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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朱棣反叛闹京城 司马受命擒天子 明建文四年六月乙丑日,南京城破。 金川门一开,攻城的兵马立即左右退下,燕王朱棣座下七百死士以司马长安为首,飞骑当中冲过,直冲入城门内,声势惊人,只吓得那开门投降的征虏大将军李景隆与俗王朱穗仓皇躲闪,好不狼狈。 司马长安没有理会他们,率令所属直驱禁宫,他受命不借任何代价也要将皇帝朱允纹找出来,抓起来,以绝后患。 一生的荣华富贵也就在于他这一次的行动成功与否。 城内一片混乱,长街上到处是人潮,呼儿唤娘之声此起彼落。 七百飞骑直入人潮,硬生生冲开了一条血路。所过之处,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禁宫这时候已经起了数十处火头,负责这个任务的是大将沈通,他能够用的却已不到一百人。 一听那雷霆也似的马蹄声,他便知道城已被攻破,燕王的兵马已杀进来,也来不及召集其他部属,带着左右的二十多个兵士迎上去。 他们的忠心绝无疑问。 司马长安当先冲到,马快如疾风,剑急似闪电,迎着他的一个兵士剑光中连人带枪被砍成了两截,上半截曳着飞溅的血雨飞出了丈外。 沈通咆哮着挺枪来截,司马长安剑一划,“呛”山劈开来枪,飞骑已冲过去,沈通等要追,后面的死士已如潮涌而来,乱刀齐下。 才一枪挑飞一个死士,沈通便已被砍成肉酱,那些兵士如何挡得住这七百飞骑,铁蹄过处,留下了一堆堆烂泥也似的尸体。 司马长安一骑冲上了玉阶,冲进了皇极殿,七八个太监正在纵火烧殿,看见司马长安如此飞骑闯进来,齐皆震惊。 “大胆--”一个老太监颤抖着喝了一声,语声未落,司马长安已跃离马鞍,落在他面前,劈胸将他抓起来。 “说--”司马长安断喝:“皇帝在哪儿?” 老太监牙齿发出格格的相叩声,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司马长安也没有再问他,反手将他抛到后面。 两个跟进来的死士也不用吩咐,伸手接住了那年老太监,手中刀迅速扎进去。 他们都受过严格的训练,包括种种特殊的技能,也包括心胆,心要练到狠,胆要练到壮。平日负责保护、刺探、暗杀的工作,连自己的性命他们都不在乎,当然更不会在乎别人的性命。 杀一个人在他们来说与杀一只鸡并无分别。 “你来说--”司马长安随即抓住了另一个太监。 “万……万岁爷……万岁爷……”那个太监不是不愿说,只是已吓得连话也接不上。 “杀了!”司马长安不耐烦地将那个太监抛过一旁。 三四个死士手起刀落,那个太监惨叫着扑在一幅帷馒上,鲜血立即溅红了那幅帷俱,裂帛声中帷慢断了,太监亦倒了下去。 其余的太监不禁魂飞魄散,司马长安目光才转过去,都已慌忙仆地跪倒。 “三个时辰之前万……”一个太监一面拜,一面以惶恐的声音抢着说:“万岁爷已经被贺冲、张杰二将送走了……” “是往东走的。”另一个太监声泪俱下:“他们都改了装束,想必是混在逃难的人群中。”“贺冲、张杰--”司马长安的脸忽地沉了下去。 “贺冲、张杰不是盛北川、魏初的人?”燕王朱校的脸更难看,他仍然一身戎装,站在那里,气势极大。 “正是。”司马长安跪着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长兴侯魏初富可敌国,定远侯盛北川甚得人心。” 燕王的语声有如寒冰:“给他们二人联手,以劝王为借口,集结南方各王侯,后患无穷,万不能让皇帝落在他们手上!” “是。”司马长安急应一声。 “切记,莫要朕负上叔杀侄的恶名!”燕王接着把手一挥:“去。” 司马长安应声急退了出去。 燕王转过身子,一张脸阴晴不定,侍候在一旁的翁天义目光随着转动,若有所思,他是秉笔司礼监,皇帝左右的红人,一直参预军国大计,代批奏疏。 一般太监有的坏习惯他都有,但绝无疑问是一个人才,也所以早就已看出同参军国大事的黄子澄、齐泰都是愚人,总有一天将燕王朱棣逼反,皇帝一向都喜欢听取他的意见,只有这一件,他越看越觉不安,才将心一横转投燕王。 以他的才华,自然很快获得燕王的重用,每当有疑难,燕王总喜欢听听他的意见,这一次也不例外。 “翁天义--”燕王非常突然地回过头来。 在他的头回过来之前,翁天义的头已经垂下,应声:“奴才在!” “司马长安智勇双全,但朕总觉得仍免欠一点,你也走一趟。”燕王显然已作出决定。 “是--”翁天义头垂得更低,语声却仍是那样尖细,燕王的决定无疑早已在他意料之内。 “若是太麻烦,不用带回来了。”燕王接着吩咐。 “你明白吗?” “奴才明白。”翁天义手掩着半边嘴巴,“呵呵”一笑。 燕王挥手又是一声:“去--” 翁天义应声倒退,脚步移动似慢而实快,有如流水行云,急激的马蹄声也就在此际传来,他知道,司马长安与所属死士已然动身了。 夜已深,吊斗上垂下来的灯笼有如一串沉沉的果实,燃烧着的黄火在来风中“猎猎”地飞舞。 司马长安一骑领先主吊斗、灯火之间奔过,斗篷在急风中展开,人显得更加威武。 跟着是七百死士,蹄声在夜间听来更响亮,铁蹄声处,尘土飞扬,灯火光也因此变得凄迷,有如在烟雾中。 这烟雾消散,翁天义才一只寒鹤也似地走向一座轿子。左右数十个太监声声“小心”,他也似乎因此而脚下更加小心,举止缓慢得可怕。 那些太监一些不耐的反应也没有,举止也同样缓慢,一个个都是皮笑肉不笑的,似乎个个相貌有异,其他并无不同。 灯笼黄火照耀下,翁天义的面庞仍然是那么苍白,却有如象牙,苍白得甚是光洁,当然一根胡子也没有,皱纹也只见于眼角,只看他的面实在很难确定他的年纪,那磷峋瘦骨,再加上宦官非常的举止,却令人有七八十岁的感觉。 一面走他一面哺哺道:“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轿帘子已左右分开,他探身进去突然又退出来.回头问:“司马长安往哪个方向去了?” 左面一个太监应一声:“东--” “呵呵……”翁天义很自然地抬手掩着半边嘴巴,阴笑起来,这样笑似乎已成了他的习惯。 这种笑当然不好看,笑言更令人毛骨惊然。 司马长安所以往东追当然有他的理由,张杰、贺冲等改了.什么装束,一共有多少人他早已问清楚,亦早已派出手下到处打听,综合了所有消息。才作出这个决定。 张杰、贺冲本该往南行,改向东无疑是为了燕王必定会封锁南面所有通道,而有意无意让那些太监知道往东走,不待言又是疑兵之计。 燕王那么容易知道他们往东走一定不会相信,他们偏偏就是往东走。 司马长安的判断一向很准确,这一次事关重大,路上他仍然非常小心分析送来的报告,一有怀疑便立即改变方向,可是到现在为止,仍然找不到可疑之处。 这已是第七天头上,他们终于追上那群人。 一辆马车,三十六骑,与七天以来他们所得到的报告完全符合,驰在草原上。 草原一望无际,这种环境最适宜攻击,尤其是以众凌寡,司马长安随即下令分四路包围过去。 那群人业已察觉,同时分成了两拨,一拨继续往前奔,一拨纷纷勒转马,向司马长安一方,领先的是一个中年人,燕颈虎须,手提一柄鱼鳞紫金刀。 双方迅速接近,司马长安是最快的一骑,也立即认出了那个中年人,眉飞色舞,剑出鞘,高呼:“贺冲!” “司马长安!逆贼--”贺冲立即有反应,高举紫金刀,飞骑直冲向司马长安,马快刀快,司马长安的马与刀一样快! 刀剑相击,霹雳一声,火花激射,紫金刀断成两截,刀尖一半飞上了半空,司马长安剑势未绝,跟着斩飞了贺冲的头颅。 两骑交错奔过,贺冲无头的尸体随着坐骑奔出了数丈才从鞍上倒下来。 司马长安马不停蹄,追向那辆马车,追随冲杀奔前来的十五骑正要阻挡,后面的死士已飞骑奔至,怒涛也似地迅速将那十五骑吞没。 保护马车的二十骑这时候亦散开来,分别迎向三面包抄过来的死士,马车即继续前行。 司马长安势如破竹,挡者披靡连杀四人,终于追上了好几辆马车,两个车把式长枪已在手,车上人一齐站起来,长枪一枪扎向司马长安的坐骑,一枪扎向咽喉要害! 他们快,司马长安更快,剑一挥,劈断了扎向坐骑的长枪,左手接着将刺向咽喉的长枪抄住往后一夺,那个车把式再也立不住脚,连人带枪飞向司马长安。 司马长安反手一把抓住了那个车把式的胸襟,奋力再掷出。 那个车把式惊呼未绝,身子已撞在车厢上,车厢“轰”地碎裂,车把式的骨头亦尽碎,烂泥般摔下。 两匹马惊嘶,人立而起,车座上那个手执断枪的车把式不由滚跌下来,随即迎上司马长安的剑,一个身子齐中分开两边。 司马长安却丝毫快意也没有,突然一声狂叫,挥剑斩下了拉车的一匹马的头。 另一匹马随即给无头的那马撞倒地上,车厢也随着翻倒,碎裂,里头一个人也没有.皇帝并非往东走,司马长安倒扑了一个空。 贺冲往东,张杰则往南,他们是抓间决定,但并非贪生畏死。 皇帝与皇后在张杰这边,装束都已改易,只像一般逃难的富贵人家,张杰与八个侍卫也只像一般富贵人家的保嫖。 马已经跑折,他们现在都是步行,这是第十五天的正午。 皇帝双脚已经在发软,他娇生惯养,二十一岁便做皇帝,何尝吃过这般苦,半天走下来,也不知摔倒了多少次,突然看见前面不远有一座小酒家,脚步不觉一快,冷不防一脚踩进一个土坑内,立即又摔倒。 张杰急忙伸手扶起来,皇帝一股怒气不由又冒起来,拂袖道:“朕早就吩咐你们准备马匹替换,你们却不听,要朕走路,是存心折磨朕了。” “皇上,这附近……”张杰诚惶诚恐,下面的话还未接上,皇帝已截道:“朕不走也走了,还说什么?” 皇后随即娇声道:“皇上,臣妾实在是走不下去了!” “好,好……”皇帝抬手指着那边的小酒家:“朕与你到那边一坐。” 那座小酒家非常简陋,桌椅都是残残破破的,张杰与八个侍卫一再以衣袖拭擦于净,皇帝仍然皱眉,一会儿才无可奈何地坐下来,皇后虽然早就坐下了,却是一脸的温色。 酒家的三个小二都是怪模怪样,一个高,一个矮.矮的一个才到高的那个的胸膛,还有一个则是个驼子,在掌柜指挥下忙得团团乱转。 掌柜则是一个肥肥胖胖的中年人,拿着算盘,挺着大肚子在旁边转来转去,算盘“劈劈啪啪”地响个不绝,也不知在算什么,却将皇帝本已烦闷的心情弄得更烦闷了。 茶酒送上,皇帝要茶,给一个侍卫截下,要喝酒,又给另一个侍卫截下,待他们喝过没问题张杰才让皇帝喝。 小菜跟着送上来,张杰也是让侍卫先尝,没事方才请皇帝动筷,他并非有什么发现,只是认为这样做比较好一些。 掌柜看着笑了笑:“这些酒菜绝对干净的。” 皇帝国光一转,摇摇头:“没有别的了?” “小店最好的就是这些。” 皇帝无可奈何地拿起筷子,旁边皇后已饿得发慌,随着亦将筷子拿起来,皇帝看在眼内忙对张杰挥手道:“不用你们侍候了,吃完了还得赶路。” 张杰侍候了皇帝这么多天,哪还不明白皇帝的,应声与八个侍卫退下,各自吃喝,不过其中一个仍然倒了杯茶到张杰面前。 张杰也实在渴了,接过仰面一饮而尽,那个侍卫接着将一双筷子送上来,张杰才接在手,面色就一变,突然扑过去将皇帝手上的碗筷扫落地上。 “张杰--”皇帝惊怒,张杰的剑应声出鞘,反手握住了咽喉,嘶声道:“茶里下了药……” 与之同时,八个侍卫亦纷纷推椅而起,一个接呼道:“饭菜里也有!” “药?毒药?”皇帝惶然站起来。 掌柜即亦回头道:“是迷药,不过你放心,你吃喝的那一份没有。” 也就因为那一份没有,张杰才会上这个当,他横挡在皇帝面前,一面急呼道:“皇上,快走!” 掌柜笑接道:“哪走得这么容易。” 周围门窗同时冒出七八条大汉,手执兵器,张杰目光暴闪,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这间是黑店,你说我们是什么人?”掌柜得意洋洋地拨动着算珠。 “贼!”张杰脱口一声,脚下一个踉跄,那八个侍卫亦是摇摇晃晃,药力显然都已经发作。 掌柜看着更得意,哈喝道:“保镖被杀掉,两只肥的留着,哈哈!就不定还有什么好处。” 不等他将话说完,群贼已分别从门窗跳进来,一拥而上,手中拿的全都是狼牙棒、开山斧、鬼头刀之类的重兵器,八个侍卫忙应战,一个个却都已头昏眼花,哪里是这群如狼似虎的山贼对手,很快便给翻了半数。 张杰知道擒贼擒王,当机立断,长剑一引,身形急射,向那个掌柜扑去。 掌柜似乎早已在意料之中,算盘一翻,十四颗珠脱出,射向张杰的面门,张杰挥剑挡开五颗,侧首让开七颗,还有两颗,齐打在“太阳穴”上,眼前立时一黑,掌柜左右驼矮两个小二同时拥上,两柄匕首一齐扎到,扎进了张杰腰间。 张杰痛得反而清醒过来,长剑放疾,迫退了两个小二,那两柄匕首亦同时从他的腰间抽出来,鲜血奔流迅速染红了他腰间的衣服。 他没有理会,回身一剑劈翻了一个山贼,厉声喝道:“住手--” 那个高高的店小二正将皇帝抓住,按在桌子上,给他这一喝,不由一呆,皇帝趁机一挣而脱,裂帛声中,衣衫给撕破,露出了里面穿的龙袍。 张杰接喝道:“大胆贼人,竟敢冒犯天子!” “天子?”掌柜第一个有反应,瞪着皇帝。 张杰随即踉跄着走向皇帝,驼矮两个小二相顾一眼,左右又扑上,掌柜呆了呆,急忙叫道:“住手!” 这一次他的反应却是慢了一些,呼叫驼矮两个小二住手的时候,两柄匕首已插向张杰左右肋下。 张杰一个身子,而给撞倒在地,仍然挣扎到皇帝脚前,才一声:“皇上--”头便一侧,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皇帝两只脚直在弹琵琶,看了掌柜走来,不由自主倒退,一下撞在两个山贼的身上。 四个山贼挡着皇帝的去路,两个抓着皇后,另外两个随即将皇帝双臂架着,皇帝不由自主叫起来:“朕给你们做官,要什么朕也答应……” 那两个山贼怔在那里,掌柜走近来,分开皇帝的胸襟,往龙袍上摸一把,怪叫道;“这就是龙袍?” 驼子一旁走上来,大笑道:“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皇帝怎会跑到这儿来?” 掌柜正色道:“不是有消息,京师已经给燕王朱棣攻陷了。”一面又挥手:“看看他们的行李。” 八个侍卫都已倒在地上,其中一个仍然抱着一个包袱,至死不放。 包袱内一个箱子,内载皇冠一顶,玉经六枚,掌柜越看眼瞪得越大,偷眼看皇帝,连声音也变了,沙哑地嚷道:“天哪,是真的--” 群贼面面相觑,抓着皇帝皇后的那四个人不由自主地将手松开,皇帝一颗心也这才安下来。 一个山贼连忙问道:“这如何是好?” 掌柜捧着脑袋摇了摇,又看看皇帝,叹了一口气:“押他们回去由头儿处置好了。” 这件事他实在不敢作主。 皇帝总算用不着再走路,也第一次尝到了坐木头车子的滋味,这在他来说当然不是好的,木头车子事实也没有轿子马车舒服。 十个山贼包围着木头车子,掌柜捧着那个盒子走在最前边,看样子非常兴奋,其他山贼也是,推车的那个忍不住大嚷:“你们可知道,替皇帝推车的是什么官?” 旁边一个山贼应道:“以我所知,侍候皇帝出入的都是太监。” 群贼哄然大笑,掌柜笑骂道:“少废话,快赶路。” 推车的道:“我只怕一个不小心,摔坏了皇帝的龙体。”手上接着一用力,推车疾走,皇帝皇后慌忙抓稳了车座,惊呼连声。 群贼却是大笑不绝,他们本就目无王法,现在更就连皇帝也不放在眼内了。 酒家中只剩下那三个小二和一个厨子,收拾东西埋葬尸体忙了一个下午,到吃晚饭的时候,自然反省起了皇帝的事来。 矮的那个捧着碗左看右看,不由大笑道:“这是龙碗,皇帝用过的。” “那这是龙筷了。”高的扬着手中筷子。 “这张龙椅我却是坐定了。”驼子大马金刀地坐在皇帝坐过的椅子上。 “你无论怎样看来也不像条龙。”厨子亦大笑。 门也就在这时候“轰”地撞开,笑语声尽断,驼子给这一吓险些儿连人带椅翻倒。 四个死士尽快冲入,司马长安随即出现在门口。 高个子拍案而起,厉喝道:“什么人?” “那条龙在哪里?”司马长安面如寒霜,语声亦冰雪也似。 高个子反问:“龙?什么龙?” “说!”司马长安断喝。 高个子给喝得一惊,但立即又挺起胸膛:“这是什么地方,你们……” “这是什么地方?”司马长安截问。 “七重天的店子!”高个子胸膛挺得更高。 司马长安怔住,高个子得意地接着道:“要命的立即滚出去。” “皇帝被你们送上了七重天?”司马长安的胸膛起伏,显得有些激动,看样子他当然知道七重天是什么地方。 截杀了贺冲一伙,他立即率领死士南下,夜以继日,所有马先后都跑折了,追到这里,以为可以将皇帝抓起来,哪知道还是慢了一步,皇帝已经给送上了七重天。 “不错!”高个子以为司马长安害怕,语声也大起来。“你们想要回皇帝,准备赎金好了。” 司马长安嘴角一牵,突然放声大笑,四个贼给笑得面面相觑,似乎也看出不妙,一齐后退,司马长安面色陡沉,冷冷道:“你们好大的胆子。”霍地一转身断喝:“杀了!” 四个贼应声扑前,所有的窗户同时被撞碎,一个个死士疾窜进来。 高个子脚长步快,当先扑到,手中一柄狼牙棒高举便要砸落,司马长安无动于衷,也就在狼牙棒要砸落之前,一条绳索已套进了高个子的脖子。 高个子惊呼未绝,一个身子已给绳子拉起来,两柄长矛同时扎进了要害,其余三个贼几乎时同被击杀,他们虽然悍不畏死,也已准备拼命,可是那些死士非独人数多,袭击的方式也在他们意料之外。 司马长安若无其事地走到酒家前面的空地,也不用他吩咐,那些死士已将火头燃起来。 酒家外面包围着数百个死士,东面忽地让出一条路,一个浑身泥污的死士走进来,禀告:“头儿,只寻到张杰与八个侍卫的尸体。” “我知道。”司马长安仰首向天,面部的肌肉抽搐一下。“皇帝已给送上了七重天。” 潇湘书院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章 七重天上君受委 老林深处藏杀机 七重天并非在天上,所以有七重天之称,完全是因为那个地方形势险恶,悬崖峭壁,直立如削,由山脚到山上一共有七重险阻,要将之攻下来,难比登天。 盘踞在山上的是一群亡命之徒,因为易守难攻,到现在仍然活得非常快活。 经过多年的扩建,山寨已变成一个坚固的城堡,由第一重到第七重的险阻之间亦筑了石级,但第一重以下仍然保持原状,以吊篮来上下。 要攻下这一关已经不容易,而城堡在为数逾四百的山贼据守下,当真的固若金汤。 贼首叫元宝,到底是真名字,还是因为他样子像元宝或者喜欢元宝,可就不得而知了。 他天生一张孩儿脸,接近三十岁的人看来只像十七八岁,能够控制这么多山贼,当然有他过人的本领,闲着无事他最喜欢是喝酒、吃肉、玩女人、堆元宝。 皇帝给送进忠义堂的时候,他正卧在一堆金元宝后面,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抓着半只肥鸡,满嘴油腻,旁边还侍候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他看来已有些醉意,可是一听掌柜报告抓着的是皇帝,立时便跳起来,一口酒全都喷在掌柜的面上。 “皇帝?”他的一双眼鸽蛋般瞪大,眼里一些醉意都变没有。 掌柜狼狈地一面以袖擦脸一面道:“路上小弟已问清楚,城破之后,魏初、盛北川的人救了他出城,现在正要去金鸡口与魏初、盛北川会合。” 元宝眯起一双眼,放下酒壶,摸着下巴道:“盛北川这个人很麻烦,魏初比他可爱得多了。” 掌柜笑应道:“听说他家里有一座金库,富可敌国。” “所以老子一直都很想跟他亲热一下。”元宝拿起那半只鸡狠狠地咬了一口,目光突然又一亮,含糊地吩咐:“掌柜你快与我算一算,铺满忠义堂这块地面要多少两金子。” 掌柜算盘已在手,“劈劈啪啪”地立即拨动起来,他未上七重天之前是个掌柜,上了七重天之后大家也一直叫他掌柜。 元宝随即向皇帝走去,绕着皇帝打圈子,一面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皇帝不敢动,浑身在发抖。 “你就是皇帝?”元宝又咬了一口鸡肉。 皇帝牙龈不住相叩,说不出话来,方才坐在吊篮,下望百丈峭壁,早已令他三魂去二,七魄留三,走进忠义堂之前所见又是一个个如狼似虎、凶神恶煞的山贼,还能够立着不倒,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元宝将那半只鸡往后一抛,满是油的双手在皇帝的龙袍上,左拭一下,右摸一把,又问:“这是龙袍?” “你……你……”皇帝又惊又怒。 “老子也是皇帝,七重天的元宝皇帝,只少了一件龙袍,你来得正好。”元宝转身喝道:“你们都是聋子,还不替老子将龙袍脱下来。” 几个山贼一拥而上,皇帝挣扎着嘶声道:“朕诛你的九族!” 元宝大笑:“老子可是九代单传,让你砍也只是一颗脑袋。” 群贼哄然大笑,元宝又一下溜到了皇后的面前,皇后惶恐,脱口惊呼:“皇上--” “来了!”元宝应声一把将皇后搂进怀中,笑问:“这个大美人是什么?” “是皇后!”一个山贼应一声。 “好,老子就选你做皇后。”元宝伸手往皇后面上摸一把,又大笑起来。 掌柜就在这时候捧着算盘走进来。“算好了,一共要二万九千九百三十九两。” 元宝一皱眉,将皇后推开,接过算盘:“你说多少两?” “那算够三万两好了。”掌柜伸手将算珠拨够三万两。 “三万两?”元宝摸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旁边山贼已将龙袍送上。“头儿,龙袍!” “给老子穿上!”元宝双手伸开,接一瞪掌柜:“你怎么还呆在这里,快写信给魏初、盛北川!” 掌柜急急奔向那张长案,另一个山贼接问:“头儿,这个皇帝怎样处置?” 元宝看着皇帝皇后:“都送到石牢去,好好地侍候,就像侍候你们的爹妈一样。” 群贼大笑,皇帝皇后相拥在一起,涕泪交流,也毫无挣扎的余地,给拥出了堂外。 元宝龙袍穿好了,左顾右盼一番,笑问:“你们看怎样?” “要比那个皇帝神气得多了。”群贼你一句,我一句,只听得元宝心头大乐,挺胸凸肚地往前走,到底是人矮袍长,冷不防一脚踩在袍脚上,险些一跤摔翻,群贼连忙左右扶住,齐声:“皇上保重!”元宝大笑,推开众人,在案后坐下,一个山贼随即将皇冠送上,他接在手摇了摇放在头上,更显得怪模怪样,山贼又哄然大笑。 掌柜那边下笔如飞,很快便已将信写好,眉飞色舞地高呼:“成了。” 元宝漫不经意地伸出手:“拿来看看。” 信接下,他上下左右一转再转,瞪着眼睛,似懂非懂的,突然放下,道。“读来听听。” 掌柜早就知道元宝胸无点墨,忍住笑,大声朗诵:“字示魏初、盛北川,皇帝现在七重天,速将黄金三万两送来赎回,半月为限,切勿自误。七重天皇帝元宝!” 元宝一面听,手指一面往信上按,停在“三”字上,到掌柜诵完了才问:“三万两?” 掌柜道:“足够铺这个忠义堂的了。” 元宝再问:“那我们花什么?” 掌柜一怔道:“那改五万两。” 元宝摇头:“三十万两。” 掌柜瞠目结舌,群贼亦傻了眼,元宝一扫,又摇头:“所以说你们就是没见识,那是皇帝,出钱的是魏初--” 掌柜点头:“魏初家里有一个金库,富可敌国,人称魏百万,三十万面还要不到他自家的一半。” “三十万两已够我们花的了。”元宝连打了三个哈哈。“我们也不是那么贪心的人。” 群戚一齐点头,他们本来都被那个数目惊呆,现在听元宝这一说,又不觉得是一回事了。 三十万两到底是多大的一笔财富,其实他们都并不清楚。甚至做梦也想不到,元宝也没有例外。 金鸡口,清晨簧火随着天色的光亮逐渐淡下去,这种天色下,魏初、盛北川的面色都显得很苍白,他们各领二百侍卫,在这里已等了三天。 天未亮,他们便已醒来,三天以来他们都是寝食不安,虽然他们到早了,但无论如何,皇帝这时候都应该到达金鸡口。 急风吹来了一阵马蹄声,魏初、魏北川听着,目光不由亮起来,他们年纪差不多,身材衣饰却截然遇异。魏初矮而胖,衣饰华丽,是一个大富贾模样,盛北川高而瘦,衣饰与身份切合,一看也知道是富贵中人,却怎也不像商贾。 十三骑飞快奔至,魏初目光转回,笑笑道:“盛兄,那个属下郝安带人回来了。” 盛北川沉声道:“他们去的时候十三骑,回来也是。” 语声未已,一个中年人已飞骑来到盛北川前面,滚鞍跃下,拜倒。“侯爷--”“郝安--”盛北川急问:“你们没遇到皇上?” 郝安摇头:“属下一路打听,什么消息也没有。” “不成走小路?”魏初旁边一个青年人插上一句,那是魏初的独生子魏金鹏。 郝安淡应道:“走小路早该到了。” “莫要给逆贼追上了才好。”盛北川一叹息,目光倏地又一转。 一骑快马正从那边奔来,山坡上停下,射出一支箭,立即又勒转,奔了回去。 箭末系着一个金铃,一阵急响,夺人心魄,郝安手急眼快,探手将箭抓住,目光一落,道:“箭上有一封信。” “拿来!”盛北川迫不及待接在手里抖开,一看,面色骤变,魏初接过,看着亦变了面色,脱口道:“皇上给掳上了七重天?” “七重天!”郝安震惊,追随盛北川之前他原是一个江湖人,当然知道七重天是怎样的地方。 盛北川接道:“元宝要我们半月之内将三十万两黄金送上去交换。” “这个贼小子!”郝安双手不觉用力,响箭一折为二。 魏金鹏随即道:“我们攻上去!” “七重天易守难攻,要攻上去谈何容易?何况皇上在他们手上。”魏初摇头,将信交回盛北川:“看信末的六个朱印,这件事是不会假的了,盛兄的意思……?” “看来只有接受他的条件了。”盛北川叹了口气。 魏初苦笑道;“他们要的可是三十万两黄金。” “小弟那儿勉强可以筹到三万两,魏兄方面……” “二十七万两黄金本来不是问题,可是短短半月之内要小弟筹足此数……”魏初甚感苦恼地以手促额。 “别的人……” “皇上一天不在,我们也休想要他们帮忙,今时今日,敢公然与逆贼相抗的只是你我。” “这倒是事实。”盛北川长叹。 “闲话少说,你我还是立即回去尽力张罗,如无意外,十天后此时此地再见。”魏初接着一揖。 盛北川急忙回礼,魏初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率领所属往来路奔回。 看着他们远去,盛北川才回过头来,吩咐道:“郝安,你带人到七重天附近看着。” 郝安道:“侯爷是担心司马长安等人也知道消息,赶往七重天?” “怎能不担心?”盛北川又是一声长叹。 七重天下,是一片原始森林,浓荫蔽日,只有东面比较疏落,路也就在那里辟出来,不太阔,两旁枝叶覆盖,中则平整,路上仍然是一片阴森。 没有风,枝叶静止,鸟声也没有,这样静寂已接近死亡,突然被一声狼曝惊破。 一匹灰狼从路口闯进来,狂奔了二十来丈,撞在一株树干上,哀号着倒下,狼背上插着三支箭血奔流,洒出了一条血路。 三骑快马追着血路迅速奔至,鞍上的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锦衣佩剑,手执雕弓,鞍旁的箭壶尚插着十来支羽箭。 剑柄梢上都嵌着明珠宝石,马鞍是黄金打就,不看衣锦,只看这金鞍及明珠宝剑,便知道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马在灰狼尸旁停下,“希幸幸”马嘶声中,年纪较长的一个青年大笑道:“看来我们的箭都是不相上下,这条狼只好分了。” 另一个笑道:“幸好这条狼还有几斤肉,分成三分,还不太少。” “两位若是喜欢,尽可以将小弟那一份也分掉。”最后一个大笑。“反正小弟目的只是在看射术如何,对狼肉一些兴趣也没有。” “我们也是的。”前面那两个青年相顾一笑,仰天大笑。 三个仆人也就在这时候策骑奔至,鞍后挂着山鸡野兔等猎物,目光及处,不约而同一声:“公子好箭法。” 语声未落,“嗤”的一下异响突起,一道寒光射向为首那个青年的面门,青年急闪,寒光从他的耳旁飞过,打在他后面一个仆人的面上,那个仆人一声惨叫,倒翻马下丧命。 其余两个仆人大惊失色,三个面色亦变,手一翻.长剑齐出鞘,剑锋俱都如一沙秋水,不是一般可比,他们拔剑的手法也非常敏捷,显然都有几下子,目光都集中在暗器飞来的方向,却只见枝叶晃动,不见有人。 为首那个年纪较长的突然道:“我们还是离开这地方!”也不管其他二人是否同意,随即勒转马头,往来路奔出。 奔不了数丈,一支长矛从左面树林飞出,不偏不倚,正中马头,一穿而过,马悲嘶,人立,青年及时从鞍上拔起,正撞进一张大网中。 那张巨网无声地从树上撒下,青年撞进去,立即收紧,七、八道寒光紧接射至,无一落空,青年连声惨叫,惨死网中,其余两个青年只看得惊心动魄,那两个仆人更恐惧,慌忙退到两个青年的背后。 一个青年随即嘶声大叫:“有话好说,我们……” 话说到一半,破空声便大作,无数道寒光四方八面射来,两个青年滚鞍下马,寒光都射在马身上,血肉横飞。 那两个仆人的反应并没有那样敏捷,惊呼惨叫中与坐骑同时被射杀,人仰马翻,两个青年看在眼内,面无人色,一个不觉站起来,挥手大叫,另一个却发狂地奔了出去。 “我爹爹有钱,只要你们放过我--”站起来那个一句话才出口,寒光已射来,他挥剑急挡退,后背撞上一株树干,左手一扳,身子顺势一转,躲进村后。 一枚尖长的暗器即时射至,“夺”地穿过他的掌背,将他的左掌钉在树干上,他惨叫未绝,身前一丛矮树赫然缚在一个人的背后,那个人却是从一个地洞跳出来,他藏身地洞,只露出一个头,枝叶浓,要发现他的存在并不容易,何况他的一身衣服以至头巾,都是叶绿色! 往外奔的那个青年也只是奔出了十来步,右脚踏下未起的那刹那,脚旁的泥土突然激射起来,一条绳图接着出现,一紧,勒实了他的足踝,将他头下脚上,拉上了半天,一支长矛又从旁侧飞出,穿心而过。 鲜血怒射,他的身子被长矛懂得疾荡了开去,荡回来的时候已然气绝身亡,尸体却曳着绳子继续在半空不停摆动。 两旁树木的枝叶不少亦摇动起来,突然一簇簇落下,出现了一个个身穿叶绿色紧身衣衫的人,浑身上下都是暗器囊,绳钩之外还有四种兵器,着地便展开行动,一句话也不说,将几人的尸体收拾干净,搬进树林内,随又藏起来。 这都是燕王座下的死士,司马长安训练他们也实在费了不少心思,既能够中锋陷阵,也能够在这种环境发挥惊人的杀伤力。 林外是一片草原,青草已大半褪色,说不出的苍凉。 草原上有风,吹起了一层层草浪,两条灰狼在草原中奔过,远远的奔了开去,时隐时现。 这两条灰狼比一般的为大,毛色却没有一般的光亮,眼珠子仿佛已冰结,透着一种死亡的光泽,看来是那么怪异。 奔不了多远,又有两条一样的灰狼奔来,会合一起,再往前奔。 “整座林子都布满了陷饼!”一个人的声音随即在四条灰狼当中响起来:“而且显然已得到指示,宁枉毋纵,格杀勿论!” 旁边另一条狼亦口吐人声,接道:“可怜那三个纨绔子弟死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实在大出我们意料之外,我们那条狼放进去,原是要一看有什么反应,想不到他们来得那么快.又看到了那条狼。”说话的那条人狼突然停下来。“你们在这里监视,切记不要轻举妄动,我立即回去请示侯爷。” 其余三条狼亦停下,应声点头,说话的这条狼一声叹息,独自疾奔了出去。 留下那三条狼立即在附近的草丛伏下来,其中一条提起一脚,末端竟然是一只人手,将头拿下来。 狼头内藏着的人头是一个腰悍的中年人,满头落汗,才吁了一口气,瞳孔突然暴缩,一声:“小心!”急将狼头戴上。 其他两条人狼显然亦有所觉,一点头,迅速退入草丛深处。 风吹过、草浪波动,数十丈外草丛开处,一个个叶绿劲装的人一面分开草丛,一面向前欺进,右手执利刀,左手抓长矛,口咬匕首,面容峻冷,目露杀机,正是搜向那四条人狼逃走的方向。 十数丈走过,前面草丛一阵晃动,一条狼时隐时再,急急地窜前,一个绿衣人手一指,三支长矛立即向那条狼飞去。 那条狼悲嚎一声,中矛倒下,那些绿衣人相顾一眼,两个当先越前,走得很慢,步步为营,其他的亦同时迫近。 三丈左右,已看见倒在草丛中那条狼,两个绿衣人相顾一眼,长矛脱手去。 那条狼毫无反应,长矛落下,“夺夺”两声异响,两个绿衣人左右冲上,分开草丛,只见那条狼身上插着两支长矛,却一滴血也没有,另一个及时扑倒,正扑在那条狼之上,面色突然一变,滚身便欲跃起,那条狼即时爆炸开来,内中赫然是塞满了火药。 火光暴闪.霹雳一声,那个绿衣人血流遍身,倒飞了出去,一股火焰同时在草丛中燃烧起来,一个半身赤裸的汉子与之同时在另一个草丛中窜出,四支袖箭急射那些绿衣人。 袖箭俱落空,那些绿衣人身手敏捷,眼看两个同伴中伏,都已提高警惕,可是那条链子枪仍然正中那个绿衣人的小腹,链子枪就是比较少用的兵器,是这些轻便为主的杀手,这一击远及两丈,实在大出那个绿衣人意料之外。 一击中的,那个汉子随即松手,身形凌空未落,双手已然拔出了缚在脚旁的两把刺刀,一条飞索即时飞来,勒住了他的脖子,他双刀急展,才削断绳子,三支长矛已乘隙飞入,洞穿了他,三个绿衣人亦在这时倒下,另外两个披着狼皮的人已开始袭击,他们从草丛中窜出,暗器、兵器齐展,击倒了三个绿衣人,立即被其他的包围起来。 每个人都是在拼命,那两个人狼身手虽然在绿衣人之上,到底不敌对方人多,再击倒对方三人,终于在对方扑击下倒毙。 那些绿衣人并没有检视同伴的尸体,立即散开,火势这时候亦已蔓延开来,他们砍倒周围的野草,将火路截断,接将尸体抛进火中,不管敌我,面容也是那么冷酷,仿佛一些感情也没有。 “还有一条狼!”为首的那个绿衣人挥手下令。 各人即四面散开,更多的绿衣人亦在草原上出现,开始搜索。 他们没有打到那条狼。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三章 定远侯府运帷幄 诛凶爪飞虹结盟 夜已深,定远侯府大堂灯火辉煌,盛北川高坐孔雀野风前,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心腹郝安,也就是走脱了的那条狼。 大堂内只有他们两人,郝安要说的已说完,盛北川好一会儿才轻叹一声,问:“你手下可以用的,还有多少人?” “二十三个。”郝安沉声道:“他们随时都准备为侯爷效命。” “司马长安方面只怕已倾巢而出。”盛北川摇头:“最成问题的却是他们必定已知会逆贼,援兵相信很快便会赶去。” 郝安道:“所以我们必须及时将皇上救出来。我们二十四个人在夜间动身,试试能否闯进去。” “不能试试,时间无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盛北川斩钉截铁,神色凝重。 郝安垂下头,盛北川缓缓站起身子,道:“我们的人最理想就是能够不惊动林中的敌人,将消息送上七重天,看如何说服元宝合作,里应外合,全力突围。” “那必须是一个高手。” “不错,武功一定要好,机智之外,还要有足够的经验应付司马长安所设的陷断。” 