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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怪尸
倪匡
一、异火怪尸 落阱受袭
初夏的晚风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恰,所以当七八个年轻人,由一幢小洋房中走出来的时候,都自然而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七八个年轻人一望而知是大学生,每个人的胁下,都夹着厚厚的书本,脚步轻松,嘻笑着,不断地争着讲话,似乎只有一个高瘦的少女是例外,她充满着沉思的神情,和其他人走在一起,显得很稳重。这个少女,就是安妮。而其他的年轻人是她的同学。
这时,在安妮身边的两个青年,一面跳着,转着身子,一面指着他们才离开的那幢小洋房,道:“教授真是怪人,你看,他住的地方,附近五百公尺内,根本没有别的屋子!”
另一个笑了起来,道:“所以独身教授,都是怪人,这是小说或电影经常见的情节,他们都有怪癖,而且。有野心控制全人类!”
他讲到这里,向安妮做了一个怪脸,道:“是不是,安妮?”
安妮最讨厌年轻人的轻佻,所以她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那年轻人却还不识趣,又凑过身来,道:“或许该请女黑侠木兰花来查一查,看看黄教授的生活,为什么这样古怪!”
安妮冷冷地道:“如果你稍稍有头脑的话,就不应该讲出这种幼稚的话来!”
那年轻人碰了一个钉子,吐了吐舌头不再说下去。
安妮和她的同学一样,目的地是距离他们刚才出来的那幢房子,约有八百公尺的一个公共汽车站,每逢星期三,这七八个大学生,都到黄教授的住所来上课,而且算定了时间,可以赶上尾班公共汽车回市区去。
黄义和教授是著名的学者,他研究的课题,几乎和每一个人都有着直接的关系。他是脑部神经活动研究的权威。安妮在大学中选的科目很杂,她几乎对什么都有兴趣,所以她也选了黄义和教授的课。
从黄教授的住所到车站,要转过一个小山岗。就在那群年轻人转过山岗之际,最后一班公共汽车已经驶了过来,大家叫着,向前奔去,上了车。车中本来只有聊聊几个搭客,这七八个人一上车,登时热闹了起来。公共汽车司机向他们微笑地打着招呼,车子继续向前驶去,但是驶出不到一百码,车中陡然有人叫了起来,道:“看,那边失火了!”车中所有的人全向火光冒出来的方向看去,虽然火光是从那个小山岗后面冒出来的,可是看起来,火势十分炽烈,火焰乱窜。
而火焰直冒的那地方,根本没有旁的房子,只有黄义和教授的屋子在!
安妮陡地站了起来,叫道:“停车!”
公共汽车立即停下,安妮打开车门,向下跳去、有几个年轻人跟在她的后面,安妮一下车,就向前奔去,一间奔,一面转头叫道:“快去报警!”
司机答应了一声,驾着车,向前疾驶而出。安妮向前奔出,和她在一起的是她的三个男同学。当安妮在向前奔出的时候,她心中在希望起火的是屋子旁的树林。然而当她转过了那个小山岗,看到了眼前的情形时,她和三个同学都呆住了!
黄义和教授的那幢房子,几乎已全被火焰包围了!在柔和的晚风中,火焰像是万千条猛兽的舌头,肆意地在舐,凡是火舌舐过之处,所有的一切,迅即化为从烬。安妮在一呆之后,首先想到的一个问题是:他们离开了五分钟都不到,而火势已经如此之猛烈,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形成这样一场大火?
但是安妮却没有时间去作进一步思索这个问题。屋子在烈火包围之中,在屋子地周围并没有别的人,安妮和她的同学,立时想到了黄教授的安危问题,他们一起叫了起来:“教授!”
一面叫,他们四个人用极高的速度,向前奔去,来到离着火的屋子还有六十公尺时,火焰的热浪已逼人而来,安妮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可是她才冲前一步,就被两个男同学硬生生拉了回来。一个同学又惊又急,叫道:“你想干什么?”
安妮急道:“教授!教授一定还在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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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同学神情苦涩,道:“是又有什么办法,火势这样猛烈没有人可以进入火场!”
安妮着急道:“我们总应该想想办法,不能眼看着教授烧死在屋子里!”
她一面叫,一面挣脱了那两个同学,不过她并没有再向前奔去,因为这时她也看清楚了,火势这样凶猛,就算她不顾一切冲进屋子去,也不会有任何机会将人救出来。唯一的结果,就由连她也葬身在火场之中!
安妮绕屋子,奔了一圈,她想寻找一处火势比较弱的地方,看看是不是有机会可以进屋子去救人。可是当她回到原来的地方之际,她完全失望了!
整幢屋子全在烈火的包围之下,火势越来越猛,当她奔回来之后,火光映得她满脸通红,汗诛泌出,那三个男同学目定口呆地望着失火的屋子,火焰的热浪逼人而来,今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接着,在他们的呆立中,一下轰然巨响,屋子的顶已经坍了下来,扬起一朵一朵的火焰和带着火星的灰烬,直冒向半空之中。再接着,消防车的警号声,已自远而近,迅速地传了过来。
***
安妮回到家中,已经是凌晨三时了。
她一直停留在火场附近,消防车和警车一到,她就利用警车上的通话设备,和木兰花联络,告诉木兰花她要晚一点回来。
当消防车来到,在最近的水源中接驳好消防喉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工作可做的了。因为整幢屋子,已经全被烧毁。火势自然而然地弱了下来。
一个高级消防官向安妮和她的三个同学,问明了他们看到的起火情形之后,皱起了双眉。安妮问道:“我们离开这屋子不过五分钟,为什么火势会如此迅速地变得这样猛烈?”
消防官仍然皱着眉,道:“只有纵火,才会这样!”他讲了这一句话之话。略停了一停,又重复地道:“只有纵火,而且一定是纵火专家的杰作!”
安妮吸了一口气,没有再出声,心中疑惑更甚。
火势在半小时之后,完全被控制,浓烟陆续冒起,大量的水射上去,渐渐连浓烟也熄灭了。消防人员开始进入火场发掘。
安妮还有着万一的希望,希望黄义和教授不在屋子之内。虽然黄教授不是一个平易近人或和蔼可亲的人,但安妮对他却十分尊敬。
又一小时之后,安妮的希望幻灭了!她听到火场中的消队人员在叫道:“找到尸体了!只有一具!”
接着,便是几个消防员抬着担架进火场,安妮想跟进去,被消防官劝阻了。她看到担架抬着尸体出来,尸体上覆着白布。安妮在担架经过她身前的时候,揭开白布来,看了一看。
尸体简直已不成其为尸体,而只是一团焦黑,看来更像是一段烧焦了的木头!安妮实在难以想像,这样难看的、焦臭的尸体,就在两小时前,正用低沉的语调向他们讲解大脑皮肤细胞活动和记忆之间的关系的黄教授!
安妮的心情很沉重,慢慢地向外踱开了几步,站着一动也不动,直到一位警官问她是不是准备离开,她才点了点。
警方人员也收队了,安妮乘搭着警车回到家中。当她走进客厅的时候,出乎意料之外,木兰花还没有睡,正坐在安乐椅上看书。
木兰花一见安妮,就放下手中的书,安妮向书的封面看了一眼,那是一本“记忆系统内分泌探讨”,正是黄义和教授的作品。
木兰花不等安妮开口,就道:“对不起,我未曾得到你的同意,就在你的书架上找了这本书来看。”
安妮挥了挥手,她和木兰花、穆秀珍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亲姐妹一样,这些小事,她当然不会介怀。她只觉得心中有许多话要对木兰花讲,可是又不知如何开口才好。也就在这时,木兰花又道:“这是一场怪火!”
这正是安妮想说的话,由木兰花开了头,安妮忙将经过的情形,向木兰花讲述了一遍。
木兰花用心听着,然后道:“你没有发觉黄教授在上课的时候,有什么异样么?”
安妮道:“我早已想过这一点了,没有。黄教授一直是那样,除了和课程有关的话之外,什么也不多说。”
木兰花又问道:“他一直只是一个人独居?”
安妮道:“我想是的,我到过他的住所十多次,除了他之外,没有见过第二个人,他为人十分孤僻,好像在本市根本没有人配和他交谈似的!”
木兰花扬了扬眉,作出了一个询问的神情,安妮补充道:“我的意思是,黄教授和世界各地的科学家,都有密切的联络,他经常收到各地的来信。”
木兰花叹了一声,道:“多可惜,这样一个科学界巨人,就在一场不明不白的火中丧了生!”她说着,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又道:“不早了,睡吧!”
安妮心情沉重,慢慢向楼梯走去,她才走到一半,电话铃就响了起来,木兰花拿起电话,道:“高主任当然睡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噢,是王医生,什么?好,我叫醒他,叫他立刻来!”
木兰花放下电话,安妮转过头来,神情极疑惑地望着她。木兰花动作迅速地向楼梯走来,道:“是法医官打来的电话,他说,黄教材尸体,他认为十分可疑,要请高翔去一次。”
安妮怔了一怔,道:“可疑,是什么意思?”
当她在这样说的时候,立时想起那焦黑、可怖的尸体来。
木兰花摊了摊手,表示法医官并没有说出什么可疑之处来,继续向楼梯口走去。安妮就在楼梯上坐了下来,咬着指甲。
三分钟后,高翔匆匆自楼上走了下来。安妮一看到高翔,忙站了起来,道:“我也去!”
木兰花显然已对高翔讲了事情的简单经过,所以高翔道:“烧死的人,有什么好看。”
安妮跟着高翔走下楼梯,道:“烧死的是黄教授,他临死之前,我是最后见到他的人之一!”
高翔一直向外走着,安妮也一直跟着,直来到车旁,高翔打开了车门,道:“安妮,尸体可怕而又令人恶心,真没有可看的!”
安妮固执地道:“我已经看到过了!”
高翔摇着头,道:“你看到的时候,尸体才从火场中抬起来,只是一团焦黑,可是如今已到了殓房的解剖室中,一定经过一定程度的处理,烧伤的皮肉脱落,可能会见到白骨——”
高翔讲到这里,安妮不禁感到一阵寒意,但是她仍然坚持着,道:“我要去!这场火很怪,我已决定要找出起火的原因来!”
高翔知道无法再扭得过安妮,只好摊了摊手,让安妮上车,然后驾车直驶殓房。等到高翔和安妮下了车,已看到法医搓着手,在来回走着,神态十分焦急。他一看到高翔,立时迎上来,道:“高主任,如果不是事情太离奇,我不会吵醒你的!”
高翔做了一个“不要紧”的手势,法医官带着高翔向前走去,安妮跟在后面,一直到了解剖室的门口,法医官才转过身来,道:“尸体被火烧得残缺不全,安妮小姐是不是门外等一等?”
安妮坚决地道:“不!”
法医也没有再说什么,推开了门,一蓬甲醛的气味扑鼻而来,三人来到解剖桌前,法医又向安妮望了一眼,才掀开了覆在解剖桌上的白布。
法医只将白布掀开少许,可以看到尸体的头部,安妮一看之下,心头便突突乱跳起来。的确情形和高翔所讲的一样,尸体已经经过初步的处理,不再是焦黑的一团,而显得更恐怖。
被烧坏的肌肉,已经全部被移去,还剩下来的,实在已经没有多少,可是还附在头骨之上,整个头盖骨几乎都在眼前,那种情景,实在使看了一眼之后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可是,安妮却只是身子微微一震动一下,并没有转过头去。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震荡,而她已作得极其成功。因为在外表看来,她全然是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态。
而且,安妮也立即看出了法医请高翔前来的原因。法医正指着尸体的头盖骨道:“高主任,你看!”
高翔自然也看到了,尸体的头盖骨上,有着明显的裂痕,而且还有着一个孔洞。那个孔洞,凭高翔的经验而论,立刻可以肯定,那是一颗子弹所造成的结果!
安妮也叫起来,道:“黄教授是被枪杀的!”
法医却摇着头,道:“不是,他是烧死的,这个子弹却已经很久了,从头盖骨生长的痕迹来看,那至少是三年以前的事!而且——”
他说到这里,将白布再掀开,尸体的手臂,已只剩下了半截,内脏已被移去,胸口有一个大洞,可以看到脊椎骨,在脊椎骨上,有一个明显的,约有高尔夫球大小的结缔组织。
高翔“哦”地一声道:“他脊椎骨也受过伤!”
法医道:“是的,而且十分严重,我敢打赌,割开这个软骨结缔,里面一定包着一颗子弹!”
高翔的心中充满的疑惑,向安妮望来。安妮已经知道高翔想向她问什么,不等高翔开口,就道:“不会是黄教授,黄教授的身体很健康,我不以为一个人在脑部和脊椎上受过枪击,仍然会是个健康的人!”
法医大声道:“当然不会是一个健康的人、甚至可以说,他能够在枪击之后,保持不死,已经是一个奇迹,这个人脊椎受伤,他就不能行动,脑部受伤,他甚至不能思想,不能说话,只是一个活死人!”高翔呆了半晌,将白布覆上,道:“他不是黄义和教授,是另一个?”
法医道:“如果黄教授是一个健康的人,那我可以肯定他不是!”
安妮道:“可是还埋在火场中,奇怪的是,那屋子中只有黄教授一个人,我和我的同学,几乎可以青定这一点!从来也没有听到过他提起有人和他同住!”
高翔摇着头,在一幢屋子中,即使是一间小屋子,要藏匿一个人,而不被一星期去上一次课的学生知道,也是一件十分容易易的事。安妮说黄教授一直只是一个人独居,显然是靠不住的。
而在那一刹间,他已经有了决定,他问道:“可有什么方法,鉴定死者的身份?”
法医道:“指纹是绝对没有了,牙齿还全在,我们也可以根据他骨骼的构造,大致将他原来的面貌复原。画成绘像、我现在已可以断定,这具尸体。是属于个白种人的,年龄大约是四十岁至四十五岁!”
安妮喃喃地道:“白种人!”她脸上现出一种怪异莫名的神情来,因为事情越来越叫人不可思议了!
高翔道:“好!我会派人来协助你,我们尽快将这具尸体的身份查出来!”
他转向安妮:“现在已经晚了,明天一早,我就下令,再到灾场去发掘,黄教授的尸体,一定还在火场时,没有掘出来!”
安妮咬着下唇,点了点头。高翔和她一起回家,在途中,高翔笑道:“安妮,别将事情想得太复杂。有很多原因可导致莫名其妙的大火,而黄教授可能不是一个人独住,等到找到了黄教授的尸体。又找到了那具尸体的身份,事情就再简单不过了!”
安妮呆了半晌,才突然问一个高翔听来充满了孩子气的问题,道:“如果现在这具尸体的身份一直找不出来呢?”
高翔呵呵地笑了起来,道:“那怎么会?死人在没有死之前是活人,活人生活在这个社会中,一定有着各种各样的记录。而且这个人受过严重的枪伤,是白种人,范围不广,一定很快就可以查出来呢。”
安妮却仍然坚持着她那孩子气的问题,道:“如果,我说如果查不出来呢?”
高翔打了一个哈欠,道:“那么,警方的档案之中,他就是一具无名尸体。”
***
高翔以为安妮的问题是孩子气的,是不可能的。可是在一个星期之后,有关那具尸体的文件夹上,仍然标着“无名尸体”这样的字样之际,他就不再觉得安妮的问题是没有意义的了。
在这一星期中,为了找寻这具无名尸体的身份,高翔已责成三个富有经验的警官,用尽了一切方法。警方人员将尸体的齿印了,交给市的牙医去查证,翻查一切失踪记录,翻查一切医院中曾受枪击者病人的治疗记录,都没有结果。
而法医和绘画师,也根据尸体的骨骼构造,绘出了一张图。绘出来的图形显示,死者在生前,是一个有六尺高,样子相当神气的中年白种男子。绘像被分发到每一个有关警员的手中,通过公共媒介,出现在报章上、电视上。考虑到尸体在生前不一定是本市的长期居民,又翻查了入境记录。
可是所有的努力全白费了。
这具尸体,始终是“无名尸体”,就像是世界上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这真是不可想像的,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又何来这样的一具尸体?
和找不到这具无名尸体来历同样不可思议的是:连续三次彻底的发掘,火场中没有发现任何别的尸体,即使是骨灰都没有。黄义和教授如果葬身火海,一定有残剩的肢体会被找到,可是没有。黄义和教授如果没有被烧死,那么他在什么地方呢?尽管警方一再呼吁和警方联络,一点消息也没有,就像是他突然在空气中消失了一样!
事情真是怪得可以,一具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名尸体,一个应该死在火场被人发现的消失了的人!
***
一星期后的一个下午。
在这一星期中,尤其是最后几天,安妮不知多少次,想听听木兰花的意见,可是木兰花却显得十分忙碌,经常外出,也没有人知道她在什么,安妮连想问的机会都没有。有几次,安妮有了机会,可是木兰花像是对这件事全然没有兴趣一样,安妮一提起,她就用旁的话岔了开去,使安妮不得要领。
那天上午,穆秀珍来了。穆秀珍人还没有进客厅,她的嚷叫声已传了进来,道:“兰花姐,无名怪尸,有了头绪没有?”
木兰花正在替钢琴校音,头也不抬,道:“无名尸体就是无名尸体,为什么要加一个怪字?”
穆秀珍已经走了进来,安妮听到穆秀珍的声音,也从楼上直奔了下来。穆秀珍对木兰花的话觉得老大不服气,道:“怎么不怪?死者是什么人?为什么看来很容易查明他的身份,却查不出来”
安妮望向木兰花,等着她的回答。木兰花直了直身子,手指在琴键敲了几下,像是对发出的琴音表示了满意,才淡然道:“一时查不出来,终究会查出来的。”
穆秀珍道:“已经一个星期了,还查不出来,那就够怪的了!”
木兰花笑了起来,安妮道:“还有。黄教授呢?是生是死,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木兰花坐了下来,望了望安妮,又望了望穆秀珍道:“你们想问我对这件事的意见,一定已经很久了,是不是?”
安妮和穆秀珍都点着头。木兰花挪了挪身子,示意安妮坐在她的身体,道:“好,我会表示我的意。不过我要先知道安妮你在这一星期之内。做了些什么工作?”
安妮道:“我花了很多时间,调查黄教授生前——不,调查他的生活。”
木兰花道:“结论怎么样?”
安妮道:“结论是黄教授根本不和任何人来往,除了他职务上的需要外,他连多说一句话也不为,而且,他是独居的,他的屋子离开其他人所住的地方虽然远,但是他出入必须经过一条大路,大路旁有很多人住,从来也没有人见过他和另外人一起出入!”
木兰花“哦”地一声道:“你有没有会见过一个名叫王阿巧的人?”
安妮呆了一呆,道:“王阿巧,那是什么人?为什么我要去见他?”
木兰花道:“王阿巧是一个木匠,你应该去见他的。因为在那场大火前六个月,王阿巧曾经在教授的屋子中,作了一些改动,在他的卧室之中,隔出了一间小房间来,我相信那时候起,教授就不是独住的了。”
安妮惊讶地张大了口,木兰花安慰地抚着她的头发,道:“不要责怪自己粗心。事实上,你因为曾到过他的住所十几次,所以才有先人之,以为他一定是一个人独住的。我却不这样想,大火一起就那么猛烈,不会有人在起火后奔进火场去送死,那具尸体可以肯定是本就在屋中的。我根本这一点去查,就查到了王阿巧曾经改装过教授屋子这件事!”
安妮苦笑了一下,哺哺地道:“先人为主的主观,是推理的最大敌人!”
穆秀珍双手撑着脸颊,睁在着眼,十分有兴趣地听着,道:“那么,这个人是什么人呢?”
木兰花道:“我不知道,但是黄教授是一定知道的。我们与其在尸体的身份上捉迷藏,实在不如寻找黄教授的下落好得多。”
安妮道:“你肯定黄教授没有烧死!”
木兰花道:“当然,相信你也研究过消防局的报告,火灾因为骤然的泄电而引起,有人曾在屋中淋上汽油,帮助火势燃烧的痕迹。安妮,当晚你们离开之后五分钟,火势就已变得十分猛烈,可知黄教授是早有准备的,你们一走,他就开始行动——”
木兰花讲到这里,安妮已陡地叫了起来,道:“等一等,兰花姐。你说是黄教授放火?”
木兰花的声音很平静,道:“屋子中只有两个人,一个烧死了,一个不见了,你认为是谁放的火?”
安妮道:“放火的人,也可能是烧死的人!”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尸体显示这个人至少在三年前,曾受过严重的枪伤,他根本不能行动,在他未被烧死之前,不错他还活着,但是实际上一具尸体,也差不了多少。”
安妮不再出声,紧抿着嘴。穆秀珍挥着手,道:“一个国际知名的科学权威,为什么要放火去杀死一个活死人?”
木兰花摇着道:“当然那要问他本人!”
安妮直跳了起来,道:“你不对黄教授的下,已经有了眉目吧?”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说对了一半,因为只有半点线索,我肯定黄教授还在本市的话,一定会在一处地方出现。”
安妮和穆秀珍两人都睁大眼,木兰花道:“那是我一星期来努力的结果。安妮,你一定知道黄教授对一家意大利食物馆中的食物有偏嗜的了?”
安妮道:“是,他最喜欢吃那里的乳酪烤意大利粉。几乎每星期去一次。”
木兰花道:“不是几乎每星期去一次,而是一定一星期一次,昨天晚上,我就那家餐馆等他出现。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科学家,生活都有一定的规律。”
安妮伸手在自己的头上打了一下,道:“我怎么想到……你……见到了他?”
木兰花道:“我不该自己一个人去,昨天晚上,从七点半到九点半,这家餐厅中,有十一个人,点了乳酪烤意大利粉,可是我却无法辨认出哪一个是黄教授来。只是对其中一个行动闪缩的中年人起疑,等他离开时,我跟踪他,可是很快就不了他的踪迹。”
安妮疑惑地道:“他经过整容手术?”
