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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荀际为怕璇玑玉图落入邪派,历尽千山万水找寻玉图。因为他年少有为,英俊潇洒,赢得了许多少女的芳心,最后在众多红粉知己的帮助下,获得玉图使武林少了许多纷争。最后带着几个红粉知己,归隐山林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第一章 岩洞之中毙二子
石洞门随着山崩地裂之声,豁然呈露,荀际的身形。也如电光石火,一闪之下,飞翔而过,嗖地飘入洞中。 荀际这一手惊天动地的掌功,把巫山双隐,哧得目瞪口呆,怔在那里,而峰顶微尘子也惊极尖叫了一声。 微尘子情知不敌,而荀际又破壁而入,情势危急万状他无暇再找双隐的麻烦,立即猱升而而上,瞥然隐去。 毒婆子和不孤道婆同时现身,向那石洞口纵来。 朝霞子和峨嵋四老,颇有交情,不由惊喜高叫道:“柳大姊,几时来此?刚才那位黄衣少年是什么人?” 不孤道婆忙收住飘纵这势,旋身落地,拱手笑说:“巫山两位大隐,你们也几乎上了崆峒派的人的大当,你以为人家请你们来做公证人,岂知早安排好了化骨铄肌粉,等你们自己送死,你两个老猴子倒还机伶,没从潭水中走过去,否则早已一时三刻化为脓水呢!” 又笑道:“刚才劈门而入的,就是武林四圣太上隐者传人荀际,功力之高,无异隐者的化身,崆峒派人找上了他,他也正来寻崆峒一门的晦气。” 朝云子瞟了毒婆子一眼,对于这位南蛊婆婆,心里存着厌憎和畏惧之意,朝云子却叹口气说:“我至今还不知何时何地和他们结下梁子?为何口蜜腹剑,把我兄弟邀来设计暗算?” 不孤道婆笑道:“三十年前觉非道人的师弟秋云道人,在川中横行不法,被你两位联手除去,难道你两个老猴子,至今竟不知秋云道人乃是崆峒派一流好手?” 朝云子一拍大腿说:“原来如此,当年我兄弟也疑惑他使的一手少阳剑法,他却始终没说出师承门派,至今犹存着个疑问,果然就是为此结下深仇了。” 正说时,自正东方松林中,隐隐纵来两条身影。 来人轻功甚高,一绿一白,衣袂飘扬,却为枝叶掩蔽了看不真切,但不孤道婆已看出是她的同门翠微和无量二老。 毒婆子因过去作恶多端,正邪界甚明,这时不愿和巫山双隐厮见,先自默然无言,低头窜入岩洞。 朝云子努努嘴说:“柳大姊,怎么会和她走在一路?” 不孤道婆呵呵笑道:“毒婆子,一身百毒奇学,却反被崆峒铁心婆算计了她,幸得荀小侠以灵药解救,一番劝谕,竟放下屠刀,回心向善,因此追随小侠向崆峒讨还公道。毒婆子现在虽已改变了行迳,仍要看看她日后是否安分方能使人相信。” 说时,峨嵋二老无量山人和翠微山人已双双来至面前。 翠微山人敞声大笑道:“原来是巫山二友,幸会幸会,柳师姊,荀小侠御风子他们呢”因为正午玄鹤岭比剑之约。师姊随荀小侠等连夜上崆峒,恐被别人的事纠缠住误了约期,所以提前赶来,潭水上面颇有蹊跷,师姊忘了,不是从这儿上天梯可以抄捷径直往玄鹤岭么?” 双隐也互相作礼相见,寒喧了几句。 不孤道婆把夜来经过略说了一遍。 翠微山人点点道:“毒婆子一念向善,我们应该多给她点鼓励,不可怠慢冷淡,激得她不能在正派人间置身,又走入邪路,荀小侠功力果然醇厚无伦,我猜想这座岩洞,就是崆峒一派的秘密法地少阳法洞。论理我们不便闯入,但苟小侠既已劈开石门,不妨随着去洞里观光一下同时正好把周小涵接出来,咱们再作一次和事佬吧!” 原来崆峒派历代祖师遗骨,和崆峒一派少阳神功秘诀,相传都藏在一面少阳洞中,从来就是崆峒派人,也只许掌门弟子一人进入法洞,所设机关均由掌门人执掌,外人更是不得其门而入了。 于是这五位武林顶尖高手,也相率鱼贯走入洞内。 当时荀际首先飘纵入洞,先是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尽头处,又是一重极厚的石门,甬道长约二十余丈。 荀际走近石门,甬道光线极暗,仅有淡黄色微光自周围石壁上闪闪放射出来,荀际料是云母石英之类。 他在暗中合目少顷,渐能看清了附近的情形。 石门迎面耸立却自内牢牢关住,隐约听见门内掌风交劈,呼隆隆之声连绵不绝,夹着苍老之声交相虽叱。 荀际心想:莫非是御风子阿罗女误入洞中,但他俩怎会发现这座秘密岩洞?而两重石洞门又密密关闭原风不动! 门内喝叱之声渐高,其中一人怒叱道:“叛徒!还不伏罪受死,胆敢偷入法洞,盗窃本派神功口诀!你自己还不知罪么?你已不是崆峒派门下了,早经觉非掌门将你逐出门墙!待老夫代先师肃清门户,铲除你这个叛师背派的孽障。” 另外一个人却阴恻嘿嘿笑叱道:“参寥子,你胆敢以下犯上,蔑视尊长!老夫在这洞里已替伏了十三年,少阳神功早已全部炼成,就让铁心菩萨来此,她也无奈我何!何况你这不配承受崆峒心传的废物,你既不认本门我这位师叔,老夫也就难以饶恕你了!” 荀际细听门内两人说话的口气,一位是崆峒掌门参寥子无疑,另一位则还是参寥子的尊辈,显然并非御风子和白姑娘。 他心里非常犹豫。 因为目前找寻御风子和白芳蕊甚为重要,若能救出小涵和云贞,则更为上策,但却不知云贞等被囚在什么地方。 但是他灵机一动,这座岩洞,显然是崆峒派很重要的法地,那么必有秘路通往少阳宫。况且参寥子乃隐者大仇之一。 他想起隐者临死前和参寥子苦斗的情形,隐者若不是和参寥子对掌苦拼,不会就那么快死去,或者还能有救。 他周身热血奔腾,恨不立即把参寥子毙于掌下。 门内掌风交劈这声又呼隆隆震出一叠爆响。 似乎对掌之后,双方又暂归沉寂,大约所耗内力不少,不行不调运元气,所以门内又寂然无声了。 荀际猛然想起隐者和参寥子对掌时,所用的神奇掌功。他最近几日来,才自四十九用后面,发现了隐者的心得。 这种大浩然玄功,他仅只练习过一次,虽未能尽这种玄功的妙用,但大致与玄机,元机二篇妙用相类,所异的就是把两种妙用,同是分注双掌,一刚一柔,摩擦激荡,互相负抱缠绕,然后使两种刚柔异性之力,集中在一个焦点。 荀际心说:隐者如非浩然玄功妙用,也难震伤参寥子,自己对这种玄功炼得尚不纯熟,颇为遗憾。 但参寥子已和他所称叛徒的人,恶拼甚久,内力消耗过剧,或可乘他力消神亏之际,出其不意一举把他击败。 他却奇怪铁心菩萨,何以不协助参寥子,处置这个他们所谓叛徒的人,于是荀阳不再多作考虑了。 他又运足功力,双掌齐挥,向石门劈下去了! 轰隆咔喇一片山崩地裂巨震,这座石门又较岩洞入口处的石板厚几倍,石屑纷飞,火星四射! 以荀际的掌功,是足以分金裂石的,但只劈开了斗大一个裂孔,石门尚未洞穿,荀际颇为惊讶。 细看时,石门中间还夹着几条钢柱和齿轮,套连着笨重的铁练,所以罡功之力受了阻遏,未能一直洞穿过去。 荀际试运神力,扭动齿轮,轧轧之声立起。 两扇厚逾二尺高达一丈,怕不有数千斤的石门,摇曳着极笨重的声音,裂开了二尺宽一条缝,自里面射出一道较强的光线,荀际就在石门裂开的一刹那间,以极快身法飞纵进去。不料那笨重的石门却双呼隆隆自行合拢。 荀际纵入门内,看时已置身一座极广阔的石岩里。 同时两声惊诧的苍老呼声,叱问道:“什么人?” 荀际再抬眼望去.这座石岩作圆穹形,东西北三面各有一道巨大的石门,北面石门仍敞开着,同样是一条甬道。 岩高三丈,顶端盘石嵌有几枚径寸的夜明珠。 珠光辉射之下,岩中类似黄昏时的光线,可以看清一切,这纵横各十余丈的石岩,地面却光滑平坦,绿苔点点。 南面一排六个约和真人大小相似的石像,全系坐像,六尊石像面目雕刻得极为相似,每个石像相隔丈余。 排列得非常整齐,而岩中南北相站立着两位顶发稀疏的老人,北面那位神态飘逸,正是首丘岩中和隐者交手的崆峒掌门参寥子,南面的老叟,又瘦又矮,面孔狭长,黑癯而清奇,双目却炯炯有光。 两个老人,暂时停下搏斗,一齐扭转来,瞪视这位突然出现的少年,荀际傲然不屑地扫视了他俩一眼道:“在下荀际,乃王屋山梅花书屋山民长孙隐者之徒!” 参寥子凝思回忆了一下,不由得呵呵厉笑道:“老夫想起来了,首丘岩中长孙渺临死之前,就是你这小子,蜷坐在他身旁,很好,老夫没有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老夫乃崆峒掌门人,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崆峒少阳洞,除了本派掌门人外,任何人不许闯入!小子,听说你已获得璇玑玉图和开元三宝,请从速双手献上!” 荀际也朗声喝道:“参寥子,首丘岩中隐者师傅,把你震了个半死,你尚不知忏悔罪孽,当时你乘隐者师傅伤毒垂危之际,找他老人家搏斗,今日荀某正是为先师复仇雪恨,誓给你一番惩戒!居然还妄想三宝玉图,尤为可恶!不错,它们就在我身上,看你有何本领来强抢!至于你们这座岩洞,更有何理由禁人进来?” 参寥子身为崆峒掌门,二十年来独研崆峒上乘内功,功力高于其他三子之上,所以堪堪和隐者对抗了十余掌。 但眼下却已和对面的崆峒上一辈叛徒一非子,拼过了三百余招,荀际既是隐者高足。近来江湖上盛传他的事迹,所以不敢丝毫轻视这位少年,而暗暗调运元气,准备制伏了荀际,夺取玉图三宝。 同时,还有个一非子,潜伏洞中十三载,也偷窃秘诀,练成六阳神功,和他的功力,已不相上下,就是铁心菩萨当年也没有资格进入少阳法洞,论内力还略逊参寥子一筹,一非子这件阋墙之争,尚未解决! 一非子虎视眈眈的在旁,使参寥子更添了不少顾忌。 果然那位又黑又矮的老叟,怪声嘿嘿阴笑道:“参寥贤侄,老夫六阳神功还差第六步功夫,没有彻底做成,原不愿就此离去,凭本领你也奈何不了我。不过日前暂且谈谈条件,让老夫擒住姓荀的小子,二宝归一,老夫就不再在此地逗留了。况且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参寥子怒叱道:“一非子,你叛师背祖,罪无可赦!本掌门执行家法,誓必铲除你这叛徒,玉图三宝,又岂你所配享有?还不束手受缚,跪在祖师像前,听候发落!” 一非子又阴侧侧一叠奸笑,冷声喝道:“贤侄这样对待尊长,正该处以不敬师长之罪,不过老夫也懒得和你多说废话,贤侄你不妨先试试来人功力,如若制伏不了他……” 参寥子怒吼道:“我就是斗不过这小子,也不会求助于你这叛徒!” 一非子却面色阴沉,目光闪灼,冷笑道:“话不是这么说,老夫和贤侄原先总是一家人呀!姓荀的既能破壁撞入少阳法洞,功力岂是等闲之辈,为了保存崆峒先师秘诀手传,同时也为了玉图三宝,老夫才不念你一番对我无礼的罪行,和你谈谈条件。” 他又嘿嘿笑道:“你不要怀疑师叔我存心叵测,老夫决不会帮助外人对付你,你再仔细三思一下!” 一非子以极冷酷而坚定的口吻道:“但是记住了,玉图三宝必须归于老夫所有!” 参寥子虽然痛恨这位叛派的师叔一非子,却怕他暗中帮助荀际,荀际功力究至何种程度,他尚难估计。 但微尘、曲肱二子败于荀际掌下,却已是铁一般的事实。 参寥子也是老奸巨猾,他面上掠过一道异样光彩,瞬即复原,突然想利用一非子和荀际,两虎相斗,然后他坐享渔人之利。 但是面上却仍傲然不屑的冷哼道:“一非子,你已不是崆峒派下人了,你不配过问这件事,玉图三宝,从此永为少阳法洞镇山之宝,不妨试试看,谁先得手,谁就从这小子身上取得二宝!”他话音甫歇,立即以极快的身法,他把真气涌绩右臂,这一招“乌龙飘影”,卷起了一蓬极猛烈的罡风。 他施展十二霹灵手绝招,迳抓荀际背上的毛竹筒,出手之快,匪夷所思,但出乎意料。荀际身体微一晃动,已向横侧飘移丈余,让过了他扑卷过来的掌风,荀际也存心试试参寥子的功力,没有硬接招式。 一非子从旁看出荀际身法虚腾飘忽,只心念转移之间,元气已能使身体随意飘旋,足证功力非凡,不由高叫道:“参寥贤侄,速下辣手,这小子可真不容易对付呢!” 参寥子一击落空,忙掉转身来,他原想挑动一非子,使一非子争先抢取三宝玉图,和荀际交手。 而一非子竟非常狡猾,仍然很悠闲的袖手旁观。 他当然明了,一非子也正和他存着同样的心理。 一句话明说,就是想抢便宜。 参寥子身为掌门,又无法激使一非子出手,逐运足全身六阳神功,双掌平提,当胸而出,向荀际猛推去。 口里喝道:“小子,请接老夫一掌!” 六阳神功以阳刚雄浑之力见长,这双掌推来的真力。势如疾风骤雨,具有排山倒海的威力,呼隆隆震起一蓬劲力漩流,滚滚而前,荀际惟恐本身功力不敌,不敢硬接,逐潜连真力,诈施展“推”“移”妙用。 荀际双手虚虚迎着一推、一揉,参寥子这股绝大真力,竟被他发出的柔性真力牵引着向旁边滑去,卷向一非子身上。 一非子猝然不及防备,几乎被卷上了身体,慌得也贯注真力,发掌猛地迎拍,轰隆一声大震,一非子倒退了两步。 参寥子也向相反的方向,踉跄后退。 两人都神色大变,荀际这种精奥奇妙的手法,竟是隐者生前雄视武林的绝技,玄门大挪移玄功。 这种大挪移玄功,可把敌方巨大的真力,消卸于无形之中,三五百招以后,敌方就力竭神垮束手待毙了! 参寥子不由惊叫道:“这小子十分扎手,一非子,为了保护本派心法,不得不暂时弃嫌携手,一同和他一战了!” 一非子却摇摇头,嘿嘿奸笑说:“条件没有讲好之前,我倒无意帮助你,姓荀的年纪尚轻,号称崆峒掌门的贤侄你,竟还借助于老夫这个叛徒!哈哈哈哈!” 一非子意在要挟,参寥子心里恨得牙痒痒的。 荀际气定神闲的叱道:“两个无耻的老匹夫,就让你们一齐上吧,参寥老贼,你如果败在小爷手掌下,没别的,请你们把周小涵,欧阳云贞两位以礼送出少阳宫!” 参寥子心想:“这少年日下功力已臻上乘,如不设法除去,终为心腹大患!” 他不得已向一非子叫道:“一非子,老夫依你的要求,如若对付了这小子,玉图三宝见者有分!” 一非子虽心知他言不由衷,却也只好笑说:“话出崆峒掌门人之口,谅来不会说了不算吧!” 他逼了一句,参寥子无奈回答道:“祖师法像之前,我岂能言而无信!” 这两位崆峒顶尖好手,互相有了默契,立即一前一后,各以全力分扑上去,他俩掌上涌出的剧烈力道,呼隆呼隆的,把荀际施展独自创悟出来的步法,回旋如电,闪晃之间,已飘出两人掌风之外。 但参寥一非二人,功力何等老辣,轻功也都炉火纯青,岂能放松了攻势,鬼魅一般,又双双把荀际圈入掌风之力。荀际若以大挪移玄功应付,却只能化去一面的真力,势难两面兼顿。 参寥一非二人,明了荀际身怀绝技,所以分头合击,出招之快,声势的威猛,他俩各各以全力进扑,确属空前的恶斗,石岩中劲风漩流,回旋激荡,掌风震劈之声,也愈加强大宛如爆裂了许多地雷。 荀际虽想一试隐者生平独悟的大浩然玄功,但却抵捞不着机会,而且他也没有十分的把握,纵令击败了其中一位,仍不免受另一敌人之害,他急然灵机一动,一个平地青云式,纵至石岩西南角一座石像前面。 荀际背着石像而立,这样敌人就无法前后夹攻来了。 荀际宛如一头负隅的猛虎,他默默调运真气,罡体真力分注双臂,分别运足玄机无机篇,两种妙用,静以制动。 参寥子和一非子,却对那六座石像,非常尊敬,原来这是崆峒开山始补助六阳真君的肖像,六阳神功口诀也就镌刻在这六尊石像上面,他们恐毁了始祖神像,一时双双怔住,不敢动手。 一非子支皱皱眉阴笑说:“参寥贤侄,这小子不可放过,他已退到死路上面,不妨合二人之力,用一元掌法,聚力成线,还怕伤及石像不成!” 参子也恍然大悟,不由纵声狂笑道:“小子!你这是自己找死,看你还能向那里躲避!” 参寥子和一非子,各运起一元掌功,各把真力凝聚在掌心,发出时不过核桃粗细一股尖铰的劲力。 他俩面浮狞笑,惟恐荀际见机躲闪,一左一右,八字形向西南角踱步,一步步慢慢逼近前来。 三人六目相射,各想一发制人,各自缓缓运行体内真气,参寥子等见他岳峙渊亭,凝立如山,也各怀疑惧。 他们不敢逼得太近,荀际另有什么厉害手段,遂在相距丈余处停步不进,却见荀际头顶白气个倏然涌现。 但荀际这时五气朝元,玄玉紧真,又倏然把罡体真气收入奇正各脉,右阴左阳,依玄机元朵妙理,化为两种性质的真力,在体内各玄关暗穴间,螺旋与来复形,来回旋绕折射,他这时已面临的最后的关头。 只有孤注一掷,试一试隐者生平心得大浩然玄功了。 两位强敌阻塞了躲闪的路子,他已退到一隅,若想从这两位顶尖高手,掌下脱出,几乎已是不可能的事! 而参寥子和一非子,也十分仔细谨慎,惟恐这次一击不中,又让荀际脱出掌握,而且这少年的身手,也确是一名劲敌。 他俩互相会心地四目交流,口中各作低微嘘声,表示发动攻击的联络信号,他俩合两人之力,以求一逞。 荀际也已把玄功运转了三个周天,气分注双掌,只待他们稍露出手的动作,立即一试这种尚未练成的绝技。 石岩中静悄悄的,陷入一片肃穆沉静的境界里。 这种沉静拖延的时间愈长,愈觉得可布,它将导发了一个空前的大风暴,三人的心里逐渐增加着紧张之感。 谁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但参寥子和一非子的心目中,以为合两人的绝顶功力,至少可以立于不败的地位。 参寥子猛地睁大了双目,一比手势,喝声:“小子,你接着吧!且看崆峒六阳神功和你广成八品玄功谁高谁低!” 他又喝道:“一非子,准备好了一齐上!” 就在这一刹那间,参寥一非二子两股锐利凶猛的真力,齐头并进,电掣星驰排山倒海,疾卷而出,向荀际胸前撞来。 轰隆隆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震! 空中如同电光石火,闪过了一道曲折蜿蜒,晶莹刺目的亮光,地上沙石俱起,旋流激荡,石岩回声久久不绝! 三人中间地面上深深陷下去,也就是掌力交错震伤成半尺多的大坑,几达一丈直径,荀际也周身一阵摇摆晃荡。 凄厉绝伦的无后两声惨嚎,咕咚咕咚!荀际只觉眼射金星,胸口一阵逆血上涌,几乎站立不稳,慌忙倚在石像上面,阖目调息,又迅速服下三枚朱果。 荀际心中非常欣慰,因为他毕竟把隐者那种绝妙玄功一试而成功了,而且得心应手,使阳刚阴柔两道真力接触摩荡的交点,恰好迎上了参寥子等卷来的两蓬劲力上面,自己所受的仅是回震之力。 半晌,听不见两个老人的动静。 却有一丝微弱的呻吟,传入耳膜,其声来处相距颇远。 荀际调匀了体内真气,依旧神光焕发,睁眼看来,只见七八丈外,地上躺着崆峒二子,其中一非子身体微微抽动了一下。荀际不相信自己刚才全力一击,竟把崆峒两位顶尖高手,双双震毙? 他缓缓移动着走向一子身旁。 只见参寥子七窃溢血,像是震绝了心脉,业已悄然死去。荀际心里略感歉疚,他原无将参寥子击毙之心。 却不料竟有如此巨大的威力,再细看参寥子周身皮肤宛如经烈火焚炙,黑如焦炭。岂知隐者生前,并未炼过玄机元机二种玄功,以故所悟出的浩然神功,威力较小,又在临死精力衰竭之际,所以不及荀际施用时威力强大了。 再看了一非子一眼,一非子也受伤奇重,只尚余一口气未断,他神光散乱的眼珠眨了一眨,悠悠叹道:“姓荀的,六阳神功口诀,任你拿去吧,不想崆峒六阳神功,还是敌不住广成玄门罡功,可惜最后一步第六阶段上九神功,未曾参透,枉自费了十三年的心血!小子放眼今世,就是你姓荀的世界了,快快补上一掌,免得老夫活受罪吧!”他说着,又不胜痛楚,浑身一阵摇颤。 荀际大为不忍,教他再向垂死的人,出手震劈,他是下不下去这种毒手的,荀际反而呆呆怔在那里。 一非子冷声微笑,不过他已无力笑出来,只嘴角微微绽开,目含恨意,喘吁着道:“姓荀的!你该去救你那两个情人了,希望你不要牵怒无辜,滥杀崆峒门下弟子,姓周和欧阳两个小妞儿,就在洞外溪水对面石屋之中暂时关着,铁心婆子并未伤及她俩一毫一发!”他又强挣扎着道:“老夫相信六阳神功全部彻悟炼成之后,仍可称雄一世,击败你广成一门八品罡功!”他至死还想称雄武林呢! 这位崆峒名宿,叛派盗学六阳神功的一非子,终于一阵喘吁之后,双目一瞑,身体抽动了一下,嗒然死去。 荀际无意中,自这老人口中,得知云贞等囚禁之所,不胜狂喜,但他既已来至崆峒法洞之中,心想:何不把六阳神功妙用,浏览一番。遂走近那一排石像,细心看去,果然每尊石像肚皮上,镌刻着六句偈语。 崆峒一派,相传也是广成子遗留下来的内功法诀,而且武林各家气功,除少林一派与东方之学门径大异外,其余各家都大同小异,崆峒虽号称为外家五禽气功,实与华陀相传的五禽功不同。 荀际融会贯通,所学八品玄经至为精深博大,又习成璇玑玉图三种精奥绝学,所以六阳神功最初五步功夫,他一看就完全领会,这种气功专走阳刚经络表皮的路子,实际上反与少林一门外家功夫相近。 最后一尊石像上的六句偈语,较为精微深湛,荀际却也看出它的微言大义,正是导气归元,所谓玄玉归真之旨。 所惜的原偈语意未尽,尚有许多奥义,未曾指出。 荀际把这几句偈语记在心中,留待日后研究,以作参考的资料,遂自北面敞开的石门走出岩洞外面。 荀际把甬道外端出口的石门,以神功硬行拉阖。他恐怕被小宵误闯进去,偷学崆峒神功,遂自附近移来许多岩石,乱堆在石洞外面。然后依言越过一道清溪。洞口已接近玄鹤岭下,这条清溪,就注入小龙湫中。 他可以望见东面的小龙湫和少阳宫一带高大的房屋。 荀际心急援救云贞和小涵,遂急向北面峰壁下走去。 一片密林中,背依声绿崖,耸立着三间简陋的石屋。 只正面有个黑沉沉的铁门,四周只开着一尺见方几个气孔,石屋建造得非常牢固,门上拖着一把大铁锁。 地势极为荒僻,悄然不闻人声。 荀以为附近必有人看守,故意放重脚步,岂料周围无人,一把铁锁更难不倒他,他略用力一扭,立即扭断屈戌,推门走了进去,屋内上面有一张竹桌上,点着一盏昏黄弱的油灯。 靠墙角一排砖坑,果见云贞和小涵,双双躺在炕上.昏睡不醒。荀际看出云妹妹,眼角下还挂着泪痕。 不由叹息着,心里暗说:“可怜的云妹妹!她那倔强的性子,不是又要和崆峒派,结下不解的深仇大恨么?” 荀际过去试按她俩的穴道,竟是被点了哑睡二穴。 荀际双手齐拍,同时拍解二人所封的穴道,又略加揉搓背上“命门”,“心俞”,“督俞”、“膏盲”等处穴道,催使血脉活动加速。 茶顷过后,两人都悠然醒转。 小涵睁开双眸,不由惊喜叫道:“荀大哥!是你来救我们?” 但娇小玲珑的云贞,眼泪夺眶而出,一翻身就扑入荀际的怀中,伏在他肩头,抽抽咽咽哭个不住。 她颤声低呼:“荀哥哥!我们都认错了人,把那个坏蛋,看成了你!追来崆峒玄鹤岭,不想被个怪老婆子把我们制住,锁在这面黑屋里,我还怕她要杀害我和小涵,穴道被点以后,就糊里糊涂睡着了!” 她突又破涕为笑,附在荀际耳畔,低低说道:“荀哥哥,我告诉你个好消息,黄起风已终身残废……” 荀际觉得当着小涵,有些尴尬,忙说:“云妹既没有受伤,不要难过了,黄起风成了残废,真是一件遗憾的事,我只救了他的性命,不知他中了金翅飞蜈的剧毒,那你为何又离开了令尊?” 云贞撅起小嘴,说:“他成了残废,与我们何干,爽快告诉你吧!他已竟自动退婚,他很知趣,我从来也不喜欢他呀!” 荀际替她擦擦眼泪,安慰道:“云妹,那固然好,但是欧阳世叔他……他的意思?” 云贞喊道:“慢慢再说吧,我爹爹他是很固执的。这次我和爹爹说僵了,但是我要做一位游戏风尘的女侠!” 她又说:“我见了你,一切由你做主吧!不要管我爹爹,可恶的黄起凤,你救了他的命,他一点也不知恩感激!” 云贞又失口道:“你看,涵姊姊跟我很好,陪我去河州卫找你,荀哥哥,你也很喜欢她的,不是么?”一句话。却使荀际猛然醒悟。 本已怀着鬼胎的小涵,不胜娇羞,一直红遍耳根。 小涵骤然被云贞道破是女儿身,自觉这许多日来,一直跟着人家,又曾说过那许多暗射的话,她纵性子豪爽,也实在有些难以为情,不由偏过脸去,芳心一阵突突乱跳,她是怕荀际对她表示冷淡。 那多日来的用心算是白费了,而且惹人看不起自己。 至于云贞,她和她很合得来,小函一直把云贞当妹妹看待,她见云贞和荀际互相那种热烈缠绵的深情,又微生妒意。 荀际笑说:“涵妹,恕我称你一声涵妹了!以前愚兄装在葫芦里,言语定有失检之处,还要请你原谅呢!” 小涵这才站起来,盈盈一福道:“这岂能怪你,应该怪我自己不把话说明白呀!” 小涵的秀目中,也盈盈射出一道含有深意的光彩。 她羡慕云贞,和荀际已厮缠得这么熟惯,而又亲呢无比,以前的想法完全错了,她还须再加一番努力。 云贞还一直偎伏在荀际怀中,这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她以为她的涵姊姊,应该明了他是属于她呢! 小涵则暗想:荀际你不应该不明自我的心意。 当荀际回答她一个富有热力的眼光,而和她说话时,也微含笑意,已足使小函感受了一缕极自然的温暖和欣慰。 云贞向荀际挺出要求:“荀哥哥,崆峒派的弟子,你该惩治惩治她,替我们找回面子,不过这也不算十分重要,我随你去河州卫吧,假如你立即回去的话,你自然急于给双亲叩安,可是我呢,我很担心,我怕你家人笑话我!” 荀际笑说:“不会的,我母亲没生女孩子,一定喜欢你!一切我们回去再说。” 云贞却一指小涵说:“荀哥哥,她也去河州卫,我要她陪着我!” 荀际这时已弄明白小涵身份,反而不好说出拒绝的话来。 荀际心说:“怎么勉强人家同去?” 小涵又没法张口,云贞娇态无邪要她去河州卫,她又怎好接碴儿,一时豪放不羁的女孩子,也弄得极为尴尬! 荀际又述说解救毒婆子,与掌劈参寥、一非二子的事。 云贞惊讶道:“荀哥哥你又炼成了什么浩然神功,那次你怎没施展一下,反而让空亡叟把你打伤了?” 荀际笑说:“今天还是第一次试用这种神功,在碧筠别墅时,被他偷袭了一掌,我疏于防范,并不是打不过他!” 于是他三人,边谈笑着走出石屋。 小涵虽已表明身份,却从小就是男孩子装束,举动仍不腼腆,她似是略略有意疏远些,多少也带点忸怩之态。 云贞这时,却非常快活,紧依在荀际身旁。 刚刚走出一箭之地,自南面峰脚噗噗噗一阵上乘武功身手飞驰之音,鱼贯出现七位老年男女和白衣少女。 正是芳蕊、御风子、干蛊婆婆峨峒三老,和巫山双隐。 三老,毒婆子双隐等,进入岩洞之后,被那第二重坚厚的石门堵住去路,无法通过,似乎荀际神秘地失踪了踪迹。 他们劈不开那座石,废然而出,就从上一梯翻过峰后,碰上风子白姑娘,她俩是由另一条路走过去的。 御风子没来过崆峒,只知玄鹤岭就在附近,乱走乱撞,幸好和三老等相遇,时光已近正,所以急急向玄鹤岭赶来,大家因荀际救出小函和云贞,欣然欢呼,互相厮见过。遂一同向玄鹤上驰去。 小涵是认识芳蕊的,云贞的芳心,当然有些奇怪,她的荀哥哥认识的女孩子太多了,芳蕊却心事重重,尤其她明白了小涵也是一位明艳绝世的少女,芳蕊的芳心,却纷乱得无法安定下来。 小涵却以明朗豁达的态度,和她淡淡招呼着。 荀际何尝不明了这三个女孩子的心,都倾注在他的身上。他不能冷淡了任何一位,却又怕她们在一起炉海生波。 他决心把她们一齐带往河州卫,一凭母亲杜夫人从中选择一位,荀际并非用情不专的人,但是他不忍把她们每一位的柔情蜜意,全然辜负了。 他们翻上了玄鹤岭,岭上树木稀疏,却有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也正是历年来峨嵋、崆峒两派较技的场合。 不孤道婆笑向小涵说:“荀小侠参观了两派的照例较技,就要回河州卫了,凌姥姥为了你和冷萼,奔走两湖淮南道上,去找枫叟叶天赐,托老身转告你,先行回她昔年旧居冷翠谷中等候,至于她何故重返冷翠谷,我却猜不出什么理由。或许……” 小涵脸一红呐呐说道:“柳师太,不过云妹妹邀我去河州卫玩玩,我……” 她我不下去,因为实在没有更好的理由自圆其说。 但她已表示出来,她是要跟着荀际走了。 御风子呵呵笑道:“自然,小涵是早和荀小侠一见如故了。”他又看看云贞和白芳蕊,御风子的笑声,更增加了小涵的尴尬。 小涵玉靥上,染上了胭脂色,更显得妩媚动人。 干蛊婆婆也走近些,凑趣说道:“那个嫦娥不爱少年,老身蒙荀小侠相救之恩,当换换行道,改做媒婆,亲赴荀府穿针引线.替……” 但是她却不曾说出替那位做媒。 芳蕊见这些人形成包围荀际的形势,当然都是代小涵出力的,她不由惊觉小涵才是个真正可怕的情敌。 云贞只是和他以往厮熟,同样也立于孤立的地位。 芳蕊冷静,孤傲的性格,索性故意表示疏远,不大和荀际挤作一堆,冷眼看着小涵的举动。小涵却很自然大方的,若即若离,她不需要再说什么,她所要倾吐的心意以前已经全都暗示过了。 云贞拉住小涵的手,欣笑道:“涵姊姊你真好,肯陪我们去河州卫。我真怕见生人,从小我家里性惯我,一点不懂规矩,但是我想有荀哥哥在身旁,我无时不是快乐的。我想你也和我一样的快活,他对谁都热心地看待…… 她又瞟了白芳蕊一眼,低声附耳说,“奇怪,这位白姊姊,和那个冷姊姊一样的冷板面孔。若是和涵姊一样,大家随便说笑,不是更开心么?” 小涵也低声悄语:“别拉扯上我,荀大哥对你是特别的好,和别人就不同了。” 云贞也觉出她的话里的含意,她任性起来就和小涵厮闹了一气。荀际心中,却认为云贞果然还不算成熟。 他又赞许阿罗芳蕊,孤洁而超俗。 于是他又想起了留在华山一奇身边的冷萼,四个女孩子同样可爱,而又同样投爱于他,他现在应该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然而心里却平增了无限的烦恼与纷扰,他无法决定他将和那一位她,永结同心! 在那个时代,这问题很容易解决,然而荀际却不肯如此,他避免她们间的冷暖厚薄,躲开了三个女孩,与峨嵋三老走在前面,谈些武林旧事,他们瞬息间来至岭上那片较技的空阔场地上。 自两株松树后,走出崆峒小四杰,他们一字排开,纷纷拱手相迎,说:“午正半临,峨嵋三位前辈请稍候!” 甘小虎一指东面岭下山径道:“家师门已自那面上岭赴约来了。”四杰都面现惊诧之色,因为荀际已把云贞小涵救出小龙溪石屋。 转眼间岭下已簇拥上来,许多崆峒高手。 当前正是那位驼背丑怪婆子铁心菩萨冷无非,微尘子冷阳子紧随身后。不过她们面上都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那个背形很像荀际的少年,仍以自巾蒙面,随侍在铁心菩萨侧面,后面族拥着崆峒小一辈弟子十二位,个个虎背熊腰,全身劲装,背插长剑,手中却各拿着一根白蜡木杆三角形锦旗。 锦旗紧紧缠裹起来,旗杆前端,形如箭钻,看去颇像一种门外兵刃,铁心菩萨踊至当场,面色严肃先向三老打了招呼,瞟了荀际等一眼,怪声敞笑说:“这位想就是四圣之首,太上隐者高足荀小侠了。” 荀际忙拱手蜕:“不敢,就是在下荀际。” 冷无非回顾微尘二子道:“参寥贤侄,为何还不来此地应约?” 那个蒙面少年却一指云贞小涵道:“师傅,你看这两个丫头,被人救出来了,掌门大师哥说有要事启谒少阳法洞,捉拿上世叛徒一非子,不知何故至今未回少阳宫?” 冷无非点点头狞笑道:“姓荀的小子,非常精灵,居然能找见小龙溪石屋!哼,谅他也活着下不了玄鹤岭去!且先把峨嵋三个老不死的,打发走再说。”
第二章 崆洞派围攻荀际
毒婆子一跃而起,戟指指着铁心婆子骂道:“冷无非!你这忘恩负义不讲交情的老虔婆!老身若干年来待你不薄,临走时竟把我一生心血炼成的化骨铄肌粉盗走!请问你是何居心?” 铁心菩萨因见毒婆子临场,心里略有些慑怙。她这次想仗着浸毒的少阳神砂,和化骨铄肌以粉,把峨嵋三老一网打尽,同时可仗以制服荀际,惟恐毒婆子带来解药,或泄漏两种毒物的物点,以致画虎不成。她眼珠一转,换了温和的口气,拱手赔罪道:“老虔婆,老姊妹了,何必这么小气,老身不过拿走它有点用场,事后仍全数奉还,多年老朋友。何必翻脸这么认真!” 毒婆子冷笑道:“老身这婆子的诨号,倒应该送给你这老虔婆,才名副其实呢!你把小龙湫水面漫撒化骨铄肌粉,使我也几乎丧命,幸亏荀小侠随身带有万载茯苓,我可以提醒你一声,凭那种化骨铄肌粉,也不能荼毒武林为所欲为!”这话使冷无非神情一变,宛如一道惊雷劈中了心田。 铁心菩萨费尽心机,仍然无济于事,她回顾了身后十二个崆峒弟子手中的六阳旗一眼,暗说:“真糟!不想别人更棋高一着!但是她心里却仍狐疑不定.她恐上了人家的当,万载成形茯苓,希世难于一遇,她不相信毒婆子的话。 毒婆子又厉声叱道:“自来邪不胜正,世上最毒的药物,也有克制它的东西,并不足仗以称雄一世——惟有凭真本领才能服人!” 她一指荀际道:“荀小侠掌劈你崆峒派的少阳法洞,乃是老身亲眼所见的超人神功!老身也深悔以前的行迳,此来找你把化骨粉收回去付诸一炬,以免贻害武林!至于峨嵋两派较技的事,老身当然不会插手过问。” 冷无非和崆峒二子,以及铁心婆子的爱徒司徒麒,那个蒙面少年,无不大惊失色,少阳法洞他们身非掌门人,尚不知道进入洞内的路迳机关,这事关系崆峒一派的宝藏,非同泛泛,泠婆子大吼一声,向荀际叱道:“你救出她两个无知丫头,老身并不怪你!为何私擅劈毁少阳法洞.小子你说你进去过没有?” 荀际傲然地点点头说:“不错,我进去参观了一下,镌有六阳神功口诀的石像!” 冷无非怒火千丈,正待出口喝骂,猛然想起参寥子也在少阳洞中,她似信不信的冷哼一声,说:“小子别撒谎!崆峒掌门人参寥贤侄凌晨就进入洞中,岂能容你在法洞禁地撒野!不过小子你既来了,老身正要和你商议一件事,至于你身后那两个小妞儿,寅夜闯上崆峒山来,老身不能不把她们留下来,还望原谅。” 云贞已忍不住,抽出柳叶绣鸾刀来,怒喝道:“臭婆子,你鬼鬼祟祟点人穴道,我可不佩服你!” 小涵则拉拉她,笑说:“荀大哥自然会教训她,用不着我们动手。” 荀际却微微颔首,答道:“不错,我也会过了参寥子!” 铁心婆子双目怒视,大叱道:“什么?你会过了他?” 荀际又点首,漫不在意的道:“可惜他和一非子,不堪一击……” 铁心婆子神色大变,怒吼道:“简直是信口雌黄!少阳法洞石门重逾五千斤,如非掌门人,谁也进不去,你不要把牛皮吹炸了!” 荀际暗暗好笑,却仍淡淡说道:“铁心婆子,你如果不信,要以进少阳洞去看看!正好替一非、参寥二子办办后事呢!”他又轻声悠然一欢,说:“他俩大概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请恕荀某一时失手之罪!” 冷无非大起疑心,不过她身非掌门人,也无从得知入洞的秘密机关,她双目直直瞪着荀际,恨不把这狂妄少年一掌劈为粉碎!但是参寥子至今不来赴会,似乎已是不祥之兆,荀际又冷冷说道:“冷婆子,你无非是觊觎三宝玉图,瞿云老和尚只从我手中暂借三宝作为信物,知悉它的位置,如果你能代表崆峒掌门,声明今后崆峒派人,永不在江湖上搬弄是非,为非作恶,我可以……” 铁心婆子气翻了天,怒吼道:“小子快快住口!老身岂能听你这一派疯话要挟!” 荀际摇头叹息道:“那崆峒一派的六阳神功,可就从此永埋洞里没有再见天日的机会了!良言尽此,铁心婆子你现仔细想想。” 铁心婆子仰天悲呼道:“觉非哥!你如还活到今日.崆峒派或者复兴有望!天哪!崆峒一派,岂能拱手受制于人,何况是长孙渺老贼的徒弟,老身誓为本派荣辱存亡,决一死战!” 她又怒喝道:“小子!峨嵋三老虽远道赴约,但老身却不能不先和你这仇人弟子,了清旧帐,然后再如约奉陪他们!” 铁心婆子身后那一群崆峒弟子,立时鼓噪起来,喝道:“拿住这小子,替掌门师伯报仇!”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突自岭下飞纵上来两个劲装汉子,远远就向冷无非施礼高叫道:“师太!卧龙峰下碧崖上天梯侧,被人劈开石洞,露出一条甬道,不知是否少阳法洞,望求祖师太从速作主!”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使铁心婆子大惊失色。 原来微尘子虽发现荀际劈卧峰下崖洞石门,他却不能断定是否即系少阳法洞,当时不过藉故和双隐开衅,他返回少职宫后,因正午较技之期已近,即随铁心婆子前来玄鹤岭上,未把那事禀明冷无非,他以为少阳法洞必然十分隐秘,不会就显露在崖壁上,遂毫不在意。 少阳法洞,她也久想进去学习六阳神功,假如法洞被毁,更不容外人闯入,冷无非又惊又喜,一拉司徒麒说:“快随为师前往卧龙峰下查看!”又向微尘子吩咐道:“贤侄招待一下峨嵋派朋友,最好另定比赛之期!老身先去一趟卧龙峰!” 毒婆子人影一晃,扑上前去,喝道:“冷婆子慢走,还我化骨铄肌粉来!” 铁心婆子却不愿和她纠缠,化骨铄肌粉原本无多,小龙湫水面撒了一半,余下的制成十二面六阳锦旗,准备拿来消灭峨嵋三老用的,冷无非身边所余不过一小包,她连话也不及交代,拉了那蒙面少年,立即身形一展飞纵而去! 铁心婆子一去.局面立即一变。 微尘子恨极荀际和云贞,他不信极毒化骨铄肌粉除不掉他们,他向手执十二面六阳旗的弟子一弄眼色。 微尘子跨上前两步,向峨嵋三老一拱手说:“铁心大师有谕,敝派现有要事,两派较技之事,挪后一年,老夫等约集参寥掌门,届时前往峨嵋金顶候教!” 他不愿依仗六阳旗,毒害三老,恐贻武林人士话柄。 他又阴恻恻一笑说:“无量兄弟,请吧!至于姓荀的和这两个丫头,老夫决心讨还伏牛山血债。崆峒一派,被这小子们横冲直撞,若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本派颜面何存!御风一绝,巫山双隐,与阁下无涉,阁下等不妨及早退出局外。” 御风子却呵呵大笑说:“老夫既已冒犯了崆峒大派,倒愿少留一刻,参观一下双方热闹的场面,不过彼此素无恩怨,老夫只是袖手旁观而已。” 他说着,便身形一长,向较远的一族矮松下纵去。 御风子含笑卓然而立,显然是局外人的样子。 毒婆子霎霎眼珠,笑向荀际说:“荀小侠当心他们的诡计!老身决心追随小侠身旁,设若他们凭藉百毒门手段对付你,老身还可稍效绵之力!” 无量山人则笑顾不孤道婆道:“柳大姊,如此咱们何必留在这里惹人嫌厌,咱们下山走吧!这位周小涵姑娘呢,你不要跟着照料她么?” 不孤道婆点点头道:“不错,老身跟她去一趟河州卫,把事情办妥,才对得起凌大姊呀!” 她遂拉了小涵,也纵向御风子身边。 微尘子突然双手一挥,那手执六阳旗的壮汉,立即分向左右栲栳形散布开去,但他们都抢占了上风头地位。 每人都左手杖剑,右手紧握旗杆,严阵以待。 无量和翠微二老,分向荀际及崆峒派人,拱手作别后,飘然循路向山下驰去。场中只余荀际芳蕊云贞毒婆子四人。 巫山双隐,也经微尘子冷语送客,随于无量山人身后,扬长而去。 云贞笑向荀际道:“荀哥哥,他们要做什么?” 毒婆子却一揽云贞,附耳道:“小妹妹,他们凭本领是不堪一击的,不过少阳神砂,歹毒无比,小妹妹不可大意!你随着我,我有方法对付他们的毒物!” 微尘子冷笑瞪着毒婆子叱道:“毒婆子,那你是甘心帮助姓荀的小子了!” 他又横了矮松下的御风子一眼,阴侧恻一笑道:“很好,那个不愿离开现场,老夫就以敌人看待!” 小涵却远远冷笑喝道:“微尘老儿!不要大言欺人,我们既已声明置身局外,你崆峒派人岂能蛮横不通情理,凌波一奇门下也不惧怯你等!” 芳蕊芳心大快,她晓得,崆峒二子,加上这一干弟子,也决非心上了人的对手,仇池血债,崆峒派也是阴谋作祟的人,她只担心他们另有什么恶毒手段。遂取出一瓶特制的解毒益元膏,递与荀际说:“荀哥哥,混战起来,提防毒物沾上身体,这是先师迷阳叟精心焙制的益元膏,可去百毒。你试用一下吧!” 荀际含笑收下,扭头笑问毒婆子:“据你的看法,他们还会有更歹毒的手段不成?” 毒婆子摇摇头说:“这可难说,若只是老身的化骨铄肌粉,那是不足为害的,小侠只要先服上少许茯苓乳犬,毒性就无法浸入体内了。” 荀际猛然醒悟过来,他怕芳蕊,云贞不慎被此物沾上身体,急救不及岂不受害,遂掐了两片乳犬,分与二女说:“管他们是什么手段,先服下去以防万一。” 二女欣然如言嚼入口中。 微尘冷阳二子,各提一口宝剑,纵上前来。 他们准备和峨嵋较技论剑,所以这时都换用了长剑,二子明知不敌,却虚张声势,勉强接荀际两招。 二子左手衣袖中各准备好浸毒少阳神砂,如果此物不能奏功,再施展六阳旗中的化骨铄肌粉。 但化骨粉为物极为轻微,山顶罡风猛烈,此粉随风四散,就是自己一方面的人,也须立即躲避,所以他们都抢了上风头,而且就紧靠崖边,只待六阳旗迎风一展,就各自翻身窜下崖去。 