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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海生死斗
倪匡
名义上由警方管理的公共殓房,是一个十分阴森的地方。殓房本来就不可能不阴森,但这个殓房,却更在其它的殓房之上。
那是因为,被送到这里来的死人,大都是死于非命的原故。
他们不是跳楼跌死,便是上吊服毒,再不然便是在海面路边发现的无主尸体,或是在车祸中被撞到肢体破残的冤魂。
但这所脸房的设备却很新,如果不是那股特有的阴森诡秘之气的话,乍一看来,倒有一点像文件室,因为四面全是一只一只钢制的长抽屉,里面是放死人的,尸体需要冷藏,所以坐在殓房中心的殓房看守人福伯,不论冬夏,都穿着一件棉衣。
福伯是自从公家脸房成立以来,便在这里工作的,富他刚开始就任这份职位的时侯,他每日接触那么多奇形怪状的死人,忍不住心惊肉跳。可是时间一久,他反倒觉得死人远不如活人可怕了。
因为死人不论他的死相是如何可怕,是绝不会再来伤害你的。哪像活人,一面对你笑脸相迎,一面却在背后,戳上一刀!
福伯的工作很清闲,有时一整天也未必有事情,他爱坐在那张旧沙发上打瞌睡。这时,放在写字桌上的板钟指出,已是午夜一点钟了,福伯的头一高一低,他正在打瞌睡。
可是,突然间,他被一种奇异的声音惊醒了。(bbs.sept5.com 九 月论坛』地/球/来/客整理
那声音十分奇特,像是有一个人在竭力忍着咳嗽,所以喉间发出了咯咯声。
福伯不禁毛发直竖,他睡意全消,坐了起来。
他在这里工作几年了,一直没有事情发生,他也习惯了在这里打瞌睡,可是刚才他分明听到有一种怪声。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是活人,死人照理是不会发出声音来的啊!
福伯坐直了身子,又仔细倾听着,捡房中冷而静,可以说一点声音也没有。
福伯又躺了下去。可是他才一躺下,那种怪声,突然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福伯听得十分清楚,他连忙转头看去,除了一排一排的长抽屉之外,并没有什么,而那种声音还在继续传出来。
福伯甚至可以肯定,那种声音是在三十七号停尸箱中发出来的。
他也记得。三十七号停尸箱中所放的那一个。是晚上才送来的,死相不十分难看,好像是一个人睡着了一样,他年纪十分轻。福伯当时还说了几句可惜之类的话儿。当时,福伯是在可惜着那人年纪轻轻。便成了公共捡房中的住客。
然而如今,当三十七号停尸箱中,不断地发出那种怪声之际。他的手微微发颤,还想讲几句话,却是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那种怪声,时断时续,福伯的双眼突得老大,终于鼓足了勇气,断断续续,道:「老……
老友记……你可是……有什么冤曲么?冤……有头,债……有主,我……福伯……可没……
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福伯的双眼,一直瞪着那三十七号停尸箱,唯恐忽然有一个僵尸跳了出来。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前面,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门,正被人轻轻地推了开来。
殓房中全是死人,没有什么可偷的。胆子小的人,根本连行近一步都不敢,所以福伯不论日夜,都是不将门锁上的。
这时,门一寸一寸地推了开来,一点声息也没有,不一会,便被推开了少许,有一个头伸了进来。
如果福伯不是正面对着停尸箱,而是向着门口的话。那么他一定要吓昏过去了!
伸进来的是一个青面潦牙的鬼脸。
那头伸进来之后,身子接着,也轻轻地走了进来。
那头虽然青面撩牙,但是身上所穿的。却是一套质地相当名贵的西装。
而他脸上戴着一个青面了牙的面具,识穿了自然不值一笑。在未知底细之前,却也不难将人吓死!福伯这时正望着停尸箱,不知道有人向他一步一步地接近,他在讲完了话之后。正紧张地等待着二一十七号停尸箱中,再有异声发出。
可是这时。那三十七号停尸箱中的怪声。却已经停止了。
福伯摇了摇头。心中在想:难道是我听错了,耳花了?看来我也该退休了。
他一面想,一面待要站起身来。走向前去,去察看究竟。
可是。他的身子才直了一直,那个早已来到了他身后的戴着面具的人。却已扬起了右掌,向福伯的颈际,直劈了下来。
「拍」地一声响。那人的掌缘砍在福伯的头颈上。福伯双眼突出,脸上现出了恐怖极之痛苦的神情来,头侧过一边,颈骨断折,惨死在他工作岗位上了。
那个戴着面具的人,发出了一下阴森的冷笑。
在如此阴惨的环境中听来。他那一下冷笑声。简直像是催命无常的厉啸一样……
X X X白天。秋高气爽,阳光普照。
在警方办公大楼的顶层。秘密工作纽主任高翔的办公室中。百叶帘将阳光隔在室外。但是房间中,仍然十分明亮。
高翔坐在转椅上。正在听电话。
「我看。」他面上现出了十分不耐烦的神色来:「你还是派一个人,或者你自己上来向我详细地叙述过一番事情的经过,你在电话中所说的,我也不十分明白,如果有人死了,那正是你们谋杀科的事情!」
「是。可是这件事,十分邪门,」在电话那面讲话的是谋杀调查科的杨科长,他是一个老练的干探,但这时,他的语音之中,却是充满了迷惑。
「你上来吧,我虽然专管疑难杂案,可是你刚才说,事情似平和鬼魂。僵尸有关,那我不是张天师。也没有办法的。」他「拍」地放下了电话,口中仍在自言自语:「荒唐,荒唐,一个现代的警务人员,怎可有这种荒唐的脑筋?」
他站起身子来,面上现出不屑的神情,向下望去。
大楼门口的广场上,停着十来辆警车,只要一有警报,这些警车可以在十五分钟内,到达全市最远的角落。这些警车,他都有权指挥,高翔想到这一点,不禁有畴曙满志之感。
他转过身来,却又一眼着到了压在办公桌玻璃下的一张相片。
相片是在郊外的风景区拍摄的,相片中有三个人。他,木兰花和穆秀珍。穆秀珍正在做着鬼脸。木兰花则正在微笑着,镇定。安详,而她的双眼之中。则充满了机智和勇敢的神情。
高翔每天总要对上这张相片怔怔地望上好一会,但是他有勇气在枪林弹雨中出死入生,却没有勇气拿起电话来约木兰花去郊游。
自从市长夫人受了黑龙党的胁迫,诬告木兰花,他误捕了木兰花之后。木兰花和他虽然曾经见过几次,但是态度却十分冷淡,令得他满腹心事。无法向木兰花吐露。
高翔正在望着相片发呆,门上便已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进来!」高翔直起了身子。
门应声而开,进来的正是谋杀调查科的杨科长。他手中还捧着一□资料。
高翔在警方的地位十分特殊,他是方局长最信任的人,所以所有人对他,都十分尊敬,但这时,杨科长显然因为心绪不宁,而不顾得礼貌了,他不待高翔出声。就坐了下来。
「好,你叙述事情,但尽量简单!」高翔随便地在桌上坐下,他又望了那张相片一下,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今日凌晨,公共验房的看守员吴福,被人谋杀了!」杨科长紧张地说。
「一件普通的谋杀案。」高翔扬了扬眉,表示有些不耐烦。
「不,」杨科长分辩:「事情还没有那么领单,在吴福的尸体之旁,另外还有一个尸体。」
「唤。那是谁呢?」
「来历不明,我们到如今为止。还没有获得这另一个死人的资料,那个死人衣着十分名贵,可是脸上,却戴着一个鬼面具!」
「唔,」高翔有些开始感到兴趣了。
「吴幅是颈部受了重击,颈骨断折而死的,那人则是胸部中刀!」
「会不会是吴福的什么仇人来寻仇,相互格斗而死的呢?」
「不像是,最奇怪的是……是……」杨科长讲到这里,连呼吸也不禁急促了起来。
「最奇怪的是什么?」高翔俯了俯身子。
「有两具停尸箱被打开,在三十七号停尸箱中的一具尸体不见了。」
「唔,」高翔赘起了双眉,他也想到事情十分不寻常了。
「还有,十四号停尸箱中那具尸体,口部被利刃割开,经过检查,发现他的两只门牙。被人拔去了!」
「什么?」高翔几乎不相信会有这样的怪事,他大声地问。
「两只门牙,十四号停尸箱中的两只门牙,被人拔走了。三十七号停尸箱中的尸体不见了。这两具尸体,前一具是上午送进捡房的,死者是被车撞死的。后者是晚上进捡房的,倒毙街头。死因不明。两人的身份来历,却无可稽查。」
「那个……倒毙在吴福身旁的,是不是三十七号停尸箱中的尸体?」
「不是,记录中的特征,完全不同,殓房收到尸体时,全都照过相,高主任请看。」杨科长一面说。一面递过三张放大了的相片来。
第一张是一个满面于思的中年人。是十四号停尸箱中,被人拔了牙齿的那个。
第二张是一个瘦削的年轻人,看他的死相,十分安详,那是三十七号停尸箱中的「住客」
,也就是失踪了的那个。
第三张则是一个微见发胖的中年人,他的面上,充满了惊讶可怖的神情,那是他死前最后一个表情,显然在他临死之前,正遇到了一件奇怪,可怖得不可思议的怪事!
在相片的一角,则是那只鬼面具的特写。
高翔看了一会,扬起了第三张柑片来,道:「你可有和窃盗犯罪调查科联络过,这个人我是认识的,他是个惯窃,外号叫着鬼脸,所有的人都是知他姓杜,叫他做杜鬼脸。」
「高主任真了不起。」杨科长奉承了高翔一句。「但是。杜鬼脸是惯窃,他到殓房中去作什么呢?他是在殓房中被杀的,他的鲜血全流在殓房的地上。」
「这,我如今在办公室中,也说不上来。」
「那三十七号的尸体,怎么会不见,十四号的尸体。又怎会被人拔去两只门牙。唉。高主任,我看这件事非你出动不可,不然只怕永远要成为我们谋杀调查科档案中的悬案了。」
「唔——」高翔沉思着,这种疑难杂案,他本来是极有兴趣的,而且,他更想到,自己可以有借口和木兰花通电话了。木兰花更是对于一切不可解释的事情最有兴趣的人!
他终于点了点头,道:「好,我们不妨分头进行,每日交换一次意见。」
「好!好!」杨科长见高翔已经答应。满怀高兴,站了起来,「我立即去和窃犯调查科联络,索取杜鬼脸的资料。」
高翔也站了起来,送走了杨科长之后,他取起了电话,又放了下去,放下之后,又取了起来,犹豫了三四次,他终于拨了木兰花的电话。
「铃——铃——铃——」
电话响着,但是却没有人来听,高翔几乎又要将电话放下。
但就在这时,「卡」地一声,那面的电话有人接听了,传来的是穆秀珍清脆的声音;「喂。哪一位?」
「嗯——」高翔清了清喉咙,「秀珍,兰花在家么?」
「唤——」穆秀珍拖长了声音。道:「原来是高大主任。兰花姐在倒是在。但是她吩咐过了,你的电话,她不听!」
「喂,不要挂上电话,我有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要告诉她。」高翔急急地说。
「有趣的事情么,你可以告诉我啊!」穆秀珍的回答,令得高翔啼笑皆非。
这时。在木兰花家中。木兰花正在看着早报。她们的起居室中。阳光明媚,穆秀珍向木兰花作了一个鬼脸。木兰花微微一笑。
「唉,秀珍,」高翔抹了抹汗,「你请她来听一听电话,那件事情,当真十分怪。怪得除了她一人之内,谁都解不开这个谜。」
「哼。你着不起我?」「不是,你请她来听好不好?」
穆秀珍按住了电话,道:「兰花姐。他非要你听不可,看来不听是不行的了。」
木兰花想了一想,站起身来。在穆秀珍的手中,接过了电话。淡淡地道:「早!」
高翔听了木兰花的声音,心情顿时一松。道:「早,好久不见。也好久未曾通电话了!」
「有趣的事就是这个么?」
「当然不,今日凌晨,在公共捡房中。发生了一件十分奇怪的怪事……」
高翔将在公共殓房中所发生的事,详细地讲了一遍。从木兰花脸上的神情着来,可以着得出她正在留心地做听。
「你对这些怪事。有什么意见?」高翔讲完后问。
「那么,」木兰花的语音仍是十分冷淡,「我的意见是,那三十七号停尸格中死者。可能是一个牙医,他死而复生,一时技痒,就替十四号停尸格中的尸体拔去了两颗门牙,又杀死了杜鬼脸。」
「兰花,你——」高翔不禁啼笑皆非。
「我的意见就是这些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么?」木兰花简直是在逼着高翔收线了。
「唉!」高翔叹了口气,「话是还有许多,但……慢慢再说吧。」
木兰花放下了电话,穆秀珍已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杜鬼脸死了么?他昨天晚上还来过这里找你的啊,他是怎么会死的?」
木兰花在起居室中,来回踱步,好一会才道:「他死在公共殓房中,被人当胸刺了一刀。
他是「空手道」的高手,生平伤了不少人。死在刀下,倒也不必为他可惜,问题就在于,他死前数小时,到这里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是啊,昨晚你凑巧又不在,他神色焦急,足足等了你几小时,我问他有什么事,不妨对我说,他又一句也不肯说出来。」
「他当时的神态怎么样?」木兰花在电话中,对高翔虽然冷淡。但是高翔对她所说的事情,却深深引起了她的兴趣。
尤其。据高翔说,杜鬼脸是在凌晨一时左右被刺死的,而杜鬼脸在晚上十时左右曾到她家来找她,一直等到了十一时多才离去。
木兰花当时不在家,要不然,她对于在殓房中所发生的事,或者不致于一头雾水,一无所知了。
「他当时神情焦急,似乎心中有什么急事。」穆秀珍回忆着昨睌的情形,「开始时,他双手扭着,不断地在踱来踱去,后来的半个小时,他坐在这沙发上,身子不时地扭动着——因为他是出名的惯窃,有神偷之称,所以我唯恐他来偷什么东西,对他的行动,十分注意……」
穆秀珍讲到这里,陡地停了下来。
因为她着到木兰花注视着那只杜鬼脸昨晚所坐过的沙发,像是感到莫大的兴趣。
「兰花姐,你在干什么?」穆秀珍忍不住大声问。
「我敢说,昨天晚上。杜鬼脸坐在这张沙发上,扭动身子之际。一定在这张沙发上做了手脚。」
「做了手脚?」穆秀珍跳了起来,「他想害我们?」
「我想不是,他是在沙发上留下了什么柬西,他或许自己知道将更远到极大的危险了。不能再来见我了。所以便将他要告诉我的事。留了下来」秀珍。你翻开沙发垫子来看着。」
不等木兰花吩咐,穆秀珍早已奔了过去,将沙发垫子翻了过来。
在垫子的背后,被划开了一道五吋长短的口子,显然有东西塞在里面,穆秀珍伸手进去,取出了一只拳头大小的纸包来。
「兰花姐,你料事如神,当真有东西在。」
「拆开来着着,别将外面的纸撕破了!」
如果不是木兰花特别提醒的话。心急的穆秀珍。一定将外面的纸,三把两把,撕成粉碎了。这时,她总算耐着性子,将外面的纸包,解了开来,里面乃是一只十分精致的丝绒盒子。
那种紫红色的丝绒盒子,一望而知是用来放名贵的珍宝的。
「啊呀,不好,」穆秀珍叫了起来,「杜鬼脸偷到了什么珍宝,竟藏到我们这里来了。」
「我说盒中未必是珍宝,他若是偷到珍宝,藏到我们这里,又到公共捡房去作什么?」
「你说得对,」穆秀珍打开了盒子,向之一看,面上不禁充满了疑惑的神色。
这时候,木兰花是看不到盒子中有些什么的,她只看到穆秀珍面上迷惑的神色,她连忙问,「盒子中的是什么?」穆秀珍将盒子转了过来,道:「你看。一把钳子,像是外科医生用的东西。」
盒子中果然是一把不锈钢的钳子,钳口成圆形,样子很小巧。
「邦不是外科医生用的,是牙医用的钳子。」木兰花纠正着穆秀珍的话,同时,她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杜鬼脸留下了一柄牙医用的钳子,他死在公共脸房中,公共脸房中有一具尸体,被拔走了了只门牙,捡房的看守人颈骨断折而死。一具尸体又神秘失踪……这一连串凌乱、神秘、恐怖,不一可思议的事之间,有着什么联系呢?
木兰花站了起来,向花园走去,站在一簇玫瑰花旁边发呆。
穆秀珍是知道木兰花的脾气的,在这种情形之下,她尽管心中充满了问题,她也不会去发问的,因为她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木兰花是绝不会同答她的!木兰花在那簇玫瑰花前站了几分钟,她已将这几件绝无连贯的事实,根据事实将其中几件联了起来。她知道杜鬼脸是「空手道」的高手,而捡房看守人吴福,则是颈骨断折而死的,所以他可以肯定吴福是死在杜鬼脸之手的。
由此可知,杜鬼脸到公共捡房去是有目的的。
他的目的是什么,木兰花无法知道。木兰花想到了一点可能,但是她却觉得自己的想法,未免有点近乎滑稽,所以便立即放开不再去想它。
她所想到的是,杜鬼脸将一双牙科医生用的钳子留在这里,要引起自己的注意,而殓房中有一具尸体,又失去两颗门牙。会不会杜鬼脸到殓房去,是为了替那个死人拔牙么?
替死人拔牙,这未免是十分可笑,近平滑稽的事情了,所以木兰花不再去想它。
而她沉思的结果,除了得出结论,是杜鬼脸杀了吴福之外,也一无所得。
她又回到了起居室中,穆秀珍忙道:「怎么样。那是什么意思?」
木兰花仍不出声,却穿起了外套,向外走去。
「兰花姐。你到哪里去?」
「你在家中,我出去走走。」
「我也去!」穆秀珍在木兰花身后紧随不舍。
木兰花转过身来,严厉地说:「你在家!」
「在家中就在家中好了!」穆秀珍嘟长着嘴,站住了身子,眼看着木兰花走了开去。
穆秀珍回到了起居室,自己将自己出气,重重地坐在沙发上,生了一会儿气。乱转,拿起沙发垫来乱抛。
当她抛到第五六只沙发垫时,忽然,从沙发垫中,飞出一张卡片来。
那只沙发垫,正是刚才取出那只牙医钳子的一只,原来在那割破的地方,还有一张卡片在。只不过刚才没有发现吧了。
穆秀珍连忙拾起卡片来,只见卡片上印着三个大字:钱一晴。
在名字上面的则是衔头:德国纽伦堡大学牙科博士,在名字的左下方是地址:群福路三号中央大厦七0三室。
穆秀珍翻过了卡片来,又着到卡片后面,写着几个潦草的字,用心辨去,似乎是「上排门牙,正中两只」等八个字。
穆秀珍翻来覆去看了一回,也着不出什么名堂来。但是她却可以知道,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哼。我有了线索了,」她自言自语地说着:「怎样进行呢?」
她学着木兰花的样子,来回踱着步,可是脑中乱哄哄地,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几分钟,她就不耐烦起来,手在桌子上一拍,道:「傻瓜,我不会去按址查访一下么?」她连忙冲了出去,木兰花并没驾车子出去。穆秀珍跳进了车子,向市区驰去。
她驰出了没有多远,便着到木兰花在路旁慢慢地走着,看样子正在沉思。穆秀珍大声地按着喇叭,木兰花抬起头来,惊讶地道:「秀珍。你到哪里去?」
「我去查案,」穆秀珍馀愤未息,「你回家里去着门吧!」
木兰花只足向她笑了一笑,高声道:「你可不要去闯祸!」
她不知道穆秀珍找到了那样一张卡片,还是当刚才是自己的态度太严厉了,穆秀珍赌气离开家中,到市区去的。她仍然无目的地散着步,过了半小时左右,便回到了家中。
那时,正是上午十时。一直到正午十二时。穆秀珍仍没有回来,木兰花心中开始有点焦急了。
她打了几个电话,那是穆秀珍常去的地方,但是穆秀珍却不在。木兰花午睡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了,穆秀珍仍然没有回来。
木兰花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寻常了。
她连穆秀珍不常去的地方,也打了电话询问,可是穆秀珍的踪迹,仍然不明,木兰花知道穆秀珍脾气的,她就算生气,也决不会气得那么长久的,那么,她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她说「去查案」,那又是什么意思呢?自己也了无头绪的案子,她已经有了头绪么?
逼看来是没有什么可能的事。她望着凌乱的客厅,皱了皱眉头。
忽然,她发觉沙发垫子有许多只被掀翻了,而有着割缝的那只,则落在地上。
木兰花「啊」地一声,她明白了,她明白穆秀珍的确是去「查案」了,因为穆秀珍一定是在沙发垫子中发现了新的线索。 木兰花也可以肯定,她至今未归,那一定是发生意外了!
木兰花一想到了这一点,她的心中,更加焦急了起来!