木兰花道:“如果这个中年人是他,那就不是整容,只是精巧的化装,我们可以再等一个星期,只要黄教授还在本市,他一定会再去。”
又过了一星期,情形和上星期没有什么不同。警方档案上仍然写着“无名尸体”,黄义和教授也依然没有露面和警方联络。
那一天晚上七点,木兰花就到了那家意大利餐厅。她化装成了一个中年妇人。而安妮,则扮成了一个男孩子,在餐厅外面的街角上,靠墙站着,手中拿着一枚币抛上抛下,看来十足是一个无所事事的小流氓。穆秀珍在一辆汽车中,车子停在街角的转弯处。
当她们三人出发之际,穆秀珍自豪地说:“我们三个人出马跟踪一个人,除非这个人会隐身法,不然一定可以跟他到天空……”
穆秀珍的话不算是夸口,以她们三人的能力而论,要跟踪一个人,那实在是轻而易举之事。
到八点钟,安妮首先发现了木兰花形容过的那个中年人,向餐馆走来,那中年人到餐馆门口不远处,略停了一停,就推门走了进去。
安妮已在那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以她敏锐的目光,仔细打量了那中年人,想在那中年人的身上,找出她熟悉的黄义和教授的样子来,但是当那中年人走进餐馆之后,她还是不能肯定那中年人的身份。
那中年人看来全然不是像是黄教授,一点也不像。那是不是极度精巧的化装术的结果呢?如果那中年人不是黄教授,他为什么也每星期来这家餐馆一次,而且点的也是黄教授最喜爱叫的乳酪烤意大利粉?
当安妮的心中充满疑惑之际,在餐馆中的木兰花,也看到了那中年人,他走进来,在上星期同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
木兰花甚至连望了不向那中年人多望一眼,但是实际上,她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中年人身上。她看到那中年人坐了下来之后,伸了一个懒腰,大声对一个侍者要了他点的食物,又是乳酪烤意大利粉,然后,他突然转过头来,向木兰花笑了一下。
那中年人的这个行动,使得木兰花心中陡然一怔。从那中年人笑容中所显示出来的诡异成份看来,木兰花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关池。至少她可以肯定,自己的身份,对方已经知道了。
然而木兰花的精明,她也无法在刹那间想得出,何以自己的身份会暴露,她心中尽管吃惊,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漠然而无表情,像是根本没有看到那中年人对她发出了诡异的一笑。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即令木兰花更加尴尬,那中年人在一笑之后,竟然站起身,直向木兰花走了过来,来到木兰花的桌前,俯下身来。
木兰花虽然善于应变,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也不知应该如何才好,只好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瞪着那中年人。
那中年人又向木兰花笑了笑,神情更加诡异。
木兰花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方已认出了她,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了,对方是什么人?是黄义和教授的化装?还是另一个人?
当木兰花迅速在转着念之际,那中年人突然挺直了身子,陡地笑了起来,他发出的笑声是如此之响亮,简直是轰然大笑!
***
那中年人的轰然大笑声,在餐厅门外的安妮自然听不到。安妮只听到一下又一下的汽车喇叭声传了过来。安妮知道那是穆秀珍发出来的,穆秀珍性急,一定是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安妮略想了一想,就急步向街角走去,穆秀珍在车子中,一看到安妮向她走来,也打开车门走了出来,一副不耐烦的神色。安妮忙道:“兰花姐所说的那个人,已经进了餐馆!”
穆秀珍挥了挥手,作了一个手势,道:“将他揪出来就是了,何必多费……”
她讲到这里,手指着离她们所站处大约有五十公尺的那间餐馆的门口。就在这时,穆秀珍手指,竟像是魔术家的手指一样,随着她的一指,“轰”地一声巨响,自那间餐室中传了出来,那是一下相当猛烈的爆炸,餐馆门口的玻璃,立时纷纷碎裂,有好几个经过的路人,立时被碎玻璃所伤。而附近的路人,陡地乱了起来,那情形,简直就像是忽然之间掀起了一块石板,惊动了蛰居石板下的一群蚂蚁一样,路人叫着、奔着,向附近在路上奔开去,在远处的路人则奔过来想看热闹,一切的混乱,全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发生。
穆秀珍和安妮两人的反应,比路上来得快,轰然巨响才一传出来,穆秀珍甚至连伸出去的手都未及缩回来,就一声大叫,向前狂冲了出去,安妮也忙跟在她的后面。她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发生了一次爆炸,而木兰花就那间餐馆中。
当她们向前奔去的时候,大批受惊的路人,正向外奔来,穆秀珍推开了几个路人,冲向前,安妮紧随在她的身后,当她来到餐室门口之际,大蓬浓烟,已自餐室之中涌了出来。
自餐馆中涌出来的浓烟,不但令人发生剧烈的呛咳,而且什么也看不到。安妮已抽出了一块手帕来,可是穆秀珍却只是屏住了气,一下了就窜进了浓烟之中,一窜进浓烟之中,想看清四周围的情形,可是什么都看不到,不但看不到什么,而且浓烟令得眼睛发生极度的刺痛,泪水已不由自主地滚滚而下。
穆秀珍大叫了一声:“兰花姐!”
她一开口,浓烟又向她的喉际灌了进来,令得她剧烈地呛咳起来。也就在这时,她感到身边,有人撞了过来。虽然是处在浓烟之中,穆秀珍的反应。还是十分灵敏,她身子一斜,一伸手,就抓住了向她撞过来的那人。
东方武术有一个特点,就是对人体的软弱部分,有着极其深刻的研究。即使是在双目不能视物的情形之下,只要对方的身材不是出奇的高或是出奇的矮,一个对东方武术研习有素的人,都可以一出手,就抓到了敌人的要害。穆秀珍这时,随便反手一抓,五指运动,已经抓住了一个人腰际的软肉。
穆秀珍一缩手背,将被她抓住的那人,抓近自己的身边,勉力睁开眼,向那人看去,不禁陡地呆了一呆,一时之间,在浓烟迷漫之中,她甚至以为自己抓住的是一个来自太空的怪物。
但是那种奇异的感觉,只不过是极短时间内发生的,尽管当穆秀珍立即看清,她所抓住的并不是什么太空怪物,而只是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人时,她心中更加吃惊,但是她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她左手一探,已经又抓住了那人的防毒面具,右膝跟着抬起,在那人的小腹上重重一顶,那人发出一下惨叫声,向后直跌了出去,烟是如此浓密,那人才一向后仰倒,穆秀珍就已经看不到他了,而那人的防毒面具,也已经到穆秀珍的手中。
穆秀珍连一刻也不耽搁,立时将防毒面具戴上,同时深深吸进了一口气。她的双眼之中,泪水仍然在不断涌出来,但至少她已经可以睁开眼来。
就在她才一戴上防毒面具之际,又有一个人迎面急奔过来,那人直到来到邓穆秀珍的身前,才陡地站定,向穆秀珍作了一个手势。
穆秀珍不知道那人的手势是什么意思。她所知道的是,有人在这间餐馆中,引发了一次爆炸,而且还放出了大量浓烟。这些戴有防毒面具的人,当然是引起灾祸的人,穆秀珍也就决定,不必对这些人客气。所以那人才一向她打一个手势,穆秀珍已一拳向着那人的胸前。重重打了出去。
她看不到那人跌向后之后的情形,但是却可以听到那人的肋骨断折声,和他跌倒时撞倒一些桌椅的声音。
从夺到了防毒面具之后,穆秀珍已不如才冲进来的时候那样狼狈,虽然浓烟仍然弥漫,她的视线仍然不出三尺,可是她的行动却不受浓烟的限制,要不是她记挂着木兰花的安危,接下来的几分钟,早已使她欢啸不已了。她发觉浓烟之中,至少有二三十个人全是戴着防毒面具的,而那些人,在离她十分接近的时候,也全将她当作了自己人,穆秀珍出拳、起脚,重重地将他们击倒,那些人连一点抵抗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穆秀珍已听到了警车的呜呜声,迅速自远而近,传了过来。她勉力叫了几声,想找到木兰花,可是她的声音却十分低沉,那是由于她戴着防毒面具的原故。她准备先退出餐馆外再说,她知道浓烟正在向店外涌去,所以顺着浓烟涌出的方向,奔出了两步,又踢倒了一个人,当她觉得身后又有人撞过来之际,陡地一缩肘,向背后的那人撞了过去。
在浓烟中动手,穆秀珍可以说无往而不利,所向无敌。她以为自己那一肘,一定又可以令得身后的人发出骨断折之声。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手肘才向后撞去,肘上陡地一麻,已被她身后的那人,拿住了肘际的麻筋。穆秀珍立时知道了自己遇上了武学高手,可是当她知道这一点时,已经迟了,随着肘部的一麻,整条右臂,立时酥麻得难以再提起来,身子也震了一震,她的背后,也在这时,着了重重的一拳。
这一拳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令得穆秀珍眼前金星直冒,身不由主,向前直冲了出去,撞翻了一样东西,她猜想那是一张桌子,人继续向前滚去。要不是她在滚向前之际,己经令得自己全身的肌肉尽量放松,她一定已被地上遍布的碎玻璃割得遍体鳞伤了。
等到她止住了向前滚跌之势时,穆秀珍全不知身在何处,她听到了一阵急骤的脚步声,迅速离去,接着,在另一个方向的警车呜呜声中。她听到了高翔的声音,在叫道:“快调烟雾队来!”
然后便是安妮的声音,听来极其发急,道:“秀珍姐和兰花姐全在里面!”
穆秀珍猛地提一口气,一跃而起,向着高翔和安妮话语传来的方向,直冲了出去,她感觉到安妮冲出餐馆,到了街上。
一到了街上,浓烟已不如在餐馆中之甚,她继续向前奔了几步,看到几个警员向她大声叱喝着,穆秀珍一把拉防毒面具来,叫道:“是我……高翔……你在哪里?”
高翔的声音立时传了过来,道:“秀珍,快过来!”
穆秀珍一面双手挥动,挥开面前的烟,一面又向前奔去,当她来到一辆警车之前,看到高翔和安妮的时候,陡地叫了一声,身子直仆向前,高翔伸手扶住了她。穆秀珍在那一刹间,只看到高翔骇然已极的神情,失声在问道:“秀珍,你怎么了?”
穆秀珍在那一刹间,还不明白高翔何以如此吃惊,她想说话,可是一阵恶心,只觉得全身的血,似乎都在向上涌来,喉际一阵发甜,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来,眼前一黑,人就昏了过去。
二、诡异组织 神秘武人
在餐馆外的高翔,一看到穆秀珍自餐馆中冲了出来,本来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当他一扶住穆秀珍,看到穆秀珍的脸色,呈现着一种异样的血红色之际,他心中的吃惊,当真是难以形容。他也是一个对东方武术有着深厚研究的人,自然一看就知道,穆秀珍如果不是受了极其深重的内伤,是决计不会有这样可怕的脸色的,所以他立时问了一句。
但是接着,穆秀珍已中一大口鲜血直喷了出来,高翔隔穆秀珍隔得很近,又是面对面,这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立时喷向高翔一头一脸。
高翔仍然紧扶着穆秀珍,虽然他知道穆秀珍已经昏了过去,但是一时之间,他仍然不知道该如何才好。在多年的冒险生涯之中,不知道曾经遇过多少凶险,但是穆秀珍伤得如此之重,而且一看就可以知道,她是伤在另一个武学高手的手下,这样的情形,却是从来也未曾出现过的!
这时,在高翔身边的安妮也吓呆了,陵地叫了起来,道:“秀珍姐!”
高翔陡地一震,喘着气,叫道:“救护车,快来人!救护车!”
几个警员忙奔了开去,在街上,浓烟比较稀薄,警员才奔开去,一辆救护车就倒退着驶了过来,救护人员拉出担架,高翔扶穆秀珍上了担架,向安妮道:“你跟到医院去,我随后就来!”
安妮紧咬着下唇,点了点头,随着救护人员将担架抬上车,她也上了车。救护车立即响起警号声,向前疾驰而出。安妮看着躺在担架上的穆秀珍。当穆秀珍才一冲出来时,脸色比血还红,可是这时,脸色却比覆在她身上的白布还要白,她的口角还有血在渗出来,救护车上的医生,正在用听诊器听她的心脏,同时指挥着助手,替穆秀珍在作紧急注射。
当穆秀珍冲进餐馆之际,安妮是跟在她后面的,安妮一冲进餐馆,立时用手帕扎住了口鼻,可是浓烟令得她的双眼全然无法张开,她哑着声叫了两声,实在无法在浓烟中耽下去,才被逼退了出来。
安妮才退出来不久,第一辆驶来的警车已经经到,警员开始维持秩序,紧接着,赶到的警车越来越多,接着,高翔也来到了。
自餐馆中冒出来的浓烟,令得整条街上,都充满了淡淡烟雾。高翔一到,和安妮急速地交谈了几句,他和几个警官,就试图冲进餐馆去,但是全被浓烟逼回来,接着,就是穆秀珍陡地从餐馆之中冲出来。
等到救护车将穆秀珍载走,警方的烟雾队也赶到了,高翔戴上了防烟雾面具。和烟雾队员一起冲进了餐馆之中,餐馆中浓烟滚滚,仍是什么也看不到。这时消防车也赶到了。大量的水射进去,当水将四具冒出浓烟的烟雾器淋湿而失效之后,浓烟已停止了散冒,渐渐散去。高翔站在餐馆中心,四面看着,神情苦涩。
整个餐馆已被破坏得不成样子,几乎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了,好像在餐馆中,曾经发生过一场小型的战争一样。
高翔首先想到的一个问题是:何以意外一发生后,餐馆中竟没有一个人向外冲出来?而如今餐馆中又没有一个人,这些人全到那里去了?
高翔呆立着,一个烟雾队的警官,提着一具烟雾箱,向着高翔走来,道:“高主任,是这个东西在作怪,烟中含有催泪气体,一共有四具之多!”
高翔的心中乱到了极点,安妮曾说木兰花在餐馆之中,可是如今木兰花在什么地方?他挥了挥手,道:“拿去化验,找出它的来源来。”
那警官答应了一声,提着烟雾散发器走了开去,另外几个高级警官又来到高翔的身前,一个道:“前后全都找过了,一个人也没有!”
高翔有点恼怒,道:“事发时,估计至少有三十个人在餐馆里,怎会一个人都没有?”
那警官道:“后门是被撞开的,餐馆中的所有人,可能全是从后门走的!”
高翔又呆了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在爆炸发生,浓烟陡冒之际,所有人全从后门撤退,除非所有的人全是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人!高翔来的时候,看到过街上路人混乱的情形,为什么在餐馆中的所有人,会这样镇定而有秩序?
高翔一面想着,一面到了后门口。后门的确是被撞开的,后门外是一条巷子,并不很阔,一个警官在向几个少年问话,一个少年挥着手,道:“很多人,每个人都戴着防毒面具,像打仗一样,一出来就上了车,驶走了!”
另一个少年道:“这些人之中,有好多个好像受了伤,是叫人抬上车去的!”
还有一个道:“有几个还在大声叫着。”
高翔走过去,道:“有没有看到一个女人?一个中年女人?”
木兰花当晚的行动,高翔是知道的,他知道木兰花化装成了一个中年女人。几个少年互望着,摇着头,道:“那倒没有注意,这些人的行动极快,一下子就走了!”
高翔问道:“是什么样的车子?”
少年道:“一辆大卡车——”
高翔望着那几个少年,那几个少年现出惭愧的神情来,道:“我们没有留意车牌。”
高翔回头向身后的几个警官道:“追查那辆大卡车!”
几个警官答应着,高翔转身走回餐馆,走出了餐馆,来到了警车之旁,拿起了通话仪。他本来是想向方局长报告一下这里的情形是,可是当他拿起了通话器之后,他竟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连一点头绪都没有!他所知道的,只是木兰花、穆秀珍和安妮三个人,到这里来,希望能见到黄义和教授。可是如今,木兰花不知所踪,穆秀珍身受重伤,对手是些什么人,一个也没有露面,虽然有人看到有不少人受了伤,但是却一个人也没有留下!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该如何作报告才好?
高翔放下通话器,他对木兰花倒并不担心,相信木兰花有着应付任何恶劣环境的能力。穆秀珍的伤势倒反而令人担心。他上了车,吩咐身边的驾驶警员:“到医院去!”
车子响起了警号声,向前驶去。高翔一手托着额,尽量想在混乱的思绪中找出一个头绪来。整个事情不可解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在那意大利餐馆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突如其来的爆炸,大量含有催泪气体的浓烟冒出来,目的是为什么?为什么餐馆中的所有的人,行动都如此迅速,像是受过最专门的训练一样?
高翔想来想去,仍然是一片茫然。他只想到了一点:餐馆中发生的事,和发生在黄义和教授住所中的那场大火,手法同样干净俐落,是不是同一帮人所为?如果是的话,这一帮人又是什么人?
当高翔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不禁苦笑了起来!
因为从已经发生的事来看,显然已经有一帮极具势力、行动极有效率的不法份子进入了本市,正在从事不可告人的活动。而他,作为警方的特别工作室主任,竟然一无所知!由此也可以知道这帮人,绝不是普通的不法份子!
高翔在这时,真希望木兰花就在自己的身边,那么他就可以听木兰花的意见,共同推测究竟发生的事是属于什么性质。
可是,木兰花在哪里呢?
在高翔苦涩的心境中,车子已在医院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高翔还没有下车,就看到云五风和云四风的车子。其中云四风的那辆车子,前轮竟冲上了医院建筑物石阶,而且车门也没有,由此可见云四风是在什么样的匆促的情形下直冲到医院来的。
高翔下了车,走向前,在经过云四风车子之际,顺手关上了车门。他一进医院,两个高级警官就迎了上来,神色凝重,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带着高翔向前走去,一直来到了急救室的外面,高翔看到了云五风、云四风和安妮。
云五风和安妮站在一起,手握着手,两人神情焦切,面色苍白。云四风则面对着墙,将额抵在墙上,右手握着拳不住一拳一拳地地打着墙。
高翔先来到云四风的身后,伸手在四风的肩头上轻轻拍了两下,叹了一声。云四风全然没有反应,高翔转过身来,望着安妮。
安妮的声音有点嘶哑,道:“医生的初步检查,是内脏大量出血。正在进行输血急救。”
高翔的面肉抽搐了几下,道:“内脏的伤势怎么样?”
安妮又道:“X光照片还没有——”
她才讲到这里,两个医生急急走了过来,手中拿着才冲洗出来的X光照片,照片还在不断滴着水。那两个医生隔很远就大声道:“情形比想像中的好,各位不用担心!”
云四风陡地转过身来,高翔看到他苍白的脸色,不禁心中一阵难过。那两个医生举起手中的X光照片,道:“看,脊椎骨没有受伤,心脏、肺也没有受伤,大量的内出血,可能来自脾脏,这是人体内最软弱的部分,也最容易复原!”
云四风吁了一口气,高翔按住了他的肩头。一个医生道:“她是怎么受伤的?那情形,像是有一个几百磅重的铁锤。由她的背后,重重打击了一下!”
高翔道:“不是铁锤,我想是一个武功高手,出其不意的一下重击!”
两个医生一起瞪着眼,像是不能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这时,急救室中又有一个医生走了出来,云四风忙道:“她醒过来了?”
那医生道:“还没有,但是情况稳定。”
他向另外两个医生道:“准备紧急手术设备,要进行手术,先将内出血止住!”
云四风想向内冲去,可是却被医生拦住了,道:“伤者的情况极度虚弱,你不适宜进去!”
云四风呆了一呆,转过身来,高翔道:“四风,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你不必太焦急!”
云四风嘴唇掀动,发出了一些毫无意义的声音,然后清了清喉咙,道:“敌人是什么人?”
高翔苦笑道:“完全不知道!兰花现在就可能落在敌人的手中,但是我们如今,对于敌人何方神圣,简直一无所知!”
***
别说高翔不知道敌人是什么人,连已落在对方手中的木兰花,这时也还不知道敌人是何方神圣!
在那间意大利餐馆中,当那中年人突然来到了木兰花的身又,忽然之间发出轰然巨笑声来之际,木兰花已经可以肯定,事情十分不妙,她也没有必要再掩饰下去,应该采取行动了。
所以,她陡然站了起来。也就在那一刹间,她陡然听到了一下爆炸声。由于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身前那个中年人的身上,是以她并不知道那一下爆炸是如何发生的。在轰然巨响中,木兰花的身子向后一缩,她的反应极快,一缩之间,已到了那张桌子之后,她和那中年人之间,已经隔了一张桌子。
可是,不等木兰花有进一步的行动,浓密的黑烟,已经汹涌地展布开来,简直就像是暴风雨中的海浪一样。木兰花只有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看到了那中年人迅速地戴上了防毒面具。
木兰花立时屏住了气息,当她想看清楚四周围的情形时,已经没有可能了。虽然她可以闭住呼吸,但是她的眼睛一样无法抵受刺激。她只觉得有两个人向她冲了过来,地迅速地击出两掌,将那两个人打得直跌了出去,同时,她用力推翻了桌子。
她估计推翻的桌子可能已撞中了那中年人,她身子跃起,想向前冲出去。可是身子才跃,她的双足,已分别被绳索缠住。而且绳索的一端,传来极大的牵引力,拉得她直跌了下来。
她才一落下,“呼”地一声,一件软绵绵的东西,便已向她的身上,罩了下来。
木兰花双手一伸,抓住了罩在她身上的那件东西,那东西像是一只很大的帆布袋。木兰花还未曾来得及抖开帆布袋,就有两个人上来,按住了她的手背,刹那之间,像是四面八方都充满了
突如其来的敌人!
木兰花本来,可以轻而易举摆脱那两个按住她手臂的人,而且可以令得那两个人身受重创的。可是就在那刹间,她改变了主意。
餐馆中突袭,来得如此突然,以致连心思灵敏,远在常人之上的木兰花,也不能立刻想出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
在这样的情形下,木兰花反到不急于脱身,她已经估计到对方的目的是俘虏她。那么。为了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事,将计就计,就让对方俘虏了去,不是更可以明白事情的真相么?