郝安目光一交,道:“侯爷心目中其实已经有了人选。” “你其实也想到了。”盛北川一笑。 “那飞虹?” “正是--”盛北川目光大亮:“司马长安既然来了这里,那飞虹必然也在这附近。” 郝安道:“他曾经发誓,一定要手刃司马长安。” “据说司马长安杀了那飞虹未过门的妻子叶素。” “而且是先奸后杀。”都安冷冷地一笑:“当时司马长安并不知道那个女孩子与那飞虹的关系,否则一定不愿意与这个杀手结怨,三年下来,那飞虹已经先后袭击了他三次,杀的虽都是他的替身,已令他很不舒服,一度表示愿意偿还那飞虹十个美女、千两黄金。那飞虹却只是要他的命。” 盛北川颔首道:“这个一等一的杀手,积聚三年与司马长安交手的经验,没有人比他更合适的了。” “侯爷能够说服他相助?” “他本来就非杀司马长安不可,若是在这件事中还能够得到厚利,想来他也不会拒绝。” 郝安没有作声,盛北川接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只是那飞虹行踪隐秘……” “交给我好了。”郝安说得很轻松。 “听你的口气,似乎已有了那飞虹的下落。”盛北州转问:“什么时候我可以见到他?” “属下尽力而为。” 盛北川注视了郝安一眼,双手一挥,郝安倒退出去,眨眼间消失在堂外。 夜更深,凄冷的月光下,二十四条人影奔过寂静的长街,来到了一座废宅前。 走在最前的是郝安,已换上了一袭黑色紧身夜行衣,脚步一停,倏地一分,十八个黑衣人左右散开,只剩下五个跟着他往前走去。 废宅的大门已经倒塌,门内尽是颓垣断壁,野草遍地长几及膝,夜风中摇动,一阵阵籁籁声响,令人听来为之毛骨惊然。 庄院的大堂亦已大部倒塌,转过回廊,是一个小水池,水草丛生,微路水光,就像无数发光的长虫在游动。 过水池不远,假山旁一座小亭子,还很完整,亭中的石凳上,这时候赫然坐着一个人,一身白衣如雪,散发飞扬在夜风中,有如幽灵般坐在那里。 他看来仍很年轻,英俊而又峻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只剩半边的石桌上放着一壶酒,白衣人的手中拿着酒杯,酒香四溢,却是久久不见他举杯。 草丛中秋虫卿卿,凄风冷月,白衣人这个时候走来这种地方喝酒,是不是奇怪得很? 又一阵夜风吹过,虫呜声突然断绝,白衣人同时举杯,仰首一口倾尽,十数道寒光也就在此际从草丛中飞出,四方八面射向亭中的白衣人。 破空声大作,白影寒光中一闪,寒光打空,白衣人骗幅般倒挂在梁下,左手握杯,右手掌壶,八条链子钩旋即飞钩在亭子的四条柱上,哈喝声中,四柱尽倒,整座亭子塌了下来,尘土飞扬中,白衣人却已飞出了亭子,“霍霍‘声中,飞掠三丈,落在草丛中,一个绿衣人旋即在他身旁冒起来,长矛插向他后背,他身形一偏,长矛便插空,左手一扬,酒杯紧接拍在那个绿衣人的面上。 绿衣人捂着血肉模糊的脸,惨叫着倒飞了出去,白衣人追而上,左手酒壶接撞在绿衣人的胸膛上。 绿衣人身形未稳,又给撞飞,倒在草丛中,白衣人随即回身,壶一挥,砸飞了后面掷来的一支长矛,身形又起。 数点寒光在他脚下飞过,他人在半空,壶中酒箭也似飞射,”续籁“地射进草丛中,一个绿衣人双手掩面从中窜出,双手突然落下,左手暗器,右手长刀,一齐出击。 白衣人酒壶一翻,暗器尽射入壶中,再一翻,”诤“的夺上刀锋,那个绿衣人左手立时多了一柄匕首,尚未刺出,刀已断,身形亦断,身亦被牵动,横飞出去,白衣人酒壶同时脱手,痛击在那个绿衣人背脊,他惨叫倒下。 另六个一样装束的人同时在白衣人周围草丛中冒出来,一个厉声道:”那飞虹,你这是作甚!“”杀人!“那飞虹一道白光也似射出,扑向那个说话的绿衣人,一张巨网登时从那个绿衣人手中出现,迎向那飞虹。 那飞虹一身白衣那刹那闪起了一蓬银芒,巨网尚未落下,便已片片粉碎,那飞虹手中间两支银光闪闪的立罪,一旋一合,变成了两个银环。 绿衣人网碎刀出,碎网中欺进,袭向那飞虹,眼看便要插进去,银光飞旋,刀已掉的一齐中断去,另一道飞旋的银光紧接飞进了他的咽喉,骨声暴响,他一个身子倒飞出数丈,载进水池里。那飞虹身形随转,银环尽旋,砸了挪来的三支长矛,左环倏地脱手,右脚足踝随即~紧,竟然已踏进了一个绳圈内,绳圈立即收缩,他也就是觉察,银环才脱手飞出。 那个控制绳圈的绿衣人双手抓着绳子正要拉起来,银环已飞撞在面门上。 那飞虹身形亦随飞翔环箭矢般射前,右手很#港处,将绳圈削断,左手一探,抓住枚飞出的银环,双环急回,截下了射来的暗器,接着一阵旋风也似飞旋到另一个绿衣人面前,那个绿衣人身上带的兵器瞄器几乎一半立即出击,但并未将那飞虹截下,其余三个绿衣人暗器追射,亦无一追得上那飞虹的身形。 那飞虹人到环到,双环一套,便将那个挂在人双臂齐肘削断,左环再一翻。套进了那个人的脖子,那个人一张脸刹那灰白起来.那飞虹银环一紧一松,喝问:”司马长安在什么地方?“那个人一声不发,那飞虹一声断喝:”说--“语声一落,他颀长的身于突然”一鹤冲天“,疾往上拔,与之同时。那个人上身冒起了缕缕白烟,两股毒汁从腋下射出。 他双臂虽断,仍可以挤破藏在腋下的两个毒囊,毒汁部分射出,部分流下,衣服肌肉触之腐蚀,那飞虹若非及时发觉反应敏捷,势必也很麻烦。 那个人惨叫声中,一缕黑血从嘴角淌下,他自知无望,所以随即咬碎了藏在口里的毒药自尽。 那飞虹人犹在半空,剩下那三个绿衣入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三条钩绳飞出,暗器接着出手,那些暗器才飞到一半便落下,他们的腕力当然不会这么弱,只是在暗器要出手的刹那他们已先中了暗器,一身气力已差不多给完全打散,出手的暗器所以非独乏力,而且失了准头。 郝安等二十四人旋即在周围现身。 三个绿衣人倒下,那飞虹双环亦已砸飞了绳钩落下身来,目光一转,落在部安面上,冷笑:”是你!“”那兄久违。“郝安抱拳。 那飞虹双环一转,化作两道银虹,缩回袖里,道:”你还是在盛北川那儿?“”盛侯爷忠君爱国,劝政亲民,姓郝的心服口服。“郝安正色道:”能够追随盛侯爷做几件有意义的事,更不枉此生。“”是么?“那飞虹又一声冷笑。 ”盛侯爷希望能够请那兄到府中一聚。“”姓那的不惯与官府中人打交道。“”这件事与司马长安有很大的关系。“”司马长安与我,与你们是两回事,没有必要混为一谈。“那飞虹转问:”你们杀掉司马长安那三个手下,要我多少钱?“”我们杀他们只因为他们是司马长安的手下。“”与我一些关系也没有?“”那兄的武功,我们即使不出手,那三个人也不能够伤着那兄。“那飞虹只是冷笑,郝安反问:”那兄杀他们不知道又有多少好处?“”感到很快乐。“”不是为了钱?“郝安笑笑问。 ”这是我最感遗憾的事,他们投靠司马长安也是他们的不幸。“”我们的出发点虽然不同,最终目的还是杀司马长安,又何妨携手合作?“”这是盛北川的意思?“”侯爷希望那兄明白这件事。“郝安缓缓道:”一是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其次有我们对付司马长安的手下,那兄大可以全力对付司马长安,还有侯爷为了酬谢那兄的帮忙,准备了一份厚礼,而事成之后,只要那兄有兴趣,一官半职,决不成问题。“那飞虹没有作声,面容似乎已没有那么冷,郝安又道:”反正那兄非杀司马长安不可,又何乐而不为?“那飞虹缓步踱了开去,终于道:”做官姓那的不感兴趣,至于酬金,不知道盛北川可知道,我的价钱一向高得很。“”这一点,那兄大可以放心,侯爷的出手一向也都很阔绰。“”他是否现在要见我?“那飞虹脚步一顿。 郝安有些诧异道:”那兄好像已知道是什么回事?“”我只知道司马长安是燕王朱棣座下的死士统领。“长夜终于消逝,灯光如水,盛北川仍然在大堂上,本已有些疲倦,听说郝安已请来那飞虹,立时又精神大振,急忙迎了出去。 郝安施过礼,退过一旁,那飞虹背负双手,并没有任何表示。 盛北川上下打量了那飞虹一遍,道:”那飞虹?“”盛北川?“那飞虹也这才打量盛北川。 郝安没有理会,他知道盛北川的脾气,也知道那飞虹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总算没有令我失望。“盛北川随即大笑。 那飞虹却道:”至于你是否会令我失望,我却是正要知道。“”一万两黄金,你意下如何?“那飞虹一怔,大笑:”郝安没说错,你果然阔绰得很。“”那公子同意,事情便这样决定了。“那飞虹一旁坐下,问道:”侯爷要我怎样做?“盛北川反问:”这件事以你看是哪方面对?“”有什么关系?“”人生数十寒暑,能够做几件有意义的事,总是好的。“那飞虹沉吟了一下,道:”你是说错在燕王的了?“”也不是全错。“盛北川微叹:”洪武三十一年五月皇上登基,大赦天下,改元建文,当时只有二十一岁,毕竟生长宫廷之内,对国家的情势知道得并不多,一切都听信老师太常寺黄子澄。“”这个人据说并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只是个愚人,以为汉朝有过一次七国之乱,本朝也必会有一次,除非朝廷能够防患于未然.所以保荐兵部侍郎齐泰,说治兵如何了得,皇上于是升齐泰为兵部尚书,实则这个齐泰所懂的不过是一些将校与边塞地名。皇上接着又任黄子澄兼翰林学士,与齐泰同参军国事,有了这个名衔,便成了事实的宰相,不到一年,先后废了周、齐、代、蜗、湘五王。“那飞虹沉吟道:”湘王好像还自杀了。“盛北川点头:”这五王倒还罢了,他们实在不该动燕王的脑筋,假使真的非动不可,也不能胡来,必须有一个完善的计划,操之过急,那是自讨苦吃。“一顿一叹。”燕王最初其实也并无反意,他有的只是一个宫城,三个护卫属下总共不过一万五千人,又被朝廷抽去精锐,调往多伦,所以他虽然对先帝传位于孙不传给他,这儿子深感不满,亦无可奈何,皇上与齐泰若处理得当,让他安心作一个太平盛世的亲王,不去逼他,也不致甘冒天下之大不题,孤注一掷。“那飞虹道:”燕王逼反,人所共知。“”先帝驾崩,他南下奔丧,被朝廷挡驾,已是不该,五王被废之后他装病装疯朝廷还要追杀他属下大将,再包围宫城,又焉能不反。这场仗打了三年,只苦了百姓。“盛北川长叹一声。 ”六月乙丑日京城失陷,据说皇帝纵火自焚,已死于非命。“那飞虹深注盛北川:”这可是事实?“”你说呢?“盛北川反问。 ”司马长安本就是燕王属下死士首领,现在亲率死士南下,不保护花王,却跑来这里拿人,除了皇帝,还有什么人值得他们这样紧张?“盛北川道:”他们在七重天周围设下重重埋伏。“”侯爷可知道七重天是什么地方?“”贼巢。“盛北川有些无可奈何:”城破之日皇上在我们的人保护下逃出来,途中却不慎误投黑店。“”那必是元字号的店子。“”朝廷中人哪知道这许多?“那飞虹道:”元宝一定开心得要命。“”命还在。“盛北川摇头。”我看他却有些疯了。“那飞虹笑道:”你说他有些疯了,要的赎金当然是一个极惊人的数目。“”黄金三十万两。“盛北川叹了一口气。 那飞虹本来是一个很冷静的人,现在仍然吓一跳,嘟哺道:”看来他真的有些疯了。“”三十万两固然是一个问题,但最成问题的还是司马长安已封山。“盛北川沉声接道:”所以我们必须借助那公子的大力帮忙。“郝安这时候才插口道:”以那兄对付司马长安的经验,当然知道他弱点所在,要进去应该不是一件难事,而以那兄的一身本领,要上七重天也应该易如反掌。“那飞虹道:”你们是要我说服元宝,并肩携手护送皇上出来。“盛北川道:”届时我们里应外合,要冲出司马长安的封锁应该是很简单的事。“那飞虹摇头道:”你们不清楚元宝这个人如何固执。“郝安道:”所以那兄最好能够先说服另一个人。“那飞虹霍地转身盯着郝安,道:”你知道的事倒不少。“郝安道:”那兄有一位好朋友孙凤翔与元宝是生死之交,有他的一句话,元宝一定会答应。“”那你们去找孙凤翔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那飞虹冷笑。 ”孙凤翔有谁不知道对官府中人全无好感,那兄与他却也是生死之交,也只有那兄才能够说动他。“那飞虹只是冷笑,郝安又道:”事非得已,那兄……“”付出黄金万两便要买这么多人的命,侯爷亦可谓精打细算了。“那飞虹冷冷地望着盛北川。 ”那公子莫要误会。’“盛北川忙道:”万两黄金只是那公子的酬劳,至于孙公子,我们也决不会亏待他,七重天元宝方面,我们也希望他能够明白,我们的能力到底怎样。“那飞虹面容稍宽,道:”如此一来,侯爷只怕倾家荡产,一无所有。“盛北川淡然一笑:”燕王若统一天下,本侯亦一样。“那飞虹转问:”朱允纹这个皇帝真的值得侯爷这样牺牲?“”这个皇帝如何,那公子未必清楚,但燕王是怎样的一个人,那公子相信多少也知道一点儿。“”我只知道司马长安胡作非为,燕王非独不加管束,还引为心腹。“”不知其主,先看其巨,天下若是落在燕王手中,不堪设想。“”我只管将皇帝交到你手上。“盛北川道:”这已足够,那一万两黄金那公子可是现在要?“”将皇帝交到你手上再收也不迟,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短欠过我的。“盛北川一笑长揖:”多谢那公子鼎力相助。“那飞虹偏身避开,道:”我与侯爷素未谋面,所以答应做这件事完全是因为侯爷出了一个令姓那的心动的价钱。“”不管怎样,那公子肯插手这件事,本侯已感激得很。“那飞虹淡然一笑,长身而起,举步前行,盛北川又道:”一切拜托。“”放心。“那飞虹头也不回。 盛北川道:”郝安替我送那公子一程。“郝安方待起步,那飞虹已一声:”不必!“身形加快,消失在堂外。 盛北川目送那飞虹消失,一会儿才转问郝安:”长兴侯府那边可有什么消息?“”没有,也没有听到他张罗金子的消息,看情形,他是要退出了。“”难说--“盛北川叹息,随口道:”二十七万两黄金到底不是一个小数目。“”难不成越有钱的人越吝啬越贪生怕死。“”你错了,这个人决不吝啬,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人随他,也绝非贪生怕死的那种人,所以才会与我们一同前往金鸡口迎接皇上。“”那天他却是未免走很快一些。“盛北川道:”那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绝对拿得出那个数目的金子,一是他另有妙计将皇上救出来。“郝安诧异地望着盛北川。 ”我们既没有他的人多势众,也没有他的富有,那总是他一个人可以做得到的事情,为什么还要跟我们合作?“郝安脱口道:”他看来……“”是一个很平庸的人,这也是他最可怕的地方。“盛北川轻叹一声:”我从来就不敢看轻这个人。“”属下完全看不出。“”这个局面,皇上身旁也的确需要一个他那样的人。“”皇上若是真的落在他手上……“盛北川正色截道:”皇上就是皇上,无论在哪儿,对我们都是一样。“”侯爷忠肝义胆……“盛北川挥手:”你继续留意七重天与长兴侯府方面的变化,必要时,得全力相助。“郝安叹息道:”大人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们难道竟然看不出?“”决不能信任别人,是作为一个成功的政客必须遵守的信条。“郝安垂下头,这些事他实在不懂。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四章 青城派无极护宝 司马长安显神威 魏初父子也一夜未歇,在他们的前面放着六块四四方方,金光闪闪,大得惊人的金块,不远的地方,一群大汉正在将一锅灼热的金汁倾进模子里。 那个模子很奇怪,当中以金架承放着一块老大的铁块,金计倾下,迅速将那块铁块包裹起来。 魏初父子面前那六块金块也都是用那样的模子弄出来的,金铁加起来恰好是三万两一块。 那样的金块魏初要十块,合共三十万两,其中黄金只占三万两,当日在金鸡口,他便已想到这个好办法。 “我敢说元宝有生以来从未有过三十万两黄金到手,也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金块。”抚着金块魏初欢心笑出来。 魏金鹏应道:“爹爹也算准了他看见这些金块会欢喜若狂,舍不得凿开来看清楚。” 魏初点头道:“三万两黄金,其实还是太多了,但黄金的外层造得厚一些到底比较安全。” 魏金鹏沉吟接道:“孩儿还是有些不明白。” “你是问何以不跟盛北川合作?” “爹爹不是说过与这个人联手天下无敌?” “这是事实。” “那爹爹一定发现他目前并无什么可以利用之处?” “我只是不想跟着我的人发觉他才是领导之才,弄到钱我出了,人我找来,却全都由他支配。”魏初笑笑:“只要皇帝在我们手上,可是不愁他不来归顺,而先入为主,大家便得听我的。” “孩儿佩服。”魏金鹏这话的确是由衷之言。 魏初接着问道:“你师父那儿可有消息?” “孩儿正是来告诉爹爹,师父已到了,现在在书斋等候。” 书斋幽静而古雅,与长兴侯府的其他地方截然挺异,也是魏初接待高人雅士的地方,魏初从来就不喜欢别人将他看得太庸俗。 接待青城派的掌门无极没有比这里更适合的地方了。 紫几上铜鼎一个,檀香一缕,经久不息,云床上无极仿佛已坐化,半个时辰下来,一动也都不动,他须发俱已花白,头上挽了一个警,一根白玉管穿论着,长项三缕及胸,梳理得整整齐齐,一身道袍亦是干干净净,面容清瘦,严然一个出尘脱俗,与世无争的得道之士。 门开处。魏初走了进来,随即走到无极面前,道:“让各位等候,幸勿见怪。” “爷言重了。”无极缓缓张开眼睛,目光有如闪电。 魏初目光与之相触,不由心头一寒,他早就知道这个道士一身内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也所以才会在十二年前便将独生子送上青城山,拜在他座下。 青城山是名山,也被称为道家仙山。 而青城派的剑术,长久以来在江湖上也占重要的一个席位,关于青城派剑术的传说,有些已接近神话,也因为青城派剑客大都淡泊名利,甚少在江湖露面用B些曾经试图一统武林的果雄,亦犯不着去闯上清宫,是以青城派剑术到底如何,一直是一个谜。 青城派择徒亦极严,也所以在江湖上行走的弟子每一个都能够闯出一个不小的名堂来。 魏金鹏能够投入青城派,又拜在掌门无极座下,据说全都是魏初之力,至于他凭什么说服无极,却是无人得知,这看来似是一件小事,已足以表现出魏初的过人之处,现在他甚至将青城派的掌门无极也请下山来。 以无极的地位,当然决不是魏金鹏只凭师徒之情所能够请得动的。 无极的到来也没有惊动任何人,否则以盛北川消息的灵通,又怎会全无所知? 掌门下山原是一件大事,只有无极才能够<派中上下宁秘不宣,也只有魏初才能够这样将无极由来。 一路上,无极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马车内,长兴侯府也有一条秘道不为人知,无极就是由这条秘道进来。 青城乃名门正派,无极以一派之主之尊,竟然答应经由这条秘道进出,当然是因为魏初开出来的条件,足以令这个老道士放弃个人的尊严与原则。 魏初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个老道士,知道这个老道士的固执,也早已试出这个老道士的弱点,只是还不敢太肯定,一直到现在看见无极。 现在无极虽然摆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高不可攀的样子,在他看来亦不过蛋壳一样,一戳即穿。他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戳穿这个蛋壳,而且表现得极其尊敬,随即道:“道长乃世外高人,本侯原不该以俗事相扰,只是事关国家兴亡,且若无道长的相助,我们亦无能解决。” 这番话无极显然颇为受用,微笑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侯爷也无须这样客气。” 魏初佯叹道:“只是好像道长这般明理的人却不多,皇上深居简出,朝中小人当道,道长一向又不求闻达,否则国师一职,早非道长莫属。” 无极目光又一亮,转问道:“侯爷已经准备好那些黄金的了?” “只等道长到来。” “侯爷放心,这件事包在贫道身上。” “皇上一日不脱险,各地官员一日不会表明态度,难保有人与逆贼暗通消息,所以本侯不能够公然有所选择,这一点还望道长能够谅解。” 无极点头道:“贫道若是不明这个道理,也不会经由秘道进来。” 魏初连声“报歉”,接道:“午后本侯会佯作巡视附近的情形,引开别人的注意,道长也就趁这个机会与犬子护送黄金由秘道离开。” 无极拈须微笑道:“贫道这次下山,还有十二个弟子随行,俱都有一身武功,多少也应该有些帮助。” 魏初抚掌道:“九大门派的弟子若全都像青城弟子这样就好了,道消魔长,真是人心不古。”略顿又道:“有待道长拜为国师之后,加以整肃。”无极脱口道:“非加以整肃不可。” 他虽然没有说出口,这句话严然以国师自居,说及黄金他无动于衷,不好利是肯定的了,但是名一关,显然还未参透。 国师一职,实在也是武林中人至高无上的荣耀,贵为国师,非独个人,整个门派也会风光起来,无极等这个机会,也不知等了多久,所以收魏金鹏做徒弟,未尝不是为将来铺路,他本来是一个超凡脱俗的有道之士,现在却为了一个“名”字变得如此轻率起来。 魏初每一句话都听得很清楚,心中尽管得意,表面上一些也看不出来,盛北川的确没有看错,这个人实在厉害,然而到这个地步,还是他意料之外。 秘道的出口,是一间镖局,有一块很吓人的招牌,黑底金漆,大书“镇远镖局”四字,生意看来甚好,送上门的生意大都往外推,而每隔一月半月,总有成队的源车出发。 镖局做的都是几间大商号的生意,极少人知道那些商号都属于魏初所有,更少人知道“镇远镖局”是魏初的私人镖局。 在魏初离开长兴侯府,当盛北川人的都将注意力集中在魏初身上的同时,一队为数十辆的镖车在镇远缥局的总镖头赵冲指挥下,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镖局。 镖局并无任何特别之处,镖师一个个亦与平时并无分别,赵冲仍是老样子,一路走来不住与相熟的人打招呼。 一直到镖车出城,经过温软的泥地,才显出不同。 车辙甚深,只看这车辙,便知道镖车载重,但车辙随即被后来的越子手弄平。 前行三里,到了一个大林子,无极、魏金鹏与十二个青城派的青年剑客已等在那里,赵冲立即吩咐趟子手将一切属于镇远镖局的东西全部藏起来,到车队由另一方向离开树林,已完全不像是镇远镖局的车子。 赵冲没有跟上去,与几个趟子手监视来路,确定没有人追踪了才远远尾随而去,在无极面前,他们的确微不足道,在知道无极的身份后,他们更加不敢作声。 每一个步骤在出发之前都已拟好,所以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他们甚至顺利地进入那片草原才给郝安留在那附近的人遥遥发现,却不敢接近,只是遥遥地躲在草原外,乃受命监视司马长安等人的行动。 无极、魏金鹏等并不是由那个方向进来,相距太远,他们反辨不出是什么人,也猜测不到那到底是七重天回去的人还是司马长安的援兵,只有看着这些人进入了那边树林中的道路。 树林内今天有风,枝叶不住地作响,群群车声再加上马蹄声脚步声,静寂的道路便变得热闹起来。 无极、魏金鹏双骑走在最前边,魏金鹏始终并无发现,无极本已肃穆的面容越来越肃穆,嘴唇嗡动着,仿佛在说什么,只是没有发出声音来。 魏金鹏没有在意,突然诧异起来,道:“师傅,怎样了?” “你真的毫无所觉?”无极叹了一口气。 “什么?”魏金鹏更诧异。 “你出身富贵人家,要你专一原就不容易。”无极目光一转:“可叹你那些师兄弟也毫无所觉,这件事了结之后,非要他们好好地苦修一段日子不可。” 那十二个青城派弟子分成两组在当中,一组押后,看见无极望来,都露出诧异之色。 无极突然一举左手,车子与人一下子全都停下来,一个年纪较大的青城派弟子即时一扬首,虽然没有作声,但分明已有发现,魏金鹏一见恍然:“这附近藏有人?” “到现在为止,为师已听到了三十七个人的呼吸。” 无极方才原来是在数着那些人的数目。 魏金鹏面色一变:“莫非是七重天放哨的?” “放哨的若是也有如此本领,这窝山贼纵横江湖决不困难。” 魏金鹏心念一动再道:“那我们……” “先叫他们滚出来!” 魏金鹏立即大呼:“埋伏道路两旁的人听着,都给我们滚出来。” 没有回答,什么反应也没有,魏金鹏接喝道:“我们是送金子来赎皇上的。” “姓魏的还是姓盛的?”终于有反应,声音在前面传来。 “姓魏的!”魏金鹏盯着声音来处。 一个绿衣人在那边十丈外的一株大树后转出来,道:“人说姓魏的富甲南天,果然不错。” 这个人三十来岁,相貌冷峻,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气。 魏金鹏虽然没有无极的见识,亦看出是一个高手,道:“阁下怎样称呼?” “有人叫我司马无情、司马阎罗,我本来却是叫司马长安!” “司马长安?”魏金鹏面色大变,大呼:“各人小心!” 司马长安随即一挥手,一声:“杀!” 语声甫落,无极那边已然离开马鞍,一道闪电也箭似射向司马长安。 无数暗器同时自四方八面射来,那些青城派弟子还可以应付,推车的越子手以及护送镖师在暗器同中纷纷倒下。 那些青城派弟子的坐骑亦无一幸免,他们却总算没有辜负无极一番教导,全都平安跃下,逃过暗器,窜入树林内。 无极身形才射出五丈,一张巨网已当头撒下,眼看他便要撞进网内,他身形突然直坠下来,在巨网还未落在地面之前,从网底倒掠出来,数十点寒光同时打在巨网上,司马长安那边同时失去了踪影。 魏金鹏亦下了马,穿过暗器,追到无极的身旁,一脚才踏实,足踝倏地一紧,一个身子便头下脚上地给绳子吊起来,暗器跟着射至,无极眼快手急,左手食、中指一并一划,“嗤”将绳子划断,右手衣袖飞卷.射来的暗器尽被卷去,再一扬,将接着射来的另一批十数枚暗器卷住,反射回去,跃进枝叶丛中,两个绿衣人惨叫着随即从那里飞坠下来。 无极冷哼了一声,目光一扫,一个青城派弟子满身鲜血,从林中扑出,身上遍插暗器,背后一支长矛穿心而过。 魏金鹏身形落回地面,犹有余悸,目光及处,脱口一声:“董师兄--” 无极面如冷冰,道:“随我来!”身形暴长,真往林内扑去,魏金鹏长剑一展,紧跟在无极身后,暗器追射,都被他以剑击落。 那些青城派弟子已经与林中的绿衣人展开恶斗,无一不处于下风,树林中暗器虽然少了,他们的处境反而更恶劣,绿衣人非独藏得巧妙,一出手更必定是杀着,十二个青城派弟子已倒下五个,剩下的七个有两个显然已身受重伤,他们虽然有一身好本领,临敌经验到底不足,何况现在遇上的都是燕王座下百中选一的死士。 那些死士武功没有他们好,却都能掌握刹那空隙破绽,发出致命的一击,也都能充分发挥所携带的每一种兵器暗器的长处,而且有足够的人可以二对一,三对一,甚至二十对一,三十对一! 他们有的从泥土里冒出来,有的从树上扑下,一身青绿色与树叶混在一起,不容易察觉。 无极只看一眼便知道这个环境不宜久留,再不走他纵然可以应付得来,座下弟子只怕得完全丧命,若是连魏金鹏也倒下,就让他杀尽那些绿衣人,国师的美梦只怕也会落空,一想这个问题.他不由回望魏金鹏,与之同时,一株老树的树干突然倒落了一大片,疾往魏金鹏后背撞来,他来不及出声警告,身形暴退,右掌一探,拍在那片树干上。 那片树干应掌碎裂,一支长矛紧接刺来,握在一个绿衣死士的手中,他也就藏在那株老树的干内,看准了魏金鹏,左掌将挡在身前的那片树干推撞向魏金鹏后背,同时扑出,一矛插下,这一矛现在便变了刺向无极,还未刺及,碎裂的树干已撞在他的胸膛面门,硬生生将他撞飞出去。 地面的一丛树木旋即冒起来,一个背插树木的死士一跃而起,暗器急打,右手长矛紧接扎向无极的后背。 无极右手衣袖卷住了暗器,左手衣袖跟着卷在长矛上,一抖,那个死士松手不及,连人带矛飞上半天,无极右手衣袖的暗器接着打在他身上。 一阵马蹄声即时传来,夹着赵冲的呼喝声,他们押后的一伙,看见前行队伍遇伏,当然急急赶来抢救。 无极一听便知是怎么回事,冷然摇头,道:“金鹏不要离开我身旁。” 魏金鹏这时候又怎会不知道危险,应声紧跟在无极身后,无极脚步不停,向被围的弟子走去,以他的轻功,绝对可以一纵而过,那些暗器埋伏未必能够追得上他的身形,但魏金鹏却一定跟不上了。 那不过五、六丈距离,却已有兵众埋伏,无极以袖卷飞了四拨暗器,击杀了三个死士,两个弟子已倒下,剩下的五个又倒下了一个,其余四个聚在一起,正在抵挡来自四方八面的袭击。 无极才接近,两个死士已转身向他攻来,长矛短刀左右攻至,另一个死士同时拽着绳子从树上扑下,无极袖一扬,将自上袭下的死土卷飞回去,身形一长,中指一伸,正点在右面死士的眉心上,那个杀手也不知刀矛如何落空,眉心一顿,身子便倒飞出去,撞在另一个死士的背上,眉心赫然多了一个圆洞,鲜血箭射而出,那个给他撞上的死士亦口吐鲜血,倒仆地上。 无极身形未停,笔直攻前,挡者披靡,他没有用兵器,双手却比任何兵器还要厉害,一指点出,未及肌肉便能点出一个血洞来,内力之强劲,不可思议。 包围着那四个青城弟子的死士迎着无极-一飞摔出去,无一幸免,四个青城弟子精神大振,迅速击杀了三个死士,魏金鹏旋即加入战圈。 就在此际,无极面容一沉霍地转身,一道金虹同时飞至! 司马长安终于出手了,拽着绳子自四丈外飞来,丈许长的一条软鞭抖得笔直,凌空飞刺向无极。 那条软鞭金光闪闪,嵌着三组蛇鳞也似的金片,显然都非常锐利,迎风一片片抖开,发出刺耳已极的破空声响。 司马长安绝少用软鞭,那是他的独门兵器,能够迫他用出来的人并不多。 无极长袖展开,疾迎了过去,一触之下裂帛一声,他的袖子竟然给撕下了几片来。 “好--”无极沉喝一声,袖再扬,卷起了插在地上的一柄长剑,射了出去,司马长安冷笑,身形急落,长剑闪电般射过,他方才抓着的那条绳子剑光中突然断去,长剑再飞前一丈,“夺”地插在一株树干上,直没入柄! 这一剑之劲,实在惊人,司马长安一眼瞥见,心头一凛。金鞭却没有停下,一抖直插向一个青城弟子的胸膛,鞭未到,四十九片蛇鳞突然从鞭上脱出,那个弟子意料之外,扬剑急挡,已慢了半分,蛇鳞飞射下鲜血激溅,倒了下来。旁边另一个咽喉亦中了一片.惨叫倒下。 魏金鹏与另两个弟子急上抢救未及,无极也一样,怒叱道:“卑鄙!”疾扑向司马长安。 他身形虽快,司马长安也不慢,左I钢管出现,机簧声响,一支铁钩拽着绳子射出,身形同时亦在上一拔起,绳钩一射四丈,司马长安一拔三丈,钩挂上树干,再拔三丈,离开地面已六丈,无极轻功虽好,却拔不到这么高。 司马长安狂笑中金鞭再抖,又是四十九片蛇鳞射出,迎头向无极罩落,好一个无极,半空中身形不变,背插古剑终于出鞘,龙吟一声,秋水一起化作光伞,迎向蛇鳞,一阵“叮叮”声响,蛇鳞尽散,无极身形落下,面罩寒霜,一剑横胸,立在剩下那三个弟子身前。 魏金鹏面色苍白,那两个面色亦甚是难看,二十来个死士已将他们包围起来,就像二十来条豺狼,更多的死士在树后树上出现,司马长安更像一条毒蛇,居高临下,蓄势待发。 惨叫声不住在林外响起,一个人惨叫着闯进来,正是赵冲,一身鲜血,奔不了几步,已经在乱矛中倒下。 无极目光及处,暗叹在心中,他是叹自己自负,否则先着人探路,又怎会落到这般田地,他一向自负甚高,这一次总以为手中一剑,再加上魏金鹏等十三个带产,已足以解决一切,哪知道七重天未上,便几乎全军覆没,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前所未有,外表保持平静,眼神已开始变化,愤怒郁虑兼而有之。 魏金鹏等了一会儿,道:“师傅,我们得走了。” 若是早日,无极必会痛斥,现在他只是眼角的肌肉颤抖一下,终于道:“你们三个不要离开我太远,跟着我,往外闯!” 语声一落,他左手轻抓右手衣袖,脚步横移,缓步外闯,三个死士迎上前来,一个立即被斩成两边,剑再引,另一个亦拦腰两断,他的剑式看来很简单,却真的已到了返噗归真的地步,虽然简直无懈可击。 剩下一个不由一呆,无极的剑突然暴长,“夺”地一声,三寸剑尖刺进了他的胸膛,他惨叫一声,倒飞出去,竟飞出两丈之外,好像这样的一剑,那些死土几曾见识过,无不色变,司马长安亦不例外,大呼:“暗器伺候!”那些死士应声散开,眨眼间完全消失,一阵衣袂声过后,林内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五章 赎金被劫六子危 那飞虹酒馆会友 无极目光一扫,继续前行,魏金鹏三人弧形跟着倒退。 一张巨网倏地从树上撒下,暗器与之同时从四方八面射到,无极一声,震飞了射来的大部分暗器,七八支长矛接掷来,那些死士显然都以他为攻击的目标,他的剑却实在太快,剑光闪处,攻矛尽断,身形落下,继续往前突进。 暗器紧接射来,无极一剑翻飞,尽将之击下,霹雳一声暴喝,一剑斜斩,“刷”地竟将挡在身前的一株大树斩为两截,躲在树后的一个死士亦应声两断,那截断树“轰轰隆隆”倒下,当真是惊天动地,也震惊了所有死士。 藏在树上的两个死土惊呼中急掠而起,断树倒向的主向,那些死士亦为之大乱,无极等紧抓机会,一齐往前掠。司马长安长啸一声,凌空急迫,金鞭“呜”的一声,飞卷而至,无极前掠的身形刹那一顿,风车般接转,倒掠回来,从魏金鹏头上掠过,迎向卷来的金鞭,四十九片蛇鳞及时从鞭上射出来。 无极同时展剑,龙吟中剑影千万重,陡地一敛,四十九片蛇鳞有如一条小金蛇,全都聚在剑锋上,这一式“剑罗秋萤”乃青城剑术三大绝招之一,没有相当的内力,根本练不好。 剑一顿一弹,粘在剑锋上的蛇鳞反射司马长安,去势之劲,从金鞭上射出来一下横飞出数丈,才再往上拔起来。 无极没有追击,剑势如虹,人如奔马,一声“走”,护着三个弟子,直冲出林外。 那些死士正要追出去,却被司马长安喝住:“让他们走!”声落人落。 两个死士旋即掠至他身旁,一个道:“在树林里我们留不住,出了这个树林更难留得住的了。” “可是--” “让一个狼人走脱,与让他们走脱并无分别。” “他看来并不是狼人那一伙。” “当然--”司马长安冷笑:“否则也不会这样闯进来,他们是魏初的人,狼人绝无疑问是盛北川的了。” “不是说,他们原是一鼻孔出气。” “这大概是因为元宝的勒索,魏初既拿出得起钱,当然用不着再跟盛北川合作,盛北川相信亦看出魏初的意图,虽然知道人们在这里设伏,没有得他消息。” 司马长安笑起来:“不等我们动手他们先自溜了,对我们可是大有利。” 