她不知道穆秀珍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自然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已遭到了什么样的意外。她除了继续等待之外,似乎绝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她只好在起居室中来回踱着步。木兰花是很少这样焦急的,她的镇定功夫。有时连她的敌人,也不能不为之佩服。但今天,她却表现了反常的焦虑。
那是因为她知道,整件事件,虽然还一点头绪也没有,但却总是一件十分不平常的事。
一件不寻常的事,冒失,冲动的穆秀珍却卷入了这件事中,这不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么?更令得木兰花焦急的是穆秀珍究竟到什么地方去,发生了一些什么事,她一无所知!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门外的公路上,来往的车辆虽多,但就是不见穆秀珍回来。
木兰花拿了电话,拨了警方秘密工作室的电话,要高翔听电话。
「高主任正在开紧急会议。」那边一个粗鲁的声音,十分不耐烦地回答她。
「我姓穆,你告诉高主任,他一定会来听的,如果你不去告诉他,延误了事情,你要负责!」木兰花也丝毫不客气。
电话那边的声音没好气地道:.「好,我去告诉他……」
约莫等了三分钟,木兰花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是高翔的声音。
木兰花一听到高翔那种微微发颤的音调。便可以知道他真的是在参加秘密会议,而且那会议所讨论的,一定是十分骇人听闻的重大事情。
高翔竭力镇定,使他的声音不致发抖,道:「穆小姐么,有什么指教?」
「对不起得很,」木兰花首先道歉,「在你有那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的时候来打扰你。」
「重要的事情,啊——」高翔惊诧莫名:「你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但刚才你的部下说你在参加重要的会议,而你的声音,又显出你的心中。正为一件事而震骇着,所以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处理着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了。」
「唉,兰花,你真的料事如神,市中心区的中央大厦,竟发生了强烈的爆炸,爆炸是在一个才医事务所中发生的,初步检查的结果,已有三人死亡,五十多人受伤,这是战后最大的案件了。」高翔匆匆地说着。
「噢,有这样的事情?可能那牙医事务所根本是一个制毒机关,特地设在闸市,反可以避人耳目?关于杜鬼脸的案子,可有进一步的发展么?」
「没有,自从爆炸发生之后,警方全力以赴,已将杜鬼脸的事情,暂时搁置了。」
「那么,中央大厦的爆炸案,和公共脸房中杜鬼脸案件之间,可有什么联系没有?」木兰花进一步问。
「我看没有。」高翔简单地回答了一句,忽然又道:「兰花,你若是有兴趣的话,不妨来参加我们的会议,这次爆炸案,有许多神秘莫测的地方,是我们所难以解释的!」
如果不是穆秀珍的一去不回,木兰花说不定会答应高翔的邀请的。
因为中央大厦是在本市问市中心的一座大建筑物,居然发生了惊人的爆炸,这不但是本市的大新闻,而且是世界性的新闻!再加上高翔说这爆炸事件,还有许多神秘莫测之处,那就更具有吸引木兰花参与其事的条件了。
可是这时,木兰花却正因为穆秀珍的迟归,而心神不定,自然不会再去理会与己无关的事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来了,秀珍——她大约是发现了杜鬼脸一案中的什么线索,在上午独自离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所以我才打电话来问一问你,看看这件案子有没有进展的。」
「抱歉得很,我想那只是一件小案子,不会有什么大不了事情的,我们现在——」
「我知道,你们正在全力处理中央大厦的爆炸案,不能帮我的忙,我也不再打扰你了。再会。」
木兰花话一讲完,便准备放下电话,可是在这时,她又听得那边,似乎有铁轮车推动的声音,又听得高翔吩咐道:「先停在这里,别推进会议室去 」
接着。高翔又道:「对不起。兰花。刚才你说什么?因为清理爆炸现场之后所得到的对象,已经运到了这里,供军火专家研究。我竟没有听到你刚才的话。」
「咦,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你们不必为我操心,秀珍只怕很快便会回来的。」
「但愿如此——」高翔讲了四个字,突然停了下来,好一会没有声音。
木兰花虽然不能着到高翔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却也可以知道,当高翔讲完了那四个字之后,一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所以才会令他突然住了口的。
木兰花绝未想到那突然所发生的事情,会和她有关,所以,她又再次准备放下电话,不去打扰高翔的工作。然而,也就在此际,她突然听得高翔以一种十分奇怪的声音问道:「兰花。秀珍……的英文字名叫什么?」
木兰花呆了一呆,刹时之间,她实是难以明白高翔会突然有此一问,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心中虽然诧异之极,但是她还是立即回答道:「她英文名字叫安格雷——你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兰花——」高翔的声音更加古怪,像是在哭一样。「你镇定些,她可能没有事。」「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身边有一车物件。是在中央大厦七楼。爆炸现场抬到的。刚才我顺手拿起了一个银腕炼一块银牌上。刻着……刻着……」
「刻着什么?」木兰花紧紧地握着电话,感到一阵晕眩。
「刻着 」高翔终于鼓足了勇气。「刻着「安格雷.穆」的名字。」
「——」木兰花好一会讲不出话来。她心头抨抨地乱跳。一颗心像是要从口腔中跳出来一样。高翔在那边,不断地叫着她。她足足呆了有一分钟之久,才简单地道:「我立部就来。
你……将那腕炼保留着!」
木兰花放下了电话。转过身来。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窗子玻璃上,映出了她的脸庞,苍白得可怕。而她的脑中。也混乱到了极点。
穆秀珍迟归,中央大厦七楼的一个牙医事务所。发生了爆炸。穆秀珍的腕炼会在爆炸现场被检到,这连串的事实。都导致一个结论。那便是:穆秀珍在这场爆炸中,遭到了不幸。
但是木兰花却又绝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一个结论,她的心中阵阵绞痛,穆秀珍是她最好的伴侣,如果她真的遭到了不幸……
木兰花不敢再想下去!
木兰花当然是一个极其坚强的女子,但是当她冲出门去的时候,她的眼中,也已充满了泪水!
她以最快的方法,到了警局,高翔在门口迎接她。高翔的面色也苍白得可怕。
「那腕炼呢?」木兰花一见就问。
高翔摊开手掌。在他的手掌中,有一条银质的腕炼。那种腕炼。本来是军人用的,上面刻着姓名编号,以便在战场上牺牲,尸体不能辨认时用的。可是这种腕炼,却颇得年轻男女的喜爱,时常戴在腕际,以作装饰之用。
木兰花一着高翔手中的那条腕炼,便认出那正是穆秀珍的物事!
那是穆秀珍在念中学时,和她几个好同学一起去订制的,式样与家不同。木兰花突然之际,觉得手臂沉重得出奇,竟要用足了气力,才能扬起手臂,从高翔的手中,将那条腕炼取了过来。
她呆了好一会,泪水充满了她的眼眶,以致她视线模糊,那条银质的腕炼,在她蒙拢的视线中,闪着一圈一圈的银光,像是无数张银色的小嘴,正要争诉它主人的不幸。
过了好一会,木兰花才忍住了眼泪,她仔细地观察着腕炼断开的地方。
「是被大力拉断的。」高翔突然说,他的语音,也十分干涩。
「应该是,是被一股大力弄断的,」木兰花的声音。已尽她的可能,恢复了镇定。「可能是拉断的,也有可能是在爆炸时被震断的。」
高翔苦笑着,道:「我宁愿相信是被拉断的。秀珍为什么要到那地方去呢?」
「是为了去侦查杜鬼脸离奇死去了,公共脸房中一具尸体失踪,一具尸体被拔去了两颗门牙的那一件案子!」木兰花绝不考虑,就给了回答。
「照你着来,两件事是有联系的了?」
「是,」木兰花点了点头,她的面上,又恢复了坚强的神色,低沉着声问道:「我可以参加你们的会议么?」
「当然,欢迎之至!」高翔立却回答。
他们两人,以十分沉重的脚步,向会议室走去。一进了会议室。第一个和木兰花握手的就是方局长,每一个人面上的神情,全都十分严肃。
木兰花约莫的着了一眼,有的她认识,有的她不认识,但全是警方的高级人员,则是可以肯定的事。她进入会议室,一个高级警官正在讲完,那位警官的话,被打断了几分钟,才听得他继续道:「爆炸地点是钱一睛牙医事务所。这位便是钱一晴牙医。」他取出了一张放大到一呎见方的照片,放在架子上,向参加会议的人展开,一面继续道:「他是本市很有名的牙医,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名流,绝对没有犯罪纪录,也未曾因为任何事情而引起过警方的猜疑,何以在他的事务所中,会发生如此强烈的爆炸,本人还没有意见可以提供。除了钱医生之外,还有两个护士和一个助手,这里是他们的放大照片,他们也——」那高级医官一面说,一面将三张照片,又放到了架子上。
着他的样子,像是想说「他们也没有问题」的。可是不等他说完,木兰花便陡地站了起来。她双目之中,不但闪耀着愤怒的光辉。而且还有陡地在黑暗中发现了光明的那种神采。
她指着其中一幅相片问道:「警方的纪录中,这人叫什么名字?」
木兰花所指的那人,正是被那高级警官称之为钱医生的助手的那人。从照片上看来,那人也称得上五官端正,只是两道眉毛特别浓得出奇。
那高级警官翻一下手中的档案,回答道:「他叫王进才。三年前从冲绳岛来到本市之后。
便一直受聘为钱医生的助手,穆小姐,你特地指出他来,有什么用意?」
木兰花仍然站着,双眼盯着王进才的相片,缓缓地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不是叫王进才,他是冲绳本地人,叫胜三郎。他可以称得上是犯罪天才。在他受到四个国家的通缉之前,他是冲绳岛走私组织中的第二号人物!」
木兰花的这番话,引得所有参加会议的人,一片震惊。
一个中年人立时转身,按动了传话机,他是缉私科长。「将胜三郎的档案拿来,快。他的档案编号,是AF一七0八号。」缉私科长吩咐完毕,又转过头来,道:「穆小姐。在我的记忆中,胜三郎的容貌,和王进才略有不同!」
「是的,他的眉毛变浓了,那是故意的,两道过浓的眉毛,使得他容貌改变,但是我还是可以在他面部那种狠毒和无法无天的神情中,认出他来。各位,有他在这一连串的事情当中,我认为一件巨大的犯罪阴谋,正在本市进行中!」
木兰花绝不是危言耸听。在座各人也绝没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胜三郎这个名字,是远东各地的警务人员都知道的。三年前,胜三郎离开了冲绳之后。便下落不明。有时情报说他已在一次黑社会火并中横死了。但是却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而国际警方则一直将他列为重要的逃犯之一。
胜三郎的年纪还十分轻。他的犯罪纪录,更是骇人,他在十一岁时,便曾杀人,在儿童教养院中逃跑七次,最后一次,放火烧去了儿童教养院而逃亡成功。当地的黑社会头目,看中了他的胆色,而将之收留,从此他便成了一个世所侧目的罪犯。有这样的一个人在,木兰花的话,便绝不是过甚其词了!家人都不出声,不到三分钟,他的相片和王进才的相片,一放在一起。立时可以发觉有相同之处。
「穆小姐,」方局长立即问道:「你的意见怎样?」
「我如今还一无头绪——」木兰花托着头,沉思着,才又抬起头来,「爆炸之后,受破坏的程度究竟到什么程度?」
一名警官立时站起来道:「我们可以用幻灯片中看到破坏的程度,幻灯片是由各个角度来拍摄的,爆炸一发生,本人便已带领摄影组人员赶到现场。除了死者和伤者外,其它的东西,绝对未经移动!」
他一扬手,会议室中的灯光便黑下来,接着,对面的一幅白墙上,便现出了爆炸现场的情形来。
钱一晴牙医事务所,和别的牙医事务所差不多,有候诊室,有医生的房间等等。爆炸的力量显然极大,候诊室靠走廊的一幅墙,穿了一个大洞。
爆炸发生的时候,正是写字楼中午休息之际,走廊上的人十分多,三个死者和五十多个伤者,便全是在走廊中的行人。
而事务所中,却没有发现尸体——军火专家的意见是,爆炸是如此之强烈,已不可能有尸体了!
幻灯片一幅一幅地放着,木兰花在无形之中,已经变成了主持大局的人。
她不时要某一场幻灯片重映。不时要某一些幻灯片快快转换。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幻灯片全部放完。会议室中又大放光明。
木兰花以手支颐。一声不出,会议室中每一个人都集中视线望着她。
木兰花的动作,却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她呆了片刻,竟站了起来,道:「谢谢各位。
我想我也无能为力,我要告辞了!」
这两句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话,给众人闹了个膛目结舌。不知所对,还是高翔最先开口,道:「兰花,你怎么能走?」
「我觉得很不舒服,高主任。再见了!」她一面说。一面已伸出手来,高翔无可奈何地也伸出手来。和木兰花的纤手一握。
就在他和木兰花一握手间,他觉得木兰花掌心中的一个小纸团,已到了他的手中。
高翔立时会意,他缩回手来,那小纸团已到了他的手中,他又道:「穆小姐既然觉得不适。那就好好回去休息,可要我送么?」
木兰花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高翔替她打开了会议室的门,木兰花走了山去,直到她的背影在众人视线中涧失,会议才继续举行。两三份钢后,高翔借故离开了会议室,打开了那张被折成指中大小方块的纸团。
上面写着娟秀而潦草的字:「中央大厦横巷见面。速来。」
那是木兰花的字迹。高翔回到了会议室中,向方局长耳语了一阵,他便退出了会议。
七分钟后,他已经来到了中央大厦后面的横巷之中,横巷内十分黑暗,他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突然听到木兰花的声音,道:「你来了么?可有什么人在跟踪你?」
高翔一回头,看见木兰花从一根水管上轻巧地跳了下来。「跟踪?」他低声一笑,「我是从警局来的啊。」
木兰花迅速地向横巷口子外处顾望了几眼,才压低了声音,道:「如果胜三郎在木市已潜伏了三年,而本市警方还一无所知,这说明了什么?」
高翔吃了一惊,道:「警方有内奸?」
木兰花点点头,道:「是,这就是我秘密约你出来的原因。」
高翔还表示不信,但木兰花已一扬手,道:「我们不讨论这些了,刚才在幻灯片中,你可曾看到什么问题?」
高翔苦笑道:「我在现场巡视了许久,也一无发现。」
「我倒发现了一个疑点,」木兰花沉吟了一下,「什么都被爆炸破坏了,钢制的文件柜扭得不裳樱怯幸患鳎椿雇暾獗闶强梢芍Α!?
「还有完整的东西?」高翔对木兰花的话,表示了怀疑。「不错,那是一件几乎每个医务所中都有,但是却又不惹人注意的东西,这是应该损坏的,但是却没有损坏,我希望它仍在现场,没有被摆动。」
「如果你所说的东西,体积是十分大的话,那么它还在现场。」
木兰花道:「那一定还在了,现场有多少人在看守着?」
「八个能干的特级警官。」
「你命令他们撤守」
「命令他撤守?兰花,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件东西该受到破坏而没有受到破坏,那么它的构造,一定是异乎寻常的坚固,而这本是一件十分普通的东西,绝不需要加强它的爆炸力的,那就是说明这东西中有古怪。」
高翔以十分疑惑的目光望着木兰花,道:「那我们就将那柬西取来研究好了,何必要警方的人离开现场,不再看守呢?」
「那束四既然有着古怪,我想,另一方面,一定也会有人想得到它——」
「啊,我明白了,你是希望在警方人员撤退之后,别人来取回那东西?」
木兰花点了点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那我们在茫无头绪之中,便可以有一点线索。了。」
「你真要得!」高翔的脸上,不禁充满了佩服的神色,「但是,你所说的那……是什么东西?」
「那要考考你的眼力,在你撤退了看守人员之后,我们可以一齐到现场去埋伏着的,你去发布命令,我在这里等你。」
高翔点了点头,离了开去,木兰花仔细地抬头向上着去,大厦在六七层处的玻璃,许多都被震碎了,横巷的地下,还有许多玻璃片,沿着墙外的防火梯,要攀上七层楼,该不是难事。
木兰花将自己藏在一个最隐暗的角落之中,计算着自己和高翔两人,部将展开的行动。突然间,她听得标巷的一端,有轻微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那不是高翔的脚步声,木兰花一听就可以听出来了。她将身子贴墙而立,屏住了气息。只见一个黑影,闪造了横巷,停在离木兰花十多码处。
在黑暗之中,木兰花着不清那人的形状,她只见那人手扬着,在他的手中。有一点十分暗弱的红光,正在连续不断地一闪一闪。
那是在发暗号。
他是什么人呢?他是在向什么地方发信号呢?木兰花心中迅速地转着念,她循着那人所望的方面看去,着到对面马路的另一幢大厦中,有一个窗口,也闪着那种暗红光的光芒。
那种光芒,比铅笔形手电筒所发出的光芒,还要微弱得多,如果不是用心观察,是绝对看不到的。木兰花刚记住了那窗口的位置,那人便又迅速地奔出了横巷。接着,高翔回来了。
「人已经撤走了!」
「你来的时候,可有碰到什么人?」
「没有啊!」
「刚才有人在这里发信号,和他交换信号的人,是在对面大厦的一个窗口,我已记熟位置了。如今大可不必打草惊蛇。」
「我们怎么上去呢?电梯因为爆炸损坏,还未曾修复——」
「我们在墙外的防火梯攀上去,小心贴墙,绝不能被人发现。」木兰花不等高翔说完,便说出了她的办法。
「好!」高翔耸了耸肩,「好久没有用这样的方式进入一幢大楼了!」
木兰花苦笑了一下,她心情无比沉重,高翔虽然想故意逗她欢喜,也难令她开颜。
他们两人,沿着防火梯。迅速地向上攀着,不一会。便进入了七楼的走廊中。一置身在走廊中。火药的浓烈味道,便刺鼻之极,走廊中只是经过了简单的清扫,还有许多碎砖屑和玻璃屑在。
钱一晴的医务所是在七0二一室。在七0三窒对面,左右的房间房门全都炸去,七0三室的墙上,有一个大洞,一切情形,正和在幻灯片中看到的无异。两人在洞中走了进去,医务所里面,更是乱得难以形容。
候诊室和诊疗室之间,本来是有墙的,也塌了一串,一张牙医椅子,扭曲得看来像是隔夜油条一样。木兰花和高翔两人,到了诊疗室中,在断墙后面,伏了下来。未兰花向外指了一指,道:「我所说应该损坏的居然没有损坏的东西,就在候诊室中,你可看得到那是什么东西?」
高翔点了点头,仔细向外着看候诊室中的光线,十分黑暗,他着了好一会,仍是着不出名堂来,只得低声道:「兰花,你讲出来吧。」
木兰花向前指了指,道:「那只磅,你着到了没有?」
高翔早已望见那只磅了,这真的是每个医务所中都有的东西。那种磅,有一个直架子,人站上去,要移动一只怯码,才可以知道正确的重量。而那只直架子,还列有高度的。
那直架子大约是四吋宽,两吋厚的木杆子,在这样猛烈的爆炸中,当然是应该碎成片片,至少是应该断折了的,可是它却十分完整。
高翔一看到了这点,身子忍不住向前一耸,想要去看个究竟。 但是木兰花却将他按住,道:「不要乱动,别忘了我们来逼里的目的!」
高翔注视着那只磅,那磅上的直杆,如果是特殊构造的,那又有什么用意呢?如果当中是空心的,那空洞也小得可怜,当中可以藏些什么呢?
他不断地想着,好几次想向木兰花询问,但是却被木兰花用手势将他的话打了回去。
他无法可想,只有耐着性子等着。
时间慢慢地过去,约莫过了大半个小时,他们一齐听到,走廊之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木兰花低声道:「来了,来了!」
木兰花刚一停口,便看到已经没有了门的门口,出现了两个人影。那两个人,在门口略停了一停,便向里面走来。他们直走到那只倒在地上的磅前,两人合力,将那只磅,扶了起来。
将磅扶起之后,他们从袋中取出工具,迅速地将那根直杆和磅身分离。当他们两人,抬着那根直杆,才同外远山一步之际,高翔已「拍」地一盘,拉开了手枪的保险掣,道:「别动!」
那两个人像是被雷殛一样,突然一动,站立不动。木兰花在断墙上□墙跃过,到了两人的身身,她提起手来,先在其中一人的后颈,狠狠地击了一掌,那人应声而倒。
另一人猛地一个转身。以磅身上的直杆。向木兰花横扫了过来!
木兰花身子向后退去,高翔已经一个箭步,窜了出来,一举重重地击在那人的下颌之上了那人的身子向后一仰。恰好向木兰花跌了过来。
木兰花毫不留情地在那人的太阳穴上,重重地击了一拳,那人也立时倒地不起了。
他们两人。以极快的手法,击倒了两人,木兰花提起了那磅杆,只觉得十分沉重,这时在黑暗的光线下。她也看不出其中有什么秘密来。她沉声道:「你快通知部下,将这根磅杆和那两人带回总部去,严密看守,我们再到对街去捉人!」
「0三七队注意!」高翔从衣袋中摸出了无线电通话器。以沉着的声音发着命令:「全队速至中央大厦七楼,限五分钟到达!」
他放好了无线电通话器,抬头看去。只见木兰花伏在窗前注视着对面街的一幢大厦。
刚才,当木兰花躲在横巷中的时侯,她曾看到从那幢大厦的一个窗口之中,曾有明暗不定的信号发出,这时她仍然可以记得那个窗口的位置。
她望着那个黑沉沉的窗口沉思着,不到四分钟,高翔的部下已经赶到。
木兰花这才转过身来吩咐道:「你们将这两人带至总部的途中,要极为小心。不能让这两人脱走,至于这根杆子,则要直接交给方局长保管,不能再经过别人的手。你们可明白了?」
0三七队的负责人点了点头。木兰花又叹了一口气,道:「高先生。其实我们最好是分头进行,你带着这两个人同警局去,我独自到对面的大厦中去探索。那就万无一失了。」 「不,这一小队是十分干练的警员。他们做事情是不会出差错的。」高翔绝不想木兰花独自去冒险,所以一口拒绝了她的提议。
「那也好,等我们下了楼,他们才可以行动。」木兰花话一说完,便已向外走去。
高翔跟在她的后面,两人仍是沿着防火梯,到了楼下,在大厦的阴影中,迅速地越过了马路,进入了对面的一幢大厦,两人并不用升降机,直奔九楼,在走廊中,木兰花和高翔两人。略为辨了辨方向,木兰花向其中一扇,挂着「大但贸易公司」招牌的门,指了一指。
高翔取出了百合匙,他只化了一分钟工夫,门锁便发出了「拍」地一声,高翔后退了一步,拔枪在手,这才扭动门钮,将门推了开来。
门内十分黑暗,只有街灯的光芒,隐约地射了进来,可以看得出那是一间普通的写字楼,有办公桌,有各种应用的文具。
木兰花也跟了进来。她贴墙而立,四面看了一看,伸手在墙上摸索着。摸到了电灯开关,她伸指去拨动电灯开关。
就在她拨动电灯开关之后的十分之一秒钟。一切都变了!
