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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武学天才
天地旋转。 两旁林木飞快向后倒退。 风亦飞箭矢般穿越林木间的隙缝,遇上树藤一把抓着,运劲借势,“呼”的一声凌空翻身,猴子般由一颗树跃往另一棵树,由一块石跃往另一块石去,复杂的地形丝毫不影响他惊人的速度。 黑实的肌肉,在透过树叶枝桠间洒射下的阳光里,闪闪发亮,就像猛兽那充盈着爆炸力量的筋肌。 他背上除了一把厚阔的大刀外,还背了大大小小十多个竹箩,却无损他奔驰的灵快。 一群猿猴在他身后奔走,很快给他远远抛在后方,失望地吱吱乱吵。 几个腾跃后,他来到密林中—道由山上流下来的溪漳,心道小猴子们,今天没空和你们玩耍了。 清泉在石上流过,暑热大消。 他的身影毫不停留,沿溪往山上攀去。 还有今多时辰太阳便下山了,他要在入黑前赶回家去,只待采多一种草药后。 溪涧的尽头是个小小的水坑,水清见底,若非赶着回家,深山弥浴,倒是一快。 大自然便是他的家。 天为被.地为床,这道小溪当然是浴池了。 现在却要错过这种享受了。 风亦飞离开了泅水,切上一道长着及膝野草的斜坡,翻往山的另一边,林木逐渐稀疏,柳暗花明,越过山脊,一道弧悬半山的高崖,豁然现于眼前。 挺立高崖之上,极目穷望,精神为之—振。 山区在崖下延绵起伏,渐次低去。 他先祖累世聚居的云上村,在山区左上方一幅较平坦的低地上,小桥流水,阡陌纵横,百多所房子石块般聚拢在一起,疏落有致地嵌在林本和田野间,仿似避世桃源,几缕炊烟,袅袅升起,提醒着他快回家晚膳。 右上方较远的地方是山区外广阔的平原和大海,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这附近百里内最大城镇“川南府”的一角,却看不到“大盐场”,那是在川南府东面三里处的沿海区域。 日渐西沉。时间不早了,风亦飞收摄心神,俯身崖外,仔细检视着崖壁上杂生出来的草木。 不一会有所发现。 在离崖顶十多尺的一堆杂草里,—棵长着一朵足有拳头般大紫色花朵的小树,横生出来,裂成五片的花萼间,长有一个红色的果实,鲜艳夺目,是他此行的目的物--赤芝果。 风亦飞不慌不忙,解下背上的柴刀和竹箩,放在一旁,忽然—个筋斗,翻往高崖外的虚空。 同时大喝一声,两手一扯缠在腰间的腰索,运纫一挥,索子一端的特制挂钧箭矢般飞出,直射进崖壁岩石间的坚土里。 这时他身子向下急堕,瞬眼间落下了近十尺,把索子扯个笔直,索端竟仍能紧锁在土石间隙内,没有随着扯力脱出,—下子把他吊在崖壁处,惊险万状。 风亦飞藉索钩回扯的力道,荡回崖壁,恰好来到赤芝果处,手到果来,纳入怀里,大功告成,双脚一蹬,荡了开去,跟着反手猛拉腰索,一个筋斗又翻回崖上,双脚站稳,手—抖,索钩回到腰上,还原为腰带,动作流水行云,非常好看。 风亦飞长啸一声,山鸣谷应,往回路驰去,不一会离开摘果的高山,沿着山路,往云上村驰去。 普通人个多时辰才走完的山路,他半个时辰已经完成,山村在半柱香的脚程内。 他特地绕道从山村靠山那个方向进入村内,这已成了他的习惯,每次采药回家,都舍易取难,绕道村后岩石崎岖的密林。因为那处有他精心布下的陷阱。 猎物是“魔豹”。 虽然这凶物三年没有出现了。但村内活在惊惧中的百多户人家都知道,只要这先后夺去了六十多人生命的悍兽还活着,它—定会从深山回来,而村后的”恶兽林”是它最有可能取道潜入村内的秘径。 每隔上一段日子,它便会到来残害生灵。它随时会再回来,可能就在这—刻。 每一个见过魔豹的人,一是失去踪影,或是成为了残肢败体。只有风亦飞的二兄风亦乐是例外。 代价是他目睹父亲风山舍命救他时与魔豹生死搏斗,惊恐过度致失去视力,和风山的失踪。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风亦飞悲啸—声,加速了冲刺,似乎要籍这个动作把心内的悲愤发泄出来。 他一定要为世除害。 恶兽林在望。 “蓬!” 异响从林内传来,那是物体堕进陷阱的声音。 风亦飞从回忆里翟然醒来,把速度提至极限,背上的大刀来到手中,身影没进林内,起高伏低,向着陷阱推进。 他的陷阱布置巧妙,非是百斤以上的动物,都不会误堕阱内,而附近的障碍物和地形,又使牛马一类大型动物,难以接近,只有能在密林中灵动如飞的魔豹,才会捡那处作为落点。 他冷静地穿林过树。 失了踪的父亲风山常说,冷静是猎人的首要条件。 陷阱塌了下去,烟尘扬起。 风亦飞扑到阱口边缘,弓身俯视。 一看之下,立时为之气结。 一个粗壮黝黑、面容朴实古拙、年纪和风亦飞同是十八九岁的青年,跌得七荤八素、不辨东西,傻乎乎坐在深达丈半的陷阱底。 当风亦飞向下望时,他亦正茫茫然望上来。 风亦飞蹲了下来,有好气没好气地道:“英明神武的海大少,下面有宝贝儿么,要寻到那里去了。 阿海定一定神,跟着脸色一沉,嚷起来道:“你这个龟孙王八旦子,豹不见你拿着,却来陷害你大爷我,还不把我拉上去。” 风亦飞看着这个村内的好友,笑道:“八人大花轿还未到,凭什么抬你上来。” 阿海破口大骂道:“枉我好心来通风报讯,你大娘弄伤了脚,还尽说这些风凉话……” 风亦飞跳了起来,失声道:“什么?” 阿海放大喉咙叫道:“听着,你娘跌伤了脚,我特来找你回去……” 风亦飞沉声道:“不要骗我!”向后急退。 阿海急得叫起来道:“不要走,还有我。” —条藤索“嗖”一声凌空飞人阱中。 风亦飞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道:“把索搭在树上,自己爬出来吧!大少爷这回要看你的本事了。” 回到家门前,那处聚了一群左邻右里,议论纷纷,有人更探头内望。当他来到他们背后,那些好事者仍无所觉。 风大娘雄壮的声音从屋内传出道:“说过不关那劳什子魔豹事,便不关它事,还在担心什么。要真是那畜牲,看我不割了它的豹头来当饭吃。” 大姐风玉莲的声音响起道:“娘!不要说了,没有人敢不信你,来,再给你擦药酒,唉!慕老师去了隔邻莫家村看病,否则他绘你扎上一两针便止痛了。” 风亦飞分开众人,走进屋来。 风大娘四平八稳坐在椅上,看到风亦飞铜铃般大的眼一瞪,喝道:”叫你去采药,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太阳都下了山,告诉你多少次,才学晓人黑后不在山上游荡,偏不知山里危险。” 风亦飞知道这时惹她不得,走前细察玉莲为她擦跌打酒的右脚,脚踝处肿起鹅蛋的一大块,看来有好几天不能走路,问玉莲道:“是怎么弄的,让我煮服药给她敷一敷。” 玉莲还未答话。 坐在一角的风亦乐怪声怪气地插口道:“什么?我们矢志做最佳猎手的风亦飞鼻子失灵了吗?嗅不到厨房内正在煮着够一村人用的大堡药吗?” 风亦飞望向二哥亦乐,后者悠悠坐在椅上,手中玩弄着一把尚未上箭的小型弩弓,两眼虽然睁得大大地,眼神却散涣茫然,焦点不聚。 风大娘心情不佳,骂道:“什么猎手猎脚,你父风山不是公认的好猎人么,现在是什么收场,阿飞,我告诉你,以后想也不要再想这回事,须知上得山多终遇虎。” 亦乐喃喃道:“最多是上得山多终遇豹,这里哪来什么老虎。” 玉莲向风亦飞轻声道:“母亲她在山涧洗衣时不小心.跌了一交,唉!我都说让我来做这些事了,娘她总不听。” 风大娘答口道:“什么不听,你一个人做得了多少事,自然要分工合作。” 跟着望往风亦飞道:“阿飞,明早你代我往城里交药与‘病除轩’的陈老板,这家伙狡猾吝啬,要和他算个清楚。” 风亦飞道:“是!娘亲。” 次晨一早,风亦飞背着一箩以草药制成的丹丸,步出家门。 他并没有立时转往出城的小路,反而来到村尾一个较偏僻的角落,一所房子弧伶伶地远离其他屋宇,藏在一个树林间的空地里,紧贴着恶兽林。 “叮!叮!” 打铁的声音从屋内扩散出来。 风亦飞大感佩服,暗付铁隐大叔昨晚又是一夜未睡,埋首铸剑了,这种投入的精神,最值得他学习。父亲风山曾说过,做猎人的第二个条件是吃得起苦,铁大叔若改行打猎,一定可以胜任愉快。 他摸了摸怀内的赤芝果,轻步走了进去,仿似较重的足音也会破坏了内里的世界。 熊熊的炉火闪跳腾升,铁隐沉雄宽阔的背部向着入门的方向,右脚有力地以稳定的节奏踏着吹动炉火的风箱。 他的左手拿着剑,魔术般抛动,通红的剑体在火馅里翻腾滚转。像在火里挣扎哀叫的灵蛇,每一次剑回到大铁砧上,他右手的大铁锤都不偏不倚地敲在剑身上,每次都从不同的角度下击,准确迅捷。 一股奇怪的闪闪金光不住在剑身内流动,眩人眼目。 风亦飞最爱看他铸剑,使一块顽铁变成分金断玉的神兵,整今过程充满了力量和火热,又是那样玄奇感人。 工场内每件东西都并井有条,后面是内院和天井。天井处弧伶伶地有个“废井”,里面一滴水他也没有见过,不知铁隐这么慎重的人,开个没水的井来干什么。 铁隐忽地停下了—切动作,把剑高高举起。 剑身金光灿烂,不过—忽儿后金光渐暗,转为银白,跟着逐渐隐去,回复被火烧烘得通红的平常模样。 铁隐叹了—口气,一挥手,刚铸成的剑化作一道长虹,横飞出去,插入墙中,没入了大半,留在墙外的剑体不住振动.发出嗡嗡的鸣叫。 风亦飞大是不明,每铸完一把剑,铁隐都是这样随手抛弃,问他时只是默然不语,不作解释。风亦飞人极灵慧,知他铸不成心中理想的神兵利器。但那些剑已远胜他所见的任何利器。每次他都很想问他要一把来作镇宅之宝,可是每次见到铁隐沉郁的表情时,都吓得把说话吞回肚中。 铁隐咳嗽起来,弓着身,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多年。 风亦飞掏出怀内的赤芝果,走到铁隐背后,毕恭毕敬地道:“大叔,我采了—个赤芝果来孝敬你,这宝贝最能医治热火躁咳。” 铁隐转过身来,方正厚重的脸相,凝定的眼神,使人感到他是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他深亮的眼瞄向风亦飞手上的果实,叹了一口气道:“这东西全长在高峻难至的悬崖峭壁,真亏得你了,下次不要再这样冒险,我的咳是老毛病,这世上再没有任何灵丹妙药可以医治。” 风亦飞道:“你不用担心。”一拍腰缠的钩索,兴奋地道:“你打造给我的这条钩索,在高崖跃跳如履平地,真是宝物。”知他不会伸手接过,将赤芝果放在一旁的台上。 铁隐淡淡一笑,走回火炉处,收拾起来。 风亦飞勤快走前,帮助他收拾。 铁隐看了他背上的竹箩一眼道:“去于你的事吧,这处我自会打理。” 风亦飞熟知他的习惯,每次铸剑失败,都要闷闷地坐上两三个月,皱眉沉思一番,当下不敢打扰,收拾好后,往门外走去。 铁隐呆呆站在炉火旁,不知思索什么。 风亦飞右脚踏出了门槛,又停了下来。 铁隐像是背后长了对眼睛,头也不回道:“说吧!” 风亦飞犹豫片晌后,鼓起勇气道:“大叔,今次这把剑可否不埋人你后院的‘剑暮’里?” 铁隐道:“想要吗?” 风亦飞用力地点头,眼中射出热切渴望的神色。 铁隐叹了一口气道:“这是未曾人流的劣贷,对付普通武林人物还可以,遇上一流好手,便是废铁一把,还想要吗?” 风亦飞有些意气消沉地轻应道:“长在这里,恐伯一生也遇不上武林高手,用来杀那该死的魔豹总可以吧。” 铁隐咳了数声,往天井走去,挥手道:“这东西只可作作小孩子的玩意,你欢喜怎样便怎样吧。”话虽这么说,话气里却藏有种说不出的傲意。 风亦飞大喜过望,快步来到插在墙上的剑前。伸手紧握剑把。 “呀!”惨叫缩手,剑把灼热难耐,手掌立时起了几个泡泡。 风亦飞真不明白铁隐如何能若无其事地握剑敲打。 铁隐毫不理会,径自穿过天井,回到后院的卧房,把门关上,除了铸剑外,对任何事也漠不关心。 风亦飞取了一块厚布,包着剑把,尽力抽出,岂知此剑锋利无比,一抽之下,毫不费力脱墙而出,风亦飞运力过猛,整个人一连踉跄向后退出了七八步,几乎跌了个人仰马翻。 锋利的剑锋,精芒灿动,眩人眼目。 风亦飞喜不自胜,若果这也算不入流的利器,入流的剑真不知是番什么光景了。 他从工场的废铁料里,找到两支扁的铁条,又用草索把两块铁条缠起上来,造了个原始之极的剑鞘,把剑插了进去,挂在腰上,那种踌躇志满,自是不用说了。 到他从铁隐工场出来,走至往城的小路时,已是卯时未了。 太阳在东方照耀,生命充满火热和朝气。 风亦飞轻松走着,穿林过树。 太阳爬上中天时,他刚好走进城门内。 这是他第三次进城,上一次风山带他来看元宵灯饰时,是五年前的事了,父亲死后,生活的担子落到风大娘和他的肩上,终日只顾采药、制药,现在来到闹市,特别兴奋。 两旁店铺林立,街上熙来攘往的人华衣美服,车如流水马如龙,好一个繁华胜景,令他眼界大开,目不暇给。 走到—个汤圆铺前,阵阵热香,从内传出,不禁饥肠辘辘,食指大动。 “喳……喳……” 类似蝉鸣的声音,一阵阵地从右方传来。风亦飞扭头一看,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一蹦一跳在街上走着,右手挥动着一条白色索子,索子端系着一个金光灿烂的玩物,在空中转着圈子,异声正从那玩意儿传来。 风亦飞身手何等灵快,一伸手,玩意儿给他挟正在食中两指之间,索子滴溜溜在手腕处绕了几今圈。 风亦飞定睛一看,原来是只打造精致的金蝉,两片翼还能活动,迎风一吹时,发出刚才那有趣的蝉叫。 那青年跳了过来,一手向他挟在指间的金蝉抓去,叫道:“快给回我。” 风亦飞恼他毫无礼貌,手一缩放在身后,使对方抓个空。 青年脸色一沉,化抓为肘,一转身顺势向他小腹撞去,显然有武功根底。 凤亦飞一生在山林里纵跃自如,岂会给那青年得逞,身子一扭,避过肘撞,闪到青年身后。 青年亦非弱者,沉肩扎马,侧身左脚扫向他的右腿,想摔他一交。 风亦飞一声长笑,一个倒翻,硬生生反进为退,和青年错身而过,再一连几下跳跃,把双方的距离拉远至丈余。 青年估不到他的身手如此了得。愕然站定,怒道:“给不给我?” 风亦飞见他乌灵灵的双目瞪得又园又大,心中的气消了一半,把收在身后的右手伸出来,摊开,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金蝉。 青年愕然,跺脚道:“你藏到哪里去了,再不还我,把你的脸也打扁。” 风亦飞见他横蛮霸道,又不估量自己的能力,心中好笑,这时四周开始聚了些看热闹的人,心中有些许不安,禁不住想起风大娘的脸孔和身上任务,那还敢惹事,伸手指了指头顶的发髻,淡然道:“藏在这里。” 青年眼光从风亦飞英俊的脸容转到他头上,除了乌黑发亮的健康头发外,什么也没有。 风亦飞施施然扭身离去。他宽阔的肩膀特别使人印象深刻。 青年刚要追上,忽有所觉,一摸头上,原来金蝉插进了顶上的发髻内,只是不知风亦飞何时施了手脚,脸色倏地气得发白,一咬牙,向早走得远了的风亦飞追去。有仇不报,岂是君子。 “病除轩”的金漆大招牌横匾,横伸街外,气势迫人。 风亦飞犹豫了好一会,摸了摸背后的药箩,才大步走进药材铺内。 一个五十来岁,长着羊须的老者,站在柜台后“劈劈啪啪”打着算盘。 另一个学徒模样的小子,坐在一角里,聚精会神地切着玉桂,刺鼻的玉桂香味弥漫铺内,眼尾斜斜射了风亦飞一眼,又转回工作上。 风亦飞干咳一声,那老者抬起头来,以询问的眼光望向他。 风办飞尽量客气地问道:“请问陈老板在不在?” 老者将他由头看至脚,冷冷道:“小哥有何贵于。”却没有答他自己究竟是否陈老板。 风亦飞呐呐道:“我……我是娘亲叫我来交药的,噢!我娘是风大娘。” 老者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两眼,淡淡道:“药呢?” 风亦飞给他的冷眼看得很不舒服,手忙脚乱把药箩解下来,放在柜台上,待要说话,眼角人影一闪,末及反应,柜台上的竹箩给人劈手夺去。他若非分了神,谁也休想在他眼前强施横夺。 风亦飞怒喝—声,恰好看到刚才那眉清目秀的青年的背影,闪进了铺后,他来不及看陈老板的反应,闪电追去。 药铺的后面是货仓,堆满药材,那青年的背影刚从后门闪出去。 风亦飞心中一笑,加速追去,他在山野中时常追捕野狼野猪,追个把人怎放在他眼里。 门外是一条短短的横巷,两边都是高墙,人影全无。 换了是第二个人,一定慌惶失措,风亦飞却另有绝招,仰起头,鼻子大力索了几下,便往右方追去。心中却奇怪起来,这青年身上似乎有股幽清的香气,就像村中慕老师的女儿慕青思一样,这时不暇多想,取回药箩要紧,否则如何向风大娘交代。 几步走出横巷,屋宇纵横交错,处处窄巷横街,令人兴起歧路亡羊的感概,风亦飞自有他的独门追“兽”方法,伏向地上,耳朵紧贴地上。 在远近的足音里,一阵轻盈的急促的步声,在东南方远去。 风亦飞微微一笑,猛虎般弹了起来,向左方追去,一边走,一边审度地形,左穿右插,跳离伏低,转过了一条横街后,忽地凝立不动,守在另一条窄巷的尽头处。 不一会脚步声传来,那青年手捧药箩,一脸兴奋,由另一端扑入巷中,还不断回头张望,—时看不见在前面把关的风亦飞。 风亦飞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笑道:“朋友!玩够了没有!” 青年愕然止步,望着出现眼前的风亦飞,目瞪口呆,张大了口,一时发不出声来。 风亦飞大步向他走去,青年才省起逃命要紧,发出一下女子般的尖叫,掉头没命逃去。 风亦飞心想若被你这样也逃得掉,我风某可以在猎人榜上除名了,身影一动,已追到青年身后丈余处。 青年听到身后风声迫近,冲出横巷,横越大街,往对面奔去。 风亦飞正要发力追上,一声惊叫夹杂着马嘶蹄声里,在左方街心处响起。 一匹骏马跃起前蹄,仰首嘶叫,一对前足在空中乱踢,一个老妇人跌倒马前,身旁倒翻了两大箩莱蔬。 眼看马蹄再落下时便要踏在老妇身上,这一下即管要不了她的命,最少也会令她残废。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风亦飞哪还顾得追人,长啸一声,一个筋斗打了开去,直往两丈余外倒地的老妇扑去。 眼看骏马前身骤起骤落,马蹄要踏中老妇的当儿,风亦飞飞身撞在马儿的头颈处,硬硬将骏马撞得移开了三尺。 骏马嘶叫连连,马蹄踏在地上,又再一个虎跳,从老妇旁冲了开去,险险把马上大汉抛了下来。 风亦飞扶起老妇,叫道:“老婆婆!没有事吧!” 老妇望向他身后,眼中射出恐惧的神色,低声道:“快走!”连地上的蔬菜也不敢收拾,径自去了,留下他一人立在街心。 风亦飞转头—看,几个如狼似虎、身穿紫衣、全副武装的大汉,目射凶光,向着他走来刚才那大汉勒定了骏马后,也跳下马来,—面怒容,回转头向他走来。 风亦飞不忘药萝,望往青年消失的方向,见到街旁聚满了看热闹的人,那青年站在人堆后,伸头看热闹,自己便是那热闹,不禁啼笑皆非。 “小子!找死吗?”一名大汉气势汹汹向他喝道。 先前那骑士笔直向他走来,脸色阴沉,狠狠道:“竞敢冒犯我们皇府的人,小子你有多少条命?” 风亦飞冷静地溜目四顾,街的两旁密麻麻站满了人。 街上却空无一人,只有那十多名大汉,看情景是欢迎什么人物的到来,而这些恶人只是开路的先头部队。 这时不暇多想,风亦飞已陷进十多名大汉的重围里。 风亦飞淡淡道:“不管你们是什么人,看到不平的事我便要管。” 大汉们怒喝起来,其中一人抢了出来,一拳朝他胸臆处猛击过来。 风亦飞闷哼一声,侧身让过,正要还击,脑后劲风袭来,知道有人要以双拳合撞他双耳,要真让他击中,以后也休想听到空山中的鸟语兽鸣,可见对方之卑鄙毒辣,欺压良民。 风亦飞一弓身,对方立时击空,跟着向后急退,一下子以背撞人对方怀里,身后偷袭的大汉骤不及防,掺哼—声,向后踉跄急退。 风亦飞正是要他这样,随着他一齐向后急退,跟着一个倒翻,双脚一踏对方肩膊,凌空越过身后大汉,在空中再一个翻腾,出了重围之外,他的方法原始简单,灵若猿猴,大汉们措手不及,一时间有力难施。 大汉们给惹起真怒,亮出兵器,发一声喊,一齐向他追来。 风亦飞倏地站定,一把抽出今早刚从铁隐处得来的长剑,在阳光下.剑身闪烁生辉。 当先带头的大汉手持长刀,狞笑一声,道:“小子!你真的活得不耐烦了。”手—动,刀光—闪,当头分中向他劈来。 风亦飞心中奇怪,这些大汉分明深谙武技,为何身手却这般迟缓笨掘。自己虽从未拜师学技,仍能—眼看出他们不动还好,一动便破绽百出,例如眼前这大汉虽是气势汹汹,但力道分布不均,集中到手上,致使脚步虚浮,而且落刀的速度一下子去尽,未能留有余力,一旦被人破去,便不再有变化的余力,远不如和自己终日嬉戏的猿猴们那般灵活变化,鬼神难测。 这些念头闪电间从心中掠过,他的长剑斜斜直挑上“叮”一声脆响,长剑削上猛劈下来大刀的中段处。 大刀分中而断,断去的—截打着转飞上半空中。 大汉踉跄后退,脸色煞白。 风亦飞呆呆看着手中精芒烁动的长剑,呆在当场,忘记了乘胜追击。 其他的大汉收住脚步,神色凝重起来,一时间不敢冒进,成为对路的局面。 “叮!” 断去的刀尖落到地上。 一名四十来岁、身穿劲装的汉子排开众人,踏人圈子里,此人面黄睛突,两鬃太阳穴高高鼓起,举手投足间,自具名家气象。 众大汉露出恭敬的神情,显然以此人马首是瞻。 汉子冷冷扫视了风亦飞数眼,傲然道:“本人追魂太岁杨武,现为当今皇帝之弟朱胜北麾下执事,不知小兄弟是何人门下,还望不吝赐告,以免伤了扬某和贵尊长的和气。 他其实一直在场,冷眼旁观,不屑出手,直到看见风亦飞身手不凡,偏又招数怪异,无法认出其家派,这时见到风亦飞神剑锋利,知其大有来历,才出面接下场面。他为人心高气傲,这样对—个小子说话,已是非常客气。佑计在江湖走动之人,一听他追捕太岁之名,那能不给足面子,何况他还把皇爷抬了出来。 哪知风亦飞除了在山林走动外,从未曾涉足江湖,管他什么太岁太月,不过见他说得客气,又想赶快抢回药箩.交货取银,回家覆命,应道:“还是这位大叔明理,伤了和气,大家也不好,我要走了。”转身欲去。 杨武面色一沉,以为这小于故意调佩他,阴恻恻地道:“不留下一点东西,便想走吗?没有那么容易。” 风亦飞愕然回头,摊开手坦白地道:“我连药箩也给人偷了,留下什么来?” 杨武勃然大怒,大步迫来,叱道:“那便留下你的小命。” 风亦飞见他向自己走来,自然有一般气势,不禁一步步向后退去,他未曾真正受过武技训练,对付一般人物,还可仗着眼明手快,力大身轻,这刻一和高手碰上,对方毫无破绽,立即不知所措起来。 街上看热闹的人,虽然不值皇府手下横行霸道,大为他担心,可是谁敢出言相劝,更别论出手助拳了。 杨武暴喝一声,倏地迫近三尺之内,双手使个虚招,下面无声无色踢起一脚,直取风亦飞下阴,毒辣阴险。 谁知风亦飞由小到大,都活在山林里,终日与猿猴嬉耍,比之猴子的灵活狡猾,杨武自是大有不如,风亦飞见对方上面攻来的一掌一拳,意有末尽,立时估出对方包藏祸心,果然由下一脚踢来,当下侧身横闪,同时一剑下削。 扬武冷笑一声,缩脚避过长剑,风亦飞一剑削空,待要收剑回刺,岂知杨武劝夫都下在拳脚方面,何等了得,右脚乍收倏弹,趁风亦飞收剑时,一脚踢正剑身。 一股大力从剑身传来,风亦飞虎口一震,长剑脱手而去,飞往空中。他虽是体力过人,如何比得上当代高手贯满内功的一脚。 风亦飞怒喝一声,打个倒翻,往飞上半空的长剑追去,这把剑此刻胜比心肝宝贝,什么生死比斗也给抛诸脑后,只求能把剑追回。 杨武冷笑一声,紧蹑其后,也往长剑追去,他见长剑锋利,起了争夺之心,想起皇爷朱胜北之子朱君宇,一向爱剑,若能献上此剑,也好讨主子欢心。 他后发先至,旋风般抢到风亦飞旁边,同时一肘向风亦飞撞去。 风亦飞终究经验全无,一心以为就像猴子嬉戏,双方在比拼快抢得长剑,仓猝间无奈一侧肩,硬捱了对方一肘,痛入心脾时,对方已越过了他,迎着从半空落下来的剑抢先奔去。 风亦飞惊痛交集,咬紧牙根,拼命追去。 扬武见他仍能负痛追来,心中的惊骇不下于他,原来他这肘撞用上了七成独门秘功,只要撞上对方身体任何一个部分,秘功立时侵入对方经脉,伤其腑脏,那知内力才传入对方体内,立时惹起风亦飞体内生出一种奇异的抗力,化去了大部分入侵的秘劝,怎不教他大感奇怪,杀机顿起,不过这时抢剑要紧,迟些再和他算账,一下提气,全力展开身法,闪电般冲前,把风亦飞抛至半丈外的距离,一伸手,往掉下来的长剑抓去。 风亦飞眼看到要落在杨武之手,怒啸起来,死命加速赶来,也不估量是否对方敌手杨武眼看得手,眼前一花,一个人影流星般从观看热闹的人丛中闪出,长剑落到他手里。 杨武狂喝一声,抓指曲起,贯满真力,发出嗤嗤劲气,向对方面门抓去,右手同时劈向对方持剑的手,他狂怒之下,全力出手。 抢剑者身体奇异地扭动了几下,杨武的功势完全落了空,跟着对方三掌拍来,似是平平无奇,杨武却感到无论怎样闪也躲不了,无可奈何下一掌迎上。 “啪”一下清音。 杨武一连向后退出了六七步,气血翻腾,虽未受伤,一时间却不敢开口说话,暗自调息,心中的震骇远胜实质的激荡,知道遇上当代的特级高人。 夺剑者一手持剑,一手负于身后,此君身量极高,有若一座祟山般耸立街心,最令人触目的是满头白发,面容瞧来却只属中年,灰布麻衣,神情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高挺鼻梁上一对虎目神光闪闪,全神察看高举在手的长剑,缓缓转动剑体,像在看着位阔别多年的老朋友,口中喃喃道:“好剑!好剑!唉!还是差了一点儿,但已是好剑。” 这时轮到风亦飞赶至,一把向他持剑手腕抓去,叫道:“给我!” 夺剑者身一侧,不知如何来到风亦飞身后,姿势无改,眼光仍在欣赏手中夺来的剑。 风亦飞回过身来,再伸手抓剑,夺剑者脚步轻移,每一次都闪到风亦飞手足不及的死角位置。 大汉们冲了过来,把两人圈在当中。 夺剑者视若无睹,眼光依然定在剑身上,口中淡然自若地道:“小兄弟,我只是借剑一看,看完还你。” 风亦飞绝非莽撞之徒,知道遇上高人,停了下来,伸手道:“那你看饱了没有,快些还我。” 想来今天也算倒霉,先是给人抢去药箩,目下又剑落人手,回家时真要二哥风亦乐纷他占上一课眼前运程。 夺剑者边赏剑边道:“就算我把剑交还你,恐怕你也无能带走。” 风亦飞一看杨武,调息完毕,向着他们走来,答道:“这你不用管,快把剑还我。” 夺剑者长笑一声,反转长剑,把剑柄伸向风亦飞,道:“我一生人走遍江湖,从不夺人所好,不过可以和你作个交易,只要告诉我铸造此剑之人在哪里,可保证你安全离去。” 风亦飞心中一懔道:“我虽从未行走江湖,却不会出卖朋友。” 夺剑者双目精芒闪现,首次正眼望向风亦飞,深深一望后道:“好!拿剑侠去吧。” 风亦飞讶道:“你仍肯还剑给我。” 杨武见他二人对答自如,活像他们全是死人,一咬牙,便要出手,忽地省起江湖上一个人来,全身一震,疆在当场,众大汉见头子默守一旁,岂敢出手,一时间陷于进退不得的尴尬境地。 夺剑者笑道:“拿去吧,我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风亦飞大喜过望,一把接过长剑,珍而重之插回鞘内。 夺剑者看了他的原始剑鞘一眼,摇头失笑,大摇大摆转身离去,双手负于背后,边行边道:“小子!跟着我吧。” 大汉们慑于他的威势,兼之带头的杨武毫无表示,唯有退开一旁。 风亦飞知道他要仗义护送,又高兴又感激,连忙紧随其后。 两人一先一后,眼看步出重围。 “宋别离。” 一把深沉冰冷的声音,从街的另一端传来,声音虽不高亢,却震得在场每一个人耳鼓发麻,心血沸腾,难受非常。 夺剑者蓦地凝立不动,脸色徽变,一改先前的潇洒从容。 风亦飞没有夺剑者的镇定功夫,跳转身来,恰好围在身后的大汉们往两旁退开,裂出一个缺口,看到四丈外另一批身穿皇府紫衣袍的大汉,簇拥着一顶金碧辉煌的大轿,由八名大汉抬着向他们走来。 声音来自轿内。 “蓬”一声闷响,轿顶爆破开来,木屑板块喷上半天高,弹往四方八面.一团白云破顶而上,直升往离轿顶两丈离处,还未看清楚是人是物,已横过四丈的空间,来到风亦飞前的上空。 一时间众人目定口呆。 风亦飞身后的夺剑者冷哼一声,大鸟般腾身而起,直往飞来的自云迎击,瞬眼间撞在一起。 “轰!” 闷雷般的声音响彻全场,空气中鼓荡着奇异的气流。 空中的夺剑者和白云乍合又分,向相反方向离开。 夺剑者跃回风亦飞身后,满头白发无风而动,神态威武万状,大异先前的郁郁寡欢神态落寞。 白云跃回四丈外的轿前,距离虽远,却和夺剑者同时落地。 这时轿破弹出的木屑碎片,才洒落地上,在寂静的大街上,发出雨点般的声音。 白云落在地上,化作一个瘦高的白衣老者,鬓发乌黑发亮,面容却清白干净,不见一丝皱纹,容貌奇伟,只是高耸的鼻梁弯钩如鹰,高额深目,予人一种冷酷无情的感觉。 同一时间风亦飞感到身后的夺剑者深呼吸一口气,退后了小半步。 白衣老者虽在四丈之遥,冷厉的目光射至,像是在咫尺外望过来。 老者仰天长笑,笑声一收,立时面寒如冰,冷冷道:“想不到今次刚离道山,便遇上故人,宋别离你还未死,我定要破戒痛饮三杯。” 夺剑者宋别离闷哼一声,道:“我宋别离怎能比你‘万恶魔尊’先行一步,要死也要找你一同上道。不过你奸淫掳掠,无所不为,何戒之有。” 万恶魔尊怒哼一声,道:“闲话休提,速速定下地点时间,让我欧阳逆天了却心愿。” 宋别离仰天一笑道:“这也好,你我间事始终要解决。明天卯时,我在城南‘观潮亭’恭候大驾。”又再一阵长笑,负起双手,大步离去,走时向风亦飞使个要他跟随的眼色。 风亦飞叫一声等我,跟着去了。 两人一先一后,直至走出城门口,宋别离才停下来,背着他道:“小兄弟你我到此为止,不过日后可要小心点,这些人本已势力足可威慑当今朝廷,现在加上欧阳逆天,江湖上也没有什么人可以惹得起他们。可避则避。” 风亦飞奇道:“你刚才不是想知道谁给我铸造这把剑吗?” 宋别离转过身来,落寞地道:“宋某从不强人所难,你不想说,便不用说了。” 风亦飞道:“我不但告诉你,还要带你去找他。” 宋别离道:“你不怕出卖了朋友吗?” 风亦飞昂然道:“刚才我不知你是当代大侠,还请恕罪。”语气慷慨激昂,倒有三分江湖豪气。 宋别离仰天一晒道:“什么当代大侠,白道黑道,还不都是那些人。”一望天色道:“好,让我赌一赌机缘,看宋某是否命不该绝,不过现在先找个地方,好好吃上一顿。” 这番话听得风亦飞糊里糊涂,不过对吃上一顿却大有同感,骨嘟吞下口中涎沫,兴奋带头行去,叫道:“让我带你去萧大叔的长醉居,他煮的生面,远近驰名。包保回味无穷。” 两人穿径过山,走了个多时辰后,来到一座路边孤伶伶的食铺,里面摆了十来张桌子,铺门的横匾上,写着“长醉居”三个大字,龙走蛇游,笔法爽健有力。 夕阳西下,店内空无一人。 风亦飞熟门熟路,带头走进店内,高叫道:“萧老头,客人来了,你在那里?”回头一看,宋别离抬头望着那写着“长醉居”三字的横匾,脸上划过一丝讶异的神色。 风亦飞拉椅抹台,招呼这时才走进来的宋别离坐下,又嚷道:“萧老头!萧老头!有人来了。” 几声于咳在铺后响起,一个老迈的声音沙哑叫道:“小飞你终日大惊小怪,每次来都是捡我睡大觉的时间,罚你下次摘三百斤龙尾根我浸酒。”一个小老头模样的人弓着身走出来,左手不断捶着腰脊处,一副行将就木的行藏,看也不看两人一眼,径自走到店前煮食的火炉旁,也不问人家吃什么,只管生火堡水。 宋别离眼睛一亮,却不言语。 风亦飞一见老人,跳了起来,道:“让我帮你。”走过去拿起放在一旁的柴枝,掷进炉里,一边道:“今次我请客,你最紧要弄两碗最好的生面绘我们。” 萧老头两眼一翻,斜斜瞄他一眼,怪声怪气道:“请客?钱从何来?” 风亦飞脸色一红,回头看了宋别离一田,幸而后者似乎毫无所觉,凝视着远山万道斜阳,不知在想什么,连忙压低声音,道:“下次再计数好吗?我一定绘你弄几斤龙尾根来。” 萧老头一边烧水,却不放过他道:“哈!你以前的龙尾根都是免费的,什么现在变得值钱起来。” 风亦飞有点手足无措,幸好萧老头将一壶酒塞在他手里道:“拿去招呼你的朋友吧。” 风亦飞如奉圣旨,另外取了杯,把酒拿到宋别离前,满满为他勘了一杯,宋别离毫不客气,连尽三杯,才发觉风亦飞酒不沾唇,只是用崇敬的眼光看着他,用心侍候,奇道:“你不喝吗?” 风亦飞抬头道:“我从不喝酒。” 萧老头正在弄面,闻言笑道:“他不怕娘亲骂吗,喝酒?给个天他做胆也不敢。” 风亦飞气得回头瞪了他一眼,又发作不出,他绝不想宋别离把他看低了,不懂喝酒的算那一门子的英雄好汉。 宋别离的神情很奇怪,眼光紧跟着萧老头的每一个动作,任何细节也不肯放过。 萧老头端了两碗香气腾升的面过来,看到宋别离盯着他端面的双手,脸上现出一道难以觉察的惊异。 宋别离淡淡望了萧老头一眼道:“老板高姓大名。” 萧老头转头走了开去,道:“山野村夫,何足挂齿,这碗面能否果腹,才是要紧。”跟着唱了起来道:“世间事,何必说,说得清,又如何。”居然有板有眼,唱罢坐到一角,取了支精铁打造的烟枪,呼噜呼噜地吞云吐雾起来。 宋别离再饮一杯,肃容道:“山林中每多卧虎藏龙,想不到我宋别离一生闯南走北,到今天才知此言非虚。” 萧老头听到宋别离之名,身躯微微一震,瞬即恢复,冷冷洒道:“什么龙龙虎虎,这里什么也没有,除了一条魔豹。”深吸了两口烟,干笑几声道:“就算以前是虎是龙,现在也变成卧蛇伏犬,动物会变,人也会变,时代更是在车轮般转动不停。唉!人老了,不中用啦,什么也懒了。”
第二章 道消魔长
