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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内 容 简 介 第 一 章 赛刀大合 第 二 章 花城风雨 第 三 章 禁城玄虚 第 四 章 仗义月湖 第 五 章 双凤公主 第 六 章 落难黄塘 第 七 章 情思难消 第 八 章 赤壁遗恨 第 九 章 扬州名伶 第 十 章 大闹睹场 第十一章 夜探废宅 第十二章 凝云重重 第十三章 强虏芳心 第十四章 亭下奇人 第十五章 残废老人 第十六章 巧施援手 第十七章 欲擒故纵 第十八章 逍遥遇袭 第十九章 血溅荒庙 第二十章 红颜遭劫 第二十一章 夺门之计 第二十二章 力斗凤门 第二十三章 前尘往事 第二十四章 妙计偷天 第二十五章 灭门真凶 第二十六章 恨刀夺魂 第二十七章 故居命断 第二十八章 两相对质 第二十九章 骨肉重逢 第三十章 一着之差
内 容 简 介 大江南北的武侠豪杰,突然全部赶往云梦之地,务要在端午前抵达百花城,参加赛刀大会,以夺取“天下第一刀”的荣誉!但却没有人知道,其中隐藏着一统武林的阴谋……
第 一 章 赛刀大合 赛刀大会宗旨:选拔天下第一刀。
时间:五月五日正午。
地点:云梦“百花城”!
资格:武林中人,年岁不限,凡参加赛刀会者,必须刀一把形式不拘。
(出家人及妇女谢绝参加。)奖赏:五月五日正午,由本城礼聘名家品选,膺选天下第一刀者,本城四大名花任选其一,外加黄金万两,明珠千颗,“轩辕刀法”一页三 招。
凡欲参加“赛刀会”者,务于五月五日正午、前莅临本城外城,过时不候。
就这么一张,凡是有人的地方就贴这么一张,没出三天,轰动了天下武林。
云梦“百花城”,不知道起自何时,也不知道是何许人创建的,只知道当武林中人 听说云梦有这么一座“百花城”时,“百花城”的名气已凌驾于诸大门派之上,震动了 整个武林。
“百花城”的名气虽凌驾于诸大门派之上,但那只是名气,武林中始终没人见过这 座“百花城”,也没有人见过“百花城”的人,不知这座“百花城”是圆是方,也不知 “百花城”的人是不是比普通人多长一只眼,或是少一个鼻子。
自从武林中听说有这座“百花城”以来,曾经有不少人嚷着要到“百花城”
去看看,不知道他们去过没有,反正凡是说过这句话的人,从他说过那句话之后就 跟石沉大海一样,在武林中消失了影。
渐渐的,没有人再提“百花城”了,“百花城”是存在于武林中人的心里。
尽管没有人去过“百花城”,可是有关“百花城”的传说却不少!
有人说,“百花城”是龙潭虎穴,人间地狱,去了就回不来,这似乎是实情,因为 有很多嚷着要去“百花城”的人失了。
有人说,“百花城”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城主爱花成痴,城里遍植琪花瑶草, 每一种花都是人们从没见过的,嫣红垞紫,美不胜收。
尤其“百花城”的花是匹季常开,终年芳泽浮动,十几里外都能闻得到。
诗人墨客常拿花比喻美人,事实上花踉美女是分不开的,“百花城”里有多少朵花 ,就有多少位千娇百媚、倾国倾城的美女,无一不是冰肌玉骨的人间绝色,谁去了谁就 跟跌进了温柔乡似的,乐不思蜀,宁愿老死斯街。
这似乎也是实情,因为有很多嚷着要去“百花城”看看的人,永远失了。
于是乎“百花城”成了一个神秘的地方,一个带着恐怖色彩的神秘地方,一个带着 绮丽色彩的神秘地方。
人是极好奇的,多少年来那股子要去“百花城”一探究竟的冲动,一直被压抑在心底,一直在极力的压制这股跃跃欲试的冲动,没有一个人能忘了这座“百花城”,他可 能会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但绝忘不了这座“百花城”!
现在“百花城”的大门突然敞开,为每一个人敞开了,凡是武林中人,只要带把刀 ,都能去。
出家人跟妇女运气不好,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想蓄发还俗,或者另投抬也来 不及了,他们免不了要咒骂这位神秘的“百花城”城主。
但有一种人感谢这位“百花城”城主,非常的感谢,因为“百花城”城主为他们带 来了一笔不算小的财富—铁匠!
四大名花任选其一,黄金万两,明珠千颗,“轩辕刀法”一页三招,太诱人了,谁 不去?“百花城”本身就够诱人了,即使得不到这些,能去“百花城”看看也是好的“ 百花城”地方不小,地方小就容纳不下由四海、八荒来的这么多人口事实上,“百花城”的确大,站在城前往两边看,那高高的城墙看不见尽头。
这座闻名已久、名气凌驾于诸大门派之上的“百花城”,门楼跟城墙都是一块块的 大理石砌成的,里头是个什么样,由于围墙太一口匹,挡住了视线,看不见,但就凭这 一块块的大理石,那万两黄金配千颗明珠,对那位神秘的“百花城”城主来说,应该是 九牛一毛!
如今,万里晴空,没有一片云,天空只有一轮火红的太阳,“百花城”外人山人海 。
人海里摆满了紫檀木的大方桌跟长板椲,桌上铺的是大红桌巾,上头有茶水,有美酒 ,有点心,有水果,无一不精美,杯、盘、壶、箸,清一色的纯银打造。
紫檀木的大方桌、长板槁数目难计,桌上器具也数不过有多少,吃喝尽情享用,但 有一点,自己动手。客人们没有一个不放心吃喝,因为器具是纯银的,任何的毒也瞒不 了银器,这也表示主人光明磊落!
这些人都是等着进城的,城门口有一道关卡,登记姓名、来历,外带审验资格,人 太多了,只得耐心的等着。
人海里的众生相,有的坐在长板榣上,一个人握一杯茶,泰然安详,相当悠闲;有 的抓住机会据席狂饮大嚼,头都顾不得抬;有的二一言两语,意兴飞扬:有的没心情坐 ,站着等进城,尽管满头是汗,却忘了头顶有一轮火红般的太阳。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有个把林作牛饮的老头儿让酒呛住了,看来这一下呛得很 厉害,一张瘦脸都涨红了,上半身趴在桌上一咳一抖,杯子没拿稳,一杯美酒泼了出去 ,殷红的酒液洒得邻座那位华服胖汉一身。
老头儿自己马上发觉,他不咳了,眼都直了,往桌上一放,转过身子从怀里掏出一 条带着汗酸味儿发黑的汗巾,就往那华服胖汉身上擦:“该死!该死!对不起!对不起……”
华服胖汉人和气,修养好,胖脸上永远堆着笑:“不要紧!不要紧!我挨得这么近 ,难免,难免,这么大的太阳,一会儿就晒干了。”
他扶了瘦老头儿一把,站起来走开。
瘦老头儿打扮怪得很,这么热的天他穿件破旧皮袄,已经到了该扔的份儿了,头上 扣了顶破毨帽,腰里扎条黑色的宽布带,上头别了一把木柄木鞘的刀,跟把砍柴刀似的 。
这当儿他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抓起那杯酒来还要喝!
只有人冷笑一声:“可碰上不花钱的人了,人家这也是钱买来的,不会喝就少喝点儿,干嘛给人家这么糟蹋。”
瘦老头儿砰然一声把酒杯放在桌上,瞪眼往话声传来处望去,说话的是个紫衣少年 ,腰间挂着一把金丝缠把、镶着宝石、看上去相当华贵的刀,人长得相当俊逸,只可惜 神情冷漠,煞气太重。
瘦老头儿本来是一脸怒气的,可是一见着紫衣少年,他脸上怒气马上没了,他冷冷 说道:“原来是你呀,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他转回身来又生了下去。
紫衣少年却一步跨过来,伸手抓在他肩上,冰冷地说:“老东西你怎么说?”
瘦老头儿坐着没动,偏着头冷冷翻了他一眼道:“轻点儿,扯破了我这件冬夏两用 唯一的行头你赔不起,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呛着,我看见一个人快死了。”
他往紫衣少年胸口看了一眼。
紫衣少年不由自主跟着低头往自己胸口看去,发现胸口虚有拇指般大小一片红红的 东西,赫然是血,他脸色大变,抬右手就要抽刀。
他手摸着了刀柄,可是刀却没抽出来,因为他两眼发直不动了!
旁边的人丛里有人叫了起来:“血无痕,血无痕!”
瘦老头儿抬手轻轻一拨紫衣少年抓在他肩上的手,紫衣少年身躯微微一晃,砰然倒 在地上了。刹时,有人避开了,有的人围了过来。
瘦老头儿跟个没事人儿似的,抓起酒杯来喝了一口。
这口酒刚入口,一点紫芒迎面飞来,疾若迅雷奔电,瘦老头儿一惊低头,“当”地 一声。
这点紫芒碰上了从他头顶劈下的一口刀,刀锋走偏,砰然一声砍在桌上,离瘦老头 儿的身躯仅几十,好险!
瘦老头儿的睑色一变,霍然转身,他眼前又是一个紫衣少年。
这个紫衣少年比躺在地上的那个紫衣少年年纪略长,长得很像,神色也一般地冷漠 ,砍在桌上的那把刀就握在他手里。
瘦老头儿刚要说话,一眼瞥见这紫衣少年正胸口处也有一片血渍,就在他看见这片 血渍的同时,这紫衣少年身躯忽然软了,一晃也倒了下去。
瘦老头儿怔住了,他抬手摸了自己的胸口,还好,他没有摸着血渍。
他这么一摸,围观的人也忙低头往自己胸口望去。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 传过来:“血无痕在哪儿,我找他好久了,闪开,让我会会他。”
围观的人群往两旁闪去,现出了一个缺口,一个满睑傲气的中年黑衣人,手抚刀柄 走了过来。
这黑衣人脸色白皙皙的,长眉细目,顾盼生威,他全身带着一股冷意,似乎是从冰 天雪地里来的,谁看了他一眼都会机伶伶的打个寒颤。
只听有人脱口轻叫:““霸刀”冷厉!”
“霸刀”冷厉听见了,但是他像没听见似的,白脸上又增添了三分傲气,森冷目光 一凝,望着瘦老头儿道:“我当“血无痕”是个什么了不起约二头六臂人物,原来是个 糟老头子,“血无痕”口我让你先拔刀。”
瘦老头儿定过了神,他看见“霸刀”冷厉站在面前,一双森冷的目光逼视着他,他 不由一怔,道:“冷霸刀!”
冷厉道:“你认得我,那更好,快拔刀。”
瘦老头儿又复一怔,道:“拔刀,怎么回事?”
冷厉道:“血无痕!你连拔刀的勇气都没有,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连杀皇甫兄弟的 那股子狠劲儿哪里去了?”
瘦老头儿两眼一直,忙道:“冷霸刀,你弄错了,我不是“血无痕”。”
冷厉那惨白的唇边泛起一丝森冷笑意,道:“我自有办法让你承认。”
没见他动,他搮问的刀已然出了鞘,高高的扬起,从他刀上射出的寒芒像冷电,旁 观的人都不由机伶伶的打个寒颤,往后退去。
只有一个人没动,这个人就坐在瘦老头儿对面,手里端着一杯茶,两眼正在凝视着 杯里漂在水面上的两根茶叶梗,好似他不是坐在这儿。
这时候冷厉身上的冷意更浓了,从他身上透出来的那股冷意,几乎让那个人手里那 杯热茶结冰。
冷厉的刀跟他的人一样冷,冷得令人毛骨悚然。
冷厉的刀在武林中走出了名,快、狠、准,别人顶多占两样,他却三样都占全了, 而且刀出鞘不见血不回,尤其他刀下从不留活口,所以他被称为“霸刀”!
就像这时侯,方圆一丈内的人都会有这么一个感觉,不论是在这一丈方圆内什么地方,似乎鄱在冷厉那凛人的刀芒笼罩之下。
有人说冷厉的煞气是他那把舐了太多人血的刀给他的。
也有人说冷厉的煞气是天生的,他能把他的煞气渡到他那把刀上,因之他的刀比任 何人的刀都凛人。
冷厉眉宇问的煞气变浓了。
瘦老头儿口齿摇动了一下,没说出话来,他腰间有刀,但他的手没摸刀把,他的右 手握起了拳。
、就在这时候,一个低沉话声划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把你的刀收回去吧,他不 是“血无痕”!”
说话的人就是那个坐在瘦老头儿对面,手里端着一杯茶的人,他两眼仍凝望着茶杯 ,连头也没抬一下。
这个人年纪不大,看样子只有二十多岁,长得很白净,很英挺,不算太俊,但看上 去顺眼,让人心里舒服。
他身子显得有点瘦弱,一袭白但微微发黄的长衫,虽然任何人一看就知道穿了不少年,但洗得很干净。
其实他本人就是个干净的人。看他捧着茶杯的一双手,修长、白晰,十指根根似玉 。
除了眼前这个瘦老头儿外,他穿的不及今天来宝刀的任何一个人好,但是他有一种独 特的气质,这却是今天来宝刀的任何一个人所没有的。
瘦老头儿想转过头去看这个人,但却没敢转过头去。
因为他要全神贯注在冷厉那把刀上,他知道,冷厉的刀,一日一挥动,那就跟闪电 没什么两样。
冷厉却毫无顾忌地侧过头去,冷然道:“你是谁?”
那人淡然地说:“我是我!”
冷厉约两道长眉耸动了一下:“报个名我听听!”
谁都知道冷厉不高兴了。
那个人似乎不知道,他仍是那么平静,道:“江山。”
冷厉唇边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血无痕”?”
事实上难怪冷厉轻视他,谁也没听说过江山这个名字,连瘦老头儿也包括在江山仰头,把那杯茶喝干了,道:“因为我看见“血无痕”了!”
丈余外围观的人群里起了一阵骚动。
一点极其经淡的红光向着少年飞了过来,它本是鲜红的,它所以颜色会变轻淡,是 因为它速度太快,快得几乎让人看不见,连“霸刀”冷厉都没看见。
不知道江山看见了没有,他有意无意地把那只空杯翻动了一下,杯口朝外,那点极 其轻淡的红光投进那只空茶杯里。
只听冷厉说道:“他是怎么的一个人,现在在哪里,指给我看。”
江山道:“我为什么要指给你看?”
冷厉道:“因为我找他很久了,我要会会他。”
江山道:“那是你的事,我没有义务帮你这个忙,你自己去找他,总有一天你会找 到他的,也说不定他很快就会找上你了。”
冷厉的唇边又现出森冷的微笑,道:“好话,总而言之一句话,你是不让我碰这老 头儿。”
江山道:“你找的是“血无痕”,他不是“血无痕”!”
冷厉唇边那森冷的笑意更浓了“道:“我从没相信过人,今天我就相信你,可是你 是知道的,我的刀既出鞘,不见血不回。”
江山道:“那容易!”他一扬茶杯,一点红光射在冷厉高高扬起的那把刀上,那是 鲜血,在冷厉的刀刃上滑了一下,很快地流了下来。
冷厉脸色为之一变。围观的人的脸色也为之一变。
他们的想法跟冷厉一样,用东西去碰一把扬起的刀不是难事,凡是会打暗器的人都 做得到。
但是用东西去碰冷厉的刀,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因为冷厉的刀是以快出名的 ,他的刀静止的时候和在动的时候没有两样,因为它随时可以动。
自从“霸刀”的名字在武林中响起以来,只有冷厉的刀去碰别的东西,让人以别的 东西碰上,这还是头一次。
还有,这个自称江山的人,杯子里的鲜血是哪儿来的?莫非他就是那常闻其名,从 未见过其人的“血无痕”!
围观的人眼儿睁大了。冷厉约两眼也睁大了。
就在这时候,江山站起来道:“你的刀已经见血了,可以归鞘了!”
他转身走了。谁都看见了,他身上没有带刀。
冷厉暴喝道:“站住!”
江山像没听见似的,仍然走他的。
冷厉两眼寒芒暴闪,乃挥了出去。
江山根本不知道,因为他脑后没有长眼。
瘦老头儿一咬牙,右拳便要击出。
可是突然间,冷厉好似被蛇咬了一口,脸色陡然一变,很快地就把刀归鞘,冷厉转 身走了。
这是冷厉刀下唯一的活口。
别人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是瘦老头儿看见了,他心神狂震,立即怔在那儿。他 看见冷厉的刀刃上有个缺口,就是刚才那点鲜血碰过的地方。
老半天,瘦老头儿定过了神,他拔腿往江山去的地方跑去,跑得好快!
往“百花城”里进的人,一个连一个,很快。
可是“百花城”外的人还那么多,因为来赛刀的人太多了。
江山一个人坐在草地上,没人注意他。
“百花城”外的地方不大,人太多,一边的人刚认识江山,这一边的人还不知道他呢!
瘦老头儿满脸堆笑地走进来,矮身,江山的身边一坐,望着江山道:“老弟,你真 叫江山?”
江山转过睑来看了他一眼,淡笑说道:“以老人家你看呢?”
瘦老头儿咧嘴一笑道:“我看你老弟这是东吴大将,贾化(假话)!”
江山道:“那么以老人家你看,我该姓什么?叫什么?”
瘦老头儿一摆手道:“得了,不提了,姓名没什么重要,我是认准了你老弟这么个 朋友就行了。”
江山道:“老人家想交我这个朋友?”
瘦老头儿一敛笑容,正色地道:“老弟,你两次救我,这份情我记下了。”
江山道:“人不是老人家你杀的,你老人家也不是“血无痕”,我总不能见危不救 ,是不?”
瘦老头儿目光一凝:“老弟,你真看见“血无痕”了?”
江山笑笑道:“老人家你是不是也怀疑我是“血无痕”?”
瘦老头儿睑一红,忙摇头说道:“不,老弟你别误会,任何人都知道武林中有个神 出鬼没、功智两高的“血无痕”,任何人都知道他在杀人之前先在那人正心口处抹上一 片血债,然后就不落一点痕迹地把人杀了,所以武林中叫他“血无痕”,武林中没有一 个人不怕他,一听说“血无痕”三个字能不胆战心惊的简直少之又少。老弟你想,这一 片血渍要是抹在人后心上那就不足为奇了,能让人茫然无觉地把血抹在正胸口,然后莫 名其妙的就死了,这还不可怕么?可是武林中从没有人见过他,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 谁,我、我只想知道一下。”
江山道:“我是看见了他没错,可是我现在不敢说了,祸从口出,刚才要不是我眼 明手快接的准,我的胸口也要被他涂上一片血债的,老人家,我那个杯子里面的血就是 我接来的。”
瘦老头儿明白,江山不敢说是假,不愿说是真,他看得出,眼前这个年轻人顶多不 过二十来岁,可是他也觉得出来,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深沉与成熟远超过他的年龄。
他这里心念转动,江山哪里又开了口:“老人家,依你看,‘血无痕”杀的人都不 是什么善类,我没看错!”
瘦老头儿双肩微耸,点点头道:“你老弟没看错,这是实情,就拿刚才那姓皇甫的 兄弟俩吧,是武林中出了名的采花贼,而且一向飞扬跋扈,不可一世,这次到“百花城 ”来还不知安的是什么心呢?”
江山道:“这就是了,既然“血无痕”是这么个人,老人家何必管他是谁?”
瘦老头儿老于世故,马上见风转舵,点点头道:“老弟你说得是,咱们不提他了, 你老弟也是来宝刀的?”
江山微微点头道:“是的:”
瘦老头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老弟的刀呢?”
江山道:“在身上。”
瘦老头儿道:“你老弟的刀必然跟你老弟一样,不凡!”
江山笑笑摇头道:“老人家你高估我了,我的人跟我的刀一样,凡人凡铁!”
瘦老头儿想让江山把刀拿出来看看!
岂料江山根本没有拿出来的意思。
只见江山抬手往他腰间一指,按着说道:“我的刀,比起老人家你这把刀来那可是 差多了,老人家你这把刀外表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是这把刀本身价值就高了……”
瘦老头儿笑道:“老弟,你看走眼了,我这把刀子才是真真正正、不折不扣的凡铁 ,顶多值得八、九两银子!”
江山摇摇头,正色地道:“老人家,我论刀跟别人不一样,我不是以金钱来衡量它 的价值,以金钱来衡量价值的刀,不是真正的刀,简直就不配称刀,只能说它是一把杀 人的利器!”
瘦老头儿诧然地道:“老弟,那你是以什么来衡量刀的价值呢?”
江山道:“任何人都知道,乃是一种兵刃,对咱们武林中人来说,兵刃等于是第二 条命,是不可或缺的东西,而兵刃所以对武林中人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武林中人没有一 天断过凶杀、血腥,凡置身武林中的人都必得防身,你不杀人,人要杀你,逼得人不得 不杀人以求自身的生存。任何一个武林中人都以为,能杀人而不为人所杀,是高手,其 实那是错误的,不杀人而能生存在武林中的,才是真正的高手,乃不舐血是好刀,老人 家这把刀没杀过人,所以,这是一把好刀。”
瘦老头儿直了眼,道:“老弟是以这来衡量刀的价值吗?”
江山道:“黄金有价亦无价,在我眼里,乃不是杀人的利器,它跟字画没什么两样 ,所以找衡量一把刀的价值着眼处也跟一般人不同!”
瘦老头儿频频点头,道:“受教了,受教了,只是老弟你怎么知道我这把刀没有杀 过人呢?”
江山笑说道:“老人家这把刀是在半路上摸来,它根本就不是一把兵刃,而是一把 砍柴刀,怎么可能杀过人,再说老人家你一向也不用兵刃,行道江湖靠只是一双手。”
瘦老头儿瞪大了双眼,道:“老弟,你、你知道我是谁?”
江山道:““神偷”时逸时老人家,没错吧!”
瘦老头儿点点头道:“不差,那么你又怎么知道我这把刀是砍柴刀,在半路上顺手 摸来的?”
江山道:“老人家不擅用刀,也从不带刀,如今身上有把刀,它自然不会是老人家 自己的,这把刀既不是菜刀,也不是镰刀,它应该是把砍柴刀,乃不是老人家自己的, 又是把砍柴刀,老人家当然不会花钱去买砍柴刀,那么,不是半路顺手摸来的,是从哪 儿来的?”
瘦老头儿笑了,摇头道:“厉害,厉害,老弟,你好不厉害:”
江山道:“老人家既说我厉害,我索性就再厉害点兕,老人家这一次到“百花城” 来真正的目的,恐怕不在宝刀吧:”
瘦老头儿道:“何以见得我不是真正来宝刀的?”
江山道:“老人家,‘百花城”城主礼聘的仲裁都是哪些名家,虽不清楚,不过我 敢说他们评审一把刀好坏的着眼点一定跟我不一样,一把砍柴刀绝无膺选第一刀的可能 ,这一点,老人家不会不明白,老人家要是纯为赛刀而来,又岂会带一把砍柴刀!”
瘦老头儿干咳一番,道:“真人面前不敢说假话,不瞒老弟你,我是来开开眼界的 ,我要看看“百花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江山的一双目光投向人群,道:“今天来参加“赛刀会”的人,十个有九个都跟老 人家一样,他们都各有目的,不过他们也当真惦记那重奖厚赏,我不敢评说“百花城” 城主举办这次赛刀会的功过,然而必有很多人会死在这次赛刀会上,有来无回这是一定 的,皇甫兄弟的死老人家看到了,那不过是个开端,说到这儿,我要提醒老人家一句, 无论做什么,在做之前要慎重三思,因为老人家你不是当世之中干这一行的头把好手! ”
瘦老头儿的双肩一扬,道:“我不是当世之中干这一行的头一把好手?”
江山道:“严格地说起来,老人家你只算第二把好手,这是我没把一个不干这一行 的人算进去,如果把这个人也算进去的话,老人家你就要委屈一点退居第三了。”
瘦老头儿两道眉毛跳动了一下,道:“逼我倒是头一回听说,以你看来谁会是第一 把好手?”
江山道:“我先把那第二好手告诉老人家,老人家刚才不是把酒洒在一个华服胖汉 身上的,藉着给他擦酒的机会摸了他身上一样东西么,老人家这笔生意不划算,进一两 ,却出去了十两。”
瘦老头儿慌忙探怀,他手伸进了怀里,但是没抽出来,他直了眼,红了脸,突然腾 身跳起,飞奔而去,一头钻进人群里不见了。
“神偷”时逸找那华服胖汉去了!
他没顾得问那第一把好手是谁,也没顾得问江山是不是另有目的!
江山笑了,站起来甩甩衣裳往“百花城”城门上行去。
“百花城”城门口人群仍是一个一个地往里进,城外所剩的人已经不多了。
单看城门口这一个地方,胖的、瘦的、高的、矮的、老的、少的,形形色色的人全 都有。
进城的人排成一行,好长的一行口
一张长条几,后头摆着五张椅子,坐着五个身穿白衣、脸戴银色面具的人,“百花城”的人。
“百花城”的人不以真面目示人,严格说起来,这本不足为怪,因为“百花城”本 来就是个带着神秘色彩、充满神秘气氛的地方。
长条几上摆着一本本黄绢为面的厚厚薄册,头一个白衣人管问话,第二个白衣人管 登记,第二个、第四个、第五个白衣人在闲坐着,穴道锐利的目光不住地打量每一个进 城的人,那穴道犀利目光像六把霜刃,直能刺到入的心里去。
这当儿要进城的是一个身材魁伟的大汉,穿一件黑衣,头上是一顶宽沿遮阳大帽, 浓眉大眼,满脸横肉,凶残暴戾之气迫人。
第二个白衣人问他:“姓名?”
大幅黑衣壮汉似乎有点不耐烦:“申留霸!”
“籍贯?”
“山西!”
“出身?”
“太极门!”
头一个白衣人也登记过了,大幅黑衣客举举腰间挂的刀,迫不及待地要往里走不知 道从那儿吹来了一阵风,别的地方不吹,单单吹那黑衣壮汉那顶宽沿的遮阳大帽。
黑衣壮汉察觉到了,一边抬手就要去扶那顶宽沿大帽。但是他的手不比阵突如其来 的风快。
按说他是用不着去扶的,因为一根带子把那顶宽沿的遮阳大帽紧紧的勒在他那多肉 的下巴上。
然而这一阵风来得太怪,也非常强劲,“砰”地一声,那条丝带竟断了,帽子“忽 ”
地一声,飞起老高,在半空中停了一下,偏巧掉在那张长条几前。
排在后头的人一怔,都笑了。
有个人说:“这阵矩命的风,把什么都吹没了!”
第二个、第四个、第五个白衣人一起站起来。
黑衣壮汉那颗怕晒的头是颗光头,顶门上还有两行戒疤!
第三个白衣人一双目光变冷了,一摆手道:“划掉!”
第二个白衣人一笔就要往黑衣壮汉的姓名上划下去。
黑衣和尚一张睑变成了红色,像整副的猪肝,他伸手一栏道:“慢着,酒家这个和 尚跟一般庙里念经的和尚不同,酒家荤腥不息…”
第三个白衣人冷冷地道:“那是你的事,“百花城”有“百花城”的规定!”
黑衣和尚环眼一瞪,道:“老子还俗了呢?”
第二一个白衣人道:“那可以,不过等你头发长得挡住了戒疤之后再来!”
哄然一声,后头的人又笑了!
黑衣和尚两眼凶光一闪,抬手就要拔刀。
第三个白衣人一抬手,一把长剑已隔长条几递到了黑衣和尚的咽喉前。
只听第二个白衣人冷冰冰地说道:“和尚,‘百花城”不是你动武的地方,听我的话,快回去吧:”
黑衣和尚已然摸着刀把,但他没有把刀取出来,他不动,他知道,他只要一动,那 把剑就会刺穿他的脖于。他的脸色,由紫变自,刚才像副血猪肝,现在像个大尿泡,他 突然转了身,帽子也不要了。
“哪个狗养的整酒家,给酒家站出来,酒家……”
他忽然抬手捂住了嘴,一丝鲜血从他的手指缝儿里流了下来,他不骂了,不叫了, 转身狂奔而去。
后头的人又笑了,有人叫道:“这一下连小和尚也给耽误了。”
笑归笑,逗归逗,大伙儿都知道,打掉和尚门牙的,必然是刚才让和尚现形的那个人,可是大伙儿都没看出是谁!
要从黑衣和尚算起的话,江山是排在第二个,江山的前面,也就是第二个,是个俊 逸异常的白衣少年。
他年纪恐怕要比江山小两岁,比江山还要白净,真可说是面如薄粉,唇若涂朱,弯 弯约两道眉,黑而亮的一双大眼睛,长长的两排睫毛,悬瞻般的小鼻子,要说多俊就有 多俊。
江山的一双手已是根根似玉,这位白衣少年的手只不过比江山的手略小些,但却比 江山的手更白、更嫩,不但也根根似玉,还多丁样柔若无骨,简直就跟姑娘家的柔美一 样。
江山也是一身白衣,他这身白衣比起人家那身自来可就寒酸多了,江山的白衣是布的,人家的白衣是绸的,而且雪白,一个小黑点都找不到。
江山的脸色略嫌苍白,但样子很和气,像永远带着笑意。
白衣少年的脸色虽然白里透红,但却像罩着一层寒霜,神色冰冷。
他就排在江山的前头,个子比江山略矮一点,束起的发髻几乎触到江山的鼻子,那 雪白的丝带不住地在江山睑前飘动。
.突然,江山伸手抓住了白衣少年一双手,睑凑过去在他耳边低低说道:“阁下, 你刚才那一手妙极了。”
白衣少年霍地转过睑来,睑上变了色,寒霜更浓,他要挣脱江山的手。
江山倏然笑道:“信不信,我要说句话,你也会跟刚才那和尚一样,进不了这座“ 百花城”。”
白衣少年黑而亮的眸子里突然射出两道冷电一般的光芒:“你敢。”
话虽这么说,他的手却没有挣。
江山笑得好可恶,“要不要试试?”
白衣少年没有说不要,他低低头:“放开我!”脸上的红晕突然变浓了。
江山两眼往前一瞟,“该你了,别耽误别人,人家会说话的,有我护着你,包你能 安安稳稳的进入“百花城”。
他轻轻地推白衣少年。白衣少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了咬牙转过脸,他的一只手 还抓在江山手里。
只听头一个白衣人道:“姓名?”
白衣少年还没有说话,江山在后头已然开了口:“不用问了,刚才那个是和尚,如 今这个是个姑娘,她是我的末婚妻。”
白衣少年一惊色变。
后头的人都笑了!
江山回过头去道:“笑什么,难道你们看不出它是个姑娘,你们也不看看,男人家 那有那么细皮嫩肉的?”说着,他拉起白衣少年的手,举得高高的。
白衣少年的脸更红了,一双黑而亮的眸子里,射出了怒火,但他却没有挣扎,也没 有说话。
只听头一个白衣人冷冷的说道:“姓名?”
江山还待再说,第三个白衣人站了起来,江山耸耸肩道:“告诉你们它是个姑娘, 你们不相信我就没有办法。”
头一个白衣人敲了敲桌子。白衣少年回过头去道:“黄君。”
江山道:“听,这不是姑娘家的名字么?”
第三个白衣人冰冷地说道:“你是来捣乱的还是来参加“赛刀会”的,你要再啰嗦 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江山一耸双肩,道:“好吧,算我没说。”
“籍贯?”
“河北。”
“出身?”
“家学。”
问完了,也登记好了,白衣少年举刀要走。
江山没松开他的手,道:“等等我啊,再急也不能撇下末婚夫不管啊!”
顿了顿,又道:“江山,辽东,我无门无派,这身武艺是跟练把式卖药的王麻子学的,听清楚了吧!”
他一堆白衣少年要走。
第三个白衣人冷冷地道:“慢着!”
江山一皱眉,道:“怎么?没有听清楚……”
第二个白衣人冰冷地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江山两眼一直道:“这话问得出奇,你们这儿今天有什么事?”
第三个白衣人道:““赛刀会”。”
江山道:“这就是,我就是来……”
突然一怔,旋即笑了,笑得有点窘:“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把刀拿出来,瞧我 有多糊涂。”
他左手抓着白衣少年的手,右手探入了怀中,当他的手从怀中抽出来的时候,他手 里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把刀,谁都知道那是把刀,不过那是把裁纸的玉刀。
哄然一笑,后头的人又笑了。
白衣少年没有笑,他瞪着一双黑而亮的大眼睛直看江山。
江山扬了扬手中的小玉刀,拉着白衣少年要走。
第二个白衣人冰冷喝道:“站住!”
江山一怔停步道:“又有什么事,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乃也亮过了,你还有什么……”
第三个白衣人冰冷道:“你这把不是刀。”
江山看了看他,说道:“我这把不是刀,那么请你阁下告诉我,我这把该算是什么 东西呢?”
第二个白衣人还是一副冰冷的神情,道:“你这把是……我是说你这把算不得是用 的兵刃:”
江山道:“你是说我这把刀不能杀人,杀不死人。”
第三个白衣人道:“能杀人,杀得死人的不一定都是兵刃。”
江山道:“好话,我记得贵城贴出的告示上,只写“赛刀会”,并没有注明非兵刃 不可,也没有明文规定裁纸的玉刀不能参加,反之形式不拘四个字写得清清楚楚,为什 么我带这把刀就不能进“百花城”?”
一句话问住了第二一个白衣人。他竟一点也回不上话来。
白衣少年却婗着眼看着他。
江山按着说道:“有理行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站在一个理牢土,就是贵城的 城主也不能拦我,你阁下请坐吧:”他拉着白衣少年往里行去。
第三个白衣人两眼寒芒暴闪,谁都看得出来白衣人动怒了!
突然,第三个白衣人长剑一抖,挥了过来。
江山扬起手上的小玉刀迎了过去。奇快!
小玉刀跟长剑碰在一起,“当”地一声!
江山没有动,手里的小玉刀还是小玉刀,第三个白衣人手里那把百炼精钢却断了, 他握着一把断剑往后退了步。
江山笑了:“你说我这把小玉刀不是兵刃,事实证明,我这把小玉刀兵刃远比你的 刀强,是不是?”
他把小玉刀往怀里一塞,拉着白衣少年,行了进去。
第四个白衣人和第五个白衣人手摸上了剑把。
第二个白衣人抬手拦住了他们俩。
第 二 章 花城风雨 进了“百花城”,江山拉着白衣少年往旁边一拐进了城门,然后他松开了白衣少年,笑笑道:“芳驾何以谢我?”
白衣少年道:“谢谢你?我恨不得给你两个嘴巴。”
江山双肩一耸道:“那就不谈了,算我多管闲事。”
他转身要走,白衣少年冷然喝道:“站住!”
江山停步回身。
白衣少年冷冷笑道:“怪不得你这么大胆,你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江山道:“那么请芳驾告诉我,芳驾打算怎么办?”
白衣少年道:“怎么办?我要狠狠揍你一顿:”江山把双手往后一背,道:“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管闲事落不是,这话一点也不差,芳驾请动手吧,我挨着就是!”
白衣少年眉梢儿一剔道:“怕你不挨着,你当我打不下手吗?”
他扬起了手。
江山目光一凝,直盯着那只手,道:“刚才它还在我手里,现在却要飞到我脸上来了,看来我的脸不如我的手有福。”
白衣少年猛然脸一红,忙把手缩了回去,道:“你敢再说,你、你怎么这么皮厚?”
江山笑笑道:“皮厚有什么不好?皮厚到那儿都占便宜,就拿现在来说吧,它可以免一顿打,是不是?”
他又要转身,白衣少年一整脸色道:“慢着!”
江山道:“怎么,莫非我这皮厚不灵了。”
白衣少年道:“少跟我贫嘴,你真叫江山?”
江山道:“你真叫黄君?”
白衣少年冷冷地道:“你看得出我……”他住口不言,没再说下去。
江山道:“也许我这双眼跟别人不同。今天到这儿来的人多得难以数计,我不敢说我双眼是唯一的一双与别人不同的眼,这话你该懂的。”
白衣少年道:“我懂,还有我不懂的是,我曾经想杀你,为什么你还会帮我的忙?”
江山耸耸肩道:“也许我这个人天生的贱骨头。”
白衣少年沉默了一下,道:“我不欠人的情,你帮过我的忙,有一天我会还给你的,我现在求你一件事,全当你什么都不知道,行么?”
江山倏然笑道:“我已经装聋作哑半天了,我要是爱说话的人,我不会装聋作哑到如今的,只是,这一件你打算怎么还我?”
白衣少年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江山一笑转身走了。白衣少年抬起了手,张口要叫,但是他没叫出声,那只手也缓缓地放了下去。
眼看就要正午了。
一天之中的正午最热。
一年之中的端午最热。
那也就是说:一年之中以这一天的正午最热?
“百花城”的城很大,这么多人进来了并不显挤,而且还有空地。
“百花城”的外城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那座像戏台似的高台也是临时搭建的。
高台上头有个棚,可以遮阳。台上一张长桌,上头铺着大红的桌布,桌后摆着几张椅子,别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往台后看,又是一道大理石砌成的石墙,两扇巨大的铁门紧紧闭着,想必城墙里头就是内城。
外城太光秃、太空荡了,近乎荒凉,未免让人有点失望,因为既没看见一朵花,也没看见一个女人。乱哄哄的,每个人都兴奋,也都紧张。
决定天下第一刀、赢得那重奖厚赏、名利双收的一刻马上就要到了。
突然,内城那两扇巨大铁门在轰轰的声响中缓缓打开了。
马上鸦雀无声,目光一起投射过去。这当儿就是掉根针在地上也能听见!
内城里一前二后走出了三个人。二个人都是一色白衣,戴着银色面具,可是这三个人看在众人眼里却大大的不相同。
因为前面那一个人是女人,而这个女人又踉一般的女人不尽相同。
一般女人,发型没有这个女人好看。
一般人的女人,身材也不及这个女人美。
一般的女人,连走路的姿势都没有这个女人好看。
这个女人是个典型的女人,十足的女人,从头发到脚上那双鞋,没有一处不是属于女人的,但不是一般的女人。,这个女人没有一处不动人,没有一处不散发着诱惑。
这个女人在别处是看不到的,只有在这“百花城”里才有,才看得见。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数了一具银色面具,挡住了它的脸。
但或许就因为她数了这么一具银色面具,才让人觉得她更美,更诱人。
庐山之所以美,巫山之所以动人,就是因为它藏在云雾里。
赤裸裸的美虽然强烈,虽然能给人视觉上的满足,但那只是一时的。
这个女人扭动着她那蛇一般的腰肢,风摆杨柳搬上了台,她往桌前一站,目光从那具银色面具上那两个洞里往外射,略一环扫,有不少人口水滴了下来,也有不少的人摇摇欲倒。
到这儿来的这些人,从没有见过这种目光。
这双目光不但能蚀入骨,而且能销人魂。
“诸位!”这个女人说了头一句话,话声甜美得很,动听得无法形容,就是把古来的文学名家都请来,只怕也要掷笔而叹!
突然,台下响起了一阵惊叹声。紧接着,砰然连声,当真倒下好多值。
“城主让我代表他向诸位致万分的歉意,因为本城礼聘的几位名家在路上有所耽误,不能如期赶来,以至“赛刀会”只好被迫延期,俟各名家赶到,“赛刀会”自当马上举行,在“赛刀会”之前,诸位的吃住自有本城负责,但请诸位不要擅自出城到外头去,因为“赛刀会”随时可能举行,事关诸位的名利,请各位千万不要自误!”她的话说完了,扭动着腰肢下了台,扭动着腰肢又行回了内城。
没有一个人不高兴,甚至连一个抱怨都没有。
因为这些话是这个女人说的。
谁要是生气,谁要是抱怨,那等于是生她的气,抱她的怨,谁忍心?
不但没有人不高兴,不但没人抱怨,反而有人笑了。
那是江山。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果然不出我所料,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只是这人又岂是省油的灯?”
果然是那回事?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江山没有明说,也没有人问他,因为根本就没有人听见。
这座“百花城”的确大这么多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的人物住进了外城的宾馆里,居然还没有住满。
“百花城”的宾馆建筑,十分精美,而且气派豪华,每一间可以住两人,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凡是日常用的东西,不但应有尽有,而且都很讲究,极尽奢华之能事。
宾馆所在这个大院子里,另有一座大听似的建筑,比一般的大厅要大上五、六倍,四壁分悬名人字画,琳琅满目,美不胜收,举凡一几一椅,莫不是世间最考究的,虽王侯之家也不过如此。
跟江山住一间屋的,是一个瘦弱的青衣少年,人长得很好,可是却像大病初愈一般,不但身子显得瘦弱异常,脸色也苍白得怕人,一举一动慢吞吞的,好似动得快一点就会昏倒似的。
这青衣少年不知是先天残废还是怎么,少只手,少了的是右手。齐肘以下衣袖空荡荡的,所以别人的刀都挂在腰左侧,他的刀却挂在腰右侧。
这青衣少年似乎是天生的冷漠,江山跟他一间屋,但这间屋却像只有他一个人似的,打从午后住进这间屋一直到现在太阳偏了西,他始终没看过江山一眼。
江山躺在自己的床上,嘴里哼着小调,却是一直没理他。
外头步履杂乱,门上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剥叩声,青衣少年在闭目养神,似乎根本没有听见。
江山挺身坐起道:“哪位?请进。”
门开了,屋里走进两个穿白衣的、戴银色面具的女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身于十分诱人。
这两个白衣女子各端着一个大托盘,托盘上放着饭、菜、汤,量嫌少了些,但都十分的精美。
她们像走近了一间空屋于,目不斜视,把两个大托盘往两边桌上一放,转身就走。
青衣少年仍然闭目养神,一动末动。
江山却轻咳一声含笑站起:“两位姑娘请留步。”
两个白衣女子停步转身,四道目光望向江山,没说话。
江山含笑,指了指他桌上的饭菜,道:“我有个小毛病,每餐都要喝两杯,不知道两位姑娘是否……”
只听左边一名白衣女子冷冷说道:“你要什么酒?”
江山道:“什么酒都行,我什么酒都喝。”
左边那名白衣女子目光随即转望青衣少年,道:“你要不要?”
青衣少年跟睡着似的,没动,也没有答理。左边那名白衣女子没再问第二句,偕同同伴转身付去。
江山摇摇头,像自言自语,又像对青衣少年说话,道:“都是“百花城”的人,怎么这位会这么冷。”
江山这句话只能算是自言自语,因为那青衣少年没理他日江山没在意,转身坐在自己那张桌前,刚坐下,那名白衣女于拿着一把银壶跟一只银杯走进来。
江山忙又站起,含笑说道:“谢谢,姑娘吃过了么?”
那白衣女子冷冷地道:“吃过了。”
把银壶、银杯往桌上一放,没再说话转身就走,而且还顺手带上了门。
那青衣少年还是没有动静。
江山看了他一眼,道:“阁下,起来吃吧,饭菜都冷了。”
青衣少年挺身下床,不是走向他那张桌,也没看江山一眼,迳自开门行了出去。江山为之一怔,可是旋即江山的目光落在青衣少年的床上。
青衣少年床上有一样东西,黄光闪动,明亮刺眼,那是一把金黄的小剑,不过一根手指长矩,极其小巧玲珑,剑把上还缀着一个鲜红的丝穗儿。
江山的眼闪漾起明亮的异采。
就在这时候,一阵轻快步履由远而近,江山的身躯竟然离椅平射,一闪使到了青衣少年床前,他脚不落地,右手抓起那把金色小剑,左手一按床沿,人又平射了回去,四平八稳地、点尘末惊地落回了他的椅子上。
他来去快捷似电,像根本没动过。
他很快地倒了一杯酒,然后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门开了,青衣少年走了进来,目光落在自己床上,然后又抬眼望向江山,当他望向江山时,刹那间,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明亮而冷峻,像两把霜刃一般。
他关上了门,缓步走向江山。
江山转脸望了他,含笑说道:“阁下的饭菜都凉了。”
青衣少年的行动,一直都很缓慢,可是这当儿却快得出奇,只见他一步使到了江山身旁,两道冷峻目光直逼江山,冷冷地道:“你有没有看见我的东西?”
江山微愕抬眼道:“你的东西,什么东西?”
青衣少年道:“我刚才躺在床上的时候,不小心把身上一件东西掉在床上,你要是看见,希望你能还给我。”
江山道:“阁下这话……阁下到底掉了什么东西?”
青衣少年脸上掠过一丝激动与焦急的神色,道:“你告诉我有没有在我的床上看见就行了。”
江山摇头道:“没有!”转过脸去端起了桌上的银杯。
青衣少年脸色变了,转身要出去,可是突然又转了回来,两道森冷的目光直逼江山道:
“摊开你的手让我看看。”
江山霍地仰起睑,道:“阁下怎么……好吧。”
他把左手伸到青衣少年眼前摊开。
青衣少年唇边掠过一丝森冷笑意,道:“另一只!”
江山道:“另一只跟这一只一样,什么都没有。”
青衣少年道:“我要你把双手摊开!”
江山道:“要是我不摊开呢?”
青衣少年道:“那只怕由不得你。”
江山倏然笑道:“阁下这种蛮横不讲理的人我倒是生平首见,我倒要看看是怎么样的由不得我,我的右手在这儿,阁下看着办吧!”
他转个身把右手平放在桌子上。
青衣少年左掌闪电递出,疾扣江山右腕脉。
不知道江山是没来得及躲,还是根本没有躲的意思,青衣少年左掌很容易地搭上他右手的腕脉,冷声说道:“摊开!”他五指用上了力。
江山含笑望着他,不但没动,连眉头也没皱一皱。
就在这时候”青衣少年感觉有点不同了。
他觉得他的左掌不是扣在江山的腕脉上,而像扣在一段软绵绵的东西上,软得奇特,让他一点也用不上力道,他禁不住心里猛然一惊!
他这里刚一惊,左手扣着的那段软绵绵的东西像突然灌足了气,猛地一错,而且产生一股反震的力量,硬生生把他的左手弹了起来。
他何止心惊,简直骇然,一只左手被震得热辣辣的带点酸麻,想拔刀都不听使唤,他只是急忙转身后退。
江山坐在那儿纹风末动,却含笑地摊开了右手,一点也没错,他的右手跟左手一样,是空的。
青衣少年那瘦而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一丝的歉意,道:“抱歉!是我失礼!”他转身要出去。
江山适时说道:“阁下要找的东西是不是一把金色小剑?”
青衣少年身躯一震,霍地转了过来,厉声道:“你……”
江山苦笑道:“我看见了。”
他抬手一指青衣少年的衣襟近领处,道:“不是在那儿插着么!”
的确,青衣少年衣襟近领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鲜红的丝穗儿。
青衣少年低头一看,脸色突变,他抬手抓住红丝穗一拔,一把金色小剑从衣襟跳了出来。
他抬眼望了望江山,脸色更苍白,深深的一眼,难以言喻,然后他像一阵风似的,转身扑了出去。
江山笑了,坐下去端起了那杯酒。
这座比一般大厅大五、六倍的大厅,是供参与“赛刀会”的贵宾们茶余饭后休闲的地方,举凡休闲的东西,应有尽有。
最大的一项特色,是有人陪着聊天。“百花城”里的女人,一直不肯让人见到脸的女人。这几个女人和送饭的那些女人对人的态度迥然不同。
这几个女人个个温柔和气,个个笑语如珠。不但能闲话家常,而且似乎什么都懂,跟她谈什么她都能对答如流,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僧多粥少。
来参加“赛刀会”约三山五岳、四海八荒人物,各自或三四个、或五六个围着一个女人,别的休闲的玩艺儿根本就乏人问津。
当然,并不完全这样,也有那不喜欢跟女人聊天的!
这种人眼下这座大厅只有两个,一个是俊美的白衣少年,他正在大厅中央一张桌上摆围棋,一个人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居然全神贯注,津津有味。
另一个则是跟江山住一间星的青衣少年,他背着手站在东墙下,正仰着头看一幅郑板桥的竹画。
郑板桥不但诗好,他画的竹也是一绝,这是郑板桥的一幅真迹,青衣少年似乎是个识货的行家,他望那幅竹画,目不转瞬。
突然,他那只左手探入怀中,很快地从怀中摸出一本小册子。
这本小册子有巴掌那么大,黄绢为面,看上去这本小册子年代已经很久了,因为那黄绢的面不但已经褪了色,而且还有些地方已经破了。
他用无名指和小指夹住那本小册子,用大拇指跟食指掀起了封面,那头一页,纸本是白的,但是现在带点黄,上面昼的是张人像,半身像。
很显然的,画这张人像的人不是丹青妙手,因为画得并不好,人像昼得并不真,但那个人的特征,却很明白的被表现出来。
那个人的特征是有一脸络腮胡,左眼数了个眼罩,秃头!
人目这张人像,青衣少年的脸上泛起了一阵激动的神色,他闭上了眼,很快地阖上那本小册子收入怀中。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神色渐渐趋于平缓,然后他睁开了眼,两眼充满了凛人的杀机,前后不过一刻工夫之久,他像变了个人,不,他不像人,像一只吃人的野兽。
他扬了左手,像是要去摸壁上的那幅竹子。突然,他背后方传来了一声惨呼,围着一个白衣女子聊得起劲的四个中年汉子的一个,仰身倒在地上。
那个汉子,秃头,左跟上数个眼罩,一脸的络腮胡。
利时大厅里静了下来。原来坐着的也都站起来。
“百花城”的那些女子没有惊叫,也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很快地走进了厅后一扇门里。
秃头汉子身旁一名黑衣大汉俯身把秃头汉子翻转了过来,秃头汉子的正后方插着一把金色小剑,只剩剑把在外,剑把上缀着一个红丝穗儿。
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问是谁杀的,一声不响都往外行去,一转眼工夫就剩了那俊美白衣少年一个人。
他却站了起来,扬了扬眉,往东边一扇门走去,那个青衣少年刚才就是由这扇门走出去的。突然一个清朗的话声传了过来:“那不关你的事,是不?”
俊美白衣少年霍地转身望去,江山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大厅,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他道:“你不管我管。”
江山走了进来,说道:“刚才大厅里的人并不多,你可曾看见一个人管,甚至说过一句话?”
白衣少年扬了扬眉,道:“难道说就任他暗箭伤人?”
江山笑笑道:“暗箭伤人的事以后会层出不穷,管不胜管,再说,暗箭伤人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白衣少年道:“我杀的都是些十恶不赦的淫邪凶徒。”
江山道:“他杀的也不是什么好人,“烛目秃鹰”,九六省黑道上的巨擘,杀人放火无所不为,难道你没听说过。”
白衣少年没说话,沉默了一下,道:“别人不管还有可说,他的同伴为什么也不管呢!”
“同伴?”江山笑笑说道:“有福的时候是同伴,是生死朋友,有难的时候谁是同伴,这年头人人都聪明得很,你也要学聪明点儿,懂么?”
白衣少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带点讥讽道:“看来你是个聪明人。”
江山耸耸肩道:“我么!我踉他们一样,不想让别人管自己的事儿,沂以自己也不管别人的事儿,如此而已,江湖上那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这儿行不通,在这儿不管别人的事儿可以活得久一点,甚至活着离开这座“百花城”!”
白衣少年眨眨眼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江山笑笑道:“看来你比来参加“赛刀会”的任何一人都傻,你只知道你到这儿来的目的,却不知道留意别人的目的,也就是说你只知道杀人,却不知道杀身之祸随时随地皆可降临在你头上。”
白衣少年道:“我有什么杀身之祸?”
。江山目光一凝,道:“你要杀人,人也要杀你,这是千古不移的道理,江湖也木就是这么一个人杀人的世界,仇、恨、贪、婪、邪恶,在在都聚集在这座“百花城”里,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的高手也都聚集在这座“百花城”里,到这儿来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别有用心,也没有一个不知道死一个便少一个竞争的对手,所以他们不管别人的事,同时也尽量找机会减少自己的竞争对手,在这种情形下,谁敢说自己没有杀身之祸?”
白衣少年道:“看来你知道的事情不少啊!”
江山淡淡她笑道:“那也没什么,凡是到这座“百花城”来的人,在没来之前,就应该能想到这些,一个行走江湖道上的人,也应该有这种敏锐的感觉,要不然他白天行路看不见日落,夜晚行路看不见日出!”
白衣少年看他一眼道:“这么说,你到“百花城”来也别有用心了?”
江山微微点头道:“不错!我也别有用心,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不愿意也不能够自欺欺人,只是我这别有的用心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突然拉着白衣少年坐下,含笑说道:“你叫黄君不是么?看样子我要痴长你两岁,我托大叫你一声黄兄弟,来,黄兄弟,闲着也是闲着,暗我下盘棋。”
白衣少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解他何以会突然有此转变。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速的衣袂瓢风声掠到,四戴着银色面具的佩剑白衣人已到了身侧。
白衣少年黄君明白了。他惊于江山敏锐的听觉,情不自禁地又朝他望了一眼,微微她笑道:“你要白子还是要黑子。”
江山还没有说话,一名白衣人冷然说道:“二位这个人是谁杀的?”
江山连眼都没抬,微一摆首道:“不知道。”
他伸手抓了一把黑子道:“我用黑子吧!”
他两手拈了一颗黑子,就要往棋盘上投,那白衣人伸过一只手来挡住了他的手。
江山抬起眼,道:“尊驾这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告诉……”
白衣人道:“这个人被杀的时候,你两人是不是在这儿?”
黄君道:“是在这儿,可是当时人那么多,这又是暗箭伤人,谁知道是谁干的?”
江山道:“说的就是啊!如今只不过死了一个人,白天在城外死了两个呢!贵城为什么不闻不问?”
白衣人说道:“那是在我“百花城”外,你们的恩怨本城无权过问,而且也不关本城的事,如今你们都已进入“百花城”,本城就有义务维护你们每个人的安全,同时本城也一直是个宁静安乐的所在,自是不容有这类暴戾凶案发生。”
江山道:“那最好不过,你们赶快去查吧!希望你们尽快地找出凶手来,有这么一件凶杀案发生,我们每个人的性命都受威胁,我们俩要是知道这个人是谁杀的,绝没有不告诉你们的道理,哪还用得着你们这样问?”
白衣人缩回了手,点点头道:“好吧!我不打扰二位,只是我要告诉二位,今晚发生了这件事,每个来参加“赛刀会”的人都脱不了嫌疑,为你们每一个人的安全起见,从现在起你们每一个人随时都要接受盘查,一直到找出杀人的凶手为止。”话落,他一偏头,示意身后两名白衣人抬起地上那秃头汉子的尸体,四个人如飞出厅而去。
江山把黑子往棋盘一放,含笑地站了起来,道:“行了,且让他们找凶手去吧!”
黄君抬头说道:“怎么,你要走?”
江山低头凝目,笑笑道:“是不是舍不得我走?你要是舍不得我走,我就再陪你一会,哪怕是陪你聊上一夜都行。”
黄君娇嫩俊美的睑上飞快掠过一片红云,旋即她淡然地道:“世上最糟的就是你这种人。”
江山道:“我这种人怎么样?有什么不好?我倒觉得我蛮可爱的,你不觉得我这个人虽然有点可恶,但也有点可爱,是不?”
黄君满脸通红,双眉陡扬。
没见江山动,他已然离开了黄君五尺有余,笑吟吟地道:“假兄弟,别生气,连着你玩的,你要是不觉得我可爱那就算了,今儿晚上作梦别梦见我就是。”
黄君霍地站了起来。江山身躯一闪,人已不在厅里了。
黄君轻轻的咬了咬编贝的牙齿,轻轻地道:“这个人怎么这么可恶。”
她说江山可恶,应该没错,江山自己都认为他可恶。
但她那一双清澈深邃的眸子,一贬不眨地望着江山逝去处,渐渐地脸上浮起了一种很奇怪的神色,这种神色令人难以言喻!
江山回到了屋里,屋里的灯亮着,那青衣少年却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一张睑依然是那么的苍白。
江山往自己的桌前一坐,一根手指轻轻地敲着桌沿。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青衣少年说话,“嗳,朋友,时候还早,别这么早睡,睡这么早半夜里你就会醒来。瞪着眼听梆柝,数更漏,那不是一件惬意事儿,起来暗我聊聊怎么样?”
青衣少年似乎睡得很熟,连动都没有动。
江山按着又道:“告诉你一件事儿,刚才大听里闹了人命,有个外号“烛目秃鹰”的家伙让人暗中下手放倒了,正后心插着一把系红穗儿的金色小剑,跟你那把一模一样,这一下祸惹大了:‘百花城’的人说他们有义务维护咱们这些人的安全,同时“百花城”一直是个平静安宁的地方,不容有这类暴戾凶案发生,为了咱们这些人今后的安全,他们一定要把凶手找出来……”
青衣少年也许是真睡着了,仍然一动没动。
江山道:“好吧,你睡你的,我不打扰你,我去找别人聊去,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心里有事儿不找人聊聊就是睡不着觉!”他一按桌子要站起来。
青衣少年霍地生起,翻身下了床,两道凌厉目光直逼江山,冰冷说道:“不许动,我不愿意多伤无辜,你不要逼我杀你。”
江山倏然笑道:“我就知道你没睡,本来嘛,刚杀过人怎么睡得着,你不愿意我找别人聊是不是?那容易,你就陪我聊聊。”
青衣少年道:“你我没什么好聊。”
江山道:“有,你为什么杀“烛目秃鹰”?你要杀的还有些什么人?”
青衣少年凌厉的目光暴射,道:“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江山道:“我或许管不着,可是这地方有人管得着,要让他们查出人是你杀的,你不只无法参加“赛刀会”,更是难以活着离开这座“百花城”。”
青衣少年身躯暴颤,一袭青衫无风自动,突然欺进一步,咬牙说道:“我错了,我在杀那匹夫之前就应该先杀了你……”
江山淡然道:“现在杀我也还来得及,只是你杀得了我么?”
青衣少年猛抬左手抓住了刀柄。
江山泰然安详,坐在那儿一动没动!
青衣少年那抓刀把的左手忽然起了颤抖,两眼也现出了血丝,道:““烛目秃鹰”是你的亲人还是你的朋友?”
江山淡然笑道:“你真瞧扁我了,我会有这种亲人、这种朋友?老实告诉你,他要是我的亲人、我的朋友,如今你不可能这么安稳的站在我眼前。”
青衣少年道:“既然你跟他一来无亲,二来无故,你为什么要管这档子的闲事?”
江山冷冷笑道:“我自有我的理由,这件事你要是让我管还好一点,要是让别人管那就糟了。”
青衣少年两眼的血丝没了,凌厉的目光也不见了,他身躯突然一晃,左手很快地挪离刀把扶住了桌子。
前后不过一刹那间,他又显得那么的虚弱了,只听他说道:“好吧!我陪你聊聊,要聊什么,你说吧:”江山道:“有的是椅子,你为什么不坐下?”
青衣少年缓缓的拉开了椅子生了下去。
江山道:“你为什么要杀“独目秃鹰”?”
青衣少年道:“因为他害了我的父母跟我一家几十口!”
江山道:“你要杀的还有那些人?”
青衣少年微微摇头道:“没有了。”
江山道:“你骗我,这不是实话,别人没看见我看见了,你怀里有本画册,“独目秃鹰”像是在头一页上,也就是说“触目秃鹰”只是头一个,而且你怀里一共有十把金色小剑,杀个“独目秃鹰”只用去一把……”
青衣少年两眼微睁道:“你怎么知道我怀里有十把金色小剑?”
江山微微她笑道:“说穿了一文不值,刚刚我把金色小剑还给你的时候,不小心摸着的。”
青衣少年凝望着江山半天才道:“我要杀的人连那个“烛目秃鹰”在内一共十个,所以找准备了十把金色小剑,不过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刚才我杀的那个人,你要不告诉我他是“触目秃鹰”,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江山微微点头道:“这一点我相信,要不然你身上不会带着那么一本画册,只是我不懂,他们既是你的仇人,你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是谁?你既然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他们是件的仇人?”
青衣少年那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抽搐,道:“十年前我的亲人被他们杀害的时候我还不大,当时我也不在家,我出门的时候一家大小都还好好的,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等我回家的时候家里就全变了样。”
“我没有办法描述当时的情景,我甚至连想都不敢想,我只能说太惨了,人惨了:我的父母浑身伤痕,面目全非,家人都倒卧在血泊中,只有我的奶妈躲在阴沟里幸免于难,从那时起我就跟奶妈相依为命,我的奶妈看见了那十个凶徒的嘴脸,这本画册就是她画的……”
江山道:“我明白了,你奶妈画下了这十个凶徒的嘴睑,让你凭着这本画册一一找寻你的仇人……”
青衣少年微微点头,道:“正是这样,我踏遍了江湖找了他们整整二年,不知道他们是躲起来还是死了,我始终没找到一个,半个月前我看见“百花城”要举办“赛刀会”,我料想江湖上的人大郚分会到“百花城”来,所以找来碰碰运气,不想真让我碰见了一个。”
江山道:“你怎知道“触目秃鹰”是其中的一个,难道你就不怕杀错人?”
青衣少年道:“不会的,他的嘴脸跟画册上的人一模一样,我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两个人长得那么相像,连特征都一样,即使有错也不要紧,我宁可错杀。”
江山眉锋一皱道:““独目秃鹰”本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凶徒,你杀了他还不要紧,万一你错杀的是梜义中人……”
青衣少年道:“那是我的事,自有我去担当。”
江山道:“你为什么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你要是先问问他们,不就不会杀错人了?”
青衣少年摇头道:“我没有办法,我也想这么做,可是一见着长得像画册上所昼相像的人,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江山目光一凝道:“告诉我,你这只手是怎么没有的?”
青衣少年微微一怔,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江山道:“你告诉我,我自然有我这么问的道理。”
青衣少年迟疑一下,道:“我是天生的残缺!”
江山看了他一眼,道:“希望你说的是实话,希望你不是因学武而自残右手。”
青衣少年身躯震动一下,道:“你这话……”
江山道:“据我所知,武林中有一个极其神秘的门派,这个门派叫“残缺门”,这个门派的每一个人身体都有一处残缺,这种残缺不是天生的,而是在加入这个门派后自残的。这个门派的人跟一般人不同,所以它的武功也自成一派,由于“残缺门”这自成一派的武功十分诡谲怪异,使得很多人在还没有看出路数便死在其手,因之有很多人宁愿自残躯体加入这个门派去学武。可是这个门派太过神秘,多少年来从没有人知道它在什么地方,也从没有人知道谁是“残缺门”的人,所以十之八九不得其门而入,那仅有一两个能加入“残缺门”
的,也是“残缺门”看他有缘而主动找上他的,因之“残缺门”至今人数不多。可是由于它神秘,由于它武功诡谲怪异,所以“残缺门”这二个字比武林中有数的几个大门派还来得聂人。”
青衣少年道:“听你这么说,加入“残缺门”没什么不好。”
江山道:“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加入“残缺门”是好是坏,不过“残缺门”有一宗武功特别怪异之处,那就是“残缺即的武功中有一种“左手刀法”,这种刀法特别诡谲怪异,极不易学,但一旦学会之后整个人便会沉浸其中,人的神智跟着这套刀法合而为一,这么一来不但他的刀法罕匹,而且往往情不自禁要杀人,杀的人越多越嗜杀,要知道这种情形后果是可怕的,可以说是一种让人不可自拔的武功,学会了这种“左手刀法”固然可把很多人伤在刀下,但最后的结果还是毁灭自己。”
青衣少年唇边掠过一丝抽搐,微微摇头道:“我学的是“左手刀法”不错,可是,我学的并不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
江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希望如此,要不然你把你的仇人一一手刃之后不久,你也会跟着倒下。”
青衣少年道:“照你这么说,“残缺门”岂不是害他自己“残缺门”的人?”
江山道:“你这一问让我难以作答,按理说“残缺门”决不会书他自己的人,可是事实上学了“残缺门”这套“左手刀法”的人,到最后确实会毁灭自己。不过“残缺门”的人学这套“左手刀法”的人并不多,如果你不是“残缺门”的人,那么多少年至今学过这刀法的人只有一个…”
青衣少年道:“他最后怎么了?”
江山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神色,道:“他最后死在白道众侠义的围攻之下。”
青衣少年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道:“恐怕他已经是一个世人皆知、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江山吁了一口气,道:“他本来就是一个世人皆知、武林中有数的人物,可是他太好强,非要成为当世之最不可,于是他不惜放弃自己的一身所学,以及在武林中已经拥有的成就,自残右手改习“残缺门”的“左手刀法”,其实他错了,世上从没有、也绝不可能有无敌的人,那是因为武林从来就没有、也绝不可能有不可克制的武功,他是被那点虚名给害了。”
青衣少年道:“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无论如何他在武林中一定有过一段傲视群伦、不可一世、睥睨纵横的日子,至今,甚至于多少年后都会有人记得他,我认为那也值得了。”
江山微微摇头道:“他本来的看法跟你一样,但在临赴约门的前夕他就后悔了,他也知道此行有去无回,所以把他唯一的后人托付给他唯一的知友,要他的知友抚养他的后人,调教他的后人,并要他的知友严诫他的后人不要为一点虚名争强好胜。”
青衣少年目光一凝,道:“他有后人?”
江山道:“有。”
青衣少年道:“他的后人可曾为他报仇?”
江山微微摇头道:“没有,因为那不能怪那些白道侠义,他们要不杀他,有很多人会死在他的刀下,而且永无休止,要怪只能怪他自己,还有“残缺门”的那些人。因为“残缺门”不愿让他的名气大过他们,而且他的存在对“残缺门”这个不能算真正的组织是个威胁,所以他们想出这个让他自己亲手毁灭自己的办法,针对他争强好胜的弱点,诱他改习“残缺门”的“左手刀法”!”
青衣少年两道长眉跳动了一下,道:“你这个说法我不敢苟同……”
江山道:“是前者还是后者?”
青衣少年道:“后者。”
江山道:“那是因为你加入了“残缺门”,学了这“左手刀法”。”
青衣少年脸色大变,厉声说道:“你不要胡说,我不是“残缺门”的人,学的也不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
江山也站起来淡然地道:“我希望我是看错了,不过我要告诉你,你要是真加入了“残缺门”,学了那种“左手刀法”,为免将来毁灭了你自己,只有一个办法尽早再残了你的左手。”江山说罢迈步向外行去。
青衣少年抬手一栏,道:“你要到哪儿去?”
江山道:“放心,我不会把你全盘托出去的,我要是有这意思何必等到如今。”抬手把青衣少年的手按了下去,停也没停地走了出去。
青衣少年没再拦江山,也没转身过去看江山,他缓缓地抬起了他的左手,目光、定在那只左手上,两眼之中闪漾起一种奇异的光彩,怕人!
夜已经很深了,宾馆四处不管是还亮着灯的也好,抑或已经熄了灯的也好,都很静,静得几乎听不见一点声息。
四干里也不见一个人影,既看不见来参加“赛刀会”的武林人物,也看不见“百花城”
那些戴银色面具的白衣人。
今夜微有月光,江山一个人背手在昏暗的月光下散步。
宾馆在“百花城”的外城,可是江山越走越近“百花城”内城。
当他走到离分隔内外城的那堵高高的围墙还有一丈远近时,一阵衣袂飘风声响起,不知从哪儿掠来了两个戴银色面具的佩剑白衣人,并肩落在江山的面前。
左边一名冷冷地道:“尊驾请止步,内城是禁地。”
江山停了步,含笑道:“我知道,我要见贵城城主。”
两个白衣人都为之一怔:左边的那个道:“尊驾要见敝城城主,很抱歉,“百花城”的城主是从不见外客的。”
江山翻腕托出一物递了过去,道:“贵城城主会见我的,二位要是不信,请把这个递进去试试看!”
那是块银白色的东西,三寸见方,月光太暗,看不清楚是什么。
两个白衣人一看却直了眼,左边那名白衣人接了过去,道:“尊驾何来敝城的信符?”
江山笑着道:“这个二位就不用问了,反正不是偷来的就是,二位是不是可以帮我把这个递进去?”
左边的白衣人道:“尊驾请等等。”他腾身掠去,另一名白衣人却留在原处没动江山淡淡笑道:“阁下不用监视我,我既有贵城的信符是不会溜进去的,不然也不会跑到这儿亮那块信符的,我早就到贵城的禁地里去了,阁下信不信?”
白衣人两眼寒芒一闪,道:“我信不信现在言之过早,尊驾虽然身怀敝城信符,但是不是能蒙城主接见,还不知道,等到城主传出话来不见尊驾的时候,尊驾可以往里溜溜试试。”
江山点头,道:“好极了,阁下真是个快人,咱们就这么一言为定。”
这句话刚说完,白衣人背后,江山对面墙上那扇门突然开了。
适才那名白衣人站在门里道:“城主有令,来人晋见。”
江山眼前这名白衣人侧身往旁一让,道:“尊驾福气不小,运气也不错。”
江山没说话,笑笑,洒脱迈步。那名白衣人紧跟他身后而行。
江山进入内城,那房门又关上了,抬眼看,内城之大不下于外城,但却空荡寂静,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左右两边远处黑忽忽一片,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
眼前一条石板路以大理石铺成,宽窄约可容两辆马车并行,笔直通往里去,路边每隔一丈便有根碗口般蟠龙石柱,每根石柱顶端都高挂一盏大灯,灯光四射,千丈内本就纤细毕现,再经由光亮的大理石反射,更显得光亮,这条路简直就跟条琉璃路似的。
路的尽头,城墙高超,赫然又是一座城,城头上刻着两个擘窠大字:“禁城”江山看得一怔,不由脱口道:“这简直是到了北京城了嘛!”
身前那名白衣人道:“不错,“百花城”就是依照北京城的规格建的,只不过没有北京城那么大罢了,尊驾请跟我来吧:”他踏着那条石板路当先行去。
江山迈步跟了上去,道:“京城大内百纵连云,万瓦鳞次,九重禁地,千百楼台,金殿辇路无不玉砌雕栏,难不成贵城这禁城之内也……”
前面那白衣人道:“眼前就要进入内城了,尊驾何不等着自己看。”
江山点点头,道:“百闻不如一见,还是等着自己开眼界吧!”
第 三 章 禁城玄虚 这条路不算短,可是三个人脚下都够快的,没多大工夫使到了尽头来到禁城之前,那两扇巨大铁门在闷雷般隆隆声中缓缓打开。
江山一眼便看见远处有一座正对着城门的宏伟宫殿,飞檐流瓦,狼牙高琢,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进入城门再看,禁城比内城小了不少,同样的石板路直通大殿,一路两旁十女以外却都是一重重的殿宇,气象虽不及帝都大内,但确也称得上百纵云连、万瓦鳞次,倒也楼台千百、雕栏玉砌。
江山不禁点头叹道:“我真是不虚此行,开了眼界了,福气也比外头那些人大多了,现在我相信“百花城”不是龙潭虎穴,而是人间仙境,以往到“百花城”来的人不是回不去,而是不愿回去。”
只听前行白衣人道:“大殿已在眼前,尊驾请肃静。”
江山淡然一笑,没再说话。
转眼工夫已行近大殿,只见大殿内辉煌灯光外射,石阶高有百级,人在阶下无法看见大殿内的情景。
前行的白衣人回过身夹道:“尊驾请稍候。”
话落,回过身去飞步登阶,很快地登上阶顶不见。
须臾之后,那白衣人出现在高高的石阶顶,扬声发话说道:“城主传谕,来人进殿朝见。”
只听身后的白衣人道:“尊驾请上去吧!”
江山迈步登了上去。走完百级石阶,眼前光亮夺目,这当儿可以看见大殿里的构景了;只见殿外两旁各站着十名佩剑的白衣人,个个手抚剑柄,笔直肃立。
殿内最里另外有十几级石阶,阶下两旁又是有十名佩剑的白衣人,阶上两旁呈雁翅般排列着十几二十名头戴银冠的白衣人,个个白袍玉带,手捧牙笏,最上头一张蟠龙巨椅,椅上坐着一部身材颀长、头戴金冠的白衣人,白袍上绣着五爪翔龙,腰间也系着一条玉带,巨椅两旁是两名巨灵般白衣人,各捧一尊闪闪发亮的铜人,巨椅后则是四名手持巨大雪白鹅毛扇的白衣女子。
殿里的人不下四、五十个,但却个个静肃,鸦雀无声,四、五十个人连同蟠龙椅上那金冠白衣人在内,脸上都戴着银色面具,只留两眼在外,个个目光锐利,眼神十足,分明都是内外双修的一流好手。
尤其鼾金冠白衣人,一双目光更像两道冷电,几令人不敢仰视。
江山却视若无睹,泰然安详,洒脱异常地行了进去,而且是直逼玉阶之下,微一欠身,朗声说道:“末学……”
他这里刚两字“末学”出口,玉阶上忽然传下一个苍劲话声,沉声喝道:“凡朝见我“百花城”城主者,均须行三跪九叩之礼,还不快快下跪!”
江山抬眼上圣,淡然一笑道:“适才哪位说话?”
只听右边外一名银冠白衣人道:“老夫。”
江山道:“阁下在“百花城”位居何职?”
银冠白衣人道:“老夫乃城主驾前“十将军”之一。”
江山“哦”地一声,道:“原来是位将军,失敬,老将军可知道,我是来参加“赛刀会”的贵宾?”
银冠白衣人伶冷她笑道:“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你见着我“百花城”城士就得行跪拜之礼。”
江山道:“抱歉,我只跪天地君亲师,别的……”
银冠白衣人厉声暴喝:“大胆,老夫今天非让你跪下不可。”
银冠白衣人暴喝声中,阶下八名白衣人长剑出鞘,成半弧形状围到江山身江山一动没动,微微笑道:“将军,我年岁虽不大,经过的大风大浪可不少,老将军勿以这种阵仗吓我。”
银冠白衣人倾头怒目道:“好,好,好,好一个大胆的后生,老夫倒要看看你有多硬,刺他双腿。”.
他的话声方落,八名白衣人振腕便要出剑,江山身躯忽然飞旋一匝。
骤雨般一阵铮然连响,八把长剑齍柄而断,八根森寒的剑身掉在了地上,八名白衣人大惊暴退!
江山含笑卓立,像根本没有动过,只是他右手里比刚才多了一把刀,他那把小玉刀。
这一刀惊住了全殿,大殿里有着一刹那的死寂,但一刹那间之后又有人动了,是那两个手捧铜人的巨灵般白衣人!
而他两个身躯刚动,金冠白衣人便抬起了手,他那只手白的像玉一样,似乎有点僵硬:
“冲着你这份胆气,我破例免你跪拜之礼。”
他的话声低沉,自然流露着一种慑人的威严,而且合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每一个字像一把无形的金锤,能震动人的心神。
江山潇洒欠身,小玉刀趁势入怀:“谢城主。”
金冠白衣人一双合着慑人威严冷电般目光,从江山脸上缓缓扫过,道:“你是来参加“赛刀会”的?”
江山道:“是的,城主!”
“你是哪门派的弟子?”
“我不属于任何门派。”
“看你刚才那一刀,颇似武当“万众剑法”中的一式“秋风扫落叶”,而且不带一点火气……”
江山道:“承蒙城主夸奖,末学不是武当弟子。”
城主道:“这个我知道,就是武当掌教在这招上的火候也不如你!”
江山道:“城主过奖了,朱学后进,怎么敢跟名重武林的武当掌教一身修为相互比拟!”
城主道:“你不要瞒的,你也瞒不了我,你不是天赋绝佳。成就超人的武当俗家弟子,便是你领悟过人、涉猎很广,我不问你的出身了,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
江山道:“有劳城主下问,朱学姓江,单名一个山字。”
金冠白衣人沉默了一下,然后道:“近几十年的名家我都清楚…江山道:“朱学后进,不在名家之列。”
“你很谦虚,也很会说话,你怎么会有本城的信符?”
“那是一泣武林前辈送给末学的,那位前辈自桶﹃世间伤心人”!”
金冠白衣人两眼寒芒暴射,但一利那间又隐敛得无影无□。
只听他轻“哦”了一声,道:““世间伤心人”这名字取得满是辛酸,其实这“世间伤心人”又何止他一个?他是什么时候给你这面信符的?”
江山道:“五年前。”
金冠白衣人点点头道:“原来是五年前,那不是一个短日子,那么今天你拿着这面信符到“百花城”来见我……”
他住口不言,显然是等江山答话。
江山当即说道:“朱学特这面信符来见城主,是有两件事,一篇末学要见这位“世间伤心人”,一为请城主即刻取消“赛刀会”!”
金冠白衣人怔了怔,道:“你这是……你要见这位伤心人?”
江山道:“是这样的,末学跟这位前辈原不相识,而远在五年前末学在某处处理一件私事,适逢这位前辈在场,当时晚辈有一事不明曾就教于这位前辈,而这位前辈却说那时不是末学应该明白那件事的时候,当时给了末学一面信符,嘱末学五年后来“百花城”找他,到时候自会为末学释疑……”
金冠白衣人静听至此,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听你这么一说,我虽然只懂得大概,可是既是你的私事,我也不便探问,那么你要我取消“赛刀会”,又是为了什么?”
江山说道:“末学为的是聚在外城宾馆里的那些江湖同道,也是为了城主的这座“百花城”。”
金冠白衣人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江山道:“末学虽不明白城主举办这次“赛刀会”的真正意图,但却敢说城主举办这次“赛刀会”的用意绝不像告示上所写的那么单纯,同样的,来参加这次“赛刀会”的各路人物也都另有目的,别具用心,今晚所闹出的人命只是例证之一,要是让这种情形发展下去,﹃百花城”这人间仙境势必成为罗刹屠场,不是他们全留在“百花城”里,便是这座“百花城”毁在他们手下,有鉴于此……”
金冠白衣人道:“这么说你是纯属一番好意?”
江山毅然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金冠白衣人道:“恐怕你误会了我这次举办“赛刀会”的心意。”
江山道:“但愿末学是误会了。”
金冠白衣人道:“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诉你,我举办这次“赛刀会”可以说完全失败了,也就因为它完全失败了,所以找可以把实情一点也不保留的告诉你。”
“我举办这次“赛刀会”只为找一个人,这个人跟我有血海深仇,他毁了我的家,夺去了我的爱妻,我找了他多年,都没找到他,原以为举办这次“赛刀会”,可以把他诱来,谁知道我白费心机,他竟然没有来……”
江山呆了呆,道:“原来如此,末学还以为……”
金冠白衣人截口说道:“你大概以为我野心勃勃,想一网打尽天下武林精英,那你是士了流言的当,我知道外间有很多关于“百花城”的传说,有很多人为一时好奇跑到“百花城”一探究竟,却都有来无回,其实他们都是自愿留在“百花城”长住,愿意终老此乡的,我一点也没有勉强他们,我现在告诉你实话,你信得过我么?”
江山道:“城主既是以诚相待,朱学焉敢不信,只是……”
金冠白衣人道:“你放心,冲着你这份悲天悯人的胸怀,为了证明我没有野心,我愿意马上宣布取消这次“赛刀会”!”
江山没想到这位“百花城”的城主如此爽快,忙抱拳欠身道:“多谢城主。”
金冠白衣人微微抬了抬手,算是答礼,道:“你用不着谢我,我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野心,也为了使我这座创之不易的“百花城”免于大难,同时你年纪轻轻能有这份胆气、这份胸怀,也让我佩服。”
江山道:“城主过奖,至于朱学要见那位前辈的事……”
金冠白衣人道:“取消“赛刀会”好办,这件事我却要跟你商量了!”
江山讶然道:“城主要跟朱学商量什么?”
金冠白衣人道:“你要见的那个人原是我驾下“十将军”之一,但在一年多以前他已经告老还乡、归隐林泉了……”
江山道:“这么说,那位前辈已经不在“百花城”了?”
金冠白衣人微一点头道:“是的。”
江山道:“城主可知道他回到什么地方去了?”
金冠白衣人道:“当然知道,凡是本城的人,不论他日后到什么地方去,都留有其住址或者是连络人,本城要找寻他们很方便。”
江山道:“那么城主是不是可以把那位前辈的住址告诉末学?”
金冠白衣人迟疑了一下,道:“从本城告老还乡、归隐林泉的人,对本城都曾经有很大的贡献,为照顾他们归隐后的安宁生活,他们归隐后的各自住址,本城一向列为机密,不过你持有他送给你的本城信符,我自然应该跟他一样信得过你……”
江山忙道:“多谢城主。”
金冠白衣人微一摇头道:“你且慢谢我,我还有后话。”
江山说道:“城主请说,朱学洗耳恭听。”
金冠白衣人殽道:“我想跟你谈个条件。”
江山微微一怔,道:“什么条件?”
金冠白衣人道:“虽然你持有他给你的信符,本城也鹰该跟他一样的信得过你,但是本城并没有一定得告诉你他的住址的义务……”
江山忙道:“城主……”
金冠白衣人微一抬手,说道:“所以你必须为本城做点事,也就是说你必须对本城有些微贡献来交换他的住址,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江山道:“不知道城主要我为贵城做些什么事?”
金冠白衣人道:“很简单,你代我找到我找不到的那个人。”
江山一怔道:“城主的仇人?”
金冠白衣人道:“正是:”
江山道:“城主曾经动用贵城那么多的人,都找不到城主的仇人,朱学一个人又怎么能……”
金冠白衣人说道:“你要是不愿意,我不能勉强,只是我也不能把你要找的人的住址告诉你。”
江山道:“城主,末学这件私事事关重大……”
金冠白衣人道:“我知道,要不然你也不会那么老远的跑来“百花城”找他。”
江山道:“城主,我急着找这位前辈,这样好不好,请城主先把这位前辈的住处告诉末学,等末学见过这位前辈之后,再……”
“年轻人!”金冠白衣人慨叹地道:“你很急,但你可知道我悲痛了多少年,他毁了我的家,夺了我的爱妻,一天找不到他,我一天寝难安忱,食不甘味,那种椎心刺骨的痛苦不是局外人所能想像的,年轻人,你要知道,你是来求我,不是我求你。”
江山没有再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万一城主这个仇人已经不在人世了呢?”
金冠白衣人微微地笑道:“只要你能证实他的确已经死了,那就跟你找到了他是同样的。”
江山说道:“万一在末学为城主找寻仇人的这个期间,而末学要找的那位前辈不幸故世了呢?”
金冠白衣人道:“年轻人,你的运气不至于那么坏吧!”
江山道:“末学不能不防万一,万一那位前辈在末学为城主觅仇这期间不幸故世,末学势将孢恨终生。”
金冠白衣人道:“年轻人,有一点你恐怕没弄清楚。是你来求我,我可以自己觅仇,而你势必得从本城获得你所要找的人的住处,基于这一点,你势必得碰碰运气冒冒险,你说是不?”
江山双肩陡扬,说道:“城主,设若末学今天非要城主告诉末学要找的那位前辈的住处呢?”
“大胆!”轰雷一声暴喝,那些银冠白衣人个个目现寒芒,往前逼了一步。
金冠白衣人一抬手,道:“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你们不要管。”
那些银冠白衣人立即恭谨躬身退了回去。
金冠白衣人目光一凛,望着江山道:“年轻人,那也可以,不过你先得想办法解我这一招!”
话落,他双手并抬,左手跟右手都显得有点僵硬。他两手中臂弯起,各划半弧,由里而外缓缓向前推去。
这一招乍看没什么奇特之处,但江山却觉得金冠白衣人身前两女方圆内鄱在这一招笼罩之下。除非能以极快速的身法躲出两女以外,否则无论怎么拆解都难以逃过金冠白衣人这威力范围极大的一击。
江山一时竟想不出破解之法,心神不由震动了一下。
只听金冠白衣人道:“年轻人,你想不出破解之法是不是?我知道,以你快速身手或者可以躲开我这一招,我伤不了你,你若以绝招攻我,我也可以以这一招护身,你也伤不了我,你我只能算平手。可是眼下还有我这么多的手下,这么一来我就占了绝对的优势,你想强迫我把你要找的人住处告诉你,那是办不到的。”
金冠白衣人说的是实话,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江山自己也知道,这位神秘的“百花城”城主功力高得怕人,但尽管这位“百花城”城主的功力再高,可是凭他的绝佳天赋及浑金璞玉之质,经过后天的苦学所得来的一身所学,跟这位“百花城”城主打成平手是不成问题的。
但是“百花城”城主的周围还有这么多内外双修的好手,尤其那两个巨灵般的白衣人,显然有千斤神力,这么一来他就绝握不了胜券了。
江山咬咬牙说道:“我怎么信得过城主?”
金冠白衣人收回双手,道:“年轻人,你怕我到时候食言背信,不告诉你你要找的人的住处?”
江山道:“不错!”
金冠白衣人忽然笑了,道:“年轻人,我是一城之主,﹃百花城”的声威不下于当今的几个大门派,我的身分较诸他们的掌教也只高不低。”
江山两眼忽现威仪,直追金冠白衣人,金冠白衣人的身躯震动了一下。
江山两眼中的威仪忽又隐敛不见,点点头道:“好吧!我就试试自己的运气,请城主把仇人的姓名、年龄及相貌告诉我。”
金冠白衣人道:“我告诉你他的姓名、年龄没有用,他已经改名换姓了,至于他的相貌……我这么告诉你吧,你找一个满睑疤痕、形如厉魔的瞎眼哑老人,就行了。”
江山猛然一怔,道:“满睑疤痕、形如厉魔的瞎眼哑老人?”
“不错,就是这么个人。”
“这一个人能毁城主的家、夺城主的爱妻?”
“年轻人,你不能小看这一个人,他虽然是个废人,论武功绝难跟我颉颃,可是他有过人的心机、阴毒的心肠。凭他过人的心机,他使我一薵莫展,根本无用武之地,反倒我成了废人一个;凭仗阴毒的心肠,他不但毁了我的家,还夺了我的爱妻。年轻人,你找到他之后,最好马上把他击毙,要不然你一定会反被他所制,到那个时候你就绝难再回到“百花城”来见我了。”
这一点江山自是相信的,他一直认为智比方来得可怕,他道:“城主的意思是要我把他的首级带回来?”
金冠白衣人道:“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有他的一颗首级就够了,他就是烧成了灰我也认得。”
江山道:“好吧:我就此告辞。”他一抱拳就要走。
金冠白衣人抬手说道:“慢着,你说你也是来参加“赛刀会”的?”
江山道:“城主知道,我的目的并不在……”
金冠白衣人截口说道:“我知道,你刚才用的那把刀是……”
江山说道:“那只是一把裁纸的小玉刀。”
金冠白衣人道:“你身上没带别的兵刃么?”
江山道:“我从不带乒刃,这把小玉刀就是我的防身兵刃,虽然它也能伤人,可是我旨在防身,不在伤人。”
金冠白衣人目光一凛,道:“你这把刀从没有伤过人,从没有沾过血!”
江山道:“从没有。”
金冠白衣人点了点头,说道:“好,这是一把好刀,这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刀,来人,取奖品来。”一名银冠白衣人膺声往后付去。
江山忙道:“城主这是……”
金冠白衣人道:“年轻人,你有所不知,我举办这次“赛刀会”的目的虽然主要是为诱来我那仇人,可地想在武林那么多兵刃之中选出一把真正的好刀来,我认为一把刀的好坏不在它本身的价值,更不在它是否锋利。而该在于它是否杀过人,沾过血。沾过血的刀带着血腥与暴戾之气,只是一般杀人的利器,不能算是好刀,从不沾血腥、从不伤人而又达到防身目的的才是一把真正的好刀,你懂了么?”
江山没有想到这位“百花城”城主的理论和看法跟他不谋而合,他不但怔住了,而且对这位“百花城”城主也不禁产生了几分好感。
金冠白衣人话刚完,那银冠白衣人已带着几个佩剑白衣人行了进来,身侧还有四名体态十分动人的白衣女子。
那几名佩剑的白衣人每一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方形的漆盒!
金冠白衣人抬手望着江山道:“年轻人,黄金万两,明珠千颗,﹃轩辕刀法”
三招,本城四大名花任选其一。”
转望四名白衣女子道:“取下你们的面具。”
果然不愧是“百花城”的四大名花,不但个个体态动人,而且美艳无双,绝色人间。
这四名白衣女子不但人长得美,而且还带着几分娇媚与醉人的成熟风韵,个个是当世尤物,当真能一笑烦人城,再笑烦人国,江山也不禁为之多看了几眼。
只听金冠白衣人道:“年轻人,本城的四大名花都在你眼前,你中意那一个就送那一个。”
四名白衣女子八道足以熔钢化铁、勾魂摄魄的目光一起投向江山,那嫣红而丰润的香唇也都泛起娇媚的笑意。这,换任何一个人都会骨为之蚀,魂为之销。
但江山却泰然安详淡淡她笑道:“四大名花,花中之魁,嫣红垞紫,解语羞人,眼花缭乱,无从选择,江山同幸,得睹芳姿,已不虚此生!”
金冠白衣人目光一直道:“年轻人,你……”
江山摇摇头道:“城主,末学无福消受。”
金冠白衣人怔了一下,说道:“这……你倒是我生平仅遇的,那么,黄金万两,明珠千颗……”
江山摇头道:“末学意不在此,一样也不要。”
金冠白衣人离座而起,硕长的身材,雪白的长衫,临风玉树般,跟他身边这些人一比,简直令人有鹤立鸡群之感。
可以想见这位“百花城”城主必是位潇洒的美男子。
只听他说道:“年轻人,你当真是我生平仅遇的人。﹃轩辕刀法”虽只一页三招,但奇奥博大,含蕴无穷变化,武学宝典,罕世难求,你是个练武的人,也让我锦上添花,为后世武林留下一段佳话,幸勿再行推辞。”
抬手微微一摆,一名佩剑白衣人捧着一个小小的朱红漆盒步下玉阶,来到了江山的面前。
江山道:“城主……”
金冠白衣人振声说道:“年轻人,我认为非你不足也不配拥有这一三招“轩辕刀法”,此乃武学宝典,刀法之王,把它给你,应该是相得益彰的事,若冉付推拒,我马上当场焚毁。”
若真被当殿焚毁,那也委实可惜。他只好道谢的头,答应接受。
人家一片的诚恳、一番好意,江山不便再咄辞,这一页三招的“轩辕刀法”
那名佩剑白衣人立即掀开了朱漆盒盖,盒里有个巴掌大小的黄绢封套现了出来。
只听金冠白衣人朗声说道:“这三招“轩辕刀法”奇奥博大,变化无穷,威力无匹,若所赠非人,那不但是武林浩劫,也是我的大罪孽,如今我可以安心了,甚至我已经为维护武林正义加添了一股很大的力量,人生至此,又复何求。”
“来人,代我送江少侠,并派人宣布,第一刀已有人膺选,奖品也已有得主,天亮之后送走众贵宾,然后关闭“百花城”,一直到江少侠返来。”
两名银冠白衣人下陷欠身摆手。
江山没有再多说,揣好那个黄绢封套,抱拳施礼,转身往外行去。
望着两名银冠白衣人把江山送出了禁城,金冠白衣人突然嘿嘿而笑。
他笑得好冷,笑得好怕人。
就在这时候,他的目光变得阴毒异常,只听他道:“没想到那匹夫远在五年前还想多嘴,我让这姓江的后生亲手了却你的残生,看你还能说什么!”
一名银冠白衣人躬身道:“城主睿智,非臣等所能及,他貌已毁,不怕姓江的后生认出他来,他两眼已瞎,也不怕他认出这姓江的后生来……”
金冠白衣人说道:“事已隔五年,五年不是一个矩日子,即使到时侯他龙凭末聋约两耳听出这姓江的后生,但他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用,我怕他什么?有了我那句话,恐怕性江的后生不会也不敢容他多活一刻。等到姓江的后生带着他的首级回到了“百花城”,知道他杀的人就是他所要找的人时……”
他以得意狂笑代替了馀话。
那名银冠白衣人道:“臣等愚昧,等到这姓江的后生知道他所要找的人已死在他手中时,他必不肯善罢甘休。既如此,城主给他“轩辕刀法”岂不是……”
金冠白衣人笑声忽叹,冷冷地说道:“你们懂什么,我给了一页二招“轩辕刀法”自然有我的道理,他不是看破我的用心,让我取消“赛刀会”么?我就假他之手除去这些武林精英,等到我派人宣布第一刀已有人膺选,奖品也已有得主之后,有一部分的人必会不满我的做法,另一部分的人就会掉头去追他这位奖品得主。不满意我的做法的人很容易地会被咱们消灭,而追他的那帮人,也会一个一个地死在他那把小玉刀下……”
银冠白衣人道:“城主,他那把小玉刀旨在防身,不在伤人。”
金冠白衣人冷冷地哼道:“等到他们逼急了他,逼得他的性命有了危险时,你看他会不会伤人。
再说我已经用话点过了他,为了不使那一页三招“轩辕刀法”沦入魔手,为武林带来浩劫,他非得伤人不可,等到那帮人一一死在他的刀下后,他就成为一个两手沾满血腥的恶魔了,再等到他杀死一个苟延残喘的可怜老人,恐怕武林各门派已经找上他了,他再厉害也难是整个武林之敌,到那时侯说不定他就回不来了,也永远不会知道他要找的人已经死在他手里了。”
众银冠白衣人,一起躬身下去,恭声齐道:“城主高智,臣等难及万一!”
金冠白衣人嘿嘿而笑,生了下去。
一名银冠白衣人接着说道:“不知道这个姓江的后生是怎么个出身,武功这么高,也不知道他找那老贼,究竟为明了什么事!”
金冠白衣人冷冷地道:“那就不管他了,我不容世上有武功比我高的人,甚至跟我不相上下都不行,他武功再好也要在我眼前倒下去;至于他找那老匹夫究竟为明了什么事,那也只有让它永远地成为一个谜了,那老匹夫要告诉人的话还能有什么好话?”
他双手一按座椅扶手,站了起来道:“先作准备,然后派人去宣布,这件事我交给你们了。”他转身往后付去。
两名幽灵般的白衣人跟那四名持扇的白衣女子跟了上去。
众银冠白衣人一齐躬下身去。
当刚才金冠白衣人双手落在座椅扶手上时,“叭”地发出一声轻响,似乎是两个硬物相碰所发出的声音。
金冠白衣人的手是有点僵硬,但那不是筋骨的僵硬,绝不可能是肌肉僵硬。
那么何来硬物相碰时所发出的声响?
难不成他一双手会是假的?
第 四 章 仗义月湖 天亮了,汉水一水若带,静静地流着。
江山就站在岸边,背着手,望着汨汨东流的水直皱眉口身后一片树林里,走出了一个人来,脸色苍白,神情冷漠,一袭日衫迎晨风飘扬,那是青衣少年。
江山回过了身,微微地一愕。他旋即笑道:“原来是阁下!”
青衣少年神情冷冷地说道:“不错,是我,你的脚程可不慢啊!能追上你可还真不容易。”
江山微微笑了笑,道:“怎么,这儿不是“百花城”,没有顾忌了,要跟我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青衣少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欠你的情,我这个人最怕欠人的情我是来还人情债的。”
江山“哦”地一声,道:“这倒是颇出我的意料之外,你打算怎么个还人情债法?”
青衣少年道:“你站在这儿干么?”
江山道:“等船,我要到汉阳去。”
青衣少年道:“听说你膺选天下第一刀,囊括了所有的奖品?”
江山道:“不,我只蒙“百花城”城主赠与一页三招的“轩辕刀法”,别的我无法消受,没敢要!”
青衣少年道:“这就够了,他们已经追你来了,为的就是这一页三招的“轩辕刀法”!”两眼寒芒一闪,又道:“他们已经到了。”
江山道:“我听见了,这倒是我始末及的,你是打算帮我退敌?”
青衣少年道:“不错。”
江山摇摇头道:“不行!”
青衣少年双眉一扬,道:“你是怕我无法退敌?”
江山摇摇头:说道:“不,我是怕你有能帮我退敌,我不希望你再杀人,更不希望你为我杀人。”
青衣少年道:“奈何我已杀了人,一个也是杀,两个……”
衣袂瓢飞,人影疾闪,他两个身边一连射落五个人来,青一色的黄衣大汉,个个神情骠悍,眉宇间有一股暴戾之气。
江山道:““桐柏五虎”?”
一名脸上有条刀疤的黄衣大汉冰冷地道:“不错,你两个哪一个是江山?”
青衣少年头都没回,道:“我!”
江山笑道:“阁下,还人情债不是这么个还法的,这不是一档子的生意,你要承认是江山就会永远没个完,再有第二回那就该我欠你的了,以找看来你还是走你的路吧:”
青衣少年冷冷地道:“好意心领,他们找的是我,旱路也可以到汉阳,我看还是你走吧”
那刀疤黄衣大汉厉声道:“你们两个究竟哪一个是江山?”
.青衣少年冰冷道:“看看这个你就明白了。”
他左手拔刀,快捷如电,寒光一闪,那锋利的刀刃已到了刀疤黄衣大汉的肩头,而他始终没转过身去,而刀疤黄衣大汉眼看就要伤在刀下。
江山一闪身右掌递出,只闻“噹”地一声,青衣少年的掌中刀往上荡起,小玉刀震起了青衣少年掌中刀,往前再递,“噗”地一声,那刀疤黄衣大汉胸口衣裳破了一个洞,都看见肉了,却没伤着皮肉。
江山道:“凭你们还不配找江山,快回桐柏去!”
那刀疤黄衣大汉吓白了脸,也吓破了赡,一刹那间他等于死了两次,他自着睑急急的暴退。另四个黄衣大汉四把刀出鞘了。
青衣少年冷冷地道:“你白费心了,这种人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流泪,心慈不得,还是让我来吧!”
忽然一声轻叫传了过来:“你们俩谁也别争,谁也别抢,还是让我来吧!”
江山脸色一变,急道:“慢……”
他才说一个“慢”字,“桐柏五虎”四把刀已掉了地,然后一个连一个的倒了下去,有两个是趴着的,正后心有一片血债。
青衣少年长眉一扬,道:“血无痕!”冷电般目光投向那片树林内。
树林里走出一个人来,是那位俊美的白衣少年黄君。
青衣少年道:“你是“血无痕”?”
黄君点点头道:“不错,你呢?”
青衣少年道:“梅恨天!”
黄君眉锋一皱道:“好怕人的名字!”
江山把话接了过去,道:“我不应该怪你多事,可是….…”
黄君道:“那你就别怪我多事,你不杀人,人要杀你,除非你肯乖乖地把那一页三招“轩辕刀法”交出来,只是,你肯么?”
江山道:“我不肯,可是可以躲!”
“躲?”黄君冷笑道:“笑话,该躲的你躲,不该躲的你也躲么?杀人固然不是一件好事,可是留这些恶徒在世上那更是造孽,你懂么?”
江山道:“我受教了。”
黄君道:“现在我不欠你的人情债了,找你的人并不止这五个,以后的你自己应付吧!”话落,她飘然付去。
悔恨天望着黄君的背影道:“我倒觉得跟他很投缘。”
江山道:“那何不追上交个朋友?”
悔恨天道:“那我欠你的人情债,以后再还。”迈步追了上去。
江山望着那一前一后两个身影,喃喃说道:“希望你们俩能成为朋友,这样或许能使你们俩少杀些人。”
汉阳附近的风景,以“月湖”为主,“月湖”原有东西二月湖,今存者仅“西月湖”。
着名的“伯牙台”即在湖旁,为春秋时鲁国大夫伯牙弹琴之所,此白面湖依山,远望梅山苍苍,俯睇月湖荡漾,山色湖光,挹注于几席之间,岸头杨柳成行,湖中遍植荷花,夏间荷花盛开,大有“千红映日”之概!
“月湖”百项碧波,有水的地力就有鱼,有鱼的地方就少不了有打渔的,“月湖”不大,鱼量也不多,所以住在湖边的渔家也不过十来椽草房。
黄昏时分,归舟数叶,小小的渔舟一艘艘靠了岸,千来个打渔的,里头只有一个是女子。
船靠了岸,就是装篓收网的时候,渔夫们装篓的装篓,收网的收网,手法熟练而俐落,唯烛这个女子慢吞吞的,手法显得不大熟练。
邻船一个中年汉子迟疑了好一阵于,投下手中的东西直起腰,道:“郭大嫂,要我帮忙么?”
那女子直起了腰,扬起了脸,很清丽的一张脸,二十多近三十年纪,柳眉凤目,胆鼻檀口,肌肤白皙娇嫩。
看她那身打扮,倒有几分像个渔家女,可是看它的模样气质,一点儿也不像个长年来往水上的打渔人。
她脸上本笼罩着一丝淡淡的忧愁,闻言展颜一笑道:“谢谢你,顾大哥,不用了,我快收好了。”
那中年汉子又道:“郭大哥好点了么?”
那女子道:“谢谢您,好多了,过两天就能下床了。”
中年汉子不忍地看了她一眼,道:“我看还是早点请个大夫给他看看吧!再拖下去把你给累倒了,那就更麻烦了,不要有什么顾虑,到时侯大夥凑凑,怎么也凑得出来的。”
那女子眼圈儿一红,忙道:“谢谢您,我知道,我们夫妇搬到这儿来,您诸位给的照顾太多了,您放心,到时候只要缺钱用我会请您诸位帮忙的。”
那中年汉子道:“说什么给的照顾多,远亲不如近邻,街坊邻居本该就这个样子,这就咱们这十几户苦人家,咱们要是不彼此照应,难道还等外人来照应不成,世间不如意的事那么多,谁都有个急难的时候。”
他提起鱼篓背起了网道:“我先走了,待会儿我去看郭大哥去。”
说完了话他跳上岸走了。
那女子忙说道:“顾大哥,您别麻烦了……”
只听中年汉子说道:“麻烦什么,我闲着也是闲着!”
那女子目送他远去,一双凤目中闪漾起泪光,脸上也浮现起感激的神色。
其他的渔夫过来说几句话,打个招呼之后都走了,一转眼工夫只剩下了这女子一个人站在那儿。
她叹了一口气,抬起满是鱼腥、让水浸得发自的手,理了理被晚风吹乱的垂鬓,她又弯下腰去收网了。
她刚弯下腰,岸上响起一个带着冷漠的低沉话声道:“我要买鱼,论条还是论斤?”
打渔的就是怕鱼卖不出去,欢迎都来不及。没想到刚靠岸就来了主顾,那女子忙直起身抬起了头,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两个人,并肩而立,离船头不过咫尺。
这两个人一色紫衣,都是竹竿也似的瘦高身材,惨白白的两张脸,一般地残眉细目,目光冷峻而犀利。
那女子脸色突然一白,身躯也为之一晃,她忙往后探手扶住了舱沿,就在她扶住舱沿的同时,她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她脸上浮露一丝笑意,比刚才的笑意还要勉强,说道:“对不起,这些鱼不是卖的,是自己吃的。”
左边那紫衣人哼了一声,冷冷笑道:“你们俩就靠这点鱼过活么?紫云,这里的日子比在宫中里的日子好过么?”
那女子讶然说道:“您这位这话……”
右边紫衣人冷笑道:“紫云,你就不要再装蒜了,我们在宫里共事也不是一天了,谁还能认不出谁来?既让我们俩找到了你,你就认命了吧!彭老离这儿不远,你这就跟我们去见彭老!”
那女子脸色大变,脱口说道:“怎么?彭老也来了?”
右边的紫衣人道:“门主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她一向不容门中人有儿女私情,更不能容忍你们俩叛门私奔,你们俩跑了,不要紧,可害苦我们了,门主把四位护法派出了两位,我们几个更是差点没跑断腿,现在总算找到你们俩……”
那女子凄厉道:“难道你们就不能念在……”
左边紫衣人冷冷地道:“念在什么?门主下的手谕,四位护法出来了两位,彭老就在附近,你们俩叛了门,难道还让我们俩也跟着叛门不成?你们俩不要命了,我们俩还想多活几年哩!我们不愿惊世骇俗,谅必你也不愿意,什么都别说了,跟我们俩走吧!”
那女子没有再说话,头一低上了岸。
右边紫衣人道:“郭桐呢?”
那女子的身躯微微一震-淡然地道:“死了,早在一年多以前就死了,要不然我怎么会来打鱼?”
左边紫衣人冷冷地道:“郭桐死了?刚才那个打渔所说的郭大哥是谁?难不成你又跟了个性郭的?你跟姓郭的还真有缘:”
那女子猛然抬头,满脸惊骇,道:“你们都听见了?”
左边紫衣人冷冷地道:“一个字也没漏。”
那女子凄然地说道:“有我跟你们回去还不够么?我求求你们放过他,他正在病中,病得很厉害……”
“正在病中?”左边紫衣人冷冷地道:“恐怕是旧伤复发了吧?求我们没用,门主的令谕是跑两个找一双,谁也不敢纵放一个。”
一偏头,又道:“老二,你去找郭桐去。”右边紫衣人转身就走。
那女子凤目猛睁,厉声说道:“你们逼人太甚了,我跟你们拚了。”
她闪身追上去,扬掌就劈。她这里扬掌劈出,身后却响起了一声冷笑,说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跟我们动起手来。”
一缕劲风袭向那女子膜后大穴,那女子顾不得再劈前面的紫衣人,旋身避过这缕劲风,她躲是躲过了这缕袭向腰后大穴的劲风,但是她没能躲过偷袭她的那名紫衣人闪电般转身递过来的一掌。
就在她堪堪避过那缕劲风的同时,那名紫衣人递过来的那一掌已落在她右肩之上,她“肩井穴”受制,立即半身酸麻不能动弹。
她身前那名紫衣人冷冷地道:“紫云,我不妨告诉你,门主的命谕是死活不拘,你要再敢妄动,我们就先毙了你,老二,你带着她先走,我找郭桐去。”
他闪身要动。
话声来自身后,近在咫尺,紫衣人一惊转身,穴道目光投注处,三个人都为就在这时候,一个带着冷意的清朗话声传了,来:“站住,不许动。”
之一怔,两个紫衣人更为之一惊。
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很白净、很英挺的俊朗白衣客,背着一双手,还显得飘逸洒脱。
前面一名紫衣人定定神,冷冷地道:“你是……”
俊朗白衣客道:“别管我是谁,两个大男人联手对付一个妇道人家,你们也不觉得羞人吗?我看不过去,叫你的同伴给我放手。”
前头这名紫衣人勃然色变,怒然说道:“你好大的口气……”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俊朗白衣客一步跨前,抬手便扣住了他的喉咙,道:“咱们是摇头不算点头算,你放不放?”
那女子瞪大了一双凤目,她从没看见过这么快捷的身法、这么高绝的手法。
事实上她明白,她的一身所学在武林中已经很过得去了,可是她难在这两个紫衣人手下走完三招,在江湖上,很少有人敢惹这两个紫衣人的。
一方面固然是因为这两个紫衣人的武功好,另一方面是因为很少有人惹得起这两个紫衣人所属的那个门派。
前后两个紫衣人惊住了。他们两个人也跟那女子一样,也没有见过这么快的身法及手法,快得让人连躲的念头都来不及转。
前头这个紫衣人惊恐还带难受,喉管被钢钧般的五指扣住,不但痛,连呼吸都困难,他只好连忙点了点头。
俊朗白衣客道:“你还算识时务。”抬眼向后,说道:“你看见了。”
后头紫衣人一定神,忙松开了手。
那女子忙闪身挪向一旁,望着俊期的白衣客急急说道:“这位,他们是“双凤门”的人。”
她是暗示俊朗白衣客,这两个紫衣人来头大。
俊朗白衣客似乎毫不在意,轻轻地“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双凤门”
的,失敬了。”他松了手,前头这紫衣人捂着脖子暴退。
后头那名紫衣人上前一步扶住了那同伴,目中两道厉芒直逼俊朗白衣客,冷冷地道:
“现在你还要管这档子的闲事么?”
俊朗白衣客说道:“我已经把火惹上了身,横竖……”
一个紫衣人道.。“我二人不为己甚,你现在收手抽身还来得及。”
那女子凤目一眨一眨地望着俊朗白衣客,从她的目光以及她脸上的神色,可以看出她心里很矛盾。
她□心俊朗白衣客虎头蛇尾,可又怕白衣客惹不起“双凤门”!
俊朗白衣客笑了,望着紫衣人道:“八成儿你真以为“双凤门”这三个字吓住了我,你错了,我这个人从不知什么叫怕,这档子闲事我是管走了。”
那女子的神色松了!
那紫衣人的脸上神色微微一变,说道:“你可知你犯了武林大忌,这档子事是我“双凤门”门里的事。”
俊朗白衣客淡然道:“是么?”
紫衣人说道:“这个女子踉另一个人是我“双凤门”的叛徒,他二人不守门规,畏罪逃脱,本门派出高手四处追缉,为时将近一年,才在这儿找到他二人,这是实情实话,不信你可以问问她。”
俊朗白衣客转望那女子侹:“姑娘,是这样么?”
那女子垂下螓首,点点头。
俊朗白衣客眉锋微皱,迟疑了一下,道:“要是这样的话……”
那紫衣人冷冷她笑道:“我劝你还是少管,现在收手抽身还来得及。”
那女子似怕连累了俊朗白衣客,猛然抬起螓首,望向紫衣人,厉声说道:“我二人并没有什么大过,难道情爱是罪孽,﹃双凤门”这条门规太不近情理,我夫妇不满“双凤门”这不近情理的门规,所以双双逃离“双凤门”,谁知道你们竟紧追不舍,非要把我夫妇抓回去不可,好吧!我夫妇就跟着你们回去,要死我夫妇二人也要死在一起,跟我来,我带你们找郭桐去。”
她转身要走,俊朗白衣客突然抬手一栏,道:“慢着!”
那女子回过身来道:“你……”
俊朗白衣客没容她说下去,微微她笑道:“我改改口,这位大嫂说的可是实话?”.那女子笑了笑,道:“我夫妇并不怕死,似这般提心吊瞻,东躲西藏,活着倒不如死了好……”
俊朗白衣客又一抬手道:“大嫂不要再说了,天地间唯一可贵的是真情,别的我不理,单凭这一点,这档子事,即使是找上“双凤门”去也在所不惜。”
目光一凝,望着这两名紫衣人道:“我的话你们两个听见了,请归告贵门主,就说这件事我截下了,日后江湖上尽管找我就是了,你们两个要是不服气,也可以联手跟我一搏,只要你们两个能够胜过我,别说是这封夫妇,就是连我也可以一起带回去。”
那紫衣人听得脸色连变,俊朗白衣客话声一落,他立即怒然地说道:“好,好,好,我倒要试试你有多大气候,竟敢犯武林大忌,伸手管本门里的私事。”
话落欺身,单掌一摆,劈胸就抓。
他的身法快而诡异,掌末近身,指风已然逼人。
俊朗白衣客泰然卓立,纹风不动,待紫衣人的指力沾衣,他的右手轻轻地一扬挥了出去。没看见他用的是什么招式,也没看见他击中了紫衣人的什么部位,只听紫衣人大叫一声,垂手暴退,跟跄几步才拿桩站稳。
紫衣人的脸上煞白,额上已见豆大的汗珠。
俊朗白衣客淡然她笑道:“我再加一分力,你这只手就永远别想用了,怎么样?是不是还要试试!”
紫衣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偕同伴腾身飞掠而去。
俊朗白衣客当即转望那女子道:“大嫂住在什么地方?”
那女子道:“就在前头,离这儿不远。”
俊朗白衣客道:“那么大嫂请回吧,大嫂回去之后最好赶快收拾收拾搬到别处去吧,这儿不能再住了,我留在这儿挡他们一阵。”
那女子点头答应道:“承蒙仗义援手,还没有请教大侠贵姓大名……”
俊朗白衣客道:“举手之劳,何须挂齿,大嫂快回去吧,﹃双凤门”的声威我早已久仰了,他们派出来的人也绝不止这两个,等他们纠集高手卷土重来总是麻烦。”
那女子道:“大侠不肯示下贵姓大名,我夫妇只有铭记在心,少侠把这两个挡了回去,对我夫妇来说已经够了,少侠也快请吧,刚才听他们两个说,“双凤门”的一个护法就在左近。”
俊朗白衣客“哦”了一声,道:“那我更不能走了。”
那女子忙道:“少侠……”
“慢着!”俊朗白衣客忽然一抬手道:“只大嫂一人在家么?”
那女子微微一怔,旋即苦笑道:“少侠有所不知,我夫妇当初逃离“双凤门”
时他受了点内伤,如今旧伤复发,卧病在床,已经有好些日子了。”
俊朗白衣客道:“我说都已这时候了,没见有人来接大嫂,既是这样贤伉俪又怎么能即刻搬离此处,有道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我略通歧黄,请大嫂带我去府上看看,说不定我能帮得上忙。”
那女子道:“少侠……”
俊朗白衣客道:“大嫂的意思我懂,做人岂能虎头蛇尾,有始无终,贤伉俪既然不能马上离开此地,找吏不能先贤伉俪离去,这件事我已经插上手了,话我也已经说出去了,就是我现在躲了他们那位护法,日后在江湖上,他们也会找我的,大嫂不用再说什么了,还是赶快带我到府上去看看吧!”
那女子口齿启动,欲言又止,但旋即深深地看了俊朗白衣客一眼,道:“大恩不敢言谢,少侠这份恩情我夫妇记下了,少梜请跟我来吧!”
她转身往前行去,俊朗白衣客迈步跟了上去。
强敌当前,那女子自也耽心家中卧病在榻上的爱侣,她走得飞快,没一刻使到了一座竹蓠围绕的茅屋前。
这座茅屋离其他渔家较远,背依一座五、六女高的士丘,一明两暗,竹簬围绕,花圃一片,倒也清幽雅致。
那女子推开两房柴扉把俊朗白衣客请了进去,两个人回到茅屋门口,只听左边那间屋里传出了有气无力的虚弱话声:“紫云,有客人来了么?”“旧伤复发,卧病在床,人又这么虚弱,居然还能听出除了爱妻之外还有一个人,足见修为不弱。
叫紫云的女子应了一声,把俊朗白衣客请进了茅屋,此时天色已暗,屋里黑忽忽的,叫紫云的女子顾不得点灯,带着俊朗白衣客又进了左边那屋子。
俊朗白衣客目力过人,一眼便看见了屋里的摆设十分的简陋,靠里的一张床上躺着一个病人。适时床上那人以手支床仰起了身,道:“紫云,这位是……”
叫紫云的女子点着桌上的灯走了过去,把刚才湖边的经过说了一遍。
趁着那叫紫云的女子在说话,俊朗白衣客打量床上的那个病人。
床上那人三十出头年纪,脸色白里泛黄,两眼失神,人显得相当的虚弱,但剑眉星目,胆鼻方口,一看就知道是个俊朗的人物。
床上那人静听爱妻叙述之馀,神情连连震动,但爱妻把话说完之后,他却一转平静道:
“紫云,扶我坐起来。”
他让爱妻扶着他生起,然后冲着俊朗白衣客一抱拳,道:“我姓郭,单名一个桐字,容我先请教……”
俊朗白衣客含笑答礼,道:“我姓什么叫什么无关要紧,要紧的是阁下的伤,还是请阁下躺下先让我看看伤势吧!”
郭桐点点头道:“好吧!我不问了,也不说了。”他当即又躺了下去。
叫紫云的女子忙拉过一把椅子放在床前,俊朗白衣客称谢走过去坐下,他还没开口,郭桐已然说道:“少侠,我伤在“章门”,当日挨了一指。”
俊朗白衣客眉锋一皱,道:“恕我直言一句,“章门穴”上挨了内家功力一指,阁下能撑到如今,那实在是万幸。”
他伸手掀开了被子,可是旋即他又拉上了被子,微微笑道:“看来咱们只有等会儿了,等我送走了“双凤门”这位护法再疗伤看病吧,大嫂不必出来。”
他站了起来转身行了出去。
第 五 章 双凤公主 他出了茅屋,二条人影一前二后飞鸟般射落在竹藤内,后头两个正是刚才那两个紫衣人。
前面一人是个身躯魁伟、长髯及胸的黑睑老者,他穿一件紫袍,加上他那张黑脸,这当儿看起来简直就从头到脚一身黑。
他一落地环眼中两道冷芒便盯上了俊朗白衣客。
俊朗白衣客却含笑说道:“不用看,我藉藉无名,默默无闻,阁下是不可能认识我这个人的。”
左边紫衣人抬手一指,道:“彭老,就是这小子。”
黑脸紫袍老者冰冷说道:“叛徒郭桐跟贱婢紫云呢?叫他们出来见老夫。”
俊朗白衣客淡然她笑说道:“他夫妇现在没空,我是他夫妇刚聘的护院,有什么事找我也是一样。”
黑脸紫袍老者跟没听见似的,冷冷地说道:“去,进去给老夫把那叛徒及贱婢揪出来。”
他身后两个紫衣人双双一怔,面泛豫容迟疑着没动!