木兰花一想到这里,只是伪装挣扎了几下,她立时又感到一阵有着强烈的麻醉剂气味的液体,向她的脸上直喷了过来。
木兰花屏住了呼吸,尽量不吸入麻醉剂,但尽管那样,她??不禁感到了一阵昏眩。就在那时,她的身子被人推着,已全被那幅帆布包了起来。木兰花还可以感到对方的动作,极其迅速。一被卷了起来,立时有绳子将她紧紧扎了起来,而她也被抬了起来,向外走去。
在不到一分钟之内,木兰花已经觉出自己上了一辆车,车迅速在前驶。十分钟后,又被从车上搬下来,又上了另一辆车,一连换了三辆车,才被抬进了一幢屋子,放了下来。
木兰花知道自已被放在地板上,因为她可以听到身边传来的杂沓的脚步声。然后,就是一个愤怒的声音道:“我们究竟伤了多少人?”
另一个人答道:“一共是十四个!”
那声音更加愤怒,道:“伤了十四个!难道就没有人惩戒她?”
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一听就令人难忘,听来又苍老,又嘶哑,在声音之中,像是充满了愁苦一样,道:“我给了她一掌!”那声音陡地轰笑了起来,他一笑,木兰花就听出他就是那个中年人,他笑着,道:“你老人家出掌,当然一掌就打死了她!”
木兰花陡地吃了一惊,当穆秀珍冲进来的时候,木兰花已经被带走了,她并不知道穆秀珍的事,但是听对方这样说,用的是专指女性的“她”宇,这个女子,又伤了对方十个人之多,那么,十之八九可能是穆秀珍了。木兰花只觉得那苍老的声音听来十分异样。只有对中国武术有深湛研究的人,才能听出这种异样来。
中国的武术,向来分为“内家”和“外家”两种。内家功夫,就是俗称“内功”,以练气为主,讲究以气御力,无穷无尽,可以使人体的能力发挥淋漓尽致的地步,这是最上乘的武术。
练这种武术的人,先从吐纳呼吸练起,练得有了火候,呼吸异于常人,时间相隔特别长。木兰花自己也是练过气的人,所以她可以听出那苍老的声音在讲话之际,几乎全然不用提气,毫无疑问的是一个内家高手无疑!
如果穆秀珍中了这样高手的一掌,那么穆秀珍一定受伤了。木兰花素知穆秀珍生性比较浮躁好动,而修练内功的过程,是一个十分沉闷无聊,要求修习者有极度静心境界,穆秀珍尽管在武术上的造诣极高,但是遇上了真正的内家高手,她就不免要吃亏了!
尤其,当那个听来是领导的人,一听说那人打了“她”一掌,就肯定“她”已死了之际,木兰花更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气。
那低沉苍老的声音“嘿嘿”冷笑了两下,道:“没有,她只不过受了伤!”
那头子的声音听来有点恼怒,道:“为什么只是打伤她,而不是打死她?你没有能力打死她?你知道她伤了我们多少人?”
那低沉的声音又冷笑了起来,道:“陆嘉先生,我请你注意,我是独力行事的,并不接受你的指挥。第二,我喜欢杀人就杀人,喜欢伤人就伤人,任何人不能干涉我。第三,我打她的一掌,是在她背后偷袭的。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会在偷袭的情形下打死一个人?我要打死敌人,只有在堂堂正正的比试之下下了手!我是一个武术家,不是你们这干只问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的同党!”
那人的声音虽然苍老、低沉,可是这一番话,却是说得慷慨激昂。木兰花听了,心中陡地想起了一个人,心中刚动了一下,却已听到那头子,被称为陆嘉先生的那人,抑压着愤怒,道:“我知道了,你是武术名家,我们是卑鄙小人!陈思空先生!”
在陆嘉先生叫出了“陈思空先生”这个名字之后,他又讲了几句话,可是木兰花却完全没有听进去,她心中因为这个名字的震动,是难以形容的!
陈思空!这个名字能在素来镇定的木兰花心中,也引起如此巨大的震动,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事实上,任何对东方武术有研究的人,一听到这个名字,都会震动。尤其是人人以为他早已作古,可是他却又活生生地在世上之际,震动自然更甚!
陈思空在武术界的地位,可以上溯到霍元甲创立精武体育会的时候。霍元甲以一套迷踪拳,蜚声国际,连败多个国家的大力士和武术家,完全所向无敌。可是,熟知武术界内幕的人却知道,霍元甲在和一个来自中国关外的武术高手比试之中,他至少没有获胜。这次比试,是在一种极其秘密的安排下进行的。双方除了比试者之外,只带一个好友作为见证。
霍元甲所带的,是他的生死之交农劲荪。而对方所带的一个见证,却是一个叫儿岛的日本人。这个日本人,在见识了两大中国武术高手三日三夜的交手之后,回到日本,曾说过一句话使日本武术界震惊的话,他说:“中国武术是世界武术之精华,所包含的内容之广,任何人尽一生之力,若非有超特的领悟能力,根本难窥其门径!”
当时。这一句话,曾引起日本武术界的极度不满,纷纷找儿岛较量。儿岛闭门七年不出,在这七年之中,他将自两大高手比武中领悟得到的中国武术奥秘,加上日本固有的武术,各取其长,苦练有成,一旦再出,日本高手所向披靡,人人成了他手下的败将。儿岛在拳术、剑术上的造诣,被日本武术界一致公认为第一高手。
这位儿岛武师,曾是木兰花的师父,木兰花曾经跟他学过武技,成为他最得意的弟子之一。
儿岛师父告诉木兰花,一般人皆只知中国武术界的巨擘是霍元甲,却不知道另外还有一人,武术造诣绝不在霍元甲之下。这个人,只知道他来自中国关外,根本不知他的来历。在上海,和霍元甲较技三日三夜,不分胜负之后,又飘然而去,也没有人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由于事情相隔已经超过五十年,虽然武术界中有不少人知道这件事,但总以为那人早死了。
这个人的名字,当儿岛师父当年和木兰花讲起的时候,木兰花就印象极其深刻地记在心中。
这个人的名字,就是陈思空!
当年,儿岛师父在中国,是被陈思空打败,成了好友,才成为那次惊天动地的武术比赛的见证之一,连儿岛师父也不知道陈思空的来历,以后,儿岛师父也没有再见过这个武术大师。
据儿岛师父说,那一年,霍元甲年纪较大,已经三十二岁,而陈思空,不过二十出头。事情已超过五十年,陈思空,如果如今这个苍老低沉的声音,就是那个陈思空所发出的话,那么,他应该是将近八十高龄的老人了!
中国武术中的内家功夫,是不受年龄限制的,相反地,年纪越大,因为修习的年资越高,功力就越是深湛,有许多神乎其技的武术传说,因为久已失传,也没有人有恒心花几十年苦功苦练,所以被认为只是“传说”,但木兰花却深知那不是传说,而是真可以有人做得到的!
刹那之间,木兰花的心中不知想了多少事,她想到自己身在险境,而这样的一个武学高手,虽然似乎不愿意和对方同流合污,但显然又是和对方一路的,对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何以行事如此神秘,全然不能从已经发生的事中,推测到对方的来历?
木兰花的心中十分乱,等到她勉力镇定下来之际,已听得一连串的冷笑声在远去,显然是陈思空已经走了开去。而陆嘉先生则用愤怒的声音在下命令:“将她带到我房间里去!”
几个人答应着,木兰花立时又觉得被人抬了起来,向前走着,转了几个弯,又放了下来。一放了下来之后,她就觉得身上的绳索被解去,罩在她身上的帆布,也被揭了开来。
就在身上的帆布一被揭开之际,木兰花就以十分敏捷的动作,一跃而起。她不但立时跃起,而且立即一伸手,抓住了她身边一个大汉的手腕,手一转,已将那大汉的手背,反扭到了背后,然后,直退了五六步,退到了屋角,站定。
木兰花的动作是如此之快,而对方是一直以为不兰花是中了强烈麻醉剂昏迷不醒的,是以当木兰花已经成功地退到了屋角,而且将那大汉反扭着手背,挡在自己的面前,已经处于一个相当安全的境地之际时,房间中的几个人,甚至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木兰花迅速打量了一下,连将她突如其来制服的那人在内,房间中一共有五个人,房间很宽大,陈设美而现代化。最先有了反应的那个人,就是木兰花两次曾在那间意大利餐室之中见到过,起先还以为他是黄义和教授装的那个中年人,这个中年人,当然就是陆嘉先生了!这时,正充满了惊怒,张大了口,像是想发出一下怒吼声来。可是木兰花不等他出声,就冷冷地道:“陆嘉先生,你好!”
陆嘉陡地震动了一下,从他的那间餐室中出现,到将木兰花掳来,他的言、行,一直都显示他是一个极其精明的人物。
可是这时,木兰花陡地叫出他的名字,他的神情,就像是一个陡然之间受了责备的孩子一样,一片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才好的神情。
虽然,那只是极短时间发生的事,他立即恢复了正常,但木兰花已嘲弄似地“呵呵”笑了起来,道:“陆嘉先生,你的上司,一定不会欣赏你刚才这种神情!”
木兰花对这个“陆嘉先生”是什么人,全然一无所知。可是她却凭她那精密的推理能力,确定了几件事:这次对方的行动,如此迅速而有效率,对方一定是一个极其庞大的秘密组织,不是普通的犯罪分子,这样的组织中,真正的首脑人物是不会出动的,陆嘉在如今看来,虽然是首领,但是他上面,一定有更高级的人物。而这一点,从陈思空虽然和陆嘉一起行事,但是对陆嘉却绝不买帐之一点上,得到证明。
而通常,这样的组织,一般是采取上对下极其严密的控制手段的,尽管一个人平时什么都不怕,可是对组织中的上级,一定畏之如虎。木兰花之所以这样说,就是这个缘故。
果然,木兰花的话才一出口,陆嘉的面色又变了一变,但是他却立时恢复了镇定,吸了一口气,道:“真是名不虚传,我们对你们的估计太低了!”
木兰花不肯放过使对方心惊的机会,她悠然道:“是你估计错误,相信你的上司不会对我们估计错误。所以,错的是你!”
陆嘉的面色又变了一变,神情也变得极其愤怒,但是他却没有发作,向木兰花指了一指,道:“如果你认为制住了我们之间的一个人,就可以脱身,那就错了!”(bbs.sept5.com 九月论 坛)地 球来 客整理
木兰花“哈哈”笑了起来,道:“脱身?我为什么要脱身?我的目的,就是让你带到你的地方来!如果要脱身的话,在那餐室中,你以为我不能脱身?”
木兰花一面说,一面伸手一推,将被她制住的那个大汉,推得向前直跌了出去,然后,神态悠闲地,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她一坐下之后,反而是她是主人似的,一摊手道:“请坐,坐下来好说话!”
陆嘉怔了一怔,木兰花虽然身在敌人的巢穴之中,可是她的态度是如此之镇定,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镇慑力量,使对方听从她的话。陆嘉在一怔之后,打横跨出了一步,坐了下来,瞪着木兰花。木兰花看来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道:“看来,我们至少有一件事,是一致的,那就是我们大家都想找黄义和教授的下落,是不是?”
陆嘉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
木兰花继续道:“你们也知道黄教授有到那家餐室去的习惯,所以在那里等他。不过你们做得很彻底,我想,你们已经买下了那家餐室,将所有的人,连顾客在内,都换上了你们的人,是不是?”
木兰花讲到这里,笑了起来,道:“而我却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两次闯了进来,当然,不论我的化装如何精巧,你们都可以轻而举地将我认出来了!”
陆嘉已完全恢复了镇定,冷冷地道:“不错,如果你早明白就好了!”
木兰花将背舒服地靠在沙发上,道:“现在知道也不迟!为了找黄教授,你们倒真是不惜工本!自从黑龙党、黑手党、秘密党以及胡克党被击溃之后,世界已很少有什么组织有这样的魄力了!”
木兰花举出了四个著名的世界性犯罪组织的名称来,目的就是想试探对方的来历。从对方的反应之中,探知对方组织的性质和规模。除非是极有经验的人,不然是一定会露出口风来的!
而陆嘉先生的经验,显然不够老到,一听就道:“哼,黑龙党、秘密党,算得了什么!”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陆嘉透露的不多,但是木兰花已知道,陆嘉所属的那个组织,不出她所料,是一个非比寻常的组织!
木兰花在外表上看来,仍是一样镇定,盯着陆嘉,道:“你们的组织,已经决定和我,以及本市警方,作正面冲突了?”
陆嘉又震动了一下,像是对这个问题,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木兰花正想抬出他的“上司”来恐吓他一下,突然听到陆嘉的身上,友出了“吱吱的声响,陆嘉在刹那之间,竟显得异常惊惶失措。他看来有点手忙脚乱地自上衣口袋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盒来,自那金属盒之中,拉出了一个耳机,塞向耳中,半转过身去,像是不愿意被木兰花看到他那种狼狈的神情。他不断点着头,连声说着:”是!是!我知道!我知道!“
这时,木兰花的心中,也十分惊讶。
这小金属盒子,自然是一具超小型的无线电对讲机。木兰花见过比这更小,更精巧的无线电对讲机,那并不足以令得她惊讶。令得她惊讶的是:这时,陆嘉分明是在接受他上峰的指示。何以指示会来得如此及时,就在陆嘉无法回答她这个尖锐的问题之际呢?
当然,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在这间房间中的对话,如今在向陆嘉发指示的人,是完全可能得到的了!
从这一点来看,陆嘉所属的那个组织,其严密的程度,远在自己的想象之上!当木兰花想到这里之际,陆嘉已转回了头来,神情似很惶恐,吞了一口口水,才道:“木兰花小姐,一切全是误会,我们无意与你为敌,也无意在本市行事,一切全是误会!”
他一再强调“只是误会”,木兰花冷笑了起来,道:“误会?我被你们用绑架的手法带到这里来!秀珍受了伤,这全是误会?黄教授的住所失火,那间餐室中装置烟幕弹,这也是误会,”
陆嘉的神情十分恼怒,像是要发作,可是就在此际,一个书架之上,突然传出一个声音,道:“兰花小姐,你刚才所说的四点,有一点错了!”
木兰花扬了扬眉道:“你们想否认黄教授的屋子是你们放火烧的?”木兰花立时可以知道自己的判断错在什么地方,自然是由于她过人的推理能力而来的。她知道对方也在寻找黄教授,以对方这种军事化的行动效率而论,如果放火烧了黄教授的房子,那么要在同时捉到黄教授,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那么,这场造成了那个无名怪尸的大火,就不会是他们放的,木兰花刚才故意那样说只想将事情扩大,表示绝不甘就此罢休之意。
她这时那样一说,自书架中传出来的那声音道:“的确不是我们做的事,我们不必承认。是我们做的事,我们不会否认!”
木兰花冷笑了一声,道:“越是行动偷偷摸摸的人,就越是喜欢摆出一副好汉的样子来!”
那声音倒并不发怒,只是笑了一下,道:“我们不必在这个问题上多作争论,正如陆嘉所说,是误会。至于两位小姐因此而受到的损失。我们竭诚愿意作赔偿。我已经向医院方面查问过,幸而事情不致于无可补救。穆秀珍小姐可能要休息一个月,但我们愿意补偿!”
木兰花心中,本来着实为穆秀珍担心,如今才知道穆秀珍的伤势,至少没有性命之忧,然而,“休息一个月”,伤势着实不轻了!木兰花立时道:“条件是什么?”那声音道:“请你相信。我们的一切行动,全基于一种不得已的原因在进行,一切事情,和本市的治安是绝无关系的!”
木兰花道:“至少你们制造了黄教授的失踪!”
那声音道:“兰花小姐,黄教授是自己失踪的,别以为他的屋子失了火,他失踪了,他就是受害人。事实上,我们才是受害人!”
木兰花呆了一呆,她找不出理由不相信那人的话。可是那人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却全然不明白。她道:“请你解释详细一些!”
那声音道:“不能再详细了!事实上,我刚才那两句话,已经超越了我所能透露的极限。我们愿意付出补偿,条件随便你提,什么样的代价,我们都可以接受,我们不想事情扩大,也绝无意与你为敌!”
那声音说到这里,无可奈何地干笑了几下,才又道:“和女黑侠木兰花为敌的滋味,并不好受!”
那声音讲到这里,在那声音之旁,显然还有另一个人,就在这时,发出了“哼”的一下冷笑。木兰花一听就听出,那是陈思空所发出来的冷笑声,当然表示对那人的话不同意。
木兰花本来想立时出声,叫出陈思空的名字来的。但是,转念间,她改变了主意。对于这样一个久已在心中有着极其深刻的印象的武术高手,木兰花对他有几分敬意,也有几分忌惮,在她还未曾有确切的决定之前,她自觉不应轻举妄动!
所以,她假装听不到那一具有挑战性的冷笑,只是道:“你们连黄教授的下落也不再找了?”
那声音道:“这是我们的事,我可以保证,这事情与你们完全无关!也绝不会骚扰任何人!”
木兰花道:“我可以问一些问题?”
那声音立时道:“不能!”
木兰花沉声道:“刚才,你还说可以接受任何和解的条件!”
那声音道:“我是指物质上的。而你的问题,一定有关我们的秘密。事实上,我就算答应你,也没有用,真正的秘密,你以为我会知道?那是我们组织最高层才能知道的事!”
木兰花站了起来,道:“好,那我就去向他们问。请问我是自己走出去呢?还是由你们送我出去?”
当木兰花和自书架扬声器的那声音对答之际,陆嘉和那几个大汉神情紧张,但却一声不出。木兰花一问之后,那声音道:“你可以自己离去!”
这句话才一出口,书架陡地移开,现出一道暗门。陆嘉和那几个大汉,以极快的动作,退进了暗门之中,暗门也立时关上。
木兰花知道她可以自己离去的意思,是对方已准备放弃这里了,对方是一个行动这样有效率的组织,既然已经放弃这里,木兰花也可以肯定绝无法在这里找出什么线索来,大可不必浪费时间了。
她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经过了一条走廊,就来到了一个相当大的客厅之中。木兰花已经看出,自己所在的那个地方,是一所相当古老的花园洋房。木兰花在客厅中略站了一站,就向花园中走去。
花园也相当大,花木扶疏,一草一木都看得出曾经经过悉心的照料,而如今,一个人也没有,显得出奇的静,木兰花向着半开的铁门走去,在她来到离铁门约莫还有三十公尺左右之际,在她的身侧,突然传来了一阵“格格”的声响。
木兰花转头一看,看到一株碗口粗细的龙眼树,树干已然折断,但是还未曾完全断折,正自发出“格格”的声响,向她直倒下来。
木兰花向前跃出了几步,那株龙眼树,隆然倒地,木兰花在向前跃出避开之际,已曾经在留意四周围是不是有人。可是她的经验而论,她可以肯定,花园中早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而这株树,是有人在离去之前弄折,算定了时间倒下来的。
木兰花知道,不会无缘无故有人弄倒一株树,那一定是有作用的!木兰花来到那株龙眼树的断折处,才看了一眼,就紧锁起双眉来。
那株树的树干上,有一个很明显的拳头印子,像是有人一拳打在还未曾凝固的石膏上所留下来的一样。四个指节骨的印特别深,看来比常人的骨节要大得多。而树的断口处参差不齐。
这树,是被一个人用一拳之力打断的!
木兰花当然知道这个人打断这株树是什么用意,那是向她示威,木兰花也知道是什么人将那株树打断的,那是陈思空!
木兰花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可以一拳打断一株碗口粗细的树木,她知道她不能,除了陈思空之外,世界上是不是还有人有这样的能力,真是疑问!
木兰花在断树的旁边站了几分钟,才走出了花园。花园外是一条斜路,下了斜路,就是公路。木兰花等了没有多久,就截到了一辆车,载着她到了最近的警局,一到警局,木兰花立时和高翔取得了联络。
***
穆秀珍的紧急手术,一直进行了四个小时才结束_当她被从急救室中推出来的时候,面色苍白得可怕,人也仍然在昏迷状态之中。
这时,木兰花也已经赶到了,云四风一看到了秀珍,立时走过去,紧握着她平放在白床单上的手,穆秀戏的手冷得出奇,云四风一握住了她的手、身子就不由自主地震动了一下。
到了病房之中,医生将各人请了出去,包括坚持要留在病房中的云四风在内。云四风事实上是被本兰花劝出病房去的。木兰花对他道:“四风,受伤的人,最重要的是休息与睡眠。在睡眠之中,人的复原能力最快。秀珍如果能睡上两天,对她的伤势就大有帮助,不要为了焦急,反而害了她!”
三、一挫再折 否极泰来
云四风所得木兰花这样说,才肯离开病房,但是无论如何,不肯离开医院,连木兰花也无法可施。而两个医生看到云四风那样的情形,已开始在研究是不是要为他准备另一间病房了!
木兰花等人,在听了治疗经过的简短报告之后,回到了家中。当木兰花讲述她在屋中的经历之际,高翔大声道:“什么,你就这样算了!”
木兰花皱了皱眉,道:“我曾说过我就这样算了?”
高翔神情恼怒,道:“可是你却让那个陆嘉,和他手下那些人走掉了。”
木兰花沉默了片刻,道:“我是有理由的。第一,当时出手,就算我制服了陆嘉,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卒,我相信他对整件事情所知不多。第二、我真的有点害怕那个陈思空!”
高翔、安妮和云五风听得木兰花这样说,不禁互望了一眼,心中都有一种骇然的感觉。他们和木兰花在一起,都已经很久了,可是,从木兰花的口中,说出了“害怕”这个名词来,却还是第一次。
木兰花是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可是这时、她却承认自己心里的害怕,怕的是一个名字叫作陈思空的人。
高翔没有再说什么。木兰花在静了片刻之后,道:“我觉得我们这次遇到的,是从来也未曾遇到过的敌人。以前,不论我们面对多么凶恶、多么势力庞大的敌人,但我们至少可以知道敌人在做什么。或是已做了什么。可是如今,我们面对的敌人,是如此之神秘,我们对他们的行动目的,一无所知!”