欧阳逆天卓立亭外,眼中神光闪闪,向悠然坐在亭内石凳上的宋别离道:“宋兄真是信人。” 宋别离望往天上晨早的天色,道:“宋某一生里几曾干过背信弃诺之事。” 欧阳逆天仰首长笑,宿鸟惊飞,山林震动,沉声道:“少说废话。”眼光在他身上转了—转道:“奇怪!宋兄之‘悲天剑’从不离身,可是今番两次见脸,总不见宋兄之剑,难道竟是由有人无,弃剑不用。” 宋别离知道欧阳逆天虽是为人高傲,却绝非粗心大意之人,这样说乃一试他的虚实,他为人光明磊落,即管是仇家,也不想欺骗对方,坦然道:“欧阳教主好说了,宋某之悲天剑随身四十年,助我转战天下,三个月前与‘大力鬼王’白芒的决斗中,为其以两截棍生生绞断,不过,宋某的断剑亦刺进了他的胸膛内,断我剑者,理遭此报。” 欧阳逆天道:“可惜可惜,宋兄‘悲天剑法’名动江湖,当年欧阳某便曾受一剑之恩,没齿难忘,今日若不能讨教,确是遗憾,不如另订约期,待宋兄求得名剑,再作一战。。 宋别离心中一凛,这魔君当年性情暴躁,动辄杀人,今番再见,胸襟眼光大胜从前,令人惊异,想了想道:“今次宋某特来此地,正是听说有兵甲派铸剑高人隐居于此,可是有缘相见,却无得剑之缘,令人惋借,若非好剑,不如不用,当日断剑之后,宋某沉剑大海,立下誓言,若非与‘悲天剑’相符的宝剑,绝不再用,唉,名剑难求,你我一战,势在必行,动手吧。” 欧阳逆天仰首一阵长笑,发须一齐竖动,全身衣接却紧贴身上,两眼射出凌厉光芒,深深望进对方眼内,形相威武。 宋别离吸一口气,苦修多年的真气刹那间走遍身内的奇经八脉,欧阳逆天连指头也没有移动,可是已发出一股强大有若实质的杀气,将他笼罩在内,现在即管逃也逃不掉,因为只要一动,气机牵引下,欧阳逆天立时生出感应,对他施以雷霆万钧的杀着。 两人陷入至死方休的局面。 宋别离全身颤动起来,衣衫拂拂飘扬,腊腊有声,跟着脚步缓缓移动起来,绕着欧阳逆天打起转来。 欧阳逆天双目低垂,眼观鼻,鼻观心,静立不动。 —动一静,对比强烈。 宋别离有苦自己知,他是在气势对峙上落了下风,故惟有以动作来消解对方利比锋刃的精神和杀气。 假若欧阳逆天从此站立不动,他便要一直这样打动,至筋疲力竭而亡。 当宋别离转至第七个圈,来到欧阳逆天背后时,欧阳逆天动了。 他先向前跨出半步,身形微侧向左方,脸却向右方别转过来。 宋别离向后退了一步,摆开架势,左手鹤嘴离举,右手平放胸前,欧阳逆天这下动作虽只是一点点,却包含了生生不息的奥妙杀着,将身后方圆十丈内的范围包容在他的攻势里。 宋别离长啸一声,抢先出手,欧阳逆天的气势有增无减,若任由他蓄至圆满时,不用动手他宋别离便要认输投降,多年不见,这魔君已成为宇内最可怕的高手。 欧阳逆天闷哼一声,一闪身,鬼魁般来到宋别离身后。 宋别离不慌不忙,转身一拳向对方击去。 欧阳逆天“臆”了一声,脸上泛起凝重的神色,原来宋别离这拳击出,登时生出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惨列味道。 欧阳逆天何等精明,一见宋别离的“拳意”,知道对方有了以身殉战的决心,大凡像宋别离这个级数的高手,一旦以性命相博,威力将以倍数增强。 欧阳逆天一面招架,一面向后退开去,同时大笑道:”估不到宋兄的拳脚功夫,一点不逊与手中长剑,不知宋兄是否早有传人,若让这绝学失传于世,实在可惜。” 宋别离愕了一愕,想起昨日遇到的风亦飞,正是个好的人选。 悲天剑法是他在山中苦思十年所创成的,这数十年来奔波各地,的确没有时间找个合适的传人,假设今日自己战死于此,这套旷世剑法将会湮没无闻,想到这里,拼死之心,减弱大半。 欧阳逆天奸计得逞,发出一声震耳长笑,右手化作漫天爪影,水银泻地般攻来,另一只左手却无声无息的平劈过去,这是极度怪异的事,他的左手迅若狂风舞落叶,另一只手却缓慢而沉稳,活象两只手分属两个完全不同风格的人,可又偏偏由一个人使出来,使人感到非常不自然和难受。 宋别离狂叫一声,冲入漫天爪影,手指合聚成锋,以掌作剑,使出“悲天剑法”十大杀招第一式“洞穿乾坤”,向欧阳逆天的左手刺去。 欧阳逆天轰然叫好,要知宋别离拼着受他右抓之击,却全力向他真正含有杀着的左手攻来,是宋别离高明处,因为宋别离气势已弱,败势一成,无有翻身之机,这一下死里求生,是唯一围魏救赵的方法。 欧阳逆天沉哼一声,收回右手,将功力集聚左手,化掌为拳,直向宋别离聚指成锋的锋尖击去。 “砰”一声清响,就象两人以兵器相击一样,这一击虽只一触,却是全身功力所聚,抵得平常高手百招以上,是精气神和心理策略的全面交锋。 人影乍合倏分。 欧阳逆天退开寻丈,全身阵青阵红,独门“逆天不败神功”不断运行。 宋别离向后疾退,一连十多步,来至丈许远时,停了下来,微微气喘,血气翻腾。心下更是骇然,这一下试出了欧阳逆天比他原先佑计有更大的进步,只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自己这些年来戒绝六欲,专心练武,岂知比起他来至少要低了一筹。要知宋别离是宇内罕有身负先天真气奇功的白道高手,假若连他也不是欧阳逆天对手,便是白道当灾的时间了。 两人遥遥相对。 欧阳逆天摇首叹道:“宋兄这般高明,身负不世绝学,若是这样埋骨荒山,的确可借,著宋兄能立下誓言,答应以后无论直接或间接,均不干涉本人之事,可以放你一马,意下何如?”他并非是这样好相与,只是见宋别离武功大进,足可与已有一拼之力,于是故作言语,只要宋别离一答应,气势立时减弱,他便可以乘机出手,在对方悔恨交集中,杀死对方。即管对方拒绝,也会向着这今方向想一想,生出求生之念,亦一样可大刹对方以死殉道的勇气,此人心肠之毒,举世无匹。 宋别离仰天大笑道:“缚手缚脚,生不如死,欧阳兄小心了。” 天地色变。 两人运聚劝力,作最后一击。 “嗨!剑拿到了。” 狂叫从山下响起,一个人影往这处奔来。 欧阳逆天和宋别离两人一动不动,连眼睛也不眨一下.这一刻谁敢分心。 来人奔行甚速,原来是风亦飞,手中握着把闪闪生光的长剑。 他笔直向宋别离奔去,到了宋别离十多尺处,忽地惨叫一声,一连向后退了三步,啮呼坐在地上,面色青白。 欧阳逆天冷冷一笑,将手收到背后,道:“有人给你送剑来了。”他虽是脸无表情,却是心中暗喜,适才两人陷于对峙局面,他虽然胜面居多,但这种交手毫无转折余地,恐亦难免负伤,这种先天真气造成的伤势,将使他费上一大段时间才能复原。第二,宋别离初得新剑,必会因未能掌握剑性,发挥不出原有剑法的威力,致功夫大打折扣。 第三就是宋别离一剑在手,信心大增,同时也生出求生之念。 第四,他的逆天不败神功不畏刀剑,只惧怕先天真气那类奇功,对方用剑,他反而大有好处。所以让宋别离暂时抽身,正是祸心包藏。 宋别离来到坐倒地上的风亦飞旁,拿起他的手,三根手指搭在他手腕的寸关尺处,脸上现出奇怪的神色。 风亦飞递起长剑,喘着气道:“拿到了。” 宋别离何等胸襟,看也不看这把有关生死的宝剑,向风亦飞道:“你的身体内有一种极为奇怪的真气,潜藏不,动,一遇外力,便窜了出来,否则你刚才撞上我们布下的气墙,早巳七孔流血而亡。”跟着两眉一蹙,道:“不过,这股气完全不受控制,若任它窜流过心脉,轻则八脉错乱,重则立时身死,为什么不早两天遇上我,可惜呀可借。” 风亦飞茫然把剑递给他,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身体一向很好。” 宋别离长笑而起,接过长剑,举在中空,全神贯注在剑体上。 欧阳逆天双目一闪,眼光越过三丈多的空间,忽地叹道:“好剑!好剑!想不到世间仍有如此宝物,不过要来对付我,仍有未足。” 宋别离口中发出低吟,由细转大,直至长鸣高啸,声震山谷,内中无限欢愉,失剑得剑,其中悲喜,唯饮者自知。 风亦飞站起身来,眼中射出激动的神色,宋别离将是他一生中最崇敬的人,他愿为他做任何事。 宋别离一振手中长剑,寒芒暴射,天地陷进森严肃杀中。 风亦飞吃过苦头,忙向后退开。 欧阳逆天脸上闪过惊异的神色,宋别离手中长剑发出的剑气,犹胜他当年使用的悲天刃,不过,杀气却不及刚才,显然他佑计不错,宋别离已生起求生之念,贪生怕死,人之常情。岂知宋别离非是为自己之命着想,而是希望性命得保,助风亦飞渡过难关。欧阳逆天老谋深算,也算不到这里,因为他自己并非这种悲天悯人的侠士。 宋别离身子微微弓前,阵阵强大凌厉的剑气,向欧阳逆天迫去。 欧阳逆天那会让他蓄满势子,狂笑一声,左右手化作满天掌影,向宋别离卷去。 风亦飞呆在一旁,目瞪口呆,宋别离手中幻出万千剑影,把欧阳逆天包裹在内,一时那知谁胜谁负,刹那间两人交手巳近百招。 就像还未开始一样,剑光掌影全部散消,剩下两人遥遥对立。 欧阳逆天忽地向前踉跄半步,脸上掠过一丝灰白,淡淡道:“剑好,人更好。”一提右手,只见从铁隐处偷来的剑,给他拿在手中。 风亦飞连欧阳逆天何时夺去长剑也弄不清楚。 宋别离微徽一笑,若无其事地道:“人死如灯灭,此剑既蒙欧阳兄看在眼内,便请拿去,只希望能放这小兄弟一马。”原来他知道欧阳逆天为人毒辣阴险,风亦飞目睹他受伤,可能被杀灭口。 欧阳逆天向宋别离弓身一礼,正容道:“如此一言为定.这一拜是谢你当年一剑,使我抛开世间一切物欲,戮力潜修,致有今日成就,通向魔界极蜂。”说完掉头面去,山风拂袖,似欲乘风飘去。 风亦飞扑上前去,兴奋地叫道:“他走了!他走了!你打走了他。” 宋别离眼神一黯,嘴角牵出一丝苦笑道:“我五脏六腑全被震碎,大罗金仙也救不回。” 血丝忽地从眼耳口鼻渗出来。 风亦飞大骇,刚好扶着他跌下来的身子。 宋别离嘴唇颤动,似是有话要说。 风亦飞凑上头去,只听宋别离道;“记着,是天灵穴。” 头一侧,一代大侠,终于与世长辞。 萧长醉一只脚踏着椅子,另一只脚悠闲地摇摇晃晃,嘴上吸着手中的长烟秆。 一个人脚步浮浮地冲进居内,连续撞翻了好几张椅子.最后捡了墙角的椅子坐下来,呆头呆脑,双目通红,眼皮浮肿,悲愤交集,萧长醉吓了一跳,眯着眼走过来道:“乖乖不得了,平日给人割一刀眉头也不皱一下的小飞,竟然弄至如斯田地。” 风亦飞垂头:“他死了,给人杀死了。” 萧长醉吓了一跳道:“谁死了?” 风亦飞把脸埋在手掌里,两肩抽搐硬咽道:“宋别离大侠给那恶魔杀了,我亲手把他埋葬的。” 萧长醉脸色一变,脱口道:“以他的武功,谁能杀死他?” 风亦飞沉没在悲伤里,一时没有留心到他为何知道宋别离的高明,应道:“那魔君叫欧阳逆天!” 萧长醉失声叫道:“是他?他还未死吗?” 风亦飞终于注意到他的异样,奇道:“萧老头,你不是说从未涉足江湖吗?为何又知道欧阳逆天是谁?” 萧长醉干笑几声,含糊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不在江湖,亦不是身不由己吗?我这长醉居人来人往。耳朵又不是塞着,总会听到点东西吧。”讽刺的是现时诺大的居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风亦飞霍地站起来,脸上现出坚决的表情。 萧长醉奇怪地问道:“干什么?” 风亦飞断然道:“找欧阳逆天算账。” 萧长醉故作不解地道:“为什么?” 风亦飞道:“他杀了……杀了我的朋友。” 萧长醉一把按他坐下道:“一日人江湖,便避不了枪头刀嘴的生活,今日你杀我,明天我杀你,何时方休。来!这么有志气去送死,让我敬你三杯酒。”满满为他斟了一杯。 风亦飞迟疑道:“我不懂喝呀……” 萧长醉晒道:“送死也送了,何况喝杯酒。”强要他喝一杯。 一股火辣箭矢般射人喉咙去,风亦飞头脑昏沉起来,不断喝着萧长醉递来的液体,开始时还是难以下咽,后来则变成甘甜清美,喝到第五杯时,忽然一股热气由尾脊处升了上来,由脊骨直冲后脑的玉枕关,风亦飞剧痛下狂喊一声,昏迷过去。 萧长醉以为他不胜酒力,摇头道:“想不到这样牛般精壮的人,四杯就昏了过去。”跟着露出沉思的表情。眼中射出了恐惧的神色喃喃道:“那恶魔又再出世了,宋别离被誉为正道第一高手,也死在他手上,还有谁能制他。” 川南府。 皇爷朱胜北皇府的大堂内。 二个不怒而威、身树雄伟、气源非凡、年约五十来岁身穿锦抱的男子,暗自沉吟。 日前在街上跟风亦飞动手的“追魂太岁”杨武和另一个虎背熊腰、骨格粗豪的大汉,待立一旁,态度恭谨。 杨武恭身道:“皇爷,未时了,欧阳宗主早应回来了。” 语气中带有几成幸灾乐祸,要知他和身边另一位高手戴虎一向以来在皇府中排行最高,地位尊崇,可是欧阳逆天一来。立时把他们两人比了下去,怎不教他们气愤。 戴虎冷笑道:“悲天剑宋别离被白道推崇为中原第一人。岂是好与,欧阳逆天多年前曾饮恨他剑下,七杀教烟消云散。我看今次他能幸以身退,便上上大吉了。 ”他和杨武站在同一阵线,都希望欧阳逆天受辱而回。 皇爷朱胜北于咳一声,微笑道:“欧阳宗主今战必胜无疑……” 他还想说下去,欧阳逆天的声音在大堂外响起,语气平和地道:“欧阳某不负皇爷厚望,宋别离由今天开始,除名武林。” 未胜北仰天长笑,连说几声好,然后道:“本皇早知宗主定是旗开得胜,所以今晚各下酒宴招待,顺便为宗主洗尘。” 欧阳逆天淡然自若道:“多谢皇爷厚待,不过本人要先回房内,打坐调息,今晚自会准时赴会。” 朱胜北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道:“宗主请便。”像欧阳逆天这般高手,每日坐上一个半个时辰便足够,除非受了内伤,才要增加用功的时间。 杨武和戴虎互望一眼,同时有悟于心,假设欧阳逆天能毫无损伤干掉宋别离,那他们只好死了条心,可是现在却燃起希望之火。 风亦飞模糊间感到绘人背在肩上,在山路间额续而行,想叫,可是声音来到喉咙间,变成了困兽般的低吟。 一般蚀心链骨的火热,在他的丹田里不住窜动,有时往上钻,到了心房时停了下来,向四窜去,有时窜到丹田下的气海,无论一动一静,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 风亦飞双目紧闭,以坚强的意志,对抗着这股能销熔铁汉的火毒,他直觉知道只要他一松懈下来,死神便不放过他,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一回事,却记起了宋别离的说话,指出他体内有股奇怪的真气,若流过心脉,必死无疑。 时间一点一滴在庞大的痛苦中缓缓流动,徘徊在死亡边缘,风亦飞模糊间感到绘人从背上放了下来,几只温暖的手扶到身上。 一个似乎在遥远的地方响起的声音道:“早叫你们放心。三弟在树林间跑得比猴子还快,兼且皮厚肉祖,不要说魔豹拿他不着,拿着也倒了胃口。” 服着听到他母亲风大娘道:“亦乐,少说一句吧,在萧老板前失礼了,唉!这孩子不懂喝酒,偏要学人喝。萧老板,喝杯茶吧,这么远的路,亏你送他回来。” 大婶风玉莲的声音道:“快扶他人房歇歇,看他的表情像很辛苦。”一只柔软的手摸上他的额头,忽又缩回,风玉莲惊叫道:“嗅!这么烫手,唉!谁教你喝酒的。” 风玉莲一句无心之言,惹到萧长醉作贼心虚地道:“好事要人教,坏事却天成,好了!小老头也要走了。” 接着是一轮客气的对答。 风亦飞很想叫出声来,可是连动一动眼皮和手指的力量也没有,偏又没有昏迷过去,活受着痛苦的煎熬。 糊糊涂涂里给人放在床上,额头绪敷上冷水巾。 人声渐去,门关上。 周围寂静起来,只有屋外的虫鸣蝉唱。 风亦飞身体内绝不平静,火热的气流在身体内滔天巨狼般澎湃着,似要撕裂他的经脉,痛得他痉挛起来。 忽然间火热尖矛般直刺心房,风亦飞暗叫一声完了,昏迷过去,全身由火热转向冰冷。 天地间事物极必反,当火热阳气去至极尽时,会化成阴寒之气。阳气进速退速,阴气却是进缓退缓,比之阳气更是危险,风亦飞现在已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内。 这里风亦飞在死神的狞笑下挣扎,朱胜北皇爷府内却是灯火通明,塑歉不息。 主殿内正南和正北两今主客位坐了朱胜北和欧阳逆天,两旁的席位分别是当地主班的知府莫心言大人、川南府首富唐登荣、朱胜北的两名主将“追魂太岁”杨武和“夺命邪神”戴虎,以及另外几位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气氛热闹。 酒过三巡后,侍女川流般献上美食,众人放怀大嚼起来,只有欧阳逆天酒不沾唇,筷子不动。 朱胜北奇道:“欧阳宗主,莫非是食物不对,这里聘有从京城请来的第一名厨张妙手,你即管盼咐下来,只要不是龙肝风胆那一类传而未见的东西,保证可立刻弄到。” 欧阳逆天脸无表情地道:“皇爷费神了,这数十年来本人潜练武道,戒绝饮食之欲,每天只进鲜果数枚,便已足够。” 财主唐登荣奉承地笑道:“果然是当代高人,连饮食也是非同凡响,我们这些凡夫俗于若是这样,恐怕不要说数十年,就算数日也一命呜呼了。” 众人笑了起来。 “夺命邪神”戴虎忽地站了起来向朱胜北道:“皇爷,小人久闻欧阳宗主大名,今日有缘相见,怎能放过请益机会,还望恩准。” 朱胜北一皱眉,他何等精明,一看戴虎神情,知道新旧人间生出权力和地位的倾轧,刚要好言解围,欧阳逆天仰天长笑起来道:“好!好!后生可畏,想我欧阳逆天二十中前,江湖人闻风远避,今日毕竟不同了。” 戴虎抱拳道:“宗主言重了,晚辈蔬膀教益。”言语虽是客气,却带有明显挑战的味道,一提放在一旁的长枪,大步走到殿心。 朱胜北一来想看看这位千请万请弄回来的黑道霸主,究竟有何惊天艺业,另一方面也想他露上一手,镇住俯内高手,日后好齐心合力,并谋大业,肃容道:“欧阳宗主,这件事由你作主,不过还望点到即至,免伤和气。”说完向戴虎打了今眼色,表露出这只是场面话,要他不用介怀。 戴虎见皇爷鼓励,大为振奋,手中长矛幻出于道金光,大殿一时间杀气腾腾,寒光飘闪。 欧阳逆天微微一笑,不见任何动作,身影一闪,鬼蹬般离席而起,站在戴虎矛尖前三文许处。 众人屏息静气,紧张地等待。 坐在席上作旁观者的另一高手杨武,却是大吃一惊,他已是第二次目睹欧阳逆天出手,第一次在闹市中见他破开轿顶,突击宋别离,现在则是第二次,便每一次都看不清楚他的身法,试问连敌人怎样动作也看不真,还如何动手,不禁暗自庆幸站在场中的不是自己。 戴虎站在场中亦是一阵心寒,而且欧阳逆天虽在三丈之外,可是一对眼神罩定了自己,面自己则似乎没有一点动静——包括毛孔的颤动、呼气的强弱,能瞒过对方,有种赤裸裸的难受感觉。不过现在势成骑虎,怒吼一声,运集全身动力,宛如驰雷掣电般向欧阳逆天冲击。 朱胜北眉头大皱,这哪还是宴中较技,分明是以生命相搏。 其他人没有那种眼力,见到戴虎威武万状,忘情喝起采来。 戴虎的矛以精钢打制,长度只有六尺,比平常的矛要短一半,反而予人一种实用凌厉的杀伤感。瞬眼间,有力和稳定的脚步使他迫近至对手身前十尺处。 欧阳逆天凝立不动,忽地闭上双目,手负身后。 众人惊得叫了起来。 戴虎暴雷殷一声大喝,矛尖向对方胸前要害力挑过去。有若闪电。 眼看血肉飞溅。 欧阳逆天动了,一动,他已来到戴虎的左侧,铁矛刺空,戴虎眼前一花,失去对手影踪,刚要变招,铁矛纹风不动,原来枪尖给欧阳逆天的手抓着。 他的手晶莹通透,色白如雪,手指修长优美,就像一只来自魔界拥有异力的神手。 戴虎大掠失色,远力一抽,长矛应抽而脱,刚要连打,一般大力从矛上传来,戴虎双手有如触电,几乎松手弃矛,刚坚持过去,另一波力道从矛上传至,胸口如遭重击,支撑不住,一步一步向后退去,退了七步半,才化去力道,收住势子,胸口急起急伏,狼狈不堪,以他的身手,居然一个回合便吃了败仗。 朱胜北大喜站立,打圆场道:“两位令人大开眼界,请回席继续今晚的节目。 ”杨武虽是旁观者,脸色却不比戴虎好看,因为欧阳逆天刚才松开矛头后,竟然能将两股不同的真力留在矛身,待自己退回席内后,第一股内力才传到戴虎持柔的手上,令戴虎几乎铁柔堕地,跟着第二股力道,又令戴虎向后一连退了七步半,当场出丑。这种留下力道、延迟少许才分先后袭敌的劝夫,真是闻所末闻,登时襟若寒蝉。 岂知欧阳逆天本人也大不好受,他本以为第一股力道足可让戴虎当场弃矛,第二股力道要他退后八步,但戴虎矛既不脱手,又退后少了半步,知道宋别离刺中他天灵穴一剑,虽是皮破之伤,可是剑气已浸入穴内,破去了他至少五年的功力,可能还留下一些难以预测的后遗症,于是登时起了闭关之心。 戴虎僵在当场,脸上阵红阵白。 朱胜北怕他落不得台,向他道:“戴老师,让本皇敬你—杯。” 戴虎毅然向欧阳逆天弓身道:“宗主武功盖世!独步天下,戴虎拜服。” 朱胜北大喜道:“好!好!让我们连干三杯。” 戴虎回到席上,宴会继续进行。 欧阳逆天道:“皇爷,今早本人自悲天剑客宋别离处,得来一剑,想转赠皇爷。” 朱胜北笑道:“怎敢受!怎敢受!宗主有缘得到,还请自用,但既能人宗主法眼,必是非凡之物,则要一看究竟欧阳逆天淡淡道:“本人自习逆天神劝,早人无器胜有器之境,皇爷不要推辞。”伸手取出长剑。 自有人将长剑递上皇爷。 朱胜北看了一会,神情一动,向众人道:“这里有位铸剑大师,说到鉴别宝剑,舍他其谁,来人,请‘神仙手’宗丹先生。” 知府莫心言责怪道:“皇爷,这就你不是了,这样一位人物。怎不早请他共来一叙。” 朱胜北道:“莫大人有所不知了,这位宗丹先生技绝天下,却不喜热闹,终日躲在铸剑室内,谢绝一切应酬,若非论剑、本皇绝不敢劳他法驾。” 不一会—个人走人殿内。 来人身形高瘦,两颊深削,眼睛挺有神采,使人感到乃非凡之士,身上一袭长衫,颇有几分道骨仙风。 朱胜北道:“宗先生,今晚请大驾出来,是想凭你的一对锐目,鉴别一把宝剑的质素。” 宗丹淡淡一笑道:“四十年来,我见尽所谓著名宝剑,但真正当得上宝剑之名的,不出三把,世人每喜夸夸其谈,殊可笑也。” 朱胜北长笑道:“人来,将这剑拿给宗先生,看看这是否宗先生看得上眼的第四把剑。” 当即有人拿剑过去。 众人都大感兴趣,想知道宗丹如何品评。 欧阳逆天心中不大舒服,以他武林宗师的地位,说出来的话自是一言九鼎,这宗丹语带骄傲,一副不把他看在眼内的神气,使他不喜。不过他人极阴沉,表面上—点也看不出来。 宗丹接过长剑,仔细品评,他看的方法极端奇怪,举高放低,又不断用手指弹动剑身,发出—下—下的金属鸣声,清音余韵,非常好听。 众人紧盯着他,看他有何话说。 宗月脸上不露半点声色,忽地将剑平捧胸前,仰首望天。 众人正不知他所为何事,宗丹长叹一声,跟着又长笑起来,声音隐带气震,可知他也是高手一名。 宗丹仰首道:“师兄师兄,你终于找到了。此物隐带剑罡,非尔何人能成。” 这几句话没头没脑,众人都大惑不解。欧阳逆天却知他是识者,因为,若非此剑有罢气,宋别离也不能以先天真气催动来伤他。 朱胜北奇道:“宗先生是否有特别的发现?” 宗丹眼光连闪,射出热烈渴望的光采,大异于先前的冷漠,好一会几才平复下来,道:“皇爷,请恕宗某失陪。” 众人大为不满,杨武道:“宗先生未说出心中之言,怎可就此拂袖而去。” 宗丹道:“宗某认出此剑为谁所铸,可是其中牵涉到敝门一个历代相传的秘密,请杨兄放过小弟。” 欧阳逆天神情一动,道:“宗先生是否兵甲派的传人。” 宗丹首次露出注意的神情,向欧阳逆天洪手道:“敝派每代只传两人,所以名不显于江湖,宗主真是见闻广搏。” 欧阳逆天仰天长笑:“如此,这剑当为贵门另一位传人所铸,只不知比起阁下,铸术谁高谁低。” 宗丹脸上泛起骄傲的神色,冷然道:“此事只有留予公论。”服着向朱胜北道:“皇爷,请容宗某告退。” 众人望着他的背影,大不是味几,他欲语还休,说及这个以铸剑独步武林的门派,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而且,他始终没有直接说这把剑是好是坏。 朱胜北向侍从打个手势,轻声道:“请宗先生在书房等我,本皇宴后即来。” 说完脸上现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他想到了什么?
第三章 魔豹疑云
“砰!砰!砰!” 夜深入静。 震天动地的锣声在云上村村尾处爆响起来,不一会蔓延到每一个角落,整条村翻腾起来,睡梦中的人惊醒过来,无论老少男女,拿起放在身旁的刀叉矛箭,涌往锣鸣的方向,“魔豹!”“魔豹出现了!” 村人早有约定,每家备有铜锣,遇有魔豹来袭,立即鸣锣示警,守望相助,风亦飞同时醒转过来,心中—股热血涌起,竟然坐了起来,睁开眼睛,屋外火把熊熊,所有人都往村尾的方向走去;虽仍头前欲裂,可是能重新动弹,已是天大的喜悦,他不知这锣声来得合时,救回了他一条小命。只要知道方法,人体内的真气是可以用意志驾御的奇异气流,假设他一直昏迷下去,阴气愈盛,阳气愈退,便会无声无息地死去,这一阵锣声恰好唤醒了他的神志,而魔豹正是他刻骨铭心的事物,使他身体内阳气复回,抵销了阴寒之毒,做成一个暂时的平衡,故能坐起身来。 房外传来物件跌倒的声音,二哥风亦乐焦急叫道:“袖珍弩在哪里,在哪里?” 风亦莲叫道:“在那里嘛,看你急成那样子。噢!娘,你不要出去……” 风亦飞站起身来,一个踉跄又跌倒地上,心中叫道: “为什么你这畜牲偏要在这时间来?” 在火把闪动的光芒下,山野被照得火红一片,村民们持刀提矛,向着村尾的恶兽林涌去,若潮水涌往沙滩。 村尾住的除了铁隐外,另—家是何寡妇和三个儿子。 村民赶至时,鸡栏已被撞个稀烂,十多只鸡狼藉地陈尸地上、血迹一直往恶兽林而去。 众村民面面相嘘。 何寡妇站出来道:“我们正在睡觉,忽然栏内的鸡乱叫乱跳.出来就是这个样子了。” 村长李昆道:“有没有见到那条畜牲。” 何寡妇的大儿子道:“太快了,什么也看不到。” 以狞猎为生的祈大叔蹲在地上研究泥土上的足迹,沉声道:“看来不太像,不像豹的爪印,可能是野猪来觅食村长李昆凝重地道:“无论如何,也要举行祭豹的仪式,以往三年我们每年都祭豹,独是今年没有。” 惊惧的村民一齐点头称是。 次天早上。 风亦飞来到厅里,只有风大娘一人坐在椅上,不知在想什么。 风亦飞垂头道:“昨晚……” 风大娘摇首道:“昨晚怎睡得好,那畜牲一来,便有灾祸了。” 风亦飞其实只是想为自己昨晚饮醉的事说上几句好话,但风大娘被魔豹重临的威协所困,反而丢淡了他的事。 风亦飞暗叫侥幸,脚步往大门移去。 风大娘脸色—沉,喝道:“到哪里去,我还未……” 风亦飞脚步不停道:“娘,不要想这么多了,我要往城中收钱。” 风大娘叫之不及,气道:“这孩子,真是。” 风亦飞还未走到村中的伺堂,远远看到伺堂前的空地聚集了数百村民,一个大祭台搭了起来。台上有位身形修长的儒衣老者,五柳长须,自有一股出尘脱俗的气度,在台中读着祭文。 风亦飞喜叫道:“噢!慕老师回来了。” 风玉莲、风亦乐等杂在人群里看热闹,风亦乐旁立了个俏佳人,一见风亦飞,立时招他过去,巧笑倩兮,正是慕农的女儿慕青思。 两名青年见风亦飞走来,忙迎上道:“小飞,这几天滚到哪里去了。” 风亦飞见是村中的好友阿海和阿贵,走上道:“干什么?” 阿贵身材短小精悍,生性乐观,促狭道:“还不是见你失踪多日,以为你死了,所以祭上一祭。” 风亦飞气结,旋即明白:“哦!早应想到,是祭豹啊!” 他的脑筋还不太清醒,四肢疼痛,一时省不起昨晚的事。 阿海气鼓鼓地道:“照我说,应把搭祭台的精力省回,改去猎豹,唉,昨夜我们干足了一晚。” 阿贵人较细心,细看风亦飞的脸色,惊道:“小飞,你的脸为什么这样难看。” 阿海也叫了起来,事后聪明地道:“我早看出来了,最好让慕老师绘你看看。” 风亦飞道:“不!还有很多事干。” 阿桂道:“病向浅中医,你也不想明年今日我们祭豹般接你吧。” 风亦飞仍想抗议,绘两人一左一右架了起来。 这个病是看定了。 慕农把完风亦飞左手的脉搏,又探右手,如此反复几次,脸上现出了凝重的神色,长身而起,走到窗前,望往外面婆婆的竹林。 风亦飞知道每逢慕农思索时,都是这样,眼光四处溜览。 这是慕农的书斋,陈设简雅,墙上接了一把形貌高古的四尺长剑。 村中的青年间盛传慕农是个退隐山林的武林高手,但却从没有人敢直接向他求证。慕农的儒者风姿,从容淡薄,都使人生出敬畏之心。 慕农摇了摇头,叹气道:“萧长醉,萧长醉,你知否险些害了一条性命,不过这也好,总算把热毒引发开来,胜比以往潜伏不知。”转过身来道:“亦飞,告诉我,在山间采药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遭遇,例如服食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风亦飞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吧,我每天都吃上些花草,试其药性,不过都立时吐出来的,唉!真想不起来,慕老师、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慕农拈须微笑,他每一个动作都风神优美,令人生出孺慕之情。 慕农道:“你身体内有种奇怪的热毒,在丹田和气海间滞留不消,换了是普通人,早便七孔流血,一命呜呼,可是你的体质非常特别,竟然把这股热毒逐少吸收人体内的精气里,所以热毒潜而不发,当然,假设这热毒窜人心脉,华驼祖师复生亦无法可施,萧长醉给酒你饮,酒性刚烈,引发了热毒,几乎要了你一命。” 风亦飞吓了一跳,呻吟道:“现在怎办?” 慕农微笑道:“教你一个呼吸的方法,每晚临睡前和早上起来,都做一次。三天后再来见我。” 风亦飞性命攸关,连忙点头答应。 慕农详细说了打坐的姿势,道:“呼吸贵在似有若无,才能不落下乘,留心了,一吸由背脊督脉上顶门,二呼由顶门下任脉……” 风亦飞闭上眼睛,凝想着体内的气流转动,走遍任、督、带、阳脉、阴脉等奇经八脉,全身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他不知慕农教他的是道门正宗上乘法门,令他奠下日后的根基。 慕农道:“记着调息时一定要心息相依,勿忘匆助,坚持正觉,心死神活。”又详细解释一番。他早放下争霸江湖之念,打算不收徒弟、这下为了救人,反而传了风亦飞上乘心法。 风亦飞离开了慕农书斋,精神奕奕,头痛全消,只走了两个多时辰,便来到川南城,他此来名为收钱,事实上却茫无目的,街上行人如昔,教他哪里去找那盗药青年。 想到这里,脑筋立时活动起来,他虽本性善良,却绝非愚鲁之人,只是长居深山,缺乏处世经验,这数天接连发生的事,启动了他的灵智,他首先推想,这少年样貌如此俊俏可爱,又顽皮爱玩,定是城中的“著名”人物,人人认得,当然,假设没有人认识这少年,那便代表他只是路过此地。 当日他在病除轩从风亦飞手上抢去草药,药店的老板和那小伙记,当然认得他是谁,一问便知,风亦飞大为兴奋,忙往病除轩走去。 冤家路窄.刚转出街角,迎面便见那抢药少年一蹦一跳向他走过来。 风亦飞看到他的同时,他亦看到风亦飞。 两人同时一怔。 风亦飞怪叫一声,向他奔去。 那少中呆了一呆,尖叫一声,回身便跑。 风亦飞何等迅捷,眼看追上,忽然迎头有两名大汉闪了出来,恰好拦住去路,非常无礼。 风亦飞心切追那少年,岂会计较,—侧身想从两人身旁溜过,但那两名大汉亦把身躯移了一移,依然挡着去路。 青年借这点缓冲时间,转入—道小巷,消失不见。 风亦飞望向两名大汉,他们脸上接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冷冷地望着他。在此同时,四面八方都有大汉围了上来。 风亦飞冷静一看形势,每个去路都给人封锁起来,独在左侧留下了一处空隙,若非自己临危不乱,也不易察觉。 他按撩着逃生的喜悦,作了个向右侧冲刺的假身。 众大汉低叱一声,一齐动作。 风亦飞倏地改变方向,闪电般从空隙处一冲而去,逸出重围,恰好见到眼前有条横巷,风亦飞毫不犹豫,奔了进去.估量以自己纵跃如飞的身手,对方怎也追不上自己。 狂奔了不到小半刻钟,巷子到了尽头,原来是个死胡同,刚要越墙而去,异变已起。 十多名大汉同时在两面墙边现身出来,把四周上下围个密不通气,来个瓮中捉鳖。 风亦飞立时明白,刚力大汉在街上围迫他时,是故意露出空隙,让他从一个陷阱逃往另一个陷阱,这其实很难怪他,因为到底缺乏江湖经验。 风亦飞一咬牙,从那急就章的原始剑鞘中,抽出长剑,向来路冲去。 众大汉知他的剑锋利,纷纷抽出武器,一时杀气腾腾。 一名矮壮大汉跃下墙来,手持铁铸短棍,迅速迫近,慕地击出。 风亦飞—剑劈击,正中棍头,他虽从未习武,可是资质过人,整天在山中与猴儿嬉戏,什么招数末见过,兼之吸收体内热毒,自然而然化为体内精气,已到达了武林人梦寐以求军进先天真气的初步阶段,所以剑劲自然有力。 剑棍相交,火花进现。 持棍大汉武功高明,怒喝一声,变招攻来,刹那间连续十八击。 风亦飞连挡他十八下,去势完全被阻,退回死角内。 持棍大汉并不迫近,把铁棍拿视察,脸上现出惊异的神色,他的棍以上佳钢粹粹炼而成,现在居然清清楚
第四章 一儒一偷