黑脸紫袍老者怨声说道:“还不快出去。”
一名紫衣人犹豫回道:“彭老……”
黑脸紫袍老者一抬手一巴掌打得那紫衣人踉跄暴退,差点没一屁股摔在花圃上。
“没有用的东西,‘双凤门’的门头全都给你们弱尽了,脸也都-你们给丢光了,给我让到一边去。”话落,他大步地走了过来。
白衣客道:“阁下,你实在不应该这样,你等于是打自己的脸。”
一句话工夫,黑脸紫袍老者已到了他面前,冷哼声中一掌当胸劈到,他这一掌凝聚了八成真力,一上手便是杀着。
俊朗白衣客脸色一寒,抬手一掌迎了上去。
只听“砰”然一声大响,俊朗白衣客衣袂不过瓢动了一下,黑脸、袍老者却衣袂飞扬,跟跄着往后退去。
两名紫衣人大鷘失色,忙双双迎土来扶住了他。
俊朗白衣客倏然笑道:“你也不见得有用吧!怎么样?你刚才那一巴掌不是等于打在了自己脸上?”
黑脸紫袍老者大叫一声,挣开两个紫衣人扶持,扑了过来,双手并出,一刹那间攻出了六拳八掌。
俊朗白衣客炓下一动末动,只上身俯仰移挪,轻松而洒脱地一连躲了黑睑紫袍老者六拳八掌。
黑脸紫袍老者獗风骤雨般一连串的猛烈攻势,竟没能碰着俊朗白衣客一点衣角,他心知碰上了扎手人物。
可是他身为“双凤门”四大护法之一,一向纵横睥睨,声威远霞,几曾受过这个辱,在惊怒之馀,烈性大发,他左手攻出最后一拳,右手就要变招。
俊朗白衣客一只左手突然闪电探出,极其灵妙地穿过那掌风拳劲,五指如钧,抓向黑睑紫袍老者的右腕。
黑脸紫袍老者只觉眼前一花,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右腕上已落下了一道钢箍,先是右腕一阵酸痛,按着血脉倒流,胸口为之一闷。
他忍不住哼了一声!
两个紫衣人心胆欲裂,情急之下闪身欲动。
俊朗白衣客冷冷地说道:“怎么,你们两个现在胆大了。”
两个紫衣人机伶一颤,冷汗直逼,没再敢动一动。
黑脸紫袍老者须发俱张,目眦欲裂,大叫一声扬起左掌劈向自己天灵盖,可是他突然闷哼一声,左掌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只听俊朗白衣客冷冷地说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何必一愚若此,这样就能显出你的英雄气概么?”
黑脸紫袍老者颓然道:“你杀了我吧!”
俊朗白衣客道:“除非万不得已,我向来不伤人,你们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我不伤你,我要你带句话回去,情非孽,爱不是罪,这件事我截下了,我不许你“双凤门”伤害这对有情人,你们要是不听我的,休怪我上门去要你们十倍偿还。”
黑脸紫袍老者环眼一睁道:“你好大的口气。”
俊朗白衣客冷然道:“不信你们可以试试看,我还有别的事,没工夫和你多啰嗦,走吧!”
他振腕一抖、黑脸紫袍老者一个魁伟身躯跟跄着冲了出去,两个紫衣人忙扶住了他。
他霍地转过身来道:“你报个姓名门派。”
俊朗白衣客冷冷地说道:“我无门无派,你也不必问我的姓名,只要记住我这个人就可以了。”
黑脸紫袍老者一袭紫袍无风自动,满口牙咬得格格作响,说道:“好,好,小后生,老夫记下你了。”转身腾掠而去,两个紫衣人急急跟了去。
俊朗白衣客吁了一口气,转身进屋。
他带着笑进了左边那间屋,道:“恐怕毁了贤伉俪好几株花。”
郭桐直直望着他,道:“少侠武学之高……”
俊朗白衣客带笑坐下道:“让我看看阁下的伤吧!”
他伸手掀开了被子,撩起了郭桐的衣裳。
郭桐右腹“章门穴”上,有一个黑里泛青的指头印。
俊朗白衣客微微笑道:“真难为你能撑这么久。”
郭桐道:“起先不觉得怎么样。”
俊朗白衣客道:“阁下是个行家,怎么说这外行话,‘章门穴’上中了一指,岂是闹着玩的。”
郭桐苦笑一声,道:“这近一年来,我夫妇一直东奔西跑,这儿躲那儿藏,一直没有时间作长久停留疗伤,在一个地方待久了,让他们找着是死路一条,躲躲藏藏反倒龙活得久一点,所以也就只有任它恶化了。”
紫云在一旁焦急地问道:“少侠,你看……”
俊朗白衣客说道:“郭兄中的这一指是阴柔的指力,中指的时候觉不出什么痛苦,可是一日一恶化,那要此场刚的指力来得难冶,还好如今碰上了我,要是换个别人,或者是再迟十天半月……”
他顿了顿,转了话锋道:“大嫂请准备一盆热水,另外再拿一根没用过的大针。”
紫云答应一声,匆匆忙忙的准备去。
郭桐道:“少侠是打算……”
俊朗白衣客含笑说道:“阁下看着就是。”
他没说明,郭桐也没再问。
紫云做事很俐落,没一会工夫已把需要的拿来了,她把那盆热水放在床上,把一根新的大针就要递给俊朗白衣客。
俊朗白衣客说道:“大嫂你先拿着。”
旋即目光一凝望着郭桐道:“阁下,我要动手,痛苦可不小,你得忍着点儿。”
郭桐道:“少侠只管动手就是,我挺得住。”
俊朗白衣客探右掌按在郭桐的“章门穴”上。
郭桐起先没觉得怎样,过了一会儿,他皱了皱眉道:“好痒。”
俊朗白衣客道:“马上就不痒了,别说话,别动。”
这句话刚完,郭桐的肩锋猛然一觙,不由哼了一声。
转眼工夫之后,他额上见汗,咬紧牙关,身子起了颤抖,两手紧抓床澜,抓得吱吱地响,而且额上的汗越来越多,每颗汗珠有豆般大,下雨似的往下流。
他痛苦,紫云站在一旁心如刀割,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一双手也握得紧紧的,她想过去抓着郭桐,可又不敢。
这种情形足有一盏茶之久,郭桐浑身都让汗湿透了。
俊朗白衣客这时突然收回了右掌,郭桐身子往上一挺,才不再咬了,身子也不抖了,抓在床栏上的手也松开了,床栏的木头都让他给抓裂了,白衣客一收手,他整个人已昏了过去了。
紫云大惊,叫一声举步就要上前。
俊朗白衣客道:“不要紧,大嫂,请看。”他指了指郭桐的“章门穴”。
紫云泪眼模糊低头,郭桐的“章门穴”上变了样,刚才黑里泛青的指头印不见了,如今郭桐的“章门穴”上鼓起了一个半个馒头大小般的包,透明得简直就跟水晶球一样。
紫云忙道:“少侠,这是……”
“脓!”俊朗白衣客抬起了手道:“大嫂,针呢?”
紫云忙把针递过来,可是马上她又把手收了回去,没别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根钢针都捏断了。
她赧然笑道:“我再去拿一根来。”
她红着脸跑了,俊朗白衣客忍不住也笑了。
转眼工夫紫云又拿了根针来,俊朗白衣客接过针,让她举过灯来,把针在灯火上烧了烧,然后一针扎在了那个透明的脓包上,一股脓流了出来,腥臭。
俊朗白衣客道:“大嫂,拿热水来洗,一直洗到脓尽血止!”
紫云不敢怠慢,忙过来动上了手,没一会工夫,脓尽血止,紫云住手了。
俊朗白衣客道:“他的内伤已经拔根了,现在剩的只是这块皮肉上的小小伤口了,我用针扎,没有刀割,伤口很快就会愈合,他现在就能下床走动,不过贤伉俪搬离此处后,最好赶快找个地方让他歇息歇息,调养调养……”
紫云突然矮身跪了下去!
俊朗白衣客忙闪身躲向一旁,道:“大嫂你怎么这样:”紫云抬起头来,说道:“少侠的大恩大德……”
俊朗白衣客双眉陡扬,道:“大嫂请照顾郭兄……”
紫云翻身从郭桐枕下掣出一把形式奇古的匕首,站起来转身向外。
俊朗白衣客人目这把形式奇古的匕首,先是一怔,继而脸色陡变,急道:“大嫂何来这把匕首?”
紫云道:“这是……”
只听屋外响起个森冷的话声:““双凤门”杀令已到,屋里的快出来领死。”
俊朗白衣客道:“等会儿再说吧!”开门掠了出去。
出了茅屋观看,竹蓠内,夜色中,站着一个身材矮胖的红脸紫袍老者。
俊朗白衣客一出屋,那矮胖的紫袍老者便森冷地道:“你想必就是那个胆大妄为、不知死活伸手管我“双凤门”中事的后生。”
俊朗白衣客微一点头道:“就是区区在下,只你一个人来么?难道你比那个姓彭的护法高明不少?”
红脸紫袍老者两眼厉芒一闪道:“老夫来仅为传话,本门公主驾到,着你即刻随老夫前往“武圣庙”前领死。”话落,他转身要走。
俊朗白衣客淡淡地喝道:“慢着!”
红脸紫袍老者霍地转身回来。俊朗白衣客道:“我没有工夫到“武圣庙”去,我也不知道“武圣庙”在什么地方,你们公主假如要见我的话,让她到这儿来好了,我在这儿等她,不见不散。”
红脸紫袍老者勃然色变,道:“后生,你未免太狂了!”
俊朗白衣客道:“你要是没办法逼我去的话,我不能算狂。”
红脸紫袍老者两眼厉芒暴射,迈步欺了过来,可是他只欺一步,旋即腾身拔起,倒射出了竹痈,一闪便消失在竹蓠外夜色里。
俊朗白衣客身后多了一个人,是紫云出来了。
她满脸是焦急忧虑之色,道:“少侠,听说“双凤门”的公主到了?”
俊朗白衣客道:“是的,郭兄醒来了没有?”
紫云道:“还没有,少侠,“双凤门”这位公主一身所学在“双凤门”中仅次于门主……”
俊朗白衣客道:“谢谢大嫂,我会小心的。”
紫云迟疑了一下,道:“少侠,这位公主待人一向也较门主宽厚,你要是能俊朗白衣客微微一愣,旋即点头说道:“大嫂的意思我懂,大嫂放心就是,除非逼不得已,我一向绝不伤人,他们已经来了,大嫂请进去吧!”
紫云也看见了,远处瓢来了两点灯光,她闪身退了进去。
俊朗白衣客则慢步往外行去。
他打开了柴扉,士了竹篱,那两点灯光已进了十女内。
那是上头各画着一只翔凤的大纱灯,由两个身着宫装的紫衣少女提着。
两名提灯紫衣少女之前,是那黑脸紫袍老者、红脸紫袍老者,以及四名竹竿也似的瘦高紫衣人,吃过俊朗白衣客的亏约两名紫衣人就在这四个之中。
两名提灯紫衣少女身后,是四名身着紫色动装、背插长剑的美艳少女。
这四名紫衣少女之后,紧跟着一顶由四名紫衣壮汉抬着的八宝软轿,软榻上盘膝坐着一位云髻高挽、以一块紫纱覆面的宫装女子,她那袭宫装也是紫色的,胸前绣着一只振翅翱翔的彩凤,栩栩如生。
一块紫纱挡着,看不见这泣蒙面紫女女子的面貌,不过看她的身材、它的装束、以及那自然流露着的高雅气度,她给人一种冰肌玉骨、天仙下谪之感。
俊朗白衣客负手柴扉之前,不由往软榻上多看了两眼!
软榻来近,蒙面紫女女子的身躯微微震动了一下,由于过于轻微,似有还无,谁也没留意。
前头六个人,黑脸紫袍老者、红脸紫袍老者、以及四名瘦高的紫衣人,十一一道凌厉目光齐逼俊朗白衣客。俊朗白衣客却视若无睹,看也没看他们一眼。
蒙面紫衣少女轻抬皓腕,欺雪赛霜,晶莹如玉。一行人停下,四名紫衣壮汉把软榻放下退立一旁。
两道冷而清澈的光芒透过轻纱,在俊朗白衣客脸上扫了一下,蒙面紫衣少女轻柔而平淡地开了口:“你倒是很爱管闲事啊!先把你的姓名告诉我。”
话声是那么甜美,那么的动听,她要是要求什么,就是铁石心肠的人儿也不忍拒绝她的。
俊朗白衣客为之微微一怔,他觉得这话声似曾相识,但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过,眼前的情势也不容他多想。
旋即他说道:“有劳动问,在下江山。”
“江山?”蒙面紫衣少女道:“长江大河的江?山川的山?”
江山道:“是的。”
蒙面紫衣少女诧声说道:“我怎縻没听过这个名字?你们有谁听说过么?”
黑脸紫袍老者轻步过去躬下了身,恭谨地道:“回公主,此人本来就是一个藉藉无名之辈啊!”
蒙面紫衣少女“嗯”了一声,道:“幸亏他是个藉藉无名之辈,他若是成了各的高手,恐怕就得劳动门主亲自出马了。”
黑脸紫袍老者一张老脸的颜色刹时变得跟他那件紫袍一样,低下了头,说道:“属下无能”蒙面紫衣少女忽然又对江山说了话:“听说你的武功很好?”
江山道:“那是贵属几泣看得起,其实我这几手庄稼把式,也只不过勉强能对付二三流的角色。”
“好厉害!”蒙面紫衣少女道:“六月里的债,你还得可真快啊!”
“岂敢!”江山道:“我说的是实情实话。”
蒙面紫衣少女道:“行了,行了,路要让一分,味须减二分,得了理何必还要不饶人呢?”
江山道:“芳驾错怪了,得了理不饶人的人不是我。”
蒙面紫衣少女道:“我懂你的意思,‘双凤门’的门规如此,郭桐和紫云既然加入了“双凤门”,就应该恪守“双凤门”的门规!”
江山道:“芳驾可曾自问,贵门这条门规近情理么?”
蒙面紫衣少女道:“门规无法兼顾情理……”
江山道:“国法不外人情,男女之间相处日久必然生情,这是上天赋予人的一种灵性,千古以来谁人能免?郭桐和紫云两心相许,两情相悦,并没有错,然却为贵门那不近情理、抹煞人性的规法所难容。”
“郭桐身受指伤,险些丧命,对一个人的惩罚来说,这已经很够了,而贵门竟穷追不舍,派出大批高手非把这一对有情人抓回去置于死地不可,贵门究竟是什么居心?又何其忍心……”
蒙面紫衣少女道:“你说完了没有?”
,江山道:“我满腔义愤,要说的车载斗量,芳驾要是不愿意再听,咱们就换一个方式解决。”
蒙面紫衣少女冷冷地说道:“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一个性情中人,还有这么一副热心肠儿……”
江山道:“何止是我,任何一个稍通情达理的人都会激起义愤!”
红睑紫袍老者两眼一睁,厉喝道:“大胆!”
蒙面紫衣少女淡然叫道:“庞护法!”
红脸紫袍老者转过去躬身说道:“公主,这小子说咱们……蒙面紫衣少女道:“我听得出来。”
红脸紫袍老者躬身膺了一声:“是!”没敢再说话。
蒙面紫衣少女转问江山道:“你跟本门可有别的恩怨?”
江山道:“在此之前我没见过贵门任何一人。”
蒙面紫衣少女道:“那也就是你跟本门并没有别的恩怨,好,你冲着的是郭桐和紫云之间的真情,我冲着的是你这份性情,我也不愿让人说我“双凤门”的人不近情理,我即刻撤回追缉他二人的令谕,从现在起,‘双凤门’”中人绝不再找郭桐和紫云,这样你满意么?”
江山呆了一呆,道:“我不能不承认这很出我意料之外……”
蒙面紫衣少女淡然道:““双凤门”的人并不是那么不近情理吧?并不是那么得理不饶人吧?”
江山道:“事实上,芳驾仍然有点得理不饶人。”
蒙面紫衣少女冰冷地说道:“我不想再说什么了,叫郭桐和紫云出来见一见我总该可以吧!”
江山还没有答话。
只听身后茅屋里传来紫云的话声:“婢子和郭桐就出去拜谢公主。”
江山忙回身望去,紫云已搀扶郭桐出了茅屋走了过来。他眉锋不由一皱,当即回过身去盯住“双凤门”每一个人。
他还不知道“双凤门”的公主是真是诈,他不能不提防万一。
紫云搀着郭桐来到篱外,两个人双双拜了下去道:“谢公主成全之恩。”
蒙面紫衣少女道:“起来吧!”
紫云搀着郭桐站起。蒙面紫衣少女问道:“郭桐,你的伤势如何?”
郭桐欠身说道:“谢公主,属下的伤势已被这位江少侠治好了。”
蒙面紫衣少女“哦”了一声,转望江山道:“我没想到你还精擅医术:”江山道:“精擅不敢当,略懂皮毛而已。”
他虽然说着话,但仍不放松监视“双凤门”每一个人。
蒙面紫衣少女道:“良医良相,仁心仁术,既具仁术,当然也具仁心……”
忽然抬手一抬道:“紫云,你过来一下。”
江山双肩一扬,郭桐、紫云双双一惊。紫云道:“公主招婢子……”
蒙面紫衣少女道:“你过来就知道了。”
紫云转望郭桐,郭桐却望着江山。
江山目中威棱直威蒙面紫衣少女,道:“芳驾有什么事,何妨……”
蒙面紫衣少女道:“我已经答应不伤害他们了,你还不放心么?”
江山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我跟芳驾缘仅今夜一面,对芳驾了解得太少。”
蒙面紫衣少女冷然地说道:“那只有看紫云自己了,她若是信得过我,就走过来,信不过我就不必过来。”
江山转眼望向紫云,紫云迟疑了一下,旋即神情一肃,松了郭桐毅然迈步走了过去。郭桐凝目前望,难掩紧张。
江山又转过睑去,以目中一双威棱逼视着蒙面紫衣少女,他决定了,只要蒙面紫衣少女伤了紫云,他要眼下这些“双凤门”的每一个人拿性命来偿还。
紫云很快地到了那张八宝软榻前,施了礼,垂手肃立。
蒙面紫衣少女道:“难得你这么相信我。”她抬手递过一个小盒子道:“这就算我给你们俩的贺礼吧!”
紫云先是一怔,继而流泪拜了下去:“公主……”
蒙面紫衣少女道:“拿去吧!不要再说什么了。”
紫云站起来双手接过,又跪了下去道:“婢子和郭恫永不忘公主的大恩。”
蒙面紫衣少女抬抬手道:“快过去吧,别让人家老这么虎视眈眈的瞧着我!”
江山有点哭笑不得,他敛去目中威棱道:“芳驾可真能损人!”
这时侯紫云已回到了郭桐身边。
郭桐也拜了下去:“谢公主大恩!”
蒙面紫衣少女道:“你不必谢了,我算是紫云的娘家人,我把紫云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的待她,起来吧!”
郭桐应声站起,蒙面紫衣少女又道:“紫云,郭桐伤势初愈,不宜过累,你先扶他进去吧,我跟这位江大侠说几句话就走。”
紫云道:“婢子二人要跪送公主。”
蒙面紫衣少女道:“不用了,你们有这个心意就行了,听我的话,快进去。”
紫云扶着郭桐又拜下:“婢子愿公主玉体安康,与日月同寿,今生不能伺侯公主,来生愿效犬马。”
蒙面紫衣少女道:“谢谢你们,进去吧!”
紫云扶着郭桐衍了进去。
蒙面紫衣少女转望江山,道:“我成全他们是我的心意,你折我门人,辱我护法,这笔帐我要跟你算一算……”
江山一呆道:“芳驾……”
蒙面紫衣少女道:“这是两回事,我不愿让人以为“双凤门”无能,更不愿让人以为我怕了谁,你准备好,我要出手了:”江山道:“芳驾芳驾若是耿耿难释,我愿意当场赔罪。”
蒙面紫衣少女道:“为何前倨而后恭?”
江山道:“那倒不是,我只是不愿意跟芳驾这么一位慈航人物言武。”
蒙面紫衣少女道:“变得可真快啊,刚刚还有点像罗刹呢,如今却成了慈航,但恐怕你非得跟我言武不可,你愿意给本门这位护法磕头赔罪么?”
江山道:“芳驾好厉害,这是逼我动武,既然这样,那我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蒙面紫衣少如道:“这才是,我出手了,小心!”
她话落扬玉手,一点银光凌空疾射飞了过来。
江山只当她会下榻动手,没想到她是这么样的出手,不由为之一怔!
就在他一怔神问,那点银光已飞到面前,江山一时弄不清这点银光到底是什么,没敢伸手去接,就打算闪身躲避。
哪知那点银光像受遥控似的,就在飞到江山面前的时候,忽地往上一升,直往上飞去,江山看得不由又是一怔。
就在他这一怔神问,那点银光突然不见了。
按着他觉得一股劲风由身后袭到,他一惊侧身,“噗”地一声,衣袖近腋下处破了个洞,一点银光疾射飞去,又投入了蒙面紫衣少女手中。
只听蒙面紫衣少女道:“记住了,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走!”
她这一声走,四名紫衣壮汉抬起了软榻,一行人转眼工夫已走出了老远。
江山又一次哭笑不得。
事情很明显,蒙面紫衣少女聪明绝顶,她取了巧,她抢先出了手,而且根本不给江山有还手的机会。不过他至今仍不知道是什么的一点银光,运用之灵巧快捷、令人难躲难防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江山望着那一行人远去,望着那一行人不见了,然后转身进了茅屋。
郭桐坐在床上,紫云站在床前,两个人都直直地瞪着他。
紫云道:“少侠,我们公主从没有对人这么客气过。”
江山暗暗一声苦笑道:“那是我的荣幸。”
紫云说道:“我在屋里看得很清楚,少侠上了我们公主的当了,她虽然一身所学仅次于门主,但绝伤不了您的,她用的是一只带着极细丝绳的银镖,不但在距离上占尽了便宜,而且……”
江山笑笑说道:“大嫂不要给我留面子了,这是没什么理由约,武林中是个杀人的世界,一日一你死在别人的手下,纵有千万理由又如何,那是不足以起死回生的。我的衣襟上让那泣“双凤门”的公主打了个洞,我就该是落败的一方,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从来不会当回事的,现在请大嫂告诉我,那把匕首是从哪儿得来的?”
紫云和郭桐对望了一眼。
郭桐道:“步侠问这把匕首来处用意是……”
江山道:“我认识这把匕首,据我所知,当世之中这种匕首只有这么一把,它的主人不是贤伉俪。”
郭桐点点头道:“少侠说得不错,我夫妇原本不是这把匕首的主人,关于这把匕首的来源,我夫妇本不愿告诉别人,但少侠是我夫妇的大恩人,也就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紫云,你告诉少侠吧!”
紫云当即说道:“是这样的,我夫妇自一年前逃离“双凤门”后,一直东奔西跑,这儿躲那儿藏,半年多以前,我夫妇无意中碰见一个残废老人,这把匕首原是那位残废老人的,他以为他龙碰见我夫妇,那该是跟我夫妇有缘,这把匕首带在身边没有用,于是他就把这把匕首送给了我夫妇。”
江山静听之馀脸色连连数变,而且神情至为激动,容得紫云把话说完,他急急问道:
“贤伉俪是在什么地方遇见那位残废老人的?”
紫云道:“在赤壁下一个古洞里。”
江山脸色又是一变,道:“赤壁下一个古洞里?”
紫云赧然笑道:“不是跟您说么?我夫妇一直东躲西藏,哪儿隐密躲哪儿,深山大泽、穷乡僻壤,我夫妇躲的地方多了。”
江山道:“当今世上有两个地方都叫“赤壁”,一在湖北“嘉鱼”东北,一在“黄冈”……”
郭桐道:“是在“嘉鱼”东北,也就是当年周公瑾大破曹兵处。”
江山的神情微微地震动了一下,急急地道:“贤伉俪是否可以把那残废老人的相貌说给我听听?”
郭桐道:“怎么,难道少梜……”
江山道:“不瞒贤伉俪,日下我正在找一个人,这个人也是个残废的老人,而我也认识这把匕首的主人。这把匕首的主人原是我一泣离奇失□多年的父挚,我不知道我要找的这个残废老人是不是就是我那泣离奇失□多年的父挚……”
郭桐轻轻地“哦”了一声。
顿了幁他又说道:“原来如此,我夫妇在赤壁下古洞碰见的那泣残废老人,以前似乎遭到什么人的毒手,两腿齐膝而断,浑身到处都是伤痕,几乎没有一处完肤,而手是好的,长眉凤目,人长得很清瘦,谈吐也非常的高雅,不知道他是不是少侠所要找的那位残废老人?”
江山静听之馀,神情连连震动,满面惊诧神色,及至郭桐把话说完,他很快的又趋于平静,但脸上仍带着鷩訒与困惑神色。
他吁了一口气,道:“谢谢郭兄,他不是我所要找的残废老人,但却有点像我那位离奇失琮多年的父挚,只是他怎么会跑到赤壁下那个古洞里去?他不该……”
目光一凝,话锋忽转,道:“贤伉俪可知道那位残废老人的姓名,他是被谁所伤落得残废,又怎么会跑到赤壁下那个古洞里去的?”
郭桐摇了摇头说道:“这些话我夫妇都曾问过他,无奈他似乎有很大的隐衷,只字都不肯透露。”
江山沉默了一道,道:“谢谢贤伉俪,我该告辞了……”
郭桐忙道:“少侠怎么现在要走?天这么晚了……”
江山道:“我辈武林中人还怕天晚么?三更半夜在路上的不多得是?”
郭桐道:“话是不错,可是……不管怎么说,少侠得在这儿歇息一宿再走,再说少侠也还没吃饭……”
江山含笑说道:“二位的盛情好意我心领了,那位“双凤门”的公主已答应从此不再来打扰二位了,二位可以在这儿安定下来,以后还怕我没机会来叨扰么?
时候不早了,二位赶快弄饭吃,早点歇息吧!就此告别,异口再谋后会!”
他说走就走,不容郭桐和紫云说话,闪身掠了出去。
“少侠!”“江少侠!”
茅屋里响起了紫云和郭桐约雨声叫喊,而且紫云还追出了屋,奈何夜色寂寂,她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第 六 章 落难黄塘 从汉阳到嘉鱼,最近的路是沿着长江走,水旱两条路都能走。
可是从汉阳到嘉鱼不是顺流而下,而是溯江而上,水路要比旱踤慢些,戺卜江山舍水路而走旱路。
人在江岸,望着江上风帆来往,也别有一番情趣。
江山的脚程何等快,天亮之后他已到了“黄塘湖”,顾名思义“黄塘湖”是个湖泊。
“云梦”一带古为大泽,虽经千百年来的变迁,有不少的沼泽已成良田,但湖泊仍然是星罗棋布,数目之多冠天下。
这“黄塘湖”在“云梦”一带虽然算不得是个大湖泊,但水色涓潸,厜房闳佳,昼舫游艇常见湖心。
江山迎着晨风正走着,忽听一阵呻吟声随风瓢送了过来,这呻吟声就好像一个生大病的人躺在床上哼哼似的。
江山一怔停步下来。他静静凝神一听,马上听出了这呻吟声是从前面不远处一座临湖的朱栏碧瓦的小楼上传来的。
这座小楼紧临湖畔,在高处视野极佳,想必是个供人眺望处。
江山本不愿意耽误自己的行程,可是碰到了这种事,他不能不看个究竟,他略一迟疑,飞身掠了过去。
到了楼下,那呻吟声更为清晰,不错!这呻吟声正是从楼上传下来。的,江山迈步登上了楼梯。
上得楼头一看,他不由为之一怔。楼上是个很宽敞的地方,什么摆设都没有,四面都有窗户,临窗眺望,辽阔的湖面尽收眼底。
而如今,在对着楼梯口那个角落里却躺卧着一个人,一个穿着一身华服的胖汉,赫然竟是“百花城”外见过的那个华服胖汉。
此刻只见他躺在角落里闭着眼,皱着眉,脸色发自,满头是汗,嘴里不住地哼着,看样子正受着莫大痛苦的折磨,而且似乎还不知道楼上又来了人。
江山走了定神走过去,道:“朋友,你怎么啦?”
呻吟声立止。
那华服胖汉睁开了眼,一怔,旋即苦笑道:“人要是倒了楣的时候,喝口凉水也会塞牙的,刚走了他,又来了你,怎么,你嫌害我还不够苦?”
江山呆了一呆,讶然地说道:“朋友,你这个话……你我素昧平生,互不相识,你怎么说我……”
华服胖汉道:“你不懂是么?我不知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佯!”
江山道:“我没有必要装什么,我是真不知道你何指。”
华服胖汉吁了一口气,道:“这么说你是赶巧了,你是无心的,姓江的朋友,你无心一句话不要紧,害得我差点把命丢掉了,如今躺在这儿忍受这椎心刺骨的痛苦,比死也好受不到哪儿去:”江山道:“朋友,你这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华服胖汉道:“你认识时速那老儿么?”
江山心头一跳,立即猜到了几分,道:“不能说认识,见过。”
华服胖汉道:“你有没有告诉他,我摸了他的东西。”
果然是这么回事,江山心头又一连跳了好几跳。
他微微点头,说道:“不错,这话我说过,其实我只是告诉他他不算当世“扯旗儿”道儿的头一把好手……”
华服胖汉苦笑道:“只这一句话就够了,那老儿比猴儿还精,他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么?你这一句话可害苦了我。”
“昨天夜里他在这儿追上了我,不但把东西要了回去,还好好的整了我一顿,他可真够损的,临走还在我的“气海穴”上点了一指。害得我从昨天夜里一直疼到如今,他可真不讲理,他能摸人家的东西,却不许人家摸他的东西。”
说着,开了闭眼又哼哼了雨声。
这是实情,江山知道不假!
偷儿打架,为的只是别人的东西,他心里没有什縻歉疚,可是这件事既让他遇上了,又是由他而起,他总不能转身而去,袖手不管!
他笑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容易,祸由我起,这“气海穴”上的一指,我给你解了就是。”
华服胖汉两眼一睁,道:“真的么?”
江山道:“还有什么假的,不过是举手之劳,把你的手挪开吧!”华服胖汉一双手本来是捂着肚皮的,闻言忙把两手挪开。
江山上前一步,俯身弯腰,伸出一指向华服胖汉的“气海穴”点了下去。
这一指点是点了,也确实点在华服胖汉的“气海穴”上,但他却觉得像点在针尖上,那根指头扎也似的猛地一疼,他一惊忙收回了手。
就在这时候,华服胖汉完全变了个人,笑嘻嘻地站了起来,道:“姓江的朋友,谢谢你这一指头了。”
江山再看看自己的手指,指尖上居然见了血,他抬起眼道:“怎么回事,你“气海穴”
上有针么?”
华服胖汉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哦”了一声,道:“我忘了告诉你,我在“气海穴”部位藏了一根针,一根淬过剧毒的针,这种剧毒是我自己秘制的,也就是说只有我才有解药的。”
江山双眉陡扬,但旋即他笑了,道:“现在我才算真正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来这年头儿好人做不得,俗话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话也真不错!”
华服胖汉道:“你现在是真明白了,这年头好人也的确做不得,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俗话也真不错,奈何……”一咧嘴接道:“迟了。”
江山微微摇头道:“我不这么想……”
华服胖汉阴阴她笑道:“八成儿你是想夺解药,是不是?你打错算盘了,我根本就末把解药带在身上。”
江山道:“那也不要紧,我临死找个伴儿,做鬼也不会太孤单。”
“迟了。”华服胖汉道:“这主意虽不错,可惜迟了,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儿,你何不运气试试看,现在还能言武?”
江山暗暗运气一试,心头狂震,不禁骇然,他震惊于所中之毒运行之快,也震惊于自己右半身酸麻难以施力。
只听华服胖汉阴阴笑道:“怎么样,姓江的朋友,你还能拉垫背的么?”
江山心神震骇,但是他有着过人的镇定。
当即一定神,道:“你知道我姓江?”
华服胖汉阴阴地道:““百花城”的人说的,他们说天下第一刀的荣衔已为你所得,而且…”
江山“哦”地一声,道:“原来如此,你惦记的是那一页三招的‘轩辕刀法’?这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
华服胖汉道:“我到“百花城”去的目的,就是那一页三招的“轩辕刀法”,别的我一屑不顾,我怎么能让它落到别人的手里去?”
江山道:“你想要我用那三招的“轩辕刀法”来换解药?”
华服胖汉摇头阴笑道:“你现在为我所制,我不会跟你谈条件的,我要的东西举手可得,我为什么要跟你谈条件?”
江山道:“你我并没有别的仇怨……”
华服胖汉道:“我知道,可是我要是让你活着,将来你会找我,我不能为自己留下这个祸患,在“百花城”只有你看出我摸了时逸的东西,你对付“胡刀”冷厉的情形,我冷眼旁观也看得很清楚,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要不然我也不会用这办法对付你了。”
江山道:“我看走眼了,在“百花城”的时候,只当你在扒窃方面是个高手华服胖汉咧嘴笑道:“你的确是看走了眼,不过你栽在南宫家的手下并不算太过于冤枉。”
江山目光一凝,道:“南宫家?武林豪富,世代盗中之最的南宫家?”
华服胖汉点点头道:“不错,怎么样,不窝冤吧!”
江山道:“你是南宫家的哪一个?”
华服胖汉道:“南宫海天,知道我么?”
江山轻轻地“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强盗世家的南宫少主,那我真是太过于走眼了。”
华服胖汉南宫海天道:“你错了,我们老爷子已经把衣钵传给我了,南宫家、现在我当家,不能再称我少生了。”
江山的目光忽然往南宫海天身后一凝,叫道:“老人家,使不得。”
南宫海天一惊侧身后望,江山立刻闪身扑向那扇临湖的窗户。
后头没人,南宫海天恍悟上当,回身再看,江山已扑近窗户,他沉哼一声闪身追了过去,别看他胖,他动起来还真快。
这时侯江山人已腾起,上半身已出了窗户,他探掌就抓,可是他只抓着了江山的衣衫下襬,“嘶”地一声,江山的衣衫下襬被他扯掉一块。
而江山这时整个身躯已窜出了窗外,殒石般往下落去,一转眼工夫砰然一声落进了湖里,水花四溅,涟漪疾扩,再看时已没了影。
南宫海天一扔手中破衣裳,狠狠跺了一揤,道:“我不信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黄塘湖”正湖心有一片不大大的沙洲,其实是泥土淤积而成的。
这片沙洲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花还有些小矮树,长得都很茂盛,不知道谁在沙子巳盖了一座朱阑碧瓦的八角小亭,这座小亭坐落在花木丛中,吸引不少游客。
如今,这片少洲隐忽在水面的晨雾中,花木、小亭像披上了一层的轻纱,更有一种迷蒙的美。
沙洲边上,系着一艘昼舫,不太大,但很精美,而且很雅致。
这当儿这一带静静的,除了拍拍的水声轻响外,别的什么也听不见,完全是那种“野波无人舟自横”的宁静美。突然一个声音划破了这份宁静美。这个声音虽然划破了宁静,并没有破坏了这份美感,相反地使这幅图画更美,更醉人。
那是一个甜美、轻柔、悦耳的女子话声。
这话声超自沙洲上花木丛中:“翠吟,雾要散了,咱们回船去吧!”
另一个女子话声响起,虽然较先前话声略为逊色,但也是难得几回闻的仙乐一样:“再待会儿嘛,姑娘,瞧这儿多美!”
先前那个甜美的话声道:“从半夜待到天亮还不够么?衣裳都快让露水沾湿了,要让人家看见那还像话,走吧!”
这句话声落后不久,那片如茵的细草上的露珠一颗颗地碎了,踩碎这难以数计的露珠的是一双顶着绣球、衬饰不绝的绣花鞋,銈面上飘动着雪白的裙炓。
按着,薄雾中出现了个人儿,一个白衣女子,雪白的衣裙,她,云髻高挽,环佩低垂,人间绝色,美艳无双。
此时此地让人几疑是广寒宫中人,可是她那艳丽的娇靥上罩着一层薄薄寒霜,眉宇间也自然流露着一股子冷意,她一路所经,雾似乎部凝成了一颗颗的小水珠。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儿,也是一个女子,穿一身青衣,年纪略为小些,也青衣女子一边走,一边嘟着小嘴儿直嚷着:“姑娘,你也真是,这是什么时堪称人间绝色。候,什么地方?天刚亮没多久,离岸那么老远,谁看得见咱们么?”
白衣女子没理她,迳自停在岸边那艘昼舫付去。
青衣女子快跑了两步,到了白衣女子的身边说道:“姑娘啊,人家跟你说话听见了没有嘛?”
白衣女子突然停了步,她那一双清澈而冷漠的目光凝在船尾,船尾水面上有一个自白的东西。那是个穿着白衣裳的人。
青衣女子訒然道:“你在看什么?”
她循白衣女子所望望去,娇榕陡然变了色,一声冷叱:“好大胆的东西,不想活了是么?”她随话扬起了皓腕。
白衣女子忙抬手一栏道:“别这么冒失。”她拦住了青衣女子,快步走向船尾。青衣女子忙跟着走了过去。
两个人到了岸边一看,那的确是个人,穿件白发黄的衣衫,年纪不大,顶多二十来岁,长得很英挺,很俊。
这当儿他脸向上漂在水面上,紧闭着两眼,一只手抓着船橹,抓得很紧。
青衣女子脱口道:“姑娘,看样子是个失足落水的人。”
白衣女于没说话,半天才道:“翠吟,把他弄到船上去。”
青衣女子一怔皱了眉,若着脸儿道:“姑娘,我,我,我一个人怎么拘传动他嘛!”
白衣女子轻叱道:“就会跟我施小心眼儿,害怕就说害怕,怕弄湿了衣裳就说怕弄湿了衣裳,过来帮我的忙。”
她走前两步探身过去伸手先在那人左肩上拍了一掌,那人抓着橹手一震松开了,她一翻腕又抓住了那人的衣领,轻轻一提就把那人提上了岸,她道:“你抬他的腿!”
青衣女子眨动了一下美目道:“姑娘,你真要把他弄上咱们的船?”
白衣女子道:“怎么,这还有假么?”
青衣女子道:“你不是最讨厌……”
白衣女子道:“这不同,这是救人,快点儿吧:”青衣女子没再说话,弯腰抓住了那人的一双小腿。
江山醒过来了,头一个感觉是全身湿淋淋的、冰凉凉的,按着他闻到了一缕淡淡地幽香。
他忙睁开了眼,他看见了,他半躺半坐地靠在一张靠椅上,置身处像是个小客厅,很雅致的一个小客厅,眼前站着两个人,一个冷艳的白衣少女,一个娇美的青衣少女。
他一怔就想站起来,可是他全身酸麻施不上一点劲儿。
只听青衣少女道:“你不要动,躺着多歇会儿。”
江山忙道:“姑娘,这、这是什么地方……”
青衣少女道:“这是我们船上。”
江山听得两字“船上”,这才发现置身处的这个小客厅是个布置精致的船舱,他道:
“是二位姑娘救了我?”
青衣少女道:“问得好,你是自己飞上我们的船。”
白衣少女轻叱道:“不许瞎说,快倒一杯热水来。”
青衣少女道:“本来嘛,你瞧他问的,他人泡在水里都快半死了,不是咱们救他还能自己上船不成?”
一拧身倒茶去了。
白衣少女一双目光在江山脸上扫过,这时侯她的目光已不见冷漠,只有轻柔:“她是我的侍婢,叫翠吟,自小跟着我,都让我惯坏了。”
江山忙道:“好说,是我说话欠斟酌,多蒙贤主仆搭救,我……”
白衣少女道:“你别客气,我也是碰巧了,我总不能见危不拯,见死不救,我还没有请教……”
江山道:“不敢,在下江山。”
青衣少女翠吟端着热茶走了过来,道:“江山?这个名字好怪。”
白衣少女白了翠吟一眼!翠吟道:“我这么说又没有恶意!”
白衣少女道:“没有人说你有恶意,还不把茶端过来。”
翠吟小嘴儿一嘟,把茶递给江山。
江山苦笑道:“抱歉,姑娘,我不能接。”
翠吟一怔道:“不能接?为什么?”
江山道:“不瞒二位,我受人暗算中了毒,如今全身酸软一点力道也没有,左手勉强可以抬起来,可是我怕抓不住摔了杯子。”
翠吟轻叫道:“我们还当你是失足落水呢,原来你是……”
只听白衣少女道:“翠吟不知道,我清楚,刚才我拍你几处穴道救醒你的时候,我发现你有一身很精纯的内功,因此,我知道你是个武林中不常见的高手,可是我并没有发现你有中毒的迹象。”
江山道:“那也许我中的这种毒太玄妙了,事实上我如今除了觉得全身酸软没有一点力道之外,也别无不适之感。”
白衣少女面泛诧异之色,道:“有这种事?你中的是什么毒?谁下的毒?”
江山道:“姑娘能拍开我受制穴道活血畅气,当也是武林中人,姑娘应该知道南宫家的南宫海天。”
白衣少女脸色一变,翠吟脱口叫道:“原来是他啊!”
这一句话工夫,白衣少女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她道:“原来是南宫海天,我知道他,这一代南宫家的主人。”
翠吟道:“你是怎么中了他的毒的?”
江山没隐瞒什么,当即就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翠吟道:“原来是这样的啊……”
白衣少女冷冷地道:“这是南宫世家一贯的作风,永远也改不了的,能抢的就抢,不能抢的就用这种卑鄙的手段,你中了别家的毒我也许救不了你,你中了南宫家这种毒我却有药可解,翠吟,把茶放下到后头去把解药拿来。”
翠吟答应一声,把茶放下拧身往后走去。
江山心头一阵跳动,道:“姑娘有这种解药?”
白衣少女道:“不信是么?”
江山忙道:“那倒不是,只听南宫海天说这种毒是他南宫家秘制的,因之也只有他南宫家才有解药。”
白衣少女道:“他错了,我家也有这种解药,我家不但有这种解药,凡是他南宫家秘制的毒,我家都有解药。”说话间,翠吟拿着一个小白玉瓶走了过来。
白衣少女接过小白玉瓶倒出了一颗豆般大小的淡黄药丸,道:“这就是解药,你张开嘴吧!”
江山暗暗好生纳闷,他不明白这位白衣少女何来南宫家秘制之毒的解药,甚至南宫家每一种秘制之毒的解药她都有,听她的语气,看她的神色,并不像跟南宫家有什么深厚的渊源,他想问,却又不便问,只有忍着纳闷张开了嘴。
白衣少女两根玉一般的手指捏着那颗淡黄的药丸放进了他嘴里,道:“嚼碎它再咽,药力运行得快一点。”
江山说了一声,依言嚼碎了那颗药丸咽了下去。
白衣少女抬手又把小白玉瓶递给了翠吟,道:“得整整一个对时才能把毒驱除,我这儿也没有能换的衣裳,只有委屈你了……”
白衣少女浅浅她笑道:“你歇会儿吧,我跟翠吟到船尾去,要什么你叫一声江山忙道:
“谢谢姑娘,能保住这条命我已经很知足了……”
就行了。”她转身要走,忽又回过身来道:“我姓萧叫栖悟。”
江山轻“哦”了一声,道:“好名字,凤凄梧,姑娘应当之无愧。白衣少女萧栖悟微微一怔,旋即深深看了江山一眼,道:“谢谢你。”
二次转身要走。
江山两眼忽闪异采,萧栖悟霍地转身向外,抬手弹出一缕指风,只听舱外响起一声闷哼,随即似有什么重物落水。
“噗”地一声,画舫为之一阵摇晃。
翠吟双眉一扬道:“这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东西,这么不知死活?”
她闪身就要扑出去,忽听一个冰冷的话声遥遥传了过来:“那条船上缩的是哪个捂着照子的武林朋友,露露面看看爷们的字号。”
翠吟一怔,旋即脸色一变道:“姑娘,是……”
萧凄悟冷冷地道:“我知道。”
话锋一顿,扬声说道:“崔明,是谁教你这样说话的?”
一声惊呼遥遥地传了过来,旋听先前发话那人惊声道:“原来是姑娘,属下有眼无珠,属下该死,不知道那条船是你的生船,属下这就……”
“慢着!”萧栖悟冷冷地说道:“我要这样让你走了,那会惯了你的下次,你给我自己掌嘴二十下吧!然后给我滚开。”
那人道:“是,是,属下遵命,属下遵命。”
随听劈劈啪啪一阵响,还真清脆,足足二十响,一响也不多,一响也不少。
萧凄悟道:“翠吟,咱们走。”
翠吟答应一声,闪身扑向舱后,橹动,船动了。
江山好生诧异,想问,可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萧栖梧缓缓地转了过来,当她一双目光落在江山脸上时,马上又变得轻柔异常,她香唇启动了一下,道:“你怎么不问?”
江山心头一跳,道:“我只知道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好了,何须再多问其他的事情呢”萧凄梧美的娇榃上掠过一丝令人难以言喻的异样神色,缓缓说道:“不问也好,免得……”她没有说下去,免得什么她没有说出来。
忽听一阵疾速铃声由远而近,很快,从空中掠过,倏地寂然!
萧栖梧的脸色陡然一变,说道:“他明知是我,居然还敢……翠吟,把船停下,你过来。”人影一闪,翠吟已俏立舱中。
萧栖悟冷冷地道:“你照顾江相公,有人登船,格杀勿论。”
翠吟答应声中,萧凄悟已从舱中掠了出去。
她到了船头,面临百项碧波绰立。
数丈外,一前二后三艘船破浪而来,后头两艘船上站着几名华服汉子,前头一艘舶的船尾由一名华服壮汉操桨,船头站着一个人,任凭小船在浪里上下摇晃,他一个身躯却是纹风不动。
他正是自称南宫海天的那个华服胖汉。
三艘船来势极快,转眼工夫已进入三丈内,南宫海天一抬手,三艘快船立即停住,未见他作势,一个胖躯已腾离船头,似乎他想凉到萧栖悟这艘昼舫土来。
只听萧凄悟冷冷地道:“听清楚了,没有我的话,擅登我坐船者,格杀勿论。”
这当儿南宫海天已凉到两艘船之间,闻言忽然身躯上拔,半空中一个悬空筋斗又掠回了自己那艘船上。只见他满脸堆笑地道:“小妹这是何苦。”
萧栖梧冷冷地道:“你还认得我么?”
南宫海天道:“这叫什么话,自己一母同胞亲妹妹,哪有不认识的道理。”
萧栖悟道:“既然你还认得我是你的一母同胞亲妹妹,那就好,我游我的湖,你就不要来打扰我。”
她转身就要进舱,南宫海天忙道:“慢着,小妹!”
萧栖悟霍地转过身去,美目中两道冷芒直逼南宫海天:“你还有什么事?”
南宫海天陪笑着道:“老人家的事是老人家的事,毕竟咱们俩还是一母同胞亲兄妹,多少日子不见了,我很想念小妹,咱们要见一次面也不容易,小妹怎么连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走?”
萧栖悟道:“我说了两句话,你没听见么?”
南宫海天皱眉道:“小妹,娘不满爹的作为,跟爹意见不合,她老人家总不能也恨上我这个做儿子的,总不会教小妹你不认我这个亲哥哥,我是她老人家的亲骨肉,小妹你的同胞兄长,是不是?”
萧栖悟沉默了一下道:“好吧:有什么话你说吧!”
南宫海天道:“小妹,兄妹俩隔着那么老远说话,有这样的么?”
萧栖悟双眉一扬道:“我这样对你已经很客气了,爹的作为怎么样,我这个做女儿的不便批评,现在你接了爹的衣钵,你掌管南宫家,你的作为你清楚,要照娘的令谕,见了面都不要理你,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南宫海天点点头道:“原来是娘教你不要理我啊!我是娘的亲骨肉,我还当她老人家不会教你不认我这个哥哥呢,真叫我这个做儿子的伤心啊!”
萧栖梧冷冷她笑道:“娘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南宫海天忙道:“好,好,好,咱们不谈这个,好吗?娘可安好?”
萧栖悟道:“她老人家安好。”
南宫海天道:“多少年没见她老人家了……”
萧栖梧截口说道:“那倒不必,只要你心里有她老人家这个娘就行了,她老人家现在除了我任何人不见,你最好不要去自讨没趣,我还有我的事儿,你也忙你的去吧!”
她转身又要进舱,只听南宫海天轻喝道:“小妹!”
萧栖悟没动,可也没转过身去,道:“你还有什么事儿?”
南宫海天冷冷笑道:“既然小妹你这样对我,我也无须顾念什么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在我一个人,他可能躲到湖里每一艘船上,所以我要搜湖里的每一艘船。”
萧凄悟转了身过去,冷冷地说道:“你要找的这个人姓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
南宫海天道:“这个人姓江,名山。”
萧栖悟道:“他叫江山?”
南宫海天道:“不错,江山如画的江山。”
萧栖悟道:“那你不必到处艘船,到处扫人家的游兴了,我刚才从水里救起一个人,他就叫江山。”
南宫海天呆了一呆,旋即笑道:“那好极了,原来他在小妹船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这儿先谢谢小妹了,小妹是不是可以把他交给我?”
萧栖悟道:“我为什么要把他交给你,你又凭什么要我把他交给你?”
南宫海天道:“小妹,这个人是我的仇人。”
萧栖梧“哦”地一声,道:“是么?他跟你有什么仇吗?有什么恨?”
南宫海天道:“不瞒小妹,他偷了我一样东西。”
萧栖悟突然笑了起来,银铃般煞是好听,但却带着些冷意。
南宫海天道:“小妹,你笑什么?”
萧栖悟道:“我笑这个叫江山的人,也笑你。”
南宫海天道:“小妹笑他什么吗?又笑我什么?”
萧栖悟道:“我笑这个叫江山的不长眼,人不知死活,居然偷起南宫少主的东西来了,我笑你一辈不如一辈,弱了南宫家的名头,去了南宫家的睑,南宫家是干什么的?居然让人家把东西偷走了……”
南宫海天笑了笑,笑得有点不自在:“小妹说得对,我这是阴沟里翻船,终日打雁的人反让雁啄了眼,委实弱了南宫家的名头,去了南宫家的睑,可是……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我,俗话说得好:人有失神,马有乱蹄……”
萧栖悟脸色一沉,如花娇榕上利时罩上了一层寒霜。
她冷冷她笑道:“你少在我面前来这一套,你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么?你想夺人家身上的东西,以卑鄙手段暗中伤了人家,还诬人家是贼…:”南宫海天两眼猛地一睁,道:
“小妹怎么知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萧凄悟冷冷她笑道:“是想了解我是怎么知道的吗?还有谁会告诉我?”
南宫海天道:“这么说,他已经醒过来了?”
萧栖悟道:“你以为你下的毒没人解得了?”
南宫海天道:“不可能……”
“不可能?”萧凄悟冷冷地道:“告诉你也没什么要紧的,娘料准了你们以后还会用南宫家秘制的毒来害人,所以在她老人家带我离去的前一天晚上,她老人家暗中把解药的药方偷偷地抄了一份……”
南宫海天脸色大变,急道:“小妹,你这话当真?”
萧栖悟道:“信不信由你,反正你南宫家现在所有的毒,我都有解药就是了。”
南宫海天怒笑道:“好哇,想不到娘她老人家还是这么个有心人呢!”
萧栖悟厉声说道:“你要明白,她老人家用心良苦,就是为了爹跟你,为了减轻爹跟你的罪孽,你懂么?”
南宫海天冷冷地道:“要是这样的话,那我真要谢谢她老人家了,她老人家真是一个好妻子,真是一位好母亲:”萧栖悟淡然地道:“以我看来,她老人家确可当之无愧。”
南宫海天睑上的气怒厉色忽然敛去,道:“小妹,你真有解药?”
萧栖悟道:“我不是说过了么,信不信由你。”
南宫海天道:“信不信是另外一回事,只是,小妹,咱们是亲兄妹,你总不能帮着外人,跟胞兄作对……”
萧凄悟冷冷地道:“难道让我带你去偷人家的东西,当年娘是为什么离家的,难道你不知道?”
南宫海天道:“小妹,娘是娘……”
萧栖悟怒道:“我是她老人家的女儿,我跟她老人家一样。”
南宫海天道:“小妹……”
萧栖悟冰冷地道:“你能跟爹一样,我为什么就不能跟娘一样?”
南宫海天道:“别忘了,你也是爹的女儿。”
萧栖悟道:“难道你就不是娘的儿子?”
南宫海天道:“小妹,爹是一家之主。”
萧栖悟道:“不错,爹是一家之主,可是娘老人家并不是世俗女子,爹的作为不对,娘就可以不听他的。”
南宫海天脸上微现厉色,道:“小妹,顾念兄妹之情,我可是好话说尽了!”
萧凄悟双眉陡扬道:“没人让你顾念兄妹之情,也没有人让你对我说好话,我老实告诉你,我不会帮你去夺人家的东西,这个人我也绝不会交给你,你有什么手段只管对我使出来好了!”
南宫海天脸上厉色顿浓,可是突然间他又笑了,陪着一脸笑道:“小妹,瞧你说的,我怎么会,不管怎么说,我总是你的胞兄……”
萧栖悟忽然她笑了,道:“你要是一定要我把人交给你也可以……”
南宫海天忙道:“多谢小妹,不管小妹有什么条件……”
萧凄悟微微地摇头道:“我没有任何条件,你一个对时之后再来,到时候我一定把人交给你。”
南宫海天脸色大变,道:“小妹,我顾念兄妹之情,一再容忍,没想到你……你以为我凭真木事制不住他?”
萧栖悟道:“没有啊,那怎么会呢,我能蔑视南宫家的家学么?你接爹的衣钵,现掌南宫家,一身武功自是无匹,谁不知道你南宫少主有一身扎实的本事呢!”
南宫海天冷冷地说道:“你用不着跟我来这一套,谁知道你弄个小白睑在船上是什么用心?”
萧栖梧勃然变色,美目中厉芒暴闪。但是,在一刹那间她那如花的娇榃上又堆满了笑意,她娇笑着说道:“那是我的事儿,你管得着么?”
南宫海天两眼厉芒暴闪,腾身掠起,但他刚刚腾离船头却又落了下去,咬咬牙说道:
“好,好,好,我看你能不能护们他一辈子,有办法你就寸步不离的跟他,或者是别让他离开你这条船,走!”
他一声“走”,二条快船动了,转回头如飞而去。
萧栖悟望着二一艘快船远去,娇靥浮现起一丝令人难以言喻的神色,转身缓步地进入船舱。
翠吟娇岱含瞋,叫道:“姑娘,你真太好说话了。”
萧栖悟轻抬皓腕,摆了摆手,道:“不要说了,去摇船吧!”
翠吟没再说话,转身往后走去。
萧栖悟一双目光落在江山脸上,缓缓地道:“现在你知道我是谁,我为什么有南宫家的解药了吧!”
江山道:“无论如何,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萧栖悟香唇边掠过一丝抽搐,道:“他就是我的一母同胞亲哥哥:”江山安慰着她,说道:“一母能生九子,人性本善,令兄只不过是受了后天环境的影响……”
萧栖悟道:“谢谢你,我娘也曾这么说,她老人家一直很后悔当初没带我哥哥一起走,也每每以此自责,可是当初她老人家也是有意把我哥哥带走的,无奈我爹不肯放他,而他自己也不愿意跟我们走。”
江山抬眼儿望着萧栖悟,缓缓地说道:“姑娘,别再忧愁了,任何人都会有明白的一天的,不过是迟早而已。”
萧栖梧对江山的安慰很是感激,轻轻地叹了一声,道:“但愿如此了,也希望我爹跟我哥哥别明白的过迟才好。”
话锋微顿,迟疑了一下,道:“我知道他不是你的对手,要不然他不会用这种手法对付你,以后要是再碰见他,远望你能手下留情,我知道我这是不情之请,我不该对你说这话,可是他总是我的哥哥。”
江山暗暗地感动道:“姑娘放心,除非万不得已,我绝不轻易伤人,我一向如此,对任何人都一样,怕只怕我不是令兄的对手。”
萧栖悟道:“你不用客气了,我知道他有多少斤两,我也知道你的修为,他绝不是你的对手。”
江山道:“姑娘看高我了!”
萧凄悟道:“我请你高抬贵手,但也希望你今后加倍提防,他这个人我清楚,他要是想要一样东西,不拿到手绝不甘休,而且不择手段,这是从小养成的,他是长子,我爹又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人纵容他了,也太惯他了。”
江山道:“谢谢姑娘,我会小心的,也请姑娘放心,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又不惜兄妹反目相护,冲着姑娘,除非万不得已,要不然我绝不伤他就是。”
萧凄悟道:“谢谢你,我娘和我都会感激你的。”
江山微微笑道:“这是应该的。”
萧栖悟话锋一转道:“你在我这艘船上至少要待上一个对时,时候还早,你歇会儿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说着,她就要往后头去。
江山忙道:“谢谢姑娘,别麻烦了,我不饿。”
萧凄悟道:“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怎么行,没什么麻烦的,我跟翠吟也要吃,不多你一个人。”没容江山再说话,她迳自往后付去。
江山想再拦,可是没来得及,而且他多少也有点饿了。
再说,人家是一番诚意,他也不便过于客气,人客气就变成虚假了,他怎么好以虚假对人家一番诚意。他闭上了眼,静静地躺着。
南宫家的这件事,他从萧栖悟刚才跟南宫海天的对话中,已明白了八九分。
错在那对父子,不在这封母女。
做丈夫的,不在乎贤妻跟爱女,一意孤行,执迷不悟。
而做儿子的、做长兄的也没把母亲跟幼妹放在眼里,施虚玩诈,其行可诛,不过看来他并不怎么敢惹这个妹妹。
其实江山明白南宫海天绝不是真的怕,而是另有其他原因的。
或许他的武功方面,不如他这位妹妹:也可能是“邪不胜正”那种心虚;也或许他幼妹有强硬的后盾……
而这母女俩却还顾念母子与兄妹之情,要不然萧凄梧不会背着南宫海天要江山日后手下留情。
在这种情形下,萧栖梧既救他在先,护他在后,这是相当难得的,这份情既让人感动,也让人感激!
也许是一夜奔波,再加上水中浮沉过于疲累,江山想着想着竟睡着了。
第 七 章 情思难消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山醒来了。他醒来便见舱中烛影摇红。
他身上多了一条毛毡,萧凄梧坐在灯下看书,听不见橹声了,但是汨汨水声异常清晰可闻。
他一惊要动,论栖梧闻声抬起了头,娇榕上是一抹甜笑:“你醒了,给你送吃的来,看你睡得很香,没敢叫你,谁知道你一睡这么久,饿了吧!我给你煮了一点八宝粥,还有几块桂花糕,都是甜的,不知道你爱不爱吃,还在火上温着呢,我这就给你拿去。”她放下书站了起来。
江山一阵激动地道:“姑娘……”
萧栖梧眼波微凝,美目清澈而深邃,充满了柔和的光芒,还有一种令人说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怎么了?”
江山想要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口齿启动了几下才道:“姑娘让我不安,真是人谢谢姑娘了!”
萧栖悟道:“别这么说,也只不过是一顿饭而已,你现在在我的船上,我还能不给你饭吃吗?”
江山现在知道他该说什么了,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忍了下去。
他知道萧栖悟所给与他的绝不仅仅是一顿饭,一顿饭根本没有什么,可是这顿饭跟世人吃的饭硬是不同。
八宝粥也好,桂花糕也好,都是甜的,能甜到人的心里去。
他知道,他心里明白,可是,他不能说!
萧栖悟袅袅往后去了,留给他一阵淡淡的幽香。
这阵淡淡的幽香还没有散尽,萧栖梧又来了,纤纤玉手端了个漆盘,漆盘里一碟桂花糕,一碗八宝粥,都是热气腾腾!
萧栖梧搬来漆儿,把两样吃的东西放在江山身边,雪白的几块桂花糕每块上头都沾着几点桂花,放在一个小玉碟上,不但甜还带着清香。
那碗八宝粥,细瓷小碗儿,还有一把小银匙,小红豆加米煮成粥,里头还掺着莲子、桂圆、栗子等。
美餐、美仑、色香味俱佳,别说是吃了,看看,都让人垂涎。
江山看直了眼,腹中也直翻腾,他喃喃地道:“姑娘,谢谢,真是人谢谢姑娘你了。”
除了这,他似乎没有别的话说。
其实,他有很多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便启齿。
只听萧栖梧柔声说道:“干嘛老说谢,先吃糕,还是先吃粥?”
江山道:“都行,我恨不得一块儿吃。”
萧栖梧淡淡她笑了。
她笑得好甜,好美,瞟了他一眼,道:“那就喝一口粥,吃一口糕吧!”
她搬过一把椅子生了过来,端起那碗八宝粥,拿起那把小银匙,雪白的玉手,雪白的细瓷碗,要多美就有多美!
江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就在这时候,那只玉手以小银匙舀起了一匙浓浓香香的八宝粥:“张嘴呀!”
江山定过了神,忙道:“不,这叫我怎么敢当,我自己来。”
他抬了抬手,手能抬了,可是他自己知道那只手有多么乏力。
萧栖悟把眼波投注在他脸上,道:“你能自己吃喝么?”
江山苦笑一声,把手放了下去,道:“姑娘,这怎么好?”
萧栖悟凝望着他道:“我打白天一直把它温到现在,你要让它凉了么?”
铁石人也不忍心,江山只好张开了嘴。
一匙八宝粥入了口,香而且甜,淡淡的甜,但能甜到人的心里去。
咽下了这口八宝粥,又是一块桂花糕,一小块,两根玉指掐下一小块,入口松松的,而且一股清香。
“还可口么?”萧凄悟轻问了一句。
江山忙道:“何止可口,简直世上第一等美味,只是……”
萧栖悟道:“只是什么,太甜了,还是不够甜?”
江山道:“不,姑娘,我感激!”
萧栖悟垂下了目光,道:“我不要你感激。”
江山忍不住还待再说,萧栖梧已轻轻又道:“别说了,快趁热吃了吧!”
江山没再说话。就这么默默地!
一切似乎都是静的,只有烛影在动,隐隐还可以听见烛蕊轻爆!
休道甜糕、八宝粥,这银匙玉人手,一口口,默然相对烛影动,已令人梦魂缭绕,终生难忘。
小瓷碗空空了,小玉碟只剩下几点桂花,萧凄悟展颜面笑,望着江山说道:“饱了没有?”
江山陪着笑,是那么的不自在道:“饱了。”
萧栖悟道:“你躺着一会儿,我收拾收拾,马上就来。”她端起了漆盘。
江山道:“姑娘,什么时候了?”
萧栖悟道:“快二更了,怎么?”
江山微微一怔,道:“我怎么睡这么久,姑娘该歇息了。”
萧栖梧摇摇头道:“我不累,也没有睏意。”她端着漆盘往后去了。
望着那晃动的烛影,江山心里又起了一阵激动,他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一番遇合,怎么也没想到!
带着那阵熟悉的淡淡幽香,萧栖悟又来了,她又坐回灯下。
江山道:“姑娘该歇息了。”
萧栖悟道:“刚才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不累,也不睏。”
江山道:“我睡足了,我不能让姑娘这么陪着我……”
萧栖悟道:“我不是陪你,我爱这湖上夜色,也怕错过了碧湖清晓,几天来我常常一个人熄了灯,打开窗户这么坐一夜,一直坐到日头老高才去睡会儿。”
或许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是真是假只有她自己明白。
她抬手熄了烛火,站起来支起了两边的窗户,今夜有月色,银白的月光立即由窗口泻了进来。
月光的映掩下,萧栖悟更美得不带人间一丝烟火气,只听她道:“看,在睡梦中的人,谁能享受到这个?”
江山由衷地说道:“这湖上月色的确美。”
萧栖梧又坐下来,就坐在窗前。她静静地沉默了半晌之后,突然地说道:“我知道我是不该有这么一问,可却又忍不住想问,你真叫江山么?”
江山的心头震动了一下,道:“我不该瞒姑娘的,我不是姓江,也不叫江山。”
萧栖悟道:“能把你的真姓名告诉我么?”
江山一咬牙道:“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也给与我良多,我本不该隐瞒姑娘,可是我有不得已苦衷,还望姑娘原谅。”
萧栖悟道:“我本知道我不该问……”
江山忙道:“姑娘……”
萧栖悟道:“你别误会,我一点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每个人都有他的隐衷,就拿我来说吧,要不是我哥哥白天赶来闹那么一阵,我绝不会让你知道我也是南宫家的人,你我都是武林中人,武林中人有些事是必须要隐瞒的,这一点我知道得很清楚,你没有对我隐瞒你身上带有一页三招‘轩辕刀法’,我已经很知足了。”
江山道:“我很抱歉,也很不安。”
萧栖梧微微摇头道:“别这么说,你这么说反倒是我会感到不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要知道,想夺这三招刀法的,绝不止我哥哥一个人。”
江山道:“谢谢姑娘,我知道。”
萧栖悟沉默了一下,道:“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能告诉我么?”
江山道:“我只是不愿意我的真名实姓出现在武林中而已。”
萧栖梧点头道:“我明白了,我不再问了,我知道你叫江山也就够了。”
江山道:“谢谢姑娘曲谅。”
萧栖悟看了他一眼,道:“你干嘛老把这个谢字挂在嘴上?”
江山窘迫她笑了笑,没说话。
萧栖悟缓缓地转望窗外,也没说话,舱里一时又陷入了静寂之中,似乎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不知道为什么,江山觉得有点不安。
过了片刻忽听萧凄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真快啊!二更都过了。”
江山道:“夏日本来夜短书长。”
萧栖悟道:“我在这儿,过了不少个夏日了,从不觉得时间过得像今夜这么的快。”
、她凝望着窗外,看不见她睑上的表情,但她这句话是包含着令人回肠荡气的幽怨。
江山心头跳动了一下,没接话,他不敢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好。
沉默了一下之后,萧栖梧又道:“等你中的毒完全怯尽,体力恢复了之后,你就要走了,是不是?”
江山一咬牙道:“是的,姑娘。”
他不忍承认,可是他不能不承认。
萧栖悟道:“你原打算到哪儿去,能告诉我么?”
江山道:“我打算到嘉鱼去。”
萧栖悟轻“哦”了一声,道:“离这儿不远嘛,你到嘉鱼去有什么事儿?”
江山道:“我要去访一个多年没见的朋友。”
萧栖悟道:“这么说,你在嘉鱼有一段时日的停留了!”
江山道:“不一定,那要看我是不是能够顺利的找到我那个朋友了。”
萧栖悟道:“你原是那门派的弟子,住在什么地方?”
江山道:“我也不知道我该属哪个门派,应该说我不属于任何一个门派;至于我住的地方,我没有一个固定的地方,因为我没有家,我总是东瓢西荡……”
萧栖悟道:“你的家,你的亲人呢?”
江山道:“家破了,人也没了。”
萧栖悟道:“你不愿你的真名实姓出现在武林中,恐怕跟你的家和你的亲人,有很大的关系。”
江山微微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萧栖悟道:“照这么看来,你可能身负血海深仇,而不愿意让你的仇家知道你已出现在武林中了。”
江山道:“是这样。”
萧栖悟道:“这么说,你进入江湖还没多久,江湖上的人和事,我知道的可能比你多一点,告诉我你的仇人都是些什么人,也许我能帮上你的忙。”
江山苦笑着,道:“多谢姑娘,事实上到现在为止,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仇家都是些什么人。”
萧栖梧转过了脸,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你怎么找他们?”
江山黯然地说道:“我正在找一个人,只能找到这个人,我就知道我的仇家都是些什么人了。”
萧栖悟道:“就是现在在嘉鱼的那个人?”
江山道:“不,不是他。”
萧栖悟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方便告诉我么?也许……”
江山道:“多谢姑娘,我不能说,不是我信不过姑娘,而是当世之中只有他知道我的仇家是什么人,设若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血海深仇……”
萧栖梧说道:“我明白了,你不要再说了,这个关系这么重大,你片不应该随随便便告诉别人。”
江山不安地道:“姑娘千万原谅。”
萧栖悟摇头,说道:“别这么说,我不会怪你的,换了我是你,我也会这样……”顿了幁,又道:“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么?”
江山道:“并不知道,不过不要紧,只要我能找到另外一个人,自有人会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
萧凄悟目光一凝,讶然说道:“你这话……”
江山道:“有一个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不过这个人要我代他找另一个人,如果我能帮这个人找到他要找的那个人,这个人就会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
萧栖悟呆了一呆道:“有这种事,这是条件吗?”
江山道:“不错。”
萧栖悟道:“这么说,你现在是为别人找人。”
江山道:“也等于是为自己找人。”
萧栖悟道:“你现在要找的这个人,是个怎么样的人,姓什么,叫什么?应该可以告诉我吧,我长年在江湖上走动,我刚才地说过,对于江湖上的人与事,我知道的也许比你多一点儿,说不定我知道你现在要找的这个人在什么地方。”
江山道:“我要找的这个人是个残废老人,瞎眼、无舌、两只手毁了、满脸疤痕……”
萧栖悟美目微睁,轻叫道:“怎么会是这么个人!”
江山道:“我也不知道,是那个人这么告诉我的。”
萧凄悟道:“你要找的这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江山微一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他是被什么人伤的。”
萧栖悟道:“什么人这么狠,手段这么辣?”
江山道:“真正心狠手辣的恐怕是这个贱废老人,他夺人爱妻、毁了人家的家,以他过人的心智,使得被害人一薵莫展……”
“谁是被害人?”
“就是要我找他的那个入。”
“原来如此,那个人自己为什么不找他?”
“他找过,而且找了不少年,可是他始终没能找到他这个仇人”。
“你能找得到?”
“我势非找到他不可。”
“万一他已经死了呢?”
“不要紧,只要我能证实他确实已经死了,就算找到他了。”
“我常在江湖上走动,却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哪儿有这么一个残废老人,不过以后我会留意,只要一有发现,我马上会想办法通知你。”
“谢谢姑娘!”
两个人就这么聊着,忽然一线金光跳进了舱中,萧栖梧娇躯震动了一下,道:“天亮了,这么快……”她吁了一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
窗外,紧贴着湖面涌出一个金轮,金光万道,连湖水都被染成一片金黄,像无数条金蛇在水面迷薄雾中窜动。
萧栖梧生了一夜,等的就是这一刻。
但她此刻没望着窗外,一双与晨雾一样迷的美目望着江山,道:“差不多已经一个对时了,你还有你的事,我不敢多留你,你起来走动试试吧!”
江山这才猛然想起一个对时的确已经到了,他忙挺身站起来,伸伸手,抬抬腿,暗中再运气一试,什么不适之感也没有了,完全跟往日一样。
萧栖梧香唇浮起了一丝笑意,本是笑,不知怎的,看来却让人心酸:“你中的毒已经清除净尽了,可以走了,我这就去让翠吟把船摇到岸边去。”
她没容江山说话,迳自行进舱后。
江山想要说话,可是他要张口时,萧栖悟已经进了舱后,他不得已只好把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望着萧栖梧美妙的身影,心中泛起了一种异样的感受,很清晰,可是他却说不出那是什么。
只有一点他知道,他胸口像是塞了一块东西,塞得他有点透不气来。
望望眼前的一切,一搴一动好似作了梦一般,有一点痕迹,但却摸不着。
船动了,橹声哎呀,但却没有看见萧栖悟到舱里来,一直到船近岸时,才见到她婚姆地行了进来。
江山忙抱拳道:“姑娘,大恩……”
萧栖梧娇面上堆着笑,但眸子里那迷的雾却比刚才还浓了几分,她道:“你我都不是世俗中人,能不提这个么?”
江山道:“那么只好把姑娘给与我的记下了!”
萧栖悟道:“别记着这个,你该记着你身上带着一页三招“轩辕刀法”,还有我那哥哥随时都会再找你!”
江山道:“谢谢姑娘,我记得,我会小心的。”
船靠岸了。萧栖悟道:“你走吧!我不多耽误你了。”
江山想说的话很多,但一时却不知道怎么说,他上身移动了一下,只说了一句:“姑娘,珍重,异日再谋后会。”一抱拳,飞跳上岸走了。
他没回头,也没敢回头,他怕那双眸子。
事实上这当儿那双眸子里的雾更浓了,萧栖悟桥面上的笑意也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幽怨,令人望之心碎的幽怨口“你就这么让他走了?”翠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后。
萧栖梧缓缓地道:“不让他走又怎么办,他还有正事。”
翠吟道:“婢子知道,婢子也看得出,你从没这样对人过,怎么也该让他知道一下,怎么也该让他留下旬话。”
萧栖悟微微摇头,刚刚要说话,只听一个清朗的话声传来:“以找看来,姑娘这番心意恐怕要白费了。”
萧栖悟与翠吟霍地转眼望夫,只见左后方靠船尾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一个唇红齿白、俊俏异常的白衣少年。
这白衣少年是够俊俏的,只是眉宇间带着迫人的冷意口翠吟双眉一扬说道:“你这个人怎么鬼鬼祟祟的……”
萧栖梧轻叱道:“翠吟,不要无礼!”
目光一凝,望着那白衣少年道:“你刚才说……”
白衣少年冷冷地道:“我说姑娘你这番心意恐怕要白费了!”
翠吟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衣少年抬手往江山逝去的方向一指道:“他叫江山是不?”
翠吟微微一愕,说道:“你认识他?”
白衣少年道:“我何止认识他,我跟他的关系还不浅呢!”
翠吟轻“哦”了一声,说道:“那你是他的……”
白衣少年道:“我妹妹是他的未婚妻,你说我是他的什么人?”
翠吟脸上却变了色,叫道:“你妹妹是他的,他……订过亲的?萧栖梧微微一怔。”
白衣少年道:“订过亲有什么稀罕,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在我们那儿像他这个岁数早为人父了。”
翠吟转过脸来,道:“姑娘,他怎么没告诉……”
萧栖梧嫣然笑道:“傻丫头,他说这个干什么,那不是交浅言深么?翠吟道:“交浅言深,你……”
只听白衣少年冷冷地道:“我不管你跟他是什么交情,一大早他从这条船上下来,难免瓜田李下之嫌,我告诉你,从现在起你跟他一刀两断则还罢了,如若不然,我头一个不会答应。”
他一蹬脚,船板上“噗”地一声,船身也震动了一下,随见他飞身掠起,往江山逝去的方向飞射而去。
翠吟厉声喝叫道:“站住,你给我站住。”
她要追,但她身躯才动便被萧凄悟拦住了。
翠吟可气白了脸,气呼呼地说道:“姑娘,这种人你还容他,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谁稀罕他这个妹夫……”
“他稀罕!”萧栖梧平静地说道:“这是人之常情。翠吟,他没说错,江相公一大早从咱们这条船上下去,难免会招人动疑,换了我,我也会打翻醋罐。”
翠吟道:“你怎么还替他……”忽地她一怔,笑笑地说道:“你怎么说换了你是他,你也会打翻醋罐子?他吃的是哪门子醋?”
萧凄悟微微她笑了笑,说道:“她瞒过了你,但是却没能够瞒住我,其实她也是个红粉女儿身。”
翠吟为之一怔,诧声地说道:“你怎么知道呢,刚才那个……他是个红粉女儿之身?”
萧栖悟道:“她约五官,她的手,还有她扎的耳孔,这都瞒不了我。”
翠吟两眼发了直,道:“嗯,听你这么说婢子也……”
两眼猛地一睁,道:“姑娘,这么说她是江相公的……”
萧栖悟道:“她是个红粉女儿是没错,是不是匹相公的末婚妻恐怕还不一定,江相公告诉过我,没有成家,也没有亲人,我相信他不会骗我!”
翠吟道:“那这个丫头是……”
萧栖悟道:“这还用问么?是怎么回事想想就知道了!”
翠吟两眼又是一碀,说道:“婢子明白了,原来……是个不要脸的皮厚丫头,姑娘,你就这么让她……”
萧栖悟神色一点,道:“翠吟,咱们出来的时候,谷主是怎么交待的,难道你忘了,我要没有点头答应,咱们能出来么?”
翠吟眉梢微扬,还待再说。
萧栖悟道:“不要再说什么了,把船摇开吧!”转身进舱而去。
红日衔山,霞光万道。
长江岸,那峻拔千丈、奇陡如削的赤壁上,衣袂瓢瓢站着个人,一身白衣,俊逸挺拔。
他就是江山。
江山站在赤壁上往下望,滚滚长江东逝水,帆影来往,尽在脚下。
他看见了,赤壁下确有个洞。
以整座赤壁的高度看,那个洞的所在离江面有三分之一,离壁顶却有三分之二,这三分之二约莫有五十女高低。
壁上没有树、没有藤,更没有路往下去。
洞口方有一点凸出,但那块凸出来的不过尺馀,要想从上头跳下去,踏上那一块凸出的地方,希望恐怕只有百分之一,万一失足非掉进波涛汹涌的大江中不可。
以江山的轻功造诣,他有十成把握从那处洞口掠土来,但他没有一成把握从上头跳下去,落在洞口那块凸出的石头上。
江山站在赤壁上往下看了一阵之后,他皱了皱眉,眉锋锁得深深的。
他后悔没带根绳子来,当然,县城里到处可以买到绳子,可是江山不愿意跑个来回,他急着到洞里去见那个可能是他离奇失□多年的父挚的残废老人。
那怎么办呢?这一带连个绳子头也找不到。
江山正在思索着该如何从赤壁坠下,到达洞口。
突然,他发现眼前不远处是一片矮树林,他飞身掠了过去,软了十几棵小,树,把那小树的树皮全削了下来,再把树皮一条条接起来,赫然就是一条绳子。
当然,要是常人单凭这条绳于是禁不住的,可是江山有一身高绝的轻巧造诣,只要有一线可攀缘的东西,他就能坠下百丈赤壁。
江山掠了回来,把绳子绑在一块巨石上,把另一头掷了下去,然后他抓着绳子纵身跃下。
只在石壁上蹬了两三蹬,他使落在洞口下方凸出的石块上。
这个洞穴入口处只有半人高,江山凝目往里看,洞里黑黝黝的,难以见底,再凝神听听,洞里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提一口气凝功护佐周身要穴,矮身钻了进去。
江山脚下放得异常缓慢,一步步地往里走,走了约莫三、四丈远,洞势忽然变宽,而且逐渐下降。
往下走了约莫五、六丈,忽然一阵哗哗水声传入耳中。
江山略一辨别,立刻听出了水声来自下方,就在听见水声的同时,一阵腥味钻入鼻中,腥味之中,还带点臭。
江山心头震动了一下,加快步履往下付去,走没有两步,下方居然腾起一条光亮。
就在这时侯,一缕劲风破空袭到,这缕劲风来势极速“而且相当强劲,风中还带着适才那股腥臭。江山早就防着了,身子往石壁上一贴,那缕劲风带着一丝轻微的异啸从面前射过,“叭”地一声打在丈馀外石壁上,然后落了地。
江山没心情思忖那是什么暗器,他现在心里泛起了一阵激动,刚才他闻见了那股强烈的腥臭,他本以为他要找的人已然陈尸洞底,现在既有这么一宇暗器袭来,那就证明洞中是有活人的,也就是说他要找的人还在人世。
江山心中刚泛起激动,又听洞底方向传来一阵悉簌异响,很矩促一阵,旋即就归于寂然,如今能听见的只有那不绝于耳的哗哗水声。
江山略一凝神倾听,突然扬声发话说道:“容我请教,洞底可是齐九皋齐老人家?”
洞中响起阵阵嗡嗡回音,但却听不见任何反应。
江山提气又道:“齐伯伯,我是云秋,你还记得小秋么?”
这句话刚说完,洞底忽然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一个苍老的话声急急说道:“你是小秋?”
江山猛然一阵激动,不觉全身热血往上一涌,他闪身扑了下去。
扑下雨三丈,眼前大亮,他看见洞底又是另一个洞穴,内宽外窄,窄处通壁外,江水阵阵内涌,光线也是从那个既窄又低的洞口中射进来的。
这个洞,不但是内宽外窄,而且也内高外低,江水涌进来了五、六尺远近,便又自动地退了回去。
被江水冲击过的地方,石色发黑,扔满了鱼骨鱼刺,还有一堆堆既腥又具的死鱼。就在那堆堆的死鱼之中,靠着石壁,坐着一个长发披散、衣衫破碎几难蔽体的老人。
这长发的老人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之外,到处都是伤痕,几乎没有一寸完肤,两条胳膊还是好好的,但两条腿齐膝以下全没了,那张脸,色呈惨白,自得没有一点血色,但看睑上的长眉、凤目,想当初必是位不几的俊朗人物。
此刻只见他右手一指指着心窝,似乎蓄势待发,两只眼直瞪江山。
江山心中了然,忙收住扑奔之势,道:“齐伯伯,真是我,小秋,你看看”那长发老人右手缓缓垂了下去,瘦弱的身躯突然泛起了一阵颤抖,只见他嘴张了张,颤声说道:“小秋,真是你……”
江山一步跨到长发老人跟前,曲膝跪了下去,伸手抓住了长发老人一双皮包骨而且满是疤痕的胳膊,急急说道:“齐伯伯,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怎么会这个样子,是谁……”
长发老人抬起惨白而青筋毕露还带着颤抖的双手,反抓住江山的胳膊,哑声说道:“小秋,先别问这些了,没想到齐伯伯还能见到你,而且竟含在这个鬼地方见着你,虽然你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但是齐伯伯从你脸上还能找出你小时候的模样,先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
江山匆匆忙忙的把他邂逅郭桐夫妇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急不可待地道:“齐伯伯,你……”
长发老人叹了一口气,打断了江山的话,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没想到我一把匕首递出去,竟把你给召来了,这也许是天意……”
江山忍不住道:“齐伯伯……”
长发老人倏然而笑,笑得凄楚,道:“你的性子怎么这么急,好吧,让我告诉你,我怎么会……”
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堆江山忙道:“小秋,离我还一点儿,我一身都是腥臭,我自己闻了都恶心。”
江山抓着长发老人的一双胳膊没有松下手来,说道:“齐伯伯,您这是什么话,我还怕这个吗?”
长发老人道:“小秋,听我的……”
江山截口说道:“齐伯伯,你是我的父挚,在我的眼里你就是我的亲人,今天要是换了我是你,你会不会嫌我?”
长发老人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孩于,还是跟小时侯一样拗,你总不能这么半跪半蹲的听我说话啊,后头有块乾净的地方,你过去坐着吧,也好让你齐伯伯安心的说。”
江山迟疑了一下后,松了长发老人的胳膊,向后走去坐在一块石头上。
他生走后,长发老人看了看他,摇摇头说道:“没想到你已经长这么大了,我在这鬼地方,一直觉得渡日如年,现在竟然觉得日于过得不慢,小秋,你今年多大了?”
江山道:“算了,齐伯伯,你……”
长发老人抬手拦住了江山的话,道:“记得我最后见着你的时候你才十五岁,咱们已有五年没见了。嗯:五年,我在这鬼地方已待了五年,这段日子可真不矩……”目光一凝,望着江山道:“小秋,你问我为什么含在这儿,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么?”
江山忙点点头道:“是的。”
长发老人道:“没有人告诉你么?”
江山一怔道:“没人告诉我,谁会告诉我,你这话……”
长发老人哼哼一笑,道:“看起来我这心意是白费了,不,我不该怪他,这是我答应他的,他不这样怎么能骗得过他们,嗯,他没有错。”
江山诧然地说道:“齐伯伯,你说什么,你说该怪谁,不答礁谁……”
长发老人笑笑摇头道:“没什么,我是说我一个朋友,不提他了,小秋,这些年来你爹可好,他知道你到这儿来找我吗?”
心中一点,道:“齐伯伯,你不知道,我爹爹已经过世了……”
长发老人两眼一睁,道:“怎么说,你爹已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江山道:“五年前,就在你失□后不久,他老人家就是在这个地方道人围攻,身中乱刀之后从上头掉下了江里。”
长发老人两眼睁得老大,半晌才道:“你说什么?小秋,你爹是在赤壁上道人围攻,身中乱刀之后从上头掉下了江里?”
江山悲痛地点点头道:“是的。”
长发老人两眼发直,喃喃地说道:“竟会有这种事,看来我这番心意的确是白费了,他仍没能逃过他们的毒手。”
江山道:“我爹爹他当初的情形你是知道的,那些白道上的侠义之士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长发老人突然向着自己腿上猛声一拳,说道:“只怪你爹他自己也太不小心了,为什么还让他们找到他。”
江山道:“我爹的脾气别人不知道,您还不清楚么?他老人家根本就没躲、没避的打算,当天晚上只交待了我几句之后就去赴约了,其实您是知道的,他们既然找上了我爹,也不容我爹躲避。”
长发老人忽然间满脸诧异之色,望着江山道:“小秋,当天晚上你爹交待了几句之后就去赴约,那天晚上,你可记得是哪一天晚上?”
江山点头道:“我记得,我不会忘记那一天的,那是七月十五晚上。”
长发老人为之一怔,道:“七月十五晚上,你爹到赤壁上赴约?”
江山点点头道:“是的,齐伯伯。”
长发老人的脸色变了,诧异欲绝地道:“有这种事,有这种事,先听你说你爹遭到他们毒手,我还当他们后来又找上你爹了呢,如今看来……这不对啊,你爹要是在七月十五夜到赤壁来赴约,我怎么会不知道?再说,当初他要是打算赴约,又怎么没去找我,这,这究竟是……”
江山说道:“齐伯伯,你这话……难道我爹在赴约之前有去找过您?他当初没有打算要赴约……”
长发老人目光一凝,道:“小秋,这件事离奇,我本不打算让你知道,可是现在咱们俩势必得对一对不可了,你说你爹根本没有躲的打算,当天晚上交待了你几句之后,就到赤壁来赴约了!”
江山道:“是啊!”
长发老人道:“后来你爹就身中乱刀,从赤壁上掉进了江里!”
江山道:“是有位前辈到家里去告诉我的,他还把我带到赤壁上来烧过纸呢。这位前辈自称“世间伤心人”……”
长发老人道:““世间伤心人”吗?他没有告诉你他性什么,叫什么?”
江山道:“没有,我问过他,但是他不肯说!”
长发老人皱眉沉吟说道:“是谁呢?是武林中的哪一个……”
抬眼望了望江山,又道:“小秋,把这位“世间伤心人”的相貌描述一遍,让我听一听。”
江山道:“他有四十多岁,长眉、凤目,人很清烟,也很俊朗,是个相当不凡的人物,个子跟我差不多高……”
长发老人道:“说话什么地方口音,可有什么特徵?”
江山想了想,说道:“江南的口音,好像江浙一带,至于特徵,我已不记得他有什么特徵。”
长发老人道:“江南口音,江浙一带,这就奇怪了,我怎么想不出江浙一带有这么个人!”
江山道:“齐伯伯,你想知道这位前辈是……”
长发老人目光一凝,道:“这件事咱们待会儿再说,小秋,你可知道,你齐伯伯也是五年前七月十五那天晚上,在赤壁上遭一些白道侠义围攻,身中乱刀,从上面掉进长江的!”
江山为之一怔,道:“齐伯伯,您也是……这,这是怎么回事?”
长发老人道:“先别问我是怎么回事,听我说,你可知道,你爹在赴约的前一天,也就是七月十四跑到我那儿去找我,在我面前流着泪说他很害怕,他不愿意去赴约,他想带着你远走高飞,隐姓埋名躲往别处……”
江山霍地站了起来,道:“齐伯伯,您这话……”
长发老人道:“小秋,不是我诬蔑你爹,也没有诬蔑你爹,事实上你爹那种怕并不是真的怕,而是夫妻、父子之情绊住了他。”
“他说得很明白。他说你娘临终的时候,一再叮嘱他无论如何要把你抚养长大成人,他也曾亲口答应过你娘,在你没长大成人之前绝不远离你一步,所以他并不是怕死,而是不能死,你明白么?”
江山道:“可是后来……”
“后来?”江山凄然她笑道:“后来我答应第二天晚上代你爹到赤壁来赴他什么都没说,给我磕了头就走了。”
第 八 章 赤壁遗恨 江山的父亲五年前没有来赤壁赴约,来赴约的是这位长发老人,他的父亲,因为他的父亲是为了他,他是自责!
突然,江山走过去跪倒在地。
长发老人一怔,忙道:“小秋,你这是干什么?”
江山泪下,若声说道:“齐伯伯,小秋罪重,小秋该死!”
长发老人扶住了他的头道:“没这回事,快起来,快起来!”
江山抬起了头,道:“不,齐伯伯,您代我爹受了这一切,您是人,请您受我……”
长发老人正色说道:“小秋,你这是什么话,你爹是我的生死至比亲兄弟还要亲,从来就没有分过彼此,他的事跟我的事没什么两样是看得起我这个朋友、信赖我这个朋友,知道是有我这个朋友才能在生死关头给他帮助,土为知己者死,我有这么一个朋友,夫复何求?
小秋,这是我的光荣,你懂么?”他说他的,江山还是给他磕了二个头寸站了起来日长发老人急得直拍腿,道:“唉:你这孩子,好吧!伯伯我受了,冲著我跟你爹的交情,我受你三个头也不为过!”
江山望著他,道:“齐伯伯,照您这么说,我爹根本没有来赴约,那位前辈所说身中乱刀掉下长江的是您而不是我爹?”
长发老人道:“应该是这样。”
江山道:“可我爹并没有回家,七月十五晚上他告诉我要到赤壁来赴约,出门之后就没再回去!”
长发老人皱眉说道:“所以找说这件事离奇,你爹既没来赴约,也没回去接你,他一个人上哪儿去了?”
江山道:“我不知道,我以为他老人家已经……”他住口不言,没说下去。
长发老人道:“你爹所以没来赤壁赴约,就是为了你,他绝不会去下你不管,一个人躲了起来;对了,小秋,七月十五以后,你有没有再听到什么?”
江山道:“没有,七月十五之后,武林平静了一阵。”
长发老人道:“那就表示你爹没出什么事,怪了,真是奇怪你爹会……”
江山道:“头一天他去找您的时候,有没有告诉您……”
“没有”长发老人摇头说道:“他只告诉我说他很害怕,他不愿赴约,他打算带你远走高飞躲起来,别的没说什么!”
江山道:“那他老人家究竟……”
长发老人道:“小秋,这个谜一时不容易解开,用不著再费脑筋了,你只要知道你爹当初并没有来赤壁赴约,如今他可能还在人世就行了,慢慢的找吧,总会找出一个端倪来的。”话锋微顿,略一沉吟按著又道:“倒是你说的这个“世间伤心人”,我……听你描述他的相貌,断定他并不在围攻我的那些人之列,当时也没有别人在场,他怎么会知道“神手书生”楚凌霄身中乱刀掉进了江里,又为什么特意跑到你家去告诉你,还带你到这儿来烧纸呢?”
江山两眼猛地一睁,说道:“齐伯伯,您看他会不会是……是个经过易容化装的人……”
长发老人道:“我懂你的意思,我也想过了,不可能,你爹不擅此道,当世之中除了你齐伯伯这个“千面神君”之外,还没有一个人能易容化装不露半点破绽的,不然你齐伯伯也不会瞒过那些人,让他们真把我当成“神手书生”楚凌霄了,再说你爹所以不赴约为的就是你,他既然回去了,焉有不带你走的道理。”
江山道:“我记得那位前辈说,他跟我爹虽然末谋过面,但神交已久……”
长发老人道:“那就不对了,既是这样,他明知你爹已伤在人手,你成个没家没亲的孩子,他就该把你带走……”
江山道:“您错怪那位前辈了,那位前辈也提过,可是他说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以他那时的处境,不允许他带个孩子在身边,我曾经问他是不是知道围攻我爹的都是谁,他说他知道,可是他说我不应该找围攻我爹的那些人,因为我爹的所作所为已经天怒人怒,他们若不联手对付我爹,我爹的杀孽、武林的劫数,将永无休止,他说我应该找那诱使我爹加入“残缺门”,学“残缺门”那“左手刀法”的人,那人才是罪魁祸苜,他们才是杀我爹的真正凶手。”
长发老人截口说道:“这么说,你爹当初加入“残缺门”,不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而是有人诱使他加入?”
江山道:“那位前辈是这么说的。”
长发老人点点头,说道:“嘿嘿,此人的想法倒跟我不谋而合,别看我在这个鬼地方一待五年,靠这些臭鱼烂虾苟延残喘,受尽了痛苦的煎熬,我并不恨围攻我的那些人,因为他们是以杀止杀,他们是为救这个武林。要是当初你爹加入“残缺门”,真是有人诱惑你爹的话,那么这些人确实是罪魁祸首、是杀你爹的真凶:只是这位“世间伤心人”,他知道这些人是谁么?”
江山点点头道:“他知道,当时我就问了他,可是他没告诉我,是因为那时侯我年纪小,所学的也有限,他说他不能让我去自送一条命,他给了我一面“百花城”的信符,让我去投名师下苦功,若是有成,五年后可以到“百花城”去找他,到时侯他自会告诉我一切的……”
长发老人讶然道:““百花城”?“百花城”是个什么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世上有这么一座“百花城”呢?”
江山道:“据我所知,“百花城”是一个神秘的人物创建的,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自从武林中人知道“云梦”有这么座“百花城”以后,不过短短几年工夫,它的声威已凌驾于诸大派之上……”
按著他就把去“百花城”参加“实刀会”,以及见“百花城”城主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长发老人沉声说道:“照这么看来,这座“百花城”该是才崛起武林不久,要不然我不可能连听也没听过“百花城”这三个字,这位百花城主确也够刁的,让别人替他找什么仇人,万一你替他找到这个仇人之后,那位“世间伤心人”已不在人世了呢,你岂不是白替他找了?”
江山道:“苍天对楚家不会那么苛刻吧!”
长发老人道:“但愿如此了,唉!没想到才五年工夫,武林之中竟有这么大的变化,这位百花城主又不知道是当今武林中的哪一位了,像这么雄才大略的人物倒不多见。”
“唉!提起来我又想起你爹了!凭他“神手书生”的名头在武林中已是数一数二的声威,要是走正道好好干,三五年后的今天,他不照样也是个领袖群伦、声威凌驾于诸门派上的英雄翘楚?而今……唉,不谈也罢,谈了还真是痛心。小秋,我不知道你是从当今哪位人物学的艺,我也没有见过你的身手,不过你能从赤壁上下来,到这儿找我这一点来看,你的身手足列一流,足够睥睨江湖了江山道:“您夸奖了,我是剥下树皮当绳子垂下来的。”
长发老人道:“这个我知道,打古至今,除了一苇渡江的达摩之外,恐怕还没有人能够什么都不藉从上头跳下来。用绳子坠到这儿来,那身手已属难得了!”
江山道:“对了,齐伯伯,您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这时侯想必天已经黑透了,千头那个通长江的洞已不见光亮,但江山一直在这儿待著,加以他目力超人,他仍能看得见长发老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长发老人指著下头那个洞口,说道:“凭我已断的两条腿,跟当时浑身的伤,我怎么也没办法从江面跃到上头那个洞里,我是从这儿爬进来的。”
江山道:“这些年来您为楚家受尽了罪,吃尽了苦,现在总算让我找到您了,我要好好的孝顺您……”
只听长发老人道:“你要好好孝顺我?小秋,你打算干什么?”
江山道:“这你还用问吗?自然要把您带出去……”
“慢著,小秋!”长发老人忙道:“你有这个心就够了,你可千万别真有把我带出去的念头,我不愿意出去。”
江山呆了呆忙道:“您不愿意出去吗?这是为什么?”
长发老人道:“你不知道,小秋,我虽然咒骂这是个鬼地方,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已经过惯了,甚至有点甘之若饴,而且仔细想想,这个地方有很多外头比不上的好处。第一,这地方隐密,谁也不会想到这儿来,武林中的血腥厮杀永远轮不到我头上来,也不会有俗人跑到这儿来打扰我。”
“第二,这地方不愁吃,不愁喝,只要长江在世一天,我的吃喝就不虞断绝,用不著我拚了老命去挣去赚了,这地方更不愁穿,在外头穿得寒酸人家会笑你、会瞧不起你,在这儿我就是光著身子也没人笑……”
长发老人这几句话很有趣,可是江山没笑,反之他倒想哭!
江山明白,长发老人所说的话,有一半显示他的豁然,可是此时此地这种豁达,却是让人感到难受。另一半也因为他知道江山是个没家没亲的人,江山还有很多事要办,他不愿意给江山添这个累赘。
是故,长发老人话说到这儿,江山立即截口说道:“齐伯伯,你的意思我懂,我明白,可是不管你怎么说,我绝不能让你在这种地方再待下去……”
“不,小秋”长发老人忙道:“你若一定要带我出去不是为我好,你是害我……”
江山道:“齐伯伯,你不用再说什么,我刚说过,你的心意我明白,现在我就要把您带出去,外头天已经黑了,您不用怕什么。”
他迈步要走过去。只听长发老人沉声道:“好吧,你带吧!”
随听他闷哼一声,身子跟著就泛起了颤抖。
江山看得清清楚楚的。他大惊失色,心瞻欲裂,急急一步跨过去抓住了长发老人,叫道:“齐伯伯,您……您怎么能……”
长发老人嘴角流下一缕鲜血,抬起颤抖的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身子一软,头一低,不动了。江山心如刀割,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他竭力地叫道:“齐伯伯,您这是为什么,您大难末死,这么多年来虽然受尽了罪,受尽了苦,可是您仍是健在,而我跑到这儿来找您,反倒成了您的催命符?齐伯伯,楚家欠您的,您叫楚家怎么报答,您叫楚家怎么报答……”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难怪江山难过,此情此景,就是铁石人儿也会潸然泪下。
半晌,江山缓缓地站了起来,长发老人临终指指自己又指指地,这,他明白,那是说长发老人愿意长眠此处。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长发老人所以会突然咬舌自绝,就因为江山要带长发老人出去,如今他怎么能再违背长发老人的意思?、望望长发老人的遗体,江山突然抬起手,连指如飞在长发老人身后石壁书上了二十四个大字。他写的是:“顶天立地一侠义,震古铄金此完人,千面神君齐九皋埋骨处。”然后,他仰面一声悲怆长啸,震得石洞嗡嗡作响,声如踌雷,啸声中,他转身向外扑了出去。
出了洞,四野无声,阵阵的江风拂面,江山猛吸一口气,转身往洞中投下最后一瞥,抓住那条绳子腾身而起。
他攀缘上升,刚上去约莫二十女,忽听上头传来一个带著得意的熟悉话声:“姓江的,我这个故人恭候多时了,你怎么不上来?”
是南宫海天。江山心头猛震,立刻停止了攀升,而且马上思忖对策。
他知道,眼前的情势对他极为不利,他完全处于挨打的地位,别说还手了,连个照面的机会都没有。他心念电闪转动著。
只听上头的南宫海天又道;“姓江的,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江山道:“南宫海天,你可真除魂不敬啊!”南宫海天嘿嘿她笑道:“我南宫某人就是这个脾气,我要是想要一样东西,不到手绝不甘休,我也有这个能耐,你跑到哪儿我也能找到你。”
“现在咱们少说废话,言归正传,你知道我要什么,我现在另放下一条绳子,你乖乖地把我要的东西给我绑在这条绳子上,要不然我拿刀割断你这条树皮,你不是姓江么?我就让你到江里去。”
跟南宫海天说话时也好,听南宫海天要价时也好,江山绝不放过任何一刻可以思忖对策的机会。
然而他没有想出一个办法,除非他赶快再坠下去,回到那处洞口去。
可是若南宫海天在上头把绳于一收,他要不从不愿那个洞里赎出去碰运气,就得跟齐九泉一样,在洞里待下来,不知道待到何年何月,而南宫海天会不会客他再坠回那处洞口去还是个问题。
这条树皮只要动一动,在上头的南宫海天就会发觉,南宫海天一但一发现自己没希望得到那三招“轩辕刀法”,十之八九会一刀割断这根树皮。
江山这里正自思忖,一条细小的麻绳已坠到眼前,随听南宫海天说道:“姓江的,看见这条麻绳了么,以你的身手腾出一只手来绑绑东西应该不是难事,快点儿,别让我等得不耐烦了,也别打什么主意,你知道你现在是怎么个处境。”
江山也知道,只要那三招“轩辕刀法”在他身上一刻,南宫海天就绝不会割断这根树皮的。他若是听了南宫海天的话,把那页“轩辕刀法”绑在这条细麻绳上,交给了南宫海天,那可就很难说了。
他这里没动,也没说话。
南宫海天在上头又阴阴她笑道:“姓江的,你可千万别以为那页“轩辕刀法”在你身上,我就不会割断你这条树皮,我不妨告诉你,我在下游已经派了好几条船,等你掉到江里去,我一样可以截住你得到那页“轩辕刀法”,不过买到那时候你就要把命也赔上了,你年纪还没我大,那多划不来,是不是?”
江山道:“我要是把东西交给你,就不暗这条命了?”
南宫海天道:“那当然,你放心,这是我们干这一行的规矩,要财不要命,伤命不要财,这你总该听说过吧”江山知道,这确实是干这一行的规矩,可是这规矩不适于南宫家的人,他现在不能死,也不能让“轩辕刀法”落进南宫海天手里。
他悄悄横心咬牙,他打算冒掉进长江之险,再坠回那处洞口去。
就在这时侯,该听南宫海天发出一声惊叫:“是谁……”
只听一个清朗冰冷的话声:“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
一顿,紧接著又道:“下头的,这个机会可能稍纵即逝,你要把握住它。”
旋听南宫海天又一声惊叫。
江山心头一阵猛跳,提一口气如飞升了上去。
江山攀升的速度奇快,转眼工夫离崖顶已只剩五、六丈,却见一个黑衣汉子挥刀向著那条树皮砍下。
江山猛吸一口气,大喝声中松了那根树皮腾身拔起,就在他腾起的那一刹那,那根树皮应刃而断。江山看得双肩陡扬,双手齐发,数个凌厉挡风弹了出去,只听黑衣大汉惨呼一声,张口喷血,往后便倒。
就在这时侯,一片白影飞了过来,耳边并听得一声朗喝:“抓住!”
江山无瑕多想,也无瑕多看,伸手抓住了那片白影,白影入握,他立即觉出那是块绸缎。
他抓住了白影,白影猛然地往回一带,就藉这一带一力,他落到了崖顶上,真是好险啊!
抬眼看,崖上躺著三个黑衣汉子,站著一个人,赫然是“血无痕”黄君,南宫海天却已不见了影儿。
江山呆了一呆道:“是你?”
握在黄君手里的,是她那袭白长衫,此刻她披衣上身,一边穿衣一边道:“怎么,不行么?”
江山定神一抱拳道:“大恩不敢言谢,姑娘……”
“哎哟”黄君皱眉轻轻地叫道:“酸死了,我还是欣赏你在“百花城”那种玩世不恭、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江山笑道:“人总该有个正经的时候!”
黄君穿好衣裳,一挥手道:“好了,不提了,大黑夜里你跑到赤壁下干什么去了,寻宝么?”
江山迟疑了一下道:“我不瞒姑娘,但请姑娘为我保守此一秘密。”
他告诉黄君,他听说赤壁下那个洞里住著一个残废老人,他怀疑这个残废老人是他失多年的父挚,所以他到赤壁来下去看看。他见著那个残废老人,果然就是他那位失多年的父挚,不过那个残废老人在他没来之前已死了曰静静听完了江山这番话,黄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当你是下去寻宝呢,人死不能复生,我希望你节哀别太难过。”
她居然没问别的,没问江山那位父挚是何许人,也没有问江山那位父挚是怎么失棕的,怎么会到了赤壁下的古洞里。
显然,这位姑娘不但聪明而且善解人意。
江山要是愿意说,自会告诉她,用不著她问;江山没告诉她,就表示江山不愿意说,问了岂不让人为难么!
江山又何尝不知道,他禁不住对这位姑娘产生了一份好感,人家救了他,他却没完全对人家说实话,尽管是不得已,他心中也有一份歉疚。
他感激地看了黄君一眼,道:“谢谢姑娘!”
黄君道:“谢我什么,只为我安慰了你一句么?”
江山道:“姑娘,你明知道不是。”
黄君又深深看了他一回,嫣然而笑,这一笑流露出女儿家的娇媚和动人:“别在这儿待了,走吧!”
江山迈步要走。忽然,他又停了步,说道:“姑娘要到哪儿去?”
黄君道:“我无所事事,一天到晚到处逛,你要是觉得我不碠事,我愿意跟你做个伴儿。”这姑娘好会说话,一句话先扣住了江山,这叫江山怎么说?江山能拒绝吗?那岂不表示人家姑娘砖事吗?
他悄悄一皱眉,只好说道:“那怎么会……”
黄君道:“不会就好,走吧!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
江山没动,说道:“姑娘,我东奔西跑累得很,也苦得很!”黄君瞟了他一眼道:“别把我当金枝玉叶、娇生惯养的闺阁大小姐,刚没听我说么,我无所事事,一天到晚到处逛。”
江山道:“姑娘也该知道,我身上带著一页三招“轩辕刀法”,随时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
黄君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小看我了,要怕我也不会跟你做伴儿了。”
江山还待再说,黄君目光一凝,冷冷地说道:“你后悔了是不是,你要是后悔了,可以说一句,我马上就走。”
江山连忙说道:“姑娘误会了,我怎么会……”
黄君瞟了他一眼,道:“不会就好,那就什么都别说,像刚才那样儿,你怎么能没个伴儿,有我这么一个伴你也不会吃顾的,走吧!”迳自拧身迈步行去。
江山悄悄地皱眉,却只有迈步追了上去,道:“姑娘……”
黄君转过头来含情地看了江山一眼,道:“别老是姑娘姑娘的行么?我这么一身打扮,你偏偏口口声声叫我姑娘,让人家听见了岂不是不伦不类,这样吧!我比你小两岁,你叫我一声兄弟好了。”
江山道:“这……”
黄君道:“这什么,叫我一声兄弟你会吃亏?”
江山道:“那倒不是,只是……”
黄君眉锋一皱,说道:“你是怎么了,“百花城”的你上哪儿去了,前后没几天,你怎么像完全变了个人儿?”
江山倏然而笑,点了点头说道:“好吧!要叫兄弟就叫兄弟吧!能有这么一个兄弟倒也不错。”
黄君的娇榃上掠过了一丝喜意,她也笑了笑,说道:“这还差强人意,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
江山道:“我是问问,那位悔恨天,没追上你么?”
黄君微愕道:“什么时候,他追我干什么?”
江山笑笑地说道:“就在遇见“桐柏五虎”之后,他觉得他跟你很投缘,想跟你交个朋友。”
黄君眉梢儿一扬,道:“他觉得跟我投缘,想跟我交朋友?他想干什么?”
江山道:“别冤枉人家,他根本不知道你是个女儿身。”
黄君道:“你没告诉他么?”
江山道:“没有,我告诉他这个干什么,我还没那么快的嘴。”
“那还好。”黄君瞟了他一眼道:“我不许你告诉任何人,我只让你一个人知道。”
江山心头震动了一下,道:“悔恨天这个人本性不错,而且也称得上是年轻这一辈里的俊彦。”
黄君目光一凝,道:“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他本性不错,是个俊彦,那是他家的事,你干嘛要告诉我。”
江山道:“没有什么,我只是这么说说。”
黄君道:“他觉得跟我投缘,也得看我是不是也觉得跟他投缘,他想要跟我交个朋友,我要是不想跟他交朋友怎么办?”
江山沉默了一下,缓缓地说道:“恐怕你还不知道,他的身世很可怜,有一段很悲痛的遭遇……”
他把悔恨天告诉他的告诉了黄君,并且把自己的发现也告诉了黄君。
最后他说道:“他所以有今天这种性情,错不在他,他这个人要任他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他会亲手毁灭了自己,那不但可惜而且让人心痛,我认为要是有个知心的朋友跟他在一起,随时阻拦他,随时规劝他,或许能使他有所改变,从而拯救了他。”
静静听毕,黄君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在沉默著。
过了半晌,她才说道:“你有这份悲天悯人的胸怀固然很好,也让我很敬佩,可是这种事不是普通的事,尤其我是个女儿身。我也想救他,我也不忍看著他这么下去,直到有一天亲手毁灭了自己,可是我不能为他牺牲了我的一辈子……”
江山道:“你……”
黄君道:“你的用意或许不是这样,可是你不能否认将来的结果必然是这样,我要不佳这条路上走,我所做的不但白费而且会适得其反,对他一定是个大打声,我岂不是反而害了他么?”
江山默然,他不能不承认这是实情。
黄君又说道:“我认为真诚的友情一样能影响他,那就是说你也能救他,你既有悲天悯人的胸怀,为什么你不想法子去救他呢?你要知道,你怎么能让一个女儿家牺牲她一辈子为其一个人,尤其她的心已有所属,那是世界上最残酷的事,你为了救一个人而害了一个人,你忍心么?这也不能算悲天悯人啊!”
江山听得心神连震,沉默了一下之后,他肃容说道:“谢谢姑娘,我受教了,要不是姑娘,我险些做错了事,差一点让我自己抱恨终生!”
黄君唇边泛起了一丝凄楚苦笑,道:“我没让你抱恨终生,我自己恐怕要抱恨终生了呢!”
江山一怔,道:“姑娘这话……”
黄君道:“你刚才听见了么,我说我的心已有所属。”
江山道:“听见了。”
黄君道:“你可知道我把心交给谁了?”
江山心头一阵跳动,道:“这个……我不清楚。”
黄君目光一凝,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江山暗中一咬牙,说道:“真的不知道。”
黄君美目中闪漾起幽怨的神色,道:“好吧!让我告诉你,在“百花城”的时候,我已经把心交给你了。”
江山心神震颤,道:“姑娘……”
黄君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用说了,你让我去救悔恨天,这不是已经很够了么,我把我的心交给你,你却把它推向别人,我不是要抱憾终生是什么?”
江山走了定神,忙道:“姑娘别误会,你我相识才不过几天,前后也不过见过三面而已……”
黄君道:“对你或许不够,可是对我来说已经很够了,你知道“桐柏五虎”追上的时候,为什么我也赶到了?你知道你刚才遇险的时候,为什么我又适时地赶到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一直在暗中跟著你,刚才我厚著脸皮,要跟你做伴儿,是想让你慢慢知道我的心意,谁知道,你……”
她这番话,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听得江山好不难受,他忍不住呐呐地说道:“姑娘我……”
黄君微微一摇头,道:“你不用再说什么了,我知道这种事无法勉强,就像我不能把心转到悔恨天的身上一样,事到如今我地无颜再跟你结伴同行了,江湖险恶,你要小心,也多保重。”
她那满含幽怨的美目,忽然涌现泪光,头忙低,转身飞掠而去。
江山大急,忙抬手叫道:“姑娘,姑娘……”
黄君去势极快,两个起落已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江山没再叫,手缓缓地垂了下来,胸口像塞了块什么,塞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知道他伤了一个人的心,一个多情姑娘的心。
他没想到那几面之缘,黄君就对他产生了情愫。
他更没有想到,他的几句话会引来黄君赤裸裸的表白。
他知道自己错了,也不能否认他对黄君有好感,可是黄君没有给他机会解释,也走得太快了。
其实,他应该想得到的,姑娘萧栖梧呢?缘不过一面,相处也不过一天一夜,又对他怎么样了?
也好,这样可以专心办正事了,这时候本不该涉及儿女私情。
他一咬牙,猛吸一口气,转身飞掠而去。
江山消失在夜色里,适才他站立处白影一闪又多了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黄君。
只见她泪流满面,望著江山逝去处喃喃地说道:“我这是为什么,我这是为什么啊,难道是我前世欠他的?”
她闪身欲动,忽然抬袖急急地擦去了满面的泪渍。
一阵衣袂破风声由远而近,黑影疾闪,她身后落下了两个人,赫然是“双凤门”的两个护法。一个是黑脸紫袍长髯老者,一个是红脸紫袍矮胖老者。
他二人落在黄君身后,立即恭谨躬下身去。
只听黑脸长髯老者道:“嘱下斗胆,请公主回驾……”
黄君连头都没回,双眉一扬,冰冷地道:“住嘴,你们两个愿意跟就跟,不愿意就先回去,我不信没你们我就没办法在江湖上走动。”
腾身掠起,向著江山逝去的方向飞追而去。
那红脸矮胖老者闪身欲动。
黑脸长髯老者抬手拦住他,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要知道公主是咱们俩保著出来的,万一出了差错咱们俩可担当不起。”
红脸矮胖老者道:“那么你说该怎么办,公主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黑脸长髯老者说道:“我看不如这样,你带著人跟去暗中保护,我赶回去禀报门主一声,在门主面前报个备!”
红脸矮胖老者迟疑了一下,说道:“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主意了,你就看著办吧,我走了!”他腾身起,去势如飞。
只见远处夜色中,十几条黑影随著他往同一方向掠去。
黑脸长髯老者转身而去,几个起落就不见了。
天下之大,要找一个残废老人谈何容易?
江山现在并不急于找那残废老人,他现在把残废老人列为了次要,他要找的是他还在人世但却离奇失的父亲。
他认为只要能找到他父亲,同样可以知道他所想要知道的,同时也要查明白,他父亲为什么离奇失了。
他父亲的失,也是毫无蛛丝马迹可寻,并不见得比那残废老人好找,可是找两个人总比找一个人容易些,他可以在我父亲之余顺便找那残废老人。
要是首先找到那个残废老人,从而得知他想知道的,然后一一把那些罪魁祸首找出来,应该也是一样的,说不定他父亲的失琮跟那些罪魁祸苜有关。
尽管他答应过“百花城主”要找那残废老人,可是,那是条件交换,即使他不找残废老人也无愧于心,何况他并没有放弃!
这一天,他到了汉阳,就顺便一游第一大禅林“归元寺”。
“归元寺”在汉阳山西麓,以所雊五百罗汉驰名。
我国寺院以五百罗汉驰名的,还有浙江的“净慈”,广州的“华林”,但不若“归元寺”的雕工更细,栩栩如生,堪称绝世之作。
江山到了“归元寺”前正是上午时分,这当儿香客正少,江山一个人背著手进了“归元寺”。寺里的院子空荡寂静,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江山四干看了看之后,迈步往大殿付去,他刚要登上大殿前石阶,只听一声低佛号传了过来:“阿弥陀佛,施主要烧香?”
江山停步,循声望夫,只见东边廊下走来一名中年僧人,等中年僧人走近,江山便说道:“我是来拜访宝刹方丈的,可否麻烦大和尚引见?”
中年僧人看了他一眼,道:“施主认识我们方丈么?”
江山道:“我有位父挚是方丈的方外至交。”
中年僧人道:“原来如此,施主贵姓?”
江山道:“有劳大和尚转告,我姓江,江河的江。”
中年僧人道:“原来是江施主,请随贫僧来。”他微一欠身,转身付去。
江山一声“有劳”,迈步跟了上去。
中年僧人在前带路,绕过两重大殿进入后院。
但见这“归元寺”后院花木处处,曲径通幽,宁静安详之中带著肃穆气氛,令人俗念为之一减。
踏进一条长廊,中年僧人停在一间禅房之前,回过头来道:“施主请稍候!”转身推开门行了进去。
有顷,两扇门又开了。
中年僧人当门而立,合掌微一恭身,说道:“施主请进。”
江山谢了一声,行了进去。
他刚进禅房,只见一个清赎老僧迎了出来,单掌立胸向江山一欠身,道:“这位想必就是江施主了。”
江山忙一礼答道:“正是江山,打扰大和尚清栘,还望原谅。”
老和尚忙道:“岂敢,江施主太客气了,请坐!”
眼前就是一个小客瞟,陈设很简单但不失雅致。
左墙角下一只矮几上放著一方棋盘,两边墙壁上悬挂著几幅字画,居然都是出自名家的手笔,显见这位方丈是位“雅僧”!
宾主落座后,中年僧人献上香茗,老和尚含笑说道:“老衲眼拙,施主以前没来过“归元寺”吧?”
江山欠身道:“这是我头一次朝拜“归元寺”,不过,以前我常听我一位父挚提起过,我这位父挚对大和尚的胸蕴备加推崇。”
老和尚微一欠身道:“施主夸奖了,若衲冒昧,敢问施主这位父挚是…江山道:“就是美号“神手书生”的楚凌霄楚大侠。”
老和尚微微一怔,道:“原来楚大侠是施主的父挚辈,楚大侠是老衲的方外至交,说起来彼此就不是外人了。”
江山道:“以往常听楚大侠说,他经常到“归元寺”来跟老和尚作竟日之谈,或书画,或琴棋,自大和尚处获益匪浅!”