冷阳微尘二子,长剑各挽起一道剑花,正恶狠狠的扑来,突然岭侧一片呵呵笑声,苍老声音喝道:“微尘老弟,怎么和毒婆子动上了手?啊!阿罗冰蕊也在场,那两位少年男女,又是何人?”说着,噗噗噗纵来三条人影! 这三位一色青巾皂袍,长髯过腹的老人,一刹那间已跃落场中,来者却是青城一派掌门人林中秀、慕容含秀、水也秀三位。武林中号为青城三秀,功力是自成一派,可与崆峒峨嵋各派分庭抗体。 林中秀手中云拂一挥,敞声大笑道:“老夫等正有要事,和贵掌门参寥兄相商!目下各派都已纷纷前往星宿海,那天目一奇抢了长孙渺的遗物,即日都往大冰岩,争取天遁剑决!此事急如星火,再迟一半日,就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林中秀说得十分匆迫,微尘子等不由撒剑收招,各各侧身和来人见礼,青城三秀,当然是来纠合他们,共夺天遁剑诀.微尘子不得不和三秀套叙几句,他一指荀际道:“这小子就是长孙老鬼的唯一传人。欺凌武林各派,现又来崆峒撒野,和毒婆子阿罗冰蕊沆瀣一气,已成武林公敌!” 林中秀笑说道:“那老夫先行告退,或者迳往少阳宫一会参寥兄可好?” 微尘子忙双手一拦,神秘地向三秀递过一道眼色,说:“少阳宫现在出了岔子,请三位暂在岭下稍候,待老夫把这一群恶煞,打发掉以后,再为详谈。” 三秀却望见了不孤道婆和御风子,纷纷含笑为礼。 水也秀笑说:“长孙渺门人既然如此不肖,就是武林公敌,御风子和不孤两位何必袖手旁观,大家同仲挞伐,收拾了这几个恶煞,不就完事了么!” 不孤道婆冷笑道:“你三位竟听微尘这家伙信口诬蔑。他们连老身和御风一绝,也要一同收拾呢!” 御风子和三秀交情不恶,招招手说:“林兄,水兄们请过这面来一谈,你还不晓得这回事的真相,切勿轻信人!老水你这酸丁,你也不想想四圣门下的人,怎会变成邪道中人物!青城和崆峒,向来事事如兄如弟,携手同进退,但是这件事你们却应先弄清是非黑白!” 水也秀和慕容含秀,果然走了过去,和御风子等攀谈起来,三秀方知铁心婆子冷无非,已重返崆峒。 而这事正为争夺荀际身上玉图三宝而起。 三秀久居川中,虽一路北上,对荀际的事略有耳闻,终究不大清楚,经御风子如数家珍的一说,方始明白一切。 他们对于崆峒派人的举动,颇不以为然。 林中秀却还喋喋不休,力陈厉害,劝崆峒派人立即一同前往昆仑。的确抢得天遁剑诀以后,足够独步武林呢!一场将起的激烈搏斗,暂时冷静下来。 微尘子等恐误伤了青城友人,再三婉劝他们先下岭去等候,林中秀不知就里,仰天呵呵大笑道:“崆峒诸位与姓荀的尽管交手,老朋友们在一旁替你们助助威,还有什么不可以么?”微尘子又再三递眼色示意。 林中秀更觉得可疑,向水也秀及御风子等招手道:“崆峒朋友既不愿别人作壁上观,我们就躲开点,让他们方酣斗一番吧!”御风子不孤道婆不愿离开当场,小涵更悬心着她的荀大哥,但恐青城派人误会有意留下援助一方,遂勉强随着走去。 青城三秀也都惊奇这位未弱冠的少年荀际,御风子述说他过去半年来的事迹,几乎近于神话呢! 林中秀们并未去远,不过绕至一座小崖嘴背后,而且位置较高。可以居高临下,望清战场上的一切情形。 干蛊婆婆三十年前,为祸武林,仗着苗人的种蛊毒,善使毒物的青城派也甚为畏忌,却不料毒婆子态度突然一变,竟能回心向善!而一代少年侠士荀际曾劈开少阳法洞,又把参寥一非二子,一掌震毙。 尤使三秀大为震骇。水也秀摇头似乎不信说道:“隐者生前,确有无上神通,但也不至于神奇到这种程度,微尘子等既然知道荀际功力深厚,又何苦勉强和他们拼斗?” 水也秀与微尘冷阳二子,交情素笃,他不忍崆峒一派受创蒙辱,正待跑回去,拦劝双方,暂且抛开嫌隙。 不料远远望见双方已掌剑交错,激斗起来。 微尘冷阳二子,辅以四小杰,六口在日光下闪闪生光的长剑,宛如六条长虹,突然向苟际周身扑攻上去。 但一转眼间,荀际以大挪移玄功,真气以意牵引,六人的剑虹,分向左右披靡倾斜,竟不见荀际出手还招。 站在荀际身后的二女和毒婆子,则各各怒目而视。 荀际却拦住不许她们动手。 微尘子向小四杰一丢眼色,甘小虎鲁玉等立即会意,四口剑又施展少阳剑法,圈成一排剑幕,逼了上去。 但这几个人却都面北而立,站成一排,不再绕攻荀际的左侧右侧。他们旋进旋退,举动非常谨慎而神速异常。 四口剑交叉而前,分刺荀际胸腰以至膝腿各部分。 他们不待荀际手掌挥扫,一点即退。 但旋退丈余之后,立又步法极整齐的旋身飞扑。 第二次进攻时,荀际仍只以玄玄功,轻描淡写震出一蓬力道,他不愿再伤及这些崆峒弟子,所以掌上吐出力道只够把四人剑锋震弹同去而已,荀际心想:自己已重创过曲肱子,又震毙了参寥子,不可再事创伤崆峒派人。 因为隐者受逼的仇恨,已算报复过重了。 小四杰剑影缤纷,而且疾如飘风,但刚递到荀际身前尺余远处,立即被一蓬无形力道弹震回去。 四杰踉踉跄跄,倒退七八步,他们仍各领剑诀,做出要继续进攻的样子,却暗暗低声微嘘。 微尘和冷阳二子,也曾仗剑合力猛攻,但荀际功力神奇莫测,被大挪揿玄功牵引得东倒西歪,这时他俩已暗向身后十二名手执六阳旗的弟子,一努嘴,又喝声道:“小虎等,速退!” 十二面五彩锦旗,立时卷向荀际等四人,迎风招展,绚丽夺目,随着岭上的罡风,卷来一片漫天碧色细雾! 六阳旗一连展动了六次,碧雾愈散愈浓,扩展为十数丈方圆的碧幕,风力加上微尘子等挥出的掌风,催使这漫天碧雾,一刹那间罩住了荀际等四人周身,同时二子又各扬挥双袖,各打出一蓬少阳毒砂。 四杰则俯身贴地,懒驴打滚的身法,向后倒滚回去,一溜烟翻滚出十余丈远。十二个执旗的弟子,也抛下六阳旗。倒转头来,急急飞奔。只冷阳、微尘二子自仗轻功不弱,本待打出少阳毒砂后,立即旋身飞避。 荀际惟恐少阳毒砂伤及云贞及芳蕊,他迎着撒来的毒砂,双手齐挥,各拍出了一股强大无伦的真力。 轰隆两声爆震之下,少阳毒砂,一齐倒卷回去。 不过这一来,漫天碧雾,也被他卷动气流,倒遏回去,吓得微尘子和冷阳子,拔足飞纵.一个燕子衔泥势,同时窜下崖去,芳蕊和云贞罩在碧雾之中,只觉有些类似灰烟轻尘的东西落在身上。 毒婆子知道这就是她亲手制成的化骨铄肌粉,虽各人均已服下茯苓乳犬,但衣服却不免受损,又恐毁了二女的秀发,她立即取出一块油绸包袱,双手抛起遮住了她们三人的头顶。 荀际却顶门百会穴上,白气蒸腾,旋绕出一层无形潜功,碧雾距离头顶三尺以外,就摇摇晃晃,自行逼退。 荀际一掌把少阳毒砂震退回去,却听得崖边同时起了几声惨呼,原来那些手拿六阳旗的崆峒弟子,有些脚步稍慢,被少阳毒砂和化骨铄肌粉扫上了身体。荀际又不禁心中懊悔,出手过重因之卷回去的速度太快,又伤及无辜了。 他招呼毒婆子等,道:“崆峒派人,仍不过这两种会伎,岭上已无敌踪,我们就此寻路下山吧。”他们刚走下东西岭脊,御风子和小涵不孤道婆已绕峰嘴追及。 小涵笑说:“刚才这一场凶恶的激斗,看来却轻飘飘的并没有认真搏斗,青城三秀弄得迷迷糊糊呢。” 云贞笑着埋埋鬓发,道:“也没什么希奇,我手上还沾了几星儿,麻痒痒的怪难受而已。” 毒婆子笑说:“我的小妹妹。你再看看你的鞋!” 云贞猛觉脚下一轻,看时一支羊皮小蛮靴,已融成粉末。 她才吐吐舌头,道:“都是你这老婆婆干的好事,为什么沾上我的手又毫无感觉呢?” 毒婆子道:“这就是万载成形茯苓的神奇功效了!” 云贞一支脚烂掉了皮靴,走起来实在不大方便,嘟着嘴埋怨不休,不孤道婆慨然叹息道:“崆峒派人如此恶毒,小侠为何不施予重惩?” 荀际摇头微叹道:“我已在少阳洞中,歼毙了崆峒掌门参寥子,怨仇从此永结不解,又何必多伤这些崆峒小辈弟子!” 云贞笑说:“若是我,杀了一个是一笔怨仇,杀了十个还是一笔血仇,你饶了他们,他们却并不感激你宽大为怀呢!” 不孤道婆念了一声“无量寿佛”,笑道:“荀小侠单掌震服崆峒一派,谅他们从此该稍知敛迹,不敢再找小侠作对,他们向来是欺软怕硬,诡诈多端的。” 御风子从旁赞叹道:“小侠既能一掌歼毙参寥子,明春少室之约,谅瞿云长老也讨不了什么便宜去!目下青城二秀,来约崆峒派人,赶往星宿海,觊觎大冰岩天遁剑诀,小侠可不先发制人,争取先着!” 荀际点点头说:“我已筹思过了,如回河州卫家中,必有多日耽搁,恐误了大冰岩争取剑诀的机会,也罢,各位先去河州卫等候,我驰往昆仑山一行,无论到手与否,一人月后即回河州卫与各位会晤吧!” 云贞却不依道:“不行我和令尊一家人都不认识,住在客店里也不妥,我先陪伴你游一趟昆仑,再一同回去,不更好些?” 小涵和芳蕊,也同有此心,只都还没说出口。 不孤道婆呵呵笑说:“有趣,谁也离不开你们的荀哥哥了。老身为了凌大姊,做事做彻,小涵你要去昆仑,我也送你去一趟!” 御风子也笑道:“荀小侠神通盖世无双,本用不着我们帮助,但是这次大冰岩各派好手云集,或许我们也能派上用场!” 毒婆子道:“老身此次回苗疆,就不再出来了。所以也想增长点儿见识,会一会各方的武林高手,看看这个热闹的场面!” 荀际不便拒绝,只好答应大家同去昆仑。 御风子却叹了口气道:“大冰岩玄阴派冰川,非有绝顶轻功难以飞渡,我们也只能在峰下望洋兴叹,请想隐者年前,独身前往大冰岩,也仅仅喀尔巴图一人,追了上去,就可以想见玄阴冰川是很难攀登上去的。” 云贞怔了怔,说:“不要紧,荀哥哥会带着我上去的。” 芳蕊冷冷盯了云贞一眼,这时芳蕊心里妒意更浓。而且隐存敌意,小涵则落落大方,她不和云贞明争荀际的爱。 又有御风子,不孤道婆在旁,她和芳蕊都只好让云贞去闹吧!她们年纪大些,自然要在人前保持点女孩子的贞静尊贵之处。 荀际却恐冷落了她和芳蕊,遂逐一和她们谈笑说些闲话,一行六人,自问道宫前走回石匣镇。 西北各地常有马贩子赶过成群的马匹,青海昆仑山一带人烟稀少,不孤道婆当年走南闯北,足迹遍各处,她遂劝各人都挑选一匹好马代步,众人各作准备,在蛮荒地区,少不了要准备皮水袋、炒米干量诸物。 最重要的还要准备一张小小毡幕,以备露宿之用。 一行过了兰州,渐入荒凉之区,蒙回藏各部落人纷杂游动,他们赶着牛羊群逐水草而迁移不定。 所以很难说是那一族人的固定辖区。 毒婆子尚通晓藏回二族的语言,便做了众人的向导。 这日,来到西陲的一座较像样的城池,这儿汉人所占数目比例,已不如回、藏两族多些,城中还有两家客店。 回、藏两族人不同的言语、服饰、生活习惯,还有金瓦寺和由西藏远方行脚的藏族僧侣——红黄二教喇嘛,已充满了街市,他们缓缓行来,虽当炎夏,气候也往往突然而起变化,风沙也较大。 一路上荀际能使三个女孩子和平相处,确也算奇迹。 小涵虽曾向他暗示过她的心意,然而她不能肯定是否已赢得了个郎的心,所以她只好自居较为疏远的地位。 她采取欲擒故纵的手段,并不亟亟于把荀际占为已有。 云贞则一向和她的荀哥哥腻惯了,纵有别人在旁,她是一直亲亲热热,得其所哉的,只苦了一个白芳蕊。 然而荀际所给与她们的,不多不少,能使另外的两个女孩子,都感到满足,他像一轮红日,普照着一切。 他光明磊落的热诚,充满温暖的目光,只要掠及任何一位爱他的人,都足以使感受的她获得无限的欣慰。 御风子和不孤道婆,时时暗示他,可以多爱上几个女孩子,而这与当时的风俗人情,并不相悖。 他们对于云贞,认为是痴情到不能再痴的小妮子,而云贞正有她许多逗人怜爱的美点。他们虽竭力——自始至终,为了促成小涵的良缘而努力,却也不妒嫉或讨厌这个活泼可家的小妹妹。 芳蕊则过于冷漠,容易引起别人的不满。 荀际好像一股春来柔和的风,它调和了所有的不愉快的气氛,芳蕊敏感着这两个老道婆,隐然是可怕的敌人。 但是荀际的态度,亦足使她安心。 她相信荀际海枯石烂不会变了心,不会丢弃了她。只是首丘岩一宗悬案,尚未水落石出,她不能获得她应享有的更多的爱,也就是更多的快乐,她和小涵说出的话,都极有分寸,年龄使她们更为懂事——懂得处世接物的道理。 一路上云贞又磨着荀哥哥教她更高深的武技。 芳蕊也有过这种要求,荀际无宁是偏爱云妹妹些吧,他悄悄把玄机篇的妙理、法诀,传授了她。 芳蕊的各处阻塞未通的玄关暗穴,荀际也于极少的机会中,助她打能了不少,以适应她所学炼西圣的特殊内功。 这晚上,他们勉强找了三大间干净房间,四女二男分屋而宿。毒婆子独住一间。荀际一直把全会精神,用在应付三个女孩子身上。 以故,他没有注意有无武林高手的踪迹显现。 他们一行,浩浩荡荡,反而成了别人眼中显著的目标。 晚饭后,御风子照例去找不孤道婆聊天,而把房间腾出来,让女孩子们和荀际多谈一刻心,使她们习惯于融洽相处。因为就眼前趋势看来,没有一个她,肯自动收回倾注于荀际的心,而且都已心心念念牢牢系在他身上呢! 云贞拉着小涵走进去,荀际含笑起身让起。 小涵笑说:“我们都很熟惯了,荀大哥怎还以客人看待呢?随便些不更好么?” 荀际欣然说:“我了解涵妹是不拘俗套的。” 芳蕊盈盈推门而入,又随手把门拉阖。 他和她们围在窗下一张八仙桌周围,灯光之下,燕瘦环肥,春兰秋菊,她们都经过长途风尘,却仍个个光艳悼约,秀色照人,云贞首先高兴得看拍手说道:“老道婆噜噜嗦嗦的,满嘴都是些讨人厌的讲究,不如我们在一块说笑爽快多了。” 荀际正色道:“这是老年人的世故阅历,将来和寻常人应对周旋,那正用得着,不像我们野马一般,放荡惯了。” 云贞撇撇嘴道:“荀哥哥,你别担心我不懂得规矩,我在家乡时,婆婆妈妈亲戚一大堆呢!真的话,我们回到河州卫,就都住在你府上么?大家人多些更觉得热闹有趣,让我一个人,却太枯燥闷得慌哩!” 小涵笑道:“我们谁也比不上小妹妹你,你和荀大哥又自不同呀!” 云贞娇嗔道:“不许你这样说,连白姊姊,我也希望她和咱们永远厮守在一起……”芳蕊脸上,隐隐掠过一丝阴影。 她对云贞坦直天真的话,略觉有什么梗在心里。 她巴不得小涵趁早走开,永远不要再接近荀际。 她偷瞟了小涵一眼,觉得小涵爽朗的神情,倾城的绝色。另有一种动人之处,而别人的优点也正是使她最可恨之处。 假如她没俱有这种美德,她将无从在荀际心中,占去一席位置,云贞笑叹道:“荀哥哥,为了你背上那张图,也不知引起多少武林好手,激烈拼斗,血溅名山!但是可惜我还没有看上它一眼,两月后你还给沧波叟,我就一辈子见不上了。” 芳蕊面上冷意微消,富有热情的目光,投向荀际说道:“荀哥哥,能不能让大家瞻仰一下,这与还给东海一奇的诺言,不算违背吧!” 小涵抿嘴一笑,说:“孙老头是多余的白操心,荀大哥天赋超人神慧,怕不早已把玉图参详透澈,学会了内中的秘奥。而孙老头至今还是门外汉呢!大哥愿意都给谁谁就是好运气,又何必看这张捞什子图!” 荀际微笑不答,似乎赞许小涵的见解超人一等。 但云贞好奇心起,依然吵闹不休。而芳蕊也正想看看这张希世至宝,云贞笑说:“没有三宝,我们也解悟不开玉图。沧波叟在此,他也不能这么小气!” 荀际笑说:“看看也不算过分,但是不许你们抄下来!” 小涵笑道:“大哥未免太忠实于孙老头了!不是我夸口,只要让我看上一遍,我可以倒过来背诵的。” 荀际见她们玉雪聪明,诚心成全她们,遂说道:“我可要考考你,只许看一遍,回头试试能记得多少字!错了涵妹可要受罚!” 云贞也抢着说:“我也算上一个,我试试有没有涵姊姊那么好的记性。” 荀际遂自竹筒巾,抽出玉图,油灯下摊开来平平放在桌面上,他微笑催促道:“快此看吧,让御风子看见了就不好了。” 三个女孩子,各以惊人的天分,瞪着六支秀目,一字不遗的细心看去!恰好半盏茶时,小涵的目光已移开了图上。 她微阖目,用心地在默默背诵。 突然窗低嗤嗤作响,射进来一枚细巧物件,不偏不斜,恰好把灯心扑灭,三女惊得啊呀三声尖叫。 房里立时黑黝黝的,似乎变成一片可怕的景象。 荀际一个箭步,夺门而出,又低低一嘘道:“别动,小心玉图,待我看看是什么人?” 荀际纵出房外,大热天又还只有二更左右,院中还三三两两,坐着些贩夫走卒,光着上身,挥扇说笑。 其中也有些红黄两色服饰的喇嘛。 荀际目光迅速扫了一遍,似无行迹可疑之人。 他以极快的身法,一鹤冲天,自院中乘掠人们头顶飞过,纵上了对面房顶,放目四望,星斗烁然,院落鳞次相接,亦无夜行人的身影,耳中却听得他那面房里,连连两声娇嫩闷哼!不由大吃一惊。 倏然一道蓝影,冲天而起,此人身法捷逾电掣,晃眼之间,已飘出二十余丈外,只望见了个庞大的背影。 荀际悬心三个女孩子,又慌忙纵回房内。 嚓的打开火摺子,眼前一亮。 他不及细看,云贞等仍端坐如故。 他把油灯点燃之后,却不由大惊失色!桌上那张璇玑玉图,竟已不翼而飞! 再细看三个女孩子,愁眉苦眼望着他,身体动也不动。 荀际方始醒悟,云贞等竟是被来人点封了穴道,慌忙逐一检视。伸手拍活了穴道。三个女孩子齐声惊吵起来。 她们竟没有看清来人,只觉身后微风掠过,穴道即已被制,来人竟能于一眨眼问,同时制住三人,其身手之快捷神速,简直匪夷所思!荀际推断必是刚才屋顶望见那个蓝色高大身影神秘人物抢去了玉图。 他恨恨一跺脚说:“若是我不出去查看,他还不容易得手!玉图失去,教我如何向沧波叟交代?” 芳蕊脸色微红,她自命六绝传人,却不知不觉中被人制住穴道,不由以迷惑的眼光望望荀际说:“是不是我干爹瞿云长老?” 荀际摇摇头说:“不像是他。而且瞿云长老早有约定,在崆峒山相遇时,也没动手劫夺玉图,决不会作出这种事来!” 荀际脑中回忆那人的背影,似乎从未见过此人。 武林中有这样绝顶功力的人,怕只有儒圣、空亡叟几位老手,云贞还是嘟着嘴不服气,说:“我们分头去追,我要追上此人和他较量较量!” 一语提醒了荀际,恰好御风子不孤道婆闻声,过来访问出了什么事,荀际不及细说,嘱咐众人在客店里等候。 他立以极快的身法,向那蓝影逝去的方向驰而去。 但经过这一番耽搁,来人那么快的身法,估计必已走出数里之外,荀际虽不能准知追得上,来人,但也只有追上一趟,或许能遇见什么线索,他估料觊觎玉图的人,必然不少,此人也未必能从容走掉。 荀际纵出城外,四野茫茫,路迳丛杂,也不晓得该从那条路上追下去。他踌躇了一下,决定按照此人奔去的方向追去。 他一口气飞腾飘纵。转眼驰出十余里之遥。 这是一条笔直的小路,直冲着西南方。 日月山自西北蜿蜒走向东南,他奔驰的方向,正渐渐接近了日月山脉的南麓,越过了一片起伏的丘陵。 荒原上面,路两旁漫布着黑压压的松林。 他走过林前,脚步微缓,静夜岑寂中,似听得密林深处有苍老声音对话,于是他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 万籁肃然中,话音虽然相隔在百余丈外,以荀际的耳力,尚可勉强辨听,因为发话的人,口音纯系江南官话。 而且他们似无多大顾忌,吐声颇为高亢。 其中一位呵呵大笑不止,道:“老鬼回万松馆去,这儿是必经之路,耐心等下去吧!不怕他不和咱们打这个交道!我们也不白要他的东西……” 另一位却打了个呵欠,道:“呆等不是个办法,白天他在西宁卫城里出没了一次,那东西鼓鼓的,绝不会错!如果潘老头不讲交情,难道真个为此翻脸伤了和气?你那几颗珠子,他未必会领你的情!老二,你说该怎么办?” 老二却仍大笑不止。 荀际越听越疑心,他们所议论的,该是一宗武林至宝,而这老弟兄两,竟想以几颗明珠交换。 莫非正指的是他所失去的璇玑玉图。 荀际远远向前路望去,微风披拂,油油绿草起伏无定,却不见半个人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那人早已远走。 但林中人守候已久,那人的踪迹,似难越过这个地段。 另一可能,就是此人夺得玉图之后,绕道他去,或者又料理些私务,来得反而落后,总之他觉得应该守候一下。 荀际主意已定,就闪身入林,在一株大松树身后面,贴树而坐,静候这位武林高手的出现,当然也是林中人所等候的目标。他估计如有什么动挣,林中人会及时出面拦截,则正好如愿以偿。 他静静的守候下去。 天空里斗转星移,似又过去了一个更次。 那位老二悉悉嗦嗦,似向这面走来,又道:“藏得太远,没让潘老头溜了过去,白白餐风吸露未免不值得呢!” 另一位也随着移动了脚步,并说:“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老二,我们何不合奏一曲塞上吟,以破寂寥!” 老二却哼了一声说:“谨防打草惊蛇,让潘老头警觉了,还是耐心守着的好。昨天碰上了青城三秀,他们说出一宗武林奇事!” 那位老人沉吟着,似乎颇为怀疑,说道:“咱兄弟多年没来北方,道听途说的话不足为凭!长孙隐者,一生未收门徒,从何而钻出这么一位衣钵传人?岂非他们渲染过甚,夸张其词!崆峒一派,如不为法洞被毁,谅也不至甘心不战而却?” 老二却又道:“不过御风一绝,峨嵋不孤都在场,这事确系千真万确,看来后来居上,后生可畏,八大派仍然不能掌握武林牛耳呢!广参老秃头,柬邀各大正派,明春大会少室南寨,就邀有这位冒充梅花派姓荀的少年在内,到时不妨去参观一下龙华盛会!长孙隐者不幸死去,武林从此多事了!” 荀际听他们话头,转向自己身上。 听他们说话口气,当然也是八大正派中的好手,只不测是何等身分人物,又听他们已渐渐走近。 突然来时路上,一阵衣袂飘风之音,自远而近。 说话的两位,急不及待,已双双电射而去,投于林外。 那老二吟吟大笑,远远一举手喝道:“老潘!天台箫笛二仙,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老朋友啦,跟你商量一件事,谅总不至于不肯打打交道吧!” 这两位就从他伏身不远处,双双飘过。 荀际却从未听说过什么天台箫笛二仙。 原来天台一派,很少与各大派有过交涉,不常涉足中原,这两位:笛仙狄干霄、箫仙萧引凤,又久隐不出。 他俩功力不分高下,以故都不肯做天台一派的掌门,反把天台门户,交由小师弟赤城子郝耀先掌管。 二仙则优游四明雁荡各处,潜心研究本门内功,三十年来又大有进境,内因隐者逝世消息传遍江南,才重行北上,争取一宗武林奇珍,对于荀际的出身,自然不太清楚,这少年确算是一位传奇性人物呢! 二老在小路上,翩翩而立,夜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袂,飘飘如仙。他们肯定了来人必是他们枯候已久的人。 荀际也探头望去。 只见来路上,涌至两位奇形怪状的人物。 一位头大如斗,赤红脸,容貌狞恶的半百老人,头下面的身躯却瘦小如削,极不相称,颇像城隍庙塑的大头鬼。 另一位双目只馀两位乌黑的洞穴,名副其实的有眼无珠,身材矮小,白发苍苍,脸上皱纹遍布,足见年事已高。
第三章 斗蛰龙得独龙珠
天台箫笛二仙,不料拦住的却是这两个矮怪物。 他们足迹虽少来北方,但却在衡山一次武林盛会中,会过这位瞎老头——三阴玄风门老手北邙山黑煞盲叟。 而那个大头矮身老人,由他奇特的身形,已可想而知是大河以北声名赫赫三环帮主——大头鬼王吴向阳。 吴向阳正是三阴玄风门下一位好手,这两位突然现身蛮荒地带,行色匆匆,又未随有三环帮的徒众,足证必有什么特别重大事件。三环帮的势力,在陕西甘肃一带,却达不到了。 二仙见事出误会,忙向左右一分,让开了路。 笛仙狄干霄讪讪地一拱手说:“瞎子!这位朋友想是贵门下三环帮主吴向阳了!老夫兄弟俩在这和等候一位朋友,不想却会上了你!” 大头矮叟圆睁怪眼,横了二仙一眼,那位黑煞盲叟却耳朵最为灵敏,已听出来是江南天台二仙的口音。 盲叟一颗头左右缓缓移动着,微微冷笑说:“搭话的是笛仙狄老儿么?有二十多年没会过你两个老不死的了,既然是一场误会,你们找你们要找的人吧!老瞎子还得赶路呢。三阴玄风门近来老触霉头,不想栽在个初出道默默无名的小子手里!” 他似乎非常气愤,又吩咐身旁的大头鬼王和二仙见了礼。突然他鼻子一阵乱嗅,又阴恻恻怪笑道:“老狄,你那个萧老大呢!怎么不吭声?怪事怪事!这附近还有生人气味,而且是个年青的小伙子!难道——” 他顿了一下,盲叟不但听觉异乎寻常,而且竟能凭嗅觉测知附近还隐藏有人,倒使荀际肃然吃了一惊。 箫仙萧引风也呵呵朗笑道:“瞎子,难道什么?天台二仙也不是躲在暗中暗箭伤人之辈!不要瞎疑瞎猜,这条路非常荒僻,深更半夜那会有人!” 三阴门这位老手,却摇摇头道:“三阴玄风和天台派,南越北胡风马牛不相及,并不是怀疑你两个宝贝,只怕老萧,你兄弟也被人缀上了!” 萧引凤又呵呵大笑道:“活见鬼!不过贵门玄风瘸叟,身死龙门山下,这回事老夫等略有耳闻,只是尚不知其详,瘸鬼死的很冤枉,把璇玑玉图也丢了,听说为了玉图,红叶山庄也闹得鸡犬不宁,引出来东海一奇,西方魔圣等久不出世的人物!” 盲叟慨然长叹一声,道:“罢了!老朽因事离开北邙山,遂使瘸师弟饮恨九泉,受各正派人群打群毁,而最可恨的就是诡托什么梅花派的姓荀小子,目前邛崃一派,和本门等许多同道,联合起来,共推空亡叟前辈做盟主,来一次——” 他说到这里,突又把话咽了回去,桀桀怪笑道:“老狄,你俩是该明白老突瞎子远来青海的原因!打开天窗说亮话,天台派索来与世无争,不参加武林恩怨,我们可没把天台派列入仇敌之列,奉劝老狄老萧,不要受他们蛊惑,让别人牵着鼻子走!” 狄干霄老人听来略有些刺耳,冷哼一声说:“瞎子,那来这么多废话,各自办各人的正事吧!若是潘老头来了,他是和你老瞎子永远算不清的梁子,一定要打个天昏地暗的,老夫兄弟俩,帮谁也不好,这位就是吴帮主,当着他不妨直说,三环帮近来名声不大好,老夫劝吴帮主本着江湖规矩,切实整顿一番,别毁了一帮的前途!” 大头鬼王脸色红如猪肝,勉强说道:“天台二仙,不要误听江湖上的闲话,本帮如有不遵守帮规的弟兄,从来按律处置,绝不宽容的。” 盲叟脸上掠过一丝阴影,但瞬即复原。 他心说:“你们原也是来算计松友潘桓那件宝物,让你两个傻瓜在这条僻径上蹲着等去吧!人家早已绕路直返东昆仑朝阳谷了!”他面上若无其事的,附耳向大头鬼王说了句话,就施礼告别,向前走去。 盲叟面上黑气旋绕,他走到荀际藏身棵树前,口中喃喃自语道:“何方朋友,怎么看不起我瞎子,不肯亮相?” 话音方歇,一掌已向树后呼隆劈出。 这时,远远北方三四里外,几声喝叱,震荡着寂寥的夜空,其中还夹杂着一声娇嫩女孩子尖叫! 盲叟功力深厚,这一掌劈出的力道不小,卡嚓卡嚓枝叶扫落如雨,地上沙石飞扬,天台二仙都一声惊呼! 他们看见了一条黄影,电闪一般在面前一晃而逝。 狄干霄冷笑说:“朋友,天台二仙与物无色,你跟缀我兄弟是何居心?”他一拉萧引风喝声:“追!” 二仙性情孤傲,立即掉头向北面追了下去。 那条黄影正是荀际,被盲叟发现了他,劈来一记三阴玄风掌,荀际本待还手,却因听见过处最熟悉女孩子尖叫声。 他唯恐云妹妹出了乱子,遂以极快的身法,向发声之处疾驰.往北去一片草原,所以天台二仙能看见荀际一团黄影在前面飘旋的方向,二仙心中纳闷,他们猜测不出前面的人究竟是何方高手? 单是那份儿轻功,已使他们大为震骇,二仙功力已是武林一流好手。但追人家却越追越拉长了距离望尘莫及呢! 荀际扭头看了一下,看出两条青影,紧追不舍。 他估计必是天台二仙,但也不大在意,而且正愿他们如此,荀际还想从他们口中,问出璇玑玉图的下落。 荀际遂略放慢些脚步,故意暴露身形。 苍茫沉寂的夜空里,突然声裂金石,荡起一叠高亢入云的笛声,音韵铿锵悦耳,笛声向四面荡绕开去。 倏又响起了一叠柔和的箫声,箫笛两种音调,一高一低,声如鸾凤和鸣,音调非常动人,而且嘹亮无比。 十余里方圆之内,笛箫之音如在耳畔,足证天台二仙丹田内力之厚,荀际猜不透他们吹奏箫笛的原因。 三四里路,不过半盏茶时,荀际已驰至附近,眼前四面都是数丈高的沙丘,中间一大片平坦的沙地。 沙丘上只生着矮小的红柳树,荀际纵上沙丘,只见下面剑刃交错,金风噗噗,许多刀光人影,捉对儿正在厮杀。 这一面的正是不孤道婆、御风子和云贞四人。 和不孤道婆交手的是一位黑丑狰狞的白发老叟,两人四掌相对,掌上风声激啸如雷,老叟双掌其黑如墨,闪闪发出乌光,荀际一眼看出是乌金掌来,老叟邪门功力远在徐化升蒋一帆等之上,荀际推测必是邛崃玄默阴魔了。 和御风子对掌的,却是一位穿着一身金线穿成闪闪发亮衣服的紫金冠老人,御风子紫阳一气掌,竟屈居下风,身形摇摇晃晃,桩步无法拿稳,可想见敌人功力更为老辣,此人在武林中行辈,当然也很高了。 另外一群丑恶凶猛的汉子,把云贞小涵围成一团,这些人手中就大半都有兵器了。其中荀际认识的有上次来凌波岩厮闹的邛崃蒋一帆、金葆恩,七阳金霞门调风天王周钟勋、顺雨天王马三立。 其余还有五位,荀际不曾见过。但也可猜出必是七阳金霞门和邛崃派下人物,两派倾巢而出,又沆瀣一气。 荀际心说:“难道他们也都是来争夺大冰岩天遁剑诀?” 蒋一帆金葆恩和另外三个身旁黑色劲装的汉子,他们衣袖上,都绣有黑星标记,十支乌黑发亮的肥大手掌,旋空飞舞,围攻小涵,小涵以金龙十八变步法,在五人掌影中,穿出穿入,挥动长剑很巧妙的攻出招势。 周钟勋马三立和另外两个黄色劲装大汉,铜琵琶、铁柱怪伞、金瓜、长柄金钩四种古怪兵刃,把云贞围住猛扑。 云贞这些日来,功力又略有进境,而且很巧妙的把太乙三元气真力,和玄玄功妙用揉合贯注在雁翎刀上。 玄机篇妙用非常精澳,她刀上真力弹力震出去,竟得心应手的把四个大汉的四种怪刃齐震了回去。 而且四个大汉,脚步踉跄,身形出被弹震得东倒西歪。 荀际暗暗夸赞云妹妹,确是玉雪聪明,教给她的本领,竟能很快的应用在对敌场合上,将来前程万里不可限量呢! 两个女孩子,应付数倍的敌人,反而稳占上风。 不孤道婆,显然十分吃力,她舍了宝剑不用,硬和那黑衣老叟,凭掌上功夫硬拼,呼隆呼隆的结结实实硬接了十余掌。 不孤道婆额上汗星微露,口里略略喘气。 她身法转折旋腾已慢了下来,荀际颇为她担心,对方那种奇门乌金掌,若被扫中一丝,老道婆就不免败于当场。 不孤道婆以峨嵋派特长的旃檀十功德掌,运足真力,奋力相搏,她也深知对方邪功乌金掌的厉害,不敢怠慢。 十八功德掌与少林寺五形罗汉拳,同样源出达摩祖师,而作用又自不同,峨嵋少林五台普陀四大佛宗,只五台普陀渐渐失去传人,这种掌法也精澳无比,尤善于化卸敌人的攻招,以故不孤道婆在百余招内,尚堪自保。 荀际心念:自己初出道就震毙了七阳金霞门的乌贼婆,又毁了邛崃六魅中的徐人升,这两宗人,不知素日行迳,是善是恶?他踌躇着尚未出手相助,他悬心的只是云妹妹和小涵,而二女却显然游刃有余,还占着上风。 猛然一声惨嚎,黄衣大汉中已有一人被云贞震翻丈余之外,手中金瓜也滚落草巾,似乎受伤不轻。 须和云贞服食的朱果打通任督二脉之后,太乙三元气功业已奠定了初步的基础,功力原可与微尘子相比。 这些日来,融会了玄机篇妙用,已是武林一流高手的火候,七阳金霞门那四个汉子——四大天王,如何能敌? 荀际看出云贞,内力运用愈加灵活充沛,再加上他所传授的“天雷浩浩”、“金霞烨烨”两招一十六式,更为得心应手。 夜空中一片铿锵悦耳的箫声笛韵,悠然而近。 眼前形势一变,马三立等已踉跄倒退,气喘汗出,被云贞一柄雁翎刀逼得走投无路,周钟勋应声咕咚被她一掌“金霞翻影”,招中了左边胸脯,口喷鲜血倒了下去。马立三急急叫道:“师傅,这小妞儿忒凶,你老人家快来对付她!” 云贞却打得兴起,怒喝一声:“坏蛋,还想逃走,快快留下命来!”她像要赶尽杀绝的样子,挥刀纵了过去。 金冠老人,一看四个徒弟,倒下去两个,不由咬牙切齿痛恨异常,而对手御风一绝,虽露败象,却一时不易打发掉,他猛然掏出两招,逼退了御风子,旋身吐掌,迎住了云贞。他怒吼道:“丫头,你是什么人门下?” 云贞呵呵娇笑道:“你不是找梅花派荀哥哥么?我也正是梅花派的人!” 她说着,一式“霞影迷离”,配合着雁翎刀攻了下去。金冠老人空有一身七阳金成邪功,只觉眼前掌影缤纷,旋绕在他周身各大穴要害之处,使人防不胜防,眼花燎乱,慌忙挫身暴退丈余,怪眼一翻叱道:“丫头,你这是什么拳法?” 云贞见荀哥哥的拳招奏功,不由想起天津桥畔会见的往事,娇喝道:“笨老头子,你想想就该明白了!” 御风子从旁看这小姑娘蛮神气的,而她手上震出的力道,劲风激啸,内功不似在自己之下,而招式又如此神奇。 他暗暗叹了口气,愧为武林六绝,竟还比不上一个小姑娘! 猛见马三立和另一黄衣大汉,偷偷向云贞身后纵来,暗下毒手,铁柱怪伞张成一蓬金网,长柄钩也运斤成风。 御风子袍袖一拂,自侧面迎卷这两人的手臂,把二天王逼退回去,喝声:“小子们不要鬼鬼祟祟,乘人不备冷手偷袭!” 云贞也觉察出身后有人偷袭,知被御风子挡了回去。 金冠老人怔怔瞪着这小姑娘,云贞又呵呵笑道:“我既然是梅花派下,当然就是梅花拳了!你这笨蛋还怀疑什么!” 金冠老人怒吼道:“满口胡说!梅花派不过是姓荀的小子编撰出来的鬼旗号,难道还真有梅花拳不成!”他正待二次扑攻云贞。 金冠老人气忿不过,不信几十年七阳奇功修为,制伏不了面前这个小姑娘,一声清啸,白沙丘上面跃落两条青影! 箫笛合奏,响起一片悠扬清妙的乐章。 笛仙呵呵大笑道:“七阳门金霞子,你又不是不认得御风一绝,双方都是武林同道,素无积怨,为何在此荒野拼命?殊令老夫不解!” 箫引风也向御风子拱手施礼,一努嘴问说:“这位小姑娘招法神奇,源出何派?” 金冠老人正是七阳金霞门掌门金霞子,和天台二仙曾有数面之交,只好收住前扑的身形,恨恨说道:“狄箫二位老兄,七阳金霞门愚师姊乌贼婆,被自称梅花派的姓荀小子震毙在沁碧山庄,起因就由这丫头欧阳忍之女而起,三阴玄风门也含冤莫仲,所以今夜在此地碰上了,了结以往的血债,不想御风一绝,峨嵋不孤,都袒护这丫头!邛崃派玄默老人,也为了华山一奇的梁子,拦住他们。” 狄于霄笑道:“如此说来,正点子应该是那四圣之首太上隐者门人荀际,你以一派掌门尊,何必迁怒在这位姑娘身上?” 金冠老人,老脸彤红,以一派掌门之尊,几乎栽在这个小姑娘手下,的确尴尬之至。 萧引凤又道:“那位相公是谁,御风兄请速制止他们不要打下去了,待我老兄弟俩劝劝邛崃派黑头子!”箫仙不知小涵是女子,所以称为相公,他又向那边扬声高呼:“玄默黑头子!纵然华山一奇不给你们留下情面,但是与柳大姊何干?犯不着和老柳拼命呀!请快住手!” 那位邛崃派掌门玄默老人,本是和御风子不孤道婆等,偶然在荒野相遇,责问荀际的下落,蒋一帆等怀恨那次凌波岩被凌姥姥一掌震翻之辱,在旁搬弄是非,指出小涵就是凌姥姥的徒弟,双方言语失和,遂起手来。 玄默才给看出他们这一方,人手虽多,却连小涵云贞两都对付不下来,而且反伤了蒋一帆等两位天王。 打下去也未必能稳操胜算,天台二仙出面劝解,遂也含怒收了招势,冷冷说道:“萧引风,你何必来假充好人.请看七阳门周钟勋胡松龄,都受了伤,这笔帐究应怎么算法?天台二仙,你劝解这场纠纷可要公正无私,不能偏袒他们!” 萧引凤狄干霄二人,分头劝住了动手的小涵云贞。 御风子一指云贞说:“这位是欧阳姑娘,那是凌姥姥高足周小涵!”欧阳姑娘乃太乙三元气的传人,一大半本领是由荀小侠传授的。老大替二仙介绍一下!”周钟勋和那个使金瓜的胡松龄,伤势不重,都捡起各人使用的兵器,挣扎着走回金冠老人左右。 狄干霄道:“事情原是一场误会,邛崃七阳两派,所要找的是姓荀的,不必和峨嵋一派架起梁子,更牵涉不上御风老弟!” 玄默老人仍然怒气冲冲,一指云贞道:“这丫头就是姓荀小子的情人,别人都可依从二仙的劝解,暂时放手,老夫却不能饶了这丫头!” 云贞娇声朗笑道:“黑脸老头子,我不怕你什么乌金掌!你不饶我,我也要斗斗你这玄默阴魔呢!来来来,就在这儿比划比划看。” 不孤道婆喘息未定,一拉云贞道:“小妹妹,不可轻敌!若是你荀哥哥在此,怕不把他们一齐料理掉!你忍些火气,大家还是从速找寻荀小侠,别让他再冤枉四处奔波了!” 金霞子替他的徒弟周钟勋、胡松龄等揉活穴道,一面忿忿说道:“天台二位老兄,你看他们分明知晓姓荀的下落,冤有头债有主,只要他们说出姓荀小子逃往何处……” 荀际在暗中一抖丹田,曼声长啸。 啸音宛如龙吟虎啸,震撼着茫茫夜空,注入所有在场的每个人耳鼓之中,嗡嗡响个不住! 这一声长啸,云贞和小涵都知道是谁,齐声娇呼:“荀哥哥!荀大哥!我们正要找你呢!” 一条黄影,已自远处电射而下,飘然落于当场。 这位气度雍容,龙章凤姿的少年陡然一现,顿使众人眼前一亮,他自七八丈外旋空飘坠,落地点尘不惊。 玄默老人和金霞子都是内行,早已看出来这少年身怀绝世轻功,单凭这一份儿轻功,已远在二魔之上! 不孤道婆则和御风子,替荀际介绍与天台二仙相见。 荀际含笑拱拱手说:“在下荀际,长孙隐者之徒,天台二位前辈,请恕在下适才林中潜听你和大头鬼王黑煞盲叟谈话之罪。” 狄士霄仔细盯着这位丰华绝世的少年,笑说:“那么刚才老兄弟俩,正是追着你荀小侠了!” 玄默老人和金霞子,相互对看了一眼,金霞子自知本身功力,略逊玄阴魔一筹,忙使眼色,促他出马动手。 玄默阴魔呵呵一阵狂笑,道:“姓荀的小子!请问劣徒徐化升,是否丧命你手?” 荀际若无其事的朗朗回答道:“不错,在下恨他残杀无辜,先废了他一臂,后来他又在碧筠别墅追杀镇八方之子黄起凤,在下助了黄起凤一臂之力,因此黄起凤才得伸报杀父血仇!邛崃一派既想在武林立足,就不应该放纵门下为非作恶!” 玄默老人嘿嘿狞笑说:“小子,你不配教训老夫!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邛崃派不得不向你小子,讨还个公道!” 旁边金霞子也厉声喝道:“姓荀的沁碧山庄那笔血债,愚师姊乌贼婆子是否也死在你手?” 荀际微微摇头道:“当时正邪各派的人,都曾出手围攻,在下虽也在场,却不能说就是死在我手中!不过在下也不推诿,你就冲着荀某来吧!” 荀际豪气干云,傲然蔑视这两位武林魔头。 玄默阴魔,生性更为阴险,他盘算着目前群雄拥戴空亡叟,在星宿海大会邪派同道,对方帮手很多,眼下很难如愿以偿,遂想:先让金霞子打头阵,试试荀际的分量,如若不敌,则纠合同道,大干一番,索性把正派高手一网打尽! 云贞左手叉腰,跳至荀际身旁,叱道:“两个臭老头,有什么了不起,待我来打发他们!” 荀际慌忙拦住说:“人家找的是我,云妹妹用不着你出手!”遂向二魔挥挥手说:“那就任凭两位划下道儿,无论单打群殴,荀某一概奉陪!” 玄默阴魔阴恻恻一阵怪笑,道:“姓荀的别卖狂,两派掌门也不能欺你一个后生小子!现有峨嵋道婆,御风一绝在场,先由金霞老弟结清他七阳门的梁子,然后老夫再奉陪你几招!” 小涵却尖声嚷道:“荀大哥哥,不可上他们车轮战的当!有种的一齐上,我和云妹打发他们这干喽罗,省得夜长梦多,还留些祸根!” 玄默老魔又嘿嘿奸笑说:“华山一奇门下你这小子,不要挑拨是非,邛崃派永远也忘不了你师徒的厚赐,迟早要上华山讨个公道!” 金霞子看玄默老人十分狡狯,先支使他出手,心里略有些缀怙,放着刚才的榜样,他连云贞还接不下来,又如何能敌得住荀际?不过金霞子也十分阴险,遂向荀际拱拱手说:“那老夫拜领四圣高足的绝学高招了!” 众人分两面向后退下去灵数丈远,空出来一片场子。 荀际迎风飘飘而立,他考虑应否把对方辣手除掉! 他心里怀着疑团,御风子等四人出城来找他。何以罗冰蕊不曾偕来?他曾嘱咐她们在店中等候。 何以她们又一齐出来访寻那拿走玉图的人? 他想凭他的轻功,尚无法追及那可疑的蓝影,她们岂非白费张罗?但目前正在解决邛崃七阳两派的问题,无暇细问。 金霞子怒发冲冠,面上黄筋暴起,似在运足七阳邪功,态度非常慎重,凝立不动,使荀际想起沁碧山庄那个乌贼婆。 荀际内功已臻化境,五气朝元玄玉归真之后,真气惟意所使,原不需很长时间的调息默运,但他却静静站立等候。 等候金霞子把功夫运足,然后信手敷衍一番。 荀际不肯抢先出手,再看那位玄默阴魔,却站在侧面,也脸上黑气迸现,双目瞳孔暴涨,也似作万一的准备。 当然更可能他会暗中帮助金霞子! 金霞子突然咧嘴阴笑说:“姓荀的你为何不先动手发招?那老夫就有僭了。素闻隐者广成八品罡功,并世无俦,老夫正想领教一下玄门绝学!说来也很平常,老夫炼成一种很浅薄的掌功,希望你四圣门下,别使花招,老实接我一掌!” 荀际昂然答应:“好!在下当在奉陪!” 金霞子又点点头,表示赞许之意。 他双眸紧紧逼视着荀际,却又挨延了半盏茶顷。 双方在场的人都感到离奇莫测,假使金霞子身怀绝技。而在施展时如此费时费事,早给予敌人以可乘之机了。 原来金霞子最近才在滇南荒山里,获了印度密宗一种奇诡和密功,梵语号称三藐三菩提心法! 