,这个人在京外打死了围猎猎获的人熊,救了我的命,皇上嘉许神勇,难道不该召见。”
索尼呆了一呆转望李燕月:“那头人熊是你打死的?”
李燕月淡然道:“是的。”
“你叫什么名字?”
真是贵人多忘。
“李燕月。”
“你是从哪儿来的?”
“草民来自江湖。”
“你到京里来是来干什么的?”
“江湖人兴之所至,飘泊四海。”
‘你住在什么地方?”
“永定门内京华客栈。”
索尼转向太后、皇上:“臣不知皇上是为打死人熊的事召见这个人.容臣告退,时候不早,也请太后跟皇上早些回宫吧!”
他大礼一拜,转身往外行去。
铁王浓眉一掀,要说话。
太后忙施眼色,铁王到了嘴边的话又忍了下去等索尼带着两个侍卫都出去了,太后才说道:“算了,就让他去吧,咱们受这种气也不是一天了。”
玉伦道:“索尼这样盘问他,是什么意思?”
这,谁都注意到了,谁都觉的不对,只有玉伦先说出来了。
按理说,以索尼的身份地位,以及在皇宫内外的跋扈,对个江湖人,是不会理会这么多的。
铁王道:“只有一种可能,他看上了李燕月。”
李燕月为之微一怔。
玉伦也为之一怔。
太后道:“海东,你这话--’
铁王道:“他看上了李燕月能打死人熊的一身好本领,好能耐,他们手下的‘巴图鲁’,没有一个有这种能耐。”
太后脸色一变。
玉伦叫道:“可不能让他们把他拉过去。”
铁王道:“你想他们拉得过去吗?”
玉伦道:“我不比你糊涂,照这情形看,他们一定会找他,只等他们找上了他,他就得非听他们不可,要不然他就别想在京里待了。”
太后涑然道:“这倒是。”
皇上道:“他们也怕宫里安置了李燕月。”
太后道:“海东,真要是这样,还真是麻烦。”
铁王道“我就不信--”
玉伦道:“别又使你的倔脾气,这不是你使脾气的时候,真要等在燕月在京里没办法待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铁王道:“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玉伦道:“以我看不如--一”
李燕月突然截口道:“郡主放心,我要不想在京里待了,谁也留不住我,我要是想在京里待下去,谁也赶不走我。”
铁王望着玉伦道:“听见了没有?”
玉伦怒视李燕月,高挑着一双秀眉叫道:“你还这么神气,还这么了不起--”
“郡主,这不关神气,也不关了不起,我说的是实话。”
“好,我非看看到时候你怎么在京里待下去不可。”
李燕月没说话,当着太后跟皇上,他不好再说什么。
太后道:“这不是动意气的事,万---”
铁王道:“李燕月既然能这么说,他就有他的把握,您请放心就是。”
玉伦叫道:“他们要是动用官家的势力,随便给他安个罪名满城抓他呢!他走不走?他总不能请出逊皇帝的信物来?”
李燕月道:“这种事已经有过了一回,到那个时候,王爷可以出面保我,谅他们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江湖草民跟鹰王爷直接冲突。”
“那他们要是在暗地里对付你呢?他们在京城里,培植得有民间势力,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
李燕月道:“郡主,我就怕他们不用这手法。”
玉伦道:“就怕他们不用这手法,你什么意思?”
“直要那样,我可以循线追击,先扫除他们的民间势力。”
“你只一个人--”
“请郡主看我一个人扫除。”
“好,你永远神气,永远了不起,我会睁大两眼看着。”
“绝不会让郡主失望。”
玉伦有了真火,叫道:“你--”
太后道:“玉伦。”
玉伦道:“老佛爷,您听气人不气人。”
“为什么要气,咱们皇家不是正需要这样的人吗?”
玉伦一怔,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太后转望李燕月:“李燕月,你有把握?”
李燕月道:“太后,逊皇帝信得过草民。”
大后呆了一呆道:“你跟铁王出宫去吧。”
“是。” http://210.29.4.4/book/club
铁王也没再多说什么,带着李燕月告礼告退,刚转过身。
大后道:“李燕月。”
李燕月跟铁王停步回身。
太后道:“皇家全仗你跟铁王了。”
李燕月道:“草民不敢,但请太后放心就是。”
太后道:“那就好,你们去吧!”
铁王偕同李燕月往外行去。
望着铁王,李燕月,一魁梧,一圻长两个身影出了殿门,玉伦说道:“老佛爷,你就这么相信他……”
太后道:“我不是相信他,我是相信逊皇帝,连海东都这么推崇他,不会没有道理的。”
玉伦还待再说。
太后伸出了手道:‘时候不早了,跟我回宫去吧!”
玉伦只好改口答应,扶着太后往外行去。
皇上带着小如意跟在后头--
口 口 日
特许紫禁城骑马,可是铁王没骑马,跟李燕月拉着坐骑往前走。
边走,铁王边道:“你没有说错,在宫里,他们真是眼线广布,耳目众多。”
李燕月道:“说不定,现在就有不少在监视着咱们。”
“让他们监视吧,最好能缀着一直到我鹰王府。”
李燕月笑笑道:“恐怕他们没这个胆。”
铁王吁了一口气道:“你看见了,太后跟皇上的日子怎么过!”
李燕月没说话,他能说什么?
铁王又道:“你真打算这么干?”
“你是说……”
“刚你告诉玉伦的。”
“你有什么高见?”
“只有一点,到时候手下别留情。”
李燕月笑了。
“不是我不够仁厚,实在是我恨透了他们。”
李燕月道:“您放心,这一点我做得到。”
“那就好,替皇家出口气也算替我出口气--”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出了宫门铁工翻身上马,李燕月道:“王爷,我能不能不上您那儿去了?”
“怎么?”
“太晚了,我想早一点回去歇息。”
”这匹马--”
“只有烦劳您带回去了。”
“也好。”
铁王从李燕月手里接过星绳,径自骑一匹、拉一匹走了。
李燕月一个人直奔外城,这时候内城九门早关了,还好,李燕月是去鹰王府的,凭这块招牌照样开城让他出去了。
刚进客栈门,相房里站起两个人,一个黑衣老者,一个黑衣壮汉。
黑衣老者一双锐利的目光盯上李燕月:“李燕月。”
“不错。”
黑衣老者道:“走吧,跟我们走一趟。”
李燕月一听这话,简直想笑,自从他抵京,住进这家京华客栈以来,始终没好好在客栈里歇息过,也不能回到客栈来,只一回客栈来,每次不是有人等着,就是有人找上门来,把他“带”走。
李燕月想笑,可是他没关,不但没笑、反而表现得冷淡异常。因为他已经猜到了,他道:“跟你们走,我跟你们两位素昧平生--”
黑衣老者截口道:“不用多问,只管跟我们走就知道了。”
李燕月道:“阁下这话说得对,我不认识两位,甚至连两位是什么人都不知道,怎么能无缘无故跟两位走?”
黑衣壮汉道:“有什么不能的,谁又不会害你!”
李燕月道:“我怎么知道两位是不是会害我?”
黑衣壮汉似乎脾气不大好,脸色一变,又要再说。
黑衣老者却先说了话:“你尽可以放心,老实告诉你吧,你的运气来了别人求不到呢!跟我们走一趟,包管有你意想不到的好处。”
李燕月道:“这话我就不懂,我连两位是什么人都还不知道,好处怎么会落在我的头上?”
黑衣壮汉瞪眼道:“您不要跟他罗嗦了--”
黑衣老者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急什么,难道说我当差这么多年,连件事都不会办?”
黑衣壮汉马上不吭气儿了。
黑衣老者转望李燕月道:“你是够小心、够谨慎的,看来你的江湖经验、历练都不差,也难怪,既不认识人,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京里卧虎藏龙,什么稀奇怪事都有,搁我我也不会贸然跟人走,我这么说吧,今大晚上你进过宫,是不是?”
李燕月越发认定他猜的没错,他故作一怔,道:“阁下怎么知道?”
黑衣老者微显得意,淡淡的笑了笑,不答又问:“除了太后、皇上、神力鹰王、玉伦郡主之外,你还见着谁了?”
李燕月道:“索大人,难不成两位是--”
黑衣老者道:“不能说我们是索大人的人,只能说我们是索大人派来的。”
“呃,原来两位是索大人派来的。”
“现在你明白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么说,是索大人要见我?”
“我不敢这么说,不过既然我们是索大人派出来的人,不管到时候你见到谁,也就眼见到索大人一样。”
李燕月摇摇头道:“我一介江湖小民,哪有这种资格,哪有这种福缘去见索大人。”
黑衣老者微微一笑,笑得有点怪:“你过谦了,都能进宫去见太后跟皇上还能不够资格去见索大人,再说,既然见了太后跟皇上,你也该去见见索大人。”
“我能不能不去?”
黑衣老者一怔道:“你怎么说?”
李燕月道;“我进紫禁城去,是逼不得已,不得不去--”
黑衣老者道:“你以为现在就由得了你吗?”
“这么说,两位是打算--”
“告诉你,去了有你意想不到的好处,不去你会遗憾终生,我们是奉人差遣,身不由己,你何必让我们为难。”
李燕月摇头道:“我无意让谁为难,我是个江湖人,飘泊四海,浪荡天涯,这一趟到京里来也不过是藉路过之便待两天,并不想落什么好处--”
黑衣老者截口道:“那是你的事,又跟我们去一趟,让我们交了差,你马上走都行。”
李燕月道:“看来阁下是没懂我的意思,我是说,我既然不想落什么好处,当然也就连去的必要都没有--”
黑在老者道:“你也没懂我的意思,我是说不管你想不想落个什么好处,你绝不能让我们为难。”
李燕月目光一投道:“你是说,我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是不是?”
“不错,你是个明白人。”
李燕月道:“我还是不够明白,因为我认为我要是不想去,我就不相信有谁能勉强我,夜深了,我要歇息了,失陪。”
话落,他迈步就要往后去。
黑衣老者冷然一笑,转向黑衣壮汉道:“你没说错,这种人果然没有必要跟他罗嗦。”
有了这句话,黑衣壮汉立即像奉到了令谕道:“让属下来收拾他,也好试试他那打死人熊的身手。”
话落,跨步,正面挡住了李燕月的去路,五指如钩,当胸就抓。
这一招平淡无奇,而且一上来就踏中宫,走洪门未免也太不把李燕月放在眼里。
不过,他这一抓力道极猛,如钩的五指带着丝丝的劲气,手未沾衣,劲道已然逼人,显然是个不俗的好手。
他没把李燕月放在眼里。
李燕月更没把他放在心上,微一笑,飞起一指,疾点掌心。
黑衣壮汉神情一震,沉喝声中,沉腕就要变招。
李燕月没容他变招,右手疾进,食拇二指闪电般搭上了黑衣壮汉的手脉,一紧一松又一现黑在壮汉闷鸣声中,阴跄暴退,两眼暴射惊骇,一张脸都吓白了。
李燕月淡然一笑:“打死人熊的身手怎么样?打死人熊费了半天事,对付你只消一指,看来你还不如人熊。”
黑衣壮汉脸色大变,暴喝一声,就要再动。
黑衣老者两眼寒芒电闪,冷喝一声;“好身手。”
左掌一挥,劈向李燕月颈项,右掌直伸,硬插李燕月左肋,一式两招,一上一下,互为呼应着,而且出手疾快如风,立将李燕月左半身罩住。
李燕月不躲不闪,不进不退,右掌封住黑衣老者左掌,左掌格开黑衣老者右掌,黑衣老者门户大开,一惊之余就要抽身。
李燕月的右掌由上而下,疾苦奔电,轻轻地按在黑衣老者心口上,同时,左掌的食中二指则点在黑衣老者的小腹之上。
黑衣老者魂飞魄散,心胆欲裂,硬是没敢动。
李燕月微一笑:“不管我哪只手,只消力加三分,阁下还会有命在么?不管我是不是让两位为难,两位最好别再烦我,失陪。”
话落,收手,迈步往后而去。
向着李燕月的背后,黑衣壮汉神色怕人,要动。
黑衣老者一把扯住道:“咱们差得太远,走。”
一声走,两人疾快出了客栈。
柜台后吓煞了掌柜的跟伙计,定过了神掌柜的出柜台就往后跑。
在燕月前脚进屋掌柜的后脚跟进来,李燕月回过身便道:“掌柜的,你看见了,我本不想惹事。”
掌柜的白着脸,也苦着脸:“我看见了,也听见了,您还进过宫,见过大后跟皇上--”
“那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李爷,您不知道,那位索大人,是内大臣,也是顾命辅政大臣,他们,他们的权势比皇上还要大啊!”
李燕月道:“那怎么办,掌柜的你想赶我走。”
掌柜的都要哭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请您走,小号准惨,请您走嘛,又怕得罪神力鹰王爷--”
李燕月看得不忍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我还是走,鹰王爷那儿自有我替你说话去。”
“谢谢您,谢谢您!”
掌柜的没口的道谢,直想爬下来叩头。
李燕且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往手里一提,一块碎银扔在桌上,道:“掌柜的,这算我的店钱,多了的不用找,城里有什么不打扰人可以睡一宿的地方吗?”
“怎么,您还不走?”
“我想走,可是我还有事,不能走。”
“那-一南下洼的陶然亭--”
“好有人找我,就让他们上陶然亭去吧”
他提着简单的行李走了。
口 口 口
南下洼在“右安门”内,不远。
没一盏条工夫,李燕月就到了。
把行李往亭里一放,藉着昏暗月色举目四眺,只见陶然亭居高临下,亭下数顷均为沼泽之地,遍布芦苇,这时候看上去,寂静空荡,有点惊人。
正看间,阵阵衣袂飘风声随风飘来,凝目再看,远处十几条人影疾如鹰隼,划破夜色,向着陶然亭扑来。
不用说,是该来的人到了。
只一转眼工夫,十几条人影已扑到亭外,一起收势停住。
影定人现,共是十二个除了刚才那黑衣老者、黑衣壮汉之外,另十名是两个黑衣老者八名黑衣壮汉。
一十二个人,三名黑衣老者手里空空如也,似乎没带兵刃,而九名黑衣壮汉则人人手里提着单刀。
先前黑衣老者抬手一指李燕月:“就是他。”
居中一名马脸阴森的瘦高黑衣老者冰冷道:“胆子不小,居然还敢留下地方……”
李燕月道:“要不是怕给人家客栈惹麻烦,我连地方都不换。”
先前黑衣老者厉喝一声要动手。
马脸瘦高黑衣老者抬手拦住了他,森冷目光紧盯李燕月:“你是不是接受了别人什么差事?说!”
李燕月道:“我不懂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装什么糊涂,我是说你是不是接了皇家的差事?”
这些人才是够大胆的,居然肆无忌惮。
李燕月笑道:“皇家凭什么给我差事,我又凭什么要接皇家的差事?”
“既不是为赏你差事,让你为皇家效力,皇上为什么秘密召见你?”
“这个索大人也知道,只是为我打死了那只人熊--”
“这就够了,足证你身手不凡,皇家怎么会放过你这种能用有用之人。”
“我或许能用有用,可是我为什么要供人驱策让人用,江湖生涯逍遥自在,我为什么非找个人管着不可。”
“你真没有接皇家的差事?”
“话是我说的,信不信还在你们。”
“好,那还不算太迟,索大人爱惜你是一个人才,现还就跟我们走,刚才的事,可以不去计较。”
“ 刚才有什么事,值得索大人计较?”
“刚才你在客栈拒不奉召,而且出手伤了专差,论罪只有死路一条。”
李燕月笑道:‘我不想去见索大人,也犯王法么?”
“当然,索大人召见任何人都得去。”
“偏偏我就不想去。”
“所以说索大人对你特别宽容,所以说你现在跟我们走还来得及。”
“我就不明白了,索大人为什么非见我不可?”
“难道你没听见,索大人爱才。”
“索大人爱才又如何?”
“索大人打算赏你个差事。”
“这么看来,我说的话你们也没听见?”
“什么话?”
“我为什么要供人驱策让人用,我为什么非找个人管着不可。”
“这么说,你仍然不愿去?”
“不错。”
“你要明日,不为索大人用的人,索大人也不会让他为别人所用。”
“这一点索大人可以放心,谁也别想用我。”
“奈何索大人信不过。”
“索大人信不过我?”
“不只是你,任何人都一样,凡是索大人想用而没能用上的人,索大人绝不会让他有被别人所用的机会。”
李燕月“呢’地一声道:“我明白了,凡是索大人想用,而没能用上的人,索大人一律格杀勿论。”
“对了,你不失为一个明日人。”
“这也就是你们诸位的来意?”
“不错,不过京大人对你特别宽容,愿意先给你个机会!”
“也就是说,我若是知机识趣,马上跟诸位去,还可以保住这条命?”
“不错,一点也不惜。”
“如果我这个人不识抬举.好意心领,情愿放弃这个稍纵即逝的不再良机呢?”
马睑瘦高老者两眼寒芒暴闪:“那你是死定了。”
李燕月微一摇头道:“不然,那也得你们诸位能把我的性命拿去,才能算定数。”
“你以为我们拿不走你的命,你以为你还活得成?”
李燕月道:“不信的话,何妨试试。”
马脸瘦高老者冰冷道:“你以为我们不试?”
他抬手一挥,只见人影疾闪,只听衣袂飘风,九名黑衣壮汉行动如电,立即围住了整座陶然亭。
李燕月像是没看见,站着没动,也没说话。
马脸瘦高老者又一挥手,跟另两名黑衣老者,还有九名黑衣壮汉,一起脚下移动,缓缓逼近陶然亭。
李燕月仍然没看见,仍然没动。
转眼间,一十二名高手已经离陶然亭仅剩一丈远近。
“杀。”
马脸瘦高老者暴出一声冷喝。
李燕月身立方向,两名黑衣壮汉腾身掠起,两把单刀幻起一片森寒光芒,疾扑陶然亭中的李燕月。
李燕月回身操手。行囊中抓出长剑,抖脱去鞘挥手出剑,一气呵成。
闷哼声中,金铁交鸣,两道寒光儿长虹疾射,笃、努两声射人柱子中。是那两把单刀,两名黑衣壮汉则翻身退回,落地跟跄,胸前衣衫各破碗口大个洞,又未伤到肌肤。
两名黑衣壮汉面无人色。
其他的人也吓白了睑。
李燕月长剑下垂,淡然道:“你们应该看得出,我也够宽容的。”
一时间四周一片死寂,静得隐隐令人有窒息之感。
一十二名高手恍若一尊尊泥塑木雕的人像,一动不动。
突然,马脸瘦高老者冰冷发话,话声冷得不带一点感情:
“别忘了索大人立下的规法。”
话声方落,暴喝四起一十二条人影同时腾起,齐扑向亭中的李燕月,刀光剑影幻成了一张光网。
适才那两名黑衣壮汉,改用了两把匕首。
三名黑衣老者,用的则是掣自腰间的软剑。
李燕月容得尖锐劲风遍身,挥手起到,剑光大盛,身躯做急旋,金铁交鸣声中,光网破碎,四散激射,一十二名高手翻滚飘退,持匕首的两名黑衣壮汉突然爬倒在地,背心上插着两把极奇短小的匕首,不足手握的把子露在外头把上还各飘动着一方红绸。
当然这绝不是死在李燕月手里。
如果是李燕月伤他们,他们的致命伤断不会在背后要害。
马脸瘦高黑衣老者两眼寒芒暴射:‘走。’
一声“走’,人影腾跃疾射,刹时走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亭外两具尸首,亭柱上两把短刀。
李燕月不看两具尸首,不看两把单刀,目射冷电,耳凝敏锐,从在到右,在十丈内缓慢搜索着。
当他的目光落在亭东北,一堆隆起的黑影上时,停住了,然后他冰冷发话道:“阁下可以现身。”
只听一缕清音从那堆黑影之后随风飘起声音像脆,恍若银铃:“浩浩然,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李燕月听得刚一怔
随着这缕银铃似的清音,那堆隆起物之后,飘起一条娇小黑影,足不沾地,似随风飘行,冉冉而来。
好高绝的轻功身法。
李燕月看得心头方自震动,看似缓慢其实相当迅捷的娇小黑影已飘进两丈内,倏然的落地了。
是个身穿长可及地黑衣、云发高挽的女子,脸上蒙着一块黑纱,令人难预庐山真面目。
尽管难窥庐山真面目,不过从她那无限美好的身材看,她应该,也一定有一付闭月羞花的绝世容颜。
她足一沾地,立即发活,语气虽略嫌冰冷,但话声仍是那么好听:“我现身了,就在你的眼前。”
李燕月道:“芳驾好高明的轻功身法。”
“你以为那是轻功身法。”
“难道不是?’
“难道你没听说过,鬼都是随风飘行。”
“这么说,芳驾是--”
“番家之中,那缕芳魂。”
“芳驾非世俗中人,不该语怪力乱用。’
“你不信?”
“我只相信我看见的。”
“你看见了什么”’
“大刀会的表记,迹近失传的‘凌空御虚’身法。”
蒙面黑衣女子身躯一震:“你懂的不少。”
“好说。”
“从你惊世骇俗的高绝剑术,我原该想到,你懂的一定也不会少。”
李燕月道:“劈柴剑式,算不得高明。”
“你过谦,一个人,一把剑,能挫神武营一十二名高手的,绝无仅有,至少在京畿一带,是绝无仅有。”
李燕月道:“以芳驾凌空御虚的绝世身法,以及伤这两名神武营高手的高约手法看,挫一十二名神武营高手,应该也不是难事。”
蒙面黑衣女子话声微沉,很明显地带着些不悦地道:“我向不轻许,说你一身所学高绝,也不是当面择你,不妨告诉你,当面奉承,玩虚假那一套我不会。”
“姑娘说得好,也教姑娘知道,我跟姑娘一样,恐怕还有过之。”
“干什么,你这是跟我抬杠?”
“姑识以为是么?”
蒙面黑衣女子一听这话,显然更不高兴了。
她说道:“你这个人通不通情理,我暗中出手,助你一臂之力,你这个谢字都没有,倒也罢了,怎么反倒--”
“姑娘要知道原因么?”
‘当然要,我要知道,我救了人,他有什么理由这样对我。”
“就因为姑娘救了我,可也害了我。”
蒙面黑衣女子冷笑一声道:“我明白了,你不愿跟神武营结仇,你怕他们。”
“倒不是怕谁不怕谁,而是这么一来,除非我不在京里待下去,否则就会背着一条大罪,永无宁日。”
蒙面黑衣女子道:“你还打算在京里待下去么?”
“当然我还有没办完的事。”
“还有没办完的事,今天晚上这件事就算我没出手,你以为你能善了,除非你跟他们走,否则你就是死路一条。”
“这个我清楚,可是我还不想伤他们,置他们于死地,事实上姑娘也清楚,假如姑娘不出手我会放他们全身而退。”
“你以为放他们全身而退,你就有宁日了么?告诉你,你既不为他们所用,他们就绝不会让你活着。”
“这个我也清楚,但至少我没有伤人,他们扣不上我罪名。”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天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句话你懂么?”
“也许他们--”
“也不用怕,算我多管闲事,帮错了人,你可以告诉他们,人是我大刀会杀的--”
“但愿他们肯信,但是我不愿意这么做。”
“为什么?”
“大刀会救了我,我总不能再害大刀会。”
“大刀会不怕,要是怕,我也就不会暗中伸这个手了。”
“怕不怕,那是贵会的事,做与不做,那才是我的事。”
蒙面女人突然提高了话声,道:“你这个人……你怕是不是,容易,跟我上大刀会去,我给你安排吃,住,这样,神武营的人就找不到你了。”
“隆情盛谊心领,奈何我这个人不愿托庇于人,也不允许我躲避风头,藏在一个地方不露面的,真要是那样的话,我何如马上离京。”
“这么说,你在京里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可以这么说。”
“什么事?”
“私事。”
“想替皇家效力,跟索尼等辅政四大臣作对!”
李燕月为之一怔:“姑娘听见了?”
“不妨让你知道,我并不是刚来。”
“我不妨也让姑娘知道,姑娘的想法,跟神武营那般人一样错了。”
“错了?你不是想替皇家效力?”
“刚我说过,我为什么非替谁效力不可,姑娘是江湖人,应该知道江湖人,再说,姑娘如果真认为我应该接受索尼赏我的差事,也就不会暗中出手,伤神武营两个高手!”
“以你这个人,要是替皇家效力,那也是令人扼腕的事。”
“那么姑娘认为我应该替谁效力呢?”
“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救你。--”
李燕月呆了一呆道:“姑娘总不至于,是想让我投靠大刀会吧?”
蒙面黑衣女子道:“在京畿,类似大刀会这种汉族世胄,先朝遗民的组织,不在少数,每一个组织都需要人手,更需要高才,不过不管是哪一个组织,他们都不会贸然招罗人才,总要经过一个时期的暗中观察与考核。”
闻弦而知雅意。
李燕月微微一笑道:“那么,我也奉劝每一个组织,不必在我身上费心费力,因为我不可能加入任何一个组织。”
“是么?”
“姑娘若是不信,尽可以拭目以待。”
蒙面黑衣女子道:“你说的话我有点相信,可也不敢全信,因为你是个让人摸不透,拿不准的人。”
李燕月“呃”了一声。
蒙面黑衣女子接着说道:“因为你进京来的时候是跟洪门天地会搭上了关系,可是你一进来却又跟满虏之中的英雄人物神力铁鹰王搭上了关系,如个你跟洪门天地会的关系似乎脱了节,反而眼神力铁鹰王走得很近。”
李燕月心头震动,道:“对我,贵会知道得不少啊。”
蒙面黑衣女子道:“这也没什么,在京畿的每一个组织对于进出京城的特殊人物,都会加以注意的。”
“这么说,贵会对我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注意之中了?”
“那是当然,因为你是个特殊人物。’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这倒使我颇有荣庞之感。”
蒙面黑衣女子道:“你不必客气,在我们看,你不但是个特殊的人物,而且还是个最为特殊的人物。”
“呢!我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
“那是你过谦,其实你自己应该知道,你是个比任何人都特殊的人物。”
“那也许是贵会高抬我了,时候不早了--”
“怎么,你要走?”
“不走干什么?难道等神武营再派大批高手来?”
“你要上哪儿去?”
“我自己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从现在起,京城里的每一个角落,恐怕很难再有我安身之地了。”
“大刀会现在就欢迎你。”
李燕月道:“这算芳驾邀请我到贵会去?”
“不错”
“芳驾不是还没摸清我么?”
“我们不急。”
“但是现在贸然邀一个尚未摸清的人到贵会去,岂不是太冒险?”
“阁下,你低估大刀会了!”
“那么,芳驾也不怕我给贵会惹麻烦?”
“我这个大刀会的人已然出了手,而且是伤了神武营两个高手的性命,我也没有隐瞒什么,你阁下认得出大刀会的表记,神武营的人也一定认得出。”
李燕月笑了:“我现在想通了,芳驾好计谋。”
“你什么意思?”
“从现在起,我不承认是大刀会的人都不行了,而且芳驾这一着逼得我无路可走,到头来我非投向大刀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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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蒙面黑衣女子的身躯震动了一下:“你认为是这样么?”
“当然,不过究竟是不是这样,那就要看芳驾有没有勇气承认了。”
“我承认,你也不能不承认你确是个特殊人物了。”
“就因为我想通了芳驾的用心。”
“不错”
李燕月笑笑道:“所以说,我没有对芳驾致谢,芳驾应该不必过于责怪。”
蒙面黑衣女子道:“那已经都无关紧要了,要紧的是,你今后--”
“好意心领,我不会跟芳驾到大刀会去。”
蒙面黑衣女子一怔:“怎么说,你不去?”
“芳驾如此对我,还指望我跟芳驾到大刀会去么?”
“这么说,你是生我的气了。”
“假使你我易地而处,芳驾你会怎么样?”
“当然,气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我还是会请你到大刀会去的,因为你已经没有可以容身的地方了。”
“芳驾真以为我怕那个小小的神武营?”
“神武营人不少,再加上侍卫营、查缉营,都在索尼等辅政四大臣控制之下,人更多,而目是个个允称好手。”
“芳驾,我不是个经不起吓的人。”
“我说的是实情,你也应该知道。”
“我不能不承认芳驾说的是实情,但是我不相信凭他们能奈何我。”
“你就这么有把握?”
“否则我也算不得是个最特殊的人物了对不?”
李燕月一笑,长剑归鞘。
他回身抓起简单的行囊,迈步要走。
“等一等。”
蒙面黑衣女子冷然发话。
“芳驾还有什么事?”
“你真不打算到大刀会去?”
“我这个人不擅矫揉做作,要去刚才我就去了。”
“你该知道我没有恶意,用心不过是想为汉族世胃、先朝遗民网罗一个人才,增添一份力量。”
“芳驾,网罗人才、增添力量的办法多得很。”
“就为这一念气愤,能置汉族性胃、先朝遗民的匡复大业于不顾。”
“芳驾,这顶帽子太大了,我承受不了。”
“可是你--”
“只能奉告芳驾一句,人各有志。”
话落,李燕月又要走了。
蒙面黑衣女子横身拦住:“人各有志最好明说你是什么意思?”
“我要是有别的意思,早就将芳驾擒去邀功,就算我有此心意,芳驾那两把小巧玲成的利器,也已经绝了我的路,是不是?”
“这是实情,我不否认。”
“那芳驾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还有一条路可走,投效满虏皇家。”
“芳驾凭什么认定,我非走这条路不可呢?”
“因为你只有这条路。”
“如果都在芳驾意料之中,我也就算不得特殊人物了,是不是?”
“那你不用走,我走,不过话我要说在前头,如果有朝一日你走了这条路,再见面时,你我便是敌非友,而且你也是所有汉族世胄、先朝遗民的公敌,言尽于此,告辞。”
未见她作势,她一个身躯已离地飘起,这回她不是冉冉飘行,而是平飞疾射,一闪而逝的消失了。
高绝的轻功身法,又一次地使李燕月心神震动。
他没有想到,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种迹近失传的凌空御虚身法会在京至出现,尤其是出现在大刀会一个神秘女子的身上。
定过了神,他要走,倏又收势停步。
他冷然道:“又是哪位高人?”
‘小五’
一声轻应,人影飞时,一个半大化子落在眼前,可不正是小五阮玉?
阮玉落地躬身,恭谨道:“见过少--”
李燕月忙道:“阮兄弟。”
阮玉不愧机灵,立即改口道:“少侠。”
李燕月吁了一口气:“兄弟有事了?”
阮玉近前一步,低声道:‘您要找的那个人--”
李燕月忙道;“怎么样?”
阮五道:“那个人似乎是离京走了。”
李燕月一怔:“怎么说,他已经离京走了?”
阮玉道:‘恐怕是。”
李燕月道:“兄弟,恐怕是什么意思?’
阮玉有点不好意思道:“分舵派出了好几个得力人手,到现在一直没能找到他的踪影,其至连洪门天地会那个第九旗也不见了,您说他们不是离京走了,是上哪儿去了?”
原来是穷家帮北京分航找不到李燕月要找的那个人,也见不到洪门天地会第九旗的人,认为他们是离京走了。
李燕月沉默了一下道:“兄弟,论匡复大业,京城是个最重要的地方,各组合在此都安置得有人,洪门天地会有理由撤走这个第九旗么?”
阮玉道:“没有理由,除非遭遇到什么重大事故。”
“那么,以贵分舵所知,洪门天地会这个第九旗,最近是不是遭遇到什么重大事故?”
阮玉道:“没有,但是如果没遭遇什么重大事故,他们不可能撤走。”
“贵分舵认定他们已经撤走了?”
阮玉赧然摇头:“不敢说,只听说分舵在京里没能找到他们的踪影。”
李燕月沉吟了一下道:“他们突然隐藏起来了,有没有这个可能呢?”
阮玉迟疑了一下:“我们不敢否认,有这个可能。”
“是什么原因,使他们突然隐藏起来了呢?”
“这就不是外人所能知道的了,或许是因为您。”
这句话听得李燕月一怔。
阮玉的意思他懂,但是他认为不该如此,不管从张家口来的那位姑娘是不是马丽珠,第九旗既接马大爷令谕,就不该对他李燕月有所提防。
但是,第九旗确实接到了马大爷的令谕,不照样还是对他这么不友善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根据情形判断,这一定跟先他抵京的那个人还有在他抵京之后的那位姑娘有关。
只要能找到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甚至任何一个第九旗的人,应该不难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定了定神之后,李燕月道:“兄弟,麻烦继续找这个人,还有后我而至的那位姑娘,甚至一个第九旗的人,贵分舵务必要费心--”
阮玉躬身答应,超然的说道:“分舵不敢当您这‘费心’二字,这一次一定会派出更多的人手去找--”
李燕月道:“我先讲了,不过我要告诉兄弟,今后贵分舵上京华客栈去找我,恐怕会有所不方便了--”
阮玉道:‘怎么?’
李燕月道:“兄弟,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应该不是因为知道我在这儿,才赶到这儿来找我的吧?”
阮玉道:“不,我是听说有大批林武营的鹰犬追捕一个人,才赶到这儿来看个究竟,打算必要的时候何个手的,哪知道我赶到的时候太迟了。”
李燕月道:“我就是那批鹰犬追捕的那个人。”
“一见您就明白了,我想问,但是没敢开回口。”
李燕月道:“我这么告诉你吧,索尼看上我这身武功,想重用我,大刀会的一处姑娘义施援手,杀了他们两个人,这个误会很大,从今后我就成为他们到处追捕的猎物了,我不能再住那家客栈了。”
阮玉听得神情连连震动,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少侠,大刀会的那位姑娘--”
“走了,身手高绝,来去如风。”
阮玉道:“那一定是她了。”
“兄弟知道她?’
“我们听说过大刀会的首脑人物是个女的,神秘诡异,武功高不可测,可就是从来没有见过她!
“呃!”
阮玉看了两具尸首身后飘动的红绸一眼,才说道:“他这哪是义伸援手,简直就是坑害了您了。”
李燕月道:“这本就是她高明的一步棋,既伸了援手,也造成了误会,她邀我加盟大刀会,我没答应,不过她不会不知道的,她认为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一定会投向她大刀会!”
“恐怕她算计错误,打错了算盘,您没告诉她您的身份?”
“没有,我连洪门天地会都没让他们知道。”
阮玉欠身道;“本帮本分舵至感荣宠。”
李燕月道:“兄弟,自己人就不要客气了。”
阮玉道:“那么您今后--一”
李燕月道:“你总不至于认为我会怕索尼的那些废犬吧?”
阮玉道:“那是当然,就是虏都铁骑尽出,又岂奈您何?只是,您总该有个去处。”
“怎么贵分舵怕找不到我。”
“当然不是,除非您有意躲着我们,我的意思是说--”
活说到这儿,阮玉突然犹豫了一下,住口不言。
李燕月道:“你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说下去?”
阮玉道:“您一定有您的道理,有您的安排,我不敢多问。”
李燕月道:“兄弟,咱们不外,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是也许有些事我想不到。”
阮玉又迟疑了一下:“少侠,万一我说的不中听,或者您认为不可行,跟我二叔他们,您可干万别提--”
李燕月失笑截口:“不管怎么样,我就全当你没说,这样行么?”
阮玉窘笑道:“我就是这意思。”
李燕月只觉得阮玉这个半大孩子很纯真,很可爱,笑道:用么你说吧,我听着呢!”
阮玉突然收敛了笑容,一整脸色,肃容道:“少侠,您为什么不投到索尼手下去?”
李燕月心头一震道:“我投索尼手下去,什么意思?”
“您一定懂我的意恩。”
“不要管我,我要听你的。”
阮玉道:“福临出家,玄烨年岁小,索尼等四个内大臣辅政,明显地上欺虏主,下压群臣,您到索尼他们身边,进行匡复岂不是更方便。”
李燕月心神震动,凝视阮五,久久才道:“兄弟你的心智超越了你的年纪,对你我又多认识了一层。”
阮玉忙通:“少侠我只是这么想,也许幼稚可笑。”
“不,兄弟。”李燕月道:“不要客气,更不要妄自菲薄你说的是理,而且绝对是上策,我不是没有想到过,可是--”
阮玉道:“可是怎么?”
李燕月沉默了一下道:“兄弟,你可知道,真要是那么做,我要受多大的罪,多大的苦?”
阮玉一怔:“这我倒没想到--”
李燕月道:“如果我那么做,一定要假戏真做而且绝对不能让人知道,那么一来,一定会有不少人误解我,甚至于欲置我于死地,除之而后快,危险、死,我都不怕,我只怕到时候受不了那种被世人误解的--”
阮玉截口道:“少侠,您执掌四月令,如果您不是处处过人,令主不会选您继承衣钵,不会让您肩负这么艰巨的重责大任。”
李燕月道:“兄弟,我毕竟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人啊。”
阮玉强笑一下道:“少侠,您就全当我没说--”
李燕月抬手轻拍阮玉肩头,含笑道:“我会全当你没说不过兄弟,咱们约法三章,万一有一天我真这么做了,你得替我守秘--”
阮玉忙道:“少侠--”
“听我说。”李燕月道:“你不仅要替我守密,还得做到一点,那就是不管我受什么罪吃什么苦,你都得忍着,绝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一个字,否则你虽然是救了我但是你毁了我的心血,也影响了整个匡复大计,做得到么?”
阮玉惶然地道:“少侠,您--”
“别多说,回答我一句,做得到做不到?”
阮玉眉宇间突然泛起一片坚毅之色。
他毅然点头道:“少侠,我做得到。”
李燕月道:“兄弟,这不是儿戏,说到就要做到,一定要忍到底。”
阮玉毅然道:“少侠我年岁不大,可是您说过,我的心智超越了我的年纪。”
李燕月又拍了拍阮玉,道;“好吧,你回去吧,我托的事继续替我办,万一找不着我,我会主动跟贵分舵联络。”
阮玉脸上一片肃穆之色,凝望李燕月片刻,恭谨一躬身:“阮玉告辞!”
二话没多说,腾身倒射而起半空中一个滚翻,飞射不见。
望着阮玉的逝去处,李燕月脸色一片凝重,唇边问起了轻微的抽搐--
口 口 口
盏茶工夫之后,李燕月平提着简单的行囊,划破了宁静夜色,射落在神力鹰王府的后院落之内。
铁王的四护卫果然了得,李燕月的脚刚沾地,一声暴喝划空传到:“什么人竟敢夜闯神力鹰王府。”
李燕月扬声道:“李燕月求见王爷。”
两名猛护卫挟带劲风掠到。
夜色里传来了铁王震人耳鼓的豪壮话声:“燕月,快进来。”
两名猛护卫落地躬身:“李爷,有请。”
李燕月欠身道:“不敢,有劳。”
两名猛护卫大步带路。
铁王的魁伟身影,已出现在书房门口,灯光把他的影子映在地上更显高大摄人。
李燕月要抱拳。
铁王一把拉住了他:“咱们之间不来这一套。”
随话把李燕月拉进了书房,然后又轻喝道:“备酒。”
李燕月忙道:“不,王爷,我说几句话就走。”
铁王道:“就是你马上走,也得喝一杯,去,备酒。”
另只手砰然一声关上了书房门。
关上门再看李燕月手提行囊,铁王先是一怔,继而又笑,但旋即又敛去笑容:“说几句话就走,你不是上我这儿来往的?”
李燕月把索尼派人找他的经过,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铁王脸色大变,须发过张,目射威棱,砰地一巴掌拍在书桌上,半张桌子被他硬生生拍得四分五裂,桌上的东西的掉了一地:“索尼他欺人太甚--”
“王爷!”
护卫听见声响,到了门外。
铁王想喝:“给我备马。”
李燕月忙道:“慢着。”
铁王道:“老弟--”
李燕月道:“王爷,我来见您,只是为禀告您,我改变了生意,打算见索尼去。”
铁王一怔:“怎么说,你--”
“京城虽大,没有我容身之地,我怕了他,服了他,只看他还要不要用我。”
铁王神情猛震,环目暴怔“老弟,你--”
“王爷,我心意已决。”
铁王伸出毛茸茸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李燕月的胳膊,厉声说道:“李燕月,你要背弃皇家么?” 读书论坛 http://210.29.4.4/book/club李燕月淡然说道;“王爷,我辈轻死重一诺,既然接了逊皇帝的信物,我绝不会失信于逊皇帝。”
“可是你……”
“王爷,去见索尼,投向索尼就是背弃皇家?您也未免太想不开了。”
铁王一怔:“老弟,你是说--”
“王爷,逊皇帝把这个重责大任交付给我,足见他很信任我。”
铁王环目炯炯,凝注着李燕月,眨也不眨,突然他环目猛睁,叫道:“我明白了,你这是要--”
李燕月截口道:“王爷明白了就好,何必非嚷嚷得让大家都知道不可?”
铁王一阵激动松了李燕月的胳膊,抓住了李燕月的手:“老弟,铁海东惭愧,逊皇帝都信得过你,而我竟然--”
李燕月道:“王爷,这也是人之常情,谁叫你对皇家赤胆忠心--”
铁王紧紧抓着李燕月的手:“老弟,你怎么突然想起--”
“刚才不是禀告您了么,等于是索尼引我走上这条路的。”
“难道说没有别的办法?”
“有,但是恐怕不比这一条路好。”
铁王道:“老弟这条路险阻大啊!”
“我知道,只是,王爷,世界上的路,并不是条条都是平坦康庄。”
“老弟”
“王爷,我心意已决您就别再说什么了,我只是来禀告您,这件事,不论朝廷上下、宫里宫外,只有您一个人知道,也只能让您一个人知道。”
“太后跟皇上--”
“可以让太后跟皇上知道,但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真相。”
“那不是让他们误会?”
“他们越误会,对我的帮助越大。”
铁王脸色一变:“可是这么一来,老弟,你要担多大责难用多大仇恨。”
“王爷,我都想到了,但是我不计较,只有一点,您得帮我个忙。”
“老弟,你只管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您得设法拦阻太后、皇上,尤其是玉伦郡主揭露我的身份。”
“你放心,那怎么会-一”
“王爷,一旦我走上了这条路等于卖身投靠,公然与皇家为敌,在拿我无可奈何的情形之下这是很难说的,尤其是玉伦郡主她性刚烈,也心直口快。”
铁王呆了一呆道:“我没想到这一点,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还有您,不管将来我惹多大的责难,招多大的仇恨,你不但得忍,最好还跟别人一块儿责骂我、仇恨我。”
“这……”
“王爷这是为了皇家,为皇家,必须有人做某种牺牲。”
铁王吸了一口气:”话是不错,但为什么是你?”
“因为逊皇帝找上了我,因为我接了逊皇帝的信物。”
铁王沉默了一下,威仪通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抽搐,一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
只听外头有人恭声道:“禀工爷,属下告进。”
“进来。”
一声疾应,两名猛护卫端着酒菜走了进来,把酒菜往小几上一放,躬身一礼,又退出去。
铁王过去的上两杯酒,举杯道:“老弟,我要敬你三杯!’“风萧水寒?”
“不,像汉寿亭侯关老爷斩华雄。”
李燕月道:“我敬领王爷三杯。”
两个人一连仰干了三杯。
铁王道;“痛快!”
李燕月道:“王爷,我该走了。”
“这么急?”
“早一点早除他们,晚一点晚除他们。”
“好吧,反正你迟早要走--”
一顿接问道:“你是打算--”
李燕月道:“直奔神武营。”
“我送你出去。”
“不,王爷,我怎么来怎么走。”
‘那--你多小心,多保重。”
“多谢王爷!”
李燕月躬身一礼,转身就走。
只听铁王沉声道:“老弟。”
李燕月停步回身。
铁王脸上一片肃穆,须发皆张道:“铁海东算得上是个皇族,请受我一拜。”
他一擦施子下摆,就要拜下。
李燕月眼明手快伸手架住道:“王爷这是折我?”
别看铁王高大魁伟,号称神力,如今竟拜不下去。
他急得圆睁环目道;“老弟--”
李燕月道:“王爷,等事成之后,我自会向皇家要求赏赐,到那个时候,王爷能帮我美言几句,我就很感激了。”
铁王听得一怔。
李燕月收手转身很快地走了出去。
铁工缓缓站直那魁伟身躯,望着遮断了李燕月身影的门,脸上又是一片肃穆。
口 口 口
片刻工夫之后,庄严、宏伟,隐透慑人气氛的神武营前,来了个英挺起拔的年轻人,手里还提着简单的行囊。
他--正是李燕月。
两盏大灯照明下神武营站门的是四个提刀黑衣汉子,老远就听他们哈喝上了:“什么人?站住!”
李燕月听若无闻,直走过去。
暴喝声中站在石阶上的四名黑衣汉子掠下来两个,二话不说,抡起对用刀背当头就砸。
这不算什么,禁军诸营,除了巡捕营归九门提督外,其他的包括侍卫营在内,都归四辅政大臣带领,眼里哪还放得下人,用刀背砸,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李燕月抬手一书,格上手腕,震退了两个黑在汉子,石阶上那另两个,立即也抡刀掠了过来。
李燕月淡然道:“等一等,我要见索大人。”
四个黑在汉子一怔,一个道:“你是于什么的?要见索大人?”
“李燕月。”
“李燕月!干什么的?”
显然,到目前为止,神武营的人,并不全知道李燕月,也就是说,索尼要找李燕月,以及陶然亭伤了两个神武营高手的事,还没有传开。
李燕月道:“江湖人,就是索人人要找的那个江湖人。”
“ 索大人要找你”
“不信你可以进去问问。”
“那你就跟我进去吧, 反正不怕你说假话。”
说话的黑衣汉子转身往大门行去。
李燕月跟了过去。
另三个,则紧跟在李燕月之后。
那黑夜汉子带着李燕月进了神武营侧门。
只见神武营的前院深广异常,东西两排房子,都透着灯光,中间的院子,除一条石板路外,其余的部分平铺细沙,像个大练武场。
这时候院子里没人练功,也没人走动了,只有几个当值巡夜的,还在暗影星站着。
黑衣汉子让李燕月在外头等着,他拐进了东边把头一间屋子里。
转眼工夫,屋子里出来三个人,连同刚才那黑衣汉子共是四个,手里都提着刀。
为首一个是个四十来岁的壮汉,浓眉大眼,一脸络腮胡。
他上下一打量李燕月 道;‘你叫李燕月?’
“不错”
“在陶然亭惹出人命的是你?”
李燕月一怔,但他旋即点点头道:“不错。”
络腮胡壮汉眼一瞪,挥手沉喝:“拿下。”
另三个闪动疾掠,四个人立即围住李燕月。
站在暗影里那些当值巡夜的,也立即奔了过来。
李燕月道:“我是来见索大人的。”
“索大人下了令,要你的命。”
话落四把单刀直递疾劈李燕月。
李燕月人在中间,身形微间竟同时避过了四把刀,道:“你们拿下我,不也是让我见索大人么?”
络腮胡壮汉道;“你做梦,神武营要一刀一刀宰了你。”
四把单刀带着劲风又劈了过来。
李燕月双眉微扬道:“我不信见不着索大人。”
伸手一拉长剑出鞘,振脱一抖,金铁交鸣,四把单刀立即荡了开去。
叱喝声中,当值巡夜的加人战斗,十把单刀齐指李燕月。
李燕月只出了两剑,十把单刀四把落地,六个人踉跄暴退。
只见灯光明灭,人影闪动,两边屋子里的都出来了,天,黑压压的 片,近百,有的空手,有的提着单刀。
络腮胡壮汉单刀一指李燕月,大叫:“他就是陶然亭伤了咱们两个弟兄,索大人下令捕杀的那个李燕月,如今竟闯进咱们营里来了,大伙儿剁他。”
一听这话,叱喝之声四起,近百个人一起涌了过来。
李燕月震声喝道:”我是来见索大人的,你们最好不要逼我伤人。”
近百个人被李燕月喝得涌势一顿,但是这些人狂妄惯了,此时此地交怕谁,只一顿之后随又涌了上来。
李燕月一扔行囊,举起手中长剑。
跟着就是一场不可避免伤亡的搏杀。
“住手。”
~声苍劲沉喝传了过来。
近百个‘神武营’的人,立即往两边退去,让出了那条通往后的石板路。
李燕月抬眼望去,只见那条石板路上一前二后地走来三个人,后头两个,是两个利落打扮的阴沉中年汉子,腰里鼓鼓的,一看就知道藏着家伙。
前头一个,是个身穿长袍的老者,老者五十多年纪长眉细目,隆准薄唇,两眼精芒外射,不但是个内外双修的高手,还是个极富心机的人物。
近百个人恭谨躬身:“统带。”
敢情是“神武营”的统带。
“神武营’的统带,居然是个高手。
长袍老者冷漠无情,听若无闻,一直走到李燕月面前丈余处才停住,冷冷地看了看李燕月.道:“怎么回事,他是什么人?”
络腮胡壮汉上前躬身:“禀统带,他就是那个李燕月?”
长袍老者脸色一变,细目猛睁,精芒暴的“你就是那个剑毙人熊,蒙官家召见,索大人有心重用,你却不识抬举,伤我两兄弟的李燕月?”
“不错,我是李燕月--”
“好大的胆子。”
“统带,我话还没有说完。”
“你还有什么话说?”
“伤‘神武营’那个人的不是我。”
“是你的同党也一样。”
“没有什么同党,贵营派出去的人应该知道,那是‘大刀会’--”
“怎么知道你不是‘大刀会的人?”
“如果我是‘大刀会’的人,还敢到‘神武营’来么。”
“大刀会’若不是你的同党,他们怎么肯为你掉这个手?”
李燕月道:“我说说几句,是实话,统带请原谅,像‘大刀会’那一类的组合,统带应该知道,不管是谁,如要是官府对付的对象,他们都会伸援手,因为他们以前明遗民自居,对付的就是大清朝廷。”
长袍老者厉声道:“大胆,就凭你这句话,可以认定你是个叛逆无疑,给我拿下。”
如雷般轰然一声答应,那些“神武营”的高手要动。
李燕月抖手一剑,剑花九朵,立现剑尖,他同时喝道:”等一等。”
震慑人的不是李燕月的喝声,而是抖出的九朵剑花,这是剑术最高的造诣,试问谁敢先樱其锋!
众“神武营”高手行动之势为之顿了一顿。
你武营’的统带,内外双修,是个识货的大行家,脸色也为之勃然一变。
就在众‘神武营’高手,行动之势一顿,那位统带脸色一变之际,李燕月接着冷然道:“统带,不要逼我流血五步,非让‘神武营’伏尸到处不可,就算我是个叛逆并不是索大人四位的叛逆。”
长袍老者道:“这话怎么说?”
“我来投效索大人,当然不是京大人四位的叛逆,可是那么一来,不就成为了皇家的叛逆了么?”
长袍老者白了睑,满睑都是惊恐神色:“你好大的胆子,你好大的胆子,先前找你你不愿来,为什么现在--”
李燕月道:“我不愿意说好听的,我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只好来投效索大人。”
“你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老实说,‘大刀会’的人想拉我去,是我不肯去。”
“既然有处可以容身,你为什么不去?”
“我若是到‘大刀会’去,不但真成了叛逆,不但一辈子当定了叛逆,而且也注定一辈子不会有什么大成就了,打打算盘划不来,统带以为然否?”
长袍老者一声冷笑道:“原来你是走投无路了,才到‘神武营’来,迟了,自从有‘神武营’以来,还没有人敢正眼看‘神武营’一下,你居然敢伤我“神武营’两名弟兄--”
长施老者道:“我知道,可是你不能否认,他们是因你而死,这个罪要是不加以惩治。以后谁还会把‘神武营’放在眼里,大家一起动手,给我剁了他。”
又是轰雷般一声答应,但是这轰雷般的答应之声刚起,一个话声从后头传了过来,答应之声恍若轰雷,但是这个话声却是清晰可闻:“索大人有令,着‘神武营’统带带领李燕月晋见。”
就这么一声,刹时全场鸦雀无声,长袍老者立即恭谨躬身‘是’站直身躯,望着李燕月目射冷电:“算你造化,交出你的兵刃,跟我来。”
李燕月哪在乎交出兵刃 当即长剑归鞘,顺手递向站在不远处的络腮胡壮汉道:“交给你了,等下我再找你拿回来。”
微一扼腕,将那柄带鞘的长剑扔了过去。
络腮胡壮汉伸手接住,看他挺壮的不是,接剑在手,脚下不稳,一个踉跄退了两三步,他脸色都变了。
长袍老者看在眼里神情也为之震动,但他旋即就恢复了正常,道:“跟我来。”
他转身往里行主。
李燕月迈步跟上。
原在长施老者身后的两个阴沉中年汉子,则一左一步紧傍着李燕月。
当然,这是以防不测。
李燕月视若无睹,没事人儿似的。
踏着脚下那条石板路,跟在长施老者之后,穿过一扇门,进入了后院。
后院的景象,气势跟前院大不同,占地比前院还大,而且树海森森,深不知有几许,除了两旁几间房屋之外,树海中灯光点点,不知道还有多少房舍。
戒备更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清一色的带刀黑衣汉。
顺着画廊,进入森森树海,东北角灯光特亮。
从画廊上望过去。那是一间敞轩似的房舍。
廊上散立着七八个腰里藏着家伙的,门外院子里站着两排亲兵,远一点还有带刀的黑衣汉子,真个是如临大敌,深宫大内的禁卫,也不过如此。
离门口还有十来步,长袍老者道:“你在这儿等等。”
李燕月没把索尼当回事。可是做官的大不同,长袍老者说完话之后,加快步后走过去,拐进敞轩,只一下,他又出来了,站在敞轩门口,高声道:“索大人有令,李燕进见.”
李燕月没答腔,迈步走了过去,然后由长袍老者陪着进了敞轩。
敞轩里五个人,索尼一身便服,居中高坐,四角各站着一名便装老者,一个个且射精光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好平而且是贴身护卫一流。
长袍老者恭恭敬敬的上前道:“禀大人,李燕月到。”
索尼脸上没表情,微抬手摆了摆。
长袍老者哈腰退后。
李燕月抱拳躬身:“见过索大人。”
索尼冰冷道:“李燕月,你可懂礼数?”
李燕月道:“我以为大人要的是能卖命的高手,不是腰腿两软的磕头虫。”
索尼一拍桌椅扶手:“大胆。”
李燕月道:“江湖人一向不拘小节没想到索大人会在礼数上苛求,早知道如此,草民宁可无处容身也不来这儿了!”
他转身要走。
“站住!”
索尼只一声轻喝,站在靠外两角的两名老者,跨步闪身,行动如风,并肩封住了门。
李燕月没往后看,站在靠里两角的两个老者,也急快的到了索尼身后。
当然,这是防李燕月反扑。
李燕月虽然没有回头看,可是他知道,因为他听的清清楚楚,他道:“索大人以为这两个拦得住草民?”
“这儿是‘神武营’没有老夫的话,不信你走得了。”
“如果大人允许我愿意试试,也可以让大人看看,草民是凭什么来投效的。”
李燕月缓缓转回了身。
索尼一双阴驾目光紧盯着他:“伤‘神武营 两个弟兄,为什么你又来了,这些老夫不愿再问,老夫只在意一个人的能力跟忠诚--”
“能力好办,忠诚却不是一时--”
“不难,老夫很快就能知道你是否忠诚,你给我杀一个人,以他的头,做你的进身阶!”
“草民可以为大人杀一个人,但草民不原以他的人头,做为草民的进身阶。”
“为什么?”
“草民不愿意靠任问人。”
“你不是靠任何人,是靠你自己。”
“那是大人的看法,草民的看法不是这样的。”
“老夫可以不管你的看法,只你去帮老夫杀这个人就行!”
“大人吩咐下来就是。”
“鹰王铁海东。”
李燕月心神一震,旋即微笑:“容易,草民准保天亮之前,带回铁王的人头,不过也请大人四位早做打算。”
“你要老夫等打算什么?”
“准备防范驻在关外的蒙古精锐铁骑。”
话落,他转身要走。
索尼又喝道:“等一等!”
李燕月停步回身。
索尼道:“你好心智,让老夫没办法测出你是否忠诚!”
“大人明鉴,草民只是实话实说.”
”不过你最好明白,我们四个的对头,不只铁海东一个!”
“大人尽可以挑没顾虑的。”
“你真愿意去做?”
“江湖人没有不手沾血腥的何在乎多这一个。”
“你真能--”
“大人要自民带回人头来,是不?这应该做不了假,瞒不了人!”
索尼深深地看了李燕月一眼,道:“但是,除了铁海东,别个我们四个都没放在眼,也就是说,只有铁海东才是我们的眼中钉,才是我们最大障碍,所以,别个,也就没有让他们死的必要了。”
李燕月道:“大人明智,既是别人的死对大人四位毫无价值,当此需要人心归向之际,草民以为最好还是不要杀人。“索尼哼哼两声道:“你这是杜绝我试验你是否忠诚之路。”
李燕月道:“草民斗胆,以为明智如大人者,不该说这种话。”
“什么意思?”
“试验某个人对四位是否忠诚的方法很多,表现忠诚也不是杀人一途,以草民看,以杀人来试验忠诚,表现忠诚,应该是等而下之最低劣的方法。”
索尼脸色微变,‘呢’了一声。
“不过--”
“不过怎么样?”
“不过大人若是坚认为草民不为大人杀人,就不足以表现对四位大人的忠诚,那么,草民仍愿意以大人的意愿及方法,来表现草民对大人的忠诚。”
索尼冷笑道:“你的确很有心智,说这是等而下之最低劣的方法在先,然后再让老夫用这种方法,你岂不等于是骂老大么?”
李燕月道:“草民不敢,只是既然来投效大人,就应该有听进谏并为四位大人谋,还望大人明鉴。”
索尼冷冷一笑道:“老夫认为你颇具心智,但是你不要在老夫面前卖弄你的心智,那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大人具大智慧,草民怎么敢!”
索尼道:“不管你怎么说,老夫仍要以杀人来试验你的忠诚。”
李燕月心里一紧,道:“草民刚说大人执意如此,草民仍愿意以大人的意愿及方法,来表现草民对大人的忠诚。请大人吩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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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索尼又深深地看了李燕月一眼,道:“老夫四个最大的阻碍,最大的眼中钉是铁海东,铁海东既不能轻动,动别个毫无价值,所以老夫不要你杀宦海官府里的人--”
李燕月道:“那么大人是要草民--”
“‘大刀会’伤我‘神武营’两个弟兄,你以为这帮叛逆该不该绳之以法,该不该杀?”
李燕月心头微一震,道:“该,千该万该。”
“那么,你就给老夫去消除这个‘大刀会’吧!”
“草民敢不敬遵,无如在执行大人所交代的任务之前,草民还有下情,却不敢不贡献于大人你。”
索尼淡然道:‘你说。’
“所谓叛逆,他们叛的是大清朝廷,而不是大人四位,那么大人一旦对他们采取行动,是不是会导致他们对大人四位……”
索尼冷冷一笑:“这一点老夫想过了,不管怎么样,他们绝不会倒向皇家,至于是否会导致他们转过剑头来对付老夫等,他们又岂奈何得了呢?老夫是何怕之有,将来老夫等一日当国,他们叛的仍是老夫等都是一样,所以老大对付他们,并没有任何顾虑。”
“既是大人没有顾虑,草民对大人交付的任务,自当尽心尽力去执行,只是大人既称要将他们绳之以法,那么以草民的身分去执行这个任务,是否师出无名?”
索尼脸色微沉道:“李燕月,你是不是太罗嗦了?”
“草民不得不先站稳自己的脚步--”
索尼怒声截口:“你到底打算不打算投效老夫?”
“大人到底打算不打算重用草民?”
“李燕月,你要放明白,有能耐的人很多,老夫不一定非用你不用!”
李燕月淡然道:“大人,同样的,天下之大,不乏去处,草民也不一定非吃大人这碗饭不可的。”
索尼一拍桌椅扶手道:“你要知道,像你这种人,老夫若是不用,也绝不留!”
李燕月道:“大人已经这么做过了。”
“此时此地,不同于往昔,不同于别处。”
“在草民看来,都是一样。”
“大胆--”
“大人,草民是实情实话,甚至,草民以为,今夜的情势,对草民有利的多。’索尼微一怔:“你以为,此时此地的情势。反而对你有利?”
李燕月道:“不错。那是因为此时此地有大人在草民眼前,草民伸手可及。”
索尼身后的两名老者脸色一变,又向索尼靠近了一步!
索尼脸色也一变但旋即就恢复正常:“你想流血五步?”
“大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有这个把握?”
“草民愿拿自己这条命当赌注,大人是否愿意试试?”
索尼两眼暴睁,但却突然仰天大笑:“好,好,好,李燕月,自老夫辅政以来,还没有人敢对老大说这种话,冲着你这份胆识,老夫就破例先行收用,后试忠诚--”
话锋一顿,凝望李燕月:“你打死过人熊,冲这一点,也破例不试你的武功,赏你个‘神武营’的班领--”
李燕月截口道:“草民要知道,班领是何等职务,上头还有些什么人?”
索尼道:“告诉他。”
长袍老者躬身恭应,转望李燕月:“‘神武营’是‘禁军八营’之一,大内有‘侍卫营’、‘神武营’职掌内城禁卫,但自索大人兼领‘神武营’以来‘神武营’就职掌京城一带之安宁,九门提督辖下还有‘缉私营’但‘神武营’之权势远在‘查缉营’之上,营内编制仿‘侍卫营’十人有一班领,每十班有一大班领,‘神武营’共廿班,有两个大班领两个大班领之上有总班领,总班领之上就是统带了。”
李燕月静静听毕,转向索尼,道:“蒙大人思典,不试草民武功,但是草民斗胆,却要领教一下两位大班领跟总班领,究竟有什么过人的能耐,惊人的绝学。”
索尼目光一换,道:“你是嫌老夫赏你的这个班领太小?”
李燕月道:“草民不敢,虽知自己是刚进‘神武营’,但草民以为,大人应该用人唯才。”
“李燕月。你不过只是打死一只人熊。”
“草民能降龙伏虎,大人应该看一看。”
“你好大的口气。”
“耳闻是虚,眼见应该假不了。”
“要是你的武功不及两个大班领呢?”
“草民敬领大人赏赐绝无怨言,但是,两位大班领若是不如草民呢?”
“老夫就破格耀用,赏你个大班领。”
李燕月一躬身道:“多谢大人。”
索尼以奇异的眼光看了看李燕月,抬手道:“召两个大班领。”
长袍老者恭声答应,立即把话传了出去。
转眼工夫,雄健而疲快的步履声响动,敞轩之内,并肩转进两个人来,一个是身躯魁伟高大的红服老者,一个是个中等身材的白胖老者。
不管是身躯魁伟高大的红脸老者也好,中等身材的白胖老者也好,从这两人步履、神情、目光,李燕月一股就着出,这两个确实是内外双修的一流高手。
只见他两个向着居中高坐的索尼恭道施礼:“卑职彭烈,白振翅见过大人。”
索尼始了抬手,道:“薄一飞,告诉他们俩。”
薄一飞原来就是那位身穿长袍的统带,他恭声答应,立即把召二人来见的原因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中等身材的白胖老者白振翊倒没怎么样,那位魁伟红脸的彭烈可就勃然色变了,霍地转盼望李燕月:“你就是李燕月。
“不错.”
“你今年多大年纪?”
李燕月道:“彭大班领,年纪跟武功高低的夫系不大,有人寿登八十,大不如一个年轻小伙子。”
彭烈双眉一轩:“说得好。”
转向索尼躬了身:“大人卑职有个不情之请。”
“说。”
“一日交手,轻重难以把握,倘有所失误--”
李燕月截口道:“真正高手,应能放收自如,从彭大班领的这句话,就可知道大班领的武功造诣不怎么样,不过我仍愿答应大班领的任何要求。”
彭烈那张红脸为之一白。
索尼道:“老夫做主,不计死伤,你们动手吧!”
索尼算盘打得精而且狠,倘若李燕月不敌,死这么一个算不了什么,倘若两个大班领不敌,证明李燕月足堪重用,牺牲个大班领,又有什么不值得的?
李燕月何许人?自是胸中雪亮。
白振闯不知道怎么想。 http://210.29.4.4/book/club彭烈却目闪异采,忙向索尼躬身:“多谢大人恩典。”
说完了话,他往后退了一步,与白振翊站了个并肩,侧着脸又道:“老白,咱俩谁--”
一个‘谁”宇刚出口 李燕月那里截了话;“不必分什么前后,我看两位大班领一起来吧!”
此言一出,不但座上索尼听得一怔,就连那位统带跟索尼的贴身护卫,那四名黑衣老者也无不色变。
当然,彭烈更是气得一张脸煞白,就连城府颇深,喜怒难见于颜色的白振翊,也脸色微变,双眉连轩。
李燕月这话说得委实狂了些,既然能当上“神武营”的大班领,武功修为便是一流中的一流,放眼天下武林,也挑不出一两个敢独力邀斗两个“神武营”大班领的,而如今,这年纪轻轻,不过打死只人熊的李燕月,竟敢同时向两名大班领叫阵,尤其是在这种由索尼做主。不计死活的情形下,委实狂得可以,委实令人替他暗捏冷汗紧揪心。
敞轩之中,有着一刹那间的如死静寂,那皆因李燕月一句惊天动地,震撼人心的狂言。
但在这一刹那间之后,白振翎发出一声冷哼,彭烈矗起一声厉喝,冷哼、厉喝之后,双双同时发难,两个人一左一右,闪动身形,各划半弧扑向李燕月,彭烈是拳击,白振翎是掌劈,一上手就是杀着,一上手拳风掌影就罩住了李燕月周身的诸大穴。
李燕月身形飘闪,连躲三拳三掌,道:“礼让三招已毕我要还手了。”
话声一落,身法更疾,只见三条人影迅如奔电,腾翻交错,就在索尼面前,还不到三丈方圆之地,展开了一场名虽竞技,实则生死交关的搏斗。
这一场搏斗不但关系着双方的名位,而且关系着双方的生死双方自是各施所长,全力以赴。
“神武营”的人都知道,这是自有‘神武营’以来,所见过的最激烈的一场搏斗,也是‘神武营’内,被允许的一场合法拼命,所以,自索尼以下,无不屏息凝神把目光紧紧的盯在那三条闪电交错,分不出是谁的人影之上。
突然,两声闷哼,人影疾闪倏分,李燕月、彭烈、白振翎三个人站在三个方向,垂手站立,纹风不动。
乍看,不见高下,难分胜负。
但是,李燕月从容泰然,气定神闲。
而白振翊一张胖睑白得不见血色。
彭烈一张红睑却是铁青。
在场的行家已看出胜负,各人暗自心惊,谁都没说话。
索尼是个门外汉,忍不住问道:“你们,谁赢谁输了?”