老和尚哈哈大笑道:“那是楚大侠过奖,承蒙楚大侠这位当今奇人,不以老衲庸俗见弃,折节下交,若衲每每引以为荣,楚大侠胸罗鸄世之才,所学浩瀚如海,岂是老衲这庸俗老僧能及万一的。”
江山道:“大和尚谦虚了。”
老和尚收敛了笑容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若衲的方外之交不少,但楚大侠才是老衲敬佩的第一人。”顿了顿又道:“施主来得正好,若衲一事不明,正可向施主。请教一下,诚如施主所说,楚大侠以往经常到“归元寺”来作竟日的盘桓,可是如今已有好几年没来了,要是老衲没有记错,他上一次到“归元寺”来至今已有四、五年了,不知是什么原因,施主可否赐告?”
显然这位方丈还不知道他那位方外至交出了事。
江山点点头道:“不瞒大和尚,家父也有四、五年没见楚大侠了,日前特著我往楚大侠府上探望,不料楚府已成了一座空宅,我突然想起楚大侠是大和尚的方外至交,以前常到“归元寺”来,所以找不揣冒昧特来拜访大和尚,原以为可从大和尚这儿打听到楚大侠的行止,不料大和尚也有四、五年没有见著楚大侠了!”
老和尚轻“哦”了一声,道:“原来楚大侠已经举家迁往他处去了,那也就难怪没他的消息了。”
江山说道:“想见得,楚大侠上一次到“归元寺”来时,并没有跟大和尚言及他迁之事!”
老和尚摇头道:“没有,要不然老衲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江山沉默了一下,说道:“这件事看似平常,其实仔细推敲起来,并不平常,乍看起来楚大侠似乎是举家他迁了,但以找看来……”
老和尚忙道:“如何?”
江山道:“以找看楚大侠大概不是搬了家,即便真是举家他迁,也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原因。”
老和尚道:“施主何以见得?”
江山道:“大和尚请想想”宝利是他经常作竟日盘桓的地方,大和尚是他的至交好友,家父也是他的莫逆之交,他若是举家他迁,焉有不让这两处知道的道理”老和尚眉锋微微一皱,沉声说道:“这倒是,施主说的是理,乍听施主说起,若衲本以为楚大侠是搬了家,如今听施主这么一说,若衲也觉得事有蹊跷,以施主看……”
老和尚突然肃容合什道:“我佛保佑!”
江山道:“大和尚知道,楚大侠是武林中人,武林中的事那就很难说了!”
江山目光一凝,说道:“大和尚可还记得,楚大侠上一次到“归元寺寺”来是什么时候呢?”
老和尚点点头,道:“记得,若衲记得很清楚,因为楚大侠那一次来曾经把一样东西寄放在老衲处,那一天正是七夕!”
七夕是七月十五以前,没什么,可是,若和尚所说的那样东西却引起了江山的注意了。
他忙说道:“但不知楚大侠寄放在大和尚虚的那样东西是……”
老和尚道:“那是一幅女子的画像,而且是画中人送给楚大侠的……”
江山呆了一呆,道:“是幅女子画像?而且是画中人送给楚大侠的?”
老和尚道:“老衲原不知那是一幅女子画像,只因它装在一个檀木盒里,卷起来长不过尺余,还是老衲第二天收拾东西把那擅木盒碰掉了地,那幅昼从盒里滚出来展开了,老衲才知道那原来是一幅女子画像。”
江山道:“那怎么得知是昼中人送给楚大侠的?”
老和尚说道:“老衲发现是一幅女子画像,当时就是一怔,忍不住再一细看,又发现那幅昼上款写著楚大侠的大名,下款署名两字含烟,上端并有题诗,若衲已经记不清楚那诗句了,不过从那些诗句中,若衲看出那画中女子含烟,应是楚大侠的红粉知己。”
含烟?红粉知己?江山暗暗地忖思了一下,他母亲虽然在他襁褓中便过了世,但他知道他母亲并不叫台烟,显然的这是另外一个女子。
江山望著大和尚,道:“大和尚可否把那幅画拿出来让我看看?”
老和尚轻“哦”地一声,说道:“那幅画像楚大侠已取去了,是楚大侠托人来取回去的。”
江山微微一愕,道:“大和尚可记得是那一天么?”
老和尚道:“老衲记得,那一天正是八月中秋。”
江山呆了一呆,道:“五年前的八月中秋?”
八月中秋是七月十五一个月以后,这就不对了!
江山心头一阵跳动,道:“大和尚,那幅画像不是楚大侠自己来拿的,是他托人来拿的?”
老和尚道:“正是。”
江山急急问道:“那个人可曾告诉大和尚,楚大侠为什么自己不来,他当时在什么地方呢?”
老和尚道:“老衲记得,那人说楚大侠有事自己不能来,却没有说明楚大侠到底有什么事,也没有说楚大侠当时在什么地方!”江山道:“那人可曾带著什么凭藉之物,譬如楚大侠的亲笔信,或者是其他什么信物……”
老和尚说道:“这倒没有,因为楚大侠把东西寄放在老衲这件事,应该只有楚大侠和老衲知道,既有人来取,而且明言是受楚大侠所托,若衲自不疑有他!”
江山暗暗皱了眉,道:“那个人可曾告诉大和尚他性什么,叫什么,跟楚大侠是什么关系?”
老和尚说道:“也没有,他来去甚为匆忙,不过赶巧了,正好那天有位进香的施主在他离去时看见了他的背影,老衲听那位施主说:‘这位爷怎么跑到汉阳来烧香了?’等那人山寺以后,若衲曾问那位施主,据那位施主说那人是扬州地面上一个江湖人物,姓乐,叫什么老衲记不得了,外号好像叫什么“拚命三郎”,跟水浒传上的石秀一样。”
江山道:“拚命三郎,姓乐,大和尚可记得这个姓乐的长得什么模样?”
老和尚道:“三十多岁年纪,个子不高,同称得上是短小精悍!”
江山又问道:“大和尚可否再告诉我,那位名叫台烟的书中女子长得是个什么模样儿?”
老和尚道:“施主该知道,昼毕竟是昼,跟本人多少有点出入,不过老衲可以告诉施主,那画中女子长得极美,若是那女子的本人跟昼上的妯一模一样的话,她可以当之天下第一美人而无愧。”
江山心中盘算了一下,道:“大和尚,自从那幅昼被姓乐的取走之后,这几年中,有没有人再来找大和尚要昼呢?”
老和尚摇头道:“没有,想来他确是受楚大侠之托吧!”
江山点点头,道:“大和尚说得是。”
顿了顿,他站了起来,抱拳说道:“多谢大和尚,我不虚此行,倘若藉大和尚的指点能找出楚大侠,大和尚功德无量,打扰了,告辞!”
老和尚跟著站起来,道:“施主请在“归元寺”用些斋……”
江山道:“谢谢大和尚,盛情心领,武林中事诡谲难测,能早一点找到楚大侠,要比迟一天找到他好,我不敢多耽误,大和尚请留步。”
这句话说完,他人已在房门外。
第 九 章 扬州名伶 难怪他急,这条线索不啻是天上掉下来的,事隔五年了,谁知、事情有没有变化,他如今是恨不得插翅飞到扬州去。
江山走了,等到老和尚和中年僧人追出禅房,江山已然走得没衫了。
中年僧人说道:“这位施主走得好快啊!”
“的确!”只听一个陌生口音接道:“这小子轻功不俗,走得当然快!”
中年僧人和老和尚忙循声望去,两个人看得俱都一怔!
长廊上,两个人的身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人。
一个华服胖汉跟几个神情骠悍的黑衣汉子。
中年僧人讶然注目,说道:“施主几位是……”
华服胖汉英吟吟地道:“和尚,别问我什么,只答我话就行了,告诉我,姓江那小子到你们‘归元寺’干什么来了?”
中年僧人听对方的口气不对,一时没敢贸然答话,当即转望老和尚。
老和尚毕竟镇定些,低诵一声佛号,上前一步,合什躬身道:“老衲‘归元寺’主持悟灵,请教施主高名大姓,怎么称呼?”
华服胖汉依然笑吟吟地道:“你没听我说么,不要问我什么,只要回答我的问话就行了。”
老和尚道:“适才那位‘归元寺’的施主当然是来礼佛的。施主请想,施主们到“归元寺”来,还能干什么?”
华服胖汉英笑地道:“和尚,你们这座‘归元寺’建有多少年了?”
老和尚道:“有好几百年了,施主问这……”
华服胖汉微微点头说道:“不愧是汉阳第一大禅林,和尚,我如忽然放把火把它烧了,是不是人可惜了?”
老和尚不禁睑色一变,道:“施主这话……”
华服胖汉含笑着说道:“老和尚,答我的问话,姓江的那小子到你‘归元寺’来,是干什么来的?”
老和尚道:“老衲刚才已奉知施主……”
华服胖汉一抬手道:“给我准备!”
一名黑衣汉子探怀摸出一个火摺子打着,抬手举到了窗户上,再近一点非点着了窗户不可。
老和尚神情一肃,道:“阿弥陀佛,施主,这是佛门清静地,‘归元寺’迄今已数百年了,广纳十方香火……”
华服胖汉英笑道:“和尚,我不信这个,干我这一行的也不能信这个,要是信这个我就只有改行了,再说我本不愿意这么干,是你逼我的,要有什么罪过该是你的,不是我的,懂吧!”
老和尚低诵一声低号道:“只要施主能心安理得,那就焚烧吧!”
话落,他闭上了两眼。
一名黑衣汉子忽然冷冷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这老和尚一身骨头有多硬。”他迈步就要逼过去。
可是他脚下刚动就被华服胖汉拦住了,只听华服胖汉轻喝道:“大胆!怎么能对出家人无礼。”
转望那举着火摺子的黑衣汉子说道:“‘归元寺’的香火不够旺盛,咱们给它添点儿好了。”
黑衣汉子举着火摺子就往窗纸上一碰,眼看人摺子就要碰上窗纸,突然黑衣汉子叫一声,撒手丢下火摺子,左手抓着右腕,右手背上鲜血直往下滴。
一众黑衣汉子勃然变色,怒叱声中就要扑向老和尚。
华服胖汉抬手一栏,叱道:“笨蛋:就凭你们怎么能不吃亏,找错人了!”
他缓缓转身向后,一众黑衣汉子也忙转过身,两三丈外,长廊尽头,站着一个白衣少年。
华服胖汉两眼精芒暴闪,道:“又是你,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啊!”
那白衣少年冷冷地道:“彼此彼此,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华服胖汉道:“你跟姓江的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每每专坏我的事?”
白衣少年道:“我么,我是江山的朋友。”
华服胖汉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白衣少年冷冷她笑道:“当然知道,专门乘人之危、怕硬欺软的鼠辈。”
雨声怒叱,两名黑衣汉子闪身扑了过去。
白衣少年脸色一寒,道:“凭你们也配跟我动手,给我滚回去。”
只见他一扬手,冷电般银光两闪,两名黑衣汉子大叫捂脸,跟跄暴退,鲜血顺着指头缝儿流了下来。
白衣少年拍拍手冰冷地道:“你们沾了‘归元寺’的光,要不是因为这是佛门清静地,我就让你们两个躺在这儿。”
谁也没看清楚那闪了一闪的银光是什么,这一手镇住了其他的黑衣汉子,没一个敢再轻举妄动。
华服胖汉脸色大变,道:“你究竟是哪条线上的,报个万儿……”
白衣少年冰冷地道:“凭你们这些专门乘人之危、欺软怕硬的鼠辈还配问我的姓名?”
华服胖汉仰天厉笑道:“好,好,好,朋友,你也太狂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也不知道我南宫某人的厉害。”
话虽这么说,却不见他动。
白衣少年的脸色忽地一变,只听他冷冰地叱道:“好卑鄙的东西,你居然施起毒来……”
华服胖汉冷冷地道:“什么叫卑鄙,我向来只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现在你知道厉害了吧!”
白衣少年冷冷地道:“你是作梦,雕虫小技难登大雅,这些下五门玩意儿岂能伤得了我,留神你那只下流卑鄙的爪子。”
他一扬手,银光一闪,直奔华服胖汉右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华服胖汉显然怕了这个不知是什么的玩意儿,他不敢轻攫锐锋,一惊之馀只有连忙闪身躲避。
别看他胖,他动起来还真灵活,一步便跨出数尺去。
他躲得不能说不够快,哪知那线银光像长了眼似的,方向忽地一变,也跟着追了过来,一刹那间使到了眼前。
华服胖汉大鷩失色,如今那线银光袭的是他的门面,匆忙之间他只有低头躲避,他一低头,“噗”地一声,那线银光正打在他发髻之上,缚头发的丝带断了,头发立即披散了下来。
华服胖汉心胆俱裂,厉啸一声腾空飞射而去。
他这一跑,那些黑衣汉子哪还敢多停留,丧家之犬般也跟着跑了。
一转眼间,连影儿都看不见了。
老和尚走了定神忙走了过去,冲着白衣少年肃然合什躬身,道:“施主义伸援手,使得这座数百年古刹得免毁于一日一,功德无量,若衲跟‘归元寺’施众俱皆感激,我佛也当庇佑。”
白衣少年脸上冰冷之色一扫而净,忙答一礼道:“举手之劳,同足挂齿,再说我也是江山的朋友,若禅师别客气了,请告诉我那位仁兄到什么地方去了。”
老和尚道:“自当奉告,江施主往扬州去了。”
白衣少年微微一怔,旋即拱手说道:“多谢老禅师,我还要追赶我那江兄去,就此告辞了。”
他转身要走,忽又转回身来,迟疑了一下,道:“老禅师可否告诉我,我那江兄到“归元寺”来干什么来的?”
老和尚也迟疑了一下,但他旋即肃容说道:“这座数百年的古刹以及老衲等的性命都是施主救的,再说施主也是江施主的朋友,老衲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当即他就把江山的来意概括地说了一遍。
静听之馀,白衣少年满脸都是讶异之色,容得老和尚把话说完,他立即接道:“有这种事,我早料他……这么说老禅师以为他是赶赴扬州找那姓乐的去了?”
老和尚点点头道:“是的,施主不以为然么?”
白衣少年忙道:“不,我也这么想,多谢老禅师,告辞了。”
老和尚怔了怔,旋即闭目合什:“阿弥陀佛,愿吉人天相。”
在中国历史上,扬州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与苏州齐,玉树琼花,绿杨明月,人已传诵海内。
经典上原说:“淮海皆扬州”,尔雅上更说:“江南曰扬州”。
当时的扬州包括江苏、安徽、江西、浙江及福建诸省,直到隋唐以,改置扬州于江都,唐后直称江都为扬州,当时的扬州不亚于苏杭,而其金粉之皿则远过于秦淮。
由唐以迄于清嘉庆以前,扬州最为繁荣,东南数百万漕舟浮江而上,此其咽喉,商旅毕集,有十里长街及二十四桥之胜。
在话中有“绿杨城廓是扬州”之句,也有“瞟缍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之诗句,风流的杜牧更有:“落拓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这么一首脍炙人口的话,由此可见扬州金粉之盛,地由此可见扬州是多么的诱惑人。
在扬州南大街有这么一座酒楼,飞檐狼牙,富丽堂皇,美仑美奂,门口那对朱红的巨柱上挂着一对笔力劲遒、铁划银钓的对联:“春风闽苑二十客,明月扬州第一楼!”
这座酒楼就叫“扬州第一楼”,漆金的招牌挂得高高的,老远就看得见。
扬州是个金粉极盛的繁华所在,歌台舞榭,酒楼茶肆多得不可胜数,而且都具相当的规模。
为什么这座酒楼敢夸“扬州第一楼”,自然有它的道理。
第一:“扬州第一楼”不但大而且富丽堂皇,美仑美奂。
第二:名厨、名酒、名菜。
第三:歌妓众多出色,南国红粉也好,北国胭脂也好,都是“扬州第一楼”主人千挑百选,不惜重金聘来的,因之她们人美,歌佳,个个色艺双绝。
当然,士“扬州第一楼”摆桌筵席也好,小酌一番也罢,却贵得吓人,稍微差一点儿的都有自知之明,不敢问津,只有站在远处闻闻酒菜香、听听歌声的分了,有钱的巨贾富绅却一掷千金,毫无吝啬。
因之“扬州第一楼”赚的是这些有钱大老爷的白花花银子,久而久之,“扬州第一楼”
成了个有身分、有地位的人去的地方。
每日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水涨船高,这么一来无形中抬高了“扬州第一楼”的身分。
“扬州第一楼”也就更出名了。
当然,鱼帮水,水也帮鱼,去扬州没有比上周“扬州第一楼”更为光采的事儿了。
谁要是到扬州没有上周“扬州第一楼”吃顿饭、喝杯酒,那就等于没去扬州,也就表示你榩里稀松,没什么身分,没什么地位,商场也赎,官场也好,准永远抬不起头来。
这当儿正是华灯初上,“扬州第一楼”前停满了车马,“扬州第一楼”每晚喧闹达九霄,足把整座“扬州城”都震动了。放眼望去,“扬州第一楼”坐满了当绅巨贾,一个个衣着鲜明,红光满面。
四、五十张大大小小的桌子是弧形排列着,正对着一座上铺红毡、两尺多高的半圆的怡子。
台上两边是丝竹管絃各种乐器的伴奏,靠里垂着一幅珠帘,帘后如今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高挽着云髻,细束着柳腰,餐影钗光,极为动人。
满楼的酒客几百道的目光都盯在那幅珠帘上,停杯的停杯,放箸的放箸,目光中都带着焦急。
而最焦急的一双目光则属于离怡子最近的一位年轻青衫客。
这位青衫客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长眉凤目,唇红齿白,俊俏风流,手里一把玉骨摺金扇,扇穗儿上坠着一颗小拇指大小的明珠,左手还戴着一杴玉板指,一副富家公子哥儿模样,只是油头粉气浓了些,而且目光还有点儿邪而不正。
这当儿,丝竹管絃奏了一个段儿,突然间一个清脆甜美的歌声传出,紧接着珠帘掀起,裙角微扬,水袖瓢瓢,出来了一位风情万种、娇媚无限的唱歌人儿。
但见她美目微瞟,秋波流转,满楼酒客似乎都被单在了这双龙蚀入骨、销人魂的目光里。
有钱的大老爷为的就是这个调调儿,蓦雷般的一声当头彩,震得“扬州第一楼”为之一晃,喊叫声中酒客纷纷向台上举起了杯。
怪的是只有那俊俏青衫客没喝采,他不但没有喝采,反而脸色一变站了起来,他抬手就叫夥计。
这种主顾夥计哪敢怠慢?三脚并两步地跑了过来,近前欠腰暗笑,小心翼翼地道:“公子爷有什么吩咐?”
俊俏青衫客生了下去,皱着眉儿,道:“怎么回事,今天晚上雪丰芳雪姑娘又不出场了么?”
那夥计忙陪笑着说道:“这个小的不清楚,小的只听说雪姑娘生病了,大半是不能够出场了。”
俊俏青衫客道:“我知道她病了,我不是头一回来,这半个月来我每天都到“扬州第一楼”来喝酒,只为听雪姑娘一曲,我来的第三天她就病了,到今天都已十几天了,她的痛还没有好么?”
那夥计陪着笑脸道:“公子爷你千万见谅,大半是雪姑娘还没好,要不然她不会不出场的。”
夥计说的是理,奈何俊俏青衫客也听不进去,皱着眉焦躁地一搁手道:“叫个说得上话的来。”
夥计连声答应,转身要走。这当儿,恰巧一名瘦高中年汉子往道边走了过来,夥计忙道:“三节,你来得正好,这位公子爷有事找您。”─瘦高中年汉子脸上没一点表情,大剌剌地向夥计摆摆手,夥计走了,他上前两步马上换了一张脸,满脸堆着笑容欠声说道:“公子爷,你找我么?”
俊俏青衫客道:“你是管事,管不管这些唱歌姑娘的事?”
儿,是这儿的管事,你有什么吩咐?”
俊俏青衫客看了他一眼,抬了抬玉骨摺金扇。
金三忙称谢坐下。坐定之后,他猛然又道:“公子爷,你问雪姑娘……”
俊俏青衫客说道:“听说雪姑娘病了?”
,金三道:“是的,姑娘家身子弱,着了点儿凉,躺在床上有十几天了。”
俊俏青衫客道:“这个我知道,我来听了她三回歌她就病了,一病就是这些日子,它的痛好点了么?”
金三道:“承蒙您关注,已经好了。”
俊俏青衫客一喜忙问道:“好了吗?既然好了,今天晚上为什么没出场?”
金三看了他一眼,笑道:“公于爷,病刚好总得歇息两天呀,刚好就出场,万一再躺下去那可怎么办,您不知道,雪姑娘是我们这儿的头牌大红人儿,有多少客人就是为听她唱歌来的,她要是连着几天不出场,我们第一楼的损失可就大了……”
俊俏青衫客吁了一口气,道:“你只知道你们第一楼的损失,恐怕你还不知道,我的损失也不小……”
金三忙道:“是,是,是,你天天来捧场,花的……”
俊俏青衫客淡然笑道:“金管事,你太小看我了,对这个,我不计较花费,我一掷万金毫不吝啬,这不算我的损失,根本也就不值一提,我是说这些日子来寝难安枕,食不甘味,却快把两只眼睛盼瞎了……”
金三唇边掠过一丝笑意,“哦”了一声道:“原来您是指这个,我失言,我失言,您千万多包涵。”
看了看青衫客,又道:“听您这么说,您对雪姑娘似乎……”
他住口不言,没说下去。
俊俏青衫客刹时间意兴飞扬,将玉骨摺金扇在左手心敲了一下,道:“我不瞒你,我历尽擅板,阅人良多,这位雪姑娘却是我生平仅见,她不但人长得不同,而且歌艺也是一流,她的歌让我如醉如痴,她的人让我梦魂萦绕……”
金三节唇边又掠过一丝笑意,这种笑意带着一种诡异:“公子爷,你真是个内行人,但我们这些主顾们,想一亲芳泽的可大有人在啊!”
俊俏俏青衫客眉梢微微一扬,“哦”地一声,道:“是么?”
金三道:“别的不提,提起来也不胜提,我只跟您提一位,雪姑娘这十几天不是没出场么,可是,有位大爷照样每天来,而且每天必定有赏,只是雪姑娘不在场,我们没敢代姑娘收下……”
俊俏青衫客突然笑了,一口牙好自好自,说道:“金管事,你可知道那位客人是谁来了?”
金三道:“不知道,我没见过,听说是位金陵来的传公子。”
俊俏青衫客玉骨摺金扇向胸口一指,道:“金管事,金陵的传公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金三两眼一舒,“哦”地一声,道:“这么说,您就是那位金陵傅公子啊?哎呀,失敬,失敬,我金二儿有眼无珠,简直太失敬了……”
身子往前一探,满脸是笑,笑得有点邪。
只听他轻声地又说道:“傅公子,你也别想这个、怨那个了,金三儿给您送药方儿来了,你只要照方兄抓药,准保您的相思病霍然而愈。”
说着,他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摺垒纸,是一张薛涛松花小笺,雪白中透着一阵阵的淡淡幽香。
俊俏傅公子一怔,凤目猛睁,忙伸手接过,迫不及待地展开一看,满脸惊喜,一阵的激动。
小笺上面写着:“蒙君关爱,承君厚赐,妾私心甚为感激,为酬知音,敬备水酒,望席散拨冗,妾当剪烛以待。
雪艳芳。”
俊俏傅公子看完了,笑道:“好极了,好极了,简直太好了,请代我答覆雪姑娘一声,我准到,我准到。”
金二一起来微一欠身道:“那……我就告退了。”
俊俏傅公子一抬手道:“慢着。”抖手一片金叶子落在桌上。
金二一忙伸手拿了起来,千恩万谢地退着走了。
俊俏傅公子没听见他谢什么,也没看见他差点把头碰到了桌子,两手捧着那薛涛小笺就近鼻端深深一闻,闭上了眼:“得蒙姑娘垂青,傅怡红愿长侍妆台,永为不贰之臣!”
俊俏风流的博怡红只那么一个人,想什么时候席散就什么时候席散,可是薛涛笺上那两字席散指的不是傅怡红一个人,而是指整座“扬州第一楼”席散!
前后没多久,傅怡红却像过了好几年,好不容易席散了,傅怡红迫不及待地下了“扬州第一楼”。
有钱能使鬼推磨,金三已在门外候驾了。
金三的身旁是辆单套黑篷马车,金二满脸堆着笑意,哈腰摆手,说道:“傅公子,您请上车。”
傅怡红微微一怔,道:“怎么吗?雪姑娘不是住在……”
金三陪笑道:“不跟您说过么,雪姑娘是我们“扬州第一楼”的头牌大红人儿,我们东家难道让她住在楼后那几间破房于里?告诉您吧,雪姑娘的住处可气派着呢!”
傅怡红“哦”地一声,道:“在什么地方?”
金三道:“瘦西湖。”
傅怡红微微一愕,旋即点点头道:“对,“瘦西湖”,只有她配住“瘦西湖”,也只有“瘦西湖”才配得上她,美人名湖,相得益彰。”
他撩去登上了马车。
马车在夜色中疾驶,约莫顿饭工夫后,停了下来,车帘掀起,金三哈腰恭请下车。
傅怡红下车一看,只见置身处已在“瘦西湖”畔,几栋珠楼昼阁依山面水,灯光彻透,朱澜翠槛,美仑美奂。
金三在前带路,踏着青石小径到了两扇小小朱门前,金二轻叩珠门,一阵轻盈步履声从里头传了出来。
两扇朱门开了,一名青衣少女向着金二盈盈一礼:“三爷!”
金三忙道:“这位就是傅公子,快见过。”
青衣少女当即转向傅怡红,又是一礼:“小婢春喜见过傅公子!”
傅怡红一片金叶递了过去,道:“这算是我的见面礼,姑娘拿去买花戴吧!”
青衣少女刚自一怔,金三在旁说道:“还不快接过去谢赏。”
青衣少女双手接过,施礼再三称谢。
金二一旁哈腰陪笑道:“傅公子,让春喜给您带路吧,我不暗您了。”
他哈着腰往后退,傅怡红则跟着青衣少女进了两房小小朱门。
不大的一个院子,走过花问小径到了一间昼阁里,小巧的一间昼阁,但却富丽堂皇,美仑美奂。
红毡铺地,纱灯高悬,小小一张方桌,精美小菜几样,银壶、牙箸、琉璃盏,没有一样不气派,没有一样不讲究。
但这些都不及桌旁站的那个人儿。
这些名贵的东西跟这个人儿一比,俱都黯然失色了。
蝉翼般的雪白衣裳,淡淡地一丝儿笑意,人蛾眉淡扫,脂粉不施,浑身上下净透得不得了。
雪白的肌肤、窈窕的身材,丰长的脸蛋儿配着一副俏丽甜净的肩眼,素净、淡雅、还带点儿逼人的冷艳,就跟案头花瓶里的兰花一样。
雪艳芳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她的美是与众不同的。
它的美中带着点憔悴,带着点瘦弱,眉梢儿也挑着些淡淡的忧郁,这就是她长得与众不同的地方。
而且她多少还带着些病容,但无损她的姿容,反而益发显出了她那与众不同的美。西子捧心不最美的么?
傅怡红自称历尽檀板、阅人良多,但此刻他看直了眼!
倒是雪艳芳,一双眸子里飞闪过一丝儿奇亮的光芒。然后她笑了,是那一丝浅浅她笑:
“我算着公子该到了,果然不错,您请坐吧!”
傅怡红定过了神,但一双目光仍盯在雪艳芳那张清丽的娇榕上,他的目光本来就有点邪而不正,怪的是现在居然一点邪意也没有了。
他上前致意道:“姑娘好点儿了么?”
雪敷芳道:“谢谢公子,已经好了,一点小病劳公子这么关注,真是感到不安,您请坐。”
傅怡红仍站着没动,道:“姑娘千万别这么说,恕我唐突直说一句,姑娘身子不适,我觉得比我自己书场大病都让我难受。”
雪艳芳嫣然而笑,说道:“公子真会说话。”
傅怡红道:“雪姑娘,我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
雪艳芳没说什么,浅浅一笑,轻抬皓腕再肃容。
傅怡红似乎这才发现雪丰芳让他坐下,轻“哦”一声,忙走了过去。
坐定,雪艳芳亲手拿起银壶斟了两杯酒,然后凝眸举杯道:“千里知音难遇,蒙公子不以风尘见薄,这么的爱护我,芳无以为谢,仅以一杯水酒略表甘心,我先乾为敬了。”她举杯就要就唇。
傅怡红抬手一栏道:“姑娘别喝,还是让我喝吧!”
雪艳芳微愣说道:“这是为什么?据我所知,在这种情形下,客人都会想尽办法让我们多喝点儿……”
傅怡红正色说道:“姑娘鬻歌生涯,最好别喝酒,酒最是伤嗓子,而且姑娘病体初愈也不宜喝酒,我把姑娘当成朋友,希望姑娘也别把我当客人。”
雪艳芳美目闪过一丝异采,道:“公子把我当朋友,真的么?”
傅怡红一阵激动道:“不瞒姑娘,我家世居金陵,是武林中有数的几个世家之一,金陵是个怎样的地方姑娘该清楚,金粉之胜不下于扬州,我仗着父母的宠爱以及家里有钱,一直很荒唐,歌台舞榭、青楼妓院无不涉足。
我阅人良多,什么样的女子我都见过,可是雪姑娘你,却是我生平仅遇,姑娘的歌声不同凡响,姑娘的风度气质也跟一般鬻歌女子不同,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对着姑娘,不但使我毫无邪念,而且使我深悔过去的荒唐……”
雪敷芳嫣然笑道:“公子使我引为无上荣宠。”
傅怡红正色道:“我这都是肺腑之言,希望姑娘不要把它当成花言巧语。”
雪艳芳敛去了笑容,道:“我没想到公子对我这么抬爱!”
傅怡红叹了口气,道:“说出来不怕姑娘见笑,半个月前见姑娘头一面就使我梦魂萦绕不能自已,这半个月来姑娘身罹微恙不能出场,吏便我寝难安枕,食不甘味,几乎盼瞎了这双眼。”
雪艳芳清丽娇榕上飞快掠过一丝感动神色,道:“公子既是这么抬爱我,就不该天天到“扬州第一楼”去!”
傅怡红连忙说道:“姑娘,这是为什么?”
雪丰芳道:“公子,“扬州第一楼”跟销金窟没什么两样,府上纵有金山银山也会花光的。”
博怡红苦笑一声,道:“我刚才不是告诉姑娘了么,我已无法自制了,再说只为了能见姑娘一面,我能不惜一切。”
雪艳芳娇榃上掠过一丝异样的神色,道:“听了公子的话,使我深悔邀约公子到这儿来……”
傅怡红脸色微变,道:“姑娘这话……姑娘难道没把傅怡红……”
雪艳芳道:“事实很明显,公子,你这样下去只有一条路可走,可是以公子的家世,不会容许公子跟我这么一个身在风尘的鬻歌女子……”
傅怡红急迫:“姑娘……”
雪艳芳郑重地说道:“公子,你的家世你清楚,以前你只是逢场做戏,老人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一日一你真要个风尘女子进门,就截然不同了。”
傅怡红眉一扬道:“我不能否认姑娘说的是实情,可是在下以为只要在下没把姑娘当成风尘女子这就够了。”
雪艳芳道:“公子!”
傅怡红忽然站了起来,激动地道:“只要姑娘将来不嫌傅怡红,我可以弃一切于不顾,我这话神人共鉴,倘有半句虚言,日后倘有负姑娘,有如此酒。”
他伸手抓起了酒杯。
雪艳芳霍地站起,伸柔荑按住了他的手,急道:“公子,这杯酒喝不得”
傅怡红目光一凝,道:“为什么呢?姑娘。”
雪丰芳迟疑了一下,旋即一整脸色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告诉公子了,杯酒公子要是喝下去,公子的神智就会完全受人控制,公子明白了么!”
傅怡红脸色大变,两日精芒暴闪,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只当“扬州第一楼”是座寻常酒楼,原来骨子里……请姑娘告诉我,他们是个什么组织,干的是什么勾当?”
雪托芳收回手去,微微摇头道:“公子不要问了,他们的势力很大,公子一个人客居扬州,犯不着招惹他们……”
傅怡红道。。“姑娘的意思我懂,只是姑娘有一点还不明白,传家乃武林世家,傅怡红凭一身家学,自己也在武林中争得一席之地,姑娘也该听说过“武林六公子”之名吧?”
雪丰芳美目微睁道:“听说过,难道公子……”
傅怡红道:“姑娘既知“武林六公子”,怎么不知道金陵傅怡红这“花花公子”名列第一。”
雪艳芳轻叫一声道:“原来,公子就是名列“武林六公子”之苜的“花花公子”……”
傅怡红道:“从今夜起,傅怡红要一改过去荒唐,洗面革心重新做人,这“花花公子”
名号不要也罢!”
雪艳芳道:“公子,我不知道他们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我只知道他们专下手富家或是在武林中有成就的,利用我们这些唱歌的人制住对方之后,就把他们送往一个秘密处所,我只知道这些,现在我就叫春喜让公子从后门出去……”
傅怡红道:“可以,请姑娘收拾收拾,跟我一块走!”
“不!”雪艳芳忙道:“我不能跟公子一块儿走……”
傅怡红道:“难道姑娘不愿意跟我走?”
雪艳芳微微摇头道:“不是不愿意,是不能……”
傅怡红道:“姑娘不必怕什么,天塌下来自有我顶着。”
雪艳芳道:“公子误会了,我不是怕什么,我是……反正,我不能跟公子一块儿走就是了。”
傅怡红道:“我不知道姑娘为什么不能跟我走,可是姑娘要知道,姑娘这么放走了我,他们不会饶了姑娘。”
雪艳芳脸色一变,道:“这个不要紧,我自有办法应付。”
傅怡红点点头道:“也好,那我就留下来跟姑娘一块儿应付他们。”
雪艳芳忙道:“公子,你何必……”
傅怡红一阵激动,道:“在下不妨告诉姑娘,在下已把姑娘当成了我的人,从现在起,哉绝不离开姑娘一步。”
雪艳芳面泛焦急之色,道:“好吧!我就告诉公子吧!我也是武林儿女,我哥哥的情形跟公子一样,但是他没碰上一个像我这样别有用心、并不是真为他们所用的人,我的爹娘为这件事因急成病,双双病殁,我是出来找我哥哥,为两位老人家报仇的。”
博怡红突然伸手向雪艳芳当胸抓了过去。
雪托芳一怔道:“公子,你……”她抬皓腕就去挡。
傅怡红手腕倏沉,闪电再探,雪艳芳没能挡住,而傅怡红的手就在要触着雪芳的酥胸的一刹那间收了回来。
他淡淡地说道:“艳芳!我直说一句,你这身所学不足以应付他们,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险地,寻兄报仇的事包在我身上,无论如何我要你跟我一块儿走。”这句话刚说,院外头突然传来几声鸟叫。
雪丰芳脸一变,道:“他们在问我是不是已经得手了。”
傅怡红道:“几个人?”
雪艳芳道:“最多不过两个,但外头还有安排,预防万一以便接应的。”
傅怡红道:“让他们进来。”
雪艳芳道:“公子……”
傅怡红道:“我若不走你不能给他们答覆,他们若是迟迟得不到答覆,照样会起疑闯进来,真要那样,反而不好”雪姑娘一咬贝齿道:“好吧!春喜,你去。”
春喜答应一声,拿起桌案上一盏灯走了出去。
傅怡红道:“你这个侍婢……”
雪艳芳道:“不要紧,她是我带来的,原就是我身边的丫头。”
只听一阵步履声传了进来。
傅怡红道:“春喜进来之后,叫她站到你身边来。”
抓起了面前的酒杯把酒倒进了菜汤里,然后生了下去。
春喜举着灯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是金三,另外一个是刚才那车把式。
雪艳芳向春喜递了个眼色,小丫头很机灵,迳自走了过来到雪艳芳身边。
金三一进门就满脸堆着笑,道:“雪姑娘,说起来你是头一功,一场假病把这小子的魂都勾走了。”
雪艳芳道:“那还是你三爷足智多谋,我交差了,你把人带走吧!”
金三转望傅怡红,道:“公子爷,酒足了,饭饱了,您请跟我走吧!”
傅怡红缓缓地站了起来,冰冷说道:“金三,你可真是有眼无珠啊!”
金三却也机灵,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妙,睑色一变,往后就退。
傅怡红双手并出,左手玉骨摺金扇点倒了那车把式,右手同时扣住了金三的左“肩井”。
金三脸色大变,他还想动,傅怡红手指一用力,他使闷哼一声矮了下去。
傅怡红冰冷地道:“金三,你找错人了,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找傅怡红!”
金三两眼一睁,脱口叫道:“你,你是“花花公子”……”
傅怡红道:“你明白了,可惜,你明白的人晚了,别的我一概不问,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把雪姑娘的哥哥弄到哪儿去了?”
金三一怔,两眼睁得更大,望着雪芳道:“怎么着,雪姑娘你……”
雪艳芳道:“我哥哥叫薛空群,武林人称“玉面剑客”。”
她这句刚说完,金三身躯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跟着身子软了,慢慢往下萎下,雪艳芳看得一怔。
傅怡红左手把玉骨摺金扇往后领一插,伸手捏开了金三的嘴巴,他的脸色忽地一变道:
“他服毒自绝了。”
雪艳芳震惊说道:“他嘴里藏约有毒药?”
傅怡红道:“怕是,想不到这个组织还真不简单啊!”
他松了金三,金三倒在地上。
这一转眼工夫,金三已脸容泛紫不动了,他道:“艳芳,跟前没有活口了,先收拾收拾离开这儿再说吧”雪芳道:“我没什么好收拾的,带几件换洗衣裳就行,你等等。”
她带着春喜往里去了。
当她出来时,已换上了一袭劲装,从头到揤一身黑,益显冷艳逼人。
春喜提着个包袱跟在后头。
傅怡心看得呆了一呆,道:“苍天待博怡红真厚……”
雪敷芳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苍天待我也不薄,走吧!”
傅怡红道:“让春喜紧跟着你。”转身行了出去。
出了门,来时所乘的马车还在,正好派上用场。
傅怡红让雪艳芳带着春喜坐进车里,他自己登上车辕,抽起插在车辕上的鞭刚要抖缰。
只听夜色中传来一个低沉的话声:“三哥,得手了?”
一条人影掠了过来,傅怡红根本没容他近车,抖手一鞭抽了过去,一声脆响,一声惨叫,那条飞掠而来的人影倒了下去,一连滚了好几滚。
傅怡红探鞭再抖缰,赶着马车飞驰而去,只听车后传来几声叱喝。
傅怡红三不管,赶着马车沿着“瘦西湖”往前奔驰。
随听车里的雪艳芳道:“公子,他们追来了。”
博怡红道:“几个?”
雪艳芳道:“十几个。”
傅怡红道:“你身上带有暗器么?”
雪丰芳道:“没有,我从来不用暗器。”
傅怡红道:“那你不用管了,跟着春喜生前点儿。”
雪艳芳答应了一声。
马车又往前奔了一段路,十几条人影腾行若飞,车后越来越近。
傅怡红道:“你们什么都别管,只坐稳了就是。”
就这一句话工夫,一条人影已挨近车后,猛然跃身掠起,就要扑上马车。
傅怡红霍地站起,半转身抖手一鞭往后抽去,一声大叫,那条人影翻了下去。
只听后头有人扯着喉咙叫道:“用暗青子招呼他。”
傅怡红听得心头一震,他不怕暗青于伤了他,他是怕伤了雪艳芳,他一横心,一咬牙,拉着马车转了一圈停了下来。
他这一停,倒把后头的人弄糊涂了,那几十条人影也忙着刹住扑势停了下来,成半圆形地面对着马车。
第 十 章 大闹睹场 夜色太浓,看不清那几十个人,但却能看出那十几个一式黑色动装,身上都带着兵刃。
雪艳芳冰雪聪明,她知道傅怡红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也知道傅怡红为什么把马车掉过头,心里不由一阵感动。
她不愿坐在车里,她要列车辕上去,可是她刚动便听得傅怡红道:“这是我的事,你在里头坐好,听我的,别让我分心。”
雪谁芳一听这话,没敢再动,她不能让傅怡红分心。
只听傅怡红冰冷地又道:“哪个不怕死的就过来吧!”
一个阴恻恻的话声传了过来:“我们走眼了,没想到,傅公子是一位高明人物。”
傅怡红冷冷她笑道:“你们何止走眼,简直就是有眼无珠,连金睖的博怡红都不认识。”
一声惊“哦”,阴恻恻地话声说道:“原来是名列“武林公子”之首的金陵“花花公子”,那可真是人失敬了。”
忽听另一个冰冷话声道:“傅怡红,车里是什么人?”
傅怡红道:“雪艳芳姑娘,雪姑娘不甘为你们所用,她要跟我一块儿走。”
那冰冷的话声道:“姓傅的,你把我们当成了二岁孩童。”
傅怡红道:“话是我说的,信不信由你。”
冰冷的话声哼了一声:“信不信无关要紧,我不妨告诉你,不管车里是谁,也不管你是什么三头六臂人物,今夜你们都休想离开“瘦西湖”一步。”
傅怡红仰天狂笑:“匹夫,你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傅怡红踏进武林这些年来,想上哪儿上哪儿,受上哪儿上哪儿,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凭你们这么几个跳梁小丑就想把你家少爷搁在这儿……”
他这里仰天狂笑着,一条人影腾腾而起,一声不响地扑了过来,一个起落已到马车前了。
傅怡红突然一转话锋,冷冷地道:“你是头一个。”
他抖手挥鞭,脆响声中那人影大叫倒地到处乱滚,吓得套车马连连嘶鸣,四蹄一阵的踢弹。
只听那阴恻恻的话声道:“点子扎子,我们联手剁他。”
有他这一句话,十几条人影腾跃着扑了过来。
傅怡红双肩扬起,两眼闭起冷电,掌中长鞭连连探出,雨声脆响倒下一对,第二一鞭挥出却被一名黑衣人一把扯住,傅怡红为免受牵制,只得弃鞭应敌,那名黑衣人在狞笑声中跟另外两名黑衣人三把刀立即攻向傅怡红。
这一来傅怡红就吃亏了,有长鞭在握,他可以不让对方攻近马车,可以稳稳当当的护佐马车,如今一日一短兵相接,他势必跃下车辕与对方拚斗不可,对方人多势众,他一离开马车难保不顾此失彼。
果然,他刚跃下车辕逼退那二一名黑衣人,另几名黑衣人则由两侧无声无息地扑向了马车。
傅怡红发现了,可是他明白他一个人无法分身,而且前三名黑衣人又挥刀攻了过来,也根本不容他再顾别处。
他不得已,只好扬声叫道:“艳芳,小心两边。”
这句话刚说完,忽听一连几声闷哼,从两侧扑向马车的那些黑衣人一个个突然跟跄暴退,有几个甚至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而出奇的变化,立即看怔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就连傅怡红都包括在内。
就这一怔神问,马车旁多了一个白色人影。
只听白色人影道:“你们这些人干什么?吵得人不能睡觉,‘瘦西湖’是扬州最佳风景所在,你们也不怕熬了风景。”
这白色人影就在马车旁,离马车最近,傅怡红看着虽不怎么真切,倒也能看见个七八分,那是个很英挺的年轻白衣客。
只听一名黑衣人冷冷地道:“尊驾是哪条路上的朋友,怎么称呼,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英挺白衣客道:“别管我是那条路上的,怎么个称呼,我也不管眼前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只知道你们吵了我的睡觉,我不得不伸手拦拦。”
那黑衣人道:“这好办,请朋友往一边站站,等我们把这件事了结之后再给你朋友赔罪……”
英挺白衣客截口说道:“不行,要打你们到别处去打,我的睡觉地儿在这儿,就不准你们在这儿吵。”
黑衣人冷声笑道:“朋友,真人面前何必说假话,光棍眼里也揉不进一粒砂子,你在扬州地面上就该把点子放亮点儿,你管错了闲事出错头了。”
一顿又道:“剁他,一并剁了。”几个黑衣人闪身扑向了英挺白衣客。
只听英挺白衣客淡淡笑道:“怎么,要跟我打是吗?可惜你们这几个还不够我打的。”
没见他怎么出手的,连傅怡红都没看清楚,只见他运闪了几闪,那几个黑衣人就每人挨了个嘴巴捂着睑退了回去。傅怡红看直了眼。
适才那名黑衣人惊声道:“怪不得你敢逞强出头,朋友,你报个万儿。”
英挺白衣客又回到了原处,很没劲一样,微微一摆头道:“你们不配。”
那黑衣人道:“扬州地带我从没见过朋友你,看来朋友你是外来的,请交待一句,你要在扬州待多久?”
英挺白衣客淡淡笑道:“这个我可以说,你放心,三两天之内我不会离开扬洲的,你们只管找我就是。”
那黑衣人道:“今夜这件事全冲着朋友你了,咱们走。”
一声走,十几个黑衣人齐动,一转眼间全没了影儿。
英挺白衣客转了过来,望着傅怡红说道:“行了,两位请吧,我也要回去睡觉了。”话落,他转身就走。
傅怡红跟车里的雪芳同声说道:“阁下请留一步。”
雪艳芳随话带着春喜下了车。
英挺白衣客转过了身,道:“二位有什么见教?”
雪艳芳道:“多谢阁下援手,容我二人请教……”
那英挺白衣客似乎也惊于雪艳芳的绝代风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姑娘这个“谢”字我当之有愧,二位刚才没听我说,我是为了我自己。”
傅怡红道:“恕我直言,阁下是位高人奇士,怎么……”
英挺白衣客转望过来道:“傅公于这“高人奇士”四个字更使我惶恐。”
傅怡红道:“阁下知道傅怡红?”
英挺白衣客道:“仰名已久,惜一向福薄缘浅,刚才因傅公子自报大号,才知道名列“武林六公子”之苜的金陵傅公子已来到扬州。”
傅怡红倏然晏笑道:“我明白阁下为什么不愿示下尊姓大名了,我可以告诉阁下,今夜以前的“花花公子”已经死了,今夜以后的傅怡红又是一个人,我也愿意让阁下知道,要不是傅怡红浪子回头,洗面革心,也不会获得这位雪姑娘的青睐,得到这么一位使得傅怡红能傲夸当世的终身伴侣了。”
英挺白衣客轻“哦”了一声,转望雪艳芳。
雪艳芳当即毅然把今夜事毫不隐瞒地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英挺白衣客笑了:“二位眼光都高人一等,英雄美人相得益彰,倒是我的眼光差点让我错过了这么一对足以让武林留传一段佳话、羡煞天上、柘煞人间的神仙眷属。”
一孢拳道:“江山恭喜二位,贺喜二位。”
雪芳落落大方,含笑答礼:“谢谢江大侠。”
傅怡红目光一皱,道:“江山?”
江山道:“不错,江山;长江的江,山河的山。”
傅怡红道:“在“百花城”独占鳌头、囊括诸奖的江山?”
江山微微一怔,道:“阁下也参加“赛刀会”了?”
傅怡红道:“我原打算去的,可是到了扬州就留了下来。”
江山倏然而笑,道:“阁下留对了,这趟扬州所获,虽倾天下之所有,也应不换的。”
雪芳道:“谢谢江大侠。”
傅怡红道:“听说阁下身上带着一百三招“轩辕刀法?””
江山呆了一呆,道:“武林中传事可真快,怎么,阁下有意思伸手么?”
傅怡红笑道:“倘若我在今夜以前遇见阁下,我一定会抢,今夜以后么,我已拥有一切,别无他求了。”
雪艳芳笑道:“你也不问问是不是江大侠的对手。”
傅怡红轻笑一声,道:“我没好意思说嘛!”
雪艳芳也笑了。她仍是浅浅的一笑,永远那么动人!
江山忽然一凝目光,说道:“雪姑娘既存扬州待了很久,有个入或许雪姑娘知道的。”
雪艳芳道:“江大侠说是扬州的哪一个?”
江山道:“这个人姓乐,号称“拚命三郎”。”
雪艳芳一怔道:“江大侠问他……”
江山道:“我在查一件事,这个人是个关键人物,我这趟到扬州来,就是为了要找他。”
雪艳芳道:“江大侠你问对人了,“拚命三郎”乐无畏是“扬州八怪”之一,“扬州八怪”在扬州一带本是妇孺皆知的人物,可是,如今谁要是问起他们来,一般扬州人都会摇头说不知道。事实上他们的确不知道,因为“扬州八怪”从四、五年前在扬州地面上就看不到他们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只有“扬州第一楼”少数几个人知道,他们是“扬州第一楼”的后台东家……”
傅怡红道:“怎么,芳,“扬州八怪”是“扬州第一楼”的后台东家?据我所知,虽然他们在扬州一带颇有名气,但充其量不过是几个混混儿……”
雪托芳微微摇头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现在他们不是扬州地面上混混兜了。他们发了迹,如今俨然已是扬州地面一方之霸,徒众很多,黑势力也很大,他们除了拥有一座扬州最大、最豪华的酒楼之外,青楼、妓院、赌场十九都是他们的,而且过往的商客想要平安无事,无不得先孝敬他们,因之他们的买卖越做越大,越做越旺,简直远超过昔日的悔家。”
傅怡红道:“扬州梅凌烟悔家?”
雪托芳道:“是的,扬州梅家跟你金陵传家一样,也是武林中有数几个世家之一,跟你金陵传家唯一不同的是,梅家除了在武林颇负盛名之外,他们还拥有扬州所有的大生意,因之梅家在江南一带可算是首富,甚至在当世也数得着,可是曾几何时,梅家遭逢突如其来的惨变,一夜之间什么都完了,几年后的今天,却由“扬州八怪”取而代之了……”
傅怡红点点头,道:“我也听说梅家遭逢了突如其来的转变,梅家的人一个也不见了,因之列现在为止,谁也不知道当初梅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家跟梅家颇有来往,我爹当年也曾到扬州来过几次,但始终查不出一点眉目……”
江山道:“雪姑娘,梅家遭变是什么时候的事?”
雪艳芳道:“听说是十年前。”
江山道:““扬州八怪”发迹又是在什么时候?”
雪艳芳道:“听说是匹、五年前,江大侠莫非是在怀疑他们,不太可能的,十年前“扬州八怪”还是几个混混儿,纵然他们一个个都是三头六臂,也难动得梅家的毫发,他们也没那个胆。”
傅怡红道:“这倒是,当时的梅家,何等声威,何等势力,休说是“扬州八怪”,就算是“扬州八十怪”,也不敢轻碰梅家。”
江山道:“雪姑娘可知道这位“拚命二郎”乐无畏现在在什么地方么?”
雪艳芳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这就要去问“扬州第一楼”那有数的几个人了,自从四、五年前扬州地面上就看不见“扬州八怪”的人影了,或许他们现在身分不同,一向深居简出的缘故!”
江山道:“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得赶快去“扬州第一楼”去,就此别过了,异日再谋后会。”
他没容傅怡红跟雪艳芳说话,一抱拳一掠而去。
雪艳芳要说话,但她刚抬起头江山已没了影儿。
傅怡红道:“艳芳,咱们走吧,我先把你跟春喜安置在一个安全地之后,再想办法找你的哥哥。”
雪艳芳点了点头,傅怡红体贴地扶她上了马车,雪艳芳微微她笑着,心里真是感到欢喜。
江山赶到了“扬州第一楼”。
只见门前空荡寂静,“扬州第一楼”刚要门上最后一扇门。
江山一脚垮了进去,那上门的夥计道:“客倌,我们已经上门了。”
江山道:“我知道,我并不是来这儿喝酒的,我是特地来找你们的掌柜的,他在这儿么?”
夥计道:“我们掌柜的早回去了,客倌有什么事么?”
江山道:“你们掌柜的住在那儿,我要找他商量明天酒席的事儿。”
夥计道:“就在后头,客倌请等等,我上好门到后头叫他去。”
说话间,他已上好了最后一扇门,提起桌上那盏灯道:“客倌随便坐坐,我现在就去叫他。”他提着灯往后走去了。
江山跟上一步道:“乾脆我跟你一块儿到后头去吧!”
夥计提着灯在前带路,过了一条走道进了一个大院子,相当大的一个院子,东西两厢和上房总有好几十间,但却黑漆漆的没有一盏灯。
夥计轻“咦”了一声,道:“都睡了?今天怎么都睡这么早。”
他提着灯直奔上房,到了房门口,他叫了雨声没人答应。一堆门,门开了,他“咦”了一声,提着灯走了进去。
江山没跟进去,就在房门口站着,他料到了几分,想八成他迟来了一步。
雪芳跟人走了,一定会泄他们的底,一定会有麻烦的,他们不得不先躲一阵。果然,很快地夥计又提着灯出来了。
他一脸的诧异还陪着笑,说道:“客倌,我们掌柜的跟帐房都不在,请明天再来吧,真怪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儿,都出去了。”
江山道:“有劳你了,这家酒楼是你们掌柜开的?”
夥计道:“是啊,怎样?”
江山什么也没再问,他知道这个夥计所知道的少得可怜,再问他也是自问的。
扬州西大街有一座大宅院,两扇朱门,一对大灯,门前光如白昼,停满了马车,宅里灯光上腾,彻夜不熄。
当扬州城其他地方熄灯关门的时候,这个地方最热闹。
这座大宅院跟别的宅院不同,别的宅院有厢房有上房,这座大宅院进门却只见一座大厅,特别大。
这当儿大厅里灯光处处,纤细毕现,十几张大桌子坐满了,给人一看就知道都是有钱的老爷们。这些人个个衣着鲜明气派,有的甚至带着下人在身旁伺候。
冉看大厅的摆设,一桌一几无不考究,无不豪华,这个地方也不是没钱人能来玩的。
十几张桌子,骰子、牌九、押宝,应有尽有,要什么有什么。
很显然的,这是一座赌场,而且是一座相当大的豪华赌场。
这在扬州算不了什么。
扬州本是民贫地瘠之区,但却富甲天下,这跟盐官盐商有很大的关系,而且也和文士结了不解缘。
所以“扬州”到处不但昼舫歌楼、优娼舞妓,供此辈每无虚夕地徵歌逐舞,而精研食谱、招妓传花也成了一时风尚。
因之,郑板桥的“扬州”竹枝词云:“千家养女皆教曲,千亩栽花当作田”。
扬州是郑板桥故乡,连他仕官时都常怀念扬州。
他常说:“我梦扬州,便想到扬州梦我,第一是随堤绿柳,不堪烟锁,潮打三更似步月,两荒十里红桥火,更鲜红冷淡不成圆,樱桃颗,同日向江村躲,同日上江楼卧,酒人个个,花径不无新点缀,沙鸥颇有闲功课,将白头供作折腰人,将毋左。”
眼下这座赌场里,千之八九都定是富商,且都是能作豪赌、一瑜千金连眉头都不会皱一皱的富商。
看,那十几张桌上,不管是赢家也好,输家也好,无不是咧着嘴笑嘻嘻的,两只手不但忙桌上还得忙身旁,几乎每个人身旁都有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粉头。
大厅里背着手、迈着潇洒的步伐进来了个人。
他,正是江山。
江山的衣着不如厅里的任何一人,连那跟在身后伺候的人都不如。
他一进厅,一个穿裤褂儿的中年汉子迎了过来,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眼,道:“找人吗?
哪位是你家老爷?”敢情他把江山当成跟人来的下人!
这不止是从门缝里瞧入,简直是从笔管儿里瞧人。
江山投在意,微微摇头,道:“我不我谁,谁也不是我家老爷,我是来赌的。”他迈步迳往一张桌走去。
那中年汉子跟了过来,道:“我们这儿赌得很大。”
汪山道:“我知道,我输得起。”
那中年汉于道:“我们这儿,是赌现的。”
江山翻腕伸过手去,冷声道:“这个够么?”
他手里提着几颗珠子,每颗都有拇指那么大。
那中年汉子看直了眼。
江山到了桌边,迳自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桌上赌的是骰子,一个大海碗,二一颗骰子叮噹转,碗边上摆满了白花花的、还有黄澄澄的。
当庄的是个长相猥琐的瘦汉子,两撇八字胡,一对耗子眼,那双手青筋毕现,十个指甲老长,每一个指甲里都是黑黑的,瞧着恶心。
江山往下一坐,他连看也没看江山一眼,却冷冷地说了一句:“下注吧!”
江山微微摇头道:“不忙,先看看再说。”
他没下注,一双目光盯着那大海碗里的三颗骰子,看了五、六把,当庄的赔的家数多、吃的家数少,但赔的都是小注,吃的却是人注,算来算去他还是赢家。
江山唇边泛起了一丝笑意,微一点头道:“行了,试试手气吧:”他头一注下了十两,桌边的赌客先是一怔,继而都笑了,投过来的全是那轻蔑的目光。没别的,桌面上,最小的注目是百两白银。
当庄的倒没说什么,江山头一把掷了一个六点儿,够大的,当庄的眼皮也没抬就赔了他十两。
江山的手气不错,连赢了八、九把,只这么一转眼工夫,他面前堆上了百多两白银。
江山乐了,笑着道:“没想到我手气这么好,看来今晚是无往不利,行了,能押大注了。”
他捏着颗珠子放在桌面前,笑吟吟地道:“庄家,看看我这个值多少。”
赌客们又为之一怔,这回没笑,投过来的目光变成了惊讶。
庄家抬起了眼,一双耗子眼还挺亮的,他那双目光在那骰子上一转,轻咳一声:“把这位客人的珠子拿到帐房去估估看。”
江山背后伸过来一只手,是那穿裤褂儿的中年汉子,他拿起那颗珠子就走。
江山忙起一站,两眼直盯着那汉子。
只听当庄的道:“尊驾放心,这种东西我们这儿常见。”
江山不好意思她笑笑又坐下来,但他两眼仍盯着那汉子。
那汉子拐进了厅后一座大屏风后,还好,一会儿工夫那汉子又出来了,江山的神情也松了。那双耗子眼直打量他,他没察觉。
那汉子到了,把那珠子往江山面前一放,道:“五百两。”
江山道:“才五百两?”
当庄道:“愿不愿任凭尊驾。”
江山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行,五百两就五百两。”
说着便拿这颗值五百两的珠子下了注。
也许是这一注太大,把好手气吓跑了,庄家才掷四儿,他却掷了个二点儿,眼睁睁地看着那颗珠子归人家手里。
江山直了眼兄道:“怎么回事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刚才手气还挺好的……”他急了,又下了一颗,庄四他二,这回他比庄家少了两点儿。
一颗珠子又归了别人。
江山头上见了汗,直搓手,搓搓手之后他一下子下了六颗,好生紧张地道:“这……都下,行么?”
当庄约两撇八字胡动了一下,道:“我们这儿只怕小,不怕大。”
六颗珠子共是二千两,这回的确不是小注,整座大厅恐怕也找不出比这么一汪大的。赌客们全直了眼,都忘了下注。
当庄的这回也没张罗让他们下注,道:“行,这回就让我跟这位豪客一对一掷上一把。”
他抓起了二一颗骰子,不经意地那么一掷。
三颗骰子在碗里打着转,江山大叫么二三,那三颗骰子还真听他,也许是老天爷可怜他,转了几转之后一颗颗地停了下来,居然真是么二三。
庄家掷了个么二三,得赔上两倍,也就是说得赔江山六千两!
当庄约两眼发了直,脸色变了,好自,一点血色也没有了。
江山一下子绷了起来:“老天爷,我这是,我这是……我怎么说才好啊那穿裤褂儿的汉子把庄家面前约两颗珠子推到江山面前,道:“这是一千两,请先收着,还有五千两,劳驾跟我到帐房去拿。”
江山忙道:“行,咱们这就走,咱们这就走。”
他抓起珠子往怀里一塞,跟着那汉子走了。
绕过了屏风,进了一扇垂着帘儿的门儿,里头一小间房中,坐着一个老头儿跟三、四个穿裤褂儿的中年汉子。
靠里又有一扇门,那汉子走了过去推门把江山让了进去,陪笑道:“请先生生,尊驾是要现银,还是要银票?”
江山现在财大,气也粗了,一摆手道:“都行。”
那汉子答应一声带上门出去了。
江山打量四周,是个小客厅,很雅致的小客厅。
正打量间门又开了,那汉子走了进来,后头跟着四个汉子,最后头那个汉子随手关上了门。
江山忙道:“有劳了。”
带他进来的那汉子也满脸堆笑道:“别客气,我们都走了眼,阁下真是一位高手啊”他身后一名汉子冷冷地道:“手法相当高明,可惜照子不够亮。”
江山讶异道:“这位这话……”
带他进来的那名汉子脸色突然一沉,冷冷地道:“好朋友别水仙不开花装蒜,咱们是瞎子吃馄饨,肚子里有数,居然吃到这儿来了,你这是寿星公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单手一遍,劈胸就抓。
江山道:“有话好说,你这是干什么啊!”
他抬手拨开了那汉子的手。往前一遍,在那汉子胸前推了一把。
就这么一堆,那汉子站不住了,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去,一下于撞在门上,砰地一声,门倒,那汉子躺在门板上没再动。
另四个汉子看直了眼,一个道:“没想到你还是练家子啊!”
江山淡淡笑道:“照子不够亮的是你们,不是猛龙岂敢过江……”
说话间那汉子一抬腿从靴里拔出一把刀子。
江山一脚飞过去已踢到他腕脉上,刀子掉了地,江山顺手又是一巴掌,打得他满脸开花,一个转身撞上一座高脚几,高揤几倒了,他也趴在高蚪儿上。
剩下那二个汉子脸上变了色,方待有所行动,江山已伸手劈胸抓住了一个。
就在这时侯,一个苍劲沉喝传了过来,道:“住手!”
门口站着一个人,是那瘦老头儿,此刻他一双锐利目光直逼江山。
江山笑笑道:“要是倒楣的是我,你绝不会叫住手。”
抓起那汉子往前一送,那汉子离地飞起,直往那老头儿撞去,既快又猛。
瘦老头儿一惊,他居然没接,慌忙闪身躲避,任那汉子撞飞出去,撞倒了那座屏风。
瘦老头儿机灵,他没接是对的,接了倒楣的准是他。
屏风砰然一声倒了地,一座雕花镶玉的屏风摔得粉碎。
那瘦老头儿飞身掠了出去,那另两个汉子也跟着跑了出去。
江山在后头迈着潇洒步代跟了出去,笑吟吟道:“我这个人到那儿都一样,赢的银子见风涨,刚才你们给过我一千两了,现在么你们得给我一万两,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那瘦老头儿厉喝一声欺了过来,闪电般一连攻出三掌!
江山淡然笑道:“老头儿,你也差得远。”
他闪挪一阵躲过三掌,伸手抓住了瘦老头儿的腕脉,振臂一送,瘦老头儿跟跄后退,砰然撞倒了一张桌子,桌子翻了,桌上的东西洒了一地。
瘦老头儿一身骨头居然够硬朗,挺腰站了起来。
惊叫声中,赌客们流水般往外退,下的注也不敢要了。
江山笑笑道:“现在又涨了,两万两在两盏茶工夫内送到我面前,要不然我把你们的买卖一个一个全挑了。”
他抬头一扫向着那瘦老头儿及厅里五、六名汉子道:“没我的话谁也不许走,现在给我动手,把厅里这些东西全给我砸了!”
没人动,近厅口一名汉子转身就往外跑。
但是他没龙快过江山,江山俯身拾起一张牌九,抖手打了出去。
那张牌九变成一道黑光,正打在那汉子的后脑勺上,那汉子连哼也没哼一声就趴下了。
江山笑了笑,道:“看见了么,要是有人自信龙快得过我,那当然另当别论,现在给我砸吧,别等我动手催了。”
瘦老头儿脸色没一点血色,冲江山一抱拳道:“朋友,你……”
江山道:“现在又涨了,四万两,你们砸不砸。”
瘦老头儿没再说话,他招手挥一下。
那五、六名汉子动了手,共乒乓乓地砸了起来。
江山往前走了两步,道:“别敷衍我,东西不许有一样是完好的,要不然别怪我拿人充数。”
这句话还真灵,那五六名汉于都真干上了,一转眼工夫厅里一片狼藉,豪华气派的摆设全完了。
有一名汉子绕到了江山的背后,悄悄拔出一把刀子,往江山后心便扎。
江山脑后像长了眼,往后飞起一揤,正踢着那汉子胸膛上,那汉子吐了一口血趴了下去。
江山却跟个没事人儿似的,道:“你们给我卖点儿力,我保证不难为你们。”
瘦老头儿哭丧着脸,道:“朋友,这儿一点拿不出这么多……”
江山道:“别处想办法,扬州城里到处是你们的买卖,还怕凑不出么?”
瘦老头儿连忙说道:“那……那我这就去……”
江山道:“去吧!要快,别忘了我是见风涨。”
瘦老头儿如逢大赦,答应了雨声撒腿就跑,一溜烟奔出了大厅。
江山抬眼一扫,道:“你们可以歇手了,记住告诉刚才那老头儿,把银子给我送到另一家赌场去。”话落,他迈着潇洒步代走了。
那几个汉子都怔住了!
夜色里,瘦老头儿带着十几个带着兵刃的汉子赶到了东城另一家赌场,进门一看,全都怔住了。
这一间赌场跟西大街那一家规模一样大,命运可也一样,狼藉一片,惨不忍睹,地上躺的躺,爬的爬。
瘦老头儿定定神劈胸抓住了一个,急急问道:“人呢?”
那汉子说道:“他说他上黄花楼”去了,要我们把八万两银子,送到“万花楼”去。”
瘦老头儿一跺脚,着人转身就跑。
“万花楼”是妓院,扬州城最大的妓院。名花之多远胜过秦淮,其豪华也是江南任何一处风月场所难望项背的。
瘦老头儿带着人赶到了“万花楼”,门口两盏大灯的亮着,黑底金字,上书“万花楼”
的横额却在地上,裂成了四、五块。
冲着这一点就知道来迟了。
果然一进去一看,灯全亮了,南国红粉,北地胭脂莺莺燕燕缩、了一堆,一个花容失色,一个个不是露着酥胸就是露着大腿。院子里。屋里躺的都是人,所有的家具摆设全毁了。
从老鸭嘴里得到一句话,十六万两银子送到“扬州第一楼”去。
十六万两,这哪是要钱,这是要命!
“扬州第一楼”静静地坐落在夜色里。
飞薝狼牙依旧,雕梁画栋也没掉片漆,招牌还在,一个角也不少。
两大门开着,里头黑忽忽的,没点灯。
瘦老头儿一挥手,十几个人围住了“扬州第一楼”,他站在丈馀外,扬声发话道:“好朋友,银子准数送到了,你下来吧!”
楼上的窗户门了一扇,出现了白色人影,只听那白色人影道:“先听我一句,十六万两银子若少一个子儿,你离不开这儿,而且我还要见风涨一倍。”
瘦老头儿咬牙切齿,点点头道:“行,你下来就是。”
白色人影穿窗而出,像一片云似的落到了地上,离瘦老头儿约莫近丈。
瘦老头儿两眼要喷火,道:“小子,我要剁烂你。”
两把刀,从暗里飞出,疾袭江山背后。
江山一个旋身,两把刀飞上半空,两个黑衣汉子闷哼中倒了地。
江山缓缓转了过来,望着瘦老头儿淡然笑道:“你走不了的,外加二十二万两银子,少一个子儿,我一把火烧了“扬州第一楼”!”
四名汉子,腾跃而至,扑过来抡刀就砍。
江山掣出那把小玉刀,只一迎,四把单刀全断了,江山跟着左手一扬,闷哼声中四名汉子跟跄暴退。一声厉喝传了过来:“我就不信。”
一名魁伟壮汉奔到,大刀虎虎生风,一片森寒光芒罩住了江山。
那瘦老头儿神色刚一喜,那片森寒光芒倏敛,那把大刀不知怎么竟落进了江山手里,江山右手抓着刀背,泰然安详,还带着一份蒲洒。
那壮汉沉哼一声,振腕撤力,江山没动,他自己却站立不稳,往前一冲,江山左手的小玉刀往他腕脉划去,吓得那壮汉连连暴退。
江山把他厚背大刀扔了起来,扬掌往刀上拍了一下,铮然一声,一把既重又厚的百链精钢断为两截,掉在五尺之外。
那瘦老头儿不乐了,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要跑,但他刚要转过易使停住了,他看见他眼前笑哈哈地站着个人,正是冤家对头。
瘦老头儿机伶一颤,便没敢再跑,他哑着声道:“朋友,咱们究竟有什么过节,有什么梁……”
江山摇头道:“没有,咱们之间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既无过节,也无梁子。”
瘦老头儿说道:“那么,朋友你为什么……”
江山微笑道:“闲着无聊,找点儿乐子。”
瘦老头儿气得七窍生烟,可是不敢发作,他想哭,奈何他哭不出来,他道:“朋友,我也是个端人饭碗服人管的……”
江山道:“那好办,找你的主人送银子来。”
瘦老头兄道:“那总得让我走才能去找啊!”
江山道:“用不着,你留在这儿,让别人去,银子不来,你…瘦老头儿苦着睑道:“朋友……”
江山道:“你且自问,我给过你机会没有,结果你带的不是银子,是人,他们又能把我怎么样,你给我到楼上去等着,不要再废话了。”
第十一章 夜探废宅 瘦老头儿当真没敢再说什么,转身要走。一阵衣袂风声由远而近,二、三十个着兵刃的汉子掠到了,瘦老头儿心里一喜,提一口气就要腾身。
哪知他一口气刚提起,衣领后头便落上了一只手,他机伶一颤没敢再动。
二、三十个拿兵刃的汉子围住了江山,江山一手抓着瘦老头儿的后领笑道:“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只见一名浓眉大眼、满脸络腮胡、两手空空的大汉越众而出,他穿得很气派,只是那身行头穿在他身上让人有披上龙袍也不像皇帝之感,一副暴发户样。
他向着江山一抱拳,道:“在下豹子头郝大金,尊驾是哪条路上的?”
江山两眼异采一闪,说道:““豹子头”郝大金,敢莫是“扬州八怪”里的老五?”
“豹子头”郝大金一点头,道:“正是。”
江山目光一转,落在一个矩小精干的瘦削中年汉于身上,那中年汉子原跟郝大金并肩站在一起。
江山说道:“这位敢情是“扬州八怪”里的老么“拚命二一郎”乐八爷?”
郝大金道:“尊驾好眼力,正是郝某的人弟。”
江山当即松了那瘦老头儿,道:“没你的事儿了,银子不怕没人给,你走吧!”
瘦老头儿如逢大赦,腾身一掠到丈馀外。
江山对着那餖小精干瘦削的中年汉子,道:“我想私下跟乐八爷谈谈,乐八爷,请跟我到里头来吧!”他转身往第一楼行去。
只听郝大金道:“朋友,你等等。”
江山听若无闻,脚下连顿也没顿一顿。
随听郝大金又道:“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找郝某的人弟有什么事?”
这当儿江山已到了第一楼门口,他回转过身来道:“让乐八爷进来就知道了,听清楚,我要跟乐八爷私下谈谈。”他转身进入了漆黑的第一楼。
那短小精干的瘦削中年汉子腾身一掠到了郝大金身边,低低说了一句。
郝大金一摇头,举手挥了一下。
两个汉子了,一个由左,一个由右,分两边扑向第一楼。
他两个动作轻松,看样子身手不弱,但是他两个刚近第一楼,各一声大叫倒了地,去了兵刃满地乱滚。
郝大金两眼寒芒暴射,浓眉一轩,沉声说道:“再上。”
这回是八个,从前、左、右三面扑向了第一楼,可是,他八个跟那两个一样,一近第一楼,大叫声中金都去了兵刃倒了地。
郝大金猬髯贲张,厉声喝道:“朋友,你……”
只听江山的话声从楼上传下:“我说过,我要跟乐八爷私下谈谈,“扬州八怪”成名多年,难道乐无畏他连这个胆都没有么!”
那矩小精干瘦汉子突然上前一步,道:“朋友,你何妨先挑明了,乐某人跟你有什么过节……”
江山冷冷说道:“你跟我一点过节也没有。”
乐无畏道:“那你为什么单找乐某人?”
江山道:“你上来就知道了。”
乐无畏道:“朋友,你……”
江山道:“不要再废话了,我不妨告诉你,你要是再不上来,我可要放火烧这座酒楼了,我烧了这座酒楼之后照样还要找你,言尽于此,上不上由你。”
乐无畏退后了一步跟郝大金低低谈了几句,只见郝大金点点头,随听乐无畏道:“朋友,乐某人上来了。”旋见他迈步行向第一楼。
他身后,郝大金叫过来一名汉子,低低吩咐了几句,那汉子带着几个人腾掠而去。
乐无畏双臂凝力,而且运功护佐全身几处大穴,跨进了漆黑的第一楼,然后又摸黑上楼去,他一步一步走得很缓慢。
上了楼,他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白影坐在居中一张桌上,他没停,一直走了过去。
到了那张桌前,他隔桌而立,道:“朋友,乐某人到了,要谈什么?说巴!”
江山微一抬手道:“请坐。”
乐无畏拉开一把椅子生了下去。
江山道:“我不愿意多说废话,废话说多了没有用,也会让乐八爷你不安,我只向你打听两件事,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我保证你毫发无损的下去,而且二十二万两银子一笔勾销。”
乐无畏冷冷笑道:“朋友,你这么做就是为了逼我乐某人出来吧!”
江山点点头道:“不错,乐八爷你说对了。”
乐无畏冷声道:“朋友,你费的事太大了……”
江山截口道:“我不愿意跟你多说废话,希望你也别跟我说废话,答我这头一问,四年多以前,你到汉阳“归元寺”拿走了一幅女子画像……”
乐无畏心头一震,但他旋即淡然地说道:“你认错人了吧!我没去过汉阳,根本也不知道“归元寺”庙门那儿开的。”
江山道:“乐八爷,你想活着下去,还是你愿意让你七个兄弟倾家荡产,凑出二十二万两银子给我。”
乐无畏道:“我说的是实话……”
他“话”刚出口,江山身子一动,运人带椅已到了他身边,那把小玉刀也抵在他喉咙上,道:“乐八爷,你有今天这个成就可不容易啊!”
乐无畏大惊,他没想到白衣少年会这么快,他想动,那是刚才,可惜机会已经过去了,现在么,他不敢。
他揪着心道:“你,你听谁说我去过汉阳……”
江山道:“你以为汉阳没有人认识你,巧得很,“归元寺”那天有两个香客认识你。”
乐无畏道:“好吧!承认去汉阳“归元寺”拿过一幅图,只是我那是为别人跑腿的……”
江山把小玉刀放了下来,道:“这个我知道,你是替“神手书生”楚凌霄跑腿,是不是?”
乐无畏道:“不错,你既然知道我是在为谁跑腿,你就该知道那不关我的事。”
江山摇摇头道:“没人怪你拿那幅画,为朋友两肋都能插刀,何况是跑跑腿,只是,你是“神手书生”的朋友么?”
乐无畏道:“不错,我跟“神手书生”是朋友。”
“那真是太好了,我真是人失敬了。”江山道:“那么,“神手书生”离奇失□有五年了,你是在他失□之后到汉阳去的,请你告诉我“神手书生”现在什么地方?”
乐无畏道:“这个……我不知道,他没告诉我,或许是我把画交给他之后,他才失了□的。”
江山道:“不,他是在五年前七月十五那一夜失的□,而你却是在八月十五那一天到汉阳“归元寺”去的……”
乐无畏道:“话是不错,可是有人见着他,那就不能叫失□。”
江山“嗯”了一声道:“这话倒也有道理,这么说你是认定了他的失□是在你把画交给他之后。”
乐无畏道:“事实上是这样。”
江山道:“那么“神手书生”的失□,就跟你有关,你是最后一个见着他的人乐无畏连忙说道:“朋友,你可别含血喷人……”
江山忽然淡然一笑道:“敢情你们还不死心呢!”
他向那垂着帘儿的那扇门扬了扬手,那扇门后响起了几声大叫,跟着砰然几声,似有重物坠地一般。
江山道:“还有几个,乐八爷,你下令让他们躲开这儿吧,要不然他们都得躺在这儿了。”
乐无畏恼羞成怒,沉喝说道:“是谁在那儿,丢人现眼,都给我滚。”
江山笑了笑道:“这真是端谁的碗,服谁的管,乐八爷好威风,咱们还是谈咱们的,乐八爷,据我所知,“神手书生”失□的时候,身上带着一样价值连城的宝物,我打听得很清楚,你乐八爷几位只在四、五年前,也就是在“神手书生”失琮之后发的财,这实在让人起疑。”
乐无畏怒极欲站,可是江山伸手按在他肩上,他没能站起来,他急说道:“朋友,你可别乱栽赃,我乐某人在扬州地面上可是有着身分的人……”
江山道:“乐八爷,你几位的底,我摸得很清楚,四、五年前,你“扬州八怪”只不过是几个土混混儿,你们哪儿发的横财……”
乐无畏道:“我们发的财是我们正正当当努力赚来的……”
江山道:“我不信!”
乐无畏一点头道:“好吧!我告诉你吧,我们发的财是我拿那幅画像换来的。”
江山微微一愕道:“你们发的财是你拿那幅画像换来的?这话怎么说!”
乐无畏道:“是这样的,四、五年前有个人找上了我,他对我自称“神手书生口楚凌霄的朋友,要我到汉阳“归元寺”找主持和尚拿幅画像去,条件是百颗明珠,我跑了趟汉阳,把那幅画像拿来了,他把那百颗明珠给了我,从那时侯起我们几个就发了财。”
江山道:“那人是“神手书生”?”
乐无畏道:“那人是不是“神手书生”我不知道,他蒙着面,我连他的脸部都没看见,不过,从他的穿着跟口音上,我知道他的年纪在四十以上,而且是扬州本地的人。”
江山“哦”了一声道:“这么说不是“神手书生”,“神手书生”不是扬州人。”
乐无畏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江山道:“你在扬州地面上很熟是不是?”
乐无畏道:“不错,这是实情,扬州地面上我熟得不能再熬了。”
江山道:“那么当你听出那人是扬州口音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扬州地面的哪一个?”
乐无畏道:“这个……”
江山道:“还有一点,这个人既然找上了你,显见他对你知道得也很清楚了”乐无畏沉吟着道:“我也曾经怀疑过他是扬州本地的一个人,不过不可能,那个人在当时、也就是远在五年前就已经没有了。”
江山道:“也许他没死。”
“不!”乐无畏摇头说道:“扬州城的都知道,那个人家成了一座废宅,人也死光了!”
江山目光一凝道:“你说的是谁,莫非……”
乐无畏道:“莫非什么?”
江山道:“我知道你们扬州有位首富,也是武林中的世家,在今天来说,早在十年前遭逢变故,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乐无畏道:“你是说……”
江山道:“梅家,梅凌烟。”
乐无畏点点头道:“对了,我说的就是他。”
江山吸了一口气,说道:“恐怕你说对了……”
乐无畏道:“怎么见得?”
江山道:“错非是富甲天下的梅凌烟,焉能出手就是百颗明珠?”
乐无畏呆了一呆道:“我可没从他手上拿百颗明珠。”
江山说道:“这倒是,我没想到这一点,只是……谁都知道梅家没人了……怎么梅凌湮……”
顿了幁,又道:“有些人,世人都以为他死了,其实,他是活着,梅凌烟并不是唯一的一个!”
乐无畏道:“那……现在你该相信我说的话不假了吧!”
江山道:“我原就怀疑让你到“归元寺”拿画的不是“神手书生”,我知道“神手书生口不会有你这种朋友……”
乐无畏道:“那么朋友你用这种手法逼我出来问这个……江山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这个你不必管,告诉我,梅凌烟可曾告诉你,那画中女子是什么人吗?他为什么不惜以百颗明珠的代价换取那幅昼呢?”
乐无畏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要的是那百颗明珠,只要他给我百颗明珠,我管他那画中女子是什么人,我管他为什么不惜以百颗明珠换取那幅画。”
江山点点头道:“说得是,只要有代价,何必多间其他。”
顿了顿,又道:“现在你答我第二问,你们把雪艳芳姑娘的哥哥,弄到哪里去了,你们这样以女色诱人入彀,又为的是什么?”
乐无畏神情猛震,道:“你说什么,谁是雪艳芳的哥哥?”
江山道:““玉面剑客”薛空群。”
乐无畏惊声道:“原来你是“花花公子”傅怡红……”
江山道:“你错把冯京当马凉,傅怡红是傅怡红,我是“瘦西湖”畔解他们俩之围的那个人,我听雪姑娘提起了这件事,我顺便代她问问你。”
乐无畏道:“原来雪艳芳竟是……朋友,这不关你的事吧?”
江山道:“这原不关我的事,可是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却不能不管。”
乐无畏忙道:“朋友,既不关你的事你何必管,这样好不,我兄弟愿土高价你装不知道这件事!”
江山倏然笑道:“人没有不爱财的,但是要看这钱能不能拿,这也就是所谓君爱财,取之有道,我不能跟你一样,只要有代价,别人的死活一概不问,我看、还是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吧!”
乐无畏突然一拳击向江山心窝,出拳既快又猛,显见得他的拳炓工夫不弱。
江山笑笑地道:“我早知道你会作困兽之斗的。”
按在乐无畏肩上的五指微一用力,乐惊长问哼一声,击出来的拳头硬生生地又了回去。
江山笑道:“你没能快过我,是不,乐八爷,认命吧!”
他五指力加二分,乐无畏受不了,身躯起了颤抖,一咬牙,他咬得格格。
江山道:“乐八爷,别等我废了你这条胳膊。”
乐无畏从牙缝迸出了几个字,道:“我也不知道我把薛空群弄到哪儿去。”
江山道:“乐无畏,你真的不要命了么?”
乐无畏道:“我说的是实话。”
江山五指微松道:“乐无畏,究竟是怎么回事?”
乐无畏连喘了几口气,道:“朋友,我认栽了,告诉你未必相信……”
江山道:“说说看。”
乐无畏道:“我把薛空群扣进了“梅岭史阁部”祠后的一口大钟里。”
江山一愣道:“乐无畏你这话……”
乐无畏苦笑道:“朋友,是真的”每当有出奇的人物莅临扬州时,我们兄弟都会接到一封信,信里指示我们兄弟几个以女色诱此人入彀,然后把他送上“梅岭”上“史阁部”祠那口大钟里,就是这么回事。”
江山道:“没想到扬州城还会有这种事,这么说还是有人指使你们!”
乐无畏道:“不错,可是这么多年了,我们弟兄始终不知道他是谁。”
江山道:“有这等事,这人可称得神秘。这么多年来,你兄弟以这种手法前后共弄了多少人去?”
乐无畏道:“算起来也不过三、五个,你知道,武林中的人是不少,可是要出奇的并不多。”
江山摇头笑道:“没想到你们兄弟当初发了那么一笔大财,之后又做上了这种生意,难怪你们有钱,难怪扬州城的人突然见不着你们了……”
顿了顿,道:“乐无畏,扬州地面上的江湖人不算少,为什么当初梅凌烟单找上你,而后那人又找上你兄弟?”
乐无畏苦笑一声,道:“以百颗明珠换取那幅画像的人要真是梅凌烟的话,他找上我就算不了什么,因为梅家是扬州的世家,必熟知我弟兄,至于后来这个人,我就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找上我们兄弟……”
江山说道:“总有个开端,总有个原因。”
乐无畏道:“若有原因,那恐怕也是“莫须有”,三年多以前有人给我们送了一封信,信上说我们兄弟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要我们兄弟为他做另外一件事以赎前前愆。不过他说做事并不是让我兄弟白干,有相当的报酬,我们兄弟几个当时只以为地面上有些人看着我们兄弟几个发了财眼红,也就没在意。”
“哪知没几天信又来了,那时侯我们兄弟几个已开了这座酒楼,信上指示我们兄弟以女色诱刚到扬州没几天的一个北六省人物,我们兄弟理也没理他。”
“哪知第二天,我们兄弟几个就出了事,每人心口上让人印上了一个血淋淋的手印,你想,这要是想杀我们兄弟几个,那还不是易如探囊取物……”
江山道:“你们兄弟几个一害怕就低头听了他的。”
乐无畏笑道:“不听行么?人不自私,天诛地灭,为了我们自己这条命,为了我们自己这刚创立的基业,只有闭着眼,咬着牙干了。”
江山道:“这几年下来,恐怕你们兄弟几个也真把它当成了一桩大买卖,越干越有劲儿了,这就叫食髓知味,反正你们兄弟几个本是只要有钱什么都干的人。”
乐无畏道:“天地良心,我们兄弟做事,一向利己是不错的,可是我们从不损人,唯有这件事,那是没办法,其实我们兄弟几个这些年来没一天心安过,我们知道,那人手法很高明,到时候背黑拦的是我们几个,迟早会出漏子的,迟早会有人找上我们几个,事实上并没错,这一回终于出漏子了。”
江山道:“听你的口气你倒还有几分良知。”
乐无畏道:“话是我说的,信不信在你,我现在落在你手里,要割要剐也只有任你去了。”
江山忽然站了起来,道:“没有人说要割你剐你,我说了么?”
乐无畏听了不禁一怔,良久才缓缓地说道:“那么,朋友,你…江山道:“头一件事,你以劳力换取代价,看不出伤害了什么人,无可厚非,第二件事儿,虽说是被逼的,但是情有可原。”
“不过你刚才说得好,总有人会找上你们,我只是头一个,以后还会有第一一个、第二个,我不愿意手沾血腥,让他们来对付你兄弟吧,我没难为你,你要是不愿再有什么损失的话,最好让外头那些人也别再拦我,言尽于此,告辞。”他迈步下楼而去。
乐无畏又怔住了。他作梦也没想到就这么了了!
江山迈着潇洒步履出了第一楼,街上的那些人立即紧张了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是,没有一个是真想一试的。
郝大金急急扬声叫道:“八弟,你还在楼上么?”
乐无畏出现在那扇窗户口儿,只听他说道:“五哥,我没事儿,让他走。”
郝大金道:“八弟,他……”
乐无畏道:“听我的,让他走。”
郝大金没再说话。他一挥手,他的人立即后退让出了路来。
江山迈着潇洒步走了。很快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江山站在一座很大很大的废宅前,这座废宅断壁残垣,里头的野草足有半人高,不但凄凉,在这深夜里更骇人。
从毁坏的大门,以及塌墙的缺口往里看,院落一重重,亭、台、楼、阁都还在,依旧飞檐,依旧狼牙,偶而还可以听见一两声风铃声。
只是,漆黑一片,没有一点生气!
门口有一对石狮子,栩栩如生。
而石狮子身上也够肮脏的,原本白色的石头都快变成黑的了。
江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迈步行了进去。这当儿恐怕也只有他这种人敢进去。
因为这不是一般弃废不要的宅第,而是一座凶宅。即使是大白天也没人敢轻易进凶宅,何况是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但是江山进去了,而且是迈着潇洒步伐进去的!
江山进了梅家废宅,缓步地往里走,一面走,他一面暗凝内功,用他那敏锐的耳目四干搜索。
他想从这座梅家废宅里找出一点儿的端倪,找出当日梅凌烟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端倪来。
他认为,他如果能找出一点端倪,锲而不舍,当能明白以百颗明珠换取那幅女子画像的究竟是不是梅凌烟?
梅凌烟为什么不惜以百颗明珠这种骇人的代价,换取那幅女于画像,多少可以找出一点眉目。
他缓步往里走着,单看这梅家废宅的院,就令人有身入“大观园”之感。
现在满眼是青苔碧瓦堆,但任何人都可以从这些青苔碧瓦堆里看出梅家昔日的富有,昔日的豪华。
有道是:“狐眠败砌,兔走荒台,尽是当年歌舞之地,露冷黄花,烟迷白草,悉属旧时争胜之场,盛哀何常,强弱安在!”想想,实在是令人感叹!
江山在那两旁长满野草的青石小径上,边走边暗暗地感叹,就在这时候,一丝异响传入耳中。
江山何等修为,一听马上就辨出这丝异响来自后院,而且绝不是风吹草动、狐走鼠闹所发出的声音!
从前院到后院,有一个尚称完好的月形门,江山刚刚踏进月形门,一蓬砂土“哗”地一声从旁洒过。
这蓬砂土洒过之后,月色凄迷,亭台楼榭俱荒废的后院里,空荡寂静,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
江山冷笑一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江某人生平不信邪,也没见过鬼,今夜倒要开开眼界。”他身随话动,疾若流星般扑向水榭旁一座敞轩!
江山带着一阵劲风扑进敞轩,一条黑影在敞轩后疾闪而逝。
江山又一声冷笑道:“阁下何吝让我饱饱眼福!”
他落地又起,一阵风般追了出去。
敞轩后另有一扇门,面对一片已然枯败的梅林,稀稀疏疏的几树枝桠,根本就难以藏人,但如今眼前却不见人影,也没有动静。
江山停在这个门口,略一搜索,突然扬掌往头顶薝间击去。
只听薝间一声惊呼传了下来:“江山,是我。”
随着一声惊呼,一团黑影,如飞坠地。
这话声转来极为耳熟,而且能叫出那江山二字来,自然不会是陌生人。
江山一怔,很自然地伸手就接。
还好,他接住了,软绵绵的,香喷喷的,简直就是温香软玉。
其实,也的确是温香软玉,他怀里抱的并不是别人,赫然是那易钗而弁的“血无痕”黄君。
江山心头一震,忙把怀里的人儿放落在地。哪知黄君的炓刚刚沾地,立即皱眉娇呼了一声“哎哟”,眼看娇躯摇晃不定,当场就要倒下了。
江山忙伸手去扶,他抓住了黄君的粉臂,恰巧这时侯黄君身向前栽,一个娇躯又倒进了他怀里。
软玉温香本就是诱人的,江山心中怦然,那股淡淡的幽香更是醉人,江山心头又震,挪身就要后退。
只听黄君道:“亏你还说为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呢,嫂溺援之以手,孟子尚且谓从权,你懂么?”
不错,这确如此。江山没动,他没好意思再躲开,人家一个姑娘尚且懂得“从权”,他堂堂七尺须眉昂藏躯,焉可如此小家子气。
只听黄君又道:“江山,你好狠的心啊!差点儿没把我的腿打折了!”
江山没感到歉疚,反之他倒有点儿气,道:“我怎么知道是你,你跑来这儿干什么?谁叫你大黑夜里躲在这个地方装神扮鬼?”
黄君含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道:“还说呢,你可真忍心啊,还不是为了你,我吃饱没事儿,哪儿不好去往这个鬼地方跑。”
江山听得怔了一怔,道:“为了我,你这话……”
黄君神色一黯,微微低下了头,通:“好吧!让我告诉你,你可记得在赤壁之上我对你说的话?”
江山心神震动道:“记得。”
黄君道:“我知道你心里没我,临离去的时候我心碎肠断好难受,我知道这种事不能勉强,我想永远不再见你,想忘了你,可是我没办法,做不到,所以又暗中跟着你到了扬州,我这是作茧自缚,也许前世我欠你的……”
江山为之回肠荡气道:“姑娘……”
黄君似没有听见似的,又按着说了下去:“你在“瘦西湖”救傅怡红跟那位雪姑娘的事我看见了,你逼出“扬州八怪”之一乐无畏的事我也清楚,我想暗中为你查个究竟,所以就趁夜里来梅家废宅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没想到你也来了,至于我洒你一把砂土,那是跟你玩的,你这么一个大男人,连玩笑都开不起。”
经此一说,江山心里的气没了。那本该有的歉疚从心底泛起,按着他目光落在黄君身上,说道:“是我不好,姑娘伤着哪儿没有?”
黄君低着头道:“你那一掌打在我腿上……”
江山知道自己那一掌用了多少力道,在这种情形下,他山掌的用意在擒住人问个究竟,也就是说他意在伤人,而不在置人于死地,所以他相信适才那一掌伤了黄君,而且伤得不轻。
他忙道:“让我来看看!”他随话就要有动作。
黄君忙微侧娇躯一躲,急道:“不行,不行。”
江山忽然恍悟,黄君是一个大姑娘,他怎么能随便看人的腿,他不禁暗怪自己孟浪欠思考。他迟疑了一下,道:“那你的伤……”
黄君道,“不要紧,待会儿揉一揉就好了,幸好我躲得快,只掌风扫中了一点,要不然,我这条腿,非毁在你的手里不可!”
江山道:“姑娘的腿要真毁在我手里,那我就死不足赎了。”
黄君道:“你也别这么说,我这条腿要买毁在你手里,那也是我自己找的,谁让我作茧自缚,非跟你来不可,谁让我那么爱管闲事,谁让我要追你,这不是活该么?”
江山心里的歉疚增添了几分,道:“姑娘何必这么……”
黄君道:“难道这不是实情,我要不这么的痴,暗中跟着你跑来扬州,又何至于会……”
江山暗暗一叹道:“姑娘,入非草木,江山更不是铁石儿,实在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目前不敢也没工夫谈儿女私情。”
黄君抬起了头,清澈深邃的目光盯在江山脸上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江山避开了那双令人心悸的目光,道:“姑娘原谅,我……黄君道:“不能说,是么?”
江山咬牙点头道:“不错!”
黄君道:“我不问你那不得已的苦衷,现在也不要你对我怎么样,我等你,等你什么时候能谈儿女私情再谈,行么?”
江山呆了一呆,忙道:“姑娘这是何苦。”
黄君道:“你不知道,我在江湖上走动的时间远比你早,我可以说是阅人良多,可是我从没有动过情,我自己曾经这么想,这么决定过,一日一能碰见一个让我倾心的人,我这一辈子就是他的,绝不作他想。当然,他心里要是没有我,那自然另当别论,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江山为之胸气翻腾,道:“姑娘,你……”
黄君道:“你用不着多说什么,只答我一句话儿,你心里有没有我就够了”江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我不能不承认姑娘是个让世间须眉倾慕的姑娘……”
黄君道:“我不管别人,我问的是你,你心里有没有我?”
看来这泣姑娘也是让人穷于应付的人儿。
江山暗暗一咬牙,说道:“我刚才告诉过姑娘,入非草木,江山更不是一个铁石人儿……”
黄君道:“这是说你心里有我,你所以一再抑制是因为你有不得已的苦衷?”
江山猛吸一口气道:“姑娘,我不愿自欺欺人,姑娘给我的印象不错,要不然在“百花城”我不会招惹姑娘,而且姑娘对我暗中相护,数伸援手,我对姑娘也有一份感激,不过要谈一个“情”字,那还嫌早些,姑娘不是世俗儿女,应该知道感情定需要经过长时期互相的……”
黄君道:“你不要再说了,我懂,只要有你这些话我就满足了,我对你的倾心何尝不是经过几度见面才产生的。现在我已经不克自拔了,我告诉过你,现在我不要你对我怎么样,我愿意让你对我慢慢产生情爱,我也能够等。就是让我等得鬓生白发,老掉了牙,我也是愿意。”
江山忍不住一阵激动,道:“姑娘这是何苦……”
黄君微一抬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我前辈于欠你的。”
江山道:“姑娘,我感激。”
黄君道:“我不要你感激,我只要你慢慢地对我产生感情,我只要你慢慢地加重我在你心里的份量:”江山知道,她如今在他心里的份量已经不轻了,可是他没有说出口。
黄君忽然挪离了他怀里,娇躯又突然微微一晃,但她很快地就站稳了。
江山忙道:“姑娘的腿……”
黄君道:“不砖事了,现在已经好多了,谈正事吧,你到梅家废宅来,是不是想找出一些梅凌烟遭逢变故的蛛丝马迹,以便求证百颗明珠换那幅画像的究竟是不是梅凌烟,以及他为什么愿意以百颗明珠换取那幅画的原因,是不是?”
江山神情震动道:“姑娘知道……”
黄君道:“我不是告诉你了么,我一直在暗中跟□你。”
江山道:“这么姑娘也知道我在赤壁之下……”他住口不言。
黄君道:“我不知道你到赤壁干什么去了,但我知道赤壁之下有个石洞,石洞里有具残废老人的尸体,我也知道你在洞壁上题了字,士你的题字我知道那位贱废老人是失□多年的武林奇人“千面神君”齐九皋,我知道你到过汉阳“归元寺”,我甚至听见了你跟那老和尚说的话,而且在你走后我曾经驱走蹑你身后而至约南宫海天,使得“归元寺”免于一场浩劫,但我还不能完全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不愿意问,直到有一天你自己告诉我。”
江山脸色微变,没说话。黄君看看他,又道:“别怪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暗中跟着你,只是想多看你一眼。”
江山微一抬头道:“我不怪你,即使你是有意的,我也不会怪你,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是我自己不够小心。”
黄君道:“人人都有隐衷,人人也都有不得已……不谈这个了,你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了么?”
江山微微一摇头道:“还没有,我刚来。”
黄君道:“我都已经看过了,没有什么蛛丝马迹,事隔十年了,要想在这儿找蛛丝马迹,谈何容易……”
江山道:“我也这么想,可是……”
黄君道:“我知道,你是想除了这儿别处更无蛛丝马迹可寻,而且你还抱着一线的希望。”
江山点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黄君道:“咱们俩的想法不谋而合,我没找着十年前梅家遭逢变故的蛛丝马迹,不过我发现一处刚留下不久的可疑痕迹。”
江山目光一凝,忙道:“一处刚留下不久的痕迹,什么痕迹?”
黄君道:“你跟我来看看。”
迈步进了敞轩,她步履如常,腿大概真不砖事。
江山跟了进去,道:“在哪里?”
黄君道:“在水榭里。”
水榭就在敞轩旁,昔日一泓碧水如今已经乾涸了,水榭凄凉地孤立在那个乾池子里头。
进了水榭,黄君掏出火摺子来打着,点上了桌墙边一张桌上的半截蜡烛,道:“这半截蜡烛我来的时候就在这儿,你看看,像十年前的东西么?”
看黄君进水榭直奔桌旁,掏出火摺于打着点蜡烛的情形,一点也不必摸索,江山还以为桌上这半截蜡烛,是黄君带来的。
如今听黄君这么一说,他当即凝目望向蜡烛。
蜡烛半截,蜡泪满桌,桌上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那半截蜡烛却是相当乾净,上头一点灰尘都没有,的确不像是十年前就放在这儿的。
只听黄君说道:“你再抬头看看墙上。”
江山抬眼一望,他看得微微一怔。
粉墙上有层薄薄的尘土,也有一片被什縻硬物刮过的痕迹,把粉墙刮掉了一层,刮痕犹新,刮得并不均匀,依稀还可以辨出粉墙上原写得有字的痕迹。
刮痕的下方隔半尺远两个字迹较为清晰,可以辨出是一个“错”字,以及一个“瞒”
字。
另外在这片刮痕之旁还有另一道刮痕,那似乎是写的一行字,也依稀可以看出两个字没有完全刮去的字迹。
最上头一个似乎是个“含”字,较下方一个似乎是个“凌”字。
只听得黄君又说道:“你看出什么来没有?”
江山点点头道:“墙上原有字迹,前不久让人刮去了!”
黄君道:“你还看出什么?”
江山脑中盘旋,口中说道:“看这些没有刮乾净的字迹,似乎墙上写的是写陆放翁的“钗头凤”……”
黄君点头道:“对!我也是这么看法,旁边那一行呢?”
江山道:“那么该是写陆放翁这首“钗头凤”的人落的歌,下头这个“凌”字下面那个不知道是不是“烟”字,要是的话,把陆放翁这首“钗头凤”写在墙上的人,应该是梅凌烟了。”
黄君道:“这个“凌”字写在梅家墙上,而且是人名中的一个字,自是梅凌烟无疑,可是他把这首“钗头凤”写在水榭粉墙上,前不久又让人刮了去,这是为什么?刮这首“钗头凤”的又是谁?他刮这首“钗头凤”的用意何在?”
江山道:“这就费人思量了……不过这首“钗头凤”是前不久破人刮去的无疑,刮去“钗头凤”的那个人,大半就是点蜡烛的那个人。由此可知他大半是晚上来的……”
黄君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你看看这首“钗头凤”跟十年前梅家遭变故有没有关连?”
江山沉吟,道:“一首陆放翁的“钗头凤”,会招来灭门之祸,这似乎并不大可能…。”
黄君道:“不见得,梅凌烟有可能以百颗明珠代价换取一幅画像,足见梅凌烟跟个“情”字有缘,而陆放翁这首“钗头凤”也是为情而作,你知道,古来为一个“情”字杀人的事并不少。”
江山神情微微地震动了一下,他突然想起墙上那个没刮乾净的“含”字,不知道这个“含”字是不是跟那个“凌”牢一样,也是人名中的一个字。
他记得“归元寺”老和尚曾告诉他,那画中女子名叫“含烟”,这个“含”字下面会不会也该有个“烟”字?
照说,那画中女子“含烟”既以画像送给乃父“神手书生”楚凌霄,应该是乃父的红粉知己,她的名字不可能,也不该出现在梅家水榭的粉墙上,尤其是出自那梅凌烟之手。
但是从梅凌烟可能以百颗明珠的代价,换取那幅“含烟”画像的一事来看,这又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江山原就想不通,梅凌烟为什么有可能以百颗明珠的代价,换取乃父红粉知己的画像,现在他更糊涂了。
第十二章 凝云重重 他这里沉吟不语,黄君那里说了话,极其柔婉地道:“你看怎么样,是不是碰上什么费思量的事?要不要我帮你想想?”
她这话不但柔婉,而且技巧,对江山的事她并不完全清楚,但是她知道几分,她想到眼前的谜团牵扯到江山那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她并不直问。
江山何等聪明之人,焉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黄君既然听见了他和“归元寺”老和尚的谈话,自然知道他跟“神手书生”的渊源,他之所以化名“江山”,就是不让武林中人知道他是“神手书生”之后,不愿让武林中人知道有他这个人在查访“神手书生”当年破人围攻惨死的事。
因为一旦让人知道,那不但会增加查访上的困难,很可能会招出许多麻烦。
而如今黄君虽不真正知道他和“神手书生”的渊源,但黄君已然知道他是在查访“神手书生”失□的事,再瞒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是以他苦笑了一声,道:“其实告诉姑娘也是不要紧,“神手书生”楚大侠是我的先父。”
黄君美目一睁道:“这么说,你是“神手书生”楚大侠的后人?”
江山道:“不错,我叫楚云秋,江山是我的化名。”
黄君抬手掩口,道:“我知道你跟“神手书生”有渊源,这是你亲口告诉“归元寺”那老和尚的,而且在赤壁之下那石洞里的“千面神君”齐九泉,跟“神手书生”是莫逆之交。
由这一点,可以证明你跟“神手书生”有渊源,可是,我绝没想到你会是……怪不得你有这么一副好身手。”
楚云秋道:“唉!我这身武功不是家学,我另有名师,我父亲不愿我习武,从没教过我一招半式。”
黄君似乎没听见楚云秋这句话,按着说道:“听说“神手书生”楚大侠五年前被白道中人围攻惨……你现在在查的就是这件事,是不是?”
楚云秋微一抬头,道:“不,我并不怪当年围攻他的白道中人,因为他们是不得已的,他们是为救整个武林,我听说我父亲当日所以舍弃正宗,改习“残缺门”武功,是有人从旁蛊惑,这才是杀我父亲的人,我找的是他。”
黄君怔了一怔道:“你不我当日围攻你父亲的那些人?”
楚云秋道:“是的,我认为他们跟我无怨无仇,反之他们都是些拯救武林有功、值得敬佩的人。”
黄君睁圆了美目道:“依我看你才是真正值得敬佩的人!”
楚云秋勉强一笑,道:“姑娘夸奖了,姑娘知道我的来历了,也知道我这些日子都到过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事,现在我再告诉姑娘,那幅女子昼像是昼中人含烟送给我父亲的,我父亲把它寄放在“归元寺”主持处,没想到以百颗明珠代价、让乐无畏假冒我父亲好友去“归元寺”取走那幅画像的,却可能是梅凌烟,这件事我百思莫解,姑娘是不是能够帮我想一想?”
黄君美目又睁大了一分,道:“有这种事,那幅昼像是画中女于送给楚大侠的,这么说画中那位叫台烟的女子,该是楚大侠的红粉知己……”
楚云秋道:“我也这么想,也应该是这样。”
黄君道:“那梅凌烟为什么……不,不对,你怎么知道以百颗明珠代价让乐无畏去取画的不是楚大侠自己?噢!我糊涂了,那时楚大侠已经过世了……”
楚云秋想告诉黄君当日道人围攻的不是乃父“神手书生”,而是义薄云天的“千面神君”齐九泉,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想了想改口道:“听乐无畏说那人说话带扬州口音,而且身材、举止都像梅凌烟,再说错非是富有的梅凌烟,谁能拿得出百颗明珠,而且乐无畏连见也没有见过我父亲,我父亲怎么会找他跑腿?”
黄君眉锋一皱,道:“这就怪了,那画中女子含烟既是楚大侠的红粉知己,梅凌烟怎么会不惜以百颗明珠代价换取她的画像?他又是怎么知道楚大侠把那幅画像寄放在汉阳“归元寺”的?”
楚云秋道:“这就是我百思莫解的,所以今夜我到梅家废宅,我希望能找到一点当日梅家遭逢变故的蛛丝马迹,从而能找到梅凌烟本人打破这个谜团。人恋家,连鸟兽都会留恋它破碎的窝巢,梅凌烟既还在人世,那他必然有可能重返故园探看。”
黄君美目飞闪异采,忙道:“那么你认为刮去墙上这首“钗头凤”的人,会不会就是梅凌烟本人?”
楚云秋道:“当然有这个可能,而且可能性相当大,这首“钗头凤”是梅凌烟自己写出,根本不关外人的痛痒,外人也没理由刮掉它。而且自梅家遭逢变故之后,这儿成了凶宅,等闲人也不敢轻易进来。尤其是深入后院到这座水榭里、刮去墙上这首“钗头凤”的人要不是梅凌烟本人,那便是当日杀害梅家满门的人,或许这首“钗头凤”扯到什么,他怕日后让人看见,从墙上这些字迹中看出当日梅家人被害的端倪,因而前不久趁夜里到来把它刮去,我认为只有这两种可能!”
黄君皱眉沉吟,道:“不错,应该是这样……”
楚云秋道:“姑娘看见那另一行上头那个没刮乾净的“含”字么,我刚才就是在想这个字,不知道它是不是人名中的一个字,不知道它下面是不是还有一个“烟”字,要有的话,那就证明梅凌烟确实还在人世,以百颗明珠代价要乐无畏跑到汉阳去取那幅昼的也确是他,我希望赶快找到他,我也一定得找到他,一旦找到他,这个谜团就能够打破了!”
黄君道:“话是不错,可是事隔多年,现在上哪儿找他去?”
楚云秋道:“应该不太难,我始终认为他不会离开这个破碎的家太远。”
黄君道:“但愿如此!”话声方落,忽地一怔,旋即睁大了一双美目,直直地望着楚云秋,口齿微微启动,但欲言又止。
楚云秋道:“姑娘有什么事,请尽管说。”
黄君道:“我听说楚大侠当日被围攻的地方,是在赤壁之上,楚大侠身负重伤,然后坠下了长江。”
楚云秋心头一震,道:“是的!”
黄君迟疑了一下,道:“那么,“千面神君”齐九泉怎么也……”
她住口不言,没说下去。其实这已经够了,用不着再说什么了!
楚云秋本不想说的事,终于到不能不说的时候。倒不是说他没法瞒过黄君,而是一方面他不想再瞒黄君,另一方面他一时也找不出齐九皋为什么会落个琖废、跑到赤壁下那个古洞里去的,没有一丝破绽、无懈可击的理由!
楚云秋说了,他把前因后果,一点儿也末加隐瞒地全告诉了黄君。
静静听毕,黄君诧异欲绝,叫道:“有这种事,这么说楚大侠如今仍健在?”
楚云秋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黄君怔怔地道:“原来“千面神君”齐……难怪你说他是“顶天立地一侠义,鼻震古铄今此完人”,齐神君此行的确感天动地,惊鬼泣神,足可和舍命全交的左伯伯桃媲美。”
一顿凝目,又道:“既是楚大侠仍健在,那么以百颗明珠代价、让乐无畏往汉阳取那幅画像的,是不是也有可能是楚大侠?”
楚云秋道:“我曾经想过,按理说那幅画既是我父亲寄放在“归元寺”,让乐无畏去取画像的当然有可能是他老人家,然而照乐无畏的说法,却又像梅凌烟。”
黄君道:“那只是乐无畏的说法,或许乐无畏当初是受了楚大侠的告诫,而言不尽实……”
楚云秋摇头说道:“不,以当时的情形说,我以为乐无畏绝不可能骗我,当然,乐无畏当初或许真受过我父亲的告诫,不过那告诫绝不会比他现在的一条命来得重要,你说是不是?”
黄君没说话。事实上她明白,以当时的情形说,乐无畏的确没有那个瞻骗楚云秋,“神手书生”或许真告诫过乐无畏,但那绝不比楚云秋眼前就要他的命来得吓人!
沉默了片刻之后,黄君才道:“这么看只有找到梅凌烟才能够将这个谜团打破了。”
话锋微微一顿,她点了点头又按着说道:“现在我总算完全明白你那不得已的苦衷……”
楚云秋道:“还希望姑娘仍把我当成江山。”
黄君目光一凝,道:“你的意思我懂得,你以为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儿家,长舌妇是么?”
楚云秋道:“那倒不是,姑娘知道,这件事对我恨重要,我无意袒护我的父亲,可是这些事一旦传扬出去,那会倍增我查访的困难……”
他突然目闪寒芒,抬手熄灭了桌上的蜡烛。
黄君一怔道:“怎么,这里有人?”
没听到楚云秋说话,却听到了一个冰冷的话声从水榭外传了进来:“已经来不及了,出来见我。”
这话听得楚云秋微微一怔,他低低地说了一句道:“怎么是他?”
黄君道:“谁?”
楚云秋道:“悔恨天。”
黄君也微微一怔。
忽然,楚云秋两眼又闪着寒芒,他一拉黄君道:“咱们出去!”
他当先闪身掠了出去,黄君也跟着掠了出去。
出了水榭,两女多外片影下冷冷站着一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冷意,腰间挂着一口刀,不是悔恨天是谁!
只见悔恨天一怔,浑身的冷意倏敛,他诧异地说道:“怎么会是你们俩?”
楚云秋跟黄君双双来到悔恨天面前。
楚云秋道:“你不是也到这儿来了么?”
悔恨天目光从黄君脸上掠过,道:“我是来找他的,听说他来了扬州,我到了扬州之后,一时没能找到他,听说这儿这座梅家废宅相当大,我特意趁夜跑来看看,你们俩到这儿来是……”
楚云秋说道:“跟你一样,也是慕名而来,你可知道,这一座梅家废宅原是谁的家乡么?”
悔恨天道:“不知道,怎么?”
楚云秋道:“这梅家废宅原是武林世家、江南首富梅凌烟的家。这个家跟你那个家一样,十年前遭逢变故,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悔恨天淡淡地道:“那我跟这个梅家可以说是同病相怜了!”
楚云秋道:“不错,是这样,不过这个梅家当日遭逢的变故比你家要惨一点,你家两个人幸免,这个梅家却只有一个人活着。”
悔恨天“哦”地一声,道:“这个梅家哪一个人活着?”
楚云秋目光凝住在悔恨天脸上,没说话。
悔恨天道:“你怎么了,没听见我的话么?”
楚云秋道:“你想知道么?”
悔恨天道:“既是同病相怜,我当然想知道。”
楚云秋道:“你真的跟我们俩一样,也是慕名而来的么?”
悔恨天道:“正是这样,怎么?”
楚云秋道:“我告诉你,你要想听实话,只有先说实话。”
黄君猛睁美目,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悔恨天脸色微微一变,道:“我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云秋道:“你已经懂了。”
悔恨天道:“找吏糊涂了。”
楚云秋道:“那就算了。”
悔恨天没说话,转身就走。
楚云秋道:“慢着!”
悔恨天停步回身,一双冰冷目光落在楚云秋脸上。
楚云秋道:“你当日在“百花城”杀人的勇气哪儿去了?”
悔恨天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云秋道:“站在自己的家里,面对熟悉的一草一木,为什么你不敢承认你是这个梅家的人。”
悔恨天唇边掠过了一丝抽搐,按着他忽然笑了:“原来如此,你弄错了,我不是这个梅家的人。”
楚云秋道:“我知道,你还要找你的仇人,所以你不愿让人知道你是这个梅家的人,那么你应该把你的姓名也改了。”
悔恨天道:“江山!世上姓梅的不止这一家吧!”
楚云秋道:“话是不错,可是,你家的情形跟这个梅家一样,遭逢变故的时间也鄱在十年前,而今你又趁夜里来梅家废宅……”
悔恨天道:“你们俩不也来了么?”
楚云秋道:“我们俩都不姓梅。”
悔恨天道:“照你这么说,姓梅的就不能到这座梅家废宅来!”
楚云秋道:“那倒也不是,可是你这个姓梅的家十年前……”
悔恨天道:“你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我告诉你我不是这个梅家的人就不是这个梅家的人,我还有别的事要先走一步,失陪了!”话落,他就要转身。
楚云秋道:“悔恨天,我到梅家废宅来是为查一件事,你要是这个梅家的人,不但对我有帮助,对你自己也有帮助。”
悔恨天道:“自助助人,这是好事,奈何我不是这个悔家的人。”转身行去。
楚云秋道:“你连梅家为什么遭逢变故、梅凌烟当日是否真的已遇害,也不想要知道么?”
悔恨天身躯震动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将脚步停下来,依然往前行去,很快地就消失在夜色中。
黄君道:“他或许真的不是这个梅家的人。”
楚云秋道:“不,他一定是。”
黄君道:“那他为什么连梅家为什么遭逢变故、梅凌烟当日是否真已遇害也不想知道?
甚至根本无动于衷?”
楚云秋道:“他不是无动于衷,只不过他的性情以及他的处境,使他咬着才不承认而已!”
黄君道:“你这么有把握么?”
楚云秋道:“我不会看错他的。”
黄君道:“既然这样你就不该让他走,对梅家的事他知道的一定比咱们多,说不定他就能帮我们打破这个谜团。”
楚云秋道:“我知道,只是他已经够可怜的了,家破人亡,这么大一个家毁于一夜之间,一家近百口尽遭杀害!加以他报仇自残一臂学习“残缺门”左手刀法,将来很可能毁灭了自己,我帮助他都怕来不及,怎么忍心再逼他?”
黄君道:“可是……”
楚云秋道:“姑娘放心,我的话已经使他动心了,除非他真不是这个梅家的人,要不然他一定会到我面前来点头承认的。”
黄君沉默了一下,道:“但愿如此!”
楚云秋道:“时候不早了,走吧!”
黄君道:“不再看看别处了么?”
楚云秋道:“不用了,事隔十年,不会再有什么痕迹可寻,走吧!”
黄君默默地点点头,没再说话。
不久后一条人影如飞射落,就落在水榭前。是悔恨天去而复返。
他转眼四顾,扬声叫道:“江山,江山,你们俩还在这儿么?”
楚云秋和黄君已经走了快一盏茶工夫了,自然不会有反应!
悔恨天的脸上浮现起焦色,一跺脚踏进了水榭。
水榭里,光亮外透,显然那半截蜡烛叉点起来了。
没一会儿的工夫,光亮便消失了,水榭里又是一片的黑,悔恨天的身影出现在水榭门外。
他脸上满是悲凄的神色!
早晨的阳光照在“梅花岭”上,给这座“梅花岭”添上了一片金黄日这不是冬末,也不是春初,要不然“梅花岭”上将梅花盛开,香闻十里。而如今,只有那一株株铁骨在晨风里摇动!
“史可法祠”后有一口大钟,高有一人,粗得两人合围,如今有两个人站在这口大锺旁,是楚云秋和黄君。
只见黄君望着那口大钟道:“乐无畏说的就是这口大钟么?”
楚云秋微微点点头,道:“应该是了!”
黄君说道:“这儿会有什么蛛丝马迹?你既然打算管这件事,我认为你不该这么做”楚云秋道:“姑娘认为我该怎么做?”
黄君道:“你要先来个将计就计,让乐无畏把你往这口大钟里一扣,还怕不知道是谁把薛空群那些人弄了去?”
楚云秋道:“姑娘这固然是妙计,奈何我知道这件事是在逼问乐无畏之后,姑娘认为乐无畏兄弟八个真会反过来帮我这个忙?”
黄君道:“你在“瘦西湖”畔见傅怡红跟那位雪姑娘之后,就知道毛病是士在乐无畏兄弟八个身上了,你为什么不从那时候便将计就计?”
楚云秋道:“姑娘,那时雪芳已跟“花花公子”走了,她既知道“扬州八怪”的底细,乐无畏八个不会不提高警觉,在背后逼使他八个的人更有敏锐的耳目,乐无畏八个都知道提高警觉,他焉有不知道的道理,他又岂会轻易上当?”