以他那一身七阳邪功,尚未打通任督二脉生死玄关,做来非常吃力,十年来仅仅试演过一次,勉强能达到六七成火候,应用时也仅能维持半盏茶顷,以故在和人交的手时,是无法用上的。 这时,他用话稳住了荀际,才能为所欲为。 金霞子额上微冒汗星,因为他诚惶诚恐,怕这一门密功,临时做不上来,那就画虎不成,贻笑于人。 而且还把七阳金霞一门的声誉,完全扫地! 幸而金霞子在极度紧张之下,竟然把那一种密宗功夫悟出端倪,做成了十二循环火候,在他说来已是奇迹出现呢! 金霞子双掌缓缓提起,双手向外平推了过来。 这种密功,初发动时柔弱无声,连一丝劲风也未见动,而且推来之势,非常缓慢,荀际微觉迎面飘掠过来一股极柔和的力道,他不测金霞子这种手法,究竟是什么门路,但仍不敢轻敌。 荀际把罡体真力,依元机篇方式,化为柔性真力,只用上一半力道,也单掌当胸,迎着他推来的双掌,推了出去。 荀际原想以大挪移玄功,把他这种异样掌力卸去,但既已应充了他实接一掌,就以元机玄功迎住了他推来之力。 元机篇玄功,妙在可柔可刚,随心所欲,东海一奇沧波叟的玄天神气,足以命中三丈方圆以内的敌人,气功所及之处,力道猛烈无伦,然而还不及荀际更为通神入化,收发随心。 荀际以为对方未下煞手,所以手上推出力道也有限,本想恰好把金霞子掌上真力遏阻住,再看他有何诡计。 不料掌力卷了上去,金霞子这一蓬飘浮无定的微弱之力,旋荡摇晃,间似一莲细丝,却另具有一种奇异的粘性。 就像蜘蛛网一般,突然滑了过来,把他玄天神气“即元机篇玄功”之力牢牢裹住,密密层层,越沾越牢。 金霞子又像天孙纤锦,在把对方真力,圈入他的真力气网之中,金霞子功力尚未臻极峰,否则大而化之,连荀际整个身躯都可罩入他的威力圈内,荀际本没用罡功,以致他掌上力道无法冲破对方的气网。 反之,对方笼罩过来的奇异力道,却逐渐增强,就如一块入炉的顽铁,火力增炽之后越来热度越高。 竟压缩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玄默阴魔虽然楞伽邪功,深厚无比,却也看不出他两人是在做什么手脚,两人的手掌都极缓慢的向前推着。 但是,却无丝毫旋风激动。 不孤道婆和御风子,也皱着眉头,低声议论着这种亘古未有的打斗方式!天台二仙也在悄声讨论。 荀际方悟金霞子这一手儿,果有奇特的妙用。 他一时轻敌,竟被对方缠住了一时无法挣扎得脱,当然他要再加上两成罡真力,奇怪仍然无法觅散震开对方那蓬浓厚气网。荀际虽想收回掌上真力,但却恐对方奇异的力道,乘虚而入,扑伤了身体。 一时心里异常惶惑,成了僵持状态。 荀际掌上真力已加至八成,仍然不能向前推移半分,不过他真力源源涌出,已不至感觉压缩过窘,双方力道已互相中和。 而金霞子则三藐三菩提功,凭他的邪门内功之力,已施展至最高峰,渐渐有些衰弱下去,竟然还是制伏不了这少年! 他也觉察网中之鱼,挣扎的力道非常猛烈,而且逐渐加强,一旦他的内力不能继续控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金霞子立以焦灼,与求援的眼光,向玄默阴魔匆匆投过一道眼色,但玄默阴魔却不明了他的用意。 玄默老人看出荀际身体已微微颤动,以为金霞子已占上风,他暗诧金霞子何时学来这一套东土从未见过的奇功。 他一念嫉妒,竟想让他俩拼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金霞子回顾了三次,默老人却漠然视若无睹。 实则后来他已明了金霞子的意思,他想:绝不能助他暗袭荀际,将来金霞子更可独步武林,称雄一世,连可以抵抗他的平手都没有了。这时在场的每位高手,都渐渐看出些儿蹊跷,而双方互较内力,仿佛是不分高下的样子。 只有金霞子自知他本身真力,已竟消散了一二成,只要再拼下去一盏茶顷,真力一散,怕不被对方震毙当场! 他心里焦灼万状,暗恨玄默阴魔,竟如此不够交情。 荀际却神完气足,渐渐应付裕如,不过也有些焦急,长此相持下去,终非了局,而他一时又没法子另换用别种玄功。 金霞子回眸一看,门下四天王只马三立站的较过。 他急向马三立丢眼色,示意他快些下手偷袭荀际,他以为荀际也和他一样,必无余力应付别人偷袭。 武林中双方互较内力之际,只要有别人暗中帮助一方拍上一掌,那对方是无暇抗拒,不死必伤! 但他却忽略了,荀际还空有一支手,悠闲地未曾使用。 云贞已看得不耐烦了,娇声喝道:“荀哥哥,你炼成的绝顶玄功很多,何必跟他打懒仗,还不把他收拾掉等什么?”不孤道婆惟恐她一吵嚷,反使荀际分了心,忙拉拉她说:“我的小妹妹!这正是千均一发,胜负立判的紧要关头,你千万不要打扰荀小侠!” 荀际也正在默想大衍四十九用中,还有许多妙用,自己未曾参透妙理,有些已很纯熟的经常使用,有些却一知半解。 大浩然玄功,有了上次少阳法洞的经验,他知道威力大得不可思议,不愿当着这么多人施展,他低头默思。 猛然想起四十九用中,最后还有:“旋”、“幌”、“飞”、“射”等四阵怪异的法式,何不把空着的左手,一齐缓缓提起。 但那马三立提着怪伞,缓缓挪步,向他身后绕去。 荀际左手举起,当胸向外吐掌发声,呼隆一蓬刚性真力,与右掌平行推出,推至和敌人真力交接之处。 双掌分向外侧一旋,揉动起来。 猛然身后一声尖叫,咕咚,卡嚓怪声并起。 荀际虽知后面,必已发生了什么变故,但在运功施展大衍妙用之际,无暇分心,双掌揉动加速。 轰隆隆旋起一叠裂帛巨震,“旋”“幌”“飞”“射”,四种大衍妙用,刚柔二体真力,立即发生了巨大威力! 又当金霞子内力将竭之际,砰隆隆一叠爆震之后,金霞子一声惨嚎,他真力业已崩溃,如何当得起荀际全力一击? 金霞子庞大的身躯,立即弹飞起来,在空中像稻草人一般,咕噜噜打了几个车轮形旋儿,然后扑通掉落在地上。 金霞子身躯,在地上抽动了几下,就悄然死去! 玄默老人惊骇得尖叫出声道:“好厉害的青罡掌玄功!” 这种青罡掌玄功,武林中百余年前,曾有一位怪杰,仗它称雄一时,但近数十年来,却未曾出现过。 隐者当年,也没参透这几步妙用! 青罡手双掌震出的威力,对方功力稍弱,就不免被转旋陀螺一般震旋起来,周身脏腑易位脉络缠结而亡。 天台二仙,也只听上世师长,谈论过这种奇功。 不想这位少年,竟施展出来这种旷世奇功,他俩如何不惊骇万状!御风子笑向不孤道婆说道:“无怪荀小侠力劈崆峒参寥、一非二子,原来他竟学会了这种无上奇功!看来武中苟小侠可以惟我独尊了。” 但荀际正在施展大衍妙用之际,身后马三立,却不顾死活,挺着铁柱怪伞,旋身猛扑,恰被云贞小涵两人看见。 她俩一刀,一剑,倏地迎了上去。 马三立金伞被刀剑砍了个正着,吓得缩身倒退。 玄默阴魔自付不敌,向他们下邛崃六魅,喝声:“走”。 他不再向荀际交代什么场面话,立即率领六魅,向正南方疾驰而逝。云贞又看见心上人表演了一种神技。 她欣然跃近前来,道:“荀哥哥,这就是你说的大浩然神功吧!”但荀际却纵身向金霞子尸体倒处飘去。 荀际很佩服金霞子那种奇怪的掌功,居然像一面气网,把他弄得缚手缚脚,他想想乌贼婆并没这种本领! 他本想把金霞子救活,一来略赎自己无心下手之疚,二来问问他这种掌功,究竟那一宗派的学问。 他轻轻伸手按抚金霞子胸前“中庭”、“鸠尾”各穴,不料触手却有一件类似书册,厚敦敦的皮革之类的东西。 而金霞子六脉俱碎,早已三魂渺渺,七魄悠悠,无法回天再造了,他叹息了一下,伸手自死者怀中抽出一本羊皮厚书,荀际心中一动,料必是金霞子性命一般珍贵的秘笈,夜中不辨文字,遂匆匆收起。 炼武功人,获得炼功宝籍,未完全炼成之前,当然视若拱璧,随身珍藏着,荀际所得的正是那本三藐三菩提论。 云贞已走近他身边,笑道:“你看,这件东西,不是老叫化子送给你的么?” 荀际扭身看时,云贞递给他的,正是丐帮那支金龙符,不由诧异说:“此符从何落到云妹手中?” 云贞娇笑说:“你走了以后,我忽然发现我衣袋中,多了这支金龙符,原先不是给了隐弟弟么?难道是隐弟弟和大家开了这个不大不小的玩笑!黑暗中用手法点了我们穴道,又怕你着急,留下龙符,使你明白是他。所以大家赶快出来追你,省得你再忙无头绪的捕风捉影,玉图决不会失的。” 众人也都围了上来,不孤道婆笑说:“荀小侠神功盖世,使老身见所未见!小侠平日还深藏不露,无怪小侠敢于应诺昙云老秃头了。云姑娘的猜测,大约不会错到那儿,此人必是小侠相识之人,很可能就是令师弟公孙隐!” 荀际摇摇头说:“此中还大有文章,慢慢再谈。” 他迎着天台二仙,拱拱手说:“天台两位前辈守候的潘老头,究是何派高手?他又获了什么宝物?在下冒昧探问,尚请原谅!” 二仙神色微微一变,狄干霄叹口气道:“小侠远来青海,彼此心照不宣,当然都是想争取大冰岩那一宗武林奇珍了,但是大冰岩万年寒冰深不可测,如无灵物利器材,难以深探冰岩底部,而且常人血肉之躯,也难禁受那冰窟酷寒,所以——” 御风子呵呵笑道:“二仙不要卖关子了,我早已猜出来必是潘老头把那件万年辟寒灵犀弄到了手!”他又向不孤道婆瞟了一眼,道:“不过,此物乃凌姥姥数十年珍藏,视若性命的宝贝,她收藏的地方,向任何人也不肯说出,却怎被潘老头拿走?” 荀际一听,原来另是一宗异宝,并非璇玑玉图。他心里略略感到失望。 二仙也同声嘻笑说:“御风一绝,不愧是个老古董,样样你都在行。惭愧得很,现放着广成玄门传人在此!老弟兄俩此次远来西北,原也是因长孙隐者不幸逝世,妄想去大冰成都碰碰运气,现在目睹荀小侠盖世神功,我俩只有退避三舍了。” 不孤道婆却笑道:“一笛一箫,名满江南,也不必说泄气的话。神物异宝,惟有德者始能得之,而且还要看缘份如何!” 御风子从旁点头称是,道:“以隐者至高功力,十二次亲上昆仑大冰岩,尚苦于无从下手深入岩底,可见天遁剑诀,殊非人力所可强求!” 箫引凤摇摇头,说:“御风老弟你话说错了,若有避寒灵犀在手,以隐者功力,一昼夜中,必能撬开万丈玄冰,老朽不解……” 不孤道婆笑叹道:“凌大姊就是有点蹩拗脾气,隐者十二次远上昆仑,始终不曾向她开过口借用此物,而凌大姊也收藏了七十多年,始终没有派过用场,提起这东西来,当然其中还有不平凡的瓜葛。凌姥姥五十多年,不回冷翠谷,当然必有蹊跷!” 云贞问道:“什么潘老头?难道就是他把凌姥姥的宝物抢走了?” 狄干霄点点头道:“我想,正是如此,避寒灵犀,世上并没有第二件,昆仑三友之首——松友潘桓,人也非常正直,谅不会是不正当手段拿走此物,这事原由我们不着研究它,不过荀小侠如诚心去大冰岩寻求玄门剑诀,那就不可缺少避寒灵犀。” 荀际猛然想起,金轮寺前,喀尔巴图和天目一奇互相喝叱的话,分明天目拙叟还自隐者身上,另得了一宗东西。和白姑娘在首丘岩时所说,天目老怪携去了个绢包,互相对证一下,那绢包必是关系着大冰岩剑诀的重要东西。 很可能是一张藏珍秘图! 荀际心说:“辟寒犀已归昆仑三友,岂可登门强索?但那张秘图,却系隐者之物,必须把它找回来!” 至于璇玑玉图,目前只有暂时放在一边,先办理大冰岩的事,还须准备和喀尔巴图,天日拙叟等来一场恶战! 不孤道婆向荀际道:“既有天生灵物,小侠何不亲往松友万松山庄,当面商谈一下,能借到此物,大冰岩万载玄冰,就不难彻底鉴探呢!” 荀际却还在盘算如何找见天目拙叟,因为拙叟所得自隐者身上的绢包,关系更为重要。他微微应诺,沉思不已。 忽然想起白姑娘和毒婆子来,遂问她们是否还在客店守候?御风子道:“白姑娘遇上了她干爹瞿云长老,跟老和尚学本事去啦!毒婆子人却悄然不见,大约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愿附于正派人士之列吧!” 荀际摇摇头说:“我看她言出真诚,或者有什么事,离开客店也未可定,金龙符原交给隐师弟,但隐师弟绝无那么玄奥的手段,能把云妹妹们一齐制住!而且我看见的是个高大的蓝色身影绝非隐师弟,此人可能也是正派高手。对我们并无敌意!” 云贞一撅嘴道:“怎能不怀好意,不然他为什么抢走了玉图?我原先还以为是隐师弟呢!如此说来,我们要找到他,把玉图收回才好。” 小涵很大方的朗声笑道:“依我之见,不如先回城里客店。取上马匹干粮水袋等物,过了西宁卫,就是蛮荒地带,不能不准备一下!再说那人早已走远,一时也无从找他!荀大哥,猜想的很合理,况且无论谁抢走玉图,武林中人不久就沸腾宣扬起来的。” 御风子又劝道:“荀小侠收回玉图和大冰岩寻求剑决,两件事一样重要,不过正邪各派,在这一带隐现出没的人已经不少……” 荀际哦了一声道:“当然赴大冰是最为迫切的事!” 御风子又劝道:“老夫和昆仑三友交情不错,况且此去星宿海,朝阳谷乃是必经之地,何防路过时会会松友?” 荀际也只有点头应是。 天台二仙,却似神色有些异样,向众人拱手道别,夜色茫茫中,衣袂飘飘,他们仍向原先那条路上走去。 荀际等走同客店,天色业已大明。 云贞和小涵,仍然悄悄议论着那个抢玉图的人。 他们走入房中,荀际一眼看见灯下他和三女围坐的那张方桌上,赫然放着一张字柬,忙近前看时。 只见字柬上面,字迹歪甭扭扭.非常潦草,写着:“万松山庄松友目前大祸临头,希小侠速往援救!” 下面写着知名不具四字。 众人一时都猜不出是什么人留的字柬。 但以昆仑三友功力之高,竟然有祸事临头,那么敌方必然更是一流好手了!松友得了辟寒灵犀,招来麻烦,乃是意料中事。御风子欣然说:“荀小侠,你既上承隐者的统绪,武林中扶危济困,就是你义不容辞的事!” 众人等了一阵,不见毒婆子返店,荀际向店里伙计留下话,转达毒婆子随后去朝阳谷相晤,众人立即扬鞭登程。 他们一直新路沿着黄河上游西驰。 途中的阿罗白姑娘,离开了他们的行列,云贞反而觉得少了个姊妹,却正合了小涵的心意,她暗说:“你也应知趣走开了!”于是两个女孩子,一左一右,凑在荀际身边说说笑,当然御风子和老道婆故意拍开坐骑,躲得远远的。 草原不时赶过去些牛马羊群,盛夏时光,野花灿烂如锦,云贞看着这草原风光,觉得另有一番风趣! 她突然含笑说:“荀哥哥,你把我比作芙蓉,冷姊姊像一朵寻梨花,那么你说姊姊她,她像那一种花儿?”荀际怔了一怔! 小涵笑说:“什么花儿比来比去的,我可不依!” 荀际想起在伏牛山和云贞说笑的话,遂道:“那是以前闹着玩儿,怎敢随便编排涵妹!” 小涵道:“其实我也不计较她,她还是个孩子脾气,倒要听听你的高论,把我比喻成什么名堂。” 荀际微笑附耳告诉云贞:“她像一朵白莲花。” 小涵微嗔道:“快说吗,偏你就和云丫头掏鬼!” 云贞呵呵娇笑道:“荀哥哥比喻得一点不错,她真像……” 小涵嗔道:“只怕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快说像什么,不要扭扭捏捏学蚊子哼!” 云贞笑道:“他不敢说,我替他说吧!涵姊,你确实像一朵出水白莲,又高贵,又大方,荀哥哥这个比喻不错吧!” 小涵瞟了荀际一眼,含情脉脉地道:“只怕我不配比那莲花的高洁清逸呢!” 她芳心十分快活,她可以想见她在他心目中所占的分量,和他对她倾注的爱意,她再细细看着云贞。 这小姑娘眉目如画,的确胜似一朵鲜花。 小涵很调皮的问道:“荀大哥,那么你自己呢?说说看,不许占我们的便宜,信嘴胡诌,莫怪我要怪你。”荀际陶醉在二女的温柔乡中,微笑摇头不语。 大家喧闹了一阵,依旧催骑往前。 过了大河坝,汉人几乎绝迹,他们随地猎捕些山羊野兽,有时向蒙人“蒙古包”和藏族石屋人户找些牛羊马酪、糍粑等食物,小涵和云贞吃起来非常倒胃,而自西宁卫所带干粮,就算是上等珍品了。 这日,他们来到至野马滩,这儿是前往西藏一条捷径,草原上不时有许多洼地,聚成一片片汪洋的水泊。 原来距离鄂陵、札陵二湖已近,到处大小湖泊,星罗棋布,南面昆仑山巍巍入云,高峰尖儿都终年积雪不消。 远望犹如一排儿白帽子巨人,御风子和昆仑三友素日交往甚笃,知道昆仑派朝阳谷所在,一直领着他们向南而行。 朝阳谷在巴中拉山右侧,地形山势非常复杂,山麓下面水源充足,土地更特别肥沃,水草也十分茂盛。 他们一行五骑,离开巴中拉隘遭,进入崇山环抱的谷中,峰回路转,青溪簇绕,风景奇丽,颇多原始的森林。 山中虽有不少野兽,当然对他们不足为害了。 往往峪中松柏密布,中间陷成数十亩大小的湖泊,严如世外桃源,只可惜那时汉人足变,轻易到不了这些地力。 千山万壑,人迹绝少,因之他们不能不餐风宿露,到夜间就支起了羊皮帐篷,他们一路行来,却未碰见武林人物。 御风子也有二十多年,未来朝阳谷了,这里,他们在一面石崖上,支起帐篷,猎捕了许多野味,点火烤炙,吃得津津有味,突然崖下野兽哗叫之声四起,树木枝叶嚓嚓嚓像被巨大的支物,冲撞得纷纷崩折。 野兽嚎叫声由远而近,十分凄厉。 他们选择的这个两面避风的崖头,距峪底高仅数丈,怪声嘘嘘,夹着野兽狂奔怒吼,形成了一片刺耳惊魂的音潮。 两个女孩子都有些吃惊,嗔说:“这是怎么回事!” 不料突然脚下岩石。也悠悠晃摇起来。 众人方知发生了剧烈地震,一时整个大地颠簸起来,云贞一个踉跄跌入荀际怀里。荀际慌忙把她搂住,道:“云妹别怕,地震的时间是很短的!” 但是地底下传来一阵雷鸣转磨之声,山崩地裂,许多峰尖都摇摆起来,猛然轰隆一叠巨震,像是崩裂了一座山峰。 乱石奔跳,沙石俱起,景象十分恐怖。 御风子叹息说:“这是三十个来从未有过的大地震呢!” 荀际拉着云贞,跳上崖顶最高处,向四面潦望,只见南方一座危峰,突然中裂为二,岩石滚落如雨。 夜色苍茫中,突见白那裂峰中窜出来一要数丈条的黑影,黑影在空中盘旋,转眼间已落入峪底。 只听见莽莽丛林中,一片枝催叶落,卡嚓之声不绝。 地震之势渐弱,不过地面还有轻微的晃漾。 又见下面路上喘吁吁的纵来三条人影。 相距不算太远,荀际可以辨出其中有个身背四层口袋的老叫化,手提枣木棒,另外一个大头矮身的黑衣狞丑老人。 中间一位老叟,荀际很熟识的辨也来正是崆峒派微尘子,三人试探着穿林疾走,恰好来至他们这面崖下。 一阵腥风卷起,碗口粗的松柏杂树,纷纷倒了下来,一线黑影,电射而至,那东西蜿蜒腾跃,耸起来头斗大的怪头颅!两支碧光闪灼的怪眼,夜中宛如两盏绿灯,远远南方有苍老声音喝道:“化龙,你两个从左面包抄,快追上去!不要让这孽畜逃走出谷,为害生灵!”即有壮年人声口,大声应若。 另一娇滴滴的声口,道:“大师兄,慎防它的毒涎!你把那东西带来身边不更好些么?” 原先那人口音答道:“我已交给了二弟,绝无问题。” 下面三人,却为迎面飞来的怪物,骇得尖声惊叫! 三人立即顿住脚步,各拔出兵刃在手,老叫化道:“不碍事,老叫化有捉蛇的看家本领,来来来,先给二位头脸手上抹些草药水,待我灰飞鹤来擒它!” 那大头矮子,荀际也看清面貌,认得是三环帮主大头鬼王吴向阳。御风子不孤道婆一齐涌至崖边,探头窥视。 御风子大吃一惊,道:“荀小侠,这怪物怎又上此峪中出现!” 云贞诧异说:“御风前辈,你认得它是什么怪物么?我似看出来像一条龙,或者大蟒,不过头上长着四支角!” 小涵也啧啧称奇道:“妹妹你看,它那两条龙须很长,一伸一钩的像画儿里的神龙,却又有些两样!”御风子道:“星宿海地底,相传藏有一条四角蛰龙,这东西一蛰千年,乃龙与黑蛟交配而生,奇毒无比,但是颔下却有一颗宝珠,而且头上四角,也是坚如金钢石,用处很大。下面这个老叫化,妄想捕捉它,难保不送掉一条命了!” 荀际想起隐者师傅,年前就因中了蛰龙腥涎之毒,以致无药可救,死在首丘岩中,不由涌起一片替师傅复仇的愤慨之念,但此地距星宿海尚有三百余里,又想必是另外有一条蛰龙,但为人类除害,也是份所当为! 遂问说:“昆仑山下,难道只有一条孽龙?” 御风子点点头说:“这东西蛰伏之际,双目不能见物,仗着四支硬角,穿金裂石,在地中随意游走,不知怎会潜伏在这座峪中。” 荀际遂把刚才所见,危峰地震震裂的情形,告诉了众人,御风子点点头说:“此物蛰伏之期已过,又恰值山崩,才凶性大发,跳了出来,百里以内的人畜生物,怕不被他在三天以内,吞食个精光!” 云贞惊叫道:“就是那么凶恶?荀哥哥,你能不能把它宰掉?” 荀际沉吟着答道:“只是我手中缺乏神物利器!” 他又坚决地道:“不论如何,凭一双肉掌,我也要把它除掉!” 他们谈论之际,崖下已爆发了一场激烈惨斗。 微尘子,大头鬼王和那老叫化戴文新,已发三面扑攻上去,吴向阳双手各挺一支玄负鹰抓,微尘子则是一柄青光闪闪的长剑,微尘子纵至孽龙侧面,一剑运全力砍了下去,不料吭的一声,长剑反震而起。 只震得他眼冒金星,右臂一阵酸麻! 四角蛰龙,周身墨麟紧坚如铁石,怎能确得进去。 吴向阳一支鹰爪,没有剧毒,却被蛰龙前爪卷舞过来,把他连人卷飞丈余外,孽龙背上受了一剑,当然也受到些儿震伤,立刻凶性大发,龙吟细细,身躯盘旋扫卷,四支长达三尺的墨角,向老叫化撞去。 灰飞鹤戴文新,这时方看清并非蟒蛇之类,竟是武林相传星宿海底埋藏的四角蛰龙,吓得魂不附体,急急纵退。 蛰龙前半截身子,一缩一伸,一晃之间向前冲出七八丈远,任灰飞鹤轻功再好,也逃不出它的追击了。 蛰龙扁嘴咧开,龙须抖动,嘘嘘一声长啸,喷出一片漫天匝地的腥涎,宛如飞沫浓雾,奇腥袭人。 蛰龙掉回头来,照样又向大头鬼王喷来一口腥涎。 蛰龙毒涎所过,松柏乔木立即滋滋作响,冒起缕缕黑气,顷刻之间,数人合抱不交的大树,都化为飞灰,倒了下来,不幸戴文新被毒涎淋满了周身,连声尖叫,在地上翻滚不止。 蛰龙长须一钩,把他的身体已卷近口边,咔嚓一声咬了几个透明窟窿,鲜血喷涌,被蛰龙把周身鲜血吸吮了个一干二净,大头鬼王躲得虽然很快,仍被毒涎淋满半边身子,一阵翻滚,滚落峪中。 微尘子也被蛰龙后半截身子,旋绕卷扫,卷得飞起半空,他啊呀一声惨呼!一直卷得飞落十余丈外。 微尘子摔在锯齿般的岩石上面,咔嚓咔嚓,只摔得骨断筋折,血肉狼藉,埋骨巴中拉山通天谷了! 荀际等望见下面三个武林人物,惨死非命,无不大惊失色,不孤道婆瞥了御风子一眼,两人都悠然长叹。 他俩自问没有制伏蛰龙的功力,况且蛰龙身体腾射如电,就是想救微尘子等,怎样也来不及呢! 荀际见蛰龙如此凶猛,这一出了巴拉山,将不知有多少人畜,受它荼毒,他振声长啸,矢志铲除这条孽龙,就待跃落崖下。 却见南面已闪闪纵来一老一少,老叟葛巾青衫,丰度飘逸,手中提着一柄银光闪闪的古剑。 和他联袂并进的,却是个白衣窈窕的女子,荀际认得是在竹友别墅中,联手激斗空亡老魔的昆仑梅友向纯玉。 御风子皱皱眉道:“昆仑松友潘老头,和梅友二人,功力固然不凡,但恐不能制伏这孽畜,还须小侠助他们一臂之力呢!” 微尘子临死前一刹那,又奋勇砍了蛰龙一剑,削下来两片墨鳞,同时还打出一把少阳毒砂,都沾落蛰龙背上。 少阳神砂所浸的毒性,也非常猛烈,随着蛰龙身上鳞甲缝涎水,流入体内,渐渐起了腐蚀作用。 但蛰龙正狂吸老叫化的鲜血,只笨长的半截身子,一阵挥舞,弄得地面上沙石纷飞,尾梢吧哒打了个深坑。 松友和梅友双剑齐挥,咔嚓咔嚓一阵乱剁,松友手中的青冥剑和梅友的寒英剑,都是削铁如泥的宝物。 蛰龙鳞甲再坚实,也禁不住两人合力猛砍,竟把它后面小半截尾巴,血淋淋砍了下来,喷起一天血雨。 蛰龙痛得大半截身躯,腾空射起。 在空中伸缩盘旋,此物已通灵性,知道后面来了劲敌,旋过头来,四角齐上自空中猛捣下去,直扑二友。 这时自侧山峪低又窜上来两个劲装少年,各提长剑。 梅友大喝道:“化龙贤侄们千万小心,孽畜毒涎中人无救,不可不防!” 两个少年躬身应是,双双提剑向搔龙身后,双剑齐下,竟自蛰龙断尾血肉淋漓处,嗤的刺了进去。 二友知道此物力逾万千,四角捣下来时,腥风呼啸,他俩不愿硬接,忙旋身向后纵去,恍如落叶飘旋。 梅友长剑挽起一片剑花,护住前胸和脸部,左手一扬,却打出了一蓬细小白色物件,嗡嗡嗡漫天飞来。 梅友这一手“漫天花雨”,照样伤不了蛰龙分毫。 不过他俩乘机旋退,幸而躲开蛰龙自空中扑之威。 蛰龙尾梢又负了重创,周身鳞甲缝内,血肉已浸满少阳之毒,开始溃烂起来,痛得它更为暴怒。 蛰龙又喷出了一蓬腥涎。 但是蛰龙威势已减,第二口喷出的腥涎已较以前大为稀少,只能射及八尺距离,所以松梅二友,未受其害。 蛰龙猛又挥动尾部,一身子凌空腾射,哎呀一声惨呼,两少年中,已有一人被它扫得滚落峪中。 另一少年疾忙旋身急退,幸免于难。 蛰龙连负数剑,腾跃伸缩,盘旋加快,已接近了疯狂程度,而且它认准了南面松梅二友,雷射一般凌空扬爪下攫,接连喷出三口毒涎,但蛰龙威力已减,而毒涎也快喷完,仍然奈何不了二友。 松友和梅友,虽则一见数丈,而蛰龙腾射奇速,仍几次几乎被它扑中,都已显得十分狼狈,喘吁不止。 荀际一个“大鹏凌霄势”,自崖顶投射而下。 御风子大声捂口叫道:“潘老兄和向姑娘,请勿慌恐,荀小侠下去助你们了!” 云贞撇撇嘴说:“待我跳下去斗斗孽龙!你们怎么只看不动手,它不过就仗着一口毒涎,有什么了不起!” 不孤道婆慌忙把她紧紧拉住,说:“啊呀!我的小妹妹!你别太任性,万一受了伤让你哥哥多么心疼,不看崆峒微尘子们,吃不消孽龙尾巴一扫,就摔成烂泥一样。”云贞还是撅起嘴来,不肯信服她的话,不过她相信荀哥哥,必能把孽龙一举歼毙,遂勉强忍住性子。 蛰龙几个腾纵,已向南飞出数十丈外,荀际迫了下去,身形一闪,已自空中飞越而过,抢至蛰龙的前面。 荀际当着昆仑二友,不愿暴露隐者的大浩然神功,遂以震毙金霞子的手法展开大衍“飞”、“旋”、“幌”、“射”,四轻妙用,分自两手掌心旋出罡全真力,他惟恐震退不了这条蛰龙,所以这次倾注全身之力,轰隆一声巨震迎头劈了上去。 蛰龙来势如箭,龙须已快卷住荀际身体,后面二友齐声惊叫:“荀小侠,千万仔细提防孽蓄的毒涎。” 一串爆震之下,蛰龙一颗长而且大的躯体,已被震得抛起十余丈高,像一条丝带般,在空中旋转不止。 蛰龙受创已巨,又被少阳毒砂毒性浸入周身,所以力气已耗去大半,大半截身子皮肉均已溃烂。 而荀际又是有了十成的罡体真力,所以才能一击克奏肤功。蛰龙内脏本已受损,经青罡玄功震旋之下,骨节进散,头部颅骨大部震为粉碎!这时那后面的少年,已跳落峪中,援救他的同门去了。 松友在远处,不由骇然惊呼道:“荀小侠竟炼成了青罡功,的确是威震武林了!” 那蛰龙在空中旋绕了一阵,方始吧哒一声巨震,跌落地上,陷下去半尺多深方圆数丈的深坑。 蛰龙已濒临死亡,却凶性尚未全杀,猛然奋力向前冲去,咔啦啦轰隆隆一叠爆响,一颗头一直撞进峰壁岩石之内。 少半截身躯,还在地上翻滚不止。 御风子等见孽龙业已垂死,方相率跃下崖来。 云贞首先抢过来,惊叫道:“荀哥哥,好大的怪物!它还没死呀!” 昆仑二友提剑走过来,彼此施礼相见。 不孤道婆笑指荀际道:“潘老兄.这位就是四圣之首,长孙隐者的传人荀公子荀际,出道不及半载,早已成为武林中的传奇人物了!” 御风子也笑道:“潘大哥怎会及时赶来除这孽畜?二十多年阔别,卫兄别墅,招来那老魔头,几乎使……”他改口问道:“卫老兄伤势如何?射影神蜮是歹毒无比,小弟当场也几乎无法脱身!” 松友笑道:“托庇,老二伤势现已完全好了,此物毒性并不可怕,只是无法防御,一放出来漫天射工,势必把人啮伤,寒舍有幸先师留下来的丹药,还不防事,空亡老魔一连失去了两种厉害的法宝,也就不足为虑了!” 梅友从旁道:“蛰龙颔下,尚有一颗希世之宝——毒龙珠,还有它那四支长角,既可作为兵器使用,又可医治虚弱损伤,这几件宝物,应归荀公子所有,若非小侠神功震劈,愚师兄妹恐难免遭它的利爪毒涎之害呢!” 荀际却谦虚地说:“在下也不懂龙角的用途,愿听昆仑峨嵋您四位前辈分派,毒龙珠究有何种效用,还请前辈们详示!” 御风子呵呵笑道:“小侠不要推辞了,武林人士,从来肝胆相向,那能掠人之美?毒龙珠小侠正有用处,前往大冰岩正缺少不了它。” 昆仑松友,脸色微微一变,但瞬即复原。 云贞娇笑说:“荀哥哥,孽龙是你打死的,自然宝物应该归你,你不要就送给我吧!这柄雁翎质地脆弱,我早就想换件趁手的兵器了。”小涵也向荀际丢过一道眼色,示意他无须坚辞,御风子借过松友手中宝剑,向岩石上面掘砍。 梅友也从旁胁助,松友则与荀际欣然握手谈笑。 荀际顺便问他大空峪的所在,松友摇摇头道:“蜗居这条朝阳谷,乃是老朽师兄弟们自己取的名子,谅来大空峪也是令师叔自己喜欢的栖身之处,别人就无从知道它的所在了。”荀际不便细问,他却留心到地面上孽龙血迹模糊,其中有些小巧的物件。 荀际还在凝视,云贞已自地上抢起一朵淡白色的梅花,诧异道:“这是谁用的暗器,不是冷姊姊白姊姊的冰蕊、寒萼么?” 梅友却慌忙伸手取去,道:“欧阳姑娘,你记得我上次在别墅后面水潭旁边,救活你吧!” 她又说:“这是我的暗器——寒英镖,浸过毒汁,不要划破了你的肉皮误伤了你!” 云贞想想笑道:“我记起来了,我那时心窄想不开,一身武功又报废了,气得跳下水里寻死,如今才觉得那种举动太没意义呢!” 梅友搂住她,笑说:“你那时真像个疯子,我问你话,你也不肯回答,现在可好了,跟荀小侠双栖双飞,真是几生修来的福缘!” 小涵也走过去说笑,梅友问知是碧涵丈人周两峰的女儿,才大笑着说道:“你打扮成个男子,却和云妹妹拉拉扯扯的!”梅友灰白的眼球一转,见小涵和荀际扎成一堆儿,心里明自了她和他关系也必十分亲密。 荀际却早看出梅友那种器暗,很像隐者身上那朵梅花,不由疑心大起,但昆仑一派,和隐者生前并无深仇大恨。 昆仑三友,又是武林中行径高尚正直人士,他心里尽管起疑,还不好立时发作,荀际心想:“若你昆仑三友,当日也曾到过首丘岩,存心计算隐者,企图夺取八品玄经,那我就不能不略给你们点颜色看看。” 不孤道婆从旁胁助御风子,把那四支角割了下来,御风子又探得龙颔下面那颗宝珠,托在掌中,大家围过来看时,玄珠玲珑圆润,大如龙眼,可以透视过去,色泽欲作青色,射出尽余远的青霞异彩。 而且大家靠近它二尽来远,就觉得一股温暖气息逼人,却也不过于酷热,御风子再三塞入荀际怀中。 荀际只觉身上宛如加了一盆炭火,暖洋洋的非常舒适,时当盛夏,反而发觉不了毒龙珠的妙用。 四支角也捆作一束,云贞欣然背在背上。 这时松友门下的那两个弟子,已自峪底纵上路旁,这两个少年,于化龙和张季直,深得昆仑一派心传,武功也颇不儿。 张季直被孽龙扫落峪中,幸而摔在溪水沙滩上面,只震昏过去,尚未受害伤,经于化龙揉按了一阵穴道,就一同来至当场,松友连说“好险”,令两个门徒,依晚辈礼,见过不孤道婆等。 松友吩咐化龙等,把那死于孽龙毒涎下的三个武林同道微尘子,丐帮戴文新,大头鬼王等就地埋葬,以免尸骨暴露,为野兽吞噬,并令立石镌刻姓名,和死于孽龙的经过,以备丐帮崆峒派人来此凭吊。 松友笑说:“御风子老弟们万里而来,老朽敬三杯水酒,尤其难得的是幸会荀小侠和两位姑娘,就请一同驾临蜗居畅叙一下。” 梅友却沉吟道:“崆峒微尘子,竟与大头鬼王联袂来我们朝阳谷,用意显然是为了大哥所得的那件宝物!只怕武林中人,妄想攀登大冰岩的还不在少数,七阳金霞,三阴玄风,与邛崃三派竟然也不时在这一带出没,不可不防。” 松友点点头,若有所悟。 他偷偷瞟了荀际一眼,却见这少年朗如玉山照人,满脸正气,不孤道婆也似举止十分自然,不像存有他意。 他怕荀际一行人,来朝阳谷,是要为夺他所获得的辟寒犀,果真别人是这种居心,也不能不设法了断! 事到临头,像昆仑三友的身份,是决不畏缩逃避的。 荀际又说及黑煞盲叟,天台二仙,都像要来朝阳谷找松友,梅龙忿忿说:“来吧!朝阳谷昆仑一派,一齐接着他们!” 御风子等牵下来马匹,大家说笑着向南走去。 御风子不孤道婆倒没爰猜忌之心,昆仑二子,却心里怀着鬼胎。尤其荀际功力绝高,诫恐开门揖盗发生变故。 御风子呵呵笑问道:“听肃狄二仙说及,潘老哥你得了一件辟寒灵犀,此物小弟倒要见识见识!” 松友不由面色微变,讪讪说道:“不错,偶然获得这件异宝,不料却已哄传武林,死去那三个家伙,素无来往,也居然光顾朝阳谷!” 他冷言冷语带着讽刺意味,御风子虽与三友有素,听来也颇为刺耳,不孤道婆掀动嘴唇,正待唤回荀际,拂袖而去。 她打算告诉荀际,既已获得了毒龙珠和蛰龙角,也将就可以抵得上避寒犀的效用,何必再惹三友怀疑畏忌。 荀际却不知究里,贸然问道:“听说辟寒灵犀乃希世之宝,潘前辈不知得自何人之手?” 松友面色突然一变,目光暴射,忿忿道:“荀公子涉世尚浅,当然不晓得此宝的来历呢!现在无暇详说,老夫坦然相告,此物原是昆仑镇山之宝啊!” 荀际见这句问话,触犯人家的忌讳,更不愿再谈下去。 不孤道婆却低声冷哼,似乎在沉思一件往事。 他们直趋南面巴中拉峰,走近那座裂峰下面,仰首望去,只见岩石崩裂的痕迹犹新,危峰中裂为二。 中间竟像天然一条鸟道。 地震之威固然很猛烈,若非蛰龙千年蛰期已满,急于冲出山峰岩穴,破壁冲荡,这座山峰,也不易崩烈得这么快。 循路向西,深入一面广阔的幽峪之中。 这儿正是朝阳谷,谷口正对着东方,万松绵延相接,夜中山风回旋激荡,震耳如同钱塘怒潮,澎湃汹涌,足以涤尘浣俗。更显得是个幽邪清静的境界!他们已可望见松友那座万松山庄了。 竹离茅舍,清溪如带。 张季直于化龙两个英俊少年,还在前峪收拾死尸,尚未归来,松友远远向林中撮唇清啸,似在招呼庄中的人。 众人说笑着走入林中,半晌却未见有人出迎。 荀际等略感诧异,这儿既是昆仑一派的根据地,门弟子当然不在少数,却竟寂然无声,不见半个人影。 当顶空中月落参横,天光已近破晓。 荒山幽峪中,渐渐透露了一线曙光。 松友和梅友,却脸色惊疑不定,梅友腾口道:“大哥,怎不见他们在附近守望?鼎和、远志他们这么懒,难道都躲在房里熟睡不成,这么剧烈的地震,竟没把他们震醒过来,岂非怪事?”松友皱皱眉,摇摇头不说什么,但是同样他也十分惶惑。 他和梅友闻听山崩裂,绰剑走出庄外时,还曾嘱咐竹友卫漪,指挥门下弟子,照料门户,现时竹友也没见动静。 众人走过两株千年老松下面,忽见松身材权上,半空中悬吊着两条黑影,轻微地摆动着,众人都吃了一惊! 小涵惊呼道:“怎么树上挂着两个人!” 昆仑二友神色大震,早已料到庄内必已发生祸事! 御风子走在左边,顺势双脚一蹬,身子电射而起。 但是他只纵升三丈多高,差了数尺,竟未够着那树上被悬吊的人,御风子双脚一点地面,又飘然而上。 这次梅友也以极轻巧灵妙的身法,一式潜龙升天,纵了上去,两人同时各解救下来一个轻劲装汉子。 两个汉子,都口流涎沫,昏迷不醒,却正是昆仑门下弟子朱鼎和与秦无志,二人似被点封了穴道。 松友与御风子一阵急救,奇怪竟未找出所封的穴道在那里,弄得昆仑二友,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松友叹了口气,移去按在二人身上的手掌,长吁一口气道:“这是什么手法?昆仑玉虚八指封穴手段,已是武林中最高深的指法,怎还解不活此人封穴的手法?” 不孤道婆却暗暗称奇说:“来人谅必是一位顶尖高手!” 不孤道婆也擅长点穴,忙亲自俯身看视,同样把昆仑派被人制伏的朱鼎和等,周身翻覆检视,也找不出所封穴道。 荀际想起隐者留给他的穴经,最后有一段子午卯酉错综交互封穴手法,讲究用截封,印封截空等等手法。 众人互相惊奇不置,他未便自炫身负绝技,遂默默不语,松友忽然一顿脚道;“不若先进庄去看看有无变故为要!” 说着一手拎起一个汉子,挥着满头汗珠当先纵去。 梅友也脸上大大尴尬,昆仑三友,也是武林一流好手,竟连人家封穴的手法,都不知晓,岂非坍尽了台! 御风子皱皱眉说:“万松山庄,顷刻之间,出了这种怪事,来人身手之高,只怕……” 云贞冷笑说:“竹友卫老头,只会欺侮我,原来他们本领也是有限得很!”这句话,听入二友耳里,几乎就是翻脸,但他们有些心荒意乱,只心里涌起一片怒火不及计较。 梅友冷哼一声,含怒横了云贞一眼! 小涵一拉云贞衣襟说:“昆仑三友,也是正派前辈,妹妹不可这样说!” 不孤道婆则悄悄问荀际道:“小侠可曾看出是什么门道?” 荀际沉吟了一下,道:“且到庄内看看,还有什么异样迹象,我正在猜测这种奇异的手法,不知是不是先师所说的截空子午错综封穴大法!现在还说不准,待我试试方能断定!” 不孤道婆深知荀际为人,深藏不露,他所推测的必然已有了几分把握。 一时众人,急急随着二友奔入万松山庄。 中央是一座最大的厅堂——听涛馆,院落重重,却缺少油金漆彩,房屋不下十余幢,都十分高大宏敞。 竹离大门内影壁后面,一排七间倒厅。 厅中灯火犹明,进去时,椅子上、地上,横一竖八的倒着三四个年青壮汉,同样口流涎沫,昏不迷醒。松友放下了树上救下来的两个汉子。 显然都是被人用同样的手法制住。 松友急得向后院大声叫道:“卫师弟,老二!前面出了乱子,你在那里?”但若大一座山庄,却静悄悄的不闻一丝声息。 松梅二友,越发失魂落魄,忙燃起两支牛油烛,领着众人一直向后面走去。御风子把马匹一齐拴在影壁外面。 经过两重院子,又发现了许多弟子都被那种手法制住,或坐或卧,显然他们是在极短的一刹那间,被人封了穴道。 再往里去,就是那座高大的听涛馆。 这里房中,松油灯照耀得十分明亮,他们掀帘走入时,只见屏风前双臂伏案,昏迷不醒的,正是那位竹友卫漪。 云贞看见竹也着了道儿,不由心里暗暗称快。 以竹友功力之高,竟同样遭了来人手脚,殊令松梅二友大为震骇,所有山庄里一派三世老少同门,竟无一幸免。 梅友首先纵至竹身旁,不由咦的一声惊叫! 荀际也看见竹友头发里,竟插着个字条儿。松友一脸恙忿之色,取下那张字条。只见字条上寥寥只草书:“昆仑三友无须惊惶,暂借辟寒犀一用!”十五个大字。字迹苍劲雄浑已极。下面未落名字,只信笔画有一段枯枝,大家都一时呆呆怔住。 因为取走辟寒犀的来人,来历身份,都无法猜测呢! 云贞却附耳告诉她的荀哥哥说:“让他们急上半天,不许你立刻解救他们,别墅里差点没把我急死!” 荀际笑着低声悄语:“云妹,你又何必这样气量狭小,那是你父亲的主意,不能怪卫前辈的。”云贞仍一脸悻悻之色。 松友在卫漪身上,乱拍了一气穴道,想尽了方法,正又气又恼之际,不孤道娑御风子,也都束手无策。 御风子见荀际和云贞窃窃议论,忙问:“小侠可懂得这是什么手法?” 潘桓揩揩头上汗珠,向荀际拱拱手道:“荀小侠上承玄门绝学,谅能看出这是什么门道。可叹昆仑一派,横遭无妄之灾,这真是一场奇耻大辱!” 荀际忙还礼说:“岂敢,据在下推测恐是子午截空截穴手法,这种手法必须手指并互印在四处大穴的中间,同时可把四个穴道连络的经脉震压下去,看样子是截了脑后‘通到’‘络却’‘脑户’‘风府’四穴的空挡,所以称为截空子午错综手。” 他又补充道:“因为这四处穴道,都在一处,暴露在身体处表,方才容易施展截空手法。大约同时四指分按这四处穴道,以内力弹动经脉,就可恢复过来,这只是我的想法,从来我也没见过这种手法呢!” 松友连说:“佩服佩服,小侠高见必定无误,就请小侠出手试解一下吧!。”于是荀际走上前去,五指微屈。 经他点弄之后,竹友面上肌肉渐渐地放松解过来,眼珠一翻,霍然而起,松友心中大放宽心,急急问道:“老二,这是怎么回事?来人究是何等人物?” 竹友皱皱眉说:“惭愧惭愧!我看守着辟寒灵犀,端坐不动,不料一丝风声都没觉察,就被人施展了手脚,头脑天旋地转起来,连来人的影子也没看上一丝!辟寒灵犀虽然失去,幸亏此人尚非有深仇大恨,否则昆仑一派同门,真是不堪设想!” 他俩急急把受制穴道的弟子十人,都跑来请荀际解救过来,并令弟子们从束准备酒筵款待五位贵客。 大家仍在猜测取走辟寒犀这位高手。 御风子慨然叹道:“此人既取走辟寒犀,必然志在夺取剑诀,荀小侠大冰岩之行,更是刻不容缓了!届时还怕找不见他!” 于化龙张季直也自前峪返回庄中,昆仑门下现有十二个英明强干的弟子,人多手众,转眼整治好许多野味山肴。 就在听涛馆中摆开筵席。 云贞把孽龙角解下来抚摸玩弄着。 竹友向她道:“上次寒舍冒犯姑娘,乃是照令尊所嘱行事,请勿介意。这毒龙角长达三尽,已不需要再安装手柄,只把后面整些洞孔,抓得牢实,就可作兵器使用了!”于是不孤道婆借来昆仑三友的名剑,替他们把龙角修整一番。 云贞欣然佩上两支毒龙角,把雁翎刀也扔了。 另外两支毒龙角,暂归小涵保有。 小涵笑说:“荀大哥,你在可想什么?” 荀际还未及答话,突然院中一叠苍劲老年人的声音,呵呵大笑,笑声直上云霄,震耳如雷,此人朗朗说道:“潘老弟,辟寒犀这件公案,快要发作了,你做的好事!”
