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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大海之行
一群十多只海鹤,像呼吸般自然地拍打着有力的翅膀,队型整齐地在停泊在海湾里、有若游艇大展的船只的高桅间飞掠,拐了几个弯后,再俯冲往清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澄蓝海面,搜寻看在近水面处不小心露出形迹的美味鱼儿。 由于今天并不是假期,整个海湾区静悄悄的,只有海水打上码头和船身时所发出的柔和响声,夹杂在游艇进行一般维修的人员间歇的叫嚷和工作的声音里。 一切是那样美好安详。 凌渡宇架着个黑边眼镜,一身绝不适合在这炎热天时穿着的深蓝西装和黑皮鞋,背着个重甸甸的大背曩,右手吃力地拖着个底部装了滑轮的大铁箱,沿看海湾往第九号码头走去。 认识他的人若在这时撞上他,必会为他文弱老成的新形象吓了一跳,又或笑得蛮下腰来。 当他转上九号码头延伸出海面的长堤时,大铁箱的滑轮磨擦着地面,发出了难听之极的噪响,听到的人都要皱起眉头来。 九号码头的尽端处停泊了一艄外表看去毫不起眼,甚至有点破旧的大铁船,唯一使它引人注目的地方,是驾驶室顶安装的巨型雷达和比海湾中的最豪华游艇大了至少两倍的体积,这使它在这游艇林立的海湾里,活似个格格不入的异乡客。 但凌渡宇却知道这被命名为“破浪”的远洋捕鱼轮,在它谦卑的外壳里,已被改装为拥有各种先进仪器的武装探测船,有能够即时化验从海里获得样本的实验室、可作深海潜航,甚至发射鱼雷的两艘小型潜艇,以及一座能发射轻型导弹的活动发射台。 它的外表只是个伪装。 在未来一段难以预测长短的时间里,他凌渡宇便将会是那实验室内唯一的工作人员、船上唯一的海洋学专家,和“破浪”骗人的破旧外表一样,他的专家身分只是个伪装。 “破浪”上看不到人,舱内隐隐传出敲打和物体移动的声音。 凌渡宇停了下来,仰望高出码头足有八、九尺的甲板,叫道:“方谋船长、方谋船长!” 舱内的敲打声突然静止。 不一会,一名体格魁悟的白种男人,穿着截断了牛仔裤管的烂短裤,精赤着上身,蓬松着一头漂亮金色卷发,英俊的睑庞带着左分孩子气,从舱内懒洋洋地钻了出来。当他那对像还未睡醒的眼,落在凌渡宇那被发乳黏得过分贴服的黑发和笔挺的西装上时,明显地呆了一呆,跟着仰起头用两手分按着左右额角,这个姿势不是在说“吾不欲观之矣!”便是在叫“我的妈呀!”凌渡宇故作拘谨地问:“方谋船长?”那男子夸张地摇摇摆摆,直至甲板边缘蹲了下来,眯着眼打量低低在下的凌渡宇:“你看我这副模样,像个船长吗?” 凌渡宇心中暗笑,我不但知道你不是船长,还知道你是在潜水界大大有名的“顽孩子”莫歌,当然他不能点破,反装出有点手足无措期期艾艾地说:“对......对不起,我是来找方谋船长的,我......” 莫歌截断他的话:“有什么话你留着说给老家伙听,我并不是他的人事部经理,我只懂潜水和泡妞儿。” 另一把带着磁性的女声加入:“也没有人叫他方谋船长,认识他的人都唤他作“老色鬼”。” 一位皮肤晒成闪亮棕色,比天上似火骄阳更使男人感到火辣辣的女郎,出现在莫歌身旁。 松身的露脐T恤上衣,衣领深开下峰峦隐现,下身是布料少无可少的紧身短裤,一对丰润修长的大腿,散发着使人心跳加速的引诱,长而媚的大眼啾着凌渡宇,像充满着对凌渡宇这种“异类”的不屑。 短得像男孩子的深黑秀发,更使她英风凛凛。莫歌乘机伸手过去,搂着了她纤美的蛮腰,哂笑道:“又或叫酒鬼、老家伙、老鬼……但总不会是船长,哈……” 女郎伸手在莫歌的耳朵大力扭了一下,用法语半怒半填骂道:“拿开你的臭手!” 莫歌苦着睑将手缩回去,做作地按摩被扭了的耳朵。 凌渡宇心中吹响了一下长长的口哨,果是闻名不如见面,这法籍的波多黎各美女肖蛮姿,在国际上非常有名,不但是出色的潜水员,还是鼎鼎有名的天生“灵力探测者”,自八岁开始,她便能凭第六感去找出地下的水源,自少被“探索者石油公司”网罗旗下,成为该公司的秘密武器,该公司巳故的老板石油大亨马诺奇待她便如自己的女儿般。 想不到她竟是如此充满野性的超级美女。 一个长着马脸的高瘦男子,在两人身后出现,热情地向凌渡宇招呼:“你就是那个海洋专家卓宇博士吧,船长在等你。” 甲板上,主舱里宽敞的会客室布置豪华舒适,不知情者冒然闯入,定会吓了一大跳,不能相信“破浪”的内外竟是这样不同的两个世界。 凌渡宇随着那马脸男子,踏着厚厚的地毯,刚步入舱门,便看到不知应被唤作老色鬼或是酒鬼的方谋船长,和另一个粗旷强悍的中年壮汉,并排坐在意大利式的沙发内,兴致勃勃地商量着什么似的,沙发前的长几上放满了航海图和航海参考书籍。 方谋年纪在五十上下,骨格相当粗大,给人饱历风霜的沧桑感,蓄着一把整齐的长胡子,但银灰色的头发却长而蓬乱,嘴角叼着个大个斗,“呼噜呼噜”地吞云吐雾,使会客室内充斥着烟草味。 听到有人进来,他台起头来,用深陷了下去深蓝色的忧郁落寞眼睛上下打量着凌渡宇。 凌渡宇见他眼内布满血丝,知道他仍宿醉未醒,不过此君却是在国际上可以排在前十名的海洋探险家之一,二十岁便完成了驾木筏横渡大西洋的壮举。方谋见到了凌渡宇的老套模样,眼中掠过不悦的神色,闷哼道:“博士!你迟到了。” 凌渡宇慌张地说:“我……对……” 方谋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说话:“不要说对不起,我以后也不想听到这句话,那只代表没有纪律和错误。”接着眼光转到那马脸男子身上,不客气地道:“我早和你们说过,若由我找人,保证可以请来比他好上十倍的好手。哼!”他将望往凌渡宇的眼光收回,就像永远也不会再望向凌渡宇的那种模样。 马脸男子沉着地道:“这是总公司的意思,船长!放心吧!那些一分一毫也算着的会计师,是不会白支这么优厚的酬金给任何人的。”回头向凌渡宇展示了个抱歉的笑容,介绍自己:“我是霍克深,是探索者石油公司在这探测船上的代表,这位是方谋船长,不用我说你也猜到他的身分了,还有这位……”指着傲然坐在方谋旁的大汉说:“还是船上负责保安的杰沙,不过人人都唤他作上校,他在船上还有三名手下,都是一流的好手。” 上校精光闪闪的眼睛打量着凌渡宇,凌渡宇也装作畏怯地回视对方,事实上他比任何人更清楚船上每一个人的资料,这杰沙是南美秘鲁人,三十多岁的生涯里却最少有二十年在法国外籍兵团国际性的雇佣兵团内度过,是一流的军事隐蔽专家、爆破专家和反恐布活动专家。 上校丝毫不透露出内心的感觉,冷冷道:“博士!我要给你查证一下身分,之后你便是这探测船上的一员了。”十时二十分。破浪号起锚出海,离开港口,向着被碧空拥抱着的茫茫大海出发。众人各忙各的,凌渡宇也装模作样地布置实验室里各种连名称也弄不清楚的仪器,不过他却不大担心会给人识破,因为根据他到手的资料,船上所有人对“深海生态矿物学”都是门外汉,这当然也包括他在内。当他将携来的大铁箱放好在柜内时,唤人午膳的铃声刚好响起。 在吓了一跳之余,亦感到一阵欣喜,为了阅读与这次行程有关的所有资料,过去三天来他睡得很少,也吃得很少,现在真要放松下来好好吃他一顿。 餐桌开在主舱内驾驶室后方宽大的望台上,雪白的餐布和在阳光下闪闪生光的银器餐具,确使人食欲大增。探测队的其他十个人全部在场。兴致勃勃地看着一位年轻娇小的女子将一份份午餐,捧上来放在餐桌上。这位意大利佳丽妮妮,是船上的厨子兼女侍。 凌渡宇故意迟点才到,身上仍穿着那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西装,结着领带。 “孩子”莫歌见到他出现,先用手肘知会坐在长凳旁另一个和他年纪相若的年青男子,凌渡宇看到挂在那年青人左右大腿上的两把短刀,便知道他是上校的三名手下之一,美国人“飞刀”夏信,此人对现代通讯设备非常内行,这也是上校找他来的原因。当然,飞刀亦是一流的职业打手。 当他看到如此打扮的凌渡宇,双目一亮,掠过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嗨!”一声向凌渡宇先打了个招呼。 凌渡宇心中暗笑,装作畏怯地点头回应。 坐在莫歌和夏信对面的一个壮健得像只狮子般的黑汉,皱眉看着莫夏两人,显是不喜二人欺负凌渡宇。 凌渡宇对他大生好感。 在资料里,这黑人叫“侠盗”强生,个性耿直,曾是美国最精锐特种部队的小队长,但因开罪了军队内的权贵,被逐了出来,索性当起雇佣兵,是真正经验丰富的高手。 强生旁是个外貌实的秃头秘鲁人,年纪在四十上下,个子不很高,但却精壮结实,黑黝黝的皮肤使人知道他长期在阳光下曝晒。 他的名字就叫渔夫,没有人知道这是他的真名字还是绰号,因为他从不向人透露自己的任何事。 上校找他来就是因为他在海上作战有非常骄人的纪录和对航海那近乎天生的灵觉。渔夫默默地吃着牛扒,周围的事似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飞刀”夏信鬼鬼祟祟地走了开去,莫歌吹了一下口哨:“我们没有辫子的中国博士来了,在进餐前,先请博士参加水底闭气时间长短的测试。”他这一叫嚷,登时吸引了在长台尽端正在密斟的船长方谋、保安头头上校和“探索者石油公司”在这里的代表霍克深的注意力。美丽火辣的肖蛮姿俯低了俏面,显示正苦忍着难以忍隐的笑意。霍克深乾咳一声,待要说话,岂知莫歌先他一步:“这是饶有意义的一件重要事,只有当我知道博士跌进水里多久才淹死,我才可以在那情况发生前将他救上来。” “扑哧!”肖蛮姿终忍不住笑出来,捧着小肚骂道:“你这死鬼!”方谋眼中闪过笑意,使凌渡宇知道休想此君会阻止这件事。 这时夏信捧了一盆水上来,到了凌渡宇面前,一本正经严肃地说:“中国博士,将你的头浸进水里,看能忍多久。” 凌渡宇有点错愕地除下眼镜,放进外衣袋里,不知所措的望向其他人。当他眼光接触到那捧着另一份午餐步上望台来的骄巧女于妮妮时,他看到了同倩和怜悯的神色,但也看到畏怯和无能为力。 肖蛮婆看到他脱下眼镜后精光闪闪、深邃无匹的眼神,娇躯一震,收止了笑声,她本身是具有第六感的人,所以自然地对凌渡宇生出了感应,虽然这种感觉在这阶段仍是非常模糊。 凌渡宇将头俯向盆内的清水,照了照“年少老成”的脸容,整了整领结,在众人都以为他会将头浸进水里时,他却提起双手以一个从容不迫的姿态伸入水里,拂洗片刻,再缇出来傻兮兮地道:“多谢!进餐前是应该先洗手的。” 理也不理铁青着脸的夏信,来到强生旁的空位,有礼地询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强生暮地笑得前仰后合,喘着气道:“好家伙,这个位当然是你的了。”莫歌眼中闪过愤怒的神色。凌渡宇当然不会为得罪了莫歌和夏信而担心,因为他知道应担心的实在不是他们两人。 妮妮摆了一份午餐在凌渡宇面前,在他耳边语带相关地低声说:“小心点吃!”凌渡宇想向她送过一个表示感激的目光,但她一扭头便走了,凌渡宇追着她婀挪娇俏的背影,刚好捕捉到当她经过方谋时,后者乘机在她高挺的香臀上捏了一把。果然是老色鬼。 黄昏前下了一场雨,起初是霏霏细雨,接着倾盆而降,雨箭捶鼓般敲击着船身,整个大海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原本在甲板上忙碌工作的“飞刀”夏信、“顽孩子”莫歌、渔夫和强生等,都被迫缩入了舱里去。 最爱看大自然美景风晴雨雾的凌渡宇,受不住引诱,由实验室爬上了甲板,在船舱和上舱间靠外的有盖的栏河旁,挨着舱壁坐下,欣赏豪雨里的太平洋。 自雨势开始转大后,船速不减反增,显是船长利用这天然的掩护,改变航道,以避过任何蓄意的跟踪。 “探索者石油公司”的代表霍克深来到他身旁张开的摺椅坐下,眼睛投往茫茫的海面,问他:“惯吗?” 凌渡宇取下令他感到颇不舒服的黑框眼镜,用衣角揩拭掉镜片上的水气,口中应道:“在下面感到有些气闷,所以上来透口气。” 这当然不是理由,不过他现在要扮演的正是这类不济事的角色。 霍克深道:“我和上校说了,要他警告夏信和莫歌,不要对你胡来,但你仍要小心点,他们都是桀骛不驯之辈,很不好惹。” 凌渡宇将眼镜架回鼻梁上,装作好像只有如此才能看清楚点,感激地道:“谢谢你,我知你是个好心肠的人。” 霍克深叹了一口气。凌渡宇愕然地问:“你为何叹气?”霍克深道:“马诺奇先生是我所有认识的超级富豪里,最具正义感和不畏权势的人,他还不是给人谋杀了,好心肠又有什么用?”马诺奇是“探索者石油公司”的创办者,拥有对该公司绝对的控制权,是名列世界百名首富内的人物,七个月前在一次海上钻油台大爆炸中,和其他工作人员一齐遇难,成为轰动世界的大新闻。凌渡宇道:“但据政府特遗的调查人员说,那次爆炸是因为天然气着火引致,怎会是谋杀?”霍克深哂说:“政府是什么?不过是一批由超级企业控制了的政客!谁相信他们说的话便是大傻瓜。”顿了顿喟然再说:“他们有太多谋杀他的理由了。” 深心里,凌渡宇是相信霍克深的说话。“探索者石油公司”是当今世上最具规模的独立石油公司,有着自成一体、自给自足的勘探、开采,提炼、运输和销售系统,使他的“探索者”牌石油,能超然于其他几家狼狈为奸,为了利润野心不惜一切地控制油价,制造虚假的能源危机,囤积居奇以谋暴利的卑鄙石油公司之外,提供价廉物美的优质石油产品。这样的一间公司,自然深招同行之忌。霍克深有点激动地说:“自有石油开采以来,整个历史便是大公司吃掉小公司的历史,他们勾结政府官员,将小户头的打井人挤走,用雇来的暴徒毒打钻井工人、杀害经营者、炸掉井架,只不过到了今天他们由以往的杀几个人,变成杀几百人、几千人吧了!”凌渡宇心中同意,例如美国二十年代的大石油商哈利.辛克莱尔和爱德华.杜赫尼等,都是靠暴行起家,公平竞争并不存在于超级石油公司之间。为了权力和财富,野心家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自从“探索者石油公司”成立以来,以“太阳神石油企业”为首的几间跨国大石油公司,便联手对付比起上来声势弱少得多的“探索者石油公司”,这斗争是否会因马诺奇之死而作结?这将决定于他们这次的任务是否成功,虽然他并不知道任务的真正内容。霍克深友善地拍拍凌渡宇的膊头,道:“这些都不应对你说,你只要将海里捞起的东西好好化验便成了。” 大雨永无休止地下着,晚餐时夏信和莫歌的态度明显地收敛了,但凌渡宇知道那只是表象,这两人正等待着对付他的适当时机。 肖蛮姿静坐一隅,对夏信和莫歌等人的兜搭毫不理会,这两人亦不敢真的惹她,看来早吃了点苦头。 船长“老色鬼”方谋喝多了两杯酒,滔滔不绝地向众人诉说他的伟大事迹,凌渡宇缩在一角,匆匆吃完,找个藉口缩回实验室内,他还要尽量争取时间去看那些化验仪器的说明书。 一来他智慧过人,兼之过目不忘,很快便理出一个头绪来,甚至感到饶有趣味。到了深夜三时许,他盘膝静坐了一会,消耗的体力回复了大半,精神奕奕,便像常人饱睡一夜那样了。 大雨刚于这时停了下来。 凌渡宇心中一动,离开位于船舱最底第三层的实验室,爬上旋梯,来到甲板下的睡舱,长长一条走廊,两边各有五间房间,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紧闭着斗。 他刚想走上甲板,忽有所还。 最接近他左方的小房内,隐隐传出微弱的女子喊叫和挣扎的声音。 凌渡宇心头烧过一阵怒火,来到门前,拍了两下门,低喝道:“谁在里面?” 房内喊叫声倏地消止。 凌渡宇再拍了两下门,低叫:“开门!” 铁门拉开了少许,“飞刀”夏信淌着汗红着眼的脸在门缝间出现,看到凌渡宇时,眼中掠过近乎疯狂的怒火。 四周的房间并没有动静,船长或者仍在甲板上第二层的驾驶室内,凌渡宇又故意压低了声音,其他人可能太劳累故没有醒转过来。 凌渡宇装作嗫嚅:“噢!对不起!吵醒你了,我到叫声在……我……” 夏信闪身而出,故意不让他看到里面的情景,勉强挤出个笑容,若无其事地道:“妞儿总喜欢挣扎喊叫一番,那才够味儿呀!”整了整衣衫,大模大样走回他在走廊尽端的房闾。 凌渡宇待他进入房内,才推门进去。 那娇俏的北欧女郎妮妮脸色苍白,衣衫不整缩在床角,却没有哭泣。 凌渡宇来到床边,柔声问:“你没事吧?” 妮妮摇头道:“没有!幸好你来得早。” 凌渡宇松了一口气:“睡时将门关好!” 妮妮楚楚可怜地点了点头,轻轻道;“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凌渡宇心中叹了一口气,离房而去,这艘探测船的第一晚已发生了这种事,往后怎样捱下去。次晨天朗气清,湛蓝的大海一望无际,臣浪喧嚣着涌往远方呈微弯的水平线,追逐着可望而不可及的蓝天白云。 在这占了地球百分之七十以上面积的海洋其中一个角落里,文明世界只存在于遥不可触的远处。 越接近目的地,危险便越大。 