黄君赧然一笑道:“这么说我这个主意行不通,可是眼前……”
楚云秋抬手抵在那口大钟上,他稍用内动推了一堆,那口大钟只动了动,他猛吸了一口气,把内力提到七成,那口大钟一边离地扬起,他道:“请姑娘看看,里头可能找到些什么?”
黄君忙俯下身往里看,若了一阵之后,她直起腰道:“什么也没有。”
楚云秋手一松,那口大钟扬起的一边落了地,震得地皮为之一颤!
他幁了顿说道:“到这儿夹带被俘掳的人可能不止一个,要是一个人,他的一身功力已臻一流!”
黄君看了看他,道:“看来这一趟又白跑了!”
楚云秋沉默了一下道:“走,咱们到“史阁部洞”里……
黄君訒然道:“你认为“史阁郚祠”里……”
楚云秋道:““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史阁部与扬州共存亡,大义凛然,一代孤忠,为万世所敬仰,既然上了“梅花岭”,焉可不瞻仰“史祠”?”
黄君点头道:“说得是,走吧!”
两个进了“史祠”,只见满院紫藤,正面是一进大厅,绕过大厅是史阁部的衣冠冢,上书:“明兵部尚书史可法之墓”,两旁有联句,黄君念道:““万点梅花,尽是孤臣血泪;一壤故土,还留上国衣冠。”、“万点梅花亡国泪,二分明月故臣心。”好联句,字里行间尽是悲壮之情!”
楚云秋指着一旁道:“姑娘再看看这两副,“心痛鼎湖龙,一寸江山双血泪;魂归华表鹤,二分明月万梅花”、“殉社稷,只江北孤臣,剩水残山,尚留得风中劲草;葬衣冠,有淮南壤土,冰心铁骨,好伴双岭上梅花”。”
黄君微微点头道:“洒落有致,没有一副不是名联,史阁部孤忠壮烈,鄱在这字里行间了!”
话声方落,后头一声“哎呀”响声传了过来。像是有人开门。
两人对望一眼,快步往后付去。到了后头一看,一间小屋,门开着,风过处,门板嗡动,又是一声“哎呀”!
原来如此!黄君轻轻地吁了一口气。楚云秋却凝日内望,迈步走了进去。
他似乎发现了什么!黄君忙跑了进去。
推开了小屋的门,小屋里很乾净,虽不是窗明几净、点尘不染,但任何人一看就知道最近有人住过!
屋角有一张木板床,上头虽然没被子,但也没灰尘。
墙角有张桌子,上头没有东西,但却有一滩蜡油。
桌下有一片纸,一阵风过便动了动,边上有点儿发黑,显然是烧剩的一角。
楚云秋就是看到这片纸才走进来的,所以一进屋便俯身拾起了它。
的确是片没烧尽的纸。这片纸的质地还很好,不是普通的纸,上头有墨迹,那应该是字,但烧掉了,只剩下弧么一笔,看不出是什么字了。
这原是很让人失望的,黄君脸上就浮现了失望神色。
但楚云秋脸上并未现出失望神色,因为他在这片纸上看见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不是以笔濡墨写的,而是隐浮于纸面,若有若无,既像在纸面,又像在纸里头,没有上好目力,不仔细看,绝难看得见。
这两个字是“逍遥”。
这是什么意思?
楚云秋眉锋微皱,道:“姑娘看见了么,这片纸上有两个字!”
黄君正自失望,闻言不由一怔,道:“有字儿在纸上?哪儿有字儿呀,我怎么没有看见呢?”
楚云秋把纸片递给了她,道:“姑娘请竭尽目力仔细看。”
黄君接过接片纸凝目望去。
她看见了,脱口道:“逍遥!”
楚云秋道:“不错,姑娘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黄君双眉微皱,摇头道:“不知道,一时看不出来……”
楚云秋道:“看这两个字的部位,我倒有这么一个假设,若它是表示这张纸是出自什么地方的,就会用某某府用笺、某某人用笺,不知道是不是说得通。”
黄君美目微睁道:“对,像是这样,只是,逍遥用笺,这通么?”
楚云秋道:“可能这逍遥两个字前,或者之后还有字,被烧掉了。”
黄君“嗯”了一声,道:“这倒不无可能,跟梅家水榭粉墙上那首“钗头凤”是一样的……”
目光忽然一直,急道:“我想起来了,武林中,有个“逍遥宫”你听说过没有?”
楚云秋摇摇头道:“没有,姑娘认为这片纸是“逍遥宫”……”
黄君道:“那要看“逍遥宫”是不是有这种纸了,在没有证实这片纸是“逍遥宫”之物以前,世上只沾上“逍遥”两个字的都可能跟这片纸有关连,是不?”
楚云秋点点头道:“说得是,姑娱可否告诉我,“逍遥宫”是个什么所在?”
黄君道:““逍遥宫”已在武林之中存在已久,它跟几个大门派、大世家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它很神秘,“逍遥宫”的人极少在江湖走动,所以很少人知道它的底细。”
楚云秋道:“姑娘可知道“逍遥宫”在什么地方么?”
黄君道:“怎么,你想到“逍遥宫”去?”
楚云秋道:“那倒不一定,不过现在有这件物事,有机会总得去跑一趟,不然怎么求证这是不是“逍遥宫”的东西?”
黄君微微摇头道:“你自问了,恐怕你也去不成,除非“逍遥宫”的人主动来找你,因为武林中根本没有人知道“逍遥宫”在什么地方!”
楚云秋“哦”了一声:“真有这种事?”
黄君道:“不跟你说了么,“逍遥宫”是个很神秘的地方,它的人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尽管有很多人都知道武林中有个“逍遥宫”,但却没有人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楚云秋道:“这么说,“逍遥宫”是在虚无飘渺之间?”
黄君点点头道:“对,用这四个字来形容“逍遥宫”,是再恰当不过了,它就是在虚无飘渺之间。”
楚云秋道:“那怎么知道武桁中确有“逍遥宫”这么一处所在呢?”
黄君道:“有人见过“逍遥宫”的人。”
楚云秋道:“那些人自称来自“逍遥宫”?”
黄君瞟了他一眼,说道:“瞧你问这种话,当然是他们自己说的,他们要不说别人谁会知道?”
楚云秋淡淡她笑了笑。突然目光又落在那片纸上,道:“不管怎么说,以找看从那口大钟带走那些人的人,恐怕跟这片纸脱不了关系。”
黄君道:“何以见得?”
楚云秋道:“很简单,这座“史祠”并没有人看管,但这儿却有人住处,尤其这片纸不是一般普通的……”
一个“纸”字还没有出口,“史祠”外突遥遥传来几声颇似凤鸣的奇异鸟声!
黄君脸色陡然一只,但刹时间又恢复正常,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来的。”没等楚云秋说话,转身往外行去。
楚云秋一怔道:“姑娘要到哪去?”
黄君侧身瞟了他一眼,带点娇羞道:“女儿家的事都能告诉你么?只在这儿等我就是!”快步走了出去。
楚云秋明白了!他有点儿不好意思,目光又回落在那片纸上!
黄君快步出了“史祠”,腾身一掠使到了“梅岭”半腰一片树林前,她收势停身,游目四顾,树林内并肩掠出了两个人。
是“双凤门”那两名护法,红脸矮胖老者和黑脸长髯老者!
两人近前双双恭谨躬身:“属下见过公主!”
黄君脸色一沉,冷冷说道:“又是什么事,非这时候跑来扰我不可?”
两人对望了一眼,迟疑了一下,红脸矮胖老者探怀摸出一物,两手高举过顶,脸上一片肃穆神色。
那是一面四角方方的金牌,中间一个篆为的“令”字,两边,各镌刻着一只翔凤!
黄君脸色大变,美目一睁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红脸矮胖老者道:“门主有令,着公主即刻回驾!”
黄君娇躯泛起一阵轻颤,怨声道:“这是谁请来的“双凤令”?”
红脸矮胖老者道:“不敢欺瞒公主,属下职责在身,唯恐公主只身行动有所失闪,日前赶回去禀报了门主……”
黄君美目暴射寒芒,直逼红脸矮胖老者,颤声说道:“潘朋,你好……红脸矮胖老者道:“属下迫不得已,还请公主恕罪。”
黄君美目寒芒渐渐敛去,刹时间她变得虚弱异常,缓缓说道:“双凤令不可违背,我身为公主也不能目无法纪,你们在这儿等等,我去对他说一声。”
话落,她转身要走,潘朋上前一步道:“公主,门主着公主见令即回。”
黄君霍然转身回来,美目寒芒又现。
潘朋往后退了一步,低下了头。
黄君美目中的寒芒倏又敛去,喃喃一句:“不对他说也好,免得……我跟你们回去,走吧!”她腾身而起,往岭下掠去。
潘朋忙收起“双凤令”,偕同黑脸长髯老者如飞跑了下去!
黄君跟“双凤门”两个护法不见了,离适才三人凝立处不远的地方一块巨石后转出了一人。他是悔恨天。
悔恨天脸上惊讶神色,怔怔地望着岭下黄君逝去处,口齿启动,喃喃说道:“原来她是个红粉女儿,原来她是个红粉女儿……”
他两眼中突现异采,腾身掠起,直泻岭下。
楚云秋在“史祠”那间小屋里等着,过了老半天还不见黄君回转。
他好几次想出去看看,但一想起黄君的话跟那娇羞的神态又忍住了。
又等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一咬牙,迈步出了那间小屋。
站在“史祠”外他游目四顾,梅岭寂寂,哪里有半个人影?
“黄姑娘!黄姑娘!”他忍不住扬声叫了起来。
有回音,那是他自己的话声,却没听见黄君答应。
他沉不住气了,翻身掠向“史祠”后面。
“史祠”后面跟“史祠”前一样,仍是一片寂静空荡。
楚云秋又叫了几声,当然他是没有听见黄君的答应!
他急了,突然扬起了双眉,腾身飞掠而去!
第十三章 强虏芳心 正午的太阳高悬,那份炙热能烤出人的油来。
在这山野里,有这么一支队伍在进行着。
两名玄装少女提灯前导,灯是灯,但没点火,后头是四名背插长剑的动装少女,这四名动装少女身后是一顶四名紫衣大汉抬着的八宝软榻,软榻上高坐着一位身着紫色玄装的蒙面少女,榻旁紧紧跟着一名红脸矮胖老者和一名黑脸长髯老者,榻后是八名高瘦的紫衣人。
就这么一支队伍。这支队伍,是够惊世骇俗的,但是在这渺无人迹的山野之间行走,那自然又是另当别论了。
这片山野之间杂草足有人高,虽也有树,但却都是矮树丛,没有一棵大树,也没有一片可以遮阳的浓荫。这时候在这一带行走,是足够受的。
这支队伍二十多个人,没有一个人不是脸色发红、浑身大汗,那些少女更是不住地以罗帕擦香汗。
坐在软榻上的紫衣蒙面少女,似乎更热,她用一方罗帕当做扇子,不住地在脸前来回挥动着。
其实,这么挥那能有多少风?即使有,那也是一阵阵的热风,不但毫无一点凉意,反而更让人发闷。
真的,走着走着软榻上的紫衣蒙面少女就发了脾气,不断地道:“谁叫你们非这时候赶路不可,就不能夜晚走么?白天赶路就得走这些鬼地方,晒死人了。”
那红脸矮胖老者陪着一睑不安地笑道:“公主恕罪,是门主慛驾,属下焉敢有所耽误呢!”
紫衣蒙面少女冰冷地道:“我知道是门主催我回去,要不是你多嘴又多舌,门主岂会这么急慛我回去!”
红脸矮胖老者更形不安,低着头道:“公主明鉴,属下是为公主好:”紫衣蒙面少女本就烦躁,一听这话气起来了,一拍软榻道:“你不说我还不生气,我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二岁小孩儿,我不知道为我好,要你为我矷口”她这一发脾气,红脸矮胖老者轻咳一声道:
“公主请息雷霆……”
紫衣蒙面少女一凝神,急道:“别说话,停下。”
红脸矮胖老者忙住口不言,队伍跟着停下。
紫衣少女凝神听了听之后道:“你们听听,这是不是水声?”
众人忙凝目倾听。
红脸矮胖老者点点头,说道:“禀公主,不错,这正是水声”紫衣少女忙说道:“可是在前头?”
红脸矮胖老者道:“正是在前头”
紫衣蒙面少女道:“太好了,我渴得喉咙快着火了,快走!”
其实,在这个太阳下走路,浑身大汗淋漓,谁不口乾舌燥,又何止她一个人渴,一听这话无不精神大振,喜上心头,揤下迈动,步履若飞赶了过去。
紫衣蒙面少女确没听错,在这般如飞的料程之下,转眼工夫之后,一个小水潭呈现在眼前。
这个小水潭在山壁下,紧紧挨着山壁,清澈可以见底,一道山泉自山壁上挂下,直泻水潭之中。
水潭旁边还有棵华盖般大树,浓荫蔽天,凉风习习。
紫衣蒙面少女欢呼一声,不等软榻停下便纵身跃下直扑水潭,到了水潭旁便俯下身去双手捧水连喝几日。
山泉本就凉,在这华盖般大树下太阳晒不到,更是清凉,此时此地喝了这种清凉的山泉,那不啻是玉液琼浆。
紫衣蒙面少女这么一喝,其他的人也忙不迭地跟着走过来喝了起来,恨不得把小潭里的水一口气喝光。
喝够了,解渴了,紫衣蒙面少女一转身使坐在那棵大树下,往树干上一靠,便喃喃地说道:“太美了,太美了,这地方真让人舍不得走。”
可不,若,哪一个不是坐在树荫下一动不动,那抬软榻的四个紫衣大汉更是举袖擦面不住地喘。
紫衣蒙面少女说过话后,靠在树干上就没有再开口了。
过了好会儿,才听她有气无力含混地说道:“潘朋,我有一点儿睏,歇一会儿再赶路吧……”
她恐怕是真睏了,后一句话都没说清楚,说完八成儿话就睡着了。
其实又何止她一个人睏,在大太阳下跑了一上午,人本来就够痪累了,如今喝够了清凉的山泉,在这树荫下凉风往身上一吹,谁会不生睏意。
紫衣蒙面少女睡着了,其他的人也一个连一个倒在树荫下,全都睡着了。
这一觉不得了,等红脸矮胖老者和黑脸长髯老者睁开眼时,日头已经偏了西。
两个人一惊坐起,很自然地头一眼就望向紫衣蒙面少女生处,这一看两个人各自为之一怔。没别的,紫衣蒙面少女不在生处,不知道到哪儿去了。
看看其他的人,一个不缺,一个不少,但却还在睡!
两个人连忙跳了起来,扬声就叫。
他两个叫他两个的,不但没听见紫衣蒙面少女的回音,更没看见紫衣蒙面少女的影子儿。
再看看其他的人,居然还没有一个人醒过来。这岂像睡?
眼下这些人没一个不会武,没一个不具一副好身手,就是再睏再倦,睡得再熟,两个人这么大声叫喊还能不醒。
不对,这不像睡口两个人这一惊非同小可,红脸矮胖老者腾身一掠到水潭旁,捧起一手水就近鼻端一闻,马上脸上变色,跺着揤急迫:“该死,该死,刚才怎么就没闻出来?”
黑脸长髯老者一步跨到,沉声道:“怎么,真是这水有毛病?”
红脸矮胖老者道:“想也知道,咱们这一路不都好好的么,我说怎么会那么的睏,原来……”
忽然一纵目光,道:“彭老,你看会不会公主整了咱们?”
黑脸长髯老者摇头道:“不会,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公主要是有这个心,何必跟咱们跑了这么远的路?”
红脸矮胖老者点点头道:“说得是,那么依你看是……”
黑脸长髯老者道:“这山泉不会本就有毛病,要是本就有毛病的话,如今不会单少公主一人。走,到上头看看去。”他当先腾身往山壁上掠去。
两个人攀着山壁上横伸而出的杂树,一前一后登上了山壁顶。
一片的树林呈现在眼前,淙淙的流水声就在树林里,而且那道山泉也的确是从树林里流出来的。
两个人停都没停,一头便扑进了树林。
山泉在树林里是一条宽窄不过半尺馀的小溪,两个人一人一边顺着小溪往上走。
走了约莫丈馀,红脸矮胖老者突然停下蹲下身去,道:“在这儿了!”
黑脸长髯老者一步跨过来也蹲了下去。
他一眼就看见了,红脸矮胖老者身前溪旁那湿软的草地上有一双脚印,相当清晰的炓印,草都踩倒了,而且很明显的这双炓即是男人的揤印,因为那是一双相当大的薄底快靴留下的。
红脸矮胖老者按着伸手一指,在那双脚印前按了一下,在那儿有一点点的白色粉末儿,他放在鼻端闻了闻,立即咬牙说道:“下五门的蒙汗药!”
黑脸长髯老者站了起来,日射冷芒寒着脸道:“好东西,我明白了,潘老,咱们下去弄醒他们,叫他们回报门主,咱们去找那姓江的小子去。”
红脸矮胖老者一怔,道:“你认为是……”
黑脸长髯老者冷哼一声,道:“除了他还会有谁?走!”
他翻身掠出了树林,红脸矮胖老者一定神,忙跟着掠了出去。
这是一个很大、很乾净的山洞,洞势成圆形。
洞里铺着一些乾草,那紫衣蒙面少女就睡在这片乾草上,除了她,洞里没有第二人在。
外边日头偏了西,洞里应该很暗,但事实上这个洞里并不怎么暗,因为有一线火光射进洞里。这线火光并不是来自这个洞口的入口,而是来自洞里一个圆形的洞穴。
那紫衣蒙面少女如今不能再称她为蒙面少女,她那蒙面的紫巾已经掉了下来,就落在她那张吹弹得破的艳丽娇靥旁。
突然,紫衣少女那两排长长的睫毛翕动了几下,然后她睁开了一双美目。
美目睁处,她一怔,挺腰就要坐起。但是她没能生起,甚至没能一动,她发现她浑身酸软,没有一点儿力气,她娇靥上的颜色变了!
就在这时候,一阵轻捷步履声从入口虚传了过来,她忙抬眼往入口处望去。
很快一个人进了洞,是悔恨天,他的左手提着一只野兔跟一只山鸡。
她一怔,脱口叫道:“是你!”
悔恨天倏然一笑道:“你醒了,这么大工夫你也该醒了,所以找只打了这两样就赶了回来!”
他一扔手中的猎物,走过来盘膝坐在紫衣少女的眼前,含笑道:“饿了吧,该饿了,我马上把这两样烤了喂你!”
紫衣少女面泛诧异之色,疑惑地望了悔恨天一眼,道:“是你把我带到这儿来的么?”
悔恨天道:“当然是我,不是我还有谁,你看见别的人么?”
紫衣少女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悔恨天道:“群山之中的一个古洞里,很是隐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个地方来安顿你”紫衣少女道:“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地方安顿我?”
悔恨天道:“不错。”
紫衣少女看了他一眼,道:“我记得,我行走在一处山野之间,既热又渴,好不容易碰到一处山泉,一潭清水、一片荫凉,我喝了几口山泉,然后,坐在荫凉下歇息,我觉得好睏,后来,就不知不觉地睡着……”
悔恨天点点头道:“没错,是这样,我在那处山壁上等了一个上午了,我知道走那条路既会热又会渴,我料定你们看见了那潭山泉一定会停下来解渴乘凉,我预先在上游下了些蒙汗药。事实上我没料错,别怪我,不这样我没办法不用搏杀而带走你一个人。”
紫衣少女娇靥上诧异之色更浓了,诧声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我会觉得那么睏,你这是什么意思?”
悔恨天微微一笑,道:“很简单,因为你是黄君,而黄君不是须眉男儿,是个红粉女裙钗!”
黄君道:“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
悔恨天道:“你是装糊涂,还是真不懂?”
黄君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装糊涂,有这个必要么?”
悔恨天微微点头道:“好吧,你既是不懂,那就让我告诉你,当我误以为黄君跟我一样,是个须眉男儿的时候,我觉得我跟他一见投缘,想跟他结成生死至交;可是当我知道黄君不是须眉男儿,而是红粉女裙钗的时候,我对她的感情变了,我要跟她结成夫妇,一辈子陪在我身边,你懂了么?”
黄君美目微睁道:“悔恨天,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悔恨天微微摇头,道:“我这个人从不跟人开玩笑,也不喜欢别人跟我开玩笑,你看我像是跟你开玩笑么?”
黄君脸上变了色,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会……恐怕你还不知道,我与江山已经有了婚约。”
悔恨天道:“我看得出,不过那不要紧,你还没有嫁给江山,是不是?你还没嫁给他那还不算是他的人,我可以横刀夺爱。”
黄君美目睁大了三分,道:“你怎么能说这话,江山是你的朋友啊!”
悔恨天摇头说道:“他不算是我的朋友,我只不过跟他有几面之缘而已,我不久他什么,对他也没什么歉疚!”
黄君的娇靥上浮现起一片寒霜,道:“江山可一直把你当朋友,他知道你习了“残缺门”的左手刀法,有一天终会毁了你自己,他还想救你……”
悔恨天冷冷她笑道:“那是他的事,我以前不亏欠人,以后也不亏欠人,我不需要他救我。”
黄君脸色大变,怨声道:“悔恨天,你怎么是这种人……”
悔恨天道:“我就是这种人,你现在或许不习惯,以后你慢慢会习惯的。”
“你作梦!”黄君叱道:“我会嫁给你……”
“你会的!”悔恨天道:“你一定会,我只要占有你的身子,你就不能嫁给别人了,还能够不一辈子陪着我么?”
黄君美目暴睁道:“你敢……”
悔恨天淡然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爱你,我不能让你嫁给别人,只有这么一个办法,我制了你几处穴道,而且这地方是在人迹罕至约群山里,你无法反抗,叫喊也没有用,我有什么不敢的,现在我就做给你看。”
他伸手到黄君领口,解开了黄君一颗钮子。
黄君机伶一颤,厉声道:“悔恨天,你这是逼我……”
悔恨天那只手一抬,捏开了黄君的牙关,道:“你还能嚼舌自绝么?我不会让你去死的。”
他把黄君胸前的钮子都解开了,鲜红的肚兜跟雪白的酥胸都露了出来。
他两眼射出骇人的异采,身子往前一俯,扑过去压在黄君的娇躯之上。
黄君无法反抗,无法挣扎,也无法嚼舌自绝以保全清白女儿身,她娇榃煞白,娇躯颤抖中闭上了一双美目,一串晶莹泪珠顺眼角滚了下来。
悔恨天的神色骇人,两眼充满了欲火。
但当他的目光触及黄君的煞自娇桎和那泉涌的泪珠时,不知怎地他那两眼狂炽的欲火突然消敛得无影无□。
他木然地离开了黄君的身子生了回去,道:“你为什么哭,我这是爱你啊!”
黄君猛睁美目,一双美目中满是羞怒之火。
悔恨天道:“你不要这样看我,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你,可是我是真心爱你,我绝不会贞你,真的,我可以发誓!”
黄君那美目中羞怒之火逼视着他,一眨不眨。
悔恨天道:“你不信,为什么你就相信江山会爱你、相信他将来不会贞你,我悔恨天哪一点不如江山?”
黄君那美目中的羞怒之火,仍直直地逼视着他w悔恨天突然伸手抓住黄君的衣襟,厉声道:“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你那么相信江山?说啊,说啊,你说啊!”
没想到在一刹那间,悔恨天竟变得这么的粗暴,脸色煞白,两眼出现了血丝,好怕人。
悔恨天不像个人,简直像个野兽。
黄君美目中那羞怒之火变成了惊异神色,她怔住了。
突然,悔恨天颓然地松开了手,缓缓地低下了头,他的身躯泛起了一阵阵的颤抖,抖得窍奸作响。
良久,良久,他不再抖了。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两眼的血丝不见了,但很像害了大病似的,脸色苍白得怕人,而且眉宇有股逼人的冷意。
他那双失神的目光落在黄君的脸上,只听他哑声说道:“我再告诉你一遍,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你这辈子已注定是我的人,我绝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绝不会让你离开我。从现在起,我绝不会再碰你,也不解你的穴道,直到有一天你告诉我你爱我为止。你愿意嫁给我,现在我托上你的牙关,我希望你别再生自绝之念。你尽可以放心,在你没告诉我你愿意嫁给我之前,我也绝不会再去占有你的身子,你要是在我托你牙关之后再嚼舌,那我只有说声可惜,然后把你埋在这古洞之内,为你立上一方墓碑,刻上悔恨天爱妻之基字样,你要是愿意我这么做,那你尽可以嚼舌,我绝不再阻拦。”
话落,他伸手先拉上黄君的衣裳,然后托上了黄君的牙关曰黄君并没有再嚼舌,显然她不愿意让悔恨天为她立上那么一方墓碑。
她闭上了美目,半晌才道:“悔恨天,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我已经把我的心交给了江山,我绝不会嫁给你或任何人。”
悔恨天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道:“我不相信,我父亲告诉过我,女人最善变,哪怕她曾经跟你山盟海誓,哪怕她曾经把她的身子给了你,有一天她也会突然离你而去投进别人怀抱的……”
黄君道:“你父亲错了,你也错了,世上的女人并不是都一样的……”
悔恨天道:“我父亲不会错,我也不会错,我深信有一天你会把你的心从江山手里收回来的,放在我手里,并且对我说你愿意暗我一辈子。”
黄君突然睁开了一双美目,道:“既然女人都是这样,你为什么还要爱我,非让我嫁给你不可?”
悔恨天微微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说不上来!”
黄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就等吧,看看我会不会爱上你,会不会愿意嫁给你。”她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悔恨天也没说话。
过了片刻
黄君又开了口:“我的那些人呢?”
悔恨天道:“你不必□心,你醒过来的时候他们也差不多醒了,修为稍微差一点的会迟一点醒,但我向你保证,他们一定会醒过来。他们醒过来之后发现你不在一定会到处找,等到他们找得绝望的时候,他们就会回去的:”黄君又睁开了眼,望着悔恨天道:“悔恨天,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悔恨天摇头道:“我不关心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叫黄君,是个我爱的女人,这就够了。”
黄君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女儿身?”
悔恨天道:“那天晚上我离开梅家废宅之后不久,我又折了回去,可是你跟江山已冲走了,第二天一早我打听得你跟江山上了“梅岭”,我赶去找你们,哪知在“梅岭”半腰却看见你跟那个姓潘的护法在说话……”
黄君道:“你找我们干什么?”
悔恨天道:“我要告诉江山一句话,问他一句话。”
黄君道:“你要告诉江山什么话?问他什么话?”
悔恨天道:“我要告诉他,我是扬州梅家的人,我要问他我家当初为什么会遭逢变故,我父亲当初究竟有没有遇害?”
黄君睁大了美目,道:“这么说,你真是梅凌烟的儿子?”
悔恨天道:“不错!”
黄君忙道:“我问你,你父亲可认识个叫台烟的女子?”
悔恨天目光一凝,道:“那是我娘,我爹怎么会不认识?”
黄君猛然一怔,叫道:“那是你娘?”
悔恨天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黄君定定神,道:“你可知道梅家废宅水榭粉墙上……”
悔恨天道:“有一首陆放翁的“钗头凤”,那是当初我父亲写的,当初我不懂,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写给我娘看的,当初我也不知道我父亲为什么把陆放翁的“钗头凤”写在水榭粉墙上给我娘看,现在我有点明白了……”
话声到此忽然停住,他没再说下去……
黄君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悔恨天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黄君道:“你父亲跟你娘的感情定不是不太好?”
悔恨天双眉跳动了一下,道:“你怎么知道的?”
黄君道:“我是从你父亲把陆放翁的“钗头凤”写在粉墙上给你娘看的这件事猜的。”
悔恨天沉默了一下,道:“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妻子,这件事让你知道也不要紧,我父亲跟我娘的感情定不太好,据我所知,自从我出生之后,我父亲就一个人搬到了水榭去住,多少年来一直没跟我们住在一起。”
黄君道:“你可知道你父亲和你娘的感情,为什么不好么?”
悔恨天摇摇头,道:“这事我也不清楚,那时侯我年纪还小,不懂事,我也一直没有去留意过。”
黄君道:“这些事,为什么那夜在梅家废宅你不告诉江山?”
悔恨天道:“我要报仇,我要找寻杀害我家人的那些凶手,我不愿让人知道梅家有我这么一个后人还活着,这消息一日一传扬出去,当初杀害我家人的那些凶手就会躲藏起来,再想找他们就难了,可是后来我想知道我家当初为什么发生已种变故,找吏想知道我父亲当日有没有遇害,所以找又折了回去。”
吸了一口气,按着又说道:“这些事我已经用不着再告诉江山了,因为我已经告诉了你,江山知道的事,你一定也知道。”
黄君心念转动了一下,说道:“我只知道你父亲当日并没有遇害,别的我就全然不知了。”
按理,悔恨天知道自己的父亲如今仍健在,应该是惊喜才对。
而理虽如此,事却不然,悔恨天脸上仍是一点表情也没有,他道:“你怎么知道我父亲当日为什么没有遇害?”
黄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父亲当日并没有遇害,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悔恨天道:“高兴一定要形诸于色的么?”
黄君道:“固然不必,性情怪异或者是城府很深的人,喜怒都可以不形于色,可是这是父子亲情……”
悔恨天道:“我跟我父亲之间没有父子亲情,他只是我生身之父,从小到大都是我娘照顾我。他很少接近我,甚至不准我到他住的水榭去,而且我娘并没有什么错,他不该也没理由那样对我娘,当时年纪小,我体会不出什么,可是现在想想我娘那十几年岁月里实在是够痛苦的,我常常看见我娘一个人背着人哭,夜里醒的时候也常见我娘一个人坐在灯下流泪,可是当着下人,我娘却装强笑颜,有人要杀梅家的人,我娘跟着一块儿被害,这已经够不公平的了,现在身为梅家主人的我父亲仍健在,这更不公平。”
黄君听直了眼,道:“你说这话不怕遭天打雷劈么?”
悔恨天唇边掠过一丝抽搐,道:“身为人于我又何尝愿意这么说,天下无不是父母,我父亲跟我娘的事本不该过问,可是……”
黄君道:“你为你娘不平,是么?”
悔恨天道:“当然!”
黄君道:“你父亲这样对你娘,总该有个原因,是不?”
悔恨天道:“我想不出原因,也没有看到我娘有什么地方,使我父亲该这么样来对待她。”
黄君道:“你那时侯还小,不懂的事很多,不是么?”
悔恨天目光一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君道:“刚才听你说,你父亲曾经告诉过你,女人最善变,哪怕她曾经跟你山盟海誓,哪怕她曾经是你的人,有一天却会离你而去,投入别人怀抱,是么?”
悔恨天道:“不错,我父亲曾经这么对我说过。”
黄君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为什么会对你说这种话?”
悔恨天脸色微变,道:“你是说……”
黄君忽然笑了,笑得有点冷,道:“我不便多说什么,你为什么不自己多想一想?”
悔恨天两眼暴射出冷芒,一掌掴在黄君粉颊上,厉声道:“你敢诬蔑我娘?”
这一巴掌打得不轻,黄君的粉颊都红肿了,五个指头印儿清清楚楚,人都怔住了。突然,黄君睁大了美目,失声叫道:“你敢打我!”
悔恨天冰冷地道:“你敢再诬蔑我娘,我就杀了你!”
黄君叫道:“你杀吧,杀啊,我正不想活呢,你这样制住我的穴道打我,算什么男子汉,我诬蔑你娘,你怎么不去问问江山,你娘把自己的画送给了谁,你父亲不惜花了百颗明珠的代价才把那幅画换回来……”
“住嘴!”悔恨天脸色铁青地大叫,厉喝声中扬掌欲劈。
黄君一闭眼道:“杀吧,你最好杀了我,免得让我这样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免得让我时刻面对你这没人性、卑鄙下流的东西……”
悔恨天那只左手一翻,劈胸抓着黄君,便把黄君拉到了他面前。
他神色怕人,厉声说道:“我用不着问江山,江山知道的事,你都知道,我娘把她的画送给了谁?你是怎么知道的?说!”
黄君堂堂“双凤门”的公主,何曾受过这种恐吓,她悲忿欲绝,恨不得撕碎了悔恨天,奈何她根本无法动弹。
地想不顾一切把真相告诉悔恨天,给悔恨天一个大刺激,以作报复。
但她又怕悔恨天去汉阳“归元寺”找那老和尚,为“归元寺”出家人以及那座古利带来浩劫。
她只有咬着牙道:“我不知道,你去问江山。”
悔恨天怒声道:“我要问你,我要你说!”
黄君道:“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告诉你!”
悔恨天颤声道:“黄君,你不怕死?你真要逼我杀你?”
黄君道:“我不怕死,我已经把生死置于度外,我就是要你杀我,你杀吧,杀呀,你快杀啊!”
悔恨天两眼忽现奇异光芒,望之吓人。他一声厉笑,冷冷地说道:“我不杀你,我不要你死,我要让你比死都还要痛苦,比死都还难受。”
他的手猛往下一扯,黄君的衣裳“嘶”的一声破裂了,连肚兜酥胸都无遮地露了出来!
黄君猛睁美目:“悔恨天,你……”
悔恨天带着狞笑,翻身压了下去。黄君急急叫道:“悔恨天,你这畜生,你这没有人性的卑鄙无耻东西,刚才你是怎么说的?”
悔恨天忽然间静止不动了,但是旋即他又跟疯狂了一般,一连在黄君粉颊直掴了二、四下,然后才翻身坐起。
黄君紧闭着美目,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如今,她的衣衫破碎,乌云蓬松,两颊红红肿肿,香唇出血,只是她一动也不动,也没再哭再流泪。
悔恨天两眼直直地望着她,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目光呆痴失神,好像刚才那一连串疯狂的举动不是他!
突然,他俯下身,左手握拳连连撞地,大叫道:“你为什么逼我这样,你为什么逼我这样……”
他哭了,放声痛哭,左拳不住地在地上撞,直哭到声嘶力竭,一只左拳皮开肉绽,满是鲜血。黄君仍然紧闭着美目,仍一动不动。
悔恨天忽然住了声,抬起了头。他脸上满是泪痕,两眼布满了血丝,伸出满是血污的左手,抓住了黄君,大叫道:“黄君……”
只听黄君冰冷地道:“你放心,我没有死,我现在不想死了,我要活着等机会,有一天,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悔恨天忽然满脸痛苦神色,摇晃着黄君咬牙道:“你为什么逼我这样,你为什么逼我这样?”
黄君睁开了美目,那双目光充满了恨意,能令人不寒而栗:“你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凶,你这样欺负我,这样打我,你还哭?还问我为什么逼你?”
悔恨天颤声说道。:“黄君,我爱你,我不愿意这样对待你,我后悔,我的心里很是难受……”
黄君冷冷道:“你爱我?你知道什么叫爱?你种人也配谈爱……”
悔恨天道:“黄君,我是真心,为什么你还不相信?”
黄君道:“你这种爱我受不了,我不敢相信,永远也不会相信,我对你只有恨,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悔恨天举起了那只满是血污的左手,道:“要不是因为我还要报仇,现在我就把手砍下来……”
黄君道:“我不稀罕,你留着吧,万一我没有机会,定会有人代我毁了你。”
悔恨天缓缓地重下左手,呆痴的目光凝在黄君的脸上,说道:“黄君,你真的这么恨我?”
黄君道:“你这么对我,还想要我怎么对你,是真是假自己等着看吧!”
悔恨天唇边掠过抽搐,缓缓地低下了头。
半晌之后
悔恨天又抬了起头,说道:“黄君,我娘真的把她的画像送给别人了么?”
黄君道:“我跟你娘无怨又无仇,再说她已经死了多少年了,我犯不着诬蔑她。”
悔恨天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黄君道:“我听一个人告诉江山。”
悔恨天道:“谁?谁告诉江山?”
黄君道:“我不会告诉你,我不能让你这种没有人性的人去找他。”
悔恨天道:“那么,我娘把她的昼送给了谁?”
黄君道:“这你也不用间我,你父亲还在人世,他曾经以百颗明珠的代价换回了你娘那幅画像,去问你父亲吧,你只要找着他,这些事你自会明白。”
悔恨天道:“为什么你不告诉我,让我现在就明白!”
黄君道:“我不想告诉你,你想现在明白,就再打我好了,我都能忍受。”
悔恨天摇头说道:“我不会再像刚才那样对你了,永远不会了,不管你怎么对我,我也不会。”
黄君道:“我要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你也不会?”
悔恨天道:“不会。”
黄君道:“那么,你解开我的穴道,让我试试。”
悔恨天道:“现在不行,现在我不能让你杀了我,我还要报仇,等我一一手刃我的仇人,报了仇之后,等那时你还是恨我、还要杀我,我自会毫无反抗地让你动手。”
黄君冷冷地道,“那你就等着吧,我爱一个人永远不会有所改变,我恨一个人也永远不会有所改变”悔恨天没说话,站起来行了出去。
黄君想问他上哪儿去,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片刻之后,悔恨天回来了。这时候火光已无,洞里已经黑透了,可是黄君还能看见悔恨天,而且看见他拖了一把乾枯枝。
悔恨天回来后没说一句话,探怀掏出火摺子点了火,火花升起,洞里又见光一兄。
悔恨天只剩下一只左手,但是他这只左手很灵活,简直跟两只手差不多,他很快把那只山鸡剥乾净烤上了。
他坐在火旁一只手翻转着火上那只鸡,没看黄君一眼。
当然,黄君更懒得看他。
没一会儿工夫,山鸡烤好了,居然香喷喷地。
悔恨天提着那只烤好的山鸡,走过来坐在黄君跟前,往黄君面前一递,道:“我只有一只手,撕起来不方便,你自己一口一口的咬吧!”
黄君把脸转了过去,没理他。
悔恨天道:“你不是说要等机会杀我的么,不吃东西连三天都挨不过,还想要等到将来么?”
黄君把脸转了回来,说道:“你不能解开我双臂的穴道么?我两只手能动也跑不了。”
悔恨天迟疑了一下,把烤好的山鸡往腿上一放,伸手在黄君约两肩各拍了一下。
黄君的一双粉臂马上能动了,她支撑着生了起来,刚才躺着,破碎的衣衫正好盖住酥胸,如今往起一坐破碎的衣衫马上垂下,雪白的酥胸又露了出来,黄君忙伸手拉起了衣衫掩上。
悔恨天道:“现在还怕我看么?”抬手把那只山鸡递了过去。
黄君苍白的娇榃上泛起一片羞红,美目中也闪漾着仇恨怒火,但旋即娇榕上的羞红与美目中的仇恨怒火俱敛,她伸出一只手一把夺过了那只山鸡。
悔恨天道:“你吃吧,我去烤那只兔子去!”他站起来转身走开了。
黄君没理他,迳自咬着山鸡吃起来。
她不饿,在这种情形下也实在难以下咽,可是事实上她却不能不吃口悔恨天说得好,不吃东西她连三天都挨不过,还想等什么将来?
不吃不是跟悔恨天过不去,是跟她自己过不去。
只听悔恨天道:“今天晚上,在这山洞里过一夜,明天一早离开这儿找我父亲去。”
黄君抬眼望了过去,道:“你打算把我怎么办?”
悔恨天道:“你是我的人,我当然要带你一起去,从今天起,我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
黄君美目中掠过一种异采,道:“你敢带着我在江湖上到处跑么?”
悔恨天道:“这有什么不敢的,我有办法不让任何人看见你,我也不怕你跑掉,其实,就算我现在让你走,恐怕你也不会走。”
黄君道:“你认为我不会走?”
悔恨天道:“除非你打算找别人帮你杀我,要不然你离开我绝不比跟在我身边能杀我的机会多。”
黄君听得为之一怔。悔恨天头也没抬,按着又道:“再说,今生今世你也不能再作他想、再嫁别人了,你没有理由离开我。”
黄君道:“我为什么不能再作他想,为什么不能再嫁入?”
悔恨天道:“低头看看,你另一只手在干什么?”
黄君没低头看,她已经明白了,的确,她的身子已经让悔恨天看了个够,她还能再作他想,再嫁别人么?她泪水往外涌,可是她马上又咬牙忍住了,没让它掉下来,她决然说道:
“那不要紧,大不了不嫁,将来杀了你之后,我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悔恨天道:“那得等你将来杀了我之后,至少你现在不该离开我。”
黄君没说话,她心里悲痛到了极点,把悔恨天也恨到了极点,只因为眼前个悔恨天,她这一辈子在这一夕之间便全改变了,她怎能不悲痛,怎能不恨?
悲痛归悲痛,恨归恨,但是眼前她却拿悔恨天莫可奈何。
悔恨天一只野兔剥好了,他抬手把那只剥好的野兔架在了火上,没看黄君一眼,也没再说话!
黄君的一双美目映着火光看上去好亮,有些晶莹的东西不住地在闪动……
第十四章 亭下奇人 雨后的天气本该凉点儿,可是雨过天晴太阳出来的快,炙热的阳光一晒,地上的水气往上一蒸,反而此没下雨之前更闷热!
这就跟楚云秋的心情一样。
黄君莫名其妙地夫了□,按情按理,她绝不会来个不辞而别突然离开了他,既然没有理由不辞而别,那么黄君的失□自然是凶多吉少。
加以黄君是在跟一个武林人物离奇失琮有关连的“梅岭”之上失琮,楚云秋又在“史祠”之内无意中发现那么一片可能跟此事有关连、上头有“逍遥”字样的纸,他自然马上会联想到是怎么回事。
黄君是个女儿家,落在那帮用心叵测的人手里,后果岂堪设想?
更让人着急的是,这“逍遥”两个字日下只能搭上一处“逍遥宫”,而偏偏“逍遥宫”
又如同海市蜃楼般,在虚无飘渺之间,叫人上哪儿去找?
幸好在烦闷中还有那么一点点希望,一点点安慰。
那就是,不管“逍遥宫”在何处,它的人目下一定还在江湖之上,而且自从把薛空群那些人弄了去之后,到如今一直没有停止活动,就凭这点,“逍遥宫”的人应该不难找!
楚云秋也就藉着这点希望、这点安慰,踏着满地的泥泞在梅领上到处跑口这条泥泞路不知道通往哪儿,事实上“逍遥宫”的人如今不知道在哪儿,他也只有这么漫无目的地到处走。
这条路似乎特别难走,一脚踩下去就是一銈的呢,楚云秋揤下的一双薄底快靴满是泥污。
正走着,恼人的事儿又来了。天有不测风云,刚雨过天晴,就这么会工夫又乌云四布下起而来,瓢泼也似的,比刚才那一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好,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亭子。楚云秋提口气,一个起落便掠进亭子里。
亭于虽破旧了些,但避雨还凑合,看样子这场雨一时也没有停的意思,只好坐下等会儿权当歇息了口楚云秋这儿刚坐下,从楚云秋就刚才要去的方向冒雨奔来一条人影。
雨既大又密,看不清楚是怎么样一个人,不过这个人身法相当快,一转眼工夫便奔到了小亭前。
这时他突然收势停住,迟疑了一下,然后一转身扑进了小亭。
是个身材瘦小乾瘪的老头儿,残眉鼠目山羊胡,偏偏他又头戴文士巾,炓登福字履,如今淋得落汤鸡也似的。
他进亭冲楚云秋一拱手,满脸惶然神色地急急说道:“我的相公爷,你让我在这儿躲一躲,等劫难过去我给你磕二一个响头!”话落,闪身,一头钻进了楚云秋生的石凳下。幸顾他身材瘦小,要不然恐怕还钻不进去呢!
楚云秋为之好生诧异,难不成这就是一般所说的修练的精灵要躲雷劫,找个大幅大贵的人为他挡上一档。
楚云秋正自错愕,适才瘦小老者奔来方向又奔来一条黑色的影子,快逾飞鸟,看身法要比石凳下这位瘦小老者一口匹明得多。
他三两个起落使到了小亭前,也收势停住,也迟疑了一下,然后转身掠上亭前的台阶上。
这是个年轻人,若年纪不过二十多岁,从头到揤一身黑,人是长得白净,长眉细目也相当清秀,眼神十足,目光锐利逼人,而且还带着冷意。
这年轻黑衣客的轻功造诣的确不凡,尽管他一身都湿透了,可是他揤下却没沾一点泥,甚至连个泥星儿都没有。
他两道锐利的目光直逼楚云秋道:“请教,阁下可曾看见有个人从这儿过去?”话说得倒是挺客气,但却带着懔人的冷意口楚云秋看了他一眼,决然道:“可是个文士打扮的瘦老头儿?”
年轻黑衣客两眼精芒一闪,急道:“不错,他往哪儿去了?”
他意,楚云秋可一点也不急,道:“你追他干什么?”
年轻黑衣客冷冷地道:“这个,你不必过问……”
“不!”楚云秋微微一摇头,截口说道:“我要知道,你为什么冒这么大约两追他,要不然我不能告诉你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年轻黑衣客双眉一扬,似乎就要进亭,但是他脚下刚动一动就又停住了,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云秋道:“很简单,我唯恐一句话害了好人,那是我的罪过。”
年轻黑衣客脸色一缓,徐徐地看了楚云秋一眼,道:“原来如此,没想到我会在这儿碰上这么一个谨慎而又有趣的人,你可以放心,我追的那个人是武林中最卑鄙、最下流的下五门小丑,你要是让我追上他,那是你的功德。”
楚云秋道:“是么,我怎么知道他是武林中最卑鄙、最下流的下五门小丑?”
年轻黑衣客两眼精芒再现,脸上变了色,一步跨进小亭,冰冷说道:“本公子从来没有对人这么客气,你可不要给脸不要,别等我动手,那滋味儿不大好受,你照样得说。”
楚云秋忽然笑了,只是他笑得有点冷,道:“看这种态度就知道阁下你是个怎么样的人了,好吧,我告诉你,他没往别处走,就在我生的这石凳下。”
年轻黑衣客神色一喜,道:“算你识时务。”他迈步就要欺身进来。
只听石凳下那瘦小老头儿一声怪叫:“好小子,你怎么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你害苦了我了,我跟你没完。”
石凳下人影一闪,瘦小老头儿窜了出来,撒腿就要跑。
楚云秋出手如风,一把抓住了他的右腕脉,道:“别忙,别忙,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走不迟!”
瘦小老头儿停在楚云秋身边,直了眼,怔住了!
,年轻黑衣客也微微一愣,旋即说道:“好快的手法,好俊的“大擒拿”,怪不得你有这么一颗胆子,错过今日,我交你这个朋友。”他伸手就去抓瘦小老头儿。
楚云秋站了起来,把瘦小老头儿往身后一带,道:“阁下是个眼高于顶的人物,我不敢高攀,抱歉得很。这个人,我要了。”
年轻黑衣客冷然笑道:“我就知道你要要花枪,你的身手不错,可惜你碰到的是我。”
那原本抓向瘦小老头儿的手一翻,变抓为掌,飞快拍向楚云秋心窝。
楚云秋双眉一扬道:“就冲你这一掌,我又多了解了你三分。”
飞起一指点了出去,这一指点的是年轻黑衣客的掌心,年轻黑衣客出手快,他鹰变更快,立即把年轻黑衣客这一掌给逼了回去。
楚云秋笑了:“阁下,你不见得怎么样嘛!”
年轻黑衣客脸色大变,冷哼一声:“你再试试这个!”
他双掌站出,连掌若飞,利时向楚云秋攻出了六掌,掌掌均指向楚云秋前身的各大要穴。
楚云秋脚下半步末动,只上身移动,潇洒而从容地一连躲了六掌,容得年轻黑衣客第六掌攻出,他突然一掌拍了过去。这一掌奇快,正中年轻黑衣客的左肩。
只听“砰”一声,年轻黑衣客跟跄暴退,跌跌撞撞地退出了小亭,砰然一声坐亭外泥地上,摔得一身是泥,好不猑狈。
年轻黑衣客脸色瞬息万变,最后白煞怕人,他狠狠地看了楚云秋一眼,一句话,说,翻身腾掠而去,几个起落便没了影。
楚云秋转过了身,望着瘦小老头儿道:“我没有害苦你吧?”
瘦小老头儿不知是福是祸,心旌忐忑,脸上却陪上一脸的窘笑:“误会,误会是小老儿失言,是小老儿失言了,多谢相公爷你的援手大德,小老儿没齿难忘小老儿没齿难忘啊!”
一扬左手拇指,满脸敬佩神色地按着说道:“相公爷好高绝的身手,小老儿活这么大年纪,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像相公爷你这种身手却是生平仅见,小老儿算是开了眼界,这一趟虽然受了一场虚惊,可是值得,人值得了!”
楚云秋淡然说道:“你夸奖了,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
瘦小老头儿道:“相公爷,什么怎么回事儿?”
楚云秋道:“你在前头跑,刚才那位在后头紧追,冒这么大约两,非逮着你才甘心,就是这个。”
瘦小老头儿“哦”了一声,道:“原来相公爷你问这个啊……”
一咧嘴,不好意思地按着说道:“相公爷,小老儿这鸡肋有点受不了。”
楚云秋微微一笑,松了扣在瘦小老头儿腕脉上的那只手。
瘦小老头儿一边揉着手腕,一边陪笑道:“相公爷,恐怕你还不知道刚才那小于是谁吧?”
楚云秋摇头道:“面生得很,不认识。”
瘦小老头儿道:“我就知道相公爷你不会认识他,像相公爷你这样的一高,哪会认识他那种歪道上的邪魔?相公爷,那小子是“武林六公子”里头的一个,姓冷,叫冷铁生,外号“无情公子”,相公爷你只听听他这外号,就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了。有一回,说起来事情早在三年前,我无意中得罪了他,我没放在心上,他可记了仇,今个儿冤家路窄,恰好让他碰见了我,他硬要放倒我,我不是他的对手,只好脚底下抹油了。哪知他心胸可真够狭窄的,对我这么个风烛贱年的老头儿,居然穷追不舍,多亏碰上了相公爷你这位古道热肠的高人,要不然我这条老命非送在他手里不可。”
楚云秋“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啊,敢情他是“武林六公子”里头的一个,怪不得这般狂傲,如此嚣张,一点小事睚眦必报,他的心脚也未免太狭窄了。”
“可不是么!”瘦小老头儿满脸激愤地道:“他就是这么个人,江湖上也都是这种事,看他年纪轻轻的,我要是有儿子,他跟我儿子年岁怕差不多,本不想跟他计较,奈何他要的是我这条老命。唉!说来说去都怪我自己不行,我要是有相公爷你这种身手,同至于让人这么欺负,何至于让人追得到处跑?”
楚云秋道:“你也不用这么想,江湖上本就是个人吃人的世界,劫掠烧杀、偷抢夺骗,各形各色的人都有,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我这点所学照样也是朝不保夕,谁叫咱们涉步江湖,怪只怪当初咱们就不该学武,当初就不该到江湖土来。不提了,现在提这个已经太晚了,一日一沾上了江湖,再想抽身恐怕比登天还难。我还没请教,你老贵姓,大号怎么称呼?”
瘦小老头儿忙道:“不敢当,有劳相公爷动问,小老儿在这大江湖是个藉藉无名、默默无闻的小角色,姓贾单名一个通字。”
楚云秋倏然一笑:“我得罪了“无情公子”冷铁生,树了这么一个强敌救了你老,你老怎么好对我没有说实话。”
瘦小老头儿一怔,愕然说道:“相公爷,你这话”楚云秋笑道:“我初入江湖,别的人我不知道,有三个人我却是一眼就能认出,你老就是这三个人中的其中一个。”
瘦小老头儿讶然道:“相公爷,你的话使得小老儿越发糊涂……”
楚云秋道:““风尘三侠”偷、赌、骗,‘神偷’时逸,“赌王”左北斗,“骗仙”莫言,你老姓莫不姓贾。”
瘦小老头儿突然笑了:“相公爷,你认错人了,也冤枉小老儿了,“风尘三奇”大名鼎鼎,称奇宇内,小老儿要是这三位中的一位,焉有不承认的道理……”
楚云秋道:“话虽如此,奈何这位“骗仙”莫言对谁向来都没有实话,要是说句实话,就好像他会吃多大的亏似的……”
瘦小老头儿暗笑摇手,道:“相公爷,你还是认错人,姓是祖宗传下来的,岂能擅改……”
楚云秋道:“这么说,你老不是“骗仙”莫言?”
瘦小老头儿摇头道:“不是,当然不是。”
楚云秋伸手又抓住了他,道:“那容易,你老跟我走。”拉着瘦小老头儿就要走。
瘦小老头儿忙说道:“相公爷,你这是……”
楚云秋道:“想必那“无情公子”冷铁生还没走多远,把你老拉到他面前问上一问也就知道了。”
瘦小老头儿脸色一变,旋即暗笑说道:“相公爷,算是我服了你,我认栽了,想不到我这个老“骗仙”骗了半辈子人,如今竟在这上头栽在一个还不知道是哪路神圣的年轻人手里,我承认了,相公爷,你高抬贵手吧?”
楚云秋倏然亡笑松了手,道:“莫老请坐。”
“骗仙”莫言眨眨眼睛道:“相公爷你是要……”
楚云秋道:“如今雨远大,反正莫老你不能走,坐下聊聊何妨。”
莫言道:“休说两大,就是下刀子我也不怕,怕的是几事由不得我,我这个人别无所长,但却有自知之明,识时务,如进退。”说完话,一屁股生了下去。
楚云秋跟他隔几而生,道:“莫若,你想必欠了冷铁生一大笔债。”
莫言耸耸肩道:“说句良心话,他的度量也真够小了,我坑了他一回,他恨我入了骨,碰到这种硬要我命的人,那也只好避着他点儿了。”
楚云秋道:“想必他被莫老你坑得相当惨。”
莫言揉揉鼻子,道:“这不关相公爷你的事儿,还请相公爷你别问,就是问也问不出我的实话来。”
楚云秋道:“莫若,你这一句就是不折不扣的实话。”
莫言为之一怔,楚云秋笑笑,又道:“据我所知,莫若你骗了半辈子的人,对谁都从来没有实话,可是偏偏莫老你又是个阅历极广、胸蕴极富的“万事通”,别人不认识的人,你认识,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你知道,有这么回事么?”
莫言想必被雨淋得着了凉,鼻子痒,他揉揉鼻子,道:“谁都这么说,可是谁都不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楚云秋道:“我不相信莫若对人也有实话,可是,我相信莫老你确是个“万事通”。”
莫言耸了耸肩,说道:“既然相公爷你相信,打既打不过你,跑又跑不了,那也只有任你了。”
楚云秋道:“今天我碰巧得,算苍天待我不薄,也算我跟莫老有缘,如今我要在莫若面前请教几件事,愿不愿据实告诉我,那还任凭莫老。”
莫言目光一凝,道:“有这种新鲜事儿?相公爷你是我生平首见,说的话也是我生平仅闻,任何一个人打听事儿,没有不想听实话的,怎么相公爷你来这么个岔样儿的。”
楚云秋笑笑道:“我既然跟莫老你打听事儿,当然想从莫老你嘴里听到实话,不过莫若你是闻名于世的大“骗仙,我知道想从莫老你嘴里听到实话,那是难比登天,你莫老是位称奇的人物,所以找不得不出奇制胜。”
莫言老眼一睁,道:“相公爷,没想到你是个对我胃口的趣人儿,就冲相公爷你这番话儿,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实就是,相公爷,要问什么你就问吧!”
楚云秋微微地一笑,说道:“那我先谢谢莫老了,我这头一问,莫老可知道扬州梅家?”
莫言道:“知道,当然知道,我要是说连扬州梅家都不知道,那末免太假了,可是扬州梅家当年为什么遭灭门之祸,行凶的是那些人,那我就不清楚了。”
楚云秋笑道:“莫老高明,一句话堵住了我的嘴,我问不下去了,只好再换一问,莫老,梅家的人都没有了么?”
莫言道:“据说是这样。”
楚云秋道:“那么据莫老所知,又是怎么一个情形?”
莫言摇摇头道:“相公爷,知道我不就告诉你了么?”
楚云秋微点头道:“说得是,那莫老可知道“神手书生口楚凌霄!”
莫言道:“知道啊,我要是说不知“神手书生”,那末免太假,可是……”
楚云秋笑了笑,说道:“可是“神手书生”是被哪些人围攻而死的,这个莫老也不清楚,是么?”
莫言点点头道:“不错,相公爷,我并不是真的万事都通,要是的话我就自己盖座庙往里一坐,享受那十力香火去了,还用得着拖着这么一把老骨头在江湖上东奔西跑,到处受人欺负。”
楚云秋道:“说得更是,那么我要找一个人,莫老想该知道吧!”
莫言道:“那要看相公爷你找的是何许人,我知道的那不用说,我不知道的当然还是不知道。”
楚云秋道:“那么莫老就听听看,我要找的这个人是残废老人,眼瞎、舌无、手毁、面目全非,莫若知道么?”
莫言摇头道:“相公爷,世上没这个人。”
楚云秋道:“怎见得世上没这个人?”
莫言道:“这么个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早一头碰死了!”
楚云秋道:“莫若,蝼蚁尚且偷生,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莫言摇头道:“我认为世上不该有这种人,我也没见过这么个人。”
楚云秋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又自问了”他探怀取出在“史祠”后院那间小屋里拾到的那片纸递了过去,道:“这是我最后一问,莫老可知这片纸的出处?”
莫言接过看了一眼,道:“逼我知道,这种纸哪儿都有。”
楚云秋道:“莫老看见了么,上头隐隐约约地有“逍遥”两个字:”莫言凝目一看,道:“真有,刚才我没看见,逼我就不知道这张纸的出处了。”他抬手把那片纸又递还给楚云秋。
问了半天全自问,但楚云秋没在意,接过那片纸站了起来,含笑道:“既是莫老都不知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冷铁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谁要他结了仇,他不分个你死我活绝不甘休的,我不怕他,莫若却只有避着他,我不敢耽误莫若,我告辞了,莫老你也快请吧!”他一拱手,转身往郊外行去。
莫言作梦也没想到这位还不知道是哪路神圣的年轻人,就这么算了,呆了一呆,神情一喜,就要往前站。
可是突然间他脸上变了色,忙抬手叫道:“相公爷,你话慢走一步。”
楚云秋刚要下台阶,闻言停步转身,含笑说道:“莫老还有什么教言?”
莫言满脸堆笑道:“雨还下着,相公爷你何必这么急……”
楚云秋道:“不要紧,这点雨算不了什么,再大约两我也淋过,我还是走吧,免得找得功拳的朋友来,我又免不了要打上一架,莫若要是怕雨,就请再生会儿吧,失陪了。”话落他又一拱手,就要转身。
莫言忙叫道:“相公爷,我算是真服了你,你别走,你问的事我全都告诉你就是了。”
楚云秋道:“莫老,免了吧,你既然不知道,我也不能勉强,你也大可不必骗套哄我……”
莫言苦笑道:“相公爷,你可真厉害,我这么大年纪了,难不成还要叫你一声好听的?”
楚云秋道:“那我不敢,君子成人之美,莫老你又同吝对我这伸手拉过你一把的人说几句实话。”
莫言忙道:“我说,我说,行了吧!”
楚云秋道:“我洗耳恭听。”
莫言道:“相公爷,扬州梅家跟“神手书生”这两件事我不清楚,只因为这两件事做得太乾净,人俐落,人秘密。你说的那个残废老人,我一个多月前倒是在扬州见过一面,如今他是不是在扬州我就不知道了。至于你给我看的那片纸,我知道,也见过,那是“逍遥宫”
的东西,相公爷,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要是还不满意,那你不如杀了我,别让我死在冷铁生那小子手里。”
楚云秋道:“我没说不满意,是不莫若?只要莫老告诉我的都是实话,我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不是个强人所难的人,请莫老告诉我,半年前那残废老人在扬州什么地方?”
莫言道:“你不是问过扬州梅家的事么,就在扬州梅家废宅里。”
楚云秋为之一怔,道:“就在扬州梅家废宅里?”
莫言道:“不瞒相公爷,我走出了各的包打听,万事通,可是扬州梅家这件事离奇。事先没一点风声,事后没一点痕迹,这么大的事我一无所知,心里未免不是味儿,那也丢人,所以自梅家惨逢这个变故之后,我暗中也查过,而且是锲而不舍,发誓非弄个清楚不可,可是一连查了两、二年,却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我就不信邪,半年前一天夜里我又跑到梅家废宅去,我一进去就听见后头有声响,等到跑进后头一看,水榭里居然有灯光,我蹑手蹑揤的挨过去一看,你猜怎么着?我看见一个长发披散的黑衣人垂着手站在墙边,桌上点着半截蜡烛。黑衣人身旁紧挨着桌子旁站着个十二、二岁乞儿般孩儿,那半大孩子手里拿块木板,正在墙上刮,不知道正刮什么,我看不清,再想挨近些,哪知那长发披散的黑衣人听觉极其为敏锐,我脚下只弄出一点声响,他运头都没回,闪身掠出窗跑了,那半大小子还不知怎么回事儿呢。”
“我进了水榭,那半大孩子没能跑掉,可是吓破了胆,直喊:“是他让我干的,是他让我干的。”我一问才知那半大小子真是扬州小包儿,那个人找上了他,半夜带着他进梅家废宅水榭刮墙上的字,那个人答应事办完后给他一锭银子,他说他贪那一锭银子才做的。他又说那个人是瞎子,两只手都没了,满脸刀疤纵横跟鬼一样,也吓人,他不敢不听他的,只好跟着他进了梅家废宅,你听,这不是你要找的人么?”
楚云秋道:“不对,莫若,我找的这个人无舌,你见过的那个人能说话。”
莫老一巴掌拍到自己大腿上,道:“你瞧我多糊涂,忘记告诉了你,那半大小子说那个人是哑巴,跟他比了半天他才懂。”
楚云秋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这就对了,莫老,请你告诉我那“逍遥宫”是在什么地方?”
莫言摇头道:“相公爷,这次可真难倒我了,我不知道,别说我不知道,放眼当今知道“逍遥宫”所在的恐怕只有“逍遥宫”的人!”
莫言告诉楚云秋的这雨点楚云秋都信,因为前者跟他的所见不谋而合,后者黄君也这么说过,可是有一点他不懂,也想不通。
他原以为刮去那首“钗头凤”的是梅凌烟,因为那首“钗头凤”可能是梅凌烟写在水榭墙上的,却不料是他要找的那个残废老人。
这是怎么回事?他想不通,“逍遥宫”不知所在,仍然难以找到黄君,他的心里既急又烦,但也没有办法儿可想。
是故他只有对莫言道:“既然这样,那就不好再麻烦莫老了,不管怎么说,莫老总算是告诉了我一样,我仍表感激,也请莫老原谅我暗中开了莫若下半身的穴道,现在莫老可以请便了。”
他隔空向着莫言腰间点了两指,莫言挺身站了起来,若了他一眼,道:“相公爷,说旬客气话,咱们有缘再谋后会,要是真心话,我可不愿意跟你这种厉害人再见面,临别之前,我也想问你两句……”
楚云秋道:“莫老可真不吃亏,请只管问就是。”
莫言目光一凝,说道:“我这头一问是,你问扬州梅家跟“神手书生”这两件事……”
楚云秋道:“我是武林中人,这两件事都是震鷘武林而且至今仍是个谜的大凶案,凡武林中人谁不想知道真相?我碰上了你这位“万事通”,自不愿轻易错过。”
莫言眨眨眼道:“相公爷,这是实话么?”
楚云秋道:“我没那“骗仙的雅号,是不?莫若”莫言道:“那你找残废老人和“逍遥宫”又是……”
楚云秋道:“我是为别人找这残废老人。至于那人为什么找这残废老人,那是别人的事;恕我难以奉告;我所以找“逍遥宫”,是因为“逍遥宫”的人可能掳走我一个朋友,这答覆,莫老满意么?”
莫言微一点头道:“虽然收获不多,但也勉强凑合了,就是再问下去,恐怕也是自问,相公爷,我这是最后一问,相公爷你高名上姓,怎么称呼?”
楚云秋道:“江山!”
莫言为之一怔,道:“怎么说,你就是江山?”
楚云秋道:“八成是时老告诉过莫老,是不?”
莫言叫道:“可不!你要是早告诉我你叫江山,你问什么我便会说什么的…”忽地又笑说道:“老弟台,别的我说的都是实话,只有残废老人那儿我藏了半句,在“百花城”你救了老时一命,交上了他那么个朋友,如今你又救了我一命,也算交上我这个朋友,我知道残废老人的住处,老弟台,你跟我来吧!”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停了,莫言腾身一掠土十亭,楚云秋忙跟了出去。
莫言忽然秋了他一眼,道:“老弟台,你叫江山?其实我对你已猜出了八分,信不信?”
楚云秋怔道:“是么?”
莫言道:“据我所知,“神手书生”跟梅凌烟都有一个儿子,不过梅凌烟的儿于已经死于当日灭门惨祸……”
楚云秋心头跳了跳,道:“莫老,打听这两件事的不一定都跟这两家有关系吧,莫老你也曾查访梅家这件惨事么?”
莫言摇头道:“老弟,你实在够厉害的,你不承认也不要紧,反正我心里明白就是了,其实老弟你不该隐瞒你的真实姓名,这两件事都是多少年不露一点端倪,事隔这么多年查起来也更不容易,你不如把你的真名实姓张扬出去,让他们主动来找你……”
楚云秋道:“莫老好主意!”
忽地他一怔,凝目前望,道:“莫老,我要找的那个残废老人,还在扬州?”
莫言点头道:“不错,他是还在扬州。”
楚云秋道:“莫老刚对我说,知道他的住处?”
莫言道:“不错!”
楚云秋道:“莫老可曾去找过他?”
莫言道:“我本来想找他问个究竟,他带个人二更半夜到梅家去刮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一想,我找他有什么用,他既不能说又不能写,我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好暂时不惊动他了。”顿了顿,又道:“我不知道你老弟为什么找他,我也不愿问,你老弟既然找他这么个人,相信一定有找他的道理。”
楚云秋微微皱了皱眉锋,没说话。
说话间两人进入扬州城。看莫言走的方向,居然是直奔梅家废宅。
楚云秋忍不住问道:“那残废老人住在梅家废宅里?”
莫言道:“老弟现在别问,到了就知道了。”
楚云秋忍着满腹诧异,没有再说话。
第十五章 残废老人 过了片刻,梅家废宅已然在望。
莫言带著楚云秋绕到梅家废宅后头,并且以指压唇,示意楚云秋别出声。
到了梅家废宅那没有门口的后院,莫言先贴在墙上凝神听了好一阵子,然后他一打手势,闪身进了梅家废宅后院。
梅家废宅的后院楚云秋跟黄君那夜进来过,但眼前这地方他看起来却很陌生,而且也看不见那座水榭,想必这后院很大,水榭较靠前,让屋子挡住了。
只见莫言停下了炓步,他指著两、二一丈之外,野草丛中只露出一角的井栏,低低地说道:“就在那口井里,是一口枯井。”
楚云秋微微一怔,旋即两眼之中闪过一丝异采,道:“现在……”
莫言道:“我打算以后再找他,所以找曾经暗中盯了他一阵,他白天待在井里,到夜晚更深人静时才出来走动。”
楚云秋道:“这么说,我势必得下井去找他!”
莫言道:“老弟你要是急著找他,那恐怕只得下井,这样吧,老弟你在上头等著,我下去把他吓出来。”
楚云秋忙说道:“怎么好,还是由我……”
莫言抬手拦住了楚云秋的话头,道:“老弟,老实说,我下去是有原因的,这个人虽然眼瞎、手毁,但两条腿仍在,我见过他一次,知道他不但人机警,而且身法相当快,要是没有猜错,恐怕他一身功夫也还在。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下头是个怎么情形咱们是一无所知,万一你老弟下去不能马上找到他,一旦他跑了出来,我可不一定能拦得住,再说……”
一咧嘴,又道:“你我缘仅一面,还是初交,我有个不大好的名声,你身上又带著一页三招“轩辕刀法”,尽管我跟时偷儿是多年臭味相投的老朋友,你还是防著我点儿好,所以让我下去对你是不会有害处的,明白了吧?”
话落,他没容楚云秋再开口,闪身扑向了野草丛中那口枯井。
楚云秋听得呆了一呆:当他定过神来时,莫言已跃进井口不见了,他不免暗叹莫言心眼儿太多,因为他自问并没有提防莫言之心。
他这里正自心念转动,只这么一转眼工夫,枯井里窜起了一条人影,那是个长发披散、衣衫破旧的残废老人。
那老人两眼只剩下两个黑窟窿,鼻骨塌断、,鼻头歪向一旁,满脸的伤痕,交又纵横,一张睑完全走了样,形如厉鬼的确吓人,衣袖长过手臂,看不见他是不是还有双手。
它的身法真的相当快捷,双脚一沾井栏,腾身又起,直往那后院一憧一幢残破的屋宇扑去。
楚云秋猛提一口气,腾身疾掠,一个起落便拦住那残废老人的去路,道:“阁下请留一步。”
残废老人的听觉似乎相当敏锐,早在楚云秋提气腾身时他已听见了那疾速的衣袂瓢风声,他人还没有落地便猛抖双袖改变方向,改向横里窜去。
楚云秋有心出手,但眼见残废老人这等模样却又不忍,只有提气一掠又截住那琖废老人的去路,道:“阁下……”
他这一声“阁下”未完,残废老人竟然一个旋身往回扑去,一跃又投进了那一口枯井中。
楚云秋一怔,忙扬声叫道:“莫老小心,他又下去了。”
他这句话刚说完,那琖废老人又自井里窜起,胁下来著一个人,赫然发现就是莫言。如今的莫言却跟睡著了一般儿,残废老人一只衣袖搭在莫言的头上,站在井栏上一动也不动。
怪不得残废老人刚出井的时候,莫言没即时跟上来,不是他还在井底摸索,而是被残废老人放倒了。
看来莫言的“骗术”虽然高明,一身武功可真不怎么样。
残废老人没出声,一只衣袖仍搭在莫言头上。
这意思很明显,楚云秋自然懂,他心头一震没敢迫过去,道:“阁下话别伤人,我来此没有恶意。”
残废老人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抬衣袖指了指楚云秋,摇了一摇,然后指指自己再往墙上一指,最后把莫言往下放了放。
楚云秋道:“阁下的意思可是说,我让你走,你把他带一段路然后把他放下,绝不伤他。”
残废老人点点头。
楚云秋道:“可以,不过阁下要答我几句问话。我知道阁下说话不方便,阁下可以点头或摇头,阁下可是梅家的主人梅凌烟?”
残废老人身躯一震,随即摇了摇头。
楚云秋和声说道:“我没有恶意,我只是……”
残废老人似乎不愿再听楚云秋问话,长身欲起!
楚云秋忙道:“请等等,我还有一问,“百花城主”…”
残废老人身躯猛震,腾身窜起,直往后墙外掠去。
楚云秋大鱼,腾身追了过去。
残废老人停身墙头,霍地转过这作势要拍莫言的头。
楚云秋一咬牙收势落地,道:“不要伤他,我让你走就是,我要你在二十女外把他放下,要不然我可就不顾后果、不惜一切了。”
残废老人一点头,转身掠了下去。
楚云秋忙掠上墙头,只见残废老人顺著悔宅后这条小胡同往西飞驰,虽然他两眼已瞎,但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
转眼已出二十丈,只见残废老人把莫言往地上一放,拐弯奔进了跟梅宅后这条胡同交又的另一条胡同里。
楚云秋忙提了一口气扑了过去,他想先找贱废老人再救莫言,可是当他扑到残废老人拐弯处时,残废老人却已没了影于。
他扑过来时没下地,是从那一户户人家的后墙上扑过来的,这样他居高临下视野宽广,加之他的身法快速,殁废老人决然逃不出他的视线。
但理虽如此,事却不然。残废老人确实逃出了他的视线,他如今站在墙头四干寻觅,仍没有看见残废老人的影儿。
四下到处是住家,唯一的可能是残废老人跑进人家家里躲起来了,并没跑远,但他却不能挨家挨户跑进去找!
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残废老人,又让他给跑了,楚云秋好生懊恼,他掠下了地,抬手拍活了莫言的穴道。
莫言睁开了眼,一骨碌地瓟了起来,道:“我怎么会在这儿,老弟台,你看见他了么,人呢?”
楚云秋尽管心中十分懊恼,却总不能怪莫言没用,只有苦笑一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莫言满腔歉疚地一跺脚儿,说道:“都是我没有用,要是我没有让他放倒,老弟你何至于让他跑了,没想到这个残废老人的身手还这么的高,加以下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楚云秋道:“他在暗处,莫名在明处,这本难怪,要怪只能怪我一念不忍,没在他山井后出手擒他,当时我要先擒住了他,他还能再跑回井里去么?”
莫言摆手道:“事到如今什么也别说了,如今他已是鷩弓之鸟,再想找他谈何容易呢……”
忽地目光一凝,又道:“老弟台,你说他可能躲进了这些住家里?”
楚云秋道:“照眼下的情形看,我不相信他龙跑出多远!”
莫言四干看了看,“嗯”了一声,点点头道:“对,有道理,老弟台,你要是没别的什么事,咱们来个守株待免如何,他或能不吃不喝,可是我不信他能不放不撒,他再灵总是个瞎子,咱们找个视野广的高处守著,看他能在人家家里躲多久。”
本来楚云秋已知当日伤在众白道高手围攻下的不是乃父“神手书生”,所以他并不急著找这残废老人。可是,他现在怀疑这残废老人就是当日没死在梅家灭门惨祸里的梅凌烟,因为听莫言说刮去水榭墙上那首“钗头凤”的,是这个残废老人,他推测梅凌烟要是还活著,绝不会远离悔家废宅。
而这个残废老人却住在梅家废宅后院那口枯井里。
同时由琖废老人适才逃跑的情形,也可看出这残废老人对梅家庭院以及梅家附近的环境很熟,要不然他一个瞎于绝不会挑那口枯井藏身,适才跑起来也绝没有那么顺利,错非是梅家的人,谁能对梅家庭院及梅家附近的环境这么熟。
而据楚云秋所知,梅家可能还有两个人活著,一个是悔恨天,一个是梅凌烟。当然这残废老人不是悔恨天。
如果这残废老人真是梅凌烟,那以百颗明珠代价,让乐无畏去汉阳冒充“神手书生”朋友,诈取那幅女子画像的是不是他,叉成了疑问。
因为乐无畏没说找上他的是个残废的人,而且找上他那个人是扬州口音,足见那个人会说话。
当然事隔这么多年,梅凌烟也可能在取得那幅女子画像之后,又遭了什么不幸,可是这不幸又是谁给他的呢?
还有,这残废老人若是悔凌烟,也就是说“百花城主”要找的仇人正是梅凌烟但家破人亡的明明是梅家,那位“百花城主”怎么说梅凌烟夺去了它的爱妻,害得他家破人亡?难道这里头别有什么蹊跷?
所以,基于以上的这些疑问,他还得赶快找到这残废老人查问个究竟─。
他也曾想到黄君,他不是不关心黄君吉凶福祸,他也不是个自私人,但是“逍遥宫”不知所在,而残废老人就在眼前。
而他之所以要找到“逍遥宫”,是去要回黄君,但他只推测黄君可能是被“逍遥宫”的人掳走了,并不能肯定。所以,他权衡一下情势,他只好选择眼前的。
是故莫言说完了话,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莫言一见他点头,马上说道:“那么咱们还是回梅家废宅去,你看,这一带只梅家废宅后院小楼最高。”
楚云秋回身望去,的确这一带是以梅家废宅后院那座小楼为最高。
坐在那座小楼的瓦面上,这一带的景物可以尽收眼底,任何一点点动静也难逃过,所以他叉点点头,两个人便一前一后掠回梅家废宅。
他们刚进后院,楚云秋忽然神色一动停步,道:“莫老身上有火摺子么?”
莫言道:“有啊!怎么?”
楚云秋道:“借我用用,我下井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莫言探怀取出火摺于递向楚云秋。
可是,楚云秋刚伸手要接的时候,他却又把火摺子收了回去,道:“还是我下去吧,别等你刚下了去,他又来了,又出手把我制住来个落井下石,或者是毁了井栏塞上了井口,那就惨了。”他没等楚云秋说话,闪身扑了过去。
楚云秋刚伸手想拦,但随又转念一想,莫言说的也是实话,的确有这个可能,委实是不能不防。
他这里没有说话,垂下了手儿。莫言那儿已跃进了那口枯井里。
楚云秋自己明白,他不是想下去看看能找到什么,而是他心里已经有了目的,是那幅名叫台烟女子的画像。
他认为梅凌烟既是不惜以百颗明珠的代价换取那幅画像,那幅画像对梅凌烟来说自是十分珍贵,要是能从这口枯井里头找到了那幅画像,那么眼前这个残废老人自是梅凌烟无疑的了!
很快地,人影一冒,莫言从枯井里跃了出来,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拿。
楚云秋的心当即就在下沉,道:“什么都没有?莫老!”
莫言掠了过来摇头道:“这回很清楚了,下头有个洞,挺干净,里头舖约有草,挺舒服的地方儿,只是什么都没有。”
楚云秋难掩心中的失望,道:“那就算了,咱们上楼顶去吧!”
莫言看了他一眼,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两个人掠土小楼瓦面,楼后一棵树,把小楼瓦面遮住了一大半。
两个人坐在瓦面上,居高临下可以看见四干,但却不虞四下的人看见他们俩,是个很理想的地方。
坐在瓦面上,楚云秋心里又盘算上了,没能在枯井里找到那幅画像,眼前这残废老人的身分还是不能肯定。
他这里心里转动,默默末语,莫言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老弟台,你在想什么?
你究竟想在那口枯井里找到什么?”
楚云秋定定神,吸了一口气,道:“莫老拿我当朋友,甚至为我的事奔波涉险,我实在不该再瞒莫老……”
莫言道:“老弟台,你是梅家后人?”
“不:”楚云秋道:“我姓楚叫云秋!”
莫言两眼一睁,道:“这縻说,你是“神手书生”的后人?”
楚云秋点点头道:“是的!莫老!”
莫言微微摇头道:“抱歉,老弟台!我真的不知道当年围攻令尊的人都是谁,他们……”
“莫老!”楚云秋截口说道:“我并没有找那些人的打算,还请莫老仍把我当江山,免得他们知道“神手书生”后人出现在武林大起恐慌之余反过来找我!”
莫言呆了一呆,道:“这么说,老弟台不打算找当年围攻令尊的那些人?”
楚云秋道:“当年家父的情形想必莫老一定清楚,他们以杀止杀,他们是为搭救整个武林,我怎么能怪他们?”
莫言看了他一眼,道:“老弟台,你可真是我生平仅遇,这种事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头一次听说,老弟台,你简直令人肃然起敬,我跟时偷儿都没交错朋友,从现在起,你让我姓莫约为你死我都干!”
楚云秋道:“莫老言重了!”
莫言目光一凝,道:“老弟你既是“神手书生”的后人,我可就要问你一件事儿,令笠道人围攻之后,他的莫逆之交“千面神君”齐九皋也跟著失了,你可知道,有人说他是义不独生拔剑自刎,跟令笠一块儿去了,这件事确不确实?”
楚云秋神色一凄,摇头道:“不是这么回事,但是齐神君的义行比自刎殉友还令人感动,还令人起敬……”
他把所知道的毫不保留地告诉了莫言。
尽管他现在还不愿意让武林知道乃父还在人世,但是莫言是朋友,既然问起来了,他便不愿隐瞒“千面神君”齐九泉的义行!
莫言听得怔住了,只听他喃喃地道:“没想到齐九皋竟是个这么样的朋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突然翻身向南跪倒,激动地道:“齐神君,请先受我莫言一拜,容莫言来日再到你长眠处好好给你磕几个头。”话落,他恭恭敬散地拜了一拜。
楚云秋好生感激,忍不住两眼涌泪道:“莫若……”
莫言肃容道:“老弟台,打古至今咱们敬的就是这种人,齐神君也该是武林完人,义行动天地而泣鬼神,我给他磕个头儿算得了什么呢,普天下的人都该向他下拜,奉他为神!”
楚云秋默然不语,他何尝不是这么想。
只听莫言又道:“老弟台,你恕我莫言直言,我也不怕你不高兴,令尊这一生那前半截我没话说,可是那后半截,只为那一点虚名,舍弃正宗,改习“残缺门”的左手刀法,差一点毁了整个武林不说,到最后竟贪生怕死把齐神君这么个朋友拖了进去……”
楚云秋的心如刀割般。他唇边掠过了阵阵抽搐,道:“莫老,你不用说了,这些我都明白,不管他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他都不该这么做!”
莫言道:“老弟台,令尊现在……”
楚云秋摇头道:“不知道,生死末上,下落不明。”
莫言微一摇头道:“这就怪了,既然当初围攻的不是他,他怎么连你这个儿子都不管……”
忽地一凝目光,道:“老弟台,你找这个残废老人是……是不是他跟令尊的失有什么关连?”
楚云秋没承认,也没否认。他把他见“百花城主”的经过,与“百花城主”所交换的条件,以及他离开“百花城”的诸般情形,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莫言睁大了一双老眼,差一点没跳起来。他抬起了手儿叫道:“有这种事?
慢著,老弟台,咱们一桩一桩的分析,我再把我所知道的及我的看法加进去,这样说不定可以弄出个眉目来。老弟你刚才说是“百花城主”让你找这个残废老人的,他说残废老人夺了他的爱妻,害得他家破人亡?”
楚云秋道:“不错,“百花城主“是这么说的。”
莫言道:“老弟你怀疑这个残废老人是是梅家的主人梅凌烟!”
楚云秋道:“我不是这么怀疑,这各种迹象……”
莫言一点头道:“老弟你所做的推测并不牵强,也很合理,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残废老人鹰该是梅家主人梅凌烟,咱们投在枯井里找到那幅画像,那并不表示他不是梅凌烟,因为这幅画像既对他这么珍贵,他一定画不离要的带著,断不会收放在某个地方的……”
一顿沉吟又接道:“要是这样的话,梅凌烟夺人爱妻这件事……据我所知,其实这件事武林中人都知道,梅凌烟的夫人是当世第一美人,据说不但风华绝代,国色天香,而且也很贤慧,他怎么会再去动别的女人,尤其是别人老婆的脑筋?除非他这个夫人是夺来的……”
楚云秋道:“莫老可别忘了,他不惜百颗明珠换取那幅画像,那昼中的女子也是姿容绝美!”
莫言一怔,道:“这倒是,那以百颗明珠换取那幅女子画像的,要真是梅凌烟员的,足见悔凌烟也是个不专情、不知足的风流人物,要是这样的话,他这个家遭逢的灭门惨祸,恐怕就跟那位“百花城主”有关系了。”
楚云秋点点头道:“莫老这推测颇为合理!”
莫言摇了摇头,道:“可是老弟台,据我所知,梅凌烟是个外方内正的人物,他不可能在外头乱来的。”
楚云秋叹了一口气,道:“莫老,我看咱们这样分析下去到头来还是白费力气,我要找这个残废老人,找不到这个残废老人咱们无法肯定他是不是梅凌烟,无法明白那幅女子的画像究竟是个怎么回事,无法明白他究竟是不是夺了“百花城主”的爱妻,害得“百花城主”
家破人亡,我也无法到“百花城”去问“百花城主”我要找的那位前辈现在住在什么地方,这么一来我除非找到了家父,要不然我也就没有办法知道家父当年一步走错的真相……”
莫言道:“老弟台,就是你能找到这残废老人,他既不说也不能写……”
楚云秋道:“至少他可以用点头或摇头来答覆。”
莫言也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老弟台,你说得不错,这个残废老人是个极重要的关键人物,只要找到他,这个谜团差不多也就打开了,不知道哪个缺德鬼把他弄得这个样儿,就算能找到他,还要比手划脚的费上一事,也怪我这个“万事通”到这儿不通,对楚、梅两家的事知道得太少,一点忙也帮不上……”
楚云秋道:“莫老,人又不是人罗金仙,怎能对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都知道?正如莫老所说,莫老你要是真什么事都知道,大可自己盖座寺,往里一坐享受那十力香火去,何必还在这险恶的江湖上奔波!”
莫言笑了。他笑得有点儿勉强,吁了一口气道:“为今之计只有守这个株,待这个兔了,希望这个兔不是有三窟的狡兔,要不然这个谜团……”摇摇头,住口不言了。
楚云秋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万一这个残废老人老早已经死了呢,难道就让这些谜团永远是个谜团不成?我仍会从别的方向著手去查,我不信查不出个水落石出,只不过那样要费时费事些罢了!”
莫言摇头道:“不,老弟台,真要这个残废老人早已经死了,我认为这些事都单纯了,那位“百花城主”不是不计较死活么,只要老弟把这残废老人已死的证据带到“百花城”
去,勺百花城主”照样会把要找的那个人的住处告诉你,看样子那个人知道得不少,也许从他嘴里就能把这个谜团一一打破!”
楚云秋道:“莫若说得是,可是如今这个残废老人是活著,我势必把他的人头带到“百花城”去不可,这就不单纯了,我不能听一面之词随便杀人,我总得先问个清楚,既然怀疑他有可能是梅凌烟,我也得把画像的事弄个明白……”
莫言苦笑了一声,道:“所以找说他不如早死了好,其实也是,我要是像他这样,早就一头碰死了,还活著干什么!”
一顿,按著又道:“这位“百花城主”也是,干么这样刁难,他自己有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自己去,偏偏跟你来这么个条件交换?人多总比人少好办事,万一你这儿找不著呢?你找的那个人是告老还乡了,年纪自是不小,万一没找到这个琖废老人他已经死了呢,这岂不是整人害人么?”
楚云秋道:“那是我的事,世人都为自己想,有几个能为别人想的?”
莫言道:“提起这座“百花塑,又是让我脸上无光的一件事,这位“百花城主”是何许人?“百花城”那些人都是哪儿来的?我也是一无所知。前些日子时偷儿到“百花城”想捞一票,我托他顺便给我摸摸“百花城”的底,哪知他运自己想摸的都没摸著,反而让人摸了样东西去,阴沟里翻了船,终日打雁的让雁吃了眼珠,我看我们倒是走一个运,倒楣倒走了,老弟台你是唯一深入“百花城”的人,你有没有看出些他们的来历?”
楚云秋微一摇头道:“没有,他们都戴著面具,我到“百花城”的目的不在此,没留意,同时我也没工夫在“百花城”多待,我只看出那位“百花城生口两手不灵活,看上去有些僵硬,而且据我猜测他的年纪在四十以上,典型的伟丈夫,是个很不凡的人物。”
莫言微一点头道:“他应该是个很不凡的人物,听时偷儿说过你老弟对“刀”的高论,这位“百花城主”能选出老弟那把刀为天下第一,而且信守诺言,慨赠一页二式“轩辕刀法”,这是相当难得的,不但有眼光,而且有魄力,唉!却不知这位不几人物是当今的哪一位高手?”摇了摇头,住口不言了。
楚云秋道:“不凡是不凡,只是野心大了些,我看他有意一网打尽武林精英,他却说是想藉那“宝刀会”诱来夺他爱妻、害他家破人亡的仇人。”
莫言道:“这没什么,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古来的英雄人物哪一个不是称奇宇内、君临天下的大野心家。就拿眼下的各门各派来说吧,哪一个是安份守己的,哪一个不是在暗中勤练绝艺,以图壮大自己的声势?”
楚云秋点点头道:“或许莫老说对了……”
莫言突然一凝目光,道:“就因为你老弟身怀一页三式的“轩辕刀法”,使得武林中人莫不得之而后甘心。只不过老弟你仅仅碰上了南宫海天,武林中的各种绝艺我知道得不少,也见过不少,唯有这“轩辕刀法”……”
楚云秋探怀取出那一页三式“轩辕刀法”递了过去。
莫言一怔,道:“老弟可真痛快,真信得过我?”
楚云秋道:“我还怕莫老跑了么?”
莫言笑道:“说得是,我再有两条腿也不够。”
他笑著拿了过去。当他取出那一页三武“轩辕刀法”一看,他不再笑了,而且脸色变了,猛然抬眼道:“老弟看过这一页三式“轩辕刀法”了么?”
楚云秋人目莫言异样的神色,为之怔了怔,道:“看过了,怎么……”
莫言道:“老弟认为这是“轩辕刀法”?”
楚云秋又复一怔,道:“我以前没见过“轩辕刀法”,我只觉得这三武刀法奇妙深奥,威力十分强大……”
莫言脸色又一变,急道:“老弟照这三式刀法练过了么?”
楚云秋道:“还没有,因为没有工夫……”
莫言舒了一口气,道:“那还好,幸顾我厚著脸皮跟老弟要来看看开开眼界,也幸亏是我看见了。老弟台我敢夸一句,当今武林之中,除了那位“百花城主”、以及学过这种刀法的人,还有我这个“万事通”莫言,再也没人识得这种刀法了,这不是“轩辕刀法”,是“贱缺门”的“左手刀法”!”
楚云秋心头猛地一震,差点没叫出声。他伸手抓住了莫言,急迫:“怎么说,莫老,这一页三式不是“轩辕刀法”,而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
莫言道:“正是,老弟台。这就是当年令尊舍弃正宗改习毁了他自己的“残缺门”“左手刀法”,这上头画的虽然是右手使刀,但右手绝练不起来,一上手就会觉得十分别扭,这画右手使刀只为掩人的眼而已,老弟台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试著在心里头比划比划。”
楚云秋接过那一页三式“轩辕刀法”,目光即落在那第一式上,他听了莫言的话在心里试著比划,一试之下,不但诚如莫言所说觉得十分别扭,而且一把刀根本就挥不出去。
他的心头一震,抬眼说道:“莫老,果然不错,“勺百花城主”何来“残缺门”的“左手刀法”?”
莫言道:“只有一种解释,“百花城”就是销声匿迹已久、神秘邪恶的“残缺门”,“百花城主”就是“残缺门主”!恐怕没错,老弟台你不是说那位“百花城主”两手有点僵硬,举动起来不够灵活么?那可能是一双假手。”
楚云秋惊声说道:“有这种事?“百花城”居然会是销声匿迹多年的“残缺门”?我正愁找不著他们呢,没想到会当面错过,失之交臂……”
莫言微一点头道:“要照那位“百花城主”把这一页三式“左手刀法”给了你老弟这件事看,他与当年的“残缺门”的确脱不了关连。”
楚云秋骇然一惊道:“莫老是说那位“百花城主”已认出我是“神手书生口的后人……”
莫言摇头道:“那倒未必,老弟既认为他举办“赛刀会”有一网打尽武林精英的野心,恐怕这才是他把那一页三式“左手刀法”给了老弟你的真正目的,老弟在“百花城”所表现的武功与机智,使他认为老弟你是个可利用的大才,因之他选你为天下第一刀,把这一页三式“左手刀法”名正言顺、不著痕迹地给了你。”
“他先让你为他办他的事,在这段时间里还会有不少人想搏杀你夺取这一页三式所谓“轩辕刀法”,你为了保护这一页三式所谓“轩辕刀法”,就不得不大开杀戒,这是他利用你为他削减武林实力的第一步。”
“万一你不幸被杀,这一页三式“左手刀法”也破人夺了去,能搏杀你的人,身手一定比你更高、更好,那人一日一习了这一页三式“左手刀法”,就会情不自禁地杀人,照样也是为他削减武林实力,这是他利用你的第二步。”
“要是你能护住这一页三式“左手刀法”,你杀的人就不会少,等你再学了这“左手刀法”,你杀的人会更多,不管这一页三武“左手刀法”是被你、或者是被别人夺了去,总都是为他削减武林实力,为他消灭对手,而到最后那被他利用的人一定会像“神手书生”当年一样,伤在许多白道高手的联手围攻之下。”
而现在的情形跟当年又不一样了。当年“残缺门”的实力不够,武林中的阻力强大,所以在“神手书生”伤在白道高手围攻之下后,他们并不能一举席卷武林,如今“百花城”兵多将广,实力雄厚,武林中的阻力已被他利用的人消除得差不多了,剩下有数的几个白道高手,岂能撑持大局,试问,这中原武林魁首,不是“残缺门”的是谁的?”
楚云秋道:“莫若,你忘了,眼下武林中已有个已习“左手刀法”的梅凌烟后人悔恨天。”
莫言呆了一呆,道:“说的是,有两个习了“左手刀法”的年轻俊彦后起之秀为他“残缺门”卖力,那收效更快更大。”
楚云秋道:“五年前“残缺门”阴谋未能得逞,因之销声匿迹,暂避风头,五年后的今天,声威犹凌驾于诸大门派之上的“百花城”崛起武林,看来他们是处心积虑很久很久的了!”
莫言道:“而且,用心之歹毒,令人发指。”
楚云秋道:“现在我有点明白了,我要找的那位前辈是“百花塑的人,同时也是“残缺邙的人,他一定是知道“残缺门”引家父走上歧途、供他们利用的真相,五年前那时候本想告诉我,但又怕我年幼力弱,一时冲动找上“残缺门”去自送一条性命,因之他让我五年后到“百花城”找他去。五年的工夫倘遇名师,一定能有所成就……”
莫言道:“要是这样的话,恐怕要找的那个人不是告老还乡、归隐林泉了,“百花城主”这一著根本就是个骗局。”
楚云秋挺身站起,道:“看来我该到“百花城”去一趟。”
莫言忙跟著站起,道:“这个残废老人……”
楚云秋道:“莫老,这个残废老人现在已属次要,等我去过“百花城”后再找他不迟,其实急著找他的应该是悔恨天而不是我。”
莫言微微点头道:“说得也是,好!我跟老弟你到“百花城”走一趟。”
楚云秋道:“莫老,我是说,我自己去。”
莫言微微一怔,道:“这么说,你没打算让我去?”
楚云秋点点头道:“这不弃你莫老的事。”
莫言道:“老弟台,咱们是朋友。”
楚云秋道:“莫若的心意我心领了,我不需要助拳。”
莫言道:“你…”他没有再说下去。
顿了顿,又道:“老弟台,你别忘了,“残缺门”毒害的虽是你,但他最终的目的还是在席卷武林,我也是身在武林啊!”
楚云秋道:“话是不错,莫老请恕我直言一句,莫老你跟我一块去,并不见得能帮我多大的忙。”
莫言倏然一笑,道:“老弟的好意我懂,我武功虽然不灵光,可是我这独步当今、傲夸武林的骗术也许能派上用场的;再说老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莫言在武林中混了这么多年,得到的只有一个臭字,人死留名豹死留皮,要是让这臭名声传下去,我死也要带著一脸红,老弟何不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也沾一点香。”
楚云秋道:“倒不是我不给莫老这个机会,而是……不管怎么说,我不能让莫老跟我一块儿去。”
莫言道:“老弟台,不管怎么说我是跟定你了。”
楚云秋道:“那么,就请莫老原谅了。”他飞起一指点向莫言腰间。
莫言连残废老人那没有手的胳膊都躲不过,又哪能躲过楚云秋这一指,他运躲的念头还没有来得及,就已中指倒了下去。
楚云秋扶著他把他轻轻放在瓦面上,莫言不能动,但是他还醒著,情形跟在小亭初遇楚云秋时一样。
莫言急道:“老弟你这是……”
楚云秋道:“莫老的穴道一个时辰后自会解开,这地方既隐密又安全,谁也不会想到这儿会有个人。可是莫老千万别叫,要是让人听见了喧嚷那就难说了,别忘了那残废老人还在左近。”话落,他飞身掠了下去。
莫言苦笑一声,闭上了眼。
第十六章 巧施援手 这时候,雨已经不下了,晴空万里无云,看样子也不会再下了。
不下雨的时候,太阳晒起来那可就够受了,好在莫言躺在枝叶下、阴凉里,并不觉得热,可是他心里急,那比晒太阳还难受。
急归急,难受归难受,奈何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正如楚云秋临走时所说,这地方既隐密又安全,谁也想不到,也根木看不见躺著他这个人。
除非他叫,可是他敢么?他自问还是不敢,那残废老人还在左近,楚云秋还真吓住了他。没奈何,只好等一个时辰之后了!
既是非等一个时辰后不可,现在急有什么用呢,静下心闭著眼养养神吧,奔走江湖这么多年,还真难得有这么一刻呢!
莫言闭上了眼养起了神,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个话声传进了耳中,话声来自下头,清脆、甜美、悦耳,很显然是女子话声,而且是个年轻女于的话声。
那年轻女子说道:“姑娘,怕是咱们听错了吧,你看这儿破得这个样子,江相公怎么会到这儿来?”
“江相公”,莫言听得一怔,心头也一跳,想坐起来又动弹不得,只好凝神地再听下去了。
只听另一个话声跟著响起,也是个女子话声,这女子的话声比刚才那女子的话声更甜美、更好听:“傻丫头,你哪儿知道,这座梅家废宅可不同于一般废宅,这是昔日江南首富梅凌烟的家。梅凌烟的家不但是江南的首富,也是个武林世家。”
“梅凌烟几年前遭逢变故,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究竟是怎么招来的祸,哪些人行的凶,到如今仍是个谜。江相公身怀绝学,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咱们也很清楚,既然到了扬州,焉有不来悔家废宅的道理!说不定他就是为查这件事才到扬州来的。”
这番话,莫言字字听入了耳中,他有八成的把握,这“江相公”指的是江山,可是还欠两成把握他不敢肯定,而且他一时也不知道这两位姑娘是何许人。
所以,他仍不敢出声,仍耐心地听下去。
随听先前的那位姑娘道:“可是咱们到这儿来有什么用,这儿什么都没有……”
后说话的那位姑娘道:“我知道,我并不一定要找著他,我到扬州来也不是来找他的。
但既然到了扬州,我认为该来看看这座梅家废宅。你看,眼前这座梅家废宅虽然残破不堪,但也可以看出昔日是如何富有、如何的美仑美奂。”
只听先前那位姑娘道:“你这是何苦,要不你就别来,既然来了,你干么又不承认是来找江相公的,你的心事婢子还会不知道,你对婢子还用得著隐瞒什么?”
后说话的那位姑娘道:“别胡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已订了亲的人,我不想招惹这个麻烦,更不愿让他末婚妻的家人再跑来找我理论,这不是别的事,传扬出去落人笑柄,要让谷主知道了,我也别想活了。”
这一来莫言更糊涂了,“他是订过亲的人”,据他所知江山并没有跟谁订过亲,江山连提也没提呀!“谷主”?这又是什么谷?
先说话的那位姑娘道:“江相公也真是的,在咱们船上待了这么久,说也不跟你说一声……”
只听后说话的那姑娘道:“傻丫头,你是怎么了,人家跟我说这个事情干什么,犯得著么?”
“船上”,莫言为之心头猛跳,他明白了,这他听江山提过,当即开口说道:“下头可是萧栖梧萧姑娘?”
下头陡然传上一声惊喝:“什么人躲在暗处……”
后头那位姑娘说了话,话声很平静:“翠吟不可无礼,是哪位在此,请出来让萧栖悟见见。”
莫言忙道:“萧姑娘!我是莫言,在楼顶上,我的行动不方便,可否请两位上来一会儿。”
没听见萧栖梧说话,却听见衣袂飘风声上了小楼。
莫言忙又道:“萧姑娘,我在顶上,屋顶。”
话刚说完,眼前一花,香风袭人,一位美艳绝伦、冰肌玉骨、宛若神仙中人的白衣姑娘,跟一位明眸皓齿、俏生生的青衣少女已站在眼前。
那白衣姑娘两道清澈的目光投注在莫言脸上,只听她道:“可是“风尘二奇”中的莫老人家?”
莫言忙道:“不敢当,正是莫言,我穴道受制,行动不便,请姑娘屈驾,还请姑娘原谅。”
青衣少女道:“老人家你怎么知道我家姑娘?又怎么知道我家姑娘叫……”
莫言道:“我是江山的朋友,听江山提过萧姑娘:”青衣少女美目一睁,神情一喜,萧凄梧娇岱嫣红,开口说道:“原来老人家跟江山是朋友,那就难怪了,老人家这穴道是被谁制住的?”
莫言苦笑道:“就是江山。”
翠吟道:“江相公?那他人呢?”
莫言道:“走了,刚……”
萧栖悟满面诧异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人家既是江相公的朋友,怎么会被他制了穴道?”
莫言当即从他结识楚云秋说起,一直说到刚才,当然他为楚云秋瞒了该瞒的事,他只说能说的。像有关残废老人的那一段,他只说楚云秋怀疑那是梅凌烟,想找著残废老人问个究竟,别的他一字也没提。
静静听毕,翠吟首先叫道:“原来那“百花城”竟会是昔日的“残缺门”,江相公也真是,怎么能一个人深入险境,姑娘,我看咱们还是赶快赶去吧:”萧凄悟脸色有点凝重,别的没看出什么,只听她缓缓地道:“不忙,先为莫老人家解开穴道再说。”
莫言道:“那真是多谢姑娘。”
萧栖悟道:“老人家别客气,江相公可是在老人家腰间点了一手?”
莫言点头道:“正是。”
萧栖悟纤纤玉手往莫言腰间拍去,这一掌是拍实了,但莫言仍躺著没动。
萧栖悟呆了一呆道:“江相公用的是独门制穴手法,逼我就无能为力了。”
莫言为之一怔,道:“怎么,他用的是独门制穴手法?”
萧栖梧点点头道:“不错,恐怕老人家只有等穴道自行解开了。”
莫言苦笑道:“那也只好等了。”
翠吟望著萧栖悟道:“姑娘,咱们是不是先赶去……”
萧栖悟迟疑著没说话,莫言忙道:“姑娘能不能等等我,刚才我已经嚷出了声,要是那残废老人还在左近,他一定听见了。”
萧栖梧微微点头道:“老人家说得是,那就等老人家一块儿走吧!”
说完话,她转身生了下去。翠吟只好跟著生了下去,但她却忍不住心里的焦急,说道:
“老人家,还有多久:”莫言有点窘道:“就快了。”
萧栖梧看了翠吟一眼。尽管翠吟皱起眉锋,还想再说,但她却没再敢说。
莫言迟疑了一下,窘迫她笑了笑,然后望著萧栖悟道:“请恕莫言孟浪,姑娘可是来找江山的?”
萧栖梧娇靥又一红,道:“老人家刚才已听见我跟翠吟的谈话,我也不必隐瞒,我到扬州来是来找他的。”
莫言道:“听姑娘刚才说,他已订了亲,他末婚妻的家人还我过姑娘?”
萧栖梧微微点头,道:“是的,提起来实在让人羞惭,其实我并不知道,我也没做错了什么!”
莫言道:“这不是罪孽,姑娘本就没有做错,而且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姑娘是听谁说他已订了亲的?”
翠吟美目一睁道:“怎么,他难道没有……”
莫言拦住了翠吟,望著萧凄悟道:“请姑娘你先答问话。”
萧凄悟道:“就是他末婚妻那个娘家人。”
莫言道:“那个人姓什么?叫什么?是他末婚妻的什么人?长得什么模样?”
萧凄悟道:“他没说他姓什么卞叫什么,他说是江相公的末婚妻是他的妹妹,很耳轻,人也长得很俊,穿一件白衣,不过我看他是个易钗而弁的红粉女儿身……”
莫言“哦”地一声,笑著说道:“我知道她是谁了,姑娘没看错,她确是易钗而弁的红粉女儿,提起她来,姑娘恐怕也知道,她就是那崛起不久、但却使黑道群邪闻名丧胆的“血无痕”……”
萧栖悟呆了一呆,道:“原来她就是“血无痕”,我还不知道“血无痕”是一位红粉女儿……”
翠吟道:“老人家,她是不是江相公的末婚妻?”
莫言笑笑说道:“据我所知,江山是在“百花城”才认识她的,缘不过几面,但是她一直暗中保护著江山,也确曾帮过江山的大忙,救过江山的命,她有没有跟江山私订终身我不清楚,不过她要是江山的末婚妻,他不会不跟我提一下。”
翠吟圆睁著美目叫道:“好哇!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亏她还想得出这种的词儿啊,真是不……”
萧栖梧看了翠吟一眼,翠吟立即改口说道:“姑娘,她不该对你这样:”萧栖悟没有理翠吟,望著莫言道:“多谢老人家指点,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她。”
莫言道:“姑娘的度量比那位大多了。”
萧栖悟道:“老人家夸奖了:听老人家说江相公有位红粉知己已失,可能被“逍遥宫”的人掳了去,是不是指这位姑娘。”
莫言道:“不错,就是这位姑娘?”
萧栖悟道:“江相公只凭“扬州八怪”将入送往“梅岭”“史祠”大钟内之词,以及他在“史祠”内找到一张“逍遥宫”的信笺,便认为他这位红粉知己是“逍遥宫”的人掳去的,是么?”
莫言道:“是的,姑娘。”
萧栖悟摇摇头说道:“恐怕江相公误会了,要不然就是这里头别有蹊跷,据我所知,“逍遥宫”的人绝不会做这种事。”
莫言微感一愕,道:“姑娘知道“逍遥宫”?”
萧凄悟点点头道:“我知道,我对“逍遥宫”力道得很清楚,我敢保证“逍遥宫”的人不会做这种事。”
莫言惊异说道:“姑娘对“逍遥宫”知道得很清楚?那么姑娘一定知道,“逍遥宫”在什么地方了!”
萧栖悟道:“我知道,可是,请你原谅,我不能说,因为我的家人对“逍遥宫”主人作过许诺,绝不向我家以外的任何人透露“逍遥军的所在,不过,我可以再向莫老保证,“逍遥宫”的人绝不会做这种事。”
莫言道:“可是,那“逍遥宫”的信笺……”
萧栖悟道:“我敢说这里头一定别有蹊跷。”
莫言沉默了一下,道:“我不敢信不过姑娘,姑娘要是早来片刻就好了,也好让江山知道……”
萧栖悟道:“不要紧,咱们待会儿会见著他的。”
莫言目光一凝道:“我知道姑娘的出身来历,姑娘跟令堂毅然离开了南宫家,虽属不得已,但却是明智之轝,只是姑娘刚才提到谷主……”
萧栖悟道:“不瞒老人家,那是家母,我现在跟母姓,家母带我离开家父之后,人居于一处幽谷,家母叫它“长恨谷”,所以找现在是“长恨谷”的人。”
莫言“哦”地一声,说道:“原来如此……”
萧栖梧忽一凝目光,道:“老人家,我听江相公说过,他在为别人找一个眼瞎、无舌、两手俱毁的残废老人,找著这残废老人,他可以换取另一个知道他仇家人的住处,并且告诉我,这个残废老人对他极为重要,要是我没猜错,老人家所说躲进民家、就在左近的残废老人,一定就是他要找的那个残废老人,既是这样,他怎么会舍了残废老人赶往“百花城”
去,尽管那位“百花城主”有意害他,而且有席卷武林之心,找著这位残废老人之后再赶往“百花城”也来得及啊!”
莫言呆了一呆,道:“这么说,有关这残废老人的事,他告诉过姑娘了。”
萧凄悟微颔首道:“是的,许是他忘了跟老人家提了!”
莫言有点不好意思,道:“姑娘不知道,要江山帮他找个残废老人的人,就是那位“百花城主”。”
萧凄梧微微一怔,道:“原来如此,这么一来内情就复杂了,难怪他会舍了这残废老人赶到“百花城”去……”
迟疑了一下,凝目接道:“老人家,看看江相公似乎有很多难言之隐。”
莫言神情一震,也迟疑了一下才道:“不错,他是有不少难言之隐,我知道一些,可是我不便说……”
萧栖悟浅浅一笑,道:“是老人家误会了,我没有背地里打听江相公那难言之隐的意思,我也不会这么做。”
莫言窘迫地一笑,刚要说话,忽地两眼一睁,挺身生了起来。
翠吟道:“老人家的穴道开了。”
萧栖悟头一个站了起来,道:“那么咱们快走吧!”
显然,她表面平静,内心比谁都还急。
莫言跟翠吟自然是毫无异议,然而世间事往往是欲速则不达的。
二一个人这里刚刚掠下小楼,从前院两两八后地进来整整十个人,后头那八个清一色的黑衣壮汉,前头那两个赫然竟是南宫海天跟“无情公子”冷铁生。
莫言先是怔了一怔,继而又是一惊,道:“糟了!我碰著对头了,真是冤家路窄。”
这当儿,冷铁生也看见了他,脸色一变,立即停了步。
只听南宫海天哈哈一笑道:“怎么样,公于爷,我没骗你、没说错吧,我这位妹妹是不是在这儿,走!过去见见。”他拉著“无情公子”走了过来。
萧栖悟娇靥上的颜色变了一变,但旋即就恢复了平静。
南宫海天和冷铁生转眼便来近了,冷铁生一双目光紧盯在萧栖梧的娇靥之上,现在一点儿也不冷峻了,反倒有点儿炙热过人。萧栖梧却是视若无睹,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只听南宫海天带笑说道:“来,铁生,这就是我那位妹妹。”
冷铁生目不转瞬,连眨也不眨一下,抱起了双拳,满脸的奸笑,说道:“冷铁生见过姑娘。”
萧栖悟淡然说道:“你我素不相识,不必客气,我也当不起。”
冷铁生为之一怔,好窘,好尴尬。
南宫海天一旁道:“妹妹,你是怎么了,我不是正在给你介绍么?”
萧栖悟道:“用不著,你的朋友我不敢高攀,让开路,我要走了!”
南宫海天忙一伸手,道:“这是干什么,别这么急好不,怎么说咱们总是亲兄妹,好!
这个咱们现在不谈,咱们谈正经的,行了吧!”
萧栖悟道:“你有什么正经的要跟我谈?”
南宫海天马上堆起了满脸的笑,道:“妹妹,跟你一样,我也是来找江山的,我知道你来了扬州,心想跟在你后头准没有错……”
萧栖悟道:“你错了,江山不在这儿,我也迟了一步,他早走了。”
南宫海天道:“他早走了,士哪儿去了?”
萧凄悟道:“你想知道么,告诉你也无妨,他上“百花城”去了?”
南宫海天讶然道:“好好地怎縻突然又土“百花城”去了,他不是刚从“百花城”来的么?”
萧栖悟道:“你知道“百花城主”给他那一页三武刀法,是什么刀法?我可以告诉你,那不是什么“轩辕刀法”,而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也就是说“百花城”的人就是原“残缺门”的人,如今你还要那一页三式刀法么?”
南宫海天眉锋微皱,道:“这就怪了,妹妹既然来迟了一步,没找著江山,你怎么知道江山是士“百花城”去了,又怎么知道那一页三式刀法不是“轩辕刀法”,而是“残缺门”
的“左手刀法”?”
萧栖悟道:“我是听这位老人家说的,信不信由你!”
冷铁生突然说道:“姑娘可知这位老人家是何许人么?”
萧栖悟道:“冷公子,我还不至于孤陋寡闻得连“风尘三奇”中的莫老人家都不知道吧!”
南宫海天道:“这就对了,别人所说的话我或许相信,唯独这莫老头儿说的话我不敢相信。”
萧栖悟道:“我刚才说过,信不信在你,不信你们就在这儿找江山吧,我还有事儿,失陪了。”
南宫海天站著没动,道:“妹妹,你要走可以,我也不敢拦你,不过你得把莫老头儿给我留下。”
萧凄悟道:“我得把莫老人家留下,为什么?”
南宫海天一指“无情公子”冷铁生,道:“铁生跟他有点儿过节,想借梅家废宅了结。”
莫言嚷道:“好啊!姓冷的,怪不得你们俩凑在一块儿,你要找个助拳的代你出口气,他要找江山那一页三式刀法……”
南宫海天阴笑道:“不错,莫老头儿,你说著了,我在路上碰见了冷公子,他提起了追赶你遭人插手的事,我一听就知道那是江山。我要东西,他要出气,这么一来,我们俩就凑在一块儿了,只要我俩凑在一块儿,他的气准能出,我要的东西也一定拿得到手卞是不是?”
莫言不相信南宫海天和冷铁生联手就能对付江山,他想用他的骗术施个诈,告诉南宫海天和冷铁生说江山就在左近,虽然萧栖梧已说江山不在此地,那不要紧,这种事本就虚虚实实,好在南宫海天和冷铁生也不相信。
可是难的是眼前实力悬殊,万一南宫海天和冷铁生听说江山就在左近,宁可、拚命也非要人不可,那仍然是个麻烦。
他这儿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萧栖梧说道:“冷公于,你跟莫老人家真有什么过节是么?”
冷铁生原本没想到萧栖悟会跟他说话,怔了一怔,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样子,道:“是的,萧姑娘。”
萧凄悟道:“这就麻烦了,莫老人家现在跟我在一块,要是有谁跟他过不去,我自不便不管,难道冷公子要先跟我搏杀一场不成么?”
冷铁生作难了道:“这……这……”
南宫海天忙道:“妹妹,这跟你没关系……”
萧凄悟没听见似的,望著冷铁生道:“冷公子可否看我薄面,今天暂把莫老人家的过节拦下,错过今天,什么时候我没跟莫老人家在一起,冷公子再作了断,行么?”
冷铁生哪忍说个“不”字,就是铁石人儿也不忍心。
他两道长眉扬了扬,点点头道:“既然萧姑娘说了话,冷铁生焉敢不遵,我话说在这儿,只要莫言跟在萧姑娘身边一天,我一天不碰他就是。”
萧栖梧浅浅地一笑,说道:“冷公子顾全了我的颜面,没有让我作难,实在让人感激,我这里谢了。”她居然对冷铁生浅浅地施了一礼。
冷铁生受宠若惊,忙还礼不迭。
萧栖悟没再说话,迈步要走,南宫海天哼哼一笑道:“妹妹,想不到你还会这一套啊,这档子事虽然提不起来了,还有江山那档子事呢!”
萧栖梧立即停步望著冷铁生,道:“冷公子,我说江山已经不在这儿了,冷公子你相信么?”
冷铁生连迟疑都没有迟疑,微微她笑了笑,道:“萧姑娘说的话,冷铁生焉敢不信!”
萧栖悟道:“那么请冷公于让让路,可以么?”
冷铁生连忙答应,欠身往一旁退去。
萧栖悟谢了一声,偕同莫言带著翠吟往前行去。
那八名黑衣壮汉似乎要阻拦,萧凄梧日射寒芒,直逼过去,那八名黑衣壮汉立即欠身退后。
萧栖悟、莫言、翠吟走了。南宫海天眼睁睁地望著他们二一人走了。
过了一会儿!
南宫海天望著冷铁生叫道:“我的公子爷,你是怎么搞的?”
冷铁生道:“海天兄,只要我能帮你搏杀江山,让你得到那三式刀法,你就把令妹给我,这话可是你说的。”
南宫海天点头道:“不错,是我说的……”
冷铁生道:“那么我从现在开始博取令妹的好感,有什么不对?”
南宫海天皱著眉儿,说道:“我的公子爷呀!你这叫博取她的好感?你是上了她的当了!”
冷铁生笑了笑说道:“这值得!你可别把我当傻瓜看,莫言总不会跟在她身边一辈子,是不?”
南宫海天道:“莫言是不会跟在她身边一辈子,可是你别忘了,江山是你的情敌,你要不帮我搏杀江山,她可就要跟江山一辈子了。”
冷铁生道:“你只知道怪我,刚才你也在这儿,你为什么不拦她?”
南宫海天叫道:“我的老天爷,你是怎么了,她总是我的妹妹呀,她要是不告诉我江山在哪儿,我能拿她怎么样?”
“这就是了!”冷铁生道:“咱们不该找她,应该找江山。”
南宫海天道:“你说得倒轻松,上哪儿找江山去?”
冷铁生道:“别人不知道江山的去处,莫言那老东西一定知道,我看见江山跟他一块儿离开那座小亭往扬州方向来的,他会告诉令妹,不会告诉咱们,咱们只要暗中跟著他们,我不信找不著江山。”
南宫海天呆了一呆,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我的公子爷,看来你并不十分糊涂嘛!”
冷铁生冷冷她笑道:“谁要把我冷铁生当作糊涂人,谁才是真正的糊涂人,别耽误了,再误人家就走远了,快走吧!”迈步往外行去。
南宫海天定定神忙跟了上去。出了梅家废宅是谈笑退敌。”
冷铁生冷冷她笑道:“谁要把我冷铁生当作糊涂人,谁才是真正的糊涂人,别耽误了,再误人家就走远了,快走吧!”迈步往外行去。
南宫海天定定神忙跟了上去。
出了梅家废宅,莫言一扬拇指儿,赞声说道:“姑娘,还是你行,这简直就是谈笑退敌。”
萧栖悟道:“莫老夸奖了,这边走。”
她忽然带著翠吟往右付去。
莫言忙跟上去,道:“姑娘这是干什么?”