萧长醉刚关了长醉居的门,轻轻松松吸着烟嘴。 一个一个的烟圈,勾起了无数往日的回忆,有些令人伤神。—些令人惋惜。 难道人生就是—连串的愧悔和怨恨。 萧长醉蓦地面色—沉,低喝道:“谁?”脚步声音似有如无,笔直向他的长醉居走来。 —条修长的人影,穿窗而人。 萧长醉神情—动道:“今天刮什么风,居然把号称江湖第一才子的‘蕉雨剑’慕农刮了来。” 慕农气定神闲,负手而立,就像来此参加琴棋雅集,以文会友,外表—点看不出事情的紧急。 萧长醉见他那副稳操胜券、超然洒脱的神态就有气,脸色一沉再沉道:“有屁快放!” 慕农看看四周,淡淡道:“我俩这些来年比邻而居,可是在下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这个情形假设能在二十年前告诉认识我们的人,—定笑掉了牙,任谁也不会信情胜兄弟的焦雨剑慕农和‘夜盗千家’萧长醉,竟会成为陌路人,比邻若天涯。” 萧长醉脸上现出向往的神色,缅怀着往日两人快意江湖的日子道:“那时我们共创阴阳壁合大法,一刚—柔,两个时辰横扫了‘浪子荡’那班为非作歹的水贼。”失去了心芙,现在还来干什么?” 慕农长叹一声、内中含有复杂之极的感情,包括了友情爱情错综难言的恩怨。 萧长醉脸上一阵火热,喝道:“走吧!我不想再见你。” 这些年他心底下其实很和曾是挚友的慕农见上—见,甚至在此开了长醉居,亦是潜意识中想找个能知道慕农讯息的处所.这种行为难以解释,尽管当事人也为自己这样做苦恼,慕农知他武功专走刚猛路子,性情偏向火热,从容道: “我今次有事而来,希望你抛开人世间的恩怨,仗义出手,凭我们阴阳壁合大法,或者仍有一线希望。” 萧长醉瞅他一眼,晒道:“想不到你这事事不上心的老家伙,也有关心人的时刻,不用说也是铁隐出了事,变不成把戏你看了。” 慕农修养极佳,不理他的冷嘲热讽道:“棍据现场的痕迹、出手者九成是‘魔尊’欧阳逆天,铁隐也非弱者,他的‘火焰七击’江湖上可以照单全收的人屈指可数。” 萧长醉听到欧阳逆天的名,眉头一皱,旋又泛起强硬的神色,道:“你我间早已恩清义绝,两不相干。我在这里清闲快活,只希望能这样直待到两脚一伸的时刻,慕才子请回吧。” 慕农想不到萧长醉怨恨如此之深,喟然道:“人各有志,不能相强,只希望若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能代我负起照顾青思之责,就算看在心芙脸上好了。”一个动作,行云流水般穿窗去了。 萧长醉跳了起来,向着慕农的方向高叫道:“见你的大头鬼,青思是你两人的,关我萧长醉什么事。” 慕青思把手中的女红放在一旁,绣了这好—阵子,人也累了,慕农的房早吹熄了灯,上床就被。刚才回来后,慕农便没有踏出房门一步,这并不似他的习惯,慕农惯了夜眠.有时清早起来,慕农仍在俯首低回,沉浸在思潮意海里。 屋外响起急剧的犬吠声。 慕青思心中一凛,想起了那出没无常的魔豹。 “咯!咯!咯!” 敲门声响。 慕青思奇怪地站了起来,望了望慕农卧室,一点动静也没有,惟有来到门旁叫道:“谁?” 外面沉默了片刻,才有一把苍老声音道:“慕农在吗?” 慕青思更是奇怪,远远近近的人无不尊称自己父亲为慕老师,这样直呼其名,还是第—次耳闻,极为刺耳,不过对方还算语调温和,何况又是老人,把门拉了开来。 萧长醉站在门外。 慕青思也曾路经长醉居,只是从未有接触的机会,想了想,才把他认了出来,轻叫道:“不是萧老先生吗?找家父有何贵于?” 萧长醉望着眼前清丽的少女,想起了第—次见到她母亲心芙的情形,那是一个下着柔柔露雨的春天,就在西湖之畔.心芙泛舟湖中,那美景历历在目。 慕青思给他深而专注的眼看得—阵心悸,不自然地道:“老先生,家父入睡了,你……” 萧长醉霍然醒来道:“是急事,你去唤醒那老家伙! 噢!不!你醒他吧。” 慕青思见他古古怪怪,犹豫起来,又奇怪父亲为何还没有起来,因为他的听觉最是灵敏。 萧长醉道:“这关乎人命生死,你进屋看看吧!” 慕青思焦急不忘礼数,福—福道:“老先生先入来坐坐.我去看看他老人家。”往慕农卧室走去。 萧长醉见她连温柔体贴也学足乃母,更是感溉,暗付这么可人的女儿,为何不是我和心芙的,偏是那自命才子的老家伙的。 慕青思惊呼一声,站在门旁,别过来的脸一片苍白。 萧长醉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跺足道:“去找死也不用这么心急。 风亦飞和阿海两人找遍了整个山头,村前村后,找不到阿贵一丝一毫的踪影,垂头丧气回到风亦飞的屋外。 村中的车更打响了两下。 夜深了。 风亦飞恼怒道:“这家伙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盐场那批人我可以应付,他还怕什么,而且没有不可解的仇怨。” 阿海道:“我也想不明,今早他来向我说了些奇怪话儿,说什么要我照顾他家人,转个身就不见了他。” 风亦飞待要再说,—把破锣级的声音在身后的柴房响起道:“什么见了不见了,刚巧梦到周公的女儿。正向她求婚时,绘你们吵醒了,这个账怎么算,起码也应让我知道她是否答应嫁我。” 风亦飞一看,原来是那流浪客田仲谋,心想这人倒怪,白天不知窜到哪里去了,晚上却大摸大样入住柴房,就像在客店留下了房间一样,令人气结。 阿海和他混得相当熟了,骂道:“只知挂着人家的女儿,阿贵失踪了。” 田仲谋道:“他失踪倒没有问题,最怕是给人找上了。” 风亦飞估不到这疯疯颠颠的人说起话来有纹有路,奇道:“你也知道这件事?” 田仲谋作了个无所不晓的自负表情,夸张地道:“只要我在那一处,那—处方圆百里内休想有—件事能瞒过我。” 阿海道:“希望你是真人不露相,内里的本事比你的外表要好.而且最少要好十来二十倍才济事。” 风亦飞给田仲谋—轮打岔,轻松了—点,问道:“告诉我,田真人、现在应该怎么办?” 田仲说道,“把阿贵找出来。” 两人气得—齐大骂起来,这个答案路人皆晓,问题是如何实行。 慕农迅若鬼魅在皇府的花园内移动,—遇有巡逻的人立时闪进林木间,他是走惯江湖的大行家,—看皇府的院落房舍分布、便约略估计出哪处是皇爷朱胜北的居所,哪处是内院.哪处是下人注的地方。 最后他认定了—幢毫不起眼的建筑物,除了房子的结构特别坚固外。最奇怪的是整所房子—个窗户也没为,只有几个气窗,半尺高两尺长—最适合囚人,另一个有力的原因、是守卫巡至该房子附近时,总是特别留心细察,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 慕农刘计算了距离离时间、闪出藏身的树丛,穿进了建筑物外围的廊道里、刚巧有两名守卫转了出来,慕农手—动,光点满天。两名守卫—声不吭倒了下来,在眨眼间的工夫里,慕农拔剑出剑、刺中对方穴道,比人的眼睛还快。 藤农抓着欲跌地上的两名守卫,轻放一旁,绝不犹豫地掠到房子的大门前。 大门紧锁。 慕农—剑劈下,剑锁相触、却发出毫不清脆的—下沉响.原来他用了巧劲,力道蓄柔而不猛,却贯满了真力,锁应剑断开。 慕农闪身进入。登时—呆,内中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唯是床倚桌—应俱全,被铺像是刚有人睡卧过的模样。 慕农一摸睡床,犹有余温,叫声不好,身子向后猛退,穿出屋外。 灯火下的院落里,花丛内一人背着他悠然而立,宽阔的肩膀,沉凝的气势,有若一块风浪不能摇其中分的海中参天巨岩。 慕农淡谈道:“欧阳逆天。。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高鼻深目,冷酷无情,正是魔道百年来最厉害的人物欧阳逆天。 欧阳逆天面无表情阴沉地道:“阁下如此身手,当非寂寂无名之辈,贵友已给本人移至秘处,若阁下能自断双手,欧阳某破例让你见上他一脸。才取尔之命。” 慕农潇洒一笑,他虽年过五十,但保养得非常之好,丰神气度无懈可击,欧阳逆天这样恶言相向,他仍是谈定从容,没有丝毫慌张。 欧阳逆天一阵长笑,道:“好!欧阳某连遇高人,可解寂寞。动手吧。” 慕农一声低吟,手中剑先洒出一片银点,踞着银点摹地扩大,旋风般向欧阳逆天卷去。 欧阳逆天低叱一声,抢入剑雨里,合指成锋,连劈十下。 慕农剑雨散乱,脚步连移,行云流水般向后退去,剑雨收聚变成一圈光晕,护在胸前,欧阳逆天眼力高明,以掌作剑,每一下都重击在慕农剑上,如千斤重锤,他的动作看似简单笨拙,实已晋人以简胜繁、以拙破巧的超凡境界,慕农立时被迫改攻为守。 他的蕉雨剑法乃—夜听雨打芭蕉,有悟而成,善攻不善守.这下给欧阳逆天一上来正中要害,立时缚手缚脚,使不出平日的七成劝夫。 欧阳逆天再喝一声,左手作刀,右手作剑,左手的刀使出一套大开大国的刀法,凌厉惨烈;右手的剑却是细致人微,妙着纷呈,这两种极端不合的风格,汇流成无可抗拒的攻势,一波—波向慕农涌去。 慕农虽陷于必败之局,可是依然潇洒飘逸,姿势悦目,这是他剑法的特点,即管给人杀死,动作依然优美动人。 慕农突然向后飘退,落地连退数步,脸上抹上—片苍白,嘴角渗出血丝。 欧阳逆天沉声道:“不傀高手,居然能化去必杀—击,假若本人没有看错眼,阁下当是二十年前与‘夜盗千家’萧长醉并称为‘一儒一偷’的蕉雨剑慕农。” 慕农运功内视,知道伤势不轻,可是欧阳逆天的杀气紧锁着他,欲罢不能,逃走无门。 欧阳逆天开始移动,缓缓迫来,他每一步都大有讲究。 封死了慕农的逃路。慕农放开伤势,强提一口气.长剑贯满真气,阵阵低鸣。 这一战到了生死立决的时刻。 欧阳逆天脚踏草地,发出“赫赫”的声音,慕农感到对方每一脚踏上地上时,大地都似乎动摇了一下,知道自己精神已为对方魔功所摄,幻象层出不穷,连忙凝神聚志.准备死前一下石破天惊的反击。 欧阳逆天口中发出奇怪的轻叫,落到慕农耳中,变成了风吹雨打,心头登时泛起了江湖风雨飘摇的落寞感觉,神志一松,堕入对方魔功大法里。 欧阳逆天全力运展魔功,紧摄对方心神,以不同手法挑起对方喜怒惊怖等六欲七情,再乘虚而进,他眼光锐利。 看穿慕农对世相的情深,又知道他对风风雨雨特多感触。 以魔境幻声化出风雨之景,果然令对方心神微分,当下低啸一声,一拳击出,直取对方心窝。 慕农败势已成,悲啸一声,迎着对方—剑攻去。 拳风呼呼,慕农像在狂风暴雨中不自量力逆风而行的人,全身衣衫腊腊向后飘飞,可见欧阳逆天一拳之威。 叱喝起身右侧,一个人从暗处冲了出来,抢到慕农身侧,与他同时出手,慕农也是奇怪,见那人抢出,立时化功为守,全力为来人掩护,好让对方将一支烟杆发挥致尽。 要知大凡高手对垒,到了难分难解时,绝不容第三者插入,这人却像和慕农配合了千百次,一上来就天衣无缝。 三条人影乍合倏分。 慕农踉跄后退,鲜血狂喷,另—人较好—点只退了五步、一把扶着了慕农。呼一声越过高墙,转瞬没进黑影里。 欧阳逆天也退后了半步,面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如是者三次,张口吐出—口痰血。本来给他以深厚魔功强行压着,但到此等关键,内伤进发出来,这一战使他立下入关修炼的决心。誓耍放下—切,先除去内患。他的逆天不败神功尚差少许才能到达入水不死、入火不浸的境界,借这次疗伤机会,或者能—举两得,更上一层楼。 欧阳逆天站了—会,脸上现出—个坚决的神情,这才回去。 风亦飞、田仲谋和阿海三个人找了—整夜,阿贵仍是影踪全无。 三人从山上走下来,经过恶兽林,风办飞站在—棵特别高大的树旁,指着树上道:“你看到树上垂下的藤吗?” 田仲谋眯眼看了—会,道:“当我是盲的吗?当然看……看,整蛊我吗?什么也没有。” 风亦飞笑道:“因为那些藤是我们用同样的树皮搓结而成,又给我巧妙地缠在树身上,所以不留心极难发觉。” 田仲谋恍然道:“是的!看到了,看到又怎样?” 风亦飞道:“这恶兽林布满了我设下的陷阱法宝,像这株恶兽林内最大的树,我们戏称为逃命树,因为—拉树藤,即可跃往远方,包保来人追之不及。” 田促谋搔头道;“是否我蠢了—点,你告诉我这些事,究竟和阿贵的失踪有什么关系?” 风亦飞道:“阿贵若是逃避敌人,—是远走高飞,不过这个可能性极小!” 阿海插人道:“其次是躲在附近,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个恶兽林,他一定是在这里。” 田仲谋哦了一声,以另眼相看的目光望着风亦飞,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看来你有足够资格当我徒弟。” 阿海皱眉道:“这恶兽林方圆足有二十多里,你布下的陷阱又多。叫我们怎么找?” 风亦飞道:“只要知道大约地点,一切好办。” 田仲谋神情—动道:“咦!”似乎有人唤你的名字。 风亦飞留神一看,风中果然隐约传来呼唤自己的声音,还是个男子。奇怪地望了田仲谋—眼,心想此人的耳朵居然比自己还灵。 阿海茫然道:“什么也听不见。” 风亦飞道:“不理是谁,先去看一看。” 三个人急步出林,风亦乐手持盲公竹,向他们走来,大声叫着风亦飞。 风亦飞走前道,“叫你不要走来恶兽林这端了,遇上了魔豹怎办?” 风亦乐欣然拉开衣襟,露出贴身收藏的弩弓和两支袖珍箭,自负地道:“养兵千日,用在—时,只要箭射出的那—眨眼功夫,保证你冬天有豹皮作床盖。” 阿海道:“射中就是,射不中就轮到魔豹他老人家有人皮做床铺了。” 风亦飞插人道:“找得我这么急干什么?” 风亦乐道:“不是我找你、是青思找你,看来有点事、唉!其实她也可以向我说。” 阿海道:“难怪这般落力,原来……嘻嘻嘻……” 田仲谍倒正经起来道:“不要废话了,正事要紧。” 风亦飞脸色微变、想到是慕农出了事。 慕农盘膝床上。脸上血色全无。 慕青思忧虑地看着父亲,一对美眸泪光盈盈。 风亦飞道:“究竟发生什么事?” 慕青思拭去欲滴未滴的泪水,道:“今早长醉居的萧老先生把阿爹扶回来,阿爹以金针自疗后,一直打坐到现在,眼也未张开过。” 风亦飞惊道:“原来他要找的朋友就是萧老头,现在他到哪里去了?” 慕青思道:“我看他亦有点不妥当,说要回去喝用龙尾根浸的补酒。临走前他告诉我,最好能找些人参来给他吃。” 风亦飞道:“这包在我身上,我立即往病除轩,陈老板很尊重我。” 慕青思不明白地道:“你在说什么?” 风亦飞心中怜惜,一向以来他都当慕青思有若亲妹,目下慕农伤成这个样子,保护她的责任,自然来到自己肩上.他拍拍心口道:“我现在去买参,午后回来,小心照顾慕老师了。” 慕青思感激道:“你也小心点。” 来到城中,刚好是辰时中。 为免节外生枝,他故意绕了个大圈,避开了大街,才走到病除轩处。 风亦飞步进轩来,把手上一箩制好了的草药放在柜面上,道:“陈老板,交药来了。” 陈老板一见他来,面容一喜,瞅个机会向那小伙记打个眼色,小伙记立即从铺后溜了出去。 风亦飞道:“看看值多少钱。” 陈老板慢条斯理,道:“你将药丸放在右面那个盘子上,给我数一数共有多少粒。” 风亦飞奇道:“往日你不是整箩去秤吗?娘说你秤后扣掉了竹箩的重量就成了。” 陈老板窒了一窒道:“这是往日的事了,今日开始新规定。” 风亦飞无奈,唯有照办,足有一盏热茶的工夫,才完成了这艰辛的任务,道:“共是三百六十八粒,有三粒碎了。” 陈老板道:“等一等。” 风亦飞心急买参回去给慕农,可是又不敢开罪眼前这米饭班主,唯有秉承猎人的优良传统,冷静地等待。好一会陈老板回转来,忙这忙那,风亦飞忍不住道: “老板,可以先给我处理吗?我赶时间啊!” 陈老板干咳数声,掩饰心中的不安,拿起算盘,劈劈啪啪计起数来,算极也不完。 风亦飞心想,三百多粒药丸要算这么久吗,少爷我手指未竖起已数完,心中奇怪。 这时小伙计从铺前溜了进来,向陈老板打个眼色,陈老板脸容一松道:“总共是一两八钱二十四分。” 风亦飞愕然道:“这些钱可以换多少人参?” 陈老扳道:“参分上中下三等,你要的是哪一等。” 风亦飞心知不妙,硬着头皮道:“上等的怎么价钱?” 陈老板道:“每两是四两四钱。” 风亦飞倒抽一口凉气,自己倾尽身家,只换来那几钱人参,枉自己在慕青思面前夸下海口,苦恼地道:“上次我拿来的药比今次还少,你却给了我六两银,为何……” 一把清脆的女声插入道:“道理很简单,因为我。” 风亦飞眼前一亮,那位女扮男装的抢药少女,回复女儿身分,姻娜修长的身形,一袭湖水蓝的丝质紧身衣,显得英气勃勃,无限抚媚,体态动人,如花的俏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一反往日两人对阵时的神气。 风亦飞人虽贪玩,却绝不记仇,愕然道:“你……你是……” 那小伙记伸头到两人中间道:“唐小姐是陈老板的老板,这条街有一半的铺也是她父亲唐老爷的。” 风亦飞恍然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天你们肯给钱我。”跟着望向唐小姐道:“好了,今次要怎样?”心想这次事无善了,上次把她吊了上树,扬长而去,今次还不给她有冤报冤。 唐小姐俏脸绽出一个动人笑容道:“上次人家也没有怎样,还不是给你那样了。” 陈老板和小伙计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摸不清什么是“这样那样”。 风亦飞当然明白她在说什么,也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既然做了出来,那时又不知她是这么美丽动人的少女,惟有道:“这件事大家都有吃亏的地方,算扯平好了。” 唐小姐乌灵灵的眼睛转了几个圈,溜向陈老板道:“陈伯,将店中最好的人参全拿出来。” 陈老板呆了一呆、伙计兴奋地跳起道:“让我去!” 风亦飞脸色—变,这个误会可大了,自己即管街头卖艺赚钱三个月,怕也买不起几两人参,不知怎的,当唐小姐美目向他扫来时,每次都不由心头一热,所以更不愿在她脸前丢人,作个礼呐呐道:“我……对不起,刚才只是顺口问个价钱……不……” 唐小组扑哧一笑,看穿了他的心事道:“不用怕,这些人参都是特价货。” 她笑起来如鲜花盛放,看得风亦飞傻了眼,只觉生平所见虽美景无数,可是比起眼前都大为逊色,—时忘了答话。 小伙计棒着一大札参从铺后出来,看去最少有三四斤。 唐小姐娇声道:“这位公子全买下了。” 风亦飞什么也给人唤过,例如“飞儿”“小飞”‘阿飞”‘小兄弟”,却从未给人尊称为公子,尤其出自这么—位千娇百媚的少女口中,心中一阵奇怪难言的温暖,呆了半晌才省起自己哪有钱买参,脸子攸关,吓得跳起来道:“噢! 我先走了。”头也不回,往轩外冲去,脸上火辣辣一片。 出到轩外,松了一口气,脚步声从后传来、风亦飞回头一看,唐小姐满脸娇嗔从后追上,拿着那一大包人参,娇呼道:“你怎么了!”把人参一把塞进他怀里。 风亦飞自然双手推去,恰好按在她纤纤玉手上,肌肤相触。 两人同时一震,唐小姐垂下头来,风亦飞比她略高半头,刚好看到她嫩滑雪白的后颈红粉花飞。 唐小姐缩手退后,抬头深望他一眼,跟着低头浅笑,转身一溜烟跑了,她的声音远远飘送回来道:“这就当作当日让你惹上麻烦的赔偿吧。” 风亦飞知道她说的是当日追她时,为了救老妇惹上了皇府高手的事.其时她在旁目睹—切,叹了—口气,人世间机缘巧合,若非遇到她,一切事情可能不是循这个方向发展了!宋别离也不会命丧于此,铁隐安然在工场内铸剑,慕农亦不用吃手上的参。 世事真的有个“如果”吗? 这几天的事情,令这特别的青年思想上生出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开始思索一些人生的问题。 回到慕农家时,慕农精神回复了大半,只是仍有点衰弱。 慕青思毫无怀疑接过几斤上等人参,便拿去弄给父亲喝。 慕农深深望了风亦飞数眼、神情—动道:“亦飞,伸出左腕来。”三棍指头搭在他左腕处,一边问他这几天练功的情形,问得非常详细,沉吟一会后道:“你的进步令人昨舌,就像是一个穷人,忽然间发现了自己是大富翁,而我就是教这大富翁用钱的人,这种怪事我还是第一次遇上,不知你究竟服了什么奇珍异果,致有此奇遇,唉!不过仍是可惜。” 风亦飞道:“可借什么?” 慕农道:“你体内的热毒,虽经我指引,化去了大半,变成体内的真气,可是核心处仍是郁结难解,将来恐怕造成祸害,其次……” 风亦飞问道:“慕老师,说吧!我是生活在山林里,观察万物的起始生灭,发现了凡物必有生死,就像春去夏来,秋尽冬临,这是天地之理,所以我对生生死死并不放在心上,你即管说吧。” 慕农听得脸容一动,道:“好!难得你有这种体会。”沉吟了一会,才找到了说话道:“我和萧长醉两人,昔日…… 唉!都是不提那些旧事了,总之我们曾合创了一套名为‘阴阳壁合大法’的武功,对敌时不但能威力倍增,尤其是内中包藏了一今大秘密,这完全是意外的产品,是创造这大法时没有想到的。 “这大法不但可以对外,还可对内,只要配合得宜,能把一个人脱胎换骨,变成不世高手,只是有个条件,就是这人必须‘火通奇经八脉’。” 风亦飞奇道:“什么是火通?” 慕农道:“这是上乘先天气功和下乘后天气功的分别了,一般武林高手,即管开宗立派,内功深厚,真气在体内自动流转,随心所欲,也只是‘气通’的境界。但真正晋人宗师境界的高手,修的是上乘先天真气,流转体内的除气外还有一种奇异的‘真火’……这火和气之别,决定了先天和后天的高低,真是差之毫里,谬以千里,尽管以我和萧长醉等自命不凡,但离先天真气的境地仍是可望不可即,你虽是初习气功,可是已奇怪地具有先天真气的底子,但要说到火通奇经八脉,不知要待到何时,所以这是第二可惜,否则,欧阳逆天也会头痛上一会。” 两人又再说了几句,风亦飞才告辞离去,心中接着阿员,不期然来到阿贵家处,阿桂妹正服侍贵妈吃药,原来她忆子致心血郁结,病倒床上。 风亦飞心中一热,往恶兽林奔去,人到林里,高声叫道:‘‘阿贵!阿贵!快出来,你娘病倒了。”一边走,一边叫,直至力竭声嘶,才坐了下来。 山林里宁静如常。一些动静也没有。 风亦飞心下沮丧,站起身来往林外走去。 他往山下走时,阿贵从隐身的地方走了出来,想叫风亦飞,又叫不出声来,眼泪在眼角滴下来,最后一咬牙,向风亦飞身影隐没处追去。 还差一点走出恶兽林时,阿贵摹然全身一震,回头急走,原来路边有两名大汉闯了出来。 阿贵心想只要逃进林里,休想抓得到我,忽尔眼前一花,竟然撞进一个人的怀里,阿贵骇然后退,喉咙已给人捏着.阿贵心中一阵绝望,死命狂叫,声音一发即消,跟着是喉骨碎裂的声音。 风亦飞摹地停下来,他自习内功后,耳目一天比—天灵,捕捉到阿贵临死前的短促叫喊。 风亦飞往回急奔,升起不祥的预感,刚扑入林,阿责仆倒路旁。 风亦飞悲呼一声,扑了上去,他不知若非他来得快,那批凶人不及毁尸灭迹逃去的话,阿贵恐怕连尸骨也不存风亦飞一把抱起阿贵,后者在弥留之际,口唇颤动,像有话要告诉他。 风亦飞悲愤万千,将耳朵贴上去。 “盐……盐……” 头一侧,一个纯良的青年就此含恨死去。 风亦飞抬头望上天上,蓝天白云,世界仍是那样美好,可是人世间却尽是这等弱肉强食的不平事。 风亦飞抱起阿贵尸身,一步一步沉重地往村中走去。 他知道他和以前已不向了,以往他只想捕猎魔豹,由今天开始,他要向所有恶势力宣战。 帅可夺也,志不可夺。
第五章 奇谋妙计
圆月高挂天上,色光洒下,把大地披上—片金黄的幻裳。 风亦飞挨坐在柴房的门旁,—股深沉的悲哀,侵蚀着他的心灵,他并不只是为好朋友的死亡忧伤,而更是为生和死间的界限而愁思。 从没有这么接近死亡。 宋别离的死,虽令他悲愤,但宋别离始终是个隔离得很远的形象,而且他的死是浪漫的,死只是武道上自然而然的—个归宿。 阿贵的死却是凄惨无伦,一个锐意求生的人被剥夺了生存的权利,阿贵家人的悲泣,毒蛇般咬着他的心。 生命究竟是什么? 卧在禾草上田仲谋道:“不要想了,空想何益?” 风亦飞眼中闪过仇恨的光芒道:“他们究竟为了什么事、非杀他不可?” 田仲谋舒—口气道:“正如阿贵死前说的,是‘盐’。” 风亦飞洒道:“盐算是什么?就算阿贵偷了他们的盐,或犯了错,亦罪不至死,而且我相信阿贵不会做这种事,我太明白他了。 田仲谋不能置信地道:“你是扮无知还是真的无知,这处是近海的产盐区。盐脚踩即是,当然没有人会放在心上,但若是运回内陆缺盐的地方,盐便像黄金那般珍贵。” 风亦飞一怔道:“你指是偷运私盐,那是杀头的大罪。” 田仲谋叹道:“只要有利可图,谁理得杀头,而且川南城这帮偷运私盐的人,势力四通八达,当今皇上也忌他们三分。” 风亦飞道:“刚听你说话有纹有路,不一会又胡言乱语了.皇帝老儿说要杀谁,谁的头颅还可保在颈上。” 田仲谋摇头道:“无知少年毕竟不像我这有知成年,皇上要杀个寻常官儿,当然像吐痰般那么简单,可是当这牵涉到拥兵自重、势力与日俱增的皇弟朱胜北时,问题就不是那样简单了。” 风亦飞呆了一呆,想不到这件事绕了一个圈,还是回到未胜北身上,道:“朱胜北充其量只是川南一郡之力,与拥有天下四十九郡的皇上,不啻卵与石之比。” 田仲谋道:“事情岂会如此简单,皇帝名义上虽是天下之主.可是四方侯王各拥重兵,假设皇上在毫无实据下,贸然向朱胜北施兵,一定弄致天下人人自危,以为皇帝铲除异己,人心离散,这个皇帝哪还做得成,朱胜北正是看中此点,一方面勾结其他藩主,另一方面,从私盐中获得厚利,作为扩军军费,一天皇上没有真凭实据,一天也拿他没法。” 风亦飞恍然道:“我明白了,只要有任何人发觉他私盐的秘密,他定要杀人灭口,阿贵,你死得真惨。” 田仲谋道:“铁隐被欧阳逆天掳去,若是不出我所料,亦应是与朱胜北密谋造成有关,否则以欧阳逆天的地位,哪会和他于些漠不相干的事,而欧阳逆天肯为未胜北做事,亦一定是打得天下后于他大有好处,否则谁请得这魔头动。” 风亦飞奇怪地望他一眼,好像现在才发觉这个人,道: “想不到你居然有这样的识见,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来这里于什么?” 田仲谋避过他的眼光,正要堆砌辞藻,风玉莲的声音从屋外传入道:“田先生!田先生!” 风亦飞大奇,大姐来这里干啥,探头门外,刚好和捧着一大碗汤的风玉莲打了个照面。 风玉莲想不到三弟在这里,立时满脸通红,手足无措,不知将汤收在哪里才好。 风亦飞望望风玉莲,又望望老脸微红的田仲谋,恍然大悟道:“噢!噢!我有事失陪一会。” 微笑去了。 在一连串挫拆和痛苦后,终于有了点令人温馨的乐事,人便是靠这一点点支持着活下去。 第二天早上,风亦飞一起床往慕农处跑,路经词堂时,那处聚了一大群村人,向着贴通告的地方指指点点,人人神色凝重,像发生了天大的事。 村民大多字也不认得一个,慕青思给推了出来,和大家解说通告的内容。 何寡妇道:“无论多少钱,我的地也不卖的了,想我何家自十八代迁居此地,我怎可负起放弃祖业的罪名。” 村长李昆道:“我们的祖宗山坟全在这里,人可以搬,但入士为安,坟怎可以动!” 另有人道:“现在时世不好,很多地方都闹灾劫,反而云上村太平安静,有那两个臭钱,便可以怎样便怎样吗? 魔豹杀了这么多人,我们也不肯走。” 众人议论纷纷,都是要坚守祖业。 风亦飞大奇,把看热闹的阿海拉在一旁道:“什么一回事?” 阿海道:“今早官府有人入村贴榜,说大财主唐登荣愿以高价收购云上村二十多方里屋地和田地,想不到我们的地方一下子值起钱来。” 风亦飞问道:“收购村地来于什么?” 阿海耸耸肩胛,作了个谁知道的表示。 风亦飞大感不妥,隐隐感到有个大阴谋在背后,偏又无法理出一个清楚轮廓,非常苦恼。 那边慕青思向村人解说完毕,完成了责任,记挂着尚在养伤的父亲,急步走回家去,刚转入了通往家门的小道,前路给人拦着,慕青思讶然抬起俏脸,只见—个高大的青年男子,站在路心,完全没有丝毫让道的意思。 那男于脸目非常俊朗,气魄不凡。一对漆黑的虎目精神十足。锐利地盯着她的俏脸,使她的芳心不由朴朴狂跳起来。 男子眼中射出欣赏的神色,微笑道:“人说十步之内,岂无芳草,今日才知此言非虚。” 慕青思见对方谈吐文雅,以方草暗赞自己,心下稍安,自阿贵惨死后,村内杯弓蛇影,人人自危,当然大部分人也以为是魔豹现身作崇,虽然不能解释魔豹怎能学晓捏碎人的喉骨。 慕青思低头想从对方身侧走过,岂知对方向旁—移,又拦着去路。 慕青思娇嗔道:“看公子谈吐成文,请尊重—点,这样公然拦截妇女,只是强徒行径。” 男予仰天—叹道:“声如空山鸟语,音若仙境天籁,想我朱君宇走遍天下。何曾得闻此清美之音,在下冒昧至此实情切心焦之过,只要姑娘赐告芳名,家住何处,异日自当负荆请罪,任凭姑娘处置。” 慕青思见他言谈高雅,不落俗流,配上他单刀直入的追求方式,构成了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正不如如何是好之处,身后足音传来,跟着是风亦飞的声音道:“青思,什么事?” 慕青思遇着了救星,—缩退至风办飞的背后。 朱君字眼中寒光一动,看了风亦飞一遍,淡谈笑道: “朋友来得真不是时候,看你神态气度,也会上两下子。想不到区区—个山村,居然不乏奇人异士,奇怪奇怪。” 风办飞道:“你是谁?” 朱君宇傲然一笑道:“你还没有资格知道。”转身便去,虎步龙行,颇具王者之姿。 风亦飞也为对方神采所摄,望向慕青思,她正望着那远去的男子,眼中现出茫然的神色,大不是味道,道:“青思,你先回家,我要去找一趟萧老头,想个营救铁大叔的方法,没有事不要随便出外了。” 慕青思感到风亦飞的语气中隐含责备之意,头一低、应了声是,莲步姗姗去了。 风亦飞叹了一口气,往长醉居的方向走去,—路走,—路双手作出各种动作,自从萧长醉把他的烟杆十三手的精粹传他后,几乎在梦中也在练习。 这十三手概括了动作的精华,融会贯通后,不但可以用在拳掌方面,还可以运用在剑术方面,由此可见萧长醉确是个武学奇人。 走着走着,迎面射来黑忽忽的一团事物,风亦飞伸手—接,原来是—张纸包着一样东西。 风亦飞冲前一看,四面尽是丛林高树。哪还看到人。 这是最惯常的江湖传讯技俩,风亦飞打开纸—看,原来纸内的是条锁匙。再看清楚,全身一震,又惊又喜。 纸上画了一幅皇府的地图,其中用红线圈起了花园内的一个假石山,旁边注明了囚禁铁隐的地方。 另有两行字写道:“欧阳逆天昨日入关修炼,若要救人.勿失良机。。 地图非常详尽,连王府内的哨岗也列了出来。 风亦飞仰天一阵长笑,只觉多天来,以这刻最为畅快。 在皇爷的书房,聚集了府内最高级的领导人物,除了皇爷朱胜北,还有王子朱君宇、扬武、戴虎、知府莫心言和铁隐的师弟神仙手宗丹,但欧阳逆天却缺席。 朱胜北扫了众人一眼道:“我们的霸业鸿图,到了前所未有令人振奋的时刻,一方面,我们请来了当今无敌高手欧阳逆天宗主,声威大振,其次,今次君宇上京,亦大有收获,联结了几个有实力的人,只要一举义旗,他们便会伺机而起,里应外合下,哪愁天下不是我等囊中之物。”他说话清楚有力,不傀领导群雄的人才。 众人点头称是,神情大为兴奋。 朱胜北自信地一笑道:“另一个有利因素,则完全是机缘巧合而来,可见天命所定,推也推不了。”又是一阵长笑。 宗丹脸上划过—丝不自然的神色,显然知道朱胜北所说的话,与他有关。 朱胜北道:“宗老师从他师兄所铸的一把剑上,追出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不如由宗老师说比较妥当。” 宗丹漠然道:“敝门历代相传,说有一种从天上掉下来的奇异物质,埋地十万年后,通体变成乌黑而泛点点金光。 时间只有百年,便会转为平凡的黑石,凡能在这百年期内。 采这种异物‘乌金’,配以适当的铸炼秘术,能炼成有生命和有灵性的宝剑,即管次一级的,也成无坚不摧的利器众人恍然,这才明白当天夜宴时,宗丹说的奇怪说话。 宗丹道:“于是我找上师兄,希望他能助一臂之力,却为他所拒,唉!” 朱胜北插人道:“成大事不拘小节,宗老师请放心,只要贵师兄吐出乌金铸造之秘,我保证让他安然离去。” 宗丹无奈点首道:“我当时信计师兄居于云上村,必有原因,果然在我运用师门秘术,以神龙探测量该地时,发现村下蕴藏了以吨计的乌金矿!” 朱胜北兴奋地道:“试想若能采矿练兵,铸成千百把无坚不摧的利器,天下还不是任我等予取予携。” 莫心言最是仔细,闻言问道:“下官听上去似乎还有些问题,请皇爷赐知。” 朱胜北叹道:“休想瞒得过你,当时宗老师使人开采了小量乌金回来铸剑,岂知乌金见风即成顽铁,可知其中还有些门路未摸清楚,这才由欧阳逆天亲自请了铁隐老师回来。” 宗丹道:“皇爷!” 笨胜北脸色一寒道:“宗老师,本皇对贵师兄已是特别优待,起义之事,如箭在弦,一刻也不能停留,就像在与时间竟赛,皇兄目下对本王虎视眈眈,只要一放缓下来,不要说本王,你们每一个也是诛连九族、万劫不复的死罪,宁可我负人,莫要人负我。宗老师也不是第一天行走江湖的吧。 宗丹沉声道:“无毒不丈夫,这我明白得很,否则也不会投靠皇爷,只是我师兄……” 朱胜北举手制止道:“不要费唇舌了。”转向儿子朱君宇道:“君宇,真辛苦了你,昨晚才从京城赶回,今天一早便到了云上村去。” 朱君宇微笑道:“比起父亲的辛苦,算得了什么,孩儿知道云上村乌金乃成败关键,特别去一看村民的反应。” 众人均露出注意的神色。 朱君宇道:“他们是誓死不搬的了。” 戴虎喝道:“哪容得他们作主,这件事请皇爷交由戴虎处理。” 朱胜北道:“且慢!君宇你先告诉在座诸君另一个消息。” 朱君宇神情一凝,表示了事情的严重性,才沉声道: “根据非常可靠的线眼,皇上亲自派了一个十多人组成的密使团,到山川南来调查我们的事,所以由今天起,一切小心,绝不能给人找到痛脚,以致被皇上先发制人。” 杨武皱眉道:“若不能公开来做,有什么法子可以令村民迁走。” 朱君宇露出个诡异的笑容,道:“今早在村中看村民的反应时,听到了些非常有趣的事,关乎到一头畜牲。”望向宗丹道:“宗老师,听说贵派不独精于铸术,还擅长打造奇兵异器,无所不能,今次要借助宗老师的绝技了。” 宗丹躬身道:“小皇爷请吩咐。” 同一时间内,萧长醉的长醉居内聚集了萧长醉、慕农、风亦飞、田仲谋和阿海等五人。 桌上摊开了那幅指示如何拯救铁隐的地图,锁匙压在纸的一角。 萧长醉故意坐得离慕农远远的,以示敬而远之,眯起一对眼睛在打量田仲谋,看得后者浑身不自在,看了好一会,萧长醉会心一笑,收回令人感到原形毕露的灼灼目光。 慕农脸色回复红润,幸他本人精通医道,否则哪能如此快康复过来。 风亦飞道:“这幅图我反覆看了十多遍,最头痛是他们囚禁铁大叔地牢的入口外,共有七个哨岗,每个哨岗也可以看到另一哨岗的位置,所以只要其中—个哨岗被袭,其他哨岗会立时示警,皇府内高手倾巢而至,那时要另外找人来打救我们了。” 慕农点头赞许道:“亦飞你思路—天比一天慎密,很好很好。” 萧长醉打岔道:“当然,受了我这么多年熏陶,没有半斤亦有八两,难道是你教导出来的吗?” 慕农知他口硬心软,谈淡—笑,不与他计较。 阿海咀嚼了一番萧长醉的话,呆头呆脑地道:“萧老头,半斤和八两不是一样吗?” 萧长醉一手交叉喉,作了个给他气死了的摸样,一时凝重的气氛轻松了一点,他们都知道紧张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慕农道:“首先要决定的,乃这是否个陷阱?” 萧长醉最爱对他找碴,两眼—翻道:“那有什么意义,若对方要对付我们,只要派上十万精兵!”于咳一声,微现惊容道:“或者只须欧阳逆天亲来一趟,我看我们间没有几人能直着走出去。” 风亦飞道:“无论真假,也要搏上一搏,因为根本没有另外的选择。” 慕农仰首望上窗外的蓝天,叹了—口气道:“只要强攻硬夺这笨方法了,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把皇府的高手拖上一拖,只要援兵延迟上半盏热茶的工夫,便有一线把人救走的机会。”最后几句他只是自言自语,并不祈求有什么人能绘他答案。 阿海苦着脸道:“若要皇府中人留在一处,让我们有充足时间救人,除非是皇帝那老小子亲自下旨才成。” 田仲谋大叫—声,站了起来,眼光灼灼上上下下打量阿海。 阿海目光在自身审巡—次,见到一点不妥当也没有。 衣衫整齐,可是田仲谋依然盯着他不放。 人人见到田仲谋举动奇怪,留心起来。 田仲谋—把拉得阿海站了起来,道:“吸一口气,把肚缩入,臀向后挺,是了,就是这样。”跟着转向各人道:“各位,他像不是像太监。” 阿海气得大骂起来。 萧长醉笑眯眯道:“外貌像极了公公,可是公公的衣饰和圣旨,都有特别规定,外人要冒充也冒充不来。” 风亦飞聪明绝顶,只是欠缺像萧长醉那种被江湖历练得成狡狐的老辣,这时捉到用神,叫出来道:“什么!真是要颁圣旨? 田仲谍一拍心口道:“这个包在我身上,田某以前曾开过戏班,扮过皇帝,戏服道具—应俱全,现在寄放在朋友处,只要给我两日时间,担保可以办妥。” 萧长醉神秘一笑道:“怪不得!原来是个会演戏的戏子。” 田仲谋尴尬地一笑道:“都是为讨一口饭吃吧。” 风亦飞奇怪地望两人一眼,这两人今天才首次见面,却总是唇枪舌剑,似乎萧长醉看穿了田仲谋一点什么秘密。不禁心中一动。 慕农想了想,摇头道:“还是不行,阿海一开口便会露底。” 阿海心切救人,急道:“我可以扮女人声,你听听。”捏着喉咙,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 萧长醉笑得弯了下来,上气不接上气道:“不是说你的声音,而是你的京腔。” 阿海恍然大悟,太监由京城而来,自是一口京腔子,这可是他一世亦学不来的东西,向田仲谋颓然道:“都是不成。” 田仲谋苦着脸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成,唯有我成。” 萧长醉可恶地眯眯笑道:“田老兄,不要这么巧吧,你开戏班的地方,恰是在京城那处。” 田仲谋摊手笑道:“没有事能瞒过萧老板,正就是那么巧。” 慕农道:“我们亦要改变容貌,以免事后给对方认了出来。” 时间匆匆溜走.在风亦飞等定下救人计划后的第三天,皇爷朱胜北和皇子朱君宇在府内书房密谈。 朱君宇道:“孩儿吩咐了唐登荣,要他把货存人仓内,不要起行,待风声稍平,才运进内陆。” 朱胜北点头道:“大盐场—定是对方调查的重点,唐登荣乃皇上指定的盐官,只要拿不到把柄,谁也奈何不了他,所以一定要小心点,不要给人混了进去。” 朱君宇道:“负责盐场的马老大为人小心,多天前便有一名小子发觉了我们偷天换日的手法,给马老大派人结果了小命。” 朱胜北狞笑道:“杀得好,你昨天到会留看练兵,情形如何了。” 朱君宇道:“白承宗精通兵法,出色当行,父王请放心。 孩儿唯一担心的地方,就是比起京军,我们在人数上单薄得多。” 朱胜北闷哼一声道:“所以开始那数仗我们绝对输不起,一输将永无翻身机会,只要连胜数仗,声威大振,与我等有交情的其他藩主,便会乘机响应,而其他中立的郡王。 则会看风驶舵,所以一定要挺过开始那场硬仗。” 朱君宇道:“孩儿明白,这也是乌金兵器的重要性,假设有上两、三千把这样的利器,加上以乌金铸成的箭头又能穿透对方的甲胃,定能杀得对方措手不及,那时天下有一大半已落人我袋里。” 两人一齐狂笑起来。 朱胜北道:“云上村收地一事进行得怎么了。” 朱君宇泛出个诡异的笑容道:“计划已在密锣紧鼓,只要一出杀手锏,保证他们鸡飞狗走,争相离村。” 朱胜北一拍朱君宇肩头道:“干得好,不傀是朱胜北的儿子,将来的天下还不是你的吗?” 朱君宇躬身道:“父皇夸奖了。。 朱胜北话题一转道:“君宇,有没有见过唐登荣的女儿,据说生得国色天香,非常貌美。” 朱君宇脑海现出另一位美女的容颜,心想也应该去见上一见,口却应着道:“父皇当非是随意提起,我还以为父皇属意的是陈将军的女儿。” 朱君宇这样说大有道理,像朱胜北这种身分和野心.儿女的婚嫁都是以政治为主,以之加强联盟,朱胜北看上唐登荣的女儿,自是奇怪。 朱胜北阴阴—笑道:“君宇你的想法太过天真,你把唐登荣的女儿娶上手后,略施小法,他庞大的家财还不是尽归你有,净是这些年来他在私盐上分到的钱,便等于全国一年的税收了。” 朱君字恍然大悟,姜毕竟是老的辣,自己还要多多学习。 这时书房门连响数下,总管福正的声音在外叫道:“启秉皇爷,小人有急事求见。” 朱胜北道:“进来,有事秉上。”脸现不悦之色,他很少机会能和儿子促膝长谈,怎会喜欢给人打断。 总管福正跪秉道:“京城来了一位公公和两位侍卫大人。要见皇爷颁旨。” 朱胜北和朱君宇同时谔然。 扮成貌如老人的风亦飞跟在慕农身边,越过高墙,他这三天来都跟慕农和萧长醉习技,学晓了提气轻身的功夫,一向以来在山林中早巳习惯纵跃如飞,这时一经两名名师指点,立时如虎添翼,打不胜也逃得了。 慕农伏在树丛内,计算着时间,回头低声道:“记着! 