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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火灵圣母
有些茶客,三三两两的会帐下楼,也有人随着上来,有些老客人
,已在吩咐茶博士准备酒茶。
原来这家茶楼,在下午喝茶的时候,是茶馆,到了上灯以后,就
变了酒楼,于是茶客也成了酒客。
岳少俊要了一碗看肉面,一笼小笼包,匆匆吃毕,付帐下楼,转
回客店。
店伙一眼看到岳少俊,立即迎了来,陪笑道:“公子爷,小姐这
时候没到,大概今天不会来了。”
竺秋兰依然没来!
岳少俊心里不禁暗暗有些着急,竺秋兰如果找到了娘,她一定会
赶来,莫非她娘不在扬州,她循着记号找下去了?
不!她娘如果不在扬州,她也一定会赶回来告诉自己的,不可能
一个人走的,莫非她出了什么事了……
店伙见他半响没有作声,又陪着笑道:“公子爷,你老替小姐留
的房间……”
岳少俊道:“不要紧,房间仍然留着好了。”
店伙连声应是,巴结的道:“公子爷,小的已经点上了灯,你老
先请回房,小的这就给你打水去。”
岳少俊走入后进,推门而入,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这一股
幽香,拟有若无,普通得极难闻得出来,分明有女子在房中逗留过一
阵,才会留下香气。
岳少俊心中突然一动,暗道:“莫非兰妹已经来过了?”急忙举
目一瞧,果然看到桌上灯下压着一张素笺,上面有一行字迹!
果然是兰妹来过了,敢情自己不在,她留下字条又走了!
岳少俊迅快的走近桌子,移开灯盏,拿起那张素笺,又有一阵淡
淡的幽香,钻进鼻孔,素笺上字迹十分娟秀,那是用黛笔写的:“月
上柳梢,瘦西湖五亭桥边,恭候侠驾。”
没有称呼,也没有具名,光看这口气,绝不像是竺秋兰写的。这
会是谁?
店伙送来脸水,又沏了一壶茶,陪着笑道:“公子爷还有什么吩
咐么?”
岳少俊问道:“伙计,瘦西湖如何走法?”
店狄笑道:“路是不远,只是瘦西湖在天宁门外,这时城门已经
关了,公子爷要逛湖,明天一早去才是。”
一面说了一个大概的方向,才行退出。
岳少俊重又取出素笺,仔细的看了一遍,细数自己认识的姑娘,
只有竺秋兰,恽慧君,连恽慧君的丫头小翠也算上了,不过三人而已
!
从这张素笺上的口气看来,和自己似乎并不陌生,但自己就是想
不起……
现在他考虑的去还是不去?
恽慧君身落人手,竺秋兰一去不返,如今既然有这么一位姑娘约
见,这机会自己自然不能放过。
这就过去闩上房门,抬手熄灯,悄悄穿窗而出,越过两处民房,
跃落后巷,已是街尾,这就依照店伙所说方向,直奔天宁门。
不过片刻,便己奔近掀门,数丈高的城垣,迤逦而来,黑压压的
遮住了一半天色。
岳少俊避开正路,循着城墙而行,走到较为荒僻之处,才略一吸
气,双臂一抖,凌空直上,一下跃登城头,然后轻轻飘落城外,已可
看到潋灩湖光!
这时正当孟冬十月,瘦西湖空荡寂静,不见半点人影。
岳少俊不知那人素笺上说的五亭桥在那里,只好沿着湖堤信步走
去。
夜色膝陇,果然有一座亭子矗立在数丈之外,亭子四周,围以稀
稀疏疏的柳树,雕栏曲折,有桥相通,景色十分清幽宁静!
想见春日柳丝吐绵,波光荡漾,这座临水亭子,必然仕女如云,
鬓影衣香,使人徘徊忘返……
他心中暗想:“月上柳梢,这大概就是五亭桥了!”
只可惜今晚没有明月!
他缓步行去,如今亭子渐渐接近了,他已可看到一个苗条人影,
秀发披肩,一手扶着雕栏,站在那里,面向亭外,凝目远眺,自己看
到的只是她的背影!
她似在等人,又似在沉思,连岳少俊已经走近亭前,都一无所觉
。
美人斜倚玉栏杆,惆怅花容一见难,岳少俊依然猜不出她是谁来
!
她没有转过身来,他不便贸然讯问,只好在亭外站停下来,轻轻
咳下一声。
苗条人影问道:“是岳相公么?”
声音娇脆,岳少俊虽觉听来极熟,只是想不起她是谁?
这就拱拱手道:“正是岳某。”
那苗条人影轻笑道:“我在这里已经恭候你一刻之久了!”
她这话隐然有责怪之意,怪他来的太晚了些,但她在笑,笑就没
有深责之意了。
岳少俊道:“姑娘约在下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自然有了!”
苗条人影直到此时,才缓缓的转过身来。
这下,岳少俊看清楚了,她,不就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仲飞
琼仲姑娘吗?
会是她!
岳少俊微微一怔,拱手道:“原来是仲姑娘。”
仲飞琼那双清澈深邃的凤目,宛如两颗闪着晶莹光亮的寒星,凝
注着岳少俊,嫣然说道:“你以为约你到这里来的是谁?”
岳少俊道:“在下就是猜不出来。”
仲飞琼柔笑道:“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吗?”
岳少俊道:“姑娘宠召,究竟有何见教?”
仲飞琼凤目含情,脉脉的望着他道:“既来之,则安之,我又不
是老虎,会把你吃掉,进来,请坐呀!”
她已俏生生的走近亭子中间,抬了抬纤手,作出肃客入座的样子
,然后当先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岳少俊看她这么说,也只好跟着走入,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这时云层渐开,半轮明月,从如絮浮云中钻了出来,月华如水,
波光如镜,显得分外清幽!
岳少俊面对佳人,只觉她一身窄窄的玄色衣衫,紧裹玲瑰娇躯,
经月光一照,更显得她纤腰一握,婀娜多姿,她身上穿的玄色衣衫,
衬托出她粉脸樱唇,秋水明眸,就显得更艳若桃李,更冷若冰霜!
不,今晚她并不冷,清澈而深邃的风目之中,一直含蕴着脉脉情
意,和她平日冷峭模样,如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岳少俊借着月光,望看她,几乎有些微微出神。
仲飞琼似乎并无所觉,轻轻挑了下眉毛,嫣然道:“月亮终于出
来了!”
岳少俊憬然发觉自己有些失态,玉脸不禁一红拘促的道:“仲姑
娘到底有甚么见教?”
仲飞琼微笑道:“我在街上看到你,所以约你到这里来,想和你
谈谈。”
岳少俊听得忽然心中一动,问道:“姑娘到扬州来,有什么事么
?”
“没有什么。”
仲飞琼举手掠了一下披肩秀发,说道:“我是晋见一个人来的。
”
岳少俊道,“那么姑娘要和在下谈什么呢?”
仲飞琼道,“我也想问问你,到扬州是做什么来的?”
岳少俊道:“你问这活,什么意思?”
仲飞琼望着他,徐徐说道:“你不肯说?是么?其实你不说我也
知道,你是为恽慧君来的。”
岳少俊脸色微沉,说道:“是你劫持了恽小姐。”
仲飞琼幽幽的道:“你错怪我了,劫持恽慧君的并不是我。”
岳少俊逼问道:“那会是谁?”
仲飞琼道:“今晚我不顾一切,约你到这里来,就是有一句话告
诉你。”
岳少俊道:“姑娘请说。”
仲飞琼看了他一眼,含情问道:“我说出来了,你肯听么?”
岳少俊道:“你说出来听听?”
仲飞琼一脸诚挚的道:“听我相劝,你明天一早,就离开扬州。
”
岳少俊冷然道:“为什么?”