先是眼前陡地一亮,那种强光之灼热,远出乎木兰花和高翔两人的意料之外,令得他们两人。陡地一呆。紧接着,硬是「抨抨抨抨」七八声响,所有的门窗之上,都有钢板落了下来,将出路封住。
再接着,木兰花只觉得有一个人,疾窜了出来,向高翔扑了过去。
由于那突如其来的强光太以强烈,木兰花在那一瞬间。反倒看不清眼前的物事,她只是叫道:「高,小心!」高翔在那片刻之间,也已觉出有人向他扑了过来,他立即放枪,但是子弹显然未曾射中那人,而他的腹际,则受了重重的一击。
那一击,令他痛得弯下身子来,但是他还来得及反手挥出了一拳。
只不过那一拳仍未曾击中对方,他右腕之上,反倒又受了一掌。令得他五指一松,手中的枪。跌倒了地上。从木兰花以为她所摸到的是电灯开关,而触发了机关,直到高翔的枪失落,这其间,只不过是两三秒钟的时间而已。
接着,两人便听到了一下十分阴森的笑声,眼前的强光,突然一齐熄灭。
刚才。由黑暗突然变成灼亮,木兰花和高翔两人,变得什么也看不到。这时,又由灼亮而变成漆黑。眼前更是只见团团红影。
但是,在灼亮的光芒未曾突然灭熄之际的一刹那间,木兰花的视力已经开始适应强光了,她在那极短的时间内看到了眼前的情形。
她着到高翔痛苦地弯着腰,而一个看来十分瘦削的人则已夺走了高翔的枪。就富她刚一看到那种情形时,强光便已熄灭。当然,没有人是能够在黑暗中着到东西的,但是人的眼睛,却能够将所著到的形象,保留十五分之一秒的时间,电影就是根据人眼的这一个特性所发明的。
强光熄灭,在十五分之一秒时间之内,木兰花还可以看到那个瘦长的男子所站的位置。对于行动敏捷和猫一样的木兰花来说,十五分之一秒,已经是一个相当长的时间了!
她陡地向前扑了过去,那个夺了高翔佩枪的人,显然做梦也想不到,在漆一般的黑暗之中,木兰花居然还能记得他所在的位置,他觉出有人扑来,但早已迟了,木兰花的右肘,重重地撞在他的胸前。在黑暗之中,传来了肋骨断折的窘然之声,和一个人跌倒的葡然声。
木兰花又踏前一步,伸足踏住了那个被她鞭蝉而受伤的人。
高翔在那瞬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听到有声誉,还只当木兰花和他一样,受到了突如其来的袭击,他忙忍着痛,高叫道:「兰花,兰花!」
木兰花道:「我已击倒了一个人,你快用电筒照明!」
高翔取出了电筒,然而,还未及等他按亮电筒,在黑暗之中,便传来了她下十分阴森的笑声,紧接着。高翔和木兰花两人。鼻端便闻到了一股极之浓烈的麻醉剂的味道。两人同时叫唤着对方,但是他们只不过叫出一个字,便一起失去了知觉。
当他们失去知觉之前,他们所听到的,只是那阵阴森之极的笑声,那种笑声。像是从地狱中发出来,要将他们引向地狱中去二样地可怖:X X X那天早上,穆秀珍在沙发垫子中发现了杜鬼脸所留下的那张卡片,赌气自己去追查凶案。
在半途上遇到了木兰花而并不停车之后,她的心中。还十分得意。
因为在公共殓房中所发生的怪事,可以算得上扑朔迷离,而如果她能够独力破案的话,那么以后,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木兰花便再也不会小觑她,而要她「留在家中」了。
她的心情十分轻松,因为她已掌握了主要的线索。当时,她还不断地同头看去,看到木兰花果立在路边。而当她的车子转了一个弯之后,木兰花也已着不见了。
她直到市区,将车子停在中央大厦附近的一条横街之上。
她乘着电梯,直上七楼。
那时,是上午十时三十分。
当她找到七0三室时,她着到了「牙医钱一晴」的招牌。她推门而入。
那是一间和别的医务所并没有什么不同的诊所,她一进去,转过头,向她望来。
一个是坐在办公桌前的护士,另一个,则是穿白色长衣的一个瘦削男子。
穆秀珍在门口站了一站,那一男一女两人,都不出声。穆秀珍只觉得气氛十分之诡异,但究竟诡异在什么地方,她却又说不上来。
三个人谁也不开口,僵持了约莫一分钟,那护士才道:「小姐找谁?」
「我……」穆秀珍四面环顾,「当然我是找钱医生。」
「医生今天休息,」那护士站了起来,将医务所的门打开,显然是在逐客了。
如果穆秀珍真的是牙痛来找医生的,那么在这个城市中,牙医多的是,她一定会立即离开,去找第二个牙医了。可是她却不是为了牙痛,而是为了杜鬼脸怪死一案来的!
「姑娘,」她带着笑容,「我想请问,钱医生的病人富中,是不是有一个姓杜的?」
那护士陡地一呆,手一松,那装有强力弹簧的门,也立时「抨」地一声弹上。那个瘦削的男子,也已向他缓缓地走了过来。
那男子直来到穆秀珍的而前,才适:「姓杜的,杜甚么?」
「杜鬼脸,」穆秀珍又补充:「那惭然不甩他的偿名字,而只是他的外号!」
「懊!」瘦削男子点了点头,「我记得他,我是领树生的助手,小姐,你到周兴来查问他,究竟是为什么呢?你应该知道,医务所是有义务替病人保守秘密。不被查问的。」
「哼,你们必需说出来!」穆秀珍神气活现,俨然大侦探状,「世块脸死了,他在临死之前,曾……说出了这个牙医诊所的地址来一」
那瘦削男子和护士,又互望了一眼,两人的身子略为移动了一步。
如果那时前来查案的是木兰花,而不是穆秀珍的话,那么木兰花一定可以看到,这两人身子的移动,是深有用意的。
他们两人,一个移到了门前,已将退路截断,而另一个则到了办公桌前,将一只抽屉,拉开了数寸,显然有所图谋。
但是粗心大意,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的穆秀珍,却全然未曾注意这些。
「小姐,你是警方的人,还是私家侦探?」那瘦削的男子客气地问。
「都不是。」穆秀珍挺了挺胸,「我叫穆秀珍,大名鼎鼎的木兰花就是我的堂姐,你们这牙医诊所可能有古怪,我要搜查!」
「小姐,医生不在,我只不过是他的助手,实是难以答应你的要求。」那瘦削的男子仍然很是客气。
「不行,我一定要搜,你们两人退开些,你们可知道在公共脸房中,除了杜鬼脸死了之外,还发生了些什么事?」胸无城府的穆秀珍,来不及地说着:「一个死人不见了,又一个死人,被人拔去了两颗牙齿——哼,这可和牙医生有关系,你们怎能拒绝我的搜查?」那瘦削男子的面色,越来越苍白。
「小姐,」他突然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穆秀珍听了,不禁一呆。
她其实没有多知道什么了,她所知道的,早已一股脑儿讲了出来。
如果这时候,她索性承认了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事情的发展,或者便会大不相同了。但是。穆秀珍却一摆首,道:「我已什么都知道了,你们有什么秘密,和杜鬼脸有什么勾结,快从实说了吧!」
那瘦削男子的口角,现出了一个十分阴森的冷笑,他的手已伸进了抽屉之中,突然,他的手伸了出来,手中已有一柄袖珍的小手枪,指住了穆秀珍。
穆秀珍突然一呆,叫道:「你们——」
可是她只叫了两个字,从里面的诊所中,已经奔出了两个大汉来,直来到了穆秀珍的面前。而那个瘦削的兜子则已在他那柄手鎗上,以迅速而熟练的手法,套上了灭音器。
穆秀珍身子猛地向后退去,那两个大汉向她直冲了过来,不容她动手,已经一边一个,抓住了她的手臂,穆秀珍猛烈地挣扎着。
但是她的口中。立即被那护士塞进了一团布。而她在挣扎的时候,腰际的一条腕炼。也断裂了开来,而跌到地上。
穆秀珍不是那两个大汉的敌手,不到五分钟,她双手已被反缚,被绑在诊所中的牙医椅子上。她竭力地挣扎着,却没有用处。
当她被绑在牙医椅子上的时候,诊室中只有她一个人,那两个大汉,瘦削男子和护士,全在外面的侯诊室中。穆秀珍听得那瘦削男子在沉声说着话,他似乎不是对室内的人说,而是在和什么人通电话。
只听得他道:「杜鬼脸临死之前留下了线索,已有人追寻到这里来……绝不是不可能,来人是这样说的,来的是什么人?她是木兰花的堂妹……是的,木兰花是一个危险人物……什么?杜鬼脸临死之际,绝不可能留下线索?那么她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我们在本地警方,绝无记录……是的,我同意你的说法,我们必需作出决定,这个据点中的一切,必需加以彻底毁灭,我提议用强烈的炸药……好……」
通话到这里。告了一个段落,接着,便看到那四个人,忙碌地进出,在收拾着东西时,对于被绑在牙医椅子上的穆秀珍,根本未加注意。
穆秀珍双手被反绑着,她一直在用力挣扎着,可是却毫无结果。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已过了正午了。那四个人看来已收拾好了东西,那个瘦削男子才来到了穆秀珍的面前。面上带着诡异的笑容,道:「对不起得很。穆小姐,由于你的造访,我们逼得放弃了一个经营多年的据点。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十分可惜的事情,所以,你必需和这里一切。一齐毁灭。」
「唔唔……啊啊…」穆秀珍因为口中被塞着布,想要讲些什么,也讲不出来。
这时,她的心中,不禁深深后悔自己不应该单独前来冒险的。
她来到了这里。什么也没有得到。但是却不免枉死了,她的眼中,现出了十分恐怖神色来。那瘦削男子指着挂在墙上的一只电钟,道:「我们已安排好了炸药,等我们到达了安全的地方时。便会利用无线电装置,使炸药爆炸——」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才又道:「你大约还有一个小时可活,由于炸药的性子十分猛烈,我可保证你在死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有任何痛苦的。」
穆秀珍仍然「悟唔啊啊」地叫着,她希望至少那人会将塞在她口中的布国取去。但是那人一识完之后,就立即呵身而出!
穆秀珍几乎已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她额上的汗珠。不断地倘了下来,令得她的视线也为之模糊。在模糊的视线之中看来,那电钟的秒计,快得几平和飞机一样!
她听得外面候诊室中,那女护士道:「刚才总部有指示来,说要将这只磅抬走!」
「这只磅,为什么要抬走?」穆秀珍认得出。那是这瘦削男子的声音。
「我不知道,总部没有说明原因。」
「那是不可能的事,这里附近,可能警探密布,我们抬着一只磅出去。岂不是引人注意?」
「可是总部的命令 」
「这里由我负责!」那瘦削男子咆哮着:「我们立即撤退。」
接着,穆秀珍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本来她还希望会有人牙痛撞进来。将她松开绑,但是她随即又听到了门锁的声音,她知道连这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她只好剧烈地挣扎着,那瘦削的男子说她大概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她必需在这段时间中设法脱身!
她猛烈地扭动身子,越扭越是出力。终于。她连人带椅子,一齐跌到了地上。
她喘着气,在地上伏了一会,再挪动着身子。直到她的头部,可以碰到门脚上的一只子为止,她将口张向那只子,使子住了布团。这才向后一缩头,将口中的布团了出
来。
「救命啊!救命啊!」穆秀珍一能出声。便立即放声大叫。可是她叫得喉咙都哑了,也没有反应,她斜眼看了看钟,当她发现她竟叫了十多分钟,而仍然一无结果时,她心中更是吃惊! 她还有多少时间?她能将剩馀的时间,完全浪费在叫救命之上么?
她竭力镇定着心神,猛地挺了挺身子。她一挺身子。牙医椅子便撞在一只柜上。「兵兵」
巨响过处,许多牙科器械跌了下来。穆秀珍看到了其中有一柄锋利的小刀!那锋利的小刀。
本来是牙医用来割开牙肉用的,但当然也可以用来割绳子。
穆秀珍设法用口衔住了那柄小刀,勉力侧着头,用小刀锯着她手背上的绳子,她用尽了气力,那股绳子才被割断。
穆秀珍挣着手背,绑住她身子的绳子,渐渐地松了开来,等到她的一只手已恢复了自由之后,一切都已容易得多了!
她扯去了绳索,跳了起来,冲到了候诊室中,只见候诊室中,十分凌乱,门锁着,她无法打开门,而就在这时,爆炸发生了!
爆炸是在诊室内发生的,爆炸的气浪,使得那扇门,几乎是在爆炸声刚一传出之际。便向外飞去,穆秀珍这时。正握着门柄在推着,整扇门向外飞去,连她的人都带了出去!
如果穆秀珍在这时,竟转身去找什么东西开门的话。那么在如此强烈的爆炸之下,她一定是粉身碎骨的了。可是她却恰好贴在门前。由于空气突如其来的膨胀,她手仍握在门柄上。
连人弹了出去,在她撞到了大厦走廊中的时候,医务所内的一切,才开始碎裂,穆秀珍竟丝毫无损。
她立即在地上滚了几滚,站了起来。
而这时侯,诊室的墙上,已出现了一个大洞,剧烈的震荡,使得整座大厦,都像是在岌岌摇动一样,走廊之中的所有人,都被爆炸所发生的气浪震跌,有的立时身死,有的受了伤,有的昏了过去,在那片刻之间的混乱,使得所有的人中,没有一个人去注意穆秀珍沿着楼梯,飞奔而下 等到穆秀珍奔到楼下时,马路上的车辆,几乎都已停止行驶,行人膏集在大厦的门口,各自以惊惺的神色,在探听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首先赶到的警员,已经在维持着秩序。
穆秀珍穿过人群,向她停车的横巷中奔去,她奔到了车旁,才舒了一口气,她算是死里逃生了,而富她想起刚才被绑在牙医椅子上的危险情形时,她不禁微微地发抖起来。
穆秀珍用微微发抖的手拉开了车门,车门刚一被拉开,她又不禁呆住了。
在她的车子之中,已坐着一个人!
那也是一个瘦削的男子,但是却并不是刚才在医务所中见到的那个。眼前这瘦削的男子,面目阴森,年纪看来还相当轻,但是在他的口角线条,和他的眼睛之中,却充满了残忍而凶狠的神色。
穆秀珍才一恒间,那人已经道:「你好,穆小姐,我早已料到你会脱险的了,请进车子来。」 穆秀珍犹豫了一下,终于进了车子,坐在驾驶位上。
穆秀珍绝不是肯轻易就范,听别人指挥的人。但是在如今的情形下,她却连反对的馀地也没有。因为在那人的膝上,放着一柄装有灭声器的手枪。
在邻街发生了大爆炸,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在这里静僻的横街之中,如果再有一下不会比双掌互击更响的声音,又有谁会注意呢?
穆秀珍所以只好乖乖地进入了车子,将车门关好。
「你来驾车,」那男子命令道:「向前驶去,一路上继续听我指挥。」
穆秀珍只好服从,她将车子驶出了横街,在那人命令下,向前驶去。
「我的部下是蠢材,穆小姐请你别见笑,他们以为将你绑在椅子上就可以使你和我们的据点同归于尽,那未免也太小觑了穆家的两位女英雄了。」
「哼,」穆秀珍冷笑着,「你知道我们的厉害,那就好了!」
「哈哈哈哈!」那男子笑了起来,「而且,那家伙还敢公然违抗我的命令,将一件重要的东西留在那据点中不带出来,穆小姐,你或者不相信,他们四个人,已经被我处死了!」
穆秀珍自然知道,那男子口中的「他们四个人」,便是指医务所中的那两个大汉,瘦削男子和那个女护士而言的!
这人的手段,竟然如此凶残!穆秀珍不禁打了一个寒噤,道:「你是什么人?」
「说我的化名是没有意思的,我将你当作朋友,所以我向你说出真名字,我是胜三郎。」
那男子讲的是极其流利的中国话,但是他说出来的名字却是一个日本名字,穆秀珍陡地一怔,胜三郎的名字对他来说,也绝不是陌生的,她立即冲口而出,道:「冲绳的胜三郎?」
胜三郎颇是得意,道:「正是我。」
「原来是走私贩毒的惯匪,失敬,失敬。」穆秀珍毫不客气骂着他:「你来到这里活动有多久了?你为什么拣中本市做你的葬身之地?」
胜三郎只是桀桀地笑着,道:「转左,再转右,向前直去,对了,就在这里停下。」
穆秀珍踩下了利车掣,车子停了下来,这是通向郊外的一条极其荒僻的道路,路上连一辆车子也没有。穆秀珍一停下车子之际,心中便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觉得胜三郎已不怀好意。
果然,当她才一停下车子来之后,她一转头,便着到胜三郎手中的枪,已经对准了她的脸。穆秀珍一低头,猛地向前撞去,可是在此同时,胜三郎的手指,也已动了枪机。
从长长的灭声器管子中射出的,并不是子弹,而是一股气味浓烈的液体,那种液体射到了穆秀珍的脸上,穆秀珍突然一呆,身子已软了下去。 那柄手枪,外形看来和配有灭声管的手枪,一般无异,但是它却是特制的,是可以发射强烈麻醉剂的手枪,麻醉剂在二一秒钟之内发生作用,穆秀珍昏倒在车中,人事不知了。
胜三郎得意地笑着,将穆秀珍的身子,塞到了车子的后座位下,他继续驾着车,向前风驰电掣而去。这时,是下午二时正。也就是木兰花正在到处寻找穆秀珍的时候!
X X X穆秀珍又渐渐有了知觉的时候,她睁开眼来,只见自己是在一间陈设相当舒适的房间之中,而她则是躺在地上的。
她觉得四肢发软,头部沉重,全身一点力道也没有,好不容易撑着身子,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沙发旁的茶几上有了一壶咖啡,她倒了一杯,饮下去,精神稍为振作了一些,但仍是软瘫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
穆秀珍从来也未曾感到自已这样疲倦过,她竭力想振作精神,但是却一无结果。
她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才听到门柄旋动,门被推开,胜三郎走了进来,在她的对面坐下。
穆秀珍一看到胜二一郎,便想破口大骂,但是她却连骂人的精神都提不起来,只是用不屑的眼色望着胜三郎,来表示心中的愤怒。
胜三郎在穆秀珍的对面坐了下来,道:「穆小姐,我首先要讲给你听的是,在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们为你进行了一种特殊的注射。我们为你注射的针液,使你身体内,产生大量的乳酸。血液内的带氧减少,所以尽管你头脑清醒,但是你的身子,却比刚跑完马拉松赛跑还要疲倦,在这样的情形下,你是绝无反抗的馀地的,你明白了么?」
穆秀珍翻了翻眼睛,她当然相信胜三郎的话。因为她不但没有力量反抗,而且连想骂上胜三郎几句的劲都提不起来。她只好有气无力地道:「你想怎样?」
胜三郎俯了俯身子,向穆秀珍露出他白森森的牙齿,笑了一笑,道:「穆小姐,那两颗牙齿,在什么地方?」
穆秀珍呆了一呆,道:「什么?牙齿?」
胜三郎道:「是的。牙齿。」
穆秀珍叹了一口气。道:「你一定在做梦了,什么牙齿?」
胜三郎又露齿一笑,胜三郎狞笑时的样子。使得穆秀珍觉得自己面对着的是一头狼,而不像是一个人!胜三郎道:「穆小姐,你是绝无反抗的馀地的,你别忘了这一点!」
穆秀珍干脆不去睬他,她心中在想着:什么牙齿,简直是笑话,两颗牙齿,哼,这算是什么话?
她在开始想及那「两颗牙齿」的时候,只将胜三郎当作是一个疯子,在胡言乱语而已。可是她心中冷笑了几遍之后。便不禁为之陡地一动!
两颗牙齿!
有什么事情是和两颗牙齿有关的呢?是钱一晴牙医事务所——牙齿当然是和牙医有关的,但是两颗牙齿……
穆秀珍的心中,陡然一亮,她想起来了,和两颗牙齿有关的,并不是钱一晴的医务所,而是属于警局管辖的公共殓房!