一听到暗号,什么也不要理,开锁冲进去救人,远走高飞。” 风亦飞毅然点头,他第一次参与这种江湖行动,又想到能救回尊敬的铁大叔,振奋万分。 朱胜北和朱君宇来到正厅,那名太监大摸斯样站在厅心,拿着圣旨。旁边是—长一幼两名官廷待卫,年青那个不知是否少见场面,神态有点张煌,杨武戴虎等侍在—旁,神色揣揣。 朱胜北锐利的眼睛巡视了三人—回后,堆起笑脸道: “这位公公脸生得很。”他每三年进京—次,和宫内有权势的太监都曾打过招呼,这句确是实话。 那太监脸无表情,高举圣旨道:“皇爷朱胜北接旨!”拉尖拉长了声音,倒也似模似样,尤其一口京官腔音,连精明的朱胜北也给瞒了过去。 朱胜北慌忙跪下接旨,朱君宇等其他人跟从跪下。 太监道:“奉天承运,皇帝沼曰:天下承平已久,国泰民安,国家库房充足,自应与民同乐,今川南府……” 就在太监宣读圣旨的同时,慕农一个箭步标出,直往第一个哨阂扑去。 不一会—下短啸传来。 风亦飞知道慕农成劝清除了一个哨岗,以暗号通知自己出去,哪敢犹豫,一溜烟往囚禁铁隐和假石山冲去。 哨声大作,不出他们所料,慕农的行动怎能瞒过其他哨岗的耳目。 这时太监读到:“故由今年甲成起,税减一半……”院中示警的哨声隐隐传到。 朱胜北心中一凛,苦在不敢抬起头来,因为太监宣读圣旨时如皇上亲临,若无恩准,龙颜怎可以任君欣赏,其他人见皇爷没有表示,惟有按兵不动。 朱君宇心中一动,暗想为什么这么巧,忍不住抬头望去。 喊杀连天,慕农与人动上了手。 风亦飞把锁匙插进锁里,轻轻—扭,大铁锁应手而开,大喜冲人,—条长长的地道往下通去,两旁全是空的囚室。 到了尾端的一间,一个人垂头坐在床上,听到声音也不抬起头来。 风亦飞叫道:“铁大叔!” 那人缓缓抬头望来。 朱君宇抬头一看,恰好与扮禁宫侍卫的阿海四目交接,阿海听到外面喊杀连天,已是心惊胆颤,一见朱君宇望来,以为给对方识破,脸色一变,一手抓上正在宣读圣旨的“太监”田仲谋身上,想叫他注意,这一下犯了大忌,宣读圣旨者等如皇上自身,试问一今禁宫侍卫如何敢明知故犯。 朱君宇跳了起来狂吼:“父皇!是假的。” 话犹未已,萧长醉—扬手,黑忽忽一粒粒东西,被他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向众人射去。 田仲谋低喝道:“走!”一拉阿海,向后急退,身手灵捷。 朱胜北一扬双袖,将射来暗器拨开,叫道:“杨武!戴虎!到外面看。” 杨武一手接着对方射来的暗器,原来是铁弹子,他身旁的侍卫不比他武功,猝不及防下纷纷惨叫倒地。 戴虎道:“我们去。”往厅后掠去,那处另有廊道通往外院。 朱君宇抽出长剑,向萧长醉刺去,萧长醉见他剑势凌厉,心中一凛,烟杆闪电递出,且战且退。 这时田仲谋和阿海早退出门外。 朱胜北上了—个大当,气得脸色发青,指挥手下道: “上!格杀勿论。” 那囚犯回过头来,风亦飞吓了一跳,差点认不出这是铁隐,他脸色苍白,两眼无神,没有半分昔日的神采。 风亦飞抽出铁隐赠他之剑,全力下击,门锁应剑断开。 冲进去道:“铁大叔,快随我走”铁隐摇头道:“我被欧阳逆天以独门手法所制,全身软弱无力,走不了,你还是走吧。” 风亦飞一咬牙,把铁隐背在肩上,往来路奔去。 这时葛农蕉雨剑法全力展开,守在出口处,皇府侍卫一波一波攻了上来,纷纷中剑退开,慕农为人慈悲,即管在这等关头,都只是刺中对方无关重要的穴道,虽使对方失去作战能力,却于性命无损。 他回复了昔年与萧长醉并肩闯荡江湖的豪情,剑法愈发精练,忽然一股力道从右方涌至,一校钢打重矛,毒龙般向他钻刺而来。 慕农知道来了高手,运气下长剑贯满内力,募地雨点满天,寒芒大盛,围攻的其他侍卫骇然后退,避过他这一轮锋锐。 持矛者狂喝一声,矛势加强,依然刺来。 慕农满天剑雨忽地敛去,长剑劈在矛尖上。 “铮!” 一声激响,持矛者向后退了三步,原来是皇府高手夺命邪神戴虎。 慕农也向后退了一步,血气浮动。 戴虎天生强悍,武功虽比慕农逊了半筹,其神力和凶强却补了不足,大喝一声,另一矛再攻去。 慕农暗暗叫苦,只是这戴虎便足可缠他一时三刻,何况还有其他如狼似虎的侍卫,这时身后风亦飞的声音传来道:“得手了!快逃。” 慕农往后一看,道:“他怎么了。” 风亦飞道:“受了欧阳逆天独门手法,全身无力。” 慕农正力拒狂攻勇进的戴虎,另一皇府高手杨武又加入战圈,双刀使得风声虎虎,无孔不入攻了进来,这时能逃命已是上上大吉,哪还能把个全身无力的铁隐带走。 慕农一咬牙道:“亦飞,放下你大叔。” 风亦飞楞然,犹豫了一下,将铁隐放了下来,他知道慕农对铁隐的感情,比自己还深厚得多,这样做必有理由。 慕农狂叫一声,剑光大盛,洒出满天剑花,一朵朵向四面八方攻来的敌人洒去,这种打法极耗内力,只能支持短暂的时间。 尽管以戴虎和杨武之能,也要避其锋锐,向后退去。 慕农一退后来到靠墙而坐的铁隐处,以身遮挡敌人视线,手一扬,一支金针没入他脑门。 风亦飞大讶,刚要追问,慕农一扯他衣服,叫道:“听我说,不要问,走。”两人腾身而起。 风亦飞人在半空,还不忘回头张望,只见铁隐侧倒地上,两眼紧闭,像死了一样。 风亦飞大骇,难道慕农宁为玉碎,令铁隐赔上了瓦存的命?这等提气纵身,最重要一口真气体内运转,兼之风亦飞初学此技,心中有事,真气立滞,从半空中堕了下来。 一股劲风从后扑来,风亦飞回身运剑,刚好见到戴虎的矛由下而上,直取他喉咙。 风亦飞自持剑,猛喝一声,向矛尖闪电劈下,满以为至不济也是可以斩开矛头一个缺口,岂知一触尖,对方一卷一缠,以柔制刚,化去了他的力道,就像你虽孔武有力,可是要抓着一条滑溜溜的鱼,亦是有力难施。 矛贴着剑身,来势不止,仍向他喉头挑来。 这戴虎武功高强,当日虽—照面败给欧阳逆天,故然是欧阳逆天魔劝盖世,另一个原因却因那只是宴前较技,高低一分即止,非是真的相搏沙场,要是欧阳逆天真要取戴虎性命,恐怕还需一大番手脚,甚至免不了在对方临死反噬下,受点轻伤,由此可见戴虎绝非易与之辈,兼且他搏斗经验极丰,更增其可怕处,故风亦飞—与对上,立处捱打之局。 风亦飞亦有他的本事,就是灵动如狡猴,一缩身,向后一滚,贴着地一溜烟向后退去,这身法不入经典,不载史册,戴虎长矛落空。 戴虎冷哼一声,贴着标上。 风亦飞从地上弹起,依着萧长醉教下的烟杆十三手第一手,长剑跳动起来,就像火焰在猛风下飘忽晃动,使人难知去势。 戴虎身形一窒,这一剑精妙绝伦,且胜在上身肩膊全然不动,使他无从判断对方剑刺何处,而己身大穴全被笼罩,猛喝一声,脸容凄厉,两眼邪光大盛,化满天矛影为一矛,分中向对方剑光的中心激刺而去,就像刺向一朵鲜花的蕊心。 这一击以气势取胜,证明了戴虎眼光独到,看出风亦飞信心气势末足的弱点。 矛风呼呼。 风亦飞果然心中一怯,剑势减弱,对方矛已破进剑光圈“叮!叮!叮!” 连续十声脆响,风亦飞虎口爆裂,鲜血从握剑的手流下来,踉跄倒退,他能剑不脱手,已大出戴虎意料之外。 戴虎狞笑一声,急步推前,想补上一矛。取对方性命,一道长虹从天飞来,戴虎叹一口气,运矛挡开。 戴虎和风亦飞这数下攻守,整个过程发生在瞬息之间,这时慕农才返回援手。 杨武赶了上来,大刀展开,凌厉的攻势滔天巨浪般向慕农卷去。 慕农知道若让两人刀势矛劲展开,自己休想有命生离此地,阿飞又气血浮动,一时难以动手,强提一口真气,蕉雨剑摹地扩大,每一剑都是不求自保,但求伤敌。 戴虎杨武大骇后退,谁愿和慕农两败俱伤。 慕农向后急退,—把挟起风亦飞有若大鸟展翅,越墙而去。
第六章 恶兽逞凶
朱胜北站在横卧地上的尸身前,脸色阴沉得像暴雨来临前的天气,乌金铁秘密难道要随此君永不在世上再现。 宗丹跪倒在他师兄旁,脸上现出复杂之极的表情。 杨武和戴虎有点垂头丧气,眼白白让敌人溜走,囚犯又给人杀了,教他们的脸放在哪里。 一名手下向朱胜北报告道:“启禀皇爷,犯人心脏已停,生机全绝。” 朱君宇道:“看来是自断心脉而亡,但他给欧阳宗主以独门手法制住了武劝,如何还能运用内功,自杀身死。” 朱胜北道:“无论如何,人都死了,铸兵的重责,要落到宗老师身上了,希望宗老师不要令本皇失望。” 宗丹断然道:“这全包在我的身上,师兄做到的事,我一定能做到。”顿了一顿道:“皇爷,宗某有一事求你,就是希望能领回师兄遗体,让他人士为安。” 朱胜北道:“死者已矣,如你所愿。”扭头领着众人离去,剩下宗丹弧伶伶一个人,呆站在尸身旁。 宗丹在坟头插上三支香,拜了七拜,平静地道:“师兄,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亦尽了力。”长叹一声,转头去了他刚走不远,树丛轻动,慕农、风亦飞等五人跳了出来,拼命挖开泥土.很快露出了包裹尸体的草席。 慕农一连七掌拍在尸身上天灵、尾枕、涌泉等大穴,跟着用手在铁隐耳后一阵按抚,两指一挟,将—支三寸长的金针抽了出来,喝道:“看你的了。” 萧长醉将两手分按铁隐额头,内力源源输入。 不到半盏茶功夫,铁隐呻吟一声,重新呼吸,神智仍是昏迷。 慕农吐一口气道:“总算铁兄命大,我这‘金针定魂’手法,是由一道门前辈秘传予我,却未曾一试,危急下匆匆用了。” 田仲谋道:“道门秘术,令人难以置信,所做成的假死现象,居然能瞒过皇爷众多老江湖。” 阿海道:“真怕皇爷下令将他火化了。” 风亦飞道:“那时强抢起来,也容易得多,谁会防人抢条死尸,最怕是当场斩上两刀泄愤,幸好他师弟还有此天良。” 萧长醉道:“只不知他是否告密之人。” 慕农道:“此处不宜久留,还要为铁兄破去欧阳逆天的禁制手法。” 众人一齐应命,静悄悄没进林木里。 风亦飞将长剑高举过头,凝神虑志。 心灵平静无波,时间缓缓流动。 大喝一声,踏前五步,退后三步,每—次冲向手中长剑直劈面下,一退后剑又回复高举的姿势,如此一百下后,不但不觉劳累,反而体内真气澎湃,火热从丹田涌起,由背脊督脉直上往玉枕关冲去,可是一到了玉枕气便受阻不升。 玉枕像在给千百支针一齐猛刺,痛得风亦飞闷哼一声,停了下来,知道火通督脉一关,还未曾闯过。 这几天宁静的日子,给予了他珍贵无比的静修机会,每天一早他都来到恶兽林内,苦练直至黄昏,萧长醉和慕农教给他的东西,给他融会贯通起来。 他曾目睹宋别离和欧阳逆天的决斗,那是百战难遇的奇逢,令他印象深刻无比,自然而然对他两人的姿势动作揣摩起来。 “阿飞!” 阿海上气不接下气地走来。 风亦飞还剑鞘内,道:“什么事?” 阿海道:“皇府派了—批人来,把铁大叔的工场封了,像在搜查什么似的。” 风亦飞皱眉道:“回去看看。”往云上村的方向走去。 阿海担心道:“你不是要去闹事吧?不要忘记慕老师吩附,这一轮要稻光养晦,最紧要待铁大叔完全康复,才决定下一步行动。” 风亦飞笑道:“放心吧,你就算跪在我面前叩头也使不动我去闹事。” 阿海在后急步跟着道:“你走得慢点好吗,谁会跪你,除非你扮太监颁圣旨。” 风亦飞停了下来,阿海脚步过急,一下子冲过了头,又走回来。 风亦飞恍然道:“我明白了,据铁大叔说,他师弟宗丹还不知道乌金的炼制方法,所以目下唯有到大叔处仔细搜查,希望能得到蛛丝马迹。” 阿海道:“还有另—件怪事未曾告诉你。” 风亦飞道:“你—次全告诉我可以吗?为什么要分几次来说?” 阿海道:“耐性一点,我是有权不说的。” 风亦飞失笑道:“你这人直肠直肚,有什么事可藏在心里,要你不说出来,才难受死了。” 阿海摇头晃脑,忽又脸色一黯,道:“以往你不听,我可以告诉阿贵,但阿贵……阿贵……。 风亦飞眼圈一红,一搂阿海肩头,把他拥着往村中走去,—边道:“那件是什么怪事?” 阿海拭拭眼角,道:“今天早上,城里来了—队人,带来很多名贵的布料丝绸和珠宝,要送给青思姑娘作礼物。” 风亦飞愕然道:“有这种事?青思怎样应付。” 阿海道:“她什么也不要。说也奇怪,那领队连问了她三次,她拒绝了三次后,那些人将所有东西带走了。到了下午,又有另一队人来送礼,这次全是书和字画,我看青思倒很喜欢这些礼物,犹豫了片刻才拒绝,当她说了三次“不”后,那些人又把东西拿走了。之后的事我不知了,你说怪不怪?” 风亦飞想了想道:“或者是和那人有关吧。”记起了朱君宇。 阿海道:“谁?”这时两人刚步进村内,田仲谋迎面走过来,一把拉着风亦飞道:“我从城内带了个客人回来,飞哥儿可否将你宝贵的时间腾点儿出来。” 风亦飞皱眉道:“谁!希望你不是卖友求荣,私通敌帮,将欧阳老贼带了回来。” 田仲谋怒道:“你也恁地将人看扁了,我田某顶天立地,是正牌铁汉……” 阿海最爱和他抬扛,扮个鬼脸道:“戏子在演戏了。” 田仲谋叹气摇头吟道:“一朝做过戏,再演回自己的真我也没有人信,一失足成千古恨,回头已是百年身。” 风亦飞道:“少说废话,人在哪里?” 田仲谋一指五丈外—个小树林道:“就在那里。” 阿海伸舌道:“幽会吗?这么神秘。” 田仲谋道:“你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随我来吧!”硬把阿海拉走。 风亦飞心下奇怪,往田仲谋指点的方向走去,在林木间转了两转,林中现出一块空地来,一个修长苗条的女子,背着他盈盈俏立,右手在摘树上的松针。 风亦飞道:“小姐!” 少女轻颤一下,转过头来,美丽绝伦的俏脸羞喜交集,见到风亦飞肆无忌惮的直视,立时粉脸一红,不敌的垂下头去。 唐小姐。 不是她是谁。 风亦飞一见是她,也有点手忙脚乱起来,这数天内他亦不时想起她的脸容,可是风头火势,怎敢出城,这时她找到此地,不由甜丝丝的,喉咙火般灼热,假设这是爱情,滋味倒不错。 唐小姐抬起头来,缓步向他走来,递出一包东西道: “这里有三株上等人参王,我怕上次那些你用完了,特别拿来给你。” 风亦飞道:“这样的重礼怎可以受,上次还欠你的。” 唐小姐乌灵灵的眼珠一转,可爱地笑道:“问你一个问题.要老实地回答。” 风亦飞不知小姐葫芦中卖何药,点头道:“说吧!”,一副严阵以待,悉力以赴的模样。 唐小姐大眼故意不望向他道:“假设这两条参是你的,而你朋友又需要它们,你会不会无条件地给你的朋友?” 风亦飞道:“我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是……”他本想说我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尚未可算是朋友,话到嘴边又吞回了去。 唐小姐走前一步,离开风亦飞只有两尺许的距离,连对方的气息也可以感觉得到。 唐小姐道:“不要回避这个问题,告诉我,你会不会赠给贵友?” 风亦飞无奈点头,这也是真正的答案。 唐小姐喜道:“快接着吧!”将手上包得密实实的参塞进他怀里。 风亦飞见她一对美目灼灼地望着自己,有些手忙脚乱地一举手,将递来的人参拿个正着,心想她的目光像烧人的火焰一样,令他全身发热。他不知道同年龄的青年男女,女性往往比较早熟和懂事,欢喜一个人,表现得比男方更主动。 唐小姐见他收了,非常欢喜头一垂道:“我要走了!”心中却希望他出言挽留,又或订下后会之期,这可是一人走一步了。 风亦飞在情场上连新丁也称不上,生平最热络的女孩子是慕青思,但那是由小到大的兄妹情谊,见到眼前玉人—来便走,心中大是失落不舍,那知对方欲拒还迎,以退为进,这等少女心事,教他如何晓得。 风亦飞呆头呆脑地道:“这样多谢你了。” 唐小姐一扭身,走了几步,又别过俏脑,这个角度恰好让风亦飞看到她起伏有致的侧脸轮廓,美得眩人眼目。 唐小姐道:“我们是朋友了”风亦飞不自然地举举手中人参道:“是……是的……” 好像这个朋友是以人参交换来的。 唐小姐扭转身来,边望着他边以背往后退,边退边道: “那天……那天你很威风,恶人也不怕……心肠又好……” 风办飞知道她说的是当日追逐她时,从马蹄下义救老妇的事,傻兮兮不知怎样对一个美丽少女的赞美作出反应。 唐小姐忽道:“傻子!听着,我叫唐剑儿。”嫣然一笑,一溜烟跑了。 来到长醉居时,日近黄昏。萧长醉的鼻子最灵,抢一条人参去浸酒,风亦飞把另一条人参切了几片,冲茶拿进房内给铁隐。 铁隐身体恢复了大半,不过却比以前更沉默了,即是说可以几天也不说一句话,比以前一天只说几句话更是不如。 见到风亦飞,他依然故我,今人不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风亦飞坐下道:“皇爷派人来查封大叔的工场……” 铁隐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我兵甲门一向不卷入江湖纷争,却给这叛徒尽毁清誉,名利害人。” 风亦飞见他破例说话,大感高兴道:“大叔,他们这样做有用吗?来,喝口参茶。” 铁隐道:“先待一会。” 风亦飞又再追问。 铁隐道:“师弟是个很努力的人,自少便想超越和爬过我,可是上天可能看穿了他的本性。所以和我在铸剑上总差一线,他为人聪明机巧,最爱投机走捷径,所以在机关巧器上,我反而逊他一筹。”低头沉吟起来。 风亦飞见他绕了一个大圈子,仍未到题,有点着急问道:“现在他这样到工场来大搜—番,会不会发现你铸剑的秘密。” 铁隐叹道:“他一定能发现一些东西,至于他能领悟多少,就要看他的天分了。”心中一阵凄然,假设皇爷真以乌金炼剑,尽管不能到达历代相传的“灵剑”之境,已足可制造出—队无敌的雄师,将天下生灵陷进—个恶梦里去,他铁隐成了罪魁祸首。 铁隐神情一动道:“飞儿,你知否这附近有没有隐蔽处所.可以让我另辟工场。” 风亦飞皱眉苦思,忽地脸色一喜,叫道:“有了,在恶兽林后的山谷里,有一弃置了的窑洞和石室,非常隐蔽,是铸铁的好地方。” 铁隐首次露出振作的神气道:“今次我要个更大的熔炉。” 从工场的一个角落里,宗丹找到—桶水,水内有点点闪亮的物质,宗丹双眼一亮,伸手点水,放在舌头一尝。 咸的。 是盐水。 宗丹—阵激动,他终于找到处理乌金的初步方法。 乌金是藏在地内的异物,见风即化。所以必须浸在盐水里,才可施用。这方法简单之极,但若没人提点,却是任人想爆了脑也难知晓。 “宗先生!” 瞒天棍夏其阳进来道:“外面院中发现了一个地方,埋了百多把剑。” 宗丹神情一振,随他出外。 侍卫将其中—把递来给他,宗丹细察剑身,脸色大变。 众人愕然望向他。 宗丹作了个奇怪的动作,两手用力一拗,“啪”—声,长剑断开。 宗丹废然道:“这些全是失败之作,即管要铸成那把宋别离决战神剑,已不知经历了多少失败和尝试,唉!这次要看上天是否站在我方了。师兄,你离开铸成灵剑还差—步,我会很快追上你的。” 风亦飞回到家时,夜已深沉。铁隐看他沉默寡言,—想到铸剑大业,立时刻不容缓。和风亦飞潜往窑屋。弄足了大半天。 风亦飞助他清理一切后,才离开该处。 田仲谋在柴房内倒头大睡。这个地方变成了他的安乐窝,他曾出手相助拯救铁隐,身分地位大不相同,更有道理大摸斯样把柴房据为己用。 风大娘对此君甚有好感,风玉莲更不用说了,风亦飞对他的真正身分早有疑心.但两人肝胆相照,心照不宣。 风办飞不想弄醒他,回进屋里,风亦乐的房中传来轻徽叹息,显示他仍未就寝。 风亦飞走往风亦乐的房去。 风亦乐低声道:“三弟吗?”他对每一个人的足音都非常熟悉,尤其是慕青思的足音,闻足音轻重而明辨秋毫,但今次他觉得风亦飞的足音轻巧了许多,似有如无,所以问上一问,他自然不知道风亦飞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武道的高峰迈进。 风亦飞道:“是我!还未睡吗?” 风亦乐默然不语。 风亦飞奇道:“怎么了?”他二哥一向乐观积极,眼盲志不馁,很少这样失意颓唐。 风亦乐长叹一声,满腹心事,无从说起。 风亦飞陪他坐在床缘,心下凄然,假设没有魔豹,这是今何等幸福的家庭。 风亦乐低头道:“为什么上天对我这样不公平?” 风亦飞愕了一愕,放轻声音安慰道:“一切都会过去,慕老师曾说过心药还需心药医,你的眼并非天生残疾,只是受惊过度,心理失去了平衡,暂时失去视力,有一天会突然恢复过来。” 风亦乐将脸埋在双手里,激动地道:“暂时!这一天我等了足足三年,就算将来真能康复,我最宝贵的一段生命早巳过去,什么也迟了。” 风亦飞侧然道:“你为什么不给自己占一课?” 风亦乐把脸抬起,苦笑道:“只怕好的不灵丑的灵,就像阿贵那样,连一丁点儿希望也失去。你今天有没有见过青思。” 风亦飞恍然大悟,想起今天有人向慕青思展开送礼攻势,苦恋慕青思的风亦乐定是大受刺激,以致自怨自艾,笑道:“二哥!在我周围所有人的心目中,开眼的人也比不上你。” 风亦乐喟然道:“我就是心不盲,才有这么多烦恼。” 风亦飞一拍他肩头道:“二哥,你最是能人所不能,喜欢青思,放胆和她说好了,起码让她知道你对她好。”说这话时,不自禁地想起了美女唐剑儿,挥之不去,心想为什么这些天来总是被她不断的闯进心湖里。 风亦乐脸一红,怒道:“谁说我喜欢她!” 风亦飞刚要说话。 “呀……” 一声凄厉的尖叫,刺破云上村安宁的晚上。 两兄弟顿然色变。 风亦飞一声不吭,腾身而起,往屋外冲去。 整条村沸腾起来,开门声、撞物声、拿兵刀棍棒声、人声混成一片。 风亦飞听觉敏锐,直往村口扑去,那是厉叫传来的方向。 扑到村口,慕农和田仲谋先到一步,两人蹲在伏地的人体旁,融在夜色里。 风亦飞奔了过去。 慕农抬头道:“是林叔,死了。” 风亦飞骇然俯望,地上满是鲜血,住在村头的林叔脸上血肉模糊,似是被锋利的兽爪迎脸抓中。 田仲谋道:“死得真惨。” 村人围了过来,火把光下骇然可怖的情景映进众人的眼里,林叔一向早出晚归,往城中作猪羊买卖,竟然落得如此横死。 尸体上有十多个凌乱的野兽足印,触目惊心。 一个村妇尖叫起来,使人心神颤惧。 有人惊呼道:“魔豹!” 恐惧波浪般澎湃着,围拢的人愈来愈多,每一个人都噤若寒蝉,被眼前的恐怖景象震慑。 林叔的头不自然地扭曲着,说明这一抓同时把他的颈骨握断,可见其一抓之威。 风亦飞一阵激动。 好! 你终于来了。 刹那间,魔豹从众人的梦魇里跳了出来,成为活生生的现实。 翌日清晨,云上村的男丁组织了支近三百人的队伍,遍山遍野搜索魔豹的行踪。 风亦飞、阿海、田仲谋和另外十多名青年组成一队,负责云上村西南方的山头。 田仲谋叫道:“你们过来。”众人赶了过去,田仲谋指着地上道:“看!” 泥地上有十多个野兽的爪印,比一般猫印大了三四倍,到了山石处失去痕迹,过了山石的泥地处,还有两至三个足迹,往山上去了。 众人骇然互望,有些足印相距达丈许有多,显示了魔豹跃远的距离。 田仲谋仔细察视,皱眉道:“所有足痕深浅几乎全是一样.看来无论缓行速跃,所需的力道都是那样平均。” 阿海咬牙切齿道:“所以我们才唤它作魔豹。” 风亦飞道:“可惜爹不在,否则必能凭他的经验追到那畜牲。”当年正因他追上那畜牲,才会发生父子一失踪一失明的惨剧。 除了发现到零星的足迹外,—直搜到当天黄昏,才收队回村,他们是最后回村的一队,对于黑夜里的山头,众人都有说不出的恐惧。另外也有两队人发现了魔豹的足印,人人脸色沉重,当年魔豹带来的祸害,没有任何人能忘怀。 在风大娘指挥下,慕青思、风玉莲一众女子,做好了饭,等他们回来。 风亦乐脸色凝重,把风亦飞拉在一旁,仔细询问搜索的详情,闻罢皱眉道:“当年和阿爹追猎魔豹,只会发现过一个半个足印,爹说豹性喜隐踪潜形,只在树木和石上串跃,极少留下足印。”跟着神情一动道:“有没有找到它留下来的粪便?” 风亦飞茫然摇头,一直以来,他都希望能手刃此兽,可是当它真正出现时,却像大海捞针,不知从何人手。 风大娘走了过来道:“飞儿!小心点,这几天不要再上山了。” 风亦飞一声不响,要他放弃搜寻魔豹,比杀他还容易—些。 当天夜里,村人组成了巡逻队伍,整夜不停巡逻,天明时,众人都松了—口气。 可是惨剧已在无声无息中发生了。 村尾何寡妇一家四口,全遭杀害,何寡妇惨死床上,咽喉有深深爪印,骨也露出来,大儿子和三儿子伏尸屋外的鸡棚里,地上有明显拖曳过的痕迹,浑身爪痕累累,致命伤是头骨破裂,二儿子的尸挂在窗框上,背脊破了开来,腰部留下了深深的血痕。屋内外凌乱不堪,大半的鸡都不见了,其他或死或伤,血肉狼藉。何寡妇养的狗亦身首异处。 村人脸如死灰。 巡逻队伍天光前曾巡至此处,那时一切安好,但魔豹竟能趁那段空隙,干下了如此惊人的暴行。 田仲谋脸色出奇地凝重,仔细察看每一寸地方,连破碎了的东西也不放过,其他人包括阿海在内,全失了方寸。 慕农把风亦飞拉在一旁道:“这件事颇不寻常,昨晚我放不下心,数次出来巡梭,假设事发时真在近天明的时分,那正是我刚回去休息的时间,一条畜牲怎能把握得这么准,难道真是只有魔性的异物?” 田仲谋走了过来道:“人和破碎的物件都是被抓死和抓碎,这样可怕的野豹,确是闻所未闻,而且它似乎是以杀人为乐,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慕农望着二十多尺外的狗尸道:“豹来时人或者不知道,狗却会吠。” 一个村民插人道:“你们有所不知了,当年每逢魔豹来时,村中的狗都惊得夹起尾巴,缩在一角颤抖,哪敢吠半声出来。” 风亦飞道:“今天再上山,定要把那畜牲抓出来。” 慕农道:“你小心点,我也要往窑屋为你大叔疗伤,顺道送些干粮给他。”转身去了。 田仲谋叫道:“告诉他也小心一点,说不定魔豹闲逛到那里去,我也要往城中打个转。” 风亦飞皱眉道:“这里发生了这么大件事,你不留在这里助我们一臂之力吗?” 田仲谋叹口气道:“这几天我都在查阿贵遇害的事。” 风亦飞一震道:“怎样了?”阿贵的血仇,他又何能有片刻忘记,但实在太多事暴风雨般吹袭过来,令他无所适从。 田仲谋道:“有点眉目了,你先办你的事,迟些我还要你帮忙。” 风亦飞肃容道:“你究竟是谁?” 田仲谋道:“我便是我,我便不是我,问来作甚。”言罢扬长去了。 风亦飞走进惊惶万状的村民里,叫道:“谁随我上山?” 村长李昆道:“亦飞!这里的事我已使了人往川南报官,看来我们要理也理不了。” 风亦飞眼目一扫众人,只见年青力壮的一群,纷纷避开他的眼光,眼前的惨象太过震撼,试想何寡妇三个儿子都是孔武有力的壮汉,昨夜还兴致勃勃参加了早更的巡逻,现在像一点还击的力量也没有便惨死了,谁还敢去找死。 阿海道:“飞!还有我,我和你去。” 站在他身旁的海妈一听,眼泪吓得流了出来,悲叫道: “什么?我只得你一个儿子,你去了,我怎么办,死我也不让你去的了。” 阿海呆道:“娘!我……” 村民中有人道:“唉!我们斗它不过的,它是山中妖魁的化身,当年死了这么多人,还不是因为我们要追猎它吗,这种妖魅愈迫得它紧,愈是凶狠,愈杀得多人。” 风亦飞道:“那怎么样?难道等它来逐今杀害我们吗?” 这时全村能动的人都聚拢了在这村尾的惨案现场,却无人回答风亦飞这句简单的问题。 寒了胆的人丧失了抗争的斗志。 风亦乐比较迟才到达现场,脸色苍白,很多次欲言却止,始终没有作声。 风大娘站出来道:“阿飞说得对,总不能束手待毙,要想个方法出来。。 有人低声道:“斗不过唯有走,横坚唐大财主在收购我们的地。” 他的话提醒了各人,立即有人附和起来。 风亦飞知道他们士无斗志,叹了一口气,往村内走去,慕青思追在一旁道:“飞哥!可借我帮不了什么忙,否则一定随你上山,为世除害。” 风亦飞成长了不少,闻言谈笑道:“青思,你是个很好的女孩。”沉吟半晌续道:“这也好!爹曾说过好的猎人,必须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也不灰心气馁。” 慕青思兰心慧质,闻弦歌知雅意,骇然道:“你一个人去吗?太危险了。” 风亦飞笑道:“你为那只畜牲担心吧,我不信它可以逃过我的五指关。”手握在剑把上,用力过度下筋脉蚯蚓般隆了起来。 没有任何人能阻止这个决定,他故意走回村里只是个掩眼法,因为风大娘是不容他一人冒险上山的。 正午时分。 阿海一人闷闷不乐,在村口闲逛,找了风亦飞半天,人影也看不见,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想到风亦飞可能独自潜了上山,若不是娘亲以死相协,他当时一定毫不犹豫冲上山去,而现在即管他要找风亦飞,山区广阔,不知从那处找起。 “这位大哥,请问你知否风大娘的公子住在哪里?” 娇柔甜美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阿海吓了一跳,抬起头来,接触到一张秀丽绝伦的俏脸。 阿海茫然道:“风大娘的公子?”一时没法子将“公子”的尊称和比野人好上只一点点的风亦飞拉在一起。 少女俏脸微红,勇敢地点头道:“就是他。”一个黄花闺女,向另一个年青男子,询问另一个男子,在当时的社会是需要绝大的勇气。 阿海失声道:“啊!你在找亦飞……” 少女心中念道:亦飞,风亦飞,好潇洒的名字,就像他的人,旋风般来旋风般去,来去自如,不受半点牵挂约束。 阿海苦笑道:“你来得真不巧,他可能冒险一个人独自上山猎魔豹了。”少女眼中洋溢着的火热,兼之他心中记接,不自觉地想找人倾吐起来。 少女便是唐剑儿,这天她一直盼望风亦飞会到城中去,一时忍不着来了云上村,她性格大胆热情,敢作敢为,否则当日也不敢枪去风亦飞的药箩,弄出那么多事情来。 唐剑儿愕然道:“什么魔豹?” 阿海叹了一口气,将情形大致说上了一遍,唐剑儿脸色一变道:“你是他的朋友,怎能让他独自去干这么危险的事。” 阿海泛起羞惭之色,一咬牙站起来道:“好!我去找他。” 唐剑儿道:“好!一齐去。” 阿海道:“你不能去,太危险了,我恐怕照顾不了你。” 唐剑儿笑道:“谁照顾谁倒难说得很,告诉你一个大秘密,我是个武林高手来的。” 阿海打量了这个武林高手数眼,才留心到这娇滴滴的美人果有三分英气,—身武打装束,背上还有把中看但不知是否中用的长剑,半信半疑起来。 唐剑儿催促道:“还不快去!”倒像真是赶去救人的样子。 阿海对接触这样的陌生同龄少女,经验是零,兼之对方又如此美丽,一望她的一双妙目,心中便仆仆跳起上来,不由自主地听她吩咐起来,一边往恶兽林的方向走,一边道:“我先回家去拿刀和箭,你等我一会。” 唐剑儿陪着他一齐走,才两步阿海停了下来,唐剑儿心焦如焚,大不耐烦道:“还不快去。” 阿海道:“不!不能回家,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到亦飞的的家去借东西。”—溜烟去了,他既然决定上山,当然一刻也不想浪费。 不久阿海回转过来,急得团团转的唐剑儿大喜过望,几乎想架起阿海狂奔上山。 阿海拍拍背在背后的弓、箭和刀,道:“随我来!” 唐剑儿道:“他会在哪里?” 阿海边跑边道:“你看那个特别高的山,那是阿飞爹追上魔豹的地方,我想他定是到了那里去。” 快到村尾时,一名布衣钗裙,却不掩其绝世之姿的少女,迎了上来。 阿海叫道:“青思!” 慕青思奇怪地望了唐剑儿一眼,忧虑地道:“海哥!我想飞哥定是往山上去了,今早他才向我表示上山杀豹的决心,噢!对不起,这位是?” 阿海道:“这是唐小姐,来找……” 唐剑儿花容一变,打断道:“你……你是风公子的…… 朋友。”她见慕青思对风亦飞情意关切,而风亦飞又向她说出心中的事,误会了两人的关系,一颗芳心登时冰冷了一截,尤其慕青思的美貌气质,并不比她逊色多少。 慕青思怎想到对方朝这个方向去想,点头道:“飞哥自少都和我很好,但是现在有起事来,我却半点帮不上忙,唉!怎么办呢?爹不在,其他人都给豹子吓破了胆。” 阿海惭槐地道:“不用怕,我去找他回来。” “阿海!阿海!快回来!” 三入回头一望,一名妇人气急败坏地追上来。 阿海脸色一变道:“惨了!是我娘。” 风亦飞站在一块突出的石上,静静地俯察眼前峰峦迭起的山区,云上材在下面远方宁静安详,谁人会想到这世外桃源居然惨祸连连。 他仔细搜寻了整个上午,除了那天找到的足印外,再没有发现任何新的痕迹。 他拔出长剑,阳光下剑身闪烁生辉,心中出奇地平静。 大自然壮观美丽,令他涌起一种难言的感受,似乎捕捉到天地间一些超然的法则,心中一动,长剑往前劈出,到和身体成九十度角时,长剑倏止。 他奇怪地想道:萧老头的烟杆十三手总括了天下招式的精华,变成简单有用的动作,慕老师的蕉雨剑法,听雨打芭蕉有感而成,可见武学的最终目的,不在守成不变,而在创出最符合自己的武技。 当宋别离决斗欧阳逆天,两人战来不见一丝斧凿之痕,妙着天成,由有招人无招的境界,自己为何不可以像他们那样。 风亦飞大喝一声,长剑幻起—朵朵剑花。 他想到山野中盛放的鲜花,草丛里星星般分布的小野花、石隙中长出来柔弱但坚强的花儿。 花儿迎风舞动,百态千姿。 他的剑舞得更急了,心中想到形状,立时从剑中幻化出来,意到剑动。 千百条剑影又变回一把,呼呼地在空中横掠来回。 他想到掠过原野的山风。 长剑由上直劈面下,就如瀑布倾泻。 长剑劈至低尽,又化成数千道剑芒,有若瀑布泻地,水花四溅。 突然间,风亦飞闯进了武道的新境界里,如醉如痴。 身体内真气运行,就像大自然的勃勃生机,令万物茁长壮大。 他体内的热毒一点一滴被身内的精气吸纳。 风亦飞终于到了突破的时刻,奠下了他以后大宗师的身份基础。
第七章 阴谋败露