彭烈、白振翎没说话。
李燕月也不作声。
索尼又道:“薄一飞,你说?”
那位“神武营”的统带忙欠身道:“回大人,两位大班领各中李燕月一掌。”
他说得够技巧,没说输的是彭、白两个大班领。
当然,索尼听出来了,猛可里往起一站,但旋即他又坐了下去,惊异地瞪着李燕月:“我没想到,我没想到,李燕月,我赏你个大班领--”
李燕月道:“不,请大人收回成命。”
索尼跟薄一飞都一怔。
索厄道:“收回成命,你什么意思。”
李燕月道:“目前,燕月只想干个班领。”
“你只想--难道你没赢。”
“不,胜负统带已经禀报过了。”
“那你--’
“燕月只是让大人知道,以燕月之武功,足以干个大班领,但彭、白二位都是领导弟兄们多年的,带人,不能全凭武功,还要有德威才能,就像大人您,兼领‘神武营’。谁敢不服。”
他一句话棒了两方面三个人,官场俱是名利争,彭、白二人最担心的是丢官罢职,颜面性命还在其次,如今一听李燕月不但不争他们的名位还捧他们一捧,脸色好看,心里大是受用,也马上对李燕月产生了好感,适才那股怨恨,也立即云消雾散一笔勾。
其实,以李燕月目前的威势,再加上索尼的任命,谁又敢不服。
他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以退为进,不过是收买人心。
事实上,他已得到了彭、白二人的钦佩、好感,也就等于得到了廿名班领、所有‘神武营’人的钦佩好感。
同时,他也更赢得了索尼的欢心。
只听索尼哈哈大笑:“好,好,难得你这么谦虚,就依你,不过你放心,来日方长,只要是人才在老夫手下是绝不会埋没的,那么你这个班领--”
“大人,燕月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你说。”
“燕月这个班领,不必指定非哪一班不可,这个班领是额外的,没事的时候不说,一旦有事可以调用任何一个班的弟兄,不知道您认为怎么样?”
索尼瞪大了一双老眼,还没说话门
薄一飞欠身道:“禀大人,李燕月不但顾虑周到,而且这么一来,全营弟兄也可以活用,确是个好办法。”
索尼一拍座椅扶手道:“好,李燕月,依你。”
李燕月欠身道:“谢大人。”
索尼望着薄一飞道:“交代下去,该办的事马上给他办。”
薄一飞欠身道:“卑职马上去办。”
所谓该办的事不外是膳宿、腰牌、薪俸、穿戴等。
索尼马上转望李燕月:“李燕月,现在--”
“禀大人,‘大刀会”的事,卑职自当尽心尽力,但是是否可以请大人限定个时日,也好让卑职先认识一下营里的弟兄,以便调用。”
索尼皱眉迟疑。
彭烈突然躬身道:“禀大人,现在夜已深了,也不急在这一刻。”
李燕月收买人心的工作,马上见效了。
索尼一点头道:“好吧,不过,明天正午以前,一定要行动。”
李燕月欠身道;“谢大人。”
索尼一整脸色道;“李燕月,从现在起,你是‘神武营’的人了,现在老夫要告诉你,“神武营”的营规,可是严厉得很!”
李燕月道:“卑职省得,不过大人放心,‘神武营’的营规,永远不会降临到单职身上。”
“但愿如此,你们去吧,薄一飞留下。”
“是。”
恭应声中,彭烈、白振竭、李燕月三个人退出了敞轩。
一出敞轩,彭烈立即握住了李燕月的手臂,满脸诚恳地道:“你老弟的这份情,我们领受了,也不多说什么了,叫你一声老弟也不算--”
李燕月道:“两位老哥哥要是看得起,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彭烈一阵激动:“好,这声老弟我们是叫定了,你老弟--咱们别在这儿站着了,上--老白,你说,上你屋还是上我屋?”
白振翊永远那么冷静:“上你屋去吧,我还有些公事要赶办,等办完了我再过来看李老弟好了。”
“好,那你忙你的去吧,走,老弟,我屋里坐去。”
彭烈拉着李燕月,跟白振诩分了手。
大班领的住处,各在一个跨院里,彭烈在东,白振诩在西。
跨院虽小,蛮清幽,屋下大,可是应有尽有。
说是住处,其实也兼办公!
说办公,这些人是不用办什么公的,禁军几营级一样,文读另有文职人员负责,这些人则只管“行动”。
大班领是不同,还有一个听差的。
往下一坐,彭烈就吩咐备酒菜。
李燕月忙拦:“老哥哥--”
“你别说话,我平常没事就喜欢喝两杯你全当陪我了,咱们以几杯水酒重新订交。’彭烈盛情可感,人更豪爽。
李燕月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对彭烈这种人,“客气”两个字是用不着的。
听差的领命而去,彭烈亲手倒了两杯茶,往下一坐,打开了话匣子:“老弟,你的事,我听说了,可是不多,想知道多一些,不知方便不方便问。”
李燕月笑道;“老哥哥,书有未曾为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想知道什么,请尽管问就是了。”
彭烈一拍大腿道:“好一个书有未曾为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就冲这一句,我非要好好交你这个朋友不可,老弟,你原是哪条路上的?”
李燕月知道,“神武营这些人,十九出身江湖道,而且都是老江湖,以彭烈在“神武营”里的身分地位看,更是一等一的老江湖,无论经验历练,都够丰富的,他这么问,并不一定有什么恶意,可是一个答得不好,就容易出破绽。
李燕月早就预料到他会面临到这些问题,所以,怎么应付,他也早就想好了,如今听彭烈这么一问,他立即答道:“老哥哥,我是从口外来的。”
“口外?”彭烈微皱浓眉,有点疑惑地道:“老弟,不瞒你说,老哥哥我出身北六省绿林河湖道上的这些事,南七北六,关外塞外,没有我不知道的,恕老哥哥直言一句,口外的江湖在整个武林来说,没有多大份量。”
李燕月笑笑道:“要不,我怎么非到京里来,混出个名堂不可。”
“幄,替口外江湖道争一口气。”
”说替口外江湖道争口气,那是冠冕堂皇了些,我也不敢这么说,人谁没有私心,我主要的是为自己,我也知道,京城天子脚下,卧虎藏龙,想在这块地儿上混出个名堂不容易,可是为自己,我只有尽心尽力。”
“那是老弟你客气。”
彭烈道:“说什么京里卧虎藏龙,就凭老弟你这身能耐,准能降龙伏虎,其实,凭你老弟这身能耐不一定非到京里来,在哪儿都能闯出个响当当的字号。”
李燕月道:“就算能在江湖道上闯出个响当当的字号,又如何,总不如混个一官半职来的实惠,就因为我看准了这一点,所以就直奔京里来了。”
“你要是这么想,你就错了,反正你也已经来了,老弟,咱们一见如故,我把你当自己弟兄,才跟你掏心窝子,论起来,吃这碗饭是神气,可却是江湖道上最瞧不起的,还有,吃这碗饭,得精门槛,善钻营,要不然这碗饭绝不比江湖饭来得长远,江湖道上,大不了洗手收山,一旦进了这个圈儿,不得志还算事小,弄不好连命跟身家都赔上。”
李燕月笑笑道:‘我还好在哪儿都是一条命,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拿它当赌注押一押的呢?”
彭烈摇头道:“各人的想法、看法不同。想当初,我的想法也跟你现在一样,可是现在,我想脱离却没法脱离了。”
“没法脱离?为什么?”
“老弟,这儿不是自由自在的江湖道,想走拿腿就走,你想走,人家不准,你就走不了,溜不是?好,罪名是逃脱,天下缉拿,哪儿能让你容身,抓回来还要砍脑袋,能溜么?”
“怎么老哥哥厌倦了,真想脱离?”
“我倒不是厌倦别的,而是一已有了家,整个人就不一样了,有了家累的人,肩上扛的不只是一条命,谁还愿意拿刀动剑去玩儿命?”
“怎么,老哥哥已经有家了?”
彭烈咧嘴笑了笑,笑得有几分满足,也有几分得意:“就在外城,一个月只能回去两趟,不过有时候难免假公济私溜回去瞧瞧,过两天我带你上家去,让你老嫂子好好给咱们做顿吃的。”
李燕月还待再问。
彭烈笑道:“老弟说好的我想对你多知道一点儿,怎么变成你净问我,我净说自个儿的话了。”
李燕月笑道:“承蒙老哥哥不嫌弃,我不也该多知道老哥哥一些么?”
话虽这么说,彭烈却变答为问了,道:“老弟论你的修为,应该是一流中的一流,你年岁这么轻,哪儿学来的一身好能耐?”
“说什么好能耐,还不是承两位老哥哥相让。”
“让?老弟,你这是硬往我跟老白脸上抹金,我们俩是何许人,别的不敢,但是经验跟历练绝对够,我们眼里揉不进一粒砂子去,我们败得没话说,要不我们也不会对你这么心服口服。”
李燕月道:“要是老哥哥真问我这身武艺是从哪儿学来的,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中。我只能告诉老哥哥,我是跟游方和尚学未的,几年前有个游方和尚病倒在我家门口,眼看就要断气,爹救了他,他为了报恩,就在我家一住好几年,晚上没事的时候,就教我学武。”
彭烈道:“原来如此,那一定是位世外高人,得道高僧,老弟成家了吗?”
“一事无成,哪敢成家。”
彭烈笑道:“别急,急也没有用,赶明几老哥哥我给你找个合适的。”
李燕月忙道:“老哥哥,我不急。”
彭烈道;“我知道,可是总不能不张罗着。”
一顿又接道;“据我所知,‘张家口’的江湖道,在马市很有一股势力,他们对进出‘张家口’的道上朋友盯得很紧,老弟你从‘张家口”过的时候--”
李燕月心头震动了一下道:“我知道‘张家口’有位马老爷子,是‘张家口’一带顶尖儿的人物,我从‘张家口’过的时候曾经找了点关系,去登门拜望了一趟。”
他不得不实话实说,因为彭烈既提起来了,那就表示对那一带是多知多晓,为防有朝一日出破绽,如今不得不实话实说,但是,可也不能不略做保留。
他话声方落,彭烈目光一凝,又道:“老弟,你见着那位马老爷子本人没有?”
“或许是我事先找了些关系,倒是见着了那位马老爷子本人,不过那位马老爷子对人很客气,一点架子没有!”
“你有没有跟他说要到京里来,有没有跟他说,要到京里来干什么?”
“我只是跟他说要到京里来,却没有跟他说要到京里来干什么,因为我也知道,江湖道上的朋友很仇视道儿上的投身六扇门。”
“你倒是做对了,幸亏你没跟他提。”
“怎么?”
“要不然你不一定能到达京里,不过以你老弟的能耐应该是例外。’“老哥哥你这话--为什么?”
“老弟啊,你还不知道,那位马老爷子是洪门天地会的双龙头,张家口江湖道的那股子势力,全是洪门天地会的啊。”
“朝廷眼里的叛逆?”
“可不!”
“真的?”
“这是什么事,老哥哥我还会骗你吗?”
“怪不得,怪不得。”
“ 怎么了?”
“我曾经让查缉营拿我当叛逆抓进去过。”
彭烈一怔;“真的?”
“老哥哥,这还会假得了吗?”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铁王爷把我保出来的啊!”
“铁王爷,你怎么--”
“就是因为打死了那只人熊啊!没想到铁王爷对我满赏识的。”
彭烈立即压低了话声:“铁王爷是位赤胆忠臣,盖世虎将,套句咱们的话说,他是个铁铮铮没遮拦的英雄好汉,可是,老弟,往后千万别再近他了。”
李燕月明知故问:“为什么?”
“为什么?他是咱们的主儿的眼中钉、肉中刺、大对头啊!”
‘呕!我明白了,可是,老哥哥,这就不对了。”
“什么不对了?”
“官家明知道张家口的那帮人是叛逆,为什么任它盘踞,不加以剿灭呢?”
“老弟,毕竟你是初来你不懂,如今咱们这四个主儿跟皇家斗的很厉害,谁也没那闲工夫去顾别的,要不像大刀会那帮叛逆,会让它到京里来生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哥哥我懂了,我之所以被当作叛逆抓进了查缉营,必是因为我去见过那位马老爷子。可是我又不明白了 我去见马老爷子的事,查缉营又怎么知道的呢?”
彭烈犹豫了一下,忽又压低话声:“老弟,我没拿你当外人,你当京里这些当主儿的都是傻子,他们现在虽然没工夫去顾别的,可早就在叛逆之中安置了人,这样一旦将来自己的事了了,一旦要对付那些叛逆组织时,只消一声令下,马上就能掌握那些叛逆组织,你明白了吗?”
李燕月心头猛一震:“这么说,洪门天地会里,有官家的人”
“当然又何止一个洪门天地会。”
李燕月原曾一度怀疑彭烈跟他套近乎,是负有盘他的底的使命,而照彭烈那种向话法,也的确让人怀疑。
可是现在,李燕月知道了,彭烈是个胸无城府的爽宜汉子,这一番谈话真可以说是获益匪浅。
这种朋友值得交,至少,在这种处境下,这种朋友值得交,尽管彭烈刚才还要跟他拼命。
彭烈见李燕月没说话误会了李燕月的意思,道:“不管怎么说老弟你现在可以放心了,你现在是咱们神武营的人了,又得咱们那个主儿这么器重,凭他查缉营,就是杀了他们,他们也未必敢再动你了。”
李燕月索性将错就错道;“难说,老哥哥,一旦他们知道我进了神武营,在索大人面前告上一状,恐怕就又是我的祸事了。”
彭烈一摆手道:“那一说咱们这个主儿是何等人物,他知道怎么重用人才,耳根子岂会那么软,就算索大人听了他们的,你也大可以放心,你跟老哥哥我说了实话老哥哥我清楚是怎么个来龙去脉,有老哥哥我拍胸膛担保了。”
李燕月着实很感动但他一摇头道:“叛逆不比别的罪,我怎么能连累老哥哥你。““这什么活?”
彭烈显然不高兴了,双眉一掀道;“咱们投缘,咱们是一见如故,老哥哥拿你当知已,你要是拿老哥哥当朋友就不该说这种话,什么叫连累,为朋友本该两肋插刀。”
李燕月知道,不能再说什么了彭烈这种人他只要拿你当了朋友,就听不得这些个,再让他听下去,他非翻脸不可。
他感动,但他不明白,像彭烈这种汉子,真的会到神武营来当差,又怎么会被索尼这种挟天子、令诸侯,别具用心的辅政大臣所用。
他这儿正想着,听差的送进了酒菜。
菜不是神武营大小厨房做的,而是外头买来的现成酒菜,样儿不多,但每一样都很精美。
只彭烈跟李燕月两个人对饮,白振翊始终没来。
也许彭烈对白振翎了解得够,他没说什么。
也许李燕月对白振翊不够了解,他直觉地觉得白振翅这个人不愿意跟他接近,城府比彭烈要深得多,对这么个人,该当提防。
这一顿酒,直喝到四更天。
彭烈能喝,是海量,可是他已有六七分酒意。
豪迈爽直的人,一经有了酒意,更显得豪迈爽直。
李燕月喝得跟彭烈一样多,他却还像个没事人儿。
这一来.彭烈乐大了,他连拍李燕月的肩头,说得好,别的不冲,专冲这酒量,他也交定李燕月这个朋友了。
还是营管事进来说,李燕月的住处安置好了,彭烈才放了人。
出营管事带着李燕月到神武营为他安排的住处也是一个小院子。
李燕月怔住。
显然,名义上,李燕月是个班领,但是在待遇上,他却跟个大班领一样。
不过他没有看见听差。
当然,他不能问。
也许索尼怕别人说话。
的确,这样的待遇如果再来个听差,那未免太显眼了。
一厅什物都是新的,而且窗明几净,看上去挺舒服。
住处舒服,一觉睡得也挺舒服。
四更大才喝完酒,到了住处又跟营管事聊了几句,再洗个澡上床,天已经快亮了。
睁开眼日已上三竿,还不是自己醒的,是被叫醒的。
叫醒他的是彭烈,彭烈身旁还站个白振翊。
彭烈是个热心人,他拉着白振翊一起来,是要陪着李燕月到处走走,认识认识。
白振翊是因为彭烈找上他了,不好不来,抑或他也是个热心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燕月赶紧起床,洗把脸,穿上衣服就跟彭烈、白振翊出了门。
先走东营,东营归彭烈这个大班领然后是走归自振翊的西营。
不管是东营或者是西营,神武营传事快,昨儿晚上李燕月显能耐,如何技挫两位大班领,如何受索大人的器重,已经是全营皆知。
如今李燕月又由两位大班领亲自陪着来,尤其彭烈又是老弟长,老弟短的,那还错得了!
全神武营连那些班领在内,甚至于包括那夜出动缉捕过李燕月的,无不对李燕月客客气气,恭恭敬敬。
看过了东西二营,天已经快晌午了。
彭烈的确热心,马上就要在东西二营挑选十名干练弟兄,交李燕月带去对付大刀会。
李燕月含笑婉拒,道:“多谢老哥哥的好意,这头一回,还是让我一个人来吧。”
“你一个人来,为什么?”
“总要先打听出大刀会的所在摸清他们的虚实,这,人多并不见得好办事,对不?”
白振翎道:“老彭,燕月老弟说得对,劳师动众,一个不好反而会打草惊蛇,这头一回就让他一个人去吧,好在凭燕月老弟的一身修为,是绝出不了差错的。”
彭烈一听白振翎也这么说,也就没再坚持,他就要交代东营先为李燕月一个人开饭。
李燕月又婉拒了:“老哥哥何必为我一个人麻烦,一顿饭哪儿不能吃?”
倒也是,京里到处是卖吃喝的大小馆子,哪儿不能凑合一顿。
于是,李燕月一个人出了神武营。
如索尼的吩咐,晌午以前开始行动。
神武营坐落在内城。
神武营也肩负着内城的禁卫,有穿戴整齐的,也有穿便装的。
李燕月从内城往外城走,穿戴整齐的也好,穿便装的也好,一路上碰见不少。
世界上的人分很多种,不势利的占少数,尤其是官场内不势利的更少。
在神武营内,昨儿晚上没见着李燕月的,今天上午见着了,今天上午没见着的,昨儿晚上见着了,所以神武啻从上到下,等于是全见着了李燕月。
所以,李燕月一路往外城走,凡是神武营的,不论远处近处,都跑过来施礼招呼,哪怕是李燕月没看见他们。
站内城九门的,则是九门提管辖下的步军,这些人不一定顶聪明,但凡是从内城出来的,都一定跟各大府邸扯得上关联,甚至跟紫禁城扯得上关联,这一点他们绝对明白。
所以,李燕月出城,他们是客客气气,尽管是不认识,也含笑点头招呼。
而内城、外城,一城之隔,外城就是九门提督辖下查缉营的地盘了。
虽是查缉营地盘儿,但是神武营高高在上一级,且等于由四辅政大臣之一的索尼亲自率领,所以只有神武营、侍卫营的人来到查缉营绝不敢不买帐。
尤其,凡有重大案件,一律由神武营承办,查缉营连边儿都摸不着。
李燕月一边走,脑海里一如闪电百旋。
索尼命他对付大刀会,这一着不为不辣。
明摆着的,他不能对付大刀会,但是事实上,他不能不对付大刀会.他脑海中闪电百旋,想的是如何去对付大刀会。
边走边想,信步到了一家小酒馆外,小酒馆儿把路口,生意挺好,正饭时,座儿上八成。
李燕月走了进去找了个座头,随便吃了点东西,等他走出酒馆的时候,门口多了个要饭的,那么多进出的客人,要饭的单冲他伸了手。
李燕月胸中雪亮,没理要饭的,转身进了左边一条小胡同要饭的跟在后头还伸手。
进胡同没多远,看看四下无人,李燕月停了下来,要饭的趋前恭谨躬身:“见过少令主。”
李燕月答礼道:“贵分舵可真是眼线广布。”
那要饭的道:“少令立一出内城,我们就知道了。”
“贵分舵找我有事儿?”
“您要是方便,请您驾临分舵一趟。”
李燕月道:“我正要到贵分舵去。”
“那么容弟子给少令主带路。”
要饭的恭谨一礼先走了。
李燕月跟在后头,不即不离,始终保持个几大远近。
要饭的在前带路,盏革工夫之后,到了东城根儿,越走越荒凉眼前是一片乱坟岗,乱坟岗的东北角,有一片占地不太大的树林。
要饭的一头就进了树林。
李燕月跟进了树林,迎面三个人,一前二后,躬身恭迎。
三个人,贺蒙、阮玉,还有刚才那要饭的。
李燕月答礼道:“没想到贵分舵会在这儿。”
贺蒙道:“请少侠到分舵来是大不敬。”
李燕月道:“贺二爷说这活是见外!”
“听说少令主也正是到分舵来?”
“正是”
贺蒙带阮玉跟那个要饭的侧身后退,恭谨摆手:“请。”
李燕月没客气,迈步往里走,林中小道走没多远,一座石屋坐落眼前。
贺蒙把李燕月让进石屋,石屋里摆设简单,但很干净,一点也不像个化子窝。
贺蒙坚持让李燕月坐上座,李燕月谦逊坚不肯,最后还是分宾主落了座。
坐定,阮玉献上了茶。
李燕月道:“分舵主不在?”
“在少令主来京之前,他就公干离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那么贺二爷找我,是-一”
贺蒙一脸不安愧色:“有辱少令主所命,分舵弟子到现在还没能找到少令主要找的人。”
李燕月呆了一呆道:“在穷家帮来说,这是绝无仅有的事。”
贺蒙正色道;“少令主说得不错,在穷家帮来说,这确是绝不仅有的事,本帮找个人,还没有找不到的。”
“这么说,他们是离京了。”
“只有这一种可能,否则京城里,绝不会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他们有理由离京么?”
“如果是洪门大地会会里的原故,就不是外人所能知晓的了!”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贺蒙愧然道:“少令主-一”
李燕月抬手~拦道:“贺二爷,是他们离京了,怪得了谁,你要再这样,我到分舵来的来意可就不便出口了。”
贺蒙脸色一整道:“那我什么也不说了,少令主吩咐。”
“我想跟贵分舵打听一下大刀会的所在?”
贺蒙一怔。
阮玉道:“少令主难不成是……”
李燕月道:“可否先告诉我大刀会的所在?”
贺蒙道:“少令主京城各组合帮派间一向井河不犯,分舵也一直遵从总舵的令谕,绝不打听同道的隐密,所以分舵只知道京里有大刀会的人,却不知道大刀会在什么地方,不过……”
李燕月刚一怔,闻言忙道:“不过怎么样?”
贺蒙道:“不过分舵知道,有一个地方似乎跟大刀会有关。”
李燕月道:“见什么地方?”
贺蒙道:“琉璃厂有家古玩店,名叫古朴斋,就是那个地方。”
李燕月怔了一怔道:“大刀会怎么会跟古玩店扯得上关系?”
“这就不清楚了,许是那地方是他们一处秘密分支。”
“那么,分舵是怎么知道大刀会跟这家古玩店有关系的?”
贺蒙道:“我们见过大刀会的人,从那家古玩店进出过!”
李燕月道:“大刀会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贺蒙道:“大刀会的人跟本帮弟兄不一样,本帮弟兄清一色的儿子打扮,要饭的不一定是穷家帮的人,但是穷家帮的人一定是要饭的,这是绝错不了的但是大刀会,甚至于别的组合则不同,他们是三教九流,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这样有他们的好处,不清楚他们的底细,绝不会知道他是某个组合的。”
李燕月道:“在京里,大刀会的人很多么?”
“恐怕不少,但是到底有多少就不清楚了!”
李燕月沉吟未语。
阮玉忍不住道:“少令主--”
贺蒙看了他一眼。
阮玉机灵,立即闭口不言
李燕月迟疑了一下道:“可否请那位外头看着点儿?”
贺蒙道:“少令主放心,这儿还算隐秘,远处也布有暗桩,只一有人进东城根儿,这儿马上就知道了。”
李燕月的意思,是想支开这名穷家帮弟子。
不知道贺蒙没懂还是怎么。
李燕月刚打算再有所暗示。
贺蒙又道:“少令主,咱们在这儿说的话,是绝对传不出去的。”
李燕月道“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小心,还请原谅。”
贺蒙忙道:“您这叫我们怎么敢当,以您的身份,理应特别小心。”
李燕月沉默了一下道:“贺二爷,我一时想不出好办法,你给我出个主意,怎么样才能在不伤害大刀会的情形下把他们清除掉。”
贺蒙、阮玉,还有那名分舵弟子,都一怔变色。
贺蒙叫道:“不伤害大刀会把他们消除掉,您这话--”
李燕月只有把他进人神武营的经过跟用心告诉了贺蒙他们。
阮玉听得脸色连变,日光中满含敬佩地望着李燕月,可和他一声没吭。
贺蒙跟那名弟子却是神情猛震,脸色大变--
贺蒙猛可里站起,叫道:“少令主,您怎么能这样--”
李燕月淡然截口,逍:“贺二爷,我自有我的打算。”
贺蒙道:“可是,少令主知道真相的只是贺蒙几个,日后万-一张扬,您的处境--”
李燕月道:“贺爷,我都想过了。请不要为我操心,什么我都能受,但是我要求三位,不管在什么情形下,绝不可对任何人说出真相。”
“少令主--”
“贺二爷,事关重大,要是你把我当少令生,这就算日月令立下的令谕。”
贺蒙猛一阵拗动,须发俱颤,但是旋即他又强忍住激动,神情一肃道:“既是令谕,贺蒙不敢不遵,只是您要在不伤害大刀会的情形下把他们消除掉,绝无可能。”
“是么?”
“少令主,消除即是伤害。”
“贺二爷,你没懂我的意思。”
“我懂少令主的意思。多少总会有伤害,不可能一点都不伤害。”
“我也知道难,可是--”
“少令主,您想想看,别说您现在是以神武营人的身份采取行动,就算您不亮神武营的身分只要是有人要对付他们,他们也非力拼不可,不只是大刀会,任问一个组合都这样。”
李燕月默然未语。
他知道,贺蒙说的,是千真万确的实情。
只听贺蒙又道:“除非--”
李燕月忙道;‘除非怎么样?”
“除非让他们知道,有一个强大的力量要对付他们,他们自知无力抗拒而先行撤离,不过这样恐怕索尼不会满意。”
李燕月道:“那他一定不满意,说不定还会怀疑我事先通风报信。”
贺蒙道:“这倒是--”
那名分舵弟子突然道:“还有个办法。”
贺蒙道:“你有什么办法?”
那名分舵弟子说:“少令主找上大刀会,表明身分,晓以大义,逼他们--”
贺蒙道:“那还不是一样。”
阮玉道:“那更糟,在京畿的这些组合,每一个组合都良莠不齐,少令主怎么能轻易跟他们表明身分。”
阮玉提起良莠不齐,李燕月想起了彭烈告诉他的话,立即就把彭烈的话告诉了贺蒙。
贺蒙听得脸上变色,惊声道:“好阴毒的东西,原来他们在各组合里派了卧底的,不过还好,本帮的弟兄都是多年的老人,就算他们想打进本帮来,也不容易。”
阮玉道:“既是这样,您就更不能轻易表明身分了。”
李燕月皱眉道:“照这么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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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贺蒙道:“除非能牺牲整个大刀会。”
李燕月心的一震:“我不能那么做。”
贺蒙道:“那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阮玉道:“要是可以牺牲大刀会呢?”
贺蒙沉声道:“小五儿--”
阮玉道:“二叔您能不能听我说?”
“你要说什么?”
“二叔,您是知道的并不是每一个组合都是真为国复大业尽心尽力,有不少组合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
“这我知道可是你又怎么知道‘大刀会’--”
“我不敢说他们是,可是您又怎么知道他们不是?”
“但在没有摸清楚之前总不能贸然--”
“那当然,我也不敢这么说,但是少令主执掌日月令,他的成败关系着整个匡复大业,值得咱们去摸一模大刀会!”
贺蒙脸色凝重,转望李燕月:“少令主--”
李燕月吸了一口气:“贺二爷,我愿意去摸一摸人刀会,但是我宁愿他们不是可以牺牲的一个组合。”
话落,他站了起来。
贺蒙跟着站起,道:“少令主,是否要分舵--”
“不,我不希望把贵帮扯进去还是让我一个人来吧,告辞。”
他一抱拳,要走。
阮玉道:“少令主,您跟大刀会的那位照过面了 他们也想拉拢您,我看您只进那家古玩店逛一逛,不必有任何表示,他们准会找上您。“李燕月道:“但愿如此。”
口 口 口
盏茶工夫之后,李燕月出现在琉璃厂。
琉璃厂一带都是古玩字画店“古朴斋”的招牌不算大,但是黑底金字,笔力很雄浑顶显眼。
李燕月跟在几个客人之后,背着手进“古朴斋”。
“古朴斋”的店面不小,墙上,几排漆架上,往的、摆的、琳俐满目,美不胜收。
柜里一个瘦老头儿,相外两个年轻伙计照顾生意,每一个都多知多懂,每一个都能跟客人说上一大套。
本来嘛,干哪一行的,当然得熟哪一行。
两个伙计分不开身,柜里出来了瘦老头儿迎着李燕月躬身哈腰,赔上了满脸笑:“这位您是要--”
李燕月道:“让我先看看。”
“ 是是,您访,您请。”
李燕月背着手漫踱步,一步一步的走,一样一样的看。
瘦老头儿好耐性,居然陪着李燕月,一声不吭。
做生意,本应如此。
突然,李燕月说了话:“宝号收不收古玩?”
“收收,您”
“我有样传家宝,本舍不得,但是最近极需钱用,只好忍痛割让了。”
“好说,好说,府上传家的那样宝贝是--”
李燕月道:“您是--”
瘦老头儿忙道:“老朽是小号的掌柜,姓刘,卯金刀刘!”
李燕月道:“呢,刘掌柜的--”忽然压低了话声接道:“掌柜的,你我是不是可以私下谈谈?”
瘦老头儿迟疑了一下,随又满脸堆上了笑:“可以,可以,您请。”
他举手往后让。
李燕月一进来就看见了,靠后壁上有一扇门,关着,可是通往后头。
他当即走了过去,快到门前的时候,瘦老头儿抢先一步。
过来推开了门。
李燕月跨进了门,才发现这扇门并不是通往后头的,门后只是个布置相当精雅的小客厅。
瘦老头儿把李燕月让坐下,先倒来一杯茶,然后又捧过擦得发亮的水烟袋让客。
李燕月忙道:“谢谢,欠学。”
痛苦头儿忙把水烟袋又放了回去,这才落座,堆着一脸笑意望李燕月,只等李燕月开口。
李燕月笑了笑道:“掌柜的,在外头不好说话不瞒你说,我是应邀而来的。“瘦老头儿一怔:”您是应邀而来的?小号之中,有您的朋友?“李燕月道:“是这样的有天晚上,我在‘南下洼’遇上件急难,有位姑娘及时给我援手,赐了我一臂鼎力,事后那位姑娘表示,想让我多认识一些她的朋友--”
瘦老头儿愣愣地笑道:“您把我弄糊涂了,您是说,那位姑娘是小号的人。”
“应该是。”
瘦老头儿疑惑地盯着李燕月:“您别是弄错了吧,小号里都是男丁,没有女眷--”
“那许是贵东家--”
“小号是老朽开的,也由老朽自己经营。”
李燕月道:“呢,那许是我弄错了,打扰之处,还请原谅,告辞。”
他站了起来。
瘦老头儿忙跟着站起:“好说,得能相逢便是缘,从今个儿起,咱们也是朋友,往后还请多照顾,常米坐坐。”
李燕月谢了一声,走了出去。
瘦老头儿直送到店门口,等李燕月一走,他就马上进去了。
是穷家帮京城分舵的人弄错了,还是大刀会过于小心?
这种事,穷家帮京城分舵不可能弄错。
那么就是大刀会的人过于小心了。
如果是后者,他既人宝山,就不会空手而回。果然--
还没走多远,背后就传来个低沉话声:“朋友,请等等!”
李燕月停步回身,一个穿长袍的中年瘦汉子,从行人中到了眼前。
李燕月道:“尊驾是叫我?”
那长袍中年汉子道:“不错。”
“有何见教?”
“不敢,我刚也是‘古朴斋’的客人之一,听朋友说,有件传家宝想出让。”
“是的。”
“我看朋友进去没多久就出来,是不是价钱没谈拢?”
“我是觉得他们这一家心口不一,没诚意。”
做生意的都一样在商言商,没摸清楚来处,谁都怕上当。
李燕月淡然一笑,没说话。
“朋友可愿意跟我谈谈?”
“尊驾。”
“我好收藏古玩字画,只知道哪有珍品,我是求之若渴,非想法子弄到手不可,我不是生意人,跟我谈,应该比跟他们谈投机得多。”
李燕月道:“听尊驾这么一说,我愿意跟尊驾谈谈。”
“好极了。”
长袍瘦汉子两眼一亮:“蜗居就在前头,如不嫌弃,请去坐坐,喝杯茶。”
李燕月欣然道:“恭敬不如从命,只好打扰了。”
长袍瘦汉子的住处,还是真不远,东弯西拐转眼后,两个人进了一条窄胡同靠右两扇窍门倒像是宅后胡同的后院。
果然--
长袍瘦汉子把李燕月带进了门,眼前居然是个小花园。
小虽小了些,可是亭、台、楼、棚一应俱全。
长袍瘦汉子把李燕月让进了紧挨一池碧水的那座八角小亭,道:“请坐坐,马上会有人来跟朋友谈。”
说完了这句话他突然出亭走了。
把个陌生人带进家门,然后又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这种事应该是绝无仅有。
难道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李燕月明白绝对有人隐身在暗处监视。
没有错--
凭李燕月的敏锐耳目,已经觉察出,至少有五对税利的目光在暗中盯着他。
后门外至少有一个人在,当然,那是为断他的退路。
李燕月装不知道,背着手在小亭中来回走动着,东看看,西看看,泰然悠闲。
片刻工夫之后轻捷步履声响动,适才那长袍瘦汉子,陪三名身穿裤褂几,卷着袖口的秃顶矮胖老者走了过来矮胖老者肤色白皙,脸色红润,头发秃着的一块闪闪发亮,脚下轻捷矫健,一看就知道是个修为相当不错的练家子。
一进小亭,矮胖老者两眼紧盯李燕月,上下打量。
长袍瘦汉子则含笑道:“这位就是来跟朋友谈割让事的!”
李燕月含笑抱拳。
矮胖老者拱手答礼:“请教。”
“不敢,李燕月。”
“李朋友,请坐。”
两个人隔着石几,对坐在小亭石凳上。
那长袍瘦汉子则垂手站在矮老者身旁。
矮胖老者紧盯着李燕月道:“真人面前,我不必再说假话,李朋友既是找朋友来的,我们自当待李朋友如朋友,也毋任欢迎--”
李燕月截口道:“这么说,两位就是大刀会的朋友?”
矮胖老者未置是否,道:“请李朋友先告诉我作是怎么找到‘古朴斋’去的?”
李燕月笑笑道:“记得贵会那位姑娘。曾经许我是个少有的特殊人物,特殊人物,自当有他特殊的一套。”
矮胖老者淡然道:“李朋友,我们欢迎朋友,但是朋友若不能用诚,我们便不敢拿你当朋友了。”
李燕月站了起来:“既是这样,容我告辞。”
矮胜老者坐着没动,道:“李朋友不像个特殊人物,特殊人物不信不懂像我们这种组合的规矩。”
“我懂。”李燕月道:“这一类的秘密组合,不沾便罢,一经沾上,不是朋友便是敌人,就像我现在贵会绝不容许我活着出去。”
矮胖老者淡然道:“李朋友懂就好。”
李燕月道:”我是懂,不过阁下最好也要明白,照眼下这看不见的几处埋伏,是拦不住我的啦。“矮陆老者脸色微变:“朋友好敏锐的耳目,好。”
他这里一声“好”。
长袍瘦汉子倏扬冷笑:“李朋友,你试试看。”
出手如风,探掌当胸就抓。
李燕月笑道:“咱们都试试。”
他翻掌迎上,一格轻拍。
长袍瘦汉子站不稳了,立即跄踉冲出小亭。
矮胖老者重地站起。
他站是站起了,可是他没李燕月快还没来得及出招,李燕月的右手已然搭上了他左肩,他脸色大变,乖乖地又坐了下去。
他喝声中,四五条人影飞凉而至,成一团地落在小事外,清一色的中年汉子,每人手里握把柄飘红绸的雪亮大刀。
长袍瘦汉子喝道:“放手,否则你绝出不去。”
李燕月道:“不管放不放他,我照样出去,不过我现在还不想出去,我要见见那位姑娘,当面问问她她的话还算不算?”
矮胖老者道:“她没空见你,也不必见你。”
“这话怎么说?”
矮胖老者道;“我没有必要解释。”
李燕月暗想:“像目下这种情形,那位是大刀会首脑人物的姑娘,无论如何是该现身出面的她该现身出面而没有现身出面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根本不在,一是她邀约李燕月加人大刀会的事,发生了变化。”
如是她根本不在,那还不要紧。
如果是发生了变化,那就值得深究。
一念及此,李燕月道:“以目下的情形看,恐怕你是非解释不可。”
“有这一说么?”
“当然有,她邀约我来的,总该给我个答复。”
“ 我的话,就等于她的答复。”
“你做得了她的主?”
“你以为她是谁?”
“当然是你们大刀会的会主。”
“曾经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李燕月听得一怔:“曾经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不错。”
“为什么?”
“不为什么。”
“我不愿意难为你,你最好不要逼我。”
“你如敢动我分毫,绝出不了这个花园。”
李燕月冷冷一笑:“我没想到你还挺硬的,咱们试试。”
他五指微一用力。
矮胖老者只脸色微变,但没吭一声。
李燕月道:“你要不要尝尝一指搜魂血脉倒流的滋味?”
矮胖老者一惊道:“我不信你--”
李燕月手往下一落,一指点出。
矮胖老者机价暴颤:“她违反了大刀会的会规--”
“她违反你们大刀会哪一条会规?”
就这一句话工夫,矮胖老者已额上见汗混身俱颤。
亭外的人只有看的份儿,没一个敢轻举妄动。
只听矮胖老者颤声道:“她,她不该杀,杀那两个--”
李燕月又一怔:“你们大刀会的会规是什么?不就是为匡复,不就为报国化家恨么?”
矮胖老者几已泣不成声:“不,大刀会里有,有--”
亭外长袍瘦汉子一扬手,一把飞刀直奔矮胖老者后心。
李燕月心神一震,左手疾挥,那把飞刀电射而回,正中长袍瘦汉子的咽喉,长袍瘦汉子翻身栽倒在地。
另五名汉子惊喝声中,挥刀就扑。
李燕月一指闭了矮胖老者“昏穴”,旋身疾点,五名汉子的大刀脱手飞出,五个人则倒地寂然不动。 http://210.29.4.4/book/club李燕月先拍顺了矮胖老者的血脉 然后又拍活了他的穴道,道“说下去。”
矮胖老者混身湿透,人似大病初愈,虚弱已极,嘴张了几张,才说出话来:“大刀会里有满虏鹰犬,大刀会已被他们控制。”
往亭外一指:“他就是一个,他们则是丧心病狂,卖身投靠的。”
“还有呢,都在哪里?”
“他们带着人出去了。”
“上哪儿去了,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不过他们会回来的。”
“那位姑娘呢?”
矮胖老者抬手前指道:“在,在--”
“带我去。”
李燕月伸手把他扶了起来走出了小亭。
矮胖老者无力的指点着,绕过一排房子,拐进一座跨院,从跨院一间屋的衣橱下,顺秘道进了地窖。
地客一堆干草上,躺着一位清丽如仙的黑衣女子,双目紧闭,状若酣睡。
李燕月伸手拍开了黑衣女子被制的穴道。
黑衣女于翻身坐起,入目眼前李燕月,为之一怔:“你?”
“姑娘,是我。”
李燕月道:“我应邀而来,却没想到贵会已发生了变故。”
黑衣女子道:“他们人呢?”
矮胖老者道:”会主,姓申的跟另五个咱们的叛徒,伤在于这位朋友手下,其他的出去了还没回来。”
黑衣女子清丽的娇靥上,立即泛起惊人杀机:“我不杀尽这些东西--”
李燕月截口道:“姑娘,可否先让我知道一下详情?”
“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没想到他们已打进了本会,而且已暗中掌握了本会,那夜我从‘南下洼’回来之后,他们听说我伤了神武营两个人,立即就劫持了我,控制了整个大刀会--”
“难道大刀会就没有姑娘的人了?”
“有只有眼前这位和主持一处分支的那位了!”
“‘古朴斋’的老掌柜。”
“不错,你怎么知道?”
“姑娘,这无关紧要要紧的是等他们回来如何把他们一网打尽--”
“你准备加以援手吗?”
“姑娘,我又不容辞。”
“先谢谢你了,不过--”
娇靥一阵轻颤她低下了头,又抬起头,抬起头时,美目中已隐现泪光:“请不必留情,即便是原大刀会的弟兄也一个不能放过。”
显然,她是相当痛心。
李燕月也为之一阵默然,片刻才道:“姑娘可知道,打进贵会的满虏鹰犬,来自何处?”
“还不知道--”
矮胖老者道:“总出不了他们那几个郓!”
李燕月暗道:“别是神武营的才好-一”
的确,如果是神武营的人,认出他来他就不好下手了。
只听黑在女子道:“不管他们是个出何处,只要是满虏,我就一个也不会放过。”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清丽的娇靥煞白,眉宇间是一片吓人杀气,看得李燕月心头为之一震。
旋听黑衣女子又道:“咱们出去吧,在他们回来之前,也好准备准备。”
一行三人当即出了地窖,边走着,矮胖老老边道:“会主,那些尸体要不要移开?”
黑衣女子冷然道:“不用了,等着一块儿处理吧。”
矮胖老者答应一声。
李燕月道:“尸体不先移开,万一等他们回来发现-一”
黑衣女子道;“我就是要他们看见,不过,要是他们从前头回来的话也许看不见。”
李燕月道:“那么,姑娘打算是怎么歼敌法呢?”
黑衣女子道:“只等他们进了这座宅子,咱们三个三面一堵,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矮胖老者道:“会主那样怕会惊动四邻-一”
黑衣女子冷然道:“事到如今,我还怕什么惊动四邻?”
李燕月道:“姑娘,等会儿回到这几来的一共有多少人?”
黑衣女子道:“甘几个。”
“这么说,贵会总共……”
“不!黑衣女子道:“大刀会不只这些人,还有的不在京里。”
说话间,二个人回到正院,到了一座花厅之前。
黑衣女子又道:“奇老,等会见他们问来你出面招呼,我跟李爷暂时不出面,能把他们诱进厅里来更好。”
在矮胖老头恭应声中,黑衣女子把李燕月让进了花厅,相当大,也相当精雅的一座花厅四壁还悬挂着名家字画。
有处分支经营古玩店,还愁没有名家字画。
黑衣女子把李燕月让坐下,神态之间,突然变得很柔和,道:“我更摸不透你了。”
李燕月微怔道“姑娘这话-一”
“我没想到你会来,凭你,只你不想离北京城,他们绝拿你没办法可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来到。”
李燕月道:“到处躲到处藏的日子,不好过。”
“你用不着到处躲到处藏。”
“姑娘,真要那样的话,‘北京城’我还是待不下去的,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
“不,京城内,京畿一带,不愁没个容身之地,你可以挑个地方住下去,在必要的时候出来,谁也拿你无可奈何。”
“如果真能那样,我也就不必到贵会来了。”
“在京里,尽管不少人知道大刀会,但是真正对大刀会有所知的人,并不多,你有能耐找到这儿来,应该是哪一个组合都可以去。”
“毕竟,我欠姑娘的情。”
“你也明知道那是我逼你到大刀会来的一种手法,所以你并不欠我什么。”
“姑娘要是这么想,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黑衣女子淡然一笑,尽管是淡然一笑,就已像突然绽开的花朵一样,好美,好美,看得李燕月为之一呆。
只听她道:“我自领大刀会以来,一向要求每一个人说实话,不得做任何隐瞒,对你,我不敢这么要求,因为你还不算是大刀会的人,就算你是,对你也应该例外。”
李燕月沉默了一下道:“姑娘不必问那么多,只姑娘相信我是友非敌--”
只在女子截口道:“这一点我绝对相信,大刀会何幸如之,能蒙你这一位人物加盟,所以我才说,对你不能不有所例外。”
李燕月道:“姑娘要是这么想,对姑娘,我就更有所愧疚不安了。”
“愧疚不安,为什么?”
“因为我一来到大刀会,从此大刀会就要从京城这些组合之中除名了。”
黑衣女子眉宇间立即又现煞气,道:“那不能怪你,是满虏用心阴狠不过你放心,即使大刀会遭到今大这种变故,只要我不死大刀会便永远存在。”
李燕月道:‘姑娘误会我的意患了,是我要求姑娘,让大刀会暂时消失一段时日。”
“为什么,你怕他们找大刀会报复,你放心,此间事了,在京里的大刀会只剩下三五个人,何处不能容身,他们找不到我的。”
李燕月道:“我也希望暂时让京里的人以为大刀会已毁于一旦,这个世上从此不会再有大刀会了。”
黑衣女于目光一凝,疑惑地道:“你怎么会--这是为什么?”
李燕月道:“我只能告诉姑娘,这是天助我,如果不是恰好碰上贵会发生这种变故,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你是说--”
“姑娘是不是能不问,我保证,这么做,虽然暂时委屈了贵会,但是绝对有利于匡复大业的益处。”
黑衣女子疑惑之色更浓地“呢!’了一声。
“姑娘是不是能答应?”
“只要是对匡复大业有利的事,我愿意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但是,事关重大,我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
‘姑娘要是不相信我,又何必要我加盟大刀会?”
黑衣女子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才道:“老实说,我一向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但是对你,不知道为什么,头一眼我就不自觉相信了你,但是如今你让我这么做,我一身系整个大刀会的安危存亡,我不能不--”
“姑娘,这只是暂时的,而目对整个匡复大业有利。”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相信,也不知道道理何在?”
“这正是目前我所不能告诉姑娘的。”
“那么, 仅我-一”
“姑娘,我已经伤了好几个满虏鹰大,而且片刻工夫之后,我还要为大刀会稍尽绵薄。难道这些还不能-一”
黑衣女了目光一凝正色道:“满虏鹰犬的阴谋伎俩,是层出不穷,而且无所不用其极的。”
“姑娘,如果真像你所想,我不必要求姑娘,而且姑娘跟那位老者,甚至‘古朴斋’那位,不可能还安然无恙,姑娘应该相信,凭我这一身所学,应该还不是难事。”
黑衣女子脸色变了一变,旋即一整脸色,道:“那么,你究竟是要我-一”
“把贵会眼前这件事,交给我办,遵姑娘嘱,不放走一个,事后,我放一把火,把大刀会的会主,也烧死在地窖里。”
黑衣女子脸色又陡然~变:“你要是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相信我姑娘,不过是暂时要委屈贵会,对匡复大业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你有没有想到,你要承担多少?”
“只要对匡复大业有利,我愿意承担一切。”
黑衣女于凝望李燕月片刻,她美目之中陡现光采,突然,她点头道:“好吧,冲着你我答应了。”
李燕月立即站了起来肃容道:“多谢姑娘-一”
黑衣女子道:“是不是从今后起我也不要在京城里活动了?”
“姑娘,大刀会的人,暂时已经不存在了。”
“明白了,人不存在了,至少应该让你知道一下姓名, 我复姓司徒单名一个霜字。”
“ 司徒姑娘。”
“刚才那位叫欧阳奇,‘古朴斋’那位叫刘大池,是我两位长辈也是我两位护法。”
“ 我记下了。”
“关于你,现在不必告诉我什么,日后,我总会知道的,相信你也一定会告诉我。”
“多谢姑娘,日后姑娘一定会知道的。”
只听矮胖老者欧阳奇的话声传了过来。
司徒霜忙一打手势两人立即窜近窗户往外望去,厅外却看不见人。
司徒霜道:“他们在前头还没有过来。”
李燕月道:“姑娘是不是有剑借我一下。”
司徒霜道:“你等等。”
她飞身掠进厅后,转眼间拿两把长剑过来,一把递给李燕月道:”恐怕不太趁手。”
李燕月道:“总比空手好。”
只听一阵杂乱步履声传了过来,随着这阵步履声,欧阳奇陪着廿几个人从前面走了过来。
廿几个人清一色的中年汉子,有穿裤褂的,有穿长袍的。
司徒霜往外指以,道:“走在前头的儿个,就是满虏鹰犬。”
李燕月特意地看了为首的几个人一眼,只见那几个,剽悍的特别剽悍,阴沉的特别阴沉,有两个居然觉得有点眼熟,看得李燕月心头为之猛跳,仔细一想,猛想起那两个像是查缉营的人,一想到那两个是查缉营的,李燕月心头又为之一阵猛跳。
就在转眼工大间,欧阳奇居然陪着那件来个往花厅行来。
司徒霜忙道:“奇老好心意把他们带进来,三面一堵,一个也跑不了。”
话落她一打手势,跟李燕月双双躲了起来 她自己掠进门后李燕月则腾身掠上房梁藏身在梁上。
欧阳奇带着那廿几个进了花厅。
只听为首一个瘦高汉子道:“他们人呢?”
欧阳奇把厅门一关,道:“在阴间地府等着你们呢。”
廿几个人一怔,为首瘦高汉子道:“你……”
只见司徒霜从厅后闪进厅里,手提长剑,满面冷煞,冰冷道:“见了我,你们总该明白了吧。”
廿几个人脸色齐变,那为首几个立即撩衣掣出家伙,被子.铁尺、铁棒,都是些短小容易携带的。
为首那瘦高汉子冰冷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就凭你们两个?”
梁上的李燕月接了口:“还有我。”
长剑疾卷,一片寒光飞罩而下,为首那几个立即倒了人,各人的眉心正中一个血洞,鲜血泊泪外流,立即流了满地。
李燕月落身一旁,仗剑而立。
那另十几个吓白了脸,不知道是谁暴喝一声:“咱们冲!”
十几个各亮家伙,分别扑向门窗。
冷笑声中,司徒霜、欧阳奇齐动,李燕月没伤人,只把人挡住,不让逃脱。
这也就够了。
只片刻工夫,厅中躺了一地,除李燕月、司徒霜跟欧阳奇之外,再也没有站着的了。
花厅中有着片刻的寂静,司徒霜、欧阳奇脸色都极沉重,司徒霜一双美目之中,甚至泪光潜然。
突然,司徒霜一扔长剑,飞身朝向阁门奔了出去。
欧阳奇跟李燕月跟了出去,等到两人来到厅外,司徒霜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望着李燕月说道:“我们这就走,等我们走了之后,你就可以放火了。”
李燕月心里也替司徒霜难受,道:“姑娘-一”
只听司徒霜截口道:“来日方长,你我后会有期,大刀会的弟兄虽是我亲手说杀的,但是这笔血债,我要找满虏索还,告辞!”
说落,没等李燕月再说什么,飞身而去。
欧阳奇一抱拳,也掠身跟去。
李燕月有点怅然,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定了定神,找了火种,回到了厅里就点起了火。
他没马上走,遇到厅外,一直到火苗高窜,琢磨已没法抢救了,他才缓步踱向前门。
他并不急着走。
他有他的用意。
等他出了大门,街坊邻居已都惊动了,满街是人,都喊着救火但是宅于里的火苗狂窜浓烟上腾,炙热逼人,没一个敢接近。
不过一会儿工夫,旁观的人群突然潮水似的往后退去。
李燕月心想:来了。
果然,只见五六个穿裤褂的汉子急步走了过来,凶神恶煞似的,边走边挥手赶人,走近来之后,为首一名壮汉喝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谁看见火是怎么起的?”
李燕月淡然道:“问我,我最清楚。”
为首壮汉目光一凝道:“你最清楚?”
李燕月道:“不错 ,因为火是我放的。”
几个人一怔。
为首壮汉道:“火是你一一你可别开玩笑。”
李燕月淡然道:“你看我是像开玩笑吗?”
为首壮汉忙道:“那里头的人--”
李燕月道:“全让我扳倒了,一个也没逃掉。”
为首壮汉勃然色变,劈胸一把揪住了李燕月:“你好大胆,你--”
李燕月道:“这是干什么?”
飞快地抓住壮汉腕脉一扣,一送,壮汉踉跄后退。
另一个汉子窜了过来,从腰间剪出一把铁尺,喝道:你敢拒捕,我们是查缉营的,跟我们走。
抡铁尺砸了过来。
李燕月抬手托住那汉子的尺子:“原来是查缉营的爷们,走,走就走,不要动手。”
他收回手,首先行去。
那几个汉子立即左右后二面包围,紧跟身后。
顺着人群往前走李燕月一眼看见有个年轻要饭化子杂在人群里,竟是阮玉,他飞快地丢过一个眼色,不知道阮玉懂了没有,往人群里一钻,就不见了。
走过了一条街,为首壮汉喝道:“往这边走。”
他指的“这边’是一条小胡同。
李燕月一声没吭就拐进了胡同,进胡同丈余,为前壮汉又喝道:“站住。”
李燕月一声没吭又站住了。
为首壮汉气势汹汹,一抬头差点没点着李燕月的鼻尖;“好大胆,说,你为什么杀人放火?”
李燕月道:“很简单,那些人该杀,那地方谈烧。”
“你知道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些人是什么人?”
李燕月道:“当然知道那些人是叛逆大刀会的人,那地方是他们秘密巢穴。”
“叛逆,”为首壮汉一怔道:“你是--”
李燕月淡然道:“神武营的一个小小班领。”
那几个都为之一怔。
为首壮汉叫道;“怎么说你,你是神武营的--”
刚拿铁民打李燕月那汉子道:“你们神武营怎么--你们知道不知道,我们有人去大刀会里卧底--”
李燕月呆了一呆道:“你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
为首壮汉道:“是真的,我们查缉营真派的有人在里头卧底。”
李燕月道:“你们为什么不知会我们神武营?”
那拿铁尺打李燕月的汉子道:“我们为什么要知会你们神武营?”
“那我们不知道,你查缉营也就怪不得我了。”
说完话他转身要走。
为首壮汉道:“等一等。”
李燕月回过身道:“你们还要干什么?”
为首壮汉道:“我们想要看看你的腰牌。”
“抱歉,腰牌我没带出来。”
那拿铁尺打李燕月的汉子,冷笑一声带着另几个就要动。
为首壮汉伸手一拦,望着李燕月道:“我们不敢说你不是神武营的,但是事关重大,我们也不敢专擅,你最好跟我们上查缉营去一趟。”
李燕月双眉刚剔。
为首壮汉脸色一沉,冷然道:“朋友,你也是吃公事饭的应该知道吃这碗饭的难处,我们只是为交等你何必非逼得我们闹不痛快不可?”
李燕月等的就是这个,当即欣然点头:“好吧我跟你们上查缉营去一趟。”
口 口 口
李燕月一路走,一边盘算。
已到了查缉营,不愁没人认出他这个曾经是查缉营阶下囚的叛逆来。
只要有人指他冒充神武营的人,到那个时候,热闹就大了。
口 口 口
果然,等到一进查缉营把他往厢房边上一间空房一送,几个人看着他,为首壮汉跟一个座高个儿前咕,壮汉脸色马上变了:“真的?”
“错不了的。”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信你把龚班领找来问问,营里也有不少弟兄看见过他。”
壮汉转身走了回来,一进屋就狰狞冷笑:“好小子啊!差点让你蒙了,敢请你自己就是个叛逆。”
李燕月道:“叛逆?”
那壮汉道:“当初你被抓进查缉营过,有没有这回事儿?”
李燕月道:“确有这么回事--”
那壮汉子不等话完便冷笑道:“那就错不了了拿下。”
他这里一声拿下,另几个就要动。
李燕月道;“慢着。”
“慢着?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李燕月道:“当初我被抓进查缉营,那是误会--”
“误会,这一回你把我们查缉营派在大刀会卧底的兄弟都毁在手底下,坏我查缉营的大事,这总不是误会吧?”
“当然还是误会,你查缉营派人去大刀会卧底,我们神武营并不知道,而神武营知道大刀会是个叛逆组合当然加以肃清。”
那壮汉冷笑道:“这话要是换个别人,或许说得通,但是在你,你本身就是个叛逆,就让人怀疑你居心叵测,再说你究竟是不是神武营的人,现在还不知道呢?”
李燕月道:“那么,我请教,如果我不是神武营的人,而是个叛逆,我怎么会对付大刀会的呢?”
那壮汉一怔道:“这,这只有你自己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听一个话声传了进来:“我也知道。”
随着这句话,进来一个黑衣老者。
这个人李燕月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就是曾经带人抓过李燕月的那个龚姓老者。
壮汉眼另几个一躬身道:“龚班领。”
那位龚班领望着李燕月冷笑语:“头一次是铁王爷保了你出去,这回你冒充神武营的人,杀我查缉营派出去的干练兄弟,坏我查缉营的大事,看有谁还能保出你--”
“坏你查缉营的大事,这话怎么说,我不懂。”
“你不懂我告诉你,我查缉营派出去的干练弟兄,已经控制了大刀会,眼看大刀会明是大刀会,暗地里就要是我查缉营辖下一个反叛逆的组合了,却让你一下于把多少日子的心血都给毁了,现在你懂了吧。”
“俺是懂了,但是这不能怪我要任只能怪你们跟神武营之间的联系不够。”
龚班领怒笑道:“都到了这地步了你还充呢?好,看你还能充到什么时候?拿下。”
龚班领一声令下,壮汉带着另几个一拥而上,怪的是李燕用丝毫未曾抗拒,任凭几个人把他抓个结实。
只听壮汉道:“龚班领,把他呈交上去--”
龚班领阴阴一笑:“抓住叛逆,尤其是坏查缉营大事的,往上一呈,准是死路一条,咱们先替弟兄们报个优,雪个恨再说,把他架到外头吊起来。”
‘是’
一声答应,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李燕月架出了屋,院子里早就围满人了,一见李燕月被架了出来,群情激愤,齐声喊打,甚至还有人喊别的。
忽听有人叫了声:“我先来。”
随着这声叫,一个年轻汉子窜近李燕月 手里握把明晃晃的刀子,挺腕就扎。
龚班领跟那个汉子没人阻拦。
李燕月要抬脚踢。
就在这时候,一声震雳大喝传了过来:“住手。”
那年轻汉子手一顿。
李燕月已经听出是谁了,心想阮玉果然机灵,他一动没动。
随着这声大喝,一个红脸秃顶,身躯魁伟的老者,带着十几个人急步走了过来。
为首那老者,果然是神武营两个大班领之一的彭烈他带的那十几个,当然也是神武营的弟兄。
李燕月叫道:“老哥哥。”
彭烈一摆手道:“兄弟,有话咱们待会儿再说。”
龚班领一怔忙向彭烈躬了身:“彭老。”
彭烈眼都瞪圆了:”龚天松你们查缉营是什么意思,居然抓起我们神武营的人来了。“一听这话,查缉营的全傻了脸。
抓住李燕月的那几个,也连忙松了手。
龚天松赔着笑脸道:“彭老我们不知道--”
李燕月道:“老哥哥,我告诉他们了,他们根本不听。”
彭烈性子廖烈,一把抓住了龚天松:“你们居然敢这样对待神武营--”\龚天松忙道:“彭老,这位他毁了大刀会,又拿不出腰牌来,谁敢相信。”
“他毁大刀会,你们凭什么抓他凭什么要他亮腰牌,他毁大刀会有什么不对!”
龚天松道:“彭老,大刀会有我们的人卧底,我们已经控制了大刀会了呀。”
彭烈一怔:“有这种事,神武营怎么不知道?”
龚天松淡然一笑道:“那是上头没跟神武营联络,总怪不着我们吧?”
李燕月道:一派人在大刀会卧底,谁看见了,谁知道你们查缉营对神武营安的什么心?
彭烈脸色一变:“龚天松--”
龚天松截口道:“彭老,神武营是个大衙门,说权势也比查缉营高,查缉营怎么敢,这种事假不了,信不信您可以问我们统带。”
彭烈道:“我正要见你们统带,神武营有神武营的规法,神武营也不是没人管,就算神武营的人有什么错处,你们大可以行文对武营,神武营自有人处置,我要问问你们统带,查缉营的人凭什么抓神武营的人?”
龚天松忙道:“我给彭老带路。”
彭烈拉着他刚要走。
查缉营统带富衡的话声传了过来:“我在这儿。”
众人忙抬眼看只见富衡带着两个贴身护卫,就站在不远处,通往后院的石板小路上。
“统带--”
查缉营的人连忙躬身施和。
神武营在查缉营的衙门头上,神武营由索尼兼领两个大块领实际就等于是神武营的统带。
但是,富衡毕竟是个统带,彭烈毕竟在职称上是个大班领。
彭烈松了龚天极。向富衡微一躬身:“统带。”
富衡居然大刺刺的没还礼,抬手指李燕月:“彭大班领,事情的起因、经过我都知道了,可是你是不是知道,这个人曾经被人密告是叛逆,抓进查缉营过了。”
李燕月有先见之明,早告诉过彭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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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彭烈见富衡没还礼,心里已经不是味道了,闻言冷然道:“知道,还是铁王爷把他保出去的呢。”
富街道:“我不明白,你们神武营怎么会用这么个身分有问题的人。”
彭烈脸色一沉道:“这,统带最好去问索大人,他是索大人亲自撰拔的。”
富衡一怔:“怎么说,他是索大人亲自-一”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彭烈道:“对付大刀会也是索大人亲自当面对他下的令谕,统带要怪,也应该当面去怪索大人。”
杀了富衡他这个九门提督辖下查缉营的统带也不敢!
富衡脸色马上变了,道:‘我们不知道。’
彭烈冷冷一笑道:“现在统带就知道了,那么我站在神武营的立场,不得不请教统带,查缉营为什么抓我神武营的人?”
富衡忙道:“彭大班领役听他们说吗,他拿不出神武营的腰牌!”
“可是他告诉了统带的弟兄们。”
“大班领,他曾经被人密告是叛逆,抓进了查缉营,如今又坏了查缉营的大事,在拿不出腰牌的情形下,谁敢轻信--”
“不信不要紧。”
彭烈道:“神武营有的是管事的人,为什么你们不行文或是派人到神武营问个清楚而动用私刑,这是我及时赶到了,要是我迟来一步我神武营的一个班领,岂不就毁在你查缉营了么?”
这一点富衡的查缉营可就站不住了。
富衡马上沉下脸,端官架,发官威,把龚天松一干人臭骂了一顿,然后当场把出乱子那年轻汉子押了起来,最后冲彭烈道:“彭大班领,人我已经办了。”
彭烈截口道:“姓彭的只是个大班领,不敢对统带你说什么,不过这里事姓彭的不能不实情实禀,有什么话,统带还是等见了索大人再说吧,如今我请统带先放了我神武营这个班领。”
“放,放,当然放,马上放。”
一听彭烈要告他的状富衡慌了神了,不但‘放’人,还亲自把人‘送’出了查缉营的大门外。
一等李燕月、彭烈一行人走得看不见了,富衡马上着人备马,直奔九门提督衙门,显然,他是先行报备去了。
口 口 口
这里,彭烈正埋怨李燕月:“老弟,不是我说你,你出门怎么不带腰牌?”
李燕月道:“老哥哥,我根本没有这个习惯忘了。”
”你这一忘不要紧惹得--对了,老弟 以你一身能耐,怎么会让他们抓了去,又怎么会任他们摆布?”
李燕月苦笑道:“老哥哥,我是怕乱子闹大啊,要不然凭他想抓我?”
“我想也是,不过,老弟,我劝你一句往后不必有什么顾虑,也用不着吃这种亏,神武营由索大人兼领,要闹就痛痛快快闹它个大的,有索大人在后撑着呢,怕什么?”
“索大人会护咱们?”
“老弟,这你就不懂了,那四位,索大人一个人兼领‘侍卫’、‘神武’两个营,九门提管辖下的查缉营则归苏克萨哈管,那四位表面上是一回事,在宦海官场上,背地里又是一回事,谁都想压倒谁,所以有时候自己的人闹了事,让别人的人吃了亏,虽然受尽训斥,暗地里还是会记上功劳簿的。”
“呕!是这样么?”