第四章 风驰电掣向西驰
松友忙推杯而起,欣然欢呼道:“儒圣夏候前辈来了,大家应该一齐出去迎接!老朽猜想他必替我们带来什么珍贵的消息呢!”他首先向厅外走出。 众人一听是四圣之一夏侯恕前辈来临,都一齐离席出迎。 夏侯恕仍是一袭黄衫,银髯纷飘,态度极为儒雅。 松友等都一躬到地,竹友却怀疑莫非是这位儒圣和自己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但夏侯恕身上却不见那只辟寒犀。 荀际也长揖到地说:“在下长孙隐者之徒荀际,参谒夏侯前辈,上次竹友别墅中未及向您多多领教,只不知空亡老魔已否伏诛?” 夏侯恕大步走入厅涛馆中,皱皱眉道:“难难难!空亡老鬼机诈狠毒,真是个难对付的家伙!” 他又向松友道:“潘老弟,凌老婆子返回冷翠谷,不见了那话儿,气得不知该怎么办好,你不该在这当儿去撩拨她!” 松友脸色微红,慷慨激昂地道:“潘桓不肖,不克继掌昆仑门户,但先师弥留之言,始终不敢忘怀,本派世传宝物,岂容他人久据!” 夏侯恕叹息道:“直到如今,这件公案,彼此都坚持一种成见,老夫也难以判断谁是谁非。凌老婆子已探知消息,只怕不久就要来此大兴问罪之师呢!依老夫看来,现下荀小侠继承隐者老兄的遗志,此物不妨交他拿去前往大冰岩应用一下,以免群魔捷足先登,觊觎玄门剑诀!届时老夫再替双方调停一番吧!” 松友尴尬地回答道:“前辈远来,且请稍进薄酒三杯,容潘某仔细向你陈明。可惜辟寒犀已被一不知名高手劫去。说起来昆仑一派栽到家了,我更是惭愧难堪。”遂向夏侯恕略述应来激战蛰龙,以及庄中发生的变故。 夏侯恕瞟了云贞小涵所佩的毒龙角一眼,笑说:“荀小侠克绍箕裘,隐者后继有人,也可含笑九泉了!毒龙角功用很多,老夫厚着脸皮,想暂借一只毒龙角派派用场,未知荀老弟肯否赏脸?至于劫走辟寒犀之人,待老夫替潘老弟参详一下!” 松友忙把那张字条呈与儒圣过目。 荀际欣然应是说:“毒龙角原有四只,前辈暂用无妨。” 遂把小涵身上的龙角,解下一只双手递与儒圣。 云贞悄悄在后面扯了他一下衣襟,荀际暗说:“你怕什么,我怎会把你的一份也送给别人。”不由回眸一笑。 但小涵也递来一道眼色。 荀际情不自禁,握住小涵的柔夷,回答了她一个热情洋溢而微带歉意的微笑。小涵却摇了摇头。 她心说:“荀大哥,你真太老实了,夏侯恕无缘无故借这毒龙角做什么?分明正邪各派高手,都想争取剑诀,你却坦直待人,只怕到了大冰岩,凶险正多。”她不禁为心上人悬起不少心事。 她暗说:“昆仑掌门,原是个表面一派虚伪的伪君子!” 夏侯恕把那字条上的枯枝标识,看了又看,又低头沉思了一阵,面上微微掠过一道阴影,却双目注定荀际道:“荀小侠,恕老朽有句冒昧不入耳的话,奉劝一下老弟。此去大冰岩情势非常险恶,而且可能是那位百年以前的武林怪杰,拿走潘老弟的辟寒犀,若真是此人活着未死又存心搜取剑诀,目前连老朽在内,举世可说无人是他的敌手!” 荀际却斩钉截铁,毅然坚决地道:“玄门至宝,晚辈誓必完成先师遗志!任何艰难凶险,绝无畏避之理!只不知前辈所说这位怪杰,究是何等人物?” 在座众人,也都神情大震。 百年以前的武林高手,当然不孤道婆、松友等也没资格见上了。夏候恕又说得那么严重,更加使他们惶惑生疑。 不孤道婆呵呵笑道:“夏侯前辈,不必卖弄关子,请详细示知,以免潘老兄寝食难安,若果真此人武功高不可测,那昆仑一派,也只有自认晦气!” 竹友慷慨陈词道:“不管此人功力如何高深,本派同门势必向他讨还公遗!” 夏候恕摇摇头皱眉叹道:“当年隐者之师,和这位阴山枯寂老人,拼斗了三天三夜,结果还是输了一招。事后隐者的令师,休养运功三月,才恢复了原有功力,枯寂老人未下煞手,只把他打败了,赢得他一句诺言!在座诸位小弟弟妹妹,别说见上这位异人,恐怕连枯寂老人这个名字,也无从听人说及呢?” 云贞不由笑问道:“难道白胡子老公公,当是你也在场?” 这句话却把众人,逗得都笑了起来。 不孤道婆示意云贞,不要胡乱说,她问道:“当时隐者的师傅,答应了他什么诺言呢?” 夏侯恕道:“她说得不错,应该说明,当是先师孤直翁是惟一在场目击拼斗结局的人。说来也很平淡,枯寂老人不过意欲创立阴山一派,让广成玄门掌门人,首先承认他门下是武林第一流正派,如此而已,足见枯寂老人心性如何光明纯良了。” 小涵插口道:“奇怪,现在武林中又没有阴山这一派呀!” 夏侯老人又道:“枯寂老人,不愿以力服人,他性情非常孤洁,却不幸生平所收两个门徒,一个不幸运功走火入魔而死,另一个却性情偏激,中年因爱妻遭邪派人物伤害,受了重大刺激精神失常,黑白不分,滥施杀戮,被枯寂老人囚禁起来,不知所终。目下武林十二魔中的阴山双厉,正是这个精神失常者的徒弟。” “因此,枯寂老人,心灰意懒,隐居大青山,从不出世。不知这次却为什么起了贪心反和后辈争夺玄门剑诀!” 松友一听,宛如一盆冷水浇头,枯寂老人功力出神入化,曾听昆仑派上世师长谈及过一次,此人在当时可称举世无敌。 他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辟寒犀是无望收回了。 夏侯恕却向荀际竖竖大拇指道:“荀老弟志坚铁石,殊令我这书呆子大为激赏。但是老朽不幸猜中了,果真是枯寂老人出世,那老弟也地不能和他抗衡的!况且星宿海群魔大会,三阴玄风、七阳金霞,以及邛崃派人,共奉空亡叟为盟主,正召集天下邪派同道,计议把守住玄阴冰川入口,和明春前往少室夺取武林信符两件阴谋。还有红黄二教喇嘛,和他们携手合作,势力非常浩大,所以这次有少数正派人物,遭受他们的暗算呢!” 他这篇话,说得众人无不赫然变色。 夏侯恕寿眉一扬,又慨然叹道:“可恨崆峒派人竟卖身投靠,混入这个邪派大集团之中,殊为八大正派之辱。所以老朽对这件事,也大为头痛。” 不孤道婆冷笑说:“铁心婆子倒行逆施,我看他们还有何面目,再见武林同道!”荀际这时,心里却非常沉重。他仔细考虑着。 首先他打算把云贞小函劝令折回西宁卫等候。 其次,他为正派人士担忧,自崆峒山遇见巫山双隐、青城三秀,以及近日碰上的天台二仙,都很可能要上大冰岩。 此外,如昆仑三友,近在咫尺,也决不能无动于衷。 可惜正派人士,还各自勾心斗角,不能精诚团结! 其势将被邪魔之流,各个击破,丧命昆仑山下! 夏侯老人借得了一只毒龙角,已心满意足。 他不相信荀际能有长孙隐者当年那么高的功夫。虽说把蛰龙震毙,但蛰龙早已身被重创,未见得就是青罡掌之功。 他心说:“且看你有没有本领,沿玄阴冰川爬上大冰岩吧!”因为这条常人无法飞越的天险,即如昆仑三友也力有未逮,爬不上去的。这的确可以考验出荀际的道行火候,夏侯恕只小饮数杯,立即起立告辞。 他临走时,倒很诚恳的劝三杯和不孤道婆等,切勿冒险前往大冰岩,免得与群魔发生血拼。依他的意见,须待明春决定了武林盟主,再纠合各派,和群魔一决雌雄,这时力量尚未集合起来,只有吃亏的。 夏侯恕走后,昆仑三友便告退席,他三人去内室详密计议去了。枯寂老人功力究有多么高,他们不能预测。 固然那种截空封穴手法,十分特殊,但也是乘人不备暗中下手,不能据以判断此人功力高出所有武林人士。 荀际首先提出他的意见,请不孤道婆护送云贞、小涵回西宁卫或迳赴河州卫等候。云贞掷起小嘴道:“荀哥哥,难道我们就没一点用处,完全拖累你么?譬如三阴玄风门、七阳金霞门四大天王,我们也对付得了的。” 小涵却笑道:“荀大哥打发我们回去是应该的,但是怎可辜负不孤道长和御风前辈相助的盛意,而且你也不能谢绝人家呀!” 御风子慨然道:“群魔乱舞,正是正派人肩头的责任,老夫也义无反顾!大冰岩千年难遇的武林盛会,荀小侠正应带挈云妹妹、涵姑娘见识一番,武林儿女,谁不把生死置之度外呢!况且我看你只身前去,她们绝不会放心。” 不孤道婆也朗声大笑说:“夏侯老头,只怕也动了贪念。正派人士纷纷云集昆仑,老身不难游说他们,使他们同心合力,共除群魔!” 说来说去,都有一篇理由,荀际再想不出拒绝她们的话。 云贞才转嗔为喜道:“荀哥哥,你那种掌法,可称天下无敌,难道还保护不了我和涵姐姐?再说也应该我们见见世面呀!” 正说时,听得山庄竹篱门外一阵喝叱之声。 小涵侧耳一听,欣喜惊叫道:“啊呀,我师傅来了!”她娇躯一长,离座纵了出去。 自后院走来张季直于化龙两个少年,他俩欣然过来说道:“家师们有些琐事,亟待办理,让晚辈们来代敬诸位酒!荀小侠万里西来,就请在山庄稍候半日,家师们把琐事料理完毕,当亲自奉陪欢叙!” 昆仑三友,不终席而去,颇有些不近情理之处。 荀际正为震毙孽之后,发现梅友所用的暗器,也是梅花形,心晨狐疑不决,若非儒圣莅临,把话题忿开,他早忍不住要严词责问昆仑三友了! 御风子为人心思细密,到汤谷距大冰岩不过一天路程,三友突然避去不出来陪客,他猛然醒悟了其中蹊跷。 三友弄来辟寒犀,无疑就是想争夺剑诀,荀际功力绝高,他们很可能是想捷足先登,另觅捷径,直左大冰岩去了! 御风子冷哼一声,向荀际丢个眼色道:“主人既然无暇敬客,小侠要事在身,何必留此打扰人家!好在毒龙珠、龙角正好是探击大冰岩的利器,何不——” 她话音未了,几个昆仑派弟子,已迎入三位武林妇女。 当前正是华山一奇凌姥姥,身旁伴随着修罗寒萼和小涵,凌姥姥满脸严霜,凤目含威,盛怒不解。 她仍然大声喝道:“快叫昆仑三友出来答话!老身找上门来,搪塞也搪塞不过去!”几个昆仑派弟子,也都面露不悦之色。 于化龙抢步走出,迎着凌姥姥一躬为礼道:“家师和卫师叔三师姑,追赶抢走辟寒犀的敌人,确实不在庄中,凌前辈请暂息怒,您不信就请在敝山庄坐候!” 华山一奇圆睁双目,冷笑怒喝道:“老身还有要事,谁耐烦在你们昆仑派老窠里久候!快说,三友是从哪条路走的,只要老实说了,不干你们后辈的事!” 凌姥姥一眼望见厅中她们五位,不由笑道:“幸会幸会!荀小侠也来昆仑了,老身正要找你呢!” 荀际慌忙离座施礼,不孤道婆御风子也和凌姥姥欢笑问好,冷萼穿着一身绿衣,欣然纵至荀际身旁,她看了云贞一眼。 云贞却天真地叫道:“冷姐姐,奇怪你见了荀哥哥,面色也不冷了。” 荀际怕冷落了冷萼,忙一把握住她的手,笑说:“萼妹,昨夜有了一件新发现,回头再详细查问明白,昆仑山下群魔如云,你何必这么远跑一趟?” 冷萼道:“际哥,你替我担心么?” 荀际点点头道:“当然凌前辈照料之下,是不会出乱子的,可也难说遇上了总不免一场激斗。”冷萼笑说:“我随老姑妈来此,正是为找你!? 荀际茫然说:“为找我?是不是你们已找到了叶天赐。把那件公案,查问明白?我希望你和她,谁也不是凶手!” 冷萼面色一怔。摇摇头说:“叶天赐鬼诈多端,逃匿无踪,一时怎么能把他找到!姑娘找你另有正事,际哥,你怎么连她(指自芳蕊)也不怀疑了?” 这时,凌姥姥盛气未消,仍向于化龙逼问不止。 于化龙急得头上冒出汗珠来,却不敢说出三友长辈走去的方向,只满口必恭必敬的,胡乱用话支吾着。 不孤道婆挽住凌姥姥的手道:“老姐姐,你还用追问吗?一定是去了大冰岩!我报告你一件可喜的消息,辟寒犀他们也保不牢,恰好昨夜被人抢走,再者荀小侠功力惊人,竟炼成了数十年绝迹武林的青罡掌——” 凌姥姥喷啧称奇说:“奇怪,他师傅生前,还未澈悟这种玄妙手法呀!” 凌姥姥双目注视着荀际,这少年正热烈地被三个绝世姿容的女孩子簇绕着,他昂然而立,宛如玉山照人。 他把三个女孩子,都应付得芳心欣慰。 不过,云贞和冷萼,从这时起,都隐隐由她而互相生了敌意。但在荀际面前,她们不忍立即决裂使他不下了台。 彼此都不曾表示什么,她们所急欲争取的,只是荀际的爱!冷萼也明白,荀际对于云贞、小涵,印象一样的好。 显然荀际的意思,是不许她们之间起冲突的。 因为荀际又把劝芳蕊的话,向冷萼劝了一遍,荀际并且劝她不可与所有正派人士为敌,伸报师仇,应只限于少林崆峒两派掌门。崆峒派参寥子已毙于荀际掌下,那么冷萼只有向少林广谛禅师讨还公道了。 冷萼以脉脉含情的眼波,暗示接受了他的劝解。 凌姥姥歇了些火气,方才向荀际道:“各方高手,已争先前往大冰岩,你还在这儿叨扰三友的水酒,岂不坐失良机。老身此来,正为收回辟寒犀,助你一臂之力!”凌姥姥眼中注视着这少年,脑中已幻出当年隐者的英姿。 她不胜感慨的,轻轻低叹,她仿佛也恢复了她青春时代的热情和活力,她眼中三个女孩子,都是无比的幸运儿。 因为再没有别人,和她们纠缠,而荀际又如春风化雨,一视同仁,武林中将传下来前所未有的佳话。 御风子一跃而起,说:“姥姥说得极是,我们立刻上道吧!倘若找着那个拿走辟寒犀的枯寂老人,合众人之力,未尝不能把原物夺回的。” 凌姥姥瞪目诧道:“什么?枯寂老人?” 御风子把儒圣所见,推断为阴山枯寂老人的话,略述一遍!凌姥姥突然长叹一声,无可奈何的神色道:“但愿不是他!” 众人也都为之感到惶悚,以凌姥姥的功力,尚且如此畏惧枯寂老人,这位高龄怪杰,当然是旷世无伦的好手了。 云贞却相信她的荀哥哥,打得过什么枯寂老人,她撅撅嘴说:“枯寂老人,又有什么可怕?只怕他也不是荀哥哥的对手呢!”但荀际却心里非常掇怙,他从无挟技自负骄人之念。 昆仑门下众少年,不敢恕慢,恭谨地把客人的马匹牵过来,列席恭送出山庄以外,他们一行七骑,扬长而去。 仍由前峪出山,沿着昆仑山麓而西。 这夜,他们一行驰至鄂陵海南岸,天已入夜。 昨夜通宵不寝,小涵和云贞都在马上呵欠不已。 于是找个半山岗地势避风之处,支起三面帐篷。 华山一奇带着小涵、冷萼、云贞依在不孤道婆身旁,三个帐篷都不算大,三角形扎在一堆,中间燃起熊熊的柴火。 一来避那恶毒的蚊虻,二来烧烤些野味供餐。 三个女孩子也帮忙动手洗剥打来的山羊野兔等物,高岗下面,远远可以望见茫茫一白的湖水,弥漫无际的草原。 他们所奔驰的地带,当时尚很少有人迹出没,原始的森林,随着丘陵陂陀,高下相接,距星宿海尚有一日路程。 云贞看年鲜血的烤肉,馋得口里啧啧嘘嘘。 冷萼正和荀际并肩席地而从,喁喁交谈。 小涵半躺在一条羊毛毡上面,把头伏在师傅怀里,凌姥姥盘膝而坐,用手轻轻抚掠她的秀发,关心地问道:“荀公子到了小龙渊才知道你是个丫头,他对你怎样?” 小涵不胜娇羞,把头在姥姥身上乱擦,咯咯笑说:“我们早就认识了,还不是一样的谈谈笑笑,师傅,你怎会问出这种话来!” 凌姥姥笑嘻嘻道:“涵丫头别闹!你的性子很豪爽,几时又跟着云小妞儿学的扭扭捏捏。你不说我也明白。不过早晚应该先告诉父亲一声。” 云贞走了过来,媚态地笑说:“荀哥哥也喜欢涵姐姐,他把她比作一朵出水自莲呀!” 凌姥姥老怀欣慰,知道荀际是如何地看得起小涵,不由伸手把云贞一拉,说:“云姑娘,你也坐下谈谈。” 云贞却身子一阵摇晃,被她拉得一屁股坐下去,笑问:“姥姥您那只辟寒犀是什么样子?和这毒龙角相比如何?怎又会被昆仑三友抢了去?” 凌姥姥眼巾闪出一片异样光彩,直直注视着寂黑的夜空,悠悠一声轻叹,道:“孩子们你们不要小觑辟寒犀,只怕它本质之坚还在毒龙角之上呢!” 她又忿忿说道:“太白山与终南山脉相连,老身碰见了东海孙老头,他告诉我曾见松友潘桓这厮,自冷翠谷中走出,背着一捆东西。” 姥姥又道:“冷翠石岩,洞门布有机关,当年他……” 她不知要说些什么,倏又咽回话去,叹气说:“若早把此物相赠,也不致他五上昆仑手而回了!” 姥姥自顾自白如雪,她心灵上的负担,却突然化为虚宽,她又喃喃自语说:“应该送给这少年,以了宿愿!” 凌姥姥又细问荀际如何掌毙金霞子,她点首沉思道:“难得荀公子能澈悟玄门旷世绝学,那老秃头明春谅也不能讨得好去!”说时,姥姥面上皱纹,绽开如同花瓣。 云贞又浑浑噩噩的问道:“姥姥,我们都敬重、喜欢荀哥哥,而且谁也不愿离开他,姥姥您一定也喜欢他的,他一直就不藏私,把各种本领都传授给我,否则我的武功还是个不得其门的门外汉。您看,冷姐姐也和他说得多么亲密!” 凌姥姥却脑中触想起七十多年的旧事,她老眼角竟渐渐发潮,快沁出来星星泪花,但她面上仍然挂着微笑。 她回忆着她自己的青春时代,但是她缺少了温馨的享受,她在瞿昙长老封无理取闹的阻拦之下,以至于今天。 她又想:“冷萼的性情过于冷酷,若非荀际春风浩露般的温馨,温暖着她,她一定不会和小涵云贞和平友爱相处下去吧!” 云贞不明了姥姥一颗枯木死灰的心,又恢复了少年人的活泼愉快,她却和小涵打打闹闹,厮扭不已。 云贞理理鬓发,拉起小涵说:“半天她还在呢呢不停缠住了荀哥哥,你还不过去陪荀哥谈谈心。你比我强,又懂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小涵笑道:“那你是佩服我了!不过现在我们不要撞过去,冷丫头和他阔别两月,让她和他多说一阵体已话儿!” 云贞道:“奇怪,怎么我和荀哥哥就没有体已话可说呢!我只是想到了什么,就说什么,我猜她是求荀哥哥传她两手儿。” 小涵笑得打跌道:“傻妹妹!一天就知道磨着荀大哥学大本事,别的你全不懂不成?别人可和你不一样呀!” 云贞好奇心起,道:“那等我往那边溜过去,听听她说的是些什么?” 正说时,突然高岗下面,黑乌乌的森林中,达达达驰过一片杂乱的马蹄声,众人立即神色一震。 御风子轻步一闪,纵至崖边,探头向下面窥视。 他们三座帐篷,虽遮敲了火光,却依旧在夜空中泛起一道亮光,原是瞒不住人的耳目的。从下面走过的人,远远就可望见。但是下面四五匹马,却并没停下来,仍然疾驰而过。 御风子仿佛看见一个矮胖的身影,在林间一闪。 马蹄声已渐行渐远,听不清晰,这一群人已远远离去,他才放下了心,走回帐篷中间火堆旁边,皱皱眉说:“这一群人来得蹊跷,为何深夜奔走?莫非是那一群魔头,拦截正派人士?但这儿又不是西宁卫西来的正路呀!” 不孤道婆翻翻眼珠道:“可惜你没追下去,看明白是些什么家伙!” 御风子笑道:“只要他们不来骚扰,何必这么快就打起来,留些精神在大冰岩上用吧!武林中盛传前往大冰岩,须先经过一条玄阴冰川,地势险绝插翅难以飞越,老夫倒想先见识见识!” 不孤道婆笑道:“在场的人,只怕除了凌姥姥,就只有荀小侠有此功力,攀得上去!那一群魔崽子,也只能在下面摇旗呐喊而已。” 这两位武林老手,正在轻轻议论。 忽见荀际大喝一声,似发现了什么,身形天矫无伦,黄影一晃,已电射般飞入左边一带密林之中。 荀际这种举动,顿使众人起了一阵纷扰、骚动。 凌姥姥也站起身来,冷笑喝道:“何方朋友,承看得起华山凌波,就请出面一会!” 御风子和不孤道婆,也腾身而起,向右边一带纵去,展开了搜索的行动。但四周静悄悄的只野风飕飕吹过,并无一丝异样声息。御风子和不孤道婆找了一阵,没发现什么敌人,就又重行返回帐篷中间。 转眼之间,荀际的身影,已凌空飞落。 众人都惊问他发现了什么? 凌姥姥却笑说:“只怕少侠碰上那位朋友了。” 荀际大为佩服凌姥姥功力之深,在数十丈外他和人密谈,竟逃不出她的听觉之内。他欣然笑道:“不错,刚才正是干蛊婆婆,特来向我们报告消息的。” 云贞诧异说:“那她人呢?怎么不和我们一起行动?” 荀际道:“毒婆子人很机警。她碰见了百毒同门神毒叟,仍以邪派人的身份,参加星宿海群魔大会,替我们做卧底工作。这次她探得两件重要消息……” 凌姥姥哦了一声说:“毒婆子改恶向善,难得难得!只不知她探来什么消息?” 荀际也赞叹毒婆子非常能干,道:“她跟随喀尔巴图和另外两位红教好手,正是前往朝阳谷,对付昆仑一派,夺取辟寒犀。路经此地,喀尔巴图望见这里的火光,颇为怀疑,她自告奋勇上来一探。于是和把她们的阴谋告诉了我。空亡叟正集合群魔之力,遍布椿卡,截击天日一奇徐拙叟,分为两起儿行事。” “所以大部分人马,都隐藏在大冰岩下面哈里流兹坂附近,大会中她假装和铁心婆子言归于好,恶魔也已离开星宿海,山下椿子倒无足重视,昆仑三友也已潜往大冰岩,他们一派的基地和门徒,恐难免一场大祸临身了!” 御风子凄然变色,道:“昆仑一门,只剩下些无辜后辈,还不让这些魔头给毁了?老夫义不容辞,必须星夜赶回援救他们脱险!” 他目光注视着不孤道婆,露出求助之意。 荀际又道:“昨夜那三位——微尘子戴文新等,也正是他们派出的先头哨探,却不料都丧命在四角蛰龙爪下!” 凌姥姥心存怨忿,冷笑道:“昆仑三友,做事那么荒唐无理,凭他们三个的能力,也要想大冰岩的剑诀!我们此去力量不可分散,不过……” 她沉吟了一下,因为武林正派人士见危不救,是说不过去的。她只好说:“御风老弟,你说什么?喀尔巴图尚非残暴不仁之流,谅不会为难昆仑一派的几个后辈吧!” 御风子慨然道:“待我再赶回朝阳谷,应付喀尔巴图一下!” 荀际本想追下去,替隐者伸报仇恨,惩戒喀尔巴图一番,但他估料喀尔巴图必会赶往大冰岩,那时天道好远,就在大冰岩上,讨还公道不迟!而且争取剑诀刻不容缓,他不敢再转回朝阳谷,贻误了先机。 荀际默默不说什么。不孤道婆叹口气说:“喀尔巴图功力非同泛泛,御风老弟你一人前去,未必接得下来,也罢,老身陪你走一趟!”她又向凌姥姥道:“凌大姐,千万不要让她们三个女孩子,轻身涉险攀登大冰岩,我们随后赶来照料涵姑娘们就是了。” 云贞撅撅嘴,低声笑向小涵说:“别理这老道婆,她还要照料别人,她连那个黑脸老头都打不过,荀哥哥一定会带我们上大冰岩的。” 小涵忙说:“老年人的话,总有些道理,你别太任性了。” 于是互相约定了会晤的地点,就在大冰岩玄阴冰川附近地带,不孤道婆和御风子,匆匆牵马下岗。疾驰而去。 他们望见御风子等两匹马,向东隐没入荒草密林之中。 次晨,一男四女,又风驰电掣般向西疾驰。 当晚到了星宿海,山丘罗列,水泊点缀在低洼地带,密如繁星,虽当盛夏,气候尚不十分酷热。 一路行来,竟未遇见群魔派出来的椿卡。而正派人物也未出现,草原上野兽出没,奇禽翱翔,风光分外清丽。她们张起帐篷,在晚风里烧烤野味充饥。 这儿已是昆仑山脚下面,丘陵起伏,地形非常复杂。她们都存着戒心,轮流着在高处守望。 荀际和云贞,并坐在一条青石上面,远望着四面白茫茫的水泊,天下映着鲜艳夺目的晚霞,人在图画之中! 云贞把娇躯紧紧偎依着他,笑说:“荀哥哥,你说我现在的本领,可算得武林一流的好手么?” 荀际摇摇头说:“你看如何比法,譬如四圣一魔,我还不准能打得过他们!至于崆峒四子、武当七真,碰上了你也将就对付过去。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云妹切不可自负!”云贞撅撅嘴,微露不悦之意。 但是她又向下面两座帐篷附近,望了一眼,只见小涵冷萼二人,正仰首望着她和荀际,指指戳戳不知说些什么。 云贞突然一丝寒憩,袭上心来。 她蛾眉一蹙,呆呆看着荀际。 荀际充满热力的手,热辣辣的握住她的柔夷,笑说:“妹妹,你发愁什么?” 云贞叹了口气,道:“她们,她们也都对你那么好,我担心——” 荀际问道:“你担心什么?” 云贞笑叹道:“我真担心,终有一天你会不理我,疏远我,却跟她们……”她说着眼圈一红,不胜幽怨。 荀际不胜怜惜,不由把云妹妹一把揽入怀中。 他心想:云贞首先属意于我,伏牛顶以及几个月来投怀送抱,肌肤相亲,若不为横梗着黄起风,我早就该表示爱你之意了,你又何必担心!这是温香入怀,云贞娇羞怯怯的一副美丽的花靥,凑近了他的面前。 人非木石,孰能无情? 荀际以坚决的语情,类似盟誓的口气道:“我的云!不错她们也都很可爱,但是我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你是我最可爱的妹妹!除非你应允,我绝不——” 云贞喜得芳心突突乱撞,惊叫道:“真的么?我也永远如此,海枯石烂永不变心!” 荀际享受着她无比甜蜜的爱意,点了点头,他的话音也低得有些模糊了,又道:“你还不信,落晖晚霞在上,我可以发誓!” 云贞嗤的一声娇笑,一颗头已钻入荀际怀里。 荀际却似遇上什么难题,嗫嚅着喃喃自语:“但是,她,她们呢?我能辜负她们么?” 云贞微嗔道:“荀哥哥,你这人太好了,我也不忍使你为难,只要你真心爱我——当然涵姐姐人蛮爽快,我决不多嫌她,就是白姐姐、冷姐姐,我们可以照旧在一块儿玩,我只求我自己获得幸福和满意,也愿意你获得更多的快乐!” 荀际见这小妮子毫无嫉意,更深深感动。 于是他双手捧起她的芳颊,热烈而激动地深深给了她一个长吻,天上的晚霞,显出更娇艳的色彩。 正照耀着这一双沐浴在爱河中的男女少年。 远处一个狭长的水泊岸边,突然激风如箭,两起儿武林如手,追逐而至,响起了一片喝叱和掌风金刃交错之声。 下面小涵已遥遥送来一声长啸。 荀际和云贞也都从绮梦情涛中惊醒过来,云贞从他怀里跳起来,惊诧道:“魔崽子们不知和什么人拼斗?我们快去看看!”荀际也跳起身来,抬眼向那边望去,只见人影翩翩剑光闪闪。 荀际拉着云贞,身形一展,已如电射一般,飞落下去。凌姥姥也正手搭凉篷向水泊边辽望,她叹了口气说:“可叹崆峒门下,为虎作伥,他们这一套少阳剑汉也还算炼得纯熟,但却变成八大正派中的败类了!” 荀际眼力甚强,虽在黄昏光影朦胧中,仍能看出是四个劲装少年,围着个苍鬓老人恶斗,另外一起儿,也是四个丑恶而魁梧的汉子,分持铁柱怪伞、铜琵琶等,和个手持长剑的老人厮杀在一起。 荀际嘱咐云贞们不必过去,他独自前往那边看看。 凌姥姥含笑点头说:“不过是几个魔崽子!谅来他们还未发现咱们,就请小侠去接应一趟,如是正派中人遇险,救出来方是正理。” 凌姥姥吩咐冷萼、小涵把烧的火堆扑灭,以防意外。 荀际身法极快,一转眼间已跳过一带土丘,来至水泊岸边,却见正是崆峒小四杰甘小虎等,联剑围攻朝霞子。 另外是七阳金霞门的四大天王周锺动等,把朝云子团团围住搏斗。鲁玉向马三立等喝道:“朋友们不要放过这两个老鬼,他们胆敢和本派作对,又和峨嵋派人一鼻孔出气,还敢来昆仑山乱冲乱撞,不给点颜色看看那还得了!” 朝霞子却怒喝道:“昆仑乃天下名山,尔等难道就霸占住,不许别人游览不成!休仗着空亡老魔吓人,再不知自爱,老夫可要开杀戒了!” 朝霞子手中剑陡然一紧,舞起了一团剑花,凌厉无比.一只剑封、架、格、拦之外,还能分点小四杰的空门要穴。 崆峒小四杰,剑法也十分老辣,功力只略逊巫山双隐一筹,但四人联手合攻,无形中已联成了一匝剑幕。 朝霞子有攻有守,但想冲出四人的剑阵,却颇为不易。那边朝云子单剑应付四大天王,也现出十分吃力。 荀际忽听身后,衣袂带风之声,啸啸而来。 扭头看时,却是云贞这刁钻姑娘,她笑嘻嘻道:“荀哥哥,我也来看看热闹场面!”又皱皱眉说:“怎么都这般不济,招法松懈,出招迟慢,不像是名家过招呀!” 荀际不忍扫了她的兴头,只得告诉了场中双方人物的姓名来历,和功力的高下,并说:“看许你看,可用不着动手,巫山双隐,也列不上一流好手呢!” 云贞却欣然批评场中交于人的失着、缓着,道:“荀哥哥,早知是这些下三流角色,我才不高兴来看呢?” 荀际用强壮的手臂,把云贞腰肢揽住,微笑道:“巫山双隐,本领不算坏,不过好汉敌不住人多罢了。” 正说时,自南面密林中涌出来四位奇形异状的人物。 前行的玄衣狞怪老叟,正是邛崃派首领玄默老人,身后随着崆峒派的冷阳子,和另外两个狞丑无伦的瘦长高挑身材汉子。 两个汉子,一个白衣翩翩,一个黑衣黑帽,他们嘴里低低吼叫着,呼噜唿刺,宛如狼嚎虎啸,声音至为凄厉。 荀际认得这两个魔头,正是阴山双厉,白厉薛瑶,和黑厉墨琪。双厉分提四棱童子磐,独指佛手杖。 玄默阴魔望了望场中被包围的巫山双隐一眼,怪笑杰杰,大声喝道:“七阳门朋友,崆峒老弟们,不必理这两个无名小卒,网开一面,让他俩夹着尾巴滚吧!我们还有要事,和这种人动手,真是毫无意义!” 四大天王和崆峒小四杰余怒未息,却都收了招势,呼哨一声,一齐退了下来,巫山双隐也喘吁吁收了剑招。
第五章 正邪两方血战方酣
巫山双隐,鄙夷不屑的目光扫向来的四位一眼。 朝霞子一指冷阳子叱道:“崆峒四子,竟与邛崃一派为伍,甘心做空亡之老魔的爪牙,无耻已极,我弟兄也不过来昆仑山瞻仰一下正邪两方的龙争虎斗,原无问鼎剑诀之心!大丈夫宁死不辱,宁折不屈,倒要会会邛崃一派高人!” 玄默阴魔冷笑回叱道:“亲不亲,故乡人!二位总算和老夫一派,望门比户都发迹四川省境内,经夫才为你俩解围,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刚才他们几位朋友,已把你双隐逼得手忙脚乱,还混充什么硬汉!” 朝霞子敞声喝道:“黑头子少说废话,武林道上,从没见依多为胜群打群殴,恬不知耻的人!” 冷阳子一振长剑,呛的啸响不绝,叱道:“巫山你两个小丑!别仗着姓荀的撑腰,现在一对一,待我来料理你们!”阴山双厉,怒吼连连,跨步走出来。 白厉薛瑶怒吼道:“两位老贼,还不识抬举,废了他们就是了,何必跟他们废话!”正说时,噗噗噗自北面纵来三条黑影。 其中一位远远一叠敞笑,道:“冷阳兄,双方都是武林知名人物,无缘无故,犯不着凶杀恶斗,待兄弟们来评一评理。”话音方歇,一色青巾皂袍,三位长髯过腹的老人,已飘然纵落当场。来者正是青城三秀:林中秀、慕容含秀和水也秀三位。 冷阳子与三秀,交情不恶,立觉处境十分尴尬。 他勉强拱拱手说:“不知三秀驾临昆仑,目的何在?邛崃派和我们,志同道合,合力争取大冰岩天遁剑诀,所以彼此携手合作一次。” 三秀都皱眉怔了一怔,水也秀笑道:“邛崃派崛起西南,青城一门人也早有所闻,这位就是邛崃掌门玄默老人吧!”他眼光却投向阴山双厉。 阴山双厉乃十二魔中的恶煞,邛崃派三个弟子,出道以来,已闹得江湖上风风雨雨,鸡犬不宁。但勉强还可说是武林一个门派,像十二魔之流,专与八大正派为敌,崆峒四子竟和他们携手,殊出三秀意料之外。 玄默老人只得拱拱手说:“不错,老朽就是邛崃掌门玄默。青城一派,素来遁世高蹈,不参加武林恩怨纷争,老夫有句话奉劝三位,此次昆仑夺宝,各方高手来的很多,就是老朽也仅能替别人摇旗呐喊,不敢存非分之想,三位还请见机而作,全身而退吧!” 三秀听了他这一番歪理,不胜气忿,林中秀冷笑道:“照邛崃掌门说来,昆仑山成了禁区,不许别人一游了!” 玄默老人嘿嘿奸笑说:“这是老朽一番好意,如三秀不肯采纳,纵然闯过这第一道关口仍然难免——” 水也秀怒叱道:“玄默老儿快快住口!三秀从来水里来火里去,绝不皱眉,空言恫哧,哧不倒在下,彼此素无过节,三秀承你的盛情指示,决心一登昆仑,会会各方高人!” 玄默阴魔见三秀毫不卖账,也厉吼如雷道:“既然如此,老朽没别的话说,不得不把三位打发回去!”他又向双厉一努嘴说:“这几位不识好歹,反使老朽枉费唇舌,嘿嘿嘿,老朽倒要看看凭他几块料,能不能闯上昆仑山!”阴魔又向小四杰四大天王摆摆手说:“就请八位朋友,准备下手,让他们一个也漏不了网,一齐横尸星宿海!”这一句话非常阴毒,崆峒派人正合心意。 三秀岂肯示弱,青城派也以剑法闻名武林,三秀各各拔出长剑,准备和群魔来一场痛快厮杀,朝霞子却冷笑喝道:“玄默老儿,咱们把话说在前面,彼此点到为止,若在下这一方胜个一招半招,就请把路让开,任凭某等登山。若在下这一方落败,用不着再说,双隐和青城三位,一齐退回四川,在下等永不在江湖上出现!” 双隐和青城三位,虽无深厚交情,却彼此闻名欣慕已久。玄默老人,眼中眨着异样光彩。嘿嘿笑道:“承蒙双隐划下道儿,老朽敢不如命奉陪!不过这兵器无眼,各凭本领,见个真章分晓,用不着说点到为止的话。” 阴魔话下,含有使人难堪的威胁之意,三秀如何肯口上输了锐气,慕容含有厉声叱道:“那尔等是要见个你死我活,血拼到底了?好!三秀无论刀山剑树,全都接着你的!”话音甫歇,三秀双隐五只剑已凌空飞舞起来。 玄默老人以肉掌迎敌林中秀,崆峒冷阳子则单剑接住朝云子,阴山双厉分战水也秀慕容含秀,崆峒小四杰依旧把朝霞子围住厮杀,剩下的四大天王,各执外门兵器,分立四方,神态却颇为鬼祟。 刹那间掌影缤纷,剑虹翩翩,掌剑激起的啸响,呼呼霍霍,但见人影胜跃回翔,各施展开本门绝招。 青城上清三十六天罡剑法,非常轻灵曼妙。 这时,天已入夜,下弦月已高挂林梢,光线尚不昏暗。 云贞不由见猎心喜,自协下解下两支毒龙角来。 荀际拉住她的玉腕,笑说:“这两天来,我正为你和涵妹细心筹划一套毒龙角招式,否则单有龙角,你又如何运用?今夜参观了青城派上清天罡剑法,专以劈刺点划见长,不由使我把想出的招式,融合了他们的精妙之处,而且——” 云贞笑说:“那你就快些比划比划,先教给我,不要让涵妹抢了头筹,她人比我聪明,一定一说就会。” 她又问:“你想出来的一定巧妙无比,还而且什么?” 荀际正色道:“单是招式巧妙,贯注不上体内真力,仍然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所以我特为配合太乙三元行动的法式,兼采玄功的反射弹性,使它特别合乎你的本身功夫,涵妹学它反而弄巧成拙呢!” 云贞欣喜无限,跳跃着道:“荀哥哥,足见你对我特别好了!快教给我,我要拿这些魔头喂喂招儿。” 荀际笑说:“那有这么快,现妙现卖的!” 但是他仍然难却情妹的要求,就在远处一式一式用手比划起来,荀际凑了十二个招式,却暗着三十六个变化。 云贞任是聪明绝顶,也一时难于全部领会。 她娇笑着,就挥舞起来那一双龙角,一式式照样比划。又问道:“很好,只不知这些招式有什么名堂没有?” 荀际被问得怔了一怔,末后才笑了说:“招式名堂,慢慢再想吧!只求实用,何必锦上添花,取些花胡哨名子!”这时,场中剑刃交错,铿锵之声不绝。 面正搏斗得火辣辣的性命交关,而荀际却和云贞,兴致勃勃的传授着一套角法。突然云贞身后噗噗一声娇笑。 小涵的爽朗声口喝道:“哧!原来跑到这儿避开别人,私传本领,可让我捉住了!”云贞正双角一上一下,凌空比拟着攻向假想的敌人。 双角闪电一般刺了上去,双臂风车儿一般,突然交互一错,角尖上划过了两缕锐风,她笑呵呵跳起来道:“这一招的妙处,我完全了解了,应该叫它‘颠倒阴阳’!” 荀际看见小涵来临,不由走了过去,握住她的柔荑道:“涵妹,我可没对你藏私,偏心她,我另想一套角汉,赠送给妹妹做你生日的贺礼。七月巧日,不是妹妹生日么?” 小涵娇靥微晕,笑说:“不敢当不敢当,不过刚才这十二招,我也看会了!” 云贞扳着她的秀肩,厮闹着道:“我不依,你偷偷跑来偷听我和他说话!” 小涵呵呵大笑说:“奇怪,你俩还有什么体已话儿,不能给别人听的?” 荀际突然低声喝道:“请妹妹们稍待片刻,魔崽子们要使坏主意放恶毒的暗器了,待我过去把那几个喽罗招呼一下!” 云贞和小涵妙目望去,果见站在四个角落的四大天王,已各自怀中取出来个形如燕子的小巧物件。 荀际的身形,已瞥然而逝。 小函点头赞叹她的心上人,身法奇诡飘忽,不可捉摸。却见场中林中秀和玄默老人,已狂叫如雷,一连的对了三十余掌,双方功力比起来,林中秀略弱了一半分。 而玄默阴魔鬼毒的乌金掌,挥扫如风,卷撞过来的掌风劲力,逼得林中秀踉跄后退不已,仅赖轻妙剑法自保。 双厉和水也秀等,却是棋逢对手,鏖战过三百余招,依然不分高下。冷阳子和朝云子也恰好扯个平手。 朝霞子也被小四杰联剑合攻,逼得手忙脚乱。 林中秀一个金鲤倒穿波,倒纵丈余,躲开玄默人一招“疾雷破柱”,突然望见侧面的顺雨天王马三立手中正端着个铁燕子,准备向他打出。不过马三立似有顾忌,同是左手捏着火摺子,尚未点燃引线,林中秀估料必是烈性火器。 他一个箭步,反向马三立身旁纵去。 玄默阴魔冷哼一声说:“青城掌门哪里去!再接老朽几招!” 玄默老人身形如电,也向这边给来,又喝道:“马三立,为何还不下手?” 林中秀逼近马三立身测,方和发现了一椿怪事。 那位顺雨天王,双目直瞪,两只手端着铁燕子准备发放的姿势,却凝立不动如同木偶,嘴角上竟流出两道涎沫。 看样子不像中了风邪,脸上似乎痛楚难堪,肌肉轻微抽动不已。玄默老人几乎是同时纵至马三立身旁。 玄默老人看出有些邪门,不由怒吼道:“是何方高手,暗算了七阳金霞门的朋友,老朽玄默生在这儿恭候大驾,赏老朽个脸,彼此谈谈!” 四周只风声猎猎,并无人声应响。 玄默老人也是数年潜修的一流老手,虽掌了邛同派门户,却是不懂马三立是被人用什么手法制住的! 他掉转身躯,向马三立身后一片密林,用耳搜视。 口中不由惊呼:“奇怪!这是什么封穴手段!” 林中却微微响起一叠沙哑苍老的声音,冷冷道:“无知蠢物!邛崃开派大邛子,比我老人家班辈还晚一辈呢!你也配和我谈谈?不过附近倒另有相当高明的人,使我老头子颇感兴趣,不得不和他周旋一下!”一叠话音过后.林中又恢复了寂静的状态。 玄默老人真不相信,武林中还有比他师祖大邛子班辈更高的人,活在世上。假使真的此人和派祖师大邛子同时并世,那简直是不可能有的事!大邛子已死去八十多年了。玄默老人一时怔在那里,忘了再向林中秀扑攻。 言时,巫山双隐,一看当场形势,无法取胜,而崆峒派人又恶狠狠的寻仇厮斗,纠缠不休。结果徒落个两败俱伤。 双隐互相一递眼色,准备抽身退走。 朝霞子长叹一声,喝道:“二弟,群魔乱舞,咱们无力降魔,只有埋头深山,再求精进,他日再来争雄武林吧!大冰岩不是我们去的了!” 于是双隐,各仗剑猛攻了两招,扭身双双纵退,掉头如飞而去。崆峒小四杰和冷阳子如何肯舍,也随后急追。 冷阳子窜过调风天王周锺勋身旁,奇怪他已连用啸声打过招呼。这一尊天王竟瞪着眼让双隐逃走,不放毒火暗器铁燕子? 他喝道:“周锺勋,你为何不帮帮忙拦住他们?”但是周锺勋口流涎沫,僵立不动。 周锺勋面上肌肉抽搐,舌僵齿噤,竟说不出半个字来。 冷阳子略为缓了一缓,小四杰已当先一涌追下去了。 冷阳子惟恐同门有失,不及细看这一尊天王,究是中了风邪,抑或被人制住,也匆匆如飞追去。 战场上只余青城双秀,还和阴山双厉恶斗方酣。 玄默老人怔了一阵,却见林中秀也迟疑着凝立调运元气,玄默老人猛然醒悟,敌方已临溃败边缘,岂可轻易放过。 他猛一旋身,双掌分出,向林中秀周身要穴拍去。 林中秀却以极快身法,侧身横跃,他竟欲招呼青城同门两位师弟,见风收帆,全身而退,他已不愿再拼下去。 身后玄默老人却又似饿虎扑羊,旋风一般猛袭过来。 林中秀只好回身迎敌,玄默老人楞伽邪功已臻极峰,峨嵋不孤道婆,尚难对抗,林中秀自然也处处受逼。 他已不敢现和阴魔,对掌打拼,长剑闪起一蓬青影,让往周身要穴门户,旋身游斗,林澡秀身为青城掌门,功力也有相当造诣,一时尚不易落败。他远远向水也和慕容含秀高声急叫道:“两位贤弟,我们技不如人,何必苦斗不休!不如归隐青城,暂时收锋芒,以待时机到来,再向他们讨还公道吧!” 水也秀却愤慨地叫道:“大哥不可气馁,这两个魔崽子,再有三二十招,准可把他们料理下来!明春还要赴少室之约,岂可甘心退出武林?” 他们把刚才说出口的话,非常重视,这是武林人物千金一诺的风度。林中秀也雄心顿起,勉强抖擞精神迎战阴魔。 恰在这时,空中一叠苍劲沙哑笑声,喝道:“薛瑶、墨琪,你这两个孽障,败坏阴山派令誉,还不与我伏罪受死,更待何时?”话音未了,已翩翩凌空而坠,飞落下来一位枯瘦如柴,身长八尺开外,鬓发如银的老人,一身古铜色鹤麾,手中却摇着一柄羽扇。 老人脸上皱纹重重叠叠,看去年纪必在八九十岁以上。 只一双星目中,朗如电炬,射出无比威严的光彩。 阴山双厉弥睹这位老人降落当场,不由哧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双双周身颤抖不已,老人又冷冷叱道:“孽障,还不认得阴山开派祖师么?你师傅平日如何教导你们,你等竟倒逆施,闯出十二魔的字号,该当何罪?” 双厉可不敢再倔强了,各自一收兵器,垂头丧气的走到老人面前扑通,双双跪下去,叩首不止,叫道:“弟子们不知祖师驾临,未及远迎,望求您老人家恕罪。” 水也秀和慕容含秀也大为吃惊。 以阴山双厉的身分,竟然他们还有高两辈的师长。 老人自称阴山开派祖师,算算行辈,年龄当在百岁以上,但是武林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门阴山派。 