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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花山墓穴 年年跃马长安市,客舍似家家似寄,青钱换酒日无可,红有神州,莫滴水西桥畔泪! 几点花朵脂一般嫣红。 几簇花技枝丫古趣盈然。 这是曹庄梅花园。 在山东没有不知道曹庄梅花园的。 一只长颈酒葫芦,一葫芦好酒。 一柄嵌玉鞘的宝剑,一朵梅花宝玉。 这是七邪中的老五梅邪慕容久酒。 慕容久酒的名气,比梅花园还要大,九省十三洲无人不知。 然而,这是以前的事。 现在梅花园荒废了,一片萧条。 慕容久酒也不为人所知,他悄然龟缩在梅花园后山墓穴里。 他藏在墓穴中,并非是胆怯,而是为了完成一桩,他不愿意,而又无法拒绝的神圣使命。 “起来啦!”慕容久酒的喊声,在石窟里嗡嗡作响。 墓穴石窟里,只有长明灯的灯光,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慕容久酒将丁不一和余小二带出了石窟。 白如水留在石窟里准备早餐。天空还是一片灰黑。 空中闪烁的星星像一枚枚玲珑剔透的宝石,镶在青色的天幕上。 时辰还不到五更。 慕容久酒的选择的练功的时间可真绝。 慕容久酒打扮得也绝。 此刻,他身着一套紧身青色衣服,披头散发,光着脚,腰间挂着一只长颈酒葫芦,手中拎着一柄带鞘的宝剑。 带着初冬的寒意的晨风很凉,在这荒山坟堆中的晨风则更凉。 丁不一在晨风中打了个寒颤。 余小二抱着双肩,浑身直打哆嗦。 慕容久酒将余小二带到一座杂革坟堆前,让他盘膝坐下。 “你冷吗?”慕容久酒问道。 “冷……很冷。”余小二颤声道:“能让我喝……一口酒吗?” 慕容久酒摸摸腰间的酒葫芦,摇摇头道:“不能,敷过金刚粉的人在七天之内,是不能喝酒的。” “我……该做些什么?”余小二望着布满星星的天空。 慕容久酒低下头宋,在他耳边念了几句内气功口诀:“双手放在膝盖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按我教你的口诀去做,半个时辰后,你就不会觉得冷了。” “能管用吗?”余小二问。 “混帐小子!敢怀疑师父?”慕容久酒在他头顶上一拍:“开始吧。” 余小二禁不住冷风吹袭,急忙开始运神练起内气功。 慕容久酒走到丁不一身旁,凝视他片刻,蓦地,伸手技出丁不一执着的长剑,将剑塞到他手中,然后退后数步。 星光照映出他明沉而凝重的脸。 丁不一顿觉肩上担重千斤。 “出招吧!”慕容久酒道:“用你学的七邪剑法来攻击我。” “我……”丁不一不觉为难,那一招七邪剑法在实践中己证明无用,怎能来对付慕容久酒? 慕容久酒厉声道:“来吧,出招!” 丁不一一声怪喝,一串眩目的剑圈罩向慕容久酒。 在慕容久酒的眼里,这是一串残缺不全的剑圈,剑圈到处都是裂缝、漏洞。 “当!”丁不一的长剑坠落在地。 慕容久酒直身挺立,手中的剑不曾出路,他只是用剑鞘这么轻轻一拨,便已将丁不一手中的长剑击落。 慕容久酒沉着脸,没有说话。 丁不一垂下手,低声道:“慕容叔叔,对不起,我在独孤叔叔那里就只学会了这一招剑式。” 慕容久酒摘下腰间的酒葫芦,凑到嘴边,仰起脖子,一阵猛喝。 丁不一心中像刀绞一样难受,自己为什么这么无用?慕容久酒将酒葫芦往腰间一别,用光脚趾夹起丁不一掉落在地上的长剑一挥。 “嗖!”长剑带着尖啸从丁不一身旁飞过,“噗”地插入荒坟堆中。 “看,这是梅邪剑!”慕容久酒身子往后一仰,步子斜横,手中剑鞘泻出一泓秋水似的剑芒。 刹时,剑光飘杏,紫电横空,荒坪上蓦然骤起一团光球,一团冷风。 “嗨!梅花万朵!”慕容久酒陡然一喝,舌绽春雷,剑光突然进溅出冷冽透明、璀璨青莹的光芒,星星点点,宛若无数朵梅花在空中飞舞。 他不停地舞,不停地旋转,愈舞愈急,愈旋愈快,最后,分不出哪是剑光,哪是人影,是人在剑光里,还是剑在人影中。 霍霍剑声中,荒坟堆上杂草被整整齐齐地拦腰削断,洒满坟地,被风卷扬起在空中。 丁不一看得咧开了嘴,皱起了眉。 似这般精湛的剑法和功力,不知自己要练多少年,才能练到慕容久酒这种地步? 慕容久酒收住了剑式,深深地吐口气,纳剑入鞘,转身对丁不一道:“你看清了?” 丁不一点点头道:“看清了。” 慕容久酒手一摆:“去将剑拾回来。” 丁不一奔到荒坟堆中,拾起刚才被慕容久酒脚趾扔出的长剑,回到慕容久酒身旁。 慕容久酒将注视着天空的目光,转到丁不一的脸上,良久,沉声道:“现在我来教你梅邪剑的第一招:‘傲雪寒梅’。” 慕容久酒举起连鞘剑做了个架式。 丁不一照葫芦画瓢,也立起了架式。 慕容久酒眉毛攒结成一团,脸色有些难看。 丁不一的架势很潇洒、漂亮,但极不踏实,下盘不稳,身形不直,纯粹是花架子功夫。 慕容久酒道:“脚踏八卦,气沉丹田,挺胸直背,力拔山河。” 丁不一重复了一遍慕容久酒的话,但架势姿态仍没有改变。 慕容久酒手中的鞘剑在丁不一的腿肚上轻轻一碰,丁不一的身子一晃,几乎跌倒,慕容久酒绕过丁不一身后,复到身前,用剑鞘顶起了丁不一手中的剑尖道:“枪如游龙,刀若猛虎,剑似飞凤!飞凤。懂吗?” 丁不一的头额微微出了汗:“我懂。” 慕容久酒又道:“剑法以快、迅、猛,变化多端而制胜,梅邪剑则以变化多端为长,其要决乃五个这:洗、击、掩、抹、刺。” 丁不一觉得右脚有些发麻,再保持这个姿势站下去,恐怕不能支持,便暗中稍稍斜移半步。 慕容久酒看在眼里,脸色更是一阴沉,但他没有说破,仍继续道:“梅邪剑第一招傲雪寒悔就是这五字诀的一个洗字,因此立势要稳,最要紧的是下盘,雪中寒梅扎根不稳,怎能立雪中?” 丁不一生性聪明,此时用心地听他讲解,怎能不懂其中的道理,只是他功底太差,又一心想求速成,这些基本剑功夫又岂能是一时半刻能练成的? 慕容久酒连教三遍后,对丁不一道:“就这一招,你自练哪。” “是。”丁不一抖擞起精神来,全神贯注地练剑。 他希望自己不要让慕容久酒失去了信心,否则就别想学七邪剑了。 慕容久酒摘下酒葫芦来双手捧着葫芦喝酒,一口又一口,一边默默地望着丁不一。 他看得出来丁不一是以尽力练剑,练得很认真,很卖力。他无法指责他,师傅怎么能责怪一个已经竭尽了全力练功的徒弟? 但,他没想到丁不一的功底居然会如此之差,三尺冰冻非一日之寒,凭丁不一这模样,就是拼了命不要,一个月内怎能练成梅邪剑? 天空透出一丝曙光。 光亮逐渐增大,融成一片,将灰黑的天空变成了乳白色。 然而。慕容久酒的心中夜空仍是一片漆黑。 葫芦里的酒没有了,使劲地摇,也再摇不出一滴酒来。 天放亮,通明大亮。 “算了吧。”慕容久酒唤位已是汗流狭背的丁不一。 “还让我练一次吧。”丁不一咬咬牙,再次蹬开酸麻的脚,拉开了架势。 慕容久酒走到余小二的身前。 余小二盘膝而坐的姿势丝毫没有变,仿佛已经入睡,但,头额、颈脖到处都淌渗着汗水。 慕容久酒脸上转上一层喜色,想不到这小乞丐第一次练内气功,居然就能入定,并练到通身是汗这等火候,这小子日后造化不不! 他轻轻唤醒余小二:“起来,该吃早饭了。” 余小二深吐口气,平推出双手,然后睁开双眼,缓缓地站起:“师傅,徒儿练的怎样?” 慕容久酒心里虽然高兴,但嘴里却说道:“还差得远呢,走吧。” 丁不一还在练剑式。慕容久酒见他那大欠火候的身步,心中的一点高兴顿时又荡然无存,脸上阴云密布。 “回墓穴。”慕容久酒没有停步,大步从丁不一身旁走过。 三人回到墓穴石窟。 白如水的早餐已经做好,白面馒头,两菜一场,味道十分可口。 谁也没想到白如水的手艺会这么好,就是一流的厨师做出来的菜,也不过如此,除此以外,白如水还替慕容久酒烫好了一壶酒。 然而,早餐时,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显得十分沉闷而忧郁。 慕容久酒吃过饭后,便到前穴石屋去了。 白如水问丁不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丁不一苦笑道:“看样子,慕容叔叔对我很不满意。” 白如水蹙起秀眉道:“怎么会这样?” 丁不一道:“因为我太笨。” 余小二一旁道:“大哥怎么会笨?不要说傻话了,我看你准是练得不得法。” 丁不一沉着脸站起身,闷闷不乐地转回卧房。 “哎,不一爷。”余小二抹抹油嘴,准备跟过去。 白如水道:“别去让他静静,这样对他也许会有些好处。” 余小二噘噘嘴,叹口气,回到杂屋。 白如水收拾好碗筷后,回到卧房,披散着秀发,开始梳妆。今日一早起床做饭,还不曾收拾头上的装饰。 此时,她已恢复女儿的容貌此男装打扮更透几分妩媚。 她心事重重地梳着秀发,忽然,她的手顿在空中,然后缓缓落下,在腰裙的内夹里带里摸出一颗小香珠。 她撒开五指,默然地注视着在手中滚动的小香珠。 这是一颗奇特的珠子,名日龙珠,实际上珠子并不泛香,但却像夜明珠一样闪烁着奇丽的光彩,如果用指头拎着,对着光亮从珠孔中看去,可以看到珠内有一条金龙在张牙舞爪地飞腾、翻跃。 这就是师搏临终前向她提到的那颗决定她一生命运的龙珠。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夜…… 惨淡的蜡光照着白如烟消瘦的脸,微弱的呼吸声像悬着的丝线,随时都可能扯断。 她紧靠在纱棉床边,握着白如烟颤抖的手,泪水像泉水一样流淌。 她知道师傅不行了,即将撒手人世,远离自己而去。 “师傅。”她悲声切切,柔肠寸断。 “水儿,”白如烟振作起精神道:“有生当然是有死,这是必然的事,没什么可悲伤的。” “可是……”她悲声哽咽,说不出话来。 自如烟攒紧了她的手道:“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她点点头,芳心扑腾乱跳。 白如烟向她描述了一番龙珠的形状,然后道:“今后若有人执龙珠来找你,或你遇上执有龙珠的人,你就跟他走,他将带你找到你的归宿。” 她困惑不解:“为什么?” 白如烟气促地道:“日后你自然会明白,请答……应我。” 她虽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师傅临终的话,她不能不依。 她闪着泪花的眸子瞧着师傅:“我答应。” “好……好。”白如烟声音突然低下,喘不过来:“请他替我杀了薛……” 她知道师傅指的是谁,于是道:“我会的,只是百毒帮以后怎么样?” 白如烟咕噜着道:“解……散,我在这百花堂下埋……了炸药,炸……炸……” 她贴近师傅的脸:“弟子明白了。” 白如烟拼命地睁大着眸子:“你要尽力帮……龙珠人……但是……但……是”字还未出口,头猛然一歪,栽倒在梳巾里寂然不动了。 悬着的丝线断了,师傅停止了呼吸,睁光黯淡下去。 师傅在“但是”后面,还想说些什么,但成了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 她在丁不一救到百毒帮百花堂时,一个蒙面人送来了这颗龙珠。 蒙面人对她说,这颗龙珠的主人便是丁不一,并要她帮助丁不一练成七邪剑,同时要求她在丁不一练成七邪剑之前,不要告诉他这颗龙珠的事。 丁不一就是龙珠的主人?她半信半疑。 在百花堂卧室,她确定丁不一是爱自己时,惊喜欲狂,不管丁不一实际是不是龙珠执有者,她已认定,他就是龙珠的主人。 她愿意为自己心爱的人冒一切风险。 她决定执行师傅的遗命。 她炸毁了百花堂,解散了百毒帮,跟随丁不一浪迹在充满着险恶的江湖,执行着自己尚不知道的神秘的使命。 她是毫无怨言的,只是师傅最后一个“但是”意味着什么呢? 她呆呆地痴立着。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她居然没有听见。 “水姐姐。”是丁不一的声音。 白如水猛然惊醒,急忙把手中的龙珠悄悄寒进腰裙里,“哦,是你来了。” 丁不一满面忧愁,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根本没发现白如水手中的龙珠。 “唉。”不一叹着气,在白如水身旁坐下:“我看我实在是不行,我还是放弃吧。” 白如水扭过脸,一双明亮的眸子盯着他,良久,道:“难道你真是个窝囊废?” 丁不一的心像被刀猛刺了一下,全身一阵痉挛,两只冒火的眼睛瞪着她道:“连你也这样看我?” 白如水镇静地道:“难道怕苦畏难,中途而退,这能算是英雄好汉,有志男儿?” 丁不一沉声道:“我不怕苦,也不畏难,但我怕慕容久酒会对我失去信心,他若是失去了信心,我还能干什么?” 白如水道:“绳锯木断,水滴石穿,有志者事竟成。” “时间!”丁不一低声嚷道:“我没有时间!一个月之内,我怎能学会这几十年才能练到梅花万朵这成火候的梅邪剑?” 白如水一时语塞。 丁不一并非气馁,而是说的心里话,他功底这么差,犹是聪明绝顶,一月之内也决无法练成梅邪剑。 难道师傅的“但是”就是指……她心思又回到师博身上,不觉面色郁悒。 丁不一知道此刻白如水的心思,只道她是为自己刚才的话生气了,想起她为自己所作出的牺牲,他心中觉得很过意不去。 “水姐姐,对不起。”他靠拢到她身旁,柔声道:“我一定好好练剑,尽力去练剑,至于能不能练好,就凭天命。” 白如水潜心在想师傅的话,丁不一说些什么,她根本就没有听见。 她想起了师傅要她请执珠人杀薛宇红的话,眼中不禁猝然涌上两颗泪珠。 看现在这种情况,别说是丁不一练不成七邪剑,就是练成了七邪剑,丁不一能杀得了薛宇红? 丁不一见到白如水眼中的泪花,不觉慌了,双手抱住她的肩头道:“水姐姐,别这样……” “该练功了。”竹帘外响起了慕容久酒的声音。 丁不一急忙松开双手,站起身来,转身面向房门。 慕容久酒左手用连鞘剑挑着竹帘,右手叉着腰,满脸的不高兴。 余小二站在慕容久酒身后,挤眉弄眼的打着手势,表示自己刚才实在是无法向丁不一告警。 白如水秀发如瀑布披洒肩头,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向慕容久酒解释。 慕容久酒剑鞘一抖。放下竹帘,就往外走。 “哎,慕容叔叔。”丁不一大步追出房外。 白如水秀脸上透出一抹忧虑。 这个误会,又给丁不一的练剑蒙上了一层阴影。 一连三天,慕容久酒没说一句话。 余小二内气功法,三天之内大有长进。 丁不一还在练梅邪剑的第一招“傲雪寒梅”,仍是下盘不稳。 白如水心中已隐隐感到不安,丁不一练剑若是如此练下去,恐怕将是一事无成。 夜里,余小二已经睡去。 慕容久酒在神案蒲团上打坐。 白如水来到丁不一的房中。 丁不一光着身子,赤着脚,浑身汗水淋淋,在房中练拿桩的下盘脚功。 白如水走到他身旁,轻声道:“歇吧,别太累着。” 丁不一咬咬牙道:“我要练,一定要练好。” 白如水思忖片刻,道:“依我看来,照你这种练法,就是把身子练垮,也练不好的。” 丁不一恨恨地甩甩手,一屁股坐到床沿上:“你说我该怎么办?” 白如水走过去,掏出手帕,揩去他身上的汗水,然后又替他披上衣服。拍拍他的肩头道:“别急,慢慢来。” “慢慢来?”丁不一瞪着她,“还有五套剑等着我去学呢。” 白如水若有所思地道:“也许余小二说得对,你练得确实不得法?” 丁不一道:“哪你说我该怎么练,难道只练一两招绝活?” 白如水心一动道:“没错。” 丁不一傻了:“没错?” 白如水道:“金面佛受你爹爹临终之托,要你在七个月内学会七套剑法,依照你现在的剑术功底应该是不可能的,但是,你爹为什么要你去学呢?我想,这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 丁不一似有所悟:“投机取巧?” 白如水点点头:“无论你怎么叫都行,我想这七套剑法中一定有什么内在的联系,你要找的就是这些联系,要练的就是七剑相通的一招式,或是两招式。” “对啦。”丁不一道:“我在独弧叔叔那里学的就是长邪剑谱中的最后一招残缺不全的剑式。” “这就对了。”白如水道。 “不过。”丁不一摇摇头:“也许不对,这招式实际一点儿也不管用,连个普通的毛贼也应付不了。” 白如水凝眉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看不如向慕容庄主讨过剑谱,咱们仔细瞧瞧了。” 丁不一为难地道:“慕容叔叔心情不好,我第一招剑式还未练好,就向他讨剑谱,恐怕他会……” “刷!”竹帘姚起,慕容久酒出现在房门外。 “给你梅邪剑谱。”慕容久酒抖手一扬,梅邪剑谱飞落到了不一手中。 “慕容叔叔……”丁不一捧着书本。 “不用多说。”慕容久酒截断他的话,“既然我肯教你梅邪剑,就能将剑谱给你看,至于能看出剑招中的几式变化,就要靠你的悟性了。” 谢幕容叔叔,丁不一一边道谢,一边迫不及待地翻开了剑谱。 慕容久酒对站立在一旁的白如水道:“白姑娘,这剑谱只能给丁公子一人看,你也是江湖中人,其中的道理自不必要我说明。” 白水浅笑道:“慕容庄主放心,小女子虽然关心丁公子练剑,但不会偷看剑谱的,同时也决不会做出任何越轨的事情。” 她的话中有话,暗为三日前误会进行的解释。 慕容久酒心中明白,久积在脸上的阴霾散去一半,“我相信你。”话音顿了顿,又道:“你做的菜很合的口味。” “谢谢庄主。”白如水笑道。 慕容久酒放下竹帘,准备离去。 丁不一突然嚷道:“慕容叔叔,这剑谱怎么少了一页?” 竹帘外掷来慕容久酒一句话:“那页残缺不全没用的剑式,已被我撕下封酒坛子了。” 第二章 残缺一剑式 丁不一终于在酒坛盖上,找到了那页被慕容久酒撕落下来的残缺不全的剑谱。 他一下子便着了迷,述失在那一招不全的剑式之中。 他觉得这一招式和独孤双钓的那一招式,有许多相似之处,却又迥然不同,就像是一对孪生兄弟一样。 他说不出,但能体会得到这两招剑式之间的内在联系。 练功自然地进入了紧张阶段。 丁不一起早贪黑地练那一招不全剑式。 余小二全心全意地练铁头功。 白如水将伙房所有活都独自包缆下来。 所有的人干得都很卖劲,心中充满了信心和希望。 唯有慕容久酒的脸上仍布满了阴云。 他对丁不一不听自己劝告,执意练那不管用的剑式,心中十分不满意。 七天过去,练功已到十天。 余小二的头磕在石条上“冬冬”作响,头额已不再疼痛。由于练内气的缘故,功力猛然增强,手中的小刀舞动起来,已有嚯嚯风声。 丁不一的一招剑式仍练得不伦不类,大有走火入魔之势。 晚饭过后,慕容久酒进前穴石屋。 盘膝于石地,打坐一个时辰,然后起身到石壁旁,推开一个暗壁柜门。 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从壁柜里捧出一只酒坛子。 他发现墓穴的第五年,才在石屋暗壁柜中找到了这种酒。这酒原有三坛,发觉后即喝了两坛,醉卧了三个月。剩下的这坛酒,他舍不得喝,保存了十三年,直到现在。 他不知这酒叫什么酒名,但从它珍藏在墓穴石屋的暗柜里,便知它的珍贵,而且它的酒力之强,眼下没有任何一种酒能相比。 他郑重其事地将酒坛子放在地上,双掌合十,祷告了一番,然后五指运动,揭开了坛盖。 一种奇异的诱人酒香,令人迷醉。 他深吸了口气,摘下腰间的酒葫芦,小心地捧起酒坛灌了一葫芦酒,又将酒坛好,放回到暗壁柜里,关上石壁暗门。 他今日灌上这暗壁柜里的酒是有原因的,否则,他不会妄动此酒。 他要中止丁不一练剑。 他没时间,也不允许丁不一练这毫无意义的剑式,而败坏了自己梅邪剑的名声。 迟早是中止的事,何不早些中止?只是这种形式的中止,对他和丁不一都是十分的窝囊。 他捧起酒葫芦,抿了一小口酒,一股火气顿时从喉咙落入胸中,蓦地燃烧起来。 他推开石屋门,走入石窟。 余小二练功太累,已经入睡。 白如水还在厨房石屋忙碌着什么。 丁不的房中没有人在。 慕容久酒皱皱眉,走到前窟壁小洞门处。 小洞门是虚掩着的,阵阵冷风从缝隙里直往里灌。 丁不一到荒坟堆中练功去了? 慕容久酒推门面出。 月色很好,荒草枯叶在冷风中索索声响。 丁不一手执长剑,在荒坟坪中抖出一圈圈、一朵朵剑光。 剑光闪起的纵横交错,上下盘飞的光圈,在月光下特别好看。 慕容久酒走近前去,在一个坟堆前站定。 丁不一专心练剑,没有发觉到他的到来。 他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口酒。 丁不一侧身刺出一剑。 他皱起眉锋,想说话,但没开口。 这一剑的漏洞,比长邪剑一招的漏洞还要多得多。这小子自以为是,练的是什么异想天开的剑招? 他捧起酒葫芦咕噜噜连喝了几口,体内燃烧的烈火,腾起了一股热浪。 丁不一旋身又刺出数剑。 不成体统,他几乎叫出声来,这叫什么梅邪剑?叫送死剑,交命剑,自杀剑,无望剑,那还差不多。 他忿忿地仰起脖子又灌了几大口酒,体内的烈火更炽,热浪直冲到了脑门顶。 丁不一退后一步,长吁口气,又再次举起手中的剑。 慕容久酒直盯着丁不一。 这小子练剑练疯了,得制止他冲止他的这种无意义的练剑! 慕容久酒来此的目的就是要告诉丁不一,不要他再练剑了,当然七邪剑也就不用再学了,这葫芦里的酒就是为他饯行的,不管怎么说,他是天老邪的儿子,总得敬他一杯。 慕容久酒举起酒葫芦,正要开口。 丁不一重新摆开剑式,刺出一剑。 月不波动,一串串的剑圈锁向荒草,蓦然,剑圈中透出点点的寒光。 剑圈中怎么出现了寒光?慕容久酒瞪大了双眼,举起的酒葫芦对向了嘴巴,丁不一淌着汗,反复地演示着这一招剑式。 慕容久酒嘴巴不停地儒动着,葫芦中的酒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口中。 他的眼睛开始泛红,热浪在体内突兀狂奔。他感到燥热难熬。 丁不一刷地刺出一剑,剑圈中透出一朵梅花。 梅花?慕容久酒眨了眨眼,呼地脱下外衣,摔掉脚上的布鞋。 他手中的酒葫芦愈举愈高,葫芦中的酒愈来愈少。 丁不一侧身又刺出一剑。 慕容久酒迷迷的眼光看到了一串剑圈和一串梅花。 他脱了内衣,光着上身,任凭凉风吹刮,脚在摇晃,只觉得头重脚轻,身子飘飘然似要飞腾起来。 丁不一旋身刺出数剑。 一串串的剑圈锁着一串串的梅花,在空中交错电扬。 慕容久酒将最后一滴酒倒入口中,把酒葫芦掷在地上,双手使劲地揉着发红的眼睛,说怎么他也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 丁不一再次出剑。 慕容久酒踏着梅花桩步,摇晃着身子,跟着挥起了手臂。 他醉了,醉得迷迷的,但在这迷迷中,他见到了七邪剑中两种剑法的内在联系,他不会长邪剑法,但却能深深感受到两种剑法的相搏相成。 这是个偶然的机会,他若不醉,尚不能看出其中的奥妙。 白费了师傅当年留下的那页残缺不全的剑式的苦心。 丁不一退后一步,长长吁气,收住剑势。 慕容久酒陡地爆喝出一声:“好!” “慕容叔叔”。丁不一这时才发现丁慕容久酒,便奔了过来。 他见至慕容久酒光身赤脚,满嘴酒气,步履踉跄,连酒葫芦也掉在了地上,于是,扶着他道:“你醉了。” 慕容久酒一掌推开他:“我没……醉,出……剑!” 丁不一垂下剑,低声道:“我没练好,实在是……” “出剑!”慕容久酒厉声大喝。 “是!”丁不一咬咬牙刷地刺出一剑。 “不对。”慕容久酒夺过丁不一手中的长剑,摇晃着身子道:“这一招不全剑式,靠的是技巧和手法,而不是内功与蛮力,懂吗?瞧这个样!” 慕容久酒抖手刺出一剑,满天梅花,随风飘曳,他满脸是得意之色,他还从来没有这样轻松地使用过剑。 “你来吧。”他将剑递给丁不一。 丁不一照幕容久酒的样刺出一剑,但仍勾勒不出梅花剑花。 反复数次,仍是如此。 丁不一满脸忧虑,心中十分内疚。 慕容久酒涨红着脸,拍着脑袋,喃喃道:“哪儿不对劲?” 突然。他醉眼一瞪,抓住丁不一肩头道:“小子,你是投骰子的一流高手。” 丁不一脸色微红:“慕容叔叔见笑了,那是手指法上的雕虫小技。” “对!”慕容久酒在他肩头上一拍,拍得丁不一弯下了腰,“把手中的剑当作是赌骰子拨弄就是。” 丁不一愣了片刻,抖手刺出一剑,这一剑虽不见梅花,便轻松自如多了。 “就这么练。”慕容久酒像是掘到了什么宝藏似的,显得十分激动。 三剑过后,丁不一刺出的剑光中已见到了梅花的影子。 慕容久酒红着脸,东倒西歪,高声喝彩:“好!好!” 听到慕容久酒的叫好声,丁不一像是服下了一副兴奋剂,顿时精神大振。 慕容久酒的脸愈来愈红,步子愈来愈乱。 丁不一旋身刺出数剑。 他脑中想着剑谱上的那一招残缺不全的剑式,手指像拨弄着赌骰一样拨弄着剑柄。 空中幻起一串串剑圈,剑圈中透出一朵朵梅花,重重叠叠,杀气森森。 幕容久酒一头栽倒在地,嘴里犹自在说着:“就这样练……天才,真是练……剑的天才……” 慕容久酒醉了,醉得如山一堆烂泥。 丁不一收住剑,捡起酒葫芦,抱起衣服,将光着上身的慕容久酒背回了墓穴。 白如水焦急不安地迎了上来:“发生了什么事了?” 次日。 这天,天气好得离谱。 天空数日来的阴云已经散尽。 九坟地中连日的寒风也停了。 风和日丽,万里晴空。 慕容久酒腰挂酒葫芦,手拎宝剑,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站在坟坪上,和几天前已迥然不同。 心中的忧随和烦恼变成了喜悦与兴奋,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丁不一的启示下,找到了他们兄弟间常说的七邪剑法的奥秘。 他先为丁不一苦恼,现在却为他而骄傲,了不起的天才! 他对余小二也十分满意。为能收到这样的徒弟而高兴,少有的小邪神! 他对侍立在身旁的余小二道:“听着,先练三遍内气功法。然后磕九十个响头,再练三遍刀法。” “遵命”。余小二深鞠一躬,向丁不一做了个鬼脸,自跃到别一块坟地里。 慕容久酒摘下腰间的葫芦,扭脸对丁不一道:“咱们练剑。” 丁不一拉开架式,刺出一剑。 慕容久酒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这剑式的漏洞比昨日还要大。 这一次,他没叫丁不一停剑,只是举起葫芦,往口中倒酒。 人七分醉意时,他又看到丁不一剑光中隐现的梅花,于是,他拔出宝剑,开始与丁不一对练。 他在剑谱上浸泡数十年,对梅邪剑法自是造诣甚深,但对这一招残缺不全的剑式却是一无所知。 他由于受剑法传统观念的约束,和自身长期练剑习惯的影响,对这一招师傅留下的残缺不全的剑法概念,还远不及丁不一这位新手。 丁不一从小接受各门派有名拳师、剑师的培训,集各种五花斗门的功夫一身,没有固定的剑法概念,此刻,依照这一招不完全的招式运用梅邪剑剑路随心所欲的发挥,倒把创造这招剑式的天玄宫师祖的意思,表现得淋漓尽致。 丁不一的剑圈里透出朵朵的梅花。 慕容久酒的剑从丁不一剑围的漏洞中刺入,即遇到迸放出来的梅花剑影。 怎么回事?慕容久酒不住地喝酒,不停地思索,不断地出剑。 丁不一已不似往日那么吃力,轻巧地挥动着手中的剑,用梅邪剑和长邪剑的最后二招剑,竭力与慕容久酒周旋。 酒葫芦中酒喝光了,慕容久酒步履开始踉跄。 丁不一觉得慕容久酒的剑上有一股力量逼来,渐渐力不能支持,浑身汗如雨下。 慕容久酒睁着醉眼,看准了丁不一剑光中一个漏洞,挥剑刺去,剑尖刚透入漏洞,一朵梅花倏然进出,切向他的手腕。 他手腕一翻,急步斜移,剑尖转向了另一个漏洞,“嗤!”一声细响,丁不一手肘上的衣襟已被剑锋划破。 丁不一托地往后跃退数尺,抱剑拱手道:“慕容叔叔,我认输了。” 慕容久酒凝视着丁不一,脑海中还在翻腾着,刚才对应的一剑。 突然,他眉毛一挑,瞪园丁血红的眼睛,他意识到了师傅这招剑式的精妙之处,刚想开口,一阵头晕目眩,“噗”地栽倒在地。 丁不一和余小二中断了练功,将醉得人事不知的慕容久酒抬回了墓穴。 慕容久酒一觉醒来。已是深夜。 睁开眼,发现自己是躺在丁不一床上,床旁木凳上沏着一碗浓茶。 用手摸摸,茶还是热的。 他爬下床,掀开竹帘,走出屋外。 石窟里的清油灯闪着光亮,光亮照出坐在石窟小洞旁的白如水的身影。 慕容久酒走到白如水的身旁。 “慕容庄主,您醒来了?”白如水站起身来问候。 慕容久酒指指洞外:“丁不一在练剑?” 白如水点点头:“他和余小二在外面练功。”说着,她便要推门叫喊。 “别嚷。”慕容久酒阻住她,“不要惊动他们。” 他推开小洞门走了出去。 余小二在左侧坟堆坪上练内气功法,丁不一在正坪中练剑。 他悄然移近数步,盯着丁不一手中的剑。 他惊异地发现,丁不一的剑式中漏洞明显地又增多了不少。 他痴痴地望着丁不一,心念甫转。 眼前的丁不一的剑法实在是杂乱无章,不是在乱挥乱舞,比他刚举剑时的花架式还要差得多,这剑为什么会越练越差? 酒醉时见到的剑圈,剑花怎么都不见了? 真是有邪!对,不邪,怎能叫邪剑? 七邪,七个残缺不全的剑式? 不错,师傅既然留给了独孤双钩和自己一页残缺不全的剑式,也一定留给了其余五个兄弟。 其中必有奥妙。 他伸手去摸腰间的酒葫芦,腰带上空空的,酒葫芦不在。 酒葫芦不在,自然也就没有酒。 他闭上眼睛,日间酒醉对剑的一幕在脑海中掠过。 明显的漏洞,一剑刺入,迸溅出来的切向手腕的梅花剑光…… 刹时间,他突然悟到七邪剑法的真正奥秘。 七兄弟每人一招残缺不全的剑式,这些不全的剑式互捕互助,奇正相生相克,合起来便是七邪剑法。 每一招残缺不全的剑式中含着一邪剑法的三百六十四种变化,七邪剑合在一起,其威力可想而知! 因每一招剑式都是残缺不全,所以出手时漏洞百出,练的残缺剑式越多、越精,所显示出来的漏洞就会越大,但其内在的威力就会越强,这些漏洞,可谓是诱人的死洞,只要对手一落入漏洞中,便意味着死亡。 七邪剑,必须要七邪合一,少一也不行,刚才之所以能从丁不一的漏洞中脱手,并把丁不一衣襟划破,是因为丁不一还有五邪剑法没有学到手,那五页残缺不全的剑式的漏洞,还没有填补起来。 尽管如此,丁不一两邪两式不全剑中,已透出了令人生畏的冷森杀气。 现在他看不到这股杀气,他明白这是自己内力不够有缘故,因此,他只有借助墓穴暗柜中的那种神奇的酒,才能体会这种慑人的感受。 难怪师傅在临终前曾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天下神剑,隐君游龙,胜神剑者,唯有七邪。 慕容久睁开眼,瞧着丁不一练了一趟剑,悄然回到墓穴。 他领悟到了七邪剑的奥妙后,心中已有了一套教丁不一梅邪剑的方法。 第二天,慕容久酒接着一满葫芦酒,开始用新方法向丁不一授剑。 他不停地用梅花万朵一招向空中刺出,然后叫丁不一用残缺不全的剑式来锁套自己的剑光。 梅花万朵是梅邪剑的精华所在,慕容久酒叫丁不一自己想法用残缺不全的剑式来对付此招,确是绝妙的好主意。 三天过后,丁不一剑法表面上看来毫无进展,实际上已是突飞猛进了。 余小二的“铁头”磕在石条上已能将石条表面磕出一层碎粉,手中邪龙神刀的速度也几乎快了一倍。 再过五天。 墓穴暗壁柜里的酒喝完了。 慕容久酒的梅邪剑法也教到了尽头。 丁不一的那一招漏洞百出的剑式,已能将梅邪剑的“梅花万朵”锁住,更有趣的是,丁不一是用“梅花万朵”一招锁住慕容久酒“梅花万朵”的。 当然,慕容久酒还是能很轻松地将丁不一刺倒,因为丁不一的剑式中还有五个空白,须待剩下的五邪剑法去填补,但就剑法而言,慕容久酒已实在是没什么可教了的。 前后日子加起来,一共是二十天,丁不一实际练这一招剑的日子只不过十天,其悟性之高,令人匪夷所思。 余小也不赖,“铁头”砸在地上锵铿有声,小条形麻石能磕成两截,不过,要练成刀枪不入的铁头,还大欠火候。 白如水十天来,烹调的手艺也有进展,一样白罗卜便能做出十种不同的口味。 应该说是,丁不一、余小二和白如水三人,在梅花园的墓穴中都各人所获。 封闭墓穴的闸门拉开了。 两名黄衣人送来了整整一桌的菜。 慕容久酒将丁不一、余小二、白如水叫到石窟八仙桌旁。 “咱们该分手了。”慕容久酒抓起酒坛子,手微微颤抖。 “师傅!”余小二嚷道:“怎么就要分手?” “慕容叔叔。”丁不一道:“我的剑法恐怕还未到火候……” “你们不用多说什么。”慕容久酒深吸了口气,稳住手指,斟上酒道:“你们的梅邪剑和铁头功就到此结束吧,我尽力了,你们也尽力了,以后究竟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对这次练功十分满意。” “谢谢慕容叔叔。”丁不一道:“但不知我该怎洋去找那皇甫天衣前辈?” “哎,别急,”慕容久酒端起酒杯道:“咱们先痛饮几杯,至于如何去找三哥?我告诉你的。” “他是你的三哥?”丁不一问。 慕容久酒将酒塞到丁不一嘴边:“别问不该问的话,干!” “干!”四人碰杯,一干而尽。 “来。”慕容久酒又捧起酒坛:“今日我是东道主,为你们饯行,一定要每人连干三杯。” 酒过三巡,四人皆带微醉。 慕容久酒从腰上抽出把丁不一作为信物交给他的梅花扇,展开到桌面上。 丁不一和白如水不知何故,两双眼睛直盯营慕容久酒。 慕容久酒凝视着丁不一,缓声道:“丁公子,请你说老实话,你喜欢苏小玉吗?” 丁不一没有犹豫,点头道:“喜欢。” 慕容久酒又问道:“你会娶她吗?” 丁不一沉思片刻:“只要她愿意,我就娶她。” 慕容久酒目光转落到扇面:“我想她是会愿意的,否则,她不会将这柄梅花扇送给你。” “那当然,师傅真是睿智慧眼。”余小二插话道。 慕容久酒狠狠地瞪了余小二一眼,转脸对白如水道:“白姑娘,我知道你与丁公子的关系很不一般,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白如水脸上泛起一层桃红,低头道:“我已向丁公子表过了,我愿意和苏姑娘一同侍候他。” “好。”慕容久酒拍桌站起:“这我就放心了。”说着,将梅花扇收起,塞到丁不一手中,“这柄扇子就算是我送给你和小玉的贺礼。” 余小二忍不住又道:“师傅这么关心苏姑娘,她是师傅的亲戚吗?哎……唷!” 丁不一在余小二的脚背上狠狠一踩。 慕容久酒捧起酒坛子咕噜噜喝了几大口说,“说给你们听也无妨的。当年苏小玉的娘是杭州芳春楼的名位,我和她有过一段深厚的交情,为了这交情,我和妻子闹翻了,后来……”话音到此一顿。 “后来怎样?”余小二急着问。 丁不一又在余小二脚背上踩了一脚。 慕容久酒抬头望着窟顶长明灯道:“后来一位风流公子到了春楼,她娘对我就变心了,我一气之下决定去杀那位风流公子。那天夜里,我闯进芳春搂,逼问她娘那风流公子是谁,住在哪时,她娘流着泪,将一切都告诉了我,原来那风流公子已经……强暴了她。” 丁不一攒成了拳头。 白如水秀眉紧盛,眼中光芒闪烁。 余小二拍桌骂道:“狗杂种,师傅,您宰了他没有?” 慕容久酒抱着酒坛一阵猛喝,然后缓缓摇摇头:“没有,那人我惹不起。” 三人都惊呆了,那人是谁?连梅邪慕容久酒也不敢惹。 “你们不要问。”慕容久酒像是猜到了三人的心思,堵住三人的嘴道:“她娘跪在我面前求我不要去惹那公子,并送了一条手帕给我留着纪念,说是来世再相见,从此以后我再没去过她的芳春楼。两年前,我得知苏小玉就是她的女儿,所以我便执她娘的手帕去宝座见了她一面。” 慕容久酒搁下手中的酒坛子,朗声笑笑道:“好啦,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打算回陕北老家找妻子去,浪子归家罗!” “慕容庄主,东厂耳目甚多且心狠手辣,您一定要多加小心。”白如水道。 “你们放心,梅花园三日后便解散,今夜我就启程,不会有人发觉的。”慕容久酒胸有成竹地道。 丁不一端起酒杯:“慕容叔叔,我敬你一杯。” 慕容久酒道:“现在我该告诉你了,人邪皇甫天衣在崂山清风观,你执魔花玉石和这柄梅花扇去见他,他自会收留你和余小二,教你们刀、剑,至于白姑娘,他肯不肯收留那就不知道了,他的脾气很古怪的。” 白如水道:“我不要紧的,他老人家肯收留,我就陪着丁公子练剑,他老人家若觉不便,我就在崂山找个歇脚处,等候丁公子就是。” 慕容久酒注视着白如水片刻道:“丁公子能有你这样的女人,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是吗?”白如水莞尔一笑。 慕容久酒呵呵笑道:“白姑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肯留下你在梅花园吗?” 白如水笑道:“难道不是因为我是苏小玉的表姐?” 慕容久酒道:“我知道你不是,苏小玉根本就没有表姐,但你确实很像她的表姐,两人的脸形和眸子有诱人的神韵,因此我才留下了你。” 丁不心中一动,慕容久酒也认为白如水和苏小玉相象! 还有小贞和那疯女人江春花也有这般脸形和神韵哩! 但,他没有说出来,把这个谜埋在了心底里。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慕容久酒站起身来道:“咱们该分手了,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去崂山?” 丁不一道:“为了以防万一,我想等您走之后,我们在前庄住一天再动身为妥。” 慕容久酒想了想,点点头:“这样也好,谢谢你们,我这就去安排。” 两名黄衣人正在屋中静候。 慕容久酒对一名黄衣人道:“通知梅技胜,安排丁不一白如水和余小二在前压使歇一天,勿必要好好款待。” “是。”黄衣人领命而去。 慕容久酒对留在石屋中的另一名黄衣人道:“黄副,三号信鸽准备好了没有?” 黄福道:“禀庄主,三号信鸽早已准备好了。” “很好,”慕容久酒从怀中模出一只小竹管交给黄福,“立即将此信送出去。” “是。”黄福顿了顿,低声问道:“主人要走了?” “主人要去哪里?”黄福仍是低着声问。 慕容久酒没有回话,一双眸子盯着黄福。 黄福抬起头,噙着泪看着慕容久酒道:“小人跟随主人多年,实在是舍不得离开主人,以后若有机会小人想末看看主人。” 慕容久酒貌似铁心肠的汉子,实际上七兄弟中他性格最豪爽,心肠最软的一个。 他沉默片刻,对黄福道:“我回陕北老家榆林。” 黄福眼中滚下了两滴泪水:“小人日后一定会来看望主人的。” “去吧。”慕容久酒摆摆手。 黄福垂手退出石屋。 慕容久酒打开石壁暗柜,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袱,摊开在地上,包袱里装的是长锦褂袍,短挂皮袄,长毛皮靴,翻皮毛帽等北方冬装衣服。 黄福退出石屋后,迅速回到自己的卧室。 片刻,黄福卧室窗户里飞出一只信鸽。 信鸽在空中盘旋数圈后,朝着北方瞄山方向箭也似的飞去。 须臾,黄福卧房窗户里又飞出一只信鸽。 信鸽腾起空中,没有丝毫的犹豫,便一头向南面五十里外的都城飞去。 夜里,丁不一、白如水和余小二搬出墓穴,宿到了前庄。 慕容久酒背包袱离开梅花园,登上了归乡的道路。 江湖生涯已经结束,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他将回老家去平静地度过余生。 殊不知,死神却在归程上等着他。 第三章 梅邪之死 慕容久酒在山道上行走了两日。 他心中有欣慰的解脱感,也有沉闷的忧虑,心情十分矛盾。 他为能脱离江湖生涯返回家乡感到高兴,同是地为还肩负着有使命感的兄弟和死去的独孤双钓感到担忧和悲伤。 因此,他行走的速度不是很快,两天还不到八十里。 他背背包袱,头戴竹笠,手拎长剑,满身灰尘,就像个落魄的流浪人。 前面是山叉路口。 路旁一个小菜棚。 过了这道路口,翻过山坡,山脚下的客栈里化了装的梅枝胜将备着骏马在等候着他。 抬头看看天空,太阳正当头顶。 时辰尚早,虽杯茶歇歇脚,再走也不迟。 慕容久酒拿定主意,踏步走向茶棚。 茶棚建在路旁一箭之地的一间土屋前,几根木杠十余根长竿,搭上干草,这便是棚顶,三面围起了竹条算是棚壁,围起的空地就是棚厅了。 一根长竿挑着写着“菜”的布条儿,斜伸出棚外,迎风招展。 棚内四张小桌,三张坐满了人。 慕容久酒刚走到茶棚外,伙计便迎了上来:“这位大爷,你请这边坐。” 慕容久酒在空桌旁坐下,目光迅即扫过四周。 三张小桌旁坐着十个肩挑小贩,六很长扁担系着皱皱麻绳。十人中两个长袍汉子像是贩主,其余八人皆是山里的挑夫打扮,风尘仆仆,脚下布鞋沾满灰土,棚内的土屋门旁停着六付挑担和两车独轮车。 棚内的柜台里茶棚老板正在舀着酒。 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慕容久酒取下背上的包袱搁到桌子上,放下手中的剑,从腰囊中摸出数点银子:“给我来一壶茶,几碟菜,另外灌上一壶好酒。”说着将腰间的酒葫芦摘下递过去。 “是,请大爷稍候。”伙计接过银子酒壶,转身退了下。 慕容久酒压低了竹笠,从怀中掏出一小谷酒在包袱旁,包袱里伸出了一只鸽子低头啄谷粒。 这是他随身携带的以防万一的信柬,独孤双钓的死,使他不能不防着点。 伙计走进柜台,将酒葫芦递给老板,转身去沏茶、端菜。 老板斜瞟了慕容久酒一眼,然后灌上一葫芦酒,使劲地摇了摇。 伙计用托盘端着茶壶、酒菜,送到慕容久酒桌上。 四碟冷菜,两素两荤,青皮豆、炒花生米、卤牛肉、风鸡块,一壶瓦壶泡茶,热气腾腾,酒葫芦没塞塞子,香气扑鼻。 伙计将茶,酒送到了慕容久酒面前,递上一小点碎银:“七爷,这是找您的银子。” 慕容久酒摆手:“赏你吧。” “谢大爷赏银。”伙计躬身笑道:“这酒是本店特酿的十里香,很好喝的,大爷您尝尝” “呶。”慕容久酒呶呶嘴示意伙计退下,顺手抓起了洒葫芦。 老板侧过脸,两道冷森森的目光盯着慕容久酒手中的洒葫芦。 慕容久酒手中酒葫芦的营业嘴凑到嘴边却又放下了,嘴里又出一声轻叹。 此刻,他无心饮酒,这酒还是留在路上喝吧。 他抓起茶壶倒一碗茶,喝了一口,地道的铁观音,味道浓浓的,很是不错。 他以茶代酒,边喝边吃冷菜。 老板在柜台里愣住了,这嗜酒如命的梅邪今日怎么不喝酒? 老板有些后悔,后悔不曾将毒药下在铁观音茶里或是冷菜里。 慕容久酒望着棚外风沙飞扬的山路,心中在想,不知此时家乡是大雪覆盖的村庄,还是寒风夹着冰粒在旷野里肆虐。 “客官,这酒怎样?”耳畔响起了问话声。 慕容久酒扭过头,原来是茶棚老板在问话。 “哦,我还没有品尝。”慕容久酒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老板躬身道:“这酒是我特酿的,请客官指教。” 慕容久酒抓起酒葫芦:“店家不必客气。” 慕容久酒心念疾转。 伙计和老板为何都劝自己尝尝此酒? 难道此酒中有诈? 酒葫芦到嘴到唇边又顿住了。 老板眼中闪过一道亮亮的光芒。 慕容久酒心一沉,茶棚老板原来是个内功精深的高手! 他眼光再次扫过三张小桌旁商贩和脚夫,这些人喝酒早已喝够了,桌上杯盘狼藉,但还有人在装模作样地吃喝。 情况不对! “哈哈哈!”慕容久酒爽朗地一笑道:“承店家看得起,来,咱俩饮一杯。” 慕容久酒不待老板说话,便倒过酒葫芦斟满了两杯酒。 老板沉下脸,一双冰冷的眼睛盯着慕容久酒。 慕容久酒仿佛没看到老板的脸色,端起一杯酒道:“店家请。” 老板伸手抓过另一只斟满酒的酒杯:“请。” “当”两杯轻轻一碰,两人手臂各自一震,往回一缩,但杯中酒却未洒出一滴。 “干!”两人掩袖遮面,一仰脖子,酒已下肚。 “好酒!”幕容久酒称赞一声,放下遮面的衣袖。 老板没喝彩,也没说话,缓缓垂下衣袖。 两人隔桌对立,手中仍然执着满满一杯酒。 “嗨。”一声轻喝,手腕猛抖两团酒液从杯中抖出,射向对方。 慕容久酒和老板同时旋身闪开。 老板闪到左侧两丈开外,已出茶棚。 慕容久酒闪到右侧另一张桌旁,肩上已背上了包袱,手中拎着剑。 显然,慕容久酒的身手要比老板稍胜一筹。 “噗。”两团酒液坠落地面,腾起两朵蓝色的火焰。 好厉害的毒酒! “当!”老板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 茶棚里的十名商贩、脚夫踢翻桌子,跃身而起,从扁担和桌底板里拔出兵刃。 与此同时,土屋里奔出陈风林、胡彪、胡汉等六名锦衣卫侍卫。 慕容久酒眼里冒出两团烈火。 东厂和锦衣卫果然是想借丁不一学剑之机,找出七邪,逐个干掉! 路中设伏,暗地下毒,好毒狠的手段。 慕容久酒一声长啸,弹身跃出茶棚。 “不要让他跑了!”老板厉声呼叫,跃身空中截向欲奔入路口外山林的幕容久酒。 两道耀眼的闪光在空中掠过,猛然撞在一起,一声巨响中夹着无数声细响。 慕容久酒一串空翻,落在路坪中。 老板直线坠地,身形几晃,才站住脚跟,立在距慕容久酒十步外的地方。 茶棚中奔出来的十六名侍卫,熟练地分散开来,将慕容久酒分两层围住。 老板抖抖手中的钢刀道:“梅邪幕容久酒,你是走不掉的了。” 幕容久酒缓缓摘下头是的竹笠,盯着老板道:“你就是刀魔袁骏星,东厂第二号鹰犬?” 袁骏星并不动怒,咧嘴笑道:“想不到慕容久酒隐居二十年,居然还能知道江湖上的事,不错,我就是东厂二档头刀魔袁骏星。” 慕容久酒沉声道:“是你杀了独孤双钓?” 袁骏星僵尸脸上的细眼瞪圆:“是的,现在轮到你了。” 慕容久酒耸耸双肩,斜扬着手中的剑:“来吧,在我未倒下之前,谁死谁活,尚难预料。” 陈风林、胡彪、胡汉等十六名锦侍卫挥起刀剑欲上。 “慢!”袁骏里大声喝道:“你们退下!” 慕容久酒凝眉道:“你要与我单打独斗?” “我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咱们不用暗器,不用帮手,你若能胜过我手中的刀,我就放你走。”袁骏星在老子山坳杀害独孤双钓的故技,再次重施。 幕容久酒心中明白,袁骏星此举必然有诈,若他真要给自己一个公平的机会,就不会在酒中下毒了。 他不露声色,将计就计道:“好,让在下来领教领教血魔宫刀魔的神刀。”话音刚落,身随剑出,已抢身到袁骏星身前。 袁骏星没料到慕容久酒说动就动,出手迅捷已极,来不及思量,两人便已交织在了一起。 刹时,金铁交鸣声如一阵急雨在空中响起,刀剑之肖,将人影罩住。 衰骏星刀魔刀光被梅花万朵裹住,挣不脱,摔不开,心中不觉暗自叫苦。 “他妈的!七邪怎么个个都有绝招?” 陈风林等人分不清刀光剑影中谁是谁,一时间也无法出手相助,只是捏紧了手中的暗器,等待着袁骏星的信号。 “呀!”袁骏星再次使出同归于心的狠招,决心以自己一命,换慕容久酒一条右臂,暴闪进身,宝刀直捣对方右肋。 慕容久酒此时尚有余地,还未到与对方拼命的时候,自不愿两败惧伤,让侍卫诛杀,于是,长剑倏回,身形往后一退。 袁骏星见时机已到,发出一声厉啸,身子骤然腾空跃起。 陈风林和胡彪、胡汉听到啸声,立即从上、中、下三路发出暗器。 两束暗器从慕容久酒脚下飞过。另一束暗器是三把淬有剧毒的抑叶飞刀,慕容久酒眼明手快,剑尖一拨,“当当当!”二把飞刀就向射向袁骏得。 衰骏星在空中翻身,左手捏着一大包特制的石灰粉,正准备撤出,突见剧毒飞刀射来,急切间,只得将身子歪斜,钢刀回磕。 “当当当!”飞刀被钢刀磕落,但袁骏星手中的石灰粉却慌乱中抖散开来,一阵风吹过,刺目的呛鼻的石灰猛扑向路坪中的侍卫。 陈风林和胡彪、胡汉等十六名侍卫,掩着脸,大声咳着,连连后退。 袁骏星落地之后,急退数步,心中叫苦不迭,他知道,此刻慕容久酒要走,他是无论如何也阻拦不住了。 袁骏星夜老子山使用的卑鄙手段在这里失败了,这是慕容久酒脱身的好机会。 然而,遗憾的是,慕容久酒并没有走。 慕容久酒思念着独孤双钓,是袁骏星杀死了这位六弟,他决心要为六弟报仇! “呀!”他发出一声狂吼,剑光如暴风骤雨般泻向袁骏星:“还六弟命来!” 刹时,剑光已将袁骏星团团锁住。 “哇!”袁骏星杀性大发,宝刀横劈直剁,犹如兽斗。 数十招过去后,袁骏星衣襟已被划破了多处裂口,肩、胸、手肘已见殷红。 但是,血魔宫的刀也非等闲之辈,武功只比慕容久酒差不到一分功夫,因此,慕容久酒要胜袁骏星不难,要杀袁骏星却不容易。 陈风林等侍卫因未料到石灰包会抖向自己,所以刚才都瞪着眼在看场上的变化,石灰落下来,大都刺伤了眼睛,一时半刻睁不开眼,只是在路坪中乱窜,暂时还帮不了袁骏星的忙。 慕容久酒观此情况,立意要杀袁骏星为六弟报仇。 这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他在激愤之中,忘却了东厂杀手一定会有后援,东厂还有人大档头薛宇红在。 这也许是天意,在劫都难逃。 慕容久酒用梅邪剑式连向袁骏星攻出十余剑。 袁骏星狂叫着后退,身上又添数道伤痕。 但,要说离死,还差的很远。 慕容久酒攻不下,心中猝然一动,何不用刚练的梅邪剑谱中那招残缺不全的剑式,试一试? 一声怒喝,脚步一错,刺出一剑,剑式中露出一个漏洞。 袁骏星见到漏洞,只道是慕容久酒求胜心切,急中出差,心中大喜,一刀从漏洞内刺入,欲抓住对方这一破绽,转败为胜。 殊不料,一刀刺入,竟如入空门,直捣黄龙。哪有这般好的事?袁骏星顿觉不妙,急忙收回手。 寒芒乍起,梅花闪现。 袁骏星一声惊听,宝刀撒手,手腕、手背、手肘顿时鲜血淋淋。他急忙后退,面如灰土,若不是撒手得快,这条手臂早就没了! 慕容久酒一招得手,心中大喜,这才领悟到了师傅这一招残缺不全剑式的真谛。 对付赤子空拳的袁骏星就容易多了,十招之内定能取其首级,为六弟报仇。 慕容久酒厉声吆喝。长剑逼进一招、两招、三招…… 袁骏星闪到躲到第七招,情知无望,只得放弃无意义的挣扎,闭目待死。 慕容久酒一剑刺向袁骏星。 空中响起一声激昂的厉啸,一道银芒从天空挟着刺目的阳光泻下来。 “当”闪耀的光芒反映着阳光,使慕容久酒几乎睁不开眼睛,巨大的撞击力透到手臂上,手臂发麻,几乎持不住手中的剑。 慕容久酒知道遇上了劲敌,急旋身冲而起,欲借刺目的阳光遮住对方的视线,而趁机逃走。 啸声再起,对方再次腾空,一剑劈向慕容久酒。 也许是心慌意乱,也许是经验过于丰富,也许是没猜出或是不信猜出对方的身份,慕容久酒作出了一个断送自己性命的决定。 他决定与对方硬拼了一剑,借着对方的剑力,再度腾空翻越出路口,逃入山林中。 他忘记了对方是剑狂薛宇红,薛宇红有一柄斩金截玉、削铁如泥的腾蛟宝剑。 “当!”惊天动地的震响,天空为之颤栗。 慕容久酒手中的长剑被腾蚊剑削成两截,胸衣划开一长一尺多长的裂口。 “剑狂薛宇红!”慕容久酒一声惊呼。 “哼!”薛宇红冷哼一声,宝剑随着翻腾的身子,在空中拉开一条漂亮的弧线。 “噗!”慕容久酒的颈脖子被弧线划过,旋转的身躯喷出一圈圈梅花般血雨。 慕容久酒感到颈脖一凉,随后头迅即发晕,眼前出现一片金星,继而是铺天盖地黑暗。 他的意识在飞快地消逝,但他没忘记,抢手拉动背包上的一很小绳索,随着绳索的拉动,一只信鸽从他背上的包袱里钻出翅飞向天空。 他旋转的身躯重重的落在路坪上,溅起一层灰土、一片血雨。 信鸽在路坪上空盘旋,似是舍不得离开主人飞走,又像是在确定飞行的方向。 慕容久酒还没有咽气,颈脖伤口里的血在冒着泡,他拼力地伸出手指,指着东北方向,仿佛是在给空中的信鸽指引方问。 薛宇红发现了空中的信鸽,弯腰拾起几颗石子挥臂掷出。 几道黑亮的电光,带着刺耳的尖啸,射向空中盘旋的信鸽。 “吱——”信鸽扑腾着翅膀,冲上高空,空中飘曳着几根羽毛。 薛宇红再弯腰去拾石子。 信鸽剑侧身向东北方向冲去,眨眼间,便消失在刺目的阳光和云海里。 慕容久酒头一偏,咽了气,脸上露出一抹颇为得意的笑。 他虽然没能脱离江湖,死在了薛宇红的剑下,但他在死前领悟到了七邪剑法的真谛,而且定日后即使不能为自己了仇,能为七邪扬眉吐气,他在咽气时是有理值得发笑的。 薛宇红铁青着脸,额头上的红记闪闪发亮。 信鸽!自己怎么会忘记了信鸽? 在梅花园,黄福能用信鸽向崂山清风观人邪皇甫天衣和马公公送信,慕容久酒又怎能不会使用信鸽报警? 若是坏了大事,如何向马公公交待? 陈风林、胡彪、胡汉等十六侍卫,有的还在揉着眼睛哇哇大叫,有的正睁开流着泪水的眼睛在看究竟发生的什么事。薛宇红踏步走到袁骏星身旁。 袁骏星将目光从空中收回。望着薛宇红道:“大魔头,是……您来了?” 薛宇红扬起手,“啪,啪”两记响亮的耳光扇在袁骏星脸上。 “噗!”一口血水裹着两颗门牙从袁骏星嘴里喷出,喷了薛宇红一脸的的血。 袁骏星从恶梦中惊醒,急忙跪地道:“小人叩见督主大人。” “哼!”薛宇红挥袖揩去脸上的血,从咬紧的牙缝里进出一声冷哼。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袁骏星不待薛宇红开口,便自己掌起嘴来,他知道自己这次的祸闯得不小。 薛宇红已经吩咐过,这次劫杀慕容久酒的行动由他来亲自执行。 这次劫杀行动,原决定三日后,在石桥进行,但袁骏星见手下人已经到齐,自恃武功,又仗有老子山杀独孤双钓的经验,急于将功折罪,便擅自下令在这路口茶棚动手。 结果大出意料,他不但没能劫杀住慕容久酒,还险丧命在慕容酒手中,若不是薛宇红及时赶到,他还能此地说话? 他无话可说,也知薛于红震怒下的心情,所以一个劲地掌嘴,希望能平息下这位顶头上司心中的怒气。 “奴才叩见督主大人!”陈风林、胡彪和胡汉等十六名侍卫看清了的形势,一齐跪下向薛宇红叩礼。 薛宇红在想着信鸽的事,冷冰着脸。没有吭声。 “小人该死!”袁骏星还在掌嘴。 陈风林见状,扬起独臂,“啪”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奴才该死!” 其余侍卫见状,一齐扬手,左右开弓,自扇耳光,刹时,路坪小响起一阵“劈哩叭啦”的掌嘴声,和“该死”声。 “算啦!”薛宇红发出一声难听的怪叫。 掌嘴声、“该死”声停止了,十七双惊恐不安的眼睛直盯着薛宇红的脸。 东厂人自知道东厂刑律和惩罚失职者的残酷手段,谁不害怕? 薛宇红难听的声音再响起:“你们都看见些什么了?” 十七人包括袁骏星在内都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开口,回错了话,准得没命! 薛宇红目光盯着了陈风林:“陈待卫,你看见些什么?” 陈风林浑身哆嗦着道:“禀大人,奴才除了看见大人剑诛恶魔之外,什……么也没看见。” “好,”薛宇红袁骏星道,“将尸体和茶棚全都烧了,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大人。”袁骏星叩头道。 “起来吧。”薛宇红挥挥手。 陈风林长吁口气和其它侍卫立起身来,忙着去收拾尸体,茶棚里还有老板和两个伙计的三具尸体。 袁骏星垂手:“谢大人救命之恩。” 薛宇红嘶哑着声道:“我说过,叫你不要自作主张。” 袁骏星低头道:“小人该死,小人……” “听着。”薛宇红截住他的话道:“总算是没让慕容久酒选掉,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袁骏星感激地:“谢大人。” 薛宇红沉声道:“处理了这件事后,你立且带人去崂山,但注意不要惊动丁不一,不要派人去清风观,不要擅作主张行事。” “是。”袁骏星应声后,又低声道:“大人,马公公现在哪里?” 薛宇红沉下脸道:“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哪里,劝你不要打听,也许他就在你我的身旁或身后。” 袁骏星脸上罩一层阴云:“小人明白了。” 薛宇红想了想,又道:“青龙帮也许还没放手,听说侯登天和西域魔城的色、厉二鬼碰过头了,你要多加留心。” 薛宇红说完,急匆匆地走了,走得很急,急得很,恨不得能在信鸽之前赶到崂山清风观。 袁骏星怔在原地。 西域魔鬼城的色、厉二鬼怎么来了? 第四章 魔鬼城色厉二鬼 梅花园已经空了。 所有的人都走了,主人、仆人和客人没留下一个。 但是,黄福却没有走。 他将梅花园连同小荒山里的古墓穴一齐卖了,售价是五千两银子。 因为等这五千两银子,所以他在梅花园又呆了五天。 他之所以有胆量卖掉梅花园,是因为他知道慕容久酒已经死了。 他已背叛了主人,原因是为了钱。 他自命不凡,可又时乖命蹇,成不了大气,只好寄人篱下当个伺候人的下人。 他贪婪无厌,做梦也想发财,但却是两袖清风,整个积蓄还不到二十两银子。 因此,马公公看准了他,一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便使他一夜之间出卖了主人。 他在奉命给蜡山清风观放信鸽的同时,也给马公公放出一只信鸽。 现在,这个梅花园的叛徒,正呆在前庄自己的卧房里。 床上搁着一只大包袱,梅花园中能搬得动的值钱的东西全在里面。 桌上搁着六千两银票和两百两银子。 他今天早上收到了卖主送来的五千两银票,另上两百两现银,是慕容久酒给他的遣散费。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桌旁,饮着偷藏下来的一坛梅花酒,盯着桌上的银票和银子,哼着开心的小调。 发财了,终于发财了,多年来的梦想变成了现实。 回乡去,花五千两银子买个官儿,然后狠狠地捞上一把,建座庄园,娶上三妻四妾…… 他仍笑着,沉醉在痴梦里。 他理智昏了,想要走却还没走,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人之祸根在忘乎所以。 “冬!”门被踢开,有人闯进房来。 “谁?”黄福喝声中跳起,顺手将桌上的银票抓起塞入怀中。 两个相貌丑陋,身着破挂小袄的流浪人出现在房中。 原来是两个流浪贼!黄福定下心来,冷冷一笑,并未把来人放在眼里。 黄福跟随慕容久酒多年,武功虽称不上精湛,却也能跻身于江湖一流好手的行列,所以他很有些自负。 “你们想干什么?”黄福冷声发问。 两个流浪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这庄园已经卖了,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你们走吧。”黄福今天心情很好,不愿多惹事,从衣袖里摸出几点碎银子扔到两个流浪人的脚下。 “哈哈哈哈。”两个浪人发出一阵狂笑。 黄福脸色一沉,探手拔出床枕下的钢刀,沉声着:“难道你们还想要这两百两银子?别做梦了,快滚!” 笑声顿止。一个流浪跨前一步,伸出乌黑的双手,将满头的散发披到前额,张开暴着犬牙的大嘴,做了个鬼脸:“短命鬼,你真不认识我吗?” 黄福见到那狰狞可怖的面孔,心突兀一跳,不觉问道:“你们究竟是谁?” 另一个流浪人嘿嘿一笑,一双闪着冷光的眸子一翻,撩起短挂,露出一件花衫,怪声笑道:“你听说过鬼魔城吗” 黄福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响:“你俩是西域鬼魔城的人?” “算你猜对啦。”露出花衫的流浪人道,“我是色鬼,他是厉鬼。” 黄福如同掉进了冰窖里,心里凉透了底。 江湖上有句顺口溜:“宁进阎罗殿,不入鬼魔城,甘愿下油锅,不愿遇九魔。” 西域鬼魔城中,以九鬼魔这首疯鬼毕不凡武功最高,却以厉鬼熊宗和色鬼朱颜二人,最为凶恶。 “你们来梅……花园干……什么?”黄福声音有些抖。 色鬼朱颜道:“找你打听一个人。” 黄福闻言,立即道:“庄主慕容久酒已经回老家榆林了。” 厉鬼熊宗道:“我们不要你主人的下落,要问另一个人。” 黄福马上猜到了他俩问的谁,却装顾聋作哑地问道:“谁?” 熊宗咧嘴道:“丁不一” “这我就不知道了。”黄福摇摇头。 他害怕马公公,所以不敢说出丁不一的去向。 朱颜怪声笑道:“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黄福暗自提起一口真气。 熊宗跨步向前:“让我来提醒你一下,你就会知道了。” “呀!”黄福突然发动,左手一抖,袖内一支袖箭射向朱颜,右手中的钢刀随着腾起的身子劈向熊宗。 他决定舍弃床上的包袱和桌上的二百两银子,偷袭色、厉二鬼,夺路逃走。 他知道自己不是色、厉二鬼的对手,但自信自己能逃走。 所以铤而走险。 他没有低估色、厉二鬼,却过高地估计了自己。 熊宗黑手五指一抓,抓住劈来的钢刀刀刃,用力一折,钢刀“当”地一声断成两截。 朱颜右手指一弹,袖箭猛地一跳,转身射向黄福,随着“噗”地一声,射入黄福左腿膝盖。 黄福怪叫着栽倒在色、厉二鬼的脚下。 熊宗冷冰的五指扣住了黄的喉节。 朱颜低下头,一双闪着异光的眼睛看着黄福裸露的颈脖。 黄福没想到熊赤手能接钢刀,朱颜弹指能击暗器,此刻,只得低头认输。 他扁扁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丁不一去哪儿了,但你们要保证不杀我。” “手下败将,不讲条件?”朱颜突地抓住黄福左膝益上的箭尾,往外一拔。 “啊!”黄福痛彻骨,发出一声惨号。 “说呀,”朱颜举起血淋淋的箭杆在黄福眼前一晃,“你要再不说,我就把它插入你的有膝盖里。” 黄咬紧了牙:“你俩不作保证,我死也不说!” “好吧。”熊宗放开捏住他喉节的手指,“你把衣兜里的银票给我们。” 黄福蹬着脚立起身,将怀中将六千两银票掏出交给熊宗,现在,性命自然比银票要紧。 熊宗接过银票递给朱颜:“我们保证不杀你,你说吧,丁不一哪去了?” 朱颜一旁数着银票道:“你就不怕咱俩说话不算数?” 黄福微微一怔,随即道:“不会的,在下闻得西域鬼魔城九鬼魔虽然凶狠,但言出必行,从不食言。” “嗯,有此一说。”朱颜点道。 “快说。”熊宗沉声喝道。 “丁不一和余小二,还有白如水,三人去崂山清风观了。” 黄福说完,跋着腿就往外走。 “嗤!”一声细响,一炸痛,黄福的身子像陀螺般旋转着,跌回到床沿旁,颈脖上五道深深的裂缝里,血向外喷溅。 黄福瞪圆了眼:“你们……不讲信……用。” 熊宗将满是鲜血的手指在胯上随便一擦,冷笑着道:“鬼魔虽然言出必行,从不食言,但咱厉、色二鬼却是例外。” 朱颜还在拨弄手中的银票说道:“咱俩对出卖主人的奴才,历来就是以牙还牙,从不讲什么信用。” “你……”黄福喉咙里咕噜了几下,一口气接不来,双脚蹬,一命鸣乎。 熊宗擦着双手:“因果报应。” 朱颜将银票收入怀中:“罪有应得。” 熊宗抖抖衣襟:“速去崂山。” 朱颜扎起花衫:“事不宜迟。” 熊宗、朱颜转身出房。 须臾,梅花园外响起了急骤的马蹄声。 丁不一、白如水和余小二既不知慕容久酒已经遇害,也不知梅花院中的变故,所以三人的心情都格外的好。 丁不一经慕容久酒的指点,已知七邪剑的奥妙,对练剑充满了信心。 余小二铁头功已有小成,便大言不惭,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英雄好汉。 白如水知道丁不一练剑已有希望,那股高兴劲自然不用说,只是她心中尚有一丝忧虑,身后的东厂侍卫都没了影儿。 但不知是怎么回事? 三人宿在织沟镇升生客栈。 织沟镇离诸城不一十里,三人宿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丁不一明日要绕道去趟老沙河小庄。 丁不一坦率地告诉白如水,他去老沙河小庄的目的,是为了找那个疯女子江春花的爷爷,一来解释望月楼的事,二来结识这位武功高强的老前辈。 余小二高兴得拍手直嚷,若能见到这一对疯爷女俩,一定很好玩的。 白如水想阻拦,却又有几分不好意思,颇是心事重重。 丁不一没有理由一定要去找疯女子江春花的,萍水相逢,分手也就罢了,至于结识那位武功高强的爷爷,则更是没有必要,还有五位七邪前辈在等着他去练剑。 他为什么一定要去找江春花? 难道他又喜欢上了这个疯女人? 她心中像是压上了块巨石。 丁不一的确还有要见江春花的原因,他只不过是没说出来罢了。 江春花的脸形和眼神确实也很像白如水、苏小玉、小贞,如果是两个女子相象,还有其偶然性,天下事可谓是无奇不有,不过四个女子相象,这就一定不是碰巧的事了。 江春花、白如水、苏小玉和小贞,这四个女子这间究竟会有什么关系呢? 血缘关系? 特殊的外因或内在联系? 纯属偶然? 也许能从江春花的爷爷那里得到些什么解释或线索。 所以,丁不一坚持要绕道去老沙河小庄走一趟。 一个横卧在河畔东隅树荫中的小庄。 一条清彻见底的小河围绕庄流过。 河滩上绒绒砂在阳光中闪着金灿烂的光芒。 好一个优雅宁静的小庄。 丁不一想起了桃花园,屏息一声轻叹。 余小二啧啧两声,轻声道:“这地方怎么会出疯子女人?” 白如水没说话,心中在想:生在这山明水秀村庄中的姑娘,一定都很漂亮。 庄前路口,一颗偌大的老槐树。 树下坐着一位正在晒太阳的白老头。 三人走近前去。 丁不一向白发头拱手道:“请问老大爷这可是老沙河小庄?” 白发老头拎住项下自须道:“不错,这就是老沙河小庄。” 丁不一问道:“这庄中可有一位叫江春花的姑娘?” “江春花?”自发老头皱起自眉毛,沉吟片刻道:“没听说过。” 丁不一一怔,难道是江春花在骗人? 余小二一旁道:“大哥,准是这老头不知道,咱们进庄去问。” “哎,这位小后生。”白发老头满脸不高兴,噘着嘴道,“不是老头吹牛,老沙河小庄一共十六户人家,从老到小,没一人,老头不认识,没有一人,老头叫不出名字。” 丁下一躬身道:“老大爷,别见怪,这小毛孩没礼貌,我代他向您赔礼了。” “哈哈,”白老头笑道:“没关系。” 余小二的小嘴翘得挨上了鼻尖,脸绷得紧紧的。 丁不一道:“我说的那姑娘是个疯女人,年纪大约二十出头,长得很漂亮,她和爷爷住在一起。” 自发老头拎着胡须的手突然一抖:“哦,我想起来了,以前这里曾经住过爷孙女两人,他们是流浪到这里来的,村里人可怜他俩就让他俩在村尾盖了间茅屋住下,村里人都不知道他俩的姓名,也不知他俩的来历,都管叫那爷爷做草药郎中。” “草药郎中?”丁不一觉得有些奇怪。 白发老头道:“因为那人医术精明,村上的人病了,只须他一剂草药便是药到病除,他就靠采草药为附近乡民看病为生。” “原来是这样。”丁不一心中释然。 余小二白如水都无心听这些无关紧要的闲聊,侧转身把目光投向了村旁的树荫里。 丁不一继续和白发老头闲聊。 “草药郎中管叫孙女为春姑娘,如果没错的话,你说的江春花可能就是她,当时她只有十二、十三岁,的确长得很漂亮,村里人都叫她小美人。”白发老头说到“小美人”时,摇头晃肩还颇有几分得意。“后来怎么样?”丁不一追问道。 “后来……”白发老头瞧着丁不一顿了顿话锋道,“听说春姑娘病了,草药郎中停止了营业,没多久便带着春姑娘离开了这里,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也没有听到过他们的消息。” 丁不一沉默片刻道:“郎中先生离开这里有多久了?” 白发老头道:“大概有五、六年吧。” “谢谢大爷。”丁不一从衣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哎,公子爷,这是什么意思?”白发老头双手攒起拳头。 “一点小意思,望大爷笑纳。”丁不一花银惯了,这一镀银子他毫无所谓。 不想,白发老头唬起脸道:“老汉虽然穷,却视钱财如粪土,富贵如浮云,当提知府大人下八人大轿,请我去作幕僚,我还不肯去呢,公子这么做,岂不是小看老汉了?” 丁不一看到白发老头的神情十分认真,不敢勉强,收回银锭,道:“恭敬不如从命,谢大爷,祝你长命百岁。” “好小子。”白发老头道:“这模样眼前虽有魔难,日后自是前程无量,望好自为之。” 丁不一怔呆片刻:“告辞。” 丁不一转过身,身后不见了白如水的余小二。 咦,他二人哪去了? 树荫中,人影闪动。 丁不一弹身跃起,扑向树荫。 树荫林中,丁不一、白如水和余小二三人会合在一起。 丁不一道:“发现了什么?” 白如水摇摇头。 余小二道:“妈的,连个鬼影子也没有见到。真怪!” 白如水阴沉着道:“我看见树荫中有人在窥看咱们,就马上和余小二赶去了,可奇怪,搜遍了整个树荫林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余小二道:“村荫这么小,两旁是开阔的河滩,他能躲哪里去?” 丁不一皱眉道:“水姐姐,你是不是看走了眼?” 白如水道:“不会的,凭我的功底,这么近的距离,决不会看走眼。” 余小二道:“会不会是那些东厂鹰犬?” 白如水道:“我想不是,东厂鹰犬就连薛宇红也没有这般好的功夫。” “不管他是谁,咱们先回织沟镇吧。”丁不一摆了摆手。 白如水点点头道:“咱们一路上留着点神就是。” 余小二鼓起嘴唇:“哼,要是让小爷撞上,正好让他试试小爷的铁头功。” 三人出了树荫林,转程返回织沟镇。 一路上风平浪静,没发现任何追踪的人,也没发没现任何异样的动静。 不过,事情总觉得有些儿怪。 黄昏时分,丁不一和白如水、余小二回到了升生客栈。 三人要了一桌酒菜,在堂角里坐下。 余小二端起酒怀道:“大哥,咱们怎么办?” 丁不一举起酒筷子:“水姐姐,你说呢?” 白如水目光瞟过四周:“宿一夜,明早动身吧。” 余小二一口将酒饮尽:“我说除了再宿一夜外,没别的法子,难道大冷天还能赶夜路?” 丁不一横了他一眼:“算你有理。” 白如水在桌面上蹲蹲筷头:“快吃,快吃。” 三人正在说话,吃喝之间,店门外爆出一声大喝:“店家!” 那喝叫声又响又脆,又沉又重,似爆生声又似闷雷。 三人不觉一惊,扭头往门外看去。 店门外,走进两个相貌丑恶的流浪汉。 白如水看到好两人,心中悚然一惊,西域鬼魔城的色、厉二鬼怎么上这儿来了? 她悄声丁不一问道:“他们是谁?” 白如水低声道:“那个披散着头发的是鬼魔城的厉鬼熊宗,那个阴阳怪气内透花衣边的是色鬼朱颜。” 丁不一曾听爹爹提到过西域鬼魔城的九鬼魔,不禁心中暗自打了个寒噤。 余小二久在江湖之中怎以没听说过这两个鬼魔的恶名,不觉颤声道:“怎么会……是这两个鬼?在老沙河是……不是他们跟着咱们?” 白如水沉声道:“也许不是。” 她只是见过色、厉二鬼一面,但并末与他俩交过手,不知他俩的武功究竟如何,无法断定他俩是就是日间老沙河小庄树荫林中闪过的人影。 余小二面露惊恐之色道:“听说色、厉二鬼在鬼魔城九鬼魔中最为凶恶,常常活剥人皮、吃人心,喝人血,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白如水怕余小二招惹是非,故意吓唬他道:“是有这么回事,听说他俩最喜欢吃十三到十六岁少年的心,你可以小心。” 余小二心中害怕,悄悄地将板凳脚被桌脚绊住,一下歪倒,“哗啦!”一声,连人带凳摔倒在地。 “妈的!”熊宗一掌拍在桌上,“小二!”熊宗这一句叫骂,并不是骂余小二,而是骂店小二。 他嫌店小二上菜太慢,他们吃过饭还要急着赶夜路,去追丁不一呢。 余小二听得这一声叫骂,忙从地上爬起,合起双掌道:“色、厉二鬼大爷,对不起,在下余小二无心冒犯,望乞见谅。” 余小二?熊宗和朱颜眼中闪过两道灼灼的光亮,丑脸上放出一层异彩。 没错,眼前的三人正是丁不一、余小二和白如水! 本欲还要往前赶夜路,想不到竟在这客栈里遇上了。 此时,店家听得摔铁声,只道是堂中打架,急忙赶出来调解。 丁不一见到店家,即道:“店家,给这二位大爷备一桌好酒菜,由我付帐。” 丁不一的心思很简单,尽量息事,不去惹这二鬼,以免招惹麻烦。 熊宗和朱颜二人是江湖老手,也知此刻不是动手的时候,也不想打草惊蛇,便一齐拱手道:“不好意思,告扰了。” 人分别坐下,店家催着伙计赶快去备菜,堂中的顾客也各自重新坐下,一场风波,已告结束。 余小二捏着筷子的手直打哆嗦,低声问白如水:“水姐姐,该没事了吧。” 丁不一道:“瞧你吓得,还会有什么事?” 白如水悄声道:“我看情况有些不对,这色、厉二鬼像是冲着咱们来的。” “哦。”丁不一轻应一声,眼光斜里瞅向色、厉二鬼。 熊宗和朱颜正在喝酒,神情颇是高兴。两人侧过头,恰和丁不一的目光相遇。 熊宗咧嘴一笑。朱颜笑道做了个手势。 丁不一笑着对白如水道: “我看不像,他俩态度都很友好。” “是啊,”余小二接口道:“咱们与鬼魔城无仇,河水不犯井水,他俩为什么要冲着咱们来?” 白如水忧郁地道:“总觉得不对劲。” 余小二瞪眼:“我说准没事。” “好啦。”丁不一道:“今晚咱们小心点。” 吃过饭,丁不一、余小二和白如水返回客房。 丁不一和余小二的房在东头,两人合住一间房。 白如水的女宾房在西头,中间隔着一条走廊。 白如水在丁不一和余小二的房间里,一直坐到三更。 丁不一对她道:“水姐姐,不会有事的,你回房歇息去吧,咱们明天还要赶路呢。” 白如水脸上露着一丝忧虑:“可我还是不放心。” 余小二伸臂打个哈欠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真是那色、厉二鬼来了,有小爷在,定要叫他二鬼直着进来,横着出去。” 白如水道:“色、厉二鬼行走江湖,从来就是露宿街头,今日投宿在店中,一定有其目的。” 余小二从桌旁站起身:“你不睡觉,我可要睡了,你要真不放心,就留在这里和大哥睡一床。” 白如水不觉脸面一红。 丁不一道:“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白如水轻叹口气,从衣袖里掏出两个纸包放在桌上道:“这是大幻迷魂粉,你俩捏在手中睡觉,若是色、厉二鬼来了,就将这药粉撒向他俩脸面,知道了吗?” “知道了。”余小二抓过一包药粉,“现在可以睡觉了吧?” 白如水瞧着丁不一:“千万小心,不要睡死了。” 丁不一被她真挚的关心感动,深情地看着她:“谢谢你。” 余小二跳上床铺,将小纸包往梳头下一塞,倒头便睡:“没事,不会有事……” 丁不一关上房门,又检查了一遍窗户,才吹灭蜡烛,捏着小纸包在床上躺下。白如水说的没错,还是小心些为妙,他不知不觉之中,已在逐渐成熟。 对面客房中,熊宗低声道:“熄灯了。” 朱颜蜷缩在窗户墙下“还早着呢,等那小子入睡后再动手吧。” 熊宗蹲下来:“侯登科肯出五万两银子要那小子身上的蜡丸,但不知那蜡丸中藏着什么宝贝?” 朱颜耸着肩道:“管它是什么宝贝,咱们是认银子,不认蜡丸。” 