彭烈道:“我还会骗你么?宦海里,官场上,不勾心斗角,那才是奇闻呢,待久了你就知道了。”
李燕月没说话。
彭烈道:“有些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老弟我没把你当外人我告诉你的,你听进耳里,记在心里,可别挂在嘴上,要不然那是自招掉脑袋的杀身祸。”
“我知道,这还用老哥哥交代。”
“就因为逊皇帝想当初受了摄政于多尔衮的气,所以他在‘诏书’内指定四位内大臣作为辅政,而没有托孤给任何一位亲工,内大臣是御前侍卫之长,非‘上三旗’出身不能允任,这‘上三旗’是正黄、镶黄 正白,正黄、镶黄原为“崇德皇帝”(皇太极)所亲领,正白旗则为摄政下所领,摄政王崩后,正白连同正黄,镶黄二旗,划为皇家永久直属,就成了‘上三旗’,索大人出身正黄旗遏必隆、鳌拜出身镶黄旗,苏克萨哈出身正白旗,论资格,是索大人第一,苏克萨哈第二,遏必隆第三,鳌拜第四。”
李燕月道:“呃!论资格索大人第一?”
“可不,索上人是大学士希福的哥哥积功受封为‘甲喇章京’索大人很忠心,“崇德自帝”崩后,诸工、贝勒、内大臣会议立君时,索大人不顾性命危险,坚持主张立先帝之子,结果到了顺治五千,被摄政工削去宦爵抄厂家,等到逊皇帝亲政以后就恢复了他的官爵,摧拔为内大臣,总管内务府--”
李燕月听得频频点头。
彭烈接着道:“苏克萨哈本来是摄政工的亲信,积功也受封‘甲喇章京’,摄政王崩后他跟另一亲信詹优,揭发摄政王的种种逆迹,因而很得逊皇帝信任,撰拔为内大臣加授‘太子太保’,遏必隆是开国功臣额弈都的儿子,在‘崇德皇帝’时,受封为牛碌章京,摄政王晋封他为甲喇章京,但过不久有人告发他跟白旗诸王有隙,摄政王削去他的官势,等逊皇帝亲政以后照样复了他的官爵,升为内大臣,加官‘少傅,太子太保’。”
李燕月问了一句:“那么鳌拜呢?”
彭烈道:“鳌拜出身低些是个巴图鲁(勇士)积功升到‘一等接班章京世职(一等产爵),又升到‘三等候’,他也是曾经被人告发图谋立豪格为帝,遭摄政王罚钱、降级,等逊皇帝亲政以后也升他为内大臣,加‘少傅兼太子太保’,晋封为公,逊夫布对他们四位,可说是恩宠有加,可是谁知道他们一旦辅政之后,却-一”
“唉。”了一声,却住口不言。
李燕月道:“但是,听说如今真正大权在握的,是鳌拜,而不是另三位中的任何。”
彭烈道“不错,是因为鳌拜富心机,善于运用权势,要是有朝一日另三位一一倒了下去,恐怕这天下-一”
他又没说下去。
其实,不用彭烈说,李燕月胸中雪亮,要不然那位逊皇帝也不会心生懊悔,独要李燕月去一个鳌拜了。
李燕月这里刚自心念转动,只听一阵车轮声跟蹄声传了过来。
只听彭烈道:“这是哪个大府邸的马车?”
说话间,一辆单套黑马车迎面缓缓驰了过来。
彭烈道:‘呢!是这个主儿的。’
李燕月道:“谁?”
“玉伦郡主。”
李燕月心头一震,忙道:“老哥哥,咱们避一避。”
他刚要动,却已经来不及。
只听一声脆生生的轻‘咦’从马车传出来,随听车里传出玉伦郡主的话声:“停一停。” http://210.29.4.4/book/club马车倏然停住。
李燕月就要转身。
“李燕月,你等等。”
李燕月眉锋一皱,只好停住。
密遮的车经掀起,玉伦格格探出了身,她永远那么美艳,永远像一团火,几使人不敬仰视,甚至睁不开眼。
彭烈率众向前施礼:“卑职神武营彭烈见过那主。”
玉伦道:“你们神武营为什么抓他?”
彭烈一怔,旋即道:“郡主误会了,神武营没抓任何人,他是神武营的班领。”
玉伦为之一怔:“谁?谁是神武营的班领?”
彭烈道:“郡主不是指李燕月么?”
玉伦娇靥色变,叫道:“李燕月?他是-一”
霍地转望李燕月,道:“李燕月,你是-一”
李燕月平静而从容:“是的,郡主。”
玉伦脸色大变:“你怎么 ,是谁叫你进神武营的?”
“是索大人的恩典提拔。”
“好哇,李燕月你居然--坐到车辕上去,跟我走。”
“郡主有什么事么?”
“不管有什么事,我叫你跟我走,你就跟我走。”
“卑职另有要事在身,不能从令,郡主原谅。”
说完了话,他要走。
玉伦挪身跳下马车,拦住李燕月:“你若是有天大的事,现在也得先跟我走。”
李燕月道:“以郡主之尊贵,怎么好为难卑职这个神武营的小小班烦,卑职实不能从令,万请郡主原谅。”
他闪身从玉伦身旁走了过去。
玉伦括玉手,一把没抓住,叫道:“站住,李燕月 你给我站住!’李燕月装没听见,头也不回。
玉伦气白了娇靥,覆地转脸,叫道:“你们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把他给我抓过来,快去吧。”
这时候李燕月已拐进一条胡同里。
彭烈恭应一声,率众追过去,也拐进了胡同拐是拐进去了,但是半天没见出来,也没听见动静。
玉伦明白了,气得跺了脚:“走,上‘鹰王府’去。”
她转身上了马车,马车又驰动了,很快地拐了弯。
日 口 口
玉伦怒冲冲的进了“鹰王府”根本不容人通报。
铁王正在书房里看书,玉伦一进书房就叫:“你还待在家里看书呢,出了事你知道不知道?”
铁王搁下了书,抬眼愕望美郡主:“出了事了,出了什么事了?”
“李燕月投了神武营了,你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还有心情在看书。”
铁王一怔,怔的是玉伦怎么会知道:“李燕月投了神武营?
你听谁说李燕月投了神武营?”
“不用听谁说,我自己亲眼看见的。”
“你亲眼看见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铁王是思索怎么应付。
玉伦白着脸,扯着喉咙,把碰见李燕月的经过说了一遍。
“有这种事?”
“亲目所见,亲耳所闻,这还假得了么,你说该怎么办?”
“什么该怎么办?”
“什么该怎么办?你不气你不急?”
“人各有志,我为什么气,为什么急。”
“怎么说?人各有志老佛爷跟皇上都召见过他,原以为他是站在咱们这一边的,现在他投了那四个老奸,你还说人各有志。”
“那么你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杀了李燕月那个卖身投靠的东西。”
“杀他,谁人杀他?”
“谁上,你不去我去。”
铁工道:“我不能去。”
“你不能去?”
玉伦叫道:“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怕事儿了,你还算‘神力鹰王’?你的威风、你的勇气哪儿上了,你不能去不是?好,我去。”
她扭头就上。
铁王一把抓住了她的粉臂,也许用的劲儿大了点几疼得玉伦哎哟一声,叫道:“你要干什么?”
铁王道:“我不能去,你更不能去。”
“为什么我更不能去,放开我。”
玉伦还挣,奈何在铁王的虎掌里她那娇嫩的粉臂一如晴蜒摇石柱难动分毫。
铁王浓眉轩动,沉声说道:“玉伦,你为什么不想想要是我能动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还用等到如今么?”
“李燕月跟他们之中的任何~个不一样,他只是个神武营的班领。”
“ 但是我敢保证,他这个班领也不同于其他任何一个班领。”
“就算他不同,你我是什么身分,为什么不能--”
“你是个郡主,我是个王爷,休说是一个班领,杀他个统带,谁又敢拿你怎么样,但是今日的情势不同,你我都不能不为太后跟年幼的皇上着想,你我在他们身上下手,那是逼他们对付宫里倘有任何变故,这罪过是你担还是我担?”
“ 那--为什么我更不能去?”
‘我掌握有蒙古精锐铁骑,我为了皇家有所顾忌,他们因为我,也不敢明目张胆轻举妄动,但是你,玉伦,你这个出身王府的和硕格格,他们根本就投放在眼里,你不但会连累皇家甚至无力自保,所以说你更不能去!”
“难道说就算了不成?”
“玉伦,何妨忍一时之气,等待机会,以我的脾气都能忍,你又有什么不能的?”
卫伦跳脚叫道:“我不甘心,我气不过,这个无耻无格,卑鄙下流的东两,我要不整整他,我会难过死。”
“玉伦,忍出等机会,相信有的是机会。”
“我不能忍,不能等。”
铁王沉声道:“太后是怎么对你的,你这叫为太后,为皇上?
连太后跟皇上都能忍受这种屈辱你又为什么不能的。”
突然,玉伦垂下粉首,香肩耸动,伤心的哭了。
铁王抓她粉臂的手,移到她香肩上,轻轻的拍了拍,道:“玉伦,我只劝你一个字‘忍’,我知道不容易,但是为了将来,为大清朝的千秋万世,必得做此一时之忍,否则,皇作难续,爱新觉罗一脉,就不会有将来。”
玉伦微抬头,泪流满面,如梨花带雨:“为什么?逊皇帝为什么为一个董小宛,置朝廷江山不顾,为什么现在让皇家受这种磨难,他能不闻不问?”
铁王吸了口气,然后缓缓说道:“逊皇帝没有不闻不问--也许,天道注定,这一代的皇家必须要受这些磨难,你不会不知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智--皇帝犹在冲龄,受些磨难,总比让他在升平安逸中长成要好!”
“可是李燕月那个畜生--”
“玉伦不要骂人,没有必要在背后骂他,这不是磊落英雄的行径,打古至今,乱臣贼子没有一个能得好下场,等到鳌拜他们一倒,这些个小喽罗自然也就同时消灭了,其实,李燕月是个汉子,咱们又能对他苛求什么?”
玉伦默然了,缓缓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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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月跟彭烈等回到了神武营,营管事迎来传话,索大人在“签押房”等着他们,要即刻召见。
李燕月由彭烈陪着去了“签押房”。
‘签押房’门口,跟两边边廊上,五步一岗九步一哨。
四个辅政大臣,不论到哪儿都是禁卫森严他们倒不是为国珍重,而是明知仇恨他们的人太多。
一进签押房,索尼正在踱步,几个队身侍卫站立一旁,李燕月、彭烈躬身行礼。
索尼劈头就问:“听说大刀会让火烧了?”
“是的”
李燕月道:“人也没走脱一个。”
“为什么要放火7”
“ 火不是卑职放的,是因打斗中引起的,等到卑职发现的时候,火势已大,无法扑救。”
索尼道:“烧了他们也不要紧,可是这么一来,使老夫无从查证--”
“不要紧,大人可以让用职暂作听用,今后京里如有大刀会的余孽,只能证明他原属于京师大刀会,用职听凭大人处置。”
索尼道:“那怎么行,我随时都要用你。”
当然,这也就是表示他相信李燕月确已达成任务。
李燕月没说话,这时候他不便说话。
索尼随又问道:“跟查缉营发生了冲突,又是怎么回事?”
彭烈把话接了过去,事情的经过,他说得很实在。
但是他的语气跟神态,却使人觉得李燕月这个神武营的班领受尽了屈辱,也就是说神武营丢尽了面子。
索尼静静听毕,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扭过头就狠狠责备李燕月不该招惹查缉营。
李燕月没说话,因为彭烈全替他辩白了,到最后,彭烈加了一句:“别说李班领没有什么错,就算有,神武营还有您在,还轮不到他查缉营动用私刑。”
索尼猛然拍了桌子:“召九门提督来见我/”
话声方落,神武营的营管事匆匆告进,恭谨一礼道:“九门提督求见。”
李燕月、彭烈一怔。
索尼道;“他来得正好,叫他进来。”
营管事恭应声中出去了,转眼工夫,陪着个顶戴花翎穿戴整齐的瘦削老头儿进来了。
九门提督掌管内城九门钥匙,兼步军统领,是京城最高的治安’官员,官职权势都不小,但索尼是辅政四大臣之一,代表着皇上,加上这位军门大人又是四个辅政大臣的人,所以他一见索尼就恭恭敬敬的施礼。
索尼大刺刺的坐在那儿,只抬了抬手。
九门提督垂头退去,连个座儿都役有。
索尼道:“我正找你,你就是为两个营之间的这件事而来的吧?”
“是,卑职怕大人怪罪,特来跟大人做个解释。”
“你怎么解释?”
“大人,大刀会里有查缉营的人,而且已经掌握了大刀会。”
“神武营不知道,连我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通报神武营?为什么不禀报我?”
“回大人,苏克大人怕泄密。”
索尼脸色一变:“这意思是他的人靠得住,我的人甚至连我都靠不住?”
“来职不敢--”
“你回去告诉他,往后最好少独行其是,要不然再出了事,你查缉营自己承当。”
“是。是”
九门提督只有恭应的份儿但是他还有后话:“还有神武营的这个李燕月,曾经以叛逆的罪名,被抓进过查缉营,所以这次的事情,查缉营怀疑他别具用心--”
索尼刚“啊”一声。
彭烈立即接了口:“军门是指神武营收容叛逆,别有用心了?”
九门提督一惊忙道:“我没这么说,彭大班领千万别错会我的意思。”
彭烈道;“查缉营抓叛逆,神武营收叛逆,我实在琢磨不出,军门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九门提督脸色大变,还待再说。
索尼一拍座椅扶手,喝道:“不必再说了,李燕月是叛逆,究竟是怎么回事?”
彭烈道:“大人,这件事卑职清楚,洪门天地会的总部把子住在张家口李燕月来京的时候经过张家口,照江湖礼数去拜望了一下,这件事让查缉营知道了,就硬指李燕月是叛逆,如果这样就算是叛逆的话,那江湖上的叛逆岂不是太多了!”
索尼转脸问道:“是这样么?”
九门提督忙道:“据说,李燕月在张家口不只是江湖礼数上的拜访。”
“呢,还有什么?”
“ 这个……”
彭烈道:“请大人问问,查缉营是怎么知道的,谁告的密,找他来当面对质。”
索尼望着九门提督道:“说!”
九门提督低儒道:“据说他们之间关系非浅--”
李燕月突然道:“军门大人这关系非浅四个字指的是什么了?”
九门提督道:“这个,这个--”
索尼道:“究竟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九门提督忙道:“回大人,卑职只听他们禀报关系非浅,至于究竟是什么关系卑职就不清楚了。”
索尼哼了一声道:“你这个九门提督是怎么干的,下属既有这样禀报难道你就不会问个清楚。”
九门提督诚惶诚恐;“是卑职疏忽,是卑职疏忽!”
索尼道:“那么,你的下属之中,究竟是哪一个知道,李燕月跟那个张家口姓马的,是什么关系?”
“回大人,查缉营的统带富衡知道。”
“那富衡又怎么知道的?”
“是查缉营派在张家口马家的人的密报。”
“查缉营派在张家口马家的,是哪一个?”
“这个--富衡知道。”
索尼一拍座椅扶手,怒声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九门提督吓白了脸,忙道:“回大人。卑职要求的是各自负责,富衡领查缉营,查缉营的大小事一概由他负责,卑职为了要他放手去做,所以很少过问--”
“强词夺理。”
索尼道:“查缉营总在你的辖下,受你的节制,你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要是这样的话,你这个九门提督岂不是太好干了。’“是,是,卑职疏忽,卑职失职--”
“叫富衡来见我,顺便把那个密告的人也带来。”
九门提督忙道:“回大人,查缉营派出去的人是机密--一”
彭烈截口道:“军门大人,这话对别人可以这么说,对索大人,以及索大人亲领的神武营,不能这么说,军门大人是怕索大人泄密呢,还是怕我们神武营的这几个泻密?”
九门提督忙道:“不,不,我是怕引起私人间的恩恩怨怨……”
彭烈道:“军门大人,这就不对了,如果查缉营的人密报属实,谁会有什么怨恨,又怕引起什么私人恩怨,军门大人尽可以放心,神武营营规森严,不容这个。”
九门提督不理彭烈的话,向上座索尼躬身道:“事关非常重大,大人是否可以允准那个密报之人--”
彭烈也向上座索尼躬了身道:“大人,这是因为事关重大,留职才坚持传那人来当面对质,这件事非同小可,即便是军门大人的指证,只是一面之词,都不足以采信。”
别说彭烈豪迈粗扩他还真会说话,每一句话都紧紧扣住了理。
索尼道:“传富衡,把那个人一块儿带来。”
九门提督不便再说什么了,恭应声中,施和退了出去,想必是出去传令去了。
九门提督一退,索尼又即双目炯炯,望着李燕月:“你到张家口马家公,真是纯江湖札数的拜访?”
李燕月从容安祥欠身道:“回大人,彭老清楚这件事,卑职自小家住张家口,常在马市游玩因而结识了姓马的女儿,后来卑职家迁出张家口,十几年后团职长成进人江湖,经过张家口,以江湖之礼前去拜望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索尼没再问道:“老夫歇息一下去,等他们到了再行召见。”
他起身带着他的贴身护卫到里去了。
李燕月,彭烈躬身相送等到索尼进去了,彭烈直起腰就道:“他奶奶的,整吧,看谁整得过谁。”
李燕月投过探询一瞥。
彭烈道:“我不跟你说了么,他们四位平素就不对头,一直不是明争就是暗斗。”
李燕月装了糊涂:“可是他们针对的是我啊?”
“兄弟,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针对你就是针对索大人,索大人好不容易网罗了你这么个好手,他们能不千方百计把你从索大人身边除掉么?”
李燕月“明白了”‘呗!’地一声道:“原来如此-一”
他们办事还真快。
没多大工夫,九门提督又进来了,一见索尼不在,微一怔,旋即道:“彭大领班,查缉营人到了。”
彭烈转身往里,高声道:“禀大人,查缉营人到。”
转眼工夫之后,索尼带着他的贴身护卫出来了,大刺刺的居中一坐,说着道。“叫他们进来吧。”
九门提督恭应一声,向外道:“索大人有令,查缉营统带富衡等进见。”
外头响起一声恭应。
富衡低着头、哈着腰,带着个“查缉营”打扮的中年汉子进来了,趋前恭谨施礼。
索尼道:“起来回话。”
“谢大人。”
富衡带着那汉子起退一旁,垂手而立。
索尼道:“他就是你查缉营派在张家口马家的人?”
显然不是,但是在场除了富衡跟那汉子之外,恐怕没人知道。
富衡恭声答应:“回大人,是的。”
索尼道:“姓什么?叫什么?”
“回大人,他叫陈景。”
“陈景,你密报李燕月是个叛逆?”
那汉子陈景忙道:“是的。”
彭烈突然道:“大人,可否让劳职代大人问他?”
富衡刚要说话,索尼已点了点头。
富衡只得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只听彭烈道:“你凭什么指李燕月是叛逆?”
陈景道:“他来京之前,到马家去过,还跟马家的渊源不浅。”
“怎么个渊源不浅法?”
“ 他跟马家很熟,马鸿元的女儿对他尤其热络。”
“还有么?”
“彭大班领,这还不够么?”
“你是什么时候被派到张家口去的?”
“这-一快两年了。”
“我问你什么时候被派去的。”
陈景的答话顿了一下:“乙酉年三月初六。”
“你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看见李燕月的?”
“半个月前--”
“那是哪一天?”
“正月十二。”
“在什么地方?”
“在马家,我看见了他,他没看见我。”
“李燕月--”
李燕月道:“进出马家的人下少,我无法记得每一个。”
富衡脸上微有笑意。
彭烈冷笑一声道:“那是当然,不过正月五六的时候我在京里看见过他。”
李燕月一怔。
富衡也一怔要说话。
陈景一惊,脱口道:“正月五六我根本没出营门,我压根儿就很少--”
富衡喝道:“住口。”
彭烈一笑道:‘统带,来不及了--”
转向索尼接道:“大人,这个人根本就没到过马家,他怎么能以李燕月去过马家,密报李燕月是叛逆?”
索尼怒喝:“大胆,陈景--”
陈景砰然一声跪了下去:“大人,是统带命小的要这么做的,小的只是在营里的马号当差事的--”
索尼怒视九门提督:“你听见没有?”
九门提督脸都吓白了,忙道:“富衡你--”
富衡倒是够平静,向着索尼道:“大人,陈景虽不是那个人,但是查缉营确有那个人在,而且陈景的指证,就等于那个人的指证。”
索尼暴叫道:“为什么不带那个人来?”
富衡从容地道:“苏克大人坚持保留那人的秘密身分,还请大人原谅。”
“苏克, 我不管苏克怎么说,我非要那个人不可。”
富街道:“卑职等受苏克大人统辖,大人想必不会让卑职等为难。”
索尼猛地站起,厉声道:“富衡,你好大的胆,滚,都给我滚。”
显然,有个苏克在,索尼也不便当面把这些人怎么样。
九门提督、富衡等施礼退去。
“好苏克-一”
索尼气得发抖,一跺脚坐了下去。
彭烈道:“大人,他们分明是想除去您身边的好手。”
“我偏不让他们如愿。”
李燕月趁机道:“请大人允准,让卑职找出那个人来,秘密把他除掉。”
彭烈道:“大人,那个人一定是他们的好手。”
索尼一点头道:“好,你去。”
索尼下令了。
只这么一点头、一句话。
够了,这就是索尼的令谕。
李燕月立即答应。
索尼跟着又是一句:“李燕月 你可以去,可是你一定把那个人找出来,给我除掉。”
李燕月马上又是一声答应,然后,偕同彭烈退了出去。
如今行了,李燕月名正言顺的,非得除去查缉管那个人不可了。
因为,不除去苏克那个好手,难解索大人心头之恨。
转过了画廊,李燕月立即道:“老哥哥,谢谢你了。”
彭烈道:“这叫什么话,自己兄弟,又是在一个营里当差,不帮你帮谁,能让他们顺心?兄弟,咱们怎么办,怎么找那个人?”
李燕月道:“想找那个人,恐怕还得从他查缉营着手。”
“他们连索大人都不肯告诉怎么会告诉咱们。”
“他们当然是不会告诉咱们的,可是咱们跟索大人不同,索大人不能用邪魔歪道的手法,咱们能。”
‘嗯,这倒是,只是……”
“老哥哥,这件事交我办,你就别操心了。”
彭烈一点头道:“行,不过,兄弟,现在这件事大了,索大人既然交代下来了,你就得非给办到不可啊。”
“老哥哥放心无论为公为私,我也非找出那个人来,除掉他不可。”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一”
“事不宜迟,当然是越快越好。”
“好,那你去吧。”
彭烈~拍李燕月道:“只管放手去干,还有老哥哥我呢。”
彭烈真是个血性汉子好朋友。
口 口 日
李燕月走到外城找个小茶馆坐了坐。
他的目的不在喝茶。
他是利用这片刻工夫的静坐,想法子,想步骤。
想了半天,他想到了那个陈景,那个冒名顶替的陈景。
于是,他付了茶资,站起来就往外走。
刚出茶馆见,小五儿阮玉从面前走过去,拐进了一条小胡同。
李燕月当然懂这个。
他走过去,也拐进那条小胡同。
果然,阮玉站在胡同平等他呢。
他一见他进胡同,马上迎了过来,低声道:“少令主,小五儿禀报两件事儿,一、大刀会的事已经传开了,也都知道是您干的了,这是查组营故意泄露出去的,他们对付不了您,想藉所谓叛逆之手除您,这么一来,也可以引出他们眼里那些叛逆来。二,五儿这件事办得不差,您该有赏。”
李燕月一笑拍了拍阮玉:“兄弟,我讲了,请告诉我,故意泄露消息的是哪些人?他们是不是还在外头?”
阮玉道:“您是要……”
“抓住一个送到索尼面前,索尼的仇恨会更深。”
阮玉抬手往胡同外一指:“咦,你瞧。”
李燕月随着阮玉所指望去。
只见对街一家客栈里走出个商人打扮的汉子,顺着廊檐正往北走。
李燕月道:“那个就是?”
“是其中的一个。”
“他在客栈里传话?”
“少令主,客栈进出的人最杂呀。”
“谢了,兄弟,我现在找他去。”
李燕月拍了拍阮玉,转身走出胡同,走向对街等到过了街恰好落在那汉子后头,他迈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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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看样子,那汉子是事毕要回营交差了,他顺着廊檐一个劲儿的往北走。
大街上来往的人多,不好下手。
看着已进一处胡同口了李燕月加快步履跟了上去。
到胡同口跟那汉子走个并肩,他装作躲迎面来的路人,身子一歪,一膀子把那汉子撞得踉跄进入胡同。
那汉子当然会火儿,换了谁谁都会火儿,以他的身分他更应该火儿,脚下站稳就一瞪眼,就要骂。
李燕月已到了他跟前,满睑赔笑道:“对不起,撞疼您哪儿没有?”
说话中,右掌已扣向那汉子的左腕脉。
那汉子别说没提防,就是提防也躲不掉,被李燕月一把扣个正着。
他一惊:“你 ?”
他想挣,奈何立觉半身酸麻。
李燕月笑着问:“你认识我么?”
那汉子很知机马上就敛去一脸的惊怒色:“不认识。”
不认识就好办。
李燕月道:“刚才在那家客栈里--”
“呗!刚才你也在那家客栈里?”
“不错,先声明,我没恶意只是赶上来请教一下,刚才你说的事,可靠吗?”
“可靠,当然可靠。”
“那么,姓李的他现在在哪儿?”
“尊驾是--”
“关外武林道刚到京里来,跟姓李的有点小过节,正愁找不着他!”
“他在神武营。”
“朋友你这不是开玩笑么,我总不能闯神武啻去找他呀?”
“他在外面没住处,上外头来的时候也不一定。”
“那只好守在外头等他了,朋友你是--”
“干什么?”
“我想知道一下朋友说得可靠不出靠。”
“这你放心,绝对可靠。”
“这样好不,麻烦朋友一趟,跟我去做个证?”
“做证?做什么证?”
“是这样的,这趟进京来的,不只我一个,还有几个在住处等着,我说的话,他们不会轻易相信--”
“不相信你什么?”
“多少回我都告诉他们找着了姓李的,可是姓李的滑溜,每一回都扑了空,所以这回我再说姓李的在京里,恐怕他们不信。”
“我很想跟你去做个证,可是我另有要事,分不开身-一”
“这意思是说,你不能去?”
“不错。”
李燕月摇头笑了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找姓李的要这笔多年的旧债也只好委屈你了。”
拉着那汉子行去。
可怜那汉子腕脉在人手里身不由己,稍微一挣就半身酸麻,甚至想说话想喊叫都张不开口,只好跟李燕月走了。
一到内城城门口,他就知道不对了,可惜的是由不得他。
进了内城,越走他脸色越白,等到进神武营,他人都要昏过去了。
李燕月可不管那么多,拉着他就会见彭烈。
彭烈正躺在床上歇着,一见李燕月拉着个人进来。一骨碌爬了起来,抬手一指头差点都戳着那汉子鼻尖:“兄弟,就是他?”
李燕月道;“不,老哥哥,这是另一码事的,查缉营用心非常的狠毒是非置我于死地不可。”
接着他把听自阮玉的告诉了彭烈。
彭烈头上绷了青筋眼都瞪圆了,像要吃人:“他奶奶的。”
揪过那汉子去一巴掌打倒在地踢了两脚,又把那汉子揪了起来:“走,咱们上他查缉营讨个公道去。”
李燕月笑笑拦住了他,道:“老哥哥,是不是先听听他怎么说再说。”
彭烈一怔,回手把那汉子揪到眼前:“说,是谁的主意?”
那汉子全明白了,也吓傻了,忙道:“我,我什么都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他奶奶的还--”
抡起一巴掌又把那汉子打倒了,一阵踹,踹得那汉子口鼻冒血,鬼叫连连,门口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可是没有一个敢问。
踹着踹着,一块腰牌落了地。
李燕月拦住彭烈抬起那块腰牌,道:“你如今不是什么都不是了,说实话吧,我保证饶你一命?”
证据抓在人手里,那汉子也受不了彭烈的,勉强支起身,断断续续地道:“你说的,保证饶我一命。”
“我做主,目要你说实话,我不但保证你命,还可以把你安排在神武营,这样你也可以不必再怕查缉营找你了。”
那汉子道:“我们营共出动了十来个,都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
“我们统带。”
“索大人面前,你可要作证啊。”
那汉子一惊。
李燕月道:“有彭大班领跟我担保,你还怕什么。”
那汉子点了头。
彭烈是个火爆急性子,听到这儿就道:“走,咱们见索大人去。”
他伸手就去抓那汉子。
李燕月拦住了他,道:“老哥哥,我还有话要问他。”
彭烈收回了手。
李燕月转望那汉子道:“你们查缉营有人密告我是叛逆,这件事你可知?”
那汉子道:“知道,我知道。”
“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这我不知道。”
“说实话,另有你的好处。”
“我真不知道。”
‘好吧--”
彭烈永远那么急:“兄弟你还问不问了?”
“不问了,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只是,老哥哥,能不能先把他收押,等我找出那个人之后,一并呈交索大人?” 潇湘书院 http://210.29.4.4/book/club“兄弟,只把富衡整了,树倒猢狲散--”
“不能让它散,不找出那个人来,我出不了这口气。”
“只整倒富衡,还怕不知道那个人是准?”
“等知道了是谁,那个人怕跑了,上哪儿找他去呢,我想不能为了一个他,天涯海角到处找去。”
彭烈沉吟了~下,点头道:“也是,进来两个,把他弄出去。”
进来两个弟兄,架起了那汉子。
那汉子忙道:“你们说--”
李燕月道:“我说一向算一句,只是暂时把你押起,决不会为难你的。”
向那两个弟兄道:“单独收押,不许为难。”
恭应声中那两个弟兄架着那汉子走了。
李燕月把那面腰牌递向彭烈道:“老哥哥,这个你收着吧,还用得着呢,我还要出去找那个人去。”
彭烈接过腰牌道:“兄弟,你待在营里我另派人去找那个人,怎么样?”
“老哥哥,为什么另派人?”
“兄弟,你这一阵子最好少出去。”
李燕月笑了:“老哥哥,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怕这个,正好,让他们来吧,这在是我建功的机会!”
“兄弟,叛逆之中,很有几个好手,而且双拳难敌四手,尤其是暗箭难防。”
“老哥哥,放心,要是连这点自保的能耐都没有的话,往后我还怎么混呢,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他迈步往外行去。
口 口 口
盏茶工夫之后。
李燕月又到了外城,背负着手到处闲逛,没事人儿似的。
可是逛着逛着。他觉出身后有人盯上了他。
他看也没往外看,他认定了如今盯他的,不是查缉营的人,就是满虏眼里的叛逆。
不管是前者或是后者 目的只有一个,暗算他,置他于死地。
李燕月愿意给对方机会。
因为,大街上对方不好下手。
他也不便拿对方怎么样!
刚一念及此,他突然觉出后头盯他的人不见了。
他藉着提鞋,往后扫了一眼。
路是人走的,后头自然有人,可是没一个扎眼的。
他虽然不知道刚盯他的是个什么样人,但是他知道,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为什么不盯他了?
是临时有了事故,还是耐性不够,沉不住气,见老没机会走了?
他又往前走,脑海四盘旋着这些疑问走着,走着,他到了个胡同口。
“叭!”一颗小石子落在他脚前。
他一征,往胡同里看。
胡同里有个小贩打扮的人正往里走,只看见背影。
背影有点眼熟,可是,一时想不起哪儿见过。
分明,这是招呼他进胡同里。
这时候没工夫多想了,李燕月转身进了胡同。
跟在那人身后往里走,十来步,那人拐进了一条横着的窄胡同。
李燕月艺高人胆大,跟了过去,猛拐弯,那人紧贴着窄胡同而立,李燕月不容他先动,擦掌就抓。
只听那人低声急道:“李爷,是我!”
话声也耳熟。
李燕月一怔停手,这时候他看清了那人唇上虽然贴着两撇小胡子,但分明是洪门天地会外十旗里的那个弟子赵风。
李燕月脱口道:“赵风。”
赵风道:“是我,李爷。”
“你怎么一一你们上哪儿去了,旗里出了什么事?”
赵风脸上闪过抽搐:“李爷,先听我告诉您,从现在起、您要小心分辨敌友,九旗要对您下手。”
“我知道,是因为--”
“您不知道,九旗已经不是洪门大地会的第九旗了,他们成了查缉营的人了整个的卖身投靠了。”
李燕月一把抓住了赵风:“兄弟,怎么会--”
“李爷,您听我说,说来话长您在张家口碰见过一个郎少爷,是不是?”
“不错,怎么样?”
“他是查缉营渗进张家口卧底的-一”
李燕月心头一震:“原来是他-一”
“他是马大爷未来的女婿,误以为姑娘会跟您好又在您手底下栽了跟头,所以他赶来京里下令九旗主不准接待您。”
“原来如此。”
“后来姑娘也来了,他一不做,二不休,用下九流的手法强占了姑娘,使得姑娘不得不跟着他-一”
李燕月手一紧:“兄弟,你怎么说?”
他五指如钢钩疼得起风哼了一声,道:“李爷,您何必要我再说。”
“该死的东西-一”
“后来,他威迫利诱,软硬兼施,也是九旗主意志不坚,就带一个旗卖身投靠了。”
李燕归手更紧了:“兄弟他们现在什么地方?”
赵凤疼得话声部发了抖:“李爷-一”
李燕月猛然发觉忙松手:“兄弟抱歉-一”
‘李爷,没有什么,我的心更疼。”
“兄弟,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李爷,我没机会,今天终于让我溜出来了,我转了一天了,天可怜,终于让我碰上了您,要是碰不上您就让他们截了回去,那才冤呢,现在,就是死,我也心目情愿了。”
“兄弟,你放心,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这我知道,李爷。他们都说您进了神武营,我不信,就算是真的,也一定有您的道理-一”
“兄弟,你明白这一点就行了,说吧,他们在哪儿?”
“李爷--一”
“兄弟,为公为私,我都不能找他们,你听我一句话,能除了这个姓郎的-一”
赵风忙道:“李爷,您不能。”
“不能?兄弟,为什么?”
“李爷,姑娘-一”
李燕月心头一震,沉默了片刻才道:“兄弟,马姑娘现在怎么样?”
“您想日子会好过吗”可是姓郎的总是她丈夫啊。”
“张家口一点都不知道?”
“姑娘有信回去,可都是编瞎话,姑娘不敢提,她不能不为马大爷想,马大爷一旦知道一定会找上京里来,姓郎的人在京里在查缉营的身份又不低,明暗都不好办。”
李燕月道:“让我先见见马姑娘,是在哪儿?”
“不容易,李爷。”
“兄弟,我非见马姑娘不可。”
“您见她是害她。”
“有人看着她?”
“侍候她的人不少,等于是寸步不离。”
“让我试试,愿意,我救她出来,放不下,那就只有苦自己一辈子。”
“李爷--”
李燕月道:“兄弟,你说怎么办,我能不管么?我下相信马姑娘心甘情愿--”
“李爷,她已经是他的人了,她也已经跟了他了。”
“是。不错,她已是他的人。,她也已经跟了他,但是,我相信马姑娘对他只有恨,绝没有大妻之情。”
“要是像您说的,马姑娘自己为什么不--”
“正如你所说,她不能不为远在张家口的马大爷着想。可是由我出手,那另当别论,那只是神武营跟查缉营之间的事,他们找不着马大爷。”
“可是,李爷--”
“兄弟那么你告诉我的目的何在?难道就是叫我袖手旁观,不闻不问,难道你就能眼睛睁着看她悲惨一辈子?”
赵风睑上闪过抽搐,低下了头。
李燕月跟着又是一句:“兄弟,我不瞒你,不管为哪一样,姓郎的我是非除掉不可,即使马姑娘不愿意,为了更大更重的利益,我也是要除掉姓郎的我可以告诉你,我原不知道那个人是他,也正在找那个人。”
赵风猛抬头:“好吧,李爷您跟我走。”
他转身要走。
李燕月一把拉住了他;“兄弟,你能去?”
“李爷,我豁出去了,我是为了马姑娘,其实,只能有人除掉他们,我死都甘心。”
“犯不着,兄弟,你还年轻,为什么不善保有用之身?匡复的力量,每一分都该珍惜,凡我义师中的热血男儿,每一个我都爱惜。”
“李爷,不跟您去,我又能上哪儿去?”
“这样好不,暂时我送你上一个地方去待待,等事过去后儿投奔张家口。”
赵风一点头:“我听您的,您打算送我上哪儿去?”
“你跟我走,咱们得找路走,不能让他们发现,否则他们就会有防备了。”
李燕月带着赵风,专走僻静的小胡同,片刻之后,他把赵风送到了穷家帮‘北京分航”。
分舵里只有贺蒙一个人在,不用多说,只告诉贺蒙,赵风的来历,交待一句就行了。
可是一听说赵风的来历月蒙却忍不住问道:“赵兄弟,‘天地会’第九旗究竟哪儿去了,怎么连我们都找不着?”
赵风追:“说穿了不值一文钱,就在查缉营后头,跟查缉营只隔一堵墙。
李燕月、贺蒙听得都一怔。
贺蒙叫道:“怎么说,就在查缉营后头那难怪了谁会想到洪门天地会的第九旗会搬得离查缉营这么近?”
赵风道:“已经卖身投靠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李燕月道:“马姑娘也就住在那儿?”
赵风点头道:“那是座民房,从外头着,根本就是户住家。”
“后头通不通查缉营?”
赵风道:“那堵墙上有扇门,有事他们就从那扇门到查缉营去,否则一概走前门,不过平素他们不轻易出去就是怕招人惹目。”
李燕月道:“好吧,那兄弟你就暂时在这儿待着吧,等事过了后你再走。”
话锋微顿,转向贺蒙:“就麻烦贵分舵上下了。”
贺蒙道:“少令主这么说。叫穷家帮的上下怎么敢当呢,掩护义师里的弟兄,本就是穷家帮应该的。”
赵风瞪大了眼:“少令主?”
贺蒙一怔:“怎么,少令主,赵兄弟还不知道?”
“洪门天地会里除了马大爷,任何人不知道。”
赵风叫道:“‘日月令’的少令主?”
贺蒙道:“赵兄弟,能让天下义师敬谨听命的,还有别的令主么?”
赵风猛激动:“这,这,少令主,您怎么不早说?”
随着这句话他曲膝便拜。
李燕月伸手扶起,被扶起的赵风却已是泪流满面:“少令主,这件事您一定要管,要不然整个天地会就会成为干古罪人。”
李燕月道:“兄弟放心我不告诉你了么,不论冲哪一样,姓郎的我都非除去不可。”
赵风道:“我知道我只是认为,您要先见马姑娘,这样进去不容易。”
李燕月道:“兄弟容易我得知见她不容易我也得先见她。”
贺蒙道:“少令主我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当然能。’
李燕月把从赵风嘴里听来的,以及为什么非除掉郎玉奇的原因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贺蒙听得须发喷张,威态微现,道:“的郎的何止该杀,简直放万死,只是少令主,赵兄弟说得没有错,要照这情形,大白天您想进去先见马姑娘,的确不容易,而只一稍有动静就会马上惊动整个查缉营。”
李燕月道:“我知道,我也想到了,我先去看看,真不行晚上再去。”
他没容贺蒙跟赵风再多说什么,就告辞离开了穷家帮北京分舵。
对查缉营,李燕月算得识途老马了,他很快、很容易就到查缉营后。
查缉营前头临大街,后头却是条胡同。
挨着查缉营后头的这一边,共有几十户人家,一家挨一细的,李燕月虽没问明赵风是哪一家,但是只正对着查缉营后便不难找。
找到了,就在胡同中间,而且是正中间,离胡同两头一样远。
不显眼的一户民宅,两扇大门油漆都剥落了,一对门环也锈得差不多了,门关得紧紧的,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当然不能过去敲门。
大白天翻墙,也很容易被发现。
李燕月正在琢磨怎么进去,隔壁一家门开了,出来个老头儿,一付生意人打扮。
李燕月看得一怔。
这老头儿不正是大刀会在琉璃厂所经营的古玩店里的那个老帐房,也就是大刀会两名护法之一的刘天池么?
他怎么会在这儿?
正怔神间,刘天池也看见了李燕用,一怔,旋即冲李燕月点了点头,推开要关的门又进去里面。
进去是进去了,可是门没关虚掩着。
李燕月还能不明白,当即走过去,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眼前两个人,除了刘天池,还有个矮胖老者,正是另一位护法欧阳奇。
李燕月道:“两位--?”
欧阳奇伸手关上了门,道:“阁下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儿?”
李燕月道:“你老误会了,我并不知道两位跟司徒姑娘住在这儿的,我也不是来找司徒姑娘的。”
刘天池道:“那阁下是从这儿路过,这倒是太巧了。”
“不,我也不是从这儿路过,我是来找--”
抬手往隔壁指了指。
刘天地想问。
欧阳奇道:“李朋友不能算外人,请见见姑娘,有话里头说。”
李燕月道:“既然碰见了两位,知道司徒姑娘住在这儿理应拜见。”
刘天池跟欧阳奇陪着李燕月往里行去。
许是步履声惊动了里头,还没到堂屋,司徒霜已出现在堂屋门,她,秀眉淡扫,一身素净打扮越发显得清丽脱俗,站在堂屋门里一脸惊讶的望着李燕月。
李燕月含笑抱拳,招呼声中进了堂屋。
司徒霜讶然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儿?”
欧阳奇把话接了过去把李燕月在门口说的,告诉了司徒霜。
司徒霜略为释然,道:“我说呢,我认为我做的已经够秘密了,坐。”
她人还有点憔悴,可是无碍她那清丽的天香国色。
分宾主落了座,刘天池倒来一杯香茗跟欧阳奇侍立两旁,直到司徒霜举手让坐,两个人才落座。
李燕月道:“姑娘知道不知道,这座宅子正在查缉营后头?”
司徒霜道:“知道,所以我才要住在这儿,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燕月道:“洪门天地会第九旗恐怕也是这么想。”
洪门天地会第九旗!
司徒霜、欧阳奇、刘天池都为之一怔。
李燕月没有隐瞒,把自己的来意,以及前因后果,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司徒霜、欧阳奇、刘天池脸上都变了色。
刘天池道:“洪门天地会怎么会整个一个旗都卖身投靠了”’欧阳奇冷冷道:“咱们大刀会呢?”
刘天池砰然一声捶了桌子,咬牙切齿地道:“这帮满虏鹰犬全都该杀。”
司徒霜淡然道:“不要怪人家,要怪还是怪自己,要是自己人人心存汉室意志坚定,满虏再无所不用其极,也是无计可施的。”
司徒霜是一会之主,尤其她说的也是正理,刘天池不禁为之默然。
司徒霜转眼望李燕月:“原来你是洪门天地会的人?”
李燕月道:“姑娘误会了,我不是。”
司徒霜微怔道:“你不是说,你跟张家口马大爷--”
“我只是跟马大爷家颇有源源而已,我并没有拜洪门,也不是天地会的人。”
司徒霜忍不住道:“那你究竟是--”o
李燕月道:“总有一天姑娘会知道的。”
司徒霜道:“我忘了,我说过,只要相信你是友非敌就行了,何必多问其他--”
顿了顿道:“照你所说的情形大白天里,你想进去而不被用们发现的确是不容易--”
“我也知道,我只是先来看看,如果不行,也只好等夜色降了,不过我没那么好的忍耐,但凡有一点可能,我不愿意等到晚上。
司徒霜秀眉微扬道:“那个姓郎的的确该杀,可是一经被他们发现就会累及马姑娘,我劝你还是三思。”
“如果进去之后,一举捕杀姓郎的,带了那位马姑娘就好……”
欧阳奇做这个献议。
司徒霜道:“查缉营离得太近了,只李爷一个人,一定可以做得到,现在多个马姑娘就很难说了。”
李燕月道:“我是希望跟马姑娘谈过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姓郎的。”
司徒霜道:“要是那样的话,你不能带马姑娘走,马姑娘也不能跟你走。”
李燕月听得心头猛一震,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他懂司徒霜的意思,郎玉奇被杀,马姑娘失踪,任何人都会连想到马姑娘,也一定会累及在张家口的洪门天地会总坛。
司徒霜又道:“除非让他们明确地知道,是谁杀了姓郎的,要不然马姑娘无法脱离魔掌。”
李燕月沉默了一下:“姑娘可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去见马姑娘?”
司徒霜脸色微变:“想去听听她怎么说?”
“不错,姑娘以为,在这种情形下,马姑娘活下去的可能有几成,除非她已变了心意,心甘情愿但是,可能么?”
司徒霜道:“马姑娘自己可以死,但她绝不愿连累总坛及乃父,为此,她不能死,否则她不会忍辱偷生到现在!”
李燕月又默然了。
司徒霜道:“洪门天地会真有这么大的顾忌吗?”
李燕月道:“在他们自己来说,未必,相信他们也愿意为这件事雪报仇恨,付出代价,但是就外人看尽管天下义师为数不少,但比起满虏兵马以及鹰犬,实力却相去天壤,因而不能不为他洪门天地会着想,况且,为这么一个原因而以铁血男儿,义师精英作为何出的代价,似乎也有所不值。”
“如果照你这么说,你根本不能动姓郎的。”
“但是我必须除去他。”
“就为这一点原因?”
“还有更大的目的。”
“我想不出一个姓郎的关系有多大。”
“等到姓郎的一死,姑娘就会看出来了。”
司徒霜道:“我看得很清楚,以你对大刀会所做的事来看,你应该是已置身满虏某个衙门中,而这个衙门,很明显的是神武营,神武营归索尼,查缉营归苏克,你一旦除掉姓郎的,就会在索尼与苏克之间,造成更大的仇恨,因为你明里除掉大刀会,暗地对付查缉营,已经在他们二人之间造成误会挑起争端,再除了个姓郎的,甚至会造成他二人的决裂,进而势同水火,这应该就是你更大的目的。”
李燕月心神震动,由衷地佩服,道:“姑娘高明。”
“我所以不懂姓郎的关系多大,是指对匡复。”
“姑娘在大业来有所成就之前,应该先保我天下的族类啊!”
“这话”
“姑娘,假如索尼四个篡夺了清主王位,你以为天下百姓会如何?”
司徒霜神情一震,道:“我没看那么多,这一点我不如你!”
一顿,凝目紧接道:“我说的不错,你不是个平常人,照这看,你更应该是个肩负重责大任的人。”
李燕月淡然一笑,没说话。
司徒霜也没再问下去,道:“既是这样,做某种牺牲,应该值得的。”
“我也知道,但是我毕竟是个凡人,所以我一定要去见马姑娘。”
“万一,她不让你动姓郎的呢?”
李燕月只觉心里一阵刺痛,道:“真要是这样,我现在的顾虑反倒会小一些,将来的内疚,反倒会轻一点。”
司徒霜沉默了一下:“那么,你是等夜晚还是--”
李燕月道:“也许是苍天助我,他们现在有姑娘这么一位邻居,从姑娘这儿过去,也许容易一些,至少我可以从姑娘这儿看那边的情景,即使是等到夜晚再过去,多了解那边一些,我也有莫大帮助。”
“如果需要我帮忙--”
”不,我不打算也不能连累姑娘,如果让他们知道大刀会还有幸存者,尤其幸存者是大刀会的会主和两位护法,我的心血就白费了。”
司徒霜道:“我带你到一个既隐密,而又能把那边情景尽收眼底的地方去,总可以吧?”
李燕月道:“那可以,而且我至为感谢。”
司徒霜一笑而起,这嫣然一笑,灿烂如花。
李燕月心头为之微震,忙避开目光,跟着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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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司徒用带着欧阳奇,刘天池二老,陪着李燕月到了后院。
后院是个小花园,虽小,可是林木森森,棵棵合围,这当儿枝叶虽嫌少了些,可是仍能遮住大半的天日。
司徒霜抬手指了指,低声道:“怎么样?”
李燕月一点头:“绝佳处所,请稍候。”
他一长身形,已经窜上一棵合围大树的横伸核桃,又一翻,人已隐人一大片枝叶中不见他隐身枝叶中,轻轻拨开一条逢,往隔邻望去,只见隔邻也是后院,也有一团颇为浓密的树叶。
透过那些林十看,隔邻比这边占地大上一倍不止,亭台楼阁一应俱全,称得上是美轮美奂。
院子里,经常有黑衣汉子经过,而且一些个隐秘处也站有黑衣汉子。
的确是防卫严密,但却没望见有一个妇女。
足证,马姑娘虽然在这儿,但身边没一个丫头,老妈子可供使唤。
确没看见想看的人,但那边的情景,形式尽收眼底,大致也能猜出马姑娘的住处了。
再往后看,后头便是“查缉营”,但是‘查缉营’后墙内里更多,枝叶也更密,想从外头往里看,除非登上更细的枝丫,或者是过到那边的树上去,可是那么一来,便极容易被发现。
“查缉营”里这么多树,目的恐怕也就在此了。
李燕月跃下了树。
司徒霜迎着他低声问:“怎么样””
‘情景与形势是已经尽收眼底了。”
“防卫是不是很严密?”
“未必,但是要想神不知,鬼不觉,恐怕非得等到夜了。”
司徒霸道:“那我也只好多留会儿客了。”
她的眼神眼娇靥上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得李燕月又心神震动,又一次的忙把目光避了开去。
事实上很快,不知道司徒霜的感觉如何?在李燕月感觉里,似乎快了一些。
四个人回到堂屋没多久,日头已经偏了西,吃过晚饭,喝了茶,说没几句话,大也就黑透了。
这一段工夫的相处、交谈,尽管欧阳奇、刘天池二老一直在座,李燕月对司徒霜仍然是多了解不少。
司徒霜也褪尽了娇靥上那粟人的冰霜,代之的,是美目流波,春风生于眉宇,娇靥上笑容时绽灿烂如花,充分地流露女儿家本有的柔婉娇态,不只一次的看得李燕月心神震颤。
但是,李燕月也始终保持着一份警惕。
因为,此时此地,他没心情多想。
姑娘马丽珠就在隔壁,昔日的儿伴,“张家口”相遇时的倩影笑语而今都已真正的成了过去。
而今,同样一位美艳如花的姑娘,成了伤心断肠之人,已经注定了一生的悲惨。
片刻之后,还要让她做难以抉择的抉择,做难以决定的决定.李燕月至性至情,这些,叫他怎么忍受,又怎么有心情去做他想。
初更,二更-一
司徒霜的笑容与笑语,以及照人的艳光,随着遥遥传来的梆折声而逐渐减少,逐渐消失、黯淡。
李燕月心底纵有不忍,但却不能不暗自咬牙。
欧阳奇、刘天池知道,这是多少日子以来 头一次见到姑娘的欢颜,二老何等历练,自是胸中雪亮。但,暗暗地,两个人也为姑娘担着份心!
那是因为李燕月的表现。
他们看见的只是李燕月的表面,哪一个又能看得见李燕月那颗心的深处!
二更过了,李燕月站了起来。
刹时,堂屋里陷入了一片静寂。
二老跟着站起。
最后,司徒霜也缓缓站了起来,尽管娇靥上已恢复了带着冷意的平静,但是话声却依然轻柔,说:“要过去了?”
李燕月不想承认,却又不能不承认:“是的,姑娘。”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有气无力。
但是,堂屋里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
“仍然不需要我帮个忙?”
“‘大刀会’还有长远的路,为了这,也为了我,姑娘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司徒霜沉默了一下,然后微点头:“好吧,我陪你到后院去。”
李燕月不能再拒绝,也不忍拒绝。
一行四人,在静默中到了后院,一直到一棵大树下,司徒霜才低声道:“事情办完以后,你也不会再过来了吧?”
“为免麻烦,不过来了,以后我再来看姑娘跟二老。”
他把欧阳奇、刘天地也带上了。
夜色黯谈看不出司徒霜脸上有什么表情,即使月色好,恐怕她也不会让人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只听她道:“那你过去吧!”
李燕月没再说什么,一抱拳,飞身上了树。
他没敢往下看,一上了树,立即穿越枝叶往隔壁掠去。
他从这边的树上,到了隔壁的树上,然后又从隔壁的树上下来,制住了站在树下暗影里的一个黑衣汉子。
“说,马姑娘住在什么地方?”
黑在汉子没说话,他没办法说话,抬手指了指,指的是微微灯光的林木丛中。
从灯光,可以隐约看出,那是坐落在林木之中的一座小楼。
李燕月一指点下黑衣汉子倒了下去,他永远起不来了。
他进来之前已经决定,进来之后,除了马丽珠,凡是知道外人进来的,都不让他活着。
好在这儿的人,不是查缉营的,就是洪门天地会第九旗的人,无论是哪方面的,都死有余辜。
他在暗影里疾扑小楼,一进林本丛,马上飞身上树,从暗中摇晃地挨近小楼。1在最近小楼的一处枝叶中,他轻拨枝时外经,小楼就在丈外,相当精雅的一座,柔和的灯光,来自楼头。
楼头,一圈朱红栏杆,灯光透自纱窗,从半技的纱窗里,他见了窗里的人。
一个人,一个女子,一动不动的坐在灯下只看得见背影是美好的,熟悉的。
是姑娘马丽珠,应该是。
他吸一口气,忍住心底的痛,抑制住心里的激动,长身而起,直落楼头朱栏暗影里,轻推纱窗,以身翻了进去,点尘未惊。
那女子茫然未觉,一动未动。
他轻轻的叫了声:“丽珠。”
那女子怔了一下,然后猛转身。
李燕e一惊。
不是姑娘马丽珠,苍白的一张脸,枯瘦、憔悴,姑娘马丽珠哪是这个样儿的。
那女子已经站起,脸上倏泛惊喜:“小月。”
是马丽珠。
李燕月心里一松,也为之泛起一阵刺痛。
姑娘马丽珠,张家口、北京城前后没有多少时日,竟被折磨成这个样儿,完全变了个人。
让人怎么不悲?怎么不痛?
李燕月定神做强忍:“丽珠。”
姑娘扑过来握住了李燕月的手姑娘的手干瘦而冰凉,不复昔日的圆润柔滑:“小月,你,你怎么来了?”
李燕月道:“赵风找到了我,他都告诉我了--”
姑娘脸色一变。
“在赵风没找到我以前,我就在第九旗了--”
姑娘脸色惨变,突然松了李燕月的手,抽身后退,低了头。身躯泛起了颤抖。
李燕月忍着,把来京之后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姑娘双肩耸动,终于哭出了声。
李燕月没劝,也没说话,他知道,姑娘的悲痛与委屈,积压在心里太多时日了,需要做个尽情的发地,否则一旦攻了心,那会要人命。
同时,他也知道,此时此地,在这种情形下,用尽世上的安慰问句、字眼来劝,也是于事无补。
所以。他忍着心里的刺痛,让姑娘尽情的发泄。
而,姑娘马丽珠,只哭了一下子,旋即就猛然抬起螓首,娇靥上还有泪迹,睫毛上也吊着晶莹的泪珠,但是脸色却平静得像一泓止水,而目还透着一丝惊人的冷意。
李燕月心头一震,道:“丽珠--”
姑娘淡然道:“不要紧,我已经习惯了,要是终日以泪洗面,我早就哭死了,刚才,乍见你,我像遇见了亲人,忍不住,现在那一阵已经过去了--”
李燕月为之默然,他能说什么,又能怎么说?
姑娘话锋微顿,接着问道:“你都告诉我了,我也明白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先听听你怎么说。”
“这是我的命,现在他是我丈夫。”
“你只为你?”
“我还能怎么说。”
李燕月吸了一口气:“丽珠,你既然这么说,为私,我可以放过他但是为大局我必得杀他。” http://210.29.4.4/book/club“你不该来问我。”
“我来,不只是为问你。”
“你要干什么?”
“救你出去。”
“我不需人救,如果我想走,怎么走都走得了。”
这个“走”,指的不只是走。
李燕月道:“那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还能怎么样?”
“你就这样认命了?”
“不认命又能怎么样?不认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我死不足惜,也随时可以死,但是-一”
她住口不言,没说下去。
李燕月明白,道:“丽珠,要是我能保证-一”
“保证什么?”
“ 保证任何人动不了‘张家口’……”
“要不为‘张家口’,我随时可以死你能这么保证,也就是说,我可以放心的死了。”
李燕月一怔,一时没能答上话来。
这时他怎么说,就算他真打算牺牲她,当着她,当着面他也不忍出口,何况他根本就不忍牺牲她。
姑娘凄婉一笑:“别在意,我是跟你逗着玩儿的,你真能保证?”
李燕月毅然道:“我能,但是,丽珠,你不能-一”
“我不能死,是不是?那么你说,我又怎么活,活下去怎么算?”
李燕月为之默然,也为之黯然。
事实很明显,不论怎么做,摆在姑娘马丽珠眼前的,只有死路一条。
李燕月脑中盘旋,正打算把不想说,不忍说的话说出口。
姑娘马丽珠凄婉一笑,又道:“我知道你很为难--既然你非杀他不可,既然你能保证‘张家口’不受伤害,你就放手去做吧!”
李燕月心里一跳,忙道:“丽珠,那你--”
姑娘马丽珠幽幽道:“虽然明知道,死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绝对比悲痛凄惨的活一辈子好,但是为了不让你为难,我愿意活着。”
李燕月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姑娘的手,他感觉得出,他的手在颤姑娘的手更冰凉,他哑声叫道:“丽珠--”
四目凝望着,马丽珠道:“这门亲事,我当初就不愿意,可是拗不过爹,我也没有在意,但是那天你到‘张家口’,我清晰地觉出这个婚约不对了,我跟到京里来,也是为找你可是还……也许这是我的命,也许咱们没缘份,我能说什么,能怪谁?”
话锋微顿,姑娘从李燕月的手里抽回了手,道:“我已经尽量在忍了,不要害我忍不住了。”
姑娘的语气柔和,话也说得相当平淡。
但是李燕月却听得一阵心酸,热泪欲涌,他忙暗吸一口气,咬牙忍住,道:“听我说,丽珠听我说-一”
姑娘道:“不管你有什么话,都不必再说了。”
李燕月一点头道:“好,他现在在哪儿?”
“吃过晚饭就上‘查缉营’去了,不知道有什么事,他从不告诉我,我也从不问,问了也是白问。”
“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他经常一夜不回来,甚至于几天不见人影。”
李燕月心往下一沉,道:“这么说,今天晚上我不一定等得到他?”
“用也也难说,也许他到半夜,或者快天亮的时候就回来了!”
“也许他又是几天不见人影?”
“也许。”
李燕月皱了眉,旋即道:“那么我上‘查缉营’找他去,那样,他死在外头,对你更好!”
“不。我倒希望亲眼看见他死。”
李燕月~怔。
“我自己不能杀他,可是别人杀他,我希望就在现场,亲眼见着他死。”
李燕月沉默一下,道:“好吧,我等他到天快亮的时候。”
“万一到时候他还没回来呢?”
“我走,等明天晚上再来。”
姑娘低下了头,又抬起了头:“我有这么个怪主意--”
“什么怪主意?”
“你就住在这座小楼上等他,一直住到他回来,让我跟你一块儿相处一段时日。”
李燕月心里震惊,也为之悲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放心,他不许任何人轻易上这座小楼,不致于被人发现。”
李燕月极力平静一下自己,道:“不行,丽珠,我白天不能动手,万一他白天回来呢?况且我从隔壁一个朋友处来,我不出去他们不放心,一旦有所行动,会坏整个大事。”
姑娘微愕道:“朋友,你有朋友住在隔壁?”
李燕月把有关“大刀会’事的经过告诉了姑娘。
静静听毕,姑娘面有异容:“大刀会’的会主,是个姑娘家?”
“是的”
姑娘沉默了一下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再留你了。”
李燕月发现了姑娘的异样表情,道:“丽珠,你可别误会。”
姑娘凄婉一笑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跟我解释不是嫌多余吗?”
李燕月默默无语。
倒也是何必解释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解释又能怎么样。
突然,姑娘抬手熄了灯眼前顿时一暗。
李燕月道:“丽珠--”
只听姑娘道:“不能一夜亮着灯,我该睡了,否则会招他们起疑的。”
原来如此。
李燕月又为之默然。
楼外的光亮透射进来,映照在姑娘苍白枯瘦的脸上,姑娘的脸色更显苍白,但也有一种凄婉的美。
李燕月不敢看,也不忍看,倒过身,把目光转向了窗外。
窗外的夜色,有一种安静的美。
李燕月没有心情观赏夜色,但他不能不看着窗外。
突然,两条粉臂从后头伸过来,灵蛇似的抱住了他,紧接着一个带着颤抖的娇躯贴住了他的背后。
李燕月心神刚震,姑娘颤抖的话声从身后响起:“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李燕用忙转过身:“丽珠--”
那带着颤抖的娇躯,偎进了他的怀里,李燕月只觉得那个身躯好热,甚至发烫,紧接着,兰麝似的热气吹在他脸上,一张发热的娇唇又到了他的眼前,姑娘的话声像梦吃:“我本来是你的,我的心、我的身子都是你的,可是现在--我不甘心,我要把它给你--”
李燕月心神狂震,但他不忍躲也不忍去推,忙道:“丽珠……”
刚叫了这么一声,娇靥颤抖得更厉害,甚至在李燕月怀里颤动,原来发热的,现在更热,话声没有了,代之而起的是梦吃似的呻吟。
这,就是铁石人儿也无法抗拒。
但是,李燕月--
李燕月道:“丽珠,不要作贱自己。”
姑娘不说话。
“丽珠,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是我要是这么做,我成了什么?”
姑娘不说话,但是身躯移动,却带着李燕月走向那一张榻。
李燕月没有躲,也不抗拒,他实在不忍。
呻吟着,扭动着,把李燕月带到了软榻旁,双双倒在那软榻上。
姑娘像一团火,整个人像发了疯。
李燕月暗暗一叹,闭上了眼,一动不动。
火在燃烧,人在疯狂。
突然,一切归于静止。
姑娘哭了,极力压制的哭声,令人心酸,令人心碎肠。
李燕月伸手拥住了娇躯,没说一句话。
良久,良久,姑娘住了声,轻轻说道:“我知足了--”
“丽珠,你这是何苦?”
“你不是我,你不懂。”
之后,谁都不再说话。
那么宁静那么安详。
慕地李燕月听见了什么。
姑娘猛可里坐了起来,道:“他回来了。”
李燕月把姑娘拉躺下,道:“你已经睡了,你睡你的。”
他跃身而起,掠向门后,贴着门后的墙壁站立着。
楼梯上,传来一阵轻捷的步履声。
转眼工夫之后。门开了,一个颀长人影走了进来。
只听姑娘在软榻上道:“回来了。”
那人影“嗯!”了一声。
李燕月行动如电,出手如风,一指点在那人影脑后。
那人影往前就栽。
李燕月伸手抄住了他,扳转一看,正是那位郎少爷。
姑娘从软榻上站了起来:”你把他--”
“我只点了他的穴道。”
“先把他放下,帮我做件事。”
李燕月把郎少爷放在软榻上,道:“什么事?”
“洪门这个第九旗,弃宗忘祖,卖身投靠,一个也不能留。”
“共有多少个?”
“人是不少,但都在这儿,一个也不少。”
“没有一个可留的。”
“除了赵风,可是赵风已经不在这儿了。”
这情形跟大刀会一样。
李燕月道:“非得现在动手么?”
“怎么,你问这--”
李燕月道:“第九旗人不少,住的地方又分散我是怕有任问疏漏惊动了‘查缉营’。”
姑娘道;“我不能多留他们一天,他们多活一天,‘洪门天地会’的罪过就多一分。”
李燕月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好吧。”
“尤其是那个符北成,绝不能放过。”
“符北成是谁?”
“第九旗的旗主。”
“他住在哪间屋?”
“他住在前院堂屋里。”
“后院住的有第九旗的人么?”
“没有,他不让他们住后院,只派他们到后院来负责禁卫。
“他们多少时候换一班?”
“一个时辰。”
“如今离换班的时候还有多久?”
姑娘沉吟了一下,道:“还早,还有半个时辰。”
怪不得到现在还没人发现李燕月杀的那个。
李燕月道:“那我就从后院下手。”
话落,他闪身穿窗而出,走原路下了树。凭他敏锐的耳目,一个一个的找一个一个的整倒,都是点的死穴。。
连头一个,总共八个,都是什么都没看见,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躺下了。
看看后院再也没人了,李燕月闪身扑向前院。
姑娘告诉他那位九旗主符北成住在堂屋里,堂屋好找,从后院一进前院就是堂屋。
这时候了,前院除了堂屋的左耳房,已经是一片漆黑,出了灯光。
院子里有两个,来往晃动地走着。
前院就这么两个站班的。
够了,人站在院子里,厢房、堂屋,尽在目光之内,监视之下。
再说,后邻就是“查缉营”,找麻烦的谁又知道“洪门天地会第九旗’搬来了这儿,就算知道,又有几个敢来老虎头上拍苍蝇的?”
也许是天诛卖身投靠的‘洪门天地会”这个第九旗,今夜偏偏就有这么一个。
这一个,抵过百个,也抵过百回。
只这么一个,来这么一回也就够了。
李燕月不走前头,从旁边的窗户进了右耳房。右耳房里没住人。堆的是一些个杂物,有点儿霉味儿。
李燕月开了门。从右耳房出来,左耳房就在对面,垂着布帘儿没关门儿,灯光从布市跟门框的缝里透射出来,里头静得听不见声息。
难道里头没人,符北成不在。
李燕月凝神听,终于听见里头有呼吸声,相当均匀,似乎是睡着了。
睡着了怎么还亮着灯。
李燕月往里绕着到了左耳房门口,从布市边几上往里看。
有个人爬在桌上睡着了,正是那位九旗主符北成。
李燕月见过九旗主,可不知道谁是符北成,现在他知道了。
他掀开布带,轻轻地闪了进去,到了桌子旁,符北成身边。
符北成睡得正熟。
李燕月看桌上,有几份‘查缉营’的公文,都是长篇大论的官样文章。
难怪符北成伏桌回去,这些人出身江湖厮杀拼斗能手哪能习惯这种官样文章。
卖身投靠贪图的是荣华富贵,却也是自我拘束,自讨苦吃。
突然,符北成有了动静,嘴叭随着要转脸。
李燕月早就力凝右臂,保持戒备,此刻一指点了下去,符北成不动了。
他点的不是符北成的死穴而是昏穴,他有他的打算,符北成是个旗主,应该受天地会的惩罚,死在姑娘马丽珠的手里。
点昏了符北成之后,他低着嗓子轻喝一声:“你们两个,都进来一下!”