高翔等三人全不出声。从黄教授住所的那场大火起一直到现在,每一件事都笼罩着一种神秘的浓雾,使人无法看清楚事实的真相。
安妮最先开口,道:“如果对方停止了活动,那我们岂不是白吃了亏?”
木兰花并没有直接回答安妮这个问题,道:“高翔,那具至今还没有查出来历的尸体,到现今为止,我们还只是在本市查资料,你能不能将这具尸体的资料发到国际刑警总部去,在世界各地查一查?”
高翔道:“那容易——你怀疑死者在未死之前,是偷入本市来的?”
木兰花道:“既然在本市查不到任何记录,那一定是外来的人了,还有,那间餐室,那幢屋子,是由什么人承购或承租的,也要查一查。我相信查不出什么来,不过总得查一下。”
高翔立刻就转身去打电话,木兰花望着安妮,说道:“黄教授的住所,全毁在大火之中,当然什么也找不到了。可是黄教授在大学里应该有一间办公室?”
安妮点头道:“是的,每个教授都有独立的办公室!”
木兰花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道:“现在才去做,可能已经迟了,不过总比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好,我想黄教授这个人,是所有神秘事件的中心人物,到他的办公室去找一找,看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警方会安排你的行动,我想不用很久,你就可以去。”
安妮神情认真,道:“兰花姐,黄教授……我对他的人格……”
木兰花哼了一声,道:“人格,不经过长时期的接触,是很难了解一个人的人格的。”
安妮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天已快亮了,云五凤和安妮互望一眼,安妮立时知道了云五风的意思,道:“我一个人去就行,秀珍姐一醒来,你就通知我。”
木兰花伸了一个懒腰,道:“我们每人都还有很多事要做,该应休息一下,才开始行动。”
各人全知道,当木兰花决定要休息时,那就是真正的休息,什么也不想。木兰花一说完,就上了楼。这次,高翔等三人全没料到,木兰花虽然努力想使自己真正休息,什么也不去想。可是她竟无法做到这一点,她无法使自己不去想陈思空。她在想:“如果自己面对这个在武术上有登峰造极的造诣的老人,自己应该怎么办?”
***
上午八时,高翔离开住所时,看到木兰花还睡着,并没有吵醒她,高翔下楼,安妮已在等着他,两人一起离开。高翔到警局,安妮则驾车到大学校本部去。警方已和大学当局联络好了,让安妮进入自从失火之后,一直锁着的黄教授的办公室。
那间办公室,安妮以前来过两次,全是向黄教授请教问题而来的,安妮对于办公室中所挂的那一大幅脑部神经系统的拟想图,有极深刻的印象。
这次安妮进这间办公室来,心境显得很异样。她十分尊敬黄教授,可是事情的发展,黄教授的失踪,成了整个神秘事件的中心,要是黄教授不出现,不知有多少问题,无法解决!
打开办公室门,让安妮进来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校役,安妮进了办公室之后,关上了门,开始着仔细的搜查。每一本书,每一张纸,都不放过。
安妮本来就是一个十分细心的人,木兰花让她来做这件事,自然是再适合也没有了。可是,直到中午,安妮还是什么发现也没有。
教授的办公室中有很多文件,但全是和教学有关的,黄教授几乎没有任何私人的东西留下来,安妮花了将近三小时,毫无所获,她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就在这时候,她突然有一种被人监视的奇异感觉。
人的这种感觉是很奇特的,是人的第六感官的作用,经常有冒险生活经验的人,这种感觉,尤其强烈。当安妮一有这种感觉之际,她陡然转过身来,在她的身后是窗子,窗外是一片草地。可是当她转过身来时,窗外却明显地没有人。
安妮吸了一口气,又转回身来。这种感觉仍然存在,背后有被人盯着的那种感觉,自然并不好受。这次,安妮并不转过身去,因为上次转身并没有结果,她只是直视向前,在桌上找可以反光的物件,她看到了一只纸镇,是不锈钢铸造的,表面十分光滑,如同一面镜子一样。她向前俯了俯身,将那个纸镇抓在手中,向前略移了一下。
就在那刹间,她看到窗外果然有人影闪了一闪,像是有一个人,以极快的速度,缩回头去。安妮放下纸镇,疾走到窗前,迅速地推开窗。
这时,外面草地上,有两个学生走近来,建筑物的转角处,有一个伛偻的背影,正在缓缓向前走过去。安妮认出那个背影,就是开办公室门给她的那个老校役。
照那老校役的位置来看,他也是没有可能是刚才的偷窥者,除非他能够在一秒钟内移动十公尺以上。
安妮在窗口呆了片刻,本来,在经过两小时的搜寻而毫无发现之后,她已经准备放弃了,可是突然之间发现了这样的事,那使安妮感到,这间办公室一定还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她又回到办公桌后坐了下来,仔细地,用心地察看着办公室中的一切,心中不断转着念。她想到,木兰花曾说,由于自己这方面,一直未曾想到黄教授是许多神秘事件的中心人物,所以未曾想到要到教授的办公室来找寻什么,如今再来,可能已经迟了!然而,对手方面,却是早知道黄教授才是问题人物,他们甚至对木兰花说,受了黄教授的害!那么,他们是早就应该来搜过这间办公室的人,是不是有用的线索,早给对方取走了呢?
安妮立时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因为对方如果已获得了有力线索的话,就可以将黄教授找出来了,也不会再有人来偷窥她的行动了。
安妮的假定是:对方来搜过这间办公室,可是并没有得到什么。这样的情形,可能是由于两个原因。其一,这间办公室中根本没有线索。其二,办公室中有线索可寻,但对方没有发现。
安妮觉得,黄教授既然牵涉在这样神秘的事件中,若说他在主要的工作室中,没有任何迹象留下来,那是极不合理的。但是,为什么对方来找过找不到,自己也找了两小时,一样找不到什么呢?自己找得十分的仔细,甚至抖开了每一本书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纸片夹在其中。
当安妮在思索之际,她的目光,依然在四下巡视着,她的目光,停留在墙上所挂的一块木板上。这种软木板,通常是用来用一种钉,将一些文件、通告之类,钉在板上面用的,这时也有几张纸钉在板上。
安妮的目光,已经自那软木板上移了开去,但也就在此际,她陡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想起了有侦探小说鼻祖之称的美国大作家麦伦·坡的一篇著名的小说:《信》!
在那篇小说中,麦伦·坡写一群人,在一间房间中找寻一封关系重大的信,找寻工作极其彻底,甚至将每一件家俱都拆成了碎片,但还是找不到这封信,而结果,这封信就放在挂在墙上的一个信箱之中,在最不受注意的地方!
最当眼的地方,当人想发现什么秘密之际,也就是最不去注意的地方,刚才三小时之中,安妮就未曾向那软木板多望一眼。
安妮一想到这里,陡地站了起来。
当站起来之际,她又感到窗外有人在偷窥,可是安妮却并没有转身,也没有停顿,她大步来到那块软木板之前,揭起钉在板上的那些纸来看。
第一张,是一份通知黄教授出席一个座谈会的通知书,第二张,是一个演讲会的程序表,安妮才揭到第三张,就怔住了!
安妮—看到那张纸上的字,就可以认出那是黄教授的笔迹,字迹十分潦草,写着两行:如果我有了特殊的不测,害我的必然是宇宙中心会,这个会的负责人——我所知道的,是卢利根勋爵。
安妮一方面为了自己终于有了发现而高兴,一方面却十分迷惑。“宇宙中心会”是什么东西?卢利根勋爵又是什么人?安妮知道自己想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不必在这上面多费时间,她已有重大的发现,必须立即和木兰花联络。她扯下了那张纸来,才转过身,就发现了办公室的门柄,在缓缓转动着。
安妮立时来到了门边,门柄继续转动,门被慢慢推开,一个人探头进来,安妮的手掌已然疾扬了起来,准备一掌向下砍下去。可是也就在那刹间,她的手僵在半空,砍不下去。因为她看到了那个探头来的是什么人,就是那个老校役!
那个老校役抬起头来,望着安妮,道:“小姐,你还不走?是午饭时候了!”
安妮吸了一口气,道:“我这就走了,请你再将门锁好,别让旁人进来。”
老校役“哦哦”地答应着,安妮从他的身边,向外走去,可是她一脚才跨出门口,从颈上突然一紧,像是有一柄铁钳,陡然钳住了她的后颈,安妮的反应也极快,在那一刹间,她绝没有时间去判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却立时本能地自卫,双臂向后一缩,重重的向后,撞了出去。
安妮的这一下动作,如果她背后有人偷袭的话,是足可以将在她身后的人肋骨撞断的,安妮双肘向后一撞之际,也觉得自己已经撞中了什么——她不能肯定被她撞中的是不是一个人,因为在感觉上而言,她的双肘,就像是撞在一块木板上一样!
紧接着,她颈后那股紧压的力道陡然加强,压住了她的颈侧大动脉,使血液暂时不能流通,安妮只觉得一阵昏,她想叫,可是一张大了口,就失去了知觉。
***
木兰花在高翔走后不久就醒来,她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到医院去查询穆秀珍的情形。当她知道穆秀珍已经醒过来之际,她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进了病房。
穆秀珍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看来十分虚弱,在她身边的云四风,握着她的手。穆秀珍一看到木兰花,就用微弱的声音道:“兰花妞,要是我伤重不治,你……你替我报仇!”
木兰花在床边坐了下来,道:“放心,你死不了,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你打伤了他们十几个人,令得他们狼狈不堪!”
穆秀珍一听,立时高兴了起来,道:“那还差不多,不算亏本,那些人一网就擒了?”
木兰花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秀珍,你可知道自己是伤在什么人手下的?”
穆秀珍皱起了眉,道:“不知道,好像是一柄足有千磅重的大铁锤,在我背上锤了一下!”
木兰花道:“不是,那是一个武术造诣极高的高手!他由于不愿在背后偷袭的情形下打死你,所以只用了三分力——”
当木兰花讲到这里之际,穆秀珍的脸上,现出一股不服气的神情来,木兰花叹了一口气,道:“你还记得儿岛师父说过,他当年目击中国两大高手比武的事?”
穆秀珍“哼”地一声,道:“不见得在背后偷袭我的是霍元甲复活了吧?”
木兰花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她的语调更沉重,道:“不是,是当时霍元甲的对手陈思空!”
躺在病床上的穆秀珍陡地震动了一下,病房之中,立即静得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穆秀珍当然也知道陈思空这个人。在那一刹间,她只觉得,自己居然还能活着,那是什么样出奇的幸运!
就在这时,病房门打开,高翔和云五风一起走了进来,穆秀珍和他们两个打了一个招呼,闭上了眼睛。木兰花道:“秀珍,你只管休养——”
穆秀珍却陡地伸开眼来,同时,在她苍白的上,现出极其坚决的神情,道:“等我伤好了之后,我要和他正面决战!”
一向镇定的木兰花,一听得穆秀珍这样说,也不禁震动了一下。但当时她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那等你好了再说吧!”
她一面说,一面站了起来,道:“别妨碍她休息,我们该走了!”
她向外走去,高翔和云五风跟在后面,云四风却一点离去的意思都没有。穆秀珍突然道:“安妮怎么不来看我?”
木兰花道:“她有点事,不过该也快来了!”
他们三人出了病房,高翔立时道:“兰花,有一件事,实在无法令人相信,然而却是事实!”
木兰花向高翔望去,高翔挥着手,道:“那具无名尸体,国际刑警总部已和全世界各地警方联络过,可是根本没有这个人!”
木兰花呆了一呆,道:“那是不可能的,这个人生前,曾受过严重的枪伤,这种枪伤,如果不是有极其高超的现代医学治疗,一定当场身亡,不会再活下来。这种治疗过程,是一定有记录的!”
高翔苦笑道:“本来应该是,可是我们得到的回答,却全是没有记录可查!”
木兰花的眉心打着结,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事,这种枪伤一定要经过治疗,治疗过程一定有记录。只要有记录,就一定查得出来。电脑可以在一分钟之内,查到比这个无名尸体再轻多少倍的枪伤记录!
云五风并不是爱发表自己的意见的人,可是这时候,他却也忍不住道:“我看一定是什么地方的警方工作人员有了疏忽。这个人,就算是再无足道的小人物,他既然受了这样严重的枪伤,在当地警方,一定会有记录留下来的!”
云五风这样说的时候,木兰花陡地震动了一下,双眉向上扬。高翔一看到她这样的神情,就知道木兰花一定是在那一刹那间,想到了什么极重要的关键问题。从木兰花随之而来的那一闪而过的骇然的神情看来,她所想到的事,一定极其严重!
不过,木兰花立时恢复了常态。高翔问道:“你想到什么?”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并不是在回答高翔的问题,而是在自言自语。道:“我是想到了一点事,是由云五风刚才那几句话中得到启发而想出来的。”可是云五风刚才那一番话,他也是听到了的,他就想不出什么来,他再将云四风的话在心中想了一遍,还是想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木兰花却像是已经完全忘记了她才想到的事,又问道:“那餐室——”
高翔道:“我们找到了餐室的原来业主,在黄教授住所失火的第三天,就有人用高价向他收买餐室,价钱是正常价钱的十倍,他没有理由不出让!”
木兰花点着头,高翔又道:“那幢大洋房,是六个月之前租下来的。和承购那家餐室一样。由一家注册公司出面。这家公司的地址,是虚报的,所用来注册的文件,也查明全是十分精密的伪造!”
木兰花“唔”地一声,道:“也就是说一点可查的线索都没有!”
高翔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他们三个人一起向外走出去,云五风道:“安妮怎么还没有消息?”
高翔打趣道:“不见得在大学行政大楼里,也会出什么意外吧,你大可不必担心!”
云五风有点不好意思。他们走出了医院的建筑物,才来到大门口,就看到一辆救护车,响着警号,直驶了进来,有几个医护人员,正急急向外走去,这本来是医院中常见的情形,木兰花他们也未曾在意,继续向前走着,当他们来到车前的时候,救护车已停了下来,自救护车上,有人抬着担架下来。
事后,云五凤自己也无法解释。当时为什么会向被抬下来的担架望上一眼。不管为了什么,也许只是偶然的一眼,就在那一望之下,云五风陡地叫了起来,声音是如此之厉。他叫道:“安妮!”
他一面叫,一面伸手指着担架。当他伸手指向担架之际,他已不由自主,剧烈地发起抖未!
高翔和木兰花也立时向担架看去,一看之下,两人也全呆住了!
安妮!在担架上躺着,正被救护人员抬下车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安妮!
高翔在那刹间,也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下呼叫声,向前疾奔了过去,可是木兰花的行动比他更快,比他先一步来到了担架旁。两人同时向一个才从救护车中下来的警官问道:“什么事?”
那警官一看到了高翔,立时立正、敬礼,道:“这位小姐被发现倒在大学校园中,昏迷不醒!”
木兰花已经揭开了安妮的眼皮,安妮的眼球,几乎是停滞不动,而且毫无神采,这证明她的脑部,受到沉重的打击!
刹那之间,木兰花的手心中,也不禁冒出了冷汗来!她派安妮去做的事,可以说是绝无危险的,可是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她抬头向云五风看去,看到云五风还失神落魄地站着,直到木兰花向他望去,他才踉跄奔过来。这时,安妮已被抬进医院去了!
高翔正在向那警官发出一连的问题,那警官道:“是大学一个老校役发现的!”
高翔忙道:“快,带那老校役到医院来,我要亲自问他经过的情形!”
那警官答应了一声,立时转身了开去。高翔和木兰花两人互望了一眼,心中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穆秀珍才从昏迷中醒来,至少还得在床上躺一个月,安妮又昏迷不醒地被抬了进来,在他从前的冒险生活之中,可以说从来也没有受过这样的挫败!一场火,一具无名尸体,一个失了踪的教授,这其中,究竟包含了什么样的神秘事件?
云五风已经跟进去,木兰花和高翔也走了进去,他们全被医院当局的人,阻在急救室门外。在急救室门外等了半小时左右,才看到一个医生走了出来,神情显得极其忧虑。使人一看到他的神情,心就向下疾沉。
云五风想开口询问,可是他的嘴唇掀动着,却发不出声来,那医生道:“脑部受伤,原因不明。”他搓着手,道:“这样的情形,可能使人长期昏迷不醒!”
木兰花陡地抽了一口气,道:“严重到了这种程度?”
那医生做着手势,道:“当然,那只是初步的诊断,脑电图显示病人的脑部活动,几乎是在静止状态,我们会请更多专家来会诊,唉,可惜黄义和教授不知所踪,黄教授是这方面的专家。”
木兰花接口道:“奥捷博士也是这方面的专家!”
那医生呆了一呆,像是想不到木兰花会知道奥捷博士这个人,他道:“当然,奥捷博是世界著名的脑科权威,不过,他在瑞典。”
木兰花道:“我知道,我认识他,借用医院的电话用一下,我立即和他联络,请他马上赶来!”
那医生还在疑惑间,院长也走了出来。院长和木兰花是十分熟稔的,一听之下,立时将木兰花请到院长办公室,木兰花在斯德哥尔摩的长途电话接通之后,才讲了几句,就突然震动了一下,放下电话来。
高翔以疑惑的神情望着她,木兰花道:“奥捷博士的住所在上个月突然起火,火场中事后并没有发现尸体,但是奥捷博士却从此没有再出现过!”
高翔一听,不由自主,在喉际发出了“咯”地一声响来。木兰花却立时拨了电话号码,道:“请接维也纳,对,奥地利国家科学院!”
院长办公室有人敲门,一个警官推开门,探头进来、道:“高主任,老校役来了。”
高翔忙走了出去,顺着那警官所指,看到一个背部伛偻、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带着十分惶恐的神情。站在走廊的转
高翔向他走过去,那老校役望着高翔,神情更是惶恐。高翔道:“你不必害怕,我问你几个问题!”
老校役连连点头,高翔道:“是你发现安妮小姐昏迷不醒的?”
老校役道:“是,是我给她开门的,后来中饭的时候到了,我去饭堂吃饭,经过草丛,看到她躺在草丛里。”
高翔道:“没有看到别的人?”
老校役眨着眼,道:“没有,没有别的人!”
高翔又道:“你也没有听到打架的声音?”
老校役神情奇怪地道:“打架?学校里从来也没有人打架,没有,没有!”
高翔叹了一口气,在那老校役的身上,显然什么也问不出来,他对身边的警官道:“请他到警局去,再作一份详细的供证!”
那警官答应着,将老校役带走,高翔回到了院长办公室,才一推门,他就觉得气氛很不对劲,木兰花还在打电话,院长和云五风脸色都很怪。高翔一进来,院长就道:“奥地利的脑科权威杰逊博士也失踪了!”
高翔向木兰花望去,木兰花正在说话,道:“我想和达拉斯教授通话……”接着是一阵沉默,木兰花在沉默中听对方讲话,高翔可以从她的神情中,得知对方的答复,一定令她心惊。
木兰花放下电话,一言不发,转过身来,向院长道:“我所知道的三位世界知名的脑科权威,全失踪了。院长,请你收集本市的专家——”
云五风忙道:“无论如何,请你挽救安妮!”
院长的神情沉重,道:“我会尽力,会尽力,她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不能说完全没有机会!”
院长的话,明显地是安慰病者的亲人,高翔只觉得心直向下沉,木兰花来回踱了几步,道:“院长,据我所知,适当的电波刺激,可以使伤者暂时回复正常!”
院长点头道:“有这种可能,我们正在作全面检查,看是不是有别的部位受伤——”
院长才说到这里,一个医生急匆匆走了进来,道:“安妮小姐醒过来了。”
云五风“飕”地一声,向外便冲,医生却一把将他拉住,道:“她只是醒了过来。”
高翔只感到一股极度的凉意,生自背脊。医生说:她只是醒了过来,高翔自然可以明白医生那样说法,究竟是什么意思!
安妮的确是醒过来了,医生也替她作了全身检查,证明她没有其他的伤。
可是醒过来的安妮只是在病床上半躺着,睁着眼。甚至无法自她的眼神中看出她在望向何方。对于四周围的一切,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和看不到任何东西一样。
而今得医生大惑不解的是,安妮的情形,显然是脑部受到了极度的震荡所致,可是在她整个头部,完全找不到任何伤痕。
医生不明白,木兰花却是明白安妮何以会变成这样的,木兰花心中实在不愿意去想,因为她害怕。可是,她却不能不想,因为她知道安妮是如何受伤的:陈思空!
安妮毫无疑问,也是遭了陈思空的毒手!
安妮为什么会又遭了毒手呢?当然是她在黄教授的办公室中,发现了秘密。那么、她发现的是什么秘密呢?她遇袭的地点,会不会就在黄教授的办公室之中?
木兰花一想到这里,转身向外走,高翔还来不及问她到哪里去,她已经走了出去。
***
木兰花呆呆地坐在黄教授的办公桌之后。
她这样坐着已经有很久了,斜阳的光辉,从窗中射进来,给整个办公室带来一片朦胧的金黄色。木兰花坐着,思索着。
办公室中完全没有打斗过的痕迹,看不出曾发生过任何事,当然,精细的木兰花可以发现办公室曾经遭过精密的搜查——至少两次,其中一次精密的搜查手法是她所熟悉的,那是安妮的手法。
另一次搜查,木兰花甚至可以肯定,是在安妮的搜查之前。
那也就是说,第一次搜查没有结果,安妮的搜查结果,一定是十分直接,一看就可以记在心里的,不然,对方不会用这样的手段对付她,使她完全不能说出她看到过的东西来。
木兰花本来希望安妮在遇袭之前,会有什么线索留下来,可是没有,她一定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遭了毒手,安妮是十分机警的人,木兰花也觉得不能想像她如何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之下,就遭了毒手!