对了,在公共殓房中,那天晚上,看守吴福死了,杜鬼脸死了,三十七号尸箱中的一具尸体失了踪,而十四号尸箱中的一具屋体,却被人拔去了两颗牙齿,两颗牙齿!
穆秀珍一想到了这一点,陡地睁开眼来。她虽然做事莽撞,心急,但是却也绝不是笨人,她已经对整件事情有了一个概念,至少她可以肯定。一连串怪事的焦点,是在于那两颗牙齿!
她才一睁开眼来,便接触到胜三郎阴森的目光,胜三郎道:「怎么样,你可是想起来了?
可是已改变你的态度了?」
穆秀珍身子不能动弹,她知道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自己如果不运用智慧的话,那是非吃大亏不可的,看胜三郎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之中,除了阴森之外。似乎还大有淫邪的意味在内!
穆秀珍想到这里,心中更是发慌!她苦笑了一下,道:「牙齿,你是说两颗牙齿?」
「不错,它们如今是在什么地方?」胜三郎一面说,一面逼近了过来,他两排洁白的牙齿闪耀着寒森森的光芒。
「这两颗牙齿,是在公共殓房中,那死人口中拔下来的?」穆秀珍问。
「当然是。」胜三郎略怔了一怔,然后回答:「它们在什么地方。」
那两颗牙齿在什么地方,鬼才知道!穆秀珍心中暗暗地骂着。她又道:「杜鬼脸死在公共捡房之中,是为了什么?怎么又会有一个失踪了呢?」
「杜鬼脸是我们派——」胜三郎那句话只讲到了一半,便陡地省起,自己绝无回答对方问题的必要,因之下面的话,立时缩了回去。
可是他那一句话虽然未曾讲完,穆秀珍却又多知道一些事情了,那就是:杜鬼脸是他们派去的。他们派杜鬼脸到公共脸房去做什么呢?当然是为了两颗牙齿了。
为什么他们要去拔死人口中的牙齿呢?
杜鬼脸为什么又会死去呢?
另一个人为什么又会失踪呢?
这一连串的疑问,穆秀珍却还无得知。
「杜鬼脸是你们派去的,他怎么又会死呢?」穆秀珍立即问。「小姐,」胜三郎的面上,突然现出了一丝狡猾的微笑,「那两颗牙齿究竟在什么地方,是否已有人发现了其中的秘密,你说不说?」
到了这时候,穆秀珍实在也没有法子拖延下去了。
她苦笑了一下,道:「老实告诉你,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胜三郎阴侧侧地笑了一下,按动了一个钮掣,一个中年人应声而入。
「快将我那套摄影设备准备好。」胜三郎命令着。
那中年人答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不一会,他搬来了强光灯和装置在三脚架上的摄影机。
穆秀珍坐在沙发上,根木不能动,也没有逃走的念头可转。
她见到胜三郎在摆弄着摄影机,心中暗忖,这家伙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了。这摄影机难道是一件什么新式的逼供仪器呢?他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来使自己讲出那两颗牙齿的下落呢?
那两颗牙齿在什么地方,自己的确一无所知,换上木兰花和自己同一处境时,她又会怎么样呢?
她正在胡思乱想地想着,胜三郎已来到了她的面前,道:「穆小姐,你知道我的嗜好是什么?」
「谁知道?」
「我的嗜好是人体摄影,凡是遇到美丽的恫体,我都不肯放过的。」
「人体……摄影?」穆秀珍已经在微微地发颤,因为她觉出对方是大大地不怀好意了。
「不错,穆小姐,我特殊配方的麻醉剂正使你全身不能动弹,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你身上的衣服脱去——」
他讲到此处,故意顿了一顿。
「不!」穆秀珍尖声叫了起来。
「哈哈哈!」胜三郎得意地仰头笑着,突然伸手,抓住了穆秀珍恤衫的领口,向下一撕,「嗤」地一声响,恤衫的一边,被撕了下来,露出了雪白,浑圆的肩头来,穆秀珍脸色苍白,道:「你……你……」
胜三郎又哈哈地笑着,道:「你没有法子反抗,是不是?当你美丽的恫体尽皆裸里展露的时候,我就可以开始摄影了,我相信有许多地方会对我的杰作感到兴趣的。因为你是木兰花的妹妹,而你本身又是一位如此美丽动人的小姐……」
「你别说下去了!」从穆秀珍的额上,渗下了汗珠来,她尖声地叫着。
「我非但要说,而且要付诸行动。」胜三郎一反手,拍地一声,扭亮了强光灯,灯光集中在穆秀珍的身上,令得她几乎连眼都睁不开来。 穆秀珍几乎绝望了,在这畜牲面前裸露自己美妙的身子,而又给他去拍照……这简直是绝没有勇气去想象的一件事。
「嘿嘿,」胜三郎得意地笑着:「但是我还可以给你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你说,那两颗牙齿在什么地方。我还得提醒你,我绝不是色情狂。但你要知道,你自己却是一个十分美丽而且诱人的小姐!」
「五分钟……」穆秀珍几乎是在呻吟了。
「不错,五分钟。」胜三郎就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眼中对穆秀珍的慌乱,露出欣赏的神色来,显见得他是一个心理极不正常的人。
穆秀珍望了望自己己经裸露了的肩头,她心中迅速地转着念头,她想,那两颗牙齿一定包含着一个重大的秘密。如果自己胡乱说一个地方,那么这家伙会不会立即离去呢?
如果他能离去的话,那么自己便可以拖延一些时间了。但是。他一定会知道自己是在令他上富的,到那时候,只怕便难逃劫运了。
她脑中乱成一片,耳际只听得胜三郎阴侧侧的声音在数着:「两分钟……三分钟……四分钟……」
当胜三郎数到了「四分钟」三字的时侯,他又站了起来,向穆秀珍走了过来,他瘦骨怜崎的手,竟毫不留情地按在穆秀珍的肩头之上。
穆秀珍感到了一阵抽搐,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几乎已经没有多作考虑的馀地了。
她忙叫道:「好,我说了?」
胜三郎缩回手去,道:「刚够五分钟。」
穆秀珍喘了一口气道:「你要追同那两颗牙齿,可得快想办法了。据我所知那两颗牙齿——」
穆秀珍讲到这里,不得不顿了一顿,因为那两颗牙齿究竟在什么地方,她完全不知道,她不得不编造出无稽而又并不荒诞的故事来取信于胜三郎。
「那两颗牙齿……是在杜鬼脸死后,落到了一个神通广大的人的手中……」穆秀珍信口雌黄:「这个人,带着牙齿,趁坐一艘浅蓝色的游艇,叫作……蓝鸟号……向南中国海驶去,你若是开颇大马力的船只在追,是可以追得上的,因为蓝鸟号要停在离岸七十里处,等候另外一个人来与他相会。」
穆秀珍一口气讲完,心中不禁十分紧张。
因为如果胜三郎不相信她所讲的话,那么她便绝无转寰的馀地了。
胜三郎寒着脸,沉默了片刻,道:「你所说那神通广大的是什么人?」穆秀珍心中一喜。
暗忖只怕你不问,你要问了,那就会上钓了。
她忙道:「是我堂姐的一个朋友,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他和意大利的黑手党,美国的黑社会。和好几个大组织都有联系。」
胜三郎的两道浓眉,楚得更紧,来同踱了几步。喃喃地道:「莫非是邓尔?」
穆秀珍贬了眨眼睛,她又记住了一个名字:「邓尔」。
胜三郎陡地抬起头来,道:「穆小姐,你是没有机会逃出去的,如果你是胡言乱语,那你趁早收同你的话,要不然。你将后悔莫及了。」
穆秀珍的心头,件件乱跳。
她自然知道在胜三郎戮穿了她的谎言之后,会有什么可怕的结果的。
但是,胜三郎若是离去的话,他要驶出七十海里,又要在辽阔的海面上。寻找那子虚乌有的「蓝鸟号」,这至少需要好几个小时的时间了。
在好几个钟头之内,难道自己竟连一点机会都把握不到么?
所以,她一咬牙,道:「当然是真的,我还有资格来骗你么?」
胜三郎又着了穆秀珍片刻,才厉声道:「好!」他一个转身,便走了开去。穆秀珍听到了「呯」地一下关门声,心中才略松了一口气。
她可以有多少时间呢?穆秀珍心中暗忖着,她竭力地挣扎着,可是她的气力,却难以传达到身子的任何一部份,她除了软瘫在沙发上出汗之外,一点别的办法都没有。在她自力所及的墙上,有一只电钟挂着,她可以着到时间在飞快地过去。
她是一个心急的人,在此以前,她从来也未曾看到过时钟的分针是怎样移动的。可是在这时侯,却连时针也像在跳跃前进一样,一下子就过了一格。
那也就是说,一个钟头已过去了!
穆秀珍的心中越是焦急,越是忧焚,就越是想不出办法来。
她曾试图先倒在地上,再向外滚去,可是她全身肌肉都受了麻醉,根本就没法子动弹!
时针又很快地跳了一格,穆秀珍开始绝望了,她想到胜三郎同来之后自己将要受到的噩运,更是头皮发麻,难以想得下去。
就在这时候,门柄上响了起来,「哈」地一声响。穆秀珍心向下一沉,暗叫道:「完了!」
她一直被强光照着,房门是在阴暗处,她向前着去,看得并不十分清楚。她只看到房门迅速地打开,一个人闪身而入,又立时将门关上。
穆秀珍还听到那人。在发出浓重的呼气声,穆秀珍吓了一跳,尖声道:「谁?」
那人向前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等到他来到了强光照射的范围之内的时候。穆秀珍已经看出他是什么人来了,那是一个中年人,就是刚才胜三郎吩咐他拿摄影机进来的那个人。
那中年人来到了穆秀珍的面前,以一种十分异样的目光注视着穆秀珍。接着,又四面张望了一下,像是深恐他的行动被人发现一样。
穆秀珍的心中,不禁大吃了一惊,心想这家伙准备干什么?
她正在吃惊间,那人已经直来到她的面前,低声道:「你是穆小姐?」
「是的。」穆秀珍只好回答。
「是穆兰花小姐?」那人又问。
「不是,我是她的堂妹。」
「也一样,」那中年人说着。又何身后望了一眼,突然取出了一技注射器来。
「你……干什么?」穆秀珍更是吃膊。因为她不知道那中年人刚才所说的「也一样」是什么意思。木兰花在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固然得罪了不少歹人好徒,那中年人是不是木兰花的仇敌。而找自己来个替死鬼呢?
那中年人却进不回答,抓起了穆秀珍的右臂,便将注射器中透明的药液,一起射进了穆秀珍的手臂之中。他后退了一步。面上的神色,十分苍白,急急忙忙地道:「穆小姐,我姓陆,你绝不能说刚才的事,你说绝没有看到我,如果有什么事,你可绝对不能拖累我啊,我…
…我……」
这人分明是一个十分胆小的人。而刚做了一件超乎他的胆量所能负担的事。当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凭着一股突如其来的勇气,而当事情做完,勇气消失之后,他却又害怕得发起抖来了。
穆秀珍全然不知道那姓陆的是什么人,他在自己的手背上注射了一针又是什么意思,以及他为什么语无伦次地讲着话。
她只是眼睁睁地看那中年人一面发着抖。露出极其惊骇的神色,一面迅速地退了出去。
穆秀珍呆了半响,心想那家伙对自己,总算不像是有什么恶意,自己倒又吓出了一身汗来。她一面想,一面不自觉地伸手在额上抹了一下汗。
她手才抹到一半,便陡地一呆,动作也停了下来,她刚才是一动也不能动的,这时如何又可以伸手抹汗了呢?在那一瞬间,穆秀珍几乎难以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幸运,她呆了好一阵,才又挥了挥手,接着,她又站了起来。用力跳了几下。
她的身子已经完全能活动自如了!
穆秀珍向前走了几步,飞起一脚。将那架摄影机踢倒在地上。她直来到了门口,也就在这时,她想起了那中年人临走时的话,在当时听来,似乎是语无伦次,但如今想来,却十分有深意!
那人姓陆,当然是木兰花曾经救过他的一个人,所以当他知道自己是木兰花的堂妹之际,便说「也一样」,那是他也一样要搭救自己。
而他为自己注射的那一针,当然是消除麻醉药的性能的了。而这个人又胆小无比,他所做的仅止于此,能不能逃出去,还要看自己的努力,而如果自己竟不能逃出去。又落在胜三郎手中的话,那便万万不能说出他,而连累他。
穆秀珍想了一遍,已将事情想通,只是她不知道那姓陆的人究竟曾受过木兰花的什么好处而已。
她轻轻地旋动着门柄,将门拉开了一道缝,向外面望去,这才着到,那是一幢洋房的二楼,门外是一条走廊,一道是栏杆,下面则是一个陈设得富丽堂皇的大厅。就在走廊上。有个人正啊着烟,倚着栏杆而立,若是开门出去,非被那人发现不可。
穆秀珍连忙又将门轻轻地掩上,退了囤屋内,拉起厚厚的窗帘,希望由窗口脱身,但是窗口却全是钢枝,令得她足以逃生。
穆秀珍已可以自由行动了,但她她却仍然被困在室内。难以出得去。
穆秀珍呆呆地想了片刻,又将门打开,问外面看去,在走廊中守卫的,仍然只有一个人。
着那个人的情形,也像是毫不介意一样,一面在喷着烟。一面在打着呵欠,显然他以为穆秀珍是绝无可能逃脱的。穆秀珍想了片刻。人躲在门后。却将门慢慢地拉了开来,等到将门拉开了尺许,她又伸指在门口,「卜卜」地敲了两下。
走廊外的人呆了一呆。转头着来,着到门已被打开来了。他咕脓着,一下子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懒洋洋地向前走了过来,到了门旁,握住了门柄,向外一拉。
可是这时候,穆秀珍也拉住门柄,那人一拉,门一动也不动,那人又骂了一句,探头进来一看。
穆秀珍就是要他探头进来。那人头才一伸进来,穆秀珍狼地一推门。门将那人的颈部,紧紧地挟住,那人双睛怒凸。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金鱼一样。连叫喊声都发不出来。
穆秀珍举起手掌,在那人的后脑,重重地敲击了一下,富她再一开门的时候,那人像是面粉?出的人一样,跌进了房来。由于房中铺着地毡。那人跌进来时,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穆秀珍将那人拖了进来,在那人的身上。搜了一搜,搜到了一柄手枪和一柄十分锋利的匕首。穆秀珍握着枪出了房门,贴着墙站了片刻。整幢屋子中十分寂静,似乎除了她之外一个人也没有了。这时天色已渐渐黑下来了,大厅中并没有着灯,着来黑沉沉地,穆秀珍迅速地向下走去,她到了大厅中,只听得一扇门,发出了「呀」地一声。
穆秀珍连忙伏下了身子,躲在一张沙发的后面。只见那扇门被打了开来,从门中有光线射出,紧接着。「拍」地一声,整座大厅也大放光明。穆秀珍心头乱跳,偷偷向前看去。
她着到从那扇门中,走出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一个,是一个身形高大,面色红润的欧洲人,已经略见秃顶了,他身上所穿的是极其名贵的衣服,一望而知是极有身份的人。
而那人的样子,穆秀珍看来,也十分眼熟,她只略想了一想,便想到那人是本地一间大银行的总裁,金融界的巨头。
而跟在金融界巨头之后的,则是一个五十上下的日本人,一脸横肉,杀气腾腾,他所穿的,竟是一套旧的日本皇军将官的制服。两人一先一后,穿过了大厅,到了大门口,看样子是那个金融界巨头准备离去,而那个日本将官则是送他出门口的。
穆秀珍不知道那两个是什么人,她这时,只想快些脱身,去和木兰花相会,将自己这一天来的遭遇,详细说给木兰花听,所以也不想多生事。
那两人到了门口,金融巨头转过身来,以十分沉着的声音道;「阁下丝毫没有诚意的态度,使我异常失望,我也只是受别人的委托,其实,对方所提出的条件,也已经相当优厚了,他们是大可以宣布这批纸币不能流通的。」
「嘿嘿……」日本将官狡黠地笑着,「总裁先生,他们如果不想收回那批纸币的话,和他们作对的那个国家却有兴趣收购…和他们在国际法庭上打官司,我想他们不会不想到这一点的吧。」
金融巨头的面色十分难看。道:「那我向他们转达阁下的意见好了。」
「好说好说,慢行慢行。」日本将官居然在门口鞠躬如也地送客。接着,门口便响起了一阵汽车马达声,金融巨头离去了。穆秀珍正在想着,自己该如何对付那日本将官之际,只听得一声日本粗口,在大门口响了起来。穆秀珍一怔。还只当邦日本将官忽然之间,在自言自语地骂人。
可是,当她抬头向前看去的时候,只见到一个人,旋风也似地闯了进来,那人面色铁青,满面怒容,正是胜三郎。
他一面冲进来。一面仍在不断地骂着,那日本将官瞪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事?追回来了么?。」
胜三郎怒道:「这贱人在胡说八道!」他一面说一面已向楼梯上冲了上去。穆秀珍看到他那种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禁心惊肉跳,心想如果自己的身子还不能动弹的话,那不知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她看到那日本将官也跟了上去,大厅中并没有人,她连忙趁此机会站起身来,向门口冲去。可是她才冲出了几步。便看到人影幢幢,似乎有许多人向前涌来。
穆秀珍吃了一惊,不敢再向前去。一个转身。闪进了横门之内的一个横厅中。那横厅中的陈设,古色古香,全是十分巨型的家俬.穆秀珍刚一进了横厅。便听到门口人声嘈杂,又听得胜三郎的怪叫声。
几乎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闲之内,大厅中已全是人了。穆秀珍四面看了一下。知道自己已没有机会冲出去了,她在一只巨型的书橱之后躲着不动,并且轻轻地扳开了手枪的保险掣。她是准备如果有人进来搜她的话,那么她就只好和敌人硬拼了!
大厅内人声槽杂,可是那横厅却像是十分重要的地方,虽然门半掩着,但是却并没有人进来。过了半响,才见到那日本将官和胜三郎两人,走了进来,「呯」地一声,将门关上。
那日本将官满面怒容,道:「如果追不回来,什么都没有用了。我们手中没有了皇牌,怎和人家提条件?哼,你的计划都行不通,你所用的人,全是混蛋,不中用的家伙。」
胜三郎面已铁青,道:「别忘了这件事是我最先动出来的脑筋。」
那日本将官陡地挥起手,司胜三郎的面部打了上来,可是胜三郎却立即一伸手,抓住了那日木将官的手腕,用力一摔。将那日本将官摔在地上,而胜三郎则迅疾无比地从裤脚的一只秘密袋中,抽出了一柄匕首来,大声道:「从今天起,一切由我来指挥了!」他手中的匕首,向下猛地刺了下去,那日本将官一声也未会出,咽喉中鲜血汨汨而流,已经断了气。胜三郎扬起头来,面上那种狠毒的神情,令得穆秀珍毕生难以忘怀!
刚才,进来的是两个人,穆秀珍怕自己一个人难以对付得了,如今有一个已死在胜三郎的刀下了,穆秀珍的胆子也顿时壮了起来,她一步跨了出来,手中的枪扬了一扬,道:「举起手来!」
胜三郎本来是注视着地上死去的上司的,穆秀珍的话一出口,他陡地抬起头来。
「举起手来!」穆秀珍再一次断喝。
胜三郎慢慢地举起手,突然之间,他手中的匕首。「刷」地一声,向前飞了过来,穆秀珍一低头,匕首就在她的头顶掠过。
而她在一呆之间,胜三郎的身子,向前直冲了过来。穆秀珍一时之间,竟忘了她手中有着可以使胜三郎立时毙命的武器。
也幸而是如此,穆秀珍才不致遭受不幸!
因为这时候,穆秀珍纵使开枪击毙了胜三郎的话,她的枪声也必定惊动他人。她一个人,见万万难以脱得了身的。
当时。她一见眼前人影一闪,胜三郎已向前扑了过来,她握着枪的右手,向前猛地挥去。
由于她手中握着一柄枪,所以她的拳头也变得分外地硬。她一拳「秤」地一声,正击在胜三郎的腹际。
胜三郎受了这样沉重的一击,闷哼了一声,立时弯下腰来,穆秀珍一抬腿。膝盖又重重地撞在胜三郎的下颌上,胜三郎仰天跌倒。
穆秀珍得意洋洋。道:「站起来!」
胜三郎挣扎着玷了起来,穆秀珍又道:「转过身去,你要驾车送我出去,若是你再敢和我作对的话,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胜三郎的面色铁青,望着穆秀珍手中的枪,一拐一拐地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门才打开。穆秀珍也不禁大为紧张起来。
在大厅中的大汉,不下七八人之多!
他们每一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穆秀珍的身上。穆秀珍吸了一口气,手中的枪向前伸了一伸,道:「走!」她枪口离胜三郎的背部,只有寸许。
胜三郎一声不出,向前走着,大鹏中所有的人,全都和石像一样,一动也不动。
穆秀珍来到了大门口,才辆过头来,道:「胜三郎是你们的首领了,你们若是乱动,那你们将失去了首领,你们可明白么?」
大厅中没有人回答她。她押着胜三郎,出了大门,走下石阶,来到了黑暗的花园中。
如果穆秀珍有着未卜先知的本领,那么她这时一定不会只求离去的,但是她却绝无法知道未发生的事情,所以她在押着胜三郎上了一辆车子,驶出了里许之后,便将胜三郎推出了车子之外!