堂门响,接着布帘一掀,近来了一个,他看见了床上的符北成,一怔停步。
趁他这一怔,李燕月一指点出,然后伸手前拉,这头一个前冲爬了下去。
李燕月跟着旋身向门,门后的那个要跑,而且张嘴要叫。
李燕月一指点在他的喉结上,跨上半步,抬腿膝猛一顶,那一个没能叫出一声,往后就载,摔在地上打了滚,寂然不动了。
李燕月没敢稍停,扑出堂屋,先是东厢房,后是西厢房,进去出来,出来进去,再出来的时候,他扑进堂屋左耳房,提起符刘成,吹灭了灯.直奔后院。
小楼上没灯,静悄悄的。
莆上小楼,一股血腥扑鼻。
李燕月心里一动,急忙扑进姑娘的房。
黑暗中看,软榻上躺着一个,地上躺着一个,榻上是男的,地上是女的。
满屋子的血腥味,榻上,榻下,看上去发黑的东西,流了一大遍。
李燕月心神猛震,急忙找火石点上了灯。
灯光亮起,一幕惊心动魄,惨绝人寰的景象,看的他心胆具裂,魂飞魄散。
躺在软榻的是那为郎少爷,脸上刀口纵横,血肉模糊.从心口到小流整个被剖开了,肚肠都流出来了。
独不见那颗心。
地上,躺的是马姑娘,一把匕首插在肚子上,双手还紧握着柄,满嘴都是血,还有些块状物。
原来郎玉奇的一颗心--
李燕月定过神,急忙去扶马丽珠.迟了没有呼吸.也没有脉了。
李燕月手颤、心颤,热泪外涌。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如今--
青梅竹马童年的玩伴,阔别多年.再相逢已亭亭玉立.明艳照人。
“张家口”离别,京里再相逢,才多久?这般光景,如此下场.虽说是郎玉奇狼子野心,可不都是他李燕月一趟张家口惹出来的!
他能不伤心?能不悲痛?
但,伤心,悲痛又于事何补?
咬咬牙,忍住泪,轻轻放下姑娘,他过去一脚踢醒了符北成。
符北成地上睁眼.头一眼看见的是站在身边的李燕月,他一怔色变,猛可里抬脚踢李燕月的腿档。
李燕月间身躲过,一脚踩住了符北成的胸膛.冰冷道“你转脸看。”
符北成转了脸,眼圆瞪,机拎暴颤,脸再也转不过来了。
李燕月道:“马姑娘手刃大仇.卖身投靠的第九旗,只剩下赵风跟你,赵风已经不在此地.你-一”
符北成猛地把脸转了过来.闭上了眼,身躯不住地颤动。
李燕月抬起了脚,符北成,站起来。’
符北成脸苍白不吭一声,颤抖着站了起来。
过去.把马姑娘的匕首拔出来。”
符北成转脸望李燕月,脸上满是惊恐。
“此时此地.你是不是该为马大爷父女尽一点心意?”
符北成颤抖着过去,弯腰拔出了那把匕首,刚站直腰,李燕月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一掌拍出去,正中心口。
符北成有阵刹那间的惊怔,旋即一口鲜血喷出,人倒了下去。
李燕月望着紧握匕首的符北成尸身,道:“这件血案是你干的,最后你死在那马姑娘一掌之下.想可以减少你几分罪过了。”
话锋微顿,曲一膝跪向姑娘:“丽珠,愿谅我不能带你走.睿智如你,应该明了我的苦心,我的不得已,将来我会替你对老人家尽孝。”
抬手熄灯,飞掠出楼,几滴晶莹物滑落,那是泪珠……
口 口 口
李燕月从原路回到了隔壁,司徒霜居然一个人在花园树下等着。
李燕月下了树站在她面前,她没说话,只用一双轻柔的目光望着李燕月。
李燕月心底泛起一阵感动,道:“姑娘为什么不到房里歇着。?”
她答话不着痕迹,道“今天晚上夜色不错,我想在这儿多站一会儿。”
李燕月知道,假如他明天天亮回来,她可能会在这儿站上一晚。
他心里虽然感动,但此时此地却实在没有心情做他想。
因为那边,小楼上令人心碎肠断的惨状,还在他脑海之中。
一个人之中有一个是他的儿伴,也对他动了情,结果是这么个下场。
追根究底,他认为起因于他,如果没有他一趟“张家口”,便没有姑娘马丽珠的悲惨下场!
司徒霜递过了一方罗帕,柔声道:“把你的泪水擦擦!”
“谢谢姑娘”
李燕月忙举袖擦泪。
他没有接那方罗帕,尽管没有接,但是罗帕上那兰麝幽香,已深深地沁入了他心中。
司徒霜垂皓腕,收回罗帕,道:“屋里坐,还是在这儿坐会儿?”
姑娘司徒霜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兰心,对于李燕月过去的这一趟,她半句不提,也绝口不问。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把经过说了个大慨。
司徒霜听的泪水在一双美目中打转,她就是不让它掉下来,说话的语气也是平静的,但是一听就知道,她是在尽力的压抑道:“事情必然是这么个结果,你也不用太难过……”
李燕月微一摇头,:“难过又有何用,匡复大业,是必须有所牺牲的,谁也不知道会是谁,说不定有一天会轮到我自己……”
司徒霜突转话锋:“屋里坐坐吧,二老已经安歇了,是我叫他们去的。”
李燕月道:“不了,我该走了,从白天打扰到如今,姑娘也该休息了。”
司徒霜陪着李燕月往前走去,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到了大门,司徒霜才淡淡的说了声:“空的时候来坐坐。”
显然,她有的不只这一句话.她只是说不出来。
面对着这么一位姑娘,李燕月突然泛起一阵激动,但是他连忙又把它压抑了下去,道:“我会来看姑娘跟二老的。”
司徒霜没再说话,伸皓腕开了门。
李燕月没再多停留转身走了出去,头也没回,迈步行去。
司徒霜关上了门。
听见了关门声,李燕月停了步,向着那两扇大门看了一眼,包含复杂的一眼,两扇门已挡住了司徒霜。
他猛吸一口气,转身大步行去。
他没有想到,还没有离开的司徒霜,从门缝里看见了他,心头为之一阵震颤,连扶着门栓上的一只玉手,都起了轻微的颤抖。
等到司徒霜走回院子里刘天池、欧阳奇并肩站在那儿。
司徒霜似乎料到了二者没去睡,娇靥上并没有意外的表情。
二老也知道司徒霜一定料想得到,也没有做任何解说。
刘天池道:“走了”
姑娘只“昭”了一声。
欧阳奇道:“那边的情形他告诉您了?”
“他没有瞒我--”
司徒霜把李燕月告诉她的又告诉了二老。
静静听毕,二老沉默了好一阵子。
司徒霜往堂屋走。
二老跟着她进了堂屋。
等到司徒霜坐下了,刘天池才道:“姑娘,咱们对他,该重新评估了。”
“怎么!”
“这不是常人咬得了牙的。”
“你以为是--”
“如果是为私仇,这种人该杀,但是他不是为私仇,这种人就令人肃然起敬了,而且他绝不是个寻常人。”
“我早就觉得他不是寻常人了,因为他的做法,他的目的,跟一般匡复组合中人,大不相同。”
“我所以这么说。意思并不全在匡复。”
司徒霜目光一凝,看了刘天池一眼:“谢谢您,他是我仅遇的奇才,但要顺其自然也得看缘份。”
刘天池没再说话--
口 口 口
李燕月想到穷家帮分舵去,把消息告诉赵风,但走一段他又停住了。
他想反正赵风一定会知道消息的,“穷家帮”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在分舵一知道,马上会逼赵风走,到时候赵风还能不知道?
见了‘洪门大地会’的弟兄,就会想起姑娘马丽珠,难免会难过,不去算了。
他打算拐弯,但是他又停住了,最后还是直奔了‘穷家帮’分舵。
‘穷家帮’分舵撒的暗桩不近,一进那片树林,贺蒙就带着赵风恭迎了。
李燕月道:“打扰诸位安歇了。”
贺蒙道:“都还没睡,没有您的消息哪能安心?”
说着话,进了分舵,赵风忙不迭地就问;“少会主,您去过没有?”
李燕月心往下一沉,道:“去过了。”
赵风忙道:“情形怎么样?”
“兄弟,我不想告诉你,可是又不能不让你知道--”
他把经过说了一遍。
贺蒙须发贲张,猛可里站起来,可是旋即又低头坐了下去,一句话没说。
赵风怔住了,好一会儿,突然蹲下了地,抱着头,捂着脸,放声大哭。
李燕月本来是强忍着,贺蒙也一样,可是赵风这么一哭,哭的两人也流了泪。
贺蒙一巴掌把个桌脚拍掉了:“姓郎的,要是我,不碎他的尸,不把他挫骨扬灰,我就不胜贺。”
李燕月没说话,也没拦赵风,任赵风哭了个够,等到住了声,收了泪,赵风脸煞白,两眼却通红。
李燕月伸手把他拉了起来,拍了拍他道:“兄弟,事已至今,你也不用再难过了……”
“少领主,我哭的是姑娘,哭的是‘洪门天地会’”
“我知道,兄弟,听我说,我请贺二爷派人连夜送你出城……”
赵风一点头道:“好。”
“离京之后,联络上‘洪门天地会’的人,请他们加快传信回张家口,就说我说的,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等你抵达张家口之后再去见马大爷,细加说明,再禀明马大爷,我说的,不许任何人动,不许‘洪门天地会’的人进京,否则会坏我大是。”
“是”
“我就交代这些事,你也动身吧!”
“是!”
“贺二爷……”
“少令主吩咐!”
“既刻起,监视‘查缉营’行动,如果他们不出京,任他们干什么。”
“您放心就是。”
“我走了,马上送走赵风。”
在贺蒙恭应声中,李燕月离开了“穷家帮”京城分舵。
盏茶工夫,李燕月回到了“神武营”,一回到“神武营”,他马上去见彭烈。
李燕月到了门口,先敲了敲门。
“谁?”
彭烈在里头沉声问了一句。
李燕月道:“老哥哥,是我,燕月。”
只听彭烈在里头叫了一声:“燕月。”
还真快,应声方落砰然一声门就开了,彭烈当门而立眼都瞪圆了:“老弟,你真行.老哥哥找揪心,一直揪到如今。”
彭烈真情流露,李燕月不由为之暗暗一阵感动,他带着歉疚的笑意,跨进了门道:“害得老哥哥到现在还没睡觉。”
彭烈道:“可不,还真是,翻来翻去就睡不着,干脆起来等了.你要再不回来,我就带人找你去了,坐一坐。”
两人落了座,彭烈忙不迭地就问:“怎么样,找着了没有?”
李燕月强颜为笑,道:“何止找着了,几十口子都做了?”
“真的?”彭烈一下子两眼又瞪圆了“几十口子?”
“‘查缉营’的跟他在一块儿的,不是“查缉营’的有谁?”
彭烈有点激动,还带着兴奋:“那,那小子的五阳魁首呢?
“我没动不能带回来,那小子要是没了脑袋,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外人做的,我的心思巧安排就白费了。”
“兄弟,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快说给我听听?”
李燕月撇了该撇的说了能说的,把经过情形从头到尾告诉彭烈。
“你是说一个也没留?”
“没有。”
“ 让他们看上去,以为是内斗,绝想不到是外人干的?”
“不错。”
彭烈砰然一声拍了桌子一蹦老高:“高,兄弟真高,过瘾,真过瘾了--”
李燕月坐着没动,道:“老哥哥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
刹时,彭烈一怔,转望外面,失笑道:“可不,我都喜糊涂了。”
他松了李燕月,李燕月站了起来,:“老哥哥,现在可以睡了,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呢。”
“睡?兄弟,你别气我了,刚才是揪心,如今是兴奋,更睡不着,干脆,咱哥儿俩都别睡,坐等天亮。”
李燕月道:“我不要紧,我是怕老哥哥一夜没睡--”
彭烈忙截口道:“只要兄弟你不要紧,我不怕干这一行,几夜不睡是常事。”
李燕月道:“那行,我们坐等天明!”
彭烈道:“干坐,干聊,嘴里能淡出个鸟来,咱们垄点酒喝,边喝边聊。”
彭烈这种汉子是离不开酒,没名目还要找名目喝酒,何况如今是有名目,自然更的喝了。
身为大令班,办起事来就这么容易,只交代了一句,盏茶工夫不到,几样小菜就送来了。
彭烈从床下搬出了个小坛子,咧着嘴笑道:“兄弟,这是老哥哥我珍感的道地的烧刀子,正好庆功!”
拍开泥封,酒香扑鼻,还是真引人垂涎。
两个半大碗,一个人倒了一碗,把坛子往边上一放,彭烈就端起了碗:“来!兄弟,老哥哥敬贤一碗,恭贺你气出了,仇报了,恨消了,功也立了。”
气正出了,仇是报了,恨是消了,功也的确立了。
但是……
在李燕月来说,这是一碗入吼断肠的苦酒,彭烈一口气喝了个点滴不剩,李燕月只喝了半碗。
他不是不能喝,是不忍喝,不敢喝,借酒浇仇,他怕喝多了有所流露。
彭烈不解这么多,一怔眼:“兄弟,我干了。”
李燕月道:“老哥哥,你是希望我陪你聊到天亮,还是希望我等会儿就爬下了。”
“开玩笑,兄弟,你又不是不能喝-一”
“我能喝,可是折腾了一天大半夜之后这么喝法,我准爬下。”
彭烈微怔点点头:“倒也是好,咱们就慢慢儿喝。”
两个人就这么慢慢喝下了,一直到天色大亮,半坛烧刀子没了,不过大部分都进了彭烈的口,下了彭烈的肚。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彭烈仰干了碗中酒,一抹嘴,道:“走,兄弟,统带许起来了。”
两个人推碗而起,出了屋,直奔统带薄一飞的签押房。
到了签押房,门口已经站上护卫了,这表示薄一飞已经在签院里了。
一个彭烈,一个李燕月都不需经过通报两个人进了签押房,薄一飞正在喝茶,见两个人进来一怔:“燕月回来了。”
李燕月微欠身:“统带。”
彭烈带着熏人的酒气道:“统带,我们来禀报喜讯来了。”
薄一飞皱眉道:“彭老,一大早就喝成这样?”
“ 一大早?我们哥儿俩从昨儿个半夜喝到刚才,燕月昨儿个夜就回来了,不是时候太晚,当时就见您了。”
薄一飞怔了一怔:“晤,燕月昨儿夜里就回来了,情形怎么样?”
“哈,过瘾,高哇……”
彭烈根本不让李燕月说话,就酒气四溢,口沫乱飞地把李燕月告诉他的又告诉了薄一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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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薄一飞也兴奋,可没彭烈那么高兴,一挑拇指道:“行,燕月,立了大功,索大人知道了一定高兴,一定有赏。”
李燕月淡然道:“燕月倒不求赏,感索大人跟统带知遇,理应尽心尽力!”
这回薄一飞乐了,眯着眼直点头:“好!好-一”
彭烈道:“统带索大人呢?昨儿晚上没留在营里?”
薄一飞道:“索大人辅政,一天到晚大小事有多少,哪能老留在营里,昨儿个进宫去了,临走交代今儿早上会上营里来。”
话刚说完,外头来报,索大人到。
恭迎如仪一番之后,索尼落座在签押房里,彭烈抢着一五一十的又禀明一遍。
彭烈话说完,索尼脸上微露笑意,道:“既是这样,今天一早他们就该知道了。”
彭烈道:“当然,他们准知道,可是外人未必知道。”
“怎么?”
“这种事他们怎么会张扬,捂着掩着就算了。”
索尼冷冷一笑道:“就是他们想瞒也瞒不了我,薄一飞!”
“卑职在。”
薄一飞躬身哈腰上前。
“交代何富去打听打听去。”
“是。”
薄一飞恭应声中要往外走。
索尼的一个贴身护卫进来了,向着索尼附耳低语了一阵。
索尼脸色连变,最后哈哈大笑:“好,好,燕月,干得好,‘查组营’死了个苏克的亲信,外带一个班领还有几十个,据说是争风吃醋起内斗。”
李燕月心刀割似的猛一疼。
他疼的也是索尼的深沉,索尼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彭烈显然也心里老不是味道做沉着睑道:“索大人,是不是该有点什么赏件?”
索尼现在可跟刚才不同了,道:“当然有赏,燕月,你别在意,我一向信赏必罚,什么都没见着,我不能轻易相信你给我办好了,不只是对你,对任何人都一样。”
李燕月道:“燕月不敢。”
索尼道:“我不但有赏,而且有重赏,你等着吧,我这就进宫去,等我从宫里回来,我会带着重赏给你。”
索尼带着他的贴身护卫走了。
吃中饭的时候传来震惊人的大消息。
什么惊人的大消息?
苏克垮了。
怎么垮的,什么理由垮的?未经透露,没人知道。
总而言之一句话,苏克垮了就是了。
苏克系统下的人,没有什么大变动,就像步军统领兼九门提督没有换人,就是一例子。
不过,索尼兼领了‘查缉营’。
这也就表示,索尼除了领‘侍卫营’、‘神武营’之外,步军也到了他的掌握。
也就是说,苏克的地盘与努力让索尼彻底并吞了。
九门提督没动,“查缉营”的统带撤了,不但撤了,而且吃了罪,革职查办。
那么谁接“查缉营’的统带呢?
索尼得胜回‘报’,班师凯归,春风满面地回到了‘神武营”.即召集班领及班领以上的“干部’,当众宣布,也就是当众授职,当众布达,李燕月接掌“查缉营”。
不过不称统带,称总班领,因此也没有顶戴,没有袍服,受“神武营”节制,但却是直接向索尼负责。
尽管如此,这一宣布依然震动人心。
好在索尼是论功行赏,苏克等于是李燕月搞垮的,索尼兼并的地盘与势力,也等于是李燕月争来的、谁能不服,谁又能说什么?
人人争相道贺,尤其是彭烈,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当然,李燕月也少不了‘谢恩’一番,感索大人知遇提携,往后更当竭尽心力图报。
索尼下令摆宴庆功说得好也是为李燕月饯行。
‘神武营’的大厅、前后院实开数十桌都摆满了。
索尼免大家拘束,喝杯酒就走了。
索尼一走,情况更热闹了。
上自统带薄一飞,下至每一个弟兄,无不争相敬酒,这一席酒直喝到日落西山。
李燕月不敢醉,但是到头来他还是醉了,真醉了,而目是烂醉如泥,人事不省。
等他有知觉的时候 日头照窗台,光亮刺眼。
他发现是睡在彭烈房里而且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
他坐了起来,头还有点昏沉沉的,好渴,拿起桌上的茶壶,嘴对嘴灌了一阵渴解了。人也清醒了不少。
彭烈不在,不知道哪儿去了。
人清醒了,也开始担心了。
他担心烂醉如泥,人事不省的时候,有没有说些什么有没有泄露心底机密。
一阵雄健的步履之声,彭烈进来了,先是一怔,继而咧嘴笑道:“兄弟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不合适?”
他这一笑,李燕月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下去道:“老哥哥,没事儿。”
“我还是真没事儿还能再喝。”
李燕月摇头道:“到今天我才知道,比起老哥哥,我这点量差多了。”
“没那一说,”彭烈道:“这么多人换个儿敬,你等于打了个‘神武营’的通关,就是神仙也禁受不住,要是我,不要一半就爬下了。”
顿了顿接道:“兄弟,今儿一早我跟你算过了,你知道你喝了多少,说出来吓你一跳--”
李燕月忙摆手:“老哥哥别提酒,我喝伤了,听见酒就想吐,浑身打哆嗦。”
彭烈哈哈一阵大笑,然后道:“那麻烦了,等你过去还有至少一顿呢!”
“什么至少一顿?”
“咦,新官上任哪,咱们这儿这是给你饯行,到了‘查缉营’走马上任,他们还给你接风,何止一顿?”
李燕月摇头道:“就冲这一样,我就不是做官的材料。”
彭烈又一阵大笑,笑过了,他道:“说真的,兄弟,你打算什么时候上任去?”
李燕月道:“我想彻底整顿一下‘查缉营’,越快越好。”
“行。”彭烈一拍大腿:‘那丁是丁,卯是卯,今儿个就好,我去给你--”
李燕月忙道:“老哥哥,你又要干什么?”
彭烈笑道:“合着你都让吓怕了,放心,不吃不喝了。我去安排列队欢送,再着人陪你去上任,离开娘家门上婆家去,先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不用,老哥哥。”
“怎么说,不用?”
“带‘查缉营’、整顿‘查缉营’,要是得使‘神武营’的下马威,那我还怎么带他们,往后怎么办?”
彭烈一怔道:“这倒也是,凭你还怕不能治得他们服服帖贴,那就听你的,免了,不过,兄弟,往后去,‘神武营’、‘查缉营’,冤家变成亲家,成了一家人你可要多来在动--”
“我多来走动,难道老哥哥就不上‘查缉营’走动走动?”
“谁说的?”彭烈两眼一瞪道:“‘查缉营’是兄弟你的,我还不是想去就去,说不定一天能上个八九趟。”
“这不就是了么,老哥哥还嘱咐什么?”
彭烈也笑了。
“不过,老哥哥。”李燕月笑音微凝,眉锋微皱道:“索大人的权势,恐怕也就有大麻烦。”
彭烈一怔忙道:“兄弟,你是说--”
“名利权势之争,谁肯让谁。该有个人提醒索大人,提防鳌拜跟遏必隆。”
彭烈一摇手:“兄弟,这种事不用你我操心,索大人何许人,焉能不明白,你看不出来吗?他早就在下棋,有了对策了。”
“驱,老哥哥是说--”
“索大人让你接掌‘查缉营’为什么?他要掌握’查缉营’,一方面让你监视九门提督,一方面他要掌握地面上的动静,因为传说鳌拜跟遏必隆,有股地面上的秘密势力,还不小,他不撤换九门提督为什么?因为他要掌握步军,只能使现在这位军门感恩图报,整个步军就会誓死效命了,他一手抓住三个营,一个步军他怕什么?又怕谁?不信你往后看,不等鳌拜遏必隆动,他就会来个先下手为强。”
索尼的为人与用心,李燕月早看透了,所以装糊涂问彭烈,只是为证实一下自己的看法。
现在证实,他的看法没有错。
同时,他也知道,索尼这个人,确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也确有他的一套。
正说着,薄一飞派人来访李燕月签押房相见。
问什么事,来人说不知道。
彭烈拍了拍李燕月:“问什么,还不是官场上的那一套!走吧,我陪你瞧瞧去!”
两个人跟着来人直奔签押房。
门口告进之后,两个人进了签押房,赫然有客人在座,是个便服的瘦削老头儿,颇有一身书卷气。
经过薄一飞的介绍,原来是‘九门提督衙门’的师爷,姓曾,叫曾玉书。
彼此见过礼之后,曾师爷说明来意,一为催促李燕月往‘查私营’上任,一为先请李燕月赴九门提督衙门相见。
不用说,知道李燕月是索尼跟前的红人,先拉关系。
请慕友来请,也足见对李燕月的敬重。
人家来请,来的又是清高的幕宾,怎好不去。
其实,论和李燕月走马上任之前,也应该先拜上官。
这是礼,也是常规,想做官、会做官的都懂这个。
如今不等李燕月去拜见,先请幕宾来请往相见,绝无仅有。
坐了一会儿,李燕月就跟着曾玉书走了。
‘神武营’门口有车双套的马车,硬是军门大人的“座车”!
坐上马车直驰九门提督衙门。
九门提督衙门门口下车,李燕月为之一怔。
站门的亲兵增加到一十六名,一个个挎刀肃立,一名蓝翎武官带班,人一下车他忙前见礼了。
中门大开,门里两旁排满了人,登阶人门一看,九门提督辖下的文武官员全到了。
就为迎一个“查缉营”的总领班,就简直是荒唐。
但是九门提督不怕谁怪罪。
李燕月也明白,这种排场迎的不是他,而是迎索尼。
刚进大门,军门大人穿戴整齐,不带贴身护卫,亲自迎了过来。
李燕月懂,先见一礼,再跟军门大人握手言欢给军门大人一个十足的面子。
军门大人的确很高兴,把臂而行,给李燕月-一介绍两旁的文武官员。
李燕月也懂,该见礼的见礼该点头的点头。
两旁文武自觉面子十足,当然也很高兴。
这些人都是老官场了,谁不想极力结交这位新贵,李燕月不给面子,他们照样得巴结,何况李燕月赏脸.给了十足的面子,自然是更得巴结了。
所以当军门大人为李燕月-一介绍完毕,满脸赔笑让着李燕月往里走之后,两旁的文武无不互望点头,纷纷赞许这位年轻新贵没有一点架子,容易亲近。
当然,这种赞许有一半是出自奉承、出自阿议。
因为谁也不愿意让这位新贵日后知道,他在背后没有暗挑拇指。
军门大人把李燕月让进了后花厅。
后花厅不是招待寻常客人的所在。
如今,这座后花厅经过刻意的修饰,富丽堂皇,美仑美奂,偌大一座厅里,只摆着一席酒,而前面的大厅里却是宴开数桌。 潇湘书院连载名义上是给这位新任“查缉营”总班领接风,但却席开两地宴分两处,足证军门大人,没把李燕月当寻常客人。
其实,军门大人宴请“查缉营”的一个总班领,为新任总班领接风,这是绝无仅有的事。
就连“查缉营”原统带富衡,当初走马上任的时候,也没有这份‘荣宠’只有他备着礼品到处拜会的份儿。
军门大人让李燕月上座,李燕月懂,坚辞不肯,于是乎,军门大人高兴地坐了上座,李燕月坐在主宾位上。
一桌酒席总不能只两个人吃喝。
不必担心,军门大人早有安排。
两个人刚坐定,嵌玉楼花的屏风后,转过来三名旗装丽人脚底下踩着跷,走起路来一步三扭,风摆柳也似的。
三名丽人,一前二后,前头一位廿可许许,后头两个都只十八九,一般的白净,一般的细皮嫩肉,一般的娥眉淡扫,一般的清雅妩媚。
三名丽人近前施礼,半蹲娇躯,扬起手里五颜六色的丝帕,说出来的话,脆生生、娇滴滴,悦耳极了。
军门大人道:“见见李总班领。”
三名丽人三双明眸深注,一般的异采绽放,微转娇躯,莺声燕语之中,施下礼去。
李燕月刚微欠身。
只听军门大人道:“小妾玉娘,跟她两个妹妹紫茵、紫萍。”
敢情是军门大人的如夫人跟两个小姨子。
李燕月急忙站起答和:“大人,这叫卑职怎么敢当。”
军门大人含笑摆手:“坐,坐,请坐。”
李燕月也没多说,坐了下去。
三名丽人也人了席,玉娘陪着军门大人,紫茵、紫萍则一边一个坐在李燕月身旁。
左边胭脂味儿,右边花粉香一般的有如兰麝,立即扑鼻沁心,若换个人,酒不必沾唇,就该已经醉了。
玉娘,紫茵、紫萍落座就敬酒,先斟军门大人跟李燕月的,再斟自己的。
李燕月忙道:“大人,这是--”
军门大人含笑道:“李总班领我没有拿你当外人,你是个英雄,小妾跟她两个妹妹,在京里数得着的美人,英雄应该由美人相陪,来,喝酒……”
军门大人举了杯,显然是不要李燕月再说什么。
李燕月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心里头,已经暗暗有了提防,提防这温柔陷井, 美人计。
他倒不是怕这位军门大人栽他的赃,陷害他。
宦海之中官场上酒与色,谁人能免?
但是,他没有这个心情,也没有这个兴趣。
一杯过后,玉娘、紫茵、紫萍相继举杯,娇态也好柔语也好,总是让人无法抗拒,无法推辞的。
尽管李燕月不想喝,也只好又干了三杯。
当然,跟彭烈所说的喝伤了,见酒就怕,也不过是那么说说而已。
几杯过后,宾主欢谈,军门大人问了不少都是不关痛痒的李燕月答了不少,也都是能说的话。
欢谈之中玉娘、紫茵,紫萍插嘴的时候少,劝酒的时候多,谈得差不多了,李燕月以手遮杯,不让紫茵、紫萍再斟:“大人,卑职已经不胜酒力。”
军门大人没说话。
玉娘明眸一转,未语先带笑:“哟,瞧李总班领这位大英雄风这么几杯就不胜酒力,别怕吧,就算真醉倒了我们这儿也不是没地方让你歇息。”
军门大人这才说了道:“听见没有,李总班头喝吧,就算喝它个人醉伶仃,也不怕没人侍候咱们。”
“咱们”,连他自己也带上,为的是不太露骨。
李燕月却含笑婉拒:“大人的好意卑职心领,其实,往后来见大人的机会还多,何必一次就喝伤不可。”
李燕月话里有话弦外有音。
军门大人何许人?焉能不懂。深深地看了李燕月一眼:“那么今天--”
“谢大人的思宠,时候差不多了,卑职请示,什么时候到‘查缉营’--”
“不急,全看你自己。”
“那么卑职打算席散后就到‘查缉营’去。”
“可以,我陪你去。”
“这叫卑职怎么敢当。”
“这是礼,也是体制,有什么不敢当的,‘查缉营’在九门提管辖下,你这位新任总班头上任,当然应该由我亲自颁授。”
“话是不错,但是这也是绝无仅有的,想当初富衡接掌‘查缉营’就没这一套。
听说李燕月不胜酒力,想就此打住,玉娘,紫茵、紫萍三个人玉面有异色微露失望。
但是,军门大人既然点了头,李总班领既然有了话来日方长,也就不必急在这一时。
这儿的一席酒就此算了,是文喝。
前厅的几桌却是武喝,猜举行令正热闹,还投完没了。
军门大人没扰人酒兴,只带了几个贴身护卫,一小队亲兵,只陪着李燕月去了“查缉营”。
亲兵步行,护卫骑马,军门大人臣李燕月坐的是军门大人的‘座车’。
人不多,可也挺招摇的,还没到“查缉营”,“查缉营”里已经知道。
门口大街整条地封锁了,营门口两边各八,站上了十六个。
营门大开,四名大班领,带着十几二十个班领已经在营门内恭候了。
车马直入“查缉营”,进了前院才下车下马。
大班领、班领一起施礼,声如雷动。
军门大人当即下令,除了当值的弟兄,全营集合。
军令毕竟还是军令,一声令下之后,军门大人跟李燕月在签押房还没坐一下,就来恭请了。
军门人人陪着李燕园到了广大的院子里 院子里一行一伍都站满了,个个恭谨肃立,全场鸦雀无声。
行礼如仪,军门大人先说一番话,然后介绍李燕月,当场颁布总班领职,等到-一点名之后军门大人识趣地走了。
队伍不动,李燕月送走军门大人之后折回来训话,一番话恩威并用,‘查缉营”上下,没一个不觉得这位总班领远比原来那统统带高明。
名为总班领实际等于统带。
解散后,签押房一坐只有营管事跟两名大班领在。
营管事一五一十禀报营型的各种现状,文庙财务、人事各方面无不详尽。
但是,财务上却是帐目不清,显见得富衡任内不干不净。
李燕月不加追究,仅命造册上报,请军门大人批示裁夺,人事也完全不变,一律照旧。
刚谈到人事,大班领之一的白风起不安的说了话:“禀总座班领龚天松请辞。”
“班领龚天松请辞,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以前奉命对总班领有过有过--”
李燕月明白了,倏然 笑道:“他人呢?”
“现在外头候命。”
“叫他进来。”
“是。”
龚大松进来了,脸色发白,畏畏缩缩,瘦削,山羊湖,李燕月一眼就认出是当口率众缉捕的那一个。
龚天松战战兢兢的上前见礼。
李燕月道:“听向大班领说,龚班领不想干了?”
“R--”
“是不是对我这个新班领有成见?”
“不,”龚大松忙道:“卑职怎么敢,是因为--”
李燕月截口道:“是因为你率众缉捕过我,对不对?”
龚天松惶恐点头:“是。”
“率众缉捕我,是你的意思,还是奉命行事?”
“回总座,卑职是奉命行事。”
“奉谁之命?”
“奉前统带之命。”
“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怪不着你,是不是?”
“这-一”
“除非你对我这个新任总班领有成见,要不然你辞职我不允。”
龚天松一怔抬头:“总座-一”
李燕月淡然而笑:“一句话,我不是个记私仇的人,现在我接掌‘查缉营’,不管是谁往后只好好干,永远是我的好弟兄。”
龚天松一阵激动:“总座-一”
李燕月道:“要是没有别的事,你可以出去了。”
龚天伦激动道:“谢总座恩典。”单膝点地,跪了下去。
李燕月伸手拦住:“去吧。”
龚天松话声带着颤抖恭应:“是。”
龚大松带着感激退出了签押户口
李燕月回过身,接触到的,是两个大班领跟营管中的敬佩目知他装没看见吩咐营管事继续禀报。
没多大工夫营管事的禀报完了,除了财务上的帐目不清之处外,其他还没有什么毛病。
听完了营管事事报,李燕月没多说什么,只交代一切如常,还就要求一点--纪律。
他交代完毕,营管事瑞成一站腰道:“总管,您的住处-一您是住在营里还是-一”
李燕月道:“我住在营里。”
“那么您是就住前统带的歇息处-一”
“前统带歇息处。”
“是这样的。前统带不住营里,不过他在营里有个白天歇息的处所,就在跨院里-一”
李燕月截口道:“那就给我腾出来,我就住那儿。”
“是,您的行李-一”
“还在‘神武营’。”
“要不要派个人给您去拿?”
“不用了,待会见我自己去拿。”
“是卜。”
营管事瑞成告退辞出了。
两名大班领也要辞出。
李燕月道:“两位等一下。”
“是。”
李燕月抬手让两名大班领坐下,三个人落座之后,李燕月道:“后头那座宅院。本营是不是还在用?”
白凤起道:“总座知道那座宅子-一?”
“知道,我听说了,苏克跟前统带,不就是为那件事垮的么。”
白凤起道:“那座宅子已经空下来了。”
“空下来了。那是营产?”
“不,”白风起适:“那是前统带占用的民宅,不算营产,也不列入营产。”
“屋主呢?找来还给人家。”
白凤起迟疑了一下,还没说话。
另一名大班领马庆云已然道:“总座,那座宅子已经成了无主之物了。”
“怎么,难道屋主--”
马庆云道:“屋主一家,被前统带跟他的亲信郎玉奇,扣个罪名给害了,一家十几口没剩一个。”
李燕月听得混身热血往上一涌,道:“这件事军门大人知么?”
马庆云道:“不清楚军门大人是不是知道。”
李燕月道:“那么交代文书,上报本营财务帐目的时候连件事一并报上去,请军门大人裁夺!”
“是。”
“还有,听说前统带派出去不少人,在各个叛逆组合里底?”
“是的,这是实情。”
白凤起说了话。
“他派出去的人,是不是有一本名册?”
“没有,他为防泄密,从不造名册。”
“ 那么两位可知道他派出去多少人,现在都在什么地方,怎么个联络法?”
白凤起摇头道:“不知道这件事前统带从不假手别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燕月眉锋微皱,道;“这种事非比寻常,也应该移交给我。”
马庆云道:“他是革职查办,摘下顶戴就押走了,根本没来得及。”
“他现在押在--”
“九门提督衙门,不知道送走了没有?”
“送走,送哪儿去?”
“往上边啊,又往上一送,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有那么大的罪吗”’
‘罪是没那么大,只是--”只是什么,马庆云没说下去,白凤起微低着头也没说话。
李燕月明白,那是因为前统带富衡是苏克的人,任内有过不少‘建树’,索尼扳倒苏克清除异己,富衡毫无再利用价值,索尼当然不会放过他,而李燕月被认为是索尼面前的大红人,这种话谁敢当着他说。
李燕月没再问下去,当即站起,表示要到“神武营’拿行车去,在他没回来之前,大小事一概由当值大班领负责。
口 口 口
离了“查缉营”他没去‘神武营’,却去了“九门提督衙门”。
他在“九门提督衙门’的风光,九门提督衙门上下,已经是人听尽知了,站门的步军恭敬施和,那名蓝翎武官陪着他进了大门。
军门大人不在,他也没打算见军门大人。
只一说明来意,当值的官儿马上陪他上了牢房。
“九门提督衙门”的牢房是人间地狱,进来一趟,不死也脱层皮。
一座跨院全是牢房,禁卫森严,从牢门往里,真个是暗无天日,比幽灵地府还惨,连李燕月这等人都有不忍目睹之感。
在最里一间小牢房里,李燕月见着了富衡,手铐、脚镣走上了,虽然没受什么酷刑,可也够狼狈的。
昔为操百姓生杀予夺大权的“查缉营”统带,今为枉死城的阶下囚,成为几个大头儿争权之下的牺牲,宦海之中无常的衰败荣枯,怎不令人慨叹?
一见李燕月进来,富衡有一份惊愕,但是很快的就转趋安静。
李燕月道:“统带还认得我吧?”
富衡淡然道:“认得。”
李燕月道:“我来见统带,只为一件事。”
“什么事?”
“请统带把派出去的人告诉我。”
富衡错愕地道:“告诉你?”
“看来统带还不知道,我接掌了‘查缉营’。”
富衡脸色陡然一变:“怎么说。你接掌了‘查缉营’?”
“统带要是不信,衙门里的人在外头可以把他们叫讲究问。”
富衡没有叫,脸上掠过一种极其复杂的异样神色,唇边上的,似笑,又似哭:这真让人想不到--”
世事变幻无常,谁都无法预料。
“我知道,接掌‘查缉营’的一定是索大人的人,可怎么没想到会是你。”
李燕月没说话。
富衡接着道:“我没有派出什么人去。”
“统带--”
“以前派出去的人,不是被他们发现遭了杀害,就是已经撤回来了,现在已经没有人在外头了。”
“但是据我所知,还有。”
“据你所知?人是我派的,我撤的,从不假手他人,你知道还是我知道。”
“统带,我之所以来看你,那是因为我还敬你为统带,否则,以你我现在的地位我大可以逼问--”
“那你就逼问好了。”
富衡还挺硬。
“统带,我愿意跟你做个交换。”
“交换!你拿什么交换?”
“统带的性命!”
“我的性命?你料定我必死?”
李燕月道:“统带以为自己还有话说?”
“我承认我有罪,但是我罪不及死。”
“或许,但是加上‘查缉营’不清的帐目,以及私占民宅。害人全家这两样,恐怕就又当别论了。”
富衡脸色陡然一变:“我--”
“我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统带不承认。”
突然,富衡趋于冷静,冷笑道;“你不要拿这两样来要挟我,帐目不清,杀几个百姓,在官场之中,这是常有的事,算不了什么!”
“我不能不承认统带说的是理,这种事要在平常,官官相护,的确算不了什么,但是统带应该想一想,统带你是索大人跟苏克王争权势之间的一个牺牲,索大人只留有用的人,像统带你这样人才太多了,我要是去索大人面前说句话,我敢说,统带你必死无疑。”
富衡的脸色又变了,低了低头,凝目道:“你问我派出去的人干什么?”
显然地已经软化了。
“如今我接掌‘查缉营’,那是我的事,统带似乎没有过问的必要。”
富衡沉默了一下:“你真能保我不死?”
“我去索大人面前说几句话,应该能保统带不死。”
“叫我怎么信得过你?”
“统带以为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但是我不知你会不会做。’
李燕月淡然一笑:“我初进官场,还保持着江湖人的作风,江湖人一言九鼎,轻生死重一诺的,不过,等我在官场上混久了,那就很难说了!”
富衡默然未语。
显然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
也难怪,生死攸关的事,谁能轻易相信别人?
李燕月道:“话我是这么说了,信与不信还在统带你,我觉得统带实在应该赌一赌。”
富衡道:“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
“本来统带是了无生望,现在却成了五五之数,值得的。”
富衡迟疑了一下:“我一时说不那么详尽,你也未必全在-一”
李燕月道:“那容易。”
说完这句话,他马上吩咐看牢的取来文房四宝,放在了面前。
富衡当然明白李燕月的意思,不等李燕月开口,提笔就写,一张纸竟被他写得密密麻麻的,可见他派出去的人有多少。
写完之后,搁下笔,他立即把那张纸抓在手里,道:“咱件交换,我什么时候平安出去就什么时候把这张名单交给你。”
李燕月一笑道:“难怪统带会从‘查缉营’统带的宝座上一头栽了下去,统带太不聪明了。”
“你什么意思?”
“统带以为我现在无法从统带手里夺过这份名单来,也认为出去之后,就无法再把统带弄进来了?”
富衡脸色连变了几变,默然地递出了那份名单。
李燕月接过名单看了看,道:“但愿统带写下来的,都非常实在。”
“你还怕我跑掉么?”
“倒也是,”李燕月把名单折起放进怀里道:“九门提督衙门有人陪我进来,那个人现在候在外头,一旦他知道我索用文房四宝,一定会问个究竟,我想你我还是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的好。”
富衡疑惑地道:“为什么?”
“这是我的意思。”
事到如今,富衡还能不听李燕月的?沉默一下道:“那么你走之后,他问起我怎么说?”
“统带可以告诉他,我交代的,不许泄露,谅他不敢追问。”
富衡又默然了,都到了这步田地了,他还能说什么。
李燕月道:“我走了,统带静等好消息吧。”
话落,他转身要走。
只听富衡叫道;“李燕月--”
李燕月停步叵身,只一笑:“统带,我不是已经让你静候佳音了么,如果说统带到现在还信不过我,不就是太迟了么?”
富衡脸色一变,低下了头。
李燕月转身往外行去。
到了外头,当值的官儿果然还在候着,一见李燕月出来,他忙哈腰赔笑:“见过了?”
“是的,有劳了。”
“好说,听说您刚要了文房四宝进去---”
“不错,我是不是把要文房四宝做什么用途,报备一下?”
公事饭吃过了多少碗了,这句话还能不懂,当值的官儿忙哈腰赔了笑:“不敢。不敢,您请。”
他摆手往外让。
李燕月道:“临走奉知一声,事关机密,也最好别有人私下问富衡。”
他迈步行去。
那位当值的官儿吓得脸色一变忙跑了去。
李燕月没在九门提督衙门多停留的走了。
那位当值的官儿一直送出了大门。
离开了“九门提督衙门”这才直奔“神武营’,在‘神武营’盘想了一阵子,带着简单的行囊回“查缉营”,彭烈要送,他没让。
回到了“查缉营”,头一件事就是照着富衡所写的方法,下令召回富衡派出去的那些人。
等到都忙完了,天色也晚了吃饭本该送进住处吃,但李燕月坚持跟大伙儿一块儿吃。
显得他一点没有架子,也一点不摆架子。
饭后回到了小跨院,花木扶疏,相当清幽。
李燕月不想马上进屋去,背着手徘徊在花木之间脑海旋着自从到京以后的这些事。
院子里不设守卫,守卫远在院门外,没人打扰,倒也是享受。
但是这份寂静他没能享受下去,脑海里盘旋的事,也继续盘旋下去。
一颗小纸团闪电似的飞进来,直奔他的面门。
李燕月何等机警他立即抬手抄住,打开小纸团一看,来宽的小纸条上,透着幽香,上头写了两行龙飞凤舞的小字:“前来拜访,请做安排,近邻。”
李燕月一看就知道是谁心头跳动了一下,扬声道:“我要休息,任何人不许打扰。”
院门方向,遥遥传来一声恭应。
恭应之声方落,一条无限美好的人影翻墙掠进,直落屋门口,正是司徒霜,她站在屋门口,只望着李燕月,不做声。
李燕月忙走过去,推开房门把司徒霜让了进去,掩上了门,司徒霜才道:“要是不听见有人答应,我还以为你谢绝我这不速客拜访呢。”
李燕月道:“那怎么会,只是姑娘--”
“你是问我怎么知道的?”
“不错。”
“我留意的就是这儿的动静,只隔着一条小胡同,‘查缉营’有人接事,九门提督亲授职,召集了全体,这么大的排扬,还怕我这个近邻不知道。”
李燕月释然了,微一笑,拍手让座,给司徒霜倒了一杯茶,道:“我没想到姑娘会到这儿来的。”
“是你,不是别人,我怕什么?我来是为想知道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姑娘是指我接掌‘查缉营’?”
“不错。”
“我也没想到,那件事过之后,索尼扳倒了苏克的势力,于是就把“查缉营’交给了我,也许,我是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司徒霜美目深注:“你这个人,是我生平仅见,以前没有听说过,以后恐怕也不会有了。”
“姑娘过奖了。”
“你愿意接掌‘查缉营’,足见有你的打算。”
“我不否认,百尺竿头,谁不谋更进一步。”
“你这更进一步究竟是--’话锋一顿,司徒霜摇头接道:“又犯老毛病了,我不问了。”
李燕月笑笑道:“姑娘,如果我是你,我做不到你所做的这种地步,说不问就不问。”
“本就是用很痛苦的事。”
“我不是忍心看姑娘痛苦,只是--”
“你不用解释,我说过不问了。”
李燕月笑了笑,转移话题:“二老在家?”
司徒霜点头道;“在--”目光一凝,又把话题转了回来:“现在你接掌了‘查缉营’,我是不是可以重整旗鼓了…”
李燕月一笑摇头:“最好不要。”
“为什么?”
“姑娘要是那么做不等于让我为难吗?进行匡复大业的不是一个‘大刀会’,还是让别人去做吧,像姑娘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
司徒霜道:“难道别的组合存在。就不让你为难了?”
李燕月道:“至少,别的组合的人.我不认识。”
司徒霜微一怔:“你的意思是说.你会下手别的组合。”
李燕月淡然一笑:“国法不外人情,对熟人.总得包容些,对于那些不认识的组合,我现在接掌‘查缉营’,只要他们能让我过得去,我自当一眼睁,一眼闭,要是他们让我过不去,为了自己的前程说不得我也只好跟他们周旋了。”
司徒霜道似不信地道:“你真会这么做?”
李燕月道:“我可以肯定的告诉姑娘,会。”
司徒霜一下子站了起来,要说话,但她香唇启动欲言又闭,来回走了几步,才道:“好不容易才有些肯定,又让你推翻了,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李燕月道:“如果说日后让史家笔下论断,我还不配,何妨眼前的这些人日后做一个裁判好了。”
“你简直让人难分敌友。”
“姑娘只要保持目前的状况我保证,我跟姑娘是友非敌一一”
司徒霜凝目深注,肃容道:“你要明白,在我这种人的心目中,没有任何一样是重于匡复,也就是说,如果为了匡复,我并不计较个人间的是敌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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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李燕月道:“姑娘公而忘私令人敬佩,是姑娘也请明白一点,要是有谁把我的前程断送了,对整个匡复大业,并没有好处!”
司徒霜道:“我不懂。”
“显而易见,”李燕月道:“换个人接掌‘查缉营’,对各个组合绝不会像我这样一眼睁一眼闭,前任统带富衡就是个最佳例子,他派出去卧底人之多、之成功,几乎已完全掌握了各个组合,各个组合不但名存实亡,实际上等于成了官家的外围组合,反而增强了官府的实力。”
“真的?”
“姑娘应该相信,‘大刀会’就是个惨痛例证。”
“别的组合也有类似情形?”
李燕月深怀摸出富衡写的那一张,递了过去,道:“姑娘请看这个。”
司徒霜狐疑地接了过去,一看之下惊得脸色大变,脱口叫:“天,真……”
话锋一顿,抬眼惊望李燕月:“这是--”
“这是前任统带富衡,亲手写下来,亲手交给我的。”
司徒霜道:“你,你怎么敢给我看?”
“让姑娘知道,只让我当这个官,对匡复大业还是有益无害。”
司徒霜道:“你不怕我泄露?”
“要是怕我还会给姑娘看么?”
司徒霜把那份名单递了回来。
李燕月接过那份名单才道:“姑娘能记住几个?”
“假如我过目不忘,记全了呢?”
李燕月笑笑道:“既然是在各组合卧底,他们用的绝不会是这份名单上的姓名,他们已经控制了各个组合,纵然有人泄露,谁会认真去查,又如何查起?”
司徒霜脸色大变,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李燕月笑笑道:“我现在是查缉营的总班领,姑娘怎么好如此一问!”
司徒露一怔道:“你真打算就这么任这些人掌握各组合?”
“以姑娘看呢?”
“你我都知道,倘若任由这些人掌握各组合,不但匡复力没有一点,匡复大业永难有成,对每一个汉族世胃,先朝遗民是极端危险的。”
“姑娘说的是实情实话。”
“那么你-一”
“我记得姑娘刚才说过不问了。”
“可是现在-一”
“现在是不能不问?”
“不错!”
“姑娘最好还是不要问,且情往后看就是。”
“你不告诉我?”
“不错!”
司徒霜脸色一整:“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不能任由他们危害匡复大业,要是从你这儿得不到肯定答复,我一定会想到办法挽救,任何牺牲在所不惜。”
“姑娘要从我这儿得到肯定答复?”
“不错!”
“我怎么说,姑娘怎么信。”
‘我相信你。”
“姑娘把整个匡复大业,置诸于一个难分敌友的人的身上,能这么做么?”
司徒霜神情震动,道:“你-一”
“姑娘,记得我说过,只让我做这个不是官的官,对匡复大业是有益无害的。”
司徒霜美且一睁:“你是说-一”
“奉劝姑娘不要让我为难,不要跟我做对。”
司徒霜娇靥上掠过一种异样神色,毅然点头:“好,我答应合作,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了。”
“不管有什么话,姑娘请直说。”
“在我心目中,匡复大业重于一切,如果有谁危及匡复大业,我会不惜一切跟他拼。”
李燕月笑笑道:“姑娘是说假如我危及匡复,姑娘不惜一切,也非杀我不可?”
司徒霜娇靥上掠过一丝抽搐,点头道:“我不愿这么,可是我不能不承认。我走了,你歇息吧。”
她开门翩然而去。
李燕月没动,也没说话,笑了笑,收起了那份名册。
时候还是真不早了。
他打算歇息。
可是就在这时候,院门方向传来急说话声:“启禀总座,当值班领秦松求见。”
李燕月扬声道:“进来。”
一定是有急事,来得还真快,李燕月话声方落,微风一阵,灯火摇动,当值班领秦松已经站在眼前躬了身:“启禀总座,玉伦郡主来了。”
李藻月一怔,站了起来,心想:“她怎么这时候来了,她来干什么-一”
心中念转,口中却道:“人呢?”
“在厅里,由白大班领应付着呢。”
“走。”
李燕月带着秦松走了。
“查缉营”的待客厅在后院,一进后院,就听见美郡主玉伦那清脆悦耳的话声了,话声永远清脆悦耳。但是说的话却不是好听的话。
没听见白凤起说话,尽管索尼权倾当朝,但是来的毕竟是皇族亲贵,还是不得罪的好。
李燕用带着秦松跨进了厅门,偌大一个厅里只两个人,郡主玉伦、大班领白凤起。
玉伦永远是那么美艳动人,可是这当儿脸色显得苍白,一脸的怒气,一见李燕月进来她马上转移目标:“好哇,李燕月终究出来了。”
白凤起向李燕月纳了身,李燕月招招手 白凤起跟秦松推了出去。
李燕月这才欠了身:“格格。”
“你还认得我这个格格,李燕月,你好大的架子。”
“我永远尊敬格格,但是格格的话我不懂。”
“你不见我来了半天了,你为什么现在才出来?”
“要没人禀报,我根本不知道格格凤驾莅临,如果格格知会一声,我会在营门外恭迎。”
“稀罕你恭迎,你以为我是来干什么的,来巡视的,来玩的,告诉你,我是来骂你,来打你的。”
“骂我?打我?我得罪你没犯法。”
“我就不能骂你,不能打你?”
“能,不过请格格给我留个面子。”
“面子,你还要面子,摸摸你的良心你做的是什么事,对的起谁?”
“格格。”
“住口!”
李燕月淡然道:“如果格格不让我说话我不敢不遵命,但是我的格格这时候到这儿来一定不会是只让我听,不让我说的。
“废话,”玉伦碎牙骂道既气又恨,水葱也似的玉指,指着李燕月道:“李燕月,你最好不要跟我耍,当然我到这儿来不是要你装哑巴的--”
“既是这样,格格是不是应该让我畅所欲言?”
“我没有不让你说话,你说。”
“谢谢格格,格格可否先请坐下。”
“用不着站着听也是一样。”
“既是格格非要站着不可,我不敢勉强--”
顿了顿接问道:“在我没说话之前,是否先请格格示下来意?”
“我示下什么来意?”
李燕月道:“想要让我先知道一下,格格是来干什么的,我才好说话,否则说得无关痛痒,甚至牛头不对马嘴,岂不是又惹格格生气。”
玉伦紧咬贝齿道:“李燕月,你会不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格格没明示,我不敢胡乱推测。”
“李燕月,你敢跟我装糊涂?”
“燕月不敢,还请格格明鉴。”
“好,我就告诉你,看你怎么再装。”
顿了顿,接道:“一句话,我是来问罪的。”
李燕月微点头:“看格格气成这个样子,我原也这么猜想,不过我却实在想不出,格格问的是什么罪?”
“什么罪?你还装糊涂?”
“格格,我说过,我不敢。”
‘好,”玉伦气得娇躯颤抖,“李燕月,我待会儿再跟你算帐,我问你你为什么投身在他们手下,为他们卖力卖命?”
李燕月冷冷道:“格格说话最好小心点。”
“叫我小心点,笑话,我说话从不必有任何顾忌,就是在宫里也一样,我不怕,正想看看谁有本事奈何我!”
“既是格格这么说,我斗胆要反问一句,我为什么不能投索大人手下,为什么不能为大人卖力卖命?”
“因为皇上召你进过官,因为皇上希望你替皇家效命。”
“格格,索大人是辅政,我替索大人效力,不也就等于为皇效命一样。”
“李燕月,你明知道不一样。”
“格格,怎么个不一样法?”
“很简单,他们扶天子以令诸侯,他们想谋篡造反。”
李燕月睑色微沉:“格格,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刚说过,你没听见?我正想着看谁有本事奈何我。”
“自然有人,不过我不能不承认,我没本事奈何格格,我也不敢。”
“说你也不敢。”
“格格认为几位辅政挟天子以令诸侯,想谋缔造反?”
“本来就是。”
“格格的意思也就是说,皇家的势力不如几位辅政大人?”
‘目前的情势是这样。’
“那么格格还用问我为什么投身索大人手下,为索大人卖卖命。”
玉伦脸色陡一变:“你趋炎附势--”
“格格,那四个字难听,应该说我识时务知进退。”
玉伦脸色大变:“李燕月,你--”
扬玉手就打。
李燕月往后退一步,躲了过去。
玉伦跟上去扬手又打。
李燕月没再躲,伸手抓住玉伦的皓腕:“格格--”
玉伦惊怒道:“你敢--放开我--”
“格格,人各有志,几位辅政手下这么多人,难道你人人……”
“别人我不管,我只管你。”
“格格--”
“放开我。”
李燕月手一松,玉论把手收了回去,没再打,而且转眼间,她神色趋于平和,但是谁都看得出来,那不是真平和,而是极力地压制着,只听她道:“李燕月,你为什么会这样?”
“格格,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爬。”
“还有什么地方比皇家更高的?”
“但是你也知道,如今的皇家,远不及几位辅政。”
“那是如今。”
“格格人都只顾眼前,有几个会顾及以后。”
‘李燕月,你不该是这种人。”
“格格,我总是人。”
玉伦眉梢儿一扬:“李燕月,这条路你要是再走下去,你就不能算是人,甚至连禽兽都不如了。”
李燕月淡然一笑:“格格骂我,我能听,也该听,但是我奉劝格格,说话小心-一”
“我说过……”
李燕月脸色微沉:“格格或许不怕,但是格格要是不知道收敛,那是为皇家招祸,到那个时候,恐怕格格的罪过比任何人都大。”
玉伦脸色大变,娇躯轻颤着低于头去,但是旋即她又抬起了头:“只能消除奸妄,保住皇胄,我不惜死,甚至不惜下十八层地狱。”
虽是彼此立场敌对,对这么一位女子,李燕月也不禁由衷地敬佩。
虽然这么想,表面上不做一点流露,淡然道:“奈何格格的做法跟想法背道而驰。”
玉伦娇靥上突换上一片哀求色:“李燕月 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投皇家,只要你说我都愿意的。”
李燕月听得心头一震:“格格为什么单找我-一”
“就因为你是你。”
李燕月心神再霞,道:“格格不是不知道我为的是什么,求得是什么?”
“荣华、富贵,皇家都能给--”
“但那虚而不实。”
“或许目前虚而不实,但却是长远的。”
“格格,我说过,人都只顾眼前--”
“你--”
“格格,我是个江湖人,尤其现在接掌‘查缉营’,更要刀口舔血,朝不保夕,我不能不过一天是一天。”
玉伦格格娇靥上浮现起失望神色,也浮现起莫大的悲愤,沉声道:“好,李燕月,我算认清了你,不要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晚上我要是不把你‘查缉营’闹得天翻地覆,我就--”
话说到这儿,她转身就走。
李燕月眼明手快,一把拉住:“格格干什么去?”
“你眼不瞎。你可以着,放开我。”
“格格,你真要为皇家招祸?”
玉伦娇躯暴颤:“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放开我。”
“ 格格。”
玉伦嘶声大叫:“李燕月,放开我。”
她转身扬手,手里握把匕首,照李燕月心口就扎。
李燕月绝没想到美格格会这样,刚一怔。
一声震雳大喝传了过来:“住手。”
震天摄人,李燕月心神一震,玉伦娇躯也一震,手上匕首为之一顿。
抬眼望去。厅里多了一人魁伟高大,威态若神,赫然是铁王。
李燕月忙道:“王爷-一”
铁王一步跨到:‘李燕月,放手。”
“是。”
李燕月松了玉伦。
玉伦道:“你来得正好-一”
铁王伸出了手:“把匕首给我。”
玉伦一怔。
“把匕首给我。”
铁王擦掌如电,一把把匕首夺了过去。
玉伦惊急道:“你-一”
铁王双目炯炯,成态慑人,沉声道:“玉伦,谁叫你上这儿来的?”
“我自已要来的。”
“谁叫你这么做的?”
“也是我自己。”
“有用么?你杀得了他,就算你能,杀一个还有无数个,你能都杀了?”
“我能-一”
“玉伦,改改你的脾气。”
“改不了,为什么改,难道我错了,忠于皇家这么多人,总该有一个出头的。”
“说得好,那么我问你,忠于皇家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出头,难道只有你一个人真正忠心耿耿?”
“我不敢这么说,可是我要说其他的人都畏头畏尾、贪生怕死。”
铁王突然笑了,是冷笑:“这话是你说的,别人都畏头畏尾,贪生怕死。”
“不错,是我说的。”
“难道我也畏头畏尾,贪生怕死?”
玉伦一怔,道:“你,你不算。”
铁王冷笑道:“那么我再问你,我为什么不出头?”
“我不知道。”
铁王一整脸色:“徒逞血气之勇,意气用事,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为皇家招祸,这就是你的忠?”
玉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道:“照你这么说,该怎么办?
就算了不成?”
“当然不能算了,古来之巨好大恶几个有好下场的,天理,世人皆不能容,你为什么就不能耐心等待?”
“我,我不甘心,不甘心让小人得志,不甘心看小人趾高气扬的丑恶嘴脸。”
玉伦低下了头。
当然,她这小人二字何指,是相当明显的。
李燕月听了。
铁王目带痛苦神色地看了李燕月一眼,李燕月脸上看不出什么来,铁王心里还好受点儿,转望玉伦:“跟我走。”
玉伦猛抬头,激怒望李燕月,目光中还带着怨恨。
李燕月也看了。
倒是铁王,为之神情一震。
只听玉伦道:“李燕月,你不受天谴,也必为人诛,总有天。”
铁王脸色一变,要喝止,玉伦却转身往外行去。
铁王忍住了,转望李燕月。
李燕月一躬身,道:“恭送王爷。”
铁王一句话没说,扭头走了。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从他那魁伟的背影里,李燕月体会出铁王要说什么。
望着铁王魁伟的身影消失在厅外,李燕月吁了一口气!
白凤起快步走了进来,欠个身道;“总座。”
李燕月摆摆手:“没事了,歇息去吧。”
白凤起道:“要不要真知索大人?”
“不必特意禀报,索大人不提就算了。提起来再说,好在咱们也没什么损失。”
“不,总座,‘查缉营’的威名-一”
李燕月谈然一笑道:“查缉营还在九门提督辖下,比起一位蒙古亲王,一位和硕格格来,‘查缉营’实在不算什么。”
白凤起还待再说。
李燕月目光一换:“我身为总班领都能受,难道白大班领就不能受?”
白凤起忙躬身道:“卑职不敢。”
李燕月截然一笑道:“白大班领吃粮拿律的时日比我久,怎么官场的事看得还不及我清楚?几位辅政目下表面上不愿跟皇家明显冲突,一方面是顾忌铁三的精锐蒙古铁骑,另一方面是谁也不愿在千秋万世之后,担个不好听的罪名,既是如此,索大人岂会为这点不值当的小事,去跟皇家怎么样?”
白凤起沭然道;“总座高明,卑职没想那么多。”
李燕月没再说话,只摆了摆手。
白凤起一躬身,退了出去。
李燕月站在那儿没动。
口 口 口
铁王没带护卫,跟玉伦双骑并辔,一路上谁都没说话,玉伦也没张罗回去。
两个人进了铁王府,护卫接过去坐骑,两个一前一后走,仍然没说一句话。
一直到进了书房,玉伦愤然坐了下去,铁王才道:“怎么,气还没消?”
铁王不问还好,这一问,玉伦突然掩着睑哭了,哭得挺住伤心。
铁王为之一怔,旋即笑了:“玉伦居然会哭,传扬出去,怕不立刻惊动九城。”
显然,刚强的美郡主是从不掉泪的。
玉伦猛抬头泪流满面:“你懂什么?”
铁王又一怔“我什么不懂?”
“你什么都不懂。”
铁王听出话里有话:“玉伦什么意思?”
玉伦低下了头没说话。
铁王越发觉得不耐了,诧声道:“玉伦-一”
只听玉伦低声道:“不想说,不想告诉你。”
铁王是个急性子,别的可以忍,就忍不得这个,叫道:“玉伦……”
玉伦猛抬头,原来煞白的娇靥,如今竟浮现了红晕:“你说什么?”
“我只问你,我什么不懂。”
“ 你没听见我说的吗?”
“我听见了,可是究竟是什么呀?”
玉伦又低下头。 / 潇湘书院连载/
铁王浓眉一扬道:“玉伦,你不是个怩忸的姑娘家-一”
美郡主就怕人说她怩忸,猛抬头,美目都瞪圆了:“谁说我怩忸,我告诉你……”
娇靥突又一红,又把一颗乌云粉首垂了下去。
铁王可真急了,刚要说话。
只听玉伦低声道:“告诉你你可不许笑我。”
“什么事,我会笑你?”
“听见没有,不许笑我。’
铁王猛点头:“好,我不笑。”
“真的。”
“玉伦,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知道为什么只有我出头.你知道为什么我单气他,单找他?”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换个人这时候读懂了,铁王偏就还没懂。
难怪美郡主说他什么都不懂。
玉伦又气地抬头瞪了铁王一眼,旋即又低下了头,话声恐怕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因为我喜欢他。”
铁王也听见了,猛一怔,叫道:“怎么说。你喜欢上李燕月?”
玉伦忙抬头,急道:“你提名道姓干什么?”
铁王急道:“玉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玉伦又低下头,白嫩的耳根子都红了:“最近,最近我才觉出来。”
铁王禅情震动,脸色趋于凝重:“怎么会这怎么会-一”
“我不知道,我自已也不知道。”
“玉伦,你不能……”
玉伦猛抬头,娇靥上堆着红晕,瞪大了眼望铁王。
“你是皇族亲贵,而他-一”
“我知道,可是我不计较。”
“你可以不计较皇家不能不计较,宗人府不会不计较。”
“我想过了,我可以舍。”
铁王心里一震。
玉伦神情忽黯:“不过现在谁也不用计较了,我寒了心,我恨透了他。”
铁王吸一口气:“玉伦,别说我不懂,我懂。”
“你懂?”
“你越说恨,那越不是恨,你会越来越痛苦。”
玉伦脸色一变,再度低下了头。
“玉伦,我希望你收收心。”
“我知道,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你要懂我的意思,我希望你真收心,不要去恨。”
玉伦突又掩胜哭了:“我明知道,可是我就是不能,我也明知道会越来越痛苦。”
“玉伦,自从认识你,我从没有见你这样过-一”
“那是因为我从没有痛苦过。”
“你真没办法收心?”
“我知道我不能,我做不到。”
“那么你宁愿过来越痛苦?”
“恐怕这也是一命了。”
铁王踱了步,来回走了两起.突然停住:“玉伦,要是你愿意听我的,你就不会越来越痛苦了。”
玉伦抬头,泪眼望铁王。
“而且,将来你所要面临的,我愿意帮你的忙。”
玉伦苦笑道:“现在还谈什么将来。”
“你不要管,有将来。”
“有将来?”