熊宗道:“不知那蜡丸在不在丁不一身上?” 朱颜嘿嘿怪笑道:“在也罢,不在也罢,只要侯登科说的是实话,咱们就能在丁小子身上找到蜡丸。” 熊宗点点头:“没人能在色、厉二鬼手下不开口的。” “哎,”朱颜道,“记住,要把他们弄到后街的空房里才以动手。” 熊宗眨眨眼:“他们?老六,你又煞不住火气了?” 朱颜狠狠地吞了泡口水道:“那白帮主,我早就想……” “嘘,”熊宗用手指压住唇沿,“别说话,养着点精神,待会好好地乐一乐。” 色、厉二鬼不再出声,缩在窗角下,耐心等候。 半个时辰后,熊宗和朱颜身穿夜行衣服,闪身掠出窗户。直奔丁不一的客房。 两人身手敏捷如灵猫,足下声息全无。 贴近窗台,打个手势,两人同时踮起脚将窗户格纸,用舌尖舔湿,戳个小洞。 房内鼾声雷动,猎物睡得正香。 朱颜眯眼瞧了片刻,便伸手去摸插在腰间的薰香竹筒。 接理说,像色厉二鬼这样的高手,本用不着用这种下三槛的迷魂薰香,但他俩的目的是劫人而不是杀人,而且劫了丁不一后,还要劫白如水,所以不能不借用色鬼朱颜垢偷香窃玉的薰香竹筒了。 朱颜只觉一阵冷风吹过,将头一缩,手摸到腰间,刹时,他脸色倏变,腰间的薰香竹筒不见了! 明明在出房前还检查过薰香竹筒,怎么会不见了呢?朱颜头额渗出一层冷汗。 熊宗打来手势:怎么回事? 朱颜只得回个手势:薰香竹筒不见了。 熊宗皱皱眉头,既然如此,就只有撬窗而入了,他的手伸向插着锯齿小刀的腰囊袋,突然,他全身一抖,腰囊袋里的锯齿小刀也不见了! 朱颜、熊宗二人,立即闪身,返回房中。 熊宗点燃了蜡烛,刹时,两人傻了眼。 熏香竹筒和锯齿小刀并排摆在桌子上。 两人凝视片刻,默然无声。 他俩知道遇上了绝世的高手。 能在他俩身上悄悄地偷走熏香竹筒和锯齿小刀,放回到房中桌上,而他俩却毫无知道,此人的武功自能称得上是绝世的高手! 朱颜手伸向桌面道:“这桩买卖做不成了。” 说话中,朱颜的手指在桌面上写道:“绕道去崂山。” 熊宗也将手伸向桌面道:“咱们放弃吧。” 他在桌面上写道:“以退为进,见机行事。” 朱颜和熊宗分别抓起熏香竹筒和锯齿小刀纳入腰间,背上床头上的简陋行装。 留下一锭银子在桌子上,两人掠窗逾墙而出。 熊宗和朱颜奔出镇口叉道,转身往南,朝往崂山相向的方向奔去,刹时,不见踪迹。 叉道口,路旁的石丛中缓缓站起一个蒙面人。 蒙面人朝着熊宗和朱颜消失的方向,凝视处,冷然一笑。 他缓缓始起手,摘下脸上的蒙面布。一张瓦刀似的长脸,一双闪着绿光的三角眼,在月光下豁然显露。 原来是老太监马公公! 马公公自以为刚才在店内显露的一手轻功,已将鬼魔城的色、厉二鬼吓退,一切都照着他的安排在进行。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马公公再精明,也有失算的时候。 他低估了色、厉二鬼的心计。 崂山清风观发生的事,险些使他周详的计划败于一旦。 第五章 要命的火蛊毒 “瞧,那就是崂山!”余小二发出一声欢呼。 那一夜在升生客本没有出呈,证明色、厉二鬼不是为自己而来之后,三人的心情顿时开郎,一路上有说有笑。 终于到了崂山。 由花岗岩和片麻岩组成的崂山,海拨一千多米,耸立在谷丘之中,黄海挺拨,气势雄伟。 山东名山以泰山为最,名列名山首,崂山虽末跻身名山之中,在山东却有有“泰山虽云高,不及东海涝”之谚。 丁不一和白如水见到崂山巍峨的山峰和气势,也感到心胸澎湃。 “上山!”丁不一撒腿走在了最前面。 “上就上。”余小二蹦跳着紧跟其后。 白如水依旧断后,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虽然她并没感到什么危险,但老沙河小庄树荫林中的阴影仍笼罩在她心头。 中午,三人在山腰歇过,继续往山峰顶行进。 清风观在有山峰后壁。 后壁地势险峻,峰顶离天不足盈尺,怪石突出狰狞,山道崎岖难行。 若是说老子山山峰险,远险不过这崂山险。 不惯于走山路的丁不一和余小二累得气喘吁吁。 白如水虽也不惯于走山路,但内功和轻功甚好,却也很吃力。 登上了后壁岩坪,清风观呈现在眼前。 这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枯松倒挂绝壁,飞流瀑流从绝壁泻下,落入一个深潭中,溅起高高的水花。 岩坪竖不过十丈,就像是山峰伸出的一只鹰嘴。 清风观嵌在石壁中,是个利用石洞凿修成的庙宇。 人迹罕至,自然就香火冷清,这并不是件奇怪的事。 听不到磐钹之声,看不到一个人影,一片冷寂和凄清。 “这该死的山,要命的……山!”余小二忿忿地骂着爬上岩坪,“这个皇甫鬼老头,怎么会在这么个鬼地……” “方”字尚未出口,一股冷冽的山风刮至,将“方”字墙在了口里,余小二禁不住又打了个冷颤,恨声骂道:“这该死的风,要命的风,怎么会这么冷!” 丁不一拍拍他肩头道:“走吧,进了庙就不冷了。” 丁不一和余小二踏过岩坪,进了清风观。 白如水敏锐的眼光扫过四周之后,也跟身进入庙内。 庙内分前殿和后殿。 前殿左悬鼓,右挂钟,中间是三清元老的神像,神案前九盏吊灯燃着,香中三束巨散发着浓烟。 奇怪的是,殿内不见一个人影。 丁不一心中暗自纳闷,这是怎么回事? 白如水向丁不一打个手势,示意他要小心。 丁不一和余小二走向后殿。 白如水留在前段,手捏住了弯刀刀柄,以防不测。 后殿比前殿要小,是庙里道士们做道教课的地方,左边九张小桌,桌上九只木鱼,桌旁九个蒲团,右边一张大桌,桌旁一张靠椅,正中间是一个罩着红绫布的神宪,神宪前小香炉里檀香袅绕。 一个头戴道冠,身穿道袍的道士,端坐在靠椅里。 光线太暗,看不清那道士的脸。 丁不一定上前去,双掌合十道:“在下桃园少主丁不一拜见道长。” 道士缓声道:“丁公子,贫道等你多时了。” 丁不一正准备掏出怀中的魔花玉石,突然,前殿传来白如水一声惊呼:“丁公子当心,是色、厉二鬼!” 色、厉二鬼?丁不一大吃一惊,倏地退后数步。 “哈哈哈哈!”道士摘下头上的道冠,甩下道袍,刚开暴牙嘴,一阵大笑。 厉鬼熊宗! 余小二一扭身,窜出后殿,就往殿后院里跑。 丁不一侧身拔出随身携带的长剑,横在身前,沉声道:“厉鬼熊宗,你想干什么?” 熊宗抖散头上的披发道:“明人不作暗事,实不相瞒,有人托我色、厉二鬼兄弟向你讨件东西。” 丁不一一沉,嘴里去道:“什么东西?” 熊宗咧嘴笑道:“真佛面前不烧假香,二鬼面前不说假话,把蜡丸交出来吧。” 丁不一脸色阴沉:“是侯登科雇你们来的?” 熊宗道:“我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江湖上买卖的规矩我不能破,你心里明白就行。” 丁不一道:“可惜蜡丸现在已不在我手中。” 他并没有说假话,为了防止意外,他已将蜡丸交给了白如水。 此时,前殿传来了激烈的厮杀声。 丁不一目光转向前殿。 熊宗道:“丁公子,你不用看,那是色鬼朱颜在收拾白如水,不用五十个回合,白如水就该倒下了。” “呀!”丁不一一声怒吼,一剑刺向熊宗。 熊宗冷冷一笑,长臂直空,抓向丁不一刺来的长剑,他根本就没把丁不一放在眼里。 “嗤!”一声细响,接着是“当!”一声炸响。 熊宗和丁不一都是大吃一惊。 这小子杂乱无章的剑法,怎能在自己手臂上划开一条血口? 这厉鬼居然赤手折剑? 熊宗闪念之间,认定丁不一是误撞误中,并未意识到这是七邪剑法初露锋芒,身形欺进,出指点位了丁不一几大穴位。 丁不一自知不是厉鬼对手,只得束手就擒,身子一阵酸麻,萎顿在此。 熊宗俯下身来,伸手捏住丁不一的脖子,咧嘴道:“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 “放开我大哥!”一声怪叫,余小二连滚带窜扑向熊宗。 逃跑出后殿的余小二又返回来了,说怎的,要死也要和大哥死在一起! 熊宗左手向后一拍:“滚!” 余小二滴溜溜地往后滚去。 熊宗却挥着左手哇哇大叫起来,空中散开一片血珠。 余小二的小刀将熊宗左手手背、手肘划开了五、六条血口。 “哇!”熊宗放下丁不一,追余小二。 余小二心怯时胆小如鼠,豁命时气吞山河,此时,他已豁出去了:“小爷与你拼了,铁头神功!”说着,一头撞了过来。 “好的!”熊宗怪喝着,双爪抓向余小二。 “哎……”余小二乱叫着,双手在空中划动,脖子已被熊宗捏住。 “铁头功?”熊宗冷哼一声,举起左掌在余小二额上一击,“到阎罗殿去吧!” 余小二的身子高高飞起,将神龛柜撞倒,跌落在地,寂然不动。 熊宗冷冷一笑,转过身子,忽然,他感到两胯间一阵剧痛,抵头一看,胯内挡已被划破,数道血流正从胯内淌出,他不禁又跳着脚哇哇大叫起来。 “怎么啦?”朱颜执着一对短剑掠入后殿内。 他刚将白如水放倒,听到熊宗的叫声,于是便匆匆赶来。 他瞧着手和脚部流着鲜血的熊宗,惊愕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妈……的!”熊宗只知道骂,也就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想不到堂堂的厉鬼,居然会在两个无名小子手里挂了彩! 朱颜急忙史前替熊宗查伤口,幸喜伤口并不深,都只仅仅伤着皮肉,但两跨闯的几处人口,位置都很险恶。 朱颜替熊宗在伤口上涂了些金创药,转身就走。 “哎,”熊条道,“那娘们跑不掉的,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朱颜搓着手道:“你问不行吗?我都快憋不住了。” “妈的!”熊宗骂道:“你就知道寻乐子,我现在要你帮我!” 朱颜无奈地耸耸肩:“帮就帮,自家兄弟凶什么?” 两人走到丁不一身旁,丁不一咬着牙,瞪圆一双愤怒的眸子望着两个恶鬼。 熊宗抓起丁不一的前胸.凶狠狠地道:“蜡丸在哪里?” 丁不一鼓起腮帮,一声不吭。 “不开口?”熊宗右手一扬,一耳光扇在丁不一脸上。 “噗!”丁不一一口鲜血喷了朱颜一脸。 朱颜笑着用手背揩着脸上的鲜血:“桃花园的丁少主可还有一分骨气。” “刷!”熊宗找出腰囊中的锯齿小刀勒在丁不一颈脖上道:“你那小兄弟已经完蛋了,你想不想去与他结个伴?” 丁不一曾听爹爹说过,落在九鬼魔手中会死得很惨,既然如此,何不求个痛苦?思念间,他猛一挺脖子,向锯齿刀上抹去。 “真想死?”熊宗手中的刀往回一缩,刚开暴牙道:“可爷们偏不让你死,你死了,谁告诉我们那颗蜡丸在哪里?” “呸!”丁不一横下心,一口裹血的唾沫吐到熊宗脸上。 “快动手吧,”朱颜道:“我还有要事要干。” 熊宗举起骈起指的右手:“你急什么?好戏还未开场呢。”说罢,手指疾挥。点在丁不一身上。 丁不一身子一抖,先是一阵酸麻,接着是一阵刺痛,然后全身一阵痉挛,每个关节处爆出难忍的灼痛。 熊宗低下头瞧着痛苦万分的丁不一,冷森森地道:“你听说过鬼抽筋,魔换骨吗?” “鬼魔筋骨!”丁不一听爹爹提到过这种鬼魔城的酷刑。 “蜡丸在哪里?告诉我,你将会少很多、很多的痛苦。”朱颜一旁柔声道。 丁不一咬紧了牙关,牙齿在唇内磨擦得格格发响。 “不说?小鬼推磨!”熊宗指点如飞点下,每点一下,就像有把刀扎入丁不一身上。 丁不一忍不住了出痛苦的呻吟声,身子缩成一团,开始扭曲变形,但他仍未开口。 熊宗却忍耐不住了,他没料到丁不一会如此强硬,猛地捏住丁不一的脖子,吼道:“腊丸在哪里?在哪里?” 朱颜一旁道:“别发火,别性急,让小弟来给他加一味口药。”说着,从腰囊中摸出一个漂亮的小盒。 朱额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两个指头从盒中拎出一条红色的小虫,一边怪声道:“这是一种极毒的虫子,如果你再不说出蜡丸在哪里,我就将它放入你的鼻孔中,它将由鼻孔进入你的体内,然后烧起烈火,将你内腑烧成灰烬,当然,它会慢慢地烧,让你受尽无穷无尽的痛苦。” 丁不一感到了极度的害怕,痉挛的身子往后缩。 朱颜笑着道:“害怕了,是不是?告诉我蜡丸在哪里,我就收起火毒盘,并替你解开穴道,放你和白姑娘走,怎么样?”丁不一连连摇着头,终没有开口。 熊宗道:“喂吧,这小子是不见棺材不流泪。” “那就让你尝尝火蛊的滋味吧。”朱颜说着将小红虫放入丁不一鼻孔中。 “嗯,嗯。”丁不一哼叫着,小红虫从他鼻孔里直钻了进去。 朱额阴沉着脸道:“待会你想开口,就求我,我有冰毒蛊做解药,但不能超过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谁也救不了你。” 片刻功夫,丁不一体内腾起一股热,刹时,热变成了火,炙热难熬,加上错骨分筋的痛苦,他发出一声声嚎叫。 朱颜和熊宗的头同时凑到丁不一脸前:“快说,蜡丸在哪里?” 丁不一体的内的火力越来越甚,肚腹、胸膛仿佛已被烤焦起火,这火似要把灵魂活生生剥离自己的躯壳。 任何一个铁石男儿在这种痛苦面前,都会毫不犹豫地去选择死而不愿意生。 丁不一拼命支撑着,渴望能尽快失去和知觉。 丁不一没有开口,外殿有人开口说话了:“色、厉二鬼出来。” 刷!刷!说出来就出来,熊宗和朱颜二人眨眼间已掠入外殿。 薛宇红背插宝剑,卓然挺立在殿堂中。 朱颜等一眼先瞟过被自己点住穴道,躺在鼓架下的白如水,然后才将眼光投向薛宇红。 熊宗呵呵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剑狂薛宇红!” 朱颜阴阳怪气地道:“现在薛大哥已是东厂的大档头了。咱们该叫他薛大人才对,薛大人,别来无恙?” 薛宇红也不计较色、厉二鬼的讥笑,嘶哑着嗓子道:“二位放了丁不一如何?” 熊宗咧嘴道:“不行。” 朱颜摇着头道:“就凭薛大人一句话,叫咱们放人,咱们就放?” 薛宇红刺耳的声音向起:“侯登科给了俩多少银子?” 熊宗与朱额交换了一下眼色:“五万两通天银票。” “好。”薛宇红道,“我给十万两,怎么样?” 熊宗和朱颜不觉一怔,旋即,哈哈大笑,笑声震得殿梁摇撼。 薛宇红难听的声音像针一样透过笑声,刺入色、厉二鬼耳膜:“我再说一遍,我给十万两,怎么样?” 熊宗凝住笑声道:“有奶便是娘,咱们成交。” 朱额伸出手道:“请薛大人付银票。” 薛宇罕红道:“你们刚才给他喂下什么毒了?” 熊宗道:“火毒蛊。” 薛宇红眉锋一皱:“先替他解毒。” 朱颜道:“可以。” 薛宇红道:“我要亲自监督。” 熊宗摆摆手:“请。” 薛宇红跨步走向内殿。 “慢。”朱颜伸手阻住薛宇红。 “还要怎样?”薛宇红脸色变得阴沉。 朱颜笑着伸手朝鼓架下的白如水一指:“那姑娘归我。” 薛宇红想了想,毅然道:“行。”朱额躬下身,摆摆手“薛大人请。” 薛宇红抬手抖袖掩住了脸。他不想让丁不一认出自己。 熊宗和朱颜顿住脚步。 薛宇红沉声道:“人在哪儿?” 熊宗和朱颜惊傻了眼,刚才还躺在殿内的丁不一与余小二都不见了! 熊宗“哇”地一叫,扑向后殿小院。 朱颜和薛宇红急步追去。 后殿小院是一块山峰间的小岩坪,绿荫覆盖,环境优美。 岩坪四面环山,没有出路,坪上一座小石亭,亭旁一口水井。 地上有明显的拖痕,直至井旁。 难道有人将丁不一和余小二拖下井了? 熊宗趴在并沿上,往井口里吼叫:“臭小子,你给我上来!” 薛宇红扒开熊宗,往井里一瞧,原来是口枯井,里面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他顺手捡个石块,往井里一扔。 “哎!有话好说,别扔石来,余小二怎么没死?” 余小二铁头功虽未成大器,但挨熊宗一掌却未丧命,只是一时昏厥过去。 当他醒过来时,见色、厉二鬼不在,便急忙拖起丁不一奔进后殿小院,他已看清院中的石井是个枯井,仓促之间,便决定到井中暂避一时。 余小二抱着丁不一跌进石井后,即听熊宗在井沿上的骂声,心中着急,顺手一摸,发现并底左侧有一个石洞,一时间,他顾不得许多,便将丁不一往石洞里塞,此时,井上投下石块,他一边高声叫喊,一边也往石洞里钻。 石洞很窄,伸手不见五指,余小二使劲地推着丁不一往洞里挤,挤出丈余之后,他又转身摸着洞壁,希望能找个石块将洞口掩盖起来,否则,色、厉二鬼寻下井来,岂不也是一死? 他的手摸到一块石块,使劲一摇,“哗啦!”一声震响,一块大石块横移过来,刚好将洞口封住。 余小二心中一惊。难道这洞中设有机关? 急切之间,他无心细想,推着丁不一继续往洞里前进。 他希望这洞不是个死洞,能在不远处找到出口。 突然,丁不一的身往前一滑,迅速地往下坠落。 糟糕!前面像是个很陡的滑坡。 他拼命地拖位丁不一的手臂,想将他拉住。但,他没能做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和丁不一推向石洞陡坡。 “啊!”他发出一声惶急的叫喊,随着丁不一沿着黑黝黝的陡坡,滑向深不见底的洞底。 井沿上,薛宇红低声下令:“下去,把他们弄上来。” 熊宗和朱颜双手抱肩,冷然一笑。 东厂大档头的命令,对色、厉二鬼来说,高兴时当个请求,不高兴时当是放个屁。 薛宇红咬咬牙,目芒一闪,托地越过井沿,跳入石井中。 熊宗凑近朱额身旁:“兄弟,侯登科的买卖可以退,东厂的大档头得罪了,可有不少麻烦。” 朱颜眯起眼道:“快刀斩乱麻,什么麻烦也没有了。” 熊宗点点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朱颜道:“投井下石,天赐良机。” 熊宗和朱颜走到凉亭角,合力抢起一块大岩石,压盖在井口上。 井底转来了薛宇红惊慌的怪叫声:“色、厉二鬼,你们要干什么?” 熊宗拍拍井口是的岩石道:“大档头,你递十万两银票上来,我就放你出来。” 薛宇红厉声骂道:“你这两个恶鬼!” 熊宗道:“其实你交不交银票是一码事,七天之后,你身上的银票还不是咱们兄弟的。” 朱颜将嘴凑到岩石与井沿的缝口,道:“这枯井在群山峰中,冬暖夏凉,是个好地方,你陪着那俩小子,好好歇着吧。” 熊宗拍拍手:“咱们走了,七日后见。” 熊宗和朱颜离开石井走了。 他们料定薛宇红了瓮中之鳖,决无逃脱之理。 至于丁不一的死活,他们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丁不一死了嫂搜身,有蛤丸就再赚五万两银子,没蜡丸就作罢,有薛宇红作个抵挡,这趟买卖是净赚了。 薛宇红在井底没发现余小二和丁不一,心中暗自吃惊,随即断定这井底一定有暗洞或暗道,他正在细心敲打井壁搜索。 突然,井内光线顿暗,抬头望去,心中暗自叫苦,这两个恶鬼竟将石井封死了。 他又气又恼又急,哪还有心思再去寻找暗洞?将身一跃,贴井壁而上。 他爬到井沿,用手托住岩石往上一顶,“哗啦!”岩石丝毫未动,脚下的壁砖却已断裂,身子直坠落井底。 反复试过几次,他知道要顶开井口上的岩石是不可能的事。 “嗖!”井内闪过一道冷森森的光芒,腾蛟剑出鞘了。 薛宇红凝视着手中的宝剑,额头上的红印记闪烁出红光。 求生的希望就在这柄宝剑上。 他要用这柄宝剑削开封住井口的岩石,挣脱罩住自己的死神的阴影。 他要让色、厉二鬼知道剑狂薛宇红的厉害。 他暂时忘掉了丁不一,无暇去考虑他的死活和什么马公公的整个计划。 他激身到井口,先用剑在井壁上凿了两个立足处,然后贴壁稳住身子,提起真气,运动内功,力透剑锋。举剑往岩石和井沿的缝隙里一削。 一阵灰屑和碎石坠落下来,落了他满头、一身。 缝隙里透进的光亮陡然亮了不少。 “有救了!”他低低发出一声怪样的欢呼,挥剑朝着岩石边缘一阵猛削。 色、厉二鬼颇有心计,但却忽略了两点,从而使他们困死薛宇红的行动变成了梦想。 薛宇红有柄罕世的宝剑。 这块凉亭旁的岩石,虽然巨大的而沉重,但由于长期风雨劈削蚀已经风化,内部结构遭到破坏,经不起薛宇红宝剑的劈削。 片刻功夫,薛宇红带着满身百屑,从石井里跃身而出。 他两眼喷火,拎着宝剑,直奔入庙殴。 殿内,不见一人。 殿外岩坪中传来色、厉二鬼淫声怪笑。 薛宇红冲出庙殿。 他脚刚踏上岩坪,一瞧,顿时双目尽赤,心火灼炽。 第六章 血腥中的缠绵 岩坪中,色、厉二鬼将白如水按在地上。 熊宗按住白如水的双腿,哈哈地狂笑着,竭力将两腿分开。 朱颜坐在白如水的肚皮上,一手捉住她的双手,一手在她胸脯上乱摸乱捏。 山风在劲。 风吹动着朱颜和熊宗的蓬头散发,像是两个恶鬼在将白如水生吞活剥。 “嗤!”衣襟破裂声,空中飞过一片破布,白如水雪白的胸肌在阳光下闪出玉石般的光泽。 “嘻嘻……”朱颜淫笑着,玉石般的光泽被污爪遮住,“别动,乖乖别动,待会就会有你乐的了。” 白如水拼命地挣扎着,身子不住地扭动,涨红了的脸上,一双惊恐的眸子透过朱颜的肋下,直盯着薛宇红。 她痛恨、厌恶薛宇红,但此刻,她却希望薛宇红能救自己。 她的眼光中充满着乞求。 然而,薛宇红却凝身末动。 他拎着剑痴痴地看着岩坪中这弱肉强食的一幕。 “嗤!”又是一声裂帛声,熊宗撕下一幅裙衣,顺手一抛。 裙衣随风飘起,正扫在薛宇红脸上连同嘴鼻一齐缠住。 一股奇异的撩人心火的幽香钻入鼻孔,使他心族摇荡,额上的红印记灼发亮,呼吸顿时急促。 “哈哈哈哈!”熊宗狂笑道将黑手伸进撕破的裙衣里。 “啊!”白如水禁不住发出尖声厉叫,泪水如泉涌出。 “住手!”难听的叫喝声在坪空响起,一道映日的银虹射向熊宗和朱颜。 熊宗和朱颜虽然浸淫在忘乎所以的淫邪之中,但他俩毕竟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老手,闻得叫喝声,便已撒手,弹身跃起。 熊宗跃身之时,右手五指如勾,抓向飞来的银虹。 朱额袖内短剑已弹人手中,横身一扫,格向银虹。 他俩的变招,应该说是极快、极准,这等身手在武林中已属罕见。 但,他俩今天遇到的对手不同,否则,他俩就不会用巨石封井这种小人手段来对付薛宇红了。 当熊宗猛然醒悟对手是薛宇红时,收爪已来不及了,只见血光闪耀,五根断指随着飞溅的血珠飞向空中。 银虹挟着断指的余威,从朱颜腰身擦过,短剑被荡开,腰侧被拉开一条血口,血口很长,但不深,伤势并不严重。 薛宇红横剑立在了白如水身前,两道冷森的目芒盯着色、厉二鬼。 熊宗垂着鲜血淋漓的右手,咧大着嘴,瞪眼瞧着薛宇红,居然没有叫嚷。 朱颜咬着牙冷声道:“薛宇红,你竟敢伤鬼魔城的人?” 薛宇红哑声一笑:“鬼魔城能与东厂相比?” “嗖!”熊宗左手拔出锯短刀,恨声道:“我要剁去你十指,挖去你双目,抽掉你脚筋,将你碎尸万段!” 薛宇红冷声哼道:“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朱颜一摆手中双短剑阻住准备上前的熊宗道:“今日被你偷袭得手,这笔帐削门日后再算。” 色鬼朱颜心思机灵,见熊宗右手五指已断,伤势不轻,武功大打折扣,若要交手恐怕吃亏,便决定先脱身再说。 熊宗见状,也只好咬咬牙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后会有期。” 色、厉二鬼说罢,转身就走。 刷!薛宇红一个筋斗,从色、厉二鬼头上跃过,横立在岩坪下山口。 “你俩今日还想走么?”薛宇红闪动的目芒中透出重重的杀气。 他明白今日若不杀了色、厉二鬼,让他们回到鬼城去,日后麻烦一定会不少。 他做事向来果断,干净利落,今日也是一样。 “你究竟想要怎样?”朱颜红着眼,厉声斥问。 薛宇红斜垂着的宝剑微微上扬,“请二位留下剑来。” 薛宇红的话还未说完,熊宗和朱颜已一声不响地咬牙扑出,双剑、一刀直刺向薛宇红,这一招与薛宇红刚才的偷袭毫无两样。 薛宇红右腕猝翻,宝剑灿动出幽幽的寒芒,与刺来的刀、剑绞在一起。 刹时,刀剑之光将薛守红,熊宗和朱颜罩住,同时也将下山路口封死。 白如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她极想到殿内去看看丁不一和余小二怎么样了,但双腿发软,难以行走。 她知道被色鬼朱颜点住穴道,还未完全打通,只得忍住性子盘膝坐下,运动内功,打通周身的血脉。 山风杂着刀剑的呼啸,使清风观坪罩上了一层滚滚的愁云。 没有叫喊,没有厉啸。只有挫牙声的拼死的狠斗。 薛宇红使的虽是宝剑,此刻却是丝毫发挥不出长处。 俗话道:“一寸短,一寸险”。熊宗和朱颜使的都是短刃兵器,但抢了先后,贴近身将薛宇红缠住,如同鬼影附身,短恨在近身战中表现出了它的灵活性,竟使薛宇红的腾蚊剑防不胜防。 高气傲,孤高持的薛宇红此对方色、厉二鬼的厉害,腾身闪挪,笨拙地挥动着宝剑,躲闪着似虚似幻,鬼魅般刺的二剑一刀。 几声细响,身上几处衣襟已被贴身的短刃划破,薛宇红吓得渗出一身冷汗。 难怪色、厉二鬼两剑一刀短刃之下,曾使武林成名人物身败名裂。 熊宗现已带伤,功力大打折扣,而且断了右手五指,少了厉害的一抓,否则,恐怕自己早已是凶多吉少了。 必须迅速地摆脱色、厉二鬼的纠缠,挣出近身圈外,发挥了剑的威力,以已之长攻彼之短,扭转局势。 薛宇红主意已定,陡地绽出一声大喝,只剑芒暴涨,如经天长虹自天而降,一股旋风裹着石沙冲天而起。 他这一招已运出全身的功力,是毕生武学精华所聚威猛无伦。 熊宗和朱颜虽已抢先手,但熊宗带伤,朱颜力乏,两人贴身抢攻,攻势甚猛,却已十分吃力,怎经得薛宇红如此尽力的一击。 闪动之间,两人丢了个眼色,倏地向后翻身弹跃。 薛宇红大喝声中,身武倏闪,脱出圈外,手中一抹虹光未敛,又一抹虹光闪起,进出无数星光射向熊宗和朱颜。 他这两招,一退一进,变招极快,闪念之间,已尽扬宝剑之长,转夺为攻。 熊过和朱颜只要让他剑光罩住,就快无逃生之理。 然而,他快,色、厉二鬼也快,两人配合默契,趁薛宇红一退之际,已闪身抢上下山路口。 “后会有期。”四个字透过逆风送来,熊宗和朱颜已在山路乱石丛没了身影。 薛宇红凝视山路片刻,才缓缓转回身来。 白如水双手按住膝盖,正在作最后的运功冲穴,头顶上冒起一团白气。 此刻,薛宇红要杀白如水易如反掌,要将那包在百花堂想喂给她吃的毒药,灌入她的口中,也是毫不费力的事。 但最,他站着没动,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风吹拂着她秀发,抚弄着白皙的粉颈,撕破的胸衣衣襟被风撩起,裸露出一片酥胸,坚实插拔的乳房从破衣襟里弹弹欲出,随着动气的起伏不住地颤抖。 他的心也在颤抖,久已熄火的心火蓬地燃烧起来。 自如烟的恍若隔世的一幕,又在他眼前闪动。 也是一座山峰,那是华山,而不是崂山。 也是一块岩坪,那是相思岩,而不是清风岩。 他在岩坪上遇到了练剑的白如烟,一声喝彩,引来了一场打斗,接着是一见钟情,双双坠入了情网。 那姹紫嫣红的春天,不是百花凋零的冬季。 山花盛开,鸟儿双啼,天地在交磺,万物在偷情。 他和她的心点在了一起,肉体也交融在一起。 他和她互相发誓,永远相爱,决不分离。 他想遵守誓言,但却办不到,师傅飞鸽传书,命他却天山拦替师傅的掌门位置,他不能不去,至少也是去天山向师傅作个交侍。 他怕她伤心,怕她阻挡,于是,悄悄地走了。 他走后很想回来,但由于种种原因,他没能回来,一去就是十年。 她到天山找以了他,他很高兴,向她解释,她毫无怨言,立即投入了他的怀抱。 然而,就在那天夜里,她在敬他的酒里下了毒…… 他捡了一条命,死里逃生,帮堂也在同时被敌人毁灭。从此,他变成了另一个人,冷酷无情,杀人如麻,嗜血成性。 一切恍然如梦。 报复,只有无情的报复。血腥,只有血腥才能洗却心灵的创伤! 他瞧着白如水的胸脯,眼里烧起熊熊的火焰,握住剑柄的手在发抖。此刻,他心中只有欲火和邪念,冷酷与凶残。 白如水长吁口气,平举起双手,睁开秀目。 见到眼前的薛宇红。她霍地站起,双手将胸前的破衣襟紧紧按住。 薛守红仍然站着没动。 白如水压住蹦跳的芳心,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不管怎么样,薛宇救了自己,这句话总该是要说。 薛宇没答话,但拾手将宝剑插进了剑鞘。 白如水暗缓口气,又问道:“丁不一和余小二怎么样了?” 薛宇红大概是不愿让白如水听到自己难听的声音,只简单地答道:“被人救走了。” 白如水悬着的心放了下去,在清风观有人救走了丁不一和余小二,那人一定是邪皇甫天衣。 两人对视片刻。 白如水问道:“东厂为什么要追杀早已退出江湖的邪前辈?” 薛宇红道:“不关你的事。” 白如水不再多问,抬脚欲走。 薛宇红斜横一步,阻住了她。 白如水谅疑地:“你要杀我?” 他摇摇头。 白如水又道:“眼光勾勾地盯着她。” 自如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惊地退后一步:“你要怎样?” 薛宇红额印记陡地放亮,颤声道:“我……我要你!” 他想重温华山相思岩的绮梦。 白如水的脸色制地变得苍白,连连后退:“不……不行,绝对不行!” 薛宇红向前缓步逼进,眼光中充满着罕见的光焰。 “我一定要,一定要!” 白如水退到了岩坪边沿。 岩下是十余丈的岩崖,崖底是个深潭、瀑流从岩崖泻深潭,水花高溅,声若豁雷。 “如烟!”薛宇红从怀中掏出白如水失落的在客栈里的那条白纱手帕,“我虽然恨你下毒害我,但是我却一直爱着你,真心真意地爱着你。” 他那难听的声音此刻变得充满温柔,具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染力。 白如水惶急地道:“你不要过来,我不是白如烟,我是白如水!” 他顿住脚步,犹豫了片刻道:“你是我心目中的如烟,当年她也是选一条这样的白纱手帕,给我做了定情之物,你可以代替她。” “不行。”白如水坚决地说道:“我不是白如烟,也决不能代替她,因为我爱的人是丁不一。” 薛宇红眉毛一挑,眼中闪过一道棱芒,愣了愣,说道:“丁不一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白如水睁大双眸,往前跨出一大步。 薛宇红沉声道:“色、厉二鬼二鬼已经逃遁,纵是有救了丁不一,他也是死定了。” 白如水如同雷击中,呆立着,泪水夺眶而出。 薛宇红瞧着她道:“如水,你是如烟徒弟,只有你才能代替如烟,只有你才能抚慰我破碎的心灵,我已压倦了这种杀手血腥的生活,跟我走吧,咱们去天山仙女谷过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 白如水精通百毒,倘若丁不一真是中了火毒蛊,过了两时辰,纵有冰毒蛊也救不了他,她沉陷在极度的痛度之中,薛宇红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见。 薛宇红颤声道:“你……答应了?” 白如水没有反应,她的心思全在想,怎样找到丁不一,怎样去解他身上的火毒蛊。 薛宇红以为她默认了。 “如烟!”他抖着白纱手帕,张开了双臂,扑过去将白如水搂在了怀里。 一股似曾相识的女人的肉体芳香使她迷醉,一种久违的欲火骚动使他神情大乱。 “放开我!”白如水从恍惚中震醒,厉声高叫。 薛宇红瞪着赤红的双眼,喘着粗气,紧搂着她,嘴唇滑过她的颈脖,落在破衣襟中裸露的胸脯上。 她拼命地挣扎,两脚乱蹬,双拳雨点般击在薛宇红弓起的背脊上。 他已神情狂乱,毫不顾白如水击下的拳头,贪婪地吻着她的胸脯,双手抓住她后腰的裙衣带。 白如水功力有限,远不及薛宇红,弯刀又被卡在前面囊里,就是连自刎也来不及了,情况万分的急紧。 她突然一声尖叫:“我答应你!” 薛宇红一怔,停住了解裙带的手,仰起脸:“真的?” 那是一张贪婪而充满邪气的丑恶的脸。她忍住心头的压恶,点头道:“是的,请你放开我。” 他眼里闪着肉欲的烈火,双手仍搂住她不放:“我现在就要。” 她竭力柔声道:“你放手,让我自己来。” 他犹豫片刻,松开了手。 白如水托地往后一跃,转身扑向岩崖。 “如烟!”薛宇红呼唤着当年人的名字,猛扑过去,想将白如水抓住。 “嘶!”薛宇红只抓到了白如水一幅撕裂的衣襟。 白如水带着飘曳的破衣条,划破金色的阳光,迷蒙的水雾,坠入瀑流在深潭高高溅起的水花中。 白如水为逃避薛宇红的强暴,只得纵身跳入了岩崖下深潭中! 良久,良久…… 薛宇红将手中白纱手帕往空中一抛,一声凄厉如老猿丧子的尖锐悲愤出口中,悲号在山谷间震荡。 白纱手帕在深潭上空,久久盘旋,不曾落下。 人说奇巧,再奇巧的事,也不过丁不一眼前的所见到的事。 一觉悠悠醒来。 睡在软软的干软床上,身旁坐着在老沙河小庄未寻到的疯女子江春花。 “哈!”江春花拍手发出一声欢叫:“夫君,你终于醒来了。” 丁不一所有的疑问,先解释道:“哎,你别乱叫,你怎么能叫我夫君?” 江春花秀发一扬道:“有缘千里一线牵,你从天上掉下来,跌到我家里,现在睡在我床上,你不是我丈夫,你是谁?” “你……”丁不一不知如何向她说。 江春花眨眨眼,身子贴身丁不一:“你,你怎么样?哎,要不要我陪你睡觉?”说着,她就动手解衣扣。 “不,不要。”丁不一急忙转个话题,“这是什么地方?” 江春花笑道:“我家。” 丁不一皱皱眉道:“我为什么会在这时?” 江春花笑出了声:“你从天上掉下来,不在这里,会在哪里?” “小兄弟在哪里?”丁不一又问。 “小兄弟不在哪里。”江春花答道。 “小兄弟就是和我一起从天上掉也来的那位朋友。”丁不一无奈,只得与她打疯语。 他模糊记得县余小二将他拖离后殿,然后掉进了一个井里,再往后的事,他就记不清了。 江春花眸光闪动着道:“我的朋友就是你,你的朋友就是我,我没有别的朋友。” 丁不一支起上身,目光扫过房内。 四壁是石墙,房顶是凸凹起不平的花岗岩石,很显然这是石洞改建的房间。 房内一扇向西的窗房内一扇向西的窗户,阳光滤窗而入。 左壁上衣柜、衣箱,床旁是茶内、雕花梳妆台,是间闺女房。 看不出这是什么是地方。 丁不一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你要干什么?”江春花伸手按住丁不一的肩头。 丁不一道:“我想外面去看看。” “不行。”江春花断然道:“爷爷说你不能出房吹风的。” 丁不一急于想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只得柔声道:“你刚才说我是你什么人?” 江春花脸上映出一朵花,抿嘴道:“夫君。” 丁不一正色道:“既然我是你的夫君,你就得听我的话,带我出房去看看。” 江春花扁扁嘴:“是。” 没想这法子如此灵应,丁不一高兴地跳下应来,即刚落地,身子一晃,险些栽倒,两脚软软的支不起身体。 “小心。”江春花伸手扶住丁不一,给他披上外衣。 推开房门,丁不一惊异地发现,自己竟是置身在三个山峰的谷眼里。 陡峭的山峰直刺云天,山顶荫荫葱葱,山间却是秃岩怪石纵横如削,宛如魔鬼爪般狰狞锐利。 此刻正值黄昏,夕阳光照着光秃的怪石,班驳离奇的反光,令人眼花缭乱。 山间隐约可见淡淡的岚气在飘曳,乱石间野兔在窜跳。 四周没有出路,也没有进来的路,谷里浮漾着宁静以及与世无争的气息。 蓦地,丁不一眼光触到身后的侧坪上,心格登跳,头额滚出两颗硕大的汗珠。 侧坪一排竹篱,竹篱里挑出一根长篙,长篙尖上裹粽子似地绑着只穿着一条裤衩的余小二! 丁水心中正在惊疑,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山间响起樵夫的歌声: 圆月出山头。 七贤林下游, 梢梢寒叶落, 滟滟月波流。 歌声顺着山谷传来,显得古朴高亢,而又苍凉悠远。 江春花面露惊慌之色:“爷爷回来了,快进去!” 山间狰狞怪石中,一条人影比羚羊还要灵活,腾身跳跃,直奔谷底小屋而来。 江春花不由分说,架起丁不一回到房中,按倒在他的床上躺下。 丁不一岁躺下,门外响起了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春花。” “爷爷。”江春花急忙奔出房外。 对话声,从房外传来。 “你带他出房了?” “没……没有。” “你敢在爷爷面前说谎?” “不……敢,春花是带他出房了,哦,不是,是他带春花出房了。” “哼,快去烧饭。” “是,爷爷。” “冬冬冬”的脚步声,是江春花跑开了。 江春花的爷爷走进房来:“丁公子,你醒了?” 丁不一撑身坐起:“嗯,春花爷爷您好。” 春花爷爷放下背上的药篓,从药篓中取出一束三寸长的青草。放入一只药碗,然后一边用木槌捣着药碗中的青草,一边走到床边。 他在床边坐下,两只透入肺腑的利眼直盯着丁不一。 他五十多岁,黑白参半的头发,脸色黧黑,刚毅的脸上显出聪颖和深透莫测的神情,一眼看出了这是个不寻常的人物。 丁不一被他看得很不自然,咧咧嘴笑了笑道:“春花爷爷……” 他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用叫我春花爷爷,就叫我皇甫叔叔行了。” 丁不一惊愕地:“你是……” “我是人邪皇甫天衣。” “什么?您就是人邪皇甫天衣?”丁不一大喜过望,眼睛瞪得圆圆的。 “不错。”皇甫天衣点点头。 “这是怎么回事?”丁不一问。 皇甫天衣一边捣着药,一边道:“我接到梅邪慕容久酒的飞鸽传书后,就在清风观等你们,不料两天后又接到慕容久酒的警鸽……” “警鸽?”丁不一忍不住插嘴问。 “是告警的信鸽。慕容久酒放出警鸽,说明他已经遇难了。”皇甫天衣声音有些沉重。 “不,不会的。”丁不一急声道。“他已经离开梅花园了。” 皇甫天衣沉静地道:“根据信鸽飞来的时间,他是在离庄后被害的。” 丁不一攒起了拳头,咬牙道:“我一定要替慕容叔叔报仇。” 皇甫天衣没有丝毫的激动,仍十分平静地说道,“接到告警后,我撤走了清风观所有的道士,独自留在庙中等你们,不想突然来了鬼魔城的色、厉二鬼,我从石井的暗洞中撤回到这里,准备换个地点与你们接头,没料到你们恰在这个时候到了清风观,唉。”一声轻叹,话语到此顿住。 皇甫天衣的叹息声,使丁水一的心陡地一阵狂眺,立即问道:“白姑娘在哪里?她怎么样了?” 皇甫天衣没回答他的问题,却继续着自己的话:“苍天有眼,你小子命不该绝,由余小二拖入石井避难,无意中钻下暗洞,那暗洞的门是我防万一时留下的,而且有意没关洞门,这是天意,天意使你和余小二从暗洞中滑落下来,来到了我这里。” 丁不一对他说话的语气有些不理解,那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仿佛他并不欢迎丁不一能死里逃生到这秘谷里来。 皇甫天衣继续道:“当时,你已身中火毒蛊,这是一种极毒的之物,非得冰毒蛊之毒,以毒攻毒的相解,说也是巧,我数十年来一直在研究此毒的解法,一个月前才以毒攻毒的道理中,找到用竹叶青毒蛇、百足蜈蚣和蟾蜍三毒解毒之法,但未试过,为了救你一命,我只得冒险试一下,一剂三合毒服下去,你昏睡了七天七夜,人事不知,连我都以为你完了。” 丁不一揉揉眼睛道:“我昏睡了七天七夜。” “是的。”皇甫天衣道:“直到前天,我才确定救你。” 丁不一感激地道:“谢皇甫天衣叔叔。” 皇甫天衣道:“用不着谢我,这是天意,这几天我都上山去找三合草,在此照顾你的是春花,规在三合草找到了,只要你将此草液喝下,三天之后就能痊愈了。” 丁不一道:“烦皇甫叔叔费心了,只是……”他想了想,仍忍不住问道:“只是您为什么要将余小二光身绑成一团,吊在长篙上?” 皇甫天衣重重地捣了一下药糙道:“那是在练功。” “练功?”丁不一心中暗为余小二不平,为什么余小二练的功都这么残忍? 皇甫天衣淡淡地道:“这是邪龙神刀中的软骨功,独孤双钓只教了他入门之道,我现在教的是正功,非得要绑吊九天,这是第六天,还差三天就功满圆成了。” 皇甫天衣手中的药碗里的三合草已捣出汁水,房中弥漫开一股浓浓的腥气。 皇甫天衣仍继续捣着药草,对丁不一道:“慕容久酒将他教你一招残缺不全的剑式的事,在鸽信中告诉了我,但我还想听听你关于这招剑式的想法和感受。” 丁不一将自己在梅花园墓穴练剑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后,并将自己运用投骰手技练剑,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的感受,也说了出来。 皇甫天衣听后沉思良久,放下药碗,从怀中换出一本剑谱,递给丁不一:“这是人邪剑谱,你在这三天内好好地看,用心捉摸,三日后我便教你人邪剑的最后一招残缺不全的剑式。” 丁不一接过剑谱,低下头:“谢皇甫叔叔,弟子一定尽心领悟谱要诀。” “嗯,很好。”皇甫天衣将药碗中捣出的汁水倒入一只小酒杯中,碧绿的汁水,浓浓的溢满了酒杯。 丁不一捂住剑谱,抬头望着转身用手端着酒的皇南天衣道:“请告诉我,白姑娘怎样了?” 皇甫天衣脸色凝重:“这件事待你练完剑后,再说不迟。” 丁不一固执地道:“不,我一定要现在就知道白姑娘究竟怎么样了?” “你是问白姑娘吗?”门外响起了江春花的声音。 丁不一目光转向了门口。 江春花边推开门而入,边说道:“白姑娘已经投潭身亡了。” 丁不一“呼”地从床上爬起:“你说什么?白姑娘已经……” 皇甫天衣狠狠地瞪着江春花,江春花连连摇着手道:“我不知道白姑娘投潭死了。” 不一抓住皇甫天衣的衣襟道:“请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皇甫天衣凝视着他,沉声道:“白姑娘在清风观前展遭到色鬼朱颜的袭击后,后来在殿外的岩坪遭到剑狂薛宇红凌辱,她为了免遭强暴,保住清白的身子,只好投潭自尽了。” “呀!”丁不一发出一声狂叫,“薛宇红,我定要宰了你!” 皇甫天衣蓦地捉住丁不一的肩头,将手中的小酒杯汁水灌入丁不一口中:“要报仇,先练好剑以后再说吧。” “嗯……”丁不一咕噜着,汁水已入腹中。 江春花在皇南天衣身后比划着手势:“要报仇,先练好剑以后再说吧。” 皇甫天衣倏然回头。 江春花笑着道:“爷爷,饭做好了。” 丁不一还想说什么,却直觉得一阵头晕,便仰躺在床上,昏昏沉沉。 第七章 人邪皇甫天衣 丁不一躺顺床上三天,已将人邪剑法背得滚瓜烂熟,那一招残缺不分的剑式,在冥想之中已有领悟。 丁不一练功到今日,聪明的才智,先天的悟性,才得以充分的发挥。 皇甫天衣没向他讲解剑招与剑式的变化,丁不一也就没有任何的约束,凭自己的想法去理解,不料参悟人邪剑法的程序反倒深刻得多,这就是因势利导所收到的效果。 难怪七邪中,最精明的就是人邪皇甫天衣,就连大哥老邪丁不伟也是自叹弗如。 该到丁不一练剑的时候。 丁不一早早起床,扎好腰带,踏步出房。 天空,晨光亮微,残星,弦月还在闪烁。 谷坪上,皇甫天衣靠椅正襟危坐,神情肃穆。 余小二赤着上身,趴俯在地上,身子像蛇一样地扭动,在竹篱缝里钻进来,钻进去。 丁不一见自己来迟了,脸面一红,不好意思地奔过去。立交皇甫天衣面前:“皇甫叔叔,请原谅。” 皇甫天衣冷冷地道:“念你毒伤刚愈,饶过这次,下不为例。” “谢皇甫叔叔。”丁不一拱手道:“不知此人邪剑如何练法?” 皇南天衣脚尖一挑,倚在靠椅旁的一支长剑,腾地跃起飞向丁不一。 丁不一身形微斜,伸手抓住长剑,“嗖!”地拔剑出鞘,摆立起人邪剑谱上的剑侠上的剑诀架式。 他是依葫芦来瓢摆的架式,下一招怎么出手,他虽看过剑谱却无从着手。 皇甫天衣沉声道:“怎么不练了?” 丁不一道:“请皇甫叔叔指教。” 皇甫天衣道:“剑谱都交给你了,还要我指教什么?我要做的,只是与你过招。” 丁不一微微一怔,随即心念一动,似有灵悟,轻声一喝,手中长剑斜挑而出。 他用的是长邪剑和梅邪剑的一招,心中想着却是人邪剑的一招。 空中闪过一串剑影与剑花,杂乱无章,横斜飘曳。 皇甫天衣严肃的脸上毫无任何表情,心中却是翻如浪。 七邪剑法怎么会是这个模样? 是什么是方不对,还是有什么蹊跷? 丁不一剑法展开之后,虽然反复只是那么几招,却渐不融入了剑法之中,忘掉了自我。 丁水一的剑法越来越乱,漏洞、空门、破绽百出。 皇甫天衣似是悟到了什么,又似也弄不明白似的攒起了眉头。 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丁不肯定已在剑法中领悟到了什么。而自己却没有。 慕容久酒在飞鸽中书信中提到的七邪剑法的真谛,究竟何指。 他不愿让思维钻进牛角尖里,于是把目光转身余小二。 余小二在竹篱缝里扭身钻进过来。 皇甫天衣向他招招手。 余小二奔过来,跪在靠椅前:“师傅有何吩咐?” 皇甫天衣伸出左手,勾勾手指。 余小二光着上身,挺立起来转了个身,光溜的身上,左右两侧有数道划痕,那是竹篱刺挂伤的痕迹。 侧坪的竹篱间,都面满着锋利的毛竹尖刺。 皇甫天衣沉着脸:“怎么又给挂伤了?” 余小二赶紧跪地道:“弟子学艺不精,请师傅惩罚。” 皇甫天衣手一摆:“继续练。” “是。”余小二瞅了一眼正在全心练剑的丁不一,转身奔向竹篱。 皇甫天衣盯着余小二身影的眼里,棱芒一闪。 当年七兄弟开玩笑,与六弟独孤双钓打赌的邪龙神刀,可有望成功了,这小乞丐可是绝妙的邪龙好手! 但不知这七邪剑的传人丁不一,又会怎样? 他正在思量之际,侧坪后的石窟里传来江春花的叫喊声:“爷爷,开饭罗!” 皇甫天衣举起手,从靠椅中缓缓站起,朗声道:“停!吃饭了。” 丁不一收住剑。 余小二从竹篱缝里钻出来。 江春花和系着围巾跑进石坪,站在坪中伸手向天,迎着东方透出的一缕红霞,痴痴地笑着。 一抹艳色的朝霞,洒在江春花脸上身上,勾勒出她俏丽动人的身姿。 那脸庞,那身形姿态,冥冥之中几分像白如水,几分像苏小玉。 丁不一不禁呆傻了眼。 皇甫天衣皱起眉,沉喝一声:“春花,还不快进去!” 江春花全身一抖:“哦”了一声,转身奔入侧坪。 侧坪里,有一间石屋,那是皇甫天衣的住房,现在是江春花的卧室,江春花的房间已让给丁不一。 石窟就在侧坪后的岩洞里。这里既是厨房,也是江春花的练功房。 石窟很宽敞,这里既是厨房,厨房只占去很小一部分,窟中有石桌、石凳,石锁、石杠、石兵器架等。 左历角各临时架起两张石床,床上垫着薄薄的干草,皇甫天衣和余小二就睡在那里。 早餐已经备好,四人围着石桌坐下。 早点是肉包子,外加一碟盐菜和碗青菜汤,虽然简单,但包子不仅味道好,而且外形也做得很精致,说明江春花手艺很不错。 余小二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包子,突然,扁扁嘴道:“要是水姐姐也在这里就好了。” 丁不一触动心思,放下手中的筷子,默然不语。 石窟里的气氛顿变得有些沉闷。 皇甫天衣凝住神,若有所思。 余小二沉下脸,暗在咬牙发誓:“水姐姐,余小二一定练好邪龙神刀,为你报仇。” 唯有江春花在大口大口的吃着。 江春花终于发觉不对,歪起头道:“咦,你们怎么都不吃了?” 三人各想心事。没回答她的话。 江春花伸出筷子夹起一个包子,放到丁不一碗中:“夫君,你怎么不吃?是妻子做的包的包子不好吃?” 丁不一从沉思中醒来:“嗯……好吃,不过……” 江春花在皇甫天衣面前叫他做夫君,弄得他极不好意思.一时不知所措。 皇甫天衣开口道:“春花,你不能叫他夫君。” 江春花道:“为什么不能?” 未等皇甫天衣答话,余小二抢着说:“因为只有大哥的心上人,才能叫他做夫君,我大哥现在已经有心上人了,所以,你不能叫他做夫君。” 江春花瞪着眼道:“他心上人是谁?” 江春花笑吟吟地道:“吓我一跳,我说是谁,原来是白姑娘,她已经投潭死了,你大哥的心上人,该是我。” “哦!”余小二哑了声。 皇甫天衣沉声道:“乱来,我说你不能叫夫君,就不能叫夫君。” “爷爷!”江春花鼓起嘴唇。 皇甫天衣眸子放亮:“你敢不听话?” “好,不叫夫君,就不叫夫君。”江春花秀发一摔,“那我就叫他不一哥。” 皇甫天衣沉声道:“也不行。” 江春花明眸内精芒进射:“呀,叫哥哥也不行吗!” 天不一正要说话,皇甫天衣阻住他,说道:“你叫我爷爷,丁公子叫我叔叔,你叫他叔叔,他就是你的长辈,你对长辈要尊敬,不能在长辈面前嬉笑,更不能对长辈有什么胡思乱想。” 江春花的脸变得通红,低下头,咬紧了银牙,心里充满了怨恨。 皇甫天衣继续道:“从今天起,你除了做饭之外。就呆在房中不准出来,更不准到前面卧房去,以免打扰丁叔叔练剑。” 江春花低头不语.眼中神情大乱。 皇甫天衣起立身道:“我们该去练功了。” 三人走出石窟。 石窟里传出了一阵乒乓的碗碟摔砸声。 丁不扭回头道:“皇甫叔叔……” 皇甫天衣挥挥手道:“走吧,她不要紧,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皇甫天衣虽然精明,却没想到疯孙女儿江春花,确是真心爱上丁不一,动了真情了。 皇甫衣天衣撒去靠椅,盘膝坐在地上。 他先吩咐余小二到侧坪练内气功法,然后自己运动内功,全神贯注地看丁不一练剑。 丁不一的剑仍是杂乱无章,但他透过运功的眼力,看到了乱剑中透出的圈圈、一串串、一朵朵的剑花。 他脑际灵光一闪,和慕容久酒一样,立即领悟到了,几十年来一直未能悟到的师博留下那招残缺不全剑招的含意。 他一直耐心地运功观看,到正午时分,他已能清楚地看到了丁不一乱剑中,隐含的长邪和梅邪两剑式的剑光。 他喜悦的程序不亚于幕容久酒后,发现剑式秘密时情。 下午,余小二在侧坪交替练软骨神功和铁头功。 皇甫天衣开始与丁不一对剑。 一剑刺入丁不一剑式空门,立即有两束剑光将空门封住,并锁向自己的手臂。 “当!”挥剑一拨,丁不一的剑露出一大片空档,这时,任何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一剑将丁不一刺死。 他明白,这一大片空,需要其余五兄弟,包括自己在内的人的邪剑法最后残缺不全的招式来弥补。 因为创运功观看剑式中的变化,所以一天下来,他已觉得有些吃力,你他这等内功高手都感到吃力,可知七邪剑法之清难程度。 不一却并未感到十分费力,他觉得练这种上乘的剑法,比练那些蹲马桩、十段锦之类的基本功,容易得多了。 这是个量与质变的问题,谁也没法说得清楚。 第二天,皇甫天衣开始教丁不一人邪剑中的“人定胜天”一招。 他是采用慕容久酒的对剑方式教的,但每教一剑,但坐下来动功观看一次,然后再对仗一剑,以指点。 他没用语言,只是用手中的剑在指点。理论上的东西在剑谱上,任凭丁不一去理解,实际上的东西在剑上,只要丁不一对付得了就行。 这是一种教上乘剑术,行之有效的教授办法。 三天下来,丁水一剑技日新月异。 余小二的柔身术和铁头功也练到一个新的境界。 皇甫天衣却是疲惫不堪,不得不借用药力来支持自己的动力。 前后一共是五天。五天中江春花没说一句话。 皇甫天衣感到了隐隐的不安,一个神经错乱的女人,怎能让整整五天不说一句话? 他开始怀疑自己,自己五天前早餐时,在石窟说的话和对她行动的限制,是不是太残酷了,但是,他除了这样做之外,实在又别无他法。 丁不一也于心不忍,他不愿意让一个本来就痛苦的疯女人,倍受更加的痛苦,但,他又不敢找她说话,不知怎样才能抚慰她痛苦的心灵。 余小二嬉笑着找她说话,扮鬼脸,逗她开心,但她始终扳着脸,一声也不吭。 谁都能意识到,疯女人不吭声,可是件危险的事! 夜色深沉。 天空飘浮着乌云。 空中晕情情的星星衬映着始终罩着纱的像泡在浊酒里的虾样月儿。 被山峰环抱着的神秘的谷眼底里,是一片混混沌沌的黑暗。 一条黑影从侧坪石屋里掠出,在石坪上倏忽而没。 丁不一躺在床上正在酣睡,一天练剑也够他辛苦的,黑影轻轻地撬开窗户,逾窗而入。 黑影熟练地绕开桌椅,径直走到床旁。 丁不一梦中在练剑,嘴唇不断地哺动着,发出“呀,呀”的轻喝声。 黑影一只手捂住丁不一的嘴。 丁不一猛然惊醒,发出一声惊呼,但因嘴被捂住了,惊呼声变成了轻哼。 “别叫喂,是我。” 黑影将嘴凑到丁不一的耳边。 丁不一惊异地道:“是春姑娘么?” 江春花将头一歪,秀发从丁不一的颊边擦过:“你知道我是春姑娘就好了。” “哎,春姑娘,你可别乱来。”丁不一急忙道。 这疯姑娘深更半夜钱到自己的房里来,可就麻烦了,他唯恐江春花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来。 “哼,”江春花哼一声道:“告诉你,丁叔叔,我不是来和你睡觉的。” 丁不一想起她在望月楼曾说过要杀负心郎的话,不觉身子一抖:“你要杀我?” 江春花低下头:“你本该杀,但,我不会杀你。” 丁不一吁了口气,江春花来此不是杀自己,也不要和自己睡觉的,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事了。 坐起身来:“你来干什么?” 江春花道:“我有话要问你。” 丁不一道:“夜已经深了,有话明天再说吧。” 江春花眸子里闪起了光亮:“这话我就要说,不能等到明天,明天爷爷起床了,我就不能问了。” 丁不一叹口气道:“唉,你问吧。” 江春花一本正经地道:“你肯娶我做老婆吗?” 丁不一傻了眼,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说肯,那是不可能的事,说不能,这疯女人发起疯来怎么办? 他真想张嘴,高声呼喊皇甫天衣,但又不敢,因为此刻江春花正瞪着一双红的眸子,凑在他鼻子尖前盯着他。 “让我好……好想想,明天再答复你,行不行?”他只好使出一招缓兵之计。 “不行!”坚决无比、毫不动摇的回答:“我马上就要你回答我。” “这……”丁不一左右为难。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我只要你一句话。”江春花披散的秀发在他额头上拂动。 “可是……”丁不一仍在支吾,怎样能打发这这个疯女人离开? 江春花忽然格格地笑道:“你不肯回答我,就是说你嘴里不好意思说,心里还是想娶我,对不对?” 丁不一慌了,若是让她认为自己想娶她,这一辈子就脱不了身了。 他脱口而出:“不,我不想娶你!” 江春化的笑声中断了,脸往回一缩:“你,你这个负心郎!” 她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往后一退,接着纵身两跃,已越窗而出。 须臾,侧坪传来一声凄惨哀绝的尖叫。 丁不一从床上弹身而起。 他走到窗边,叫声过后,侧坪里再没有什么动静,也没听到皇甫天衣的声音。 他长叹一声,回到床上躺下。 可他再怎么也睡不着。 他下床披上外衣,悄悄走出房间。 夜,更深,更沉了。 刺骨的寒风在山谷眼里旋转,山岩怪石间的嶙嶙孤独的在枯树杆在风中发出尖厉的哭泣声。 丁不一走到石坪的陡峭崖壁前,狰狞的怪石像张开口的恶魔正呲牙咧嘴对着他。 他仁立在石壁前,孤单地站着。 寒风从敞露的衣领和衣缝里钻入衣内,吹凉了他的肌肤,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忽然,有隐隐的雷声从石壁间传来。 他围着石壁转,转到了石壁的交峰口,沉郁的雷声就从峰口里传来。 他的心骤然一阵抽搐。 他看不到石壁另一面壁上淌流的瀑布,但他能意识到这沉郁的雷声,就是清风观庙坪内前的瀑布落入深潭的击水声。 白如水就是从岩坪跳入这深的。 “水姐姐!”她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唤,两行热泪盈眶而出。 莫道男儿不流泪,只因未到伤心时,何况他这位多情的花花公子。 白如水为自己曾死过一次,这一次又为自己而死。 这位钟情于自己的疯姑娘,也会因为自己而死么? 他望着黑魅魅的山谷,听着隐隐的郁雷和枯枝凄厉的哭泣,心沉甸甸的,沉得舌头打着卷儿,连话音也不出喉咙。 桃花园里,百花堂,老子山竹屋,梅花罗墓穴,老沙河小庄。 火光,鲜血,湖泊,深潭。 一个个的梦,梦已空,太匆匆…… 爹爹,金面佛,孤独双钓,慕容久酒,宋良安,白如水。 一个个离去欲哭无泪,怨苍天太无情。 他站立良久,老返回房中,而又久久不能入睡。 次日练功,丁不一心事重重,没精打采。 夜里,他再次走出房间。 他谛听着深潭的郁雷,寒夜对月几番嗟叹。 一连三天如此。 无论是优点还是缺点,他的性格又一次暴露无遗。 第五天夜里。 丁不一又站在石壁前哀叹。 皇甫天衣出现在他的身后:“丁公子。” 丁不一转过身,拱起双手:“丁公子。” 丁不一转过身,拱起双手:“皇甫叔叔,您怎么也来了?” 皇甫天衣将一个小包袱扔到他的脚下:“这是你的包袱,背上它。” 丁不一惊诧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皇甫天衣沉声道:“你已没有心思练剑了,我送你出去!” 丁不一猛然一震,略带歉意地道:“我现在思念白姑娘与死去的独孤叔叔和慕容叔叔,还有干爹等,他们都是为我而死的。” 皇甫天衣冷声道:“我不管你在思念谁,也不管在想什么,我只知道你没心思练剑。” 丁不一道:“我只是……” 皇甫天衣截口道:“我不想听你的解释,我只想问你还练不练剑?” 丁不一断然道:“练,当然要练。” 皇甫天衣神情肃穆地道:“你心存杂念是无法练好剑的,练不好剑,还不如不练。” 丁不一低下头,默然不语。 皇甫天衣继续道:“人邪剑谱你已练到最后一层,我希望你不要功亏于一篑,否则,你出山之后必死无疑不说,死后在九泉之下恐怕也要愧对白姑娘和独钓双钓与慕容久酒两位叔叔。” 丁不一抬起头,闪亮的眸子里噙着泪水:“对不起,我一定要练好剑,日后为他们报仇。” 皇甫天衣播摇头道:“练剑不能心存杂念,既不能因怀念故人和往事而悲伤,也不能为眼前的尘俗所因扰,更不能因报仇而激动,要忘掉周围的一切,忘掉自我,虽不能说是大彻大悟,超凡脱俗,至少也得要心如止水,不受外界干扰。如果你不能做到这一点,我只能中止你练剑。” 丁不一眼中闪过一道灼亮的光芒,脸上的肌肉骤然绷紧,跨前一步道:“请不要赶我走,我一定能做得到。” 他心中的强者意识和傲气,又一次显露出来。 皇甫天衣凝视他片刻道:“过去的终将过去,留下一片烟云,一把泪,流泪的,泪已尽,欠命的,将还命,因果循环,报应分明。” 丁不一点头道:“我明白了。” 其实,他是似醒非醒,似觉非觉,只不过是有了决心罢了。 皇甫天衣道:“诊回房去吧。” 丁不一拾起包袱:“皇甫叔叔,您请回吧。” 皇甫天衣摆摆手:“你先回房,我在这儿站一会儿。” “是。”丁不一不敢多嘴,提着包袱,转回房中。 他竭力不去想事,心中默念着击剑的次数:“一次、二次、三次……” 没多久,他便昏沉睡去。 皇甫天衣仁立在丁不一站地的地方,久久凝视着山间的怪石。 他劝走了丁不一,自己却留在了这里。 他要丁不一抛开一切杂念,专心练剑,而自己的心中却是充满了杂念。 春花姑娘该怎么样了? 若是这样下去,春花姑娘的疯病只会更加厉害,而无法医治。 只有丁不一才能够救春花姑娘,但是丁不一会答应救春花姑娘吗? 丁不一一定不会答应,五天前的夜里,丁不一不已经给了春花答复了么? 他的心沉重而痛苦。 慕容久酒和独孤双钓的死,给了他一个警告,西宫和东厂的人正在追杀他们七兄弟。 丁不一是一个诱饵,他们兄弟则是诱饵下的七条鱼。 七条鱼已钓走两条了,如何才能保住自己和剩下的四个兄弟? 当然,最好的办法是将丁不一拒之门外,然而,他不能这样,他知道其它的兄弟也不会这么做,因为当年有约在先,教丁不一的七邪剑是他们七兄弟的职责。 在这个问题上,他已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只有孤独一掷,教好丁不一剑法,让丁不一在大哥手里最后完成七邪剑,然后去幽天谷魔花坪,揭开魔花令主之谜。 按照当年所约,教完丁不一剑法后,他便要远走高飞离开此地,关于这一点,他已有了充分的准备。 他唯有担心的就是江春花。 这位他一直视同亲孙女儿般的疯姑娘,该怎么处置? 这是他的心结所在,他始终拿不定主意。 他仰视着寒星稀的夜空,一直卓然站立在石壁前,直到山峰顶上的天空般透出一丝光亮。 第八章 疯女痴情 七天之后。 丁不一以惊人的意外,完成了七邪剑中邪剑法的课程。 一剑刺出,不见了剑圈、剑,但皇甫天衣无论从哪个方向对应刺来一剑,立即有一串串剑圈、剑花和无数寒芒向剑上锁来,稍不留意便有手臂受伤的危险。 虽然丁不一现在还远不能战胜天皇甫天衣,但皇甫天衣知道,如果丁不一将七邪剑的七招残缺不全剑式学会。自己就绝不是丁不一的对手,如果再以辅以内力,恐怕就是七兄弟联手也不会胜过他。 余小二的软骨功也收到了奇效,他现在不仅能从竹篱、石眼里穿行,只要那洞眼有前额宽就行了。 皇甫天衣消瘦了,黑白参半的头发几乎变成了白色,眼也陷了下去。 然而,清瘦得最厉害的是江春花,红润的脸变得蜡黄而有些憔悴,明亮的眸子变得呆板有而闪忽不定,身也瘦了一圈。 因此,练剑成功的喜悦中笼罩着一团阴影。 皇甫天衣宣布有邪练剑到此结束。 晚餐的菜很丰富,四碟、四菜、两汤,还烫了酒,就像是庆功宴席,也像是饯行酒。 皇甫天衣领着丁不一和余小二走进石窟,在桌边坐下。 江春花送上碗筷着,转身就走。 “春花姐姐!”余小二挥手叫喊。 皇甫天衣道:“让她去吧。” 余小二扁扁嘴,无奈地坐下,丁不一本想开口说话,又只好将话咽回。 皇甫天衣斟上三杯洒,端起酒杯道:“二位在清风观的练功就到此结束吧,说句心里话,你们的表现,我很满意,已超过了我的要求。” “谢皇甫叔叔。” “谢师博。” 丁不一和余小二举起酒杯。 皇甫天衣放下酒杯道:“今夜我将离开这里,五天之后,我回来再告诉你俩,下一个地方该去哪里。”话音顿了顿,抓起筷子:“现在吃饭吧。” 皇甫天衣不再说话,埋下头来专心地吃饭。 丁不一和余小二自然也不敢说话,也是埋头吃喝。 这一来,席间的气氛更加沉闷,没人再喝酒,菜也变得索然无味。 丁不一第一个放下碗筷,准备离去。 “丁公子。”皇甫天衣唤住了:“我有话要与你说。” “嗯。”丁不一点点头,复又坐下。 余小二还在吃,皇甫天衣放下筷子,唬起脸,耐心地等待。 余小二吃过后,翘着二郎脚,刁起小指头笠着牙缝,根本没有离开的意义。 丁不一暗伸出脚在余小二脚背上一踩。 “唷!”余小二瞪眼嚷道:“你干嘛又跺我的脚?” 皇甫天衣正色道:“你出去一会儿,我与丁公子有话要说。” “师傅,”余小二眼珠子转,“是不是关于春花姐的事?” 皇甫天衣沉声喝道:“出去!” “是。”丁不一待余小二退出后,立即道:“皇甫叔叔,关于洪泽望月楼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见义勇为,搭救春花姑娘,我怎怪罪于你?” “可是……” 皇甫天衣锐利的目光盯了丁不一道:“你为什么要到老沙河小庄去找春花?” 丁不一坦诚相告:“因为春花姑娘的脸形和眼神,极象白姑娘和宝应万花搂的苏小玉姑娘,我觉得很奇怪,也很好奇,心想不知她们之间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所以就有意绕过道去了一趟老沙河小庄。” “哦,”皇甫天衣似乎有些吃惊,“有这么回事。” 丁不一道:“不知皇甫叔叔,能否将春花姑娘的身世告诉我?” 他希望能在春花姑娘身世中,揭开这个心中的谜。 皇南天衣深沉地道:“我留你在此,本就是要将春花姑娘的身世告诉你。” 丁不一深吸口气,端正了身子,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得到江春花的身世,将和白如水的身世一样,一定也是个悲惨的故事。 皇甫天衣轻咳一声,开始讲叙:“十九年前,当我们七邪兄弟分手归隐山林时,我在最高的山崖下,发现了一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她怀中抱头一个一岁多的小女孩那女人浑身是血,是从山崖陡坡上滚下来的。当时,周围没有一个人,我只好将那女人带到了山里,我本来可以不管这档子事,但我还是管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丁一觉得皇天衣此时的话有所指,不觉心陡地一跳。 皇甫天衣继续道:“我不用说,你也知道那女就是春花的娘,那一岁的小女孩就是春花。我将她们带回到山林小屋时,春花的娘因失血过多,已不行了,她临终前托我好好照顾春花,并给了我一只小香囊,她指着小香囊想说什么话,但没说出口便咽气了。” 皇甫天衣从怀中掏出小香囊,搁在石桌上:“就是这只香囊。” 丁不一拿起香囊一看,好精致的香囊袋!绣花金边,黑色绒底,上面用金丝线缀着一对戏水鸳鸯,下角绣有“江彩娥”三个小字。 “江彩娥?”丁不一不禁轻呼出口。 皇甫天衣点着头道:“不错,我想这就是春花她娘的名字。” 丁不一解开香囊,囊里有一块温玉,出温玉仔细观看,原来是一只扇坠,温玉不大,但透体通明,迎光对照,玉体风隐有一条金龙腾跃,显然是件稀世宝玉。 皇甫天衣道:“这该是春花姑娘她爹赠给她娘的定信物。” 丁不一凝眉道:“如果是这样,春花姑娘她娘最终想要说的话,恐怕就是想要您老人家替春花姑娘,找到他爹。” 皇甫天衣轻叹口气道:“也许是,不过,这香囊和温玉春花身份的证物,是确信无疑的了。” 丁不一问道:“您替她找过爹爹吗?” 皇甫天衣缓声道:“你听我慢慢说吧。当时,刚隐山林人便出山林不便出山,春花又小,我只好将她娘葬了,把她留在身边,那时,我才三十出多岁,但因头发蓬乱,满脸胡须,春花管叫我叫爷爷,好,爷爷就爷爷,我就认了她这个孙女儿。我与她相依为命,在深山里一住就是十年。” 丁不一忍不住又插嘴道:“你怎么去了老沙河小庄?” “这是天意。”皇甫天衣顿了顿道:“一场天火,烧毁了大片山林,我栖身的小屋也被化成了灰烬,于是,我带着春花离开深山,来到了老沙河小庄,一进小庄,春花高兴得不得了,好像就似回到了家乡一样。” 丁不一颇有感受地道:“清清的小河,绒绒的沙滩,葱郁的树荫,那确是个优美宁静的好地方。” 皇甫天衣道:“我见春花这么喜欢这个地方,便征得了村里人的同意,在村尾盖了间茅屋住了下来。” 丁不一抢过话道:“你采草药,开门诊为乡民看病,乡民都叫你草药郎中,叫春花姑娘小美人,对不对?” 皇甫天衣注视着丁不一道:“春花姑娘怎么会得了疯病?” “唉,”皇甫在衣叹道:“这全怪我不好,我只顾着替人看病,上山采药,又带着香囊去打探春花她爹的消息,有时一离家就是几天,没想到春花也要照顾,而且她渐渐地大了,在小庄住了几年,已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了。” 丁不一怦然一跳,已猜到了春花姑娘发疯病的原因。 皇甫天衣沉下声道:“当我不在家的时候,春花爱上了一个来看病的青年,那青年花言巧语骗得了春花的欢心,一个夜里,青年将春花骗到村上的小山沟想要强暴她,凭春花的武功,那青年当然不会得逞,于是,那青年便走了,一去再不曾回头。” 丁不一的心顿时沉甸甸的,胸口只觉得堵得难受。 皇甫天衣颇感内疚地说:“春花偷偷地哭了,伤心透了,可我一点也没有觉察,我真是笨,她开始消瘦了,我也不知道,她开始偷我的药吃,借以麻醉自己,我也没有发觉,我真是笨,不能了解一个女孩儿的心。” 他面无表情,眼神镇定,但看得出,他这是强行压抑着痛苦,刻意装出冷静。 丁不一自爹爹死后,经历这一段的磨难,能明了皇甫天衣与江春花之间的那咱不是骨肉,胜似骨肉的相依之情。 皇甫天衣换口气道:“没多久,她发病了,是疯病,我停止了门诊,全心替她看病,但我只能医治她身上的病,却无法治愈她心中的病,她每天夜里都跑到山上沟里哭泣,悲痛欲绝,我只好带她离开老沙河小庄来到了这里,没想到她的病却是愈来愈重,最的变成了花痴女人。” “可怜的姑娘。”丁不一出自内心的同情,叹息着道:“难道没有办法可医治了吗?” 皇甫天衣的目光倏地发亮,闪闪的盯着丁不一,但没有说话。 丁不一压住蹦跳的心,目光深透的直看着皇甫天衣,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一般。 他看出皇甫天衣对他有所求,于是,静静等待着皇甫天衣开口。 沉默片刻,皇甫天衣终于开口了:“只有一个男孩儿爱才能拯救她,爱的创伤只有用爱才能医治。” 丁不一不懂得皇甫天衣话中的含意,但故意装不懂的样子:“爱能治她的病么?” 皇甫天衣道:“我不能要求你什么,也不能强迫依干什么,我只想告诉你。春花姑娘已经爱上你了,她把你当成了那青年,如果你离开她,刺伤她的心,她不仅病不会有希望好,而且会很快死去的。” 丁不一低下头想了想道:“那我该怎么办?” 皇甫天衣盯着他道:“如果你愿意,我打算让她跟你走。” 丁不一睁大眼:“跟我走?” 皇甫天衣道:“她不能在这山谷里呆一辈子的。总得有人带她出去打她爹,现在人愿跟你走,也只能跟人走。” “可是。”丁不一为难地道:“我是不能娶她的。” 皇甫天衣伸手捂着石桌上的香囊道:“我知道,我已想过了,关健是你不能撇下她,至于能不能娶,则是另一回事,爱,有男妇夫妻之爱,也有兄妹手足之爱,我想让她认你作哥哥跟你走,暂时稳住她的病情,以后找到她爹,或许情况会有变化,也许有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那时候再下药治她的病,或许有希望。” 认个义妹,那当然是不成问题的事。 丁不一欣然道:“我答应了。” “好。”皇甫天衣道:“你先将这香囊收下,以后的事待我回来后再告诉你。” “是。”丁不一将香囊收入怀中。 皇甫天衣站起身:“走,咱们去卧房看看春花。” 丁不一起身跟在皇甫天衣身后,走出石窟。 “师傅,”余小二迎上来,“你们谈完话了。” “嗯。”皇甫天衣沉声道:“去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好,洗干净。” “师傅,我……”余小二真后悔不该迎上来,接下了这倒霉的差事,早知如此,就果在前坪不过来了。 “快去!”皇南天衣的脸色冷峻。 “遵命。”余小二鼓起小嘴,气呼呼地走进石窟。 皇甫天衣领着丁不一走进侧坪小房。 这是皇甫天衣的卧室。 一张床,一张桌,一条凳,一只茶几,十分简陋的摆设。 十分显眼的是东墙下的一只大药柜,近百个药抽屉里搁着各种草药。 江春花坐在床沿上,两眼呆呆地望着窗外,表情冷漠,眼神空蒙。 丁不一心中不觉顿生怜悯之心。 自己在八桥镇的神情,是不是和她此刻一样? “春花。”皇甫天衣柔声道:“你看谁来了?” 江春花转过脸,呆滞的眼神瞧着丁不一道:“你是谁?” 丁不一心弦一震:“难道她病得连自己也认出来了?” 丁不一急跨前一步道:“春花姑娘,你不认识了我?我是丁公子,丁不一啊。” “丁公子。”江春花眼光闪了闪,仍是痴痴地看头他。 蓦然间,丁不一的心像被刀剐一样地剧痛,那一夜江春花夜闻卧房的情景,浮现在眼前旋转。 是自己害得她变成了这个样子,皇甫天衣说得不错,如此下去,她将会很快地死去的。 “春花姑娘,他上前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我特意看你来了。” 她痴望着他:“你不是说过不肯娶我的吗?” 谢天谢地!她终于记起这栏事了,这说明她还有希望。 他眼泛潮红,眼哐中滚出一滴泪水。 皇甫天衣看在眼里,脸上露出惊异之色,但这只是迅闪即逝的表情。 他没想到丁不一居然会如此多愁善感,这是大出他意料之外的事。 江春花拭去脸上的泪水:“你别哭,我记得你的,你说你肯不肯娶我?” 丁不一对江春花喝富有深刻的同情心,而且往日也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换上任何一个其它的女人,他都会说上一句不负责的假话,但对这对疯女人,他却不敢,因为他意识到再其骗她,就等于是要她的命。 但是,这个问题他又无法回避。 皇甫天衣替他解围了:“我决定让你跟他走。” “什么?” 江春花眼光陡地灼亮:“爷爷,你上我跟他走?” “是的。”皇甫天衣走近床沿道:“今后你也不用离开他。” “唷!”江春花脸上绽开了笑容,挣出一双纤细的小手,拍掌道:“太好啦!我跟定夫君了!” 丁不一脸上露出尴尬的笑。 皇甫天衣道:“你跟定了丁公子,但丁公子并不是你的夫君。” “为什么?”江春花歪起了头,眼中的亮光黯淡下去,“我不要什么丁叔叔,他是长辈,我要尊敬他,不能和他玩的。” “哦,他不是你丁叔叔,”皇甫天衣道,“那是爷爷弄错了。” “他是你哥哥,你是他妹妹。” 江春花眸光又亮起:“他是我哥哥?我是他妹妹?”她用手指指丁不一,又指指自己。 丁不一抢着答道:“是的,是的。” 江春花道:“我是你什么妹妹?” 丁不一即口道:“义妹。” “爷爷,”江春扭着腰道,“义妹是什么东西?” 皇甫天衣朝丁不一丢了眼色,叹口气道:“你怎么连义妹也弄不清楚了?义妹就是兄妹,他将像爱妹妹一样的爱你你将像爱哥哥一样的爱他。” 江春花凑过头道:“妹妹能不能和哥哥睡觉?” 皇甫天衣还天说话,丁不一急着道:“那可不能。” 江春花沉下脸:“不能和你睡觉,我就不做妹妹。” 丁不一急了,江春花的病,这次可发的不轻! 皇甫天衣脸色一变,厉声道:“春花,爷爷这次要你听话,你听着,如果愿意做丁公子的义妹,就可以跟他走,如果不愿意就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江春花扁了扁嘴:“我跟爷爷走。” 皇甫天衣道:“爷爷五天后,要去一个你不能去的地方,自古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不能永远跟着爷爷的。” “我……”江春花突地眼神大乱,“你们都不关心我,不喜欢我,因为我……我是个疯女人!” 皇甫天衣也不曾料到江春花的病,几天之内竟会严重到这种程度,忙抖起有袖,骈起了二指。 丁不一见状,急忙抓住江春花双肩道:“我们都关心你,喜欢你,没有谁说你是疯女人。” 