仲飞琼道:“恽姑娘虽遭人劫持,但并无危险,只要拿吸金剑去
交换,对方立可放人,再说得明白一点,如果不拿吸金剑去交换,谁
也救不了她,所以你在不在扬州,都是一样。”
岳少俊冷笑道:“姑娘邀约在下,原来是作说客来的。”
仲飞琼粉脸微变,说道:“你说什么?我是作说客来的?”
岳少俊哼道:“难道不是?岳某既然插手,岂会轻易退走?除非
你们立刻放了恽慧君。”
仲飞琼气愤的道:“岳少俊,你真有些不识好歹!”
岳少俊道:“在下如何不识好歹?”
仲飞琼忽然幽幽一叹道:“岳少俊,难道我的话,你一句也不肯
相信么?我说劫持恽慧君的,另有其人,你不肯见信。我劝你明朝离
开扬州,原是一番好意,你也不肯见信,好像我今晚约你前来,和你
说的话,都是预先设好的圈套,要你上当似的……”
她说到这里,已是满眼幽怨,一个平日冷面冰心的仲飞琼,如今
却化成了万般柔情,接着幽幽的道:“岳相公,二个女孩子,一生以
名节为重,我仲飞琼一向眼高于顶。没把男人放在眼里,自从和你相
遇,自从……那晚替竺秋兰疗伤……”
她晕红双颊,说到碍口之处,似乎说不下去。
岳少俊听她提起那晚金铁口以“隔身传功”,替竺秋兰疗伤之事
,也不禁玉脸一热,蹑哺道:“那晚委屈了仲姑娘,在下实在过意不
去。”
仲飞琼目光一抬,说道:“岳相公不用说了,只要你有这份心就
好,再说我虽然仍是冰情玉洁女儿身,可是我的心已经……已经属于
……你的了……”
岳少俊心头不期一震,忙道:“仲姑娘……”
仲飞琼不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岳相公,仲飞琼今晚不顾女
儿家的羞耻,向你剖心示爱,我并不是淫荡无耻的人……总之……谁
叫我生为女儿身……”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那晚,金铁口以“隔身传功”,女孩儿家
不该让人碰的地方,都给岳少俊抚摩殆尽!
她不向岳少俊表明心迹,这话能向宝诉说呢?
岳少俊这下可作难了,望着仲姑娘,搓搓手道:“姑娘这番深情
厚爱,照说在下……”
仲飞琼凄婉一笑道:“我知道你心中另有所属,我今晚向你说出
这番话来,并不是要你同情我,怜惜我,更不想你也爱我,和夺人所
爱。我只希望你知道我的心,海内存知己,我说的是一个‘存’字,
存在你心里,存在我心里……”
岳少俊听了她这般缠绵悱恻,一时大为感动,那还把持得住,情
不自禁伸手抓住仲姑娘一双柔荑,说道:“琼姊姊,你对我太好了,
小弟愿意把你当作亲姊姊一般看待……”
仲飞琼任由他握住了双手,粉脸生晕,转愁为喜,嫣然笑道:“
俊弟,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她缓缓抽回手去,低低的道:“俊弟,那你就听琼姊姊的话,明
天一早就离开扬州,好么?”
她又旧话重提!
岳少俊抬目道:“琼姊姊,你为什么一定要小弟离开扬州呢?”
仲飞琼道:“这里应该没有你的事,你还是离开的好。”
岳少俊听得出,她是不肯说,其中一定另有缘故,这就说道:“
小弟承蒙姊姊不弃,结为姐弟,姊姊还要瞒着我么?”
仲飞琼唉了一声,柔声道:“不是姊姊要瞒你,实是……实是…
…”
岳少俊道,“究竟是什么事,姊姊这般吞吞吐吐,不肯实说?”
他一口一声“姊姊”,叫得仲飞琼芳心无主,低声道:“好,我
告诉你吧,姊姊这次赶来扬州,是晋见火灵圣母来的,你有没有听人
说过火灵圣母?”
岳少俊摇摇头道:“没有。”
仲飞琼道:“这也难怪,你一向很少在江湖走动,火灵圣母就是
崆峒姬山主的师妹祝灵仙,练成一身火功,数十年来,罕有对手……
”
岳少俊道:“这和小弟有什么关系?”
仲飞琼道:“本来和你没有关系,但……”
她还没有说下去,岳少俊轻“哦”一声道:“找知道了,恽慧君
是给火灵圣母掳去的,对不?”
仲飞琼道:“姊姊既然说了,就不想瞒你,火灵圣母要的是吸金
剑,只要归云庄交出吸金剑,她绝不会难为恽慧君的,所以你还是离
开的好。”
岳少俊面有难色,望着仲飞琼道:“小弟也不敢瞒骗姊姊,吸金
剑就在小弟身上。”
仲飞琼惊奇的看了岳少俊腰间一眼,说道:“剑在你身上?”
“是的。”
岳少俊道:“小弟佩着的就是吸金剑,这是宋老爷子托小弟送到
归云庄来的。”
他把宋老爷子之托:和面见恽夫人之事,大概说了一遍,接着道
:“小弟已经答应了恽夫人,势难反悔……”
仲飞琼轻“嗯”一声,双蛾微蹙,沉吟了半响,才道:“恽夫人
愿意以剑易人,你即已答应了她,自然不能反悔,那就依时前去,拿
剑换人,把恽慧君接回去就好。凡事能忍则忍,千万不可逞一时意气
,语言上得罪了崆峒派的人,火灵圣母最是护犊,不可招惹了她,免
得姊姊替你担心。”
岳少俊道:“小弟自当谨记。”
仲飞琼接着叮嘱道:“今晚姊姊和你说的话,你不可泄露出去,
更不可告诉恽夫人,只要她女儿回去了就好了,好了,姊姊要走了,
你千万别忘了你是替恽夫人拿剑换人的,不可逞强……”
说完,回头望了岳少俊一眼,俏生生走出亭子,踏月如飞而去。
岳少俊目送仲飞琼远去,他心中思潮,兀是起伏不停难以平静得
下来。
想着仲姊姊一再叮嘱自己,明晚拿剑去换人,不可逞强,不可得
罪崆峒派的人,好像火灵圣母祝灵仙谁都惹不起她!
从她神情,口气中,可以看得出,也听得出来,那是出于一片诚
挚和爱护。但自己受宋老爷子之托,送剑出来,岂能把吸金剑拱手送
给火灵圣母?
一时之间,真不知如何才好,若是兰妹赶来了,她江湖经验,比
自己强得多了,也许可以出个主意。
一想到竺秋兰,不知她此刻是否回转客店。这就迈开大步,往城
中赶去,回到客店。
他仍然由窗口回入房中,点燃起灯火,推门走出,隔壁房中依然
空无人住,竺秋兰并没有回来。
岳少俊感到甚是失望,同时也不禁替竺秋兰担起忧来,莫非她有
甚不测?
但继而一想,兰妹已有多日没和她娘见面了,母女见了面,自然
有许多话要说,不肯放她就走。
何况她娘若是知道在客店里等她的是一个男人,女孩儿家自然不
便夜晚赶到客店里来,大概明天才会来了。
想到这里,也就回房安寝,一宿无话,第二天因心中有事,就没
有出门,待在房里。一直等到午牌时光,依然不见竺秋兰的影子,这
可叫岳少俊的心上,多了一层忧虑。
她会不会真的出了事?
她娘沿途留的记号,会不会是别人假冒的呢?
他踏入江湖,为时虽然极浅,但经历了不少事故,使他对江湖的
橘诈伎俩,却有很深的体认。
尤其她对竺秋兰,相当了解,他要自己到小江南客店落脚,见到
了娘,自然会赶来的。
昨晚也许被她娘留住,今天一早,一定会赶了来,如今已经到了
午刻,不可能连她的影子也没有。
这只是一个解释,她没见到娘,她娘留的记号,是歹徒假冒的,
她已经落入贼党的手难道也是火灵圣母掳去的?