慕青思回到家中,慕农尚未回来,刚才那位唐小姐见阿海因母亲阻止,不能上山,竟独自—人去了,令她非常不安。 “砰!砰!” 敲门声。 慕青思一喜,难道是风亦飞回来了,打开门一看,原来是风亦乐。 慕青思道:“乐大哥!什么事?” 风亦乐期期艾艾道:”青思!我去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慕青思听得糊涂,道:“什么去了。” 风亦乐道:“阿海来我处借了刀箭……” 慕青思道:”是的,我遇到了海哥。” 风亦乐脸上现出坚决的神情,道:“没有什么,只是想来听听你的声音,我是懦夫,每天也想……想……可是,到了它真来时,却吓得只会躲在屋里,就像其他人—样,青思!没什么,我只是想来听听你的声音。” 慕青思给他糊里糊涂的说话弄得糊里糊涂起来,道: “乐大哥!你怎么了?” 风亦乐突然道:“青思!你会不会嫌我是盲子?” 慕青思—呆道:“怎会,在我心中,你比任何开眼的人更明理和乐观,入又好,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女性的敏锐,使她接触到风办乐的深心处,体会到风亦乐的含意,一向以来,和风亦乐的相处都是愉悦的。却没有想到其他,这时风亦乐大胆地说出了心中的说话,芳心起了—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和颤动,就像心湖绘投下了一颗石子,荡漾起来,现在涟漪正在扩大。 风亦乐满足地叹口气道:“这句话便够了。”转头拿着盲公竹快步走了,他的步法速度,一点不使人看出是个盲人,由这一点可知道他与残疾抗争的毅力和勇气,只是这点,便使他成为—个可爱的人。 慕青思见他忽然而来,忽然而去,有些不知所措,关上了门,猛然省起刚才看他远去的背影时,印象中他背上了那把日夕苦练的袖珍弩,叫声不好,打开门追了出去,她知道风亦乐来干什么了,因为他决定上山,才特来向她道别。 正是因为他估量这次有去无回,便放胆向自己说了这番话。 唐剑儿在山野间穿行,四周林木深处魔影憧憧,似乎任何一刻,魔豹将会从暗处扑出来施袭。 她愈走愈怕,可是恐惧却远远及不上她想找到风亦飞的热情。 她的心情非常复杂,既想见到风亦飞,可是想起慕青思.又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他,在这种矛盾里,她失魄落魄地往山上走去。 慕地异响传来,枝叶耸动。 唐剑儿尖叫—声,拔剑出鞘。 原来只是一只鹿从木间窜过。 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慕青思离家走上几步,一个高大的人影闪了出来,使她几乎撞进他怀里,定睛一看,原来是那自称朱君宇的英伟男儿。 慕青思捧着心口,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朱君宇潇洒一笑道:“小姐!行色匆匆,不知芳驾何往?” 慕青思道:“不要阻我,我有急事要办。” 朱君宇道:“想追刚才那盲子吗?何用理他,只要小姐一点头,我朱君宇保证你荣华富贵,一生享用不尽,而且还有朱某陪侍在侧,终日和你谈诗论画,日观潮夜观夕,雨夜聊心,不是挺美吗?” 慕青思原本对他的一点好感,消失无踪,心下颇厌,不悦道:“请让开!” 朱君宇见她怒起上来另有一种美态,更是心痒难制,道:“不是说笑吧,盲子一个,有什么值得你苦要追去。” 慕青思神情一正道:“你怎能侮辱他!他或者有很多方面及不上你,但他的内在和人格却比你高尚得多,那才拥有永恒的价值,其他一切只像过眼云烟,弹指间灰飞烟灭。” 朱君宇脸色一变道:“竟敢对我说这样的话。” 慕青思娇躯一挺,道:“虽千万人吾往矣,只要合乎正理,什么话不敢说,不可以说。” 朱君宇眼中光芒暴闪,缓步向她走来,一副不怀好意的神情。 慕青思终是弱质女流,见他目露凶光,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风亦飞闭目捧剑,感到天上射下来的阳光,与身体内的真气,似有一种同流合汇的倾向。心中一动,那种奇异的感觉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在这时山腰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风亦飞一怔后,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身体比以前更轻巧和灵活了。 风亦乐在恶兽林内一步一步走着,他失明后并不像—般人躲在屋里.而是时时往山林处走动,他并不想自己变成了废人。他喜爱山林里的气息,毕竟他是长年住在这里的人,六岁开始他便随父亲风山登山涉水去打猎,若非忽然失明,他不信自己的身手会弱于三弟。 他用耳朵去听,用鼻去嗅,每一个传进他耳内的音响,都被分类和分析。 他熟悉这里的—草—木,只要魔豹出现,他的弩箭—定能先一步射进它的身体内。 他的弩经他精心特制.可以连发两箭,希望风亦飞说得对,魔豹的体积,较他平时屡射不中的沙袋为大。 他并不想深进山里,对—个双目失明的人是非常危险。 所以他要守在恶兽林里.等魔豹的出现。 他自己便是鱼饵。 慕青思往后退去.朱君宇动了真怒,嘿嘿冷笑,一步—步向她迫来。 对朱君宇来说,家中美婢还不是任他采摘,对慕青思是破天荒的尊重和客气,岂知对方不知好歹,大怒下撕下了面具,决心强来。 慕青思再退一步,踏在一块石上,嘤咛一声向后倒下,心知要糟。 “怎么一回事?” 声音从后传来。 慕青思大喜回头,见田仲谋赶了过来,心下稍安。 朱君宇眉头一竖,两眼射出深冷的寒光,罩定奔来的人,杀机大盛,谁敢阻他好事。 田仲谋挤出—脸笑容,眯着眼道:“噢!原来是小皇爷大驾光临,幸会幸会。” 朱君宇脸容冰冷道:“谁和你幸会,你是谁?怎会知道小王身分?” 田仲谋道:“我是村野小民,小皇爷当然不识小人,但是小人亦常往城中走动。小皇爷威武过人,在街上走时前呼后拥,令人印象深刻,深刻之极。” 慕青思爬了起来道:“田叔叔,他不是好人,他……” 田仲谋打断她道:“大人不记人小过,村野小民怎能高攀皇府贵客,青思姑娘,我们走吧。” 他的说话语带相关,既像要慕青思不记朱君宇之过,又像不要朱君宇记他们之过,含含混混。 朱君宇想要发作,忽尔心中一动,想到另外一个更毒辣的方法,长笑一声道:“好!好!”转身去了。 慕青思气得脸色发白道:“上天容许这种人存在,真是没有道理,难道强权真可以决定一切。” 田仲谋叹道:“暂时的世界便是这样的,你怎会遇上他。”心想他居然离去,大为不妥。 慕青思惊叫道:“田叔叔,你快些追乐大哥回来,他一个人到山中找那魔豹去了。” 田仲谋一呆道:“什么?” 风亦飞迅速在林木里移动,利用无处不在的树藤从一棵树跃往另一棵树,有时双手紧抓横伸出来的树枝,借力一荡,凌空一个跟头,便飞越了三四丈的距离,疾苦奔雷。 在慕农和萧长醉两大高手栽培下,他在山中猴跳虎跃时,更是得心应手。 当他从一丛林木冲出一片空地时,但闻娇叱一声,剑光从右侧劈来,这下事出意外,换了是昔日的风亦飞,肯定就算能避过不死,一点伤却是难免。但他已非是昔日吴下阿蒙、轻喝一声,身子硬往左方移开—尺,右手—拔,剑已在手。 “啊!是你!” 风亦飞定神一看,惊喜道:“唐剑儿……唐小姐,原来是你。” 唐剑儿—见是他,兼之风亦飞—上来冲口叫出她的名字,表示对方并非对她没有印象,心下欣悦,但旋又被另—种失望颓丧的情绪替代了,花容一黯,垂头道:“是我.那又怎样?” 风亦飞见她忽喜忽怒,搔头道:“你……”一时找不到言语。 唐剑儿别转脸道:“快些回去吧!免得你的慕小姐担心了。”她本来想转身就走,可是一对修长的美腿却不听吩咐,原地生根似地动也不动,美丽的樱唇更不争气,满江醋意地吐了这两句话出来。 风亦飞一怔道:“是青思叫你来的吗?” 唐剑儿听他叫慕青思叫得这么亲密,更不是味儿,心中凄苦,就若天地虽大,却无容身之所,以往她觉得令她满足的家庭至亲和朋友忽地变成无关轻重的东西,一跺足道:“我走了。”回头便去。 风亦飞一个跟头,双手张开,把她拦着,唐剑儿几乎撞进他怀里。 唐剑儿脸色一沉,强忍着眶中泪花,道:“还不让开。” 心想全天下都是坏人当道,眼前正有一个。 风亦飞道:“你可以走,不过要和我一道走,唉!山中危机四伏,那畜牲凶性大发,已杀了几个人。” 唐剑儿气在上头,哪听得入耳,叫道:“我不要和你一道,你省回些气力去保护你的青思好了,让那豹吃了我!” 风亦飞呆了一呆,终于捕捉到眼前这可爱美女的心事了,呆了眨眼工夫,仰天长笑起来,无限欢悦。 唐到儿见他居然在人家悲苦的时刻,仍能如此快乐,气得转身再走,也不管是什么方向。 风亦飞一闪身,又拦在她身前,眼里射出一股令人震栗的深刻感觉,爱情像风暴般到来,吹袭着他每一条神经,柔情蜜意洪水般淹遍了心灵的大地。 唐剑儿一把抽出剑来,怒叫道:“让不让开!” 风亦飞笑道:“听我说三句话,好不好?” 唐剑儿沉着脸道:“第—句。” 风亦飞有好气没好气地道:“这怎么算。” 唐剑儿道:“第二句。” 风亦飞愕然,想了想才道:“慕青思和我只是兄妹—般我们由小到大都是邻居喜欢她的是我二哥而不是我唐大小姐你明白没有?” 唐剑儿听得呆了起来,跟着红霞爬满粉脸,进退维谷。 风亦飞道:“这算否是一句?” 唐剑儿手一软,剑垂地下,垂下了头,一跺脚道:“你不是好人。”转过身去,耳根红了起来,爱郎如此向自己解释,不用说是大有情意。 风亦飞道:“你来此做什么?” 唐剑儿不敢回头,嗔道:“人家……关……人家……人家听到你这傻蛋一个人上了山!” 风办飞走近她背后,柔声道:“我不是问人家为何上山.而是问人家为何到云上树来。” 唐剑儿道:“人家想拿一样东西给你,不可以吗?”知道自己在风亦飞心中有分量,说话自是娇哆起来。 风亦飞感激地道:“上次那些人参还未吃完!” 唐剑儿急道:“今次不是人参,而是这样东西。”终于转过身来,手上有条金链,系着那只旋动时发出蝉鸣的金蝉,以前的白带子换了金链。 风亦飞—阵感慨,想起当日道左相逢,就是这只金蝉引动了生命的—段乐章。 唐剑儿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一向以来她都是眼高于顶.—点不把世上的男儿看在眼里,但那天亲见风亦飞义救老妇,不畏强暴挺身和皇府的人争斗时的威武不屈,—颗芳心便紧缚在这青年男子的身上,她生性大胆,敢爱敢恨,不理世俗的眼光,主动来找风亦飞。 这是两人间决定性的一刻。 风亦飞缓缓取过金蝉,戴在颈上,凝望着唐剑儿闪动着欣悦泪花的眼道:“这只蝉我会一直接在颈间,蝉在人在,人亡蝉亡,此志不渝。” 唐剑儿泪珠串流而下。 只要有这一刻,此生不负。 风亦乐—片祥和,忍了三年的说话,终于向慕青思说了出来,三年前,慕青思还是个小女孩的模样,今年她十八岁了,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当时大家一齐玩耍时,他总是站在她那一边,尽心尽力保护她,看见她笑,他很开心,看到她哭,他戚然不乐,可是他还不知这是爱情,双目失明后,他勉力振作,有大半是为了她。 想着想着,忽地全身一震。 他听到了声音。 异晌从十丈外的林木传来,树叶摇动,似是有物体在林木问经过的声音。 寒意涌起,蔓延至全身,深深吸—口气,从背上取下袖珍弩,平放胸前,对正声音传来的方向。 声音愈来愈清晰,愈来愈接近。 风亦乐蹲了下来,握弩的手直冒冷汗,使他感到连握紧弩弓也是一种困难。 “啪!”树枝折断的声音在三丈外响起,魔豹笔直向他走来。 风亦乐心中狂叫:你一定要镇定,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了,你—定要为所有被魔豹残杀的人冷静下来。 想是这样想,—双手却不由自主颤动起来,魔豹的可怕,在他的心灵上留下了深刻无比的烙印。 摹地四周同时响起物体在枝叶走动的声音,风亦乐呻吟—声。 一切都像在重演着当日的恶梦。 三年前那天他和父亲风山,紧踢着魔豹,直到夜幕低垂,就在他们力竭筋疲时,魔豹从林里窜出来,一下把他扑在地上,父亲风山狂叫怒喝,与那浑身充满了力量的畜牲在山石上滚动搏斗。 他倒在地上,想爬起来帮手,可是魔豹那一击使他全身乏力,他看到父亲浑身鲜血,仍然以匕首和魔豹死命打斗。 魔豹的吼声,暴雨般打击着他的心神。 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人兽生死争斗的声音逐渐远去,眼着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然后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村民把他救回村内,可是他已失去了敬爱的父亲,也失去了眼前的世界。 魔豹正绕着他跑动,寻伺出击的机会。 风亦乐疯狂跳了起来,狂叫道:“来吧!畜牲!出来吧.杀掉我吧!”一边叫,一边转动着身体,手中的弩弓不断瞄向正在绕着他走动的东西。 声音骤然在右方增强,风亦乐狂喊一声,第一支弩射出。 “嚓!” 风亦乐呻吟一声,弩箭射在树身上。 四周的声音愈来愈急,那东西在绕着他奔走,弄得树技草叶沙沙乱响。 风亦乐狂叫一声,射出第二支弩箭。 在他来不及听的时刻里,风声从后面压来,风亦乐大惊失色.—滚往地上滚去,心想我命体矣。 后背一阵剧痛,已绘利爪生生撕下几条肉。 风亦乐在地上反过身来,勇气忽然回到身上,抽出匕首,狂叫道:“来吧!畜牲来吧!” 那东西逐渐接近。 风亦乐全身大震,这次却并非恐惧而来,而是眼前出现了一些奇怪色光,似乎眼前有一个高大的人形,逐步向他迫近。 三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能看到东西,即管是如此模糊的景象。 风亦乐呆了起来,难道我又能看见东西了吗?求生的意志一下子回到心里,他死命往后一个倒翻,向后滚去,左肩一阵剧痛,又少了几条肉。 背后风声迫来,风亦乐死命向前再滚,身躯突然向下堕去,避过了另一猛击。 “蓬!”掉在松软的泥土上。 原来他滚进了风亦飞布下的兽阱里,这用来对付魔豹的深阱,暂时救了他一命。 风亦乐跌得全身酸软.连一个指头也动不了。 眼前的东西愈来愈清晰,他几乎看到了泥土的颜色,为什么是在这可恨的时刻,自己才恢复视力。 “亦乐!风亦乐!” 声音迅速接近。 风亦乐振起最后的力量,狂叫道:“啊!我在这里。” 风声远去。 那东西走了,难道它也怕人,风亦乐想起一件事,心中一动。 这时一个人跳了下来,焦急道:“你怎么了?’风亦乐勉力提起头来,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子,听声音正是那田仲谋,沙哑着呻吟道:“不是!不是!” 说完这两句话,风亦乐昏了过去。 慕农右手三指搭在风亦乐的手腕上,沉吟不语。 慕青恩关切地问道:“爹!乐大哥怎样了?”她比站在一旁的田仲谋、阿海、风亦飞更是紧张。 慕农道:“内脏没有什么事,虽然抓伤深可见骨,却没有损及重要经脉和血管,休息几天就可以起床了,我给他扎上两针,定经定神,好让他睡个大觉,青思,给我取针来。” 慕青思应了一声,兴奋地去了,经此—难,这可爱美丽温柔的少女,对风亦乐起了微妙的变化。 田仲谋向风亦飞和阿海使个眼色,三人走出屋外。 风亦飞道:“田兄,你倒懂得给二哥捡地方,居然将二哥搬上了慕小姐的床,他不知要给你上上多少支封,才足够谢你。”心中却另外盘算如何向风大娘交代。 屋外虫鸣蝉唱,一弯新月在东方的天际,一切是如此美好和宁静。 阿海道:“你两兄弟的家山风水好,否则怎能有如此艳福,你那位唐小姐送了回去吧!她回到家时怕天已黑齐了。” 风亦飞想到唐剑儿,心中一热。 阿海忽地惊叫道:“田先生田大侠,今天怎么了?平时总是我说一句,你说十句,为何忽地沉默寡言起来?” 田仲谋道:“我赶到现场时只看到乐哥儿躺在陷阱内,口中不断叫道:‘不是不是’,那是什么意思。” 风亦飞一怔,也呆了起来。 阿海道:“不是’,难道不是魔豹,但那明明是兽爪所伤。” 田仲谋摇头道:“这件事我—直有怀疑,在两个凶杀现场,四周都布满了兽足的痕迹,但却奇怪地没有人的足印,林叔年纪老迈不用说了,但何寡妇的两个儿子都是壮健如牛.起码也会挣扎上几步,这是第—点奇怪,其次刚有人要收购村地,立即发生这样的事,不是太巧合吗?而且猛兽并不会无故袭人,多是出于本能的存在需要,例如饥饿驱使,可是死伤者身上全无咬噬之痕,这是什么道理。” 阿海道:“假设是有人假扮魔豹,目的已达到了一半。 今天村中最少有一半人已和唐财主签了卖地的契约.十天内迁出。” 风亦飞沉吟道:“唐财主,又是姓唐的。” 田仲谋脸上闪过—丝不安,道:“我忘了告诉你,唐财主是唐小姐的父亲。” 风亦飞恍然大悟,难怪病除轩的陈老板这样买她账。 —个阴影投射在他和唐剑儿间。 田仲谋—拍他肩头道:“父还父,女还女,而且我看唐财主只是个出面的人,弄这阴谋的一定不是他,甚至他可能并不知情。” 阿海道:“这我更不明白了”田仲谋道:“昨夜我、慕农和亦飞……还有……嘿!还有海哥你,都参与了守夜,除非对方是高手,否则一条畜牲怎能潜入村中杀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唐财主虽是富甲一方,还使不动这种高手。” 风亦飞点头道:“背后的主使人不用说是朱胜北那老奸贼。” 田仲谋道:“而且乐哥儿出事前,朱胜北的宝贝儿子朱君宇曾出现,之后便发生了事……” 阿海叫道:“难道他就是扮魔豹的人?” 田仲谋道:“这要抓到魔豹才可以水落石出了。那次我们假扮钦差劫狱,照理事后朱胜北怎肯就此了事,以他的势力,—定天翻地覆地把我们搜出来,可是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风亦飞道:“我也觉得奇怪,但会否是因为欧阳魔头闭关修炼,所以暂时忍上一忍。” 田仲谋道:“只是他的手下高手,足可以吃得住我们的余,那朱君宇英华内敛,气度沉凝,比之那杨武戴虎只高不低,是更可怕的高手,而且他们还可以运用官府的力量.谁能抗手,所以他一定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才无暇兼顾我们,以免节外生枝。” 风亦飞道:“我明白了,他们首要之务,就是购地和开采乌金,这也是说,他们即将举兵作反了。”忽地神情一动道:“有一个人,我们一定要去请教。” 田仲谋和阿海愕然道:“谁?” 风亦飞道:“铁大叔曾告诉我,他师弟最擅制造奇门兵器,豹爪豹足,只有宗丹这样的妙手才能弄出来。要对何魔豹,唯有要铁大叔出马了。” 山中的窑屋里,铁隐听完他们详述后、喟然道:“一向以来,宗丹只是名利求成之心甚重,天良仍末泯灭,自从师傅仙游后,我负起养育和传艺之责,后来我见他功利心切。 另外也为了几件事,将他逐出师门,想不到今天沦落至此,助约为虐,干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唉!” 三人还是第一次听到铁隐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显然大有感触。 田仲谋道:“你的‘死’一定给他带来很大的冲击,你在生一日,他也不敢放手为恶,否则不会冒险通知我们去救你,但你一死,他再无顾忌,所以大干起来。” 铁隐看田仲谋一眼,暗付此人非常不简单,对人性的了解颇为深入。 众人沉默起来。 阿海道:“大叔,有什么方法可以对付宗丹的奇门利器?” 铁隐道:“敝门除了精于铸术外,还擅长机关巧器,不过我—向认为那是小道,虽曾涉猎了一段不短的日子,却没有像师弟一样苦心钻研,但若有高手灵活连用他制造出来的奇门兵器,将如虎添翼,威力倍增,恐怕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除非….”三人叫道:“除非怎样?” 铁隐叹了一口气道:“当年初来此地,为了试验乌金的性能,曾打造了—副盔甲,足可抗御任何利器的砍劈.而且还有很多特别的装置,可令人纵跃如飞,最适合追踪搜寻。” 风亦飞失声道:“会否给宗丹那天搜了去?” 铁隐摇头道:“不知是否天意如此,我一向除铸剑外,对其他都无甚兴趣,所以事后将盔甲埋在恶兽林内一隐密处所,现在看来可派上用场了“阿海道:“盔甲只有一副,怎够穿?” 铁隐道:“要找一个最熟悉地区的人。因为追逐起来,其他人可能都帮不上忙。” 众人的目光一齐集中在风亦飞身上。 风亦飞一怔道:“我?” 田仲谋道:“正是你,而且是今晚。”跟着肃容道:“记着,只要这次捉不到‘豹’,打草惊蛇,他将永不再出现.所以只可成功,不可失败。” 风亦飞伏在恶兽林最高的“逃命树”树顶,远眺黎明前的云上村,他在此苦候了三个时辰,幸好他并不寂寞,不断温习铁隐指示运用身上这副奇怪甲盔的方法。 若有人这时望上树顶来,将发觉在暗蓝的星空下.一个浑身闪闪的怪物,全身连头都裹在以七十多块乌金织成的甲胃里,猛兽般俯视着大地。 慕农、铁隐、萧长醉、田仲谋和阿海分布在村里几个扼要的位置,是那假扮的魔豹潜人村中杀人可能经过的地方,而且据他们估计,“魔豹”若发觉自己身陷重围,逃走的路线—定舍其他无蔽无篱的平原而取恶兽林,因为只有这里才林木敝天,最能发挥宗丹所制的机关巧器,一出恶兽林便是广阔和地势复杂的山区,追之谈何容易。 所以风亦飞这着奇兵布在这里。 魔豹应会在今晚再出现,因为正如阿海所说,朱胜北已成功了一半,而且购地之事刻不容缓,不可再拖。必须加重威吓,所以魔豹定会再现身施暴。 风亦飞想到这里,心中有些奇怪,以皇爷双手遮天的势力,大可公然驱赶村民,又或出头施压,这样运用阴谋诡计,投鼠忌器,当然是另有不敢公然作恶的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蒙着脸的铁隐守在村头的位置,他耐性之佳,天下无双.足足三个时辰,他伏在座背上动也没动。 还有个多时辰便天光了,刻下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刻.不过他知道虽然再没有人巡夜,但所有村人都聚集在几间屋里,守护相助,想到被杀害的人,谁还有睡意,这是精神的折磨。 “卡嚎!” 左边—个矮树林处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 铁隐霍然望去,恰好见到一个黑影大鸟般从树丛里飞出来。 “嚓!”黑影身中射出—道光芒,跟着是金属响声,光芒的—端闪电般射人村中—棵大树上,黑影借力凌空改变了方向,一瞬工夫扑附上大树的暗影里,灵活自如处令人叹为观止。 铁隐心中一凛,暗暗为风亦飞担心起来。 这人扮的魔豹比他估计的还要可怕。 “呼!” 魔豹人从—棵树掠往另—棵树,这次铁隐运足夜能视物的目力.看到魔豹人浑身裹在漆黑的铁甲里,左右手各持—个豹爪模样的东西,脚踏处也是有—个物体,当然是能留下豹足印的设计。 魔豹人目光闪闪,往他这边望来,铁隐立闭双眼,以免眼珠的反光惹起对方注意。 金属声动,一道光芒直射进他所处的房舍墙壁内。 “呼!”风声直向这边迫来铁隐心中—震,猛睁双目,魔豹人雄鹰下击般往他置身的屋顶飞来。 目标是他身下的一家。 铁隐弓起身子,右手聚握打铁的铁锤。 魔豹人飞临屋顶之上,眼看要踏在屋脊,铁隐长啸—声,铁锥一击而上,胜比万马千钧,他岂可容对方脚踏实物。 魔豹人猝不及防,眼看要给铁锤迎头痛击,他厉叫一声,机关声响,右手魔爪闪电射出,往铁锤迎上,另—手弹出另—魔爪,直取铁隐顶门。 铁隐想不到他的魔爪如此厉害,竟能以机括发动,猛脱手射来,力逾手劲,—惊下铁锤已给魔爪撞上.轰一声清响,全村皆闻。 铁隐临危不乱,一抽铁锤,想回手挡他攻至顶门的—声,岂知一抽下纹风不动.原来对方魔爪—张—合,将他的铁锤紧紧抓着,铁隐暗叫厉害,一个倒翻滚落瓦面,魔豹人怪叫一声,一弹而起,炮弹般向他射来,两只魔爪一收一放,又向他射来,铁隐刚想起对方脚底下装了弹簧一类的设置时,魔爪破空而至,发出尖锐的厉啸声。 铁隐一运气,哗啦哗啦,瓦面碎片激飞,铁隐身子沉入瓦面内,他人急智生,硬生生以内力震穿了—个洞,堕进屋内。 魔豹人狞笑一声,自恃周身铁甲护身,轰—声穿洞直入,只见屋内空无他人,铁隐正往门外抢去。 魔豹人—振右腕,附在手腕的—个圆筒射出三点寒星,品字形往铁隐背后疾射而去,凌厉非常。 铁隐大喝一声,转过身来,手中化起一片寒芒光网,三点寒星一撞光网,立时向四周溅开,寒星力道疾劲,光网一撞下立时敛去,变成一把金光闪闪的短刀。 铁隐手腕发麻,对方的暗器以机括发射,力道惊人,若非手中短刃以乌金打成,恐怕已断成数截。 魔豹人身形毫不停滞,往铁隐迎头扑击。 铁隐一振手中短刃,化作一道长虹,向魔豹人当胸刺魔豹人心想这人敢情是疯了,自己全身刀剑难入,而且一对魔爪能破天下兵器,对方这样以卵击石,还不是找死,正要痛下杀手,身后忽地劲风袭体。知道中伏,毫不惊乱,左手一按机括,一条铁索直刺往右边墙壁,借力一带,硬生生改变了扑向铁隐的势道,向横移去。 向他偷袭的是萧长醉,他躲在房内,见铁隐引他下来,乘机运足功力,一掌往魔豹人背后印去,他弃烟杆而用掌,是想以内劲伤对方铁甲内的血肉之躯,可惜他掌劲刚烈,隐带风雷之声,被对方悉破,眼看要印在对方背后,对方忽然横移,双掌虽印在对方背上,却给化去了大半力道。 “轰!” 魔豹人撞破墙壁,逃到了屋外,萧长醉虽未印正他背后,可是掌劲何等厉害,连当日欧阳逆天仓猝下亦措手不及,给他救走了慕农,魔豹人全身一震,气血浮动,出得屋来已有点踉跄。 寒光一闪.漫天剑雨向他洒来,尽取他没有黑漆头盔封闭的一对眼睛。 魔豹人傲气尽敛,知道对方均为高手,若非身上这套装置,早巳当场战死,按动机括,十数点寒星,连珠射出,直往对方射去。 向他攻来的是慕农,他的焦雨剑法,最能破暗器,可是当第一点寒星撞上蕉雨剑筑成的剑墙时,叮一声激晌,长剑一震,几乎脱手飞去,剑网散去,空门大露,慕农想不到对方暗器如此强横,叫—声不好,向后仰倒,恰恰避过紧接而来的星点。 魔豹人身上射出索钩,直没进屋旁大树树身内,长啸一声,大鸟般展翅腾空飞去,刚好避过了扑出来的铁隐和萧长醉。 田仲谋和阿海刚赶了来,望着魔豹人在树与树间纵跃如飞,往恶兽林的方向掠去,没进茫范的黑夜里。 他们的佑计不错,他逃走的路线果然是取道恶兽林进入山区,只有在树林内他最能发挥他身上的装置。 现在要看风亦飞的本事了这时风亦飞全神贯注、严阵以待,村内厉啸连连、使他知道预测的事已发生了。 魔豹人装在手上的铁索不断飞出,索的一端是个倒钧,不同方向的拉扯,可以使钩子锁牢射进的物体、又或轻易脱了出来,靠着铁索钩搭之力,他迅速在树顶高处鬼魅似的飞掠。 当日宗丹教他运用这套甲胃装置时,曾傲然道:“即管遇上当代顶尖高手,自保逃走保证全无问题。” 他的话果然不错,今晚围攻他高手如云,仍给他逃了出来,他心情兴奋,因为他从慕农的剑法,认出了是那天想救铁隐的人,眼下身分虽被揭露,只要将这消息告诉皇爷,保证是个大功。 魔豹人从—棵树腾身而起,眼看只要再几个纵跃,便可进入山区的雨林内,异变突起。 左方的树林密处,技叶碎裂纷飞,一团黑影带着—道金光,刹那间射至身侧三尺处,来势之快,连思想的速度也赶不上。 魔豹人大吃一惊,这一剑羚羊接角,无迹可寻,显示来人剑术晋至上乘剑道的领域,兼之这样凌空飞来,虚空击剑,直是闻所未闻,大骇下躲已来不及,闷哼—声,左手魔爪迎着对方来剑疾射而去。 “铛!”一声响彻黑夜的恶兽林。 电芒—闪,来剑有若卷至的旋风,—剑劈下,魔爪竟给砍断了一大截利爪,剑劲同时把魔爪撞歪,向下堕去。 魔豹人魂飞魄散,对方这一剑不但显示对方手上是一等一的宝剑,剑带气罡,还显示了对方气贯剑身,才能有此一剑之威,那敢恋战,全力提气扯索借力,加速向前冲掠。 那人长啸一声,机括响动,射出—支索钩,眨眼间射进同一株树身,借力急旋,在空中转了—个弯,紧贴着魔豹人从后追来。 魔豹人心中一凛,对方竟然和自己有同样装置,这时他反而心中—安,要知若是对方纯凭武劝,凌空追来,自己比之万万不及,今晚九死一生,可若对方亦是借助同样的装置,不是纯凭武技,便又不是那等可怕了,登时勇气大增.快近树身面去,左手一按飞出数十点寒星,右手魔爪则向敌人的长剑抓去,他的魔爪设计巧妙,可张可合,全赖机括发动,力能碎裂普通兵器。 数十点寒星尽数射中敌人,响起一连串“叮!叮!”之音,反弹开来,堕往下面的林地。 魔豹人心中愕然,定神—看,原来对方身上头脸全穿上了光芒闪闪的奇怪甲胃,和自己身上的异曲同工,暗器—射上甲胃立时反弹开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当然想不到宗丹和铁隐同出—门,自然是大同小异,这时无暇多想,剑爪击在一起。 魔爪募地合起,把剑身紧抓。 魔豹人大喝一声,运力一抽,想把剑夺来,可是对方运劲—抽,亦想脱爪而出,两股力坚持不下,—时定在空中,谁也奈何不了谁。 虚空中哪来着力之处,同时向下堕去。 魔豹人将左手断了—截变成废铁的豹爪往对方的胸前撞去,对方身手非常了得,借剑爪交缠的力一个跟头,荡往半空,变成头下脚上。 魔豹人搏斗经验丰富,魔爪张开,运力—送,对方猝不及防下.连人带剑给送了开去,同时左手废了的魔爪脱手射出,“轰”一声正中对方胸口。 对方惨哼一声,直接地上堕去。 魔豹人估不到如此轻易得手,大喜过望,如影随形,向对方追击,心想此人第—剑声势迫人,隐有高手风范,跟着几下便差得远了。 这人当然是风亦飞,他第一剑严阵以待,将这些日子来所学一切,全融会在—击之内,当他腾身攻敌时,物我两忘,真气自然流转,像一阵风向敌人杀去,一切纯出天然,精气神运到颠峰境界,一剑破去对方一爪.跟着敌人连连反击.他吃亏在经验不足,心神一惊,体内先天真气—滞,立时神枯气浊,由上乘堕至下乘,唯有靠与猴子玩耍的灵活身子,避敌杀着,终不免被敌—击命中胸口,登时气血翻腾,往地上堕去,若非铁隐制的甲胃化去了大半力道,早吐血身死。 风亦飞心知要糟,趁还未触地的—刻,右手一安机括,装在左臂上的圆筒射出一条飞索钩,射人右方丈许外—棵树里,借那—点之力,着地前平飞开去,恰好避过对方从上而下的猛击。 魔豹人见他身形微滞,知他仍未复原,射出钩索,向对方追去。 风亦飞一走起来,身内先天真气运行,气血登时平复过来,但他却不肯停下来,继续在林问飞掠。 魔豹人忽地跳起,脚上的弹弓爪一蹬树身,蓦地加速,—下子和风亦飞的距离拉近至两丈,风亦飞恰在此时身子—滞,脚步踉跄,似要跌倒。 魔豹人不疑有他,狂喝一声,魔爪凌空向风亦飞击去。 风亦飞滚往一旁,魔豹人怎肯放过,弓身一弹,再次下扑。 “蓬!” 魔豹人脚踏处陷了下去,他不由自主随着漫天草叶,往下堕去,原来竟踏在一个陷阱上。他处变不惊,一踏阱底,借着脚底的弹力,一跃而起,眼看可离阱而去,一道长虹迎头击下。 这一剑有若妙手天成。无论时间和速度都拿捏得无懈可击,魔豹人无奈魔爪上迎。 剑爪相触时,长剑转了个角度,避开了魔爪,斜斜削向魔豹人面门,魔豹人魂飞魄散,右手魔抓招式已老.变招不及.左手远水难救近火,兼之身在空中无处着力,对方这—剑又回复了第—剑的水准,魔豹人大喝—声,勉力后仰,举脚往敌剑踢去,岂知敌剑—挑,正中脚爪,一股大力传来,令他凌空再一个跟头,眼着颈项处一凉,锋利的敌剑劈破了甲胃、同进割断了他的喉咙,了结了他的生命。 宗丹的甲胃始终胜不过铁隐铸的剑。 风亦飞揭开魔豹人的甲胃,怒哼一声,果然不出所料,整个阴谋都是朱胜北一手策划。 魔豹人正是朱胜北倚之为左右手的“夺命邪神”戴虎。 戴虎一双眼瞪得大大的,临死也想不到居然有剑可以破甲而入,割断他的咽喉。 风亦飞站起身来,望上夜空,今夜此战,令他领悟了击剑之道。 只有心成了剑,剑成了心,心剑合一,无成无败,才能发挥剑道的极致。 剑术和战略的同时运用,使他击杀了这今顽强的敌人。
第八章 魔功无敌
皇府朱胜北的书房内,朱胜北、朱君宇、杨武、宗丹四人脸色凝重。 朱君宇道:“刚才派往云上村调查的人回来报告道,村民里盛传魔豹是由人假扮,昨夜给他们于掉了。” 宗丹全身一震,道:“没有可能的,除非他遇上像宋别离欧阳逆天那个级数的高手,否则打不过也逃得了,除非……” 朱胜北想问除非什么,一把冷冷的声音响起道:“宗兄我们当是有缘人,否则为何甫出关便听到你提我的名字。” 众人一怔,房门无风自开,一个脸容冷酷的男子施施然负手步进。 欧阳逆天。 他像年轻了十年,皮肤变得闪烁生光,好像青春一下子重临他的身上,两眼扫射间,神芒闪闪,更胜从前。 朱胜北长身而起,祝贺道:“恭喜宗主神功大成,此后天下谁不俯首称臣。” 欧阳逆天无忧无喜,平静地道:“天下百姓是皇爷所有.武林则本人之物,平分秋色,岂是不美。” 朱胜北拱手道:“请坐。我们恰好遇上一点小问题,宗主此时出关,可见天佑我方。”别过头向宗丹道:“刚才宗先生言有末尽,还望告知。” 宗丹摇头道:“那是没有可能的,人死不能复生。” 欧阳逆天目光灼灼,望着朱君宇道:“这位是否万金之子小皇爷。” 朱君宇肃立抱拳道:“小子朱君宇,见过欧阳宗主。”他还是第—次与欧阳逆天碰面,感到对方身上发出一股股冷冽的气流,属先天真气那类奇功,大为惊凛,他闯南走北,从未遇上如此高手,不禁谦虚起来。 欧阳逆天两眼电光一现,旋又敛去,道:“好!好!”跟着望向宗丹道:“谁死了?” 宗丹神色—黯道:“敝师兄已然仙逝。唉!” 当下杨武将事情始末,向欧阳逆天细说从头。 朱胜北恍然道:“刚才宗先生未竟之语,当是除非贵师兄尚在人间,否则应无人能破先生之艺,不知是否如此?” 朱君宇同意道:“小王和杨老师曾与戴虎反覆练习,宗先生制造的甲胃装备,确是威力惊人,尽管遇上高手围攻,保命逃生,谅无问题。” 杨武点头同意。 欧阳逆天道;“铁隐肯定尚在人间。” 众人愕然。 宗丹—怔道:“我亲手将他埋葬了。” 欧阳逆天仰首长笑道:“江湖秘术,层出不穷,尝闻有假死之法,可使人生机暂绝,只要在一定时刻内,施以回生之术,可复原过来,而且当日本人亲手将铁隐擒下.深知其武功底子扎实异常,如何会突然死去,尤其在那样关键性的时刻?” 朱胜北霍地站起来道:“这是容易证实之事,宗先生请带路。” 泥土翻飞.埋葬铁隐处被翻了开来,当然什么也没有。 宗丹脸色阴沉,默言不语。 欧阳逆天长笑道:“皇爷,对付铁隐等人之事,请全权交与本人。”当日他劫来铣隐,本欲重施酷刑,迫他吐出乌金铸术,但是宗丹全力护持,令他大为不满,目下形势逆转,他自是占尽上风。 朱胜北道:“如此有劳宗主。”向宗丹道:“宗先生,乌金之法有河进展?” 宗丹道:“只要再给我一段时间,保证能研究成劝。” 朱君字冷冷道:“是否成功,仍属未知之数,父皇,一切问题均因云上村暗潜高手拼死反抗,孩儿认为须查出内中究竟,然后将反对势力连根拔起。” 朱胜北道;“本王—早想及此点,只是碍于皇上派来密使团,不欲打草惊蛇,不过眼前形势看来事无善了,唯有一切加速进行,皇儿,你即以本皇名义,向云上村发出最后通碟.限他们十五日内迁出该村,否则后果自负。” 宗丹插人道:“宗某熟知师兄情性,宁死不屈,即管将他擒来.也无用处,不如还是宽限宗某—点时间,必能有所交代。” 欧阳逆天冷然道:“宗先生,妇人之仁,能成何事,本人身具‘锁心搜魂大法’之术,可潜进对象心灵,尽悉其心中秘密.只不过因极为损耗真元,故轻易不用,现今形势危迫,本人不敢藏拙。 宗丹脸容一动道:“被施术者事后如何。” 欧阳逆天道:“脑内神经尽被毁去,生不如死。” 宗丹神色大变,正要发言。 朱胜北冷冷道:“一切这样决定,希望今次能同时将密使团迫了出来,也好应付,只要拖上三两个月,便可以接举大事了。” 欧阳逆天长笑道:“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众人—齐大笑起来。 只有宗丹低首沉吟,无半点欢容。 风亦乐呻吟一声,醒觉过来,眼前—片黑暗,模糊的印象重回脑内,心中一震,难道自己仍是视力未复,这才省起尚未张开眼睛,过去三年,张眼和闭眼一点分别也没有,所以这种绝不会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却在他身上发生。 莲步足音,慕青思走过来,惊喜道:“乐大哥,你醒来了,令人担心死了,足足睡了两夜三天,现在定饿极了,让我弄点东西你吃。” 风亦乐正犹豫好不好张开眼来看玉人容貌,又心下紧张,忽地省起一事,叫道:“那魔豹是假的,人扮的,我……” 他刚想说我看到了,慕青思截断道:“不要担心,那是皇府的人扮的,给飞哥打死了。唉!不过,皇爷又发下了最后命令,心烦事都不要说了。” 风亦乐徽微张开眼帘,强光刺进他的眼内,一阵刺痛,吓得连忙合上,一颗心擂鼓般敲动,没有听到慕青思最后两句话。 一只手温柔地抚摸他的头额,慕青思甜美的声音抱怨道:“你这人也是,话说得不清不楚,否则那天我怎会让你上山.险些连命也掉了。幸好现在烧退了。” 风亦乐缓缓张开眼睛,强光又再刺激他的眼球,这次早有准备,运力看去,刚好捕捉到一个美好苗条的少女背影,走出了房内。 风亦乐抵不住强光,闭上了眼睛,心中涌起幸福快乐的感觉,灵敏的鼻子哩到阵阵幽香,熟悉的香气。 这是慕青思的闺房,难怪这股香气袭人。 慕青思走了过来,坐在床缘。 风亦乐颤声道:“青思,假设我这次死了,你会否伤心。” 纤手掩上他的嘴,慕青思嗔道:“不准你说这样的不祥话儿。”顿了顿道:“我……我不知道。”收回了玉手。 风亦乐听她说不知道,好像由快乐的高峰,一下于堕进痛苦的深渊。 慕青思接着道:“我想……我想我会……噢!我真的不知道,那太可怕了,我连想也不敢想。” 风亦乐惊喜道:“真的……你为什么对我一个失明的人这样好?” 慕青思道:“开眼闭眼有什么关系,我从不觉得你有什么地方比不上其他人。” 