他们又看这位羽扇纶巾的老人,脸上正气凛然,雍容肃穆,显出十分庄严高古的风范,而老人责斥双厉,显然不以他们的行迳为然,双秀自不便干涉别人门派的事,又见林中秀已堪堪落败,险象环生。 水也秀和慕容含秀,遂一同纵过去,合力抵敌阴魔。 羽扇老人冷冷喝道:“孽障,休再花言巧语,欺蒙师长!按本门十二条戒律,你俩罪在不赦,我老头子不忍不教而诛,现下还有件事让你俩去做,待把事办妥,随我回阴山,面壁十年反省已过,以观后效!孽障们起来吧!” 双厉又速速叩首,恭身应了声是。 老人正眼也不看在打斗的四人一眼,却目先扫视四周较远之处,并且似乎倾耳细听什么,喃喃自语道:“好俊身法,我老头子都没抓住你的影子!” 又冷哼一声说:“老头子独门封穴手法,你又从何学得?” 他又拧立少顷,震喝一声:“孽障,快随我走!” 老人袍袖一卷,竟把双厉呼悠悠卷得一直向前飞去。 而老人古铜色身影一晃,瞬息之间消逝在黑暗中。 原来荀际发现场子四面的四大天王,取出恶毒暗器铁燕子,又要用火摺子点燃引线,料是火药制造,爆烈性东西。 他怕正派人士遭受不测的暗算,遂嘱咐了二女一声,以极快的身法,绕场一周,把四大天王一齐封制了穴道。 荀际拍活昆仑竹友等穴道之后,就澈悟了代子午封穴手法的妙用,这时,他就试试这等手法,果然得心应手,四天王觉脑后冷风微动,似有几根手指,在脑后轻轻印按下去,就都气血凝阻,四肢僵直,不能动弹了。 荀际做完这件事之后,就听见暗中有人惊诧发话,他又看见一道古铜色瘦长身影,自远处凌空飞掠而来。 此人身形在夜空中,一瞥即现,快速无比。 荀际看出他轻功已达最上乘神化境界,猜测不出是何方高手,而此人说的话里含意,似乎要会自己。 他不愿暴露身形,遂急急纵向二女身旁,招呼云贞和小涵急急离去,一同折回他们安札帐篷的小丘上面。 荀际暗中援救了青城三秀、巫山双隐,却不愿别人知道,只觉自己继承隐者遗志,应该卫道伏魔,扶弱抑强,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冷萼迎住向那边的情形,凌姥姥侧耳一听说:“好像战斗已经终了,正派人士没有吃亏吧!” 云贞骄傲地笑说:“有我荀哥哥出场,魔崽子们还能讨了便宜去!” 小涵笑着逗她说:“荀大哥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哥哥,你别叫得太亲密了!” 冷萼也含着一腔嫉意,不由冷冷微笑。 云贞扭住小涵厮闹说:“我就怕涵姐这一张嘴,谁也说不过她!” 凌姥姥却笑叹了一声,她心中不知为什么,泛起了一丝甜蜜的味道,仿佛荀际就是当年的长孙渺,荀际享受着三个女孩子的热情蜜意,她也异常快活。姥姥慌忙抽开身,钻入帐篷里面,让他们四个年青人多快活说笑一阵。 人到了老年,混在年青人的行列里,是会顾影自惭的,冷萼只以充满了柔情的眼波,丢向荀际。 她不是不善于说话,而是养成了那种性情,觉得只要灵犀相通,用不着多说什么。幸而荀际也答覆了她一个含有热情盼眼胱,而且微含笑意,仿佛赞叹她的高雅出俗,荀际的话非常中肯,又常常要言不烦。 因此,冷萼仍以为荀际和她的性情极为相似。 云贞的活泼跳跃,小涵的落落大方、文雅的谈吐,以及冷萼的孤芳自赏,三个完全不同的性格,绝世的天香国色。 宛如三种不同的花朵,摇曳在他的周围。 兰芬桂馥,她们都没有世俗女孩子的腼腆之态。 荀际却为那个本领高不可测的羽扇老人,大为担心。他自出道以来,还从未见过那种绝顶身手的高人呢! 荀际封了四天王穴道之后,急急带着云贞们离开当地,所以不曾参观最后的一幕,也就无从得知羽扇老人是阴山派开山祖师了。他盘算着此人必然垂涎大冰岩的藏宝,倒是一个很难对付的高手! 她们三个,却欢笑谈论不止,而且事事都请教荀际。猛然小丘下面一道高大的身影,电闪一般飘了过去。 荀际耳中已隐隐传来一叠极清晰的低微语句:“小子!不要沉醉在温柔乡里了。大冰岩上已到了一位武林百余前的怪杰,还不赶快前往大冰岩,此人先到一步,剑诀还有你的份儿?老衲再警告你,别让那三个黄毛丫头,把你搞昏了头,消沉壮志,自误前程!” 荀际一入耳,就听出来魔圣瞿昙长老的口音。 魔圣既不愿在此时现身,他也不愿过去请教他。 魔圣又以传音入密的内功,送来几句极为严厉的话:“姓荀的!切记阿罗女芳蕊丫头,是最爱你的女孩子。你如敢辜负了她,先和别的女孩子打交道,老衲可要对你不客气了,两个月后,老衲一准把她送上尊府,小子,记住,老衲从来是说一不二的!” 这一篇话,却使荀际大为不快。 芳蕊固然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但是你瞿县长老,又有什么权利,禁止我和别的女孩子打交道。 荀际估料芳蕊必随在瞿昙长老身旁,他正盘算着,应不应该追上去和她谈谈,云贞又添了些枯枝败叶。 那一堆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小涵道:“云妹妹,弄这么旺的火,提防被魔崽子们望见了,多么讨人嫌!” 云贞娇笑说:“怕什么,来了待我用毒龙角,把他们打发回去!” 正说时,噗噗一声清脆的笑音,起自左侧暗处,小孩声口叫道:“荀师哥,久违了!啊呀,周相公原来也是一位姐姐!” 随着话音,跳出来个十四五岁俊秀玲珑的半大孩子。 正是多日不见的小师弟公孙隐。 云贞呵呵娇笑,嗔道:“又是你,躲在暗自捣什么鬼!隐弟弟,是不是你把丐帮金龙符塞在我身上?你真是淘气透顶了。拿去璇玑玉图,险些没把荀哥哥急坏,把玉图交回来吧,否则我可不能饶你!” 公孙隐向荀际长揖问好。 他装出大人的样子,但是一扭身却向云贞扮个鬼脸道:“贞姐姐,你别骂我,不是我干的。不过璇玑玉图不久就还给师哥的。用不着你着急呀!” 荀际含笑摇摇他的的:“那师弟当然知道取走玉图的人了,你自独树镇带走金龙符没出什么乱子吧!你可知叶红红已被沧波叟带往终南石室?” 公孙隐笑说:“我一切都明了,我还会过她一次。” 云贞取笑说:“谁是她,她是谁?” 公孙隐脸儿急涨得通红,道:“贞姐姐,你是明知故问呢!” 小涵也笑道:“我看隐师弟很懂事,他小小年纪做事倒很精明强干!你荀师哥还怕你不知道沧波叟带走红红的消息,不料你——” 小涵望望云贞,彼此会意,呵呵大笑起来。 笑得公孙隐更为尴尬.他说道:“不理你们,老是拿人开心!我还有要事待师哥呢。师哥,你别生气,送回金龙符和拿走玉图,都是我师傅做的事,师傅因上次我带回三宝口诀,和玉图抄本,仍然有些地方参悟不透,必须把原图对照一下。至于师傅为什么不肯跟师哥相见,大约是为了你的同伴很多,说起来不大方便吧!” 荀际脸色一整,肃然说道:“师叔拿去参详玉图妙蕴,我怎敢怪他老人家。再问你丐帮满天星黄骥,可曾到过大空峪,大空峪又在何处?” 公孙隐笑道:“回头取了剑诀,我带师哥去大空峪玩玩,师傅已连夜前大冰岩,据他老人家说,此次守候剑诀的好手很多,要师哥去做一把帮手,长孙师伯去世,师傅不胜悲悼,他认为师伯只有这一件遗忘,必须把它做到!那叫化头儿怎会找见大空峪,是我在西宁卫遇见他的。” 公孙隐又说:“师哥,事不宜迟,就请你即速前往大冰岩吧!不过我可飞越不上去那道玄阴冰川,只有望洋兴叹了。” 荀际忙说:“师叔既然吩咐下来,我当然不敢怠慢。一待天亮就一同登山,还有华山一奇凌姥姥,也和我们一道来的。” 公孙隐小眼珠翻转着,道:“师哥,你带着她们,怎不怕误事?” 云贞气得撅起嘴来,道:“隐弟弟,你还来干涉我们!明天我和你比比功夫,看谁上得去大冰岩?周姐姐都是凌姥姥的徒弟,人家也不连累我们,你乱说一气,岂不怕人家讨厌!” 公孙隐也和云贞争论卢来,荀际从中劝开这两个大孩子,又向公孙隐道:“师弟怎能找见了红红小妹妹?可曾和沧波叟发生冲突?” 公孙隐摇摇头说;“我本从蓝关折返长安,不料中途被丐帮北支一夥人声势汹汹,向我追讨金龙符,越打他们的人越聚越多,不得已向荒僻的山谷里躲避,大约是西坪口附近,无意中碰见了她,她师傅沧波叟已经离开了终南石室。” 云贞笑问:“你见了她,你们两个孩子该打打闹闹不得开交了!你和荀哥哥闹翻了红叶山庄,她会不怪你?” 公孙隐脸一红,扮个鬼脸嗔道:“别胡说,我和她说的是正经话。” 冷萼也冷笑出,说:“怪事怪事!你俩又有什么正经话可说!” 大家打趣了一阵,公孙隐虽然刁钻,但也应付不了三个锦心绣口的姑娘,几乎气得发急起来。 荀际又和小师弟,细商明天攀登大冰岩之事。 凌姥姥也提出许多意见,毒婆子曾告诉荀际群魔盘踞的地带,并告诉他只要越过星宿海,另外还有一条僻径,可至玄阴冰川之下。劝他不必和群魔厮拼,因为如此反被群魔缠住,误了正事。 他们讨论了一阵,方各自就寝。 次晨,晓雾朦朦中,六匹马又开始向西南方崇山峻岭奔驰,他们斜斜抄越星宿海的侧面。这些崎岖荒凉地带,并没有路径,一路荒林宿奔,由公孙隐借乘云贞的坐马,当先开路,云贞和小涵并乘一骑。 他们的骑术本不十分老练,全仗着一身轻功,控勒坐马,登山涉水,爬高窜低,只苦了那六匹马。 山路越走越发险陡,翻过两道低岭,已接近昆仑山脚。噶达素齐老峰和察玲玛峰,并峙天外,只见两根玉柱擎天而峙。 两峰高达数十里,山腰以上终年积雪不消。 远远望去,只能见一簇冰雪堆成的峰尖。 回视草原上,湖泊纵横,碧波荡漾,风景分外美丽。 他们无心赏沿途的风光,提心吊胆的一直向两峰迈进。比及入谷口之后,危峰绝岭,环抱交错,反而望不见那两座主峰。他们没想一路走来,群魔竟然未在这条路上,布有椿卡。 其实空亡叟和崆峒邛崃两派纠合的邪道人物,再多也不过三十几位,如何能把浩大绵亘数千里的昆仑山,每一要隘都把守住?而前往玄阴冰川下面玄阴崖的路径,左右两侧和正面,都有山势陂度较为缓慢可以攀登之处。 也就是可分三面攀登上去,而靠东边这一带,山势尤为险恶峻峭,群魔人手不敷分配,就把这一面忽略过去。 六人走了一程,山深林密,一线乌道盘旋而上,坐马已无法爬上去了,前去直线上升,距离噶达素齐老峰已很近了。 这时,一片雷鸣般震耳的巨瀑奔泻之声,远远传来,却望不见巨大的溪流所在。他们把马匹安顿在一个隐僻的山凹里,入口处劈倒许多碗口粗的树木,连枝带叶,密密插入地中,宛如一带木栅。 他们的帐篷,十分笨重,就支在里面,以备回来时过夜,这时不过已末时分,众人吃些干量野味充饥。 红日当头,而山顶罡风,依然拂面生寒。 六人老少不一,但都身怀绝技,任是削壁峭岩,他们无不直翻越而上。刹那间翻上了一座峭拔的峰端。 仰面望去,那两座高出云表的冰雪峰尖,宛如水晶雕成,映着当头红日,幻出种种耀眼的瑰丽异彩。 白云片片,不时横锁着山腰,山腰以下,依然翠绿如滴,当前又是一座峭拔的峻岭,实际就是玄阴崖的侧面。 上得峰端,方觉脚下这座峭峰,不过是攀登噶达素齐老峰的一个渺小的踏脚石,和对面玄阴崖之间,隔着一条数十丈宽的无底深壑,而深壑之中,澎湃汹涌,怒吼奔腾着一条巨流。白浪滚滚,竟然无路可以横越过去! 但另有一片巨流奔腾,砰轰唿喇喇的巨响,听去依然还有一段不算近的距离,显然与峰下溪流的怒吼声,交相应和。 公孙隐在前面嚷道:“毒婆子不安好心,这么宽的山洞,怎能凌空飞堵塞?这条路只是死路一条!”荀际徐徐走近崖边,向四面望去。 果然他们攀登的这座峭峰,孤零零的拔起在幽壑之中,似乎四面都无路可下。他心里也不胜狐疑。 荀际沿着削崖绕行了半个弧形,方才发现,这一面有一处峰壁中裂,山洪冲陷下去一个数尺宽的水槽,直达峪底,清洗仍然汩汩滑下注。 他招手叫道:“路在这里,可以下了。” 于是荀际首先看准了可以落脚的峭峻危石,宛如大鸟飞翔一般,飘然而坠,而且疾如陨星,转眼已至谷底。 众人随着他选择的路径,相率纵跃而下。 至于那条宽达三十多丈的巨溪,水中尚有不少突露水面的石尖,正好做了踏脚石,他们一纵数丈,转眼越过对面。 于是又缘着峭岩削壁,手攀足拊,施展猿猱功,攀援纵跃而上。像他们的上乘轻功身手,只是手或足稍有借力之处,就不难窜了上去。但是这面的悬崖削壁,高达数百丈,荀际真气充沛,一口气就纵升上去。 凌姥姥就略感吃力,三女和公孙隐,功力较逊,却赖年青精力旺盛,身体轻巧,然而已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荀际一个“大鹏出云”式,纵上了玄阴崖的东侧,崖顶数千年苍松古柏,布满了这一片数十亩方圆的地段。 又被堀立的怪石,隔起一带石屏,荀际隐约听见石屏那面有许多人,高声喝叱,声口都非常苍老,也较为陌生。 荀际见他们爬上来的这面削崖边沿,坡势异常险陡。就扭回身来,接应她们,以防魔头们隐伏在侧居高临下,暗下毒手。 猛然侧面一叠苍老低沉的怪笑声,如同枭鸟夜鸣,老妇人腔口喝道:“姓荀的小子!竟能找见这一条僻径,躲过了下面三道暗椿,小子你真能干!老身正盼望你自己送上门来,一雪本派同门参寥,一非二子身死尔手的血仇,小子接掌!” 话首起处,一篷狂涛骇浪般的劲风,已自侧面松林中横卷过来。三丈开外,立即浮现了个驼背白发的老妇。 老妇瘦骨支离,手如鸟爪,已凌空飞扑过来。她以左手发出六阳神功,右手中的龙头铁拐杖,也猛地拦腰横扫而来。荀际一看,来人正是崆峒派铁心婆子。 他含笑旋身侧纵,纵出丈余之外,让开冷无非来势凶勇的掌杖两招。荀际拱拱手说:“铁心大师!上次崆峒玄鹤岭上,你不战而却,想是替参寥二非二子料理后事去了,在下不得已和微子冷阳子他们随便走了几招。今天既在玄阴崖上狭路相逢,在下没别的话说,任凭你付还公道就是了!” 铁心菩萨一招扑空,正待继续恶扑上去。 突然崖边人影一晃,纵上来个十六七岁的绝丽少女。她认得是荀际的情人欧阳云贞小姑娘。 云贞已累得筋疲力尽,翻上崖头之际,娇躯一阵摇晃。冷无非歹念立生,她猛一旋身,单掌运足六阳神功,却向云贞迎面推来。云贞啊呀一声尖叫,她一时运功不及,无法还手,又站在断崖边沿,勉强向右面横窜了八尺多远。 噗的两声响,她百忙中仍然硬运真功,发掌护身,所以被铁似婆子掌力扫上是,略能以玄玄功妙用,把冷无非掌力,卸震回去大半,而且她已让开了正面,所遇上的只是铁心婆子一掌真力的侧锋,威力较小。 饶是如此,云贞还是被震得一个倒栽葱,翻下崖去! 荀际一看,云妹妹这一震下崖去,还不摔个骨肉粉碎,他来不及和铁心婆子拼斗,嗖的凌空电射而起。 荀际以八羿搏风式,奇妙的轻功身段,平平掠下崖端,荀际飞出的速度快如电闪,一转眼已追及了云贞。 云贞的娇躯,正冉冉下坠。 冷无非狞笑大喝道:“好小子!老身连你也成全了吧!小子还不纳命,更待何时!”她掠身纵向崖边,正待向空中飞旋的荀际发掌狙击。 不料身旁一声大喝:“冷婆子,休施暗算,老身可难容你猖獗了!” 话音甫出,一大蓬旋飚激流,呼隆隆已向她身边卷来。 冷无非不及扑袭荀际,慌忙旋身错步,四掌相迎。 立即看见对面站的正是华山一奇凌姥姥。 冷无非的六阳神功,自进入少阳法洞之后,精心潜研石像上的法诀,数十年炼不通的地方,一旦豁然贯通。 所以武林内功名手往往炼上几十年,不得门窍,一经高人指点,就可一通百通,功力精进不少。 否则,铁心婆子的功力,是远逊于凌姥姥的。 这时,双掌交错之一砰然响起一声爆震。 凌姥姥只退后半步,铁心婆子竟摇摇晃晃,震退了两丈多远,而且感觉心跳气涌,逆血上翻。这时自崖边又纵上来两个少女,和个十四五岁清秀玲珑的少年,正是冷萼、小涵和公孙隐。 荀际凌空追及云贞,一把捞住了她的娇躯,左手震空猛拍,借着一拍的回震之力,挟起云贞,又一式“潜龙升天”拔起数丈。借势往前冲去,左手向崖石虚虚一抓,一安,又借力拔升上去,三四个拔纵,就翻上了崖顶。 小涵公孙隐等都围了过来,急急问云贞:“妹妹受伤了没有?” 云贞却霍地跳了起来,笑道:“好险,幸亏荀哥哥救了我,凭她也配伤我!我要找她较量较量!”她把一双毒龙角,取在手中,就要跳过去动手。 荀际一把拉住她说:“云妹妹不要乱闹,凌姥姥还怕打发不了她。” 这西面石屏,岩石有许多缺口,他们说话时顺便自缺口中向那边望去。这时巨流崩泻,呼隆隆震耳如雷。 声音激荡得岩穴回响,宛有地动山摇之势。 他们可以远远望见玄阴冰川的出口泻处,宽达五十余丈,自两面笔立的雪岩冰嶂之中,滚滚而落。 此际冰川积雪的上怪融化掉,挟着无数大小冰块,和冰川上游飘浮下来的雪层,怒卷而下,撞落千丈深峪中,所以声音惊天动地,非常骇人听闻。石屏那面,是崖顶一片平坦的地段。 北面一排站着四个星冠羽衣的老道士。 南面地面略狭,站着玄默阴魔,和个怪发蓬松的狞丑老头,竹竿一般的瘦长身材,正是老魔空亡叟。 北面的四个道士,荀际只认得其中两位……武当派的任灵素和灵纯真人,其余两位衣饰相同,料也是武当七真中的好手。他们一色蓝缎道袍,背插古剑,剑把上黄穗纷飘,都气度清逸,太阳穴隆隆鼓起。 另外的两个黑癯道士,正是武当派七真中的灵源和灵诠真人。灵诠真人在武当派中,功力仅次于掌门公孙灵寿。 他正以爽朗的腔口喝道:“空亡老儿、玄默生!你两位拦住玄阴冰川的通路,是何道理?” 空亡叟笑嘿嘿,神态极为倨傲,仰首望天道:“玄阴冰川,鹅毛难浮,飞鸟不渡,老夫乃是一番好意,奉劝武当派你这四个牛鼻子,不要枉自送掉性命!” 灵源真人怒叱道:“简直是无理取闹,凭你空亡老魔的道行,也不见得高人一等,你这一点好意,贫道心领就是了,快些闪开路!” 灵素真人也发话叱喝,武当四真,岂肯向空亡老魔屈服!不过玄阴冰川,长达十余里,中途没有歇脚的地方,炼成功人内功抵达上乘阶段,本可登萍渡水,踏雪无痕,但全凭提起一口真气,支持十余丈宽的水面,尚不吃力。 若一口气行十余里之遥,那就非有最上乘的内功火候不可了。灵诠双真年前败于隐者掌下,不曾试上一试。 虽自问不准能上得去大冰岩,但却不能向老魔示弱。 灵诠真人又举举手说:“空亡老儿。不必危言耸听,咱们就各凭本身功力,纵上玄阴冰川,先上去的为胜,输的一方,不许争夺剑诀,自动退出这场合以外,何必尽在这儿凶杀恶斗,让别人渔翁得利,抢了先着?” 正说时,一道黄影闪过,此人竟从树梢飞越而过,疾如流星,武当四真和对面的空亡叟玄默人,不由齐齐声惊叫起来! 荀际和三女公孙隐,也颇感惊奇。 空亡老魔只顾拦截武当派四个道士,不防别人已自他头顶飞了过去,也算是顾此失彼,坍尽了台! 但一刹那间,林梢之上,又如风驰电制般,飘过了另一道庞大的蓝色身影,先后两人,身法都快到了极点。 武当派道士和两个魔头,空自纷扰、发急,却连这两人的面貌,都没得清楚。不过以两人的超人轻功身段看来,必是武林顶尖好手无疑。灵诠真人,又呵呵一阵冷笑说:“贫道奉劝空亡老兄,赶快前往大冰岩方是正理,正不知有多少武林好手,已抢在你前面了!” 他话中暗示嘲讽之意,你空亡老魔已拦不住别人前往大冰岩,还不认栽在此称什么雄?空亡叟不由脸色涨得润红。 老魔偏头心中念头如电一转,灵诠真人的话颇为有理,但是他仍不愿和四真打赌,让他们过去,遂撮振起丹田之音,凄厉无比的发出一声长啸。武当四真不测他的用意,立即留心提防他有什么诡计,向四周望去。 空亡叟啸罢,回显玄默老人说:“黑老弟,武当灵诠牛鼻子非常倔强,过去把他打发掉!一对一和他较量较量,老人已发啸招呼他们来此,不能让他们有任何人越过玄阴崖去!看来守在哈里流兹坂路上是毫无用处,那边还有一起儿已自捷径抄来此地了。” 玄默阴魔用目向石屏正面溜了一眼,也点头说:“老夫二次打出邛崃派旗号,也正想会会八大正派高手!”他又低低附耳告诉宽亡叟,道:“那姓荀的小子来了,务请哥注意!这小子练成青罡神功,非比等闲!”空亡叟也一双闪电也似目光,飘向石屏东面。 空亡叟仍仰首向天,傲然自负的道:“那小子没多大气候,碧筠别墅,老夫曾卖过他一记通天紫霞掌,他并没闪躲开去,不足为虑,铁心婆子将可以对付得下。不过来的丫头们不少,哦!还有华山一奇凌婆子呢!她那独门摩诃萨神功,倒未可轻视!” 玄默老人脚步微动,人已飘向前去。 他迎住武当灵诠真人,嘿嘿狂笑道:“牛鼻子休得卖狂.如想越过玄阴崖,请先会会老朽!否则,这块地面,就是你武当派杂毛埋骨之地!” 玄默老人说着,一双毛茸茸乌黑的巨掌,已作势欲扑。 灵诠道人呛的拔出,一口松纹青霜名剑,袍袖抖处,’剑尖已挽一片青虹光彩,真武剑法的第一招——“玄武化身”。 这一招封守之中,富有攻势,看去柔弱无力,虚虚在身前划着许多圈儿,实则由这一式演化下去,真力立即涌注剑端,不惟便变化莫测,而且剑上青光暴涨,威猛无伦。灵诠真人已知不能善了,也存心和玄默老人一拼,出手便是内家绝招。 两人一掌一剑,渐渐走到一起。 云贞在石屏缺口处,伏身看了一阵,笑说:“荀哥哥,他们要认真动手了!讨厌,那个怪老头拦住了去路,不然我们岂不很快的就找到了玄阴冰川!” 这面,铁心婆子咬咬牙,调息一遍,倏又翻身纵来。 她向凌姥姥怒喝道:“二十年前,武林二非,倒也不惧四圣三奇,凌婆子你为何和姓荀的小子一鼻孔出气?快些闪开,让老身会会他!” 凌姥姥冷笑叱道:“冷无非!我先问你一句话,你崆峒一派甘心依附空亡老魔,莫非寡廉鲜耻,为虎作伥?至于荀小侠,乃长孙隐者高足,已得玄门真传。在贵派少阳法洞,已掌劈你一派掌门,你想找还公道,完全是梦想。不过自取灭亡而已!老身奉劝你及早回头,不要倒行逆施,把崆峒一派令誉,付诸东流!” 铁心婆子以为刚才一掌,把荀际逼退,荀际的功力未见高到哪里去?至于参寥一非二非,是否为荀际震毙,尚未可知,所以她急于和荀际见个真章,偏偏凌波一奇阻止了她,更不胜暴怒。 但刚才对掌之下,凌姥姥内力之深厚,显在她以上.所以心中略存畏惧,她脸上青筋暴起,眼珠转了两转。 铁心婆子也见西石屏四面,武当派四真与空亡叟喝叱的话,知道老魔无暇分身来这面应付凌姥姥。 她心里暗生毒念,三奇的英名,原在二非之上,武林中人,无不争名好胜,铁心婆子更是极工心计的人。 她一想:“何不趁此良机,先把凌波一奇收拾掉,从此可能在武林树立一番威名!”她又恨以前没有获得六阳神功心法,以致白白蹉跎了半辈子,若早几年得习六阳神功,现在还不已独步一世,武林惟我独尊地了! 铁心婆子暗暗扣了一蓬少阳神砂。 她最近才把所余的化骨错肌粉,另用蜡质涂在少阳毒砂上面,仍恐自己染上剧毒,把少阳神砂装在特制的蜡丸之中,蜡丸质料极薄,只要以内功手法震出,在命中目的物之前,即自行爆为粉碎,本身自不致误受其害。 而化骨错肌粉虽含剧毒,却无法透过蜡丸之外。 公孙隐人最精伶,他向荀际喊道:“这面谅也可以走向玄阴冰川,何必尽看别人缠斗,眼前这个女驼子,不是凌姥姥一掌就把她撂开了么!” 他又惊叫道:“驼子要弄鬼!她从身上摸出一把东西,姥姥注意才好!” 这句话提醒了凌波一奇。 荀际虽赞同小师弟的意见,却恐那面武当派四个道士遭遇不测,虽则这些武当七真,应该辣手惩戒一番。 却不能让他们受老魔和玄默老人等邪门人物的茶毒。 荀际遥遥向铁心婆子挥挥手说:“冷婆子,你既一心一意要会在下,那待我来接你几招!不过我先警告你,化骨铄肌粉虽毒,却伤不了人的!” 他傲然一声长啸,人如玄鹤展翅,双袖飘处,已胜空跃至凌姥姥身旁,与姥姥并肩而立。面色肃然,注视着铁心婆子。 铁心婆子猛然想卢冷阳子小四杰,所述在玄鹤岭上交手情形,六阳旗同时卷动,竟没伤及荀际分毫。 现下两个强敌并肩而来,绝难讨了便宜。 她面色突然变得更加阴沉,把心一横,她只有这一着可以徼幸取胜,遂把铁杖骤然插在地上,双手齐发。 觑准了荀际和凌姥姥,双手打出二十四颗蜡丸。 铁心婆子发暗器的手法,当年号称武林第一。 蜡丸一半腾宽丈余,一半掠向地面半尺高处,呼呼一叠啸响,向两人左右前后,纷飞迸跳,周围五丈之内,都有蜡丸爆裂开来,一瞬眼间,嗥啸连响,撤下来无数少阳毒砂,宛如漫天碧雾,最难得的还是掠向两人脚下的那万点寒星。 铁心婆子一看两人已全都罩在神砂里面,天罗地网,密不通风,任你逃走得再快,总要沾上不少。 她面浮得意的狞笑,喝道:“凌婆子,姓荀的小子!老身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脱出我少阳神砂!”便当她发觉二人竟兀立原地,不曾移动半寸时,心里却大为茫然不解,而上面一层少阳神砂,竟向两旁滑落下去,无一粒沾上对方二人的衣巾发髻。 这是荀际五部朝元,把本质真力自顶上百会穴逼出一蓬力道,旋成一叠劲风,破空而起,把漫天毒砂排荡得纷纷四散。而下面一层毒砂,旋绕而来的一刹那,却被凌姥姥以摩诃萨玄功一式“排云潘澜”掌法,击落回去。 凌姥姥大袖挥动处,却冷冷叱道:“冷无非,你就是这么一点鬼蜮伎俩么?还有多少阳毒砂,不妨再拿出来试试!”凌姥姥尚未及发掌劈击铁心婆子。 铁心婆子心头一寒,她暗暗佩服两人内功高不可测。 铁心婆子桀傲不可一世的性格,绝不肯在后辈像荀际这么年轻人手中,栽了一世英名,更不愿向凌姥姥服输。 她这次与空亡叟联合,原想藉老魔之力,阻止各正派人物,最好和正派人物拼个两败俱伤,她然后攀登大冰岩,坐享其成。眼前老魔的功力也不可靠,因为刚才已让两起人从她头上飞行而过,显然老魔并不足恃。 铁心婆子雄心万丈,自忖已得了六阳神功法诀,何不隐忍几年,炼成神功,再和四圣三奇,一较短长? 于是她暗暗长叹一声,一句话不说,掉头就向崖边纵去,翩然旋身飞落下去,回过头来向荀际凌姥姥喝道:“五年为期,老身必亲上华山,领教凌婆子你一身摩诃萨奇功,并且重行会会长孙北圣的高足,姓荀的小子!”她说完,立即飞窜而下。 凌姥姥没想她会突然抽身逃窜,楞了一下,微笑说:“冷无非一生不服人的牛脾气,这次重现江湖,又锻羽而去,五年后只怕老身未必能如期候教呢!” 正说时,听得石屏西面,金刃交错,人声沸腾。 他们会合在一起,绕向这玄阴崖的南端,一列屏风般的花岗岩石尽头处,却见原先灵诠真人和玄默阴魔交手处。已乱哄哄的有许多人混战在一起,其中却失去了空亡老魔。黑煞盲叟、七阳金霞门四天王邛嵊五魅均在其中。 另外还有几位荀际不认识的魔头。 凌姥姥指出那些人,乃是东海三魔,天魔赤穹叟、地魔俞平、人魔华似锦。北毒神毒叟、飞虹魔剑杨一清等。 武林十二魔,除了已死去的贝叶夫人、三危老人外其余都已聚集在昆仑山上,其巾阴山双厣被羽扇老人收去。 干蛊婆婆则已改邪归正。 这许多魔头围攻武当四真,和另外四个衲衣老僧。 荀际认识那四个老和尚,正是少林八德中的广参、广寿、广丰三位禅师。另外一位黑癯老僧,法号是广智。 人影纷乱,剑虹如雨,群魔的怪门兵刃,也挥扫如风,响起一片狂飚激啸,正邪两方人士,正血战方酣。 但双方实力,相差有限,武当少林两派的人手较少,处于不利地位。假如空亡叟在场,八个和尚道士,就难以幸免了。公孙隐呵呵笑道:“怎不见空亡经魔?我明白了,他必是抽身前往大冰岩去了,我们又何必在此耽延!。” 凌姥姥也含笑说:“前面就是玄阴冰川,涵丫头和欧阳姑娘们倒颇费周章,该怎么安顿她们才好?只怕——” 云贞跳跃着说:“姥姥,让我也试一试,看能不能上得去大冰岩!”
第六章 凌波仙子更绝世
云贞和公孙隐,抢先向南跑去。 冷萼小涵,双双伴随着荀际,和凌姥姥谈笑着紧紧奔驰,荀际仍恐有魔头埋伏在这一带。 凌姥姥笑着呼唤道:“慢点跑,仔细敌人埋伏在暗处!”她又以锐利的目光,搜视附近的情形,但向南去崖势却渐渐斜耸而上。 怪石叠架,矮柏伞松,渐渐稀少。 喀喇喇巨流奔腾悬泻之声,越来越近,察玲玛和噶达素齐老双峰,宛如两条玉柱耸出天外,这儿已是常人足迹难到之处了。 青海特产的一种短尾兀鹰,适应冰雪世界,羽毛呈灰白色,在这一带盘旋惊噪,小涵惊叫道:“飞鹰在此盘旋,下面必有食物,只怕有武林人物,丧身在冰川之上!”荀际也赞同她的见解。 他们转眼间,翻上了玄阴崖的南端。 玄阴冰川的巨大出口处,景物雄壮而瑰丽,巨流挟着浮冰,云层滚滚而来,悬注在万丈深壑之中,冰川宽约数十丈,汹涌翻滚,自两面笔立的冰峡中悬泻下去,两面的绿崖,均被千年冰雪封冻,滑若镜面。 所以要想前往大冰岩,除了溯冰川而上,别无通路。 而这条冰川,每逢夏季,冰雪融化之后,方自上游旋滚冲激而下,尤其两侧冰崖上,经常有冰片崩散,积雪压下来,冰川上溯的陂度虽十分陂削,却浮冰撞击,任是一流武林高手,也难于落足借力。 他们面对着当前这一派宇宙奇景,伟大的天然冰雪境界,都不由心旷神怡,拍手叫绝!三个女孩子都呆呆怔住。 由玄阴崖纵上冰川,中间悬空隔开二十余丈,她们虽然轻功身手不凡,却也无法一跃而过。至于踏上冰川之后,更是惊险无比,若不幸被冰川巨流卷了下去,那就不知葬身何处了! 公孙隐吐了吐舌头,偏着头想了一阵,笑道:“我想出主意来了,用百步梯云纵身法,不难跃上冰川,可惜过去以后,本身真气已竭,再要以踏雪无痕轻功,上溯十余里,可难如登天了!” 云贞拉拉荀际衣袖,说:“荀哥哥,你有办法过去么?” 荀际只微微颔首,他不为自己着急,却是怕三个女孩子和公孙隐,都没有这种本领,云贞性子又那么好强! 她一定要磨缠他带她上去。 假使答应了云妹妹,对冷萼和小涵岂不显得厚此薄彼? 玄阴崖上群魔如去,现已来至冰川下面,把谁留在下面也不妥,荀际因此陷入一阵沉思。凌姥姥摇头说:“荀小侠,老身决心留在此地照料她们,玄门至宝,觊觎之人甚多,你不可迟延误事,你就一人先上大冰岩吧!” 小涵爽朗地笑说:“只有如此,方不致因为我们拖累了荀大哥!” 冷萼却只冷眼望着冰川,她不肯说出求荀际带她上去的话,她想凭自己的本领一试,即令中途气力不继,勉强退回玄阴崖来,还不成问题。但是云贞却嚷着要荀哥哥带她上去。 公孙隐也道:“大冰岩乃常人足迹不易到的地方,况且还有正邪各方高手,纷纷前去,荀大哥一人之力,也难得遍万丈玄冰,小弟虽然无能,也要冒险一试,帮助师哥挖掘玄冰,临行时师傅已传授了我一种纳息提气口诀了。” 荀际忙说:“如此很好!倘有不测,我们一路上溯冰川,还可互相扶助,不过——” 云贞立即接口欢呼道:“那也少不了我,我不信在冰川上面,走不过去!!” 凌姥姥却悠然一声轻叹。 她深知玄阴冰川,奇险无比,决非她们体力功力所能攀登,公孙隐虽系四圣之徒,但功力究至什么火候不难依他年纪推测一二,她也颇为担心。三个女孩子,多上去一位,就多添一分麻烦,反不如守候在玄阴崖上,方为万全之策。 她望望荀际,希望这少年出言拦阻。 因为只有荀际说出的话,她们会驯顺地接受的。 但荀际以为只要带她们飞上冰川,凭云贞小涵们的功力,最多须人协助一下,就可缓缓纵上大冰岩去。 荀际内家玄功,已臻炉火纯青,在他眼中飞渡玄阴冰川,本不算一件难事,却不忍使云贞们失望。 他正待独立把这件事担承下来,让云贞、小涵、冷萼,都称心如愿。因为参与大冰岩这次盛会,将是武林不可磨灭的壮举。 却听得身后一连噗噗噗,几声飞纵,跃来一位容貌奇逸的老道士,伴随着个高大和尚,正是灵诠真人和广参禅师。 凌姥姥早已警觉身后有人驰至,扭转身看了一眼,笑说:“武当灵诠道士,和少林广参和尚,你二位也妄想冰岩剑诀?” 灵诠真人脸色一变,稽首为礼说:“凌姥姥何出此言,难道姥姥此来,不是为了它么?” 广参禅师,则向荀际合十道:“荀小侠深藏不露,老衲直至今日,方知小施主果是长孙隐者的高足呢!”荀际却以极快身法,纵至二人身前。 他冷傲无比的一挥手,喝道:“广参和尚,还有这位灵诠道长,请先回答在下一句话!” 广参禅师见荀际面色严肃,态度冷峻无比,不由赔笑说:“荀小施主何故拦阻老衲去路?” 荀际朗声长啸,声震九霄,厉声喝道:“武当少林,号为武林名门大派,年前家师长孙隐者,自大冰岩归来,究为何故沿路拦截他老人家?当时无理取闹的究是两派的什么人?现在在下正好为师门一雪积忿,惩戒惩戒尔等这些不轨之徒!” 他又大声叱道:“凡是少林武当两派门下的人,一律给我滚回去,待明春少室山大会,一齐到会听候处置!” 荀际声如黄钟大吕,双目神光电射,峙立崖端,宛如一尊神像,他这几句话,立即触怒了这一僧一道。 原来广参和灵诠,撇下了同门师弟,乘隙纵来玄阴崖南端,意在驰往大冰岩争取剑诀,不想却被荀际严词斥责。 广参和尚已知荀际功力藏迥,却被他一番喝叱,激得无明火起,脸颊也涨得通红,灵诠真人更为气恼。 他怒吼道:“狂妄小子,谅长孙渺在日,也不能对本派这样不客气,小子你有何德何能,竟敢口发狂言!” 荀际冷笑道:“那在昆仑山联剑攻袭家师的,一定有你这牛鼻子在内了。快说,当时下手对先师无礼的还有何人!” 灵诠真人一震手中松纹青霜古剑,呛的震起一叠清吟,也怒叱道:“小子,你真要自己找死?” 荀际冷哼一声,叱道:“在下代先师施行惩处,尔等罪不至死,只略使尔等知所警惕,对于武林前辈,不应乖张无礼就是了!” 灵诠真人怒吼道:“小子你才是以下犯上,对武林前辈狂妄无礼呢,现有华山一奇在场,这可是你小子自找没趣,休怪贫道以大欺小!” 凌姥姥见荀际怒斥二人,不胜称快,长孙隐者若非这些自命正派的人沿途袭击,何至蛰龙毒涎发作死得那么快,但是冤有头债有主,凌姥姥不愿为了以前的情人,和各大派一齐翻脸。 又自问行辈较高,不能欺凌两派的后辈,所以隐忍在心,但心中却也非常痛恨。凌姥姥假意拦劝道:“荀小侠代令师傅还公道,原属理之当然!但依小侠之见,他们罪过尚非十是不赦,究应如何发落方为公允?” 荀际淡淡一笑,说:“武林四圣,万流景仰,当时凡曾参与拦击长孙隐者的人,一律明年隐者忌辰,来王屋山首丘岩,向先师灵前,悔过伏罪,荀某不为已甚,只求上慰先师在天之灵而已!如若怙恶不悛,在下只待大冰岩事罢。分别拜谒各派掌门,了却先师临死前的一椿公案!”言罢,仍忿忿不已。 凌姥姥微笑道:“隐者德高望重,武林同道理应来一次公祭,这不算过分苛求,到时,老身也要亲去陪祭呢!”她说着却已一阵心酸! 广参和尚见华山一奇在旁,自知难以力敌,他生性较为圆滑,况且荀际的办法,也不算欺人过甚,遂合十道:“阿弥陀佛!隐者德高望重,老衲理应为他追荐做些佛事,不过此事牵涉本派掌门在内,容待返山禀知敝派掌门,方能决定。” 荀际却紧逼上去,朗声道:“参禅师既发此宏愿,你本身已知幡然悔改,就应如言践约!” 广参和尚,兀自沉吟不愿回答他一句肯定的话。 灵诠真人却仰天高呼道:“武当先师创业开派,弟子灵诠再无德无能,也不能辱及一派声名!灵诠有死而已,绝不能向别人屈膝求生!” 他又向凌姥姥作礼,道:“华山一奇,就请你作个见证,荀小侠代师雪恨,贫道应在昆仑山上,和他作个了断!但是——” 凌姥姥忙道:“灵诠道人不必猜疑,老身绝不能帮助他,偏袒任何一方,不过荀小侠可容老身说一句公道话?” 荀际躬身应是道:“但凭前辈吩咐!” 凌姥姥一指来路说:“武当还有三位同门陷身群魔包围之中,为保存武林正派元气起见,应该让他折回去救出三位同门,三日后仍然在此作了个了断,就是参和尚,你也不应撇下同门妄想剑诀,还是一同回去力歼群魔吧!” 凌姥姥的话,议正词严,荀际只有唯唯应是。 广参禅师乘机向凌姥姥合十说道:“少林一派,如何答覆荀小侠,俟返山报命之后,再行奉告。既然凌前辈与荀小侠都前往大冰岩,老衲无意觊觎玄门至宝,自愿放弃此行。两月后本派自有重大决定,暂且别过凌前辈,老衲先下去看看战况如何!” 他又隐含怒意,向荀际打个招呼,掉头飞纵而去。 灵诠真人怒瞪了荀际一眼,厉声道:“贫道奉掌门金谕,来昆仑山收取玄门剑诀,若中途折回,生不如死,就令死在大冰岩上,也心甘暝目,三日之约,贫道决如期奉陪,如何?” 凌姥姥见道士执迷不悟,却也赞他颇有骨气,遂拱拱手道:“那就请你自己斟酌办理,请吧!” 灵诠真人双目尽赤,他恨不得一剑把荀际劈为两半,冷哼一声,提剑向崖边纵去。荀际却一挥手,喝道:“灵诠牛鼻子,在未见真章之前,荀某不许你擅往大冰岩,还不与我退下去!”灵诠身形已脚踏崖边石尖之上。 他扭回头来,怒喝道:“小子!你不要目中无人,欺人太甚!” 凌姥姥慌忙拦住荀际,道:“小侠既应允了三日之约,不可出尔反尔,让他去吧,凭他的功力,只怕未必——” 灵诠真人更勃然大怒,不过他为人阴险工于心计,暗说:“你小子也要飞渡冰川,正好藏伏暗中赏你一掌!” 道士身形一展,向冰川上面扑去。灵诠真人百步梯云纵轻功,也炼得十分纯熟,左右脚互相点踏借力,一双大袖挥摆,抖风猛拍,竟飘然纵上了冰川。不过灵诠真人内功火候不足,纵上冰川之后,真气已感不继,唿啦一只脚踏下去一尺来深,幸他功力也还不弱,又提气轻身向前飞纵。 凌姥姥看着道士飞上冰川的身法,不由轻轻摇头。 云贞拍手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看我也试一下,一定比那牛鼻子还要强些!” 荀际慌忙一把拉住她,温言劝慰说:“云妹妹不要性急,我自会带你过去!” 荀际又附耳叮嘱她,如何运行太乙三元真功,如何双臂张开,双袖抖满了风拍空借力,他又细心的比给她看。 小涵走过来笑说:“苟大哥,云妹妹太会撒娇,而你也过于娇纵她是不是?真的,我也乐于有这么个活泼可爱的小妹妹!”云贞想起昨夜在山冈山彼此亲密的情形,不由绯红了脸。荀际微笑着,招手把冷萼也唤来大家一起儿研究。 公孙隐却拍手笑道:“师哥,你几时收下了三个大徒弟?” 云贞那里肯依,追着和公孙隐厮闹,公孙隐掉头向崖边飞跑,边跑边求饶说:“贞姐姐,就是你凶!” 公孙隐也想卖一下自己的本事,就藉云贞追着打他之际,嘻嘻一笑,身形一耸,凌空而起,向冰川电射而去。 他这里刚一身离玄阴崖,飘起空中,身悬万丈幽壑之上,突然下面一叠尖锐刺耳,凄厉无比的长啸,震起冰峰之下。此人操着极不纯熟的汉语,笨重苍老的腔调,大声叱道:“都是中原内家门路,小子还不与我滚下来!” 随着话音,轰隆一声,自崖上卷起一蓬强烈无比的掌风,直扑凌空飞纵的公孙隐,恰好荀际也纵至崖边。 他本是追上去,劝解云贞,不要和隐师弟打闹。 不料变起仓促,凌姥姥也惊亟尖叫出声:“啊呀!” 假使是凌姥姥站在崖边,她也来不及抢救,因为摩诃萨神功发动时,至少还得一两个弹指功夫呢! 但荀际却五气朝元,玄玉归真,罡体内丹已收发随心,虽在极短的一眨眼间,也可发挥出内家的无上罡功。 公孙隐正以百步云梯轻功身法,向前凌空纵窜,周身功力都运在双腿双臂上面,若想发掌迎敌,其势万万不能。而自崖下卷上来的一莲狂飚劲力,势声非常威猛,宛如排山倒海而至,公孙隐就以全力迎敌,也未必迎架得住。 他人在虚空,只要被这股掌风,扫中一丝,不死也不必成重伤,而且他人也难免坠入万丈,幽壑,粉骨碎身而亡! 荀际眼明手快,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双掌已分别震空各劈出一掌!他左手施展元机篇妙用,迎遏弹震那卷起来的狂飚。 右掌却聚力成线,玄玄功柔性之力,轻轻推送过去。正好助小师弟一臂之力,使他飞纵的速度,加快了一倍。 轰隆一声大震,公孙隐经荀际掌上柔力一送,人已如箭一般,飞上了冰川,下面卷起的狂飚,只差数尺,没有卷中他的身子,可谓惊险之极了。荀际猝然出手,罡体真力只能发出六七成,所以本身也震得一阵摇摆,退后两步。 而下面怪声杰杰,敞笑如雷,喝道:“还有帮手接应,便宜你这孩子了!” 凌姥姥和冷萼小涵,也都纷纷跃至崖边。 凌姥姥急急叫道:“注意,崖下还有魔头潜伏,截击偷袭正派人士,云小妹妹不可冒昧涉险!”又问荀际:“小侠不曾受伤吧?” 荀际点头,面浮微笑道:“这不过是猝然发掌,难免本身受点回震之力,怎会受伤?崖下此人,功力颇为不弱。应该先设法把他除掉,以免他在暗中作祟!” 云贞已舞动一双龙角,向崖下探头搜视。她怒喝道:“魔崽子鬼鬼祟祟藏在下面,难道见不得人?快些上来接我几招,试试看你究是一块什么料!” 公孙隐已在冰川上面,错换脚步,向他们挥挥手笑道:“快些过来吧!我先上大冰岩了!” 他欣然施展踏雪登萍上乘轻功,人小身轻,步法轻灵,宛如燕子抄水一般,纵起丈余,斜斜向冰川上游扑去。 