江春花睁起晶亮的明眸,狂乱的神情在眼里渐渐消退:“真的?” 丁不一噙着泪,真情地道:“真的,我会关心你,好好地待你一辈子。” “不一哥!”江春花猛地拖住丁不一放声大哭。 皇甫天衣深深地吐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别哭,别哭。”丁不一拍着江春的肩背,斜眼向皇甫天衣求救。 皇甫天衣对江春花道:“小丫头,都快嫁人的姑娘了,还哭!叫别人见着了,多不好意思,别丢你爷爷的面子。” 江春花缩缩鼻子,止住了哭声:“爷爷说得有理,我不能给爷爷丢面子的,不一哥,你就当我没哭过。” 丁不一忙道:“你没哭过,是个好姑娘。听话的好……妹妹。” 皇甫天衣道:“爷爷要出谷去五天,这五天里,陪丁哥哥在谷里练功、玩耍,等爷爷回来,千万不要惹事。” 江春花松开抱住丁不一的手,揉揉眼睛:“爷爷要去哪里!” 皇管天衣抚着她肩膀道:“爷爷要去地邪欧阳爷爷那里,然后叫你和丁哥哥,还有余小二一起去欧阳爷爷那里,好吗?” “唷!好极啦,嘿嘿!”江春花顿时破涕为笑。 皇甫天衣道:“瞧你这样子,蓬头散发的,哪象个女儿家?快去收拾打扮一些,给爷爷送行。” 江春花拍手笑道:“好,请爷爷和不一哥哥到外面去稍等片刻。” 皇甫天衣笑着道:“我们在外面等你。” “哎。”江春花眨眼间变了另一人,蹦跳着去打开临时堆放在床边的箱子。 皇甫天衣和丁不一走出门外,顺手将房门掩上。 天空一片昏黑。 除了峰顶的一小块城空在昏黑中透出一丝游光外,谷里山间已被垂下的夜幕所遮盖。 皇甫天衣望着牢中的一般游光对丁不一道。“谢谢你,春花也许还能有救。” 空中的那一丝游光,就是希望之光。 丁不一道:“请皇甫叔叔放心,春花姑娘一定会有救的。” 皇南天衣用一种近似于哀注的声音道:“丁公子,在我离开的五天内,委屈公子尽量让春花开心,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请公子答应她,这样对稳她的病情有很重的作用。” 丁不一点点头道:“我会的,这是我应刻做的事。” 皇甫天衣目光射到他的脸上:“我相信你。” 此时,余小二到皇甫天衣身前:“师傅,碗洗完了。” “嗯。”皇甫天衣板着脸“嗯”了一声,“听着,我出去的五天里,由你烧饭做菜,好好伺候丁公子和春花姑娘。” 余小二扁扁嘴,斜睨着眼:“遵命。” 房门打开了,江春花从房里走出来。 她换了一套艳丽的花裙,长身玉立,腰肢盈握,脸上的呆板和憔悴消失了,充满着青春朝气,眉宇间春风荡漾。 余小二禁不住赞口道:“啊,春花姐姐,你好漂亮!” “是吗?”她摔摔秀发,对丁不一道:“我漂亮吗?” 丁不一瞧着她,点点头:“是的,你很漂亮。” “啊!我很漂亮!”她发出一声欢呼,旋身奔往前坪。 风吹动着衣裙,她就像一只在风翩翩起舞的彩蝶。 蓦然间,丁不一眼前闪过小贞在桃花园中,飘过的花蝴蝶般的身影。 此刻的江春化多么像小贞! 他凝视着江春花旋舞的身影,搜索枯肠在她的身世中也找不到与白如水、苏小玉和小贞,有任何联系的地方。 他的手悄然握住了藏在怀中的皇甫天衣交给他的香囊,也许谜底就在这香囊中的温玉扇坠里。 余小二被江春花的情绪所感染,一声欢叫,一个筋斗翻入石坪,手舞足蹈,乱嚷乱叫。 皇甫天衣对丁不一道:“瞧,她现在多开心。” 丁不一听得出他话中对光春花的关心,不觉道:“您真打算和她分手?” 皇甫天衣沉吟片刻道:“说实话,我也舍不得离开她,但我不能不这么做,我总不能将她留在这山里一辈子,且她这病……”说到此,他话音顿住,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丁不一不愿再触及这个令皇甫天衣痛心的问题,急忙道:“您放心,看她发现在这神情已经好多了,日后这病准会好。”话音缓了缓,又道,“她只穿这单薄的衣裙,会不会着凉?” 皇甫天衣恢复了镇定,浅笑道:“这倒没问题,她内功很好,又服过我的‘百全大补汤’,往年冬天雪地里,也只穿单衣裙的。” “哦。”丁不一道,“难得春花姑娘这么高兴,咱们也过去陪她乐一乐吧。” “好啊。”皇甫天衣说着,弹身一跃,已跃到江春花身旁。 “春花妹妹,我来了,”丁不一大叫着,也奔了过去。 四人围成一个贺圈在坪中旋转,放声大笑,十多天来积压在这秘谷底中,那股沉重的忧闷被这笑声彻底的击碎了,消散了。 半晌,皇甫天衣停止了旋转,举起手臂,道:“够了,我该走了。” 丁不一、江春花和余小二一齐走到皇甫天衣身旁。 皇甫天衣摸着江春花的头道:“春花,要听丁哥哥的话,不要出谷,不要惹事,不要欺负……” “爷爷,”江春花扭着身躯,娇声道,“我知道,都知道!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女孩?现在春花已经大了,已是要嫁人的姑娘了,怎么还会不懂事?” “懂事就好,爷爷放心了。”皇甫天衣拍拍江春花的头,扭头对丁不一道,“拜托你了。” 丁不一会意地点点头:“您放心。” 皇甫天衣又转脸向余小二:“小二,这几天……” 余小二抢口道:“烧饭做菜,劈柴挑水,收拾房间,打扫卫生,全由弟子包了!” 皇甫天衣沉声道:“还有,不要忘了练功。”说罢,身形一晃,宛如一头灰鹤,没听到半点声息,人已飘出石坪,到了山壁乱石丛中。 丁不一和余小二看得呆了,舌头一伸,这份身手在江湖上可是寥寥无几,就是剑狂薛宇红也不过如此。 江春花挥起手,向皇甫天衣一连几摆。 皇甫天衣面露微笑,身形再起,一连几晃,已不见人影。 “好身手!”余小二拍手好。 江春花笑道:“这算什么?这手白鹤冲天的轻功,爷爷还不及我呢。” “真的?”余小二瞪圆了双眼。 江春花也睁圆了眸子:“骗你是乌龟王八蛋!” 余小二拍拍手:“来,露一手给咱们瞧瞧。” “哎!”丁不一挥挥手道,“今天也够累的了,天色不早,咱们该休息了。” 江春花噘起了嘴唇,满脸不高兴。 余小二嚷道:“不累,咱们正玩在兴头上,师傅又不在,正好……哎唷!” 丁不一在余小二脚背上狠踩一脚,同时抛去一个眼色。 余小二这才想起江春花的病,于是,伸起双臂打了个哈欠:“哎……哈!我真的困了,困……极了,我去睡了,你们也早些歇息吧。” 说完,他转身就夺向石窟。 丁不一将江春花送进房中,安顿她在床上躺下。 江春花很安静,一举一动都听从丁不一的吩咐。 丁不一替她将被子盖好:“春花妹妹,好好歇息,明早见。” 江春花柔声道:“不一哥,明早见。” 丁不一退出房间,将门掩好,回到前坪卧房。 夜渐渐地深了。 丁不一放心地睡了。 皇甫天衣放心地走了。 他俩都认定江春花的病情已有好转,不会的事。 他俩都没能真正抓住江春花心病的症结,在这个疯女人的充满着痴爱和痛的心灵中,还燃烧着一股复仇的烈焰。 当丁不一刚刚离开房间,江春花便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她从内衣裙的裙带缝里拔一根小刺,捏在手中久久凝视着。 那是一根不到半寸长的小刺,极细,细得只有十来根头发粗,刺身闪着幽蓝的光,显然喂过剧毒。 那夜,那个青年突然要强暴她,她跪在他面前,求他待爷爷回来后向爷爷求亲,他执意要马上得到她,她也动了情,但当得她正值经期到了,便向他解释,要求他过几天再来幽会,他却一意孤行,将她打翻在地,撕破了她的衣裤,她不得不的反抗,把他打倒。她又与他定了个三日之约回到家中。 三日内,她偷用爷爷的药赶制了这根毒刺,她给这毒刺取了个名,叫“忘情刺”,只要将这根毒刺刺入那青年小腹“中极”穴之中,那青年就永远干不得这种强暴的事,只要他是真心爱她,愿意诚心悔过,日后她可以取出这刺毒,与他相亲相爱,成为夫妻。 三日后,她去了小山沟洞,但那青年没有来,那青年玩弄她的感情后,因末得她的肉体,便抛弃她走了。 这个负心郎! 她眼神中进出一抹怕人的毒焰。 一定要惩罚这负心郎! 她将毒刺小心藏入内裙带里,翻身下床,奔向药柜。 她打开药柜,从抽屉里取出十余味草药,塞入一只瓷瓶中,然后从床下搬出一只酒坛子,打开坛盖,将坛中的酒灌入瓶中。 她一边灌着酒,一边喃喃道:“我是你妻子……不是你妹妹……你是我夫君……不是我哥哥……我不许你强暴我……不许你强暴任何女人……” 第九章 毒刺与春药 阳光隐在浓重的云层里,透不出金灿的光辉。 冷冽的寒风从峰口灌入谷里,横扫石坪。 抬头仰头天顶,群峰束住的天空有一小块亮处。就像是有人用刀捅了一个洞眼。 看光景,仿佛是要下雪了。 这阴沉的天气,刺骨的寒风,并未影响江春花、余小二和丁不一玩耍的兴趣,石坪上仍是笑声朗朗。 “绑紧点!”江春花坐在靠椅上,挥手下令。 “是。”丁不一声应着,按住余小二四马攒蹄地捆绑着。 余小二光着上身,嘿地嬉笑。 “好了。”丁不一拍拍手,立起身来,“现在看你这小乞丐怎么脱身?” “哎,慢点!”江春花从椅中站起,走向余小二,“本姑娘这次要亲自检查一下绳索,看你们兄弟是否在耍弄我。” 余小二扭动着身躯:“看就看,小爷这软骨神功可是地道的真功夫。” 江春花弯下腰,仔细检查过每一个结头,然后将绳索连同余小二手腕抓住一捏。 “哎唷唷!”余小二杀猪似的叫嚷起来,“臭丫头,绑就绑,怎么折小爷的手碗,痛死我了。” 江春花松开手,笑吟吟地回到靠椅中坐下:“小叫花子,这回你还逃得了?” 余小二缩缩鼻子:“你瞧着吧。” 丁不一一旁道:“我发令了,一……二……三!” 余小二身子一动,弹身而起,身上的绳索脱落在地上。 丁不一拍手叫好:“好功夫,绝活!” “咦!”江春花也射到余小二身旁,捡起地上的绳索,绳索上的每一个结头都还是紧紧的,她翘翘嘴唇:“这是怎么回事?” 余小二神气地道:“这就是你爷爷教我的软骨功。” “真好玩”江春花咧嘴笑道,“我也要练软骨功。” 余小二眨眨眼道:“不行,这种功夫只能男人练,女人练不提的。” 江春花将绳索往丁不一手中一塞:“来,你来绑我,我就不信这功夫我不能练。” 丁不一摇着手中绳索道:“这怎行?” 江春花眸子一翻:“怎么不行?” 余小二眼珠子溜溜一转,拍着胸脯道:“当然不行罗,练这种功夫是要脱光了衣服练的。” “这有什么了不起?脱就脱!”江春花说着,抢手就去脱衣。 丁不一狠狠瞪了余小二一眼,急忙阻住江春花:“春花妹妹,脱……不得衣。” 江春花顿住手:“为什么脱不得?他为什么又能脱?” “嗯,因为……这个……”丁不一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疯病人的问题。 余小二晃晃头道:“春花姐组,我来告诉你吧。我是小叫花子,生来是脱衣的汉子,你是人邪的孙子儿,生来是不脱衣的千金小姐,我脱了衣,行走江湖,照样可以讨三个老婆、四个小妻,你脱了衣,就不能嫁人了。” “哦。”江春花怔住了。 余小二又道:“如果你想要我大哥娶你,就别在这里脱衣,如果你不想我大哥娶你,你就脱。” 江春花放下手:“我不脱了就是。”说着,走回靠椅。 丁不一得到的这个问题,可是最春欢最敏感的问题,如果因此而加深了她的疯病,如何得了? “哎唷唷”余小二又大嚷起来,“我哪句话说错了?你又……要跺我的脚!” “余小二,你去练内气功法吧。”江春花俨然是师傅下令。 余小二自不敢惹恼江春花,一来她是个疯病人,二来她的武功比他要高得多,于是,他躬下身恭声道:“遵命。” “嘿嘿嘿嘿,”江春花笑了,笑得很开心。 她脚尖一挑,挑起倚在靠椅旁的长剑“丁不一!” 丁不一跨前一步,拱起双手:“不一哥在。” 江春花将长剑掷给丁不一:“咱俩练剑。” 江春花人虽有疯病,但一手人邪剑法使得神出鬼没,十分精湛,她边对剑,边向丁不一细心讲解人邪剑剑法。 她讲解语无伦次,一些话听上去似乎不着边际,但却是内心对剑法的感受,不受任何规律和正常人思维限制,所以对丁不一练剑却有极大的帮助。 丁不一杂乱无章的剑式中又增添了一分疯劲,内藏的冷森杀气更厉。 江春花停止练剑后,带着丁不一和余小二进入石窟,三人一齐动手做饭。 石窟内又漾起了笑声。 四天在笑声中浑浑噩噩地过去。 丁不一的剑法又有一成进步或者说是飞跃。 余小二的铁头功和软骨功,经过与江春花和丁不一对阵,已有了些实战的经验。 江春花在迅速恢复,脸上又是东光满面,光彩耀人,比在望月楼时更增几分风姿。 她每天夜里都要去看看酒瓶子,用手指尖沾着瓶内的酒尝尝。 她在等待着那个令人兴奋的时刻到来。 夜里,下雪了。 满天的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连绵不断。 翌日清晨,江春花打开房门,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叫,张开双臂,扑身到雪地里。 “下雪啦!”余小二一阵狂叫,一串筋斗,窜上前坪。 丁不一站在房门前,惊异地看着眼前的雪景。 一夜之间,整个山峰,整个谷地,全都变成了一片白色。 触目之处尽是鹅毛般飘曳的雪片,这些雪片涌挤着、翻滚着飘向地面,仿佛在急急赶着和地上的伙伴汇合。 山壁宛如接上了一件白色的银毡,只有顶峥的几丛松树顶起银毡,露出几点清新雅致的绿色。 山谷间狰狞怪石不见了,只有一片片平整的雪坡。 “嘭!”一团雪球击来,正打在丁不一的头上。 一团碎雪滑进衣领,冰冷的冷气直倘入背脊,他缩起了脖子,又一团雪球打来正击在他脸上,鼻梁有些发痛,眼睛被雪水蒙往,嘴里溅进了雪水。 石坪上传来江春花和余小二格格的笑声。 丁不一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大吼一声,弯腰抓起两把雪,一边捏着雪球,一边向笑声的地方猛扑过去。 “哎!”余小二尖叫着,“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嘿嘿,杀!”江春花嚷着,“杀!杀!” 一天在雪战中过去。 好久没这样玩过了,三人都觉得很开心。 丁不一回到房中,躺在床上,心里想着明天的事。 皇甫天衣就要回谷了,但不知下一个约会地点是哪里? 他心中还有一丝担忧,如果皇甫天衣去找了金面佛怎么办? 金面佛还会同意自己去找地邪欧阳台境,继续学剑吗? 他慢慢地将思维逐一凝住,悠悠进入梦乡。 “不一哥。”有人在摇他的肩膀。 他睁开眼,江春花站在床前。 他颇有些惊慌:“你来干什么?” 江春花笑道:“你怕什么?我来邀你去观雪景?” 丁不一扭头看看灰蒙的窗外:“什么时辰了,还去看雪景?” 江春花仍笑道:“还不到三更呢。夜里的雪景最好看了,快起来。” “这……!”不一还在儿犹豫。 江春花噘起嘴:“你不去,我就一个人去了。” “春花妹妹!”丁不一唤住转身的江春花,“好,我陪你去。” 他觉得这是自己的责任。 走出门外,来到石坪。 风已经停了,只有少许的雪花中飘。 天地间,一片宁静。 这份宁静,既使人感到惺意,也使人感到惊悸。 汇春花继续往前走。 “喂,你要去哪儿?”丁不一问。 江春花没有回答,一直走到石壁山峰口前。 丁不一走到她身后没有说话,他在猜她心思,她带自己到这儿来干什么? 峰口处。传来瀑布落入深潭的郁雷声。 大雪没能阻挡瀑布的流淌。 他想起了白如水,心中一阵痛楚。 江春花伸手指着石壁道:“咱们上去。” 丁不一惊疑地道:“你是说我们上去。” “不错,上面的雪景美极了。”江春花说着,斜横数步,晃香肩,扭细腰,衣袂响处。一阵清风,点雪飞上了石壁山峰口。 好俊俏的轻功,踏雪无痕。 观其她那姿势,像彩鹤一般,真是绝妙无伦。 江春花立在石壁峰口,向下嚷道:“上来吧。” 丁不一苦笑着耸耸肩:“我上不来。” 江春花“陵”地一笑,扬手抛下一根绳索道:“抓住它,爬上来吧。” 原来她早已有所准备。 丁不一抓住绳索,在江春花的拉扯下上到了石壁山峰口。 瀑布的郁雷声就在耳穷,但还看不到瀑布。 “随我来。”江春花踏步向前。 丁不一刚走出两步,一脚踏空,险些跌下崖壁,头额顿时渗出冷汗。 江春花转身伸手住他:“小心点。” 汇春花牵着丁不一转过山峰口,一道瀑布出现在眼前。 石壁旁,一个山洞,洞口的积雪已被扫干净,洞里烧着熊熊的火。 丁不一望着飞流瀑布下的深潭。月光不很明亮。看不清深潭周围的景物,只能见到瀑布流落入深潭溅起的白色水花。 做心愿尤声地呼唤一声:“水姐姐!” 没有回声。耳畔响起了江春花的声音:“不一哥,请进。” 丁不一转身进入洞中。 洞中有石床,床上铺着干草、床毡。一堆熊熊燃烧的木柴上架着一只瓦罐,火旁,摊开着一张桌布,桌布上有四碟冷菜钢一只瓷酒瓶。 “这是……”丁不一问。 江春花笑着道:“这是爷爷在石壁上发现的山洞,他经常带我到这里来,有时爷爷也一人在此过夜。” 丁不一道:“你也常来吗?” 江春花摇摇头:“我平时上不来的,今夜大雪封山,我才能踏雪而来哎,请坐。” 江春花在火旁坐下,丁不一也只好依在火旁坐下。 江春花看了丁不一一眼,神手抓进酒瓶:“不一哥,我敬你一杯。” 丁不一觉得她眼光有异,加上见到深潭后心情不好,摆摆手道:“我不想喝酒。” “唷,这可不是一般的酒。” 江春花晃着手中的酒瓶道:“这是爷爷特制的药酒,喝了它不仅能舒经活络,去风御寒,还能增加功力呢。” 丁不一盯着她道:“你早已准备要带我上这儿来?” 江春花道:“昨天见到大雪,我才想起要带你上这儿来的,我可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带你来看看瀑布雪景,这夜景很好看的。” 丁不一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江春花今夜的言语,比正常人还要清楚。 江春花斟上两杯酒:“不一哥,我陪你喝一杯。” 丁不一道:“我说过了,我不想喝。” 江春花起酒杯道:“我这杯酒祝不一哥学剑成功,爷爷一路平安归来。” 这一杯酒,丁不一可不能不喝。 “谢谢。”丁不一端起酒,一饮而尽。 江春花抿唇一笑,暗将杯中酒倒入袖内。 “不一哥。”江春花闪亮的眸子盯着他道,“我再敬你一杯,祝你……” 丁不一站起身来:“你不是说带我来看夜景的吧?我看夜景了。” 丁不一说罢,转身走到洞口,在一块实出的石块上坐下。 抬头看看夜空。月儿罩着一层纱幕,昏昧而黯淡,星星眯着惺松的睡眼。 瀑布像一条银河,从灰蒙的白色山崖顶上泻下。 低头看看深潭,隆隆的雷声震撼着他的心,浑身的血液仿佛被雷声震得奔腾起来。 溅起的水花,似乎不动了,从水花中一位身披白衣裙的裸体女人冉冉升起。 “水姐姐……”他发出梦唬似的呻吟。 “你在想白姑娘?”江春花走到他的身旁,放下手中的酒瓶和酒杯。 “是的。”丁不一不予否认。他的心火已为白姑娘所动。 江春花走到洞口的另一端,在地上抱膝坐下。 江春花今日为何如此清醒懂事,完全不像个疯人? 这念头只在丁不一脑中一闪而过。 “不一……我在这里……”他似乎听到了水中白如水的呼唤。 他的手抓向酒瓶,凑上嘴,猛喝一口。 江春花笑了,这个疯女人,此刻心里比谁都清楚。 丁不一蒙蒙胧胧之中看见自如水从深潭的水花中飘起,飞上了石崖壁,飞到了洞口前。 这是怎么回事?他使劲地揉揉眼睛。 她抱着双膝,痴痴地望着夜空,仿佛在寻找自己的星宿。 她眼中的苍弯或许是一张硕大无比的网,那昏暗的星星便是网上的破洞,那月儿则是致命的伤口? 他心中刹时充满了对她的同情。 他举起酒瓶一阵猛喝。 腹内腾起一股燥热,热气通过背脊梁直冲脑门,他感到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和不安。 江春花扭头看了他一眼,嫣然一笑。 他眼前再度出现了幻觉。 白如水站在洞口朝着他甜甜蜜蜜地笑着。 他握着酒瓶晃身站起。 江春花笑道:“请进来吧。”说着,转身进入洞内。 丁不一脚步跟随,跟身而进。 江春花在铺有干草的石床前站定,火光映着她红扑扑的脸。 丁不一摇晃着手中的酒瓶,痴痴地看着她。 她张开樱桃小嘴露湖雪白的银牙,笑着道:“我漂亮吗?” 他的手和舌头都在打颤:“漂……亮,漂……亮极了!” 她眨眨星光似的眸子,挑衅似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他眼前晃动着自如不、苏小玉、小贞和江春花四人的脸,他实在是分不出眼前站着的究竟是谁。 他定了定神,问道:“你是谁?” 她撩撩额前的秀发,高傲地扬起头:“我是江春花。” “江春花?”他惊慌地退后一步,抢起左手又揉了揉眼睛。 没错,眼前真是江春花! 江春花盯着他,柔声道:“你愿意娶我吗?就现在,就在这山洞里。” 丁不一再退后一步,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酒:“不……我不能娶你。” 江春花的眼里闪过一道冷冷的光,双手一举,解开了衣扣。 丁不一只觉眼前一亮。火光照映出她一片雪的胸肌,突起的乳峰,妖媚动人,散发出酥人的魅力。 体内一股股热热浪推涌而来,他全身都在颤栗,春药酒力已使他不能自己。 酒瓶坠到地上,瓶子没碎,蹦了蹦,滚到石床旁。这瓷辆里装的,原是春花调制的春药酒! 江春花脱去衣和花裙,翘起上唇,横一笑:“来啊。” 丁不一不禁神驰,张开双臂,扑上去把她搂在怀中。 她格格地笑着,抱住他一阵热吻。 火苗窜了窜,火烧得更旺,瓦罐里不知煮的什么东西,一股浓浓的药香,使洞里的气氛更加动荡不安。 他感到头一阵阵发晕,全身热不可耐,于是,他开始动手脱自己要衣服。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帮着他脱光了衣服,将他推倒在床上。 他睁着醉迷迷,色述述的眼睛看着她,伸出双手,气喘喘地道:“快……来啊。” “别急嘛。”她灼炽的眼光盯着狂乱中的丁不一,缓缓地褪去身上最后的衣纱。 此刻,她比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要沉重而冷静。 一个神圣而奇妙的女人的胴体,呈现在丁不一面前。 他感到震惊而又恐惧。 裸露的肠展现出来的优美条和柔腻肉感,构成了女性浑在天成的风韵,这位心目中的天女,将她的每一处隐私都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他眼前,她对他已无有任何秘密可言,然而她…… 他用自己的最后一点理智与已浸入大脑的春药酒力在抗衡:“你是……谁?” 她是白如水、苏小玉还是小贞? 回答大出他所料:“你怎么又问这个问题?我不是已经说过了,我是江春花。” “不,不……”他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 “哈。”江春花大叫一声,赤身扑到他身上,将他紧紧炮住,“我要嫁给你!” 她在胸上、肩上、嘴唇上咬了一口又一口,身子象蛇一样将他缠住。 他正待推开她,她一口咬来,他轻“嗯”了一声。 这不是疼痛的呻吟,而是一种出自内心的欢叫,这咬不痛只痒,痒酥酥的,直透到心底。 他的最后一点理智,在这一咬之下已经完全丧失。 他紧紧地回抱住她,在他脸上、唇上回咬一口。 她吹气如兰,身上透出的女人肉体的幽香,使他几欲昏晕。 火焰在熊熊烧…… 江春花把它当成了心上人,忘却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疯狂地呻吟着,决心委身于丁不一。 丁不一把她当成了从深潭里飞出来的白如水,白如水为他几经生死,真情笃定,他一定要娶她为妻。 他把她翻压在身下,喃喃道:“水姐姐,我要……我要……” 他在药力的引发下,已无法控制体内腾烧起来的欲火。 刹那间,江春花身子一抖,眼中闪过一道骇人的冷芒。 水姐姐!该死的负心朗!他原来并不想娶我,在这种情况,他还把我当作是白如水! 他在戏弄我。 一定要惩罚负心郎。 他永远是属于我的! 江春花心念疾转,悄然伸手摸位了插在床旁裙带上的毒刺。 丁不一还沉浸在灼炽的肉欲中,不住地抚摸着她的身体,低声呼唤着自如水的名字,向她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 突然,他小腹传来一阵刺痛,难忍刺痛,全身的欲火像被倒坍的冰山压住,刹时,火灭热散,内心一片冷冰。 他猛然清醒了,春药的药力在即消散,全身每个关节都裸体睡在我身上? 丁不一闻言一惊,低头一看,不觉大惊失色,自己怎么会这副模样? 他怔怔地看她,一时惊呆得僵硬了身子。 江春花得意地笑道:“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还不下来?” 丁不一使劲地摇摇头:“不……有。” 他朦胧之中记得,自己在酒醉中把江春花当成了白如水,但并没有与她行夫妻之实。 江春花挺起赤裸的胸乳,指着还趴在她身上的丁不一道:“瞧,你这模样,你还敢说没有?” 丁不一哭丧着脸,不管自己有没有和江春花行夫妻之实,瞧这模样,江春花是自己的老婆,已是确定无疑的了。 江春花嘿嘿笑道:“等爷爷回来,看你如何向他交待?” 丁不一哀求道:“请你千万不检将这件事告诉爷爷。” 江春花“噗”地一笑,手朝洞口一指:“你看那是谁?” 丁不一扭头一瞧,吓得眼前直冒金星,赤身从床上跳了下来。 洞口站着风尘仆仆,满脸怒容的人邪皇甫天衣。 第十章 险恶旅程 丁不一赤身跳到床下,双脚发软,“扑通”栽倒在地。 皇甫天衣沉声道:“你们干的好事!” 丁不一惊慌地摇着双手:“皇甫叔叔,没……有!” 江春花嗤声道:“瞧我俩摸佯,还会没有事?” “我……”丁不一此刻是有口难辩。 “爷爷,”江春花扯过床单遮住身子,“这是他强迫我的,我说不行,他说非要不可。” “不……不是的。”丁不一急忙辩道:“住口!”皇甫天衣厉声道,“春花,你穿上衣服回房去!” “是。”江春花裹着床单跳下床,到一旁穿好衣裙,冲着丁不一一笑,扭身出了洞口。 皇甫天衣复对丁不一道:“你也将衣服穿上吧。” “哎。”丁不一惊慌中忘了自己还光着身子,急忙抓起扔在火堆旁的衣服穿上。 皇甫天衣走到石庆旁,弯腰捡起床角里的瓷酒瓶,凝目看了片刻,轻声一叹。 丁不一穿上衣服后,竭力稳住摇晃的身子,走到皇甫天衣身旁道:“皇甫叔叔,对不起,我喝醉了,所以……” 皇甫天衣挥挥手:“走吧,咱们回去再说。” 皇甫天衣将火堆弄灭,把瓷酒瓶扔下山崖深潭,然后携带着丁不一飞下石壁崖。 丁不一在石壁下站稳脚跟后,回头看了看白雪覆盖的乱石壁崖,这数十丈高有崖壁,若没有皇甫天衣携带,自己真不知怎么才能下得来? 丁不一跟随皇甫天衣,走进前坪石屋。 皇甫天衣点燃蜡烛,对丁不一道:“你在这儿等着,我马上过来,有话对你说。” “是。”丁不一点头答应,心中却是惴惴不安。 头仍一阵阵昏眩,四肢酸痛无力,他在桌旁坐下,趴桌上,心中懊悔莫及。 真不该陪江春花去看什么夜景,否则,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如果江春花是个普通女人,他倒也无所谓,大不了娶她做老婆就是,但是她是个有疯病的女人,自己做出这种事,就是很不道德的事了,待会如何向皇甫天衣交待? 房间推开,皇甫天衣返回房中。 丁不一吃力地抬起头:“春花……喂,她没事吧?” 出了这种事,他不知该如何称呼江春花,是否仍该还叫她江春花妹妹。 皇甫天衣道:“她很好,高兴得很,来,将这粒药丸服下。” 说着,从衣袖里摸出一颗药丸递给丁不一。 丁不一接过药丸服下,顿时,丹田涌起一股阳和之气,头痛减轻,四肢也感轻松了不少。 皇甫天衣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盯着他。 丁不一被皇甫天衣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道:“皇甫天叔叔,我……” 皇甫天衣堵住他的话道:“这件事,我不怪你。” 丁不一感到意外:“您不怪我?” 皇甫天衣点头道:“是的,因为我不能怪你,这全江春花安排的,她趁我离开的时侯,泡制了一瓶春药酒,这药酒能迷人心智,撩人欲火。她给你喝了这种酒,又把你引诱到山洞里,在洞中还煮了一罐。” 丁不一搓着手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皇甫天衣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还带不江春花走?” 丁不一思片刻道:“我带她走。” 皇甫天衣凝视着他道:“你考虑好了?” 丁不一明亮的眸子迎视着皇甫天衣:“我考虑过了,如果在这件事后,我抛江春花姑娘,她的病府会更加严重,说不定会像您说的那样,很快地死去的。 您说过,我能救她,因此我一定要尽力救她,这是我的责任。” 皇甫天衣正色道:“我很敬佩你的这种侠义之心,但是,春花却认定你是他的丈夫了。” 丁不一强颜笑道:“我与她有了这种事,她当然可以认定我是她的丈夫。” 皇甫天衣道:“你打算娶她?” 丁不一道:“不错,待我学完七邪剑法,完成爹爹心愿后,就正式娶她。” 皇甫天衣目光放亮:“可她的疯病,不一定能治好。” 丁不一无奈道:“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认命。” 皇甫天衣摇摇头道:“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 我说过,这件事不怪你,你不必要为这件事承担什么现任,你不一定要娶她,这可要慎重。” 丁不一毅然道:“皇甫叔叔,我丁不一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是不负责任的男人,我不会像那个青年一样,不负责任地抛江春花姑娘就一走了,我既然做出了这件事,不管是什么原因,有意还是无意,我是一定要向她负责的。” 皇甫天衣深沉道:“你决定了?” 丁不一话音中表示出不可动摇的决心:“决不反悔。” “好!”皇甫天衣激动地拍桌道,“你是我所见的真正的男子汉!我就江春花交托给你了。” “请皇甫叔叔放心。”丁不一道,“我会照顾好她的。” “唉。”皇天衣叹口气道:“其实她也能照顾自己的,心思机敏,武功不错,只是这病……” 丁不一道:“我看今夜她在山洞里的言辞、举动就像个常人,她这病准能治。” 皇甫天衣从衣袖内摸出一只小盒子,交给丁不一:“这里面有颗红白药丸,如江春花跟着你成亲之后,病还不能好,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你可以试一试。” 丁不一问:“什么办法?” 皇甫天衣道:“去打青年江春花见到那青年时,一定会疯病大发,你就在这时候,将红药丸喂下去,她服下红药丸后,会昏睡七天七夜,然后你再将白药丸喂下去,如果她能醒来,她病就会痊愈……” 丁不一抢口道:“如果她不能醒来呢?” 皇甫天衣长吁口气道:“那她就永远醒不来了。 因此,这是万不得已的办法。” 丁不一默然片刻道:“但愿不要使用这办法就能治好她的病。”话音顿了顿,“那青年叫什么名字?” 皇甫天衣皱了皱眉:“你答应我,不要伤害他的性命。” 丁不一瞪眼道:“这种人,您还要替他讲情?” 皇甫天衣肃容道:“丁公子,有一句话,我想赠与你,人心内滑有宽恕比死还可怕,饶恕他吧,否则春花也不会不安的。” 丁不一犹豫一下,即道:“我答应。” 皇甫天衣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张羽翔,比人左手肘上有一块黑记。” “知道了。”丁不一将这个名字和印记,牢牢记在心中。 皇甫天衣道:“明日你即带江春花和余小二离开这里,去双羊店外的汝王镇太平铁铺,地邪欧阳台镜会在那里等候你们。” “嗯。”丁不一点头,脸上露出一丝依恋之情。 皇甫天衣又道:“你与欧阳台镜联络的信物仍是魔花玉石,明天我会将魔花玉石交给你,同时欧阳台镜也认江春花的。” “知道了。”丁不一应声道。 皇甫天衣扭脸看看窗外:“眼下大雪封山,明天我送你们从山壁崖出去在山峰口有几个皮货商等着你们,你们就藏在他们的货箱里偷出山去。” 丁不一道:“东厂的贼子,还在清风观附近吗?” 皇甫天衣道:“没发现他们,但我感觉得到他们就在附近,而且已以发现这个地方了。” 丁不一担心地问:“您怎么办?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皇甫天衣凝视丁不一片刻后道:“我不想骗你,我不打算离开这里。” “不离开这里?”丁不一跳了起来,“不行!东厂就是要以我做诱饵来追杀你们,他们是不会放过您的。” 皇甫天衣镇定地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打算离开这里。” 丁不一靠近他身旁:“他们人多,我不愿意看到您的慕容叔叔、独孤叔叔一样。” 皇甫天衣拍着他的肩膀:“谢谢你的关心。 实话告诉你,我已作好了安排,在这山壁崖里有一个十分秘密的暗洞,我在洞里已储备了多年的粮食和食物,躲进洞里,他们绝对找不到我,比此时大雪里离山,要安全得多。” “原来是这样。”丁不一微微喘了口气,“您可要小心。” 丁不一并不知道,皇甫天衣所说的秘密暗洞,此时已被大雪封住,一时无法进去。 皇甫天衣从怀中取出一个长形小布囊道:“这里面是一支千年人参,我原想用它来增补你功力的。 只因你已中了火毒蛊,我又以蛇、蜈蚣、蟾蜍三剧毒来替你解毒,毒虽已除,这千年人参却不能增强你的功力了。” 丁不一浅笑道:“既然是这样,您就自己留着吧。” “不,我仍决定将它送给你。”皇甫天衣将小布囊塞到丁不一手中,“我想你会有用得着它的地方。” 丁不一见皇甫天衣这么说,只好收下小布囊:“谢皇甫叔叔。” 皇甫天衣立起身来:“天快亮了,我去看江春花,再替她收拾一下。” “嗯,”丁不一望着准备离开的皇甫天衣欲言又止。 皇甫天衣道:“丁公子,你还有什么话要问?” 丁不一道:“请问你们七邪兄弟都是我爹爹的朋友?” “是的。”皇甫天衣的回答十分爽快。 丁不一问道:“你们七邪兄弟既然肯教我剑法,一定知道我爹爹的心愿是什么?” “这个问题,当你学七邪剑法时,自然会有人告诉你的。” 皇甫天衣末等丁不一再问话,就已大步走出了房间。 丁不一呆立在房中,又一次陷入沉思。 停歇了一天的风,突然又刮起来。 风像是歇过了劲似的,刮得更加的猛。 狂风呼啸,吹拂过山林、野坡,卷起漫天的雪花。 人在风雪中行走,影影绰绰,似现非现。 皮货商车队顶着风雪,在山林间穿过。 绕过山脚路口。进入仙家寨,皮货商客立即消失在忙着打招呼的热闹得人群中。 正逢上大年前的赶集日子,仙家寨内人山人海,热闹的要把寨子翻过边来。 皮货商客招呼着脚夫将担子挑进预定的客栈。 “贾老板来了,生意兴隆。”店伙计老远迎将上来。 皮货商客笑道:“托福,还过得去,房间可准备好了?” 店信计道:“早就准备好啦,您和陆、黄二老板打算住几天?” 皮货商客道:“住一宿,明早主走。” “唷,怎么这么性急?”店信计道,“这几天集市正热闹呢。” 皮货商客边跟着店伙计往里院走,边道:“什么日子了,还住?我们还要赶回家去过新年哩。” “啊,那倒是。”店信计将皮货商客等人引以住访前。 皮货商客摸出一锭银子塞给店伙计:“你忙着去吧,这里我们会自己照料。” “哎,这……怎好意思,您的房钱早就付啦。”店伙计把银子收入杯中,点头哈腰道,“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吆喝一声。小的马上就到。” 皮货商客待店伙计走后,吩咐脚夫将三日大木箱抬进房内。 皮货商客掏出五锭银子分别交给五个脚夫,嘱咐道:“你们马上离开这里,这事千万不可张扬出去。” “知道了。”五个脚夫接过银子,匆匆离了客栈。 出得店门,三个脚无向左拐过街口,登上了北向的大道。 另两个脚夫商量片刻,有的拐过街口,走向了集市镇上的赌场。 客房里。皮货商客打开三只木箱。 丁不一、江春花和余小二从木箱里钻了出来。 余小二仲伸胳膊,故意对江春花道,“好玩,真好玩一路上就像坐轿子一样。” 江春花噘起嘴道:“不好玩,这有什么好玩的?坐在里面又闷又不能动,就像是在棺材里一样。” 丁不一活动了一下筋骨,问皮货商客道:“贾老板,现在我们怎么办?” 皮货商客还未答话,房门外走进了另一个皮货商客。 贾老板急忙道:“二弟,怎么样?” 另一个皮货商容道“一切都准备好了,请马上上路,集市上有东厂探子。” “好。”贾老板转身对丁不一道:“你们店后门出去,那里有辆马车等候你们。从这里了发到双羊店,沿途都会有马车接你们。” 皇甫天衣安排得可谓心细! 丁不一拱起手道:“谢了,说罢,便带着江春花和余小二走出房间。” 店后门口,另一位皮货商在一辆马车旁等候。 这是一辆双座刀车,车篷彩架颇为华丽。 “哈!”江春花发出一声欢呼,首先抢入车厢里。 余小二赶紧钻进去,却被江春花一巴掌打了出来:“这是我和不一哥坐的,你坐后面一辆。” 余小二翘着嘴往后一看,空荡的后小街上除了冷冽的寒风,什么也没有。 丁不一钻进车厢,顺手拉过余小二:“春花妹妹,都是自家人将就点吧。” 皮货商容挥了挥手,车夫一甩长鞭,驱动了马车。 片刻后,三人皮货商客都先后相继离开了仙家寨。 前街口的小树林里。 薛宇红卓立在雪地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在清风观庙门前岩坪上的失手,他失去了自己的希冀或者说是复仇的对象,剩下的只是一个冷酷、郁怒的身躯。 为了这次失手,他遭到马公公一顿怒斥盛怒之下。 马公险些要了他这条小命。 他才知道,自己虽是什么东厂大档头兼锦衣卫北镇抚使,又是什么督主,但命却是十分的贱,简直一文不值。 他只是一条供主人使唤的狗,主人只要不满意,随时都可以宰了他。 尽管他心中明白,但还得听主人使唤,因为他已别无选择。 他变得更加残暴、凶狠,爱发脾气,就像一条随时都可发作的疯狗。 幸喜苍天有眼,没让那丁小子死去,使马公公的计划得以继续进行,这才保留下自己一条狗命。 他咬紧了嘴唇,使劲地咬着,只到嘴唇被咬破淌出一缕鲜血。 怎么还不见谷里的动静? 埋伏在雪地里的袁骏星等人出不见送来消息。 难道丁不一会在山谷里过新年? 人邪皇甫天衣是七邪中最狡猾的一个,他一定在耍什么花样。 但,这里是山道口出入和南北来往的要道,丁不一要出山必要从此经过,所以他亲自守在这里,确保不出差错。 然而,一点动静也没有。 莫非马公公判断有错? 总之,不是马公公有错,就是皇甫天衣有错,自己该不会有错。 一股旋风,裹着一团雪花,刮到薛宇红身前。 原来是马公公身前的贴身侍卫到了。 “参见大档头。”侍卫微微一拱手算是施礼。 薛宇红冷漠的脸上毫无表情,冷声问道:“马公公有何吩咐?” 侍卫道:“马公公说,刚才有一队皮货商担从山里绕道进了仙家寨,要你小心盯着,丁不一很可能就在皮货商担的挑担里。” 薛宇红不露声色地道:“知道了。” 侍卫又道:“马公公吩咐,若丁不一的确随皮货商队下了山,你一面派人暗中跟踪丁不一,一面立即进山谷,切不可放走了皇甫天衣。” 薛宇红纹丝未动,沉声道:“明白。” 侍卫身形一旋,随即消失在林外。 薛宇红拔腿就往仙家寨跑。 不久前,也刚刚看到一队皮货商客挑担进了仙家寨。 该死!怎么会没想到丁不一和余小二可能会藏在挑担里? 半个时辰后,薛宇红带着一群锦衣卫闯进了赌场。 两个正在赌骰的脚夫被抓到皮货商客投宿的客栈,与店伙计一同闰在后院客房前。 薛宇红反背着双手,背向店伙计和两个脚夫。 侍卫们已将里院前后通道全部封死。 房内搜查过了,一个人也没有。 “他们就宿在这里?”薛宇红刮瓦片似的声音令人心惊肉跳。 一个脚夫抢着答道:“禀大人,是的,是小的们亲自将货箱抬进去的。” “箱子装的什么货?”薛宇红冷声问。 “是皮货,各式皮革,虎皮,豹皮、貉皮、鹿皮…”脚夫回答道。 脚夫的话音突然中断,一道寒光从院中划过,落在脚夫的脖子上,“咔嚓!”骨头断裂的细响,进溅的鲜血,喷了另一个脚夫和店伙计一身。 脚夫身子晃了晃,怦然倒地,头颅滚出一丈多远。 薛宇红垂着的手中的宝剑,盯着另一个脚夫道:“因为他没说真话,所以我杀了他,现在轮到你了。” 另一个脚夫吓得两腿直发抖:“我……说实话。” 薛宇红怪声道:“箱子装的什么?” 脚夫颤声道:“是……三个人。” 薛宇红眉毛一挑:“怎么是三个人?” 脚夫急忙道:“是三个人,二男一女,听贾老板叫他们什么丁公子,余小二江春花姑娘。” 薛宇红身一扭,转向店伙计:“他们去哪儿了?” 店伙计“扑通”跪倒在地:“大人,别……杀我,我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薛宇红眼泛赤红:“你骗我?” “不敢!”店伙计磕头如捣蒜,“小人怎么敢骗大人?小人实在是不……” “知道”两个字还在口中,薛宇红手中宝剑已豁断了脚夫和店伙计的喉管。 他知道从脚夫和店伙计口中再也掏不出什么消息了。 薛宇红挥下令:“到镇外各条道路去,与我搜!” 仙家寨外,南北道路上,车辆来往如织,行人挑担触目尽是。 道路上近处的雪已被铲净,远处的雪被踩得一片狼藉,哪里辩出什么足迹? 薛宇红咬咬牙,发出信号:“跟我进山。” 眼下他只能执行马公公第二个命令,先收拾了人邪皇甫天衣再说。 山峰顶,石壁峰口,亮起了火把。 熊熊的火炬将山峰围了一个圆圈。 每一个火把后,站着两名手举弓弯毒箭的射手。 一共是两百多名锦衣卫和近百名东厂杀手。 对付皇甫天衣最善心计,此言不假,此刻,皇甫天衣闻得薛宇红率侍卫而来,不仅仅没逃没躲,反而在石坪上摆张小桌,搬上一坛酒,饮酒静待。 薛宇红双手抱肩,立在石坪雪地中,静眼注视着十步开外的皇甫天衣。 他身后站着袁骏星、陈风林、胡彪、胡汉等二十四名侍卫高手。 他凝目思忖:皇甫天衣在耍什么花样? 石坪上响起了皇甫天衣洪亮的声音:“薛大档头,衰二档头,天气寒冷,不想过来喝一杯么?” “妈的!”袁骏星怒骂一声,背上宝刀已跳出刀鞘。 陈风林等二十四名侍卫,一齐扬起手中的刀剑。 薛宇红举起左手阻住袁骏星及侍卫,冷然一笑,道:“鸟将死,其鸣亦悲,人将死,其言亦善。既然皇甫兄有这份雅趣,薛某就陪你喝一杯。” 薛宇红说着,大步走到小桌前。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我敬你一杯。” 皇甫天衣端起桌上的酒杯,手腕一抖,酒杯挟着一股劲风向薛宇红。 薛宇红身形微侧。探手一抓,将酒杯抓住,五指顿觉一麻,杯中溢出兴许酒来。 好功力!薛宇红心中暗自吃惊。 但,他表面上却不露声色,阴鸷地笑道:“皇甫兄就这么让客人站着喝酒?” “哈哈哈哈”皇甫天衣笑着站起身,左手在桌下一托,有脚一拨,身后的靠椅滴溜溜地在雪地上旋转着,从桌底下穿过击向薛宇红。 这可以说是让座,也可以说是凌厉无比的一招攻势。 薛宇红应变极快,单足一点,跃身空中,身子在空中一连几旋,然后倏然落下。 这时,靠椅刚从他足下旋过,他身形一蹲,右脚扫出,脚尖勾住旋转的靠椅,拉回到身旁,落身坐下,小桌也同时落在他身前。 皇甫天衣沉静的脸上仍带着鄙夷不屑的笑,心中却在想:稍刻切不可恋战,这薛宇红的功夫比预料的要强。 薛宇红在椅中坐稳稳,抓起桌上的另一杯酒:“在劫难逃,该我敬你。”说着,酒杯已脱手击出。 像陀螺般旋的酒杯飞向皇甫天衣,酒杯是飞向他脸面的,在这么短的距离内,看他如何躲闪?薛宇红脸上露出一阴沉的笑。 皇甫天衣右袖一拂,袖衣挡住飞来的酒杯,一凹、一凸、再地托,酒杯上注入的功力已被软袖认化解,稳稳地停在袖衣上。 皇甫天衣抢起左手捏住右袖衣上的酒杯。杯中之酒未曾漏出一滴。 薛宇红一楞,随即放声大笑,笑声中他已拿定主意。 皇甫天衣武功高深莫测,自己虽不怕他,但为防万一,一定要抢先下手!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请!”两人将酒一饮而尽。 薛宇红正待动手,突然皇甫天衣道:“薛宇红,你不怕我在酒中下了毒吗?” 薛宇红一惊,但故作镇静道:“天下谁不知人邪皇甫天衣一到剑,一本药谱,走遍天下,从不施毒。” “你错了。”皇甫天衣道,“月换星移,人世沧桑,难道炮不会变?” 薛宇红眼中闪过一丝惊恐的光芒:“你真在酒中下了毒?” “不错。”皇甫天衣沉声道,“我在酒中下了七魂散毒药。” 薛宇红道:“我怎么没有看出一点异样?” 他不仅是个武功高手,也是个使毒高手,刚才他已经暗中测试过了,这酒不该有毒。 皇甫天衣冷然笑道:“你忘了我另一个绰号了,神药郎中在酒中下毒,怎能让你发觉?” 薛宇红定心已乱,霍地站起:“我不信!” 皇甫天衣大声道:“你不信,你运功试一试就知道了。” 薛宇红急忙细心神,微蹲身子,闭目运动功力。 “嗖!”一道寒芒。 “嗤!”一线血雨。 “呀!”一声怒喝。 小桌碎裂了。 酒杯碎裂了。 石坪上卷一股劲风,一团雪花。 第十一章 妒海生波 薛宇红运功一试,经脉畅通,毫无中毒迹象,情知中计,急待出手却已是晚了一步! 皇甫天衣抢先出手,出其不意一剑将薛宇红有臂划开一条长长血口,刹时,血雨飞溅。 薛宇红震怒之下,一掌五雷掌劈出,将小桌击得粉碎。 皇甫天衣一剑得手急旋身拔地面起,石壁崖。 袁骏星等人遇此惊变,仓促间,哪能挡得住皇甫天衣? “放箭!放箭!”薛宇红捂着受伤的右臂厉声怪。 山峰口,石壁顶,火把晃动,侍卫射手一齐举起弓弩。 这是连毒箭,一弓每可射出十支致人死命的无羽箭。 “嗖嗖嗖!”尖啸声刺耳,箭雨交织成网。 皇甫天衣侧身落到山壁崖时里。 “追!给我遍!”薛宇红挥着左臂狂吼。 袁骏星带着一群侍卫,飞跃上山崖。 虽然这些侍卫轻功都不错,但在这陡崖上行走,地形不熟,脚下的乱石又被积雪掩住,所以有不少人跌下来,一时间竟伤了七、八人。 “不中用的东西,全是些酒囊饭袋!”薛宇红暴跳如雷,推开正在帮他包扎伤口的侍卫,左手拎剑,垂着血淋淋的右手,飞身上了石壁崖。 “仔细搜,留心地上痕迹!”薛宇红大声院喝着。 跟在他身后的侍卫,举着火把,竭力照着地面。 灰蒙蒙的雪夺上杂乱地印着十多名侍卫刚踏进的脚印,哪还能辨得出哪是皇甫天衣留的痕迹? “噗!”身后的侍卫一脚跺空,扑倒在雪里,险些掉下壁崖。 “混帐!”薛宇红怒骂着,夺过侍卫手中和火把,犹自向前搜索。 “在那儿”突然,有侍卫高喊。 山壁崖间,皇甫天衣的身影一闪,“呀!”薛宇红厉啸着,飞身扑跃过去。 “截住他!” 袁骏星指挥着几名侍卫斜跃过去阻截。 “啊啊!”两志呼声响起,两名企图阻截皇甫天衣的侍卫,踏在虚雪上,坠下了深潭。 袁骏星不敢冒失向前,只得带着侍卫迂回阻截。 薛宇红扑跃到皇甫天衣身旁,皇甫天衣身形一晃,像变魔法的倏忽不见。 薛宇红赤着眼,左手用剑挥劈着雪地,怪吼道:“出来皇甫天衣,有胆量的你就出来!” “出来就出来。”皇甫天衣突地从一个雪掩盖的暗洞里钻出来,朝着薛宇红抖手就是几剑。 “当当当当”薛宇红左手使剑自没右手灵活,加上右手伤痛,不能抵挡,只得边退数步。 “狗鹰犬!”皇甫天衣一声冷喝,一剑又刺中薛宇红受伤的右臂。 薛宇红手一痛,急退一步,一脚踏虚,跌跪在地。 皇南天衣长剑连连击到,意图十分明显,想把薛宇红逼落到身后壁崖下的深潭中。 那是个令他服颤心惊,而又不能忘怀的深潭,白如水就跃身自尽在这深潭里。 难道今天自己也要丧命在这冰凉的潭水中? 郁闷的瀑布落潭声,就像刑场上声声追魂的炮响。 皇甫天衣长剑一回,弹身几跃,又不见了踪迹。 “追,追!”薛字红爬起来,挥剑吼叫。 袁骏星走到他身旁,低声道:“督主大人,你已受伤,石壁崖上暗洞甚多,咱们地形不熟而且又是夜里,我看……” 薛宇红终于平静下来,轻“嗯”一声道:“替我下令,各壁崖、山峰口严加把守,见到人影就放箭,若走了皇甫天衣,一律格杀勿论。” “请督主放心。”袁骏星道,“这石壁崖除了清风观的那条暗道,就只有壁崖峰口这条路,他是决逃不掉的。 您先到下面石屋里,扎扎伤口吧。” 薛宇红振作起精神,小心地走过石壁峰口,飞身跃入石坪。 袁骏星命陈风林分别向各处把守的侍卫下令后,也跃入石坪,进入坪中石屋。 薛宇红正在包扎伤口,伤势不重但也不轻,估计三、五日内不能使剑。 薛宇红阴沉着脸,没想到今日的跟头竟栽得这么惨、事情仿佛是愈来愈不顺手。 能怪谁呢?自己?袁骏星?还是这些没用的侍卫? 谁也不能怪,只能怪命运。 这件事若摆不平,自己就完了。 他决心和命运较一个高下。 薛宇红摆摆手,房中两名侍卫垂手退下。 袁骏星趋前一步,小心地问道:“大人的伤怎么样?” 薛宇红道:“不要紧的。”话锋一转,“你看天亮之后,该如何对付皇甫天衣?” “嗯,”袁骏星支吾了一下道,“我想天亮之后,咱们就展开队形全面嫂山,我不信皇甫天衣能时入石岩中去。” 薛宇红沉思片刻道:“这法子不行,全面搜山,兵力分散,我们在明里,他在暗处,而且他武功又高,除我之外无人是他的对手,恐怕反会被他各个击破,趁机逃脱。” 袁骏星扳起僵尸脸道:“属下愚昧,想不出什么法子,薛大人传授妙计。” 薛宇红想了想道:“我误中贼计,被他刺伤有臂,至少要三天后才能使剑。因此,我决定这三天之内,主要的人马守住道口,严防皇甫天衣逃跑,你则带少数轻功好的侍卫,上石壁崖去逐区清扫积雪。” 袁骏星不解地:“清积雪?” “是的。”薛宇红沉声道:“清扫积雪,寻找壁崖上的暗洞,只要找出暗洞,他就没藏身之地,那时候,我也许能使剑了,即算不能,我也不信他能胜得过三百多名侍卫。” 袁骏星躬身道:“妙计!属下明早就带人上石壁崖,清扫积雪。” 薛宇红独自立在房中,托着受伤的右臂,凝视着窗外的夜空,山峰顶上的火把,心中在想:皇甫天衣现在干什么? 石壁崖侧的一个暗洞里。 皇甫天衣盘膝而坐。 没有烧火,也没有点蜡烛,洞内一片漆黑,只有皇甫天衣一双眸子在闪烁发亮。 夜里一战,他已完全达到目的。 薛宇红军人杀人山谷,说明他已知道丁不一离开了这里。 薛宇红来得这么快,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但,他对此已早有准备。 三个皮货商客是他的生死朋友,决不会出卖丁不一的,他们没来告警,说明丁不一三人已安全上路。 丁不一一行人到双羊店,只有三天的路程,这是他的精心安排。 为了再加一层保险,他决定设法拖住薛宇红及他手下三天,因而,他搬张小桌,备上酒,在石坪款待薛宇红。 他使计刺伤了薛宇红,知道薛宇红三天之内决不能用剑,三天之内薛宇红奈何不了他,他就赢得了三天时间。 他本来可以逃出山谷的,山峰口上那些侍卫射手的毒弓箭挡不住他,但,他没有逃离山谷,因为他知道山谷外还有一个比薛宇红更可怕的故人,在等待着他。 逃离山谷就意味着死亡,留在山谷里依仗那秘密的暗洞,或许能保留一条性命。 现在唯一的麻烦是,那个秘密洞口在山壁崖的另一端,而雪已将洞口封死,他无法进去。 三天之内,石壁崖上的积雪会不会融化呢? 他拿不准,只能听天由命。 皇甫天衣盘坐一个时辰后,站起身来,走到暗洞口。 天空虽然浓得像泼上墨似的乌云在翻滚,但已经放亮。 他的心思转到丁不一、江春花和余小二的身上。 不知他们现在是否已到杏村? 江春花离开自己后,是不是听丁不一的话? 他沉思良久,喟然长叹,方知出家人看破红尘,六根皆净的艰难。 丁不一三人此刻正宿在杏村。 马车是连夜赶到杏村的。 当车夫将丁不一三人领进村中的王家大屋,又赶着马车匆匆离开时,已是深夜三更时分。 皮货商客贾老板从屋内迎出,将三人分别领进早已准备好了的房间中。 五更刚过,贾老板又分别将三人叫醒。 大屋门口停一辆干草车,干草堆里露出三个黑黝黝的洞。 贾老板笑着对丁不一道:“丁公子,对不起,刚睡就将你们叫醒,有消息说,东厂的探子已跟上来了,所以咱们不能不得前启程。” 丁不一道:“辛苦贾老板了。” 贾老板道:“丁公子用不着客气,皇甫天衣曾救过我一条命,我这命是属于神药郎中的,护送你们到双羊店,是他老人吩咐。” 余小二揉着眼睛道:“困死人了,刚睡就要起来,真烦人。” 江春花却笑吟吟地道:“披星戴月,夜以继日,这才有趣。” 余小二噘起嘴道:“这有什么趣?比练功还要累。” 江春花凑着他的鼻尖道:“有趣,有趣,就是有趣。” 丁不一拍拍两人的肩道:“你们别闹啦,上车吧。” 余小二瞪眼望着干草车:“咱们坐哪儿?钻草洞?” 贾老板道:“余二爷,对不起,沿途都有东厂的探子,咱们只能小心谨慎,委屈了。” 江春花嘿嘿一笑:“钻洞么?好玩,好玩?” 说着弹一身一跃,已钻入了草洞中。 贾老板扯过蓬松的干草将洞口掩好,然后向马车夫打个手热。 宁静的小村口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 干草车向西北方向行驶。 正午,渡过一条小河。 干草车驶进一片小树林里就地午餐。 几个窝窝头,一壶水,吃下后小息片刻,继续登程。 黄昏时分,干草车驶进一座小庄。 有人在大声吆喝:“干草来罗。” 干草车径直驶进后院坪里。 皮货商店陆老板在后院恭迎。 车夫解开干草车上的绳索,江春花和余小二双双从草堆里跳了出来。 江春花抖着头上的草屑,翘着嘴道:“这是谁出的主意?钻草洞,都快把我给闷死了。” 余小二咬着嘴里的草屑,跟着嚷道:“我小乞丐,当叫花子多少年了,也不曾钻过这样窝囊的草洞,几个东厂探子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和他们杀一场,难道小爷还怕了这些鹰犬不成?” 江春花咧嘴道:“杀就杀,谁道本姑娘还怕了你不成?” 余小二瞅着她道:“你要杀谁?” 江春花眸子一睁:“你又要杀谁” 陆老板一旁道:“你俩别争啦,这是你爷爷和师傅的主意。” 江春花和余小二同时耸耸肩:“那就没话说罗。” “咦。”余小二道,“怎么不见大哥出来,他会兴会全闷死了?” 江春花猛扑到干草堆上,拼命地扒着干草:“不一哥,你可不能死……” 陆老板笑着道:“这草洞里都有气眼,他死不了的。”说着,伸手拍拍草垛,“丁公子!已经到站了,请下车吧。” “哦。”一声回应,丁不一顶着一蓬干草从草堆里起来。 一路之上,丁不一凝神领悟七邪剑中那三招残缺不全招式中的相互关系,只因想得入神,逐渐入定,直入忘我境界,故此,马车停了,他都未沉察得到。 “你没死!”江春花发出一声欢叫,扑过去搂住丁不一的脖子。 “哗啦!”马车掀翻了,江春花丁不一跌倒在地,被倒下的干草盖住。 “哈哈哈哈。”余小二笑着跳过去,扒开干草。 笑声突然中止,余小二停住了手,怔怔地望着地下。 江春花正抱住丁不一亲吻。 “咳!咳!”余小二猛咳两声。 丁不一推开江春花,从地下爬起来,满脸通红。 江春花闪着深情的眸光盯着他喃喃道:“你要是死了,我就绝不能活……你是我的……” 陆老板脸上掠过一丝阴云,随即道:“请到内屋去歇息,一天一夜也够辛苦了。” 晚餐很丰盛,陆老板以主人的身份款待丁不一三人。 席间的气氛并不热热烈。 顾君被虽然热情地敬酒,却是心事重重。 丁不一仍沉浸在七邪剑式的领悟之中。 余小二因后院的一幕,融景生情,想起了小更,低头不语。 江春花痴痴地看着丁不一直犯傻,也不说话。 晚餐散后,陆老板将丁不一、江春花和余小二,领入各自的睡房。 夜很静。 天空的乌云正中散开,月色渐渐渗入后院花墙内。 陆老板反背双手在院坪里来回踱步。 他已经去过丁不一房们前三次了,却又退了回去。 他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将此事告诉丁不一。 不告诉丁不一,此终究瞒不过,而且这还是皇甫天衣的安排。 告诉丁不一江春花姑娘又怎么办? 倘若此事江春花姑娘知晓疯病大发,又知何得了? 他反复再三,终于拿定了主意。 凡事自有天命。由不得自己,既然皇甫天衣都认为应将此事告诉丁不一,就告诉他吧只要眼下瞒了江春花就行。 陆老板走到丁不一房前,敲响了房门。 “请进。”丁不一在房内道。 陆老板推开房门:“丁公子还未歇息?” “哦,睡不着。”丁不一站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夜空道,“陆老板找我有事?” “嗯,是……不是……”陆老板虽已拿定了主意,仍不忍开口。 他是皇甫天衣朋友,很关心春花疯姑娘,黄昏后院的一幕,是使他不忍开口的原因。 丁不一道:“陆老板,您有什么事只管说。” “我……您一定有事,您已经来过我房前三次了。” 陆老板轻叹一声道:“请丁公子随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丁不一问。 他的心在跳,是什么人?竟使陆转身出了房间。 丁不一急步出房,跟身在后。 穿过后院走廊,进入一张月牙洞门里。 一片小竹林,竹技遮掩着一间小房。 房内亮着灯光,一名丫环侍立在房门前。 “陆老爷,丁公子。”环向陆板板和丁不一施礼。 陆老板摆摆手,问道:“她怎么样了?” 丫环道:“已经睡着了。” “喂。”陆老板点点头,“你下去吧。” “是,老爷。”丫环垂手退下。 房中睡着的人是谁? 陆老板推开房门为何如此神秘? 丁不一心念疾转,恨不得能一步闯入房中揭开此谜。 陆老板推开房门。 这是一间女儿房间,锦帐低垂的红膝木榻,带磨镜的檀木梳妆台。 陆老板走到床前站着,轻声道:“床上睡的人便是你要见的人。” 丁不一抢上前一步,举手撩起锦帐,刹时,他周身血液奔腾,心狂跳不已。 床上躺着的是白如水! 水姐姐没死。 他怔怔地看着她。 白如水面容消瘦,脸色苍白,呼吸十分微弱。 丁不一扭脸向陆老板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老板道:“她投潭自尽,被山樵周石公撞见救起,二十来天昏迷不醒,七天前皇甫天衣出山请周石公找我们兄弟三人,周百公便请他替白姑娘看病,皇甫天衣就让我带她到这小庄来了。” 丁不一着急地问:“她现在怎么样?” 陆老板道:“她现在功力尽夫,身体也很虚弱,但已没生命危险了。” 丁不一又问:“她的功力有办法恢复没有?” 陆老板想了想道:“很困难,除非有千年人参,但这千年人参很难……” 丁不一目芒闪烁,高兴地道:“我有千年人参,我有!” 他现在明白,皇甫天衣为什么要送这支千年人参给自己了。 好心的皇甫叔叔! 陆老板瞪直了双眼:“皇甫天衣把那支千年人参给你了?” “是的。”丁不一点头道:“我这就去拿来替她治伤。” “哎,”陆老板挡住他道:“你别着急,待会我叫人到你房中去拿。皇甫天衣已经教过我千年人参的用法了,白姑娘服下千年人参后,还需三个月的调治才能恢复功力,这事就交给我好了。” “谢陆老板。”丁不一深鞠一躬。 “丁公子,你用不着客气。”陆老板正色道:“我这完全是在为皇甫天衣办事,当年他救过我全家的性命。”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总得谢谢您。”丁不一道:“日后丁某一定要报答你这份恩情。” “这些都用不着说,”陆老板沉声道,“我只有一件事相求。” “您请说。”丁不一正色道,“我一定答应。” 陆老板肃容道:“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待春姑娘。” 丁不一毫不犹豫地:“我会好好对待春妹妹的。” 陆老板道:“我要你不是像妹妹那样,而是要像妻子那样对待她。” 丁不一略一思忖:“我会的。” 陆老板又道:“皇甫天衣送你们出山时,已将山壁崖石洞里的事,告诉过我了。” 丁不一沉声道:“请您相信我。” 陆老板伸手按住他的肩头:“我相信你,关于白如水的事,你暂时不要告江春花姑娘。” 丁不一道:“我知道。” 此时,白如水发出一声呻吟,睁开了眼睛:“是丁公子吗?” “水姐姐,是我!”丁不一趋步床沿,伸臂握住了白如水的双手。 陆老板道:“你们谈吧,但不要太久。” 陆老板轻声叹着,摇摇头,走出了房间。 白如水的手柔罗细腻而冰凉,声音也在发抖:“我没……想到今生今世还……能见到你……” 丁不一握紧了她的手,两颗滚烫的泪水落在她脸上:“你待我真好,你两次险些为我丧命,是我连累了你。” “别这么说。”白如水指手揩去他眼边的泪水,自己却滚出两手热泪,“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丁不一关切地问。 “我好多了,就只是全身发冷乏力。” 白如水说着,握紧了他的手,“请扶我坐起来。” 丁不一将白如水扶起坐好,然后挪身坐在她身旁。 他柔声道:“告诉我,在清风观庙外岩坪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靠在他肩上,将清风观岩坪发后的事说了一遍。 他咬牙道:“我一定要杀了薛宇红这个恶贼,为民除害,为你和你师傅报仇。” 她感激地望着她,继续道,“我落水之后,只觉得冷凉刺骨,但拼命地划水,但很快地手脚麻木了,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他打断她的话道:“是山樵周石公救了你,你昏迷了二十来天,局石公撞上皇甫天衣便请他替你看伤,然后陆老板将你送到了这里。” 她睁明眸:“你都知道了?” 他点点头:“刚才陆老板都告诉我了。” 她将头依偎到他的怀中娇声道:“将你练剑的事告诉我!” 他伸臂将她轻轻搂住,说起了在神秘山谷练剑的事。 他说得很有风趣。 她听得抿唇直笑。 他没说石壁崖暗洞的事,也没说自己为她险些毁了学剑的好事,他知道此时她还很虚弱,不愿她受到任何的刺激。 然而,他不说,她却问起了石壁崖暗洞的事。 刚才,她虽在朦胧之中,但对陆老板后来的几句话却听得十分清楚。所谓“言者夫无心,听者有意”,无心的话能刺激有心之人,更何,陆老板是有心之语。 她问道:“在山壁崖暗洞,你和春姑娘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丁不一愿到意外,颇觉不安。 白如水侧起脸,闪着泪光的眼睛盯着她:“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又想娶那位春姑娘?” 她对苏小玉的事能容忍,对小贞的事也能谅解,但是如果丁不一在玩耍一个疯女人的感情,她决不会原谅他。 丁不一看着她苍白原脸,闪念之间决定:江春花的事,还是等三个月后再告诉她。 于是,他笑笑:“我告诉你……” 他万万没想到,此刻,江春花正在窗外屋檐下偷听他俩谈话。 江春花睡不着,心中老惦着丁不一。 她见不到丁不一房中有灯光,便走过去想和他说说话,或是去练剑。 丁不一房中没人,她便四处寻找,想丁不一一定是躲到哪个角落里练剑去了,于是,她寻到了这个小竹林里的小屋。 房里丁不一在说话,是和一个女人在说话,她怒火顿起,准备闯进房去,杀了这个负心水姐姐的声音对,又顿住了脚步。 难道白如水没有死?她纵身上了屋檐,勾身偷窥,决心弄个明白。 果然是白如水没死,她在梁上暗叹口气,白如水没有死,自己就只能做小了,关于这点,她心中很清楚。 丁不一白如水的对话继续传来。 丁不一道:“我把她也当妹妹一样看待,在暗洞口我们观看夜景,遍地的雪美极了,我看着深潭,心中一直想着的是你……” 江春花咬起了牙齿,眼中闪出冷芒。 “叭。”一声轻吻。 江春花全身一抖,险些从梁檐上落下来。 丁不一道:“我和她一直兄妹直称,这也是皇甫天衣的意思,到了双羊店,我就将她交给欧阳台镜了。” 江春花暗自骂道:“该死的负心朗,还有那个专帮外人的爷爷!” 丁不一道:“你在此好好养伤,三个月后我就来接你。” 江春花眼神发乱,他可从来没向自己说过这种话。 白如水的声音:“我的功力已经尽失,恐怕……” 丁不一道:“你放心,皇甫天衣已特地为你准备了一支千年人参、你服下之后,经三个月调治就能恢复了。” 江春花眸子中清芒迸射。 爷爷连千年人参也送给白如水了?我要去问爷爷! 江春花消然滑下屋梁,奔向院内。 房内,丁不一和白如水全然未觉,两人情思缱绻,碟碟不休。 陆老板推开房门:“丁公子,该休息了,明早还要赶路呢。” 丁不一忙站起身:“哦,对不起,我马上就回房。” 陆老板摇摇头,转身离去。 丁不一对白如水道:“我要走了,你好好休养。” 白如水道:“你放心练剑,三月后我再同你一起去青龙帮揭开你爹和这蜡丸之谜。” “你保重,明早走的时候,我再来看你。” 丁不一握握白如水的手,退出房外。 丁不一回房将千年人参交给陆老板,放心睡下。 这一觉,他睡的很香,做了一个甜蜜的美梦。 次日清晨,一辆拉大白菜的马车在庄院内等候。 陆老板连唤数声不见江春花答应,便把房门捶得“咚咚”直响。 丁不一和余小二闻声,奔过来。 丁不一声嚷道:“江春花妹妹,该动身了。” 余小二将馒头往嘴一塞,一边捶门,一边瓮声道:“懒婆娘,臭婆娘还不起床……” 丁不一扭头道:“陆老板,似乎不对呀。” 陆老板沉着险,飞起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内没有人,桌上一根头簪插着一张字条。 丁不一抢进房,抓起字条,上面写着:“负心郎,我回山去了。” 丁不一惊呆了。 陆老板脸色焦虑。 余小二夺过丁不一手中的字条,晃了晃,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丁不一和陆老板都明白,是江春花发觉了白如水。 陆老板当机立断:“你俩上车双羊店,我去找春姑娘。” 丁不一道:“她不会有事吧?” 陆老板道:“她武功很好,这里离崂山也不远,我想不会有事。” 丁不一道:“我看我们是不是在这里……” 陆老板打断他的话:“少罗嗦,上车吧。他话音中已露出几分不耐烦的口气。” 丁不一和余小二见状,不好再多说,只得拿起小包袱,钻进马车大白菜下的空架箱里,箱里有水、有食物,还有封盖的炭火,原是为三个准备的,现在只有两人显得很宽敞。 陆老板往箱口盖大白菜。 丁不一对他道:“请一定要找江春花姑娘。” “当然。”陆老板答道。 丁不一顿了顿,又道:“请照顾好白姑娘。” “你放心吧。”陆老板封住箱口。 “白姑娘?”余小二在箱里拉住丁不一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丁不一道:“坐好,路上咱们慢慢说吧。” 陆老板挥手对车夫道:“双羊店汝王镇,一路上不要停车。” “是,老爷。”车夫扬起了马鞭。 须臾,陆老板带着五、六名庄丁,骑着骏马飞也似地奔出庄门。 陆老板带人搜遍了五十里地的路面,没有发现江春花。 奇怪,这疯姑娘去了哪儿呢? 第十二章 神奇的自戕 江春花被铁链吊链在十字形的木往上。 火光照映着她俏丽的脸和一双泛着凶光的眸子。 她仰面发出一声声似狼嚎的怪叫:“我要见爷爷!我要见爷爷!” 她是在离开小庄十五里的地方被人抓住的,她得皇甫天衣真传,武功高强,能抓住她的人决不是一般有人物。 那人是一直在暗中窥视清风观,令皇甫天衣也感到害怕的人物,太监马公公。 这里是一个地牢,无论白天黑夜都点着火把,论时辰,此该已是卯时。 看守江春花的四个侍卫,八只色迷迷的眼睛直盯着江春花。 “这娘们,好俊俏!”一个侍卫伸长脖子吞着口水。 “不知道疯女人还是不是原封货?”另一个侍卫阴恻恻地笑着道。 “傻小子,你上去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哎,你们可别乱来。”一名侍卫道,“马公公吩咐这疯女人是动不得的。” “是马公公吩咐就没办法罗。” “马公公只说不能动,没说不能摸,对不对?”一个高个侍卫站起身来,走向江春花。 “别胡闹!”一个侍卫跟着站起,伸手抓住高个侍卫。“要是让马公公知道,你就死定了。” “你别吓唬我。”高个侍卫道:“我是马公公的心腹,玩个女囚犯,他能把我怎么样?再说,你们不说,他怎能知道?” “不行,你会……”那侍卫还想阻挡。 “去你的,服小鬼!”高个侍卫一掌推开劝阻他的侍卫,走到江春花身前。 “嘿嘿……”高个侍卫笑着,把手伸到江春花脸上,“漂亮的脸蛋,好娇嫩的皮肤,让大爷摸一摸。” 江春花瞪圆的眸子,停止了喊,一双眼睛直盯着高个侍卫的手。 高个侍卫的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她没动。 高个侍卫乐了:“哈!疯娘们,你很喜欢这样是不是?来,来……” 他的手在她脸上摸捏,她仍没嚷,也没听,当手摸到嘴唇边时,她猛张口。就是一咬。 “啊!”高个侍卫抖着右手,哇哇大叫,手掌上五指只剩下了三指,鲜血直流。 “呸!”江春花头一摔,一口裹着鲜血的唾沫带着两根断指头,击在高个侍卫脸上。 高个侍卫踉跄退后数步,头额、腮帮又是一阵剧痛,断指头已将腮帮打歪,头额砸了个大包。 想不到这疯女人内功竟如此精深! “呀!”高个侍卫怒喝一声,扬起左手猛扇了江春花两个耳光。 江春花咬牙鼓嘴,嘴边淌出两缕鲜血。 “好的!你敢咬我?”高个侍卫瞪眼叫着,“我要叫你有受的!” “嗤!”高个侍卫一把撕开江春花的上衣,一对雪白高耸的房从撕破的胸衣里蹦了出来,高个侍卫伸手抓住一只乳房,使劲地捏捻着。 “啊!”江春花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啸声震耳欲聋,四壁尘土纷落。 “哐啷!”地牢铁门打开,马公公带着两侍卫踏步而入。 高个侍卫愣在原地,居然没动。 马公公踏步走到江春花面前,伸出双手。 江春花眼神大乱,疯狂地扭着身躯,铁链发出哗哗震响。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马公公柔声说着,替她扯过破衣襟将胸脯掩好。 高外侍卫此时才清醒过来,急忙跪地道:“小人叩……见马公公!” 马公公瞧也不瞧高个侍卫一眼,对江春花道:“他欺辱你了?” 江春花狂乱的眼神稍敛,狠狠地盯着高个侍卫点点头。 高个侍卫急忙道:“马公公,是她咬我,我才动手的,瞧我这断手指!”他举起了还在淌血的有手掌。 马公公用见礼而冷森的声音对江春花道:“是他捏你的脸,你才咬他的,对不对?” 江春花咬住下唇又点点头。 高个侍卫“咚”地一个响头,磕得头额顿时鲜血:“奴才该死!请马公公怒罪。” 马公公未理睬他,仍对江春花道:“他想欺辱你,我替你杀了他,好不好?” 江春花眸子一睁,怒声喝道:“好,你替我杀了他!” 高个侍卫连连磕头:“马公公饶命,饶命!” 马公公冷冷一哼,手轻轻一摆。 马公公身后两名侍卫同时拔出长剑,从左右两侧刺入高个侍卫肋下。 “好狠……”高个侍卫瞪眼望着马公公,话未说完,一头栽倒在地,已然断气。 两名侍卫将血淋淋的剑身熟练地在高个侍卫身上左右一措,插入鞘内。 另三名看守侍卫吓得面无血色,两脚直发抖。 马公公对江春道:“我已替你将他杀了,你喜不喜欢?” 江春花咧嘴一笑:“喜欢。” 马公公眯起眼:“听说你想要见爷爷?” “别嚷,别嚷。”马公公道:“我送你回山谷,去见爷爷好吗?” 江春花闪动着眸光道:“我不要你送,我自己能回谷。” “不行,”马公公晃着头道:“你要是在路上又遇到那个蒙面贼和这种想欺辱你的人怎么办?”他指指躺在血泊中的高个侍卫的尸体。 江春花盯着马公公问:“你是谁?” 马公公道:“你爷爷的朋友,听说这些人抓了你,我特地救你的。” 江春花睁光一亮又暗:“如果你真是爷爷的朋友,就放开我,让我自己回家。” 这个疯女人还会有心智! 马公公抿唇一笑道:“我当然是你爷爷的朋友,你不是和丁不一、余小二在一起的吗?” 江春花摇摇头道:“现在我已不和他们在一起了。” 马公公问道:“他们去哪儿了?” 江春花凝目道:“我不能说的。” 马公公道:“为什么不能说?” 江春花挺直身子:“你别套我的话,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 这疯女人真守口如瓶。 马公公嘿嘿笑道:“我是你爷爷的朋友怎么会杀你呢?好,我放你走。” “你真放我?”江春花似乎不相信。 “当然。”马公公边说边动手解开她的手镣脚拷,在解手镣脚拷时,右手二指暗将一粒有粘性的小药丸,按在江春花乱发的后颈上。 江春花踢开铁链,揉揉手腕,拱手道:“谢了。”说罢,返身抢出了铁门。 马公公沉下脸,对身旁两名执剑卫道:“跟上她,命薛宇红一切按我计划进行。” “是。”两名侍卫旋身掠出地牢门外。 马公公反背双手,冷声道:“你们看清了,违我令者,就是如此下场。” 三名看守侍卫俯身于地:“小人不敢。” “哼!”冷哼声中,马公公反背双手走出了地牢铁门。 江春花一路狂奔,踏着山林雪地,奔到后壁崖峰口。 刷刷刷!树梢积雪坠下,扬起数团雪花。 袁骏星、陈风、胡彪和胡汉,截住了江春花。 山谷里到了贼人?江春花心一怔,不觉厉声喝道:“你们是谁?” 袁骏星并不答话,手一扬,下令陈风林和胡汉三人动手,他知道对方是个疯女人,没什么好说的。 “呀!”江春花陡地一喝,旋身腾空跃起,不料,身子刚起.忽觉一阵头晕目眩,“扑”地栽倒在地。 自己怎么啦?她不知所故,惊疑不定。 陈风林、胡彪、胡汉扑身而上,轻而易举地将她拿住。 “带走。”袁骏星四人押着江春花走入石坪。 薛宇红在石坪中央站立,木然的脸上毫无任何表情,宛似一尊木偶。 三天已过,剑伤愈合了,皇甫天衣却还未了结。 他不由从心底佩服这位令他大伤脑筋,丢尽了脸面的人邪皇甫天衣,皇甫天衣毕竟是个能与自己抗衡的对手! 皇甫天衣利用山壁崖的几个暗洞,竟与自己和三百多名待了高手,周旋了整整三天,最后,自己不得不依照马公公的计划,用卑鄙的手段来对付皇甫天衣。 袁骏星将江春花押送到薛宇红身前。 薛宇红望着西山峰口坠下的落日,屹然不动。 