风亦乐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张清丽可人的俏股,看得他呆了起来,慕青思比他梦想的还美十倍百倍。 慕青思自然望向他的眼睛,全身一震,呼道:“你…… 你的眼。” 以前风亦乐虽是张大眼睛,可是总是焦点不聚,茫然—片,此刻神采灿然,射出热烈和兴奋的光芒。 风亦乐想坐起身来,背上一阵剧痛,惨叫一声,躺了回去。 慕青思傻子般看着他,不知伸手去扶持。 风亦乐呻吟道:“青思!我看见了,我看见了。” 眼泪从两颊流了下来,慕青思离兴得跳起来,蝴蝶般飞出屋去,叫道:“我去告诉大娘。” 风亦乐幸福地叹了一口气,残疾已去,又得美人垂青,人生至此,夫复何求,这时他的脑海编织着将来的美梦。 慕青思冲到路上,往风大娘的家走去,她幼年丧母,视风大娘有若自己的母亲,知道风亦乐双眼复明时,第一个想告诉的人就是风大娘。 她不但要告诉风大娘,还要告诉村中每一个人,就在这时,她停了下来,全身冰冷。 朱君宇铁青着脸,拦在路心,目露凶光。 慕青思女性的直觉告诉她大事不妙,转身欲走。 朱君宇一个箭步跳到她前面,寒声道:“那个盲子有什么好?你这贱人竞收他在房内。让我杀了他。” 慕青思尖叫道:“不!不可以,难道没有皇法吗?” 朱君宇狞笑道:“皇法?我便是皇法。”伸手一戳,慕青思倒进怀里。 朱君宇狂笑道:“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休想得到,哈!”一个闪身,挟着慕青思掠进了树林里。远处阿海狂叫追来,可惜迟了一步。 慕农脸上阴云密布,萧长醉愁眉不展,风办飞皱起眉头,三个人愁云惨淡,默言无语,风亦乐在房内熟睡,众人都怕慕青思失踪一事,刺激他过度,所以暂时瞒着他。 阿海走了进来道:“找不到田仲谋那厮,今早他天未光便进城去了。” 风亦飞道:“对于皇爷迫我们十五月后正午前迁离的事,其他人怎样?” 阿海道:“我是死也不走的了,但大多数人都怕得要命,村尾白大叔和宁兴两家刚才推着东西走了,说先到邻村亲戚家避避再说。” 慕农道:“那劫走青思的人,九成是朱君字那畜生.想不到他好眉好貌,居然干此强虏民女的恶行,阿海,你也要送食物给铁大叔,记着小心点。” 阿海应命而去。 “咯!咯!咯!” 众人愕然,风亦飞把门打开。 —个人大模斯样走了进来,众人大为紧张,原来是皇府中与戴虎齐名的高手追魂太岁杨武。 风亦飞沉声道:“你来干什么?” 杨武冷笑道:“我们真是看走眼了,想不到云上村卧虎藏龙。”眼睛用心上下看了风亦飞一遍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今天才知此言非虚。” 慕农道:“扬武你在江湖上也是—个人物,掳去人家闺女的手段,传了出去,恐伯你也声誉大损。” 扬武嘿然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此乃千载正理,慕兄不是不知吧。” 萧长醉眯着眼道:“你说得对,老夫也认为不择手段是千载正理,万载大道。你看我们这里三人一齐出手,杨兄有多少机会能生离此地。” 杨武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况且将我碎尸万段,慕小姐也不好过。” 萧长醉道:”有屁就放,不要浪费我们的宝贵光阴。” 杨武道:“今次杨某代表欧阳宗主前来投下战书,明早日出时,宗主在观潮亭等候你们,届时任你多少人出手,他只一人应战。” 萧长醉仰天笑道:“那有这等便宜事,杨武你省回点唇舌去向小孩说故事吧。” 杨武毫不动怒道:“条件当然是有的,就是来人中须包括铁隐,欧阳宗主保证只他—人出手,假设胜方是你们,慕小姐立即交回,假若你们败了,不用我说,你们也知是什么结果。” 众人心中一动,假设慕农萧长醉两人合壁联手,配以风亦飞穿上甲胃和田仲谋两人在旁突击,未必是全无胜望。 慕农沉吟半晌道:“好!—言为定。” 杨武长笑一声,抱拳作札,转身去了。 沉默一会后,风亦飞道:“难道我们真的要铁大叔去冒险吗?” 慕农道:“我并没有让他去的打算。”跟着向风亦飞道: “你也要准备—下了。” 慕农沉声道:“假设今次—战成劝,救回青思,我看唯一方法是远走高飞,否则皇爷调动兵马,那时我们逃也逃不了。” 萧长醉道:“假若我们战胜了,欧阳逆天会否食言。” 慕农摇头道:“欧阳逆天—代霸主,极重声名,说出的话,绝不改口。” 萧长醉叹道:“我就是怕你这句说话,那即是说,他有十成把握可以收拾我们。” 慕农也叹了一口气,他又怎会想不到这点,但已再没有其他选择了。 风亦飞来至窑屋,刚好见阿海出来,连忙截着他,轻声告知明天决战的事。 风亦飞道:“我有一事托你。” 阿海道:“说罢,只要我能力所及,一定全力以赴。” 风亦飞道:“假设明天一战,不见我们回来,你立即通知我家人和铁大叔离开这里,特别是我二哥。” 阿海道:“我明白。”语气中说不出的悲愤无奈,低叹一声.踉跄去了。 风亦飞叹了一口气,欧阳逆天武功盖世,谁敢说有把握去对付他,人到窑屋后,铁隐在用火砖砌起一个高及人身的大铸熔炉。 铁隐默默工作。 风亦飞道:“铁大叔,我来看你了。” 铁隐徽一点头,表示知道。 风亦飞走出窑屋这个临时工场,转进小房里,拿起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裹,想了想,打后门往外走去,绕一个圈,才往来路走去,走不了几步,一个人影在路中心现身出来,风亦飞吓了一跳,原来是铁隐。 铁隐道:“阿海已告知我青思给人掳了去,现在你又来取甲胃,这是什么一回事?” 风亦飞不擅谎言,又对着自己尊敬的铁大叔,一时间期期艾艾说不出声来。 铁隐淡淡道:“你和阿海的话我听见了,明天早上的决斗,怎能没有我。” 次日清晨。 观潮亭。 欧阳逆天坐在亭中,远眺山外的大海,白浪一波一波打上岸边岩石,浪花激溅。 他似乎真是专程来此观潮。 思潮澎湃,想起了当日与宋别离惊天动地的一战,以后还怎能寻到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人生本质上是寂寞的.愈攀往武道的极峰,这种弧独离群的感觉便更强烈。 “欧阳逆天,我们来了。” 欧阳逆天头也不转道:“很好,总其是四个人,三个是我手下游魂。” 慕农、萧长醉和铁隐三人骇然互望,他们的确是四个人来,只是风亦飞穿起甲胃,藏身二十丈外一棵树上,准备以奇兵突袭,怎知还是给他听出来,田仲谋一夜未回,没有参与这次行动。 欧阳逆天道:“只要能胜得本人一招半式,慕小姐立即送回,动手吧。” 慕农长啸一声,手中长剑绽出万点剑雨,向欧阳逆天洒去。 萧长醉烟杆化作一道长虹,直往欧阳逆天胸前刺去,烟杆动处,隐含风雷之音。 两人路子一刚一柔,慕农的蕉雨剑有如霏霏霪雨,萧长醉的烟杆却如烈雷击电;一个是空山夜雨,一个是大地炎阳,当慕农剑法繁博复杂时,萧长醉却是简单直接,一柔一刚,配合得浑然无间。 两人开始主攻,背着他们大模斯样安坐的欧阳逆天,所有要出手的路子立时完全被封死,他唯一的方法只有暂避两人的锋锐。 铁隐手握铁锤,严阵以持,只要欧阳逆天露出任何破绽空隙,他的铁锤就会乘虚而人.取其性命。 风亦飞全身甲胃,在二十文外的一棵大树上蓄势以待,刚才欧阳逆天点破了他的存在,也暗示了他在伺机偷袭,使他高昂的斗志、养精蓄锐的气势减弱了一半不只,因为偷袭毕竟是迫不得已的行为,假若只是他—个人的事,他—定光明正大和欧阳逆天决一死战,就像一代大侠宋别离那样,所以当他犹豫不知应该现身还是继续隐藏时,体内的先天真气立受影响,人也烦躁起来,他不知欧阳逆天魔功最讲求惹起敌人心魔,当日与宋别离一战,曾多方设法减灭对方壮士—去中不复返的必死决心,那夜和慕农拼上时,又撩起对方忧时伤怀的情绪,风亦飞这时的情形,恰是他希望引起的效果。 风亦飞心中—烦躁,杂念丛生,立时浮起唐剑儿美丽的倩影,这几天她都没有来,自己又不能抽空去见她.不知是否有什么事?会否恼他不主动去找她,他甚至可以想像到她恼怒嗔怨的美态。假设自己战死此地,连临终的道别也欠奉,她会伤心至何等程度脚下枝叶颤动,他从戴虎一战领悟到的心剑之道,大受影响,气浊体沉,这时不用说对手是欧阳逆天,就是换了杨武戴虎等人,他也应付不了他初进武道上乘之境,根基薄弱,很容易有走火人魔的情形,目下正处于危险的边缘。 那边慕农的剑雨,萧长醉的烟秆,已迫至欧阳逆天飞身后三尺处,欧阳逆天全身衣衫忽地无风自动,高高鼓起,像一个摹地膨胀的气球,头发散飞半空,形相威武,却没有半点起身、转身或出手的企图。 慕农长啸一声,潇洒地雨点一收,长剑化作一道寒芒,分散的力量凝聚一剑之内,斜斜刺向他的天灵穴,那是宋别离临死时透露欧阳逆天的罩门。 萧长醉击来简单了当的一秆,一颤动下化作十三道秆影,点向欧阳逆天后背十三个要穴。 两人—由繁变简,—由简变繁,令人眼花缔乱。 铁隐也不闲着,闪到欧阳逆天面向的一方,准备这魔君退开时断其进路,三大离手一出报即声势夺人,不同凡响。 转瞬一剑—秆,击中欧阳逆天头顶天灵穴和后背十三个穴道。 就在剑秆击中目标的同一刹那,欧阳逆天大喝—声,平地轰雷,双手同时分印在观潮亭四条支拄的两条支拄粗逾半尺的两条石柱立时从中折断,轰隆轰隆,整个石亭塌了下来,向亭内的三人压下去。 慕农和萧长醉武器击中对方身体时,如碰金石,—点刺人的感觉也没有,贯注器身的内劲,一下于消失得无影无踪.跟着对方碎断石柱,亭顶下塌,碎石雨点般打下来,骇然退出亭外,凌厉的攻势冰消瓦解。 尘土飞扬,一时看不清欧阳逆天在哪里。 铁隐在慕农和萧长醉击中欧阳逆天的同时,便欲期身从正面夹击,但是欧阳逆天碎按时用了巧劲,碎石雨点般向他打来,他急忙舞锤封身,碎石打在锤上,每—块都含有近千斤的劲道,迫得他不断后退,到挡完碎石,足足退后了十多步,手臂酸麻。 风亦飞亦摹然惊醒过来,收摄心神,醒悟到个人荣辱,在面对这盖世邪魔时,实在无关重要。 尘土渐散,露出了欧阳逆天端坐的身形,发上衣上,不见—点尘屑,从容安详。 原来欧阳逆天的“逆天不败神功”,所谓刀枪不入,并非像铁布杉金钟罩一类功夫,将浑身连穴道也炼得坚比革石那么简单.而是一种借力转嫁大法,可将对方力道转嫁人其他物体内,或是种入地里,除非像宋别离那样精通先天真气奇功,内力离体后仍能受本人精神意志控制,意行敌伤,否则—般后天功夫,休想伤他。 慕农等大骇,这欧阳逆天魔功大胜从前,显是闭关有功,这一战凶险万分,难怪对方如此有把握向他们下战书。 铁隐大喝一声,主动先攻,大铁锤不疾反缓,慢慢向欧阳逆天脸门推去,四周空气急旋,这—锤是铁隐全身功力所聚.不胜无回。 欧阳逆天两眼神光暴闪,罩定—步一步迫来的铁隐。 慕农长啸提气,萧长醉暴喝聚劲,一剑一杆同时攻至,两人后发先至,眼看要击在欧阳逆天身上。 二十丈外一声长啸,风亦飞全身甲胃,借着索钩之力,凌空飞来,手中闪闪长剑,高举头上,炮弹般向欧阳逆天头顶射来。 欧阳逆天长啸一声,在破亭里身子一动,已变得脸向慕农和萧长醉迫至尺半的一剑一秆,铁隐反而从后背攻来。 他两手一动,慕农的剑已绘他挟在指缝处,而萧长醉的秆头绘他抓在拳内。 同一时间铁隐的大铁锤猛轰正他脑后的枕骨上。 “蓬!”一声闷音。 慕农和萧长醉两人抽回武器,踉跄后退,铁隐也一步步向后退去,三人嘴角都溢出了血丝。 欧阳逆天的不败神功,将铁隐的力道转嫁到慕农和萧长醉身上,再以内力震开铁隐,一照面伤了三人。 这时风亦飞的一剑刚当头下插。 欧阳逆天神情一动,空中刺来那剑,剑未至而剑气先至,这种罕见情形,证明对方拥有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先天奇功,这类玄门正派的奇功,佛门有三支流传下来,而道家只有两支,宋别离便是身具道家先圣“抱朴子”所传的“先天紫罡真气”,但头顶这道剑气却不属这个系统,即管以欧阳逆天之能,亦不敢让对方一剑刺实。 剑形虽不能伤他,剑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时间再不容许他伸手化剑,欧阳逆天魔功盖世,猛喝一声,一头发旋风般卷起,啪一声抽打在剑尖上。 风亦飞只觉无可抗拒的大力从对方发端电流般迫来,全身一震,气血翻腾,眼前一黑,整个人随着欲甩手脱去的长剑侧飞往两丈外的空中。 欧阳逆天长身而起,也不见任何动作,大鸟般腾空而起.一忽儿便迫近在空中滚飞的风亦飞。 慕农三人见状魂飞魄散,不顾己身伤势,拼命追来。 风亦飞一昏即醒,耳听慕农三人惊喝连连,背后劲风扑来.他人极机灵,知道不妥,右手一接机括,一道铁索射了出来,没人右边半丈外的大树里。 欧阳逆天正狞笑一声,左掌印往风亦飞背部,对方虽然全身藏在甲胃里,不见面目,但既知拥有奇功,他怎能再让对方存在世,后患无穷,眼看印上,对方忽地改变了去势,向右方横飞开去。 欧阳逆天当机立断,左掌加速,扫了对方背侧一下。 风亦飞惨嘶一声,身形向下斜堕。 幸好铁隐的甲胃巧夺天工,底面的软甲里夹了一层乌金铸造的软片,既能抵御锋利的兵器,亦能化去高手的内力。兼且风亦飞改变了方向,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否则这必杀的全力一击,天下间谁能受得起。 欧阳逆天掌扫处传人了一股冰寒的阴气,风亦飞体内先天真气自然生出抗力,再化去了侵进来的大半内劲,真正到达体内脏腑的劲力已不及原来的半成,饶是这样,风亦飞仍是神驰气散,口中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反而舒服了一点,—触地滚了开去。 欧阳逆天—招未能杀敌,慕农三人已攻过来,三种兵器.漫山遍野铺杀而来,欧阳逆天冷哼一声,在剑光锤影中快速闪动几下,敌方的兵器立时落空。 欧阳逆天冷笑连连,掌拳齐施,分别劈中对方兵器上。 慕农最先给他劈中长剑,只觉劲力—般,大感奇怪,满以为欧阳逆天—掌劈下,必然力逾千兵,岂知只把己剑震开,慕农精神大震,正要变招再刺,剑身处忽地一股内劲传来,胸口如中重锤,口喷鲜血,向后踉跄退去。心下大惑不解.对方的手早离开剑身,为何仍可以藉剑身传来伤敌。 只见萧长醉和铁隐同时向后倒退,当然和自己同样情形,吃了他这奇怪武功的大亏。 他不知当日戴虎宴前向欧阳逆天挑战,正是吃了他这能借物传力、姗姗来迟的魔功大法暗亏,以致一个照面便俯首认输,这种奇功脱胎于欧阳逆天不败神功,将借物传力发展至出神人化的境界,以之对付自然流转,天然抗敌的先天真气自有不足,但应付慕农等却是绰有裕如。他闭关之后这奇功更是随心所欲,运转自如。 欧阳逆天舍开幕农和萧长醉两人,身形一闪,往铁隐迫去,一双手幻出满天鬼爪影,无孔不入向铁隐舞起的锤网攻去。 满天锤影一触爪影立时溃不成军,散乱无章,欧阳逆天聚指成力,抢人中宫,闪电间已刺中铁隐胸前。 铁隐离地而起,倒飞三丈开外。 风亦飞这时刚站稳阵脚,心中一动,箭般抢上来,一把抱着铁隐,见他眼目紧闭,心口却如常起伏,知他只是穴道被封,欧阳逆天自然舍不得杀他。 慕农和萧长醉两入舍命攻来,今次虽是有备而来,仍被欧阳逆天杀得左支右拙,险象横生,胜望全无,眼看身死当场。 蓦地风亦飞一声长啸,挟着铁隐往山上走去,投入林内。 欧阳逆天狂喝一声,左右全力—击,将两人迫退,大鸟般向风亦飞追去。 慕农当然知道风亦飞不想全军覆没,故意带铁隐逃之夭夭.引欧阳逆天追去,使他两人有机会逃走,实在是上上之策,可是他又怎能让风亦飞陷于如此险境,高叫道:“长醉,龙飞九天。”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唤萧长醉的名萧长醉和他合作多年,一闪身来到他身后,恰巧慕农腾身而起,掉下烟秆,双掌一托,托正慕农脚底,慕农立时加速.一下子赶到远去的欧阳逆天背后,—剑刺去。 这一剑风雷声动,是对方全身功力所聚,兼之欧阳逆天一时未及运功护体,不敢硬接,怒啸一声,回身全力一指点去。 “叮!” 一声金属响声。 长剑寸寸碎裂。 慕农狂叫一声,眼耳口鼻鲜血溢出,砰一声掉在地上,当场身死,欧阳逆天一指之威,是他全身功力所聚,当今之世还无人敢硬摄其锋。 欧阳逆天卓立原地,调息静气,这一下含怒出手,极损真元,若不立即调息,日后便费力得多。 萧长醉悲啸一声,烟杆一指,直奔过来,他见慕农惨死,下了死拼之念。 欧阳逆天还差半晌真气便可走遍奇经八脉,完全复原,这时不得不中断行气,嘿—声化去萧长醉凌厉的一秆。 萧长醉疯狂出手,招招杀着,全不顾及己身安危,且每一招都是向欧阳逆天双眼刺去,那是不败神功也难以顾及的地方,欧阳逆天虽急欲追风亦飞,一时亦不由给他缠了个结实。欧阳逆天大将之风,提得起放得下,收掇心神,专注于萧长醉身上。 萧长醉立即陷入苦撑的局面里。 另一方面风亦飞抱着铁隐,利用钩索之力,纵跃如飞,他估计欧阳逆天必舍他人而追自己,那敢不尽力逃走,怎知慕农以性命为他拦阻了这魔君。 风亦飞穿出了树林,一个人奔了上来,原来是田仲谋。 风亦飞一把将铁隐塞给他,叫道:“那魔头利害得紧,我要回去一看。” 田仲谋—把拉着他道:“这不是办法,你赶回去只是送羊入虎口,待我们先避一避,再想办法。若果能逃,他们也逃了。” 风亦飞一想也对,咬牙道:“好!我们走。” 只要铁隐未落对方手里,还不致一败涂地。 可是他并不知慕农当场惨死,萧长醉亦险些丧生。
第九章 情深恨重
门开,朱君宇一身华服,龙行虎步走了进来,他外形英俊,气质高贵,确是少女的深闺梦里人。可是慕青思只觉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可恨可僧。 慕青思别过脸去,不肯看他,这是被囚禁在这华丽别院里唯一抗议的方法。 朱君宇来到她身后,笑道:“我知慕小姐你心中恨我入骨,但你不觉得这太不公平吗。” 慕青思冷笑道:“不公平,假若真是公平的话,我也不会在这里了。” 朱君宇走到她脸前,道:“是的,人—出生就已经不公平,有人生为王侯,有人却生为奴仆,但正是因为我手掌权力,才能把你请到这里来,才使我有公平机会,和那盲子竞争。公平是要争取的。” 慕青思本想说我已心有所属,又怕他迂怒风亦乐,硬生生把要说的话吞回肚里,默然无语。 朱君宇最怕她沉默抗议,道:“这样吧,你留此三个月,我保证手指也不碰,除了离开这里一事不能答应你外,包保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三个月后也不能改变你对我的观感,你便可以任意离开,到你喜欢的人身边。” 慕青思沉默片刻,道:“你出去吧!” 朱君字愕然,刚想抗议,回心一想,此等男女间事那能喉急,凭我外貌才学,才不信不能得到你的芳心,当你爱上我后,才将你抛弃,届时看你伤心的样子,遂道:“好!你休息一会吧,明天我要去练兵,要待后天才来见你了。” 慕青思不作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 朱君宇踏出门前,心中不忿,回首道:“这别院内并不只你一位贵宾,你爹的另一位好友,亦在这里。” 慕青思娇躯一震,颤声道:“是谁?” 朱君宇道:“随我来吧,见到他不就知道是谁吗?” ◆ ◆ ◆ 在地牢的密室里,慕青思见到萧长醉盘膝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听到开门声也不张开眼来看,直到门关上,慕青思唤他一声,萧长醉才全身—震,张开眼来,失声道:“青思!” 慕青思虽和萧长醉并不太熟,可是在这等环境下见到爹的朋友,就像见到最亲近的人,强忍的眼泪,珍珠般垂流而下。 萧长醉泛起慈爱的笑容道:“你连哭也像你的母亲。” 慕青思奇道:“你认识我娘吗?” 萧长醉长叹一声,慕农和心芙两人都已作古人,情仇恩怨,有如昨日黄花,自己亦遭欧阳逆天生擒来此,前途末卜,眼前弱质,自己又无力维护,人生还有何味道可言,再叹道:“她是我所遇女子中最好的一个。” 慕青恩误会了他的意思,点头道:“娘真是天下最善心的人。不是她,我可能会饿死路旁。” 萧长醉惊道:“你说什么?” 慕青思奇道:“爹没告诉你吗?我是娘在路边拾来的养女,唉!可借娘命薄如纸,我十岁时,她染上绝症,一病不起,死前写了—封信,请来了阿爹,从此我便跟着爹了。” 眼泪串流而下,既感怀自己身世,又悲痛眼前自己和萧长醉的遭遇。 萧长醉手忙脚乱道:“别哭别哭!你娘没有嫁给你爹吗?” 慕青思道:“怎么会!阿娘从未嫁人,她常说她有两个知己,一位是阿爹,—位是萧良,噢!萧伯伯你也姓萧,噢!你叫我不哭,为何自己叉哭了?” 萧长醉仰天长笑,眼泪却不停流下,这误会足有十年。 当年两人同时爱上心芙,心芙亦对两人难作取舍,慕农自愿退出,成全两人,可是当时仍叫萧良的萧长醉,感到若如此和心芙结合,有负慕农。故飘然远去,后来重遇慕农时。 以为慕农与心芙生下女儿,勃然大怒,认为被慕农所骗,慕农高傲之极,不欲解释,致误会重重,可恨此结到今天才解,慕农已不能复生,造化弄人,竟至如斯。 萧长醉不胜唏嘘,垂头道:“老夫原名萧良,字长醉,唉!希望我真能长醉醉乡,尽忘此事,青思,你……他们待你怎样?” 慕青恩取出丝巾,轻轻为他拭去眼泪,眼中射出一种奇怪和坚决的神情。 慕青思步出囚室,朱君宇微笑道:“慕小姐,萧老先生—切安好吧?” 慕青思露出心力交瘁的神色,倚在墙上,令人我见犹怜。 朱君宇一阵心软,抢过去扶着她的香肩,弹性而充盈着青春生命的女体,在他手下跳动,朱君宇立时心跳加速。 唇焦舌燥,从没有一个女子能像慕青思那样触动他的心灵。 慕青思出奇地没有拒绝,闭上眼睛道:“放了萧老伯,我愿意一切都顺从你。” ◆ ◆ ◆ 欧阳逆天盘膝皇府内别院的厅中,皮肉不动地道:“是小皇爷吗?进来吧。” 站在厅外的朱君宇吓了一跳,他已提气轻步,可是不但瞒不过欧阳逆天。还给他认了出来,自己幼承父命,拜师誉满江湖长白剑派马大先生门下,见过能人无数,可是比起欧阳逆天来,都差了—大截朱君字步到欧阳逆天脸前,后者双目紧闭,朱君宇犹豫了一会道:“欧阳宗主,小王有一事求你。”以他的身分性格,原本只是打算和欧阳逆天打个商量,但面对这魔君时,气势为其所慑,商量变了请求。 欧阳逆天闭目道:“小皇爷以什么身分求我?” 朱君宇一楞,迅速咀嚼欧阳逆天这句话的意思,一时间有点进退维谷。 欧阳逆天双眼一睁,两道神光在朱君宇身上扫了几遍,仰天笑道:‘’好根内,好根骨,想当年收下七个徒儿,虽已人上乘之选,比起你还是差得远。不过他们在宋别离等人围攻下,一一身死。“朱君宇福至心灵,蓦地明白了欧阳逆天刚才说话的含意,扑地跪了下来,朗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一拜。” 欧阳逆天笑声倏止道:“且慢!君宇你先告诉本人,假设夺得该女身心,你将如何待她?”他的称谓由小皇爷转为直呼其名。 朱君宇骇然道:“宗主怎么会知道?” 欧阳逆天莫测高深地一笑道:“这别院内有什么事能瞒过我,先答问话。”语气大为改变,表示了两人间的关系在变化中,朱君宇大惑不解,既已看中了自己的资质,自己又甘冒江湖上的大不讳,未经长白剑派马大先生首肯,转拜其门下,为何还要诸多问话,不过朱君宇野心之大,不下乃父,当日萧长醉等冒充钦差,来宣读圣旨,朱君宇阻拦其逃走,却为萧长醉迫退,高下立见,今后若能得传魔门秘技,日后成就,自不可同日而语,收摄心神,毫不犹豫地道:“我将弃她如敝履,任她伤心哀求,绝不回首一顾。” 欧阳逆天仰天大笑,第一次笑声中充满欢愉,非是以往的有笑声而无笑意。道:“果然是我的好徒儿,魔根性重,本人欧阳逆天在此立下誓言,将你造就成不世出之高手,雄视武林。” 朱君宇出身皇室,最懂礼数,当即三跪九叩,进行拜师大礼。 欧阳逆天道:“徒儿,萧长醉交你处置。他只是跳梁小丑,难成大事,无关轻重。” 朱君宇想了想道:“师尊,要不要明放暗囚,又或在萧长醉身上下点手脚,使他成为废人一个。” 欧阳逆天眼神一闪,寒声道:“告诉我。这个想法徒儿是一直已有,抑或是刚刚想起。” 朱君宇心中一惊,这师傅事事大异常人,令他有点无从揣摩,唯有老实答道:“徒儿是突然想起,才请示师傅。” 欧阳逆天道:“这才对,要知欲领导群雄。必须大奸大恶之士,而非钻想此等小阴小谋之人,江湖上无信不立,白道中人歌颂之一些情操,为吾人亦属如是,但我们只视那为达到目的之手段。” 未君宇愕然道:“那为何有正邪之别。” 欧阳逆天道:“天下何有正邪之分,王天下者为正,失天下者为邪,白通中人亦不乏坏事做尽之徒,只不过不像我们打明旗号,放手而为,当年为师创立‘七杀教’,曾在众天魔神前立下血誓,定当将我教宣扬于天下,今日为师与尔父合作,正是完成扬教之手段。” 朱君宇恍然道:“徒儿明白了,多谢师父指点。” 欧阳逆天道:“为师出身魔教,但因见魔教人材凋零,日渐式微,已无再起之望,故而叛教自立,但一切法规。仍承魔教而来,徒儿你刚入门来首要知道者,在我教有所谓‘—誓—咒’。” 宋君宇道:“—誓—咒?” 欧阳逆天道:“誓者如适才为师所言,要在众天魔神前立下宏愿,此志不改地去完成,一咒则是临死前所下,即管死后也能令敌人不安。” 朱君宇道:“徒儿应立何誓。” 欧阳逆天长笑道:“不用心急,待我先传尔魔功秘技,待你有一定成就,深明魔功心法,才思考这誓言。至于死咒。尔须紧记要己身暴尸荒野,才能应验。” 朱君宇目中光芒暴闪,一种奇怪的快感蔓延全身,从此之后,他就是魔门嫡传的弟子了。 ◆ ◆ ◆ 阿海走进窑屋内,铁隐、风亦飞在室内焦急地等待,他—进来两人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阿海愁眉不展道:“现场除了血迹外什么也没有,慕老师没有回家,萧老头也不在长醉居内。” 铁隐和风亦飞心中一沉,泛起不祥的感觉。 阿海续道:“今天皇府派了—队人来,逐户提醒迁离之期。大家都非常害伯,有十多家人都准各走了,我……” 风亦飞道:“你怎样?” 阿海道:“我娘也要我走,不过我已决定留下,可是我不走娘也不肯走……” 风亦飞道:“那班人什么做不出来!我娘怎么了?” 阿海道:“大娘已公开说誓死不走,我看像她那样想的人也有不少。” 铁隐默然不语,这样一个和平美好的宁静山村,被几个人的私欲弄至如此田地,果是天地不仁吗?“风亦飞道:“我更担心二哥,他醒来了没有?” 阿海道:“我去看他时还在熟睡,假设让他知道青思的事,我……我不敢想了。” 铁隐道:“我看也要把他弄到这里来,朱君宇那禽兽对他恨之入骨,否则也不会指使戴虎去杀他。” 风亦飞道:“朱君宇要杀他,那天掳青思时已动了手,慕老师曾说过欧阳魔极重身分,等闲不会殃骨无辜之人,不过小心起见,今晚便让我们弄他上来。” 这时有人推门而进,原来是田仲谋,众人松了一口气,禁不住又有点失望,多么希望来的是慕农和萧长醉。 田仲谋道:“你们的伤怎么了?” 铁隐道:“没有什么大碍,有没有他两人的消息。” 田仲谍摇头道:“没有。欧阳逆天全无动静,我估计一定有更大的阴谋跟在后头。”顿了—顿道:“目下之计,是绝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阿海道:“谁不知道,问题是如何智取。” 田仲谋道:“这稍会再说,飞哥!唐小姐到村中找你,我看她有些心事。” 风亦飞霍然站起道:“她在哪里?” 田仲谋道:“我不敢带她来此,嘱她在逃命树下等你。” ◆ ◆ ◆ 萧长醉醒了过来,发觉自己躺在街上,被人当怪物般围观。他定一定神,记忆倒流入他意识里,记起了在囚室内给人点了睡穴,此刻醒来便在街上。 路人善心的便问他为什么要睡在街头,有人甚至掷了—串钱在他身旁,可怜他弧苦无依。 萧长醉运功内视,发觉除了那天和欧阳逆天决斗时被他震伤的旧患外,再无异样,一个身法跃了起来,吓得围观的人退后了一大步。 萧长醉是老江湖,想了想前因后果,已估出了事实之八九,长叹一声,拂拂身上的尘屑,投入街上的人潮去。 他已估到救他的是慕青思,代价当然是惨痛和令人不敢想像,可借他却估不到慕青思离开他只有五丈远。 朱君宇放下帘子,任由垂下,封挡了望往对街的视线。 微笑道:“现在安心吧,你也亲眼目睹他安然走了。” 慕青思道:“你会否使人将他追回来?” 朱君宇道:“慕小姐太小瞧在下了,我朱君宇岂会失信于女子,尤其是我深爱的人儿。” 慕青思低头不语。 朱君宇柔声道:“我们回别院去吧,天色不早了,明天一早我还要去练兵。” ◆ ◆ ◆ 在逃命树旁,风亦飞见到唐剑儿,伊人容颜憔悴,秀眉不扬,一反前此的容颜焕发,采光照人。 风亦飞历经生死,看到阔别数天的眼前美女,分外感触,大步上前,—把将玉人搂进怀里,搂得紧紧地,可是大脑立不听指挥地想起她的父亲唐登荣,这种矛盾交织成难以抗拒的痛楚,令他呻吟起来。 唐剑儿柔顺地埋在他怀里,指尖隔衣轻触着她送给风亦飞、目下挂在爱郎颈上的鸣风金蝉,幽幽—叹。 风亦飞道:“你有什么心事?” 唐剑儿道:“都是我阿爹!” 风亦飞闷哼—声,轻轻推开了她少许,凝视她抬起来的俏脸道:“你阿爹,唉,你阿爹,剑儿,为何你有个这样的阿爹。” 唐剑儿垂首道:“田大哥告诉了我阿爹收地的事,我想其中一定有些误会,爹是个很慈祥的人,只不过受到皇爷利用罢了,我会回去问个清楚。” 风亦飞不知田仲谋究竟透露了多少她知道,叹了—口气道:“盐场又怎么算!我一位好朋友在那处做了不数天,便因发现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惨遭杀害,这笔账你爹难辞其咎吧!” 唐剑儿挣离他的怀抱,道:“原来你对我爹有这样的偏见,怪不得你提起我爹时语气不善,坦白告诉你,阿爹的事我知道虽不多,但他可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盐官这个职务是皇上赐下,他想推也推不掉,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官儿,实权都操纵在知府莫心言手里,他才是皇爷的真正心腹。” 换了是以前的风亦飞,—定嗤之以鼻,但今日巳饱经历炼,智慧—日千里,闻言付道:唐剑儿这番话不无道理,皇爷朱胜北雄霸川南,这里的官员名义上是皇上差下来,但是地方势力蒂固根深,连皇上亦鞭长莫及,像唐登荣这样的傀儡一定不少,问题是在唐登荣的参与程度,可以这样说。朱胜北代表了地方上的实权人物,唐登荣却执财富经济的牛耳,两人的合作是最自然的事。 唐剑儿见风亦飞颇为意动,心中欢喜,旋又被愁云所盖,叹息连连。 风亦飞道:“这事自有水落石出之一日。你为何这样愁眉苦脸。见了我也不开心吗?” 唐剑儿膘他一眼,似怨似嗔,美态横生,娇躯一扭道:“见到你这冤家当然开心,怕只怕没得见了。” 风亦飞讶道:“为什么?” 唐剑儿背转身道:“爹要我嫁给皇爷的独子朱君宇。” 风亦飞跳了起来。一把将她扳过来道:“什么?要你嫁绘那畜牲。” 唐剑儿神色一黯,点头不语。 风亦飞道“你怎么想,你知道这畜牲的事吗?” 唐剑儿道:“田大哥告诉了我,他掳去了慕姑娘,我一定会回去和阿爹说,要他向皇爷说。” 风亦飞吃了一惊道:“千万不要,这件事由我们处理好唐剑儿道:“你的口气真像田大哥,他也是这么说。” 风亦飞道:“你娘有没有站在你那边。” 唐剑儿凄然道:“我娘早便死了,现在的二娘只听爹的话,家中除爹外,便只有宝儿对我好,他是二娘生的,却不似二娘。飞!这件事我一定会誓死不从,你……你会支持我吗?” 风亦飞坚决地道:“当然,你放心好了,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 唐剑儿喜道:“真的。” 风亦飞道:“时间会证明一切,定了日子没有?” 唐剑儿道:“还未定,不过我听爹的语气,会很快了,飞!我真的很怕。” 风亦飞搂她进怀内道:“不用怕,我不信上天是如此没有正理,让坏人得逞,就算天意如此,我风亦飞只要有一口气在,也会对抗到底。” 唐剑儿望向风亦飞,眼中露出崇敬的神色,由第一次道左相逢,到今天的风亦飞,每一天都在成长里,到今天,他已成了能独当大任的男子汉大丈夫了。 ◆ ◆ ◆ 两个丫鬟正为慕青思对镜整装,慕青恩神情木然,像个美丽的玩具般任人摆布。 朱君宇得意扬扬,满脸春风地走进来,支使了两个丫环出去,来到慕青思身后,两手扳着她的香肩,伸口上前在她吹弹得破的面蛋上吻了—下。 慕青思眼中痛恨的光芒—闪即逝,低头不语。 朱君宇道:“夜了!我们休息好吗?” 慕青思无言站了起来。 朱君字道:“你不开心吗?我可以改天再来。” 慕青思强颜—笑,道:“不要多心,妾身记挂着阿爹吧了。来!让妾身和你放好外衣和宝剑。” 朱君宇见她柔顺可人,心中大喜,任由她脱下外袍,又放下了接在腰间的长剑,此剑正是当日风亦飞由铁隐处偷来,送给宋别离与欧阳逆天决斗之宝剑,后人欧阳逆天手中。转赠朱胜北,朱胜北知儿子最爱剑,于是又来到朱君宇手中,剑鞘是由宗丹打造,师兄弟如此合作,怕连他两人也梦想不到。 朱君宇心情大佳,他自负相貌才情,无论在内在外,不知迷倒多少少女,伤了多少芳心,但是慕青思一来气质丽质都胜过他往日众多情人,更令他心痒难熬的是她那不可侵犯的圣洁,想到立时可以得到她,看到她在体下婉转呻吟的模样,心头烈火熊熊,烧遍全身。 朱君宇虽是贪花之徒,却绝非急色之士,深明培养情绪的乐趣,站在一张特别为慕青思挂在房内的卷轴前,道:“青思,你有没有细看这幅‘疏林烟雨图’,画上虽无题款。但历代画录均有记载,证明其出自宋代大家李成之笔,乍看似乎不类物象,细看下烟雨蒙蒙中,寒林远树无不呼之欲出,确是神品,令人惊叹佩……” 朱君宇说到这里,摹地感到一股寒气从后迫来,大骇转身,只见慕青思咬紧牙根,一手持鞘,一手持剑,向自己猛刺过来,离自己只有数寸。 朱君宇狂喝一声,收胸缩腹,同时两手一动,将来剑挟在双掌内,剑尖刚刺破了肌肤。寒气令他打了个冷颤。 慕青思一击不中,终是弱质女流,—惊下剑鞘掉在地上,向后退了两步,脚一软坐倒地上,她抽剑时已极度小心,不弄出半点声息,将剑缓缓伸至朱君宇背后尺许时。才发力猛刺,可惜铁隐这把以乌金铸成的剑,虽末达相传灵剑的层次,却已是他所铸剑中名列第一,犹胜风亦飞得到的另—把乌金剑,所以当她杀意大起,运力猛刺时,宝剑受到气机牵引,立时剑气大盛,被朱君宇发觉破去,逃过大难。只要慕青思真能刺中朱君宇,宝刃锋利,即管小小力道,也能穿体而过。换了剑在宋别离手上,长剑不用刺人身体,剩是剑气便可以伤敌之命,那日欧阳逆天浑身无伤痕,但剑气已伤其内腑,迫得他闭关修炼,因祸得福,攀上武道的极峰。 朱君字从快乐的高峰跌下了怨恨的深渊,切齿咬牙道:“贱人,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那盲子痛苦—生,哈……”狞笑声中,一步步向脸色苍白的慕青思迫去。 ◆ ◆ ◆ 风亦飞会完唐剑儿,到风亦乐处转了一今圈,见到田仲谋和阿海两人都守在他身边,待他醒过来时便运往窑屋,心下稍安,先一步到了窑屋内,铁隐坐在大火炉旁沉思,见到风亦飞点了点头,便不言语。 风亦飞道:“大叔在想什么?” 铁隐道:“假若青思不是落到他们手里,我—定会劝你们远走高飞,有那么远躲那么远,永远不想报仇之事。” 风亦飞默然不语,欧阳逆天魔功盖世,天下间可能巳无能奈何他的人,不过无论自己如何气小力弱,也一定要奋战到底,不但为了慕农和萧长醉,又或宋别离,更重要是为了天下苍生和正义的存在。 风亦飞道:“大叔劝我们走,但大叔会跟我们一起走吗?” 铁隐摇头道:“不!我不会。” 风亦飞道:“我也不会。” 铁隐沉吟半晌,道:“现在唯一生机,就是铸成灵剑,据我们历代传说,灵剑集天地精华而生,乃正义之气,能克制魔功心法,又可破去所有护身神功,不过……” 风亦飞道:“不过什么?” 铁隐道:“即管能铸成神剑,但我们这数人中和那魔君相差太远,恐怕难以发挥灵剑的威力。” 风亦飞想起那天欧阳逆天束气于发,一挥下自已便—败涂地,心下骇然,但是他却不知道那—剑令欧阳逆天吃了一惊,杀机立起,如果江湖知道这事,他便已成名立万。 一把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老铁何用如此颓废气馁,虽知人世间事每出人意外,所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是非成败,岂是凡人所能估计。” 风亦飞跳起来道:“萧老头!” 萧长醉走进屋内,脸色苍白。眼神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连一向脸无表情的铁隐也大为动容,霍地站起身来道:“慕先生怎样了?”他和慕农虽从不有世俗的往还,但神交之切,不下伯乐叔齐之交。 萧长醉仰天—阵悲笑,老泪纵横道:“老慕心仪仙乡,已早行—步,不过他路途将不寂寞,我萧长醉一定陪伴到底,追到黄泉向他请罪,只希望没有西天地狱之分,否则他在西天享尽仙福,而我这个罪人却被刺配到十八层地狱下。受那—生糊涂之刑。” 风亦飞和铁隐当然不明白他和慕农间的误会,只知慕农已死。 风亦飞一掌拍在台上,嘭一声把台角拍了下来,碎裂地上。悲愤淹没了心灵的大地。 铁隐背转了身,令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萧长醉神情一动,跳到风亦飞身旁,拿起他两双手掌,紧握在自己的手里。 风亦飞道:“干什么?” 萧长醉喝道:“不要说话,潜心内守。” 风亦飞知必有缘故,依言而行,不一刻萧长醉松开他的手,负手走到窗前,往外望去。 两人大为不解。 风亦乐从长长的沉睡中醒了过来,身心舒畅,睁眼一看,已是夜幕低垂,房内一盏油灯在柔风下闪跳不停,光动影移。他游目四顾,却找不到心中的目的物,厅外传来轻微的声响,只不知是慕老师还是令自己刻骨铭心的慕青思。 风亦乐换扎着坐起床来,睡了这么多时间,精神前所未有地充足,慕老师的针疗果有奇效,背上的抓伤也不那么火辣辣地赤痛了,—摸背后,好像还消了肿。 风亦乐轻呼道:“青思!” 一个人噢一声走进房内,喜道:“你醒了!” 风亦乐见是田仲谋,奇道:“你怎会在这里?”泛起不祥的感觉,这终是慕青思的香闺,田仲谋没理由这样大模斯样走进来,忙道:“青思在哪里?” 田仲谋待要回答,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起,由远而近。 风亦乐惊道:“难道皇府的人来了。” 田仲谋脸色凝重,道:“只得一骑而来。”—向以来,皇府处理云上村的手法都辗转低调,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公然驰马而来,难道不是皇府的人,但这会是谁,黑夜飞驰山路,非高手是难以做到的。 蹄声直迫而来,蓬一声围篱撞破,骑士跳进院中。 田仲谋喝道:“谁?” 剑光一闪,房子整个木窗散碎开来,田仲谋大喝一声,欲穿窗而出,一团黑影穿窗而人,田仲谋待一掌击上,急忙间见是一张毯卷了一个人,长长的秀发垂在外面,连忙改击为接,将来物放在地上,跳出窗外,恰好见到那骑士驰出两丈开外,以高速没进黑夜里。 田仲谋知追之不及,反人屋内,—看之下,登时怒火上冲,他知道人间又再添一悲凄之事。 毯子张了开来,露出脸无血色的慕青思,伊人血红的眼一片茫然,喃喃道:“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风亦乐双目尽赤,跪在幕青思旁悲叫道:“青思,谁把你糟蹋成这样子?” 田仲谋双拳紧握,沉声道:“是朱君宇,刚才那人是朱君宇。” 他经验丰富,一看慕青思的神情,知道她经不起摧残,陷于精神错乱的地步,或者,这对她暂时来说,是比较好的情况。