云贞一拉荀际的胳膊,说:“荀哥哥,快些送我过去,待我追追隐师弟!” 荀际未及答话,突然崖下一叠怪啸,一道庞大的红影已冲天而起,此人身法快速异常,斜斜向冰川拔升上去。 凌姥姥不由惊叫道:“原来是他!” 荀际也看出是个古怪狞恶的红衣番僧,正是也在金轮寺前见过的,与天目拙叟对掌的喀尔巴图大喇嘛。 喀尔巴图口里还怪吼道:“小鬼,你就侥幸踏上冰川,本法王也难容你直上大冰岩!除了本法王和空亡道友,任何人也休想上大冰岩!” 他身形箭激,一转眼间,已跃落冰川之上。 喀尔巴图头也不回,甩动宽大僧袖,一直向上疾驰。 凌姥姥叫声:“不好,公孙小弟弟被这魔头追上了,必有一场恶战!待老身先赶去援助他,荀小侠随后带着她们来吧!看来魔头四伏,涵丫头们留在玄阴崖也非良策,不如一同……” 她话音未了,人已冲飞而去。 荀际本已悲愤填膺,热血奔腾,恨不追上喀尔巴图喇嘛,为师傅报仇雪恨,却被云贞厮缠住,未及立即追上。 他遂回答凌姥姥:“姥姥放心前去,切记不要放走恶毒番僧,在下要亲手为先师讨还公道!”凌姥姥嗯应了一声,人已到了冰川上面。 凌姥姥不敢怠慢,惟恐公孙隐有失,她立即踏着游冰浮雪,如飞而去,急急追赶在那一道红色身影之后。 三个人三起几宛如流星赶月一般,渐渐都已脱出视线之外。 冷萼含笑向荀际道:“际哥,你又怎生把我们都送过去呢?还是让我来试试看,如果功力不继时,际哥哥你再帮我些忙吧!” 荀际一把没有拉住,冷萼已娇躯腾空冲起,借着双脚倒蹬岩石之力,娇躯一晃已冲出六七丈远。 荀际怕她过于吃力,立即左手轻挥,发出一蓬柔性罡力,缓缓托住她的腰膂,往起一弹一送,冷萼本已真气略形涣散,只觉身子非常沉重,呼悠悠直往下坠落,经这一托一送,她又提起一口真气,娇躯轻飘飘的,宛如长了翅膀。 于是她又向对面飘近了十余丈,再一纵,双脚已踏上了冰川,她心知是心上人真力相助之功,不由回眸遥遥,送过来含有无限柔情的媚笑。云贞却拍拍手笑道:“冷姐姐,多少天来,还真不容易看见你笑一次呢!姐姐笑时,越发美了!” 小涵却羞怯怯的,慢慢移步走近荀际,低声问道:“荀大哥,我也如法办理么?” 荀际笑道:“用不着涵妹费事,我一手拉着一个,咱们三个一起儿过去吧!记住刚才教你们的体内真气摄提的法式,妹妹们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小涵微觉心里一甜,因为荀际已把她看重得和云妹妹一样,“咱们三个”四字里,已含有无比的深意。 荀际一手抓牢了她俩一只玉臂,云贞在右,小涵在左面。 他正待带起二女,向对面冰川飞去,突然崖下光影闪动。噗噗噗一连纵升上来三道身影,都鱼贯向冰川窜去。荀际一看出正是昆仑三友,松友潘桓、竹友卫漪、和梅友向纯玉。梅友白衣如雪,飞纵的姿态,非常曼妙婀娜。 崖下又一叠凄厉刺耳的怪笑声,怒叱道:“昆仑三友,留下辟寒犀再走!老夫在此等候多时了。嘿嘿嘿,想从老夫手中逃出,那是一番梦想!” 立即自下面又冲天而起,飞过去一条瘦崦且长的身影。 此人怪发蓬松,两颊如削,容貌奇丑狰狞,正是那位空亡叟。老魔以极快的身法,如箭一般一直追上了冰川。 荀际若非两手各握着她俩的玉臂,早忍不住要向老魔出手震劈了。这一来荀际更担上了一份心事。 冷萼和公孙隐、凌姥姥,前后都有劲敌,夹在中间,岂不遭透?荀际更不敢怠慢,慌忙运足体内真功,双足一点石面,嗖的一声,带着二女,凌空飞起,一直斜斜拔升六七丈高,然后由双腿弹出真力,在空中摆动。 荀际功力虽已出神入化,毕竟一手带着一个人,加重了不少分量,所以飘旋冲飞的速度,不由得慢了些儿。 他三人旋落冰川之上时,空亡叟已飞跃上去十余丈远,荀际又须教导她俩,如何提气踹窜,更加脚步缓慢下来。 这十二位武林好手,立即在冰川上面,展开一番轻功比赛,颇像长距离的赛跑,最前面当然还有一位灵诠真人了。 现在只有分开来,先叙述公孙隐吧。他一路向上纵窜,体内真气,以三花聚顶的法式,凝聚丹田和上黄庭三处。双臂拍风借力,脚步只略略虚点冰川的表面,赖人小身轻,奔驰如风。 但是冰川乃碎冰浮雪,随着滚滚急流,冲卷而下,脚下实在很难借力,因为脚下所着之物,又滑又虚而且是飘荡不定,稍一失足,就会被崩裂的巨大冰块,互相撞击,陷入冰雪窟中,粉骨碎身而死。 一口真气,全用在支持全身重量上面,若有人从旁袭击,很难出手迎敌,而这道巨大无伦的冰川,坡度往上渐陡。 他远远望见灵诠真人的蓝色背影,摇摇晃晃,在冰川上面,渐次缓慢下来,已接近精疲力竭的程度。 但是他俩不过刚刚纵上冰川数里,假如道上一口真气提不上来,势必随波逐流,被巨流冲卷下去了。 再纵目望去,两面岩峰笔立,而且岩石表面,都被冰雪封冻,滑不留手,更无一处可以攀援歇脚之处。 上下茫茫一白,冰块撞击之声,轰隆喀嚓,震响如雷,这种惊险无比的境界,阳光照射下来,反映出强烈的光彩,更易使人头晕目眩,往上去冰川如同天崩地塌一般,白晃晃的只见银光滚卷,更不知有无尽头。 公孙隐一路纵来,虽尚不感十分吃力,但也手心捏着一把汗,惊心动魄,只赖镇定心神,抱元守一,使真气能维持不散,尤赖他童身真元充实,方能临危不乱,镇定下来,履险如夷,然而他也不免慌了手脚。 冰川上游,不知又是怎样个险法,如若在半路上耗竭了真气,那就不堪设想了。所以他不敢飞纵太快。 遇上一片较大的冰块,滑流较慢时,就双脚踏实,稍为喘上一口气,而且也不敢过分消耗功力,一纵只不过丈余。 务使心不旁鹜,真元灵台永保清虚沉静! 前面的灵诠真人,似乎真气泄去大半,身躯摇摇欲倒,这是他年事较高,在玄阴崖下和荀际斗口,怒气难消,以致心粗气浮,又急于驰上大冰岩顶,反而吃了大亏。道士两次脚尖滑陷几乎被冰块冲卷下来。 公孙隐侧隐之心悠然而策,但是在这种冰川天险上面,自顾不暇,无力援助别人。眼看着道士已气喘吁吁头顶热气直冒。他心里也袭上一丝寒意。也许再过顿饭时光,自己不免和也走上同一命运! 公孙隐却盼望着他的荀大哥赶来,就有恃无恐了。 猛然身后怪声杰杰,喝:“小鬼,站住,回答本法王的问话!你是中原何派门下?” 这人的喝声,如同巨雷灌耳,公孙隐吓了一大跳,扭头看时。一位红衣高鼻深目的高大番僧,已逼的他身后两丈之遥。 公孙隐飞上冰川之后,已听凌姥姥们在崖头惊呼,知这番僧就是号称大藏法王的喀尔已图,不由心中凛凛生寒。 但他远远向下游望去,却望不见荀际诸人的影子,公孙隐心说要糟!但他面上却浮起天真的笑容,旋步往侧面一让,拱拱手说:“这位大喇嘛,素不相识,为什么盘问我?我小门小户,不是名门大派的弟子,惭愧不能奉告!” 喀尔巴图怒喝道:“住口,就凭你这一身轻功,岂会是无名小卒的徒弟!佛爷不过在超渡你小鬼之前,把你的根脚查明,将来佛爷自会找你师傅结算这笔账,免得你死得不明不白!你小鬼可知你取死的理由么?大冰岩上藏宝,佛爷已经号定了,任何人踏上冰川一步,绝不容他活着回去!” 公孙隐却嘻嘻一笑,向前面一指道:“大喇嘛,你专会欺侮小孩,你看前面那个道士,你怎没把他打发回去?可见不过是一派违心之论了!” 公孙隐意在拖延时间,好等候荀大哥前来相助。 喀尔巴图,本就不大看得起公孙隐这个半大孩子,果然他向灵诠真人背影望去,面上寒霜凝布,变得更为狰狞。 前面的道士,却突然身形向旁边峰壁上纵去。 那是冰川中腰巨流转折之处,似乎峰壁上有可攀援歇足之处,道士兴奋得一声欢呼,人已贴壁而立。 灵诠真人已感到真气涣散,不意冰川中途竟有可以休憩之处,宛如绝处逢生,怎不令他喜极欢呼? 喀尔巴图却狞笑如雷道:“什么人在中途做了手脚,莫非有人先上了大冰岩?”他又向公孙隐怒吼一声,巨掌倏寺猛扑上去,喝道:“小鬼,先超渡了你,再收拾那牛鼻子不迟!” 喀尔巴图密宗秘功,仅能运出一半,另一半真气须仗以在浮雪游泳上面提轻脚步,但公孙隐如想运功迎敌,所能震出的力道就更微乎其微了,他须要七八成真气用在轻功上面,而敌人扑来的声势又倍加凶猛。 喀尔巴图人随声到,巨掌自后猛拍公孙隐背后灵台大穴,他手上寒风嘶嘶,施展开密宗恶毒无比的修罗掌隔空散脉手。 这种手法,慢说被他手掌沾上要穴,就是数尺内寒风拂中,也立刻周身血脉摇散,立成重伤,三日内咯血而亡! 公孙隐精灵聪敏,早已注意恶魔的举动,他自知无力还击,喀尔巴图密宗邪功奇高,硬拼是绝对没有侥幸之理。 他不得不死里求生,慌忙施展乃师秘传玄门奇妙步法——天罡三十六步,嗖的轻轻旋步旋窜,躲开了强敌的一掌。 喀尔巴图怒吼道:“小鬼!原来你是四圣的门人,这可更饶不得你!小鬼再接本法王几招颠倒阴阳修罗掌。” 他说着,庞大的红影在冰雪之上,突然左右前后旋转起来,喀尔巴图想用奇妙的手法把公孙隐制伏了,再向公孙隐的师傅要挟一番,他已推测公孙隐之师必系南对逍遥游子,玄门长孙隐者已死,只有逍遥游子不待说必已来在大冰岩上了! 喀尔巴图虽未倾全力恶扑,他像狮子搏兔,只想略使小技,但是他掌风所过,仍然呼隆隆激起一片啸响,冰层雪片已漫天飞舞起来。只吓得公孙隐左闪右躲,幸赖天罡步法,轻灵巧妙已极,方才险险避开数掌。 但喀尔巴图功力何等老辣,早如影随形,追扑而至。 公孙隐却扭转身子,向来路飞纵。 远远半里之外,凌波一奇已飘飘飞来,凌姥姥怒叱道:“喀尔巴图,你号称西藏第一高手,怎么专会欺侮小孩子?待老身来会会你!”姥姥身后,紧紧随着绿衣女郎冷萼。 喀尔巴图也望见了凌姥姥,怪笑如雷道:“很好,本法王早料到你们这些老不死的,都要来抢夺剑诀!凌波一奇,长孙渺老鬼早尸骨已寒,中原武林人物,休想再在青海称雄。你看看身后是什么人来啦!臭老婆子,连你也休想逃出本法王之手!” 他早已约好空亡老魔,决心在冰川上面,合力袭击正派高手,他以为空亡老魔必已随后赶来,又望见下面人影幢幢,以为都是老魔约来的帮手,和红教他的两个帮手,所以自信布下天罗地网,不怕凌波一奇不丧命冰川之上! 喀尔巴图一面厉声怒喝,一面仍以极凶猛的毒招,追扑公孙隐,公孙隐任是玄门天罡步巧妙,却不及这魔头脚程迅快。 公孙隐又闪开他攻来两招,小身子不由向冰峰上面撞去,他已被喀尔巴图逼得走投无路,气喘吁吁。 公孙隐明知喀尔巴图这一式“藏龙伏虎”,含有无数精妙变化,如不硬窜出去,就难免丧命敌人指下,所以只有拼命横窜,顾不得侧面是什么情形,小身子电旋而起,看看就要撞上坚滑的冰壁了,不料却发现了一件奇迹。 冰壁上面,竟有一处天然融消的冰洞,他小身子一缩,把头一俯,嚓嚓嗤嗤钻了进去,里面竟是极深且厚的千年积雪。 所以撞上去,软悠悠的并未受伤,只一阵奇寒刺骨,手脚立时有些僵冷发抖,而且他跌进雪窝里软绵绵四肢无法着力。 公孙隐慌忙运气调息,挣扎着翻身爬起。 经他在雪洞里一阵翻滚,已弄得一身雪花,宛如一头雪中的小白熊,公孙隐钻出头看时—— 凌姥姥已和喀尔巴图交上了手。 两人功力深厚,掌风扬起了冰川上面的雪层,鹅毛纷飘,喀尔巴图的庞大红影,闪晃如电,凌姥姥也飘忽如风,轰隆轰隆两声爆震,两人已实对实拼了两掌。而冷萼却惊奇地仰头往上望着。 她远远看见公孙隐一条身躯飞向峰壁,不由脱口“啊呀”惊叫,以为必然撞个半死,骨断筋折,半晌连人也不见了。 前辈交手,她当然不能帮着凌姥姥,如此是有辱华山一奇的声望的,她走近冰壁,察看公孙隐伤势如何。 却见自峰壁上纵出个玲珑俊秀的雪人来。 冷萼欣喜得叫道:“隐弟弟,你没有伤着那里,怎么搞的,弄得一头是雪,就像一只雪猫!” 公孙隐慢慢自冰壁滑落下来,扮个鬼脸道:“冷姐姐,你才像个绿鹦鹉呢,凭什么编排我?” 萼走过去,为他拍了一身的雪花,笑说:“别生气……不好,他们也来了!” 原来昆仑三友,已翩翩跃至附近。凌姥姥摩诃萨神功,在冰川上面也只能发出六成力道,和喀尔巴图的密宗邪功,恰好半斤八两不分高下。 凌姥姥积数千年童贞之体,内功修为已登峰造极,出手招式更是自成一家,由多年潜心创悟出来的。 而金龙十八变步法,尤为轻灵曼妙,她避实击虚,卸力化招,吐掌探指,都有无穷的奥妙,而喀尔巴图一套倏罗掌,确也神奇怪异,无论内力、拳招,双方都是堪堪相匹,横逢对手,于是展开了一场武林罕见的精彩搏斗。 昆仑三友纵近了战场,这片战场脚下竟是滚滚滔滔的飞沫急流,冰雪世界,任阿一方稍一不慎,就会失足被巨流卷了下去,所以较之实地上而更为惊险。松友一收脚步,呵呵笑道:“华山一奇,果然三十年埋头凌波岩,又炼成一身奇学了!凌姥姥请暂息怒,辟寒犀之事,容改日再行解决!” 竹友也拱拱手说:“辟寒犀是另一回事,目前群魔乱舞,正派人士,应该携手合手,消除这些恶魔!只要凌姥姥一句话吩咐下来——” 凌姥姥见三友来到,心里不胜忿恨,她以一招“天外飞来”妙招,逼退了喀尔巴图,怒喝:“妖僧,暂且停手!” 姥姥一旋身向三友这面纵来,口里喝道:“潘桓,你窃取老身的辟寒犀.该如何交待?” 喀尔巴图喘了口气,他仍不肯离去,嘿嘿奸笑说:“臭老婆子,你既和昆仑三友结有梁子,本法王暂且饶你喘过一口气来,回头大冰岩上一块了断!” 他说完,却如飞的向上窜去,直扑那歇脚在冰川中流岩角上的灵诠真人,喀尔巴图远远怪声叱道:“武当牛鼻子,待佛爷来超渡你,嘿嘿嘿,武当七真形影不离,今天就是你一个,来此受惩?” 这里,松友以冷峻的腔调,回答道:“凌姥姥,辟寒犀乃本派毕世相传的镇山之宝,八十年前被不肖弟子带下山去,不知下落,此事是非曲直姑且不论。目前争取广成剑诀为要,群魔潜伏四周,何必为此,正派之间自相残杀?” 凌姥姥却盛气难消,冷笑数声道:“潘桓,你乃昆仑一派掌门,竟做出这种不近情理的事来,有何理说?老身此物并非取自昆仑派人手中,可是你老弟却毁我冷翠谷山洞,行同匪类,哼!天道好远,此物你也封锁福保有,仍然被别人劫去!老身只是要你老弟把话交代清楚,倘若遇拿走辟寒犀的人,你又该怎样?” 松友也抗声喝道:“潘某话已说明,本派镇山宝物,理应设法收回,至于拿走此犀之人,何待多说,谅都是存心来大冰岩争取剑诀的同道,不妨前往大冰岩,不难会见此人。那时各凭本身功力,谁能收回去就当然归谁所有!”凌姥姥怒叱道:“你倒说得轻松!若不是潘弟你擅自老身冷翠谷石洞将此物窃出,怎会落入旁人之手?” 松友怔了一怔,道:“那凌姥姥是要现在向潘某问罪了!就请划出道儿,潘某拼了血溅冰川,也接着你的!” 恰在此际,猛然一阵刺耳凄厉的笑声,直上九霄,此人怪声喝道:“原来辟寒犀又换了主儿,老夫倒白白追蹑你们半天呢!” 天上一群灰毛兀鹰,自众人头上掠过,飞上冰川上游。 三友身后,鬼魅一般出现了那位瘦长的空亡老魔。 三友呛啷啷各自拔出长剑,三道青虹怒指着老魔,松友恕叱道:“空亡老贼,碧筠别墅,伤我师弟之仇,现在你该还个公道了!”凌姥姥见空亡叟陡然出现,也暂时把向松友问罪之事抛开。 凌姥姥冷笑震喝道:“空亡老鬼!你纠合喀尔巴图,就敢大言不惭,和所有正派人士为敌么?” 空亡叟且不答众人的叱问,反问前面招手呼叫道:“喀尔巴图道友,不必理那牛鼻子,先来对付这几个家伙!”他又嘿嘿狞笑道:“昆仑三友,你这三个坏蛋!上次碧筠别墅如非夏候老鬼赶来混闹,你竹梅二友还能活到今天?凌婆子,与你无干,用不着帮他三个!快快领着那些男女娃儿.滚下昆仑山去,老夫网开一面,不忍使你等暴尸冰川!” 老魔正以极难听的口吻,怪声喝叱。 前面的喀尔巴图红衣番僧,本已纵至灵诠道士歇脚之处,闻听老魔呼叫,他回身挥挥手说:“待我先料理了这牛鼻子再回去打发她们!反正,自命正派的人,一个也不许漏网!”他说着,长臂挥处,已向道士扑出一掌。 灵诠真人经堵塞一阵调气行动,精力也已复原,他暴喝一声,双脚一蹬冰壁,长剑化为一道长虹,凌空直下。 冰壁上那儿不知何人,以大开山掌力震成一个长可六尺的冰洞,恰好可容一人在里面歇息,灵诠真人仗剑飞了出去,他平空跃起两丈以上,躲开敌人一掌推来的劲风,人在空中,旋身拳腿,挟剑暴射而下。 道士这一招“红天纬地”,剑挟风雷之声,盘旋而下,声势异常凌厉,喀尔巴图却轻轻旋身跃退丈余。 恰好又双拳怒发,斜斜迎劈道士将要坠下来的身体。 灵诠真人,不惟剑术造诣甚深,内功火候亦非弱者,人在空中,无法运足真力迎击,慌忙左袖挥动,斜斜向左飘旋下去,剑虹挽起一蓬青影,“乳燕投巢”式,自斜里向敌人左边腰胁刺去。 喀尔巴图二次出掌,又告落空,侧面青虹缭绕,已闪闪而至,他脚下很难用力,旋冰浮雪滚卷冲荡之势过速,只有轻轻晃动身躯,闪开丈余。这一交上了手,道士是一鼓作气,施展武当镇山剑法,拼命恶扑。 喀尔巴图不能用肉掌迎格宝剑,但他掌上真力雄厚,腾挪挥劈之下,竟逼得道士长剑荡开一边迭遇险招。 喀尔巴图生性残忍阴毒,立即运足修罗掌邪功,双手一儿一收,寒风滚滚,把道士连人带剑,罩在修罗掌影里。 灵诠真人技差一筹,缩手缩脚,虽也剑掌交出,却被番僧修罗掌风紧紧裹住,掌风腾扫旋绕,激起刺骨阴风。 这种红教密宗邪门功力,如若裹中身体,立刻使对方热血凝缩,筋肉僵硬,任是内功再高,真自然而然无法施展。 半盏茶时过后,灵诠真人气逆血涌,浑身僵冷颤抖,面色灰白如纸,虽拼了毕生功力,把青霜剑舞了个风雨不透,并且招拦架格,并没一丝失招,却渐渐无法支持了,道士一声惨叫,他鼓起最后一股勇气,拼了与番僧同归于尽,剑掌齐发身形抖动,连人一齐撞了上去! 下面昆仑三友,三条剑虹,也联手而上,和空亡叟厮斗在一起。空亡叟紫霞通天掌,双手其红如血,瘦长的身子,宛如一道魅影,来去飘忽,在三友剑幕中闪晃如电,但所能发生的掌上力道,就大为减色。 三友也何尝不如此.因为在滚滚急流上面搏斗,功力只能用出一半,剑上飘震出来的旋风,呼呼嗖嗖,不像内家高手的手段,只要不在三尺以内被老魔掌风扫中,就不至受伤。 凌姥姥忿恼松友窃去辟寒犀,所以并未立即出手援助。 公孙隐和冷萼却笑向凌姥姥道:“何必看他们厮杀,何不早些纵上大冰岩?” 他俩携手向上游纵去,凌姥姥却看见灵诠真人已临险境,也慌不迭急急飞纵而去。这时冰川下游,又有三条人影,连翻飞纵而来。正是荀际和云贞小涵,跃上冰川之后,荀际就放开手,让她俩试试本身轻功。 他紧随二女身后,不时拂出一股柔性真力,托扶她们一下,二女就身轻如燕,绣足一沾浮雪,立即弹纵而起。 转眼已至三友围斗空亡叟之处。 松友竹友等三剑布成一种三才连环剑阵,虽然一时收拾不掉老魔,却也尚无败象,勉强打个平手。 云贞笑着一指空亡叟道:“荀哥哥,就是这个老怪物,你不帮着三友打他么?” 小涵喘了口气,绣足踏牢了一块较大的浮冰,以千斤坠身法,使脚下浮冰钉牢在当地,但是娇躯仍有些摇摆不定。她们几个鲜花般的女孩子,在茫茫一白,滚滚巨流之上,宛如凌波仙子,显得更绝世丰神,婀娜多姿!
第七章 冰屑划空激啸飚
小涵玉指理理鬓发,她俩衣袂飘飘,都紧靠着荀际。 小涵笑说:“我看不必了,三友已经是以三敌一,荀大哥更不宜再伸手相助,惹人讥笑,我们还是赶快上大冰岩吧!” 松友远远望见荀际等来至附近,心里虽盼望这少年协助对付空亡叟,但以武林老辈名手身分,却无法出口求援。 而且武林好手,爱惜英名,各存门户之见,昆仑派乃武林八派中极负盛誉的一派,怎能自贬身价,求助一位年轻后辈。空亡老魔却诧异道:“姓荀的小子,你受了老夫一掌,竟还敢来昆仑,莫非得活不耐烦了?” 荀际傲然不屑的郎声回叱道:“空亡老魔!你暗中下手偷袭,算不得本领高强。在下正好用你的话回答你,大冰岩上也正是你葬身之地!” 空亡叟气得立眉瞪眼,鬓髯戟张,但他被三友紧紧厮缠住,抽不开身,论功力虽较三友略深一半分,但冰川之上.无法施展全副功力,经三友联剑交过,也就讨不了一丝便宜,因此气得喝叱连连,却无暇来对付荀际。 荀际一臂揽着一个女孩子,让她俩休憩了一阵。 他看出三友不至败于老魔掌下,而争取剑诀,又非常重要,遂暗说:“小涵的话很对,不如先上了大冰岩,不怕空亡叟不随后赶去!”荀际朗声长啸,声如龙吟,震荡得苍空旋起一片回响! 啸罢,他用手一指空亡叟,喝道:“在下先上大冰岩等候着你!奉劝老魔休与正派人士为敌,虚心向上,在下尚不至因一掌之恨,拾掇你的老命!” 空亡老魔更加怒气冲天,哇呀怪叫不已。 荀际扶着云贞小涵,又如飞的向上游纵去。 荀际体内罡功之气,浑然一团托起双足,他内功已臻化境,先天之气源源而生,施展踏雪无痕轻功,只不过耗费三四成真气,所以能有余力,扶持二女,把她们娇躯托起轻如飞燕,当然他这样也颇为耗费真力。 幸喜二女功力也将就过得去,只要他略略扶助一点力道。就已奔腾自如,二女有恃无恐,都仰首苍穹,在冰天雪岭,滚滚急流上面,悠然自碍。他三人转眼已驰至冰川巨流转折之处。 冰川上流,自正南面双峰之巅大冰岩源头,汹涌而来,后面这一段,流势更加湍急,冰块激撞之声,犹如雷鸣。 这时,荀际追及了凌姥姥、公孙隐和冷萼三人。 前面灵诠真人已瞥然无踪,喀尔巴图的红色庞大身影,却急急流而上,山风腊腊,吹起了冰流峰壁上面的浮雪,弥漫空中,宛如游丝飞絮,阳光之下,幻成一天异彩。云贞急问:“那个道士怎么不见了?” 凌姥姥叹息说:“可惜老身一步来迟,武当这位道友,竟被妖僧一掌拍中腰眼大穴,倏罗掌寒阴之气刺骨砭心,那还不——”她又摇头轻叹。 冷萼却面有得色,冷冷说道:“武当峨嵋少林崆峒四派——暗算我师傅,天道好还,报应不爽,道士中掌滚翻冰流上面,被积雪浮冰一盖,就随波逐流而去,转眼看不见影子了!你们来时,没注意冰川上面他的尸体么?” 云贞想起刚才冰川流过处,似有般红血迹。他们都恻然叹息! 荀际并不因灵诠道士丧身冰流称快,却懊丧不曾亲手施预见惩戒,为隐者报复仇恨,引为遗憾。 一行六人,又上溯激流,转眼攀登了数里之遥。 公孙隐和三女,功力已衰,荀际又不能逐一帮助她们,他所给予的助力,当然首先顾的是云妹妹了。 凌姥姥只能偶然扶助冷萼一下,她本身飞驰许久也略见吃力。 凌姥姥眉头紧皱,思量找个可以歇脚之处,大家休息一阵,突然发现东面冰壁上被人以大开山掌力,劈下许多冰洞,但冰沿高仅四尺,像公孙隐的身体,方可直腰而立,冰洞又似经人用利器加以凿削。 这和冰川转折处,灵诠真人休息的冰洞,显然都是一人所凿。有意留给后来的人歇脚的。公孙隐跑得气喘汗出,他看见小涵云贞,被荀际各牵着一只玉臂,她俩脚步已很沉重,全是荀际以内力把她们提掖起来。 公孙隐喘吁吁跳进峰壁冰洞之上,急得满头大汗嚷道:“荀师哥,你好偏心,也不帮我一点忙,专娇惯贞姐姐和涵姐姐!她俩那么大人了,也不害臊,不如就请你抱着吧!” 说得云贞立即吵闹起来,小涵却尴尬得洞红了脸。 荀际把二女安顿在冰洞上面,让她俩坐下去运功调息,但是冰壁上面奇寒澈骨,而且非常滑溜。荀际笑说:“师弟你本身内功比她们强些,不是我不帮你忙,我也只有两只手呀,这一阵我从没手里闲着。” 冷萼似喜似嗔,娇声唤道:“际哥,你不找个地方休歇一下么?你又要帮助我们,别太累着了!”荀际走向她身旁,见冷萼冷得嘴唇发青。 再看一下,云贞小函何尝不是一样,冻得发抖。 原来这里已距大冰岩很近,高峰之巅,已在雪线以上,终年冰雪交封,她们盛夏中来此,当然都是绡薄衣服了。 一路奔波,真气涣散之后,那能挡得住冰峰酷寒? 荀际不曾想到处自身带着一颗毒龙灵珠,自然暖意洋洋,再看凌姥姥怨急急盘坐行动,凌姥姥叹口气说:“可惜老峰竟忽略了这一点,冰峰之上奇寒难禁,万一今夜不能离开大冰岩,涵丫头她们可真要受罪了。” 她看见荀际面色红润,容采焕发,不由叹道:“小侠身挟毒珠,自然不觉奇寒袭体了!况且你内功醇厚,还能抵禀得住。你想想待回子到了大冰岩,探凿万丈玄冰,如非龙珠在握,只怕你也难以禁受呢!天赐异宝,足证小侠洪福齐天,天遁剑诀只怕就应落在小侠手中了。” 荀际忙谦逊了两句,他走过去试握了一下冷萼的柔荑,果然冻得发青,像是五条冰柱,荀际不胜怜惜。 连运起罡气之气,由掌心传了过去,一股热流,贯革而入,荀际为冷萼推动一身血脉,贯通奇经八脉。 冷萼的玉手,渐渐回复了温暖之意,而经他以内丹罡功之气,助她本身的元气,周流循环十二重楼,冷萼立感任督二脉,畅通无阻,平时练习内功所不能到达之处,都已豁然畅通。 她惟恐荀际耗费真力过甚,轻声唤道:“际哥,你不要多替我费神,你还要在大冰岩应付一下恶魔,我身上已好多了,而且内功也增进了一步!” 荀际这才把本身真气缓缓收回。 荀际闭目斜倚冰壁少顷,做了一段坤乾二品玄功。 冷萼觉得刚才这一刹那,两人似已合为一体,心里不胜欢欣鼓舞,足见心上人爱己之深,是如何的关切她! 冷萼又自己努力行动,贯通十二重楼,天庭玉户,龙关凤阙,一时俱通,只差一点尚未能冲破生死玄关而已。 荀际一路奔驰,也耗力不少,所以也须略事行动调息,片刻即已复元,他又走至云贞身旁,把毒龙珠塞入云贞怀中,低声说:“别让隐弟弟看见了,你先暖和一阵!” 云贞却翻翻秀眸,笑说:“你给了我,你不怕冷么?” 这时,却见一群数以千计的兀鹰,作势盘旋而下。 对面冰壁下面,似有突出的岩石,把冲流下来的冰块阻住,堆叠起来数丈之高,成了一座冰山。 冰山和冰峰之间,似有什么食物,群鹰已掠飞而集,远远发出一阵啄食之声。凌姥姥坐处较高,她惊叫道:“鹰群啄食什么东西?难道冰川上面,还有野兽不成?” 公孙隐恢复了原有精力,好奇心动,嗖的一声小身子横窜过去。紧跟着是活泼玲珑的云贞小姑娘。 荀际怕她俩遇险,忙也身形一长,电射一般紧随而去。 三人跃上那座冰山,鹰群杰杰长唳,冲飞而起,向三人一阵风似的飞扑而上,灰呼呼的宛似万点灰星。 公孙隐双掌齐挥,云贞也舞动了一只毒龙角。 呼隆隆立即劈落下去数十只兀鹰。 荀际觉得山顶鹰群与人争,何必多事杀戮,遂发出一蓬柔性真力,迎着飞来的鹰群卷去。那些兀鹰,羽翩壮健,乘性鸷猛,以为三人来争夺它们的食物,所以成群结队,飞扑而上。 伤了数十只同伴以后,大群兀鹰又被荀际掌风卷得踉跄翻跌,和后面的兀鹰互相撞击,立即激起一片哀鸣长唳! 但兀鹰仍然奋不顾身,前仆后继的冲了过来。 荀际于鹰群卷退之后,已望清冰山和峰壁之间,陷成一座冰窟,而冰窟中正血肉淋漓,躺着两具死尸体。 面目依然清晰,辨出正是阴山双厉——薛瑶和墨琪。 双厉死于何人之手,就难以推测出来了! 但见双厉胸前骨骼粉碎,内脏齐流,显然震毙他们的人,掌力十分雄厚。鹰群正以这两个魔头尸体作为一顿美餐。 荀际见别无异状,遂招呼隐师弟、云贞一同纵回原处。 凌姥姥也深深叹息,又诧异道:“凭阴山双厉的微末行动,怎能上得冰川上游?” 荀际想起在玄阴崖头观战时,曾见一黄一蓝两道身自群魔头顶飞越而过,料必是正派中的顶尖高手。 但不知何故将双厉劈死在大冰岩下! 荀际心念,冰川上下匪易,正邪两方已丧命三人,昆仑三友尚与老魔恶斗方酣,恐也不免造成伤亡! 而玄阴崖上,又不知厮杀结果如何? 接踵而来冰川的,又有凡人?岂非一场弥天浩劫? 他轻轻喟叹了两声。众人都精力复原,尤其冷萼容光焕发,她一身功力,竟在短短一刹那间,百尺竿头涌进一步。 这都是她荀哥哥的赐予!怎不使这个落落寡合的女孩子,芳心平添无限温暖。她心说:“际!你是真心爱我了!” 小涵一路行来,荀际把她和云贞同样的照顾,也芳心脉脉,认为荀大哥确是个多情少年,对自己也情意殷殷。 三个女孩子,都心里深自庆幸,但云贞却是得天独厚,先获得荀际定情的幸运宠儿。正因为荀际爱她们之深,所以渐渐都嫉意萌生,恨不得使眼前的其他两位,退出情场!现在正在患难紧急关头,同舟共济,一致协助心上人争取冰岩藏宝,应付群魔,所以利害一致,尚未反目。 众人功力复原,又互相扶掖着向大冰岩奔驰。 转眼已至大冰崖下,这儿已是冰川的发源之地.冰崖高悬十丈余高,寒冰积雪,翻滚而下,巨大的冰块,有时类似一座山丘,撞激下来,声如雷霆,震撼着旷朗琼绝的苍空和绝峰冰壁,而这悬崖上面,正是所谓大冰岩了。 察玲玛峰尖位居左方,高度较低,噶达素齐老峰咀轰然穿出云表,两峰间连合环抱而成一面幽岩,为万年冰雪所封。亘古以来,未经全部消融,由雪层融化后结成一层层的玄冰,堆满了这座幽岩。 由于幽岩已经填满,表层冰雪至夏际融化之后,崩裂滑滚而下,形成了这条巨大无伦的玄阴冰川。 至此,众人驻足不前,冰崖坡度险陡,加以激流奔腾,连公孙隐也呆呆望着,自问没有飞跃上去的本领。 凌姥姥望望荀际,笑叹道:“这是最后一道难关,老身虽能勉强拔纵上去,但是却无力携带她们了!小侠有何良策,把她们一齐带上去?” 荀际默默低头想着,淡淡一笑说:“既已来至冰岩下面,不成还让妹妹们折回不成,只有凭在下功力试上一试,每次背负一位,多费几番跋涉吧!” 云贞已欣然跳过来,双臂一伸,道:“荀哥哥,第一个背我上去!” 小涵叹口气说:“可惜来时不曾带有长索,否则只要师傅上去之后,就可——”凌姥姥不信荀际轻身功夫已至凌空步虚程度,背上个人加了一倍重量,就需要高出一倍的功力,这谈何容易。 她眼中神色迷茫,惟恐非荀际所能办到。 荀际却把身形一伏,让云贞双手搂住他的脖颈,猛然身形一长,运足全身罡功之气,嗖的一声,凌空直直拔升上去。 去贞紧紧贴在他背上,心里也提心吊胆,暗暗祈祷上苍,不要出什么乱子!但荀际研习璇玑玉图第三种善机篇玄功之后,玉鼎开阖,玄关大启,他三花升顶,五功朝元,这一纵已拔升了七丈多高! 而且背上还背着个云妹妹,的确是惊世骇俗骇人听闻的绝顶轻功了——凌姥姥在下面不由惊叫道:“好俊轻功!” 荀际运用隐者那本书上的微妙身法,双袖微挥,气贯窗门,人如轻烟一缕,双掌砰砰震空猛拍,借上了力,立又飘飘上升。 一连两次拍空借力,已拔升了十二三丈之高。 然后双腿上提,猛然向后一蹬,人如脱弦之箭,斜斜向冰岩上面飘落下去。冰岩景物,已豁然收于眼底。 只见上面碧然堆起的一列列高约数丈的冰山丘壑,茫茫一白,周围约有数顷方圆,接近崖边处坡度极陡。 无法落脚,幸他功力深厚,一直背着云贞,飘落一列冰丘上面,岩上寒气凛列,罡风扬的飞雪,弥漫如同白雾。 所以略远些的地方,就无法望得清楚。 又冰岩上面由冰雪形成的丘壑,形状千奇百怪,幽窈玲珑,就是你在这列冰丘上面,也无法把冰岩一览无余。 云贞落下冰丘,娇笑道:“原来是这么个鬼地方!怎么上面一个人也不见?刚才那个红衣番僧,应该先上来多时了,难道他飞不上来了!” 荀际忙阻止她道:“假如冰岩上面有人,都一定是绝顶功力之流,敌友未分,不可招惹他们!冰丘形势过于复杂,又岂知那妖僧不潜伏在附近!我还要下去接涵妹们,你切不可大意!” 云贞呵呵手,把一双龙角,轻轻挥动笑说:“也不算很冷,待回子我再把毒龙珠还给你好么?” 荀际点头说:“千万就在此等候,不要走开,等大家到齐之后,再开始行动!”云贞嗯声应说:“我晓得!” 正说时,眼前红影一晃,怪声喝道:“两个娃儿,你们是什么人?快些报上师承门派,姓名来历,大藏法王喀尔巴图,手下不杀无名小卒!” 只见那位喀尔巴图,已自一面冰堆后面,唿地纵上了冰丘,喀尔巴图虎视眈眈,瞪着他俩。当然他也不敢轻视这一双少年男女,能飞上大冰岩,这份功力就非同寻常了。喀尔巴图奇怪的是,武林中从何而来这么两位年青高手? 云贞已娇声喝道:“臭喇嘛,你管不着!好狂妄的口气,谁耐烦理你!” 荀际是仇人见面,不由怒气勃发,但仍先戟指叱道:“来人你可是巴喀尔图红教喇嘛?” 喀尔巴图傲然杰杰怪笑说:“娃儿竟敢直呼本法王佛号,真是不识进退,毫无礼貌!你俩虽然年青,既有本领上得大冰岩,也可算武林同道。本法王劝你俩人退下冰岩,免得暴尸当场,这儿的藏宝,你娃儿休得梦想!” 荀际厉叱如雷,道:“妖僧住口!藏宝剑诀,又岂你所配过问?你可知小爷的来历么?我此来除了收取本门剑诀,还要料理一个孽障!” 喀尔巴图狞笑叱问道:“什么本门剑诀!莫非你是玄门广成一宗门下?你年轻轻的又和谁结下深仇?” 荀际朗声叱道:“小爷正要为先师太上隐者复仇,取你这妖僧的性命!我也让你听明白了,我就是隐者惟一门徒荀际!” 喀尔巴图满脸犹疑之色,道:“娃儿信口胡说,长孙渺一生未收弟子,你妄想挟高人以自重,骗得过本法王么?快快实说你是何人门下?” 恰当此际,侧面一叠清啸,啸音清澈高亢,声震云霄,显得此人内功非常高深,啸音大起,番僧身形一旋,露出震惊模样,急急向四面搜视。冰丘上面,已落下一位头挽丫髻,宽袍大袖,神彩超逸的白发老人。 老人纵至他们身旁,一指喀尔巴图喝道:“妖僧,老夫逍遥游子,久欲找你代我长孙师兄复仇雪恨,今日可算上苍有眼,你自己送到老夫手中了!” 老人又向荀际,和颜唤道:“荀际贤侄,承你慨赠璇玑玉图抄本,劣徒公孙隐屡蒙关照,老夫始知隐者临终之际,收了贤侄这朵武林奇葩。广成一宗法统,幸得传人,老夫何胜欣慰!只与贤侄尚未见面,西宁卫暂取玉图原本一阅,留下丐帮金龙符,想贤侄必能料到是什么人取走此宝,又临时尚有要事未及与贤侄说明,贤侄莫怪老举动不伦不类吧!” 荀际一听,正是逍遥子师叔,想起隐者身死首丘岩,不由悲从中来,慌忙超前以晚辈参见,凄然说道:“师叔,愚侄来至王屋山,不幸只与先师相依二日,先师就……”他说至此,已呜咽不能成声。 逍遥游子双手扶起荀际,连说:“贤侄不必悲伤,先把仇人惩处一番,以伸令师生前遗恨为要!这位姑娘又是何人?” 逍遥游子心中,自然也惊奇不置,以云贞的年龄,怎会有飞渡冰川的功力?喀尔巴图却杰杰怪笑,道;“逍遥客!长孙渺身中剧毒,本法王恐他丧命冰岩,内家绝学失传,以礼向他借阅八品玄经,一时言语失和动起手来,结果本法王自行离去,不忍过分逼他,本法王从不乘人之危,这也说不上深仇大恨,你如不能见谅,我也绝不惧怯你逍遥客!” 逍遥游子冷笑道:“妖僧,你倒会巧言饰辩,凭你的微末道行,岂是长孙师兄的敌手,当时你落败狼狈逃去,还有脸编这套谎话!” 红衣喇嘛,被他说得满脸通红。 喀尔巴图自主于隐者手下,自知密宗邪功,炼至极峰,还是敌不住广成玄门的功夫,所以这番碰上了逍遥游子,狂态大为收敛。而且荀际和云贞,均能飞登冰岩,功力也必臻上乘,以一敌三,那是绝难讨好的。 喀尔巴图信口搪塞,还表示他举动光明清高,结果却被逍遥游子几句话驳得恼羞成怒,他已暗中运起邪功,蓄势待发。 荀际介绍云贞见过师叔。 逍遥游子目注云贞手中的一双毒龙角,叹息道:“贤侄福缘齐天,老夫来此半日,正苦冰岩玄冰其深不测,没有神物利器,徒唤奈何,这一来就事半功倍了!” 他又眼珠转了两转,怀疑说:“蛰龙颔下尚有一颗珍贵无比的玄珠,贤侄既已力歼蛰能,此珠可曾一并到手?” 云贞笑说:“珠子么,正在我身上呢!要不要给师叔看看。” 他忙说:“欧阳姑娘,此珠乃稀世至宝,千万珍重藏好!不必看了!”猛一旋身,向红衣番僧叱道:“喀尔巴图,你在长孙隐者中毒之后,劫夺八品玄经,行为卑鄙无耻已极,你知罪了么?如若有心悔过,从此立誓回西藏,永世不与中原正派人士为敌,老夫尚可容你改过自新,今日大冰岩寻觅剑诀事,也不许你插手!你听明白了么?快快接受老夫告诫,从速离去!” 喀尔巴图以西藏红教喇舜第一高手的身份,怎能接受逍遥游子这种训诫,气得鬓发倒竖,目中煞气暴射,怒吼道:“逍遥客,你未免欺人太甚!大冰岩上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本法王一世英名,岂能受你折辱!好!就在这儿见个真章分晓,本法王真想再领教一下广成玄门绝学。” 荀际向师叔道:“师叔请照料她,还有隐师弟也在冰岩下面,凌姥姥带来她的徒弟周小涵,和亲戚冷萼姑娘……” 逍遥游子不及细听下去,只说:“那贤侄快去接应她们。老夫此来,已在冰川沿途冰壁上凿辟下许多洞穴,以备劣徒公孙隐功力衰竭时休歇之用,华山一奇和贤侄想也混得很熟,她此次来昆仑,毋宁说是了却她一件心愿!当然有助于我们了。” 喀尔巴图暗中默运功力,他不敢轻易发难。 荀际凄然说道:“弟子愿和妖僧一拼,亲手为先师雪恨!” 逍遥游子叹了口气说:“贤侄远来奔波劳顿,老夫也不容他猖狂,贤侄不可轻敌,妖僧红教密宗功力,也非等闲,还是愚叔来收拾他吧!” 逍遥游子心中,当然不十分相信,荀际功力已能完全继承隐者所学,况且同门师兄弟情谊,为隐者复仇,他也是责无旁贷。逍遥游子说完,立即大袖飘扬,身形如电,旋扑过去,手掌一翻,呼隆劈出一招“翻天地覆”! 逍遥游子已是七十多年内家修为,功力只略次隐者一筹,他这一掌拍出,同样有排山倒经的威势,震起了一蓬旋飚。 喀尔巴图以密宗颠倒阴阳大修罗十足功力,挥掌相迎,空隆一声爆震,两条人影一红一蓝,倏然而分。 喀尔巴图身躯踉跄晃了一阵,退后几步,逍遥游子也略为退后半步,保见红影翩翩,喀尔巴图又连连抢攻了四掌。 他功力虽然少逊,但修罗掌法“偷天换日”、“化影移形”、“偷梁换柱”这几招,也奇诡无伦,与中原武林各派门路又自不同。 逍遥游子则以一套内家奇学三十六天罡手相战,云贞在旁,目眩神驰,她见这两位顶尖高手,出手都神奇莫测,互相拆卸化解,只差毫厘之间,都是很轻妙的闪开敌人攻招,又能乘虚反扑,确实身法手法妙到极点。 她不由心里暗暗称奇,看得出神。 荀际因师叔既然吩咐下来,不能抢着出手,遂叮嘱云贞就在一旁掠阵,毋需出手帮助,因为逍遥游子收拾这妖僧,必胜无疑。他惦记着下面的小涵公孙隐等,遂以一式“潜龙升天”,直跃升数丈。 然后头下脚上,双臂齐挥,依“鹏搏九霄”、“八翼凌风”两式,斜斜盘旋飞翔,向冰岩下面电射风驰一般飘旋下去。 荀际二次降落冰川上面,却见凌姥姥已准备带着小涵耸身跃起,公孙隐也现出焦急徘徊等不及的样子。 冷萼笑指空中盘旋而下的荀际,道:“好,际哥哥回来了!他去了这半天,看来冰岩必然极为险峻,跃上去以后还有一段艰难的路程呢!” 凌姥姥挟起小涵,人已腾空而起。 她向荀际叫道:“小侠往返接应她们,殊令老身惭愧,所以老身勉强带涵丫头上去,以免你往返奔波耽延过久,误了正事!”凌姥姥的心理也何尝不争强好胜,不能示弱于荀这个年青人,遂挟着小涵奋力拔纵而上。 荀际双足落地,忙说:“隐师弟,可巧拜见了师叔,他老人家已和喀尔巴图交上了手,命我回来接应师弟的,这就一同上去吧!” 又仰首和凌姥姥打个招呼说:“请姥姥先行一步!在下带他们随后跟来!”又说:“因和师叔谈话耽延了片刻,往返还不大费事!”遂一手各握二人——冷萼公孙隐一只手臂,令他俩也各运功提气,减轻本身的重量。 荀际运足全身罡功,喝声“走”,牵引着冷萼公孙隐,扶摇而下,一纵拔升了五丈多高,紧接着又以梯云纵身法,二次左脚轻点右脚面,微一借力,又窜起两丈,他们三人虽然纵起稍迟,却已渐渐追上了凌姥姥。 下面一条庞大身形,自下游疾驰而至。 公孙隐掉头一望,看出正是那位空亡老魔,不由惊呼道:“师哥,老魔追上来了!只怕昆仑三友,已竟落败!” 空亡叟飞抵冰岩下面,狞吼如雷,叱道:“华山一奇,姓荀的小子!竟然要抢先飞登冰岩,还带上去这几个乳臭孩子,老夫一齐送你们超生极乐世界去吧!” 他嗖地一纵数丈,双手齐发,两把闪闪生光的细小物件,散为两大蓬星花芒雨,丝丝嘘嘘,直向荀际凌姥姥两处袭来。 饶倔空亡老魔身法再快,仍与荀际等相隔数丈之远。但荀际双手各抓着个人,其势无法迎敌,而一蓬芒雨,又疾驰如箭。破空而来挟着丝丝锐风,显出力道十分凶猛,荀际已带着二人,连连跃起十余丈高。 他双臂向前一带,双脚在空中斜斜一蹬,以“鲤跃龙门”的姿势,星流电掣一般,倏然向前猛窜,快得难以形容。 空亡叟打出来的这两蓬精巧暗器,乃是他数十年来横行武林极为霸道的“百步神亡”,用百步蛇只尾蝎等十种极毒之物毒液煨制而成,只要沾上衣服,立即毒气自汗毛孔中渗透而入,一时三刻,不治而死!此物本质,却是极细的鱼刺,经药物焙制极为柔勒,老魔内功固已登峰造极,但百不神芒质量甚轻,所以在五丈之内,尚能控制自如,命中敌人,超出五丈以外,神芒也会力道消失,等于鸿毛飘飞了。 公孙隐生性伶巧,他看见下面一蓬芒雨飞了上来,慌忙发掌向下猛拍,这样同时可以加强飞纵的速度,也卷起一股强风,立即把芒雨震落下去。于是他三人方能安然脱险,向冰岩上面的第一列冰丘,平平飘旋过去。 荀际向冰丘上面望去,不由大吃一惊!叫出声来! 原来云贞已不见踪影,连逍遥游子喀尔巴图,也都已不在原处。冰丘上面飞雪如雾,白茫茫的寂静如死。 凌姥姥落后数丈,但幸也未被空亡叟百步神芒袭中。 凌姥姥奋力飞窜,紧随着他们飘落冰丘之上。 荀际捂口高声大叫:“云妹妹,你在哪里?”又叫道:“师叔,你和妖僧在那里厮斗,为何不见欧阳姑娘?”他一连喊了三遍。 四周依然寂静无声。 公孙隐急急问道:“怎么?他们原来都在这里,师哥何必着急,冰岩地形复杂,想必是追斗妖僧,翻向后面去了!不信就一同去找找!” 凌姥姥笑道:“有逍遥客照料,你云妹妹不会出忿儿的。” 荀际也发觉自己失态,勉强笑笑说:“云妹真不听话,我再三叮嘱也就在此地等候我们,她偏要追下去看师叔和妖僧的一场恶斗!” 突见空亡老魔一条庞大身影,已凌空冰丘上面飘旋过来,荀际恨他刚才下手偷袭,一声震喝,道:“老魔,礼尚往来,刚才蒙你送来一蓬暗器,在下不能不回敬一份儿薄礼!”说着抓起地上一把冰屑雪花,迎面掷去。 白茫茫雪花冰屑,散为一片白星,荀际这次用上了八九成力道,冰屑划空激啸,卷起一股强烈的旋飚。 空亡叟过于轻视这些少年人,他身躯直直向他们立足之处飘来,人在虚空,颇难发掌迎敌,但老魔功力毕竟十分雄厚,他竟冷哼一声,左脚斜斜一蹬,左掌向外猛拍,竟以移形换位身法,猛然横飘丈余。 他让开震卷过来的飞雪冰屑,仍被余威扫中,身形一阵摇摆,几乎震落下去,空亡叟再次奋力窜起。 他冷冷怪声喝道:“姓荀的小子,你这是自己找死!” 他人刚一落下冰丘,立即白发倒竖,双目暴睁,一双鲜红如血的怪手,已疾如风雨,向荀际周身要穴扑来。 荀际身形随着巧妙的脚步陡然换了位置,也呼的横拍一掌,把空亡叟的双臂,震卷得歪向一边。 空亡叟这次出手运足全力,早试出荀际这一掌力道委实惊人,不由咦了一声诧道:“小子,你居然炼成了玄门罡功,老夫倒看走眼了!来来来,老夫倒要会会你这长孙老鬼的高足!” 凌姥姥却已嗖地窜落荀际身前,挥挥手说:“空亡老魔,大不欺小,还是老身陪你走几招吧!” 空亡叟嘿嘿阴笑,道:“老婆子,刚才一蓬百步神芒,居然没送掉你的老命,当然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何必替这小子撑腰!” 三十年前,空亡叟和华山一奇,曾搏斗过一次,走近千招不分胜负,老魔此次重出江湖,仗有三种凶横霸道的暗器,射影神蜮和万妙神香,也已毁去,老魔非常痛心,还有一种杀手锏,制胜的奇器,却还不肯轻易使出。 因为这最后的一张王牌,一旦施展出来,三圣三奇,就有了防备,研究出对策,他必须把武林中顶尖高手聚集一处,方肯痛下煞手,一至于百步神芒,对付昆仑三友之流,也不见得有十二分把握的。 老魔在冰川上面,虽仗着紫霞通天掌力,逼退了昆仑三友,但消耗内力不少,所以也不便再和凌姥姥恶拼。 凌姥姥看出他外强内荏,立即冷笑叱道:“老魔少说废话,刚才你和三友拼斗时,老身从旁插上一手,你还不早已栽了下去!你以为凭本领可以收拾荀小侠么?那简直是梦想,荀小侠功力尚在老身之上,如非他震劈蛰龙,松梅二友,也难免丧命蛰龙爪下!” 凌姥姥又讽又刺,又替荀际说了一篇大话,果然空亡叟有些赫然心惊,他只眼眨闪着,打量了荀际一阵。