一个死士忍不住问:“那个老道士不知道是什么人?” “青城上清宫--”司马长安一字一顿:“掌门人无极!” 那些死士齐皆怔住,司马长安笑接道:“有人说这个牛鼻子一身武功已臻化境,飞花摘叶,任何东西在他手上都变成可怕的武器,一剑在手更就惊天地、泣鬼神。” 众人眼前立时仿佛又出现了无极一剑断树的神威。 “我们今天能够将他那柄剑迫出来,亦足以自豪的了。” 也许因此,司马长安笑容更盛。 “不是说,这个牛鼻子不问世事?”一个死士问。 “天下间的事没有是绝对的。”司马长安又笑了:“据说魏初的独生子就是拜在无极座下,他既然有办法令无极收他的儿子为徒,当然亦有办法将无极请出上清宫。”另一个死士即时奔来,禀告道:“那些车子看过了,载的是整块的金子。” “整块的?”司马长安一皱眉。 “一辆车子一块,每一块只怕有二三万两。” “好一个魏初--”司马长安双眉突然开展,笑起来。“果然是老奸巨猾。” 魏初当然已笑不出来,也没有丝毫惊异或是愤怒的反应,在听到无极回来的消息后,他便表情木然,一直维持到现在。 无极的神态与离开之时并无不同,看来仍是那么高不可攀,魏初却已看出他内心的不安,看出他在自己面前已矮了一截。 所有的话都是由无极说,没有半句虚假,亦无意掩饰这一次的失败,但他若仍是未出发之前的无极,这番话一定留给魏金鹏说,现在他却就像是魏初的下属。 魏初满腔的不愉快亦因此消失了一半,能够完全控制这个老道士,在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无极将话说完,目光却没有从魏初面上移开,他希望能够看透魏初的内心,可是连魏金鹏这个儿子也看不透,他这个外人又怎能够;魏初沉默了片刻,脸上终于有了变化?竟然露出笑容,无极、魏金鹏不由齐皆一怔。魏初笑着道:“我应该考虑到司马长安可能已得到消息,叫你们小心一下,可是竟然会没有人记起来,一心只防着盛北川。” 魏金鹏迫不及待地问:“这我们如何是好?” 魏初又笑笑:“金子由我们送上去与由司马长安送上去,并没有多大分别。” 无极目光一闪,道:“侯爷是说,司马长安会将那些黄金送上七重天将皇上赎下来?” “七重天易守难攻,现在局势又未定,何况他们将皇上送上京师,享不尽富贵荣华,又怎会在乎那些黄金?”魏初轻掠胡子:“司马长安并不是一个太笨的人。” 无极道:“以元宝的江湖经验,应该瞧得出、问得出那不是他们的人。” “谁的人有什么要紧?只要金子到手便成。”魏初笑笑道:“别的不敢说,元宝看见了那些金块,一定会毫不犹疑地将皇上交给送金子上去的人。” 无极想想,道:“多道这就去那儿路上等他们,看如何将皇上救出来。” 魏初摇头道:“不用急,七重天附近都不是出手的好地方,到京师一大段路,让我考虑清楚才决定在哪儿动手,这一次,我们只许成功!” 无极沉默了下来,魏初随即闭上了眼睛,但很快又张开来,摇摇摆摆地站起身子,往外走出去,无极目光落在他背上,看似要跟上去,但结果没有动。 魏金鹏看在眼内,暗叹一声,他是叹息追随无极那么多年,对无极竞然没有他的父亲看得那么透彻。 无极对这一次的失败,显然看得比死去的弟子还要重要。 对无极,魏金鹏本来只有尊敬,现在这份心情已不觉消淡很多,在他的眼中无极与其他人已并无多大分别,他心中这样想,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魏初曾经教训他,无论他心中想着什么,不能轻易让别人知道。 盛北川并没有魏初的深沉,接到郝安的报告,由开始到听罢,至少改变了四种表情。 之后,他长叹一声:“好一个长兴侯。” 郝安这才补充道:“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就是无极到来之前,我们竟然一些消息也没有。” “那是说魏初已经发现我们的人,以他的聪明,无极的本领,他们要会面本来不是一件难事,可是那么多黄金运出长兴侯府我们竟然全不知情,便值得检讨了。” 郝安扬眉道:“属下调查过,出城的车子值得怀疑的只有镇远镖局的。” “镇远镖局与长兴侯府是否很接近?” “相距一座庄院,两条长街,不太远,大人难道怀疑……” “查一查这座庄院是否魏初的产业,如果是,长兴侯府与镖局之间必然有暗道相通。” “那以后我们便派人暗中监视镖局,以策万全。” “这还是其次。”盛北川叹息:“最令人担心的是那些黄金落在司马长安的手上。” “损失的只是魏初……” “是谁的黄金也一样,只要有黄金,司马长安便可以兵不血刃,将皇上赎下来。” “元宝……” “不是说这个人只对钱感兴趣?你难道还希望他会去查清楚那些黄金到底是谁人所有,才决定放与不放?” 郝安苦笑,盛北川接道:“元宝有生以来大概还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黄金,财迷心窍难免有所疏忽,这本是攻进七重天的大好机会,但司马长安一定不会这样做。” “那我们立即出动,等司马长安将皇上赎出来之后,拦途抢过来。” “谈何容易?”盛北川摇头:“别说司马长安人多势众,旁边还有魏初、无极等人窥伺,我们动手,势必腹背受敌。” “那就等无极先动手,我看看能否作一个得利的渔人。” 盛北川笑了:“皇上落在长兴侯手上也就罢了,还抢什么?” 郝安怔住,盛北川接道:“只怕司马长安没有那么容易应付,现在我们只有希望那飞虹抢在司马长安的前面。” 那飞虹这时候正在一间小酒馆内,孙凤翔就倒在他身前,他比那飞虹年轻,醒的时候吊儿郎当,醉的时候却像一摊泥。 桌上杯筷狼藉,下酒的两碟东西已给吃光,三个空酒壶有两个掉在地上。 孙凤翔虽然没有倒在地上,半边脸却挂在桌旁,一只手垂着,另一只手抓着那一头乱发。 那飞虹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醉了,小酒馆的人没有理会他,那飞虹也没有,自要了两碟下酒的东西、一壶酒,悠然吃喝着,只等他醒来。 半个时辰过去,他终于醒转,完全不是一个醉汉酒醉醒来的样子,他跳着,生龙活虎般,跳上了椅子,开口就嚷道:“要闷死我了。” 那飞虹放下杯,笑道:“装醉本来不是一件苦事,只是装成你那样子,却的确苦得很。” “是飞燕告诉你我在这里?” “我没有忘记这个时候你一定不会在家,也没有忘记你的酒量有多大。” “你却让我装下去?” “你喜欢做的事,为什么我要阻止?” “谁喜欢了,你这个小子突然找来,不会有好事,我原是准备你一动,立即借酒行凶,狠狠地揍你一顿,再找机会开溜。” 那飞虹笑问:“你怎知道那不是好事?” “我记性虽然坏,还没有忘掉你一向干的是杀人的买卖。” “杀人并不是一件坏事。” “尤其是你这样,只杀坏人,但对我来说,这种事却坏极了。”孙凤翔双手一摊:“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见不得死尸,甚至一见血便要昏倒。” “哦,我倒是记不起来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奇怪,我也记不起来。”孙凤翔打了一个哈哈。 那飞虹正色道:“那决不是一件坏事,却是一件大事,比我从前做得任何一件都要大。” 孙凤翔只问:“在这件事当中,我们会得到多大好处?” “万两黄金。” 孙凤翔吁了一口气:“果然大得很,万金一杀手,到底要你杀什么人?” “是救人,不是杀人。” “这不是你的特长。” “所以我非要来找你不可。” “那我的好处当然也不少的了。”孙凤翔摸摸鼻子忽然摇头:“但还是不要为妙,因为我贱命,享不起那么多钱,只怕得到的了,没有命去花。” “那件事很有意义。” “我现在活得已很有意义的了。”孙凤翔往旁边柱子一靠,懒洋洋躺下来。 “我还以为那么大的事一定会引起你的兴趣,既然不是,只好一个人去了。” 孙凤翔笑问:“这一顿算你的还是我的?” “难道你还会跟一个就要赚进万两黄金的人抢着会帐?” “当然不会,倒是有些后悔没有好好吃你一顿。” “有机会的,我走一趟七重天回来,再跟你好好地聚聚。” “七重天--”孙凤翔一下子跳起来。“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要找我了,那个元宝到底掳去了什么人?” “皇帝。”那飞虹笑笑。 孙凤翔一怔,怀疑地道:“你是说皇帝?” “你大概不会连皇帝是什么也不知道。” 孙凤翔突然大笑起来:“我早就知道,天下间没有什么事他不敢做的了,但斗胆掳劫皇帝,还是大出我意料之外。” “你这是引以为荣的了。” “多少有一些。” “掳劫皇帝你知道是怎样一个罪?” “他十岁便已是一个碱,到现在所犯的罪只怕一千个脑袋也不够砍。再说他父母双亡,既没有老婆,又没有孩子,了无牵挂,便是诛他的九族,也只是他一个人。我倒是不明白,皇帝怎会落在他手中,以他这样懒的人,总不成会跑到京师去。” 那飞虹也知道这个人平日吊儿郎当,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仍然问:“燕王造反的事你可知道?” 孙凤翔竟然反问:“燕王又是什么人?” “朱元彰这个人你大概知道的了。” 孙凤翔立即竖起大拇指:“这个人了不起,竟然由和尚做到皇帝,将元朝弄翻。” “朱元彰一共有二十六个儿子,其中朱楠生下不到一个月便死掉,而除了被立为太子的朱标,其他二十四个都被封王。” “燕王就是其中之一?” “不错,他原叫朱棣,与太子朱标同一个母亲,洪武二十五年,太子朱标病故,朱元彰原该立朱标的同母弟秦王、晋王,或燕王、同王,可是他却立了朱标的儿子先权为太孙,三十一年闰五月朱元掉驾崩,同月辛卯日太孙即位,大赦天下,改元建文。” “所以燕王不服气,要反了?” “这场仗打了三年多将近四年,怎么你好像一些也不知道?” “这附近可是太平得很。”孙凤翔若无其事:“这场仗打完了?燕王打赢了?” “今年六月乙丑日燕王攻陷京师--”那飞虹将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孙凤翔听得眉飞色舞,听说元宝要三十万两黄金才肯将皇帝交出来,却不由一声:“他疯了!” 那飞虹笑道:“也许他本来是要三万两,但突然发觉,三十万两才合理。” “以我所知,他一生最大的希望就是在金子上打滚睡觉,现在大可如愿以偿了。那么多金子总该可以铺遍他居住的地方。” “看来你与他一样高兴。” “他变得那么富有,我们做朋友的,自是也与有荣焉,而且他向来都阔气得很,只要开口,还可能将黄金滚滚送来。” “这是说,你……” “来找我原是盛北川的意思?” “郝安在替他卖命,所以很多事他都知道,保持我与你、你与元宝的关系。” “郝安,这个小子--”孙凤翔叹了一口气:“你们部是江湖人,怎么一下子全都跟官府拉上关系?” “郝安服了盛北川,这个人虽然有些不择手段,可是颇重义气,据说盛北川有思于他,不过要他这种江湖人臣服卖命,也不是易事,我则是因利乘便。” “因为司马长安?” “不错。”那飞虹道:“你现在明白我为了什么答应盛北川的邀请了。” 孙凤翔道:“这的确是因利乘便,看来司马长安这个小子也不简单,以你的本领,到现在仍然不能够将他击杀。” “现在他的势力已很大,据说由他一手训练出来,又由他统率的死士数逾千人。” “那我倒奇怪,你竟然能够活到现在。”孙凤翔忽地一笑:“看来元宝要赚的那三十万两黄金也不容易。 盛北川到底要你怎样做?” “他只是拿出有限的黄金,希望在事情还未弄得太坏之前说服元宝,将皇帝交出来。”那飞虹深注孙凤翔:“司马长安已经封山,要上七重天已经不容易,上了七重天,还得要将元宝说服,就非要有一个他信赖的人在旁不可。” 孙凤翔抓着乱发,道:“这个人当然非我莫属。” “对,可是你到底意下如何?” “这件事太危险,盛北川有郝安等人不用,要重金聘用你当然就是因为郝安等人闯不过司马长安的封锁,我懒了这许多日子,武功都已丢得七零八落,若是答应,不是等于自寻死路?” 那飞虹笑笑,突然一拳击出,拳未到孙凤翔的身子已然倒飞上了横梁。 那飞虹接着问:“谁说你的武功已丢得七零八落?” 孙凤翔怨皮笑脸,道:“这里只你我二人,不是你说的就是我说的了。” “盛北川这个人你当然也不会陌生。” “我早就说过这个人很不错。” “我们是好朋友。” 孙凤翔叹了一口气。“抽冷子一拳,这样的好朋友幸好不多。” “元宝跟你也是好朋友。” “一直都是。”孙凤翔又叹了一口气。“所以我实在不忍心叫他放着三十万两黄金不要。” “你却是忍心看着他被司马长安等人包围起来?” “七重天易守难攻,这方面我倒是很放心。” “司马长安等都是杀人的好手,就是找不到七重天的弱点,只是封锁七重天的进出口,总有一天元宝会带人下山。” “到那一天再说。” “燕王的援兵相信亦会很快赶到,他们志在必得,一定会尽办法攻山……” “你也别忘了他们目的在皇帝,将皇帝还给他们,还有什么解决不来?”孙凤翔笑了。“元宝这个小子最懂得看风色,势头不好,自然会将人交出去。” “你也不在乎天下落在别人手上?” “还不是一样?我又不是做官的,哪管得这许多?” 孙凤翔突然反问那飞虹:“你也不是那种甘心为钱卖命,甘愿为官府做事的人,怎么这一次这样积极?” “除了这件事很有意义--”那飞虹一顿一叹:“也许你不知道先父曾受过盛北川的恩惠。” “原来盛北川挟恩求报。” “错了,相信他已完全忘记那件事,那一次受他恩惠的人逾百,而据说他也不是一个施恩望报的人,一向都没有将那些事放在心上。” 孙凤翔抚掌笑道:“幸好我没有受过他的恩惠。” 那飞虹不由苦笑道:“看来我是绝没有办法说服你的了。” “也不是。”孙凤翔笑得有些奇怪。 那飞虹诧异追问:“到底要什么条件?” “你不是不知道我生来只听一个人的话,你要我答应,得先说服她。” 那飞虹脱口道:“飞燕!” 孙凤翔道:“我只有飞燕一个妹妹,不听她的听谁的?” 那飞虹沉吟不语,孙凤翔接道:“你也很久没见她了,来到这里也不去见她一面,不是很不够朋友?” “她近来怎样了?” “有病,不很好,脑子里就像堵满了铁石。” “这是什么病?”那飞虹甚感诧异。 “天晓得,总之我跟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叫她赶快嫁掉算了,省得我老是放心不下,那儿也去不成。” “也许她在等你娶了妻子,有人照顾你了才放心。” “也许是的。”孙凤翔两条眉毛一高一低的,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六章 孙凤翔兄妹情深 联手杀奔七重天 对于这个妹子,孙凤翔显然畏惧得很,来到了溪旁,俯身捧水洗去了酒气,又往身上抹了几把才继续前行。 那飞虹不是第一次看到孙凤翔这样,孙飞燕的情影,不由又涌上心头。 有生以来,他只喜欢过两个女孩子,一个是叶素,另一个便是孙飞燕,而两个女孩子中,问良心,他还是喜欢孙飞燕多一些,但他却是认识叶素在先。 他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也所以只将飞燕当做妹妹看待。 叶素跟飞燕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她出身名门,多才而温柔,虽然家道中落,无损她的教养,看来始终是那么秀气,那飞虹只嫌她太单薄软弱,只希望能够好好地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也许真的是红颜薄命,就在她将要过门之前,竟然遇上了司马长安,毁在司马长安的手上。 司马长安与那飞虹之间本来没有任何仇怨,就是这件事,那飞虹追杀了他三年。 到底是深爱叶素还是只有这样做才能够维护自己的尊严,那飞虹也不知道,孙凤翔说也是一个很固执的人,飞燕呢?到现在他仍没有听到她的意见。 他们已有三年没见过面,那飞虹也不知道这一次去见飞燕,是否完全因为孙凤翔说的话。 人变成怎样,那飞虹虽然不知道,可是那幢小小的农舍,外表看来却一点儿也没有变。 农舍孤零零地建在溪旁,前后都是肥沃的田地,那飞虹看着不觉问:“今年的收成怎样?” “比哪一年都好。”孙凤翔压低了嗓子:“否则哪来酒喝?” “令尊一身武功,晚年退隐在这里,又不赞成你们兄妹在江湖上闯,想必是真的厌倦了江湖。” “所以我跟你跟元宝能够交朋友简直就是奇迹。” 说话间已到了门前,孙凤翔接着道:“你先在这里等等,我要让她惊喜一下。”随即走进去,一面嚷:“妹妹。” 那飞虹没有跟进去,左右看一眼,一阵感慨,他实在希望这一次的事不会太麻烦,不会让孙凤翔卷进这一场纷争中。 一个悦耳的声音即时在屋内响起来:“大呼小叫的,又闯祸了?” 是孙飞燕的声音,那飞虹不禁完尔,听那口气好像飞燕是姐姐,孙凤翔不过是弟弟,这跟三年前并没有改下两人站在一起,无论怎样看,孙凤翔也还是像哥哥,飞燕没有他那么高,看来也实在年轻得多,神态还带着些稚气。 她正在房内做针线,孙凤翔应声探头望一眼,有意无意地往后一缩,飞燕恰好抬头看在眼内,摇头道:“还要躲?” 孙凤翔嘻皮笑脸地道:“要躲哪里还会叫,还会伸头进来?” “又喝酒了?”飞燕一皱鼻子。 “只是一点儿,已经小心洗抹干净,怎么你还是嗅出来。” “喝酒的人哪嗅得到自己的酒气,你啊,胆子越来越大了,喝了酒,还敢来见我?” “那是不得不回来。” “真地闯了祸?”飞燕露出了关切之色。 “而且大得很,我是给赶着回来的,那个人一定要看看你才决定是否放过我。” “怎样了?”飞燕有点儿奇怪。 “我打他不过,跑也跑不过,只好将……”孙凤翔抓着乱发欲言又止。 飞燕不由追问:“将什么?” “将你抵押给他。”孙凤翔那样子完全看不出在说谎。 飞燕着实吓了一跳,一下站起来,气恼地运:“你……” 孙凤翔慌忙摇手:“我也不该这样的,可是想不出其他办法。” 飞燕气恼得说不出话来,孙凤翔还道:“人家还要看看你是否真如我说的那样漂亮,若是不满意,真还不知道如何是好。” “哥哥--” “好妹妹,你就只有我一个哥哥,难道你真的忍心不管,看着我给杀掉?” “你到底闯了什么祸,也给我一个明白才是。” “忘掉了。”孙凤翔双手捧着脑袋;“现在我只知道拳头是他的硬,道理是不是他的对就管不了了。” “我们兄妹联手,才不相信对付不了他。”飞燕更气恼。 孙凤翔竟道:“你要跟他打架是你的事,不要将我算在内。”身子往后一缩,竟真地要开溜。 “哥哥--”飞燕追出房外,却见孙凤翔推开了一扇窗,窜了出去。 仿佛他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然也给吓成这样,连唯一的妹妹也不顾赶紧逃命,那个人的武功真的那么厉害,令他不敢再出手! 飞燕又惊又怒,却没有逃跑,往门外冲去,才一步跨出便一声娇叱:“哪一个?” 只说了三个字,她便目定口呆,怔在那里,虽然三年不见,她又怎会忘记这个令她刻骨铭心、魂引梦牵的人? “怎样了?才三年不见便不认识?”那飞虹笑问。 飞燕娇靥一红,如梦初醒地:“是你?” “凤翔说了些什么令你这样生气?” 飞燕一咬嘴唇:“当然是你的坏话了。” “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说过你半句坏话。”孙凤翔出现在屋顶上。 “你还说?”飞燕抬头望去,一跺脚。 “不说不说,全留给你们说。”孙凤翔接着一个筋斗从屋顶跃下来,朝那飞虹头上翻过,一溜烟也似,迅速掠出了数丈。 “这一次我是真得跑远了,你们要说什么放胆说,我决不会听到半个字。”这些话说完,孙凤翔已在十数支外,眨眼消失在那边树木林中。飞燕见他远去,偷眼看着那飞虹。娇靥又是一红。 那飞虹深注一眼:“凤翔不请我进去,你也是?” 飞燕摇头。那飞虹接着举步飞燕看着他走进去,举步显得有些踌躇。 待那飞虹坐下,飞燕忙道:“你且坐,我给你烧一壶吓煞人。” “吓煞人”是吴语,是一的条名,这种茶产于洞定山碧罗峰,据说土人初采此茶,放置怀中,茶得热气香气忽发,采者争呼吓煞人香,乃以为名。 那飞虹一向嗜饮这种茶,这回却道:“一杯开水便成了。” “这并不麻烦。” “吓煞人、开水还不是一样?” 飞燕奇怪地望着那飞虹:“你不是一向都只喜欢……” “很多习惯我都放弃了。” 飞燕轻声问:“因为素姐姐?” 那飞虹只是笑笑,飞燕歉然道:“我不该在你面前又提起素姐姐的。” “喜欢说什么便说什么,用不着避忌,像凤翔……” “你要我学哥哥那样,口没遮拦?”飞燕又想起孙凤翔方才的话,耳根发热。 “方才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飞燕整张脸也在发热,一双手也不知该放到哪儿去,捏着那管针不觉刺在指尖上,一点血立时从她的指尖冒出来,那飞虹一声小心,下意识捉住了她的手。 飞燕一颗心狂跳,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那飞虹随即以衣袖替她抹去那点鲜血,取过针线,在桌上放下。 飞燕脸红到脖子去,那飞虹终于发觉,心头一凛,放开手:“看你还是不惯针线。” 飞燕没有分辩,那飞虹转过话头:“这三年以来凤翔是不是好多了?” “还说呢,那么大的人却像小孩子般淘气。” “我看他不敢太惹你生气。” 飞燕笑了笑,怔怔地打量了那飞虹一遍:“你比三年前消瘦多了。” “你也是,但看来更健康。” “你却是有些憔悴,那个司马长安,你已经将他杀了?” “还没有,我杀了他三次,都是替身,希望第四次不是。” 飞燕头又垂下:“我原是要去助你一臂之力的,可是哥哥说,这件事你不喜欢别人插手,他说得很认真……” “这种事的确只宜独自解决。” “对付一个这样狡猾凶残的人,现在看到你,我才真的放心。” “我也以为事情很快便能解决,想不到一拖就是三年。” 飞燕显得有些感慨,并没有说什么,那飞虹接着道:“没有人强迫我,侠义之类对我来说是谈不上的了,也许就因为太多人知道叶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我知道这全是真的。” “这毕竟是私仇,我不想麻烦任何朋友。” 飞燕忽然问:“司马长安是不是就在附近?” 那飞虹一怔,道:“这三年下来,你就变得更懂事了。” 飞燕笑问:“这算不算灌米汤?” “怎么想到灌米汤?” “不知怎的,我总是觉得你在逗我高兴,好让我去说服哥哥。” “他已经告诉你了?” “没有。”飞燕接着问道:“也许我猜错了,不是哥哥逼着你来的吧?” 那飞虹摇头,惊讶得望着飞燕,惊讶她想得那么多、那么远,飞燕这才问:“到底什么事?” 那飞虹将整件事细说了一遍,飞燕听得很用心,也没有插口,听完了才道:“皇帝跟燕王之间的恩怨,你们相信不会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皇帝若是一个明君,燕王相信不会这么容易成功。” 那飞虹沉吟道:“我只是相信盛北川的判断。” “盛侯爷劝政亲民,我们也听过不少他的好话,一个人说他好,未必真的好,但那么多人说好,应该不会错的了。” “我也是因此才答应助他一臂之力,那万两黄金的……” 飞燕笑截道:“你是怎样的一个人,难道我还不清楚。” “这是说,你赞成我做……” “到底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哦。” “凤翔却要看你的意思。” “他是我哥哥,要怎样做难道我真的阻挡得了。”飞燕说着娇靥又红起来,孙凤翔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又怎会不明白? 那飞虹看在眼内,苦笑了一下,飞燕偷眼看了看,道:“我一定会劝劝他。” “只有他才能说服元宝。” 飞燕轻叹一声:“他也实在该做点事,每天喝酒游荡的太没有意思。” “不管怎样,皇帝交到了盛北川手上,我们还是退出为妙,官场到底不适宜咱们这些人。” 飞燕颔首道:“你也知道先父原本为官,只作了四年,便悄然引退,就是讨厌官场那种卑鄙奸诈险恶的作风。” “希望我们都没有错看盛北川。”那飞虹一皱眉头。 门外即时传来了两声干咳,孙凤翔的声音接着传来:“你们说完了没有。” 飞燕笑了笑:“他其实是急性子。” 话声未完,孙凤翔已然在门旁探头进来,道:“好啊,说哥哥的坏话,难怪人说女大不中留,若是守了门,我这个哥哥还有说话的地方?” 飞燕虽知道他在胡言乱语,仍不禁娇靥羞红,孙凤翔接着问那飞虹:“成了?” 那飞虹道:“她说会劝劝你。” 孙凤翔说道:“你现在大概不会扬长避短我将你带到这里来了。” “下一顿酒也是我的。” “当然算你的了,我将妹妹交给你,连喜酒难道也……” “哥哥--”飞燕嚷起来。 孙凤翔举起双手。“好,那是后话,现在我跟姓那的出去喝点酒,看如何上七重天找元宝。” “这里不可以说?” “你不是不知道,我酒越喝得多,头脑越灵敏。” “胡说--”飞燕摇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三杯下肚便什么也忘掉。” “这是我们男人的事,你还是去做你的针线。” “你们只打算两个人去?” “难道还有第三个?”孙凤翔打了一个哈哈。 “我不就是么。”飞燕笑了笑。 孙凤翔一怔:“你不是说笑……” “你看我像是在说笑?” 孙凤翔呆望着飞燕,那飞虹忙道:“飞燕,这件事非常危险。” “那我不跟去如何放心得下?” 孙凤翔摇头,飞燕不等他说话,身形倏地一转,双掌蝴蝶穿花般攻到,他偏身急闪,哪知飞燕出手极快,一掌已拍在他的肩膀上,拍得他一个踉跄,差一点没有摔倒。 飞燕随即收掌:“怎样,是哪一个本领大?” “出其不意,乘人不备,哪算得本领好?” “挨打才是本领哦?” “你再向我出手,看能否再将我打着。” “我们是兄妹,难道真的要动手?”飞燕笑了。 孙凤翔大摇其头:“这种妹妹幸好我只有一个,否则,还有命活到现在?” “不管怎样,我是去定了。” 孙凤翔正色道:“这可不是玩耍,司马长安之外,还有燕王座下数百死士……” “可是你一点江湖经验也没有。” “你们现在要去对付的,也未必全是江湖人。” 孙凤翔哑口无言,那飞虹仿佛在想什么,一直都没有作声,飞燕目光一转,接问他:“那大哥,你说我那飞虹右手突出,一掌拍向飞燕的肩膀,飞燕竟能够躲闪让开。 那飞虹急上,连环七掌急拍,飞燕再闪一掌,身形倒飞上了头上一条横梁,也没有停下,迅速改变了三个位置,当真是人如其名,飞燕矫捷轻盈。 孙凤翔挥手道:”别再卖弄了,我从来没有否认,你的轻功比我好。“飞燕娇笑一声,落在那飞虹身旁,那飞虹轻叹道:”你真的要去?“飞燕道:”你也知道的,我性子也很固执,你们一定不让我跟去,我也会偷偷跟上。“那飞虹无言,孙凤翔摇头,终于道:”那你跟在我们身旁好了。“”谢谢哥哥。“飞燕一下变得就像个小女孩,高兴地在跳跃。 半个时辰后,他们三人已走在河堤上,七重天虽然远,但他们的感觉,却就像在眼前。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七章 司马孤胆闯山寨 劈金砖元宝中计 清晨,云雾凄迷。孙凤翔、飞燕走在山路上,急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也令他们精神大振,飞燕紧伴着那飞虹,艳如朝霞。 有人说,一个女孩子走在心爱的人身旁之际,最是娇艳迷人,孙凤翔现在已经有这种感觉。 一路上谈谈笑笑,倒不觉得时间难过,孙凤翔离开那飞虹、飞燕也较远,看来很知情识趣。 他只有飞燕一个妹妹,当然希望她能够活得快快乐乐,飞燕的心情他当然也很明白,他也已很久没有见到飞燕这样开心了。 听到飞燕的笑声,他自己也快乐起来。 云雾弥漫中苍松飞展,虬枝展伸,气势狂劲而多变,无极就立在这株苍松下,衣袂迎风飘舞,有如天外飞仙。 他立在这里已多时,思潮亦有如云雾般不定,过了多年隐逸的生活,仍然勘不破名关,难免有些感慨。 贵为国师,无疑就等于天下武林之首,何等威风。 一想到这里,无极的嘴角不由露出笑容,却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大清早遇着道士,可是不吉利得很,幸好我们并不是去赌钱。” 无极听得很清楚,没有回头。 话是孙凤翔说的,他当先由山路那边走来,看见无极,冲口而出。 无极毫无反应,孙凤翔又道:“道士、和尚都一样,没啥了不起。” 飞燕后面听得清楚,不由问:“他们怎样?” “会忍!你若是比他凶,比他强,就是踢他骂他,也不会有太大反应,而且事后还会自夸道行高深。” 飞燕看看无极,摇摇头。“哥哥就是喜欢惹事。” 孙凤翔立即道:“你错了,我只是看不惯这种所谓与世无争的出家人。” “与世无争有什么不好?” “你难道不知道,与世无争的另一个意思,就是逃避责任?”说话间已到了无极身后,孙凤翔突然又道:“祸国殃民,道士和尚都不是好东西。” 无极按住他的肩头,说道:“难道你要若事生非?”说着也不等他答话,将他推开,孙凤翔当然不是真的要惹事。继续往前走。 那飞虹并没有表示,仔细看了无极一眼,紧跟上前。 无极也没有再作声,极目远望,以他耳朵的敏锐,当然听得出这三个人都有一身很不错的内功,虽然有信心将他们击倒,也实在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多生枝节。 而且那岂非等于表示他这些年来的修为俱都白做了? 这些年来在修养方面,他真也下了很大的苦功,等闲不易发怒,不过,方才他却也真的有意出手教训孙凤翔一顿,只是没有行动而已。 正午,那飞虹三人在一条小溪旁边停歇下来。孙凤翔捧了几捧清水扑在面上,精神又是一振,飞燕坐在一方石上,双脚浸在水里,不停地拨弄着,未脱童真。 那飞虹亦坐在石上,呆望着飞燕,他实在是很想将双脚也浸进水里,却不知怎的,提不起劲儿。 孙凤翔无意一眼瞥见,脱口道:“姓那的,你就是担心,我说没问题便没问题。” 那飞虹笑笑:“我只是觉得事情太不寻常,心头有些儿沉重。” “看你这样子,真有点忧国忧民,你不去做官实在可惜。”孙凤翔大笑。 飞燕忽地插口问:“哥哥,你真的有把握说服元宝?” 孙凤翔不觉手一指鼻子:“我们男人的豪情你们女孩子懂什么?只要我开口--” 那飞虹插口道:“说真的,这个人一向都视钱如命?” “有时也会讲讲义气的。”孙凤翔又捧了一捧水扑在面上。 他说的也许都是事实,但有一点非独他,就是那飞虹也想不到,这时候司马长安已然将黄金送上了七重天。 花了差不多整整半天,七重天上所有山贼总动员,绞盘绳索也不知损坏断折了多少,才将那十块黄金弄上去。 元宝是一个急性子,听说黄金已送到山上,立即便要全弄上来,然后就坐在忠义堂那张铺上老虎皮的大椅子上,只等手下将黄金送到面前,一想到那是三十万两黄澄澄的金子,他便不由眉飞色舞,到底耐不住,仿佛滚球似的,一口气真滚到第一重天那儿,以便早一些看到那些黄金。 在他的想象中那该是一锭锭的金子,怎也想不到竟然是四四方方的十大块金砖。 非独那些山贼,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的金块,看得人人直了眼,然后一个个疯狂似的,在金块上翻筋头。 司马长安最后也给吊上去,只有他一个人,这早已在他意料之中,他去到上面的时候,元宝正敞着胸膛,卧在那些金块上,手中拿着一罐酒往嘴里直倒,酒溅得一身都是,他却完全不在乎,一面大笑,行迹近疯狂,跟着甚至将整罐酒都倒在头上。群贼围在金块旁边,掌柜拿着算盘在金块旁边转来转去,竟好象要计算那些金块的重量,司马长安一眼瞥见心里实在不很舒服,幸好掌柜并没有他想象的聪明,没有这么快计算出来,那些山贼在眼前来来去去,对掌柜亦不无影响。 算盘“劈劈啪啪”在响,元宝竟是第一个受不住,把手一挥,笑骂道:“滚开滚开,别在这里打扰老子清兴。”随即将酒罐掷去。 掌柜慌忙让开,酒罐给掷在地上,元宝接着向司马长安笑道:“别急别急,皇帝快来了。” 语声甫落,传过一阵呼喝声,几个山贼推着一男一女到来,司马长安一眼便认出那个男的就是落难皇帝朱允纹,他虽然没有资格入宫或上皇极殿,却会在皇帝出游的时候,从隐蔽之处窥看过。 皇帝即位的时候才得二十一岁,现在二十五岁不到,在宫中养尊处优,司马长安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比实际的年纪看来还年轻得多,但现在看来,却已像个中年人。 几个山贼一直将皇帝皇后推到司马长安面前,元宝随对司马长安道:“皇帝皇后还有龙袍玉玺全给你,我们两不相欠。” 司马长安很冷静地道:“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难道你还想老子分些金子给你?”元宝大笑挥手,“快走快走。” 皇帝开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道元宝要拿自己怎样,一路走来,身子不住发抖,现在听清楚,不由看了看司马长安。 司马长安忙上前,皇帝惊魂未定,倒退了一步,“是……哪一个叫你来的?” 司马长安恭恭敬敬地道:“奴才姓魏,是长兴侯的属下。” 皇帝面容一宽:“魏初呢?怎么不上来侍候朕?” 司马长安一笑,道:“魏大人现在山下等候。” 下了山,皇帝犹有余悸,进了林中那条道路,看见七重天的贼人没有跟上来,怒气压也压不住,终于发作了。 “魏初?魏初到底在什么地方?”皇帝嘶声喝问。 “请皇上恕罪,魏初不能来。”司马长安仍然恭恭敬敬,语声却是冷冷冰冰。“什么?你这个姓魏的,竟敢欺君?”皇帝更怒,“不怕诛你的九族?”“那皇上记着好了,奴才不姓魏,复姓司马,双名长安。” “司马长安,那又怎样?朕要诛你的九族还不是一样?难道魏初竟然敢反对?”司马长安又笑笑。“奴才并不是魏初的属下,奴才向来只听燕王的差遣。”皇帝一怔,面露惊恐之色,他虽然不太懂事,却绝非一个笨蛋。 皇后随即缩到皇帝身后,颤抖着道:“皇……皇上,这怎么是好?” 皇帝一把推开,“闭嘴!”他已经够心乱的了。 司马长安即时道:“皇上,要一个女人闭嘴,只有一个方法。”接着从身旁一个死士手中取过一支长矛猛向皇后当胸刺去。皇后惊呼未绝,长矛已然入胸,鲜血怒激,一个身子同时被撞退,钉在后面一株树干上。