第十章 壁合大法
萧长醉转过头来,道:“昔日我和慕农两人情如手足。但武功却各走极端,一刚一柔,但并未减其钻武道之热情,于研究合击之道时,偶然悟出阴极阳生之法,能改变一个人的体质,使能直接攀登武道之峰颠,功力倍增,这我们名之为‘阴阳壁合大法’的奇功,必须有先天真气那一类罕世绝学,才能受法,刚才我见阿飞含怒出手,断去台角,木屑散飞,屋内寒气激荡,特别对他加以查验,发觉他竟然具有先天真气的底子,确是异数。”踞着把头一摇,叹道:“但可惜的是……” 铁隐道:“可惜什么?” 萧长醉道:“他虽能气通奇经八脉,还未到火通的阶段,若妄然受法,有死无生。” 风亦飞道:“我可以躲在这里苦炼他—段日子呀。” 萧长醉道:“万万不可,你一着意苦炼,便人魔道,轻则功力减退,重则走火人魔,只能顺乎天然,咦!有人来。奇怪!脚步为何如此沉重。” 铁隐脸色一变道:“会不会是敌人故意放你,再跟踪你到来?” 萧长醉断然道:“不会,我故意绕了很多圈子,又用不同的手法试验,除非对方是神仙,否则休想跟踪我,我连对方会利用畜牲跟踪也算在内,才迟了这么多回来,我看是因为青思……” 刚说到青思,慕青思便出现眼前,被抱在风亦乐怀内。 田仲谋站在背后,木无表情,眼中却充满了愤恨,反是风亦乐显得比较平静。 三人看到慕青思茫然的模样,只觉一股寒意从脊髓处升上来。 风亦飞摇头道:“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朱君宇欧阳逆天,我风亦飞只要有一口气在,誓要将尔等碎尸万段。” 最后几句他是声嘶力竭地叫出来,他没有哭,因为眼泪实在没有意义。 ◆ ◆ ◆ 朱胜北送走了唐登荣,使人召了欧阳逆天和朱君宇到书房来,微笑道:“欧阳宗主现成了小儿恩师、这件事本皇当要先告诉宗主,征求宗主意见。” 欧阳逆天道:“皇爷请勿客气。” 朱胜北道:“本皇已为君宇选了一门亲事,假设宗主并无意见,便择日举行婚礼。” 欧阳逆天道:“不如所选的是哪—家?” 朱胜北道:“是本地首富唐登荣的女儿唐剑儿。” 欧阳逆天过目不忘,立时想起初到皇府时,在席上遇到那笑嘻嘻、逢人奉承的大商贾,奇道:“唐登荣富而不贵,恐怕是高攀了君宇吧。”跟着笑了笑道:“皇爷这样做必是另有原因。” 朱胜北仰天大笑道:“果然难逃宗主法眼,唐登荣不但富甲—方,尤其难得者是他控制了西北方的河运,只是旗下直属的大型船只,便有上百艘之多,假设本皇要用兵北方,唐登荣的助力,胜过十万雄师。” 欧阳逆天道:“三军不动,粮饱先行,唐登荣假设有如此实力,确能迅速将物资运送国内任何地方,但他不早是皇爷的人吗?何用如此周章。” 朱胜北道:“唐登荣虽对我执礼甚恭,可说是有求必应。甚至以他的名义收购村地,他也不问原因,—口答应,盐场方面,又任由我们摆布,但只是基于合作的形式,—旦让他知道我等密谋造反,他—定退出局外,袖手旁观,即管用武力将他制服。可是事事仍需他打点照顾,把他囚起来只是废人—个,所以才利用通婚把他牵连入去。” 欧阳逆天狂笑道:“皇爷妙计,只要他和你成为姻亲,作反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他脱身不得,唯有死心塌地为皇爷效力。” 朱胜北笑道:“宗主智比天高,一听就明,所以此事宜早不宜迟。孩儿你有没有意见?” 朱君宇平静地道:“一切但凭父皇作主。但据唐府内我们的线眼说,唐小姐对这婚事非常反对,我们也要小心一点,以免节外生枝。” 朱胜北赞许道:“如此婚礼将在一个月内举行,待本皇使人查看吉日,这事就此决定,宗主,铁隐一事不知进行如何?” 欧阳逆天淡淡道:“那批人全部露了行藏,本人估计十天之内。必能将此人擒拿。那天本人故意释放‘夜盗千家’萧长醉,在后跟踪,岂知此人狡如老狐,我不敢跟近,不过已大约摸到他的巢灾应距云上村并非太远,云上村地藏乌金,铁隐又怎肯离去,他回村取金之日,便是他落网之时,这日子不会是很远。” 朱君宇心中—凛,原来欧阳逆天将计就计,另有目的,自己的确尚未到火候。 朱胜北道:“这样要拜托宗主了,此事关系成败,本皇已召集了远近铁匠二百五十多人,收回村地和知晓铸造之法后,只要再给我半年时间,便可立即起兵。”跟着转向朱君宇道:“关于皇上派来的密使团,查到什么消息没有?盐场已积压了大量私货,使我们收入骤减,大为不利。” 朱君宇正要答话,一名近身侍卫进来禀告道:“皇爷,京城陆棋瑞大人求见。” 朱胜北神情—动道:“立即有请。”侍卫领命而去。 欧阳逆天道:“皇爷,本人告辞。” 朱胜北阻拦道:“宗主请留座,白大人是粤南本皇七弟方面的人,是京中的重要内应,此来必有重要之事,宗主留此一听,可以给我等一些宝贵意见。” 这时一个身着便服、身材修长、相貌堂堂的人走了进来,—番客气后,分宾主坐下。 敬茶后,朱胜北转入正题道:“陆大人公务繁忙,今次微服前来,当有天大重要之事。” 陆棋瑞道:“正是如此,小官在京城上下疏通,用了近百万两银,才查到皇上派来此处调查皇爷之密使团,是由号称京城第一掌的布衣狂土方仲田率领,密使团中包括皇上近卫中风、雷、火、电四大高手和两个身手高强之御前太监,赐有上方宝剑,只要一查明皇爷起义证据,立即报上皇上。” 朱胜北脸容一冷,嘿嘿笑道:“分明存心整治本皇,岂有如此容易。不过接到消息后,我们已堰旗息鼓,看他没证没据。空叹奈何。只不知有没有这方仲田之进一步资料。” 陆棋瑞道:“在京里他是个神秘的人物。直接受命皇上,官拜—品,下官曾和他有一面之缘,不过相貌可改,恐怕无多大用处,此人外表似乎对事事粗疏大意,其实精明利害,喜一人独来独往。” 朱胜北击掌叹道:“早有这句说话,我们便不用走那么多冤枉路,一直以来我等都著限于找对方—队人马,以至摸错门路,白费功夫,本皇看此人极可能化整为零,只身潜入此地,果是高明,不过,他的末日亦快到了。” 陆模瑞道:“其次七皇爷要我告知皇爷,川两的四皇爷和京南的索善闻将军,都效忠皇上,不卖皇爷的账,将来起义之时,恐怕成绝大阻力,令皇爷不能挥军直指京城,旷日持久。于我等声势大有损害。” 陆模瑞虽然说得婉转,但朱胜北一生在权力斗争中打滚,闻弦歌知雅意,知道一向和自己并谋举事的七皇爷因皇上势大,心萌退意,如此自己失去臂助,谋反可是有败无成,这事如何能容许,可是对方说的确是实情,此二人同拥重兵,若不能收归己方,令人头痛。 正焦急间,欧阳逆天插入道:“此二人既不识抬举,本人将于十天之内,将他们的人头呈上,以作君宇大婚贺礼。” 陆棋瑞一愕道:“如此再无问题。”语气中透露出半信半疑。 朱胜北道:“还有一振奋人心大事,要陆大人通传七皇爷知晓。” 陆棋瑞连忙追问,朱胜北遂将乌金铸剑一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听得陆模瑞面容大开,笑道:“如此何愁大事不成。只是口说无凭,如何入信七皇爷。” 朱胜北道:“这个容易得紧,皇儿腰配之剑便是以乌金制成,只要陆大人取此剑回去,本皇再修书一封,保证七弟信心大增,再无疑问。” 陆棋瑞道:“还有一事,就是私盐断货已久,令我们银钱短缺,所谓坐食山崩,兵粮消耗庞大,虽谓躲避密使团之耳目,总不是办法。” 朱胜北向朱君宇道:“皇儿你看如何?” 朱君宇道:“盐场足有二千人手,耳目众多,假设那方仲田确是着眼盐场,真是防不胜防。尤其现在积压了十多船货,运起来格外碍眼。” 朱胜北沉吟半晌,神情一动道:“想到办法了,就利用你大婚的机会,下令盐场放假三天,届时驻人我们的人手,运走私盐,有了这个目的,本皇看婚礼须在十天内举行,陆大人不如留此十天,待一切办妥,才去覆七弟。” 陆棋瑞含笑答应。 各人都心情兴奋,困阻虽多,总给逐一克服下来。 ◆ ◆ ◆ 风亦飞盘膝静坐,背脊一道火热直冲而上,沿着督脉窜上玉枕骨,火热到了该处,立遇阻节,停了下来,冷冷的气体却畅通无阻,绕过头内正中的泥丸宫、两眉间的祖窍立时跳动起来。 风亦飞叹息一声,坐了起来,离开与欧阳逆天决斗慕农身死之日,不经不觉有六天了,在练功上苦无寸进,幸好欧阳逆天方面没有步步进迫,他当然不知道欧阳逆天已潜离川南,往外地刺杀反对朱胜北的一个侯王和一位将军。 给了他们珍贵的喘息机会。 远处有人呼唤他的名字,风亦飞走出树林。大姐风玉莲在窑屋旁等待。见到他道:“唐小姐的弟弟交来一信,我看出了点事。” 风亦飞既惊且喜,这数天他等候唐剑儿的消息可谓心急如焚,偏是音讯全无,自己又是皇爷欲得而甘心的人,不敢冒险进城,这刻骤有唐剑儿遣弟弟送来的信,怎不大喜过望,可是唐剑儿要以这样的形式和自己通话,显然是出了问题。 风亦飞接过风玉莲递来的信函,随口问道:“你也识剑儿吗?” 风玉莲神情极忸怩道:“是田大哥介绍的,唐小姐人生得美,品格又好。” 风亦飞知道乃姐和田仲谋两人间大有爱意,刚想取笑两句,忽地脸色—变道:“奇怪,这封信虽封了口,封接处却有些许碎裂,似乎给人曾经拆开来看。” 风玉莲道:“怎会这样,唐小弟仍在村内等你答覆,你要否亲自一问?” 风亦飞很快将信看完,口中喃喃道:“哪会急成这样的!”数一数指头,三天后便是大婚的日子了。 在村中风亦飞见到了唐剑儿的同父异母弟弟唐宝儿,宝儿年纪在十四、十五间,极为精灵可爱。 风亦飞详细问他得信后的种种情形,唐宝儿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告诉他唐剑儿被唐登荣关在屋里,由几个略通武技的佣妇看守。 风亦飞道:“眼下再无选择,你告诉剑儿依计行事,我—定会在她说的那个地点等她。叫她放心好了。” 唐宝儿领话去了。 风亦飞顺道回到家里,他有多天未见到风大娘了,慕青思受朱君宇强暴一事,他们都不敢告诉她,怕她受不起刺激。 风大娘消瘦了不少,但眼神坚定不屈。 风亦飞心中感触道:“娘!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找个地方避一避,看看事情怎样发展吧。” 风大娘道:“你也来劝我,我才不信他们能弄什么鬼,难道把我们全杀了。” 风亦飞叹了一口气,这时田仲谋走人屋来,见到风亦飞,一把将他拉往一旁道:“小飞哥,我有杀阿贵那凶手的消息了。” 风亦飞浑身大震,霍然望向田仲谋。 ◆ ◆ ◆ 风亦飞和田仲谋两人据着临窗的一张小台子,默默地喝着茶,这间酒楼靠近盐场,盐场的人都爱来这里猜拳喝酒。 田仲谋低声道:“在我们左边一桌,刚进来那矮汉叫张广,不过识他的人都惯叫他作张铁爪。手抓功夫了得,能碎裂金石,只有他的手劲,才能那样生生捏碎阿贵的喉骨。” 风亦飞沉着地道:“为何他的头这么难看,没有头发的地方像一个个的肿瘤?” 田仲谋叹道:“我费了十两银才买到这个消息,他年幼时曾因贪玩误触黑蜂巢,黑蜂汹群而出,他的头登时遭殃,几乎小命难保,幸好一个大力鹰爪门的高手路过该地,不但救了他的狗命,还传了他一身武艺,想不到他现在竟然为非作歹,成了盐场十大杀手之一,阿贵出事的那日,有人见到他联同其他杀手,往云上村去了。” 风亦飞低声道:“他走了。” 田仲谋道:“不用急,每日这时间他都上这里喝两杯酒,然后往妓寨找他的老相好,保证他逃不出我们五指山。” ◆ ◆ ◆ 张铁爪步下酒楼,心中兴奋,秋红那姬儿答应了今晚特别服侍他,人生快事,莫过于此,不禁乐在心里,歌在口头,哼哼卿卿地往怡红院的路上走去。 迎面来了一位十八岁的青年,这人一对眼睛闪闪发亮,身形奇伟,肩膀特别宽阔,使人感到他的不凡,张铁爪注意这青年的原因,是因为对方正笔直向他走过来,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张铁爪在盐场一向横行霸道,哪曾让过谁来,闷哼一声,一侧肩向对方胸前要穴运劲撞去。 对方淡谈一笑,不知怎样动了动,避过了他的肩撞,来到他背后双手不及的空门。 张铁爪心中一凛,知道是有意而来的行家,刚才他以肩头撞进对方怀里,并不是看轻对方,而是张铁爪本人身材矮小,故最擅近身肉搏,才能使足十成功力,这时不慌不忙,右脚后移小半步,沉腰坐马,风车般转身过来,两手一上一下,分别向对方咽喉和下阴抓去,意图一把废了敌人,毒辣阴险。 对方冷笑一声,使出一下精妙绝伦的手法,分别挡格了他上下攻势,张铁爪毫不畏惧,低喝一声,曲起右手,一扭腰右肘乘势往对方胸前撞去,这也是对方留下的唯一空门,那青年长笑一声,一指戳在他的肘头,张铁爪心中大喜,他这对手可说下了三十年苦功,一指之力又怎能阻挡,理也不理,加重力道撞去。 指肘相触,张铁爪有如触电,全身一震,由肘至膊一阵酸痛,心下骇然,想不到敌人年纪青青,功力强横若斯,待要退却,腹下一痛,中了对方无声无息的一脚,惨嘶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还在空中时,他已决定了一倒地上,立时向左滚进树林,乘机逃走,哪知,脚才沾地,身后连痛数下,魂飞魄散下才知另有敌人在后暗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当他再醒转时,已来到一个山头的空地上,那青年和另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正木无表情地盯着他,身子一点也不能动,被人封了穴道。 这两人当然是风亦飞和田仲谋。 风亦飞沉声道:“云上村阿贵是不是你杀的。” 张铁爪骨头极硬,嘿然道:“老子杀了那么多人,哪记得谁是阿贵,云上云下,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不过休想大爷答你。”两眼一翻,一副从容就死的模样。 风亦飞笑道:“要死还不容易。”右手拿起用布包着的一大团东西。 张铁爪脸色一变道:“是什么?” 田仲谋拍了拍他半秃的头道:“怎么?你老朋友的欢呼声也认不出吗?” 风亦飞摇了摇手上的东西,立时发出浓浓的嗡叫。 张铁爪眼中射出恐惧的神色,颤声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休想吓倒我。” 风亦飞缓缓拉开掩着的布,整了个大竹箩出来,竹罗的间隙处,可使人透视其中正在振翼狂飞的数百只黑蜂。 没有布的挡隔,嗡嗡声变成河流冲奔似的巨鸣。 张铁爪全身颤抖起来,牙关打战地道:“你们想怎样?” 田仲谋慢条斯理地道:“黑蜂又名斧头蜂,据说被黑蜂蛰死的人,起码要叫上七日七夜才会死去,所以特来找你作个试验,看看有否夸大。” 风亦飞将竹箩口移近张铁爪的头,箩口设计非常妙绝,以数十条柔软的芦草封闭,芦草柔软,可容头穿过,但又不虞黑蜂乘机飞出。 事关己身,张铁爪当然明白对方要干什么,惨嘶一声道:“你们问吧!我什么也说,只要给我一个痛快,快拿开这东西。” 田仲谋道:“这东西不能拿开,只要你有一句大话,立即把你的头塞进箩去。” 张铁爪叹口气道:“说吧!” 田仲谋问起话来,先从盐场人手,包括内里的人手组织。私盐的偷运等等,他像是极为内行,深知其中之事,不一会张铁爪露出惊奇神色,不知此人为何如此熟知他们的秘密,更加不改编造谎言,怕黑蜂极刑。 最后田仲谋道:“为何要杀阿贵?” 张铁爪犹豫片晌,风亦飞已要将他的头塞进箩里,他惨叫一声道:“不!不要,那是上头发下的命令,说他发现了我们运上船的是沙而不是盐。” 田钟谋恍然,向风亦飞道:“这是盐枭的一种手法,以沙代盐,运上船上,然后报称遇风沉没,但真正的盐却秘密运了上路,因为盐上船时有官方的纪录文件,所以事后难以追查。” 风亦飞向张铁爪道:“谁是你的上头?” 张铁爪道:“是盐场总管江游林。” 田仲谋道:“皇爷有没有到盐场?” 张铁爪摇头道:“皇爷怎会来!连唐大爷也绝少出现,一切都由江总管处理,不过小皇爷却常来找江总管。” 风亦飞恨声道:“又是那畜牲。” 田仲谋知道再也向不出什么来,点了他晕穴,道:“明天开始,盐场放假三天,其中必有古怪。” 风亦飞望了望地上的张铁爪,淡淡道:“怎样处置他。” 眼中射出森森的杀机。 田仲谋道:“这也是一名人证,让我来处理他。” 风亦飞盯他一眼道:“听口气你当是官府的人,否则为何费这么多功夫去调查盐场的事?” 田仲谋笑道:“无论如何,我是站在你一边的,那亦是正义的一方。” 两人默然不话,道消魔长,皇爷纵使没有欧阳逆天,但像张铁爪这类喽罗可谓数不胜数,何况还有强大的兵力作后盾。不过目下只有见步行步了。“接着的三天,风亦飞专志在山中练剑,连夜晚亦在山内度过,他听从了萧长醉的指示,什么也不想。可是即管在宁洽的大自然里,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变成痴呆的慕青思、终日一言不发的铁隐、沉痛却无泪的风亦乐、死去的慕农和阿贵,使他无法平静下来。这天是朱君宇和唐剑儿的大婚日子,他更是心绪不宁,将慕农和萧长醉两人的手法混合使了一遍,总觉心浮气躁,此时田仲谋摸了上来道:“今天剑儿被迫嫁给那畜牲,你怎样做?” 风亦飞淡淡道:“抢人。” 田仲谋—愕道:“这到底不是办法,你这样做了,朱胜北便可以公然动用官府的力量,向我们进行大迫害。” 风亦飞晒道:“知府莫心言全是他的人,要迫害早便迫害了。” 田仲谋搓手道:“话倒是这样说,但……假设我另有妙法,你愿不愿意做?” 风亦飞心中暗笑,他知道田仲谋另有身分,故意拿言语挤他。 田仲谋道:“盐场这几天藉口朱君宇大婚,所有工人都给赶回家里,可是我曾数次潜入观察,发觉内中活动频频,显然另有异动,这个多月内盐场都规行矩步,拿着运私盐的证据,穷根究底,一定可以牵连到皇爷身上,那时看他飞到哪里去。” 风亦飞道:“即管查到私盐,又有什么用,谁相信我们这些平民百姓。” 田仲谋一愕恍然,这小子愈来愈利害,把他迫上了绝路,无奈地道:“好!让我告诉你我的真正身分吧。” ◆ ◆ ◆ 申时。 唐登荣大财主的前院聚满了人,一乘大红花轿停在院中。 围观的人叫道出来了,出来了。 新娘在两位大好姐的搀扶下步入轿里,唐登荣和续弦夫人站在轿旁相送。 唐登荣心想每个女儿都是这样的了,一说到嫁时便不依起来,像朱君宇这样的女婿,自己虽富甲一方,仍是高攀不起,现今有此福缘,实在前世修行,而且朱胜北权倾朝野,现在虽被贬至此地,实力仍不可轻侮,自己又怎可以为小女儿的意向,开罪对方。 乐声奏起,送嫁的队伍起行,曾说誓死反对的女儿,现在还不是乖乖地坐进轿内。 风亦飞和田仲谋两人在船上跳下水去,潜游了近二十丈的距离,才在离开盐场较远的地方冒起头来。 田仲谋道:“刚才真是惊险,若非你发出暗号,我一定会来不及躲开。” 风亦飞点头同意,刚才他两人潜上泊在盐场码头旁的几艘大船内,仔细搜查,若非他两人轻功高强,早被森严的卫士看到。 田仲谋道:“朱胜北真是狡猾,十二艘船只有四艘是运私盐,其他的都是掩人耳目,若有人冒然截船,一定会误中副车,这—次我看他怎么办?” 风亦飞看了看天色道:“申时了,我有急事去办。” ◆ ◆ ◆ 队伍在鼓乐喧天前进,唐剑儿立即脱下身上的新娘红袍,露出里面的短打劲装,腰上还插上把刀。唐剑儿得意地一笑,拔出小刀来,开始在轿顶界开—个可供她逃出生天的小洞。她非常小心,宝儿说过这几天府内多了几个皇府的人,看来是防她逃走,只不知是父亲把他们请来,还是皇府方面起了疑心,不过现在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了。 ◆ ◆ ◆ 风亦飞刚离开田仲谋,迎面撞着—个人,这人刚从林内闯出来,使他避之不及。 风亦飞愕然道:“杨武!” 杨武见到他也是神色一变,嘿然道:“小子算你命大,今日大爷有事,不与你计较。” 风亦飞喝道:“停步!”铿一声把剑从那还未有时间改善的剑鞘里拔出来。 杨武道:“好胆,我不找你算账已是你十八代祖宗积下来的福,现在……” 风亦飞长笑道:“休想骗我。你一定是发现了我们的事。赶着回报朱老贼。纳命来吧。”长剑一动,攻了上去。 杨武想不到这小于变得如此精明厉害,看穿自己的心意,心想不如顺道杀了他,也好立个大功,两手翻出双刀,反攻过去。 一连串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风亦飞剑光大盛,把杨武迫得连连后退,奋力反抗。 风亦飞心下暗暗焦急,剑儿那封信约好了他接应的地点。可是这刻干掉杨武牵涉到与朱胜北斗争的整个关键,势不能罢手,就在心神—分之际,扬武巧妙地由下踢来一脚,险险令他中招,吓得他连忙收摄心神,沉着应战,又把扬武的反攻压了下去。
第十一章 朝廷密使
唐剑儿身子一耸,灵巧地从轿顶钻了出来,—闪身跃上大树去,直到队伍远去,她才跃了下来。 唐剑儿又惊又喜,四处张望,忽地左边树叶轻动,唐剑儿喜叫道:“亦飞!” 一个英俊的男子走了出来,脸神冷峻道:“姑娘找错了,我并不是风亦飞。” 唐剑儿愕然道:“你也识他?” 那人长笑一声道:“怎会不识,我未来夫人的情夫又怎会不识。” 唐剑儿脸色一变道:“你在说什么?你是谁?” 那人一步步向她走来,狞笑道:“在下便是你的未来夫婿朱君宇,过了今晚,你便是我的人。即管做鬼也是我的人。” 唐剑儿尖叫—声,抽出小刀。 铿一声小刀堕地。 朱君宇的剑已在手里,快得连看也看不清楚。 皇府的大堂内宾客盈庭,附近有头有脸的官绅巨贾,全都来了。 唐剑儿被点了穴道,在两个佣妇的扶持下步进大堂,站在朱君宇的身侧。搪剑儿的俏脸隐藏在新娘的凤冠里,令宾客没有看到泪水正不停在眼角溢下。 风亦飞你在哪里? 大堂主礼的大声叫道:“新人交拜天地。请跪下。” 唐剑儿被迫跪了下来,心中的悲愤凄苦是不用说了。 皇爷朱胜北坐在主位,脸上泛起笑容,刚回来的欧阳逆天正坐在他身边,他的两个心腹大患已给送去了见阎皇,即管皇上能另派人手,代替他们的位置,但领兵率将是要长时间去培养。一时间何惧之有,所以欧阳逆天这次出手不啻助他拿了半壁江山,只要婚事过后,再抓到铁隐迫出乌金铸造之法,何愁大事不成,想到这里,笑容更是灿烂。 欧阳逆天脸无表情,教人莫测高深。 他下首的是陆棋瑞,今次此来可谓满载而归,身上除了乌金剑外,还有皇爷朱胜北托他带予七皇爷的亲笔密函。兼之两个拌脚石又给欧阳逆天除去,怎能不心情愉快。 “一鞠躬,先拜天。” “二鞠躬,再拜地。” 唐剑儿在佣妇半扶半持下,与朱君宇同拜起来,要知当时极重礼节,只要拜过天地,饮过合雹酒,她便是朱家的人,水洗也不清,心中一愤,便欲嚼舌自尽。 “停下!” 暴喝自大厅正门处响起,一个青年大步踏进来,他虽是粗布衣裳,可是脸目英伟,肩膊特别宽阔,自有一股富贵不能屈的轩昂气态。他的衣上还有几点血迹,显是经过激烈的搏斗。 朱胜北一看已知是什么一回事,喝道:“来人,给我将这无礼之人乱棍打出去。” “且慢!” 正欲抓前的皇府高手,愕然停下。 叫的是欧阳逆天,这时他眼光罩定风亦飞,淡淡道:“本人心痒,这事交由我办。”他正要找寻铁隐,风亦飞送上门来,教他大喜过望,而且他估到风亦飞便是那天穿着甲胄之人,身具先天真气奇功,若让他打得皇府的人人仰马翻,在宾客前也不好看。 唐剑儿乍闻风亦飞喝声,心中大喜,旋又大惊,心想这还不是送羊人虎口,但再—想便平静下来,风亦飞死时,便是她嚼舌自尽的时刻。 风亦飞看着闪身站在面前的欧阳逆天,屹然不惧,一把抽出乌金长剑,斜斜指向对方的眉心处。 一股剑气直迫而来,欧阳逆天心中—凛,知道此子已进入以气御剑的初步境界、假以时日,将成为另—个宋别离,不禁杀机大起,但旋又压下,这毕竟是喜庆场面,不宜见血。 四周宾客鸦雀无声,想不到以朱胜北的权势,居然在这等情形下,有人敢寻上门来,真是太岁头上动土。 朱胜北心情轻松,知道以欧阳逆天之能,定能以漂亮的手法处理此事。 朱君宇默然不语,心中却杀机大盛,暗付我不但要将你风亦飞凌迟至死,还要虐待身边这个贱人,使她生不如死、慕青思—事使他大受刺激,加上近日专志习练魔功,更发展了性格邪恶的一面。他虽对唐剑儿末有爱念,但妒忌的天性使他痛恨起两人来。 欧阳逆天长笑道:“动手吧!婚宴还要举行下去。” 风亦飞从容道:“如此领教了。”他自知不敌,决定战死当场,胜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儿嫁给自己最痛恨的人。 在这暴风雨来临前的刹那,“停手!”田仲谋大步踏入。 宾客—齐愕然,这婚礼—波三折,枝节横生,使人不知葫芦中所卖何药。 朱胜北觉得此人有些眼熟,蓦地记起对方那天假冒太监。宣读圣旨,连自己也被瞒过、心中—动,望向陆棋瑞,后者脸色微变,有点坐立不安。 欧阳逆天道:“谁能阻我?” 田仲谋大笑道:“朱皇爷在上,朝廷钦赐持上方宝剑御使方仲田拜见问安。”他—个转身,将粗布外衣甩脱地上,登时露出—身黄色绸缎精制的官服,腰上配上—把珠光宝气的长剑,他故意以戏剧化的手法表达身分,以收先声夺人的效果。 朱胜北站起身来,当先下跪,连叩三个头,原来持上方宝剑者有如皇上亲临,朱胜北尚未谋反,唯有照礼数行事,其他宾客算什么身分,吓得依样行礼。 只有欧阳逆天和风亦飞两人傲然卓立,动也不动。 参拜后,朱胜北道:“不知方御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就坐。” 田仲谋意气飞扬地道:“皇爷不必多礼,本官有一事相询。”跟着眼光转到陆棋瑞身上,拱手作礼道:“陆大人果然灵通,竟能在千里之外,赶到这里喝喜酒。” 陆棋瑞于咳两声道:“好说好说。” 欧阳逆天见这场仗暂时打不成,心想你既入我眼中,那愁你飞上天去,反回朱胜北身边坐下。 朱胜北笑道:“方御使请直言无碍,本皇光明磊落,何事不可言。” 大厅千多人都竖起耳朵,想听田仲谋说出他的请教。 田仲谋—洗以往寒酸之态,朗笑道:“刚才盐场共开出了十二艘船,其中数艘所装的盐,均不记于官册上,请问皇爷对此事是否有所耳闻?” 朱胜北心中—凛,知道对方把握了己方的虚实,这时船已开出,追之不及,唯有推卸责任,故作惊奇道:“果有此事?”转向坐在左下方的知府莫心言道:“莫大入,这应如何处理?” 莫心言装作惶恐地站起来道:“下官立即派人追查,不过盐场之事,另有盐官处理,知府素不过问。”他在官场打滚多年,—手推得一干二净。 田仲谋淡淡一笑道:“截船之事,本官另有专人处理,不用劳心,保你人赃并获。不过听皇爷口气,对此事似乎一无所知。但我却在偷运私盐的现场,看到皇府的人从旁协助、这又应作何解?” 朱胜北忽地站了起来,走前了两步,坐着的欧阳逆天自然变成在他身后,只见朱胜北—只手放到背后,作了个斩下的手势,然后大步踏往大厅的另一方,朗笑道:“树大有枯枝,皇府人员众多,若其中偶有与奸徒勾结,何奇之有,还请方御使指点出来,本皇必定严加查办。” 欧阳逆天趁众人注意力集中在朱胜北身上时,几个闪身。退出厅外,跟着一跃而起,踏着瓦背,消失在夜空里。 田仲谋道:“皇爷将责任推得—干二净,要知盐官和皇爷大有关系,是皇爷的亲家,恐怕皇爷也难以完全避免牵入。” 朱胜北暗赞对方厉害,当今皇上只是要个藉口来整治自己,唐登荣若真是和自己结成亲家,要其他藩主相信自己是完全清白,确是比登天还难,更重要的是唐登荣一知道自己谋反的真相,—定把与自己的关系和盘托出,人证物证俱在、他将立时身陷险境,而且这等不名誉的事,亦对他的声望大有打击,幸好早有对策,环顾四周一遍道:“本皇在此宣布,因唐登荣牵入违反国法的活动里,故此今夜朱君宇与唐剑儿婚礼宣告取消,此后各不相干。”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想不到如此结果。 田仲谋长笑道:“皇爷果是高明,亦飞,还不带走唐小姐。”他今晚暴露身分,由暗转明,对他有害无利,不过为了风亦飞,不得不作出重大的牺牲。 风亦飞感激不己,笔直往唐剑儿走去,朱君宇—闪身拦着他的去路。 风亦飞眼中精芒闪动。手握剑柄,他想杀的人,眼前此君名列榜首,欧阳逆天只能排个第二。 朱君宇眼中舞动着深刻的仇恨,以只有风亦飞能听到的声音道:“三日内我要在你身上千万倍取回今日这笔你欠我的账。” 风亦飞淡淡笑道:“我也企盼着那时刻的来临。” 田仲谋在后高叫道:“风兄弟快一点,我们还有事要办。”声音隐带焦急,他何等精明,—看不见了欧阳逆天,暗叫不好。 ◆ ◆ ◆ 书房门给撞了开来,唐登荣倒在地上,一把小刀插进了腹内,鲜血流满地上。 唐剑儿扑了进去,抢天呼地哭起来,其他内眷也惊哭起来,喊声震天。 田仲谋风亦飞两人脸脸相嘘,唐登荣虽是—副畏罪自杀的格局,但两人都想到偷偷离开了大厅的欧阳逆天,这—着给朱胜北险胜了。 唐剑儿摹地抬起头道:“你们走,我以后也不想见你们。” 风亦飞愕然道:“剑儿……我……” 唐剑儿悲笑—声道:“我明白了一切,你—直在利用我,故意不接应我,让我被人迫婚,又故意在关键时闯进来,破坏婚礼,打击朱君宇,你看,现在连阿爹都给你们迫死了。” 田仲谋道:“唐姑娘……” 唐剑儿尖叫道:“你更不是好人,故意接近我讨好我,只是想指证我阿爹,你们给我滚。”她陷进歇斯底里的情绪中。 风亦飞还想说话,田仲谋一把拉着他道:“目下她情绪激动,不会听任何解释,让她冷静—下吧,朱胜北将全力对付你我,不会来烦她的。” 风亦飞叹了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伤痛,和田仲谋离开唐府。 府外天上星罗棋布,令他两人精神稍振。 风亦飞道:“田……噢!究竟我应称呼你做田老兄还是方老兄?” 田仲谋尴尬一笑道:“方仲田是我在京城的化名,田仲谋才是我的真名字,现在我身分暴露,办起事来困难得多。但仍有—线反败为胜的希望,我去了。”话声未了,人已腾空而去。 风亦飞呆了半晌,也奔进茫茫的黑夜里去。 皇府内,陆棋瑞正向朱胜北辞行。 朱胜北道:“陆大人,不如我找几名高手,和你—同上路。” 陆棋瑞道:“万万不可,我现在趁黑赶路,就是要隐蔽行踪,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行藏,况且七皇爷派上我这份差事,正是看上我的轻功,打不了也逃得了,皇爷放心吧。” 朱胜北知道陆棋瑞外号穿云鹤,能日走百里,快逾奔马,点头道:“如此祝陆大人一路顺风。本皇还有礼物相送。”递过一个竹箩道:“里面有信鸽—只,陆兄如遇上危险,请打开箩盖,信鸽自会飞回示警。” 陆棋瑞大为佩服,谢礼后,不由正门,迳自越墙去了。 朱胜北转过来向欧阳逆天和朱君宇道:“扬武的尸体被人发现在盐场附近,致命的是咽喉一剑,想不到以杨武之能亦死在对方剑下。”转向欧阳逆天道:“宗主,现今首要之务,在于擒下铁隐,未知有何良策。” 欧阳逆天道:“他已忍了多天没有潜返云上村取乌金,本人估计,不出三天之内,他一定投进我们的天罗地网。” 朱君宇道:“不知他以何法开采地下的乌金,因为铸剑场周围并无开采的痕迹。” 欧阳逆天神情一动道:“本人想到了。” 陆棋瑞离开皇府,望东而去,本来往七皇爷处的方向应是西南方,他为人小心,故意绕上一个圈子,教敌人找错门路。 披星戴月,在杳元—人的官道上疾驰,迅比流星,忽然一股狂烈的掌风从右侧扑来,陆棋瑞大惊失色,不敢接掌,一提气,横窜进树林里,利用黑夜和树木的掩遮。窜高伏低,拼命逃走,他身上有事关重大的密函,不容有失。 穿出树林后,是一个斜上的山坡,山坡上—个人影孤伶伶站在那里,在星光下脸含笑意。 陆棋瑞失声道:“方仲田。” 田仲谋拱手道:“正是在下。” 