木兰花站了起来,离开了黄教授的办公室,经过一条走廊,走出了建筑物。
在行政大楼的建筑物外,是一片草地,草地以灌木围着,安妮就是在灌木丛中被发现的,从门口到灌木丛,大约是一百公尺。也就是说,安妮如果在办公室遇袭,行凶者要将她拖行一百公尺。可是草地上,却又绝没有人被拖行过的痕迹。
木兰花夕阳的余晖中,缓缓向前走着,校园中很静,在她身边没有人,当她快来到灌木丛附近之际,才看到一个老人,踽踽向前走来,木兰花来的时候曾见过他,是那个老校役,木兰花也曾向他问过话。
木兰花渐渐走近灌木丛,她心里有无数问题要解答,可是没有一个问题是略有头绪的,一切全是那样地不可捉摸。她全然没有注意那个老校役,直到她和老校役错身而过的那一刹间,她才陡地心中一震!
她和那老校役错身而过,老校役还好像和她打了一个招呼,不过木兰花并没有在意。她和老校役相距,大约是一公尺左右。
而令木兰花心中,陡然之间,产生重大震动的原因是当老校役在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陡地觉得老校役吸了一口气而那种吸气所发出的极其轻微的声响,是几乎任何人都会忽略过去的!
然而,木兰却是例外。木兰花是木兰花,不是任何人!她不但注意任何在她身边发生的极其细微的事,而且,有着各方面丰富的知识。这两者相辅相成,使她成为一个有敏锐的观察力和接纳能力的人。这两者是缺一不可的。像这时候,如果她粗心,对那老校役的那一下吸气声忽略了过去,她当然不能发现什么。而就算她注意到了那一下呼吸声,要不是她有着丰富的知识,知道那一下呼吸有异于常人,那是经年累月,对呼吸有极度控制力的人才能发出来的呼吸声的话,她一样不能获得什么!
对呼吸有极度控制能力!换句话,就是这个在她身边经过的老校役,有着长期的练气训练,那是一个中国武学内家高手的必备条件!
在那一刹间,木兰花心中,真是惊喜交集。她吃惊的是对方的身份隐藏得如此之好,不用说,安妮一定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之下,伤在他的手中的了!木兰花甚至可以肯定,在背后袭击穆秀珍,使得穆秀珍受伤的,一定也是这个内家高手!当木兰花想到了这一点时,她心头不禁怦怦乱跳!她曾听到过这个内家高手的声音,要认出他的声音来,绝不是难事!而这个内家高手,正是许多谜团的中心!在他的身上可以得到许多答案,这是整件事情的关键人物!(bbs.sept5.com 九 月论坛』地球来客整理
木兰花心念电转,可是她却并没有停下,而且也绝不愿露出吃惊的神情来。又继续向前走了两步,才转过头来。她看到那校役也在继续向前走着。木兰花定了定神,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来和正常的情形下的绝没有什么不同,叫道:“老伯!”
她一叫,那老校役也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现出感到很意外的神情来,而且四面张望着,以确定木兰花是不是在叫他。如果不是木兰花已在那一下吸气声中,知道了秘密的话,是绝想不到这样不起眼的一个老校役,竞会是这样厉害的一个人物!不但穆秀珍伤在他的手中,安妮受的伤害更甚,脑部受伤,可能一生也不能复原!
木兰花抑遏着心清的激动。她决定不动声色,对方既然是这样一个厉害人物,让他以为自己仍然什么也不知道,总比较有利一些!
木兰花笑着,向那老校役走了过去,道:“老伯,是你发现那昏倒在草丛中的女学生的?”
老校役“啊”地一声,道:“是,一切经过,我已经向警官说了!”
木兰花叹了一口气,道:“那昏迷不醒的女孩子,就像我的妹妹一样,我想找出是谁害她,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当时她躺在哪里?”
老校役“哦”地一声,道:“就在那里!”他一面向前指着,一面向前走去,木兰花跟在他的身边,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尺!
这时,连一向遇事镇定的木兰花,心中也不禁感到了极度的紧张。她明知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敌人,可是她却决不知该怎么做!
如今的情形,对她是有利的,因为对方全然不会提防她出手,她可以一出手,就有机会制住对方,可是,万一制不住呢?是不是应该等候更佳的时机出现?这个人如此事关重大,木兰花知道自己是绝不能轻举妄动的,要是一击不中,那就再难去找他了!
木兰花和老校役不过一起向前走出了五六步,她已隐隐感到自己的手心在冒汗。
那老校役在走出了五六步之后,停了下来,伸手指着地上,道:“就是——”
就在这时,木兰花已有了决定:不会有比如今再好的时机了!就在如今出手制服对方!那老校役才讲了两个字,木兰花已经出手。手腕倏地一翻,五指已经搭住了对方伸出来的手腕。这一下手法,是七十二小擒拿中的一招,只要手指一搭住对方,对方就万难脱身!可是,木兰花还是将对方估计得太低了!
就在她的手指一搭上了对方的手腕,紧接着,准备运劲一收手指,将对方的手腕紧紧抓在手中之际,她陡地觉出,自对方的手腕之上,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弹力!那股弹力并个是十分强大,但是也足够令得她的手指滑开了少许,离开了原来想要抓住的地方。
木兰花本来疾攻出去的方位,正好是手腕大动脉最柔软的所在,在那地方,也是臂部神经线的集中地,在武学上,那地方叫着“脉门”由于是主要血管和臂部神经汇聚的所在,只要用力扣紧,对方的手臂,暂时就不能动,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半边身子会麻木,而丧失了战斗的能力。
可是这时,就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间,木兰花落手的地方变得不准了。
木兰花这一惊,实在是非同小可,她一停也不停,立时借着手指被弹开少许的势子,向对方的肘弯抓去,而且同时,抬起右腿来,膝盖已向对方,重重撞了出去。这一下变化,几乎是在半秒钟之内完成的。对方手背一缩,木兰花那一抓抓空,可是膝盖同时抬起,却已重重撞在对方的小腹之上。
老校役发出了一下闷哼声,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当他后退一步之际,刹那之间,他整个人变了!本来,他是那样脚步蹒跚,身形伛偻,双眼昏暗无神,可是此际,他却陡然挺直了身子,比本来看起来,足足高了一个头,双目之中,神光炯炯逼人,神情变得极其骠悍慑人!
木兰花知道自己刚才这一握,足以令得一个壮汉倒地不起,可是对方却只是后退了一步!木兰花也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出手,本来是占着先机的,可是如今,先机已经消逝了一半,再不掌握时间的话,连这一半先机,也要消逝无踪了!
所以她根本不停留,对方才一退,木兰花已经欺身直上,左掌切,右掌推,又攻出了两招,这两招的去势是如此之猛烈,令得老校役又后退了两步,木兰花推出的那一掌,倏地五指撒开,已抓住了老校役的胸口。木兰花突然出手,连攻五下,那老校役一被木兰花抓住了胸口,神情反倒更镇定,盯着木兰花,道:“虽然你是出手突袭,但是五招之内,令我还不得手,也算是武术奇才了!”
木兰花的五指,不但抓住了对方的衣服,而且食指和拇指,都紧按在对方的胸口。她知道这样的手法,可以制住一个普通人,但未必能制得服一个武术高手,而对方的态度如此镇定,正证明了这一点。
所以,她要另外设法,削弱对方的战斗能力,所以她立时道:“多谢你的称赞,陈思空先生!”
她在陡然之间,叫出了对方的名字,她估计对方一定会因为自己的身份暴露而感到极度的震惊!木兰花料中了!对方果然陡地震动了一下,而就在那一刹间,木兰花已经以极高的速度,踢出了两脚!
那两脚踢出的同时,木兰花手向前一推,令得对方身子直向后仰跌出去。
木兰花在对方身子一跌出去之际,踏步进身,然而对方在跌出去之际,陡地一个转身,反脚踢了过来,那一脚,直踢向木兰花的胸口,木兰花立时双手齐出,向他的足踝抓去。
如果木兰花能够抓中对方的足踝的话,那么,这场打斗。就可以结束了!可是,木兰花的手才一伸出,对方的脚突然向下一沉,沉下了半尺,木兰花抓了一个空,一脚已经踢中了她的腰际。
那一脚的力道是如此之重。令得木兰花陡地向后跌退了一步,而对方一脚踢中了木兰花,绝没有再打下去的意思,身子向前一冲,飕地一声,已掠出了六七尺去。等木兰花定过神来时,他已在十来步开外,而且正以极高的速度在向前奔着。
四、变生肘腋 参悟谜团
木兰花不由自主地发了一下呼叫声,立时向前追去,可是她和对方之间,始终保持着那十来步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追到了学校行政大楼的门口,木兰花陡地看到高翔正从内走出来。木兰花疾叫道:“高翔!拦住他!他就是陈思空!”
高翔的反应也算得是快的了!可是陈思空的行动更快,高翔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陈思空已到了他的身前,接着,右肩上已重重中了一掌。那一掌,令得高翔的身子陡然一侧,撞在大楼门口的玻璃门上。但也就在这时,高翔的左手,已然拔枪在手“砰”地一声响,立时射出了一枪,射在疾窜进大楼的陈思空的面前!
那一枪射出,在向前奔出的陈思空,立时站住。高翔到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右臂,在右肩中了一那掌之后,又酸又麻,只是软垂着,连举起来的力道都没有!他仍然以左手握着枪,厉声道:“别动!一动也别动!”
木兰花在这时,也奔了过来。陈思空缓缓转过身来,望着高翔手中的枪,面肉抽搐着,现出极度愤怒和悲哀交揉的一种神情来。
这时,由于枪声和呼叫声,有不少学生也奔了过来,高翔手中的枪,一直对准着陈思空,他是如此之全神贯注,惟恐失去目标,以致连木兰花来到了身边。他也未曾向木兰花望一眼!
木兰花向一个学校的职员道:“快去报警!说高主任制住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人,需要大量支援!”
那职员望着陈思空,显然他绝不明白一个平时行动迟缓的老校役,何以忽然之间,会成了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但是他还是立时答应着,奔了进去。
陈思空直到这时,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高翔制住了我?他?不是他,是他手里的枪!”
木兰花站在高翔的身边,听得陈思空那样说,并不出声。陈思空又道:“你们两人也都曾学过武术,用这样的方法对付我,是一种耻辱!”
木兰花冷笑一声,道:“先别谈武术家的荣誉,说说受了重伤的穆秀珍和昏迷不醒的安妮,或是失踪了的黄教授,这才是你的杰作!”
陈思空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脸上的肌肉在不断抽搐着,身上也隐隐发出一阵轻微的“格格”声来。高翔仍然全神贯注用枪对准了陈思空,不让他有任何妄动的机会,不到三分钟,两辆警车,已经以极高的速度,直冲了进来,自车上跳下四五个警司和十来个警员来,木兰花指挥着他们,将陈思空团团围住。
高翔直到这时,才松了一口气,道:“给我手铐!”
一个警官将手铐交给高翔,高翔的右臂仍然酸痛无力,他收起了枪,用左手拿了手铐,向陈思空走去。可是他才走出一步,就给木兰花伸手拦住,道:“别给他任何机会!”
高翔怔了一怔,立时明白了木兰花的意思,木兰花是在说,如果走近陈思空,以对方在武术上的造诣而论,可以轻而易举地制住他。而警方的特别工作室主任如果成为人质,那么再多的警员也起不了作用了。
高翔立时站定了脚步,道:“陈思空,我拘捕你,你如果拒捕的话,我可以下令将你杀死,上警车去吧!”
陈思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四面看了一眼,竟然笑了起来,道:“警方人员竟然用这种方式拘捕一个人,不是太奇特了么?”
木兰花由衷地道:“不错,由于你是如此特殊的一个人物,不得不如此!”
高翔也大声道:“任何人,必须和他保持两公尺的距离。陈思空,你上车!”
陈思空傲然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拒绝上车,你们绝对无可奈何!”
木兰花立时道:“方法太多了!譬如说,我们可以将动物园的兽医召来,向你发射麻醉针,这种麻醉针可以使一头犀牛昏迷不醒!”
陈思空的脸色更加难看,闷哼一声,向前大踏步走了出去。所有持枪的警员,都和他保持着两公尺的距离,直到他上了车,将车门锁好,人人才松一口气。
木兰花道:“幸好你及时出现,不然,一定给他逃脱了。你是来找我的?”
高翔道:“是,安妮醒过来了!”
***
安妮醒过来了。
木兰花和高翔,来的病床之前,看看醒过来了的安妮,都不禁感到一阵心酸。
安妮的双眼是如此茫然,那表示她虽然醒了过来,但是对于自己身在何处,以及发生什么事,一点记忆不起来!她甚至用失神的、陌生的眼光,望着木兰花和高翔两人!她自从醒了过来之后,嘴唇掀动,一直挣扎着在说话,她发出的声音,是断续的一个接一个的单音,而且一直到木兰花来到了病床之前,也还是那几个字。安妮所发出的声音,连贯起来,是:宇宙……卢利根勋爵,她在不断地重复那几个字。
木兰花在病床前,伫立了十分钟,听安妮讲了几十遍“宇宙……卢利根勋爵。”她转过身去,望着身后的好几个脑科专家道:“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专家道:“我们不知道她说的话有什么意义,但是可以肯定,那一定是她心中,凭着极其坚强的意志,认为那是极其重要的事情。而且,她心中的这样的事,是在她受到袭击之前不久才发生的,是她脑中最新的记忆和印象!”
几个专家互望了一眼,仍由那个专家道:“很难说,可能很快就复原,也可能——”
木兰花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永远是这样?”
那专家点了点头,然后叹了一声,道:“请相信,她本身,如果长期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是不会感到任何痛苦的!”
木兰花闭上眼睛一会,在那一刹间,她想到安妮加入她们的经过,经过了这些年,安妮已经由一个女孩子变成了少女,如今她可能永远处在这样的白痴状态之中!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高翔,宇宙两个字,我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卢利根勋爵,分明是一个人的名字,要用一切方法查出这个人的资料来!”
高翔点着头,木兰花又道:“安妮如今的情形,别让秀珍知道!”
高翔又苦笑了一下,道:“我千劝万劝,才劝云五风回家去休息一会,唉,这两兄弟!”
木兰花又道:“我要去看陈思空了。安妮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秘密之后,才遭了毒手的。而陈思空,当然也知道这个秘密的!”
高翔苦涩地道:“如果他肯合作的话,他会将秘密告诉我们!”
木兰花伸手抚摸着安妮的头发,安妮仍然在喃喃地道:“宇宙……卢利根勋爵!”
木兰花几乎是逃着离开去的,她要是再不离去,热泪一定要夺眶而出了!然而,当木兰花面对着陈思空的时候,她看来却仍是那么冷静,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尽管她内心深处有着如此深切的悲痛。
陈思空被单独囚禁在一间拘留室中,在木兰花之前,已有一个本市最著名的刑事律师,来要求保释他,但是被拒绝。
对方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中,出动这样著名的一个律师,那证明陈思空是属于一个集团,而且这个集团的势力极大,非同等闲。
木兰花在铁栅外坐了下来,陈思空在里面,背对着她,看来一点也没有转过身来的意思。木兰花望了他半晌才道:“陈先生,谢谢你对安妮手下留情!”
陈思空冷笑了一下,道:“为了我使她终生变成白痴,而没有杀她?”
木兰花的声音之中,充满了惊讶,道:“什么?你在说什么?安妮变成白痴?木兰花甚至极其轻松地笑了起来,道:”陈先生,我看你一定犯了什么错误,安妮醒了过来,早已醒过来了!“
陈思空陡地震动了一下,疾转过身来,斩钉截铁地道:“绝无可能!”
木兰花扬了扬眉,道:“如果不是她告诉我,我怎能知道你的身分?”
陈思空又陡地震动了一下,木兰花摊了摊手,道:“还有,卢利根勋爵的名字,除了她知道之外——”
木兰花的话还没有说完,陈思空陡地弹了起来,又重重坐了下来。当他坐下来之后,木椅发出了一阵格格的声响,像是不胜负荷。他坐下来之后,看看自己的手,十指伸屈着。当他十指伸屈的时候,他的手指给人的印象是不折不扣的铁钳!
木兰花又笑了起来,道:“我错了,我根本不必谢你,你不是手下留情,而是你根本力不从心了!你太老了!陈先生!”
陈思空陡地抬起头来,双眼之中,现出极其愤怒的神色,望定了木兰花。木兰花叹了一声,道:“你太老了!你已经多少岁了?八十,还是已经超过了八十?你练的武术能使你较你的年龄看来年轻,可是那只不过是表面的现象,实际上,你衰老了,离死亡已越来越近,任你有通天的本领,你也不能——”
木兰花讲到这里,陈思空陡地怒吼起来,道:“住口!住口!”
他一面叫,一面甚至在急速地喘着气。这绝不是一个武学精湛之士应有的现象。由此可以证明木兰花的那一番话,触动了他心底深处最不愿想到的伤痛!
木兰花一副无可无不可的神情,道:“好,我不说。不过请你记得,我说不说,事实总是不变的。”
陈思空面肉抽搐着,又陡地转过身去。木兰花道:“我尊敬你是一个卓越的武术家,陈先生,你愿意在牢里渡过余生呢?还是在未来的日子中继续享受自由?反正穆秀珍的伤势,很快会复原,安妮已经没事了,我们可以作一个特别的安排。”
木兰花一上来就说安妮“完全没事了”,目的就是要使对方觉得事情不是十分严重,从而可以和警方合作。她这样说,显然起了作用。陈思空静默了片刻,道:“要我合作?”
木兰花道:“是的,那宇宙——”
陈思空又陡地转过身来,道:“看来,你真的已知道了不少!”
木兰花其实只知道“宇宙”两个字,并不知道其他,但这时她却道:“安妮知道多少,我就知道多少。知道的还不多,但是根据这些,要查起来,就不是一件难事,对不对?”
陈思空盯了木兰花半晌,才道:“要我合作,可以,但是你必须以正当的方法令我心服,你明白么?正当的方法,并不是用枪指着我!”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自然明白陈思空的意思,所谓“正当的方法”,就是和他作武术上的较量,要在武术上胜过他,他才心服!
这是不可能的事。木兰花知道自己不能在武术上胜过他。本来她只觉得自己没有把握,但木兰花已和他动过手。那次动手,在表面上看来,木兰花连攻几招,陈思空才有还手的机会,看来好像是她占了上风。但是木兰花却知道,她的攻击,是在对方全然没有防备的情形之下发动的。木兰花也知道,自己那几处攻击,实在已经尽了毕生功力之所能,而结果,对方只还了一脚,就将局势完全扭转了过来!
那说明陈思空的武术,绝对在她之上!
陈思空目光炯炯,望着木兰花,像是在等着木兰花的答覆。在木兰花全然不知该如何答覆之际,高翔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道:“陈思空,你别异想天开了!没有人和你比武,如果你不和警方合作,你就得接受法律的严厉制裁!你太老了!老到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处身在什么时代之中!你以为现在还是凭武功定真理的年代么?”
木兰花早知道高翔已来到了身后,高翔这几句话,正好替她解了围。陈思空怒吼一声,又转过身去。高翔和木兰花互望了一眼,两人一起向外走去,来到高翔的办公室,高翔将一份文件,推到木兰花的面前,道:“你看看户利根勋爵这个人!”
木兰花一眼就先看到了一张相片,相片上是一个十分尊严,一眼就给人以大人物印象的老人,有着笔直的鹰鼻,双目有神。木兰花陡地吸了一口气,道:“卢利根勋爵,就是那个卢利根勋爵!”
高翔道:“是,就是那个卢利根勋爵!”
他们两人的对话,听起来好像是全然没有意义的。但是木兰花却已经表示了她没有想到,安妮口中的“卢利根勋爵”,就是那个鼎鼎大名,对现代政治稍有认识的人,都应该知道的卢利根勋爵!
这个卢利根勋爵,在近代政治史上的地位,极其奇特,将来的历史学家,在提及他的时候,一定会有无法下笔之苦。
卢利根勋爵的爵位是由何而来,传说纷纭。最可信的一种说法,是德皇威廉二世封给他的祖先,因为他是德国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卢利根勋爵曾替希特勒出力,主持德国军火生产,成绩是有目共睹的。他甚至参加了德国最后的火箭生产。
大战结束,德国战败。卢利根勋爵是同盟军要寻找的战犯,但是他却不知所踪,若干年后,非洲一个新国家诞生,这个新国家的“总统高级顾问”,赫然就是卢利根勋爵。由于当时非洲的新兴国家,正受东、西方各国的拉拢,在微妙的国际关系之下,卢利根勋爵虽然在战犯名单之中,但是他的身份已经是这个国家的要人,自然不便旧事重提,各国都装着糊涂。
在接下来的几年之中,至少有六个国家的独立或革命,是由他策划的,这六个国家,包括了非洲国家,和美洲国家在内,那些国家,都奉他为神明,他的地位更高,而且势力也更扩张。扩张到了有不少国家不想正面得罪他,但是也表明了态度,绝不欢迎他入境。
卢利根勋爵参与世界政治,完全是在幕后的,他政治势力的触角,究竟可以到达何等程度,也没有人说得出来。不过人人皆知的事实是,由他所控制的一个集团,所包括的各种势力,要在什么小国家中制造一场政变,是轻而易举的事!
没有人知道卢利根勋爵的野心究竟有多大,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轻易接近他。他在那个第一个在他策划之下获得独立的非洲国家之中,受着独裁总统的极度礼遇,他住在一个皇宫般的堡垒之中,这个堡垒附近五十哩,是绝对不准任何车辆经过的!
这个卢利根勋爵,何以会和黄义和教授发生关系?安妮所发现的秘密之中,何以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在内?
木兰花眉心打着结,事情似乎越来越不可解了!虽然陈思空或者可以解开那些疑团,但是陈思空的要求……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高翔道:“兰花,黄教授和这个卢利根勋爵之间,怎么会有关系?”