火灵圣母劫持恽慧君,是为了吸金剑,她劫持竺秋兰,又是为什
么呢?”
自己不知火灵圣母落脚何处,要找她也只有等到晚上再说了。
店伙眼看岳少俊一个上午都没有出门,推门进来,伺候着说:“
公子爷若是不想出去,可要小的吩咐厨下给你老准备酒菜。”
岳少俊随口道:“好吧,你要厨下给我做几式可口的小菜,再来
一壶花雕。”
店伙唯唯应是,退了出去,过不一会,就送来了酒菜。
岳少俊心头烦闷,取起酒壶自斟自酌,喝着闷酒,本来想借酒消
愁,喝了几杯,几是想不出如何能从火灵圣母手中,救出恽慧君和竺
秋兰的办法来。
不禁又后悔昨晚没问仲飞琼落脚的地点,否则也可找她商量商量
。
一时只觉自己一人,大有孤立无援之感,心头感触,也愈来愈多
,不知不觉间把一壶酒,喝了下去。
他本是个不善饮酒的人,这一来只觉酥醉欲睡,放下酒杯,和身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觉店伙叩着房门,叫道:“公子爷,有
一位女客找你。”
“女客!”那一定是兰妹了!
岳少俊急忙一跃而起,问道:“是什么人?”
只觉头脑还有些昏昏的,抬目看看天色,敢情己是下午申牌时光
!
房门开处,一个苗条人影,很快的闪了进来,娇声道:“岳相公
,小婢小翠,奉老夫人之命,来请相公的。”
原来是小翠,不是竺秋兰!
岳少俊暗暗叫了声惭愧,自己差点误了正事,一面说道:“小翠
姑娘来得正好,在下正想到雷塘旧苑去呢!”
小翠睁大眼睛说道:“岳相公,他们约定的时间,是在初更时分
呢,现在去不是太早了么?何况老夫人整治了一席酒菜,特地打发小
婢前来相请,岳相公务必在驾一行,老夫人正在等着你呢!”
岳少俊眼看店伙已经退走,这就悄声道:“不用了,你回覆老夫
人﹔就说在下已经打听一些眉目,劫持恽小姐的是崆峒派的火灵圣母
祝灵仙。在下想在天色未黑之前,先到雷塘旧苑去瞧瞧,此刻如果随
姑娘前去恽府,可能会引起对方猜疑,还是不去的好。姑娘可在日落
之后,赶到雷塘旧苑去,在下会在那里等你,叫老夫人只管放心好了
。”
小翠眨着一双大眼,说道:“岳相公像有什么心事?”
她果然慧黠,一眼就看出来了!
岳少俊道:“姑娘快回去跟老夫人覆命吧,日落之后。在下会在
那里等你,绝不误事。”
小翠道:“好,那小婢就走了。”
岳少俊低哦一声道:“小翠姑娘,慢点,雷塘旧苑如何走法?”
小翠详细的说了一遍,才行别去。
岳少俊等小翠走后,就要店伙替自己准备了一壶好酒,一包卤菜
,才行出门而去。
***
说起雷塘旧苑,原也是扬州的名胜。
那是隋炀帝巡视扬州时留下来的遗迹,只是长久以来,没有去保
存整理,如今已是衰草连岗,狐兔营穴了。
岳少俊赶到雷塘旧苑,太阳还没下山,目光所及,只是一片荒凉
的山岗,萧疏的树林,到处都有瓦砾堆和半人高的野草,让人凭吊而
已!
岳少俊提着酒菜,迈步往草丛中行去,走没多久,已经走上了一
处小山岗,这里倒是一片空地,正好有一座残破的小亭,还有几方大
石。
当下就在大石旁,站停下来,觉得此处视线较广,这就在大石上
坐了下来,把手中酒菜,放到另外一方石上,打开纸包,一面喝酒,
一面用手抓起一片卤牛肉,慢慢吃着。
他本是不会喝酒的人,何况待会还有正事要办,自然不敢再喝。
饮酒,只是做个幌子而已,主要是为了察看对方动静,是否有人
在附近隐匿,是否真会把恽慧君送来?时间渐渐过去,眼看已是夕阳
落山,万家炊烟的时候!
忽听右首林间,传来了两声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似是有两个人
同时在林间飞落!
这声音自然瞒不过岳少俊的耳朵,他故作不知,举起酒壶,对着
嘴“咕”的喝了一口,然后轻声低吟:“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
薄幸名……”
口中虽在低吟,耳朵却用心谛听着对方两人的动静。
果然只听身右稍后,传来了一阵沙沙轻响,那两人已经朝自己走
了过来,只要听他们步履声十分轻快,可见身手不弱!
岳少俊屡经大敌,当然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伸手抓起一片猪肚
,放入口中,一阵咀嚼,正待举壶饮酒!
只听一个粗壮的声音冷冷喝道:“喂,朋友,天快黑了,你可以
回去了。”
岳少俊连头也没回,笑了笑道:“此时夕阳在山,流霞满天,正
是最富有诗情画意的时候了,踏月归去,为时未晚,怎可轻言回去?
”
只听另一个口音哼道:“这人是个书呆子。”
先前那人粗声道:“老子叫你回去,你就得回去。”
“风月无古今,林泉孰主宾?朋友说话怎好如此粗野?”
岳少俊随着话声,缓缓转身去,这才看清楚两人一身青布大褂,
灯笼裤,腰间束一条育布阔带,年约四旬左右,生得甚是彪悍!
只见左首汉子目射凶光,粗声吼道:“小子,掉什么文,叫你回
去,你还不快滚?”
岳少俊可以猜得出来,这两个青衣汉子,准是崆峒派火灵圣母的
手下,听他出言不逊,不觉剑眉一挑,倏地站起身来,冷然道:“本
公子在这里喝酒,碍着你们什么?你两个是那家的奴才,倚仗人势,
居然敢对本公子这般说话?”
他这一站起身来,登时露出了腰间悬挂的长剑,剑穗飘风,萧然
有致!
左首汉子看了他佩剑一眼,嘿然笑道:“好小子,原来你还是会
家子!”
岳少俊双目一瞪,沉喝道:“大胆奴才,你再敢出言不逊,本公
子就要你爬着回去。”
他一连两声“奴才”,叫得那汉子凶心突发,厉喝一声:“小子
,你连爬着回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喝声出口,突然踊身扑起,双手箕张,十只钢爪,朝岳少俊胸前
插来。
岳少俊自然看得出来,这汉子练过“铁爪功”,这一式“饿虎扑
羊”,真要给他抓中,胸前说不定会给他抓上十个窟窿,他自然早有
准备,口中喝了声“放肆!”
没待对方卞随,右手抬处,快得如同闪电一般,一下就扣住了那
汉子的右手脉腕,一抖手,把他凌空直摔出去。
他这下差不多用了七成力道,那汉子连如何被人家摔出去的都不
知道,“呼”的一声,一个人就像稻草人似的飞摔出去一丈开外,背
脊落地,摔在瓦砾堆上,几乎闭过气去,口中沉哼一声,才挣扎着爬
起身来。
右首那个汉子看得不禁一楞,但他因岳少俊没有注意到他,突然
一言不发。身子一侧,双手并出,右手一记摔碑手,带着轻微的风声
,袭向岳少俊后心,左手五指半曲,抓向岳少俊左手胳膊。
他这双手同发,正因没有出声,故而十分快速。
那知岳少俊背后好像长着眼睛一般,身形倏地向右转了过来,右
手反探,正好接住了对方抓来的左手,五指拢处,一下就扣住了脉门
。
那汉子右掌还未来得及拍下,就被岳少俊拖着后退了半步,然后
一抖手,又把那汉子往瓦砾堆中摔了出去。
岳少俊怒他连招呼都没打一下,就出手偷袭,因此也摔得较重,
那汉子连哼也没哼出声,就被摔得闭过气去,过了半响,才挣扎着爬
起。
左首汉子回头道:“老罗,你没事吧?”