皇帝看在眼内,面色惨变,倒退半丈,司马长安右手接着一摆,“皇上,请上路!”皇帝已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那飞虹这时候卧在山坡树荫的石块上,孙凤翔躺在不远处的另一块石头上,咬着一根草,悠然自得。飞燕反而不耐烦地走来走去,看见两人都没有反应,终于忽不住走到孙凤翔身旁,踢了他一脚,“还躺在这里,起来!”孙凤翔张开眼,懒洋洋地道:“你过去踢醒那个姓那的再说。” 飞燕一皱鼻子,走过去,却是在那飞虹身旁坐下来,孙凤翔看在眼内,摇头嘟喃道:“奇怪,不该踢的踢,该踢的反不踢了。”飞燕没有理会他,轻声问:“我们该动身了吧?” “不用急。”那飞虹坐起身子。“司马长安不知来了多少人,我们又不是跟他拼命,入夜进击比较安全。”“还要等到入夜哦?”飞燕又一皱鼻子。 “今天天气好,今夜的月色相信也一样好。” 这晚的月色实在不错,但一入了树林,那飞虹三人便欣赏不到了,他们也不是为了欣赏月色而来。林中异常寂静,三人虽然将衣衫袖子束好,又有一身很不错的轻功,但移动间偶然也会发出声响,有时是因为踏上了落叶,亦有时因为碰了矮树丛,那其实并不大,仍令他们一阵紧张。一面走他们一面凝神倾听,什么发现也没有,孙凤翔的耐性实在不大好,终于走到那飞虹的身旁,道:“树林中不像藏有人。”那飞虹点头。“只怕有变化。”脚步随即移向林外。 飞燕、凤翔左右相随,出了树林,立足在路上,还是一些反应也没有。那飞虹终于肯定,道:“我们得飞快上山。”孙凤翔忍不住问道:“依你看,是什么原因?” “只有一个,就是司马长安已经想到了办法,将皇帝从七重天弄下来。”“什么办法?” “要上去看看才知道,也许是他已经找到了一个袭击七重天的好办法。”孙凤翔一怔,往前掠出去,那飞虹、飞燕不敢怠慢,跟着一齐掠出。 与这同时,司马长安一行数百人正拥着皇帝奔走在山野中,这条路虽然不好走,却能令他们避开敌人的监视,但司马长安仍然不敢大意,不敢歇息,全力赶路。他却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的行动已落在一个人的监视中,那个人在远处的一块巨石上,一身衣衫在夜风中飞舞,也因为背着一轮明月,遍体仿佛都像散发出冷光,一片森寒,看着司马长安一伙人走远,他站起来,衣衫猎然再飞展,有如一只白鹤般仿佛要展翅高飞,直飞入夜空中、明月里。好像这样有气势的人并不多,这个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青城无极! 七重天周围,魏初已布下无数眼线,无极也只要他们提供司马长安正确的去向,他负身重责,所以孙凤翔就是再无礼,也未必会与之计较。魏初本来已有些灰心,但想到那么重的金块要送上七重天决不是一件易事,才精神大振。事情的发展当然一如他所料。 那飞虹却不知道魏初将黄金送上七重天换人的事,盛北川虽然知道,可不知道如何去通知。否则,那飞虹他们现在要做的就不是上七重天,而是去追寻皇帝的下落。夜已深,七重天上仍然灯火辉煌,那些黄金在灯光下看去仍然是那么明亮。群贼睡的睡,醉的醉,大都集中在第一重天险之上,将黄金弄到这里来已经不容易,元宝也不准备将金块往上送,现在他就卧在金块上,手中仍然抱着一个酒罐,鼻鼾如雷,也不知是醉倒还是睡着,那飞虹三人给值夜的山贼以吊篮接上来的时候,他仍然未醒转。孙凤翔显然是这里的常客,那些山贼对他就像对元宝那样尊敬。他走到元宝面前,元宝仍然一些反应也没有,也不客气,伸手轻拍元宝的脸。“走开!”元宝漫喝一声,转了一个身,孙凤翔却一把将他扳回来呼道:“元宝--”元宝终于半睁开眼睛,看了孙凤翔一眼,道:“是你?”随即笑起来,笑得就像个傻瓜。“你消息灵通得很,知道我要发财了,立即赶来。”接着一拍孙凤翔的肩膀,又打了个酒嗝,“你放心,我们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我到这儿来是有事找你帮忙。” “帮忙?”元宝瞪大了眼睛,“你小子是不将老子当做朋友,你的事还不是老子的事?”“这是你说的。” “说好了--”元宝又打了一个酒嗝,“你放心,天大的事,老子都答应你。”“一言为定。” “老子什么时候说话会反悔?” “好!”孙凤翔立即道:“三万两黄金,将皇帝卖给我!” “好,卖给你!”元宝毫不犹豫,一口答应,话说出口才突然惊觉。“什么?皇帝?”“答应了,不得反口!” 元宝酒意又醒了一分,“你买来干什么?”然后非常突然地,目光落在飞燕面上,“怎么你也来了?”飞燕笑笑,“元宝皇帝说过的话,从来都认帐的,是不是?” 元宝目光却转落在那飞虹面上,“这个又是……” 飞燕道:“那飞虹。” 元宝目光一亮,“就是你平日不时提到,牵肠挂肚的那个姓那的?”随即放声大笑了起来。 飞燕满脸不由羞红,元宝接着道:“燕丫头果然有眼光,姓那的果然一表人才。” 孙凤翔打断了他的话,“别说废话了,皇帝在哪儿?” 元宝随手往坐着的金块一拍,“在这里。” 孙凤翔竟然看不出那是黄金,笑道:“你怕他飞掉,拿箱子装着,还睡在上面?你哪儿弄来这些金光闪闪的箱子?” “什么箱子?是黄金!”元宝嚷起来。 “黄金?”孙凤翔一呆,飞燕、那飞虹亦有些意外,那飞虹双眉随即销起来。 元宝双手一翻,笑道:“不是老子不够朋友,是魏初的人比你们早来了。” “魏初的人?”那飞虹双眉销得更深,“司马长安的人既然已经封山,魏初的人怎能到来?” 孙凤翔怀疑地道。“郝安会不会说谎?” “没有这个必要。” “那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魏初瞒着盛北川私自将黄金送来赎皇帝下山,哪知道司马长安在附近设伏,黄金因此而落在司马长安子上。” 孙凤翔抢着道:“然后司马长安就利用那些黄金,冒充魏初的人送上来。” “只有这个解释了。” 元宝一旁听得直眨眼,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孙凤翔摇头道:“你这个笨蛋,给人包围了也不知。” “哪有这种事,哪个有这么大的胆。” “司马长安--” “那个叫司马无情、司马阎罗的?” “他投靠了燕王,率领死上追捕皇帝,将七重天重重包围,否则我们也用不着这个时候上山。” 元宝跳起身子,“他娘的不要命了,老子这就下去打杀他们。” “头儿,我算清楚了,这十块黄金差不多有一百万两。” “什么?”元宝睁大了眼睛。 那飞虹忽然一笑,“难怪魏初要将黄金弄成这么大块,司马长安也赶快溜了。” 元宝还不明白,掌柜已接道:“我们识要三十万两黄金,没有理由他多给我们数十万两。” 那飞虹道:“同样重量的黄金与同样重量的其他东西体积是有分别的。” “这可是真金!”元宝狠狠地往金块上咬一口,“你们看!” “外面看来并没有问题……”掌柜话还未说完,元宝已从旁边抓来一柄开山爷,往金块的一角劈下去。 这一劈便劈出了真相,掌柜拿火把一照,嚷道:“里头是铁的。”随即将火把一抛,“劈劈啪啪”地拨动算盘,又嚷道:“这样算下来,外面的黄金十块加起来,只怕不到三万两。” 说话间,元宝又劈下了四块金块,都是外面黄金里面铁,一听怪叫道:“那还有二十多万两在哪里?” 孙凤翔失笑道:“你问得倒也奇怪,当然在魏初那里了。” 掌柜插口道:“说不定在司马长安那里,黄金是由他送上来的。” 元宝勃然大怒,“他吃了老虎胆、狮子心,竟然敢欺骗老子。” 孙凤翔接着问道:“他跑到哪儿去了?” “谁知道。”元宝抓着劈下来的金块,咆哮道:“让我找到他……” 孙凤翔截道:“准是上京去。” “上京去只有一条路,我们抄捷径,一定可以把他们追回来。”元宝兴奋地大笑三声。 “我们?”孙凤翔好像有些奇怪。 元宝拍着孙凤翔的肩膀,“我们是好朋友,你的事还不是老子的事?” “追到了黄金归你,皇帝归我们。” 元宝有些尴尬地道:“你小子是老子肚里的蛔虫,偏就清楚老子的心事。” 飞燕失笑起来,元宝以金块敲着脑袋,喃喃接道:“二十多万两黄金--”猛一脚将旁边的一个酒罐踢开。 那个酒罐一阵乱响滚出老远,再一下巨响,撞碎在一块山石上,睡着的山贼全都被惊醒。 元宝接着挥手大吼:“儿郎们,都给我起来!” 这一吼有如青天陡裂,疾走雷霆,山贼的睡意醉意也都给吼醒了。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八章 无极救万岁补过 翁天义施离间计 长夜逝去,在天亮之前,司马长安等已将皇帝送到江边,随即伐木为排,再由善泳的死士曳着绳子先泅往对岸,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对岸的树干上。 木排随即给推进水里,前后都有绳子牵着,木排的死士手攀横架在江面上的绳子,催动木排荡向对岸,两岸又有死士将木排牵着,江水虽然急湍,木排仍然不大困难地荡到对岸去。 司马长安很小心,先着一半死士乘木排到对岸,作好了种种防备,才将皇帝推上木排,亲率七个武功高强的死士一起护送渡江。 七个死士两个攀着绳子,推动木排,其余四个分据木排四角,司马长安与另一个左右守着皇帝。 江水奔流,木排虽然前后都有绳子牵着,仍然动荡不稳,皇帝几曾尝过这般的险,早已吓得伏倒在木排上,不住地发抖。 木排缓缓往前移动,终于来到了江心,正当此际,“通”的一下异响,一个老道士曳着一条水信从旁边不远的江水里冲破江面,冲天冒起来。 司马长安目光及处,脱口一声:“青城无极!” 语声未落,无极剑已出鞘,凌空疾击下,司马长安软鞭在手,一折再折变成五尺长短,迎向来剑,两个死士同时迎前,刀矛并展。 剑未到,剑气已迫人眉睫,司马长安三人齐皆一阵心寒,兵器一接实,只觉一股内力排山倒海也似涌来,一个死士脱口一声惊呼,长矛竟然被硬硬震断,人亦被震飞,坠进江水里,另一个死士亦连人带刀被震飞了出去。 司马长安仍立在那里,只是倒退了一步,无极刹那落在木排上,在脚步踏实之前,已又刺出了三剑,第一、第二剑将司马长安又迫退了两步,第三剑迫住了鞭势,木排不住动荡,无极却一些也不受影响,脚步踏实,刹那间一连攻出了十七剑,最后一剑,迫得司马长安退无可退,身形倒纵,虽然没有坠进水里,却已被迫上了横架在江面上那条绳子。 无极左手一探,已然将皇帝抓起来,旁边一个死士挥刀斩至,还未斩下,无极双脚已一沉,霹雳一声,将绳震断。 司马长安双脚骤失支持,惊怒之中,身形往江面坠落,水花四溅,好在他水性不错,随即从水里冒出来,忙自往对岸泅去。 无极踏着的木排这时候已然冲上了对岸,木排碎裂,对他一些影响也没有,挟着皇帝,腾身半空,百数十个死士疾拥上前,但看见皇帝在无极臂弯中,扣在手中的暗器便发不了出去。 无极身形落下,已在三丈之外,剑随身落,一个死士首当其冲,刀被劈为两截,人被劈成两半,鲜血狂喷! 三支长矛接着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刺来,齐刺向无极三处要害,无极回剑一扫,长矛断了两支,另一支亦被震开,无极引剑前冲,挡者披靡。 司马长安看在眼内,又急又怒,奋力前游,也就在此际,那边岸上一阵人声嘈杂,他不由回头望去,只见来路上,元宝领着一群山贼杀奔前来。 群贼差不多都是魁梧壮汉,用的兵器也都是狼牙棒、开山斧、鬼头刀之类的重兵器,元宝用的那长铁棒更是粗重,却只是一只手提着。 他手提铁棒,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有如虎入羊群,那些武士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他们眼见无极将皇帝劫走,司马长安被迫坠江,已自一乱,更不防元宝突然率众冲杀过来,哪能不阵脚大乱。 那飞虹、孙凤翔、飞燕亦随着到来,目光却都集中在对岸的无极身上。 “那个老道士--”孙凤翔不由失声惊叹,他到底还是没有忘记昨天曾经向无极出言无状之事,当时无极若出手,他实在难以想象有什么结果。 那飞虹却沉吟道:“他是救皇帝来的,不可能是盛北川的人。” 飞燕道:“是魏初请来的了。” 那飞虹心头一动,脱口道:“莫非是青城无极?” 孙凤翔立即摇头。“那个牛鼻子一向自命情高,哪会替官府中人做事?” “以我所知,魏初的儿子是他的徒弟。” “可是他执掌青城之后便绝足江湖。”孙凤翔一再摇头。“魏初那种人,又怎能请得动他?” “那他根本就不会收魏初的儿子做徒弟。”那飞虹淡然一笑。 孙凤翔为之一怔,说话间,无极那边已突围而出,飞鹤也似纵上了一株高树,从树梢上飞掠而去,轻功之高,就是那飞虹、飞燕也自愧不如。 司马长安看在眼内,若不是浸身水中,只恐已被怒火烧掉,再看那边的情形,众死士正被元宝等人追得连连后退,更令他震惊的就是立在不远处的那飞虹,他知道若非在水里,那飞虹只怕已向他冲来,却不知道那飞虹跟元宝是什么关系,只知道眼前的形势,对他们实在大大不利,当机立断,暴喝道:“退!” 与之同时,那飞虹亦出手了,身形一动,射向不远处的两个死士。那两个死士正在击杀一个山贼,一眼瞥见那飞虹掠来,一声小心,齐齐暴退,对他们来说,那飞虹非独不陌生,而且印象深刻,三年下来,那飞虹袭击了司马长安三次,虽然都是只杀了替身,三次中死的死士可也不少,那种迅速狠辣的出手,想来仍心有余悸。 他们虽然不怕死,可是那飞虹的表现,却是令他们不由自主恐惧起来,司马长安对那飞虹尚且避忌三分,他们当然更加避忌了,这些人固然是杀手,但那飞虹却是杀手中的杀手。 他是突然发现那个山贼情形危险,飞身抢救,虽然慢了一步,身形并没有停,继续扑向那两个死士,迅速追上。 那两个死士已退进水里,左右一分,两支长矛当先掷向那飞虹,两道银光随即从那飞虹袖中射出,震飞来矛,身子接着一翻,凌空向一个死士袭下,那个死士立即从水里拔起,单刀迎向袭来银虹,另一个死士同时拔起,向那飞虹后背袭至,那飞虹身形变化竟未尽,盘旋反袭由后面袭来的死士,其快无比。 银光一闪,那个死士握刀右手齐腕而断,断手竟握着刀飞进了同伴的咽喉,那飞虹左手银虹随亦将他的眼。扶划开。 孙凤翔飞燕那边亦一齐出手,飞燕两支银嫖曳着银线,近当作双锋笔,远却变成了链子缥,眨眼间击倒了四个死士,孙凤翔没有动兵器,双手身形之灵活匪夷所思,几个照面已夺来了几样兵器,随夺随送回,却是送进了对手的要害。 那些死士已处于劣势,再加上那飞虹三人,更不是对手,司马长安虽然叫退,到他们退进水里,已经有接近半数的人倒下。 群贼没有追下去,也不知是否全都是旱鸭子,水性不好,但仍然捧起岸旁的石块,没头没脑地掷去,又掷杀了十多个。 司马长安已上了岸,远远看见,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元宝这时候手中正抓着一个死士,拿棒往那个死士头上一棒,当场死亡。“魏初,”那飞虹沉声说道:“应该是他搞的鬼!” “魏初?他怎会拿不出三十万两黄金?”元上讲疑。 那飞虹旁边接道:“能够省一点他当然不立后对的。他将黄金弄成那么大块就是要你们一时间不能够算出来。” 元宝盯着那飞虹,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一旁掌柜插口道:“那公子说得有道理,小弟也算了半天才算清楚,若说是弄成那么大块才方便搬远,可是骗人。” “他娘的,姓魏的不要活了。”元宝咆哮。 那飞虹道:“有一利也有一弊,若不是那些黄金那么难弄上七重天,我们根本追之不及,无极只怕一样来不及在这里截击他了。” 孙凤翔插口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样?” 那飞虹稍作沉吟。“先去看看盛北川,问向他这件事是否要继续下去。” 孙凤翔摸鼻子,飞燕接着问道:“不是说,盛北川元宝摸着肚子失笑道:”我们作贼的看见做官的迷都还唯恐不及,要去你们去。“孙凤翔道:”这件事未了,说不定我随时都会找你帮一把。“”我们没有说过不进城,赚了那么多,也该找个地方好好花花了。“元宝大笑着卸下以布条缚着的几块黄金。 群贼哄然齐应,一个个满面笑容,笑得合不拢嘴。 司马长安当然笑不出来,带着一群死士,走进一个竹林中,一个个垂头丧气,事情成功了大半,却在节骨眼上杀出了一个无极将皇帝夺去,还死了那么多人,可以说是他们自成立以来所受的最重的一次打击。 竹林中雾气弥漫,放目望去,青青绿绿的一片也不知有多深多远。 前行数丈,一下怪异的吟哦声突然传来,司马长安如惊弓之鸟,人耳惊心,霍地侧首,循声望去。 雾开处,一顶轿子出现在左侧竹丛中,轿子两旁,侍候着四队太监,司马长安一见喜形于色,一挥手,率众往那边走去。 那些太监面无表情,看着众人走来,一动不动。 司马长安走到轿子前,欠身道:”公公也来了。“轿子内一声轻咳,两个小太监将帘子掀开,坐在里头的正是翁天义,笑应一声:”来了。“”公公--“司马长安欲言又止。 翁天义挥手截道:”不用说,所有事我都清就“司马长安道:”我们正要走一趟长兴侯府。“”怎么你变得这样冲动?“翁天义摇头。 ”那公公的意思是……“”魏初、盛北川口和心不和,何不成全他们,我们也好坐收渔人之利?“司马长安嘟哺道:”只是皇帝已落在魏初手上,以盛北川的为人……“”你还是不明白。“翁天义又摇头。 司马长安脑海灵光突然一亮,脱口道:”原来如此。“他早就知道这个太监城府甚深,老谋深算,但面于问题,一直都很向翁天义请教,现在翁天义轻描淡写几句话,便令他为之茅塞顿开,哪能不心服。 翁夭义笑道:”你也是一个聪明人。“”那及得上公公。“司马长安却是由衷之言。 翁天义又笑笑,笑得很冷酷,刹那间,天地间竟仿佛有如隆冬之中,一片森寒。 夜未深。 长兴侯府灯火通明,禁卫森严,尤其是内堂附近,光亮得有如白昼。 手执长刀大矛的侍卫不时来回巡逻,魏初的儿子魏金鹏与两个师兄更是率一队侍卫守在内堂外。 皇帝也就在堂中,几番劫难,气焰已经大减,木然坐在椅上,就像个呆子。 灯光动处,魏初带着一脸笑容走进来,只是一个人,随即在皇帝面前跪倒,恭恭敬敬地日呼:”臣长兴侯魏初叩见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帝叹了一口气,挥手:”起来--“魏初一面爬起来,一面道:”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算了。“皇帝又叹了一口气。 ”谢皇上。“”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皇帝郁形于色。 ”各侯俱都不满燕王所为,只是无人能作主。“魏初诚惶诚恐。 皇帝眼中露出了无限希望,仍然道:”当真?“”臣不敢欺骗皇上。“”好,你快去替朕拟好诏书,宣召各侯前来见朕,看如何讨伐逆贼!“”遵旨---“魏初笑容更盛。 ”定远侯接旨--“魏初当然没有忘记盛北川,派出的十七个所谓钦差大臣最先到达的也就是前往定远侯府的那一个。 盛北川这时候已经得到那飞虹的回报,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在跪下接旨的刹那,心情总不免有些异样。 钦差打开圣旨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逆贩朱核,欺君罔上,祸国殃民,罪不容诛,今召定远侯盛北川速赴长兴侯府,共商讨伐之策,钦此--“盛北川三呼万岁,接过圣旨供在香案之上,然后缓缓站起身子,问:”皇上安好!“”安好--“”劳请回报皇上,本侯稍为打点,立即动身。“送走了钦差,盛北川才转过身,那飞虹、孙凤翔、飞燕、郝安已然从堂后转出来。 郝安上前急问:”侯爷真的要去?“盛北川淡然一笑:”皇上有旨,焉能不去。“郝安道:”只怕魏初不怀好意。“盛北川摇头:”这还不是杀我的时候。“孙凤翔插口说;”那个人如此狡猾,与之合作,何以信之?“那飞虹点头,盛北川道:”有郝安在我身旁,已经可以了。“那飞虹还未答话,郝安已然道:”那兄放心,魏初这个时候杀人无疑叫其他人不要跟他合作。“孙凤翔笑笑:”也好,那你们若是给抓起来,最低限度还不致绝望,大可以放心等我们去救你们出来。“郝安不以为意,道:”多谢孙兄……“孙凤翔却道:”我只是佩服侯爷的胸襟。“郝安亦只是一笑,盛北川接着对那飞虹道:”事情到这个地步……“那飞虹道:”我们救人失败,酬劳当然不用说了。“盛北川摇头,”皇上下了七重天,又脱出了司马长安的掌握,事情便已了一个段落,酬劳当然要照付……“那飞虹道:”我们江湖人也有江湖人的原则。“盛北川道:”那公子的意思……“那飞虹道:”该收的时候我们一定会收。“”那公子如此爽快,本侯也就不多说了,只是到了该付钱的时候,那公子莫忘了跟本侯说清楚。“”别的事我也许会忘记,这种事却是万万不会的。‘那飞虹打了一个哈哈。 盛北则随即吩咐郝安:“准备轿子。” 出了定远侯府,那个钦差亦松了一口气,跳上坐骑,往来路奔回去。 他是魏初的心腹,魏初与盛北川的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盛北川答应得这样爽快,连他也觉得意外,事实上,在离开长兴侯府之时,魏初曾经千叮万嘱,还授以锦囊妙计,以备必要时如何游说盛北川;现在却完全不用。 一盛北门难道真的如此忠君法国。 钦差有些怀疑,魏初一向甚少信任别人,他这个心腹当然也不例外。 可是他又不能做什么,只有飞骑回去复命。 马快如飞,奔上长堤,急风一吹,钦差不由精神一振,河堤中停着一骑,马上骑士已下鞍,一身黑衣,面如寒霜,自负地站在河堤中,面对飞骑奔来的钦差,正是司马无情司马长安! 钦差本来没有在意,待到发现不禁心头一凛,一个念头还未转过,双方已非常接近。 “滚开--”钦差长鞭一挥,没头没脑拍下。 司马长安的身子已经拔起来,鞭从他脚下扫过,他的身形却即时风车一转,一柄剑同时出鞘,在钦差仰首上望的刹那,砍进了钦差的咽喉,只一剑,便将那个钦差的头颅斩下来。 钦差的尸身没有倒下,伏在鞍上继续奔前,司马长安凌空落下,左手一把正好将那颗头颅抓住。 鲜血飞洒。 钦差无头的尸身回到长兴侯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侍卫将产体放在魏初父子面前,不敢再说话,也不敢看魏初的脸庞,低着头,急急退下去。 魏金鹏匆匆赶来,一看魏初的脸色,亦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魏初脸色铁青却不发一言,魏金鹏显得颇为激动,握拳道:“爹,我早就说,盛北川一定会报复。” 魏初哺哺自语地道:“盛北川不是这种人。” “事实放在目前,钦差他也杀了。” “是不是他杀的,有待证实。” 魏初显得非常冷静,转而吩咐:“你去找两个得力的心腹,换过衣衫,立即赶到盛北川附近小心监视。” 魏金鹏一声:“是--”忙退下。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九章 盛北川身陷埋伏 郝安舍身救王爷 魏初目光又落在尸体上。 断颈的血早已流干,魏初呆看了一会,摇头:“应该将头也送回来的。” 钦差的头颅这时候正浸在一个木桶中。 木桶盛满清水,散发着一种奇怪的药香,已经换了五次,所有的血都已浸洗干净。 翁天义终于点头,两个小太监忙将头颅捧起来,放在桌上一个玉盘上。 翁天义随即伸手。“刀--” 另一个小太监忙将一个锦盒送上打开,锦盒内鲜红的垫子上,一排放着七柄长短厚薄不同的小刀。 翁天义拿起了左数第二柄,一刀往钦差头颅的须边划下。 刀极锋利,过处脸皮翻开,里面的肌肉有如死鱼肉也似,一丝血也没有,而且迅速与脸皮分离。 翁天义下刀快而准,动作纯熟,没多久已将那个钦差整张面皮剥下来。 司马长安一旁看着,面上虽无任何反应,亦不免有些心寒。 盛北川终于动身,上下所有人全都换过光鲜的衣服,郝安的手下亦换过装束,混在随行侍卫中,一行人护着盛北川的轿子,浩浩荡荡离开定远侯府。 郝安那匹马走在最前,神采飞扬。 队伍从长街上走过,那飞虹、孙凤翔、飞燕在酒楼上居高临下,看得清楚,孙凤翔打了一个哈哈,道:“姓郝的一生人最威风的怕就是这次了。” 飞燕摇头道:“大哥就是喜欢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孙凤翔瞪了飞燕一眼:“你想到哪里去了?” 飞燕道:“那你不是说郝大哥没有更威风的日子了?” 孙凤翔一怔,哺哺道:“女孩子就是多心,我可一些也没有那个意思。” 飞燕一皱鼻子:“看你这么认真……” 孙凤翔鼻哼一声,目光一落,道:“其实姓郝的日日在刀锋上打滚,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飞燕道:“又来了。” “我说的可是事实。”孙凤翔转问;“姓那的,你说是不是?” 那飞虹没有作声,一阵不祥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飞燕即时问:“那大哥,你在想什么?” “盛北川这次到长兴侯府,会不会冒险一些?”那飞虹双眉轻锁。 孙凤翔道。“盛北川是一个聪明人,若是危险,他根本就不会去。” 那飞虹道:“其实他所以去,还不是为了一个所谓‘忠’字,若换作我辈江湖人,才不管这许多。” 孙风翔冷笑:“你难道不是江湖人,怎么又管了?” 那飞虹淡然一笑,没有说什么,飞燕接道。“其实盛北川不去,那个皇帝真还拿他没有办法。” 孙凤翔笑道;“当然了,落难皇帝,难道还能将他抄家灭族?” 那飞虹笑道:一但他若是不去,我们却只怕反而会大感失望。“孙凤翔大笑。 过了长堤,是一片树林,道路从林中穿过,看来就像是没有尽头的一样。 郝安一向谨慎,挥手今队伍停下,当先一骑奔过去。 林中寂静,都安奔前不多二十多文,四项并无发现,倾耳细听,还是一样,才扬手示意着队伍前进。 郝安随又催骑往前行,转了一个弯,前行十数丈,郝安仍然~些发现也没有,往前望,树林的出口已经不远,一颗心才放下来,哪知道就在这时候、四丈外突然凌空落下了两个人。 那是两个青年,侍卫装束,一看就是长兴侯府的人。 郝安一怔,勒住坐骑,后面的队伍仍然继续往前行,郝安急喝一声:”停--“一个人同时从左面林子走出来,正是传圣旨到定远侯府的那个钦差。 郝安又是一怔,他当然还不会这么快忘记这个人。 那个钦差在两个青年之间停下,目光炯炯,向这边望来。 盛北川即时掀开帘子道:”什么事了“郝安道;”那位钦差大人与两个长兴侯府的人,挡住了去路。“盛北川目光一远,轻哦一声,从轿子走出来,望着那个钦差。 ”侯爷,我们在此恭候多时了。“钦差上前一步,语声森冷。 盛北川诧异地问:”不敢劳驾,但未知有何吩咐?“那钦差道:”各侯齐集,少了侯爷一个不为少,但若有侯爷在,那我家侯爷只怕便无立足之地了。“盛北北淡然问道:”这是长兴侯的话?“钦差道:”小人是什么身份,又焉敢自作主张?“盛北川正色道:”这不是争权夺利的时候,本侯也绝无争权之意。“钦差冷然应道:”这要侯爷你自己才知道了。“盛北川仰天一笑:”本侯此心可对天地。“钦差道:”可惜这些话侯爷对我说也无用。“盛北川道:”请回报长兴侯府,大事为重,不必猜疑。“钦差道:”我家侯爷有话交代下来,不见侯爷首级,不能安心。“郝安再也忍不住,冷笑插口:”不出所料,魏初一开始便已不怀好意。“钦差断然挥手,一声:”杀!“拔刀出鞘! 树林两旁应声尘土飞扬,赫然都是挖了一条土坑,以席子盖着,再铺上砂土。 两队侍卫也就埋伏在土坑中,这下听得吩咐,主帅将席子推飞,现身出来。 长刀纷纷出鞘,二百多个侍卫一齐冲锋前来,势如狼虎。 郝安神色大变,嘶声道:”快护侯爷离开!“现在那些侍卫中他的手下立即向盛北川靠拢,一面请盛北川上轿,一血呼喝轿子回头走。 八个轿夫慌忙抬起轿子,长兴侯府的侍卫已然冲向前来,与盛北川的侍卫展开恶战。 郝安却不管那许多,四面保护着轿子,直往前闯。 那不过短短片刻,长兴侯府的侍卫已然从四面八方包围住了盛北川,盛北川的侍卫完全抵挡不住他们的冲杀,一个个被斩杀! 钦差即时大喝一声:”全力扑杀盛北川!“紧接着挥刀冲向郝安,在他身旁的两上年轻侍卫亦拔剑冲前。 郝安没有理会他们,勒转马头,回向轿子奔去。 马快如飞,片刻间奔至,七八个长兴侯府的侍卫立即向他奔来。 郝安马奔不停,大喝挥剑,马过剑过,刷的将当前的一个侍卫斩杀剑下,反身再挥剑,另一个扑近来的侍卫亦被他一剑将头颅斩下来。 马继续前奔,郝安左一剑、右一剑,挡者披靡,钦差与那两个青年侍卫亦快步如飞,却赶不及马快。 郝安连斩七人,身上亦伤了数处,都是轻伤,他也没有理会,继续冲向轿子,还没有冲近,轿子已然给截停,保护在轿子四周的郝安手下已有前面的两个被放倒,后面四个无一幸免,尽被斩杀!两个郝安的手下顾不得那许多,忙将盛北川从轿子里拖出来,盛北川才出轿子,几柄利刀已然插进轿子里。 那两个郝安的手下固然色变,就是盛北川,虽则一向很冷静,这种情形之下亦不由面色惨变。 刀拔出,轿子便片片碎裂,那些侍卫跟着扑向前去,保护盛北川的两个郝安的手下奋力抵挡,另外三个连忙亦向盛川奔来,他们还未奔到,那两个已经被斩杀。 郝安一骑也就在这时候赶到了,拦腰一把将盛北川抱起来,他那三个手下也到了,一个大叫道:”我们押后,头儿与侯爷先走!“郝安一咬牙,将盛北川放在鞍上,策骑继续奔前,一十六个传卫左右上前扑击,郝发奋力冲杀,为了保护盛北川,又俟了几下,浑身鲜血湿透,痛入心脾,他不利展目已伤成怎样,一个念头只是保护盛北川离开这地方。 他那柄剑的锋日已然卷起,但一剑斩下去,仍能够将一个对方侍卫的头斩下,再迫开一个侍卫,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飞骑往来路狂奔。 十多个侍卫呼叫急追,到底决不过马脚,距离越来越远。 郝安没有回头望,紧压着盛北川策骑拼命往前奔只恐怕路上还有其他埋伏。 走出了老远,他仍然隐约听到呼喝声,还有惨叫声,不用望他也知道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那些手下是没有再生的希望了。 那片刻,他的脑海几乎已接近空白,那匹马虽然没有再被驱策,但方才一阵急催,已给催得快要疯了,四蹄撒开,只是狂奔。 盛北川的那些侍卫、轿夫、随从这时候已无一幸免,尽皆伏尸地上,郝安的手下也不例外。 长兴侯府的侍卫在郝安走后武功都仿佛突然高了很多,四、五个杀手对付一个,郝安那些手下又焉有幸存。 追赶郝安的侍卫随亦折回来,那个钦差非独没有责骂他们,而且只是问:”只是跑了他们两个人?“”只是两个人。“一个侍卫忙应道。 钦差随即挥手。”清理这地方。“那些侍卫应声散开,将己方伤亡的人抬起来走向左面林子,剩余的分别走到对方的尸体旁边,往尸体的要害再补上几刀。 这样做目的当然是要对方不可能活下来,而他们若真是魏初的人,也当然无须这样做,一般的侍卫绝没有这么残忍的手段。 补了那几刀之后,他们亦往左面林子散去,钦差则是走在最后的一个。 脚步声由近而远,终于消失,树林中回复先前那种寂静,只有树涛阵阵,却已没有先前那种幽美,变成”个人间地狱。 又过了一会儿,树涛之外才响起了另一种声音,两株大树上猿猴也似地下了两个人来,都不作江湖人装束。 那正是魏初派去监视盛北川的两个心腹手下。 他们藏于那里已不知多久,方才虽然不全都看清楚,那些侍卫并不是他们的同伴。 两人身形着地,一个随即道:“果然有人暗施阴谋陷害侯爷。” “不知那是什么人?” “也许是燕王的,但不管怎样,我们都非要立即赶回去通知侯爷不可!” “不锗,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 语声未已,一声冷笑突然传来,两人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两丈外一株大树后,幽灵般转出了一个人,赫然就是那个钦差。“”你--“一个侍卫仓皇拔刀,另一个后背忙靠在一株大树干上。 钦差什么时候到来,他们竟然完全不知道,这已经够他们吃惊的了。 ”你们还想走?“钦差又一声冷笑。 ”你到底是什么人?“钦差没有回答,反手将面上的一张人皮面具拉下来,不是别人,正是司马长安。 那两个侍卫并不认识,一个接着又叫:”回答我们!“”一般人叫我司马无情,其实我叫做司马长安!“语声是如此阴森。 两个侍卫一听”司马无情“四个字,便已有如掉进冰窖之中,全身都颤抖起来。 司马长安也就在此际欺前,闪电般拔剑疾刺了出去! 首当其冲的那个侍卫扬刀急挡,”仓“的一声刀被劈断,人亦被劈开两边,另一个转身急奔,司马长安的刀同时脱手飞出。 那个侍卫耳听风声,转身挥刀欲挡,他的动作也不算慢的了,但比起那一刀仍然不如,”夺“地一声,那把刀直穿胸膛,活生生将他钉在树干上。 这一刀力道之威猛,绝不在方才那一刀之下,也还未穿透,那个侍卫的内脏已然被刀上的内力震碎。 司马长安这才发出一声冷笑:”魏初--这条老狐狸到底心乱了,否则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这样的两个娃儿。“坐骑冲入了长街,郝安整个身子仍然伏在盛北川身上,前衫已然被鲜血染成血红。 盛北川没有动,思想接近空白,一双眼睛紧闭,口虽然半开,却是一声也没有发出来。 长街上行人纷纷走避,只有孙凤翔例外,他从定远侯府出来原是要去找元宝一伙喝酒,转到这里却遇着郝安盛北川一骑奔至。 那一骑眼看便要撞在他身上,他却及时闪开,同时将缓绳抓住,硬生生将那匹狂奔的马勒停。 马悲嘶,人立而起,孙凤翔手急眼快,另一手扶住郝安,才没有翻掀上来。 触手冰冷,孙凤翔一惊,日呼:”姓郝的-一“一把将郝安从马背上抓起来。 郝安面色苍白,生命亦已随鲜血流尽,孙凤翔一看,脱口一声:”死掉了?“抓的手不人一松,郝安立时从马背上掉下来。 孙凤翔忙又将盛北川抓起,一摸还有气,心一宽,再将盛北川摇撼了几下,一面呼道:”侯爷,侯爷“盛北川缓缓张开眼睛,看清楚是孙风翔,又看清楚周围的环境,神态茫然,突然清醒,脱口问道:”郝安?郝安在什么地方,怎样了--“孙凤翔伸手往地上一指:”死了。“盛北川目光一落,滚身跃下来,一个踉跄,孙凤翔一把慌忙扶住:”侯爷保重。