木兰花又吸了一口气,才道:“别忘记,其中还有一个人!”
高翔扬了扬眉,一时之间,不知道木兰花这样说法是什么意思。
木兰花立时道:“那具无名怪尸!”
高翔摊了摊手,道:“我们用尽了一切方法,还是查不出这具尸体的身份来!”
木兰花望着高翔,道:我想起了五风的一句话。“
高翔不知木兰花是据云五风曾说,这具尸体,就算是一个再不重要的小人物,他既曾受过这样严重的枪伤,又经过治疗,一定应该有记录的,是不是?
高翔一挥手,道:“是,当时你的神情很奇特,好像想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
木兰花道:“我是想到了一些事,不过当我又想到,那不可能。如今既然事情和卢利根勋爵这样的人有关连,我不得不重新考虑我的想法了!”
高翔道:“你究竟想到了什么?”
木兰花道:“五风说这个人,即使是再不重要的小人物,也应该有他的记录。反过来,这个人,如果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大人物呢?”
高翔呆了一呆,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大人物的话,更应该有记录才对!”
木兰花道:“那是你心目中的大人物,还不够大的缘故。如果说,这个人,是一个大国的元首,在世界上,他每说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世界局势的那样的大人物,应该会怎样?”
高翔在那刹间,口张得极大,可是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已经明白了木兰花是何所指而云然。也正因为他明白木兰花的意思,是以他心中的震惊,令得他张大了口,出不了声。
木兰花一直望着高翔,像是在征询高翔的意见。过了好半晌,高翔才吁了一口气,他的话,听来是有点答非所问的,他道:“头部中了一枪,背部中了一枪,我的天,难道这具无名怪尸……会是他?”
木兰花立即道:“如果是他的话,你是不是认为反而会全无记录可查?”
高翔重重地击了一下桌子,道:“当然可能,谁也不会想到是他,而且,他受伤的记录,当然是最机密的文件,那就变得全无可查了!”
高翔和木兰花互望着,又过了半晌,高翔才道:“如今我们在处理的是什么样的事件?”
木兰花道:“可能是这一百年来,世界上最严重,最神秘的事件!”
高翔直跳了起来,道:“如果这样的话,陈思空落在我们的手中,一定有人会不让他讲任何话,他——”
高翔才讲到这里,对讲机已发出了“滋滋”声,高翔按下掣,就听得一个极其仓促的声音叫道:“高主任,拘留室中出了事,疑犯陈思空被杀!”
高翔也没有问究竟是怎么出事的,“砰”地放下电话,和木兰花疾向外奔去。当他们来到拘留所门外之际,已经听得警号声刺耳地响着,一队又一队的警员走进奔出,两个高级警官向高翔走了过来,高翔怒喝道:“我不是一再吩咐过,要严密看守疑犯的,怎么又会出了事?卢所长呢?叫他来见我!”
高翔口中的卢所长,就是拘留所的所长,是一个有着极其良好记录的警务人员,可是当高翔提起卢所长之际,在他面前的两个高级警官,却现出十分难以形容的脸色来,高翔呆了一呆道:“卢所长怎么了?”
那两个警官并不出声,只是作了一个手势,请木兰花和高翔进去。木兰花和高翔直来到陈思空的拘留室外,看到陈思空伏在铁栅上,双手紧紧地抓住铁栅,双眼圆睁,神情极其恼怒。
而在他的两眼之间,有一个圆溜溜的深洞,一股深紫色的血,正自那个深洞中流出来。陈思空显然是一中枪就死了的。
高翔和木兰花一看到这种情形,心中就不禁一惊。这时,另两个警员由人扶了过来,高翔认出他们就是刚才离开的守卫,这时神情极其骇然迷惘,像是受过极度的惊恐一样。
高翔怒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怎么容许凶手进来?”
那两个警员中的一个,结结巴巴道:“高主任……我们奉命守卫,根本没有人可以走进这里,可是卢所长忽然走了进来,对疑犯说了一句话,疑犯来到了铁栅前,卢所长突然拔出枪来,就那么一枪……”
高翔怔了一怔,转身向身后两个高级警官看去,那两个警官的神情,仍然十分异样。高翔如今自然知道那是为什么了,刚才他还叫卢所长来,追究陈思空被杀的责任,但是谁知道,行凶的就是卢所长,这个有着极其优良服务记录的高级警务人员。
高翔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道:“你们目击他行凶,为什么不阻止他?”
那两个警员苦笑道:“高主任,事情实在太突然了……卢所长放了一枪,转身就走,我们还未曾来得及想一想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走了出去。”
高翔苦笑了一下,向木兰花望去。木兰花看来十分镇定,道:“你们说,卢所长来的时候,向疑犯说了一句话,疑犯就走前来听他讲,他说了些什么?”
那个警员中的一个道:“卢所长说:”陈先生,卢利根勋爵要我带一句重要的话来。“
高翔和木兰花同时吸了口气,又是卢利根勋爵!
就在这时,又一个高级警官奔了过来,手里拿着具小型录音机,直来到高翔身前,道:“高主任,这是在卢所长办公室发现的,你听!”
高翔接了过来,按下了一个掣,录音机中立时传出了卢所长的声音,声音很沉重,听来像是有极重的精神负担一样。卢所长的声音道:“高主任,我很抱歉。我没有别的话说,只能说我抱歉。对方给我的条件太好了,我无法拒绝,而且,如果我拒绝的话,我绝不能多活三分钟,高主任,我抱歉!”
高翔一等录音带播完,怒喝一声,将录音机重重向墙上摔去,摔了个粉碎。陈思空是这些日子来,唯一可以找到的关键人物,整个疑团可望在他的身上揭开,但是陈思空却在这样严密防范之下,给人杀死了。
高翔一面挥手,一面怒吼道:“将他抓回来,动员所有的力量,将他抓回来!”
木兰花来到了高翔的身边,道:“我看抓不到他,对方的条件之一,当然包括将他迅速而安全地带离本市在内!”
高翔闷哼了一声,道:“他能逃到什么地方去?通过国际刑警,我一定要将他抓回来!”
木兰花摊了摊手,道:“国际刑警并不是万能的,有一些国家,根本当权者就是超级的罪犯,像卢利根勋爵当总统顾问的那个非洲国家,国际刑警有什么用?”
高翔瞪大了眼,木兰花想了一想,道:“我先回家去,你料理了这里的事,先约四风。五风一起来,我们商量一下行动的步骤。”
高翔望着木兰花,他自然不知道木兰花准备怎么做,可是从木兰花的神情中,他可以看得出,木兰花的中,一定已经有了重大的决定。
***
木兰花的心中,的确已经有了重大的决定。
在她家里的客厅中,木兰花望着神情愤然的高翔和憔悴、忧虑的云四风和云五风兄弟。云五风是才从医院里来,安妮的情况并没有多大的好转。专家尽量今她昏睡,希望她能在长期的睡眠中得到治疗。
云四风的双眼之中,布满了红丝,他已有很多天没有睡过觉了。穆秀珍的伤势,虽然肯定没有性命之虞,但是她所受的痛苦,对深爱着她的云四风而言,就像是自己受了伤一样。
高翔、四风和五风都着木兰花说话,木兰花缓缓地道:“高翔已对你们说起过我和他的推测?那具无名怪尸,他的身份,可能是一个大国的元首,这个大国的元首中枪的事,几年前是轰动世界的大事!”
云四风和云五风都点着头,云四风伸手抹了抹脸,他的神态尽管仍然很疲倦。但是这种推测,显然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他道:“问题是,那个大人物中枪之后,是立即宣布了他的死亡的!”
木兰花道:“是,刚才我已经详细研究过有关那个案子的资料,在事情发生之后,那个国家就有几个杰出的记者,认为这个大人物没有死,只不过由于伤势严重,医生已断定他即使痊愈,也必然成为白痴。基于政治上的原因,才宣布他已死亡的!”
云五风道:“有什么证据?”
木兰花道:“那两位记者搜集了很多证据,有的不免牵强附会,但是最可信的一点,是这个大人物中了枪之后,立即被送进当地一家医院之中,从那时开始,这间病房就被严密封锁,大约只有不到十个有着最密切关系的人进过那间病房。而且,自从中枪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公众见过这个大人物,一个也没有。以一个民主国家的一国元首来说,那便是遇刺身亡,在落葬之前,也应该让公众瞻仰遗容。可是这个大人物却是例外,自此之后,没有人见过他。当然,有少数人是知道真相的,例如大人物的遗蠕,但她绝不会透露什么!”
高翔道:“行刺的凶手后来落网,可是凶手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声称痛恨凶手的、患了绝症的人打死,这是最奇特的案件!”
木兰花道:“这是一个国际上最大的政治阴谋,这个大人物有许多开明、进步的政策,逐一付诸实行,可能影响到若干大集团的利益,于是就发生了这样一场政治暗杀。”
云四风道:“我仍然不明白,如果在黄教授家里烧死的那具尸体,是那个……大人物,他是怎么会来到这里?黄教授为什么要将他烧死?”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这,我现在也还不明白,一切全是假设——”
她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假设这个大人物当时并没有死,生命被保存了下来,但保存下来的仅仅是生命,他受了伤之后,由一个叱咤风云。世界性的领导人物,而变成了一个白痴,那么,作为拥护他的组织,或是他的家人,会怎么做?”
云五风道:“当然,要尽一切可能,看是不是能使他复原。”
木兰花道:“对,黄义和教授是脑科的权威,瑞典的奥捷博士也是!”
云四风失声道:“他们全失踪了!”
木兰花点着头,神情仍十分凝重,道:“这其间的曲折情形究竟如何,我还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是知悉的,我决定去找他!”
高翔一怔,道:“谁?黄教授?”
木兰花摇头道:“黄教授,他所知的不会比我们更多,我要去找的那个人,是整件事情,由头至尾的策划者。我相信,几年前的那件轰动世界的行刺事情,也是他精心设计的,我要去见的人是——”
木兰花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高翔陡地发出了一下呻吟似的声音来,陡地站起,无助地挥着手,道:“天,你不是要去见卢利根勋爵吧!”
木兰花的镇定,和高翔的慌张,恰好成为一个强烈的对比,她平静道:“我正是要去见卢利根勋爵!”
云四风和云五风两人,也站了起来。云四风道:“不能去,也不必要去,事情和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样重大的国际阴谋,全是各个有势力,足以操纵世界局势大集团之间的斗争,我们不必插手其间。”
木兰花点头道:“你说得很对,情形本来是这样。可是如今我们已经插手其间了!”
云四风道:“兰花,别以为我怕事,我什么也不怕,可是我们如今还没有插手其中,可以完全不加理会。”
木兰花冷冷地道:“你错了!在安妮发现了秘密,我们知道了整件事和卢利根勋爵有关,陈思空出手伤了安妮之后,我们已经和这件国际大阴谋,发生了关系,逃是逃不脱的,只有迎上去,将之击破,这是唯一使我们以后还能安全生存的办法。”
高翔等三人互望着,又缓缓坐了下来。
他们都知道,木兰花的话,并不是自己吓自己,而是实实在在的情形。
卢利根勋爵和他主持的那个集团,甚至已不能以“犯罪集团”来称呼他们。当然他们所做的,全是罪恶的勾当,然而他们的势力是如此之庞大,至少有二十个以上的国家,是他们的后盾。这样一个集团,如果在几年之前,已经可以作出暗杀一个大国的国家元首这样的事,为了不使他们的秘密外泄,灭杀多几个人灭口,那算得了什么?
但是,木兰花说不能逃避,要迎向前去战斗。凭他们,有什么能力和这样庞大的势力作斗争?
在坐了下来之后,高翔苦涩地道:“兰花,我们面对的不是普通的犯罪集团,和他们作正面的斗争,几乎是不和能的事,除非甘冒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危险,我们有什么能力这样做。”
木兰花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不是和他们整个集团起冲突,我只是去见一个人,卢利根勋爵,卢利根勋爵是一个非凡的人,但无论如何,他是一个人,是我自信可以对付的一个人!”
高翔又急又愤怒,道:“你根本见不到他,在你离他还不知有多少重障碍多前,早已遭了毒手!”
木兰花抬起了头,望着窗外,道:“或许是,但是我们躲在家里,结果也是一样的。”
高翔等三人“飕”地吸了一口气,客厅中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高翔才以一种极其无可奈何的声音道:“你准备怎么去?”
五、闯死亡路 挽苍生劫
木兰花的回答极简单,道:“分开去!”
高翔眨了眨眼,一时之间还不明白她的意思,木兰花又已补充道:“替我准备一架飞机,我自己驾驶,带着那具无名怪尸。”
高翔怔了一怔道:“带着那具尸体?为什么?”
木兰花道:“这具尸体对我们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但是对卢利根勋爵而言,却有极大的作用。我带着这具尸体去,他有可能要见我!”
高翔皱着眉,道:“兰花,如果——”
木兰花挥了挥手,神情坚决地打断了高翔的话头,道:“我已经决定了!”
高翔叹了一声,木兰花说她已经决定了,那也就是说,这件事是一定要付诸实行的了!木兰花绝不会草率地作出决定。而当她已经有了决定之后,那么,就再也不能改变了,一定要做。
木兰花站了起米,来回踱了几步,道:“医院方面的保安,单靠警方力量是不够的,陈思空被杀,就是证明,四风和五风要多辛苦些!”
云四风和云五风神情严肃,点着头。
木兰花又望向高翔,道:“你替我去安排飞机,和作沿途的联络!”
高翔的神情极其苦涩,喃喃地道:“这……等于叫我替你安排去送死!”
木兰花也现出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去见卢利根勋爵,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行动。但是她绝不是一个行事没有计划的人,她已经想好了许多办法,无论如何,她可以见到这个在幕后操纵着世界大局的人,这一点,她是有把握的!
在高翔喃喃自语之后,木兰花又催了他一句,道:“越快越好!”
***
小型军用喷射机,以极高的速度飞行着,木兰花注视着仪表,校订着飞行路线。一切全正常,才飞过那个狭长的海是红海,离她的目的地,还有一千哩路程。
小型喷射机在起飞前,照木兰花的意思,喷上了国际红十字会的徽号,沿途降落、加油,也都没有遭受到任何阻挠。
木兰花在离开之前,先到医院,穆秀珍的伤势很有起色,她在生气,怪安妮不来看她。当然她不知道安妮就在离她不到一百公尺的一间病房之内,正在昏迷不醒。
木兰花也没有告诉穆秀珍她要到哪里去,只是告诉她将有远行。穆秀珍的好奇心强烈,一再追问,可是在她身边的几个人,没有一个肯吐露半点口风,她也自然无可奈何。高翔已经告诉了她陈思空的死讯,穆秀珍听了,呆了半晌,才道:“他怎么不等我找他报仇,就先死了?”
木兰花驾着机,想着这一切经过。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安妮可能再也不会恢复知觉,她的脑海中一片杂乱。但是当飞机渐渐接近目的地,已经飞进了那个非洲国家的领空之后,她需要应付各种各样的事变,那需要头脑的极度清醒!
她在最后一站加油,起飞之前,已经和那个国家的政府部门联络过,她声称自己是国际红十字会的人员,送一具尸体来给卢利根勋爵。对方答应了她的入境。木兰花并没有换名字,她自称是红十字会的人员,那也不过是措词应对上的方便。她知道自己的身分、行动是绝瞒不过对方的,木兰花也无意要瞒过对方。对方并不是普通的对手,一切用来对付普通对手的方法,都是用不上的。
飞机一进入那个国家的领空不久,木兰花就看到,有四架喷射战斗机,迎面飞了过来。其中三架,迅速爬高,到了木兰花飞机的上空,维持着“品”字形的队形,距离木兰花的飞机,约莫五百公尺。
木兰花笑了一下,心想这倒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对方的战斗机,摆出了这样的队形,那是将她当作最厉害的敌人了。这种居高临下的“品”字队形,在空军人员之中有一个术语,叫作:“三点网”。在居高临下的情形之,只要一开火,敌机万难走得脱。这种队形,在旧式的使用机枪的战斗机来说,也是最有效的击落敌机的方法,何况这种新型的战斗机上,显然装置有空对空飞弹!
当三架飞机升空之后,另一架飞机在木兰花的前面兜了一个圈,木兰花按动通讯仪的掣,通讯仪的指针,自动移动着,找到了和对方通话的频率。木兰花立时听到了一个她十分熟悉的声音,道:“兰花小姐,请按照指示飞行,别出花样!”
木兰花立时回答道:“我的飞机是没有武器的,而我无意效法日本的神风自杀队,所以你大可以放心,陆嘉先生!”
木兰花一听就听出那声音是以前曾和她交谈过的陆嘉先生所发。木兰花这时,已经可以肯定,这个陆嘉,一定是卢利根勋爵手下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物!
通讯设中又传出了陆嘉的声音,他“嘿嘿”地笑着,道:“你记忆力不坏!现在,请你跟着我的飞机,将高度降到八千珮!”
木兰花在这样的情形下,绝无不服从对方指示的余地。而她也无意不遵从。她降低飞行高度,陆嘉的飞机始终在前作引导,而在她上面,三架战斗机,也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陆嘉的声音不断传来,每一次命令,都要木兰花降低飞行的高度,直到高度只有一千五百尺。木兰花向下看去,所看到的是一片广阔之极的沙漠,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金光。整片沙漠,像是没有尽头一样!
木兰花沉声道:“我已经离开了我预定的航线了!”
陆嘉的声音立时传来,道:“是,你要按照我们的指示降落。”
木兰花道:“卢利根勋爵已经准备在我降落的地点接见我?”
陆嘉对木兰花的试探,却并不回答,只是发出了一连串难以捉摸的笑声。
飞机继续向前飞着,越过了一个至少有一百个油井架的油田,高度更低,木兰花已经看到前面,在沙漠之中,有一个机场。
那机场并不大,停着数十架战斗机,看来是该国的一个秘密空军基地。木兰花心中不禁苦笑了一下。她来之前,已尽一切可能,熟悉她要来的这个国家。但是在她可以获得的资料之中,却绝没有这样一个空军基地存在。那当然是该国高度的军事秘密!木兰花这时苦笑,因为她并不想自己获知太多的秘密!她知道得越多,处境便越是危险。
木兰花吸一口气,跟着陆嘉的飞机,降落在跑道上,那三架一直在她上面的战斗机,在木兰花降落之后,低飞掠过,也在远处的跑道上降落。
木兰花的飞机才一停下,四辆中型吉普车,已经疾驶了过来。车上全是荷枪的士兵。在军官的指挥下,跃下车,将飞机团团包围。
木兰花并不下机,她看到前面的飞机,机舱打开,一个穿着军服的中年人,看来精神奕奕,有着一头花白头发,走下机来,向木兰花作了一个手势。
木兰花知道自己也可以下机了!她打开机舱,跨了出来。她才一出现,就听到整齐划的“卡啦”一声响,那是大约八十杆步枪一起拉动枪机的声音。
木兰花跳了下来,向那中年人摊着手,道:“这样的欢迎仪八,太隆重了吧!”
那中年人笑道:“不是对付你的,我叫陆嘉,请跟我来。”
木兰花一时之间,还不明白陆嘉所说的“不是对付你的”是什么意思,一辆车身长得出奇的房车,已经驶了过来,在她的身边停下,一个军官跳下,打开车门,陆嘉作了一个手势,请木兰花上车。
木兰花上车,陆嘉跟着上来,车由一个军官驾驶,向前疾驶而去。车子才驶出不到一百码,一阵震耳的枪声已传了过来。木兰花忙转头,由车后窗中向外看去,只见包围她飞机的那批士兵,在不断向她的飞机射击,就在那一刹间,“轰”地一声巨响,整架飞机,都着火燃烧起来!
这是木兰花绝未曾料到的事!
她全然不知道对方毁去她的飞机,目的何在,但那总不会是好事!她立时转过头来,像是她刚才所看到的,只不过是有人打破了一只杯子一样,道:“你太心急了,机上有我带来的礼物!”
陆嘉笑了起来,道:“你的礼物是废物!如果这具尸体还有用处的话,我们要将之弄到手,太容易了,何劳万里迢迢送来!”
木兰花心头又震动了一下,但是表面上仍然一样镇定,道:“说得好,我真是太自作聪明了!对你们来说,重要的是这个人真的死了!一具尸体,当然是什么作用也没有的!”
陆嘉呵呵地笑了起来,道:“说得有趣,你心中一定在怀疑,既然我们不要这具尸休,为问么还会允许你前来,是不是?”
木兰花由衷地道:“陆嘉先生,在我所遇到过的对手之中,你可以说是极其杰出的一位!我的确不明白勋爵为什么要见我!”
陆嘉笑道:“承赞,勋爵对死人没有兴趣,可是对活人是有兴趣的!”
木兰花的心中又震动了一下,她当然明白陆嘉口中的“活人”是指她而言。那也就是说,勋爵要见自己,另有目的。这倒令木兰花觉得目前的处境,至少比预料中好,自己有可以见机应变的机会。
车子继续向前驶着,射出两股强光。在那两股强光之外,整个沙漠,一片黑沉,无边无际,什么也看不到。
木兰花明知自己的命运不可测,可以说有一大半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在这样的情形下,发急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是以当她估计到车子可能还要行驶一个相当远的途程之后,她索性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而当她在竭力使自己的心境平静下来之际,她竟真的睡着了!
直到她的耳际,响起了陆嘉的声音,道:“小姐,我们快到了!”
木兰花才醒了过来。她先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午夜了。
那也就是说,车子以每小时接近一百四十公里的速度,行驶了六小时之久!然后,木兰花再向前看去,不禁发出一下惊叹声,为眼前的情景而惊叹。木兰花看到的,是一丛又一丛高大的树木,那些优美、挺直的棕树,使人几乎疑心置身于美国佛罗里达州的海滩上!
但是,四周围还是沙漠,那一定是沙漠之中,原来就存在的一大片绿洲。在树木的掩映之中,木兰花还可以看到一座极其宏伟,古堡型的建筑——传说中卢利根勋爵的住所!