右首汉子活动了一下手脚,说道:“还好。”
左首汉子咬牙切齿的道:“点子扎手得很,并肩子上,剁了这小
杂种。”
随着话声,已然刷的一声,从皮鞘中撤出一柄鬼头刀来。
右首汉子只说了一声:“好!”
同样撤刀在手,两人一脸狞笑,目光紧盯着岳少俊,一步步逼了
过来。
岳少俊把两人摔出去之后,就好像没有这回事一般,背负双手,
悠闲的站在那里,仰首看天。
直到此时,才目光一瞥两人,冷然道:“你们要干什么?”
右首汉子摔得较重,腰背还在隐隐作疼,恨不得把他一刀砍倒,
逼近岳少俊右侧,还有三步来远,就恶狠狠的道:“老子要你乱刀分
尸!”
说到最后一字,人已虎扑而起,刀光一闪,横腰砍来。左首汉子
也不怠慢,一个箭步,窜到岳少俊的左侧,同样抡刀就劈。
岳少俊冷笑一声,身形轻轻一闪,左首汉子劈落的锋利钢刀,从
他肩头劈过,右首汉子横砍的一刀,同样砍了个空,呼的一声,从他
前胸划过,连岳少俊衣衫都没划上。
右首汉子暴喝一声,回手又是一刀,往上翻起,向右臂削来,左
首汉子刀光一圈,直扎心窝。
这两人变招虽快,但岳少俊依然只是一个轻旋,两个雪亮的钢刀
,又各自砍了空,呼啸着从他身边划过。
两个汉子一连两招,都被岳少俊躲开,早已激发了凶性,口中连
声呛喝,两柄钢刀,一左一右,劈得兴起,上下左右,交相劈攻。
两个人一口气劈出了八九刀之多,一时刀光盘空,霍霍生风!
但任你两人刀势如何凌厉,劈来劈去,刀光和他总是距离着三数
寸之多,劈不到他身上,连飘忽的衣角都休想碰上一点。
他们那里知道岳少俊这一套身法,乃是他师傅积二十年苦思冥索
独创的“避剑身法”,当年原是针对“宋家百剑”而设计的。
试想连天下无故的“宋家百剑”,都能躲闪得过,凭这两个汉子
的两柄鬼头刀,又如何能伤得了他?
岳少俊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是以只不过随便闪动就好,无须
用心。
这时夕阳已下,晚霞渐敛,但东首林梢问,犹有一抹残照,岳少
俊身形闪动之际瞥见林梢间似有黄影一闪,心头不禁暗自一动,付道
:“莫非对方又有人来了?”
心念这一转动,立即朗笑一声道:“来的大概是你们主子了,本
公子懒得和你们纠缠。”
身形一转,已从两柄钢刀霍霍刀光中从容走出。
两个汉子听得方自一怔,还没来得及收势!
但听林间有人呵呵一笑道:“下人们开罪之处,公子幸勿见怪。
”
随着话声,走出一个身材瘦高的黄衫老人,朝岳少俊拱手为礼。
左首汉子看到黄衫老人,连忙反刀入鞘,恭敬的抱拳为礼,说道
:“靳老来得正好,属下奉命……”
黄衫老人没待他说下去,面色一沉,叱道:“你们两个还不退下
去?”
两个青衣汉子唯唯应是,果然立即退开。
岳少俊看他脸型瘦削,双目神光炯炯,心知来人不但身份较高,
一身内功,也相当深厚,一面拱手还礼道:“老丈好说,两位贵介只
是出言不逊,强迫在下离开,引起误会,其实也没有什么。”
“真是胡闹!”
黄衫老人目光一瞥岳少俊腰间长剑,接着拱手道:“老朽还未请
教这位公子高姓大名,如何称呼?”
“不敢。”岳少俊道:“在下岳少俊,老丈是……”
黄衫老人含笑道:“老朽崆峒靳半丁,岳公子还是武当高弟,老
朽失敬了。”
岳少俊看他把自己误认为是武当派的人,那是因为宋老爷子把吸
金剑改装之故,心中暗暗好笑,但却不便明言,只是含糊应了一声。
靳半丁目光一掠石上的酒菜,含笑道:“岳公子初到扬州,登临
旧苑,想必是凭吊古迹而来?”
他这是探岳少俊的口气。
岳少俊自然听得出来,颔首道:“正如老丈所言,在下昨天才到
扬州。”
靳半丁笑了笑,又道:“公子雅人,老朽不胜钦佩,只是老朽有
一不情之请,不知岳公子能否赏老朽一个薄面?”
岳少俊心中暗道:“来了!”一面故作不知问道:“靳老丈好说
,有何见教,但说无妨。”
靳半丁道:“如此老朽先谢了,实因敝派今晚在雷塘旧苑有事,
敝派和贵派谊属江湖同道,岳公子如无必要,能否移王别处?”
岳少俊轻“哦”一声,含笑道:“靳老丈如此说,在下本当回避
,只是在下受人之托,代人赴约而来……”
靳半丁同样“哦”了一声,双目异芒一闪,逼注岳少俊,问道:
“岳公子是代何人赴约而来的?”
岳少俊流然一笑道:“恽夫人,她女儿为贵派所掳,五内如焚,
所以要在下代表她前来。”
靳半丁嘿然道:“约定的时间,是在初更,岳公子来早了。”
岳少俊道:“在下初到扬州,正好来此流览古迹。”
靳半丁道:“岳公子把剑带来了么?”
岳少俊微微一怔道:“靳老丈怎的忘了,方才你自己不是说过,
约定的时间,是在初更么?”
靳半丁被他问得答不上话来,心中虽有怒意,但脸上却丝毫不露
,哑然笑道:“岳公子说得是,老朽失言了。”
岳少俊道:“在下有一件事,想跟靳老丈打听一下,不知靳老丈
是否知道?”
靳半丁“哦”道:“岳公子有什么事,但请明说,老朽知无不言
。”
“如此多谢靳老丈了。”
岳少俊抱抱拳道:“在下有位义妹,昨日同来扬州,不料突告失
踪,不知是否和贵派有什么误会……”
“这个老朽就不清楚了。”
靳半丁随即问道:“不知岳公子义妹姓甚名谁?”
岳少俊道:“她叫竺秋兰,是卖花婆婆竺三姑的女儿。”
靳半丁似乎神色有异,勉强笑道:“岳公子放心,敝派如无特殊
事故,绝不会轻易掳人,此事容老朽回去查查,方可奉告。”
岳少俊道:“那就偏劳靳老丈了。”
靳半丁道:“老朽刚才巡查至此,岳公子请坐,老朽要失陪了。
”
岳少俊道:“在下义妹失踪之事,不知老丈可否在初更赐告?”
“好吧!”
靳半丁答应一声,双足一顿,长身飞射而去。
岳少俊重又回身在大石下坐下。
这一阵工夫,天色已经昏暗下来,瞥见一条苗条人影,急匆勿往
土岗下行来,那正是小翠,她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岳少俊急忙站起身来,扬扬手叫道:“小翠姑娘,在下在这里。
”
小翠抬头望望土岗,就往上奔来,口中叫道:“岳相公,你已经
来了很久的吧?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她敢情一路奔行而来,是以娇喘吁吁,胸口还在起伏不停。
岳少俊道:“见到了,是他们了个姓靳的老丈。”
小翠的问道:“他怎么说?”