穆秀珍驾着车,风驰电掣地向前而去,她的心中,实是觉得难以形容。
因为她这次盗窟历险,虽然差一点受到侮辱和失去了性命,但是结果却得到了许多宝贵的线索,她甚至在盗窟中见到了银行总裁,金融界的巨头!
穆秀珍在想象着见了木兰花之后,自己应该如何卖卖关子,好让木兰花也心急一下!
可是,当她到家之后,家中亮着灯,木兰花却不在家中。
木兰花那时是到警局去了,但穆秀珍却不知道!而她们两人,一个到达,一个离去,前后只不过相差五分钟的时间。
如果木兰花迟五分钟离开家中,那么她在见到了穆秀珍的银腕炼之后也就不会伤心,也不会到中央大厦去,更不会进入对面的那幢大厦,而在那阵奇异的香味之中昏迷过去了。
这一切,都可以说是冥冥中注定的,木兰花不在家中,穆秀珍满怀高兴,不免打了一个折扣,她洗了一个淋溶,倒在床上,等着木兰花,不多久,她竟已进入梦酣之乡了。
当穆秀珍在盗窟历险的时候,木兰花在家中焦急地等待着她。而今,木兰花正在为她的「死亡」而伤心,想要为她报仇,她却在家中酣睡,这一点,是木兰花和高翔两人万万想不到的!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在那间房间中昏迷不醒之后,连他们自己,也不知过了多久,木兰花才首先有了知觉,她的第一个感觉便是出奇地阴冷,那种阴冷的感觉,令得她不由自主地缩成了一团,她刚有了知觉,神智还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之中。
她的脑细胞开始活动,她拚命地思索着:自己怎么会感到冷的呢?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呢?
是在日本北海道滑雪,失足跌下了悬崖,陷进了冰洞么?当然不是,那么又是什么呢?
陡然之间,木兰花想起了一切!
她记起了自己是如何昏迷的,以及昏迷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也就在这时,她睁开了眼睛。
她首先看到的,是在她身边的高翔。高翔的身子也缩成了一团——那是每一个人在寒冷的环境之中,自然而然的反应。
高翔问着眼睛,但是他的眼皮却在跳动,道说开他已经从全昏迷状态之中醒了过来,已到了半昏迷状态之中了。木兰花先不去理会他,只是打量四周围的情形。
她看到了黯淡的光线的来源,那是一盏在天花板上,周围镶着铁丝网的灯胆。她也看到了那是一间空无所有的房间。房间很大,约莫有十呎宽,三十呎长。她更着到了四面墙壁上,全是白花花的冰霜。而整间房间之中,充满了丝丝的寒雾。
木兰花站了起来,她又看到了那扇有着复杂装置,要从外面才能打开的门。她已经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了,那是一个冷藏库!
她和高翔两人,被人放在一个冷藏库中!而根据冷藏库四壁上厚厚的冰层着来,这里的温度,显然是在摄氏零度之下。
在那样的温度之下,穿了皮裘来吃蒙古烤肉,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但曰匿垣时候,木兰花却只是穿着秋装,那感觉可大不好受了。
她跳跃着身子,来到了门旁。她知道自己是多此一举的,冷藏库的库门,坚如盘石,她用力摇了一摇,动都不动。
当她转过头来时,高翔也已经睁开了眼睛,他失神地四面望着,道:「怎么一回事?我们是在什么地方?这是什么所在?」
木兰花苦笑了一下,道:「你还看不出来么?这是一个温度在摄氏零度以下的冷藏库!」
高翔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他和木兰花两人,都是受过十分严格的东方武术锻炼的人,但是在这样寒冷的环境之中,他们却也抵受不住。
高翔一站了起来之后,便忍不住的不断地跳动着,藉此取暖。他脸上带着恐怖的神色。道:「兰花,我们快设法,要不然,我们会冻死在这里的。」
在那种冰冷的空气之中,高翔的声音听来更像是充满了绝望,使木兰花的心中,更增加了几分寒意。
她并不出声,因为她知道高翔的话是对的,如果不设法离开这里的话,他们是会冻死在这里的!
「你在门上用力敲打,看看是不是能引起外面人的注意。」木兰花吩咐着,她自己则保持着镇定,用锐利的眼光四面观察,寻找着别的生路。
高翔来到了门前,不断地用拳头敲打着冷藏库的铁门。在寒冷的空气之中,他敲打铁门所发出的声音,显得十分清脆。
木兰花的眼光,在结着坚冰的墙壁之上慢慢地移动着,等到她发掘,那间冷藏库除了那扇铁门之外,并无别的出路之际,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了。
在这二十分钟之中,高翔和木兰花两人,虽然谁都不说话,但是他们心中都知道,冷藏库中的温度,正在迅速地降低中。
从他们口鼻之中喷出来的白气更浓,他们的眉毛上,都已结满了白花花的冰珠,高翔已没有法子再敲打铁门了,因为他的手指僵直,发红,如同有几千几万根针在同时剌着一样,使他不得不双手互相磨擦。
高翔转过身来,木兰花的面色苍白得可怕,但是却并不惊惶。
她来到了门前,道:「你身上可有什么工具?一齐拿出来,我来……想办法。」
因为过度的寒冷,木兰花在讲话的时候,声音也禁不住在发颤。
「我来……我来……」高翔的声昔比木兰花颤得更厉害,「我来……鞋跟中有来……小刀和小凿子!」
木兰花低头向高翔的足部看去,她不禁苦笑,高翔的鞋子,并没有后跟!当然他的鞋子是应该有后跟的,如今没有,那便是说,在他昏迷的时候,他的鞋子后跟被人拆走了。
那也就是说,令他们昏迷的人,将他们放在这座冷藏库中,那是一项有计划的行动,目的则是要他们冻死在这个冷藏库中!
在他们昏迷的时候,对方大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们杀害,而对方不这样做,却将他们关到了这个冷藏库中,那说明这个冷藏库是和对方没有关系的,那么在他们死了之后,经过种种推测之后,可能被认为是一件意外,那么,实际上谋杀他们的人,便可以置身事外了!
木兰花一层一层地推想着,得出了如上结论。
同时她也想到,这座冷藏库既然和存心谋害他们的人无关,只不过是被利用来作为谋杀的工具,那么,如果他们弄出声响,引起外面的人注意的话,那是一定可以使人家来救他们的了。
木兰花一想及此,回头向高翔看去,却着到高翔已经蹲在地上。不再动弹。
在有被冻死的可能之下,身子一动不动,那是最危险的事情。
木兰花连忙叫道:「站起来,别蹲着!」
「我……」高翔打着颤,勉力站起来,他忽然一挺胸,道:「兰花,我……将我身上的衣服给你,那么……你可以支持一会。」
木兰花望着高翔。好一会说不出话来。
木兰花和高翔,由不相识到相识,开始是敌人,后来是朋友,这其间又会经经过许多波折,木兰花始终十分欣赏高翔的才干。
她敏锐的少女心灵。当然也可以感觉到高翔对她的感情。十分特殊。但是人类的感情是最复杂的,欣赏和友情,绝不等于爱惜。所以木兰花始终对高翔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时候,高翔一而说。一面真的动手去脱他的西装上衣,由于他的四肢。已经冻得僵硬了,他的动作也变得十分生硬。
木兰花只觉得眼眶之中十分润湿,高翔的这种行动使她感动。她连忙走向前去,伸出一只手。放在高翔的肩上,道:「别傻,我们既然一齐遇难,当然要一齐脱险,如果你脱下了衣服。那就一定要冻死了。」
「我……已经忍受不住……了……」
「不,你一定得忍受下去,你继续去敲门,手敲不动,用脚踢。脚踢不动,用头撞,要用一切的方法,使人注意……」木兰花一口气讲到这里,才略停了一停,从她的口中,喷出了一股白色的、厚厚的寒雾来。
她的手始终按在高翔的肩上,而她镇定的眼光,也一直望着高翔。
她的手,她的眼光,都给高翔以极大的鼓舞力量,而且使高翔感到,她的话是难以违抗的。高翔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
「唉 」木兰花叹了十口气,「我们不必怕说,如果温度再继续低降的话,那么我们都……得冻死在这里了!」
高翔到了铁门旁,回过头来,向木兰花望了一眼,又开始将那扇铁门当作敌人,竭力地放击着,发出「呯呯呯」的声音。
木兰花一面奔跑着,一面在迅速地转念。
她在奇怪何以那么久还未有人注意到冷藏库中有人被关着?当然,这多半是由于这座冷藏库久已没有人使用之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当真一点生路也没有了!自然竟会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冷藏库中,成为一具名副其实的「僵尸」么?
木兰花一想到这里,只觉得寒冷的空气,如同利刃一样在刮着她的身子,她也不由自主地抬头。向天花板上那只用铁丝网围住,至少也不会超过十五伏特的灯□,望了一眼。
而就在那一望之间。她的心中,陡地一亮!
这间冷藏库中的温度,会变得如此之低。那当然是由于冷凝机器在不停地工作的结果,而发动机器是要用电的,如果她能截断电流,使得机器不再工作,那么冷藏库中的温度,是会渐渐地上升,绝不会再继续低降。
虽然他们仍不能出冷藏库去,但是冻死在这里的可能性,总已大大地减少了!
她有什么法子截断电流呢?
如果那灯泡的用电,和冷凝机器的用电,是同一线路来的,她就有这个可能,她可以造成短路,使得电表中的保险丝烧断,从而截断电流。
如果那灯炮的电路和机器的不同,那么她就只能使冷藏库内变成漆黑,而不能使冷藏库内的温度不再低降,她仍然要冻死在冷藏库中。
她生存的机会是五十对五十!
木兰花望着那灯炮胆约莫半分钟,这光明不暗的光亮对她来说一些用处也没有,就算不成功的话,她也至多失去了那光亮,死总是一样的。如果她成功的话,她就可以求生了:木兰花连忙道:「高先生,你过来。」
高翔跟跟抢枪地走了过来。木兰花道:「你站稳了,我将站在你的肩头,如果我们成功了。那么我们可以有希望逃生了。」
「你想……作什么?」
「我想造成电流短路,截断电流。」
高翔本来已经充满了绝望的眼睛之中,又闪起了一丝希望的光辉,他「啊」地一声,道:「好办法,这真是好办法。」
「可是你别再高兴了,如果灯炮的电流,不是同一电表来的,那仍然没有用处的。」
「我们……是在赌命运了。」高翔的声音仍然在发抖。
木兰花身子一纵,便站在高翔的肩头之上,她伸手,已经可以拉到了铁丝网,她用力将铁丝网拉了下来。僵硬的手指因为铁丝网的勾勒而迸出了鲜血来。她取出了一双薄胶手套。
如果没有这种胶手套,这个办法也就行不通的。这种胶手套,平时木兰花是不过用来作为避免留下指纹之用的,想不到这时却可以用来作为绝缘,避免触电之用。
木兰花先将铁丝网拆开,取下了两股铁丝,再除下了电灯炮。
冷藏库内,立时变成了一片漆黑。
木兰花手中的铁丝。向上探索着,她在这样做的时候,十分辛苦,因为承担着他的高翔,身子在不断地震动着,而她自己的手指,又冻得几乎连手中的铁丝都把握不稳。
但是她终于做到了将两股铁丝一齐碰到了电灯头,铁丝碰到了电灯头之后,「拍拍」有声,爆出股蓝色的火花来。
木兰花的手抖得很厉害,她将两股铁丝碰在一起,「拍」地一声,爆出来的火花,更其耀眼,但那火花却只是一闪,便自熄灭。
也就在这时候,高翔也支持不住了,他的身子向前一侧。木兰花也跟着跌了下来。
木兰花倒地印起,她一站起来便感到不同了。
当然,绝不是说冷藏库中的温度在半分钟之内。起了什么变化,而是她感到突然翻了下来,本来所有的一种轻微震荡,这时也停止了!
木兰花呆呆地站着,一时之间,她高兴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成功了!她截断了电流,保险掣烧断了,机器也停止了,这一切,她都可以凭细微的不同而感觉出来。不但她感到了,连高翔也感到这一点了。
两人在黑暗之中站着,高翔首先叫道:「兰花,你成功了!」
「我们还要设法离开这里!」木兰花显然不因为第一步的成功而满足。
「兰花,」高翔循着木兰花发出声音的方向,向前跨出了一步,突然,他将木兰花紧紧地拥住,「兰花,你真了不起!」
高翔这突如其来的行动,使木兰花觉得愕然!
但是木兰花却并不责怪他!
因为木兰花知道高翔是没有恶意的。那不过是他在高兴、感激。钦佩之馀的一种自然而然的行动而已,就算自己不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而是一个彪形大汉的话,高翔也会将之拥抱的。
所以,木兰花只是轻轻地推开了高翔的身子,柔声道:「高先生,我们且别太高兴,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高翔立即感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松开手。向后退了开去,虽然冷藏库中一团漆黑,但是他还是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供他钻了下去。
他呆着不出声,木兰花又道:「铁门在什么地方,你可记得么?」
「我想我……可以记得的。」
「那么,」木兰花伸出了手,说:「请你带我去。」
高翔握住了木兰花的手,他心中的窘迫消失了,他带着木兰花。摸索着向前走去,到了门旁。
这时候,冷藏库中的温度,仍不是人所能忍受的。但是他们两人,都知道温度不会再继续下降,心理上安定了许多,在这样的情形下,似乎寒冷也不如刚才那样难以抵受了。
木兰花到了铁门旁,摸到了门缝。一般冷藏库的门,和保险库的门都是差不多的,厚而重,难以自里面打开。
木兰花毫无希望地在门上摸索着,她知道寒冷的威胁消除了,但是随之而来的便是窒息的威胁。
只不过她没有说出这一点来,那是她唯恐因此影响高翔的心理之故。
她在门旁弹智竭虑地思索着,要使自己过人的智慧,战胜钢铁的重门……
X X X穆秀珍是被吵耳的电话铃惊醒的。
当电话铃刚在她枕边的床头柜上响起之际,她只是翻了一个身,用枕头将头蒙住。但是电话铃不断地响着,使她不得不咕哝着坐了起来。
穆秀珍一睁开眼来,便吃了一惊。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时了!
穆秀珍叫道:「兰花姐!兰花姐!」
她的叫唤并没有人同答,她这才拿起了电话,「咦」地一声,道:「找什么人?」
从那面传来的。竟是两声十分阴沉的冷笑,这就先令得她呆了一呆。接着,一个十分阴沉的声音便道:「穆小姐,是你么?」
「是我,你是谁?」穆秀珍没好气地反问。
「不要问我是谁,问你自己,可想见到冰冻的木兰花?」
「什么?冰冻大木瓜?」穆秀珍刚睡醒,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她听不清楚对方在讲些什么。 「哈哈哈哈,」那面又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道:「不是大木瓜,是木兰花,冻僵了的木兰花,和冻僵了的高翔!」
这一会,穆秀珍听清楚了,她猛地跳了起来,问道:「谁,你是谁?」
「哈哈,」那声音听来更是阴森,「你到已结束营业的安信仓库冻房中去,就可以发现他们了,早安,穆小姐!」
穆秀珍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卡」地一声,那面已将电话挂断了。穆秀珍呆了片刻,连忙打电话到警局去找高翔,听电话的是方局长,首先惊讶穆秀珍未死,接着告诉她,高翔昨天午夜和木兰花一起离去,至今未归,警方只知道他们到过中央大厦爆炸现场,运来了一根磅杆,至于他们又到什么地方去了,何以未归,却不知道。
穆秀珍苦笑着道:「局长,他们现在可能冻僵了。」
「冻僵?」方局面也不明白。
穆秀珍道:「别多说了。快派人到安信仓库的冻房中去找他们,我也去!」
方局长在电话中「咦咦」地叫着,可是心鱼的穆秀珍,早已将电话挂上了。穆秀珍和方局长同时迅速地行动着,两人几乎是同时赶到安信仓库的。
安信仓库本来是一个十分大的仓库,但因为管理不善,结束营业已有许久了,连看守的人也没一个,穆秀珍和方局长同时赶到,方局长还带着许多人。穆秀珍一见方局长,便大声问道:「冻房,仓库房在哪里?他们就在冻房中。」
「穆小姐,你——」方局长是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可是穆秀珍不等他问出来,便急急地挥着手,道:「快,快去找,找到了再说!」
方局长带来的一批干探,立时展开了搜索,不到十分钟,他们便已找到了冻房的铁门。
当他们数人合力,旋开了冻房的厚铁门之际,一股冷风,迎面涌了出来。令得他们人人都一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穆秀珍分开了众人,冲向前去,哭叫道:「兰花姐,兰花姐,你真的冻僵了么?」
方局长跟在她的后面,道:「穆小姐,你别难过,兰花如果真的冻僵了,她也不会回答你的,你还是不要哭叫的好。
穆秀珍仍在嚷叫,一面还要回答方局长;「我哭叫干你什么事?都是你们,将她拖进了和匪徒争斗的漩涡中。要不然。她会出事么?」
「唉,」方局长急急分辩,「这一次真的不干我们事,她以为你在爆炸中牺牲了,所以要为你报仇——」
方局长讲到这里,陡地停止。
而穆秀珍的叫嚷声,也停了下来。
铁门大开,光线透入,冻房仓库内的情形,看得十分清楚:四壁的坚冰已在融化,而地上除了一只灯胆外别无他物,不要说有什么冻僵了的人!
穆秀珍立时破涕为笑,「嘻」地一声,道:「方局长,我们被人家捉弄了!」
方局长究竟比穆秀珍老成得多,他知道在结束营业多时的冻房中,是绝不会有冰的。而这间冻库。分明曾被使用过。那么事情便绝不会只是「被人捉弄」那样地简单了。
他转过头去,命令道;「继续检查,是不是还有第二座冻库!」
方局长的话,令得穆秀珍陡地吃了一惊,刚才的一团高兴,立时化为乌有,重又哭丧着脸。道:「对,快去找,快去找 」
她才讲了两句话,忽然又住了口,向前走出几步,停在墙脚下。在墙脚下,有着一条裤带。那条裤带是以极细的金属丝编成的。在带子的扣上,有一个英文字母「K」字。
穆秀珍认得出,那是高翔的东西!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好一会,她才重新四面着去。高翔的东西在这里,那证明高翔的确曾经到过这个冻库,那么如今他人呢?在什么地方呢?
穆秀珍急得一点主意也没有,她甚至没有力量出声叫方局长。
但是,不必穆秀珍出声,方局长也已经着到了那条裤带了。他脚步沉重,走到了墙脚下,弯腰拾起了那条裤带来。只见带上还沾着些血渍。
方局长一声不出,他和穆秀珍两人,心中全都充满了难以解释的疑问。他们不知道高翔和木兰花两人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里的温度是如此寒冷,虽然打开了库门,走进来之后,仍然把不住发抖,如果被囚禁在内的话,当然可能冻死,但即使高翔和木兰花两人被冻死了,他们两人又怎会失踪呢?
方局长站着发呆,穆秀珍则呆了一会之后,突然双手提拳。用力敲打着墙壁,墙壁上本来已在渐渐融化的冰层,窍窍落了下来。穆秀珍一面打,一面叫着木兰花的名字。
「穆小姐,」方局长只得劝着她:「你别哭,兰花会安全的。」
「她已经冻死了,你还说风凉话?」
「唉。如果她冻死了,那么她人呢?人在什么地方?我想她一定是已经脱险了。」
「脱险?如果她是被关在这冷藏库的,她怎么能够脱险?」穆秀珍反问。
「那个……」方局长也没有法子回答。
正在这时候,只见一个高级警官,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手中执着一具无线电通话器,一面走进来,一面叫道:「方局长,方局长,高主任已回到了警局,他要和你通话。」
穆秀珍不等方局长有所动作,便陡地向前跨出了一步,在那高级警官的手中,将那具通话器抢了过来,拨动了一个钮掣,只听得高翔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方局长吗?我是高翔。」
「不是,我是秀珍,兰花姐呢?兰花姐要是冻僵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秀珍,你没有炸死,我又怎会冻僵呢?」从通话器中,传来了木兰花安详的声音,穆秀珍高兴得怪叫了一声,直跳了起来,将手中的无线电通话器,向地上猛摔了下去!
那高级警官和方局长两人,连忙想去抢救,可是哪里还来得及,「叭」地一声,那具袖珍的无线电话,早已摔成粉碎了!
「穆小姐。你——」那高级警官想要责问。
可是穆秀珍不等他讲完,便又强词夺理地道:「怕什么?他们在警局,我们赶快去和他们见面就是了。还要这东西干什么?」
那高级警官干瞪着眼睛,难以回答。
方局长和穆秀珍两人。一齐出了冻库。登上了车子,穆秀珍不由分说拨动了警号的掣。车子「呜呜」之声大作。风驰电掣,向警局驰去!
穆秀珍不断地催促着,要司机快些驶,车子在转弯中,好几次几乎翻倒。一到了警局,穆秀珍跳出车门,便看到了木兰花!