陆棋瑞自知非是对方敌手,—咬牙,拉开了箩盖,信鸽振翅高飞,转眼成了一点,望皇府方向飞去。 ◆ ◆ ◆ 风亦飞回到窑屋,已是凌晨寅时初。 铁隐穿上夜行衣,正要出门。 风亦飞愕然道:“大叔,你到哪里去?萧老头呢?”他叫惯了萧老头,始终无法改口。 铁隐道:“他在房内运功疗伤,我有些事去去便回。”脸上闪动着在他身上罕有发生的兴奋神色。 风亦飞心中—动道:“是否铸造灵剑方面有新的发展?” 铁隐点头道:“是的,我已想通了最后成败的—着,所以要返回村里,取乌金提炼。” 风亦飞感到他说到最后一着时,眼里闪过非常奇怪和复杂的表情,好像兴奋与悲哀揉合在—起,沉吟片刻道:“好!大叔我和你一起去,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 ◆ ◆ “砰!砰!” 风大娘和风玉莲母女两人惊醒过来,事实上这十多天来没有一晚他们能安睡,皇爷的半个月期限还有三天便到期,使人心绪不宁。 风玉莲打开门,叫道:“田大哥。” 田仲谋走了进来,向两母女道:“我得到了极重要的—件东西,要立即上京,现在不要问,我没有解释的时间,记着,明天一早,立刻叫大家收拾一切,离开这里,朱胜北阴谋已露,再无任何顾忌,—定会放手大干。” 风大娘母女骇然点头。 ◆ ◆ ◆ 铁隐和风亦飞两人跳进铸剑场的院落去。 铁隐道:“你待在这里,我下去便回来。” 风亦飞一呆道:“下去?” 铁隐没有答他,来到院中心的枯井旁,跃了下去。 风亦飞恍然,他一直想不通铁隐为何开一口没有水的枯井,原来下面另有乾坤,可能有暗道之类,通往地底采金处,此事合情合理,因为乌金见风即化成顽铁。这些念头电光火石般在脑内闪过,摹地井内传来铁隐一声闷哼,又即沉寂下去。 风亦飞大骇,跳到井边,低叫道:“大叔!大叔!” 井内黑压压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长笑在身后响起,突然间四面八方烧起了无数熊熊的火把,刹那间他已陷身重围内。 一个人卓立墙头,狂笑道:“好小子,我早说过三天内和你算账。” 风亦飞缓缓抽出长剑,深吸一口气道:“朱君宇你自命英雄了得,可敢和我单打独斗。” ◆ ◆ ◆ 田仲谋离开风家,刚到村口,一个高大的人影背着他卓立不动。 田仲谋倒抽了一口凉气道:“欧阳逆天。” 欧阳逆天背着他道:“尝闻方仲田一双妙掌,打遍京城无敌手,只不知传言有多少成乃事实。” 田仲谋心念电转,他的武功和萧长醉比可能胜出一筹、但对上这魔君却怕不是他十合之将,刻下如何逃命,才是上策。 可是谁能在欧阳逆天的手下逃生。 “铿”一声清响,两剑相交。 给了陆棋瑞的乌金剑又回到朱君宇手里。 两把乌金剑击在—起,金光进现,连火把的光芒也不能掩去。 风亦飞感到对方剑劲雄强,不由退了一步,此消彼长,朱君宇剑光暴涨,攻势排山倒海般卷过来,风亦飞虽竭力反击,但却被迫得不住向后退去。 朱君宇围在四周的百多名手下见主子占尽上风,—齐发起喊来,声震整个晚上的云上衬,不过却没有人敢出来—看。 ◆ ◆ ◆ 欢喝声同时传进田仲谋耳里,他劲喝一声,双掌在胸前—轮乱舞,乍看似狂乱无章,其中却自含法度。 欧阳逆天冷笑—声,—掌轻而无力地向他拍去。 田仲谋见对方虽是简单地—掌拍来,可是在这丈许的距离里。速度却作过多次变换,忽快忽慢,令他对掌势泛起无从捉摸的感觉,大骇下不进反退,打横往林内闪去。 欧阳逆天大为奇怪,对方若是拼死力抗,可能还可支持上十合八合,但若如此逃走、在气机牵引下,他乘势追击,可能—个照面巳了结对方。不过此刻空想无益,运集功力、闪电迫去,眼看追上,林中忽地闪起剑影刀光,向他击来。 欧阳逆天怒喝一声,使出压箱底本领,将四面八方攻来的—刀、一剑、一矛、一斧、尽数挡开,可是追势已尽,无奈落在地上。 那四人分落四方,情况狼狈,口中都溢出了血丝,不过神情坚决,毫不畏怯。 欧阳逆天知道田仲谋已远远逸去,心中大怒。表面却平静无波,冷冷道:“阻我者报上名来。” 其中持斧的精壮大汉道:“我四人乃皇上御前风、雷、网、电四大侍卫……” 欧阳逆天冷哼截断道:“由今晚开始,昏君的身边再没有你们四个人了。” ◆ ◆ ◆ 风亦飞退至墙边,眼看退无可退,朱君字剑光大盛,他自拜师之后,专心—志学习魔功,正派内功最重循序渐进,稳扎根基,但邪派魔功却刚好相反,讲求速成之道,穷谷猛催,所以朱君宇入门日子虽浅,功力却大有进展,兼之欧阳逆天损耗真元,为他打通全身经脉,功力已高于杨武戴虎之流,这时他节节取胜,不禁大起轻视之心。 风亦飞再挡—剑,踉跄退后,砰一声撞在院落东面的围墙上,围墙外是恶兽林。 朱君宇道:“小子,看你逃到哪里?”长剑一振,化作一道长虹,向风亦飞当胸刺去,风亦飞面上泛起—个奇怪的笑容,剑光暴涨,以比适才凌厉—倍的气势和劲道反卷而去。 两道剑光绞在一起。 朱君宇剑光散乱,额上多了三道血痕,踉跄退后。这时他才知道风亦飞故意示弱,引他轻视,才以杀手反击,幸好他险险避过,否则那三剑划破的不是额头,而是双目。 风亦飞胸前衣衫碎裂,—道剑痕横过前胸,外看虽可怖,却只是皮肉之伤,他—声长啸翻上墙头,剑光大涨,墙头阻拦者东倒西歪,他巳凌空跃进恶兽林内,这一着大出众人意外,使人对他重新估计起来。 朱君宇待要狂追,欧阳逆天的声音响起道:“君宇,让我追他,保证逃不了。” ◆ ◆ ◆ 风亦飞窜进林里,心下一安,这天下再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恶兽林了。“来到逃命树旁,忽地全身一震,停了下来。撞撞树影里,—个似乎已深化在黑暗里的人影现了出来。风亦飞抽出长剑,淡淡道:“这也好,刚才在皇府—战,还未完成。” 欧阳逆天赞赏地道:“有志气,这般胆识,确是难得。可惜我们间仇结难解,今夜不得不送你归西,动手吧,我让你三招。” 风亦飞道:“如此请恕我不客气了,第一招龙飞九天。” —耸身跃上了逃命树,往树顶攀上。 欧阳逆天心想哪有这种招式,他并不怕对方逃走。以他的武功,追上他易如反掌。 风亦飞长啸一声,抓着一条大树藤,—荡飞往十丈开外,欧阳逆天冷哼一声,风驰电掣直追而去。 风亦飞利用树藤逃离恶兽林,拼命往山中逃去。他知道欧阳逆天绝不会放他离去,不知不觉走到当日摘草药的高崖上,身后劲风迫至,同时响起欧阳逆天的声音道:“小子,纳命来。” 风亦飞心下骇然,以他在山中的灵活身手和对山势地形中熟悉,还是不能逃过欧阳逆天的魔爪,—咬牙转身长剑全力向后击去。 风亦飞长剑给欧阳逆天的手刀扫过正着,虎口爆裂。 长剑登时甩手飞开,同时欧阳逆天抢入中宫,左手一拳向风亦飞当胸打去,这一拳带起的劲风,使风亦飞口鼻立时呼吸困难,风亦飞大喝一声,奋起余威,亦一拳反击过去。 两拳相触,发出“蓬”一声气震,欧阳逆天向后退了一步,而风亦飞却口喷鲜血,断线风筝般飞往高崖之外,向下堕去。 欧阳逆天调息片刻,冷哼一声,转身走了。风亦飞先天气功之强,大出他意料之外,不过幸好除去此患,没有人能从那处堕下而不死的。 铁隐己被擒到,下一步就是夺取云上村的士地了。
第十二章 灵剑平魔
萧长醉练功出来,不见了铁隐;这时接近天明,他想了想后,放不下心,拿起烟秆,往云上村走去。一出山谷愕然停下,只见远方云上村处火光熊熊,烈焰冲天,把半边天染得血红,萧长醉大吃一惊,提气轻身,全速往云上村赶去,当转上小路时,见到所有通道都被武装的紫衣大汉封锁。 心中既惊且怒,现在还有二日才是皇爷收地的限期。为何会突然提早动手,村内尚末迁出的最少还有三四百人,这是惊人的恶行,他展开轻功,闪人林里,利用天然的地势掩护下,往云上村奔去。 萧长醉绰号夜盗千家,轻功高强,当日欧阳逆天企图在背后跟踪,仍然给他甩脱,这—展开脚程,半柱香的时间已抵达云上村,入目的惨情,令他悲叫一声,冲了进去。 大部分的房舍都在燃烧着,地上仆满了尸体,皇府的人仍在不断搜索生还的人。萧长醉一扑进村内,几名大汉立时扑了过来,刀剑齐施,萧长醉痛下杀手,几个照面大汉们转眼了账,血腥使萧长醉清醒过来,偷偷往风家潜去,路上看到阿海的尸体,两眼大睁,死不瞑日。在离风家十多丈处,萧长醉伏了下来,再偷偷往外望。 在风家和慕家之间朱君宇负手而立,听着手下们的报告。 其中—名大汉道:“小皇爷,找不到那盲子和慕家的姑娘。” 朱君宇沉声道:“蠢材,他们能躲到哪里去,给我仔细搜,—定要把他们搜出来。” 萧长醉心中一凛,知道朱君宇想找风亦乐和慕青思,幸好他两人躲在窑屋处,否则也不知朱君字要拿他们怎样。从这个角度看去风家巳烧通了顶,风大娘和风玉莲凶多吉少,令人忧心的是不知风亦飞和铁隐到了哪里去。一咬牙,转身离去。 ◆ ◆ ◆* 风亦飞悠悠醒转过来,慢慢回忆起堕崖前发生的事。 当时欧阳逆天对他痛下杀着,他自知自己虽然功力突飞猛进,和欧阳逆天间始终有段不能逾越的距离,所以故意让欧阳逆天击飞长剑,再全力对了拳,不过大部分的真气却护着五赃六腑,更加上凌空飞退,化去了欧阳逆天不少力道,饶是这样,欧阳逆天一拳何等凌厉,立时五脏六腑一齐受伤,人也陷于半昏迷中,直到堕下了四十多丈,接近崖底处,才醒转过来,连忙拼力发出缠在腰间的钩索,把自己吊在崖上、这动作要不是他已做上了数百遍,这时—定做不到。 山风呼呼,把他吹得荡来荡去,摇摇欲堕,危急间他发觉左上方有个可容人进入的小洞穴,大喜下爬了进去,这时再没有支撑下去的原因,几乎在爬进洞的同时,人已昏了过去。 这刻醒过来后,全身滚热,通身冒汗,真气在经脉间乱撞乱窜,血脉欲裂,风亦飞咬紧牙关,强熬过去,他把意念集中至丹田气海处,不一会,窜动的真气慢缓下来,逐渐流往丹田处。风亦飞心中一喜,岂知真气立时涣散,全身由至炎至热,变为极寒极冷,令他不由自主全身颤抖起来,牙关冷得打战,风亦飞生性坚毅,—咬牙,把精神意识集中在丹田处,以—念制万念,由有念入无念,任他身体阵寒阵冷,只是紧守着自己大本营———灵台的—点不昧清明。 假若慕农等在此,—定知道风亦飞到了火通全身奇经八脉的先天奇功境界,当日的宋别离,亦只能火通督脉,任脉尚末全通,风亦飞定能如此进步神速,除了曾服食山草药意外积下热毒,过人的体质,最主要还是他并没有蓄意求成,一切如洪水流过大地,出自天然,假设换了是慕农,到了这等时刻怎会不诚惶诚恐,战战兢兢,一经意便走火入魔,轻则武功减退,重则吐血而亡。 风亦飞完全没有想到成败,专心一志为自己的存在奋战。 ◆ ◆ ◆* 萧长醉领着风亦乐和慕青思两人来到江边,码头上泊了—条船,萧长醉交涉后,返回来向风亦乐道:“价钱讲好了,先交一半,记着去了便不要回来,将这里的事完全忘记好了。”望了望慕青思茫茫然的眸子,摇头叹了一口气。 风亦乐眼中闪着深远无尽的沉痛,道:“萧老伯,一切拜托你了,三弟生死未卜……” 萧长醉断然道:“我拼着一条老命,也要往皇府救他出来,你去吧!” 风亦乐犹豫片响,扶起慕青思,走进小艇里。萧长醉直至艇子放远,才喟然一叹,摇头面去。 他刚走远,两名皇府的人走了出来,其中一人道:“这—男—女很像小皇爷要找的人,你骑快马沿江追踪,我回去禀报小皇爷,这可是大功一件,要尽量小心。” 坐在艇里的风亦乐浑然不知危险的临近,到了傍晚时分,他们停了下来,给钱上岸,找到一间佛堂,租了一间房住了下来。吃过饭后,风亦乐忽觉心情烦躁,向慕青思道:“青思,不如到佛殿参神拜佛,也好祈求它们保佑我们,保佑你早日康复。” 慕青思茫然地望向他,眼角忽地滚下—颗泪珠,对他的话似懂非懂。 风亦乐心中一酸,几乎痛哭出来,强忍心头凄苦,扶着慕青思往佛堂走去。 佛堂规模颇大,所有窗都关上了,只有—盏孤灯,在佛像前燃点,可能因为香火不盛,堂里空无一人,佛像前的铜钟,也积上了尘。有种凄冷孤清的落寞感觉,风亦乐触景伤情,悲从中来。 风亦乐道:“青思你稍待一会,我去向主持买些香来奉神。” 慕青思当然不懂答应,风亦乐走出佛堂,全身一震,长廊尽处有—人卓然而立,阴阴笑道:“果然在此,果然在此。” 风亦乐全身冰冷,退回佛堂内,护在慕青思前面,颤声道:“朱君宇,你杀我好了,不要伤害她。” 朱君宇将两扇大门关上,又反手上了锁,冷笑道:“这要看少爷的心情了,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不能得到。” 关门的声音震撼着风亦乐的神经,他的心在滴血,上天为何如此不公平。 ◆ ◆ ◆** 风亦飞终于熬过难关,真气从四方八面汇聚丹田,就像狂风暴雨过后,所有江河溪涧的水都流进大海里。 雨过天清,全身真气澎湃湃着。 风亦飞挺身坐了起来,头顶立时撞上洞顶,沙石碎下,他体内先天真气自然流转,一点也不觉得痛楚,受害者只是岩壁的泥石。 洞穴的—边是悬崖外的空间,阳光透射人来,另一端深深斜上,也不知尽头在哪里。 风亦飞精足神满,怎肯再耽下去,好奇心起,往洞穴那方爬过去,愈往深去,地势愈往上倾斜,爬行了七八丈后,洞穴逐渐宽阔起来,可容他弓身前行,再走了十多步,他停了下来,凝视着地上的事物。 那是一副野兽的骸骨,—把匕首正中它的头部,肌肉化尽。匕首露了出来,深入骨内,可见那一刀如何凌厉。 风亦飞两眼噙着泪水,在兽骸旁跪了下来,两手恭敬地抓着刀柄,略—用力,把匕首抽出来,捧在眼前细看。 刀柄上刻有风山两字。 那是他父亲风山的匕首,眼前这骸骨便是当年杀害了数十人、令他父亲失踪的魔豹,如今静静地躺在这里。 风山终于手刃了它,想是当中它和父亲搏斗后,虽杀死了风山,但亦负上重伤,回到这洞穴才死去,怪不得其时搜寻魔豹的努力均告失败,原来它躲在这里。 洞穴的另一端,自然是通往山中。 风亦飞一声长啸,百感交集。 ◆ ◆ ◆* 朱君宇狞笑迫过来道:“你这盲子,我要将你的肉逐块割下来。” 风亦乐—手摸进怀里,想掏出他唯—的法宝袖珍弩,朱君宇右脚已扫中他的胸脯,登时把他扫得横飞开去,痛得在地上打滚,朱君宇这—脚虽没运内力,可是劲道非同小可,登时踢断了他两条肋骨。 风亦乐移开,朱君宇和慕青思毫无阻隔地脸脸相对。 慕青思茫然的眼神凝聚起来,射出深刻的仇恨,突然尖叫起来,两手向朱君宇抓去,朱君宇怎会让她抓中,把她抓来的两手捉个正着,喝道:“住手!” 慕青思这些日子都是茫然失落,失去—切的记忆。 可是朱君宇留在她脑海的印象太深了,一碰面下刺激起她的情绪,记忆回复了—大半。手虽不能动,却伸脚向朱君宇踢来。 朱君宇大怒—推,慕青思向后连退十步,再站不稳,仰天跌倒,头刚撞在油灯上,立时灯熄火灭,人也昏倒过去。 蓦然间整个佛堂陷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去。 风亦乐先是—惊,跟着—喜,强忍痛楚,将袖珍弩拿了出来,缓缓把箭装上,他不敢发出任何令朱君宇怀疑的声响。 对曾失明三年的他来说,黑暗在这个时刻,绝对是有利无害。 朱君宇暗骂—声这么不巧,探手入怀,待要取出火折子打着照明。“嚓”!奇怪的声音响起。 “叮!”—声清鸣,佛堂中的大铜钟震耳响起,余音袅袅,欲去还休。 朱君宇顾不得拿火折,直往声响处扑去,心想先弄掉这盲子,才慢慢宰割你两人,这也是朱君宇过于轻敌大意,当他快要扑到铜钟时,忽地面颊—凉,两支弩箭穿面而入。 朱君宇惨嘶—声,倒在地上,痛叫连连,好一会才沉寂下来。 灯火再亮,风亦乐持着火折的手不住颤抖。慕青思醒了过来,呆呆看着地上朱君宇的尸身。 刚才风亦乐先以弩箭射中铜钟,一方面引起朱君宇注意,更重要的是以钟音遮盖弩箭发射的声音,终于一击成功,报了大仇。 慕青思眼光转到风亦乐身上,叫道:“乐大哥。”泪水珍珠般流了下来。 风亦乐—把搂着她,哭起来道:“青思,—切都过去了,就当那是—场噩梦吧。” ◆ ◆ ◆* 朱胜北在皇府书房内来回踱步,首次表现了小许焦躁不安,欧阳逆天和宗丹坐在一旁。 欧阳逆天从容道:“君宇近日功力大进,即管遇上敌人,自保足可有余,皇爷放心。” 朱胜北戚然道:“—般情形下当然没有问题,最怕对方施以狡计,那就防不胜防,这孩子也是,怎可只身追去。” 欧阳逆天道:“皇爷已派人逐家逐户搜寻沿河区域,很快便有结果。”其实他也是担心得很,他人生经验丰富,知道世间事每多出人意表,正如以为方仲田可以手到拿来。 还不是给他带着密函逃了去,虽杀尽风雷雨电四大高手,依然无补大局。 朱胜北终于不愧枭雄心性,放开朱君字的事道:“目下最关紧要的事乃知晓乌金铸造之法,希望在起义前能造起一批神兵利器,宗主有劳你了。” 欧田逆天道:“此法极耗心力,本人必须闭关十二个时辰,始能施法。” 朱胜北道:“宗主请放下其他一切,安心静养。” 欧阳逆天淡然道:“十二个时辰后,保你有乌金铸造的秘法。” 宗丹坐在一旁,由始至终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 ◆ ◆* 唐剑儿独自坐在后院的凉亭里,蹙起秀眉,不知神驰到哪里去。 “大姊!” 唐剑儿惊醒过来,循声望去,弟弟宝儿走了过来,神色凝重,短短数天的事,使他成长了不少,不禁一阵心痛。 宝儿道:“大姊,我想阿爹并不是自杀的。” 唐剑儿奇道:“你怎会知道?” 宝儿道:“爹的书房挂了三把剑,都是用来镇邪的,他自杀那一把是苗人的匕首,爹曾告诉我这匕首曾被苗人下了毒咒,被匕首杀死的人将永不超生,你说吧,爹这么信那些东西。会不会拿一把这样的刀自杀。” 唐剑儿默然无语,当日她乍见唐登荣自杀身亡,一时间情绪冲动,而更重要的是她不能接受父亲与皇爷同流合污、贩运私盐的事实,所以失去了理智,现在宝儿这么一说。登时令她想起好多疑点。首先,爹便不是那类有勇气自杀的人。 唐剑儿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纤手握着剑柄。 ◆ ◆ ◆* 铁隐手脚都给锁了起来。这次皇府对他的款待,无复昔日恭敬客气,以他的性格,早便嚼舌自尽,可是欧阳逆天封了他几个要穴,连自杀也没有力。 门外传来奇异的声响,好像有人堕地的声音,跟着铁门啪一声打了开来,—个瘦长的人闪了进来,原来是宗丹。 铁隐闭上双目,不屑看他。 宗丹跳到他身前,取出一批奇怪的工具,插进锁孔弄了起来,轻叫道:“师兄!我来救你。” 铁隐睁大双目道:“你若这样做,以往为名利付出的努力。都尽付东流。” 宗丹道:“我可以负天下人,却不可以负师兄你。”“嗒”一声,左手的锁弄了开来,弄开一个后,其他的就易办,当铁隐回复自由时,整个人软倒宗丹身上,全靠他的扶持,才不致倒在地上,宗丹在他身上拍了几下,依然毫无效应。 铁隐叹道:“不要白费心机了,上—次欧阳逆天封了我的穴道,慕农虽精通医理,仍费了三个时辰才打通我的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宗丹将铁隐架在背上绑好,冲出门外,囚室外的走廊倒下了几个大汉,身上都中了致命的暗器。宗丹是暗器巧艺的大师。当日为戴虎配备以强力机括弹簧发射的暗器,曾使高手如慕农萧长醉大为头痛,这些喽罗如何抗拒,兼之又是淬不及防,因而被宗丹轻易得手。 宗丹离开囚室,走到地面,明月高挂天上,照得皇府大花园内树影婆婆,他放意捡选晚上,正是为掩人耳目。 宗丹早拟好逃走路线,在花园内不规则地左转右绕,避过皇府的哨岗,他唯一担心的是离开出口踏上地面时,最易被人发觉,在快要到东面的围墙时,前面闪出了几名大汉。当先一名三十多岁的劲装壮汉道:“宗老师,夜了,背着这么—个人能到得哪里去?” 宗丹一看,原来是“左右斧”沙谷成,杨武死后,一切职务由他顶上,功力虽稍逊杨武,但精明厉害犹有过之,知道事无善了,笑道:“小弟有—物相送,请沙兄放我一马。”—扬手,一个圆球似的东西向沙谷成射去。 沙谷成索知他精擅机关巧器,那敢去接,背后双斧到了手内,右手斧头向圆球撞去,另—斧脱手向宗丹掷去。 斧头撞上圆球,圆球“卜”—声爆了开来,一团绿色烟雾迅速扩散,众人见这雾颜色古怪,不知是否有毒,骇然退开。 沙谷成左手一收,飞斧回到手里,原来他在斧柄装上铁链。收发自如。 有人叫道:“看!他在那里。” 沙谷成转头看去,宗丹背着铁隐跃上离墙,跟着消失墙外,沙谷成冷笑道:“要逃走那有这般容易。” 宗丹跃出皇府,望东往当日埋葬铁隐的树林奔去,背后哨声大鸣,才走出了十来丈,前面人影幢幢,十多名大汉手持兵器冲了出来,这些天来皇府扩大了防卫网,所以沙谷成了胸有成竹,说他逃不了。 沙谷成在后叫道:“不论生死,截他下来。”声音迅速迫近。 宗丹一咬牙,左右手各持—个盒子,—按立时飞出数十点寒星,向前面大汉洒去。 大汉惨叫连声,这些暗器何等厉害,深进人体,数人立时倒地不起,另外几人不选避开,宗丹从缺口冲了过去,回身又发射了两轮暗器,弄得追兵人仰马翻。 宗丹发足逃走。心中叫苦连天,他手中暗器发射完毕,加上背上背着一个人,被人追上是早晚间事。 还有三丈外才到树林,沙谷成已追及身后丈许距离,眼看追上,—道人影忽地从树林内射了出来,—支烟扦凌厉地向沙谷成攻去,叫道:“快走,我掩护你。”竟是萧长醉,这几天他伺伏皇府外,试图探听铁隐和风亦飞的下落,但是皇府警卫森严,他两次偷入都无功而还,这时见到宗丹如此这般。立时出手助阵。 宗凡心叫多谢,背着铁隐直往林内走。 铁隐在他耳边道:“往东南走。” 宗丹依言而行,不一会大感不妥,为何铁隐声音如此衰弱,扭头一看,铁隐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大吃一惊,放了他下来,只见他背上满是鲜血,一道斧痕深人心脏,难有生望。 宗丹跪了下来,悲叫道:“师兄枉你对我思深义重,我却给你惹来杀生之祸。”铁隐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一声不吭,免他分心,使他更是羞愧莫名。 铁隐嘴唇颤动,似乎有话要说,宗丹连忙凑上耳去,铁隐断断续续说了—轮话,头一侧魂断梦消。 萧长醉恰在此时赶了上来,一见此景,呆在当场。 宗丹回过头去,脸上升起坚毅的神情道:“我已知铸造灵剑的方法,师兄的心愿,就由我去完成。” 在两人快到窑屋时,风亦飞迎面奔了过来,神采飞扬,萧长醉来不及解释任何事,抢上前去,搭他的经脉,喜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竟火通了奇经八脉。”跟着抬头望上天空。满怀感溉地道:“慕大哥!你我的心愿,或者可以在这小子身上完成,你安息吧。” ◆ ◆ ◆ 半个时辰后,在窑屋内一间门窗紧闭的小房内,风亦飞只穿一条短裤,背着萧长醉盘膝而坐。 萧长醉手拿七支金针,面色凝重地道:“小飞,我和慕农所创的阴阳壁合大法,能令人体质大变,功力倍增,原本游移全身的杂气,重归气海,你—定要抱元守—,排除杂念,任他有何幻象,总当他空无一物,紧记了。” 风亦飞刚想点头,背后—痛,一支金针插进背内,跟着连续六下,其他六支金针全插背上,入肉盈寸。 萧长醉运气扬声,忽地整个弹起半空,头下脚上,中指点正其中一支金针,借力再弹起,落下时,又点中另一支金针。如此乍上乍下,每次指尖都点在金针上。 风亦飞只觉一道道热力传人体内,身内似乎点燃了个大炉,而且温度不断上升,痛苦得几乎失声狂叫起来,但当然不可以这么做,连忙收摄心神,像在山洞里一样,守住灵台一点清明,只当世上无人无我,四大皆空。 “蓬!”一股热浪过后,全身清凉温润,说不出的舒服,房间摹然换了大自然的景色,明月高挂天上,洒下金黄的月色,树摇叶动,一个赤裸的女体奔了出来,竟然是俏美无伦的唐剑儿,她的皮肤在月色下闪闪发亮,却绝无淫邪之感,她腰肢扭动,无限优美的裸背逐渐远去,风亦飞一阵激动,追进林里,只见唐剑儿欲行又停,不住轻笑,银铃般的声音有如仙乐般响彻月夜下的树林,风亦飞发力赶上,当指尖要触及她的棵背时,摹地一惊缩手,想起这只是幻象时。又回到萧长醉为他施功的静室,吓得出了—身冷汗,连忙再守住精神,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摹地醒了过来。 风亦飞睁大眼睛,吓了一跳,原来一切事物比从前清楚了数倍,平时看去毫不起眼的墙壁,原来有着丰厚无比的内容,连一道痕也变化多端,他功力大增,整个世界变成了另一个天地。 他环目四顾,萧长醉不知到了哪里去,连忙走出静室,工场内传来叮叮之声,宗丹死命炼剑,萧长醉不在其内,当他走出窑屋外时,吓了—跳,停下步来。 一个白发斑斑的老者,背着他站在门外。 风亦飞道:“你!” 老者转过头来,原来是萧长醉,只是乌黑的头发变得雪白,看去像是苍老了十年。 风亦飞知道他损耗真元过巨,感激地待要说话,萧长醉伸手止住了他道:“小飞,世俗话不用说,你虽然功力大增、比之宋别离有过之而无不及,兼之你自幼从大自然领悟到武道之精华,大可放手与欧阳魔一较高下,但还是有败无胜,除非宗丹真能铸成灵剑,否则你必须远走高飞,隐姓埋名,苦研武技,有成时才可找欧阳魔一决雌雄,不过即管有灵剑在手,仍是只可智取,不能力敌。”再叹道:“你身上还有一点毒素,现在你要迫它出来,可说是易如反掌。” 风亦飞正容道:“小子谨遵萧伯伯嘱咐。” 萧长醉仰天打个哈哈道:“我还是欢喜你叫我做萧老头。”转身飘然而去,边行边唱道:“世间事,何必说,说得清,又如何?”歌声逐渐远去。 风亦飞想起当日他在宋别离前唱此歌时,自己还有一个幸福家庭和良师益友,现今已是过眼云烟,只在脑海中留下了不能磨灭的深痕,感恨万千,不由想到唐剑儿,伊人如何了? ◆ ◆ ◆** 宗丹的剑已炼到了最后阶段,风亦飞不断加柴煽火,拉动风箱,火焰腾空而起,金光在剑身上流动。 风亦飞不敢奢望,每次到了这个时刻,金光就会消去,他怕今次也不例外。 宗丹一声长啸,叫道:“师兄,你说只有人的精血能成就灵剑,师弟就以身试法,以报答你养育之恩。”话犹未了,已跃入炉火里。 风亦飞大惊失色,待要把他拉出来,宗丹喝道:“不要!”立时燃烧起来,毛发首先焦灭。火星溅满整个空间。 宗丹高举灵剑,火光里宝相庄严,壮烈悲情,金光在剑身忽闪忽灭,摹地金光暴现,风亦飞眼也睁不开来,室内无风自动,火焰卷飞。 灵剑已成。 当风亦飞再睁开眼时,宗丹变成了焦炭,一把剑插在屋顶上,金光流动。风亦飞跳了上去,把剑拔了下来,他的手触剑时,金光立时从剑身流进他体内,一股奇异的感觉在心中升起。他自知灵剑已与每一个接触他的人建立了联系。 风亦飞成为了它的主人。 ◆ ◆ ◆* 皇府中门大开。 一队兵队簇拥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开出来,车上坐了当地最有权势的人物朱胜北和黑道的无敌魔君欧阳逆天。 两人默然无语,铁隐已死,宗丹不知所终,铸造神兵好梦成空。朱君宇杳无影踪,他追赶的男女亦在人间消失,一点痕迹也留不下来。密函则给方仲田带往京城,阴谋败露,现在唯有趁朝廷两名大将被欧阳逆天刺杀,阵脚未稳时,提早起兵,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密函被抢—事已以飞鸽传书通知七皇爷,所以他是不得不站在他那—方,成数不是没有,胜利既然要提早到来,便让他来临吧。此刻他正要前往军营,准各发动大军,全力出击,直捣京城。决定性的时刻终于来临。 近百人的兵队经过闹市时,路人都被引得夹道观看,唐剑儿亦杂在人堆里,手握剑柄,她曾往云上村找风亦飞,那里成为了一片瓦砾灰烬,她伤心下萌了死志,伏在皇府外等待伏击的机会,这刻终于等到了,可是队伍的庞大吓了她一跳,皇爷的华丽马车旁左右各有两骑并行,盔甲鲜明,怕她连马车也未碰到便已一命呜呼。 唐剑儿紧咬着下唇,皮破血流也不知道。 忽然队伍前头一阵混乱,队伍停了下来,隐隐传来兵器交击的声音。 唐剑儿抢上前去,只见一名青年右手持矛,左手持盾,把围攻他的皇府卫士杀得人仰马翻,靠—人之威,硬生生挡着了近百人的兵队去路。 唐剑儿尖叫—声,奔了出去。 风亦飞长啸—声,矛影满天,把唐剑儿护在身后,盾牌来个环扫千钧,带起一阵气动,将攻上来的十多名卫士又迫开去。 “停手!” 卫士潮水般退了开去,朱胜北和欧阳逆天下了马车,站在长街的另—端。 两旁人山人海,隔岸观火。 欧阳逆天长笑道:“好!竟能大难不死,功力还大有增长,足可与本人一决雌雄。” 风亦飞向身后的唐剑儿道:“剑儿,你先避到—旁。” 唐剑儿依依不舍地道:“你应付得了吗?” 风亦飞笑道:“天晓得。” 欧阳逆天大步踏上前来,直到风亦飞身前五文处,才停了下来,唐剑儿自知帮不上忙,忙往—旁走开。 风亦飞将矛盾掉在一旁,这两物是他刚才随手夺来,弃不足借。 欧阳逆天眼光射在他那急就章的原始剑鞘上,道:“这把是新剑,只不知比之昔日那把如何?” 风亦飞笑道:“你是第—个试剑的人。希望你的鲜血,能增其锋快。”当他提到灵剑时,剑鞘中的剑“铿”然有声,对他作出反应,这十多天来他与灵剑没有须臾稍离,早便心剑相通,故丝毫不以为异。 欧阳逆天虽听剑鸣之音,却以为风亦飞故意以内力催动,发出声音,仰天笑道:“听剑音而知好剑,可惜剑是好剑、却落在短命的主人手上,小子动手吧!这等狂妄之言,我听足了五十多年,说的人都给我送了去见阎皇。”一运气,外衣灰尘般散碎下来、露出衣内一身黑衣劲装,配合着他冷酷的脸容,活似阎皇降世。 围观的民众和兵士见他神功盖世,登时目瞪口呆。 风亦飞大喝一声,—拳击出,竟不用剑。 欧阳逆天狂啸—声,—拳迎上。 “轰!”两股惊人的气流撞在一起,两拳尚距丈余劲气已然交接。 欧阳逆天退后半步,风亦飞却断线风筝般飞退开去,唐剑儿尖叫一声,便欲奔上去扶持,围观人中担心的已闭上眼睛,不想见这英伟青年的惨状。 哪知风亦飞足一碰地,像生了根似地动也不动,神态从容自若。 众人一时静了下来,踞着爆出震天赞赏,皇府中人一向横行霸道,没有人希望他们胜利。 欧阳逆天心中惊讶,知道对方功力虽和他尚有一段距离,但却藉着纵跃自如的身手化去力道,居然消去了他蓄意毙敌立威的一拳,冷哼一声,道:“你也试我一拳。” 风亦飞不敢怠慢,将先天真气运行全身,只见对方这一拳击来,又和刚才刚阳猛烈的拳势不同,不带半点风声,却有种把人吸扯过去的力量,原来欧阳逆天这一拳至柔至阴。使风亦飞欲化无方。 风亦飞也是一拳击出,和欧阳逆天一拳大同小异,势走阴柔。 两今拳头好像吸盘似地粘在一起。 欧阳逆天脸色一变,暴喝一声,抽拳后退,风亦飞也向相反方向退去,脚步有点踉跄,众人大惑不解,不知谁胜谁负。 欧阳逆天喝道:“好胆!竟敢将毒素送进本人身内。” 风亦飞长笑道:“阁下既想以阴劲吸我真气,小子卖—送一,你得了便宜便应卖一下乖。”服着大喝一声道:“看剑!” “铿”一声,灵剑出鞘。 长街立时弥漫肃杀之气。 欧阳逆天知道对方不会给时间自己迫毒,忙把毒素压在内腑一角,他自恃功力,并不将这毒素放在心上,唯一大碍是不能再以阴柔内劲把对方内功吸纳,对方可将纵高跃低的优点发挥致尽。 欧阳逆天不失宗师身分,赞道:“果然好剑,看来更胜当日你送来给宋别离那一柄。” 风亦飞道:“好说!”灵剑化作—道寒光,直取欧阳逆天咽喉。 “铿”! 人影乍合又分。 风亦飞保持原来姿势,似乎从未动过。 唐剑儿看得既是紧张,又是迷醉,这才记起正在此处,她看到风亦飞救回老妇,和皇府的人争执起来,形象威武,使自己一缕情丝,尽系他身上,这时的风亦飞更是大家风范,一点不逊色于和他决战的黑道霸主。 朱胜北看在眼中却想起了朱君宇,假设自己没有得天下的野心,现在又是怎么一番情景,当然他不会让这念头占据他的心田,因为已到了有进无退的地步。 欧阳逆天一看胸前,衣衫裂开一道口子,肌肤渗出血丝,自魔功大成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所伤,若非风亦飞将先天真气贯于剑身,发出无坚不摧的剑气,又怎可破他护体罡罩。 欧阳逆天冷然望向卓立三丈外的风亦飞。 风亦飞正要进攻,忽感不妥,一股强劲无匹的内力从剑上攻来,猛然省起慕农萧长醉以前说及欧阳逆天延缓内劲的魔功,已来不化去,胸口如遭重锤猛撞,踉跄向后倒退,才站稳脚,第二波力道又从剑上传来,跟着是第三波力道,使他连退三次,一张口,喷了—口鲜血出来。 围观者见风亦飞—击凑功,狂叫助威,眼着风亦飞倒退受伤,都呆了起来,以为欧阳逆天以魔法伤敌。幸好先天真气自然反应,虽伤不重,换了别人早—命呜呼。 欧阳逆天见对方屹然不倒,大是惊异,心中杀机大盛,运足十二成魔功,双掌平推全力向对方攻去,对方宝刃虽利,却只是稍胜从前,未能对他构成威协。 风亦飞待欧阳逆天迫近身前丈许时,做了个非常奇怪的动作,手一挥,灵剑立即脱手而去,打着转直升上多丈的高空,风亦飞双掌同时向欧阳逆天迎去。 他两人的攻战都是一触即收,从没有缠上两招以上,但却有—股惨烈悲壮的味道,使人感到他们一招已等于千军万马,杀到血流成河的陷阵冲锋。 两对手掌“蓬”一声粘在—起,气流急旋,远近的人都衣衫飞扬,尘土卷上半天。 灵剑向上的力道逐渐减弱。到了十三丈的高处,去势已止,开始回跌下来。 欧阳逆天掌劲—吐,满以为对方必纵身飞退。化去内劲,早想好了接着而来的杀着,将对方当场格杀,可是对方竟不退反进,以内功强攻过来,登时大出意料之外,风亦飞今次决战,没有一着不是出人意表,令欧阳逆天不断失算,不过目下这一下虽出他意料之外,但却是以风亦飞内功初成之短,攻他欧阳逆天数十年魔功之长,心想无论怎样对方也是死,忙将体内魔功运转,欲—举毙敌。岂知一摧动真气,原本压着风亦飞输进体内的毒素,立时蠢蠢欲动,一惊下收回两成内功,改急为缓,向风亦飞攻去。 饶是这样,风亦飞仍是受不了,苦苦支撑对方如山洪暴发的内力,一点清明,却全系在空中翻滚而下的灵剑上。 他感他的心已和灵剑联成了一起,他的血肉和灵剑的乌金一齐脉动着。 灵剑再不是死物,而是有生命有灵性的异宝。 风亦飞长啸一声,奋起体内余气,全力向欧阳逆天攻去。 欧阳逆天心想强弩之末,也敢争辉,让我避过你这回光反照式的进攻,再一举震裂你全身经脉,去此大患。 围观的入忽地惊叫起来、连以为欧阳逆天稳操胜券的朱胜北也大喝道:“小心。” 原来当灵剑跌至两人头上三丈许时,刚巧风亦飞大喝一声。灵剑忽地一阵颤动,摹地化作—道长虹,直往欧阳逆天的天灵穴插下。 欧阳逆天刚感不妥,—道寒气透顶而至,使他全身—麻,用不上劲道。心中刚想到是那把剑透顶而人,灵剑已破去了他举世无敌的逆天不败神功,直刺而下。只露出一个剑柄。 欧阳逆天眼中的出不能相信的表情,叫道:“驱剑之术。” 四周鸦雀无声,灵剑受风亦飞心意牵引,破体直入,吓得众人心胆惧颤,而欧阳逆天中剑不倒,亦使人惊异。 风亦飞—个倒翻到了欧阳逆天头上,—把抽起长剑,鲜血随剑喷上半空,风亦飞脚刚碰地,欧阳逆天蓬—声倒在地上。 这个不能被击倒的魔神,终于倒在地上。 一轮急剧的马蹄声响起,往长街另一端奔去。 风办飞一望又急又怒,原来朱胜北见欧阳逆天惨死当场,立时魂飞魄散,虽有近百卫士,也知道阻不了风亦飞,抢上一匹骏马,逃往军营,那处他高手如云,人多势众,哪还怕你。 风亦飞刚要冲去,—群卫士拼死攻来,风亦飞长啸—声,灵剑光寒暴涨,刀枪剑纷纷断折,众卫士吃惊退下,但这—阻,朱胜北已奔了十多丈,眼看追之不及,—个娇俏的人儿叱喝—声,从—旁扑上马上,一刀向朱胜北背后刺下。 朱胜北狞笑—声,反手—掌拍在对方手上,唐剑儿手上刀脱手飞开。唐剑儿自知不敌,—手扯着马尾,健马受惊下,仰起前蹄,朱胜北猝不及防,滚下马背来,乘势—掌拍在唐剑儿小腹处,唐剑儿闷哼一声,在空中翻滚开去。 朱胜北心想你是找死,—个飞身跃回马上,还未坐定,剑气罩体,背后—凉,只见—截剑尖从胸前透出,又缩了回去,惨叫—声,跌下马背,当场惨死。 风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