袁骏星轻声道:“大人,马公公的两名贴身侍卫正在山蜂口观看着。” 薛宇红眉头皱了皱,虽然他极不愿意这么做,但已身不由已。 他点点头,挥手下令:“喊吧。” 袁骏垦将宝刀抽出架在江春花的脖子上,大声喊道:“皇甫天衣,你听着!你的孙女儿春姑娘已被我们拿住了,你赶快出来,否则我们就宰了她!” 喊声撼着山崖,回声悠悠,但没听到皇甫天衣的回音。 袁骏星侧脸看看薛宇红。 薛宇红阴森森地道:“他日间中了我一剑,恐怕是已经死了。” 薛宇红瞧着山壁崖道:“他死了。” “没死!”江春花急声反驳。 薛宇红冷声道:“他没死,怎会不回话?” “他不愿意回你们这些狗崽子的话。”江春花恨声道。 “好的!”袁骏星钢刀一紧,扬起左手。 “嗯。”薛宇红挥手阻住袁骏星,阴阳怪气地道:“他不愿回答我们这些狗崽子的话,一定会回你的话,你喊喊试试看,看你爷爷到底死了没有?” 江春花眨眨眼,随大喊道:“爷爷!你死了没有?爷爷……” 喊声尖厉而悲愤,山壁崖为之颤栗。 左崖暗洞里,皇甫天衣贴壁而立。 本来他今夜就有脱身的希望了,雪未融化,但薛宇红却令侍卫清扫去了那个秘密暗洞的积雪,只待天黑趁乱钻入暗洞,谁也再找不到他。 情况猝变,江春花被薛宇红捉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猜不透。 是不是薛宇红使的诡计?他拿不准。 因此,他强压心为在等待。 江春花的呼喊声传入耳中,他知道事情糟糕透了。 怎么办? 洞外传来薛宇红难听的尖嚎声:“皇甫天衣,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现在我开始数数,数十下,你还不露面,我就叫手下先将你孙女轮暴了,然后吊死在石坪中。” “呀!”江春花的狂叫声。 决不能江春花遭他们毒手,同时还要阻江春花中计,将薛宇红他们带到双羊店。 除了出去束手就擒,别无选择。 皇甫天衣检查了一下腰间的长剑,踏步走出暗洞。 即使是这种场面,他也已有准备,他有最后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但没有成功的把握,全凭天命的运气。 他赌一赌天命和运道! 他运气喝道:“我来了!” 石壁崖上籁籁落下积雪雨。 皇南天衣足点积雪如飞,飘身落入石坪,在离薛宇红一丈远的地方站定。 “爷爷!”江春花挣扎着想扑过来,但被袁骏星和独臂陈风式紧紧抓住,她不停地蹬着脚,“爷爷没死,我就知道爷爷不会死!” 皇甫天衣凝视着薛宇红道:“你们想怎么样?” 薛宇红开诚布公:“告诉我,丁不一去了哪里?” 他神情冷漠,知道皇甫天衣不会回答这个问是题。 果然,皇甫天衣淡然笑道:“请薛大人见谅,这个问题无可奉告。” “妈的!”袁骏星骂道:“你现在已是网中之鱼,孙女儿又在咱们手中,你还狂?你要不回答这个问题,我就先杀了她。” 袁骏星屡遭失败,一心想求功,以便使自己和薛宇红能在马公公面前有所交待。 不料,皇甫天衣沉声道:“你别吓唬我。这个问题我是绝不会回答的,你不要逼我们哄到天山、西藏和大漠去。” 江春花闻言,立即嚷道:“不错,丁公子是去了天山,西藏、大漠!哈哈哈哈。” “我宰了你!”袁骏星钢刀一勒。 “你杀,杀啊!本姑娘早就不想活了!”江春花叫着将脖子往刀口上撞。 袁骏星未得命令,哪敢杀江春花?只得缩回钢刀。 皇甫天衣看在眼里,心中已窥测到了对方的阴谋;悬着的心放下一半,眼下对方绝不会杀江春花。 薛宇红冷冰的脸上罩上一层严霜:“我就料到你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是,独孤双钓和慕容久酒不就白死了?现在我提出第二个要求,这是你可以做到,而且也必须做到的。” 皇甫天衣浅笑道:“要我自戕?” 薛宇红冷声道:“你很聪明。” 皇甫天衣故意问:“我如何才能得到保证?” 皇甫天衣眯起眼:“你的话可靠?” 薛宇红反话道:“我此行的使命只是要你的命,为什么要去杀一个疯女人?” “爷爷!”江春花叫道:“你们在说什么?他们是不是想要杀您?” “别多嘴!”皇甫天衣沉声一喝:“有话待会与你说。” 江春花噘着嘴,果然没再出声。 皇甫天衣沉思片刻,毅然道:“好,我答应你,但在我自戕之前,我要江春花说说私话。” “不行,决不行!”袁骏星挥着宝刀,高声喝叫。 皇甫天衣冷声道:“袁骏星档头,我是在和薛大人说话,没你的份。” “放屁!你敢藐视我?”袁骏星被激怒了,僵尸脸上泛出一片淡红。 皇甫天衣平静地道:“不是我藐视我,在这里是你说了算,还是薛大人说了算?” 袁骏星无言可对,脸上的淡红转为紫红,继又变得惨白。 薛宇红没露声色,但心里却对皇南天衣这几句恭维话十分满意。 皇甫天衣转身对薛宇红道:“放江春花,让她过来。” 薛宇红沉着脸道:“谁又想信你的话靠得住?” 皇甫天衣道:“你我并非初次见面,难道不知神药郎中言出必行?” “不。”薛宇红摇摇头,“三天前,你就在这里骗过我。” “不对。”皇甫天衣道:“若我那夜真骗你,就在酒中下毒了,就是现在你我一丈的距离,我也可以用十几种方法向你施毒,你信不信?” 皇甫天衣从不施毒,这只不过是一句唬人的大话。 辞宇红却相信了他的话,低头沉思片刻,对袁骏星道:“放开江春花姑娘。” 袁骏星急趋前一步:“大人……” 薛宇红沉声道:“我叫你放,你就放。” 袁骏星低声道:“大人,这是马公公……” 薛宇红压低声:“混帐东西,你想将他俩都逼死?” “属下明白了。”袁骏星躬身后退,他知道江春花若死了,马公公的计划也就完了。 袁骏星挥刀斩断江春花背上的绳索。 “爷爷!”江春花飞鸟似的扑向皇甫天衣。 与此同时,薛宇红手一挥,四处的侍卫纷纷涌进石坪,近百支毒箭弓弩对准了皇甫天衣和江春花。 皇甫天衣对薛宇红道:“你们退后十步。” 袁骏星不觉又吼道:“妈的!是你在指挥我们?” 皇甫天衣道:“我若死了江春花一定会要寻死,我得好好地劝她留上这条命。” 江春花哭嚷道:“爷爷,你不能死!你死了,我绝不活着!” 薛宇红喝道:“退后十步!” 他料定在如此重围之下,皇甫天衣纵能变戏法,要耍不出什么名堂来。 袁骏星及众侍卫皆令退后十步。 “爷爷,”江春花抱住皇甫天衣放声大哭,“那个负心郎已找到白姑娘,把我抛弃了……” 皇甫天衣楼住她的双肩,轻声道:“别哭,听爷爷说,丁不一是不会抛弃你的,他已向爷爷保证娶你了,你可千万别耍孩子气,至于白姑娘……” 江春花突然想起了毒刺的事,不觉破涕为笑道:“我不怕她了,我知道他一定会娶我。” 皇甫天衣相信丁不一不会抛弃江春花,他已看出丁不一是个对女人有责任心的男人,所以也不多和江春花说什么,只是道:“你出了山谷后就去找他。” 江春花心结一解,顿时清醒了许多,悄声道:“这些人要跟着我怎么办?” 皇甫天衣吐了口气道:“好孩子,你真聪明,当然不能引他们去双羊店,你出谷就……” 江春花边听边点着头,还不时地发出几声哭泣声。 江春花悄声问:“爷爷当然会死,但你用不着着急,爷爷死后又能活转来,你听着……” 薛宇红竖起耳朵想听听皇甫天衣和江春花说些什么,但什么听不清楚。 袁骏星和其余侍卫紧张地注视石坪的周围的动静,唯恐皇甫天衣和江春花突然飞走,或钻入地中消失。 皇甫天衣的手抚摸江春花的秀发,手指从她背颈上扳下一粒黑色的小药丸:“爷爷的话,你都记住了?” 江春花点点头:“记住了。” 此时,袁骏星道:“喂,话说完了没有?” 薛宇红摆手示意让他们再说一会话。不知怎的,此刻他俩的那种生离死别的眷恋之情,使他感到很同情。 袁骏星很奇怪。冷酷、凶残、无情的剑狂居然还会有同情心?他感觉茫然不解。 皇甫天衣推开江春花:“站在一旁去。” 江春花离开皇甫衣,退后十余步。 薛宇红、袁骏星及陈风大、胡彪、胡汉等坪中侍卫,一齐逼前十步。 薛宇红在江春花身旁站定,凝视卓立在坪中的皇甫天衣道:“你动手吧。” 皇甫天衣“嗖”地拔出腰间长剑,坪空夕中映出一道彩红。 皇甫天衣举着剑道:“请允许我留个全尸。” 薛宇红点点头。 “噗!”皇甫天衣手一翻,将长剑插入自己左胸。 所有的人都看见剑透胸而入,剑尖从背部透出。 薛宇红心为之一震。 “嗨!”皇甫天衣大喝一声拔出穿胸长剑,投掷在地,一股鲜血喷出老远。 “薛宇红,你说话可要算数。”皇甫天衣话落,身子儿晃,怦然仰面路地。 袁骏星及众侍卫相顾骇然。 江春花静静看着皇甫天衣壮烈牺牲的一幕,没叫喊,也没流泪,只是眼神有些异样。 薛宇红看着江春花。不知皇甫天衣说了些什么话,居然能使她看到爷爷的死,而无动于衷,疯女人,毕竟是疯女人! 薛宇红走近前去。 袁骏星和所有侍卫都走近前去。 皇甫天衣静静地躺在石坪上,上身满是血,胸脯的伤口里鲜血还中汨汨地流淌。 袁骏星似乎不放心,举起手中的宝刀:“让我再补他一刀。” “不!”江春花厉声一叫,挡在皇甫天衣身前,“谁要杀我爷爷,我就难你们看!” 薛宇红目芒一闪:“你爷爷还没死?” “是的,爷爷没死。”江春花叫道:“我爷爷是不会死的,死后只要埋在地下,七七四十九天后又能活转过来。” 原来皇甫天衣用复活的假话骗住了江江春花,难怪她如此平静,这个人邪可真是有心计!薛宇红心中暗想。 但,他仍不放心,挥手命袁骏星退下,自己上前弯腰伸出二指接住皇甫天衣颈脉。 脉已全无,皇甫天衣确死无疑,如能再埋入土中,更是万无一失。 他抬起头对江春花道:“你说的没错,若能将你爷爷埋在地下,七七四十九天后他准能活转来。” “哈!”江春花拍手道:“太好罗!埋石屋下,爷爷说,埋在他睡过的地下就能活得更快,也许六六三十六天就行了。” 江春花蹦跳着来到石屋前,指着台阶地道:“就这儿!” 薛宇红朝袁骏星呶呶嘴:“去检查一下。” 袁骏星带着四个侍卫来石屋前,先围着石阶转了一圈,然后吩咐道:“挖。” 四个侍卫领命开始挖抗。 薛宇红立在一旁,静眼观看。 江春花坐在皇甫天衣身旁,嘴里不知在叨念着什么咒语? 不到半个时辰,坑已挖好。 袁骏星跳入坑仔细检查过后,走到薛宇红旁道:“没问题。” 薛宇红朝侍卫挥挥手:“埋了他。” 四名侍卫拾起皇甫天衣的尸体走向坟坑,当经过薛宇红身旁时,薛宇红伸手探挥手:“埋了他。” 四名侍卫抬起皇甫天衣的尸体走向坟坑,当经过薛宇红身旁时,薛字红伸手探了探皇甫天衣的手脉。 脉脯全无,身躯虽未僵硬,但已开始冰冷,事实证明皇甫天衣已确死。 “哎!”江春花对四名侍卫嚷道,“不能扔,扔下去去会把爷爷跌痛的,要轻轻放下去。” 四名侍卫皱起眉,这疯女人真够麻烦的! 薛宇红道:“依她的话去做。” 江春花纵身跳入坑里,伸出双手:“慢慢放下来,我接着。”又在尸身旁跪下,双手插在地里念了一些咒话,这才跳出坑来。 “埋!”袁骏星一声令下,泥土纷纷落入坑中,皇甫天衣身上。 片刻,坑已填平。 依照江春花的意思,没有堆坟堆,更没有立墓碑,因为她说爷爷没死,只是在地下睡觉。 这是疯女人的话,当然谁也不会相信。 一切妥当之后,薛宇红对她说:“江春花姑娘,你可以走了。” 袁骏星补上一句:“你想到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江春花朝着坟坑,拱拱手道:“爷爷,七七四十九天后,我来接您老人家出土。”说完,她转身就走向山壁崖口。 薛宇红走过后,踩在坟坑上,冷声道:“皇甫天衣,你孙女儿还望你能活转呢。” 袁骏星走近前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薛宇红道:“依照马公公的计划盯住她,她会将咱们带到丁不一练剑的地方去的。” “是。”袁骏星立即带着陈风林、胡彪、胡汉、跟身追过去。 薛宇红凝视着已被幕渐渐罩住的山谷,良久,才发出一声命令:“撤!” 所有的侍卫都撤走了,只剩下了空幽幽的山谷。 薛宇红还站在石屋前,望着脚下的坟坑发愣。 死去的人真还能复活吗? 七七四十九天后,皇甫天衣能从这坟坑爬出来? 山顶传来一声长啸,啸声震撼山谷,音传百里。 薛宇红全身一震,他知道这是马公公在传唤自己。 他报以一声长啸,身形一骤,跃出石坪,飞上石壁崖,直扑山峰顶而去。 空荡的山谷一片冷清。 石坪的鲜血在雪地里只是一块黑色。 一条绳索荡下山谷,山锯周石公背铁镐到了石屋前。 月光照亮了周石公手中的铁镐和石屋前那个神秘的坟坑。 第十三章 铁板神功 汝王镇,是个很小的小镇。 四周一层层的山连绵不断,像海里的浪,小镇蜷缩在山坳里,藏得很深很深,就像淹没在浪里的一叶小舟。 太平铁铺在镇尾街口,门前接着锻打的铁器和“太平”铺号。要找太平铁铺,根本就用不着问。 拉着大白菜的马车直接驰到铁铺门前。 车夫大声嚷道:“田老板,菜送来了。” 铁铺里走出个伙计:“唷,是大白菜!请随我来吧” 马车跟着伙计拐过街口,转到铁铺的后院门,驶进院内。 伙计低声问:“人到了?” 车夫指指车上的大白菜:“在里面,两个人。” 伙计扬起眉:“怎么只两个人,不是说好是三个人吗?” 车夫轻声道:“那疯姑娘跑了,陆老板正在找她,想她已回到了崂山清风观。” “嗯。”伙计点点头,便和车夫一起动手卸十车上的大白菜。 丁不一和余小二从车架上钻出,立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背。 此刻,已是申牌时分,马车在路上整整跑了一天。 伙计和车夫找过招呼后,马车拖着几件铁器驰出了后院门。 伙计转身对丁不一和余小二道:“请二位这边来。” 丁不一和余小二跟着伙计穿过院内门,翻过一堵围墙,钻过一丛枯刺树,来到一个山坳小坪上。 阳光照着小坪,坪地上的雪在融化。 这里和崂山山谷绝然不同,四周是低矮的山丘,高低都在四百米之下,重重叠叠,一望无际。 此刻,雪已开始融化,丘坡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积雪,使整个山丘就像个癞痢头一样,十分难看。 小坪中三条板凳,两板凳上端坐着两位年逾五旬的长衫者,另一条板凳上躺着一位双手抱胸打着呼噜的汉子。 伙计上前向端坐在板凳上的长衫者道:“丁不一和余小二已经到了。” 一名长衫者问道:“怎么不见江春花姑娘?” 伙计道:“陆老板江春花姑娘在小谳逃回崂山清风观去了,他现在正在寻找她。” 长衫者花白胡须一翘:“这个小丫头。”说着摆摆手,“你去吧。” 伙计躬身退下,对丁不一和余小二道:“你们过去见礼吧。” “哎。”丁不一轻声一唤,正待问话,伙计却已走了。 怎么是三个人? 丁不一正在猜想,一名长衫者道:“丁公子,你们怎么不过来?” “哦!”丁不一急忙掏出魔花玉石和余小二一同走上前去。 “嗯,二位……”丁不一拿着魔花玉石不知该究竟交给谁。 “拿过来吧。”说话的长衫者一把夺过丁不一手中的魔花玉石迎着夕阳光照,“没错,就是它。” 丁不一忙拱手道:“在下扬州桃花园少主丁本一拜见地邪欧阳台镜叔叔。” 长衫呵呵一笑:“你错啦。”他手朝另一位长衫都一指,“他才是地邪欧阳驹。” 也在这里!丁不一笑咧开了嘴,忙向二人施礼。 欧阳台镜接过魔花玉石看看,扭头对睡在板凳上的汉子道:“七弟,魔花玉石到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板凳上的汉子咕噜着道:“二哥你看了就行了,我懒得看。” “板邪诸葛独景也在这里?”丁不一颇感惊异。 欧阳台镜道:“丁公子,那位就是板邪诸葛独景。” 丁不一赶紧又向诸葛独景施礼。 诸葛独景爱理不理地“嗯”了一声,继续打着呼噜。 司马神驹对愣在一旁的余小二道:“臭小叫花子,见了三位师傅,怎么还不磕头?” 余小二闻言,急忙跪倒在地,先向欧阳台镜磕了三个头,然后又向马神驹磕头。 司马神驹大笑道:“用力!用力!” 余小二运动铁头功,猛三个响头,他存心要在三个师傅面前的卖弄功夫,自是使出了全身之力。 “咚咚!咚”三个响头磕下,坚硬的地上已磕出一个凹洞。 欧阳台镜眯眼微笑。 司马神驹大声嚷道:“好铁头!” 余小二鼓起嘴,歪着头,神气十分得意,他正准备过去向诸葛独景磕,司马神驹伸手拉位他,轻声道:“他要是不理你,你就露一手邪龙神刀给他瞧瞧,说不定他还不是你的对手。” 余小二嘴唇高翘,神气更是不可一世。他大步走到诸葛独景身前,运起铁头功,“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弟子余小二叩见师博!” 诸葛独景无动于衷,仍在抱胸打着呼噜。 司马神驹向余小二使个眼色,余小二壮起胆子,腰身一扭,窜上前去出手就是一刀。 他心想这一刀将诸葛独景的衣襟划破一条口,让他日后不要小看自己,他进梅花园墓穴时,曾划开过慕容久酒的裤裆,他自信划开睡在凳上的诸葛独景的衣襟是绝无问题。 诸葛独景躺在板凳上的身子,突地凭空弹起数尺,空中一连几旋。 “嗖嗖嗖!”余小二的小神刀连连刺空。 “软骨神功!”司马神驹一声大喝。 余小二心念一动,身子一柔,从板凳上穿过,欲从另一侧动手。 “嗤!”板凳忽地一旋,转个九十度,两凳脚横杠将余小二卡住。 余小二急柔身一退,从板凳缝里钻了出来,头刚抬起,眼前一花,诸葛独景右手弯曲的二指敲到。 余小二咬咬牙,运起铁头功。 “当!”诸葛独景就一记爆栗粒敲在余小二头额上,发出一声类似金属的击打声。 “哎唷唷!”余小二捂着哇哇大叫,眼前金星直冒,疼痛难熬,额上顿起一个老大的青包。 “臭小子,想要与师傅斗?你还差得远呢。”诸葛独景就仍躺在板凳上,双手抱着胸,身子一侧,又是昏昏睡去。 欧阳台镜、司马神驹和丁不一忍不住,爆出一阵哈哈大笑。 余小二哭丧着脸,脸上挂上一层冰屑。 欧阳台镜道:“别看七弟诸葛独景整日昏昏沉沉地睡。只要他动起来,动作比谁都敏捷,咱们七邪之中数他身手最快,论心智数皇甫天衣最聪明,论骄狂数这位司马神驹。” 司马神驹接口道:“论老成数咱二哥欧阳台镜,论交际数……” “行啦。”欧阳台镜道,“今日就到此为止,你俩好好休息一夜,明天开始练功。”说着手朝山上一指,“那里有两间茅棚,左边的茅棚我们三人已经占了,你俩就睡右边的茅棚,待会铁铺的伙计会给你们送饭来的。” “知道了。”丁不一和余小二齐道。 “去吧。”欧阳台镜挥挥手,“咱们三人还有事要商量。” “是。”丁不一和余小二拾起包袱,一同走向山丘。 深夜,余小二在额头上贴了张欧阳台镜给他的膏药,才安然入睡。 丁不一挂念着江春花和白如水,久久不能入睡。 天快亮是,他做了个梦,一个很可怕的恶梦。 白如水知道了他与江春花在山壁崖洞里的事,骂他负心郎,离开他走了。 江春花遭到薛宇红东厂杀手的追杀,逃到了这里,随后追来的东厂杀手在马公公带领下,将欧阳台镜、司马神驹、诸葛独景及太平铁铺的人全都杀了。 到处是尸体,血流成河,这些人全都是为他而死的,他在尸体中行走,双手沾满的鲜血,突然尸体翻动,诸葛独景从血泊中翻身站了起来…… 他一声大叫,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淋淋。 难道这是个不祥之兆? 茅棚外传来司马神驹的院喝声:“小子们,该起床了!” 丁不一和余小二穿上衣服奔进小坪。 坪上。三条板凳上端坐着欧阳台镜、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三人。 三个膝盖上各摆一本剑谱,三支长剑靠在身旁,那姿态和神气都十分庄严,连诸葛独景也是一副正经模样。 施过礼后,欧阳台镜道:“余小二,你到一旁去练内气功法,早饭后,我再教你另一种功夫。” “是。”余小二领命,退到小坪一角,盘膝坐下,开始练内功。 丁不一在三人面前站定,深吸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带鞘长剑。 “拔剑!”欧阳台镜轻声一喝。 “当!”一道寒芒从丁不一手中泻出,丁不一用的是抖骰之法,所以出剑速度不仅快,而且还有些诡异。 “出招!”欧阳台镜又是一喝。 丁不一一连刺出几剑,剑花错落,毫无章法。 三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他们已从皇甫天衣那里知道了师傅这招残缺不全剑式的奥秘,所以对丁不一的乱剑,并不感到惊讶。 “很好。”欧阳台镜半晌从口中进出两个字。 “谢谢夸奖。”丁不一按住剑,“请三位叔叔指教。” 欧阳台镜正色道:“说实话,这招剑,师傅也没教过咱们,因此说指教不敢,咱们一起来切磋吧。” 诸葛独景身一扭,屁股下的板凳“嗤”地横过来,伸出一截,他手一摆:“请坐。” “弟子怎么……”丁不一怎敢在三位前靠面前落座,与他们切磋剑法? 司马神驹道:“叫你坐,你就坐,难道你不想学七邪剑法了?” 丁不一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与诸葛独景面对面坐下。 欧阳台镜和司马神驹板凳左右一横,坐在诸葛独景和丁不一两旁。 “刷刷!刷!”三本剑谱都到了最后一面,一招残缺不全的剑式。 欧阳台镜指着三招剑式道:“师博是不允许我们七人互相看到谱练招的,但现在师博已经过世满二十年,而且这又是不全的一招剑式,所以今日特来共同切磋,望大家各抒所见,不要有所顾虑。” 司马神驹道:“这一招剑式似是不全,但实际上每一式都含七邪剑式剑法的万象变化,七式剑法能在一招之内融合在一起,便是师博当年说的纵横天下无故的七邪剑法……” 诸葛独景冷冷地道:“你这话皇甫天衣早就告诉我们了,等于没说。” 司马神驹鼓起眼:“你敢看不起我?” 欧阳台镜道:“别吵,想要让丁公子笑话咱们?” 丁不一急忙道:“我怎么敢?欧阳叔叔……” “你别客气。”欧阳台镜诚恳地道,“我说过是切磋,你对这招剑式有什么感受和想法都可以说,这是皇甫天衣的主意。” “皇甫叔叔的主意?”丁不一问道。 司马神驹道:“不错,你以为我们三人会在一起?是他相信咱们三人来这里共同教你剑法的,他认为三种剑法一起教,你能学得更快更好。” 皇甫叔叔可为自己费尽了心想!丁不一心中充满了敬意和感激。 片刻,四人对这招剑法的研究渐渐烈起来,欧阳台镜和丁不一小声比划。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争得面红耳赤。 “试剑!” “试就试。”诸葛独景缓缓撑剑起身。 “慢!”欧阳台镜道,“要试剑,咱们只能与丁公子试。” 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相互看了一眼,一齐拔出剑,对丁不一道:“丁公子,请!” 丁不一慢慢站起:“我怎么行?” 欧阳台镜道:“七邪剑中没有不行这两个字。”说着,他手中的长剑也出了鞘。 丁不一只得咬咬牙,举起手中的长剑。 “上!”欧阳台镜一喝,三支长剑刺向丁不一。 “当!”丁不一长剑脱手,身子晃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丁不一功力低微,剑法有限,怎能经得欧阳台镜三人联手一击? 欧阳台镜三人面面相觑,默然无言。 此时,店伙计挑着饭担送早饭来了。 欧阳台镜上前拉起丁不一,拍拍他肩道:“不要紧,慢慢来。”复又对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道,“早饭后,你俩与丁不一拆剑招,我教余小二的铁板功。” 司马神驹道:“只好这么办了。” 诸葛独景就没说话。埋头走向饭担。 丁不一在想:铁板功,这是什么功夫? 早饭后,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与丁不一对剑。 他俩改变了对剑的方式。 司马神驹使一招剑式是“万马奔腾”,恢宏磅礴,雷霆万钧,讲的是气势。 他详细讲解过此招式之后,先向诸葛独景攻出一剑,然后再与丁不一对试一剑。 诸葛独景使一招剑式是“一鸣惊人”,快逾闪电,迅捷悍狠,讲的是速度。 他也是先讲解,再与司马神驹演示,然后与丁不一对试剑。 而丁不一却是照着残缺不全剑式,凭自己的悟性与之对拆。 这是皇甫天衣在教丁不一剑法时,苦思冥想出来的实战教法,三种剑法同时传教给丁不一,将会使他对七邪剑法的理解更加深透,而且练出的剑法也更有威风,但这种教法有一个关想的因素,那就是丁不一的悟性能否同时接受三种剑法,若不能,那就会是弄巧反拙了。 皇甫天衣是不是会过高地估计了丁不一呢?这只有等事实来回答。 小坪一角,欧阳台镜正在对余小二进行最后的测试。 欧阳台镜问:“你决心要练邪龙神刀吗?” 余小二道:“决心要练。” 欧阳台镜又问:“你能不畏苦,不怕痛吗?” 余小二道:“能。” 还有什么苦比练铁头功和软骨功还要痛苦? 欧阳台镜道:“你不后悔吗?” 余小二道:“决不。” 邪龙神刀已练到这个地步,还能有什么后悔?就是刀山火海,也只有上了。 “好,现在我就传授你邪龙神刀的铁板功。”欧阳台镜说完,举手一连三击。 两个伙计用杠抢着一块铸铁板走进小坪。 余小二盯着铁板暗想:“这是什么玩意儿?” 欧阳台镜摆摆手,两个伙计将铸铁板放到地上,“嗤嗤嗤”,一阵细响,地面上冒起团团白气,铁板是烧烫了的!难道铁板功是要…… 余小二暗觉不妙,头上冒出了汗珠。 “脱掉鞋袜!”欧阳台镜沉声下令。 “是……是。”余小二颤声答应着,脱去鞋袜,脚站在还有雪的地面上,一股冷气直从脚底透入心扉。 此刻,一个伙计将一只盛有药水的木盆放在铁板前。 欧阳台镜道:“将双脚踏入木盆里。” 余小二走过去,双脚踏入木盆,盆中的水奇冷,冰寒彻骨,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欧阳台镜厉声下令:“踩上铁板。” 余小二抬起脚,脚趾上的一滴药水落在铁板上,立即冒起一团蓝烟。 他害怕了,脚往一回缩,又放入木盆中。 欧阳台镜沉声道:“你后悔了?” 余小二没出声。 欧阳台镜道:“你在后悔已来不及了,你已踏在练铁板功的药水中,若还不赶快踏在铁板,半个时辰后,你的这双脚就报废了。” 余小二咬咬牙,一抬脚踏在了铁板上。 “哇!”他怪叫着在铁板上乱蹦,透心的剧痛从脚心上传来,实在令他难以忍受。 “往前跑!”欧阳台镜发令。 余小二高抬双腿沿着铁板往前跑,刚跑到铁板顶端,欧阳台镜又道:“往回跑!” “娘的!”余小二心里骂着,“小爷今日豁出去了!” 余小二跑回到铁板边端。 余小二双脚踏入木盆,热烫的脚板触到冰寒的药水,一种似刺痛又似灼痛的剧痛猛烈地刺激他的神经。 欧阳台镜道:“踏上铁板。” 不待他命令出口,余小二早已蹦跳上了铁板,弹跳着脚没命的狂奔。 这一次的痛苦,比刚才那一次更为剧烈。 余小二反复地从木盆中跑上铁析,又从铁析上跳到木盆里,不住地高声嚎叫。 铁板渐渐地冷却,余小二的嚎叫声却未减弱,因为他此刻的痛苦并未减轻,反而更觉加剧。 丁不一数次停剑来,扭头看余小二,小乞丐练功真够惨的,每一桩功夫练得都是如此痛苦。 司马神驹厉声道:“丁公子,练剑是不能分心的,不要管余小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余小二这铁板功练成了,将会震惊整个武林。” 诸葛独景没说话,却是把剑,一剑一剑向丁不一刺来,逼使丁不一不得不还剑。 下午,欧阳台镜让司马神驹替他监督余小二踩铸铁板,自已则和诸葛独景与丁不一练剑。 夜里,欧阳台镜将三本剑谱交与丁不一,要丁不一用心领会剑谱的精髓,自己则和司马神驹与诸葛独景在茅棚里继续研究那一招残缺不会的剑式教法。 丁不一在看剑谱。 余小二捧着脚在哭泣。 丁不一走到余小二身旁,轻声道:“怎么样?” 余小二哭着道:“麻酸酸的,火辣辣的,针刺一样的,痛死我了。” 丁不一伸出手:“让我看看。” 余小二翘起脚,两只脚板又红又黑,高高肿起,像是剥去了皮又烤焦了的猪蹄子。 “痛不痛?”丁不一说伸出指头,接向脚板。 他的指头还未触到脚析皮,余小二杀猪似地叫喊起来:“哎唷唷!痛死我也!啊……哇……呀!” 茅棚门被推开,欧阳台镜出现在棚门口。 余小二哭喊声顿敛,咬紧着牙关,全身直打哆嗦:“师傅。” 欧阳台镜看着余小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扔了过去:“这是药水的解药,你如果受不住,打算不练铁板功了,就将这药粉涂在脚板上,然后打点包袱离开这里。” “欧阳叔叔”丁不一想替余小二讲情。 欧阳台镜对丁不一道:“这不干你的事。你要潜心去领会七邪剑的剑式,做到心如止不,忘却自我,这样无论余小二怎么叫喊,也不会影响你看剑谱了,这就是我要你和余小二同住一个茅棚的原因。” 丁不一像是突然领悟到了什么,点头道:“我明白了,身置海涛之中,心中却是风平浪静。” 欧阳台镜轻“嗯”一声:“很好,皇甫天衣没说错,你悟性果然很高。” “师傅。”余小二挣扎着站起来,“我……” 欧阳台镜没说话,转身掩上棚门走了。 余小二捏解药包,望着发抖的双脚,怔怔站着。 丁不一道:“你打算怎么办?” 余小二没吭声,两行水在无声地流淌。 丁不一又道:“司马叔叔说了,吃得苦上苦,方为人上人,你这铁板功练成了,将会震惊整个武林。” 余小二脚仍在发抖,眼中却闪过一道灼炽的光亮。 丁不一道:“我要去看剑谱了。” 余小二仍站着没动,颤抖的双脚使身子摇晃不停。 丁一回到自己原床位上用心看剑谱,片刻,便已迷失在剑招中忘掉了周围一切,继而忘掉了自我。 在研究这种疑难高招中,丁不一算得上一个绝顶高手。 余上二将手中的解药粉纸包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两脚,捏紧拳头道,“我要……练,一定要练成铁板功!” 余小二练板功的药水愈来愈冷,铸铁板的温度愈来愈高,他的嚎叫声却越来越低。 丁不一七邪剑剑式愈练愈乱,欧阳台镜、司马神驹、诸葛独景三人以诸葛独景为主攻的剑势愈来愈猛,对剑的早间越来越长。 古井无波,时间在小坪静静地流。 一月已经过去。 除了除夕夜歇了一晚之外,练剑、练功从未停止过。 用丁不一的话说,是不成功便成仁。 用余小二的话说,是拼着命豁出去了。 丁不一已能抵诸葛独景的闪电般的攻击,“一鸣惊人”。 余小二已能在烧得通红的铁板上来回奔跑,在刀锋口上行走自如。 三邪对丁不一和余小二的表现大为满意,赞口不绝。 这一天,欧阳台镜对丁不一道:“今天由我来主攻,剑招是地邪剑的‘排山倒海’一式,你要小心了,这招式主要攻是你的下盘,而下盘是你的最大弱点。不过,你也不必拘泥剑式硬拼,可以用灵活的步伐与变式来弥补下盘不稳的弱点……” 司马神驹将余小二叫到身前,指着搁在身旁木板凳上的一碗药水道:“小子,轮到你向我学功了,我教你的是嗅觉功,你将会人像狗一样,不,比狗还要敏锐的嗅觉,现在把这碗药水喝下,当然,这药水很难喝,喝下它比死还要难受,但,你一定得喝……” 欧阳台镜拔出长剑向丁不一猛攻,诸葛独景时不时地突出一剑,即是偷袭,也是暗中指点漏洞。 余小二喝下药水后,在地上痛苦地打滚,发出一声声嘶哑的哀嚎。 “爬过来,对再爬过去!”司马神驹高声指挥着。 余小二来回爬过两趟,浑身污泥,气喘吁吁。 司马神驹拍手道:“好样的!就这么爬,来回爬五十次。我去帮助欧阳师傅教丁公子剑法去了,注意,五十次,不要停!” 余小二忍着一次次恶心的呕吐,在地上哭丧着脸爬着,心中在想:“苦命人连练的功也这么苦!” 司马神驹走到丁不一身旁劈手刺出一剑。 “嗤!”丁不一肩衣绽裂,已见殷红。 “停。”欧阳台镜书住剑,沉声道,“四弟,我说过不要操之过急,他功力不济的。” 丁不一抖着剑,耸耸肩:“欧阳叔叔,不要紧的,我能行。” 司马神驹摊摊手道:“没事的,你瞧,丁公子自己都说能行。”说话间,又向丁不一突地刺出一剑。 “当!”丁不一接下这一剑,身子向后斜退一步,但空中留下一道剑芒锁在司马神驹的剑身上。 欧阳台镜心一动,对师傅七邪剑又有了新的领悟,于是,想了想道:“江湖是个讲究实力的冷酷世界,在生死拼杀时,有实力的人才能生存,没有实力的人只有死路,而实力的依靠,应是功力的高低和应变的机灵,丁公子,你听明白了吗?” 司马神驹与诸葛独景还在用眼光交换意见,丁不一却顿有所悟:“我明白了。” 欧阳台镜还想说什么许,此时,店伙计走上小坪来到欧阳台镜身旁:“有春花姑娘消息了。” 第十四章 疯女与老太监斗智 马公公端坐在泰安衙门内院房的太师椅上,泥塑一般纹丝不动,面如冷铁。 他表面上虽然镇定,一副心平气和之态,内心里却是恼怒万分。 他万没想到,他堂堂的马太监公公,居然会被一个疯女人给耍了。 江春花引着薛宇红、袁骏星一行侍卫,从崂山到泰山,再从泰山脚到玉皇顶,整整转了一个多月。 这个该死的疯女人! 他恨不得要将她剁成肉泥去喂湖中的野鸭,活生生地送去喂煤蛇,或让手下的轮暴至死,方才消他的心头之恨。 然而,她却不能死,现在他还需要她,只有她才能找到那个不知躲在什么地方学剑的丁不一。 他眼眶有些儿泛黑、浮肿,那是熬夜的结果。 他已有三天三夜没睡了,就这么坐着,在考虑着如何对付这个疯女人。 现在,他已经有了主意。主意是这么简单可行,他才发现自己有时候聪明过了头,竟也会是这般愚蠢。 他已传令命薛宇红速来见他,薛宇红早该来了但还未来,他心中十分震惊,按住太师椅背的手微微颤抖。 房门被拉开,薛宇红风尘仆仆闯进房来。 薛宇红不慌不忙地道:“禀公公,我发现金面佛和那个神秘的女人了。” 马公公心扑通一跳,故作针静道:“他们来泰山干什么?” 薛宇红道:“依卑职所见,他们是为江春花而来。” “为江春花?”马公公目芒闪烁。 薛宇红故意想了想道:“他们一定也是找不到丁不一的去路,所以来找江春花的。” 马公公脸色冷峻:“他俩发现了你们没有?” 薛宇红摇摇头:“没有。” 马公公思忖片刻,手在太师椅把上一按,倏地站起:“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二人和江春花见面,你带人去截住金面佛,我去对付那个神秘的女人。” “是。”薛字红应声道。 马公公又道:“江春花那里令几个她不认识的侍卫,立即行事。” 马公公挺身而立,从怀中缓缓摸出那只小香炉,凝视片刻道:“我一定要揭开你的真实面貌。” “来,再给本姑娘来一壶!”江春花坐在玉皇顶的玉皇酒楼里,拍的酒桌“冬冬”直响。 楼上所有酒客瞪着眼睛,望着江春花。 这女人已经喝了十壶酒,还要喝! 酒保笑着走过去。哈腰:“这位姑娘,您已经喝了十壶了,这……” 江春花“啪”地一巴掌拍在桌上,桌上十只空酒壶,“叮叮当当”有八只掉到了地上:“拿酒来!” 酒保仍暗着笑:“姑娘,这样喝下去……” 江春花一锭银子摔在桌上:“本姑娘有钱,有钱不卖酒给我喝……” 她顿顿声音,抬起头,头额泛起一层细汗,这三人便是化妆盯梢江春花的侍卫,刚才他们又接到了一项新的使命,要在酒楼欺辱江春花,江春花显露的这一手功夫,怎不叫他们心中害怕? 酒呆吓得低下头连连后退:“是,是,小的这……就去拿久。” 满楼堂顿时一片寂静。 众人都在猜疑:“这女人是谁?” 此时,酒楼上又上来三个汉子,疾装劲服,头扎罗汉包巾,背插钢刀,一眼看得出来是行走江湖的英雄好汉。 三汉子找个空桌坐下,一名酒保忙着过去招呼。 为首的蓄有络肋须的汉子道:“一桌酒菜,要快,咱们吃了还要赶路呢。” “哎,三位大爷请稍待。”酒呆点头道,“不知大爷要喝什么酒?” “什么酒都行。”汉子摆摆手。 见到汉子摆手,酒保退下,墙角里的三个待卫却站了起来。 三侍卫摇晃着身子,颤着手端着酒杯,走到江春花桌前:“姑娘一人喝酒不……感到寂寞吗?大爷陪……你一杯。” 江春花捧起酒壶,笑道:“行啊,这边坐。” 三侍卫傻了眼,这疯姑娘不动怒,反而叫坐,这该怎么办? 络腮须汉子摘下背上的钢刀往桌上一拍:“酒保,快点” 酒保也傻了眼,今日的客人都是吃错了哪味药,怎么个个这么横? 三侍卫丢个眼色,狠狠心,三只手同时摸向江春花:“小美人,让大爷们摸一摸……” 江春花连人带凳往后退出一尺,两眼红而有些呆滞。 小美人?她熟悉的名字,好熟悉的称呼,她脑海中清晰而又混乱地浮现出,老沙何小庄垢景物和人影。 在神情恍惚之中,她没有动手。 她没动手,络腮须三位好汉却动手了。 络腮须汉子喝道:“大胆的贼子,竟也在大庭广众之中调戏姑娘!” 随着喝骂声,三位好汉一齐出手。 酒楼顿时大乱。 江春花还是痴痴地坐着,对周围发生的事仿佛不知。 战斗迅即结束,他们跟踪监视江春花的侍卫落荒而逃。 江春花还在想小美人的事,越想越乱越糊涂。 络肋须三人回坐到座位上。 酒楼恢复平静,起身退到一旁的客人,复又回到桌旁,刹时,窃窃私仪声四起。 酒保将酒菜送到络腮须汉子酒桌上。 络腮须汉子瞟了江春花一眼,开口说话:“这一路过山东,新闻听得可是不少。” 另一汉子道:“什么新闻?大哥说来听听。” 络腮须汉子道:“你知道扬州十里桃花园的丁不一公子吗?” 另一汉子道:“就是那个使桃花扇的丁公子?知道的,听说他爹是天邪丁不伟已在扬州东市街头斩首了。” “哎,”络腮汉于边斟酒边道,“我只说丁公子,不说他爹。” 江春花呆坐的身子突地一颤,有人在说丁不一! 她急忙挪动板凳到桌边,一边装着喝酒,一边用心谛听。 络腮须汉子三人的对话声传来。 “当年我去桃花园见过丁公子,丁不一真是堂堂一表人才,既俊秀又聪明,尤其是眉宇间一团英气,气宇轩昂,实是令人惊叹。” “我在赌场遇到过丁公子,他赌技超群,出类拔萃,又潇洒又大方,实是难得的人才。” “哎,你还不知他的另一个优点呢,他最讲义气,最忠情,对女人是一个心眼爱到底。” 江春花听到这些对丁不一的赞,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知道,知道,否则他怎么叫花公子?” “他是个有气量的男子汉,他如果喜欢一个女人,那女人就算是个疯子,他也一定会娶她做老婆。” 江春花锭开了笑容,心里像是淌过一湾蜜流。 “唉,什么好心好报,我看是胡说八道。” “这话怎讲?” “像丁公子这样的好人怎就会没有好报。” 江春花心里急着问:“他怎么啦?” 一名汉子替她问道:“他怎么啦?” 络腮须汉子道:“他出事了。” 江春花心陡起一跳,差点儿从凳子上蹦起来。 “出了什么事?”对话声继续传来。 “我也不太清楚,呼说他在练什么剑时,遭人暗算中了剧毒。” “哦,危不危险?” “危险极了,他一直昏迷不醒,随时都可能烟气,听说他在昏迷中一直吟着两个女人的名字。” “那两个女人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来,喝酒,喝酒。” 江春花心在狂跳,捧住酒壶的手在发抖。 丁不一已命在垂危。 他在吟着白如水和自己的名字。 一定得赶到双羊店汝王镇太平铁铺去见丁不一! 瞬这间,她把爷爷皇甫天衣在山谷石坪右交待她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她为真情所动,心绪倒了酒桌,纵身跃出酒楼栏外。 “哎!”酒保赶上来,酒桌已打翻,桌上的那锭银子也不见了。 络腮须汉子笑笑,掏出一链银子扔在桌上:“酒保,那姑娘的酒钱,我付了。” “谢大爷!”酒保赶着过来,扶起酒桌,躬身向络腮须汉子道谢。 络腮须汉子手一挥:“咱们走。” 络腮须汉子三人走出玉皇酒楼,拐进左道边的乱石丛中,从怀中掏了一支火焰箭。 “嗖!”火焰箭厉啸着冲上天空,在家中爆出一朵红色的火花。 这是一切信号,江春花已按马公公的计划被诱下了玉皇顶山峰。 凡事总有意外,无论多么周密的计划,往往在执行中也会有完全出于意料的情况发生。 这种说法对正在诱敌的马公公和薛宇红如此,对正在寻找江春花的金面佛和碧姣月,也是如此。 江春花飞身跃出酒楼后,为摆脱可能埋伏在楼外的侍卫跟踪,窜上了石岩丛林,在无路的岩林中寻找下山之路。 行不出一里,岩林中迸发出一阵悸人的狂笑,两条人影从枯草丛中跃出阻住了江春花的去路。 江春花厉声喝道:“你们是谁?本姑娘剑下不杀无名小卒!” “哈哈哈哈!”来人又是一阵狂笑,“疯娘们,你连咱们两个也不认识?” 江春花横眉怒目道:“少罗嗦!本姑娘有要事在身,无心与你俩戏耍,要就让开路滚到一边去,要就速速报上名来领死!” 挡路的两人对视一眼,咧嘴笑道:“西域鬼魔城厉鬼熊宗。” “色鬼朱颜。” “原来是你们两个死鬼!”江春花说话间,抖手拔出背上小包袱上的剑,刺向熊宗和朱颜。 熊宗和朱颜两个月前在崂山清风观庙外石岩坪失手之后。 一直耿耿于怀,当他们听到丁不一并未丧已出了崂山山谷的消息,便沿途追来,盯上了江春花。 叮叮当当!熊宗的锯齿小刀和朱颜的一对短剑与江春花交上了手。 石丛林中旋起一股劲风,沙石飞扬,枯枝败叶冲天而起。 “呀!”江春花狂叫一声,剑花错落,在她身旁两丈之内,布满了悸人的寒气和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冷芒。 江春花急于脱身,已使出了毁天灭地,万物同毁的疯狂杀招。 熊宗和朱额没想到江春花的武功会这么好,仓猝之间,肩背已挨数剑,连连后退。 江春花人虽已疯狂,但要马上去见丁不一的意识却是十分清晰、明朗,见二鬼后退。便准备夺路面走。 熊宗急声道:“不能让她走了。” 朱额应声道:“当然,我还想跟她乐一乐呢。” 两人黯然吐气开声,闪身急进,双剑与锯齿刀自肋下走诡异的路线,交错反击。 二鬼长期联手,心领神会,配合默契,“不!”齿刀冒着断臂的危险,用刀背上的锯齿将江春花长剑刃口绞住,朱颜又剑点在江春花手腕和肩井穴上。 “噗!”江春花长剑坠落在地,剑尖插入石缝泥土之中,她拉着酸麻的手臂,往后急跃。 “还想跑?”熊宗欺身闪进,左手的锯齿刀往后腰一挂,右手没指头的掌倏然拍出。 “噗!”一声闷响,江春花撒开双手仰面倒地。 江春花武功虽然不弱,但毕竟不是色、厉二鬼联手的对手。 熊宗和朱颜抢身上前,一人一只脚踏在了江春花的身上。 熊宗冷哼一声:“疯丫头,想和咱们二鬼头,还差着呢。” 朱颜盯着她嘿嘿笑道:“疯头长得倒是有几分像那个白如水。” 熊宗脚下稍稍一紧,厉声道:“丁不一在哪里?” 江春花瞪眼瞧着他,突然嚷道:“一定是你们下毒害了丁公子,一定是你们!还我夫君命来,还……我夫君命来!” 她大叫大嚷,拼命挣扎,神情狂乱。 “哎,有些不对劲。”熊宗对朱颜道:“这女人的疯病大发作了。” 朱颜阴恻恻地笑道:“不要紧的,等我们先她乐一乐,好的疯病就好了。” 熊宗皱起眉道:“这疯女人我可不沾边。” “好,你退到一旁去,”朱颜摆摆手,收起双剑,淫声笑着,“这事让我来处理。” 江春花眼前幻影重叠,丁不一的身影和石壁洞的一幕,在她眼前闪动。 她静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 朱颜笑吟吟弯腰,熟练地解着她胸衣的纽扣,嘴角淌流着一缕口水。 突然,熊宗大喝一声:“当心!”朱颜经验丰富,听到告警声,立即缩回手,身子往后一滚,滚动中双剑弹出袖内。 一声厉啸大耳,随着啸,岩林丛中展现出一道硕大如莲的霞光,霞光中冷森的剑芒在蓬射。 “嗤!”一线血珠随着霞光在乱岩林丛上飞溅。 伴着朱颜一声惨叫,两根断指和一柄短剑飞上了天空。 一个脸罩金佛面具的人拎着一柄寒光闪烁的宝剑,出现在江春花面前。 熊宗扶起朱颜:“你怎么样了?” 朱额歪着嘴,抖着左手腕,哭丧着脸道:“断……了两根指头,哎唷!” 熊宗道:“两根指头,还算好,我在清风观下子就断了五根指头。” 朱颜忍住痛,咬牙对脸罩金佛面肯的人道:“金面佛,你还没有死?” 金面佛已将江春花扶起,沉声道:“知道我是谁就好,快滚!” 朱颜挥挥右手的剑,恨声道:“你敢断我二指,今日我色鬼与你没完。” 金面佛眼洞里的目芒一闪:“快滚,否则,我就杀了你们。” “杀了他们!”江春花跟着嚷道,“替我杀了他们!” 熊宗悄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先走,待三哥矮鬼邱波到了,再报此断指之仇。” 朱颜未理熊宗,却对金面佛道:“金面佛,你用不着来吓唬我们兄弟,你伤势未愈,功力也尚未恢复,刚才只不过是用偷袭的手段侥幸得手,现在我虽然少了两个指头和一指剑,但你仍不是我们兄弟的对手。” 金面佛斜扬长剑,护住江春花,没有答话。 熊宗斜眼瞧着朱颜:“他真的还未恢复功力?” 朱颜咬牙道:“咱们试一试就知道了。” 熊宗将心一横:“好。” 朱颜色眼圆瞪成了金鱼眼:“动手!” 一刀、一剑,闪着烂灿的寒光交叉刺向金面佛。 金面佛左手带着江春花斜退半步,右手宝剑急挥面出。 “当!当!”两声猛烈的撞击声,像铁锤挥砸在一起。 金面佛晃着身子倒退了两步。 熊宗一声欢叫:“哈!他果然伤势未愈。” 朱颜狠狠地叫遭:“做了他!” 色、厉二鬼精神大振,双手齐扬,一刀、一剑带着秃掌和还淌着鲜血的断指手掌,道势凶猛地攻向金面佛。 金面佛宝剑从手中跳起,沉声猛喝,蓦然,幻起无数虹光,顿时漫天令人窒息的沉重得如山似岳的劲风,盖天铺地的向色、厉二鬼汇轰而至。 朱颜尖声惊呼:“上当了,快走!” 熊宗来不及回答,一串后滚翻,带着数处剑伤,窜入了石岩丛林中。 朱颜连掉在地上的短剑也不敢拿,一连几跃,窜入草丛,仓慌逃走。 金面佛收住剑势,看着色、厉二鬼消失在丛林中后,才撑剑持地,长吁了一口气。 一缕殷红的鲜血从面具里淌流了出来。 朱颜并没有说错,他的伤势尚未痊愈,功力也未完全恢复,如果他不是暗中聚集起内力,使出这一招“翻天覆地”将色、厉二鬼吓退,纠缠下去,恐怕还不是色、厉二鬼的对手。 他在岳王庙被碧姣月救走后送到张八岭疗伤,碧姣月每天替他推宫过血三次,并用九府还魂香薰一次,即使是这样,他中的五雷掌仍需三个月的时间才能痊愈。 但,他不能等了,他放心不下丁不一和七邪弟兄,他还有很多的事要做。 两个月前,他找个机会偷偷离开了张八岭,赶往清风观.他到迟了一步,所有的人都走了,清风观已是一座废庙。 他在庙里,没有找到皇甫天衣留下的任何信息。 他已得知独孤双钓、慕容久酒和皇甫天衣都已遭到了东厂毒手,他心急如焚,决心要放弃一切,停止丁不一练剑,以保留下其它几个七邪兄弟的性命。 他发出信鸽和联络信号,但欧阳台镜、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都没有回音,他们都不在自己隐居的地方。 他们能到儿去了呢?事情可真有些奇怪。 正在这个时候,碧姣月找到了他,碧姣月劝他回张八岭疗伤,他劝碧姣月帮他找丁不一和七邪兄弟。 最后,他劝服碧姣月,两人打听到江春花的行迹,便悄悄跟来了泰山玉皇顶。 他正在设法准备诱开监视江春花的侍卫,以便和江春花见面,不想情况突变…… 金面佛虽然赶走了色、厉二鬼,但因真气消耗过多,已是几乎力不能持。 江春花扶住金面佛,抛出一连串的提问:“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为什么要戴个金佛面具?” 金面佛缓缓摘下金佛面具,一双深速的眸子望着江春花。 江春花觉得眼前的人似曾在哪里见过,但又记不起来。 金面佛抢手抹去嘴角的鲜血,温柔地说道:“春姑娘,你真不认识我了?” 江春花睁着明眸,摇摇头。 金面佛伸出右手大拇指,在她头顶上轻轻一敲:“傻丫头。” 江春花眼光一闪,拍手道:“啊,你是那天……” 金面佛伸手压住她的嘴唇:“知道就行,不能说的。” 江春花点点:“我知道。” 金面佛问道:“欧阳爷爷在哪里?” 江春花摇了摇头:“知道就行,不能说的。” 金面佛道:“我不知道。” 江春花跟着道:“我也不知道。” 金面佛伸手按住她肩头:“你不肯告诉我?” 江春花也将手搭上他肩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唉,”金面佛颇有些着急,“我有急事要找欧阳爷爷。” 江春花急声道:“我的事比你还要急呢,爷爷被埋在地里了,丁公子中了毒马上就在死了,他在吟着两个女人的名字,我得马上走。” 金面佛听不懂她这语无伦的疯话,抓住她肩头道:“你不能走。” 江春花挑起眼:“为什么?” 金面佛道:“侍卫会盯上你的。” “不会。”江春花摇着头,“我已将他们甩掉了,放开我,我要去见丁不一!” 金面佛灵机一动,从怀中掏出一根捣药棒,“你认识这东西吗?” 江春花道:“这是爷爷的捣药棒,怎么会在你手中?” 金面佛低声道:“你爷爷昨夜从地下交给我的,他要你告诉我,丁不一和欧阳爷爷在哪里。” 江春花扁了扁嘴:“有这么回事?” 金面佛道:“怎么没有?难道你爷爷不是自己将剑插入自己的胸膛,然后叫你将他埋起来,说七七四十九天后,他就能复活?” 金面佛已猜到了皇甫天衣最后一招“先死后生”的险招。 江春花惊异地道:“你怎会知道的?” 金面佛摇摇她的肩膀:“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快告诉我,欧阳爷爷和丁不一在哪里?” 江春花将嘴凑到金面佛耳旁,轻声道:“他们在双羊店汝王镇太平铁铺。” 金面佛暗自跺跺脚,自己怎么没想到这太平铁铺? “哦,”江春花又道,“欧阳爷爷和诸葛爷爷也在那里。” 金面佛正要说话,岩林丛中响起一声厉啸,一条人影从十余丈高的岩壁上,飞掠而来。 金面佛心骤然一紧,呼吸也窒住。 剑狂薛宇红来了! 第十五章 地邪欧阳台镜 金面佛将面具戴到脸上,悄声对江春花道:“等会我与他动手时。你就赶快下山,走后山崖道绕下山去。” 马公公命他阻止金面佛与江春花见面,他又失手了。只一眨眼的功夫,金面佛便在眼前消失,却又在这里与江春花见了面。 亡羊补牢,为时不是晚,只要将江春花赶走,便能将此事掩盖过去。 至于金面佛,他不管马公公的计划不计划,决心将他置之于死地。 不知为什么,他现在有一种极反常的心理,希望在不知不觉之中,将马公公的计划破坏掉。 薛宇红双手抱肩,冷傲地看着金面佛,半晌,嘶哑着声音道:“咱们又见面了。” “少罗嗦!”金面佛扬起还未入鞘的宝剑道,“拔剑吧。” 薛宇红嘿嘿一笑道:“你的伤势好了吗?薛某可从不占别人的便宜。” “哼!”金面佛冷哼一声,“在老子山,你若不是用那种卑鄙的手段,怎能伤得了我?” “哎,话不能这么说。”薛宇红阴阳怪气地道,“比武是斗智、斗勇,既拼实力,也讲手段,你偷上山来,躲过我的眼睛找到江春花姑娘,这也该算是小人的手段。” 江春花突然拔出插在岩缝丛草中的长剑,厉声喝道:“狗贼子,是你害了白姑娘,我饶不了你!”说罢,挥剑就要抡上。 金面佛横剑挡着江花:“别乱来,退下!” “我不退,我就要杀了他!”江春花眼神又开始狂乱。 金面佛低声道:“你不想见丁不一了?” 江春花一怔,眼下只有丁不一这个名字才能遏制她疯性大发。 金面佛又道:“退下。” 江春花垂剑退后一步。 薛宇红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江春花睁圆眼道:“你别高兴得太长早,白姑娘命大福大没有死,日后我要和她一起来找你算帐!” 薛宇红笑声陡敛,身子一抖,颤声道:“白如水没……有死?” 江春花道:“当然没死,她还要和我一起嫁给丁不一呢。” 白如水和江春花一起嫁给丁不一?薛宇红和金面佛都愣住了。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们说这些。”江花将剑插回到包袱里,踏步走向后山崖道。 金面佛想要阻住江春花时,江春花已抢步到了他身前。 薛宇红此刻要制住或杀死江春花,都是易如反掌的事。 金面佛捏着了一把汗。 江春花从薛宇红身旁踏步走过。 薛宇红仍痴立着,纹丝末动。 江春花几个纵跃,已消失在岩丛林中。 金面佛轻吁了口气。 薛宇红突地睁开双眼,眼中棱芒闪烁。 金面佛刚沉下的心,又陡然悬了起来,薛宇红是有意放走江春花的,其中必有缘故,难道在后山崖道上,薛宇红也埋伏了跟踪的侍卫高手? 金面佛正在猜想之际,薛宇红声道:“该轮到咱们了。” “嗖!”腾蛟剑应声出鞘,金面佛手中的宝剑立即相应的发出一声龙吟之声。 薛宇红举起剑道:“若我没猜错,你手中的剑该是蟠虹剑。” 金面佛喟然长叹:“你已知道了。” 薛宇红道:“实不相瞒。我们早已知道你是谁了。” 金面佛道:“你想怎样?” 薛宇红道:“要你死二十年来,有人一直想要你们七鬼死。” 金面佛沉吟片刻:“就为那桩已经了结了的官案?” 薛宇红沉声道:“那被官案并未了结。” 金面佛道:“谁还在追查这桩官案?” 薛宇红沉下脸道:“你问得也未免太多了,不过,念你是个快死的人,我可以告诉你,我也不知道。” 金面佛淡然一笑:“你认定你能杀得了我?” “当然能。”薛宇红有十足的把握道,“你中我的五雷掌,伤势未愈,刚才又和色、厉二鬼拼杀了一场,耗了不少真气,现在我要杀你,可以说是举手之劳。” 金面佛点头道:“你说得确实不错,但我将会拼全力一搏。我敢断言,你在一百招之内,决杀不了我。” “也许。”薛于红扬起剑,“但一百零一招,我一定能杀了你。”说着,剑尖挑起一朵剑花刺向金面佛,“一招!” 金面佛进喝一声:“来得好!”剑往上一跳。 薛宇红捏个“粘”字诀,剑锋一滑,将金面佛宝剑缠住。 金面佛斜横一步,上身前倾,顿时,两人剑绞在了一起。 两人在殊死搏斗之时,江春花飞身在山崖上纵跳,如星丸投掷,从一块岩石跳到另一块岩石。 马公公一双三角细眼,在岩缝里像蛇眼一样地闪着幽光。 他原定计划是要在上山道上截住碧姣月,揭开这个神秘女人的身份,但他没想到碧姣月会走后山崖道上山。 后山崖道,说是道,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道。当年的一条不知是何人修凿的栈道早已不复存在,只有零星的配木桩帮残缺的小段石道,证明这里曾经是有过一条道。 他没料到碧姣月的轻功会这么好,居然还比自己要超出一筹,一路上来竟追她不上。不过,他虽然没追上她,却也没被她甩掉,心中也是暗自庆幸。 碧姣月突然顿住了脚步。 马公公闪身到岩缝里,自己被碧姣月发觉了? 他迅即扫过四周,若是在这里动手,虽然他确信自己能胜得了碧姣月,但能否拿住她,甚至能不能揭下她脸上的面巾,他没有丝毫的把握。 于是,老谋深算的他,决定耐心地等待,等待最佳的时侯再动手。 眼帘中出现了江春花的身影,江春花在石岩间像燕子一样的飞跃。 这个疯姑娘,竟会定后山崖道下山! 他三角眼皮扯了扯,好厉害的皇甫天衣,居然能在临死之前,在孙女儿后颈脖上找到那粒小药丸。 他料定江春花小药丸药力的控制,无法飞高纵跃,所以把跟踪的侍卫高手,全都埋伏在了前山和山腰的十几条叉道上。 他拍拍头额,幸喜自己跟踪碧姣月,幸喜碧姣月走后山崖道,否则,这疯姑娘就成漏网之鱼了。 碧姣月凝视江春花的身影片刻,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山顶行进。 马公公这下却为了难。 是继续追碧姣月,还是跟踪江春花? 心思闪动,权衡利弊。 山顶上便有侍卫,薛宇红也在,追上去碧姣月就是瓮中之鳖,但这样一来,就只得放弃江春花。江春花一走,若金面佛和碧姣月真不知道丁不一和三邪藏在哪里,整个计划就得全部改变。 跟踪江春花,凭自己的身手一定不会让她发觉,定能找到丁不一,然后找到三邪,丁不一跟三邪学完剑后,一定又会去找金面佛,而后……一切将照原计划进行。 跟踪江春花马公公主意已定,从石缝里立起身来,望着碧姣月消失在石岩丛林中的身影,冷声道:“臭女人,今日先放你一马,日后咱们走着瞧!” 马公公飞身跃出石丛,足点岩石,如飞追向江春花。 他微胖的身影在岩石间,像灵猫般闪窜,刹时,已不见了人影。 金面佛和薛宇红的拼搏,已到了生死立判的关键时刻。 薛宇红没想到金面佛受伤后,功力依然如此强猛,粘上他的剑后,运功拼了一盏茶的时间,居然还不能将他撂倒。 金面佛原想凭剑式与薛宇红极力图旋,然后寻找脱身的机会,没料到薛宇红狡诈无比,看出他伤势未愈,功力不济,竟用“粘”字决粘住了他的剑,使出现他两败惧伤的拼耗内力的打法。 一阵阵血气翻腾,一股股又腥又咸的血水涌入口中,他竭力地支撑着,力不让自己倒下去,他知道倒下去就意味着永远也爬不起不了。 薛宇红涨红了脸,头顶冒起团团白气,不断地往剑上透送着内力,他知道金面佛已逃不走了,只要还透上最后一分功力,金面佛就准得完蛋。 薛宇红咬紧的嘴唇里,透出冷冰、难听而又带几分得意的声音:“一百零一招……” 金面佛嘴里的血往外涌,眼前进起一片金星,他知道自己完了,心中充满了话多的后悔和遗憾。 薛宇红的话还在嘴里未说完,耳边响起一声清声,他竟识到是谁来了,顾不得拼内力撤招的危险,猛然撒手往回一跃。 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高高抛起,飞向石岩林,这股力量来自金面佛的功力和自身的功力,其威力可想而知。 然而,也正是这股力量使他避开了碧姣月刺来的要命的一剑。 碧姣月一剑被刀荡开,只划开了薛宇红一幅衣袂。 薛宇红挣扎着爬起来,扭身就跑。 碧姣月没有追赶,转脸问金面佛:“你怎么样?” 金面佛没答话,低下头,掀起面具,“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碧姣月扶金面佛在石岩上坐下,说道:“我说过你伤势未愈,不能与人交手,看你这样子,至少又要治疗一个月才能康复。” 金面佛喘着极气道:“谢谢碧姑娘,我不……要紧的。” 碧姣月道:“我说过不用谢我,我只不过是受人之托帮你罢了。” 金面佛深吸口气,撑着剑想站起身来。 碧姣月接住他的肩头道:“你别逞强了,好好的坐着,调息一下气息,稍刻,我送你下山去。” “碧姑娘,我……”金面佛欲言又止。 碧姣月正色道:“你有什么话,就请说。” 金面佛喘口气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想请姑娘替我办一件事。” 碧姣月问:“什么事?” 金面佛道:“请碧姑娘去双羊店汝王镇太平铁铺,告诉丁不一和欧阳台镜,要他们马上转移。” 碧姣月秀目微蹙:“为什么?” 金面佛轻咳一声道:“江春花刚才从这里逃走,去双羊店汝王镇太平铁铺了。” 碧姣月道:“你怕她将这消息泄露给东厂侍卫了?” “那倒不是。”金面佛摇摇头道,“不过,刚才薛宇红是有意放走她的,我想其中必然有诈。” 碧姣月凝声道:“一定有人在暗中跟踪江春花。” “没错,一定是。”金面佛颇为着急地道,“请碧姑娘务必赶在侍卫包围太平铁铺之前,向他们告警。” 碧姣月沉吟片刻道:“你为什么要相信我?难道不怕我出卖丁不一和欧阳台镜?” 金面佛一双亮眸透过面具盯着她道:“我相信你,因为我知道你是……” 碧姣月截住他的话:“我也不知道你是谁。” 金面佛道:“你我就心照不宣了。” “好一个心照不宣。”碧姣月冷声道:“我受人之托只是帮依教丁不一练剑,东厂侍卫以丁不一做诱饵要将你们逐一捕杀,在丁不一练剑时是不会动手的,至于练完剑后,你那些兄弟的死活,与我又有何相干?” 金面佛微微一征,默然良久,道:“就算是看在丁不一的面上,帮我一次。” 碧姣月面巾洞里的眸子的灼灼发亮,但没有开口。 金面佛凝袖着她,带逼似的口气问道:“难道连丁不一的忙,你也不肯帮?” 碧姣月眸光渐暗,点头道:“好,我答应,仅止一次。”金面佛喟然叹道:“不会有第二次了。” 碧姣月身子微微一抖,迅即宁定,说道:“我先送你下山。” “不,不用。”金面佛拒绝道,“我自己能行,你快去双羊店吧,江春花姑娘的速度挺快的。” “不,我得先送你下山。”碧姣月道,“沿途山道都有东厂探子和埋伏的侍卫,你若出了差错,丁不一七邪剑就会功亏一篑,我岂不就前功尽弃,误人所托了?” “可是……”金面佛还想劝说她。 碧姣月肃容道:“侍卫就是跟踪到了太平铁铺,也不会立即下手,就算是立即下手,调集东厂、锦衣卫人马至少也得三天,我送你下山后,立即动身,追不上江春花,也追得上侍卫,在待卫布置之前接到告警,你们的这些兄弟不至于笨得走不掉吧。” 她这话说得也颇有道理。 金面佛不再多说,在碧姣月搀扶下,站起身来。 碧姣月道:“我们仍绕后山崖道下山,你要小心点。” 金面佛问:“我们仍回泰安客栈?” 碧姣月摇摇头:“当然不,谁还会再去自投罗网?” 金面佛对她的心智,颇为佩服:“咱们去哪儿?” 碧姣月道:“去聚英庄。我已和庄主神鹰太保穆仲龄说好了,石柱已带着九府还魂香和幽冥草等疗伤药物到庄中了……” 金面佛激动地道:“碧姑娘,日后我真不知如何才能报答你的这份人情。” “瞧,你又来了。”碧姣月道,“我说过我是受人之托,否则我才不会帮你呢。” 说话之间,两人已走上了山崖道。 丁不一练习地邪剑已进入尾声。 “当当当!”一连串的爆豆般的撞击声,一串剑花,一片剑雨。 “好!”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喝彩连声。 丁不一收住剑,抱拳于怀道:“二位叔叔夸奖了。” 他听到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的喝彩声,心里十分高兴,不觉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欧阳台镜着手中的剑道:“不行,还差得远呢。” 丁不一敛住笑容:“请欧阳叔叔指点。” 欧阳台镜正色道:“你内力不济,料想在短其之内要练就内功大法,你是绝对办不到的,因此要想战胜强敌,要想使七邪剑法无敌于天下,只能在手法上下功夫,刚才这一击,虽然你封住了自己的空门,锁住了对方的剑,但你却没有找到对方的空门,将对方制住,所以我们三支剑虽被依锁住,却能轻而易举地脱出来。” 丁不一凝起双眉:“那该怎么办?” 欧阳台镜目芒一前道:“我不知道,你自己想办法吧,不过,我想如果你锁位我们剑的时候,能连刚才这点爆豆般的撞击声也没有,那就该好多了。” 丁不一垂下手中的剑,心中若有所思。 欧阳台镜看了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一眼,道:“咱们暂时歇一会吧。” 三人盘膝就地坐下,司目养神,暗自运动调息。 丁不一也坐下,闭起了双目,他并不是在练内功,而是在想欧阳台镜刚才所说的话,和那六招残缺不全的剑招。 余小二在小坪上像狗一样地来回爬动,鼻孔不住地塞动着。 近一个月来,他喝了二十一碗药水,日间茶饭不思,夜里不能入睡,其痛苦程度非言语所能表达。 他消瘦了,变得又黑又瘦,就像只猴子,但他发觉自己的嗅觉变得格外的敏锐,鼻孔缩一缩,任何气味都能嗅得出来。 听司马神驹说,这嗅觉功练成之后,只要一阵风过,抓住风尾一嗅,三十丈内无论是谁藏在哪里都能嗅得出来,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以后能当捕头,若有这嗅觉功,岂不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神捕? 他趴在地上,忽地又打个滚,细心地嗅着,他能清楚地嗅出师傅藏在地下草丛根里的十几种不同的暗器、杂物。 忽然,一阵风吹过,一种熟悉的气味钻入鼻孔,这是什么气味? 他皱了皱眉头。这气味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气味随着吹来的风愈来愈浓。 他突地在自己的头额上拍上一巴掌,江春花姐姐身上的气味!他在马车厢中曾嗅到过这种气味。 江春花姐姐来了! 他从地上弹身而起,面向着山场口,紧张地等候着。 他的紧张,一是由于江春花姐姐的惦念,二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嗅觉功,是否已经练到了嗅风辩人的地步。 两个人身影出现在山坳口。 他没再运功嗅觉,只是瞪眼在看。 走头的是店伙计。 走在后面的是个女人,天啦,正是江春花! “江春花姐组!”余小二进出一声欢呼,是为江春花的到来,也是为自己嗅觉功已大功告成。 江春花发出一声似喜悦,又似悲凉的嚎叫,冲进山坳。 她从余小二身旁奔过,跳过欧阳如镜,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头顶,直扑到丁不一身上。 丁不一蓦地一惊,心念从剑招中脱出:“江春花!是你?” “不一哥!你……没死?”江春花把丁不一扑倒在地,抱着他一阵嚎哭,一阵狂吻。 “嗯……”丁不一在地上挣扎着,却又脱不开身,又不敢叫嚷。 欧阳台镜站起身,举手示意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不要乱动。 江春花十多天的思念和没命的奔跑,已使她完全失去理智,满脑子里是一团怎么也理不清的乱麻。 她紧抱着丁不一,唯恐他会突然死去,嘴唇一边不住地在他脸上吸吮,一边喃喃道:“你不要怕,我来替……你吸毒,你不会死……我还要和白姑娘一起嫁给你……丁不一,丁不一,你念我的名字,我……也念您的名字……”她乱七八糟的疯话,都是出自肺腑,但谁也不听不懂。 丁不一在挣扎中问道:“江春花妹妹,皇甫爷爷呢?” 江春花紧抱住他不放,一双闪着狂乱眸光的眸子盯着他道:“爷爷死了,埋在屋前的地下了,剑刺穿了他的胸脯……” 皇甫天衣也为自己死了!丁不一只觉鼻子一酸,眼中滚出泪水,停住了挣扎。 “别哭,乖乖,千万别哭!”江春花吻着丁不一的眼睛,声音嘶哑,两行滚烫的泪水倘落在丁不一脸上,“我不会让你死的,无论怎么样,我也……要救你,如果你死了……我也一定陪你死……” “江春花!”丁不一忍不住内心激动,皇甫天衣已死,自己说怎么样也要照顾好江春花,他张开双臂,把她紧紧抱住。 “不一哥!不一……”江春花一声大叫,身子猛烈地一抖,便寂然不动。 丁不一拖住江春花坐起,惶急地道:“江春花,你怎么啦?怎么啦?” 欧阳台镜弯下腰来,出指点了江春花几处穴位,江春花手唧停止痉挛,但牙关仍咬得紧紧的。 余小二挤了过来:“师傅江春花姐组不要紧吧?” 欧阳台镜道:“她只是辛劳过度,神经过于紧张,同时昏了过去,只要一觉醒来,疯病就没事了。” 余小二道:“她醒了会不会犯疯病?” 欧阳台镜沉吟道:“这就很难说了。” “师傅,”余小二接着问.“有没有法子让她不犯疯病?” “冬!”司马神驹一丁根敲在余小二头额上:“这不干你的事,快练功去!” 余小二噘起嘴:“这嗅觉功,我已经练成了。” “咦,你小子倒会夸口。”司马神驹道,“跟我来,我撒几泡尿,看你能嗅得出来?” 余小二跟司马神驹走开了。 诸葛独景从怀中模出一粒小药丸,扳开江春花咬紧的牙关,塞入她口中。 欧阳台镜对诸葛独景道:“那样子江春花姑娘不能宿在店中,咱们原来的打算只能取消了。” 诸葛独景点点头。 欧阳台镜又道:“就麻烦兄弟在丁公子的草棚旁,再搭座令草棚吧。” 诸葛独景扭头看看小坪,司马神驹带着余小二不知上哪儿去了,坪中连个影也没看见。 欧阳台镜道:“不用找他了,他知道谁要搭草棚,早就溜啦,这个懒鬼。” 诸葛独景打个哈欠,伸伸双臂,懒洋洋地走向丘坡山林。 欧阳台镜扭头对站在一旁的店伙计道:“通知田老板叫他小心点,留神四周的动静。” “是。”店伙计转身离开小坪。 欧阳台镜这才对丁不一道:“江春花姑娘拖起来。” 丁不一依言抱起江春花,望着欧阳台镜道:“她有没有危险?” 欧阳台镜皱眉道:“生命危险当然不会有,不过这疯病……” 丁不一急忙问道:“疯病怎么样?” 欧阳台镜踏步走向草棚:“我先替她用推宫过血法疗过之后再说。” 丁不一抱着江春花急步跟上。 欧阳台镜开始替江春花推宫过血,这时,丁不一才知道欧阳台镜要留下自己的原因。 推过血治疗法,除了手脚、中几个穴位外,胸、背、腹部也有几个穴位需要推拿,但男女有别,尽管江春花也唤欧阳台镜为爷爷,欧阳台镜可不敢动她这几个穴位,所以只好请丁不一代劳,至于丁不一功力不济,则由欧阳台镜以手抵丁不一背穴,以辅助一臂之力。 丁不一在崂山石壁崖与江春花有过赤身相触的经历,他已打算要娶江春花,所以也就责无旁贷地担任了这份使命。 这推宫过血之法很麻烦,由于不能直接触,又要多做几处神经穴位,所以足足花了将近两个半时辰。 欧阳台镜挥手指去头上的汗水,对丁不一道:“看她气色已经好转,在疗她几处神经穴位时也无异带的反应,我看问题不大,不过,我不说你也该知道,这神经病最大的忌讳就是精神上的刺激了。” 丁不一能理解欧阳台镜的话和他对江春花关心的心情,于是,毅然道:“请欧阳叔叔放心,我已向皇甫叔叔保证过,一定好好照顾她,我学成七邪剑,完成爹爹心愿之后,就娶她为妻,决不会抛弃她。” 欧阳台镜凝视着他道:“你不是还有个白如水姑娘吗?” 丁不一道:“我会向白姑娘说明白的,我想她一定会谅解我。” “你是个好孩子。”欧阳台镜拍拍他的肩膀,“咱们出去瞧瞧江春花姑娘的草棚搭得怎么样了?” 丁不一走出草棚外。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座漂亮的小草棚已经搭好,就依偎在他和余小二的草棚旁。 棚门打开着的,里面的床铺、桌椅、梳妆台及茶壶用具、铺盖绣被,都已准备齐全。 草棚旁横着一条长木板凳,诸葛独景正躺在板凳上打着呼噜。 第十六章 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思 月光冷清,但很明亮。 风很冷,却很柔和。 山丘就在这柔冷的风和清亮的月光中,静静地躺着。 碧皎月很快地找到了山场里的茅棚。 她没有惊动太平铁铺的田老板,因为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愿意被人刨根问底。 她采取了夜访的方法,凭她的身手,太平铁铺的几个店伙计是无法发现她的。 三间棚,两大一小。 如果没有猜错,那新搭的小茅棚,定是江春花的住宿处。 那么靠着小茅棚的大茅棚,则是丁不一和余小二住的地方。 剩下的另一间茅棚,当然是欧阳台镜、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的住处了。 她是个聪明绝顶的姑娘,自然不会猜错。 她摸摸腰间准备好了的镖柬,如同幽灵般飘过小坪,掠向丁不一和余小二的茅棚。 不知为什么,她很想看看丁不一,甚至想和他对仗几剑,看看他剑法是否有所长进。 然而,她又不想见到他,因此在行进中不断地告戒自己:掷下镖柬就走,切切不可节外行枝。 飞身掠上棚顶,隐在架角,倒挂金钩,悬身棚窗上,手从腰间摸出镖柬。 棚内,小桌上点着半截蜡烛,昏黄的烛光充满了棚内每一个空间。 余小二在床上安祥地睡着,均匀的呼吸声清晰入耳。 丁不一在茅棚中。 她本可以将镖柬掷在小桌上就走,即使掷镖声惊不醒余小二,丁不一回栅时也一定能看到这镖柬。 但,她没掷出手中镖柬,却在想:如此深夜,丁不一能去哪? 突然,她身子微微一抖。 丁不一是不是去了江春花的茅棚中。 此念一起,她便产生出一种强烈的欲望,到小茅棚去看看,丁不一究竟在不在那里? 她凝身未动,咬着嘴唇,压抑着心中的欲望,反复地命令自己:掷下镖柬,立即走! 可是,她越是压抑,那种去看看丁不一是不是究竟在小茅棚中的欲望,就越是强烈。 终于,她身不由已地翻上棚顶,悄然滑行到小茅棚顶上。 悬身垂挂,透过草缝隙向棚内窥视,她的心陡然一阵猛影。 丁不一不仅在小茅棚中,而且还坐在小床旁,把江春花搂在怀中。 跳跃的蜡光照映出江春花红卜卜的脸。 她的心一阵跳荡:这脸显得清瘦多了,但仍然俊秀,而且多了一分成熟的风姿。 “不一哥。”江春花轻声呼唤,将头偎在丁不一怀中。 “春花。”丁不一轻声回应着,低下头去在她脸腮上轻轻一吻。 那一声吻,很轻,很轻,轻得简直没有声音,但在她耳里,那吻声不香是一声炸雷。 这个花花公子,连疯女人也要欺辱! 她咬紧了牙关,手中的镖柬对准了丁不一的脑袋。她真想一镖掷过去,把丁不一的脑袋扎个对穿! 她强压着心火,没把手中的镖掷出去。 棚内的对话传来。 江春花道:“爷爷不会死的,他说将他埋在屋前石阶地下,在他身下插两根竹管,七七四十九天后,他就会活过来。” 丁不一认定她是疯话,将抱着她的手紧了紧道:“是的,爷爷会活过来的,七七四十九天后,我和你一块去接他出来。” “你呀!”江春花道:“也不算算日子,七七四十九天,已过了好几天了,爷爷说不要我去接他,他会来找我的。” 丁不一无奈地点点头:“他会来找你的,不用你去接。”他心里想,江春花这次病情可加重了不少。 江春花道:“你还记得山壁崖洞吗?” 丁不一点点头:“记得。” 江春花抿起嘴唇:“你那夜喝了很多、很多的酒。” 丁不一道:“是的,我喝了很多的酒,都喝醉了。” “骗人!”江春花道:“你没喝醉,你在想白姑娘。” “没有!”丁不一支吾了一下,“不错,我是在想白姑娘。” 江春花笑着道:“你心里想着白姑娘,但怀中抱着的却是我。” “我……”丁不一不想刺激她,不愿提春药酒的事,也不愿解释。 江春花的头在他怀中转动着道:“当时你脱光了衣服,真是漂亮极了。” 丁不一脸一红.没有说话。 碧姣月在棚梁上咬紧了牙关。 江春花又道:“我脱光了衣服,漂不漂亮?” 丁不一道:“当然漂亮。” 山壁崖的一幕在江春花脑海中翻筋斗似的旋转,毒刺!她乱纷纷的脑子里出现了那根毒刺,得把那根毒刺替不一哥拔出来。 她迷蒙地说道:“当你赤身压到我身上时,我就……” “别说啦。”丁不一用指头轻轻压住她的嘴唇。 他不愿再提及此事,以免汇春花在情动之下失去自我控制,而引起疯病发作。 “我要说……”江春花眼闪动着那根泛着蓝色幽光的毒刺,“当时,我……” 碧姣月再也无法听下去了,那情景不用说也能想象得到。 丁不一,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哩!”飞镖脱手而出,穿过茅棚梁,射向丁不一。 “冬!”带柬的飞镖,钉在床沿跳到地上。 江春花怔怔地坐着,眼前的毒刺消失了,出现的是一片盲点。 相离二十丈外的另一座茅棚里,欧阳台镜三人像飞鸟般从棚内掠出。 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分左右两边,抄向丁不一茅棚两侧。 欧阳台镜直扑小茅栅内。 “发生了什么事?”欧阳台镜问。 丁不一正在拔河在床沿横木上的飞镖:“是飞镖送柬。” 江春花痴呆地坐着,神情木然。 欧阳台镜急步上前,出指点住江春花几处穴位,扶她躺着,他心思有些沉重,江春花受此惊吓,病情又加重了几分。 丁不一将镖柬递给欧阳台镜:“欧阳叔叔,您请看。” 欧阳台镜抖开飞镖上的字柬,两个触目惊心的宇跃入眼帘:“危险!” 此时,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抢入棚内。 司马神驹嚷道:“此贼好快的身手,二十丈丘坡居然没瞧见一个鬼影子!” 诸葛独景没说话,只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师傅,贼子在哪里?”余小二光着上身,穿条裤衩,大叫着奔了进来。 司马神驹甩了一丁根敲了过去。“就知道睡!等你来,就是一只贼乌龟,也早跑得没影了。” 丁不一看着欧阳台镜捏在手心的纸柬,问道:“欧阳叔叔。究竟怎么回事?” 欧阳台镜脸色凝重地道:“没事,你和余小二好好歇息,明天继续练功,春花姑娘,我将会另派人照顾她。” 欧阳台镜大步走出了个茅棚。 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仅跟着走了。 丁不一来到床边,替江参花将被子塞好,然后和余小二回到大茅硼里。 丁不一怎么也睡不着,知道欧阳台镜一定有事瞒着自己,那位不速之客决不会无缘无故地来茅棚飞镖送柬。 欧阳台镜的大茅棚里,烛光照着三人冷峻的脸,和压在小桌上写着“危险”二字的镖柬。 棚内的气氛沉闷、忧郁,而又灼热、澎湃。 令人窒息的沉默,这沉默不是冻结,而是思索。 三人在作一个极其重要的,关系到自身性命的决定。 良久,欧阳台镜道:“要来的,终于来了。” 司马神驹咬着牙道:“我就不相信,这些狗崽子能摆平咱们三个。” 诸葛独景眯眼似在打磕睡,没有说话。 欧阳台镜道:“三弟皇甫天衣说,这帮鹰犬后面还有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此话看来不假。” 司马神驹恨声道:“这一次,咱们三兄弟一定要拼着性命将这狗贼找出来。” 欧阳台镜指着桌上的镖柬道:“如果找不出此人,咱们无论逃到哪里终究难逃一死,我们能拼死找出此人,至少可让大哥保留一命。” 司马神驹点头道:“二哥言之有理,小弟是决心已定,与这些狗贼拼一死活。” 欧阳台镜目光转向诸葛独景:“七弟,你的意见如何?” 诸葛独景睁开眼道:“二十年前,咱们兄弟这几条命就是捡来的,现在我仍是认命。” “好!”欧阳台镜沉声道:“既然这样,咱们就这么走了,继续在此练剑。” 司马神驹道:“丁不一、余小二、江春花,还有田老板这些人会不会有危险?” 欧阳台镜还未回话,诸葛独景道:“不会的,那些狗崽子的目标是咱们兄弟三人,只要咱们三人在,让其余的人走,他们决不会打草惊蛇,只要我们自己不露声色就行。” 司马神驹道:“你这话还有几分道理。” 诸葛独景道:“谁像你那么笨?” “小老弟!”司马神驹瞪眼道:“你敢说我笨?” “呆老马!”诸葛独景舒舒手臂,“你敢说你不笨?” 欧阳台镜道:“别争啦,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诸葛独景摇摇头。 司马神驹道:“问题还有一个,这飞镖送柬的人是谁?” 诸葛独景代替欧阳台镜答道:“大哥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 司马神驹横眼道:“这还用你说,我是问他是谁?” 欧阳台镜道:“纸柬上没留款名,我和你们一样,不知道。” “还有一个问题,”司马神驹道,“连大哥也不知道咱们藏在这里,这人怎么会知道我们藏身之处,并送来警镖柬?” 诸葛独景道:“这还不简单,春花姑娘的身后,既跟着东厂侍卫,也跟着咱们这住朋友。” 司马神驹没再问话,他知道论心计,兄弟中除了皇甫天衣外,就数这个懒得像死蛇的七弟。 欧阳台镜抓起桌上的纸柬凑到蜡烛火苗上。 纸柬腾起了一团蓝色的火焰,火光照着三双瞪圆了的眼睛。 火焰中映出五个小字:益都太岁坊。 果不出所料,真是大哥的密柬! 暖洋洋的阳光照着小坪。 丘坡已出现了几点翠绿的嫩枝叶,人们似乎已经嗅到了一股春的气息。 万物都在苏醒,可以感到一派即将出现的勃勃生机。 江春花坐在小坪旁,面对着立在身旁的一面小铜镜,痴呆地发笑。 她还在梦中未醒,不知所在,不知所云,迷失在梦幻之中。 一个月来,她的病情日见加重,没有丝毫好转,除了丁不一之外,她已几乎不认识任何人。 可怜的疯女人!谁都对她予以一片同情和关心,却以是无可奈何。 丁不一七邪剑的六残招式已练到了最后阶段。 他卓立坪中,长剑高举,双目傲视天空,仿佛根本不把站在面前的欧阳台镜、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放在眼里。 “出招!”欧阳台镜一声沉喝。 丁不一应声劈出一剑,那架势不亚于老太婆劈干柴。 “嗨!”三声厉喝。 欧阳台镜地邪刨的“排山倒海”,司马神驹和邪剑的“万马奔腾”,诸葛独景板邪剑的“一鸣惊人”,三剑从三个不同的角度刺向丁不一洞露出来的空门。 丁不一长剑猛然一抖,空中似有却又无有剑光闪过。 没有剑刃撞击声,只有极细的剑刃破风声,欧阳台镜、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饶然往回一跃,凝剑在手。 丁不一斜扬长刨,面含微笑,神态极为轻松。 欧阳台镜凝视他良久,道:“恭喜丁公子,你剑已练成了。” “当!”丁不一收剑入鞘,拱手道:“谢二位叔叔教剑。” 司马神驹道:“好小子,天生的邪门!这柄剑,保管你走遍天下找不到对手。” 诸葛独景道:“佩服。” 丁不一极有风度地施个礼:“谢二位叔叔夸奖。” 欧阳台镜沉声道:“丁公子,你虽已学会了七邪剑中的六种邪剑,但最重要的天邪剑,你还未学到手,若我猜得不错,这将是七邪剑中最难学的一种剑法。” 丁不一扬起头,表现出无比的信心:“不管它有多难,我一定能学好它。” 欧阳台镜瞧着他道:“但愿如此,不过,我要告诉你,即使你练成了七邪剑,也决不会像司马叔叔说的那样,是一位走遍天下找不到对手的剑客。” 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都怔住了,师傅不是说过:“天下神剑,隐君游龙,胜神剑者,唯有七邪。” 隐君庄的游龙剑,号称天下神剑,无人可及,七邪剑能胜游龙剑,为什么称不得天下无敌? 丁不一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欧阳台镜道:“因为你有个致命的弱点,内功太差,若遇上功力强过你五倍的人,你就无法胜他,而这等功力的人,江湖上多的是。” 欧阳台镜说完这番话,转身就走向坐在小坪旁的江春花。 丁不一木然地呆立在原地。 如果真如欧阳台镜所说,自己即算是学会了七邪剑,又怎能完成爹爹心愿?又怎能杀得了薛宇红? 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在一旁,也开了争论。 司马神驹道:“没有内功的七邪剑,只要练得精妙,也是天下无敌。” 诸葛独景道:“那不见得,再凶狠机灵的斗鸡,也斗不过一只平庸的苍鹰。” 司马神驹道:“难道他不会练内功?” 诸葛独景轻声道:“他中过火毒盘,三哥又用三味毒替他解过毒,他是个用千年人参也补不起的内功底子。” 司马神驹鼓眼道:“你别老说丧气话行不行?难道咱们的心血和五弟、六弟的性命就白掉了?” 诸葛独景道:“咱们是尽人事而听天命,认命吧。” 司马神驹挑起手中的剑:“看我不揍你!” “难道我还怕……”诸葛独景话音一顿,急急转身就跑,“快来帮帮我,余小二那小子要没命了!” 司马神驹一面撒腿往山丘上跑,一面道:“你要是坏了我徒儿,我就要你的命!” 丁不一还呆在原地,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诸葛独景跑上山丘,挥起搁在一个小丘堆旁的铁铲一阵猛刨。 司马神驹也忙弯腰用剑刨着土,嘴里嚷着:“小叫花子,你可千万死不得,丁公子练七邪剑没指望了,咱们就全指望你这邪龙神刀,你要是死了,咱们就全完蛋了。” “你才完蛋了呢。”诸葛独景回骂着,铁铲下泥土如暴雨般飞扬。 片刻,丘堆变成了一个深坑,坑里面埋着余小二。 诸葛独景对司马神驹道:“下去,把他抱上来。” 司马神驹将手中的剑往地下一摔:“你的徒弟要我下去抱?” 诸葛独景道:“难道他就不是你的徒弟?” 司马神驹吐了一口唾沫跳入坑中,将余小二抱了起来。 诸葛独景将余小二接出坑,放在丘坡上,扳开他的嘴唇塞进一粒药丸。 司马神驹一旁问道:“这是什么药丸?” 诸葛独景用手挤压着余小二的胸脯。说道:“起死回生丸。” 司马神驹望着余小二铁青的脸,担心地道:“这药丸管用吗?” 诺葛独景继续做着压胸动作,随口答道:“对命大的人管用,命小的人不管用。” “屁话!”司马神驹蹲下身,“让我来看看这小子死了没有?” 司马神驹抓起余小二的手腕,手冰凉凉的和死人的手没有两样,扣住腕脉,一点脉搏也没有。 “七弟!”司马神驹着急地道:“你什么功夫不好教他,偏要教他这‘龟息功’?龟息个屁!这一下子把人都给龟息死了。” 诸葛独景头额淌下了汗水,神色颇为惊慌:“你要再叫嚷、烦我,我就不知该怎么救你这个徒弟了。” 司马神驹不再做声,跟着淌汗水,紧张地注视着诺葛独景一举一动。 诸葛独景沮丧地道:“死了。” “怎么会死?”司马神驹道:“你不是说这龟息功练成后。 呼吸停止,血行中断,装进棺材埋入土中,七天之内能复活。 赤身埋入土中,只要在脑后插两根竹管,三天之内出土醒。他为什么醒不来?” 诸葛独景哭丧着脸道:“是我大意了,凭余小二这种龟息功的功底至多能活埋两天,可我一时睡昏了头,错算了一天,今天是第三天了,所以怎么也救不转来。” 司马神驹怒目道:“你敢害死我的徒弟,我饶不了你!”说着,袖口一卷,大有动手的架势。 诸葛独景道:“你打死我也没有用的,只有想法子救他。” 司马神驹目芒一闪:“他还有救?” 诸葛独景想了想道:“还有一个办法救他。” “快讲!”司马神驹迫不及待,“什么办法?” 诸葛独景道:“哭求神明,哭得越伤心越好,神明感动,或许就会还他一命,不过,这得由你来哭。” “为什么要我哭?”司马神驹问。 诸葛独景一副无奈的模样:“我也想哭求神明,但这龟息功是我教的,自作自受,哭不灵的,只有你才能有效。” 司马神驹跺跺脚,嚎声叫了起来:“小二,我的徒儿……神明,大慈大悲的神明,让我的徒儿活过来吧……” 哭了一阵,司马神驹问道:“怎么样?” 诸葛独景摇摇头:“还不行,再加把劲,要流泪哭。” 司马神驹使劲挤出几滴眼泪:“神明,可怜、可怜我们几个七邪兄弟吧,要是这小子死了,邪龙神刀就绝后了,独孤双钓和慕容久酒,还有皇甫天衣……”想起几位死去的兄弟,他禁不住真的哭泣起来。 “神明……我的神明……怎么样?”司马神驹哭着问。 诸葛独景沉着脸:“还不行。” “呸”司马神驹抹去泪水道:“还不行!难道叫我向你磕头不成?”说着,猛地跪倒在地,“师傅给徒儿磕头了!” “哎,使不得!”余小二从地上弹身而起,“您给我磕头,我是要遭天打雷劈的,万万使不得!” 司马神驹楞住了。 诸葛独景发出一阵大笑。 “好小子!”司马神驹蹦了起来,一棍砸向余小二,“你们师徒俩敢耍我师傅?” “师傅救命!”余小二躲到谱葛独景身后。 “快跑。”诸葛独景挥手招架着司马神驹的进攻。 “我龟息功练成啦!诈死功练成啦”余小二旋身跳着,一阵风窜向小坪。 夜里。 丁不一和余小二奉命来到欧阳台镜的大茅棚里。 小桌上,一支大蜡烛,五碗酒。 欧阳台镜、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在桌旁正襟危坐。 欧阳台镜从怀中摸出魔花玉石,郑重其事地交给丁不一,说道:“丁公子,下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教剑者,七邪大哥天老邪丁不伟在益都太岁坊等候你们。” 丁不一接过魔花玉石,沉声问道:“请问天老邪丁不伟是不是我爹?” 这是长期困绕在他心中的谜结。所以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态度十分严肃。 欧阳台镜肃容道:“不是。”话音十分诚恳,没有半点虚的感觉。 回答十分出乎意外,丁不一不禁呆住了,难道自己的种种猜测都不对? 欧阳台镜望着发呆的丁不一道:“丁公子,有些事你不必问,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告诉你。” 丁不一点点头,心想:到时候见到了丁不伟,事情就会有眉目了。 欧阳台镜又道:“根据眼前春花姑娘的病情,她只能跟你们走。” 丁不一道:“我知道,这也是我的责任。” 欧阳台镜转向余小二道:“你邪龙神刀法,希望你能用心练习。” 余小二顿首道:“谢师傅教诲,我会用功的。” 欧阳台镜站起身,端起酒碗:“明早动身,我有此酒为你们饯行。” 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也起身,端起了酒碗:“一路顺风。” “谢师傅!”余小二和丁不一酒碗高高举起。 五人仰脖一饮而尽。 “你们去吧。”欧阳台镜放下酒碗,摆摆手。 “欧阳叔叔……”丁不一想提醒欧阳台镜三人,担心东厂侍卫的袭击。 “丁公子,你专心准备启程吧,其余的事,我们自有安排。” 欧阳台镜再次摆起手。 丁不一和余小二退出茅棚。 欧阳台镜、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神肃穆,他们知道,最严峻的时刻已经来到。 躲不过的祸,迟早要来迟来不如早来,早来不如就来。 第十七章 只能怪那根该死的毒刺 小庄,后院竹林。 白如水伫立在竹林前的小坪中。 她仰面凝视着天空。 此刻,正值夕阳西坠,归鸦联嗓,夜幕将合未合之际,满天都是桃色祥云。 吉祥之兆!是丁不一练剑成功,还是他来接自己了? 她抿唇微微一笑,还早着呢,三个月还差十来天。 她瞧着天空,扬州十里坡桃花园第一次看见丁不一的情景在眼前闪过。 她捏紧了藏在怀中的小香珠,沉缅在未来的幢景之中。 天上桃色祥云由红变紫,仿佛天外桃园特地为她而开放。 她携着丁不一的手,在天外桃园中双双邀游。 “哩!”弯刀应声出鞘,满院桃色中进起一道彩霞。 白如水伤势已愈一时兴起,拔刀起舞。 刀光裹着人影,忽伸忽缩,忽起忽落,额若惊鸿,宛如游龙。 忽听一声骄叱,刀光聚紧,如电光闪动,刹时,竹林坪前水银泻地,花雨续纷。 “好刀法!”一声喝彩。 这喝声又甜又留,直透她心靡。 她敛止刀光,收住架势,健然回头,芳心怀然蹦跳。 丁不一、余小二和江春花站在月牙洞门前。 “不一!”白如水禁不住发出一声欢叫,奔过去扑在丁不一怀中。 “水姐姐!”丁不一轻轻推开白如水,“别……这样。” 丁不一的话犹似一瓢凉水浇在白如水的头上,胸内的热情顿时减退,这里又没有外人,只有余小二和春花这个疯姑娘。所以她才有这忘情的举动,这有什么不行? 丁不一是有苦难言,他唯恐白如水的这个热情举动会刺激加重江花的病情。 白如水不未开口,江春花就发作了,她抢上前一步,一掌推开白如水:“这是谁?为什么要抱我的夫君?” 丁不一是江春花的夫君?白如水顿时惊傻了眼。 江春花瞪着眼又道:“他是我夫君,除了我和白如水姑娘之外,谁也不准抱他,谁也不准和他睡觉!” 白如水不知所云,于是感到莫名其妙。 余小二一旁道:“春花姐姐,她就是白如水姑娘啊。” 江春花眯起看着白如水道:“你骗人,她不是白姑娘,白姑娘已经跳崖投潭死了,现在,我就是白姑娘,白姑娘就是我。” 丁不一见江春花这副模样,只得道:“春花,你别闹,先到房中去休息会儿。” 江春花摔着手:“我不要休息,我要你娶我。” 丁不一斜眼瞟着白如水道:“我会娶你的,你先进房去。” 白如水秀眉微微一皱。 江春花遭:“负心郎,你已经和我睡过觉了,你要是敢抛弃我,我就杀了你!” 白如水脸色倏变,这疯女人居然会捷足先蹬。 丁不一情知不妙,但心眼下先稳住江春花再说,至于白如水再慢慢向她解释,于是,一边点着头,一边将江春花扶进后院房里。 白如水扭头问余小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小二耸耸肩:“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并不知道丁不一在山壁崖洞与江春花发生的事。 白如水以为余小二故意瞒着自己,樱唇一扁,冷哼一声,气呼呼地穿过竹林,回到自己房中。 余小二拍着后脑勺,看来问题严重了,一定得想个法儿帮丁大哥渡过这个难关。 余小二撒腿就往白如水房中跑,不管怎么样先得稳住水姐姐。 丁不一好不容易哄得江春花在床上躺下,江春花却又吵又闹,非要丁不一陪着她睡觉不可。 丁不一正在这为难之际,陆老板急匆匆地赶进了房间。 “陆老板,你看……”丁不一指着正在床上吵闹的江春花,无奈地摇着头。 他没想到江春花离开太平铁铺后,疯病竟会发得如此严重。 “唉,”陆老板将手中一只小药瓶递给丁不一,“先给她喂下一粒药丸再说。” 丁不一哄着江春花将药丸服下,片刻,江春花便乖乖地睡着。 陆老板对丁不一道:“春花姑娘的病很重,这药是镇静剂,吃一粒药丸,只能保一天,而且这药还不能长久服用。” 丁不一着急地道:“那该怎么办?” 陆老板想了想道:“只有尽快启程,到了益都太岁坊,请天老邪想办法。” 丁不一眉毛一挑:“他会有办法吗?” 陆老板道:“我想他一会定有办法的。” “好,”丁不一点点头,“我们明天一早即刻动身。” 陆老板颇带歉意地说道:“丁公子,我本想留你们在这里小息两天的,看春花姑娘的病情,我就不留你们了。” 丁不一诚恳地道:“丁某两次在敝庄打扰,白姑娘又烦劳陆老板治病疗伤,这份人情日后若有会,丁某定将报答。” “丁公子言重了。”陆老板拱手道:“陆某受皇甫天衣大恩,这是应该做的事。” “哦,你去过瞄山清风观山谷,皇甫叔叔究竟怎么样了?”丁不一问。 陆老板叹口气道:“薛宇红挟持春花姑娘,威逼皇甫天衣在山谷小坪用剑自自刎了。” 丁不一咬紧牙,恨声道:“不杀此贼,我誓不为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陆老板道,“丁公子稍安勿躁,一切待练成了七邪剑法再说。” 丁不一点点头:“谢陆老板。” 陆老板道:“饭菜已准备好了,请丁公子及诸位到前面去用餐,春花姑娘,我另替她准备食物,丁公子请。” 丁不一随陆老板来到前庄客厅。 客厅酒桌旁只坐着余小二一个人。 丁不一急忙问:“水姐姐呢?” 余小二嘟着嘴道:“她不舒服,不来了。” 丁不一扭回身:“我去叫她。” “丁公子。”陆老板唤了丁不一道:“白姑娘不舒服就不用勉强了,我等会去看看她。” 陆老板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吃过饭后,丁不和余小二被带到后院小竹林。 白如水真生气了,得赶紧向她解释清楚。 丁不一钻进月牙洞口,穿过竹林,刚踏上走廊。 一名丫环急匆匆地定过来:“丁公子,您来得正好,春花在房中大吵大闹,定要叫你过去。” 丁不一又犯难了,走廊左边是白如水的房间,右边是江春花的卧房,该去哪儿呢? 江春花服了镇定药丸,应该不会有大碍。 白如水那里若不及时去解释,产生了误会就难办了。 他本打算去白如水房中,但仍然转身向右边去了江春花房中。 无论怎么说,病人应该优先关照。 翌日清晨。 两辆华丽的标有“益都太岁坊”标记的马车的庄门前等候。 四名锦衣珠帽的侍者,分立在两辆马车旁,连车夫也是大团的皮袄,手中长鞭柄上嵌着闪亮的玉石,好气派!太岁坊的人都是些皇亲国戚,不气派怎么行? 出来的丁不一、余小二、白如水和江春花四人更为气派。 丁不一和余不二虽是侍从打扮,却是皮袍、皮帽、皮靴,袖口紧扎,腰挂佩剑金玉闪烁发亮。 白如水和江春花则是贵夫人打扮,一身雪白的狐袭,阔绰的气概,再加上两人天姿丽色,那一份太岁坊的傲气,足以将任何人吓倒。 丁不一搀扶着江春花上了第一辆马车。 余小二搀扶着白如水上了第二辆马车。 陆老板发出信号。 两名侍者腰挎钢刀登上马车左右踏板。 车夫扬起长鞭,马车威风凛凛地向益都进发。 陆老板已请人替丁不一和余小二装易发容,白如水和江春花在路上是不能露面容的,东厂探子再机灵,也不会想到太岁坊的马车里会是丁不一等人,料想一路上该会是平安无事。 马车一到宿地,丁不一就往白如水房里跑,极力地想向她解释,但白如水不但不听,反而扬言要离开他。 一连三天皆是如此。 三天中,江春花的病情倒是有好转。 丁不一心中难受,借酒消愁,喝得酩酊大醉。 这一来白如水本想走,却也不忍心。 余小二苦思,终于想出了一条撮合两人的妙计。 马车投宿在“万盛”客栈。 太岁坊侍者将后院所有上房全部包下,原住在后院上房的客人统统被赶到了前院。 客栈所有的人都接到了严厉的命令不准打扰太岁坊两位贵夫人。 余小二走进白如水房中,板着脸对白如水道:“水姐姐,我看你一定是误会了丁大哥了。” 白如水心中的火气正旺:“小乞丐,你用不着帮他说话,瞧你和小雯干出来的好事,就知道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唷,我不是好东西,你就是好东西?”余小二瞪起小眼道:“当时在百花堂,要不是小爷闯进来,你不就和他干上了?” “你……”白如水脸一红又一白。 “这就是真正的爱,他要是不爱你,才不会和你干呢,”余小二鼓了鼓嘴,“我看大哥是真心爱你的,这两天他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都快要跨啦。” “可是他和春姑娘……”白如水仍耿耿于怀。 余小二扁着嘴道:“他已经告诉我,那是因为春花姑娘下了春药酒,而且他并没有和她发生什么事。” 白如水睁中闪着冷芒道:“谁相信他的话?” 余小二道:“你该和他好好谈谈。” 白如水眸子一睁:“他能说真话吗?” “当然能。”余小二眯起眼道,“俗话说:‘酒后吐真言’,等会我去把他灌醉,送到你房中来,你一问不就知道了。” 白如水想了想道:“我听他亲口向江春花的,他要娶她。” 余小二歪头道:“那当然罗。要是你光身和男人搂抱过,你能不嫁给他吗?” 白如水一怔,顿时语塞,如果是那样还能有什么话说。 余小二道:“你既然愿意和苏小玉一起嫁给大哥,又何必在乎多一个江春花?” 白如水默然无言。 余小二正色道:“你是怕丁大哥抛弃你,或是排为偏房,对不对,这不要紧,小弟给你出个主意,你今夜间明实情,若他没和春花姐姐干过,你就干,这样你踏实了,他也踏实了,大夫人也就是你了。” 白如水脸色一片绯红,这话亏这小叫花说得出口? 她虽是这么想,但心却已动,因为她是真心爱着丁不一的,爱情能使人聪明,也能使人愚蠢,自古皆然。 “怎么样?”余小二问。 白如水低着头,她纵是大胆,但毕竟是女人,即使是同意,又怎能说出口? 余小二道:“水姐姐,你要是同意就点头,不同意就摇头。” 白如水即未点头,也未摇头。 余小二道:“好,你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那是默认了。 一个时辰后,我交他送来。你等着吧。” 白如水想说:“不,”但,“不”字还未出口,余小二已经走了。 白如水果坐了片刻,走到床旁,动手铺开被子。 此刻,白如水的想法和欧阳台镜在太平铁铺的想法有些相似:迟早都要来的,就让它来吧。 她坐床沿旁,静静地等待。 房门打开,余小二扶着醉醺醺的丁不一走进房。 白如水急忙上前扶住丁不一:“他……” 余小二道:“我把他交给你了,我去照顾春花姐姐去了。”说着转身退出房外,顺手将门掩好。 丁不一晃着身子,嘴里喃喃道:“水姐姐,不……不要走……” 白如水心中翻起一股热浪,将丁不一扶到就要沿坐下:“我不会的。” 丁不一摆着手:“余二爷,你骗……我,她会……走的,是我对不起她……” 白如水心一动,问道:“你怎么会对不起她?” “我……我并不是有……意的。”丁不一道,“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山谷里一片雪白,连山壁崖也……” 白如水扶住肩头:“你慢慢说,把真心话说出来,心里就舒服了。” “没错,说出就……舒服了,春花姑娘把我叫醒去……看夜景……”丁不一断断续续地将那夜在山壁崖洞的事说了个详详细细。 当白如水听到丁不一看着深潭,想象着自己赤身飞上壁崖的动人情景,心情感动,热泪盈眶。 当她听到丁不一因药酒的功力和江春花赤身搂抱,而还把江春花当作是自己时,禁不住热浪如潮,心火灼炽。 “不——”道:“我在最后的一刹那,突然清醒过来,我发现抱着的不是……我心爱的水姐姐,我一下子就……垮了,我推开她跳下了就要……我没有干出什么事,我事后仔细想过.我确实没有……” “不……!”白如水一把他紧紧抱在怀中,压倒在床上。 “水姐姐!”丁不一认出了白如水,体内的酒腾地燃烧起来,化成了一团烈火。 两人在床上来回打滚,紧抱着不住地相互狂吻。 “请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丁不一喘着气说着。 “嗯……我相信你……相信你,嗯……”白如水呻吟着说道。 发生误会的情人,一旦误会解释清楚,其相爱的程度会更深,更猛烈。 丁不一动解她的裙带:“水姐姐,我要你。” 白如水解着他的衣扣:“我也一样。” 两个热恋中的男女,在酒力和因压抑而迸发的情感中忘撑了一切。 房门是虚掩着的。 桌上的蜡烛还没有吹灭。 衣服和裙带扔丢下床来。 两人热情像火山似的的进发出来,既炽热而又疯狂。 火苗在跳窜,像是调皮的眨眼,又像是害羞的扭头。 房内的气氛神秘、微妙,而令人心悸。 两颗跳荡的心连在一起。 两个赤裸的身子在实施心灵的契合。 突然,丁不一发出一声惊呼,推开白如水从床上跳下。 腹内一阵阵刺痛,使他狂热的欲火和火山般迸发的热情,眨眼之间,消弥于无形。 他惊呆了,怔怔地赤身站着,不知所措。 白如水从床上坐起,一双明眸瞧着丁不一,眼中泪水直流,房门此时“吱”地一声推开,江春花出现房门前。 白如水慌忙扯起被子掩住胸脯,退缩到床角里。 江春花一双阵子里目芒闪了闪,继而放出一种狂乱的眼神,咬牙对丁不一道:“你这负心郎,又和别的女人睡觉!” 丁不一边急急地穿着衣服,一边对江春花道:“春花,你听我解释……” “不!”江春花恨声道:“我走,我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 江春花转身就跑。 “春花!”丁不一光着上身,抓起一件外衣追了出去。 刚赶过房门口,余小二揉着眼睛奔了过来:“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丁不一手一摆:“请你替我劝劝水姐姐,哎,暂时不要进房……” 余小二望着奔跑的丁不一道:“你去哪儿?” 丁不一跃着扑向后院:“追春花姑娘!” 余小二拍着脑袋:“怎么回事?” 丁不一翻出院墙,朝着江春花的背影衔尾急追。 丁不一的内力有限,轻功又逊江春花一大截,怎么追得上? 他无奈,只得挥臂高喊:“春花等等我。” 江春花不理睬他,仍往前奔行。 丁不一追了一下速度慢了下来。 江春花的脚步也跟着慢下。 丁不一见状,奋起精神猛追。 江春花身形一骤,速度猛然加快。 忽松忽紧,忽快忽慢,两人始终保持十丈距离。 丁不一心中十分焦急。 不知客栈中的白如水怎么样? 但,无论如何不能丢下发疯病的江春花,否则,有何脸面见九泉之下的皇甫天衣? 如此追赶下去,纵然追到天涯海角,也追不上江春花,该怎么办? 蓦然间,他灵机一动,沉下声音,低喝着:“春花,我是爷爷皇甫天衣,你给我站住!” 这一招真灵!江春花闻声,顿住了脚步。 丁不一挺起胸膛。仍低喝道:“给我过来。” 江春花两只亮眼在黑夜中闪动,身子摆了摆,但未挪动脚步。 丁不一沉声道:“死丫头,爷爷的话,你敢不听?” 江春花犹豫了一下,移动脚步,走了过来,她走到丁不一面前站定:“你是我爷爷?” “当然是。”丁不一点着头。 “你不是!”江春花瞪起一双微微泛红的疯眼。 “春花。”丁不一低沉着声音道,“我是爷爷皇甫天衣,现在附身在丁公子身上了,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在七七四十九天时来山谷屋前接我。” 江春花眼中露出一丝惊慌之色:“爷爷,是您叫我不要来接您的,您说您会自己来找我。” 丁不一装神扮鬼地道:“现在我来找你了,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江春花低下头,眼中的光焰黠淡下去:“我听话。” “听着”,丁不一顺势道:“你要相信丁公子,他是个讲信用的男人,不会和别的女人乱来,今后会替你治好病,娶你做妻子的。” “爷爷,他……”江春花想说今夜她见的事。 “你连爷爷的话也不信?”丁不一怕多说坏事,堵住她的嘴。 “我相信,”江春花轻声道。 “那就好。”丁不一道,“爷爷还有事要办要走了,我走后,你要听丁公子的话。” “是”。江春花点点头。“爷爷,你什么时候再来?” 丁不一道:“只要你听丁公子的话,爷爷就会常常会常来看你的,如果你不听丁公子的话,爷爷,就不来看你了。”江春花道:“爷爷,我听丁公子的话就是。” “爷爷走了。”丁不一说着,话音一变,春花,你爷爷走了,现在跟我回客栈去吧。 “是。”江春花温驯得像头绵羊。 丁不一暗自长吁口气,带着江春花奔回万盛客栈。 当丁不一和江春花逾墙进入客栈后院墙时,院内已是曙光策露了。 四名侍者正在院内恭候。 领头的侍者铝身道:“丁公子,您和春花姑娘回来了。” “嗯。”丁公子急忙间道:“白姑娘怎么样了?” 侍者道:“她已经走了。” 丁不一脸色顿变,露出焦急之色:“怎么会这样?” 侍者道:“余二爷和贾老板、黄老板在房中等候您与春花姑娘。” 江春花猛然抓住丁不一手臂道:“我没走,我就是白如水,爷爷叫我听你的话,我怎么会随便走?” 丁不一拍拍她的肩道:“好,你听话,随我回房去。” 丁不一带着江春花回到客房。 余小二见到丁不一便从靠椅中蹦了起来:“大哥!你怎么才回来,真把人急死了。我还以为你追不上春花姐姐呢。” 江春花咕噜着道:“他怎能追得上我?要不是爷爷来了,叫我听他的话,我定要叫他追到我天涯海角。” “皇甫师傅来了?”余小二摸着后脑勺,“他老人家没死?” “你才死了呢。”江春花道,“爷爷当然没死,他附魂身在不一哥身上了。” 坐在椅子中的贾老板和黄老板,同时起身拱手施礼:“丁公子,春花姑娘。” 丁不一还未答话,江春花瞪眼道:“你们是谁?” 贾老板和黄老板同时一怔:“春花姑娘,你真不认识我俩了?我俩是爷爷的朋友,皮货商客贾叔叔和黄叔叔呀。” 江春花嚼起嘴道:“告诉你俩,我已是有丈夫的人了,你俩可别想打我的主意。” 贾老板和黄老板面面相朗。春花姑娘疯病可不轻啊! 丁不一将江春花扶到床上躺下,又哄着她吃了一粒药丸,她才渐渐安静下来。 丁不一转身到桌旁,盯着余小二道:“你怎么让水姐姐走了?” 余小二耸耸道:“她一定要走。我有什么办法?” 丁不一带气地道:“你不会挽留她,不会帮我向她解释?” 余小二缩着鼻子:“我什么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可她就是不听。” 丁不一跺着脚道:“一定是你没说好话,想不到你这么笨,连个人也留不住!” 余小二皱起眉,一副受尽了委曲的模样,冲着丁不一嚷道:“我知道你和她说过什么,干过什么?好一个劲地哭,说你根本就不爱她,心中根本就没有她,她不愿意和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在一起!” 丁不一沉声道:“我爱她,真心地受着她。” 余小二说道:“可她说你不爱她,哪里出毛病了?” 丁不一咬紧了牙齿,确实是出了毛病,但那毛病怎能向外兑? 贾老板见到丁不一阴沉的脸色,以为他在关心白如水的安危,于是,说道:“请丁公子放心,白如水也不是那种气量狭窄的女人,我们兄弟二人随后便去寻找她,叫她回到你身旁。” “哦,”丁不一道,“二位来此,不知有什么事?” 贾老板道:“昌乐发现有东厂探子,所以特来告诉你们要小心,另外,我们已安排一标人马在昌乐城外迎驾,以瞒东厂探子耳目,到时千万不要误会。” 黄老板接着道:“今日动身后便不要停歇,日夜兼程前往益都,已告诉两位车夫了。” 丁不一拱手道:“谢二位英雄相助,这份恩情,丁某终生不忘。” “丁公子言重了。”贾、黄二板拱手还礼。 丁不一又道:“关于白姑娘,烦劳二位一定将她找到,劝她到益都太岁坊来。” 贾老板道:“一定办到,见到白姑娘时,丁公子可有话转告。” 丁不一落落大方地道:“请告诉她,我真心爱她。” “是。”贾老板和黄老板站起身,“天色已明,我们该走了。” “后会有期”。丁不一抱拳施辞别礼。 “告辞。”贾老板和黄老板步出房门。 丁不一转身对余小二道:“水姐姐走时,没留下任何话?” 余小二从怀中掏出个小红绫布包:“水姐姐说,这两件东西是你的,物归原主。” 丁不一打开红绫布包,布包里一粒蜡丸,一颗小香珠。 蜡丸是丁不一寄放在白如水身上的那粒青龙帮梦寐以求之物。 这香珠却又是什么? 余小二一旁道:“水姐姐说,这小香珠是你身份的证物。” 他拎起小香珠看了片刻,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门外,响起了侍者的声音:“丁公子,该动身了。” 在丁不一踏上太岁坊马车时,心中猛然想起留在太平铁铺里的欧阳台镜三人,但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第十八章 生死全凭天命 阳光照耀着丘坡,金灿灿的,就像是在丘坡上洒下了一层碎金。 阳光明媚,但很冷峻。 本来该是温暖怕人的阳春三月,突然一股过境冷风使气温骤然下降,仿佛又回到了酷严的寒冬。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倒春寒” 丘坡小坪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余具尸体。 欧阳台镜、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三人,背靠背,屹立在小坪中央。 小坪四周站着近百名东厂杀手和锦衣卫侍卫,山场口和丘坡上还站着不少人。 薛宇红、袁骏星、陈风林、胡彪和胡汉一行人,立在欧阳台镜正在十步远的地方。 地上的尸体是锦衣卫和东厂杀手,他们人多,气势很凶。 但命也很贱,十多条人命在上司眼里根本就不算一回事。 欧阳台镜抖抖手中的剑,对薛宇红道:“薛宇红,不必叫手下来送命了,我们并不想要他们的命,叫你的主子出来吧。” 薛宇红冷哼一声,挥挥手:“上!” 数十名侍卫呐喊着,如海浪般的向欧阳台镜三人。 “进者死,退者生!”司马神驹进出一声大喝。 欧阳台镜和诸葛独景同时应声,挥出手中的剑。 刹时,一片片挟风厉啸的剑影,仿佛来自虚无,赫然显现,布满小坪天地之间。 金铁交鸣声和狂呼、惨号声同时响起。 侍卫盖出的海浪溅起数团血花之后,倏然后退。 欧阳台镜、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屹立坪心,巍然不动,就象是耸立在海浪中的磐石。 坪地上又增添了三具尸体。 薛宇红的脸色铁青得发紫。 仅仅是三具尸体,这并非进攻侍卫的武功突然间有了长进,或是欧阳台镜在已力不能持,而是侍卫们已心生怯意,不敢再拼死进攻,欧阳台镜的声音又在坪容响起:“薛宇红,叫你主子出来吧,他再不露面,我们兄弟三人就要走了。” 薛宇红冷声笑道:“欧阳台镜,你认为你们走得了吗?” 司马神驹哈哈哈大笑道:“你也未免太小看咱们兄弟了。 凭你这些侍卫和埋伏在山场口的弓箭手,道路上的两百铁骑兵,就想挡走咱们三邪,简直是白日做梦。” 薛宇红沉声道:“你们可以试一试。” 诺葛独景道:“我们要是一试便走了,你如何向主子交待?” “妈的!”袁骏星怒声骂道:“你们已经死到临头到了,还在此说大话!” “放你娘的狗屁”司马神驹回敬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话?一个小小的东厂二档头,比狗屎还不如!” “呀!”袁骏星狂叫一声。暴闪进身,一刀劈向司马神驹。 “狗崽子!”司马神驹斜身抢出一步,手中剑光轰涌推出。 诸葛独景一旁道:“不要硬碰,当心他宝刀。”说话间,手懒洋洋地一挥。 司马神驹避过袁骏星劈来的宝刀刀刃,剑在刀背上一磕,一声锻铁声随着一团火光进起。 袁骏星手腕一震,心中正在暗惊对方功力之强猛,手肘顿觉一凉,情知不妙,急身后跃。 “狗崽子!一招就逃,算什么种?”司马神驹追身刺出一剑。 “算夹尾巴狗种。”诸葛独景道。 袁骏星无心对骂,司马神驹追出一剑险些将他喉管刺穿,跃身落地之后,低头察看,右手肘已经被切开一条血口,火辣辣的疼痛难熬。 没想到和邪司马神驹的剑法居然会如此高强。比薛宇红还要快,能够在磕刀背的同时,削伤自己的右手肘!袁骏星惊的呆了。 他不曾想到,这是诸葛独景偷袭了他一剑,否则,就不会这样惊恐了。 薛宇红瞧着惊慌的袁骏星,脸色由青转白,手背上的青筋在跳动,欧阳台镜沉声道:“薛宇红,我们不想为难于你,只想知道是方便谁在杀咱们七邪兄弟,叫你主子露面吧。” 欧阳台镜拼着性命危险走此险着,就是为了看看那个皇甫天衣所说的人是谁,以便向大哥天老邪告警,故此死死不肯放手。 薛宇红正欲说话,突然,兵坡侍卫中传来了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欧阳台镜,你们如果胜过了我手下的这几个奴才。我当然就会露面了。” 欧阳台镜、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扭脸向丘坡瞧去。 丘坡上数十名侍卫,谁是说话人? 薛宇红突地跃身而起,剑芒掠空而过,飞向欧阳台镜。 马公公原来就在侍卫之中,刚才一句话,就是下达的令薛宇红动手的命令。 袁骏星、陈风林、胡彪、胡汉和小坪上的侍卫,一起挥刀出击。 大挡头兼北镇抚使督主出手了,谁敢不动手? 马公公在丘坡上亲自督阵,谁敢不竭心尽力? 小坪上刮起了十二级风暴,电闪雷鸣,飞沙定石,山墩兵坡在颤栗,天上的太阳也为之惊悸。 “嗨!”惊天动地一声狂吼。 欧阳台镜、司马神驹和诸葛独景,从刀山剑海之中挟着一片血雨冲天而起。 他三人若是再不走,必将被这狂涛巨浪所没吞没。 欧阳台镜三人都受了伤,浑身全是鲜血,分不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三人的剑依然搭联着,飞跃向丘坡。 薛宇红、袁骏星等待卫如同溅散开来的浪花,向四处倒飞急退,每人身上都有血,一时间,也弄不清,自己是否自己已经挂彩。 薛红宇足尖沾地。猛然一蹬,长声厉啸,挺剑追上丘坡。 袁骏星倒退数步,稳住身子,也随后挥刀追了过去。 胡彪、胡汉、陈风林等待卫退后十余步,相互搀扶着站稳后,高声呐喊,如海潮向丘坡涌盖过去。 欧阳台镜、司马神驹和诸葛景联剑飞向丘坡时,丘坡侍卫中腾起一条人影,一声震撼长仁的怪啸随之响起。 要我的人终于露面了! “出手!”欧阳台镜发出命令。 三人联剑的姿势未变,同时挥手拍出一掌,空中旋起一股窒人的劲风。 马公公在空中见掌风袭到,并不转身躲让,视若未睹地随手抖袖一挥,欧阳台镜他们三人全力发出的掌力,竟然宛如石沉大海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心!”欧阳台镜一声告警。 空中猝然出现一圈飞旋的刀轮,朝三人手中的长剑罩来。 “妈的!”司马神驹怒喝着,一招“万马奔腾”地剑式迎上去。 “快撒手!”欧阳台镜和诸葛独景一边嚷着,一边侧身攻出一剑,企图援救司马神驹。 “呀呀当当!已经来不及了。”飞旋的刀轮已将司马神驹的长剑锁住。 四条人影坠落在丘坡上。 马公公面含微笑,长袍撩在腰间,左手长袖掩住了手指。 右手袖口紧扎,手腕上一个闪亮亮的铜环,手中一把金光耀目的刀轮。 欧阳台镜和诸葛独景并肩而立,脸色凝重,两支剑交横在胸前。 五步外,司马神驹面色苍白,头额汗下如雨,右臂手弯以下的一部分都不见了,地上是一团碎骨肉和一柄碎了的长剑。 欧阳台镜道:“金轮鬼手马无良,原来是你!” “哎!”马公公道:“现在我已是皇宫内宫太监马公公了。” “呸!”司马神驹咬牙骂道,“你小子,想不到十二年不见,你这恶魔当上了内宫太监。” 刷!空中薛宇红飞身到。 “替我做了他。”马公公冷声道。 “是。”薛宇红挥剑刺向司马神驹。 欧阳台镜悄声对诺葛独景道:“你设法逃出去。”说罢,挥剑扑向薛宇红。 马公公横里一格:“想救你的兄弟?何必呢,反正都要死,何不求个痛快?” “狗贼!”欧阳台镜知道遇上了当年的这个对头,今日是必死无疑,他只愿七弟诸葛独景能逃脱出去,放此长剑攻向马公公。 此时,袁骏星等侍卫蜂拥而至,协助正在阻截诸葛独景的侍卫,将诸葛独景裹棕子似的围了起来。 “死狗贼!”一声带号僻的怒骂,司马神驹旋转着身子,脖子里的血向向外狂喷。 薛宇红的腾蚊剑割断了司马神驹颈脖上的动脉。 赤手空拳一又断了右臂的司马神驹,不是薛宇红的对手。 “冬!”司马神驹抨然倒地,七邪中又少了一个兄弟。 欧阳台镜翻腾的剑不敢与马公公刀轮相撞,七邪兄弟中中,唯有大哥天老邪的潘虹剑才能与金轮刀相击。 兵刃上的劣势,再加上马公公的内力,欧阳台镜处处被动,防不胜防。 “呀!”薛宇红尖叫着,挥着带血的宝剑奔过来:“马公公,待小人来收拾这贼子!” 马公公呵呵一笑道:“我好久没与人交过手了,今日我要痛快地尝尝亲手杀人的乐趣,你去帮袁骏星收拾星收拾诸葛独景吧,那小子滑头得很,薛宇红应一声,即跃身扑向丘坡顶。” 马公公对欧阳台镜道:“今日咱俩好好地乐一乐。”话罢,刀轮一紧,一串旋转的刀芒直朝欧阳台镜头须匝落。 战不到十回合,欧阳台镜已中马公公一掌,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欧阳台镜眉头紧锁,二十年来自己也在不停地练功,从未间断过,为何比起马夫良来竟会差了这么一大截? 惊疑之间,左肩被刀轮擦过,落下一幅衣襟和一大块皮肉,顿时,剧痛钻心。 “这一招叫‘金龙卸甲’,滋味怎么样?”马公公嘻笑道,又抖手甩出一片刀光。 欧阳台镜连连后退,长剑不住地左右虚点,不敢冒先进剑,他在反复观察后,竟发现马公公的刀轮招式中找不到半点破绽。 “啊!”身后传来诸葛独景的惊呼声,显然是又挨了一剑,他稍一分神,“叮当!”长剑剑尖被马公公刀轮锁住,绞断三寸。 “怎么样?”马公公道:“这一招叫‘扳折龙角’。” “呀!”欧阳台镜一声狂吼,挥着断剑猛扑过去。 断剑推出排山倒海似的从地面滚向马公公。 欧阳台镜已豁出去了,决心田自己的一条命,换马公公一双脚! 马公公待刀山滚涌到足下时,身形突起,一个空翻,跃起空中,一翻、两翻、再翻。 欧阳台镜身子前滚、后滚、侧滚,断剑的刀山始终不离马公分双脚,只要马公公一落地,就管教变成秃脚鬼。 由于地心地吸引力,马公公不能不落地,马公公落地了,但他落地的姿势不同,不是脚落而是头落地,而且在间的前面还有一只握着旋转刀轮的手。 马公公倒立落下,手中的刀轮准确无误地落在欧阳台镜肩背上。 破布裹着血糊糊的肉团从刀轮飞出,但欧阳台镜的身子还在滚,刀山还布满在地上。 然而,马公公却借着这下按的反作用力,刀轮猛一反旋,身子又离地数丈,然后复又挥轮而下。 血肉縻雨再次溅起,马公公再次升空,并在空中漂亮地翻个筋斗。 欧阳台镜连叫也没叫一声便死了,而且死得很惨,几乎成了一团碎肉。 马公公翻身立在一丈之外的丘坡上,望着已成碎肉块的欧阳台镜,冷声道:“你还是没能猜出我是谁,哼,七邪原来是如此不济事,想那七邪剑法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扭头转向诸葛独景的战场。 诸葛独景浑身是血,被薛宇红,衰骏星等人围住已是只有架之功,无有还手之力了。 眼看一切即将结束。 突然,诸葛独景一声大喝:“住手!” 薛宇红、袁骏星等人闻声一惊,不约而同一齐凝住了手中的剑。 诸葛独景抖抖手中长剑,朗声道:“我认命了。”说罢,手一拾,反剑刺入了自己胸膛,剑尖从胸脯背部透出。 薛宇红微微一怔,七邪都时兴这种长刨刺胸的自戕方法? “当!”诸葛独景扰出刺入胸膛的长剑,扔在一旁,仰面颓然倒地。 薛宇红和袁骏星默然站立。 所有的侍卫也都停住了手,没有人说话,仿佛被诸葛独景,这自戕的气势所慑住了。 马公公早已收起了刀缓步走薛宇红身旁。 “马公公,贼人诸葛景已经自戕了。”薛宇红垂手道。 马公公没吭声,只是用一双三角小眼盯薛字红。 薛宇红立即上前,检查过诸葛独景的伤口,再摸摸颈脉。 把过腕脉,然后回到马公公身旁道:“他确实已经死了。” 马公公浅浅一笑,眼中闪过一道幽光。 薛宇红不明白马公公的意思,挥手发出命:“将尸体扔到丘坡山洞里去。” 陈风森、胡彪、胡汉闻声,一齐向前。 “慢!”马公公尖细的嗓门迸出一个字。 薛宇红低下头,不解地道:“他真死了吗?” “禀公公!”薛宇红道:“属下已经探过他的脉,他确实死了。” “不见得。”马公公沉声道:“我听说有一种诈死的功夫,叫‘龟息功’。练这种功的人,可以停止呼吸,中断血行而不丧命,即使埋在地下也能活上三天,若在脑后插上两根竹管可七七四十九天不碍事。” 七七四十九天?薛字红心格登一跳,定位心神道:“可是这剑明明已刺穿胸膛……” 马公公打断他的话道:“这是一种障眼法,长剑实际上只在胸口刺了一个浅洞,剑身都缩到剑柄里了,而透出胸背的剑尖坝是藏在背衣里一件类似剑尖的东西。” 薛宇红突兀乱蹦,峻山山谷里皇甫天衣自戕的情景在眼前浮现,难皇甫天衣的自戕是诈死? 马公公继续道:“据我所知诸葛独景练过这种龟息功。” “公公……”薛宇红想问皇甫天衣练过这种功没有,但没问出口。 “你不相信?”马公公瞅上薛宇红一眼,顺手夺过他手中的剑,“我证明给你看。” 马公公脚步横移,一剑刺向诸葛独景。 侧!诸葛独景从地上弹起,一个翻身,已掠出三丈之外。 “哼!”冷哼声中,马公公旋身跃起,宝剑如同一道银芒击中诸葛独景左胁。 所有人都为请葛独景的复活感到骇然,都被马公公窖智悲眼和卓绝的身手所慑住。 诸葛独景被剑姚起的身子一阵急旋,向丘坡乱石丛中飞去。 不知是不放心诸葛独景中剑后的生死,还是有意卖弄功夫,马公公次旋身仗剑追刺向诸葛独景。 阳光照耀着两个旋滚的身体,一红、一白,一瘦,一胖,煞是好看,蓦地,阳光中映射出两道耀目的光芒,反射的强烈的光线照在丘坪薛宇红等人的脸上,使他们感到眼中发盲,心中发慌。 又是谁来了? 马公公也被突来的光芒刺得眯起了三角眼,这一缓之间,三剑相撞进出无数银光和一声响彻云霄的巨响。 马公公一串筋斗,倒翻回坡顶,右手热剑,左手遮眉,凝视着对方。 对方来的两人,一个是金面佛,一个是他要找的那个神秘的女人碧姣月。 碧姣月低头对金面佛道:“你快带他离开这里。” 金面佛道:“你……” 碧姣月沉声截口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我自有办法脱身。” 金面佛略一犹豫后道:“姑娘保重,后会有期。” 金面佛挟起诸葛独景,纵身跃入丘坡树林中。 薛宇红、袁骏星等人在惊偿和惶恐中尚未苏醒,来不及追逐。 马公公凝身末动,他有意不去追赶,他认定诸葛独景已死,金面佛则需留着执行最后一步行动计划。 碧波月面巾洞里一双闪烁发亮的阵子盯着马公公,心中若有所思。 “呀!” 一阵海啸般的呼喊,苏醒过来的侍卫猛扑过来,呈三个圆圈将碧姣月围住。 马公公低头看看手中的宝剑,三角眼里闪过一抹毒焰。 “上!”袁骏星挥着宝刀高声下令,这是立功的好机会。 “退下!”马公公高声厉喝。 骏星等侍卫剑住刀剑,退后数步。 马公公将手中的宝剑扔还给薛宇红,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碧姣月,与碧校月投来的目光在空中交迸、撞击。 他耳边响起了师傅授剑时的话:“此剑乃镇门之宝,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剑在人在剑断人亡。” 他在真思退想之时,马公公开口向碧姣月问话:“请问女侠尊姓大名?” 碧姣月目光一闪:“在下碧姣月。” “碧姣月?”马公公呵呵一笑,“我要问的是真实姓名。” 碧娇月凝目道: “马无良,你能告诉本姑娘你真实姓名吗?” 马公公微微一楞,旋即,沉声道:“你来此干什么”? 碧娇月吐出四个冷冰的严肃的宇:“行侠仗义。” 马公公眯起眼,阴恻恻地道:“我很佩服你的胆量,既然你是行侠仗义,自然要光明磊落,为何动以蒙面布掩住面容,是害怕见人还是怕见阳光?” “你错了。”碧姣月朗声道:“我即不怕见人,也不怕阳光,但怕见贼人。” “怕见贼人?”马公公三角细眼一瞪。 “难道你们不是些祸国殃民的贼子么?”碧姣月声色俱厉。 “臭丫头!敢骂马公公!”袁骏星怪声吼叫。 “放肆!敢对公公如此无礼!”马公公身后的四名侍卫跨步向前。 马公公挥手阻住众人,对碧姣月道:“果然是有胆有识。 冲着你这份胆量,本公公给你一个公道,你我单挑一,如果你能胜得过我手中的刀轮,我就放你走。” 马公公大咧咧地踏前数步摆摆手,一名贴身侍卫急步上前,双手将一只刀轮捧送到手中。 碧姣月凝神不语,心念疾转。 马公公为什么要有意放走金面佛? 马公公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此刻,她猜不透,也拿不准。 马公公抖拌刀轮,刀叶泛起一片悸人的声响:“怎么样?” 碧姣月斜扬起手中的宝剑,冷声道:“出招吧。” 马公公沉下脸:“我怎能以大欺小的占你的便宜,那样即便是胜了,我也会感到不光彩的,你出招吧,我让你三招。” 碧姣月不再说话,眸光倏寒,刹时,她全身散发出一股慑人的杀气,仿佛已和手中的宝剑融合为一,马公公右手刀轮垂下,犀利的目光看着碧姣月握剑的手。 邓方要让三招,自己一定要在三招之内,将马公公击败,并揭穿人的真貌,碧姣月心中拿定主意,暗自凝招在手。 “看剑!”碧波月一领长剑,抖洒出漫天星芒,如虚似幻罩向马公公。 这是一招虚招,内含七七四十九招变化,只要马公公闪避,剑招便会随其闪避的身姿而演变成凌厉的杀式。 “大幻剑法名不虚传!”马公公这变招的一瞬间,马公公手中刀轮猝起绞向碧姣月的左肩臂。 背信弃义的一招,比偷袭还要强胜十倍! 碧姣月没想到马公公当着百余人说的话,竟会是假话,他仓促间,急忙回剑自保,身形急退。 “嗤!”一声细响,马公公的刀轮虽然削了一空,但左手暴长的手指却已将碧波月蒙面布摘下。 碧姣月俏丽动人的脸豁然显露在阳光中,众人只觉眼前一亮,惊的目瞪口呆。 绝代佳人,这四个还远不能形容碧姣月的美貌! 薛宇红更是惊的魂魄俱散,这女子娇容美貌不说,那脸形,眼神间竟和白如水十分相象。 是仙女,还是选人的妖精? 马公公细眼眯成了一条缝,心中在想:不对呀。这女子不是独脚怪捕关天英的女儿,那独脚怪掳的女儿没这种容貌,难道…… 他的很少震跳的心,猛然格登一跳! 此时,碧姣月说话了:“你言而无情,卑鄙已极。” 马公公定位心神,嘿嘿笑道:“碧姑娘,你不要信口雌黄,血口喷人。” 碧姣月咬牙道:“你说过让我三招,怎么出招偷袭?” 马公公捏紧手中的蒙面巾,仍带笑道“不错,我说过让你三招,可你并没有表示同意,你没同意,我说让惊三招的话,自然地就不能算数。” 碧姣月冷声道:“好,我总算是看清你是什么人了。” 马公公一语双关地道:“遗憾的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碧姣月冷冰地道:“你再接我一剑,就知道我是谁了。” 马公公抖起刀轮:“你还要我让三招?” 碧姣月道:“你已经出过手,谁还要你让?” 马公公拉开架势:“出招吧,注意,这一次我是要还手的。” 马公公话语和神态中带着几分明显的嘲弄和讥笑。 马公公招头望去,眩目的阳光刺目,眼花缭乱。 他恐怕碧波月利用阳光掩护向自己攻击,手中的刀轮举起横格头顶。 蓦地,阳光中光芒折射,碧姣月身形粹闪,向西逸去。 好俊的轻功,好聪明的姑娘! 马公公不得由心底佩服这位奇特神秘的女。 薛宇红等人闪身要追,被马公公唤住:“不用追了,别说是你们,就是我现在也追不上了。” 薛宇红、袁骏垦等人都在丘坡上呆立着,没马公公命令,谁也不敢乱动。 马公公抖开手中的蒙面巾,对着阳光照着,细心观察。 突然,他进出一阵大笑,笑声在丘坡间回荡,令人耳膜发胀。 马公公剑住笑声,对薛宇红招招手。 薛宇红躬身走到马公公身旁:“公公有何吩咐?” 马公公道:“去将的所有监视丁不一的人全部撤回来。” 薛宇红道:“公公的意思是不要跟踪丁不一了?” “是的。”马公公点点头。 “可是……”薛宇红还没有明白马公公的意思。 马公公阴森森的地笑道:“计划改变了,我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薛宇红低头道:“属下未明白公公的意思。” 马公公抖抖蒙面巾道:“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她是谁?”薛宇红问。 “你不必多问,”马公公道:“这蒙面巾缀有一朵小魔花,这种魔花只有幽天谷的德花崖才会有,你听说过七邪的‘九九’之约吗?” 薛宇红心一动:“公公,属下想是明白了。” “很好,你亲自去监社他们,不要采取任何行动,听候我的命令。”马公公一副运筹帐握,决胜千里的神态。 “是。”薛宇红心中觉得很不是滋味。 公公从怀中掏出小香炉,用蒙面巾包好,复放入怀中,暗自道:“这一回看你还能逃得了本公公的手心?” 第十九章 七邪剑法 丁不一到益都太岁坊三天,还没有见到天老邪丁不伟。 他心中既是焦虑万分,又是疑云翻涌。 是天老邪出了事,还是天老邪有意不见自己? 他猜不透其中的原因,再加对自如水的惦念和江春花这几天病情的恶化,使她心绪不宁,终日如坐针毡。 他刚喂下江春花药丸,和余小二坐在桌边默然相望之时,一名太坊的侍者走到房门前躬身道:“有人要见二位请二位随我来。” 余小二从椅中跳起,急忙问道:“是不是天老邪要见咱们?” 侍者道:“在下不知道,二位到了后阁楼就知道了。” 余小二急挥着手道:“快快带路!” 丁不一站起身,整整衣襟,跟在侍者身后。 太岁坊是座大府院,前后九进庭院,十分宽敞。他们现在位的地方是六进庭院,离后阁楼还有好一段距离。 侍者领着丁不一余小二穿过七、八庭院,绕过精舍、群房,来到第九进庭院门前。 两扇黑漆大门,门楣上一块匾,上书“清斋禁地”四个大字。 丁不一不同问知道,这是个不准人随便出入的地方。 门昆闭着,侍者上前扣响门环:“禀老爷子,他二人来了。” 门无声地打开了,一名青衣汉子站在门内侍者摆摆手。 侍者退丁不一身旁:“丁公子,你们请进吧。” 丁不一和余小二走入门内,门随即关上。 青衣汉子做个手势,领着二人继续往里去。 大门之内,是一座富豪人家的院子。正中一个呈椭圆形状的喷水鱼池,正面一外石屏,左右各有一条回廊通向院内,池内有假山,红色的锦鲤在水中来回游荡。 踏过回廊,到后院门前,院门关着,门虽不及刚才的那两扇大,但铁皮、铆钉要坚固结实得多。 青衣汉在铁皮门,敲了三下,门悄然拉开一扇,一个白衣人正立在拉开的门旁。 青衣汉道:“二位请进。” 白衣汉道:“请二位径直去阁楼客厅,老爷子在客厅等候你们。” 丁不一踏步向前。 余小二从后边追了上来,轻声道:“我知道这里的门为何打开时没有声响了,原来门扇垛里都注满了油。” 丁不一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你过去偷人家东西入屋时,不就是往门垛里注油。” 余小二翘起嘴道:“你别冤枉好人,我过去是偷过东西,但……从来没有往门垛里注过油。” 丁不一道:“难怪你常常被屋主抓住打个半死。” 余小二瞪起眼:“你……” 说话间,两人已进入阁楼客厅。 豪华的客厅里,太师椅产端坐着一位年逾七旬,满头银发的老者,椅旁分立着四名白衣汉。 这老者就是天老邪丁不伟?丁不一正在犹豫。 余小二跨步上前,双膝跪地,头磕得“冬冬”直响:“徒儿余小二见师傅天老邪丁不伟!” “哈哈哈。”老者呵呵一笑道,“请起,快快请起,我不是天老邪。” 余小二惊偿地抬起头:“你不是天老邪,你是谁?” 老者却瞧着地上余小二磕裂开了缝的石块,惊讶地嚷道:“好功夫!好硬的铁头!” 丁不一拱手道:“在下扬州十里坡桃花园丁不一,您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者目光端祥了丁不一好一阵子道:“丰神俊透,气宇不凡,果然是英人雄少年!” 丁不一道:“您老人家是……” “哦。”老者道,“这里人都叫我老爷子,你们也叫我老爷子吧。” “老爷子,”丁不一躬身道:“请问天老邪他老家在哪里?” 老者正正身子,正色道:“从今天起,你俩就宿在这阁楼里,起居饮食,全由这四人伺候,至于那姑娘我会请人照顾她。” 老爷子……丁不一急于弄清天邪的情况,抢着又问。 “你不要问。”老者堵住丁不一的口道,“要见你们的人在练功房里,泰福,带他俩练功房。” 一名白衣汉应声上前:“丁公子,余小二请随我来。” “妈的,势利小人!”余小二心里暗骂一声,“叫丁不一就是丁公子,叫咱就是余小二。” 阁楼的里屋是一间石房,那便是练功房。 泰福先理房通报一声,然后躬身退出房外:“二位请进。” 丁不一和余小二走进练功房。 石砖成的练功房既宽敞又明亮,练功应用之物,无所不有。 正中的蒲团上端坐着金面佛。 丁不一眉毛一抖,金面佛就是天老邪丁不伟? 余小二看了看丁不一,这一次可不要又弄错了。 房内响起了金面佛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见了师傅,怎么还不下跪”? 余小二闻耳,急忙趋身上前向金面佛磕头道:“弟子余小二给师傅丁不伟磕头。” “冬冬冬!”三个响头磕得地砖碎裂,四壁嗡嗡直响。 金面佛一双明亮的阵子透过面具洞眼,瞧着丁不一道:“你怎么不给师傅磕头?” 丁不一不觉楞住了。 以前他给七邪前辈磕头,称他们为师博,他们都不肯,今日怎么金面佛却要自己磕头称师傅? 金面佛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七邪剑最后一招剑式天邪剑式,你将同我授完,若能成功。七邪剑法便练成功了,因此你须磕头拜我为师。” 丁不一磕完头站起身来,垂手站在一旁,静候吩咐。 他有很多的话要问金面佛,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问话的时候。 金面佛指着左边小桌上的一个发黄的本子,对余小二道:“小二,那是一本游龙刀谱。” “游龙刀谱?”与小二瞪起一双亮眼:“弟子只闻游龙剑乃天神剑,从未听说过什么游龙刀。” 金面佛沉声道:“游龙剑谱和游龙刀谱乃同出自于始尊圣君之手,当年被埋在华光绝圣神剑,名扬天下,而这游龙刀谱因石洞倒坍露出洞外,被我师傅拾得,但刀谱经风吹雨打已将最后几页破损无法辩认,咱们兄弟就是因见到这游龙刀谱,才想到练这邪龙刀法的。” 余小二问道:“师傅,这刀谱上的刀法管用吗?” 金面佛说道:“你可不要小看这刀谱,虽然已失落几页,但若能将谱是上刀法练成,像便是第一个能与游龙神剑对抗的人。” “真的?”余小二高兴得眯起了眼。 金面佛“你去看看刀谱,捉摸了一下,我再来教你刀式。” “师傅,我……”余小二支吾了一下,“徒儿不认字。” “不要紧!”金面佛道:“刀谱上画有人形、刀式,你看得懂的。” 金面佛深沉地看了丁不一一眼,道:“你跟我来。” 金面佛将丁不一带出练功房,登上阁楼左首的一间房间。 这是一间狭长形的小房,房内除了房门旁的一条板凳和墙上悬挂着一个小铜钱之外,空无一物。 金面佛在房门前站定,对丁不一道:“这就是你的练剑房。” 丁不一望着空房,不觉一楞,房间如此狭小如何练剑,既是练剑房为何剑也不见一把? 金面佛却也不理会丁不一的神情,从怀中掏出一本剑谱递给丁不一道:“从今天起,你就在这房中练剑。” 丁不一双手接过剑谱:“师傅,这练剑房中没有剑?” 金面佛凝视着丁不一道:“练剑并不一定要手中有剑,最重要的是,只要心中有剑就行。” 丁不一似有所悟:“弟子明白了。” 金面佛抖抖衣袖:“你在此好好练剑吧,到吃饭的时候自会有人来叫你。” “哎,师傅!”丁不一唤住刚刚转身准备离去的金面佛。 金面佛扭头盯着丁不一道:“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丁不一道:“师傅,你真是天邪丁不伟?” 金面佛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当然是,你以为我是谁?” 丁不一道:“我……我爹是谁?” 金面沸沉声道:“你爹是桃花园主丁世伟。” 丁不一凝目道:“可我爹爹为什么被人指证是你,而且被斩首?” 金面佛冷漠地道:“我不知道,但正是因为你爹替我而死,我们七邪兄弟才答应教你七邪剑法的。” 丁不一肃空道:“我爹的心愿是什么?” 金面佛道:“待你将七邪剑练成之时,我自然会告诉你。” 丁不一顿了顿,道:“为什么要戴这金佛面具?” 金面佛冷冷的目光在他验上扫过:“你不觉得你问的太多了?我戴这面具,自有我的理由。” 说完,他转身走了。 丁不一默立片刻,踏步入房,看来有些话,只有待练完剑后,再问金面佛了。 丁不一在板凳上坐下,打开天邪剑谱。 天邪剑谱一共七页。 前六页是六邪剑的六绝剑招:气贯长虹,梅花万朵,万马奔腾,一鸣惊人,排山倒海,人定胜天。 最后一页没有剑招、剑式,只有一首五言诗:“西蜀凌云赋,东阳咏月篇。劲芟鳖足断,精贯虱心穿。” 前六招剑式,他已学过了,并将其融合在那一招残缺不全的剑式中,但,他感觉得到那剑式中还缺少一部分。 最后的这首诗,就是天邪剑的残缺途剑式? 这首诗能填补剑式中缺少的一部分? 他合上剑谱,站起身来,凝目注视着悬吊在房壁上的铜钱。 他知知道这句话是出自元滇《献荣阳公诗五十韵》,讲叙的是一个视虱如轮的典故。 《列子·汤问》记载着这样一个故事:纪昌学射飞卫,飞卫告诉纪昌必须先学看,能把小的看成大的,微细的看成显著的,然后才能学射。 纪昌以虱作为靶子悬挂于壁,虱子虽小,但纪昌长期注目,三年后竞能看成车轮一样大,用箭射中虱心,而悬挂虱子的长笔不断。 金面佛是要自己练眼力,当眼力能将铜钱看得车轮大小时,剑式中的缺少部份便会由六招剑式自觉地填补起来。 丁不一释然大悟,凝神注视着着壁上悬挂的铜钱一动也不动,直到白衣汉泰福来叫他。 三天之后。 余小二已开始一招一式一练游龙刀法。 丁不一已能将小铜钱看得如同杯口大小。 七天之后。 余小二已融射身于刀法之中如痴如醉。 丁不一却毫无进展,而且瞳仁胀痛。 金面佛和老爷子坐在客厅中,一张小桌,一壶酒,两只酒杯。 老爷子凝视着金面佛道:“你就这么决定了?” 金面佛没戴面具的脸上脸色凝重:“是我只有废弃自己的武功才能帮他练成七邪剑。” 老爷子抚着酒杯道:“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金面佛摇摇头:“当年我曾请人去找千年血参果,就是想用这种仙果给你他增补功力,结果没有消息,眼下他身内有剧毒,除了千年血参果外,没有任何一种药物能增补他的功力,我只能用这大魔邪法,将自己的功力输给他了。” 老爷子道:“那你自己怎么办?” 金面佛浅笑道:“我已是年过花甲的人了,废了这身武功,找个安静的地方度过晚年,何尝不是一种乐趣。” 老爷子叹口气道:“话虽说的不错但是这……” “哎,”金面佛打断的他的话道:“你忘了,我可是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爹爹武功和输度给儿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嗯。”老爷子点点头:“只是人会肯接受你的功力吗?这小子虽然是花花公子、多情郎,但他却有几分傲气,我看他是一定不会肯接受的。” 金面佛道:“这个有自有办法,请老爷子明天将春花姑娘接过来……” 金面佛低声说了一番话。 老爷子点点头:“也只好这么办了,来老爷子冲你这副侠义心肠,敬你一杯!” 金面佛端起酒杯:“老爷子,我并非什么侠义心肠,说怎么的,我们七兄弟也不该败在那个独脚怪手下,这一次定教他好瞧的。” 老爷子眼中一道忧伤的光芒一掠而过:“说得有……理,干?” 次日,两个白衣侍者阁楼上收拾有道的房门。 丁不一在全心练功,并未留意。 他是在全心练功,心中却很烦乱,数日来眼力毫无进展,他知道这是由于自己内力不济的原因,纪昌练箭,注目三年才有成就,自己一个月之内怎能成功?况且这功夫没有半点投机取巧的可能。 心神一乱,便虚气浮躁,瞳仁胀痛,眼力反而下降,他不觉心中充满了悲观失望之情。 正在他胡思乱摄。心灰意冷之际,金面佛出现在他身后:“丁不一!” “师傅!”丁不一急忙转身向金面佛施礼。 “怎么样?”金面佛问。 “毫无进展。”丁不一摇摇头,“而且我还觉得……” 金面佛截住他的话:“要沉住气,千万不能灰心,不能心浮气躁,你现在跟我来。” 金面佛将丁不一领到阁楼右首房间。 江春花躺在房中的床塌上,正昏睡着。 “春花!她怎么啦?”丁不一急着问。 金面佛摆摆手示意丁不一在房中要旁坐下,然后端正了身子,沉声道:“你与春花姑娘和白如水姑娘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如实地告诉我。”话音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要听实话。” 丁不一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与自如水和江春花之间发生的事及种种感情,全都和盘托出,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向金面佛说假话。 他虽然没说假话,但却隐瞒了两次腹痛的事,这事他无法说出口。 金面佛听完话后,说道:“我现在不能说你这样做是对,还是不对,不过,既然你已决定要江春花,我就可以用你替她治病了。” “用我替治病?”丁不一困惑地问。 金面佛严肃地说:“春花姑娘病得很重,目前已非药物可以治疗,因此我只能用推宫过血法帮她调治,但因男女有别,只好请你帮忙。” 丁不一在太平铁铺曾煤欧阳台镜替江春花治疗过,所以并未推矮:“我知道怎么办。” “很好!”金面佛说着,令丁不一床损前的木盘盘膝坐下,双手抓住江春花手腕。 金面佛在丁不一身后盘膝坐好,说:“我运功时,会有一股功力打入你的体内,你不要运功反抗,用小周天的运气法,跟着运气就是,功气会透过你的手心送人江春花腕脉,替她治病。” 丁不一点头道:“我知道了。” 金面佛又道:“有时候你或许会感到很痛苦,但千万不要叫喊,不要中断运气。” 话音刚落,两掌候然拍出,按在丁不一背穴上。 丁不一感到一股暖流注入体内,继而是逐渐凶猛的热浪。 他感到头晕、恶心,经脉膨胀得几乎要爆裂,他强忍着,默默地运着气,替春花疗病。 皇甫天衣为自己而死,自己为春花姑娘吃再大的苦头也是应该。 一个时辰后,金面佛收回双掌,长吁口气,吩咐丁不一回去练功。 金面佛继续盘坐了一会,方才站起身来。 汗水顺着面具往下淌。 每天如此反复。 金面佛替江春花疗病的时间越来越短,而疗病后盘坐的时候却越来越久。 他面具里淌下汗水少了,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丁不一眼力有了一个飞跃,体内充满着活力,悬挂在壁上的小铜钱在他眼里迅速扩大,已有脸盆般大小了。 他为自己的突破而感到高兴,心中又充满了自信。 然而,他却不知道自己正在不知不觉之中接受着金面佛的内力,在他突飞猛进的同时,金面佛在迅速的崩溃。 江春花的病情也奇迹般地好转,基本恢复了在瞄山山谷里的状况。 一切都很顺利,唯一使丁不一挂念的就是那个因误会而离开自己的白如水,贾、黄二老板说过要去找她,劝她到太负坊来,可现在却毫无消息。 是贾黄二老板没找到白如水,还是白如水执意不肯到太岁坊来? 时未至五月,梅雨季节还未到,雨就沥沥地下个不停。 整个山峰被绵密的霖雨罩住,挂上一层蒙蒙的雨幕。 这里是有名的泰山。 慈源庵座落在半山腰里,倚峰环溪,景色极佳。 这是一座不出名的庵庙,因内道尼不多,香火也不很旺,但,很清静。 白如水站在庵堂后院台阶上,默望着山峰。 远处模糊的山影,分不清真幻近处荫郁的树林被雨罩得一片阴侣郁的灰黑。 天地间雾气朦朦,充满着静温与祥和。 白如水此刻心如止水。 庵庙的宁静,使她脱俗之念更加坚定。 她来这里已经七天了。 经过七天劳苦的哀求,主持妙法真尼已经答应她削发为尼,贩依佛门。 落发超度之日决定于今天。 她努力地不去想任何事,把思维停留在空白处。 “当!当!当……”底堂的钟声响了。 钟声沉闷而滞重,仿佛被雨打湿,坠重了一般。 她的心陡地一跳,心中掠过一丝伤感。 从今以后自己便是此处的弟子了,将在这冷清的庵庙中度过漫长的一生。 但是,人生还有什么可以值得留恋的呢? 师傅被心爱的人抛弃,落得伤心、忧郁而死的结局。 丁不一表现,证明他并不爱自己,他爱的是苏小玉,小贞,还有那个疯女人。 她的心刹时像刀割似的痛。 丁不一赤身推开她的情景在眼前反复地窜跳。 她咬紧嘴唇。直到唇皮被咬破。 “白姑娘。”身后响起了一个柔和而平静的声音。 她扭过头来:“妙法主持,开始了吗?” 妙法双掌合十道:“白姑娘,贫尼有一句话,不知姑娘肯不肯听?” 自如水道:“请主持指教。” 妙法道:“贫尼见姑娘尘缘未了,这落发度之事是否暂且缓一缓。” 自如水合掌道:“主持,我心意已决,贩依佛门,决无反悔。” “请带我去香堂落发吧。” 妙法道:“覆水难收,望姑娘三思而后行。” 白如水正色道:“遁入空门,潜心向佛,是我唯一出路,望主持慈悲,就成全我吧。” 妙法凝视她片刻道:“善哉,善哉,你随我来吧。” 白如水跟着妙法跨步走向庵堂大殿。 她步伐坚定,神态安详,心已是一片灰凉。 大殿内,供一尊金身法相,两旁四大金刚伴依相护。 供上的香恋里,三术清香闪着暗红的香火头,散发出一缕缕易易轻烟,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檀香味。 四个道尼在供桌两旁的法桌上敲着木鱼,口中喃喃念着道经。 大殿左有各两名道尼正在敲着磐鼓。 磐鼓声清新悦耳,却又带着几分冷森。 妙法措手取下搁在神案旁的拂尘抖了抖道:“我佛慈悲,普度众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白如水双掌合在胸前,跪倒在神案前的蒲团上。 妙法朗声道:“白如水贩依我们,削发为尼,今行落发超度,取法宝!” 随着收喝声,两名女尼各捧一个托盘进入殿中,来到妙法身旁。 此时,磐鼓大作,四名颂经道尼高唱落发经文。 妙法从左边小尼托盘中取过柳枝,在托盘的颈瓶中占了几滴净水,洒在白如水秀发上,然后念了一通经文。 白如水低下头,眼眶里涌出一滴泪水。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 妙法问道:“白如水,你自愿入佛门吗?” 白如水答道:“是的。” 妙法道:“你自愿削发为尼吗?” 白如水没有迟疑:“是的。” 妙法又道:“你能遵守本庵十戒清规吗?” 白如水果断地道:“能。” 妙法伸手从左边小尼托盘中拿起剃刀:“你削发之后,法号为妙然。” 白如水点点头:“知道了。” 妙法剃刀削向白如水的秀发。 蓦地,大殿内响起一声刺耳的怪喝:“住手。” 第二十章 不准去青龙帮堂 随着怪喝声,一条人影从大殿外掠入。 “当!”妙法的剃刀落在地上,与此同时,一把明晃晃的利剑勒住了妙法的颈脖。 磐鼓声停止了,颂经声停止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这是惊恐带来的寂静。 白如水望着用剑勒住妙法颈脖的薛宇红道:“你……要干什么?” 薛宇红冷声道:“我要你跟我走。” 白如水冷冰冰地瞅着他道:“休想。” 