“盛北川俯身扶着郝安的尸体,双手握拳,面露悲愤之色,咬牙切齿地道:”魏初--“孙凤翔诧异问道:”姓魏的怎样了?“盛北川道:”他派人中途伏击我们,若非郝安,本侯只怕还回不来。“”怎么会这样?“孙凤翔抓着头:”不是说,你们连成一气?“”别的不知道,他只是要诱本侯出去,拦途截击。“盛北川显得很气愤。 孙凤翔皱眉道:”大概他是因为侯爷深得人心,恐怕有侯爷在他便无立足之地。“盛北川长叹一声:”燕王势力日大,这样下去恐怕……“孙凤翔摸着鼻子,道:”看来皇帝在他手上也不能够干出什么来,倒不如我们将皇帝救出来,由侯爷再行召集各侯一齐举兵。“盛北川沉吟了一下,问道:”不知那飞虹他们现在是否还在府中?“孙凤翔点头。”咱们先回侯府再说。“盛北川说。 孙凤翔略为一怔,随即一把将郝安的尸体抓起来,掷到马鞍上。 接近黄昏。 那飞虹飞燕并肩走在院子中,菊丛旁,黄菊盛天,孙飞燕人亦瘦得有如黄菊一样。 那飞虹怔怔地看着孙飞燕,好像到现在才看清楚她,等到飞燕开始察觉之时,不禁娇靥一红,问:”你在看什么?“”看你。“那飞虹并没有隐瞒。 飞燕道:”我脸上又没有长花。“”可是比花还要娇艳。“飞燕粉面更红,低首微喷道;”什么时候你竟学得这样油嘴?“那飞虹笑道:”我所说的句句都是老实话。“”随着伸手轻轻托起飞燕的下颔。 飞燕更加娇羞,嘴中却仍然轻叱一声:“谁让你这样大胆放肆。” 那飞虹也不再言语,接着将飞燕拥入怀中。 片刻相偎之后,飞燕忽然问:“说真的,你觉得我哥哥怎样?” “你哥哥么,我现在正在竭力争取他的好感。” “为什么?他又不是女孩子……” “却是我的未来大舅爷。” “胡说八道!”飞燕既羞又喜地举起小拳头往那飞虹捶去,那飞虹丝毫也没有闪避,任由她的小拳头捶打在他的胸上。 捶了几下,飞燕整个身子亦变得软绵绵,倒在那飞虹怀中。 孙凤翔却就在这时候双手分开花叶,箭也似冲进来,飞燕冷不提防,吓了一跳,慌忙从那飞虹怀中挣出来,那飞虹也有些尴尬。 孙凤翔没有理会,挥手道:“快去--” 飞燕一怔道:“去哪儿?” 那飞虹却问:“可是出了事?” 孙凤翔点头:“魏初在中途设伏,郝安一伙与侯爷的手下都无一幸免。” 那飞虹大惊急问:“那侯爷……” “郝安拼死将他送了回来。” “只有他们二人逃得性命?” “谁说二人?”孙凤翔摇头:“郝安重伤之后,已经完了。” “好一条汉子,”那飞虹一咬牙。“侯爷是不是要见我们?” “还有元宝。” “那个小子现在藏在什么地方?” “妓院--”孙凤翔冲口而出才想起飞燕在旁。 飞燕没有在意,那飞虹忙推了孙凤翔一把:“我们先去看侯爷,你快去找元宝。” 孙凤翔应声一溜烟也似奔了出去。 恰红院可以说是周围最大的一间妓院,元宝却将它完全包下来,这时候正与群贼在堂中玩在一起,群贼有的在喝酒,有的在与妓女调笑追逐,乱成一片。 元宝更是左拥右抱,左面一个在侍候他吃菜,右面一个在替他倒酒,灯光之下,只见他满嘴油腻,一脸红光,眉飞色舞,不时放声大笑。 鸨婆扭动着身子走了过来,走到元宝的身旁,阴声细气地道:“元大爷,元老板--” “叫我?”元宝含糊地应。 鸨婆接道:“我们小红姑娘有请。” “大红小红,什么红也好,都请她下来。” “小红姑娘请元大爷上去。” 元宝有些不悦地道:“这小红是什么东西?” “是我们这里最红的姑娘,也当然是最美的了。”鸨婆不慌不忙地说:“她还亲自替元大爷烧了几样好菜。” 元宝不悦之色立时淡下,色迷迷地道:“好,老子就上去瞧瞧。”随即亲了左右两个妓女的脸颊一下,将他们推开,顺手拿起了放在桌上的一杯酒,一面喝一面大笑着走向前去,鸨婆忙在前边引路。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章 众贼逍遥怡红院 深夜悄潜长兴府 门推开,元宝走了进去,鸨婆连忙替他将门关上。 当门的香榻上罗帐低垂,元宝杯中酒已尽,空杯左手抛右手,右手抛回左手,把玩着缓步向前走去。 桌上没有酒菜,元宝却也没有在意,一双眼只是盯着那边香榻,凄迷的灯光中,隐约看见一个人坐在帐后,元宝走到帐前,停下脚步,一面压低嗓子猫叫也似地唤一声:“小红--” 帐内毫无反应,元宝一面抛着酒杯一面又道:“想不到你如此害羞,老子倒要看看你的脸蛋现在是小红还是大红。” 说罢他将杯往后一抛,拉开罗帐,坐在香榻上的赫然是一个白脸男人。 元宝一怔,身形立即倒翻了出去,伏地猛一个滚身,才抬头望去。那个男人这才扶着旁边的一个箱子,悠然站起来,微笑道:“是粉白。” 元宝上下打量着:“你就是小红?” “我姓翁。”那个男人幽幽地应着,言谈举止,阴阳怪气,倒是不太像一个男人。 元宝打了一个寒很,他并不认识此人就是燕王座下的翁天义,只觉得实在有点娘娘腔,令人毛骨惊然,他抬手往耳窝挖了几下,才道:“老子这是进错房间了。” “你没有。”翁天义摇头。 元宝不禁有些气恼,“那个老贼婆,老子要女人,他却给老子弄来这个不男不女的东西。” 翁天义不怒反笑,伸手一拢鬓边,“我可比任何女人都可爱。” 元宝一阵恶心的感觉,翁天义接着道:“她们要你花钱,我相反,可是要送钱给你。” 元宝不觉伸手掩着屁股,翁天义一笑,打开身旁的箱子,放在箱子内的赫然是一锭锭的金元宝,灯光下耀眼生花,元宝的眼睛却相反瞪得斗大,眨也不一眨。 翁天义接道:“这儿是一万两金子。” “一万两?”元宝的眼珠几乎瞪了出来。 “是订金,事成之后,再付四万两。” 元宝那张脸立时像抹上了一层金光,忙问道:“那是什么事?我们坐下好好地谈谈。” “这件事在你来说,只不过举手之劳。” “你要老子干什么?杀人放火?” 翁天义摇头:“只要你在皇帝到手之后,转交给我。” “皇帝?”元宝怔了怔。 “就像你将皇帝交给司马长安一样。”翁天义将一锭金子拿起来:“不同的是我给你的是一锭锭的金元宝,五万两,决不会少上半两。”手一挥,那锭金元宝抛向元宝。 元宝接下狠狠地咬一下,道:“老子最喜欢的还是这种金元宝。” 翁天义接道:“人送到赤松林便是了。” “可……可是……” 翁天义笑笑:“你一定有办法的。” 元宝点头,心里却忖道:“大不了必要时老子再将皇帝从这厮手里抢回来。” “一切拜托了。”翁天义又笑笑。 元宝反问:“你也是燕王的人?” 翁天义微一颔首,元宝看看手中那锭金元宝,再看看那个箱子,大声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翁天义摇头摆手。“小红就在隔壁的房间。” 元宝大方地道:“你受用好了。” 翁天义摇头,元宝怪怪地望着他,突然问:“你难道是个太监?” “正是。”翁天义并不否认。 “我早就怀疑了。”元宝大乐,又拍桌子又顿脚的,笑得合不拢嘴。 翁天义若无其事,元宝笑了一会儿,道:“那老子也不跟你客气了。”随即走过去,将箱子盖上,轻喝一声,将箱子扛了起来。 那么重的箱子,他却是毫不费力似地,随便就扛起来,往外走去,翁天义随亦踱了出去,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堂上的情形更乱,孙凤翔走进来,立即被几个山贼拉着去喝酒。 孙凤翔推开各人,问清楚元宝所在,转往楼上走去,那个鸨婆也不知是要阻止还是要招呼,才要迎上去,冷不防给一个山贼拥进怀中。 鸨婆不由叫起来,群贼却哄堂大笑,又是一阵大乱。 小红的脸蛋就是没有抹上胭脂,也没有翁天义那么白,那个肚兜更红得像烈火般,她果然不愧是这儿的红人,所以元宝一进来便没有出去,这下子送了两只金元宝给小红,就像讨债的一样,追着小红在房子里乱跑。 小红笑得就像只小母鸡,一面笑一面跳,终于还是给元宝按在床上,不住地娇呼喘气,元宝看着她那起伏的胸脯,体内仿佛也有一团烈火燃烧起来,伸手便要去解那烈火般的红肚兜,小红轻呼饶命,眉梢眼角却是风情万种,元宝一个身子都要烧成飞灰,他总算拉下了肚兜那条绳子,随即大叫一声,一个虎跳。 正当此际,敲门声响,一连三下。 每一下给元宝的感觉都像是箭一样,元宝也就像一只连中了三箭的老虎也似,气一泄,趴在小红身上。 敲门声再起,又是三下,元宝没好声气地应道:“哪一个?” 门外传来孙凤翔的声音:“元宝!” 元宝霍地抬起头来,一把抓着那乱草也似的头发,哺哺道:“姓孙的!你小子迟不来,早不来,偏在这节骨眼里跑来。” 语声一落,一个筋斗倒翻了出去,却被小红一把抓住,撒娇地呼道:“元大爷--” 元宝苦着脸道:“别的人老子可以不理,可这小子来了,老子若是再不开门,保管他将门踢开强闯进来。” 说着他转身将门拉开,孙凤翔挨着门边,闭起一只眼,探头往内里看一眼,道:“看来我来得还是好时候。” 元宝侧着脑袋,狠狠地盯着孙凤翔:“你来干什么?” “盛北川要跟你聚聚。” “关于皇帝的事?” “你这个笨小子越来越聪明了。” 元宝抓了抓乱发,这时又想起了那五万两黄金,眼睛一亮:“现在就去?” 孙凤翔反问:“你还有什么未了的事?” “本来还有一件,现在没有了。”元宝退回桌旁,扛起了放在桌上那箱金元宝。 小红仍然在床上,以肚兜掩着胸脯,看见元宝要走,忙呼道:“元大爷--” 元宝叹气道:“你最好不要叫了,否则元大爷说不定要收回那两个金元宝。” 小红立即闭上嘴巴,元宝扛着那个箱子,大踏步往外走,孙凤翔看了看,诧异道:“箱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金元宝,你若是要花尽管拿去花。” 孙凤翔只是问:“在哪儿弄来的?” 元宝大笑:“哪儿还不是一样?”脚步不停。 孙凤翔没有再问下去,转说道:“盛北川这个人真还不错,他也许不能给你太多钱。” 元宝笑道:“有你这小子跟那姓那的,老子又还能拿他多少?总之,你小子的事就是老子的,盛北川拿得出多少,老子就收他多少好了。” “好!”孙凤翔不由伸手往元宝的肩头一拍:“够义气,够朋友!” 元宝扛着那么重的一箱元宝,给孙凤翔那么一拍,一个踉跄,险些仆倒在地上,孙凤翔即时一把扶住。 “你小子却就不怎样够朋友了。”元宝叹了一口气,回头望一眼。 孙凤翔把手一挥:“这种女人事了之后只要你找钱来,还不是一样投怀送抱?” “说的也是。”元宝展开笑脸:“只要老子还有钱,所以最重要的还是去赚钱。” 江湖上传说他贪财好色,他固然好色,其实贪财才是他真正的弱点。 孙凤翔深知他贪财的性格,却听不出他话中另有话。 元宝、孙凤翔进人定远侯府内堂的时候,盛北川的精神已完全回复镇定。 那飞虹、飞燕早就到了,盛北川仍等到他们到来,才将目前的形势扼要地说了一遍,元宝完全不感兴趣,自顾拿金元宝在案上堆宝塔。盛北川最后补充道:“燕王势力日大,这一次失败,以后便没有机会的了,以魏初的心胸狭窄,各侯只怕没有几个会心服,也就是说,一开始便注定失败的了,所以,我们必须将皇上从他手中抢回来。” 那飞虹点头道:“以侯爷的声望,一定会比魏初干得好,既然只有这一个机会,交由侯爷抓住,总胜过就此送掉。” 盛北川道:“这件事,可要拜托你们了。” “侯爷放心。” 盛北川沉吟接道:“只是我们即使将皇上救出来,没有足够的金钱招兵买马,一样没多大作为--”一顿才接道:“所以本侯最后决定,同时盗取魏初金库的藏金。” 即时“哗啦”一声元宝堆着的宝塔一下子塌下,他连忙回过头来,道:“老子听说了半天,最中听还是这句话,你们都会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搬空了魏初的金窖,有足够的金钱运用,魏初那厮变成了穷光蛋,当然再也凶不起来了,何乐而不为?” 盛北州连连点头:“只是那个金库可也不容易……” 元宝拍着胸膛:“交给老子好了。”鼻孔微微一抽。 “黄金的气味老子十丈外也切得出来。” 孙凤翔接道:“答应了就要做到,做得来才好答应。” 元宝大笑:“你还是担心能否将皇帝救出来。” “好,看我们哪一方会成功。”孙凤翔举拳一挥。 元宝忙又道:“老子只管将那座金窖搬空。”听口气,就像是只担心干不成这件事。 元宝连忙用力将鼻子抽了几下,飞燕插口道:“咱也只管救人。” 那飞虹摇头。“你留在这里。” “难道我没有那个本领?”飞燕微喷。 那飞虹道:“我们总得有个人留在这儿照顾侯爷的安全,魏初一计不成,说不定已拟好另一计,派人来袭击。” 孙凤翔亦道:“妹妹,保护侯爷也一样重要。” 飞燕没有作声,元宝却道:“可不是,否则钱有了,人也给救出来,姓盛的却一命呜呼,我们还不是白干,枉费心机了?”他想到就说,口没遮拦,要阻止如何来得及。 盛北川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飞燕却道:“为什么一定要我留下?” “因为你是女孩子!”孙凤翔冲口而出。 飞燕嚷起来;“这还不是轻视我?” 孙凤翔叹了一口气。“我还没有将话说完,我是说女孩子比较细心,很多方面都能兼顾,而救人方面却是适合我们这种老江湖,有足够的经验,才能随机应变。” 飞燕这才回慎作喜,孙凤翔瞟了那飞虹一眼,接道:“看清楚了,你要少挨骂,就得赶快学习一下,吸取经验,以便应付。” 飞燕轻叱道:“这跟那大哥有什么关系?” “现在他不好好学习,难道等到娶了你过门发觉应付不来才向我这个大舅爷讨教不成?”孙凤翔显然多少也听到了一些那飞虹与飞燕方才在院子里的谈话。 飞燕听着一张脸红到脖子去,那飞虹看看飞燕,看看孙凤翔,只有苦笑的份儿。 盛北川看在眼内,心中很感慨,这些江湖男女与这个事原都毫无关系,除非他罢手,否则他们是不会退出的了。 他也实在不知道应否罢手,在目前,最低限度他仍然有三分机会,好像他这种人只怕即使得一分机会,也会倾全力去一搏,何况三分? 魏初在长兴侯府中也一样伤透脑筋,在他面前案上放着几封来自附近各侯的书信,每看一封,他眉头便深锁一分,连一丝欢容也没有。 魏金鹏侍候在一旁,神态亦一样,内堂也就只有他们两人,侍卫更远在院外,魏初早有话吩咐,任何人不得骚扰,所以听得一阵脚步笑语声传来,心头便不由冒火,魏金鹏不等吩咐,便传出去将来人斥退。 来的却是皇帝,扶着两个美女,微带醉意地闯进来,魏初连忙拜倒,口呼:“皇上万福--” 魏金鹏看见父亲如此,忙亦拜下去。 “起来--”皇帝打了一个酒呢。 魏初接问:“皇上深夜到来……” “你这儿什么享受都有了,朕却始终认为不是长久之计,是了,各侯可有答复?” “大都有了,可以看出……”魏初沉吟一下。“对逆贼都深存顾虑。” 皇帝若无其事地道:“朕以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富甲南天,府中金库,藏金千万,只要你拿出来……” 魏初摇头道:“微臣并非吝啬藏金。” “那还不赶快进行,难道要待逆贼杀到来?” “微臣……”魏初欲言又止。 皇帝顿足道:“还说什么,天下一定,莫说千万,就是十倍百倍此数,朕也一样还你。” 魏初微顿:“皇上息怒,微臣立即照办。” 皇帝面容这才一宽,拥着两个美女回身走了出去,魏金鹏这才抬起头来,面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转眼望向魏初。 父子二人相顾一眼,都显得心事重重,魏金鹏道:“爹,孩儿以为各侯反应如此冷淡,指望他们联结起来,举兵劝王,没有可能的了。” 魏初叹息道:“我们现在可是骑上了虎背,若是盛北川肯与我们合作,以他的声望,情形也许会好很多,爹实在有些后悔。” “伏击的事与我们可是一些关系也没有。”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是决不会相信的了,说不定现在已经在计划向我们报复。” 魏金鹏惶然道:“那我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也不用太担心,天无绝人之路,看准了才作打算不迟。”魏初随即笑起来,每当他这样笑,就是等于说一个可怕的计谋,已然在他心里滋长。 这一次又是什么计谋呢? 魏初绝无疑问是一个很聪明的人,算准了盛北川必会有所行动,那是第二天晚上,在黄昏之前,那飞虹、孙凤翔、元宝以及七重天一群山贼已然化整为零,来到了长兴侯府附近的一座树林。 他们在树林中聚集,等到人夜才升起一堆火,整理好绳钩兵器,那飞虹、孙凤翔随即各自取出了一块黑布将面蒙上。 孙凤翔看见元宝仍然呆在那里,奇怪道;“你没有准备蒙面的布?” 元宝往面上一抹,“格格”大笑道:“你忘了老子本来就是一个大贼,根本用不着害怕给别人认出来。” 孙凤翔怔住,那飞虹随即将黑布拉下,道:“我不比他好多少。” 孙凤翔苦笑赵亦将蒙面的黑布拉下,那飞虹接道:“我们分两路进去。” 元宝忙道:“金库那一路由老子来。” 那飞虹接道:“若无意外,四更之前在这里会合,大家小心了。” 众人一齐点头,那飞虹、孙凤翔动身往林外走去,元宝看着他们走远,更显得兴奋。 长兴侯府藏金富甲天下,正所谓谁个不知谁个不晓,据说走进去打一个转出来,鞋底刮下来的金屑便足以到附近最好的状元楼饱餐一顿,这也许有些夸张,亦可以想象藏金之多。 现在他们并不是只进去打一个转,而是要进去将藏金搬出来,那就是每十两他们有一两到了自己的袋子里,数目也甚可观的了,何况黄金搬出来之后,还可以名正言顺,讨回魏初答应付出的另外二十多万两黄金。 最令元宝担心的,只是他们未必搬得动金窖的所有黄金。 他们已准备好了百来辆木头车子,车子虽然构造简单,总比用手来搬动方便得多。 盛北州找来了长兴侯府的详图,他们甚至已拟好计划,在找到金窖之后,如何控制附近的门户,如何配合外面的车队,尽快将黄金送走。 他们都是将车子背着,在府邪高墙外停下,由元宝率领十二个精干的手下先进去,在他们到达长兴侯府的时候,夜色已深沉。 元宝听清楚没有人在墙内经过,才一个个越墙翻进去。 墙内是一个院子,草木茂盛,一个人也没有,元宝稍候,十二个手下便越墙进来,身手俱都是很灵活,并没有弄出任何声响,元宝把手一抬,走前去,十二个山贼鱼贯跟着,一个接一个,有如舞龙般,元宝走到哪儿,他们便一个接一个跟到哪儿。 脚步声就在这时候传来,各人慌忙在隐蔽处伏下,来的是群值夜守卫,手持灯笼,从廊上走过,并没有发现元宝等人。 待脚步声、灯光去远,元宝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来,突然又折回,脚步声又传至,不太大,显然一个人,元宝才藏好身子,那个人亦从一角转出,只是一个小丫环。 元宝挥手示意各人小心,等那个小丫环走近,立即一个“饿虎扑羊”扑出去,在那个小丫环开口要叫之前,已然将她的口掩住,左右五个山贼亦同时扑出来,没有元宝那么快,却将元宝压个正着,元宝不禁啼笑皆非,急怒地挥手,将各人推开,手一松,小丫环又要叫,元宝慌忙一把掩回,随即取出一个金元宝放在小丫环眼前,小丫环的瞳孔一下扩张。 元宝这才道:“不要作声,这个金元宝给你。” 小丫环勉强点头,元宝将金元宝塞进她手里才问:“小姑娘,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金库?” 小丫环眨眼睛,看了看手中那个金元宝,元宝立即拿出另一个,小丫环接在手中,才点头,元宝接问:“在哪儿?” 小丫环摇头,元宝将另一个元宝取出,追问:“哪谁才知道?” “侯爷” “侯爷之外?” “侯爷。” “都是男人?” 小丫环又摇头,元宝一面取金元宝一面问:“有哪个女人知道?” “三夫人。” 元宝眼睛一亮。“三夫人又住在哪儿?” 小丫环手一指,便要接那锭金元宝,几个问题回答下来,那些金元宝她已要将衫角拉起来才能够载得下。 元宝这一次却将那锭金元宝敲在小丫环的头上,小丫环一声闷哼,当即昏过去,元宝将金元宝-一取回,只留下小丫环手中的一锭,一面嘟哺道:“年纪这么小便已这么贪心,长大了那还得了。” 语声一落,将小丫环往花丛中一塞,带着十二个手下往小丫环所指的楼子走去。 未到楼子门前,他们已听到一阵阵浇水声,元宝挥手叫各人散开,蹑步走前去,以指蘸了一点儿唾沫点在窗纸上,点穿了一个洞,眯起一只眼睛往内望去,一望之下,立时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他再往内望一眼,身子一转,将外衣拉开,里头一袭牛皮短衣,左右各三排,全部是开锁的工具,他随手拿了一柄,几下动作,便将窗户撬开,而且毫无声响。 这个人倒是天生作贼的材料,只要是作贼该学的本领,他全都学得报道地。 若不是亲眼目睹,若说一个好像他这样看来粗手笨脚的人竟然能够将那很精巧的工具用得如此灵活,实在难以令人置信。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一章 众高手无功而返 挟皇帝投靠燕王 小楼内放着一个浴盆,一个女人赤裸着身子浸在浴盆中,肌肤欺霜赛雪,背着门,并不知道窗户被打开,跳进了一个贼来。 盆中水热气弥漫,那个女人以手浇水,弥漫热气中更觉迷人。 元宝整张脸都放光,一只大猴也似走近去,冷不防地下水湿,脚一滑,前滑半丈,险些跌倒地上。 三夫人立即被惊动,回头一看,便要叫,幸好元宝及时一把将她的嘴巴掩住。 三夫人一双手乱打乱拨,水花四溅,元宝立时变成了落汤鸡,狼狈之极,忙将三夫人的头一把按进水里,一连三次,三夫人筋疲力尽,狂态才全消。 元宝的欲念亦全消,一手抹去脸上的水珠,接将手中薄刀架在三夫人的颈上,喘着气道:“说,金库在哪里?” 那飞虹、孙凤翔的运气开始也很不错,正遇上魏府的管家。 刀往管家的颈上一架,管家便变了缩头乌龟,也不用他们多作恐吓,忙将他们带到皇帝的寝室,孙凤翔只给他一拳,他便已昏倒在地上。 孙凤翔将他从元宝那儿学来的本领使出几下子便将门弄开,两人一齐闯进去。 皇帝正在与一个少女调笑,冷不防闯入这两个人,不由得面色大变,那个少女方要叫,已被那飞虹伸手封住了穴道。 孙凤翔反手将门掩上,那飞虹身形一动,已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不是不想叫,只是一个身子已骇软了,面色一下子煞白,退到一角。 那飞虹目光一落,道:“你就是皇帝?” “朕……朕……”皇帝整个人都在发抖。 那飞虹道:“我们是盛北川的人,是来将你带出去。 皇帝听是盛北川派来,才没有那么惊慌,低声问:”你们要怎样?“”将你送去定远侯府。“皇帝看见二人并无恶态,胆子一壮,道:”盛北川不来恃候朕,却叫你们来,是何意思?“那飞虹沉声道:”长兴侯心怀异志,中途设伏,阻止侯爷到来。“皇帝脱口叱道:”胡说!“那飞虹道:”这是事实。“孙凤翔接道:”此地不宜久留,请皇上立即随我们离开。“皇帝断然道:”朕在此日子过得很好,也不想离开。“那飞虹道:”可是定远侯爷……“皇帝挥手道:”盛北川虽然颇得人心,富不如魏初,属下又是你们这种无礼狂徒,朕看不惯。“那飞虹道:”魏初可是不怀好意。“”不必多言!“皇帝断然喝止。 孙凤翔不由一声冷笑。”这种人冥顽不灵,多说什么,干脆将他击昏带走就是。“皇帝一惊,道:”大胆--“那飞虹尚未答话,孙凤翔已造:”你不动手,我来!“便要上前。 皇帝脱口大叫:”来人--“孙凤翔、那飞虹相顾一眼,便要动手,哪知道就在这时,轰然一声,一扇窗门突然片片碎裂,一个老道如飞掠进来,正是青城无极。孙凤翔、那飞虹回头一瞥,人影一闪,无极已到了床边,抬手一指点出。 ”嘶“的一缕指风直近那飞虹面门,那飞虹手一指,刀也似将指风削断。 无极身形一偏,挡在皇帝面前,冷笑:”又是你们?“孙凤翔一挺胸膛,”老杂毛,我们又见面了。“无极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孙凤翔挽着袖子,道:”上一次老子没空,没有好好地教训你一顿,今夜有你瞧的。“无极拈须道:”看来你们还不知道贫道是什么人。“”你不是青城无极?“孙凤翔以手指擦了擦鼻子,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孙凤翔道:”老子连少林武当都不放在眼内,青城派当然更不会的了。“无极点头:”口气倒不小,这种狂莽的人,贫道倒是第一次遇上,却不要令贫道太失望才好。“孙凤翔把手一挥:”看在你这么一把年纪,老子也不想太难为你,但你最好也莫要惹老子生气,这就滚出去。“无极招须大笑,皇帝后面迫不及待,道:”别跟他们废话,将他们赶出去。“无极道:”这还不简单。“孙凤翔亦大笑:”老杂毛的口气看来比老子还要大,倒要看你如何赶我们。“话尚未完,猛一拳击向前。 人员尽管说,手可一些也没有轻敌之意,这一拳击出,既快又准而且狠,无极”呵呵“一笑,双手”分花拂柳“漫不经意一拨,一股内力涌前,孙凤翔一拳就像是击在一个牛皮鼓之上,被震得往后倒退一步。 ”老杂毛好深厚的内功。“孙凤翔大喝声中连出两拳再击向无极,仍然快准狠,而且用得很险。 无极双掌从容接下,孙凤翔两拳另藏变化,迅急之极,身形配合拳势变化,迅速变换,无极双掌硬接,仍然从容接下。 孙凤翔两拳变化更迅速,一面大呼道;”姓那的还等什么,快将这个老杂毛撵走。“那飞虹道:”来了。“一旁欺上,双掌如刀,切向无极难以兼顾之处。 无极看似兼顾不到,但那飞虹双掌才到,他双掌仿佛便变成了四掌,同时接下了那飞虹与孙凤翔的抢攻。 三人都是高手,一招出手一看攻不进去,便自改变,尤其无极,其快无比,一双手一变再变,竟变成千万掌影,包围住整个身子,孙凤翔那飞虹出手虽快,但都被无极接下来。 三人的武功造诣,这便已分出了高低,无极连接百招,冷笑道:”贫道活到这个年纪,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不知进退的人。“孙凤翔却道:”老子也是第一次遇上你这样不知好歹的老小子。“说话间,外面已经人声嘈杂,脚步声乱成一片,都是向这边拥来,三人这一交手,显然将造巡的侍卫惊动了。 那飞虹心念一转,道:”我阻住这个道士,你快将皇帝弄走。“孙凤翔一面继续攻向无极,一面却应道:”你带走皇帝,老子收拾这个牛鼻子。“那飞虹道:”这不是你争我夺的时候。“孙凤翔立即道:”那你还要跟我争?快去--“那飞虹苦笑,一想只要皇帝在手,无极总得要避忌几分,也不再多说,身形一动,转扑皇帝。 孙凤翔配合得恰到好处,一声大喝,双拳立即一轮抢攻。 无极的剑也就在那刹那出鞘,寒光一闪,划向那飞虹,左掌却按住了孙凤翔的攻势。 那飞虹的反应可也不慢,两道银虹从袖中飞出,接住了无极的剑。 无极即时暴喝一声,劲透剑掌,一股奇大的力量排山倒海也似涌出,那飞虹、孙凤翔一齐被震开了一步。 无极舌绽春雷,再一声暴喝,左掌往剑柄一搭,双手握剑,一剑横扫。 这一剑之威更加凌厉,剑未到,激烈的剑气已经逼得孙凤翔、那飞虹二人衣袂猎猎飞扬。 孙凤翔双手抓住了旁边的椅子迎去,那张椅子立时在剑光中粉碎,只剩下一只椅脚握在孙凤翔手中。 孙凤翔失声道:”好一个老杂毛。“倒退一步。 那飞虹亦心头一凛,道”我们走--“”走?“孙凤翔道:”那怎么向侯爷交代。“那飞虹道:”侯爷事前已经考虑到皇帝未必会答应跟我们离开。“孙凤翔叫着那飞虹道:”早该一进来便将那个小子击昏,省得麻烦。“说话间,无极又向他们攻出了第三剑,这三剑下来,孙凤翔已然被迫出了窗外,那飞虹银环一挡,亦借力倒掠了出去。 皇帝即时喝道:”替朕杀了他们!“无极不置可否,身形暴长,亦穿窗追出。 窗外院子已聚着不少侍卫,那飞虹、孙凤翔双双抢出,有如虎放羊群,几个照面便已将几个侍卫击倒,可是更多的侍卫却围了上来。 无极拿了一柄刀在手,道:”今夜贫道要他们来得去不得!“孙凤翔”呵呵“大笑:”房间里老子施展不开,到了这院子,那还轮到你这个老杂毛扬武耀武!“无极沉声道:”黄口小儿,不知道天高地厚,贫道就叫你知道。“孙凤翔道:”老杂毛,老小正要教训教训你。“无极面色语声更沉。”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掌中剑仿佛一下子亮起来。 周围亮起了无数灯笼火把,这刹那仿佛都暗下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群侍卫拥着魏初父子匆匆走来。 那飞虹,孙凤翔交换了一个眼色,身形齐起,倒跃上旁边的一座亭子飞檐上。 无极没有阻止,面泛冷笑,按剑如故。 魏初脚步一顿,目光一抬:”你们是盛北川的人?“孙凤翔冷应:”是又怎样?“”盛北川要你们夜人本侯府邪,是何居心?“孙凤翔道;”救皇帝出去。“魏初冷笑道:”皇上在此有何不好?回去告诉盛北川……“下面的话还未接上,皇帝那边已越众而出,截喝道:”联要诛他的九族!“魏初第一个怔住,原要说的话再也出不了口,孙凤翔冷附着皇帝,鼻应一声,那飞虹一牵他的衣袖,道:”我们走!“孙凤翔也觉得留着没意思,两人身形再展开,往外疾掠了出动,眨眼便消失黑暗之中。 无极目光一转,落在魏初面上,魏初把手一挥,没有多说什么,那边皇帝已又叫起来:”怎么,这就让他们离开?“魏初淡然一笑:”皇上不是要他们回去告诉盛北川?“皇帝怔住那里,魏初也没有再说话,沉默了下去。 魏金鹏本待上前,一见魏初这样子,忙又缩回去,魏金鹏即时挥手,暗令各人散开,皇帝看见这情形,虽然实在很不是味儿,却又不敢多说话,悄然一旁退下去。 不到片刻,院子里只剩下魏初父子二人,又过了好一会儿,魏初才问:”全都走了?“魏金鹏道:”为父心情虽然很不好,却只想杀一个人。“”皇帝?“魏金鹏底探着。 魏初不答只笑,那种笑声却令人毛骨惊然,连魏金鹏也不由了打了一个寒颤。 金库中这时候亦大放光明,四个山贼燃然了带来的松枝火把,分立四角,元宝押着那位三夫人在当中团团打转,神态诧异。 三夫人已披上一层单衣,水湿未干,紧贴肌肤,更显得身材窈窕动人,元宝的视线却是在金库四壁。 金库四壁全都是空架子,非但没有金元宝,就是金屑也没有一点儿,空荡一片。 ”这就是金库?“元宝忍不住问。 三夫人仍然是失魂落魄的,点点头作应。 元宝追问:”那……那些黄金在哪里?“三夫人伤心地道:”都给七重天的贼人拿去了。“”给我们--“元宝瞪大眼睛。 一个山贼插口道:”头儿,一定是有人冒充我们先一步进来。“”老子要他们的命!“元宝大吼。 三夫人呆望着元宝,忽然问:”你就是七重天的元宝皇帝?“”如假包换!“无宝接道:”快告诉老子那些人是什么样子,好让老子找他们算帐。“三夫人没有立即回答,呆望着,猛可伸出双手,狠狠地掐住了元宝的脖子,嘶声道:”你这个杀千刀的,我们才剩下那三万两黄金,你竟要我们全都送上七重天,老娘要掐死你!“一面说她一面双手乱摇,元宝冷不提防,又顾得听她说,竟然给她掐一个正着。 那些山贼慌忙上前来阻止,七手八脚将三夫人拉开。 元宝伸出舌头,一阵呛咳,那边三夫人扎挣着,又要扑上来,元宝这一次手急眼快,一把抓起怀中一锭金元宝,敲在三夫人头上。 三夫人眼前一阵金光闪耀,打了一个转,仆倒在地上。 一干山贼没有一个伸手扶一把,看着三夫人倒下,都怔在那里。 元宝反手将那锭金元宝抛开,呛咳着骂道:”他娘的,还呆在这里干什么?“群贼哄然往外走,元宝双手揉着脖子,咒骂着亦往外走了出去。 回到树林中,元宝双手仍然揉着脖子,孙凤翔、那飞虹已等在那儿。 ”老子一生最倒霉的怕就是这一次了,千辛万苦溜进去,连金渣子也找不到一点儿。“元宝眼瞪得鸡蛋一样,恨恨地还不住咒骂。 那飞虹摇头叹息:”谁想到富甲南天的长兴侯竟然已只剩下一个空壳?“孙凤翔道:”外表看来可是一些也不像,这个老小子真也懂得装模作样。“那飞虹沉吟道:”这一次,保管他大吓一跳,倒要看他如何应办了。“元宝继续咒骂道:”那个贼婆娘,就是懂得掐脖子,老子看她要疯了。“孙凤翔冷笑:”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好惹的。“元宝瞪了孙凤翔一眼,喃喃接道:”老子看,魏初也怕她三分。“孙凤翔摸了摸鼻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元宝咆哮着道:”老子是盼她疯下去,一把将魏初掐死。“孙凤翔只是冷笑。 三夫人在魏初面前,现在却只有流泪的份儿.她本来就是魏初是宠爱的女人,平日综初也的确怕她三分。 ”怕“据说也是”爱“的一种表现方式。 三夫人的头上现在仍然肿起一个大包,也大概给吓慌了,连本来的狂性也吓掉了。 魏初听她说完,果坐在椅上,一双眼瞪着,一眨也不眨。 魏金鹏不安地踱来踱去,忍不住问道:”爹,你说这件事如何处置。“魏初没有作声,魏金鹏接着道:”那绝无疑问,一定是盛北川的人。“”若说不是,那有这么巧的事?“”盛北川非独要将皇帝带走,还要动我们金库的主意。“”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他虽然甚得人心,没有黄金购置兵马所需,也是作不了大事。“魏初笑了笑。 ”招兵买马的事本来是可以慢一点,但燕王绝不会给我们多少时间,除非各侯齐心合力,否则要在短时间做妥那些事,就非要有足够的金钱不可。“魏金鹏道:”这是说,盛北川即使有皇帝在手,也起不了多大作用?“魏初淡然道:”相信现在他还不会接受这个事实。“”他应该也是一个聪明人。“”可惜他并不太明白金钱的作用和威力。“魏初叹了一口气。”现在他一定仍然在设计着如何将皇帝弄走,如何要我们向他降服。“”那就是说,他说不定会将这些事说出来的了。“魏金鹏露出惊恐的神色。 ”也许--“魏初将头往后一靠。 魏金鹏问:”那如何是好?“魏初嘴角一掀,又笑了。”既然我们的底子已经给抖开,还顾虑什么?“”孩儿不明白。“魏金鹏诧异地望着魏初。 ”最低限度,目前我们还有一条路可走。“魏初笑容更盛,这种笑容却是令人不寒而惊。 那到底是怎样的一条路。 ”魏初的金库已空了?“盛北川听罢那飞虹。孙凤翔的回报,半信半疑,这无疑是甚难令人接受的事实。 在他的心目中,魏初一直都是富甲南天,库藏黄金堆积如山,那也是魏初一向给人的印象。 元宝坐在一旁,一双脚架在架子上,闻言道:”你看老子可是那种会入宝山,空手而回的人?“一顿接骂道:”老子看他那座金库也不知已经空了多久,送上七重天那些黄金说不定还是东拼西凑,从别人那儿拿来的。“盛北川摇头。”若是如此,秘密只怕早就被人探破了,等不到现在。“元宝把手一摊,”那个疯婆子,老子看她绝不会说谎,老子也没有,那座金库内全是空架子,连金屑也没有一点儿。“盛北川点点头,面色突然一变,一下站起身,脱口一声:”不好。“孙凤翔、飞燕、那飞虹齐皆一怔,元宝却道:”有什么不好的,你现在已根本不用理会这个人,正省得麻烦。