第八章 阴山祖师枯寂老
荀际傲然而立,宛如玉山秀峙,神采照人。 老魔却也听人传说荀际的许多奇迹,不容他不相信了几成,突然一声清啸,一道黄色身影,自第二列冰丘上面疾如电掣,飞了过来!来人正是儒圣夏侯恕。儒圣已呵呵朗笑道:“空亡老友来了,夏侯某决心陪你一千招!” 空亡叟一见正派方面,已有一圣一奇出场,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但武林高手,很少以多欺少,群打群殴。 老魔正盘着,机会到来时,施展他最后一着,一网打尽,儒圣和荀际凌姥姥,互相见了礼,微笑说:“老魔和老夫是见面就打,打个没完没了的,荀小侠快随凌大妹,去冰岩深处,测探一下,令师叔还在那面——” 他说着,向冰岩东南角一指,道:“他和喀尔巴图打了个难解难分,小侠不妨去接应一下!” 荀际忙躬身问道:“请问前辈,还有个小姑娘,是否也随在愚师叔身旁?” 夏候恕摇摇头,笑说:“没见第三个人呀!大冰岩上,还有什么人能飞度冰川到此?”这话立使荀际大为惶恐不安。 夏侯恕又叹息了一声道:“大冰岩险绝天外,从来武林只有少数几人可以到此,今天竟有这么多小弟弟小妹妹来此,目前所未有的奇观。昨天老夫亲眼看见拙叟,偷偷由捷径上了冰川,今天却没见他的人影,真是怪事!” 荀际忙问:“那里还有一条捷径?” 夏侯恕笑道:“就是喀尔巴图藏伏的玄阴崖下,另有一条捷径,可至冰川出口处,昆仑三友,也都是由这条路上冰川来的。”他又笑向空亡叟道:“老魔,你白白召集了武林十二魔,七阳金霞三阴玄风,邛蛛崆峒各派,在玄阴崖上拦截正派人士,可是诡计成空,又有什么用处?” 空亡叟恕吼道:“酸儒,你少说风凉话!” 夏侯恕却不理他,仍向荀际道:“风闻天目老怪,自令师遗体上面,获了一种剑诀藏珍图,目前最重要的,莫先不过找见了拙叟,方能决定探鉴玄冰的位置,否则偌大冰岩,小侠又将从何处下去?”这一篇话,说得荀际茫然若失。 公孙隐和小涵等,都在一旁窃窃议论,因为虽已上了冰岩,这搜寻剑诀的事,还是茫然不得要领呀! 空亡叟嘿嘿一叠阴恻恻的怪笑,听来非常刺耳,他突然向夏侯恕道:“酸儒,今天破例,碰上你我也懒得再斗,老夫也正要拦截拙叟,只怕那傻瓜尚未到此?待老人自去搜寻一番,倒要感谢你替我报告了个重要消息呢!” 老魔话音方完,立即身形一晃,向右面一带玄冰形成的丘陵岩壑中纵去,一连两个起落,人影已飘忽消逝掉。 小涵焦急地说:“那么快些找找云妹,还有令师叔不知在何处和魔头恶拼呢!”荀际点点头,和儒圣凌姥姥略作计议。 主要的还是讨还天目一奇身上那件重要藏珍图。 凌姥姥向四周地形探望一番,方始说道:“冰岩地面不算大,但却到处冰丘峙立,隔成许多峪地,极易埋伏着人,只要找见拙叟,就容易着手探凿了。” 她提议分头找寻,以免顾此失彼,并说:“谁先发现了她,立即以啸音联络,这老家伙性情也很古怪,如不经过一场拼斗,他是不会甘心把那藏珍图交出的!”众人都点头应是。 儒圣袍袖挥动,微笑说:“那待老夫跟踪空亡叟这老魔,去那一带碰碰看!”话音未了,他人已如电闪一般,飘纵而逝。 凌姥姥率领小涵冷萼,一直向东,荀际则挽了隐师弟的手,向正南方搜寻拙叟,云贞等人的下落。 他俩转眼越过了三列冰丘,和冰丘中间的几片洼地,地上仍然是光亮滑溜,宛如琉璃装嵌的水晶世界。 突然一道黄影,自他俩左侧电闪而过。 以荀际的目力,也只能看见黄影瞥然一现,立即闪晃无踪,身法之快已至难以言语形容的地步。 此人功力之高,即如儒圣夏侯恕,也难望其项背。 荀际心显凛然一震,忙拉了公孙隐,一跃上了冰丘,以为在高处可以远眺此人的踪迹,但却迟了一步。 仅仅两三个弹指之顷,黄影竟已渺无踪影。 他不胜惶惑,依荀际推测,瞿昙魔圣,身法虽快,似还不及此人远甚,突然身后冰谷中一阵衣袂飘风之声。 娇嫩而熟念的少女腔口唤道:“荀哥哥!我也正在找你呀!冷姐姐们怎还没上来?” 荀际扭身一看,正是遍找不见的云妹妹,她喜气洋洋的提着一只毒龙角,飞窜而至,只是她胸前衣服鼓鼓的,不知临时塞了些什么东西,荀际大为欣慰,跳上去迎住她说:“云妹,你怎么乱走乱撞,不在原处等候我?” 云贞娇笑说:“你不要埋怨我,我说出来让你也替我高兴一下,有位手持羽扇的老公公,他的本领可真奇怪,他的扇子摇了一下,就把我裹上走了!原来他是一番好意,看中了我的骨格资质,要传授点希奇的本事!” 荀际皱皱眉说:“那位老公公呢,你说得没头没脑.我仍然弄不明白!” 云贞笑道:“奇了,他不是刚才走过去么,我也只见他身形闪了一闪,他是谁我还不大清楚,不过对我却很好,你走了之后,令师叔和红衣番僧对拆了一百余招,那番僧就掉头逃窜,令师叔当然要追赶下去……” “他们都比我跑得快,眼看追得没了影子,就碰见了这位老公公,我本不愿跟他走,他摇摇羽扇,就像有什么力量把我身子牵着,不能不跟着他,一直走至东面冰容的尽头处!那面冰峰崖壁上面有一条冰洞。” 云贞叹了口气,道:“就在冰洞里面,还有个老头子躲在里面,被羽扇公公随手划了划,就制服住他了。羽扇公公在身上一阵翻搜,搜出来个绢包儿,连连点头说:‘是的,就是这张图了。’羽扇公公面有喜色,以后我和我说起话来。” 公孙隐惊奇诧问:“羽扇公公?他是什么人?他又和贞姐说些什么?” 云贞摇摇头笑说:“没有说什么,我把我姓名一切永告诉了他,因为他是一片好意!”云贞走近些,伏在荀际肩头附耳说:“他传授给我一部涅磐心法,让我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 云贞和荀际是早已心心相印,所以她才肯偷偷告诉他,荀际啧啧称奇道:“羽扇公公!想必就是刚才飞过去的那位高手了。” 荀际又信口说:“那云妹改天拿给我看看,究是那一宗派的武功法诀!” 云贞却低声道:“那可不行,因为我已向他发了个恶毒的重誓,他还说我玲珑聪慧,应该叫什么玲珑仙子,将来可以在武林称雄一世,举世无敌呢!” 荀际以为旁门别派的内功心法,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广成八品玄经,遂也不以为意,而且他正急于找寻天日一奇,并找师叔,伸报师门旧恨,遂说:“那我们快向这一带找找天目的身影家世,一切打听得很仔细,不知是为什么!” 荀际也不在意,三人遂肩向冰岩南端驰去。 他们到达冰岩南端,乃噶达素齐老、察玲玛两峰的缺口,冰壁万丈,冰壁万丈,笔削而下,所以冰岩南边缺口,飞鸟也难飞越,他们只有折而向东,向察玲玛峰咀走去。 远远传来一阵虎虎掌风交撞之声。 但掌门交错之声,却似力道并不强烈,而且夹杂着喘息和声嘶力竭的喝叱之声,声音极为凄厉刺耳。 越过一道冰丘!三人眼中已出现了两位老人,正在垂死边缘,挣扎着互相硬打硬拼,其中一位就是红衣番僧喀尔巴图,只见他脚步凌乱,身体左右摇摆,须发根根倒竖,口角溢出缕缕鲜血。 另一位正是逍遥游子。 公孙隐一见师傅已拼得气喘汗出,头顶热气腾腾上胃,显已十分危殆,不由吃了一惊,喊了一声“师傅,怎么了?”就嗖地窜了上去。 荀际见状,也大吃一惊,忙和云贞一齐纵了过去。 猛见喀尔巴图一掌向逍遥游子肋下捣来,红衣番僧欺身硬撞,奋不显身,已拼了同归于尽,任令自身空门毕露。 逍遥游子也双目尽赤,玄门罡功,齐运掌上奋全力迎击番僧心窝各大穴,这次两人互相猛撞,倏然而合。 两位武林顶尖高手,竟厮缠在一起。 轰隆隆两声爆震,两人扑到一起,谁也让不开对方的杀手,同时发出两声凄厉的惨叫,咕咚咕咚分向两方暴退丈余。 两人对拆了多少招,恐他自己也无法记清。 但这最后一击,各各使出全身功力,结果当然是两败俱伤了!公孙隐、荀际等纵至当场时,两人已分跌丈余之外! 喀尔巴图邪功较弱一半分,酣斗结果早已力竭神疲,脏腑屡受震扑,纷纷易位,进裂得千孔百疮,再经对方这最后雷霆万钧之力,击重心窝,克嚓爆响过处,胸前骨骼已纷纷碎裂,七孔溢血,双脚蹬了两下,悄然死去! 而逍遥游子玄门内功火候甚深,恶斗了半日,也被喀尔巴图最后猛力一击,震成了极重的内伤,口中逆血狂喷。 他倒在冰上,面如金纸,晕死过去! 公孙隐哇的哭出声来,奔往师傅身边,伏地哀号! 荀际忙走近前去,试探了一下师叔心脉鼻息,已气如游丝,六脉进散,内脏震裂不少,已至呼吸垂危之境。 荀际也不禁心悲鼻酸,强忍住了一泡热泪,不使流下腮边,慌忙掏出三枚朱果,一段茯苓乳犬塞入师叔口中。他用手掌掩了逍遥游子的口唇,用罡体玄功,化为一股热流,把两种珍品融为液汁,徐徐滑入师叔腹中。 云贞在一旁偷偷拭泪,低低问道:“荀哥哥,师叔不至于——?” 荀际一面止住隐师弟悲泣,道:“快先止住哭泣,师叔虽受严重内伤,但保全性命尚无问题,你别把人心哭乱了!” 一面又回答云贞:“云妹妹,帮同隐师弟照料我师叔吧,我最怕你们女孩子哭起来,最使人心酸呢!” 公孙隐听说师傅回生有望,不由破涕为笑。 他倏地跳起来,纵向喀尔巴图尸体僵卧之处,恶狠狠的猛击一掌,克嚓,喀尔巴图一颗,丑恶狰狞的头颅,被他震为粉碎,脑浆鲜血涂满一地。公孙隐拍手称快,说:“让你这妖僧不得全尸,喂些兀鹰饱餐吧!” 荀际侧然吹息,道:“这番子本领倒很不寻常,只是敌不过师叔多年玄门罡功,没想我们来迟一步,不及接应师叔。” 他忙盘膝坐于冰上,右掌心按住逍遥游子命门大穴,左掌心抵住腹下丹田气海,以本身真气,渡入师叔体内。 真气罩护五脏六腑,款款揉动,助它们恢复原位,使药力能迅速发挥奇效,伤口逼得粘合起来,淤血迫使下降。 约莫半顿饭时,逍遥游子鼻息渐重,喉中也格格响了起来,眼珠微微睁启,不过精神大亏,尚不能说话。 公孙隐连叫了两声:“师傅!” 荀际忙以目示意,不可惊动逍遥游子,让他多静养一刻,他缓缓移开双掌,额角已涔涔汗出,头顶白气直冒。 荀际忙闭目合睛,调息养神,恢复本身真力。 公孙隐也学着师哥的样子,用小手抵住师傅命门穴,他内丹初步基础已成,也可替他师傅效些劳了。 雪贞叹口气说:“可恶的妖僧,虽已伏诛,但却累坏了令师叔!真是可恨!” 公孙隐眼中闪着泪花,笑说:“幸亏师哥身边带有朱果奇珍,不然我师傅的内伤,恐难早日治愈呢。师哥探凿玄冰寻觅到剑诀要紧,不可误了正事!” 正说时,远处数点人影晃动。 不一时,凌波一奇率领冷萼小涵已飘飘纵来。 凌姥姥大吃一惊,惊叫道:“逍遥老弟,怎会受了这般重伤?”她回头看见喀尔巴图的尸体,立即悄然醒悟,恨恨说:“妖僧真是死有余辜!” 冷萼和小涵,也都骇得怔住。 以四圣之一的逍遥客,竟还拼成九死一生的样子,可见宇间尽有功力绝高的好手,冷萼也把平日自负之念,改了不少。三个女孩子,都围在荀际四周,冷萼还以为荀际也受了伤,急得面色十分凝重,蛾眉深皱。 荀际缓缓睁开眼,笑说:“姥姥领着妹妹们来了正好,大仇人已死,现在就可开始探凿玄冰了,只是天目拙叟,行踪诡密,不知深藏何处?” 云贞笑说:“共总只有这么大一块冰岩,可惜我不认识他,否则早找着他了!” 小涵打趣她说:“云妹妹说得是,天目一奇遇见了你,他敢不束手就缚!” 凌姥姥摇头叹息道:“冰岩很少藏身之处,这老笨蛋难道还有鬼门道不成!” 正说时,远远一道暗黄身影闪动。 她们刚向那边扭头望去,不料来人身法奇速,黄影在眼前一晃,已飘然涌现在面前了!正是那位枯寂老人。 老人葛巾鹤氅,手中摇着一柄羽扇。 云贞已欣然走近前去,盈盈万福,道:“老公公,你怎么又回来了?” 老人神色却薄含愠色,扫视了所有在场的人一眼!指荀际说:“好孩子,云丫头,你所说的荀小侠就是他吧!” 云贞娇声应是,老人傲然解颜一笑,道:“不错,就是他!的确是后起之秀,不可多得的武林奇葩!” 凌姥姥缓缓走来,拱手施礼说:“请问老先生什么称呼?老身华山凌波!” 老人却翻翻白眼,一摆手说:“不错,这几十年来四圣三奇,在武林久享盛名,但在老头子眼中,却都是虚有其表,华而不实,欺世盗名之流!” 凌姥姥不由大为犯疑,老人竟把四圣三奇,一律鄙薄得不值一文,岂非狂傲过甚,眼高于顶? 老人羽扇遥指荀际道:“只有这孩子,还差强人意!老头子愿意跟他谈谈!” 荀际已移步走来,远远长揖为礼道:“老前辈莫非就是阴山枯寂老人?” 凌姥姥初还怀疑,忿恚眼前这羽扇老人,凭什么信口鄙薄四圣三奇?荀际一提枯寂老人四字,她暗叫声惭愧,怎把听涛馆中那回事,完全忘掉?会想不到来枯寂老人再重现江湖呢! 再一看老人背上背着一根黑灰色晶光耀眼的犀牛长角,脉纹由根直上角梢,正是所谓通天犀。 不待说凌姥姥已认出就是她自己数十年珍藏的辟寒犀! 凌姥姥不由厉声喝道:“老先生!尊驾如果真就是枯寂前辈,更不应和昆仑三友之流,与晚出两辈的人开玩笑,抢走了此犀,老先生可知此物原主是谁?” 枯寂老人以大人喝叱小孩子的声口,哼了一声道:“凌姑娘,不许对我老人家无礼,老头子归隐之日,你这丫头还未出世呢!既已知道老头子就是百余年前的枯寂老人,怎还敢出言无状。辟寒犀原主是谁,老头子不愿管这闲事!玄门剑诀尔等四圣三奇,终生收取无望,岂中令先贤绝学,永埋冰岩之下?” 荀际抗声道:“老前辈这句话,小子却不敢遵从,玄门剑浃深藏岩底,应由玄门正传弟子收取,继承本门绝学,老前辈既非广成玄门统系,岂可掠人之美?” 枯寂老人冷哼一声说:“孩子你当然是广成一宗后裔了,你此来目的不问可知。小子!你又依仗什么探凿这万载玄冰?你既未获藏珍图又从何下手?” 荀际朗声长笑,说:“小子幸而掌毙四角蛰龙,现带来毒龙角三只,谅还不难掘开玄冰。至于藏珍图乃先师长孙隐者之物,小子正找寻窃取此图的天目拙叟,物还原主,乃确切不移之理。倘若前辈知悉此图下落,还请明白示知!” 老人微微颔首,道:“不错,此图现亦归于我老头子所有了!孩子,你想想你师傅师祖两代人,都不是我老头子的敌手,你能从我手中取回它么?关于剑诀的问题,既然遇见你这不世出的奇才,老头子倒愿和你打上个赌!” 荀际茫然地问说:“请问前辈打赌什么?” 枯寂老人弄须微笑说:“老头子枯寂一生,没有第二个对手,当年只你师祖和我交手近一千招,虽说他后来还是失招认输,但老头子毕生只有这一战,略为过瘾!我愿意和你以剑诀为赌,老老实实接我三掌,如果接得下来,老头子连辟寒犀藏珍图一齐送给你,听任你去探索剑诀,但有个条件,必须动了我的身体!” 荀际忙问道:“前辈此话怎讲?” 枯寂老人道:“就是双方对掌之下,老头子脚步移动半寸,就算你赢,否则你只有认命,赶快离开大冰岩,剑决就没你的份儿!” 荀际心说:“你武功再高,谅也不会高过四圣三奇多少,难道大浩然玄功,青罡玄功,还把你震动不了分毫?” 于是他欣然应诺,说:“前辈既已划出道儿,小子愿如命和你赌赌掌力!” 云贞却撅着嘴,道:“枯寂老公公,你既然看得起我荀哥哥,就干脆把辟寒犀,藏珍图送给他吧!何必多此一举对什么掌?” 枯寂老人弄须微笑道:“小丫头,若不是看在你的面上,老头子怎耐烦和他打赌,你小心眼玲珑剔透,不要怕,我绝不伤着姓荀的孩子!” 凌姥姥挺身而前,她向老人拱拱手说:“荀小侠功力尚浅,待老身领教前辈一掌!” 枯寂老人摇摇头,皱眉说:“凌姑娘,你功力差得太远,你比不上那孩子,老头子是一片好意,免得伤着你,据我观察,他还可以勉接我三掌!” 老人突又面色一肃,叱道:“姓荀的孩子,今天上得大冰岩的,共总不过十来个人,阴山派下两个不成才的徒孙,老头子暂时留在冰岩下面,不意被人击毙,老头子并不偏袒他们,但这个凶手,必须查问明白,孩子是你做的事么?” 荀际泰然自若,冷冷道:“莫非前辈说的是阴山双厉,墨琪、薛瑶?这两位身列武林十二魔之内,平日为恶之多,可想而知?若是小子下手铲除他们,小子也有胆量承当起来!前辈查问殛毙双厉之人,用意何在?难道还要替他们报仇不成?” 枯寂老人面上神色不变,也无慢怒之意,摇摇头道:“老头子早就要惩戒他们了,不过,既是阴山脉下后辈。外人似不应多管闲事,所以这人查出来以后,应该向我所有交代,这与你孩子打赌是两回事,老头子看过这人所用手,与广成玄门摩诃萨功略有不同,只顺便查问一下,并无他意。”凌姥姥一听,枯寂老人一眼就看出她所练的功夫。 她不由心中凛然生寒,态度上略为生些畏忌。 但是凌姥姥以数十年童体修炼摩诃萨神功,竟被老人说得一文不值,心中仍然不胜气忿,几乎想出手和老人一拼! 突然远处一叠苍劲笑声,那人道:“枯寂老人,枉自称雄百年余前,倚老卖老,老衲却偏不卖你的账!不错,阴山双厉,就是老衲把他们除掉,特来向你枯寂老人交代来了!”说时,一条庞大红影,已自远处滚转如风,电掣一般,飘旋而至! 来者正是西圣翟昙长老。 魔圣性情倔强乖僻,任何人面前他也不肯服这口气。 但是他看见了凌姥姥,却目闪异光,合十为礼,道:“凌波,何必在此受辱,这老头儿是否当年的枯寂老人尚未可知,待老衲来帮你夺回辟寒犀,就可探凿冰岩了!” 枯寂老人叱道:“孽障,竟敢如此猖狂,你就是这样向老头子交代么?” 瞿昙长老傲然狂笑,说:“不这样交代,难道还要我赔阴山双厉的两条命不成?华山一奇的辟寒犀,现在你的手中,没别的话说,请你立即交还给她!” 枯寂老人皱眉摇头笑叹道:“看你也活了百把岁了,还是这样不通情理!” 正说时,又有两条人影,一前一后,风驰电掣而至。 枯寂老人点头自言自语说:“四圣三奇,几乎全数都来了昆仑,老头子故意露出藏珍图消息,正好把你们一齐唤来,倒要看看武林中有些什么功力较好的后辈,将来阴山派一旦创业垂统,就可使八大正派,四圣三奇,望风钦服了!” 这种欺压一世,高傲无比,惟我独尊的话,更激起瞿县长老、凌波姥姥的气忿,后来的两位,已翩然跃落当场。 正是空亡老魔和东岳儒圣夏侯恕。 空亡老魔一看,所有正派高手,顶尖人物,几乎都在当场,却不测羽扇老人,是何等人物。夏候恕拱拱手说:“这位老兄,背负群寒犀,莫非尊驾就是——?” 枯寂老人微微含首,道:“老头子枯寂和武当张三丰时,世事变迁,武林中尽多后起之秀,这位瘦长个子小弟弟,谅就是阴山老魔空亡叟了!空亡小弟弟,你与我老头子素无瓜葛,为何冒充我阴山门下?坏我阴山派的名声?” 空亡叟也性格桀骜不驯,枯寂老人叫他小弟弟,又疾颜厉色,不客气的加以训斥,如何不气得三尸神暴跳? 他冷冷仰首大笑遭:“枯寂老儿,你未免过于托大,阴山长达千余里,又不是你一人私产,老人当年在阴山修炼本门奇功,你为何不出面干涉?人杰地灵,老夫八十年来,还没听说过有你这一派一宗,休得大言欺人!” 空亡叟虽听前辈传说,武林中过去有这么一位枯寂老人,但是他不相信空亡叟还活到今天,更不信他武功冠绝一世。 所以空亡叟岂能向他服低,语气也极为冷峻。 夏侯恕却又彬彬有礼的拱拱手说:“大家不必斗口,且先把大冰岩剑诀的事,解决一下。枯寂老兄既自承获得玄门剑诀的藏珍图,那就好商量了!” 空亡叟突然厉声道:“枯寂老儿,你是真的枯寂老人也罢,是冒充前辈字号也罢,总之,你把辟寒犀、藏珍图一齐交出万事俱休——” 枯寂老人鼻孔中哼了一声,宛如一道闷雷,震荡苍空!在场的一奇三圣一魔,功力无不登峰造极,却竟被他这一声冷哼,震得耳鼓嗡嗡不绝,六神无主,血脉摇荡,都不禁瞠目咋舌,骇然大震。 就是佛门的大狮子吼,也不会使他们感到心神无主呢!那么此老功力非常奇特,显然高出他们以上了。 夏侯恕道:“枯寂老兄,有话请说,何必卖弄你这邪门功夫!” 枯寂人笑叹道:“这位小秀才,居然也自作聪明了!佛门涅磐妙心,乃释迦惟一上乘心传,小秀才们坐井观天,又凭什么妄断邪正?” 空亡叟却暗暗盘算,举世他高手都在眼前,何不突下辣手,一网打尽,武林中而今而后,不就惟我独尊了么? 空亡叟阴沉不露,他暗暗移步走近众人,口中仍然怒吼道:“枯寂老儿,快快交出藏珍图来,饶你一死!” 枯寂老人目中神光如电,瞪向空亡叟,空亡叟不由凛然一震。 枯寂老人正色叱道:“空亡小弟弟,心怀不轨,老头子提醒各位一声!快说你袖中所藏何物!”枯寂老人这句话,更使空亡叟大为震惊。 他心说:“你这老妖精,任是如何乖觉,你也难逃劫数!”他面色却丝毫不变,冷声大笑说:“正是你枯寂老儿的催命符!今日所有在场的人,连那几个女孩子在内,你们一齐给我受死——” 死字刚一出口,空亡叟长袖飘扬,漫天匝地,撒出了一大蓬绿色细丝,霎眼间展为一天绿雾! 原来这是老魔潜心苦炼,制成的“空亡蛊丝”。 空亡游丝,本质就是一种极毒的草,提出花蕊中的细丝纤维,却在苗疆瘴厉之区,以十种蛊毒炼制而成,诸如桃花蛊、百足蛊、僵尸蛊、青怜蛊等等,这种东西,一旦撒在空中,混入空气之中,肉眼几乎看不出来! 但它除了毒性暴烈,还另有一种可怕的效力,粘上衣服皮肤为患尚轻,无论功力如何高深的人,总不能停止呼吸,此物随空气流入腑肺,使人丝毫不觉,无声无嗅,立刻神经瘫痪麻,所有功力,完全付之东流。 所以中了游丝恶蛊之后,其人立即昏昏迷迷,四肢麻痹,任人宰割,毫无抵抗之力,三年后瘫痪无疾而终! 空亡叟袍袖一卷,立用两根海绵塞了鼻孔,旋身急退,一连几个倒纵,飞出十余丈外,他自己也怕受害的。 这种空亡蛊丝,混入空气以后,必须经过一天一夜,始能消失飘散,所以老魔做了手脚,不敢在冰岩上面停留,立即以极快身法,跃至冰岩下面,沿冰川返回了玄阴崖,他看也不再看一眼,只候第二天大功告成了。 那时,他轻而易举的,可以来至原处,把这些高手,都已废去武功,神智昏迷的高手,任意处置了! 空亡叟用心,可谓毒辣阴险到了极点。 当他放出一蓬绿色细丝之后,立即混入空气里面,晃漾飘扬,弥漫了数亩方圆的地面,高至三丈以上。 枯寂老人怒吼一声,叱道:“孽阴!竟敢如此伤天害理!” 他左袖一挥,右手羽扇连挥,呼隆隆卷起了大股罡风旋飚,迎了上去!荀际也惊心动魄,料出空亡叟必是放出极端歹毒之物,但却看不清空中飘过来些什么东西,他也不敢怠慢,立刻双手齐揉,施展出青罡神功。 儒圣和魔圣,距离空亡叟原来位置较近,虽已迅速逃窜,仍然慢了一丝,咕咚咕咚,头脑天旋地转,同时滚倒冰上。 三个女孩子和公孙隐凌姥姥围在逍遥游子四周。距离最远,荀际站在她们前面,枯寂老人站在中央。 枯寂老人羽扇挥动,卷起了寺上千年积雪,荀际青罡玄功随后卷来,把雪花冰屑,呼隆隆卷得在空中飞舞起来。 冰雪本体极为湿润,经这两位以绝顶功力,卷起数丈多高,旋滚缠绞,把空中飘来的游丝,轻轻粘牢,向听飞散而去,宛如落下了一阵漫天大雪和冰雹,游丝质量既轻,又极易为水分吸收,所以反而抑制了空亡叟的恶毒游丝。 枯寂老人经多识广,知道空亡叟的恶毒游丝很难对付,他连连叫道:“姓荀的孩子,不要停手,你青罡玄功正有用处,快快继续施展!”荀际运足罡体真气,涌贯双手,连连揉动,天崩地裂般的巨响,连连不绝。 枯寂老人虽只略略挥动羽扇,却也有一股排山倒海的罡风,连续不断的迎着卷去,罡风震啸,与荀际青罡玄功交互为用,两者的声势,竟不分上下,加以风向恰好由东南吹向西北,空亡蛊丝,方才缓缓随着气流卷退下去。 荀际一连双掌交错,劈出了一百二十次青罡玄功手,枯寂老人也羽扇连挥了一百三十六下! 云贞、公孙隐、小涵冷萼,却双手掩耳,伏在地上,因为罡风激荡过剧,他们几乎脚步都站立不稳了。 凌姥姥虽能勉强支持,站住椿步,仍然心惊肉跳,目眩神摇,摇头咋舌不已。枯寂老人丢个眼色,让荀际住手,他也长吁了一口气,收回羽扇,叹道:“好个恶毒的空亡老魔,他这空亡蛊丝,真是空前未有的歹毒之物!” 凌姥姥气冲冲地怒吼道:“空亡叟意在把大家一网打尽,真是罪不容诛,改日遇上了,绝不能让他逃得性命,此害不除,武林永无宁日了!” 枯寂老人微笑道:“这是姓荀的孩子一身的责任,扫荡妖氛,澄清武林,也正是他今后施展身手的机会,不朽的事业!老头子倒不愿管这档子闲事,阴山派已庆得人,昌大有望,老头子于愿已,现在不妨解决一下剑诀谁属的问题了!” 荀际一指数丈外,倒卧的瞿昙长老和夏侯恕,道:“请问枯寂前辈,他两位已中了空亡蛊丝,可有什么方法救治?” 枯寂老人摇头叹息道:“难、难、难!一时怎能找到万载成形茯苓,或千年雪莲实?只怕一过一个对时,蛊毒深入肌髓,就永远废去武功了!” 凌姥姥也慨叹不已,搓手徒唤奈何,没有一点办法。 云贞含笑跳起来,说:“苟哥哥,如果茯苓乳犬可以疗治蛊毒,你不还有些儿乳犬么?那老和尚面孔我看着就害怕,但是那个老公公,却文质彬彬的,当然是位好人!” 荀际笑了道:“我几乎忘了,茯苓乳犬尚有少许,不妨一试!” 枯寂老人点点头道:“孩子你先替他俩喂点乳犬,按理这老秃头,蛮不讲理,性情乖僻已极,救了他徒使武林增加许多麻烦、纷扰!这种人是不可理喻的。” 荀际却朗声道:“魔圣与我,明春有约较量武技,在下既有茯苓乳犬在身,更不可见危不救!”凌姥姥却摇叹息,认为荀际过于老实了。 荀际遂取出少许乳犬,分别塞入夏侯恕、瞿昙魔圣口中,他俩昏迷未醒,乳犬却自然化为甘液,流下肚中。 枯寂老人又运掌如风,轻拍二人周身大穴。 拍了一阵,点点头说:“不妨事了,两个时辰以后.就可慢慢复原!”他招招手说:“姓荀的孩子,该轮到我和你比较一下了!刚才赌的东道,当然算数,不过我预先指示你,你那种青罡玄功,却还不够赢这一笔赌注!” 荀际陪笑拱拱手道:“小子先师还有一种精心研悟的法门,小子在施展以前,敬请前辈多多注意,这是广成一门前所未有的掌法!” 枯寂老人也知荀是个劲敌,不敢怠慢,把羽扇掖于衣襟上面,微现不耐烦的神气,轻声喝道:“很好!老头子不怕你狠,只愁活了一百五十岁未遇真正的敌手,孩子,你尽量施展吧,老头子就是埋骨冰岩,也含笑瞑目呢!” 荀际道:“前辈太言重了!小子不过是代先师向你领教一二,前辈功力出神入化,岂是小子所能望及项背?” 枯寂老人呵呵大笑,声如巨雷震耳,道:“孩子,你也别藏私,尽量施展,或许有赢得胜利的可能!本来为了云贞小丫头,老头子早已有心成全你了。” 于是两人相向而立,中间隔开三丈距离。 荀际惟恐大浩然神功,毁了这位年高德劭的老前辈,枯寂老人却已招手道:“孩子,当然让你先发招,不要客气!” 荀际又半揖为礼道:“恭敬不如从命,小子占先了!” 荀际峙立如山,默然调息行功。 桔寂老人也双目垂廉,体内骨节簌簌颤响。 小涵和冷萼,都为心上人,捏着一把汗。 云贞却娇声嚷道:“羽扇老公公,你可不许伤了我荀哥哥!只许你打赢他,不能伤着他!” 枯寂老人微笑睁眼说:“小丫头,老头子完全依你就是了!”荀际功行十二循环,他把全身真气,罡体玄功,一齐运行臂上,对准了枯寂老人胸前,徐徐推出一掌,他运用玄机篇柔性妙用,一蓬巨大无伦的劲力缓缓推来。 枯寂老人双臂齐张,双掌徐徐晃动,像搂抱什么东西一般,两股巨大的粘力,缓缓合为一处。 恰好把荀际推来的劲力,迎头自左右架个正着。 荀际只觉自己推出的激流劲力,突然像碰上了一面钳形枷锁,两股无形的压力,向他真力上面粘凝聚结! 这正是枯寂老人无上神通,佛家称为定力,又称为涅磐妙力,含有定、寂、凝三种离奇的性能。 任对方真力如何剧烈,被涅磐定力粘合之后,立即压缩得渐渐自行消失,如果这种妙用围绕住一个人的身体,就像窒息一般,真气进散,血液沸腾,不出十二个弹指,立即骨节脏腑炸裂成为粉碎。 枯寂老人无心伤及荀际,所以只把荀际推来一掌的真力紧紧箍住,压缩收束,化于无形,不再向荀际身上推去。 但荀际这种罡体柔性真力,却只被他涅磐妙力收束住,并不曾因而压缩消散,依然保有着那股千万钧的力道。 双方第一招,真力相接之后,荀际慌忙收回真气,拱拱手说:“前辈妙用无方,使小子不胜钦佩。” 枯寂老人也点头称赞道:“孩子,你真力已达收发自如,浑然一体,不竭不耗之境,确可比美广成玄门上两代和老头子交手的人物了!” 荀际又默然调运真元罡功之气。 这次,荀际双手分运大衍:“旋”、“幌”、“飞”、“射”,四种妙用,徐徐各向外揉动手掌,轰隆一声爆震,排山倒海一般的旋转性巨大力道,立向枯寂老人飞旋过去,而且挟有雷霆万钧之势,疾如电闪! 顿时地上冰层雪花,腾空飞舞。 凌姥姥对于刚才第一招,两人的妙用,也看不出其中蹊跷,小涵、云贞等更以为他们是在互相谦让,没认真过招。 因为两人手掌遥遥推动,没有一丝声息。 这次,荀际青罡玄功的巨大威力,却是显而易见的了。 只见两人的双脚,已向冰地徐徐陷下去两寸多深。 枯寂老人这次疾挥双掌,把凝聚的定力,发挥至最高峰,居然又像两条巨链,把青罡玄功的旋流,团团绕住。 荀际发出的巨大旋流,只在枯寂老人身前数尺远处,旋转不停。老人衣袂被震旋得猎猎飞飘,但他身形却一丝未见摇晃,第二招两人一合即分,枯寂老人神色安闲,微微叹息道:“孩子,你青罡玄功已臻炉火纯青,老头子来大冰岩,已可谓不虚此行了,孩子,你将是除老头子外武林第一人了!” 荀际连称:“不敢,小子末学后进,岂敢在武林中妄自尊大!前辈请再接我一招!”说着他方始运起隐者的心得绝学。 满空中冰屑飘扬,雪花纷飞! 云贞、小涵等望不清场中他俩的举动。 突然轰隆隆一声天崩地裂的巨震! 空中一道曲折蜿蜒的电虹,一闪而没! 云贞吓得双手掩耳,尖叫道:“啊呀!好怕人!”小涵也目张口呆,不知是那一方下的辣手,凌姥姥却正走向逍遥游子身边,不曾看见这种奇迹。 只听得枯寂老人,呵呵一阵狂笑,说:“孩子,有你的!这是什么掌法,老头子毕生都没见过,你现在功力还差些,十年之后,老头子也只有甘拜下风了!玄门剑诀,当然归你去探求了。过些时再会,小丫头爱上了你,把你俩的事早日办妥,缘订三生,阴山一派,也就无异和广成一门,永结同心呢!孩子,好自为之!” 声音过处,荀际手上已多了一个绢包,和五只辟寒通大犀,而枯寂老人的古铜色身影在空中一闪而逝。 云贞跳过去!急急问道:“怎么,他输了?羽扇老公把辟寒犀都已交给你啦!” 荀际点点头说:“侥幸侥幸,枯寂前辈只被震退两步,我更是踉跄连退了丈余多远,枯寂老人的涅磐定力,确是宇宙第一奇人!” 云贞迷惘地问道:“那可把我搅糊涂了!到底是你打赢他,还是他赢了你呢?” 荀际叹息一声,道:“当然我算打败了,不过却赢了打赌的彩头!” 小涵、公孙隐、冷萼也都走过来,抢着欣赏那只通天辟寒犀,凌姥姥叹了口气说:“此物是小侠凭本领自桔寂老人手中赢来,老身要它无用,就送给小侠吧!” 荀际忙说:“这如何使得,待取得剑诀,仍应由姥姥收回的。” 凌姥姥仍以为荀是仗着青罡神功,把枯寂老人逼退了两步,因为枯寂老人冰上立足原处,后面又现出两个脚印。 脚印都深陷冰内,三寸来深。 究竟谁胜谁败,小涵云贞等更看不出所以然来。 只有荀际内心明白了! 这时,逍遥游子已能勉强坐起,只力竭神亏,声音极低,荀际忙过去问候,逍遥游子老眼生花,微含笑意。 他点头叹道:“贤侄确是光大广成玄门的奇才!刚才和你交手的那位枯寂老人,当年你师祖都败在他的手下!” 他又连连喘气,荀际忙说:“师叔多将休息一阵,待把剑诀取出,弟子再送您下山!” 随即要来云贞那颗毒龙珠,塞入逍遥游子身上,逍遥游子功力已散,冻得嘴唇发青,面色灰白,几乎忍受不住。 龙珠入怀之后,逍遥游子方才身体停止了颤抖。 那边,儒圣夏侯恕和瞿昙魔圣,却还沉沉酣睡未醒。 荀际解开绢包,他骤睹隐者遗物,不由一阵心酸,眼泪已夺眶而出。只见包儿里却是一张白绢底织成的图锦。 图上正是噶达素齐老、察玲玛双峰并峙,与大冰岩的形势一般无二,偏东靠近察玲玛峰,斜斜一排三个朱笔红圈。 此外一无所有,图上更无半个字迹。 当然红圈所示的地点,应该就是剑诀埋藏之所。 但是,何以有三个红圈?众人都猜不出是什么道理! 最靠外的一个红圈,画在察玲玛峰中腰上面。 小涵爽直的性子,首先朗声道:“荀大哥何必迟疑,现在我们来的人手不少,既有四支凿掘玄冰的灵角,何不按照图中方位,分头动手?” 凌姥姥笑说:“涵丫头总是心直口快,你们三个终究功力尚浅,凿开万丈玄冰,谈何容易!且待老身推敲一下。” 荀际不愿扫了小涵的兴致,他不便说出自己意见。 荀际却默然细想这三个红圈儿,究竟有何关联?注明这张素锦图的主人,难道故意留下难题,让后人猜测? 他又发现那最靠外的红圈儿,朱迹最为浓厚,圈儿也较大,挨次圈儿渐小,朱笔痕迹也逐渐黯淡。 冷萼摇摇头,低声凑近荀际,道:“际哥,我们不妨先从外边那儿试掘一下,或者三个圈独是表示着一条线路,你说我猜测的有没有道理?” 荀际微微颔首,说:“依我看来,红圈所标位置,不单指出远近间隔,而且代表着冰层深浅,原来剑诀主人绘这张图时,确已煞费苦心了!” 他们计议了一番,猜测空亡老魔已否远去,儒圣瞿昙长老又都沉睡未醒,逍遥游子功力未复,都必须有人照料。遂请凌姥姥,和公孙隐分别看护三人。 荀际带着三女,向察玲玛峰嘴走去,按照图中指示,走向这峰咀的西北角,穿过了三列冰丘。 下面是一条冰谷,直接峰壁,云贞却哦了一声,道:“原来就是这面石洞!” 小涵惊奇说:“贞妹,你来过这儿?” 云贞点头道:“羽扇老公公就是领着我走进冰壁上那个洞里的,里面还有个老头,被他制伏在那里,说不定这老头已经冻僵了!” 荀际脱口而出,道:“莫非被枯寂前辈制太的,就是天目一奇?” 她们簇拥着荀际,缓步而前,冷萼眉宇开朗,笑说:“若果是天目拙叟,正好把令师身上那朵梅花的悬案,澈底查问明白,也省得你始终心里怀着个疑团,我也不再蒙此不白之冤了!” 荀际忙说:“这事我已另有发现,当然天目一奇,更是个铁证,我早已不怀疑你们了。” 荀际手提辟寒犀,小涵云贞冷萼三女,也各握一只毒龙角,她们准备帮助心上人,挖掘玄冰,都神情飞扬!以为胜券在握,剑诀不难探取了! 冰洞直通入峰壁之内,外面一层玄冰结成的厚壁,几达一丈有奇,里面就是察玲山峰挖开的石壁岩洞。 冰壁宽仅七尺,她们忽前忽后,一齐跳了进去。 不料呼隆一声爆震,自洞内扑出一蓬强烈的旋飚。猛向她们扑至,同时有苍劲凄厉的口音,叱道:“什么人?快快止步!再往里迈进半步,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这股扑来的劲力旋流,却暖烘烘的带着一团热气。 荀际怕三女受伤,慌忙犀交左手,右掌平推迎了上去。 荀际罡功已达意动神随,随心所欲的境界,但猝然出手,发出的真力,毕竟只有七八成,轰隆一声震爆。 冰壁嚓嚓一叠爆响,震落下来无数冰屑。 荀际竟立脚不稳,略为退后半步。 洞里卷来的热风,拂衣而过,逼得三女纷纷各退了两步。 云贞嚷道:“荀哥哥!洞里边还有人埋伏,你快收拾他吧!” 荀际觉出此人功力非常怪,他推出一掌,竟未能把卷来的劲力,全数遏退,而且隐约还闻出一种腥臭之味。 颇像霉烂了的皮革,发出的焦臭。 荀际目光如电,早已看清洞里地面颇为宽大,岩石凹凸不平,显然是经过武林高手,以人工凿阔而成。 石洞中央,正枯立着一位白衣飘萧的老叟,宽衣博带,葛巾麻履,容貌清奇古崛,双目精光四射。 老叟却口角流着涎沫,脸上肌肉僵凝麻木不仁,似是被人制了穴道,与松友昆仑一门所中截空印穴手法一般无二,老叟身旁,正站着个身穿火红色衲衣,头大如斗的奇丑老人,红衣老人似十分焦灼。 他正以各种解穴手法,替那葛巾老人揉搓周身穴道。 荀际以极快的身法,飘入洞内,挥挥手说:“朋友,在下广成玄门弟子荀际,阁下口发狂言,在下特来领教!”他早认出那位葛巾老人,就是和喀尔巴图在金轮寺前恶斗的天目一奇一拙叟!但这红衣怪叟,却不测是什么人物。 红衣怪叟,态度极为冷傲,摇摇头说:“小子,武林中从没听说有你这一号人物!这三个小丫头,更是奇怪,她们又怎会有飞登大冰岩的本领?” 云贞娇叱道:“你才算是老几!刚才的羽扇老公公如在此地,一扇子怕不把你扇得飞出老远,快说你是什么东西!” 红衣老人,气得须发暴竖,怒喝道:“小丫头信口狂吠,尔等竟连我东海岛婆娑老人的大名都不知晓么?老夫晚来一步,拙叟老弟,不如中了何人诡计,藏珍图已被抢去,老夫不与尔等后辈无名小卒一般见识,快快滚出洞去,姑饶尔等一死!” 荀际也没听说过什么婆娑老人,他心平气和的说道:“婆娑老儿,这老头就是天目一奇吧!在下正有要事,和他一谈,他被枯寂老人封了穴道,在下还懂得解活之法!假如阁下识相的话,容我救活他之后,查问明白一件事。你不妨陪他一同下山去吧!” 枯寂老人四字,却使红衣老人神色一震。 他神情大为迷惘震惊,厉声叱道:“什么?你说是枯寂老人?” 荀际点点头道:“不错,正是阴山开派祖师枯寂老人,他和在下,适才还对过三掌。” 婆娑老人呸了一口唾沫,道:“小子别把牛皮吹炸了,凭你也配和枯寂老人对掌!” 他又冷笑道:“不错,小子你还识货,这正是枯寂老人独门截空印穴手法,你真有本领把他解救过来?” 荀际敞声大笑,说:“当然我懂得他的封穴妙用。”又一指云贞道:“这位欧阳姑娘,就是枯寂老人惟一新收的传人!” 荀际这句话,不但震惊了红衣老人,冷萼和小涵,也都十分惊奇,而且加上一份羡慕,和忌嫉之意。
第九章 冰穴困住小英雄