萧栖悟道:“防著点儿总是好的,我哥哥跟冷铁生都不是糊涂人。”
说话间,二人拐进了梅家废宅的一条小胡同里。
三人刚刚拐进小胡同,冷铁主和南宫海天等从梅家废宅出来了。
只听南宫海天“咦”了一声,道:“怎么走没影兜了?”
冷铁生道:“他们走不太远的。”
加快步履行去,一行人很快地不见了。
莫言道:“姑娘,你简直让我五体投地。”
萧栖悟道:“老人家夸奖了,看来他们不相信江相公去了“百花城”,那最好不过,他们信了反倒是祸害,咱们走吧,避开他们走。”
三个人出了胡同,就要走。只见两条人影如飞掠到,萧栖悟和莫言眼力都够好的,一眼便看出来人俱是一身紫衣,一个红脸矮胖老者,一个黑脸长髯老者。
他们二个人看见了那两个紫衣老者,那两个紫衣老者自然也看见了他们二个两个紫衣老者互望了一眼之后,黑脸长髯老者一孢双拳,道:“请问一声,三位可曾在这一带看见一个穿白衣的年轻人,带著一位穿紫衣的姑娘!”
萧栖悟摇摇头道:“没有!”
只听红脸矮胖老者道:“我说那姓江的小畜生不会再跑到这儿来,你偏偏不信。”
萧栖悟听得微微一怔。这当儿那黑脸长髯老者又一抱拳,谢了一声要走。
萧栖悟忙说道:“二位请留步,二位要找那个姓江的,不知道叫江什么?”
红脸矮胖老者道:“叫江山,姑娘听说过么?”
萧栖悟道:“二位从哪儿来,尊姓大名,怎么称呼?”
红脸矮胖老者道:“姑娘问这……”
萧凄悟道:“我是江山的朋友,有什么事二位找我也是一样!”
红脸矮胖老者两眼微微一睁,寒芒微现,道:“你是江山的朋友,你可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萧栖悟道:“当然知道!”
红脸矮胖老者两眼寒芒户闪,道:“他现在在哪儿?”
萧栖悟道:“二位还没回答我的话。”
红脸矮胖老者脸色微变,就要说话。
忽听黑脸长髯老者道:“老夫彭刚,老夫这同伴姓潘,单名一个朋字。”
萧栖悟微微一怔,道:“莫非“双凤门”四位护法中的两位?”
“正是!”彭刚讶异地白了萧栖悟一眼,道:“恕老夫眼拙,姑娘……”
萧栖悟道:“我一介女流,藉藉无名,没没无闻,姓名不提也罢,据我所知,江山并不认识“双凤门”的人,不知二位找他有什么事?”
潘朋冷哼一声,道:“老夫相信他不认识“双凤门”的人,他要是认识就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
萧栖悟訒然道:“潘护法这话……”
彭刚道:“本门找的只是江山,跟姑娘没关系,本门也不想多牵连别人,姑娘要是知道江山现在何处……”
萧栖悟道:“我说过,我是江山的朋友,二位有什么事找我也一样的。”
只听潘朋沉声说道:“小小年纪个女孩子家懂什么,江山那小子小畜生掳去了本门公主。这件事找你也是一样么?”
萧栖梧微微一怔,旋即说道:“这位潘护法说话可真和气啊,那要看江山是不是真掳去了“双凤门”的公主,要是真的我照样能担当。”
潘朋道:“自然是真的,凭“双凤门”的声威及老夫二人的身分,难道还会无中生有、血口喷人不成?”
萧栖悟道:““双凤门”在武林中的声威不小,二位在“双凤门”中的身分也不低,无中生有、血口喷人相信还不至于,但没弄清楚真相,便鲁鲁莽莽的大兴问罪之师却有这个可能。”
潘朋脸色一变道:“你……”
莫言刚才还有点满头雾水,现在听萧凄悟这么一说,立即恍然大悟,忙道:“贵门那位公主可是女扮男装化名黄君?”
彭刚点头道:“不错,那就是本门公主。”
莫言忙笑道:“二位误会误会,这是个大误会,二位可知道,江山咆在我贵门那位公主……”
彭刚目光一凝,道:“江山也在我本门公主?”
莫言道:“二位不知,贵门那位公主前些日子确实跟江山在一起没错,可是两天前她跟江山结伴上“梅岭”“史祠”查一件事,贵门那位公主告诉江山有事出去一下,让江山在“史祠”里等她,哪知道她这一出去就没再回“史祠”。”
彭刚道:“这个老夫知道,那是本门这位潘护法奉门主之命把公主召回去的。”
莫言为之一怔,道:“这么说,那是贵门主下令……唉!江山还以为是谁把她掳了去,一直都挂著心……”
萧栖悟也道:“既是这样,贵门怎么还我江山要人?”
潘朋道:“他追上了我们,用那卑鄙下流的手法,又把本门公主掳了去,本门怎么不该找他要人?”
萧栖悟和莫言都为之一怔。
莫言诧声说道:“江山他又追上你们,把贵门公主掳了去?”
萧栖悟道:“这么说,二位是追他一直追到此地了?”
潘朋道:“可以这么说!”
莫言摇头道:“不对,不对,这你们就是无中生有、血口喷人了,江山离开“史祠”后就一直在我那位黄君,没离扬州多远就碰著了我,一直到一个时辰前他才跟我分手,而且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黄君就是“双凤门”的公主,据去贵门公主的怎么会是他?”
潘朋日射寒芒,逼进一步道:“你说谁无中生有、血口喷人?”
莫言道:“明明不是他,你们硬指是他,这不是无中生有、血口喷人,那又是什么的呢?”
潘朋勃然色变,闪身欺了过来,探手就抓。
萧凄悟道:“慢著,把事情弄清楚之后再动手不迟!”
她轻抬柔荑,那水葾般一把玉指点向潘朋的掌心,看似缓慢,其实奇快无比,根本就不容潘朋变招。
潘朋神情一震,飘身退了回去,惊异目光直逼萧栖悟,沉声说道:“女娃儿,你是……”
萧栖悟道:“江山的朋友,至于我的姓名,那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我得代江山弄清楚这件事。请答我问话,贵门公主是在被召回的半路上被人掳去的?”
潘朋一招被这回,一时没敢再躁进,点点头道:“不错。”
萧栖悟道:“贵门公主被掳的当时,二位鄱在场么?”
潘朋没说话,彭刚说道:“在是在,不过,老夫二人跟一些随从们都被药物迷昏了过去,并不知道当时情形。”
萧栖悟微微一怔,道:“这么说二位并没有亲眼看见江山掳人?”
潘朋双眉微皱道:“不错。”
萧栖悟道:“那么二位怎么跑到扬州来找江山要人?”
潘朋冰冷地道:“那下五门的蒙汗药是下在山泉里,老夫二人醒了之后在上游找到一对男人穿著薄底快靴的脚印,本门公主进入江湖以来认识的人并一不多,又是跟江山刚分手,不是他是谁?”
萧栖梧淡然她笑道:“我再请问一句,找江山要人之举,是二位擅作主张,还是奉了贵门主的令谕?”
潘朋道:“公主这趟出游,走出老夫二人率众随从护驾,老夫二人自有责任找回公主。
不过老夫二人已派人回报门主了……”
萧凄悟微微点头道:“那就好,我不妨再告诉二位一句,江山没有掳人,掳人的也不是江山,二位职责所在,心里为难,乃属人之常情,也可见二位对“双凤门”耿耿忠心。只是二位太莽撞、太冒失了,像二位这种要人法,到哪儿也说不通,我奉劝二位一句,二位要真心急主难,还请改变方向,另觅途径,要不然贵门公主倘有什么失闪,二位日后可难见贵门主。言尽于此,失陪!”
她转身要走,潘朋突然说道:“姑娘请留一步!”
萧栖悟回过了身,潘朋沉声地说道:“我二人的生死事小,本门公主的安危事大,姑娘可以保证江山真没有……”
萧凄悟道:“我可以以“长恨谷”三个字担保。”
莫言毅然道:“我莫言也可以押上这条老命。”
潘朋脸色一变,道:“姑娘是“长恨谷”的萧姑娘?”
萧栖悟道:“不错,正是萧栖悟。”
潘朋转望莫言道:“你是“风尘三奇”中的莫言?”
潘朋一声怒笑道:“弄了半天,原来是南宫家的人跟莫骗子,你们的话岂能相信,那姓江约有你们这种朋友又岂会好到哪儿去?险些教你们诓了,把江山交出来!”闪身扑向萧凄悟。
翠吟冷叱一声,道:“你敢骂我家姑娘,我打烂你的嘴。”
她飞身迫了上去。萧凄悟没想到翠吟会出手,翠吟怎么会是“双凤门”护法的对手,她一惊就要出声喝止。但,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潘朋一声沉喝:“小小丫头也敢逞强,给我滚!”单掌猛地一抖。
翠吟惊呼声中跟跄暴退。萧栖悟大鸄失色,忙迎前扶住翠吟。
这当儿,潘朋已经跟著扑到了,萧凄悟一双美目之中电闪冷芒,抬了抬玉手,一连拍出三掌。显然,姑娘已经动了肝火,存心不让潘朋逃出手去。
潘朋身为“双凤门”护法,一身技艺自非等闲,他一连化解了萧凄悟两掌,然而萧栖悟这第三掌尤其快速,简直赛过迅雷奔电,潘朋那第二一招还没来得及出手,她那第二一掌已带著劲风当胸拍到。
潘朋大惊,暗一咬牙急挪身,砰然一声,萧栖梧那一掌正中右胸,只差一点便中心窝,饶是如此,也够潘朋受的,他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要不是彭刚扶得快,他那一跤非摔在地上不可。
潘朋性情暴烈,自成名以来从没有落败过。前些日子受挫“江山”掌下,心里早就憋著火,所以他恨上了“江山”,如今又伤在萧栖悟纤纤玉手之下,他哪受得了?他厉喝了一声,不顾内伤,挣脱彭刚的扶持,疯狂一般,二次地扑向萧栖悟。
彭刚大惊,伸手一把没抓住,双方距离近,就这一抓落空的工夫,潘朋已然扑近了萧栖悟。
他还没出手,萧栖悟已一指点出。只听潘朋霹雳般一声大吼,张口又是一口的鲜血,身躯往后一仰,砰然倒地,两眼紧闭,脸色惨白,寂然不动。
彭刚心胆欲裂,一步跨到,出指飞点潘朋胸前四处大穴,然后抱起了潘朋,抬眼望向萧栖梧。
只见他须微微张,两眼冷芒暴射,道:“彼此并无深仇大怨,你出手……”
萧栖悟娇靥上罩著一层浓浓的寒霜,冷冷地道:“你可看见他是怎么对我这个侍婢的,我留他一条命已属便宜。”
潘朋点点头道:“好!萧栖悟,“双凤门”记好你这句话!”
转身腾起,去势如飞,两个起落就不见了。
莫言忙上前一步,道:“翠吟姑娘伤得怎样……”
萧栖悟脸色稍缓,道:“谢谢老人家,不砖事,肩上中了一掌,所幸没伤著筋骨,过一两天就好了。”
只见翠吟的脸色发自,双眉紧皱,右手抚著左肩,看样子相当疼痛。
萧凄悟道:“翠吟,这也是给你一个教训,幸亏他出手不太重,要不然你这个胳膊就别想要了,下次没我的话绝不可再不知天高地厚的乱出手了,听见了么?”
翠吟满眼泪光低下了头。
莫言道:“翠吟姑娘也是卫主心切,姑娘怎么忍心再怪她……”
他苦笑了一声,又道:“说来说去都怪我名声不好,我要不报莫言这两个字,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么?其实我坑的骗的都是些歪道儿上……”
萧栖悟道:“老人家,先说来历的是我,萧栖悟这三个字还不是一样,但求仰不愧,俯不作,又何必计较世情之毁誉褒贬,咱们已经耽误不少工夫了,快走!”
莫言老眼微睁,点点头道:“说得是,但求仰不愧,俯不作,又何必计较世情之毁誉褒贬,谢谢姑娘,莫言受教了。”大步行去。
第十七章 欲擒故纵 日暮时分,落霞满天。
“百花城”前来了一个洒脱俊逸的年轻白衣客。他就是楚云秋。
在“赛刀会”的时候,“百花城”城门大开,城外三山五岳、四海八荒豪雄毕集,万头攒动,何等热闹?
而今,“百花城”城门紧闭,四外空荡寂静,除了那阵阵归鸟低空掠过之外,再也难看见什么,再也难听见什么。
楚云秋老远望见那紧闭的城门就皱了眉,如今他一双眉锋皱得更深。
难道说,如今的“百花城”成了空城?
“百花城”的人没有理由撤走!“百花城主”也没有理由舍弃这片基业!
楚云秋猛吸了一口气,扬声发话:“城上哪位在,江山求见城主,请开城!”
怪了,他这句话刚说完,两房巨大的城门在隆隆声中缓缓地打开了,当门而立的,是个腰佩长剑、戴银色面具的瘦高白衣人。
只他有一个人,再也没有看见第二个人了。从城门望进去,里头也是一片寂静空荡:楚云秋有些诧异。
那白衣人冷电般目光扫了楚云秋一下,旋即侧身退后一步。
楚云秋没有犹豫,迈步走了过去。他进了城,那白衣人又关上了城门,道:“往里去就是,自有人给你开城,自有人引你去见城主。”楚云秋没有说话,大步往里行去。
那白衣人没有说错,内城有人开门。
禁城的门开了,只是除了那开门的就多没看见一个人。
进了禁城,那开禁城的白衣人陪着楚云秋往那座宏伟的宫殿付去。
楚云秋很轻淡地问了一句:““百花城”怎么大异往昔?”
那白衣人淡淡地答了一句:“你错了,应该说“百花城”大异“赛刀会”时期,“百花城”平时就是这样。”
楚云秋没再问什么!那白衣人也没再说什么!
进入大殿,大殿空荡寂静,一个人也没有,连灯也没有,显得有点暗。
转眼工夫之后,殿后一扇门里走进来一个人,正是那位“百花城主”,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他进殿突地一怔,随即敞声朗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回来了,好极了,好极了!”说话间,他走过来落了座。
他目光一凝,上下打量着楚云秋,道:“莫非你没有找到我要你找的那个人?”
楚云秋道:“要是没找到,我也就不会来见城生了。”
百花城主两眼冷电暴闪,道:“好极了!你辛苦了,他现在……”
楚云秋道:“城主可否让我先谈谈另一件事?”
百花城主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现在你是本城的贵宾,稍时我要好好的款待你,谈什么,你说吧!”
楚云秋探怀取出那一页三式刀法,道:“请问城主,这是“轩辕刀法”?还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
百花城主身躯一震站了起来,目中冷电直逼楚云秋,道:“谁告诉你这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是我要你找的那个人么?”
楚云秋道:“你要我找的那个人?为什么你会以为是他?”
百花城主道:“你认不出,你要是认得出你当初不会要,而且你当时就会质问我。武林之中认得出这种刀法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楚云秋道:“你忘了,你要我找的那个人既瞎又哑。”
百花城主道:“我没有忘,我怎么会忘,可是除了他……”
楚云秋道:“是谁认出这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的,这并不重要,我已经知道这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你也承认了,这就够了。你是什么用心,我明白,我可以不计较,可是有件事我必须弄清楚,你也必须据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残缺门主”?”
百花城主道:“你先答我一句,我要你找的人如今是死是活?”
楚云秋道:“活着,我对你起了怀疑,而且在我没有明白是非曲直之前,我也不会随便为你杀人。”
百花城主两眼寒芒一闪,说道:“这么说,你是不想知道你所要找的那个人的居住之所了。”
楚云秋道:“我要找的那个人还在人世么?”
百花城主仰天大笑,震得大殿里嗡嗡作响:“好!好!好!我认为我们该换一个地方谈谈!”
他这句话刚说完,楚云秋倏觉站立处往下一陷,他作梦也没想到“百花城主”会在这地方施下流使俩,要提气时已来不及了。
一个身躯如飞坠下,刚落下一人多深,只听头顶砰然一声,下陷的翻板又台上了,没有一点隙缝,眼前马上漆黑一片。
楚云秋的身躯还在不停地往下落。他唯恐下面另有什么歹毒的埋伏,猛提了一口气使身躯缓缓地飘落,同时也运功护住了周身大穴。
缓缓地飘落中,脚下碰着了地,很平坦的地。他落地凝立,静等各种可能的变故,岂料等了半天,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并没有意料中的歹毒埋伏。
这当儿,他两眼已可辨物了。只见立身处是一个丈馀见方,方方正正的石室、四壁,连地上皆是一块块青石砌成的,既光滑又乾净。
仰望头上,约莫四、五丈高,别说有个盖,而且盖得密不透缝,就是没有那块盖,想凭一口气中途不换气借方窜上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楚云秋知道,他算是陷在这儿了。
他也知道,越是处在阴黑的环境里越要保持镇静,意乱于事无补。
现在头一件事要做的就是脱困,明知道不容易,可是他不能不勉力试试,他也不能放弃这希望。他认为脱困的唯一一条路就是在上头,也就是从哪处掉下来还得从哪儿出去。
一念及此,他吸一口气抬跟上圣,两腿微曲,刚要腾起。
忽听左上方小小地一声轻响,随见一道灯光射了进来。
楚云秋忙提真气,闪身贴向左边石壁,同时抬双掌护佐头胸。
他抬跟上圣,只见左上方石壁开了一个小方洞,灯光就是从那个中方洞里射了进来的。
就在这时候,百花城主的话声从那个方洞里传了进来:“这个地方怎么样,是不是比上头舒服些。”
楚云秋道:“你好不卑鄙。”
“卑鄙?”百花城主笑道:“兵不厌诈,这四个字你可懂?”
楚云秋道:“不管怎么说,我被你坑在这儿也只好认了……”
百花城主笑道:“哪怕你不认!”
楚云秋道:“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百花城主道:“这个等会我自含告诉你,现在我要答覆你一问,你问我是不是残缺门主,我可以告诉你,我就是残缺门主。”
楚云秋脸色一变,道:“你应该让我早点儿知道。”
百花城主笑道:“让你早知道怎么样,你好把你父亲斫习“左手刀法”的那笔帐扣到我头上么?”
楚云秋大吃一鷩,闪身离开左边石壁惊喝道:“你知道我是谁?”
百花城主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不姓江,也不叫什么江山,你姓楚,你叫楚云秋,“神手书生”楚凌霄的儿子,不会错吧!”
楚云秋道:“你怎么知道……”
百花城主道:“说穿了一文不值,因为你长得很像楚凌霄,你头一回到“百花城”的时候,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
楚云秋道:“那时侯你为什么不当面点破?”
百花城主道:“刚才我不已经告诉你了么,我不能让你把楚凌霄所习“残缺门”“左手刀法”的那笔帐扣在我的头上。”
楚云秋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你知道当年引诱我父亲改习“琖缺门”“左手刀法”的是谁?”
百花城主道:“我当然知道,想习我“残缺门”“左手刀法”的人都得有人引荐,我身为门主,焉有不知道引荐的人是谁的道理?”
楚云秋道:“是谁?”
百花城主道:“按理,我不该告诉你,可是看在你我同仇敌忾的份上,我愿意告诉你,引荐你父亲改习我“残缺门”“左手刀法”的那个人,你已经见过了。”
楚云秋先听得一声“同仇敌忾”,再入耳一句“已经见过”,马上就想到是那一个人了。他的心头一震,道:“你可是指那“贱废老人”?”
百花城主道:“不错,就是他,可惜你已经找到了他,却又当面错过了!”
楚云秋冷冷她笑道:“你把我当二岁孩童。”
百花城主道:“怎么,你不信?”
楚云秋道:“我当然不信。”
百花城主道:“我有欺骗你的理由么?”
楚云秋道:“当然有!”
百花城主道:“说来听听。”
楚云秋道:“你想让我代你杀了他。”
百花城主笑笑道:“楚云秋,你是个聪明的人,现在我还用得着假你之手杀他么?不错,头一回我确有假你之手杀他的意思,那是因为他也是你的仇人,应该算不得我用什么计谋欺你。”
楚云秋道:“那么在当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就是引诱我父亲改习“左手刀法”的人呢?”
百花城主道:“当初我要是告诉你这个,势必暴露我的身分,一日一暴露了我的身分,你还会相信我的话么?”
楚云秋道:“那么现在……”
百花城主道:“现在我并不计较你相信不相信了,是不?”
楚云秋道:“那么你又为什么用那二招“左手刀法”害我,你跟我并没有什么仇怨存在……”
“不错:”百花城主截口道:“我跟你并没有什么仇怨,可是父债子还,楚凌霄欠我的应该由你来偿还,所以找把那三招“左手刀法”佯称“轩辕刀法”给了你,凭你一身武功,当不至于死于想要抢夺刀法的人手里,可是终有一天你会死在这三招刀法之下,到那时我兵不血刃、手不沾腥就把你父亲欠我的要回来了。”
楚云秋道:“我父亲欠你什么?”
百花城主的话声倏转狠毒,道:“你父亲欠我一只手,欠我一片基业:”楚云秋道:
“你这话……”
百花城主道:“你可知道我左手是怎么断的?你可知道我“残缺门”为什么迁来“百花城”?”
楚云秋道:“难道我父亲毁了你左手,毁了你“残缺门”的基业?”
百花城主道:“一点不错,他不我引荐他的人,反而迁怒于我,周瑜打黄盖,这能怨得了我么?”
楚云秋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百花城主道:“是你父亲被围攻之前。”
听他这么说,显然他并不知道当年被围攻的不是“神手书生”楚凌霄,他既不知道这件事,自然也就不会知道楚凌霄现在的下落。
楚云秋当然不会傻得告诉人家,他道:“我父亲做的事,我这做儿子的,不便评论,不过,你把这笔债算到我头上……”
百花城主道:“不该么?”
楚云秋道:“你有你的理,我怎么说你也不会放我出去,我只有认了,你告诉我,那引荐我父亲改习你“残缺门”“左手刀法”的人究竟是谁?”
百花城主轻轻地“咦”了一声,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就是我让你找的那个残废老人。”
楚云秋道:“我问你他是何许人,武林中的哪一个?”
百花城主道:“你不必问他是谁,即使你知道他是谁又能怎么样?”
楚云秋道:“问问总可以,临死之前落个明白不好么?”
百花城主道:“临死之前落个明白固然好,可是我不能告诉你,因为他夺了我的爱妻,毁了我的家,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是谁:”楚云秋道:“这是为什么?让人知道他是谁,对你……”
百花城主道:“对我自然不好,要不然我就告诉你了。”
楚云秋道:“对你有什塺不好?”
百花城主道:“那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楚云秋道:“难道你还怕一个将死的人?”
百花城主道:“话不是这么说,纵然你是一个将死的人,可是你终是个人。”
楚云秋道:“我知道他是谁,你信不信?”
百花城主道:“是么,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楚云秋道:“原来你不信。”
百花城主道:“我的年纪比你大一倍有馀,你却把我当成二岁孩童。”
楚云秋道:“他是扬州梅家的梅凌烟,可对?”
百花城主诧道:“梅凌烟?你为什么说他是梅凌烟?”
楚云秋道:“你知道梅凌烟么?”
百花城主道:“当然知道,武林世家,江南首富,我要不知道,岂不是人孤陋寡闻?”
楚云秋道:“是他么?”
百花城主道:“我要说不是,恐怕你不会相信,所以找乾脆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你说他是谁他就是谁好了。”。
楚云秋道:“你倒真莫测高深啊?”
百花城主道:“楚云秋,我没工夫再跟你说话了,我要走了……”
楚云秋忙道:“慢着,你再答我一句,那残废老人为什么会落得那等模样?”
百花城主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毁了他的容,剜了他的眼,割了他的舌,轨了他的手,恨只恨我没有废了他约两条腿!”
楚云秋心头一阵震动道:“你还不解恨么?”
百花城主道:“不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难消我心头之恨!”
一顿按着又道:“我不再说了,我要带着我“百花城”的剑手找我的仇人去,我要手刃他,至于这座“百花城”,今夜三更就会爆炸,我埋在地下的炸药不少,只一下就会让整座“百花城”灰飞湮没,变为平地。这又毁了我一片基业,好在这回是为埋葬你,我心里还好受点儿,言尽于此,再见了,楚云秋!”
“叭”地一声,那个小洞又台上了,灯光也没了。-楚云秋听得心神狂震,他猛提了一口气贴墙腾身拔起,到了三丈左右处,他翻腕掣出他那把小玉刀,猛力戳入石壁,一只手抓着刀把换气借方再腾身,转眼已到顶上翻板,暗聚买力,猛扬双掌,全力施为,同着顶上劈了出去。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震得四壁为之颤动,顶上的翻板末动分毫,楚云秋却被疾旋四溢的反震之力震了下来,幸亏他匆忙之中提气,要不然非摔伤不可。
楚云秋一击末奏效,反而差一点伤了自己,他怔在了那儿,这一怔人也渐渐趋于平静,他知道自己凶多吉少,可是他更明白意乱没有用的。
当他回过神来时,将头低了下去,这一低头不要紧,他一眼瞥见左边石壁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些沙土。
他心中一动,忙伸手摸向左边石壁,他摸着了,他看见了,有一块青石边缘砌的士掉了,露出个洞,而且有风从那个洞里吹进来。
楚云秋心头一阵狂跳,这必然是刚才他那全力施为的一击震出来的。
百花城主刚才就在隔雩,不正表示隔壁是个通外头的地方?
楚云秋腾身又起,拔下了他那把小玉刀,沿着那块青石边缘的缝隙一点一点的扎,一点一点的控。顿饭工夫之后,终于把一块青石挖了下来。
石壁上出现一个一尺见方的洞,风从这个洞口往这边灌,那边跟这边一样,也是黑忽忽的,不过楚云秋可以看出那是条弯曲约甬道,尽头不知道有多深,不知道通往何处。但既然有风,那就表示一定有地方通外头,这就衍了。
甬道里没有人,听听也没有一点动静。显然,百花城主已经走了多时。
楚云秋矮身轻轻钻了过去。到了石壁这条甬道内,他运停都没敢停便顺着甬道往前奔去,东弯西拐一阵之后,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线亮光。
不是天亮,是灯光。
现在是夜里,即使是十五月圆也没有这么亮,自然是灯光无疑。
有灯光的地方就该有人,楚云秋立即凝力运功减低了速度。
近了,他看清楚了。那丝光亮是从前面不远处左边石壁上射出的,到了近前一看,原来是两扇虚掩着的石门,光亮是从门缝里透射出来的。
凝神听听,石门那边没有什么动静,似乎是没有人,没有人的地方怎么会有灯,难不成是临走忘了熄灯?
楚云秋心念转动间抬手缓缓推开了两扇石门,门开了,好大的一间石室,地上是红毡,顶上是琉璃宫灯,家俱摆设无一不精美,只是人零乱了,似乎是被谁翻过,东西扔得东一堆,西一堆的,满地上都是。
楚云秋没工夫进去细看,早一步离开这座“百花城”就能一线生机。
他转身要走,却一眼瞥见衣裳堆里露着一样东西,那是幅画,露着一半,不是别的画,是幅女子画像。
楚云秋现在对女子画像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忍不住一步跨了进去。
从衣裳堆里拉出那幅女子画像一看,他不禁怔住了。
画像上的女子,绝美,誉之为国色天香、风华绝代毫不为过,穿一身玄装,云髻高挽,环佩低垂,浅浅含笑,仪态万千,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画上题约有一首诗,是一首七绝:“夜半春雷惊梦残,觉来泪痕犹未乾,云里尺素难托寄,一轴小影盼君怜。”
上款是匹字“凌霄密藏”,下款是九字“含烟于甲午年春二月”。
这不就是“归元寺”那老和尚说的那幅画像么?
老和尚没骗他,确有这么一幅画像,照画上那苜题诗看,这画中女子含烟不但是乃父的红粉知己,而且两个人的关系已相当亲密,只是,这幅昼现在怎么会落在“百花城”里?
难道说当日以百颗明珠代价,让乐无畏远赴“汉阳”诓去这幅画像的不是梅凌烟,是这位“百花城主”?不对,乐无畏说那人说话是扬州口音,而这位“百花城主”并不带一点扬州口音。
而且扬州梅家废宅,水榭墙上发现的那阙陆放翁的“钗头凤”,分明是梅凌烟写下的,上款有个“含”字,也极有可能是“含烟”二字,照这么看梅凌烟跟这叫“含烟”的女子很可能也有关系。
也就是说,当日以百颗明珠代价让乐无畏远赴汉阳“归元寺”骗去这幅画的,十九是梅凌烟,那么如今这幅画像怎么会在“百花城”里?
难道说那残废老人不是梅凌烟,这“百花城主”才是梅凌烟,“百花城主”所说的夺他爱妻,害得他家破人亡,就是指当年梅家遭遇的变故!
楚云秋本来好不容易明白了,这么一来他却又糊涂了。想整理思路静静地想下去,奈何他不敢多待,无瑕多想,走了定神把那幅画像往怀里一塞,翻身扑了出去。
他飞身疾驰,转眼工夫后,他听见了虫鸣也有蛙鸣,显然已离出口不远,他精神一振,加速扑了过去。拐了一个弯,他看见了一个漆黑的洞口,一阵阵的风就是从这个洞口里吹进来的,当然,那是出口。
眼看到了出口,楚云秋反倒减慢了速度,缓下了身法。洞口长着一片杂树丛,枝叶相当的茂密,楚云秋静静凝神听了一下,拨开枝叶窜了出去。
山洞再看,这个洞口是在“百花城”后的一条土沟里,紧挨着“百花城”的城墙,他毫无阻拦地逃出了“百花城”,但他却不敢多停留。
因为他还没有脱离险地,能炸毁整座“百花城”的炸药威力自是相当,不离远一点恐怕仍难免被爆炸波及。
所以,他一出洞口就翻上土沟,往夜色中飞掠而去。
这时侯,在“百花城”里一座高高的了望碉堡上,正有一个人在看着他,若着他从那洞口出来,看着他翻上土沟飞掠而去。
这个人赫然是“百花城主”!当他望着楚云秋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之后,他忽然笑了,笑得洋洋得意。
楚云秋一口气奔到了一处山脚下,他不知道他跑出了有多远,但他自己已脱出了危险范围。
他并不果,可是他坐下来,他要静静想一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夜凉似水,群星闪烁,这地方四野无声,该是想事情的好地方。他在一块大石上生了下来,重新整理思路。
如果“百花城主”就是“残缺门主”是梅凌烟的话,那么,那残废老人又会是谁?“百花城主”说那残废老人就是引诱乃父改习“左手刀法”的人,这话可信么?
他认为可信,只因为“百花城主”料定他必死,不可能再对他有虚言假话。
“百花城主”的话虽可信,可是他对自己的推测却又起了疑问。他怀疑悔恨天是扬州“梅家”的后人,也就是梅凌烟的儿子,假如“百花城主”是梅凌烟,他又怎么会以“残缺门”那套“左手刀法”害他自己的儿子?
那么,是否“百花城主”不是梅凌烟?还是悔恨天不是梅家的后人,不是梅凌烟的儿子?要是“百花城主”不是梅凌烟,他何来这幅画像?除非当初要乐无畏去骗这幅画像的不是他,那么让乐无畏去诓那幅画像的又是谁呢?
他不想还好,越想越糊涂了。就在他越想越糊涂、越想越烦躁之际,他忽然瞥见一条人影在二、三十女外疾闪而逝,身法奇快。
他霍地站了起来,打算走过去看看,可是他身躯才一动便又停了下来。
因为,他突然想到不该多管闲事,也没工夫多管闲事,他要抢在“百花城主”前头找到那残废老人才是正经。
一念及此,他就要走。蓦地一声惨呼,从适才黑影疾闪而逝方向传了过来。
他心头一震,顾不得再想正经的,提一口气飞身扑了过去。
二、二十女距离转眼间,到了适才黑影疾闪而逝处,他一眼便看见前面十女左右处地上倒卧着一团黑影,他腾身又扑了过去。
到近而再看,地上倒卧的是个黑衣人,四肢横伸,面向上倒卧。眉心虚有一个血洞,还在汨汨地往外冒血。好狠、好辣的手法,这是谁下的毒手?
楚云秋刚蹲下去,忽然目闪寒芒又站了起来,抬眼望着五、六丈外一片矮树丛冷然发话:“敢做就敢当,不必缩头缩尾,出来说话。”
这句话刚说完,那片矮树丛里传出一声冷叱,一条矮小人影带着一片劲风扑了过来,人还没到,一缕破空之声便已袭到!
楚云秋从那一声冷叱之中便听出来人是个女子,再觉出那缕破空之声袭的是他的面门,马上明白地上这黑衣人是死在来人这种还不知道是何物的暗器下。
他先一低头,一缕劲风从头顶掠过,紧接着来人已扑到,楚云秋没再躲,抖手一掌挥了出去。
鷩呼,那条矮小人影在半空中翻滚倒射,一个凌空的筋斗落下了地,踉跄几步才拿桩站稳。
楚云秋这一掌是用了五成真力,那是因为在没有明了真相之前,他不愿伤人,要不然来人非伤在他掌下不可。
楚云秋一掌击退来人之后,立即冷冷地说道:“一个女孩儿家,出手怎么会这么的狠毒”“住口”那矮小人影是个黑衣蒙面女子,一个黑市罩住一颗乌云螓苜,在两眼处挖了两个洞,只听她冷叱一声,道:“杀你们这种毫无人性的恶徒,就得用这种手法,我还嫌便宜了你们呢!”闪身又要扑。
楚云秋一怔,忙道:“慢着!”
那黑衣蒙面女子道:“你不用说什么了,我要你比他死得更惨。”
话落,人已扑到,一只雪白的手掌当胸便抓。
楚云秋侧身躲过,道:“你恐怕误会了,我跟地上这个人不是一路的。”
黑衣蒙面女子冷冷笑道:“你把我当成三岁孩童,不妨告诉你,我杀他就是为引你们上钧的。”旋身一掌拍了过来。
楚云秋硬迎一掌,砰然一声又把黑衣蒙面女子震得踉跄暴退,道:“就凭我这两掌,我若跟地上这人是一路的,你早就伤在我手下了!”
黑衣蒙面女子稳住了身躯,但却没再扑,冷冷地说道:“那你是……”
楚云秋道:“我是从这儿路过的,听见惨叫声过来看个究竟的。”
黑衣蒙面女子冷冷地道:“真是这样么?”
楚云秋道:“你应该觉得出,我适才两掌末尽全力。”
黑衣蒙面女子道:“现在你已经看见究竟了,可以走你的路了!”
楚云秋道:“你告诉我个理由,只要他该杀,我马上走路。”
黑衣蒙面女子冷笑道:“看不出你还挺爱管闲事的啊……”
忽听一声巨响,遥遥传了过来,地皮为之微微一颤,旋见“百花城”方向火光冒起了半天。黑衣蒙面女子禁不住惊呼一声!
楚云秋心知是“百花城”地下埋的炸药爆炸了。一震之威如此,他要是还没逃出“百花城”,如今岂有生还之理?他不但为之心鷘,简直就为之震颤。
只听黑衣蒙面女子惊声道:““百花城”好端端的怎么会……”
楚云秋道:“是“百花城主”自己炸的。”
黑衣蒙面女子一怔,道:“是“百花城主”自己将“百花城”……那怎么会?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云秋道:“你告诉我为什么杀这个人,我自会告诉你“百花城主”为什么炸毁他自己创之不易的基业。”
黑衣蒙面女于冷然道:“我为什么杀他,你管不着!”
楚云秋道:“我不妨告诉你,你要是不让我明白个究竟,可别怪我不让你离开这个地方。”
“好大的口气!”黑衣蒙面女子冷笑道:“我倒要试试你凭什么!”
她腾身倒射,快捷如电。楚云秋比她更快,一步便已跨到,探掌抓了过去。
黑衣蒙面女子可真的没有想到楚云秋有这么快,惊呼了一声,弓娇躯,踢玉腿,一个筋斗往外翻去。楚云秋一步又自跟到,抓势不变,递了过去。
黑衣蒙面女子这下知道楚云秋不是夸口的,一边翻身躲闪,一边发出了一声尖锐异常的短啸。
楚云秋心知她是在呼唤同伴讨救兵,他装不知道,仍然步步迫进,他不让她脱身,可却绝不碰着她。
他没料错,片刻工夫后,一道疾速异常的衣袂瓢风声由远而近,紧接着一声冰冷娇叱传了过来:“住手!”楚云秋听到来声,当即收手停步。
一共八条人影射落身周,赫然又是八名黑衣蒙面女子,同着为首一名施礼叫了一声:
“姑娘!”
被称为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微微抬了抬手,那只手修长,晶莹如玉,她一双清澈而冷的目光,从地上黑衣人掠过,落在楚云秋脸上,冰冷道:“就引来他一个么?”
黑衣蒙面女子忙道:“回姑娘,他说他不是他们一夥儿的。”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你相信他不是他们一夥儿的?”
黑衣蒙面女子道:“婢子本不信,可是他能伤婢子却没伤婢子!”
这位姑娘倒是实话实说。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既不是地上这人一夥的,为什么跟我们的人为难?”
楚云秋知道,这是在跟他说话,当即说道:“半夜三更,荒郊旷野碰到这种事,任谁都会问上一问,是么?”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不关你的事你问什么?”
楚云秋道:“不关我的事才问,要关我的事就不止问了。”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两眼寒芒暴闪,冷笑一声道:“好大口气,你想知道,我的人为什么杀这个人,是么?”
楚云秋道:“不错!”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容易,你管闲事必得有所仗恃,你要是能胜过我一招半式,我自会告诉你。”话落,扬手,轻轻一掌拍了过来。
这些姑娘简直一个宝一个横,说打就打。她这么一只欺雪赛霜、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如之又是这么轻飘瓢的一掌,任谁也不相信这一掌能伤人。
可是楚云秋看得出,这轻飘瓢的一掌蕴含惊人的威力,而且这遥遥的一掌已罩住了他周身大穴,两女方圆内无论躲到哪儿都难逃这一击。
好在他没想躲,他抬手一指遥点了过去。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两眼寒芒再闪,忽然变拍为拂,尖尖约五指拂向了楚云秋的腕脉。
楚云秋也变了一招,变点为抓,微曲五指抓向对方一段皓腕。
乍看,两个人相隔近丈像在比划着玩儿,但在行家一看就知道,这是一种至高的武学,任何一方有懈可击,马上就会受制于对方。
突然,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冷哼一声,闪身扑到,双掌连挥如电,立即把楚云秋罩在掌影之内。
就在这时候,楚云秋也闪动身躯,两条人影疾闪交错而过。
两个人换了方位,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于到了楚云秋原来站的地方,没动。楚云秋到了八名黑衣蒙面女子身前,八名黑衣蒙面女子十六道目光疾转,先看楚云秋,再看她们姑娘。
她们没能在楚云秋身上看出什么异状,也没能从她们姑娘身上看出什么异状。
忽听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于道:“难怪你这么大的口气,果然是有所仗恃,我认输就是……”
那八名黑衣蒙面女子十六道目光倏又凝聚在楚云秋身后,方待有所行动。
只见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忽抬起皓腕,道:“不许这样,话是我说的,咱们输要输得起。”一顿按着又道:“现在我告诉你我的人为什么杀他,你听清楚了,这个人跟他一夥狐朋狗友都是我一个背叛师门的师兄的朋友,他们妄图侵犯我的师门,所以我们要截杀他,你听明白了?”
楚云秋道:“我听明白了,只是你的师门是……”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这个你就不必管了。”
楚云秋道:“我连你的师门都不知道,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两眼寒芒暴射,冷冷地说道:“你……你敢不相信我所说的话?”
楚云秋淡淡地道:“这没什縻敢不敢,我跟你素昧平生,缘悭一面,尤其眼前事是关系人命的,我自是不能轻易的相信你的话。”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两眼寒芒倏敛,道:“我不能不承认你说得很有理,无如本门虽系武林一门,但却很少在武林中走动,也从不参与武林中的任何事,为免招惹是非,一向是严诫对外提起的,因之本门也是一直鲜为人知的,我不能也不敢为眼前事违背本门的规法!”
楚云秋道:“贵门已经惹上了是非,还有什么不能对外人提的,尤其令师兄已背叛贵门,我敢说过不了多久,武林中会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贵门。”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沉默了一下,旋即微微点头道:“这倒也是理,好吧,我告诉你,我们是“逍遥宫”的人!”
这才是歪打正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呢!
楚云秋听得一怔!他的心头一阵地猛跳,旋即道:“原来你们是传闻在虚无飘渺间、神秘已极的“逍遥宫”的人,这倒巧啊,我正愁找不着“逍遥宫”呢!”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你正愁找不着“逍遥宫”?”
楚云秋点头道:“不错。”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你找我“逍遥宫”干什么?”
楚云秋道:“我所以找你“逍遥宫”,是因为怀疑你“逍遥宫”劫掳武林中各门、各派、各地方有名气、有成就的人……”
“慢着:”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诧声道:“你说什么?你怀疑我“逍遥宫”劫掳武林中各门、各派、各地方有名气、有成就的人?”
楚云秋道:“不错!”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冷然道:“你凭什么怀疑我“逍遥宫”?”
楚云秋道:“我自然有理……”他把“扬州”侦查所知,以及黄君在“史祠”失淙的经过,从头到尾,颇为详尽的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冷冷她笑道:“只凭那一片纸,你便指我“逍遥宫”掳了那些人?”
楚云秋道:“我不是指你“逍遥宫”掳人,我是怀疑……”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怨声道:“你又凭什么怀疑?”
楚云秋道:“我要问一问,那片纸是不是你“逍遥宫”信笺的一角。”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我没有看见你说的那片纸……”
楚云秋从怀中摸出了那片纸递了过去。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接过一看,身躯立即震动了一下,微一点头,说道:“我不能不承认这是我“逍遥宫”的专用信笺……”
楚云秋道:“那么你能说我怀疑的毫无道理?”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只凭我“逍遥宫”这专用信笺的一角,怎么就能怀疑我“逍遥宫”掳人?”
楚云秋道:“那么你告诉我,你“逍遥宫”的专用信笺,为什么会落在扬州城外“梅花岭”的“史祠”里?”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冷笑道:“我无需告诉你为什么,我只知道我“逍遥宫”的人并没掳人!”
楚云秋双眉一扬,道:“事关重大,还请姑娘你不要意气用事。现在是我,换个别人对你“逍遥宫”,绝不仅是怀疑,如今对姑娘你也绝不会这么客气,我可以告诉姑娘,我这只是怀疑,我怀疑的并不是毫无道理,究竟是不是你“逍遥宫”掳人,我还要细心求证。”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道:“这么说,你是不相信我的话了?”
楚云秋道:“姑娘你是“逍遥宫”的人,这件事关系重大,我确不敢轻易地就相信你的话。”
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冷笑道:“我不知道什么关系重大不重大,我只知道我“逍遥宫”没掳人就是没掳人。信不信在你,咱们走。”话落,她闪身而动。
楚云秋心愁黄君安危,好不容易碰上了“逍遥宫”的人,在没有明了真相之前怎么肯轻易让她们离去!一步跨前截住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
他这一步跨得相当大,简直就逼到了她面前。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忽然双袖齐扬,两片白色的雾状物,从她的变袖之中射出,飞快地罩向楚云秋。
楚云秋拦她离去,自不会不防她出手,但却没想到是这种东西,而且这种东西随风飘散,马上就到了面前。他闻到了一股淡淡异香,心知不妙,连忙闭息飘退,奈何他已闻进了一丝丝!他退了一丈,落地便觉胸前头晕。
八名黑衣蒙面女子联袂扑到,十六只手齐扬攻向了他。
只听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一声娇喝:“不要伤他!”
楚云秋心中火起,扬手一掌挥了出去。不知道那八名黑衣蒙面女子是听了她们姑娘的,还是心惧楚云秋这一掌之威,她八个翻身倒退。
而楚云秋挥出这一掌之后却觉胸口更闷,头更晕,闷得他难以呼吸哩,晕得他站立不稳,身躯一晃便倒在地上了,倒地之后更糟,眼前一黑,按着就人事不省了。
第十八章 逍遥遇袭 不知过了多少时侯,楚云秋在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第一个感觉是身边很静,听不到一丝的声息,继而他觉得他是坐着,并不是躺着,他忙睁开了眼。睁开眼一看,他不由为之一怔。
的确,他是坐着,坐在一间大石室的一张石椅上,他面前还有一张空石椅。
石室是圆形的,径长足有十女,一圈石壁上插满了火把,把这间石室照耀得如同白昼,纤细毕现。
一圈石壁上还有四处门户,九扇石门关闭得紧紧的,偌大一间石室里只有两张石椅,只他一个人,所以他听不见二点声息。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到了这儿?
楚云秋一边惊讶自问,一边要站起身,可是他没能站起来,甚至没能动一动,只因他浑身疲软,连举手抬足的力气都没有。这时,他才发现虽然现在很清醒,但却在人控制之中。
他心头不由一阵震撼!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一阵隆隆轻响,声响来自对面,他忙抬眼望去,只见对面石壁上两房石门正在缓缓打开。
他也看见人了,门那边有人,好几个身穿雪白衣裳、面覆雪白轻纱、个个都头盘高髻的女子。这又是……
他心念转动间,两扇石门敞开,那些蒙面白衣女子走了进来,一个个身材都很好,步履也都很轻盈,但却让人看不见面目,连脸庞的轮廓都看不见!
蒙面白衣女子一共八名,进来就一边各站四位在他面前,不说话也不动,甚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楚云秋更诧异了,忍不住就要问。
石室里又进来了人。
这回是六个,也都是身着雪白宫装的蒙面女子,前二后四,后四名头盘双髻,前两名高挽云髻。楚云秋分辨出来了,头盘双髻的跟高挽云髻的不同,头上高娩云髻的身分高些。他没有料错这六名白衣女子到了他面前之后,头盘双髻的白衣女子站向两旁,两名高挽云髻的白衣女子之中,那名身材美好的白衣女子则扶着那位身子已见发福的白衣女子,缓缓地坐在了他对面那张石椅上。
虽然分明是冲着他来的,却都跟没看见他一样,楚云秋忍不住又要问。
忽听站在石椅旁那白衣女子开了口,话声带着逼人的冷意:“不用问,一听我说话你就该明白了。”
楚云秋马上就听出她是那被称姑娘的黑衣蒙面女子,心头不由一震道:“这么说,这儿是“逍遥宫”?”
白衣女子道:“你已经明白了。”
楚云秋双肩一扬,旋即冷然而笑:“我的怀疑并没有错,你“逍遥宫”本是用这种下五门的手法掳人……”
白衣女子截口道:“你错了,我本可以杀了你,但是“逍遥宫”不容人诬衊,所以找带你来看看我“逍遥宫”,可是你所怀疑的那种掳人的地方。”
楚云秋道:“那么,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法?”
白衣女子道:“很简单,“逍遥宫”不容人知道所在。”
楚云秋道:“那也用不着这样,若你跟我说明,我会自动闭上两眼。”
白衣女子道:“借你一句话,素昧平生,缘悭一面,我信不过你。”
楚云秋道:“那么,如今我已经到了你“逍遥宫”,你就这样让我看么?”
白衣女子道:“那是因为我们信不过你,等你明白我“逍遥宫”不是你怀疑那种掳人的地方,等我相信你确实没有别的企图之后,我自然会给你解药,恢复你原有的一身力气的。”
楚云秋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明白你“逍遥宫”确未掳人?”
忽听坐在石椅上的白衣女子,说道:“年轻人,你姓什么?叫什么?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弟子?”
任何人都能从这白衣女子的话声中听出她已届中年。
楚云秋转眼望她,恭声道:“芳驾是……”。
那白衣女子的话声很柔和,跟站在石椅旁的那位完全不同,她说道:“年轻人,你对我很客气,我可以先告诉你,我是“逍遥宫”的宫主,方才跟你说话的,是我的女弟子。”
楚云秋道:“原来是宫主当面,末学失敬,有劳宫主动问,朱学姓江,单名一个山字,不属于任何门派。”
逍遥宫主道:“江少侠对我更客气了,由这一点,再加上江少侠那种人溺己溺、追究武林中人被掳一事,我敢断定江少侠必是侠义中人,打古至今武林中敬的就是侠义,我先对江少侠表示敬意……”
楚云秋道:“宫主夸奖朱学,愧不敢当……”
逍遥宫主道:“我句句肺腑之言,江少侠不必客气,现在我要江少侠谈谈武林中人被掳的事……”
楚云秋道:“朱学只是怀疑,自知孟浪,还请宫主……”
逍遥宫主微微一摇头,道:“江少侠千万别这么说,一切都听小徒说过了,江少侠的怀疑并不是毫无道理,何况我辈学式的目的除了防身外就是济弱扶倾,除暴安良,一日一发现作奸犯科情事,自当锲而不舍,查个究竟。”
“只是江少侠对我“逍遥宫”还不大了解,我自知这不了解金曲我“逍遥宫”自己造成的,就因我“逍遥宫”一向不跟外界接触,加以找严禁门人对外提及“逍遥宫”,所以“逍遥宫”究竟是什縻样的地方,并不为人知,因之跟外界造成了很大的隔阂,可是那是我“逍遥宫”不得已,并无意故作神秘。”
“江少侠应该知道,武林中是非太多,而且打从自有“逍遥宫”到如今,“逍遥宫”里只有一个另可,那就是我那个不肖的劣徒,这点小徒已经告诉过江少侠了,因之我不愿也不敢跟外界有来往,这虽是造成隔阂的原因所在,但江少侠由此也可以知道,“逍遥军绝不会做那助人掳人的事,这就是我要告诉江少侠的,我希望江少侠能相信。”
微一抬手又道:“仙儿,把解药给江少侠。”
站在椅旁的白衣女子忙道:“师父,他还没有……”
逍遥宫主道:“我知道,听我的,把解药给江少侠。”
白衣女子迟疑了一下,探囊取出一个小白玉瓶走向楚云秋。
楚云秋忙道:“宫主,我……”
逍遥宫主道:“我相信江少侠不是那种不辨是非、不问黑白便孟浪行事的人,所以找认为江少侠能行动跟不能行动没什么两样,我也认为江少侠是个能约束自己、而不需别人控制的人。”,当然,这位逍遥宫主可能是个极富心机的人。
但楚云秋并不这么想,他反倒觉得逍遥宫主能以诚待人,使他非常感动。
他刚要说话,白衣女子已到了他跟前,冷然一声。。“张嘴!”
楚云秋只好暂时把话咽了下去,张开了嘴。
白衣女子从小玉瓶里倒出一颗药丸,曲指一弹弹进了楚云秋嘴里,然后又道:“嚼碎了,咽下去,药力可以行运得快一点。”
楚云秋道:“谢谢姑娘。”当即嚼碎了那颗药丸,咽了下去。
白衣女子道:“有一盏茶工夫你就可以恢复力气,行动自如了。”
她退回到逍遥宫主身旁。
楚云秋望着逍遥宫主道:“宫主以诚待人,朱学甚感敬佩。”
逍遥宫主道:“谢江少侠,我只是想让江少侠知道,“逍遥宫”并不是一个邪恶的地方。”
楚云秋道:“末学也相信“逍遥宫”不是一个邪恶的地方,不过末学要请教,关于朱学在扬州“梅花岭”上“史祠”内,所拾获的贵宫专用信笺一角……”
逍遥宫主道:“我“逍遥宫”向不跟外界接触,“逍遥宫”的信笺也是在宫里使用,绝没有也绝不可能有流在外头的情事。关于这件事,我有这么一个推测,唯一的可能,恐怕要牵涉到我那不肖的劣徒身上,这么多年以来,也只有他一个人背叛了我,离开了我“逍遥宫”……”
她叹了口气,按着又道:“本来各门、各派都一样,是向不容门下叛离的,尤其是我“逍遥宫”,一向均不招惹是非,根本不跟外界接触,应是更不容门下叛离,也是我一时不忍,念多年师徒之情,纵放了他,谁知他……”
忽然住口不言,一袭白衣无风自动。
白衣女子忙道:“师父……”
逍遥宫主摇摇头说道:“我不要紧!”
转望楚云秋道:““逍遥宫”不幸,我教徒无方,自知罪孽深重,远望江少侠谅宥,不要见笑,这件事祸既超自“逍遥宫”,“逍遥宫”不敢护短,也不能不闻不问,我自当给天下武林一个公道!”
楚云秋道:“宫主认为劫掳人的是令高足?”
逍遥宫主道:“还有比这更近的解释么?”
楚云秋道:“宫主大公无私,令人敬佩,只是怎知令一口匹足不是被害之人?”
逍遥宫主道:“江少侠不用再为他辩护了,他叛离“逍遥宫”半年后的今天,有不少可疑的武林人物出现在“逍遥宫”附近,并有意进犯我“逍遥宫”!除了他之外,当世之中再没有别人会对外透露“逍遥宫”的所在,难道这也能证明他是被害人?”
楚云秋道:“宫主,也有可能它是被逼无奈……”
逍遥宫主道:“昂藏须眉七尺躯,能这么软骨头么?他要是为了他性命,出卖了整座“逍遥宫”,那他就更算不得是人!”
逍遥宫主说得句旬是理,楚云秋一时无词以对。
只听逍遥宫主又道:“江少侠是头一个到我“逍遥宫”来的外客,应该说是跟我“逍遥宫”有缘,本来我该陪陪江少侠到处看看的,可是我身子不大好,两眼也不方便,就让小徒代我陪陪江少侠吧,我失陪了!”
她站了起来。楚云秋也很自然地忙欠身立起,他一站起来,便发觉力气恢复了,他心头不由为之一跳。
只听逍遥宫主道:“仙儿,你代我好好招待江少侠。”她转身往外行去。
楚云秋忙道:“宫主走好。”
逍遥宫主道:“江少侠别客气。”
她带着四部头盘双髻的白衣蒙面少女走了,很快地行出这间石室。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道:“我没想到宫主会对江少侠破例,请跟我来吧!”
她转身往外行去,楚云秋举步跟上去,道:“我深感荣宠,有劳姑娘了:”叫仙儿的白衣女子道:“别客气,宫主既然对你没有什么敌意,我对你自然也不能有敌意。”
她土石室拐向左,一条甬道笔直通了过去,两边石壁上也插着火把!
楚云秋道:“听姑娘的口气,好像对我仍怀有敌意。”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道:“也许是因为“逍遥宫”很少跟外界接触的关系,我对任何一个外来之人都怀有敌意。”
楚云秋道:“恕我直言,姑娘太偏激了。”
叫仙儿的白衣女于道:“不能怪我有所偏激,只能怪外来的人太不能让我相信。”
楚云秋道:“这么说,姑娘还是不相信我……”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微微摇了摇头,道:“固然我不像宫主一样完全的相信你,可是我指的并不是你。”
楚云秋道:“那么,姑娘是指……”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道:“我那个师兄。”
楚云秋道:“令师兄怎么说是外来的人?”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道:“你不知道,“逍遥宫”自创立以来一向就不容另可,我那个师兄是后来才到“逍遥宫”来的,自然要算外来的人。”
楚云秋道:“原来如此,不过,“逍遥宫”既如姑娘所说,一向不容另可,怎么令师兄……”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道:“那是因为宫主看他可怜,也是我一再苦求,不然宫主绝不会收留他,“逍遥宫”也不至于在今天会有这么个祸害?”
楚云秋道:“宫主看令师兄可怜,姑娘这话……”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道:“是这样的,一年多前他无意中闯进了“逍遥宫”,当时他带着伤,是被毒物咬的,人已奄奄一息,进了“逍遥宫”就昏迷了。”
“宫主本打算把他抬出去不管他,经我一阵苦求之后,宫主也觉得不能见死不救,而且认为他跟“逍遥宫”有缘,于是就为他抾毒疗伤收留了他,他毒伤驱好之后感恩图报,也就拜在宫主门下。”
“后来,他不辞而别离开了“逍遥军,宫主很生气,也很难过,我还为他说过话,哪知他竟然把“逍遥宫”的所在泄露出去,招来了那么多武林中人意图进犯“逍遥宫”,你说我还敢易相信任何一个外来的人么?”
楚云秋沉吟了一下,才缓缓地说道:“姑娘在截杀那些武林中人的时候,可曾见着令师兄?”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道:“没有,你的意思我懂,宫主说得对,除了他不可能再有别人会对外提起“逍遥宫”的所在,我认为他虽然招人来进犯“逍遥宫”,自己一时还不敢出来露面。”
楚云秋道:“令师兄当初为什縻会突然离开“逍遥宫”?当初投入宫主门下既然为感恩图报,后来似乎不可能毫无理由约这么不辞而别了……”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沉默了一下才道:“有理由,好在现在的事情已经成了过去,让人知道也无妨。经过一年多的相处,他对我产生了情愫,想娶我,可是宫主认为这是有违“逍遥宫”的规法,没答应,而且还狠狠责骂了他一顿,并且让我们俩不能再见面,结果当天夜里他就离开了“逍遥宫”……”
楚云秋道:“原来如此,恕我直言,这不能说令师兄叛离了“逍遥宫”,因为他离开“逍遥宫”并不能全怪他。”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道:“当时我也这么想,可是如今他不该招来外人企图进犯“逍遥宫”,宫主的做法虽然有点不近人情,可是这是“逍遥宫”的规法,而且不管怎么说,“逍遥宫”总是他的师门,他这种行为跟弑师有什么两样!”
楚云秋沉吟了一下,道:“姑娘可否见告令师兄的姓名,这件事等我离开贵宫之后,我愿意查明真相!”
叫仙儿的白衣女千道:“他姓薛,叫薛空群,我不以为…:”楚云秋入耳三字“薛空群”,心头微之一跳,急急地说道:“薛空群?“玉面剑客”薛空群?”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霍地转过头来,道:“不错,你知道他?”
楚云秋忙道:“我何止知道他,我受他妹妹之托也在找他……”
按着他把在扬州时雪艳芳和“武林六公子”之一金陵博怡红的事说了一遍,最后便道:
“姑娘,这不正表示他也是被害人么?”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静静听毕,道:“不错,我也听他提过说他有个妹妹,原来他妹妹一直在找他,照这么说来,他确实是被害人之一,可是“逍遥宫”的所在总是他泄露出去的,要不然……”
说话间,甬道出口已在望,就在这时候,甬道口外传来一声女子冷叱!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身躯一震,急道:“不好,他们闯进来了。”
随着这句话人已如脱弓之矢般射了出去。
楚云秋心头又为一震动,飞身跟了出去。
出甬道口再看,外头是一个圆形桶状的谷地,四周峭壁插天,夜空只见圆圆一块,奇势天成。
谷里遍植花草,有小溪、有小桥、还有小亭,简直像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甬道口是北边峭壁下的一个洞穴,东边峭壁下另有一个黑忽忽的洞穴,六名头盘双髻的白衣女子正仗剑拦着七、八名使长剑的黑衣人厮杀。
那七、八个黑衣人个个剑术一流,六名白衣少女显然不是对手,不但节节败退,而且险象环生,随时时都可能伤在剑下。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两眼杀机暴闪,怒叱一声就要扑过去。
楚云秋道:“让我为贵宫略尽绵力,效些微劳吧!”
他腾身而起,行空天马般扑了过去,人在芈空中,舌绽春雷,霹雳大喝道:“六位姑娘后退。”
这声大喝震得四边峭壁回响,双方手上都为之一顿,就在这刹那间的工夫,楚云秋矫龙般扑到,双掌探处,两名黑衣人首先惨叫飞起,砰然雨声落在丈馀外,他身躯落地疾闪,另六名黑衣人也一个连一个躺下。
楚云秋的动作快得令人目不暇给,以其一身高绝所学在一瞬间工夫中声倒了八个黑衣人。
六名白衣女子看傻了!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带着八名白衣女子如飞跟到,她道:“谢谢……”
“你”还没出口,楚云秋跨步拦在她身前。一条矫捷异常的黑影儿,从那个黑忽忽的洞中扑出来,掌中的一把长剑冷电般疾卷而至。
楚云秋翻腕亮出了他那把小玉刀,挺腕迎了上去。“噹”地一声金铁交鸣,一道寒光直飞冲天,楚云秋的身躯晃了晃,那黑影却闷哼一声倒射暴退。
影定人现,是个有着一副颀长身材、剑眉星目、俊逸异常的年轻黑衣人,若年纪要比楚云秋大几岁。
此刻他脸色煞白,两眼发直,愣愣地望着楚云秋,掌中握着一把剑,可是只剩了半截而已。
只听叫仙儿的白衣女子惊叫道:“师兄!”
那俊逸黑衣人却跟没听见似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楚云秋为之一怔,道:“你就是“玉面剑客”薛空群?”
俊逸黑衣人说了话,连话声都木木然:“谁是薛空群?”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鷩呼一声道:“怎么?师兄……”
只听一个冰冷话声从身后传了过来:“不要叫他,他不是你的师兄。”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叫了声“师父”,转身迎了过去。
可不是“逍遥宫主”出来了,她身后带着一十六名仗剑白衣少女,只听她道:“江少侠请让让,待我诛此恶獠。”
楚云秋眼望着那俊逸黑衣人,说道:“宫主可否稍微等一下,容末学跟他说几句话。”
逍遥宫主道:“那么我就容他多活片刻,江少侠有些什么话诗说吧!”
楚云秋道:“谢谢宫主!”
一顿向俊逸黑衣人道:“你不是“玉面剑客”薛空群?”
俊逸黑衣人道:“我不知道什么“玉面剑客”薛空群。”
楚云秋道:“那么你是什么人?带着入夜闯“逍遥宫”有什么企图?”
俊逸黑衣人道:“我是一等剑手,奉命前来夺取“逍遥宫”!”
楚云秋道:“是哪一门派的一等剑手,奉谁之命前来夺取“逍遥宫”?”
俊逸黑衣人道:“我不会告诉你,你不要再问了。”突然大喝一声抖起断剑扑了过来。
楚云秋闪身迎了上去,只见两条人影疾若电击交错而过,俊逸黑衣人身躯往上弹起,一碰下落,砰然一声摔在地上,静伏不动。
“逍遥宫主”探手向后,自一名白衣少女手中夺过一把剑,抖手向着地上俊逸黑衣人卷了过去。
“宫主手下留情。”楚云秋带着一阵劲风掠到,掌中小玉刀一遍,正好挡住了“逍遥宫主”下落的长剑,“噹”地一声,“逍遥宫主”掌中长剑,一断为二,身子也微之一晃,她说道:“江少侠这是……”
楚云秋道:“宫主难道看不出他的神智异于常人?”
逍遥宫主道:“江少侠,我约两眼已失明十几年了。”
楚云秋突然想起逍遥宫主说过她两眼不方便,心头一震,道:“请恕朱学失言!”
逍遥宫主道:“江少侠好说,瞎了眼的人世上比比皆是,这算不了什么,少侠刚才说他神智异于常人?”
楚云秋道:“不错,他两眼发直,目光呆滞无神,而且脸上始终不带表情,正常的人不该这样。”
逍遥宫主“哦”地一声道:“那么江少侠看他是……”
楚云秋道:“以末学看,他的神智可能受到控制,控制人神智的不外药物,照这么看武林中人被劫掳一事内情颇不简单,那劫掳武布中人之人在掳得各门各派地方的高手之后,给他们服用某种药物,藉以控制他们的神智,驱使他们为他做某一件事……”,逍遥宫主道:
“这么说劫掳各门派高手那人有很大阴谋,用心也相当可怕。”
楚云秋道:“不错。”
逍遥宫主道:“但不知道是武林中的哪一个?”
楚云秋道:“这个末学以为若能使令高足的神智清醒,就不难知道他主使者是谁。”
逍遥宫主道:“大凡这一类的药物都有独门解药,“逍遥宫”虽有几种解毒的药物,恐怕派不上用场。”
楚云秋道:“宫主说得是,宫主现在可以明白,令高足招人进犯“逍遥宫”并不是出自他的意愿,也就是说,他泄露“逍遥宫”的所在乃是身不由己。”
逍遥宫主道:“说来说去仍怪他不好,当初他要不私自离开“逍遥宫”,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尽管他泄露“逍遥宫”的所在身不由己,“逍遥宫”可却从此多事,我多少年的心血恐怕要毁于一旦了。”
楚云秋道:“宫主的用心末学懂,只是武林中并不全定是非!”
逍遥宫主道:“少侠的意思我也懂,可是……不谈这个了,不来的不必躲,要来的躲也躲不掉,现在这不是顶要紧的事,要紧的是得赶快想办法恢复他的神智,问明劫掳各门各派高手的是谁,他们别的目标是何处?以找看他们既有这么多可用之人,目标绝不止“逍遥宫”一处!”
楚云秋心头震动了一下,道:“宫主说得是,只是眼下……”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突然说话,道:“江少侠,不知他们另几个人的神智是不是也受了控制?”
楚云秋道:“那劫掳他们的人,恐怕不会厚此薄彼。”
俯身抓过来一名黑衣人,一掌拍向腰间,那黑衣人叫一声惊醒了过来,睁眼一看,腾易使要跃起。
楚云秋抬起脚踩在他胸口上,冷然地道:“答我的问话,你们受何人指使,进犯“逍遥宫”?”
那黑衣人圆睁两眼,目光也是呆滞无神,道:“主人!”
楚云秋道:“主人是谁?谁又是你们主人?”
那黑衣人道:“不知道!”
楚云秋收脚落下,又在那黑衣人的腰间踼了一下,那黑衣人两眼一闭,又自昏死过去了。楚云秋道:“宫主听见了。”
逍遥宫主叹了口气,道:“他们口中的主人现在何处,咱们不知道,因之鋀时间内也无法取得解药恢复他们的神智,别处不可能有少侠这等身怀绝艺的高手援手,只怕难以幸免了。”
叫仙儿的白衣女于,两眼忽然一亮,道:“江少侠,控制神智的药物是不是十九都攻脑?”
楚云秋道:“不错,应该是这样。”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道:“那么从他们头上穴道下手,是不是多少会有点用?”
楚云秋呆了一呆,道:“姑娘高见,这倒可以试试。”他俯身伸手五指深入那黑衣人发间。
只听逍遥宫主道:“头上的穴道十九是致命的要害,少侠小心。”
楚云秋道:“末学省得。”伸入黑衣人发问的右手突然收了回来。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讶道:“怎么了?少侠!”
楚云秋道:“他头上有东西,我的手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
逍遥宫主忙道:“要紧么?少侠。”
楚云秋看看手指,道:“谢谢宫主,不砖事,没扎破。”
他又缓缓把手探入那黑衣人的发间。忽然,他手停住了,脸上浮起一种异样的神色,道:“多亏了姑娘,现在恐怕周不着找解药了。”
逍遥宫主师徒俩一听便想要问。楚云秋的手已自黑衣人的发间收起,他两指控了一根极其细小的发亮的东西。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目光一直,脱口叫道:“针!”
楚云秋含笑点点头,道:“不错,是根针,针尖用药物炼过的繑花针,也就是说是根药针。”
逍遥宫主惊叹道:“原来如此,此人好心智。”
楚云秋道:“他的确高明,一根药针插“百汇穴”里藉以控制人的神智,而且深浅极有分寸……”
叫仙儿的白衣女子道:“药针现已拔出,他的神智是不是已经清醒了?”
楚云秋道:“不知道他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禁制,要是没有的话,他的神智应该是清醒了,咱们试试看。”向着那黑衣人的腰间一掌拍下。
那黑衣人又大叫一声,睁眼而醒,醒过来便自一怔,“咦”地一声,道:“我怎么在这儿?”
翻身纵起,四下一看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怎么一回事?”
灵了!果真灵了!
楚云秋和叫仙儿的白衣女子对望了一眼,道:“尊驾怎么称呼?”
那黑衣人道:“不敢,郑、郑华。”
楚云秋道:“有“快剑”之称的郑华?”
那黑衣人道:“正是,尊驾……”
楚云秋道:“我姓江,单名一个山字,尊驾几位,受人指使进犯此地……”
“快剑”郑华道:“我们几个受人指使进犯此地?有这种事儿,我怎么一点也都不知道……”
楚云秋扬了扬手,道:“尊驾几位“百汇穴”上插着这么一根药针,因之神智受人控制,现在我从尊驾“百灌穴”上拔下了这根药针,笠驾的神智已完全清醒了,对以前的事自然茫然……”
郑华脸色大变,抬手摸头,失声叫道:“有这种事……”
楚云秋道:“尊驾不记得受人控制以后的事,总该记得受人控制以前的事,请想想看,笠驾是不是在扬州着了人家的道儿,受制于人。”
郑华想了想,两眼猛睁,一点头道:“不错,是在扬州,我记得是在扬州第一楼喝过酒后……”倏然住口不言。
楚云秋明白他为什么不说下去,笑笑道:“那就不会错了,我去过扬州,这种事我并没有亲身碰上,但是我知道,我也曾经查过,可是毫无头绪,现在总算找到了头绪。郑兄,在扬州被掳的各门各派人物不少,那掳诸位之人藉一根药针控制诸位的神智,驱使诸位为他卖命,目前就是一个例子。如果没有料错,那人绝不会因一而足,他还会驱使别的人去进犯别的地方,这阴谋必须加以阻止,而阻止这阴谋的唯一途径便是找到那控制诸位之人,郑兄是否还记得他是个怎样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楚云秋一番话听得郑华脸色连变。
他入耳楚云秋这两句话之后,苦笑一声道:“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忽听叫仙儿的白衣女子道:“江少侠何不拔去找师兄头上的药针试试?”
楚云秋何等聪明之人,心中雪亮,当即道:“姑娘说得是!”
随即如法炮制,也救醒了那俊逸黑衣人。
俊逸黑衣人醒过来之后,睁眼四下一看,脸上马上变了,翻身跪倒在逍遥宫主面前,说道:“师父,空群该死,愿领规法。”
逍遥宫主冷哼一声就要说话,楚云秋忙抬手一栏,说道:“慢着,宫主!”
他一步跨到薛空群身旁,道:“薛兄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薛空群抬眼问道:“尊驾是……”
逍遥宫主冷然道:“本宫的贵客,也是本宫的恩人江少侠,江少侠为查武林中人被掳的事,曾在扬州“梅花岭”上“史祠”内拾到一角本宫专用信笺,误以为掳人的是本宫,因而找来此地,要不是我一番解说博得江少侠相信,本宫恐怕就毁在那一角信笺之上,你……”
薛空群低下了头,低声说道:“空群该死……”
逍遥宫主道:“现在不是悔过的时候,答江少侠问话!”
薛空群抬起头望着江山道:“江少快的大名可是一个山字?”
楚云秋一怔,道:“薛兄知道我。”
薛空群道:“我虽然没见过江兄,可是我听他们说过,我知道江少侠要问什么,掳人的是“百花城主”……”
楚云秋心头一震,叫道:““百花城主”?会是他……”
薛空群道:“我在扬州被掳之后情愿为他效力,因之我跟别人不一样,并没有马上被控制神智,一直到今天,他告诉我必需炸毁“百花城”另觅他处建基,要我带几个高手进袭“逍遥宫”,以备他建基之用,我没答应,他这才控制我,在我“百淮穴”上插一根药针……”
楚云秋道:“原来如此,他炸“百花城”的事我知道,他就是为了要炸死我,这么说“百花城”的人都是他掳去的。”
薛空群道:“并不全是,有一小部分就跟着他,是他的死党。”
逍遥宫主道:““百花城主”有没有派人进犯他处?”
薛空群道:“这倒没有,他只是为觅栖身之地,当世之中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本宫更适合,所以他要进犯本宫。”
逍遥宫主道:“那就不要紧了,不过此獠也不能不尽早除去,你可知道他现今在何处么?”
楚云秋道:“这个宫主就不必操心了,末学知道他要上哪里去,末学自会去找他谈一谈的。”
逍遥宫主道:“这是整个武林的事,怎么能让少侠一人……”
楚云秋道:“宫主有所不知,“百花城主”就是当年的“残缺门主”,朱学跟他另有纠葛。”
逍遥宫主“哦”地一声,道:“原来他就是当年的“残缺门主”,怪不得他这么邪恶,对了刚听少侠说他炸毁“百花城”是为炸少侠,这是怎么回事?”
楚云秋道:“容朱学稍时再奉告,现在宫主可否让薛兄起来帮朱学料理一下眼前的事儿。”
逍遥宫主自然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也明白他的用心,当即便说道:“江少侠的话我焉能不听……”一顿喝道:“还不快起来帮少侠的忙去。”
薛空群忙应声站起。
所谓料理眼前的事,也只是救醒那几个黑衣人,好在楚云秋出手有分寸,几个黑衣人,虽然受了点伤,可是都不重,命还在。
两个人救醒了几个黑衣人之后,把情形说了个清楚,几个黑衣人跟“快剑”郑华一样,都是白道上的人物,对楚云秋自是感激不迭,而且马上就要去找“百花城主”算这个帐。
逍遥宫主却道:“诸位都是侠义中人,心急诛恶,我自不便阻拦,但除魔卫道人人有责,“逍遥宫”忝为武林一脉岂敢置身事外?诸位何妨在我这儿稍作歇息,容我尽速收拾一下,等天亮之后大家一起出发。”
逍遥宫主有了这话,几个人不便不听。郑华道:“既是这样,我们就打扰了。”
逍遥宫主当即往里肃容,原来“逍遥宫”深藏山腹之内,石室到处,甬道密布,简直就像蜘蛛网。
逍遥宫主把众人让进了一间客厅似的石室,里头的摆设全是石头的,上头铺着兽皮,倒也好看实用。
众人望了望,逍遥宫主立即命仙儿带一众白衣少女收拾东西去了。
薛空群突然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逍遥宫主面前,道:“师父,现在诸事已经忙过了,是空群领罚的时候了。”
逍遥宫主淡淡然道:“没有什么好罚的,你已经不是我“逍遥宫”的人了。”
薜空群低下了头,道:“师父,空群已然知罪,愿领任何规法。”
逍遥宫主还待再说,楚云秋微一欠身道:“宫主可容末学说几句话!”
逍遥宫主道:“看来,少侠是为他说情。”
楚云秋道:“不,朱学要派空群兄的不是。”
逍遥宫主微微一愕,“哦”了一声,道:“少侠说说看!”
楚云秋道:“空群兄怎么样拜在宫主门下,以及他是为什么离开“逍遥宫”的,宫主那位女弟子已经全告诉朱学了,末学以为空群兄身受宫主大恩,不该含愤离宫,尤其不该不辞而别,离宫后又险些铸成大错,不但该罚,而且该重罚。”
逍遥宫主笑道:“少侠好心智,绕着圈子,还是让我承认他是我“逍遥宫”的人。”
楚云秋道:“宫主,你跟空群兄毕竟有师徒之情。”
逍遥宫主道:“他都能不念师徒之情,不辞而别,我为什么……”
楚云秋道:“恕末学直言一句,空群兄当初所以离开“逍遥宫”,并不能全怪他。”
逍遥宫主“哦”地一声,道:“逼我要听听少侠的高议。”
“不敢:”楚云秋道:“末学以为男女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入非草木,人有血肉,有灵性;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古有明训,空群兄向宫主提出这项请求垃没有什么错……”
逍遥宫主道:“我遵照“逍遥宫”的规法,错了么?”
楚云秋道:“末学不敢说宫主错,但国法不外人情,宫主当初收留空群兄不就为一念不忍,不就觉得他跟“逍遥宫”有缘?既如此宫主又何必拆散这美满姻缘,末学以为宫圭在收留空群兄的当初,就应该想到这种事情迟早会发生。”
逍遥宫主道:“少侠是说,我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楚云秋道:“末学不敢,末学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姻缘既是士而注定事,又岂可因人为错过姻缘。”
逍遥宫主的话声忽然变得有点异议:“少侠,天下有情人未成眷属的不少,错过前生注定姻缘的也很多……”
楚云秋道:“诚然,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末学以为,拆散人家的姻缘是天地间的第一残忍人。宫主既为有情人扼腕,又何必为世间添一桩恨事!”
逍遥宫主没说话,一袭白衣无风自动,久久力道:“我对他有活命之恩,师徒之情,怎么说,他也不该为这件事不辞而别。”
楚云秋道:“末学刚才说过,这是空群兄的不是,纵然错不全在他,但他毕竟是个晚辈,该罚,而且该重罚:但人非圣贤,谁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还请宫主,在降罚之馀看末学薄面,破例成全。”
郑华轻咳一声,抱拳道:“郑华等也不自量力,为空群老弟求个情。”
逍遥宫主道:“诸位这不是让我自毁规法么?”
楚云秋道:“宫主,人生在世,所求者何,名利都是假的,只有亲情最真实,薛兄与仙儿姑娘,并非宫主亲出,但师如父母,使如子女,宫主难道不想儿孙绕膝,为“逍遥宫”中多添一份热闹。”
逍遥宫主笑了,她笑着点头道:“少侠真会说话,少侠真会说话””笑声突然消散,话声忽然转为沙哑:“少侠不知道,我也有个儿子,只是他一直没有在我跟前罢了。”
楚云秋“哦”地一声,道:“宫主那位少爷……逍遥宫主道:“少侠今年贵庚……”
楚云秋道:“末学今年二十了”
逍遥宫主道:“真巧,我的儿子也跟少侠一样大,只不知他现在……”
住口不言,没再说下去,显然她有什么难言之隐。
楚云秋道:“末学从小就没有了母亲,宫主要是不嫌弃,末辈愿意认在宫主之膝下。”
逍遥宫主“哎哟”地一声,连忙说道:“不可以的,不可以的,逼我怎么敢当呢!这我怎么敢当呢!”
楚云秋道:“末学只问宫主嫌不嫌弃!”
逍遥宫主道:“嫌弃?我只怕求不到……”
楚云秋道:“那就行了。”站起来到逍遥宫主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三个头。
逍遥宫主没拦阻,身躯颤动,两串晶莹之泪,从覆面薄纱后落下,掉在襟前。她哑声说道:“孩子,委屈你了!委屈你了!”
郑华等站起抱拳,齐声道贺!
楚云秋却站在逍遥宫主身旁,道:“乾娘,您是不是可以让薛大哥起来?”
逍遥宫主似乎什么都忘了,一摆手道:“好,好,好,起来吧!起来吧!”
薛空群磕头称谢站起。楚云秋递个眼色,又道:“薛大哥,快去把喜讯告诉仙儿妹妹,也好让她高兴高兴,且让她心安。”
薛空群感激万分地看了他一眼,正要走。
楚云秋伸手又拦住了他,道:“对了,有件事我该告诉大哥一声……”
他把邂逅傅怡红和雪芳的事概略地说了一遍。
薛空群静静听毕,又是感激一瞥,道了一声谢,匆匆而去!
逍遥宫主道:“你这孩子,我还没答应,你怎么擅自替我作起主来了。”
楚云秋笑笑道:“您错怪我了,我是一番孝心。”
逍遥宫主道:“你这是一番孝心,这话……”
楚云秋道:“成全好姻缘跟救人一命一样,也胜造七级浮屠,这不是对您的一番孝心么?”
逍遥宫主微微一怔,旋即说道:“你这孩子!”
楚云秋笑了:郑华等忍不住也笑了。“逍遥宫”中刹时一片喜气!
楚云秋沉默一下,忽然说道:“乾娘,我跟您商量一件事好不!”
逍遥宫主道:“什么事用得着你跟我商量?”
郑华等又笑了。
楚云秋却没有笑,他缓缓地说道:“我想先走一步了”逍遥宫主一怔,道:“怎么说,想先走一步,这是为什么?”
楚云秋道:“我还有别的事要赶往一办……”
逍遥宫主道:“你还有什么别的事,大夥儿跟你一起……”
楚云秋道:“不,乾娘!这是我一点的私事,别为了我的私事而耽误了除魔卫道的大事,好在您跟郑兄几位每到一处一定轰动,并不难找,等我一办完这点私事,马上赶去跟大夥儿会合好了。”
逍遥宫主道:“孩子,你有什么私事要办?”
楚云秋笑笑道:“您现在别问,等将来您一定会知道,行不?”
逍遥宫主想到是怎么回事了,便笑道:“好吧,那你就先走一步吧!忙了别人的,是也该张罗张罗自己的事了。”她这么一说,郑华也明白了,也都笑了。
楚云秋笑笑没有说什么,他先向逍遥宫主施了一礼,又同郑华告个罪走了。
临走,逍遥宫主却还拍着他的手,左叮咛,右咐嘱,亲生的母亲也不过如此,楚云秋暗暗好生感动!
其实楚云秋有什么私事?他只不过在恩怨没有了结之前,不愿意让人知道真正身分罢了,尤其是“快剑”郑华这些人。
他明白,跟“快剑”郑华这些人在一起,一日一找到了“百花城主”,他的真正身分马上就会暴露。
他走了,没让任何人送。
他刚走一会儿,薛空群跟仙儿带着一众姑娘们进来了,都收拾好了,也都换上了黑色动装。
薛空群跟仙儿一见楚云秋不在,自然会问,逍遥宫主也告诉了他俩。
正说话间,外头突然传来一个充满焦急的女子话声:“宫主,宫主!”
逍遥宫主一怔,道:“这是谁,快去看看!”
薛空群和仙儿飞身扑了出去。转眼工夫之后,两个人带着一男二女走了进来,这一男二女赫然是莫言跟萧栖悟、翠吟主婢。
仙儿道:“师父,是“长恨谷”的萧姊姊。”
逍遥宫主“哦”地一声,站了起来道:“原来是“长恨谷”的萧姑娘,我说嘛萧栖悟娇岱颜色煞白,连莫言的神色都有点异样。这时,萧栖悟赶过来恭谨地一礼,道:“晚辈见过宫主,末得宫主允许擅自带得友人来,远望宫主谅宥。”
莫言上前见礼,恭声道:“莫言见过宫主!”
逍遥宫主微微一怔,道:“敢情定“风尘三奇”中的莫老?”
莫言忙道:“不敢,正是莫言。”
逍遥宫主笑道:“稀客,稀客,二位,“逍遥宫”已是跟以前不同了,请看我这“逍遥宫”里,现在不是高朋满座么?”
落座之后,萧栖悟抬眼微一扫视,道:“看情形仙儿妹妹是要出去?”
逍遥宫主微一点头,道:“不错,姑娘跟莫老要是迟来一步,就看不见一个人了,不过不急,姑娘跟莫老这趟到“逍遥宫”来是……”
萧栖悟道:“晚辈跟莫老刚从“百花城”来,晚辈跟莫老到“百花城”去本是追一个朋友,那知“百花城”已经成了一个废墟,晚辈在“百花城”附近擒得一名贼徒,说“百花城”是被他们那个城主炸毁的,为什么炸城他不知道。晚辈问他,他们那个城主哪里去了,他也不知道。但他却告诉晚辈,他们有一部分人到“逍遥宫”来了,要夺取“逍遥宫”,晚辈跟莫若就是为这赶来的,只是看眼前情形好像没有……”
逍遥宫主笑道:“多谢姑娘,多谢莫老,怎么会没有呢?只是“逍遥宫”已化险为夷了,跟“百花城”来人也已化干戈为玉帛,这几位,连同小徒空群都是那位“百花城主”派来的!”
萧栖梧和莫言听得一愣,忙问所以,逍遥宫主当即把经过说了一遍。
静听之馀,萧栖悟脸色连变,娇靥上不但恢复了嫣红,而且连泛喜意。
翠吟也睁大了美目,笑开了小嘴。
莫言脸上异样的神色也一扫而光,当先叫道:“我说的怎么样,姑娘,没错吧!吉人自有天相就是吉人自有天相,咱们那位相公爷是何许人,“百花城主”那个见不得人的跳梁小丑岂能害得了他……”
萧栖悟一双美水泪光隐现,娇靥上却遍布了动人的笑意,还带点儿动人的娇羞,道:
“莫老还不是也揪着心。”
莫言摇摇头儿道:“没那事儿,我会看相,看得出咱们那位相公爷一脸的福相,而且也知道他是眼下武林的第一等奇人,哪里还会揪心。”
大夥儿都听得满头雾水,逍遥宫主连忙问道:“姑娘,怎么回事……”
萧栖梧含笑说道:“宫主,晚辈追的朋友就是江少侠,晚辈跟莫老赶到“百花城”后,眼见“百花城”成了一堆废墟,误以为少少侠已被“百花城主”所害逍遥宫主“哦”地一声道:“原来如此,这么说姑娘跟他是旧识!”
莫言嘴快道:“何止是旧识,萧姑娘还是我们那位相公爷的救命恩人呢:”按着就把江山结识萧栖梧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逍遥宫主道:“没想到他是这么认识姑娘的,真该谢谢姑娘,而不是当日仗义,今天我也不会有这么一个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螟蛉子,这么一来咱们就更不是外人了,姑娘,眼前事一了,我马上赶到“长恨谷”去见令堂去。”
莫言一怔,点头道:“对,宫主是该去一趟。”
萧栖梧冰雪聪明,莫言都听得出来的话,她焉有听不出来的道理,娇榕飞红,眉宇间也倏现喜态,她低下头去没说话。
逍遥宫主道:“姑娘,你倒是欢迎不欢迎啊!”
萧栖悟抬起螓首,道:“晚辈是怕请不到您,可是……”
逍遥宫主笑道:“只要你欢迎就行了,剩下的就是我跟令堂的事了。”
莫言正色地说道:“姑娘,有用得着莫言的地方,姑娘只管说,莫言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凄悟道:“谢谢您!”她又垂下了螓首。
逍遥宫主忽然道:“莫若,我对我这个螟蛉子知道的太少,只知道他叫江山,别的一无所知,我也没来得及问,莫老可否告诉我一些有关他的事。”
莫言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个嘛,莫言知道的也不多,宫主还是等异口见面问他自己吧!”莫言的确是为楚云秋守口如瓶。
尽管逍遥宫主如今已是逍遥宫主的义母,可是楚云秋没说他自也不便说!
只听仙兄道:“师父,恐怕天已经亮了。”
逍遥宫主道:“那好,咱们走吧!有什么话路上再说吧!”
她站了起来。众人也跟着她站了起来!
第十九章 血溅荒庙 一辆马车在缓缓地驰动着,轮声辘辘,蹄声得得!
这是辆单套马车,高坐在车辕上,是个很白净、很清秀的青衣少年,他白净得近乎苍白。
他左手握缰,右手却没有握鞭,似乎他没有什么心事,一任马车缓缓前驰。
身后的车帘,遮得密密的,一点缝隙也没有,不知道车里坐的是人,还是装着不能露面的贵重财物。
红日低垂,霞光满天,青衫少年的脸上、身上,还有马车上、牲口身上,都染上了一片血红。
青衫少年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两眼直直前望,跟蜡石像似的。
忽然,车帘掀开了一条缝儿,掀开车帘的,是只欺雪赛霜、晶莹如玉的手。
青衫少年似乎脑后长了眼,他马上察觉了。只听他说道:“怎么,想跑么?”
车里响起一个冰冷女子话声:“你在外头舒服,可知道车里有多闷、多热?我只不过是透透气,风凉风凉,你放心,我不会跑的,你说得对,只有跟你在一块才能有杀你的机会。”
青衫少年道:“打出来到现在,我一直背对着你!”
车中女子道:“我现在还不想杀你,我要等你找到你爹,证实我的话不错,看过你满脸的痛苦表情之后再找机会杀你,而且我要杀你绝不从背后下手。”
青衫少年倏然一笑道:“你的心好狠啊!”
车中女子道:“狠一点不要紧,我认为总比卑鄙、下流、没有人性好,对你这种人应该是越狠越好!”
青衫少年道:“毕竟,你还承认我是个人。”
车中女子道:“不!你是个衣冠禽兽。”
青衫少年道:“禽也好,兽也好,情不是孽,爱也总是不是罪!”
车中女子道:“你用的手段……”
青衫少年道:“我这个人一向不择手段。”
车中女子掀车帘的手忽然扬了起来。青衫少年道:“刀就在我的身后。”
车中女子的手又收了回去,只听她冷冰冰地道:“休想让我便宜你,天都快黑了,到了没有。”
青衫少年道:“还早,今晚恐怕要在车上过夜了。”
车十女子道:“我没办法睡车里,你趁早给我赶一阵。”
青衫少年道:“路还远,累坏了牲口,你就得下来走了,你愿意这身装束下来走么?反正又不是什么急事,何妨慢慢走。”
车中女子咬牙道:“我恨死你了。”
青衫少年笑道:“不要紧,你恨吧!有恨才会有爱,没有爱哪来的恨?”
“飕”地一声,车中女子掩上了车帘。
青衫少年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又恢复了适才那种没有表情的脸色。
夜幕低垂,黑暗来临。时间随着车轮后溜,没多大工夫已届初更。
今夜是个有月亮的夜晚,夜色并不大黑,远山近树都可以看得见。
夜色中,前面出现黑忽忽地十堆,看得出,那是座庙,不算小的庙,坐落在离道路十来丈远的一片草地上。青衫少年拉偏马头驰了过去。
只听车中女子道:“你要干什么?”
青衫少年没答理,千来丈距离转眼已到,他停下了马车道:“今天晚上咱们就在这儿过夜了:”车篷砰然一声掀开来了,车里探出个乌云蓬松的螓首,一张吹弹可破的美艳娇靥。
她一脸寒霜,高扬着眉梢儿道:“这种鬼地方?”
青衫少年跳下车道:“你不愿意可以睡车上。”
他伸左手抓起车辕上一把带鞘长刀挂在腰间,转身就往黑忽忽的庙里走,可是他刚迈出一步忽然又停了下来。
那美艳姑娘冷笑道:“去呀!你也知道害怕么?”
这句话刚说完,庙门口出现六条黑影,六个手提长剑的黑衣人,前二、后四,前面两个一出来,目光便盯上了美艳姑娘那张娇靥上。
左边一个忽然咧着嘴儿笑了笑道:“车是并不怎么样,但人儿可是少见的,是谁有这么好的艳福。”
美艳姑娘脸色一变,但旋即便堆上了一脸的笑容,娇声笑道:“就在你们眼前,你们看不见么?”
说话那黑衣人一怔,目现异彩笑道:“姑娘有意思。”
他迈步要动,右边那黑衣人伸手拦住了他,冲青衫少年呶呶嘴笑道:“没看见么,人家腰里挂着杀人的玩艺儿。”
左边那个黑衣人“哈”地一笑道:“是怪吓人的,我避着他走!”
他迈了步,却是笔直地,走向青衫少年。
庙门距离青衫少年站处没多远,两步就到了。
那黑衣人一咧嘴笑道:“小子,我跟你的女人亲热亲热去,可别拔刀啊!”
青衫少年听了他的话,没有拔出刀儿,的确没看见他拔刀儿,连车里的美艳姑娘也没看见。
而那黑衣人却突然两眼一瞪,不笑了,从额头到下巴出现了一条红线,红线在动,不是红线,是血渍。
就在看见血渍的时候,黑衣人的一颗头颅一分为二,身子砰然一声倒了下去。
美艳姑娘的睑色变了。后头四个黑衣人却没看见似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前头那个黑衣人看直了眼,旋即脸色大变,疾退了一大步,大声喝道:“剁他,联手剁他!”
那四名黑衣人长剑出鞘,跨步,欺身,闪电袭到,四道匹练般的寒光立即罩住了青衫少年。
只听青衫少年冷冷一笑,四道匹练寒光突然收敛,四把长剑缓缓地垂了下去,四个身子倒了地,成为八段,血污遍地。青衫少年左手里多了一把刀。
“左手刀法!”那黑衣人失声尖叫,转身就往庙里扑。
但他没能迈出一步,原握在青衫少年手里的那把刀,如今已插在他背上,从后心直贯前心。他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美艳姑娘抬手捂住了脸。
青衫少年缓缓地转过了身,冷冷说道:“告诉我,你是高兴还是失望?”
美艳姑娘捂着脸叫道:“悔恨天,你好狠!”
悔恨天道:“杀他们的,不是我,是你!”
黄君娇躯震动,一双王手突然垂了下来,娇榕发自地说道:“杀他们的是我?”
悔恨天道:“你自己明白。”转身往庙里行去。
当他走到庙门口,拔起了他那把刀子进了庙门。
悔恨天刚到大殿门口,黄君跟进来追上了他,厉声叫道:“你凭什么这么对待我?”
悔恨天停步回身,利刃般目光落在黄君脸上,道:“我爱你,你别再恨我。”
黄君机伶一颤,娇靥上的厉色消失了,目光也变柔和了,抬手递过一物,道:“你能不能认出这是什么?”
那是块五、六寸见方的黑色小牌子,牌子上头刻着一个鬼头,鬼头的下面是刻着一只手和一只脚。
悔恨天脸色一变,道:“这是哪儿来的?”
黄君道:“门口那个黑衣人身上掉下来的,这是……悔恨天缓缓地道:““残缺邙”!”
黄君一怔叫道:““残缺门”?你怎么知道?”
悔恨天道:“我怎么不知道。”
黄君猛然想起悔恨天学的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道:“你承认你学的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了?”
悔恨天道:“对你,我不会隐瞒什么。”
黄君道:“这么说,你也是“残缺门”的人?”
悔恨天冷冷地道:“算是,可也不能算是!”
黄君道:“你这话……”
悔恨天道:“我学的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可是我跟“残缺门”毫无关系存在。”
黄君道:“不管你算不算“残缺门”的人”他既认出了你的“左手刀法”,就不该跑,是不是?”
悔恨天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跑。”
黄君道:“想想江山的话,你就明白了。”
悔恨天道:“我没有不相信江山的话,我也知道我越来越想杀人,而且出手就不想留活口,这样下去终有天我会毁了我自己,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是为了报仇,我要报仇。”
黄君没有说话。悔恨天两眼闪现异采,道:“你为我硓心了,是不是?”
黄君缓缓地道:“我巴不得你早一天毁了自己。”
悔恨天道:“是真心话么?”
黄君道:“为什么不是,我这一辈子全毁在你手里,我恨死你了。”
悔恨天道:“那也只好由你,反正不管你怎么恨我,我仍旧爱你就是了。”
一想忽又按着道:“我可以告诉你,你要真想让我死,眼前就有个机会。”
黄君目光一凝,道:“什么机会,快告诉我。”
悔恨天道:“我一举杀了六个“残缺门”的人,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残缺门”的消息一向灵通,咱们要是留在这儿不走,用不着一个时辰,他们一定会找到这儿来的。”
黄君道:“你学了他们“残缺门”的“左手刀法”,他们不会是你的对手的,是不?”
悔恨天道:“你是怕他们杀不到我,还是怕他们杀了我?”
黄君道:“我巴不得他们现在来。”
悔恨天道:“那你尽可放心,虽然我学了“残缺门”的“左手刀法”,在武林中已是罕匹,但他们“残缺门”另有克制“左手刀法”的武功,而且双拳难抵四手,好汉不敌人多,他们找到这儿来,我一定会死在他们手里。”
黄君道:“那好极了,咱们就在这儿等着他们吧!”
悔恨天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转身往正殿付去。
黄君突然伸手一栏,道:“慢着!你明明知道留在这儿会有杀身之险,为什么送要留在这儿?”
悔恨天停了步,但并没有转头回来,道:“称你的心,如你的意,不好么?”
黄君冷笑一声,道:“你打算称我的心,如我的意,为什么不让我自己动手?”
悔恨天转了过来,一句话也没说,抬手把刀递向黄君。
黄君为之一怔,抬手把刀夺了过来,冷然道:“你以为我下不了手?”
悔恨天两眼直直地望着她,一眨不眨,道:“不,你要是真这么恨我,永远也不会有所改变,那表示我永远也不能得到你,尽管我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你的人,但我要的是你的心,在没有得到你的心之前,我不会碰你一根指头,既然我永远没办法得到你的心,我活下去有什么意思,毁了你一辈子,也是我的错,我应该死在你的手里。”
黄君道:“这是这些日子以来,我所听到最顺心的话。”
铮然一声,黄君把刀拔了出来。悔恨天这把刀跟一般的刀不同,比一般的刀略长些,锋刃比一般的刀更薄,薄得像纸一样,而且光芒惨白森冷,让人觉得它不用砍进或刺进人的身体里,就能夺去人的魄!
黄君望着这把刀,一双美目之中突然闪荡起一种怕人的异样光采,她抬眼望向悔恨天,缓缓举起了掌中刀。
悔恨天一动不动,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他只两眼凝望着黄君。
黄君已经把刀抬起,那锐利的刀尖正对着悔恨天的心窝。
这时,她突然说道:“你不躲么?”
悔恨天道:“不躲,我愿意死在你手里,为什么要躲?”
黄君道:“你不怕么?”
悔恨天道:“我自学了“残缺门”的“左手刀法”以来,杀过不少的人,但都不及我毁了你一辈子来得残酷,我罪有应得,有什么好怕的。”
黄君道:“你不想再为你的家人报仇了?”
悔恨天道:“当然想,可是我想通了,我的家人是被人杀死的,他们已经死了,说起来他们本身并没有什么痛苦,而我害了你一餥子,你的身受远比死来得难受,所以找认为应该先让你报仇雪恨。”
黄君一双美目中的异采忽然大盛,但却不像刚才那么怕人了,只听她说道:“把你的眼闭起来。”
悔恨天怔了一怔,道:“让我把眼闭起来,为什么?”
黄君冷冷地道:“不为什么,让你闭跟你就闭眼!”
悔恨天道:“好吧,我听你的。”旋即闭上了两眼。
黄君一双美目凝望着悔恨天的脸,悔恨天那张睑仍是一点表情也没有。
突然,黄君一咬牙,挺腕就刺。
但,当那把锐利的锋尖接触到悔恨天胸前衣衫那一刹那间,她那欺雪赛霜、晶莹如玉的皓腕突然起了一阵颤抖,紧接着那把刀停在那儿不动了。
只听悔恨天道:“你为什么不动了,再往前送半尺就够了。”
黄君银牙再咬,又要挺腕,但那把刀却没能往前推进一分,反倒缓缓垂了下悔恨天睁开了眼,他没有说话,目光代替了言语。
黄君避开了他那双目光,道:“我不忍杀你,你的身世太可怜。”
悔恨天突然两眼暴睁,厉声说道:“我不要你可怜,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黄君没料到他突然会这样,鷘异地望着他没说话。
悔恨天突然敛去煞威缓缓说道:“你要知道,你比我还可怜!”
黄君道:“你既然明知道会害了我,为什么还……”
悔恨天沉声说道:“我爱你,爱不是罪过,我的本意是好的,受了我父亲的影响,我原以为可以轻易得到你的心,哪知道你……”
他两眼冷电暴闪,突然伸手抱起黄君闪身掠进了漆黑的正殿里。
黄君急道:“怎么……”
悔恨天低声喝道:“别说话,有人来了。”这句话刚说完,一条黄影,如飞射落在正殿前院子里,落地又起,便要扑向正殿。
六、七条黑影随后射落,立即围住了那条黄影。影敛人现,那条黄影是个很白净的年轻黄衫客,那大、七条黑影却是清一色的黑衣人,装束打扮跟庙门口那几个一样,每人手里也都握着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剑。
只见黄衫客一耸双手说道:“诸位这是何苦,我跟诸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诸位干什么穷追不舍?”
只听他对面那名黑衣人冰冷说道:“姓柳的,你不用害怕,我们不伤你的性命,只不过想借你办一件事罢了,只要你肯乖乖的跟我们走……”
黄衫客道:“跟诸位走那是一句话,我本来就在外头今东明西、走南闯北地跑惯了,只是我想先知道一下,诸位究竟要借我做什么事?”
那黑衣人道:“现在不必问,到了地头你就知道了。”
黄衫客道:“诸位这是何必,早说晚说,还不是一样……”
那黑衣人冰冷道:“少废话了,愿不愿跟我们走,你且说一句。”
黄衫客没即时回答,沉吟了一下方道:“听诸位的口,我要是不跟诸位圭,诸位就要取我的性命,可是?”
那黑衣人冷然点头,道:“不错。”
黄衫客一耸双肩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这个人,说不得我只好跟诸位走了,只是我怕有人不答应。”
那黑衣人震声道:“谁不答应……”
另一名黑衣人突然冷然道:“你可别跟我们要花枪……”
黄衫客忙摆手说道:“我可绝不是跟诸位要花枪,一对七,我哪儿敢,不知道诸位刚才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门口那几具尸体跟那辆马车。”
他对面那黑衣人两眼寒芒一闪,道:“看见了,怎么样?”
黄衫客道:“看那几具尸体的装束打扮,可知他们跟诸位是一条路上的,几个大男人不会以马车代步,那就表示那辆马车是别人的,看门口的情形,很显然的,诸位那几个同伴,是伤在坐马车的人手里,马车既还在,要是我没有料到,马车的主人,纵不在这座庙里,恐怕离这座庙也不会太远,他既然伤了诸位的同伴,那就表示他也是诸位的对头,那么他要是发现了诸位的意图,诸位以为他会议诸位带我走么?”
此人好心智,这番话是真具相当的阻吓力,那黑衣人一听这话,立即神情震动转眼四干望夫。
在这情形下最忌疏分神,黄衫客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良机,悄无声息地向着那名黑衣人扑了过去。他身法极快,一闪使到了那名黑衣人面前,探掌便抓那黑衣人的右“肩井”!
奈何那名黑衣人不是一般庸手,更何况他还有同伴,他身旁一名黑衣人冷喝声中抖剑直刺黄衫客前胸要害。
黄衫客吃亏在两手空空,血肉之躯自不敢轻碰百炼精钢,他出左手曲指弹向剑身同时滑步侧身,尽管他抓势没变,但此刻那名黑衣人已然惊觉,就趁他滑步侧身,手上稍缓的一刹那间,仰身倒射退向后去,避开了这一抓。
另五名黑衣人,同时发动攻势,立把黄衫客罩进六把长剑所组成的森寒光网之下。
当然,一时半刻儿黄衫客或许不会伤在这几长剑下,但他绝不是这七名黑衣人的敌手,要是的话他就不会在前头跑,让七名黑衣人在后头追了。
悔恨天跟黄君隐身在漆黑的正殿里静观至此,悔恨天突然低声说道:““残缺门”害了我,这笔帐我不能不算,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去助那人一臂之力。”
黄君这才发觉她一个身于紧紧地倚在悔恨天怀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心里突然泛起了一种异样感觉,她说不出这种感觉是什么,但她却能清楚地觉出,那厌恶的成份已大为减少了。
她心神不由为之一震,就在她心神震动的当儿,悔恨天已离开她行了出去。
悔恨天在殿门口停步,站在高高的石阶上,冷冷地喝道:“住手!”
这一声声音不大,但内含冷肃的煞威,而且简直就像从冰窟里传出来的,比那舌绽春雷的霹雳般大喝,更具慑人之感。
七名黑衣人,连同那位黄衫客,都身躯一震马上停了手。
旋听黄衫客笑道:“怎么样,诸位,我没有料错吧!马车的主人,是不是就在这儿的呢!”
奈名黑衣人森冷目光直逼悔恨天,道:“门外那辆马车是你的?”
悔恨天冷然点头道:“不错。”
那名黑衣人道:“这么说门口那几个人也是你杀的?”
悔恨天道:“也不错,我正嫌少,没想到你们又给我送来了。”
那名黑衣人厉笑一声,腾身电扑高高石阶上的悔恨天。
悔恨天一动没动,容得那黑衣人掌中长剑似匹练般卷土石阶,他掌中刀方始扬起,只见刀光一闪,血雨横飞,那黑衣人来势快,去势也快,来的时候是一个,去的时候变成两个,疾射撞向院里,吓得院子里七个人慌忙躲闪,那两团黑影砰然声中落了地,溅得到处是血,一个人拦腰成了两截,肚肠外流,惨不忍睹。
黄衫客直了眼。六名黑衣人五名脸色木然,只一名脸色大变,那脸色大变的那名,突扬声厉喝了一声:“杀!”
五名脸色木然的黑衣人动了。他五个人刚动,一团懔人寒光从石阶上电射而下,绕院一匝停住,悔恨天脸色煞白,眉宇间尽是冷肃之气,抱刀站在院中。
五名脸色木然的黑衣人,连同脸色大变那一名,一个连一同倒下,着地身子变为两截了。
黄衫客面色本自,现在一张脸白净得更加不带一丝儿血色,他双眼发直,口半张,站在那儿不动也不说话。
悔恨天没看他一眼,一把刀缓缓垂下,转身缓步行向正殿。
黄衫客如大梦初醒,他定过了神,忙道:“兄台请等等!”
悔恨天停步回身,两道森冷目光直逼过去。
黄衫客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颤,连忙陪上一脸心惊胆战的强笑,一扬拇指道:“兄台好高绝的身手,好高绝的刀法,应当天下第一刀而无愧。”
悔恨天冷冷地道:“你可以走了。”
黄衫客忙答应雨声,一拱手道:“兄台援手大恩,小弟……”
悔恨天冷然截口,道:“我不是帮你,我跟他们有仇。”
黄衫客一连应了三声“是”,道:“恭敬不如从命,小弟告辞。”
使他转身要走,忽听一个甜美的话声从身后传了过来:“等一等。”
黄衫客一怔回身,他两眼猛地一亮,飞闪异采。
黄君正从正殿里袅袅衍了出来,千了石阶来到悔恨天身边,说道:“可是长安柳公子当面。”
黄衫客又是一怔,道:“正是柳不凡,姑娘认得我?”
黄君道:“名满天下的“武林六公子”之一,我要是不知道的话,那岂不是有些儿孤陋寡闻了。”
柳不凡道:“恕柳不凡眼拙,姑娘是……”
黄君道:“柳公子不必问我是谁,也不必知道我是谁,只问柳公子,这些人要借柳公子办件什么事?”
柳不凡迟疑了一下,窘迫地一笑道:“说来惭愧,柳不凡在武林中也小有薄名,可是碰上了那七个家伙却只有逃跑的份儿,他们并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事,但是据我看来不外是绑票。”
黄君道:“是有点儿像,不过他们要的恐怕不是钱?”
柳不凡讶然道:“芳驾的意思,是说……”
黄君浅浅一笑道:“聪明如柳公子者,怎会不懂我的话。”
柳不凡呆了一呆,旋即脸色一变道:“难不成他们要我那个家?”
黄君道:“柳公子不愧聪明。”
柳不凡道:“他们的心倒是不小啊!芳驾可知道他们的来历?”
黄君微微一点头道:“知道,说出来柳公子也一定觉得不会陌生,“残缺门”,柳公子知道么?”
“残缺门?”柳不凡两眼一睁,倒抽一口凉气,说道:“原来他们是“残缺门”的人,“残缺门”不是早就销声匿迹了么?”
黄君道:“可是曾几何时,他们化明为暗,又在武林中出现了。”
柳不凡口齿启动,要说话,可是就在要说的时候他的目光触及悔恨天捉刀的左手,他脸色陡然一变,忙道:“原来他们又在武林中出现了,这件事不能不让天下武林知道一下,要是柳不凡没有料错,他们的目标绝不止“长安柳家”,我得赶快让各派有个准备,事急燃眉,不敢耽搁,援手之恩,容图再报,告辞。”他一拱手,便飞身一闪腾射而去,消失在夜空之中。
悔恨天冷冷地说道:“他倒是个难得的热心人啊!”
黄君冷声道:“你以为他是个热心人么?”
悔恨天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没有好感。”
黄君道:“你的眼光不差,“武林六公子”中属他最阴、最狡猾。”
悔恨天目光一凝道:“我觉得很奇怪。”
黄君道:“你奇怪什么?”
悔恨天道:“你有机会把我劫掳你的事情告诉他,他虽然救不了你,但他可以通知“双凤门”,或者告诉江山……”
黄君道:“我要是把你劫掳我的事告诉了他,你会让他活着离开这儿么?那我不等于没说么……”
悔恨天道:“这不是理由,他既是“武林六公子”之一,我绝无法一刀取他性命,他有机会逃跑……”
黄君道:“你不会追他么?”
悔恨天道:“我顾他就顾不了你,我追他的时候你可以逃跑:”黄君道:“我为什么要逃跑,你说的,只有跟你在一起才有机会杀你。”
悔恨天道:“可是是你放弃了轻而易举的取我性命的机会!”
黄君道:“我不会杀一个毫不还手的人,也永远不会杀一个毫不还手的人。”话落,她转身就要往正殿走。
悔恨天把刀往右臂下一夹,伸手拉住了她,两眼直射异采逼视着她。
黄君道:“你要怎么样?”
悔恨天道:“你明白。”
黄君突然双手掩脸,低下头去失声痛哭!
悔恨天唇边掠过一丝抽搐,道:“我知道我比不上江山,我知道你觉得受委屈,可是我会全心全意地爱你,我甚至能为你死,这一点江山末必能比得上我……”
黄君突然住了声,道:“这儿到处都是血腥味儿,我不愿在这儿过夜,咱们还是走吧!”
悔恨天脸上忽然泛起一阵激动神色,道:“好,你说什么我都听。”
他扶着黄君往外行去,可是刚走出去一步,他却突然又停了下来。
黄君转过脸道:“怎么了?”
悔恨天道:“门外有人,听见咱们往外刚离去。”
黄君呆了一呆,道:“门外有人?你是说他一直躲在门外?”
悔恨天道:“不错,他可能已经听见咱们的谈话了。”
黄君笑道:“现在有人为我传话了。”
悔恨天道:“不错。”
黄君道:“我等着了,看看是江山先找到了咱们,还是“双凤门”先找到了咱们。”她迈步往外行去。
悔恨天没说话,他脸色木然冷漠,让人根本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出了庙门,两个人抬眼四干观望,夜色空荡寂静,几十女内没有一点风吹草动,什么迹象也没有。
悔恨天上了马车,黄君随后登车,然后他生上车辕,把刀往身后一放,左手拉起缰绳,抖缰赶动了马车。
马车驰上大路,在夜色中缓缓向前驰动,悔恨天和黄君都没有说话,只有鞯骁轮声跟得得蹄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传出老远。
片刻之后悔恨天觉得缰绳的左掌有点儿热辣辣的,起初他没在意,可是后来他发觉这种热辣辣的感觉居然会扩大,而且会蔓延。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这种热辣辣的感觉竟到手腕,甚至有顺手臂上窜之势。
他知道不对劲了。他停住了马车,转过身去道:“你到车辕来帮我个忙。”
黄君不知怎么回事,投在意,钻出车篷到了车辕。
悔恨天把左手伸向了她,道:“从肘部下手,闭住我的血脉。”
黄君一怔,道:“怎么了?这是干什么?”
悔恨天道:“恐怕我受了暗算中了毒。”
黄君一惊叫道:“怎么?你……”
悔恨天道:“快!”
黄君不敢再问,伸出水葾般玉指,正对悔恨天肘部“曲她”、“小海”、“少海”、“曲泽”、“尺泽”五处点去,立即封闭了悔恨天左小臂的血脉。
这时,她才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
悔恨天道:“我先觉得手掌心有点儿热辣辣的感觉,我没在意,以为是刚才两次搏杀握刀所致,哪知没一会儿工夫,这阵热辣辣的感觉竟然到了手腕,而且还有沿血脉上窜之势,逼我才觉出不对……”
黄君惊呼一声,道:“你可知道是什么时候……”
悔恨天道:“不知道,事实上我没摸过什么旁的东西……”
黄君脸色忽然一变,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说道:“会不会是刚才躲在门外的那个人……”
悔恨天两眼猛睁,说道:“对,只是,咱们出来的时候竟没了人,我也没有摸什么东西……”
黄君道:“你怎么没摸什么东西,缰绳不是么?”
悔恨天一怔,想伸手去抓缰绳,可是他左手不能动,他这才想起左小臂血脉已闭,这只左手暂时是等于废了。
黄君早他一步拿起他的刀挑起了缰绳,只凝目一看,两个人都看见了,缰绳上悔恨天手握处,还有些残余的白色粉末,不细心看绝看不出来。
悔恨天道:“这就是了。”
黄君道:“这是谁……”
只听一阵笑声遥遥传了过来,悔恨天脸色一变要往起站。
黄君伸手按住了他,低声说道:“别动,等他过来,你暂时不能动了,还有我呢?”这句话刚完,夜色中,十几丈外一条黄影,缓缓地向马车扑了过来。
黄君一怔,脱口道:“柳不凡,会是他……”
悔恨天勃然大怒,两眼寒芒暴射,道:“好个卑鄙的小人!”
那黄影来势看似缓慢,其实并不慢,只这两句话工夫已到了车前,停在了丈余外,不是柳不凡是谁。
只见他满脸诡然地望着两人道:“怎么回事儿,二位怎么在这儿停下,这儿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儿的……”
悔恨天目中冷芒直逼过去,他恨不得抓起他的刀窜过去一刀劈了这个阴险、卑鄙的小人。
黄君冰冷地道:“柳不凡,缰绳上下毒可是你?”
柳不凡笑哈哈地点头道:“不错,是我。”
黄君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不凡道:“哎哟!姑娘怎么问起我什么意思来了,我这为的是姑娘你啊!”
黄君冷冷地道:“我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不凡道:“我听见姑娘跟他的谈话了,姑娘懂了么?”
黄君忽然笑了笑,笑得有点冷,道:“我明白了,你知道是他劫掳了我,想救我,是不是?”
柳不凡拍了一下手道:“对,对极了,就是这样,姑娘能懂我的意思,也不枉我这冒了杀身之险的一番苦心了!”
黄君道:“看来,你是忘了,他救过你。”
柳不凡笑了一笑,道:“他哪里是救我,他跟那些人有仇,这话是他自己说的,姑娘难道没听见?”
黄君冷冷地道:“我听见了,只是你这条命却是因他杀了那些人才保的,这你总不能否认。”
柳不凡点头道:“我这的确不能否认,只是姑娘恐怕不知道,那些人我并没放在眼里,凭他们几个下九流的角色也伤不了我,我只是不愿意动手杀他们,不愿让自己这双手染上血腥罢了,尽管这位代我杀了他们,我多少欠这位这点情,可是我不能为这个心软,要是为这个心软,我就救不了姑娘了,是不?”
黄君微微点头道:“说得很好听,你的确没有说错,也一点不错,你确是个十分的阴险卑鄙小人。”
柳不凡笑了一笑,道:“姑娘,我这完全是为了你,你怎么”黄君脸色一整,冷冷笑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被他劫掳的不错,我也一直想找机会杀他,可是,我不愿用这种手法杀他,找吏不愿欠你这种卑鄙阴险小人的情。”这几句话骂得不算轻了。
可是柳不凡听着却笑了,道:“弄了半天我这番苦心还是白费的了,只是姑娘,事到如今由不得你,姑娘你可以试着打听打听问一问,凡是我柳不凡看上的,得不到手绝不会甘休。”
黄君冷冷她笑道:“柳不凡,这才是你害他的真正目的吧!”
“不错。”柳不凡哈哈笑道:“既然把脸抓破了,我也只有实话实说了,姑娘,这小子有什縻好的呢,一个少只手的残废人;而我柳不凡当世“武林六公子”之一,要人有人,要财有财,你……”
悔恨天霍地自车辕上站起,两眼的杀机暴射,冷叱道:“解开我的穴道,解开我的穴道,把刀给我……”
柳不凡连忙道:“不能啊!姑娘,你要是解了他的穴,让他妄动了真气,除非他连左手也不想要了,要不然,他这条命……”
悔恨天冷冷地道:“听见了没有,解开我的穴道,我拚着这仅有的一只手不要,也要劈了这匹夫。”
黄君跟没听见似的,望着柳不凡道:“柳不凡,他是已残废了,他劫掳了我,我也恨他,可是现在拿你跟他一比,你还不如他,我宁可跟他在一起。在我眼里,他是个人,而你以怨报德,恩将仇报,卑鄙阴险,却连禽兽都不如!”
柳不凡双肩微耸一摊手道:“看来这年头好人做不得,姑娘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柳不凡别无所长,就是不怕骂,其实姑娘现在骂我,一旦配了我……”
黄君冷喝道:“你作梦,闭上你那张狗嘴。”
柳不凡目光一凝,寒光外射,说道:“姑娘,看你是个冰雪聪明、玲珑剔透的人,怎么干这种大不智的糊涂事,他才是“残缺门”的人,我看见他那只没了手的右胳膊,才悟出他用的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别说他现在中了我下的毒,非我独门解药不能,就永远成为废人一个,就是没中我的毒,将来,他也会毁了他自己,姑娘你绮年玉貌,难道想为他守寡不成?”
悔恨天厉声大吼,说道:“解开我的穴道。”
黄君没理他,望着柳不凡要说话,悔恨天突然大喝一声,腾身欲起。
黄君伸手一把拉住了他,冷冷地道:“你以为这样才是英雄?”
悔恨天脸色煞白,神态怕人,道:“我不能让他……”
黄君冷冷地道:“让他怎么?善保有用之身,你还有更重要的事,阴险卑鄙的小人,又何妨让他得意一时!”