这探测队的成员,每一个人都经过精心挑选,首要是保密,其次才轮到技能,最尾才是人格,于是发生了昨夜的事。 假设他们今次的任务失败了,唯一独立的“探索者石油公司”可能会一蹶不振,甚至控制权也将会落入以“太阳神石油企业”为首的超级公司里,他们将可控制和操纵着整个世界的能源供应,即使总统们也只好仰仗他们的鼻息。 于此可见,“探索者石油公司”实在是有良心的跨国企业对抗卑鄙超级企业最后的一个堡垒。 所以“探索者石油公司”才千辛万苦请了抗暴联盟的皇牌充满传奇性的“龙鹰”凌渡宇出马助阵。 没有人知道这生死存亡的斗争将会于何时结束,或者能否结束。众人并没有聚在一起吃早餐,而是由妮妮将早餐捧至每一个人工作的地点,妮妮将早餐捧给凌渡宇后,没有即时退出实验室去,欲言又止。凌渡宇将注意从一个海水分子分析仪的装嵌里抽回来,望向妮妮微笑道:“你不要侍候其他大哥大姐吗?” 妮妮垂下眼光,低声说:“他们都有早餐了,暂时用不着我。”顿了一顿,道:“谢谢你,不过不用帮我,我已习惯了那种事,我的命运便是那样子,夏信其实也没有真的强来。” 她的语气带着令人心痛的无奈和放弃,生命对她来说只是不幸和苦难。 凌渡宇细审她的容色,看她的年纪绝不超过二十五岁,但眼神却带着强烈的沧桑感,皮肤仍非常绷紧、白析兼润泽,显然并非吸毒之流,为何却如此消沉?她的美丽比不上肖蟹姿,但身材均匀,容貌俏美,条件实在不差,否则夏信也不会色心大动,来个软性的霸王硬上弓。 凌渡宇柔声问:“你为什么会到这船上工作?你知否会有危险吗?” 妮妮道:“有哪份工佯肯预付十万美元?那足够养活我寄养在姊姊家中的儿于,他今年十岁了。任务完成后,我还可以得到另一笔钱,那足够开一间小酒吧,其他的事就轮不到我去考虑了。” 凌渡宇心下恍然,妮妮这类是典型少小失学和遇人不淑的例子。他不想触及她的往事,话题一转问:“船长为何会拣你?”妮妮嘴角牵出一丝苦笑:“我免费陪他睡了三晚才换来这份差事。”凌渡宇心中暗骂老色鬼,不过对这样的交易他也是无可奈何,难以置评。 妮妮道:“你小心一点莫歌和夏信两人,他们整个早上聚在一起,可能是在动脑筋对付你。” 凌渡宇摇头失笑:“这两个浑蛋!” 妮妮轻声说:“我走了!” 话说要走,脚却没有动。 凌渡宇愕然望向她。 妮妮玉体轻移,两手搂上凌渡宇颈项,在他面颊温柔地吻了一下,才俏脸红红地出门而去。在通往甲板主舱的阶梯上,凌渡宇与正往下走的夏信和莫歌撞个正着。凌渡宇依然一身昂然的西装和领结。 两人便像见到猎物般连眼睛也亮了起来。凌渡宇刚要从两人间穿过时,莫歌挺胸拦在他面前,冷笑道:“查理!你要到哪里去?”凌渡宇心中暗怒,表面上却怯怯地说:“我并不叫查理。”莫歌轻蔑地道:“你弄错了,所有中国人都叫查理,以后你便是查理。” 夏信一手抢过他架在鼻梁的眼镜,高高举起,慢吞吞地明知故问:“查理,这是你的眼镜吗?” 凌渡宇装出手足无措的样子,伸手想拿回来,莫歌一手按着他的膊头,教他不能登级去抢回眼镜。 “啪!” 眼镜跌在不锈钢梯级上,在要弹往下一级去时,夏信穿着跑鞋的大脚,已踏着眼镜,同时压下去。 一阵镜片爆碎的声音响起,夏信悠悠然道:“对不起,你的眼镜掉在地上,我的脚刚巧踏了上去,变成这样子。”堂堂皇皇地挪起脚,露出一地碎屑的惨状。 两人并肩往下走,莫歌经过凌渡宇身旁时,用手肘轻撞了凌渡宇一下,同时送来一个挑战的眼神。 刚好黑人强生由下面钻上来,见到梯阶上破碎了的眼镜,怒视两人一眼,走了上来,搭着凌渡宇的肩头:“朋友!来!我们上甲板吸两口新鲜空气。” 步上甲板,带着咸味的海风迎面吹来,强生笑道:“看!整个大海也是我们的。” 矮壮结实的渔夫站在左舷处,呆呆望着空无他物的宽茫海面。 强生见凌渡宇注意渔夫,摇头道:“不要理那疯子,他见到大海便像见到了漂亮女人,看他妈的三天三夜也不厌。”凌渡宇确实喜欢这身材魁梧,爽直豪雄的黑汉,他令凌渡宇想起了在国际刑警里位居要职的好朋友金统。 渔夫丝毫听不到强生的话,整副精神完全集中在大海里,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似是惊惧,又像是渴望和期待。 上面望台处传来霍克深的聋音:“朋友,你们看来情绪非常高涨。” 强生头也不回闷哼道:“不要愉听别人的私语。” 不理霍克深的尴尬,拖着凌渡宇直走至船缘的栏杆处。 凌渡宇奇怪:“你对他并不客气。” 强生冷冷说:“我最恨的是两种人,一种是当高官的,另一种便是白人。” 凌渡宇道:“但霍克深只是探索者的高级职员,并不是高官。” 强生咕哝道:“那有什么分别?” 上校的叫声从驾驶室处传来:“强生、渔夫,你两人立即上来。” 强生大力拍了凌渡宇的肩膀一下,不经意地道:“中国朋友,你相当强壮。”这才去了。 剩下凌渡宇孤零零一人立在栏杆旁。 凌渡宇并不知道自己现时在太平洋哪一个位置,只知道目的地是那夺去了探索者石油公司马诺奇和三百多员工性命的钻油台惨剧的现场,就是在那附近的海域,马诺奇发现了他称为可改变整个能源发展史的东西。 究竟那是什么? 是否另一个庞大的油源,抑或是其他东西? 没有人知道。 但马诺奇就是为那发现被谋杀了。 破浪号故意在西欧一个不受注目的海湾出发,航行数千多里往目的地,就是要避过敌人的耳目。 暂时他们是安全的,但愈近目的地,危险性便会愈高。 这艘船的行程,船上每一个人,都经过了严格的保密程序,而他凌渡宇更是保密里的保密,船上的九个人里,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身分,那人也负起了为他掩饰的责任。背后传来物体移动的声响。凌渡宇转身后望,差点因吹响了口哨而暴露了他潇多情的浪子本性。肖銮姿穿着少无可少的三点式泳装,打开了甲板的一个暗格,将一筒氧气从里面提出来。 凌渡宇走上去热心地问:“小姐,要我帮忙吗?” 肖銮姿继续提起另一个氧气筒,将它放在甲柩上,不屑理会地头也不抬道:“这处并不是你的实验室,你能帮什么?” 给这美女如此抢白,凌渡宇大感没趣,待要走开,肖蛮姿淡淡问:“你的老套眼镜哪里去了?” 凌渡宇苦笑:“当我的眼镜掉在地上时,刚巧夏信大哥的脚踏了上去,整个故事便是这样。” 肖銮姿关起暗格的盖子,提起两个氧气筒,抬起头刚好看到凌渡宇装出来的可怜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 凌渡宇眼前一亮,暗付这世上恐怕没有多少正常的男人能抗拒这像破开了天上乌云射出来太阳般的笑容。 肖蛮姿扭身离开,浅笑道:“你这傻子!” 看着她惊心动魄的曼妙身形,闪亮结实的玉体,婀娜多姿地消失在船尾时,凌渡宇才回过神来,顺步往甲板上主舱走去。 方谋和霍克深的说话声正从主舱上的驾驶室处传来。 主舱内上校单独一人正揩拭着拆开了的自动步枪。 各式各样的配件放满了长几的每一处空隙,蔚成奇观。 凌渡宇大模大样在长几尽端的单人沙发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上校维修他瘟食和保命的好伙伴。 上校淡淡道:“你知道了,龙鹰先生!” 凌渡宇哂道:“假若连这也不知道的话,我只好回家抱孩子了。” 上校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他的工作,沉声道:“但也可以是船长、霍克深,甚至是肖蛮姿?” 凌渡宇说:“若你不是掩护我的人,怎会连我在大铁箱内藏有炸药武器的暗格也视如不见,轻轻放过。” “那可以是你的暗格设计得巧妙,又或我的疏忽,比起上来,霍克深是更有可能知道你身分的人。” 凌渡宇微笑:“在发生了钻油台惨剧后,所有探索者石油公司的高级职员都有可能是出卖情报与敌方的人,马诺奇的千金兰芝小姐岂肯全信霍克深的真诚。” 上校终于抬起头来,灼灼的目光深望着凌渡宇,不一会嘴角绽出了一丝笑意,:“你的戏演得相当好,使我有时也怀疑抗暴联盟是否真的派了个傻瓜来。” 凌渡宇哑然失笑,话题一转:“昨晚夏信想强暴妮妮的事,你这保安主任知道吗?” 上校淡淡道:“这船上每一个角落也装有窃听装置,直通我尾舱的保安室,有什么事能瞒过我?” 凌渡宇语气转冷:“为何你不阻止?” 上校道:“妮妮只是烂渣子,多一次少一次有什么关系?”看到了凌渡宇睑上涌起的怒色,加上一句:“你以为他们还有多少天可活?” 凌渡宇皱眉:“你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上校拿起一束爆炸用的讯管,送到眼下细细检视,忽地问他:“告诉我,谁是这世界的真正主人?” 凌渡宇默然不语,似已知道了答案。 上校继续道:“总统?独裁者?军事强人?不!他们影响都未够资格,真正的统治者是超级大企业。他们影响每一个选举,收买国会议员,和独裁者狼狈为奸,控制物价维持暴利。”说到这里倏地停下。 凌渡宇接口说:“是的!他们可以收买凶手和恐布分子,谋杀任何不知情识趣的人,甚至刺杀企图伸张正义的一国之首,就像他们杀死马诺奇先生那样。” 上校睑容一黯:“马诺奇是我的老朋友兼恩人。” 凌渡宇问:“这是否你参加这次你认为绝无成功机会的任务的原因?” “是!但也不全是!这三十多年来我早习惯了生死悬于一线的戎马生涯,死在床上会令我觉得不习惯。”上校顿了一顿:“你想不想知道有关钻油台惨剧的最新情报?” 凌渡宇眉毛一扬,肯定地点头。 上校眼中射出近乎狂暴的仇恨,一字一字地说:“动手的是有“恐怖大王”之称的枭风!” 凌渡宇脸容平静无波,但内心却非浪静风平。 枭风是国际上几个恐布组织的大头子,他不但和一些独裁和恐布主义国家的领导人有密切联系,也是很多堂堂大国的情报机关的秘密线眼和肮脏任务的执行者,一般的黑社会组织也不敢不卖他的账。 在“抗暴联盟”要刺杀的名单上,此君名列第三,可见其死有余辜之至。 上校道:“我早猜到他身上,谁会像他那般毒辣,一个生口也不留下来?”跟着淡淡一笑:“比起枭风的人力物力,我们算是什么?我们被枭风发现的那一天,便是我们集体毙命的那一天。” 说到这里,他举起大口径的手枪,瞄着凌渡宇叫了一声:“砰!”又微微一笑道:“不过在那发生前,枭风和他的人一定也很不好过,何况我们还有龙鹰凌渡宇。”
第二章:同舟共济
航程的第三天,他们遇上了太平洋突发的狂风巨浪。 除了负责驾船的方谋、渔夫和上校外,众人全躲在主舱里。 一个接一个巨浪迎着船头冲击而来,“破浪”便像一块小叶,完全没有任何自主的能力。 长风劲吹里,有时整个海面坍塌下去,怪兽般张开大口,试图把“破浪”无情吞噬。 妮妮和霍克深两人不住呕吐,弯在一角早不似人形。肖銮姿对妮妮倒是不错,全神地看顾着她。 莫歌和夏信两人连作弄凌渡宇的兴致也失去了。 强生呆望着外面的风雨,像想起了什么往事似的。 凌渡宇则负起照拂霍克深之责,不知如何,他心中有点不祥的预感,这场风浪突如其来,在收听到的天气报告里一点预兆也没有,先是忽地海面上一丝风也没有,郁闷得使人想自杀,然后便是这可怕的暴雨狂风。 巨浪卷涌上船面看似乎船舱外便是海洋,当巨浪由甲板退回海上去时,“破浪”的船头才再次重现眼前。 “轰!” 在风雨的狂号里,隐约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和惨叫声。 强生跳了起来,高叫:“不好!起重机的钢臂松脱了,击中了驾驶室。”推门而出,风雨无孔不入地卷进来。 莫歌和夏信两人紧随而去。 凌渡宇向肖銮姿道:“看顾他们两个!”然后投进舱外风雨肆虐的狂暴世界里。 凌渡宇刚扑出门外,便听到惊叫声,看也未看清楚,一个巨浪扑天盖地打过来,使人怀疑忽尔间到了海底。 他反应何等快捷,早抓紧舱旁的不钢扶手,饶是如此,仍要用尽全力去对抗巨浪疯珏的推拉狂力。海水退下去。左方传来夏信凄厉的呼叫。凌渡宇骇然望去。只见夏信随着海水的流动,被带得往外漂滚,眼看要掉进浪涛滔天的大海里。 凌渡宇狂喝一声,就地一个翻滚,来到一个挂紧在舱旁的救生圈旁,脱下救生圈,运力往夏信抛去,如此复杂的动作,只有他超卓的身手才能在那瞬息间完成,而若不是他掷救生圈时,利用了救生圈本身自旋的离心力道,也势难在如此狂风里通行无阻,巧妙地落在夏信头上。 夏信这时刚撞在船缘的铁栏上,眼看要被水流抛起越栏而去,救星刚到。将救生圈系在舱旁铁环的尼龙绳恰好蹬个笔直。夏信不愧为优秀的战士,一手抓紧救生圈,拉着尼龙绳死命爬回来。凌渡宇向强生和莫歌高呼:“你们去固定吊臂,我上驾驶室去。”没人驾驶的“破浪”在海浪里随波打转,随时会沉进海底里。凌渡宇迅速往上层的驾驶室爬去,刚爬上驾驶室后的望台,强生的喝声已传来:“小心!” 眼角黑影一闪,松脱了的吊臂若有灵觉般往他扫过来。 凌渡宇心中一动,一缩一弹,就在吊臂在他头顶四许处扫过时,豹子般擢起,抱着吊臂,往起重机架掠过去,众人的惊叫传来,没有人知道他想干什么? “轰!” 吊臂重重撞回起重机架上。 在撞上前的一刻,凌渡宇抓着吊臂端的吊索跃往起重架后,同时就地翻滚,利用吊索将松脱了的吊臂紧缠在架身上。另一个巨浪打过来。凌渡宇又到了水底里。 但吊臂已不能作恶。 巨浪一过,强生向他竖了竖拇指,加入了抢上驾驶室的行列里。 驾驶室内,方谋、上校和渔夫等人东歪西倒,都受了伤。 莫歌手足无措地燥纵着驾驶盘,显然是个外行人,尤其当风浪不住卷入有若不设防的驾驶室内时。 凌渡宇冲入驾驶室时,整艘船被一个浪抛得倾往一侧,害得连莫歌也倒落地上,在众人都以为翻船在即时,“破浪”奇迹似地回复了平衡。 凌渡宇扑前抓紧驾驶盘。 在他控制下,“破浪”微微向右移转了二十度角,迎上了另一个更惊人的巨浪。 “破浪”像由山峰跌落一个低谷里,刹那间四周全是水,不一会又从低谷升了上来,到了另一个浪端里。 其他人都倒在地上,连爬起来也成问题。 在狂暴的大海里,凌渡宇凭着精湛的驾船技术,为生存而奋战。一个小时后,力尽筋疲下,风浪逐渐平复下来。 方谋断了臂骨,上校被碎片割伤了背脊和手,渔夫给撞破了头,但都不太严重。在开动了自动导航系统后,众人齐集到主舱里。 外面风平浪静,使人很难联想到大海刚才显示那可怕的、反面无情的一面。 凌渡宇独挽狂澜后,身分大是不同,方谋等自是对他刮目相看,连“顽孩子”莫歌和“飞刀”夏信两人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恭顺多了。 肖蛮姿一边为渔夫包扎伤口,俏目却间歇地飘向凌渡宇。 这时的凌渡宇破天荒地首次脱下了他首踏上船后永不离身的西装领带,换上了一套海蓝色的运动装,被大海冲走了发乳的头发蓬松着,那种雄姿英发但又文质潇的俊伟模样,确教任何女人难以移开目光。 夏信犹有余悸地仰首举瓶喝了一大口强生传过来的白兰地,递给凌渡宇时乘机低声道:“谢谢你!” 莫歌眯着眼揪着他:“你看来并不全是个书呆子。” 强生道:“莫歌这小子读得书少,连形容词也挑得不恰当,博士不单不是书呆子,还是高手中的高手。” 莫歌闷哼:“人在危急时发挥点潜能有什么大不了。” 夏信道:“假设他慢了半分,又或手颤了一下,那救生圈抛远了点,这世上再没有我“飞刀”夏信了。” 上校取笑他:“怎会没有了,不过到了鱼腹内罢了。” 除了渔夫外,众人都哄笑起来,所有芥蒂云散烟消。 莫歌眯着眼问凌渡宇:“你究竟是谁?” 凌渡宇茫然道:“我不是化验员查理吗?” 看到莫歌尴尬得无地自容的样子,肖蛮姿忍不住笑弯了腰,骂道:“全都是死鬼!” 船长眼中闪着锐利的光芒,审视着凌渡宇:“能在那种风浪里如此操纵破浪号,阁下确是高手里的高手,怎么我从未听过有你这个人?” 众人刹那间沉默下来,眼光全集中到凌渡宇身上。 霍克深虽从“晕船浪”里复原过来,但仍是大病初愈的样子,这时有气无力的道:“博士是我们兰芝小姐亲自聘请的,所以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强生说:“他若是敌人,以他的身手,是可以不动声息将我们全部干掉的。” 船长望向上校,显然以他的决定为最后依归。 上校淡淡道:“没有人比我对博士的出身来历更清楚,他在航海方面的经验和身手,正是兰芝小姐出巨额聘金请他来卖命的原因,我可以保证他完全清白。”此人确是老到,几句话既澄清了众人的疑问,但又没有露凌渡宇的底牌。船长方谋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话题一转:“那我们将面对另一个问题,破浪号必须进行修理,那即是说,我们要找个最近的港口,在那里购齐必需的物品。”舱内各人几乎连呼吸也停了下来。 原本的计划,是从一个远离目的地的偏僻海湾出发,采取迂回曲折的航线,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钻油台的海域,但若在这时泊进一个与目的地接近的海港里,被虎视耽耽的敌人发现的机会便大大增加了。 一直没有作声、脸容阴沉的渔夫打破沉默:“我们可否取消这次航程?” 众人齐感愕然。 