她跳上去,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她们分别了只不过一日夜,但是在这一日夜中,两人都由生到死,由死到生,这时重见了面,当真有恍若隔世之感。穆秀珍在不断地笑着,可是她却流泪满面。那是因为心情太激动而流的泪。木兰花的感情深藏不露,但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她的眼睛,也不免有些润湿。
「兰花姐!」好久,穆秀珍才叫了出来:「你们是怎么从那冷藏库中逃生的。」
「没有什么,」木兰花淡然地回答:「我们先造成短路。截断了电流,使冷凝器停止工作。接着,由于幸运,我们发现了一道小门——那是高翔拼命以皮带敲击墙上的冰层,使冰层脱落后发现的,那度小门是推货物进来用的。我们从小门中爬了出来,就是这样子了。」
整个事情,在木兰花说来,十分轻描淡写,好像是小孩子在玩捉迷藏游戏一样。但是实际上。她和高翔两人,在冷藏库中,和死神搏斗,若不是凭着超人的急智,先截断了电流的话,在致命的寒冷之中。他们的意志也早就消失,自然也根本不能发现那度小门了。
冷藏库中有小门。他们发现了这道小门,那是幸运,然而幸运——任何幸运——却并不是平白无故地从天上掠下来,而是他们在经过了艰辛的闹争,运用了智慧之后才得到的。
「秀珍,你呢?你怎么没有被炸死?」木兰花敷衍着穆秀珍,关切地问。
「啊,那说来可话长了!」穆秀珍得意地笑了起来。
「是的,说来可话长了,我们到里面去说如何?」方局长提议。
「好。」木兰花点着头,和穆秀珍手挽手地,向里面走去。
他们到了警局的机密会议室中,穆秀珍便将她发现那牙医事务所的卡片起,直到她去到中央大厦,逃脱之后。又为胜三郎所掳,几乎受了侮辱,终于在一个人的救助之下逃脱,还在盗窟之中,见到了本市金融界的巨头一事,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当穆秀珍在讲述的时侯。所有的人都一声不出。并不打断她的话头。
「兰花姐,」穆秀珍在讲完之后,方始问道:「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救我?」
木兰花抱歉地笑了笑,显然她也记不清那是谁了。」
「好有好报,」方局长感动地说。「那人当然是曾经受过穆小姐帮助的人,穆小姐行侠仗义的事迹太多了,当然也不能完全记得了。」
「方局长,你别捧我堂姐,你和高翔,还抓过我们哩!」穆秀珍毫不客气地提起旧事来。
方局长和高翔两人。大是尴尬,将话题岔了开去,高翔忙道:「照穆小姐的话来着,杜鬼脸的死,似乎关系还十分重大哩!」
方局长也道;「是啊,怎么会将金融界巨头也牵涉进去了呢?我看这件事,当真非同小可。穆秀珍道:「当然,只怕那个巨头也不是好东西。」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只有木兰花,已经站了起来,在慢慢地踱步,沉思着。一言不发。
三人讨论了片刻,觉得头绪虽多,但是却还十分混乱。讲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们不再言语。一齐向木兰花望了过来。
木兰花又踱了片刻,才站了下来,双手按在会议桌上,道:「照我着来,这件事的焦点,就是在殓房中十四号尸箱中的尸首的两只门牙上。」
方局长等三人,相顾愕然。
木兰花续道:「我们假定那人的两只牙齿,并不是假牙,但是却经过钻空,在牙齿的孔中。藏着什么极之重要的秘密。」
穆秀珍忍不住插口道:「兰花姐,牙齿中能藏下什么秘密?」
「什么秘密我还不知道,但是超微粒的摄影,可以将一封情报上的文字。缩成只有一个标点符号般大小,那么,挖空了的牙齿,便等于是一个文件柜了。因为胜三郎等人活动的据点之一是一个牙医事务所,所以我想我这个推想是合理的。」
三人一齐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个人,牙齿中藏有重大的秘密,当然是负有特殊任务的,可是他的任务多半未能完成,便突然横死了,他是怎样死的,警方可有记录?」
方局长和高翔两人,神色十分尴尬。
因为在公共脸房的怪事发生了之后,他们的注意力,只放在杜鬼脸的身上,第二重心是去追寻那失了踪的死尸,根本就未曾注意到那个被人拔了两颗牙齿的人,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原来他们认为不重要的人,竟是最重要的线索。
高翔忙道:「我们立即去查,立时可以有答复的。」
木兰花点了点头。「我推断他是横死,且等有了结果之后再说下去,因为这一个推断若是不准,以后的推测当然也不准了。」
高翔匆匆地走了出去,会议室中的三个人,全不出声,不到四分钟。高翔便走了进来。
「那人身份不明——」高翔第一句话说。
「他是怎么死的?」穆秀珍问。
「他死于车祸。」高翔第二句话说,他一面说,一面望着木兰花,表示叹服。
木兰花却只是淡然一笑,道:「如此说来,我的推断没有错了,那人突然横死,他所负的任务中断,可是那秘密却还在他的身上!」
「胜三郎等人,自然立即知道那人横死了,也知道横死的人,一定会被送到公共殓房中。
等候剖验,他们急于取同那秘密,于是他们想到了杜鬼脸,杜鬼脸是惯偷,手法高妙,各位是知道的。」
「杜鬼脸准备去偷最奇怪的东西!死人口中的牙齿,他当然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只不过胜三郎许他以高酬而已。但是杜鬼脸却感到奇怪,所以他便来见我,想我解释他心中的疑团。」
「可是你却不在!」高翔接口道。
「是的。」木兰花点了点头,「我不在,他没有见到我,便带着疑团去行事了,但是他却留下了线索,看样子他事先是有些预兆的,结果他真的死在公共殓房之中了!」
「那么,他又是怎么会死的?」穆秀珍等三人,异口同声地问。
「他是被人杀死的,杀死他的人,就是三十四号尸箱内的那个死人!」木兰花回答得十分肯定。
一直在津津有味,听着木兰花叙述的三个人,这时不能不愕然了,死人怎么会杀人呢?而且那个死人已不见了,莫非那是僵尸,这当真荒诞了!
木兰花自然看出三人心中的疑问,她笑了笑,道:「那死人当然不是真死,他只不过是经过了极高明的催眠术的一个人,他在经过这种催眠术施术之后,身子僵硬,呼吸等于零,心脏几乎停止不跳动,看起来九成九是一个死人,一马虎就会给混过去的。」
「但是,他却和死人不同,到了一定时间,他是会醒来的。」
「他的目的,或者说他们的目的,也是在那两颗牙齿,可以说,那个牙齿中有秘密的人,就是他们用车撞死的,他们撞死了那人,然后,再将另一人催眠,当作死尸进了殓房,等那人醒来之后,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牙齿偷走了。」
「我明白了。」高翔接了下去:「当那人醒来的时侯,杜鬼脸也恰好在殓房中。」
「当然是那样,杜鬼脸突然着到停尸箱中有人站了起来,心中的吃惊可想而知,尤其是他刚杀了看守员,而那刚从尸箱中站起来的人,着到了杜鬼脸。其吃惊程度,也是可想而知。
因为杜鬼脸是戴着面具的。」
「而杜鬼脸不够机警,他们两人一定对峙了许久,而那人先自惊愕中省起来,他下手将杜鬼脸杀死,带着那两颗牙齿走了。」
「胜三郎他们并没有得到牙齿,胜三郎甚至以为这两颗牙齿是落到了我们的手中,所以他才会用卑鄙的手段,向穆秀珍逼问那颗牙齿下落的。」
木兰花的话,讲到这里,告了一个段落。
三人好半晌不出声,他们都在仔细地回想着,想着木兰花的推断,当真可以说得上处处合杆。合理合情,和事实绝不会相去太远的!
「那么,」三人之中,方局长最先发言,「两颗牙齿。究竟是落到了什么人手中呢?」
「这一点我还不知道,我们和胜三郎方面,闸了个翻天覆地,但是得到了两颗牙齿的人,可能正在暗中嗤笑我们哩?」
「事情确是十分复杂。」高翔叹了一口气。「我着,我们还得请那位金融界的巨头合作才是。」
「对的,这要请方局长亲自出马了。」木兰花向方局长望去。
「这个……」方局长抓了抓花白的头发,「当然,他是极具身份的人,我们是不能强迫他的。」
「不要紧,」木兰花道:「我可以当作你的女秘书,和你一起前去。」
「那再好也没有了!」方局长如释重负。
「还有一件事。高主任,你难道忘了么?」木兰花转问高翔。
高翔眨了眨眼睛,他显然是忘了。
「那磅杆!胜三郎不舍得落在别人之手,特地派人到中央大厦爆炸现场去取回来的磅杆,这其中一定藏着极度机密,我们叫人带回警局来了,在什么地方?」
「咦!」高翔拍着额角,「我的记忆力太不济了。」他按动叫人铃,一个警员走了进来,高翔吩咐道:「杜鬼脸案第一号证物,快去取来,是三0七巡逻小队带回来的。.」
「是!」那警员答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不一会,那警员抱着这枝磅杆走了进来,将之放在会议桌上,又退了出去。
木兰花,穆秀珍等四人,一齐向那根磅杆看去,木兰花一面着,一面道:「我相信这磅杆当中,一定是空的,其中一定——」
她才讲到这里,高翔突然叫道:「且慢,这是什么?你们看!」
他的手指,指着一根极细极细,只不过像头发一样粗细的铅丝,是从磅杆接合处的一道缝中露出来的。
「这是什么?」木兰花等三人同声问。
「快出去,咱们快出去!」高翔的面色都变了,他拉住了方局长,向外使闯。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互望了一眼,这一次,连木兰花也不明白高翔是在弄些什么鬼,但是她还是和穆秀珍一起退出了会议室。
在走廊中,木兰花问道;「高主任,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想谋杀我们。」高翔尖声说。
「会议室中并没有人啊。」穆秀珍几乎以为高翔是神经错乱了。
「那磅杆,我敢肯定那磅杆中,藏有无线电遥空控制爆发的炸——」
高翔只讲到一个「炸」字,只听得会议室中,已传来了「轰」地一下爆炸声。
那一下爆炸,并不猛烈,但是也令得已经关上的会议室的厚门,弹了出来。会议室中,浓烟四冒,附近的玻璃也震破了不少。
从每一间房间中,都有人奔出来。
方局长严厉地下着命令;任何人都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不得擅离!纷扰的人群在不到五分钟内,便已散清。
而这时候,他们也可以着清爆炸之后,会议室中的情形了。
那根磅杆,根本已不再存在,而整张桃花心木的会议桌,也已四分五裂,墙上有好几度裂痕。天花板几乎穿洞。
爆炸不算猛烈。但如果他们四个人在会议桌附近的话,那么当然也已经粉身碎骨了。四人一个接一个地走进了会议室,呆了半晌,木兰花才道:「高主任,你救了我们的性命。」
「那不算什么,」高翔抹着汗,「你救我的次数太多了。」
「你是怎么知道有危险的呢?」穆秀珍用钦佩的眼光望着高翔,这使高翔十分高兴。因为他知道为了这件事,至少使穆秀珍不会再提起上次市长夫人失宝,他捕捉她们两人的事情来了。(那件事,请参阅「火海生死斗」一文)
「那也可以说是我们命不该死。」高翔解释着:「我着到了那股银丝,我认得出,这是高级无线电器材,只有极其精密的无线电装置上才用得着,我起先还以为那是磅杆中藏着一具无线电收发报仪,但我立即想起,如果是的话,胜三郎一定不会为了一具收发报仪而来冒险窃偷的。」
高翔讲到这里,吸了一口气,神情略现得意,又道:「于是。我便想到,磅杆中藏的一定是用无线电控制触发的东西,胜三郎要害我们,当然最好是藏着烈性炸药,总算给我料中了。」
「佩服,佩服。」高翔是方局长的下属,这次高翔识穿了机密,方局长觉得自己与焉有荣,是以他特地将声音提得很高。
「的确佩服,」木兰花也称赞着高翔,「但是要杀害我们的,却不是胜三郎。」
「不是胜三郎?」高翔和方局长两人,异口同声地发问。
「当然不是,第一,如果磅杆中早已藏定了炸药的话。为什么在上次爆炸时它竟能安然无恙?」
方局长和高翔两人,面面相觑。
「至于第二理由,那更简单了,如果要害我们的是胜三郎,他又有什么法子知道这磅杆正在我们的身边,而去利用无线电遥控设备,来使炸药爆炸呢?难道他有千里眼么?第三、第四的理由还有,但是已经不必再向下说下去了。是不?」木兰花望着方局长和高翔,等候他们两人的回答。
两人睁大了眼好一会。高翔才道:「这是不可能的。磅杆在我们发现之后,一直在警局中……」
他讲到这里,陡地停了口。
他停口只不过半分钟,立即又道:「兰花,你的意思是,磅杆是在警局中被人做了手脚?」
「当然是,」这时连穆秀珍也想明白了,「如果不是警局中的人,如何会知道我们四人,正在审视这磅杆呢?」
「那是谁,非彻查不可!」方局长怒叫着,一掌向桌子拍去,可是他忘记会议桌早已不存在了,他那一掌太用力,身子一俯,几乎跌倒!
「这并不难,」木兰花道:「只消问问刚才那个警员,在他拿磅杆进来时,有谁知道就行了,他大概是当日的值班勤务人员,磅杆由巡逻队带了回来,自然也是由他着守的。只要问他好了。」
高翔大声叫道:「值班勤务员快来见局长。」
只听得走廊的那头,传来了一声答应,接着便是皮靴的跑步声,刚才拿磅杆进来的那个警员,跑步奔了过来。可是,富他到了离会议窒门口,还有五六码左右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由于会议室的门早已因为爆炸而弹了开来,所以那警员的行动,会议室中的四个人,看得十分清楚。
一看到那警员停了下来,高翔便喝道:「快,快来!」
只见那警员停了下来之后,面上现出了一种十分滑稽的神情来,像是他感到高翔的命令十分可笑,但是却又不敢笑出来一样。
高翔还想呼喝,但是木兰花突然叫道:「不好!」她一面神,一面已奔了出去。
尝她奔出去之际,那警员一手扶住了墙壁,身子已摇摇欲堕。
而当木兰花奔到了那警员身边的时候,那警员「拍」地一声,已跌倒在地,木兰花急问道:「谁,那是什么人?是谁?」
那警员口唇掀动,从他眼中神情着来,他显然是知道木兰花这样问他是什么意思的,可是他嘴唇掀动,却发不出声音来。
木兰花连忙将耳朵凑近他的口部。
可是,木兰花只听到了一下轻微的叹息声,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当她再抬起头来时,那警员已经死了,他的口唇发紫,指甲发黑,那显然是中了剧毒。
木兰花站了起来,默然地摇了摇头,道:「如今要再查是谁毒死他的,那就难了,唉,方局长,你管辖的人中。太良莠不齐了。」
方局长又恨又怒,连连顿足。
木兰花压低了声音,道:「但是你不必懊丧,我相信那人,一定就是属于取到了那两颗牙齿方面的。胜三郎和金融界巨头接洽,那一方面得到了牙齿中的秘密,我相信也会去与那巨头接洽的,我本来准备今晚就去拜谒那金融界巨头,但如今决定迟几天去,让那方面的人,先进行一步。」
方局长点点头道:「对了,那我们便.可以在金融巨头口中,知道他们是何等样人了?」
木兰花笑了笑,道:「我对我刚才的推测,作一点小小的修正。刚才我说那杀了杜鬼脸的人,是经过了高明的催眠术,伪装死人送进殓房去的,现在我知道不是。那人伪装死人,只消闭住了眼睛就行。因为送他去的是警方的一个高级人员。管殓房的人怎会去查究那人是死还是生呢?」
「啊,那样说来,在殓房的登记薄中,该有那人的签名了?」高翔十分兴奋。
「不必白费心机了,连人都可以杀了灭口,一本登记簿,那不能毁去么?我们要同去休息了,两位再见。」木兰花扬着手,拉着穆秀珍,便走了出去。方局长和高翔两人送到门口,方局长低声说道:「兰花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见那金融界巨头呢?」
木兰花想了一想。「后天早上,好不好?你不必先和他约定,至于警方的内好,我看你暂时还是不要放在心上的好,因为若是打草惊蛇。那反而不好了。」
一提到警方的内奸。方局长的面上。又现出愤然之色来,道:「我知道了,待查出来之后。我一定要亲自对付他!」
木兰花笑了笑,和穆秀珍两人,一齐出了警局。她们的车子也早经警方寻回,两人上了车。迳向自己家中驰去。
一路上,木兰花只是沉默不言,直到快到家时,木兰花才突然问道:「秀珍。你说胜三郎已经杀死了那个地位比他高的人?」
「是的,」穆秀珍答应着。
「嗯,」木兰花想了片刻,「那么,他派人去取回磅杆,在对面大厦中埋伏。这一切,全是他夺到首领地位之后的事情了?」
「我想是的,兰花姐,你在想什么?」
木兰花陡地停下了车子,道:「我在想,他是绝不肯放过我们的。我们在这里停车,步行回去,以免一回去就入了他的埋伏。」
「你是说胜三郎正在家中等我们?」穆秀珍又是骇然,又是恼怒。
「大有可能,因为他失去了那两个牙齿中的秘密。而我相信,他们原来的首领。拒绝了那金融界巨头的什么要求,也绝不是条件不合,而是他们的手中没有了皇牌,根本不能答应。
胜三郎乃是一等一的亡命之徒,他肯就此干休么?」
「兰花姐,他们究竟是在争夺什么啊?」
「我已经说过,我也不知道,」木兰花摊了摊手。「这件事,只要那金融界巨头,银行总裁肯合作的话,我想是不难真相大明的。」
「唉,最好如今就去看他!」穆秀珍是心急的人,恨不得立时就明白其中的因果。
木兰花微笑着,她心中又何尝不想快些知道,但是她却要先给警局内奸去见金融界的巨头。因为唯有如此,才能确实无疑地获知那内奸是什么人!
木兰花将车子驶进了路旁的树丛之中!她和穆秀珍两人步行前去,这时正当下午,艳阳西斜,明媚动人,两人走了不久,已远远地着到自己的那幢房子了。
木兰花轻松地吹着口哨,但是穆秀珍给木兰花一说。神情却十分紧张,她越是向自己的屋子接近,拳头便抓得越是紧。
到了屋子前面,木兰花低声道:「你由大门进去,我则由后墙爬进去。如果胜三郎真的在内的话,你千万不可反抗。」
穆秀珍点了点头,取出了钥匙,推开铁门,走进了小花园。当她穿过小花园,又打开大门门锁之际,她心中真的紧张到了极点。
可是,当她用力地推开大门,着到客厅中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她不禁哑然失笑,她在沙发中坐了下来。大声叫道;「兰花姐,没有人。你也不必去爬墙了!」
她一面啤。一面伸了伸懒腰,又道:「我看胜三郎也没有那么大胆。哼。我们两个人,难道是好欺侮的么?你说是不是?」
她讲完之后,便等着木兰花的同答。
可是等了几分钟,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穆秀珍还不想站起来,又嚷道:「兰花姐,你在做什么?」
可是,她连问了几遍,仍是听不到木兰花的回答,穆秀珍老大不愿意地站了起来,走到后院,四面一看,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
穆秀珍「哈哈」笑了起来,道:「兰花姐,你想吓我,这可吓不到我的,你刚和我分手,如今能够躲到什么地方去?好,我来找你!」
她沿着后院,走了一遍,不见木兰花。
穆秀珍仍然笑着,咦着,可是当她又回到屋子中,奔上二楼,找了一遍之后,又跳了下来,仍然看不到木兰花的时候,她面上的笑容已敛去了。
她同到了后院中,大声道:「兰花姐,我累了,不再和你玩捉迷藏了!」可是同答她的,却只是枝头上吱吱喳喳在叫着的一些小鸟。
穆秀珍不得已,道:「好,好,算你躲得好,我找不到你,我认输了,你还不出来么?」
穆秀珍是绝不愿认输的人,她只当自己一认输,木兰花一定会出来和她相见的了。
却不料她讲完话之后,四周围仍是一片寂然,木兰花仍不出声!穆秀珍在这时候,更加笑不出来了。她心中略知不妙,心也悸抨乱跳了起来。
可是她却实在想不透,她和木兰花分手,只有几分钟,在这几分钟之内,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就算有什么意外发生,以木兰花之能,如何会一点反抗的声音都没有呢?
她跳上了墙头,四面着着。远远可以看到她们的汽车,停在路边的树丛中。由此可知,木兰花并未曾利用车子远去,那么她究竟是到哪里去了呢?
穆秀珍回到了客厅中,又等了半晌,任何轻微的声响,她却以为是木兰花突然出现,可是又过了二十分钟之久,木兰花仍未出现。
穆秀珍开始感到事情绝不寻常了,她拿起电话来,准备和高翔通电话,可是电话却并没有「胡胡」声,她低头一着,电话线已被割断了!
穆秀珍一见自己家中的电话线早被割断,不禁吓了一大跳,拿着听筒,怔怔地站着。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才好。
在她呆立在电话旁边的那一刹间,她只觉得阴气森森,像是不知有多少敌人,正在暗中监视着她一样。她陡地大叫了一声,身子跃起,挥手打出了两拳。
当然,她这样做,并不是说她已经发现了敌人。她只是被眼前一连串奇诡的事情弄得呆了,藉此壮一壮胆而已。她立即反身奔出了屋子,直向停车子的地方奔去,到了车子之前,她打开车门,便向车中钻去。
她是准备立即驾车到警局去,去向方局长和高翔两人求助的,木兰花如此离奇地失了踪,实是令得她有六神无主之感。
可是,她的上半身才一探进车门。她便不禁陡地呆了一呆,只见在车子前一排的座位上,有一个死人仰面躺着,那死人血污满面,极是恐怖。
穆秀珍在陡然之间,见到了这等情形,不禁猛地一窒,而就在她一呆之间,那「死人」忽然坐了起来,同时双脚疾踢而出。
那是穆秀珍万万意料不到的事情,她想要退避,可是她的上半身已经探进了车厢中,想要缩出来,一时之闲也难以办得到。那「死人」重重的一脚,正踢在穆秀珍的胸口上。
穆秀珍的身子,猛地向后一缩,后脑又撞在车厢上,刹时之间,她只觉得满天星斗,几乎就此昏了过去,但是她却还来及一低头,一头向前撞了过去!