悔恨天没说话,杀机暴射约两眼逼视着柳不凡,也没再动。
只听柳不凡笑了笑,道:“这才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有道是:“能伸能屈是是条龙,能伸不屈是条虫”,别看你阁下刚才在那座破庙里好威风,好煞气,如今,你却抵不过我一个手指头,还是知机识趣点儿吧!”
悔恨天两眼都红了,一字一字缓缓地说道:“柳不凡,只要你让我再碰上……”
“怎么会?”柳不凡阴笑道:“非我独门解药如何能解你手上的毒,就算下回再让你碰上,你也莫奈我何,何况你已经没有下次了。”
黄君道:“既是他没有下次了,你还等什么?”
柳不凡笑道:“姑娘,别把柳不凡当二岁孩童,我知道你是朵带刺的花儿,可是你这朵带刺的花儿不见得刺得了我!”
黄君道:“你有这自信那是最好不过,我就在这车辕上,你过来吧!”
柳不凡没动,微微一笑,说道:“姑娘,你不想让他这仅有的一只手永远不能动吧!要知道,他的仇人不少,一旦让人家找上了他,有手不能动,那可是要命的事儿!”
黄君心头一震,道:“我自然不想让他这仅有的一只手永远不能动……”
“这就是嘛!”柳不凡道:“姑娘该为他着想,任人宰割的事不好受,那也一定相当惨,咱们打个商量,姑娘跟我走,我给他解药……”
黄君道:“可以。”她挪身就要动。
“慢着!”柳不凡抬手一栏,笑道:“刚说别把我当二岁孩童,怎么又把我当二岁孩童了,姑娘:柳不凡不是傻于,别跟我来这一套,虽说你这朵花的刺末必能扎了我,可是我不能不防万一,我得先把你这朵花的刺儿先除了……”
他抬手一抖,一点白光飞了过来,恰好落在车辕之上,那是一个只有几寸高的小白瓷瓶。他按着说道:“那个小瓷瓶里头有一颗柳家特制的药丸,吃了这一颗药丸之后除了不能提聚真气、不能跟人动手之外,别的都踉常人一样,你只要把这颗药丸吞下,我马上就给解药。”
黄君道:“想必你那解药不能马上袪除他中的毒。”
柳不凡道:“那当然,他服下我的解药得半个时辰之后才能把毒袪除尽净,要是能马上解毒,我岂不等于塞把刀在他手里。”
黄君道:“这办法倒是不错,只是我怎么信得过你?”
柳不凡道:“姑娘有什么信不过我的?”
黄君道:“我怎么知道你一定会给他解药,现在你所以不敢动他,那是因为还有我在,你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对手。但一旦被你所乘,焉知你不会动他!”
柳不凡皱眉道:“姑娘想得大多了,柳不凡岂是那种人?”
黄君冷冷地道:“事实上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卑鄙阴险小人。”
柳不凡阴阴她笑道:“姑娘别忘了,他的手……”
“我知道!”黄君道:“死在谁的手里都比死在你的手里来得好,更何况死在你手里还要赔上一个我,这太不划算。”
柳不几双肩陡扬,道:“既是这样,说不得我只有冒扎手之险试试了。”举步逼了过来。
黄君道:“你早就该这样了。”
柳不凡走得很慢,他一边走,一边道:“姑娘,在我没出手之前,你还有机会三思。”
黄君道:“我已经三思了!”
忽然压低了话声道:“你千万别动,让他来近。”
悔恨天一双含蕴杀机的目光逼视着柳不凡,一动不动,像尊石像似的。
柳不凡走得很慢,可是丈余距离没有多远,就这两句话工夫他已然逼近车前五尺之内,他突然停了步,望着黄君道:“姑娘怎么还不动,真沉得住气啊!”
黄君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事关重大,一击不中不能再有第二次机会,所以我要等你来近些,好一举擒住你,逼你交出解药。”
柳不凡仰头大笑,笑声中,他右衣袖忽然动了一下。
只听黄君一声冷叱:“卑鄙阴险的东西,我早防着你了。”她扬皓腕,抖玉手,一点银光向着柳不几雷射而去。这点银光速度太快,而且袭的是咽喉要害。
柳不凡右衣袖方动,那点银光已电射袭到。他大吃一惊,没顾得再动衣袖,头一偏,那点银光擦脸而过,“噗”地一声正中耳垂,耳垂没了,马上见了血。
柳不凡刚觉得一疼,倏觉脑后又起破风之声,他心胆欲裂,一矮身,倒地滚翻,横里窜出一丈,抬眼再看,那点银光正往马车方向倒飞。
他明白了,那不是普通的暗器,而是一种带着极细的线、细得让人看不见的线控制的厉害玩意。
他两眼望着那点银光,眼角余光却瞥见黄君腾身欲起,他魂飞魄散,同着马车方向抖手打出一蓬乌芒,然后向着反方向飞身疾遁。
事实上,柳不凡并没有看错。黄君是腾身欲起,而且在他抖手打出一蓬乌芒之前的一刹那已然腾离车辕,但那一蓬乌芒显然是淬过毒的暗器将她拦住了,而且使得她不得不一把拉住悔恨天,双双腾离车辕,倒纵躲避。
当然,这蓬乌芒是很轻易地避开了,但柳不凡已跑得没了影儿,而且那四套车牲口也一声悲嘶死在那蓬淬过毒的暗器之下。
黄君气得一跺脚咬牙狠声道:“那个狡猾诡诈的东西!”
悔恨天吸了一口气道:“不要气了,山不转路转,江湖道上总会碰上他的。”
黄君霍地转过脸夹道:“你懂什么,你的手……”倏地住口不言。
悔恨天道:“只要能赢得你的关心,我就是再把这仅有的只手废了,也是很值得的呀!”
黄君冷冷地道:“你别会错意了,我所关心的只是你这只手,这只能将你自己毁了的手。”
悔恨天笑了一笑,道:“现在这只手不能毁我自己了,但却能使我毫无抗拒地死在别人手里……”
黄君道:“你放心,我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你,我也不会杀你,我说过,我要看着你找到你父亲证实了我的话之后那种痛苦,我要看着你自己毁了自己,所以找不但不会杀你,反而会想尽办法解你所中的毒。”
悔恨天微微摇头道:“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黄君道:“我已经没有机会了,为什么?”
悔恨天道:“只因我不打算让你再跟我一起了。”
黄君为之一怔,道:“你这是”悔恨天道:“柳不凡说得不错,我的仇人不少,行走江湖随时都有丧命的可能,我不能连累你”黄君道:“你胡说,你不能”悔恨天缓缓地说道:
“我也不愿意离开你,可是,我不能不离开你,你要原谅,你多保重。”他突然腾身飞射而出。
黄君怔了一怔,伸手一把没抓住,她娇呼一声飞身追了去,一路追,一路呼叫,一前一后两条人影很快地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第二十章 红颜遭劫 天届黄昏,暮霭初垂的时候,一条人影像道闪电似的射进了扬州“梅家废宅”里去。他就是楚云秋。
他明明知道莫言已不在这儿了,也明知那贱废老人也已经远离,可是他不能不到这儿来看看。只因为他多多少少还怀着一线的希望,而且,他也认为要找到那残废老人,该从这一带着手。
大白天里,“梅家废宅”已经够寂静了,这当儿更显得寂静,甚至还带着此宅所特有的慑人气氛。当然,楚云秋没能听见什么,也没能看见什么。
可是,他还是在听,在看。他凝神,用他那敏锐的听觉搜索“梅家废宅”里的动静,他竭尽目力,目光缓慢移动,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没能看见什么,但是他终于听见了声响。那声响就来自原来残废老人藏身的那口枯井里,很轻微,错非楚云秋这种敏锐的听觉绝听不出来的。
那声响,“啧”、“啧”地像在吃东西的声响。
楚云秋双眉一扬,两眼寒芒暴闪,飞身扑了过去。
到了井口再听,那“啧啧”之声越发清晰,没错,是吃东西的声响,只不知道那东西是人还是兽。
楚云秋轻捷异常地跳下了井,井底靠井壁上有个半人高黑忽忽的洞穴,那吃东西的声响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
楚云秋暗提一口气,凝功护佐周身大穴,矮身钻了进去。
洞里漆黑难见五指,他进洞没马上前进,等到两眼渐渐习惯黑暗,隐约能看见东西时,他才慢慢地往里钻。
这个洞不是直洞,而且也不浅,进洞约莫丈余洞势忽然右弯,拐过了这个弯才算到了洞底。洞底是圆的,地方不怎么大,一股潮霉味儿薰人,就在这个圆形的洞底,有一团黑影在动。
楚云秋一眼便看出那是个人,那个人确是在吃东西。而,就在楚云秋看见那个人的同时,那个人也看见了楚云秋,忽然窜起,带着一阵劲风扑向楚云秋。
楚云秋那怕他这个,翻出手掌,认准那人腰间穴道部位拍了过去,只听一声闷哼,那人翻身倒了下去。
楚云秋不怕他,可是绝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制住了对方,呆了一呆俯身抓起那人窜了出去。出井再看,楚云秋顿时为之一怔。
这个人不是那残废老人,楚云秋原不相信残废老人会那么傻,再回到那口枯井里藏身,他甚至不相信会在这座“梅家废宅”里找到那残废老人。
可是他绝没有想到藏身枯井的会是这个人。
这个人是“扬州八怪”里的“拚命二一郎”乐无畏。
这位“拚命三郎”现在可是狼狈极了,不但衣衫破烂,满头满脸是士是灰,而且面有菜色,简直就不成了人样。
楚云秋走了定神,一伸掌拍醒了乐无畏。乐无畏醒来连看都没有,翻身使要跑,可是他一只手臂握在楚云秋手里,哪跑得了呢!
只见他转了过来跪倒在地,磕着头儿,颤声说道:“傅公子!傅爷!我们兄弟几个全毁在了您的手里,现在只剩我一个了,您还……”
楚云秋为之一怔,忙道:“乐无畏,我不是傅怡红。”
乐无畏住口猛抬头,整个人怔住了,他圆睁着两眼叫道:“怎么是你……”
楚云秋道:“难得你还认得我,告诉我,堂堂的乐八爷怎么会落得这副模仆样,躲在“梅家废宅”这口枯井里?”
乐无畏道:“朋友,你……”
楚云秋道:“答我问话。”
乐无畏迟疑着没说话,楚云秋道:“乐无畏,你看也没看就把我当作博怡红,大概博怡红在我你,你不会愿意让我把你交给傅怡红吧!”
乐无畏一颤道:“朋友,乐无畏把兄弟几个全毁在了慱怡红手里,如今只剩下乐无畏一个,你行行好……”
“可以。”楚云秋道:“要我行行好不难,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乐无畏这当儿惊魂渐定,苦笑一声道:“就是为雪姑娘的哥哥“玉面剑客”薛空群,前些日子傅怡红带着人又来扬州找上了我们兄弟要人,我只说了声不知道,他就一下放倒了我们七个,他的人封锁了扬州水陆两路,我逃不出去,只好躲到这儿来了。”
楚云秋皱了皱眉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位傅公子也太过分了些,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乐无畏一惊,忙道:“朋友,你……”
楚云秋道:“你带我去找他,我给你化解这件事。”
乐无畏大惊,急迫:“朋友,我跟你无怨无仇……”
“对了:”楚云秋点点头道:“我跟你无怨无仇,我怎么会拿你往他手里送,我要想杀你也用不着假他之手,也早把你的命拿走了,是不?我只是认为这件事不能怪你,也认为傅怡红的做法太过分了些,所以找才要救你一命,要知道你老是这么躲不是办法,扬州城只这么大值地儿,他有一天会找到这儿来的。”
乐无畏满脸鷘容,迟疑着没说话。
楚云秋道:“乐无畏,我只是不忍再吓你,要不然我带着你到外头溜一趟,不愁会找不到傅怡红,你信是不信?”
乐无畏机伶一颤,忙道:“他住在“瘦西湖”一艘画舫上”楚云秋倏然笑道:“不错,真会找地方住,乐无畏,跟我去吧!只我一句话,他绝不会再碰你一根指头,你走前头。”
他松了乐无畏。
乐无畏抖着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迈了步。看样子,他被傅怡红吓破了胆。
楚云秋不由为之摇头暗叹,叫道:“乐无畏!”
乐无畏像只惊弓之鸟,忙应了一声停步回身。
楚云秋过去拍了拍他道:“我们边走边谈。”抓着他的肩膊并肩往外行去。
楚云秋道:“你躲到“梅家废宅”来几天了?”
乐无畏道:“有半个山月了。”
楚云秋道:“你可曾看见过一个残废老人?”
乐无畏摇头道:“没有,没见过。”
楚云秋没再问,乐无畏也没再说话。两个人出了“梅家废宅”刚走没几步,两条人影如飞射落面前拦住了去路,是两名中年青衣人。
只听得一声:“乐无畏,你可真会躲啊:”欺身过来,探掌便抓。
乐无畏魂飞魄散,惊叫一声就要躲。
楚云秋一步越前,轻描淡写的一掌把两名青衣人逼了回去。
两名青衣人双双色变,左边一名冷喝道:“你是……”
楚云秋道:“你们两个可是金陵传家的人?”
那青衣人冷点头道:“不错,你……”
楚云秋道:“我姓江,是傅公子的朋友,我这就带乐无畏见你们傅公子去,你们两个带路吧:”那青衣人为之一怔,他还没有说话,那右边的青衣人突然一声冷笑道:“你把我们当成了二岁孩童,我们公子没有一个姓江的朋友……”
楚云秋淡淡然笑道:“那也许是他健忘,不要紧,我自己见他去。”
拉着乐无畏衍了过去。
两名青衣人四掌扬起,可是他们没有楚云秋快。
他们四只手刚扬起,楚云秋的一根手指已在那四只掌心各点了一下,他们俩闷哼垂手暴退,楚云秋已拉着乐无畏从他们俩中间穿了过去。
突然一声竹哨声划空响起,楚云秋倏然一笑,说道:“这位傅公子不容易见,看来在见他之前得好好地打上几架才行。”
就一句话工夫,四面八方夜色中,十几条人影疾掠而至,清一色的中年青衣人,落地就围住了楚云秋和乐无畏。
只听一人冷冷她笑道:“姓乐的,任你再会躲也逃不出爷们的手掌心!”
乐无畏还是有点害怕,但比刚才已经好多了。
楚云秋视若无睹,听若无闻,拉着乐无畏迳自走他的。
十几名黑衣人脸上都变了色,冷叱声中都扑了过来。
楚云秋洒脱扬声,刚扑过来的又退了回去,就这么边走边打,没多大工夫,“瘦西湖”
已在眼前。只见灯光点点荡漾湖面,都是一艘艘的画舫。
靠着湖畔一艘大昼舫,灯光最亮,声声急促的竹哨声惊动远近。
楚云秋拉着乐无畏刚到“瘦西湖”畔,那艘画舫舱里已掀帘行出了一个人,一袭青衫,俊逸潇洒,正是名列“武林六公子”之首的金陵傅怡红。
楚云秋立即提声说道:“傅公子,你快请下个令吧!要不然,贵属就要撕裂我了。”
傅怡红凝目发声处一怔,长身而起,行空天马般一掠而至。
周围众青衣人恭谨躬身,一名青衣人高声道:“公子”傅怡红抬手拦住了他,同那楚云秋一抱拳,讶然说道:“江兄这是”楚云秋答了一礼,说道:“先跟傅公子告个罪,我说我是傅公子的朋友,要见公子,奈何贵属不信,为了自卫,我只有出手……”
傅怡红忙道:“江兄千万别这么说,这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冒犯江兄,劈了他们都是应该的。”
目光一扫,沉下脸色,冷笑道:“你们哪一个冒犯了江大侠?”
楚云秋笑了笑,说道:“傅公子,我不计较这些,要计较我就伤人了,怎么慱公子认真起来了呢?他们诸位奉了傅公子的令谕,是奉命行事,我带着乐无畏一块儿走,他们诸位自应出手夺人,这怎么能怪他们?看我薄面,算了。”
傅怡红道:“江兄既有此谕,傅怡红焉敢不遵,承蒙江兄擒得乐无畏来楚云秋微微一摇头截口说道:“傅公子误会了,我不是为慱公子你擒得乐无畏来,我是在“梅家废宅”无意中巧遇乐无畏,他把前因后果告诉了我,我一念不忍,特地带他来跟傅公子求个情,希望傅公于能高抬贵手放过他!”
傅怡红呆了一呆,说道:“怎么?江兄…”
楚云秋道:“傅公子,我已经找到了雪姑娘兄长“玉面剑客”,再说当初劫掳武林人,乐无畏他们也是被逼无奈,应该是情有可原。。”
傅怡红雨眼一睁,急道:“怎么?江兄已找到了艳芳的哥哥?”
楚云秋道:“不错,详情容我稍待奉告!”
“好!”傅怡红点点头道:“江兄是傅怡红的恩人,天大的事也全凭江兄一句话,传令下去,事已了结,乐无畏所到之处不得阻拦。”
两名青衣人应了一声,飞掠而去。
傅怡红砖圣乐无畏,高扬双眉冷然道:“乐无畏,你可以走了,你七个把兄是我杀的,你要为他们报仇,错过今夜尽可以找我。”
乐无畏听得一声“可以走了”,如逢大赦,哪里还敢多说句什么,连谢楚云秋都忘了,撒腿奔去,一溜烟没了影儿。
楚云秋微微笑道:“傅公子好威风。”
傅怡红道:“江兄这是损我,请上船坐坐。”抬手肃容。
楚云秋道:“该说的还没有说,我只好打扰片刻了。”
迈步向着湖畔那艘昼舫付去。
登上了昼舫,进了舱,分宾主落座,一名青衣人献上香茗。
楚云秋道:“雪姑娘没同来?”
傅怡红道:“没有,小弟在半路上传令从家里调了一部分人来,派畿个人护送韶芳回家去,小弟则带着剩下的人折回了扬州,小弟答应过丰芳,非找到它的哥哥不可。”
楚云秋道:“傅公子性情中人,一诺千金,找雪姑娘的兄长,不但千对万对,而且令人敬佩,只是傅公子现在是个有妻室的人,往后手底下还要放宽些才好,斗胆直言,也请傅公子不要见怪。”
傅怡红王面一红,窘迫她笑道:“江兄怎么说这话,不吝忠言足见江兄视小弟如知己,小弟感激还怕来不及呢!”
楚云秋笑笑道:“傅公子言重了,上天有好生之德,非十恶不赦之徒,留他一命末尝不是咱们的阴德,是不?”
傅怡红连声应是,而且再三致谢。
楚云秋道:“傅公子,不要客气了,现在,且听我找到“玉面剑客”薛空群的经过……”他便把误打误撞进入“逍遥宫”,以及解“逍遥宫”危厄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地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傅怡红惊喜地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不瞒江兄说,小弟还一直硓心他已遇害了呢!小弟两次身受江兄恩惠……”
楚云秋一摆手道:“说什么恩惠,我两次都是赶巧了,我已经把雪姑娘鬻歌寻兄、邂逅傅公子的经过告诉了“玉面剑客”,武林事了,相信他会兼程赶往金陵探望二位,扬州这儿已经没事了。“残缺门主”率领徒众进入江湖,居心叵测,他派人侵袭“逍遥宫”一事,即是一例,傅公于在外头要没什么别的事,还是请早一点回府看看吧!”
傅怡红双眉微扬道:“江兄的意思小弟懂,也至为感激,金陵传家在武林中虽不敢自诩大家,但自卫的力量还有,“残缺门”既有此叵测的用心,小弟不知道便罢,既知道了岂有袖手旁观、只顾门前的道理,愿率属下众兄弟,追随江兄左右。”这位“武林六公子”之首果然异于往日,“情”之一字的力量真是无与伦比。
楚云秋略略点头道:“傅公子让人敬佩,但要知道武林各大家坚守门户,不让“贱缺门”有机可乘,不让“残缺门”阴谋得逞,其功效跟击溃搏杀“残缺门”于江湖之上,是一样的。”
傅怡红道:“这个小弟知道……”
只听一声沉喝,远远传了过来:“什么人?”
随听一个阴阴话声跟着响起:“叫什么?这“瘦西湖”又不是谁家私产,你们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我要见傅怡红,听明白了么?”
傅怡红一怔站起,道:“江兄坐坐,小弟出去看看。”他一步垮了出去。
楚云秋也站起来跟着衍了出去。出舱看,只见岸上十几丈外夜色中,几名青衣人拦着一名黑衣人,太远,看不清那黑衣人的面貌。
慱怡红当即扬声说道:“哪位朋友要见傅怡红?”
只听那黑衣人阴笑道:“哟!傅公子出来了,我的面子可不小,博公子,就是区区在下求见。”
傅怡红道:“放那位朋友过来!”几名青衣人立即闪向两旁。
“对!”黑衣人笑了一笑,说道:“这才不愧是大家公子的气度,真是阎王好见,小鬼当家啊!”快步行了过来。
那几名青衣人跟在他背后行了过来。
近五丈内,楚云秋藉着灯光看清了黑衣人的装束打扮,心里一跳,低低说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傅公子,来人是“残缺门”的人!”
傅怡红脸色一变,道:“多谢江公子指点。”
说话间,那黑衣人已行近了画舫下停步,仰着脸笑吟吟地道:“傅公子,贵属可真厉害啊!”
傅怡红淡然说道:“诚如阁下所说,“瘦西湖”并非谁家私产,傅怡红能来,别人自也能来,弟兄们失礼之处,傅怡红,当面赔罪,阁下见傅怡红有何见教,请说吧!”
黑衣人笑道:“傅公于真不愧大家公子气度,这么一来倒叫我不好再说什么了,傅公子不问问我是从哪儿来的么?”
傅怡红道:“我知道阁下是“琖缺门”的人。”
黑衣人为之一怔,他轻“哦”了一声,一双诡异目光从楚云秋脸上扫过,旋即笑道:
“既是傅公子知道我的来处,那我就更好说话了。”
他抬手用腕,那封信直奔傅怡红胸腹之间射到。
傅怡红双眉微扬,就要伸手去接。楚云秋横里伸手,一把把那封信抄了过去黑衣人一怔道:“这位是……”
楚云秋听若无闻,慢条斯理地撕开了封口,抽出一张雪白的信笺,但是他没有看,抬手把信封和信笺一并递向傅怡红,道:““残缺门”放过了一个施毒的机会,可惜!”
傅怡红见楚云秋伸手把信截了去也觉得诧异,但他不便说话,此刻听楚云秋这么一说,立即恍然大悟。
他一阵的激动,道:“江兄,小弟不敢言谢!”
伸双手把信封和信笺接了过去。
那黑衣人忽地一怔,道:“你姓江,是不是江山?”
楚云秋点了点头道:“不错,跟以前的“残缺门”,如今的“百花城”,可算是老朋友了。”
黑衣人仰天大笑道:“我这双照子是怎么了,原来江山江大侠在此,怪不得傅公子能一言道破我的来历,看来江大侠跟傅公子是好朋友。”
楚云秋道:“只能说承蒙傅公子不弃……”
只听傅怡红淡然道:“这封信是贵门主写的?”
黑衣人点头道:“不错。”
傅怡红冷哼一声,说道:““残缺门”大纛所指,各门派俱皆低头,也未免太狂了些,傅怡红不敢轻破江湖规矩,留你一命给我带一句话儿回去,金陵传家头一个不吃这一套……”
黑衣人含笑道:“敝门主邀约傅公子见面,信上写约有时、地,慱公子何不当面告诉敝门主?”
傅怡红冷冷地道:“我没空,你告诉他……”
黑衣人嘿嘿笑道:“敝门主防着傅公子不赴约了,敝门主说傅公子看看这个就一定有空。”他探怀一摸,扬手丢过来一物。
藉着灯光看,只见一道白光直奔傅怡红面前。
楚云秋再度伸手抄下,来物人握,他立即发觉那是一方玉佩。
只听黑衣人道:“且大侠对朋友真够意思啊!”
楚云秋淡然笑道:“交朋友本该如此。”他抬手把掌中物递向博怡红。
果然是一块玉佩,雪白无瑕,上头镌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翔凤。
傅怡红人目这方玉佩,神情狂震,脸色大变,一把夺过去,闪身就要扑下昼舫。
楚云秋伸手拦住了他道:“傅公子,天大的事情也请镇定!”
傅怡红鱼说道:“江兄,这是家姐之物。”
楚云秋呆了一呆,道:“怎么?傅公于还有位姐姐?”
傅怡红道:“是的,江兄……”
楚云秋道:“这方玉佩入握我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可是我没有想到会是令姐的东西”傅怡红霍地转望那黑衣人,厉声道:“我姐姐人呢?”
黑衣人笑道:“傅公子准时赴约不就知道了么?”
傅怡红道:“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没有啊:”黑衣人笑了一笑道:“敝门主既有意跟傅公子交个朋友,还会对令姐怎么样么?自然是待若上宾。”
傅怡红一咬牙道:“话说在前头,你“琖缺门”若是敢动我姐姐毫发……
忽然一声冷笑道:“不对,我姐姐远在金陵家中”那黑衣人笑道:“难道令姐就不许出来走动么?”
傅怡红道:“没事她不可能远离金陵,若是没离开金陵,凭你“残缺门”那点实力还掳不走她。”
黑衣人笑着点头道:“话是不错,可是傅公子又怎么能确定令姐不是因事远离金陵,到了扬州呢?”
傅怡红冷冷地道:“她不可能跑到扬州来!”
黑衣人双肩一耸道:“玉佩傅公子已经见着了,信传公子也已经看过了,我的差事只是送这两样东西来,至于傅公子信不信,那就不关我的事了。东西我已经送到了,差事已了,告辞。”他一抱拳,转身要走。
楚云秋淡然轻喝道:“慢着!”
黑衣人回过了身,楚云秋向傅怡红要过那封信看了一看,说道:“你带句话儿给贵门主,就说傅公子一定准时到。”
黑衣人笑了笑,道:“还是江大侠明白。”一抱拳,飞而去。
傅怡红道:“江兄……”
楚云秋道:“恕在下越俎代庖了,这种事只缉信其真,不能信其假,只能信其有,不能信其无。”
傅怡红道:“家姐她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一个人远离了金陵,而跑到扬州来,这……”
楚云秋道:“傅公子:你怎么会知道是无缘无故的呢?再说这方玉佩是令姐之物不会错吧:”傅怡红道:“这倒不会错,这方玉佩是她贴身之物。”
“这就是了:”楚云秋笑了笑,说道:“傅公子你既见着了令姐贴身之物,怎么能不相信她已落在“残缺门”手中?”
傅怡红道:“那么,“残缺门”约我去”楚云秋道:“自然是以令姐为要挟,逼迫公于你就范!”
博怡红突然两眼暴睁,神色怕人地咬了咬牙,道:“好一个卑鄙的东西,居然以这种手法”楚云秋道:“傅公子不必如此,这样于事无补,反而会自乱方寸,日下最要紧的是冷静下来速谋对策。”
傅怡红煞威一敛,苦笑道:“江兄,要是家姐真落在他们手里,傅怡红就等于手足被制,还能谋取什么对策呢?”
楚云秋道:“话是不错,傅公子不能不顾令姐的安危,可是傅公子想到了没有,一日一傅公子你再被他们所制,他们就要以贤姐弟二人要挟令尊令堂了,除非令尊令堂能横心咬牙,要不然金陵的传家就会轻易地落人了“残缺门”手中。”
傅怡红瞿然色变,道:“多谢江兄指点,那么我……”
楚云秋道:“事关令姐的安危,我不敢轻易献策,不过我认为傅公子你照信上所说的时和地去赴约是势在必行,到时候表现不为情势所迫、不受要挟是应该做的。”
傅怡红两眼寒芒暴闪,道:“我明白了,我这就带着弟兄们去赴约,其他的事全仗江兄大力了。”他一抱拳,要走。
楚云秋道:“我先走。”话落,人已腾离画舫。
他在半空中又加上一句:“傅公子!你放心好了,我会尽力的赶到金陵去就是了。”
傅怡红微微一怔!但他是个聪明的人,旋即也扬声说道:“全仗江兄了。”
楚云秋人已经没有影儿。
傅怡红掠上画舫带着一众青衣人飞奔而去,转眼间也消失在茫茫的夜中日楚云秋一口气往西疾驰。
离楚云秋身后二十女左右处,也有一条黑影往西飞奔!
楚云秋出了扬州西城,那黑影也跟出了扬州西城。
楚云秋出西城没有停,仍然往西疾驰而去。
那黑影却停在了西城外,是适才见傅怡红的那个黑衣人。
他眼望楚云秋身影逝去之处,唇边泛起了一丝的笑意,转身又踏上了来路,两个起落就没了影儿。
楚云秋往西去,金陵不就在扬州西方么?看样子他真往金陵去了。
傅怡红带着他的人一口气奔到了一处山岗下,山岗蜿蜓数里,好像一条蛰龙静静地卧在夜色襄。
抬眼四下一望,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到处空荡寂静,什么东西也看不见,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傅怡红猛提一口气,震声发话:“被约的人如期而至,怎不见约人的人?”
傅怡红提气发话,暗渗买力,在这大黑夜的荒郊旷野裹传出老远,而且震待至出四响,宿鸟惊飞。
这句话声方落,只听一声冷喝从前面传了过来:“谁在这儿大呼大叫嚷嚷,找死不成?”随着这一声冷喝,前面不远处山崩下出现一点灯火,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提灯的是个黑衣人。
几名青衣人冷哼声中就要扑过去。
傅怡红抬手拦住了他们,道:“记住,没有我的话不能轻举妄动。”
迈步走了过去。那接提灯黑衣人站在原处没动!
传怡红等走得相当快,转眼间已到近祉。
只见那黑衣人站在一处山坳之上,山坳很深,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傅怡红道:“可是“残缺门”的朋友?傅怡红赴约来了。”
提灯的黑衣人轻蔑地看了傅怡红一眼,“哦”地一声笑了道:“原来是名列“武林六公子”之首的金陵傅公子,我还当是哪个不睁眼的在这儿大呼小叫穷嚷嚷呢,请跟我来吧!”
转身往山坳裹行去。
傅怡红忍了忍迈步跟了过去。
那提灯黑衣人进出坳笔直走,藉着灯照射看见方圆两女以内都是沙石地,别的一无所见。
走了约莫十来丈,两块奇陡的峭壁矗立眼前,两城峭壁之间夹成一条缝,宽窄约可容两个人并肩。
忽听提嬁的黑衣人道:“往裹头报,金陵傅公子来了!”
一阵衣袂飘风声超自头顶,傅怡红赶忙抬跟上圣,这才看见高高的峭壁顶上,也站有黑衣人。
跟着提灯黑衣人进了两片峭壁之间的夹缝,走了约莫丈余,眼前忽然开阔,虽然到处漆黑看不见什么,但又可隐约看出眼前是一片不小的谷地,刚才进来的那两块峭壁之间的夹缝就是谷口。
傅怡红这儿心念转动间,眼前忽然亮起一盏一盏的灯光,共有十几盏之多!
十几盏灯光是半圆形排列,灯光驱走了黑暗,现在可以看出,这谷地成了一个桶形,四周都是摩云的山壁,山壁下隔不远便是一个高洞穴,那十几盏的灯,就是插在十几处洞口外。
当然,那十几盏灯不是人插上去的,就是人点着的,但在那十几处的洞口却看不见一个人影。显然,“残缺门”是有点故弄玄虚意味。
但由这十几盏灯的同时亮起来,可以臆测出“残缺门”在这块谷地裹至少有十几二十个人。
傅怡红虽然悄悄冷笑,可也暗中提高了警觉。
那提吊灯的黑衣人突然停了步,道:“傅公于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吧,敝门主大半也快起来了。”
说完了话,他迳自迈步行去,很快地进入左边一珊洞穴之中,利时这片谷地裹只剩下慱怡红跟他的人,“残缺门”的人却是一个不见。
傅怡红心中直冒火,但他还是忍下。
一名青衣人跨步行近了他,低声道:“公子,敌暗我明,而且咱们是处在包围之中,对咱们可是大不利。”
慱怡红冷笑一声,道:“你的意思我懂,那还不至于,他们有用咱们的地方,此时此地还不会动咱们。”
另一名青衣人道:“公子,他们怎不露头?”
傅怡红道:“故弄玄虚,也有点故意轻视咱们的意味,别动声色,大伙儿都忍忍,他们缩不了多久的。”
这句话刚说完,他忽然又道:“大家都坐下,想聊什么就聊什么。”
一众青衣人闻言一怔,但马上就明白了,答应一声立即跟着傅怡红席地坐下,居然真聊了起来。
傅怡红这一着还真灵:这当儿,只听一个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果然不愧“武林六公子”之首,傅公子可真够镇定啊!”
傅怡红转眼望去,只见谷底一个较大的洞穴之中,前一后四走出了五名黑衣人来,前面一名黑衣人蒙着面,中等身材。
就在这五名黑衣人出现的同时,周围十几值的洞穴,每一个洞穴之中也走出了一名佩剑黑衣人。
傅怡红带着一众青衣人缓缓地站立起来,两道锐利目光直逼那蒙面黑衣人,道:““残缺门主”?”
蒙面黑衣人点头道:“不错。”
傅怡红道:“那么我来了,有什么见教请说吧!”
蒙面黑衣人哈哈她笑道:“看来傅公子比我还急,其实,聪明如慱公亍者,应该用不着我多说,是么?”
傅怡红道:“我以为你来让我赎票的。”
蒙面黑衣人又哈哈大笑,道:“没想到傅公子还是个有趣的人儿,不错,也可以说我是让傅公子来赎票的,不过我的赎票情形跟一般的赎票不一样,我一不要金,二不要银,我要的是傅公子你这个人,不知道傅公于是否愿意?”
傅怡红道:“那要看那家姐是不是真落在你手裹!”
蒙面黑衣人道:“看来傅公子是不相信令姐在这儿?”
傅怡红道:“我是有点不信。”
蒙面黑衣人道:“令姐贴身的玉佩是不够么?”
傅怡红冷声道:“最好你让我看看它的人。”
那蒙面黑衣人点头,说道:“可以,赎票有赎票的规矩,我自然会让傅公子见见要见的人。亡他话落,抬了抬手,只见身后两名黑衣人转身进了洞。傅怡红忍不住心头一阵狂跳!
因为到如今他还没有发现江山在什么地方,而且看样子乃姐确是已经落进了“残缺门”的手中,要不然这位“残缺门主”不可能这么爽快地一口就答应了让他先看看他要看的人。
又听那蒙面黑衣人道:“见过令姐之后,傅公子打算怎么办?”
傅怡红道:“门主不该做此一问。”
蒙面黑衣人道:“怎么?”
傅怡红道:“到那时候,还由得了我么?”
蒙面黑衣人仰天大笑说道:“真没想到傅公子是这么个人,看来我可要好好交傅公子这个朋友……”
傅怡红道:“门主折节下交,是傅怡红的荣宠。”
忽然他的心头又是一阵新的狂跳。
他按着问道:“门主安置家姐的地方,离此很远么?”
那两名黑衣人进洞之后,到现在还没有出来,显然,傅怡红心中有顾虑了。
蒙面黑衣人说道:“不远,不远,就在……”
忽一抬手道:“你两个去催催,别让傅公子等得心焦!”
他身后两名黑衣人转身进洞而去。有人去催,应该是会走快一点儿的。
岂料理虽是如此,但事实却不然——
第二十一章 夺门之计 过了好半天之后,不但先进洞的不见出来,就是那后来奉命去催人的也像泥牛人海,一去也就没了消息。
傅怡红忍不住心又是一阵的狂跳!他轻轻地咳了一咳,说道:“门主,这是怎么回事儿,贵属是远赴金陵我家姐去了么?”
蒙面黑衣人这时侯也觉得不对了!他两眼电闪寒芒,方待有所行动,只听一阵步履声从洞里传了出来,知道他的人回来了。
他马上笑了笑道:“傅公子不用急了,来了。”
傅怡红的一颗心顿时为一之紧!他凝目往蒙面黑衣人身后那个漆黑的洞穴中望去,他希望能早一点看见他所要见的人。
老天爷可怜,他看见人了。
蒙面黑衣人背向着自己,自然他是没有看见的,不过,他也已听出步履声渐渐地接近了。
傅怡红一阵惊喜,一阵激动!他差一点就脱口叫出声来!他身边那一众青衣人也看直了眼。
洞里走出了两个人,一前一后,一男一女。
前头那位是个乌云微显蓬松,衣衫也有点儿零乱的绝色青衣女子,修眉檀口,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动人,尤其动人的是她那成熟的风韵。
但,此刻笼罩在她娇硌上的寒霜,凝聚于她眉宇之间冷肃煞气却懔人!
后头那位,是位风华秀绝、俊逸潇洒的白衣客。不是别人,正是楚云秋。
快到洞口的时候,楚云秋疾跨一步,到了蒙面黑衣人身后,道:““贱缺门主”,傅姑娘芳驾到了。”
站在各洞口外的黑衣人一怔,变了脸色,就要叫。
而这当儿那蒙面黑衣人也已听山话声不对,他还算机灵,连头都没有回,身躯一震,就要前窜。
奈何楚云秋一只右掌已落在他左肩之上:“迟了,阁下!”
那蒙面黑衣人闷哼一声,马上矮了半截。
这当儿,忽然间冷叱之声连连,傅怡红身后那一众青衣人四散疾掠,纷纷扑向那个洞口。
而站在十几个洞口之前的那些黑衣人,反应也相当的快,就在众青衣人闪身掠扑的同时,他们一个个抬手击灭了插在洞口的灯火。利时,谷里一片漆黑。
只听楚云秋低声叱道:“傅公子,叫回弟兄们退出去。”
傅怡红自也知道情势大不利,急忙传令外撤,他自己则竭尽目力前望,往楚云秋及乃姐方向迎去。
他一边走一边喊道:“江兄,姐姐。”
只听一个甜美话声在前面不远处响起:“怡红!你快走,我跟江大侠在一起,不要紧。”
随听楚云秋递过来一个人,他答应一声接过那个人往外退去。
忽听谷口方向传来一声闷哼!傅怡红心头一紧,忙抱声道:“留神谷口上头。”提一口气飞掠过去。
灯灭后难见事物不过是一会儿的事,转眼工夫之后隐隐约约已可看见些了。
众青衣人已然退出了谷口,傅怡红看出高高的谷口上头是伏着一团的黑影,他没有暗器,俯身从地上拾起一颗半个头大的石头,抖手打了上去。
只听一声痛呼,那团黑影从那高高的谷口上头掉了下来,“砰”地一声摔在谷里的地上,落地之后就没有再动了。
此时,楚云秋已偕同青衣女子掠到,傅怡红也没停,飞身扑出了谷口。
楚云秋偕同那青衣女子跟着掠出,楚云秋道:“是不是哪位遭暗算受了伤?”
一名青衣人道:“不要紧,江大侠,一点皮肉之伤。”
楚云秋道:“需要包扎么?”
那名青衣人道:“不要紧的,江大侠!”
那名青衣女子望着楚云秋道:“江大侠,傅飘红不言谢了。”
楚云秋道:“傅姑娘别客气,我跟傅公子虽说缘悭几面,但彼此很投缘,也有惺惺相惜之感。再说我为的是天下武林,如若贤姐弟为他们所制,府上必落入他们手中,那对整个武林来说是大大不利的。”
傅怡红道:“江兄别这么说了,我姐弟很清楚,要不是傅怡红一念悔悟,江兄是不会交我这个朋友的,我姐弟一再蒙江兄援手,江兄救了我姐弟就是救了传家,这恩情传家上下不会忘记的。”
楚云秋皱了皱眉儿,道:“傅公子不是世俗中人,怎么突然间沾上了这么一身的俗气呢:”傅怡红倏然她笑了。他笑了后,说道:“那么我不说就是了。”
傅怡红又转望乃姐道:“姐姐,你怎么一个人跑到扬州来了呢?是不是家里有事。”
傅瓢红看了他一眼,道:“我所以一个人跑到扬州来就是为找你,现在既见到了你,我不能不告诉你,爹不肯让雪姑娘见门,娘嘱我把雪姑娘暂时安置在别处,然后到扬州来找你。”
傅怡红一怔,脸上顿时变了色。他黯然地说道:“爹不肯让艳芳进门,为什么?”傅瓢红雨眼望着他,没说话。
傅怡红激动地大声说道:“为什么?”
傅瓢红怔了怔,道:“爹说雪姑娘是个风尘女子,出身不好……”
傅怡红大叫道:“谁说艳芳是个风尘女子?她是为了找她的哥哥,难道我写的那封信爹没看。”
傅瓢红苦着脸说道:“看了呀!爹不信,而且认为不管怎么说雪姑娘也是在风尘里待过……”
傅怡红一跺脚道:“爹怎么这样,难道你跟娘没帮我说说话?”
傅瓢红嘟着小嘴兄道:“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谁能说得上话,他又容过谁说话了。”
傅怡红道:“那么艳芳呢?她是不是很伤心?”
傅瓢红道:“那自是在所难免,不过雪姑娘知书达礼,很明白事理,她倒没表示什么,愿意等你回去再说。”
傅怡红脸色顿然变得煞白,他点头道:“好吧,我这就回去,我自己去跟爹说,他老人家答应便罢,要不答应我跟艳芳外面住去。”
话落,向楚云秋一抱拳道:“江兄……”
楚云秋淡然道:“傅公子可愿意听我说两句。”
傅怡红道:“江兄请说,小弟洗耳恭听。”
楚云秋道:“令尊固执了些,但却山诸一番好意,自古侠女出风尘,雪姑娘是一个弱女子,为寻兄不惜身入风尘,不惜身入险地,胆识、意志愧煞须眉,令人敬佩,若以风尘见薄,那是世俗之见。但古来又有几人能免俗,父母之恩重,若为此跟老人家反目,那末免太说不过去。”
“再说,刚才令姐说得好,雪姑娘知书达礼,深明事理,尽管她深爱傅公子你,但绝不愿让你为她叛家,要是我没有料错,一日一雪姑娘知道傅公子有不惜叛家之心,她绝不会再跟傅公子你长相厮守,很可能会悄然离你而去,傅公子你信不信?”
傅瓢红静听之余,不住地向楚云秋投过深而异样的一瞥。当楚云秋把话说完,她立即转望傅怡红,缓缓地说道:“怡红,江大侠说约有理,我想”傅怡红沉默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道:“多谢江兄的教导,那么以江兄看,我该怎么办呢?”
楚云秋道:“好好跟老人家解释才是正途正理,锲而不舍,金石为开,真情能感天动地,傅公子,懂么?”
傅怡红一孢拳道:“多谢江兄,小弟受教了。”
傅飘红望着楚云秋道:“江大侠,傅瓢红也获益匪浅。”
一接触到傅飘红那双目光,楚云秋的心头不由为之一震,心里马上泛起了一种异样的感受,他忙说道:“傅姑娘取笑了。”
楚云秋有意无意地躲开了傅飘红那双目光。
他转望傅怡江说道:“傅公子,我要问一问这个人几句话,贤姐弟可以先请,不要耽误了时间。”
傅飘红道:“不急,等江大侠问完他,咱们一块儿走吧!”
傅怡红纵然急,但也不便说什么,当即把那黑衣人递了过去。
楚云秋当堂拍开那黑衣人的穴道,那黑衣老者醒过来,机伶一颤拉手就往自己脸上摸了摸。
楚云秋笑了笑,说道:“你难道察觉不出我没动你的覆面物?我用不着看你的脸,你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我,我不愿多伤人,可是,你要老老实实的答我问话,“残缺门主”现在何处?”
那蒙面黑衣人没有说话。突然楚云秋的一双手落上他肩头。
那蒙面黑衣人一怔,急急地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没有来过这儿。”
楚云秋怔了怔,随即他又说道:“他没有来这儿?据我所知,他急着找寻一个残废老人,既是如此他怎么会不来。”
那蒙面黑衣人神情一怔:他缓缓的说道:“他要找一个残废老人?谁说的?他没有交代我们找什么残废老人,只交代我们下手夺取几个大世家。”
楚云秋呆了一呆,讱然地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那蒙面黑衣人苦笑着道:“夺取几个大世家的事我都说了,别的还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呢!”
这倒是真的:只听傅怡红道:“你“残缺门”要夺取哪几个大世家?”
蒙面黑衣人道:“就是你们“武林六公子”的家。”
傅怡红道:“为什么你们不下手诸大门派?”
那蒙面黑衣人道:“六人世家在武林中的声威和实力,较几个大门派有过之而无不及,如能夺得六人世家,那就等于控制了大半个武林,稍假时日之后,还怕诸大门派会不低头的吗?”
傅怡红脸色当堂为之一变,他抬眼望向了楚云秋。
楚云秋也为之神情震动,道:“你真不知道“残缺门主”现在何处?”
那蒙面黑衣人道:“我真不知道。”
楚云秋道:“那么,你们跟他怎么联络?”
那蒙面黑衣人道:“没什么好联络的,该交待的都交待过了,只等派出去的这几拨入夺得六个大世家,他自然会知道!”
楚云秋眉锋皱起,沉吟了一下,突然他一摆手说道:“好!你走吧:记住我一句话,别再让我在江湖土百碰见你们,再有下回可没这么便宜,去吧:”那蒙面黑衣人如逢大赦,腾身掠起,一头扑进了谷里!
傅怡红道:“江兄……”
楚云秋道:“擒贼需擒王,射入先射马,不找到“残缺门主”,对付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大用,请告诉我六公子的家鄱在什么地方?”
傅怡红道:““金陵”傅怡红,“襄阳”冷铁生,“长安”柳不凡,“洛阳”白璞,“衡阳”桂天平,“杭州”郭绍青,几个人的家都住得很分散,江兄用不着去各处跑,论他们几家的实力,只要稍微提高警觉,“残缺门”便绝难得逞,以小弟愚见,等回到了画舫上,修书几封,派专人快马,到各处去知会他们一声,也就行了!”
楚云秋道:“几个大世家的实力我清楚,而且我一个人也分身无术,恐怕只有这样子了。”
傅怡红道:“那么事不宜迟,早一步要比迟一步好,咱们这就赶回瘦西湖去吧!”
楚云秋点点头,说道:“说得是,走吧!”
众青衣人当先腾掠而去,楚云秋、傅飘红、傅怡红也跟着迈了步!
他二一个人的轻功身法,自是比那些青衣人高明,尽管洒脱迈步,却始终跟那些青衣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看看瘦西湖已在望,忽见一名青衣人如飞折了回来,近前一躬身道:“禀少主,老主人来了。”
傅怡红一怔停步,急道:“你怎么知道?”
那青衣人说道:“属下等刚见着了崔龙。”
傅怡红道:“老主人呢?”
那青衣人道:“现在在画舫上了。”
又见两名青衣人飞掠而至,近前齐躬身,左边一名道:“见过少主!姑娘!”
傅怡红道:“崔龙,老主人来了?”
那青衣人道:“是的,少主。”
傅怡红道:“什么时候到的?”
那青衣人道:“回少主,老主人刚到,前天有人给府里送了一封信去,说姑娘在扬州地面出了事,所以老主人赶来看看。”
楚云秋、傅瓢红、傅怡红二一个脸色都变,不约而同腾身往前扑去。
二名青衣人呆了一呆,跟了上去。
楚云秋跟在傅怡红、傅瓢红姐弟二人之后掠上画舫进了舱。
只见舱里有三个青衣老者,一个坐着,两个站在坐着的那青衣老者椅后。
坐着的那位青衣老者长眉凤目,神色冷峻,看来有一种慑人之威。
站在椅后那两名青衣老者中等身材,一名白净,一名稍微带黑一点,但都太阳穴高高的鼓起,目光一般地锐利。
只要一看就知道这是两个内外双修的一流好手。
二个人进了舱,长眉凤目的青衣老者一怔,站了起来道:“我就知道“残缺门”定有诈!”
傅怡红见了长眉凤目的青衣老者,急急地说道:“爹,“残缺门主”并不是施诈,我是被他们掳了去……”她把被掳以及被救的经过,匆匆地说了一遍。
然后,她又急急地说道:“他们可能会是一计不成又施第二计,想用调虎离山趁虚侵袭咱们家……”
长眉凤目的青衣老者一摆手兄道:“你把你爹当成了二岁孩童了,这些事你爹还会想不到。你放心,家里早有所戒备,有所布署了。你不见我没带几个人来,我甚至料到了他们要干什么,在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派人给别几家送信,要他们加意提防了。”
姜是老的辣,经验够,料事准,也老谋深算,只是显得有点儿自负。
傅瓢红、傅怡红跟楚云秋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只听长眉凤目青衣老者又道:“其实你如若出了什么事都活该,谁叫你瞒着我一个人往外跑。”
傅瓢红嘟着嘴儿道:“您别一见面就教训人好么,要真活该,您干嘛亲自赶到扬州来?”
长眉凤目的青衣老者先为之一怔,继而双眉为之一耸。
傅瓢红没有让他说话,她按着又说道:“爹,这一位就是救了我,使咱们传家免于沦入“残缺门”之手的江大侠。”她侧身望向楚云秋。
楚云秋一抱拳,道:“朱学江山见过傅前辈。”
长眉凤目的青衣老者目光一凝,道:“你就是夺得“百花城”“宝刀大会”天下第一刀的江山?”
楚云秋道:“末学不敢当“天下第一刀”五字荣衔,事实上“百花城”就是“残缺门”
销声匿迦的所在,“残缺门主”举办“赛刀会”是别有用心,他把“天下第一刀”荣衔赠给朱学也是别有用心,只因为朱学坏了他饮一网打尽武林精英的阴谋,他要假武林同道之手,置朱学于死地。”
按着他把“残缺门主”川二式“左手刀法”佯称“轩辕刀法”赠给他,欲引得武林觊觎下手抢夺,并欲让他自己亲手毁灭自己的用心又解释了一遍。
长眉凤目的青衣老者静听之余脸色连变。他容得楚云秋把话说完,立即接口说道:“我是不知道这里头藏着这么大的阴谋,少侠挽救武林精英于前,复又拯救小女于后,尤其保存了传家的薄名与基业,令人敬佩而且感激,傅天翔不敢言谢,少侠今后若有用得着传家的地方……”
楚云秋截口说道:“恕朱学失礼,前辈这不算报答!”
傅天翔一点头道:“不错,但傅天翔自知不是……”
“不!”楚云秋道:“博前辈会错末学的意思了,前辈倘真有意言报,请答应朱学一个不情之请也就够了。”。
傅天翔肃容地道:“少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傅天翔无不遵办!”
傅瓢红美目中忽闪异彩。
楚云秋道:“请前辈让雪丰芳姑娘进传家的门。”
傅怡红怔了怔:旋即,为之一阵激动,脱口叫道:“江兄……”
傅天翔更为之呆了一呆!他缓缓地说道:“这……少侠知道这件事?”
楚云秋道:“末学不只知道这件事,可以说对这件事知道得最清楚,当初令郎跟雪姑娘遭“扬州八怪”的人围攻时,就是末学代劳驱散了他们。”
傅天翔道:“少侠当知道雪艳芳是个风尘女子!”
楚云秋道:“只能说雪艳芳在风尘中待过几天!”
傅天翔道:“少侠,待一天也算风尘女子。”
楚云秋道:“末学不敢说前辈的说法不对,但前辈应该知道,雪姑娘本是好人家女儿,只因乃兄“玉面剑客”薛空群为“扬州八怪”受人逼迫所掳,故不避风险,不惜身入风尘,千里寻兄,来探究竟。”
“雪姑娘是一弱女子,能有这种愧煞须眉的意志与胆识,我辈只该敬佩,只该许为奇女子,而不该以本不算什么的鬻歌生涯见辱,前辈以为然否?”
傅天翔干咳了一声,道:“少侠确知她在扬州只是鬻歌?”
他的意思很明显,谁都听得懂!
楚云秋道:“朱学确信是这样。”
傅天翔迟疑了一下道:“少侠,不是傅天翔出言无信,也不是傅天翔信不过少侠,实在是……唉:传家虽不敢自问武林大家,但几代以来也在武林中薄有名声,倘若我容一风尘女子进门……”
楚云秋眉一扬,道:“恕末学无状,朱学所以交令郎这个朋友,交的是现在的他,不是以前的他,令郎以前是怎么样的人,怎么样个名声,如子莫若父,前辈您应该是最清楚的。”
“令郎现在在前辈的跟前,请前辈看看他现在是个怎么样的人?令郎何以有所改变?雪姑娘应届渡化之首功,休说雪姑娘算不得风尘女子,即使她是个青楼妓女,自古侠女出风尘,就冲着她渡化令郎,使得前辈传家有人,傅家家道不衰,前辈仰能不愧、俯能不怍这一点,前辈也应该以八抬大轿接她进门,言尽于此,留去取舍还在前辈,告辞。”楚云秋一抱拳,转身要走。
“大胆后生,站住!”那站在椅后的两名老者扬声大喝,闪身要动。
傅天翔沈喝道:“大胆的是你们俩,后站。”
他喝住两名青衣老者之后,说道:“少侠请留一步。”
楚云秋停步回身道:“前辈还有什么见教?”
傅天翔道:“傅天翔要谢谢少侠不吝指教,当头棒喝退我冥顽,使得我免于铸成大错,遗恨终生,敬遵少侠所谕,回到金陵之后,当以八抬大轿,去接雪姑娘到传家来的……”
傅怡红砰然一声跪倒在傅天翔面前,他激动得颤声叫道:“爹……”
傅天翔怔了一怔:旋即也一阵激动,叫道:“好!好!好!我一向怪你连我这个爹都不放在眼里,今天为个媳妇你却给我下了跪,没出息,要谢你该谢江少侠……”
傅怡红挪身就要转过去,楚云秋忙避了开去,道:“傅公子,要谢你该谢雪姑娘,不是她你没有今天,还是留着到时候跪新人吧!”
傅怡红玉面一红,低下了头。
傅天翔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果然是变了,知道什么叫害臊了,起来吧!起来吧!”傅怡红窘迫地站了起来。
傅天翔一敛笑容,望着楚云秋道:“少侠,雪姑娘主婢在外头住着,我不放心,这就连夜赶回金陵去接她,敢请少侠到舍下盘桓两天……”
傅瓢红美目一亮,刚要说话,楚云秋那儿已然说道:“多谢前辈,朱学还有别的事,好意只有心领,还是等异口再到金陵去拜望吧!”
傅天翔微一点头道:“那也好……”
傅瓢红道:“爹……”
傅天翔一摆手道:“不许插嘴,别让江少侠笑我没家教。”一顿又按着说道:“我知道江少侠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既是如此,我不敢强邀,不过传家忝为武林一脉,若是自顾门前雪未免说不过去,我想把小女留下让她为传家尽点心力,请少侠多照顾,并带领她历练一番,不情之请,远望少侠勉为其难。”
楚云秋作梦也没有想到傅天翔会有这么一番话,一怔,道:“这个…”
傅飘红又何尝不是如此,她正自心焦,闻言也一怔,娇靥上旋即泛起一阵激动跟一片酡红,她喜得叫了声:“爹”傅天翔一瞪眼,沉声地说道:“叫你别插嘴,你怎么偏不听,好好的跟着江大哥见识见识,别老待在家里一天到晚娇生惯养的,这趟在外头你要是没学点什么,就别回去见我,听见了没有!”
傅飘红感激地望了一望乃父一眼,螓首半垂,心服口服地低低应了一声:“是的,爹爹。”
傅天翔转望楚云秋,一抱拳道:“给少侠添麻烦、添累赘了,容我后谢,就此别过,他日事了,但望少侠赴金陵一叙。”
他可是说走就走的,话落,迈步往外行去,那两名青衣老者跟了出去。
傅怡红伸手抓住了楚云秋的手,道:“江兄,我什么都不说,事了后请一定到金陵来,我跟艳芳等江兄来了之后再成亲,请保重,我告辞了。”
没容楚云秋说话,松了楚云秋的手,飞身掠了出去。
博瓢红飞快地看了楚云秋一眼,道:“江大哥,我去送送他老人家去。”
头一低,快步行了出去。
她下了画舫在岸上追上了乃父,刚叫一声“爹”。
傅天翔已然说道:“别说了,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的眼神表情还能瞒得了爹爹?你一直东挑西拣地到如今,总算你的眼光不错,这种佳婿打着灯笼也打不到第二个,替我好好抓牢了,快去吧!”转身疾快行去。
傅瓢红目送乃父一行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她转过身,见楚云秋负手在船头,她心头一阵跳动,娇岱上也一阵热,可却不能不咬咬银牙行过去。上了画舫,她张自镇定,望了望楚云秋,说道:“给你添累赘、添麻烦了。”
楚云秋含笑了,笑得很不自在:“好说,蒙令尊重信,能跟姑娘同行,是我的荣宠。”
傅瓢红张自镇定,但却强不过芳心深处那种异样的感觉,她低下了头,道:“你别这么说……”
楚云秋没说话,傅飘红自也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之间马上陷入了令人不安的沉寂中!
楚云秋不安,他把目光投向烟波迷蒙的“瘦西湖”!
博飘红也不安,她抬起了头道:“现在咱们……”
楚云秋道:“夜太深了,就在这艘画舫上待上一宿再说吧!外头露重,咱们还是进舱里去吧!”
两人进了舱,落了座,又沉默了起来。舱里远比外头小,沉默起来似乎让人连躲的地方也没有了,更是让人觉得不安!
还是楚云秋先行打破了这个静默,他迟疑了再三,才缓缓地说道:“令尊是个难得的好父亲。”
傅瓢红娇榃猛然泛起了羞红,连白嫩的耳根都红了。
她低下了头,道:“你知道了!”
楚云秋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说道:“姑娘!令尊的好意我很感激,只是……
只是……”
傅瓢红突然抬起了螓首,一双令人心凛的目光落在楚云秋脸上,道:“你要是不愿意不要紧……”
楚云秋微一摇头,道:“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姑娘国色天香,风华绝代,要说不愿意那是自欺欺人,只是我的身世不寻常,我的遭遇也跟别人不一样,因之我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这些事情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我现在无法预料今后我会经历什么,遭遇到一些什么……”
傅飘红突然一整娇榕,道:“我懂你的意思,只要你不嫌我是个累赘,不管你今后经历什么,遭遇什么,我都愿意跟你在一起。”
楚云秋道:“谢谢姑娘,姑娘的好意我感激。”
傅瓢红道:“我不要你感激,只要你知道我的心意就行了,我不轻易动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你动情,可是我知道我一日一动了情就永远不会改变,除非你心里头一点儿也没有我。”
楚云秋心头一阵震颤,道:“姑娘的心意我明白,现在我不能说心里没姑娘,也不敢说心里有姑娘,姑娘知道,每个人的情愫并不是一见就产生出来的。”
傅飘红道:“我知道,我对你是我对你,我不能也让你跟我一样,我能等,也愿意等,只要你不讨厌我,让我等一辈子我都愿意。”
这番话,尤其是出自傅飘红这么一位动人的姑娘的口中,就是铁石心肠的人儿也会心动的。楚云秋忍不住为之一阵激动道:“姑娘给我的大多了。”
傅飘红道:“不该么?”
楚云秋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有些事,我认为该让姑娘知道一下。”
傅瓢红转动一双美目,道:“什么事?”
楚云秋当即把邂逅黄君以及萧栖梧的经过颇为详尽地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她们两个对我都不错,也都对我有恩!”
傅瓢红看了看他,道:“我听见了,也知道了,怎么样?”
楚云秋道:“我觉得该让姑娘知道一下。”
傅瓢红低了低头,道:“我懂你的意思,我不计较,其实我不该说什么计较不计较,什么事都有个本末先后,计较也好,不计较也好,都不该是我,黄、萧两位姑娘不跟我计较我就很知足了,你应该问问她们两位能不能容我。”
楚云秋道:“我、我认为也该让姑娘先知道一下,其实黄、萧两位姑娘中,只有黄姑娘跟我提过她的心意,萧姑娘并没有表示什么,只是……”
傅瓢红道:“只是你不能防着点儿,是不!”
楚云秋微微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傅飘缸道:“你是对的,萧姑娘救你在先,为你甚至不惜跟它的同胞兄长反目;画舫的一夕相聚,这种情意尽在不言之中,还用多说什么!”
楚云秋笑了一笑,说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萧姑娘她是个奇女子,也许我是在自作多情呢!”
傅瓢红道:“不,你要知道,我是个女儿家,女儿家最了解女儿家,一个女儿家,要是喜欢谁,她的言谈举止,甚至眼神都会流露出情意,只是各人表达情意的方法不同,这跟人的性情有关系。”
“有的女儿家愿意,甚至敢于对她喜欢的人表白情意,有的女儿家却是让她喜欢的人从她的言谈、举止、眼神、甚至于一颦一笑中去体会、去感受,说起来我的性情跟黄姑娘比较接近,萧姑娘则属于后一类型。”
“我跟黄姑娘这一类型的女儿家有时候能占便宜,因为有的人喜欢这一类型的女儿家,可是有时候却会吃很大的亏,因为有人不喜欢这一类型的女儿家。你喜欢哪一类型的女儿家,能告诉我么?”
这叫楚云秋怎么回答?
楚云秋这里正感难以作答。
忽听岸上一个喊叫声,遥遥传了过来:“瓢红、瓢红……”
显然,这是叫傅瓢红。
傅瓢红一怔!她随即站了起来,愕然道:“这是谁?”
来人的速度极快,刚才的叫声听来还相当远,如今再听见叫声已经到了十女内,而且来得相当急。
楚云秋适时已听出来人并不只一个人,来人的身后还有人,竟有五、六人之多,也已进入十女内。
楚云秋道:“我出去看看。”转身往外行去,傅飘红也急忙跟了出去。
两个人刚到舱外,一条矫捷的人影已到了岸边,身后果然跟了五、六条的黑影,身法之快捷如奔电。
只听那已到岸边的人影叫了一声:“瓢红姐,快救我……”
叫声中腾身掠起,直趋画舫。
傅瓢红一听脱口叫道:“柳公子。”
这声“柳公子”刚出口,那人影已扑向昼舫,一旋身扑进了舱里。
楚云秋入耳一声“飘红姐”,再听傅瓢红叫来人一声“柳公子”,自然知道来人是友非敌,跟传家的关系还不浅。
他当即舌绽春雷,一声沈喝道:“站住!”
那六条黑影身躯突然一震,便生生刹住扑势停在丈余外,六名黑衣人,手里却握着长剑。
楚云秋呆了一呆,说道:“原来是你们。”
六名黑衣人闻言俱皆一怔:最前面的一名黑衣人,两道锐利的目光直逼过来,冷冷地说道:“你认得我们,那么……”
楚云秋道:“当然认得你们,“残缺门”、“百花城”,你们愿意我称呼你们那一个名称?”
傅飘红脱口道:“原来他们是……”
只听最前面的那个黑衣人道:“听你的口气,似乎你跟本门的人,已经朝过相了。”
楚云秋道:“我跟你“残缺门”的人又何止朝过面了,打从“百花城”起,我一直就在跟你们“残缺门”周旋。”
前面一名黑衣人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是……”
楚云秋道:“江山,听说过么?”
前面那名黑衣人脸色倏变,厉笑一声道:“原来你就是江山,好!好!好!今夜就冲着你,我们放过那小子,可是错过今夜,可别让他落了单。”
一扬手,转身要走。
楚云秋冷喝道:“站住!”
六名黑衣人本已转过了身,闻言又转了回来。
前面那名黑衣人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有什么事?”
楚云秋道:“你们那位门主,现在何处?”
前面那黑衣人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楚云秋像没听见似的,道:“告诉我,你们门主现在在什么地方?”
前面那名黑衣人道:“不知道!”转身又要走。
楚云秋沉声道:“站住!”
那名黑衣人霍地转过身来,冷冷地说道:“姓江的,告诉你,我们奉命对你容忍,可不是怕你。”
楚云秋举步垮了上去。
他在舫上举步,落地时却已到了最前面那黑衣人跟前。
那名黑衣人一惊便出手,斗大的一朵剑花疾袭楚云秋胸腹。
楚云秋冷笑一声,道:“凭你也能跟我动手。”一掌拍了出去。
他出掌疾快如电,一掌正中剑身,长剑斜斜荡开。
那名黑衣人大吃了一惊,闪身就要退。
楚云秋哪让他退,身随意动,微跨步,再探掌,那钢钧般五指已落在那名黑衣人的左肩之上,微一用力,那黑衣人闷哼声中身子一至。
另五名黑衣人脸色大变,跨步欲动。
楚云秋视若无睹,冷然道:“告诉我,你们门主现在何处?”
“肩井”要穴在楚云秋手里,黑衣人还有什么脾气,尽管右掌长剑仍在握,他却不敢动一动,也没法动一动。
只见他睁目裂嘴地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两把长剑一主一右刺向楚云秋,一取楚云秋左肩,一取楚云秋右胁。
楚云秋冷冷她笑了一声,左腕一翻,小玉刀已抓在左掌之中,顺势挥出,同时右掌抓着那黑衣人往右一带。
这一带把右边那把长剑吓了回去,同一刹那间,他左掌的小玉刀已跟左边袭来长剑碰在一起。
“当”地一声,那把长剑断为两截,断的那一截斜斜地飞起,左边那名黑衣人握着断剑跟跄暴退。这一来震住了五名黑衣人,没一个敢再动。
楚云秋的目光又落在前面那名黑衣人的脸上,道:“你们跟他总该有连络。”
那名黑衣人苦着脸儿道:“连络自有传令人,而且传令人告诉我们对你要容忍,之后就没再连络。”
楚云秋道:“那么,他为什么要你们对我容忍?”
那名黑衣人仍苦着脸儿,道:“传令人是这么告诉我们的,他没说理由,我们也没敢问。”
楚云秋冷然一笑道:“这倒是怪事,他曾经想置我于死地,如今他却要你们对我容忍,世上能对生死大敌容忍的人不多,看来你们这位门主的度量不小。”
他松开了扣在黑衣人左“肩井”穴上的五指,道:“记住!只这一次,下次别再让我碰上。”
那名黑衣人一怔之后抽身疾退!
另五名黑衣人,包括那拿断剑的黑衣人在内,都跨前半步举起了掌中剑。
楚云秋两眼现出威棱,一动没动。那五名黑衣人脸上现了怯意,脚下移动,却又往后退去,突地一齐转身,偕同另一名飞掠而去。
楚云秋目中威仪敛去,转回了身,他看见傅瓢红身边多了个年轻黄衫客,他腾身而起,掠上画舫。
黄衫客满脸堆笑,拱手说道:“多谢江兄援手,小弟永远不忘。”
傅飘红一旁道:“这是怡红的朋友,长安柳公子。”
黄衫客忙道:“柳不凡。”
楚云秋一眼便觉得这位长安柳公子有点邪而不正,第一印象就没有好感,但碍于他是傅怡红的朋友,却不得不应付应付。
他一抱拳道:“久仰!”
柳不凡仍是满脸堆笑,一扬脸说道:“江兄好高绝的一身武功,小弟要是能有这么一副身手,大江湖哪儿都去得,也不会让“残缺门”这几个东西在后追赶了。”
楚云秋道:“夸奖,庄稼把式,贻笑大方。”
柳不凡道:“江兄很谦虚,江兄这身高绝所学叫庄稼把式的话,小弟这点玩意儿就只有留在家里了。”
傅飘红安然说道:“柳公子,怡红已经回金陵去了。”
傅飘红有弦外之意。不知这柳不凡是不是闻弦歌而知雅意。
他两眼微微地一睁,说道:“哎呀:那我来得还真是不凑巧,怎么飘红姐就没跟怡红一块儿回去?”
傅瓢红的娇榕上掠过了一丝不自在的神色。
旋即她淡然地说道:“这位江大侠是飘红的恩人,也是飘红的良师益友,家父嫌我在家娇生惯养,嘱我跟着江大侠在外头跑跑,多历练历练。”
她仍然有弦外之意,但柳不凡似乎没听出来,一下子睁圆了两眼道:“哎呀:那好极了,飘红姐真是令人羡煞,有江兄这么一个伴儿行走江湖,不但一定能获益匪浅,而且担保谁也不敢正眼看飘红姐你一下,傅伯父好眼光。”
傅飘红浅浅一笑,说道:“这倒是实话……”
她瞟了楚云秋一眼,又道:“大哥,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走了吧!”
楚云秋何等人,焉有不明白的道理。他向柳不凡一抱拳,却听柳不凡道:“江兄且慢,容小弟说句话再走。”
楚云秋道:“柳公子有什么教言?”
柳不凡道:“江兄这叫小弟怎么敢当,小弟要跟江兄打听一件事,而且还要奉知一件事。”
一顿又按着说道:“江兄可有位红粉知己黄君黄姑娘?”
话落,一双目光扫向傅瓢红!
传飘红为之微微地一愕,香唇启动,要说话。
楚云秋一点头道:“不错,柳公子怎么知道?”
柳不凡微微地一笑,说道:“江兄先别管小弟怎么知道,再问江兄,江兄是不是正在找这位红粉知己?”
楚云秋神色微变,目光一凝道:“不错:柳公子知道……”
柳不凡冷冷地哼道:“小弟不但知道江兄这位红粉知己现在哪儿,而且还知道当初是谁掳去她的!”
楚云秋伸手抓住了栵不凡一只胳臂,道:“柳公子,黄姑娘现在在什么地方,当初是谁掳去她的?”
柳不凡下意识地一惊,旋即一双目光又飞快扫过傅飘红的娇榕,只见傅飘红满脸地焦急。
只听她急急地说道:“柳公于,你快说呀!”
柳不凡为之怔了怔:随即见他满脸堆笑,道:“当然!当然!江兄对我有援手之恩,我自当马上奉告,我自当马上奉告。”
目光一凝,望着楚云秋道:“江兄可知道悔恨天这个人?”
楚云秋一怔:“悔恨天?柳公子的意思是说掳走黄姑娘的是…柳不凡突然笑道:“正是悔恨天。”
楚云秋摇头说道:“恕我直言,柳公子这话让我不敢相信,我算得了解悔恨天这个人,他的性情有点冷峻怪异是不错,可是这种事……”
柳不凡截口道:“江兄,小弟跟悔恨天无怨无仇,犯不着无中生有,血口相喷。小弟是在一座破庙里无意中听见了悔恨天跟黄姑娘的说话,知道黄姑娘原是江兄的红粉知己,现在小弟又无意中巧遇江兄,感江兄援手之恩才告诉江兄的,信与不信,那就全在江兄怎么个想法了。”
傅瓢红砖望楚云秋道:“大哥,我看这件事……”
楚云秋道:“柳公子请别误会,也请别见怪,倒不是我不相信柳公子,而是据我所知悔恨天跟黄姑娘原本也认识,他用不着……”
柳不凡笑了一笑,说道:“江兄,你的那位红粉知己可真是国色天香,风华绝代的美人儿呀!”
楚云秋道:“柳公子,请恕我再直言,悔恨天不会是那种人。”
柳不凡摇头叹道:“江兄太相信朋友了,悔恨天要是知道的话,实在应该感到惭煞愧煞。”
楚云秋张口想说什么,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傅飘红抬眼望了一望楚云秋,说道:“大哥,找着悔恨天看一看又有何妨呢”楚云秋听得点了点头。随即他双眉微微地扬了一扬,说道:“烦请柳公子告诉我,悔恨天和黄姑娘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柳不凡道:“小弟可以告诉江兄,小弟是在什么地方碰见悔恨天和黄姑娘的,但却不敢确定他们还在那儿。”
“他们是驾着一辆马车,往扬州方向来的,三天前夜他们在扬州西方约百余里虚的一座破庙里歇息,江兄若循这个方向拔去,应该能撞得见他们的。”
楚云秋松了柳不几的胳臂,随即冲着他一孢拳道:“多谢柳公于,我这就赶去,告辞。”他转身跳下了画舫。
他没有招呼傅飘红,但傅瓢红也跟着跃了下去。
两人的身影顿时消失在夜色里了。夜,顿时寂静悄悄。
望着楚云秋和傅飘红的身影双双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柳不凡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随即听他道:“想了多少个日子的一块肥肉又给他抢了去,可是怪了,我抬出黄君来,她怎么一点也不计较呢,难道她是那么的死心塌地,难道他身上就有这么大的魅力,我就不相信。”
腾身掠起,往楚云秋和傅飘红前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很快地,他的身影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
第二十二章 力斗凤门 夜色中疾射,傅飘红侧转螓首,望着楚云秋,说道:“大哥,你以为,那个梅恨天他……”
楚云秋道:“我跟梅恨天相交日浅,但我了解他这个人,他绝对不会是那种淫邪之徒的。”
慱飘红道:“可是柳不凡说的又不像无中生有……”
楚云秋道:“这里头恐怕别有蹊跷,我跟柳不凡初见面,我不便批评他,可是我总觉得他的话不大可靠。”
傅飘红美目微睁道:“你好眼光,你是不是很讨厌他?”
楚云秋摇摇头,说道:“说不上,只不过要是我就不会交上这种朋友,我也不希望怡红交这种朋友。”
傅瓢红微微一点头道:“怡红应该早碰见你,怡红就是让他带坏的,以前荒唐的不得了,可是柳家和传家是世交,爹娘只能怪怡红不争气,却不便到柳家扯破脸。以前他还借口找怡红接近我,嘻皮笑脸的献假殷勤,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打那时侯我就讨厌他,好在怡红已经不比从前,也不会再交这种朋友了!”
楚云秋道:“照这么看来,“林六公子”都不怎么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交朋友不能不慎。”
傅飘红道:“刚才我已经点过他了,至少对我他该死心了。”
楚云秋微微地摇摇头,说道:“那可也难说,像怡红这样能悬崖勒马、猛回头的人可不多。”
傅瓢红眉梢儿突然扬了一扬,说道:“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相信他还敢再来向我纠缠。”
楚云秋皱了皱眉锋,说道:“希望我是能够吓住他,不过小人难防,你我都需要提高警觉。”
傅飘红迟疑了一下,忽转了话锋:“万一柳不凡说的是真的,你”楚云秋吸了一口气道:“那就要看情形了,柳不凡不可能这么好心,也不会是感恩图报,他所以把这件事告诉我,有一部分用意是想说给姑娘听,孰不知我早在他之前,已经把我认识黄姑娘的经过告诉姑娘了。”
傅瓢红道:“我知道,他白费心机了,就是你没告诉我,我也不会怎么样,因为该计较的本不是我。”
楚云秋没有说话,傅瓢红又道:“我倒希望柳不凡无中生有。”
楚云秋道:“希望如此,不过我以为柳不凡在他说的那个地方碰见悔恨天跟黄姑娘是可信的,因为他没有理由骗咱们跑这一趟。”
傅飘纴神色一紧迫:“你说悔恨天真……”
楚云秋道:“他碰见悔恨天和黄君想是真的,但这并不表示他说悔恨天掳去了黄君也是真的。”
傅瓢红道:“悔恨天究竟是怎么一个人?”
楚云秋当即把他在“百花城”邂逅悔恨天的经过、他所知悔恨天的身世,以及他揣度悔恨天可能是扬州梅家后人的事说了一遍。
傅瓢红道:“这么说,悔恨天这个人是怪可怜的。”
楚云秋道:“他是个值得同情的人,他冷峻怪异的性子是受了刺激所致,他所以嗜杀,是因为他学了“残缺门”的“左手刀法”,“残缺门”让每个人学他们“左手刀法”的用心都够狠毒,对悔恨天自也不例外。”两个人驰行极速,这句话儿才刚刚说完,前面路上不远之处出现了一团黑鸦鸦的影子儿。
但楚云秋的目力超人,一眼便看出那是一辆马车。他的心头一阵地猛跳!
这当儿,傅飘红也看见了那团黑影儿,她急急地道:“你快看,那是……”
楚云秋道:“马车。”就这么两句话儿的功夫,两个人已来近了。傅瓢红也看出那是一辆马车,套车牲口躺在地上不动了,她道:“这是……”
楚云秋早就看出马车上没有人,牲口已死了。
这当儿,他一个腾身掠到了车旁,伸手掀开了车帘,旋即他又放下了车帘。
傅飘红道:“人呢?”
楚云秋道:“不知道!”他跨步过去仔细看那四套车牲口。
傅飘红也跟了过来,她说道:“牲口是怎么死的。”
楚云秋站直了身子,吁出了一口长长的气,说道:“中了一种浸过毒的暗器。”傅飘红忙凑过去凝目望夫,她并没有看见暗器,但是,她看见了牲口身上有无数的细小灼痕,伤处腥臭,中人欲呕。
她脸色一变,轻叫道:“这牲口怎么中了柳不几的“尸毒镇魂砂”?”
楚云秋脸色也一变,道:“柳不凡的“尸毒锁魂砂”?”
“可不?”傅飘红道:“伤在柳不凡“尸毒销魂砂”下就是这个样子。”
楚云秋目现神光道:“看来这里就有了蹊跷。”
傅瓢红道:“你是说……”
楚云秋道:“这辆车十之八九是悔恨天跟黄君乘坐的那辆马车,套车牲口既死在柳不凡的“尸毒销魂砂”下,足见柳不凡跟他们两个人动过手,但是柳不凡并没有提过这一点,为什么……”忽然住口不言,凝神倾听。
傅瓢红道:“怎么了?”
楚云秋道:“有人来了,为数不少。”
傅飘红道:“哪儿……”楚云秋转眼往马车后方望去,傅瓢红跟着望去。
只见远处出现了两点灯光,灯光后是一条条的人影,为数不下几十。
她讶然道:“这是……”
楚云秋道:“太远,看不清楚,或许是哪一个帮派在赶夜路,打从这儿过。”
傅飘红道:“咱们要不要避一避。”
楚云秋道:“用不着,他们走他们的路,我们走我们的路,河水又不犯井水,为什么要避他们?”
两点灯光跟那一队人影来势极快,只这么两句话儿的功夫,他们已进入了五十女内,还看不清楚人。
但是,楚云秋已看出那两点灯光是两只大嬁,每一只灯上画着一只翔凤。
他心头震动了一下,脱口道:““双凤门”,他们这是干什么?”
楚云秋想起了那位“双凤门”的公主,有心要避一避。
但是,这当儿已经来不及了:忽见两条人影越过两只大灯疾掠而至,正是“双凤门”四名护法中,楚云秋见过的那两名,潘朋、彭刚。
潘朋、彭刚四道锐利的目光直逼着楚云秋,潘朋冰冷道:“江山!”
楚云秋沉声道:“难得大护法还认得我。”
潘朋仰天怒笑,道:“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姓江的,老夫两个,差点没让你害死。”
他闪身就扑,只听一声清朗冷喝,传了过来:“回来!”
潘朋硬生生煞住扑势,偕同彭刚闪身疾退:两只大灯已来到近前。
只见提灯的是两名紫衣人,两名提灯紫衣人之后是四名瘦高紫衣人,再后头是包括潘朋及彭刚在内的四名紫衣老者,那是“双凤门”四护法。
四护法身后是四名紫衣人抬着一顶华丽软轿,也是紫色,轿旁一边各四名背插双剑的紫衣少女,轿后则是二六一十二名腰佩长剑的紫衣人,一个个眼神十足,气定神闲,显然都是一流好手。只见潘朋返到轿旁恭谨躬身,低低说了两句,随见潘朋直腰抬手,两名提灯紫衣人跟八名瘦高紫衣人立即闪退两旁。
潘朋目注楚云秋冰冷道:“江山,本门门主要见你。”
门主,不是那位公主。
那位公主是个讲理的人,因之楚云秋对“双凤门”印象不坏,当即走了过去,一抱拳说道:“门主要见江山,不知道有什么见教。”
只听软轿中传出一个冷冰冰而悸人的女子话声:“你就是有“天下第一刀”之称的江山?”
楚云秋道:“不敢,所谓“天下第一刀”纯属误传。”
轿中女子道:“你是天下第一刀也好,第二刀也好,那不关我的事,我只问你有关我的义女的事,听说你掳去了我的义女,可有这回事?”
楚云秋为之一怔:他淡然地道:“我掳去门主的义女,这话从何说起,门主那位义女跟我交过手是不错,这件事想必门主已经知道了……”
轿中女子道:“我知道了,你很爱管闲事。”
楚云秋淡淡地说道:“那么门主就该知道,门主那位义女跟我交过手后,即行率众离去了”轿中女子道:“不错,可是后来她又轿装改扮追上你,以后就一直跟你在一起,这你能不承认么?”
楚云秋陡然一怔:他讱然也道:“门主说的。是那位黄君黄姑娘?”
轿中女于冷冷地道:“不错,她就是我的义女,也就是跟你交过手的“双凤门”公主。”
楚云秋听得当堂怔住了,大惊叫道:“黄君姑娘会是“双凤门”那位公主?
这,这,这……”
轿中女子道:“怎么?你不知道她是“双凤门”的公主。”
楚云秋道:“我知道她是个易钗而弁的红粉女儿,却不知道她就是那位“双凤门”的公主。”
轿中女子道:“现在你知道了,告诉我你怎么对她的,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可以免你一死。”
楚云秋忙道:“门主误会了,黄姑娘是一直跟我在一起没错,可是在扬州“梅花岭”
“史祠”之中她有事外出,一去就没再回来,便是我一直也在找她。”
轿中女子道:“这个我知道,她跟你结伴在扬州侦查武林人而神秘失踪一事,她在“史祠”有事外出是因为她触犯门规,我命本门两位护法持令符召她回来,可是在回返“双凤门”途中,本门之人遭人在饮水之中下了迷药,等到他们醒过来之后却发现我那个义女不见了,他们推测是你追上去把人掳了去”楚云秋道:“门主”轿中女子说道:“我这种推测并不是毫无道理,也不是毫无根据的,因为她一直跟你在一起……”
楚云秋道:“门主,刚才我说过,黄姑娘一直跟我在一起是没有错,可是我不知道她是“双凤门”的公主,更不知道门主下令召她回去,而且我也没有任何的理由来劫掳她……”
轿中女子道:“你没有任何理由劫掳她,你可知道她为什么违背我的意思放过郭桐和紫云,你可知道她为什么乔装改扮跟你在一起,难道你不懂?”
楚云秋毅然道:“我懂,黄姑娘也跟我表示过,承她厚爱,我荣幸,我感激,而且我跟她有过口头上的婚约。”
轿中女子道:“那么你能说你没有任何理由劫掳她?”
楚云秋浅然一笑,道:“门主看错了人了,休说我不知道她是“双凤门”的公主、不知道门主下令召她回去,就是我知道,我也断无用这种手法劫掳她的道理,我用不着这么做,也不屑这么做。”
轿中女子冰冷她笑道:“我看错人了,是么?我的义女对你表示过她的心意,你跟她也有口头的婚约,可是,江山,我的义女失踪了,你身边却换了另一个女子,你叫我把你看成什么样的人?”
楚云秋双眉倏地一扬,但旋又浅然说道:“门主误会了,这位是金陵传家的传姑娘,傅姑娘只是跟我一起来找黄姑娘的。”
轿中女子冷笑一声道:“江山,你用不着巧辩,我不会看错什縻的,这位金陵传家姑娘不会平白无故跟着你到处跑的……”
傅飘红突然冷冷地道:“门主不要诬蔑江大侠,我可以奉告门主,我頠慕汪大侠,愿托终身,家父也认为江大侠是当今武林不可多得的年轻俊彦,因之我要跟着江大侠……”
轿中女子冷冷地道:“传家好家教,你可知羞耻为何物?”
傅瓢红勃然色变,楚云秋却已抢了先,说道:“门主这话似太过分了些,也有失门主的身分,情非罪,爱更不是罪,傅姑娘跟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对?”
轿中女子冰冷地道:“好一个情非罪,变更不是罪,江山,这是你跟传家的事,我不愿过问,可是我要告诉你,我的义女不会嫁给你这种人,“双凤门”禁绝这个。我的义女纵容郭桐、撰云在先,复又乔装改扮跟你在一起,已为我“双凤门”门规所难容,我不但不承认你们之间的婚约,而且找到她之后我还要处罚她,我言尽于此,快把我的义女交出来,要不然……”
楚云秋道:“要不然怎么样?”
轿中女子怨声道:“不然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楚云秋双眉高高扬起,他冷冷她笑了一笑,说道:“由郭桐跟紫云姑娘的事,我就知道“双凤门”是个怪异组织,“双凤门”门主是个不近情理的人,果然不错,你还不如你的义女通情达理。我可以告诉你,黄姑娘跟我已有婚约,这件事情谁也阻拦不了,我并没有劫掳黄姑娘,信不信由你,言尽于此,告辞。”话落,他转身要走。
“站住!”只听轿中女子一声震撼人心弦的厉喝传了过来!
楚云秋霍地转身过来,他冰冷地说道:“门主,我是看在黄姑娘的份上,敬你为“双凤门”的门主,可不是怕谁,你“双凤门”眼下这些人我还没放在眼里。”
只听轿中女子颤声说道:“江山!你够狂,你够傲,够胆大,我倒要看看你仗的是什么,给我擒下。”潘朋、彭刚应声掠出,双扑楚云秋。
楚云秋冷冷笑道:“手下败将,吴下阿蒙,还敢逞能,回去!”
疾快两掌拍了出去,潘朋、彭刚冷笑一声,扬掌硬接。
只听“铮然”两声,楚云秋身躯末动分毫,他两个却已闷哼退向后去,两张老脸都变了色,一移身形刚要再扑。
只听轿十女子厉喝道:“回来:众剑给我摆阵擒人!”
潘朋、彭刚低头退了回去。轿后一十二名佩剑紫衣人揤下移动,从软轿两侧走了过来,说是走,可是比走要快得多了。只听衣袂飘飘,一转眼工夫便已来到近前,突然身躯疾闪,四散分开,立即围住了楚云秋和傅瓢红。
傅飘红眉宇间掠过了一股森冷肃煞感,她没带兵刃,只有扬起了一双玉手。
楚云秋抬手一栏,浅笑道:“等我应付不了的时候,姑娘再出手不迟。”
转望软轿,目现威棱:“相骂无好言,相打无好手,“双凤门”的声望与基业得来两不”只听轿十女子厉喝道:“擒人,生死不拘。”
铮然龙吟,十二道寒光冲天而起,十二名紫衣人的剑都出了鞘,一个个孢剑凝立,二十四道目光集中在楚云秋身上,一眨不眨。
楚云秋目中威棱暴射,道:“既是如此,我也只有出手一搏了。”
他翻腕掣出了他那把小玉刀。
轿中女子道:“江山,你……”
楚云秋冷然道:“门主休要小看我这把刀,这是天下第一刀。”
轿中女于厉笑一声道:“妙!”
她只说了这么一声“妙”,十二名紫衣人,一齐高举掌中长剑,跨步要动。
忽听轿中女子喝道:“慢着,你答我一句,你和扬州梅家有什么渊源?”
楚云秋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这么一问,一怔道:“门主问这……”
轿中女子冷喝道:“答我问话:”
楚云秋道:“没有渊源,只不过好管闲事而已。”
轿十女子道:“行了!”
她嘴里一声“行了”,十二名紫衣人那里横里跨步,绕着楚云秋转了起来。
楚云秋心知剑阵已然发动,他也知道这种剑阵发动之初能让人眼花目眩,他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小玉刀孢于胸前,凝神卓立,一动不动。
一十二名紫衣人绕行之势渐渐由慢而快,衣袂飘飘之声不绝于耳,而且越来越快,不过转眼工夫已分辨不出谁是谁非,只见一个紫圈绕着二人疾转。
楚云秋知道,攻势马上就会发动,他说道:“姑娘小心……”
他没有料错,一语末了,一道寒光脱离紫色的圈子直射过来,快如闪电。
楚云秋掌中小玉刀一展,就迎过去。
突然眼前猛地一亮,数不尽的寒光一起疾射而至,让人根本分不清那是虚那是实。这剑阵的确厉害,只这头一招已可窥威力之一般。
楚云秋神情微微一震,小玉刀暴展,身躯疾旋,飞快地投入了那无数道寒光之中,只听一阵叮当连响,十几道寒光电射冲天。
楚云秋首先影敛人现,抱小玉刀凝立不动!
那紫色圈子突然往外一涨,十二名紫衣人也影敛人现,一个个面如土色,踉跄暴退,手中的长剑都只剩了一截。
“双凤门”的人脸上都变了色,包括潘朋、彭刚在内的四大护法闪身欲动。
不料轿中女子冷喝道:“慢着!”四大护法硬生生止住扑势。
轿中女子又道:“怪不得你这么狂,这么傲,这么胆大,江山,能破我“双凤门”剑阵的,当今武林之中我看你是第一人。”
楚云秋道:“多谢,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轿中女子说道:“能破我“双凤门”剑阵,并不意味我“双凤门”要向你低头,要知道,“双凤门”还有我这个门主。”
楚云秋两眼寒芒一闪道:“门主的意思是要亲自出手?”
轿中女子道:“你先挫我“双凤门”两位护法,又破我“双凤门”剑阵,我要是任你这么走了,不但有损我“双凤门”声誉,我这个门主也难以对下交待。”
楚云秋淡然她笑了一笑,道:“门主找的借口真好,可是要知道门主你也末必能胜得了我。”
轿中女子道:“很好,那么我和你赌个东西,我要是胜了你,你把我的义女还给我,而且你要任凭我处置……”
楚云秋道:“门主要是不幸败在我手中呢?”
轿中女子道:“从此我不再找你要我的义女,任由她跟着你一辈子。”
楚云秋双眉一扬道:“门主,你我一言为定,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想请门主附加一事。”
轿中女子道:“还要我附加什么?”
楚云秋道:“请门主从此废除“双凤门”那不近情理的门规:”十二名紫衣人与那紫衣少女都对楚云秋投过难以言喻的异样一瞥。这一瞥令人难解,但有一点却至为明显,那就是他们的这一瞥一点也不带敌意。
只听轿中女子轻哼一声,道:“你倒是挺会为别人想的!”
楚云秋道:“我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只因为情非罪,爱不是罪。”
轿中女子道:“恐怕你不知道,有的时候情爱会成为莫大的罪孽……”
楚云秋微微一愕,刚想发问。
只听轿中女于按着说道:“好吧!我答应你,你出手吧:”那十二名紫衣人和那些紫衣少女,目中异采大盛,几十道的目光全部凝注在楚云秋的身上。楚云秋胸中雪亮,道:“门主不预备下轿吗?”
轿中女子道:“你们把轿放下来,都闪开。”
四名紫衣人立即放下软轿,跟随着四大护法,一众紫衣少女立即退出了五尺以外。轿帘忽然掀开了,轿中坐着一位身着紫色宫装的蒙面女子,一块紫纱遮住了她的睑,让人看不见它的容貌。
不过,任何人只要看这紫女女子一眼,都会直觉地感到她应是人间绝色,不但美,而且美得华贵,美得雍容。这,使楚云秋都不禁为之一呆。
只听轿中女子道:“江山,我就坐在轿里,收起你的兵刃,你可以空手向我扑来,我找个人在一旁数数,你我以百数为限,只要你能在百数之内迫近我轿前五尺,就算你胜,否则便算你败,如何?”
楚云秋听得双眉陡地一扬!他暗暗地忖道:“这位“双凤门主”必然身怀高不可测的功力,要不然她不可能做这样的拚斗,而如此的自负。因为她看过我出手,应知我一身艺业之深浅,也就是说她一定有把握。”
但楚云秋去觉得这位“双凤门主”有点轻视他的意味,他一身傲骨,哪愿意受这个激,当即微一点头道:“好是好,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轿中女子道:“什么?”
楚云秋道:“把百数减为五十。”
轿中女子一怔,走了定神才道:“江山,我居然有点喜欢你了,要知道这一战可不止关系你的生死啊!”
楚云秋道:“多谢门主提醒,我很清楚!”
轿中女子一点头道:“既是这样,那你就出手吧!这是你自己愿意的,可恕不得我,潘护法,你来数数儿!”
潘朋恭应一声,立即扬声数数道:“一……”
楚云秋听若无闻,说道:“傅姑娘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万一我落败,还请门主别跟她为难。”
轿中女子道:“好,我答应!”
只听得傅飘红道:“找更正一下,我身为人女,不能不听父命,不听父命就是不考,家父让我跟着你,你无论到哪儿我也跟着你。”
轿中女于道:“你够痴!”
楚云秋转过头去道:“姑娘…”
博飘红道:“人家已经数到五了,你准知道你非落败不可么?要是没把握,你又为什么把百数减为五十?”的确,这时候潘朋的一声“五”只剩了尾音。
楚云秋没再说下去,他霍地转望轿中女子道:“门主小心,我要出手了!”
他迈步向着软轿欺了过去。他站立之处离软轿不过七、八尺,举步之间他已前进了二一尺,眼看就要进入轿前五尺之内了。
轿中女子扬手轻瓢瓢地拍出一掌。估计她的年纪,她应该是四十许人,但她的手欺雪实霜、晶莹如玉,竟比一般年轻姑娘家的手还娇嫩。
这一掌,不见动气,末赌罡风,再加上是这么一只手,要说罢阻止住楚云秋,不让他进入轿前五尺内,只怕谁也不信。
然而,楚云秋却陡然觉得身前竖起一睹无形的气墙,不但使他无法前进,而且这堵无形气墙似乎力道绵绵不绝,像一座大山似的直追过来,越来越强,几乎迫使他站立不牢,非往后退不可。
他心头不禁为之重重地震撼了一下,猛吸一口气,把一身功力提聚到七成,他不打算出手,他要试试这位“双凤门主”究竟有多高的修为,多深的火候。
他站稳了,只觉得那堵无形气墙的暗劲不断增加,但这时侯似乎也到了极限,双方成了僵持之势。
双凤门主无法迫退楚云秋,楚云秋也无法往前逼近分毫。
而让人揪心的是楚云秋站立处,他再往前迈一步,便进入了轿前五尺内,所以“双凤门”的人,甚至连傅瓢红,全都屏息凝神望着楚云秋,眼睛一眨也不眨,每一个人都够紧张的了。一时间这一带极静,静得都能听见灯焰轻爆。
潘朋没有忘记数数儿,他已经数了四十。
忽然,楚云秋猛吸一口气,炓下也随之往前移动半尺!
大伙儿一颗心忽地往上一升。只听轿中女子轻哼一下,软轿为之一动,楚云秋衣袂猛地一荡,又退回了原来站立之处。
傅飘红的一双美目睁大了,手抓得紧紧地放在胸前。
十二紫衣人跟一众紫衣少女脸上当堂浮现起失望神色!
“四十七,四十八……”眼看潘朋就要数到五十。
只听楚云秋震声一句:“门主,我要出手了。”
忽见他双掌扬起飞快外翻,随即身躯疾旋,大伙儿只觉一片排山倒海的动气往外一涌,“双凤门”的人站立不稳,忙都往外退去,连傅飘红在内都只是眼前一花,随后即见楚云秋站立原处没动。
博瓢红抬玉手掩住樱口,差点儿没叫出声。
十二紫衣人跟一众紫衣少女脸上神色难以言喻,都微微地低了头。
忽听双凤门主说了话,话声显得有气无力的,道:“江山,你究竟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弟子?”
楚云秋也显得有点儿疲累,但是他的话声却比双凤门主来得有力气:“有劳门主动问,我不属于任何门派。”
“那么你的师承……”
“徒忌师讳,门主原谅。”
双凤门主忽然哼地一笑道:“没想到我几十年修为竟还不如你,看来当今武林已是你们年轻一辈的天下了,好吧!你可以走了。”
“双凤门”的人还有傅瓢红都一怔,十二紫衣人跟一众紫衣少女猛然抬起了头,一脸惊讶神色。
楚云秋道:“多谢门主,现在我要奉知门主,我没有劫掳黄姑娘,可是我知道她现在跟什么人在一起……”
只听双凤门主道:“江山,那就是你的事了,是不是?不管你有没有劫掳我的义女,我的义女终必会跟你在一起,是不是?”
楚云秋道:“门主说得是,告辞。”一抱拳,偕同傅瓢红转身付去。
四大护法一起到了轿前,潘朋道:“门主,属下等没见他……”
双凤门主冷然道:“提灯过来。”两名提灯紫衣人应声来到轿前。
双凤门主冷冷地道:“你们往轿杆上看看。”
四大护法以及其他的人忙往轿杆上看去。一看之下,大家脸上马上都变了色。光滑的轿杆上,每一根上都多了五道指痕,深深地凹进去,跟天生似的!
十二紫衣人跟一众紫衣少女脸上也飞闪喜色。
半晌,潘朋躬下了身,说道:“门主,如今……”
双凤门主道:“起轿,跟他们去,我要看看他跟扬州梅家,究竟有什么渊源。”她抬手掀下轿帘,四名紫衣人过来抬起软轿。
第二十三章 前尘往事 晨曦透过云层,光芒万道。整整十辆高篷马车在晨曦中缓缓向前驰行。
头一辆马车车辕上,坐的是薛空群跟莫言。
薛空群握缰持鞭,而莫言则闲坐一旁。
后九辆马车车辕上,生的却都是唇红齿白的黑衣少年,每辆马车车辕上坐两个,无论哪一个长得都很俊俏,而且比一般大姑娘还白还嫩。
头一辆马车里,坐的是“逍遥宫主”、仙儿、萧凄悟和翠吟。
十辆马车每一辆都比常见的马车为大,逍遥宫主四个人坐一辆,显得很宽绰。逍遥宫主是长辈,而且也上了几岁年纪,她舒舒服服地躺在马车里养神,萧栖悟跟仙儿则不住地低声谈笑着。
忽然,翠吟拉开车帘往外看了一下,道:“天都亮了。”
萧凄悟立即改口道:“怕快到扬州了,这一趟真够累人的。”
逍遥宫主忽然生了起来,道:“仙儿,问问你师兄,离扬州还有多远?”
仙儿还没问,只听莫言的话声传了进来:“宫主,再有顿饭工夫就能看见扬州城了。”
逍遥宫主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问道:“萧姑娘,咱们不要进扬州城好不好?”
萧凄悟一怔,道:“不进扬州城,您的意思是……”
逍遥宫主道:“年轻的时候我到过扬州,记得扬州是个水单码头,过往的人相当的杂,咱们这一行太惹眼,我看还是不进城得好,好在咱们找的是“残缺门”的人,并不一定非进城不可!”
萧栖悟香唇启动了一下,道:“这倒也是……”
只听莫言道:“宫主倒不必有这顾虑,自从扬州梅家遭到变故之后,武林中一直风风雨雨的,所以非属必要,武林中人谁都避免往扬州来,这么多年来,除了扬州本地的武林人物之外,很难看得见几个外地来的。”
逍遥宫主身躯震动了一下,道:“扬州悔家,哪一个扬州梅家?”
莫言道:“扬州姓悔的人家不少,可是值得一提的自然是那武林世家、江南首富悔凌烟。”
逍遥宫主道:“悔凌烟家中遭到了什么变故?”
莫言道:““逍遥宫”不跟外界往来,宫主麾下也绝少在武林走动,难怪连这震动整个武林大事都不知道……”
按着他把梅家遭到变故的情形,概略地说了一遍。
静听之余,逍遥宫主的身躯不住地颤动,容得莫言把话说完,她竟然身躯猛晃起来,摇摇欲倒。萧凄悟和仙儿大鷘,双双伸手扶住了她。
仙儿急急地道:“师父,你……”
逍遥宫主抬了抬手,道:“不要紧,我没什么……”
说完了这句话,她人似乎好了不少。只听她按着说话,道:“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没有告诉你,在我还没有创“逍遥宫”基业之前,我曾经到扬州来过,跟悔凌烟不但有数面之缘,而且也受过他的恩惠。”
“自从我创立“逍遥宫”以后,一晃近二十年,我就没再到扬州来过,谁知道悔家竟然……这么一来,说什么我也要进城到梅家去看看了。”
她这一番话说得有破绽,也有点儿牵强,当年已受人恩惠,如今来到扬州怎么能不去看看人家?可是这当儿,谁也没有留意这些。
只听莫言道:“没想到宫主早在当年就认识梅凌烟,宫主!现在悔家只剩下一座荒凉的废宅。”
逍遥宫主道:“不要紧,就是仅剩块砖片我也要去看看。”
莫言道:“好吧,那么咱们就直奔城里去吧!”
半个时辰之后,十辆马车浩浩荡荡地进了扬州城,来到“梅家废宅”之前,马车停下,逍遥宫主忙问道:“到了么?”
莫言在车外道:“到了,宫主讲下车吧!”
逍遥宫主忙把手伸向仙儿道:“快扶我下去。”
她伸手向仙儿,萧凄悟也帮了忙,逍遥宫主似乎突然间老了不少,颤巍巍地在萧栖悟跟仙儿扶持之下步下了马车。
她脚刚着地就问:“仙儿,告诉我,悔宅现在是什么样子?”
仙儿当即把悔宅的现状外观描述了一番。
逍遥宫主对梅宅似乎有很深的感情,她听完了仙儿的描述之后人显得有点儿激动,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我两眼已失明,难以视物,要不然……唉:想当初悔宅何等气势,没想到如今只落得……看不见也好,仙儿,扶我进去。”
她由萧栖梧、仙儿搀扶着,莫言在前带路进了梅宅,薛空群没跟进去,他指挥那些个俊俏的黑衣少年看守马车,并散布附近安桩设卡。
逍遥宫主的记忆力很强,她说她当年来过梅家,事隔这么多年,她对悔宅的一房一屋,一草一木,记得还很清楚。
刚进入后院,逍遥宫主忽然抬手一指,道:“那可是水榭?”
莫言道:“没有错,宫主!那正是水榭。”
逍遥宫主忽道:“仙儿,扶我过去。”
尽管逍遥宫主有点儿颤巍巍的,可是这当儿她走起路来相当快,几乎二蚪阱两步,似乎恨不得赶快跑进水榭里。
进了水榭,逍遥宫主马上就问水榭里的情形,这张椅子摆在哪儿,那张桌子放在哪儿,几乎都问遍了。
当然,悔宅已今非昔比,完全不是逍遥宫主记忆里的当年那个样子了。
她恨伤感,若叹了一声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口一夕祸福,梅凌烟在武林中算得一位英雄侠义,也可以称之为天地间的一个奇人,江南首富,武林世家,何等气势,何等名声,如今竟……前人说“物是人非”,如今竟连物也不是当年模样了,这叫什么,这叫什么啊,苍天对悔家为什么这么刻薄?”
莫言和萧栖悟都想劝她两句,可是一时间却不知道该从何劝起。
逍遥宫主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她抬手指着那原上书“钗头凤”的粉壁,说道:“梅凌烟文武双绝,不但武功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地无所不精,我记得那面墙上当年挂着一幅昼,就是出自梅凌烟自己的手笔。”
莫言随即膺道:“这个我知道,梅凌烟一手字儿当今可称一绝。”
逍遥宫主讶然道:“莫老看过他的字儿吗?”
莫言道:“宫主刚才所说的那粉墙上画儿没了,却被悔凌烟写上了陆放翁的“钗头凤”,可是后来又破人刮掉了,只剩下几个字儿,虽然我只看见了那几个字儿,可是已经够的了。”
逍遥宫主轻“哦”一声,道:““钗头凤”是悔凌烟写的么?”
莫言道:“我是这么猜的,八九不离十,你想嘛,这儿是他的家,别人谁会跑到这儿来住墙上写这个,他自己又好这玩艺儿、精这玩艺儿……”
逍遥宫主道:“除了那阕陆放翁的“钗头凤”,莫言还看见了什么没有?”
莫言道:“我是看见了,可是都没留意,还是你那位义子告诉我的,他看见墙上剩个“错”字踉“瞒”字,猜是阕“钗头凤”。另外旁边还有一行字,也被刮得剩了两个字,上头一个字是“含”,下头一个字是“凌”,因为有这个“凌”字,所以你那位义子猜是梅凌烟写的,而且他猜那个“含”字也是人名里的一个字……”
他话说到这儿,逍遥宫主的身躯忽然一阵摇晃,要不是有萧凄悟和仙儿扶着,恐怕她会倒下。仙儿大惊,急急说道:“师父,你怎么了?”
只听逍遥宫主虚弱地道:“仙儿,把那张椅子拿来我坐坐。”
莫言转身拿过那张满是灰尘的凳子,抖袖拂了一拂,递给了仙儿,说道:“宫主,你……”
逍遥宫主这当儿落了座,微微地摇摇头,说道:“谢谢莫老,我不碍事,歇一会儿就好了。”
莫言跟萧栖悟交换诧异地一瞥,但都没说话。
只听逍遥宫主道:“没错,莫老,那阕“钗头凤”是梅凌烟写的,那个“含”字是人名里的一个字,那是个女子,她就是梅凌烟的夫人,梅凌烟那阕“钗头凤”就是写给她看的,她名字叫台烟。”
莫言猛地睁大了一双老眼,惊叫道:“怎么说,宫主,那叫台烟的女子是梅凌烟的夫人?”
逍遥宫主点头道:“正是。”
莫言瞪目张口道:“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萧凄悟讶然道:“怎么了,莫老?”
莫言忙一定神,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只听逍遥宫主道:“莫老可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对?”
莫言道:“这个……我先没想到那阕“钗头凤”是梅凌烟写给他夫人的,梅凌烟他可是真好这个,没事儿还跟他的夫人在墙上写词玩儿。”
逍遥宫主微微一摇头道:“不是这么回事,梅凌烟是自比陆放翁,有关放翁跟唐蕙仙的恋情,还有这阕“钗头凤”的由来,想必莫老跟萧姑娘都知道!”
莫言抓头道:“我听说过,可不大清楚!”
萧凄悟道:“我知道,陆放翁跟唐蕙仙的这段恋情哀艳动人,令人一洒同情之泪,宫主的意思,悔凌烟既自比陆放翁,想来伳这位叫台烟的夫人,必不是他心目中的唐蕙仙。”
逍遥宫主点头道:“不错,他心目中的唐蕙仙另有其人。”
莫言猛击一掌叫道:“好啊:悔凌烟果然是个风流种于……”
逍遥宫主立即截口说道:“不,莫老错了,悔凌烟是个极为专情的人,要知陆放翁是个情圣,他既自比陆放翁,岂会是个风流种子。”
莫言呆了一呆,道:“可是……”
萧凄悟以眼色止住了他,道:“听宫主的口气,似乎知道梅凌烟心目中的唐蕙仙是谁了”逍遥宫主缓声道:“恐怕姑娘也知道了。”
萧凄悟身躯一震,道:“晚辈不敢瞎猜。”
逍遥宫主道:“说说何妨。”
萧凄悟道:“宫主原谅,晚辈以为是宫主。”
逍遥宫主身躯也一震,道:“姑娘,怎么想到会是我?”
萧凄悟缓缓地道:“晚辈现在才觉出宫主对悔宅有一种微妙、而且相当深厚的感情,加以……”
逍遥宫主抬了抬手,道:“对了,姑娘,你冰雪聪明,没错,我就是梅凌烟心目中的唐蕙仙,但……”
仙儿和莫言同声叫了一句“师父”、“宫主”!
逍遥宫主舒了一口气道:“这桩秘密在我心里藏了二十多年了,要不是梅家已成了这个样子,使我悲痛欲绝,我还不会透露,好在眼下也没有外人,人家说触景伤情,我双目失明,无法触景,但我伤情的程度犹甚于那能触景的人。”
“早在二十多年,我跟梅凌烟是一对情侣,我们彼此用情都很深,但是他的父母却阻了这桩婚事,逼他男娶那位风华绝代、国色天香、有当世第一美人的秦含烟,但他却仍未能忘情于我,想想这都是我一念之差铸恨,叫我……”
长叹一声,住口不言。
莫言听直了眼儿,他讶然地道:“我们作梦也没有想到宫主跟梅凌烟当年会是一对情侣……”
萧凄悟道:“那么你怎么后来又创了“逍遥宫”……”
逍遥宫主道:“这就是我的另一段伤心事了,既然已经说了,干脆都说出来心里也许会好受一点儿,如今我已经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怕谁说话,大家都不是世俗中人,相信二位也不会笑我。”
“当初我另嫁别人的时候已经怀了身孕,那是梅凌烟的骨肉,等到孩于出生,我的丈夫始发现那不是他的骨肉,他逼问我,我只好都告诉了他,他一气之下毁了我的睑,伤了我的眼,把我击落屋后断崖,没想到我却没死,我带着伤逃离崖下,到了现在“逍遥宫”的所在地。因为那个地方很隐秘,几乎隔绝了人世,所以找就在那个地方住了下来,过着淡泊生活……”
萧栖梧脸上变了色,道:“这个人心好狠,手好辣……”
逍遥宫主微一摇头道:“不,姑娘!这不能怪他,是我欺骗了他,谁能忍受这个?我不但不怪他,反而感激他,因为他抚养了我的孩子,他认为孩子无辜,就冲着这一点,他就是把我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我也不会怪他:”萧栖悟道:“宫主认为他会抚养你的孩子?”
逍遥宫主点头道:“他是个跟梅凌烟难分轩轾的人物,真要说起来他有些地方还要比梅凌烟强上一薵芈筹,我信得过他,而且过了两三年,我的伤好了之后,我曾偷偷跑去看看,我亲眼看见他抚育我的孩子,对我的孩子视同己出,简直就跟亲又一样,使我对他除了感激之外,还多了一份歉疚。”
萧凄悟道:“听宫主的口气,他也是武林中人。”
逍遥宫主道:“不错,他确是武林中人。”
萧栖悟道:“宫可否让我们知道一下,他是武林中的哪一个?”
逍遥宫主摇头道:“这个姑娘原谅,我不愿说。”
萧栖梧抬眼望向莫言,莫言道:“宫主说把以前的事都告诉他了?”
逍遥宫主道:“是的。”
莫言道:“他是武林中人,甚至于比梅凌烟还胜过一筹半筹,宫主有没有想到梅家当年遭到的变故,有古能是他……”
逍遥宫主微一点头道:“我想到了,我不敢说没这个可能……”
莫言道:“那么宫主就该……”
逍遥宫主道:“莫老认为我该为梅家遭到的变故土点心力?”
莫言道:“不错:难道宫主认为不该?”
逍遥宫主微一摇头道:“莫老,人没有不自私的,况且我对我的丈夫有一份感激,对他踉我的孩子也有一份歉疚,事先我膺该尽我的力量加以阻拦,可是如今已在事后,而且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不能让任何人去打扰我的孩子,找吏不能亲手摧毁他的幸福,他是梅凌烟亲骨肉,悔凌烟要是地下有如,相信他也不会怪我的。”
莫言听得为之动容,他轻叹了一口气,道:“你用心良苦,为你的孩子,你牺牲的也多了,宫主,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儿,悔凌烟可能还在人世。”莫言把他当夜在水榭所见,以及楚云秋所做的猜测说了一遍,他隐瞒了该隐瞒的。
逍遥宫主听得身躯震动了一下,她霍地站了起来,道:“有这种事?没错,山儿说得没错,。鸟兽恋窝巢,人恋家,这是人情,他真还在人世……”
莫言道:“宫主:这只是我们老少俩的猜测……”
逍遥宫主道:“我知道,莫老的意思我懂,真要说起来我倒不希望那个残废老人真是他,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好,梅家这件惨事要真是他下的手,他做得是过分了些,他还不如杀了梅凌烟……”身躯一晃生了下去。
萧栖悟和仙儿忙伸手扶住逍遥宫主。
只听逍遥宫主颤声道:“希望不是他下的毒手,要不然……都是我,这都是因我一个人起的,我这一身罪孽…”
莫言忙道:“那残废老人之所以残废,是“百花城主”,也就是“残缺门主”下的毒手,不是……”
逍遥宫主一怔,道:“怎么说是“残缺门主”?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莫言道:“听说是因为这残废老人以前夺了“残缺门主”的爱妻,害得他家破人亡,所以“残缺门主”在他身上施报复。”
逍遥宫主道:“有这种事?莫老是赔谁说这残废老人夺了“残缺门主”的爱妻,害得他家破人亡的?”
莫言道:“我是听你那位干儿子说的啊!”
“山儿?”逍遥宫主微愕道:“他怎么知道?是“残缺门主”告诉他的?”
莫言道:“不错,你那位干儿子是这么说的!”
逍遥宫主道:“山儿相信了他的话了么?”
莫言道:“自然没有,要不然那残废老人早就死了。”
逍遥宫主一怔,道:“莫老这话……”
莫言迟疑了一下,道:“你那位干儿子参加过“百花城”举办的“宝刀大会”,这事你知道么?”
逍遥宫主摇头道:“我不知道,他只告诉我跟他“百花城主”别有纠葛,在“逍遥宫”
的时候我不是告诉过莫老么,我对他一无所知,他来去匆匆,我也没来得及问。”
莫言道:“是这样的,“百花城主”举办“赛刀会”,阴谋一网打尽武林精英,江老弟知道了,他也赶去参加“赛刀会”,及时粉碎了“百花城主”这个阴谋。”
“江老弟到“百花城”参加“赛刀会”另一个目的,江老弟的尊人早年被人所害,江老弟要找那害他尊人的原凶为父报仇。江老弟不知道害他尊人的是谁,而早年在他尊人遇害之后,有个人见着江老弟,表示他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是那时候江老弟年纪还小,他怕江老弟忍不住跑去觅仇,白送一条性命,所以他要江老弟长大艺成之后,到“百花城”去找他,并且给江老弟一方“百花城”的信符。”
“哪知江老弟趁参加“赛刀会”之便进了“百花城”,见着“百花城主”的时候,“百花城主”却跟江老弟谈条件,硬说江老弟要找的那个人已告老还乡,离开了“百花城”,要江老弟代他找到夺他爱妻、害得他家破人亡的这个残废老人,杀了这个残废老人之后,他才把江老弟要找的那个人的住址告诉江老弟,江老弟没奈何,只有帮着他找……”
逍遥宫主道:“找着了没有?”
莫言道:“找是找着了,可是……”
他把邂逅江山,江山如何救他,如何向他打听残废老人的经过,以及他跟江山来到扬州找残废老人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一直说到江山踉他发现那二式刀法不是“轩辕刀法”,也怀疑残废老人是梅凌烟,再度一个人找上“百花城”为止。但他却没有提及那幅画像口静静听毕,逍遥宫主微微点头道:
“原来山儿所说他跟“百花城主”另有纠葛是这么回事,幸亏小儿没相信“百花城主”的话,要不然……总之,我敢这么说,要是那残废老人真是梅凌烟,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萧栖悟道:“或许,那残废老人不是梅…:”逍遥宫主忽然颤声说道:“不,从他找人刮去墙上这阕“钗头凤”这件事看,千之八九他就是梅凌烟。”
莫言几乎已经确定那残废老人就是梅凌烟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么梅凌烟又跟“残缺门主”结了什么仇,使得“残缺门主”非要他的命不可?”
逍遥宫主摇头道:“逼我就……”
萧凄悟突然说道:“宫主,请恕晚辈唐突,您确知您说的那个人是个英雄梜义?”
逍遥宫主道:“姑娘是说……噢!我明白了,不错,他是,他不但是英雄侠义,而且是顶天立地奇男子,我敢拿我这条命担保。”
萧凄悟道:“宫主要这么说,晚辈就不便怀疑他就是那“残缺门主”了,只是”迟疑了一下,住口不言。
逍遥宫主道:“姑娘,只是什么?”
萧凄悟双肩微扬,道:“晚辈斗胆,晚辈总觉得他既是个英雄侠义,似乎不该用这种手法对宫主。”
莫言点头道:“对,我也这么想,宫主可千万别见怪!”
逍遥宫主道:“那怎么会,二位是不知道他是谁,也没见过他,要不然我敢说二位绝不会这么想,至于他那样对我,那是一时的冲动,任谁在那种情形下都会激怒冲动的。冲动的时候,又有谁能控制自己?二位以为然否?”
他是她的丈夫,应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而且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所以莫言跟萧栖悟也就不便再说什么了!
只听逍遥宫主又道:“这个“残缺门主”实在够阴毒的,他恨山儿坏了他的阴谋,表面上不动声色逼山儿代他觅仇,暗地里却以“残缺门”的“左手刀法”害山儿,幸亏莫老法眼高明,结果却又未能得逞,看来吉人天相这句话是没有错的,而且我也该谢谢莫老。”
莫言道:“那是江老弟福命两大,宫主怎么谢我呢!”
逍遥宫主道:“莫老不要客气……”
她忽然站了起来道:“咱们进来已有不少的工夫了,别让郑大侠几位在外头久等,出去吧!”
莫言看了她一眼,说道:“宫主既然认为那个残废老人就是梅凌烟,难道不打算找一找他?”
逍遥宫主微一摇头道:“那是我的私事,找“残缺门主”除魔卫道则是公事,我不能,也不敢因私废公,咱们还是先找“残缺门主”吧!”
莫言道:“宫主,“残缺门主”现已率众离开了“百花城”,他一定会藉侵袭各处之便找寻那残废老人!”