渔夫缓缓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突如其来的暴雨巨浪,如此毫无先兆,在那种天气下是没有可能发生的事,我感觉到有恶魔在操纵着大海,针对着我们。” 躺在沙发上的妮妮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强生咕哝着:“疯子又发疯了。” 渔夫低下了头,再没有一句说话。 凌渡宇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往肖銮姿望去,刚好对方亦正向他望来,两人同时一震。 他在她眼中看到一丝难以形容的惧色。天亮前,藉着黑夜的掩护,破浪号悄悄驶进仍在沉睡中的海港里,船长故意挑选这繁忙辽阔的港口,就是看上她海路交通繁忙,较易避开海关和敌人的耳目。众人分成几组,每组负责一张购物清单,在店铺开门后,上岸买货,船长、上校和渔夫三人则因伤留在船上。凌渡宇和妮妮配在一组,负责补充被水侵进仓内损坏了的食物和日用必需品。 妮妮神情愉快,和凌渡宇有说有笑,有若天真的小女孩,不时主动地挽着凌渡宇强壮的臂弯,她那因不幸而提早失去了的青春岁月,似若一下子复活过来。 凌渡宇和她很快完成了工作,十二时许便分两趟将所购物品运回船上去,这时夏信和肖蛮姿那一组早已回来,他们购置的是修理起重架和吊臂的零件。 但负责买损坏了的航海仪和其他一些测量方位和探察水流仪器的强生、莫歌和霍克深,到了一时多,仍是踪影渺然。 众人大感不妥,忧心仲仲。 夏信和莫歌最是友好,多次提出上岸找他们,都给上校断然拒绝了。 到了三时半,夏信再也忍不住了,站了起来大声道:“我最多不要什么劳什子酬金,也要到岸上找他们。” 上校冷冷问:“强生应付不来的事,难道你可以应付吗?” 凌渡宇叫起来:“看!他们回来了。” 众人往舱外望去,强生一手扶着“顽孩子”莫歌,正往“破浪”奔来,旁边一拐一拐走着的是气急败坏、一面惊容的霍克深。 夏信和凌渡宇跳了出去,帮助强生将莫歌和霍克扶回船内。 “破浪”在众人将莫歌送入舱内前,已起锚开航。 莫歌虽是睑色苍白得怕人,其实受的只是轻伤,一颗子弹穿过了他的左臂肌,致大量出血,霍克深则是扭伤了脚踝。 上校问强生:“发生了什么事?” 强生沉声道:“我们到了港口东最大的航海仪器公司,递上购货单,那间公司的负责人要我们在客厅等待,让他们差人往货仓提货给我们,岂知不到半小时后,来的不是货,而是十多名武装大汉,我和莫歌当场扫低了他们几个,一番追逐后才将他们摆脱了逃回来。” 他说的轻描淡写,众人却可想像到过程的火爆激烈。 强生最后再加一句评语:“这些只是业余的黑帮恶棍,并不足惧。” 在这职业军人的眼里,一般黑社会当然不放在他眼内。 上校眼光移往惊魂未定、仍喘着气的霍克深,肯定地说:“他们认出了你!”霍克深一呆道:“我?” 上校分析着:“我们这十个人里,只有你和肖銮姿是探索者的职员,但肖蛮姿只向老马负责,从不在公司任何地方或纪录上出现,只有你才是正式职员。” 霍克深道:“我明白了,所以定是在我们公司的高层内出了内奸,无时无刻不在监察着公司的所有动静,一见我神秘地离开了工作岗位,便猜到有问题。” 上校道:“可以想像你的资料和相片已落到所有和枭风有联系的黑帮手里,所以你一现身露面,立时惹来大批猎头族。” 那即是说,他们已暴露了行藏,假若上校的预言准确,他们的末日亦已屈指可数。 “嘟!” 上校按着内线电话的对讲器,船长的声音响起:“渔夫滚到哪里去了,一开船便滚了下去,现在还不滚上来?” 上校脸色一变:“渔夫并不在这里。”向夏信和强生两人使了个眼色,要他们去找他,两人应命去了。 凌渡宇沉声道:“不用找了,他走了。” 上校暴躁地咒骂:“胆小鬼!早知他是这样一个胆小鬼,就算有个核子弹对着我,我也不找他。”接着又叹了一口气:“没有了那个对那海域最熟悉的懦夫,我们成功的机会至少减了一半。” “哎!” 莫歌惨叫起来,向为他处理伤口的肖蛮姿抗议:“你对男人可否温柔一点?” 凌渡宇向肖銮婆望去,只见这具有心灵异力的美女俏脸苍白得一如受了枪伤的莫歌。 上校仍在嘀喃诅咒着临阵退缩的渔夫。 强生和夏信垂头丧气地走回来,强生骂道:“疯子逃回疯人院去了,人影也没有。”众人的情绪陷至前所未有的低谷里。 上校勉力振起精神,向夏信道:“由现在开始,若没有我的命令,你的屁股不可以有半刻离开雷达侦讯室的椅子,我要你全神侦察附近海空的情况,截收每一段电讯。”天气好得出奇。广阔的天空里只有几大团层层叠叠的白云,漫无目的地飘荡着。不过这种使人赞叹的天气,却使破浪号上心情沉重的人更不好过,因为那代表了敌人很容易可找上他们。 太阳逐渐往西方的海面沉下去。 在阳光逐渐转红时,雷达室内的夏信发出了警告:两架不明飞行物体在东方出现,几乎是笔直往“破浪”飞来。 渔夫走后情况一直不稳定的上校暮地完全冷静下来,向强生道:“到了你表演的时候了!”强生领命去了。凌渡宇问:“要不要我带其他人避进底仓去?” 上校嘴角挂着一丝近乎冷酷的笑意,远眺着仍未见有任何物体出现的东方天际,平静地说:“不用了!这艘船是我和老色鬼亲自设计和改装,所有舱壁和甲板都加厚了,窗户都是最先进的防弹玻璃,而且我怀疑他们是否有机会射出第二排子弹。” 霍克深颔声道:“来了!” 两个黑点在东方的天际出现。 上校举起望远镜,向这两个不速之客行注目礼,冷笑道:“我估是什么,原来是两架直升机。” 躺在沙发上的莫歌发出闷哼:“叫强生给我报仇。” 上校将望远镜递给凌渡宇:“你们留在这里看戏,我到驾驶室协助船长,下次就不是那么好玩的了。”推门离舱爬往上层去了。 凌渡宇当然明白他的说话。 敌人现仍未摸清楚他们的实力,假设一上来便吃了大亏,下一次再截上他们时,便不会像今次那么好相与了。 肖蛮姿坐在一角,呆望着外面的大海,像对敌人的来临一点感觉也没有。她在想什么?是否想着渔夫脑里同一样的东西?“轧轧轧在在”两架直升机飞临头顶。凌渡宇看到了重机枪从机腹下伸了出来。直升机飞了开去,又转了回来。 “笃笃笃……” 一道火光横过甲板,舱内众人都本能地伏了下去。 直升机上的扩音器喝道:“我们是空中巡警,所有人全部集中到甲板上去,我们怀疑你们藏有违禁品。” 另一架直升机横空而过,射出了另一排子弹,这次扫上主舱舱头,发出了“隆隆隆”惊心动魄的噪响。 莫歌骂道:“你们是警察,我便是传教士了。” 船身忽地轻轻颤动起来。 “破浪”的甲板裂开一个方洞,一座炮塔猛兽般迅速升了起来,坐在操纵位置的正是“侠盗”强生。 在直升机还未来得及反应前,一枝有导向设备的火箭“蓬”一声刺出,瞬眼间刺入了那正在飞离的直升机的尾巴。 直升机在红光中解体,化作无数大大小小的火球。 炮塔转动着,像头找寻猎物的猛兽。 另一架直升机刚掉头飞来,这时已来不及改变航道,直往“破浪”冲来,刚好饱餐了另一枝火箭。机上的人以后也不用吃任何东西了。黑夜终于来临。众人默默吃着晚餐,一点也没有胜利的兴奋。气氛沉闷得像要把人活生生压死。凌渡宇坐在肖蛮姿对面,后者吃了一半,便放下了刀叉,默默坐着。莫歌休息了一轮后,精神回复了大半,不住喝酒。 打破闷局的是上校,他平静地道:“我和船长商量过,假设我们不能买到新的航海仪器,将永远也到不了目的地。” 莫歌问:“究竟我们要到哪里去?去干什么?” 众人齐齐竖起耳朵。 他们都知道大概的地点,就是在出事钻油台附近的某处海域,可是太平洋并非一个小池塘,它占了全球海洋面积的一半,比所有陆地的总面积加起来还大,平均深度是三千八百公尺,最深的海沟超过一万公尺,若把世界最高的殊穆朗玛峰原装搬进水底里,还差二千多公尺才能冒出水面来。 钻油台附近的海域,那可是比中国还辽阔的汪洋大海。 上校淡淡道:“这是我们手中唯一的筹码,就是敌人不知道我们目的地的精确位置,也不知我们到那里要干什么,所以在到达那处前,这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这秘密,就是我和兰芝小姐,我并不想改变这情况。” 一时间没有人再作声。 舱外风声呼呼,有一种凄凉无依的味道。 霍克深道:“可否和兰芝小姐接触,着她使人将仪器运至大海中某一点交给我们,她会用很保密的方法去完成。” 上校有点不耐烦:“自从登上破浪号后,我们便彻底地与世隔绝,没有人会向我们发出电讯,我们也不会发出电讯给任何人,尤其是兰芝小姐,以敌人的庞大实力,甚至可以通过商用或甚至军用的间谍卫星追踪我们,明白吗?”霍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强生干笑一声:“现在我们便像是孤独地和全世界为敌,我喜欢那感觉。”莫歌哂道:“有什么稀奇,自出生后,我父母早指出了我是天生与全世界为敌的浑蛋。”凌渡宇哑然失笑,这莫歌一刻不和人抬,便浑身不舒服似的。夏信问:“现在应怎办?”上校道:“我们要派两个人偷愉潜上岸买货,再在另一个敌人完全想不到的地点归队回船,只有这样才有一线成功的希望。” 凌渡宇微笑说:“其中一个是我,另一人是谁?” 强生、莫歌和霍克深三人已和敌人照了面,当然不可担当这个任务,船长和上校两人亦应留在船上,妮妮连枪也不懂得拿,自非适当人选,渔夫已私逃去了,剩下来的便只有夏信和肖蛮姿。 究竟上校心目中的人选是谁? 上校道:“就是你和肖銮姿,情侣的身分有助于掩饰你们的任务。” 凌渡宇往肖銮姿望去,刚好肖銮姿也往他望过来。
第三章:有美偕行
两枝长铁枝伸进锁内,弄了几下,“的”地一声,车门的锁给打开了。凌渡宇潇地拉开车门,微笑道:“小姐,请!” 肖蛮姿瞅了他一眼,像在奇怪他如此在行偷车,才坐进这贼赃里。 凌渡宇转到司机位旁的车门,敲了敲玻璃,提醒肖蛮姿为他开放门锁后,先将背上的背囊掉进后座去,才坐到驾驶的位置上,重施故技,不一会发动了引擎。 旅行房车由泊位处驶出,走上高速公路后,风驰电掣往东而去。 这时天刚微明。 凌渡宇舒服得叹了一口气,在一个偏僻的浅滩弃救生艇登陆后,步行了两个多小时来到这小镇,到现在才有机会松弛下来。 肖蛮姿轻问:“我们到哪里去?”自离开“破浪”后,肖蛮姿还是首次主动发言,使他分外感到珍贵,微微一笑答:“长湖港!” 肯蛮姿一呆:“那是附近最大的海港,也是最近目的地的海港,你不怕危险吗?” 凌渡宇耸耸肩道:“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在那种大海港里,才可能取到“破浪”所需的先进导航仪器和零件,你不会认为随便一个小镇内的杂货辅,可找来船长满意的货色吧!” 肖蛮姿道:“敌人早从强生等的购物清单里获悉了我们需要的东西,只要我们走进任何一间航海用品店里,说出要购买那些东西时,便会立时暴露了身分。” 凌渡宇微笑反问:“我何时说过要去买东西?” 肯蛮姿微一错愕,终于扭过头夹,明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打量凌渡宇。 旅行车在葱绿的田野间笔直宽敞的公路上飞驰着,这时来到了一个分叉口,凌渡宇毫不犹豫地依着往长湖港路牌的指示,驶进了往右的公路。 路上的交通开始繁忙起来,不时有对头车擦身而过。 凌渡宇向肖蛮姿微笑道:“不认识我吗!” 肖蛮姿冷冷说:“自从你在风浪中大显身手后,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由此可知你开始时的书呆子鬼样是装出来的,你究竟要骗谁?” 凌渡宇淡淡道:“你忘记了上校对我的保证吗?” 肖蛮姿气得嘟长了嘴,直至午后抵达长湖港外围的市区,将旅行车弃置在一条偏僻的街道后,再没有半句说话。 两人转乘公共巴土,往海港区进发,凌渡宇背着背囊,看来真是不折不扣的游客,不过里面却都是潜水的装备、武器和威力惊人的压缩炸药。 巴士上人很挤,其中有七、八名中学生,兴高采列地互相戏谑,吵得像个墟集。 凌渡宇和肖蛮姿两人迫在一角,随着巴土的停停行行,身体无可避免地碰到一起,每当那发生时,肖蛮姿总皱起了眉头。 凌渡宇向她微微一笑,说了一句话,但在嘈吵声,他却像在做哑剧般,只让人看到动作,却听不到声音。 肖蛮姿皱眉叫道:“你说什么?” 凌渡宇大声重复:“我说你发怒的样子很好看,正动着脑筋看怎样再激得你更气恼一点。” 肖蛮姿愕了片晌,终于忍不住,解冻了冰冷的脸容,“扑嗤”一声娇笑低骂:“你这死鬼!” 瞅向凌渡宇的俏目刚好和这死鬼促狭的眼光碰过正着,脸孔一红,垂下目光去。 那种曼妙的感觉确是难以形容。 凌渡宇忽地觉得巴土外的阳光温暖起来,街上勿勿走着的人们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一切是如此地美好,自渔夫临阵退缩而引致低落的情绪,潮水般高涨起来。 巴土停了下来,原来到了海港的终站。 跳下巴土后,凌渡宇将手臂弯起,举在肖銮姿的身前道:“别忘记了上校的吩咐,现在我们是一对正在热恋的情侣,到这里来是要选购订婚的礼物,一个他妈的航海仪。” 肖蛮姿给他弄得笑弯了腰,甚为乐意地将玉手穿进他的臂弯,喘着气忍笑道:“死鬼情郎,现在我们到哪里去?” 凌渡宇一本正经地答:“当然先医肚皮,否则哪有力气去搬这么重的结婚礼物。” 两人到了一间清静的露天义大利餐厅,一边吃餐,一边欣赏着海港进进出出的船只,在港口的西岸,停泊了大大小小的百多艘各类型的游艇。 凌渡宇一边进食,一边细心地欣赏着那些游艇。 肯蛮姿奇怪问他:“你似乎对游艇非常有兴趣。” 凌渡宇微笑道:“我只是对艇上的航海仪器有兴趣。” 肯蛮姿恍然:“你这死鬼,原来是想偷人家的东西。”她终于想到了凌渡宇葫芦中所卖何药。 凌渡宇将目光收回,再放到肖蛮姿身上,好奇地问:“以你的条件,所有的时间都应花在应付那些狂蜂浪蝶对你的追逐上,为何却会参加这么危险的任务?” 肖蛮姿不悦地道:“你可以干的,我为何不可以干,那些为了女人连魂魄也飞走了的男人,我看见便有气。” 凌渡宇失笑:“除非你躲进无人深山,否则你定给气死了。” 肯蛮姿重重白了他一眼,最后仍然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间的气氛更见融洽。 肯蛮姿垂头低声道:“知道吗?若没有马诺奇先生,我一是饿死街头,一是给人拐进妓寨里去,所以无论什么代价,我也要完成马诺奇先生的遣志。” 凌渡宇暗忖:这马诺奇必是一个真正的善人,否则他死后,便不会有这么多人为他卖命,抗暴联盟的领袖高山鹰也不会让他凌渡宇来助阵了。 想到这里,心中警兆忽现。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往水吧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男子正和水吧其中一个男侍交头接耳,后者不住把眼光扫向他们两人,见到凌渡宇望来,急忙移开眼光。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麻烦来了!” 肖蛮姿吓了一跳,向他望来。 轮胎磨擦地面的剌耳声,分由左右两方传来,两人几乎在念头也未转过来时,十多名大汉已分由左右两方出现,急步往他们迫来,手都伸进了外衣内,不问可知再伸出来时,不是拿着抢便是握着手榴弹。 肖蛮姿刚要动,凌渡宇喝止她:“不要动!” 肖蛮姿英气勃勃的眉毛一扬,怒道:“难道我们毫不反抗让人像猪般台上屠场吗?” 凌渡宇像对已迫近至最外围餐桌的大汉视若无睹般,淡淡道:“谁有那样的意思?” 这时间露天餐厅只有寥寥几桌坐了客人,都是外地游客的样子,见到这分从两边闯来的十多名气势汹汹的大汉,一时间吓得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转瞬间十多人合围而至。 左方其中一名大汉喝道:“不要动!”手上多了把黑黝黝的大口径手枪。 其他人纷纷掏枪出来。 凌渡宇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正拿着刀叉吃餐的手一动,刀叉闪电般脱手而去,刀子正中左方那名大汉持枪的手,叉子则刺进另一名大汉探手拔枪的右臂。 狠、准、重。 同一时间他的脚用力一挑,重达十多公斤的铁桌连着插在桌子正中的太阳伞炮弹般往右方而夹的十多名大汉撞去。 没有人可以想像他有这么惊人的脚力。 凌渡宇叫道:“小姐请!”说到姐字时,他和铁椅一齐仰天倒在地上,就势滚进了左方的七名大汉,再弹了起来,拳膝几乎不分先后重击在其中两人最脆弱的部位处。 肖蛮姿便像和他合作多时那样,蹲在地上,手往裤管一抹,拔出了可作连发装有减声器的弹力自动大口径手枪,火光闪现下,两名怆惶避开飞来铁桌的汉子立时浴血倒下。 这时左方的七名大汉已没有一人能爬起来。 凌渡宇大喝:“这边走。” 肖蛮姿一边开枪轰击在铁桌后缩成一团的残余分子,迅速敏捷地往凌渡宇的方向退来。