铁王正色点头:“有将来。”
玉伦娇靥上深现起诧异色:“你是说--”
铁王截口道:“别管我怎么说,我只要你听我的。”
玉伦道:“明明不可能有将来--”
“我说有将来就是有将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玉伦越发诧异地望着铁生道:“你明知道李燕月他--”
“不要管李燕月怎么样,只问你要不要听我的?”
玉伦忍不住叫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是信不过我?”
“那倒不是,只是你知道我的脾气--”
“我知道你的脾气,但是在这件事上,你得改一改,必得改一改。”
玉伦凝注铁王良久,道:“你要我听你什么?”
“告诉我,你要不要听我的?”
玉伦没说话。
铁王道:“玉伦,咱们的交情不是一天了,我一直拿你当亲妹妹看待,尽管如此,我仍是要告诉你,你的将来掌握在你自己手里,不要把自己的将来毁了,我并不鼓励你听我的,还在你自己抉择。”
“你不鼓励我是什么意思?”
铁王道:“因为这总是件违反家法的事,将来要费一番事,我不愿意鼓励作违反家法。”
玉伦毅然点了头:“好.我听你的。”
“真的听?”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算来着?”
“你未必会有意反悔.但是你的脾气,那种老爱胡搅蛮缠的脾气我受不了。”
“不会,我答应让改,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一定改。”
铁王一整脸色道:“你最好改,我说过你的将来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别怪我撒手不管,大罗神仙也帮不了你的忙。”
“我听,一定听。”
“玉伦,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听就听到底,要忍,要受,也许很不好过,你最好三思,三思。”
玉伦道:“你已经把利害说得很明白了,我虽然脾气不好,可还懂事,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好!”铁王一点头道:“那么听我的,从现在起,不要再去惹李燕月,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全当没这回事!”
“难道就任他--”
“听我的,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全当没这回事。”
“为什么?”
“不要问。”
“你是说,要我从此不管他的事?”
“不错!”
玉伦口齿欲动,欲言又止。
“做到做不到,现在拿定主意还来得及,我刚说过,我并不励作违反家法,我只是为了你,为了你这份死心眼儿。”
“你是说,要不是因为我喜欢他,我就可以放手去管。”
“你不喜欢他,我劝你不要管,你喜欢他,我更要劝你莫管。”
“你是怕我得罪他?”
“我不怕你得罪他,他也未必在意你得罪他。”
“那究竟是-一”
玉伦焦急的目光,接触到铁王的脸色,立即颓然改口“好吧,我不问。”
话是说不问,可从她的脸色、表情,可以看出她心里是多么难受。
本来就是,玉伦这种脾气的姑娘捧个不能打破的闷葫芦,应该是世间最残酷的事。
铁王看在眼里,顿觉不忍,叹了口气道:“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心肠变得那么软,玉伦听我告诉你一点,李燕月投向索尼之后,苏克马上就垮了,你还求什么,还计较什么?”
玉伦尽管刁蛮任性,毕竟冰雪聪明,闻言睑色一变,美目睁,叫道:“你是说,他--”
她看见了铁王的脸色,倏然住口。
但是她跟着还是问了一句:“真的?”
铁王脸色凝重,仍没说话。
刹时间,玉伦由震惊、诧异而惊喜、而激动:“我没有想到,该死,我怎么就没想到--”
铁王沉声道:“玉伦,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全当没这回事,否则,你就是千古罪人。”
玉伦陡然惊,脸色立转肃穆,但是肃穆的脸色中仍难俺内心的惊喜:“我听你的,我一定听你的。”
“那么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上了。”
“我这就回去。”
玉伦真听话,喜孜孜的拧身就往外走,但是刚走一半,她突然停步回了身:“你叫我从现在起不再去惹他?”
铁王道:“不错”
“可是,两个人老不见面,或者偶尔见面也不说一句话,我知道我喜欢他,他不知道,怎么谈将来,将来一旦提起,那么突然,叫他怎么接受。”
这倒没想到。
铁王呆了一呆,道:“这你不用管,我来安排。”
“好,我听你的。”
玉伦没再多说,拧身走了出去、像跑似的,好快。
书房里还留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铁王就站在这片幽香空没动,也没说话-一
口 口 口
第二天日上三竿。
铁王府传来了一件惊天动地的消息。
福王府派人来了,来的是福王府的总管福茂,没别的事只是来问一声玉伦格格有没有上这儿来。
铁王猛一怔:“你是问现在,还是问昨儿晚上?”
“回王爷的话,奴才是问昨儿晚上,昨儿晚上格格没回去。”
铁王心头一震:“昨儿晚上玉伦是来过我这儿.可是她也是从我这儿回去的,而且是我叫她回去的,她怎么会没回去?”
“真的,王爷,格格真没回去,要不然我们王爷也不会差奴才上您府来问了。”
铁王没说话,但旋即又道:“你先回去,我来找她,找到她后,我送她回去。”
“是。”
福筠告退走了。
铁王怀疑玉伦不听话,又找李燕月去了,可是他也明白,绝不会在李燕月那待一夜。
李燕月也不会让她这么做。
明白归明白,铁王还是单人匹马去了“查缉营”。
铁王做事有分寸,他见李燕月,但不单独见,而是当众只李燕月一句话:“玉伦格格昨化晚上有没有来二回?”
李燕月说了声“没有”,铁王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李燕月拦住了铁王:“王爷,是怎么回事?”
“现在还不敢说,不过玉伦昨晚上从我那儿走了之后,还没回她福王府去。”
说完这句话,铁王扭头走了。
李燕月心头震动,但是他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因为事情还未经确定。
铁王回府之后.立即派人遍访内城各大府邸,甚至亲自进了一起宫。
但,无论宫里、内城,就是没人见着玉伦。
纸包不住火,消息传开了,震惊九城,贵为皇族的和硕格格玉伦郡主失踪了,而且是在禁卫森严的内城失踪的!
铁王见略一思忖,又去了“查缉营”。
“查缉营”里,也得到了消息,李燕月要行动了,马上有索尼,可巧索尼也到了。
进了签押房,索尼劈头就道:“李燕月,玉伦格格失踪了,她来过‘查缉营’吵闹,宫里、各府评齐指向我,切怀疑是“查缉营”
弄去了她,我不怕什么,但是这--众怒不可犯。”
李燕月道“卑职就为这件事请见大人,请大人准卑职立即着手侦查。”
“你要侦查?”
“格格是内城失踪的,内城禁卫归九门提督衙门,宫里和各大府评怀疑的‘查缉营’,于情于理该由卑职侦查,而且……卑职也不容人嫁祸。”
“嫁祸?”
“大人以为这是什么?”
索尼脸色变了,一点头道:“好,你查,马上查。”
话刚说完,外头闯进了威态摄人的铁王,他不理索尼,也没容李燕月见和,劈头一把揪住了李燕月,厉声还“我不愿多说,玉伦毕竟是皇族,五天之内,我要见着她,有毫发之伤,我的蒙古铁骑立即进京。”
话落,猛一推,李燕月退了好几步,二话没说,扭头就走。
其实,铁王不用再说什么,更不用再做什么,这已经很够了。
索尼当权,索尼跋扈,但是他没敢拦铁王,甚至没敢吭一声。
李燕月心里明白,铁王这是做戏,这是在帮他的忙,定定神,望着脸色铁青的索尼道:“大人请看,这件事如果不尽快查清楚,尽快找回玉伦格格来,倒霉的是咱们,也让别人坐收了渔人之利。”
索尼咬牙点头:“好,你查,尽快查明。”
索尼带着人走了。
李燕月本来是要上“神武营’去的,他想到“神武营”找彭烈查证一下,看看是不是“神武营’弄了鬼,因为玉伦大闹‘查缉营”,索尼知道以后,不便出动“查缉营’的人报复,出动“神武营’的人是有可能的。
但是如今索尼这么一来,李燕月相信不是“神武营”弄的鬼,因为“神武营”绝不敢瞒着索尼擅自行动。
他留在营里没出去,一个人静静在想。
这件案子显然是嫁祸,不然绝不会把玉伦掳去。
如果不是嫁祸,把玉伦掳去,毫无意义。
既是嫁祸,既是对付‘查缉营’,那么“查缉营”就一定予人有可乘之机。
所谓的可乘之机,也就是玉伦到‘查缉营’来找李燕月吵闹过。
只是玉伦来“查缉营”吵闹的事,除了“查缉营’上下之外别的还有谁知道?
李燕月没带人,一个人悄悄地从侧门出了‘查缉营 ’,出了“查缉营”之后,他在小胡同里东弯西拐一阵之后,悄悄的到了铁王府,经由铁王的贴身护卫把他带进书房见了铁王。
铁王的贴身护卫,都是蒙古带来的心腹,对铁王忠心耿耿,他来见铁王的事,不虞外泄。
铁王一见李燕月就道:“你别在意,我刚闯‘查缉营’是为……”
李燕月截口道:“这还用王爷解释,我知道。”
“那么玉伦失踪的事--”
李燕月道:“我认为这是蓄意嫁祸,王爷看呢?”
铁王道:“我也是这么想,你已经整垮了一个苏克,正好趁这个机会整垮索尼。”
“不,王爷,整不垮索尼,也不能整垮索尼。”
“为什么?”
“王爷,玉伦格格想要找回来,一旦找回玉伦格格,真相立即大白,不是索尼,整不垮索尼的,我在索尼这儿握有实权,我要利用索尼去整垮另两个,最后再整索尼,所以我说现在不能整索尼。”
铁王点头道:“你说得是理,你看着办,那么这件案?”
“铁王爷,”李燕接口说道 :“这件案子是嫁祸,既是嫁祸‘查缉营’就一定有予人可乘之机,如今,唯,他可乘之机是玉伦格格上‘查缉营’吵闹,我要从知道这件事的人身上着手,所以我来问问王爷,王爷是怎么知道玉伦格格去了‘查缉营’的?”
铁王一怔:“人多,恐怕不好查--”
“人不多,以玉伦格格的脾气,到‘查缉营’去找我,事先未必要让人知道--”
“至少‘查缉营不少人知道。”
“对,我是由外而内,后查‘查缉营’,所以我要先问问王爷是怎么知道的?”
铁王道:“是福王府总管福筠跑来告诉我的。”
李燕且道:“福筠又是怎么知道的,是玉伦格格告诉他的?”
“这他倒没说。”
“以王爷看。就玉伦格格的脾气,她要上‘查缉营’找我吵闹,会事先告诉福筠么?”
“不会。”
“那么福筠是怎么知道的?”
铁王道:“第二天跑我这儿来找玉伦的也是他,我把他叫来问问。”
“也好。”
铁王喝道:“来人!”
带李燕月到书房来的那名蒙古壮汉应声而人。
铁王道:“去把福王府福筠找来。”
李燕月道:“别说我在这儿,就说王爷找他有事。”
那名蒙古壮汉应声而去。
李燕月道:“王爷,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铁王道:“也好。”
李燕月道:“王爷问他话,我躲在里头听,不管有什么破绽,王爷不要动他,我在外头拿他好了。”
铁王点点头答应。
李燕月道:“对这个福筠,王爷知道多少?”
“一般说来,王府的总管都是主子的人,也都是主子的亲信。”
“这个人一向怎么样?”
“我只知道他精明圆滑,其他的因为我府里的人很少跟他们来往,所以所知不多。”
铁王府的护卫办事还真快,李燕月跟铁王说没几句话,就听他在外头恭声禀道:“禀王爷,福驾总管到。”
李燕月跟铁王交换一个眼色,李燕月闪身往里而去。
铁王道:“叫他进来。”
外头一声答应,白白净净的福王府总管福筠哈腰进来了,进来打千道:“奴才给王爷请安。”
“站起来说话。”
“谢王爷。”
只见福筠垂手哈腰站好,铁王道:“福筠,记得玉伦上‘查缉营’去的事,是你跑来告诉我的。”
福筠道:“是,是奴才的禀报。”
“玉伦上“查缉营’去,你是怎么知道的?”
“回王爷的话,是格格告诉奴才的。”
“呢,那你为什么没马上来禀报?”
“起先奴才没想那么多,后来越想越不对,才急忙赶来禀报王爷。”
“到目前为止,有玉伦的消息没有?”
“回王爷的话格格失踪的事很显明,分明是‘查缉营’那个李燕月为了报复格格去找他吵闹,所以,大胆把格格掳了去,只找他们要人就对了,我们王爷已经准备会见索大人了。”
铁王道:“从玉伦出来之后,你就没见着她,对不对?”
“是的。”
“那么你怎么知道玉伦到‘查缉营’吵闹去了?”
福筠答得不慌不忙:“是格格临走的时候告诉奴才的。”
“你不说你起先没想那么多,既是知道她去吵闹去了,怎么会没想那么多?”
“这--”福筠的脸色变了一变,但旋即道:“奴才以为格格‘查缉营’去吵闹,以格格的身分,应该也没什么。”
“那么后来怎么又越想越不对了?”
“那是因为奴才想起“查缉营’如今归索尼管了,他现在连皇上都没放在眼里,还会在乎格格,奴才怕对格格不利,所以才急忙来跟您禀报。”
铁王没再问下去,一摆手道:“好了,没事儿了,你去吧!”
福筠恭应一声,打个千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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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李燕月从里头闪身而出,道:“王爷,破绽百出,玉伦格格绝不会事先告诉他,他一定是事后才知道的,很可能是‘查缉营’有通风报信。”
“那么你打算--”
“王爷这一番问话,足够他惊心动魄的了,我要去跟他看看他会去干什么!”
“要不要我帮什么忙?”
“到了时候,我自会来请求王爷助一臂鼎力,告辞。”
他施一礼,走了。
铁王没留他,当然不能留。
李燕月出了铁王府,一眼就着见了福筠。
福筠正顺着大街往东走。
没坐轿,也没骑马。
不过一个王府的总管,又是被叫到铁王府出问话,福筠他还没那个坐轿骑马的排场。
李燕月跟了去,不即不离。
富筠起先是往东走,走的很快,走完铁王府前这条大街就拐了弯,拐向了南。
内城之中,到处是“查私营”巡街的,谁不认识总领班,无不上前躬身施礼。
好在福筠一直没回头,没看见。
福筠没回福王府去,竟然出了内城,去了外城。
这就不对了。
李燕月明白,这一趟应该不会没有收获。
“正阳门”站班的,除了步军之外,还有“查缉营”的便衣,一见总班领来到,带班的班领忙着弟兄迎了过来,大家伙施一礼,那名班领道:“总座要出城去?”
李燕月嘴里答应着,目光可不离城外,在前门大街急走的富筠。
“你怎么一个人,要不要派两个兄弟……”
李燕月截口道:“不用了,我去办点私事,一会儿就回去。”
说了两句话,李燕月出了‘正阳门’,直跟福筠而去。
富筠这一趟跑的真不近,居然是直奔“天桥”。
“天桥”是个热闹的地方,也是个卧虎藏龙,甚至龙蛇杂居的地方。
李燕月一进‘天桥’,就碰上了“穷家帮’北京分舵的弟子李燕月认出了他,没打招呼。
富筠进了一座说书棚子,李燕月也跟了进去,书棚里卖个满座,说书的是个瘦削中年人,鼻梁高,两眼特别犀利。
福筠不是来听说书的,从旁边进了棚后。
李燕月没跟进去。
正好说书的这时候说到了‘扣儿’,进后头去了,自有个年轻人托着盘儿向大伙儿收钱,李燕月也给了几大枚。
没一会儿工夫福筠又出来了,李燕月间到柱子后,让福筠出去之后才跟出去。
出了书棚,一眼看见不远处站着阮玉。
显然,阮玉是刚才那名弟子叫来的。
穷家帮的弟子都够机灵,他们看见李燕月到天桥来认为李燕月一定有事。
让福筠前头走,李燕月向阮玉点了点头。
阮玉会意走过来向李燕月伸了手:“这位爷赏几个吧。”
李燕月手往阮玉手里塞了一下,低声道:“留意这个书棚,监视他们任何动静。”
说完话李燕月走了。
阮玉站在身后,躬身哈腰,千恩万谢。
李燕月又跟着福筠回了内城,一进正阳门,李燕月就向迎过来的那名查缉营班领道:“跟过去,把他弄进胡同里抓起来。”
那班领一怔道:“总座。那个人是福王府的总管。”
李燕月道:“我知道,一切由我担当,抓。”
“是。”
那名班领带着两个弟兄过去了,过去赔着笑跟福筠说了两句话,就把福筠骗进了胡同里。
李燕月跟过去进了胡同,他进胡同的时候,两个弟兄已经架了福筠,福筠正惊怒挣扎:“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名班领道:“我们总座来了,你跟我们总座说吧。”
福筠忙望李燕月:“总班领,我是福王府的总管富筠--”
李燕月道:“我知道,你要是跟福王府没关系 我还不抓你呢。”
“你们究竟--”
“你们格格失踪的事你是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听说就是你们--”
“说话小心点儿,就是因为有人害‘查缉营’背了黑锅,所以我才查这件事。”
“有人害你们背了黑锅?谁害你们背了黑锅?”
“我正想问福总管你。”
福筠脸色一变,道:“问我?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刚你到‘天桥’干什么去了?”
福筠睑色大变:“原来你们跟着我--”
“知道就好,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前脚离开那个书棚,后脚那个书棚里的就被抓了,马上他们就会和盘招供,为了你自已,我看你还是说老实话好。”
福筠大惊,张嘴要叫。
李燕月伸手扼住了他的喉咙,道:“别忘了,大街小胡同里都是‘查缉营’的人,把他们叫来救不了你。”
他松了手。
福筠瞪大了眼,满是惊恐之色,没再叫。
李燕月道:“以我看,你只是个通风报信的角色,我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福笃忙道:“对,对,我只是个通风报信,我只是个通风报信。”
‘那么,你是给谁通的风,报的信?’
‘就是‘天桥’那个说书的。’
“这么说,玉伦格格是他们弄去了?”
“是不是他们,我就不知道了。”
“这话怎么说?”
“我只管通风报信,别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以玉伦格格的脾气,她到‘查缉营’闹事去,事先绝不可能告诉任何人,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是事后才知道的。
“事后格格没回府去,她被铁王爷带了去,从铁王府出来之后就不见了,事后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是有人告诉了我。”
”谁、谁告诉你的?”
“你们‘查缉营’的马庆云。”
那名班领失声叫道;“马大班领。”
李燕月刹时明白了,“查缉营”两名大班领,白凤起跟马庆元李燕月接事以后,白风起挺接近,马庆云老是有意无意的避开他,这个道理,李燕月现在明白了。
他冷喝道:“押走,把他押回营去!”
那名班领定神恭应:“是。”
福筠忙道:“总班领,你说过让我将功赎罪的。”
“不错,话是我说的,可是我得带你回去跟马庆云对质去,”
这时候还由得了福筠?他只好乖乖的跟着走了。
到了“查缉营”边上,李燕月吩咐,把富筠从偏院们门带进去,他自己则从前院进了“查缉营”,签押房一坐,立即传两位大班领。
单叫一个怕马庆云动疑。潇湘书院
转眼工夫,两名大班领白凤起、马庆云双双走进而人,近前施礼:“总座!”
李燕月抬抬手:“两位坐!’
白凤起、马庆云林谢落座。
李燕月道:“玉伦格格失踪,外头传言是‘查缉营’干的,这件事,两位已经知道了!”
白风起道:“总座,这件事关系重大,咱们不能背这个黑锅。”
“那是当然,我已经着手去查,请两位来,也就是为这件事!”
白凤起道:“总座!您尽管吩咐-一”
李燕月抬手拦住了他,说:“马庆云,马大班头,福王府的总管福筠,你可认识?”
马庆云脸色微一变:“见过,不熟!”
“ 他是个通风报信的,据他说,玉伦格格到营里来闹事的事是你告诉他的!”
白风起一怔望马庆云。
马庆云很平静:“总座,他胡说。”
白凤起赶忙也道:“总座,玉伦格格来闹事、告诉谁有什么要紧……”
“要紧得很,有人要嫁祸查缉营,必定要找个可乘之机,这就是可乘之机,玉伦格格来闹事,事后她失踪了 任何人马上就会想到‘在缉营’。”
白风起明白了,道;“但是我不信庆云会--总座,事关重大,可别让他们乱攀扯。”
“当然,我不容任何人诬攀本营的人,难得马大班领好脾气,居然能不生气,不动人--”
一顿,喝道:“带进来。”
那名班领带两名弟兄,立即拥进了福茂。
白凤起、马庆云都站了起来。
福筠一指马庆云就叫:“总班领,就是他,就是他告诉我的……”
马庆云喝道:“你找死。”
扬掌就劈。
李燕月挺腰而起,一步跨到,伸手拦道:“马大班领,刚说你脾气好血,怎么就动了杀机呢?”
马庆云道:“总座---”
李燕月道:“是非曲直我自会判断。”
马庆云默然未话。
李燕月指马庆云,望福茂:“就是他?”
福筠忙点头:“是他,就是他。”
李燕月道:“福总管,我‘查缉营’的人可不客乱攀扯。”
“总班领,我说的是实话,真是他。”
“那么,他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告诉你的?”
“就是在格格来了‘查缉营’之后他上福王府去找我的,我和他在后门外见的面--”
“有难看见了?”
“没有,这种事怎么能让别人知道!”
“这么说,你是空口无凭了?”
“总班领,我是举不出人证来,但是我说的都是实话,要不然就叫我遭天打雷劈。”
李燕月道:“他就是这么上福王府去找你的,不会吧?既然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怎么会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去找你?”
福筠道:“我们约的有暗号,只听见三声卖菜的哈喝。就知道有人联络来了。”
李燕月笑笑道:“还有这种事,批下去。”
李燕儿似乎没当一回事,福茂可急了,直嚷嚷说的是实话,可是他嚷他的,还是押走了。
李燕月含笑转望马庆云:“马大班领,你怎么说”
马庆云平静地道:“总座应该听得出来,他根本就是胡拉。”
“马大班领跟他,过去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那倒没有。”
“那么‘查缉营’这么多人,他为什么单证攀你?”
马庆云目光一凝道:“听总座的口气,好像是相信他说的。”
李燕月一摇头:“我倒不是相信他说的,‘天桥’有座书棚,里头有个说书的也让我抓来了,怎么他也指你-一”
马庆云脸色大变。一声没吭,飞起一掌猛击李燕月心口要害。
白凤起一怔。
李燕月笑了:“马庆云,你不该这么嫩。”
抬掌封架,砰然一声,震得马庆云一晃,他一只右掌灵蛇似的跟进,抓住马庆云的腕脉一扭一抖。
马庆云再也站立不住,身躯一转,砰一声摔倒在地。
李燕月喝道:“拿下。”
白凤起眼明手快上前去一脚踩住马庆云的背背.右掌扣住“肩并’,把马庆云拉了起来,怒声道:“庆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
李燕月截口道:“是个卧底的,而且还是个‘查缉营’的大班领,马庆云,要怪只能怪你沉不住气,说吧,你是为谁卖力卖命?”
马庆云脸色铁青,道:“别硬把我扯进去,我只是为统带报仇雪恨。”
“再想狡赖已经迟了,真是为前统带报仇雪恨,你不可能知道富筠的身分,也跟天桥那个说书的绝扯不上关系。”
马庆云道:“话是我说的,信不信在你……”
李燕月道:“我当然不信.说,玉伦格格是谁治去的.现在在哪儿?”
马庆云道:“我不知道。”
尽管共事多年,但是白凤起不满意马庆云是个卧底的内奸,他不仅有被骗的感觉,也更不满意马庆云如今这种态度,当即抓在马庆云“肩井”的五指一紧,沉喝道:“说。”
马庆云疼得脸色一变,道:“白凤起,你可真是用脸不认人啊。”
白凤起怒声道:“少废话,多少年来,我一直拿你当朋友,连刚才我还帮你说话呢,可是你拿我姓白的当什么了?”
马庆云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任由你们了。”
白凤起道:“怕你不任由我们,说!”
“不知道!”
这倒干脆。
白凤起脸色刚变,李燕月抬手拦住了他,望着马庆云道:“马庆云,各为其主,我不怪你、如果你能老实说话件,让我救出玉伦格格,甩掉背上这口黑锅,我相保你什么事都没有,还是你的‘查缉营’的大班领。”
马庆云没说话。
白凤起道:“姓马的,总座这么恩厚,你还要他怎么样?”
马庆云仍然没说话。
白凤起怒喝道:“姓马的--’
李燕月拦住了白凤起,道:“马庆云,总要让我知道一下,你不愿意,还是信不过我?”
马庆云道:“不管是谁,总会有一两个靠得住的人。”
白凤起勃然色变,扬掌欲劈。
李燕月伸手架住了白凤起的手掌,双眉微轩道:“这么说你愿意把自己一并算上?”
马庆云道:‘我话说得已经够清楚了。’
李燕月只架住了白凤起的手掌,可没能拦住白凤起紧扣马云‘肩井’ 的五指。
只听白凤起一声怒哼,随听“叭’地一声。
马庆云肩骨碎了,可是他只脸色变了一变居然没哼一声。
李燕月淡然道:“马庆云,你是个硬汉子,可惜你投错了主,卖错了命,为了我,为了‘查缉营’,为了索大人,我不能不逼你说--”
马庆云咬着牙道:“办不到。”
‘试试看,’李燕月淡然道:“江湖跑遍,我碰见过的硬汉不可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见过哪个铁打铜浇的,能禁受‘截脉搜魂’的。”
白凤起一怔。
马庆云一惊,旋即冷笑:“放眼天下,会‘截脉搜魂”的人不多,我不信你会是其中一个。”
白凤起也疑惑地望着李燕月。
李燕月没说什么,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在马庆云胸前点了几下。
突然间,马庆云不对了,满脸是惊恐神色,身子起了颤抖、抽搐,一口牙咬得格格直响。
白凤起吓得松了手。
马庆云倒下去满地乱滚,喉咙里发出狼嚎似的怪叫,但却又似被扼住喉管,叫不出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一张脸都扭曲得变了形。
白凤起往后退了两步,瞪目张口怔在了那儿。
外头闯进来几个弟兄,一见房里的情景,也吓呆了。
李燕月摆了摆手。
几个弟兄定过神,忙躬身退了出去。
李燕月俯身点了几指。
马庆云刹时不动了,像害了一场大病,面无人色,虚弱,混身衣衫都让汗湿透了。
李燕月道:“马庆云,现在信了么?”
马庆云没说话,只见他腮肉动了一下。
李燕月两眼精光一闪,俯身伸手,捏开了马庆云的牙关卸下了他的下颚道:“马庆云,在我面前想死都不容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除非你自己能快过我,否则别怪我让你再尝搜魂滋味,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落,伸手托上马庆云的下巴,而且伸手把马庆云扶起来坐下。
只听马庆云有气无力地缓缓说道:“我只知道是‘天桥’书棚的人掳走的,别的我全不知道。”
“就在内城里把人掳走的?”
“不错。”
“那么‘查缉营’在内城的禁卫就不太周密了。”
“不,是我临时把巡街的弟兄调开了。”
“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
马庆云没说话。
李燕月又问道:“现在你不会再说你全是为前统带了吧?”
马庆云道:“我是遏必隆的人。”
李燕月喝道:“来人!”
几名弟兄一涌而人,小心翼翼的恭谨见礼:“总座。”
李燕月一指闭了马庆云的穴道,道:“把马庆云押下去。”
“是。”
几名弟兄架起马庆云走了。
李燕月转望白凤起道:“白大班领,挑选两个班的弟兄跟我。”
“是”
白凤起应声施礼,走了出去,他办事还真快等到李燕月出签押房,两个班的弟兄由两名班领带着,已经恭谨地列队站在押房外他自己则垂手站立一旁。
李燕月抬眼一扫,道:“兵刃都带上了么?”
两班弟兄齐声恭应:“带上了。”
两名班领之中,有一名是龚天松,另一名叫秦大运,再看两班的弟兄,个个都是满脸的精明干练色。
想必,这是“查缉营”的精华。
李燕月把任务交代了,两班弟兄,包括两名班领在内,个个拳擦掌,个个振奋。
想嘛!总班领刚上任,由他亲自带领出任务,又是经过大班领挑选,这是殊荣,谁不兴奋呢。
但是,李燕月最后那句话,又听得大伙儿胆战心惊,李燕月“这一趟任务关系着‘查缉营’福祸,也就是说关系着索大人成败,事关重大,一定要遵照吩咐行事,没有我的谕令,绝不许轻举妄动。”
就这么一句话,刚才的兴奋,全被心惊胆战盖过了。
话声一顿,李燕月接着又道:“我先走,你们随后分批赶到,我在那个书棚外等你们,会合的时候.只两名班领来见我,弟兄们分散一百,不要招人耳目--”
转望白凤起:“白大班领,营里的事务暂时交给你了,小心看守马庆云跟福笃,不许他们见任何人。”
在白风起恭应声中,李燕月一个人先走了。
李燕月脚下很快,他要先赶到天桥去见阮玉。
等他赶到天桥,到了那个书棚外,正张望,身后响起了阮玉的话声:“好心的大爷,赏一个吧。”
李燕月转身,阮玉就站在眼前,他往阮玉手里塞了一下,低声道:“有没有什么动静?”
阮玉低声道:“您走了之后,那个倒茶收钱的小伙子,带点匆忙的出棚去了,我已经派兄弟跟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说书的还在后头?”
“在,没个倒茶收钱的不要紧,没个说书的正主儿,岂不要歇场了?”
李燕月一点头道:“好,兄弟站远点,我带的人马上就到了,待会儿如果有事跟我联络,还请小心。”
阮玉何等机灵,一听就明白了,答应一声走开了。
阮玉刚走,龚天松、秦大运两个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微一欠身,低声道:“总座。我们到齐了!”
李燕月道:“你们两个带弟兄散开。围住书棚,听我招呼拿人。”
龚、秦二人答应一声走开了。
眼见龚、秦二人指挥弟兄散了开去。李燕月转身进了书棚。/书棚里座上八成,说书的说得正热闹,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段儿了。
棚里除了听众之外,就剩下了说书的一个人,棚后垂着带,里头是不是还有人,就不得而知了。
李燕月正看着,说书的醒木一拍,扣了个扣子暂时打住,他顾不得喝茶润喉、坐下歇息,走下来端起盘子收起了钱。
看看钱收得差不多了,李燕月走了过去,低声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书的机警地投过探询的一瞥。
李燕月忙又道:“福总管有急事,让我来通知一声。”
说书的恍然而悟,往后一抬手,把李燕月让进了后台。
后棚地方不大,除了放个炉子烧开水,搁些个茶壶、茶碗一些的东西外,别无长物。
一进后棚,说书的立即低声道:“福筠有什么事?”
李燕月道:“福筠已被抓进了“查缉营’。”
说书的脸色一变,道:‘糟,我得快走。”
他要动。
李燕月伸手一拦道:“来不及了,福筠拉出了你,“查缉营’的人已经把棚子围上了。”
说书的一怔:“你是-一”
“‘查缉营’总班领李燕月。”
说书的睑色大变,猛一拳击向李燕月的小腹。
李燕月伸手一抄就抓住了他的腕脉,微笑道:“难怪你说书的时候比划起来不含糊,敢情你有真功夫。”
说书的右手就要深腰。
李燕月五指一用力,说书的闷哼一声混身酸软,动弹不得,李燕月伸右手往他腰里摸出一把侯子来,在他眼前晃晃笑道:“告诉你一件你们不爱听的,福筠也拉出了马庆云,马庆云说是你们掳去的,说吧,人藏哪儿去了?”
说书的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你沾了我不愿惊动外头那些人的光,不过你派出人送信儿去了,等他回来之后,你也能担保他不吐实?”
说书的脸色大变,道:“什么?你们也--一”
李燕月笑道:“我是跟着福筠到这儿来的,既然知道了这儿,焉能不派人监视你们的动静。”
说书的脸色铁青,神态怕人没说话。
“我清楚的很,这件事背后的主谋是偈必隆,你做不了主,所以我并不怎么怪你,只要你有一句说一句,那就是你为 自己找活路。”
说书的低下了头。
“勾心斗角的是在上头的,咱们这种人何必这么认真,跟着起哄,好处没落着,赔卜一条命可是划不来啊。“说书的猛抬头:“我有一句说一句,是找活路,这话是你说的。”
“出自我口,人自你儿错不了。”
说书的口齿启动,刚要说话。
只听前头传来了一阵嚷嚷,敢情是听众们等得不耐烦了。
李燕月道:“告诉他什一声,今天到此算了。”
他把着说书的腕脉说书的挪过身,掀起帘子向外说了句:“各位包涵,今儿个兄弟有点不舒服,到此打住了,明儿……”
听众们好说话,尽管兴未尽,不情愿,可是说书这一门儿,除了整套听完,就天天尽不了兴,天天得带个扣子。
不高兴也不高兴,也都纷纷起身,嘟嗲着出去了,刹时间走得一千二净。
李燕月问说书的:“哪儿?”
“西城根儿有座废宅--”
“人就藏在那儿?”
“不错。”
“谁在哪儿看着?”
“一个姓胡的女子带几个人。”
“姓胡的女子又是什么人?”
“我们的头儿也是遏必隆的相好。”
“江湖人?”
“不错。”
“遏必隆手下还有哪些秘密人手?”
“我不清楚,你何不去问她!”
“也对。”
李燕月伸手掀起了棚后,巧了,不远处正站着龚天松跟两个弟兄。
他把龚天松招了进来,刚要说话。
只听前头有人进了棚子。
说书的神色一紧。
李燕月低声道:“他跑不掉,别断了你自己的活路!”
掀起帘子一角外望那倒茶收钱的年轻人正走过来。
李燕月一施眼色。
龚天松跨步而至。
带了一掀,年轻人进来了,龚天松探掌就抓,在谇不及防的形下,年轻人被龚天松一把抓个正着。
年轻人一惊正要挣扎。
龚天松另一只手已经扣上了他的重穴,年轻人没敢再动,这候也看清眼前的情景,脸色大变。
李燕月道:“你们刚从西城里回来?”
年轻人惊愕望着说书的。
说书的道:“我已经都告诉他们了。”
年轻人气势一颓,点了头:“不错。”
“你给他们送什么信儿去了?”
“就是福总管说的,铁王对他起了疑。”
“他们怎么说?”
“没说什么,只让我回来了。”
“玉伦格格还在那儿?”
“不错。”
“你看见了么?”
“没有!”
“见着姓胡的女子了吗?”
“见着了。”
李燕月道:“龚班头,把人交秦班头押回去,你带弟兄跟我走。”
“是。”
李燕月松了说书的,掀带往前去了。
出了书棚子,看见‘查缉营’的几个弟兄站在棚前,不是在闲聊天,就是杂在行人里来回闲逛,都掩饰得很好,没展行藏。
但是,阮玉站在一边就没过来,显然这几个掩饰得很好的兄弟,没能瞒过他的两眼。
看见李燕月出来,沅玉象是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哎哟”一一声,跌跌撞撞的推了过来,正好撞在李燕月身上,顺势往李燕月手里塞了个小纸团,陪上一脸的不安,直哈腰陪不是,然后转过身去瞪了眼,扯着喉咙大喝:“欺负要饭的是不是,走路不长眼……”
‘查缉营’的几个弟兄一见要饭的撞了总班领,个个脸上变色要过来。
李燕月拿眼色止住了他们,然后摆摆手,让阮玉走了。
阮玉又是陪笑哈腰一番。
趁着转身的时候,李燕月飞快看了下手里的纸条,纸条上两行小字,尽入李燕月目中。
只见龚天松带着人过来了,李燕月手望后一背:“人押回去了?”
龚天松恭声道:“是的。”
李燕月道:“跟我走。”
带着龚天松等行去。
到了这时候,书棚一带的人,才知道出了事,想打听,可都没人好打听了。
口 口 口
李燕月等的脚程快,没一会儿工夫,就赶到了西城根儿。
远远望去,果然在人高的乱草丛里,有座断壁危垣的废宅。
虽是废宅,从那高大的门头,门口只剩下一座的石狮,以及占地的广大,仍然看出昔日辉煌一时的气势。
放眼望过去不但废宅附近不见个人迹,就是整个的西城根儿也寂静异常,看不见一个人影。
李燕月道:“小心掩过去,没有我的令谕,任何人不时轻举妄动。”
恭应声中,龚天松带着一班弟兄,轻捷地掩了过去。
看着龚天松以及一班弟兄各自找到隐蔽,占好了位置,李燕月这才放步走了过去。
到了废宅前,废宅的前院墙虽然有些地方已经颠倒了,迈腿就能过去,但是两扇油漆剥落的大门,仍然关闭得紧紧的。
李燕月没敲门。也不走门,迈腿从墙上跨过去,进了废宅。
前院占地不小,屋宇大部分都还完好就是不见人影,不闻声息。
李燕月看了又看,听了又听,没出一声,直闯后院进了后院,仍是听不见声息,着不见人影。
他向着空荡、寂静,林木到处,亭、台、楼、期 应俱全的后院出声发了话:“有人在吗?”
只这么一声立即有了回音。
“谁呀?”
一个苍老话声,从北边林木深处传了过来,紧接着,一个管家打扮的老头儿走了出来,向着李燕月望了望,又走了过来。
趁他走过来这段工夫,李燕月凝目打量,老头儿年纪在五十以上,瘦削的身材,身子骨很硬朗,脚下也很轻快,故意装一付龙钟老态,可是装得偏又不像,看得李燕月不由暗暗冷笑。
老头儿在丈余外停住,上下一打量李燕月,道:“你找谁呀?”
李燕月淡然道:“这儿哪一位当家主事,我找的就是哪一位。”
老头儿微一怔:“你是--”
李燕月道:“我是从“天桥’那座书棚来的。”
老头儿脸色一变:‘那座书棚已经有人来过了。”
“我知道,那个人跟说书的还有马庆云、福筠已回都落在了我手里。”
老头儿两眼寒芒暴闪:“这么说你是铁王府的人?”
“铁王府的人又怎么样?”
“要人不要上这儿要,找我们索人人要去。”
李燕月一笑:“这套手法太低劣了,黑锅要让人背到什么时候?我是‘查缉营 的总班领李燕月。”
老头儿脸色大变突然一掌疾劈李燕月。
李燕月笑道:“老管家好身手。”
挺掌迎上,砰然一声,把老头儿震得往后退去,跨步而上,无指一翻,又向老头儿抓去。
“住手--”
一声历喝,一线乌芒,从林深处电射而至,直奔李燕用的咽喉要害。
这一着,旨在救人,未必真要伤李燕月。
当然.如果李燕月非要把老头儿制于掌下,那自是又当别论。
李燕月知道,这线乌芒沾不得,沉腕收掌侧身躲过。
那老头儿也趁势一个滚翻,躲出了两丈开外。
一连三条矫捷人影从林深处掠出,射落老头儿身旁。
是三名中年汉子个个眼神十足,一脸剽悍色,腰里都鼓鼓,显然藏着家伙。
老头儿抬手一指李燕月:“他是--”
居中一名中年汉子沉声道:“我们听见了,‘查缉营’的李总领。”
左边一名冷笑道:“兵贵神速,的确够快才来送信你们就到,‘查缉营’令人不能不刮目相看。”
李燕月淡然道:“夸奖了。”
右边一名冷哼道:“都是福筠那个没用的蠢才搞的事。
李燕月道:“那是你们的事,咱们之间的这档子事,该怎么办。”
居中中年汉子道:“以你看呢?”
李燕月道:“我当然是要把人救回去。”
左边汉子道:“就凭你?”
右边汉子道:“当然还有,‘查缉营’的人恐怕已经把这儿园了。”
李燕月笑笑道:“阁下料事如神,不过三位请放心我可以不伤他们任何一个。”
“好大的口气。”右边汉子沉声说。
李燕月道:“别不高兴,你们不也希望这样么?”
居中汉子道:“当然,只怕你说了不算。”
李燕月道:“话是我说的信不信全凭三位。”
居中汉子一点头:“好,想把人救走,得先过我们三个这一关。”
一抬手腰里的家伙已握人掌中。
竟然是三把抖得笔直的软剑。
李燕月掀眉笑道:“软剑不好使,能使软剑的也不多见,足证三位身手不弱,可惜的是我没带兵刃。”
左边汉子道:“总不能让我们借你一把。”
抖剑刺了过来,剑光一道,直卷胸腹,上手就是杀着。
李燕月没动,容得剑尖沾衣,突然吸气收腹,左边汉子立即把式用老,心里一惊。就待变招,李燕月一笑出了手,几个人只见李燕月右掌一闪,闷哼声中,同伴后退,再看时,那把软剑已到了李燕月手里。
李燕月拿着软剑笑嘻嘻的:“借一把,谁又说不行?”
色变、暴喝,两把软划分左右疾卷而至。
李燕月道:“我使不惯,不过也只好勉力试试。”
软剑一抖,剑过朵朵,疾迎两把软剑。
只听一阵金扶天鸣声,两把软剑斜斜荡起,带着两个人站立不稳有退一步。
李燕月一收软剑笑道:“我这勉力一试还差强人意,是不是?”
脸色上变,厉喝声中两个人方待再次出剑。
一个娇滴滴、软绵绵无限娇媚的话声传了过来:“差人太远,别丢人现眼了!”
两个人收剑,连另两个往话声传来处躬下身。
话自传来处,是不远处的那座玲珑小楼上。
如今小楼上凭栏站着个人儿,一个风韵醉人的美绝少妇一身大红衣裙,像团火。
李燕月看得心头微一震。
美艳少妇那两道能蚀人骨、销人魂的目光从小楼上投射过来,立即罩住了李燕月,要人命的还有香唇边那牵动美人痣的笑意:“李总班领?”
“不错,李燕月。”
“久仰,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以我看,不仅是这北京城里,就是放眼大下你恐怕也是头一个,索大人令人羡煞妒煞。”
“好说,夸奖,芳驾许是那位胡姑娘?”
美艳少妇道:“好嘛,说书的把我们和盘托了出来,全卖了。”
显然,她承认她就是那位胡姑娘。
李燕月道:“以我看,遏必隆大人也一样的令人羡煞妒煞。”
美艳少妇妙目中奇光一闪,格格娇笑,笑声能令人血脉膨胀,能令人热血上涌:“哟,我没想到,李总班令不但人长的好,武功好,就连口才也是一等一呀,这么看,李总班领可真是十全十美的人了。”
李燕月淡淡道:“胡姑娘太看重了……”
话锋微顿,接道:“姑娘一定知道我是干什么来的。”
“知道哇,要是连这都不知道,岂不成了既呆又痴的傻子吗?”
“那么?”
美艳少妇截口道:“除了刀光剑影,我想还有更好的办法,李总班领以为然否?”
李燕月道:“和为贵,姑娘!”
美艳少妇一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毕竟还有人心思和我一样,如果都能像咱们这样,世上就不会这么多纷争,江湖上也不会老那么血雨腥风了……”
媚眼微抛,手儿微抬,接道:“既然两个人一条心,李总班领就请上小楼小坐片刻吧!”
李燕月微一怔,然后冲小楼抱拳笑道:“至感荣幸,固所愿也,未敢请耳。”
潇洒迈步,行向小楼。
望着李燕月的背影,那三个脸上浮起令人难以言语的异样神色。
李燕月背后没长眼,没看见。
可是小楼上凭栏而立的美艳少妇,却是一直笑吟吟地,用她那双勾魂摄魄、能溶钢化铁的目光,望着李燕月。
按理李燕日应该先进楼下,从楼下踏着楼梯登上小楼。
可是,理虽如此,李燕月却不那么做。
看着已近小楼,李燕月突然长身而起,一掠直上小楼轻飘飘的落在朱栏之内,美艳少妇身前,抱拳而笑:“我是个急性子,姑娘原谅。”
美艳少妇微一怔,眉宇间倏掠异色,然后展颜面笑,近看、柳不怕美而已媚,媚极,媚得透骨:“难怪咱俩心思一样,我也是出了名的急性子,请!”
她皓腕微抬,柳腰款摆,当先行进小楼。
李燕目微一笑随着那阵醉人的香风行了进去。
小楼内,是间卧房。
小楼虽然坐落在废宅里,可是这间卧房,却华丽异常,尤其兰麝异香扑鼻,十分惹人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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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美艳少妇娇躯微扭,随手一扯,“刷”地一声,四周立即被五彩纱缦所包围。
眼前光线微暗,但暗得令人心跳。
芳泽微闻,美艳少妇就在身侧,眼神充满挑逗的望人。
此情此景,世上有几人把持得住?
李燕月心神微震,淡然笑道:“这是--”
美艳少妇瞟了李燕月一眼,轻笑道:“这暗扣着一句话可知道是什么?”
李燕月道:“当是入幕之宾。”
美艳少妇媚眼一抛,格格一笑,旋身至床头小柜里取出一十琉璃瓶两只玉杯,琉璃瓶内,色呈瑰油,看上去极美,令人爱煞。
她拔开琉璃瓶塞,在两只玉杯里各倒了半杯,伸玉手,翘玉指,轻捏玉杯,递一只给李燕月,玉手,玉杯浑然一体,娇颜上的笑意,比杯里的还要醉人:“酒能助兴,先喝一杯。”
李燕月是来厮杀的。
救人能不厮杀?
没想到会碰上这种阵仗。
这哪像厮杀,又哪会厮杀?
但是李燕月明白,这种阵仗比厮杀来得可怕。身周围都是无形的利刃,随时随地能要人的性命。
他接过玉杯,两眼凝望着美艳少妇。
美艳少妇香唇边含着煞笑,一双目光像两股火焰默默地举起了手中玉杯。
李燕月没动。
“怎么?”
美艳少妇轻轻道:“怕有穿肠毒药?”
李燕月微笑着没说话。
“我承认酒里放的有药,可绝不是毒药,没听我说么,它能助兴。”
李燕月淡然笑道:“我没想到会受这种款待,要不然我早就这儿来了。”
“你现在来的也不迟。”
“看起来是这样,不过,我听说姑娘是遏必隆大人的人?”
“我不否认,他在这儿,我是他的人,他不在这儿,我中意谁,是谁的人。”
“这倒出乎我意料之外。”
“只要有心人,都该在他意料之中。”
“这话……”
“你见过他么?”
“没有。”
“那就难怪了,他比你们索大人年轻几岁,但是身子骨却比谁还老迈,他来,是为他,从不为我,所以,他不在的时候,我不能不为自己打算。”
“原来如此,只怕是他把心力都用在争权夺利之上了。”
“他求的是那些,但是各有所求,各取所需。”
李燕月踱了两步:“姑娘认出了我是姑娘的对象?”
“我不刚说过么,你十全十美。”
“那只是看。”
“我从不会看错人。”
“姑娘不怕他们知道?”
“这是我跟他说好的,要不然,荣华富贵真不足让我为他卖力卖命。
“那么,姑娘何以酬我?”
“你给与我的需求,同时你也得到了报酬。”
“别人都是这样?”
“不,以往,每个人都认为他们得的是重酬。”
“姑娘这一次恐怕是走眼了。”
“怎么说?”
“我不好这个。”
‘呗。 我不敢相信!”
“那么姑娘应该推翻自己的看法。”
“什么?”
“姑娘说。我是十全十美的人。”
“恐怕你我对十全十美看法不一样。”
“也许,不过姑娘现在总明白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你是上上人。”
“我不敢,只不过,道理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一样。”
美艳少妇笑了,花朵怒放似的:“怎么见得你现在是取之无道?”
“姑娘不会明白。”
美艳少妇凝望李燕月,美目中异彩连连闪动,令人难以言喻,片刻,她突然点了头:“好吧,就因为你是你,我让步,你想要什么为酬?”
“姑娘知道我的来意。”
“你要那个丫头?”
“我要玉伦格格。”
“可以,我答应。”
李燕月微一怔:“姑娘将何以向他交代?”
“那是我的事,是么?”
不错,这的确是她的事。
“我怎么信得过姑娘?”
“你怕事后我赖帐。”
“不错。”
美艳少妇突然放声格格娇笑,声如珠走玉盘,笑得弯了柳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种事情,跟我,居然还有人怕吃亏,你真是我生平所见的头一个--”
“恐怕也是仅有的一个。”
“我相信,我绝对相信。”
“那么姑娘怎么说?”
“总不能让我把人交给你。”
“怎么不能?”
“我也怕你赖帐。”
李燕月淡然~笑:“这种事,姑娘家怕赖帐的,恐怕姑娘你也显仅有的一个。”
不知道美艳少妇没听懂李燕月语带讥讽还是怎么,她吃吃一笑道:“我就是这么个人,你说怎么办?”
李燕月淡笑道:“很麻烦,我没有办法。”
美艳少妇媚眼一瞟道:“那就照我的办法。”
李燕月道:“为什么不照我的办法?”
美艳少妇目光一凝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儿,为索尼卖命,有什么好处?”
“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江湖人,一跃而为‘查缉营’的总班领,平步青云,你以为这是谁的赏赐?”
美艳少妇摇头道:“你整了“查缉营’,从而让索尼整倒了苏克,要以我看,这是你自己换来的,不是谁的赏赐。”
‘受禄必得有功,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你要是舍索尼而就我那一个,你不必有功,就能拥有强过如今的--”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姑娘是拿我当三岁孩童,还是拿我当傻子?”
美艳少妇圆睁妙目望李燕月:“这话怎么说?”
“我要是此刻舍索大人而就遏必隆,玉伦格格就永远回不去,玉伦格格回不去,‘查缉营’就背定了这口黑锅,‘查缉营’背了黑锅,索大人必犯众怒,遏必隆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扳倒索大人,怎么说不必有功,这是天大的功劳啊!”
美艳少妇妙目中异采暴闪,诱人的香唇边泛起一丝冰冷笑道:“不要自作聪明,恐怕你是想错了。”
“我怎么想错了?”
“你可知道,就算你不舍索尼,玉伦也是永远回不去,既是这样,你舍了索尼还能算是功么。”
“咂,就算我不舍索大人,玉伦格格也回不去?”
“不错。”
“这倒很出我意料之外,看起来,姑娘相当有把握。”
美艳少妇笑笑道:“我要是没把握,早在书棚有人来信儿的时候就躲了,还会留在这儿等你找上门来。”
“姑娘凭仗的是什么,就是姑娘这蚀骨销魂的一套?”
突然间,美艳少妇笑得好媚:“自从我凭仗这一套以来,从没有失过效。”
“姑娘刚才说我为头一个,也是仅有的一个。”
“我所说的头一个,仅有的一个,只是指你沉得住气,不那么急,有些人好面子,哪怕是心里再想,也总要耐着性子做作一番的。”
李燕月一笑道:“姑娘看,我那一番做作,到如今是不是也够了?”
“应该是够了,一个人的耐性,总是有限度的。”
李燕月笑道:“姑娘说了半大,只有这一句是说对了。”
突然擦掌抓了过去。
美艳少妇泞不及防,嫩藕似的小臂立即被李燕月抓个正着。
她没有惊慌。只是微一怔。
就在她微一怔的当儿,李燕月只觉她的粉臂奇滑奇柔,使人无从着力,一下就滑出了手,握在手里的,只是衣袖,他用力稍微大了些,‘嘶!’地一声衣袖竟被他齐肩撕下,那晶莹滑腻柔若大骨,欺雪赛霜的整条粉臂,立即呈现眼前。
李燕月为之心神震动,他震动的不是因为这只粉臂的美,也不是这只粉臂的动人,他震动的是这位妖媚冶艳少妇的奇特武功,竟能从他的掌握之中,毫不费力的滑溜出去。
他不敢说放眼当今无对手。
但是,既入他掌握而又能如此脱身的,恐怕是绝无仅有。
美艳少妇衣袖被扯落,如花的娇靥上毫无值意,反而极其媚荡地吃吃一笑道:“瞧,终于现了原形,我就说嘛谁能逃脱我这一套,可没想到你一发作比谁都吓人,别急,再咬牙忍一会,你还没给我答复呢?”
李燕月定过了神,两眼威棱直逼美艳少妇。
美艳少妇道:“你恼什么?放心,我不气,真的一点儿也不。
不但不气,反而喜欢,我喜欢你这股吓人的劲儿。”
李燕月道:“我低估了你。”
“本来就是,待会儿更让你刮目相看,也保你永生难忘。”
李燕月听若无闻,道;“你是‘西天竺’密宗一派。”
美艳少妇神情一震,媚荡之色立即灭了几分,但仍吃吃笑道:“看来你不但是个此道老手,还是个强中手,那一套还分什么宗派么,我怎么没听说过?”
李燕月双眉微扬道:“这可是出我意料之外了,怎么也没想到,遏必隆搬来‘西天竺’密宗高手为助,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头一次只能算侥幸,作绝无可能第二次从我手里逃出去。”
美艳少妇仍然笑容满面:“我的总班领,要不要试一试?”
李燕月道:“咱们彼此都试试。”
手随话动,二次探掌抓了过去。
头一次,美艳少妇是狒不及防,这一次,她当然有了防备,不过她没躲,不但没躲,竟然抬起粉臂向着李燕月的手掌迎了过去。
一抓一迎当然是既容易又快地就被李燕月抓个正着!
粉臂人李燕月的掌握,李燕月马上又觉得捐难留手。
但是这一次,他五指并不紧扣。手掌徽松,整个手掌刚触到那滑腻的肌肤。
她滑。
他随她移动。
滑动顿疾,刹那间连续换了六个方向。
但是,枉然,李燕月的手掌似乎吸附在她一条粉臂上,她不但没能滑脱李燕月的掌握,甚至没能让李燕月的手掌,在她粉臂上移动分毫。
她不动,娇靥靥上的颜色变了。
李燕月淡然笑道:“怎么样?”
她立即转趋平静,娇靥上再度浮现媚荡笑意:“希望你不要忘了,玉伦还在我掌握之中。”
“怎么样?”
“你敢动我毫发,玉伦就要付出十倍的代价,相信那不是你乐于见到的。”
李燕月脸色一沉,两眼暴射寒芒:“你最好也明白。玉伦格格但有毫发之伤,铁王的精锐蒙古铁骑就会大举入京,到那个时候他要对付的,绝不只索大人一个。”
美艳少妇吃吃笑道:“我那一位时常说一句话,有好处大家分,否则,谁也别想落着一丁点儿,我懂他的意恩,那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李燕月脸色倏变,双眉方扬。
只听美艳少妇叫道:“你真不顾玉伦了?”
李燕月不由心头一震。
就这心头一震的刹那间,美艳少妇另一只粉臂像灵蛇,倏然一圈一伸,玉手已抵达李燕月心口要害。 http://210.29.4.4/book/club潇湘书院李燕月心头再震微侧身。
也就在这时候,美艳少妇握在李燕月右掌里的粉臂像吹了气突然一涨倏缩疾快如电地滑出了李燕月的掌握,接着两手并用,双学翻飞,一连向着李燕月攻出了八掌,掌掌罩着李燕月致命的要害。
李燕月脚下不动,上身移挪,一连躲了八掌。
美艳少妇突然收掌后退:“你为什么不还手?”
李燕月道:“你应该明白。”
“你要让我自知不是敌手。”
“不错。”
“你既知‘西天竺’密宗,也就该知道‘西天竺 密宗一派对敌,不到双方任何一方倒下是绝不会罢手的。”
李燕月心头为之一震。
他明白,美艳少妇没说错, 西天竺密宗就是这么一个近乎残酷的奇特宗派一目与人动手不到倒下任何一方绝不罢手。
他这里心头方震,美艳少妇又自出手,这一次,攻势较刚才更见凌厉。
李燕月出手了,闪电似的三招,立即将美艳少妇逼倒在软榻之上。
李燕月收手道:“你是不是可以算倒下了?”
美艳少妇道:“你为什么不伤我?”
李燕月还没答话,美艳少妇吃吃一笑又道:“我明白了,你还想领略我那一套对不对?好,你上来吧。”
话落双脚轻跷,直取李燕月两腿之间的要害。
李燕月往上一冲,双掌并挥,飞快地抓住了美绝少妇的一双小腿。
“哟!你想来--”
美艳少妇带着笑,话还没说完,李燕月双手一抖,美艳少妇尖叫一声住了口。
因为,李燕月从大腿根儿卸下了她两条腿。
卸腿只是疼了一下,美艳少妇尖叫一声之后,娇靥上颜色不变哈哈笑道:“这么一来,我这两条腿还怎么用劲儿了?”
她居然一点儿也不在乎。
现在不怕她跑了,李燕月松了手,道:“事已至今你也不用再跟我来这一套了。”
美绝少妇目光一换道:“你真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么?”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我这个人最有怜香惜玉之心了,不过那要看什么时候,什么事,对什么人?”
美艳少妇哈哈大笑地道:“照你这么说,你所以如此是因为时、事、人都不对了?”
“不错。”
“嗯。”美艳少妇一摇头道:“我的李总班领 以我看此时此地,这件事,你对我更应该有怜香惜玉之心。”
“怎么说?”
“你是知道的,这座废宅里,除了我还有别人对不对?”
“对。”
“我把你请上了小楼,到如今他们以为你正在怜我惜我呢,要是让他们知道你一点怜香惜之心没有,正在这样对我,他们可也就会下手了。”
“他们下手,他们下手于什么?”
“你怎么对我,他们也怎么对玉伦那个丫头呀。”
李燕月心头震动了一下,道:“我很放心,我已经告诉过你,一旦玉伦格格有什么差池,铁王蒙古铁骑一旦进京,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局面。”
“我知道了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啊。”
“容易,你告诉他们。”
“你认为这么做妥当么?”
“有你在我手里,就没有什么不妥当。”
“你以为我抵得过玉伦?”
“以我看,在他们眼望你远胜玉伦。”
“你既然这么想,我就不便再说什么了 也只好照你的意思了 可是我现在不能动--”
“我把窗户打开--”
“你抱我到窗前去。”
“我把窗户打开,闭你一处要穴,托上你的双腿,你把他们叫楼下来,告诉他们。”
“弄了半天,你不是要抱我,也只好如此了你去开窗户吧。”
李燕月一掀纱慢走了出去。
他刚要呼窗,忽听得软榻上传来一声异响。
他有所警觉,急忙拥纱幄转回,等他回到了纱幄里他怔住。
软榻好好的没有一点异状只是软榻上的人没了。
前后只不过一转眼工夫美艳少妇已经无影无踪了。
美艳少妇不能行动.她是怎么走的?
显然,毛病还是出在这张软根之上。
照一般来说,软榻之下别有机关,通楼下。
李燕月心里一急,行动如电,旋身外扑,穿因而出,直掠楼下,脚一沾地,腾身再扑,砰然一声撞开楼门。直入楼下。
他为之一怔。
楼下只是个空壳子,什么都遇有,而且蛛网尘封,不堪一看。
这是怎么回事?
李燕月脑际灵光电闪,定名神,转身疾出,又上小楼。
进了小楼,一把扯下纱幔,美艳少妇正站在软榻之旁。
她脸色一变,旋又笑道:“你折回来的还真快啊!”
李燕月净笑这:“我忘了,‘西天竺’密宗异功,一身骨骼能卸装自如。”
“你也当明白了一点,我只是藏身在软榻之下。”
“不错。”
美艳少妇格格娇笑,纤足忽抬,踢起地上纱馒,直取李燕月,就趁这一刹那间,她身似凌波燕,娇躯飞旋,寒窗而出。
但是,那块纱幄没能罩住李燕月,因为一大半被李燕月踩在脚下。
纱慢不但没能罩住李燕月,反而触动了李燕月的灵机,他一把抓起纱慢飞身跟了出去人还在半空中,手上纱幄就像撒如网似的,抖手撒了出去。
美艳少妇做梦也没想到!
她脚下刚沾地一片彩云当头罩下,不偏不斜地正好罩住了她。
区区一片纱幔,当然困不住她,她一惊抬手,纱慢立即破裂。
但是就这一抬手工夫,李燕月要的也就是这一抬手工夫,纱幔刚被李燕月也正好飘身落在她面前闪电擦掌,五指正好扭住她扬起的皓腕。
她脸色变了不动了。
李燕月含着淡然笑意望着她:“芳驾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有。”话说得有气无力:“他们押着玉伦已经走了。”
“你把我当三岁孩童?”
“你不见,到现在没人现身!’
李燕月为之一怔。
的确,此刻的废宅后院,别说未见人影,就连声息也听不出点。
李燕月旋即定神道:“你还是把我当三岁孩童,我外头安置的有人!”
“我知道,不过那是在地上,要是他们押着玉伦从地下走了。”
李燕月一怔:“地下?”
“这座宅子说起来可是有来头的,这是前明崇帧年间的一间将军府,李自成破京的时候将军殉国,他的妻子就是从地下的地道逃出去的。”
李燕月心神震动:“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我就是那位将军的女儿,唯一爱女。”
李燕月猛~怔脱口道:“据我所知,当年殉国的将军,只有胡天奎。”
“你忘了我姓胡?”
美艳少妇话声至此忽一怔,凝且望李燕月:“你怎么会清楚当年京里的事?”
李燕目一定神,没有答话,淡然笑道:“前明胡将军忠烈殉国,可没想到,若干年后他的独生爱女却替前明的仇敌效命。”
“你呢?难道你就不是前明的遗民了?”
“我不同,我出身江湖。”
“江湖就未蒙国恩,不服王化?”
李燕月目光一凝:“这是你跟我说的?”
美艳少出神色忽黯,一怔道:“你如果还承认你是前明遗民,你就放了我,别管这件事,否则你就坏了我多少年的心血,整个的计划。”
“整个的计划?”
“我这是逼他们皇族跟辅政间火并,你知道不知道?”
李燕月心神震动,道:“姑娘怎么称呼?”
“胡玉娘。”
李燕月道:“那么,胡姑娘,你放手,也放弃你的计划,交给我,就让我来进行我的计划好了。”
胡玉娘讶然道:“你的计划?”
“我不知道姑娘,跟姑娘不知道我一样。”
“你是……”
“姑娘可知带有位关山月关将军?”
胡玉娘一怔:“我知道,是袁大将军帐前第一虎将,后来……”
“后来他也成为我的授业恩师。”
“就凭你这一句话?”
“还凭这个。”
李燕月左手直抵胡玉娘眼前。
胡玉娘往李燕月手里望了一下,脸色大变,脱口叫道:“原来你是--”
李燕月收回左手截口道:“姑娘地道通何处?”
“通城外乱葬岗。”
“入口在什么地方?”
“我带你去。”
李燕月一提气,扬声大喝;“来人!”
他这一声,划破寂静,震得四周树木、屋宇城籁作响。
人影飞掠龚大松带人掠到,见状一怔,旋即前身:“总座。”
李燕月道:“他们走秘道,城外乱葬岗截人快。”
龚天松神情一紧,恭应声中,带人疾掠而去。
李燕月松了胡玉娘道:“胡姑娘,咱们走地道吧。”
胡玉娘道:“请跟我来。”
带着李燕月往小楼房行去。
绕过小楼,进人林木之间,往深处走,坐落着一间柴房,推开了房门,眼前一片杂乱,十几根柴火横七竖八地抛着,靠屋角处揭起一块铁板,铁锈剥蚀,已经快烂完了,铁板之旁,就是一个三尺见方,黑忽忽的洞穴。
胡玉娘一指洞人:“少令主请看。”
李燕月道:“从现在起,姑娘不可再这么叫我。”
迈步就要行过去。
胡玉娘一拦李燕月:”总班领,还是山我带路吧。”
她快步走过去,一跃而下。
李燕月跟过去跃了下去,着脚处是一座石台,有石阶下通,上头的柴房一片杂乱,但是这条地道,能看得见的地方,都是由一色青石砌成,相当干净。
从石阶走到秘道底,秘道宽高各约五尺相当宽阔。
胡玉娘从6台底一个黑洞中摸出一根火把跟打火物,点燃火把,举着往前行去。
李燕月紧跟在后,两个人走得相当快,片刻之后,只见弯曲地道的那一边传来光亮,而且也传来了人声。
胡玉娘急忙把手中火把往后一挪停广步。
只听那一边传来话声道:“省省力气吧,搞不开的。”
随听另一人微怒道:“挖不开也得挖开,要不然咱们怎么过o”
“别瞪眼行不行,就算咱们过不去,躲在这儿那小子也找不到!”
“哼哼,谁说啊,那骚娘儿们又不是铁打铜饶的只那小子手底下重一点儿,难保她不吐实。”
忽听另一人道:“娘的,我的火儿早就让那骚娘儿们逗起来了,干脆咱们三个就在这儿在这丫头身上乐乐,就算再让那小子找着,也划算了。”
只听第二人说道:“你找死,还不快跟我一块儿动手挖?”
随即话声寂然,代之而起的是噗、噗、沙、沙、沙-一的土产。
胡玉娘回身凑近李燕月耳旁低声道:“我先过去。”
李燕月微一点头,胡玉娘带着火把走了过去。
忽听那边传来喝声:“什么人!”
胡玉娘冰冷道:“吵什么,想死呀。”
胡玉娘转了过去,那边响起了惊喜轻呼:“姑娘--”
话声还没落,一声惨叫一起即落。
“姑娘--”
“他在这儿胡说什么,你们俩听见了,不是吗?”
寂静一片,显然没人敢吭一声。
只听胡玉娘又道:“走,顺原路回去。”
“ 回去?”
”那小子已经让我整了,这儿塌土封了地道过不去,不住回走怎么办?”
“姑娘那小子带的有人啊。”
“我刚从上头来的,你知道还是我知道?”