逍遥宫主道:“谢谢你,莫老,这一点我想到了,我若舍“残缺门主”先找残废老人,或可减少他的杀身之险,但却会有更多的人伤在“残缺门主”手里,权衡轻重,我还是该先找“残缺门主”,能早一点找到残缺门主”,就能多救一些生灵,那样也等于是救残废老人,如能早一天找到“缺门主”,他跟残废老人之间的仇怨,也就能早一天明白了,莫老说不?”
莫言为之动容,点点头道:“宫主让人敬佩,说的也有理,莫言前头带路了。”大步行了出去。
萧凄悟、仙儿扶着逍遥宫主也跟了出去。
悔恨天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这儿。他脸色木然,一点表情都没有!
如今他的刀不是握在左手里,而是插在腰间。
这儿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只知道是在芈山之上,风景很美,也很幽静,左边是一条蜿蜓上升的山路,右边是一片密密的松林。
悔恨天就站在小路踉忪林之间这片草地上!山风吹散了他的头发,也吹起了他的衣袂,但他一动也不动,就跟尊泥塑木雕的人像一样!
他的目光黯淡而失神,呆呆地望着远处的云天。
他的脸色,乍看没有一点表情,其实若仔细看看,任何人都会发现他脸上太多的感情,人复杂,复杂得令人难以言喻。
也就因为他睑上的感情太多了,太复杂了,乍看却跟不带一点感情一样。
突然,他那黯淡失神约两眼之中闪过两道比电还亮的冷芒,身动了一动,似乎要转身,可是只动了一下他又停住了。
他仍然踉刹那之前一样,像尊泥塑木雕的人一样!
转眼工夫之后,蜿蜓的山路上走下一个人来,颀长的一副身材,黑衣,脸色苍白,长眉细目,神色冷漠,眉宇间一股子煞威逼人。伳腰间也挂着一把刀。
到了这儿,他一眼瞥见了悔恨天,似乎没有料到这儿站着这么一个人,为之微微地一怔。可是当他的目光触及悔恨天腰间悬挂的那把刀时,他两眼电闪寒芒,半转身向着悔恨天走了过去。
他背着手,步履不快不慢,但极稳,而且似乎带着无比的力量,每一步都能让揤下的山石迸裂。悔恨天恍若末觉,仍然没动一动。
两个人的距离不算远,黑衣人很快她便到悔恨天身后,隔近丈停下,旋即冰冷开了口:
“你也用刀?”
悔恨天跟没听见一样,没有说话,也没有回身。
黑衣人眉宇间煞威为之一盛,旋即又听他说道:“你的镇定功夫不错,膺该是使刀的高手。”
悔恨天依然故我。黑衣人又道:“我叫冷厉,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悔恨天的身躯微微震动了一下。但是,由于这震动太过于轻微,再加上山风吹拂着他的衣袂,所以并不太容易让人发现。
但是,冷厉看见了。他的唇边掠过一丝奇异地笑意,道:“你听说过这个名字是不?那么你就该知道冷厉有个怪癖,凡是他碰见带刀的人,他都要跟他比试比试较量较量,那是因为冷厉他也擅用刀,而且他认为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配用刀。不过,要是那个让冷厉碰上带刀的人,他马上把刀扔在地上,给冷厉跪下磕三个头,这场较量自然可以免去。”
悔恨天没反应。冷厉道:“你听见了我的话么?”
“听见了。”悔恨天突然开了口,语气比冷厉还冷。
冷厉为之一怔,道:“你认为怎么样?”
“我认为不怎么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我不太愿意说话。”
“我也不愿多说。”
“那最好!”
冷厉的脸上浮现起诧异的神色,这种诧异神色越来越浓,突然,他开口说道:“你怎么不拔刀?”
悔恨天道:“你误会了,我说话,并不代表我愿意出手。”
冷厉为之一怔,唇边旋即浮见一丝冷酷的笑意,道:“你不愿意说话,也不愿意出手,是吗?”
悔恨天道:“不错!”
“行!”冷厉道:“照我刚才说的,把刀扔在地上,给我磕二个头。”
。悔恨天没说话,身躯却颤抖。
冷厉道:“我的话你听见了吗?”
悔恨天仍没有说话。
“铮”地一声,冷厉的刀山了鞘,他那把刀上透出一股逼人的冷言。
悔恨天眉宇间现出冷肃煞气,霍地转过身来面对冷厉,这时候他的目光是冷峻的,是怕人的。
而就在这时候,冷厉的刀已递到他的咽喉前,乃是够快的,可是他并没有再往前递一分,反倒垂了下去。只听他冷冷地道:“我以为你要出手呢!”
悔恨天那冷肃煞威倏敛,缓缓地说道:“你不要逼我,我不会跟你比刀的。”
冷厉冷声道:“那么,你就跪下给我磕头。”
悔恨天道:“办不到!你可以杀了我!”
冷厉唇边又现冷酷笑意,道:“我不会杀你,我向来不杀不拔刀的人,可是我有办法逼你拔刀,除非你天生就是个瞻小的懦夫。”
一把刀翻腕而起,乃背重重地在悔恨天右肩上砸了一下。
悔恨天是血肉之躯,他不是铁打的金刚,铜侥的罗汉,他哪受得了这个,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冷厉笑了!梅恨天两眼喷火,目眦欲裂,抬头逼视冷厉。
冷厉道:“站起来,拔刀吧!”
梅恨天那懔人的煞威又敛去,她刚要低头,“呸”地一声,冷厉一口唾抹吐在他脸上道:“我看看你是不是能做到唾面自干?”
梅恨天不去擦,可是他又抬起了头,脸色木然,目光木然,他直直地望着冷厉道:“我跟你比刀,你先把我左手肘的几处穴道解开。”
冷厉一怔,道:“谁制了你的穴道?”
梅恨天冷冷地说道:“这你就不用问了,要想让我跟你比刀,势必得先解开我被制的穴道。”
梅恨天冷然抬起右臂,衣袖往下一滑,露出了那没有手的右小臂。
冷厉一怔,旋即道:“原来如此!”
他上前垮了一步,乃交左手,出掌欲拍悔恨天的左肘,忽地他神情一震,停手凝目,说道:“你的右手是怎么断的?”
梅恨天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只要跟我比刀,皆这么多干什么?”
冷厉道:“据我所知,“残缺门”有一种“左手刀法”,练“左手刀法”的人,势必得残去右手不可……”
梅恨天脸上忽然浮现起一种很奇怪,很奇怪的笑意,望着冷厉道:“你要是怕“左手刀法”,就别解开我的穴道。”
冷厉睑色一变,旋即厉笑道:“我怕,我是怕,我怕这辈子碰不到会“残缺门”“左手刀法”的人,让我永远没机会跟“左手刀法”较量较量。”
冷厉扬掌就要拍下,蓦地一声朗喝传了过来:“住手。”
随着这声朗喝,白、紫、蓝三条人影旋即从茂密忪林中电射而出,直指冷厉,人未到,一片威猛无伦的劲气已先卷到。
冷厉两眼寒芒暴射,右手抓刀,飞快劈了出去。
只听“嘶”地一声异响,二条人影落地,冷厉收刀踉跄暴退。
看那二个人,一穿白衣,一穿紫衣,一穿蓝衫,一般的年轻,脸上也都带着几分的酒意。穿白和穿蓝衫的都很白净,也很俊俏,穿紫衣的却肤色黝黑,浓眉大眼,英武之气逼人。
只听冷厉喝道:“你三个是?”
白衣人淡然道:“洛阳白璞!”
一指紫衣客和蓝衫客道:“衡阳桂天平,杭州郭绍青!”
冷厉脸色一变,道:“原来是“武林六公子”里的三个”白璞点点头道:“不错,我们二个,难得一聚,藉这远离市尘的幽静青山,欢谈半日,没想到你却跑来打扰我们三个的酒兴……”
冷厉冷冷地一笑,道:“你可知道你是对谁说话?”
白璞冷冷地一笑,道:“在“百花城”逞强,却败在一个名不经传叫江山的人手里的冷厉,对么?”
冷厉怪叫一声,抡刀劈了过去。
白璞、桂天平、郭绍青齐扬掌,二股劲气卷向冷厉。
冷厉有“霸刀”之称,他的刀法在武林中的确数得着,但是眼下他却无法以一敌三,跟“武林六公子”之二联手抗衡,登时就被震得喷出一口鲜血,藉着踉跄之势,转身往山下狂奔而去。
白璞、桂天平、郭绍青穴道目光落在悔恨天脸上。
悔恨天睑上掠过一丝抽搐,缓缓站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
凭他的一身武功,应该是个救人的人,而今却让人家以救他的姿态站在他眼前,以他的情绪,哪受得了这个。
只听白璞道:“真是啊!咱们可真是多管闲事,到头来连声谢也没落着,早知道坐在松林里喝酒有多好。”
桂天平一摆手道:“算了吧!计较这个干什么,走!回去喝咱们的酒去。”
他转身要走,忽听郭绍青道:“等一等!”
桂天平回过了身,他跟白璞都看见郭绍青一双目光凝望着悔恨天那垂着的右衣袖上,他俩忙循郭绍青所望望去,利时,他俩也明白郭绍青为什么凝望这个人的衫袖了,他俩这里刚一怔。
只听郭绍青那里开口道:“你的右手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悔恨天心里正在难受,闻言一股煞气往上一涌,当即冷然举起手臂,露出他没有手的右手臂,道:“满意了吗?”
白璞、桂天平、郭绍青脸色都为之一变。
随听郭绍青道:“这么说,你是用左手使刀了?”
悔恨天冰冷地道:“当然,我习的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
白璞、桂天平、郭绍青神情猛震,脸色大变,二个人互望一眼,然后不约而同扬掌劈向悔恨天。
悔恨天一怔,刚待有所行动。
一条人影行空天马般从山下掠下来,如飞落在悔恨天身边,只听一连“砰曰砰:砰:”
二一响,白璞、桂天平、郭绍青各自血气浮动,摇晃着身躯往后退去。
悔恨天看清身边的人,他一惊色变。白璞、桂天平、郭绍青也看清了悔恨天身边那个人,各自目现寒芒,闪易使要扑上。
“你们二个慢着:”一声女子的娇呼,一条美好的倩影落在悔恨天身边。
白璞、桂天平、郭绍青一怔,齐声叫道:“飘红姐!”
傅飘红忙道:“你们三个别误会,都是自己人,这位是江山江大梜。”
白璞、桂天平、郭绍青又复一怔!
白璞道:“可是在“百花城”单手挫“霸刀”冷厉那位?”
楚云秋道:“正是江山,挫“霸刀”冷厉,那是侥幸!”
白璞道:“阁下客气,冷厉刚还在这儿。”
楚云秋道:“我碰见他了,要不然我还找不到这儿呢!”
白璞道:“听说阁下膺选为天下第一刀,还得了一页三武“轩辕刀法”?”
楚云秋目光一凝,刚要说话。
白璞一摇头道:“阁下别误会,我三个都不是强抢豪夺之辈,你在“百花城”先挫冷厉,后又膺选为天下第一刀,大名已不胫而走,如今武林中没有一个不知阁下的,我们很想见你,如今见着了你,于愿已足。”
楚云秋本想把那一页二式“轩辕刀法”的真相告诉白璞二人,听白璞这么一说,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改口说道:“二垃抬举,我愧不敢当。”
白璞道:“好说……”
目光一掠傅飘红,又道:“瓢红姐说这位江兄是自己人,那么,江兄他怎么出手阻拦……”
楚云秋没让傅瓢红说话,迳自接口道:“这位姓悔,是我的朋友,刚听冷厉说,二位曾经联手救他,怎么……”
白璞一指悔恨天道:“他是江兄的朋友?”
楚云秋道:“不错。”
白璞迟疑了一下,道:“江兄可知道,他习的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
楚云秋目光一凝,道:“三位就是为这如今又联手对付他?”
白璞道:“不错,江兄当知道,“残缺门”的“左手刀法”为害武林甚钜,我二一个身为武林中人,见了学“残缺门二左手刀法”的人,自不敢放过!”
楚云秋道:“这个我知道,三位以整个武林的安危为己任,令人敬佩,不过三位不知道,我这位朋友有一种怪癖,自己学的那两手刀法明明不行,却偏偏要充字号,一只右手让人砍了去还不知道悔改,反而变本加厉,逢人就说他学了“残缺门”的“左手刀法”,简直是给自己找麻烦。”
这话不但听楞了悔恨天,也听楞了白璞三人。白璞张大了眼儿,鸄讶地说道:“这么说,他根本就没有学过“残缺门”的“左手刀法”?”
楚云秋微微一笑,道:“他若是学了“残缺门”的“左手刀法”,怎么会被冷厉轻易打倒在地,甚至连刀都没拔出来。”
悔恨天忍不住叫道:“江山……”
楚云秋脸色一沉,冷然道:“你给我闭上嘴,少说一句,待会儿咱们俩还有很多好说的呢!”悔恨天居然听了楚云秋的话,没再说话。
白璞那里窘笑孢拳道:“既是这样,那诚然是个误会,幸亏江兄及时赶到,要不然我二个人非铸成大错不可,谨此致歉,还望二位多多原谅,我三个还有别的事,失陪了。”
又同傅飘红打了个招呼,二个人联袂掠进了那片密忪林内。
悔恨天这时候说话了,他语气冷冷地说道:“江山!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云秋伸手抓住他的左臂,冷然道:“借一步说话。”拉着悔恨天就走。
悔恨天怔怔道:“你这是……你要我跟你上哪儿去。”
楚云秋脚下停都没停,道:“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楚云秋拉着悔恨天往下走了一段,拐了一个弯,才停了下来。
楚云秋松开了他,道:“听冷厉说,他们二个在那片松林里喝酒,我不愿让他们听见你我的谈话,你懂了吗?”
悔恨天道:“可是你……”
楚云秋冷然道:“我怎么了,我为的是末下武林,为的是你,我不愿让末下武林联手对付你,逼得你杀人,也逼得人杀你,你明白了吗?”
悔恨天脸上掠过了抽擂,哑声道:“江山,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楚云秋道:“也许是因为我与你一见投缘,也许……这个无关要紧,告诉我,你左手肘的几处穴道是谁制的?”
悔恨天神情一震,道:“江山,这是我的事……”
楚云秋两眼微睁,威棱外射,冷然道:“有人告诉我你以下五门的手法掳走了黄君,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悔恨天神情猛震,脸色大变,揤下往后退了一步,惊声道:“谁告诉你的,这是谁告诉你的?”
楚云秋道:“别问是谁告诉我的,回答我一句,有没有这回事?”
悔恨天利时恢复平静,脸上又是一片冷漠,他点点头说道:“好吧!事到如今我也用不着瞒你了,我也无须怕你,黄君根本不是你的什么人。是的,不错,我用下五门的迷药迷倒了“双凤门”的人掳走了她……”
楚云秋脸上变了色,道:“我原不相信是你,我也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来,谁知道你……悔恨天,你这是什么意思?”
悔恨天冷然道:“很简单,我看上了她,我要她嫁给我,跟我一辈子,你明白了吗?”
楚云秋点头道:“我明白了。”
悔恨天冷冷地道:“你问她要干什么,你用不着再找她了,我已经让她没有办法再作地想了……”
楚云秋听得混身热血往上一涌,一个嘴巴打了过去,“叭”地一声脆响,悔恨天踉跄而退,脸上鲜红五道指痕,一缕缕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悔恨天瞪大了眼,咆哮道:“江山,你……”
楚云秋神色怕人,道:“我怎么,我可怜你,我同情你,我想救你,没想到你竟是个禽兽不如的人,我解开你左手肘约穴道,拔出你的刀,用你那“残缺门”的“左手刀法”跟我决一生死!”他扬掌就要拍过去。
一条美妙人影飞掠而至,是黄君。她掠到便拦在悔恨天身前,望着楚云秋急道:“你不能打他,这不能怪他,是我自己愿意跟他走的。”
楚云秋呆了一呆,呐呐说道:“黄姑娘……这……”
黄君娇靥上的神色庄严肃穆,道:“真的,我说的是实话,起先我恨地,我恨不得食伳的内,剥他的反,可是现在我不恨他了,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
楚云秋没说话,半晌,他才缓缓地道:“既是如此,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黄君忽然低下头去道:“对你,我很愧疚……”
楚云秋微一摇头道:“不,姑娘对我没什么愧疚的,姑娘该知道,我原希望姑娘能帮助他,他需要姑娘这么一个人帮助……”
黄君娇靥上的神色难以言喻,点点头道:“我知道,当初你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不以为然,而且生你的气,可是没想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转变,也许当初我对你并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总之现在我告诉你的话很有道理。”
楚云秋唇边掠过一丝笑意,道:“那就好,我祝福二垃,希望姑娘好好帮助他,有需要我的地方……”
“慢着!”悔恨天突然越前,带着一脸的激动,看着楚云秋又看看黄君,道:“你们两个为什么对我这样,你们两个都应该恨我才对,尤其是黄君……”
楚云秋冷冷道:“没有人恨你,只有你恨人,一个姑娘家,在她没有嫁人之前,她有权选择它的伴侣,只是你不该用这种手法,幸亏黄姑娘的情感已有所转变,要不然你岂不是害了她一辈子?”
黄君道:“你说什么,他并没有对我怎么样:”楚云秋一怔,转望悔恨天道:“那你刚才怎么告诉我……”
悔恨天唇边掠过一丝抽擂,道:“我没想到她会有这种转变,我只知道她恨我,我猜想你也一定会恨我,我希望你更恨我,因而出手杀了我。”
楚云秋摇头说道:“你的性情太怪了,我不怪你,任何人都不能怪你,那是因为你的遭遇使然,可是现在跟以前不同了,从今后你得改一改……”
悔恨天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说的不错,现在跟以前不同了,我相信我能改,一定能改。其实,我对她……”
他把劫持黄君的经过,打从“史祠”说起,一直说到碰见柳不凡之前。
静静听毕,楚云秋道:“原来如此,你福气,没想到这种手法居然奏效!”
黄君娇靥一红,娇羞之后还带点淡淡的愁虑。
悔恨天则赧然而笑,笑得却很爽朗。
楚云秋呼了一口气,道:“行了,不管怎么说我的嫌疑总算洗刷了,“双凤门主”已经率“双凤门”的高手到江湖土来,这件事日后你自己去解释吧!”
黄君一怔,也一惊,忙道:“你怎么知道……”
楚云秋道:“我怎么不知道……”他把碰见“双凤门主”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听之余,黄君脸色连变,等到楚云秋把话说完,她脸色一转坚毅,说道:“不要紧,我不怕,门主怎么罚我我都愿意受。”
悔恨天高扬双肩,道:“你放心,这件事自有我对门主解释,她要是不谅解,我自有办法偿还,绝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楚云秋口齿启动,欲言又止,但他忽又说道:“我给二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傅飘红姑娘,金陵傅怡红的姐姐。”
黄君忙道:“我刚才就想问,可是一直没机会,原来是金陵傅姑娘!”
彼此见了礼,黄君和博飘红居然一见如故,两个人拉着手亲热得不得了,两个人谁都没说什么别的,可是两个人心里都明白。
倒是悔恨天呼了一口气,道:“还好,这样我对你的歉疚也可以小一些。”
一句话听红了傅飘红的娇靥,楚云秋的睑上也为之一热。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趁势把话岔了开去:“对了,你左手肘的穴道……我知道你用心良苦,可是这样不是办法,你总得计卫。”
悔恨天勉强她笑道:“你错估了我,我本不想让你知道,可是我不能让你把我看得那么好,我不是为了不让自己杀人而制住左手臂的穴道,我这是保住这条左臂,保住我的性命,不得已才让她帮我开了几处穴道。”
楚云秋为之一怔,忙问所以。
悔恨天道:“我中了毒,一种很霸道的毒。”
楚云秋神情一震,道:“你是怎么中毒的,是谁……”
悔恨天道:“柳不凡,听说过这个人吧,日武林六公子”之一”傅飘红美目一睁,叫道:“柳不凡,是他?究竟是……”
悔恨天当即把救柳不凡的经过,以及一时不察反被柳不凡所害的经过重说了一遍。
傅飘红脸上变了色,转望楚云秋道:“大哥,柳不凡怎么这么卑鄙:”楚云秋冷冷笑道:“这倒好,我还没告诉二位呢,告诉我掳黄姑娘的就是这位柳公子:”他把邂逅柳不几的经过也告诉了悔恨天和黄君悔恨天听得两眼暴射杀机,道:“这个柳不凡实在该死!占别让我自己有办法解了这个毒。”
楚云秋道:“怎么,解这种毒非柳不凡独门解药不可?”
黄君道:“他是这么说的。”
傅飘红道:“这我知道,柳不凡的“尸毒锁魂砂”不但歹毒非他自己的烛门解药不能解。”
楚云秋道:“我不信,让我看看。”
悔恨天伸出了左手,楚云秋拉起他的左手看了看,探怀取出他那把小玉刀放在悔恨天手里,旋即出掌拍活了悔恨天手肘几处穴道,道:“握紧我这小玉刀,越紧越好。”
悔恨天愕然道:“你这是…”
楚云秋道:“握紧。”
悔恨天没再说话,一拢手掌握紧了那把小玉刀。
黄君讱然道:“难不成你这刀能”
楚云秋道:“待会儿看看再说。”
过了盏茶工夫,楚云秋道:“摊开手掌。”
悔恨天依言摊开了手掌,他、傅瓢红、黄君,都看得一怔直了眼。
楚云秋那把小玉刀原本洁白如雪,一点瑕疵都没有,如今从刀把到刀尖遍体乌黑乌黑的。楚云秋吁了一口气,道:“行了,我原不相信柳不凡的“尸毒锁魂砂”非他的独门解药不能解。”
悔恨天定过神来,叫道:“江山,这是……”
楚云秋伸手举起小玉刀,道:“我这把小玉刀是块千年温玉雕刻成的,“千年温玉”能解百毒……”
悔恨天伸缩了一下左臂,眉宇间忽现鷘人杀机,道:“柳不凡,不要让我找到你。”
楚云秋目光一凝,肃然道:“悔恨天!你这只左臂等是我给你的,我有权不让你随便杀人,也希望你不要让我成为武林罪人。”
悔恨天神情一震,杀机倏敛,道:“我知道,我愿意拿我这条性命担保。”
黄君望着楚云秋道:“我感激……”
楚云秋道:“姑娘别客气,姑娘救过我,就算偿还姑娘的债吧:”悔恨天道:“我不说什么了,我打算先去找“双凤门主”负荆请罪,解释这件事。”
楚云秋伸手拍了拍他,道:“好,这才不愧七尺昂藏躯,“双凤门主”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女婿有半子之谊,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也许“双凤门主”一见着二位这封璧人,心里一高兴什么事也就算了。”
黄君羞红了娇靥。悔恨天窘迫一笑,道:“希望如此。”
楚云秋道:“二位有二位的事,我也有我的事,咱们就此别过,异口再谋后会吧……”
黄君忽然叫道:“慢着!恨天,你不是有话要跟他说吗?”
悔恨天呆了一呆,道:“对了!不是你提差一点忘了,当日我找上“史祠”就是为告诉你这个,我是扬州梅家的后人,梅凌烟就是我的父亲。”
楚云秋伸手抓住了他,道:“这么说,你真是扬州悔家的后人……悔恨天点了点头道:
“当日我所以不承认……”
楚云秋道:“我明白,我也能体会,那么我告诉你,令尊可能还健在…”
他便把找寻残废老人的经过告诉了悔恨天。
第二十四章 妙计偷天 悔恨天听完楚云秋找寻残废老人的经过,内心异常的激动。
他反手抓住了楚云秋,道:“江山,谢谢你,我相信那是他老人家,等我见过“双凤门主”之后,我马上就去找他老人家。”
楚云秋道:“不必谢我,我找寻那泣残废老人的动机并非出自善意,只不过我没有冒然行事而已,你能不能告诉我,如果那残废老人确是令尊,“残缺门主”说令尊夺他发妻、害他家破人亡一事,作何解释?”
悔恨天摇头道:“这件事我不知道,不过据我所知,家父跟家母的感情不太好,尽管如此,我们并不相信家父会做出这种事来,因为家父这个人一向很方正。”
黄君看了楚云秋一眼,道:“梅夫人闺讳含烟。”
楚云秋神情一震,望着悔恨天道:“令堂闺讳含烟?”
悔恨天道:“是的,听小君说,家母有一张画像怎么的……”
楚云秋沉默了一下,道:“提起这件事,我应该从头说起,好在这儿也没有外人,我用不着再隐瞒什么,我不姓江,也不叫江山,江山两个字只是我的化名,我姓楚,叫楚云秋,我父亲是“神手书生口楚凌霄……”
傅飘红美目暴睁,睑色猛然一变,可是这时候谁也没有发觉。
楚云秋按着说道:“以前我告诉你有个人想称尊宇内,舍弃正宗,改为“残缺门”的“左手刀法”,因而危害了武林,招致卫道之士联手围攻,指的就是我父亲。他老人家在伤在白道侠义之手以前,把一幅女子的画像寄放在一位佛门友人处,这幅女子昼像是画中女子的自昼像,画中女子署名含烟,后来被“扬州八怪”中的乐无畏冒充家父的朋友,佯说受家父之托取去,我赶到扬州问过乐无畏,他说有个人以百颗明珠的代价让他冒充家父的朋友,到家父那佛门友人处骗画。那人蒙面,不过他从口音及身材上判断,那人像极了令尊,而如今你既然说令堂的闺讳叫台烟,那可知那蒙面人定是令尊无疑……”
悔恨天的睑色,有点儿不对了。
他急急地插口说道:“可是,令尊怎么会有家母的画像?”
楚云秋没有答他的话。但他却从怀中取出得自“百花城”的那幅画像,展开来递给悔恨天,道:“画中的人可是令堂?”
悔恨天脸色大变,身躯一阵颤动,点头道:“正是。”
楚云秋道。。“你再看上头题的诗。”
悔恨天神色骇人,左手一翻抓住了那张画像,但旋即他又松了手,把目光转向一旁颤声道:“我总认为我的父亲不对,甚至恨我的父亲,可是现在……”
他住口不言,不说下去。
黄君伸手抓住了悔恨天,娇榕上的神色难以言喻。
楚云秋默默地收起了那幅画像。沉默片刻他才道:“老一辈的作为,我们做儿女的不便批评……”
悔恨天忽然冰冷地道:“你是从哪儿找到这幅画像的?”
楚云秋道:““百花城”!”
悔恨天目光一凝,厉声道:““百花城”?”
楚云秋当即把二次赴“百花城”的原因及经过说了一遍。
悔恨天听毕说道:“这幅画怎么会落到了“百花城”?”
楚云秋道:“我的看法是:“百花城主”显然找到过令尊,他在令尊身上横施报复,后来令尊突然逃脱了,但却已落得终生残废,而这幅画像也落在了“百花城主”手中。”
悔恨天忽地转望楚云秋,道:“你信得过我信不过我?我父亲不是那种人,他既然不齿他自己的妻子的作为,当然更不会做出跟他自己妻子所做所为一样的事来。”
楚云秋道:“我不敢说信不过你,我原就觉得这件事里有蹊跷,所以找才没敢冒然行事,不过百件事似乎有可能……”
悔恨天道:“什么事?”
楚云秋道:“刚才我告诉过你,“百花城主”告诉我当初引家父舍正宗入魔道的是那位残废老人,那也就是说令尊。”
悔恨天道:“怎见得这件事有可能?”
楚云秋缓缓地道:“令尊痛恨家父,如不让这件事宣泄于武林,令尊只能用别的办法来报复。”
梅悢天脸上掠过一丝抽搐,道:“这么说,我父亲是你的仇人了。”
楚云秋道:“可以这么说,不过事实要真是这样,我似乎不能怪令尊。”
悔恨天道:“谢谢你,不过我倒认为“百花城主”指我父亲夺他发妻、害他家破人亡一事,既属无中生有,那么他告诉你当初引令尊舍正宗入魔道的是我父亲,这件事也可能虚而不实。”
楚云秋道:“当然不无可能,只是“百花城主”跟令尊之间若然全无仇怨可言的话,他为什么加害令尊于前,而今又处心积虑非置令尊于死地不可呢?”
悔恨天道:“也许,他想谋夺梅家的财富。”
楚云秋道:“或许当初是,可是如今悔家已经没有财富可言了。”
悔恨天道:“或许,他是怕我父亲报复。”
楚云秋道:“如今,令尊还能报复谁吗?”
悔恨天道:“那么……”只说了两个字他就住口不言了,显然他也不知道原因,他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黄君突然说道:“有件事,恐怕你们两个都没想到。”
楚云秋道:“什么事?”
黄君道:“你们俩有没有想过,梅家的灭门之祸又是谁下的毒手?”
楚云秋目光一凝,道:“姑娘说是“百花城主”?”
悔恨天道:“不会,我知道……”
黄君道:“我也知道,你为什么不多用脑筋想一想,怎么见得那些人不是他指使的?”
楚云秋道:“我想到过,可是我想不出理由。”
黄君道:“当年的事,当年的人一定有曾耳闻目睹者,咱们既然想不出理由,为什么不拔当年的人问问?”
楚云秋点头道:“说得是,我原就在找“残缺门主”!”
悔恨天道:“不,把“琖缺门主”让给我。”
楚云秋道:“我认为,你该先找令尊。”
黄君道:“我也这么想,恨天找着了悔老人家,我相信他老人家绝不会再惊慌逃避;你则去找“残缺门主”,等你找到了“残缺门主”之后,你们两下里一碰面,当年的事不就可以一清二楚了吗?”
楚云秋微一点头道:“我看也只有这样了。”
悔恨天道:“到时候,我希望你能把“残缺门主”交给我。”
楚云秋道:“只要能除去这个危害武林的“残缺门主”,把他交给谁都是一样的。”
悔恨天道:“那么,咱们就此别过。”他左手一举刀就要走。
楚云秋忽然伸手拦住了他,说道:“慢着,有件事我差点忘了问你,你又是怎么学了“残缺门”的“左手刀法”?”
悔恨天呆了一呆,道:“你问这……”
楚云秋道:“说给我听听,也许这里头牵扯着另一桩阴谋。”
悔恨天看了他一眼,道:“我告诉过你,发生变故的时候我没在家,等我回来才发现家里的人都倒在血泊里,只有我奶妈躲在阴沟里才悻免于难……”
楚云秋道:“不错,当日在“百花城”你是这么告诉我的,可是……”
悔恨天道:“之后我跟我的奶妈相依为命,我的奶妈有个哥哥是武林中人,奶妈带着我投奔到她哥哥那儿,住了几年之后,奶妈要她哥哥为我找个名师学武,以便我将来好为父母报仇。”
“她哥哥说,当世的武功,没有一种比“残缺门”的“左手刀法”更凌厉的,等学了“残缺门”的“左手刀法”,将来不但可以报梅家的血仇,甚至可以称霸宇内,我一听就点了头。就这样,我就被奶妈那位哥哥带进了“残缺门”……”
楚云秋口齿蠕动,要说话。
悔恨天却按着说道:“我记得当时的“残缺门”是在一座深山里,奶妈的哥哥把我带到之后就走了,从那时候起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进了“残缺门”的当天,有一个黑衣蒙面人告诉我要学“残缺门”的“左手刀法”必须先废去右手,这样才能全心全意依靠左手把刀法学好,我为了要报仇,竟然毫无畏惧地点了头,按着他点了我的昏穴,等我醒过来之后我发现置身在一间石室里,右手已经没了,裹着布,还有血债,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疼。”
“从那时侯起,每天有黑衣蒙面人进入石室传授我“左手刀法”,一直到有一天他们开了石室让我出去。从我进入“残缺门”,到我离开“残缺门”,我从来没有遇见第二个“残缺门”的人,离开“残缺门”之后,我曾经回过我奶妈哥哥的家,可是却没见着他们兄妹俩,我问过冲坊邻居,谁也不知道他们兄妹俩上哪儿去了,就是这样了,你看这里头有什么阴谋?”
黄君道:“有,他们兄妹俩如今无缘无故的就那么不见了,还有,你奶妈的哥哥要不是“残缺门”的人,也一定跟“残缺门”有关系,要不然,他不可能只提“残缺门”,“左手刀法”固然霸道,却并非无敌,他也不可能这么容易把你引进了“残缺门”!”
楚云秋点头道:“我也这么想。”
悔恨天道:“你们俩的意思是说,这是他们安排好的?”
黄君道:“恐怕是。”
悔恨天道:“用意何在?”
黄君道:“让你亲手毁灭你自己。”
悔恨天道:“这就不可能了,既有害我之心,当初何不给我一刀,当时他们要杀我那是人容易了,何必等到日后冒着让我发现之险?”
黄君为之一怔,一时没说出话来,抬眼望向楚云秋!
楚云秋苦笑一声,道:“我不能不承认他说约有理……可是我不能不说他奶妈兄妹俩确实教人心生疑窦。”
目光一凝,望着悔恨天道:“你说你的奶妈给你画的十张人像,是什么时侯给你的?”
悔恨天道:“我进“残缺门”的头一天。”
楚云秋沉吟道:“有点像不打算再见你了,但也可以解释为不知道你那一去要多远,怕其间发生什么变故,日后见不着你,误了你报仇。”
话锋一顿,接道:“记得你告诉过我,你回家之后你发现家人都倒卧在血泊中,你的父母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悔恨天忽地一怔,急迫:“确是这样,可是如今我父亲……”
楚云秋一点头道:“我感到奇怪的就是这个,既然令尊、令堂当时俱已遇害,怎么如今令尊……”
悔恨天脸色一变,道:“会不会那残废老人不是我父亲?”
楚云秋摇头说道:“可能性也不大,他要是不是令尊,为什么偏偏要躲在梅家废宅后院那一口枯井里?对梅家的环境,怎么会那么的熟悉?又为什么刮去水榭墙上那阕“钗头凤”?”
悔恨天呆了一呆,说道:“那这么,究竟……”
黄君道:“当时你去看清楚没有?”
悔恨天道:“这倒没有,我一到后院先碰见我的奶妈,我父母倒卧的所在还是她指给我看的,我只看了一眼,她就惊慌地拉着我跑了。”
楚云秋摇头道:“这就更让人莫侧玄奥了,本来以找的推测是当时令尊不在家,因而跟你一样幸免于难,也可能他们挑的就是令尊不在家的时候下手,因为他们顾虑令尊一身武功极高,怕难以得手,可是,不管这动机可能是哪一种,他们都没有理由假造令尊的尸体来哄骗你……”
黄君道:“有理由,这样好使他跟奶妈走。”
楚云秋道:“要是这样的话,梅家的惨祸就是“残缺门”下的毒手,当然,那位奶妈画的十张人像也是一种嫁祸栽赃的手法,梅老人家回家发现,或者当时就知道,或者几经查访才知道是“残缺门”下的毒手,因而找上“残缺门”去,却因为众寡悬殊,不敌被擒,遭受非刑……”
黄君插口,说道:“可是,那“残缺门主”却说梅老人家夺他的发妻,害得他家破人亡……”
楚云秋道:“这或者是一种借口,最让我感到不懂的,就是他们为什么要留下恨天?”
黄君道:“说不定那个“残缺门主”,是想安排来日让恨天杀了梅老人家。”
楚云秋道:“不可能,恨天岂有不认识他生身之父的道理。”
黄君道:“试问,现在谁能认出那残废老人就是悔老人家?”
楚云秋听了微微一怔:他抬眼凝望着悔恨天,缓缓地说道:“那十张人像里,可有我所告诉你的那么一个残废老人?”
悔恨天摇头道:“没有!”
黄君道:“也许他奶妈在画这十张人像的时候,悔老人家还没有找到“残缺门”去,所以……”
楚云秋道:“那么他们留下恨天的理由,就不该是来日让恨天亲手杀自己的父亲,理虽不该如此,他们一定有什么别的阴谋。”
黄君笑道:“我总以为就是我想的,可是偏偏时间先后又不对。”
楚云秋摇摇头道:“我不能不承认,“残缺门主”心智高得惊人,看来只有把他找出来,让他自己来解释这件事了!”
悔恨天道:“那么咱们别在这儿耽误了,赶快分头去找他。”
楚云秋点点头道:“说得是,二垃先请吧!”
悔恨天和黄君没多说什么,相偕走了。
楚云秋望着那两个离去渐远的身影出神。
傅飘红好久好久没说话了,这时候,她突然说道:“没想到事情会有这种出人意料的变化。”
不知道怎么回事,傅瓢红的脸色有些发自。
楚云秋忽然觉得冷落了傅瓢红许久,歉然一笑,刚要说话,但是,却瞥见傅瓢红的脸色不对,微微一怔,道:“姑娘有什么不舒服吗?”
傅瓢红含笑摇头,笑得有些儿勉强,道:“没什么,也许是在家待惯了,这一阵跑得有点累……”
楚云秋道:“那么咱们找个地方坐坐,歇会儿。”
博瓢红忙摇头道:“不,出来就是要锻炼锻炼的,往后的路还长着呢:刚有点儿累就歇下来远行,这儿要是没什么事儿,咱们就走吧!”
楚云秋欢然一笑道:“只有让姑娘跟着我受累了。”迈步行去。
傅飘红忙跟了上去,她边走边说道:“你可干万别这么说,是我自己愿意的,又不是谁强迫我的。”
楚云秋笑笑没说话。走了几步,傅飘红偷眼看了看他,迟疑了一下,道:“黄姑娘的事,希望你不要难过才好。”
楚云秋倏然一笑,摇头道:“那怎么会,悔恨天比找吏适合她,她有权作这样的选择,我相信她是出自真心,我也以为她对悔恨天的才是真情爱,对我只不过是一时的冲动,并不稳定,悔恨天不但比找更适合她,而且,也会全心全意地对她,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我由衷地祝福他们俩!”
傅飘红沉默了一下,抬眼望了望他,道:“为什么你一直没告诉我你是“神手书生”的后人?”
楚云秋道:“姑娘现在应该明白,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傅飘红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恐怕眼下的武林中人,知道你是“神手书生口后人的并不多。”
楚云秋道:“是没有几个。”
傅飘红道:“你现在是要找“残缺门”去,是吗?”
楚云秋点点头,道:“是的。”
傅飘红娇靥上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让人说不出那是什么,但望之却能令人心酸的。她说道:“有句话我不想说,同却又不能不说,你知道不知道,黄姑娘这种变化给我的启示很大,我居然发现我的感情也不稳定。”
楚云秋停步一怔,说道:“姑娘是说……”
傅飘红倏地垂下螓首,道:“我抱歉,我愧疚……”
楚云秋心往下一沉,打心底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他说道:“别这么说,姑娘,什么都不能勉强,尤其这种事,一日一铸错,彼此都会痛苦一辈子,姑娘这么做是对的,是明智之举,对你我都好,我只有感谢。”
博飘红仍低垂着螓首,道:“你也别这么说,你能够谅解,该感谢的是我。”
楚云秋笑笑道:“姑娘也别再说什么了,我这就送姑娘回金陵去。”
傅飘红摇头道:“不,我耽误你的事了,白璞他们三个还在山上,他们二个人为人都很正派,我让他们二一个送我回去,顺便让他们二个跟怡红聚聚。”
楚云秋道:“那么,我陪姑娘上去,他们二一位要是还在,我就让他们三位送姑娘回去,要是已经走了,那就还是由我送姑娘回去。”
显然无论怎么说,楚云秋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金陵去。
没奈何,她只有点点头应许。于是,两个人重又折回山上。
两个人一路默然,都没说话,到了刚才那个地方,傅瓢红立即扬声叫道:“白璞,你们二个还在吗?”
三条人影从松林里飞掠了出来。
是白璞、桂天平、郭绍青,他们三个居然还没走。
傅瓢红忙回过身夹道:“你不用过去了,我自己过去跟他们说就行了。”
没容楚云秋说话,就迎着白璞三个人掠了过去。
楚云秋以为傅飘红有什么不便,也就听了她的话没跟过去。
直到傅飘红跟白璞三个人说了几句话,转身对他扬扬手,而且听白璞扬声道:“江兄请放心,我们二个这就送飘红姐回去,但有什么差池,江兄唯我二个是问就是。”
楚云秋这才抱拳一声:“有劳!”转身下山而去。
他没有留意闪漾在傅飘红美目里的泪光,太远,他也看不见。
楚云秋一个人往山下走,有点怅然若失之感,不过他也有点庆幸,幸亏傅瓢红明白得早,要不然岂不要铸成大错!
且让它去吧,正经大事要紧,别让儿女私情困扰了自己,一念及此,他猛吸一口气,腾身拔起,住山下飞掠而去。
他飞一般地掠出了山上,忽然一个话声从右后方传过来:“江山,等一等。”
楚云秋一怔,忙散真气硬生生收势停住,转眼望去,他又复一怔。
右后方十来丈外有。一块突出的山石,就在那山石前站着一个人向地招手,赫然是那身穿华服胖嘟嘟的南宫海天。
他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招手让自己过去又有什么意图?
楚云秋心念转动,疾快思忖,脚下移动,迈步行了过去。
南宫海天站在那儿等着他,没动!
十丈距离转眼间,楚云秋在距南宫海天一丈内停步。
他一边暗中运功搜寻十女方圆之内,一边冷冷扫了南宫海天一眼,道:“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没想到你居然敢叫我?”
南宫海天满脸堆笑,忙摇手说道:“阁下别误会,千万别误会,这回跟上回大不相同,这回我是平平和和,一点儿敌意都没有。”
楚云秋已听出那方突出的巨石之后藏著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可是他装着不知道,淡然道:“是吗?那么你叫住我有什么见教?”
南宫海天嘿嘿一笑道:“见教是不敢当,不过我想跟阁下谈宗交易,不知道阁下有没有兴趣?”
楚云秋轻“哦”一声,道:“你想跟我谈宗交易?”
南宫海天道:“不错,纯粹君子风度交易,怎么样?”
楚云秋道:“那要看你跟我谈的是什么交易了。”
南宫海天道:“好交易,准保你阁下不吃亏的交易,听说你阁下正不遗余力地找个残废老人,有这回事吗?”
楚云秋心头猛地一跳,道:“有这回事,怎么样?”
南宫海天嘿嘿一笑,说道:“怎么样,我就拿这个残废老人跟你做笔生意,有兴趣谈谈吗?”
楚云秋道:“这么说,你知道我要找的那个残废老人现在何处?”
“当然!当然!那当然!”南宫海天笑了一笑,说道:“要不然我怎么敢贸然跟你阁下谈交易,又拿什么跟你阁下谈交易呢?”
楚云秋道:“说得是,那么残废老人现在何处?”
南宫海天咧嘴一笑,道:“你阁下是个高人,怎么不懂规矩?”
楚云秋道:“你要什么,说吧!”
南宫海天笑了笑,道:“这才是,阁下原谅,我一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我做这笔生意可以不赚,可是总不能赔,你说是不?”
抬手指了指楚云秋,又道:“我拿你阁下要找的那个残废老人,换你阁下身上那样东西,怎么样?”
楚云秋道:“你要我身上什么东西?”
南宫海天瞥了他一眼,摇头道:“阁下,这你就不像高人样儿了,我一片真诚大老远的跑来找你,让你包赚,你阁下怎么能跟我装糊涂?”
楚云秋道:“你是要那一页三式“轩辕刀法”?”
南宫海天点头笑道:“对了,这才像个高人样儿。”
楚云秋淡然一笑,道:“那一页三武“轩辕刀法”在我身上,可是我跟你一样,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南宫海天目光一凝,道:“你是怕我坑了你?”
楚云秋道:“多经一事,多长一智,这句话你可懂?”
南宫海天嘿嘿笑道:“应该说上一次当,学一次乖,看来我是隔着墙吹喇叭,臭名在外了,那容易。”他双掌一拍,那方巨石后转出一行人来。
一个年轻白净黑衣客跟八名佩刀黑衣汉子,八名黑衣汉子中后两名架着一个人,赫然正是那位残废老人。他昏迷不醒,一看就知道是被制了穴道。
楚云秋心神震动,立即怔住口南宫海天抬手一指那白净黑衣客,笑道:““武林六公子”之一,襄阳冷铁生,你们见过是不是?不要紧,今天看我的面子,你们之间的过节一笔勾销,化干戈为玉帛,从现在起大家交个朋友怎样?”
楚云秋走了定神,道:“南宫海天,你在哪儿找着这位琖废老人的?”
南宫海天一指残废老人,道:“他是不是件阁下所要找的那个人?”
楚云秋点点头道:“不错,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位残废老人!”
南宫海天道:“那么阁下又何必多问其他,行了,听说你急着找这残废老人,既是这样,你必然有什么重要大事,我不敢多耽误你,咱们现在就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吧:”楚云秋探怀取出那一页三式刀法,道:“南宫海天,这一页三武刀法就在我的手里……”
南宫海天目现寒芒,大笑说道:“好!好!好!阁下,你真是个爽快的人,你真是个爽快的人……”往后一招手道:“跟我过来。”
他迈步就要走过来,楚云秋淡然轻喝:“慢着!”
南宫海天忙停了步,讶然说道:“怎样?”
楚云秋道:“我可以把这一页三武刀法给你,可是我不忍害你。”
南宫海天大笑道:“不要紧!不要紧!这个不劳你阁下操心,我既然敢要这一页三武刀法,就自有能耐护着它。”
楚云秋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这一页三武不是“轩辕刀法”,而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
南宫海天为之一怔,笑容倏敛,道:““残缺门”的“左手刀法”?“百花城主”何来“残缺门”的“左手刀法”?”
楚云秋道:““百花城”就是当年的“残缺门”,“百花城主”也就是当年的“残缺门主”。”
南宫海天叫道:“有这等事?那他怎么会把一页三武“左手刀法”给了你?”
楚云秋道:“他举办“赛刀会”阴谋一网打尽武林精英,我揭穿了他的阴谋,坏了他的事,他不动声色,暗施报复。选我为天下第一刀,以这一页三武“左手刀法”佯称“轩辕刀法”给了我,想以此引人觊觎,使我死在武林同道的强抢豪夺之下,幸好到目前为止真正惦记这一页三武刀法、敢找我江某人的并不多……”
南宫海天胖脸上浮现了笑意,道:“这么说,他并没能害成你。”
楚云秋道:“那是因为我得高人指点,识破这一页三武刀法不是“轩辕刀法”,要不然我会被他害得更惨。”
南宫海天笑吟吟地道:“你是说一学了“残缺门”的“左手刀法”,人就会变得嗜杀,到最后必然会死在卫道之士群起围攻之下,跟当年的“神手书生”楚凌霄一样,是不是?”
楚云秋以为南宫海天知道了他真正的身分,心头一跳,道:“不错,你也知道当年“神手书生口一念之差落得身败名裂的事:”南宫海天笑道:“当然知道,我要是连这当年轰动武林的事都不知道,岂不太孤陋寡闻了?”
楚云秋冷笑一声道:“你既然知道这当年轰动武林的事,既然知道“残缺门”“左手刀法”的害处,你还要这一页三武刀法吗?”
南宫海天偏着头,看了看楚云秋,道:“我奇怪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按理你巴不得杀了我才对。”
楚云秋淡然道:“南宫海天,你看错人了,我不是有仇必报的人,同时我也不能不看令妹的面子,我要杀你很容易,也会用光明磊落的手法!”
南宫海天道:“是这样吗?”
楚云秋道:“信不信由你!”
南宫海天点头道:“我信,可是我还要那一页三式刀法!”
楚云秋道:“这么说,你是不信这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
南宫海天摇头道:“我信不信并无紧要,即使那真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能纵横一时,睥睨一时,有什么不可,虽死又有何憾:”楚云秋冷冷笑道:“南宫海天,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我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你或许真不怕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可是我却不能让你去疯狂的杀人。”
说完把那一页三式“左手刀法”藏进了怀里。
南宫海天脸色一变,道:“江山,你太固执了。”
楚云秋道:“择善固执有何不可?”
南宫海天道:“这么说,你是不是打算要这个残废老人了?”
楚云秋道:“恐怕你还不知道,现在我要这个残废老人已经没有用了。”
“是吗?”南宫海天嘿嘿笑道:“据我所知,这个残废老人可能是昔日扬州梅家的梅凌烟,也就是你那位好朋友悔恨天的父亲,不但悔恨天在找他,那“残缺门主”也在到处找他,若是因为你舍不得这一页三武刀法,而逼得我把他交给“琖缺门主”,你想,悔恨天会对你怎么样?”
楚云秋听得心头狂震,脸色倏变,惊声道:“南宫海天,你怎么知道?”
南宫海天嘿嘿笑道:“说穿了不值一文钱,我一天到晚守在你左近找机会,因之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都了若指掌。”
楚云秋道:“我不信,你若是一天到晚守在我左近,绝难瞒过我的耳目。”
南宫海天耸耸肩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所以找把那句信不信由你说在前头,江山,我要告诉你,你太小看南宫海天了。”
楚云秋嘴里说不信,其实他的心里真有点忐忑。
他原以为是他一时过于疏忽,没留意左近有人窥伺,可是这当儿入耳南宫海天的一声“江山”,他马上除去了心里的忐忑。
因为南宫海天要真的一直守在他左近,对他的一举一动,二目一行了若指掌,绝不会不知道他并不叫“江山”,也绝不会到了这时候还叫他“江山”!
那么南宫海天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定然有人透露给他的,又是谁透露给他的?楚云秋的这些朋友不可能!
“残缺门主”呢?他自己也在我这位残废老人,伳断不会把这些告诉南宫海天,让南宫海天拿这残废老人来跟楚云秋作交易,当然更不会是像黄君所说的,“残缺门主”也曾想假“江山”之手杀了这残废老人。
突然,楚云秋想起了莫言,莫言被他制住而留在梅家废宅楼顶,是唯一可能落在南宫海天手里的人。
但旋即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即使莫言不幸落进南宫海天手里,莫言绝不会为了自身的福祸安危把这些透露给南宫海天,以莫言那块辣的老姜,也足能膺忖南宫海天,再说莫言要买落进了南宫海天手里,南宫海天也早拿莫言来要挟他了。
一念及此,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再听南宫海天道:“江山,怎样?”
楚云秋心里闪电思忖
他可以为整个武林牺牲这可能是梅凌烟的残废老人,悔恨天也应该不会怪他,于理,他可以这么做,于情,他却不能这么做。
那么,他该怎么办?他必须尽快想个办法,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心中念转,口中说道:“看来你是棋高一着……”
南宫海天嘿嘿地道:“岂敢:岂敢:我只是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而已。”
他这句刚说完,忽听遥遥传来一阵呼叫:“救命啊!救命啊!这贼想偷东西,还想要杀人!”
,随着这阵由远而近的呼叫,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往这边疾奔过来,呼叫的是前头那一个,边叫边挥舞着双手。
楚云秋目力超人,他一眼便看出前头一个是个唇上长着小胡子白胖中年人,后头追的那个刚是在“百花城”有一面之缘的“神偷”时逸。
他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他同时认出前头跑的那个胖小胡子是“风尘二奇”里有赌王之称的左北斗。
在这么一转眼之间,左北斗已奔进十女内。他向着南宫海天挥手急叫:“诸位大爷,快救命,后头那个偷儿想偷我的东西没偷着,恼羞成怒要杀人……”
他好快,就这一句话的工夫,他已经奔近。后头的时逸似乎已发现这儿站的人有南宫海天,便生生收势停住。
这儿南宫海天刚要命他的手下拦阻疾奔而来的左北斗,左北斗忽然踉跄两步一跤摔了下去。只听“哗”地一声,从他胸前掉出一个个黄澄澄、一颗颗晶莹发亮的东西,哪赫然是一个个的金元宝,一颗颗小拇指般大小的明珠。
这连楚云秋都看得一怔,就别说南宫海大那等强盗门里出来的人了,利时都看直了眼,一个个都睁圆了眼,也不怕眼珠子着凉。
左北斗慌了,急了,东一些,西一些,满地乱抓,往怀里直塞,可是他一个人两只手,那顾得了那么多。
忽听南宫海天笑道:“孩子们!快过去帮帮财神爷的忙!”
有他这么一句话,几个黑衣人飞起似的扑了过去,连那两个架着残废老人的都把残废老人往地上一放扑了过去。
左北斗如今是慌意还带上惊,只听他大叫道:“喂!喂!你们是……不用你们帮忙,不用你们帮忙……你们滚开一点……”
时速在远处按着笑道:“活该!守财奴,还不如给了我!”
只见左北斗张开手臂向左边一名黑衣人扑了过去,那黑衣人一抬腿,左北斗大叫滖翻,无巧不巧正滚到了残废老人身边,他抱起残废老人,直奔楚云秋。
南宫海天、冷铁生双双一怔色变,冷铁生冷喝一声就要动。
“神偷”时逸已经从后扑到,一声:“这儿还有一个我呢!小心淬了毒的暗器。”抖手就是一蓬黑忽匆的东西撒向南宫海天和冷铁生。
南宫海天和冷铁生大惊闪躲,时速已一阵风般从他二人中间穿过奔了过来,道:“江老弟,这回该我喊救命了!”
此刻楚云秋已迎着左北斗,又跨一步上前让时逸从他身边奔到了身后。
只听冷铁生叫道:“唉!上了老东西的当了。”
随听一名黑衣人叫道:“少主!都是假的,元宝是铅包金……”
左北斗在楚云秋的身后,大声地接口说道:“珠子是小孩子玩儿的,要是真的我岂舍得?”
南宫海天大叫要扑,但他一眼瞥见了楚云秋,利时冷静了下来,抬手一声:“时老贼,你就别再让我碰上,我要不剥你的反,抽你的筋,誓不为人。”转身飞奔而去。
他这一跑,冷铁生也跟着跑了,那些黑衣人也推前拥后的,一个达一个的纷纷腾身逃跑。
只听时逸笑道:“你本就不是人,你改不了吃屎怪得了谁?”
不知道南宫海天听见了没有,反正他运头都没回,偕同冷铁生带着那几个黑衣人转眼间落得没了影儿。
楚云秋回身抱拳:“多谢二位!”
时逸笑道:“江老弟,咱们久违了。这位是……”
楚云秋道:“左赌王,我久仰。”
时逸一怔,说道:“怎么,江老弟认得……”
楚云秋笑道:“要不我怎么那么安稳:”
时逸仰天哈哈大笑!左北斗过来把残废老人递给了楚云秋,说道:“听老时提过了江老弟,他对江老弟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原来有点儿不服气,可是现在一见江老弟,我却觉得老时说得还不够。”
楚云秋笑了一笑,说道:“夸奖了,“风尘三奇”偷、赌、骗,倒是我对二位心仪已久。”
时逸道:“我也听莫老提过老弟你,可惜那个小老子没有福气,这回却落了单……”
楚云秋道:“我和莫老见过了,而且是一见如故……”
他把邂逅莫言的经过说了一遍,一直说到在梅家废宅跟莫言分手。
听完了这番叙述,左北斗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谁说莫老没福气,看来他的福气比我还大。”
时逸冷哼一声道:“这老小子给咱们这块招牌丢人丢大了。居然让个嘴上无毛、乳臭未干的后生小子撞得没地儿跑,早知道刚才我就真给那姓冷的小子一顿。”
左北斗侥了他一头冷水,道:“算了吧:咱们这二块料有多少谁还不知道?谁屁股上有几根毛谁都一清二楚,咱们三个除了自己看家那一套,别的还能拿得出去什么,说话留点儿神,别什么嘴上无毛的,你可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嘴上无毛的可比咱们这把老骨头强得多了。”
时逸一点就透,忙道:“我没有把江老弟说进去……楚云秋笑说道:“就是说进去又有何妨!”
时逸一指左北斗,道:“我这是言者无心,偏你这家伙硬栽赃……”
“怪谁?”左北斗一瞪眼道:“要知道后生小子言出无心我不怪他,他根本通不了多少人情世故,可是你……”
“可是我忘了?”时逸冷冷道:“你行,你怎么也说了句后生小子了!”
左北斗一怔,旋即咧嘴窘笑。
楚云秋也不禁为之失笑,道:“二位怎么赶得这么巧,碰上了这件事。”
时逸道:“我们俩早就盯上他们了,我们两个原是出来找莫老的,没想到在此路上碰上了南宫海天那一伙鬼鬼祟祟的,我跟南宫海天是仇人见面,当时本就想整他,可是听他说准备拿这位残废老人找老弟你交易的,我只有忍下了。”
老左的意思是想当时就动手把人弄过来,可是我一琢磨,我们俩不是他们那一伙的对手,把人弄过来不难,可是能带着人跑离他们却不易,于是我们俩改了主意,在后头缀着他们,等他们找到老弟你,我们俩就可似放心大胆的耍把戏了,嘿嘿:我们俩这主意想得不错,只那么点儿假玩艺儿就把他们给蒙了!”
楚云秋道:“实在感谢二位,我正在作难!”
他把刚才的经过,以及找寻这位残废老人的经过背书地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时逸和左北斗脸上布满了悲愤之色。时逸道:“我们俩倒是听南宫海天说这位可能是梅凌烟了,我们俩原还不相信,如今听老弟你这么一说,那就八九不离十了,武林世家,江南首富,梅凌烟何等俊逸的人物,竟被作贱成这个样子,他们简直连禽兽都不如……”
左北斗目光一凝,望着楚云秋道:“老弟,照这么看这件事恐怕牵扯得很广,内情也相当曲折复杂。”
楚云秋道:“是这样,到目前为止,我只知道这位残废老人跟“残缺门主”是两个关键人物,但是内情由于过于曲折复杂,我还无法确切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有这两个关键人物也只等于有一个。这位残废老人是不能言语,也没有手可以写字,他无法作任何表示,也难以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所以要明白全盘只有找到“残缺门主”!”
时逸摇头道:“梅凌烟约为人我清楚,武林同道也都知道,要是这位残废老人就是梅凌烟,说他夺人爱妻,害人家破人亡,这种事就是说出来我也不信。”
左北斗沉吟着摇头说道:“老时说得不错,我看那“残缺门主”是无中生有,血口喷人,“残缺门”是个什么样的组合谁还不清楚,以找看这件沉默多年的悔家惨案,十九是“琖缺门”干的。”
楚云秋道:“应该是这样,大家也都这么想,可是“残缺门”留下梅家的后人悔恨天,这一点很不合理,简直能推翻大家的推测。”
左北斗算了一算,苦笑不语。
时逸道:“不管怎么说,江老弟总算找到了这位可能是梅凌烟的残废老人,离水落石出的日千已经不远了,只要再找到“残缺门主”,真相就可以大白。这件事我们俩不知道便罢,既然知道了便不能落在老莫后头,,杪在我们俩也一直在闲荡着没事,江老弟你带这位残废老人去找悔恨天去,我踉老左去找那个“残缺门主”,一发现他的踪迦,我们俩会马上给你送信儿。”
楚云秋道:“怎縻好劳累二位。”
左北斗道:“说这什么话!武林安危,匹夫有责呀!”
时逸向楚云秋一拱手道:“事不宜迟,早一步总比晚一步好,江老弟,咱们就此别过,请你等我俩的好消息吧!”
左北斗也一拱手,两个人腾身飞掠而去,转眼不见!
楚云秋望着那两个身影的消逝处,不禁为之暗暗点头,他猛吸了一口气,腾身电射而去,这块突出的巨石一带,恢复了片刻前的寂静。
不,这寂静只是一刹那间的。
一刹那之后,这块突出的巨石上方响起了一个阴森森的冰冷话声:“看见了吗?我让你做的这件事,是不是不费吹灰之力?”
另一个清朗语声跟着响起,但带点犹豫道:“怕是怕那小子不会放过我……”
那阴森冰冷的话声冷笑一声,道:“忘了,凭你那个家,凭你自己在武林中的名气,难道你是怕那小于不成。”
那清朗的话声道:“话不是这么说。你不知道那小子是个怎样脾气,他人就跟从冰库里出来的似的,那股冰冷真让人一见倒竖汗毛,还有他那手……”
那阴森冰冷的话声冷笑道:“你错了,简直是大错特错。当世之中没有一个人比我们更了解那小子。不错!他是敌人,可是他是个讲理的人,尤其是现在,只要照我教你的去做,保证他不会动你一根汗毛。”
没听那清朗话声再响起,旋即那阴冷话声又道:“别忘了你为我们做这件事的好处,更别忘了你不为我们做这件事的害处……”
那清朗话声突然响起:“当日做那件事的共有六家,你们为什么单找上我。”
那阴森冰冷的话声道:“那是你跟你们家的运气好,你被我们找着了,而且解铃还得系铃人,你明白了吗?”
那清朗的话声道:“怕只怕……”
那阴森冰冷的话声阴笑一声道:“你不用说什么,愿不愿意随你,你不愿意我就另找别人,只要有你的东西,我相信这件事任何人都办得了!”
那清朗的话声忙道:“我没说不愿意,我说了吗?”
那阴森冰冷话声道:“那就少啰嗦,赶快去办去,这件事的成败关系很大,我还等着回去覆命呢!”
那清朗话声说道:“好吧!我豁出去了!”
只见巨石上方一条黄影冲天而起,飞射不见。
第二十五章 灭门真凶 悔恨天跟黄君往扬州方向走。
他们俩都相信楚云林所说的,如果那残废老人真是悔恨天的尊人悔凌烟,即使如今已不在梅家废宅,相信也不会离梅家废宅太远。
如今的情形跟数日前是大不相同的。黄君有了转变,而且也很明白地表示了它的心乃,她已经把她自己当成了悔恨天的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以悔恨天的妻子自居,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带着似水般的柔情。
悔恨天也像变了个人,谈笑风生,神采飞扬,令人不能不感叹“情爱”二字的魔力有多大。
在别人的眼里,唯一的遗憾是悔恨天缺了一只手,但黄君自己全不在意,她连想都没想到,甚至根本没把悔恨天当成一个残缺的人。
情爱本只是两个人的事。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是他们俩,跟第三者没有关系。所以,他们俩应是一对令人羡煞的璧人。
他们俩一路依俱着往前走,悔恨天神采飞扬,谈笑风生;黄君娇媚无限,笑语如珠,当真看红了一个人的两眼。这个人躲在前面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他那双目光包含了百强烈的羡慕,也有强烈的嫉妒。
很快地,悔恨天跟黄君走到了那片树林旁。突然,悔恨天停了步,横跨一步拦在黄君身前,目射电芒望着树林,冷冷地道:“你没法瞒过我,出来吧!”
只听一个带着快意的清朗话声透林而出:“二位千万别误会,这回我是一点恶意也没有,皇天在上,神人共鉴,黄姑娘可千万别出手。”
悔恨天一征,两眼精光暴射。
黄君也一征,脱口叫道:“柳不凡!”
忙压低了话声,在悔恨身后低低说了几句。
只见悔恨天煞威条敛,扬声道:“柳不凡,是你吗?”
柳不凡在树林里道:“正是小弟,正是小弟。”
。悔恨天道:“你以怨报德,恩将仇报,害苦了我,如今又躲在此处窥伺,你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想……”
柳不凡忙道:“不!不!不!刚才小弟说过,二位千万则误会,小弟就是因为一时糊涂,让鬼迷了心窍,做出了这种神人共愤的事而深感羞惭,二位不知道,这些日子来小弟受良心注贵,简直就坐立不定,寝食难安。”
“因而,特地给梅兄你送解药来,以赎前惫,可是又怕二位不明了小弟的心意,所以躲在林内迟迟地不敢现身。”
黄君嘴唇启动,在悔恨天身后又低低说了几句。
悔恨天道:“你会给我送解药来?柳不凡,太阳从西边升上来了吗?”
柳不凡忙道:“悔兄,小弟刚说过,皇天后土,神人共鉴,小弟当真是受良心谴责深感羞惭,深感痛苦…”
黄君忽然从悔恨天身后问出,道:“既是这样,你就把解药送过来。”
柳不凡道:“梅兄请接好……”
“慢着:”黄君道:“你既是天良发现,为什么不把解药送过来,服了你的解药并不能马上把毒祐除,你又怕什么?”
柳不凡道:“这个……小弟唯恐黄姑娘……”
黄君截口道:“唯恐黄姑娘怎么样,黄姑娘不见得能奈何你,你又怕什么?”的确是这样的:黄君不见得能奈何这位柳公子,可是柳不凡干了这种事,如今让他再面对悔恨天和黄君,他自是难免心虚。
只听柳不凡道:“话是不错,只是,其实只要小弟把解药交到二位手里,一一位又何必非让小弟出去不可。”
黄君道:“柳不凡!既然我们俩一时奈何不了你,你出来跟躲在树林里又有什么两样呢?”
柳不凡道:“黄姑娘非让小弟出去不可,小弟是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害怕,这儿有件事先奉知一声,江山已找到了残废老人,现在送交“残缺门主”途中,小弟听说那人可能是梅兄的尊人……”
悔恨天冷笑一声,刚要说话。黄君愉愉地址了一下悔恨天的衣里,冷冷地道:“你怎么知道江山已经找到了那残废老人?”
柳不凡道:“小弟亲眼看见的……”
他真是亲眼看见的,他把所看到的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黄君道:“原来如此,那么,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残废老人有可能是悔恨天的尊人:”柳不凡道:“这个……小弟是转别人说的……”
黄君道:“原来你是转别人说的,你古道热肠,这番好意令人感激,可是悔恨天仅有的这只手不能动,他如何能去截江山?”
柳不凡道:“小弟这不是为梅兄送解药来了吗?”
黄君香唇掠过一丝冰冷她笑意,“哦”地一声道:“原来如此,那真是感激你了。柳不凡:你这番心机白费了,你以怨报德,恩将仇报,以卑鄙手法害了悔恨天,又跑去告诉江山,说悔恨天劫掳了我,想藉江山之手杀了悔恨天;如今你又反过来在悔恨天面前点火,柳不凡:你这个人甚为阴毒,太过于卑鄙了,留你在人世上是一个大祸害,今天你是死走了。”
她这句话刚说完,悔恨天已腾身掠起,半空中刀出销,他人刀合一,只见一道寒光像电似的射向那片树林。
这当儿,那道寒光已射到林边,一阵惊天动地的震动,好几棵树倒了下来,枝叶横飞,尘土飞起,声势好不惊人口旋见那片寒光卷进了树林,左冲右突,矫若闪电。
寒光所经之处,树一棵连一棵倒了下来,顷刻间一片树林变得好不稀疏,一眼就可以看穿到树林的那一边去。
黄君飞身凉了过去,高声叫道:“恨天!”
寒光条敛,悔恨天仗刀立在横七竖八的树木丛中,煞威汉人。
黄君忙道:“找着他没有?”
悔恨天冰冷地道:“这东西够狡猾,居然让他跑了。”
黄君刚要说话,一眼瞥见百丈外一条黄影往西北方向疾奔。
她忙抬手一指,道:“在那儿。”悔恨天转身望去,仰首一声裂石穿云的长啸,腾身追了过去,黄君亦急急腾起。
柳不凡的武功不如悔恨天,可是轻功却高人一筹,而且他不是笔直的跑,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到处乱窜。不到盏茶的工夫,竟被他跑得了没了影儿。
黄君一见这情形,忙把恨天叫住,悔恨天立时停了下来,他好气恼,好恨,狠狠地虚空凉了几刀。
黄君到了他身边,忙抓住他的胳膊道:“恨天!别这样,山不转路转,咱们总会碰见他的,再说他又不是个没根儿的人,急什么!”
悔恨天咬牙道:“这东西太卑鄙,太阴毒,人可恶了,我非杀他不可,要是在江湖上碰不见他,我就找到他家里去。”
黄君道:“我就是这个主意,咱们现在还有好多正事待办。”
悔恨天的气似乎消了些,目光一凝道:“你看柳不凡的话可信不可信?”
黄君一摇头道:“不!我不信!我绝对不信他会把那位残废老人送交给“残缺门主”
的!”
悔恨天道:“逼我也不信,我不是指这,我是指柳不凡所说,南宫海天跟冷铁生以那位老人家跟楚云秋换那一页三武刀法,结果楚云秋得“风尘三奇”中那两位之助把那位老人家夺了过来这件事。”
黄君沉吟了一下,道:“可信,一则柳不凡那东西绘声绘影,二则他旨在挑起你跟楚云秋的搏斗,要是虚而不实,他不会冒险给你送解药来。”
悔恨天脸上掠过一片激动神色,道:“希望是真不暇,那可就是天可怜了,现在咱们是不是还需到扬州去?”
黄君道:“我看……”只见远处奔来一队人,那队人里似乎还有一顶轿子。
黄君神情猛地一震,急道:“恨天!我义母来了。”悔恨天仁转身望去。
那队人赛逾奔马,就这一句话工夫已进入五十女内,果真是楚云秋见过的“双凤门主”
那支队伍口黄君急低叫一声:“恨天!快跟我跪下。”她一矮娇躯跪了下去。
悔恨天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跪了下去。
他两个刚跪下,“双凤门主”的那除人已然来到,停在一丈内,只听“双凤门主”冰冷地道:“是什么人拦轿?”四名护法躬身低头,没敢说话。
黄君蚁首低垂,道:“禀义母,是小君。”
双凤门主道:“原来是“双凤门”的公主,这叫我怎么敢当,快快请起。”
黄君道:“义母,小君知罪。”
双凤门主冷笑一声,道:“你何罪之有,怪是怪我这个门主不近人情……”
黄君道:“义日……”
双凤门主冷冷地,沉声说道:“你还认我这个义日吗?你的眼睛里还有我这个义母的存在吗?”
黄君道:“小君知罪,愿领门规。”
双凤门主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只听她叹了一声,道:“要是在数日前你让我找到,我非以最严厉的门规惩处你不可,可是,现在……我已经把那条不近人情的规法废除了,所以找也不打算惩处你了,也就是说我答应你跟那个叫江山的……”
黄君忙摇蚁首,道:“不:义母,不提江山。”
双凤门主讶然道:“不是江山,听潘护法他们说,你不是跟那个叫江山的小伙子很要好吗?”黄君娇茁配红,低下了头。
可是她旋又抬起了头,道:“潘护法他们没说错,小君只是对江山……可是到后来小君发现对江山只是一种崇拜,并不是出自情怀……”
双凤门主沉声道:“胡闹,这怎么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黄君遂把悔恨天劫掳它的经过,以及她自己的转变说了一遍。
“有这种事?”双凤门主冷笑一声,道:“我说他怎么会跟你跪在一起,原来是……我已经把那条不近人情的规法废除,我也不再怪你,可是用下五门的手法劫掳我“双凤公主”,这件事我却不能不追究,我也不能让你嫁这么一个行为不端……”
悔恨天猛然抬起了头,道:“门主!后辈是不得已,不如此后辈无法获得黄姑娘,可是后辈自知这种行径不对,后辈愿意领受一切,只求门主成全后辈跟黄姑娘,后辈爱她胜过爱后辈自己,不能蒙门主成全,后辈不惜一切。”
“双凤门”的人都为之动容,却没听双凤门主说话。
黄君叫道:“义母……”
忽听双凤门主颤声道:“年轻人,你姓什么?叫什么?什么地方人?”
悔恨天道:“后辈姓梅,叫悔恨天,扬州人。”
那顶软轿忽然一阵抖动。只听双凤门主道:“你姓悔,是扬州人?”
悔恨天道:“是的。”
双凤门主道:“据我所知,扬州姓梅的人家不少,你是……”
黄君道:“义日,它是江南首富,武林世家的扬州梅汞的后人。”
双凤门主的话声突然颤抖得更厉害了,道:“这么说,那梅凌烟是你的悔恨天道:“那是家父。”
双凤门主忽然又不说话了。
黄君娇魇上掠过一片诧异之色,道:“义日!您怎么了?”
没听双凤门主说话,黄君忙站了起来,惊声叫道:“义母!您……”
双凤门主突然说话了。它的话声不再颤抖,而且平静得出奇,就像刚才那颤抖话声不是出自她口一样:“小君,扶梅少侠起来,你们的事我答应了。”
黄君猛然一征,继而大喜,急转悔恨天叫道:“恨天……”
悔恨天先听双凤门主的话声颤抖,他也诧异,可是他也不便问,这当儿,他更觉得大出意料。他忙了一忙,忙道:“谢门主,后辈永远感激。”
他站了起来,只听双凤门主道:“你不必谢我,我当年欠过你父亲的,梅家遭逢变故之后,我只道报偿无望,没想到梅家还有你这个后人,那么我该把欠你父亲的报偿在你身上,而且我认为,一个女儿家与其嫁一个她爱的,不如嫁一个爱它的,当然,像他们俩这样那是更好。”
原来如此,怪不得双凤门主有这种转变。
黄君释然了,娇留微红,垂下蚁首。
悔恨天明白了,也有点赫然地低了低头,说道:“家父的当年事,晚辈当时年纪小,不清楚,晚辈只知道如今门主大恩成全……”
双凤门主笑了笑,说道:“你还叫我门主吗?是不是也该跟小君一样,叫我一声义母了。”
悔恨天道:“是,义母!不管怎么说,恨天对义母永远感激!”
双凤门主道:“不要再对我说感激了,我欠你父亲的,也可以说是欠你的,人多大多了,我如今所作的报偿,比起我欠你的,那是人微不足道了。”
悔恨天道:“恨天……”
双凤门主忽然截口道:“恨天:这个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悔恨天道:“是恨天自己,那是恨天自感身世太悲惨,上天太刻薄了。”
双凤门主叹了一口气,道:“你的身世的确太悲惨了,不过,这是不能怨天的,你还有别的名字吗?”
悔恨天道:“恨天原叫慕民。”
双凤门主道:“我想让你从现在起改过来叫慕民……”
悔恨天道:“慕民理应敬遵。”
双凤门主道:“慕民!据我所知,梅家当年遭逢的是灭门惨祸,一家五百口无一幸免,你是怎么逃脱的?”悔恨天把他当年他侥幸的情形重说了一遍。
双凤门主的话声又带着激动,道:“天可怜,天可怜没绝梅家之后,像这样可以说上天相当宽厚了,怎么能再怨天?”
悔恨天口齿启动了一止,欲言又止。
双凤门主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
悔恨天双肩微扬,道:“以梅家虾绝后来看,上天似乎相当宽厚,若以整个变故看,慕民斗胆,仍以为上天刻薄,梅家没做什么……”
脸色陡然一变,条地住口不言。
双凤门主忙说道:“慕民,你怎么了?”
悔恨天脸色有点异样,道:“慕民不敢再想上天刻薄了!”
双凤门主讶然道:“怎么了,你刚才不是说……”
悔恨天道:“慕民刚才没想到,这是梅家自己招的灾。”
双凤门主道:“这么说,你知道梅家为什么遭逢这种悲惨变故?”
梅恨天道:“灾由一人起,祸由一人生,梅家当年所遭逢的变故,虽不见得跟这个人的所作所为有直接关系,但却可以说是一种报应,一个人遭了天谴,连累了悔氏一家,梅家出了这么一个人,慕民怎么敢再怨天。”
双凤门主诧声道:“慕民,你这话……,这个人是…”
悔恨天欠身道:“这件事对梅家来说是耻辱,对慕民来说是痛苦,慕民斗胆,请求义母别问。”
双凤门主的话声又起了颤抖,她说道:“好吧!我不问,灾既山一人起,祸既山一人生,无论什么样的灾祸都该由这一个人承当,尽管这个人是梅汞的人,可是连累梅氏全家却有点不太公平,这个人若是知道灾走出她起,祸是由她生,她应该后悔,也应该觉得愧对梅氏一家。”
黄君马上听出它的话声不对了,忙道:“义母…”
只听双凤门主道:“我不要紧,我只是为梅家人不平而已……”
话音微颐,按着说道:“慕民,听你刚才所说的话,似乎应该知道下这个残毒的凶手是谁,但你却又说梅家遭逢悲惨变故,不见得跟那个人的所作所为有直接的关系,这话是说……”
悔恨天道:“按情按理,梅家所遭逢地变故应该是某人下的毒手,但实际上这个人是举世皆知的侠义,甚至可以说他是当世武林的第一人,而且早在多少年前他也落得了家破人亡,不在人世了……”
双凤门主忽然冷笑一声,截口道:“慕民,你要知道,天地间不乏欺世盗名之辈,有的人众所周知是举世景钦的侠义,但他却可能是世间最卑鄙、最邪恶的人。”
悔恨天道:“这个慕民知道,只是有迦象显示,当年下毒手杀害梅家近百口的,却是另一个人。”
双凤门主“哦”地一声,说植:“是谁?”
悔恨天道:““残缺门主”。”
双凤门主诧声道:““残缺门主”?怎么见得。”
悔恨天遂把那残废老人可能是他父亲,以及“残缺门主”指那残废老人夺他爱妻、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事情,以及自己投入“残缺门”学习“左手刀法”的经过及疑点。悔恨天在叙述前情的时候,双凤门主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因为她没说话,一直在静静地听。
可是,当悔恨天一提及他自己为了报仇而不惜残了一只右手,投入“残缺门”学习“左手刀法”时,却听得双凤门主忙了一征。
随听双凤门主急急地说道:“怎么说,慕民!你曾经投入门主学习了他们的“左手刀法”,你怎么那么的糊涂,“残缺门”的“左手刀法”并不是天下无敌的,反之……唉:这也怪不得你,那时候你那么小,心里只记着报仇,别的什么都不懂,怪不得你那个奶妈跟她那个哥哥,他们怎么……唉!说来说去还是怪……怪那个人,要不是她招灾招祸,不就什么事也没有吗?”
“慕民,你可知道,当年有一个人就是留了“残缺门”的“左手刀法”招致身败名裂,最后死在众白道侠义围攻之下,只是那是他自作自受,可是你……”
半子之谊,果不等闲。双凤门主如今对悔恨天的关心就跟一般不同,这种关心甚至于超越了那对半子之谊的悔恨天所该有的。
悔恨天听了好生感动,他接口说道:“义母,你说的这些慕民都知道,慕民也自知当年一步走错,不过你请放心,有小若在身边随时阻拦,慕民也会尽我所能克制自己,应该不会闯什么大祸、铸什么大错,事实上慕民现在的情绪确已经大异往昔了。”
双凤门主道:“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不放心……”
悔恨天眉宇掠过一丝异样神色,道:“你话放心,必要时慕民不惜再残左手,绝不会议“残缺门”的“左手刀法”毁了自己。”
双凤门主失声叫道:“不!慕民,你不能……”
悔恨天仁道:“慕民只是说必要时…:”双凤门主急急地道:“必要时你也不能……”
突然住口不言。
黄君忙道:“义母!您……”
双凤门主又说了话,话声显得那么约有气无力。:“我知道,这是唯一能阻拦你毁你自己的办法,这是作的什么孽,作的什么孽啊!”
悔恨天毅然地说道:“你老人家请放心,小君给我的帮助很大,我绝不相信我会有用这办法的一天。”
双凤门主道:“但愿如此了:天既可怜梅家留下了你这条根,轨不该再肥任何一点不幸,加诸于你身上。”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她又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怀疑这是“残缺门”的歹毒安排,可是我却想不出他们的用意何在,要如你所说,当初是“残缺门”下的毒手,引你入“残缺门”也只是为了毁你,他们又何必盲你发现真相之险等到将来,当初杀你不是更容易的吗?”
悔恨天道:“小君跟我也想不通这一关,不过小君曾这么猜,“残缺门”的报复手法太阴毒,他们当初所以留下我,又把我引进“残缺门”,是知道我父亲没遭到他们的毒手,想让我有一天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双凤门主道:“小君胡说,谁还能不认识自己的生身父母,何况慕民那个时候已经十几岁了。”
黄君道:“义母,现在那位残废老人已面目全非了。”
双凤门主道:“逼我知道,或许这也是“残缺门”的一项安排,只让那老人落得面目全非,身体残废,让人认不出他是谁来,可是慕民并没有理由杀他。”
“当初他们告诉慕民的那些凶手中并没有把这个残废老人列进去,可见不是这么一回事,也就是说当初杀害梅家近百口的不可能是“残缺门”,奶妈兄妹俩可疑,但她兄妹却不见得非是“残缺门”中人不可,这件事咱们慢慢再琢磨,现在我要跟慕民谈谈另一件事,就是关于“残缺门”指你父亲夺他爱妻,害他家破人亡这件事”悔恨天道:“义母,你知道我父亲,他不可能……”
“慕民!”双凤门主道:“就是因为我知道你父亲,所以找才要跟你谈谈这件事。”
悔恨天也是一个聪明人,他马上听出不对来,微微地征了一征,道:“你是说……我父亲……”
双凤门主道:“有件事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你的父母感情并不好。”
悔恨天又复一征,道:“这件事你怎么……”
双凤门主道:“你奇怪我怎么会知道,是不是?我可以告诉你,我跟你的父母都算得旧识,所以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悔恨天道:“这么说,你也知道我父母为什么感情不好?”
双凤门主道:“我当然知道,站在第二一者的立场,我不偏谁,也不向谁,你父母感情所以不好,要怪只能怪你的父亲”悔恨天双眉睫地扬了一扬,他淡淡地说道:“不满你说,轨当年的记忆,慕民也这么想,可是就如今的所知,慕民就不能再怪他老人家了。”
双凤门主道:“慕民,你可愿意听我说下去?”
悔恨天欠身道:“你话说,慕民洗耳恭听。”
双凤门主道:“把轿放下,你们都到一边儿歌歇去。”
四名紫衣汉子放下了软轿,“双凤门”的人一起退出了数丈外。
双凤门主说道:“你们俩往上前来一点。”
悔恨天恭应一声,偕同黄君往前走了几步,到了轿前三尺处停下。
双凤门主道:“慕民!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怪你父亲?”
悔恨天道:“慕民不知道,请你指教。”
双凤门主道:“那是因为你父亲有外遇,你知道吗?”
悔恨天双眉微扬,道:“慕民不敢相信,据慕民所知”他住口不言,没说下去。
双凤门主道:“据你所知有外遇的不是你父亲,而是你母亲,是吗?”
悔恨天唇边掠过一丝抽搐,他点点头,道:“不错。”
双凤门主道:“慕民!你为什么没耐心听我说下去。”
悔恨天忙道:“你话说,慕民不敢再插嘴。”
双凤门主道:“你放心,我刚说过,我是站在第三者的立场,我不偏谁,也不向谁……”顿了颐,又说道:“据我所知,你父亲在娶你母亲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女人,但由于你爷爷奶奶不赞成这件事,你父亲很孝顺,只好凭父母之命娶了你母亲。你母亲是当世的第一美人,出身大家,人也很贤慧,你父亲对你母亲起先很不错,夫妻问的感情也很好,可是自从你爷爷奶奶相继过世之后,你父亲就变了。”
“他经常一个人出门,一出去就十天半月,他是不是去会那个女人,我不知道。从那时起他对你母亲逐渐冷淡,夫妻问的感情就不好了是事实,而且从那时之后,他的所作所为也让一个做妻子的难以忍受。”
“他一个人搬到水榭里去住,他绝少到你母亲房里去,也不许你母亲擅自进入水榭,甚至身比陆放翁,把陆放翁的那阂“钗头凤”写在粉墙上给你母亲看,算算那时候你已经记事了,这些你都应该知道才对!”
双凤门主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悔恨天不能不点头承认,他道:“是的,这些慕民都知道,可是后来”双凤门主道:“后来你的母亲变了节,这是事实,我也知道,可是你知道,一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母亲这完全是被逼的,纯粹是一种报复,你母亲算得上天地间第一可怜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可是,毕竟她这步路走错了。”
“你知道,从古至今礼教只束缚女人,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可以胡作非为,女人却不能有一念之差,半步之错,这是不公平的,人不公平了。你母亲的错,为礼教所难容,为世人所诟病,但我希望你能谅解你的母亲,因为,她太可怜了,真要说起来,她并没有错,她唯一的错,唯一的罪孽,就是连累了你的全家,这使她至死愧疚,至死也不安……”
悔恨天目光一凝,道:“慕民是不是能插句嘴?”
双凤门主道:“你说!”
悔恨天黯然也说道:“你刚才说我母亲唯一的错,唯一的罪孽,就是连累了我全家……”
双凤门主道:“听你刚才的口气,你似乎知道你母亲是跟谁……”
悔恨天道:“是的,慕民知道。”
双凤门主道:“谁?你说出来,让我听听。”
悔恨天沉声道:““神手书生”楚陵霄。”
双凤门主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悔恨天道:“我母亲曾经送给楚陵霄一幅画像。”
双凤门主道:“没错,逼我知道,你母亲的确给过禁陵霄一幅她自己的画像,跟她有来往的也确是楚陵霄,而且我可以告诉你,杀害你梅家全家的人,也就是这个“神手书生”楚陵霄。”
悔恨天、黄君猛然一征。
黄君大叫道:“怎么说,杀害悔氏一家的是楚陵霄?”
双凤门主道:“不错,是他。”
悔恨天道:“你怎么知道的?”
双凤门主道:“我当然知道,没有人比找吏清楚这件事,可惜,楚陵霄已经遭到报应,要不然我当面指证他绝无法否认。”
黄君圆睁双目,失声叫道:“这,这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悔恨天高扬起一双眉儿,道:“义母,你原谅,不是慕民不相信你,事关重大,慕民不能不确定一下,你确知杀害梅氏一家的是楚陵霄?”
双凤门主道:“我可以拿我这条命担保,够吗?”。
悔恨天道:“楚陵霄为什么会下这毒手?”
双凤门主道:“他想跟你母亲作长久打算。”
悔恨天诧声叫道:“可是,可是,“残缺门”……”
双凤门主道:“你的奶妈兄妹俩被楚陵霄收买了,楚陵霄杀了你的全家,让你奶妈兄妹把你引进“残缺门”……”
悔恨天道:“义母,楚陵霄是不是也没有理由留下慕民。”
双凤门主道:“不,他一定有理由,他是个王心计的人,他一定有他的用意,可是我不知道它是什么用意,不过杀害梅氏一家的确是他。”
悔恨天道:“那么,“残缺门主”说我父亲夺他爱妻……”
双凤门主道:“我说句话你别在意,你父亲既能跟一个女人有来往,自然可能跟第二个女人有来往。”
悔恨天脸色很难看,冷笑一声道:“想不到悔家的人都是这样的,想不到是楚陵霄杀害了我全家,这个仇我不能不报,谁叫我身为人子?说不得我只有……”条地住口不言。
黄君惊道:“慕民!你要干什么?”
悔恨天缓缓地道:“柳不凡说的,可能是我父亲的那位残废老人落在了楚云秋手里,楚云秋已把他送交“残缺门主”,这话我有点相信了。”
黄君急迫:“不,你怎么……柳不凡的话你怎么能相信,你明知道柳不凡这个人卑鄙阴毒,你明知道楚云秋当初并没有伤那位残废老人……”
双凤门主道:“谁是楚云秋?”
黄君道:“楚陵霄的儿子,就是江山,江山是他的化名!”
双凤门主道:“这么说,江山就是楚陵霄的儿于。”
黄君霍地转望梅恨天,道:“楚云秋不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不知道,要不然他不可能让你知道它是楚云秋。”
悔恨天道:“他或许不知道,可是我不能不找他……”
黄君道:“你不能找他,也不该找他,杀你全家的是楚陵霄,不是他。”
悔恨天道:“可是楚陵霄已经死了。”
黄君脱口叫道:“不,楚陵霄并没有死”猛觉失言,一惊住口。
只听双凤门主道:“怎么说,小看,楚陵霄并没有死?”
黄君没说话。双凤门主沉声道:“答我问话。”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她不说了,黄君一咬牙,道:“是的!”
双凤门主道:“你怎么知道楚陵霄并没有死?”
黄君道:“是云秋告诉我的。”
她忍着悲痛把楚云秋告诉它的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静静听毕,双凤门主冰冷说道:“原来如此,我还当他已经遭到了报应了呢,原来……
齐神君可敬可佩,楚陵霄可诛可卑……”
悔恨天道:“那更好,楚云林一定知道他父亲在什么地方。”
黄君道:“不,他不知道……”
悔恨天道:“他一定知道,他会知道的……”
他躬身道:“义母原谅!”突然长身腾起,飞射而去。
黄君大惊,急急叫道:“慕民,你等等……”
她闪身要动,双凤门主沉声喝道:“小君,给我站住。”
黄君转过身叫道:“义母…”
双凤门主道:“你不该阻拦他报仇。”
黄君急得泪都要掉下来了,她忙急急地说道:“我不是阻拦他报仇,我敢说楚云秋绝对不知道这件事,而且他对慕民有恩……”按着她把楚云秋当日在“百花城”如何帮助悔恨天,以后又如何劝她帮悔恨天的事,飞快地说了一遍。
双凤门主叹了一口气,道:“我见过楚陵霄这个儿子,我看得出它是怎么一个人,楚陵霄不该有这种儿子,我也知道慕民不该找他,可是这种事并不是几句话就能拦得住它的行动的……”
黄君突爽生口匹扬黛眉,道:“你能确定当初杀害悔氏一家的是楚陵霄?”
双凤门主沉默了一下,道:“小君,我不再瞒你了,我就是梅凌烟的妻子,慕民的生身之母秦含烟。”
黄君猛然忙了一征,失声地叫道:“什么?你……你就是梅凌烟的妻子,慕民的生身之母?”
双凤门主话声忽然变得有点儿沙哑,道:“是的,小君!当年我早在梅家被害的前一天就离开了梅家,当时梅凌烟又出远门去了,不在家,可是后来我知道楚陵霄杀了梅氏一家,我悲愤恨之下就又离开了楚陵霄。”
黄君道:“梅家这件惨案一晃这么多年了,你既然知道杀害梅氏一家的是楚陵霄,为什么不早揭发……”
双凤门主道:“小君,一个人不能一步错走,尤其是一个女人,像我这么个变节失贞的女人有脸揭发谁?我没有这个勇气。”
黄君道:“那么,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慕民知道……”
双凤门主道:“小君,你不知道:我是这么一个女人,这么一个母亲,尤其慕民他不齿他母亲的作为,甚至有点痛恨他的母亲,我怎么能让他知道我就是他的生乳之母,我所以偷生苟活,是因为楚陵霄告诉我他没有伤我的儿子,我苦思兄我儿子一面,现在……总算是天可怜让我见着了……”
黄君大惊说道:“义母,你……你绝不能……”
双凤门主道:“傻孩子,别急,我还会活下去,因为我知道楚陵霄还在人世,我不会先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我要看他遭报应。”
黄君道:“义母,不管楚陵霄是怎么样一个人,也跟楚云秋没关系……”
双凤门主道:“我走错路是由悔凌烟逼的,可是一半也怪自己意志不坚;由于我一步走错,致使梅家遭逢灭门惨祸,逼我难辞其咎。至于楚云秋,我会帮你劝阻慕民的,何况慕民不一定能先咱们一步找到楚云秋?咱们现在动身赶去还来得及,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那就是绝不能让慕民知道我就是他那偷生苟活的生身之母,你答应吗?”
黄君忽觉心中一惨,她咬着牙合著泪道:“小君答应你。”
双凤门主道:“好了!把他们叫过来,咱们赶一阵吧!”
黄君举袖抹泪,竭力地平静了自己一下,转身扬起了手。
第二十六章 恨刀夺魂 柳不凡这个惊弓之鸟、漏网之鱼还在没命的跑。他连头都不敢回,他是吓破了胆。他也不敢找空旷的地方跑,因为那会暴露身分,他专找能掩蔽的地方跑。
跑着跑着,他眼前出现了一片密林。他心里一喜,加速身法疾掠扑了过去,几个起落便奔到,一头钻进了那片密密的树林里。
进了树林转身外望,哪里有那个煞星的人影?柳不凡心身都为之一松。
刚才使的是一口气,现在心身一松,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往树干上一靠,顺着树干滑了下去。他在喘,喘得好厉害。
他这里身子刚着地,突然一个冰冷的话声自后响起:“你跑得可真不慢呢!”
柳不凡魂飞魄散,心胆欲裂,顾不得再跑了,他知道来不及了,其实他还想再跑,奈何两腿发软,不听使唤。
他尖叫一声:“梅兄饶命”翻身跪倒在地。
他跪下去了,可是他也直了眼儿。眼前不是那个煞星悔恨天,赫然是个两眼透射阴森光芒的黑衣蒙面人,他人虚脱了,身子一晃差点没倒下去。
只听那黑衣蒙人冷笑道:“真光彩,真露脸,“武林六公子”之一的柳不凡,居然让个残废人吓破了胆,还跪下来求他饶命,这要是传扬出去……”
柳不凡白净的一张玉面,刹时通红。
他霍地窜了起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黑衣蒙面人沉声道:“你办砸了我的事,还有脸问我什么意思?”
柳不凡抗声道:“那不能怪我,谁知道悔恨天的毒已经解了……”
那黑衣蒙面人道:“谁解的?”
柳不凡道:“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
那黑衣蒙面人冷冷笑道:“你问谁?那种毒非你的独门解药不能解,你问谁?”
柳不凡道:“天地良心,我没有给他解药,你怎么不想想,我会给他解药吗?我要是给了他解药,还敢去找……”
那黑衣蒙面人道:“那么是谁解了它的毒,谁又能解他的毒?”
柳不凡道:“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不就好了吗?”
那黑衣蒙面人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算砸了,砸了这件事对本门的影响很大,我一定要补救……”
柳不凡忙道:“那是你们的事,别再找我了。”
那黑衣蒙面人阴森目光一凝,道:“那是本门的事?”
哼哼一阵阴森冷笑接道:“谁告诉你那是本门的事,别忘了,这件事是你公子办砸的,而且楚家这个后人在世一天,对你六人世家就是一个大威胁,设若让他知道当年围攻他父亲的是你大大世家,我不知道那后果……”
哼哼雨声,住口不言。
柳不凡神情一紧,忙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那黑衣蒙面人道:“没听我刚才说了,我要补救!”
柳不凡道:“我知道要补救,我是问怎么个补救法?”
那黑衣蒙面人道:“很容易,只问你愿不愿听我的话!”
柳不凡道:“我愿不愿听你的话,你又要我去干什么?”
那黑衣蒙面人道:“别忘了,姓楚的这个后生在一天,不但对本门是个威胁,对你大大世家也是个大威胁。”
柳不凡道:“既是这样,你们为什么老躲在暗处,让我老站在明处?”
那黑衣蒙面人森冷一笑道:“这不难让你明白,只因本门跟你六人世家之间,本门拿的牌是至尊,你大大世家拿的牌却是一副弩十。”
柳不凡唇边浮现一丝冰冷笑意,道:“你也别忘了,真正害了楚陵霄的是你“残缺门”
的“左手刀法”!”
那黑衣蒙面人点头道:“不错,是这样,可是“残缺门”并没有强迫谁学这种刀法,楚陵霄学“残缺门”的“左手刀法”是周瑜打黄盖,两厢情愿,再说他楚陵霄又不是二岁孩童不懂事能破人哄骗,这能怪得了“残缺门”吗?可是……”
阴阴一笑接道:“六人世家联手,那么多高手围攻楚陵霄一个,把楚陵霄砍得体无完肤,最后掉下了赤壁,这就绝不同了……”
柳不凡扬眉道:“六人世家为的是天下武林!”
那黑衣蒙面人道:“这话你大大世家得对楚陵霄那个后人说,跟我说没有用,再说,你六人世家是为天下武林吗?这你应该比我明白,是不?”
柳不凡的脸色变了,唇边飞快地掠过一稻泞笑意,道:“这就叫一棋受制,全盘俱没,好吧,要我怎么听你的,说吧!”
那黑衣蒙面人哼哼一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进退者方算高人,这才是。我让你做的事很容易,现在赶回你家去,对你的父亲陈明利害,然后让他柬邀另五家,来一个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你听明白了吗?”
柳不凡道:“听是听明白了,只是……”突然凝目往黑衣蒙面人身后望去。
黑衣蒙面人忙侧身回顾。
柳不凡眉腾凶煞,一声不响,闪电出掌击向黑衣蒙面人右胁。
只听黑衣蒙面人一声冰冷轻笑:“我早就防着你了。”
抬手一档,柳不凡那一掌正拍在他右小肾上,黑衣蒙面人没有怎样。
柳不凡却觉那一掌像拍在烙铁上,闷哼一声,垂下了手。
黑衣蒙面人抬手扣住了柳不凡的喉管,那只手居然是只铁手,只听他冷冷笑道:“跟我玩这一套,你还差得远,脸都欲红了。”
黑衣蒙面人猛力一堆,柳不凡跟跆几步摔倒在地上,两手直揉脖子。
黑衣蒙面人冷哼说道:“给我滚回家去,你若敢阴奉阳违,跟我要奸施猾,逗留在外头不回去,让我碰见你就没命,而且我马上揭你六人世家的底,看看那姓楚的会不会放过你六人世家,言尽于此,给我滚!”
柳不凡一声没说,抱着脖子翻爬而起,疾飞出林而去。
望着柳不凡那狼狙背影,黑衣蒙面人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栋然、不寒而栗的阴森冷笑,一闪没了林深处!
悔恨天毫无目的的狂奔,他自己觉得他快要爆炸了。
他原同情他的母亲,母亲却是那么个人,刚转而同情父亲,不料父亲也是那么个人,他伤心、他悲痛之余,良师益友般楚云秋叉成了它的仇人之于,这刺激实在是太太大了。
它的性情刚好一点儿,如今又旧病复发,而且来势更厉害了。他脸煞白,眼赤工,朱,神态吓人:他找楚云秋,却不知楚云秋在哪儿,他到处狂奔,像只出了押的疯虎一样。突然,他收势停住了。
身侧是一片竹林,风过处,竹摇叶响八斗汁沙沙之声。
他缓缓转身,面向着竹林,竹林里缓步走出一个人来。
硕长的身材,一袭黑衣,长眉细目,脸色苍白,冷的逼人,狠意凛人,赫然是“胡刀”
冷厉。
悔恨天两眼中寒芒暴闪,他冰冷地道:“是你!”
冷厉森冷地一笑道:“难得你还记得我,咱俩有缘,又碰上了,这回看谁来救你,你是拔刀对决呢,还是丢刀磕头?”
悔恨天抬手抚上了刀柄,但旋即他又垂下了手,唇边门过了抽塔道:“我找的不是你,我不愿意多伤人,你不要逼我:”他转身要走。
冷厉纵身掠起,带着一阵劲风落在他面前,道:“刚才你怎么说?”
悔恨天把刚才的话,一字不满地又说了一遍。
冷厉仰天旺笑,道:“你找的不是我,你不愿意多伤人?好说,好说,这是我冷某生平头一回碰上对我说这话的人,奈何我找的是件,我要看看你那把刀是怎么样的伤我,拔刀吧!”
悔恨天道:“冷厉”
冷厉脸色一寒,森冷之气外透,冰冷喝道:“拔刀!”
悔恨天脸上的肌肉起了跳动,额上见了汗,道:“不要逼我”冷厉抬手抚上刀柄,悔恨天填目厉声大叫道:“你不要逼我!”
冷厉刀拔出了一半,睁圆了眼瞪着悔恨天,一动不动,他目光里充满了讶异,也充满了惊骇!
悔恨天手里握着刀,缓援往下垂去,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突然,冷厉从额头一直到小腹出现了一条血线。脖子以下因为有黑衣裹着看不大清楚,脸上那一部分却极为明显清晰。
血线出现的时候,冷厉两眼的光芒渐渐消失,渐渐于暗淡,按着身子往前一栽,笔直地倒在了地上,“坪”地一声,从头顶到小腹一分为二,鲜血四干急涌,五脏、肚肠、惨不忍睹。
悔恨天的刀垂了下来,衣服抖得窍窍直响,脸上的肌肉跳得更为厉害,眼儿也更加的红了。只听他声音颤抖而又沙哑地道:“叫你不要逼我,你为什么不听?你这是何苦,你这是何苦?”突然转身疾奔而去。
悔恨天又是一路狂奔,这回刀在他手里。
他知道他比刚才更危险,刚才他还能克制自己,可是现在,它的刀沾了血,他的眼也看见了血,他心里很明白,但却克制不住自己,他有一股杀的冲动。
那股冲动就像是口渴之极的人盼水一样!
突然,迎面来了两个黑衣人。这两个黑衣人看见他却是一忙,旋即脸上浮现惊容,要躲,悔恨天已从他们身旁掠过,停地没停地又往前奔去。
两个黑衣人几乎是同时倒下了。
悔恨天恐怕已经疯狂了。跟有黄君在身旁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悔恨天跑得变成了一点。
有个人带着一个人从这儿经过,是楚云秋抱着那残废老人。
他看见了地上那两个黑衣人,脸色微微一变,抬眼四望,可巧他看见了那一个黑点,他双眉睫扬,飞身追了过去。
楚云秋的轻功身法高绝,奈何他带着一个残废老人,腾掠之间总是吃点亏。
他看不出那一个黑点是什么人,但是他从那两个黑衣人的致命伤看,这种刀法不多,只有一种─“残缺门”的“左手刀法”。
会这种刀法的也不多,若非“残缺门”的一等高手,要不就是悔恨天。
盏茶工夫之后,轨快接近了,但还差约莫五十女。
够了,他看出那是悔恨天了,他也看见悔恨天左手拿着那把刀。
他诧异:他震惊:他不明白悔恨天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但他知道悔恨天的“邪病”
犯了,他也知道那可怕的后果。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悔恨天前面二十多丈外,有两个人走过,那是时逸和左北斗两个人。他的心猛一震,舌绽春雷,震声大叫:“悔恨天,站住!”
悔恨天似乎没听见,仍往前狂奔。
时逸和左北斗却听见了,双双停步望了过来。
楚云秋大惊再叫:“时老,左老,快躲。”
就这两句话工夫,悔恨天已奔近时逸和左北斗,他左臂飞快扬起,刀光一闪,时逸和左北斗双双倒了下去。
楚云秋心胆欲裂,厉声大叫:“悔恨天”忽见时逸和左北斗一主一右地从地上窜起,往这边飞奔过来。
楚云秋心中猛然一松,而悔恨天也身躯疾旋掉转方向追了过来。
四、五十女距离本不近,但双方施展轻功身法,相互间无形中就缩短了一半距离。转眼工夫,楚云秋已迎着时逸和左北斗。
悔恨天已进至两女内,楚云秋大喝:“接住人!”振臂把残废老人掉向时逸和左北斗。
按着他拔出了小玉刀迎向悔恨天。两条人影电般相接,“当”地一声,一道寒光冲天而起,两条人影又疾快地分了开来。
悔恨天握着一把断刀,身躯摇晃。
楚云秋衣袂飘扬,左臂上衣衫破裂,添了一条血道子!
时逸、左北斗大惊,双双急叫:“江老弟”楚云秋忙说道:“我不要紧,谢谢二位!”
只听悔恨天一声厉喝,运人带那把断刀一起投射过来,疾苦闪电一般,乍看只有一道寒光。
楚云秋大喝一声,道:“悔恨天,你疯了!”小玉刀迫着寒光一展,发出“当”地一声,寒光条敛,楚云秋的身躯摇晃着退后了两三步。
悔恨天脚下跟枪往后暴退,手里的断刀只剩了一个刀把。
可是这当儿,他已红了眼,沈哼声中稳住了身躯,一扔刀把,闪身又要扑。
楚云秋舌绽春雷,霹雳大喝:“悔恨天,你连我也不认识了,我是江山。”
悔恨天身躯一震,脚下也为之顿了顿。
他木然地道:“江山?”
楚云秋道:“不错:你”
悔恨天道:“你叫楚云秋,江山是你的化名,是吧!”
时逸和左北斗听得微微一征。
楚云秋沉声说道:“我不已经告诉过你”
悔恨天道:“幸亏你告诉了我,不然我还不知道呢,我找的就是你。”
他闪身扑了过来,楚云秋为之一征,轨在这一征神工夫,悔恨天已带着一片劲风扑到,一只左掌如钧,当胸就抓。
楚云秋抬手一掌拍出去,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了再打不迟。”
悔恨天所学的“残缺门”的“左手刀法”固然霸道辛辣,当然是少有匹敌,但他的拳掌跟内功却大不如楚云秋。
楚云秋只用六成真力的一掌,立即把他震退了。
悔恨天五涉外拿桩站稳,并没有再扑,赤红约两眼望着楚云秋,脸上仍不带一点点的表情。他木然地道:“你要明白是不是,那我告诉你,只因为你父亲“神手书生”楚陵霄杀了我的全家,你明白了吗?”
楚云秋又复一征,他讶然道:“我父杀了你全家,谁说的?”
楚陵霄道:“告诉你地无妨,“双凤门主”,黄君的义母。”
楚云秋道:““双凤门主”?她怎么知道我父亲杀了你全家?”
悔恨天道:“它是我母亲的朋友,我家里头的事,她知道得很清楚,我母亲的事她也了若指掌,你父亲为了图谋长远,也为怕我父亲报复,所以昧起天良,竟下手杀害了我的全家……”
“慢着:”楚云秋淡然地说道:“根据以往的所知,你梅家灭门惨祸,明明“残缺门主”涉有重嫌……”
悔恨天道:“你错了,那是另一件事,“双凤门主”告诉我,我父亲当初在外头也有女人,所以他跟我母亲的感情不好,那个女人可能就是“残缺门主”的妻子。”
楚云秋呆了一呆,道:“有这种事……”
悔恨天道:“你现在明白了吗?”
楚云秋一定神,忙道:“不,你不应该听信“双凤门主”的一面之词……”
悔恨天道:“我并没有听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我母亲的那张画像,就是最好的证据了。”
“不!”楚云秋急急地说道:“那只能证明你母亲跟我父亲有来往,却不能证明我父亲杀害了你的全家。”
悔恨天道:“楚云秋,你不必再为你的父亲争辩了,“双凤门主”绝不会骗我,她跟你楚家无怨无仇,也绝不会无中生有诬害你的父亲,让我不拔你可以,可是你得把你父亲的藏处告诉我,我找他去。”
楚云秋神情一震,道:“我父亲的藏处?”
悔恨天道:“你也不用再为你父亲隐瞒什么了,黄君都已经告诉了我,当初赤壁上遭众白道的联手围攻,重伤跌落赤壁的不是你父亲,而是件父亲的好友“千面神君”齐九皋,他代替了你父亲,你的父亲却贪生怕死的躲了起来……”
楚云秋的身躯一阵阵的颤抖,他脸色苍白地道:“够了,悔恨天,事到如今我不能不承认我的父亲还在人世,他让朋友替他赴约,甚至替他死实在不该,但是我并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悔恨天道:“楚云秋……”
楚云秋两眼一睁,厉声道:“我是真不知道,难道你信不过我?”
悔恨天也厉声道:“我是信不过你,要是在以前,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的,可是现在……”
楚云秋两眼暴睁,威煞凛人,他厉声地说道:“悔恨天: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你不能听信“双凤门主”的一面之词就抹煞了我……”
悔恨天木然截口道:“楚云林:你不用再说什么了,我相信你并无关重要,我承认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对我也一直很好,一直很关注,但是我全家的仇恨我不能不报,我毁了一只右手为的是什么?眼下你是有两条路,一是把你父亲的藏匿处告诉我,一是欠债子还,你为你父亲偿还这笔血债……”。
楚云秋道:“悔恨天……”
“不用再说了:”悔恨天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残缺门”的“左手刀法”以及悔汞的血仇改变了我的性情,我的第一意念就是报仇,只认得一个仇字,我谁都不认,我只知道杀,虽然我知道不是你的对手,但我愿意拚,我敢拚,要想阻拦我报仇只有一个办法,杀了我,也就是说你我两人非倒下一个,这笔债才能一笔勾销。”话落,突然举步逼向楚云秋。
楚云秋的脸煞白,而眼也有红意,颤声地说道:“悔恨天!我不忍伤你,你可不要把我逼急!”
悔恨天听若无闻,一步一步地逼近。
楚云秋颤声又道:“悔恨天,这样好不,你的父亲已经找到了,剩下的事就是“残缺门主”了,我把这件事交给你,我去找我的父亲,我问明杀害你悔家近百口若的确是他,我一定还你个公道,这样行吗?”
这当儿,悔恨天已经逼近了楚云秋,楚云秋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见似的,突然暴起发难,左掌五指伸直,猛插楚云秋的胸膛。
楚云秋急忙闪身躲避,口中连连叫道:“悔恨天……”
悔恨天的右臂忽伸,楚云秋忽略了它的右臂,任谁都会这样,只因悔恨天右手已残,无法再用兵刃,也以为他的右臂不能再作别的用途,等到楚云秋想起来时再躲,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碎”地一声,悔恨天的右臂正撞在楚云秋的右胁之上,楚云秋跟舱暴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悔恨天跨步跟到,五指曲起,闪电攫向楚云秋喉管。
楚云秋大喝一声,双掌猛翻,又是“碎”然一声,这回退后的是悔恨天,他却不像楚云秋还能站得稳。他退了几步“研,”然一声跌坐在地上。
楚云秋一步跨到,扬掌劈下。悔恨天开上了眼。
楚云秋突然收掌垂下了手,道:“我把你父亲跟“残缺门”的事交给你了,而且我不许你再随便伤人,你要是对付不了“残缺门”,或者是再随便伤人,不管我父亲是不是件梅家的仇人,我都要找你!”话落,转身飞掠而去。
悔恨天睁开了眼,但是,他坐在地上没动。
楚云秋如飞狂奔,他不知道他父亲“神手书生”楚陵霄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他也是漫无目的地狂奔。
他现在所感受的心情,跟悔恨天刚才一样,悲痛、愤恨,心如刀割。
但是,他并不是像悔恨天那样失去了理智,歇了好一阵之后,一颗心也就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他停了下来,停在一棵大树下。
他在想,想悔恨天的话,想他父亲可能在什么地方!
他不相信悔恨天的话,也就是说他怀疑“双凤门主”别有用心。
他父亲舍弃正宗,改习“残缺门”的“左手刀法”,为的只是一字“名”,最后让朋友代他赴约,代他死,人格上已有很大的瑕疵,但是他却不信,他父亲会为获得一个女人,狠起心来杀人全家近百口。
然而他自己见过“双凤门主”,觉得她除了性情有点偏激,仍不失为一个明事理的人之外,并不觉得她会在这种事上别具用心的人。
他这里正思恒间,一阵衣袂飘风声传了过来。他性循声望去,只见一支队伍在几十女外往他适才来方向疾驰,正是“双凤门”的那支队伍。
他不觉全身热血往上一涌,扬声喝令““等一等:”飞身扑了过去。
“双凤门”的人听见了他那声“等一等”,也看见了它的人,立即停了下来。
楚云秋几步起落扑到,黄君忙迅速过来道:“你有没有碰见悔恨天?”
楚云秋冷冷地道:“碰见了。”
黄君脸色一变,急道:“他人呢?”
楚云秋道:“姑娘放心,他现在好好的。”
黄君神情一松,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谢谢你。”
楚云秋似乎没有听见,转向软轿,道:“末学特来请教门主”双凤门主在轿里道:“你是想找我查证斗下,究竟是不是你父亲杀了悔恨天的一家,是吗?”
楚云秋道:“门主错了,不能说是朱学来查证这件事,只能说朱学是来请教,门主有什么凭据指家父杀了悔恨天一家?”
双凤门主道:“楚云秋,要是在我碰见我的义女跟义女婿之前,我知道你就是楚陵霄的儿子的话,我会不惜一切非杀了你不可。”
“但是现在,我知道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的义女也告诉了我,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觉得你跟你父亲不同。,你父亲当年的作为,不应该让你来承受罪过,也没有理由让你来还债,所以找愿意心平气和地跟你谈谈。”
“事隔这么多年,我没有凭据证明你父亲杀害了悔恨天一家,其实,你父亲当时也没有留下一点对他不利的证据,但是我知道这杀害悔恨天一家的确是你父亲,当年梅家惨事发生之后,我曾经当面问过他,是他亲口承认的。听说你父亲如今还在人世,你可以找着他当面问问,他要是还有一点天良,他会承认的。”
楚云秋双眉扬了扬,道:“这么说,门主是没有任何凭据:”双凤门主道:“刚才我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楚云秋道:“门主确知杀害梅氏一家的是家父?”
双凤门主道:“不错,我确知。”
楚云秋道:“这朱学就不懂了,既是门主早在当年就知道杀害梅氏一家的是家父,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揭露这件事?”
双凤门主道:“这个嘛,当时我以为悔家已没有人了,告诉别人别人未必愿意信,而且没多久后,我听说你父亲在赤壁之上遭众白道侠义联手围攻致死,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当年遭众白道侠义联手围攻的不是你父亲,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梅家还有悔恨天这么一个后人,所以找……”
楚云秋道:“这朱学就不懂了,当门主找到家父的时候,门主不知道悔家还有后人,但家父却站在门主面前,门主为什么不以武相向,为悔家人报仇?”
双凤门主道:“我不满人,我不是它的对手:”楚云秋淡然地道:“既然是如此,家父何不杀门主灭口?”
双凤门主道:“我是它的朋友……”
楚云秋道:“门主,齐神君是家父生死交,到了生死之关的时候家父能不顾齐神君,梅凌烟也算得家父的朋友,但是为一个女人他能杀害梅凌烟全家……双凤门主道:“你不必拿这话驳我,事实上我一直活到了今天。”
楚云秋道:“这正是朱学所不解的卜无论从哪一点看,家父没有理由留下一个掌握他把柄的人,但事实上他却没拿门主怎么样。”
双凤门主道:“理由何在,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父亲问问?”
楚云秋扬了扬眉锋,说道:“不满门主,朱学这就要去寻找家父,朱学也曾经答应过悔恨天,只要家父承认杀害梅氏一家百口的是他,朱学一定会还悔恨天一个公道的,如若不然”双凤门主道:“如若不然怎样?”
楚云秋冷冷地道:“门主原谅,朱学斗胆,也要向门主讨回一个公道,言尽于此,告辞:”他没容双凤门主说话,话落腾身掠去,去势如飞。
黄君抬手要叫,双凤门主道:“不要叫,让他去吧:”黄君娇宁上满是悲痛忧虑之色,缓缓垂下了手。
双凤门主道:“小君,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是一定的道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件事现在不是人力就可以挽回的了,楚陵霄自作孽,这也怪不得人……”
黄君道:“可是,义母,这事不能怪他,不是吗?”
双凤门主道:“没有人怪他,连慕民都没怪他,不是吗?”
黄君道:“可是这个人我清楚,一日一他找到他父亲证实了这件事之后,他绝不会让他父亲出面偿还这笔债,到那时候……”
双凤门主道:“小看,你的意思我懂,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父债子还,这是打古传下来的,谁叫他生为楚陵霄的儿子。”
黄君娇躯条颤,香唇微动,欲言又止,旋即垂下蚁首。
双凤门主叹了一口气,又说道:“楚陵霄再不好总是他父亲,我看得出他是个孝子,他是个少有的奇才,我也爱惜他,奈何……不提了,咱们还是赶快找慕民吧,慕民学的是“残缺门”的“左手刀法”,杀一个人,刀法便进一层,性情也会增添一分怪异,咱们得拦他、得救他,事不宜迟,咱们还是赶快走吧:”黄君没有说话,只微微地点点头。
第二十七章 故居命断 楚云秋又来到赤壁下那个古洞,他认为那个古洞里应该可以找到一点蛛丝马迦,也就是说他父亲至少该去看看这位救过命的朋友。
但是他白跑了。古洞里的情形跟他上回去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是“千面神君”齐九泉已变成了一副白骨。
楚云秋又一次的悲痛,他带着这份悲痛离开了那个古洞。
也就是因为这份悲痛,使他发誓非找到他的父亲不可。
又是好些日子后的一天了。
这一天,楚云秋登上了一座山,他往小路走。昔日的路已野草老高,几乎已分辨不出那是路了。但是,楚云秋能找到路,而且这一路的景色是他所熟悉的,这一草一木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一路走着,他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说不出那是什么,只知道越来越激动。
走完了一座山,他盘旋而下,景色越来越幽静了。满眼都是高耸的古木,满眼都是翠绿,有花,有草,有流水,有一阵阵的鸟鸣,还有一片轻纱般的薄雾。
他顺着这条清澈可见底的小溪往里走,他隐入了那片带着水气的薄雾中。
到了小溪的尽头,水声哗哗,一道小泉从石壁上直流而下,泻入一个小潭中。小潭的旁边,两块峭壁高耸入云,中间宽窄可容一辆马车进出。
目光经过两块峭壁之间投向那一边,那一边的雾更浓,但,圭在雾里可以看见几角流丹飞檐。
楚云秋猛然一阵激动,两眼欲湿,他猛吸了一口气,迈步行了过去。
这是一个山谷,圆形的谷,不怎么深,倚着谷底峭壁坐落着一片房舍,居然亭、台、楼、榭一应俱全,而且美仑美奂,不亚坐落在虚无飘渺问的神仙府。
这是楚云秋所熟悉的地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因为这是它的家。
他生于此,长于此,这儿有他童年的欢乐,也有他离开时的黯然与悲痛。
他进了庭院,没有围墙,没有大门,只是房舍中间的一片地,原来有花圃,现在野草已经长出来了。站在庭院中,他游目四顾,脸上的表情定回亿,回忆那欢乐的岁月,黯然与悲痛的时刻。
好静、好静,静得达一点声音都没有。
站了好一会儿,他迈步要往里走。可是,突然他又停住了。
他看见了一样东西,一双脚印,就在他脚前地上。
他性蹲了下去,定睛仔细地看。
这双脚印很清晰,很明显,刚留下不久,最多不超过两天。
他抬眼四望,凝神再听。忽地,他站了起来。他目现棱芒,扬声发话,冷冷的语音:
“是那位擅入楚家故室,主人在此,请出来一会。”
没动静,没反应,他闪身往左扑去,疾快如雷。
左边是一座大厅似的建筑,门开着,他停身在大厅门里,家俱摆设一样不少,四壁的悬挂也跟从前一样,只是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他没看见人,但是他清晰地看见靠座椅处有不少的脚印。
至少这证明这座大厅里不久之前确有人。
楚云秋突然叫道:“爹,是您吗?”