其中一人冒出来要发射,凌渡宇手中的枪火光一闪,那人惨嚎一声,半边手掌连着手枪给轰得飞掉去。 直至两人退离餐厅,冲入了通往海湾大街的人潮,再没有一人敢追来。 凌渡宇和肖蛮姿两人挨坐在天台的混凝土石烂旁。 这是一座四层高楼宇的天台,此楼位于海港的南面,可俯瞰整个海港的景色,这天台本是紧锁着的,但当然难不倒凌渡宇的妙手。 肖蛮姿不住喘气,连续数小时和敌人你追我走并不是那么容易吃得消的。 反之凌渡宇气定神,像是到这高处来只是想多吸两口新鲜空气,他一面为自己的手枪上弹膛,另一方面也不忘欣赏肖蛮姿挂着汗珠,蒸发着热气的通红俏脸。 肖蛮姿索性闭起眼睛,怕人听见般低声说:“刚才在商场那一幕真险,若不是你将我拉入那珠宾店,我们便会和那些猎头族撞个正着了。” 凌渡宇苦笑:“还累我破费了五百六十五美元买了条金颈链给你。” 肖蛮姿娇笑低头,望向挂在修长的玉颈上摇摇晃晃的精巧金链子,满心欢喜地道:“你拣得挺不错。” 凌渡宇试探地问:“我为肖蛮姿大小姐立下了这样不朽的功劳,可否有随时检查金链财特权。” 肖饵姿愕了一愕,才明白了凌渡宇的话音,边喘气边失笑道:“都是死色鬼!”时白了凌渡宇一眼,并无丝毫恼意。 凌渡宇从腰包取出一个小巧的望远镜来,将头伸出石栏外,像名尽忠职守的哨兵,俯察来来往往的船只。 肖蛮姿奇道:“假设敌人要用望远镜才看得见,我们也不用忧心吧!” 凌渡宇收起望远镜,道:“我只是试试这家伙望远的威力,现时还未用得着它。”顿了一顿:“好!我们现在应该干什么?” 肖蛮姿瞪大眼望着他:“我正想问你,换了是我,早有那么远便逃那么远,怎会还待在这里等人来捉?” 凌渡宇没有答她,眼中闪过一抹罕有的忧色,叹口气:“渔夫已落到敌人手里,希望他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 肖蛮姿一震:“你怎知道,谁告诉你的?” 凌渡宇道:“当然是敌人,否则为何我们一出现便像糖惹蚁般招来了那么多恶煞。” 肖蛮姿恍然大悟,只有当渔夫向敌人供出了船上各人的身分,敌人才可将肖蛮姿的档案照片分发各地的线眼,故此一发现她,便空群而来,所以渔夫必已落进敌手。 她深深望了凌渡宇一眼,这男子的身手与见地,确是非同凡响。 他究竟是谁? 凌渡宇的声音传来:“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条链。” 肖蛮姿一愕,这才看到自己的手正下意识地摩娑着那链子,俏脸一红,垂下手去,捏紧了衣角。 凌渡宇道:“刚才我们遇到的只是普通黑社会打手,真正的点子还未来,不过现在定是在赶路,累得他们那么辛苦,真不好意思。” 肖蛮姿听他说得有趣,笑了起来,白他一眼:“为什么你总是那么轻易惹我笑呢?” 凌渡宇道:“你第一次见我时并没有笑。” 肖蛮姿嗔道:“死小气鬼!” 凌渡宇大乐:“我们终于不需为“要干什么”而伤脑筋,只要和你谈谈心,便可轻易将时间打发过去。” 肖蛮姿嘟长嘴恼问:“我们究竟等什么?”凌渡宇淡淡道:“等“恐怖大王”枭风。” 日没,夜垂。 海港上由远洋巨轮至载人小艇,无不灯火通明,在这海边小城的灯火! 广告牌和霓虹灯的助威下,黑夜便如白天般光明,当然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而这一切正基于能源的供应,一旦能源断了,人类的文明亦会土崩瓦解。 九时许,五艘豪华大游艇结成队型,缓缓进入港口。 凌渡宇通过望远镜,像欣赏美女般全神看着,口中叹道:“幸好你们来了,否则我对自己判断力的信心将会动摇。” 肖蛮姿来到他身旁,将头凑过来往外望去,也看到了这小队游艇。 凌渡宇将望远镜递给她:“欣赏一下船身上的标志。” 肖蛮姿接过望远镜望去:“那是威斯国际游艇会的标记。” 凌渡宇凑在她耳旁道:“这就对了,威斯国际游艇会的会长是“长胡子”康乃尔,此人正是枭风手下的重要头目。” 肖蛮姿放下望远镜奇道:“你怎知他们会来?” 凌渡宇微笑说:“枭风和他的人正在四处搜寻破浪号的踪影,一听到我们在长湖港出现,哪有不全速赶来之理,假设我的估计没有错的话,渔夫应被关在其中的一艘游艇上,方便他们核对渔夫的供词和再拷问。” 肖蛮姿沉默片晌,轻声道:“当初我听到上校派你和我来,我心中是不同意的,因为夏信那类职业好手,理应是更适合的人选,但到现在我才知道,你比夏信好多了,好太多了。” 凌渡宇忽地严肃起来:“假设我能救回渔夫,又拿到“破浪”需要的仪器,你可否给我一点奖励?” 肖蛮姿愕然问:“什么奖励?” 凌渡宇一本正经地说:“一个香吻。” 肖蛮姿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手按着凌渡宇的肩头,支撑着笑弯了的娇躯,将俏脸垂在他胸前处,骂道:“依然还是只死色鬼!” 虽然未来的任务危险之极,但在这一刻,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甜蜜和愉快,这身手和智慧均不作第二人想的中国男子,总能在最使人紧张的情况下,仍表现出玩世不恭和傲然视物的超脱情怀。 假设时间能停顿下来,那将是多么好! 凌渡宇从背囊取出潜水衣和压缩氧气筒,递给肖蛮姿:“要我闭上一只眼睛,还是倒转望远镜来看?” 两人在暗黑的海底推进。 肖蛮姿来到了水中,便像鱼儿回到了家乡,修长的四肢有力划动着,却毫不费力。 凌渡宇不徐不疾地紧傍在后侧,有时常蛮姿故意加快,但总不能将他抛离。 对肖蛮姿来说,凌渡宇这身分神秘的人,予人的是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的惊异。 两人从五艘威斯国际游艇会的一艘艇旁冒出水面。 除了其中一艘隐约传来人声和女人的娇笑声,其他的船都非常寂静,不问可知大部分人均已上岸加入了追捕他们两人的行动。 凌渡宇这次反客为主,看似危险,其实却是非常高明的一着,利用了狩猎者小颅猎物的心理,何况在枭风这国际知名的魔王眼里,追杀几个像上校和强生的职业军人,在他来说是手到拿来的易事。 失去了两架直升机后,他可能会谨慎一点,但仍未谨慎至必须应付像凌渡宇这种高手,由此可见对凌渡宇真正身分保密的重要性。 肖蛮姿问:“是否逐条船去搜?” 凌渡宇嘴巴几乎贴着肖蛮姿的耳朵道:“你待在这里,我爬上这条船去找个人来问问,我对这条船特别有“感觉”。” “飕!” -个连着绳子的铁钩由强力弹簧射出,挂在船拦处,钩子包了厚布,一点声色也没有,从他齐全的装备,可看出早在起程前,他便已想到所有的步骤和行动的方式,而他的大铁箱,不乏用得上的法宝。 凌渡宇迅速往上爬去,消失在船舷尽处。 肖蛮姿的耳朵内,那被凌渡宇说话时喷气进去弄了的感觉仍未消去。 凌渡宇跃落甲板,迅速往船舱闪去。 内里隐约有人声传出。 正要掩入舱内,其中一人站了起身,推门而出,凌渡宇暗叫一声天助我也,左手的麻醉枪同时发射。 在那人身体倒下前,他已闪入舱内,右手的大口径手枪瞄准了那目瞪口呆的人。 那人也是经验老手,举起双手,指头也不敢动一下。 凌渡宇在那大汉对面的沙发悠然坐下,听道:“看着我!” 那人向他望来,神情开始镇定下来。 凌渡宇收起左手的麻醉枪,脱下潜水镜,道:“我叫你看我的眼!” 那人心道:你的眼有什么好看? 不过在枪嘴下,不要说用眼看看那么容易,即使是叫你在地上爬,也得要勉为其难的了。 凌渡宇的眼神条地深邃起来,其中像藏有无穷尽的东西。 那人呆了一呆,眼里闪过一片茫然。 凌渡宇柔和地道:“你忘了吗?你很累了,是吗?”他的语音高低抑扬,带着音乐性般的动听。 那人眼中茫然之色更甚,眼光牢牢给凌渡宇挥散着奇异光芒的眼神吸着,他本来并非如此意志薄弱的人,但事情太快太突然了,凌渡宇这已达宗师境界的催眠高手,便利用了他这心神飞散的一刻,乘虚而入,制住了他的灵智。 凌渡宇喃喃说着很多完全不相关的东西,不一会,那人眼帘垂下,鼻孔呼噜呼噜发出鼾声,却仍是坐着的姿势。 凌渡宇问:“渔夫是否被藏在这条船上?” 凌渡宇跃回水里,向肖蛮姿说:“靓女!给我那个答应了的香吻。” 肖蛮姿喜道:“找到渔夫了!” 凌渡宇曲起中指在船身叩了两下,道:“就在这里面,上面的五个人全给我弄晕了,都放在救生艇上,等待你去行下水礼……” 他还想说下去,肖蛮姿的手水蛇般缠过来,惊心动魄的胴体紧贴着他,献上奖品。 水浪轻打在船身上。 两人间的热情却像烈般暴涨着。 酡然魂销。 两人分了开来,这仍是不适合来个务要打破世界纪录长吻的时候。 凌渡宇低声吩咐:“你上船去,作好一切起锚开船的准备工作,我一回来船即开出。”肖蛮姿道:“你到哪去?” 凌渡宇微笑道:“你送了个大礼给我,令我满载而归,我自然要泽及他人,每人送他一件小礼物。” 肖蛮姿对他的莫测高深早习以为常,也不多问,往甲板爬上去。 肖蛮姿在驾驶室内焦急地等待着。 渔夫给救了出来,刻下躺在主舱的沙发里,神智清醒过来,但饱受毒打的身体仍非常虚弱,需要治疗和休息。 四周静悄悄地。 只有远方岸上传来的车声和海浪打在船身上的单调响音。 凌渡宇为何仍未回来? “啪!” 一个人影翻上甲板。 原来是凌渡宇。 他攀梯而上,带着顽童作弄了别人般的表情,进入驾驶室:“行了下水礼没有?” 肖蛮姿一呆:“若把救生艇放下海上,会惹起敌人的注意。” 凌渡宇板起脸孔扮作方谋的惯用语气道:“你是船长还是我是船长?” 肖蛮姿忍着笑道:“当然是你啦,船长!” “那还不发动引擎,向大海进发?靓女水手!” 肖蛮姿一咬牙,按动引擎。 剌耳的引擎声,隆隆而起。 游艇向前驶出。 喝叫声立时从其他游艇传来。 敌人发现了他们。 肖蛮姿拉下启动救生艇的控制。 “蓬!” 救生艇载着五个昏迷的大汉,从滑槽滑往水面去。 游艇不住加速。敌人的其他四艘游艇在后方追来,原本沉寂下来的海港立时热闹紧张起来。.像蛮姿道:“舶长!要不要由你来掌舵,我怕甩不下他们。” 凌渡宇像死了般舒服地挨在一张帆布椅上,不死不活地道:“我很累,何况这么弱少可怜的敌人,又那须本人亲自出手?” 肖蛮姿恨得牙地,偏是拿他没法。 其中一艘游艇的马力显是高于其他的游艇,很快越众而出,愈追愈近。 凌渡宇却闭目养起神来。 肖蛮姿性格刚毅处实不让男儿,硬是不唤此君,一扭轮盘,游艇拐了个急弯,将对方抛离了少许,开始进入公海。 敌人刚才仍不敢公然开火射击,但一到公海,他们将不会那样客气了。 担心还未完…… “轰隆!” 那艘追来的游艇尾部火光爆闪,整只船在海面上打着转。 另三艘游艇同时爆炸起火,上面的人纷纷跳海逃生。 凌渡宇站了起来,用望远镜察视后方的灾情,淡淡道:“真奇怪,这些人深夜出海,就是为了要到这来跳水吗?” 肖蛮姿嗔道:“你这死鬼,原来刚才到人家船上装了计时炸弹。” “轰隆!” 其中一艇的火势蔓延至燃料箱,爆起冲天火光,点亮了后方的夜空。 凌渡宇叹道:“仍比不上我们刚才那一吻的火爆,只可惜枭风不在那船上。” 肖蛮姿俏脸一红,想起那一吻。 她知道自己此生休想忘掉半点那种使人感到无负此生的感觉。
第四章:魔鬼暖流
凌渡宇和脸色苍白的渔夫分坐在甲板的两张帆布椅上,享受晨早的阳光。 渔夫口唇轻颤,好一会才吐出两个字来:“谢谢!” 凌渡宇懒洋洋一笑,随意问他:“你有没有见到枭风?” 渔夫道:“没有,拷问我的是“长胡子”康乃尔,他们找了个牙医来服侍我,你看!”张开口,只见其内有几个硬将牙齿连根拔掉后剩下的血洞。 凌渡宇点头谅解地道:“我明白的,没有人会怪你,但你为什么要中途退出?” 渔夫沉默下来,眼中闪过恐惧的神色。 凌渡宇并不迫他,眼光望往天上悠悠飘动的白云,在初阳的照射下,像半透明的发光体。 渔夫缓缓道:“我和上校是同乡,都是秘鲁人,他出身于望族世家,而我的祖先,世代都是渔民,大海就是我们的家,我们的生活,这对于惯在城市生活的人来说,我们和大海间的深刻感情,那种爱和恨是很难明白的。” 他的眼神投往浪静风平的海面上。 看得是那样专注。 在凌渡宇以为渔夫再不会发言时,渔夫继续说:“由一开始踏上“破浪”后,我便知道“它”已知道我们来了,那次骤起的无情风浪是对我们的警告。” 凌渡宇呆道:“它?它是谁?” 渔夫眼中再闪过恐惧的神色:“它是海洋的主宰,我们在大海生活的人,每一个人也感觉到它的存在,但从没有人敢将它挂在口边,那会招来不测的凶祸。” 凌渡宇奇道:“但我们今次的任务,与它有何关系?”.渔夫首次正眼望向凌渡宇,仔细端详好一会后,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但我却直觉感到这次任务,假设成功的话,将会暴露它深藏在海底里的秘密,大海的秘密。” 凌渡宇不想在这问题上和他争辨,渔夫这类对大海的信念并不是诉乎理性的,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他们总不能因渔夫这种虚无飘缈的感觉,而将行动放弃。 凌渡宇道:“假设你仍想退出这次行动,我可找个安全的地点,让你返回岸上。” 渔夫再次望向大海,坚决地摇头:“不!我决定和你们一同去,这是命运!” 夏信的声音在扩音器响起:“各位同僚,我收到一段美妙的讯息。” 强生和妮妮两人最先闯进电讯室里,接着是“顽孩子”莫歌。 强生催促脸带喜容的夏信:“什么讯息,是不是有博士的消息。” 妮妮也是一脸关心,却不敢像强生般说出口来。 莫歌按着夏信肩膊道:“话事的头儿仍未到,夏信不要说。” 强生曲起手指在莫歌的脑袋叩了两下,嘿然道:“你这小子忘恩负义,竟忘了是谁将你从敌人的魔爪里拾回来!” 莫歌反辩:“若不是我用手臂给你挡了一枪,看是谁把谁拾回来?” 船长老色鬼和上校两人并肩而至,后面跟着的是霍克深。 上校冷酷的脸容难掩一丝罕见的兴奋:“有什么好货色?” 夏信道:“我刚截到一段电讯,是这样说的:“小色鬼叫老色鬼,原地点偏西南四度等你喝酒!你说这棒不棒?” 船长忍不住笑驾:“哼!居然敢自称小色鬼,他算老几?” 游艇缓缓往破浪号靠过去。 当他们看到渔夫颓然立在甲板上,那种惊愕真是当世妙笔也难以形容一二。 上校首先跃了过去,绕着渔夫转了两个圈,闷哼一声:“怎么?忽然又恢复钓鱼的兴趣了吗?” 渔夫垂下头,一言不发。 顽孩子一过来,便亲热地搂着凌渡宇的肩膊,眼晴斜射向肖蛮姿阴阴地笑道:“怎样,小色鬼?占了什么便宜?是不是真材实料!””肖蛮姿若无其事步往“破浪”,经过两人时,闪电般一脚在莫歌的小腿处,痛得莫歌几乎流出泪水。 强生大笑:“这一脚算我的,你还可以再多踢他一脚。” 这时夏信提着个工具箱过来,回头向仍在驾驶室的船长叫道:“老色鬼!由哪开始拆起!” 方谋的声音传来:“不要再叫我老色鬼,我已让位给我们的大博士。” 妮妮叫道:“快点工作,我预备了最丰富的晚餐,欢迎出征归来的英雄。”一向严肃古板的霍克深在妮妮的话后加上一句:“也为小色鬼荣升老色鬼庆祝!” 刚爬上“破浪”的肖銮姿忍不住笑骂:“全变了死鬼!” 经过了重重波折和失落后,这十个人重新回复勇气和信心。 夕阳西下,染得天际的云霞一横横凄艳的血红。 在自动导航系统下,破浪号在繁星满天里悄悄地在无涯无岸的茫茫大海中滑进。 船上不见一丝灯火,主舱内的灯光都给窗隔得一线不漏,这当然违反了航海国际法,但在这已成了势力笼罩全球的超级石油跨国企业联盟眼中钉的破浪号,这小小求生之道当然是情有可原的。 假若有任何海空的不明物体出现,船上先进的雷达侦察系统会发出警报,提醒刻下正在主舱内进行兴高采列庆功晚宴的人。 舱内一片热闹,上校敬了船长一杯后,笑道:“我始终不明白,为何兰芝小姐肯从酒吧内叠起的酒鬼山的最底层里,拖了你这老色鬼出来,让你在这作威作福。” 船长眼中露出缅怀过去某段光荣日子的神色,低回不已地道:“兰芝小时最喜欢爬我的膊头,唉!她长得真像她母亲……”尽饮满杯,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再叹一口气:“这样可爱的女人,不足三十岁便死了,是否天在作孽?” 刚好这时梳洗后,一身疲劳尽去的凌渡宇推门而入,“顽孩子”莫歌眼神一亮,跳了起来,搭着凌渡宇的肩头,涎着脸道:“小色鬼大英雄,到这里来坐。” 凌渡宇有点奇怪地在他旁边坐下,对面的强生高兴地为他斟了小半杯拔兰地酒,笑嘻嘻道:“试试酒味,不喜欢还有另外的选择。” 莫歌打开了一瓶可口可乐,加进杯内的酒里,笑道:“加点可乐,味道才真香呢!” 凌渡宇暗付这小子为何忽地变得如此前倨后恭、积极好客,刚好收到夏信送来的一个眼色,表示那瓶可乐有古怪。 他不禁心中暗笑,这莫歌爱整人的天性始终不能改。 莫歌将杯子塞入他手里,笑道:“喝吧!” 凌渡宇用鼻一嗅,已心知肚明对方的好计,若无其事举杯痛饮。 莫歌眼中得色更甚。 夏信目定口呆,想不到有了他警告性的暗示后,凌渡宇仍为好人所害。 莫歌的高兴还是刚开始,凌渡宇两腮储满加料酒的脸孔已像破浪号的炮塔般,转了过来向着他。 