岳少俊道:“没有,约定的时间是在初更,他自然不会说什么了
。”
小翠道:“这姓靳的是什么身份呢?”
岳少俊道:“这个在下倒没有问他,但看来靳老丈的身份,不会
太低。”
小翠忽然轻“哦”了声,说道:“对了,老夫人说,以剑换人,
是他们的条件,但咱们也有一个附带条件,他们在释放小姐之时,必
须连王四一起送回来。”
她把食盒放到大石上,一面说道:“这是老夫人要小婢给岳相公
送来的,你一定还没吃晚饭,那就请用吧!”
随手打开盒盖,里面是四式精致的菜肴,和一盘火腿鸡丝蛋炒饭
。
岳少俊道:“多谢夫人了。”
小翠催道:“岳相公不用客气,快些用吧,菜都快凉了呢!”
岳少俊也就不再客气,取起竹筷,匆匆吃毕。
小翠收过食盒,又从盒中取出一把紫铜小茶壶,放在石上,嫣然
一笑道:“岳相公,请用茶。”
岳少俊道:“你连茶也带来了!”
小翠笑道:“这也是老夫人要小婢替岳相公准备的,咱们扬州,
很重视喝茶,所以才有皮包水之称。”
岳少俊道:“夫人真是想得周到,吃过饭,谁都会想喝一口水呢
!”
说罢,举起紫铜壶,轻轻喝了一民但觉满口清芬,还是上好的杭
州龙井!
就在此时,但见岗前出现了几条人影,似是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急忙低声道:“有人来了。”
小翠道:“这时才是上灯时候,离初更还远着呢!”
岳少俊道:“大概他们知道在下已在这里等候,所以来得早了。
”
两句话的时间,对方一行人,已经上了上岗,当前一个正是靳半
丁,他身后是一个身材苗条的红衣女子。
这人,岳少俊在秦履峰石窟中见过,她就是火魔女祝巧巧,火灵
圣母祝灵仙唯一的掌上明珠。
火魔女身后,跟着两名佩剑的青衣少女,最后是两个青衣汉子,
正是黄昏时候,被岳少俊摔过斤斗的两人。
一行六人,没见他们带着恽慧君同来。
岳少俊早已站起身,拱拱手道:“靳老丈不是说约定的时间是初
更么?”
靳半丁含笑拱手道:“本来约定是在初更,但岳公子既已来了,
自然不好让你久等,故而提早前来,双方也好早些了却一件公案。”
火魔女祝巧巧目光一转,一双俏眼,打量着岳少俊,问道:“他
就是代表恽夫人前来的岳少俊么?”
她虽在秦履峰见过岳少俊,但当时敌明我暗,双方人数较多,岳
少侠又并未正式和对方较过手,是以印象下深,当了面也认不出来了
。
靳半了方应了声“是”。
岳少俊就接口道:“在下正是岳少俊,代表恽夫人前来接恽小姐
的。”
祝巧巧挑着柳眉,问道:“吸金剑带来了么?”
岳少俊道:“剑就在在下身上,请问姑娘,恽小姐人呢?”
祝巧巧道:“你把剑拿出来,让我看看。”
岳少俊道:“可以。”伸手一拍腰间长剑,说道:“这就是吸金
剑。”
靳半丁在旁插口道:“岳公子可是代表恽夫人来的么?”
岳少俊道:“不错。”
靳半丁冷声道:“恽夫人那是不想换回她掌上明珠了?”
岳少俊道:“靳老丈此话怎说?”
祝巧巧偏头道:“右护法,莫非他身上不是吸金剑么?”
原来靳半丁是崆峒派的右护法,身份果然不低!
靳半丁点头道:“岳相公身上佩的乃是武当派松纹剑,此事如何
瞒得过老朽这双眼睛?”
祝巧巧怒哼道:“好哇,姓岳的,你敢以武当派的松纹剑来混充
吸金剑,那是毫无诚意以剑换人了。”
岳少俊俊目一绽,沉声道:“谁说这不是吸金剑?”
“呛”的一声,抬手掣出长剑,说道:“你们看清楚了,此剑可
是吸金剑么?”
长剑出鞘,大家都可以看到那仅是一柄黝黑无光的铁剑而已。
祝巧巧偏头问道:”靳老,你看如何?”
靳半丁道:“传说中的吸金剑,虽然黝黑如铁,但咱们不经试过
,怎知他此剑就是吸金剑呢?”
岳少俊道:“你们要试过才相信么?”
祝巧巧道:“自然要试过才相信了。”
岳少俊一按手柄,返剑入匣,冷声道:“要试自然可以,但在下
也想请问一句。”
靳半丁道:“岳公子要问什么?”
岳少俊道:“咱们是以剑换人来的,剑你们已经看过,人呢,恽
小姐现在那里?”
祝巧巧道:“只要交出吸金剑,咱们自会放人。”
岳少俊朗笑一声道:“以剑易人,是你们提出的条件,所谓条件
,应该一样换一样,咱们交剑,你们放人,才叫‘以剑易人’,现在
要咱们先交剑,你们后放人,在下如何信得过你们?”
祝巧巧道:“怎么?你不相信崆峒派?”
岳少俊看到来的是祝巧巧,心里早就有了计较,闻言不觉仰首敞
笑道:“崆峒派值得相信么?”
祝巧巧脸色微变,叱道,“姓岳的,你说什么?”
岳少俊道:“崆峒派也算是江湖的一个门派,本该值得相信,但
你们为了觊觎一柄吸金剑,居然使出江湖下五门的卑鄙手段,掳人勒
索,又言而无信,崆峒派这种行径,与强盗何异……”
“住口!”靳半丁脸色一沉,喝道:“你知道诬蔑本派的后果么
?”
小翠眼看岳少俊和对方言事起了冲突,心中不觉大急,忙道:“
岳相公,小姐还在他们手里,你还是忍耐的好。”
岳少俊忽然神色一凛,说道:“小翠姑娘,不用担心,诬蔑他们
崆峒派是我岳少俊,一切后果,自由岳某负责。”
祝巧巧冷笑道:“你又怎么?哼,诬蔑崆峒派,论罪当死,现在
你乖乖的献上吸金剑,只要此剑是真,本姑娘还可网开一面,饶你不
死。”
岳少俊忽然滞洒一笑道:“姑娘只怕看惜人了!”
祝巧巧盛气的道:“凭你还能怎么样?”
岳少俊依然含笑道:“在下本意,既是以剑易人,就要看到恽小
姐,才能奉上吸金剑,现在看到姑娘,也是一样了。”
祝巧巧恶狠狠的盯了他一眼,说道:“你说话清楚些,看到本姑
娘,是不是愿意把剑送上了?”
岳少俊道:“看到妓娘,顿使在下想起,以人也可以易人。”
话声甫出,和她还有一丈距离,突然一闪而至,出手如风,一把
扣住了祝巧巧右手脉门,左手同时飞快的一指,点落在“肩井”穴上
。
祝巧巧还没想出他说的“以人也可以易人”这句话,只觉眼前一
花,右手脉腕已被人扣住,心头猛然一惊,想要挣扎,但半身发麻,
已是动弹不得,这就恶声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靳半丁站在祝巧巧身旁,他是老江湖,虽然听出岳少俊口气不对
,但也没想他出手会有这般快法,睹状大惊,口中暴喝一声,抬手一
掌,朝岳少俊劈来。
岳少俊轻轻一拉,把祝巧巧拉了过来。
靳半丁这一掌若不撤回,就会劈到祝巧巧的身上,急忙之间,一
招手,硬把劈出的力道,收了回去,心头又急又怒,大喝道:“姓岳
的,扣住一个姑娘家的手腕,岂是英雄行径,你放开祝姑娘,可敢跟
我放手一搏。”
这一瞬间,祝巧巧两个使女和两名青衣汉子已经迅快的撤刀在手
,围了上来。
岳少俊那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大笑道:“堂堂崆峒派,劫持恽小
姐,要人家以剑易人,又岂是英雄行径?崆峒派可以这么做,岳某又
有何不可?”