“是。”
听到了这儿,李燕月知道该怎么办,抽身往后退去,很快地经由秘道到了出口,回到柴房,而已退出了柴房,躲在一旁,贴墙而立,从残破的窗户往里看。
没一会几工大,一名老者跟一个中年汉子,抬着一个大布袋从秘道出来了。
胡玉娘紧跟在后道;“抬出去。”
两个人抬大布袋往柴房外走。
李燕月间身扑了过去。
他到柴房门口,正巧那两个抬着大布袋出柴房,那两个刚一出来,心口要害上已各挨一指,连声都没出,往后就倒。
李燕月手往下一抄,正好抄起了布袋。
扯开布袋口,玉伦在里头睡得正甜,娇柔格格,哪受过这个,人已经不成样儿了。
李燕月伸手就要拍醒玉伦。
胡玉娘伸手一拦:“慢着,总班领,你打算怎么办我?”
李燕月微一怔:“当然不能为难姑娘。”
“那么这件事对付遏必隆-一”
“有那几个人证足够了。”
胡玉娘投过感激一瞥,道:“多谢总班领,后会有期。”
她要走。
李燕月忙道:“胡姑娘--”
胡玉娘收势停住,两道令人心跳的目光直望李燕月。
李燕月没门没躲,道:“姑娘要离京?”
“我一定非离京不可么?”
李燕月微一怔:“姑娘--”
“我不一定非离京,但至少暂时我不能露面要不然会让总领你为难。”
“姑娘多虑,我可以告诉索尼--”
“没有用,任何人都烧得了我,这位格格却饶不了我,到时候说不清楚,我还是不露面的好。”
“那么姑娘今后--”
“我也说不上来,总班领你就不要问了,有缘自会再相见,我很想跟总班领常见面,不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还是不说!告辞。”
她没等李燕月再说什么,一拧身,飞掠而去。
李燕月没再拦,只因为胡玉娘最后那句话听得他心神震动一下。
她也想跟李燕月常见面,为什么?
这,任何人都不难明白。
也难怪,相对的工夫不算长,却毕竟是一段奇妙的相处、奇妙的经验,谁能不留下深刻的记忆?
胡玉娘已芳踪渺渺。
李燕月定过了神,伸手拍醒了玉伦。
玉伦格格一转眼,马上就看见了李燕月,一怔,脱口叫了声:“你--”
猛就往起站,不知是人虚弱,腿发软还是怎么,没站稳。
李燕月连忙伸手扶住。
玉伦格格苍白的娇靥上浮现一丝红晕。然后她的眉梢儿一扬,美目含煞的:“那些东西,人呢?”
李燕月道:“回格格,死的死了 跑的跑了。”
“你为什么放他们跑”
“我也想把他们都留下。”
“ 那些死了的呢?”
“秘道里有,格格脚下也有。”
玉伦俯头 看,吓一跳,连忙挪步,布袋绊住了脚,又要倒。
李燕月忙又伸手扶住。
玉伦格格苍白的娇靥上红意更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带刀剑没有?”
“格格是要--”
“我要剁烂他们。”
“格格,人死一了百了。”
玉伦格格目光一凝,美目一瞟:“你倒会说,我受他们这个,还不都是你害的?”
“我--?”
“不是你是谁,你要早让我知道,我不就不会找你了吗?”
“早让格格知道?早让格格知道什么?”
“你还装糊涂,铁王已经告诉我了。”
李燕月心神猛震:“铁王爷怎么能--”
玉伦格格截口道:“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他能知道我不能,你跟他近,你跟我远?”
“那倒不是,是觉得王爷能守密--”
“他能守密,我不能,谁告诉你的,你要弄清楚,女儿家比你们男人家口风紧。“现在还说什么,争强还是多余。
李燕月改口道:“格格是不是还好?”
“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还没回答呢?”
李燕月道:“格格--”
“算了!”
玉伦格格竟然道:“我也知道以前的我,可是铁王告诉我之后,又经过了这件事,我好像长大了,也懂事了,这要是换以前我才没这么容易就算了呢--”
“谢谢格格。”
“不,我该谢谢你,我还算好,不过要是再没人救我,那就很难说了,你知道不知道他们是遏必隆的人?”
“我知道。”
“知道不知道他们的用心?”
“一清二楚,”
“他们画虎不成,弄巧成拙,要不要我帮个忙?”
“有人证,再加上格格帮忙,那是最好不过。”
玉伦道:“苏克已经倒下去了,现在是遏必隆接下去该哪一个了?”
李燕月道:“那要看情形。”
“又瞒我。”
“我说的是实情。”
“以我看,接下去该是你那个主子了,鳌拜恐怕要在最后一个。”
“格格明教。”
玉伦含嗔地看了他一眼:“你打算老这么跟我说话么?”
李燕月道:“格格是皇族,又是位郡主,属下不过是个查缉营的总班领,跟格格说话。理应恭敬有加。”
玉伦道:“你这是存心气我,你明知道我不喜欢这一套,尤其是你。”
一句尤其是你,听得李燕月心猛一跳:“格格,礼不可废。”
“礼不可废,你跟铁王说话也是这样?”
“有过之,无不及。”
“真的?”
“怎么敢欺蒙格格。”
“我不管他是他,我是我。”
“格格-一”
玉伦深深一瞥,截口道:“我已经知道你了,你也知道我已经有所改变,别让我有失望之感,算我求你。”
玉伦真变了,变得太多了。
面对这位‘以柔克刚’的美郡主,李燕月还能怎么样,他也实在狠不起心。
他没说话,玉伦却紧追不放:“你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
面对面,能说没听见么?
“听见了为什么不说话呀,你还没回答我呢?”
李燕月只好道:“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除了这一句他还能说什么别的?
玉伦格格满意地笑了,笑得好艳,生似,被劫掳的惊恐已忘得一干二净,生似,从没有发生过遭到劫掳这码事。
她深深看了李燕且一眼,道:“我不信你不明白。”
李燕月微一怔:“格格是指--”
“你是怎么了我说先索尼后鳌拜,你不是问我么?”
李燕月想起来了,“嗯!”地一声道:“我是真不明白。”
玉伦显然的不信,还待再说。
李燕月突然听见了一阵衣快熟风声,忙道:“格格,有人来,回去再说吧。”
玉伦格格还没听见什么,闻言忙转身四望,前后只不过这么一转眼工夫衣袂飘风声已近,她看见了,两名查缉营的弟兄并肩掠到,一见李燕月跟玉伦,不由俱是一怔。
李燕月道:“见过格格。”
总班领的话焉敢不听,两个人定过神,忙用步上前施下礼道:“见过格格。”
许是因为李燕月的关系,玉伦对查缉营的弟兄也够客气的:“起来吧!”
“谢格格。”
两个查缉营弟兄刚站起。
李燕月道:“是不是外头等不着人,龚班领让你们来看看?”
两名查缉营弟兄私应道:“是的。”
“秘道中途坍塌,他们过不去,让我从后头追上救下了格格,告诉龚班领一声去,叫他在辆马车来。”
恭应声中,两名查缉营弟兄飞掠而去。
玉伦道:“他们对你,倒是挺恭顺的啊!”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谁叫我是索尼面前的红人儿,就是那九门提督,他也得让着我点儿的,格格,咱们前头等着去吧!”
玉伦微一点头,偕同李燕月往前行去,半天了,不知道怎么了,她还是走不稳,一路还得李燕月搀扶着。
许是李燕月有御下之能会带人,龚天极办事相当快,两个人刚到前院,蹄声得得,车声轭额,已到了门前。
李燕月没等,扶着玉伦出了大门,碰见龚天松要往里走,一见两个人出来,龚天松忙停步躬身:“总座。”
李燕月逍:“见过格格。”
龚天松又施下礼去。
玉伦格格对他也很客气。
容的龚天松站起来。
李燕月道:“你们回营,交代索大人,我送格格上铁王府。”
答应声中龚天松恭谨施礼,带着人走了。
李燕月把玉伦格格扶下台阶,扶上马车,转身要往前走。
玉伦叫住了他,道“你上哪儿去?”
李燕月道:“我上车辕去。”
玉伦道:“上什么车辕,车里又不是坐不下。”
“格格这一路是往内城走。”
“往内城怎么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李燕月没说话,转身要走。
玉伦忙叫:“你坐车辕半路有人从后大匕车,又把我劫走了怎么办?”
李燕月淡淡一笑道:“要是有人能从我身边十丈内把格格劫走,我马上一头碰死。”
没再容玉伦说话转身跃上车辕喝道:“走。”
车把式急忙扬鞭--
口 口 口
车行很快,有李燕月高坐车辕,也一路通行无阻,车抵铁王府,李燕月塞一块银子给车把式道:“你走原路回去,不会有人留难你的。”
跃下车辕,把玉伦扶下马车。
马车走了,玉伦四下望望,有望铁王府的大门,道:“我总算是再世为人了。”
铁王府的大门豁然大开,铁王带着四个蒙古贴身护卫跨了出来。
李燕月一怔,玉伦也一怔,李燕月这里给铁王见礼,四护卫给玉伦见礼。
玉伦那里叫道:“你怎么知道--”
铁王浓眉轩动,掩不住心里的高兴:“你以为我的人都是聋子,瞎子,有活进去说吧。”
李燕月道:“既是王爷出来了,我就不进去了,详情请问格格……”
铁王一把抓住了他:“你这么急干什么?”
李燕月道:“我已经命人请索尼了,赶回营去审问犯人啊!王爷跟格格稍微聊一会儿,也出面闹一闹吧!”
铁王一怔:“她告诉你我跟她说了?”
李燕月道:“您问格格吧。”
一欠身行去。
玉伦叫道“燕月--”
李燕月回过身来道:“格格,有什么话过两天再说吧!”
加快步履行去。
铁王跟玉伦没马上进去,一直望到李燕月不见。
玉伦娇靥上的神色令人难以言喻。
铁王看在眼里,心头为之震动。
玉伦香唇启动,要说话。
铁王忙道:“进去吧。”
拉着玉伦进了大门。
口 口 口
李燕月回到查缉营,索尼已经在厅里等着见他了。
进了去,索尼正在急速来回踱步,他的贴身护卫跟白凤起垂站在一边。
一见李燕月进来,索尼劈头就问:“听说找到玉伦了,救出来?”
“是的。”
“把她交给铁海东了?”
“是的。”
“为什么不先把她带回营,再由我把她送进宫?”
“您问必非争这一点,卑职把她送交铁海东,铁海东马上就会带着她大闹,遏必隆马上就要倒霉。”
“遏必隆?”
“您以为是谁?”
“有证据?”
李燕月喝道:“带人犯。”
白凤起到门口一声吆喝,转眼工夫,福筠,马庆云、说书的,说书的徒弟都拥进来了。
李燕月向着索尼道:“您请坐。”
索尼忙去坐下。
李燕月转脸喝道:“跪下。”
站在后头的查缉营弟兄立即把‘犯人’按跪下。
李燕月始点着道:“福王府总管福筠是个卧底的,本营大班领马庆云是个内奸,跟天桥说书的师徒里应外合,掳走了玉伦格格嫁祸查缉营,他们一个个都是遏必隆的人,您请审问吧!”
索尼脸色沉下来了月光一凝,望着福王府那位总管,说道:“福妈,劫掳玉伦格格,是谁的指使?”
福筠忙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把格格到查缉营来的消息告诉给大桥说书的。”
索尼怒声道:“谁让你送这个消息的你也不知道?”
福筠道:“是、是查缉营的马大班领。”
索尼道:“你又为什么听马庆云的?”
福茂道:“我本就该听他的。”
“是谁让你听他的?”
李燕月突然道:“大人何不问他,是谁把他安插去福王府的?”
索尼一点头道:“对,你说?”
富筠忙道:“我是跟富王爷多年的,绝没有谁把我按插在富王府。”
李燕月道:“既是想王府的老人,为什么帮别人害玉伦格格?”
富筠低下头,道:“是他们说,马上就要改朝换代了,跟着富王爷将来不吃香,要识事务,他们又经常给我好处,所以,所以……”
李燕月道:“他们是什么人?”
“就是马大班领。”
李燕月转望索尼:“大人,照这么说,福筠似乎只是个听人差遣,通风报信的小角色。”
索尼老官场了,还能不懂李燕月的意思?当即转望马庆云喝:“马庆云,你是受难的指使呢?”
马庆云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瞒的了,我是听命于‘天桥’这个说书的。”
“难道让你到查缉营来卧底的,也是他们?”
“没人派我来卧底,我是在统带被整下去之后才认识他们的,我为统带不平,他们让我替他们效命,我就干了,只要能替统带报这个仇,不管是谁,让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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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索尼道:“难道富衡待你那么周厚?”
“当然,我这个大班领就是统带给的。”
索尼两眼一眯:“富衡是苏克的人,恐怕你是替苏克报仇吧。”
马庆云脸色一变。
“你一个人势单力薄,想藉别人之力为苏克报仇,所以你才甘心为他们效命,对不对?”
马庆云低下了头,没说话。
不说话等于是默认了。
李燕月道:“大人,他招认过,他是遏必隆的人。”
索尼一拍座椅扶手;‘拖出去,砍了。’
轰然一声答应,两个查缉营的弟兄拖起了马庆云李燕月一个眼色递过去,两个弟兄把人拖了出去。
然后听见马庆云一声惨叫。
李燕月道:“人头不必交验了。”
跪在地上的几个人,脸色都变了。
索尼一拍座椅扶手,望着说书的沉喝道:“说,你是受谁指使?”
说书的不含糊,居然没说话。
索尼还待再问。
李燕平一指说书的徒弟道:“你说吧。”
说书的徒弟一惊:“我-一’
“刚才那声惨叫。马庆云的惨叫,你听到了吧?”
说书的徒弟一哆咦,说书的适时一声冷哼,说书的徒弟马上低下了头。
显然,做师父的拦了徒弟。
李燕月一扬眉道:“好,你不让他说,你说。”
说书的冷冷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未必。”
李燕月道:“我会让你有好说的。”
而来走到说书的面前,伸出一指道:“想当初马庆云受不了这个,我不相信你受得了。”
说书的必是个行家脸色大变,道:“我听令于那个姓胡的女人。”
“那个姓胡的女人又是什么人?”
“我只知道她是遏必隆的情妇。”
李燕月一笑望着索尼,“好个遏必隆,他倒先下手为强了,那姓胡的女人呢?”
“只有她跑了,不过您放心,她不会回到遏必隆身边去。”
“怎么见得?”
“你以为那种女人那么重情义,明知遏必隆要垮,她还会去着他倒霉?”
索尼还待再说。
“够了,大人。”
李燕月道:“这几有三个人证,再加上一个玉伦格格,遏必隆几张嘴也说不清了。”
“福筠没有用。”
“有点用,不过当然不如马庆云。”
“马庆云已经砍了。”
“没有这么一个大好人证,卑职怎么会让您杀了他,在外头等着呢。”
索尼一怔。
李燕月道;“大人,事不宜迟,早动早好。’索尼猛然站起;“押着人犯,跟我走。’
口 口 口
索尼带着人犯走了。
当然,李燕月没有去,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等候好消息。
当夜,消息传来,铁王震怒,御前大闹,当着皇上跟几位大人要打遏必隆。
鳌拜、索尼也都认为遏必隆罪无可恕,里外夹击之下,遏必隆垮了。
更高兴的是李燕月。
他怎么高兴,别人不知道也看不出来,因为他把自己关在他住的那个小院子里,严禁任问人打扰。
他点着灯,一个人对何静静坐着。
二更刚过他两眼忽闪异采。
紧接着,外头响起一十大限甜美的轻柔话声;“今夜月色不错。”
李燕月接口道:“不如灯下做长谈。”
微风飒然灯影轻动,兰麝袭人,司徒霜一身淡雅打扮 ,已站在眼前。
李燕月含笑站起:“姑娘请坐。”
“你知道我会来?”
“姑娘一定会来道贺一番。”
“恭喜,贺喜。”
“谢谢姑娘。”
两个人隔几而坐。
司徒霜目光一凝:“恐怕又要高升了。”
“也许。”
“也获得娇美香格格的感激。”
“她是皇家人,我替京大人效命,她恐怕不会有什么感化。”
“真要那样,她也就不会来闹了,是不?”
李燕月心头一震:“姑娘知道的真不少。”
“但却唯独摸不透你这个人。”
“总之,姑娘把我当朋友,就不会错。”
“我也这么想,可是我就是想不透,你把夹天子、令诸候的几个辅政整了下去,对匡复大业有什么好处?”潇湘书院“有啥,姑娘,这几个辅政可比现在这位皇上难对付得多,一旦他们取而代之,姑娘以为会怎么样?”
司徒霜眨动了一下美目:“你的话,似乎颇具说服力。”
“理与事实,由来如此。”
“我只知道让他们乱乘他们乱,是上策。”
“姑娘错了。”
“我怎么错了?”
“他们尽可以自己乱,但一旦发现有旁人乘乱而起,他们马上就不乱了,不但不乱,甚至还会同心协力对付外人,姑娘这上策,恐怕会弄巧成拙。
司徒霜呆了一呆:“这我倒没想到。”
“我比姑娘想得多了点。”
司徒霜沉默了一下,道:“我摸不透你,不能不暂时承认你说的是理,但是--”
“姑娘又静极思动了?”
“这样的日子,我受不了,日夜难安。”
“那么姑娘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可是--”
“我跟姑娘做个约定,如何?”
“什么约定?”
“姑娘要重整旗鼓,请等这几个辅政都倒下去之后。”
“到时候你就不再拦我?”
“不错。”
“为什么非等到那时候不可?”
李燕月道:“如果现在我答应姑娘,那就是跟我自己为难,到很对付姑娘或制止姑娘,并非我的意愿,如果我对姑娘不采取行动,我更无法往上交代,到那侍候,如果我吃了罪,或者是被革了职,对整个匡复大业来说,将是一个莫大的损失,姑娘明白么?”
司徒霜道:“我明白了,不过你应知道,致力于匡复的组合,不是一个大刀会,我的意思是说,让你为难的不是我。”
李燕月微笑摇头:“姑娘错了,致力于匡复的组合是不少,但也等于没有。”
司徒霜微一怔:“等于没有?”
“姑娘难道没有发现,到现在为止,他们个个按兵不动,因为实际上他们是受查缉营的控制,没有查缉营的令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姑娘猜想,有这么多致力于匡复的组合.是不是等于没?”
司徒霜呆了一呆,谏然道:“我怎么忘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难道就任他们长时控制这些组合?”
李燕月道:“姑娘不必急,也不必担心,没有查缉营的令谕,他们对整个匡复大业,也构不成危害,如果等这几个辅政都倒下去之后,对他们,我也有我的安排。”
“你是怎么安排的?”
李燕月笑了笑,没说话。
司徒霜道:“我可真没记性,冲着你,现在我可以不问,不过有件事我要提醒你--”
李燕月道:“姑娘说,我洗耳恭听。”
司徒霜道:“你别忘了,洪门天地会已经不在他们控制之下了,而那位双龙头马大爷,也失掉了唯一的爱女。”
李燕月的心为之一阵痛。道:“多谢姑娘,姑娘的意思我懂,我会随时留意的。”
“ 那就好--”
司徒霜站了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我走了。”
李燕月跟着站起。道:“请代我问候刘、欧阳二老。”
“谢谢。”
司徒霜投过深深一瞥,转身行了出去。
李燕月没出去,是因为司徒霜那临去的一瞥,使得他心神为之震动。
定过了神,熄了灯躺上床,一时间他想了很多,他想姑娘马丽珠,也想到了玉伦、还有刚走的司徒霜。
口 口 回
昨天晚上不知怎么睡着的,今天早上,是被人叫醒的,醒来时,日已上三竿床前站着营管事瑞成,瑞成赔着满脸笑:“总座不得不叫醒你--”
李燕月忙坐了起来:“我怎么一觉睡到这个时候。”
瑞成道:“这两天你太累了,人不是铁打的金刚,哪有不累的,瞧你,衣服都没脱你就睡着了。”
李燕月这才想到,昨夜司徒霜走后他是和衣躺上了床道:“营里有事儿?’瑞成双手递过一张大红烫金的帖子道:“来人说的时候是今天中午都这时候了,不叫你怕耽误了。’李燕月接了过去,道:“这是--”
“福王府派人送来的。”
李燕月一怔,忙抽出帖子来,一看之下又一呆,做东请客。
具名的是福王,酒席却设在铁工的‘神力鹰王府’。
堂堂一位和硕亲王,下帖请一个查缉营的总班领,这是绝无仅有的事。
可是,以现在的情势,整个皇家控制在几个辅政大臣之手,而李燕月又是辅政之中具相当实力的索尼面前的大红人,当然是另当别论。
李燕月明白,明白福王为什么下帖请他,也明白为什么席设“神力鹰王府’。
他只不明白,铁王为什么准许福王这么做。
他是索尼面前的大红人怎么能跟皇族李贵有这种来往。
定了定神,李燕月道:“索大人不在营里吧?”
“您找京大人有事?”
“我不想赴这个宴,不过得听听大人怎么说。”
瑞成道:“大人还没到营里来这会儿恐怕已经进宫,要是还没进宫,就在府里。”
这话等于没说。
索尼进了宫,不便去找,还在府里,又不愿为这点事去找他。
李燕月沉默了一下,道:“没事,你去吧。”
瑞成答应一下,可是还没动,哈着腰赔笑;“您的早饭,我叫回房--”
李燕月道:“这时候了,不吃了。”
“是。”
瑞成这才恭应一声,退了出去。
李燕月站了起来,来回踱步,他在想,去还是不去。
福王邀宴请客,他可以不理不去,但是冷设“神力鹰王府”
他却不能不“赏这个光”。
只因为,铁王既准许福王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所以,他决定了,去。
他到前头找到了瑞成,吩咐瑞成给准备四色礼品。
瑞成微一怔:“怎么,您打算--”
“我打算去一趟。”
“您不先见大人了?”
“来不及,去过之后再说吧。”
瑞成还待再说。
李燕月淡然道:“索大人不在,我是不是得先听听你的意见?”
瑞成一惊,忙道:“不敢,不敢,我就给你准备礼品去。”
瑞成哈着腰,赔着笑退着走了。
李燕月又回到了他的住处,梳洗梳洗,换了件衣服,他并没有刻意刀尺,但就这,人已显得超拔不群,临风玉树似的。
瑞成办事快,这里李燕月刚换好衣服,他那里已经提着四色礼品进来了,进来就是一怔,然后赔笑挑了拇指:“总座,没说的,数退九城,您是美男第一。”
瑞成绝不是阿谀奉承。
但是李燕月不爱听这个,接过四色礼品来就往外走。
瑞成还急步跟在后头:“总座,您要不要带个人去?”
“不用了。”
李燕月淡然道:“就算是‘鸿门宴’我不信谁能吃了我!”
“那--马给您备好了。”
“我走路去。”
瑞成没敢再说什么,但是他一直跟在后头,走出查缉营的大门。
李燕月提着四色礼品安步当车,没一会儿工夫,已到‘神力鹰王府’,看看时候,也快中午了。
铁王的护卫把他带进了府,刚进后院,花厅里迎出了两个人,铁王跟玉伦。
铁王脸上看不出什么来。
玉伦却是春风满面,娇靥上全是喜意。
李燕月抢先递出了四色礼品:“王爷,不成敬意。”
铁王微一怔,什么都没说让护卫接了过去。
玉伦可微沉了脸:“这是干什么,你还跟我客气?”
李燕月淡然一笑:“不,席设铁王府我是跟王爷客气。”
铁王想笑,但却没笑,“进里边坐吧。”
玉伦跟着道:“我阿玛在里头。”
李燕月原也猜着了几分,三个人进了花厅,厅里只坐着一十人一个便装清瘦老者,而青色长袍四花黑马褂儿年纪在九十以上颇有飘逸之慨当然,这一定是福亲王。
李燕月没等引见上前躬身:“卑职,查缉营李燕月,见过王爷。”
见亲王既不跪拜,也不打千,铁王、玉伦都不会见怪,福王脸上也没异样,微微含笑抬手:“李总班领少礼。”
“谢王爷。”
玉伦像小鸟儿似的 ,飞到了福工身边:“阿玛,他就是李燕月。”
福王仍然微微含笑:“李总班领刚才自己说过了。”
玉伦微一怔娇靥也为之一红:“再告诉您一声,有什么要紧?”
铁王把话接了过去:“李燕月,王爷今天是谢你救玉伦格格。”
李燕月一听这称呼:“心知福王是什么也不知道,所以笑脸对他,一方面是为身分,另一方面恐怕也是为大局,当即道:“卑职的份内事怎么敢当王爷的赏赐。”
“王爷谢你,所以用设我这儿,是为了方便。”
“是的。”潇湘书院
玉伦道;“我阿玛想跟你说说话。”
福王道:“开席吧,边吃边聊。”
显然,福王是不愿跟李燕月多说话,所谓边吃边聊只是托词。
玉伦不依,堂堂一位和硕格格在父亲面前像小孩儿,眉锋一皱,微拧娇躯:“阿玛--”
福王强笑抬头,但看得出强笑;‘什么样子?开席吧!别让李总班领着了笑话。”
玉伦娇纵惯了,微不悦,还待再说。
铁王已施了眼色,吩咐开席。
有了铁王这句话候在厅外的护卫局声涌应,然后流水也似的进来几名黑衣大汉,手脚利落地先支好大圆桌面儿,摆好情于跟着一声吃喝,又有几名黑衣大汉k了菜,凉的热的先上好几样。
铁王请客人座,玉伦殷勤斟酒。
福王举起了杯:“李总班领,这头一杯我敬你,谢谢你救回我的女儿。”
李燕月也忙举杯:“不敢,是困职份内事,这一杯算我敬王爷跟铁王爷,还有格格。”
本来这头一杯,福王喝的就勉强,但是人家救了他的女儿,又是他出面假铁王府请人家,他是不能不喝。
铁王是个明白人,玉伦更玲政剔透,看在眼里,明白在心头,接下来一个劝酒,一个劝菜尽量不使气氛尴尬。
再着福王,自从头一杯酒后就不说话了,虽然脸上仍挂着些笑意,但怎么看那都是很勉强的模样。
当然,李燕月并不在意,因为他要的就是这个,也不能不看铁王跟玉伦的面子。
菜很丰富,不断的换,铁工跟玉伦陪着李燕用说笑着,李燕月也在分寸之内和他们谈笑风声。
酒已三巡菜过五味。
福王突然站了起来,人有点抖,可是脸上仍挂着笑意:“我人有点不合适,想去歇会儿--”
玉伦脸色一变。
铁王浓眉微轩,就要说话。
这情形很明显,福王是不愿再这样下去实在忍不住了。
但是,李燕月既没等玉伦开口,也没等铁王说话忙站起欠身:“王爷请便。”
福王也没容任何人再开门,微一摆手就要走。
铁王突然站了起来,沉着脸道:“您这是干什么?”
福王一怔:“怎么了?”
李燕月忙拦铁王:“王爷--”
铁王像没听见,向着福王道:“今儿个是您请李燕月--”
福王道:“是啊。”
“您请客,席设我这儿,您退席,李燕月得由我们陪着,您不愿也不屑跟他喝酒、说话,我们就得愿意就得--”
福王脸色变了:“海东,你这是怎么了?”
李燕月忙道:“王爷--”
铁王道:“我怎么了,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要不当初您干脆就不要请,没有人争这一顿的吃喝--”
福王猛一桩激动:“当初根本就不是我的意思,是玉伦非磨着我看不可--”
玉伦叫道:“阿玛--”
福王接着道:“如今我酒请了也谢过了,可是我委屈自己也委屈够了,你们准要陪他准陪他好了。”
话落,他扭头要走。
刚才是往里走,现在是往外走。
玉伦要叫。
铁王虎目大喝:“您站住--”
福王也瞪了眼:“海东,你敢对我--”
铁王道:“别说是对您,就是当今的皇上,我也没什么不敢的,您走我不拦,可是有几句话我必须说清楚--”
李燕月忙道:“王爷--”
铁王一摆手道:“老弟,你别管--”
这声‘老弟’听得福王跟李燕月都一怔。
铁王接着冷笑:“您也太高抬自个儿,轻看你的女儿跟铁海东了,只有您心存社稷皇家?只有您分得清敌友?您把自个儿的女儿跟铁海东当成了什么人,今个儿我不妨让您知道,别看李燕月是索尼的人,他对社稷跟皇家尽的心力,比咱们任何一个人都多。”
福王一怔:“海东,你怎么说?”
李燕月急了,又拦铁王:“王爷,够了!”
他拦王爷可急了玉伦,美郡主可找到了能说能发泄的机会,全按珠炮似的,把铁王告诉她的从头到尾一古脑的说了个痛快。
李燕月来不及拦了,只得默然。
福王听得怔住了,一双老眼也瞪圆了,玉伦把话说完半晌才结结巴巴的叫道:“真的,玉伦,真的,海东?”
他也不知道该叫谁好了。
铁王冷然道:“你为什么不进宫问问太后跟皇上去,我们也会瞒您骗您,太后跟皇上总不会--”
福王叫道:“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一”
“为顾全大局,我们不能说,李燕月他也愿意忍愿意受,可您今儿个实在让我忍不住的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投身他们--”
“ 为什么?”
玉他叫道:“您看见了,四个辅政如今只剩下了两个,过不了多久就全没了,咱们这些人里谁有这个能耐?”
福王直了眼,霍地转望李燕月:“你,我总算明白了,你是受逊皇帝密旨--”
李燕月不愿听受什么密旨,点头截口:“是的。”
福王道:“我知罪我该死,李燕月你请受我一拜。”
话落他就要拜下。
铁王跟玉伦都没动。
李燕月忙伸手拦住:“王爷,您不能,我当不起--”
福王道:“你怀逊皇帝信物,我为的是皇家。”
“不管您是为什么,我都当不起!”
福王不听,仍要拜下。
奈何李燕月不让他拜,他就是要拜下去不可,连一身神力铁王都未必行,何况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福王?
福王急得脸红了,额上也见了汗。
铁王一旁说了话:“我看算了,您还是多敬他两杯吧。”
“对”玉伦化嗔为喜真跟小孩儿似的:“我斟酒,多喝几杯,聊聊。”
“有这两句,福王不再坚持,他也没法坚持,他一点头,要说话。
李燕月道:“喝可以,敬我一样不敢当,不过我请王爷把几杯酒,留话以后-一”
福王道:“留话以后?你什么意思?”
李燕月道:“王爷,卑职该告辞了。”
铁王一怔。
玉伦叫道:“什么,你怎么能这会儿就走?”
李燕月道:“格格,我怎么不能这会儿走,难道非要我等到宾主尽欢席散后?”
铁王道:“这倒是,让他走吧。”
“不”玉伦道:“他才刚来-一”
铁工道:“玉伦,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言者无心,铁王又是随口这么一句。
听者有意,玉伦可没当是随口一句,立时红了娇靥,连李燕月也心神震动好生不自在。
福王在旁看得微一怔。
铁王道:“兄弟,那我们不留你了,你就走吧。”
李燕月巴不得赶紧走临走却还不能不交代一句:“您代我请福王爷-一”
铁王截口道:“你放心,这还用你交代。”
李燕月走了,没让送。
玉伦想跟出去,可是李燕月一句‘大局为重”把她吓退了。
李燕月一走,铁王马上告诉福王这件事绝对不能说,否则影响大局,福王他就是罪人。
福王点头道:“我知道,我多大年纪了,还能不知道利害 ?”
他没说下去。
玉伦道:“阿玛,只是什么?”
福王欲说又止摇摇头道:“没什么。”
玉伦道:“阿玛,这件事不能有‘已是’,不能说出去,就是不能说出去。”
“我知道。”
玉伦还不放心:“那您说什么只是-一”
福王许是被逼急了,神情一肃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那您说的是什么?”
福王看了看玉伦:“海东不是外人,当着他说也不要紧,你不忘了皇族的家法。”
铁王一咂。
玉伦脸色一变:“您这什么意思?”
福王道:“我只是提醒你,有些路不能走,就别再往前走,否则到时候不好收拾。”
玉伦脸色都白了,急望铁王。
铁王听若无闻,视若无睹,带笑摆手:“还有不少菜呢,喝酒喝酒。”
玉伦冰雪聪明玲挑剔透,她了解铁海东,是出了名的刚烈急性子,能让他忍得住来个视若无睹,听若无闻,而且淡然自顾左右而言他,必然有他的道理,所以,玉伦也忍住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头一低,没吭一声。
玉伦没吭声,福王以为她懂了,她听了,也没再说话默然地又喝了两杯,他先告辞走了。
福王一走,玉伦急了,拉着铁王就道:“刚才你--”
铁王很平静,话说得也很从容道:“别急反正你又不是现在就要怎么样,等到时候你要是还没改变心意,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可是他们动不动就抬出家法来,你有什么办法?”
铁王淡然道:“你别管,也别问,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现在告诉你就不灵了。”
玉伦不依,还待要问。
铁王浓眉微轩,脸色微沉:“刚才你阿玛去的时候,你是怎么忍的.信得过我,你现在就别问,否则你另请高明。”
别看玉伦再刁蛮,再任性,她居然没再吭一声,硬忍了!
口 口 口
李燕月刚进查缉营,门房里急步抢出了营管事瑞成儿似乎专在门房等着李燕月呢!迎上来便道:“总座,您可回来了--”
李燕用道:“有事?”
“大人等着呢,半天了-一很生气。”
最后那句很生气听得李燕月微一怔,他旋即道:“你告诉大人我上铁王府赴宴的事情了!”
瑞成诚惶诚恐很不安:“您去没一会儿,大人就来了,问起了您,我不得不实情实禀,实话实说。”
“别误会.我没怪你这件事我本就役打算隐瞒,大人在哪儿?”
“在签种房里。”
“你跟我来。”
李燕月去了签押房,他有了话瑞成不得不乖乖的跟去。
签押房旁门站着两个查缉营当值的弟兄,见李燕月来到,都慌张不安的向李燕月施了礼。
李燕月神态安详,点头示意,带着瑞成进了签押房。
索尼在房里踱步,脸色铁青。
他的两个贴身护卫垂着手站在,论气氛很不对。
一见李燕月进来,索尼砰然一声拍了桌子,但是他并不是马上发作,转过身坐在桌子后,才说了话,脸色不好看,语气不是平和:“你上铁海东那儿赴宴会?”
“是的”
“福王下的帖,席设铁王府?”
“是的。”
“一定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大人,是否能容卑职再说一句?”
“我问你理由,当然准你说。”
“卑职一直以为,跟皇家也好,跟其他几位输政也好,彼此之是暗斗而不是明争。”
“怎么样?”
“面地上的事儿,总得做做!”
“你是这么想?”
“大人,您不会不进宫,亲贵王公也好,几位辅政也好,您也不会没有应酬。”
“你跟我比?”
“卑职不敢,但是卑职以为,您的人做法总该跟您一致!”
“这就是你的理由?”
“还有,卑职救回了玉伦格格,福王下帖邀宴用职,这也是人常情--”
“是么?”
“不知道您是否想到了,他名是请卑职,实际上请的是您,谢是您,他为什么这样做,无非是趋炎附势,为什么趋炎附势,因现在只有您路鳌拜平分秋色,那么您要不要对付鳌拜,一定是要,鳌拜是仅剩的一个强敌,既然您还要对付鳌拜,为什么您不争取些朋友,而非把朋友逼到鳌拜那儿去不可?”
“我不在乎一个福王--”
“您可以不在乎一个福王,但是您不能不在乎跟福王有攀扯的那一帮人,大人,目前您要得的是人,是朋友,只要您能掌握住、您要什么不是垂手可得?”
“我不信铁海东会成为朋友,我太了解他了,绝不可能。”
“不错,这一点卑职也知道,可是一旦朝廷上下人您掌握,您何惧一个铁海东,大人,往后的情势是谁能掌握这帮人,谁就能成事,否则谁就注定跟苏克、遏必隆一样倒下去不可!”
索尼的脸色变了一变,凝望李燕月:“我还是低估了你,你不只是一个武艺高强,精擅厮杀的江湖人。”
李燕月道:“那是大人高抬,等十日大人看该赏由职个什么,再赏卑职个什么就行了。”
就这几句话工夫索尼的脸色已好看多了,道:“那你为什么不能够事先就让我知道一下呢?”
李燕月道:“大人明鉴,事先卑职曾经想禀知大人,报个备,但营管事以为您可能进宫去了,卑职也怕来不及,帖子是他交到卑职手里的,那时候就已经快晌午了,营管事现在在这儿,您可以当面问他。”
瑞成不等问,忙道:“禀大人总班领说的是实情。”
“混帐!”
索尼一拍桌子道:“那你为什么没禀报?”
察言观色索尼不是真怪瑞成,而是为掩饰自己。
李燕月现在是什么份量,面对鳌拜那么一个强敌,如今他岂会为李燕月不高兴,舍这么一个得力的臂助?
瑞成又是吃什么饭的,焉能不懂这一套。除了连声哈暗,自己认错外别的他能说什么?又会说什么?
索尼站了起来,跟了两步,停望李燕月:“如今就剩那么一个了,我没那么好的耐性,希望速战速决,所以来找你问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您能不能让卑职放手去做?”
“当然能,我什么时候没让你放手去做来着。”
“要是再有类似今天赴宴请事,卑职希望您装不知道,不要过问。”
“可以,你事先跟我报了备,我当然可以不过问。”
“谢大人。”
“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大人,苏克倒了,遏必隆倒了,事先您都没有问过卑职打算怎么办。”
“这一个跟那两个不同--”
“以卑职看,没什么两样。”
“你是事先不愿让我知道?”
“是的,大人原谅。”
“为什么?”
“大人,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连我也--”
“大人,您看过没有,您每天接触的人有多少?”
“我懂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
“卑职是为大人好,大人倘若也为自己着想,卑职请您还是不要问。”
“可是我没那么好耐性,我想速战速决。”
“大人,从苏克到遏必隆,卑职让您等了多久?”
索尼微一怔,没说话,但他旋即摆了手:“好了,你去歇息吧!不过得随时向我某报情况。”
“是,谢大人,卑职告退。”
李燕月辞出了签种房,瑞成跟了出来,转过走廊,瑞成抢上步道:“总座,您想事先报备的事,大人问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报了。”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我知道,我虽不是在官场,但是这一套我懂。”
瑞成松了口气,也有了笑容:“谢谢您,谢谢您。”
“我跟你请教一下--”
“不敢当,您这是折我,有什么事您只管问就是,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朋友礼尚往来,官场应酬是不是也一样?”
“当然一样,您是问--”
“福王可以请我,我也能下帖回请他么?”
“按说是不行的,不过您如今的身分跟一般不一样,应该是可以.他也不会不来。”
李燕月没说话。
“您是打算--”
李燕月摆摆手:“让我想想。”
瑞成没敢再说话垂手哈腰,静静在等。
片刻之后,他忽又问道;“我要是打算回访福王,以你看,在什么地方比较合适?”
瑞成想了一想,摇头苦笑:“这还真是很难说。”
“怎么很难说?”
瑞成道:“照您说,您请客,尤其是请皇族亲贵,应该是在您的府里以示郑重,可是你住在营里,没有府邸,要说在营里设宴嘛,又有许多不方便--”
“怎么不方便?”
“您还不知道,自从几位辅政领这几个营之后,这几个营是不许闲杂外人进出的,就连王公大臣都不行,主要是因为这几个营已成为几位辅政的私人机关。难免有什么不愿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如今咱们大人领了查缉营,当然也是依从惯例,您怎么能打从您这儿破这个例,恐怕咱们大人也不会答应。”
李燕月皱眉道:“那就麻烦了,我又不能像福王侧的,借个别处设宴--”
瑞成截口道:“真不行的话,恐怕您只有在酒楼、饭庄设宴了。”
“行么?”
“是不大郑重,可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您只要选个日子,把整座酒楼饭庄包下来到时候派出几班弟兄在几处街口禁卫,应该也就不会有什么了。”
李燕月道:“单请福王爷.外加铁王,做个陪客.似乎用不着这大排场。”
“不,”瑞成含笑道:“别说您还清铁王作陪就是你单请福王不打算邀陪客,都得有这么大排场,问况福王爷赴宴,总少不了玉伦郡主陪着,外城的酒楼饭庄进出人多品流来,京里也潜伏不少叛逆组合,这种排场这种禁卫是不能少的。”
李燕月微皱眉道;“你给我算算,这一次客请下来,得花费多少?”
“包下整座酒楼饭庄,酒菜也好,桌面上的器材也好,都得精,最好的花费当然不在少数了不过您是为公事请客,可以动营里的公款。”
“京里我还不算太熟,尤其这些场合我更是少去,你看哪家楼饭庄较为合适?”
瑞成想也没想,道:“请这种客,恐怕就得‘顺来楼 ’了。”
“‘顺来楼’?”
“京里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上百年的老字号,京里稍为有点脸的,大宴小吃的都是上‘顺来楼’。”
李燕月微一点头:“那就‘顺来楼,这件事麻烦你生给我办,就这两天,日子你给我订,顺来楼上能摆几桌,就给我准备几桌。”
瑞成一怔忙道:“能摆几桌,准备几桌,哪用得了这么些。”
李燕月道:“你不用管,照我的话去安排就是了。”
瑞成没敢再多说,恭应~声道:“既是这两天,就得早安排,我这就到顺来楼去一趟,顺便让他们开几个菜单拿回来你过过目,选一下?”
李燕月摆手道:“菜单你也看着办,往好的点就对了,当然也不必大过,去吧!”
“是。”
恭应声中,瑞成匆匆的走了。
瑞成刚走,李燕月后脚就出了查缉营,他不是往别处去,而是直奔‘神力鹰王府’。
鹰王府”里,玉伦已经走了,铁王一听说李燕月来了,带笑出迎,拉着李燕月进了书房,两个人一落座,铁王就道:“去而复返,又是在那父女俩走了之后,八成儿是来埋怨我的。”
李燕月知道,铁王指的是把他的身分泄露给福王的事,淡然一笑道:”埋怨不敢,不过王爷您既然这么做了,相信您认为福王爷一定靠得住。”
铁王一笑道:“好厉害,一句话就把我扣住了,这日后要是万一出点什么差错,我就成大罪人一个了。”
李燕月笑笑没说话。
铁王笑容微敛,正色道:“你放心,虽然我是心头火冒,忍之不住,我还是会看人的,这位王爷这一头,包在我身上。”
李燕月道;“王爷,玩笑归玩笑,正经归正经,逊皇帝的诏书相信您不会等闲视之,我所以走了又来,是有别的事。”
“别的事!什么事?”
“我要回访福王爷。”
铁王一怔:“怎么说?你要回请--这是干什么,用不着。”
“用得着。”
铁王又一怔:“你这是--”
“王爷,我不但是回请福王爷,还要您帮个忙,把皇族亲贵,王公大臣,只要是有份量的,请您跟福王爷出面,都帮我请到。”
铁王环目圆睁,叫道:“什么,你还要--”
“王爷,这个忙您方便不方便帮?”
“你究竟是要--”
“我不瞒您,我要让鳌拜吃吃惊,让他速谋对策,全力猛扑。”
铁王何许人,还能不懂,当即恍然大梧,一拍座椅扶手道:“我懂了,原来是如此,好一个计策--”
“感谢福王爷赏我这一顿,不然我还难找这机会,就不知您便不方便帮这个忙?”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请客,没这个礼,这些人也不好请,不有我跟福王爷出面.再让玉伦去搅浑搅浑,我可以跟你拍胸口,这些人一定到。”
“那就先谢您了。”
“谢我?你为的是谁,告诉我什么时候,在哪儿请客?”
“顺来楼,就这一两天,日子一定,帖子马上送到。”
铁王一怔,旋即道:“顺来楼?地方是不错可是,老弟,你要在意,京里有不少叛逆组合,还有鳌拜--”
“我知道,我准备包下整座顺来接,到时候派几个班在周围负责禁卫,不怕他们敢轻举妄动的,至于鳌拜那方面,我倒是希望他下手。”
铁王懂了,微点头:“既是这样,那就不怕了,就这么办,我多的帖了。”
李燕月没多坐,话就说到这儿,他起身告辞,铁王也没多留。
出了神力鹰王府,李燕月没回查缉营又去了穷家帮北京分舵。
贺蒙跟阮玉都在,对李燕月的莅临,两个人都觉意外,连忙向李燕月道贺,李燕月则当然谢过分舵弟子的帮忙,他这一说,贺蒙真不敢当。
落了座,站在一旁的阮玉道:“少令主把那个娃胡的女子放了,一定有什么道理。”
李燕月道:“怎么贵分舵见着她了?”
阮玉道:“据可靠的消息,她投了鳌拜。”
“呢。”
阮玉没说话,似乎等着李燕月明示。
李燕月当即把前因后果告诉了贺蒙跟阮玉。
贺蒙道:“既然是友非敌,那就不用担心她投谁了。”
阮玉笑道:“原以为她会籍鳌拜之力大肆报复,如今看,她恐怕是少令主埋伏在鳌拜那儿的一步棋”
李燕月当即把欲假“顺来楼”请客的事,告诉了贺荣跟阮玉。
阮玉笑道:“少令主大概不会是为到时候让我们上楼去喝一杯。”
贺蒙瞪眼道:“大胆,跟少令主敢没正经。”
阮玉一吐舌头,没敢吭声。
李燕月道:“请贵舵通知京里的每一个组合,是日不可到‘顺来楼’闹事,甚至谁都不要进来。”
阮玉道:“容易,您放心,这事交给我。”
贺蒙道:“您不准进‘顾来楼’,难不成您要--”
“我盼望鳌拜派人下手,但是我怕到时候难分敌友。”
贺蒙一点头道:“我明白了,您放心,这件事交给小五去办,日子决定了没有?”
“还没有,不过就是这两天,这不算是小事,究竟哪一天决瞒不了贵会。”
李燕月起身告辞。
离开了穷家帮,北京分舵,李燕月直接回到了查缉营,签押房里刚坐下,瑞成就进来了,天儿不算热,他头上居然都见了汗渍,一哈腰道:“总座,我上顺来楼去过了。”
李燕月道:“辛苦。”
瑞成从怀里摸出一叠红纸,双手递出道:“这是他们开的菜单,您请过过目。”
李燕月接过一看,菜单共是五张,张张的菜名不同,不同归不同,可是菜名别有心裁,每一个都雅致而好听,他看了看道:“你看过没有?”
“他们开的时候,我看过了。”
李燕月道:“我对吃饭不讲究,也可以说是个外行,以你看,那一张好一点?”
瑞成道:“菜是都不错,价钱也差不多要是以我看,头一张比较合适。”
李燕月道:“那就头一张,日子怎么排?”
瑞成道:“全在您,您订哪一天,咱们就跟他要哪一天!”
李燕月想了想道:“还要下帖子,明天太赶了,那就后天吧,订后天,你再上顺来楼跑一趟,把菜跟他们订了,然后跟他们多要几份帖子赶快回来。”
“是。”
恭应声中,瑞成退出了签押房,他不愧是个老营管事,办起事来真快没多大工夫就赶回来了,满头大汗,捧着一叠烫金的帖子进了签押房。
“总座,都订好了,我告诉他们请客的是谁,请的都是谁,特别关照过他们,您放心这一回,一定是办得漂漂亮,--”
“你辛苫,容我后谢。”
瑞成忙道:“您这不是折我了吗,份内的事怎么敢,您讲日子,就在这儿要不要现在就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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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李燕月道:“不用了,你搁这儿歇息去吧。”
“是”
瑞成搁下手里的帖子,退了山去。
李燕月把一大叠红烫金的帕子往怀里一揣,跟着也出了签押房到了前院,派个人把大班领白凤起请了过来。
白凤起三脚并两步赶到,躬身一礼道;“总座,您找我?”
李燕月道:“后天我在顺来楼宴客,请的都是王公亲贵,你派几班弟兄负责禁卫,一早就去设立岗哨,闲杂人等不许近顺来楼。”
“是。”
“弟兄们经验历练都够,用不着我多交代,总之一句话,绝不能出半点事。”
“您放心交给我就是。”
“就这么说了,我出去一下,会儿就回来。”
“是。”
李燕月出了查组营,又去了神力鹰王府,他没多耽搁,把贴子往铁王手里一交,说了几句话就辞出了。
回到了查缉营,营里没事,只见白凤起召集了几班弟兄在前院里训话心知一定是为后天请客禁卫的事,他也没多停留,受了大家一礼就回到他的小院子。
口 口 口
当夜,初更刚过,李燕闯正在灯下坐着,忽然就见院子里来了人,他一听就知是谁来了,轻微一声道:“请进。”
微风飒然,香风袭人,司徒霜翩然而入。
李燕月含笑而起:“姑娘请坐。”
司徒霜道:“不坐了,我待不了多久,主人你也不会留客多久。”
李燕月听出话中有话,刚要问。
司徒霜又道:“有我的份儿么?”
李燕月微一怔:“姑娘是指--”
“你不是后儿个要在顺来楼宴客么?”
李燕月又一怔:“姑娘怎么知道的?”
司徒霜微一笑道:“说穿了不值一义钱,穷家帮有人告诉我。”
李燕月更说异了:“穷家帮北京分舵怎么知道姑娘住在这。”
司徒霜含笑道:“北京城里,很少有事能瞒得过他们那个分舵的。”
“他们又怎么会把我请客的事告诉姑娘?”
“怎么,不能说,能瞒我?”
“倒不是,假顺来楼请客,还能瞄准,我是说他们怎么会白无故的告诉姑娘这个?”
司徒霜微一摇头:“不是平白无故。”
“咂,那是--”
“他们让我过来给你送个信儿。”
“他们托姑娘给我迷信儿,送什么信儿?”
“他们托我告诉你,张家口有人来了。”
李燕月心头一震。
“还有,他们拦过,但是拦不住。”
李燕月心头又一震:“张家口来人,现在在哪儿?”
“我就不清楚,但穷家帮的人还在我那儿等回话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李燕月没有犹豫,道:“走。”
司徒霜深深一瞥,转身走出去了。
李燕月抬手熄灯,快步跑了出去。
司徒霜前行带路,两个人翻墙而过,一进堂屋堂后用站起个人刘天池、欧阳奇,还有一个穷家帮弟子,那穷家帮的弟子,赫是阮玉。
刘天池、欧阳奇分别招呼,阮玉机灵,只躬了躬身,没做称呼。
李燕月招呼过刘天池、欧阳奇后,径向阮玉道:“听说张家口有人来了?”
“是的。”阮玉道:“是赵风送来的消息,他们这趟来京,是分批行动,来得极秘密,不是赵风送来消息,我们还不知道呢。”
“来了多少人,都是谁?”
“马大爷亲自带领,好手都来了。”
李燕月心头震动,道:“在哪里落脚,住哪家客栈?”
“他们没住客栈,落脚在前门大街一个宅子里。”
“知道地方么?”
“知道。”
李燕月道:“走带我去一趟。”
“是。”
阮玉抱拳向司徒霜、刘天池、欧阳奇施一礼转身走出堂去。
李燕月打了个招呼跟了出去。
司徒霜没理,也没说什么,送客送到院子里,望着李燕月身影不见她娇靥上深现了一片不解的疑惑神色-一口 口 口
为防碰见查缉营的弟兄,李燕月跟阮玉专走僻静小胡同,没一会儿就到了前门大街。
阮玉带李燕月拐进了东边一条胡同里,他没往里走,往后一招手人贴进了胡同边的暗影里了。
李燕月心知必有缘故,也跟在阮玉之后贴进了暗影里。
阮玉抬手一指,胡同深处一家门前有个卖小吃的小摊儿挂一盏风灯,在黑胡同盟既亮又显眼。
阮玉低声道:“就是摊儿后那一家摆摊儿的是他们的人。”
李燕月明白了,当即道:“剩下就是我的事,你回去吧。”
阮玉恭应一声,悄悄退出了胡同。
李燕月从眼影处走出,直往那卖小吃的小摊儿行了过去。
走近三丈内,看清楚了,那卖小吃的是个中年壮汉,一脸的络腮胡,颇为威猛。
任何一个卖东西的,见有人走近,总会哈腰陪笑,这个居然招呼都不打一个。
他不打招呼不要紧,李燕月走近招呼他:“辛苦!”
那威猛汉子还不抬眼:“好说!”
李燕月没说话,走过去就要敲门。
那威猛汉子这回不但抬了眼,而且动作还挺快,伸手就拦住了李燕月,:“找谁?”
李燕月道:“找朋友!”
“这儿有你的朋友?”
“不错。”
“我在这儿多年,怎么从没见过你?”
“我是头一回拜访!”
“是么?”
随着这声问话,威猛汉子胳臂一翻,手掌扬起,劈胸就抓。
李燕月微一笑:“这是干什么?”
抬掌一封,顺势搭上了威猛汉子的腕脉,五指一紧,威猛汉子在闷哼声中,半截铁塔的身躯矮了下去。
李燕月手一松,道:“代我叩门,往里通报,后生晚辈李燕月,拜见马大爷。”
威猛汉子没敢再动,闻言却一变:“你找错了人家,这儿没什么马大爷。”
李燕月含笑道:“何必呢?朋友,我要是没摸清楚,也就不会 上这儿来了,恐怕你还不知道。我来京之前,经过张家口,曾经拜访过马大爷,我叫他一声马叔。”
威猛壮汉微一怔,上下打量了李燕月两眼,没再说话,举手叩了门环。
门环一阵响,夜静时分能传出老远。
只听门里有人沉声问道:“谁?”
威猛壮汉应道:“摆摊儿的。”
门里响动,两扇大门开了,只开了一半门里一前二后站着三个人,藉着摊儿的灯光月以看得很清楚。
三个人,前头一个,是个豹头环眼的络腮胡壮汉长相比摆摊儿的还威猛,后头两个,左边是个英武小胡子右边则是个瘦高如竹,一张脸白得泛青的汉子。
这三个,李燕月认得,经过张家口的时候朝过面,是索超、崔玉衡跟马天风。
三个人见李燕月一怔,索超浓眉一掀,两道如炬目光直逼摆摊儿的威猛壮汉。
威猛壮汉一惊忙道:“他说跟大爷是故旧。”
索超怒声道:“他说你就信?”
李燕月淡然笑道:“这位不认识我还有可说三位不该也不认识我?
三个人再看李燕月,都一怔,崔玉衡脱口道:“是你?”
李燕月道:“还好,终于有人认出我来了。”
索超沉声道:“这个门里的,没人认识你。”
随话就要关上两扇大门。
李燕月一怔,抬手抵住大门,别看索超个头儿大,壮得什么似的,可是这时候他就是难把两扇门关动分毫。
李燕月道:“这是什么意思?”
索起脸上变了色,道:“没什么意思,没人认识你,就是没人认识你。”
崔玉衡上前一步迈:“再不收手,咱们可要动手。”
李燕月一听不对,还待再说。
只听一个冷冷话声传了过来:“ 什么事,是谁在那儿嚷嚷,也不怕吵了左邻右舍。”
李燕月一听就听出来是谁来了,索超还没来得及答话,他就开了口:“祁老,李燕月拜望马大爷.”
话声方落,人影疾闪,索超身边多了个人,一个手持旱烟袋的乡巴瘦老头儿,不是祁奇是谁?
索超等忙躬身:“总管。”
李燕月道:“祁老,是我。”
祁老脸上闪过一阵激动,刹那间恢复平静,近乎冷漠的平静:“后站。”
恭应声中,索超、崔玉衡、马天风一躬身,退后站立!
祁奇也侧身退了一步让出了进门路:“请。”
李燕月更觉出不对来了,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待会儿有的是说话的机会,当即迈步行了过去 。
祁奇道:“关上门。”
转身往里行去,没再招呼李燕月。
李燕月没在意,随即跟了进去。
相当大的一座老院房,转过了影壁场,两边的厢后有灯,廊檐下排满了,冷肃地站着十几廿个人。
堂屋遥遥在望,堂后门口,背着灯光,一前二后地站着三个人,后头两个是精壮中年汉子,前边一个老者隐透摄人威严,正是“洪门大地会”的双龙头马鸿元马大爷.只见马大爷抬手一摆,两边厢房廊檐下的,立即退入了厢房。
李燕月则跟着祁奇直到堂屋之前。
祁奇站在一旁没说话。
李燕月躬了身:“马叔!”
马鸿元没答话人冷地看了李燕月一眼,也没说话,转身进了堂屋。
李燕月迈步跟了进去。
祁奇站在院子里没动。
李燕月跟进堂屋,大爷马鸿元背着手,背着身站和两个精壮汉子,看着李燕月,充满了敌意。
李燕月双眉激扬:“马叔,丽珠的事 我比您还心疼,还难过!”
马鸿元冷冷道:“没人比得了我,她是我的独生女。”
李燕月还待再说。
马鸿元话锋忽转,问道:“我行动够机密,没想到还是让人知道了,是穷家帮的人告诉你的吧!”
李燕月道:“是的。”
“我跟他们一向井河不犯--”
“马叔,不能怪他们,是我的交代。”
“你料准了我会上京里来?”
“不只对您。我交代他们监视任何一个组合。”
“哦”
“马叙,丽珠的事--”
马鸿元用始转身过来,刚才背着灯,看不真切,现在看清楚了,马大爷憔悴了,两眼里也有了血丝。
李燕月为之一阵难受。
只听马大爷冰冷道:“不要再提丽珠的事!’李燕月道:“您来的就是为她的事,怎么能不提?”
“我来京里是为她的事,你来见我又为什么?”
“马叔--”
“我并没有怪你,你来见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马叔主要是没有怪我,上下不会以这种态度对我。”
马大爷没说话,脸色冰冷苍白。
李燕月道:“现在谈怪谁,那是多余,也是令人痛心的事,但是我实在想不出您有任何怪我的理由。”
马大爷脸上闪回抽搐,神情一黯,道:“我不怪你,不但任何人,但要说起来,怪我,怪我自己出了眼,惜用姓郎的,还打算把丽珠许给他--”
“马叔,事用已经过去了,我刚说过,这时候再谈怪谁,那太多余--”
马鸿元双眉忽掀,眉宇间杀机洋溢,道:“不管怎么说.丽珠是死在满虏手里,这仇我不能不报,因为你杀了姓郎的,代我惩治了洪门不肖,还派人回来通知我,我很感激,基于这一点,你今天自己到我面前来,我也不动你,可是从此你我扯平,再见面便是仇敌,你走吧!”
李燕月呆了一呆道:“马叔,您既不怪我,怎么--”
“你总已是满虏的人了,而且位居查缉营的总班领,不是么?”
原来是为这!
李燕月吁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只是,马叔.小月是老人家的传人,您也等于看着我长大,您以为小月是弃宗忘祖,卖身投靠的人么?”
“难道你不是?”
“ 如果小月真是,别说是您,就是老人家也烧不了我,是不是?如果小月真是,穷家帮素称忠义,又怎么前听小月的了”
“可是你位居--”
“马叔,难道您还不明白--”
马鸿元目光一换:“真的?”
李燕月道:“老人家能容我至今,就冲这一点难道还不够?”
马鸿元老脸上再门抽搐,微徽抬起了手:“小月你坐。”
不用多说什么,就这一句,应该已是说明一切。
“谢谢您。”
马大爷、李燕月双双落座,李燕月要说话。
马大爷一抬手:“不谈过去,谈眼前,谈未来,你明知道我怪不着你,那么你来见我,就绝不是来跟我解释的。”
“我是来请马叔回张家口去。”
“谁让我回去是你还是--”
“是我,别人还不知道。”
“为什么要我回张家口去?”
“您的来意是什么?”
“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
“您打算怎么做?”
马大爷道:“血债血还,以满虏的鲜血,为我女儿报仇雪恨。”
李燕月道:“郎玉奇已经死了他的顶头上司也已经下了狱,下场比死还惨。”
“满虏还有别的人。”
“马叔,冤有头,债有主。”
“对,我没有能手刃冤头债主,若加上国仇家恨,他们每一个都该死,我杀他们并没有错。”
“马叔,您不可能杀尽他们。”
“我知道,可是杀一个是一个。”
“马叔,您的心情我能体会,可是我不能让您这么做。”
“你不能让我这么做!为什么?”
“马叔可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
马大爷缓缓道:“我听说了,你现在是九门提督辖下,查缉营的总班领。”
“您也一定知道,查缉营的职责是什么。”
马大爷目光一凝道:“小月,你不会当真--”
“当然不是当真,我刚才就已经告诉您了。”
“但是--”
李燕月正色道:“马叔只因为我有我的计划如果此时此地有任何一个组合闹事,会影响我整个计划。”
马大爷微一摇头:“你做你的,我干我的,我想不出会影响你什么计划。”
“马叔只谈一样,您既然知道查缉营的职责,我又是查缉营的总班领,洪门天地会一旦在京团闹出事来,我是身不由已,不能不管,您想,那是不是亲痛仇快的事。”
“你会真管?”
“我是身不由己,不能不管,否则我一旦有亏职守,被撤了职,或者是吃了罪,我的计划就全完了。”
马大爷道:“你是什么计划,说给我听听。”
李燕月道:“马叔,我的计划是帮爱新觉罗皇家,逐一消除那四大辅政。”
马大爷脸色一变:“小月,你怎么说?”
“马叔,出虎口而入狼吻,对咱们汉族世胃,先朝遗民,那更是不幸,是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乘他们之间的争夺--。”
“不可能,马叔,不管他们之间怎么争,怎么斗,他们总是满人,一日咱们乘乱而起,不但对匡复毫无助益,反而会促使他们化敌为友,携手并肩,马叔,他们绝不会让这大好江山落人外人之手的。”
冯大爷轩眉道:“这大好河山本是属于我汉族世胃,先朝遗民。”
“话是不错,但是他们人关不易,方事人主华夏的丰硕成果,怎么甘心咱们再从他们手中夺回去。”潇湘书院,,,,潇湘书院“照你这么说,他们分,咱们不能动,他们合,咱们更不能动。”
“事实如此,要动,则须等四大辅政消除之后。”
马大爷微一笑,笑得有点冷:“你可曾想到,到那时候,他们的根基又深植了多少?”
“我想到了,但是,马叔,情势如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马大爷微一抬头道:“那是你的想法。”
他没多说,但也就是说他不敢苟同。
李燕月道:“马叔,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
“还有谁也这么想?”
“穷家帮、大刀会--”
马大爷不等说下去就截了口:“人各有志,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李燕月目光一凝道:“那么马叔的意思--”
“一句话,我既然从张家口率众来此,兵不刃血,绝不回头,否则对洪门的弟兄,我都无法交代。”
李燕月道:“马叔,您可知道,您这么做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我刚说过,我不这么想。”
“马叔--”
马大爷一摆手道:“小月,你我说的都够多,够明白了。”
“马叔--”
马大爷猛然站了起来:“小月,时候不早了,我不留你了。”
显然。他下了逐客令。
李燕月站了起来吁一口气道:“马叔就没有一点回心转意的余地?”
马大爷一睑冷肃之色:“别人或许不知道,你该知道我这说一不二的脾气。”
“马叔--
“小月, 除非日出西山。”
“马叔--”
马大爷沉声道:“管家,送客。”
祁奇跨步而人,锅凝重,一脸肃穆神色,道:“大爷,我能不能说句话?”
马大爷眉锋一皱。
祁奇道:“恕我斗胆,李少爷说得对--”
马大爷两眼一睁光芒外的人声道:“任何自己人,再提这件事逐出洪门。”
祁奇脸色一变,转向李燕月,黯然道:“李少爷,您请吧。”
李燕月道:“祁老,我马上就走--”
转向马大爷,道:“马叔,您原谅我的不得已,我要动用‘日月令’--”
马大爷勃然色变,仰天大笑,笑声洪烈,震得屋顶籁籁作响。
祁奇惊声道:“大爷--”
马大爷笑声忽落,脸色冰冷,两眼寒芒暴射:“小月,枉你还算知我,马鸿元不惜一切,祁总管,送客。”
他居然连号令大下,权威无上的“日月令”也不遵了。
李燕月心神震动,道:“马叔--”
“祁奇,送客!”
“李少爷--”
“马叔,既是这样,有句话我不能不说,倘若洪门在京团有任何风吹草动,您千万原谅,我要倾查缉营之力对付洪门!”
马大爷身躯暴额,鬓发皆动,一点头道:“好,小月,随你,现在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李燕月心中绞痛,没再说话抱拳躬身一礼,转身行出堂屋。
祁奇忙跟了出去。
李燕月走得很快转眼间已转过影壁墙,祁奇快一步赶了上来,哑着声音说道:“李少爷--”
李燕月停了步。
祁老脸上抽搐,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李燕月道:“祁老,我不得已,也心痛。”
祁奇低下头又抬起了头:“我知道,我会再劝大爷--”
李燕月道:“马叔的脾气您知道,最好不要再劝--”
“刚才大爷是在下头上--”
“但愿过一会儿他老人家能消气。”
“您不知道,姑娘的死,给大爷的打击太大--”
“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连我都疼,何况大爷,总是父女亲骨肉。”
祁奇迟疑了一下,道:“李少爷,要是万---还是请您手下留情!”
李燕目心痛如割,沉默了一下道:“但愿马叔给我留些余地。”
祁奇低下了头。
李燕月伸手握了握祁奇的手,他清晰地感觉出,祁奇颤抖得很厉害,他心里又一阵痛,转身行去。
祁奇没跟过来。
李燕月自己开了门,行了出去。
摆小摊儿的还在,忙冲李燕月躬了躬身。
李燕月勉强点头打了个招呼,头也没回的走了。
祁奇出现在大门口,望着李燕月远去脸上没一点表情--
口 口 日
刚转过胡同一条人影从胡同口闪出。
李燕月应变何等快速,抬手就抓。
只听那黑影低声道:“少令主是我。”
李燕月马上听出是谁来了,一震收手,黑影在眼前的是一脸的惊慌色是赵风。
李燕月刚还在想怎么没瞧见他呢,忙叫道:“兄弟--”
伸手拉住了赵风的手。
赵风笑得好勉强:“您见过大爷?”
“是的。”
“大爷怎么说?”