“盛北川叹息。”本侯是担心他只怕会以为我们一定将这件事在各侯面前抖出来,使他再无立足之地。“那飞虹面色一变。”侯爷是担心他会改投燕王?“”极有可能--“盛北川双眉深锁,随即吩咐:”你们马上赶去那附近,也许还来得及将皇上截下来。“一顿又道:”据郝安调查所得,长兴侯府可能有一条秘道与镇远缥局相连,上一次送上七重天的黄金就是镇远缥局送出来。“那飞虹道:”我们会留意的。“元宝那边忽然道:”老子带人看着嫖局附近,侯府正门交给你们。“孙凤翔道:”燕丫头自有姓那的照顾,我还是来照顾你好了。“元宝摇头:”老子可不是小孩子,而且智勇双全。“孙凤翔大笑:”那我更非要跟着你不可。“元宝一怔,孙凤翔接道:”这么安全的靠山也不靠着,哪有这么笨的人?“元宝亦自大笑。心里却是在发苦,他原准备着在那儿抓住了皇帝,就送到赤松林那儿去领赏,孙凤翔当然不会容许他那样做,到时候要将孙凤翔支开,可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但他现在若是再坚持不许,一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所以他只有大笑。 若是平日,盛北川也许会听出元宝的笑声有异,现在他的心事实在太多。 那飞虹、孙凤翔更没有想到那许多。 辰时未过,魏初已经作好准备,众侍卫亦已在大堂外整装待发。 魏金鹏侍候着无极进来,魏初的决定魏金鹏应该与无极说清楚,无极神态自若,并没有显示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两个青城弟子跟在无极后面,亦是面无表情。 他们才进入大堂,几个侍卫已拥着皇帝进来。 ”魏初,你这些侍卫大无礼了。“皇帝一脸的不悦之色,进来第一句话便向魏初投诉那些恃卫的不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已大祸临头。 魏初一脸笑容,道:”微臣也许比他们更无礼。“皇帝一怔,魏初双掌互击,两个侍卫已各执绳子从一旁走前来。 ”你们要干什么?“皇帝倒退一步,随即给后面的侍卫伸手按住。 魏初随即吩咐道:”把他捆起来!“皇帝闻言大惊失色,左右侍卫接上,将他接了一个结实,绳子接来,将他结结实实地捆起来。 ”逆贼!“皇帝破口大骂,却随即被一个侍卫用布将嘴巴塞上。 无极看在眼里,无动于衷,魏初目光转落在他面上,道:”外面情形如何?“无极道:”周围都有人监视,不乏高手。“”镖局外面也是。“”也是。“无极淡然一笑:”盛北川他不是一个太愚蠢的人。“魏初稍微沉吟,目光从皇帝脸上一转又对无极道:”哪一个做皇帝,其实也是一样。“”只要是一样便成。“无极这句话已将自己的意思说得很明白--只要好处不变,哪个做皇帝他也不在乎。 魏初头道:”好极了。“随即吩咐:”备轿--“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二章 追龙轿元宝押赌 白狼沟狭路相逢 轿子果然是从镇远镖局大门抬出来,两顶轿子,全都是装饰得非常华丽,前后各有侍从侍候,两旁还有百多个侍卫,一上长街,便匆匆赶路。 这都在孙凤翔、元宝眼中,他们藏在镖局斜对着的一间客栈的房间内。 元宝随即叫起来:“看,皇帝一定在这两顶轿子中。”跟着偷看了孙凤翔。 孙凤翔没有看元宝,所以也没有留意元宝的眼神有异,却问:“你怎样知道的?” “那两顶轿子你看多么华丽,还有那些侍卫,衣甲鲜明,又那么恭敬,一面好像还在不住地连呼小心啊,皇帝一定在里头。” 孙凤翔摇头:“魏初既然已反脸,又怎会对皇帝那么客气?” 元宝眯起了左眼,孙凤翔看不见的左眼,显得是那么无可奈何。 孙凤翔接道:“我们继续等下去。” “也好。” “你若是不放心,不妨找个人跟去看看。” “不用了,想来你说的也很有道理。” 孙凤翔目光一闪,随即叫出来。“看,又有两顶轿子抬出来了。” 元宝目光及处,一张脸便发了光。 那是两顶普通的轿子,侍候在左右的也是普通的几个仆人,向先前那两顶轿子相反的方向离开。 两顶轿子都是垂着帘子,其中一顶之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挣扎,帘子不停颤动。 “看--”孙凤翔目光已凝结。 元宝却道:“这两顶更不会是的了,那么简陋,完全不像是那种身份的人坐的。” 孙凤翔肯定地道:“就是这两顶。” 他没有看到元宝那刹那的表情,元宝那样子就像是巴不得狠狠地揍孙凤翔一拳。 孙凤翔接道:“你与手下跟踪着这两顶轿子,我去通知那飞虹、飞燕。” 元宝没精打采地应一声:“好的--” 孙凤翔不忘吩咐:“切不可轻举妄动,一定要等到我们到。” “等到什么时候?”元宝还问这一句。 孙凤翔道:“不会要你等太久的,轿子慢马快,我们很快便会追上来,而且我们还可以抄捷径。” 元宝摸着胡子,又问:“你们是打算赶到他们前面?” 孙凤翔想想点头;“你不要多想了,我们就在白狼沟会合,一齐动手。” “白狼沟?”元宝用力地摸着下巴:“那是个埋伏袭击的好地方。” 孙凤翔也没有再说什么,倒退了出去,元宝叹了口气:“这小子,老子就像前生欠了他的。” 他口里虽然这样说,脚步可也不慢,亦跟着走了出去,掌柜亦步亦趋,一面道:“头儿果然眼利,看得出后面那一座轿子才是真的。” 元宝瞪着他,没好声气地道:“你这是称赞老子还是夸姓孙的。” 掌柜一看元宝脸色,再听语气,哪敢再说,慌忙紧闭嘴巴。 出城半里,七重天群贼俱已齐集尾随着元宝,远远追在轿子后面。 那些仆人一路上只顾往前赶,似乎全都没有留意到后面已然跟来了这么多人。 元宝也没有追得太近,只是远远跟着,又走了一程,突然停步,双手接一分,后面群贼忙自停下。 掌柜追前一步,忙:“头儿--” 元宝眯起一双眼。“我们绕路到东面追截前行那两顶轿子。” 掌柜道:“由衣甲鲜明的侍卫保护的那两顶?” “不错--”元宝抽了几下鼻子。 掌柜诧异地问:“头儿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破绽?” 元宝挥手道:“不是,老子只是要赌一赌。” “赌什么?”掌柜更诧异。 “皇帝若是在前面那两顶轿子中,有那飞虹、孙凤翔他们,还有什么解决不来,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处。” “可是那些侍卫保护的轿子……” “就因为不像皇帝坐的,我们更要赌一赌,魏初那个老狐狸,天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掌柜想了想,连声道:“有道理。” 元宝双手互搓,兴奋地怪笑接道:“吃肉吃粥,全在这一注的了。” 掌柜想想道:“要不要跟孙凤翔打一个招呼?” 元宝摇头笑道:“让他知道,我们这一注就是押中,也一样要吃粥的了。”随即奔了出去。掌柜呆了呆,与群贼一齐举步,跟在元宝的身后。 前面那一群长兴侯府的人似乎根本没有发觉群贼已悄然离开,继续往前赶路。 白狼沟是一条山沟,在群山中穿过、也是那附近唯一平坦的地方。轿子北上,除非弃轿步行,攀越山岭,否则必须由山沟经过。 山沟左右怪石磷峋,埋伏在那后面,不易发觉,而在山沟经过的人,要躲避来自两旁的袭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事实是一个埋伏袭击的好地方。 元宝也曾在这儿干过几次买卖,对于这附近的情形最清楚不过。 孙凤翔也知道这一点,对于这地方他一样很熟悉,所以才建议在这儿会合,联手出击,却是怎也想不到元宝财迷心窍,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与那飞虹、孙飞燕三骑绕路抢在前面,过了白狼沟,将马匹安置好,随即在沟口挑了一处适当的地方坐下来,静等轿子到来。 孙凤翔没有那飞虹的耐性那么好,一个人攀到高处居高临下,所以老远就看见那些仆人拥着两顶轿子走进来,可是到轿子来到了山沟一半,仍然看不见七重天元宝一伙。 眼看轿子越来越近,孙凤翔展望忙掠下来,那飞虹仍然坐在山石上,若无其事,反而飞燕紧张地不住摇头张望,看见孙凤翔下来,焦急地忙问;“元宝他们怎样了?” 孙凤翔道;“我们约好了在白狼沟会合,一齐动手,可是,到现在仍然不见他们现身。” 那飞虹插口道:“一个人也不见?” 孙凤翔点头。“莫不是中途给截下了?” 那飞虹道;“不无可能,魏初老奸巨猾,不曾全无防备。” 孙凤翔面色一变。“若是他们遇上了无极,那岂非危险得很?” 那飞虹道。“无极虽然武功高强,元宝一伙却是人多势众,这个时候无极相信也不会恋战。” 孙凤翔沉吟道。“他们给无极截下,皇帝岂非真的就在这轿子内?” 那飞虹道。“看情形,应该就是了。” 飞燕忙问道:“那我们等不等他们?” 孙凤翔第一个摇头:“不能再等的了。” 说话间,轿子已快要从他们脚下的山沟经过,那些抬轿子的仆人已换了另一批。 后面那顶子的帘子仍然不住地晃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内挣扎,孙凤翔手一指:“就是那顶轿子。” 那飞虹点头,“我们先弄倒前面那顶轿子。”两支圆圆的银棒已然在手中出现。二人上顾一眼,身形同时拔起凌空向第一顶轿子扑落。 那飞虹身形最快,银虹一闪,两个轿夫倒下,接一探,已然将轿帘子削下来,孙凤翔同时落在轿顶上,双脚急落,轿顶碎裂。 孙飞燕也不慢,双刀盘旋,轿后三个轿夫在刀光中倒下,他本来喜欢用银梭那种小巧兵器,现在还是省力气用杀伤力更强的刀。 那轿夫赫然都只有一身气力,更令他们惊讶的,却送轿子内没有人在。 后面那顶轿子也停下,轿夫与侍候在旁的仆人仿佛早有默契,随即转身,拔步狂奔,前面那顶轿子的轿夫仆人亦仓皇逃命。 那飞虹没有追,脚步横移,目光紧盯在后面那顶轿子上,孙凤翔亦自一个筋头倒翻下来,落在那飞虹一侧,横移几步,接改向前行,与那飞虹、飞燕弧形转前去。 轿帘依然低垂,不时颤动几下,里头应该坐着人,却一定不会是皇帝,那飞虹三人这时候似知道,上了魏初的当了。 坐在轿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人?孙凤翔看样子便要冲前去,抄起帘子一看究竟。 那飞虹即时一声:“小心--” 孙凤翔反问:“小心什么?” 那飞虹沉声道:“杀气!” 孙凤翔一怔,同时感觉一股激烈的杀气排山倒海压来,脱口一声:“是谁?” 那飞虹轻叹一声:“还能有谁能够发出这么重的杀气?” 孙凤翔面色一变:“无极?” 那飞虹点头,孙凤翔随即一声暴喝:“无极,你这个老牛鼻子还不给少爷我滚出来!” 语声甫落,那顶轿子突然纸扎一样片片裂开,四方八面飞射,坐在当中那个人同时呈现在三人眼前,全真装束,正是青城无极。 他标枪也似立在那里,须发飞扬,怀抱着一只仙鹤,扶嘴在不停啄动,那绝无疑问,也是轿帘子颤动的原因。 并不是有人在轿内乱挣扎,只是那只仙鹤在啄动轿帘子,孙凤翔现在总算明白,一拳将轿子击开,接骂道:“老杂毛,说什么出家修道,修得可要比狐狸狡猾。” 无极笑笑:“这只是长兴侯爷神机妙算,与贫道一些关系也没有。” 孙凤翔道:“魏初其实在第一次离开镖局的两顶轿子里。” 无极道:“皇帝也是,你们这时候进去,也许还来得及。” 孙凤翔冷笑道:“是么?” 无极笑接道:“当然,在进去之前,先得闯过黄道这一关。” 孙凤翔一抢拳头。“好啊,少爷早就想教训教训你这个老杂毛了。” 无极轻抚着那只仙鹤,道:“贫道也很想好好领教一下你们的身手,这一次,大概也不会有人阻止我们的了。” 孙凤翔目光一扫:“你还有什么帮手,一齐叫出来,省得我费脑筋去找。” 无极道:“那都是贫道的事情,与你一些关系也没有,不是废话是什么?” 那飞虹反问:“然则老前辈认为晚辈三个说什么才不是废话?” 无极忽然一笑道:“看来是贫道错了。” 孙凤翔冷笑:“你可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那飞虹道:“他是发觉,这时候无论我说什么,都是废话。” 孙凤翔一怔:“我还是不懂。” 那飞虹道:“他根本就不准备放过我们任何一人,在他的眼中我们也全是将死的人,既然如此,又还有什么不是废话?” 孙凤翔连声冷笑:“老杂毛老气横秋,敢情就以为他真的有这样本领。” 那飞虹道:“他的武功绝无疑问,是在我们任何一人之上。” 孙凤翔没有异议,那飞虹接道:“但我们三人联手,也不见得他必能取胜。” 孙凤翔道:“我根本就不相信他能够击败我们,一点也不相信。” 那飞虹笑了笑:“我也是,若是连这一点自信也没有,我们根本就不会到来。” 无极插口道:“你们到来,只是因为你们不知道坐在轿子里的是贫道。” 那飞虹道:“你以为我们也不会考虑到你一定会随行。” 无极一怔,孙凤翔随即大笑:“我到现在也没有打算开溜。” “这是因为你们知道要溜也溜不了。”无极仍然是这样说话。 孙凤翔大笑接道:“老杂毛就是懂得吹大气,少爷活到这个年纪,还是第一次看见脸皮这么厚的人。” 无极道:“好,像你这样狂莽的年轻人,贫道也是第一次遇上。” 孙凤翔一挥拳,道:“少爷狂莽,是因为少爷有值得狂莽的本领。” “见识过了。”无极“呵呵”一笑。 孙凤翔接问:“老杂毛,你还有什么废话,要说快快说。” 无极道:“没有了。” “遗言呢?”孙凤翔又问:“要不要我们转告你家中的妻儿?” 这句话出口,他第一个笑出来,飞燕亦不禁“扑哧” 一笑,无极一张脸却沉了下来.笑容飞敛。 “放肆--”无极的语声亦变得阴沉。 那飞虹随即道:“老弟,无极老前辈自小出家人道,哪来的妻儿?” 孙凤翔抓着脑袋:“那小爷就不明白了,他既然出家入道,怎么还会替魏初那么卖力?” 飞燕接口道:“不是说,魏初的儿子魏金鹏是他的徒弟。” “现在可没有欺负他的徒弟。”孙凤翔摇头,道:“我们最低限度还可以说是为了功名富贵,一个出家人,应该就看破红尘才是,这实在难怪我怀疑他表面尽管是道士打扮,底子里--” “住口--”无极怒形于色。 孙凤翔接问:“那你说为了什么?” 无极沉声道:“事成之后,贫道就可以贵为国师,统率天天武林。” “国师?”孙凤翔抓着头发:“做了国师就可以统率武林?有这种官?” 那飞虹道:“在一般人的眼中,被天于封为国师的人必定是武功最好的人,武功天下第一,当然也就有统率天下武林的意思。” 无极持着须微笑,甚陶醉的样子,那飞虹看在限内,心中暗叹,按义道:“最低限度,在皇城之内,在一般人,都是会这样认为。” 孙凤翔盯着无极,突然道:“你们看他这陶醉样子。” 那飞虹摇头:“想不到老前辈这个年纪,仍摆脱不了名关利锁。” 无极笑了笑:“你怎会明白。” 那飞虹冷冷地道:“我却是明白,老前辈即使被封为国师,也修不了多少个。” 无极“呵呵”大笑道:“难道还有什么人敢与老夫一争长短。” 那飞虹道:“即有,相信他也会等一等,反正也不用等上多久。” 无极脸色又一沉:“这什么意思?” 那飞虹道“老前辈有多大,我们虽然猜不到十足,八九分大概不会少了。” 无极的脸色更难看。 孙凤翔接又大笑:“若是早上被拜为国师,晚上便要躺棺材,才不是话。” 无极铁青着脸,那飞虹道:“相信不致如此。” 孙凤翔道:“难说了,好像他这把年纪,听说真的要成为国师,一下子高兴起来,说不定就会不堪刺激,气血一冲,当场一命归西。” 无极没有作声,狠狠地盯着孙凤翔,在此之前,几曾有人对他这样说话。 孙凤翔接道:“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到青城,每天念念经,教教弟子,看哪个资质好的,悉予教导,说不定真的能够教出一个国师来。” 无极冷笑:“废话。” 孙凤翔道:“这也是为你好,真个动手起来,便让你胜了,只怕你身上的骨头也没有几块能够完整不变,哪个做皇帝的,大概也不会要一个残缺不会,只有半条人命的老头儿来当国师。” 这当然是信口胡诌,无极听在耳里,亦不禁心头一动,眼前这三个人,飞燕他虽然还是第一次见面,但方才破空跃下,轻功非凡,而双刀盘旋,亦见功力。 那飞虹、孙凤翔二人的身手如何,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经过当夜魏初长兴侯府的接触,他已经心中有数。 那飞虹孙凤翔的武功他决不否认比他任何一个弟子都要高强,尤其是那飞虹,更就是他所见过的,最超脱的一个年轻人。 这三人联手,他即使最后仍能够将他们完全击倒,正如孙凤翔说的,未必能够全身而退,若是真的落得一个伤残收场,要坐上国师一位,只怕也大成问题。 可是这三个人他却又非杀不可,否则让他们追上去,他一样当不成国师,而这三个人,看样子全都固执得很,除非倒下来,否则要他们改变主意可也绝无可能。 孙凤翔看看,打了一个哈哈:“还想什么?回去算了。” 无极冷冷道:“你们会不会回去?” “当然不会。”孙凤翔挺起胸膛:“我们决定了的要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后悔退缩。” “贫道也是--”无极轻把胡子:“看来,我们还是干脆动手算了。” 孙凤翔卷着袖子,道:“你这厮当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 无极手一落,又轻抚了那只仙鹤几下,双手猛一振,那只仙鹤一声长鸣,振翼飞了起来。 长鸣未绝,那只仙鹤已经高飞半空。 无极右手接一翻,“呛嘟”龙吟,拔出了背负那柄古剑,左手随捏剑诀。“来--” 那飞虹三人身形展开,团团绕着无极一转,成三角形包围着无极。 孙凤翔脚一挑,将身边一块百多斤的石块挑起来,接在双手之中。 “老杂毛,先接少爷这块石!”语声一落,孙凤翔双手一挥,石块脱手疾飞了出去。 无极轻喝一声,偏身挥剑,“刷”地硬将那块石斩为两段,散落地上。 孙凤翔大笑:“好锋利的剑。” “是贫道的内力深厚。”无极冷笑。 “是剑锋利--”孙凤翔这句话出口,左右脚双飞,将两块石踢了过去。 无极左手一抓,正好抓住了飞来的第一块石,接着迎向第二块,霹雳一声,一齐碎裂飞散。 孙凤翔却竟道:“想不到这儿的石这么稀松,一砸便碎。” 无极冷笑道:“看来贫道不好好地教训你一顿,你是不会服气的了。” “你还是青城派掌门的时候,少爷尚且服气,现在变了魏初的奴才,还要少爷服气,岂非妄想。”孙凤翔仰面向天,不再瞧无极。 无极问哼,左手捏剑诀,压在剑柄上,脚踏七星,“霍霍霍”,迅速几个变化,地面上随即出现了几个脚印,每一个都深逾一寸。 他只是脚步移动,并没有向那飞虹两人攻击,剑势也没有任何变化,但剑气已经迫人眉睫。 那飞虹一声“小心”,双手银虹一合,变成两个银环,呜呜声响,左右飞旋,突然一定,向着无极。 孙凤翔同时从腰带上抽出了一条十三节链子鞭,迎风一抖,“扑扑”声中,每一节都弹出了三个利钩。 这条链子鞭乃是他亲自设计打造,用的是上佳的精钢,那些利钩更是妙用无穷,非独增加了链子鞭的杀伤力,而且锁拿对方的兵器,当真是百发百中,一招便见功。 他甚少用这条链子鞭,那当然是因为甚少有机会,也甚少人要他动用到这条链子鞭来对付。 口里尽管怎样说,他事实绝没有轻视无极,从他动用这条链子鞭便已知道……他没有说下去,只是两声冷笑。 孙凤翔亦自冷笑:“吹大气哪个不懂,你若是有真本领,只管拿出来。” 无极道:“对付你们,贫道一个难道还不够?” 孙凤翔闷哼一声:“老杂毛,看不出你口气也这么大。” 无极笑笑:“贫道向来有一句说一句。” 孙凤翔一皱鼻子:“对付你,便是少爷一个,也足够有余。” 无极摇头:“年轻人。这个时候的年轻人怎么变得这样虚伪轻薄?” 孙凤翔自顾道:“当夜在魏初那儿,少爷只是担心伤着皇帝,在房间内又放不开手脚,才让你追出来,若非魏初叫住,在院子里便已收拾了你。” 无极不怒反笑,道:“现在又是机会,这一次,不要错过了。” 孙凤翔冷笑:“还用说!” 无极道:“以贫道之见,你们还是三个人一起上的好,也省得贫道一个个打发麻烦。” 孙凤翔立即道:“是你说的。” 无极道:“就算贫道不这样说,你们难道真的一个个上来不成。” 孙凤翔道:“说不定,可惜现在我们没有很多时间,必须速战速决。” “这个理由很充分。”无极仰首望天。“只是贫道既然叫得你们一起上,你们也根本就不用再有任何理由。” 孙凤翔冷笑道:“你管得着。” 无极摇头道:“贫道给你们时间说话,你却拿来尽说废话,不省得浪费?”目光一落,笑顾那飞虹。“你大概不会的吧。” 那飞虹沉声道:“魏初果然决定了去投靠燕王。”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没有什么不对。” 那飞虹接道:“老前辈一向德高望众,青城也总算名门正派,这一次却助纣为虐。” 无极截道:“都是废话。” “不是--”那飞虹摇头。“晚辈实在替老前辈可惜。”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三章 使绝技点杀飞燕 飞虹凤翔杀无极 无极一声长啸,身形向上拔起,一剑往孙凤翔刺去,孙凤翔链子鞭同时出手,精光一闪,抢先射向无极的面门。 无极一剑一挑,链子鞭鞭梢正中剑锋,反弹了回去,他的身形却没有因而停下。 那飞虹也不慢,孙凤翔链子鞭一展,他身形亦动,双环急取无极的后背,孙飞燕那边亦同时采取行动,双手一滚,则向无极双脚! 这双环双刀,一开始便已全力攻击,无极身形并不太快,立时给截下,他的反应异常敏锐,沉剑一点刀锋,身形拔起,一个翻滚,将双环亦让开。 他的剑随即向那飞虹刺出了三剑,那飞虹银环飞旋,挡开了那三剑,身形被震得半空落下来。 无极风车一转,头下脚上,长剑追刺那飞虹,那飞虹没有闪避,双环几着来剑上迎。 无极这一剑绝对可以刺进那飞虹的体内,但那飞虹双环亦绝对可以同时击进他的面门,这一招,乃玉石俱焚之势! 飞燕双刀同时凌空斩至,孙凤翔的链子鞭亦向无极的腰腹卷来。 无极眼快手急,剑势一变,一掸那飞虹银环,身形横里倒飞出去。 那飞虹三人不约而同身形齐展,紧追在无极身后,三种兵器一齐攻前。 无极倒退三丈,半身一旋,迎向那飞虹,剑如闪电,直取那飞虹要害。 那飞虹转身,双环一变“套月式”,迎向来剑。 无极这一剑若是不变,势必穿过银环,再刺人那飞虹要害,但那飞虹双环亦必定同时击中他的要害。 这又是拼命的招式,无极绝对有信心让开要害,却没有信心不被双环击成重伤。 若是没有孙凤翔兄妹在旁,无极只怕会决一拼,但现在他如果身受重伤,孙凤翔兄妹一定不会放过这机会,一拼之下,不难拼出一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他非独要杀死那飞虹他们,还要活下来一享荣华富贵,在天下武林同道之前耀武扬成,若是自己也死掉,这一战在他便毫无意义的了。所以他又怎肯与那飞虹拚命?但是到现在,他仍然有信心-一收拾眼前这三个敌人。 那飞虹也不知是否看出无极这一个弱点,双环急滚,无极的反应若是稍慢,不肯硬排就必会伤在他的双环下。 无极的反应异常迅速,剑一入套,身形便已倒掠了开去。 那飞虹紧追不舍,飞燕、孙凤翔亦同时追前,三个人五股兵器同时追击。 无极一退三丈,剑一引,“呛附‘声中封开了五股兵器,那飞虹三人身形落下一转,又将无极包围起来,孙凤翔链子鞭先到,一条毒蛇也似疾射向无极的咽喉! 这一鞭,孙凤翔滚地挥出,角度奇诡,无极幸好眼快手急,剑一划,挡开,哪知道孙凤翔那条链子鞭一弹开立即卷回,”挣锋“声中,毒蛇也似缠住了无极那支古剑的剑身。 那飞虹、飞燕并没有放过这机会,左右齐上,双环双刀急袭向无极要害。 好一个无极,剑一抽不脱,身形立时一只怒鹤也似,冲天飞起来。 孙凤翔双脚一分,立地生根,但仍然被牵得直往上飞起! 那飞虹看在眼内,猛一提真气,凌空一个风车大翻身,双脚不偏不倚,竟落在那条被牵直的链子上,也就踏着那条链子,凌空奔往无极! 这一着,实在险到了极点,没有他这个胆量,也不会施展出来。 无极看在眼内,面色一变,身形翻滚,那刹那,那飞虹身形已然从链子上拔起来,一只大雕也似,凌空向无极扑落。 无极凌空三个翻滚,古剑被链子缠绕,一翻,横挡在面前,那飞虹双环即时砸到,右环砸在剑锋上,迸出了一蓬火花,左环切向无极的右肩,衣服被劲风撕裂,但间发之差亦已让开了肩骨,那一环却撞在他的肩下背上。 这一环力道虽然已被卸去不少,仍将无极挡出了半丈。 无极身形斜里落下,立时稳定,虽然只是轻伤,面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出道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吃这种亏。 孙凤翔看在眼内,大笑道:”老杂毛,这一环打得你痛不痛?“无极面色一变再变,霹雳一声怒吼,人剑合成一道飞虹,直取孙凤翔。 那飞虹知道这个道人已经动了真怒,一声”小心“,同时,身形已扑向无极左进,右环一松,变成一条银光闪亮的尖刺,猛扎向无极的要害。无极的剑与孙凤翔的鞭这时候已然相交三次,孙凤翔那条软鞭虽然一再弹回,都被无极的剑撞飞,那柄剑那刹那就像是变成了三柄,其快无比! 孙凤翔软鞭三歇而衰,无极暴喝声中,剑一引,再刺孙飞翔,那飞虹的双环这时候已到了。 无极暴喝一顿,急抽去,挡开了插向要害的银虹,身形接回,连攻二十七剑。 那飞虹银虹口变成环,双环飞舞,连接二十七剑,退了九步。 孙凤翔、飞燕一鞭双刀急上抢攻,无极一剑干锋,片刻间连挡六十八鞭,七十二刀,面对八环,金铁交击声如珠走玉盘,响成一片,煞是动听。 接一声霹雳暴喝,无极古剑环身一挥,只一剑,将三人迫了回去,他的剑没有停下,”霍霍霍“一连三个虚招,人剑合一,静止不动! 那飞虹、孙凤翔、飞燕三人不约而同吸了一口真气,蓄势以待。 无极目光一扫,冷笑:”你们都不要命了。“孙凤翔嘻皮笑脸应道:”我们又不是要做国师,要不要命都不要紧。“无极怒道:”贫道就是拼着这个国师不做,今天也要劈杀你这个小子、“孙凤翔道:”你不做国师是你事,要拼命,少爷随时都欢迎。“无极冷笑道:”你真的不怕死?“孙凤翔大笑:”能够与一派掌门排一个你死我活,少爷已经快慰平生的了。“无极一怔,暗忖:”这几个小辈,凭我这身份,跟你们挤命倒是一件不光荣的事。“”何况这位掌门人还将是国师?“孙凤翔大笑不绝,随又招手道:”来啊,劈杀我这个小子。“无极咬牙切齿,脚踏七星,剑势又是几个变化。 孙凤翔摆手道:”你若是做了国师,也许真的不消动手,随便摆个姿势,便难免将敌人吓跑,现在,还是差一点儿。“”小辈--“无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激动的情绪并没有因此平复下来,在青城山上从来就只有他骂人,那些弟子对他既敬且畏,就是魏金鹏,也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到了长兴侯府,魏初对他始终也是恭恭敬敬,其他的人更就不在话下。 可以说,有生以来,就只有孙凤翔对他这样子无礼,那天清晨在苍松之下,他便已有意思好好地教训孙凤翔一顿,只是有事在身,不想节外生枝。 现在他也是这个意思,只要孙凤翔等知难而退,不为已甚,哪知道孙凤翔非独不领情,而且对他这位老前辈一些也不客气。那飞虹方才的一环更将他这位老前辈的尊严打掉了一半,令他矛盾得只是是否值得为此而将一条这么宝贵的性命拚掉。 那飞虹仿佛知道无极在想着什么,这时候突然插口道:”我看我们还是别打下去了。“无极尚未答话,孙凤翔已接上口:”这不是我们怕你。“”只是打来没有意思。“那飞虹又道:”因为不管胜负如何,你这个国师都是做不成的了。“无极冷笑:”贫道只知道,打下去还有很大的希望,不打下去,便真的全无希望。“那飞虹不再说话,看无极的说话神态他已经知道这个老道士是至死不悔的了。孙凤翔却叫起来:”少爷可看不出你还有多大希望,方才那一环若是打得重一些,你现在已经是烂泥一堆。“无极的怒火陡然又冒起来,厉声道:”打,一定要打下去,贫道倒要看你们这三个娃儿如何拚掉贫道这条命。“语声一落,左手食中指按剑脊自下至上一推,举剑齐眉,奔向前去,直追孙凤翔。 那飞虹、飞燕齐上,那飞虹先到,双环砸落,无极的手势不由一顿,怒叱声中,回剑向那飞虹! 环剑相交,十六下急响,那飞虹去势奇急,奋不顾身,直欺人无极的中门,他双环巧打,一放中门,无极的剑势便很难施展得开。 双环原就是奇门兵器,甚少人用,在那飞虹的手中施展开来,更就是飞灵巧幻,可是这还难不倒无极,那片刻环剑相交,他的剑最少有三次机会可以将那飞虹刺伤,但他的剑若是一刺出去,那飞虹双环一定会乘隙抢入。 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无极完全没有把握在剑刺那飞虹同时让开那飞虹的反袭,所以他的剑没有刺出去。 连接十六环,他再接一环,剑一推,一股内力透出,惜力使力,从那飞虹头上’翻了过去。 飞燕双刀孙凤翔一鞭相继落空,与那飞虹一齐转身,无极已经在文外落下,瞪着那飞虹道:”你那算是什么武功?“那飞虹冷冷道:”杀人、拚命的武功。“无极冷笑道:”你就只懂得杀人?拚命?“你难道不懂?”那飞虹反问。 无极道:“你的武功必须兼顾全方的要害,无懈可击,致敌于石火之间。” 那飞虹道:“不错啊。” 无极道:“你一招之中,最少有三处破绽。” 那飞虹却问:“那你怎么不出剑攻来?” 无极问哼一声:“跟你这种不懂武功的人谈武功,是白费口舌。” 那飞虹还未答话,孙凤翔已大笑道:“是你要谈,我们可没有这个兴趣。” “都是疯子。”无极怒形于色。 孙凤翔又道:“我现在又不是参加武术切磋大赛,一招一式地跟你对拆,表演给谁看。” 飞燕娇笑道:“道长若是有兴趣,尽管先行表演一番,好让我们见识一下什么教师真正的武功。” 无极“嘿嘿”冷笑,脚踏七星,一声:“仙人指路”,虚刺一剑身形同时变化。 这果然是一招“仙人指路”,手眼步法,配合得恰到好处,当真好到毫颠,无懈可击。 那飞虹三人看在眼内,无不衷心佩服,他们都懂得这一招“仙人指路”,却是到现在才知道这一招可以有这许多变化,又能够攻守呼应,无懈可击,要将这一招练到这个地步,当然不是容易的事情,经验、功力、恒心缺一不可。 他们也不能不同意,无极的剑术实在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这是一招仙人指路。”无极收剑,傲然冷顾三人。 那飞虹道:“能够将这一招练到这个地步的人并不多……” 孙凤翔接道:“少爷可瞧不出这一招有何特别之处。” 无极道:“凭你的见识,当然瞧不出。” 孙凤翔不怒反笑:“好,你虽然笨一点,跟少爷学到现在,总算已知如何将话说得刻薄。” 无极怔在那里,孙凤翔接道:“但要少爷生气,还差一点儿。”一顿转问:“下一招你要给我们示范的是什么?” “仙人指路!”无极一字一顿,“指”字出口,他的剑已指出口,到“路”字,剑已到了三人面前,一招三式,分刺三人! 三人兵器展开,挡开来剑,左右一分,又将无极包围起来! 无极身形转动,剑出不停,一连十三招“仙人指路”,迫开三人,再一指,急指孙凤翔,对于这个小辈人显然痛恨之极。 飞燕双刀旁来,被无极长袖震开,那飞虹双环一刀,无极已然借着剑尖一点孙凤翔鞭梢之力,翻身从孙凤翔头上掠过,人在半空,竟然能够再对孙凤翔施出一招“仙人指路”! 孙凤翔“懒驴打滚”,避得有些狼狈,但总算避过这一招,链子鞭一抖,射向无极的后心,好一个无极,半空中竟然能够施展得出一招铁板刮,鞭从他的后背射空,他凌空再一个翻滚,人剑飞回,削向孙凤翔的咽喉!这一剑之险,当然是险到了极点,孙凤翔仰身及时闪开,哪知道无极那支剑风车一转,竟变成逆持,倒插而下。 眼看孙凤翔身形变化已尽,这一剑无论如何闪避不开的了,那飞虹双环及时赶至,撞在剑尖上,将无极的剑撞开。 无极却早已算准那飞虹双环必然赶得及到来,左手袖同时一指,将那飞虹双环压下,剑立回,一剑转刺向那飞虹的咽喉! 飞燕双刀同时砍至,那飞虹那刹那面色突然一变,脱口大呼:“飞燕小心!” 也果然不出他所料,无极早已算准了他必能闪开那一剑,剑刺到一半立即转回,左右撞开了飞燕身形,左手穿袖而出手指如剑,点向飞燕的眉心;飞燕双刀被封在外门,轻功虽然好,却不防无极以指代剑。 那飞虹、孙凤翔都看出危险,狂吼声中,双双扑向无极,奋不顾身,他们的身形虽然快,比起无极,仍然慢了半分。 半分已足以致命,无极左手中指不偏不倚,正点在飞燕的眉心上。 飞燕的眉心立时多了一个圆洞,惨呼一声,倒飞了出去。 飞出了半丈,鲜血才从她的眉心射出来。 无极亦早已算准这一点绝不会落空,一点身形即转,让双环,剑刺孙凤翔。 孙凤翔一双眼睛都红了,狂吼声中,挥鞭当头抽向无极,完全不闪避无极那一剑。 剑却比鞭更快,血光一交,孙凤翔右手齐肘断下,那一鞭立时失了准头,一旁抽空,若换是别人,这断臂之痛,早已失魂落魄,孙凤翔没有,忍痛踢出了一脚,正中无极的小腹! 无极闷吼一声,面部肌肉收缩,身子被踢得斜撞向那飞虹,那飞虹双环本来够不上分寸,无极给踢撞过来,却恰到好处,“格喇”声中,硬硬将无极的右肩右肘一齐击碎! 无极不由一声怪叫,古剑“呛嘟”坠地,身子一转,左手中指疾戳那飞虹眉心! 那飞虹头一偏,双环同时反锁,却不偏不倚,锁住了无极的左臂。 无极的反应绝不会那么迟钝,但右臂断折的打击痛苦却已令他方寸大乱,一心只要将那飞虹戮杀,报却这断臂之仇,招式不觉便走老,到他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左臂已来不及收回来了。那飞虹双环一锁接一错,无极的左臂亦齐肘而断,整个身子亦被抖得飞起来,眼角同时瞥见一道剑光刺至。 那道剑光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的了,砍来的也正是他的剑。 孙凤翔用脚将剑挑起,左手一抄,咆哮一声,便向无极斩去! 无极完全没有闪避的余地,孙凤翔一剑刺实,第一二剑紧接劈出,人如疯虎,剑亦疯狂乱劈,那飞虹亦自咆哮着双环击至! 无极一个身子在环剑突击之下东倒西歪,骨碎声寒人心魄,血肉横飞;孙凤翔那片刻也不知击出多少环、多少剑,到无极倒下的时候,已完全不成人形。 孙凤翔疯狂地又斩了几剑才将剑插下,穿过过无极的身子,直没入柄。 