大厅后头条地传来一声惊叫,一声异响。这声惊叫和异响都极其的轻微,但是,却没有能瞒得过楚云秋敏锐的听觉,他闪身扑了过去。
大厅后没人,但他又听见了轻响,他急急循声扑去。
就这么,敞轩、书房、水榭、琴台,足足炊饭工夫之后,他把声响逼在了一栋精雅的小楼上。
楚云秋的身法及追扑的路线很妙,不管怎么扑,怎么追,他始终是耳目并用,耳朵听声响,目光不离房舍前空地。
这是他的家,他清楚,这儿没有别的出入口,要离开这儿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刚才地进来的地方。所以,他尽可放心追扑,不虞那人走脱。
事实上那人的确没有走脱,如今就在他眼前这座小楼之上。
小楼孤立,纵然那人再跑,也不怕看不见那人了。
他猛吸一口气就要登楼。
突然一个带着颤抖的沙哑话声传了下来:“小秋,站住!”
楚云秋身躯暴颤,不由自主地停了步。
他叫道:“爹:我就知道是您。”
那沙哑话声道:“你知道我没死?”
楚云秋道:“我见过了齐伯伯。”
那沙哑声音惊道:“你,你见着了你齐伯伯了?他,他现在。”
楚云秋道:“不,齐伯伯现在己经……我上去告诉您。”
他要动,只听那沙哑话声道:“不,不行,你不能土来。”
楚云秋一征,道:“爹!您这是……”
那沙哑话声说道:“听我的,小秋,我没有脸见人,更没有脸见你……”
楚云秋道:“您怎么说这种话,不管怎么,我总是您的骨肉,这么多年没见您了,您何忍……”
那沙哑的话声道:“不要说那么多了,你要想让我多活几年,你就听我来。”
楚云秋道:“爹:您……”
那沙哑的话声道:“不听父命就是不考,你真想逼死我!”
楚云秋的心如刀割般,他头微微一低,道:“小秋不敢。”
那沙哑的话声忽转柔弱,带着悲恰道:“小秋,不是爹忍心,爹实在是不得已,爹……
唉!待会儿爹让你兄一面就是,现在有什么话,你就在下头说吧!”
楚云秋忍着悲痛答应了一声,把怎么见着齐九泉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楼上的人一声悲叹,便咽道:“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你齐伯伯他……他竟然为了……”
楚云秋突然扬了扬眉,说道:“小伙斗胆要直问一句,您实在不应该让齐伯伯代您赴约……”
楼上的人道:“小秋,我知道我对不起你齐伯伯,可是你哪里知道这里头还有内情,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我是不得已的,害我一辈于的“残缺门”还在,我怎么能就那么死了?
所以找让你齐伯伯代我赴约,请他拖一阵,我毁了“残缺门”再赶去,却已经迟了,我本想马上跟他一块儿去,可是我不放心你,我也知道找那诱我舍弃正宗、改习“左手刀法”的人,所以,唉!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说来说去一句话,我对不起你齐伯伯,我对不起你齐伯伯:”楚云秋道:“我不知道有这内情,您原谅……”
楼上的人说道:“你没有错,是我错了,我应该早找“残缺门”,可是唉:没有用了,不说也罢:”楚云秋忽然问道:“爹,那诱您改习“左手刀法”的是谁?”
楼上人说道:“现在不用问了,我心已灰,意已冷,还提什么仇,说什么恨,而且他已经遭到了报应,落得终生残废悲惨下场,也够他受的了。”
楚云秋道:“您是不是说梅凌烟?”
楼上的人惊道:“你怎么知道?”
楚云筋从参加“百花城”的“赛刀会”说起,直说到找到那残废老人。
听完了楚云秋这番叙述,楼上的人长叹一声道:“没错,小秋,“残缺门主”并没有骗你,诱我改习“左手刀法”的,确是梅凌烟,可是这不能怪他,在他来说这不是谋害,而是报复,报复我……唉!我已经羞愧万分自陷于万劫不复之地,不谈也罢”楚云林一颗心高高提了起来,他强忍震颤说道:“爹!梅凌烟所以采取这种报复,是不是跟那幅署名含烟女于画像有关?”
楼中人道:“不要问我了,小秋。”
楚云林道:“爹!有些事情是不能讳言、无法躲避的。”
楼中人道:“小秋,我知道错了,可是悔凌烟自己也不是个正经人,他另有新欢,置闺中娇妻于不顾,你年纪还小,你不懂,一个女人是难耐那种冷落与寂寞的,可巧那时候你娘也已经没了,我的处境跟她一样,我需要伴侣的慰藉,因之,唉!小秋,一念之误铸大错,不要让我再说下去了。”
楚云秋的心震颤到了极点,现在反倒平静了。他扬起双眉道:“爹:我不敢逼您,但是有件事我非得在您这证实一下不可,这也是我今天回家来的目的,我知道您健在,料想您很可能又回到了家里……”
楼中人道:“我想见你一面,但却没脸到外头去找你,我料想你迟早会回家来一趟的,所以找回到家来等你。”
楚云秋道:“您可知道,有人指您杀害了梅凌烟一家……”
楼中人惊声道:“谁?谁指我杀了梅凌仅一家?”
楚云秋道:““双凤门主”,我不知道她姓什么,叫什么,也没见过它的真面目,但听她说它是梅凌烟夫妇的朋友,在梅家遭到变故之后,她曾经找到您,问过您……”
楼中人惊骇叫道:“是她,原来是她,她还活着,天:这,这……小秋,你知道它是谁?”
楚云秋道:“我不知道。”
楼中人颤声道:“她就是梅凌烟妻子秦含烟。”
楚云秋心神狂震,他失声叫道:“她就是那画中大于,梅凌烟的妻子?”
楼中人说道:“是的:小秋,绝不会错。”
楼中人道:“没有,那是为哄骗梅凌烟的,让他以为他的妻子已经死了,不禁考秋道:
“这么说,秦含烟并没有死在……”
会再到处找寻她。”
楚云秋心头猛地一揪,道:“这么说,杀害梅凌仅一家的确是您?”
楼中人道:“是我,小秋,我……”
楚云秋只是像突然破人打了一拳,脑中一昏,身子也为之一晃,他忍不住颤声说道:
“爹:您怎么能这么做,您怎么能做这种事……”
楼中人道:“小秋,我知道错了,我大错特错,只因一念之误,我也不知这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我只想跟她长相厮守,永绝后患。哪知道,当她知道我杀了梅凌烟二汞的时候,她却离我而去,除了一身罪孽、两手血腥之外,我什么也没有落着,其实梅凌烟也没有放过我,我这一辈子也断送在他手里了……”
楚云秋的脸色煞白,他激动地说道:“不,爹,梅凌烟不管怎么报复,他对的只是您一个人,而您却杀害了他一家近百口,那些人何事……”
楼中人道:“我知道,小伙,所以说我并不怪梅凌烟,我没有理由怪他,夺妻之仇,破家之恨,任何人都难以忍受。”
楚云秋道:“您给予梅凌烟的,不只是夺妻之仇,破家之恨,您还毁了他的后人。”
楼中人惊声道:“我还毁了它的后人,这话怎么说?”
楚云秋把伊恨天的遭遇说了一遍。最后,他说道:“它的母亲变节移志,他的父亲落得终生残废,生不如死,他自己也残了一只右手,将来倘有一念之误,他就会亲手毁灭了他自己,您想想,梅家惨不惨,您是不是……”
楼中人突然震声狂笑,就在一刹那间,狂笑变成了悲哭:“不要说了,小伙:不要再说了,我的罪孽够大了,想我楚陵霄当初何等英雄,说人品,说基业,放眼宇内,哪一个比得上,想不到一念之误竟落得……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退了,人迟了……小秋,爹就是个好例子,希望你能引以为鉴,人生在世,一步错走不得,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一点不错,一点也不错,想来也是我心肠软了些,当初要是我能狠下心,找着梅凌烟的烛子杀了反倒好些,说来说去这又是一念之误,我没什么说的了。你不是要兄我一面吗,现在你看清楚了”止育上一扇窗户突然开了,一个脸色苍白,但俊美绝伦、文士装束的中年人就站在那窗口。
楚云秋再怪他的父亲做得不对,毕竟是它的父亲,他忍不住一阵激动,双目涌泪叫了一声就要扑土小楼。
哪知他身躯才动,楼上文士陡然一声厉喝:“站住,不许动。”
楚云秋的身躯不由一顿。
只听楼上文士冰冷道:“小秋,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
楚云秋再也忍不住泪水,悲叫一声跪了下去。
楼上文士怨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你……”
说着,说着,他的话声也变便咽,而且说不下去了。
但这只是一刹那间,一刹那间之后,楼上文士的话声又恢复了冰冷:“小秋,你看见我了,我也看见了你,你已经长大成人,而且有一身很好的武功,虽然我没做到尽父亲的责任而对你感到歉疚,但也带着不少欣慰,苍天对我已经够宽厚的了,我还有什么不能撒手的,衍了,我恨知足了,小秋,你可以走了。”
楚云秋猛抬头叫道:“爹……”
楼上的窗户已然关闭了,只听那文士冰冷道:“你又不听话了。”
楚云秋道:“小秋不敢,只是……”
楼上文士道:“只是什么?”
楚云秋一咬牙道:“百件事要请您指点……”
楼上文士道:“什么事?”
楚云秋道:“当初梅凌烟的触子被诱进“残缺门”的事,是不是您……”
楼上文士道:“不是我,当初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我既然一念不忍留下了他,怎么还会把他诱进“残缺门”去?我恨透了“残缺门”,要不是我羞于出外见人,我早就去找那些“残缺门”的余孽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楚云秋道:“没有了…”
楼上文士道:“那你快走吧!”
楚云秋道:“您为什么急着要我走?”
楼上文士道:“你不要问,我要你走,你赶快走就是。”
楚云秋道:“爹……”
楼上文士厉声喝道:“我刚才是怎么跟你说的,不听父命,就是不考,还不赶快走。”
禁书秋暗暗一横心,一咬牙,道:“核儿拜别,您请保重。”
恭恭敬放磕了个头,身躯倒射,飞掠而去。他身法何等快速,两个起落便已出了庭院,他停身回顾,再看自己的家园一眼,转身要走。
只听轰然一声巨震传了过来,一时山摇动地,房舍为之震裂乱响。
楚云秋心胆俱裂,转身扑了回去,疾速如飞,他老远便看见了那座小楼,但是,现在的小楼已经塌了,几乎已变成了平地。
破瓦断砖碎木头到处都是,有的地上居然还有烟升起。
楚云秋扑到已塌毁的小楼前,又多看见了一样东西,他脑中一昏,差点没倒下去。
碎木头上有血债,被瓦上面也有,断砖块上也有,另外,还有不少破碎的布,布上有更多的血债。
在那些破瓦断砖碎木头堆中,他看见了一只脚,还穿着鞋子的脚,血淋淋的,惨不忍睹。只看见了一只脚,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楚云秋没有哭,没有流泪。他“碎”地一声,跪了下去。
日头大得能晒出人的油来。
在这种天儿,只有浓荫蔽天、凉风习习的大树下,是令人向往的。
谁要拥有这么一个地方,应该是千金都不换的。
现在,有这么些人就拥有这么一个地方。
那是“逍遥宫主”、萧栖悟、莫言、仙儿和薛空摹等。
大伙儿坐在树荫下都懒洋洋,而且昏昏欲睡。
莫言恨不得脱了上身打赤膊,但是,眼下大部分都是个姑娘家,他又不便这么做,只有忍了。心里烦偏有烦的事儿,他在大把挥汗,一只苍蝇老在他头上转,他火了,一把抓个正着,握一杀,苍蝇碎成了灰。
只听他道:“恨死了,可逮着你了。”
翠吟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道:“莫老,它要是“残缺门主”该多好。”
莫言哼了一声,道:“放心,“残缺门主”总有这么一天的。”
薛空蔓皱眉沉吟,道:“怪了,咱们明明知道“残缺门主”离开“百花城”到江湖土来尹,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见着他的影子呢!”
“快剑”郑华道:“更怪的是,不但没见“残缺门主”,便是连它的那些小楼啰们也没看见一个。”
翠吟道:“难不成,他们闻风躲起来了?”
萧栖悟道:“那倒不至于,他们既敢侵袭“逍遥宫”,就不见得会怕咱们这些人,一定有什么别的缘故,怕的是他们又有了什么阴谋。”
逍遥宫主微一点头道:“我也这么想,他们绝不会无缘无故都不见了。”
翠吟道:“他们不见了或许有什么阴谋,怎么连江相公也没了影儿呢?”
萧栖悟桥面上突然浮现起异样的神色。
大伙儿都懒洋洋的昏昏欲睡,是以谁也没有留意到。
莫言半闭着眼儿,道:“八成咱们的江相公得悉他们的阴谋,盯上他们了,所以也跟他们一块儿没了影儿。”
萧凄悟面上马上又多了一层焦虑的神色,谁都没有留意到,但双目失明的“逍遥宫主”
却伸手握住了萧凄悟的柔美,道:“姑娘,别耽心,他的武功你知道,它的机智你也清楚,他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此言一出,大伙儿都把目光投向了萧凄悟,莫言一双老眼瞪得更大。
萧凄悟桥面一红,垂下了蚁首。她低声地道:“我知道,谢谢你!”
逍遥宫主道:“这个孩子就是会让人这么的耽心,等见着了他,我非好好的说他一顿不可。”
莫言道:“对:能打他一顿更好。”
翠吟看莫言说话的神态和表情,忍不住“璞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一笑,大伙儿也都跟着笑了,莫言自己也笑了起来。
大伙儿正在这儿笑着,远处出现了两个小小的黑点,行动极快。
翠吟眼尖,头一个看见了。只听她轻“啊”了一声,双目凝了起来。
利时大伙儿都不笑了,都忙转眼往翠吟望处望去。
就在一转眼工夫,两个黑点已经变大了不少,若得出两个人在疾快地奔跑。
这时候,两个人的身后又出现了近十个黑点,也在疾快移动,往同一个方向。在场的人都看得出,前头两个是跑,后头几个是追。
莫言叫道:“十个打两个,这是以多欺少嘛!”
薛空群道:“不知都是些什么人?”
看不出是什么,不过看得出前头两个很滑溜,跑起来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弄得后头几个跟着转。
后头几个跟着转是跟着转,但显得身法要较前头两个为快,是以两力的距离越来越近,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就非追上不可。
很快地,前头两个奔进了百丈内。莫言突地一忙,他忽然站起来窜出树荫下扬手大叫:
“喔:两个混蛋,往这边儿跑,往这儿跑,我在这里呢!”
大伙儿听得都一忙,“两个混蛋”?这是什么叫人法。
忽然,萧栖悟沉下了脸色,也站起来衍了出去。
莫言又嚷了一声,忙道:“姑娘,前头两个是愉儿时逸和赌焜主北斗。”
萧凄悟道:“我也看出来了,我哥哥在后头。”
莫方这两声还真管用,前头两个听见了,立即转变方向向这边奔了过来。
这当儿,薛空摹和郑华等都行出树荫,到了莫言和萧凄梧身边。
莫言这雨声管用,把前头两个叫了过来,但却把后头几个吓住了,后头几个收势停住不进了,停在六、七丈之外。
不远,薛空摹、“快剑”郑华等没看出后头那些人里有南宫海天,刚刚想说几句难听的。莫言一例嘴,望着萧栖悟道:“姑娘,看来你这个妹妹做得很是神气,你哥哥真的很怕你嘛!”
郑华等一征,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萧凄悟道:“他要是行得正,坐得正,同至于会怕我!”
说话间那两个人已奔近了,那可不就是时逸和左北斗么。
只听左北斗大叫道:“大骗仙,你可真是及时雨啊!”
莫言“胚”地一声,道:“你还有脸说这话,咱们那块招牌全让你们俩在这丢人现眼的了:”时逸和左北斗带着一阵劲风扑到,左北斗瞪着老眼,大声地说道:“你倒是吃了灯草灰,会放轻巧屁,你知道后头那些免患于是谁……”
时逸扯了他一把,道:“有大姑娘在,说话文雅一点儿。”
莫言冷冷地道:“这位萧栖悟萧姑娘,是南宫海天的亲胞妹。”
左北斗一征,道:“长恨贷的萧姑娘?”
萧栖悟道:“是的,左老。”
匕北斗的脸一红,苦笑了一笑,说道:“请恕左北斗失言,我们俩实在是让令兄追惨了”萧凄悟浅浅一笑,道:“好说,口头泄愤这也是人之常情,算不了什么。”
左北斗骂的那一句是不轻,尽管萧凄梧这么说了,左北斗还是够尴尬的。
莫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淡然她笑了一笑,说道:“看你们这一对混蛋,跟丧家之犬似的,要不是碰见了我们,你们俩可就真把命玩儿完了,别这儿喘了,树荫下歇歇去吧,逍遥宫生口在,快去见见吧!”
莫言迈步当先行了过去。时逸和左北斗听得一征,忙跟了过去,左北斗就这么下了台。
萧栖悟望六、七丈外冷冷投过一瞥,也转身行回树荫下。
逍遥宫主早站起来等着了,众人一走近,她当即说道:“是时老和左老吗?”
时速和左北斗忙双双抢上前见礼,寒喧几句。莫言为他们俩一一介绍了其他的人,尽管彼此都没有见过面,但都互相久仰大名,只这一面也就熟了。
该儿的都见过了,左北斗目光一掠,刚要说话。
莫言那里却是先开了口儿,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俩让人打得夹着尾巴没处跑:”左北斗道:“还不是为了江山……”
“慢着:”时逸突然道:“我先打句岔,老莫,江老弟说他见过你了,他就是“神手书生”楚陵霄的后人,你知道吗?”
莫言万万也没有想到,时逸会有这么一问,要截住他的话已经来不及了,一皱眉儿刚刚要说话。
大伙儿瞪眼发征之中,逍遥宫主急急地说道:“时老,你说谁是“神手书生口楚陵霄的后人?”
时逸转过脸去,道:“是这样的,宫主:我有位…”
莫言道:“周不着废话了,江老弟是宫主的干儿子。”
时逸一征,旋即又道:“看来宫主不知道他是……”
逍遥宫主忙道:“时老怎么知道这江山是楚陵霄的后人?”
时逸当即把两次见楚云秋,以及南宫海天以“残废老人”要挟楚云秋的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虚静听毕。
逍遥宫主身躯连连颤抖,容得时逸把话说完,它的身躯更是猛然一阵晃动。
仙儿急忙扶住了她,道:“师父,您……您……”
逍遥宫主反手抓住仙儿,道:“莫老早知道山儿是楚陵霄的后人了?”
莫言窘笑道:“知道是知道,可是他交待过我不许说:”逍遥宫主道:“我无意怪莫老,可是莫老该早告诉我,我要是早知道它是楚陵霄的后人,唉:也怪我自己双目失明,不然头一面我就可以认出他来,只不知道现在阻拦这幕人伦惨剧来得及来不及,老天爷千万可怜。”
莫言瞪大了一双老眼,通:“宫主这话…”
逍遥宫主颤声说道:“我没有让诸位知道他是谁的那个人,就是“神手书生”楚陵霄啊!”
大伙儿之中响起了数声惊叫。萧凄悟美目圆睁,伸手抓住了逍遥宫主,道:“宫主!这么说,江山他就是您的亲生儿于。”
逍遥宫土点点头,悲声说道:“不错,姑娘:上天安排了母子相见,但却使我母子互不相识……”
莫言叫道:“世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儿,义母子原来是亲母于……”
逍遥宫主忽向时逸施了一礼,道:“多谢时老,要不是时老,这幕人伦的惨剧,恐怕无法阻拦……”
时逸忙回一礼,道:“宫主是说……”
逍遥宫主道:“时老不是说梅凌烟的后人听了“双凤门主”的指控,说楚陵霄为了梅凌烟的妻子杀了梅氏一家,梅凌烟的后人要找山儿报仇吗?”
时逸道:“是这样……”
逍遥宫主神色黯然地说道:“我刚才地听时老说起“千面神君”齐九泉代“神手书生口楚陵霄,在赤壁之上遭众白道高手围攻致死,楚陵霄却贪生怕死,躲了起来,请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莫言道:“逼我知道……”他把所知道的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逍遥宫主说道:“没有人比找吏了解楚陵霄,他绝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这里头一定有缘故,我也不相信楚陵霄会杀害梅氏一家,他有理由这么做,但他不会这么做,这么一来,不管山儿是否找得到楚陵霄,梅凌烟的后人都不会过他父子的,而出儿他也绝对不会议悔凌烟的后人伤害到楚陵霄,那么,梅凌烟的后人跟山儿之间的搏斗势难避免……”
莫言突然浑身冷汗,机伶暴颤,他大声地惊叫道:“糟了!”
左北斗吓了一跳,一巴掌挥了过去,淡淡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抽冷子来这么一声鬼叫。”
莫言顿足道:“你们俩不知道,江老弟,不,楚云林实际上也是梅凌烟的亲骨肉,这……”莫言张口要说,但突然地又犹豫了。
只听逍遥宫主道:“莫老,你代我告诉他两位吧,我既不满诸位,自也周不着瞒他两位。”莫言这才把逍遥宫主告诉众人的,对时逸和左北斗说了一遍。
时逸和左北斗双双都听白了脸儿。
左北斗先叫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是那“双凤门主”用心匣测。”
萧凄悟急得流了泪,她紧紧抓住了逍遥宫主的手,急急地说道:“宫主,咱们得赶快去阻拦……”
逍遥宫主道:“我知道,姑娘:我比你还急,咱们这就走。”
莫言忽又机伶一颤,脱口叫道:“天,好险,又怎么了?”
莫言道:“我想起楚老弟当初找残废老人的事了,他要是听了“残缺门主”的,见面就杀了那残废老人,那岂不是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众人听了脸上都变了色,左北斗更是愕然点头道:“可不是么,真险!”
只听时逸道:“别险了,好在时候已过去了,楚老弟并没有铸成大错,险的在后头,咱们还是赶紧找楚老弟去吧!”
莫言道:“能先找着悔恨天,也是好的。”
逍遥宫土点点头,道:“莫老说得是,空台:让大家上车。”
薛空台恭声答应。其实大伙儿没等地说话,轨各自登上了马车。
大伙儿都上了车,莫言道:“宫主,咱们上哪儿找人去?”
逍遥宫圭在车里,道:“找云秋不容易,请时、左二位指路,咱们先去找悔恨天去。”
莫言答应了一声。薛空摹挥鞭赶动了马车。
第二十八章 两相对质 有时逸和左北斗指路,马车很快地驰抵了楚云秋碰见梅恨天之处。
当然,梅恨天已不在这儿了。
时逸让薛空摹停住了马车,他跳下了车。
他坐在地上仔细看了一阵,然后站起来直抓头。
莫言也跳了下去,道:“怎么了,你不是精通追踪之术的吗?”
时逸皱着眉道:“足迹乱了,怎么这块地儿突然增添了这么多足迹,有另有女,不下几十个之多。”
莫言俯首往地上看去,但他却看不出什么来!
只听逍遥宫圭在车里问道:“可有什么发现吗?”
莫言回身把时逸的发现告诉了逍遥宫主。
逍遥宫主沉默了一下,道:“恐怕这是“双凤门”人留下的足迹,她们追踪而来想看个究竟。时老,增添的这些足迦是往那方向去的?”
时逸抬手一扬道:“往东去了。”
逍遥宫主道:“可看得出,走了多久了?”
时逸道:“顶多不过半个时辰。”
逍遥宫主道:“麻烦时老仔细看看,往东去的是不是也有悔恨天的足迹?”
时逸答应了一声,立即往东找了过去。
他走出几十女去,很快地又掠了回来,说道:“宫主,悔恨天的足迹跟那些人的足迦都往东去了。”
逍遥宫主道:“多半他们找悔恨天去了,二位请上车,咱们赶一阵吧!”
莫言、时逸双双跃上马车,薛空摹挥起一鞭,赶着马车往东疾驰。
时逸跟莫言两个人一直竭尽目力,凝望着车前地上的足迦,两对老眼儿,眨也没眨一下。
这些足迦并不是笔直往东,一会儿折向南,一会儿折向北,足足疾驰了近半个时辰之多。
薛空蔓忽然抬鞭往前一指,道:“三位请看!”
莫言、时速、左北斗忙抬眼往前望去。只见前面近百丈外,有一支为数几十伍在往西疾走,速度之快不下于自己这些人乘坐的疾驰马车。
莫言忙说道:“恐怕真让宫主说中了。”
逍遥宫主道:“空群!看到了什么?”
薛空摹把所见恭声禀告逍遥宫主。
莫言按着问道:“宫主,咱们该怎么办?”
时逸道:“这还用问,自然是追上去。”
逍遥宫主道:“时老说得是,追上去,先找他们也好,我要问问那位“双凤门主”,她究竟是何居心?”
薛空蔓叱喝声中猛挥了几鞭,马车驰速更快,飞也似地赶了上去。
逍遥宫主说道:“空台,叫他们停一下。”
薛空翼仰头发出一声长啸,裂石穿云,直传过去。
薛空摹这声长啸还甚管用,前头那支队伍末等啸声落,立即说道:“果然是“双凤门”
的人。”
逍遥宫主冷冷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马车驰行如飞,一转眼工夫之后,便已驰近“双凤门”那支队伍。
薛空摹收势停住马车,后头的马车不等拉停便分两边散开前驰,围住了“双凤门”这支队伍。
“双凤门”的人脸色微变,立即转身向外,蓄势以待。
潘朋、彭刚双双越众而出,四道锐利目光直逼车辕,潘朋震声道:“尔等何许人,这是什么意思?”
左北斗“哈”地一声,说道:“这个家伙人老眼神儿也不好了,怎么连咱们这块招牌都认不出!”
时逸冷冷地说道:“难怪,谁叫咱们三个这块招牌没人家“双凤门”的招牌大!”
彭刚冰冷一哼,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薛空台冷然截口道:““逍遥宫主”要见见贵门主。”
彭刚一征,说道:“你们是“逍遥宫”的人?”
薛空摹道:“不错。”
彭刚目中寒芒往后一掠,道:““逍遥宫主”现在何处?”
薛空台等纵身跃下车辕,薛空摹伸手掀起了车帘。
上彭刚往车里看了一眼,道:“老夫眼拙,哪位是“逍遥宫主”?”
逍遥宫圭冰冷道:“你跟谁称老夫?这就是你们“双凤门”的礼教了?”
只听双凤门主的话声传了过来:““双凤门”不能落人笑柄,彭护法不可失礼,闪开些。”彭刚、潘朋双双躬身退后。
双凤门主道:“小君!”
黄君抬皓腕掀起了轿帘,双凤门端坐轿内,话声微带冷意,道:““双凤门”跟“逍遥宫”素无往来,应该谈不上什么嫌隙,不知道宫主这是什么意思?”
逍遥宫主道:““逍遥宫”一向少与人来往,也从不侵人,跟谁也谈不上嫌隙,不过要是有人意图危害“逍遥宫”,那却是“逍遥宫”难以忍受的。”
双凤门主道:“宫主的意思是指“双凤门”意图危害“逍遥宫”?”
逍遥宫主道:“可以这么说!”
双凤门主突然笑了,她笑声很好转:“宫主一官之尊,“逍遥宫”在武林中,也很有点名气,宫主不应该是那莽撞孟浪的人。”
逍遥宫主道:“门主古利如刀,好不厉害,我提个人门主就明白了,楚云秋:门主知道这个人吗?”
黄君为之一忙。双凤门主也为之一征,道:“楚云秋是贵宫的人?”
逍遥宫主道:“门主既知楚云秋,当知他不是我“逍遥宫”的人,不过他跟我“逍遥宫”有极深的渊源、异常密切的关系。”
双凤门主道:“这一点我倒是真的不知道,而且我也不太明白,宫主跟我提起这个楚云秋”逍遥宫主道:“门主,楚云秋是“神手书生口楚陵霄的后人。”
黄君脸色一变。双凤门道:“我明白了,宫主敢是为我指“神手书生口楚陵霄杀害梅氏一家的事找我?”
逍遥宫主道:“正是,我要问问门主,有何谭何据指楚陵霄杀人满门?”
双凤门主道:“要是别的事我不敢说,这件事我不会不给宫主一个满意的答覆,不过我要请教,楚陵霄跟贵宫有什么渊源?有什么关系?”
逍遥宫主道:“我不满人,也周不着满人,“神手书生口楚陵霄他……他是:他是我的夫婿。”
黄君猛然一征,她脱口叫了声:“楚夫人!”
这答覆显然也大出双凤门主的意料,她忙了一忙,旋即说道:“我说楚陵霄没死跑到哪儿去了,原来他跑到“逍遥宫”招亲去了。”
逍遥宫主冷冷地说道:“门主错了,我跟楚陵霄的夫妻关系早在十几二十年前丫不是现在。”
双凤门又复一忙道:“怎么说?宫主跟楚陵霄的夫妻关系早在十几二十年前,不是现在。”
逍遥宫主道:“不错。”
双凤门道:“那么楚陵霄现在”
逍遥宫主道:“我不知道他现在何处,楚云秋就是我的亲骨肉。”
双凤门主淡然她笑了笑,道:“可是,我听说楚陵霄的妻子早在十几二十年前便已亡故……”
逍遥宫主道:“他以为我死了,但我没死,从那时候起我就离开了他,后来我就没有再跟他见过面。”
双凤门主道:“这是怎么回事?”
逍遥宫主道:“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不足为外人道,我只是要问问门主,凭什么指他杀梅家满门?”
双凤门主道:“宫主已在十几二十年前就离开了他,后来也没有再跟他见过面,怎么知道他没有杀梅家满门呢?”
逍遥宫主道:“他曾经是我的夫婿,我曾经是它的妻于,我当然知道它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双凤门主道:“据宫主所知,楚陵霄是什么样的人?”
逍遥宫主道:“天地间第一等奇才:天地间第一等英雄:”
双凤门主哈哈她笑了起来,忽然她面色一黯,说道:“好一个天地间第一等奇才,天地间第一等英雄,这话出自逍遥宫主之口,要是换个人,谁也不敢相信,可是我要告诉宫主,宫主跟楚陵霄虽是夫妻,但却不是真了解他的人。”
逍遥宫主道:“那么,门主以为谁才是真了解他?”
双凤门主道:“我。”
逍遥宫主突然道:“是吗?”
双凤门主道:“说句不怕宫主生气的话,楚陵霄是天地间第一等奇才是不错,但他却是天地间第一等丑恶的人。”
逍遥宫主冷然道:“门主怎么这么了解他?”
双凤门主道:“很简单,属于它的事,我比宫主知道的得多。”
逍遥宫圭冰冷道:“门主,楚陵霄不是那种人!”
双凤门主哼了一声,道:“我不能不佩服楚陵霄,因为他能使任何一个人认为他是个英雄,我也不能不对宫主表示无限同情,因为宫主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来得可怜。”
逍遥宫主怨声道:“门主”
双凤门主截口道:“宫主不要动气,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最真实不过的,好在楚陵霄还在人世,宫主跟他若有夫妻团圆的一天,可以当面问问他,我还有别的事,失陪了。”
“双凤门”的人要动。
“慢着!”逍遥宫主沈喝一声,道:“真到那一天就来不及了,我要门主现在就拿出证据来,如若不然”双凤门主道:“怎么样?”
逍遥宫主道:“我认为门主挑起这场搏斗,居心匝测,我不能坐视,也难以容忍……”
双凤门主突然柔声道:“楚夫人,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最真实不过的……”
逍遥宫主道:“门主应当知道,空口无凭。”
双凤门主道:“楚夫人……”
逍遥宫主道:“门主,我也心平静气跟你说一句,拿出证据来,门主你要是跟楚陵霄有什么怨隙,尽可以光明正大的找他,不该无中生有假他人之手……”
黄君听到这儿,实在忍不住,突然说道:“宫主,我义母绝不是无中生有,也绝无意假别人之手做什么。”
逍遥宫主道:“姑娘”
黄君道:“晚辈黄婉君,曾经化名黄君,楚云秋既是宫主的亲骨肉,宫主该从他那儿听到过晚辈。”
莫言一征,叫道:“这么说,你就是那位“血无痕”黄君。”
黄婉君道:“正是。”
萧栖悟从车里探出身子道:“姑娘还认得我吗?”
黄婉君道:“我早就看见姑娘了,我愿为当日的事向姑娘致歉!”
萧栖悟道:“那倒不必了,我也不敢当,这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听说姑娘被掳失踪了,怎么如今……”
黄婉君毫不隐瞒,当即把悔恨天劫掳它的经过,以及后来见着楚云秋,双方误会冰释,甚至连楚云秋为悔恨天解毒的情形,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萧凄悟道:“这么说,悔恨天现在已是门主的义女婿了。”
黄婉君微微垂下了蚁首,他的声音放低着说道:“是的!那是因为我发现我对悔恨天有相当深的感情,所以找只好……”
萧凄悟道:“应该这样,这种事儿本就不能勉强,姑娘的选择是对的,只是我听说楚少侠对梅少侠原就不错,刚听姑娘说楚少侠也救过梅少侠,照这么看,门主似乎不该对楚少侠……”
黄婉君抬起了蚁首,道:“萧姑娘错怪我的义母了,她老人家所说的旬旬真实,而且她老人家也是迫不得已,事实上,她老人家明知道悔恨天不是楚少快的敌手,但如今“双凤门”追赶悔恨天,就是为了阻拦悔恨天找楚少快的父亲……”
萧凄悟道:“姑娘非常聪明,当知道那种结果是一样的:”黄婉君道:“话是不错,可是站在悔恨天约立场,这种血海深仇不能不报。”
萧凄悟道:“血海深仇固然不能不报,但如今争论的是楚大侠究竟是不是杀害梅家满门的真凶”黄婉君一整脸色,点点头说道:“是,确是。”
萧凄悟道:“姑娘,这种事关系重大,一定要有证有据……”
黄婉君道:“萧姑娘,事已隔多年,而且当初楚大侠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萧凄悟道:“那么,门主怎么知道这是楚大侠杀了悔家满门?”
黄婉君道:“是楚大侠亲口告诉我义母的。”
逍遥宫主突然说道:“这么说,门主认识楚大侠?”
黄婉君说道:“是的,我义母认识楚大侠。”
逍遥宫主道:“姑娘,楚大侠要是真杀了梅家满门,他会告诉别人?”
黄婉君香唇掀动了一下,欲言又止,但旋即又说道:“晚辈只能告诉宫主,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逍遥宫主道:“姑娘,借令义母一句话,要是换个人,谁也不敢不相信她的话,无如我……姑娘,“双凤门”在武林中的名声我恨清楚,我也不愿跟贵门为敌,无如这件事关系太以重大,要是令义母找不出真凭实据来,我实在不能让梅少侠或楚云秋寻仇。”
双凤门主突然说道:“宫主的意思,是……”
逍遥宫主道:“我不惜一切要阻拦梅少侠,且我要门主对梅少侠说明门主的真正用心。”
双凤门主叹了一口气,道:“宫主这是逼我了,好吧!反正楚、梅这两家血仇不是唇舌所能化解的,四护法。”
四大护法躬身恭应,双凤门主冷声道:“你们带队,给我冲!”
四大护法刚要答应,黄婉君那里横心咬牙,急急地说道:“宫主,我义母是悔恨天的生母,这么一句够了吗?”
逍遥宫土等都为之猛然一忙!
双凤门主厉喝道:“小君!你大胆!”
黄婉君一矮娇躯跪在轿前,道:“小君情愿领罚。”
莫言定过神来,叫道:“门主就是梅夫人,秦含烟?”
双凤门主冰冷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也用不着再隐瞒了,不错,我就是秦含烟,梅凌烟的发妻,楚陵霄的情妇,楚陵霄为了要跟我长相厮守,所以杀了梅家满门,这是楚陵霄亲口告诉我的,现在你们相信了吗,还要什么证据?”
莫言等都想说话,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只听逍遥宫主喃喃地道:“你就是秦含烟,原来你就是秦含烟”双凤门主道:“现在你明白了吧!我就是夺你丈夫的人,这又是仇,最好咱们现在就作一了结吧!”
逍遥宫主道:“不!奏家妹妹,我问你,你跟凌烟的感情,一直不好,是吗?”
双凤门主道:“不错,这是实情,我用不着瞒……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跟梅凌烟的感情不好?”
宫主道:“奏家妹妹,你可知道凌烟为什么对你不好吗?”
双凤门主道:“当然知道,他原有位红粉知己,但只碍于父母之命娶了我,虽然娶了我,他心里却一直帖记着那位红粉知己,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他怎么会对我好?”
逍遥宫土点点头道:“没错,奏家妹妹,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凌烟就是一直为这对你不好,只是,奏家妹妹,你可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
双凤门主道:“我不知道,难不成宫主知道?”
逍遥宫主道:“不错,我知道,奏家妹妹,那个女子如今就在你眼前。”
双凤门主身躯为之一震:她脱口叫道:“是你”
逍遥宫主微微一点头道““是的,奏家妹妹,就是我,我就是使凌烟一直未能忘怀的那个女人!”
双凤门主冷冷一笑,道:“这倒巧得很呢:早在当年我就恨梅凌烟,也恨你,没想到此时此地却让我碰见了你……”
逍遥宫主道:“奏家妹妹,你不该恨我,说起来你我都是伤心断肠人,应该同病相怜才对,梅凌烟负了我,到后来又一直对你不好”双凤门主道:“你比我强,他对你一直不能忘情,甚至以陆放翁自比……”
逍遥宫主道:“你错了,我怀着它的骨肉,他却负了我,要不是我碰见了楚大侠,我这一辈子会羞于见人,但是我嫁给楚大侠后仍然没能好到哪儿去……”
双凤门主道:“怎么没能好到哪儿去,楚陵霄不是天地间第一等奇才,天地间第一等英雄吗?”
逍遥宫主道:“楚陵霄确实是天地间第一等英雄,天地间第一等奇才,他不管对我怎么样,我都绝对不会怪他的,是梅凌烟害了我,要不是他始乱终弃,我不会落得那个样子。”
双凤门主道:“你错了,你不了解楚陵霄,也不了解梅凌烟,梅凌烟不是你想像的那一种人,他要是个薄幸的人,他也绝不会对你一直无法忘情的,甚至冷落了他的妻子。”
逍遥宫主道:“或许他不是个薄情的人,但他却是个毫无胆包、十分儒弱的人,孝顺父母是对的,但却不能为听父母的话,置一个怀了他梅家骨肉的女人于不顾。奏家妹妹,这跟薄幸有什么两样?难怪他自比陆放翁,他跟陆放翁一般儒弱。奏家妹妹,你要恨不该恨我,我的遭遇远比你可怜。”
双凤门主沉默了一下,道:“或许你是对的,要怪该怪凌烟……你能取下你的面纱让我看看吗?”
她转变话锋,突如其来的这么一句,听得逍遥宫主为之一征!
只听逍遥宫主道:“奏家妹妹,你这话……”
双凤门主道:“当年我有天下第一美人之誉,我想你一定长得比找更美,要不然楚陵霄不曾往娶了我之后还一直忘不了你。”
薛空群按剑而出。
萧栖悟道:“门主”
逍遥宫主冷喝道:“空群不可无礼,给我退后。”
薛空群恭谨答应,躬身退后。
逍遥宫主按着又道:“萧姑娘,不要紧,我不会在乎的。”
一顿接道:“奏家妹妹,我可以取下面纱让你看看,不过你千万不要以为世间男子都是以貌取人的;容貌只是一个人的外在,它曾往无情的岁月下失去它的艳丽,失去它的光彩,只有美好的内在才是最真实,最可贵的。”
话落,抬手,取下了它的覆面面纱。
双凤门主身躯猛震,立时忙住。“双凤门”的人无不看呆了眼。
逍遥宫主很快地又戴起了那块面纱。
她笑了笑道:“奏家妹妹,你看见了吗?”
双凤门主如大梦初醒,定过神来,失声地说道:“你,你……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逍遥宫主道:“奏家妹妹,我这张脸,不是天生的,是人为的,当初我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双凤门主莺声道:“你的脸……是人为的,你是说……”
逍遥宫主道:“奏家妹妹,我刚才不是说我虽然嫁了楚陵霄,但也没好多少吗,这就是楚陵霄之肠,在我告诉他我生的那个孩子是梅凌烟的骨肉之后,他毁了我的容,弄瞎了我的眼,把我击下断崖,幸亏我命大末死……”
双凤门主颤声叫道:“姐姐,不要再说了。”
她忽然下令放下软轿走了出来,黄婉君一征,忙站起跟上。
萧栖悟一跨步,横身挡在身前,道:“门主……”
双凤门主道:“姑娘别误会,我只是想跟我这位苦命的姐妹亲近亲近。”
只听逍遥宫主道:“姐姐不要下来,我上车去不好吗?”
逍遥宫主激动地道:“只要妹妹不嫌弃,那有不好的,快请!快请!”
她随即挪身往里。
双凤门主坐上了马车伸手就抓住了逍遥宫主的手,道:“姐姐,请原谅我无知,也请原谅我几十年来的嫉恨……”
逍遥宫主反手抓住了她,道:“妹妹,快别这么说,你我都是伤心断肠苦命人,真要说起来,我对妹妹你应该感到歉疚与不安,因为……”
双凤门主道:“姐姐也别这么说了,我也没有吃亏,感到羞愧与不安的应该是我,我失节失贞……”
逍遥宫主一紧双手,轻喝一声:“妹妹!”
双凤门主道:“姐姐,这是实情实话。”
逍遥宫主叹了一口气,道:“妹妹:我也是女人,只有女人最了解女人,长年累月的受丈夫的冷落,那种折磨是每一个女人都难以忍受的,我了解妹妹此举有点报复意味,但世间就是这么不公平,这种报复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女人,而且上天似乎有意捉弄人,这么巧,轨偏偏让妹妹找上了楚陵霄……”
双凤门主道:“不,姐姐,这不是巧合,是他先来找我的,现在看来他也是志在报复,恨只恨我意志不坚,一念之差……唉: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逍遥宫主微微一征,道:“对了,妹妹,如今看来他并不是毁了我就算了,他还找到梅家毁了妹妹,他这确是报复……”
双凤门主道:“姐姐现在该相信他杀了悔家满门了吧!”
逍遥宫主道:“对我说这话的既然是妹妹你,我自然深信不疑,只是,妹妹:楚陵霄该偿还这笔血债,却不能让恨天为这件事找云秋火拼,他们倒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双凤门主身躯猛震,道:“我现在明日了,姐姐:云秋知道这件事吗?”
逍遥宫主道:“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双凤门主道:“一样,恨天也不知道,我不敢让他知道我是谁,我宁愿让他知道它的母亲早在当年已经死了……”
逍遥宫主道:“妹妹这是……”
双凤门主道:“姐姐什么都别说了,这些都不关要紧,要紧的是赶快找着他兄弟俩之中的任何一个,让他们明了这前因后果,要是万一迟一步,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足赎。云秋他去找楚陵霄去了,一时不好找,恨天就在左近,咱们先就近找找他吧!”
转脸向外道:“小君!你坐我的轿,带着他们走前头。”
黄婉君答应一声施体而去。
逍遥宫主道:“我听说过黄姑娘,她对云秋不错。”
双凤门主道:“姐姐不知道,由于我自己的惨痛经验,“双凤门”一向严禁这种事,没想到这孩子……唉!看来这种事是拦不住的,也幸亏有她这么一番遇合,要不然当年种下囚,如今还不知道会结什么果呢!”
只听萧栖悟在车下道:“门主!黄姑娘已经起轿了。”
双凤门主忙道:“咱们也走,请姑娘上车吧!”萧栖悟答应一声上了车。
逍遥宫主道:“妹妹!这位是“长恨谷”萧姑娘……”
双凤门主伸一只手抓住了萧凄悟的柔夷,微笑着说道:“我听小君提过,别是姐姐未来的儿媳吧!”
逍遥宫主笑了,没说话。
萧凄悟尽管一直都是落落大方,但此刻娇魇上也禁不住泛起一片女儿家特有的娇羞。双凤门主也笑了!
“叭”地一声鞭梢儿脆响,马车向前驰动了!
这是一座八角小亭,它落坐在这片荒郊旷野之中。
许是经过长年风吹雨打太阳晒,它显得残破异常,檐上的碧瓦掉得差不多了,油漆也都剥落了。
悔恨天就坐在这座小亭之中,脸色煞白,没有一点表情,两眼有点红意,目光也显得那么呆滞无神。那残废老人,就静静地倒卧在他身旁地上。
悔恨天那呆滞无神的目光直直地望着远方,那天地一线处,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片荒郊旷野里,带着凄迷的轻雾,远近看不见一个人影,甚至连只飞鸟都不见,是那么空荡,那么寂静。
太阳很大,没有风,不但炙热而且闷,让人心里发躁口但是悔恨天像置身另一个世界,他不但不觉得热,不觉得闷,他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冷意,似乎他是刚从冰窝里出来。
突然,悔恨天的目光活动了,缓缓地从那遥远的天地一线处收回,落在他自己的左手上。
这只手,世上罕匹,杀过不少的人,有有名的一流高手,也有没什么名气的二流角色,带着血腥,带着罪恶。
曾几何时,它中了毒,在眼看就要废去的千钧一发间,楚云秋为它解了毒,救了它,让它继缤存在!楚云秋说,这只手等于是他给予的,限制它再杀人。
而曾几何时,它却要握着一把利刃杀楚云秋,或是划过禁云林的喉管,或是刺进楚云秋的心房,可怕的是楚云秋恐怕无法再限制它了。
悔恨天唇边泛起了一阵抽擂,就像冰冷而宁静的水面突然起了一阵础漪。
他缓缓收掌握起了左掌,握得格格作响,冷有风,但是它的衣衫起了颤动,就算有风,应该吹不进他心里去,可是它的心也起了颤动。
这时候,他两眼的红意更浓了。
过了一会儿,他渐渐趋于平静,目光转动,又落在了地上残废老人身上。
就在这一刹那间,它的目光不再呆滞无神了,充满了感情,闪动着冷芒。
那冷芒,是凛人的,任何人看见都会不寒而栗!
那感情定复杂的,极为复杂,令人难以言喻。
突然,他左拳伸展,一掌向地上残废老人拍了过去!
残废老人身躯一震而醒,但是他没有爬起来,他似乎凝神听了一下,然后一个身躯突然离地而起,要窜出亭去。
悔恨天飞快掠掌抓住了残废老人,道:“我是……”
残废老人霍然一个旋身,两脚猛向悔恨天胸口瞪出。
悔恨天不能不松手。他松手仰身,整个人倒向后去。
残废老人一跃落定,身躯倒射,飞掠出亭。
悔恨天挺身站起,大声说道:“我是梅慕民,你认得我吗?”
残废老人一征,便生生收住停势,站在亭外一暗处,一动不动。
悔恨天也没动,他站在亭里,说道:“我知道你不能说话,可是你能点头,你要是认得我请点一点头儿。”
残废老人听若无闻,没动。悔恨天道:“不认得?”
残废老人突然抬起双臂,同着悔恨天一阵比划。
悔恨天看懂了,激动地说道:“没错,我的左乳下有一颗豆大的红庶。”
残废老人身躯泛起一阵颤动,忽地转身疾奔。
悔恨天一忙,腾掠出亭,两个起落,便截住了残废老人,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残废老人身躯一旋,转了方向,往一旁飞射而去。
悔恨天急提一口气跟了过去,仍截住了残废老人的去路,道:“你明明认得我,为什么……”残废老人又往旁边腾掠。
悔恨天抬左手出指欲点,但在指力要发出前一利那间,他的手忽然硕了硕,轨这么一顿工夫,残废老人已出了三丈外,落地又起,去势如飞。
悔恨天大急,脱口叫道:“爹!”
残废老人机伶一顿,碎然摔倒在地。悔恨天一征,飞快追了过去。
他在残废老人腾身欲超前那一刹那,到达残废老人倒地处,左臂一伸,拦腰包住了残废老人,道:“你连我都不认了。”
残废老人没再跑,也没有挣扎,抬起了一对没有手,带着颤抖的小臂往悔恨天的脸上“摸去”。悔恨天没动,一动也没动。
“摸了”一阵之后,残废老人垂下了臂,两个眼眶突然涌现泪痕。
悔恨天唇边飞掠抽桩,道:“外头热,您跟我回到亭子里坐坐去吧!”
他扶着残废老人往小亭行去。
进了小亭,他又扶着残废老人坐下,他深深地看了残废老人一眼,嘴角略一牵动才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希望您是我的父亲,可又怕您是,我希望您是,那是天性,我怕您是,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您一定想知道家里遭逢变故之后我的情形,我现在先告诉您……”
他把当初梅家遭遇大劫,他不在家,回家后看见惨状,发现奶妈,奶妈带他逃离扬州,后出奶妈兄妹荐入“残缺门”的经过说了一遍。
起先,残废老人一直在静静地转,及至悔恨天说到他为报仇而被奶妈兄弟荐入“残缺门”时,残废老人身躯猛震,霍地站起。
他张口要说话,可是说不出话来,他抬臂要比,可是刚比了两下他就垂下了斥臂,旋又颓然生了下去,低头寂然不动。
悔恨天猛吹一口气,道:“我知道我走错了路,不该残去右手进入“残缺门”学那“左手刀法”,可是我要报仇,我要报道血海深仇。当时我不懂武林事,又是奶妈兄妹的带引,我……也许我是士了人的当,中了人的计,可是现在明白已经太迟了,我听说杀咱们一家的是“神手书生”楚陵霄……”
残废老人猛然抬起了头。悔恨天道:“我是赔谁说的,怎么知道的,待一会儿我会告诉您,当初杀咱们汞的,或许是楚陵霄本人,或许是他差遣的人,要是他差遣的人那还好,要是楚陵霄自己,奶妈一定被他收买了,他夺了您的妻子,我的母亲,杀了梅家满门,到最后还叫我走上成为武林公敌,到头来自己亲手毁灭自己的路,它的心畅也太过狠毒了……”
残废老人一脸激动之色,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奈何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悔恨天唇边抽擂,按着又道:“我身为人子,本不便说什么,可是有些话我却不能不说,你知道楚陵霄为什么行凶?那是因为他想跟你妻子长相厮守,永绝后患,他为什么能轻易地夺了你的妻子?那是因为你冷落了你的妻子使她忍受不了,你为什么冷落你的妻子?那是因为你另外有别的女人。悔家的惨祸起于此,你的骨肉走上成为武林公敌,终将毁灭自己的路也起于此,恐怕这是当初想像不到的……”
残废老人霍地站了起来。悔恨天按着又说道:“楚陵霄杀害梅家满门这件事,我是听“双凤门主”说的,据她说她是你和我母亲的朋友,事实上她对咱们汞的事也了若指掌,她说的话我自是深信不疑。楚陵霄当初为虚名舍弃正宗,改习“残缺门”的“左手刀法”,终于成为武公敌,遭致白道侠义的围攻;但据我所知楚陵霄并没有死,当初代他冒充赴约的是位的好友齐九泉,楚陵霄躲起来了,到现在不见踪影,没有下落。”
“我找到了他的后人楚云秋,楚云秋一直对我恨好,而且对我有大恩,他说他要去找他的父亲问明此事后,再还我一个公道,我知道,无论楚云秋是否能找到他的父亲,他都会自己出头,也就是说他一定会代父偿债,上一代的罪过要下一代来承受,这又岂是公平的呢……”
残废老人突然抬“手”拦住了悔恨天的话头,另一只手在石几上比划了两下。
悔恨天道:“你要写字给我看。”
残废老人点了点头。
悔恨天道:“你写吧!我看着了。”
残废老人即以“手”代笔,在石几上为了一个字。
悔恨天看得很清楚,当即问道:“是“楚”字?”
残废老人一点头表示不错,随又加快速度为了两个字。
悔恨天道:“云秋,楚云秋!”
残废老人点点头再写,他一边写,悔恨天一边念道:“不是楚陵霄……”
“霄”字刚出口,突然一声冰冷阴笑传入耳中。
残废老人一征停手。悔恨天也脸色一变住了口,转身循声望夫。
只见小亭左后方跟右后各有一片树林,占地不大,但挺密,悔恨天自然听得曲那声冰冷阴笑是从左边那片树林里传出来的。
他当即冷然喝问一句:“什么人!”
那片树林里没有答话,甚至寂然无声,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悔恨天的性情如何能忍得下这个,他双肩微微一扬道:“你在这儿别动,我过去看一看。”
他没容残废老人有任何表示,飞身出亭往那边树林扑了过去。
悔恨天掠离小亭,扑向左边那片树林,右边那片树林里悄无声息地飞出了一团鸡蛋般大小的黑影,闪电一般直奔小亭中,将残废老人打倒。
残废老人两眼失明,两耳却末失聪,听觉反较常人更为敏锐,他轻易地一闪易使躲开了那团黑影。
他躲开了,的确躲开了。孰料,那团黑影射势一顿,忽然落地掉在了小亭里,落地即爆,轰然一声巨响,小亭一晃,整个儿都塌了。
悔恨天闻声回顾,心神狂震,转身又扑了回来,尘土还在飞扬,小亭成一堆废墟,没看见残废老人。
悔恨天心胆欲裂,忙拨开了瓦砾木头,他找到了残废老人,但残废老人浑身是血,右腰后一个比碗口远大的血洞,已经气绝了。
悔恨天机伶暴颤,大叫一声转身掠出小亭,直扑左边那片树林。
他悲怨腾扑,其快若电,一个起落使到了树林前,这时候他什么也顾不得了,连停都没停便一头扑进了树林里。
他疯狂闪扑,这时树林里却无所见,别说人影了,连片衣角都没看见。他窜出这片树林扑了过去,扑进右边这片树林再找,仍然一无所见。
他知道,那声冷笑是从左边那片树林发出来的,但那霸道的东西从右边这片树林里发出去的,也就是说对方至少有两个人,可是,难道说就在这转眼工夫哪两个人插翅飞了不成?
悔恨天脑际闪光一闪,飞身拔上树顶,居一口匹临下四面看,左前方百丈外一条黑影儿飞闪而逝。他仰天一声悲怨长啸,腾身飞离树梢追了过去。
悔恨天身法赛逾奔马,头也不回地追了过去。
适才发出冰冷阴笑的左边那片树林里,鬼魅也似的飘出一条黑影,是个身材硕长的黑衣蒙面人。他一个起落到了那堆废墟旁,俯身伸手动了一动,腾身又起折了回去,叉亿入那门树林里不见了。
片刻之后,一条人影凉到废墟旁,是悔恨天。
他没能追着那一闪即逝的黑影,他脸色煞白,双眼赤红,身躯抖得厉害,目光落在残废老人的尸体上,人缓缓地跳了下去。
他再不满乃父的作为,毕竟是它的生身之父,生离多年疑死别,甫庆团聚真永诀,何况乃父已落得那么一个面目全非、人形不成的模样,有什么大不了的仇恨还不放过乃父,他能不悲痛,他能不难受?
他明白,那声冰冷阴笑是调虎离山,真正的凶手来自右边那片树林,他现在明白了,可是已经太迟了。既是存心杀它的父亲,为什么单把他调开?
他这么想下毒手那人欺他父亲双目失明,要是不调开他,他或许能一眼看出那是能爆炸的东西,不是普通的暗器,那么一来他们的阴谋就难得逞了。
是这样了,悔恨天没有多想,也没心情多想,其实就是他有心多想,一时地想不出别的理由。
他不知道是谁下的毒手,但是他想像得到,千这毒手的,不外两个人,楚陵霄、“残缺门主”,除了这两个人,乃父没有仇人,没有一个人在这种情形下还不放过乃父。
他跪了半天,他悲痛,他难受,但是他没有哭,没有流泪。有时候哭、流泪并不能表示极度的悲痛。
他动了,他把瓦砾、断木扒开,他抱起了乃父的尸身,突然,他两道赤红目光直了。
他的目光凝望着乃父手臂下地上,那儿有个血写的字迹,笔划并不规则,有的粗,有的细,但任何人都认得出,那是个“楚”字。
他咬了咬牙,从牙缝里道出了三个字:“楚陵霄!”
第二十九章 骨肉重逢 有风了,有风的时候凉快点儿,但是楚云秋并没有感到凉快。
他坐在这个酒棚子里,背着门,面向后窗,手里握着一杯酒呆呆地望着窗外。他很少喝酒,但是他现在需要喝酒,最好喝个酯配大醉,人事不省。
他心里躁,他心里烦,他满脑子都是事,但却又像片空白。
脑海中出现一个一个的人影,都是他熟悉的。
很近,就在他的眼前,但又像离他很还口他已经有了酒意,这酒意使他身上很舒服,但却使他心里更烦更乱。
他想多喝,却又不敢多喝,身处险恶江湖,随时随地都有丧命的可能,他怕死,他怕死在别人手里,这条命,他要交给悔恨天,也该交给悔恨天。
他不敢多喝,但,却觉得酒意越来越浓。
人心里烦的时候每每想藉酒浇愁,但人心里烦的时候最好是别喝酒,因为那时候酒最容易醉人。
楚云秋不敢再喝下去了,推杯而起,丢下酒钱,转身要走,他看见了三对眼睛,两对显出得意,一对带着不安!
充满得意的那两对眼睛属于南宫海天跟冷铁生,带着不安的那对眼睛属于那卖酒的老头儿。怪不得,他不敢多喝,酒意越来越重。
南宫海天和冷铁生是什么时候来的?看来在江湖上走动的人,无论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能疏神。
楚云秋走了定神,道:“你们可真是阴魂不敬啊!”
南宫海天嘿嘿地笑道:“我们俩从这儿过,没想到一眼就看见了你,看来咱们可真是有缘。”
楚云秋双眉微扬,冷声道:“南宫海天……”
南宫海天胖手一摇道:“姓江的,少说废话,我原有这个自信,论武功,我不是你的对手,可是总有一天我能制住你。江湖上单靠武功是不够的,现在,你得乖乖把那一页三式的“轩辕刀法”交给我,把你的命交给冷铁生……”
楚云秋霍地转望冷铁生,道:“冷铁生,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冷铁生没有说话。南宫海天嘿嘿她笑道:“谈不上仇恨,可是他认为有你在一天,我妹妹就不会正眼看他一下。”
楚云秋征了忙,突然笑了:“原来如此,冷铁生,你以为没有我就能获得萧姑娘的青睐!”
南宫海天道:“那是当然,要不然他怎么会坚持要你的命不可。”
楚云秋道:“你错了,冷铁生,这种事无法勉强,更无法用卑鄙手法获得南宫海天摆摆手,说道:“姓江的,我们不是来听你说教的!我看,你还是免去这一着吧!”
楚云秋突然移过目光,冷然道:“南宫海天,我三番两次容你,并不是我不能对你怎么,我是看令妹的面子……”
南宫海天笑道:“姓江的,这时候不是你说这话的时候,你怎么连宾主都分不清楚了呢?”
楚云秋是想多说两句,但是他不敢再多说了,他也想以手代口,但他也不敢出手,是因为他觉得酒意越来越浓,不但头开始有点晕了,而且身子也开始有些酸软的感觉,多说也好,以手代口也好,对他百害而无一利,他不能把命交给冷铁生,因为悔恨天还在等着他,他也不能把这一页三式的“左手刀法”交给南宫海天,因为他毕竟是萧凄悟的胞兄。
他这里脑中闪电盘旋思忖着,南宫海天跟冷铁生那里却双双站了起来。
他咬一咬牙,身躯疾旋到了桌子后头,双手一掀桌于,桌于上还有杯盘壶着一起飞向南宫海天和冷铁生,然后,他转身穿窗而出,落地又起,不辨方向,放步疾奔。
他听得见,身后传来了叱喝声跟笑声:“姓江的,我不信你是铁打铜浇的,我倒要看看你能支持多久,跑出多远去。”
他不管,他只咬牙疾奔。
身后的吐喝声和笑声越来越远,但是它的头却越来越昏。
渐渐的,身后的吐喝跟笑声都听不见了,他也支持不住了,他没有看清眼前是什么地方,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掉了下去,按着就人事不省了。
不知过了多久,楚云秋有了知觉,他觉得脸上凉凉的,似乎是水,难不成是下雨了?
有知觉是表示还活着。还活着就表示南宫海天和冷铁生没追上他!
他心头燕地一跳睁开了眼。
艳阳高悬,光芒刺眼,那里有半斤云,那里有半点雨意?
抬手摸摸脸,的确是水,这水是那儿来的?
他翻身坐起,刚坐起,一个冰冷话声起自身后:“你醒了?”
他吓了一跳,猛提气平射着前窜近丈,人未落地便转过身躯,他看见了,有个人盘坐在丈余外。
赫然是悔恨天日
他一征,脱口叫道:“怎么是你?”
悔恨天脸煞白,眼赤红,听若无闻,冰冷说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楚云秋暗一运气,道:“很好。”
悔恨天道:“那就好了。”
他挺身站了起来,按着说道:“你保了我的左手,我也救了你,咱们可以扯平了!”
楚云秋道:“你救了我?”
悔恨天道:“你昏倒在这儿,我赶走了追你的人,这不算救你了吗?”
楚云秋道:“我没说不算。”
悔恨天道:“那就好,我不火你什么了。”
眉宇间突现凛人杀机,接道:“告诉我,你找到了你父亲没有?”
楚云秋沉默了一下,微一点头道:“找到了。”
悔恨天两眼寒芒暴闪,道:“他怎么说?”
楚云秋道:“你不用管他怎么说,我还你一个公道就是了:”悔恨天两眼的红意增添了三分,道:“这么说他承认杀我梅家满门的是他了,你再告诉我,他现在在那儿?”
楚云秋道:“这个你也不必问了,我刚说过,我还你个公道……”
悔恨天道:“不,冤有头,债有主,谁杀我悔家满门我找谁:”楚云秋道:“欠债子还,你找我就衍了。”
悔恨天两眼一睁,厉声道:“告诉我,你父亲现在在哪儿?”
楚云秋道:“你一定要问?”
悔恨天道:“你多此一问。”
楚云秋沉默了一下,吸了一口气,道:“好吧:我告诉你,我父亲已经入了土了,我亲手埋葬了他老人家。”
悔恨天目光一凝,问道:“你父亲死了?”
楚云秋点点头。悔恨天道:“什么时候死的?”
楚云秋道:“三天前。”
悔恨天道:“怎么死的?”
楚云秋毫不隐瞒地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悔恨天冷冷她笑道:“楚云秋,你把悔恨天当成了二岁孩童:”楚云秋正色地说道:“悔恨天,别人不知道我,你该知道我,我什么时候说过虚言假话?”
悔恨天怒笑道:“你父亲死在三天前,我父亲却在一个多时辰之前死在你父亲之手,这怎么说?”
楚云秋猛然一忙:他惊声讯然道:“怎么说,你父亲……”
悔恨天按着也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楚云秋听得心神震动,道:“不可能,梅恨天,我父亲死在三天前……”
梅恨天厉声道:“你父亲确在三天前死了,那么我父亲用血写的那个“楚”字指的叉是谁?”
楚云秋道:“悔恨天,世上姓楚的不只一家。”
梅恨天咬牙道:“你还狡辩,不错,世上姓楚的不只你一定,可是跟这些事有牵连的却只有你父亲这个姓楚的,假若你我易地而处,你怎么想?”
楚云秋道:“可是,梅恨天,我可以发誓,我父亲确在三天前……”
梅恨天道:“你还说你父亲在三天前死了,难道你父亲的阴魂会杀人?”
楚云秋扬了眉,通:“梅恨天……”忽地一征,忙道:“你说你父亲用血在地上写了个“楚”字?”
梅恨天道:“不错。”
楚云秋道:“你父亲能写字?”
梅恨天道:“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看。”
楚云秋道:“我还真要看看,你带路。”
梅恨天一句话也没再说,转身腾掠而去,楚云秋纵身跟了上去。
经过顿饭工夫的疾驰,两个人到了那座已倒塌的小亭所在地。
梅恨天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居然没跑!”
楚云秋道:“你居然不怕我从背后袭击你!”
两人互望一眼,脸上各浮现一片难以言喻的异样表情。
梅恨天往那堆废物走了过去,伸手一扬,冰冷说道:“你进来看。”
楚云秋举步跟了过去,他一眼就看见了,废堆中一片空地上,确有一个碗口大的紫黑“楚”字,笔划粗细不一,很不规矩。
他抬眼望向梅恨天:“这就是你父亲沾血留下的“楚”字?”
梅恨天冰冷道:“不错。”
楚云秋冷笑一声道:“梅恨天,你好糊涂。”
他卷起了左衣袖,探手人怀摸出那把小玉刀,往左臂上一划,鲜血泉涌而出,他冷然抬眼道:“用你那没有手的右胳膊沾我的血也写个楚字,看看它跟你父亲写的这个楚字有什么不同。”
悔恨天一征,道:“我明白了,用断腕处沾血写的字,绝不可能这么小。”
楚云秋冷然一声道:“总算你还不太糊涂。”
他闭穴止血,撕下一块衣衫,包住了伤口。
悔恨天茫然地道:“若是非破断腕处,悬空滴血,字迦则有可能只这么大。”
楚云秋陡扬双眉道:“你父亲可是你亲手埋葬的?”
悔恨天道:“不错。”
楚云秋道:“那么你应该知道,你父亲两只断腕有没有被处。”
悔恨天沉默了一下,摇头道:“我想过,没有。”
楚云秋冷声道:“你不会再有疑问了吧:”
悔恨天道:“这么说,杀我父亲的不是件父亲。”
楚云秋道:“就像你说的,阴魂不会杀人。”
悔恨天道:“我明白了,。我曾经离开这儿去追一个人,这段工夫在地上写个“楚”字是绰绰有余,只是这是谁,他为什么在我父亲身旁写这么一个楚字?”
楚云秋道:“我不敢说杀你父亲的是谁,不过这世上只有两人一直想杀你父亲,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残缺门主”,而我父亲已在三天前去世了……”
悔恨天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残缺门主”……”
楚云秋道:“留这个“楚”字的用意至为明显,他是想栽赃嫁祸,可惜他不知道我父亲早在三天前就不在人世了,而且他也百密一疏,忘记把字写大了一些。”
悔恨天眉宇间又现杀机,道:““残缺门主”索还了我父亲欠他的债,两地欠我的却更多了,他现在离我还,你现在离我近”他猛吸一口气道:“楚云秋,大丈夫恩怨分明,我一直坚持冤有头,债有主,而且一直认为上一代造的罪过让下一代来承担是不公平的,可是现在你父亲已经死了……”
楚云秋平静地说道:“我懂你的意思,你是个英雄人物,我一直对你有惺惺相惜之感,死在你手里,我不但没有抱怨,反而很高兴,父债子还,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原就要代我父亲还你个公道,好了,我话就说到这儿了,你动手吧:”两眼一闭,不再言语。
只听悔恨天道:“你这是干什么?”
楚云秋睁开了眼,道:“代父还债,有什么不对吗?”
悔恨天摇头道:“你错了,我不要这么杀你。”
楚云秋微愕道:“你不要这么杀我,那你是要…”
悔恨天道:“长这么大,我只见过你这么一个英雄人物,除了惺惺相惜之外,我对你还有一份敬佩,所以我要给你个放手一搏的机会。”
楚云秋连忙说道:“不,不,我这是还债……”
悔恨天两眼寒芒直逼楚云秋,道:“你一定得动手。”
楚云秋道:“你知道不知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悔恨天道:“我知道,不过我愿意全力一搏,我把你看成你父亲,我心里充满了仇恨,我可能会胜过你。”
楚云秋道:“万一件仍不是我的对手呢?”
悔恨天道:“那我虽死无憾。”
楚云秋摇头道:“不行,我是代父还债,怎么能伤你,我要是伤了你,梅、楚两家的仇恨岂不更深了。”
悔恨天道:“不会的,你我都还没有娶妻生子。”
楚云秋道:“不管你怎么说,我不会跟你动手。”
悔恨天道:“你会的。”扬手一掌挥了过去。
楚云秋不防有此,脸上被悔恨天捆个正着,“叭”地一声脆响,半边脸多了五道红红的掌痕,鲜血顺嘴角流下。他后退一步,也为之一征!
但他笑了:“悔恨天,你要是想用这种办法逼我出手,那你就错了……”
悔恨天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也没说话,一步欺到,抖手又是一掌。
这一掌比头一掌更重,楚云秋躲得开,但是他没有躲,脸上更红了,血流得也更多了,顺着下巴落在了胸前。
他仍然满脸笑容:“好,咱们就试试,你打吧!”话落,索性闭上两眼。
悔恨天一连又是三掌,楚云秋站得很稳,一动也都没有动,但是,他鼻子里也见了血水。
悔恨天险上仍没表情,右臂断腕处猛力击在楚云秋的肚子上,楚云秋身子往前一顿,他左掌落在了楚云秋颈后。楚云秋连功都没有运,他趴下了。
悔恨天一脚把他踢翻转过来,冰冷道:“你还不动手吗?”
楚云秋冷冷一笑,说道:“悔恨天:你错了……”
悔恨天一口唾沫吐在楚云秋的脸上,道:“你是个儒夫,你父亲够贪生怕死的了,你还不如他。”
楚云秋道:“不要激我……”
梅恨天抬脚踩在他的脸上,冷声道:“怎么样,这滋味儿好受吗?想不到有这么一天,我会把你踩在脚下,而且是踩你的脸。”
楚云秋开了眼。悔恨天忽然抬离了脚,冷冷笑道:“我明白你为什么不动手了,你是明知我不杀不还手的人,你嘴上说要代你父亲还我悔家这笔血债,其实你是不想代你父亲还我家这笔血债,你跟你父亲一样的贪生怕死……”
楚云秋突然睁开了眼道:“梅恨天,不要辱及我的父亲。”
梅恨天两眼寒芒一闪,道:“怎么?你怕听,我就要说,你父亲何止贪生怕死,他还卑鄙下流无耻……”
楚云秋突然挺身站起,道:“悔恨天,住嘴,我跟你放手一搏就是,亮出你的兵刃来吧!”
梅恨天道:“我没有兵刃,就用这只肉拳。”
楚云秋道:“那么,你吃亏了,我有一双手。”探掌抓向悔恨天。
梅恨天吸气飘退半尺,躲过楚云秋这一抓,扬手劈了出去。
楚云秋抬掌迎去。
“碎”地一声震动,楚云秋身躯纹风末动,梅恨天却又为之退了一步。
楚云秋冷冷地笑道:“梅恨天,凭你这身手想报仇?”
梅恨天脸色一变,一语不发,左掌一晃向楚云秋抓了过去。
他这一抓很奇妙,疾快如电,而且满天的掌影,让人难辨虚实。
楚云秋吸气往后退去,梅恨天跨步欺上,抓势不变。
楚云秋心头不由暗生震动,就这微一征神问,梅恨天左掌已到,“嘶”地一声,他胸前衣衫被抓破一大块,指尖插中了肌肤,皮破肉绽,鲜血泉涌而出,胸前马上红了一片,再差分毫便能开膛。
楚云秋只觉一阵疼痛袭上了身,梅恨天招式忽变,五指一拂,疾袭心窝。
楚云秋现在可以躲,也可以出手还击,但是他既末躲闪,也没还击,反而一挺胸把心窝要害迎向梅恨天约五指。
梅恨天马上就发觉不对了,一征喝道:“楚云秋,你……”
楚云秋唇边泛起一丝笑容,没说话。
梅恨天知道楚云秋是有意往他手上台,他本可以撤招收手的,但是现在却来不及。因为他那一招变得快,楚云秋迎得也快,加以双方距离又近,他一声“你”牢出口,指尖已经碰上了楚云秋心窝的肌肤上。
眼看楚云秋的心脉就要断在梅恨天这疾拂而来约五指之下。
蒸地一声惊急嘶喝传了过来:“慕民,住手!”
一点银光跟着喝声来到,像突然闭起一道电光,正中悔恨天小臂。
梅恨天一个身躯忽然向左偏去,右肩正迎着楚云秋胸膛,碎然一声撞在一起。楚云秋身躯微晃,梅恨天却立足不稳向左倒去,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了。
梅恨天左小臂上,缠着一条极细的银线。
一条娇小的人影腾掠而至,落到了两个人面前,赫然是黄婉君!
她脸都吓白了,楚云秋的模样儿她尽收眼底,她急急地道:“慕民!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你怎么能下这种毒手?”
楚云秋为之一征,刚要说话。
梅恨天已翻身跃起,叫道:“小君!你说什么?”
车声镳醣,蹄声震天,尘头大起,十几辆马车如飞驰来。
黄婉君含着泪儿抬手一扬,说道:“你们两个的生身母亲都来了,你们去问问她们两位老人家吧!”
楚云秋讶然道:“我们俩的生身母……”
“双凤门”的人停在丈余外,最前面一辆车上四条人影掠起,比马车还快地腾跃而至,是莫言、时逸、左北斗,还有姑娘萧凄悟。
这四位一起落在楚云秋身边,几乎同时惊叫:“楚老弟你……”
楚云秋含笑抱拳,道:“谢谢四位,我不碍事,一点皮肉之伤。”
就这两句话工夫,马车驰到,“逍遥宫主”跃下马车,“双凤门主”急道:“姐姐小心。”
逍遥宫主闻若无闻,颤声说道:“小秋,你在哪儿,伤得重吗?”
楚云秋一步跨到,道:“干妈,我在这儿,不碍事……”
双凤门主就在逍遥宫主的身后,她道:“云秋!她是你的亲娘生身母,还叫什么干妈呢?”
楚云秋一征,说道:“你……”
只听莫言道:“楚老弟,老时跟老左见过你跟梅少侠,他们俩碰见宫主提到了这件事,宫主这才知道你就是它的亲生孩子。”
楚云秋瞪大了两眼,道:“宫主,你没有弄错吗,楚云秋自小就没有了娘,听我父亲说,我娘生下我之后就过世了……”
逍遥宫主颤声说道:“小秋,楚陵霄不是你的生身之父,他只是你的养父,梅凌烟才是你的生身之父,我并没有死,我是被楚陵霄打下了家后的断崖,他以为我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楚云秋道:“你说什么?梅凌烟才是我的生身之父,我爹他只是我的养父,这……这是怎么回事?”
双凤门主道:“云秋……”
逍遥宫主道:“还是让我来说吧:妹妹。”
一顿按着又道:“小秋,你知道这梅凌烟夫妇感情不好,并不和睦,是吗?”
楚云秋道:“不错,我是知道。”
逍遥宫主道:“你可知他夫妇为什么感情不好,一直不和睦吗?”
楚云秋道:“听说是因为梅凌烟别有所欢。”
逍遥宫主道:“你错了,他不是另有所欢,而是他早在跟他妻于秦氐结婚之前有位红粉知己,他那位红粉知己已怀有他的骨肉,他却奉了父母之命娶了秦氐含烟,他思念他那位红粉知己因而冷落了它的妻子。”
“而他那位红粉知己在伤心断肠之余也嫁了“神手书生口楚陵霄,十月瓜熟蒂落生下了你,你母亲几经思考认为不该瞒楚陵霄,所以把真相全告诉了楚陵霄,谁知楚陵霄知道你不是他的亲骨肉之后大为嫉恨震怒,他毁了你母亲的脸,弄瞎了你母亲的眼,最后把你母亲击落家后断崖。”
“你母亲命大没有死,忍痛逃走,误打误撞跑进了现在“逍遥宫”所在,而楚陵霄却留下了你,把你抚养长大,他所以杀害悔家满门,主要也是为这件事,小秋,现在你明白了吗?”
楚云秋听得心神狂震,脸色连变,一点头道:“我明白了,只是为什么他老人家一直没告诉我?”
逍遥宫主道:“许是他不敢让你知道你不是怕的亲骨肉,我曾经愉愉回去探望过你几次,我虽然看不见,但是我听得见,他视你如己出,既是这样,他焉有不怕你离他而去的道理?”
双凤门主突然说道:“他既有杀害梅家满门之心,又怎么能让你知道你是梅凌烟的亲骨肉。”
逍遥宫主道:“恐怕这也是原因之一。”
楚云秋突然跪了下去,道:“云秋不考,让你在外受苦这么多年。”
逍遥宫主身躯暴颤,两串晶莹之泪从覆面纱后坠下,落在襟前,她伸手颤抖的手扶起了楚云秋,便咽道:“孩于,快起来:这不怪你,造物弄人,我也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她悲喜交集,难以自持,这是做母亲的天性。
而楚云秋却没有太大的激动,这也难怪,他在袜裸中就没了母亲,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没有亲身感受到母爱,如今它的母亲突如其来,这份亲情究竟不够浓厚。尽管如此,却已赚得旁观众人不少眼泪。
姑娘家心软,哭得像泪人儿,连莫言几个都频频举手抹鼻擦泪。
只听双凤门主道:“云秋,听说你找你养父去了,找到了没有?”
楚云秋道:“找到了……”
逍遥宫主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楚云秋道:“家里,他老人家后来回家去了,一直在家里待着没出去。”
逍遥宫主道:“当初他为什么让你齐伯伯代他赴约,你问过了吗?”
楚云秋道:“问了,他老人家是不得已,他老人家要去搏杀“残缺门”那帮人,让齐伯伯代他老人家赴约,暂时拖一下,哪知等他老人家挑了“残缺门”赶去之后,却已迟了一步了。”
逍遥宫主道:“原来如此,我原说这里头一定别有原因,要不然他不会议你齐伯伯代他赴约,他这么对我倒还情有可原,他杀了梅家满门就嫌太过了,过错并不在梅家人,而且他已经毁了梅凌烟的家了,我不知道眼前这些事他怎么应付。”
楚云秋道:“他老人家早在事后就知道错了,所以迟迟没了结只是为兄我一面,他老人家料定我迟早会回家去的。”
逍遥宫主身躯一震急迫:“这么说,他如今已经……”住口不言。
楚云秋点点头,也没说话。
逍遥宫主一袭衣衫无风自动,道:“想不到他竟然这么……这,这是何苦,这又该怪谁?怪他?怪我?还是怪梅凌烟?”
双凤门主道:“姐姐,我说旬公平话,这要怪该怪梅凌烟的父母,当初他一一位要是答应了那门亲事,让姐姐进他悔家的门,不就什么也没有了么?”
逍遥宫主沉默了一下,说道:“或许妹妹说对了,也好,就让他这么去吧!他也只有这一条路好走,要不然眼前这种局面他无法应付,云秋!你把他埋葬在家里了?”
楚云秋点点头道:“不管怎么说,他老人家对我有这么多年养育之恩,而且我事先并未知道内情。”
逍遥宫主道:“不,云秋,你做得对,等一会儿此间事了,我也要看看他去,我总算跟他夫妻一场,而且他对我这样也不能怪他。”
双凤门主叹道:“姐姐真是宽怀大度,自己身受这样,居然这么多年由始至终没有一句怨一言,楚陵霄若是知道,他应该愧煞,人死,一了百了,而且姐姐都能这样,我还有什么说的,恩怨俱消事已了,我……”
逍遥宫主道:“妹妹:既是恩怨已消事已了,而且当年离别重相逢,尤其当年事并不能全怪你,你又何思?”
双凤门主身躯猛然一震,道:“姐姐你……”
逍遥宫主淡然地说道:“妹妹你原谅,我认为骨肉相逢不相认,那真是个天地间最为悲痛的事:”双凤门主身躯泛起了颤抖,她没有说话。
逍遥宫主道:“恨天:当年事你都一清二楚了,你不该高怪你的父亲了,也不该再怪你的母亲了,那是造物弄人,如今你的母亲就在你眼前,还不上前跪认。”
悔恨天听若无闻,征忙地望着双凤门主,他没动,也没说话。
逍遥宫主道:“妹妹,把你的面纱取下来吧,从今以后周不着它了。”
双凤门主迟疑了一下,默默抬手取下了覆面纱。
黛眉凤目,胆鼻檀口,虽然已届中年,但依然国色天香,风华绝代,不愧为当世第一美人悔恨天猛然一阵地激动,突然,他叫了声:“娘!”扑过来跪倒在地。
双凤门主悲喜热泪夺眶,两串晶莹珠泪,扑窍签而落。
她便咽着伸手扶起了悔恨天,道:“孩子,让你受苦了!千不是,万不是,是娘的不是,你只有一宗不是,看看你把云秋打成什么样儿了,还不快过去赔罪去。”
悔恨天转身又要跪倒,楚云秋一步跨到,伸手架住了他,道:“别这样,恨天!这件事咱们事先都不知道。而且咱们是兄弟,弟弟打哥哥两下算什么!”
莫言叫道:“对啊!做哥哥的怎么说也得让着弟弟点儿,挨还不是白挨了!”
这种事是悲喜交集的,经莫言这么一说,悲的气氛也就没有了,喜的气氛却更浓了,大伙儿都笑了。
悔恨天一只手抓着楚云秋,道:“大哥,真没想到咱们俩会是兄弟,难怪我们俩一见面就投缘!”
黄婉君道:“恨天!大哥刚才是不是一直都没有还手?”
悔恨天当即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黄婉君道:“我说嘛,要不然,凭你那几下子能伤得了大哥。”
楚云秋道:“不错,总算有人知道我,这顿打没白挨。”
大伙儿又笑了。笑声中,萧凄悟悄悄地走到楚云秋身旁,低低地说道:“楚相公,我身边带著有伤药……”
莫言轻咳一声,道:“姑娘,可以把那“楚”字省去了。”
一句话红了两张脸,楚云秋心神震颤,萧栖悟羞得蚁首低垂。
时逸抚掌笑道:“老莫什么时候学会这么会说话了,看来到时候这两位非好好跟你喝两杯不可。”
莫言嘿嘿笑道:“我姓莫的别的不会,这一样最拿手,看来还是我来做个现成的媒人吧,宫主……”
楚云秋忙道:“莫老……”
莫言道:“老弟台,你别急了,宫主跟萧姑娘都说好了,要不然人家萧姑娘干什么这样关心你,要不是我这个莫媒婆也不敢轻易抓起这差事了!”
楚云秋忙转望逍遥宫主,只听逍遥宫主道:“云秋,莫老说得不错,我已经代你做主求得萧姑娘首肯了,你不会怪娘多事吧!”
楚云秋心里为之震颤,他红着脸笑道:“怪您?您让我省了事儿了,我感激都怕来不及。”
逍遥宫主为之一征!萧凄悟猛抬蚝首望向楚云秋,娇留上带着惊羞喜,也带着激动,一双美目里所包含尤多,多得令人难以言喻。
莫言一扬拇指,道:“老弟真行,对,这才是须眉男儿本色,大丈夫,大丈夫周不着忸忸恨妮的!”
逍遥宫主道:“以找看这叫皮厚不害躁。”
大伙儿哄然一声又都笑了。
忽听“逍遥宫”的一名姑娘道:“宫主,有人来了。”
大伙儿忙住笑望去,只见远处驰来十几条人影,疾快若飞,身法俱皆一流。
双凤门主诧声道:“这是谁?”
楚云秋目力超人,他已看出来人的几个是谁了。
当即说道:“金陵传家的传天翔跟它的爱女傅飘红,安柳汞的柳不凡,洛阳白璞,衡阳桂天平,杭州郭绍青。”
莫言点头说道:“没错,全是人大家的人,老的带着小的,还有大大世家的高手。”
时逸道:“他们这是干什么?”说话间,六人世家的人已然来近。
楚云秋很自然的目光只落在姑娘傅飘红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才几天不见,姑娘傅飘红消瘦了不少,也樵悻了不少,而且满面都是悲怨神色。
他心里不由泛起一种异样感受,这感受很清晰,但他却说不出什么!
第三十章 一着之差 六人世家的人停在了一丈外,身着青衫,脸色稍嫌凝重的博天翔跟爱女傅飘红站在一起。
其他,冷铁土、柳不凡、白璞、桂天平、郭绍青面前各站着一名老者,分着黑、黄、白、紫、蓝色衣袍,身后也都站着一两个中年人或者是老者。
楚云秋迎前两步,抱拳一拱,道:“博前辈……”
只听冷铁生面前那白面长臂黑衣老者冷然道:“年轻人,我六大世家要找“神手书生”
楚凌霄的后人,哪位是?”
傅天翔道:“这位就是楚少侠!”
楚云秋微微一怔!他满面惊讶,道:“博前辈怎知…”
傅天翔截口道:“是小女回家告诉我的。”
楚云秋猛然想起那天悔恨天解毒时的情景,当时博飘红也在场,他“哦”了一声,道:
“那么诸位找我有什么事?”
傅天翔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白面长髻黑衣老者却冷然道:“事到如今大大世家也不愿再瞒谁了,当年蒙面乔装围攻楚陵霄的就是我大大世家,我们不愿让你逐一找上门,所以主动联袂前来找你,就是为这件事,你明白了吗?”
一听这话,“双凤门主”莫言等都要上前,但他们脚下刚动,“逍遥宫主”就听见了,她抬起了双手拦住了众人。
楚云秋在那里呆了一呆,说道:“原来当日围攻先父的是诸位,这位前辈要是不说我还不知道呢!”
白面长髦黑衣老者道:“现在你知道了。”
楚云秋道:“不错!现在知道了。”
博天翔突然说道:“楚少侠,容我打句岔先表明自己的立场,当年事不管我做得对不对,如今楚少侠你对我传家有大恩,我此来不是为找楚少侠你搏杀的,我是来还债的,我愿意听凭你楚少侠处置。”
傅飘红一来就低着蚁首,此刻猛然抬头望向乃父,叫道:“爹您……”
其他五个世家的主人的脸上变了色。
那白面长髦黑衣老者诧声叫道:“天翔兄,你这是…”
傅天翔正色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你们现在应该明白,我为什么只带我女儿一个人出来,我不是来搏杀的,我带她来只是为让她给我收尸。”
白面长髦黑衣老者脸更白了,点点头道:“好吧!既然这样我五个不便勉强,你金陵博家除外就是。”
博天翔目光一凝,望着楚云秋道:“我的立场及来意已经表明”楚云秋道:“傅前辈是否也能容我打句岔。”
傅天翔道:“少侠请说,博天翔洗耳恭听。”
楚云秋目光一掠博飘红道:“好说,我先请教,博姑娘当日突然要回金陵去,是不是就为这件事。”
傅飘红桥面上幽怨之色顿浓,美目中泪光闪动,她不自主地又低下头。
傅天翔点头道:“不满少侠,就是为这件事。”
楚云秋叮了一口气,道:“我直到今天才明白,我在这儿说句话不知道诸位信不信,别说我不知道当年围攻先父的是人大世家,就是我知道我也不会逐一找上门去的,因为我根本没打算报这个仇。”
“当年之事过在先父,“诸位为的是天下武林,为的是世间苍生,千对万对,我唯一要找的是当初诱使先父舍弃正宗、改习“残缺门”“左手刀法”的人,我认为他才是罪魁祸首,他才是杀我先父的员外,我这话诸位信不信?”
“逍遥宫主”和“双凤门主”连连点头,大大世家的人却听直了眼。
只听傅天翔激动地道:“少侠,真的?”
莫言突然道:“我可以作证,楚老弟对我这么说趟。”
黄婉君道:“这是实情,我楚大哥一直走这种态度。”
悔恨天道:“我也可以作证。”
博天翔鬓发皆动,道:“少侠令人敬佩,打古至今,天地间只有少侠这么一个,我不说别的了,但是我欠少侠的不能不还!”
他探怀掣出了一把匕首,飞快往左腕砍去。
楚云秋电扑而至,探掌抓住了博天翔的右腕,正色道:“前辈做得千对万对,凭什么要废一只手?再说前辈要毁一只手作为报偿,他们五位又该怎么办?”
傅天翔鬓发暴张,身躯暴颤,他在苦笑声中松了手丢下匕首,道:“不管怎么说我不能不有所表示,这样吧,少侠既不把我们大家的人当仇人,我们这六家跟少侠之间便没有丝毫仇怨可言,我把小女送给少快作为报偿吧!”
楚云秋为之一怔!
莫言抚掌大叫:“傅老儿,有你的,这笔债连本带利还得不轻!”
逍遥宫主笑道:“博老好意我母子感激,只是这件事得先问问萧姑娘。”
萧栖悟一怔,羞红着娇播投过感激地一瞥,说道:“您老人家代云秋作这个主就是了”
逍遥宫主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姑娘!我刚才能为他作主,但,现在,却一定要你先点个头。”
萧凄悟迟疑了一下,飞快地扫了傅飘红一眼,整脸大方地道:“有这么一位可爱的妹妹,我求之不得。”
莫言大叫一声,一跳老高。
时逸骂道:“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岁了,留神摔折了你这把老骨头。”
莫言一瞪眼,说道:“怎么,碰着了乐事儿你不许我乐,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能活到八百岁还是改不了的。”
大伙儿笑了。逍遥宫主带笑说道:“行了,云秋,把博姑娘请过来吧!”
楚云秋还没说话,博天翔却一堆爱女道:“丫头,还不快过去见礼!”
傅飘红低着头款摆行了过去。
左北斗耸耸肩,道:“害我空欢喜一场,原以为有热闹可瞧了,谁知道雷声大,连一滴雨都没有,让楚老弟一句话全扫没了,稀松!”
时逸一巴掌挥了过去:“你老小子幸灾乐祸,安的是什么心!”
左北斗是在挖苦那五家,时速是怕那五家挂不住。
其实,都是成名当年的老江湖了,谁又会听不出来。
站在白璞面前那名清灌白衣老者赫然抱拳,道:“楚少侠宽怀大度,使得我王家感到万分羞惭……”
楚云秋料想此老必是白璞的尊人,忙抱拳道:“白前辈千万别这么说”白衣老者一整脸色,正色道:“少侠,老朽要直言一句,当年事我们几家做的不错,但是事隔多年后的今天,我们这几家决没有主动联袂跑来找少侠,意欲联手搏杀少快的道理,这里头有少侠还不知道的内情。”
楚云秋“哦”地一声,道:“白前辈是指……”
白衣老者目光一掠站在柳不凡身前的那名瘦削黄衣老者,道:“这件事柳长老较为清楚,还是由他来奉告吧!”
那名黄衫老者颇为窘迫地干咳一声,抱拳道:“少侠,是这样的,不满少侠说,这一趟是我发柬邀他们来的,只因为“残缺门主”传话要挟,说少侠正在找寻当年涉及令尊的人,我大家若不先联手对付少侠,他就要把我六世家当年蒙面参与涉及令尊的事密告少侠,并且派高手进犯我六世家,要使我六世家两面受敌,我六世家只求自保不得已,只有……”
楚云秋听得心头震颤。
他截口说道:“我明白了,“残缺门”派人找上了柳前辈……”
黄衫老者道:“不,他们的人找上了太子。”
楚云秋“哦”地一声,转望柳不凡,他还没说话,柳不凡已脸色一变跨步越弟把这件事禀报家父的时候,却瞒下了不少,如今,小弟甘领家父重罚,也要把前,忽然抱拳道:“楚儿的胸襟令小弟愧然,“残缺门”的人找小弟是实情,但小实情奉知楚兄……”他把“残缺门”的人利用它的弱点胁迫它的经过,一丝儿不再隐瞒地说了一遍。
他这里把话说完,黄衫老者那里勃然变色,陡扬厉喝,道:“畜生大胆,还不给我跪下。”柳不凡一声没哼跪了下去。
只听黄衫老者厉声又道:“我的脸都给你丢光了,柳家怎么会出你这种不肖的子孙,要你何用!”扬掌劈下。
楚云秋带着一阵风扑到,把掌托住了黄衫老者的右腕,道:“前辈,入非圣贤,谁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当众认错更是勇气可嘉,我佩服不凡兄,更感激他告诉我实情,请前辈看我的面,不凡兄只是一时糊涂,前辈该给他一个机会。”
黄衫老者一顿脚,道:“少侠,你让我父子羞煞愧煞!”
一顿又喝道:“畜生:今天要不是看在少快的份上,我非活活劈死你不可,还不谢过少侠。”
柳不凡仰脸抱拳,刚要说话,楚云秋伸手拉起了他,说道:“不凡兄,从现在起我交你这个朋友,朋友之间是用不着这个。”
只听身后有人叫道:“楚兄,还有冷铁生!”
楚云秋回身望去,冷铁生对他抱起双拳,一脸羞愧之色。
他知道冷铁生要说什么,他并没让冷铁生开口,当即说道:“铁生兄,你也用不着这样,过去的已过去,从现在起大家都是朋友,那就够了。”
冷铁生神情一变,道:“恭敬不如从命,那么我什么都不说了。”
白面长胡黑衣老者冷然道:“铁生,难道你也有对不起楚少侠,辱损家声的地力?”
冷铁生连连点头。
楚云秋忙道:“冷前辈,我和铁生儿有过一次小小误会,打过一次架,就这么回事,你看该怎么办?”
白面长臂黑衣老者听若无闻,寒脸望着冷铁生,道:“铁生,是这么样?”
冷铁生却没有隐瞒,当即从他追赶莫言为楚云秋所拦说起,一直说到他几次下手劫夺那一页三武刀法。
冷铁生把错全榄在自己身上,被南宫海天诱骗、利用的事,他只字未提。
他那里说完话,白面长髦黑衣老者脸上变了色。
楚云秋却一步跨前说了话:“前辈,年轻人血气力刚,都有个糊涂冲动的时候,冷前辈赏我个脸。”
只听萧栖悟道:“冷前辈,这件事我清楚,冷公子是受了家兄南宫海天的骗,不能全怪冷公于。”
白面长髦黑衣老笑了笑,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要不是楚少侠宽怀大度,我这个儿子早没了,我居然跑到这儿来要跟楚少侠拼命,真是羞煞愧煞!”
抬眼望向冷铁生,目中两道寒芒直逼过去,冰冷道:“畜生!你好好的给我听清楚,也给我牢牢的记住,这回全看在楚少快的面子上,再有下次,我会当没你这个儿子。”冷铁生低头恭谨答应。
楚云秋呼了一口气,道:“行了,一场要起的干戈化为玉帛,从现在起大家都是朋友,而且是好朋友,为免“残缺门”乘虚侵袭,诸位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容我日后一一登门拜望……”
白面长髦黑衣老者说道:“少侠放心,我们几个临出门的时候都把家里作了万全的准备、最妥善的安排,虽不敢说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却敢说“残缺门”难越雷池一步,现在我们还不回去,我们要追随少侠左右,剿灭了“残缺门”这群余孽之后才返家门。”
另五家主人异口同声,都是这么说。
楚云秋一抱拳道:“我不敢当诸位这追随二字,诸位急公好义,为天下武林而置府上的安危于脑后,也令我敬佩,不过我仍请诸位就此回府。“残缺门”的伎俩防不胜防,他们在短期内若不扩充实力,拿几处有利的据点,势难再在武林中生存,而有利的据点只有当世约六人世家,我敢说他们对六人世家必不轻易放手,千力百计、不惜牺牲也非要达到他们的阴谋不可。
所以找认为只要诸位能各守门户,不让他们夺得这几处有利的据点,诸位要尽的心、出的力,较诸位在江湖上追逐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诸位都是明智高人、成名当年的武林前辈”只听博天翔导。“多谢少侠指点,少侠不用再说了,我这就头一个回去,我仍是那句话,让飘红跟着诸位在外头历练历练,到时候我再来接她回去,告辞。”他一抱拳要走。
楚云秋忙道:“傅前辈请慢走一步,这儿有前辈一个亲戚要跟前辈谈谈。”
傅天翔讶然道:“少侠是指…”
楚云秋一招手道:“空群兄过来。”
薛空群纵掠而至,他自报姓名,表明身分之后马上跟博天翔谈上了。
傅天翔这里暂时留了步,另五个世家主人纷纷告辞,接连率众离去。
其他五个世家的人刚走完,傅天翔也跟薛空群谈完了话,转个身跟众人打了个招呼也走。目送傅天翔离去之后,楚云林回过身,只听逍遥宫主道:“云秋,咱们现在是……”
楚云秋脸上浮现一片凝重神色,道:“娘,有件事我一直没机会说,恨天想必也跟我一样……”
逍遥宫主虽看不见,但她听得出爱于的语气不对,忙道:“什么事?”
楚云秋口齿启动,要说,但他旋即又改口道:“还是让恨天说吧,他比较清楚。”
大伙儿的目光一起转向悔恨天,悔恨天自然知道他这位同父异母的兄长说的是什么事,他当即忍着悲痛把乃父悔凌烟遇害的经过说一遍。
静静听毕,大伙儿脸上都变色,莫言头一个叫道:“梅凌烟已落得那么的悲惨,“残缺门主”那匹夫居然还不放过他,简直不是人。”
时逸咬牙道:“这匹夫,就别让咱们找到他。”
柳不凡主脸色煞白,凤目涌泪,悲声地说道:“姐姐:你说这叫什么,这叫什么:这叫什么啊:”逍遥宫主却是相当的平静,道:“妹妹,我说句不该说的话,尽管好死不如赖活,但凌烟现在的情形却生不如死,如果我没有纠错,他所以拖这么一个身子直到如今,用心恐怕跟楚陵霄一样,一日一到时候,他仍是要去的,如今只不过是早走几天而已。”此言一出,众人无不黯然低头。
双凤门主道:“姐姐说得不错,只是,我不甘心让他就这么毁在那个匹夫手里。”
逍遥宫主道:“那是当然,咱们这不就要去找那匹夫吗?”
楚云秋道:“哼!那匹夫咱们是一定要找到,只是有件事二位留意到没有。”
逍遥宫主道:“什么事?”
楚云秋道:“爹多少年来对你一直念念不忘,甚至不惜冷落秦姨,他老人家怎么会再作他想,所以找对“残缺门主”指他老人家夺妻毁家”柳不凡主道:“不可能,这是那匹夫无中生有。”
逍遥宫土点点头,道:“我也这么想。”
楚云秋道:“还有,根据适才柳不凡以及恨天所说,我也见到那个楚字,“残缺门主”
似乎处心积虑想挑起我跟恨天之间的拚斗,这是为什么?”
双凤门主道:“显而易见的,这是位想假你之手为他除去梅家这封父子。”
楚云秋道:“既然他老人家跟他无怨无仇,他为什么害得老人家终生残废于先,又想恨我手除去老人家和恨天于后?”
双凤门主道:“这……这恐怕就要问那匹夫自己了。”
楚云秋道:“他知道不知道我跟恨天都是老人家的亲骨肉?”
逍遥宫主娇躯震颤,众人无不色变。
双凤门主惊骇摇头道:“不,他不可能知道。”
楚云秋道:“你别忘记,我养父曾经在他“残缺门”学过“左手刀法”,也就是说我养父在“残缺门”待过一个时期。”
逍遥宫主急道:“你是说你养父告诉过他?”
楚云秋道:“并不一定是有意的,但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
莫言叫道:“真要是这样的话,这匹夫未免太狠毒一点!”
时逸冷冷地道:“你把他当成大悲大慈的观世音吗?”
“还有……”楚云秋道:“要真是这样的话,恨天造“残缺门”学习“左手刀法”就八成是经过安排的“残缺门主”的“左手刀法”最终是让人自己亲手毁灭自己,照这一点看,“残缺门主”的阴谋应该是先假我之手除去老人家,然后再议恨天为父复仇杀死我,最后再使恨天毁灭自己!”
逍遥宫土、双凤门主双机伶暴颤。双凤门主说道:“一句话,他是有着让梅家骨肉相残,好狠毒心肠,错非云秋机警冷静,错非我们姐妹还在人世,这……”机伶又一顿,住口不言。
用不着她说下去,谁都知道这后果。
只听悔恨天道:“我看那匹夫一定知道我跟大哥的关系。”
双凤门主道:“何以见得?”
悔恨天把残废老人遇害时的情形说一遍。
最后他说道:“爹当时正在石几上以断腕写字,写的是“云秋不是楚陵霄…”很显然的,爹是要告诉我大哥不是楚老人家的亲骨肉,而是我同父异母的大哥,但是“残缺门”的人没容爹写下去,分明是怕我知道真相之后,他阴谋难以得逞,他们害死爹之后又图嫁祸楚老人家,这不正是让我搏杀大哥吗?”
双凤门主颤声道:“恐怕就是这样的!”
逍遥宫主说道:“梅家究竟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他竟然这么狠毒,让梅汞的骨肉相残,一个也不留!”
楚云秋高扬眉梢,两眼之中的杀机夺人,说道:“秦姨刚刚说过,就要问问他自己,才能明白。”
悔恨天冷冷地道:“大哥,咱们走?”
楚云秋接口道:“走自然是要走,只是”突然两眼暴闪寒芒,同悔恨天一打手势,兄弟俩一主一右,同着近十丈远近处一座后临密林的士丘扑过去,眼下都是老江湖,一见这情形就全明白。
莫言忍不住要跟过去,双凤门主抬手拦住他的去路。
楚云秋和身法极其快速,转眼工夫便一左一右地绕过土丘,一绕过土丘两个人便都看见,其后草丛里趴伏着一个黑衣蒙面人。
楚云秋和悔恨天绕过土丘,已经来到他身前三丈内,他居然毫无所觉,还爬伏在草丛里不动。
悔恨天忍不住一声冷笑扑过去,楚云秋急道:“恨天!留活口。”
那黑衣蒙面人这才条然惊觉,他一惊抬头,心胆欲裂,翻身使往树林逃。
他身法居然相当滑溜,相当快,悔恨天一把没抓着他,只把他的衣衫扯下来一块,眼看他就要跑进树林里。
楚云秋早防着他这一手,一个起落扑到,扬手一掌把那黑衣蒙面人打得翻个肋斗。悔恨天紧跟着扑到,一脚飞出踢断黑衣蒙面人的一条腿。
黑衣蒙面人顿时昏过去,楚云秋俯身一把抓起,腾身而起。
弟兄两个回到众人的面前,楚云秋把黑衣蒙面人扔在地上,众人都认得出这是“残缺门”的人,脸上都变了色。
那黑衣蒙面人居然一动没动一下。
悔恨天冷冷笑道:“想装死,你可是找错人呢!”
抬脚踩在黑衣蒙面人那条断腿骨折之处。
黑衣蒙面人大叫坐起,他两手抓住断腿处。
悔恨天冷冷地道:“说!你鬼鬼祟祟躲在土丘后干什么?”
黑衣蒙面人没说话,悔恨天脚下加上一分力。
痛上加痛,痛澈心肺,黑衣蒙面人不是铁儿打的金刚,铜浇的罗汉,他哪里受得这个。
他性叫道:“我说!我说!我是奉命来窥探动静的。”
楚云秋道:“奉你们门主之命?”
黑衣蒙面人点头道:“是的!是的!”
楚云秋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黑衣蒙面人摇头道:“我不知道。”
悔恨天双眉一扬,脚下又要用力。
“快剑”郑华一个箭步掠过来,伸手抓起黑衣蒙面人头上的黑市罩,一张马脸不知怎的,面部不带一丝儿血色;两道残眉,一双凸睛,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于,如今满头都是汗,汗珠儿一颗颗赛豆大。
只听郑华道:“郑太原!果然是你!”
白脸小胡子头一低,没说话。
郑华冷笑一声,道:“部太原,你是个聪明人,谅必周不着我多说什么,“残缺门主”
对咱们怎么样,他是个怎么个用心的人,你我都明白,你既然在附近躲着,刚才大大世家的情形你也该看见。”
““残缺门主”的覆亡毁灭已是顷刻问的事,识时务者为俊杰,如进退都是高人,你还为他顾什么义?尽什么责?只要你把的藏身处告诉楚少侠,姓郑的拍胸担保大伙儿拿你当朋友,绝不再难为你,我话就说到这儿,福祸吉凶摆在你自己手里,你自己斟酌斟酌一下后果吧!”
白脸小胡子一听这话抬起头儿,道:“姓郑的,丈夫一言?”
郑华道:“快马一鞭。”
白脸小胡子转望楚云秋,道:“姓郑的说话可算数?”
楚云秋道:“说一句是一句。”
白脸小胡子点头道:“你们到“逍遥宫”去找他吧!”
大伙儿听得都一征:逍遥宫主道:“怎么,他现在在“逍遥宫”?”
白脸小胡子道:“你们走以后他就去,他认为你们想不到他会在那儿。”
逍遥宫主道:“这倒是实情。”
双凤门主道:“好狡猾的东西。”
楚云秋冲悔恨天一招手,悔恨天抬起踩在白脸小胡子骨折虚的料,然后楚云秋望着白脸小胡子道:“我们说一句算一句,不过为防你通风报信,以及证实你说的话的真假,我们要带你一起到“逍遥宫”去,只要“残缺门主”他确在那儿,“残缺门”败亡毁灭的时候,就是我们放你的时候。”
一指落下点上白脸小胡子的穴道。
薛空群过来提起白脸小胡子,转身走向马车。
楚云秋抬眼望向逍遥宫主,说道:“娘……”
逍遥宫主道:““逍遥宫”那么个灵秀幽雅所在,岂容这帮邪魔盘据,咱们巨-田就赶回去。”迈步往马车行去,萧凄悟性跟过去撬扶。
楚云秋道:“娘,这件事我跟恨天去就行,用不着劳师动众。”
莫言叫道:“这啡什么话,除魔卫道,人人有责,老弟,你这是心痛我们,还是瞧不起我们。”
楚云秋转过脸去道:“莫老…”
逍遥宫主道:“云秋!不要再说了,莫老说得是,除魔卫道人人有责,要去就大家一起去。”她在萧栖悟的撬扶下上了马车,楚云秋没再说。
仍然是黄婉君坐着那顶软轿当先开道,一支队伍浩浩荡荡,直奔“逍遥宫”w离“逍遥宫”还有一里之遥,楚云秋就命车轿停下,步行向“逍遥宫”接近,“逍遥宫主”两眼不便,坚持让她坐上那顶软轿。
薛空群跟仙儿带着“逍遥八钗”,在前面开路。
经过一个山口,队伍在山间上下,弯拐,除“逍遥宫”的人,还有萧栖悟、莫言之外,谁都等于是头一回踏上往“逍遥宫”的路。
沿途只见怪石林立,古木参天,山泉清澈冷例,飞瀑处处喷珠,奇花异卉,鸟语阵阵,对这幽雅美景无不叹为观止,赞不绝口。
约莫顿饭工夫之后。
薛空群和仙儿等突然停住,而且打手势命后头人停下来。
逍遥宫主道:“可是已到山上?”
薛空群道:“正是。”
逍遥宫主道:“我跟你秦姨还有萧姑娘偕同云秋跟恨天进去,你跟仙儿带他们诸位以及“双凤门”、“逍遥宫”的人四千布上桩卡,只要见是“残缺门”的人外闯,一律擒下,不许走脱一个,等到搏杀那恶魔之后,看看哪些是他死党,哪些是被他施药控制,然后再决定留放。”
逍遥宫主说的话,大家自无异议,在薛空群恭应声中立即四向掠去。
逍遥宫圭在萧栖悟扰扶下走下软轿。
她缓缓地说道:“云秋:恨天:从这儿往前走约莫二十女,有一块插天壁拦住,山壁下有个一人高的洞穴,从这洞穴进去就是“逍遥宫”,你们兄弟俩前头走吧,记住,除“残缺门主”,一律暂留活口。”
楚云秋、悔恨天恭应一声,并肩往前行去。走约莫二十女,果然一块插天峭壁拦住路,峭壁下果然有个一人高的洞穴,宽窄可容两人并肩。
只见寂静空荡,没有一个人影,也听不见一点声息。
双凤门主道:“莫非那人骗咱们。”
逍遥宫主道:“他没有那么大胆,不会把自己的命赔进去,或许那邪魔以为咱们想不到他在这儿,所以投在外头布上桩卡。”
双凤门主道:“但愿是这样。”
说话间,已到洞口前,楚云秋、悔恨天双双运功护身衍了进去。
这个洞并不怎么深,只不过两女余,快要出洞的时候,忽听一阵步履声从里头传过来。
楚云秋忙打手势,示意悔恨天跟身后的人贴向洞壁。
洞势是直的,没有一个凸凹处,难以掩护身形,但是贴在洞壁上总没有站在洞中央那么的显眼。
步履声由远而近,一个黑衣蒙面人从洞外文余处转过来,他够眼尖,转过来就看见洞里的人。他一忙停步,旋即转身就跑。
楚云秋哪容他跑,飞身疾掠出洞,比脱弓之矢还要快,一转眼使到黑衣蒙面人的身后去。
那黑衣蒙面人却也机警,闻得脑后风生,知道跑不得,霍地转过身来,当胸一掌直劈楚云秋要害。
但是怕没有楚云秋来得那么的快。当他一掌劈出之际,楚云秋的右掌和右膝,已同时到达他的喉管跟小腹部位,他小腹上挨一下,张嘴却叫不出声来。
不但叫不出声来,而且气一懋,胸口一闷,凝聚右臂的买力也跟着消失于无形,右掌软绵绵地垂下来。
楚云秋冷然道:“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残缺门主”现在在什么地方,要不然我捏断你的脖子。”
那黑衣蒙面人说不出话来,抬手往里指一指,手刚那么一指,腰腿上挨一下,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
楚云秋把他放在地上,回过身道:“看来那人没骗咱们。”
悔恨天腾身就要往里扑,楚云秋伸手抓住他。
他说道:“冷静点儿,他既然在这里,你还怕他插翅飞走不成?”
悔恨天满脸汉人杀气,道:“大哥,我求你,待会把他留给我。”
楚云秋道:“你别忘记,他也是我的仇人,而且是武林公敌,不管怎么说,不许躁进,困兽之斗最要小心。”
双凤门主道:“慕民!你大哥是对的,多跟你大哥学学!”
悔恨天脸上杀气微敛,道:“我会听大哥的话的。”
楚云秋拍拍他,道:“走吧!”兄弟俩阱肩大步走进谷里。
谷里寂静空荡,谷壁上那巨大的洞口里也寂静空荡,好像偌大一处所在,只有刚才那黑衣蒙面人似的。
逍遥宫主道:“恐怕他在宫里,“逍遥宫”虽没有什么机关消息,但门户众多,申道纵横,而且都互相连通的,你们兄弟俩进去的时候要小心点儿。”
楚云秋道:“娘,山腹里可有别的通道通外头?”
逍遥宫主道:“那倒没有。”
楚云秋道:“那咱们不一定非进去不可。”
一顿扬声说道:““残缺门主”!我们已找到你,你可以出来了。”
这句话楚云秋灌注了内功买力,震得洞里隆隆作响,不愁洞里的人听不见。
这句话话声方落,洞里有动静出现。
巨大的洞口里,一连扑出亡、八个黑衣蒙面人。
楚云秋、悔恨天门身迎上去。他两个如虎入羊群,只见在七、八个黑衣蒙面人之中闪几闪,那七、八个黑衣蒙面人便全躺下,一个也没有走脱。
七、八个黑衣蒙面人躺下,没见再有黑衣蒙面人出洞,洞里面,又归于寂静空荡。
双凤门主道:“云秋:这些人当中只有你一个人见过“残缺门主”,看看这几个人当中可有他。”
楚云秋心里明白,这七、八个黑衣蒙面人当中,绝不可能有那“残缺门主”在,因为他跟“残缺门主”动过手,他知道“残缺门主”功力深浅。
他微一摇头,刚要说话。
只听一声轻笑从洞深处传出来:“你也太小看“残缺门主”……
楚云秋脸色一变,说道:““残缺门主”~”“不错:”洞中人笑道:“还是楚陵霄这个儿子行,他一听就知道是我。”
楚云秋冷冷一笑,道:“恐怕你知道我不是“神手书生口的亲骨肉吧:”洞中人惊道:
“你怎么知道……”话声忽转诧异道:“你不是楚陵霄的亲骨肉,谁说的?”
楚云秋冷笑一声,刚待再说,只听逍遥宫主道:“我说的,我告诉他的。”
“你P”洞中人道:“你是……”
逍遥宫主道:“此地的主人,楚云秋的生身之母,曾经是楚陵霄的妻子,你认识我这个人吗?”
洞中人失声叫道:“楚云秋的生母,曾经是……你……你没死。”
逍遥宫主道:“原来你对悔、楚两家的当年知道得很清楚!”
洞中人道:“我何止清楚,我……我……当年是谁救你的?”
逍遥宫主道:“上苍。”
洞中人道:“而后,你就成为逍遥宫主?”
逍遥宫主道:“不错。”
洞中人忽然变得很激动,一连叫出三声“好”!
然后他淡然地说道:“原来你……怎么不让我早知道,怪不得我花费多少年的心血所安排的会功亏一簧,毁于一日一,原来你这贱人还活在世上…”
楚云秋震声喝道:“匹夫,住口!”
只听洞中人冰冷地道:“楚云秋!你不要在这儿大呼小叫的,我骂她骂得有道理,她怀着梅凌烟的孽种却跑来嫁给我……”
楚云秋入耳一声“孽种”激忿难过,没听清楚后面的话,就要往里扑。
逍遥宫主大喝道:“小秋,站住:”一顿,问洞中人道:“你刚才怎么说的?”
洞中人嗓音忽变道:“多年的心血已付东流,现在就是让你知道,也是不要紧的,贱人,你以为我是谁?”
楚云秋、双凤门主,不禁为之猛然一征!
逍遥宫主身躯猛震:她失声叫道:“你……你是楚陵霄?”
洞中人哈哈狂笑,从山腹内透传而出,笑声显得震耳:“贱人,这么多年难得你还能转出是我……”
楚云秋失声叫道:“爹,是……”
“住口!”洞中人笑声忽敛,冰冷说道:“我不是你爹,你是梅凌烟的孽种,也不配叫我爹。”
楚云秋道:“可是你……”
“你不要再说!”洞中人道:“别以为我对你有养育之恩,你要是这么您的话你就错了,我当初所以留下你并不是以为你无辜,那是我的巧妙安排,我要留下你,让你们骨肉相残。当初我杀害梅凌仅一家的时候,所以留下他那个儿于,为的也是这个,我要让你们骨肉相残,让你亲手杀梅凌烟,然后,让你那同父异母的兄弟杀你,最后,再让他走上毁灭自己的路……”
楚云秋脸色煞白,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双凤门主冰冷道:“楚陵霄!梅凌烟跟你有什么仇……”
洞中人道:“他跟我有什么仇,他等于夺我的妻于……”
双凤门主道:“可是,你也夺去它的妻子,不是吗?”
洞中人道:“不错,可是我认为还不够……”话锋忽地一顿,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夺他的妻子,你又是谁?”
双凤门主道:“秦含烟,认识吗?”
洞中人再度狂笑:“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居然也还在人世,楚某人我英雄一生,打从第一个肋斗就已栽在女人的手中,想不到到头来,我仍然还是栽在女人的手里……”
逍遥宫主颤声道:“楚陵霄,你能杀梅凌烟而不杀梅凌烟,以狠毒的手法毁去它的容,刷他的眼,废它的一双手,让人认不出他是谁,让他有口不能言,也是为想让他骨肉相残。”
“不错!”洞中人道:“我索性全告诉你吧:当年我害你之后,就动上梅凌烟的脑筋,我先乘他们夫妻不和之际,下手夺来秦含烟,然后在齐九泉替我赴赤壁之约的前一天,我赶到扬州去,屠杀梅凌烟满门,我故意留下梅凌烟的儿子,不料却漏掉梅凌栗本人,原本这样谁也想不到是我下的毒手,纵然知道,可是第二天我却已死在赤壁之下,谁又会再追这件事。”
楚云秋震声道:“这么说,那位老人就是我父亲?”
洞中人道:“不错,可惜你不认得他,可惜当时他没敢告诉你,其实它是一番好意,它是怕你知道内情真相后跑去找我,为我所书,你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