莫歌一呆,想大叫不好时,凌渡宇口含着的液体像大水泉般照着头脸向他喷来,弄得他全军尽墨地发脸身无不沾上黑色的液体凌渡宇装作无知地问:“为什么味道这么怪!” 夏信第一个狂笑起来,第二个是弹生,接着笑声瘟疫般蔓延至每一个人嘴。 莫歌任由液体顺乎自然地由卷曲的头发流往脸上,滴在身上,紧绷着脸责问凌渡宇:“为何你不喷向强生?” 凌渡宇耸耸肩:“你那瓶可乐是什么东西?” 莫歌冷冷道:“中国豉油!”到了这里,终于忍不住狂笑起来,同时接过了凌渡宇递过来的脸中,喘着说:“好小子,我终于服了你。”伸手大力拍了凌渡宇的手臂两下。 强生大笑下将手伸过来,在他俯低的头上用力一推,推得笑软了的莫歌软瘫在沙发上。一时间舱内充满了真诚的友情和欢笑。 老好人霍克深高兴地举杯和强生的杯子相碰,发出“叮”一声清飨,这时沐浴后的肖蛮姿正推门而入。 黑色的短发闪闪发亮,T恤短裤露出的玉臂和大腿,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连一向对女人不大注意的上校和霍克深,也看得眉毛耸动。 只有渔夫仍静坐一角,默默喝着闷酒。 肖蛮姿毫不避嫌,来到凌渡宇旁的空位,挨着他坐下。 门再开,香气盈室。 妮妮眉开眼笑地托着一大盆香喷喷的炸龙虾进来,宣布:“这是顽孩子为我们从深海取上来的美食!” 怪叫声立时此起彼落。 凌渡宇也感饥肠辘辘,先楝了一只给身旁的美女,才为自己取了一只。 妮妮很自然地在夏信旁坐下,夏信也很自然地将到手的龙虾放在她碟上。 凌渡宇眯起眼瞅了有点尴尬神色的夏信,心中大乐,他和肖蛮姿离开期间,看来这对男女有了新的进展。 老色鬼举起杯中酒,以一船之长的姿态向各人道:“这一杯是感谢中国博士的伟大成就,和预祝我们不知是什么任务的任务的成功。” 怪叫声中,众人尽情痛饮,跟着刀叉齐举,向喋上的美食进行抢攻。 连有点落落寡欢的渔夫也积极地参与了这集体行动,不知他是因为真的肚子饿,还是感染了众人兴奋的情绪。 上校脸容忽地严肃起来:“明天正午前我们便会抵达目的地,现在应是众人一齐停了下来,注意力全集中到这强悍冷酷的职业军人身上。他真的肯将这只有他和兰芝小姐两人知道的秘密揭发吗?”上校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缓缓道:“各位听过‘海洋黑变’没有?” 船长和渔夫两人同时一震,不过反应却刚好相反,船长台起头,而渔夫却把头垂下去。上校道:“这是一种以前的航海人百思不解的现象,就是当船经过某个区域时,那船的船壳忽地变成了可怖的黑色,就像探海里有只手伸了出来,将船漆成黑色一样。” 船长方谋道:“但现在对这使航海员瞻颤心惊的现象,已经有了个合理的解释,因为这种黑变现象,只会发生在有大量鱼类和浮游生物死亡的地区,腐烂的有机物分解产生大量硫化氢,船壳油漆中的铅与硫化氢化合,变成硫化铅,故出现了黑变的现象,但这和我们的任务可说是风马牛不相反啊!” 上校对船长航海上的广博见闻露出了一丝罕有赞赏的笑容,问道:“你既知道得这么清楚,可否解释一下为何突然间会有大量海洋生物死亡?” 船长呆了一呆,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沉声道:“不要告诉我这次任务和这有关!” 上校道:“先将你对这方面的认识说出来,我们才谈论另外的问题。” 船长思索片晌,整理了脑内的资料:“这或者要从秘鲁海域说起……”他忽地停了一停,先望往上校,再移往似在低头沉思的渔夫,显然想起了他们都是秘鲁人。续道:“这海域的产鱼量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鱼获量只是八万至十万吨之间,平常之极,但在一九六二年,渔获量竟一下子猛增了七十倍,达到七百万吨,一举超越了日本,跃上世界第一的位置。”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眼睛灼灼扫视众人惊愕的表情。.莫歌皱眉道:“会不会是捕鱼的船突然增多了,又或秘鲁渔民突然发明了一种最适合那海域的捕鱼方法,故使渔获大增。”又望向渔夫得意地问:“喂!你说我的猜测对吗?” 渔夫缓缓摇头,否定了莫歌的猜测。 凌渡宇道:“是否海水出了问题?” 船长微笑道:“这小子真聪明,难怪顽孩子斗你不过,对的!原来那海域忽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冷水区,使喜欢冷水的鲳鱼,突然间几何级数的大量生聚。” 霍克深好奇地问:“这是否海洋里的正常规象!科学家不会对这没有解释吧?” 上校接口道:“那些只懂出卖脑袋的人怎会没有解释,他们说那是海洋水流升降造成,上升流把深海的冷水带往水面,于是形成突然出现的冷水区,不但使鲳鱼增产,还把远近的鲳鱼也吸引了来,造成这捕鱼史上的奇迹。一九七○年,秘鲁海域的鱼获量突破了一千万吨的关口,使所有秘鲁的渔民都相信他们成为了上帝的新选民。” 他的语气带着强烈的讽刺意味,使大家都知道尚有下文。 但这究竟和“探索者石油公司”有何关系,则却是无人能猜到半丁点儿。 上校嘿然道:“就在海洋学家自以为找到了答案,奇迹突然消失了,一九七五年该区的产鱼量跌破了三百四十五万吨,由天下第一降至第四位,这年开始,产量忽高忽低,使那些学者几乎想破了脑袋。” 船长可能想他快点说出答案,代他说下去:“那是因为‘魔鬼暖流’的突然出现,使水温骤然上升,习惯于冷水性的鲳鱼无法适应,因而大量死亡,致渔获大减。” 上校道:“这魔鬼暖流是怎样来的?” 船长脸上闪过怵然的神色,缓缓摇头:“没有人知道,但曾经有个研究队花费了庞大人力物力,追踪这暖流在大海里的行踪,发现这魔鬼暖流行踪飘忽,他们只能在太平洋赤道东部一带找到它活动的轨迹,似乎它只局限在这区域内,可是有时它会完全超乎理解地突然增强,例如造成秘鲁海域鱼获突然减少便是因为它沿厄瓜多尔海岸南下,穿过赤道向南直抵秘鲁海岸,科学家称这为“极度发展”现象,但至于这暖流真正的来龙去脉,直至目前为止,人类仍是一无所知。” 上校补充道:“鱼类和浮游生物的死亡,会使海鸟得不到食物而饿死,或弃幼鸟而迁徙,造成巨大的生态破坏,甚至使热带的“多雨带”南移,造成气候反常,一九二五年位于南绛八度的特鲁希略,降雨量便突然增高九十倍,带来巨大的水祸,便可能是因魔鬼暖流的影响。” 凌渡宇问:“那我们可否从历史上的这类事件里,找出这暖流的规律或周期性?” 上校摇头道:“找到了,就是它像位脾气变幻无常的小姐,令人完全摸不清楚,但它确是自有纪录以来,便存在着。” 凌渡宇沉吟道:“会不会这古怪的水流忽冷忽暖,既能使水温降低,也能使水温升高?” 强生有点不耐烦:“绅土淑女们!我们现在是否在开海洋科学研讨大会?” 肖蛮姿白他一眼:“真没有耐性!” 夏信伸了个懒腰:“好了!猜谜游戏完毕,快些揭开谜底,否则我要去睡觉了。”伸手过去,搂着了妮妮的蛮腰。 凌渡宇好奇地望向船长,只见他对夏信和妮妮的亲热视若无睹,使他醒悟到这老色鬼对妮妮只是有欲无爱,或者他之所以成为色鬼,只是不断找寻新目标,以发掉对兰芝母亲单恋的痛苦,他的酗酒,全因为对一个女人的爱,老色鬼才是最深情的人。 上校望向凌渡宇,道:“马诺奇被谋杀前的三个月,来到发生惨剧的钻油台,就在那天,有十多条鲸鱼忽地发了疯地将头撞向钻油台的铁架,直至全部死亡,这自杀的行动才终止。” 凌渡宇一直留心着渔夫的反应,只见他全身一震,脸色变得死人般苍白,用颤抖的手拿起长几上整瓶白苗地,将余下的一小半全倒进喉咙。 众人呆呆想着当时的情景,钻油台上数百人心惊肉跳但又无能为力地看着这自然界大悲剧的发生,当时也一定想不到二个月后,他们也会陷进同样的集体死亡去,分别只在于是被谋杀吧了! 上校续道:“马诺奇坐上他的豪华探测船,在钻油台东面三十里处,发现了一股奇怪的水流,这股水流便像一只庞大的海怪,缓缓地由东往西而去,他追踪了三日三夜后,最奇怪的事发生了。”他在这处卖了一个关子,停了下来。 莫歌再次卖弄他的聪明:“那水流变成滔天巨浪,吓得马诺奇先生掉头便走。” 夏信道:“水流突然变成红色,像人的血。” 妮妮轻声说:“水流变了只怪物。” 上校只是摇头。 忽然一个沙哑抖颤的声音道:“水流不见了!” 上校一愕:“你怎会估到?”望向发言的渔夫。 渔夫忽然跳了起来,旋风般拉开门,狂叫道:“不要问我!不要问我!” “砰!” 门关上。 众人愕然。 强生轻声道:“难道又发疯了!”站了起来,要到外面去看看渔夫,其实他对这战友是非常关心的。 凌渡宇道:“你让渔夫独自清醒一下吧!”转过头来向上校说:“水流怎会忽地不见了,难道它能像鱼儿般往深海潜进去吗?” 上校道:“老马和你的想法一样,于是派了两个人,坐上探测海底用的小型潜水艇,潜往海底去。”他边说边看着强生顺从地坐回沙发上,不由奇怪这硬汉为何如此听凌渡宇的说话。 莫歌打了个寒战:“这么可怕的水流,我才不要下去!” 肖蛮姿不屑地道:“胆小鬼!” 莫歌竟没有反对,可知他的胆寒是发自真心的,他的感受自比其他人深,因为他本身是潜水员,深海的世界不友善时,是会把天堂变成地狱的。 上校道:“由那刻开始,没有人再见过那两个潜水员了!” 舱内一时静至极点,只有沉重的呼气和吸气的响声。 舷窗外无边无际的黑夜,充满了人类所不能理解的东西在等待着。 上校道:“接着发生了小海啸。”他说来轻描淡写,但众人都知道他是故意压下了心内真正的情绪。 船长皱眉:“马诺奇赶得及逃离现场吗?” 上校摇头道:“你太不明白老马了,他把下属当作是他的儿子,就算死,也不肯独自逃走,就在舟覆人亡之际,风浪忽然停止下来。” 凌渡宇恍然:正是马诺奇这种伟大的情操襟怀,才能驱使在他死后还有这么多人为他卖命。 上校续道:“事后进行了大规模的搜索,但一点结果也没有,就像那魔流般,两名潜水员影踪全无,三日后,钻油台的海底处发现了不明物体,竟是那只小型探测潜艇,艇内一切完好,机器还可以发动,只是空无一人,和缠满了一种火红色的奇异深海藻,一种闻所未闻的品种。” 妮妮“啊”一声低呼:“怎会是这样!没有人的潜艇怎会自己走这么远的路程,回到钻油台去?” 上校道:“没有人可以作出任何合理的解释,老马将‘火藻’带回总部的实验室,得出了惊人之极的化验结果,简而言之,就是每百克火藻,可以释放出二十五桶高质石油的能量。今次的任务很简单,就是要找到这种“火藻”的原生地,只要有一百亩那样的怪藻,又能大量繁殖的话,我们便可以叫太阳神关门了。” 众人耸然动容。 当代四大危机是人口、核战、污染和能源,而这四大危机是息息相关的。 整个现代文明之所以能突飞猛进,完全倚赖着从远古时代就深埋地下的动植物遗体所变成的煤、石油和天然气所支撑着,假设这些能源一旦耗用殆尽,而又找不到其他能源代替时,人类辛辛苦苦建立的文明将会在一夜里土崩瓦解。 和埋首在纸醉金迷的丰裕物质的人不同的是有还见的科学家,他们觉察到文明是如此地脆弱和不堪一击,所以踏进二十世纪后,便孜孜不倦地寻找新能源,那亦是人类希望的所在,而“能源植物”正是其中重要的一项。 例如银合欢植物,人们叫它作“燃烧的木头”,燃烧率达石油的百分之七十,菲律宾便曾种植了一万二千公顷的银合欢,提供了相等于一百万桶石油的能源。 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便曾培育出另一种“石油树”,其液汁经脱水和分馏炼制,可以得到汽油和航空用油,诸如此类的例子数不胜数,令人感到能源植物绝非空想,可是截至目前为止,在质量上、数量上以及“生产速度”上足以替代煤、石油和天然气的能源植物仍付厥如,所以假设这火藻竟能每百克释放出二十五桶石油的能量,就是名副其实的“超级能源植物”了。 整个人类的文明将因这发现进入了全新的时代。 不用上校说下去,众人也猜到接着的发展,马诺奇以钻油台为基地,开始了大规模的海底搜索,可惜这秘密漏了出去,其他的超级石油企业联手毁灭了他,或者正确点说,所有靠石油起家的国家和靠石油把持着世界的大商家,联手将所有与此有关的人全毁灭了。 他们绝不会容许他们的已得利益不翼而飞,绝不会容许自己由亿万富翁变成破落的穷光蛋。 他们更不会容许破浪号的人找到这可改变人类历史的能源
第五章:尔虞我诈
凌渡宇跟在船长和上校背后,爬往舱上的驾驶室,在梯顶时,他停了下来,望往星光满布的壮丽夜空,空气中海水的咸味,提醒他宇宙虽无际无捱,但对主要生活于陆地的人来说,深不可测,阔不可量度的海洋,不就是另一个宇宙吗?其中充满了未知的事物,只是人类不去注意吧! 船长的叫声传来:“干什么?想对着天吟首颂诗吗?” 凌渡宇摇头苦笑,走往上层,步入驾驶室内。 抢劫来的仪器旱安装妥当。 船长坐在电脑系统前,输入一组密码和指令后,显示器现出了南美洲西岸的详细海图,精致地描绘了地形和水流等航海必须仔细掌握的资料。 上校道:“看!在南回归线和赤道之间,被南美洲、复活节岛和科隆群岛包围这海域,便是“秘智海盆”,秘是秘鲁,智是智利。”他说话的语调,颇有一番为人师表的风。 凌渡宇点头应是。这秘智海盆涡低了下去,裂开很多深沟,被几个水底的大海丘包围着,就像国界般使它自成另一个奇妙的国度,存在着无数的水产和深海植物。 船长将控制电脑操作的滑鼠指标,移到了复活节岛上,按了一下右键,南美洲在萤幕上消失了,出现了复活节岛和科隆辈岛间更详细的海图,一些原本没有现形的小海岛,也显示了出来。 船长键入了经纬度,一个红点在科隆群岛的西南处闪亮着。 上校道:“这就是发生惨案的钻油台,现在只剩下了一堆烂铁,探索者还为漏出了的原油付给当地政府一笔天文数字的赔偿,幸好老马家氐厚,但已使探索者元气大伤二右非兰芝小姐反对,我早找上太阳神石油企业的钻油台也放上几吨炸药爆开来着看!”他语气里带着深切的恨意,马诺奇的死亡。使他完全忘记了自身的生死安危。 船长一声不响,再输入一组密码。 一道道红线以钻油台为中心,逐渐扩展,最后满布整个显示出来的海域,但当然在红外线以外的地方仍非常多,而在复活节岛上方约五十公里处,闪着一个黄点。 船长道:“黄点是老马放下潜艇的地点,红线代表搜索的路线。” 凌渡宇道:“那处的海床水面有多深?” 船长道:“那处海床是由凹凸不平的海丘和深沟构成,有大量的软泥区,所以深度变化极大,可以由四千公尺突变至八千公尺,或者更深些。” 凌渡宇听得眉头大皱,逗种海底地形,是勘探专家的噩梦。 上校安慰他道:“不用担心,我们有霍克深,他是探索者最好的勘察高手。” 凌渡宇恍然,船上这十个人,真是没有一个是白搭子,连妮妮的厨艺也是一流的,他想了想问:“我们的敌人对整件事知道多少?”上校将拇指和食指指尖相连,作了个“零”的符号:“除了知道老马从钻油台带回的火藻是能源植物外,其他的便是“零”。” 船长道:“老马这人非常会隐藏秘密,读中学时便是那样的了,这也是他成功的原因。” 这时凌渡宇才知道原来船长中学时便认识马诺奇,只不知马诺奇夫人是否他们的同学,他当然不会出言询问,那可能涉及一段三角恋情。 上校道:“钻油台事件后,太阳神曾对那海域进行了大搜索,找寻火藻。听说在出了数次伤人意外后才废然而止,但其中真实的情况,除非找个他们的人来拷问,否则恐怕很难知道了!” 船长道:“未来的数日里,赤道的雨云会南移至这海域,天气亦会变得不稳定和有突然性的大海雾,在这样的情况下,敌人若要搜索我们,便若大海捞针。” 上校道:“何况我们还有强生这第一流的炮兵。”跟着一掌拍在凌渡宇的虎背上,徽笑说:“和你这只懂用口涎来化验妮妮煮的龙虾的化验博士。” 船长愕然间:“那谁会化验从海里捞起来的东西?” 上校嘿然道:“有什么好化验?我们只会从海里捞起一种东西来。就是火藻,有关这地球能源未来巨星的化验报告,早收在老马的夹万,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化验?” 凌渡宇心道:就是因为这报告的外,才使老马被杀,否则老马可能已改变了人类的历史,成功失败,就只是如此地一线之隔,天真是会作弄人! 渔夫身子出奇地挺直,一反先前的垂头丧气,昂然望向大海。 离开上层驾驶室想回房休息的凌渡宇,悄悄来到他身边,陪着他迎风卓立船首。 假若船长对天气的预测准确,像这晚般的好天色,便没有多少天了。 这使凌渡宇分外感到夜空星闪的可爱。 渔夫沉声说:“我决定了!” 凌渡宇淡淡问:“决定了什么?” 渔夫道:“我决定面对它,因为这是不能抗拒的命运。” 凌渡宇心中一动,渔夫多次提及“命运”,显非无的放失,加以他猜到魔流能潜进水里,难道他以前早接触过魔流? 渔夫语气转寒道:“那天攻击我们的是魔流,我认得它!就像它认得我!” 渔夫变了另一个人似的,沉毅兼充满坚定不移的自信,因为他终下了决心,去面对他心目中最可怕的大敌了。 凌渡宇失声道:“你说什么?” “一十三年前我曾随父亲哥哥两人在大海中追逐魔流,它也是怪物般潜进了水里,跟着便是滔天巨浪,就像数日前“破浪”所遇上的风浪,那次它还夺了我父亲和哥哥的生命。” 