恰好这时候,那「死人」已准备翻身坐了起来,穆秀珍这一撞,撞在那「死人」的额角上。那死人发出了一下惨呼,重又跌倒。
这时,穆秀珍又听得身后,有人在向她奔了过来,穆秀珍略一抬头,她就在车子的倒后镜中,着到向她奔过来的是两个陌生男子。
穆秀珍知道,如果给那两个陌生男子将自己追上来的话,那么自己就一定不敌了。
反之,自己如果能够及时将车子驶走的话,那非但可以避开这两个人,而且可以将那个「死人」带走,作为线索!
当她一头撞倒那「死人」的时候,她的身子扑在那人的身上,她两只脚还在车门之外,这时穆秀珍所想到的并不是如何才能将身子缩进车厢来,她所想到的只是如何能将车子发动!
她侧着身子,以手代足,按下了油门,车子发出了一阵怪吼声,猛地向前冲了出去!
当车子向前冲出之际,她的下半身,还在车子之外。那两个追过来的陌生男子,显然料不到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汽车竟会突然向前驶去的,他们都呆了一呆,在他们一呆之际,车子已驶上了路面。穆秀珍竭力昂起身子来,扭转着驾驶盘,车胎也随之与地面磨擦,发出了极其难听的「咦咦」声,车子的方向总算被扭了过来。
在这时候,那两个陌生男子也定下了神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拔出手枪,向前放射。
他们的手枪,都是配备着有着高度灭音效果的灭声器的,是以发出的声音,只不过是十分低沉的「扑扑」声,穆秀珍身在车厢之中,根本听不到枪声,当然,她更听不到子弹飞来的呼啸声她是够运气的——仅仅够运气而已,第一颗子弹在车身旁擦过,那时她的双脚恰好缩进了车厢,未被射中,子弹在打开的车门中穿过。
第二颗子弹,从车子的后窗玻璃中穿入,又从前窗玻璃中穿了出去,穆秀珍在一抬头间,只见前面一整幅挡风玻璃,都已变得布满了裂纹,向前着去,已不能看见前面的情形了。
穆秀珍的心中,陡地一凛,她在箱子中找出了一只螺丝批,索性将碎玻璃尽皆敲去,这时车速在七十咪以上,玻璃被敲去,劲风扑面而至,穆秀珍几乎连气也喘不过来。
她紧紧地闭着嘴,驾驶着车子,这时候,第三颗子弹已飞了过来。
第三颗子弹将车后的挡风玻璃完全击碎,碎玻璃随着劲风,向车厢之中激射而至,好几块打在穆秀珍的后脑上,并且嵌进了皮肉之中。
穆秀珍觉出自己后脑上有湿腻腻的东西流了下来,一直流到颈际,她知道自己受了伤,但是她仍然咬紧牙关坚持着。
却不料就在这时候,她的肩头之上,突然又遭受了重重的一击。
那一击,令得她的身子猛地向旁一侧,驾驶盘一转,汽车向旁「咦」地一声,转了出去,「抨」地一声响,撞在一株大树之上。
那一撞的力道,令得穆秀珍直飞出了车厢之外,她跌在草丛中,又跳了起来,再奔向车子去,只见那个诈死踢了她一脚的人,正挣扎着想从车厢之中爬了出来。但是他只略挣了一挣,便双手下垂,不再动弹了。
穆秀珍喘着气,到了那人的面前,只见那人胸前鲜血涸泊而流,看样子他并不是死于撞车,而是死于枪伤的。穆秀珍记起了那击碎车后挡风玻璃的一枪,那人一定死于这一枪,而他的身子向侧倒来,倒在自己的肩头上,所以才令自己坐不稳,而导致车子失事的。
这时候,穆秀珍的车子,并没有驶出多远,当她的车子失事之后,穆秀珍听得那奔跑的脚步声,又传了过来,来得十分迅疾。
穆秀珍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逃,快逃!
然而她脑后的伤痛,胸前被重重踢了一脚的疼痛,使她知道自己是走不远的。
突然之间,她想起自己之受袭击,一开始便是由于对方的人在车厢中装死,自己一个惊愕。猝然不防所致的,那么,自己为什么不能装死呢?
她连忙身子倒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反正这时侯,她脑后的伤口,鲜血直流,她也已经是满面血污,看起来和死人也相差不多了 她将眼睛睁开一道缝,不多久,便看到那两个陌生男子都执着枪,奔到了近前:停了下来,其中一个道:「死了,都死了!」
他一面说,一面走过来,先向那一半身子还在车厢中的人踢了一脚,接着,又举脚向穆秀珍踢来,而另一人则已急不及待地要将那人的身子从车厢之中,拖了出来。
这是穆秀珍最好的机会,穆秀珍一等那人的脚尖碰到自己的身子。突然抓住了那人的足跟,双臂猛地向上,震了一震!
那人怪叫了一声,站立不稳,仰天跌倒,穆秀珍立却一跃而起,压到了那人的身上,双手捧住了那人的头,在地上重重地撞了一下。
那人被穆秀珍一撞,双眼翻白,出气多,入气少,穆秀珍一伸手。便将那人手中的枪夺了过来。她一夺枪在手,便立时转过身来。
可是也就在这时,「扑」地一声响。穆秀珍的右臂,立时感到了一阵热辣辣的疼痛,她手中的枪,也已落到了地上。
穆秀珍立时左手执枪,连连扳动枪机,向后放射了三枪,她不知道那三枪是否中的,在放了三枪之。她才转过身来壤那三枪显然射中目标。那另一个陌生男子身形踉跄,手臂下垂地向外退去,像是饮醉酒一样。他退出了三五步,背靠在一株树上。
这时侯,穆秀珍已看清,那人的胸口,右手臂上,都鲜血迸流!也就是说,刚才穆秀珍反手三枪之中,有两枪射中了那人!
那人背靠着树干站定了之后,他面上突然现出了一股柠笑来,他的声音在发抖,但是他所说的话,却令得穆秀珍冷汗直淋!
只听得他道:「你……手中的枪,已经没有子弹了,已经没有子弹了!」
他一面说,一面吃力地扬起他手中的枪来,向穆秀珍瞄准。
那人和穆秀珍相距不过十二尺,如果他开枪射击的话,穆珍秀可以说是一点机会也没有的。
穆秀珍不相信那人的话,她用力扳动着枪机,可是撞针发出了「得」的一声,并没有子弹射出来,果然子弹已经用光了。
穆秀珍心头件件乱跳,□时之间,她只想到一件事:为什么刚才连放三枪?如果刚才只是放两枪的话,那么这时,看那人扬起枪来的时候,动作如此缓慢,当然是伤势极重,自己一定是可以赶在他的前面,将之击毙的,然而现在……
穆秀珍手猛地一扬,将那柄等于废物的手枪,向前抛去,可是她由于心中惊慌,那柄手枪,竟也未能抛中那个人!那人面上的笑容,越来越是狞恶,而他手中的枪,也越举越高。
枪口渐渐地指向穆秀珍,穆秀珍知道自己就算逃也没有用处了,她双足像是钉在地上一样。冷汗和污血混在一起向下倘着。奇怪的是,她双眼却一眨也不眨地望着那柄枪的枪口,像是要看清那将要取她性命的子弹,是怎样从枪管中飞出来似的。
枪口指着穆秀珍的胸口了,穆秀珍只觉得耳际嗡嗡直响。
但是,也就在此际,突然见到那人面上的狞笑,停顿了下来,刹那之间,他面色灰白,神情变得异常之痛苦,而他刚才费了那么大的气力,才扬了起来的手臂,逼时也陡地垂了下来。
就在他手臂下垂之际,只听得「扑扑扑」地三下响,三粒子弹自枪中射出。子弹都射在地上,尘土飞扬,那人身子一侧,也「抨」地一声,倒在地上不动了。
穆秀珍仍是呆呆地站着,刚才半分钟内所发生的事情,在她来说,像是过了一世纪之上,而事情已经完结了,她仍然在不断地倘汗。
然后,在突然之间,她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身子一软,已经昏倒在地上了。
X X X木兰花让穆秀珍走正门进去,她自己则绕过了墙角,准备从后院的围墙上跳上去,她才一转过墙角,便着到两个人正贴墙站着。
木兰花陡地站住,那两个人已向她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那两个人,木兰花全是认识的,其中一个,是警方调查谋杀科的杨科长,另外一个人,像是曾经见过的高级警官。
木兰花呆了呆,道:「杨科长,你是什么时候光临寒舍的?」
「别出声,请别出声!」杨科长伸手向墙内指了指,将声音压得十分低,「穆小姐。你想知道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么?」
当木兰花一看到杨科长突然在这里出现的时候,她的心中已经十分疑惑,而这时杨科长的话,又如此蹊跷,更令得聪明绝顶的木兰花,心中陡地一亮。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但是心中却已充满了戒备之意。
「什么事情啊,科长。」她来到了杨科长的身前,像是全神贯注地问。
「咦,说穿了也没有什么。我希望能够和兰花小姐合作。」杨科长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目直视着木兰花。
「原来如此,」木兰花一笑,突然说出了一句骇人之极的话来,道:「你炸我不死,就想到与我合作了,是不是?」
杨科长在听到了木兰花这句话之后的神情,实是文字所难以形容。
他陡地一震,他身旁的那人一步向前跨来,可是木兰花一肘撞出,已重重地撞在那人的肚子上,杨科长突然向后一纵,转身就逃。
木兰花一个箭步,追了上去,一伸手,便抓住了杨科长腰际的皮带。可是她用的力道太大了,「拍」地一声,皮带断折,杨科长的身子向前一俯。继续奔了出去,木兰花又继续向前追出。
这时侯,穆秀珍正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等待木兰花的出现,但木兰花已和杨科长两人。
越奔越远了,杨科长奔出了路面,在削壁中向下落去,下面是一个海滩,木兰花在他身后,紧随不舍,一面叫道:「杨先生,一人做事一人当,你逃什么?」
杨科长一声不出,等到他到了离海滩还有两丈高下时他突然一纵身,向海滩跳了下去。那时候,木兰花离海滩,约莫有三丈高下,她也毫不犹豫地向下跳了下去。杨科长先落到沙滩上,打了一个滚,站了起来。
木兰花接着赶到,可是杨科长却已拔出了手枪了。木兰花一着到杨科长拔出了手枪,便知道自己中计了,自己已中了人家的诱敌之计了。因为杨科长若要解决她的话,在木兰花追逐他的时候,他就可以用手枪来对付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她陡地一呆,在峭壁的岩洞中,传来了几下吆喝之声,五六个全副武装的警员,持着武器。指着木兰花,涌了出来。
而那个中了木兰花一肘的警官,这时也已攀到了峭壁上,用手枪对准了木兰花。
四面。上边,都有武器指着,木花已经无法再动了。她冷笑了一下,道:「方局长如果知道了有这样的部下,不知有何感想?」
「那不算什么,」杨科长向峭壁上的警官指了一指,道:「这位是方局长的机要秘书呢,他也在为自己作打算了。」
「为自己作打算?」木兰花容带讽刺地反问。
「当然,人为财死啊。」
「什么财路,值得你们去送死?」
「哈哈,兰花小姐,我们已经接近成功了,如果不是有你在从中作梗的话,那我们早已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成了百万富豪了!」
「是么?那么我是你们的眼中钉了。你们为什么不将我除去?」
木兰花这时,完全是处在劣势的情形之下,但是她的词锋,却咄咄逼人。令得占在上风的杨科长,非常难以回答。
杨科长呆了一呆,道:「兰花小姐,我想你是明白人,应该知道为什么你还能活着的。」
「当然我明白,第一。我死了,事情扩大了,你们的身份,终将暴露,那就和你们原来的目的相违背了,据我猜想,你们十来个人,本来是准备在分赃之后,隐伏一个时期,再先后辞职,远走高飞的,是不是?」
杨科长的面色变了一变,并不出声。
「第二,」木兰花侃侃而谈,「如今你们的身份,已经将要暴露了,而且可以说,已非暴露不可了,除非有我帮忙,是不是?」
杨科长仍不出声,但是那位机要秘书,却已从峭壁上攀了下来,他坦白地道:「是。」
杨科长逼得也点了点头。
木兰花望着他们,背负双手,十分悠闲地在沙滩上踱了几步,道:「我可以得多少好处?」
杨科长和机要秘书两人,互望了一眼,杨科长道:「你独占百分之二十。」
「有多少?」木兰花紧追着问。
「那还要看当事人肯出多少而论,胜三郎方面的讨价,未为对方接纳,如今我们已得到了一切,我们仅准备开出胜三郎所要求的一半价钱,我们想当事人一定肯答应的。」
「那不是太少了么?」木兰花仍然不知道杨科长他们得到的是什么。
她只是猜到,要拿钱出来的,就是被杨科长称之为「当事人」的,一定就是在匪巢中出现过的那位银行总裁先生。
她一面询问,一面在急速在思索着:他们究竟掌握了什么呢?是绑了票么?是那银行总裁的隐私在他们的手中么?
「哈哈,」杨科长笑了起来,向身后几个警员指了指,道:「他们几个人,每人只分到百分之二点五的好处,但这已足使他们安享一生有馀了。」
木兰花心中暗暗吃惊,如果数字如此之庞大,那自然不是什么绑票勒索事件了。
「噢,看样子,你们像是发现了金矿!」木兰花故作轻松地问。
「可以那么说。而且是十拿九稳的,你当然知道,我们如今的当事人是某大银行总裁连奥爵士。他也是本市的金融界巨头,但如果他不肯出这最低价钱的话。我们一定还可以通过别的途径,得到更好的价钱。」
「那么,你们究竟得到了什么呢?」
可是杨科长的回答,却是十分乖巧,他道:「如果你的问题改成:'我们'究竟得到了些什么,那我就可以据实同答你了。」
杨科长和木兰花的话,只不过相差一个字,那便是「你们」和「我们」之差。
然而这一字之差,却是非同小可的。
木兰花问「你们得到了什么」,那是她和杨科长之流绝无关连的。而如果她问「我们得到了什么」,那等于是她已经答应了杨科长的要求,介入他们的集团,成为他们的一份子了。
木兰花「哈哈」地笑了起来,她以笑来表示她的不置可否。
「兰花小姐,你要明白,我们如今的行动绝不是在作严重的犯法,我们最大的犯罪,就是他」杨科长指了指那机要秘书。「他截住了一份机要文件,未曾让最高当局过目而已。」
「那么,要谋杀我们四人呢?」木兰花轻蔑地反问。
「这个……反正也没有人受伤。兰花小姐,你究竟是不是答应我们的要求?我们在得到好处之后,也绝不会再犯罪,一定极之安份守己的!」杨科长说得甚至极其真诚。
木兰花冷笑说道:「这倒是闻所未闻的犯罪理论。」
杨科长的面色一沉,道:「兰花小姐,那你是不肯和我们合作的了?」
木兰花心中急速地转着念头,他们已经企图谋杀过人,会不会又挺而走险呢?但是自己,又怎能答应他们的要求呢!
好一会,她才道:「你们未曾考虑到胜三郎么?他是个十分凶恶的歹徒!」
杨科长笑了笑,道:「我认为不必担心他了,我们在那磅杆中得到了他们组织全部名单和资料,我们已经对付了他们。」
「连胜三郎本人在内?」
「嗯……胜三郎和他三个得力部下漏网了。」
木兰花的面色陡地一变!
胜三郎的巢穴,已被杨科长他们捣毁,但是胜三郎和他的三个得力部下漏网了,她曾经猜测过胜三郎会到家来找她,如今胜三郎更成了亡命之徒,但是家中却只有穆秀珍一个人在!
木兰花实是没有法子不担心,她双手紧紧地握着拳,四面看了一眼,寻找着逃走的机会。
当然,逃走的机会不是完全没有,只不过十分困难而已。她这时正站在海滩上,海水离她只不过六七码远近,正时时喷着白沫。涌上沙滩来。
这个海滩离木兰花的家十分近,她和穆秀珍两人,在夏天的时候,是时时来游泳的,她知道,有一处地方,沙滩之下有一个坑道,一落水便十分深,可以沿着那个坑道向外游去的。
那个坑道离她也不十分远。
这时,她在想的,并不是如何逃走,她相信她是可以逃脱的。她在考虑的是,在她逃脱之后,杨科长他们,将会怎样。她一逃脱,杨科长他们当然知道身份暴露,他们必然会躲了起来。而且他们也不会再去和连奥爵士接头,而改循他途。
至于他们还可以循另一途径得到好处这一点,木兰花是深信不疑的,因为根据穆秀珍匪巢历险的报告,胜三郎方面的人,也曾有过同样的话的。
如此一来,则已有的线索,都要一齐断去了。
因为迄今为止,木兰花仍不知道他们得到了什么,更不知道他们的所谓「另一途径」是什么,只要他们一躲了起来,那一切重又茫然了。
木兰花一面思索着。一面向海水缓缓地走去。
看她的情形,纯粹是在考虑着是不是该答应对方的要求。海滩上的海水总是浅的,即使是傻瓜,也不会由海水逃走的,因为当你的身子没入海水之际,子弹早已追上来,将你的性命取走了 每一个人都这样想,所以也没有人防到木兰花会对这里的海滩熟悉,利用海滩上的坑道逃走,他们只是希望木兰花考虑之后,得出有利于他们的结论来。他们都望着木兰花,并不移动他们的身子。当然他们的枪,仍指着木兰花。
木兰花到了海水旁边,任由涌上来的海水,盖过了她的足背,她向前慢慢地走着,突然站定 这里的海滩看来和别的地方并无不同,但木兰花则知道,只要打横跨出两步,一侧身子的话,她就可以全身迅速地沉入海水之中了!
木兰花打横跨出了两步,她的小腿,已经没入了海水中。杨科长大声叫道:「穆小姐,你想作什么?」
木兰花在那一瞬间,已经想到了,线索不会全部断去的,还可以向连奥爵士询问有关的一切。
她的身子,突然一侧!
杨科长一面叫,一面已向前奔了过来。
然而,他奔了两步,只听得「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海水花转眼之间就恢复了常态。但是木兰花却已经不见了。
杨科长和所有的人都呆住了,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这怎么可能,海水这样浅,怎能淹过木兰花的身子?木兰花哪里去了呢?
木兰花一入水,便沉到了近十八尺深的坑道上,向前迅速地游了开去。
当杨科长他们弄清楚这里海水有坑道之际,木兰花早已走远了!
X X X穆秀珍侧着头,昏在地上,她手臂上的伤口,鲜血一直不止。在她昏过去了之后不多久,路边的草丛之中,慢慢地探出了一个人头来,那人面目阴森,瘦削,正是胜三郎,他探头出来略看了一着,又缩进了草丛之中。
而这时候,远远地有木兰花的声音,传了过来,叫道:「秀珍!秀珍!」
那草丛的野草,抖了一抖,但胜三郎并不是出来,而是藏得更密。
木兰花的声音越来越近,她的人也可以看得见了,她全身湿湿濡濡地,那是她刚从海水中爬上来的缘故,她一直奔到了大树面前,在穆秀珍的身旁停了下来,她惊呼了一声,先抬起穆秀珍的手臂看了一着,撕下了半件衣服,将穆秀珍的手臂扎了起来。然后,她负起了穆秀珍,向家中迅速地奔去。
穆秀珍失血已经很多了,木兰花虽然扎住了她的手臂。但是那半件衣服,迅即为血染红了。
她如果不迅速对穆秀珍进行急救的话,那穆秀珍极可能伤势更重。难以挽救了。
她这时不知道穆秀珍是怎样受伤的,她也没有心思去探究这一点,她只希望快些奔到家中。 正因为她心中焦急无比,所以她竟不知道在她奔出了十来码之后,胜三郎已自草丛中钻了出来,闪闪缩缩地跟在她的身后了!
木兰花是从大门奔进屋子的,胜三郎是翻墙而入的。
双方是同时进入客厅的!胜三郎手中的大口径手枪,立即对准了木兰花。那时,木兰花甚至还未来得及将肩上的穆秀珍放下来!