这座古堡型的建筑,世界上知道的人可真不少,很多人知道有这样一座古堡的存在,也知道这座石堡的主人是什么人。但是真正见过这座古堡的人,只怕不会超过一千个。这座古堡甚至没有任何图片发表过。世界上尽管有许多杰出的新闻记者,想要拍这座古堡的图片,公诸于读者。可是在三个英国租用的飞机坠毁,三个人全被烧成了焦炭,以及四个美国记者像是在空气中消失,两个澳洲记者和两个法国记者,被人发现尸体不全,在沙漠上之后,也就没有人再敢打这个主意了。
木兰花一看到了那些古堡,就失声道:“举世闻名的卢利根堡!”
陆嘉笑道:“是,你可知道有多少国家元首,是从这里派出去的?”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派出去的?这样的说法太难明白了,应该说,是由这座古堡的主人,在幕后策动,筹划而成功地掌了大权的。”
陆嘉摇头,道:“简直就是派出去的!”
木兰花没有再争论下去。事实上,“派出去的”这个说法,可能更接近事实!卢利根勋爵的确有这个力量,陆嘉并不是在有意夸张。
车子驶到古堡的围墙之外,墙外是一条绕墙约五十公尺宽的“河”。那应该是河,可是如今在沙漠中,却只是一道又宽又深的沟。一座钢桥正在正动缓缓垂下来,车子驶上去,驶进了围墙。
木兰花在车子驶进围墙之际打量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防御设备。当然,这并不是一个普通重要人物居住的地方,而是一个超级重要人物居住之处。一般的卫兵如林的警戒,在这里是用不上的,这座古堡一定有着极其先进的安全设备,绝不是走马看花,可以观察得出来的。
车子驶进围墙之后,已经进入了花园的范围之内,木兰花看到了修整得像是碧绿色地地毯一样的草地。在草地上高视阔步的,至少有两百只以上的孔雀。不少孔雀正在展示着它们其白如雪,或是烁若云锦的尾羽,衬上一簇一族的各种鲜花,更是恬静、美丽得如同仙境一样,木兰花对花卉的认识相当深刻,当车子驶过一大片荷兰郁金香和罗马尼业的黄玫瑰之后,她由衷地发出一下赞叹声。
陆嘉微笑道:“兰花小姐;金钱和权力,是万能的!”
木兰花作了一个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作辨论的手势,车子又在继续向前驶,一直驶到了古堡的门口,才停下来。车才停下,两扇金光闪闪,看来给人以极其沉重厚实之感的大门,就打了开来。大门一打开,自古堡之中,走出了一个人来。
当木兰花看清楚这个人时,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人的身形并不高,年纪极大,穿着一套纯白绸的中国式服装,他竟然是陈思空!
木兰花呆了片刻,陆嘉已打开了车门,等她下车。木兰花吸了一口气,下了车,走上了十数级石阶。这时,她更加毫无疑问,站在门口的那个老人,就是武学绝顶高手陈思空。
陈思空在这里出现,这件事,乍一遇上,实在有不可思议之感,但木兰花在步上石阶时,略微想了一想,就已经明白了!
陈思空是一个在内功上有极高造诣的人,这样的人,要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脏跳动,是轻而易举的事。别说是中国武学的绝代高手,就算是一个对瑜伽术素有训练的人,也可以做到这一点。
当然,看守所所长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来射击陈思空的是假枪,而当自己和高翔看到他的“尸体”之际,他只不过是在装死!他的“尸体”立时被运到了殓房。以他的本领而论,要从殓房中逃出来,那太容易了。
木兰花想通了其间的经过,所以当她来到了陈思空身前的时候,简直一点惊讶的神情都没有。就像在这里见到陈思空,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情一样,木兰花甚至微笑地向他点头道:“陈老先生,你好!”
反倒是陈思空,看到了木兰花这样毫不惊奇,有点讶然,他“嘎”地一声,道:“又见面了,你难道不以为我已经死了么?”
木兰花笑道:“当时,如果我向高翔表示,你只是装死,你一定会跃起逃走,那时,在乱枪齐发之下,你真会死了!”
当时,在拘留所看到陈思空的“尸体”之际,木兰花并绝未想到他只是在装死。但如今木兰花却故意这样说法。陈思空双眉向上,扬了一扬,刚想说什么,里面又有一个人急急走了出来道:“勋爵在等着。”
木兰花看了这人一眼,就不禁在暗中吸了一口气,刚才陆嘉曾说,世界上有许多国家的元首,是这里派出去的,真的不算夸张!
如今出来传话的那个人,是黑种人,身形魁梧,他已经可以算得是世界是一个众所瞩目的风云人物,他的衔头是一个非洲国家的什么民族解放阵线的首脑。这个非洲国家的白人政权,已经准备搬迁,大约至多半年,眼前这个黑人,就可以出任这个非洲国家的首届总统,可是在卢利根古堡之中,他却只不过是一个通传奔走的小脚色。
木兰花当然也知道,卢利根勋爵派这人来作通传,是有作用的。
作用就是炫耀他的实力!
陆嘉忙道:“请!”
陆嘉和那黑人,走在前面,木兰花走在当中,陈思空跟在木兰花的后面。被这样一个武学高手跟在背后,虽然木兰花明知在卢利根勋爵曾见到自己之前,陈思空是绝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行动的,可是她还是不禁感到了极度的不自在。
整个大厅,完全是仿凡尔赛宫建造起来的,地下铺的是意大利条纹的玛瑙,一根又一根的大柱上,全是涂金的人物浮雕。通过大厅,又来到了一条宽阔的走廊上,木兰花向挂在走廊两旁的油画看了一眼,就不禁叹了一口气。那些画,木兰花可以一幅一幅叫得出名字来,因为它们实在太出名了。像伦勃朗的“夜巡”,毕加索的“三个女人”等等,这些画,有谁不知道呢?木兰花可以肯定,这些画一定是真迹,挂大各地博物馆中的才是假画。何以真画会到这里,那自然是勋爵的神通广大了!
在走廊的转角处,一座铜雕,赫然是哥本哈根港口的“美人鱼”,再过去点,另一座雕像,则是比利时的“小童小便”,而当木兰花看到了在两扇雕刻得极其精美的橡木门两旁,一旁放着一只铜鼎,而另一旁放着一只铜盘之际,木兰花陡地转过身来,盯着陈思空。
而在木兰花的严厉的目光之下,陈思空居然现出一丝忸怩的神色来。木兰花在盯了陈思空片刻之后,毫不留情地斥责道:“你将毛公鼎和周敬盘这样国宝弄到这里来,太过份了!”
陈思空没有说什么,只是闷哼着。木兰花转回身,两扇橡木门已自动打开,木兰花看到了一个她生平所见,最宽大而最豪奢的书房。在一张路易十四时代,巨大的雕花金漆、桃花心木的写字台之后,她看到了一个面貌如同石像雕刻一样的中年人,当她望向那中年人之际,那中年人也正以神采炯炯的双目,向她望来。
木兰花向前走出了几步,从身后的脚步声听来,只有陈思空一人,跟了进来。而陆嘉和那黑人,则是站在门日,大声道:“木兰花小姐!”
橡木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木兰花继续向前走着,坐在写字台后面的那个中年人,当然就是卢利根勋爵!看他的样子,像是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当木兰花来到他只有六七尺距离之际,他才摊了摊手,指着一张椅子,道:“坐!”
勋爵一开口,声音之中,像是含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木兰花却并不坐,四面看了一会,她看到陈思空和自己保持的距离,恰好就是自己和勋爵之间的距离。木兰花一发现了这一点,立时笑了起来,道:“勋爵,我还以为像他这样的人,心目之中,早就应该不知道什么是恐惧了,谁知道你还是像婴儿一样,要靠别人保护!”
勋爵如同岩石雕成一样的脸上,一点也不表示什么,只是道:“我可以不怕任何事,但是对于神秘莫测的中国人,必须有一定的预防!”
木兰花作了一个手势,道:“中国人有什么神秘莫测?只不过是爱和平,尽自己一切可能,阻止丑恶妖邪进行活动而已!”
勋爵仍是不动声息,只是干笑了几声,木兰花知道他一定又要令自己坐下,她抢在勋爵张开口之前,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了。
木兰花这时这样做,表面上看来,好像是没有什么意思的,但实际上却有着重大的意义。木兰花知道,凡是进这间书房来的人,可以说无不唯勋爵之命是从,勋爵是这里的总指挥,而她却偏偏要保持独立行动,不听他的指挥!果然,勋爵张开了口,还没有发出声音,木兰花已经坐了下来,那使他要说的话说不出口,毫无表情的脸上,立时现出一丝怒意来。
他吸了一口气,才又道:“我很忙——”
木兰花立时打断了他的话头,显得十分无礼,道:“又忙着在什么地方制造政变?”
勋爵的怒意陡然升起,但是他显然极懂得如何克制自己,立时又恢复了木然,道:“所以,我的话,要直截说,只说一遍,你用心听着!”
木兰花却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来,道:“如果你真的很忙的话,就不会浪费时间来说那些废话!”
勋爵闷哼一声道:“你手中有什么王牌?”
木兰花“哈哈”笑了起来,道:“这才问到正题上来了!在黄义和教授住听中烧死的那具无名尸体,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勋爵居然微笑了起来,道:“是么?”
木兰花道:“是!他当年遇刺之后——这次行刺,当然是阁下策划的杰作了!虽然中了两枪,可是并没有死,一直活着!”
勋爵也笑了起来,道:“那有什么不同,现在他已经死了,这算是什么王牌?”
木兰花缓缓地道:“这件行刺案,你是策划人,是谁要求你策划的,如果公布出来,一定很有趣!”
勋爵摇头道:“一点也没有趣,因为根本没有人会相信你的鬼话!”
木兰花笑道:“我的话,当然不会有人相信,可是,那个人亲口所说的话呢?”
木兰花这句话一出口,卢利根勋爵一直坐着不动的身子,挪动了一下,但随即冷然道:“他怎么还会讲话?”
木兰花悠然道:“黄义和教授成功了!”
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令得勋爵面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跳动了几下。但他毕竟是一个极其老辣的人,随即又恢复了镇定,道:“很好,这才有点像王牌了,不过点数太小!”
木兰花微笑道:“勋爵,我以下的话,只当是故事,你只当它完全是我虚构的好了。”
勋爵的背向后仰了一仰,道:“你只管说!”
木兰花的神态更悠然,看来她像是真的在说故事一样,道:“从前,有一个富庶强盛,居世界领导地位的大国,这个大国的领导人,是一个年轻有为,有卓见,有魄力的政治家。像所有有能力的人一样,这个政治家,有着他的敌人,他的敌人,不能光明正大地战胜他,于是就想出了卑污的手段!”
勋爵看来像是漠不关心地“晤”了一声。
木兰花继续道:“暗杀如何进行呢?这是一件大事,那些政敌自己无法做到这一点,于是就向一个魔王求教,和魔王讲妥了条件,在魔王的策划下,震惊世界的暗杀事件,终于发生了。”
木兰花讲到这里,停了一停,勋爵抬起手来,轻轻地鼓了三下掌。
木兰花又道:“暗杀并没有彻底成功,脑部和背部中了枪的政治家没有死,但是他的支持者知道处境凶险,就宣布了他的死讯,自然,举世哀悼,政敌也要假惺惺哀伤一番。魔王自然也取得了他提出的条件的实现。世人以为一个杰出的政治家被杀死了,尽管整件事是如此扑朔迷离,也尽管有许多的调查,但是事情看来,是不了了之了。不过,魔王心中一定也在起疑,为什么这个政治家中了枪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见过他呢?魔王一定用尽方法在探明这件事。以魔王的神通而论,他可以很快就知道,政治家没有死。而政治家如果没有死的话,魔王和政敌的阴谋,就会大白于世。”
卢利根勋爵听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道:“这故事说不通了,魔王和政敌的阴谋,政治家是不知道的,就算政治家没有死,魔王和政敌都没有危险!”
本兰花道:“故事的关键就在这里了,当政敌和魔王接洽之后,魔王衡量整个局势,知道要在这个国家中取得更大的控制力,控制这个政治家,比控制他的政敌来得好,所以,魔王将政敌的阴谋,向政治家作过透露,希望借此能收买到政治家。当然,具正义感的政治家,一口拒绝了魔王的要求。”
木兰花一面说,一面盯着勋爵,她看到对方的脸上,已经笼罩了一重极其可怕的铁青色,她知道自己的推测,离事实不会太远。
木兰花这时在说的“故事”,是她在明白了那具无名怪尸的身份之后,对一切事情的经过所作的推测,她故意用“故事”的方式,轻描淡写地讲出来,因为这样更容易观察对方的反应。
木兰花继续道:“魔王一遭到拒绝,立时下手,政治家遭到了不幸。政治家的支持者却绝不知惰,因为整件事的关系太大,如果透露出去,这个大国可能分裂,发生这个国家历史上的第二次内战,魔王知道政治家没有死,当然千方百计,想再将他害死,但是他的支持者也是极有势力的,极有办法的,将政治家藏匿了起来,请了全世界最好的脑科专家来治疗,希望他能复原。”
勋爵笑了起来,道:“他的支持者,当然失望了!”
木兰花不理会勋爵,道:“其中一个脑科专家居然成功了,政治家复原了,讲出了魔王的阴谋,这个阴谋一暴露,魔王当然不希望如此。”
勋爵在听到木兰花讲到一半之时,神情有过显著的变化,但这时却已完全恢复了常态,道:“太沉闷了,政治家要是复原了,何以还不揭露阴谋,还在等什么?”
木兰花心中不禁苦笑了一下。整个事情的经过,她都有自信,推测得离事实不会太远。可是唯一她一点也推测不出丝毫头绪来的是:何以黄教授会失了踪,教授的住所会失火,那人会被烧死!
黄教授当然是受那人的支持者的委托,在极度秘密的情形下进行治疗的,为什么有了结果,全发生巨变,还是根本没有结果?“
木兰花就是这一点茫无头绪,而卢利根勋爵,偏偏一针见血提出了她无法解答的问题来!
木兰花略停了停,道:“当然是事情又有了变化,那位脑科专家突然失踪了,要不是他内心中已有了极度的秘密,他是不会失踪的。专家的失踪,令得魔王大起恐慌,侦骑四出,想将他找出来,弄明白他究竟已知道了什么秘密,因这个秘密若是泄露了,对魔王极其不利。”
勋爵听到这里,陡地大笑了起来,道:“小姐,我把你估计太高了,原来你什么也不知道,一切全是靠推测而来的,你的故事,一点也不好听!”
水兰花多少有点尴尬,她所讲的一切,的确全是根据推测而来,事实上,她手上并没有什么“王牌”,可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她却不得不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她像是毫不在意地微笑着,道:“故事还没有完,你怎么知道无趣?”
勋爵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木兰花继续说下去。木兰花道:“这是故事的最高潮了,你仔细听着,那脑科专家知道自己处境危险,所以在失踪之后,找人帮助,而且,已经找到了帮助!”
木兰花的“故事”,多半是推测出来的事实,可是最后一句,却全然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之下,虚构出来的,她的用意是暗示对方,黄义和在她这一边,可是她却将对方估计得太低了。
勋爵一听,就大笑了起来,向一直在旁边不出声的陈思空道:“陈先生,这位小姐说黄教授已经找过要她帮助,你相信么?”
陈忠空冷冷地道:“除了白痴之外,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
木兰花感到极其狼狈,她不明白何以自己的话会唬不倒对方,唯一的可能是对方知道的远比她来得多,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唯有硬充到底,她站了起来,道:“你不信?那也只好由得你了,不过你想,如果我真的握有王牌,我上门来找你,为了什么?”
木兰花这一句话,倒起了一定的作用,卢利根勋爵呆了一呆,道:“那么你来的目的是——”
木兰花笑着,道:“当然是来和你谈买卖!”
勋爵盯着她,道:“你要出卖的是——”
木兰花双手一摊,道:“还须要讲明白么?我以为你早应该知道的了!”
木兰花的语意,咄咄逼人。但勋爵笑了起来,道:“做买家,还是讲明白一点的好。”
木兰花出现神秘、紧张的神色来,向勋爵的办公桌走近了一点,身子偏向前,道:“我将黄教授给你,你给我一千万美元!”
勋爵扬了扬眉,道:“我根本不信黄教授在你的手里,你不但什么也得不到,而且,我想——”
勋爵讲到这里,身子悠闲地靠向椅背,笑了起来,道:“我想,你不止一千万美元!”
木兰花又向办公桌走近了一步。当她来的时候,她心中已有了一个决定。她的目的,本来是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而且,她也有决心,要对付卢利根勋爵,如果不是陈思空的突然出现,她早已经下手了。由于陈思空在武术上的造诣如此之高,木兰花不能不有所忌惮。
六、假死求生 反败为胜
这时,木兰花和勋爵的对话,越来越紧张,她已经连向写字台逼近了两步,陈思空却仍然站在原来的地方未曾移动,木兰花觉得机会来了,她已经站在办公桌之前,离开勋爵只不过一公尺左右,只要她一动手,她可在轻而易举,将对方制住。
只要制住了对方,那么事情就容易解决了!
所以,勋爵的话还没有讲完,木兰花左手在桌上一按,整个人已腾身而起,右手疾如闪电,抓向卢利根勋爵的颈部。
以木兰花在武学上的造诣而论,她只要一抓住对方的颈,只要对方的体重在三百磅以下,她只要缩身、挥臂、扭身,就可以将对方隔着桌子,直提了过来!木兰花而且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步的动作,她一将对方提过桌子,立时将对方的手背,扭过来,挡在自己的身前,那样,她就有可能押着卢利根走出这个古堡去。
木兰花一直是谋定而后动的,她的行动,很少出错。然而,很少出错,并不等于完全不出错。这时,她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木兰花一直是谋定而后动的,她的行动,很少出错。然而,很少出错,并不等于完全不出错。这时,她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木兰花的错误是,尽管她在咫已将对方的能力,提高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可是在事实上,她还是低估了对方!(bbs.sept5.com 九月 论坛』地 球 来 客整理
就在她向前一伸手,抓向勋爵之际,她看得极其清楚,对方完全没有任何趋避的动作。事实上,她的身手是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根本不容得对方有什么趋避的动作。可是,也就在那一刹间,甚至没有任何声响,一只巨大的玻璃罩,突然罩了下来。
那玻璃罩大约有三公尺见方,一落下来,将写字台和木兰花,全罩在内,而恰好将勋爵隔离在外。
木兰花的手在向前疾抓而出,玻璃罩一落下来,她的手重重地碰在玻璃之上。木兰花立时可以肯定,整个玻璃罩,是用钢化不碎玻璃制成的。因为如果是普通的玻璃的话,她手撞上去的那股力量,一定可以将玻璃撞碎了。
几乎是在同时,木兰花看到勋爵仰头大笑了起来。木兰花疾一转身,看到陈思空也在仰天大笑。木兰花一伸手,抓起写字台上的一只巨大的铜镇纸,待向玻璃砸去。也就在这时,她看到勋爵一扬手,在他所坐的椅子背之上,按了一下。
一被罩进玻璃罩之后,木兰花完全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她只是看到勋爵和陈思空在笑着。这时,勋爵伸手一按,木兰花陡地听到了笑声,也听到了勋爵道:“小姐,劝你不必白费力气了,人在运动时,消耗氧气的数量特别多。而这个罩子之中的空气,你完全静止不动,也只不过恰好够二十四小时之用。”
木兰花怔了一怔,手中的铜纸镇就没有抛出去。这时,她又听得陈思在接上道:“旁人或者是二十四小时,不过她可以支持更多时间,因为她懂得控制呼吸,她也练过中国武术中的内家功夫!”
勋爵站了起来,侧着头,像是观赏什么珍奇动物一样地看着在罩子中的木兰花。
木兰花虽然一向处事镇定,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心中也不禁阵阵发凉。
她被困在这样的玻璃罩中,而地点又是在卢利根堡,那就是说,除了对方放她出来外,她自己是绝对无法脱身的。
但是木兰花却一点也不现出惊愕的神色来,当勋爵在外面看着她的时候,她甚至陡地向前冲了出去,口中发出了大叫声。她突然其来的行动,令得勋爵吓了一跳,忙不迭向后,退出了一步,木兰花活像是一个恶作剧得手的孩子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勋爵现出了一丝怒意来,挥着手,道:“小姐,本来我有意接纳你,可是如今,你是自讨没趣,你求我收留你,我也不要了!”
木兰花仍然笑着,道:“你的困难是,你也无法杀死我,只好等着二十四小时,时间或者更长!”
勋爵怒意更甚,道:“我就要看你慢慢死!”
他话一讲完,一个转身,向着一个书架走去,当他来到书架之前时,书架向旁移开,现出一道暗门,勋爵迳自走了进去。
木兰花一怔间,又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当她疾转过身来之际,看到陈思空也已经走了出去。
木兰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地上,倚着桌子,坐了下来,开始思索。罩子里的空气,只够普通人消耗二十四小时。木兰花自然知道,在这样的密封的空间中,氧气的消耗量是相对的,人体中呼出的二氧化碳越来越多,到后来,空气中虽然还有相当数量的氧气,但是人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之中。
正如陈思空所说,她善于控制呼吸,但那至多也不过三十个小时,三十小时之后,她可能已经因为缺氧而昏迷!当然,这是指使用罩子内的空气而言。但是木兰花的身边,另外还有秘密武器,那便是小型的压缩氧气,她一直带在身边,体积不会比一支普通的钢笔大,在她的鞋底中,藏有两支这样的压缩氧气。
这样的氧气每一支,可以供人呼吸半小时,那也就是说,她可以有一小时额外的氧气供应。那一小时,是不是能使她转危为安呢?
木兰花想到这里,不禁苦笑起来,因为使用这种小型的压缩氧气,必须要将之咬在口中,以对方的神通而论。一看就可以知道她在干什么,那就大可以再等多一小时,然后再打开罩子,将她的尸体拖出去!