凌渡宇心神一震,刹那间明白了渔夫的宿命感。可以想像渔夫成为那次海难的余生者后,流浪天涯,在雇军团内出生入死,连自己的姓名也不肯提。尽量去忘记痛苦的往事,可是命运叉将他带到它的面前来,真有命运的话,注定了的未来究竟是如何? 假设魔流真的如有生仑般懂得主动袭击人,那他们的敌人除了代表大企业的“恐怖大王”枭风外,便尚有一个更难以抗拒的隐形大敌了。 凌渡宇道:“你有把握找到它吗?” 渔夫肯定地点头:“有!自从破浪号开行后,魔流便在后面跟着我们,我感觉得到!” 凌渡宇回到房内,肖蛮姿穿着一袭柔软的麻质长睡袍,坐在床头的羊毛地毯上,手肘枕着床缘,专心致志地在看着书。 见到主人回房,很自然地抬起头来,送过一个甜甜的笑容,眼光又回到书本里。 凌渡宇轻轻关上门,来到她身后,愕然道:“原来你在看漫画!” 肖蛮姿仰首后望:“很好笑的!” 凌渡宇奇道:“这么好笑,为何却听不到大小姐老人家的笑声?” 肖蛮姿道:“人家在心里静静地笑也不可以吗?船长。” 凌渡宇在她身后坐了下来,肩对肩挨着她的香背:“船开行后,水手事事都必须得船长的批准。” “水手可否申请读一个漫画给船长听?” 凌渡宇大奇:“漫画可以“读”出来吗?” 肖蛮姿傲然道:“当然可以,你听着,从前有个渔人,网起了一对正在接吻的鱼,你猜那雌鱼说什么?雌鱼请求渔人放了雄鱼,并保证她自己的肉滑得多,你猜雄鱼怎么说?雄鱼说……” 凌渡宇忍着笑接下去:“雄鱼说,要放便快些放,否则其他雌鱼叫春期一过,便再找不到伴侣了。” 肖蛮姿狠狠捶了他一拳后,佯怒道:“哪有你这么负心?雄鱼说他的嫩滑虽此不上雌鱼,但若混在一起搅鱼饼,便可滑中有粗,粗中有滑,比起剩是滑或剩是粗优胜得多了。” 凌渡宇失笑道:“这是名副其实的难舍难分,谁也离不开谁了,这么痴情的雄性,只有鱼类中才会有。” 肖蛮姿道:“你估渔人怎样去处理这件事?渔人将两条鱼放回大海里,怒道:“待我网到虾做成虾酱后,才再捉你们,没有虾酱调味的鱼饼怎会好吃?”” 两人一斋大笑起来。 肖蛮姿将头后仰,枕在他宽阔的肩头上,以法文问:“这算不算是个好结局?” 凌渡宇嗅着她的发香,心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卓楚媛,她是自己第一个爱上的美女,很久也没有见过她了,她会否痛恨自己的无情? 但他知道自己不但不是无情,还是最多情的人。 美丽的倩影一幅一幅掠过他心中。 他想起了和她深入非州原始森林的黑美女空姐,想起南美大毒枭巴极的女儿爱丽丝,想起了晴子那能令他心碎的乌黑眸子,想起沙漠里和圣女共乘一骑的滋味:心中掠过甜美和苦痛揉杂的深刻情绪。 这世上可取的东西少之又少,但“爱情”一定是其中一项。 男女之爱; 朋友之情。 只有对所有生命事物的爱恋,才使凌渡宇感觉得到生命存在的价值。 对他来说,在生命的旅途上,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刻相逢于道左,是完全属于那时空的发生,是那时空的专利,再不受任何其他时空的影响。 就如此刻他和肖蛮姿肩挨肩坐着,静听着两个心的跃动,议爰火在两人间激荡,逗种纯美的爱情境界,是不应被其他杂念打扰的。 正是这种心态,使凌渡宇能全心全意投进每一段情爱里。 在他追求爱和美、善和真的高尚情怀里,是没有私利、占有、控制、妒忌等负面情绪。 对他来说,“现在这刻”才是最重要的“现实”,只当人能专注于眼前这刻,每一个“眼前这刻”,他才能真正全心全意去经验生命生命的每一刻。 就像禅坐时,守神用志于一点,迢一点就是“眼前此刻”。 两头都截断,一剑倚天寒。 两头是“过去”和“将来”。 一钊倚天寒,倚的便是眼前此刻。 肖蛮姿耳语道:“你在想什么?想着你在实验室的仪器吗?” 凌渡宇失笑:“假设那仪器是涸拟你而制成的百分百酷肖但却没有穿衣的机械人,或者我会从你身上把注意力移走三、四秒,但绝不会多过四秒。” 肖蛮姿“噗哧”一笑:“你不但在抢劫愉窃界出色当行,还是和女人谈情说爱的高手,否则我怎会在床上躺了半小时后,疲倦欲死下仍忍不住爬起身送上门来给你表演一番。” 凌渡宇奇道:“原来你到这里来只是想看表演,那我不是没有表演看了吗?。” 肖蛮姿笑得花枝乱颤,说不出话来。 凌渡宇闷哼:“开始时我还以为是双人表演!” 肖蛮姿笑得滚了开去,仰躺地上。 凌渡宇扭头望去,心神震动。 肖蛮姿闭上悄目,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乌黑的秀发月光般温柔地泻散在草绿色的地毯上,柔鞠的白麻布睡袍随着她曼妙的曲线起伏着,最后是她裸在袍下修长的美腿和赤足,摄人的嫩肤闪着阳光的泽润。 这么动人的一刻。 没有人知道事情如何发生,忽然间这对相逢于大海的男女,热烈地在松软地毯上拥吻。 他们感觉到大海在“破浪”下摇动着,充满了活力。 在某一刻! 凌渡宇问:“你今年多少岁?” 肖蛮姿答道:“二十一岁。” 凌渡宇再问:“你通常在履历表上填上什么鬼东西?” 肖蛮姿想了想道:“孤儿、无业游民、特种女警、现代采珠女、博士俘掳回来的民女,但最后那项要加上一个问号。” 凌渡宇道:“这的确是很气的,因为现在我也弄不清楚,究竟是你俘掳了我,还是我俘掳了你,不过我定要和你弄个一清二楚!” 晨。 微雨。 复活节岛在右方远处若隐若现。 这本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岛,乾旱缺水、土地贫瘠,但它却是岛屿文明的天之骄子,因为在这不毛之岛的山坡上,到处都耸立着雕工精细的巨型头像,平均每个三、四层楼那么高,它们自有文明史以来便那样屹立着,以空洞的眼神、单调的表情。对着海空的远处,像在企盼,像在惊惧、沉思,又或正舆某种不测的事物对抗和角力着。 直至目前为止,没有人明白古代人如何雕刻、运输和竖起如此巨大的石像。在岛的东端,有一个采石工场和遗留在该处一些未完工的大石像,最大的逵六十六英尺高。从工地的遗迹看来,当时这里的工作是突然中断的,是因为突然的战争,还是因为魔流的突然进犯?复活节岛的巨大石雕头缘,成为了谜样般的古文明遗留下的障大象征。 一个可能永远也解不开的谜。 当破浪号在这秘异莫测的小岛东北方经过时,船上的凌渡宇有种被那些大石头像虎视眈眈的感觉。 终于进入了最危险的区域。 他们的危险来自锲而不舍的敌人枭风,也可能来自超乎他们理解的魔流,对于后者,他们只能听天由命。 夏信像帝皇般坐在电讯雷逵室内,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显示器上对所接收电波作出的分析图解。 在这电讯室外,他只是个听上校命令的大喽罗,但当他坐在电讯室这张座椅上时,他便是权威,在上校所认识的多现代通讯好手里,没有人比他更好。 这时凌渡宇、上校和霍克深三人均站在他身后,等待看他的报告和分析。 夏信叹道:“好家伙,今次我们遇到对手了,我敢打赌枭风的贼船上不但有第一流的通讯监察系统,还有第一流的好手在操纵。” 上校脸色凝重,在这次任务里,首要之务就是要避开敌人,与对方正面交锋,只是下下之策。 霍克深道:“我们花了八百万美元置备“破浪”上的传感系统,不会比他们逊色吧?” 夏信傲然道:“双方的设备所差无几,不过破浪号上却有我夏信在主持……” 上校道:“少说废话,敌人在弄什么把戏?” 夏信道:“枭风用的是合乎军用无线电通讯标准的高频波来指挥他的贼船队,这种高频波既可沿海面传播,又可借助于电离层的折射传播,前者适合短距离,而后者则是长距离的传播,所以只是由他们发出讯号的形式,经过电脑分析,已可知道他们正在二百公里的围内,随时可截上我们。” 霍克深奇道:“为何要这样转折,你可以开动大功率的雷逵,不是可对敌人的位置甚至向速也一清二楚吗?” 夏信出奇有耐性地解择:“我们虽未碰上敌人,但却在玩着一个兵捉贼的电子对抗游戏,而我的策略叫做“电子寂静”,即尽量不发出任何讯号,使我们在敌人的侦讯系统中隐形起来。” 上校进一步补充:“雷逵是一种通过发射脉冲波测量距离物的装置,当波段撞在目标物时,会反射回来,使我们知道目标物的位置,可是这种冲波的运动,会轻易被敌人察觉,那就暴露了我们的位置。” 霍克深恍然,跟着是另一个问题,“可是假设敌人启动了他们的雷逵,我们岂非无所遁形吗?” 夏信徽笑道:“假设敌人放动雷逵,便会给我们获得他们的准确位置,在这种天气里,我不但可以利用巧妙的航行路线去躲避,还可以送出假讯号,加以干扰,所以正因为我探测不到雷逵波,才判断出枭风船上有高手在主持着。” 凌渡宇问:“枭风现在是用什么模式作通讯,以避过我们装在船上的大耳朵?” 上校点头赞许,凌渡宇这问话,显示他也是内行人,因为假若枭风以一般的形式通讯,肯定会全被他们截获,那他们便可对枭风的包围策略了若指掌,轻易逸出,从容抵逵目的地。 夏信道:“他们用的是中继通讯模式,那是在这海域的某一点,设置一艘流动的通讯船作中继站,使用超高频的无线电线路短波,利用中继站精心设置传送路线,并用小功率产生强讯号,这种通讯的方法,即使以我们的设备,除非刚巧撞入傅讯线内,否则几乎是全无截听的方法,我刚才能测知饿狼已在室门外徘徊,是通过间接的游离波段而推得的结论,何况他们更不断以极快的速度变换频率,所以直到目前为止,我仍未能成功地截到可读出来的通讯。” 上校诅咒了一连串粗话:“那龟儿子用什么方法来找我们?” 夏信微微一笑:“假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坐在枭风船上傅讯室内的人定是他的头号传讯手“千里耳”葛伦波,这人喜欢用最先进的仪器,所以他当会以遥控监察系统来找寻我们。” 凌渡宇皱眉:“你是说他会将侦察系统以遥控飞行器送到高空上,通过电子视眼、噪音感应和热成象仪来找寻我们,那确是相当头痛。” 夏信微笑道:“你放心吧,若我给千里耳这龟儿子找到,以后也不要在传讯界立足了。”他按着了通讯系统,向驾驶室的船长道:“老色鬼!可否找个无人的偏僻荒岛,让我可以在稳定的陆地享受一下方便的乐趣?” 一场海上的战争,以电子对抗的追逃揭开了序幕。 当破浪号避进一个无人的荒岛后,一艘长十二的模拟塑胶船被起重臂吊起放进海里,顺着水流,往雨势逐渐转大的茫茫水域流出去。 当模拟船流往离“破浪”两公里外的远处时,夏信将会以遥控器控制船速和方向,并藉着模拟船上微型雷逵和其他仪器,发出适当电波,以引起敌人的注意和围捕,同时亦侦知敌人的动向。 上校还在上面装上了遥控爆炸装置,以期为敌人留下永志不忘的回忆。 夏信的策略是:当敌人侦察到模拟船时,会以为它一直停在荒岛处,故而早先一点觉察不到它的存在,亦不会因它的“突然出现”而生出怀疑的心。 在这样的天气里,“千里耳”葛伦波会误将冯京炸马凉,将模拟船当作了“破浪”,而夏信则会通过遥控使模拟船“拚命”逃生,一旦枭风进行围捕,他便可以由模拟船送回的讯息,定下逃逸的路线。 “破浪”上的炮塔升了到甲板上,强生蓄势以待,不能来软的便得来硬的了。 凌渡宇分得了一挺肩托式火箭炮,在破浪号上的这十个人,只有战死的勇士,而没有投降的懦夫。 模拟船放出后的第三小时,“破浪”离开了荒岛,穿过了一个波汹浪涌的海礁区,先往西南航行,再折往东北去。 上校爬上了驾驶室上的望台,由滑轴承将他送上了离甲板逵十五公尺的高空,冒着大雨以强力望远镜视察着远方的海平弧线。 夏信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起:“老鹰群找到了小孤鹰,小鹰潜进了水里,投往最接近的老鹰怀袍中。” 霍克深不解地问:“他在说什么?” 莫歌以专家的姿态解释道:“那是说枭风的船队包围了模拟船,使它无路可逃,于是夏信启动了模拟船的潜水系统,使它变成了一个能在水面下三公尺航行的鱼雷,撞向最近的目……” “轰!” 话犹未已,一声轻微但清晰可闻的爆炸声在远方海平线后传来,接着黑烟冒起。 众人一斋欢呼起来。 上校在上面叫道:“希望枭风在那船上!” 破浪号速度开始增加,趁敌人陷进狂乱里的良辰美景,迅速逸去。 “破浪”速度渐减,缓缓在水面上巡弋。 天暗黑下来,但雨势却增大了。 众人默默地在主舱内进餐,夏信和船长两人改由强生和渔夫替代,从电讯室和驾驶室被释放出来,享受悠的一刻。 上校老怀安慰地道:“在这样的天气下,枭风除非有上帝站在他那一边,否则休想在短短数日内找上我们,希望能赶在那之前找到火藻繁殖的地点。” 霍克深道:“这样恶劣的天气我们如何能展开工作?” 上校徽笑道:“在海深下的八千多公尺,是不会下雨的。” 莫歌将头伸过来,扮了个鬼睑:“也没有日和夜的分别。”说罢站了起来,向肖蛮姿摆个他认为最好看的姿势道:“小姐,在水面上你是属于大博士的,但在水底下,我总有点份儿吧!” 肖蛮姿冷冷道:“当然有,假设你能在那里揭开你的硬头罩,我便让你隔着透视罩吻上一下!”说罢便先一步推门去了。 莫歌打了凌渡宇一拳,愤愤不平地道:“小子,你小心点,我认为肖蛮姿是魔流在陆上的代表,否则怎会如此臭脾气。”气呼呼地随着肖蛮姿走了出去。 小型探测潜艇被吊臂缓缓放进水里,当吊钩松开后,像鱼儿般潜进风高浪急的海里。 一团蒙蒙清光由明转暗,显示潜艇不断下沉。 凌渡宇的心亦往下沉去,一股不祥的预感不能压制地从深心处升起,一把抓着上校道:“你立即要夏信通知潜艇内的肖蛮姿和莫歌,无论发生什么事,看到什么异象,都不要离开潜艇,我上去找渔夫。” 上校肯定地点头,往傅讯室奔去。 凌渡宇拉低了挡雨的斗蓬,弓着身冒雨由扶梯爬往驾驶室。 渔夫紧持驾驶盘,定定看着船的正前方,对凌渡宇的到来似是一无所觉。 凌渡宇关上门,站在他后面道:“魔流是否出现了?” 渔夫平静地道:“是的!它来了,就在我们的正前方。” 凌渡宇连雨水流滴的雨衣也忘了除下,走到渔夫旁,望往船外难以视物的雨夜。 “嘟!” 渔夫按着了装在驾驶室外前方的两枝强力射灯,两条光柱探了出去,射进茫茫的雨夜里,渔夫不断调校射灯的角度,使两条光柱在二十多公尺外汇聚起来,再缓缓移下照往海面。 两人同时一震。 凌渡宇失声道:“魔流!” 他终于和魔流狭路相逢。 强光下的海面出奇地平滑,甚至颂盆而下的粗雨谙也不能打起丝毫的浪花,使人感到魔流坚轫而有吸啜性的巨力,平滑的水面下隐隐见到一道道的暗涌,冲腾激荡,那种景象怪异得难以形容。 凌渡宇汗毛倒竖。 渔夫反而出奇地平静。 凌渡宇吁出一口气:“它有多大?” 渔夫沉声道:“大约半公里长、四十公尺宽,头尖尾阔,使人看一眼便永远忘不了。” 凌渡宇倒吸一日凉气:“我明白了!” 渔夫忽地尖叫:“你看!” 魔流忽地往上高高涌起,再涡了下去,造成一个大急旋。 然后魔流不见了。 整个强光照耀下的海面回复被大雨激打的正常情况。 潜进水里去了! 凌渡宇跳了起来,拿起通话器,向膺讯室吼叫:“立即命令潜艇浮上来,不要问原因!” 夏信回过头来,睑无人色地向抢进来的凌渡宇道:“与潜艇的通讯完全中断,这是没有可能的。” 凌渡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恐,道:“在魔流前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上校和他对望一眼,这两个精于策略和战术、智勇双全的人物,都看到对方眼内有心无力的震骇。 凌渡宇怵然道:“我刚才看到了魔流,它潜进了水里。” 上校和夏信同时失声道:“什么?” 他们记起了马诺奇的可怕遭遇。 “蓬!” 三个人不由自主往一旁顺侧。 那是巨浪打在船身上的后果。 接着整艘船往上升去,再蓦然滑落。 夏信狂叫:“那瘟神又来了!” 凌渡宇踉跄扑往门外,还差半公尺才到出口,“破浪”狂侧往一旁,以他的身手仍是失去了平衡,断线风筝般“砰”一声撞在室壁上。 灯光熄灭,后备红灯亮起。就在破浪号要翻进水里,竟又奇迹地回复平衡。 连坐在椅上的夏信和上校,也滚倒地上。 凌渡宇往门口爬去。 电讯室在甲板下的一层,位于船头的位置,当凌渡宇往船面冲上去时,警号响起。、 上校在后面狂叫:“夏信!尾舱入水,你去关上水闸,和。。。。。” “轰!” 巨浪盖上“破浪”的可怕响声,吞没了其他一切的声音。 这时凌渡宇刚扭开了攀梯顶的门盖,用背顶开盖子,一道水柱狂涌而入,将他整个冲得跌了下去,压在攀梯底的上校身上。 水流将两人带得翻滚开去。 破浪号像疯马般狂奔乱跳。 上校给激起了狠性,狂喝一声,再往攀梯抢过去。 “破浪”以绝无可能的角度往上高高仰起,然后往下挫去。 上校仰后翻倒。 凌渡宇后发先至,一把抓着攀梯的扶手,死命抗拒使他向后倒跌的无情狂力。 在狂暴的动作后,“破浪”回复了片刻的平静。 两人乘机推开盖子窜上甲扳。 狂风暴雨里主舱透出软弱的红光下,隐见“破浪”尾部向上翘起,在一道也不知有多高的浪背上抛行,整条波峰像沸腾的水般嘶嘶尖啸。 大海翻腾咆哮,泛着白沫的海浪水瀑般倾泻在船舷上。 