无极这时候已经是一个死人,那飞虹是第一个发见,第一个回复自我,看了看无极的尸体,目光一转,奔向飞燕。 血仍然从飞燕眉心的血洞涌出来,飞燕鲜红如朝霞的娇靥已变得如白纸一样。 那飞虹跟一膝,抱起了飞燕的尸体,将自己的脸贴上飞燕的脸。 飞燕的睑一片冰冷,那飞虹那刹那有如置身冰窖之中,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一颗心却变得麻木,什么感觉也没有,眼睛亦仿佛变成了冰珠子。 没有泪,他的泪已与心凝结,飞燕对他的重要,有谁能明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凤翔突然冲了过来,一声“妹妹--”语声嘶哑苍凉得难以言喻。 他也跪下来,突然一把抓住了那飞虹的肩膀,道:“元宝一定是发现了轿子里坐着的是无极才没有追上来,那现在他一定是去追前行的两顶轿子了。” 那飞虹茫然点头,孙凤翔接道:“魏初老奸巨猾,元宝一定不是他的对手,说不定一追上去就会坠进魏初的陷饼,你快去救他,将皇帝抢回来。” 那飞虹仿佛没有听清楚,呆望着孙凤翔,孙凤翔一急,猛一把将那飞虹推得翻倒地上。 他这一推那飞虹仿佛清醒了许多,一下坐起来,伸手又要去抱飞燕的尸体,孙凤翔伸手截下,悲痛已极地嘶声道:“你不去,飞燕是白送了性命,死也不瞑目。” “我去!”那飞虹一咬牙,终于站起来。 “快去!”孙凤翔挥手催促,这个时候,他仍然心悬元宝的安危。 元宝又如何? 陷阱不错是陷阱,倒是元宝一伙布置在树林中,只等魏初一行人踏进来,他率众抄路,意在魏初,很快便布置好一个简单而有效的陷阱。 孙凤翔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当然不知道,若是他知道轿子里坐的是无极,相信他也不会走到这儿来,他虽然贪财好色,到底也是一个讲义气的人,何况他与孙凤翔情同手足,乃生死之交。 魏初一行眼看快到了,显然并无所觉,眼看便要踏进陷附,元宝暗处看见,哪能不乐得直搓手。 同行的是无极的两个弟子宫南、高立,俱都换上了一身侍卫的装束,混在侍卫当中,进入树林中的道路,才走在前面。 他们一路走来,步步为营,眼看快到出口,才松了一口气,却就在这刹那,泥土飞扬,一张巨网突然在地上破土而出,前行宫南、高立二人冷不提防,一齐坠进网中,给吊起来。 两人身形欲起,却完全没有着力之处,挥剑砍去,那张网却是牛绳子结成,才削断一条,网已收缩,几个山贼随即左右窜出,狼牙棒击下,可怜人被困在网内,完全没有闪避的余地,活活给击毙。 后面的侍卫正要抢救,两旁却有乱箭射来,立时倒下了近半,群贼即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喊杀连天! 魏金鹏面色大变,急忙枪在第一顶轿子之前,一面大呼道:“保护轿子!” 那些侍卫见伏兵四出无不胆战心惊,听得呼叫,连忙围拢上来。轿子已停下,第一顶轿子帘开处,魏初探头出来,面无人色,语声颤抖;“怎……怎么回事?” 元宝一眼瞥见,“格格”大笑。“你就是魏初?就是那个老狐狸?” 魏初一呆,脱口道:“你又是哪一个?” “元宝!七重天的元宝皇帝!” “七重天的元宝?” “难道还有第二个?”元宝伸出一指摇了摇。“三万两黄金骗老子是三十万两,这个帐,老子今天可要好好跟你算一算。” “这……这可是误会。” 元宝摇头道:“这个时候还要狡辩?老子到过你那座金库,你那儿有多少金子,老子难道还不清楚?”一顿一喝:“儿郎们!” 群贼哄然一齐应声,当真是天崩地裂,震人心魄,魏初吓得身子一缩,忙又道:“有……有话好说。” 元宝高呼道:“你这个穷光蛋,跟老子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动手!”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四章 元宝棒劈魏父子 换皇帝元颜见友 群贼立时挥动兵器,冲了上前,元宝手挥大铁棒,亦自冲杀向前,四个侍卫当先迎上来,与棒一接实,齐被震开。 元宝继续冲前,一棒当头向一个侍卫冲去,那个侍卫挥刀急挡,才挡开一棒,第二棒又砸到,一连三棒,那柄刀已被砸得弯起来,反砍着那个侍卫的脑袋。 元宝接一棒横扫,将旁边的另一个侍卫连人带刀,砸得倒飞两丈之外,另两个传卫已经被元宝左右的山贼截下,元宝杀得兴起继续冲杀前去,掌柜亦步亦趋,亦是威风凛凛。 魏金鹏吩咐四个侍卫保护魏初的轿子,长剑一引,迎向元宝。 “掌柜,你去解决那几个侍卫!”元宝铁棒一探,替掌柜开路,掌柜铁算盘一挥,带着两个山贼冲了过去,魏金鹏一剑接不下,元宝的铁棒已到,忙引剑迎去,举一棒,眨眼交击七次,只震得魏金鹏双手发麻,暗骂自己愚蠢,怎么去跟元宝硬拼。元宝接一喝,一条铁棒上下飞舞,整个身子都裹在铁棒中,向魏金鹏欺去,魏金鹏三剑划出都被封回,身形急展,绕着元宝转动起来,长剑随即从不同的方向刺向元宝,他是无极的入室弟子,无极一心要取悦魏初,自然悉心加以教导,所以他的武功比宫南、高立还要好,但与元宝比较,还有一段距离。 元宝的武功说杂当真杂得很,各门各派的都好像懂一些,而且大半还是从对手学来,所以可以说都是精华所在,也特别实用。 说到临敌经验的丰富,元宝更就不在话下,魏金鹏实在难望其项背,那根铁棒也远比任何兵器实用,一棒击下,开碑裂石。 魏金鹏原是看到元宝所用的铁棒那么重,一心要消耗他的气力再出其不意一剑将之刺杀,哪知道转了七八个圈,刺了数十剑,非独一剑也利不进去,元宝铁棒仍然挥扫自如,像没事儿似的。 元宝也看出了对方的企图,大笑道:“你跟魏初是什么关系?” 魏金鹏不觉应道:“是父子,又怎样了?” “老子是狐狸,儿子当然是小狐狸,那就难怪了。” 元宝大笑不绝。 “你在胡说什么?”魏金鹏身形转动,左三右四又刺出了七剑。 “小狐狸,你不是要消耗老子的气力,好将老子刺倒?”元宝一面封挡一面回答。 魏金鹏没有作声,身形跳跃如旧,元宝再接几剑喝一声“横扫千匹马”,一棒疾扫了出去。 这一棒横扫,周围一丈,全都在铁棒所击的范围,魏金鹏方欲扑上,铁棒已扫到,只觉得劲风扑面,几乎为之窒息,他长剑一压,身形急退,才退出三尺,后背已撞在一株树干上,元宝早已看在眼内,算准了才扫出这一棒,即时一步抢前,再一棒扫出。 魏金鹏的反应并不慢,后背一撞上树干,一声惊呼,立即转向树后,这样做没有错,元宝手中的若是其他较轻的兵器,那株树千应该可以替他挡去,那却是一条那么粗的铁棒,魏金鹏到底是临敌经验不足,仓车间未能兼顾到这许多,到他想到这一个问题的时候,元宝一棒已扫在树干上,“轰”地一声,那株树干竟然给扫断! 魏金鹏一个身子同时飞跌出去,这一棒虽然没有扫在他身上,那一震之力已足以将他震成重伤,飞跌出半丈,他口吐鲜血,踉跄着又跌出三步,手扶着一株树才稳定下来,左右三个山贼一齐拥上来,魏金鹏负伤应战,击倒了两个,却被最后一个乱棒击倒地上,当场丧命。 元宝那边已大笑着走向魏初,魏初看见儿子惨死,悲痛之极,但看见元宝走来,身子仍然不由往轿子里缩,在他来说,那已是最安全的地方,元宝大喝声中,一棒击下,那顶轿子立时四分五裂,魏初一声惨叫在轿内响起。 木片横飞,鲜血激溅,保护轿子的侍卫这时候已紧掌柜等砍翻,元宝这一棒完全是在极其顺利,毫无阻碍的情形下砸落,莫说是木,便是石头,也已在棒下碎裂。 那些侍卫有些仍然在顽抗,但这一声惨叫人耳,斗志全消,仓皇逃命,那些山贼追上去,又砍倒了几个,立即被元宝叫回来。 元宝已转到后面那顶轿子之前,掌柜几个左右将轿子托起一推,一个人便滚蛋也似从轿子里滚出来,手脚都给绳子缚着,嘴巴也给布掩上,山贼一见,立时哄然一声欢呼。 这个当然就是皇帝,早已胆落魂飞,元宝却是笑得合不拢嘴,探手一棒将皇帝挑起来,左右山贼忙将皇帝扶住。 皇帝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两条腿早就软了,不是扶着,根本站不起来,掌柜上前,伸手拍掉了皇帝衣服上的尘土,一面笑嚷:“皇上万福--”皇帝只差一点儿没有昏过去,掌柜随即道:“老大,我们这一注押中了。” 元宝大笑:“既然押中了,还不赶快去拿钱?” 群贼哄然齐应,掌柜小心翼翼的忙将皇帝推回轿子里,八个山贼紧接将轿子抬起来,“呵呵”连声,拥着轿子往赤松林那边奔去。 元宝一伙到达赤松林,翁天义、司马长安等已经在林前等候他们的消息,绝无疑问也相当灵通,他们二十人也不到,但林中是否另有安排?却不是元宝他们所能够瞧出来。翁天义负手立在轿子前,前袂飘飘,骤眼看来,整个人仿佛随时都会给风吹起来,给吹进半空,他看着群贼拥向那顶轿子,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站他身旁的司马长安却像一具石像也似。 轿子在翁天义面前停下,元宝大笑着走前,道:“白脸太监,皇帝老子给你送来了。” 阳光下,翁天义的一张脸果然白得很,这句话人耳仿佛又白了几分,但笑容却是更盛,柔声问:“在哪儿?” 扶着轿子的山贼一托一推,皇帝又滚了出来,一直滚向翁天义,翁天义看得真切,点头“很好。” “如假包换,童受无欺。”元宝大笑。 翁天义轻笑一声,悠然挥手,八个太监在他那顶轿子后面将四个大箱子抬出来,抬到元宝面前,打开,里内全都是闪闪生辉的一锭锭黄金。 元宝眼睛大亮,翁天义笑接道:“金子都在这里了,只有多,不会少,你可以慢慢点数清楚。” “不用了,你这个人有信用,老子绝对相信你。”元宝转》终于。“儿郎们,还呆着干什么?” 非域哄然上前,司马长安的手也就在这时候缓缓移向腰间金鞭,却被翁天义有意无意按住。 群贼没有理会,自顾将那几个箱子抬起来,奔了出去,元宝走了几步,忽然回身道:“小店就设在七重天,欢迎光顾!” 翁天义微笑道:“有机会的。” 元宝大笑,脚步一快,头也不回地奔前,翁天义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看着元宝一伙远去,才松开按着司马长安的手,司马长安这才问:“公公……” 翁天义截道:“可以用钱解决的事情,为什么不用钱解决?” 司马长安无言颔首,翁天义接道:“你们还不上去替皇上松绑?” 那些太监慌忙上前,翁天义又道:“司马兄的人也得准备启程了。” 司马长安应声挥手,一阵奇怪的竹哨声接从竹林中响起来,翁天义也没有理会皇帝,看着皇帝给推回轿子内,负手走回他那顶轿子。 这一份冷静从容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及。 那飞虹赶到魏初一伙横尸的地方,才从坐骑跃落,那匹坐骑已气力俱尽,一声悲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 看见那遍地的尸体,那飞虹不难想象战况的惨烈,来到那顶破轿子前,却只见破碎的轿子里,那一堆烂泥了似的魏初,虽然部分已不成人形,但模样仍然可辨。 看到这具尸体,那飞虹不由想起元宝那条粗大的铁棒,再望去,地上那些尸体中果然倒着几具山贼的尸体。 “果然是元宝他们做的,他们哪里去了?”那飞虹沉吟起来,“魏初在这里,皇帝当然也在,莫非他们已带了皇帝到侯爷那儿?” 那飞虹沉吟着转了一个圈,并无其他发现。 孙凤翔已经将断臂的伤口裹起来,呆坐在山沟一旁,望着飞燕的尸体,一直到他听到一阵“嘿嘿呵呵”的声音。 抬头望去,只见元宝一伙正向这边奔来,元宝并不知道山沟发生了什么事,一阵“嘿嘿呵呵”,满头大汗,装腔作势地赶来,他们也事实真地赶出了满头大汗。 相距还不到数丈,元宝突然一呆,脚步一下子停下,他总算看见了孙凤翔鲜血湿透,齐肘断去的右臂,然后他看到了飞燕的尸体。 那些山贼也看见了,一个个停下脚步,呆望着元宝。山风吹过,元宝由心寒出来,机伶伶打了一个寒然,突然狂叫一声,拔步奔前去。 孙凤翔看着他奔来,没有作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现,元宝奔近来,也没有作声,蹲下,伸手抓向孙凤翔的右臂,还未接触,便停在半空。 “你……你的手臂……”元宝的语声颤抖起来。 孙凤翔居然还笑得出。“轿里的是无极,我不给他砍掉这条手臂,要将他弄倒,大概还没有这么容易。” “那飞燕……” “无极的剑术出神入化,内外功都登峰造极,他看准机会要杀飞燕,谁也阻止不了。” “该死的老杂毛,贼道士!”元宝一下跳过去抓起无极的尸体,乱拳击下。 无极的尸体再吃这几拳,看来就更像一堆烂泥了,元宝目光一转,突然松手,怪叫道:“那飞虹那个臭小子又却到什么地方去了?”孙凤翔道:“我们考虑到你必定发现破绽,去截击魏初,恐怕你粗心大意,中了那老狐狸的陷阱,我手臂断了,只有叫那姓那的臭小子接应你了。” 元宝怔在那里,猛地大吼一声,反手掴在自己的面颊上,重重地一连掴了七八巴掌,一面嘶声叫道:“该死!真该死--” 孙凤翔呆望着元宝,群贼面面相觑,也齐呆住。 “不成--”元宝突然跳起来。“老子怎能这样不讲义气,这样不够朋友,老子一定要将皇帝拿回来!” 语声一落,元宝发狂地奔了出去,群贼慌忙跟上,原路奔回,孙凤翔不由叫出来:“元宝--” 元宝置若罔闻,只是奔前,牙龈紧咬着,只差一点没有掉下泪来。 队伍缓缓前行,翁天义始终是坐在轿内,那些太监前后护卫着皇帝坐着的那顶轿子,司马长安的手下分成两排,走在两旁,司马长安一骑则走在最前面。 道路盘旋在荒野中,穿过了一个小林子,司马长安在马上老远便看见元宝一伙横挡在前面路上。 群贼或坐或卧,这时候已经休息得差不多,元宝高坐在满载金子的箱子上,心情看来已没有那么激动,但深知他的都看出他现在就犹如一箱火药,放在火焰旁边,一触便会爆炸开来。 箱子堆叠在一起,元宝高高在上,看得比谁都清楚,掌柜立在箱子旁,看见司马长安一骑从林子里起来,立即道:“老大,人来了!” 元宝挥手道:“从原定计划,他们若是不答应,老子对付那个司马长安,你们抢皇帝,一得手,立即将皇帝送回盛北川那儿。” 群贼听得清楚,齐应一声,掌柜又道:“那个阴阳怪气的老小子?” “那个杂种?”元宝大笑:“老子一只手便将他的头扭下来。” 群贼亦大笑。 司马长安那边却视而不见,策骑继续前行,其余人亦步亦趋,神态亦没有任何变化,他们的感情似乎已完全麻木。 元宝看着他们来到身前三丈,左手终于作势一挡,大吼一道:“站着!” 司马长安应一声:“停!”所有人一齐停下,司马长安随即策骑一边踱开,让出当中一条通道。 元宝毫无障碍地看到翁天义那顶轿子,轿子的帘子即时一开,翁天义现身出来,含笑招呼:“元老板,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元宝大声道:“老子是还你金子来的。” 翁天义笑问:“那些金子有问题?” “没有。”元宝把头一摇。 “那是数目不合?”翁天义再问,笑容更盛。 “也不是。”元宝摇头再挥手:“总之不换了,金子老子全还你,人可要带走。” 翁天义笑出来:“你是在跟我开玩笑?” “开玩笑?”元宝翻眼一瞪:“老子可没有这种闲情。” 翁天义微一颔首:“你是真的要把人带走?” 元宝不耐地提高了声音:“当然是真的了。” “你们生意人不是有一句话--”翁天义仍然那么悠闲。“货物出门,概不退换。” “老子不管。”元宝把拳一挥:“老子也不是什么生意人,只是一个强盗,你不换,老子可要抢了!” 翁天义含笑摆手:“请--” 元宝勃然大怒,大吼道:“儿郎们还不与老子上前打杀他们?” 群贼“轰”然应一声,挥动兵器冲前去,司马长安那边亦拔剑,两旁死土不用吩咐,已经弧形上去,翁天义即时道:“这个元宝留给我!” 司马长安点头,叱喝一声,飞骑冲向其他山贼,马到剑快,“刷”一声,一个山贼首当其冲,一颗头颅被砍飞上半天。 几个山贼左右图上来,乱棒方要击下,司马长安人已离鞍,凌空拔起,半空中把手一招,三枚暗器射出,正中一个山贼的面门,身形接落,迎着另一个山贼的狼牙棒,身形又一个翻滚,同时一棒从他脚下扫过,他的剑把握那刹那,刺进了那个山贼的咽喉! 与之同时,群贼与司马长安属下的死士已然厮杀起来,双方都是久经战阵,群贼孔武有力,用的都是重兵器,那些死士却是浑身兵器暗器刁钻险毒,这战的惨烈,可想得知。 双方的人数亦差不多,不同的是群贼这边除了一个元宝,勉强可以称得上高手的就只有一个掌柜,对方翁天义之外还有司马长安。 翁天义没有动,只是看着元宝,无论怎样看来,都不像懂得武功的,元宝从箱子上跳下,手抓着大铁棒,盯着他。 “请--”他再次伸手。 元宝一指,大笑:“你这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翁天义悠然道:“命就在这儿,只等你来拿。” 元宝在笑接道:“老子就一棒砸杀你这个老乌龟2” 挥棒冲前去。 翁天义左袖一扬,竟然将击下来的一棒卸过一旁,完全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力,他的身形同时鬼魁般一闪,一掌拍出。 元宝一棒落空,那种感觉就像是行走间一步踏空,惊讶未已,劲风已压体,他的反应也不慢,左手一沉,以棒端迎向来掌,翁天义那一掌仍然拍下去,一掌拍实竟然将元宝震开了三步。 元宝想不到这个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监竟然有这样好的内功,这一惊非同小可,惊呼声未出口,翁天义双袖已“拍拍拍”地飞向面门,他眼神一乱,铁棒急挥,翁天义更快,从棒下欺进,双掌齐击在元宝的胸膛上! 那在元宝的感觉有如两个铁锤一齐撞来,闷哼一声,身子被击得倒飞出丈外,着地再又倒退三步才稳定身形,咽喉一甜,嘴角一缕鲜血流下。 翁天义没有追前,双手背负,笑望元宝。 “好小子!”元宝双眼瞪得大大。 “这其实应该叫老龙王上山。” “果然厉害(离海)--”元宝倒抽了一口冷气。 翁天义第三次伸手:“请--” 元宝怪叫一声,手挥铁棒扑上,乱棒击下,翁天义身形飘忽,元宝一连二、三十棒,仍然击不中,他也知道援上高手,不敢大意,铁棒上下飞舞,变化迅速,攻守俱备,翁天义一时间也近了他的身。 翁天义一些也不着急,绕着元宝,穿花蝴蝶似的,偶然一指袖,“猎”然声响,有如刀削,拂创良目! 他那双袖子显然也是为了配合这种武功,远比一般的长出了很多。 若是给拂中,眼睛便得给废去,元宝每一次都及时避开,连闪七袖,总算瞧出来,脱口一声:“滚云袖!” 翁天义双袖一卷,身形迎着棒势一退半丈,笑道:“不错!” 元宝一皱鼻子:“可也吓不倒老子。” 翁天义摇头:“这不是夸口的时候,你看你那些手下。” 元宝目光一转,只见司马长安与那些死士占尽上风,七重天群贼已经是一面倒之势。 那些死士到底久经训练,全都是杀人老手,时而刀,时而匕首,时而矛,时而暗器,再加上飞索绳钩,当真的变化多端,群贼虽然孔武有力,又用重兵器,那些死士根本不与他们硬挤,周围又有足够的地方让那些杀手活动,这片刻之间,群贼已过半数为他们所算,被暗器射中,尽管并非全都射在要害之上,但对群贼作战的,多少亦有影响。 群贼却非独没有退缩,反而更凶悍,就像是负伤的野兽,疯狂地扑击,挨上他们一下的死士却更不当场了帐,也非要重伤不可。 死士无情,群贼如狼似虎,全都不顾生死,拼命地搏杀,这样下去,本来就是一个同归于尽的局面,只可惜死士方面还有一个司马长安,一剑纵横,武功施展开来,没有一个山贼能够追得上,将他截下来,他也不与任何一个山贼纠缠,只是向那些已经有对手的山贼袭去。那些山贼应付对手已经不容易,何况要同时应付一个这样的高手偷袭?司马长安袭击必是要害,即从事乐中,那些死士也懂得把握机会补上几下子,轻易地将之解决。 这一战虽然不会这么快解决,但已经很明显,是怎样的结局。 元宝目光回到翁天义面上,一颗心不由发凉,他虽然鲁莽,绝对不是那种固执到死也不肯承认事实的人,他的心情出现前所未有的烦乱。 群贼都是追随他多年、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难道就由得他们一个个倒在这儿? 翁天义仿佛看透了他的心,笑接道:“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再打下去了,你们要走,我们绝不会留难。” 元宝冷冷地瞪着翁天义。 “你虽然是他们的头儿,却没有权力支配他们的生命,我那些手下在我来说也是的。” 元宝沉声道;“老子……” 翁天义挥手截住:“我以为你应该先问问手下的意见。” “好--”元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代们一齐叫他们停下。” 二人不约而同,侧首齐喝一声:“住手!” 他们的内功都很好,一喝之下,将所有的打斗声完全盖过,双方均几乎一齐给喝住,也一齐咤异地向这边望来。 元宝随即高呼:“儿郎们,这个老乌龟说,谁要走都可以走。” 翁天义面色一沉,他实在想不到这种情形之下,元宝仍然敢叫他做老乌龟。 群贼哄然一阵骚动,掌柜大一道:“老大,他答应将皇帝交给我们了?” 元宝大声应道:“他只是提醒老子,没有权力支配你们的性命。” “他娘的--”掌柜破口大骂:“这个兔儿子打不过我们,使出离间我们感情这种卑鄙手段来了。”语声一落,算盘猛一响,算珠突然一齐脱出,射向挡在前面的三个太监。 那三个太监冷不提防,眼睛被算珠射中,一个双目立瞎,一旁边几个山贼一拥而上,狼牙棒砸闻地上。 其余山贼亦同时猛然扑上,一阵乱棒乱打,出其不意,亦被他们击倒七八个死士。 元宝大笑,一条铁棒撞向翁天义胸膛,那些山贼虽然没有作声,但行动已等于回答他们死也追随元宝左右。 翁天义本来苍白的脸立时变成死鱼肉也似,一股怒火从心底冒起来,这个人说怪也真怪,脸越自便越怒,一声大喝,双掌一展,竟迎向撞来铁棒。 两下接实,元宝竟然被震开三步,翁天义身形接展,天马行空般飞撞向元宝,身形动处,尘土飞扬。 元宝眼快手急,吼叫声中,铁棒接连七次凌空撞向翁天义,一次比一次强劲。 翁天义双掌硬接,每接一棒,身形非独没有被撞退,反而向上翻起来,接到第七棒,一翻竟高逾三丈,猛一个盘旋,飞扑而下。 元宝一眼瞥见,铁棒立即在头上挥舞,车轮子也似,迎向来掌,翁天义双掌一击若是落空,不难被一棒拦腰扫飞出去,他双掌一落却是恰到好处,正击在铁棒上,一下异响,旋转的铁棒立时停下来,元宝一双脚竟然陷入了地面三寸,翁天义却往上弹起,一翻又扑落,这一次,双掌已印向元宝的头顶。 元宝大喝一声,铁棒迎上去,身子随地却一倒,贴地疾滚出去,这一着倒是在翁天义意料之外,他的反应可也不慢.凌空半身一旋,掌力已收,但余力仍然激荡搭一大片尘上,他也就在尘上中落下,支腿撑起,疾射出去。 元宝贴地一滚,铁棒接往地上一撑,身形箭也似飞射五丈,直撞向那边一个太监,那个太监正与掌柜战在一起,一眼瞥见元宝撞来,急忙闪避,元宝的铁棒仍碰在他肩上,这一碰看似不怎样,却已将他震飞了出去。 元宝直呼道:“抢皇帝!” 掌柜与两个山贼应声扑上,一把将轿子的帘子拉下来。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第十五章 七重天兄弟覆灭 飞虹怒刺盛北川 皇帝正坐在轿子内,身子缩成了一团,面青唇白,浑身发抖,掌柜手一探,劈胸抓住,硬硬将他从轿子里拖出来。 翁天义这时候亦已扑到来,自然转身扑向掌柜三人,元宝一棒拦住,片刻间竟然击出了七十二棒,虎虎生风,震得翁天义一身衣衫“猎猎”飞扬,翁天义身形再一变,有如柳絮随风,在棒风中下上翻滚,七十二棒过去,丝毫无损,而且有如附骨之蛆挂在棒端上。 元宝奋力已尽,新力未生,棒势不由得一顿,一眼瞥见翁天义这样子挂在棒上,又吓了一跳,翁天义也就在这当儿贴着铁棒揉身前来,一连七掌击在元宝身上,元宝闪开三掌,却挨了四掌,被击得左摇右摆,口吐鲜血,翁天义再加一脚,正中小腹,将元宝踢出丈外。 这一脚力道也不轻,元宝双脚着地,不由一屁股坐到地上,掌柜等看见大吃一惊,舍了皇帝,左右齐上,攻向翁天义。 元宝同时一个老虎扑跳,从地上站起来,一袖擦掉嘴角的鲜血,厉声道:“你们让开,让老子一棒砸死这个老乌龟!” 掌柜嘶声道:“老大将皇帝带走,我们押后!”一面叫一面挥动那个只剩下架子的铁算盘乱击。四个山贼同时刀棒齐下乱砍乱砸,疯狂扑击! 翁天义竟然被他们迫开了半丈。 元宝喝不退掌柜他们,勃然大怒:“什么,你们连老子的命令也不服从!”随即提起铁棒杀奔回来。 掌柜嘶声道:“老大,我们带着皇帝也杀不了出去,只看你的了!” 语声未落,翁天义一油已拂到,“猎”地一声,掌柜的左耳竟然被削飞,血流披面,他怪叫,不退反进,攻势更加疯狂。 元宝听得掌柜那么说,一咬牙,退开,一个太监从旁掩来,扑向皇帝,他快,元宝更快,当头一棒击下,太监挡开了这一棒,元宝接连二十多棒又乱击下来,活活地将这个太监击成肉酱,自己也连吐了三口鲜血。 翁天义那四掌伤得他实在很重,若非他一身横练功夫,早已倒下来,这一次他连血也懒得擦掉,接一把将皇帝抓起来,搁在肩头上,即时一阵狂风呼啸,翁天义凌空大雕也似扑落,右手五指如钩,疾往皇帝后心抓落。 他动身的时候燕王有话吩咐下来,若是活着带回来大麻烦,杀掉算了。 这一下若是抓实,皇帝非要一命呜呼不可,元宝一瞥见翁天义扑下,便看出那一下是抓向皇帝,第一个念头就是--“又不是抓老子,管他?”但随即一转。“不好,这个倒霉皇帝可是不堪一击!”此念一转,慌忙往前扑去。 这一仆总算让开那一抓,翁天义身形半空疾旋,左掌接击出,正击在元宝的后背上,“外”地如中败革,元宝扑前的身形立时应掌飞了出去,一口鲜血接从他口里喷出。 掌柜几人阻截翁天义不下,这时候总算赶到来,齐攻向翁天义,其中一长狼牙棒猛扫拂,竟然将另一条击来的狼牙棒卷得脱手飞开。 一脚踢中,那个山贼身子虾米一样弓起来,喷出一口鲜血,双手却及时将棒弃去,反抱住了翁天义的脚。 那口鲜血喷在翁天义脚上,那山贼一条命虽然已给踢掉九分,剩下的一分气力仍然能紧抓住翁天义的脚不放,翁天义冷不提防有此一着,身形一慢,掌柜见机不可失,立即拿算盘砸去。 翁天义右掌硬接,劈再化为抓,五指一缩,那算盘立时变作一团,掌柜及时松手,却反抓住了翁天义的右臂,左手接抓上,一面嘶声大叫:“老大,快走!” 另一个山贼同时亦抱住了翁天义的左臂。 元宝抱着皇帝连滚带爬,抬头一望,司马长安的坐骑就在旁边,立即跳了上去,也立即看到掌柜三人的情形,泪从他的眼中流下,他猛可大吼一声策骑疾冲了出去。 翁天义看在眼内,大怒,右脚连变三个姿势,脚尖踢出了七次,抱着他右脚的那个山贼胸前肋骨尽被踢碎,五脏腑俱裂,双手再也抓不住,整个身子被踢得飞出了数丈。 元宝一骑与之同时奔出了十数丈外,一个死士欲上前阻挡,给他铁棒一扫,连人带刀飞摔出去,一道剑光亦同时飞来!是司马长安,御剑凌空一飞三丈,袭向元宝的后心,这一剑,元宝无论如何躲避不了,他能够做的,只是往马鞍上一伏。 剑光过处,元才后背裂开了一道又长又深的血口;鲜血飞激,那匹马同时背着他奔出了数丈。 司马长安一剑击元宝不倒。身形落地,马已经远去,再也击不到了。 翁天义那边看得真切,身形欲展,左右手却给掌柜与那个山贼缠着,展不开来,怒火更盛,大喝声中,双手一抢,掌柜与那个山贼竟然给抡得离开了地面,翁天义接将他们向皇帝坐的那顶轿子砸去。 “哗啦”声中,轿子片片碎裂,掌柜与那个山贼的身躯皮开肉绽,几乎断为两截,烂泥般倒下,翁天义双手接一送,尸体疾飞了出去,大蓬蓬碎木片同时激飞,声势惊人。 翁天义身形接展,长啸声中,三个起落,挡者披靡,一个山喊在他掌下丧命,死鱼一样横飞出去。 那些死士太监看在眼内,无不骇然,他们从来都未见过翁天义动怒,一怒之下,想不到竟是这般威势,如此惊人。 翁天义连毙十个山贼,一口怒气才平下,目光一扫,厉声道:“一个也不得放走,杀!” 司马长安接一声:“杀!”长剑急落,斩瓜切菜地连斩二人。 那些山贼本来就处于下风,这野外更就只有挨打的份儿,可是他们没有退下,继续奋勇死战。 这一场恶战持续了半往香之久,七重天那些山贼一个不剩,悉数横厂在荒原上。他们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甚至大都目不识丁,不懂得那许多道理,这一份义气,这一份忠诚,这一份视死如归的豪情,又岂是一般读书人所能够做得到? 那些死上杀到了最后,也不由露出惊佩的神色来,一个个呆立在荒原上。 司马长安也没有作声,三个字到了咽喉,只是没有说出来,翁天义倒说出来了。 一好汉子!“他冰冷的眼瞳也终于溶化。 急风一阵吹过,血腥吹飘荒原。 元宝嗅不到那血腥,也听不到最后一声惨叫,可是他知道那会是怎样的结局。 泪水顺腮而下,他已经很久没有流过泪,也时常人前人后夸口,就是刀搁在脖子上,眼泪也不会掉下来,可是他现在完全压抑不住,泪水泉涌。 那些快乐的日子,大杯酒,大块肉,带醉狂欢的日子,一下子全都到了眼前,他忍不住嘶声大叫,飞骑狂奔,就像是个疯子。 孙凤翔已回到定远侯府,那飞虹也回来了,飞燕的尸体在他们身旁,在一条椅上,肌肤已变得冰冷。 盛北川看着他们,并没有作声,他很明白他们的感受,也知道这时无论说什么也安慰不了他们。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飞虹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贼到底是赋!“这句话他实在不想说出口,几次已到了咽喉又咽回去,到底忍不住说了出来,孙凤翔呆呆地坐在一旁,听得很清楚,却没有作声,也无话可说,元宝到底做了什么,他怎会想不透,再忆起那天在妓院扛着那箱金子,心头更明白,是燕王的人出重金收卖了元宝,伺机将皇帝劫去,送去领赏。 从元宝在白狼沟的说话神态推测,也显然已成功劫走了皇帝,取到了赏金,他相信元宝是,个颇讲义气的人,却决不以为燕王的人仍然会留在那儿等他去将人换回来。 燕王的人若是有足够的能力,照理根本不会给元宝赏金,既然没有,那皇帝到手,又怎会不赶快开溜? 元宝一伙去一回所花的时间,已足够他们跑得很远的了,而且事情也必定已作好了妥善的安排。 他不知道元宝准备怎样向自己交代,也不以为自己会将元宝怎样,他们到底是好朋友,飞燕的死,亦只能怪飞燕技不如人。 他也知道那飞虹其实很明白,那么说只是出于一时的悲愤,元宝现在若是在他面前,相信也不会拿元宝怎样。 所以他并不在乎那飞虹说什么,事实上他也想破口大骂,狠狠地将元宝骂一顿,只是骂不出来,也许他觉得这实在很没有意思,他的脑海现在也仍然是一片空白。 那飞虹看看他,好像要说什么,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就在此际,堂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 他们不约而同站起来,一个血人随即冲进,跌翻地上,人也由一个变成两个,正是元宝与皇帝。 皇帝面色苍白,便要爬起来,浑身却都似骇软了,爬来爬去,总是爬不起身子,元宝却只是打滚。 ”元宝--“孙凤翔第一个扑前,一把将元宝抱住,元宝一口鲜血随即吐在他身上。 ”姓孙的--“元宝喘息着:”皇帝……老子给你抢回来了。“”你这个元宝!“孙凤翔摇头。 ”快要完蛋了。“元宝居然还笑得出。 那飞虹盛北川左右已走了过去,全都没有理会皇帝。 元宝又吐了一口血,孙凤翔只有摇头,骂道:”你是个傻瓜!“”所以老子我还讲义气!“”谁要你讲义气。“孙凤翔不由问:”七重天那些兄弟怎样了!“”老子要跟阎王爷打交道,他们不侍候老子左右壮胆怎成。“元宝转顾那飞虹:”老子到九泉之下,再跟飞燕道歉。“那飞虹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做了杀手之后,心情已许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激动过。 元宝接道:”你小子要骂尽管骂好了,反正老子都不会听到……“语声未已,头一侧,终于气绝,他实在已伤得很重,只是一股义气支撑着,捱到现在。 孙凤翔再也忍不住,嘶声叫起来:”元宝--“一面用力地摇撼元宝的身子,元宝一些反应也没有,孙凤翔好像突然发觉这已经是一个死人,动作语声突然停下,两行眼泪却淌下来。 那飞虹伸手抹下了元宝的眼盖,仍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好汉子--“盛北川亦只有这三个字。 皇帝那边惊魂未定,一个身子仍然在颤抖,看见盛北川他已经知道身在何处,但看见众人情绪那么激动,却也不敢做声。连番祸劫,他已经变得聪明了一些。 盛北川是否魏初那种人?他也不知道,也不敢肯定,对于自己的命运他已经完全失去信心。 荒原,黄昏。 一列列新坟前的祭台上燃烧着香烛纸钱,孙凤翔、那飞虹跪在祭台前,一声也不发。 那飞虹显得更沉着,非独眼神,整个身子也仿佛已变成冰石,孙凤翔也变得沉重起来。 急风吹过,纸钱飞扬,孙凤翔空垂的右手衣袖亦随风荡起,那飞虹目光随着飞扬的纸钱一转,终于开了口:”老弟--“孙凤翔抬起头来:”我已经是一个废人,再也帮不了你的忙了。“那飞虹摇头:”我本来不该找你们的,只是总觉得,这件事有些意义。“”一个废人能够做一件有意义的事也不枉此生。“”这件事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有一个结果。“”但结果总会有的。“孙凤翔淡然一笑。 ”那个皇帝看来很窝囊,盛北川即使替他平定败局,只怕也不会干出多大的好事来。“”不知道燕王又是怎样的人?“”我只知道他重用司马长安那种人,就绝不是一个好人。“”这是偏见。“孙凤翔摇头:”哪一个做皇帝对我们其实还不是一样?倒是盛北川那一份忠肝义胆,令人佩服。“”你真的主张我继续替盛北川做事?“孙凤翔只是回答:”我的右手若不是给无极砍掉,也会跟着他。“那飞虹沉吟道:”我们江湖人在战场上未必起得了多大作用。“”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孙凤翔目光一闪:”只是,有一个人你必须提防。“”那个击伤元宝的人?“”元宝吐出来的鲜血混着破碎的内脏,可见致命的不是背后那一剑,而是被内家掌力震碎了内脏。