靳半丁气得怒哼一声道:“姓岳的,你和崆峒派作对,会后悔莫
及。”
岳少俊微笑道:“靳老用不着虚言恫吓,在下要是怕崆峒派,就
不会代表恽未人来此赴约了。”
祝巧巧半边身子动弹不得,右手脉腕任人扣着,这是她打出娘胎
以来,从未受过的耻辱,一张粉脸,气得煞白,切齿道:“岳少俊,
只要你一放手,姑娘就要把你剑剑诛绝,方雪我心头之恨。”
岳少俊朝她微微一笑道:“姑娘现在知道身落人手,就有如此委
屈,如此气恼,那就该想恽小姐被你们劫持多天,心头委屈又当如何
了?”
祝巧巧道:“恽慧君是你什么人,要你这么卖力?”
岳少俊道:“在下和恽小姐只不过认识而已,在下看不惯你们崆
峒派掳人勒索的行为,和姑娘你盛气凌人的态度。”
祝巧巧目光怨毒,盯着岳少俊,哼道:“本姑娘既然落在你手,
杀剐请便,最好你一辈子都莫要放手。”
岳少俊道:“姑娘不用激我,激也没用,因为你是火灵圣母的掌
珠,用你去交换恽小姐,该是公平交易,双方都不吃亏。”说到这里
,朝靳半丁道:“靳老丈,那就有劳你带路了,在下要亲自去见见火
灵圣母,以人易人。”
靳半丁身为崆峒派右护法,一身功夫,自然极高,但此刻祝巧巧
落在人家手中,投鼠忌器,武功再高,也不敢贸然出手,嘿然道:“
好吧,老朽替你带路。”举步往上岗下行去。
岳少俊回过去,朝小翠道:“小翠姑娘,你还是先回去,覆上夫
人,在下要随他们易人去。”
小翠道:“小婢奉命接小姐来的,自然也要跟着岳相公去了。”
岳少俊点点头,抬目朝祝巧巧含笑道:“祝姑娘,委屈你了,请
吧!”
他依然握着祝巧巧手腕,随同靳半丁走去。他这一举步,祝巧巧
自然也只好跟着他走。
小翠紧跟着岳少俊身后,他是怕祝巧巧两个使女和两名青衣汉子
猝然出手。
两个使女和两名汉子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随在小翠身后而行
。
祝巧巧从小就得乃母亲传,善使火器,又是从小娇纵惯了,对人
凶巴巴的,谁遇上都让她三分。所以江湖上给她起了个火魔女的外号
,其实她今年才十八岁,从来也没有和男人接触过。
这回给岳少俊握着手腕,先前觉得这是莫大耻辱,委屈得几乎要
哭,也恨不得立时掏出火龙镖给他来个穿心一镖,拔出火灵剑,砍下
他一双手臂,才雪心头之气。
现在她和岳少俊并肩走着,渐渐她发现岳少俊扣着自己手腕,但
握得不很紧,自己丝毫不感痛楚,尤其他说话时,总带着微笑,笑得
又那么蒲洒!
她心里忽然起了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再偷偷的侧过脸去,看
了他一眼,灯光下面,觉得他并不讨厌。
不,他人如光风霁月,俊逸不群,该是许多女孩儿家梦寐思慕的
情郎……她粉颊渐渐起了红晕,心头哼道:“我才不呢!”
夜色中,一行人疾步奔行,约莫一盏热茶的工夫,行径一片广场
,岳少俊觉得有些眼熟,等到越过广场,迎面是一座宏伟庄严的庙宇
,赫然是仙女庙。
靳半丁脚下丝毫没停,领着岳少俊从东首一道便门走入,那是一
条很宽的巷道,走不多远,右边围墙下,有两扇黑漆大门。
靳半丁急步走近门前,举手叩了两下铜环。
但见大门启处,走出一个青衣汉子,看到靳半丁,立即躬身道:
“右护法……”
靳半丁大袖一挥,沉喝道:“快让开。”
他让岳少俊走入大门,然后一抱拳道:“阁下在此稍候,我这就
进去通报。”
岳少俊扣着祝巧巧的手,举步跨进大门,淡然一笑道:“靳老请
便。”
靳半丁急匆匆往里行去。
就在此时,只见东首一个月洞门里,人影飞闪,一下涌闪出十几
个人影,往四周散开,远远把岳少俊,祝巧巧、小翠三人,围了起来
。
岳少俊回头朝祝巧巧笑了笑道:“祝姑娘,你最好叫他们别轻举
妄动,万一伤了芳驾,教在下如何向令堂交代呢?”
祝巧巧平日对人颐指气使惯了,如今当着崆峒派许多属下之人,
自己被人家扣着手腕,这使她有多难堪,双目望天,一声不作,心里
忽然问又恨透了岳少俊,恨不得打他两个耳光,把他门牙都打下来才
称心!
这时迎面两扇朱漆中门,缓缓开启,靳半丁在中门现身,一张脸
色沉得十分难看,敢情是被火灵圣母痛骂了一顿,沉声道:“圣母请
岳公子进去。”
岳少俊举目望去,中门内一个宽敞的天井,右阶上一排五间,中
间是一个大厅,此刻灯火辉煌,人影幢幢!
当下回头看了祝巧巧一眼,笑道:“姑娘可以马上看到令堂了,
只好再委屈一回了,请吧!”
祝巧巧心里恨透了他,但不知怎的,只要看到他温文的笑容,心
头小鹿就会怦然跳动!她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跟着岳少俊跨进
中门,越过天井,踏上石阶进入了大厅。
岳少俊右手依然握着祝巧巧的手腕,但两人并肩行来,却像一对
情侣,一双很好的小两口子!
尤其岳少俊昂首阔步,走得十分潇洒,使入觉得他好像丝毫也没
有把崆峒派放在眼里。
其实他心里自然有数,这里是火灵圣母祝灵仙落脚的地方,火灵
圣母和崆峒山主姬灵运是同门师兄妹,在崆峒派中身份极高,自己进
入这座宅子,无异闯进了龙潭虎穴,因此他外表虽然故作滞洒,内心
却相当凝重。
大厅上首一张高背椅上,坐着一个面目冷峻,脸型尖瘦,身上披
着紫红大擎的老妇人,看去约莫五十出头,双目宛如两道冷电,极为
慑人。
他身后垂手待立着四名中年青衣女子,腰间各系红穗长剑,中间
两人一个手捧一柄火形古剑,一个手捧一根紫藤鸠杖,肃静得空气就
像凝结了一般!
岳少俊身后紧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小翠,另一个则是崆峒派的右
护法靳半丁。
火灵圣母祝灵仙坐在上首,她自然看到自己女儿被岳少俊手拉手
的走了进来,而且进了大厅,当着她的面,岳少俊依然没放开祝巧巧
的手。
这对她来说,是大不敬,也使她大失面子的事!
这一瞬间,她尖瘦的脸上,罩了一层严霜,冷厉的道:“年轻人
,你当着老身,还不把巧巧放开?这成何体统?”
岳少俊朝上略一躬身,说道:“这位大概就是火灵圣母祝前辈了
,在下此来,并不是叩谒圣母来的。”
他并未放开祝巧巧的手腕。
火灵圣母道:“老身要你放开我女儿。”
岳少俊温文一笑道:“圣母谅察,在下要令媛受此委屈,实是情
非得已,求见圣母,只是希望以令媛换一个人,因此在圣母未俯允所
请,在下不能放开令媛的手腕。”
火灵圣母脸有郁怒,厉声道:“老身要他们释放小翠回去,约定
今晚以剑易人,你为什么扣住老身女儿的手腕。”
岳少俊道:“不错,以剑易人,是贵派开出的条件、祝姑娘要在
下先交剑,后放人,在下觉得此事有欠公允,万一在下交了剑,你们
不放人,在下如何向恽夫人交代?”