薛宇红声音冷得有些发抖:“你要是不肯跟我走,我就……杀了他们,全部杀光,不留一个!” 白如水咬牙道:“你这贼子,没有人性的畜牲!” 薛宇红怪难听地道:“不管你怎样骂我,我不在乎,但你必须跟我走,否则,我说到做到。” 妙法静静地道:“这位施主,凡事不能勉强,白姑娘既然不肯跟你去,你强迫也是枉然。” “住口!”薛宇红道,“你再多嘴,我就杀了你。” 妙法道:“我不是多嘴,是劝你醒悟,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哼!”薛宇红眼中闪过悸人的光焰。 “别杀她!”白如水嚷道,“我跟你走就是。” “很好。”薛宇红对旁边的小尼道,“去将这位姑娘的行装拿出来。” “不用!”白如水道:“我自己去拿。” 薛宇红冷声道:“如果想逃起,这庵庙的尼姑一个也别想活。” 白如水没答话,走入内殿。 薛宇经阴森森的目芒中透出一种异彩。 片刻,白如水背着小包袱,回到大殿。 妙法道:“白姑娘,你真愿跟他走?” 白如水点点头,她知道薛宇红的为人,这个丧心病狂的魔头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不能为自己而牵连慈源庵数条性命。 妙法却道:“生生死死,今日轮回,贫尼不在乎生死,白姑娘,你可不要为贫尼做什么违心的事。” 白如水没再说话,转身走出大殿。 薛宇红跟着走出。 大殿内传来妙法的长声号佛,和众尼的高颂经文声。 白如水走出慈源庵,绕过庵前的树林,走上左边僻静的林道。 雨还在下。 天空阴沉沉地,路面湿漉漉的。 白如水在一块断碑前站定,转回,身望图薛宇红,冷声道:“动手吧。” 薛宇红注视她片刻道:“我若要杀你,早就动手了。” 白如水平静地道:“你想要怎样?” 薛宇红眼是里闪着光芒:“我要你跟我走。” 白如水淡淡地:“去哪儿?” 薛宇红脸上的肌肉痉挛着:“随便哪里,深山老林,塞外大漠,海中孤岛,无论什么地方都行,只要你跟着我。” 薛宇红微翘上唇:“为了你,我什么都舍得抛弃。” 白如水冷哼着道:“为什么?” “因为……”薛宇红涨红了脸才从嘴里迸出三个字,“我爱你!” “是吗?”白如水浅浅一笑,“你真爱我?” “是的。”薛宇红满面红光道,“当我得知你坠潭后并没有死的消息,我就四处寻找你,我知道只有你才能救出我出苦海,只有你才能让我重新做人,我愿为你牺牲一切。” 白如水明亮的眸子盯着他道:“你能为我而死吗?” 薛宇红一怔,随即道:“能。” 白如水肃容道:“拔出剑来,刺入自己的心脏。” “不”寒光划破雨帘,腾蛟剑跳出剑鞘,但,薛宇红并没有把剑刺入自己的胸膛,而是执剑凝视白如水。 白如水道:“你不是说爱我吗?愿意为我而死吗?你为什么不把剑刺入自己的心脏,为我而死?” 薛宇红的脸阴沉得可怕,怪声道:“白如水,你用不着耍我,我是真心爱你的,白如烟死后,我就觉得只有你才能代替她,我原选定你为报复的对象,现在却选定你为她的替身,我要你爱我,只要你说一声:‘我真心爱你’,我立即就将剑插入自己的心脏。” 他神情怪异态度却十分坚定,使她不能不相信他所说是真话。 她可以说一句哄骗他的话,让他自戕而死,但,她没有开口,薛宇红咬着牙道:“怎么,你不敢说这句话?” 白如水镇定地道:“我不是不敢说,而是根本不能说,因为我并不爱你,相反我非常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薛宇红道:“当年你师傅也是非常恨我,恨不得能杀了我,但她同时也非常爱我。” 白如水扬起头:“告诉你,我爱的是丁不一,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薛宇红深沉道:“可他不爱你。” “不!”白如水眸光闪烁出光彩,“他爱我,他是爱我的。” 薛宇红冷峻的目光盯她道:“可我知道你就是因为他爱你,你才离他,要在这慈源庵出家的。” “不,不是!”白如水低声叫着,眼中滚出两颗晶莹的泪珠。 薛宇红摊开双手道:“白姑娘你不要欺欺人了,丁不一只是利用你帮忙,他爱的是苏小玉和那个疯姑娘。” 他的话像一把利剑刺穿了她的心脏。 白如水低下头,流着泪水,喃喃道:“不……不会的…他爱我……” 薛宇红道:“你决定出家,说明你对他已完全失望,已失去了信心,我也同样厌倦了杀手生涯和被人像狗一样使唤的奴才生活,我们同病相怜,为什么不能互牙帮助?” 白如水沉浸在痛苦中哭泣、颤栗。 薛宇红以为她已经动心,伸出双手想要去拥抱她:“跟我走吧,我会像待自如烟那样地真心待你,永远也不离开你。” 白如水蓦地退后一步,抬起头,睁光如利刃刺向薛宇红:“别碰我!” 薛宇红缩回手道:“白姑娘……” 白如水厉声道:“别做梦啦,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薛宇红两眼陡地发红:“我决心已定,今日你答应跟我走,也得走,不答应跟我走,也得走!” 白如水鄙夷地一笑:“今日无论你怎样,我也不会跟你走。” “当!”薛宇红拔出剑,冷声道:“我看,今日还会有谁来救你?” 白如水抖手从包袱中取出弯刀,秀脸上仍透着一丝笑:“我不用着谁来救。” 薛宇红报以一声冷笑:“我薛宇红办事向来只求目的,不论手段,你既然敬酒不吃,就只好吃罚酒了。” 白如水抖抖手中的弯刀:“我是敬酒不吃,罚酒也不吃!” “哼!”薛宇红神情近似疯狂,咬着牙道:“凭你就想跟我斗?妄想!我十招之内就能将你制服。” “不见得吧。”白如水沉静地道:“你听说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句话吗?” 薛宇红一楞,随即怪声道:“即算是尸体,我也一定要带走你。” 白如水右手弯刀往胸前一横,左手举起,指间拎着一粒小丸子,冷声道:“你听说过‘百毒腐骨化尸丸’吗?只要我将这毒丸服下,尸体就会化为无形,而你敢触我一下,也将中毒而死。” 薛宇红静立片刻,两眼火焰灼灼:“如果我不能得到你,我会永远不能超生解脱,因此,我愿与你一道去死。” “很好”。白如水平静地道,“出剑吧。” 薛宇红咬了咬牙,一声怪嚎,宝剑如同闪电刺向白如水。 白如水右手的弯刀往前一摊,左手的毒丸投入口中。 空中旋起一股巨风,树档上飞下一个条影。 一只纤手忽地伸过来:“纤纤二指将白如水投到唇边的毒丸挟住。” “当!”震耳欲聋的巨响,薛宇红的宝剑被荡到一旁。 碧姣月旋身旁落在白如水身旁。 “是你?”薛宇红弹身后退数丈,心中不免有些发怵。 碧姣月没答话,一领手中宝剑刺了过去。 薛宇红因不敢与碧姣月对剑,心中已有几分快意,加下白如水在场,他哪敢交手?一声长啸,连连后跃,逃之夭夭。 碧姣月因担心白如水,也不追赶,返身回到白如水身旁。 白如水瞪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瞧着蒙面的碧波月道:“你是碧姣月姑娘?” 碧姣月笑道:“看来丁公子与你是无话不谈。” 白如水施礼道:“谢碧姑娘救命之恩。” 碧波月道:“白姑娘言重了,实不相瞒,我是特意来慈源庵找你的。” 白如水微讶道:“你特意来找我?” 碧姣月点道:“是的,我来劝你不要削发为尼,丁公子是爱你的。” 白如水脸微微一红道:“碧姑娘,这件事我……” 碧姣月捉住她的手臂道:“不要说了,小庄的贾、黄二老板找过我了,你随我下山去吧。” 白如水道:“去哪儿?” 碧姣月道:“去山下聚英庄。” 白如水支吾着道:“我……还是回慈源庵吧。” 碧姣月盯着她道:“丁公子在太岁坊练剑后,就会来聚英庄见你,你自己拿主意。” 白如水闪着泪花道:“丁公子,他……并不爱我。” 碧姣月诚恳地道:“请相信我,他是爱你的,你要尊重这份爱,不要做傻事。” 白如水低头不语。 碧姣月又道:“有什么话,咱们到庄中慢慢说。” 白如水抬起头,感激地道:“谢谢你,我跟你去聚英庄。”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阴霾的天空透出一丝开天的光亮。 丁不一的内功日渐增强。 由于金面佛输入的功力是由弱渐强,每日不断,所以丁不一并未有觉察。 悬挂在房壁上的小铜钱,在丁不一的眼里已有车轮般大小,小铜钱孔如同碗口,每条纹线都清晰可辩。 丁不一用心的剑随时可以准确无误地刺中铜钱的任何一个部位。 余小二的游龙刀法,除了金面佛指点几招刀诀之外,全都是自己练习,由于不受抱束,他练得特别出色,刀法中夹有铁头突击,横瑞铁脚,毒蛇游龙等奇功招,倒是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江春花的病情日渐转后,基本稳定,现在不仅能认出所有的人,还能帮着做很多杂活。 金面佛支病倒了,病了三天。 丁不一和余小二去探望师傅,却被拒之门外。 师博得的是什么病,这病要不要紧? 正在丁不一和余小二担心之际,金面佛出房来到阁楼前的院坪中。 与金佛一道来的还有老爷了和四名白衣汉。 泰福奉命到练功房,将丁不一和余小二唤了出来。 “师傅!”丁不一和余小二奔到金面佛身前,双双跪地,“徒儿给师傅请安,您老家人身体怎样?” 金面佛呵呵一笑道:“没事,偶感风寒,已经痊愈了,还不快向老爷子请安?” 丁不一和余小二赶紧向老爷子首道:“给老子请安。” 老爷子哈哈哈笑着:“起来,起来。” 丁不一心中暗自纳闷:金面佛和老爷子今日为何如此高兴? 说话间,白衣汉搬来两张靠椅,金面佛和老爷子在靠椅中坐下;丁不一和余小二垂手侍立在一旁。 金面佛先看了老爷子一眼,然后举起左手,早已准备在阁楼客厅里的四名青衣汉拾一口水缸,一叠青砖,一付钉着尖钉的木板,两扇只有三寸宽许缝隙的铁栅来到院坪上。 丁不一与余小二对视了一眼,心中明白,一月已过,师博要考试徒儿是否能出师了。 四名青衣汉迅即将各物分别架立坪中,然后躬身退下。 “咳咳!”金面佛轻咳两窃道,“为师今日考考你们,看你们的!七邪剑和邪龙神刀练的如何?”话音一顿,沉声道:“余小二!” “弟子在!”余小二朗声踏步而出。 金面佛指着院坪中的铁栅、青砖、钉板、水缸和吊在空中的三十六根长筷,说道:“这坪中设有邪六关,你如能闯得过六关,邪龙神刀便已练成,为师敬你三杯酒,送你出山,若你闯不出六关,为师则废你武功,逐你出师门,你听明白了?” “弟子明白。”余小二昂起头,其神气像十足的把握。 “好。”金面佛点点头:“闯关吧。” “是。”余小二衣衫一甩,光露出上身,先向金面佛和老爷子施个礼。然后双脚一蹬,一个空翻跃入坪中。 老爷子禁不住喝一声:“好!” 金面佛暗向老爷子做个手势,示意这算不了什么,不必喝彩。 丁不一为余波动一捏把汗,闯不过六关就废武功,逐出师门,这未免也太过份了点? 余小二轻声一喝,身贴铁栅,身子忽然一软,像揉面条似地从铁栅缝中挤了过去。 铁栅是虚立着的,若要着力就得倒下,但,铁栅不仅不倒,连晃也没晃一下。 老爷子和四名白衣汉爆出一声:“好!” 余小二闻得喝彩声,更是精神抖擞,手中的两柄小刀像海的蛟龙时隐时现。 一式游龙刀法将尽。余小二陡然大叫一声,跃身腾空,两手双刀平扬,头朝下落下,“冬!”九块高叠的青砖被头额砸碎,碎石飞扬。 老爷于连声嚷道:“好铁头!” 余小二在叫嚷声中,头顶地翻起,飞身落和钉着尖钉的木板。 四名白衣汉发出惊呼声:“啊!” “当当当当!”铁锤钉钉之声,余小二跳蹦着从钉门板上走过,门板上的尖钉全被余小二的铁脚板踏入了板中。 老爷子瞪大眼睛,惊愕地叫不出声来。 余小二滚入一块空地,双手趴地,来回窜动。 老爷子目不转睛地瞧着余小二,这小子真能找出埋在地下的玉石扇坠? 余小二滚到左侧,挥起手中的小刀往地下一阵猛刨,眨眼间,老爷子埋在地下的五石扇坠入被余小二高擎在手中。 老爷子拍手大笑。 四名白衣汉惊诧莫名。 余小二向老爷子施个礼,身形骤起旋向空中。两道寒芒在空中挂着三十六根长筷上削过。 三十六根长筷“嗤嗤嗤”的断成两截,余小二旋转的身子从断筷中飞过,直接落入缸中。 水花溅过之后,水平缸口,余小二盘坐在缸底。 金面佛摆摆手,两名青衣汉上前,将缸盖盖上。 老爷子扭头对金面佛摆摆手,两名青衣汉上前,将缸盖益上。 老爷子扭头对金面佛道:“他不碍事吧,要是将他闷死了,可就少一员大将。” 金面佛笑道:“不碍事,照理,他可以在水缸中坐三天,我中试他一个时辰就行了。” 老爷子翘起了白胡须:“一个时辰?” 金面佛没答老爷子的话,却对丁不一道:“该轮到你了。” “师傅,丁不一前一步,我……” “不要说什么理。”金面佛截住他的话,对青衣汉道“上架!” 四名青衣汉迅即撤坪中除水缸之外的东西,然后在坪上架起七根木架,每根木架上悬着高低不一的七个小铜钱。 金面佛从椅旁拿过一柄长剑,对丁不一道:“这是一柄窄剑,你要在一招之内将七七四十九根悬线削断,然后用剑将四十九只铜钱穿起来。” “师傅,”丁不一自从练眼力以来,从未用过剑,他实在没有把握能够做到,或者说他根本就认为没法做得到。 金面佛沉声道:“规矩和余小二一样,你要用心去做。” 丁不一的心顿时像铜钱一样悬吊起来,若做不到,金面佛就要废自己武功,将自己逐出师门! 他接过金面佛手中的剑,手指不禁微微颤抖。 老爷子盯着丁不一,拎着胡须的手在发抖。 丁不一走到架子中,四周都是晃动的小铜钱。 他的心乱极了,不知该从何下手。 金面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并不是要你用手中的剑,你用手中的剑是无法过关的,你要用心中的剑。” 丁不一手中的窄剑斜斜垂下,心神渐渐平静,心中的剑!他眼前闪出了剑不大大小小的铜钱刹时间变得车轮般大小,唷!这么大的空隙,剑有足够的回旋余地,真是游刃有余。 他出剑了,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剑削断了四十九根悬线。 然后不慌不忙地将先后坠下的铜钱一个个穿起来。 他做得很轻松自如,卓立在坪中,含笑地看着金面佛。 虽然金面佛戴着始终不变的金佛面具,但丁不一在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先是无比的惊愕,继而是无比高兴的表情。 老爷子扯紧了胡须,把脸都扯得长长的,他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丁不一的剑还是斜垂着的,好像是根本没动过,那些铜钱怎会都穿在了的剑上? 白衣汉和青衣汉则都傻了眼,像是看了一出叹为观止的魔术。 金面佛站起身来,凝视丁不一良久,道:“你七邪剑已经练成了,请随我来” 金面佛踏步走向练功房。 丁不一扔下手中的剑,跟了过去。 金面佛在练功房蒲团上坐,命丁不一在对面蒲团上落坐。 两人面对面的盘膝坐着,默然相视。 良久。 金面佛道:“孩子,我不是你爹。” “师傅。”丁不一盯着金面佛道,“如果您不是我爹,请摘下您的面具。” 金面佛深沉地道:“孩子,我明白你心中的感受,但我的确不是你爹,难道你还要为师的向你诅咒发誓吗?” 丁不一赶紧道:“徒儿不敢,请师傅原应该原谅。” 金面佛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七邪剑已经练成,我现在将你爹的心愿告诉你。” 丁不一端正了身子,多年来的谜,就要揭开了。 金面佛道:“二十年前你爹和幽天谷魔花令主立下一约,要你和魔花令主的传人比武,胜者将得到皇上御赐的一只金盒,金盒里面是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 “就是这么个心愿?”丁不一觉得这个心愿实在是有些荒谬。 金面佛道:“你别怨你爹荒唐,或是含贪心那只砌赐的金盒,你爹当年是无法不立此约约。” “为什么?”丁不一问道。 金面佛喘口气道:“当年天下闻名的独脚捕快关开英捕头,曾救过你爹爹一命,因此,你爹爹答应日后为关捕头办一件事,没多久,一位自称魔花令主的人,执着关掳头的魔花玉石来了,要你爹爹立下此约,当时你刚一岁,你爹爹是个一诺千金的人,自然只好与魔花令主签了这后人比武夺金盒的立约,立约写明即使是当事人死了,后人也要遵守此约,前往幽天谷魔荡崖坪比武。” “原来是这样。”丁不一若有所思地道,“爹爹为什么不肯早告诉我?” 金面佛道:“你爹爹不肯告诉你的原因,就是因为魔花令主这立约上,指明你要用七邪剑去赴约。” 丁不一眨眨眼道:“真是岂有此理。” “哎,可不是没有道理。”金面佛道:“当时七邪都与魔花令主交过手了,谁都不是他的对手,因此要胜他的传人,非这七邪剑出世不可。” 丁不一沉吟不语。 他觉得金面佛一定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金面佛继续道:“现在你七邪剑练成了,你爹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丁不一想起死去的独孤双钓、慕容久酒、皇南天衣等人;还有生死未卜的欧阳台镜、司马神驹和谐葛独景,心中不觉侧然,眼中滚出两行泪水。 金面佛眼中光芒一闪,身子颤抖了一下,即道:“现在我将你爹的宝剑依命授予你,望你自为之。” 金面佛起身至石壁悔里取出一只长木盒,双手捧到丁不一面前:“请丁公子接剑。” 丁不一双膝跪下,捧过剑盒:“爹爹,孩儿一定完成您的心愿,战胜魔花令主的传人,将御赐金盒夺过来,以慰您老人家在天之灵。” 金面佛眼中悄然落下两颗泪珠。 丁不一看在眼里,没有做声,打开木盒,取出宝剑。 宝剑嘎然出鞘,房内光芒闪烁,寒气逼人,扁平的剑身,双面刃口闪着寒芒,玄铁木柄柄端嵌着颗红宝石。 金面佛道:“这剑名日蟠虹,是绝世的宝物,唯有它才能与魔花令主传人的紫电剑相比,记住,约会的时间是九月九日午,地点幽天谷魔花坪!” 丁不一纳剑入鞘:“弟子知道了。” 金面佛道:“此时四月,离约会时间还有四个多月的时间。” “你七邪剑虽已练成,但还不熟悉,很欠火候,这一段时间,你去泰山脚下聚英庄找神麻鹰太保穆仲憋,白如水和碧姣月都在庄中等你,她们将陪你练剑练到八月中秋。” “白姑娘在聚英庄?”丁不一掩不住心中的喜悦。 金面佛点点头:“春花姑娘待老爷子请一的京城御医看过病后,我也和她一道来聚英庄。” 这是很好的安排,但丁不一还有个青龙帮的约会在身,他还须解开爹爹屈死之谜。 “师傅,我……”他欲言又止。 金面佛道:“你有何打算?” 丁不一凝视着他道:“我先去赴青龙帮‘五·五’之约,查清候登天指控我爹爹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再去聚英庄。” “不行,”金面佛沉声道,“你不能去。” “为什么”?丁不一问。 金面佛道:“你以为凭你现在的剑法的就能闯青龙帮了吗?绝对不能,你不仅剑法不熟练,而且也无临战经验,现在事院帮除了候登科和候登吴之外,还有鬼魔城的熊宗、朱颜和刚以的矮鬼邱波,你去等于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丁不一毅然名:“我一定要去。无论怎样我出得要找出幕后指使陷害我爹爹的仇人。” 金面佛道:“九·九约会之前,我不允许你去冒任何风险。” 丁不一倔强地:“这个风险,我冒定了。” 金面佛厉声道:“你敢不听师博的话”? 丁不一沉声道:“师傅,怒徒儿不能从命。” “你……”金面佛身子晃了,趋前一步,“你敢去青龙帮,我就……废了你武功!” 丁不一双肩一抖,手轻轻一推:“师傅不要逼徒儿不孝。” 金面佛往后便倒,“扑通”跃倒在地。 “冬!”房门被踢开,老爷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不孝之徒!不孝之徒!” 老爷子骂着奔到金面佛身旁,扶起金面佛,朝丁不一嚷道:“你怎么可以对师傅如此无理?” 丁不一没想到轻轻一推,竟会将师傅跌了个大跟头,心中有些发慌:“我不知道师傅的病……” “哼,你师傅不是有病!”老爷子气呼呼地道:“他是……” “算了!”金面佛阻住老爷子,“不用说了。” “我要说!否则这小子还蒙在鼓里呢。”老爷子道:“你师傅将他几十年的内力都通过推宫过血注输给了你,他已经武功尽失,成了废人,你以为凭你的内功就可练成这七邪剑?” 丁不一两耳嗡鸣,跪倒在金面佛面前:“徒儿不孝,徒儿该死!请师傅惩罚我吧。” 金面佛抚着丁不一的头,柔声道:“听我的话,不要去青龙帮,待‘九·九’约会之后,我会将你爹爹的事全都如实告诉你。请你相信我。” “师傅!”丁不一淌着泪水道:“我听您的话,不去青龙帮,去聚英庄好好练剑。” 一个肯为自己牺牲的人,一定是为自己好,丁不一从心底里完全相信金面佛,于是,接受了金面佛的安排。 “这就对了,是个好徒弟,乖孩子。”老爷子也绽开了笑容。 金面佛道:“去向春花姑娘道个别,明早和余小二一起去聚英庄。” “是。”丁不一抹去脸上的泪水,笑了。 第二十一章 节外生枝 仲春,暖暖的阳光伴随着丁不一和余小二一路前行。 百花争级,绿叶正浓,紫燕儿掠过林梢,剪过水面,矫健地飞翔。 春孕育着新生,孕育着希望,孕育着未来。 丁不一和余小二在山道口站定。 往左是去江苏宝应的路。 余小二决定要去宝座万花楼看望小雯。 丁不一奉师命要去聚英庄练剑。 两人打算在此分手。 余小二搓着手道:“大哥,我本不想离开你的,可是我怕小雯要是真有了那个……” 丁不一拍着他的肩头笑道:“好小子,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对朋友讲义气,对女人有责任心,去吧。” 余小二笑笑道:“你放心要是小雯没怀我的‘小乞丐’,我马上就赶来聚英庄,要是她真有了,我也不会误幽天谷的‘九·九’之约。” “不用了。”丁不一道:“‘九·九’比武之约是我的事,我能应付得了,即使胜不过对方,你也帮不上忙的,我看你就不必……” “哎!”余小二拍着胸脯打断他的话,“你我生死兄弟,自然是要有福同亨,有难同当,我要不是大哥,哪能有这份奇遇,练得邪龙神刀的武功,我是无论如何也来为大哥掠阵助威的。” “那就谢谢你了。”丁不一抿起嘴唇。 “大哥,小弟告辞了。”余小二供起了双手,但却未转身,两只晶亮亮的眼睛直盯着丁不一。 丁不一嘴唇动了又动,终于吐出两个字:“告辞。” 余小二打拱起的手还未放下:“大哥,你没有什么话要捎给苏小玉姑娘吗?” 好机灵懂事的小乞丐! 丁不一觉得有很多的话要向苏小玉说,有很多的事要向苏小玉解释,但是他却又不愿意说。 苏小玉本来就不愿意和白如水分享自己的爱,现在又多个江春花,岂不是独自添烦恼,既然如此,还有何话可说? 丁不一想了想,低头道:“请向苏姑娘问个好。” “就问个好?”余小二噘起嘴道,“大哥,我看得出来苏姑娘是喜欢你的,你总得要捎句话安安她的心。” 丁不一抬起头,正色道:“余二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有白姑娘的春花姑娘了。” “我知道。”余小二晃着头道:“可那也不要紧呀,像大哥这样的头面人物,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娶个三房四妾的有什么奇怪……” “好啦!”丁不一打断他的话,“你别再胡说八道了,走吧!” “别生气,我就走。”余小二小嘴翘上了天,满脸的不高兴。 丁不一手一拱:“告辞。” 说着,转身踏上了有道。 突然,耳中传来一声呼救声,声音很微弱,听不真切,丁不一停住脚步。扭回头。 余小二缩了缩鼻孔,向丁不一招招手,“哩”地窜入了道旁的树林。 丁不一也跃身急迫过去。 树林深处。一颗老椿树下,两名汉子正按住一个女子,在扒她的衣服。 浓荫遮盖,光线暗淡,看不清女人的脸面,从她闷哑的叫喊声中,猜得出她一定是被堵住了嘴,绑住了手脚。 两名汉子淫笑的对声传来。 “嘿嘿,这娘们长得倒有几分姿色。” “没错,比我老婆可是强多了。”“可惜是个大肚子,有胎的货。” “有胎的货更好,打土车上山坡,有趣得很哩。” “哈哈……” 丁不一双目发赤,心中顿起一团杀气。 余小二更是怒不可遏,双刀已滑落手中。 丁不一正欲出手,余小二道:“两个毛贼,小弟出手就行了,大哥,你一旁瞧着。” 丁不一道:“教训他们一下不可要他们性命。” “知道了。”答话声中,余小二已旋风般扑向老榴树下。 “何人吃了豹子胆,竟敢……啊!”两名汉子大话还未说完,惨号声已脱口而出。 “我叫你们无理!”余小二滚身追向两名汉子。 两名汉子怪嗥着,捣着血淋淋的胯挡,没命地往密林里窜逃。 余小二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将刀纳入鞘内,得意地道:“若不是大哥叫我留你们两条狗命,刚才这一刀就将你两个狗贼开膛破肚了。” 丁不一在老擒树下道:“余小二,你过来。” 余小二摆摆手道:“已经摆平了,小爷将那两条狗阉了,日后保管他们再无法再干这伤天害理的事。” 丁不一道:“你快来看看这是谁?” 余小二道:“她是谁关我小爷屁事?” “余小二!”响起了一声女人的尖喝。 余小二全身一抖,转过身来,盯着老榕树下的女人傻了眼,那大肚子女人竟是小雯! “小雯!”余小二哭喊声,扑了过去,把小雯抱在怀中。 丁不一站起身来,知趣地把头转向树梢。 余小二抱着小雯哭了一阵,问道:“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发生什么事了?” 小雯像是猛然醒过来的,又哭喊道:“快,快去救小姐!” 丁不一闻言,全身一抖,面色候地苍白,他急转回身“苏小姐怎么样了?是不是那位贺总兵的儿子又找苏小姐的麻烦?” “不……是。”小笑摇头道,“是青龙帮的人将小姐掳去了青龙帮堂,他们说怕丁公子不去赴‘五·五’之约,所以就掳小姐去做什么人质……” “无耻之徒”丁不一咬牙道。 小雯继续道:“他们不说,要是丁公子准备去……” 丁不一沉声道:“准备去做什么?” 小买闭了一大口气才道:“去替小姐收尸。” “劈啪!”丁不一伸手摘下一根树枝折成两截。 他眉毛扭成了一条线。现在该怎么办? 覆盖小二在继续问话:“你怎么会来这儿?” 小雯道:“找你们呀。” 余小二瞪圆了眼:“你知道我们在哪儿?” 小雯扁扁嘴道:“出事之后,我离开万花搂来山东,想找余家寨的余四老爷帮忙打听你们的消息。” 余小二眯眼道:“余四老爷是不是江湖上人称黑白神通的余少堂?” 小雯道:“你认识他?” “谈起来咱们还有一点沾亲关系。”余小二道:“别管他。 你快说。” 小雯喘口气道:“我还未到余家寨,路上遇到了一个人那人告诉我,你和丁公子在益都太岁坊练武,所以我就来找你们了,不想在路上遇到了这两个歹徒,他们连我这孕妇也想欺侮,要不是遇到你们……”她说到此,放声大哭起来。 余小二也跟着哭:“小雯,对不起,让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 小雯哭着道:“这怎么能怪你,全是我不好,相信了那两个歹徒,让他们带上了山路……” 丁不一转回身,打断小雯的话,道:“告诉我们在益都太岁坊的人是谁?” 小雯去脸上的泪水:“不知道,但那人说的话好难听的。” 丁不一和余小二同时嚷出声来:“薛宇红!” 情况十分严重,也许青龙帮就是一个设好的陷阱。 五月五日时间已近,要回益都太岁坊和聚英庄去报信都已来不及了。 无论如何也要去救苏小玉,青龙帮堂纵是设下刀山也只有一闯! 余小二问:“怎么办?” 小雯抢着道:“还有怎么办?快去救小姐呀!” 丁不一毅然道:“我去青龙帮堂。” 余小二呼地站起:“我和你一块去!” “不行。”丁不一摆摇手。 “为什么不行?”余小二气呼呼地道:“你看我不起?” “不是。”丁不一道,“小雯需要人照顾,你必须留下来。” 小要挣扎着支起身子:“我不要紧,救小……姐要紧,哎唷!”话未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小雯!”余小二赶紧弯腰搀起小雯。 丁不一沉声道:“另外,你必须到聚英庄去报个信,将情况说明,免得口师傅见怪。” 余小二看看皱着眉在忍着疼痛的小雯,只得道:“只好这么办了,我先送小雯去聚英庄报信。然后马上赶来。” “不用了。”丁不一摆摆手道。 “不用了?”余小二睁大了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不一浅浅笑道:“青龙帮侯登科找我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我身上的这颗蜡丸,我把它交给侯登科,换回苏小姐,不就没事了。” 余小二想了想,点点头道:“这话也不错,不过,你总是要小心些为好,不管怎么说,我会赶来接应你的。” “好,事不宜迟,咱们动身吧。”帮着将小雯扶出树林。 在山脚口,丁不一雇来一辆马车,让余小二和小雯上车之后,他才大步转向青龙山。 时间虽然紧迫,但五月五日前遭到青龙帮堂,是绰绰有余。 丁不一在考虑如何用蜡丸交换苏小五,和打听指证爹爹为天老邪的事。 丁不一认为事情并不难解决,有蜡丸在,一切主动权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马车里,余小二正色道:“说老实话,你家小姐究竟喜不喜欢我大哥?” 小雯道:“她虽然不肯承认,但我知道她是喜欢丁公子的,这几个月来,她茶饭不思,人都消瘦多了,当青龙帮的人来挟持她走,她一点也不在乎。” 余小二眨着眼道:“有你这句话就行,愿天下不情人皆成眷属,我一定要设法成全他俩。” 小雯道:“你有什么办法?” 余小二耸耸肩道:“我现在也不知道,哎,你这肚子里的小乞丐几个月了?” 小雯红着脸道:“你问这个干嘛?” 余小二翘嘴道:“随便问问。” 小雯道:“五个多月吧。” “嚷,怎么能是‘吧’?”余小二道:“我要问是五个月多少天?” 小要扳起指头道:“十一月起、十二月、正月……” 余小二道:“是五个月零十七天,对不对?” 小雯红着脸道:“你算的可真清楚。” 余小二凑过脸道:“要是日子不对,那这个小乞丐就不是我的种。” “你……”小雯唬起脸,两只小拳头在余小二身上一顿猛捶。“你真坏!” “哎,别乱动!”余小二高声嚷道:“别岔动了服气!” “嘘!”小雯压住嘴唇,“死鬼,轻声点。” 聚英庄,一通俗而又平凡的名字。 在这英雄纷踞的泰山十八盘岭上,聚英庄确实并不引人注目。 庄后园,一者山像托天屏风,座落在庄园的尽处,从园中看去,纵是在朗朗睛空里,青翠的山影仍然蒙上一层隐约的风雾。 这一分景色,为庄园凭添了几许神秘的气息。 后园的凉亭里,坐着白如水、碧姣月和江春花。 江春花是刚赶到聚英庄的。 碧姣月对江青花道:“春花姑娘,若找没有猜错,你一定是偷偷逃离太岁坊的。” 江春花扬起秀眉道:“不错,我是逃出来的,他们要我留在太岁坊等什么京都名医来给我治病,我才不会等呢,我这病好多年了,也没什么问题,咦,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偷偷逃出来的呢?” 白如水道:“你要不是偷偷逃出来的,就一定会和丁公子在一块。” 白如水经过碧月的劝慰,心中对丁不一的怨气已经消失,她在等待丁不一来向自己解释。 江春花眨眨眼:“白姐姐、碧姐姐,你们真聪明。” 碧姣月笑道:“你能从戒备森严的太岁坊逃出来,不是也很聪明吗?” 江春花抿唇格格发笑:“我也很聪明,但不知为什么丁不一还未到?” 白如水心中也在着急,顺势问道:“你说呢。” 江春花凝睁想了想道:“只有两个原因,一是我追的太急,岔了道,所以我到了,他还没到。” 白如水点头道:“第二个原因呢?” 江春花道:“那就是丁不一已经到了,你们两个女人将他藏起来了。” 碧姣月道:“那就是你不聪明了。” 江春花睁大秀目:“为什么我不聪明?” 碧姣月亮眼闪烁:“丁不一是你的夫君,即算是我们将他藏起来,他见到你来了,也一定会出来见你的,是不是?” 江春花拍手道:“是,是!你和白姐姐一样,都是我的好朋友!” 碧姣月心中却在暗想:丁不一和余小二应该要到了,难道路途上发生了什么意外? “碧姐姐,你为什么戴着面巾”江春花突然问。 碧姣月笑笑道:“因为我长的很丑,不像你这么漂亮。” “不,你一定很漂亮。”江春花盯着好道,“比我和白姐姐都要漂亮。” 白如水心一动,但没作声。 碧波月道:“春花姑娘笑话了。” 江春花扭头问白如水:“你说碧姐姐漂不漂亮?” 白如水摇摇:“不知道,面巾里的货识不破。” “揭开面巾不就知道了。”江春花说话之间,猝然出手,一爪抓向碧姣月面巾,这一抓又快又准,咫尺之间,料碧姣月躲不过。 白如水早就想看看碧姣月的真容了,只是碍着面不好动手,故此方才用言语挑动江春花出手。 白如水瞪眼瞧着碧姣月的面巾,欲睹面巾内的庐山真貌。 碧波月身形一折,从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里旋过身子,避开了江春花凌厉的一抓。 江春花一爪抓空,连“咦”了几声,闪身疾进,一连探出十三抓。这是皇甫天衣在少林“十三抓”绝技中演变出来的“十三擒拿手”,快捷迅狠,十分厉害。 江春花收在双手,凝视了碧姣月片刻,笑着:“好功夫!你这位姐姐朋友,我交定了,如果丁不一看到你,他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碧姣月粉颈不觉一红,睁光闪烁不己,不禁低下头来。 江春花瞧着她道:“你别不好意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人总是要嫁人的,我和白姐姐说一声,咱们三人都嫁给丁不一。” “春花姑娘……”碧姣月面巾里脸红得像落锅虾子,但对方是个有疯病的女人,她又不便发作。 江春花却大大方方地道:“你别争啦,你武功最好,你为大,白姐姐为二,我为小,这可行了吧。” 这番话说的白如水也红了脸。 “哎,我有件秘密的事情告诉你们。”江春花压低了声,神秘地说道:“碧姐姐请弄点酒菜来,我们边喝边谈。” 碧姣月唯恐江春花还说出什么使自己难堪的话,于是急忙唤人取酒到凉亭石桌坐下。 江春花一连饮了三盘酒后,说道:“我说的这件秘密事,是关于丁不一的事,也是关于我们三人的大事。” “春花姑娘,请……”碧姣月想堵住江春花的口,怎么又说丁不一? 江春花抓起酒盅道:“别插嘴,听我慢慢地说,很重要的。” 碧姣月无奈地将眼光投向白如水,希望白如水能帮他阻止江春花。 白如水眼望着酒坛,佯作不知,她很想知道江春花所说的关于丁不一的秘密事究竟是什么。 江春花将盅中酒一饮而尽,低下头道:“我在山壁崖洞里和丁不一睡过觉了。”话音一顿又道,“可那不能怪丁不一。” “为什么?”白如水问。 江春花捧起酒坛道:“因为我在酒中下了春药,是我亲手调调制的春药,很厉害的。” 白如水心里一颤,原来真是有这么回事! 碧姣月低着头,似是害羞,又似是若有所思。 江春花边喝酒边将那夜在崖洞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酒使她记忆变得很清晰,也使她说话更无顾忌。 碧姣月和白如水脸都像红透了的水蜜桃,芳心在扑腾乱跳,这并非有什么邪念。而是心理和生理的条件反射。 江春花说到关键时刻,捂住了酒杯,两眼睁光毕射,神情有几分紧张。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记不清楚。 白如水直盯着江春花。她心中已有了疑问:丁不一当时已完全被药力控制,忘记了自我,迷朦中又把江春花当成了自己,怎么会在关键的时刻突然清醒? 她红着脸,想起了丁不一在万盛客栈中的突然出发乎意外的表现,这其中应该有什么难言的秘密? 江春花抱住了头,使劲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眼睛痴痴地上盯着酒坛子,神情十分痛苦。 碧姣月发觉了江春花的异样,用脚尖悄悄地碰了碰白如水,对江春花道:“春花姑娘,你怎么啦?” 江春花仍痴呆着,没有反应。 白如水急忙道:“你是不是头痛?” 江春花揪着头发,点点头。 碧姣月道:“我扶你到里房去休息一会。” 江春花瞪圆着胀红的眼睛,一个劲地摇头。 碧波月关切地道:“春花姑娘听话,进去休息吧,头痛是很难受的,脑子发胀,两额太阳穴像针刺一样……” “刺”字刚出口,江春花睁光如炬电,拍手跳了起来:“刺!没错,我想起来了,是毒刺,哈哈,是毒刺!” 碧姣月和白如水相互看了一眼,不知江春花所说的毒刺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知江春花毒刺底细的人,凭她如何聪明也猜不到这“毒刺”二字的含意。 江春花目光炯炯,满面红光,抓起酒杯:“来,我告诉你俩这毒刺的作用……” 碧波月怕江春花又犯病,伸手按住她的脉道:“别喝啦,有话我们进房去谈吧。” 江春花笑着拨开碧月的手:“我没事,这毒刺的事,我好不容易才记起来,是一定要说的,它对我们三人都很重要。” 不容碧姣月和白如水开口,她便把毒刺如何整治住丁不一的秘密说了出来。 江春花晃着酒杯嘻嘻笑道:“我就将这毒刺扎在了他小腹上,这毒刺入腹后,看不见,摸不着,不痒不痛,毫无知觉,别人莫说是取不出,就是查也查不到毒刺在哪里,只有我江春花才能他取出来。” 碧姣月和白如水呆呆地痴望着,这个疯姑娘的招式可真够狠绝! 江春花笑眉如花,悄声地对碧姣月和白如水:“我不替他取出毒刺,他在外面就永远也别想找女人,这毒刺没有你俩的同意,我决不替他取。” 碧波月被江春花的话说的又红了脸,这毒刺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白如水抿了嘴唇,这趟混水可是越搅越乱。 江春花举起酒杯:“你俩楞着干什么?来为咱们的毒刺干杯。” 三人举起酒杯,相视良久,蓦地,迸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 笑声如银铃划空,在后园亭空中,悠悠回荡。 正在此时,一名庄丁领着余小二和小要匆匆进入后园。 “余小二!”江春花和白如水同时一声高呼。 “水姐姐,春花姐姐,碧姑娘。”余小二忙着析招呼,扶着小雯走进凉亭。 江春花指着挺着个大肚子的小要道:“你是谁?为什么肚子这么大?” 余小二点着头笑道:“这是我老婆,她的肚子……嘿嘿,是有了我的‘小乞丐’了。” 江春花嘿嘿笑道:“她肚子里有你的小乞丐?真好玩,拿出来瞧瞧。” 余小二还未答话,白如水问道:“怎么不见丁公子?” 余小二这才道:“丁不一已去青龙山青龙帮堂了。” 白如水急忙道:“怎么回事?金面佛派人送信不是说他不去青龙帮了吗?” 江春花道:“他敢不听师傅的话?” 余小二扁着嘴道:“你们可别误会大哥,青龙帮侯科挟持苏小玉小姐上了青龙山,并发下话来,若大哥不去赴‘五·五’之约,便杀了苏姑娘。” 小雯哭泣出声道:“请各位帮忙救救我家小姐。” 白如水焦急地道:“青龙帮人多势众,丁不一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江春花拍桌道:“走,咱们一块上青龙山。” “大家不要着急。”碧姣月道:“据我所知青龙帮约会丁公子,不过是为了丁公子身上的一颗蜡丸,决不会加害他的,他若将蜡丸交给表青龙帮,就能平安地将苏姑娘带下山来,我们还是在庄中等候为好,以免弄巧反拙,节外生枝。” 白如水、余小二和小要闻言一齐点点头。 江春花却道:“我们一这定得去青龙帮。” “为什么?”白如水问。 江春花道:“因为丁不一的蜡丸在我这里。”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下个小红布包,“这里面有一颗香珠,一粒蜡丸,是丁不一在太岁坊与我辞行时,我怨他不肯带我走,一气之下偷来丁不一身上没有蜡丸,情况自是十分危险!” 碧姣月眸光一闪,当机立断:“咱们立即动身上青龙山。” 第二十二章 独闯青龙山 青龙山,山如其名,形以一条卧伏着的昂头青龙。 上,山下尽是一片青翠如玉。 那就是青龙帮总坛。 不知苏小玉在青龙帮是否受到侮辱? 青龙帮的这炊歹徒是否对苏小王动过苦刑? 如此足下脚步如飞。 蓦然间,传来交击声和一声厉喝。 谁在这山肯荒林中交手格斗? 丁不一点足一跃,人已腾空数丈,他得金面佛内力后,轻功自然不比以前。 兔起鹘落,一连几跃,已到林间乱石丛上。 石丛中,色鬼朱颜和厉鬼熊宗正与薛宇红交手。 石丛旁,站立着一个汉子,似微笑的盯着石丛上厮杀的三人。 丁不一不认识此人,但见那人年约五旬,身材奇矮,长得獐头鼠目,一脸诡诈,身穿一袭宽松灰袍,衣袖遮手,给人的一眼印象就是,这人决不是好东西。 矮汉子忽然衣袖一挥,“嗤!”一道寒光从空中划过,绕着厮杀的三人,又闪回没入衣袖中。 石丛厮杀中占几分优势的薛宇红,托地往后一跃,仗剑立在一块石岩上。 他左颊上一道一寸多长的伤口,像小孩的嘴张着,鲜血正汨汨涌现。 矮汉子嘿嘿一声怪笑:“薛宇红,我矮鬼邱波和色、厉两鬼兄弟并不想为难你,也不想要你的性命,只想向你讨还个公道。” 丁不一心中暗道:“原来这个矮汉子就是西域鬼魔城的矮鬼邱波!” 薛宇红垂下手中的剑,嘶哑着声音道:“你们想要怎么样?” 邱波歪起尖削的脑袋道:“你断了白七弟熊的五指,我要你自断一掌,这不算太过分吧?” “不行!”熊宗叫道:“断一掌,这太便宜他了,至少要断一臂!” 朱颜道:“断一臂,一掌都差不多,只是要左掌。” 熊宗挥着手中锯齿刀:“不行,这怎么行?” 邱波阴沉沉地道:“六弟、七弟,是你们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若是你们说了算,我就走了。” “哎,别走!”熊宗鼓起嘴道:“当然是三哥说了算,咱们听你的。” 薛宇红举目望天,神色镇定,仿佛三鬼谈的断臂,断掌的事,与他无关。 丁不一不觉暗自佩服薛宇红的这份定力。 邱波瞪起鼠目对薛宇红道:“你自断左掌,和鬼魔城的怨仇便一笔勾销。” 薛宇红冷然一笑,挥剑斩向抬起的左手。 “住手!”丁不一一声厉喝,跃入石丛。 薛宇红顿住剑,定定地望着丁不一,冷漠的眸子里闪着疑惑的光。 “哈哈!原来是丁不一。”熊宗嚷道:“我们兄弟已经等你好久了。” 朱颜刚牙道:“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我这两根断指,今日就要你偿还。” 邱波滴溜溜的眼光打量了丁不一好一阵子道:“你愿意替薛宇红顶这一掌之债?” 丁不一沉声道:“是的。” 邱波眯起鼠眼道:“好极了,我倒要看看你的七邪剑有多么厉害。” “三哥,少与他罗嗦。”熊宗道:“待小弟做了他!” 邱波道:“断他一掌,上!” 朱颜和熊宗一刀、一刻,贴身攻向丁不一,在他们眼里,断丁不一一掌,岂不如同砧板切罗卜一样容易? 丁不一眼前闪过朱颜、熊宗在清风观折磨自己的情景,和朱颜侮辱白如水的幻影。 他内气候然冲倏,眼内精芒毕射,超级剑弹跃出鞘。 冷芒一闪而过,石丛上响起两声切豆腐的悄然声响,朱颜和熊宗的短剑与锯齿刀坠落在地。 丁不一宝剑斜垂,凝身屹立如山。 薛宇红和邱波大惊失色,呆若木鸡。 朱颜和熊宗伸着血淋淋的右、左手站着,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邱波喝彩一声:“好剑法!” 直到这时,色、厉二鬼才想起自己握刀、剑的手,低头一看,手掌已被削落,两只光秃着手腕的手下在喷着鲜血。 “哇哇!”色、厉二鬼此刻才知道痛,跳着双脚大声嚎叫,拼命抚堵着伤口,却仍挡不住倾流而出的血。 邱波身如鬼魅往色、厉二鬼身旁一闪,点住肩时几处穴位,喂下一粒药丸,让他俩后五步,然后对丁不一道:“七邪剑法原以为是一种唬人的把戏,今日看来果然有些精妙之处。” “亮招吧,待我矮鬼邱波领你几招。” 薛宇红斜垂的剑挑起,眼中棱芒一闪。 “薛宇红!”邱波沉声道:“你的债,丁公子已替你顶了,这不关你的事,如果你要插手,西域鬼魔城与你没完。” 丁不一接口道:“薛宇红,当日你在小树林中曾救我一命这份情我今日还了,现在,我不需要你动手。” 薛宇红闻言,脸皮扯动了一下,跳起的剑复又垂下。 “刷!”丁不一拉开了架势。 邱波细眼里露出莫大的惊愕。 丁不一跃身向前,攻出一剑。 邱波衣袖一抖,一道寒芒射向丁不一左肋。 “当”寒芒被像来自虚无的一束剑光锁位,击落地地。 邱波瞪圆了鼠眼,衣袖左挥右扬,最后缓缓垂下。 丁不一剑没断续进攻,摆几个招式后,斜垂脚旁。 邱波眨了眨眼,拱起双手道:“丁公子,邱某认输了,请丁公子发落。” 薛宇红惊讶的程度不亚于朱颜和熊宗。 矮鬼邱波令人谈虎色变的“九天回翰刀”怎么会不是丁不一的对手? 丁不一沉声道:“我希望以后不要再见到你们。”说着,转身对薛宇红道,“你走吧。” 薛宇红纳入剑入鞘,扭头就走。 丁不一朝着他背影送一去一句话:“记住,下次见到你时就是你的死期。” 一声长啸,薛宇红消失在小径上。 丁不一踏上通往山顶的小径,心中充满了信心和力量。 初试七邪剑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天下还有谁能是自己的对手? “你骗我们!”熊宗挥着两吸断掌、断指的废手道:“我们是大意失荆州,你是有意让那小子!” 邱波冷哼道:“真没道理,我为什么要坑自家兄弟?” “可是。”熊宗咬咬牙道:“刚才我见他剑式中破绽百出,你为何不出手?” “问题就在这里。”邱波眯起眼,沉声道:“他的剑式到处都是破绽,但每处破绽都是一个陷阱,只要你一大意,落入陷阱之中,保准不死即伤,我刚才用心看过了,居然找不到一处没有破绽的地方。” 邱波的这番话把朱颜和熊宗听的目瞪口呆。 邱波低下头喃喃道:“邪剑,真是名副其实的邪剑……,反其道而行之,别人对剑是唯恐找不到对方破绽,他却全是破绽……” 熊宗道:“三哥……” 邱波扭间瞪眼吼道:“对全是破绽的剑法,叫我怎么出手?三哥浪闯江湖数十年还没见到过这么邪的剑法!” 朱颜忍着痛道:“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鬼魔城请大哥想办法。”邱波压低了吼叫的声音。“你仙先到山脚下等候,我随后就到。” “是。”朱颜和熊宗哭丧着脸庞道。 邱波和朱颜、熊宗离了和乱石丛林。 山脊东去五里的一堵断崖上,一座破旧的古庙遗世而立。 马公公反抄双臂,立在庙坪中央,身后站着四名贴身侍卫。 薛宇红垂手站在马公公身前。 马公公缓缓睁开三角眼:“见到丁不一了?” 薛宇红躬身道,“见过了”。 马公公屈屈五指:“与他交过手了?” 薛宇红点点头:“交过了。” 马公公声调突地提高,变得又尖又细:“他的七邪剑法怎么样?” 薛宇红眨眨眼:“不怎么样,还不是属下的对手。” “是吗?”马公公眸子一张。 “是的。”薛宇红沉静地道:“那剑法很邪,很诡异,令人防不胜防,但他内力不足,所以终不是属下的对手。” “哈哈哈哈!”马公公廖廖笑道:“果不出老夫所料,七邪剑法纵然绝世,但无有内力终究是银蜡枪头。” “公公高见,处处料事如神。”薛宇红话中带着明显的恭维。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山去吧。”马公公伸伸双臂,打了个哈欠。 薛宇红小心翼翼地问:“公公不随属下下山吗?” 马人公道:“我在此等候登科给我送来稀世珍宝。” 薛宇红困惑地望着马公公,不知所云。 马公公笑道:“那蜡丸里真有稀世珍宝?” 马公公凝目道:“说不准,但有也好,没有也好,这蜡丸我要定了。” 薛宇红想了想道:“公公要蜡丸,何不叫属下直接去找丁不一……” “千万不可。”马公公道:“我不想打草惊蛇,惊动那只独脚蛤蟆。” 薛宇红道:“候登科会将蜡丸送来吗?” 马公公浅笑道:“老夫想要的东西,没有弄不到手的。” 薛宇红点头道:“公公所言极是。” 马公公摆手:“你去吧。” “是。”薛宇红低头退出庙坪。 他在庙坪外站立片刻,掠身窜入了路旁丛林之中。 薛宇红刚走,一条人影在草丛中饶闪而没。 “哩”尖厉的破空声随着一道闪烁的寒芒同时袭向马公公。 马公公袍袖一拂,双目冷芒暴射。 闪耀的寒芒在庙坪中划了个圈。 四名贴身侍卫被马公公袍袖扇起的劲风,扇得登登地后退数步。 寒芒如同厉电再次袭向马公公。 马公公右手突起,猛喝一声,山崖石壁为之震动,两指已将寒芒拎注。 一柄呈椭圆形的双边刃口飞刀,极小,但锋利无比。 马公公举起两指,沉声道:“矮鬼波出来吧。” 话音刚落,邱波身形急退,一串滚翻,衣袖抖处一连三击,方才将飞刀收入袖内,弹身跃起。 邱波在马公公二十步外站定,抱拳道:“马公公宝刀不老,威风不减当年,佩服,佩服。” 马公公看着邱波道:“你来干什么?” 邱波走近前来,在马公公身前站定:“来给你报警。” “给我报警?”马公公笑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邱波唬起脸,一本正经地道:“谁和你开玩笑,你听还是不听。” 马公公混下笑脸:“你开个价吧。” 邱波伸出一个指头。 马公公道:“你好大的口气,一个告警就要一万银子?” 邱波播摇头:“不是一万,是十万。” 马公公三角眼一翻:“银子我有的是,就看你这告警值不值得十万两银子。” 邱波道:“一言为定。” 马公公道:“决不食言。” 邱波科抖衣道:“丁不一已练成七邪剑法了。” 马公公冷声道:“这消息并不新鲜。” 邱波沉声道:“他刚才一剑削去了色、厉二鬼兄弟各一手掌,据我一旁观看,他剑式还不甚熟悉,否则这一剑能削下色、厉二鬼的脑袋。” “哦。”马公公眼皮一抖。“这是不可能的事。” 邱波转动着眼珠道:“如果是你认为可能的事,我就不会来告警了。” 马公公盯着敌矮鬼道:“可薛宇红告诉我,他的剑法虽然诡异,有些邪门,但不足为虑。” 邱波道:“你是相信我的话,还是相信薛宇红的话?” 马公公未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却道:“丁不一内力有限,他不可能强得需要你来向我告警。” 邱波冷冷一哼道:“你以为我刚才的这一九天回轮飞刀的功力如何?” 马公公道:“不能说是独步江湖,却也能算是上乘功力。” 邱波阴沉着脸道:“刚才我用飞刀击过丁不一了,他能剑轻松地将飞刀击落。” 马公公脸色顿变,三解眼眯起一条细缝。 邱波道:“他那剑法是与一般剑法反其道而行之,招招漏洞百出,招招伏着无限杀机,我已向他认输了。” 马公公咬咬牙,道:“一定是天老邪将自己的功力输给丁不一了,这个疯老邪!” 邱波道:“这个我不知道,但他的功力加上剑法已是足以与你、我周旋。” 马公公瓮声道:“薛宇红为什么要说假话?” 邱波道:“刚才色、厉二鬼兄弟在山脊路上撞上了薛宇红,要找他报断指之仇,是丁不一出头为他顶了此债,我们兄弟也是为了这个缘故,才与丁不一交手的。” 马公公脸上露出一丝阴残的笑,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 邱波伸出又短又粗的手臂:“这告警值不值得十万两银子?” 马公公二话没说,从怀中掏出数张银票递给邱波:“十万两银票只多不少。” “谢了。”邱波将银票纳入袖内,身形一晃,一串叠影逝出庙坪。 马公公沉吟片刻,挥挥手。 一名贴身侍卫走到马公公身旁,垂手道:“公公有何吩咐?” 马公公脸色冷峻地道:“立即进青龙寨告诉候登科……要他乖乖地听话,否则,他的老娘和妹妹就别想活!” 青龙山山峰顶处,怪石嶙立,突兀峥嵘,险峻异常。 绝壁仍矗立云表,像是插入青天的龙头利角。 只有一条陡峭的山路通至山顶,山路上十步一岗,五十步一垛,布满了青龙帮丁,垛旁堆满着滚木擂石。 只要封住了山路,准也无法到达山顶,猿揉欲上愁攀难,白鹤高飞嫌翅短!青龙帮堂近在咫尺,却是可望面不可及。 丁不一顿步在山路垛口前,焦急地等待着。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山顶堂才传下话来:“有请丁公子!” 守在垛口的帮丁小头目拱手道:“让丁公子久等了,请丁公子见谅,帮堂主有请丁公子上山。” 丁不一也不多说话,跨步越过垛口。 “丁公子到——”在一声声扯长着暖门的喝声中,丁不一登上了山顶崖坪。 变雄伟、坚固,类似宫殿的屋顶。红砖墙直砌到崖边。 门内分立着二十四名手执钢刀的彪形大汉,清一色的黄衣袍、黄扎巾,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丁不一嘴角露出一抹隐约的浅笑,昂首挺胸踏入青龙帮总坛大门。 他此刻一扫八桥镇的窝囊相,又恢复了桃花园少主的神彩风姿。 踏过坪院,迎面便是青龙帮总坛帮堂。 大堂类似于庙宇的大殿,正面二十四扇一齐打开,堂内虽是白天依然是火把熊熊,大殿前的石阶上侍立着十二名身着短褂、光着胳膊的执刀壮汉,丁不一“嗤”声一笑,甩袖昂扬地踏上石阶。 大堂内,正壁上给着一条诺大的张牙舞爪腾飞在云雾中的青龙。 青龙壁画前,呈八字形摆着三张虎皮靠椅,正中坐着青龙帮的大龙头啸天龙候登科,左首坐着二龙头九头鸟候登天;右首坐着三龙头响尾候登科。 靠椅前,两侧站着八名袒胸露乳,长满着胸毛的手执大砍刀的凶汉。 大殿两壁立着三十六名执剑的红衣帮丁。 威严、阴森。透着令人心悸的杀气。 候登科摆出这种架势,无非是想给丁不一一个下马威,丁不一依然故我地带着潇洒和傲然的气势,目中无人般大步走入大堂中站定。 候登科显然对丁不一的神态和气势,感到有些惊讶,凝视着丁不一,良久,才开口道:“丁公子果然言而有信,赴约来了。” 丁不一淡然笑道:“我并非为赴约而来”。 候登呼惊讶地:“丁公子何出此言?” 候登科接口遭:“想不到丁公子居然是个不过诺盲的小人。” 丁不一嘿嘿一声道:“丁某虽非顶天立地的英雄,但也非是背信弃义的小人,你们既已立约,却又雇请色、厉二鬼来夺蜡丸,差点置我于死地,与你们这等小人有什么信用可言?” “放肆!”候登科拍椅按剑而起,“丁不一,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候登科挥手阻往候登梯,示意他坐下,拍拍掌笑道:“说得好,正因为老夫料到你可能不会来,所以……” 丁不一厉声打断他的话:“苏小玉在哪里?快放她出来见我。” “行。”候登科道:“你要见苏小玉,先将那蜡丸交给我。” 丁不一道:“你要蜡丸,除了放苏小玉之外,还要将二龙间候登天为什么要陷害我爹的事说明白。” 候登天冷声一哼:“在青龙帮堂恐怕由不得你。” 丁不一目芒一闪:“你们不就是要蜡丸吗?我已答应将蜡丸交出了,希望你们不要逼人太甚,有道是: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候登科其实也并不想把丁不一怎么样,他之所以派人挟持苏小玉上山,也是受到马公公的威胁。现在马公公不仅要他当堂应试丁不一的武功,而且还要他将丁不一的内功废了,他为了母亲和妹妹的性命,不能不屈从,同时他也很知道短短的几个月内,丁不一的武功真会变得像马公公说的那么厉害? 于是,他沉下脸道:“丁公子,老夫在江湖闯了这么多年,还用不着你来教训,听说你练成了七邪剑法,老夫今日倒想要领教领教。” 他话音刚落,候登梯再次站起,按剑道:“大哥,让我来向他讨教几招!” “坐下!”候登科厉声吼道:“还轮不到你出手的时候,侯子非,带几个弟子与丁公子切磋切磋。” 候登科不准候登梯出手是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不愿候登梯受伤,或是让候登梯伤了丁不一,因为一个月以前,他接到了天老邪丁不伟的警言,不许青龙伤害丁不一,候登科纵是胆大,也不敢在青龙帮堂里伤害丁不一。 第二个原因是马公公的那名贴身侍卫,现在就站在两侧的帮丁中在监视自己,刚才已令自己首求出手。 所以候登科决定顺水推舟将这比武试剑推给马公公贴身侍卫。 候子非带着四名红衣帮丁,基中包括那个扮装成帮丁的侍卫,走到堂中。 候登科道:“堂下弟子以五龙联手向丁公子讨教七邪剑法。” 丁不一眉毛一皱,复又挑起:“好,点到为止。” 话音刚落,那名侍卫叫道:“刀剑无情,生死由命!”候登科脸色倏变,随即宁定,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 他目光投向这个发喊的帮丁,猛然心一动:这人就是在去老沙河小庄河堤道上遇到的那个凶恶的家丁。 这家丁是马公公身边的侍卫。 这侍卫是杀干爹宋良安全家的凶手。 他目光灼炽,心中泛起一般杀机,宝剑应手了鞘。 候子非钢刀一摆:“上!” 五人一起攻向丁不一,四刀、一剑交叉劈至。 丁不一不愿杀人,害怕给交换苏小玉带来麻烦,所以先喝一声告警,然后才挥出宝剑。 “叮叮当当!”响声震耳,堂壁上的青龙仿佛在惊悸地窜跳。 侍卫倒后七、八步,身上红衫碎裂,血渍隐现,手中长剑断成两截,侯于非和三名帮丁手中的四柄钢刀无一幸免,全部折断。 一片惊愕的奇诡。 候登科站起身来,拍掌道:“士别三日当刮目而待,此言不假,好剑法,好剑法!” 候登梯心中暗想,幸亏刚才自己没有出头,否则,这个跟头栽得不小。 带伤的侍卫慌忙退到壁角,他已猜到丁不一认出他了,心中好生后怕,刚才丁不一若不是手下留情或是因苏小玉的原因不敢下手,自己恐怕早就没命了。 丁不一狠狠地瞪了那侍卫一眼,心中暗自骂道:“狗贼子,暂且饶你一命,日后定要杀了你为干爹报仇。” 丁不一垂下手中的宝剑,沉声道:“候帮主,苏小玉呢?” 候登科暗向候登天丢了眼色。 候登天“呼”地站起:“丁不一,咱们先将咱俩的事了结。” 丁不一挑起剑:“很好。” 候登天捧下长袍,取过靠椅边的剑,刷地跃入堂中,仗剑对丁不一道:“你若胜了我手中的剑,我便将我为什么要指证你爹是天老邪的真情说出,你若败在我的剑下,今后不准再向我问起此事。” 丁不一虽然一剑削断过色、厉二鬼的双掌,但对自己能不能战胜候登天,心中却是毫无把握,他毕竟是初试宝剑,经验不足。 然而,他没有退路可走,只得点头道:“一言为定。” 候登天抱剑于怀:“点到为止。” 丁不一咬咬牙。斜扬起剑:“生死一搏,必决胜负。”他决意要让对方开口。 候登天微微一怔,随即道:“来吧。” 丁不一挥剑刺向候登天,剑花错浇,毫无章法。 候登天因事先已得大哥警告,又不敢伤丁不一,所以反手一剑攻入丁不一空门时,极其小心谨慎,招式欲出未吐。 丁不一剑式一变,电芒闪处已将候登天的颈脖! 丁不一闪亮的眼盯着候登天,却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他的剑只锁住候登天的剑尖,而候登天就故意撤剑就擒,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二十三章 除了死没法救她 青龙帮二龙头候登天,一招之内就败在了丁不一剑下,而且被剑勒住了颈脖! 大堂惊愕可屈而知。 轮有候登心中有数,这是他精心的安排。 站在壁角的侍卫腿肚子微微发抖,就是马公公恐怕也不能够在一招之内将候登天制服。 丁不一稳住心神,不管候登天是有何企图,问明了爹爹的事再说。 丁不一沉声道:“你已经败了,快说,你爹爹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候登天支吾着,要说不说。 候登天大声道:“二弟,你不能说的。” 丁不一厉声道:“候登天,你想说话不算数?” “这件事,我……实在不能说的。”候登天颤着声音道。 丁不一浅浅一笑道:“我说过,咱们是生死一博,必决胜负。现在你输了,既然不肯说,我就只有杀了你。” 丁不一人极聪明,闪含之间已猜到了候登天故意就擒的原因,他们兄弟一定是在演戏给那个侍卫看,他手稍稍一紧,候登天颈脖上淌出一缕鲜血。 “不要杀他”候登梯跳了起来,“二哥,你就说了吧。” 候登科脸色泛白:“请丁公子手下留情。” “快说!”丁不一喝声更厉,“再不说,我就真要动手了。” “我说!”候登天扭过头,“大哥,你瞧,剑架在脖子上,小弟是不能不说了。” 丁不一闪住了气,紧张在等待着候登天开口道出心中的秘密。 候登天喘了口气:“我指证你爹是天老邪丁不伟,并非陷害,因为你爹爹丁世伟,本就是七邪之首的老大天邪丁不伟。” 丁不一手指微微一抖,自己所料果然不错! 他故意道:“我不信,我爹怎么会是天老邪丁不伟?” 候登天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这是确实天老邪是大哥候登科的朋友,当年在京都犯了官案,被独脚怪捕关天英捕拿,后来关捕头不知怎么的将他们七兄弟都给放了,关捕头也因此被革职查办,天老邪逃到扬州就建了这座桃花园。” 丁不一凝眉道:“你为什么要揭穿我爹的身份?” “是……是……”候登天连说了两个“是”字,却没有道出下文。 “讲!”丁不一剑又一紧。 候登天道:“我说!是你爹出十万银子要我报官指控他的。” “什么?”丁不一瞪圆了眼,“我爹是出钱指控自己?” 这一情节却是出乎意料的。 “是的,这是千真万确的!”候登天道。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丁不一问。 候登科叹口气,站起身道:“我来替他回答吧,你爹是为了装死。” “装死?”丁不一顿时心中明白了八、九分,“我爹没死?” 候登科道:“你爹若死了,你如何能练成七邪法?你爹买通官府衙门、监斩官和刽子手,在刑场上斩首的只不过是一名和你爹身材面貌相似的死囚,那死囚则用一具无名尸体报病丧了,一切都做得几乎是天衣无缝。” “这不可能。”丁不一嘴里唱这么说,心中却在想:亏得爹爹想得出这种瞒天过海的办法。 候登天道:“打点刽子手和收买、威胁监斩官都是我亲自去办理的,不一,你回扬州挖开那座坟堆验证一下尸体,就知道我没说假话。” “爹爹为什么要这么做?”丁不一打破沙罐问到底。 候登天道:“关于这个问题,你自己回去你爹好了。” 至此,丁不一心中除了最后这个问题之外,其余的问题都已明朗。 难怪爹爹不准自己到青龙帮来刨根问底,原来却是这段情由。 “丁公子!”候登天道:“我的话已经说明,你的剑可以收起了吧。” 丁不一收回剑,对候登科道:“请放出苏小玉。” 候登科瞟了侍卫一眼,道:“请交出蜡丸。” 丁不一将手伸进腰囊,不觉大惊失色,腰囊袋白如水托余小二交给他的红绫小包不见了,蜡丸就在那红绫不包中! 心念疾转,能偷走这红缕小包的人,不是余小二,就是江春花。 不会是余小二,余小二知道自己要用蜡丸来换苏小玉的。 一定是江春花!那天去太岁坊阁楼江春花房中向她辞行…… “怎么样?”候登科打断了他的思维,两只利眼勾勾地盯着他。 丁不一发现候登科的利眼中有一种奇特的眼光,像是在向自己暗示着什么。 丁不一心一动,抽出手道:“候帮主,对不起,没带蜡丸来。” 候登科眼皮眨了眨,随却厉声道:“丁不一,你敢戏弄本帮主?” 丁不一仰面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候帮主,你当我是三岁娃儿,我来闯你这友潭虎穴,能将蜡丸带在身上?蜡丸就在山下的一个地方藏着,你先将苏小玉放出来,我就下山去取蜡丸交给你。” 候登科道:“谁会相信你这个言而无信的花花公子?” 丁不一嘿嘿笑道:“我这个花花公子见小人是小人,见君是君子,你无情,我自然无信,你诺,我自会诺。” “当!”候登科长剑出鞘,他侧身独剑之时眼皮又一连几眨。 丁不一看在眼,眼珠溜溜一转,已猜到了对方的用意。 候登科下令道:“与我上!” 众帮丁挥起刀剑,蜂拥而上。 八名光着上身的大汉,大砍刀连环,围在了靠椅前。 “听着!”丁不一手中的剑在堂中划过一道漂亮的令人胆颤心惊的孤线,“二龙头都吃不了我一剑,你们想送死?” 候于非第一个顿住脚步,其余的帮丁都凝剑在手,踌躇不前。 谁想白白送死?命虽贱,留着可还是大有用处。 丁不一继续道:“今日我要救走苏小玉志在必得,不惜血溅青龙堂……”话音未了,身形骤起,剑如长虹泻出。 众帮丁“哗”地向两边分开。 丁不一却从众人间顶跃飞掠向还呆在壁角的那名马公公的贴身侍卫。 侍卫武功本来不弱,丁不一相要擒住他可不是容易的事。 但此时一来出乎意料,没想到丁不一不去攻击候登科,却来袭击自己,二来已被刚才丁不一显示的武功所摄住,所以眨眼之间已被丁不一擒住。 丁不一宝剑架在侍卫脖子上,对候登科道:“候帮主,你要不放苏小玉,我就叫你帮堂变成血海,刚才这个帮丁说了,刀剑无情,生死由命,好,我就先拿他开刀!” “候帮主!”侍卫发出一声惊惶的呼叫。 “别动手!”候登科摆着手中的剑道:“丁公子别杀他”。 “好一个小小帮丁的性命,候帮主居然看得如此重要?”丁不一咬起牙,“我偏就要杀他。” “别杀我!”侍卫嚷道:“候帮主,快放人,放人!” 候登科扯长着哭脸道:“若放了苏小玉,我怎么……” 侍卫涨红着脸道:“我去交待,你放人。” “这可是你说的。”候登科放下手中的剑,“丁公子,请放了他,我这就带你见苏小玉。” 丁不一剑仍勒住侍卫的脖子:“怎么能相信你的话?” 他不知实情,确实是不知如何办才好。 候登科想了想道:“你押着他,跟我来吧。” 丁不一抖抖手中的剑:“走”跟在候登科身后走进了大堂的侧门。 走到后堂坪院里,候登科推工院里的一间房门道:“苏小玉就在这里。” 丁不一不敢大意,唯恐是候登科和侍卫合谋人圈套,宝剑紧强勒位侍卫的脖子道:“把苏姑娘叫出来。” 候登科挥挥手,两名女仆扶着苏小玉走出房外。 苏小玉的脸像蜡一样自,毫无一丝血色,两只明眸闪着明亮的眸光望着丁不一,嘴唇掀动着道:“丁公子……你……你……” “小玉。”丁不一呼喊一声,复又道:“她怎么啦?” 候登科道:“她病了,你带她离开后,要及时替她运功保护心脉,然后去救医治疗,请注意,一日三次要按时推穴运功才行……” 丁不一觉得候登科这番话不像是向自己,而是像在对侍卫说话。 他心中疑云翻涌,候登科这葫芦时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候登科又道:“丁公子,你可以带人走了,放了他吧。” 丁不一道:“不,我要你们送我下山后,我再放他。” 候登科故意咳了一声:“丁公子,你不放心的话,就放了他,押上我怎么样?” 丁不一皱眉凝思。 候登科显得有些着急:“我这个帮主比他这个帮丁,总值得起价吧?” 丁不一咬咬邪,决心冒险了,但嘴时却问道:“你为什么愿意换他?我总觉得不对劲。” 候登科叹口气道:“与你实说了吧,我是我的私生子,是我的唯一的儿子。” 侍卫脸一红,眉头一颤,但旋即恢复平静,为了这条性命只好做一次山贼帮主的私生子了。 “原来是这样!”丁不一点头道:“好吧,就这么办。” 丁不一放开侍卫,把剑架到了候登科的脖子上。 侍卫缓走两步,然后飞出似地奔出了后堂坪。 待侍卫离开后,候登科对丁不一道:“请丁公子放下剑随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丁不一仍用剑勒住候登科脖子:“我要带苏小玉走,你送我下山!” 候登科道:“我无法带走苏小玉?” “我敢耍我?”丁不一咬紧牙,眼里闪出怕人的光焰。 候登科平静地道:“苏小玉已经中了马公公的冰寒毒,性命十分危险。” 丁不一手微微一抖,急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候登科斜眼瞟着他道:“请放下剑随我来。” 丁不一还在犹豫。 候登科道:“你应该相信我,说老实话,凭你现在的剑法和内力还不是老夫的对手,若我要害你,在大堂中我随时可以下手,即使现在也是一样,你一柄剑能杀得我青龙帮的二百多名弟子?” 丁不一收回剑,吁口气道:“我相信你。” 候登科向两名女仆择挥手,然后走向后堂坪右角一间小屋。 丁不一上前帮着女仆接位苏小玉,柔声道:“苏小玉姐,你不要怕,我会救你出去的。” 苏小玉苍白的脸上绽出一丝笑容,那笑容虽然绽开在一张惨白的脸上,仍是那么甜蜜迷人:“我没……事,你不……该来的。” 丁不一道:“你有难,我怎么会不来救你呢?何况你还是为了我,才被他们挟持到这里来的,别说是个青龙帮堂,就是座刀山火海,我也会来的。” 苏小玉道:“丁公子,我的意思是……”说到此,她身子猛地一抖,连咳了两声。 丁不一凑过头去:“你不要紧吧,小玉,为了你,我就是粉身碎骨,肝胆涂地,也在所不惜。” 苏小玉报着嘴唇颤声道:“你别花……言巧话……我不会和其它女人一起嫁……给你的。” 说话之间,已进入小屋。 候登科打开屋内里的壁的一张暗门,领着丁不一等人走进了一间秘室。 室内烧着二十四盆熊熊燃烧的炭火,温度很高。 室中央一张木蹋,摄前隔着一帘纱。 候登科命女仆将苏小玉扶到木榻上躺下,然后请丁不一在榻前的两张木登上坐下。 候登科凝视着丁不一道:“丁公子,我为了夺那颗蜡丸,不惜用卑鄙的手段对付你,甚至雇请色、厉二鬼加害你,实在是对不起,请丁公子原谅。” 丁不一心情广阔,援摇手道:“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快告诉我,苏小玉究竟怎么样了?” 候登科对丁不一的大量气度,和根本不关心蜡丸里究竟有什么宝物,而一关心注着苏小玉病情的表现,大为感动和佩服。 他深吸口气道:“马公公为了试探你七邪剑法的武功和得到你身上的蜡丸,派人抓了我的母亲和妹妹,威逼我绑架苏小玉,然后诱你上山,叫薛宇红在山道上截你试剑,当他昨知你剑法精妙,且又由天老邪注输内功之后,即今贴身侍卫上山给苏小玉服了冰寒毒。” 丁不一挫牙道:“这个老贼!” 候登科道:“一月前,我曾接到你爹天老邪的警告,叫我不要为了那蜡丸伤害了你和我们多年的朋友感情,我对自己的所为十分后悔,悔不该一时迷心窍,一心想得到什么武林至宝,结果引狼入室,既得罪了鬼魔城九鬼魔,又被东厂帮马公公咬住,真是追悔莫及……” 丁不一打断他的话道:“这冰寒毒怎么解法?青龙帮可有上此毒解药。” 说话间.由于室内气温太高,丁不一和候受科两人是头内留汗。 候解开衣扣道:“冰寒毒极毒无比,是便次于冰盅毒的一种毒药,中毒之人一时辰后毒即作,周身发冷,四肢冰凉、面色苍白,继而全身痉挛,寒气彻骨,无法忍耐,最后攻心,五腑六脏皆被冻结而至死亡,这种毒药虽闻天寒冰蜈蚣制成,但因药引不同,所以除下毒人之外、无人能解此毒。” 丁不一霍地站起:“我去找那老贼讨解药!” “不行。”候登科摆手道:“凭你的现在的武功,进不是马公公的对手,同时你不知道马公公现在什么地方,而苏姑娘支捱不过一个时辰。” “那怎么办?” 候登科道:“我叫你到这里来就是要与你商量此事。” 丁不一焦急地,道:“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告诉我,怎样才能救她?” 候登科肃容道:“用逼穴化毒法给她治疗。” “逼穴化毒法。”丁不一圆瞪眼,道:“我不会此法,请候帮主快去给她治疗。” 候登科摇摇头:“我不行,只有你才能替她治疗。” 丁不一道:“为什么?” 候登科沉声道:“男女有别,此治疗法必须赤身相触,而且……” 话音顿住,他一双亮眼睛盯着丁不一,丁不一看着他道:“而且什么?你快说呀。” 候登科缓缓地道:“而且皆他治疗的人,会因此而中冰寒毒,此毒潜服在体内,每月发一次,共发九次之后,治疗人便会毒发身亡,因这种化毒法是运功逼毒,所以治疗人在替苏小玉逼毒,所以治疗人在替苏小玉逼毒之时,直接交毒引入自己的脾脏、丹田之后,日后纵是有本门解药也救不了命。” 丁不一唬起脸道:“这么说治疗人是必死无疑了?” “是的!”候登科点头道:“除非此人内功能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但据我所知,这等内功修为除是悟性极高的异人之外,至少还需六十年修练的功底,丁公子,你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 丁不一脱下外衣,坦然地道:“请候帮主告诉我,如保逼穴化毒?” 候登科正色道:“我话已说明。丁公子决心舍身相救苏姑娘?” “那还用说?”丁不一道,“我不是说我中毒之后还有九个月的时间吗?九个月,足够了,我能完成我的一切心愿,死而无憾。” “丁公子,你可要三思而行!”候登科再次直言相劝。 “苏姑娘!”丁不一掀起纱帐。 苏小玉全身打哆咳,颤抖着伸出双手:“丁公子……” “你怎么啦?”丁不一抢了过去,握住他的双手。 那双小手柔软、细腻,但冰冷得怕人。 候登科一旁道:“她体内的冰寒毒又开始发作了。” 丁不一扭头道:“快告诉怎样替她治疗。” 苏小玉握着他的手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不要你治疗……” “哎,”丁不一笑道,“你会没事的。我替你治疗后就带你下山,送你回交万花楼。” 苏小玉眼中滚着泪水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不要为我……” 丁不一道:“即算他说的是真话,我也有九个月时间,而不救你,你就只能活一个时晨了,一个时辰换九个月,很是对的对不对?” 