木兰花陡地一怔之后,立即恢复了镇定。
她勉强笑了一下。道:「唤,你来的时间太不巧了,你看我们多狼狈?」
「那正是我要拣的时间。木兰花,那两颗牙齿,在什么地方?」胜三郎狠狠地逼问。
「你完全找错人了,那两颗牙齿,根本不在我们手上,她是你手下的人打伤的么?」木兰花一面说,一面将穆秀珍放了下来。
「别动!」胜三郎厉声呼喝,「你再动,我就开枪。」这时候,胜三郎面上的神色,狞厉之极,眼中布满了血丝,一连的失败,显然已将这个犯罪累累的凶徒激得发怒了。
但是木兰花却一点也未曾被他吓倒,木兰花在穆秀珍放下来之后,回过头去,用十分冷静的声音道:「放下枪,去将厨房中的急救箱拿来。」
「什么?」胜三郎大声喝问。
「听我的话,这是你唯一的生路了,胜三郎。你不感到如今,你们整个组织的秘密已经泄露,你一个人虽然漏网。但是终于将是瓮中之氅,你难道不知道么?」
「住口!」胜三郎声嘶力竭地叫着,他额上的青筋,一根一根,暴了起来,比筷子还粗。
「快去取救急箱,只要你向警方提供足够的线索,我可以担保你安然离开本市!」
胜三郎手中的枪机,渐渐地拍紧。
可是木兰花的神色,仍然出奇地镇定。她「哼」地一声冷笑,伸手向胜三郎指了一指,道:「只要你敢放枪,那你就等于在判你自己的死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离开了本市。难道就没有地方可供你发展了么?」
木兰花绝不是在鼓励胜三郎犯罪,而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她不得不以言语打动胜三郎的心,使胜三郎放下武器来。
如果不是穆秀珍重伤等着急救的话,她是绝不会如此说的。
而她这样说法,是不是会有作用,她却是绝不知道,所以她在讲这几句话的时候,表面上虽然极之镇定,但是心中的紧张,实是难以言喻,全身的神经,都像是扣紧了弓拉一样!
胜三郎的手指僵着不动,只要他的手指再轻轻一动的话,木兰花立时就没有命了。
但是木兰花的话,显然已打动了他的心,但是他却还未作出决定。所以他才僵立不动。
过了好一会,他才道:「你保证?」
其实,那只不过大半分钟的时间,但木兰花已觉得双足发痹了。她一听胜三郎这样说法,忙道:「我保证,你快放下枪。」
胜三郎五指一松,「拍」地一声,他手中的那柄枪,便已跌到了地上。
也就在此际,突然听得「兵兵」一声.有一扇玻璃窗碎裂的声音,胜三郎立时转过身去,「抨碎」两声枪响,子弹射进了他的身子,使得他整个人向后撞退了大半步,才倒了下来。
木兰花高叫道:「别再放枪。」可是站在窗口的高翔,显然未曾听到木兰花的呼声,他用肩头撞开了窗子,滚着,跳着,衡了进来,又向倒在地上的胜三郎连放了三枪。
木兰花叹了一口气,道:「当你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放下武器了!」
高翔像是不十分相信,忙道:「我们接到报告,说有一辆汽车失事,我一听得报告中的汽车,竟是你们的车牌号码,我就知道你们出了事,我没有来迟吗,秀珍她怎么了?」
高翔的脸上,一片焦急关切之情。木兰花当然不能去苛责他射死了胜三郎,因为胜三郎是如此凶残的一个匪徒!
她只是望着胜三郎的尸体,咦了一口气,道:「你快召警车来,将秀珍送到医院去急救。」
高翔向外走出了两步,发了一连串的命令。立时有警员进来。将穆秀珍抬上了警车,警号呜呜,驶向医院去救治了。
木兰花掠了掠头发,高翔直到此际。才发现木兰花全身是湿透的,他惊讶地问道:「兰花,你……这是怎么啦?你遇到了什么?」
「你们警方的机要秘书和谋杀科长。」木兰花十分简单地说。
「他们两人怎么样?」
「就是想将我们炸死的人,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大约还有七八个支持者。」
「他们是谁?」
「我叫不出名字来,请你快通知方局长,要他下令,全市所有的交通工具都要加以检查,我相信他们未能这样快就逃出本市去的。同时,请方局长在警局等候我。我立即和他去见连奥爵士,这件事,必需见到连奥爵士,才能得到头绪。」
木兰花一面说,一面已向楼上奔去。高翔连忙召来了无线电通讯员,和方局长通话。等他讲完。木兰花已经换好衣服下来了。
木兰花连梳理头发的时间都没有,她只是用一根缎带将一束秀发扎着,但这样子,却使得她看来更是清丽绝搭。
高翔忙迎了上去,道:「兰花,快去罢,方局长在等候你,只要你一到,他就可以和你一起出发的。」
木兰花点了点头,两人一齐登上了车子,风驰电掣,向前驶去。
X X X连奥爵士的办公室,布置之豪华。使得广见世面的木兰花,也不禁为之惊叹。四壁全是自然花纹的桃花心木。柔软的真皮沙发和厚厚的地毡,使得整个办公室中更显得静到了一点声也没有。木兰花和方局长两人坐在沙发上。女秘书己经进去报告了。连奥爵士正在召开银行董事会。他是董事会的主持人。当然是不便离开会场的。但方局长是木地警务工作的首脑,连奥爵士却又不能不见他。
约莫过了五分钟,连奥爵士推门走了进来。
木兰花和方局长两人,起立相迎,连奥爵士趋前和方局长握了握手,道:「局长先生,你早应该来了!」
方局长和木兰花两人互望了一眼,不知道他那样说是什么意思。
「请坐,请你原谅,我正在主持一个会议,不能和你们谈得太久。」连爵奥士说道:「局长先生,你带来的消息,对那个国家而言。是幸还是不幸呢?」
方局长更是尴尬。他望向木兰花,可是木兰花却也摇了摇头。
「阁下,」方局长只得尴尬地说:「我实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不明白。」连奥爵士扬起眉毛,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有时间和你们开玩笑,你不知道。那你们来见我做什么?」
「阁下,我们的工作人员,曾着到你在一个匪徒巢穴之中出现,和一个日本将官模样的人在进行着某一项谈判。」方局长十分客气地说。
「是啊,那是宫本龟太郎,本来是日本太平洋遗军中的情报部长。奇怪。你不应该不知他的身份,也不该不知道我们在谈判的是什么的。」连奥爵士越说越觉得奇怪不已。
「我为什么会知道呢?」方局长更觉得奇怪。
「X国的元首,不是用最机密的公函,将这件事告诉你了么?他一方面请我们代表,希望以一个低廉的价格将这批钞票收回来,另一方面,他要你协助。如果能够在那帮人手中得回这批钞票的话,他愿以国家的名义,捐一笔欺子出来,作为本市的警务人员福利基金,我只当你来见我,是已经成功了,因为我的谈判失败!」
方局长双眼睁得老大,他仍然什么也不明白。
但是木兰花却已明白了。她知道,那封X国元首的机密文件,一定落到警方机要秘书手中,而未曾向方局长报告。
那机要秘书看出其中有大利可图,便与杨科长合作,撞死了胜三郎方面,在牙齿中藏有秘密的人,在公共捡房中杀死杜鬼脸,夺走牙齿,抢走了磅杆中的名单,消灭了胜三郎方面的人马,这一切,自然都是杨科长的杰作了。
从那几点来着,杨科长倒不失为一个十分干练聪明的人,只是可惜他的干才用到歪路上去了 「局长,」木兰花在方局长的耳际轻声道:「你不妨向他承认警方有内奸。」
方局长迟疑了片刻,终于听从了木兰花的意见,向连奥爵士将经过情形简略说了一遍。连奥爵士「啊」地一声,道:「如此说来,警方自始至终,竟完全不知道了?」
方局长笑道:「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们才想来阁下处了解事情的真相。」
连奥爵士叹息了几声,道:「如果这批钞票,落到了X国的敌对国家手中,用来扰乱X国的经济,那我也变得有负所托了!」他不等方局长发问,道:「在二次世界大战时,X国的经济十分紊乱,当时的X国国家银行,增印了一批新钞票,数额十分庞大。」
木兰花这时。已经对整个事件,都已经有了一些概念了,但是她并不插口,只是听连奥爵士叙述下去。
连奥爵士顿了一顿,续道:「这批钞票只不过发行了极小部份,战事扩大,日军占领这个国家,将这批钞票停止使用,一直到了日军要溃败的前夕,宫本龟太郎利用职权上的便利。
将这批钞票劫走,藏在一个十分秘密的地方。如所周知,X国在战后,经济逐渐上了轨道,他们国家的钞票,也成了国际间有信用的货币之一,那一大批钞票,人们也只当已经不再存在了。可是,两个月之前,宫本龟太郎却致信X国的经济决策人员,声言要他们照这批钞票所值的一半价钱,折合英镑,将这批钞票收回去。」
「那么,逼批钞票折合英镑,究竟值多少?」方局长忍不住插口问。
「数字十分庞大,大约是七百万英镑。」
方局长和木兰花互望了一眼,他们心中有数。七百万的一半,是三百五十万,那是足够使杨科长他们起犯罪之心的了。
「但是。」连奥爵士继续说:「X国政府只肯出百分之十的价钱,糟糕的是。那敌对国家肯出百分之二十的价钱,如果钞票落入敌对国家手中,因为那批钞票的确是X国的国家银行所印的,若是宣布作废,固然信用破产,若是不宣布作废,那么这样庞大数额的现金在敌人手中,所引起的麻烦,也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如果本市警方能够找到这批钞票的话,那么将可获得一笔为数二十万英镑的捐赠,和X国政府莫大的感激!」
方局长「啊」的一声,他「啊」了一声之后,不再说什么,显然是他心中在盘算这一大笔赠金对本市警方的作用。
木兰花又轻轻地碰了方局长一下,低声道:「局长,你对他说,我们一定可以将那批钞票找到的,叫爵士不必再向任何方面去接头了,并且可以拿我们的话去回答X国政府。」
方局长迟疑了一下道:「行么?」
「我保证。」木兰花说得很肯定。
他们低声交谈的时候,连奥爵士用奇异的眼光看着他们,方局长终于站了起来,照木兰花的话讲了一遍。
「你们已经有线索了么?」连奥爵士问。
「线索……是有的,但是还要进一步追究,我们必然能使得这批钞票,不致于落在X国的敌对国家的手中!」
「祝你们成功。」连奥爵士伸出手来。「同时我可以告诉你们,X国政府答应的那笔款子。是早已存在我们银行中的了。」
连奥爵士的话,更使方局长感到兴奋,但是。当他和木兰花一起。走出了银行大厦的时候。他却又皱起了眉头,因为直到如今为止。他仍是没有什么线索。
他们赶到医院,穆秀珍已经醒了过来,他的伤势并不十分沉重。大约休养几天就会好的。
但是对于好动的穆秀珍来说。叫她躺在医院中不动,那可以说是最辛苦的事情了。
随后,木兰花和方局长又同到了警局,高翔与他们相会,报告他们,全市各处的交通要路都已经加以严密的封锁,杨科长他们想要逃出去是没有可能的。
木兰花站在高翔办公室本市的大地图前,着了一会,沉声道:「杨科长在警局任职多年,他自然对警方的弱点十分了解。我断定他们的身份暴露之后,一定急于离开本市,去和外国政府接洽。高主任,如果是你。在遭受如此严密的封锁之下,你会从哪一条路走?」
高翔走到木兰花的身边站住,道:「公路和铁路方面,是根本不必加以考虑的,只有笨蛋才会由哪里逃走。」
「你的意思是海路和空中?」木兰花反问。
「海路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全市七十馀艘海面巡逻艇,已一齐出动,而且我们还征用了近百艘游艇,作为防守之用。他们是没有机会的。」
「那么空中呢?」
「所有的私人飞机机主,都已接到了通知,不准起飞,正常的班机,每一个搭客,都受到严密的检查。兰花,我看他们是没有机会逃出去的,他们一定是匿藏在本市,等候我们松懈下去。」
「不,他们此际,一定已知道我们已获悉事情是关系着数百万英镑的大事,他们是不达目的誓不休的,他们也必然会尽一切可能逃走,因为留在本市,对他们是太不安全了。」
「那么,他们怎有可能逃走呢?」
「有的,警方的布置虽严,但是还有一处却是疏忽了的,未加防守。」
「那不可能的!」高翔像是受到冤屈似地大叫起来。
「可能的!你别忘了本市是一个现代化的大都市,在本市的地下,是有着四通八达的下水道的为了避免污水污染本市市区附近的海滩,你可知道下水道的出口处,离海岸多远?」
高翔瞪着眼睛,显然他不知道。
「三浬。」方局长站了起来,代替高翔回答,同时他已按下了通话器,大声道:「水警特别行动指挥官,水警特别行动指挥官听令!」
在无线电通话器中,传来了一个稳重的声音。道:「是,朱中校等候接受命令。」
方局长抬起头来,道:「集中巡逻艇只,到——」他讲到逼里,转头向木兰花望来,木兰花眼望着地图,口中说出了三个经纬度的数目来。
她所说出来的数字,立即由方局长转述。而木兰花所识的那经纬度交点,是本市的下水道三个出口处,在地图上有标明的。那是因为这次下水道工程,是本市的最大工程之一的原故。
「我们静候佳音好了,他们要配备蛙人设备。要在错综复杂的下水道中潜行,还要作出了下水道之后在海面上飘流的准备,我相信他们这时候。大概正带着一切配备,在下水道中摸索啦!」木兰花坐了下来,闭起了眼睛,不再出声。
方局长和高翔两人,则不断地来回镀步。
事情到了如今,已经逐步明朗化了,所欠缺的一点,就是等杨科长,机要秘书和他们的追随者落网了。
方局长和高翔所放心不下的是:他们是不是真如木兰花所估计的那样,会从下水道中逃走呢木兰花似乎已经睡着了,而高翔和方局长。在暖了许久之后,也终于坐了下来。
时间很快地过去。一转眼间,已一小时了。
木兰花这才扬起了头来,道:「还没有报告来么?」
方局长和高翔两人,不免有一些懊丧地摇了摇头,但也就在这时,无线电话器上,突然传来了「滴滴」的信号声。
方局长和高翔一起跳了起来,方局长按下了钮掣,便听到特别行动指挥官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报告,三个下水道的出口处,都有人浮了上来,经过一场激战之后,我们击毙了对方六个人,伤对方一人,而掳获了杨登霆,请示如何处理?」
「快将他押来本部,尽可能地快。」方局长长长地叶出了一口气,向木兰花望去。
木兰花又成功了,但和以往任何一次成功一样,木兰花的面上,只不过带着一丝淡然的笑容,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兰花,」高翔十分佩服,「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由下水道逃走的?」
「那是很简单的事情,高主任,他们绝不能留在本市,而据你所说,海陆空三路,逃走几乎都是不可能的,那么当然只有从地下逃走一途了。剔除了不可能,剩下来的就是可能,这本来就是最简单的办法啊!」
经木兰花一讲穿,事情便似乎变得十分简单,但方局长和高翔两人都知道,当木兰花站在本市地图前面的时候,她是怎样在苦苦思索着,是怎样利用她超人智力,才会有如今这样的结果。
二十分钟之后,杨登霆围了肩翔广敖在雪中。
他披头散发,全身尽湿,头发中还夹杂着许多污秽的东西,那当然是他曾在下水道中长期潜行的结果。
押他进来的是水警酱官,但是在木兰花的授意下,水警警官便退了出去。
杨登霆望着三个人,又低下头去。本来他是调查谋杀科的科长,是警局中地位十分高的人。但如今他却成为阶下囚了。
高翔和方局长两人。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是木兰花最先开口,她走到了杨登霆的身前,道:「杨先生。我相信警方是绝对不会为难你的,因为你酱乸部下消灭了胜三郎这帮匪徒。」
杨登霆抬起头来,苦笑了一下。
照他原来面上倔强的神情来看,他木来分明是准备抵抗到底的,但这时候却已砍下来了。
他苦笑了一下之后,又叹了一口气。
「登霆,」方局长沉重的声音,更使杨登霆唱然而叹。「你跟随我那么多年,我自然不会难为你的,那秘密你交出来吧。」
「你……你是说我……可以没有事?」杨登霆的手抖动着,低声地说。
「当然,警方绝不准备追究你,而且,还可以在事情平息之后,替你安排出路,登霆,这十多年来,你屡建奇功,如今我深信你只是一念之差!」方局长诚恳的声音,使得杨登霆竟「璞」地一声跪了下来,抱着方局长的腿,哭了起来。
他一面哭,一面松开了皮带,在皮带的扣子中,取出了两颗牙齿来,道:「在这里,全部在这里了!」
木兰花一伸手,便将那两颗牙齿接了过来,她立即着出,那两颗牙齿是制造极其精巧的盒子,他取出了一枚针,将盒子的盖挑了开来,取出了两卷小得不能再小的非林来,交给了高翔。
「快吩咐技术人员,将菲林放大,我相信菲林上的一切,足以使我们知道那批钞票的所在了。」
高翔接过了菲林,走了出去。未兰花退到了办公室的一角,坐了下来。方局长扶起了杨登霆。杨登霆满面羞惭地站着。
不到十分钟,高翔已兴冲冲地走了过来,道:「菲林上的秘密印出来了,共是三个部份,第一部份是这批钞票的数字,第二部份是经运这批钞票的日本舰只名称和负责军官的姓名。
第三部份则是这批钞票埋藏的地点。那是在太平洋中的一个被唤着「地狱门」的小岛?」
「地狱门?」方局长叫了一声:「这个小岛附近,水流湍急,即使再老练的水手,也视为畏途,那批钞票藏在这岛上,可说安全之极了。」
高翔又望向木兰花,木兰花笑道:「这次事情的成功,秀珍出的力不少,我想,她可以称得上是最好的潜水家,从海底游进用'地狱门'岛去,大概也是她的事情了!」方局长和高翔两人,都不住点头。
可惜穆秀珍这时,正躺在病床上,如果她在这里,亲耳听到木兰花这样称赞她的话,她不知道要怎样地快乐哩!
X X X大半月之后,一艘挂着X国国旗的小型军舰,向太平洋风浪最险恶的地区进发,在那军舰的指挥室中,舰长,该国经济部的代表,该国总统的私人代表,该国海军蛙人队的队长。和木兰花、穆秀珍高翔等人,一齐在商议着。
在桌上,摊着「地狱门」岛详细的地图,这地图还是二次世界大战时的军用品,所以十分详尽。而在地图的附近,则附有说明日本军队曾经在这个小岛之上,有过庞大的建筑工程的进行。
军舰渐渐地逼近目的地,海流因为一连串作不规则排列的岛屿的阻拦,而形成许多漩涡,漩涡与漩涡相撞,发出轰然巨响,和滔天的白浪。
在军舰驶过了一座高耸在海面,犹如一根石柱也似的海岛之际,在石上可以着到有英文、日文和中文写成的大字,那是「地狱门」三字,这当然是经过这里的人,有感而发的。
而这时,海水喷着白沫,怒啸着,平静而蔚蓝的海水,变成了千万头怒冲狂突的野马,置身在此,真有如置身在地狱之感。
军舰勉力前进着,颠颠程度也越来越甚。X国政府的几个代表,因为不惯风浪的关系,早已呕吐狼藉,十分之狼狈。
舰长不断地下着命令,使军舰鼓浪前进。
终于,他们着到那个被称为「地狱门」的小岛了。
那小岛漆也似黑的岩石,耸立在白浪滔天的海面上,更显得出奇地丑恶和凄冷。军舰利用小岛上的岩石,下了锚,还加上了许多道铁炼,才缚得舰身随着浪头起伏,不致撞了出去。
木兰花。穆秀珍、高翔,和X国蛙人队长及经过挑选的蛙人,一共十个人,早已在甲板上穿戴好了全副蛙人配备,准备潜水前往。
X国总统的私人代表,在甲板上和他们一一握手,祝他们成功。十个人相继地跳入了水中。
海面上浪头大,海底下漩涡的力量更大,十个人是有绳子连在一起的,因之漩涡也难以将他们卷散,游在最前面的是穆秀珍。
穆秀珍超卓的泳术,这次才算有了真正表现的机会,她在急旋的海水漩涡中翻腾着,跳跃着,简直像一条鱼一样!(那个蛙人队长就跟在穆秀珍的后面,他对穆秀珍的泳术,赞叹备至,竟然向穆秀珍求婚,穆秀珍吓得好几年不敢到那个国家去)
在海水中挣扎了大半小时,他们看到了岩石,络续地浮上海面,爬上了那个小岛。
那个小岛由于四周围浪头太大的缘故,本来面目难以认得清。他们上了岛之后,立即发现一条小路。蜿蜒地通向前去。那条小路是硬从岩石中开出来的。
向前走出了五十码,便着到了一个山洞,那山洞的形状,像是古墓的圆形拱门,各人取出了强力电筒,照射着走了进吉。原来那个山洞也是硬开出来的,而在走进了十多码之后。他们便看到了一只又一只的铁箱,堆叠着放在山洞中。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打开了其中的一箱,簇新的钞票。在电筒的光芒之下展露,木兰花等三人看了。自然无动于衷,而蛙人队长和蛙人,一着到了那么多在他们本国可以通用的钞票,竟人人呆住了则声不得。
金钱对人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木兰花连忙阖上了箱子盖,那几个人才透出了一口气来。木兰花道:「好,我们的任务已完成了,赶快到军舰中去作报告吧,我相信要将这批钞票运出来,是十分花工夫的一件事。」
「穆小姐!」蛙人队长道:「我奉到秘密的命令,只将这批钞票,彻底毁去。」
「这自然是最聪明的办法了,因为贵国的通货已经足够。根本不需要再增加了。」木兰花点头表示同意。
蛙人队长忙碌地工作着,布置下了炸药。然后他们又回到了舰上。等到军舰驶开了两浬的时侯,X国经济部的代表按动了无线电控制钮,从远远传来惊心动魄的爆炸声,杂在浪声之中,更是使人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