在木兰花的冒险生活中,不知曾经有过多少次凶险,但是真正令得她有处身于绝境之想的,却是现在,她尽量使自己的心境平静,取下了耳环。在她的耳环上,附有一颗钻石,她试用这枚钻石去割划玻璃。寻常玻璃,即使是半寸厚的,她也能利用这枚钻石将之割开,但这时钻石割上去,玻璃上却连痕迹也没有。
木兰花感到,当罩子才一罩住的时候,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的,后来忽然有声音传了进来,声音是需要通路的,如果她能弄开那个通路——
木兰花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在罩子的顶上,有一个小小的扩音器,木兰花站上桌子,伸手碰到了那扩音器,她希望有一条电线通往外面,即使是一个小孔,也可以供空气输入。
可是,木兰花的手一碰到扩音器,就轻而易举地将之取下来,那是无线电扩音器!
她抛开了扩音器,自桌上跃下,在桌上取起一柄裁纸刀,将地下厚厚的地毯,沿着罩子的边缘割开了一块。地毯下面是钢板,而罩子的边缘,和钢板衔得如此之紧密,根本一点缝也没有。
她用手指在罩的边沿和钢板之间抚摸着。凭她的经验,钢板是合金钢,这种合金钢的硬度,通常是普通钢的三倍到五倍。
木兰花又站了起来。她可以肯定,偌大的书房中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但是她的行动,一定受着监视。木兰花希望对方在监视她的行动,这对她有利,她心中已经有了脱身的打算。
她脱身的计划是,第一步是等待,所以,她又在坐上坐了下来,靠着桌子,闭上眼睛,看来是无法可施,一筹莫展的样子。
***
木兰花离开本市之后,高翔就一直在注意着她的行踪,和她保持联络。但是在木兰花一被逼降之后,联络就中断了。
高翔知道木兰花一定已经到了目的地,可是她在到达了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高翔却全然无法获知,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丝毫无能为力。
高翔从医院回来,穆秀珍恢复得相当快,安妮却一点进展也没有,仍然是在昏睡。高翔感到极度的疲倦,这种疲倦,是从心中受了挫折而来的,他感到自己从来也未曾受过这样的挫折,对方强得几乎无法抗拒,而尤其是当殓房中的报告,说陈思空的尸体“离奇失踪”,他也知道那是一回事了——又一大挫败!
当他架着车,来到住所门口之际,他准备放上一大缸热水,浸上半小时,看看不是不能从极度的疲倦之中恢复过来。但就在离家门口还有几十码之际,他看到三辆汽车,停在门口,有七八个人,站在车旁,显然因为家中没有人,他们正在等着。
那七八个人全是西方人,其中一个,年纪已经相当老,是坐在轮椅上的,另外几个人,高翔可肯定指出,都曾经受过严格的保安训练。而这几个人,高翔全是未曾见过的。
当高翔发现这些人,还弄不清这些人的来历之际,他准备将车子向前直驶过去,可是那些人中的两个,却已经向着车子,直奔了过来。高翔陡地停了车,另外两个人,推着轮椅过来,轮椅上的老人虽然年老,可是双眼却仍然很有神,一来到近前,就道:“高先生?我想和你以及尊夫人木兰花小姐谈一谈!”
高翔冷冷地道:“阁下是谁?”
那老年人道:“我是你们找不出身份来的那具尸体的父亲。”
高翔陡地一震,一时之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那具无名尸体的身份,木兰花已经对高翔说过她的推测,到如今为止,这可以说是一个极度的秘密。如今这老人居然自称是那具无名怪尸的父亲。
但是高翔的震惊,却只不过是极短时间的事情,他盯着那老人,立时认出了那老人是什么人。这个老人,曾经是一个极其显赫的政治人物,而当他退居幕后之后,他的势力,仍然十分大,政治势力所及,可以使他的儿子登上一个大国领袖的宝座,由些可见一斑了!
高翔作了一个手势,道:“请进去再说!”
高翔将车驶进铁门,那老人和他的保镖、随从,跟在后面,一起进了屋子。那老人又急不及待地道:“尊夫人呢?”
高翔道:“她不在本市,对于整件事,我和她商量过。先生,你是怎么知道令郎在这里的?”
老年人的答覆,极简洁有力,道:“我收到了一封信,黄教授写来,是他告诉我的!”
高翔又是一怔,道:“黄教授他——”
老年人挥着手,神情有点激动,道:“你先听我简单地将事情经过说一遍:他被刺,受了伤。我们不得已,发表了他的死讯,而暗中我们一直在设法医治他。因为我们相信他知道整个阴谋的关键。黄教授是我们的委托人,一切都在极度的秘密之下进行的,直到我突然收到了黄教授的来信!”
高翔吸了口气,事情和木兰花的推测完全一样!
老年人的声音变得很低沉,道:“黄教授在信中说,他已经有了成绩,知道了本世纪最大的一个政治秘密,由于他使用的方法太新,所以当病人在说出了那个秘密之后,本来已经受过重伤的脑部,因为负荷太重,死亡了!”
高翔“哦”地一声,道:“所以,他才干脆放了一把火,想毁尸灭迹?”
黄教授为什么会失踪,他的屋子为什么会失火,本来是一件木兰花和高翔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可是这时经那老年人一说,事情原来如此简单!
那老年人道:“可能是的。问题在于,我们只知道阴谋是政敌发动的,但是具体的情形我们却不知道,黄教授知道的秘密,也是我们需要知道的。”
高翔道:“你是说,你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老年人道:“我说过了,我只收到了他的一封信,不知道他人在什么地方,我来,就是想你和尊夫人,将他找出来。”
高翔道:“如果你将他那封信给我,那是寻找他的一项重要的线索!”
老年人一挥手,一个随从立时打开他的公事包,将一封信取了出来,略看了一看,已经看出邮戳上邮票这封信的分局名称。黄教授在屋子失火之际就离去,一定在什么地方藏匿了起来,他当然觉得自己在知道了这个秘密之后,生命会有极度危险,所以躲了起来。在那样的情形下,他不会走很远路去寄一封信。这个邮局分局的所在地是一个相当荒僻的郊外。高翔作了个手势,示意那老人略等一等。他拿起了电话,找到一个极可靠的警官,道:“派二十个,或更多有良好记录的干探,到油桥区去,我可以肯定,黄义和教授躲在那一区,找到他之后,用最严密的保
安程序,送他到警局去!“
高翔放下了电话,道:“先生,那一区的居民不多,有一个外来人,很容易找出来的。”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你说令郎在这里接受治疗是极度秘密的?我看不见得,至少卢利根勋爵就知道,而且可能曾和黄教授接过头!”
老年人陡地发怒道:“这畜生!我早就知道这阴谋一定和他有关系的,世上十件肮脏的阴谋,几乎就有九件和他是有关的。”
高翔道:“木兰花就是为了找出事情的真相,所以去见他了!”
老年人陡地震动了一下,现出极其关切的神情来,道:“她……她……孩子,快召她回来,她去见那个魔鬼?太危险了,尽管她能力高,可是对付这样的魔鬼,我也不敢表示乐观!”
高翔苦笑了一下,道:“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可是她已经去了!”
老年人叹了一声,道:“愿上苍保佑她,我们住在本国大使馆上,请你一有了黄教授的消息,就和我联络!”他说到这里,挥了挥手,一个随从推着轮椅,所有人全向外走去。
当那老年人在向外走去之际,仍然喃喃地道:“敢和这样的魔鬼去见面,这种勇敢,未免过份了!”
高翔只好苦笑。
***
木兰花毅然要去和卢利根见面,当然是极其勇敢的行动,她本来以为,如果自己装着已经知道了黄教授的下落和秘密,对方一定会和她谈判的。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卢利根派了陆嘉和陈思空来,找寻黄教授而没有结果。卢利根有这个自信,他们找不到的人,木兰花也找不到,而且,木兰花、高翔的行动也有监视着,所以木兰花的话,卢利根完全不相信!
而这时,木兰花看来已在尝到了失败的苦果了。
虽然玻璃罩落下来,已经足足三十二小时了,木兰花已经处在半昏迷状态中,在半小时之前,她取出了一支小型压缩氧气,咬在口中。
当她咬住了那支压缩氧气之后,她又做了不少事,包括拿起铜纸镇,在玻璃上乱砸乱打在内。
在一幅巨大的电视萤光屏上,勋爵和陈思空注视着木兰花这种动作,陈思空冷冷地道。“她完了,我看她身上不会有太多小型压缩氧气!”
勋爵扬了扬眉,就在这时,木兰花已将咬在口中的那支氧气抛开去,又取出了一支来咬上,陈思空道:“还有半小时就完了!”
勋爵又耸了耸肩。时间慢慢过去,到了将近半小时之际,木兰花已现出了极其痛苦的神情来,她已经站立不稳了,跌倒在地上,滚到了玻璃罩的边缘。她的双眼睁得极大,看她脸部肌肉运动的情形,她像是要在那支氧气中拼命地吸出氧气来。
又过了两分钟,木兰花陡地向后一仰,重重地撞在玻璃罩上,身子一扭,扭得脸向上,双手无力的在玻璃上爬搔着,那种垂死的挣扎,勋爵和陈思空却看得不动声息。又过了半分钟,咬在木兰花口中的那支压缩氧气,跌了下来,木兰花伏在玻璃罩的边沿,一动也不动。
勋爵完全不感兴趣,向陈思空挥了挥手,道:“你去处理她的尸体吧!”
陈思空道:“迟半小时再去!”
勋爵望向陈思空,陈思空神情木然,道:“她善于控制呼吸,一口气,可以忍很久,但是,绝不能忍三十分钟!”他讲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三十分钟之后,陈思空走进了书房,木兰花和她才倒下去的时候,完全一样姿势地伏着,看来显然是她一倒下去之际,已经死了。
陈思空处事十分小心,他还是先来到木兰花的身前,看了一看,然后,后退几步,按下了一个掣,玻璃罩向上升了起来。陈思空来到桌前,按下了对讲机的掣,道:“来两个人——”
他才讲到这里,左腿上突然传来“卡”地一下响。在一刹那间,他甚至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只是身子陡地一倒,然后才是一阵剧痛,他的直觉告诉他:左小腿的胫骨折断了!可是,他却不相信那是事实,小腿胫骨怎么会无缘无故断折?
他陡地抬起头来,更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木兰花原来伏着的地方,一个翻滚,滚了出去,跃起,右手仍是掌砍的手形,他的小腿,是被木兰花重重一掌砍断的!
陈思空将断腿缩了起来,木兰花也已经站定了身子,冷冷地道:“想不到吧!”
陈思空的面肉抽搐着,喉际“格格”作响,刹那之间,他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惊恐,他喃喃地道:“龟息功?”
木兰花道:“你说呢?”
就在这时,门打开了,两个大汉才一走了进来,木兰花就抓住了他们的腰际软肉,同时身子弹起,双膝一起顶向他们的脊椎骨,那两个大汉发出痛苦已极的惨叫声,倒了下去。
木兰花冷冷地望着陈思空,道:“叫卢利根来,告诉他这里有新奇的东西看!”
木兰花一面说,一面向前走去,当她经过陈思空的身边之际,陈思空惊骇地侧了侧身子。木兰花一直来到暗门之前才站定。
这时,陈思空的神情,又变得极度沮丧。他刚才向木兰花问,木兰花是不是凭着“龟息功”,所以才能不死的,木兰花并没有给他肯定的答覆,而他又绝想不到木兰花是凭借什么才不致窒息的,她分明已经用完了那两支小型压缩氧气。
他是一个毕生钻研中国武术的人,当他看到木兰花生蹦活跳,若无其事之际,最先想到的,就是木兰花已经练成了最上乘的内功“龟息功”,她可以任意不呼吸而生存!“龟息功”只是一门传说中的武木,事实上是不是存在,也根本没有人知道。可是陈思空想到这门功夫,想起自己穷一生之力未曾练成,木兰花却练成了,他心中的沮丧是难以形容的,他直觉自己不是木兰花的敌手,更何况木兰花一出手,就令他断了一条腿。
一个武术高手,在一种他完全不明白的情形下,一上来就受了重创,那对他的心理,造成了一种极其严重的威胁。刚才木兰花只不过在他的身边经过,他就不由自主地侧身避了开去,由此可以知道他心中的恐惧。木兰花对心理学研究有素,她知道如今陈思空等于是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人一样,当她来到了暗门旁时,她又厉声道:“叫勋爵进来!”
陈思空震动了一下,喉间发出“咯”地一声响,按下了椅子背上的一个掣,清了清喉咙,道:勋爵,请你进来一下!“
勋爵的声音立时传了出来,道:“怎么?Z有什么麻烦?我有事!”
这时候,木兰花的心情也十分紧张,但她却仍然只是用极其严厉的目光望定了陈思空,运用她坚强的意志,控制对力的意志。陈思空的喉际又发出了“咯”地一声,道:“没有什么,不过请你来一下!”
勋爵的声音,听来有点不耐烦,但还是道:“好,我就来。”
陈思空呆了一呆,松开了按掣的手,望着木兰花,嘴唇掀动,欲言又止。木兰花冷冷地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可以说了,勋爵一来,我就会押着他离去!”
陈思空的面肉抽搐着,道:“听说……龟息功,可以使人活到一百岁以上?”
木兰花心中冷笑了一下。陈思空已经老了,已经超过了八十岁。任何到了这个年纪的人,心中最希望的一件事,大约便是希望可以永远活下去,自己可说是击中了他心中最软弱的一点。
木兰花点头道:“不错,传说是这样!”
陈思空立时现出极其热切的神情来,道:“如果……你可以教我……龟息功秘诀,我……不但听你的话,还可以帮你!”
木兰花刚想作表示,书架后面,已传来了一下轻微的声响,木兰花立时向陈思空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这个问题等一会再说,然后,她扬起了双手,当书架移开,暗门打开,勋爵出现之际,才踏出一步,木兰花的右手,已经像铁钳一样,钳住了他的后颈,同时,右手在勋爵的眼前一扬,让他看到了手中所握的一根四寸长不锈钢尖刺。那是木兰花身边许多小武器之一,而且,立时将这枚尖刺,对准了他的后心,道:“我不相信用力一刺下去,你可以活过半分钟!”
这时,木兰花在勋爵的身后,无法看到他脸上的神情,但是她却可以清楚地感到勋爵士身的颤抖,不知是由于愤怒还是惊恐。木兰花看到陈思空的神情十分苦涩,显然是这时,勋爵正用责备的目光对着他。陈忍空喃喃地道:“我失败了……我失败了!”
勋爵陡地怒吼起来,道:“怎么一回事,她不是死了么?我和你全看到的!”
木兰花冷冷地道:“这次经历教训你,有时,连自己的眼睛,也是靠不住的!”
勋爵用力挣扎了一下,木兰花手中的尖刺,立时向前伸了一伸,她感到针刺已经刺进了勋爵的肌肤,勋爵的声音变得嘶哑,道:“你想怎样?”
木兰花道:“我只要离开,通知准备飞机和降落伞,如果你没有接受过高空跳伞训练的话,那么,现在就开始祈祷吧!”
勋爵的身子又剧烈地发起抖来,陈思空在这时候,提起了一张椅子,毫不费力地就折下两只椅脚来,又扯下了上衣,撕成布条,将两根椅脚,牢牢地绑在他的断腿之上,道:“勋爵,除了照她的吩咐去做之外,我看不出有任何其他的办法!”
勋爵又发出了一声怒吼,木兰花将针尖又向前略刺了刺,同时,推着勋爵,向前走去。木兰花本来还怕陈思空突然向自己袭击,以陈思空的能力而论,虽然他断了一条腿,可是如果他要向木兰花袭击的话,木兰花是决计无法再制住勋爵的。
而如果勋爵一脱出了木兰花的掌握,那么,木兰花会有什么下场,就再也明白不过了。
可是这时,陈思空却反过来帮着木兰花,那令得木兰花大为放心,她道:“你听,陈老先生就比你明白得多,你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勋爵发出一连串的咒骂声,直到木兰花手中的尖刺,又向前伸出了一些,他才停止了咒骂,按下了对讲机的掣,大声呼叫道:“准备我的座驾机,我立刻要用!”
当他讲完这句话之后,他不由自主地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木三花本来以为从古堡的机场,还会有一段路程的,可是当她押着勋爵,离开书房,经过走廊,穿过大厅之际,已看到一个巨大的水泥坪上,停着一架垂直升空、降落的新型飞机!
木兰花打从心底发出了一下欢呼声,因为只要她将勋爵押上了飞机,她就可以说是完全脱离险境了,当她出来的时候,陈思空一拐一拐地跟在她的后面。木兰花来到了那架飞机之旁,看到附近还有两三百人之多,但这些人在勋爵的大声呼喝之下,人人只是如同泥塑木雕也似地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木兰花登上了飞机,陈思空也要跟上来,木兰花道:“陈先生,我不用你陪我!”
陈思空道:“那……龟息功的秘诀……”
木兰花道:“我会告诉你真实的情形,但不是现在。”
陈思空现出了一丝犹豫的神色来,但是他立时道:“好,我相信你!”
他向后退了开去,木兰花反手关上机舱门,立时在勋爵的后脑上,重重击了一拳,令得他向前一仆,昏了过去。木兰花将他紧紧地绑在座位之上,自己坐进了驾驶位,发动了引擎,飞机垂直地向上,升了起来。转眼之间,著名的卢利根堡,就像是儿童积木一般大小了。
木兰花绝无法忘记,当飞机来到这个国家的边界附近,木兰花将飞机交由自动操作仪器操纵,她弄醒了勋爵,逼他穿上了降落伞,又将他按在救生座位上,一按掣将他整个人弹出去之际,卢利根勋爵脸上那种又愤恨又惊恐的神情!
木兰花在开罗降落,转了飞机,回到了本市。她在动程前,已经和高翔取得了联络,所以她一下机,高翔便冲了过来,和她紧紧拥抱。
高翔的神彩极其兴奋,木兰花说道:“可是有什么好消息么?”
高用大声道:“太多了,全是好消息!”
木兰花扬了扬眉,道:“一件一件说来听听!”
高翔和她一起走向车子,一面已急不及待地道:“第一个好消息,你回来了。第二个好消息,秀珍已经可以起来走动了!第三个消息,安妮醒过来了,她还十分虚弱,可是她脑部所受的震荡,已不足以造成损害,你猜是谁用最新电震疗法使安妮醒过来的!”木兰花怔了一怔道:“不会是黄义和教授吧!”
高翔这时,正来到车前,他用力一掌,拍在车顶上,道:“正是他!这也就是第四个好消息,我们找到了他,凭他寄出的一封信,我们找到了他!”
木兰花进了车子,高翔坐在驾驶位上。木兰花问道:“信,他给谁的信?”
高翔道:“给那具无名怪尸的父亲。”
木兰花“啊”地一声道:“这位老先生来了?”
高翔点头道:“他来了,而且,我们找到黄教授之后,他和黄教授见过面,密谈了一小时之久!”
木兰花陡地吸了一口气,高翔笑道:“怎么,你好像不很高兴?”
木兰花道:“是的,黄教授一定已要将他从病人处得知的秘密全部讲出来了,这秘密一公开,将掀起无限的政治风波,对整个世界大局而言,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高翔本来正在飞快地驾车,一听木兰花这样说,陡地踏下了刹车掣,使车子疾停了下来,转头向木兰花望来,神情极其惊讶。
木兰花道:“怎么,我说错了什么?”
高翔道:“不是,我只是奇怪,何以你说的话,和那位老先生一模一样。”
木兰花陡地高兴了起来,道:“那位老先生也这样说,那么,他是不是准备报复了?”
高翔道:“那位老先生的人格十分伟大,当他和黄教授密谈之后,他和我说——就像你刚才说的一样。他说他本来可以立即采取行动,对付主持行刺阴谋的那批政敌。但是那批政敌,在那个大国之中,都身居要职,如果事情一公开,那将形成不可设想的混乱。所以他要采取另一种方法,令那批政敌,一个一个,退出政坛,这样就不致于造成太大的混乱。”
木兰花吁了一口气,道:“这位老先生真是伟大,我想见见他!”
高翔道:“他已经走了,和黄教授一起走的,他还说,他会将自己的打算写一封长信告诉卢利根勋爵,警告卢利根勋爵如果再在他的国度中搞政治阴谋的话,就将整件事公开!”
本兰花吸了一口气,笑道:“我看在十年之内,卢利根勋爵是再也不敢在那个国家中去搞花样了!”
高翔继续驾着车子,向前驶去,木兰花在余下来的二十分钟行程中,却只是闭目养神。只是听高翔叙述经过情形。
二十分钟之后,车子在医院前停下,高翔和木兰花下了车,来到了安妮的病房,还没有进门,就听到穆秀珍的声音在叫:“不行,我非要找他比武不可!”
木兰花推开了门,道:“秀珍,医院是需要宁静的,你太大声了。”
木兰花一出现,穆秀珍就“哇”地一声大叫,向木兰花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木兰花一在轻拍着穆秀珍的背脊,穆秀珍的语言响亮,行动快捷,她的伤势自然是不碍事了,她看到云四风和云五风全在,安妮坐在床上,神情尽管憔悴,但是双眼之中却闪耀着澄澈的光芒。
木兰花轻轻推开了穆秀珍,和她一起坐了下来,道:“安妮,事情结束了!”
安妮坐起来,紧握住木兰花的手,道:“兰花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呢!”
木兰花深深吸了一口气,穆秀珍已经急不及待地道:“你们什么都瞒着我,安妮受伤,你……究竟是到什么地方去了?”
云四风笑道:“她去见了卢利根勋爵!”
云四风的话一出口,安妮和穆秀珍两人,陡地吓了一跳,一起向木兰花望来,木兰花微笑着,将她和卢利根勋爵见面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讲述了出来。
木兰花讲完,穆秀珍大叫道:“不对,不对!”
安妮奇道:“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