李燕月心里一阵痛,把见马大爷的经过说了一遍。
还声方落赵风立即惊声道:“怎么说,少令主,大爷他--”
李燕月向后瞪着眼,站在身旁的赵风点了点头,并且伸手拍了拍赵风的肩头,以表安慰。
突然,赵风的身躯起了颤抖,两眼之中涌现了泪光,他眼瞪的很大,可是就没让泪水夺眶而出。
李燕月知道他心里难受,那种难受恐怕更胜于自己 当即又道:‘兄弟--’两字‘兄弟’刚出口,只听赵氏哑着嗓子颤声说道:“少令主,请您手下留情,我给您磕头。”
话落,矮身就拜。
李燕月应变不能算不够快,可是他伸手去拦,仍然没来得,眼看着赵风在地上鸡鸣地磕了两个响头,正打算伸手扶起他来。
赵风跪势不变,竟斜里一窜,低着头,带着一声哭声往胡同里跑去。
李燕月没叫没追,难过着暗暗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他以为,赵风年轻,血气方刚,发泄一下就好了。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
赵风一口气奔到了那座宅子前,摆摊儿的大汉一句:“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了?”
他理也没理砰然一卢撞开了两扇大门,往里就跑。
在里头当值的马天风三个发现赵风不对,要拦。
赵风却已从他们身边跑过直奔堂屋。
索超一声沉喝:“赵风,站住!”
这一声惊动了正在堂屋的刘奇,抬眼一看,赵凤已到堂屋门口,祁奇何等经验历练,还能看不出赵风神色不对?闪身跨出堂口,正好拦住赵风:“你干什么?”
赵风自知或许过不了祁奇这一关,退到了石阶下,瞪着眼,白着脸.两眼已布满了血丝:“我要见大爷。”
祁奇道:“你有什么事要见大爷?”
赵风脸上闪过抽搐,没答祁奇,突然扯喉咙大叫:“大爷,您不能让亲痛仇快,姑娘泉下有知,也会拦您!”
“大胆,住口!”
堂屋里传出了大爷马鸿元的厉喝。
赵风话未完,抽出一把刀子,高高扬起,向着自己胸脯要害猛然扎下。
两边厢房里闻声刚跨出人来,望见立时怔住。
祁奇大惊,手里旱烟袋起了地:“赵风。”
抢步下阶,矮身扶住赵风。
赵风嘴唇动了两下:“总管千万劝阻大爷。”
一口鲜血涌出,身子一挺不动了。
“赵风!”
祁奇一声颤呼,现赵风在怀,身躯暴颤。
堂屋里猛然跨出了大爷马鸿元,两眼暴射威棱,冷肃逼人:“赵风抗命不遵,本应逐出本门的,念他年轻一一一厚葬”
立时有人过来抬走了赵风。
祁奇猛然站起:“大爷--”
马大爷冰冷道:“令谕不变。谁要离去,我也绝不阻拦。”
祁奇脸色大变,两眼暴睁。
马大爷的日中威棱直逼祁奇。
祁奇威态渐敛,终于低下了头。
马大爷抬眼,两道威棱再扫规院中。
两次厢房前的,散立在院子中间的,尽皆低头。
马大爷没再说话,转身又进了堂屋。
院里好静。
掉根针都听得见。
堂屋门口石阶下,有一摊血迹--
口 口 口
李燕月怀着一颗沉重的心情,回到了查缉营。
就因心情沉重,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就回到了自己那个小院子里。
他知道马大爷的脾气,说一不二绝无更改。
但是他也暗暗安慰自已,或许,马大爷只是一时固执,自己全过这一趟。或许是会改变马大爷的心意。
不管怎么想,这一夜他没睡好。
口 口 口
又是一天。
夜色降临。
“北京城’万家灯火。
“顺来接’--外围,戒备森严,几条街都布了岗,大街上小胡同里,布满了查缉营的好手。
而“顺来楼’前,则是车水马龙。
车,甲套,双辔的豪华、考究马车。
马,鞍配鲜明的蒙古种位骑。
冠冕云集,鬓影钦光。
王公大臣,福晋贵妇,贝勒、贝子、娇格格,各大府邸的该来的全来了。
瑞成经过特意挑选,带着几个干练人手,在楼前迎宾。
头一个见各位贵客就是他。
可是这个差事井不好干,任何一个来头都大,见一个得打干,见一个得请安,半个时辰下来腰也酸了,背也疼了。
“顺来楼”下,实开十几桌,全供跟随贵宾来的侍卫、听随吃喝。
楼上,更是富丽堂皇,美轮美克,珍贵的,值钱的,轻易不露的,全出了笼。
大红织锦般的桌面,配上发亮的银器,再经满楼灯光一照就是不同。
顺来楼,打有这座楼以来,这么大的排场,这种样的宾客,这是头一遭儿。
不管赚不赚钱,都是极力巴结。
顺来楼的东家,今儿晚上亲自监厨,南北的名菜,东西的奇珍,并不是绝无仅有,可也差不多了。
据说,顺来楼的掌勺大师父,早年还进宫当过皇差呢。
早年究竟是什么时候,是本朝,还是前朝,那就不得而知。
做主人的,查缉营的总班领李燕月, 带两个临时随从,楼头迎宾。
人家李总班领没怎么考究,可是不管什么衣服,穿在人家身上都好看,都俊逸挺拔,还用刻意的排扬么?要是刻意的排场了,那还的了?
铁王半个主人身分,陪李燕月迎宾,也带李燕月介绍各宾客。
玉伦也来凑热闹,春风满面,喜上眉梢,生似,李燕月已经是她的了,瞧那得意的模样儿。
也别说,两个人站在一块儿,可不是天造一双,地设的一对壁人?
再看魁伟威猛的铁王,则又让人觉得,天下英雄唯此二位了。
客人中,没有一个特别的。
因为站在一旁的铁王,没加提醒。
也就是说,没有一个是鳌拜那方面的人。
是真没有,还是铁王也不知道那就不得而知。
宾客到齐了,刚到齐,瑞成匆匆上了楼,在李燕月耳边说了两句话。
李燕月一摆手:“告诉他们,应付不了再来找我。”
“是。”
瑞成下楼去了。
铁王、玉伦双双投过探询一瞥。
李燕月一个哈哈打了过去:“该开席了,走。”
传令开席,酒菜如流水。
做主人的李燕月几句话赢得满楼掌声,没拍手的无不暗暗点头。
就凭这个人,这几句话,就把朋友全拉过来了,从今后,不管官客、堂客,恐怕是无不争着结交这位李总班领。
话后举杯,做主人的敬了大伙儿头一杯。
两个临时随从来的一个,过来附耳。
李燕月双眉微动点了头:“好,继续盯着点儿。”
临时随从恭应一声走了。
铁王、玉伦又没过探询目光。
李燕月装没看见,又举了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客人们有人要来敬酒,恰好这时瑞成焦急地上楼了。
瑞成还没敢过来,站在楼梯口直往这边望。
李燕月看了看,眉梢儿扬了扬,低声对铁王道:“王爷我出去看看,敬酒的来了,您帮我挡着点儿。”
铁王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低声道:“我想去帮你个忙。”
李燕月笑笑道:“不方便的,您还是留在这儿吧,敬酒的事我应付不了,这种事我应付得了。”
没再跟别人打招呼,起身往外行去。
玉伦正跟别人说话,没留意刚才李燕月跟铁王说话,此刻一见李燕日往外走,扭头过来就低声问铁王。
铁主附耳低语,似乎告诉了她实情。
玉伦脸色一变,就要往起站。
铁王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她,低声又说了几句,玉伦这才不动了。
李燕月到楼梯口瑞成附耳低语,李燕月一句话没说,带着瑞成就下了楼敬酒的过来了,找不着李燕月,直嚷嚷,铁王举杯知起一拍胸膛全接下了,一笑一闹也就岔了过去。
这时候,李燕月已到了门口,顺来楼门口停满了车马,四下里散立着几个查缉营的弟兄。
班领秦大运就站在门口,一见李燕月带着营管事瑞成出来忙迎过来射了身:“总座。”
李燕月道:“哪一路的?”
“不知道,对方不肯答话。”
“多少?”
“现身的有七八个,恐怕还不只这个数。”
“弟兄们挡不住?”
秦大运既羞愧又惶恐:“来的都是好手。”
李燕月没说什么,又问:“在哪儿?”
“四面八方都有,主力似乎在正南。”
‘带我去看着,走。’
“是。”
秦大运一躬身,转身疾行。
李燕月跟了去。
瑞成留在顺来楼门口,他跟去也派不了用场,再说顺来楼这也需要他照顾。
当了多少年的营管事瑞成当差办事是好手,唯独这拿刀动剑,他是一点用也没有。
秦大运带着李燕月一阵疾行,转眼工大,到厂一处街口,这条街在净街范围内,空荡荡的,除了查缉营的弟兄,不见一个行人,可是穿过胡同,前面那条街,则是华灯繁盛,行人熙攘。
也就是说,净街的范围,是以两条街之间为界。
但是两条街之间有不少条横竖的胡同,里头亮少用暗多,谁也不知道那里头有没有人。
李燕月刚往街口一站,龚天松就过来一躬身道:“总座卑职等无能。”
李燕月像没听见,道:“人呢?”
秦天松往对街那些黑胡同口一指:“都在那边胡同里头。”
“现身的是七八个?”
“是的。”
“见过面动过手了吗?”
“如今他们又退进去了,刚刚两次朝面动手,伤了几个兄弟职怕他们是调虎离山计,所以没敢带人过去。”
“问不出他们的路数?”
“他们不肯说。”
“怎么知道他们是主力?”
“各方面都有动静,惟独这方面露了面。”
“又怎么知道他们还没退?”
龚天松呆了一呆,道:“这就不知道了。”
李燕月想了一下,道:“你们留在这几,严守各处,找一个人去看看。”
在龚天松、奉大运恭应声中,李燕月迈步走向对街,也刚到街中,蓦地--
“打!”
一枚暗器映灯生光,从黑胡同里飞出,闪电似的直奔李燕月打到。
李燕月抬手抄住,原来是一只飞镖。
飞镖是飞镖,可比一般常见的飞镖长了几寸,也重得多,显见用镖的人腕力相当不错。
随听一声沉喝传了过来:“鹰爪孙,站住,再过来手底下就不客气了。”
李燕月道:“要我不过去也可以 找你们一个能说话的站出来答话。”
“找一个能说话的出去答话,凭你也配。”
李燕月没再说话,握着那只镖迈步又行过去。
只听沉喝又起:“好鹰爪孙,要你的命。”
话落,还没见暗器打出来。
李燕月就趁这一刹那间,抖手把刚接的那只镖打了出去,去势更疾,光亮一间就进人了黑胡同。
一声闷喝,随即寂然。
镖是伤着人了,伤着哪儿了连李燕月也不知道,不过,他听声辨明,打得是那人的右膀,以他的听觉,心眼手法,应该是不会错。
李燕月没停地往前走几步就进了用胡同。
黑胡同里并不是真黑得伸手难见五指,而是跟外头比起来黑,而且乍进胡同也确实有一瞬间的伸手难见五指。
对方既是好手,就应该是老江湖。
任何一个老江湖不会放过这暴起发难,下手袭击的一个好机会,除非,那老江湖自矜身分的。
但是,对方就放弃了这个稍纵即逝的不再机会。
是怕有损身分,还是有别的原因?
不知道。
只是知道,等李燕月可以依稀的看出胡同用事物时,他只看见一条空荡寂静的胡同,没看见人。
李燕月不相信胡同里没人,因为他不相信对方七八个看似主力的好手,会因为他一像伤了人而全部退走。
如果这么轻易就退走了,他们也就不会来更不会两次跟弟兄们朝面动手,虽遇进胡同却仍逗留不去了。
是放,李燕月迈步直往前行去。
他两手空空没带寸铁,惯用的一把剑留在营里,轻易不用,今晚做东请客,身为主人,也没带剑的道理,尽管仅防有变,还有部署了那么多的弟兄就算有弟兄们应付不了的情况,他不相信京畿里,九城之中,除了神力铁鹰王,还有他必须用剑的对手。
他缓步往前走泰然而从容。
但是,任何人都应该知道这位李总班领一定是功凝周身,力贯双臂,观四路而听八方。
事实上是如此。
就在他刚近一条横着的小胡同时,他已经觉察,小胡同两边躲的都有人。而且是一边一个的。
他仍往前走,脚下连顿都没顿一下。
刚过那条小胡同,沉喝暴起:“鹰爪孙,纳命。”
两条黑影,一左一右,疾扑而出,矫捷异常取的是身后重穴。
李燕月一笑道:“你们还知道出声招呼。”
霍然提身,左掌一挥,原在右边那黑影闷哼声中摔了出去,赫然一声一屁股坐在沟上,许是头撞了墙,往下一倒不动了。
同时,右手一圈,“哎哟’一声,原在左边那黑影已半跪在眼前。
李燕月一只右掌,已把他的左胳臂扭到了背后。
依稀可看见他的睑,赫然是在马大爷住宅子门前,那个摆小摊儿的络腮胡壮汉。
李燕月一怔,几乎要松了手:“是你们?”
“不错。”
络腮胡壮汉咬着牙道:“要杀要剐任你了。”
马大爷毕竟还是动了;
显然他是执意非让亲痛仇快不可。
李燕月心里一软痛,道:“谁带领,谁在这儿?”
络腮胡壮汉没说话。
李燕月因病而气,手上一用力,喝道:“说。”
非等这一下不可。
络腮胡壮汉道:“祁老。”
李燕月心头一震:“郊老在这儿?”
“祁老不在这儿。”
李燕月心里为之一松,只因为,对祁奇,他还保留着儿时一份浓厚的情感,道:“那么谁在这儿?”
“ 我”
一个话声从前面传了过来。
抬眼一看,只见前面二前四后行来五条人影,后头四个里有一个吊着右胳臂。
李燕月手上微松,那五条人影转眼来近,李燕月却都没见过.不认识。
几人近两丈,一起停住,五对眼睛发着光。十道目光直逼李燕月,目光之中,充饿了仇恨,充满了敌意。
李燕月道:“你们是--”
为首那人冰冷道:“你不配问。”
仔细看那为首人那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但壮,混身上下透着劲道,而且透着一股逼人的剽悍。
李燕月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那人逍:“鹰爪孙。”
似乎,他们不知道。
应该是,李燕月没见过他们,也不认识他们。
需知此时此地,李燕月必须让他们知道,进又道:“你们没听说过李燕月--”
那人截口道:“听说过怎么样,没听说过又怎么样?”
回答得还不够明显。
李燕月道:“恐怕你们不知道,我跟马大爷--”
那人又冰冷截口:“我们没有必要知道那么多。”
显然,他们知道。
这也证明,马大爷是的确不顾一切了。
李燕月心头一震道:“这儿是你领头?”
“不错。”
“撤回去,听我的。”
“听你的?”
为首那人大笑:“听你一个鹰爪孙的,凭什么?”
他们明知道,还故意这么叫,甚至装糊涂。
李燕月听了,也忍了,道:“撤回去,要不然就找祁老来。”
他不得不找祁老。
“你想见祁老?凭你也配?”
李燕月还待再说,为首那人冰冷又道:“要我们撤只有一个办法,什么办法你自己该明白的,不过单凭唇舌,绝对办不到。”
那个头儿高一点,吊着右胳臂那人突然道:“把你手上的人放了。”
李燕月一点头道:“可以,不过--”
为首那人道:“没什么不过,别以为我们在乎,放不放在你。”
他抬手微一摆,紧随身后那两个,闪身踏步而前,右手各按腰间。
也不知道是明知道李燕月不会伤那摆摊儿的络腮胡壮汉,还是根本不在乎络腮胡壮汉的生死了。
李燕月毕竟不忍,忙道:“慢着。”
五指微松,往前一推。
络腮胡壮汉一个踉跄,然后就地一滚,翻身跃起,窜出去近两丈,到了那五个人身边。
李燕月道:“我已经把人放了--”
为自那人道:”我们看见了,你没听见么,放不放在你,现在,返回去,别管这档子事,这档子事你管不了。”
李燕月道:“我知道,你们奉有令谕身不由己,我刚说过,让我见祁老。”
“ 我也刚说过,祁老不会见你,你不配。”
“我一定要见祁老。”
为首那人冷哼一声,越前那两个人按在腰间的右手一抖,一个扯出一根链子枪一个扯出一根钢丝软鞭。
李燕月忙道:“你们--”
为首那人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想见祁老不可能,要我们撒手撤回去,也不可能要不你退回去,不要管这档子事,要不你就把我们几个全撂倒在这儿。”
他话声方落,那两个迈了步,直逼李燕月。
看来大爷马鸿元是铁了心了,这件事真不是他李燕月单凭唇舌能够解决的了。
李燕月心中一阵痛,痛归痛,但是,他能退回去么?也不能他要是退了回去,今夜这件事的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就在他心里刺痛,意念转动的当儿,那两个匕逼到近前,近大处一起停住。
只听为首那人道:“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
李燕月吸一口气,忍了忍道:“你们应该都是明理的人,不要坏了大事,不要便亲痛机快让我见祁老--”
为首那人大笑:“姓李的,我们一再容你,是冲着你跟大爷往日一点渊源,你已经弃宗忘祖卖身投靠,说什么坏大事,说什么亲痛仇快,既然这样,好吧!”
他那里“吧’声方落,这里那两个疾快地动了手,一抖链子仓,一抖钢丝软鞭,分左右招呼李燕月。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两个手里家伙科得笔直,出手神速,深得快,狠、准三昧,算得上是两个好手,难怪查缉营的弟己,有几个伤在了他们手里。”
无如,他们碰上的,是李燕月,查缉营的总班领。
眼看枪尖、鞭梢儿就要沾衣。
李燕月突然一吸气退后半步,链子枪、钢丝软鞭同时落空。
两个人招式用老,刹那间变用来不及。
李燕月本可以伸手抓住两件兵器,但是李燕月没有,双手连动都没动,道:“诸位要三思而行。”
他算是一忍再忍了。
但是,那两个像是没听见欺上半步,沉腕一抖,链子枪、钢当软鞭灵蛇似的扬起、疾吐,分袭李燕月两肋要害。
李燕月忍不可忍,要忍的只是忍痛,双眉扬处不退反进身叵闪处,比电还快同时两手疾探微现。
就这么一下,两声闷哼,那两个抱腕暴退,链子枪、钢丝软鞭向两边飞出,撞在两边墙上,进起一阵火星,掉了在地下。
尽管胡同里暗,看不见脸上的人情,那六个脸色一定全变了。
为首那人两眼厉芒暴射,大喝道:“姓李的,你果然是好身手,难怪你能当上查缉营的总班领-一”
他话还没说完,怒喝声中,那两个猛扑又进,各人手里多了柄明亮的刀子,疯狂似的挥舞乱扎。
这完全是拼命的打法。
李燕月为之心痛,也为之心惊,躲了两躲,二度出手,这回,那两个手里的家伙没掉但是各用左手捂着肚子,再也站不直身。
他道:“诸位,现在撤离,或者现在让我见祁老,都还来得及。”
为首那人厉喝道:“跟鹰爪孙拼了!”
四个人,连吊着右胳臂的,以及那络腮胡壮汉在内,各亮兵刃,猛扑李燕月。
李燕月心神猛颤,就在他心神猛颤的当儿,突然一阵金刃破风之声由身后袭到。
这是谁,难道洪门天地会来了援手。
心中念转,吸气腾身,下头扬起一声惨叫,李燕月横掠落地,他怔住了,那六个也全都怔住了。
地上躺着一个,身上几处伤痕,处处足以致命,身子抖动了两下就不动了,赫然是撞在墙上昏过去那个。
也就是说,大水冲了龙王庙 自己伤了自己人。
这就是血的开始、血的教训。
李燕月定了定神,刚要说话,暴喝声中,那六个,捂着肚子也动了,六个人疯了也似的转身扑到。
一双的掌对六把锋利长刃,只见李燕月身躯如电,在六个人之中闪了几闪,六个人躺下了五个,剩下吊着右胳臂的,他站得远,扑得轻,还能勉强站着,他神色凄厉:“姓李的,干得好,好。”
李燕月跨步欺到,劈胸揪住了他,沉喝道:“睁大眼给我看清楚,他们的命还都在……”
那汉子怔了一怔,他看清了,另五个只是躺在地上起不来,还都直哼哼,他们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李燕月猛一揪,把他揪了过来:“说,祁老在那儿?”
那汉子停硬:“不知道!”
李燕月左手反手一个嘴巴子抽了过去,同时右手五指猛一紧。
那汉子一声大叫,两脚离了地,别看他个子挺大如今一个人已经被提起来了。
只听为首那人在地上带哼哼道:“姓李的,别发狠,狠就把我们几个的命拿去,我们真不知道祁老在哪儿。”
“ 据说你们几个是主力-一”
“我们这几块料哪配称主力,你可懂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这不过是诱敌之计除了我们这几个,另外的都是主力,恐怕这时候——”
话刚说到这儿,一牌杂乱哈喝,夹带着女声尖叫遥遥传来,传来的方向,正是顺来楼的所在地。
刹时,李燕月明白了,心神狂震,痛急交加,猛一推那汉子,翻身飞掠,直扑胡同外。
刚出胡同,龚天松迎面掠到:“总座,顺来楼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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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李燕月匆忙一句:“知道了,小心此地。”
腾身又起,直扑‘顺来楼’。
李燕月身法何等快速,全力施为疾苦奔电,不过几个起落间已抵达‘顺来楼’谕,只见“顺来楼’外,“查缉营’的几名弟兄正路几个黑衣人拼斗,有两三个已经躺在了地上“顺来楼”内人影闪动,叫声连连,似乎也是拼斗正烈。
李燕月气息攻心,舌绽春雷,霹雳大喝:“住手。”
这一声大喝震大慑人,‘顺来楼,’外跟‘查缉营 弟兄拼斗的那几个黑衣人,被震得把式步法为之一顿。
而就在喝声中就在一顿间,李燕月已如行空天马,夹千钧之力扑到,举手投足间那几个黑衣人全倒了地,李燕月毫不停留腾身拔起,凌空又扑“顺来楼”。
也就在李燕月那一声震天摄人的喝声中,‘顺来楼”中闪动的人影也为之一顿,随即惨呼外传,尖叫扬起。
李燕月破窗扑进“顺来楼”,只见铁王威若天神与玉伦郡主还有几个贝勒、贝子一字排列,挡住近十个黑衣人,那黑衣人中,有老者也有中年人,赴宴的男女宾客则被铁王等挡在身后。
地上已躺了几个,一时间看不清是赴宴的宾客还是来袭的黑衣人。
李燕月一声:“王爷诸位清退后,自有李燕月对付他们。”
话落,侧转身月中威棱直逼过去,但这一看,只看得他心神狂震,险些叫出声来。
近十个黑衣人,凡有一半他认识,领头的瘦削老者是祁奇,索超、马天风、崔玉衡都在里头的,只是祁奇等神色冰冷,脸上毫无表情。
李燕月忙一定神扬声道:“退出‘顺来楼’去,天大的事,咱们外面解决。”
李燕月面对祁奇,毕竟不忍,他的意思是暗示祁奇等退出去,只要到‘顺来楼’外,不当着这些皇族亲贵、王公大臣的面怎么都好解决,而且这么说也不着痕迹。
孰料--
祁奇冰冷道:“既奉令谕,我们只有进,没有退。”
李燕月纵有不忍之心,有这一句话也全完了。
李燕月忍着,再加暗示:“我不愿惊扰所请贷宾,更不愿见血溅“顺来楼’。”
祁奇还是没表情,冰冷又道:“那由不了你,也由不了我。”
这句话也未着痕迹,别人不懂,但是李燕月医,他对马大爷的一意孤行又多了一千痛心。
吸了一口气,他道:“这么说,你们显不愿退出‘顺来楼”了。”
祁奇道:“除非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躺下。”
忽听玉伦尖叫:“李燕月,不要再跟这罪该万死的叛逆罗嗦,‘顺来楼’上,咱们能动的人不少。”
玉伦话落,铁王一步跨到,跟李燕月站了个并肩,威态逼人,道:“我帮你伸把手吧!”
李燕月一急要说话。
带着一阵醉人香风跟凛人杀气,玉伦也到了另一边。
李燕月更急,忙道:“王爷、格格,不敢劳动,我一个人应付得了。”
铁王道:“我知道也不多我这把手。”
忽听祁奇冰冷道:“上。”
两名黑衣人挥动手中刀直扑过来。
李燕月暗一咬牙,大喝:“王爷何必掠人之美。”
喝声中,抓起一张椅子直迎两把单刀,同时右手暗用力,拆下两把单刀砍在了椅子上,李燕月右手的椅子腿随手挥了出去,正打在那两个使刀汉子的臂上,闷哼声出,松刀暴退。
李燕月回过椅子,连同两把单刀扔在一旁,右手还握着那只椅子腿。
于净利落,一招退敌不知道是谁叫了声“好’,可是听得出来,这一声好”,是男女声混合着的,男声不知道是谁,女声似乎是美郡主玉伦。
随听铁王道:“别让人说咱们掠他之美,退吧。”
李燕月忙道:“敢烦王爷跟郡主,代我护卫客人。”
铁王道:“有个差事就行,走吧。”
他一把拉着玉伦,硬把玉伦拉向后去。
其间不过一转眼间,只听祁奇二次冷喝:“上。”
又是两名黑衣人挥刀扑到。
可惜的是,他们跟前两个一样,胳膊上在挨一下椅子腿,丢了单刀,抱臂员退。
那条胳闭至少三两个月不能用,谁都明白,此时此地,这已经是最轻的伤了。
只听玉伦叫道:“李燕月,你为什么不用他们的刀?”
的确,眼前扔着四把呢?
玉伦这一声,带起了无数喊叫“用刀,用刀。”
都叫着用刀,也都希望李燕月用刀。
一旦李燕月舍椅子腿改用单刀,祁奇带的这些人受的伤,就绝不能再这么轻了。
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刀背砸人。
李燕月正感为难,只听祁奇三次沉喝:“都上。”
有这一声,祁奇自己,连同索超、马天风、崔玉衡都动了各自挥动兵刃齐扑,祁奇仍是那根旱烟袋。
李燕月心神猛震,再次暗咬钢牙.挥动手中椅子腿疾迎。
他手下没留情,这种情形下,不能用情。
在场不乏行家,只一留情,谁都看得出来。
在李燕月一本正经,毫不留任的情形下,平心而论,这些人实在不是对手,除祁奇能全身后退,那是李燕月在不留情的情形下留了情之外,索超等不是受伤就是丢了兵刃,索超挨的最重一椅子腿打在背上,都吐了一口血。
忽听--
“用刀,用刀杀了他们,一个别留。”
喊叫之声大作,几能掀去‘顺来楼’的屋顶。
的确,要杀这些‘来袭叛逆,在仔间人看,现在都是最佳时机,虽然在李燕月并不一定非这时候不可出,并不一定非用刀。
李燕月握着椅子并没动。
祁奇等冷望着李燕月也没动。
不管别人叫得震天价响,至少在李燕月跟祁奇等人之间,这一刻是寂静的,静得令人窒息。
李燕月正感为难,墓地--
‘吱--’一声尖锐哨声传进了“顺来楼”。
祁奇神情一松,如释重负,沉呢“走。”
臂伤不是脚伤,不影响走,几个人转身腾扑,掠向楼窗。
不知道谁又叫:“别放他们走。”
迟了,祁奇等何等快速,就这一句话工夫,人已穿窗而出。
当然,李燕月不能就此罢休,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叛逆撤走,一声“请王爷代我照顾客人。”
飞身追了出去。
祁奇等走的是屋顶,没走地上。
李燕月当然也跟着上了屋。
一掠上“顺来楼”的两宅之隔的屋顶.李燕月心神一震,立时停住。
四下屋顶站满了人,全是“洪门天地会”好手。
大爷马鸿元,带着两个贴身的中年壮汉,就冰冷的站在对面屋顶上。
再往下看,‘查缉营’的弟兄赶到了围上了,四周黑压压的一片。
李燕月忙一定神,喝道:“没有我的令谕,任何人不许上屋。”
抬眼再看马大爷,马大爷眼四下屋顶的“洪门’高手,一个个亟色冰冷肃穆,不言不动,像一尊尊泥塑本雕的人像。
李燕月暗吸一口气,“马--”
只听马大爷冷冷犯:“不要回头看,这地方,‘顺来楼’上看得见。”
李燕月一震住口,他没有回头,度量一下方位高低,立时明白马大爷说的没有错,事实上,他是没看见,“顺来楼”上一排窗户都挤满了,都正往这边看着,还不住指点只是离得远些,听不清话声。
马大爷既然固执己见,一意孤行,为什么还会做此提醒?
李燕月心中意念刚动,只听马大爷又道:“尽管你有你的立场我有我的看法,可是我不是个分不清事情的人--”
原来如此,怪不得祁奇等人始终不提一句涉及他身份的言词。
李燕月禁不住心里一阵激动,低低道:“马叙--”
大爷马鸿元扬声道;“李燕月,今天我既然已经来了,便绝不会善罢干休--’李燕月道:“马叔--”
马大爷沉声道:“往口,我分得清事情是一回事,我的立场又是一回事。你最好不要混为一谈。”
李燕月道:“马叔--”
马大爷厉声道:“我叫你住口,我不愿再跟你多作废话,我马上就要下令全力的进袭顺来楼的,你要是想阻拦只有一个办法杀了我。”
李燕月心神狂震刚要再说。
马大爷似乎真不愿再让他多作废成沉喝道:“大家准备。”
李燕月忙大喝道:“慢着!”
马大爷道:“李燕月,你要是想拦,先跟我做一场拼斗--”
李燕月叫道:“马大爷--”
马大爷道:“你要是能胜过我一招干式,我马上带人就走,你要是能杀了我,我手下这些弟兄,也就马上土崩瓦解,要不然你就给我撒手别管。”
这--
李燕月听得心惊胆战,大感为难,他怎么能跟马大爷本人动手?
论私马大爷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尤其又有姑娘马丽珠这层关系在。
论公,马大爷他是义师中“洪门天地会’的双龙头。
李燕月正感为难。
只听马大爷叫道:“李燕月,你怎么说?”
转眼望祁奇,祁奇站在左边屋面,脸上一点表情没有根本无从看出他的感受,和心里的想法。
就在此时,李燕月忽然心念转动,心想,马大爷说只能胜过他一招半式,他马上带着人就走的,也就是说并不一定非死不可,自己能胜他一招半式,这场纷争,这个僵局不也就解决了吗?潇湘书院他本不愿跟马大爷动手,可是情势逼人,却由不得他。
有此一念,暗一咬牙,猛然点头:“好,马大爷,我就跟你拼斗一场。”
祁奇脸色一变,两眼寒芒电闪。
可惜李燕月没看见。
马大爷先是一怔,继而点头家笑:“好,好,这样还不失是个英雄好汉,李燕月,你能胜我一招半式,我马上带人就走,可是你要是输了呢?”
李燕月再度咬牙:“我要是败在马大爷手里,我撒手不管就是。”
他可没想到,甚至没有去想,马大爷尽管领袖一方,是‘洪门天地会’的双龙头,绝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为什么会非逼他动手不可,又为什么会愿意以输赢胜负来决定去留与管不管。
难道马大爷是想藉此撤走,以保全颜面?
是这样么,这恐怕只有马大爷自己才明白了。
只听马大爷道:“李燕月,这话是你说的。”
“不错。”
“说话算话?”
“李燕月向来说一句是一句。”
“好,”马大爷一点头挥了手:“你们往后退,不管什么情形,绝不许插手。”
四下屋面的“洪门大地会”好手,立即往后撤退两步。
实际上,立身屋面已经没地方退了,再退就要越过屋脊到那一边的屋面了底下环围着‘查缉营’的好手,只要稍微有点江湖历练跟经验的人,都不会那么做,只因高高的屋脊至少可以挡住一半身躯,不至于把整个身躯暴露在人家手眼之下。
但是仍有祁奇脚下一动没动,仍站在原处。
话锋做顿,马大爷转望李燕月又道:“李燕月,也交待你的人一声。”
李燕月当即扬声道:“没有我的令谕,任何人不许上屋来插手,否则营规从事。”
没听到有人答应,但这已经够了,只李燕月有了这句话,“查缉营’不论哪一个,绝不敢登卜屋面来。
这里李燕月交待完毕,那里马大爷往后一伸手,身后一名壮汉递过一把带路长剑,马大爷拔出长剑又把剑鞘交往身后。
长剑出鞘,映着近处的灯光,寒芒闪动,森冷镇人。
只听马大爷道;“李燕月,亮你的兵刃。”
李燕月已经是极不愿跟马大爷动手,当然更不愿意再跟马大爷动兵刃,当即道:“我没有带兵刃--”
只听屋下有人叫道:“总座,这儿有剑。’
话声一落,一柄带鞘长剑冲天飞起,直向李燕用飞来。
李燕月只好伸手接住。
马大爷道:“李燕月,你现在有兵刃了!”
李燕月暗一咬牙,锌然一声拔出长剑,随手又把剑鞘扔了下去。
马大爷举起了手中长剑:“李燕月,我要出招了!”
忽听祁奇道:“大爷,属下敢请代劳。”
马大爷微一怔,沉喝道:“你难道没听见?我不许任何人插手。”
“属下是代劳,不是插手,而且是先请准大爷。”
“一场拼斗决胜负,关系重大,你敢代劳?”
“大爷,属下的一身修为,并不稍逊大爷。”
马大爷冷笑一声道:“敢跟我比,这么说你也是咱们这一伙的当家的了?”
祁奇脸色一变,躬身道:“属下不敢。”
马大爷道:“那就给我后站。”
祁奇头一低,再没说一句话立即退向后去。
马大爷再不多说,一声:“李燕月,接招。”
连声一落,腾身而起,连人带剑,一掠数丈,直扑李燕月。
李燕月吸一口气,也腾身掠起,长剑前指,直迎过去。
半空中相遇,马大爷一抖掌中长剑,斗大的剑花,飞卷迎面而来的李燕月。
李燕月剑尖疾点斗大剑花,当!”地一声金铁交鸣两个人擦身而过,李燕月落身马大爷适才站立屋面,马大爷则落身李燕月适才站立屋面。
紧挨马大爷站立处那两名中年壮汉,一见李燕月掠到立即抽身后退,但四道锐利目光,却是虎视眈眈,紧盯李燕月。
李燕月视若无睹,脚站瓦面,立即转身。
那边传过来马大爷一声暴喝:“接招。”
二次腾身,又扑过来。
李燕月也又腾身迎了过去。
如此三度来往,互换三招,只两柄长剑在空中撞击,金铁交会火星迸射,根本没往身上招呼。
只听马大爷道:“李燕月,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出招,我拆招,三度腾掠,未见胜负还能有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只拆招而不敢还手?”
“行家怎么说外行话,人在空中,互扑交错,何等快速,其间也仅能发一招,拆招便无力出招,出招便无法拆招,马大爷要是自问能发两招,为什么不发第二招。”
马大爷虎目放光,一点头道:“好,我过去,你不要过来,你我就借立身之屋面,放手一搏吧。”
随即腾身掠了过来。
李燕月没再动,若是再掠过去,那躲让得就大明显了!
马大爷带着一冲劲风掠到 脚沾瓦面,立即转身面对李燕月。
李燕月低声道:“马叙--”
马大爷喝道:“看剑。”
抖间刺了过来。
他似乎已不愿再多说话。
李燕月一震闪身,长剑带着森寒,擦肩而过他忙又叫道:“马叔……”
马大爷听若无闻,一口气连环刺出六剑,剑尖直指李燕月全身要害。
李燕月逼得不能不还手了,振腕抖剑,迎过去。
他这里刚一出招,马大爷立即叫道:“祁总管!”
祁奇脸色一变,没动。
马大爷再扬厉喝:“祁奇你敢不听?”
祁奇倏地上呼:“大爷原谅!”掉转烟袋猛砸自己天灵。
李燕月大惊,心念还没来得及转一声呼叫也还没来得及出口,只听‘埃’地一声,旱烟袋锦已敲在祁奇的“天灵盖”。
祁奇显然在他一条右臂以及旱烟袋上贯注了内家真力。只见他一颗发里泛白的人头进裂,脑浆四溅、人往下就倒,顺着屋面往下滑去。
四下屋面的人都呆住了,就是离祁奇最近的几个洪门天地会好手也吓傻了,没人去阻拦祁奇的身子下滑。
李燕月心肝欲裂,舍了马大爷飞身一掠落到这边屋面,拦住了祁奇的身子,伸手一抄,把祁老扶坐了起来。
但是已经不行了,祁奇头已经裂开了,红白之物流得满脸,垂着,已经气绝没救了。
李燕月心如刀割,悲痛莫名,心颤、手颤,低下头热泪夺眶而出。
忽听大爷马鸿元叫道:“祁奇违抗令谕,死有余辜,弟兄们跟上来,再有违抗,门规惩治,如同祁奇。”
马大爷,他是真是铁了心了。
李燕月猛抬头,只见马大爷挥动手中长剑,作势就要腾身。
而就在这时候四下屋面上的洪门天地会好手突然转身起跃,纷向各处屋面掠去,竟然走了大半。
李燕月忙扬声发话,任他们走‘查缉营’不许阻拦。
‘查缉营’谁敢不听李燕月的没人动 ,一任‘洪门大地会’的人他去。
显然祁奇的自绝,祁奇的尸谏已然刺激“洪门天地会”的人,宁违门规,也不愿再听马大爷的。
马大爷须发暴张,厉声叫道:“没你们我还不报这个仇了?
我自己杀。”
一抖长剑腾身掠起,直扑不远处灯火辉煌人头攒动的顺来楼。
李燕且把祁奇的尸身并瓦面一放,抖剑腾身半空中硬截马爷。
现在他拦马大爷,并不是怕马大爷伤人,而是怕马大爷被伤。
姑娘马丽珠已经等人死在满虏之手,他绝不能再让马大爷随爱女出尘。
李燕月身法如电,半空中截住了马大爷,马大爷挥剑攻他,他也挥剑封架,金铁交鸣声中,火星迸射,两个人同时往下落去,正落在了下面院子里。
“查缉营”的弟兄只在外头包围,这个院子里并没有人,也不知是谁家宅院,没灯也听不见声息,生似一座空宅。
殊不知屋里的人早就吓坏了,谁还敢点灯,谁还敢出声?
只听砰然一声巨响,似乎是大门被瑞开了,不用问,当然是‘查缉营 的弟兄闯进来了。
就在这时候,马大爷一剑攻了过来。
李燕月出剑封架,同时大喝:“不许进来,外面守着。”
听见一声恭应,随即寂然无声,想必人已退了回去。
“当”地一声,两剑震开李燕月忙道:“马叔--”
马大爷振腕出剑。
李燕月封架躲闪,便道:“马叔,祁奇已经没了,您还不醒悟?”
马叙,您带来的弟兄们已走大半,难道您真打算一个人拼命?’他说他的,奈何马大爷听若无闻,脸煞白,眼通红,不住的挥剑进袭,招招都指要害。
显然,马大爷自己,也是受祁奇的死刺激得红了眼。
李燕月忍无可忍,振腕跨光一连凌厉王剑,第三剑“当!”地一声,马大爷的长剑脱手飞去,掉在丈余外地上,马大爷整个人似是受了很大的震撼,马上不动了。
李燕月一收长剑,忍着雄心刺骨的悲痛道:“马叔原谅,您可以请回了,我担保您平安的离京。”
马大爷胸口一胀,“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李燕月一惊:“马叔--”
他就要往前去。
马大爷一点头,颤声道:“好,我走。”
李燕月心里一松,转身扬声:“让出去的人走,不许--”
话还没说完,耳听背后传来一声闷哼。
李燕月急回身马大爷心窝上插着一匕首,人已在往下倒。
李燕月又一次的心胆欲裂窜过去扶住了马大爷,,叫道:“马叔。”
马大爷看了看李燕月.一双老眼包含着令人难以意会的神色,旋即头一低,不动了。
他没说一句话,目光里所包含的究竟是什么?也没人知晓。
刹时,李燕月觉得一颗心被撕裂了,觉的一颗心在滴血。
姑娘马丽珠、祁奇、马大爷,先后都走了。
这三位,除了他义父兼受业恩师外,应该是跟他渊源最深,而且关系最亲密的人。
如今,这三位都走了,都是在他眼前走的,甚至都是因为他。
他的心怎么会不撕裂,他的心怎么会不滴血,但是,他毕竟超人,很快地,他忍住了痛,忍住了悲伤,站起身沉喝:“来人!”
七八名“查缉营”的弟兄奔了进来,带领的是班领秦大运,七八个人见状一怔,但旋即躬下了身:“总座!”
李燕月道:“他们的人都走了没有?”
“回总座都走了。”
‘传令撤岗,把两名死者抬回营去,一路小心,我要厚葬!”
“是!”
在秦大运恭应声中,李燕月没再多看地上躺着的马大爷一眼,腾身掠上屋面,屋面上借力,腾身又起,直扑“顺来楼”。
人还没到‘顺来楼’,“顺来楼’上就起了骚动,等到李燕月掠到了“顺来楼”,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宾客,立即涌了过来,最前面的是铁王跟美郡主玉伦。
玉伦抢着问道:“李燕月,怎么样了?”
李燕月道:“退了,两名死者抬回了‘查缉营’。”
玉伦还想再说。
铁王要说什么还没说。
后头的男女老少,七嘴八舌嚷嚷起来了,没别的,夸的夸赞的赞,都是说李燕月身手高级修为惊人,夸赞之中还带着敬佩感激。
有些个年轻的侧福晋跟格格们边嚷嚷边挥着五颜六色的香帕往前挤,谁都想挨近一点,谁都想多看看这位李总班领,同时,也让这位李总班领多看看她。
面儿上的事儿,李燕月也不能不抱拳致两句歉意。
有人叫道“说什么愧疚抱歉不要紧现在事了了,心定了,害怕也过去了,咱们再回桌喝去。”
随声阻和的大有人在,笑声、叫声,由小而大,刚把余悸驱散。
突然,一位公子哥儿越众而出,道:“李燕月,我怎么觉得你认识这帮叛逆。”
此言一出,笑声、叫声,刹时静了下来多少对眼睛都瞪大了,望着李燕月。
也许不少看出来了,但是不好问,不敢说。
有这位胆大直言。
这位卅多年纪,身材颀长,海青色长袍,外罩一件团花黑马褂,人也挺白净,算得上少见的俊逸人物,只可惜两眼太细,鼻子也稍高了些。
李燕月记性好,一眼就认出,这位是铁王给他介绍过的贝勒善同。
果然,玉伦叫道:“善同,你什么意思?”
李燕月没拦玉伦他不便拦,毅然道:“不错,贝勒爷我认识他们不只认识,而目跟他们渊源不浅,他们是来自‘张家口’ 的‘洪门天地会’,我小时候也住‘张家口’有几位上了年纪的他们是着着我长大的。”
宾客中立即又起骚动。
玉伦也显惊愕。
铁王一双环目中亮光闪动但没说话。
只听善贝勒道:“听见没有,玉伦,他自己都承认了,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玉伦没说话,她不是没话说而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话声微顿善贝勒又转望李燕月:“不知道索尼知道不知道?”
“不瞒贝勒爷,索大人一消二楚。”
李燕月话声冷淡。
善贝勒微一笑,笑得也带阴意:“这我们还是真没想到-一”
李燕月道:“善贝勒的意思是……”
善贝勒道:“还用问?你身在官家,却跟今天这帮想要我们这些人命的叛逆渊源不浅--”
李燕月截口道:“他们没能要任何人的命,反之,他们的双龙头跟总管却把命留在这儿,贝勒子如果还不满意上哪儿告我都行。”
玉伦想叫“好’,却被铁王暗扯了一把,把声好又咽了下去。
那位善贝勒居然没多说,笑笑转身一拱手:“你们留在这儿,再喝吧,我可要先走一步了。”
二话没说,转过身来往楼梯口行去。
很静没人动,没人说话。
玉伦忍不住道:“稀罕,走了你还喝不成这顿酒了,来,咱们再喝上。”
楼上仍很静仍没人动,没人说话。
楼梯登登响 ,贝勒下去了。
突然,楼上有了动静,先是 一个,后是两个,接着--一转眼工夫都走向了楼梯口, 楼梯登党连响,都下去了。
只有铁王,玉伦跟福王没动。
李燕月没拦甚至没说话。
玉伦气得脸发白:“这些人--”
铁王截了口道:“怕死而已,倒没有别的意思,人在富贵荣华中,有几个不怕死的。”
福王道:“海东说得对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那个善同,应该留意留意。”
李燕月道:“王爷,善贝勒的表现,是必然的反应。”
福王道:“可是也有可能,他是个别有用心者。”
李燕月道:“要不是他就是鳌拜的人,除此两种,别无第三种可能。”
福三点头‘咂’了两声没说话。
玉伦望着福王道:“阿玛,善同会跟鳌拜有关联么?”
福王道:“我不排除这种可能,皇族之中的不肖,大有人在,他们想利用鳌拜人主宫苑,殊不知鳌拜利用的,也正是他们这种心,不过我素来少交往,听闻不多,恐怕要问海东。”
玉伦当即转望铁王。
铁王道:“我也不清楚,可以查问查问,不过一个善同并不足为患,我刚说过,那些人只是怕死,所以跟在他后头都走了,并不是他的话让那些人对燕月有了什么改观。”
李燕月没说话,他现在没有多说话的心情。
福王道:“既是他们都走了,咱们也别喝了,就此散了吧。”
李燕月也没说话当然他也没心情再喝下去。
铁王道:“您先走,我跟燕月说几句话。”
玉伦道:“阿玛,我也要再留一会几,您先走吧。”
福王倒是没犹豫:“那好,我先走了。”
他往楼梯口行去。
李燕月震声叫道:“瑞成。”
营管事瑞成跑上楼来。
李燕月道:“代我送福王爷。”
瑞成刚迎着福王恭应一声,忙又陪福王下楼去了。
铁王往里招招手:“老弟,咱们再坐会儿。”
他转身往里去了。
玉伦看着李燕月,跟李燕月并肩增了过去。
到了刚才坐的那一桌,铁王让李燕月、玉伦一块儿坐下,找到了他跟李燕月刚用过的酒杯,亲自倒了两杯,然后举杯道:“老弟,咱们再喝两杯。”
李燕月知道,铁王并不是好酒贪杯没喝够,真是想喝酒,“鹰王府”好酒多的是,如今所以留下来喝两杯,一定是有事,而且事绝出不了他跟‘叛逆’的渊源。
他心里明白,没说话也举了杯。
果然,仰干一杯之后,铁王说了话:“老弟,这儿没外人,我要问问你,善同看出来的,我也看出来了,你真跟他们有渊源?”
李燕月道:“真的,王爷。”
“索尼也真知道?”
“索尼真知道。”
铁王道:“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还是要问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爷问的,让我无从回答起,王爷看到的是实情,我所说的也是实话。”
玉伦瞟了铁王一眼道:“刚才我就想插嘴,他当着那么多人都说过了,你还问什么?”
铁王像没听见,冲李燕月笑笑道:“是我不会问,我是说,他们是不是知道,你在京里供职官家?”
“知道。”
“那他们还为什么挑这时候来这么一下?”
“王爷,那是因为各人的立场不同。”
“我看出来了,你很为难很为难!”
“的确,总有那么个渊源在,人总是人,我不能不顾。”
铁王摇头道:“你别误会,我从不反对这个,我不像别人,他们总认为像你这种人,一旦投效官家,过去的都该忘掉,都该一笔抹煞,如果你的朋友有谁沾上叛逆,你不但该嫉之如仇,甚至你自己也会被牵连,我最反对这个,人毕竟是人,朋友总是朋友,过去的不能忘,不能抹煞,一旦有了立场上的冲突,总还是要顾,只要到最后不愧职守,对得起官家就行--”
玉伦道:“你--”
铁王抬手拦住了玉伦:“我的意思是说,就我所知,‘张家口’的‘洪门天地会”,老早就存在了,虽然他们打的是反清复明的旗手,可是多少年来他不犯朝廷,朝廷也任由他们存在,为什么突然在这时候进京,来上这么一手?”
“王爷他们来犯朝廷是实,但是朝廷并没有任由他们存在。”
“那你是说--”
富衡领‘查缉营’的时候,派出大批干练,渗人每一个组合做长期之埋伏,做渐进之掌握,别的组合到现在还不知情,惟独‘洪门天地会’受害最惨。”
玉伦动容道;“有这种事--”
铁王道:“老弟,说下去。”
李燕月说了下去,当然有所保留,从他奉逊皇帝诏命进京途经‘张家口 说起,一直说到了马大爷率众进京。
刻之余,玉伦脸色连变,铁王却很平静等到李燕月把话讲完,玉伦眼圈都红了,铁王也皱了浓眉。
铁王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们该进京,他们该进京,要是我,我也要进京报这个仇呀--”
玉伦道:“那个姓郎的该死,那么死法还便宜了他,可怜的是那个马姑娘,她--”
说着,说着,竟然掉了泪。
李燕月不免又是一阵黯然再想想马大爷跟祁奇,他也想掉泪,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玉伦又道:“那个马姑娘为什么那么死心眼儿--”
铁王道:“玉伦,你让她怎么办?”
玉伦流着泪,还恨得跟什么似的:“说来说去都是那个姓郎的畜牲该死,我要是早知道,我就一刀一刀的割了他了。”
铁王道:“官家的做法,有时候实在让人难以苟同,就拿这件事来说,富衡不这么做,怎么会招致今日人家进京,不过-一平心而论,这件事不能怪官家,皇上还年轻,心性也仁厚,完全是鳌拜他们四个专擅欺君--”
玉伦道:“他们本就该死。”
铁王道:“老弟既是这样,你又何必拦他们?”
李燕月微一怔,旋即退:“王爷,以我的立场,以今夜的情势我能不拦么?”
铁王为之默然伸手拍了拍李燕月,才道:“老弟,不要紧,宫里要是说了话,自有我跟玉伦,只是索尼方面--”
“索尼知道。”
铁工道:“有一点你没有想到,如果善同真与鳌拜有关联,这个时候只剩鳌拜、索克对峙,两个人谁都无所不用其极的想扳倒另一方,我担心索尼受不了鳌拜的挤兑。”
李燕月双眉微扬道:“那就要看索尼,我不在乎。”
玉伦突然道:“那位马姑娘,你,你很难受?”
铁王道:“瞧你问的,人之常情嘛,连你都掉泪,何况燕月跟她一起长大,有这份渊源在。”
李燕月点头道:“格格我是很难受。”
玉伦道:“那--”
她一付欲言又止神态,终于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李燕月知道她想说什么,此时此地,他实在没有心情解释,甚至认为没这个必要。
铁王长身而起,道:“老弟,我们该走了,你也回去吧。”
显然铁王是想解这个围。
或许,当着李燕月,他也不便跟玉伦说什么。
李燕月道:“我还不能马上走,我送王爷跟格格下去。”
他现在是不能走,固然顺来楼的事有瑞成在办,但是毕竟有些事瑞成还得当面请示他。
玉伦道:“那我们等你一块儿走。”
铁王道:“燕月还有些琐碎事儿,等他干什么?咱们先走吧。”
铁王一方面是想为李燕月解围,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在暗示玉伦跟他一块儿走。
奈何玉伦死心眼儿,道:“他办他的,咱们又不会碍他的事儿,你要是不愿等,你先走,我等他。”
铁王忍不住为之一皱浓眉,道:“等他办完了事又怎么样?
能一块儿走,是他能送你,还是你能送他?现在还没到不拘形迹的时候,跟我走吧。”
铁王所说的不拘形迹,是说现在还该分个“敌友’,但是玉伦听呆了,娇靥一红,头一低竟没再说活。
李燕月原是懂铁王的意思的,玉伦这一会错意,娇羞之态毕露,看得他心头一震立即泛起一种异样感受,不由地也更为之提高了‘警觉”。
三个人下了“顺来接”,李燕月送玉伦和铁王上了马,玉伦原是跟福王一块儿坐马车来的,可是福王爷刚才走的时候把福王府的马车坐走了,如今玉伦只好骑铁王府的马,跟铁王一块儿,由铁王送她回福工府了。
望着铁王、玉伦,带着两名铁王的贴身护卫,骑着高头骏马走了之后,李燕月回头找了瑞成去。
请客之前的事,是由瑞成办的后客之后的事 当然也是由瑞成来办。
瑞成是个老管事了,办事精明于练,没要李燕月需要分神操心的事,“查缉营”弟兄的岗也都撤了,已经没什么了,李燕月也就把瑞成留下,一个人安步当车地往回走了,这一路上,思潮汹涌,够他难过的,越想心里头越如刀割,两眼热泪直在眼眶里转。
口 口 口
铁王、玉伦一行人也在往福王府走打从离开‘顺来楼”前,铁王就开始数落玉伦了:“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改不了你的老毛病?”
玉伦道:“怎么了嘛。”
“怎么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对那个姓马的姑娘吃味儿了?”
玉伦道:“他跟她那样儿,我当然吃味儿。”
“你吃什么味儿,吃得上么,人家两个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认识早在你之前,再说如今人都没了,你还吃什么味儿这不是招人反感吗?”
“怎么,问都不能问哪!”
“没你那么问的,更没你那样问他难受不难受的,你想想,他怎么会不难受?说不难受是骗你,说难受你不爱听,你这不是自己找的吗?”
“我不认为--”
“玉伦,别嘴硬,他出身江湖,你是皇族亲贵,这档子事已经是够难办的了,再加上又有这么个马姑娘,一个不好,准砸,你要是不听我的,到时候砸了可别怪我。”
玉伦道:“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
铁壬道:“对活在世上的一般人来说,马姑娘是已经死了,可是在他心里却不会这么想。那个马姑娘是那么死的,让他很快把她忘掉,不是容易的事,也几乎不可能。其实,他要是真很容易,很快的就把那个马姑娘忘了这种人也就不值得你这么痴迷了。”
“那怎么办?难道让我耐着性子等到白了头发老掉牙。”
铁王道:“那就全看你了。”
“ 全看我,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很简单,应付得好,用不着等到那时候,应付得不好,你就是等到白了头发老掉牙,也是白搭。”
“怎么叫应付得好,怎么又叫应付得不好?”
“你听我的。”
“我压根儿也没说不听你的。”
娇格格娇惯任性,脾气倔强,只有人向她低头,从没有她向人低头。
可是为这件事,对李燕月,她轻易的低了头。
铁王道:“记住我一句话,一个女儿家,千万别让人见了害怕,说好听叫害怕不好听就是厌恶,已让人有这种感觉,那就免谈了,什么事也办不通,就像那个马姑娘的事,从今后绝口不提,提了对你绝没有好处,本是想让他淡忘她的,老时刻提醒她,放能指望他忘吗?再说老提、老刺激他,也会招他反感,招他厌恶。”
“谁愿意提,我才不愿意提呢。”
“不愿提最好,就是心里有什么不是味儿,也别显露出来,其实你根本用不着不是味儿。”
“想起来心里就不舒服嘛。”
“你要是这么说,我就又要跟你辩了-一”
“好了,好了,我听你的就是了。”
“不能口是心非,说听就得真听,除非你不想成要不然到时候砸了你别怪抓。”
“进说我口是心非了,我说了吗?”
“不会最好再记住,万一他跟你提起姓马的姑娘,你以有表示同情,只能好言安慰,总而言之一句话,以柔克刚就是百炼钢也会化为绕指柔。”
玉伦偏过螓首,目光一凝道:“这是谁教你的?”
“干吗要谁教?”
铁王道:“想想也知道,我是站在一个男人家的立场说话我就喜欢这样的女孩子,想必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可也有喜欢刁蛮任性,性子刚的。’
“那是天生的贱骨头,只要不是天生的贱骨头,就绝不会喜欢,我不是,相信李燕月也绝不会是。”
玉伦道:“说什么站在男人家立场说话,你要是个女儿家,就凭你懂的这些,一定是手到擒来,一抓就是一个。”
铁王失笑道:“就凭我?我没那么长的胳膊。”
“没那么长的胳膊? 什么意思?”
“就凭我这付样,人家见我就吓跑了,躲得远远的我够得着么?”
玉伦也笑了,笑得好娇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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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李燕月回到了“查缉营 ”,一进“查缉营”的大门,他就觉得不对。
本为“查缉营”大门的岗,换上“神武营”的人。
他认得出是“神武营” 的人,可是不认识谁,毕竟他在“神武营”的日子不长。
这是什么道理?
李燕月当然要问,一问就明白了是索大人的令谕。
也只有索尼了,除了索尼,谁有这个权,谁又有这个胆?
再问索尼为什么这么做,就得不到答案了 自答话只有句,索大人在里头,请当面问索大人。
再往里走,越觉得不对,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全是“神武营”
的人,“查缉营”的弟兄一个也看不见。
这情形太不寻常。
可是李燕月不怕,他没多想,也不相信索尼能拿他怎么样。
他往里走,直奔签押房,签押房甲灯火通明,外头站的‘神武营’的人更多,多是多,可就没一个他认识的。
他毫尤阻拦进入签押房,索尼正在负手踱步,两旁边站着十来个都佩着长剑。
一见李燕月进来,索尼坐了下去,这时候再看索尼,他脸色煞白,神情阴沉得怕人!
李燕月上前几步躬了身:“大人。”
索尼一双怒火欲喷的眼,紧盯着李燕月,语气虽然冷,可是倒辽平静:“是谁叫你今天晚上请这个客的?”
李燕月不慌不忙:“回大人,是卑职自己的意思。”
“为什么事先不禀报请准。”
“卑职前两天跟大人报过备-一”
“胡说,你什么时候禀报,说要请这个客来着?”
“卑职记得是在铁王府赴福工的宴之后,卑职是没有事报这个客,但是卑职明禀了卑职的心意,邀得了大人的同意,大人并答应卑职放手去做。”
“可是我井设有让你请这个客。”
“这只是卑职的第一步,没有这样的开始,更不容易有往后的接触。”
“幸亏你只是第一步,要让你再走第二步,我就倒下了。”
“单职愚昧,大人明示。”
“我是要给你个明白,可知道你请这个客,是自本朝入关以来的创举,就是王公大臣也不敢有这么大排场,你知道言官们是怎么说的,他们打算怎么参劾我?”
“大人难道还怕皇上---一”
“谁说我怕皇上,我怕的是鳌拜,我不能有一点短处让他抓着,如今你却授他个大把柄。”
“如果是只为排场花,--”
“那倒还好。”
“难道还有别的--”
“怎么没有?你自己不明白,还跟我装糊涂?”
李燕月马上就明白了他也知道,这种事原本就瞒不住,他也没打算瞒,当即道:“大人是指待客中途出事的事?”
索尼道:“除了这还有别的么?”
李燕月道:“大人,除了弟兄们有几名伤亡之外,别的没有它的。”
索尼冰冷道:“你还指望有什么,幸亏你宴请的那些个客人里没有伤亡,要不然你可知道我要担多大责任?”
李燕月道:“事先怎么也没想到--”
索尼目光一换,截口道;“事先你没有想到,你是干什么的,当的是什么差,供任的是什么职务?北京里不乏叛逆组合这种事你为什么先想不到,再说,这个叛逆组合跟你是熟识,你会事先没想到?”
李燕月心头震动了一下:“大人是听谁说--”
索尼道:“鳌拜的当面指责,你命人抬回来的两具尸体,这还错得了吗?”
李燕月道:“用职井设有不承认。”
索尼道:“证据确凿,怕你不承认一说,你事先知道不知道?”
“卑职事先知道他们到京里来了,可却没想到他们会--”
索尼冷笑道:“你跟他们既是熟识,又事先知道他们到京里来,若说没想到他们会袭击‘顺来楼’你宴请的那些客人,实在难以让人相信!”
李燕月为之默然。
事实上马大爷一意孤行,话说得很明白,他也明知道‘洪门天地会’会在今晚行动,要不怎么他会事先设上如临大敌的禁卫。
只听索尼又道:“你可知道,私通叛逆是什么罪?”
李燕月道:“大人,就这件事来说,卑职不能被指为私通叛逆。”
“你还想狡辩,这件事不是私通叛逆是什么?”
“卑职跟‘洪门天地会’的渊源,早在卑职还在神武营的时候,大人就已经知道了,‘神武营’的大班领彭烈也知道。”
索尼冷笑点头;“不错我是当时就知道了,可是我以为那是过去的事,所以我没有深究,可没想到你还跟他们有来往,更没想到他们会游上克里来闹事。”
“大人,卑职现在跟他们并没有来往。”
“还不承认,那么你既然事先知情,为什么不赶走他们,为什么不逮捕他们?”
李燕月道:“卑职曾经逼他们走,他们不听--”
“那难道就算了,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带人逮捕他们?”
“卑职只是还念旧日情谊,可没想到--”
索尼阴笑截口:“还念旧谊,不是有来往,不是私通是什么?你是我的人,可是‘查缉营’的总级领,却置天子脚下儿城金地的安危于不顾、你可知道你该当问罪?把两具叛逆头目的尸体抬回营来,交待厚葬你把‘查缉营’当什么了,你眼里还有国法还有朝廷么?”
李燕用道:“大人,卑职或有过错,但是‘洪门大地会’若是跟卑职有来往,他们又怎么会袭击‘顺来楼’ 跟卑职为难而且‘洪门天地会’的两个首脑人物都已死亡,‘洪门大地会’这个组合也已瓦解,而我们方面只损失‘查缉毒’几名弟兄,重要宾客毫发无伤,这-一还请大人明察。”
“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没罪?”
“卑职不敢这么说,只是--”
索尼道:“你不敢说你没罪就好,李燕月,我知道你有大功劳,也知道我能有个可与鳌拜对峙的局面也完全因为你,可是我却不能倒在你手里--”
“大人。”
“言官们的参动还在其次,鳌拜的扬头逼近却让我受不了,我要是没有一个交待,非被鳌拜扳倒不可。”
李燕月目光一凝,道:“那么大人的意思是--”
“你看见了,‘查缉营’里,我已全换上了‘神武营’的人你还不明白么?”
原来如此。
显然,索尼是不给李燕月一点反抗的机会。
李燕月明白了,心头震动,道:“照这么看,大人今夜是一定不会放过卑职了。”
“我刚说过,我不能没有个交待。”
“难道大人就不念一点卑职的功劳--”
“我会,可是我也说过,我不能因为你而倒在鳌拜的手里。”
“那么大人打算怎么处置卑职?”
“公事公办,依法惩处。”
“照办,按罪卑职是死路一条。”
“你明白就好。”
“大人,您还有鳌拜未除。”
“我知道,可是我要是没有个交待,马上就会垮在鳌拜手里,连一点机会都没有,所以衡量轻重,我只有牺牲你!”
“大人已经决定这么做了?”
“我不能不这么决定。”
“既然如此卑职也不便再说什么了--”
李燕月话声方落,那几个“神武营”高手长剑倏然出鞘闪身移动挡住索尼,长剑齐指李燕月。
同时,门外扑进来十几个,掌中长剑也齐指李燕月背后要穴。
显然,不但防备李燕月袭上索尼,也不给李燕月有一寸道路。
十几二十个“神武营’高手,不在李燕用眼里。
可是李燕月两手空空,未带寸铁。
眼看前后那么多厚利兵刃就要沾衣。
突然,李燕月身形拔起,直上房梁,所有的兵顿时落空。
只听有人叫道:“在上头。”
索尼叫道:“不要放走了他。”
李燕月一手攀住房梁,另一手曲指遥弹,指风所及“噗!”地数声,灯全灭了,签押房里立时一片黑暗。
有人惊叫:“小心偷袭,护住大人。”
别说是已经熄了灯,就是还没有熄灯,此时李燕月诛杀索尼也易如反掌但是他没有动索尼,不但没动索尼,反而趁着灯灭那一刹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飞也彻的掠了出去,单掌一攀屋檐,立又翻上屋顶,屋顶借力,翻身又起。一个起落就不见了。
签押房里有人,签押房外不远处也有警戒,但是李燕月快得让里外都没被发现。
签押房里有人叫:“点灯,快点灯。”
火亮一闪,火折子点燃灯点上了,再看签押房上下四周,当然李燕月已经不见了。
索尼气极败坏,带着签用房里的人奔到门口:“来人。”
不远处警戒的全奔了过来,一问之下,谁也没看见有人从签押房里跑出来。
索尼既急又气还带着惊怕,跺脚大骂。
难怪,他明白,纵虎容易擒虎难此地走了李燕月,再想扑杀这个李燕月,可就难了。
但是他不能就此放弃,他已经进行扑杀这个“私通叛逆”的李燕月了,对朝廷上下,应该可以说是有了交待了,再不愁言官参劾、鳌拜进逼了,可是如今放弃了这个李燕月,这个李燕月有一天就会回过头来找上他,那比对付鳌拜还难。
于是,他一边跺脚大骂,一边下了令谕,全力缉捕李燕月,死活不拘,目有重赏。
重赏之下出勇夫,倾刻间,‘神武营”的人忙上了。
不但神武营”的人开始忙碌,凡索尼掌握下的京城禁卫都出动了,这一出动,天子脚下的九城,无不在缉捕曾任“查缉营”
总班领的李燕月。
宦海之中,仕途之上,本就如此,哪怕你高高在上,炙手可热,权势显赫,不可一世,但是一夕之间就会一头栽下,甚至连性命都保不住。
那片城缉拿李燕月,殊不知李燕月正在‘查缉营’,后头司徒霜两个人对立在院子暗影里。
司徒霜那双深造、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李燕月:“索尼带着人来到,把‘查缉营’的人都换了,我就觉的不对,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来你所说有助匡复大业的说法,是不是……”
“姑娘,”李燕月截口道:“并不是到此为止,我的事还没完。”
“还没完?”