凌渡宇一手抓着正往外滚跌上校的腰带,另一手抓在主舱外的扶把上,强抗着“破浪”船头倒翘起来,尾部坠往深黑无尽的波谷那使人心胆俱颤的斜倾跌势。 另一堵水墙迎来,破浪号往上升去,硬生生被举上了半空。 一道水柱不知由哪里撞来,叉把“破浪”撞得打了个转,溅起一天水花。 海水铺天盖地淹来,“破浪”变了潜水艇般在海面下航行,在两人以为将要和爱船一起寿终正寝时,忽又被冲上海面。 上校惊叫:“你看船头!” 凌渡宇以为来了另一个巨浪,骇然望去。 一个人影弓着身立在船首围栏处。 竟是渔夫。 他不在驾驶室而来这里干吗? 另一堵水墙迎面而至,将天地所有一切东西完全吞掉。 大水过后,渔夫身形再现。 凌渡宇大叫:“你往驾驶室,我去看渔夫!”也不理上校是否遵行,沿着围栏一步步往渔夫走去。 巨浪一个接一个打过来,每次凌渡宇都要蹲下来,十多尺的距离便像百里外的遥远。 “渔夫!” 渔夫扭过头来,在主舱和驾驶室透出来的红光掩映下,睑上挂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坚毅表情。 凌渡宇狂叫:“快回来!你会被冲下海去!” 渔夫狂喊:“不!你不明白的!它要的是我,上次它要了我父亲和哥哥,今次要的是我,这是命运!” 再一个巨浪掀过来。 浪退时,渔夫消失不见。 凌渡宇抓着围栏,无力地跪倒甲扳上,他知道失去了一个同甘共苦的好伙绊。 像被恶神诅咒了的大海,奇迹地忽然回复了平静,就像她转为狂暴那样突然和使人碎不及防。 雨停。 天色渐亮。 大海静得连一点风声也没有。 所有人都集中到甲板上,神情呆滞地瞪着湛蓝的大海。 妮妮轻轻地啜泣着。 上校心烦意乱地挥手:“找个人带她回舱里去!”然后向夏信道:“有没有消息?” 夏信面无表情地摇头,叹了一曰气:“我的老窝有大半仪器坏掉了,就像给斩断了手臂那样。” 船长吁出一口气:“海水浸进了主机房,假若修不好,连走也走不了。” 强生苦笑:“炮塔的滑轴有点问题,不能旋转,不过我有信心修好它。” 上校心情坏极,怒道:“一天、两天,还是三天?” 强生没有答话,眼中射出谅解的神色。 上校挥了挥手,像要把所有烦恼挥掉的样子,沉声道:“将后备小潜艇升起来。” 妮妮尖叫:“不要下去了!” 上校看也没有看她,冷冷道:“是否所有人的脚都跛了,否则为何没有人将这弱质女子带走?” 霍克深苦丧着脸:“再下去会是很危险的。” 上校失控地尖叫:“肖蛮姿和那浑蛋顽孩子的潜艇内只有八小时的氧气,加上他们的挂背氧气筒,最多可以支持四小时,所以他们在下面只有十二小时的寿命,现在是七时二十分,假设我找不到他们,九时二十五分这世上便会少了一位觎女和一个浑蛋,谁敢劝我不要下去?” 凌渡宇淡淡道:“将潜艇升上来,但不是你下去,而是我下去。” 上校睑色一沉:“几个浪花便将你的记忆打掉了吗?难道你忘记了那是双人潜艇吗?” 凌渡宇斩钉截铁地说:““破浪”现在只是浮在水上的一块废铁,完全朱去了隐蔽的能力,所以被我们连番戏弄的狂怒敌人随时会追上来,多一个有经验的肩膊在这里托着个火笛发射器,总好过少了一个。” 上校道:“那为何不是我下去,而是你?” 凌渡宇道:“在海底下找一只比鲨鱼大上了少许的艇子,需要的是第六感觉和运气。后一项我不敢说,但前一项你认为会做得比我更好吗?” 上校瞪着他,好一会才扭转身,向呆望着他两人的其他人喝道:“还不把潜艇弄到甲板上,我还要为这位异能人上一个潜水艇的初级入门课程,免得他想打开门时却错按了发射微型鱼雷的掣钮。”
第六章:珊瑚巨礁
凌渡宇一身潜水装束,累得他连动作也迟缓起来,据霍克深说,他这身设备面世的时间不足一年,是深海潜泳的最先进出品,只是那身抗压衣便可买一艘小游艇。 一般潜水人惯用的铅锤腰带被与压缩空气同装在背上的喷射推进器替代,那可使他在海里任意升沈,亦因有了这方便,蛙鞋给改短了;而因背负力的增加,压缩氧气筒亦加大了。 尚未戴上的透明头罩将和抗压护体衣以嵌入螺旋式的方法接合,项上还装了可调校照射范围的强力射灯,设计上可说是无懈可击。 他分别举起戴在左腕上的罗盘,和戴在右腕上的深度计及潜水表,检查无误后,眼睛才回到潜艇前方的炮弹头般的拱型视窗。 潜艇斜斜往下深进。 艇外装在前方的射灯透出一柱光晕,使他清楚地看到受惊吓而窜逃的各类海鱼,和受强光吸引来的好奇者。 潜艇这时的深度计显示刚越过三千公尺的深度,但海底仍是遥不可及。 “声测器”起了轻微的反应。 凌渡宇将收到的声波扩大。 “呜……” 奇异的长呜一下一下传入耳内。 每次呜响均是由低缓缓转高,接着蓦然静止。 凌渡宇暗忖这似乎是什么鱼类的叫声,自己像曾在什么地方听过,接着灵光一闪,差点叫了出来:这是鲸鱼的叫声。 自有航海史以来,人类便被那听来神凄怨的鲸鱼歌吸引。 它们在召唤什么?而且是对着这方向来叫。 一群巴掌般大,鱼身布满线纹的不知名怪鱼一朵云般在前方横过,完全封挡了他的视线,当潜水艇撞入它们的领域时,它们尾巴齐摆,毫不费力地往上下四方弹去,敏捷地消失在射灯不及的暗黑里。 四千公尺。 凌渡宇亮着了左右两方的射灯,左右舷窗外的世界由暗转明,深海下奇异动人的世界将他包容在内。 他按着了通讯器,向破浪号发出呼唤。 传音器沙沙哑响,表示夏信仍未弄好他的狗窝。 五千五百分尺……六千公尺…… 海底终于出现在强光的照耀里。 望之不尽的深海绿色鞭毛藻夹杂在山丘般坟起的珊瑚礁里长出来,在潜水艇带起的水流冲击下款款摆动着,一条长达六公尺的巨型电鳗不知从那里筹出来,掠往艇首的上方,像一道闪电般消失不见。 凌渡宇将潜艇调至和水底平行,在鞭毛藻上缓缓前进,同时将艇底的四盏射灯开放,像舞台的射灯般,在下方的海底照出一个大光圆,表演的是那些飘舞的海藻和悠然自得的深海生物。 他启动了所有探测设备,开始在深黑无尽的海底进行搜索。 这是个令人目眩的奇异天地。 几乎没有一种鱼他能叫出名字来,绿藻完了代之是黄藻,它们的分布比较稀疏,很多深海植物参差不齐地此起彼落,一条像鞋底般有着发光斑点的扁身巨鱼,张着微突的眼睛,悠悠地摇摆着,一半身子钻在海底的软泥里,像永远也不会动的样子。 凌渡宇看了水温计,指针在摄氏二点六五度之处。 潜艇在海底缓缓绕着圈子,逐渐扩大搜索的范围。 一小时后,他已仔细搜寻了方圆近两公里的海底,依然没有肖蛮姿两人小潜艇的踪影,时间所余无几。 凌渡宇不由焦躁起来,这对他来说是非常罕有的情绪。 起伏不平,像装点着无数雄伟奇丽“雕塑”的海底藻原,仍是那样无尽无穷。 地势蓦地斜下。 潜艇就像从孤悬半空的高崖跃进虚空里,美丽的海藻和珊瑚礁一下子消失得无形无踪,只剩下从潜艇左右前下四方射出的光晕柱和照亮了的海水,和水中溶解为尘屑的杂质。 潜艇到了一个海沟的上方。 凌渡宇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感觉,下面像有某种物事在等待着他,不惊反喜,往下潜进。 压力计显示潜艇受着一百一十二个大气的压力,这使尽管心急如焚的他也不敢急急冒进,以每秒三公尺的低速往下潜去。 八时十七分,他只剩下一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去完成拯救的任务。 九千公尺…… 潜艇像个惊恐万分的人般抖颤起来,凌渡宇还以为潜艇抵受不住压力,要爆裂开来,蓦地眼前一黑,所有灯光完全熄掉。 潜艇像呼啦圈般旋转起来。 耳里贯满了奇异的呼啸声。 在极度的晕眩和苦痛里,凌渡宇知道魔流来了。 旋转逐渐放缓下来。 但庞大的压力由四方八面迫至。 肉体上他既感到倍数增加的压力,更使人难受是精神上的感觉。 那便像将灵魂投进了火炼狱里。 千百种感觉,有若择肥而刺的锋利小针,在他脑神经内乱窜乱剌。 忽地他明白了神经错乱前的可怕感受。 可是痛归痛,他却在这极度苦楚里,惊喜着他的精神领域在不断扩阔着。 那亦是禅道中人毕生致力追求的境界。 刹那间,他的脑像爆炸了开来。 思感溶般喷升而起,逸出平时的禁锢。 凌渡宇全身抖颤。 没有恐惧和惊慌。 因为他明白了现在正发生什么事。 一种生存在深海里的生物,正通过某一种超乎理解的接触,想和凌渡宇“交谈”。 渔夫并没有错。 打一开始他便没有错。 魔流确是一种有生命的灵智物── 一种人类从未接触过,但却一直存在着的神物。 人们或者看到了一点间接的迹象,可是基于自以为是,根本没有人会想像到地球上还有远比他们强大的生命。 但在眼前此刻── 凌渡宇成了破天荒地第一个和他接触的人类。 渔夫是知道他存在的稀少人类之一,曾追踪他,现在又不怀好意地回来了,而且是直接针对着和他有关的火藻。 所以他要渔夫死。 渔夫一死,风浪便平静了。 他要的似乎只是知情者之死。 现在自己也识破了他的存在,他会怎样对待他呢? 在绝对的黑暗里,不断往下沉去。 凌渡宇内外所有世界全在抖颤摇摆着。 像所有东西都掉转了。 他忍不住狂叫:“你要干什么?” “轰!” 天地裂开。 他看到,一道闪电破空劈下。 奇异的景象,一幅接一幅在脑内升起,声色俱备。 他在和他接触着。 可是凌渡宇并不明白自己看到的美丽图象,蕴含着什么深意? 他一点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凌渡宇心中狂叫:“我不明白!” “蓬!” 落势终止。 潜艇降到实地上。 难道到了海底? 凌渡宇盘膝坐下,成为破天荒第一个在近万公尺下的寂静海床进行了禅定的人。 这将是他第一也是最后一次和这存在于深海里的灵智生命的和平接触,否则他就要动用一切可能的暴力,藉以闯出潜艇外,去找寻肖蛮姿和莫歌了。 凌渡宇心灵一片清明,他将第一个思想传出去,那就是“为什么?”这可能是人类间最易问但又是最难答的问题。 凌渡宇浑身一热,脑神经流过以千万计的奇异感觉,但却完全不能把握其中的含意。 他们之间完全没法了解对方。 凌渡宇的思感忽地延伸,就像通过某一种媒介,去接触另一个生命。 凌渡宇泛起熟悉的感觉。 接着他看到了自己。 那是一个由下仰看上的角度,凌渡宇穿着老套的西装,迎风而立,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远眺大海。 凌渡宇几乎跳了起来,这岂非“破浪”起航不久后,肖蛮姿所看到的景象。 他明白了! 那深海生物,将他和不知芳踪何处的肖蛮姿的心灵连接起来,因为肖蛮姿也是拥有超感觉的人。 他感觉到肖蛮姿的同时,肖蛮姿也感觉到他,可惜他们并不懂得如何在这种情况去“交谈”。 凌渡宇终于看到了他。 潜艇躺在河床里,在正前方有一座像蜂巢般但却庞大得像一座大山的光亮物体矗立着,他们千辛万苦搜寻的火藻,以千万计地从他体内长出来,火般发着红光,使他看来便像藏在深海里的似火骄阳,照得广阔无边的海渊一片血红。 一群群各色各样的深海鱼和生物,在能改变整个能源史的火藻内穿插,一派悠然自得的景象。 数道魔流绕着他不断游走,像忠心的狗缠在主人足下。 凌渡宇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他”,魔流只是他能伸往大海任何一个角落的“手”。 他是大海洋中主宰的神物,照顾着一切起始生灭。 凌渡宇拾起头罩,套紧头上,扭开了氧气输送钮,让空气通过罩内的口吸器送入他的肺里。 凌渡宇尽量令自己冷静下来,又扭开了通往潜水室的“盘锁”,关上门,一点也不浪费时间启动了在深海里离开潜艇的准备程序。 密封的小室内,空气被逐渐抽走,海水从底部打开的小孔“咕咕”声地涌进来。 凌渡宇看看腕表。 八时四十五分。 肖蛮姿两人还有三十五分钟的氧气。 水终于注满室内。 内外压力平衡下,凌渡宇轻易打开出口,藉着喷射器弹往外面从未有人类踏足过的世界。 水深下庞大无匹的压力,使他心跳加速,头晕手颤,全仗以软合金纤维配合液流气体所造成有自动调节功能的抗压衣,才没有使他真的变成了肉饼。 凌渡宇以过人的体质和毅力,很快克服了晕眩的感觉,缓缓增加速度,向着身上长出火藻满布触须般的这庞然巨物进发。 愈接近祀,愈感到在火藻下、美玉般晶莹扁圆巨大的珊瑚礁体,是那样壮人观止。 这珊瑚礁是海里最具灵觉和力量的伟大生命。 当人类挑选了陆地时; 他拣选了大海。 一道魔流由他其中一个礁洞射了出来,绕到凌渡宇后方,再追上凌渡宇,当水流撞在凌渡宇身上时,凌渡宇浑身一轻,给魔流带着腾云架雾般前进了数十公尺,魔流才离开他,绕往他的后面去。 他只是露出地面的部分,已比任何摩天大楼更高。红光由巨大晶粒构成的身体流往火藻里,使火藻像火般燃烧着。充满膨湃的能量。 凌渡宇终于抵达无以名之的“他”。 他沿着森林般的火藻往上升进。 火藻像有灵性地轻佛在他身上,每次扫过,都带来一阵愉悦和安宁的感觉。 他们虽未能真正交谈── 但凌渡宇已明白了他,就如他明白了凌渡宇,那是一种超越了人类所有经验,史无先例的一次接触。 他以自己作为桥梁,使凌渡宇和肖蛮姿这两个拥有超感觉的人类,互相传达心中的思想和深刻无伦的感情,使一向敌视人类的他从而窥见了人类所能达到最高尚那牺牲自我的情操,就若那接吻鱼和渔人的漫画故事。 自人类出现以来,他目睹的只是人类肆意破坏自然、染污海洋、杀戮海洋生物,又或互相残杀,为的全是一己之私。 他完全没法理解人类的愚蠢,但当凌渡宇和肖蛮姿首坎让他看到了人类崇高的一面时,他明白到人类亦有可敬的地方。 于是他放了凌渡宇,让他去救人。 他会继续接触人类,直到他们认识到宇宙并不只是他们可任意妄为的私产,即使在地球上,他们也不是孤独的。 九时十分。 凌渡宇不断加速,终于升至“珊瑚礁之神”的最顶部,令人目眩的火藻,在足有数百个球场之大的礁面上无尽的延伸着,造成一个发着红光的火藻大平原。 一艘小潜艇在大平原的核心处,被火藻缠卷着,一点也动弹不得,艇内透出亮光。 凌渡宇待要过去,一道魔流由远而近,卷起潜艇,往他冲来。 暗涌迫至。 凌渡宇了开去。 潜艇就在十多公尺外停下来,魔流远去。 艇内灯明火着,肖蛮婆和“顽孩子”莫歌不能置信地从座位跳了起来,呆望着在舷窗外威风凛然的凌渡宇,两人都戴上头罩,咬着输气口,吸啜着只剩下九分钟氧气。 凌渡宇知道时间无多,向这两个经验丰富的潜水员打了个“随我来”的手势,当先往来路进发。 回复动力的小潜艇在肖蛮姿驾驶下,跟着凌渡宇,当凌渡宇的小潜艇在望时,在求生欲催迫下,肖蛮姿不待吩咐,以所能达到的最高速,往潜艇掠去。 还有五分钟。 两艘小潜艇爱侣般并排泊在一起。 还有三分钟。 这时凌渡宇离开他们足有半里之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为自己的生存奋斗。 肖蛮姿和莫歌一齐挤入潜水室里。 还剩两分钟了,水才来到两人颈部,假若水压不平衡,水门是推不开的,所以无论两人怎么心焦如焚,也只能苦苦等待。 尚有分半钟。 终于注满了水。 两人推门而出,背上的推进器射出两道气流,化成两条长长的气泡柱,推着他们进入了凌渡宇潜艇的潜水室。 只有十四秒了。 凌渡宇记起了他初到船上,莫歌拿了一盆水来戏弄他,要他将口鼻浸进去,测试闭气时间的长短,以判断出在水内生存的能力,想不到这竟应在此刻的莫歌的身上。 水慢慢落下,比水涌上来要慢得多。 因为要在深海下的高水压将水迫出去,需要的力量是惊人地庞大。 凌渡宇再有三分钟才可抵达。 零秒! 莫歌首先缺氧,他面上立即升起近乎疯狂的惊恐,离逃出生天是如此的近,分外使人感到不值。 肖蛮姿在他罩上重重敲了一下。 莫歌惊觉地平静下来。 接着到肖蛮姿吸不到空气,她闭上了眼睛,力图使自己平静无波,避免不必要的消耗。 水终于压往艇外。 两人滚入艇内,关上门,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解开头罩,软软地躺下,除了拚命呼吸珍贵无比的空气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去想。 凌渡宇将挂在他们原先潜艇上的火藻全采下来,塞进潜水室内,经过刚才同样的程序后,进入艇内。 肖蛮姿倒入他怀里,紧搂着他的腰道:“我并没有为你求情,只是求他将我们搅成鱼饼。”
第七章:决战怒海