苏玉道:“不……我不要你死……” 丁不一擦擦头上的汗水道:“死有什么了不起的,谁会不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苏小玉泪水成绩淌下:“你……” 丁不一站起身对候登科道:“快告诉我怎么动手。” 候登科凝视他片刻,收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过去:“治疗穴位和办法都全在上面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救她,但没想到你如此豁达,你是老夫见到的第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谢夸奖。”丁不一拱拱手,匆忙打开纸条。 候登科转身将纱帷拉上,对女付道:“记住,要不住地往盆中加炭,把火扇得熊熊的。” “是。”两名女仆边揩着汗水,边高声答应。 候登科深沉地看了纱帐一眼,大步走出了密室。 丁不一看过纸条后,略为迟疑了一下,将手伸向苏小玉的衣扣。 苏小玉吃力地扭动着身躯,嚷道:“别……碰我!” 丁不一严肃地道:“小玉,为救你的性命,我不得不这么做,请不要怪我。” “不,我不要!”苏小玉挣扎着道:“我宁可……死,也不……愿意你碰我!” 丁不一沉声道:“无论你怎样怨我,骂我,不能原谅我,我也要救你。” “你这个无……耻之徒……”苏小玉想制止他的行动。 她知道,他一触上自己的身体,他就只能有九个月的生命了。 丁不一心意已决,点住苏小玉穴道,将她扶起,三下五除二解去她的衣服,按照纸条所叙,将双掌印贴在她的胸部和背部的“玉堂”与“神道”穴位之上。 两股暖流从胸前,背部注入苏小玉体内,她顿时丧失了一切挣扎能力,但,她神智还十分清楚,泪水无声地往下流淌。 丁不一刚运动功力,两股奇凉的寒气从掌心扫入体内,他忙加强功力企图将冷气阻住,不料,他运出的功力越强,透过掌心逼入体内的冷气就愈烈。 片刻,冷气,透过肺腑,直侵入脾脏、丹田,全身禁不住阵阵发抖。 他定位心神之后,敛住功力,将苏小玉放倒在木榻上,颤抖着手解开的她小衣。 苏小玉不能动弹,但心里明白,淌流着泪水的瞳仁里闪烁着星光似的光芒。 苏小玉闭上眼睛,长长睫毛交盖的眼皮里仍流着泪水。 她认命了,生是丁不一的人,死是丁不一鬼,若九个月后,丁不一毒发身亡,自己决不活在人世! 股股暖流从腹部流入体内,胸中的冰山上烧起了熊熊的烈火、阵阵热浪包括着对异性渴求的欲火,像大海的波涛向她涌来。 冰山融化了,她脸色愈来愈重,一座座冰山向他腹部压来他脸色苍白,嘴唇发乌,只觉得再也无法支撑。 两我女仆只穿着薄薄的衣裤,拼命地扇着炭火,唯恐失职。 室内的气氛是紧张、灼炽的,逼穴化毒治疗已到了关键时刻。 室外。后堂坪中气氛,此刻也是紧张、灼炽的,候登科青龙帮的命运,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候登科、候登天、褒骏星领劳陈风林、胡彪、胡汉等数十名侍卫呈半圆形在坪里站定。 坪场上到处是都是鲜血。 候登抖横着到,援声道:“马无良,你好狠毒的手段。” 马公公嘿嘿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剿灭了青龙帮匪巢,回京之后又是一桩大功,何乐而不为?” 候登科咬牙道:“你将我母亲和妹妹怎么样了”? 马公公尖细的声音有刺耳:“已经杀了首级装在石灰盒里,准备等你三龙头兄弟的人头,一齐送往京完成领赏。” “呸!”候登科挥剑就欲扑出。 候登天一旁暗中拉住她衣角,悄声道:“大哥,你得想法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了报仇,十年不晚,你若在此死了,青龙帮就没指望了。” 马公公阴森森地笑道:“实话与你说了吧。本公公此次出京是瞒着了圣上的,带这许多兵马出来,回去总要有个交待,剿青龙帮就是我的交待。” 候登科愤声道:“你天良泯灭,杀戮无度,决不会有好下场!” 马公公耸耸肩:“那是以后的事,眼前的事是你们青龙帮的完蛋了,你不该和我们合作,不该让我们进青龙山道,不过,你若肯将那蜡丸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候登科眉毛一挑:“蜡丸就在我身上,你有种就过来拿!” “放肆!”薛宇红哑声一喝,就要上前。 “慢!”马公公尖声道:“我再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要命的,扔下剑到这边来,本公公留你们一条性命。” “叮当!”候登梯和候于非扔下手中的刀刨,带着四名帮丁奔了过来。 候登天厉声道:“三弟,你敢背叛大哥!” 候登梯、候子非等六人跪倒在马公公脚前:“公公饶命!公公饶命!” “哈哈哈哈!”马公公放声大笑,“还有要命的没有?” “誓死与青龙帮堂共存亡!”崖墙右角爆出一阵吼声。 “上!”马公公挥手发令。 薛宇红、袁骏星领着数十名侍卫猛扑过去。 刀剑交击,山崖震荡。血雨纷飞,日月惨淡。 因在崖角狭窄,人多刀剑施展不开,且青龙帮人已无退路,决心拼死一搏,故此薛宇红等人一连三次猛攻,却未能得手。 蓦地,候登天双手托住候受科的右足拼力往上一抛,候登科身若青龙腾空而起。 候登科想跑!马公公厉啸出声,从侍卫手中接过刀轮,旋身跃出。 候登科足在后堂墙上一点,飞身掠向悬崖边的一颗古松。 马公公已看出候登科的企图,厉声喝道:“薛宇红截住他!”说着,手中的刀轮脱手掷出。 薛宇红撇开候登天的纠缠,挺剑跃身截向候登科。 前有阻兵,盾有飞轮,必会被薛宇红宝剑刺中。 “呀!”候登天狂叫而起,掷剑刺倒死命拉住他的两名侍卫,赤手抓向空中的飞轮。 一团血肉的靡雨在空中漫开,候登天双手和脑袋都被刀轮绞碎。 “二弟!”候登科大叫着,扑向薛宇红。 刀轮随着候登天血糊糊的肉体坠落到崖沿坪中。 “当!”一声两剑交击的巨响。 候登科的剑断成了两截、逼,他的身子没有坠下,而是陡地拔高数丈,以更快的速度飞向崖边的古松。 马公公随后抢到,但双掌招了一空,迟缓了一步! 薛宇红坠落在地,仗剑之交崖边,只差一点就坠入了深崖。 候登科在古楼上一荡,身子再次腾空飞起,消失在崖间。 他逃走了,但带走了一个迷惑不解的疑问:薛宇红刚才这一剑为什么要救自己? 第二十四章 千年血参果 后堂崖坪的战斗已经结束。 剩下的青龙帮弟子除了跳崖的之外,全都已被杀死。 薛宇红低着头,凝视着崖涧的马公公道:“属下无能,让候登科逃走了,请公公治罪。” 马公公眨了眨三角眼道:“这不怪你,只怪我太不小心了。” 薛宇红道:“公公是否要属下追捕他归案?” “不用了!”马公公摆摆手道:“他只身而逃,明日官府又会悬赏缉捕,他再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足为虑。” 薛宇红忙道:“公公言之有理。” “我问过话后宰了那几个人怎么办”? 马公公转过身,边走边低声道:“我问过话后就宰了他们。” 马公公和薛宇红走到坪中,在候登梯等人面前站定。 候登梯、候子非和四名帮丁赶紧又跪伏在地:“公公饶命。” “哈哈!”马公公阴恻恻地笑道:“你们当真怕死?” 候登梯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们这些奴才?” 候子非接口道,“是啊,求马公公咱们一条生路,只要不死,叫咱们做什么都行。” 马公公脸色一沉道:“丁不一真将蜡丸交给侯登科了!” “没有。”候子非抢着道:“那小子根本就没把蜡丸带在身上!” 马公公细眼一瞪:“没叫你答话。”说着眼光转向候登梯,“我问你呢。” 候登梯颤声道:“禀公公大人,丁……不一真没带蜡……丸上山。” “哦!”马公公眯起眼:“可候登科为什么说蜡丸在他身上!” 候登梯道:“他是想让公公不再找丁不一的麻烦。” 马公公在角眼一睁:“为什么?” “因为……”候登梯支吾了一下道:“一个月前,天老邪派人到青龙山向大哥告过警了,不准我们再找丁不一的麻烦。” “原来是这样。”马公公道:“丁不一在哪里?” “丁不一不是已经带着苏姑娘下山了吗?”候登梯惊讶地道。 “看来你大哥连你也瞒过了。”马公公沉声道,“送下山道的丁不一和苏姑娘都是假的,就是这个原因,我才提前对你们下手。” 候登梯用手拍着地面道:“这无情无义的大哥,居然连我也不相信……” 马公公裁住他的话,冷声道:“丁不一和苏姑娘在哪里?” 候登梯眼珠子一转道:“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薛宇红一旁道:“在哪里?这青龙帮堂里里外外我们都搜过了。” 候登梯道:“过后堂小屋里有间密室,丁不一没下山,就准藏在这密室中。” 马公公摆摆手:“你起来,带我们去密室。” “是。”候登梯顿首应声,爬起身来:“请公公大人随我来。” 候登梯领着马公公、薛宇红和四名贴身侍卫走进小,打开秘室的暗门。 “你们是什么人”?两名女仆发出一声惊呼。 “滚到一边去!”四名待一将四名女仆逼到一旁,四双贼溜溜的眼睛在几乎是裸身的女仆身上溜来溜去。 马公公跨步上前,揭开纱摊。 苏小玉赤身裸体地躺在不搞上,穿着单衣的丁不一侧身倒在她的身旁,两人都昏沉沉地熟睡着。 马公公腰拎起丁不一手臂,捏住手腕,眯起了双奥。 他瓦刀似的长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丁不一已经中了冰寒毒,毒入膏骨,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这小子,九个月之内,这小子再灵,再神,邪剑也练不到三成火候,不足为患了。 他细眼珠一转,站起身对薛宇红道:“将丁不一脱光了衣服,放到苏小玉身旁。” 薛宇红痴呆的目光盯着苏小玉,眼前交替幻现着白如烟和白如水的身影,根本没听见马公公的话。 马公公眼中光芒一闪,音调陡地提高:“薛宇红!” 薛宇红全身一颤:“公公,属下在!” 马公公报抿嘴:“帮丁不一脱下衣服,放到苏小玉身旁。” “公公,这……”薛宇红似是不解中极不愿意干这差事。 马公公阴笑道:“碧姣月、白如水、江春花和余小二快来了。我要让他们看看热闹。” 薛宇红低下头:“属下认为……” 马公公沉下脸:“你是不愿意,还是看上苏小玉了?我告诉你,这姑娘你是碰不得的。” 薛宇红急道:“属下并不是这个意思。” 马公公摆摆手:“那还不快动手?” “是。”薛宇红应声上前,动手剥下丁不一的衣裤,将他放到苏小玉身旁,然后用床单将他俩盖住。 候登梯一直垂手侍立在门旁,不敢乱动。 马公公瞧瞧四个望着女仆直吞口水,而又不敢动手的侍卫,翘翘嘴唇道:“把她们带出去,赏给你们了。” “谢公公!”四名侍卫接着两名女仆兴冲冲地往处跑。 马公公弯下腰搜过丁不一的衣裤,果然不见那颗蜡丸。 他眯起三角眼,脸上肌肉拉起纵横的条纹,是丁不一真没带蜡丸上山,还是蜡丸真是候登科拿走了? 薛宇红已依命将丁不一摆布好,退到马公公身旁。 马公公朝他呶呶嘴,立起身来。 马公公和薛宇红走出秘室。 候登梯按照马公公的吩咐,将暗门关上,但留下了一条缝隙。 踏上后堂坪,坪场的情景令候登梯触目惊心。 候子非和四名投降的帮丁都已被杀了,身首异处,血还在石坪上的缓缓地淌流。 两名女仆被剥得一丝不挂,按倒在石年中,两个侍卫趴在她俩身上,另两个侍卫和十余名东厂杀手围在旁边一边解着裤腰带,一边哇哇大叫。 惶恐绝望的女人尖叫声和夜猫嚎哭似的男人的狂笑声,混合一起在坪空回响。 山峰、崖涧在惊悸地颤栗。 候登梯心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惧,腿肚子直打哆嗦。 马公公对惊呆了的候登梯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杀你的。” “谢……马公公。”候登梯颤声回着话,一泡尿撤湿了裤挡,尿水从裤脚管里淌流出来。 马公缩缩鼻孔,皱起眉,低声问道:“丁不一那颗蜡丸里是什么东西?” 候登科躬着身道:“小人……哦,奴才不知道。” 马公公尖厉起声:“你不肯说?” 候登梯急忙道:“公公大人,不是奴才不肯说,奴才实在是不知道啊!不过……” 马公公声音一沉:“不过什么?” 候登梯顿首道:“不过听大哥说,蜡丸里藏的可能是千年血参果长的地形图。” 马公公嘴角牵动,冷冷阴毒的自语道:“千年血参果?” 候登梯不住地顿着首道:“奴才不敢说谎,大哥虽拿下不准这六合门使者送的究竟是什么宝物,但听说就是这千年血参果,据说这血参果千年才结一次果.如果……” 马公公斜跨数步,走到薛宇红身旁.轻声道:“我的话问完了。” 薛宇红眼中棱芒一闪,左脚向前猛跨一步,右手拔出了肩背上的宝剑。 候登梯的头刚刚往上一抬,宝剑从左耳根削下,在脖子上划过,再往上一姚,从右耳根削出。 极其熟练,准确而冷酷的杀人手法! 候登梯的人头在脖上蹦了蹦,然后离开颈脖蹦落地下。 半晌,无头的身子才抨然倒地。 马公公凝目注视着天空飘曳的一朵乌云,脸色异样的冷俊。 他无心欣赏薛宇红杀人的剑法,和他平时最喜爱的这种手下轮暴女人的热闹场景,他的心已被千年血参果摄走了。 千年血参果,无论如何要设法得到它,即使自己得不到它,也获不能让天老邪丁不伟得到! 西下的落日坠到山峰尖顶,炸裂开来,万道血光,溅红了青龙山,将山顶的半边天抹得殷赤绦紫。 “是有些奇怪,怎么山道上会不见一青龙帮帮丁?”白如水一边急急地赶路,一边困惑地说道。 江春花答道:“达有什么奇怪的?这些青龙帮贼子,听说咱们疯姐妹到了,吓得屁滚尿滚地都跑光了。” 余小二皱着眉,使劲地缩着鼻孔,脸色十分惊异。 碧姣月问道:“嗅到什么了?” 余小二道:“血腥气。” 白如水焦急地道:“一定是丁不一和青龙帮的人交过手手。” 余小二翘起嘴道:“血腥很浓,死了很我很多的人。” 江春花拍手道:“不一哥,七邪剑展雄,杀死青友帮一群老乌龟!” 碧姣月道:“情况看来有此不妙,咱们快抢上去!”说着,身形一晃,如同一道电光射顶峰。 白如水和汇春花自不甘落后,各施展轻拭,如流光向前逝去。 “哎!等……等我!”余小二大声叫嚷着,连蹦带跳向前猛窜。 余小二虽已经练得五绝奇功和邪龙神刀,但论轻功和功底还是不及这三个女人。 碧波月第一个闯入青龙帮堂。 堂门前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地上到处是断刀、断剑。显然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碧姣月眸里闪出亮光,秀眉微蹙,难道这些人都是丁不一杀的? 七邪剑法就这么厉害而冷酸无情? 白如水和江春花到了,白如水走到碧姣月身旁,脸色和碧姣月一样的凝重。 江春花呵呵笑道:“不一哥好剑法,好剑法!杀了这么多贼子!” 余小二气喘吁吁地赶到:“唷,真死了这么多人。” 碧姣月遭:“咱们进去看看。” 堂里四处都可以看到青龙帮帮丁的尸体。从尸体身上的伤痕可以看出这些人是被刀、剑、利箭等各类兵刃所杀。 四化的心骤然收紧,青龙帮显然遭到了侍卫兵丁的突然袭击,这袭击是不是针对丁不一而来的呢? 四人急急忙忙窜入后堂坪。 后堂坪上的惨景更令人心悸。 数十具尸体被夕阳光染的遏红,鲜血像团团燃烧的火。 尸体中有六具是无头尸体,两具赤身裸体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女尸。 碧姣月阵子闪射出两道悸人的光芒。 白如水和余小二咬起牙关。 江春花发出一声尖叫:“丁不一,你在哪里?” 四人立即散开分头搜寻丁不一。 余小二趴到地上使劲地缩着鼻子,不时地皱起眉头,坪场上的过浓的血腥使他的嗅觉功力大打折扣。 “这里有间密室,快来!”江春花在石坪小屋里高声叫喊。 碧姣月、白如水和余小二奔了过去。 江春花扳着暗门的缝隙,涨红着脸嚷道:“快来帮我一把,我……拉不开。” 余小二忙跑过去。双脚瞪着门缝,使劲地端着,但暗门仍纹丝不动。 白如水道:“你们这样是扳不开的,这门有暗钮机关。” “暗钮机关?”江春花着急地道,“暗钮机关在哪里?快告诉我。” 白如水指着暗门两侧的墙壁道:“一定就在这墙壁上,咱们好好找吧。” 四人在墙壁上仔细搜索。 碧姣月在一块余纹略有不同的石砖上使劲一按,“吱——”暗门打开了。 她眼里闪过一道疑惑的光,暗门做的十分巧妙,若不是故意留下这条缝隙。恐怕一时也打不到这密室。是谁故意留下这条缝隙?目的何在? 白如水、江春花和余小二抢入密室。 余小二瞪起眼道:“唷,密室里烧这么多炭火,怪热人的。” 白如水和江春花走到纱眼前站定,余小二抢过来掀起纱帐看了一眼,复又放下。 白如水和江春花同时问:“怎么样?” 余小二眯起眼道:“你们怕见丁公子死状,我也怕,没看清里面是谁,还……是你们自己去看吧。” 碧姣月走近前来:“丁公子和苏姑娘在不在里面?”她像是经猜到了汁么。 白如水和江春花同时拉起她的手:“走,一起去看看。” 三人掀开纱帐,走到木榻前。 木塌上并肩躺着丁不一和苏小玉。 这是怎么回事?碧姣月和白如水闪念之际,江春花猛地揭开这被单。 丁不一和苏小玉赤棵的身体呈现在三人眼里。 碧姣月急忙闭上眼,但已来不及了,那神秘而惊心的场面的已深深印进了脑海,顿时,她红透了颈脖,白如水瞪圆了眸子,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红。 江春花咧着嘴格格地笑。 苏小玉此刻已经苏醒,但仍不能动弹,她睁着一双眸子,沉静地看着出现在眼前三个女人,神情十分安然,没有丝毫地慌张。 她没有说什么,她觉得什么解释的必要,她和他的行为都是无可指责,如果说定要指责的话,那就只能指责上苍的安排。 她的确气质优雅,风姿绰约的高贵的女人。 碧姣月转回向,急步走出了密室。 白如水痴立着,尽管她已意识到其中必定有异,但心中仍是充满了酸溜溜的滋味。 江春花将嘴凑到她耳旁道:“白姐姐,不会有事的,我在他身上扎有毒刺呢,来快将他俩弄出去。” 白如水点点头,其实这种局面,她早已料到了,这天迟早会要来的,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白如水的手触到丁不一身体,不觉惊呼出口:“他中毒了?” 苏小玉点头道:“不错,他为解我的冰寒毒,而自己中了毒。” “糟糕!真糟糕!”白如水连呼两声,急着道:“快送他回庄。” “哎!”江春花见白如水的模样也急了,急去扶丁不一。 “不能动他!”白如水精通毒性,说道:“就让他这么躺着。” “哎!”江春花应着,又去扶苏小玉。 “她的毒刚解也不能动。”白如水道。 “那怎么办?”江春花问。 “这……”白如水正想叫余小二另外去找扇木板来。 江春花挥手用被单将两人一裹,拍着木榻嚷道:“余小二快来抬人啊!” “哦,来啦。” 余小二走过来,与江春花抬起木榻就往外走。 碧姣月到木塌说道:“快离开青龙帮堂,山下有官兵往这儿来了。” “快走!”余小二和江春花叫嚷着,抢着木榻就往外冲去。 白如水抢步到碧妓月身旁:“碧姑娘,看来这事怪不得丁不一,他是为了替苏小玉姑娘解毒……” “白姑娘,你用不着向我说这些话。”碧姣月冷声道,“丁不一喜欢哪个姑娘,愿意和哪个姑娘睡觉,这不关我的事!”说着,弹身猛跃,已掠出十丈之外。 白如水秀眉微蹙,也赶紧迫了出去。 四人抬着丁不一和苏小玉绕过正山道,避开鸣锣开道上山的府衙官兵,来到山脚路口。 聚英庄的马车在路口等候。 碧姣月等人登上马车,飞也似地往南驰去。 风柔柔地吹拂,送来阵阵沁人的花香。 凉亭四化圃里的花卉全都开了,开的茂盛丽艳丽,艳红的、淡紫的、金黄的、雪白的各色花朵迎风摇曳,绚丽多姿。 然而,凉亭里的碧姣月却无心欣赏这丽色花景,事重重。 白如水说得不错,青龙帮堂这桩事怪不得丁不一。 丁不一是为救苏小玉,而舍身用逼穴化毒法,与苏小玉赤身相对解毒的,后来薛宇红搜寻蜡丸又脱光了丁不一的衣服。 像丁不一这样钟情而又肯会弃自己性命的男人,天下能有几个? 想不到桃花园中的这个窝囊废,居然还是如此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她不觉扳唇浅浅一笑,但笑容一闪而过,随即被阴云掩盖。 丁不一身中寒,毒入丹田,只能活个月了,难道这无拯救之法? 她也是个辨毒解毒的高手,情知冰寒毒运动纳入丹田的危险,但她总觉得丁不一中毒后的反应不同,一般用逼穴化毒法救人,而中冰寒毒的人,按理应是一个对时即醒,醒后如同常人一样并无花样。以后再每月发一次,共发九次,一次比一次厉害,最后死亡,但,丁不一却不同,一直昏睡了七天七夜,尚未醒来,周身却由冷而逐日变热。 她和白如水、天老邪讨论过这种反常的现象,却不得其解。 这是吉兆,还是凶光? 她日夜为此思索,茶饭不思,渐渐地,她觉察到了自己的异样,自己为什么如此关心、挂念丁不一? 她芳心怀然直跳。 自己只不过是奉义父之命帮他练剑,井夫任何杂念,但是…… 她面向里的俏脸变得绯红,心一阵狂跳,她不能不承应。 自己也受上这位花花公子。这仿佛来得太突然,但也非常的自然。 为什么会这样?她不知道。 白如水、苏小玉和江春花将会怎么想?她不知道,也不愿知道。 她决定将自己的情感压在心底,永远地埋葬掉,自古多情空余恨!古如此,今也如此。 她扭头看着后庄的厅房,心思又回到丁不一的病情上。 老爷子请来江春花治病的京都名医,现在正在替丁不一察看中毒的病情,白如水、江春花、苏小玉和余小二都在厅房等候,不知诊断后的消息将会是凶是吉? 她默然合上双掌,暗中祷告。 厅房的小房里。 金面佛坐在椅子中,焦急地望着正在替丁不一把脉的京都名医刘正道。 他对丁不一关切,已胜过了父子之间的那种骨肉之情,焦急之心,可想而知。 刘正道缓缓睁开闭着的双目,拎着项下花白胡须道:“祸今福所倚,福分祸所伏。” 金面佛沉思片刻,凝目道:“请刘行狂直言相告。” 刘正道端起旁边茶几上的菜盘道:“老夫先说福,丁公子中过盅毒,又用三味毒,以毒攻毒相治,因此冰寒毒入体后,三毒撞在一起相生相克,致使丁公子无意之中,练成了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百毒不入之体。” 金面佛急着问:“那祸是什么?” 刘正道道:“丁公子逼穴化毒致力虚脱,三毒在体内七天七夜的剧变,使其真气焕散,他一身内力消耗尽,已无法恢复了。” 金面佛问道:“还有什么挽救的办法没有” 刘正道凝目片刻道:“除非这有一次意想不到的奇遇。” 金面佛沉声道:“此话怎讲?” 刘正道放下手中的茶盅道:“如果丁公子能六个月内找到千年血参果,不仅能恢复功力而且功力还会猛增数倍,因为他所有的穴道和生死玄关,都已被三毒在相生相克的变化中打通了,不过,这种千年血参果,千年结一次果,机遇难得,且又不能摘下保藏,而结果的时间据说是‘五·五’端阳这一天,眼下‘五·五’已过,恐怕是无有希望了。” 金面佛叹口气道:“我多年在找千年血参果,但都没有消息,既然命是如此,也就好认命了。” 刘正道道:“我这里一剂处方,你将药煎好,分三次给他眼下,他就会醒过来了。” 刘正道移身到桌旁,提起羊毫笔,大笔一挥,写下处方一张递给金面佛,金面佛看过处方,都是些提火进补之药,并不难检。 刘正道道:“丁公子这所以昏迷不醒,而又能进食,是因一团寒气堵住了心脾,只要用此药一攻,寒气消散,他就没事了。” “谢刘先生。” 金面佛入下药方,“不知春花姑娘的病可有法医治?” 刘正道捏弄着胡须道:“春花姑娘的病恕老夫无能为力。她这种病,‘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怕要找到那个让她害病的青年才行,不过,她眼下状况很好,神智也很清楚,只要不受刺激,生活过得顺利,精神畅快,也许她会不治而愈。” “刘行狂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金面佛轻吁口气。 刘正道站起身:“老夫就此告辞。” 金面佛赶仗起身:“刘先生不在庄中休息几日?” 刘正道共起手道:“老夫还要赶到安阳安王府会诊,这份情只好心领了,就此别过。” 金面佛拱手将刘正道送出厅房,立即有庄丁上前护送到正道出庄。 老爷子太岁坊的马车在庄外等候。 金面佛返回厅房,马上被江春花、白如水、苏小玉和余小二围住。 江春花和余小二大叫嚷:“丁不一怎么样,还有救没有?” 白如水道:“刘先生说些什么?” 苏小玉没出声,但一双明眸焦急地望着金面佛,一切尽在目光里。 金面佛望着眼前的三个女人,心中说不出的喜悦,和忧虑。 丁不一这孩子前世修来的福气,竟有三个如此绝色的女子爱着他。 这三个女子心性不一,其中又有一个疯姑娘,如果再加上小贞姑娘,不知他日后如何能够对付得了? 第二十五章 未揭开的谜底 丁不一悠悠地醒来。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 这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这么多人围着自己? 离开了多日的意识又回到他脑海之中。 他抬手使劲地探揉眼睛。 白如水、江春花、苏小玉,余小二,还有金面佛都在身边。 他目光勾勾地盯着金面佛。 金面佛已经摘下了金佛面具,呈现出来的是一张扬州十里坡桃花园园主丁世伟的面孔。 他静静地看着丁不一,眸中是一股平静祥和如外表的深透眼神。 他和丁不一抿起嘴唇,相互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父子俩才能会意的微笑。 “爹。”丁不一吐出一声呼唤。 “不一儿。”一声亲切的回唤。 “天老邪丁不伟!”丁不一字一吐。 “花花公子窝囊废!”丁不伟一字一顿。 “哈哈……”房内迸出一阵笑声。 “你觉得怎么样?” “你没事吧?” “你还冷不冷?” 一连串的问候像连珠箭似的向丁不一掷来。 丁不一掀开被子“呼”地坐起:“瞧,我不是很好吗?没事,小小一点冰寒毒能奈我何?” 丁不一的话像一团炸开的冰球,房里热烈的气氛顿时变得冰凉凉的。 除了丁不伟脸上还保持着平静之外,其余人的脸色都变得阴沉沉的。 丁不一目光从众人脸上缓缓扫过,最后停在苏小玉脸上。 低声道:“你都告诉他们了?” 苏小玉神色忧忧,没有答话。 丁不一扬起头笑道:“不要紧的,我还可以活九个月,也就是说可以活到明年二月,还早的很呢,九月九日我去幽天谷魔花坪赴红比武之后,就再去找薛宇红、马公公算帐,为死去的七邪叔叔报仇……” 丁不伟打断他的话道:“不一,你不会死的。” “爹!”丁不一道:“您不用安慰我,候登科已经跟我说过了,大丈生何欢,死何惧?真的,我一点也不害怕。” 丁不伟道:“孩子,我并没有骗你,京城名医刘正道替你治疗过了,因你体内有火盘毒和三昧毒,三毒撞在一起相生相克,你不仅没事,还练成了百毒不入之体。” “唷!”丁不一拍手道,“好极了,百毒不入!今后谁也毒我不死了,喂,你们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个个愁眉苦脸的?” 白如水开口道:“你命虽保住了,但一身内力却是废了。” 江春花接着道:“也就是说今后你再不能使剑,练功和我玩了。” 余小二哭泣着鼻涕道:“你武功废了,我练武功就没有一点意思了,我已决定不再练功。” 苏小玉眼中淌下的两行泪水:“有没有武功倒是不要紧,只是没法去幽天谷赴约和为七邪前辈报仇了。” 丁不一瞪大双眼问丁不伟:“爹,真是这么回事?” “是的。”丁不伟点点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九月九日我与你一同去幽天谷,向魔花令主和传人,磕头认输就是,只是我几位兄弟的仇就没法报了。” 他话音中带关几分伤感,声音颤抖,微喘口气,自从他将功力全部输给丁不一后,身体日渐虚弱,短短的日子里已是苍老了许多。 丁不一握住他的手:“爹,对不起。” 苏小玉沉声道:“这都怪我,丁公子要不是因为我……” 丁不一蓦地侧身抓住她的手道:“小玉,怎么能怪你呢?救你既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心愿。” 江春花突地伸手抓住丁不一手臂:“全怪我!我不该偷你的蜡丸。” 白如水看了看丁不伟,丢去一个眼色。 “好啦,都别说了。”丁不伟道,“这是天命,咱们就听天由命吧。” 白如水明亮的眸光盯着丁不一道:“我和小玉,春花已商量过了,若丁公子不嫌弃,我们三人一同伺候公子一辈子。” 丁不一瞧着三个姑娘,眼里闪烁出晶莹的泪花。 江春花瞪圆秀目道:“不对!不是什么嫌弃不嫌弃,是一定要娶我们三个老婆,哦,还有那个碧姑娘,一共是四个,你若敢负情,我们就杀了你!” “碧姣月?”丁不一惊愕出声,接着急忙道,“春花妹妹,你可别乱说。” 白如水道:“你知道碧姑娘是谁吗?” 丁不一心格登一跳,他已猜到碧姣月是谁了,但颤抖着嘴唇说不出口。 丁不伟道:“她就是小贞姑娘!” “小贞?她就是小贞!”丁不一激动之情不可控制地表露在脸上。 白如水和苏小玉心房同时一颤,丁不一果然还爱着小贞姑娘! 白如水缓声道:“不过,我们已和小贞姑娘谈过了,她说……” 丁不一急声问:“她说什么?” 丁不伟眉头微微一皱,这个多情种这么着急,连个假装也不知道装一下。 白如水道:“她说她不爱你,不愿意嫁给你!她帮你只是因为受人遗命所托,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丁不一低下头,默默无语。 江春花道:“不一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劝她嫁给你的,她又漂亮又聪明,武功又好,不嫁给你,能嫁给谁?” 丁不一抬头笑笑,神态已恢复平静,扭脸问丁不伟道:“青龙帮候登科关于你买通官府诈死的事全是真的?” 丁不伟默默地点点头。 丁不一随着问道:“为什么?” 丁不伟凝视着他道:“逼你练剑。” 丁不一微讶地瞪了瞪眼,随即轻叹一声。 余小二却惊讶地叫出声:“逼大哥练剑?” 丁不伟沉声道:“只因我把你看得比亲生儿子还要重,所以惯坏了你,你整日游手好闲,除了赌之外就知道和姑娘戏耍,我尽心竭力教你,但武功却是毫无长进,眼看约会比武日期渐近,我只得出此下策,让你置之死地而后生,苍天保佑,你终于没负我的一片苦心!” 丁不一仍是有些困惑地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称自己为天老邪,假死在法场上?要让我成为流浪乐汉,逼我奋发图强,不是还有很多的办法吗?” “唉!”丁不伟叹口气道:“当时我想以天老邪的身份诈死,是有两个原因。” “两个原因?”丁不一禁不住问。 “第一想借此留一条退路,如果你练剑不成,你便可以远走高飞,找个地方躲起来过平静的生活,而我已经死了,魔花令主也就奈我不何。”丁不伟说到此,喘了一口气。 江春花眯起眼道:“你好聪明的,快告诉我们第二个原因。” 丁不伟道:“第二个原因,我听说西宫已派人在四处找我七邪兄弟,因此想以死骗过他们,保住七邪兄弟的性命,结果……” 房中的蜡光陡然留下去,众人的脸色在蜡光下更显阴沉。 其给果丁不伟不说,谁也知道。 丁不伟沉重的声音在房内回响:“结果弄巧反拙,我的诈死既没有瞒过魔花令主,也没瞒过西宫派出的马公公,反而遭来了一连串的杀身之祸。” 丁不一道:“爹,您为什么会得罪西宫?您为什么说不是我亲爹?我的亲爹又是谁?您能告诉我吗?” 众人的眼睛一齐盯住了丁不伟的脸,无论是由于也奇还是关心自己的命运,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重要了。 丁不伟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我叫你们留在这里等丁不一醒来,就是要将真情告诉你们,不管以后情况会变得怎么样,我不想向你隐瞒什么,因为你们都是自家人,你们有理由要知道这一切。” 余小二翘着嘴道:“如果说是自家人,那只有我余小二是外人。” 丁不伟道:“你是我徒弟,又是不一的生死之交,自然不是外人,而且不一以后许多事情还要靠你帮助。” 江春花瞪着余小二道:“别插嘴!老老实实地坐着,小心我拧下你的鼻子!” 丁不伟深吸口气,又讲出一个震感人心的故事。 “二十年前,我们七邪兄弟和江湖神偷世家六指妙手蒋玄玄打赌,我们若能入皇宫西院内宝库盗出九龙头宝箱,蒋玄玄便将祖业神书院让给我们,我们一时不顾考虑后果,便去了京城……” “真好玩!”江春花拍手站起身来。 丁不一拉住江春花的手,将她拉扯坐下。 丁不伟继续道:“经过三个多月的准备,我们买通了西院看守内宝库的一名小太监,又数次潜入宫内探明了道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们兄弟动手了……” “九龙头宝箱偷到了没有?”余小二插嘴问。 “冬!一切顺利,九龙头宝箱被我们兄弟偷到了城郊的香山上,当我们准备将宝箱运到河南蒋玄玄的神书院去时,三弟皇甫天衣提出打开宝箱看一看,可不要上了蒋玄玄的当,说不定这小小宝箱中的宝物比整个神书院还要值钱……” “爷爷说的有道理,快打开看看。”江春花情不自禁地嚷了起来。 “别插嘴!”余小二跟着叫嚷。 “小乞丐!”江春花扭头,“我是在和爷爷说话,你管得着?” 丁不伟摆摆手:“还是听我说吧,当时,我们兄弟认为三弟说得有理,于是就打开了九龙宝箱……” “里面是什么宝物?”江春花和余小二同时问。 丁不伟摇摇头:“什么宝物也不是,里面装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 “一个婴儿”白如水和苏小玉都禁不住出声。 丁不一觉得心蹦到了口腔里,浑身血在突死奔流。 “是的。”丁不伟道,“一个刚出世还不到几个时辰的男婴,当时我们兄弟都慌了,这九龙头宝箱里怎么会藏着个婴儿?经过商议之后,我们把婴儿寄在香山山顶的一个樵夫家里,然后离开了香山。” 白如水颤声道:“这婴儿就是……丁公子?” 没有任何人指责白如水的问话,所有的目光紧张地注视着丁不伟的嘴,等候着丁不伟的加答。 丁不伟从怀中掏出江春花交给他的小红绫布包,从里面取出小香珠,递给丁不一道:“这颗香珠就是当时挂在你颈脖的东西。” 丁不一颤抖着手接过香珠:“这是我身份的证物?” 丁不伟点头道:“是的,这颗香珠看上去并不十分特别,但从珠心迎着光线照去,可以看到珠心里有金龙在腾跃,不过,香珠上没有任何字记。” 丁不一失神地道:“我是谁的儿子,为什么会在那口九龙头宝箱里?” 丁不伟道:“我们兄弟都不知道其中的秘密,但估计是宫内哪位嫔妃的私生子,恐怕被皇上发觉,所以想……”江春花恨声道:“好狠心的臭婆娘,一定是想将你弄死,再偷偷运出去消尸灭踪。” “不要说啦”丁不一厉声喝,“我没有这样的爹娘!” 江春花低着头道:“不一哥,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说错了话,也许情况根本就不是这样,你不是私生子,是大公子,皇太子。” 丁不一眼中嗡着泪水道:“我没有怪你,你没说错话,如果我不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就不会被人塞进箱子里想害死,要不是爹爹七邪前辈盗出了箱子,我不早就死了?” 白如水和苏小玉是泪水籁籁落下,她们同是身世不明的孤儿,心中充满了同情。 丁不伟安慰道:“不一,你也不必悲伤,也许实际是事情并不像我们像的这样……” “爹,您不必说了!”丁不一将小香珠塞还给丁不伟,“您就是我的爹娘,在这个世上除了您以外,我再没有爹娘了。” “孩子!”丁不伟柔声道:“你如果真当我是爹娘,就将这小香留着,无论是作信物也好,你要将它好好保管。” 丁不一犹豫片刻,收下香珠:“爹,我听您的话就是,只是这香珠怎么会落在白姑娘的手中。” 白如水道:“是你爹到百毒帮百花堂交给我的。” “怎么回事?”丁不一问。 “还是让我把故事说完了吧。”丁不伟伸手捻了捻蜡烛蕊,烛光闪了闪又变得明亮起来。 “我们七兄弟离开香山后,没多久就遭到了京城天下闻名独脚怪捕关天英的追捕,在少华山我们七对一车轮大战,终于败在他手下,被他撞拿,当时,他准备将我们兄弟立即押返京城,但当他听我们说了箱中婴儿之事后,不知怎的改变了主意,将我们悄悄带到香山,在樵夫家中拖出了婴儿,然后带我们到了太行山,把我们兄弟都放了。”不伟说到这里,眼睛直盯着烛火,仿佛在回忆当年的情景。 丁不一轻声道:“后来他被革职了?” “嗯。”丁不伟抬起头,“在他放我们走的时候,他要我兄弟日后为他办一件事,这我已经说过了,不久,魔花令主便带着他的信物找到了我们。” “爹!”丁不一柔声道,“我已经知道了?” “不,你并不知道。”丁不伟道,“我没告诉你,魔花令主来的时此候,是由白如烟带来的。” “我师傅?”白如水睁大睁子。 丁不伟点点头:“除此而外,魔花令主还带来了一对婴儿。” “一对婴儿?”苏小玉问出声。 江春花和余小二对瞪着眼,这个帮事实在是太离奇了! 丁不伟道:“魔花令主要我们兄弟在这一对婴儿中任选一个作为传人,剩下的一个则留给他,然后备授其武功,在二十年内,我们的传人练成七邪剑,便去幽天谷魔花坪比武,争夺御赐的小金盒,这约有古怪,而且时间大长,但我们因已答应了关天英,却又无法推透,于是我们只好选传人了,两个婴儿,一男一女,男的身上接着一颗小香珠……” 丁不一苦笑道:“你们兄弟就选中了我。” 江春花立即道:“当然选你罗,要是我在场也会选你的。” 余小二道:“要是我,我就选那女婴。” “好小子”江春花瞪眼道:“你选她回去做老婆是不是?看我不去告诉小雯姑娘?” “哎,春花姐姐,”余小二惶急地道,“别告诉小雯!我是和你逗着玩的,谁会不选大哥,选那个臭丫头?” 白如水道:“别闹了,听丁老伯说话。” 丁不伟换口气道:“当是我们兄弟选了男婴,留下女婴给魔花令主,我在魔花玉石上刻上自己的名字以示守约,白如烟就是我们的中证人,分手时,白如烟说今后若有要她帮忙的时候,就赁这小香珠去找她。” 白如水道:“师傅去世时曾嘱咐我,若是个有执金龙香珠的人来我,就要我尽力帮他,并跟他走。” 丁不伟咕噜着道:“这就……对了,我想也该是这样,所以当丁不一遭到东厂杀手迫杀,而我不能出面时,就带着小香珠找到了百花堂。” 事情真相已经大白,唯一未揭开的就是魔花令主和丁不一身世之谜了。 白如水道:“不知青龙帮一再要追寻的这颗蜡丸究竟藏有什么秘密?” 丁不伟道:“关于蜡丸的事,我看还是待明天再说吧,时辰已经不早,不一又刚刚醒来,让他多歇息一会。” 白如水和苏小玉首先站起身:“丁老伯言之有理,我们就先行告退,丁公子好好歇息。” 江春花却道:“我就留在这里照顾不一哥。” 余小二抢着道:“男女不便,还是让我留下来照顾他吧。” 江春花怪声道:“什么男女不便,我是他老婆,他是我夫君,我不能照顾他,谁能照顾他?” “老婆、夫君?你还没过门呢。”余小二呢嘴道。 “唷!我没过门,你就过了门啦?小雯没过门,肚子就大了呢!”江春花讥唇反驳。 “你们都走吧。”丁不伟摆摆手。“这里由我来照顾。” 白如水、苏小玉、江春花和余小二向丁不伟和丁不一道过别后,退出房外。 房内剩下了丁不伟和丁不一。 两人默然相望,眼中泪水滚滚。 良久,丁不伟对丁不一道:“我还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丁不一亮亮的睁瞧着他,深沉地点点头。 丁不伟道:“七邪兄弟中独孤双钓、欧阳台镜,司马神驹和慕容久酒都被东厂杀手给杀了,但皇甫天衣和诸葛独景却没有死。” 丁不一目芒闪烁:“皇甫叔叔和诸葛叔叔没有死?” 丁不伟点头道:“皇甫天衣用跟诸葛独景所学的龟息诈死法,骗过了薛宇红,现藏身在峻山山谷的秘洞里。” 丁不一急着问:“诸葛叔叔呢?” 丁不伟道:“诸葛独景诈死被马公公识破,一剑刺中心脏,当是必死无疑,但诸葛独景是天生的异人,他的心脏生在右胸而不是左胸。所以他已被我救活,现藏身在小五台山五源寺中。” 丁不一道:“孩儿知道了。” 丁不伟道:“我告诉你这个,是因为日后你也许还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 “爹!我……”丁不一听出了丁不伟话中之音。 丁不伟抬手阻住他道:“第二件事,这个小贞姑娘说是受人之托帮助我们,我在江湖虽然朋友也不少,但应该不人有这样尽心的朋友,我查清过,但查不到她的底细,本庄主穆仲龄也不肯吐露半点口风,所以你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爹,”丁不一凝目道,“我想她是不会对我不利的,如果她真要对我不利的话,她又可必多次救我和爹爹?” “我知道。”丁不伟道,“所以我只是要你小心,凡是未揭开的谜底,总叫人放心不下。” “孩儿明白。”丁不一随口应道。 “你好好歇息吧。”丁不伟站起身,“我也该回房休息了,明天欠再来商议如何去幽天谷赴约的事。” “爹,你说孩儿还会希望吗?”丁不一忧郁地问。 丁不一盯着他道:“你是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丁不一肯定地道:“当然是真话。” 丁不伟毫不犹豫地道:“那我告诉你,绝对没有希望了!” 丁不一默然地低下头,心中了伤感,想不到七邪剑法已经练成,却骤然间付之东流,毁于一旦。 他并不后悔,为了救苏小玉,他可献出自己的生命,又何况一身的功力?他遗憾的只是自己的使命尚未完成,大有壮志未酬,遗恨终身之感。 丁不伟走到房门外,又拉头道:“小贞姑娘可能在凉亭里,你可以找她谈谈。” 丁不伟的眸里纠结里一个可怕的主谜团,他感觉到这位小贞姑娘就是魔花令主的传人,当年的那女婴。 然而,使他迷惑不解的是。她既然是魔花令主的传人,却又为什么要帮助丁不一练剑?无论从道理上或是常情上都该说不过去。 现在,他把这审计署和赐给了丁不一。 丁不伟走了。 丁不一呆呆地坐在房中。 碧姣月就是小贞? 她为什么要扮为女佣人混入桃花园帮助自己? 她是爱上自己了,还是别有企图? 是情缘,还是陷阱? 丁不一披上外衣,悄然出房。 夜空,一轮弦月,灿烂耀目。 在我轻柔地吹着,薄薄的重重叠叠的浮云,掩过明月又迅即飘开,于是,弦月像帆船在空中冉冉游弋。 凉亭在溶溶月光中豁然显露。 亭中站立着碧姣月,透入凉亭的月光将她窈窕的身影拉长,投射到亭栏外。 丁不一掩不住心中的激动,急步穿过坪院,来到凉亭外。 “小……”他嘴唇塞动了数次,就是不敢将“小贞”二字呼唤出口。 “你来了?”碧姣月在亭中轻轻问道。 那声音在宁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的柔和、迷人。 他禁不住心猛地一跳,颤声道:“小贞,真是你?” “不错,是我。”碧姣月道。 丁不一跑步登入凉亭,在她身后站走:“谢……谢你多次救了我和爹爹的性命。” 碧娇月声音有些冷冰地道:“我已经向你爹说过了,你们用不着谢我,我帮你们只是因为我受人之托。” “是谁?谁要你帮我们?你是受何人之托?”丁不一问。 碧波月淡淡道:“你不用问,江湖上的规矩你也该知道,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小贞!”丁不一道,“你在客栈为什么要离开了?” 碧姣月转过身,一双是晶亮亮的眼睛直盯着丁不一。 此刻,她已摘了面巾,一张美丽绝伦的脸变月光下的照耀下,就像一朵盛开的夜来香。 丁不一痴痴地望着她,被他的美色和那一分酷似苏小玉,白如水和江春花的眼神,更胜她一分骄傲与傲气而折服。 丁不一是人,是人就无法不为碧姣月的美貌而动心,更何况她是心中的第一个恋人。 碧姣月从怀中一掏出一叠银票,递给丁不一道:“这是你的全部家产,现在还红你,我当时要走你全部家产的原因,是要断掉你退路,让你只能向前,除了向前之外别无选择。” “小贞!”丁不一噙着泪水的眸子望着她,蓦地抓住了她的手。 “丁少主,请不要这样。”碧姣月抽回手,“我现在已不是桃花园的女仆了。” “你虽不是桃花园的女仆,但你答应过爹爹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丁不一贴身靠进她一步。 “丁少主!”碧姣月挥手阻住丁不一,把银票塞到他手中。 “你现在有三个姑娘照顾你,还不够吗?” “小贞,你别误会……”丁不一急忙道。 碧姣月挑起秀眉:“是我误会吗?难道你不喜欢那三个姑娘,是在欺骗、玩弄她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丁不一道,“不错,我是喜欢这几个姑娘,而且打算娶她们,但是我……” 碧姣月冷声道:“你想说,你也喜欢我,也打算娶我是不是?” 丁不一咬咬牙,毅然点头道:“是的,我喜欢你,打算娶你,在桃花园林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爱上你了。” 碧姣月轻哼一声:“果然是花花公子,端的是个多情男人!” 丁不一闪烁着亮眼道:“小贞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确实是真心爱你的,尽管我因为各种奇遇,遇到了白如水、苏小玉和江春花三个姑娘,但我心中始终没有忘记你,我在我的心里一直爱着你,哪怕是在我认为你真拐走了银票,永远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也始终是一样。” 碧波月心中顿时涌起一股热浪,她在白如水的讲叙中知道丁不一对她情感,她明白丁不一并没有说假话,但是…… 她盯着丁不一,眼光似无底深渊,脸色冷若寒冰:“可是我并不爱你,在我的眼里你只是个窝囊废,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你不配做我的朋友。” “不!”丁不一逼视着她道:“我不是窝囊废,我已经练成七邪剑了,虽然我功力已废,但我仍充满着信心,我一定要用巧妙的剑法去战胜那个魔花令主的传人,向爹爹、向你证明我的能力,我现在不配做你的朋友,但我会努力去做,将来一定能配做你的朋友!” 碧姣月压抑着沸腾的心浪,冷冷地道:“我不需要你这样的朋友,明天我就打算离开这里。” “你打算离开我,就像上次在客栈一样?”丁不一神情沮丧地问。 “不同的是。这次离开后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碧姣月冷漠地险上充满着无情的冷酷。 “别离开我行不行。”丁不一乞求似的目光看着她,“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碧姣月目光一闪道:“丁少主,你不用多费口舌,对我而言,你是不会有任何的机会的。” 丁不一颤声道:“难道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碧姣月点点头:“不错,我很讨厌你。” “不!”丁不一突然陡地一叫,“你并不讨厌我,你爱我,你在爱着我!” “不!”碧姣月回嚷道:“我不爱你这窝囊废,我恨你,讨厌你!” “你既然恨我,讨厌我,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帮我?” “因为我是受人之托。” “你为什么在客栈时允许我吻你?” “那是因为你喝醉了酒,卑鄙无耻。” “你为什么要蒙面见我。” “因为我不想你再见到我。” “你骗人!”丁不一抓她的双肩,“你关心我,暗中保护我,就是因为你爱我!” “不是,绝对不是!”碧姣月眼中闪出了泪花。 “我再找不出你帮我的原因。”丁不一摇着她的肩头道:“你为什么下敢承认自己的感情呢?” “放开手!”碧姣月声色俱厉,“我说了,我不爱你。” “瞧,说这话时都要掉眼泪了。”丁不一仍捉住她的肩膀不放,“你为什么要自欺欺人?” “……”碧波月眸子里闪出异彩。 “谁?”碧姣月一声厉喝。双层一抖。 丁不一只觉手臂一麻,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下腰碰着亭栏,“哗啦”一声,人从凉亭里翻滚出了出去。 碧姣月扭身一跃,如同脱兔弹出凉亭,身形一旋,瞬间幻出幢影子,射向后计墙院围院。 “小贞。”丁不一从地上爬起来,吸了口气,跟身跃向墙院。 “冬。”丁不一身子从空中落下,重重在跌摔在地,半晌爬才起来。 他功力已废,哪还能飞腾纵跃? 小贞走了! 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呆呆地望着黑黝又的墙院,眼中泪水无声地流淌。 第二十六章 歌伎竟是公主 碧姣月真是发现了墙院上有人在偷窥,才推开丁不一道出院外。 那人影身手极快,隐红几闪,已逾出庄外。 碧姣月非等闲之人,怎肯就此放过?运起脚力,施出绝门轻功,一声清啸,身若百里流光,笔直朝人影射去。 人影倏然顿步,回道甩袖,打出一件暗器。 冷清而明亮的月光照亮了那人的脸,是薛宇红。 这条鹰犬来聚义庄决没有好事! 碧妓月正欲闪避南来的暗器,忽见薛宇红举做了个奇怪的接物动作。 薛宇红在搞什么鬼? 闪念之间,暗器已飞至胸前,碧姣月眼力甚好暗器飞行的速度又不是很快,她一眼看出暗器是一个纸团,她微侧的身子一扭,左手五指倏出,将纸团扣在手中。 扭头再往道上看去,已不见了薛宇红的身影。 她想了想,没往前追赶,低下头,打开手中的纸团,一行歪斜字的迹出现在眼前:“当心千年血参果!” 她皱起秀眉,急忙返身奔回庄内。 片刻功夫,丁不伟和聚义庄主穆仲龄来到了丁不一房中。 碧姣月将手中的纸条摆在桌上说着:“你们看,薛宇红究竟在弄什么阴谋?” 丁不一目光盯着碧校月道:“这个恶魔不会有什么好心。” 他为碧姣月去而复返,感到万分的高兴,至于这纸条上的事他倒是毫不在乎。 穆仲龄五十多岁,中等身体,花白头发,鼻准挺直,项下一辔长须,蓝缎长衫,腰上系上一根丝带,神态十分豁达老练,瞪他这份模样哪像是什么神麻鹰太保,说是个老书生那还差不多。 穆仲龄瞧着字条,拎着长须道:“本庄并没有千年血参果,他说是要当心,但不知当心什么?” 碧姣月道:“我看是不是马无良已知丁公子中冰寒毒丧失了功力,故意叫薛宇红送来此条气气咱们?” 穆仲龄微闪双目道:“我想不会,因为他用不着多此一举,说不定薛宇红真是给咱们一个暗示。” 丁不一瞪目忿忿地道:“我绝不相信薛宇红,他不会帮咱们的。” 碧姣月凝视着丁不一道:“那也不一定,人是会变的。” 丁不一恨声道:“世上的人也许会变,但这个禽兽决不会改变。” 碧姣月沉声道:“他最近的举动有些反常,一个月前曾到慈源庵要白如水跟他远走高飞,也许他是为白如水在帮你。” “不,”丁不一固执地道:“他不会帮我的,他杀了独孤双钓四位七邪前辈,他知道我练成剑后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丁公子不要激动。”穆仲龄道:“我们就暂且当他这纸条是向咱们告警,但这告警有什么意文呢?大家仔细捉摸一下。” “爹,您怎么看?”丁不一问一直没开口说话的丁不伟。 丁不伟缓声道:“我在想,我们是不是真有千年血参果?” 穆仲龄道:“天老邪,我是老爷子的朋友,也是碧姑娘的朋友,绝不会将千年血参果藏起来不告诉你。” “穆庄主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丁不伟道:“我在想,假若薛宇红这纸条告警是真,那么千年血参果就应该在我们手中,会在哪儿呢?” 丁不一皱起眉头道:“奇怪,如果是真的话。薛宇红怎么会知道我有千年血参果,而我们自己动不知道?” 碧姣月明眸一张,眸光闪烁:“蜡丸、那颗蜡丸!” 四人心里都陡然一震。 丁不伟急忙从,怀中掏出蜡丸搁到桌面上:“不错,千年血参果应该就在这蜡丸中。” 碧姣月道:“快打开看看。” 丁不伟捂住蜡丸对丁不一道:“告诉我这蜡丸的详细来历,爹在江湖上名声虽然不好,但从不要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碧姣月脸色微微一红,不觉对这位天老邪心生一分敬意。 丁不一将自己如何得到蜡丸的经过一一道来。 当丁不一说到这蜡丸是送往淮安椰荫国时,丁不伟不觉拍桌叫道:“这是蜡丸是送给我的,是我的。” 穆仲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碧姣月眼中闪着疑惑的光。 丁不伟颇为激动地道:“不一,这就是我在太岁坊向你提到过的要六合门替我寻找的千年血果,当时为防止意外,我便以你干爹宋良安的名义付雇金给六合门,并要他们找到千年血参果之后,送到柳荫园去,十年一直没有消息,想不到现在它竟又到了我手中。” 穆仲龄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打开它瞧瞧。” 碧姣月暗中道:“欲益弥彰,亏他想得这种谎言,将他人之物占为已有。” 丁不伟捏碎蜡丸,小心翼翼地从蜡丸时取出一张薄如蝉翅的小纸,摊平在桌上。 丁不伟对碧姣月道:“我眼力不行了,请你念一念,这小纸上写些件么?” 碧姣月移近蜡烛,低头盯着小纸念道:“呈交扬州十里坡桃花园丁不伟:千年血参果在华山死风穴无名潭中,入潭即可得,何年结果则活,六合门门主谷中生。” 碧姣月知道,丁不伟要自己念这几行小字的原因,不觉脸色再次泛红,这天老邪果真没说假话! “唉!”丁不伟将小纸凑到烛火上,顿时手腾起一团一闪即逝的火焰,“迟了,已经迟了。” 穆科龄问道:“为什么迟了?” 丁不伟道:“千年血参果不知何年结果,若是今年结果当在五月五日,七天之后,这果就自动掉落失去了作用,而丁不一在六个月之内还能以千年血参果补助功力,就永远也无法恢复功力,现在五月五过,岂不是已经迟了!” 丁不一低下了头,难怪爹爹晚上说自己是绝对没有希望了。 碧姣月看了看丁不一,扭脸对丁不伟道:“也许五月五日这个时间并不准确,也许这血参果结果后不掉落,我看我们得去华山走一趟。” 丁不伟没出声,但从脸上可以看出,他已是彻底失望了。 丁不一苦兮兮地笑道:“千年结果怎就会恰在今年?刘正道先生说的‘五·五’结果自然不会有错,我是没希望了。” 碧姣月眸中棱芒闪烁,俯身对丁不一低声道吼道:“我没看错你,你就是个窝囊废,十足的窝囊废,只要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希望,就应该要去争取!” 她对他的关切之情,已在责骂的吼声中溢于言表。 丁不伟脸上掠过一丝光彩。 穆仲龄道:“碧姑娘的话很道理,我觉得你们应该到华山去一趟。” 丁不一抬起头,一双闪着泪花的眼睛盯着碧月:“你陪我去华山?” 碧姣月脸色凝没有答话。 丁不伟道:“我也去华山。” 穆仲龄拎了拎长须道:“天老邪和丁公子武功都已废了,路途中须要保护,余小二要在此照顾小雯,苏小玉不会武功,白如水武功不及你,况且他们还要留在庄中迷惑那些侍卫,因此,我觉得碧姑娘陪丁公子和天老邪去趟华山。”碧姣月沉思片刻:“好,我去。” 丁不一高兴地道:“有你这一句话,我就去华山求万分之一希望。” 丁不伟道:“看来薛宇红告警是实,马无很可能会对聚英庄采取什么行动,穆庄主可要格外涉心才是。” 穆仲龄却是不在意地挥挥手道:“马无良纵是吃了熊心豹子服,也决不敢到咱聚英庄来撒野,我有先旁御笔的天字铁书,就是当今皇上到了也要对我敬重三分,你就尽管放心好了。” 丁不伟道:“天亮之后,我们刻动身。” 穆仲龄道:“嘱,此事自是愈快愈好,我马上吩咐手下去备马车,整理行装。” 丁不伟点头道:“现在大家去休息一下,出发前再与白姑娘他们说明此事。” 碧姣月转身就走,也没和丁不一打招呼。 穆仲龄撩袍站起,告辞之后,退出房外。 丁不一痴痴望着门外。 丁不一伟拍拍他肩头:“别做窝囊废,凡事要有恒心。” 丁不一握住丁不伟的手:“爹,谢谢您,我会的。” 天刚放亮。 东方露出一红鱼肚白色。 丁不一、丁不伟、穆仲龄、碧姣月和白如水、苏小玉、江春花、余小二等聚集在座院大厅里。 丁不伟已将千年血参果的衙告诉了众人,众人都到一致赞成丁不一上华山死风穴无名潭,去争这万分之一的希望。 由穆仲龄带头丁不一敬酒,视他此去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朋友白如水、苏小玉和余小二相继敬酒。 正在此时,一名庄丁慌慌张张地奔进大厅:“庄主!不好了!” 穆仲够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庄丁神色异样紧张:“禀庄……主,庄门外到了大批……官兵,已将整个庄园……围住了!” 众人闻言大惊失色,马公公居然敢动用官兵用抄聚英庄? 丁不伟面色冷峻,难道薛宇红昨夜告警的就是这次行动? 如果是这样,这次行动的目的就一定是为了那颗藏有千年血参果秘密的蜡丸。 幸喜昨夜有薛宇红告警,提前一步解开了蜡丸中的秘密,否则,蜡丸落在马公公手里,让他找到千年血参果,后果不堪设想。 穆仲龄大声道:“不用慌,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房中不要出来,凡事由我了面处理,我要这些狗官差吃不了兜着走!”众人依言,各自散回到房中。 丁不伟在往后庄途中,悄声对碧波月道:“碧姑娘请不要忘记桃花园中怠慢之处,有道是:‘不知者不为罪’,老夫若有什么意外,你一定要带着带丁不一去华山争取最后一线希望。” 碧波月不冷不热地道:“我会的,我受人之托帮助公子练剑,丁公子剑虽练成,但功力已失,帮丁公子恢复功力,自然也就是我所受托的责任。” 丁不伟轻叱一声,喃喃道:“是……是了,苍天有眼,菩萨会保佑你们的。” 余小二、白如水和江春花聚集在一产房中,他们已刀剑在手,商量着万一动起手来,如何保护丁不一、丁不伟,苏小玉和小雯,杀出重围。 苏小玉呆在小雯房中,两人紧张地透过门缝注视着庄坪上的动静,苏小玉沉静的脸上透出无比的坚毅,她虽不会武功,但已决心在关键的时刻,就是舍了性命也要保护丁不一。 一队全副武装的兵丁在四位将顶在带领下闯进了庄坪。 穆仲龄蓝缎长衫,彩带缠腰,左排版下垂,右手拎着长须,卓立讲理坪,神态凛然,那架势根本就没把官兵将话在眼里。 他身旁侍立着四名庄丁,身后两名庄丁捧着只托盘,盘中搁着一只精到致的长方形木盒,庄丁都没有执兵器。 四位将领在穆仲龄身前呈三角形站定,兵丁呈扇形在庄坪上展开。 领头的将央材魁梧,浓眉大眼,一脸扎钢胡须,全身披挂,金光闪耀威风凛凛,一双大眼牢牢地瞪着穆仲龄。 身后的三位参将显然认识穆仲龄,都默然地低着头,不敢正视穆仲龄的目光。 领头将领对穆仲龄道:“你就是聚英庄主穆仲龄?” 穆仲够轻“咳”一审道:“你是谁?” 领头将领扎钢须一翘,傲然道:“泰安新任总兵莫世宇。” 穆仲龄冷声道:“你身为泰安总兵,居然带领兵骚扰本庄,好大的胆子!” 莫世宇冷哼一声道:“有人说聚英庄靠山硬,是老虎屁股摸不得,今日得见,此话果然不假。” 穆仲随手段拎长须,统声道:“真也好,假也好,你立即带兵马离开这里,否则一定会后悔莫及!” 莫世宇冷笑两声,道:“你用不着吓唬我,你庄内藏有朝廷钦犯,本总兵奉旨前来拿贼。” 穆仲龄神色镇定:“本庄藏有什么钦犯?” 莫世宇目芒闪烁:“江洋大盗天老邪丁不伟。” 穆仲随声色俱厉:“丁不伟已在扬州伏法,你敢栽赃本庄?” 莫世宇双眼圆睁:“在扬州伏法的丁不伟是假冒的死囚,有可靠消息说丁不伟已挑到聚英庄来了。” 房内的自如水悄声对江春花和余小二道:“情况有些不妙,稍刻倘若动手就按刚才说的办,切不可让官兵封死了后庄门的上山之道。” 江春花和余小二紧张地盯着门外:“放心好了,我们知道怎么做。” 另一问房中,苏小玉面色忧郁地握着小雯的手,芳心大乱。官兵强行搜庄,不知该怎么办? 她恨不得能挺身而出,舍命喝退这些官兵,但她却又没有这种能耐。 庄坪上,穆仲龄仍是镇定自若:“你说丁不伟已逃到我庄,有何证据?” 莫世宇嘿嘿一笑道:“本总兵说的话,就是证据。” 穆仲路呵呵笑道:“丁不伟就算是在我庄中,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莫世宇脸色一沉:“我要搜庄拿人。连你一起治罪。” “放肆!”穆钟龄厉声喝道,“一个小小的总兵竟敢在本庄耀武扬威,老实告诉你,凡是本庄庇护的钦犯,这就等于是受到了皇是的赦免。” “好大的口气!”莫世宇瞪眼挥手,“与我搜!” 三名参将垂手站着没动,坪中的兵丁有一半人往前跨出了数步,但没有动手的意思,莫世宇这位刚上任三天的新总兵呆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穆仲瞬沉着脸,向身后的两名庄丁摆摆手。 两名庄丁跨步向前,将托盘吴送到穆仲龄身前。 穆仲龄先向托盘中的长方形木盒鞠了个躬,然后打开木盒,从盒中取一道发黄的圣旨,缓缓展开,高擎在手中。 “天辽铁书,永保此庄,钦此。”先旁御笔新书的保庄圣旨,在朝霞中熠熠发光。 三名参将盔甲披挂不能下跪,躬身垂下,神情肃然。 兵丁放下兵器,跪伏在地,高峰声呼喊:“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莫世宇没想到穆仲龄居然会有先旁御笔的天宇铁书,心中暗自恼怒马公公没将此事与自己说明。 他楞了片刻,供手躬身对穆仲龄道:“在下不知敞计是先旁的御保庄园,多有得罪,望穆庄主多多见谅。” 房间里的白如水轻声道:“没事了。” 余小二眯着眼贴着门缝眼道:“这先旁的小小圣旨,居然还如此管用。” 江春花拍手道:“真好玩,我也要去弄一个这玩意儿,以后遇上官兵就不用害怕了。” 另一间房间里,苏小玉长吁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是没出事。穆促龄在坪中对莫世宇道:“不知者不知罪,你带兵回去吧。” 莫世宇站着没动。 穆仲龄道:“莫总兵,你还要怎么样?” 莫世宇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道圣旨,肃容道:“穆仲断接旨。” 穆仲龄不觉一怔,难道马公公为了对付聚义庄,还赶程去皇上那里讨来一道圣旨,决不会有事的。 莫世字双手将圣旨在手,所以不必要血香案,跪接圣旨,他将天宇地反书旨放入木盒中,然后接过圣旨,徐徐展开。 穆仲龄脸色顿变,执着圣旨默然静立。 房间中所有人刚放下的心,又悬吊起来,这道当今皇上的圣旨究竟写些什么?为何连穆仲龄也给难住了? 穆仲龄将圣旨递给莫世宇道:“莫总兵,这道圣旨不该是我接的,你应该它送到江苏小玉住的万花楼才对。” 宝座万花楼,苏小玉的心骤然一紧,不觉脸色灰白,难道这道圣旨会与自己有关? “怎么回事?”小雯挺着个大肚子凑过来,轻声问。 苏小玉摇摇间,身了微微发抖,一种无名的恐惧悄然地向袭来。 庄坪的上对话继续传来。 莫世宇道:“实不相瞒,这道圣旨是京城马公公给我的。马公公此次南行就是奉旨将苏小玉回皇宫……” 苏小玉只觉脑袋“嗡”地一响,马公公要接自己回皇宫?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皇宫选宫女,马公公借此陷害自己? 莫世宇继续道:“公公去宝座万花楼时,苏小玉已被青龙帮劫持到青龙山,马公公发兵攻打青龙山,破贼之后,方苏小玉已被救到了聚英庄,所以马公公让在下前来接迎苏小玉。” 这是马公公最后的一手,这是敲开聚英庄大门的杀手啊锏。 穆仲趁纵有帝遗旨,却仍挡不住当今皇上的圣旨。 穆仲龄道:“莫总兵,苏小玉确实是曾来敝庄,但几天前它经走了。” 莫世宇沉声道:“可我知道她还在聚英庄中,昨天还有人在庄中见到过她。” 穆仲龄咬咬牙道:“她确实不在敝庄。” 莫世宇沉下脸:“穆庄主要是说谎,就是违抗圣命,恐怕有字铁书也保不了你。” 穆仲龄抓住长须:“你想怎样?” 莫世宇顿声道:“搜庄找人。” 穆仲龄长须一甩:“你要搜不到人怎么办?” 莫世宇正色道:“搜不到人,我卸下胄甲到京城负荆请罪,听候皇上发落,若搜到人,就休怪在下不客气,收缴先帝遗旨。庄中所有人押往京城关交刑部处置。” 庄坪上的气氛骤然紧张,连洒落在庄坪上的霞光也在颤栗。 穆仲龄不语,这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若硬撑到底,结果只有一个,纠集所有庄丁抗旨一拼,但其后果则会不堪设想,可是,又怎能忍心苏小玉拱手送出地去? 莫世宇口气变软,以劝说的口吻道:“穆庄主,在下也不想为难你,我只奉旨行事,无可奈何,老实告诉你,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要下旨接苏小玉进宫吗?” 穆仲游摇摇头,继而又道:“皇上想召她为妃子?” 莫世宇道:“不是,苏小玉是皇上的亲生女儿。” 穆仲龄惊呆了。 房间里丁不一、白如水、余小二等人也惊呆了,江春花惊呼出了声。 苏小玉脸色苍白如纸,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莫世宇的声音在坪中继续响着:“皇上是太子时曾到江南游玩。在杭州芳春楼认识了苏小玉的母亲,于是便有了苏小玉,以后的事我不说,你也该知道,现在皇上登基接位了,想到了以前的情人和女儿,下旨要将她接回宫,苏小玉母亲已死,马公公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到苏小玉,你说如果你我抗旨不将苏小玉送往京城,后果将会如何?” 莫世宇一来迫于马公公的淫威,二来想在皇上面前讨下此功,自然不会放弃这个立功的大好机会。 庄坪上宛似响起了一声霹雳,苏小玉是皇上的亲生女儿,是堂堂的公主! 所有的人都被这消息震得目瞪口中呆。 苏小玉苍白的脸上,泪水断如线的珠儿往下滚落,心念疾转。 如果莫世宇下令搜庄,搜出了丁不伟和丁不一该怎么样?如果自己不出去,聚英庄就真会像莫世宇说的那样,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自己怎么能离开丁不一? 无论如何也不能去皇宫! 她心绪混乱,脑里是一团乱麻。 穆仲龄狠了狠心,决定与莫总兵抗衡到底,拼着聚英庄玉石俱焚,也决不出卖朋友,即使自己落到刑部也有老爷子会帮自己。 至于,天老邪和苏小玉这一帮人,他自信凭自己庄中的力量,一定能保护他们安全突出重围。 他毅然对莫世宇道:“莫总兵,苏小玉确实不在敝庄,你再说也是枉然。” 莫世宇跨前数步,走到穆仲龄身前,低声道:“看来这几名参将是你的好朋友,所以我也不想得罪你,说怎的你也是先帝的功臣。 但我要告诉你,我是被马公公耍了,他要我先借搜钦犯为名搜庄,替他寻找一颗蜡丸,若不行,就以这圣旨接苏小玉为由,强行搜庄,你若不肯送出苏小玉,我就无法交差,只好真动手了。” 莫世宇是条硬到底,冷然一笑,大声道:“原来是那个老大监在耍鬼,我奉陪到底!” 穆仲宇见话已说僵,无有退路,举起手中的圣旨,高声下令:“奉旨搜讲理,抗旨者,格杀勿论!” 三名参将和兵丁扬起刀剑,无论胆子再大,与穆仲龄的关系再好,谁也不敢违抗圣命。 穆仲龄举着先帝遗旨,退后一步,大声道:“保卫庄园!” 庄园大厅和屋后涌出百余名手执钢刀的庄丁,在穆仲龄身后站定。 聚英计庄的庄丁都是些身经面战的老兵,或是这些老兵的后代,全是些不怕死、不要命的英雄好汉。 房内,白如水按住江春花和余不二:“别急,先不要让对方发现咱们,一动手就保护丁公子、苏小玉、小雯撤向后庄门。” 丁不伟拉住丁不一胳膊:“动手后,你不要管爹,马上去后庄门。” 苏小玉握紧了小要的手,苍白的脸上神色渐趋平静,对小雯道:“请你告诉丁不一,我苏小玉生是丁家人,死是丁家鬼。” 她在说话的时候,眼前闪动着丁不一明知只能活力九个月而舍身替自己逼穴化毒的情景。 丁不一能舍身救自己,自己为什么不能舍身救大家? 她决心豁出去了! 第二十七章 聚英庄与马公公 莫世宇厉声道:“穆仲龄,你真敢抗旨?” 穆仲龄沉声道:“莫世宇,你伤真敢搜庄。” 莫世宇咬咬牙:“上!” 一场腥风血雨的肠杀即在眼前。 “住手!”一声娇喝。温柔、沉毅而又透着威严。 苏小玉从右侧房中阔步而出。 她的天姿丽色和高傲的姿态,把所有的官兵都给慑住了。 唯有莫世宇例外,他认为她的表现是高贵血统和天生公主的气质的显露。 他感到非常的高兴,这一找回公主的功劳,他是讨定了。 苏小玉突然的出现,使房间里的那些朋友和穆庄主楞住了。 只有碧姣月不感到意外,她认为如果自己是苏小玉,也一定会挺身而出,以解救取英庄和自己心爱人的危难。 苏小玉走到坪中,在莫世宇和穆仲龄之间卓然伫立。 莫世宇躬身道:“在下泰安总兵莫世宇奉旨恭迎公主回宫,在下胄甲在身不能施不礼,望公公怨罪。” 苏小玉摆摆手,轻抿嘴唇:“免礼。” 她这份风度和神仪天然生就,根本就用不着学习。 “谢公主。”莫世宇垂首道。 “叩见公主!”三名参将一齐上前施礼。 “免礼。”苏小玉道,“你们退后。” “公主……”莫世宇摄说话。 苏小玉:“退下!” “是。”莫世宇和三名参将慌忙后退。若是得罪了这位公主,到了京城,她在皇上面前一句坏话,自己的前程就算完了。 苏小玉转身面向穆仲龄:“穆计主,谢谢您。” 穆仲龄抿抿嘴唇道:“苏姑娘,哦,公主,我该谢你才是。” 他说的是心里话,若不是苏小玉挺身而出,后果真难预料,他不能出卖苏小玉,但是苏小玉自己出来,则就是另一回事了! 苏小玉轻声道:“请穆庄主转告白如水、碧姣月和江春花,要她们在这好发照顾丁公子。” 穆仲龄点点头:“知道了。” 苏小玉又道:“穆庄主保重。” “公主……”穆仲龄言又止。 苏小玉道:“你该称我苏姑娘。” “哦,苏姑娘!”穆仲龄道:“我有一句话要赠与姑娘。” 苏小玉道:“请讲。” 穆仲龄深沉的目光盯着她道:“你应该和丁公子一见,哪怕是万分之一希望也要耐心地去争取。” 苏小玉明亮的眸光像朝霞一样闪烁:“我会的,谢谢穆庄!” 她咬咬下唇,毅然转回身子。 莫世宇上前数步:“公主,香车在庄外恭候主銮驾。” 苏小玉甩甩衣袖,坦然踏步走向庄门。 她毅然地走了,头也不曾回。 表面上,她走得十分安详、平静,像是去追求那一份属于自己的公主的荣华和富贵,然而,她的心却是万分痛苦而充满绝望,就像一个被判斩湘的犯人在走向刑场。 在高声的吆喝声中,官兵离开了聚英庄。 莫世宇和三名参将以及所有兵丁都很高兴,能化干戈为玉帛,顺利完成任伤,这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穆仲龄解散庄丁后,匆匆来到客厅。 丁不伟、丁不一、碧姣月、自如水、江春花、小雯和余小二都已集在此。 丁不一在凝目沉思。 苏小玉怎么会是公主? 莫世宇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这是不是马公公和薛宇红的阴谋? 不管是什么,苏小玉却已经走了,她带走了他的一份希望,一份思念,一份深情。 小雯转告他的苏小玉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深深地震撼着他的心:“我生是丁家的人,死是丁家的鬼!” 丁不伟和碧姣月大低声商议去华山的路线和方法,由于刚才的事变,他们觉得要改变一下行动计划。 白如水正在耐心地劝慰诅骂发誓要去皇宫抢回苏小玉、江春花。 余小二捂着红肿的脸,一个劲地向吸着嘴的小雯赔礼道歉。刚才,余小二在不明真情的情况下,抢嘴说了句苏小玉信贪图公主的荣华富贵去了,结果挨小雯一记耳光,遭到白眼冷落。 穆仲龄走进厅内,众人一涌而上,忙着问苏小玉说了些什么。 穆仲言相告之后,众人的心才稍许平静。 丁不伟道:“苏小玉是为解咱们的围才去认这个公主的,不管将来怎么样,我们都会永远记住她。” 穆仲龄道:“看圣旨上所说,苏小玉真是皇上当年和杭州春芳楼名妓苏三姣的私生女,按理说,她是公主,也该要回宫。” 江春花插嘴道:“如果我是公主呢,也要回宫吗?” 穆仲龄答道:“当然也要。” “哼!”江春花瞪眼道,“我死也会不会回宫,我要跟着不一哥。” 碧姣月眼光瞧着丁不一,答着江春花的话:“如果你和丁公子有缘,你就是公主也会嫁给他的。” “真的?”江春花拍手道,“那太好了,我是公主,那不一哥就是……是……” 白如水道:“是驸马。” “对,驸马!”江春花叫道:“就是四匹马共管着的马!” 丁不伟和穆仲龄交耳了几句话后,丁不伟道:“好啦!大家过来我们商量一下如何对付那些留下来监视着的鹰犬。”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驶出了聚英庄。 再过半个时辰,又一辆马车驶出了聚英庄。 马公公阴沉着险望着站在眼前的莫世宇,和停在大道旁的高蓬马车及大指骑兵马。 他心中充满着无比的愤怒,手背上的青筋在隐隐地跳动。 