“不错,姑娘何妨拭目以待!”
司徒霜道:“我,其他的组合,大家等待够久了,现在你已经不在‘查缉营’总班领位上了吧。”
“姑娘的意思是要动?”
“要不是因为你,我头一个早动了。”
李燕月道:“我请大家再忍忍。”
“怎么,还要再忍?”
“此刻是关键的要紧一刻,如果各组合这时候动,我就会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我不懂。”
“我刚说过,姑娘你何妨拭目以待。”
“我记得你说过,只是等你--”
李燕月截口道:“我是说过,但是我现在留在京里,我是从‘查缉营’总领班的宝座上跌下来,可是焉不知我是以退为进,要更上层楼。”
司徒霜微一怔:“更上一层楼,我不是个糊涂人,可是现在,我不免有些糊涂。”
“ 我还是那句话,请姑娘拭目以待。”
司徒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以拭目以待,但是如果没有足以让人信服的理由,我担心别的组合--”
“别的组合姑娘不用操心,我自有让他们按兵不动的理由。”
“你是不是也能给我个理由。”
李燕月迟疑了一下:“一句话,四辅政如今已只剩鳌拜跟索尼,两分大下,水大难容,很快就会有一个倒下去,接着便是另一个,如果在这时候有所谓的外力人侵,为保自己,鳌拜、索尼还有皇室他们这三方面马上会捐弃成见,消除敌意紧紧结合在一起,真要是那么一来,再想假他们之手除掉他们,又不知要等们年何月--一”
司徒霜道:“义师的看法不是这样,他们不在乎鳌拜、索尼的合分,甚至认为拔根倒树,湖狲必散。”潇湘书院李燕月摇头道:“各个匡复义师的看法跟我的看法大有出入。”
“那么你的看法是--”
李燕月道:“不要小看鳌拜康危,他们虽然都有大野心,但不可否认的 他们也都是王佐大才,当初福临选他们辅政,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除了这两个之外还有鹰王铁海东,以及些能征惯战的战将,设若这三方面一下紧紧结合在一起,姑娘以为那树好倒,根好拔么?”
司徒霜道:“那你这么说,岂不是匡复无望了么?”
“不姑娘,杀虎说狼,必先去其爪牙。”
司徒霜沉默了一下:“各个义师的看法,不能说没理,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的理由较具说服力。”
“谢谢姑娘。”
人影疾闪,“大刀会二老刘大池、欧阳奇双双来到。”
刘天池道:”姑娘,索尼这次搜捕堪称空前,内外两城等于已经净街了。”
欧阳奇道:“大街、小胡同到处是几个营的人,恐怕是寸步难行。”
司徒霜道:“李爷在咱们这儿不要紧。”
李燕月道:“不姑娘,我马上走。’
司徒霜微怔道:怎么说,你马上走?’
李燕月道:“老待在这儿怎么能更上层楼。”
司徒霜道:“要走你也得等--”
“不能等,姑娘,事关索尼自己,一天不捕杀我,他是一天不会放松,我并没有把这几个营的京城警卫放在眼里,何况打铁也要趁热,我这就告辞。”
他一抱拳,要上。
“等等,”司徒霸道:“你既然认为非先除鳌拜,索尼不可,为什么不刚才就下手?”
李燕月微一笑:“刚才我有的是机会,也不难,可是我为什么要触犯他们的工法,在有人撑腰的情形下下手,不是更好么?”
话落,长身而起,在上屋面,屋面上略停,立即游目四顾,长身又起,飞射不见。
刘天池叹道:“凭这样的高绝身法,是可以不把满虏的禁卫放在眼里。”
司徒霜呆呆地仰望屋面像是没听见。
欧阳奇道:“姑娘--”
司徒霜眼不离夜空,道:“你们两位去吧,我还要在这儿站会儿。”
“是。”
恭应声中二老躬身而退。
司徒霜仍呆呆地仰望着,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口 口 口
片刻之后,李燕月出现在‘穷家帮’ 北京分舵左近。
分舵周围很静,分舵弟子的明桩暗卡也仍在。
这京城禁卫几个营,既奉令缉捕“私通叛逆”的李燕月,似乎不该放过这些江湖组合。
而李燕月凭敏锐耳目,很快就发觉这周道布了不少几个营的埋伏。
分明这是等李燕月出现之后再动,否则犯不着招惹这难惹的“穷家帮。
‘穷家帮’耳目众多而敏锐,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显然,他们处之泰然,按兵不动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明知道这些埋伏奈何不了李燕月,另一方面,也是不愿公然与这几个营为敌,与官家正面冲突。
李燕月暗暗一声冷笑,闪身往分舵所在的树林内扑进。
凭他的高绝身法不但轻易通过了禁卫几处的埋伏,也瞒过了分舵的桩卡,进人了树林。
藉着树干掩蔽看石屋里做透灯光,外头没有人,里头也不知都有些何许人?
石屋外围,有一片空旷,加以屋内灯光外透,使得那一片空旷微有光亮,想挨过去不容易的呀。
不过难不倒李燕月,石室周遭的树木茂密,枝叶根探,在石屋顶上纠结成华盖也似的,只从树上过去,不难挨近石屋。
但就因为不知屋内究竟都有什么人,李燕月也不愿轻易给“穷家帮”惹麻烦,所以不敢贸然过去。
李燕月站在树干后正自皱眉。
石屋门开,灯光猛然外地,一个人走了出来,伸伸懒腰,轻咳了两声。
不是别人,正是小五阮玉。
李燕月心里一跳,忙俯身摸起一颗拇指大小石块,抖手打了过去。
他力道用得有分寸,土块恰好落在阮玉脚前土地上,没出什么声响。
可是阮玉发现了,他够机灵,未动声色,不经意地往李燕月藏身处瞟了一眼然后缓步走了过去。
到了那棵树前他摸摸裤带,一付小解模样。
李燕月轻声道:“兄弟,是我。”
阮五道:“我知道我们都知道您迟早会来,我出来看过好几趟了。”
李燕月道:“屋里有他们的人?”
“对,他们奸猾,有两个待在里头等您。”
“哪个营的?”
“‘神武营’的。”
“那我就不见贺二爷了,请他尽快传我令谕,各组合不可举妄动。”
“那您--”
“你们等着看吧,我走了!”
他闪身而去。
阮玉真机灵,他真撒了泡尿,然后才走了回去。
李燕月轻易地离开了“穷家帮”分舵,直扑内城。
口 口 日
倒也真是寸步推行,大街也好,胡同也好,到处站的有人,还不时有巡戈的经过。
李燕月仗高绝轻功身法,未出盏茶工夫,便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近了内城。
内城九门,一处也不能走,只好找僻静的城门与城门之间的城墙翻越过去,还得错过城墙之上挑着灯笼巡弋的。
巡弋的过去了,灯光也远了,李燕月刚要长身腾起。
倏地一声沉喝传了过来:“什么人?站住。”
紧接着,三条人影一前二后飞扑而至,立即把李燕月围在当中。
这三个,两个不认识,一个熟得不能再熟,魁伟、高大,一张赤红脸,赫然觉是彭烈。
李燕月抱了拳:“老哥哥。”
彭烈一怔:“兄弟,真是你?”
李燕月道:“我的事,老哥哥想必已经知道了?”
彭烈道:“我知道了,我奉命行事,也是不得已。”
李燕月道:“老哥哥而该还记得,我跟‘洪门天地会’的渊源,在‘神武营’的时候,告诉过老哥哥,也事报过索大人。”
彭烈道:“我当然记得,你怎么不跟索大人提?”
“老哥哥,我怎么会不提,没有用啊!京大人如今只顾自已,哪里还会再顾我,我宴请的客人毫发无伤,死的是‘洪门天地会’两个首脑人物其他的人也遣散了,难道这还不够?”
彭烈没说话,当然,他有他的难处。
李燕月道:“我也不愿再多说什么了,只望老哥哥抬抬手,行个方便,要是老哥哥有什么为难之处,那就请只管出手,我绝不折扣。”
彭烈道:“你应该往外走,怎么反而往里进?”
“老哥哥,我有我的理由,我还不甘心就这么逃离京城。”
彭烈两眼微睁道:“兄弟,你想干什么?”
“老哥哥,现在我不便说,你最好也别问。”
彭烈一抬手道:“好吧,你走吧。”
李燕月一抱拳道:“老哥哥,我--”
“怎么说咱们知交一场,别说了,快走吧,上头巡城的又快过来了。”
李燕月道:“老哥哥李燕月绝不敢忘。”
就抱拳之势腾房拔起,直上城头。
另两个自然跟着抬头仰望,就趁他俩抬头仰望这工夫,彭烈双手两把匕首,已送进了他俩的后腰眼,哼都没能哼一声就倒下去。
李燕月翻过去了,没看见。
彭烈把匕首在靴底上擦了擦,往腰里一收,转身飞掠而去。
内城也兼卫森严,不过比外城好多了,只因为索尼绝想不到李燕月会进内城。
外城都走过了,何况这较外城松懈的内城。
没一会儿儿,李燕月落身在鹰王府的院子里。
没人发现他,但是他不便就这么往里走扬声说道:“麻烦哪位通报王爷,不速之客求见。”
两个蒙古壮汉掠了过来一见是李燕月,不由一怔:“是您?”
李燕月道:“是的,烦请通报--”
“说什么烦请,叫我们怎么敢当?您来还用通报,王爷在书房,格格也在,容我们带路吧。”
两个蒙古壮汉一躬身先走了。
李燕月迈步跟了过去。
进后院,转画廊来到书房,只见书房灯火明亮,有人影不住地晃动着。
带路的两名蒙古壮汉,左边一名高声道:“禀告,李爷到。”
书房里,人影晃动不停,门开处一条无限美好人影当先扑出,满脸惊喜色,正是娇格格玉伦。
紧接着威猛的铁王出现在玉伦身后。
李燕月遥遥一躬身,道:“王爷,格格。”
铁王道:“燕月,快进来。”
李燕月跟铁王、玉伦格格进了书房,两名蒙古壮汉则躬身而退。
一进书房,玉伦格格劈头就道:“我刚回,听见消息又赶到鹰王府来,又不能去找你,急死人了,怎么回事儿呀?”
铁王道:“现在燕月已经来了,不用急了,天大的事让他坐下,慢慢说。”
三个人落了座,李燕月把回“查缉营’后的经过说了一遍话刚完,玉伦猛然站起道:“我就知道索尼不会放过你,你还不信。”
李燕月道:“我还真没想到索尼会翻脸无情。”
玉伦道:“你真没想到,你把他当谁了?他们本就是这种人。”
铁王道:“不只是他们,官场之中,多半如此,为自己的权势为自己的荣华富贵不得不牺牲别人,也只有这样心狠手或绝情绝义的,在官场之中才能成为不倒翁。”
玉伦道:“这里头一定有人捣鬼。”
铁王道:“你是说--”
“这种事固然瞒不了人,可是要是没人捣鬼,鳌拜不可能知道得这么快。”
“善同。”
玉伦咬牙道;“准是他。”
“这么说,他是鳌拜的人。”
“你别忘了,皇族里趋炎附势的大头冤也多得很。”
铁王沉吟着,没说话。
玉伦转脸望李燕月:“你也真是,还让他到处抓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
李燕月道:“等别人有了话,再下手不好么?”
“别人?”
铁王也微一怔。
“还有谁,他的对头只剩一个了,双方都恨不得马上能置对方于死地。”
“鳌拜,”玉伦道:“你是打算--”
“我就是来找王爷,打听善贝勒府的所在。”
铁王道:“燕月,你想往内府--”
“对。”
“万一他扯不上边儿呢?”
“我看不会。”
“这时候,鳌拜那方面会肯的,真让索尼知道他们要了你,那把柄就挥过来了。”
“一定要,我带的有条件。”
“什么条件?”
“为他杀索尼。”
玉伦说道:“不行,等作为他杀了索尼之后,他会对你--”
“不会,他还有用我之处。”
“你是说--”
“皇家皇家有根擎天柱,王爷。”
铁王浓眉轩动一下没说话。
玉伦转过脸来问道:“你看怎么样?”
铁王道:“为山九例,不能功亏一篑,这是唯一的一条路,只是鳌拜诡诈,我担心他们信不过--”
李燕月道:“王爷是说,他们会怀疑这是索尼的计谋?”
铁王道:“嗯,我就是这意思。”
李燕月道:“索尼用这种计,对他何利之有,对鳌拜何害之有?”
“他们要是认为索尼授意你混进鳌拜这一边卧底呢?”
李燕月道:“如果索尼有令,我随时可以为他杀鳌拜,何必非用这种计谋?”
“那是你的想法我们也认为你有这种能耐,可是鳌拜不会这么想。”
李燕月道:“您放心,我还有最后一招。”
玉伦道:“最后哪一招?”
李燕月淡然道:“提着索尼的人头去见他。”
铁王一摇头道:“不行,索尼毕竟是辅政大臣你要杀他,就是干犯国法。”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王爷,您别忘了,我奉有逊皇帝的诏令。”
玉伦道:“对。”
“不对。”铁王道:“真要能那样,你大可以一并把鳌拜也杀了,何必再费那么大事去投效鳌拜?”
李燕月微微一怔道:“那么您的意思是--”
铁王道:“逊皇帝既已逊位,他便不是一国之君,无权再下诏令,那颗念珠只能证明你的身份,他要你做的事,只属于私人间的请托授意,并不能代表朝廷跟国法。”
玉伦道:“谁说的?”
铁王道:“我说的。”
“胡说。”玉伦道:“逊皇帝一旦回朝,连皇上也要跪迎,他仍有他天子的权威--”
“那不是天子的权威,那上人伦纲常,你要明白,逊皇帝是逊皇帝,而不是太上皇。”
“逊皇帝既不是太上是,当初你三番两次去找他干什么?”
“那只是为人臣子的一种思慕,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现在绝不能把逊皇帝的请托授意当作诏令,否则一已引用家法,搬出朝纲,连皇家也担当不了。”
“要是逊皇帝的话不能当作诏令,那么辅政四大臣就不成其为辅政四大臣了。”
“你懂什么,那时候逊皇还没有逊位,他的手书,他的话,当然也就是圣旨,也就是诏令呀。”
玉伦道:“这是你说的,还是--”
“我说的,”铁王道:“这种事是历朝历代所没有的,所以并没有明文成律可是,现在大清朝能这么做,也能不这么做,处在这两可之间,就不能不防。”
玉伦道:“那也容易,你我带燕月进一趟宫,面谒太后跟皇上,请皇上立即降旨杀鳌拜跟索尼,这总可以。”
铁王道:“不可以,要能这么做为什么等到如今。”
“为什么不可以?”
铁王道;“你糊涂,你知道四辅政的党羽有多少,明暗势力有多大,甚至连大内的禁卫都在他们掌握之中,能轻动他们么?那会是什么样个后果,你想到没?”
玉伦道:“要照你这么说,皇家早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他们的野心那么大,又为什么不动?”
铁王道:“他们不是不动,而是不敢动。”
“为什么不敢动,怕你?”
“怕我倒在其次,他们怕的是史家的春秋之笔,怕的是他们自己。”
“怕史家春秋之笔我懂,怕他们自己--”
“他们不是一个,是四个,四个互相牵制,谁敢轻动?如今鳌拜跟索尼之间牵制得更厉害,不但谁也不敢轻动,甚至连个小把柄都不敢落在对方手里,索尼为他自己,不得不牺牲燕月,这就是最佳例证。”
“那么,一旦鳌拜或者索尼倒下去,到只剩下一个的时候,他就肆无忌惮了?”
“事实如此,不信你等着看,不管是鳌拜或者索尼,只等剩下一个的时候,事家便危在旦夕呢!”
玉伦道:“照你这么说,还不能动他们任何一个,还是让他们彼此间老这么牵制着好。”
“没这一说,他们自己也明白这情势,绝不能忍受这种局面长此下去,皇家不但要尽快除去他们,而且要一个连一个的除,绝不能间歇停顿,给最后一个任何机会。”
“事实了照你所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能,怎么个尽快除法,又是怎么个除法?”
铁王浓眉微皱道:“这--”
李燕月静听至此,一笑发话:“格格不必急,王爷也无须发愁,我有我自己的办法,我之所以这时候来见于爷,为打听善贝勒的住处,为先跟王爷报个备。”
这话说得很明白,他是根本不让铁王跟玉伦格格管。
铁王哪有听不懂的道理,浓眉一轩道:“老弟,你可不能不计后果的--”
“王爷,”李燕月截口道:“我一不是皇亲,二不是国戚,我是个来自江湖的江湖人,手底下没那么多顾忌,如果畏首畏尾,层层顾忌,不但永远除不了鳌拜、索尼,皇家也总有一天沦入这两个之中的一个之手,我既受人之托便不能不忠人之事--”
铁王沉声道:“燕月--”
李燕月神情一肃,正色道:“王爷,如果您想阻拦我,除非您现在逮捕我,这个受逊皇帝重托为大清自家命脉效命的江湖人,试问王爷能么?王爷能不为自家的命脉着想么?”
铁王道:“可是你--”
李燕月道:“王爷,我这个江湖人既受人之托,便能不惜牺牲一切。”
铁王没说活环目炯炯,凝望李燕月,目光之中,包含得太多太多,半晌才道:“逊皇帝把如此重任托付给个江湖人是对的,这些人里,欠缺的也就是一个毫无任何顾忌的人。”
玉伦一怔,惊喜急道:“海东,你是说--”
铁王像没听见玉伦的话,望着李燕月道:“善同的贝勒府不难找,从我这几往东去,过两个街口,靠南一条胡同里,最气派的一家便是。”
李燕月站起抱拳:“王爷、格格,我告辞。”
玉伦跟着站起:“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李燕月笑笑道:“格格愿意再听听王爷的这不行,那不行么?”
玉伦之一怔。
就在她这一怔神之间,李燕月人已出了书房。
玉伦抬手欲叫,可却欲叫又止。
铁王坐着没动。他望着书房门,脸色沉重--
玉伦转过脸来,娇靥上一片惊忧色:“海东,怎么办?”
铁王缓缓道:“你现在担忧着急,不嫌太迟了么?’“可是刚才--”
“玉伦,拦不住的,我也不能真拦。”
“你是说--”
“我是说就这件事来说真需要像他这么个人,没有任何顾忌。”
“你我有顾忌?”
“有,你我不怕可是一里牵连起来,那就怕人。”
“可是这么一来,他--”
“他应该能应付,也相信他能应付,玉伦,就这件事来说,咱们这一方,总得有人牺牲的。”
“不,我不要是他。”
“我也不希望。”
玉伦闪身要往外扑。
铁王眼明手快,一把拉住:“玉伦,你是私情为重,不以皇家的命脉为重?再说他也未必不能对付。”
“咱们如果牺牲他,来换取皇家的命脉,那么咱们跟鳌拜,索尼有什么两样?”
“玉伦,本就是这么回事。”
“可是为什么是他?”
“因为逊皇帝托的是他,不是别个。”
玉伦没再没说话,娇靥煞白,两串晶莹珠泪倏然夺眶。
铁王道:“玉伦,相信他能应付的。”
口D 口
李燕月离开了铁工府,照着铁王告诉他的,很快,而且很容易地就找到了善同的贝勒府。
铁王说善贝勒府是这条胡同里最气派的一家。
其实善以勒府又何止是这条胡同里最气派的一家,像这么气派的府评,在整座内城里都不多见,比之一般王府都毫不逊色。
按说,一个贝勒,尤其是一个没职衔的闲散贝勒,无论如何是不能有这么大气派的。
而事实上,这座善贝勒府的大门口,还站着四名挎刀的亲兵,甚至由一名武官带领着。
这回,李燕月没掩蔽,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胡同是让人走的胡同里也有别的住家,能住在内城,尤其是住在这条胡同里的,人小都有点来头。
所以走来个人,贝勒府前站门的这几个并没有在意。
但是,等李燕月往这座贝勒府门口一站,那名武官可就不客气的开了腔:“干什么的?站开去。”
李燕月昂然而立,淡然道:“麻烦替我通报一声我求见贝勒爷。”
那名武宫道;“你,你是谁,干什么的?拿张名帖过来。”
李燕月微一摇头道:“没有名帖,请往里通报,‘查缉营’总班领李燕月求见。”
“查缉营?”
那名武官先是一怔,继而脸上变了色喝道:“查缉营的跑这儿来干什么?站开,站远儿点。”
这是狗付人势,也是“宰相门奴七品官’,一个起码的武官,敢对朝当于“查组营”统带的总班领这个样儿,杀了他他都不敢,何况,谁不知在‘查缉营’是辅政索大人的人?足证这位善贝勒有来头,有仗恃。
而且,这句话里也有毛病。
李燕月就抓住了这毛病,道:“为什么‘查缉营’的不能跑这儿来--”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那名武官脸色大变,声色俱厉:“我说不能就是不能,你站开不站开去,再不站开,我可要下令拿人了。”
李燕月是什么来意?用不着忍气吞声委屈求全,当即淡然一笑道:“让你们往里通报是客气,你们通报不通报?再不通报,我可要忙里闯了。”
那中武官立即大叫:“好大的胆子,‘查里营’的竟然跑到我们善贝勒府来撒野这还得了,来人哪,给我拿下。”
轰雷般一声答应四名亲兵腰工出鞘就要动。
李燕月跨步而至,伸手一把抓住了那武官的脖子,淡笑道:“他们谁敢一动我先提断你的脖子。”
那个武官气一闭,头一昏,大惊失色连舞两手:“别动,别动,你别动。”
那名亲兵也不知道是听话还是怎么,把刀垂在那儿都怔住了。
李燕月道:“谁都行,随便叫一个进里通报去。”
那武官一点威风也没了,忙又挥手:“通报遍报,进去一个通报去。”
四名亲兵如大梦初醒,叫一个进去,却一阵风似的跑进去两个。
不过转眼工夫,一个相当气派,中年胖子带着那两个亲兵走了出米,中年胖子一出来,两只既圆又小的绿豆眼就瞪上了李燕月道:“你就是‘查缉管’的李燕月?”
李燕月道:“不错。”
那中年胖子道;“你好大的胆子,九城到处都在拿你,你居然敢跑到我们善贝勒府来生事,放了人赶快走,我们不难为你。”
李燕月微一笑:“贝勒府的消息真灵通啊,内城里别的府邸还未必知道呢,善贝勒府却已经知道了,你要是做得了主,我就跟你说,做不了主就往里通报,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那中年胖子一怔,脸色微变:“你就是为这件事来的?这话怎么说?”
李燕月道:“你不明白,你们贝勒爷明白,进去通报他。”
中年胖子脸色一沉道:“我们贝勒爷没工夫跟你罗嗦,放了人快走,要不然我们就要知会神武营来拿人了。”
李燕月道:“你最好放明白点,李某人出身江湖, 可不是被吓唬着闯出来的,你们真要那么做,后悔的可是贝勒爷,再不通报我就要往里闯了,我的身手贝勒爷亲眼见过,真要逼急了我,请他自问,贝勒内是否有人拦得住?”
中年胖子原是个做不了主的人物,他奉命出来应付,可又不敢真逼急李燕月,惊怒之余,正感不知道是进是退。
只听一个低沉话声从贝勒府那两扇大门里传了出来:“让他进来。”
中年胖子如奉大赦,忙恭应~声,然后向着李燕月道:“你可以过去。”
李燕月笑了笑,五指微松,趁势一推,那名武官跟跄倒退,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等他站稳了,李燕月跟那中年胖子已进了贝勒府的大门。
中年胖子没敢跟得太近,显然是生怕自己也被李燕月抓在手里。
绕过影壁,贝勒府的前院呈现眼前。
既广又宽的贝勒府前院,只站了三个人,一个留山羊胡的瘦老头,带着两个佩剑黑衣人。
瘦老头道:“老朽贝勒府总管,你见我们贝勒爷,究竟有什么事?”
李燕月道:“原来是贝勒府的总管,当面失敬,我为什么来见贝勒爷,告诉你总管,有用么?”
瘦老头干咳一声:“我既然问了你,自然有我问你的道理!”
李燕月一点头道:“那我就告诉你,贝勒爷的好主意,好计谋,逼得我走投无路,我来请求贝勒爷伸把手救救我。”
“贝勒爷的好主意,好计谋?这话怎么说?”
“你或许是真不懂,不必问我,问你们贝勒爷去,他懂,他一定懂。”
“不必问我们贝勒爷,据我所知,这件事跟我们贝勒爷毫个相干。”
“那么据你所知,这件事跟谁,跟什么相干?”
“这--我不清楚。”
“据我所知,只有你们贝勒爷数得了我。”
“我们贝勒爷又为什么要救你?”
“只因为他的好主意、好计谋,才逼得我走投无路,从一个‘查缉营’的总班领,一变而为被人到处缉拿的要犯,你们贝勒爷他有这个责任救我。”
“你凭什么说是我们贝勒爷--”
“你不懂是不是,不跟你说了么,不必问我,问你们贝勒爷去!”
“李燕月,你胆大妄为,这简直是--我们贝勒爷他救不了你。”
李燕月目光一凝,两道威棱直逼过去:“查总管,这话是你说的?”
山羊胡按老头查禄忙改口道:“我是说,我们贝勒爷要是救不了你呢?”
“他一定能救,而且一定要救,否则--”
李燕月故意就此打住,住口不言。
查禄问道:“否则怎么样?”
“查总管,”李燕月道:“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做法,我好不容易抛却飘泊生涯,飞上高枝,有人不让我过,那么只好大家都别过。”
查禄脸色大变,惊怒喝道:“李燕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贝勒爷,贝勒府只有知会几个营的人前来--”
李燕月一笑截口:“查总管,你可以试试看。”
查禄连忙住口,硬是没敢再说下去。
李燕月笑容一敛,又道:“查总管,你不是明白人,当不了贝勒府的总管,我不是明白人,在血腥的江湖上活不到如今,我有求而来,所以忍到如今,你贝勒爷也别有用心,否则也不会作如此容忍,既如此,大家何必--”
突然一声怒喝传了过来:“我不能容忍,赶他出去。”
喝声是从后院方向传过来的。
李燕月闻声一怔。
查禄等闻声要动。
可是,旋即,那声怒喝变得没了怒气,变成了冰冷而低沉的话声:“查禄,带他进跨院来吧。”
李燕月闻言又一怔。
这个转变未免太快了,快得连查禄也为之一怔,旋即他恭应一声,向着李燕月道:“跟我来吧。”
转自行去,两个佩剑黑衣人没动。
李燕月定定神,跟了过去,两个黑衣人立即紧随身后。
敢请,两个佩剑黑衣人是为监视李燕月。
善贝勒不是没见过李燕月的武功,他们不该这样监视李燕月,甚至不该监视李燕月。
因为监视两个字,对李燕上来说没有用。
该是李燕门根本没打算动查禄,内则的活,别说是紧随身后了,就着拿锋利的长剑抵住李燕月的后心,要害他没有用。
试问眼下善贝勒府的这些人哪一个出于能快过李燕月?
查禄在前带路,自以为后头有两个剑手监视着李燕月,一路他走得很放心,一直到平安进了跨院,他还以为完全是两名创手的监视之功。
善贝勒府的这些跨院不大,但是林木森森,花木扶疏在森森林木之间,透着几点灯光,那是坐落在林木之中的一座精舍。
精舍小巧玲成,但是建筑美轮美奥,同样的雕栏玉砌,飞股狼牙坐落在这幽静而美而跨院里,真是再适合也没有的了。
精舍里透着灯光,但是两扇门关着,查碌带路,刚近精含,精舍的两扇门就开了两个婢女打扮的娇艳少女当门而立,眉目含情,盈盈施礼。
李燕月为之微一咂。
查禄侧身旁让.抬手让道:“请。”
李燕月定了定神,迈步走了进去,一进门,醉人的幽香扑鼻沁心不知道是精舍里本有的,还是来自两个妖艳少女身上。
只听查禄道:“奉贝勒爷之命--”
一名少女截口说道:“知道了,贝勒爷已经派人下过令了。”
话声带着娇媚,入耳能让人为之一阵心跳。
查禄转向李燕月:“你在这儿等着吧!”
话落带着两个佩剑黑衣人出去了。
李燕月没理查碌,他打量着眼前两名娇艳少女,四道火热目光,则紧紧盯在他身上。
李燕月发现,置身处是个小客厅,富丽堂皇而不失雅致,两边各有一间套间,垂着带,似乎是两间卧房。
正打量从.只听适才说话少女道;“贵客请坐。”
贵客,既被称为贵客,应该就差不多了。
李燕月没说话转个身坐了下去。
坐的地方不是一般的几椅,而是一块一丈见方的红毡之上,放着两长两短也就是两大两小的四个软榻似的东西,跟软榻不同的地方就是它带靠背,面儿是枣红色的丝绒,里头不知道裹着什么坐上去软软的,很舒服,尤其它离地方高,人坐上去往后一靠,就跟半躺半靠的靠坐一样。
正中,是一条长长的矮几,朱漆发亮,三个雕花的销盘里,放着应时的果子跟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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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李燕月一坐下,两个少女一个倒了一杯茶,一个端起了一盘点心,双矮娇躯,分左右坐在李燕月身侧,扶得好近,几乎都偎倚在李燕月身上,两张娇靥上,堆着令人心跳的媚笑也都近在眼前:“贵客请喝茶,请用点心。”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两位可否坐远点儿,我消受不起,也不惯这个。”
两名少女微一怔,只听一声娇笑从外头传了进来:“倒是少见,起来吧,别吓着人家。”
两名少女恭应声中拧身而起。
李燕月只觉这话声很熟,可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见过。
两名少女放下杯盘,忙去开门,精舍里并肩行进两个人来,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正是那位贝勒善同,女的并不陌生,赫然是当初主持勒掳玉伦郡主,前朝殉国将军胡天奎之女胡玉娘。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到了善贝勒府,而且看样子不但跟善贝勒颇为亲眼,身份还不低。
李燕门的脑际,闪电般掠过这些疑问,人不由也为之一怔。
再看胡玉娘,她却像个没事人儿似的,笑吟吟地道:“怎么,李总班领不认识我了,咱们还斗过好一阵子呢。”
李燕月一定神挺身站起,道:“真是人生们处不相逢,没想到会在善出勒府碰见芳驾。”
胡玉娘带笑道:“世事出人意料者,十常八九,是不?我们贝勒爷见过吧。”
善同脸上没表情,也没说话。
李燕月道:“何止见过,李燕月在贝勒爷处获益良多。”
胡玉娘道:“觉得惋惜吗?”
李燕月道:“那倒未必,我说的获益良多是实话,因为贝勒爷让我着清了,宦海之中为自己而不惜牺牲别人的作风,也体会到了宦海的现实与冷酷。”
胡玉娘道:“本就是这样,要不然怎么说宦海深仇,荣枯不定,心要是不够黑,手要是不够统,不懂得钻营,不知道乖巧,一辈子也别想高官厚围。”
李燕月道:“从现在起,我懂了。”
“还不太迟,”胡玉娘轻抬皓腕,道:“坐吧。”
三个人坐了下去,胡玉娘跟善贝勒并肩坐在一起,李燕月则坐在他们的对面。
一坐定,贝勒善同马上说了话,脸上还是没笑意,甚至有点冷漠:“你怎么知道找到我这儿来,是谁告诉你的?”
李燕月道:“‘顺来楼’的事瞒不了人,但绝不会那么快传进人耳朵里,我还没回营里,索尼就受到了挤兑,而贝勒爷你又是先离开‘顺来楼’的,这还用谁告诉我么?”
胡玉娘瞟了善同一眼:“你看是不是。我说得怎么样?”
善同像没听见,两道目光仍盯着李燕月,像要看透李燕月的肺腑,“说吧,你为什么来找我的?”
李燕月道:“我刚才说得已经够清楚了。”
胡子娘道:“再说说也累不着你呀,是不是?”
李燕月道:“进京以来,我没有钻营,但也算得上辛苦经营,我不甘被人打破饭碗,断了前途,所以我来找回勒爷赏碗饭吃,如果不如愿,我过不去,大家都别过。”
他深信胡玉娘不会出卖他,所以他才敢这么说。
善同脸色微一变道:“我觉得你这不是求人的态度。”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贝勒爷最好别把我当成真是来求进的,我凭一身本事,换取应得的报酬,不必求人,只是贝勒爷你是个系铃的人,解铃当然还得是你。”
“我要是不愿意,不答应呢?”
李燕月道:“对贝勒爷你,对索尼,我有着同等份量的怨恨,贝勒爷要是能给我条路走,贝勒爷只有便宜占,没有亏吃,我会把两份怨恨全加在索尼身上,反之,我也会把两份怨恨全堆在贝勒爷你的头上。”
善同笑了,是冷笑:“李燕月,你对我这个人,了解得不够。”
“贝勒爷这个人怎么样?”
“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一向不受要挟。”
“那是因为贝勒爷你是个亲贵,是个‘红带子’,一直在保护中长大,生活在阿谀奉承之中,一直没有到外头走动过。”
李燕月这话一针见血,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对善同这样说话过。
贝勒爷他脸上变色,双眉一剔,就待发作。
李燕月翻腕伸手,指尖已抵住了善同的喉结,道:“贝勒爷,你发发脾气,说一句不好听的试试看?”
李燕月的确快,快得连胡玉娘想出手阻拦的意念都来不及转,不管她有没有意思阻拦。
胡玉娘明白,善同也不傻,李燕月虽是一个指尖。可却比锋利的剑尖还能致命。
善同脸色白了,没动,也没说话,恐怕不是气,而是害怕,不能说一点都不气,而是害怕的成份要比气多得多。
胡玉娘很平静,眨动了一下美目,道:“你不考虑自己么?”
李燕月道:“两份怨恨加在一起,我顾不了那么多。”
“这样你还想贝勒爷给你一条路走?”
“我说过,我不是来求人的,我已经完了,只求能发泄这两股怨恨,我也说过,只要他给我条路只有便宜占,没有亏吃,他既然不在乎这种便宜,就请他自己想想一日让我无路可走,他划得来划不来?”
胡玉娘道:“贝勒爷有什么便宜占,你能不能明说了?”
“简单,贝勒爷他只点个头,就是大功一桩,一日我再有什么行动,他的功劳更大。”
胡玉娘道:“这时候要你,不是反过来授索尼以柄么?”
“芳驾不要跟我来这一套,对宦海,我虽不及芳驾酒熟,但是我知道,只要愿意,你们的办法多得是,况且,索尼也未必有机会去掌握这个把柄!”
“这话什么意思?”
李燕月道:“两股怨恨加在索尼头上,我要杀他。”
“不到这边来,你不是也能杀索尼么?”
“当然我要他三更死,他绝活不到五更,可是我还要待下去,混下去,还梦想我的前途,所以我必须要在有所庇护、王法拿我无可奈何的情形下动手,否则我得未必能偿失。”
“那么你把手收回去吧。”
“芳驾你让我放手?”
“不行么?一向,我说的话贝勒爷无不认可,现在我说让你把手收回去,你认为该不该收的呢?”
李燕月没说活,沉腕收手。
胡玉娘拉着善贝勒站了起来,道;“从现在起,你就是贝勒府的人了,也就是说,从现在起你也就是鳌大人的人了,可是在索尼没死之前,你不能公开露面,就在这儿等候指示,这儿吃用不缺,还有她们两个侍候你,你要什么样的服侍都行。”
她挽着善同走了出台。
李燕月坐着没动。
最耐人寻味,也最让人心跳的,是她临去最后那一句 “要什么样的服侍都行!”
事实上,两个少女的服侍还真周道,时候不早了,她们两个打好水,要服侍李燕月洗澡。
李燕月无福接受,婉占拒绝 ,自己照顾了自己。
洗过澡,换上衣裳,两个人把李燕月带进左边那间无限春暖的卧房。要侍候李燕月就寝,而且没有走的意思,李燕月更是无福消受,敬谢不敢。
她两个只好走了,临走留下一句话,她俩就睡在对面那一间,夜间要有什么需要,尽管随时召唤。
一个人影对孤灯,时候真不早了,李燕月正打算熄灯,香风袭人,垂帘扬起,胡玉娘又来了,她似乎沐浴方罢,换临了一袭轻纱晚装,娇躯若隐若现,更显动人。
李燕月微感意外。
胡玉娘说了头一句话:“想说什么尽管说两个丫头是我的人!”
李燕月一定神抱拳道:“一切仗姑娘玉成,先行谢过。”
“别说,”胡玉娘娇笑道:“不是我,他要真不点头,你也未必会当真来个流血五步,是不?”
李燕月道:“那也难说?”
“哟,照这么说,我落不着好,你不领这个情?”
“那怎么会,我不是已经谢过姑娘了。”
胡玉娘笑笑道:“这还让人有点安慰,不会那么伤心,坐下说话吧。”
两个人坐了下去,李燕月要说话。
胡玉娘道:“我怎么会到这儿来了,是不是?”
“不错。”
“我没告诉你,你也绝想不到,我本来就是这边的人,那边动掳玉伦的事,本就是栽赃嫁祸,借刀杀人。”
李燕月猛为之一怔。
原来这位胡玉娘就是鳌拜的人,去掳玉伦郡主之事,是栽赃嫁祸,借刀杀人。
鳌拜的确不是省油的灯,甚至于远比索尼高明。
难怪四辅政之中,鳌拜的实力最为雄厚。
难怪四辅政之中,以鳌拜挺立最久,由四分天下,而至于今日与索尼的对峙局面。
如果照这么看下去,索尼绝非对手。
对这位鳌拜,不得不另眼相看。
李燕月定了定神,道:“我的确没想到,不是姑娘说,我是怎么也不会知道--”
胡玉娘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出这个主意的却不是我,足证鳌拜这方面,大有高明人在的呀!”
李燕月道:“谢谢姑娘提醒,那高明人,不会是这位贝勒善同吧。”
“当然不是他。”胡玉娘一笑摇头:“他要是个高明人儿,也就不会听我的,把你留下来了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善同在鳌拜这方面,却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李燕月道:“恐怕跟姑娘~样?”
胡玉娘微一笑,笑得神秘:“我不算什么,对鳌拜来说,我只是有另一种价值,鳌拜好这个,也大赋异禀,他身边的粉黛不少,可是都不及我别有长处。”
李燕月心头一震,也觉得有点窘迫,他没想到胡玉娘会告诉他这个,而且说得那么大胆。
他这里正感不便接口,只听胡玉娘又道:“我原先的做法跟你不同,国仇家恨,使我恨不得马上瓦解这个爱新觉罗王朝,但是也许是受了你的影响,我已经体认到,瓦解这个王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我的做法已经有所改变,我要完完全全的跟着你走,我不明白你这种做法有什么效用,不过我相信,既然你这么做,就一定有你的道理在。”
李燕月暗暗使自己平静了一下,道:“谢谢姑娘。”
胡玉娘充满娇媚的眸子一转道:“知道我为什么这时候来吗?”
李燕月忙道:“不知道。”
胡玉娘道:“我是来看看、两个丫头的服侍让你满意不满意,只有你一个人在,显然她们的服侍不能令你满意是不是。”
李燕月忙道:“不,是我心领了姑娘的心意,没有让她们服侍。”
胡玉娘“呢!”地一声道:“你不让她们服侍,我忘了告诉你她们久经我的调教,也都有过人的长处,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李燕月忙道:“姑娘--”
“我明白了,”胡玉娘戴口道:“我明白了,你是看她们低脂庸粉是不是?我早该想到了,像你这种人物,实在应该由我亲自来接待,好在我人已经在这儿了--”
李燕月心神震动,急道:“不,姑娘--”
胡玉娘道:“或许你没有这意思,我愿意,我要求,行不行呢?”
李燕月道:“姑娘,论起来你我不外,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你怎么好--”
“就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什么人,所以我才愿意,所以我才要求,多少年来,我生张熟魏,都能给我不愿意的,为什么我不能照我的意愿,给我愿意给的。”
“姑娘,你不能这么轻视自己,作践自已。”
“不,你错了,不管以前怎么样,以后如何,至少今夜不是,一个人照自己的意愿做事那是称心如意的事,绝不能说是轻视自己,作践自己。”
李燕月站了起来:“姑娘--”
胡玉娘坐着没动,道:“你可以放心,善同见鳌拜访不去了,不到天亮之后,不会回来。”
“ 姑娘我不是怕什么,我是认为姑娘不该如此。”
“你是指过去,还是指今夜?”
“过去,尤其是今夜。”
“难道我告诉你的还不够?”
“那只是姑娘的想法,而且这种想法不对。”
”以前我不愿意也得做,如今照我自己的意愿,完全心甘情愿,你能说我不对?”
“姑娘你认为你对.但是也得看我是否愿意。”
“你忍心不愿意?像我这么一个命薄可怜的女儿家?”
“我同情姑娘,对姑娘也有敬佩,可是--”
“ 我渴求,你施舍也不行么?”
“ 姑娘你更不该这么说。”
胡玉娘站了起来缓缓走近李燕门 道:“你--”
李燕月正色道:“姑娘我敬重你,也请你自重。”
“这么说,你真不愿?”
“真的。”
“像你这样的铁石心肠,自是我平生自见,既然软求不行,我也只有来硬逼了--”
“硬通?”
“不错,今夜你要是不接受,我能让你沾不上鳌拜的边,进不了鳌拜的门,你信不信?”
“我信,但是姑娘会这么做么?”
“我能像我这么一个女人,可以不必顾那么多,只要我能报家仇,我可以不管国恨。”
“你不要逼我--”
“了不起你杀了我,又问你是否下得了手?”
“我是说,你要我怎么做,就等于逼我对善同、对鳌拜--”
胡玉娘截口道:“是我的事,只要你能不顾成败得失,我不在乎,我刚告诉过你,我可以不必顾那么多。”
“姑娘。”
胡玉娘已到了李燕月眼前娇靥就在李燕月脸前,酥胸已经碰着了李燕月:“我只要听你说愿不愿,不过你要等三思之后再说,因为一念之差,关系着你整个的成败得失,千万慎重。”
李燕月为之心排后颤,一方面是因为胡玉娘的话,另一方面也因为胡玉根挨得他太近了,近得等于已经贴在他身上了。
他没有想到,怎么也没有想到胡玉娘会有这种要求。
他想怪她,他不忍也明知道不该怪她一个姑娘家,背负着国仇家恨双重重责大任,几乎不是她独力所能肩负的。
但是,她不但毅然肩负了,而且从国亡家破一直肩负到如今,她耗用的是她的青春,牺牲的是她的贞操,凭她的天赋以色相跟敌虏周旋,不但要随时布施自已饱受凌辱与摧残,只要了解她的身份,明白她的处境只要不是铁石心肠,难忍心怪她,谁又忍心骂她一声淫荡无耻。
任何一个女儿家,在这种花样的年华,都可以追求自己所喜爱的享受自己该享受的。
但是她不能,她没有这种命运,也失掉了这种资格。
那么,一旦地碰到了她所喜爱的,她所渴求的。心底由火花进现,情难自禁,有所要求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谁又忍心怪她?
一念及此,李燕月他只有任由心神震颤,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只闭上了眼。
他准备“牺牲”,他知道他这种牺牲,在对方来说,是莫大的恩惠。
他不该这么想但是这是实情。
何况,他这种牺牲并不单是为她,也是为大局。
他知道,像胡玉娘这样的女儿家。已经牺牲到自己一人所有,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也有资格做得出任何事。
那么既不忍加以刻责,就只有答应她的要求,如她的愿这一条路。
他刚闭上眼,只觉一片无形的压力逼上身来,醉人的幽香更近,紧接着,是两片带着轻颤湿润、炙热香唇,印L了他的嘴。
李燕月血气上涌,心猛跳,在他,这是生平头一遭,从未有过如此经验,两片香唇上的炙热与轻颤,电也似的,很快的传遍了他的全身。
然后,眼前一暗。
然后,一双粉臂像两条蛇,紧紧的拥住了他,缠住了,带着他后移,后移,终于倒向了床上。
但等到他觉出自己身上什么都没剩时,一切突然静止了,而且这种静止就这么持续下来--
他觉得诧异,但他没做任何表示。
胡玉娘也没有出一声,只紧紧的偎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胡玉娘突然离开了他,低低的话声起自床前:“我知足了,从现在起,我服从你的令谕,全力助你达成任务,甚至能为你舍命。”
微风飘然,李燕月清晰地感觉出,她已经离开了这间屋,屋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明白,那一刻过去了,该说是那圣洁纯真的一刻。
他躺着没动,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口 口 口
李燕月一夜没睡,他根本不能合眼。
曙色刚现纱窗,他就起来了。
推开了纱窗,窗外院子里,薄雾笼罩是一片宁静的美,他就站在窗前外望,呆呆地脑海里像一片空白,又像想的很多很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珠帘轻响,身后随即响起娇媚动人的轻柔话声:“李爷,洗脸水给您打来了。”潇湘书院连载李燕月定神转身,洗脸水巳放在屏角架子上,眼前并立那两个少女娇靥上堆的是神秘笑意,四道目光紧紧的盯在他脸上。
李燕月只觉脸上一阵奇热,他没有解释,又何用解释,对她们,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他谢了一声,走过去漱洗,等他激洗完了,两个少女端上了洗脸水很快地又送进了早饭。
刚吃过早饭,步履响动,院子里来了人,两名少女进来禀报,总管查禄求见。
前据而后恭,曾几何时查禄来求见了。
李燕月出卧房,查禄在客厅垂手接立,一见李燕月上前一步哈了腰:“李爷,贝勒爷有请您。”
“这么早?”
“是啊,贝勒爷一向起得早。”
他却没说这位贝勒爷是刚回府。
“贝勒爷在哪儿见我?”
“贝勒爷现在书房候驾。”
李燕月跟查禄走了。
善同的书房,坐落在贝勒府的后院,好大的后院,亭、台、楼、树一应俱全,善同的书房,就在一座朱栏小桥的尽头,门外就是一陆碧水。
踏上画廊,来到书房门口,查禄哈腰恭声:“禀贝勒爷李爷到。”
“传。”
一声“快请”,善同在门口现身,含笑把李燕月让进了书房,书房里还有一个人,胡玉娘,四且交投,李燕月心头猛然震动。
“这么早就把你请来,吵了你的觉了。”
胡玉娘话声娇柔,但是娇靥上却没什么表情。
“不。”李燕月道:“我已经起来了。”
善同让座,三个人坐了下去。
胡玉娘道:“江湖人个个爽快脾气,贝勒爷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善同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神色肃穆而凝重:“无功不受禄,受禄必有功,我考虑了一夜,你是个少有的人才,各方面都争相延揽,但是我做不了主--”
李燕月道:“贝勒爷的意思是不要我?”
他从胡玉娘的眼神势看出善同说话不实在,也不是那么回事。
果然,善同成了摇头:“不,我不是这意思,各方延揽都唯恐来不及,我怎么会不要,我只是做不了主。”
胡玉娘道:“我刚说过,江湖人都是直脾气,人家不懂你的意思,也未必有那个耐性,你还是直说吧!”
李燕月道:“请贝勒爷明示。”
善同迟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你要是能建个功,我也好进言说话。”
“贝勒爷有贝勒爷的立场,贝勒爷有贝勒爷的不得已,但不知道贝勒爷要我建什么功?”
善同道:“论功,功莫大于取来索尼的人头!”
好大的胃口。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贝勒爷,这也原是我仗以进身的条件。”
胡玉娘又从眼神中给了他暗示。
李燕月接着说道:“不过一日我下了手,我就成为朝廷缉拿的钦犯--”
“朝廷不会当真缉拿你。”
“这我知道,可是就算作假,京城也无我容身之地,我的前途下是照样从此断绝么?”
“不会,”善同道:“到那时候,辅政自有安排--”
李燕月淡笑截口:“贝勒爷,可否让我听听,辅政将是怎么个安排法?”
“这个一一我还没有向辅政进言,还不知道输政将是怎么个安排。”
“这就是了,贝勒爷连进言都还没进言,辅政要不要我还在未定之天,他又怎么会自有安排呢?”
“这个--”
胡玉娘瞟了善同一眼:“贝勒爷,我没说错吧!这一招行不通,我在这个圈子里混得算久了,可是我就弄不明白,这个圈了中的人,有话为什么总是不肯实说?”
善同有点窘迫,微皱眉锋,略一迟疑,脸上浮现起勉强笑意“好吧,我告诉你,昨夜我已经见过辅政了,辅政容应了,杀索尼是辅政唯一的条件!”
李燕月道:“贝勒爷该实说--。”
“我已经实说了,你怎么说?”
“贝勒爷我能不愿意么?何况这也原是我带来的条件。”
“这么说你是--”
“贝勒爷,我当然愿意,不过我也得要个保证!”
“保证!什么保证?”
“贝勒爷,索尼的人头落地我马上就是朝廷缉拿的钦犯,万一到那时候辅政来个不认帐我岂不惨了!”
善同脸色微变:“那怎么会,辅政何等身份?”
“辅政的身份自非小可,可是任何人的身份抵不过我一条人命,跟我视之如命的前途,再说我并没有听见辅政亲口答应要我,并提出这个条件。”
善同变色道:“李燕月,你不相信我?”
“ 贝勒爷言重,只是,设使贝勒爷跟我易地而处,相信贝勒爷也会跟我一样。”
善同脸色稍缓:“那--你是要见输政?”
“贝勒爷,我也知道,辅政不是任何人可见的,我要见辅政也让贝勒爷您为难,是不是可以给我个书面保证。”
“书面保证?”
“不错,不过书面保证不必多写什么,只写明愿意收留李燕月,并安排李燕月改名换姓供职手下就行了!”
“改名换姓?”
“不改名换姓,我还能在京里待么?”
“可是外头总会见着你这个人--”
“那不要紧,如贝勒爷所说,朝廷不会当真缉拿我,只要我改个名、换个姓,再加上辅政的庇护,谁都会睁一眼,闭一眼的。”
胡玉娘一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善同忙道:“主意或许是好主意,可是你不是不知道辅政,这种保证,他怎么肯写?”
“贝勒爷也真是,一旦索尼倒下,这大清朝的江山就等于是输政的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不敢写的?”
“我也知道这道理,可是我又不是辅政--”
胡玉娘瞟了善同一眼道:“刚还挺有心眼儿的,如今怎么又没了?”
“你什么意思?”
“贝勒爷你虽不是辅政,你总可以代替输政吧。”
善同一惊忙道:“我怎么能代替辅政?”
胡玉娘娇媚一笑道:“别的你都能代替辅政,这你怎么就不能代替输政?”
善同又一惊道:“玉娘,这是谈正经事--”
“我说的就是正经事,我说的也最正经不过,我的傻贝勒,我这是为你,别人求还求不到这种大功呢?”
善同微一怔:“玉娘,你是说--”
“我问你,一旦索尼人头落地,这大清朝的江山就等于到了辅政手里,不管这书面的保证,怎么写,将来有谁能奈何辅政?”
善同道:“那当然是没人能奈何辅政。”
“我再问你,大清朝的江山有辅政掌握,这中间就隔个索尼辅政,视索尼为心腹大患,生死大敌,也是唯一的对头冤家,但就是拿索尼没办法,如今愿意下这个手的,只有这个李燕月一个,换个旁人也没这个能耐,一旦索尼被除,辅政的大业就等于是你助成的,将来论功行赏,还少得了你这头一个吗?”
“可是?”
“可是什么呀,我的贝勒爷,照他的意思拿笔一写,辅政的印鉴又保管在你这儿,写好之后往上一盖,不就行了么!”
“玉娘这--”
“我是这么个主意,也是为你点不愿那还在你,谁也勉强不了。”
善同脸色阴晴不定站了起来,来回地走动着。
显然,他是认为事关重大,犹豫难决。
眼看善同已来回走了七八回。
胡玉娘向着李燕月丢过一个眼色:“李总班领,你瞧瞧你让贝勒爷多为难,难道你就非要--”
李燕月站了起来,道:“正如姑娘所说,任何人也勉强不了贝勒爷--”
善同突然停步抬手:“你等等,玉娘,给我研墨。”
胡玉娘没答应,可是动作相当快,立即起身过去,拿起盛水的小玉瓶在砚台里倒了点水,再拿起旁边那锭贡墨就磨,另一只手还拉开抽屉,抽出了一张上有贝勒府用笺水印的信笺,放在了桌上。
善同过来坐下,略一沉吟,提笔孺墨,几行字一挥而就,还真是照李燕月的意思写的,写好之后,又从抽屉里摸出一方锦器装着、玉匣放着的赤金小印,打上朱红,盖在了信笺的左下角。
胡玉娘手快,一把抽去递向李燕月:“李总班领,满意了吧?”
李燕月看也没看,一声:“谢谢贝勒爷!”把信笺折好放进怀里,然后才道:“请贝勒爷明示,什么时候要索尼的人头?”
善同忙站起道:“当然是越快越好。”
李燕月道:“那么,从今晚上灯起,到明天天亮之前,我双手呈上索尼的人头。”
善同有点激动点头道:“好。”
李燕月退:“贝勒爷,刺杀索尼,以能有一击,绝不可能有两次出于机会,所以,兵刃必须是吹毛断发的神兵利器,贝勒府……”
善同不等话完忙点头:“有你等等,来人。”
一声恭应,查禄快步进来,垂手躬身:“您吩咐。”
善同道:“到密室去,把宝器匣抬来。”
查禄恭应退出,没多大工大他带着两个亲随进来了 那两个抬着一个朱红的漆木匣子,四寸长,五尺宽。
善同吩咐把漆木匣放在桌上,摆手支退查禄跟两名亲随,然后过去打开了匣子。
匣子开处看得李燕月心头一震,难怪称宝器匣,刀、剑、匕首都有鞘及镶饰相当名贵,还真有几把好利器。
善同一把把拿起,李燕月一把把看,善同还在一边说明:“这把是贡品,这把是某村疆大员送的,这把是御赐,这把是辅政所赐--”
李燕月是唬外行,以他这种修为,任何东西到他手里,都能成为杀人的利器。
选来选全,李燕月选中了一把镶珠玉的匕瓦辅政送的匕自,藏进了怀里。
善同道:“你怎么选了一把匕前不嫌短么?”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贝勒爷,我要是没这个能耐,就是扛根梨花枪去又有什么用?”
“倒也是,倒也是,”善同道:“那么别的--”
“别的不用什么了,请容我告退回去歇息养神,并请贝勒势下一道令谕,上灯以前,不管任何人,再有天大的事,不要去打扰我。”
善同忙道:“你放心,你回去吧,我马上让查禄下令。”
李燕月告退而去,回到跨院住处,两个少女满脸的娇媚笑意相迎。
李燕月道:“你们两个是胡姑娘的人?”
两名少女齐声应道:“是的。”
那么你们帮我个忙,我回房歇息养,任何人不时打扰,甚至不许进这个院子。
两名少女恭应声中,李燕月进了卧房关上了门却从窗户出去了。
口 口】
片刻之后李燕月出现在神力鹰王的书房里。
铁王刚一声:“兄弟--”
李燕月抬手拦住铁王,随手递过善同写的那一张。
铁王打开看,为之一怔:“兄弟这是--”
“王爷,”李燕月一脸肃穆色:“今天晚上,我就要去刺杀索尼。”
“怎么?你--”
“王爷,请听我说,您打听确实索尼的所在,准三更带人赶到,取下凶器严禁声张,五鼓上朝凭这一张跟那把凶器,可以当殿擒杀鳌拜--”
“兄弟,你--”
“不要管我捕杀鳌拜之后,我自会再来见王爷。”
话落,他转身要走。
“兄弟,等等。”
李燕月停步回身。
“兄弟,你是怎么--”
“王爷,您又何必问那么多?”
“可是你怎么办--”
“王爷,要不这样问,能除索尼、鳌拜?”
“那么你--”
“王爷不用担心我,凭索尼身边那些人,还奈何不了我。”
“兄弟,一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王爷什么都不要说,也请暗中布署,以防鳌拜、索尼的余党生变。”
“这我知道。”
“那就好,告辞。”
李燕月转身又要走。
“兄弟。”
李燕月停步回身。
铁王望着他,欲语又止。
李燕月道:“王爷还有什么指示?”
铁王道:“兄弟,我什么都不说了,你去吧!”
李燕月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铁王站在那儿,目送李燕月离去,没动电没说话,良久,良久,他才开始陡扬沉喝道:“来人。”
口 口 口
李燕月又回到了善贝勒府,那个小跨院,他的住处,神不知,鬼不觉。
不,有人知道,那两个少女,她们两个满脸堆笑地恭迎李燕月:“您回来了?”
李燕月道:“有人找我么?”
两名少女道:“没有,贝勒爷下了令,谁敢来打扰您!”
李燕月道:“我现在要睡觉去,晚饭以前叫醒我,仍然是不许任何人打扰,不许任何人进这个院子。”
“婢子们知道了,您放心去睡吧。”
李燕月进了他的卧房,他真去睡了,没脱衣裳,和衣盖上了被子--
口 口
这一觉,睡得很安适,等被那两名少女叫醒,天都快黑了。
两名少女做得周到,而且善体人意,洗睑水也给打好了,等李燕月擦了把脸之后,一名少女道:“姑娘刚亲自到院门口来送信儿,晚饭马卜给您送进来。”
真的,没一会儿工夫 晚饭送进来了,是一桌酒席,是善同,胡玉娘亲自带着人送进来的。
这顿“饭”很特别,用意不难明白。
这儿已经有两个伶俐乖巧的丫环了,用不着再留人侍候。
贝勒让其他的人都走了,只他跟胡玉娘,陪着李燕月落座人席,两名少女敬上了酒,善同跟胡玉娘就要举杯。
李燕月含笑拦住:“贝勒爷这酒,能不能待会儿再喝?”
“怎么,你怕误事?了不起三杯,在你算得了什么?”
李燕月道:“倒不是怕误事,正加贝勒爷所说,这几杯酒还醉不倒我,我只是想学学汉寿亭侯--”
胡玉娘美目一睁:“等斩了华雄回来再喝?”
“正是。”
善贝勒批拳道:“壮哉豪语,不过现在离那时候还早,一直等到你回来,怕酒都冷了。”
李燕月道:“不要紧,酒冷了到时候可以再温。”
胡大娘一点头道:“好,就等你回来,你打算什么时候---”
“不用非等夜深人静不可,一过初更我就走。”
着贝勒道:“知道索尼今儿晚上在哪儿么?”
李燕月道:“贝勒爷想必知道?”
善贝勒道:“当然,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索尼今儿晚上在‘神武营’。”
李燕月眉锋微一皱,“呕!”了一声。
善贝勒忙道:“怎么,不好下手?”
李燕月道:“那倒不是,只是“神武营’有我一个真正的朋友我怕让他为难。”
善同道:“你说的是‘神武营’的哪一个?”
李燕月道:“贝勒爷不必问,这不是别的事,也只好让他为难了。”
他不告诉善贝勒“朋友”是哪一个,当然,他这是替彭烈着想。
善同听他这么说也就没再多问。
胡玉娘始终不多说话,她只听,只拿眼瞅着李燕月,当她瞅着李燕月的时候,她的目光里包含着一种异样神色令人难以言喻。
既然还要等李燕月回来,所以这顿饭吃得并不急,刚打初更,李燕月就站了起来。
“贝勒爷我该走了。”他说。
善同和玉娘双双站起。
胡玉娘目光里包含得更多。
善同则道:“我不多说什么了。”
李燕月笑笑道:“贝勒爷有什么话,等我回来以后再说吧。”
二话没说就出了屋。
善同跟胡正娘双双送了出来。
李燕月没等善同再说什么,也没接触胡玉娘的目光一抱拳,就走了。
突然间,善同的脸上浮现起因兴奋而生的激动:“玉娘,从明天一早起,这天下就是咱们的了。”
胡玉娘的娇靥上见兴奋神色,只见到娇美的笑意:“进去咱俩喝一杯。”
善同兴高采烈的答应拥着胡玉娘的腰肢,两个人又进了屋。
口 口 口
李燕月到了“神武营”的屋上。
“神武营”望高手不算少,但却没一个发现屋上来了人。
李燕月在神武营待过,他知道索尼只在‘神武营’,习惯待在什么地方。
他到了签抑房旁边的屋上往下看,签押房里灯光外透前后左右都有警卫,没有说索尼是在这儿.李燕月提一口气,急掠下冲,直扑签押房门,他身法疾快高绝,等到门前,警卫发现时, 他已扑进了签押房。
索尼正坐着看公文,他身后还站着四个贴身护卫,四个贴身护工警觉叱喝声中兵刃刚出鞘,李燕月已一步跨到桌子前震声喝道:“谁敢动, 哪一个自信比我快?”
李燕片跟索尼的距离伸手可及,四个贴身护卫硬是没敢动。
外头的警卫都到了前头,要往里闯。
李燕月再次喝道:“站住,谁敢进来就是逼我出手。”
门外的警卫也被吓住了。
索尼这时候才定过了神:“李燕月。”
“不错。”
“你,你这是干什么?”
“你知道我总不会是来投案的。”
“你你好大的胆--”
“不能怪我是你不仁,不能怪我不义要怪,你只能怪鳌拜,是他许下了重赏。”
“李燕月你--”
索尼也够机警惊喝归惊喝,他脚一蹬,连人带椅子往后翻去。
可惜的是,他不及李燕月快,李燕月手一伸,那把匕首还里真锋利,血光崩现,索尼的人头已到了李燕月左手里,再沉腕下插,那把匕首已送进了索尼的心口,然后曲指一弹,灯应手向灭了。
李燕月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得间不容发,等到贴身护卫、门外警卫感到大事不好时眼前一黑,已是伸手难见五指。
签押房里暴起惊叫叱喝,李燕月已从窗户到了旁边那座房的瓦面。
一个魁梧高大人影当面而立,正是彭烈。
彭烈须发资张,就要出手,等看清是李燕月时,不由一怔,停住。
李燕月道:“请老哥哥高抬贵手,再次成全。”
彭烈看见了李燕月手提的人头,惊声道:“你,你杀了--”
“不错,我有我的道理,也有我的不得已。”
彭烈大喝出手,大喝之后,跟着低低一声:“走。”
李燕月接了彭烈三招,第四招他借彭烈之力,一个挺翻往外窜去。
“追!”
彭烈大喝一声,有人追去,他自己则下屋扑进签押房。
签押房正在乱,带着四名蒙古护卫,大步闯进了神力铁鹰王。
‘神武营’的人这里忙施礼,铁王已把索尼心口上的那把匕首抓在手里,“我自会进宫禀奏的,‘神武营’严禁走露消息,违令者斩!”
树倒猢狲散,没了主心骨了,谁敢不听铁王的,“神武营”的人那里哈腰恭应铁工转身就走。
李燕月没回善同的贝勒府。
善同等得焦急,等到了天亮,却多来这么一个消息。
鳌拜早朝,当殿被“习布库者’所提(布库者,即徒手相搏而专赌脚力胜败,以仆地为定者也),立执之付诏狱,朝廷勘罪三十款,拘禁之,免死。
善同为之魂飞魄散,心胆俱裂。
胡玉娘仰天娇笑,带着她那两个侍女走了。
善同低着头进了他的书房,从书橱后的一个小秘洞里,取出一个小白瓷瓶,拉开瓶塞,把瓶子里的东西喝了下去,然后他走到书桌后坐下,坐下去之后就不动了--
DD 口
入夜,大内的御书房里,老太后居中高坐,皇上坐在一分,铁王跟玉伦并立在老太后之前。
老太后慈祥的面容中带着激动:“海东、玉伦你们两个跪下。”
铁王、玉伦站着没动。
铁王道:“老佛爷,海东跟玉伦不敢居功。”
老太后道:“我知道,是逊皇帝托付的那个人,那孩子叫什么来着?”
皇上一旁道:“回您的话,他叫李燕月。”
“对,李燕月,他人呢?你们倒是找他来呀!”
铁王道:“老佛爷,他说过会来相见的。”
铁王话刚说完,御书房外响起了李燕月的话声:“草民李燕月求见。”
玉伦娇靥上泛起惊喜:“他来了。”
老太后道:“快,快叫他进来。”
皇上道:“老佛爷宣李燕月进见。”
没听见李燕月答应,只见灯影一闪,他已经站在了铁王身侧,铁王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激动叫道;“老弟--”
玉伦惊喜叫道:“李燕月。”
李燕月道:“王爷、格格,容我先见太后跟皇上。”
铁王松了手。
李燕月只向着老太后跟皇上躬了身:“有逊皇帝信物在身,请恕草民不能全礼。”
老太后摇摇手道:“李燕月,你不负逊皇帝重托,有大功于皇帝,快交还逊皇帝的信物,跪下听封。”
李燕月道:“官家的恩典草民感激,但是草民出身江湖不愿为官。”
老太后、皇上、铁王,玉伦都一怔。
玉伦道:“燕月--”
老太后抬手拦住了玉伦,向李燕月道:“那你是要--”
李燕月道:“草民只想用逊皇帝的信物换取一样东两。”
“哑。 什么东西?”
李燕月道:“前明崇帧皇帝遗下的一顶九龙冠。”
此言一出,老太和皇上俱是一惊,铁王跟玉伦则变了色。
铁王道:“老弟你--”
李燕月道:“事已全今,不必再瞒,这等于是个交换条件,草民来京,助皇帝铲除四辅政,然后凭逊皇帝的信物,取回那定九龙冠。”
老太后惊声道:“这么说你是--”
“太后,草民是什么人并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草民曾有大功于皇家,并没有做出一点危害皇家的事。”
老太后没说话,皇上也呆在了那里。
玉伦叫道:“燕月 你--”
铁王突然一躬身,颤声道:“老佛爷、皇上,海东斗胆,认为应该给他。”
老太后忙道:“海东你--”
“老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