火灵圣母大概因女儿在人手中,投鼠忌器,是以隐忍下来,沉哼
道:“现在你交出吸金剑,立时可以把恽慧君领回去了。”
岳少俊道:“以剑易人,是贵派说的,恽夫人并没同意,崆峒派
也算是江湖上一大门派,觊觎宝剑,掳人勒索,圣母不觉得于理有亏
么?”
“放肆!”火灵圣母沉喝道:“老身一大把年纪,要你来教训我
么?”
岳少俊微微一笑道:“天下虽大,理只有一个,在下说的是理。
”
火灵圣母要待发作,但还是忍了下去,哼道:“那你要待如何?
”
岳少俊道:“在下觉得以人换人,才是最公平了。”
火灵圣母变了脸色,厉笑道:“年轻人,你以为巧巧在你手中,
老身就无可奈何你了?”
岳少俊冷然一笑道:“圣母大概想倚仗人多……”
火灵圣母气怒已极,右手在靠手上一拍,厉声道:“你们去把这
狂妄小子给我拿下了。”
站在她身后的两名青衣女子倏地一左一右,闪身而出。
岳少俊道:“圣母可是不同意以人换人么?”
火灵圣母怒声道:“老身就是同意释放恽慧君,也非把你这小子
拿下不可。”
她话声甫落,两个青衣女子已然抢到岳少俊身前,各自扬手发招
,五指如钩,一扣岳少俊右腕,一抓岳少俊“肩井”,左右分击而至
。
就在此时,岳少俊只听耳边响起一个极轻的声音喝道:“小心!
”
岳少俊嘲笑一声道:“就凭二位要拿下在下,只怕未必。”
说话声中,突然身形斜退半步,右手放开祝巧巧,(他早已点了
祝巧巧的穴道)双手齐发,一下扣住了两婢手腕,振腕一抖,把两人
一齐摔了出去。
他却在这一瞬间,以极快手法,用左手握住了祝巧巧的脉腕,看
去他依然站立原地,和没有动过手一样。
两个青衣女子几乎连如何被人家摔出去的都不知道。
要知火灵圣母身边这四个侍婢,都是自幼就进了崆峒派,由火灵
圣母一手调教,一身武功,可说尽得崆峒派真传。
和火灵圣母名虽主仆,谊实师徒,尤其她们均已年逾四旬,犹未
字人,终身伺候火灵圣母。
两个青衣女子虽然没弄清楚如何被人家摔出来的,但她们刚被摔
出去四五尺远,就不约而同的在半途中挺腰作势,翻起一个斤斗,卸
去被直摔的力道,倒飞回来,疾风飒然,依然回到岳少俊的面前。
她们追随火灵圣母,三十年来,何曾在甫一交手,就被人家摔出
去过,这一倒飞回来,就“锵”“锵”两声,掣出了长剑,一左一右
,剑尖斜指岳少俊。
岳少俊朝她们微微一笑道:“二位回来得很快,可是想和在下动
兵刃么?”
左首青衣女子铁青着脸道:“你放开小姐,咱们放手一搏。”
岳少俊大笑道:“祝姑娘是在下的人质,在下岂能轻易言放?”
他在说话之时,右手早已暗中握住了剑丸,这时手腕一台,“呛
”的一声,射出一道剑光,软剑挣得笔直,抬目笑道:“二位要和在
下动手,不妨放手攻来,不用顾虑祝姑娘,她在岳某手中,和回到圣
母身边,一样安全。”
右首青衣女子怒声道:“姓岳的,你想用小姐威胁咱们么?”
岳少俊微晒道:“笑话,在下说祝姑娘和回到圣母身边一样安全
,就是在下可以保证她的安全,二位如若不信,不妨发剑试试。二位
的剑尖,若能划破祝姑娘一点衣角,在下不但立时放开祝姑娘,甘愿
束手就缚,听凭贵派处置。”
两个青衣使女几乎不敢相信,这年轻人口气竟有如此托大,她们
就因祝巧巧在他手中,两柄长剑虽然斜指着岳少俊,总是投鼠忌器,
不敢出手。
火灵圣母端坐在上首,她自然也有点不信,凭自己一手调教出来
的两个女婢,双剑在手,会刺不到祝巧巧一点衣角?
但看岳少俊说的不像有假,一时之间,也摸不透此人来历,口中
冷哼一声道:“好,你们就试他一招。”
两个青衣使女巴不得试他一剑,就是碍着祝巧巧,迟迟不敢出手
,此时听到火灵圣母的吩咐,两人发出一声娇叱!
身形闪动,本来一左一右的人,忽然移形换位,变成一前一后,
以剑骤发,避开祝巧巧,朝岳少俊电闪风飘般攻到。
崆峒剑法,素以轻捷着称,两人攻出虽然只有一剑,但这一剑,
左右合击,剑如灵蛇,一抖之势,剑尖如雨,一下就笼罩了岳少俊身
前,身后的十八处大穴。
一支剑尖罩住十八处大穴,你说她们发剑有多快!
但就在她们两剑飞洒之际,岳少俊左手拉着祝巧巧,只斜跨了一
步,就脱出两人攻击。他这一步跨出之处,恰好是两个青衣女子剑势
交会的空隙,两支长剑递到这里,已经形成死角。
明明只要再刺半寸,就可刺到他身上,就是再也无法往前刺出半
寸。
两个青衣女子简直不敢置信,两张铁青的脸上,不期现出错愕之
色,因火灵圣母只要她们试他一招,因此就住手后退了一步。
火灵圣母一双炯炯目光,只是注视着岳少俊,紧闭嘴唇,一言不
发,似是正在沉思之中。
岳少俊避开两人一击,滞洒一笑道:“二位现在相信了吧?”
祝巧巧心里虽然恨他,但两个青衣女子刚出来之时、她不禁又有
些替岳少俊担起心来。
后来岳少俊把她们摔了出去,她站在他身边,依然没有看清他是
如何出手的,心中却舒畅了不少。
因为娘身边四个侍女,在崆峒派算得上是一流身手的人,她们四
人,武功高过她很多。
如今当着娘的面,被摔出去,自己脸上就好得多了,一时觉得他
不但人品好,武功更高!
他握着自己的掌心,仿佛有一缕暖洋洋的气流,一直传到自己心
底深处,恨意竟然渐渐的消失了,此时他又带着她跨出两女交击的剑
势,她内心竟有洋洋得意之感!
火灵圣母突然沉声道:“你们再试他几剑。”
再试他几剑,是她在沉思之后发的命令,那是说,她依然想不出
岳少俊避剑身法的路数。
才要她们多发几剑,再试试他的身法,这回并没限定招数了。
两个青衣女子输的实在不服气,自然也想再试几剑,也许可以挽
回一些颜面。
她们本已退后的人,这回又倏然欺了过来。
左首一个沉喝一声道:“你小心了!”