强生的声音从扬声器传来:“上校,弄妥了。” 正协助修理电讯室的船长和上校,闻言对望一眼,夏信却毫无欢喜之情。 对一不能航行的船来说,一个炮塔是不会起什么作用的。 上校闷哼道:“这也好,假设敌人这刻来到,我们跳海自杀前也可以捞回点本钱。” 船长苦笑:“除非你会驱大法,否则我也不明白你如何将满布弹孔的残肢跳进海i去。” 上校喝道:“少废话,先弄好夏信这狗窝,再向兰芝小姐发出求救讯息,希望她能在敌人找上我们前派出水上飞机救我们回去。” 在拆开了的仪器板前工作的夏信哂道:“想不到连上校也懂天方夜谭的故事。” 上校在他臀郡上上一脚,骂道:“专心点,修理员。” 霍克深走了进来,忧色满脸:“九时二十五分了,不知……”看到众人阴沉的面容,知机地不再说下去。 凌渡宇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肖蛮姿和莫歌,那真可以列入天方夜谭的故事。 船长道:“我出去看看l” 上校和霍克深一言不发,跟在他后面走上甲板。 强生雄伟的身形,立在驾驶室顶的望台上,通过强力望远镜监察着四方的海面。 天气出奇地好。 带着咸味的海风徐徐吹来。 妮妮站在船缘,呆呆望往凌渡宇消失的海面,期待着一个神迹。 船长来到妮妮身旁,柔声问:“你多久没有上过教堂” 妮妮看他一眼,道:“久远得忘记了,不过若他们能安全回来,我会乖乖地每星期都到教堂去。” 船长沉声问:“假设他们不能回来呢?” 妮妮缓缓摇头:“这么好的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神值得我们敬拜。” 舶长道:“傻孩子,夏信的愿望是和你一齐走进教堂,你怎能令他失望?” 妮妮奇怪地望了船长一眼:“到了海上,你似乎变了另一个人似的。” 船长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缓缓道:“过去这十多年来,我流浪各地,每天只僭得酗酒、打架、玩女人,但我是属于大海的,在海我心一些死去的部分,便复活了过来,就算死在这里,我也心甘情愿。”顿了顿轻声道:“我倒有点羡慕渔夫!” 强生的惊呼打断了他们的说话。 众人一齐往他看去。 强生指着西北方的水平线:“他们来了!总共有五艘炮艇。” 肖蛮姿作了个努力回忆的神态:“那倒像是个梦,忽然间我脑中有很多奇怪的思想和影象,很强烈地想着你,不过很快一切都消失了,当时我失落得想哭起来。”抿嘴浅笑,深带情意地瞅了他一眼。 莫歌学着她的语气:“这死鬼当时全身颤抖,不住深呼吸,吓得我以为水鬼上了她的身。”跟着不忿地哼道:“当时我还想,这死鬼不但生时不肯做我女朋友,连死也不肯等多一会,和我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 肖蛮姿笑得弯下腰来。 “轧轧轧!” 凌渡宇三人一呆,齐望向测声器,看到仪板上显示出的声音震波,那应是属于船在水面航行的机器声响。 凌渡宇一震:“枭风来了!” “轰!” 敌人终于发炮。 一股水柱往“破浪”左舷外十多公尺的海面激冲而起,水花洒上了“破浪”的甲板。 “破浪”一阵摇晃。 但“破浪”上依然不见任何人的踪影,炮塔也缩入了甲板。 任何人看到“破浪”不自然地微微倾侧的船身,甲板上东歪西倒的灾难场面,破碎的玻璃窗,均知道有可怕的事发生了在她身上。 “轰!” 另一个炮弹落在船尾的位置,水光中碎屑横飞,浓湮冒起,“破浪”即使修好了机房,也休想再航行。 五艘中型的炮艇由四方逐渐围拢,船上的钢炮均瞄准着目标。 在东面炮艇内的枭风,冷冷望着尾巴冒着浓烟的“破浪”,向身旁的“长胡子”康乃尔道:“你怎么看?” 康乃雨四十上下,身量极高,脸容俊伟,可惜左腮处长了一个小肉瘤,使人感到很不舒服。 康乃尔道:“早先那场风暴虽集中在这区域,但却似乎不可能对此船造成这种瘫痪性的破坏。” 站在枭风另一边的“千里耳”葛伦波道:“奇怪但却是事实,否则以他们早先所表现的狡猾,是绝无可能像现在这样任我们宰割的,你看,连舱顶的雷达和碟型天线也余下了一个残骸。” 枭风问:“那么人到哪去了?” 康乃雨狠狠道:“或者全死了,又或不死的都受了重伤,倒在舱底呻吟着。” 葛伦波咬牙切齿地道:“管他的,我们将它连船底也轰掉,不是一干二净吗?” 枭风摇摇头。 康乃尔奇道:“老大为何改变主意,他们使我们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我最得力的几名手下亦赔上了性命。” 枭夙断然道:“我要擒几个活口,问问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他们究竟在哪找到那种r能源藻”,一次过将整件事了结,必要时我可以埋几吨炸药,将整个?茉丛迩俚簦悦庖钩っ味唷!?康乃雨一呆:“太阳神石油公司的西霸大亨不是说假设你能帮他找到产能源藻的地方,他会另付你一笔酬金吗?” 枭风哈哈一笑:“他的酬金怎及得上产油国联席议会付给我的酬劳,康乃尔你也太不仅赚钱之道了。” 康乃尔眼睛发亮,频频点头应是。 枭风脸容回复冰冷,下令:“派出突击组,上船擒人。我想剥开他们的皮看看面的嫩肉,尤其是那东方人,我真希望知道他是谁!” 通过测声器,枭风炮艇的两次发炮在小潜艇内清晰可闻。 凌渡宇注视着仪器板上的显示器,脸色沉凝地道:“臬风来了五艘武装船,“破浪”似乎一点反击的能力也没有。”望向莫歌:“还有多久才可到达“破浪”?” 莫歌焦灼答道:“最少半个小时!希望上到去时“破浪”还未变成一堆烂铁。” 凌渡宇道:“你太小觑上校了,他必有应付的方法。” 肖蛮姿道:“我们这潜艇可以发射两枚微型鱼雷,假若能命中对方的要害,或者能摧毁两艘敌船,但余下的三艘怎辨?” 凌渡宇微微一笑:“其中的一艘将是战利品,问题是上校能否捱到那时刻?” “笃笃笃……” 索勾以强力机括弹上甲板,落下时勾紧在船缘的铁栏上。 八名提着自动武器、身穿潜水衣、戴上防毒面罩的大汉,分从左右舷攀上“破浪”。 “飕飕飕……” 大汉纷纷掏出催泪弹发射枪,将催泪弹射进主舱和敞开了进入底舱的通道,不一会*破浪*可见的内外空间均弥漫着催泪气雾。 除了枭风的旗艇外,其他四艘缓缓迫近,准备随时支援已登上“破浪”的同。 八名大汉敏捷地闪到掩蔽物后,扼守着每一个敌人可能冲出来的出口。 -阵海风吹来。 烟雾飘散。 甲板下一点动静也没有。 “啪啪!” 八名大汉几乎同时高呼惨叫。 电光从甲板闪起,缠上他们的身上。 枭风一震叫道:“小心!” 任何叫喊也不可能救回遭到高压电殛的人。 数秒钟八名原本如狼似虎的武装恶汉,纷纷倒地,露在衣外的皮肤一片焦黑。 同一时间船身开了两个小窗,两支火箭炮同时射出,分击左右炮艇。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 五艘炮艇同时发炮。 艇上持枪严阵以待的大汉们本能地扣动武器,子弹雨点般激射向“破浪”。 连串的爆炸声后── 枭风的两艘炮艇爆炸焚烧,艇上人纷纷跳海逃生。 “破浪”射出的两枚火箭均命中敌艇的要害。 “破浪”也不好过。 整个驾驶连部分主舱给炸成粉碎,船头给轰掉,左舷亦被击中,原本倾侧的船身倾斜得更厉害,浓烟直冒。 枭风的主艇和尚未受伤的另两艘炮艇迅速后撤,炮火却不断加强。 另一枚火箭横过海面,往枭风的旗艇刺去,可惜落在后舷旁,激起了一蓬火花。 “轧轧轧!” 强生的炮塔怪物般由甲板升起,炮光闪动下,一下子打出十多枚炮弹,朝着左后侧的炮艇轰去。 这一着大出敌人意料之外。 “轰!” 炮艇被拦腰炸开,看来没有人能活得成了。 “轰!” 一枚炮弹落在左舷处。 “破浪”终受不住摧残,整艘翻侧海上。 强生从炮塔的座位滚了出来,跌进海。 枭风强忍着怒火,下命令:“先退后!” 仅余的两艘炮艇缓缓退开。 “轰!” “破浪”尾部再中一弹,火冒起时,将碎片杂物喷往高空,洒往水面。 “破浪”终于完了。 若非上校和船长特别加厚了船身的防御钢板,她能否捱到此刻也将大成问题。 浓烟上校爬上了翻侧的船身,托着一挺火箭炮,昂然傲立,等待着船沉的最后一刻。 枭风脸上露出愤怒之极的神色,若非“破浪”离开了射程,保证他会亲自充当炮手,把敌人轰个灰飞烟灭。 两艘炮艇一前一后,远远等待着“破浪”她最后一口气。 上校大笑起来,狂叫:“枭风!够胆便放马过来,胆小鬼!儒夫!龟蛋!” 枭风隔了这么远,当然听不到他说什么,这次中了上校的诡计,损失惨重,使他凶性大发,怒道:“进攻!” 康乃雨劝道:“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何况船沉时,会产生急漩,对接近的船非常危险。” 枭风咬牙切齿:“那要等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不!我要现在生撕开他们。” 葛伦波道:“看来他剩下一枚火箭炮,罗拔他应可利用船速避开。” 枭风冷静了点,点头道:“就是这样吧!” 康乃雨知道不用自己和袅风一齐涉险,心神稍定,向另一艘炮艇发出进攻的命令。 炮艇接到命令,缓缓增速,往像条鲸般浮在海面上的“破浪”驶去。 上校见不是枭风亲来会他,恨得差点把牙咬碎,火箭炮对准不断接近的敌人。 敌艇炮火闪现。 几道水柱在离“破浪”船尾的三十多公尺外冲天而起,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 上校喃喃道:“来吧!来吧!” 炮艇恶鲨般破浪而来。 炮弹落点愈来愈近了。 上校一拉发射掣── 火箭炮冲天而起,以抛物线的轨迹斜斜射上天上,再弯往炮艇。 眼看要落在敌艇上,炮艇蓦地增速,偏离原来的航道。 火箭落在右舷侧的海面。 水柱激。 炮艇摇晃两下,无恙地继续驶来。 上校失望得将火箭发射器泄愤地往前掷去,撞在船身上,再滑往海面去。 他拔出手枪,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要死也可以死在自己手上。 炮艇迫来,船上的十多名大汉,一齐举起自动武器,瞄准上校。 战事到了一面倒的情况。 枭风、康乃尔、葛伦波和一众手下均立在望和甲板上,等待着上校在枪弹下头折骨碎的情景出现。 他们的炮艇也开始往“破浪”驶去,成功的代价虽然庞大,但无论如何,他们仍是胜利者。 葛伦波忽地全身一震,指着炮艇前的海面上不能置信地道:“你们看!”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落到炮艇前侧的海面。 两道水箭,拖着两道白沫,向着炮艇射来。 枭风的脸色由兴奋的红色倏地转白,倒吸一口凉气道:“鱼雷!” 康乃尔跳了起来,向炮艇上的人狂叫:“鱼雷!避开!” 可是炮艇上的人注意力全集中到“破浪”上的上校,茫然不知同党发出的警告。 “轰!轰!” 整艘炮艇艇头往上翘起,接着是一连串爆炸、火光。 炮艇解体成片片碎块,余下的残骸在海面上侧翻打转。 枭风等目瞪口呆,一时间全不知该当如何去作出正确的反应。 身后异响传来。 那是武器扣动的独有响声。 众人霍然回过头来。 一名东方男子左右手分持着自动武器,卓然傲立后方,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身上还穿着笨重的潜水衣。 在枭风旁的两名手下条件反射般提起枪嘴。 “砰砰砰!” 两人打着转飞跌开去,越过望的围栏,带着两蓬血,仆倒在甲板上。 同一时间凌渡宇像一点也不受潜水衣的影响般,窜了上来,枪柄分击在康乃雨和葛伦波头上。 两人颓然倒地。 凌渡宇将枪嘴插在枭风的肚上,另一手的自动武器居高临下往甲板上的大汉扫去,同时暴喝道:“不准动!” “砰砰砰……” 三名想顽抗的人溅血当场。 枪声停下时,再没有一个人敢动弹。 炮艇仍往前驶。 枭风骇然往驾驶室望去, 正在控制船行的肖蛮姿给他送来一个动人的微笑。 凌渡宇喝道:“要命的便将武器抛进大海,你们一点机会也没有。” 众大汉无奈下,纷纷投降,将武器抛进海。 枭风瞪着凌渡宇,冷冷道:“你究竟是谁?” 凌渡宇微笑道:“凌渡宇!” 枭风全身一震:“龙鹰凌渡宇,我早应该估到是你。”语气中带着重重的自责,若早知道“破浪”上有这个人物在,他的做法会完全不同。 这亦正是上校要将凌渡宇的身分,连“破浪”上其他伙伴也瞒过的真正用意。 小型潜艇从海面浮起,莫歌钻了出来,往快要沉下的“破浪”游去。 上校兴奋若狂地叫道:“小子!真有你的,你要我认你作父亲、祖父、太爷,什么也可以。” 炮艇在“破浪”旁停下。 强生先从海水冒出头,狂叫:“我们胜利了!” 枭风颓然道:“你要怎样处置我们?” 凌渡宇微笑道:“你们有两条路走,一是集体跳海,一是对着摄录机将你如何谋杀马诺奇先生,太阳神的人如何和你接洽等细节全说出来,那我便让你们挤上救生艇,其他的事不用我教你怎么做吧!”
第八章:保守秘密
破浪号终于沉进水里。 一阵泡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满载看枭风和他手下的两只救生艇被远远抛,变成了两个小点。 “破浪”的成员雀巢鸠占,兴高采烈地在甲板上共晋迟了两个多小时的午餐。 除了凌渡宇、肖蛮姿和莫歌外,众人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但都不严重,心中的快乐,使他们甚至觉得连那伤痛也似是一享受。 夏信搂着脱了骨臼的妮妮,邀功地道:“幸好我将你塞进了博士的铁箱里,否则你这脸蛋若多了两个弹洞,就不美了!” 霍克深脸有愧色地道:“我虽然拿着一挺自动步枪,但当炮火一响,我的手便完全不听指挥,连一枪也开不动。” 众人大笑起来,除了上校。 凌渡宇向船长举杯致敬:“若不是你的船够坚硬,现在在这里饮酒的便不会是你和我了。” 众人一齐举杯痛饮,但上校却木然缩在一角。 连一向酒不沾唇的肖蛮姿也喝了一大口,呛得她泪水也流了出来。 莫歌“大胆”地搂着上校的肩头道:“老家伙,为何你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上校闷哼:“枭风仍好好地活着,我怎高兴得起来?” 莫歌大笑道:“但他犯罪的证供已落到我们手里,会使很多我们想他们难受的人难受。” 上校哂道:“那证供并不能作呈堂证物,只要枭风说那是在我们枪嘴下被迫说的假话,以取悦拷问者,那盒录影带便不值一文了。” 莫歌那是老好巨猾的上校的对手?立时语塞,求助的望向凌渡宇。 凌渡宇微笑道:“那盒带并不是用来上法庭用的,只要制造舆论,让传媒加以渲染炮,使超级企业的卑鄙行为曝光,使想扮演正义之光的政客不敢正面助纣为虐,又可使枭风声誉扫地,我看这一连串后果,总比在枭风背后枪杀他,令他更痛苦得多。” 夏信大力拍了凌渡宇的肩头,谄媚地道:“这小子的辞锋,至少要比上校高一级,是准将的级数!” 肖蛮姿笑道:“你这死鬼!” 妮妮重重的扭了夏信背肌一下,故作认真地责怪:“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道次连上校也笑了起来,“嫣咪!你真要好好管教一下你那乖儿子了。” 夏信搂着妮妮,爱地吻吻她的脸蛋,但另一手却夸张地搓揉着被妮妮早前扭痛了的背肌。 霍克深叹了一口:“可惜火藻的『能源美梦』也破碎了。” 莫歌举手投降:“就算用枪指着我,又或用银纸掷我,我『顽孩子』莫歌再也不敢回到那地方去了!” 强生用他包扎了纱布的超巨指碰了碰霍克深的后脑,扮出凶很的模样威吓他:“你最好多点到底舱里,看看你想在三尺水深里培植的火藻,勤点换海水,也好过在老虎头上钉虱,再惹那“魔流”。若要去,你自己去好了,我怕晕船浪。” 提起魔流,众好汉真是谈虎色变。 他们愿单独一人去对付一百个枭风。 船长惋惜地道:“若有一火藻,那就好了!现在只有十八公斤。” 凌渡宇道:“火藻只是变戏法的用具,多有多变,少有少变。” 霍克深眼睛一亮,微笑道:“凌先生,我希望回到了陆地后仍能和你并肩作战。” 凌渡宇淡淡道:“我最恨自私自利的奸商,怎能不奉陪?” 上校低喝:“别忘了还有我,除了要去找魔流外,我什么地方也肯去。” 众人轰然大笑。 凌渡宇道:“好了,现在我有个问题和大家商量一下。” 众人齐望向他。 凌渡宇正容道:“我们要不要向人类公开有关魔流主人的一切?” 众人沉默下来。 肖蛮姿第一个发言:“他是美丽和伟大的海底神物,人类根本不配知道他的存在。” 霍克深摇头道:“不!他将会改变整个人类的看法和历史,所以我认为应成立一个委员会,制造一个运动,让有心的人去和这大海之神沟通和接。” 强生向他喝道:“为何你不将决定权留给他,当大海神认为人类是孺子可教时,自然会出来见我们。” 霍克深为之哑口无言。 船长道:“万一全世界的人都想去骚他时,我想他是不会高兴的。” 妮妮低声道:“让我们忘了他吧,以报答他放过我们的恩惠。”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只有上校木无表情,毫不表态。 众人斋望向他,待他出言。因为这守秘之事,必须全遵行,若有一人不守秘,亦是没有用。 上校威严地检阅每一张期待看他表态的睑孔道:“放心吧,我绝对守口如瓶。但却并非为这深海真主设想,而是为了想去骚他的人的安全设想,也为自己设想。若惹怒了他,他随便派一两度暖流去两打个转,我们便完蛋了。”顿了顿,看看各人忍唆不住的表情,叹道:“可惜渔夫不在我们中间,否则便可分享此刻的快乐了。” 凌渡宇和肖蛮姿开了餐桌,到了甲扳,挨在船缘的铁栏,欣赏美丽的海天景色,他们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