莫世宇静静地立着,如同木柱,纹丝不动。 道路上三名盔甲披挂的参将,目光定定地盯着莫世宇,在等候他的命令。 马公公冷冷的声音从嘴中迸出:“你为什么不搜庄?” 莫世宇道:“禀公公,穆仲龄有先帝遗旨,在下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搜聚英庄。” 马公公压住心中怒火,冷声道:“你手中不是也有圣旨吗?” “回公公话。”莫世宇道:“当在下亮出皇上寻找苏小玉公主的圣旨后,穆仲随便乖乖地将苏小玉送出来了,如此一来,在下还有什么理由再去搜庄?” 马公公咬紧了嘴唇,他万没想到穆仲龄这个茅坑里的又硬又臭的石头,居然会肯将苏小玉拱手相送。 他原来想得很美,借莫世宇不了解聚英庄的情况和贪功的特点,让他带兵进庄去搜寻那颗可建奇功的蜡丸,不料,他小看了莫世守,这位沙场老将居然也会见风使舵! 莫世宇低头道:“马公公若没有别的吩咐,在下就告辞了。” 马公公挥挥手:“将苏小玉留下。” 莫世字眼中闪过一道棱芒:“为什么?” 马公公眯起三角眼:“我叫你留下,你就留下。” “禀公公,恕在下不能认命。”莫世宇态度恭维,但语气却十分硬朗。 马公公双目一瞪:“你敢抗命?” 莫世宇沉静地道:“在下哪敢抗命?不过,皇上圣旨在此,命在下立即护送苏小玉公主进宫,但不知在下是该服从皇上的圣命,还是马公公的命令?” 马公公气的下额直抖:“莫世宇,你知道圣旨可是我给你的。” 莫世宇道:“不错,这道圣旨是马公公给在下的,但皇上的圣旨却是对寻找苏小玉公主的在下的,并没有点名要公公亲自执行护送苏小玉公主回京的使命。” 马公公一挥:“反了!” 立在马公公身后的薛宇红和四名贴身侍卫,一齐拔出了刀剑。 莫世宇退后一步,沉声道:“在下是奉旨送苏小玉公主回京,公公不可不要乱来。” 说话间,三名参将令旗一挥,大队骑兵和马车旁的兵丁刷地都亮出了兵器。 马公公并不把莫世宇放在眼里,自信就凭自己六个人也能将苏小玉截住。但是,他不敢轻举妄动,事情若是闹大,传到皇上耳中,自己准得遭殃,对西宫太后也将是大大的不利。 马公公权衡利弊,压住心火,举起左手,尖声道:“退下。” 莫世宇扭头打个手势,道路上的铁骑兵和护车兵丁都收起了兵器,但挥开的战斗队形却没有变动。 马公公睁大三角眼道:“莫总兵,此去京城领功,面见皇上时,一定不要忘了替老夫说几句话好话。” 莫世宇躬身道:“一定,一定。这份功劳是马公公让末将的,末将决不会忘记公公的恩典,如果公公没有其它的吩咐,在下的就护驾启程了。” 马公公阴沉的脸上透出一丝笑容:“一路顺风。” “谢谢马公公。”莫世宇躬身则退。 莫世字纵身跨上早已侍候在道路上的战马,昂道挺胸,大声下令:“出发!” 大道上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扬起一团团尘雾。 “呀!”马公公一声怒喝,扬手一掌,劈向丈外的一颗杉树。 “劈啪!”一声巨响,碗口粗的杉树拦腰折断。 落时纷飞,林中惊起一群飞鸟。 四名贴身侍卫心惊肉跳,吓得面无人色。 薛宇红木然的脸上看不出异样,心中却是骇然大惊。 马公公的功力竟已达到了武林罕见的“空掌击石马”的境界!放眼江湖,能与马公公匹敌之人,已是寥若晨星。 马公公心中的恼怒,几乎失去了自控。 原来进行十分顺利的计划,突然遭到了挫折。 老凶子和穆仲龄忽然插手天老邪之事,目的何在? 无论是天老邪还是丁不一,如果找到了千年血参果,结果会怎么样? 他感到了危险,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骤然爬上他的心头。 莫世宇敢抢自己的功劳,向皇上邀功,谁知他会皇上说些什么? 薛宇红为什么也想背叛自己? 计划中的哪一个环节错了? 他意识到自己烦恼,容易动火,常常沉不住气。 这都是危险将至的象征,极不吉利的凶兆! 必须沉着、镇静,临危不乱,处变不惊,找出那个独脚怪捕了,了却西宫太后和自己的心病! 他深吸口气,像是对刚走的莫世宇,又像是自语道:“凡是敢背叛本公公的人,就将如同此树。” 薛宇红心弦一颤,他知道马公公这句话是冲着他来的。 但,他却沉得住气,脸上毫无任何反应,轻步走到马公公身边道:“请公公息怒,身体要紧。” 此时,一名身着农夫衣装的侍卫奔入树林,单膝跪在马公以身前道:“禀公公,一辆马车从聚英庄驶出,往北去了。” 马公公沉思片刻,对薛宇红道:“你立即带袁骏星等人去追,将车内的人抓来见我。” “是。”薛宇红转身一跃,抢出林外。 一名贴身侍卫凑近马公公身旁:“公公,大档头他……” 马公公沉声截断他的话:“他是东厂大档头,我们应该相信他。” “可是……”那名曾到青龙帮为使者的侍卫还想说什么。 马公公冷哼一声,堵住他的嘴:“我相信他不会为了那白姑娘,而放弃大档头的荣华富贵。” 马公公不再说话,反手抄背,仰视天空,细心地观察着天边云朵的变化。 他已断定出聚英庄驶出的第一辆马车,一定是个诱饵。 半个时辰后,又一名便衣侍卫奔进树林。 “禀公公,又一辆马车驶出聚英庄往南去。”但衣侍卫跪地禀告,随后又将马车的车型和装饰叙述了一遍。 “好极了!”马公公抚掌道:“咱们先去跟踪这辆马车。” 须臾,大道上响起了争骤的马蹄声,如同急雨敲打地面。 马蹄向南,渐渐远去。 聚英庄的马车,一路上马不停蹄,日夜狂奔行驶。 马公公率四名侍卫衔尾急迫,丝毫不敢放松。 马车除了换马之外就是跑路,吃喝都在车厢里,走得十分辛苦。 马公公等既不能丢了目标,又不能让马车发现,跑的更是艰难。 一连五天五夜。 马车速度渐渐放慢,像是要喘息一口气。 马公公等人已是疲惫不堪。 马车在大道口停住。 马公公凝目注视着马车,心中浮起一团疑云。 马车怎么专走官道? 难道靠千年血参果在大城市里? 事情仿佛有些儿不对劲。 马车停了一个时辰。 马公公感到有些心浮气躁。 难道自己上当。 又一个时辰,马车停在路口还没动。 马公公再也沉不住气了。 他咬咬牙,带着四名侍卫从隐蔽处走出,拍马奔向马车。 大道上,车马穿梭如织。 来往的车辆、行人都不时地向停在路口聚英庄马车,投去一个忿忿不平的眼光。 这是哪家王爷公候的马车,居然长时间滞留在路口不动? 伏在车辕上打盹的车夫,见到马公公等人近前,便在车厢顶上使劲地一拍。 马公公将马勒在窗帘旁,四名侍卫恐有意外,横马立在马公公身后,这一来,整条大道便被马公公等人占住。 未待马公公敲车窗,窗帘已然掀开,车内端坐着穆仲龄和一名捧着先帝遗旨木盒的庄丁。 上当了!马公公只觉得头皮一炸,浑身发热。 穆仲龄侧脸笑着道:“公公要走哪条道?左道,还是右道?” 马公公铁青着脸:“穆仲龄,你也会耍调虎离山之计?” 穆仲龄笑道:“我不懂公公说的是什么,我要上道上扬州,老爷子在那里等我,马公公是不是也去扬州见老爷子?” 马公公唬起了脸,气得拎住缓绳的五指在发抖。 大道两头传来了愤怒的叫骂声:“有话到路旁去说,干嘛挡住大道?” “妈的!快闪开道,老子还有急事要赶路呢!” “好狗不挡路,让到一旁去!” 四名侍卫瞪眼要发作,马公公却挥手阻住他们。 纵是皇宫侍卫,在大道行凶,又有穆仲龄这等旁证,这份罪,他这位老太监也顶不起。 穆仲龄道:“马公公既然无心去扬州,那就是上左道了,告辞!谢公公带四名侍卫一路护送。” 车无扬起长鞭,打声院哨,窜上有道,飞驰而去。 “还不让开,在此等死啊!” “马车都走了,还横在道上想拦路抢劫?” “妈的,再不让开,爷们就要动手了!” “打!打死那个老僵尸!” “呀——”马公公一声长啸,拨回马头,往原路狂奔而去。 “驾”四名侍卫慌忙紧随其后,纵马狂驰。 碧姣月、丁不伟和丁不一三人,行进车在前往华山的路上。 丁不伟道:“要是马公公发现两辆马车里坐的是穆庄主和庄丁,及到庄中做客的徐先和不知该会怎样?” 丁不一伟喘咳着道:“我想一定会气得暴眺如雷。” 碧姣月一旁道:“过了前面的叉口,便有马车来接咱们,咱们得走快一点。” “哎。”丁不一应着声,搀扶住丁不伟,“爹,我扶你走。” “不用了”丁不伟推开丁不一道:“爹虽没了内功,但这老骨头还很硬朗,这点山路难不倒我的!”说着,撒开了大步走地了前面。 丁不一斜横一步,抢到碧姣月身旁:“小贞姑娘。” 碧姣月没答他的话,目光注视身前的丁不伟。 为了途中方便,碧姣月此刻已是男装打扮,她换一身男装,扎起秀发后,更透出俏丽刚强的风韵,尤使丁不一心颤。 丁不一在明确她是小贞,凉亭叙话之后,虽然对她的爱心更为炽热,但他的心却渐渐平静下来。 他冷静地思考的一切。 自己已经有了三个妻子,尽管还没有成亲,苏小玉又已入宫离去,但他认定这三个女人是他的妻子,自己又怎能再要求小贞接受自己的感情? 自己眼下功力尽失,华山之求,希望渺茫,幽天谷魔花坪比武,生死未卜。 东厂杀手穷追不放,凶多吉少,前途充满着血腥和死亡。 已经连累了七邪前辈和三位姑娘,又怎能再连累小贞? 丁不一低声道:“小贞姑娘,凡事有自有天命,此次上华山不管我能否求得到千年血参果,日后能否使七邪剑法,请你一定要退出,用不着再帮我,我欠你的太多,不能再欠了,否则,我这一辈子都会不安的。” 碧姣月眼中光芒一闪,但仍没说话。 丁不一顿了顿,又道:“那夜在凉亭里,我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但我是真心实意的,请你原谅。” 碧姣月身形骤起,向前猛跃向步,挟起丁不伟就往前跑。 “哎!碧姑娘,等等我!”丁不一大声嚷着,追了上去。 换上马车,折上东道,绕向华山进发。 一路奔驰中,暖暖的太阳变得有些躁热,天气正式有了夏天的滋味。 丁不一、丁不伟和碧姣月伫立在华山死风穴无史潭前。 死穴位处后山山谷,荆莽森森,空山寂寂,人烟绝迹。 无名潭在死风穴谷眼里,说是潭却比一口大井宽敞不了许多。 此刻,夕阳已经坠落,暮色逼人而来。 蜡丸中所指的地点就是这里。 时置六月,酷暑炎天,但三人仍觉寒气侵体,冷森逼人。 碧姣月弯腰摸摸潭水,一股奇寒透指而入,好冰凉的水! 丁不伟捡起个小石头,扔入潭里,石子无声无息地消失。 丁不一目光扫过四周,除了陡峭的光壁崖,和从崖隙里吹出的阵阵冷风之外,什么也没有。 碧姣月凝目注视潭众片刻,问丁不伟道:“你看是不是这地方?” 丁不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没错,死风穴无名潭就是这儿。” 碧姣月道:“六合门的这份情报会不会有错?” 丁不伟沉吟着道:“应该不会,六合门门主谷中生是个很老成而又讲信用的人,他接我这趟买卖已经十年了,到今天才送来这消息,料不会有错。” 丁不一道:“既然没错,就让我下潭去找找看。” 说话间,空中飘落一片树叶坠入潭中,树叶刚触到潭水便立即打起旋起儿来,眨眼间,树叶随着一团旋转的水花没了踪影。 鹅毛旋转沉底,潭中定有蛟龙,也就说这无名潭中有一股旋涡急流。 这是一口死穴潭! 碧姣月道:“这潭你不能下去,别说你根本就不会水,就是精通水性,落入潭中也是必死无疑。” 丁不一凝视着潭水,心中一片冰凉,爹说的没错,自己是绝无希望了。 丁不伟看也他的心说道:“天已经快黑了,我们就在附近找个地方过夜,找千年血参果的事,明天再说。” 碧姣月朝左边一指:“那边有个崖洞。我们过去看看。” 崖洞在无名潭的左后侧,洞不大,但有两个串着的小洞洞里干燥,还很暖和。 谷外是炎热的酷暑,谷眼里是冰寒的冷风,山洞里却是温暖如春,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洞中有人住过,门板木床,三脚小桌都有,还有两条板凳。 碧姣月打开行装,迅速地将两侧小山洞房收拾好。 丁不伟和丁不一住里面的小山洞,碧波月住外面的小山洞,她得保护他们。 丁不伟道:“也许无名潭并不是这口潭,我们明天再在周围仔细地找一找,现在大家睡觉。” 丁不一本来还想说些话,却被丁不伟拉到里洞,强行睡下。 碧姣月道过晚安,也到洞角的木板上躺下。 没多久,丁不伟响起了鼾声。 丁不一辗转反侧,思绪如潮。 旋转的潭水在眼前晃动,树叶随潭水,旋向一个无底的深渊。 耳畔响着碧校月的吼声:“我没看错你,你就是个窝囊废,十足的窝囊废!只要有干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希望,就应该要去争取。” 那无底的深渊里真会有希望? 如果自己死了,白如水和江春花该怎么办? 不,不能下潭去…… 他在朦朦胧胧中睡去,做着可怕的恶梦。 蓦然,他从恶梦中惊醒,去寻找自己被砍下的人头。 忽然,他发现了丁不伟在身边。 前洞里,碧姣月和丁不伟和对话声传来。 碧姣月道:“你不能去冒这个险。” 丁不伟道:“我想过了,只以能由我下潭去,如果能找到千年血参要果,我就上来带不一下去,如果没有……” 碧姣月声音有点发抖:“不要去,这潭下去就出不来了。 我看我们只有放弃。” “不行!”丁不伟道:“我一定得去试一试,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请你替我照顾好不一。” “我……” “你不肯答应我?” “您一定要去?” “当然,别无选择。” “好,我答应你。” “谢谢碧姑娘。”丁不伟道:“这件事在我下潭之前,你不要告诉不一。” 碧姣月道:“我知道。” 丁不伟转身返洞中。 丁不一赶紧闭上眼,假装睡着。 “不一,不一。”丁不伟轻唤两声,侧身在丁不一身旁躺下。 半个时辰后,丁不一悄悄擦去眼中的泪水,伸伸双臂,爬了起来。 丁不伟坐起身:“你要干什么?” 丁不一捂着肚子道:“肚子痛,想要……方便。” 丁不伟皱皱眉道:“我陪你去。” “哎!”丁不一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拉屎还要爹陪着,你睡吧,我就去就回。” “我……”丁不伟还想起来。 丁不一接住他肩头道:“别出声,不要惊醒碧姑娘。” “好的。”丁不伟道:“出洞向左,就拉在石缝里。” “那怎么行?风吹臭气会送到洞中来的,我知道该拉在哪里?”丁不一说着,踮起脚走出小洞。 他走过前洞时,眼睛直盯着侧身向里躺着的碧姣月,眼中落下两颗泪水。 洞外,一轮明月如盘,高悬天空。 无名潭在月光下像一块明镜闪闪发亮。 这神秘的深潭里有他的梦幻和希望。 使这深潭是座墓穴是地狱。他也要去,因为他再也不愿当窝囊废。 他奔向无名潭。 “不要!”身后传来碧姣月的呼喊声。 他双脚一蹬,毫不犹豫地一头栽入了潭水中。 高高溅起的水花,将他身影吞没。 第二十八章 死风穴无名潭 急剧旋转的潭水将丁不一往潭底拽去。 这一次落水的滋味,与老子山掉入洪泽湖的滋味大不相同。 在洪泽湖里,他是忽沉而下,只觉得潭底里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使劲地拽着他,他根本就无法动弹和挣扎。 无边的黑暗,无底的深渊,他正坠向那里。 蓦地,他眼前一亮,心念猝动,这深潭里怎会有光亮? 他感到了窒息,头一阵发晕,于是他下意识地鼓起了腮帮,竭力地支撑着,他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一个窄狭和斜向上的石洞。 他咬牙坚持着,拉曳力渐渐减小,他便拼命地手脚齐划,奋力争取向前。 “扑!”的一声,他的头伸出了水面,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双手抓住石洞水沿的石块,爬出了水中。 顿时,他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石洞时暖暖的,遍地开满着一种奇异的鲜花。 花高两尺左右,花杆细长,长满着发光的寸许长短的亮刺,他在水中见到的光亮,便是这些花杆上亮刺所以出来的光。 花除了杆上的亮刺之外,没有花时,花朵呈菊花开形状,花瓣分垂,十分好看,花朵和花杆全都呈血红色。 更令他膛目的是壁角花丛中,一颗通体发亮,红光夺目的花果,果子呈球形。 丁不一痴痴地走上前,伸出颤颤的双手。 这就是千年血参果? 七根花杆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花球,六朵花围着这一颗血红的果实。 湿潺潺的石壁下刻着一行篆字,字清晰可辨,丁不一认出:无名潭千年血参果仙界尚无人间仅有有缘者得之无名氏千年血参果恰在今年结果! 血参果结果日不是五月五日,而是六月二十七日! 丁不一跪倒在地,双掌合十,向上苍祷告,然后叩谢无名氏。 这万分之一的机会,真是太神奇了! 其实,这并不十分神奇。 无名氏在这秘洞中种下移植至此的千年血参果,原只有一株,没想到这株已授花粉的花果,即年开花,果子浇散遍地,竟生出许多花枝来,而这些花枝因地理环境不同,早已是不到百年就交替开花结果了,因此要在这洞中找到结果的血参果并不十分为难,大约三、五年便可遇上。 至于结果日期,据这种植千年血参果的记载,本应是五月五日,但因无名潭冰寒之水,使这石洞的春花推迟了一个多月,故此花果大都在七、八月里开花结果。 所以,丁不一能在这里找到血参果果实,并不奇怪。 丁不一磕过头后,小心翼翼地摘下血参果,把玩片刻,然后塞入口中。 他听爹爹说过,这血参果摘下后必须立即吞服,否则果内血气流失,就没有恢复和增进功力的作用了。 果肉脆香多汁,味甜略带涩味,很容易入口。 丁不一服下千年血参果后,回到秘洞口旁,跃入水中。 “波刺!”一股急流将他冲回到洞口。 反复试过数次,皆是如此。 如此一股强大的暗流,别说是不会水的丁不一,就是千年水鬼在此,也只能“望流兴叹。” 糟糕,出不去了。 丁不一爬到洞里,四处寻找出路。 洞很深,四面都是坚硬的岩石,根本就没有出路。 左壁有一块岩石,很像是一道石门,门上刻着一个斗大的“玄”字。 他使推着岩石,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石门巍然未动。 突然,他感到一阵血气翻腾,头晕目眩,顿时昏倒在地。 他这一倒下去,就昏睡了七天…… 无名潭外,丁不伟盘膝坐在潭边,目光痴痴地盯着潭水。 碧姣月一旁道:“丁伯伯,我们还是回去吧,已经三天了,我看他是上不来了。” “唉。”丁不伟喟然长叹,这全都怪我。 碧姣月劝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是天数,怨不了谁。” “碧姑娘!”丁不伟道:“你回聚英庄去向白姑娘他们报个信,然后你去该去的地方,谢谢你的帮助。” “你怎么办?”碧姣月问。 丁不伟道:“按照本门天玄宫的惯例,凡死的人必须待四十九天之后方能下葬……” 碧妓月插嘴道:“为什么?” 丁不伟沉声道:“因为本宫认为凡死去的人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还有复活的希望。” 碧姣月眸子光芒闪烁:“你是说丁不一没死,还有出来的希望?” 丁不伟沉静地道:“有没有希望,我不知道,我但我必须按本宫惯例,在此等他四十九天。” 碧波月眸子中的亮光消失:“四十九天之后怎么办?” 丁不伟目光从潭水中移到天空:“四十九天之后,正是中秋之日,我将为不一儿烧一柱香和一打纸钱,然后赶去幽天谷魔花坪,向魔花令主自刎谢罪。” 碧姣月手指微微一抖:“丁伯伯……” 丁不伟挥手截住她的话:“你不用说了,我决心已定,请你走吧。” 碧姣月秀眉一皱,复又扬起:“好,我在此陪你四十九天。” “碧姑娘……”丁不伟对碧姣月的决定,大感意外。 “你不用说了。”碧姣月亮眼盯着他道,“我决心已定。” 丁不伟凝视她,沉吟片刻,感激地道:“谢谢你。” 碧姑娘仰面向天:“但愿上苍再给他一条生命,给我们一个希望,给大家一个奇迹!” “会的……会的……”丁不伟喃喃地道,眼里淌出两行泪水。 希望有,但非常渺茫。对这一点,丁不伟和碧姣月心中都十分明白。 无名潭下的秘洞里,丁不一悠悠醒来。 “爹!”他大叫一声,弹身跃起,扑向石门。 “开门!开门……”他犯吼着。双手使劲地拍打着岩石。 岩石上落下一层石粉,但石纹丝未动,手掌皮拍红了,破了,鲜血泪汨流出,石门仍旧未开。 他感到浑身乏力,饥饿难熬,体内像有团火在燃烧。 他难受极了,那种在清风观受火盘毒的痛苦仿佛又再次身上体现。 他绝望、恐惧,沮丧极了,一个劲地用头砸着岩石。 血从头额冒涌出来,他还在继续撞,企图在求死来解脱心灵和肉体上的痛苦。 蓦地,他目光触到了壁角那束七枝血参果花,在六朵花中又结出了一个花果。 耳畔重新响起碧姣月的话:“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希望,就要去争取!” 不能死,要争取活! 重任尚未完成,大仇还未报,白如水、江春花、爹爹和碧姣月,还有苏小玉、余小二都在等着自己。 他挣扎着爬向壁角,摘下血参果塞入口中,片刻之后,他又昏昏睡去。 一睡又是七日。 醒来,再推石门,石门依然未动。 壁角的七枝血参果花中,又结出一个花果。 他走过去,再摘下花果塞入口中,然后又是昏睡…… 每一次醒来后,丁不一都感觉到体内的力气增加不少,暗自运气一小周天之后,浑身都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千年血参果在体内发生作用了,这一反应顿时增强了他出洞的愿望和信心。 服下第七颗血参果,一觉醒来后,丁不一已宛若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精神抖擞,秀脸上放射着神光,显得神采飞扬,精力充沛。 他盘膝于地,眼观鼻,鼻观心,运气一周,霍然站起。 目光扫过四周,洞中所有的千年血参果花都已枯萎凋零。 洞壁上“无名潭千年血参果仙界尚无人间仅有有缘者得之无名氏”一行字,已然剥落,荡然无存。 唯有岩石石门上的那斗大的“玄”字,在千年血参果花刺的光亮消失之后,在黑暗中发光。 丁不一知道那“玄”门,就是出洞之路。 他向剥落字迹的石壁磕了三个响头,转身走向玄门。 他在门前站定,双手下垂,深吸一口气,准备击掌拍门。 此刻,他显示出的不再是沮丧和阴沉,而是猛执与狂傲。 他自信自己这一掌,一定能打开通向光明之路。 已经七天了,爹爹和碧姑娘在外面一定等的十分焦急。 他并不知自己一睡就是七天,实际上已是第四十九天。 他运动全身功力,绽出一声霹雳,双掌猛然拍出…… 中秋十五。 明月又圆又亮。 这里有两个明月。 天上接着一个无名潭里沉着一个。 这里有两个伤心人。 潭边站着一个,山洞里呆着一个。 丁不伟在潭边点了一柱香,一对蜡烛,烧了一大扎累钱。 四十九天已经过去,完全没有希望了。 可怜的孩子,丁不伟伤心已极。 如果已经发生的并没有发生,跳下潭去的是自己该多好。 丁不一能留下,便有一线希望,留下自己,却是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自己的希望破灭了,老爷子要铲除马公公和东厂元凶的计划也破灭了。 他很后侮,后悔没能阻住丁不一,这小子居然能用拉屎的招儿骗住自己! 一条幽灵般的黑影在向潭边移动。 碧姣月在山洞里靠着石壁,泪水如泉涌出。 丁不一已经死了,被那急流的漩涡埋葬到了潭底。 四十九天的难熬的思念和今夜即将离去的心情,使她方才明白,自己心中确是深深地恋爱着这位花花公子。 他风流,多情,甚至有些窝囊,但他有一种无形的超凡气质,和一股敢为心上人赴死的勇气,这对女人来说有无法抗御的魔力。 他为爹而死,是他偷听丁不伟要下潭,才先跳潭的。 他也是为她而死,如果不是她在聚英庄骂他做窝囊废,他也许不会来这时找什么千年血参果。 她为他伤心,感到内疚,但除了为他洒落一抹泪水之外。 一切都是无济于事。 在丁不伟和碧波月都处在万分悲痛之时,那条移动的人影已逼近潭边。 一双闪着碧绿冷芒的三角眼,微胖的像灵猫一样的身躯。 老太监马公公! 马公公到死风穴已经三天了。 自从他在大道中计以后,便派了所有的东厂探子,打听丁不一和丁不伟的下落,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打听到他们在华山死风穴谷里。 难道千年血参果长在死风穴谷里?应该不会,他到过死风穴谷,对那里的情况很熟悉。 是什么原因使丁不伟、丁不一和碧波月,呆在谷中一个多月不出来? 莫非丁不伟找到了替丁不一化解冰寒毒的治疗之法? 他在三天的监督中,发现丁不一已经投潭死了。 无名潭潭底有股漩涡,据说这股游涡流直通大海,虽然这说法有些玄乎,但这潭是万万下不得的,别说是人,就是一根鹅毛落入潭中也有去无回。 丁不一死了,幽天谷魔花坪之约很可能会改变,“九·九”之约的改变,就能找得到独脚怪捕关天英了。 此次,他奉西宫太后的命令出京,劳师动众的目的,就是要诛七邪和独脚怪捕关天英,而最重要的人物就是关天英。 七邪已诛杀六邪,他认定皇甫天及和诸葛独景已死,天老邪武功已废,随时可以要他的命,可关天英却是个不易对付的人物,当年他就栽在关天英手中,要不是西宫太后借尸还魂,他早就没命了。 一定要干掉关天英这个可怕的对手,这次若不能得手,日后皇上若召关天英进京,事情就麻烦了! 经过再三的考虑,马公公决定改变行动计划,对碧姣月下手,以逼关天英就范。 从碧姣月遗落的小香鼎来看。她即使不是关天英的亲生女儿,也一定是他最心爱的传人,否则他不会将这只皇上赐的小香鼎交给碧姣月。 即使丁不一是诈死,是丁不伟使的诡计,在“九·九”约会定时,碧姣月也就是对付关天英的一张王牌。 马公公从石岩缝里弹身射出,扑向无名潭边的丁不伟。 丁不伟功力虽废,但经验丰富,耳听脑后风声有异,立即发出一声高呼:“有贼!” 这一声呼喊是向山洞里的碧姣月告警“嗨!”一声闷响,丁不伟身躯斜瞳飞出丈外,跌倒在乱石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马公公老奸巨滑,知道凭自己的武功要降住碧姣月并不容易,所以掌下只吐出不到一分的功力,留住丁不伟一命,以伺机用丁不伟制服碧姣月。 碧波月闻到告警声,一声娇叱,长剑如流星从洞中射出,人随剑走,扑向马公公。 马公公侧身一滚,快逾狂贱,抢到丁不伟身旁,抓起丁不伟横里一格。 碧波月宝剑回收,身子斜飘,落在马公公身前十步开外。 碧姣月杏眼怒睁:“马无良,你这恶狗!快放下丁不伟!” 马公公眯起三角眼道:“碧姑娘,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丁不伟在马公公手中挣扎着道:“别管我,快动手杀了此贼!” 马公公嘿嘿笑道:“天老邪,你以为碧姑娘就能杀得了我吗?”说着,二指一戳,丁不伟顿时不能动弹。 碧姣月眸光一闪道:“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好聪明的姑娘!明很有用处,聪明就像漂亮一样地迷人。”马公公赞口道。 “少罗嗦!”碧姣月厉声道:“有话就快说。” 马公公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在双羊店太平铁铺丘坡,曾领教了碧姑娘的剑法,现在向碧姑娘讨教一掌。” 碧姣月心念急转,这个老太监在耍什么花样? 马公公继续道:“只要碧姑娘能接老夫一掌,老夫就此告退,今后不再打扰姑娘和天老邪。” 碧姣月凝目道:“此话当真?” 丁不伟大声道:“碧姑娘,别相信他的话!不要与他对掌。” 马公公沉声道:“老夫身为朝廷内宫重臣,自然是一言九鼎,岂会食言?至于信不情,则由你了,不过,你若不肯与我对掌,我就先杀了丁不伟,然后再来与你对剑,决一高下。” 碧姣月想了想,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对掌、试剑?” 马公公唬起脸道:“为了你爹或者说是师傅。” “好,我就与你讨教一掌。”碧姣月说着,纳剑还鞘,扎起袖口道:“你不要忘记你刚才所说的话。” 马公公道:“决不食言。” 碧姣月摆开架势:“来吧。” 马公公将丁不伟往地上一抛,跨前数步:“一掌定胜负。” 碧姣月朗声道:“闻马公公内力精深,武林已很少有人可以相较,本姑娘今日就硬接你一掌。” 两人各踏前数步,单掌齐扬。 碧姣月这一掌透出十二分功力,已是全力以赴。 马公公突然身子一侧,右掌收回,左掌倏然拍出。 “小心!”躺在地上的丁不伟已看出不对,惊呼出口。 碧姣月情知不妙,但掌式已出,哪里还能收得回来? “啊!”碧姣月一掌击中了马公公左胸。 与此同时,马公公左掌击中碧姣月右胸。 马公公蹬蹬蹬地退后数步,站稳脚跟,暗自惊叹对方的功力,这一掌若是硬拼,果真还不能将碧姣月击倒。 碧姣月只觉胸口一阵刺痛,有一根尖刺似的东西,刺入了右乳之下,她踉跄退后数步,仰面跌倒在地。 “卑鄙无耻的小人!”碧姣月瞪目咬牙骂道。 马公公呵呵一笑:“天下卑鄙无耻的小人多的是,何在乎我马无良一人?况且刚才我是说对一掌,你打我一掌,我打你一掌,不也是对一掌吗?” “你……”碧姣月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却手脚发麻无法动弹。 “碧姑娘!”马公公阴森森地道,“你已中了我的‘阴冥金针’,如果在一个月之内没有我的解药,你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你这个恶魔!”丁不伟怒声道。 马公公扭过头:“天老邪,现在该不是你逞凶的时候,给我老老实实地躺着,等会我再来收拾你。” 碧姣月后悔莫及,瞪着的明眸里闪着泪花。 马公公阴笑着,一步一步走向碧姣月。 “你想干……什么?”碧姣月眸子里露出无比的惊恐,手脚拼死地独动着,想往后爬,但却挪不动力身子。 马公公弯下腰,两只闪着绿光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她,怪声道:“要不要我替你拔出金针解毒?”说着,卷了卷袖子,一双手伸向碧姣月的衣扣。 碧姣月颤声道:“不……不要……” “不要碰她!”丁不伟高声怒叫。 马公公的手停在她衣扣上,眯起三角眼道:“你终于害怕了,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很高兴。我希望有一天,也能看到你爹或是你师傅,也像你现在这个模样。” 碧姣月咬牙道:“你休想,永远也休想!” 马公公压低声恨恨地道:“二十年前,我曾落在你爹手中,他把我整得死去活来,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那阴沉的声音和表情,可以从中感觉到他把当年的怒火,已凝成了一股冷酷而凶残的仇恨。 碧姣月感到一阵颤栗,她意识到,她遇到了最阴险的、最可怕的对手。 马公公缓缓站起身来,仰对天空一轮明月,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狂笑。 穴谷里蓦然一阵昏暗,中秋明月也惊悸地躲进了云朵里。 笑声嘎然中止,马公公低头对碧姣月道:“你去告诉他,本公公宽弘大量,只要他肯出来见我,以前的仇恨一笔勾消,若是他不肯出来,你就死定了。” 碧姣月此刻的心情已完全平静,她一双明眸坦然地望着马公公,脸上带着一抹沉静的笑。 她以无畏的姿态迎接着死神,她知道自己已是死定了,爹爹无论怎样爱她,想救她,也不会去见马公公,因为爹爹已经死了。 她含笑,暗中凝集着内力,准备跃入无名潭,追随丁不一去那个神秘的潭底。 她唯一希望的就是马公公不要杀丁不伟,她还有一些后事希望能托丁不伟交待桂叔、石柱及用下丫环。 马公公惊讶地看着碧姣月变化的表情。但却无法猜透她的心思。 马公公转身走向丁不伟,眼中透出凶残的杀气。 天老邪已经失去了引诱关天英露面的作用,该是结果他性命的时候了。 丁不伟平静地看着走过来的马公公。 碧姣月尽力地嚷道:“不要杀他,你说过决不食言的!” 马公公冷声道:“老夫说过今后决不再来打扰你和天老邪,但说的是今后,今夜当然例外。” “恶狗,你不会有好报的。”丁不伟沉声道。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你去死吧!”马公公扬起掌,突然,山崖壁里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死风穴四壁都在颤栗,无数石块从山崖洒雨般落下。 无名潭潭水骤然进起高高的水花。 马公公感到脚下的地皮在颤动。 这是怎么回事?发生地震了? 山崖壁里碎石横飞,爆出个大洞。 洞里飞出一条人影,直扑向马公公。 马公公惊得托地退后数丈。 “呀!”人影挟着厉啸声,仍猛扑过来。 马公公运足功力,双掌猛然拍出,心中却在想:来者是人,是鬼,还是天神? 第二十九章 情与孽两者兼备 “嘭!”又一声巨响。 人影和马公公四掌相击。 人影身形骤退,退至丁不伟端旁站定。 马公公身子倒退十余步,方稳住身子,当他看清从山崖里飞出来的人影时,惊不住发出一声惊呼:“丁不一!” 马公公身子随着惊呼声跃起,往后急退,刹时退出谷口,没入黑黝黝的山林中。 丁不伟痴呆呆地望着丁不一,嘴张的老大,却发不出声来,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爹!”丁不一弯腰扶起丁不伟,拍开被封的穴道。 “呵,真……是你?”丁不伟摸着他的肩头颤声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爹!”丁不一握住了丁不伟的手,“这不是做梦,我真没死。” “这就……好。”丁不伟突地身子一抖,吐出一口鲜血。 “您怎么啦?”丁不一急声问。 丁不伟回手道:“爹不要紧,你快去看看碧姑娘。” “碧姑娘怎么啦?”丁不一脸上露出焦急之情。 “她遭马无良狗贼暗算了,快扶她进山洞。”丁不伟道。 丁不一弹身电射至碧姣月身旁,抓住她的手噙着泪水唤道:“小贞!” 碧姣月脸微微一红,想缩回手,但无能为力。 丁不伟大声道:“快带她进山洞去。” 丁不一不管碧姣月愿不愿意,抄手抱起她,急步走向山洞。 丁不伟踉跄着步子,紧跟在后。 丁不伟吩咐丁不一将碧姣月抱到黑洞角落的木床上放下,然后点上蜡烛。 烛光照着碧波月的脸,那张清丽脱俗的秀脸,此刻已无半点血色,苍白的脸上显出几点红色的斑点。 丁不伟道:“摸摸她的手是否发热?” 丁不一依言,抓住她的手,果然手心烫得怕人。 碧波月喘着气,轻声道:“我不要紧,丁公子快告诉我,你……是如何出来的?怎么在潭底呆了……四十九天?” “四十九天?”丁不一惊讶地道:“怎么会是四十九天?” 碧姣月道:“今天是八月中秋,正好是四十九!” “咦,我在洞中只睡了七次觉,我还当是七天呢。”丁不一道。 碧姣月瞧着他:“把你的你遇说给我们听!” 丁一正要开口,丁不伟沉声道:“先不要说,咱们赶快想办法救碧姑娘。” 丁不一全身一颤,眸光精芒闪烁:“她的伤很重吗?” 丁不伟点点头:“他中了马元良的阴冥金针,此毒针阴毒无止无解药,一个月之内将全身溃烂。” 丁不一急着道:“爹,您有解药没有?” 丁不伟摇摇头:“除了马无良本人之外,谁也没有解药。” 丁不一霍地站起,抓起搁在床沿下的宝剑:“我去找他讨解药。” “不行。”丁不伟道:“马无良狡诈无比,行踪不定,又有许多侍卫保护,你恐怕找不到他,而且你现在虽然功力猛,但内力运动法不精,七邪剑法也不娴熟,要真斗,你还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丁不一垂下手中的剑,焦急地道:“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丁不伟目光注视着碧姣月,没有出声。 “爹”丁不一蹲下身道:“快告诉我,怎样才能救碧姑娘?碧姑娘多次救咱俩的性命,我欠她的太多,只要能救她,就是要我死,我也心甘情愿。” 碧姣月心中掀起巨浪,眼中嗡着泪水,这就是花花公子能使铁石心肠的女人也为之感动之处。 丁不伟缓声道:“碧姑娘中阴冥金针不到一个时辰,还有一个办法能救她。” “什么办法?”丁不一抓住了丁不伟的肩头。 丁不伟沉声道:“用二指弹功将金针拔出,然后吸毒解毒,再周身推宫过宫,碧姑娘便能有救。” “谁能做得到?”丁不一问。 “你。”丁不伟答道:“你会的,我曾经教过你的口诀,现在再告诉你就行,凭你刚才与马无良掌的功力,内力已超过马无良了,我想一定能行。” “不……”碧姣月道:“不行。” 丁不一侧脸用灼炽的眸光盯着她道:“我为什么不行。” “你……”碧姣月吞吞吐吐地道,“你会中阴冥金针毒的。” “我不怕。”丁不一坚定地道,“为了你,我不怕中毒!” “你不会中毒的。”丁不伟道:“碧姑娘,你忘了不一已经练成了百毒不入之体?” “可是……”碧姣月想了想道:“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行。” 丁不一知道碧姣月拒绝自己替她治伤的原因了,不觉低下了头,默然无语。 丁不伟站起身来道:“你们商量一下吧,时辰快到了,若碧姑娘四肢发寒,毒气攻心,纵用此法也解不了阴真金针毒,就只能等死,或是低头去求马无良了。” 丁不伟说完,退出里洞,在里洞口反背坐下。 丁不一在床洞旁坐下,烛光映出他肃穆的脸:“小贞,不管你怎么看待我,我都一定要救你。” 碧姣月闪烁着泪花道:“不要,请你不要……” 丁不一痛苦地搓着双手:“难道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她身子猛然一阵痉挛。 “你怎么啦?”丁不一握住她的手,手掌开始发寒,面色也刹时如同金纸。 他知道再不动手,碧姣月就要凶多吉少,立即毅然道.“我决心救你,如果你认为我侮辱了你,待解毒之后,你就杀了我,我决无怨言。” 碧波月咬住嘴唇,泪水籁籁落下。 丁不一道:“爹,该怎么办?” 丁不伟在外洞里道:“脱下她的衣服。” 丁不一屏息伸手解她的衣扣,她闭上了双眼,任凭泪水无声的淌流。 衣服一件件脱下,片刻,碧姣月玉体横陈,一身欺霜寒雪的肌肤在烛光下闪耀。 丁不一的心抨抨直跳,他竭力定住心神问道:“现在怎么办?” 丁不伟道:“找到右胸上的金针伤口!” 丁不一目光注视着她的胸脯,洁白无暇的胴体,玲珑优美的曲线,一对珠圆玉润,活泼飞翘的双乳,在他眼前晃动。 这是他心中第一个恋人,面对着恋人袒荡裸呈的胴体,他不禁热血奔流,心火如炽,蓦地,腹部爆出一团腾烧的烈火,他的脸顿时变的通红,眸中异光闪烁。 他服过千年血参果后,功力已非同小可,无形中迸发出来的功力,已运至全身每一个细孔。 在不知不觉之中,他腹中的那一个毒刺已经逼出体外。 “找到了伤口没?”耳中传来丁不伟的声音。 丁不一霍然震醒,心中消去杂念,蓦然透出丝丝冷汗,不觉一阵愧疚,心中的烈火即时熄灭。 目光再次扫过右胸,在有乳之下发现一个小小的黑点。 丁不一道:“找到了?” 丁不伟道:“好,伸出出右手二指,按住伤口两侧,还记得二指禅功口诀吗?” “记得。”说话间,丁不一二指已按住碧姣月右乳下的伤口。 “运气归元,抱元守一。”丁不伟道:“二指在伤口周周围运动,默运二指禅功。” 丁不一暗提一口真气,默念二指掸功口诀,运气于指尖,二指就在碧姣月右乳上下,周而复始不住的运行。 碧姣月身子不住颤抖,头额汗如雨下。 丁不一头顶冒起团团白气。 一根金针头从右乳下的伤口里冒了出来,一分、两分…… 丁不一蓦地二指挟住金针,猛然拔出,一股黑血随着金针出,碧姣月大叫一声,昏厥过去。 不待丁不伟吩咐,丁不一立即俯身将嘴凑到伤口上吸吮毒汁。 坚实而又富有弹性的乳峰压在他脸上,一阵阵少女幽香,飘入鼻孔,但丁不一凝神吸吮毒法,一口一又一口将毒法吐在地上,心中一片坦然。 他悟性之高,实令惊叹,在短短的瞬间,他的定力已非常人可比。 一盏茶时分,碧姣月右乳下的黑点,已逐渐消失。 在丁不伟的洞外指挥之下,丁不一扶起碧姣月,凌空运掌,十指纷飞,依次打向全身各外穴位,然后向掌贴推,在碧姣月雪白的玉体上来回运行,流走不停。 渐渐地,碧姣月脸色由苍白的白转为红润,气息逐渐均匀,最后嘤咛一声,睁开了双目。 丁不一停住手,退坐到床旁的木登上,他知道,他的治疗已经结束。 碧姣月脸上红透了耳根,但没有说话,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一双明眸直盯着丁不一。 丁不一默然地低下头,他那清澈如水的眼光,平静祥和的面容,如同圣洁的女神,令他不敢正视。 半晌,丁不一道:“对不起,如果你不肯原谅我,就请动手吧。” 碧姣月柔声道:“我并没有怪你,只要你心地清白就不为逾礼,我是不会怪你的,我会永远记住你的这份人情。” 丁不一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片刻,他指着期在床沿上的金针道:“这就是那根阴冥金针。” 碧姣月小心翼翼地拎起针头,凑着烛光看了看,然后从枕穷包袱中取一块小布,将金针裹好收藏起。 丁不一道:“留着它干什么?” 碧姣月道:“也许日后有用得着它的时候。” 丁不一点点头,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却又像是无从说起。 碧姣月也默不作声。 经过刚才一番肌肤相触,两人虽然亲近了许多,但又觉得十分的尴尬。 引刻,丁不伟走进洞里。 丁不一和碧姣月不觉同时红了脸。 丁不伟佯作不和,在木凳上坐下:“不一,你该将无名潭里的事,告诉我们了。” “哎!”丁不一道:“爹要是不说起此事,孩儿都差一点给忘了。” 丁不一将自己如何随激流被冲入秘洞,发现无名氏的千年血参果,及眼下七果,昏睡七次,最后打开石玄门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丁不伟喃喃地合掌四念着,眼中落下喜悦的泪水。 “咦,你们怎么会遇上马无良?碧姑娘怎会中此毒针?”丁不一问。 丁不伟将刚才在无名潭旁发生的事,也全都告诉了丁不一。 丁不一霍地起身,咬牙道:“我若不杀此贼,誓不为人” 碧姣月道:“丁公子,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丁不一道:“先去赴幽天谷魔花坪‘九·九’之约,然后找马无良、薛宇红报仇。” 丁不伟身子一动,嘴唇抿了抿,把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丁不一瞧着天碧姣月遭:“碧姑娘,你还不愿意将如何要扮装佣人小贞,为什么要帮我们,甚至你的真实姓名告诉我?” 碧姣月浅笑道:“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 丁不一想了想,又道:“你与我们一块去幽天谷魔花坪吗?” 碧姣月亮亮的脾光瞧着他:“去,一定去。” 丁不一禁不住高兴地拍手道:“太好啦” 丁不伟起身道:“不一,我们到外面去收拾一下,准备动身吧,让碧姑娘再歇一会儿。” “哎,”丁不一深深地看了碧姣月一眼,扶着丁不伟走出。 丁不伟捉住丁不一的手,低声道:“到洞外来,爹有话要与你说。” 丁不一暗自纳闷,爹有什么话要瞒着碧姣月与自己说? 走出洞外,丁不伟还未开口,丁不一陡地跃起,弹身掠向谷丛林。 寒芒闪烁,丁不一已仗剑在手:“谁,还不出来!” 刷,一条人影从丛林中飞跃而出。 丁不一趋前一步,一剑劈出。 “哎!别动手是我!”余小二尖声怪叫,身形一骤,往后滚出。 丁不一长剑余势不减,余小二身手敏捷,剑锋仍从他脸旁削过,冷风过去,飘下一缕毛发。 “喂!你疯啦,连小兄弟也要杀么?”余小二跳起来,跺脚大叫。 “原来是余小二爷到了,有失远迎。”丁不一收剑笑道。 其实他早已认出是余小二了,这一剑是有意吓唬吓唬他的。 未等余小二开口,丁不一又大声道:“还有两位姑娘到了,为什么不出来见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丑事,不敢见我?” “放狗屁!”一声斥骂,江春花和白如水从丛林中跃出。 三人立即将丁不一才围住。 “你怎在这谷中呆了这多久?” “找到了千年血参果没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马公公和侍卫也在山谷里?” 在人七嘴八舌,一连串的提问像雨点般地抛来。 “这个……”丁不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丁不伟蹒跚地走到了他们身旁,三人又立即将丁不伟围住。 “你们别嚷!”丁不伟道:“让丁不一慢慢地告诉你们。” 丁不一只得将无名潭发生的事,又重叙了一遍。 当他讲完秘洞奇遇之后,天已经大亮。 丁不伟将马公公追至的此地的事也说了一番,但却只字未提碧姣月受伤和丁不一替他治伤的经过,只是说丁不一及时破崖而出,赶走了正欲行凶的马公公。 丁不一不仅找到了千年血参果恢复了功力,而且恢复后的功力居然能超过马公公,白如水、江春花和余小二三人喜悦的心情,可想而知。 丁不伟问“穆庄主可在庄中” 自如水道:“穆庄主已经进山来了!” “哦。”丁不伟微讶道:“穆庄主随你们连夜进山来了?” “没错。”余小二抢着道,“他坐轿子在后,想必马上就要到了。” 穆仲龄坐轿连夜进山,难道聚英庄发生了什么事?丁不伟心中暗自猜测。 在他猜测之时,穆仲龄坐着两人抬的钓竿轿急匆匆地进了谷口。 丁不伟和丁不一急忙迎了过去。 穆仲龄跳下轿子,挥手示意轿夫退下,大步走了过来。 丁不伟劈头便问:“庄中出事了?” “没有。”穆仲龄上如光彩异常。 丁不伟放下心来,瞧着他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穆仲龄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却拍着丁不一的肩头道,“看到马公公神色慌张地撤出山谷,我就知道贤侄的功力一定恢复了,对不对?” “没错!”江春花和余小二同时叫道:“现在马公公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穆仲龄道:“好极了!” 丁不伟心一动,虽没说话,脸上却是掩不住的激动。 穆仲龄跟丁不一低声说了番话,又将丁不伟唤到一旁。 丁不伟沉声问:“事情已经办妥了?” 穆仲龄望着东方透出的朝霞,深吸口气道:“一切已经办妥,老爷子已经领皇上密旨……” “密旨?”丁不伟不解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穆仲龄道:“到了幽天谷,你就知道了。” “哎,具体的安排是这样……” 丁不伟边听边点着头,喃喃地道:“马无良,这一次……看你还能逃得了……” 白如水、江春花、余小二三人还围着丁不一。 丁不一道:“小雯快要生了?” 余小二挺起肚子道:“瞧她那肚皮像要爆开了,那小王八蛋老像随时都要蹦出来似的,但愿老天保佑,要到九月九日这后生才好。” 自姑娘道:“碧姑娘在哪里?” 丁不一指指山洞:“在那山洞里。” 自如水道:“我想去看看她。” “别去!”丁不一急忙道,碧姣月刚刚疗过伤,他不愿她们去打扰她。 “为什么?”白如水如水的眸子瞧着他。 他正想解释,江春花凑过来道:“你一个月音信全无,我还以为你跟着碧姑娘,就把我和白姐姐已经忘了呢?” “春花姐姐,你可别胡说。”余小二插嘴道,“我大哥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哈哈!”江春花笑道:“我才不怕他忘恩负义呢;他身上有一根毒刺……” 丁不一湾然道:“毒刺,什么毒刺?” 江春花道:“现在不告诉你。” 丁不一只当她一句疯语,也不在意:“不告诉就不告诉。” 白如水道:“碧姑娘会去幽天谷吗?” 丁不一点头道:“会的,她已答应我了。” “很好!”自如水道:“我们在幽天谷见。” “嗯”。丁不一在穆仲龄刚才与他的谈话中,已知白如水、江春花、余小二将和聚英庄的庄丁先得一步去幽天谷,以准备围捕马公公和薛宇红。 “你要保重。”白如水关切地道。 “谢谢,你们也要保重!”丁不一眼中充满着感激之情。 穆仲龄此时转回身。向自如水、江春花和余小二招手:“咱们走,山下的马车在等着咱们。” 江春花突然抓住丁不一的胳膊道:“你们走,我要和不一哥一块走。” 白如水道:“春花妹妹,不行的,你要和不一哥一块走,让马公公发现了,不一哥就会有很大的危险的。” 丁不一也道:“听白姐姐的话,咱们幽天谷见。” 江春花嚼起了嘴点点头:“你要保重。” 说着,拉起自如水和余小二转身就走了。 丁不一很高兴江春花的表现,看来她的疯病好多了,说不定不用皇甫天衣留下的药,真能不治而愈。 待穆仲龄等人离开山谷口后,丁不一问丁不伟道:“爹,您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丁不伟瞧着山洞道:“哦,这些话待到幽天谷再告诉你吧,现在去看看碧姑娘。” 她一定是睡熟了,受伤治疗后的病人都要审要熟睡一阵子的。 他动手收拾行装,在他下无名潭之后,为了方便,丁不伟已换到了外洞。 片刻,他已经行装收合好,正在考虑要不要去叫醒碧姣月。 丁不伟在洞外道:“咱们走吧。” 丁不一困惑地道:“爹,还有碧姑娘呢。” 丁不伟摆摆手:“她已经走了。” 丁不一扔下行装,奔进里洞。 洞中空荡荡的,果然不见了碧姣月。 他目光搜索过洞中,没有留下任何字条和信柬。 她走了,又一次不辞而别! 他想起了她曾在聚义庄凉亭说过话:“不同的是,这次离开后,我再也不回来了。” 他发疯似的冲出山洞,振臂长啸:“小贞!小贞,你回来!” 丁不伟沉静地看着他,任他放肆地狂呼乱叫。 啸声震响云霄,四壁山谷鸣响,刹时间,死风穴谷长风动地,云气聚合。 丁不一显示出的内功潜在的力量,使丁不伟感到震惊不已。 没想到这位花花公子,居然真能成为这旷世之才,与此同时,他又为魔花令主感到惋惜,因为他明白魔花令主的传人。 一定会败在丁不一手下,唯一使他不明白的是,魔花令主为什么要派他的传人来帮丁不一,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口鲜血涌入口腔,那是受马公公一掌之后引发的伤势。 丁不伟强忍着血水咽下,他所自己的伤情会影响丁不一的土气。 良久,丁不一低下头,喃喃道:“她走了……她不会回来。” 丁不伟沉声道:“她没走。” 丁不一道:“她走了。” 丁不伟道:“她没走。” 丁不一拾起头,目光灼亮:“她说过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丁不伟道:“她说过她会去幽天谷。” 丁不伟断然地道:“会的,我敢与你打赌。” 第三十章 未来的事谁能预料 九月初九。 正午时分。 蓝蓝的天空广阔无垠,朗朗红日挂在头顶上空,就像一只大红灯笼。 幽天谷。 山峰直插云天,立在峰顶伸手可以揽日。 峰崖石壁上飞流瀑流自天而下,争喧闹际,左崖顶上时有风化巨石掉下,击地之声如同豁雷。 因地势险峻,又有坍山方的危险,幽天谷又被称为死谷,很少有人到此。 谷底一块小坪,坪上长着一种闪着茧光的无名花,有人叫这花做魔花,因此这小坪也被叫做魔花坪。 魔花坪两侧淌流着小溪,坪中的无名花和翠峰相映,却也显得格外的淡雅和幽静。 丁不一和丁不伟并肩站立在魔花坪中。 丁不一目光扫过四周,低声道:“怎么还不见她来?爹,您说过她会来的。” 丁不伟沉静地道:“你放心,她一定会来的。” 坪旁一间石屋里走出两个蒙面人,在坪中站定,一人手中棒着一块魔花玉石,一人手中捧着一只托盘,盘中搁着一个小金盒。 一个蒙面人大声道:“来人可是天老邪丁不伟和七邪传人丁不一?” 丁不一没有回话,目光仍在四周游荡,他的心思没有放在魔花令主的传人身上,一心仍在想着小贞。 丁不伟见状,急忙答道:“正是。”说罢用手肘抵了抵丁不一的腰,“将魔花玉石扔过去。” 丁不一从怀中掏出魔花玉石,顺手扔向蒙面人,目光还在四外魔花玉石。 丁不伟和蒙面人同时道:“魔花令,没错,践约比武,争夺御盒。” 丁不一喃喃道:“她还……没有来……她不会来了。” 丁不伟突然扭头朝他耳根道:“瞧,那不是她来了!” 丁不一心一震,抬头望去,石屋里一名戴着蒙面巾的女子,手拎宝剑,踏步向坪中走来。 那身姿,那风采,那神义,不是小贞,还会是淮? 难道小贞是魔花令主的传人? 蒙面女子在两个蒙面人之间站定,一双晶亮闪烁折明眸盯着丁不一。 丁不一颤声道:“你……是小贞,碧姣月姑娘?” 蒙面女子“哩”地拔出宝剑,声冷如冰:“拔剑出招吧。” 两个蒙面人闻声,倏然退出小坪。 丁不伟问道:“魔花令主在哪里?” 蒙面女子冷声:“比武之后,你们就知道了,天老邪,你退下。” 丁不一低下头:“不一,要小心,千万不能输的,否则你就对不起死去的四位叔叔。” 一声吟清啸,播虹剑似一激秋水从期内泻出。 蒙面女子厉声道:“魔花七邪,比武夺盒强存弱亡,生死立判!” “姑娘……”丁不一困惑了,这份冷酷无情的声调,哪里像小贞姑娘。 “看剑!”蒙面女子喝声之中,已经出手。 丁不伟看惊了眼,这一招正是独脚怪捕关天节的绝杀招式天罡剑式! 丁不一还在茫然的徘徊之中,蒙面女子要命的剑,已匝落头顶。 “呀!”丁不一舌绽春雷,一剑挥出。 凭他现在的功力和剑式,这招虽然后发,仍能足以让蒙面女子丧命,然则,蒙面女子的剑也能同时劈开他的脑袋。 这是同归于尽的一招!丁不伟禁不住发出一声惊悸的惨呼:“不要!” “嗤!”丁不一的剑改刺为挑,巧妙地将对方的蒙面巾挑落,他冒着脑袋被劈开的危险,去挑这蒙面巾的。 蒙面女子的剑划了一个很大的弧线,从丁不一肩旁削过,她是拼着被刺穿心脏的危险,改变这招剑式的。 丁不一挑着蒙面巾的剑顿在空中,两眼定定地望着蒙面女子:“小贞……你真是小贞!” 小贞的剑斜垂向地,眸子里一道亮光一闪而过,退后一步道:“丁公子,你胜了。” 丁不一抓住蒙面巾,说道:“不,你没有输,是我输了。 刚才这一剑,你可以将我脑袋一劈两半,我还要谢谢你饶命之情才对。” 小贞道:“你若不是手下留情,刚才这一剑早已将我胸膛刺个对穿窟窿。” 丁不一笑着道:“不,应该是你胜了。” 小贞正色道:“不管怎么说,我的剑没伤着你,而你的剑却挑下了我的面巾,你胜了。”说着,纳剑入鞘,大声宣布,“比武结束,七邪传人丁不一获胜。” 两个蒙面人摘下头上的面巾,原来是小贞身旁的两名丫环,丁不伟急忙走入坪中:“碧姑娘……” 小贞截住他的话道:“我不是碧姣月,我姓沈,叫沈素贞。” “沈素贞?”丁不伟眼中闪过一道疑惑之光,“魔花令主是谁?” 沈素贞凝视着丁不伟道:“他就是我义父独脚怪捕关天英。” “魔花令主就是关天英?”丁不伟嚷道:“好个独脚老怪,居然敢骗我快带我去见他。” 丁不一在一旁一直没有插嘴说话的机会。他也想见见这位独脚怪捕,想知道他为什么要竭力帮助自己练七邪剑,于是,也跟着道:“带我们去见关伯伯。” 沈素贞沉付片刻,点头道:“你们随我来。”说着,和两个丫环摆摆手。 捧着御盒托盘的丫环跟在了他们身后,另一名丫亦刚飞也似地奔向石屋。 沈素贞领着丁不伟和丁不一,转过一壁山崖,来到一座山林前。 林坪上一座坟墓,墓前一个石碑。 石碑上刻着几个大字:“关天英义父之墓。” 石碑左下角一行小字:“女素贞敬立。” 丁不伟跨前数步,抚着石碑道:“他……已经死了,我明白了,你为什么要将比武之期定在九月九日。” 沈素贞噙着泪水道:“两年前,爹爹突患急病去世,临终前他老人家嘱咐我,无论如何要我设法帮助丁公子练成七邪剑,来幽天谷赴约比武,于是我便冒称佣人进了桃花园。” “原来你是奉义父的遗命来帮我的!”丁不一瞧着石碑道:“只是我不明白,关伯伯为什么要与爹爹定这个比武之约,并要你帮我练邪剑?” 沈素贞道:“爹爹临终前说过,只要你们见过御盒里的东西就会明白了。” 说话之间,丫环送来了香烛、冥纸和祭奠的供品。 今日正是关天英的两周年祭日。 沈素贞先赶上供品,点燃香烛,然后叩头哭泣道:“爹,丁公子的七邪剑已经练成,您老人家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丁不伟跟着拜祭丁关天英碑位,回想起当年关天英义放自己七兄弟。 险遭刑部问斩的往事,和独孤双钓等四兄弟的惨死情景,不由老汪泪纵横。 丁不一虽没见过关天英,但见沈素贞和丁不伟哭得痛心,又想起关天英临死前惦记的就是自己能否练七邪剑,不觉心中亦觉凄惨。 丁不一最后拜祭了关天英之后,沈素贞道:“现在你们可以打开御盒了。” 丫环奉命将托盘摆到墓碑前的石块上。 沈素贞道:“请丁公子开盒。” 她在昨夜才拆开关天英嘱咐只能在比武前夕拆看的遗书,她看过信后感到茫然而惶恐。她知道爹爹为什么要帮助丁不一练七邪剑的原因了,但这盒中装的什么东西,她却不知道。 丁不一俯下身,打开小盒。 盒内一块御印金牌,上面刻着:“十三洲府总捕头”几个字样。 金牌下压着一封信。 信是写给丁不伟的。 天老邪钧鉴:怨我未能将实情相告,当年借用魔花令主之名与你兄弟签约,实是想让丁不一练成七邪剑,日后去隐君庄取回失盗的翠玉塔,此塔底层藏有一件证物,能破当年西院内宝库失盗之案,此事本当面告,不幸恶病缠身,在世之日不久,只得留下此书。若你能见到此书,丁不一七邪剑已然练成,老夫后继有人,纵死黄泉,也无艾无怨,望丁公子找七煞天星破此巨案,为民除害,威名天下! 关天英遗笔丁不伟看完信后心中大惊,这个独脚怪捕,原来他是想要丁不一接他的总捕头职位,以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破获西宫内宝宝箱案,难道七煞天星还活在人世? 丁不一得知详情后,心中也是澎湃不已,自己参当十三洲府总捕头?能破获皇宫的西宫内宝库案? 沈素贞秀眉紧蹙,难道爹爹的遗书吩咐自己要继续帮助丁不一,原来爹爹已将总捕头的重任交给了丁不一。 半晌,沈素贞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丁不伟喟然长叹道:“还能怎么办?老夫和六兄弟的命都是你义父给的,当然只能从命了。” 沈素贞深沉的目光盯着丁不一:“丁公子,你呢?” 丁不一瞧着她的眸子道:“你还帮不帮我?” 沈素贞没有犹豫:“当然要帮。”顿了顿又补出句,“这也是爹的遗命。” 丁不一坦然一笑:“既然是这样。我就为你为爹完成遗志,当一回十三洲府总捕头,破一回西宫内宝库失盗案。” “好,”丁不伟道:“十三洲府总捕头可比东厂大档间的权力还要大。” 丁不一道:“谁知道关伯伯封的这个总捕头,有没有效?” 丁不伟道:“一定会有效的,独脚怪捕说话一是一,二是二,在这种事上决不会打诳语。” “其实,我也不在乎这总捕头!”丁不一眼光瞅着沈素贞道,“那怕是个小捕快,只要能经常和小贞姑娘在一起就行。” 沈素贞眼中光芒一闪而逝。 此刻,她的心情既矛盾又痛苦,在山洞疗伤之后,她已认命是丁不一的人了,愿意和白如水、江春花、苏小宝一同伺候丁不一,但昨天义父的遗书中,义父在要她帮助丁不一办案的同时,却又警告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爱上丁不一! 这是为什么?这个没人能回答的问题,像刀一样扎着她的心。 丁不伟将信凑到燃烧的冥纸上,关天英的墓前腾起了一团火焰。 丁不一将总捕头的御印金牌收入怀中。 三人正待回魔花坪,崖后蓦地进出一阵阵狂笑声。 马公公这条恶狗到了! 沈素贞对两名丫环道:“快扶丁不伟,从后崖道上走!” 两名丫环不由分说,敏捷地架着丁石伟,跃过坟墓顶,抢上后崖林小道。 “哈哈哈哈!”马公公带着四名占身侍卫抢入林坪,“一个都跑不掉,后崖林道有薛宇红,前崖林道有袁骏星,山道有锦衣卫相东厂番子,大道有一营铁骑兵、一营火炮手,你们还能逃得了?” 沈素贞厉声道:“马无良,你这狗贼!” 马公公嘿嘿笑道:“你错了,我并不是并不是马无良。” 沈素贞秀目一张道:“你不是马无良,又是谁?” 马公公眯起三角眼道:“这我就不能告诉你们了,尽管你们是马上要死的人,但我还是小心为妙。” 丁不一咬牙道:“马无良,我不管你是谁,今日我定要杀了你,替死去的七邪叔叔和干爹宋良安全家,及被你害死的无境报仇雪恨!” “很好。”马公公道:“闻得七邪剑法精妙无穷,你又得千年血参果辅助了功力,我很想与你较量较量。” “来吧!”丁不一宝剑跃起剑鞘,闪烁的寒芒使林坪上的阳光黯然失色。 “丁公子!”马公公不慌不忙地道:“关捕头是老夫的好朋友,我不想证我们的血珐污了他圣洁的坟地,我们到魔坪是去吧。” “好!”丁不一说着,便跨出一步。 “慢,先让我祭我的老朋友!”马公公说着,弯腰抓起一柱香,凑到火苗上点着,踏步到墓前,毕恭毕敬地祭拜起来。 丁不一和沈素贞交换了一个眼色,这个老太监在弄什么名堂? 马公公的确是在耍名堂,他在使缓兵之计,为的是让他带来的那些东厂毒弓箭手和增调来的十名火铁手,有时间在魔花坪周围埋伏。 他要与丁不一一对一地斗一斗,若能胜,便一刀轮要了丁不一的命,若不能胜,心病已除。江湖上有隐君庄为死党,朝廷中有西宫太后撑腰,普天之下谁还能放在他眼里? 他烧过一柱香,缓缓站起身来对沈素贞道:“关捕头的女儿在十五年前就死了,原来你是他的义女。” “少罗嗦!”沈素贞道:“别生气嘛,看在老夫与你义父当年的交情上,我把阴冥金针的解药给你如何?” 他以为沈素贞身上所中的阴真金针毒,还未解除。 沈素贞也不说明,故意道:“黄鼠狠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宁可全身溃烂而死,也决不会求你!” “有勇气!”马公公尖细的声音嚷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你义父一个样!” 话音一顿,又对丁不一道:“如果你不愿意让她全身溃烂,在万见痛苦之中死去,稍刻动手之时,就请剑下留情。” 他老奸巨滑,即使在对剑之中,他也力求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马公公估计时间已够,便向四名侍卫丢个眼色,转身走出石崖。 当马公公的脚刚踏出坟地,沈素贞宝剑蓦然幻出一道虹光,射向马公公背穴。 “想暗算?”马公公厉斥喝,手在衣袍下一撩,将暗藏的刀轮执手,反手尽力一拨。 “当当当当!”一串断金星五的脆响。 一溜闪烁夺目的利刃碰击火花。 两条翻腾的旋转的人身从崖口空中,翻落到魔花坪中。 马公公右手挥刀轮,左手猛拍一掌,将沈素贞逼后,瞪圆一双三角眼:“你怎么没……中阴买金针毒”? 沈素贞沉声道:“凭你那一根阴冥金针就想伤害我,痴心妄想!” 马公公心中暗自骇然,隐隐又感到了不安。 丁不一掠身坪中,卓然挺立,扬起宝剑:“马无良,过来送死吧,你恶贯满盈了。” 马公公被丁不一的那股气势吓倒,不禁退后一步,向四名贴身侍卫挥手道:“上!” 四名待卫不敢违命,一齐挥刀,怪声吼叫着扑向丁不一。 “当当当当!”四声金铁交鸣声。 丁不一很轻松地用剑背将四名侍卫钢刀磕开,扬起剑道:“滚开!否则,我要你们为宋良安全家的死,付出应付的代价。” 面对丁不一的四名侍卫,顿时感到丁不一剑上逼出地股骇人的凛然杀气,情不自禁打个冷颤。 “上,与我上”马公公厉声吼着,他还未看清丁不一出剑的剑式。 四名侍卫再次扑向丁不一。 空中闪起一道匹练似的冷芒,一闪即剑,没有刀剑撞击声,没有狂贱似的气浪,只有一丝撕裂空气的嘶叫声。 一名侍卫惨叫半声,头颅离开脖子高高飞起,血术冲上天空。 一名侍卫一声怪叫,拦腰被宝剑削成两截,鲜血、肚肠洒落在一地。 一名侍卫一声凄厉的长嚎,自胸膛到下裆被开膛破肚。 一名侍卫鬼似的嚎叫乍起乍落,从头到胯之间,被宝剑劈竹子似的劈成两半。 丁不一一招之内,用四名手法把四名侍卫杀死,手法之准确、凶残,令人胆颤心惊。 马公公惊呆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了丁不一七邪剑竟会有如大的威力,沈素贞惊呆了,她没料到丁不一出手竟会如此凶残。 丁不一自己也惊呆了,他满腔仇恨凝结在剑上,一心只想杀了这四名凶狗为干爹全家报仇,没想出手的剑法和力道竟是如厉害,这是他服了千年血参果后,第一次对敌仗剑,自己掌握不住火候。 马公公见丁不一这等架势,哪里还能与他一对一对的对阵,忙退后一步,抿唇发一声长啸。 这是呼唤伏兵出击的信号。 然而,四周没有一点动静。 马公公不觉心慌,厉声高叫:“陈风林、胡彪、胡汉何在?” “嗖!”坪外石丛林中三团黑物电射般飞向马公公。 马公公侧身倏闪,单掌急拍,把三团黑物击落在身前。 刹时,马公公全身一抖,三角眼瞪成了金鱼眼,惊愕使脸阻变了形状。 地上的三匾黑物,正是陈风林、胡彪和胡汉的人头! 落入陷阱了!马公公顿时全身泛起一层鸡皮疾瘩。 桂叔、石柱等人与三个和尚、两个道人及一群青衣汉子。 从石丛林中走出。 少林寺的三慧和尚和武当山的双桑道长,还有当年受关天英牵连被迫捕和革职的各地捕头、捕快!马公公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身后传来呐喊之声,马公公急忙回头,希望是援兵到了。 浑身是血的袁骏星连滚带爬窜入坪中:“公公……公公……” 马公公急声问:“怎么回事?” 袁骏星惊慌地道:“中埋伏了。” 马公公不明白袁骏星的说的中埋伏是什么意思,难道东厂番子、锦衣卫和二营兵马都中埋伏了,简直是胡说八道! 他跃前数步,抓住袁骏星双肩道:“咱们的人在哪里?两营兵马为何不进山接应?” 袁骏星抹抹脸上的血道:“禀公公,咱们的人接到密令已撤回,锦衣卫的人根本就没带山,两营兵马早已返回兵营……” “嘭!”马公公咬着牙,扬手一掌,把袁骏星打得高高飞起。 “杀!”呐喊声中,余小二与聚义庄的庄丁蜂拥而至。 “哪里走?”余小二高声厉叫,腾身跃起,迎面扑向袁骏星。 “冬!”两个人头撞在一起,溅出的鲜血狂标,分不清是谁的血。 “扑通!”袁骏星身子平跌下地,激起一阵尘埃,随即寂然不动,再仔细一看,半边脑袋已经碎裂,白花的脑浆流了一地。 余小二以头落地,一个地筋斗复又弹身而起,张开嘴呵呵大笑。 马公公、丁不一,沈素贞和全场的人都看傻了眼,好厉害的铁头功! 正在众人惊疑之际,一声长啸从崖后传至,薛宇红手执长剑掠入坪空。 马公公一声高呼:“大档头,快到马公公身旁来!” 若能与薛宇红联手,定有机会闯出魔花坪,马公公将最后一线希望托在薛宇红身上。 一声厉啸出自丁不一之口,一抹暴闪芒光飞向薛宇红。 “剑下留情!”白如水从崖掠入。 “当!”一团令人眩目的火花随着一声震耳惊心的巨响,在坪空中进开。 丁不一坠地,长剑斜扬,神威凛然。 薛宇红手垂半截断剑,木然而立。 丁不一扭头看着站在沈素贞身旁的白如水道:“为什么要为此贼讲情?” 白如水道:“他刚才没有杀丁伯父,丁伯父要你留他一命。” “不!”丁不一咬牙道:“我一定要杀了他,为独孤双钓、慕容久酒、欧阳台镜、司马神驹,还有你师傅他们报仇!” 沈素贞望着血肉糊糊的魔花坪道:“丁公子,听我一句话,得放手时且放手,能饶人处且饶人。” 丁不一咬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马公公一旁道:“薛档头,快过来。” 薛宇红仰面向天,长叹一声道:“当年我为追求掌门的荣誉和地位,抛弃了我所爱的人,当我失去爱之后,我又想把自己沉浸在权势、荣华富贵和血腥的杀戮之中,我杀人如麻、坏事干尽,无恶不作……” “薛档头!”马公公想打断他的话。 薛宇红那难听的声音仍在坪空回响:“我想麻醉自己,让自己消沉、坠落,忘掉过去的一切,包括幸福和爱情,仇恨与痛苦,但是我做不到,无论怎样我也做不到!” 马公公发出一声厉喝:“薛宇红,你想背叛?” 此时,江春花扶着丁不伟走入崖口。 薛红突然举起断剑猛地刺入自己胸脯劝于用力过猛,剑身全部没入胸内,断剑头从背部透出。 薛宇红双手握剑柄喃喃道:“剑在人在,剑断人亡,善恶报应,无……人可逃。” 丁不伟喘着粗气道:“薛宇红,我已经答应放过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薛宇红望着自如水道:“请白姑娘……七邪英雄能……原谅我……”说罢,转身面向马公公,“你……将会比我死……得更惨……” 他一声大叫,将断剑拔出,狂喷的鲜血射向马公公,身子往后仰倒,立刻断气。 全场一片黯然。 薛宇红的自杀,是未曾料到的一幕。 所有的人目光转射到马公公身上,同时逼近一步。 马公公陡地挥起刀中刀轮,叫道:“以多胜少,马某死不瞑目!丁不一,你说过,与我一对一单打独斗的。” 丁不一手中的剑斜里一挥,沉声道:“你们退下!” 众人闻声往后退出数步。 丁不伟扶着江春花肩头,大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不一儿,与爹宰了这狗贼!” “出招吧,狗贼子!”丁不一厉声道。 马公公咬咬牙,踏步向前,他知道丁不一功力虽已胜过自己,但实战经验不足,若论胜负,当是自有一半胜利的把握。 “圣旨到——”一声高亢的呼喊,一大队身着御林军服的兵丁涌入魔花坪。 马公公先是一喜,但看到从轿中出来走在御林军副统领朱明福身后的老爷子时,心中又是一片冰凉,最后一线求生的希望也破灭了。 朱明福踏步在坪中站定,展开一卷圣旨,朗声道:“丁不一接旨” 丁不一木然站立着,直到白如水、江春花、丁不伟、余小二一齐上前,推他时,他才跨前一步,屈膝跪地道:“丁不一接旨。” 朱明福念道:“召十三洲府总捕头丁不一立刻进京见朕,钦此!” 丁不一头捧过圣旨:“谢主龙恩。” 老爷子正要上前的说话,朱明福双从怀中掏出一卷圣旨朗声道:“马无良接旨。” 马公公眼中闪过一道希望之光,急忙跪地道:“奴才马无良叩见钦使。” 朱明福板着脸打开旨卷道:“西宫太后魏旨。”说着,便爬起来,挤到御林军兵丁不之中。 老爷子阴沉着脸走过去问朱明福:“这是怎么回事?” 朱明福躬身道:“福王爷,小人只是奉命办事,请王爷见谅。” 老爷子走到丁不伟等人身旁,丁不伟问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老爷耸耸道:“西宫太后邀旨,我能怎么办?唉,别急,只要等不一贤侄破了这内宝库一案,管教他们插翅难逃。” 丁不伟轻叹道:“也只好如此了。” 老爷子拍着丁不一肩头道:“恭喜贤侄当上了十三洲府总捕头。” 丁不一带着一丝苦笑道:“这一切都是预先安排好了的,有什么值得庆贺?” 此时,朱明福催促道:“福王爷,该上路了。” 老爷子带着歉意道:“丁公子,对不起,这确是老夫和关天英捕头的安排,但是……” 丁不一淡然笑道:“我已认了命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丁不伟道:“不要说命,就是看在小贞姑娘的面上关捕头救过你爹七兄弟,你也是只能去当这十三洲府总捕头。” 余小二拉着丁不一道:“大哥,小雯这几天就要生了,我不能陪你去京城,你见到圣上时,一定要替我讨个小捕头职。” 丁不一点头道:“一定。”说罢,又对白如水和江春花道:“你们要照顾好我爹,等着我回来。” 白如水和江春花同时点点头。 丁不一转身走向站在远处的沈素贞。 余小二翘着嘴唇问江春花:“春花姐姐,你怎么不闹着和大哥去京城?” 江春花道:“我不去京城,要是去了会把我像苏姐姐那样当作公主抓进皇宫,我不就完了?” “难怪你这么老实!”余小二道:“可你就不怕大哥一去不回来了吗?” 江春花瞟着白如水道:“我们才不怕呢,他身上有根毒针,否则……白姐姐,你跺我脚背做什么?” 丁不一在沈素贞面前站定:“你就是那个被七煞天星劫走,后又被关捕头救出来的女婴?” 沈素贞静静地道:“天老邪将当年的事都告诉你了?” 丁不一点点头道:“想不到咱们俩居然有同样的命运。” 沈素贞冷漠地道:“咱俩虽有同样的命运,但不是同命运的人。” 丁不一怔了怔,轻叹一声道:“我要走了。” 沈素贞面冷如冰:“你走吧。” 丁不一凝视着她道:“你真肯帮我?” 沈素贞沉声道:“义爷遗命不敢有违,杀你辱母之仇不能不报,我只得帮你。” 丁不一眼中闪出灼炽的光亮:“我们什么时候再相见?” 沈素贞冷冰的声音,如同腊月的冰丸:“三个月后,七煞堂。” 丁不一为她冷冰的态度而震惊:“你心中真的就一点也没有我?” “没有。”沈素贞毅然地道,“你别胡思乱想了”。 朱明福在坪口扯长嗓门叫喊:“清福王爷和丁总捕头启程!” 丁不一疑视她片刻,然后转身,踏步走向坪口。 他已经是个成熟的男子汉了! 然而,他的心是痛苦的,当捕头之路,也许是荆棘丛生之路,也许根本就是错路。 错?错在哪里?这错还能挽救吗? 这…切都是谜都是梦!未来的路,谁能未卜先知?丁不一能否到七煞天星? 七邪能否战胜游龙神剑? 沈素贞是否永远受关天英遗命的约束? 经过几次生死博斗,武林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在隐君庄主女扮男装和各路捕头、黑白两道英雄的帮助下,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