“”我会小心的。“那飞虹接问:”你准备到哪儿去?“”那座农舍我暂时是不准备去的了,飞燕不在,我也打点不来,反正一个人了无牵挂,到处走走正好散散闷气。“”只是天下未定,处处都动荡不安……“孙凤翔笑道:”我虽然只剩下一条手臂,相信还能够照顾自己。“那飞虹没有再说什么,孙凤翔目光转落在墓碑上:”什么时候你经过这里,来整理一下飞燕的坟墓。“”我会的--“那飞虹仰首向天:”问题只是我也未必能够活上多久。“孙凤翔听着心头一阵枪然,没有说话。 又是一阵急风吹过,纸钱再飞扬,远远地飘飞开去。 盛北川事实也以为自己一片忠肝义胆,郝安、飞燕、元宝的死更令他热血沸腾,准备狠狠地干一番大事。 在这之前,他们一直以为只要皇帝在他那儿他就有办法联络各侯,举兵讨伐燕王,可是落到了他手上,他却突然有一种老鼠拉龟,不知从何处着手的感觉。 这就是正如那种饭来张口,尽懂得挑剔饭菜不好的人,只有到由他当家,才知道当家的是怎样的辛苦。 之前他事实并没有将魏初放在眼内,总以为自己一定会比魏初做得好。 现在他总算亲自感受到魏初的烦恼。到了翁天义出现,他甚至不由怀疑到自己那一片忠肝义胆。 翁天义只带了两个小太监,正式登门拜访盛北川,他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单就这一点,已可以看出这个人的胆识非凡。 盛北川接到拜帖,大为震惊,若是这之前,他说不定已着侍卫攻翁天义,可是现在他非独没有,经过一番考虑之后,甚至还请翁天义进去。 翁天义一些怯懦之色也没有,背负双手,悠然从两行侍卫当中走过,直趋大堂。 那两个小太监各自捧着一个盒子,在大堂接见翁天义,那十六个侍卫无不惊讶翁天义的冷静镇定。 翁天义的语声也很镇静:”燕王属下翁天义拜见定远侯爷,向侯爷请安。“盛北川有些失措.一会儿才道:”坐--“”谢坐。“翁天义悠然在一旁坐下来,那两个小太监亦走了过去,肃立两侧。 盛北川心神一定,道:”翁公公不远千里而来,不知道有何赐教?“”不敢--“翁天义抬手递出:”小人只带来了一些东西,要请侯爷过目。“两个小太监随即走到盛北川身前,屈一膝,将手中盒子放在几子上,退了下去。 盛北川取起了一个盒子,正要打开,翁天义又笑道:”请侯爷先屏退左右。“也不用他吩咐,两个小太监已先自退出,盛北川沉吟了一会,左右看一眼,终于道:”你们也退下。“十六个侍卫相顾一眼,不敢抗命,带着疑惑的心情退出大堂。 盛北川目光再一扫,道:”现在本侯大概可以将盒子打开了。“”侯爷果然名不虚传,这一份镇定,小人已佩服到五体投地。“翁天义这倒是由衷之言。 ”彼此彼此--“盛北则从容将盒子打开,目光一落,不觉一怔,盒子内放的,都是一封封的书信,翁天义即时道:”魏初接了皇帝回府,曾经去信各侯,邀请各侯前去商讨如何举兵勤王。“”本侯也曾被邀请,却是个陷阱……“”魏初虽然心胸狭窄,但在这非常时期,又岂会做出这种事情,伏击侯爷的,其实是我的人。“盛北川一怔,淡然道:”是么?“翁天义接过:”除了侯爷之外,各侯却都没有动身,只是信复,模棱两可。“盛北川抖开了一封,看看道:”他们都是聪明人。“接又抖开了另一封。 ”魏初也是的。“翁天义笑笑:”他所以改变初衷。 也是因为看出大势已去,独力难支。“说话间,盛北川已看了三封信,面色越来越难看,翁天义没有再说话,一直等到盛北川将一个盒子的信看完,才道:”还有的在另一个盒子内,侯爷无妨细看清楚。“”不用了。“盛北川摇头,面色更难看。 ”各爷又反应如此冷淡,难怪魏初寒心,侯爷又不与他合作,他当然只有走最后一条路了。“盛北川淡然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无疑也是一个聪明人,只是运气不好,又遇上本侯这个既愚且鲁的对手。“”侯爷的运气,比他好多了。“”公公这是什么意思?“盛北川反问。 ”天下未定,正是用人之际,侯爷深得人心,一呼百诺,皇上又怎会不加以重用?“盛北川看着翁天义,没有作声,翁天义接道:”哪一个做皇帝,其实还不是一样?“”本来是一样,只是本侯的情形不同。“”侯爷是顾虑那些曾经为这件事出过力的人?“翁天义仿佛看到盛北川心里。 ”公公有所不知。“盛北川叹了一口气。 ”小人只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等不到那些好日子的人,是时运不济。“盛北川沉吟起来,翁天义接道:”侯爷无妨考虑清楚再作答复。“”本侯就是不明白,大敌已去,何必多此一举。“”侯爷你足智多谋,想必已作好了安排,这附近到底仍是侯爷的势力范围,能够避免与侯爷正面冲突,小人都希望尽量避免。“盛北川笑道:”这若是理由,也只是理由之一。“”皇上一直都希望有个说得话的人,能替他安抚南方各侯,以求能达到兵不血刃,一统天下的目的,此人亦自非侯爷莫属。“”没有了?“翁天义微微一笑:”若说还有,那就是为了小人的利益设想。“盛北川轻”哦“一声,翁天义接道:”这件事已花了不少时候,再下去难免落一个办事不力之罪,而且夜长梦多,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化,京城方面,小人也甚不放心,为了将来的富贵荣华,不能不走这一次,以祈能够早一些解决。“”本侯也相信,若是没有大好处,公公也不会冒这个险。“”富贵险中求,原就是一句老话。“翁天义又笑笑:”老话通常都是有些道理的。“盛北川又沉默了下去,翁天义追问:”侯爷需要多少天考虑?“”公公又能等多少天?“”多少天本来都没有太大问题,当然是越快越好,小人也不以为侯爷这么果断的人需要考虑太久。“”明天同样时候,劳烦公公再走一趟。“”爽快-一“翁天义抚着掌:”侯爷果然爽快。“盛北川转过身子,大呼:”送客--“接着的一天,过得非常平静,最低限度,表面上看来就是这样。 在翁天义到来之前,盛北川从正午一直就在大堂内,一再将那两个盒子的书信细看了几遍,看样子,仍然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可以联手的对象,到他将两个盒子都关上的时候,却已完全绝望。 若是他一定要与燕王对抗,一定是一个完全孤立的局面,也许不等燕王大军南下,那些王侯便已联合向他进攻,将他抓起来,送到燕王的面前邀功。 这一战,绝无疑问有如以卵击石,只有疯子才认为仍有希望。 盛北川一向都很清醒,现在他唯一考虑的只是他是否真的有一颗丹心,满腔碧血,真的已准备不顾一切,与皇帝共存亡,与燕王决一死战。 翁天义依时到来,与盛北川闭户长谈,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谈些什么,门开的时候,翁天义也是像昨天一样,从容离开。 长夜终于消逝,日渐高,耀目的阳光洒落在孙凤翔面上,使他的眼盖不由一阵颤动,终于睁开,他仍然怀抱着酒罐,昨夜他就是喝光了这罐酒,终于醉倒,到现在醒来,才知道自己已醉倒在草丛中。 草长过膝,风吹萧索,他开始感到了一些寒意,也总算完全清醒。 他仍然卧在那里,看着从天空飞过的飞鸟,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风虽然吹掉了他的醉意,却没有吹散他的懒意,他懒洋洋地卧着,脑袋也是懒洋洋的,什么也没有想,接近空白。 ”公公早到了?“这声音非常熟悉,孙凤翔不由倾耳细听。 ”侯爷来得正是时候。“回答的声音阴阳怪气??在孙凤翔听来却完全陌生。 侯爷?难道真的是盛北川孙凤翔心念一动,挺了挺身子。 那位侯爷接道:”我们这就上京去?“”侯爷难道还有什么放心不下?“”要打点的都已打好了。“陌生的声音接道:”燕王属下翁天义向皇上请安。“一听这句话,孙凤翔如遭电击,浑身猛一震,他抓了抓脑袋,爬起半身,分开草丛,往声音来处望去。 不远处的驿道上,两队人相对而立,其中一队为首的正就是盛北川,皇帝也坐在马上,垂头丧气,另一队为首的一个太监正在向皇帝作揖。 孙凤翔看得很清楚,目瞪口呆,脑袋也呈现一片空白,那些人跟着说的话,他一句也再听不入耳了。 那些人也没有说太多话,随即动身,盛北川、翁天义两骑前行,谈笑风声,司马长安押后,那些死士左右齐上护在皇帝前后左右。皇帝一张脸有如白纸,身子抖得就像急风中的弱草,一波三折,到现在他已经完全绝望,连盛北川也是这种人,又还希望哪一个再加以援手?只是他实在不明白,盛北川怎会突然改变初衷,转投燕王,之前盛北川怎样说话,属下的人又如何为了将他救出来舍生忘死,他还记得很清楚,他没有想下去,到了这个地步,明白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孙凤翔看不到皇帝的表情,也听不到翁天义、盛北川谈些什么,那片刻,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已在燃烧,突然有一种冲动,他伸手用他的右手,然后他突然想到右手已断去。 没有了右手可以有左手,但他的左手又能够起多大作用?那近有司马长安,有那么多死士太监,远有个个杀元宝的高手势必也在,他如何应付得来。 目光落在断臂上,他忽然笑起来,笑得是那么凄凉,他这条右臂,还有飞燕、元宝与七重天一群兄弟的性命,都已交给盛北川,然而盛北川却将他们拼救回来的皇帝拱手送给燕王的人,这若是笑话,的确太可笑了。 他尽管笑着,却没有发出笑声来,咽喉就像是喷着什么,一些声音也发不出来。 随即他想到了那飞虹。 在这件事中,那飞虹到底又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盛北川给他的黄金到底又有什么作用。 他突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左手握拳,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叫,冲了出去,冲向盛北川等人的来路。长街上行人熙来攘往,孙凤翔一路奔来,撞倒好几个人、他没有理会,继续往前奔,冲进了鸿福客栈。 一个店小二迎前,也不知是迎客还是阻止,说尚未出口,已然被孙凤翔一拳击飞出去。 孙风翔随即冲上楼梯,冲到一个房间门前,以。 内将房门撞去。整个身子亦冲了进去。 房间中一个人,应声回头,双手已然在袖中,武器随时准备击出去,看清楚是孙凤翔,双手才松开,大惊道:”风翔,出了什么事?“这个人正是那飞虹。 孙风翔脚步一稳,手指那飞虹,却在不住地颤动双目彷佛有火焰喷射出来,嘴唇颤抖,一个字可也还不出口。 那飞虹更加诧异,接又一声:”老弟--“孙凤翔咬牙切齿,终于厉声道:”姓那的,盛北川给了你万两黄金,你便做出这种事来了。“”你到底在说什么?“”杀手到底是杀手,灭绝人性,姓孙的瞎了眼,一直以为你是一条好汉子,哪知你跟其他的杀手都是一样,只要有钱,什么事都干出来。“孙凤翔嘶声接问:”飞燕为你丢了命,我为你断了一条右臂,还有元宝、七重天那么多兄弟,你怎对得起我们?“那飞虹冷静地问:”老弟,到底出了什么事?“孙凤翔咆哮道:”你还装模作样?“那飞虹道:”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孙凤翔截道:”你不知道盛北川将皇帝交给了燕王的人,你骗哪一个?“”胡说--“那飞虹喝道:”侯爷怎会是这种人!“孙凤翔冷笑:”你还帮着他说话,难怪--万两黄金啊--“那飞虹道:”我一两黄金也没拿他的,你可以搜一个明白--“孙凤翔一怔:”你怎么不拿?“”敬他是一个英雄豪杰。“那飞虹一皱鼻子:”你喝醉了酒在说醉话?“孙凤翔怒道:”我亲眼看到盛北川拱手将皇帝交给燕王的人,司马长安也在。“”我还是不信。“那飞虹摇头。 孙凤翔厉声道:”你看我可是这个胡说道的人?“那飞虹摇头道:”可是……“孙凤翔截道:”你将盛北川找出来给我看!“那飞虹凝望着孙凤翔,眼神更疑惑,孙凤翔挺着胸膛,一声不发。 看了一会儿,那飞虹突然举步,往外奔了出去,孙凤翔紧跟在他身后。 定远侯府门户大开,从外望内,空荡一片,一个人也不见。 那飞虹奔上门前石阶,只看一眼,心头便一阵茫然,孙凤翔后面追上,道:”怎么不进去?进去啊!“那飞虹目光一转,一跺足,冲了进去。 没有人阻止,也没有人呼喝,那飞虹一直冲进大堂,还是不见人,忍不厉声大呼;”来人!“两个侍卫闻声从一旁转出来,看见那飞虹,便要往后躲,那飞虹一个虎跳,双手一探,将那两个侍卫劈胸抓住。 ”侯爷在哪里?“那飞虹接一声大吼:”说!“那两个侍卫吃惊地望着那飞虹,牙龈相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飞虹双十一推,两个侍卫滚跌地上,他随即一把取过插在旁边的一支缨枪,指着他们。 一个侍卫慌忙道:”侯爷一早押着皇帝上京去了!“那飞虹面色大变,孙凤翔已追了进来,即时道:”是不是,我可有说谎?“那飞虹没有回答,怔在那里,面上的肌肉开始抽搐,突然发出撕心裂肺地一下狂叫。 叫声震得承梁上尘灰纷纷洒落,那两个侍卫连滚带爬,慌忙一旁逃开去,孙凤翔却怔住,他认识那飞虹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见那飞虹这么冲动。 那飞虹吼叫着手执缨枪,转身冲出,孙凤翔大惊,一面追前,一面叫:”那大哥---“那飞虹充耳不闻,发狂地疾往前奔。 冲出定远侯府,三四个侍卫策骑正向这边走来,那飞虹看在眼内,立即疾冲了过去。 那是定远侯府的侍卫,都认识那飞虹,看见那飞虹手执缨枪冲来,大吃一惊,他们当然知道盛北川已作了什么决定,也不难想象那飞虹为什么生气,一来心虚,二来知道那飞虹本领高强,决不是他的对手,自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站着--一“那飞虹断喝,声如霹雳。 那两个侍卫竟然给喝住,一个惶然道:”那大侠,这可是与我们无关……“那飞虹没有作声,一窜而上,一掌将那个侍卫抓下来,翻身上马,叱喝声中,策传疾奔了出去。 四个侍卫惊魂未定,孙凤翔已扑至,猛拳痛击在马上一个侍卫的身上,将那个侍卫击飞,纵身亦上马追出。 这时候,他已经冷静下来,但那飞虹这时候怒火却正高烧,疯狂催促坐骑,很快将孙凤翔远远抛下。 马奔过荒野,奔过夹在林木中的小径,那飞虹愤怒之中,走的仍然是捷径。 又是一片荒野,过了这一片荒野,那飞虹催骑冲上了一个山坡。 居高临下,他清楚看见大队人马在山坡的另一面经过。 再过去江流滚滚,一条木桥横架在江流上。 司马长安与四个死士,当先冲上木桥,小心检视了一遍大桥没有问题才挥手让队伍继续前进。 翁天义一笑摆手;”侯爷请--“盛北川还不应话,霹雳也似一声大喝便划空传来,一惊回头,只见那边山坡上那飞虹挺枪跃马,一面大叫一面飞骑冲下来。 盛北川面色一变,翁天义目光一转,立即吩咐:”各人小心!“那些死士太监立即散开,弧形迎向那飞虹,盛北川所属侍卫却怔在那里。 司马长安催骑奔至翁天义身旁,道:”是那飞虹。“翁天义反而一怔:”怎么竟然会是他?“司马长安转问盛北川:”侯爷可是仍欠姓那的酬金?“盛北川如梦初觉,道:”本侯原是答应了付给他万两黄金,可是他一两也不肯收。“翁天义”哦“的一声:”那是我们的消息不确,这个人原来也会做没有酬劳的事情。“盛北川苦笑,司马长安忽然叹息:”他不该破坏自己的规矩的。“翁天义道:”否则钱已到手,他还可以找一个地方好好地享受一下。“司马长安摇头道:”这个人一向不怎样懂得享受,也一向冷静得很。“目光一转:”侯爷要暂避一旁了。“盛北川叹息无言,翁天义接把手一挥:”来两组人保护侯爷。“七个一组十四个死士立即在盛北川身前雁翅般展开,翁天义接顾司马长安:”你也要小心才好。“司马长安笑笑道:”他若是仍能够保持冷静,根本不会这样单骑追来,一直以来他也都是暗袭,江湖上十三个最有名的杀手中,他要认第二,相信也没有人敢认第一,明刀明枪,不是杀手所长。“翁天义笑道:”一个人怎样固执也不要紧,固执有时反而令人更成功,只有原则,却是绝不可以放弃的。“司马长安道:”他能够接近,已经是本领。“翁天义道:”他一定能够接近,而且一定能够将皇帝抢到手。“司马长安一怔,翁天义接道:”我实在想不出皇帝在他手中对我们有什么坏处。“司马长安恍然,按鞭不动,说话间,那飞虹已飞骑而至,大叫不绝,枪势如虹,一个死士迎上去,兵器还未出手,缨枪已然刺进了他的胸膛。 枪出血出,那飞虹飞骑一冲而过,缨枪一划”霍霍“急响,两个死士咽喉溅血,飞了出去,枪势未绝,再一探,又刺进了另一个死士的眉心。 这个人不愧是杀手中的杀手,任何兵器落在他手中也能够发挥强烈的杀伤力,那些死士视人命如草芥,置生死于度外,看见他,却不知怎地,由心底恐惧出来。 一直以来,他给他们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他的出手也实在太狠太快,在他们的眼中已成了死亡的象征。 他们虽然被称为死士,到底未能够视死如归。 可是他们并没有退缩,迅速将那飞虹包围起来,暗器紧接出手,四面八方射至。 那飞虹催骑狂冲,人往鞍旁一倒,枪如轮转,拨开了右边射来的暗器,左边射来的全都在马身上,那匹马负痛,冲得更急,挡在前面的死士不能不让开一条路,那飞虹策骑当中冲过,缨枪闪电般又划破了三个死士的咽喉,马再冲前十丈,终于倒下,在马倒下之前,那飞虹已离鞍,伏地一滚,连人带枪撞进一个死士的胸膛,在那个死士忍痛挥刀斩下之前,一掌将之击得从枪杆脱出,撞向扑来的另一个死士身上,他接一个虎跳,从三四个死士头上跳过,在等三四个死士的回身同时,半空中疾转过身来,凌空出枪。”夺夺“地刺进了两个死士的胸膛,枪一收。身形又拔起,向皇帝那边扑落。那些死士暗器已在手,只恐伤了同伴.又恐伤了皇帝,不敢发出去,那飞虹身形凌空跃下,逆待缨枪一插一收,那抓住皇帝侍骑缰绳的死士挥刀一挡,那枪已入胸膛。 那飞虹拔枪借刀力翻身。从皇帝鞍后滚过,缨枪迅速刺入了抓另一边缰绳的死士面上,拔回同时,一把已然夺过缰绳。 皇帝面如土色,抱着马鞍子颤抖,只差一点儿没有滚跌下来,那飞虹左手控身右手枪划了一个半抓,向他迫近来的死士不由停一脚步。 ”那飞虹住手--“一个苍劲的叫声即时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盛北川那边已催骑走前丈许,一面伸出手来,作阻止之势。 那飞虹目光一落,一寒:”是侯爷叫我住手?“盛北川胸膛一缩,吸了一口气.道:”黄金一直都准备着……“那飞虹冷笑:”我要黄金,用得着追到这儿。“盛北川挥手截住:”你听本侯说……“那飞虹冷截道:”我只要侯爷告诉我,这到底为了什么?“”大势已去。“盛北川叹息:”我们又何必……“”那侯爷是这种贪生怕死的人?“那飞虹目光如电。 盛北川避开那飞虹的目光:”你们都是勇士,本侯……只是一个政客“那飞虹一怔,大笑:”政客,侯爷何不早一些告诉我们?“盛北川嘴角动了几下才道:”以卵击石,最是不智,本侯以为,你还是将人放下,回去……“”哪放得这么容易?“那飞虹大笑不绝。 ”你要什么条件?“盛北川微顿接问:”功名富贵,以你的武功若是跟着本侯……“下面的话还未接上,已经被那飞虹一声怒吼惊断。 那飞虹怒吼着猛将手中缨枪掷出! 盛北川冷不提防,翁天义好像也来不及抢救,司马长安要动时,缨枪已飞进盛北川胸膛,一穿而过! 盛北川本能地双手捧枪,嘴唇颤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就双手捧枪从马上倒翻了下去。 没有人作声,仿佛全都被那飞虹的举动惊呆,连翁天义显然也不例外。 那飞虹也怔在那儿,这一枪掷出,将他的怒气掷尽,也令他冷静下来。 马惊嘶,一旁奔出,盛北川仰倒地上,双手仍捧着枪,已气绝,双跟张大,充满了疑惑、惊惧,还有悲哀,在今天之前,他还是那飞虹敬重的人,那飞虹还准备为他卖命,现在却死在那飞虹枪下。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飞虹打破了这一片静寂,又大笑起来,笑声悲激,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翁天义等他笑完了才道;”这又何苦?“那飞虹冷冷地望了他一眼,他接道:”我从来未服过任何人,你是第一个。“”你服我什么?“”就是这一份豪气,我翁天义已佩服到五体投地。“翁天义喃喃接道:”其实你们应该早就知道,官场险诈,盛北川怎可能是你们心目中那种英雄?“”他只是一个政客……“”你知道什么是政客?“”那种人不做官不舒服的人。“”所以也难怪他有如墙头之草,首鼠两端。“翁天义一顿一叹。”大势已去;孤掌难鸣,那公子应该明白他的心情。“那飞虹冷笑,翁天义又道。”若知道如此收场,相信他宁可死得轰烈一些,可惜他并不是一个神,没有能知过去未来的本领。“”废话--“”但无论如何他都是一个人才,能够要那许多人替他卖命。“”都是废话。“”第一次见面,废话多一些又何妨?“”我觉得已经够了。“那飞虹语声更冷。 ”那公子既年轻,武功又好,干起来必定会有一番作为。“那飞虹冷笑着问:”难道你听由我将皇帝带走?“”你不像那么贪心的人。“翁天义微笑。 ”这不是负心,是有始有终!“”就像你追杀司马长安?“那飞虹目光转向司马长安,道。”不错。“司马长安笑问:”要你做这件事的人已死掉,难道你竞然要继承他生前的心愿,抓着这个皇帝,招兵买马,与我们的主子一决生死?“那飞虹沉声道;”就是这样!“司马长安转顾翁天义,翁天义无可奈何一声长叹:”这一战是无可避免的了。“接一挥手。 那些死士早已重重包围着,一见立即移动脚步,迫向那飞虹,分布均匀,四面一样。 潇湘书院扫校,独家连载 第十六章 那飞虹手诛司马 文帝千年留悬案 盛北川的侍卫一直惶然缩在一旁,兵刃虽然全已取在手,并没有上前,也不知哪一个,突然间叫一声,疾奔了出去,其他的不由跟着竟然将那些死士的包围冲破了一个缺口。 那些死士没有得到吩咐,再加上那些侍卫人多势众,不得不让开,那飞虹怎会错过这个机会,翻身跨上皇帝的坐骑,策骑往那边缺口冲去。 皇帝已经失魂落魄,这时候亦不由发出一声尖叫,双手紧抱马脖子,七八个死士迎上来,刀矛齐扎向那飞虹,那飞虹身子拔起,两道银虹从抽中飞出,在两个死士头上滚过,同时削进了那两个死士的咽喉,再一个翻滚,银虹合成了银环,一掠而过,银环又击碎了两个死士的头颅。 马匹弛奔到前,两个死士左右齐上,便要抢缰绳,那飞虹的飞环“呜”地脱手,一个死士才转身,银环便已飞出击碎了他的咽喉,那飞虹身形紧按落下,挥手将那个死士的身体弹向扑来的另一个死士。 那个死士看见一条人影飞来,手中刀急斩出,到发觉是同伴时,那飞虹银环己当头劈下,一击而碎! 那飞虹再上马,催骑策马。 翁天义,司马长安双骑亦飞奔过来,那都是百中选一的好马,死士显然早有默契,让开了一条路,两骑畅通无阻,直追那飞虹。 那飞虹前面挡着十多个死士,他再杀五人,翁天义,司马长安已迫近,但他与皇帝的一骑亦快到那边木桥。 木桥并不阔,上得去对那飞虹当然有利得多。 翁天义即时一声:“杀马!” 死士手中矛应声齐出,那匹马奔不了三丈,四蹄便给刺中,倒了下去,那飞虹亦同时击杀四人,一把抓住马上滚落的皇帝,身形拔起,一掠三丈,右脚往一个死士的头上踏下,借力使力,又掠出三丈。 那个死上看着那一脚踏下,但闪避不开,只给踏得昏头昏脑,身子不住地打转,撞向飞马而来的翁天义。 翁天义没有理会,飞骑直冲而过,那个死士给马身一撞,撞飞出去。 这片刻那飞虹又掠出了数丈,那些死士竟然挡他不住,但没有罢休,紧迫不舍。 那飞虹右手银环疾击,再杀一人,眼看便要冲上桥头,翁天义已凌空扑至。 他从马背上拔起,一掠四丈,头下脚上,俯冲而下,那飞虹耳吸风声,银环疾扬,迎向劈来双掌,环掌一触,那飞虹抱着皇帝连退七步,翁天义亦倒掠而回,左右死士马矛并举,一齐杀上。 那飞虹连毙两人,终于挟着皇帝,冲到桥上,一个死上挺矛紧迫而至,却被他一环挡开,再一脚踢飞,闪电也似一道金虹同时射至,是司马长安的蛇鳞金鞭。 那飞虹银环一点金鞭,身形倒退,司马长安落在桥上,狞笑。“姓那的,我们的旧帐也该算清楚了。” 那飞虹冷笑:“若是你有种,早便已算完,等不至今天。” “今天也不迟!”司马长安金鞭挥舞,锁向那飞虹脖子,那飞虹银环敲上鞭梢,又将这一鞭接下。 司马长安金鞭不停,一鞭急一鞭,卷身要害,那飞虹左手挟着皇帝,右手银环力拒,一退再退,司马长安几次要按动机括,将鞭在鳞片射出,但碍着皇帝,没有按下去,金鞭的威力不能够发挥至尽,实在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他再次收鞭,大声喝道:“姓那的,有种将皇帝放下,我们决一生死!” “你若是有种,将皇帝杀掉!”那飞虹连声冷笑。 司马长安大怒,方待说什么,后面翁天义突然道:“人有错手,这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借口。” 司马长安听说先是一怔,随即面露得意之色,那飞虹面色却自一变。 离京的时候燕王曾经吩咐若是太麻烦便不用带回去,言下之意,就是必要时可以将皇帝干掉,那当然要做得很小心,不要令燕王负上叔杀侄的恶名。 现在应该是时候了。 司马长安听过翁天义提及此事,方才亦听出翁天义有意就地将皇帝处决,现在一听那句话,立即明白过来。但心念再动,却是心头一凛,得意之色也荡然无存。 他是燕王的亲信,若是为了杀那飞虹将皇帝杀掉,事情传开来,各王公大臣只怕会怀疑到是燕王的主意,为掩众口,到时候燕王难免要将他杀掉,翁天义等人当然也不会替他分辩,就是分辩也没有多大作用。 翁天义当然很明白,所以才会让那飞虹将皇帝劫走,也让他得到这个好机会。 现在他总算明白翁天义一节已算在内,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一脚已踏进去,缩也缩不回去的了,而且那飞虹也不会让他退开。 “姓那的,我们今天真的可以决一死战了。”他大笑起来。 那飞虹似乎也明白,冷笑道:“看来那个太监要比你聪明。” 司马长安道:“也许他看见我一直躲躲闪闪的,实在太没有男子气概,所以特别给我安排了这个机会。” “那你还不赶快多谢他?” 司马长安真地回头向翁天义一揖:“多谢公公成全!” 那飞虹银环就在这时候脱手飞击,司马长安实在想不到那飞虹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偷袭.耳听风声,要闪避时银环已击在腰背上,将他撞退了半丈,身子斜刺里一栽。 这一击实在不轻,那飞虹同时将皇帝放下,身形扑上,探手将银环收回,双环盘旋,再向司马长安攻到。 司马长安反应也不慢,一截金鞭即倒挥,鞭势却尚未展开便给银环撞回,那飞虹随即附骨之蛆地缠着司马长安,双环左截鞭势,右击要害,接连几招,迫得司马长安身形大乱,一个闪避不及,又被双环击中,身子左摇右摆,连吐两口鲜血,他的身子随即倒下,贴地一滚,金鞭终于展开,人裹在鞭内,一个金球也似疾弹起来,将那飞虹迫退了三步。 那飞虹连抢三次都抢不进鞭内,金鞭倒卷而来,不得不退却三步。 司马长安一面挥鞭一面怒骂:“姓那的,你是哪门子的好汉?” “哪门子的都不是,姓那的根本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你也是!”那飞虹双环再次出击。 司马长安金鞭飞卷,四十九片金鳞疾射而出。 那飞虹知道厉害,倒退,司马长安身形急拔,金鞭再展,又是四十九片金鳞射出,他是看准了那飞虹退到了皇帝身旁,算准了那飞虹不会让皇帝死,若是那飞虹为了掩护皇帝伤在鳞片下,不管伤得怎样,他也有信心与那飞虹拚一个同归于尽。 他是一个聪明人,很懂得把握机会,但他若是没有伤在那飞虹手上,一定会冷静得多,也这一会儿考虑时那飞虹恰好退到皇帝身旁,他负伤之下急于求胜,便疏忽了这一点。 那刹那,那飞虹的双环突然脱手落下,双手接藏人袖中,双袖往上疾扬了起来,那双袖子看来没有什么特别,一展开却是出奇的宽阔,有如一柄大扇子,左右一拨,竟将射来的鳞片完全卷飞,看来他为了对付司马长安,已费了不少心思,那双袖子也绝无疑问,是为了对付司马长安的金鳞暗器而设计的了。他的脚同时将落下的一枚金环踢起来,正撞向司马长安的右腕。 一撞即碎,金鞭脱手坠下,司马长安大惊失色,左手急拔剑,刺向那飞虹胸膛。 那飞虹身形同时一倒,左手将银环抄住,右手亦接回半空落下的那个。 司马长安剑刺空,落在桥上,那飞虹双环已至,左右一扣一锁,将司马长安的剑锁在环中,往前一送,司马长安右臂如何敌得过那飞虹双臂力大,不由一折,剑反刺进自己的小腹。 那飞虹双环再抖,剑从司马长安小腹脱出,也从他手中飞出,双环接进,连连撞击在他的胸膛上,只撞得他口吐鲜血,身子一退,东倒西侧,到他倒下时,胸前的骨头已完全给撞碎。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始终不能够成功,喘息着突然道:“我真是想不到……”一句话说不了一半血又吐出。 那飞虹冷笑,还未答话,司马长安已接道:“想不到一个好像你这样机灵的人,怎么连一个女孩子也骗不到。” 那飞虹一怔;“你胡说什么?” 司马长安笑道:“叶素落在我手上的时候,还是一个原壁的闺女……” 下面的话还没接上,他的身子已被那飞虹一脚挑起来,那飞虹怒吼声中,双环一阵乱击,到他的身子再落到桥上,已不成人形。 那些死士随即冲上桥来,桥有多阔,他们两人并排冲上,手脚便已施展不开,一个个的来,又岂是那飞虹的对手,那飞虹且战且退,双环硬拒来敌,以脚将皇帝反踢滚退,皇帝何曾吃过这种苦头,退不了一丈,已经口青面肿,一个身子到处都疼痛,就像已给拆开一块块。 那飞虹没有理会他,也不知道跟着应该怎样做。那些死士苦缠不休,他是绝不能脱身的了,而翁天义仍未加入,若说他竟能够将皇帝带走,就是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但只要他将皇帝放下,他要走却易如反掌,那些死士固然难以将他追及,翁天义亦不会做这种没有好处的事。 可是他血战不退,也许因为他的固执,而对飞燕元宝七重天群贼的死、孙凤翔的断臂那一份歉疚当然也是一个原因。 不是他,孙凤翔他们根本不会做这件事,也根本不会死的死,伤的伤,现在仍能好好地活着。 他痛恨盛北川,更痛恨自己,为什么竟然去违反多年的原则。 这之前,他从就不会将朋友牵涉入自己的事,往不会让朋友冒险,而他也不会上做那些不太了解的事。 去无条件为那些不太认识的人卖命。 对于盛北川,他认识得的确太少,对于政治,他更是一个门外汉,燕王登基天下百姓是否就没有好日子过?他不知道.现在他脚下这个皇帝再统治天下是否会一改此前的鄙陋风刁,盛北川竟然都能够令他们信服,甘心为他卖命,实在不简单。 一个成功的政客往往都能够担饰得很好,非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让别人知道他其实是一个政客。 盛北川似乎一直都没有掩饰,也许他也是到尽头才发觉自己原来是一个政客。 若说错,他也只是做错了一点,不应该利用江湖人。 江湖人以血还血! 一个又一个死士倒下,那飞虹一身衣衫亦被鲜血溅红,眼亦红了起来,他仿佛又看到了飞燕、元宝及七重天的一群好汉,还有断臂的孙凤翔。 桥上横七竖八都是尸体,那些死土似也被激发了兽性,疯狂继续冲前。 那飞虹已经受伤,他武功虽然比那些死士好,到底是血肉之躯。 那些死士波浪般一层层涌上,虽然还没有将那飞虹淹没,终于将他涌得左支右挡。 翁天义这时候出手了,天马行空般掠至,左右正要扑上去的两个死士差一点没有给撞飞桥外,他当中穿过,抓住了那飞虹新旧力交替的空隙,也当然,抓得比那些死士更紧,左掌引开了那飞虹的银环,右掌一穿而进,印在那飞虹胸膛上,那飞虹闪哼一声,双环反击翁天义胸膛,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翁天义左闪右避,身形一矮,探手竟是向皇帝一掌拍去,那飞虹不由一环急截,到他突然醒悟那是虚招,已慢了一分,又挨了翁天义一掌。 翁天义大笑,双掌抢进,那飞虹双环盘旋飞舞,都被他双掌接下,看准机会双掌又当中插进,那飞虹双环同时弹开,变成两支银棒,反插翁天义双肋,那两支银棒末端锋利如剑,若是插上,翁天义的一条胳臂相信也得给插掉。 翁天义急忙收掌,一转,斜拍向倒在桥上的皇帝,这一次那飞虹不再理会,银棒反而乘机插向翁天义的要害,翁天义忙又收掌,笑问:“你不再理会这个皇帝的死活了?” 那飞虹冷冷道:“你不怕做得太明显,燕王不得不砍你的头只管杀!” 翁天义大笑,说话间二人出手不停,那飞虹是拚了命,翁天义完全占不到便宜。一个声音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过来:“那大哥,我来了!” 是孙凤翔的声音,那飞虹偷眼望去,只见孙凤翔一骑从对岸林中奔出,向桥这边奔来,右手衣袖飘飞,左手控缰,口咬长刀。 那飞虹心头一阵热血沸腾,他总算发觉自己并不孤单,翁天义却道:“又一个送死的来了。” 那飞虹入耳惊心,暴喝声中,双棒交击,将翁天义迫退了半步,突然转身一脚将桥上的皇帝踢飞起来,再转身,双棒一封,又长身暴退。 翁天义那刹那亦看到了那飞虹的企图,飞扑上前,双掌才出,便又被那飞虹双棒封回,但随又扑上去。 那飞虹身形一退,正退到皇帝落下的位置,左臂一挥,横撞在皇帝的身子上,皇帝立时又被撞飞。 “姓孙的,将皇帝带走!”那飞虹一面大叫,双棒一面狂攻向翁天义。 翁天义右掌往腰间一抹,藏在腰带的一柄软剑到了掌中,“嗡”地抖得笔直,一蓬寒芒接从剑尖射出来,一剑竟化成千锋! 那飞虹双棒刹那被剑芒所掩,但立即脱出,这一使劲,方才中掌所受的内伤又并发,一口鲜血喷出,但仍然不退,双环挡住了翁天义的去路。 翁天义一口真气运行,剑势更急,剑锋怒涛般卷出,那飞虹口吐鲜血力拒,那边孙凤翔一骑奔到桥下,探手抓住了跌在河滩上的皇帝,随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