长剑扬处,“云龙三现”,一招三式,青光如练,闪电般迎面射
到。
右首一个更不打话,身形一偏,欺到身侧,手起剑发,青钢剑快
得如同风飘柳条,一下漾起四五道剑光,错落刺到。
岳少俊左手拉着祝巧巧后退一步,但在后退之际,脚底下早已暗
中换了一步,身躯一翻,两人已从剑光隙缝中闪到了左首青衣女子背
后。
这一步使的十分巧妙,两个青衣女子竟似毫无所觉,等到剑光交
叉,忽然不见了岳少俊,祝巧巧的人影。
左首女子霍地回转身来,剑如飞鹰盘空,搂头旋扫。
右首女子腰如柳枝,折地一弯,一道剑光环扫下盘。
两人剑势,配合佳妙,快到无以复加,但任你剑势如何迅速,天
下剑法之奇,无出“宋家百剑”。(宋家百剑出自天山逸叟)岳少俊
师傅传他的“避剑身法”,可以在“宋家百剑”之下游走自如,因此
对两个青衣女子的剑势,自可像逆水游鱼!
带着祝巧巧,忽进忽退,在前后数步之间,回旋如意,两柄长剑
剑光如电,竟自伤他不着。
岳少俊本来还没有十分把握,右手握着软剑,准备必要时作封架
之用,此时也用不着了。
不,他近来新练金铁口教他的一招剑法,颇有心得,平时倒也不
觉得自己剑法如何精进。
这时在两女剑光中闪动之际,才发现她们使的崆峒剑法,虽属上
乘剑术,但却有许多破绽之处,如以自己新练的一招剑法,和她们动
手,只要随手一折,(剑势二个弯曲)就可把她们破解无遗。
他有了这一发现,自然颇想一试,左手拉着祝巧巧。脱出两人剑
势,大笑一声道:“二位姑娘,在下已经让过你们每人三剑,这第四
剑,在下可要不客气了。”
两个青衣女子连发三剑,都被他避开,岂肯住手,左首一个一掠
而上,剑势一圈,剑光束成一缕银练,直点咽喉。
右首女子一个“盘龙绕步”,同时抢到侧首,剑光颤动,洒出点
点寒芒,向右侧袭到。
岳少俊这回果然不再闪避,直立不动,直待两人剑势,快要及身
,他右手才抬了起来!剑尖(他软剑被宋镇山削断过三次,已经没有
剑尖,所谓剑尖,只是长剑的前端部分罢了)朝前摆动了一下。(金
铁口教他的一招剑法,就是剑尖作摆动,作曲折之状)
这一左右拨动,看去平淡无奇,根本就不成章法,但其中却含蕴
了玄奥莫测的变化,但听“呛、呛”两声,两个青衣女子急攻而来的
剑势,被他轻描淡写的一拨,就拨个正着。
不,这一拨,就像四两拨千斤,不但把两人剑势拨开,而且都站
不稳脚步,一左一右往旁跌撞出去了两三步之多。
火灵圣母先前看他施展“避剑身法”,极似雪山派“天衣身法”
,还当他是雪山派门下,心中正感奇怪。
此时骤睹岳少俊随手一剑,就把自己两个侍女震退,这一下,直
看得她一张老脸,流露出惊异之色,右手一抬,沉喝了声:“退下。
”
两个青衣女子正待振剑再攻,听到喝声,立即长剑一收,敛手后
退。
火灵圣母双目精芒闪动,望着岳少俊,问道:“年轻人,你是天
山门下?”
岳少俊正待说“不是”,但继而一想,宋老爷子据说是天山门下
,天山剑法,天下无敌。自己单身入险,为了救恽慧君,说不得只好
裢她一诳了,心念转动,这就应了声道:“正是。”
火灵圣母脸色微变,半响没有说话,接着微哼一声道:“好吧,
你放了祝巧巧,老身立时释放恽慧君。”
她口气果然软下来了。
岳少俊收起软剑,躬身道:“多谢圣母。”
果然左手一松,放开了祝巧巧的手腕。
小翠心头一急,低声道:“岳相公,你不能放她,他们万一不放
小姐呢?”
岳少俊道:“不会的,火灵圣母祝前辈望重江湖,岂会言而无信
。”
说话之时,右手随即在祝巧巧肩头轻轻一拂,解开了她受制穴道
,拱拱手道:“祝姑娘,在下多有冒犯,还望姑娘恕罪。”
祝巧巧粉脸忽然一红,一言不发,就像小鸟投林一般,翩然朝火
灵圣母身边飞扑过去,口中低低的叫了声:“娘。”
她这一举动,看得右护法靳半丁和火灵圣母身边四个侍女都大感
意外。
以祝巧巧的为人,平日就是没有惹她,只要她看你不顺眼,都不
会轻易饶过你。这回,被岳少俊扣着手腕,从雷塘旧苑找上仙女庙,
这一放开她手腕,不和你拼命才怪!
那知岳少俊一松开了手,她却没向岳少俊拼命,只是飞一般扑入
了火灵圣母怀里撒娇。
这连火灵圣母都觉得奇怪,一手把她揽入怀里,蔼然道:“巧巧
,乖女儿,你受了委屈了。”
祝巧巧一颗头埋在火灵圣母怀里,低低的道:“没有。”
这“没有”二字,低得像蚊子叫,只有火灵圣母可以听到。
这下,火灵圣母明白了,她这句“没有”,不是在替姓岳的年轻
人说话了么?
不觉抬目看了岳少俊一眼,暗自点头,一面朝靳半丁吩咐道:“
右护法,你去把恽慧君放出来。”
靳半丁躬身领命,正待退下。
突听屏后有人接着冷声道:“不用了。”
这声音一听就可以推想得到说话的人有着极大的愤怒,因为话声
冷峻之中含有极深的怒意!
在火灵圣母下榻之处,有谁敢对她这般说话?
靳半丁猛然一惊,倏地真起腰来,沉喝道:“什么人?”
小翠已经听出那是老夫人的声音,一时心头大喜,急忙暗暗扯了
岳少俊一下衣袖,低声道:“岳相公,是老夫人来了。”
岳少俊抬目看去,果见恽夫人一身蓝布衫裙,手仗长剑,满脸怒
容从屏风后走出。
她身后紧随着一人,脸色苍白,双手下垂,畏缩的跟着恽夫人走
出,正是恽府花匠王四。最后是恽慧君,秀发披散,同样手仗长剑,
押着王四随后走出。
三人鱼贯从屏风后现身,靳半丁看得脸色大变,不待火灵圣母吩
咐,朝阶前喝了声:“来人!”
但见从厅前立时涌进四五个手执雪亮钢刀的青衣汉子,向厅上散
开,包围上来。
火灵圣母四个侍女,也同时掣剑在手,配合涌入厅来的五个武士
,采取包围之势,但因火灵圣母没有下令,准也不敢出手。
火灵圣母放开搂在怀里的祝巧巧,脸色一沉,望着岳少俊冷冷的
道:“你们果然是约好了来的。”
岳少俊道:“在下本来是代表浑夫人到雷塘旧苑去的,你们没有
释放恽小姐回去,恽夫人关心爱女安危,亲自赶来,也是人之常情。
”
小翠早已迎了上去,叫道:“老夫人,小姐。”
恽慧君把王四交给小翠,吩咐道:“小翠,你好生看住他。”话
声一落,两道秋水般眼神,转到了岳少俊的身上,脸上立即绽起笑容
,娇柔的道:“岳相公,谢谢你。”
她活声说得又甜又脆,十分动人,只可惜生成扁脸塌鼻,面貌太
平庸了,反不如小翠眉目娟好,俏丽动人!
火灵圣母沉着脸,冷冷的道:“这里不是你们叙旧的地方。你们
有话,且等出了我这座院子再说不迟。”
恽夫人哼了一声,目注火灵圣母,问道:“你就是崆峒派人称火
灵圣母的祝灵仙了,淮扬派和贵派同属武林门派,素来毫无过节市言
,你们劫持小女,掳人勒索,江湖上还有道义么?”
火灵圣母冷然道:“本派雇人打捞贞姑剑,花了不少人力财力,
结果一无所获”,却被令媛得去,如讲江湖道义,自该归还本派,老
身要你们以剑易人,这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