红衣老人肃然变色,但仍倔强地怒叱道:“除非枯寂老人亲自来此,老夫绝不能丢开罢手,广成剑诀,老夫志在必得!小子你识趣些,趁早离开冰岩!” 荀际傲然道:“你不配干涉我的行动!” 冷萼凑近些,附耳向荀际道:“这红衣老头,自称婆娑老人,我听师傅说过,八十年前,东海双丑,一齐自江湖上绝迹归隐,婆娑老人,一手九阳赤炎掌,武林很少敌手,际哥哥不可大意!” 荀际微笑点头说:“我会留心对付他!” 婆娑老人怪眼频翻,他心想:这四位少年,自称玄门广成传人,和枯寂老人弟子,功力必非同泛泛,况且能上得大冰崖,身手已可想见!现下对方手有四位,何如将计就计,让他救活天目一奇,然后再合力对付他们! 于是红衣老人嘿嘿奸笑说:“小子你有种,不过你别吹大话,你自诩懂得枯寂老人封穴手法,先让你试上一试,剑诀谁属,慢慢再商量着办。” 荀际虽知他言不由衷,却急于向拙叟查问上丘岩梅花悬案,遂举步向拙叟身旁走去,红衣老人暗暗功行双臂,喝道:“小子,不许你使坏!” 荀际俊眉一挺,叱道:“苟某和他无怨无仇,害他做什么?台驾何必以小人之心度人!”他说着,手指已按上了葛巾老人脑后大穴,经荀际以内力弹活穴道,略一撮弄之下,葛巾老人已眼珠翻转,四肢颤动起来。 红衣老人呵呵大笑说:“小子,真有你的鬼门道!” 那葛巾老人渐渐气血活散,突然一扭身,向婆娑老人拱拱手说:“婆娑老兄,糟透了,老兄一步来迟,藏珍图已被一位羽扇老人夺走,不过图上位置,老夫还详尽得个大概,而且!”他眼珠霎霎,向红衣老人丢去一道眼色。 葛巾老人——天目拙叟,又扭转身向荀际道:“小子!你谅就是最近武林风云人物,长孙渺之徒荀际了!承你解活穴道,应该致谢,你说那羽扇老人就是——?” 荀际朗声道:“不错!就是阴山枯寂老人!” 拙叟满面忿忿怨恨之色,却又叹气道:“是他?那老家伙的确难缠,活了一百五十岁,还要跑出来兴风作浪,真是老而不死的怪物,小子,你有什么话要问老夫?快些说吧!” 荀际冷冷道:“请问台端,今年春初隐者先师临死之前,你是否来过首丘岩石洞?当时你所见在场都是些什么人?” 葛巾老人不满荀际这种严峻无比的口气,皱皱眉说:“小子!你说话应该客气点!老夫进入首丘岩洞,你师傅已死去多时,浑身冰冷,被东海三魔架在地上搜他的遗物——” 他看见荀际目眦欲裂,眼中神光进射,透出一口肃杀之气,不由心头凛然一震,干笑数声,道:“小子,不要紧张,谁也不会对长孙渺遗体,有什么举动!不过老夫志在争取令师遗物,因此老夫就从三魔手中,夺得了剑诀藏珍图!”他又仰头合目,似在回忆过去的情形,点点头说:“不错,以前还有个白衣少女——阿罗冰蕊走了过去!” 荀际冷哼一声,喝道:“你擅抢先师遗物,可惜到了大冰岩上,仍然被枯寂老人夺去,你虽末伤先师遗体,居心仍然可诛!快说下去,还有什么人?” 拙叟怪眼一翻,怒吼道:“小子,你少猖狂,四圣与三奇并列,小子你竟敢如此无礼?” 冷萼走上前两步道:“天目一奇,我只想问你,当时谁打了长孙隐者一朵寒梅暗器,请前辈勿须介意,荀大哥气愤已极,容有说话过分的地方!时谁残害隐者遗体,这事查问明白之后,荀小侠自有处置,与你天目一奇无涉!” 拙叟含怒瞪了荀际一眼道:“小子,不要横得太过分,老夫可要教训教训你这狂妄小子了!”荀际凤目岔威,不怒而威,双日仍紧紧瞪住他。 拙叟只觉这少年目光强于闪电,隐然可看出有极深的内功,心中一寒,暗说:“你小子才多大年纪,就能做到玄门八品玄经的上乘火候么?”但他仍接着冷冷道:“后来还有昆仑梅友向纯玉,红叶庄主叶天赐,来至当场,枫叟与长孙隐者仇隙很深,所以他一照面就打出了一颗他独门毒蒺藜!” 荀际怒喝道:“这老贼狠心狗肺,下次碰上时必施予严惩!” 拙叟嘿嘿奸笑说:“小子你夺了人家的璇玑玉图,难道就是光明磊落的行径!” 荀际厉声叱道:“少说废话!你也咎有应得,待会儿静待另行发,快说是谁打出的梅花暗器!” 拙叟傲然不屑的摇摇头说:“梅花暗器,夫倒没留意是谁使的手脚!老夫搜得藏珍图后,三魔一涌而上围攻老夫,那有闲空理会那件事!” 荀际茫然失神地,道:“哼!你既不肯实说,我也无须多问。早晚查出行事的人,叫他死无葬身之!”正说时洞外一叠衣袂飘风之声。 首先飘然纵进来一位红衣老僧,正是魔圣瞿昙长老。 西圣纵声狂笑说:“哈哈哈,原来是你这老笨蛋,和东小丑婆娑老儿,还不交出剑诀藏珍图,莫非想找死不成!” 原来瞿昙长老和夏侯恕,吸入空亡蛊丝甚少,经荀际喂下茯苓乳犬后,昏睡片刻,蛊毒已死,功力即已复原。 他本待和凌波一奇纠缠,但当着儒圣有些尴尬,而且凌姥姥神情依然冷酷异常,不肯搭理他,于是他们遇追踪而来。 至于枯寂老人和荀际交手,赠与辟寒犀,藏珍图的事情,他俩尚一无所知,紧接着夏候恕也旋风一般飞入洞内。 只有一件事他俩明白,就是空亡叟所放的空亡蛊丝,他们吸入体内,受了蛊毒,解救他们的人,也听凌姥老姥说及,这时,儒圣也呵呵敞笑意:“拙叟老弟,什么风把你这笨蛋吹到冰岩上面来了!” 又望了婆娑老人一眼,拱拱手说:“东海小丑,多年不在江湖露面,怎么会和老笨蛋一鼻孔出气,结了孤朋狗党!” 红衣老人也笑叱道:“疯老秃再加上你这酸丁都妄想争夺剑诀么?” 拙叟却一指荀际,怒吼道:“小子你审问完了吧巴!该老夫教训你了,酸儒,这小子自称长孙渺门徒,对老夫傲慢无礼,请问应该怎么发落!” 夏侯恕呵呵敝笑道:“东窗事发,你抢走了藏珍图,应该先办办你的罪名呢!” 拙叟始终站立原处,脚步不肯移动半寸。 冷萼和小涵都心地玲珑精细,这一阵她们留心观察,已看出拙叟上那片长方形的岩石,与四周岩石间有裂缝分开来,似乎有经人动过的痕迹,遂附耳告诉荀际,请心上人多多注意,荀际也早已看出蹊跷。 云贞却大声叫道:“白胡子老公公,快把那两个又丑又笨的老家伙赶出,我们就要开台挖掘剑诀了!”瞿昙长老却横目瞪了她一眼。 夏侯恕笑说:“欧阳姑娘,剑诀人人羡慕,这笔帐慢慢的算吧!” 云贞娇声叱道:“你们东西二圣,受了空亡老魔蛊丝之害,若非我荀哥哥用茯苓珍品相救,早已武功全废,岂不应知恩图报?怎还跑来和荀哥哥争夺剑诀?” 瞿县长老脸色一变,冷笑喝道:“小丫头,休得胡说,老衲恩怨分明将来自有报告,今天却绝不能放弃玄门剑诀!” 夏候恕也笑道:“欧阳姑娘,白胡子老公公逗你玩呢!不过这丑一奇,却不容易打发得掉!” 云贞气呼呼的把手中毒龙角一扬道:“他们敢不速滚,待我来打发他们!” 天目一奇,怪眼频翻,向夏侯恕道:“请问,你和疯秃头,是否要帮助姓荀的小子,夺取剑诀?” 瞿昙长老冷笑说:“你老笨蛋还有自知之明,不过我先问问你,首丘岩中,以一朵梅花暗器,残害隐者遗体的人,是否阿罗冰蕊白芳蕊姑娘?” 拙叟道:“又来了,都是为这一件事对老发横!老夫可以发誓,确未看清系何人所下毒手?但阿罗女确曾一闪而过,走向岩洞后面甬道里。”又摇摇头说:“不会是她,她走近去时,隐者遗体尚未拖下石龛呢?” 瞿昙长老解颜一笑,向荀际道:“小子,你这可听明白了,不许再疑心芳丫头,两个月后,老衲再把她送至河州卫府上,促成你和她三生良姻!” 荀际尴尬地回答道:“依拙叟所述,真相尚未全明,不过修罗寒萼、阿罗冰蕊,似均非当场行凶之人,这事在下已另有线索可寻了!” 夏侯恕突然脸色一整,向葛巾红衣二老人道:“顽笑暂且收起,且把剑诀这个问题解决一下,荀小侠乃广成玄门嫡系传人,当然应该由他来收取!” 婆娑老人怒吼道:“酸丁,你不要打如意算盘,把我俩赶走,就是这小子掘开玄冰,剑诀终不免被你和老疯子,浑水摸鱼抢走,你这番心机算白用啦,依老夫之见,小妨大家一齐动手,待剑诀出土之后,再凭本领,互相较量一番,以定剑诀谁属!” 夏侯恕想想,此老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宝物尚未发现,他手无利器,待唤奈何,所以忍耐住火性,欲待利用她们掘开玄冰,再作计较。 天目一奇嘿嘿奸笑说:“不错!剑诀藏处十分隐密,长孙隐者当年十二次西上昆仑,已掘开了一条冰洞孔道,深入冰层一百余丈,尚未发现剑诀呢!” 这话一出,大家都又凛然一怔! 天目拙叟移步横出八尺,一指他脚下那块青石道:“这块岩石下面,就是长孙渺生前所掘的孔道,但是孔道末端,玄冰阴寒之气,足以使人僵冻心脏麻庳而死!老夫只钻进去一半,就无法忍受,只有仍旧退上洞来,各位如果不信,不妨下去一试!” 众人都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婆娑老人瞟了荀际手中的辟寒犀一眼,露出贪婪艳羡之色,道:“现在惟有这小子,手中持有辟寒犀,尚可一试!” 瞿昙长老也冷声道:“不错,老衲也认识他手中这件宝物,姓荀的小子,你趁早自己估量一下本身功力,如没有探掘玄冰的把握,不妨把辟寒犀交给老衲,代你完成这一椿功果!” 拙叟却嘿嘿奸笑说:“疯和尚,现在四位高手在场,阁下休想独吞,让这小子先下去试试他的运气,我们随后进去替他收尸吧!” 荀际正色叱道:“辟寒犀乃枯寂老人相赠之物,原主正是凌姥姥,她也郑重付托了在下,任何人也休想自我手中夺走!” 夏侯恕却呵呵笑道:“老笨蛋,单是辟寒犀,有何用处,快把藏珍图公诸大众,方可按图行事!” 拙叟长叹一声说:“藏珍图么,早被阴山枯寂老鬼劫去,你东西二圣,兴趣也很浓厚,不妨大家先见个真章,就让这小子先钻下去,谅他也难逃玄冰阴寒之劫!” 云贞跳起来,叱道:“老怪物,你信口胡诌,我荀哥哥早已得了藏珍图,你信口骂羽扇老公公,该当何罪!” 婆娑老人怒叱道:“小丫头,老辈子跟前那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滚远点!” 云贞手中毒龙角一闪,嗖的窜了过去,一记怪招,分心直剌婆娑老人胸前大穴,这一招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青影闪闪,忽东忽西,婆娑老人竟认不清她招法所指的部位,仓猝不及发掌震遏,只有向侧面横飘数尺。 云贞紧跟上去,又是一记怪招,角影憧憧,划成无数孤形光圈,罩住了婆娑老人的身躯,婆娑老人一时逼得十分狼狈东窜西躲!他不由怒吼道:“小丫头,你是自己找死,休怪老夫心毒手辣了!” 荀际正待拦阻云贞,瞿昙长老却皱皱眉,惊诧说:“这一套角法,倒十分老辣刁钻,难道真是阴山老鬼的独门绝艺?”云贞独龙角上,随手震出一叠呼隆隆的旋飚劲力。功力虽不及四圣三奇,但也堪与武林一流好手相抗了。 婆娑老人,施展开摩登伽女天遥步注,身形变幻莫测,方始堪堪险中闪避过去,但也弄了个灰头土脸。 婆娑老人,没想四个少年男女中年纪最小的姑娘,就功力如此老辣,招法如此诡异,心说:“这些少年人,倒要很费点手脚,才能打发得了!”他让过云贞一连抢攻的几招,抽出空来,功行右臂,呼隆劈空震出一掌。 九阳赤炎掌,在五尺以内,中人如同烈火焚身,他猛施毒手,掌心一片红光呈现,哧得荀际慌忙从旁拍出一掌。 夏侯恕也颜色一变,怒叱道:“婆娑小丑,好不识羞.怎就对一个十几岁幼女,下此毒手,只怕胜之不武吧!”他话音方起,眼前忽然白星漫空飞舞。这是冷萼姑娘,向婆娑老人拙叟打出的一蓬修罗寒萼。 她心说:何必和他们多费唇舌,料理了完事一宗,同时云贞和婆娑老人厮斗在一处,顺便把眼中钉,最可怕的情敌除去,岂不更妙,但是荀际身法之快,简直出乎想象,他身影一晃,竟已把云贞拦腰抱住。 荀际左掌微挥,一半修罗寒萼,被他手上劲风逼得向两旁飘落,而他已抱着云贞,纵回原处。 当然,冷萼是帮助云贞,任何人也不会疑心她另有阴谋。 婆娑老人一掌推出,眼前人影已杳,便却恰恰把飞旋过来的修罗寒萼,卷了回去,纷纷落于石上。 天目一奇怒吼道:“修罗鬼丫头,胆敢暗算老夫,还不与我纳命!” 他也凝聚全身功力,隆隆推出了一掌。 这时,瞿昙长老和夏侯恕,也气忿不平,二丑和拙叟竟向三个女孩子施展辣手,他二位又和小涵等站在同一方位不能再不出手。 于是魔儒二圣,也各奋全力,震空双掌怒劈。 这一来,旋流激荡,五个人劈出来的劲力狂飚。交织激撞,轰隆隆爆响不绝,冷萼和小涵都被逼得倒退两步。 荀际把云贞抱回原处,把她往身后一推,轻声喝道:“不许你冒险出手,自有我对付他们!” 四位武林高手,四堂相交之下,各各心里有数。 瞿昙长老和夏侯恕内力竟较为深厚,任是九阳赤炎掌如何歹毒,却终无法近身,但他们内力的差别,实在微乎其微,就是用上全力硬拼,也仍须三五百招之后,方能判别高下。 瞿昙长老因陀罗神功,尚未发挥到顶点,他性情怪僻,他所认为是的,不容别人摇一摇头,他说出的话,自命金科玉律,稍有违拗,他就无法容忍了!东海双丑天目一奇,乃是武林一流高手,他还算稍稍客气几分呢! 魔圣突然双目一瞑,口中喃喃有词,道:“东海小丑,天目山老笨蛋,你俩竟也和老衲过不去,那今天非见个真章不可了,告诉你俩人伙,姓荀的小子手中辟寒犀,怀中藏珍图,老纳是借定了,还不从速离开大冰岩,真想要老衲大开杀戒不成?” 又向荀际喝道:“小子,我送给你个美丽绝伦的媳妇,你还不肯让老衲借用一下你那两件非分得来之物么?” 荀际却正色道:“瞿昙前辈,待小子碰碰运气,先入冰穴一探,若没有这种缘分和本领,再奉借给前辈,如何?” 瞿县长老怒吼如雷道:“那是妄想,小子你敢违抗老衲的吩咐不成?” 夏侯恕怕自己这面,先生内哄,忙劝道:“疯和尚,荀小侠行辈较晚,你怎可以大欺小?” 婆娑老人,性情更为狂傲,他见魔圣瞑目行动,意在悉力一拼,不由冷笑道:“魔僧!你那因陀罗邪功,哧不倒老夫,老夫多年不来中土,正要会会你们这四圣一流人物!” 夏侯恕见骑虎难下,又恐三个女孩子受伤,遂高叫道:“各位既决心一拼,这石洞地面狭小,不如同至洞外冰岩宽阔处,较量一番!但是不可牵涉到三个女娃儿身上!” 天目一奇,见魔圣运起独门奇功,他也双目微阖,默默调运真力,口中冷冷道:“那倒不必,小丫头们功力既浅应该自行滚出去回避才是,方便让她们留在洞里找死?姓荀的小子,挟有辟寒犀和藏珍图,却不能容他逃逸!” 婆娑老人一面调运真元,一面喝道:“酸丁!你想把老夫们支使出来,好让那小子抢先捷足先登去找剑诀么?哼!凭他那点微末道行,下去不出两个时辰,还不埋骨冰窟!现在彼此口上争论,有何益处,不信你二位下去试试!老夫昨天就来至此地,深入冰穴之后,不出一个时辰,已无法忍受那绝顶酷寒了。” 天目一奇却嘿嘿奸笑说:“婆娑老兄,你可要注意.那小子手上却有一件异宝——辟寒犀,功力就是差些,仍可多熬个把时辰呀!” 他又狞笑道:“所以大家所话明说,那小子手上的辟寒犀,谁有本领夺得,方有探掘玄冰之望!” 瞿昙老长双目一睁,身形就地呼呼旋转起来,其疾如电,狂风激荡,只见一团红影滚转得更加耀眼生花。 天目一奇,摇头冷笑说:“因陀罗邪功,也不过如此,难道老夫会怕你不成!” 拙叟猛然蹲下身去,把原来脚下那块三千多斤的巨大青石,双手探入缝内,只一托,巨石晃悠悠的托了起来。 他又像滚碌碡似的,用力一推,喝声:“去吧!” 那片巨大青石,咕咚咚一路翻滚,竟向荀际身上飞来。 巨石咕咚轰隆,震撼地上岩石,撞起一路火星声势极为骇人! 当然拙叟这一推之力,确也非同小可,云贞哧得呀地一声尖叫,道:“荀哥哥,快点让开,别让大石撞着了你!” 荀际气定神闲,默运青罡玄功,双掌交错揉动,迎着巨石一挥,“幌”、“旋”、“飞”、“射”,四种妙用,双掌两种玄功的焦点,正好迎住了滚来的巨石,又是一声天崩地裂的大爆震,呼隆一声,那块青石,竟腾空而起。 巨石咕碌碌在空中旋转起来,反向拙叟,婆娑老人头顶滚去,而且去势更为惊人,夏侯恕惊极高叫道:“这是百年失传的青罡玄功!咦,荀小侠从何人学来?令师生前也没显露过这种玄功呀!倒叫老夫莫名其妙了!” 瞿昙长老看见荀际使出青罡玄功,也不由心神大震,已足与因陀罗功相抗拙叟和婆娑老人却弄得手忙脚乱,飞身纵避!巨石咚的一声,撞在后面岩壁之上,喀喇喇震落下来无数石块石屑! 瞿县长老怒吼一声,道:“姓荀的小子!别依仗着青罡玄功自命不凡,明年少室山的约会,老衲还另有克制你的本领!”又向婆娑老人道:“小丑!你且试试老夫一掌!如果你接得一来我就照你们的意见,由这小子先下冰穴.我们随后一同进去,就在冰穴里面,再较量一下内力,先熬受不住玄冰阴寒的算输!” 他又狂笑如雷道:“这可不是拿性命法儿戏的!谁输了就听由对方处置,说老实话,输了的人,那时也没还手之力吧!” 夏侯恕弄须微笑说:“疯和尚,你提出的办法,我最赞成!反正大家目的相找的都是剑诀,荀小侠一人之力.也无法掘开玄冰,仍须大家同心合力的!” 荀际朗声,侃侃而言道:“剑诀乃玄门绝学,在下身为广成一门传人,理应以死卫道,诸位都是武林前辈,若想乘人之危,来捡便宜,荀某一息尚存,誓必舍命与诸位周旋到底!不如光明正大点,先在这儿较量较量!” 这篇话说得夏侯恕老脸通红。 荀际知道他们的用意,无非想使他先下冰穴,努力探掘,待得荀际精疲力倦,功力耗散抵禀不了冰穴酷寒,然得他们就坐享其成了!天目一奇,原先提出让荀际先入冰穴,也正是这种用意。 婆娑老人嘿嘿奸笑说:“依你小子之见,又该如何了断?” 荀际道:“如不在外面了断,就大家同时下了冰穴!” 瞿昙长老却一道红影旋动着,向婆娑老人撞了上去。 他这种印度奇功,行动之后,周身功力化为极猛烈的一团狂流,力可开山裂石,宛如龙卷风一般,更不须发掌劈击,只那一股狂流,就可把敌人卷绞得骨断筋折!婆娑老人年逾百岁,对于这种奇功,还是初次遇上! 他不肯示弱,闪身窜避,同时石洞内地面不算太大,魔圣功力卷起的狂流,几乎笼罩了岩洞的大半地面,极难避开。 婆娑老人也以八九十年内功修为,独门九阳赤炎奇功,双掌并发,奋全力推出两蓬热气腾腾腾的劲风狂飚迎了上去。 两种巨大的劲力激流,激荡撞击,又是天崩地塌一声爆震!两条人影也倏然而分,婆娑老人竟被狂流卷得弹飞而退,背脊硬撞在岩壁之上。幸而他双手疾向后逆拍,缓了一半冲撞之势,仍然受不住这股狂流弹出的猛烈之劲,背上骨节喀喇喇一叠爆响,几乎落个粉身碎骨! 当然婆娑老人,所负内伤,也不算太轻了! 婆娑老人颓然跌坐地上,双目一阉,默默运功疗伤! 瞿昙长老又怒吼道:“老笨蛋,现在该轮到你了!让你这笨蛋,也领教一下老衲这种因陀罗神功!” 拙叟怔了一怔道:“疯秃头,不要猖狂,外面去比划比划!” 原来他看出因陀罗神功,只不过是一股猛烈的冲撞劲儿,如若不是石洞地面狭小,撞上岩壁,婆娑老人也不会一个照面就受伤落败的。 夏侯恕向荀际道:“小侠,那就请吧!你有辟寒犀在手,该先走上冰穴,捷足先登了。” 荀际却冷然不屑的道:“先下就先下,苟某还不信冰穴阴寒了,就能奈何得了我!”说时,拙叟已闪开瞿昙长老卷来的狂流,身形一闪而出。 他首先向洞外电射而去,扭回头来招招手说:“酸儒,你也出来!让那小子下冰穴去吧!” 夏侯恕笑向荀际道:“荀小侠,良机莫错过!就请下冰穴一探吧!老夫还要陪他们一丑一奇玩玩,剑诀决不染指,请勿怀疑。”儒圣表现得颇为光明慷爽!但瞿昙长老却恶狠狠瞪了荀际一眼。 夏侯恕这句话是否纯属善意?三个女孩子却立即怂恿心上人去冰穴一探,但是洞内石壁下还跌坐着疗伤的婆娑老人。 那块巨大青石推开之后,下面果然是一面四尺见方的石穴!云贞头一个先跳过去,皱皱眉说:“这条石洞太狭,黑呼呼的好不怕人!而且我们都钻入穴内,万一有人在洞口使坏,岂不?……” 荀际点首说:“云妹所虑极是,冰穴其深莫测,以天目一奇东海双丑功力,尚忍不住其中的酷寒,你三位何必跟我下去?” 小涵也说:“总得留下两个人,在洞口守卫,荀大哥有辟寒灵犀,谅可抵卫住冰穴阴寒之气,我们下台湾省也帮不上忙,反而拖累了你,不如就在外面守候吧!”云贞却嘟起了小嘴,但是她没有理由反驳小涵。 这时,夏侯恕已尾随魔圣之后,飞出洞外。 洞外冰谷中,已响起了魔圣那种旋滚的激流爆响,夹着呼隆隆劈空掌声,他和天目一奇似已交上了手。 冷萼道:“际哥,你放心进冰穴吧!我来监视这个丑老怪!”冷萼和小涵,性情各异,但都很识大体。 惟有云贞,却向荀际厮缠道:“那冷妹妹们留在洞里,我跟你进去看看!” 荀际皱皱眉道:“云妹,你一定要下去?我劝你还是去把毒龙珠取回带在身上,就少了许多顾虑!这座石洞颇为温暖,夜里也可避些罡风寒气,你去请凌姥姥,率领隐师弟所把我师叔背来此地,以策万全,方为上策!” 云贞欣然应是,掉头而去。 那位养伤的婆娑老人,却已张目缓缓立起。 他嘿嘿一阵奸笑说:“姓荀的小子,你迟疑着不敢进冰穴,莫非怀疑老夫!那你不妨补上一掌,横竖老夫一时不能行动,下不了冰穴,在这里碍你们的事!”荀际却不愿对已受伤的人,再下辣手,而且婆娑老人似与师门并无宿怨。 荀际呵呵朗笑,道:“婆娑前辈太多心了!就是你功力复元,在下也不怕你尾蹑偷袭,你安心养你的伤吧!”冷萼却怀疑婆娑老人受伤不重,遂向荀际丢过一道眼色,让他防范双丑。婆娑老人果然只是撞上岩壁的筋骨之伤,功力并未消失。 但练功夫的人,跌、打、损、伤,多少影响一部分气功的流转运用,婆娑老人故意装成伤势严重样子,当然别有用心!只要荀际一入冰岩,两三个女孩子,他是不放在眼里的。 荀际豪气冲霄,不以婆娑老人在侧为虑,遂向小涵和冷萼说道:“待回云妹凌姥姥她们来时,让云妹随后进去找我,时不宜迟,瞿昙老和尚和拙叟一分高下,必然要进冰穴和我一争藏宝,不如先下手为强!”他说完,一耸身,缩肩收腰,头下脚上,像一条大鱼般,嗖地飘入石穴,随那石穴之势斜斜向西面滑落下去。转眼已失去踪影。 冷萼和小涵各持一只龙毒角,暗运功力,峙立石穴边缘,以防意外。婆娑老人却又瞑目合睛默然依壁坐了下去。 婆娑老人背上仍然一阵奇痛刺心,试行调运真气,觉出大不如未受伤前,他怕制伏不了眼前这两个女孩子不敢妄动。 他自衣袋中摸了自己焙制的疗伤药物,吞下少许,又默然运功调息。一面却盘着如何对付小涵和冷萼。 不料又半盏茶时过后,凌姥姥、公孙隐、云贞等,已笑语盈盈走了进来,公孙隐背负着他师傅逍遥游子。 洞内正派人物云集,婆娑老人更加懊丧。 他奇怪逍遥游子南圣功力绝世,何以竟受了如此严重的内伤?凌姥姥听说过东海双丑,当年也是武林风云人物。 但凌婆一奇崭露头角之时,双丑已绝迹江湖,所以从没打过交道。现下婆娑老人又受伤不轻,凌姥姥自不愿再为难这位已受伤的前辈!公孙隐却嚷叫道:“把这居老头赶出去!他赖在这里做什么?不要让他捣鬼!” 凌姥姥却叹息道:“东海双丑,突然重现武林,当然必有所恃,要想和正派人士一争短长!但是他眼下伤势未愈,谅也不足为害!公孙少侠,不可逼人过甚!”云贞却要过毒龙珠,她和公孙隐已商议妥当,立即携手一闪跳落石穴。 两人身轻如燕,石穴虽然窄小,但她俩身体纤小,倒还不大受窘,两人嘻笑着钻了下去,瞬息不见。 小涵笑指云贞的背影,撇撇嘴说:“只有她淘气,任性!” 凌姥姥皱皱眉笑说:“当然是荀小侠兴惯了她,云丫头也活泼可爱,你要当她是个小妹妹,让她几分!” 冷萼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心里极不受用。 现下,又添了凌波一奇一把好手,婆娑老人更心里连呼:“倒霉”,暗想:何不待功力复原,把他她们一齐…… 逍遥游子精力稍复,也靠着石壁,低声和凌姥姥谈叙。 突然一条红影,电射而入。 正是那位魔圣瞿昙长老,他身后夏侯恕的声音嚷道:“瞿昙老和尚,度量放大些,不应再和荀小侠争夺剑诀!” 魔圣却哈哈狂笑说:“谁像你这酸儒,不通权变!难道玄门学问,你我就应该拱手退让?” 夏侯恕摇摇头叹气道:“大丈夫应该恩怨分明!” 魔圣冷笑道:“姓荀的小子,人确不坏,你是惦念他用茯苓珍品,解活你我所中空亡蛊丝之毒,如此说法是吧!老衲快活满一百岁,岂能见利忘义,不过剑诀是另一回事,老衲改日舍了老命,也民对他另有图报!” 凌姥姥目光如电,横了瞿昙长老一眼! 魔圣突然换了一副神色,陪着说道:“凌波,你一直还在恨我是吗?” 凌姥姥大喝一声道:“荀小侠救回你一身功力,你却要争夺剑诀,岂非忘恩负议!不过依我看来,凭本领……” 魔圣冷冷笑道:“你未必能胜过荀小侠!” 魔圣又歉然地向凌姥姥道:“波,抱歉这件事恕难照你的意思罢手!除此以外,你只要吩咐下来,我就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凌姥姥冷峻无比的口气,叱道:“不要夹七缠八的乱嚼!我替你可惜的是你四圣的身份!” 瞿昙长老尴尬地向她笑了笑:“只此一件事,我求你不要过问,老衲不绝不伤及他!” 他说完,猛地旋身投入石穴,夏侯恕叹口气道:“凌大妹子,疯和尚禀性倔强,待我跟进去劝解一下,正派人士不可自相残杀,现在群魔并起风云色,荀小侠年轻力强,天纵奇才,正是一般魔煞的克星呢!” 凌姥姥微微颔首,她因荀曾接过枯寂老人三招,料想不至敌不住魔圣,心里略为放宽,又摇头轻叹。 夏候恕也以上乘轻功身法,飞入石穴。 小涵恨不得出手,把这两位拦阻回去,她偷看师傅一眼,凌姥姥却神色泰然,以目示意她不要妄动。 小涵才忍了下来。靠后面岩壁跌坐的婆娑老人,双眼微睁,看着东西二圣也飞落石穴心里冷笑说:“很好,让你们都葬身冰穴吧!改天老夫再来替你们收尸,收回现成的剑诀!”他心里暗暗算计用什么法子,把荀际和魔圣等一网打尽!若是这几位高手留在世上,他东海双丑,二次重现武林,就不能扭眉吐气了。 他暗暗修建望着他的老伴——东海双丑莎罗夫人的来临。 这时,洞外西面蔚蓝色的天空里,已泛起了一天晚霞。 冷萼和小涵,奔波了大半日,肚内已饥肠辘辘。 各人身旁都带有水袋干粮,凌姥姥也感觉饿了,遂笑着招呼她俩道:“萼丫头,涵丫头,过来歇歇吧!” 二女也见婆娑老人表现的非常老实,看样子像是伤势不轻,谅没有钻入冰穴捣乱的力量,遂一齐走回姥姥身旁。 三人取出干粮,席地而坐。 突然洞外远远传来一声悠长的啸音。 婆娑老人立时挣扎着站起身来,也捂嘴撮唇发出一叠凄厉的啸声,与洞外的啸音遥遥相和! 冷萼料他是和熟朋友的啸音联络,意在呼朋引类,不由怒叱道:“老怪物,安静点,还想跟我们捣乱不成?” 婆娑老人怪笑杰杰,怒吼道:“你这幽灵妖婆的后人,谅你有多大道行,电敢对东海双丑无礼!快些闭了你的臭嘴,丫头难道你活得不耐烦了么?” 冷萼正待接腔叱责,晃眼之间,两条身影已自远处飘飞而近。左面的人正是出洞决斗魔圣的天目一奇拙叟。 右面却是个奇丑无比的白发老妇,也是一身大红衣裙,獠牙外吐,塌鼻缺唇,简直三分像人,七分倒个夜叉。 这丑妇正是婆娑老人的妻子,莎萝夫人,合称东海双丑。 凌姥姥虽不曾和这丑老妇见过面,却也可猜想出来是什么人了。丑老妇一进岩洞,就扑至婆娑老人身旁。 她居然搔首弄姿,轻怜密爱地搂住婆娑老人,说:“心肝,你伤势可曾好了些!可把我老婆子心疼死了!” 她那种丑人作怪的样子,小涵不由掩口笑出声来。 冷萼却嗤之以算,心说:简直不像话,令人作三日呕! 那位天目一奇,行动较为缓慢,似受了内伤,他进洞之后,脸上堆起一种尴尬的笑容,向凌姥姥拱拱手说:“凌姑娘,三奇久未相晤,你何必为四圣效劳,替他们守卫冰穴入口?啊呀!南圣逍遥游客,怎人伤成这个样子?” 凌姥姥冷笑道:“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的来意老身还不明白,不过是想在剑诀场合里插上一手,瞿昙老秃头和夏侯先生,已先后进入冰穴,你这笨蛋,刚才没栽在人家手下么?何必又来自讨无趣!” 她又叹息道:“南圣力斗喀尔巴图大藏法王,几乎同归于尽!老身还有句话问你,王屋山首丘岩中,你可看清是什么人打了隐者一朵梅花暗器?” 拙叟摇摇头说:“三次了,她又问这件事!老夫当时和三魔交手,确未看清其人!” 那边莎萝夫人拉拉扯扯的怪声怪气道:“当家的,你挣扎点,咱老公母俩一齐下冰穴去吧!不要让他们拔了头筹!”婆娑老人和他的老伴,相偎相依。的确有些肉麻,而且算是丑态百出了。 婆娑老人却嘻嘻笑道:“老伴,忙什么,再过两个时辰,怕他们功力再高,还不冻成了几尊石像!那时,我俩一掌一个,岂不称心快意!” 小涵听得大为气愤,娇声怒叱道:“两个丑八怪,原来打的这种鬼算盘,真是恬不知耻!有我们在此,看谁敢再飞落冰穴!”她说着,手提龙角,嗖的窜落石穴边缘,冷萼也同时应声飞去。两个女孩子,忠心耿耿,都是甘心为心上人效命。 凌姥姥向天目一奇喝道:“老笨蛋,你打的什么主意?莫非和双丑勾结图谋剑诀?” 拙叟嘿嘿奸笑说:“你猜得一点不错,东海这两位武林高手,息隐东海八十年,这次才静极思动,想在江湖上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你我同三奇,屈压在西圣之下,何时才得出头,不如放手做去……” 凌姥姥不待他把话说完,厉叱一声道:“我看你是脂油蒙了心窍,三奇素来受武林敬重,岂可与这些旁门左道,勾结一气,我同你究想做什么?” 拙叟却讪汕笑道:“凌姑娘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把四圣一齐收拾掉,岂不只有你我三奇称雄一世?” 那边婆娑老人和他的老伴,一挤眼色道:“是时候了——儒魔二圣一定和那姓荀的小子,在冰穴里面,打了个难解难分!而且都已快精疲力竭,冻成冰块!” 又向拙叟招呼道:“天目一奇,不必和凌婆子争论,我们一齐进冰穴收拾他们的遗尸残骸,方是正事。哈哈哈!不想武林四圣,从此化为乌有,通通死在大冰岩上!拙老弟,那个受伤的逍遥客,千万留他不得,快些替他送终吧!” 冷萼冷哼一声,娇叱道:“一对丑八怪,黑心的怪物,简直是做梦,荀小侠身怀毒龙珠,手持辟寒犀,就是熬个几天几夜,也不会受冰寒之害!” 她这几句话,却引起了婆娑老人一阵失望,杀心立起,猛向丑老发一丢眼色。两人怪声怪气哼唷着,突然走过去,把原先封盖石穴那片青石,双双联手推着滚转过去,空咚一声巨响,巨石已归原位,把石穴口盖了个纹丝不露。 小涵和冷萼,各各大吃一惊! 她俩各把手中毒龙角一顺,分向东海双丑刺去!
第十章 石剑暗藏玄门诀
东海双丑夫妇,身手矫捷非凡,让开二女攻来的双角,身形各各晃动,丑老妇一双肥大的手掌,已呼呼拍出两掌。 莎罗夫人和婆娑老人,练的是一门功夫——九阳赤炎功,双掌拍出的真力,挟着丝丝热风,扑面如同沸滚的蒸气。 二女各展巧妙的步法,抛肩旋步,闪至一旁。 她俩又恶狠狠一连抢攻了三招。 这面,天目一奇,野心勃勃,双目盯着受伤的逍遥游子,只碍着凌姥姥站在一旁,他于心有愧,尚未骤下毒手。 凌姥姥却怕二女有失,猛然运足魔诃萨神功,遥遥一搓双掌,震空劈去。呼隆隆一片激流尖啸,卷过去一蓬排山倒海的真力,但是二丑却舍不了小涵冷萼,双双全力推出一掌,硬接了凌姥姥一掌。 三人掌力接,又是轰隆一叠爆震! 这面岩洞,岩壁乃花岗岩石叠嵌而成,仍然震得石片石末,随着闪闪火花,纷纷碎落如雨,二女也已让过一边。 小涵看出东海二丑联手震出的九阳赤炎掌,竟比她师傅还沉猛浑厚,凌姥姥不由身形震退数步。 当然东海双丑合力施为,声势岂同泛泛! 冷萼也心急冰穴内心上人的安危,急得娇声大叱:“涵妹,快些一齐上,先把这两个丑八怪赶走,再接应荀小侠!”二女二次旋身飞扑,五人立时掌角交错厮斗起来。 天目拙叟还在一旁假装正经,唉声叹气道:“不想大冰岩上,武林四圣三奇,自取灭亡,不外是一念贪心,都为了那漂渺虚无,不可捉摸的剑诀,造成一次弥天浩劫!疯老秃头仗着血气之勇,又岂知冰穴阴寒奇酷,谅他一身因陀罗邪功,也支持不过两个时辰的!” 五人这一交上了手,真力排空驭气,互相震扫怒劈激风怪啸连连不绝,而九阳赤炎掌劈出的腾腾热气,登时弥漫了整个岩洞!小涵和冷萼,仗着荀际指示她们的一套怪异角法,加以本身功力也略有根底,所以恰好打成平手。 其中冷萼在冰川上经荀际以玄门罡力,贯通本身奇经八脉各大玄关要穴,功力无形中骤增一倍,已勉强可敌二丑之一。 天目一奇看出这样进斗下去,二丑终必不支落败。 他私心盘算,这次在冰岩上已和魔圣等结梁子,若任荀际或儒魔二圣取得剑诀,那时终不免自身难保! 如和二丑合力震塌这面岩洞,使他们一齐葬身冰穴,从此世上再无高手自己岂不领袖武林,称雄一世?于是拙叟怒叱道:“修罗妖女,你罪恶如山,竟想依附华山一奇托身正派之列,老夫决难容你狡计得逞,老夫誓为武林铲除你这诡计多端的魔女!” 拙叟狰狞面目毕露,他不愿正面和凌姥姥交手,却藉口惩除修罗寒萼,也横身加入战团,专找冷萼下手。 冷萼在功力骤增之后,最初因内力激增尚未运用纯熟,和二丑对拆了十余招之后,发现自己功力收发随心,正反颠倒周行奇经八脉,如游虚空,毫不受阻,因之震出的真力,较平时倍为猛烈,她纤掌上推出来的力道,竟爆出呼隆隆巨响! 方悟系心上人助她打通任督二脉的神效。 冷萼被天目一奇掌影虎虎逼来,不得已硬接了一掌。 虽然真力猛撞之下,她仍被卷退八尺,相差甚微了!这一来信心大增,更舞起毒龙角,展开一轮猛攻。 天目一奇不由内心惶惑莫名,他没想到这么年青的姑娘,竟敢和他硬拼真力实接一掌,居然没有受伤! 这时奇迹又出现了,那面小涵姑娘,竟也迷迷糊糊劈出了一记威猛无伦的劈空大力开山掌!她本身摩珂萨玄功,原本只略具雏形,但许多天来,经荀际赠她万年朱果,连续服用了七日,无形中真力骤增,荀际为她们施展毒龙角新招便于注真力起见,又略为她三人讲了些大衍妙用。 这次她无意中由掌上震出真力,居然大非昔比,虽尚较冷萼稍逊半分,然也不愧武林一流好手了。 小涵以独力接了婆娑老人一掌,婆娑老人伤后功力稍亏,以故小涵仅仅踉跄退后数步,并未受伤。 她立刻明了是荀大哥这些天来殷勤教诲之功。于是她不再畏缩着一味躲闪,配合着凌姥姥,协力猛扑双丑。 凌姥姥功力醇厚,没想爱徒功力徒然突飞猛进,使她惊喜异常,凌姥姥也能猜出几分,必是荀际帮助她才有了神速的进境,她同时也看出冷萼功力一日千里,远非昔比!凌姥姥更是格外得意! 拙叟见久战无功,冷萼和小涵两只独龙角,可穿金石,招法又奇诡无伦,一时很难取胜,心里更加忿忿。 以三奇数十年的盛名,居然对拆了七十余招,把冷萼收拾不下来,已觉面上黯然无光,而凌姥姥内力之雄厚,隐隐在二丑之上,小涵是较弱的一环,然而她和受伤后的婆娑老人周旋,也勉强支持招架是住。 拙叟毒念顿生,立即高声叫道:“东海二友,贤伉俪何必和她们硬拼,不如一同退出洞外,以你我三人功力,合力把这座石洞震塌,岂不一网打尽!” 莎罗夫人,红衣飘展,她施展天瑶步法,正躲闪凌姥姥威力无比的猛击,身形已闪至拙叟身侧,呦了一声道:“老弟真会想高明主意,凌姥虔婆扎手得很,两个丫头也居然无一弱者!拙老弟先把守住洞口,别让他们冲出来!” 她又向婆娑老人怪声唤道:“老当家的,拙老弟的主意最为澈底,不必和那贱婢厮缠了,当心!别让凌老虔婆伤着心肝你,赶快冲过来!” 天日拙叟一连抢攻三招,把冷萼略为逼退两步,他立即旋身向洞口飞去。凌姥姥一听,他们这种鬼计果然毒辣无比! 凌姥姥心说:“笨蛋,你简直是在做梦!老身们又不是死人,岂能让尔等称心如意,联手合力把石洞震毁?” 冷萼娇声急急叫道:“姥姥,他们想震毁岩洞非常可恶,何不追出去和他们一拼?” 这时,婆娑老人也急急跳至红衣丑妇身旁,双双夺门而出,凌姥姥和冷萼小涵三人,左右夹攻,向洞口各震劈了一掌。 呼隆隆巨响连天,婆娑老人横冲直撞不免被她们扫中了腰膂。 红衣老人一声惨嚎,身形一阵踉跄摇摆,幸被丑老妇迅速架起纵出洞外。凌姥姥当先率领二女,也先后急急向外窜去。 她们刚刚纵至洞口,忽见冰谷中远处又飞窜过来两位身穿黄色袈裟,面貌狞恶的番僧,和天目拙叟恶声交叱。 天目拙叟却嘿嘿奸笑说:“大兰多喇嘛,喀尔喀喇嘛,你这两个蠢牛,杀害你们师兄喀尔巴图法王的人,就是那岩洞中的一干人,四圣和华山凌婆子结为一党,已进入岩下冰穴搜取剑诀,你们还不向她们讨还血债,更待何时!” 这两个西藏大喇嘛,乃是喀尔巴图同门两个师弟,功力较逊于喀尔巴图,但也都有相当密宗邪功。 他俩中通汉语,原由喀尔巴图带着去朝阳谷万松山庄滋闹了一场,回至玄阴崖后,分派他俩在玄阴崖西侧一条陡径上面把守,拦截正派人士。后来久候无人出现,大兰多和喀尔喀,堵相偕上了冰川,来找他们师兄喀尔巴图。 他俩在冰岩上找见了喀尔巴图的尸体,痛哭了一场,在各处找寻,却没遇见一个人影,不知师兄丧命何人之手。 偶然纵落这条冰谷,看见了拙叟和红衣二丑。 以为就是他们把喀尔巴图毁掉,大兰多人较精灵,发出粗涩生硬的汉语,喝道:“老头儿,你就是号称天目一奇么?快把藏珍图交出!免得动手伤了和气,至于法王师兄是否丧命她们之后,待本师过去问个明白,如确不与你天目一奇相干,自可饶过你!” 天目一奇却阴恻恻冷笑说:“惭愧,老夫所得藏珍图,也正被她们抢去了!” 凌姥姥见二丑等已飞出七八丈外,拙叟又和黄衣喇嘛们晓哓相对,她不愿离开岩洞,恐受伤未愈的逍遥游子受人暗算,遂拦住二女,不让她们追出。三人一排儿守住洞口,只要二丑等走近洞口,准备立予迎头痛击。 逍遥游子身倚岩石,叹息了一声,呻吟着说:“凌道友,穷寇勿追,让他们走吧!快把那片封盖冰穴的青石推开,以免荀贤侄们出洞时多费手脚!” 冷萼和小涵,忙应声走回洞中。 喀尔喀喇嘛人较戆直,不由怒吼道:“既然如此,何必再跟天目拙老头罗嗦,快些一同找那些家伙去!”大兰多却恐上了拙叟的当,仍然眼珠频翻。 他心中未敢相信拙叟的话,猛向二丑喝道:“你俩是干什么的?” 莎罗夫人正检视她的老伴腰侧伤势,抬起头来杰杰怪笑道:“番子,你说话这么横,东海双丑,可不吃你这一套!” 天目拙叟却嘿嘿奸笑说:“二位喇嘛不必多疑,这两位老朋友,帮同老夫向她们讨回藏珍图交过了手,不幸略受微伤,令师兄身死的实情,你不妨问问他们。” 大兰多和喀尔巴图,曾进入中原三次,对于武林中有名的好手知道不少,也略听说过东海双丑的大名,遂台十为礼道:“双丑朋友,索未谋面,恕本师说话卤莽些,请勿介意!大藏法王究死于谁手?藏珍图也究系何人夺去?” 婆娑老人挣扎着直起腰来,狞笑道:“东西二圣,早已追随长孙隐者门徒姓荀小子后面,下了那面洞内冰穴,藏珍图就在姓荀小子手中!还有华山一奇凌姥姥率领两个丫头,替他们在冰穴上面把风守卫!至于令师兄,乃是和南圣逍遥客决斗致死,逍遥客也负了重伤,现还在洞内养息!二位要报仇,争取剑诀,那就千万勿失良机!” 大兰多已相信了大半,他知道中原武林好手,从来说一不二,很少诳言欺人的。遂拱手称谢说:“那么三位谅是曾和他们决斗过了?” 婆娑老人点头说:“惭愧,东海双丑虽曾进入冰穴一次,却因不耐其中酷寒,只有退至洞内守候,不料却被瞿昙疯秃,硬逼着交手,一时不慎身受微伤!冰穴深入冰层一百余丈,但仍未至岩底,所以剑诀尚未出土!” 婆娑老人又慨然长叹了一声。 天目拙叟外方内圆,工于心计,遂从旁说道:“三个娘们,都很扎手,刚才老夫曾和她们交手百余招,竟未占上半分便宜!依老夫之见……” 大兰多喇嘛怪笑说:“天目一奇,阁下有何良策?” 拙叟超前附耳说:“莫如立下毒手,合力把岩洞震毁,把她们一齐送佛上西天,三日后再重新按址凿开冰穴,那时就没好手和我们争夺了!” 大兰多虽然狡黠无伦,但也暗说:“你这老鬼,真算得心黑手辣了!” 五个奇形怪状的好手,又互相计议一番,立即相率翻身向岩洞口纵来,岩洞外面还有丈余长一条冰壁甬道。 凌姥姥正凝立石洞口,蓄势以待。 她望见两个狞恶番僧,和拙叟头接耳鬼捣了一阵,又翻身纵来,忙扭头叫道:“涵丫头,萼丫头,快来助我堵截这一干恶煞!” 不料双居和大兰多等,纵至冰壁外七八尺处,倏然一齐收住脚步,各各鼓腹吸气,十只手掌竟向冰壁岩石,猛然合力震劈。五位顶尖高手,组成了一列排空掌幕,呼隆隆掀起山崩地裂般的爆震! 凌姥姥本防备他们冲进洞来,不料他们竟向察玲玛峰咀冰壁上面发掌怒劈,五蓬猛烈真力,一齐撞了上去。 岩石一叠克啦啦爆响,岩洞外面的一层冰壁,如何禁得住他们大力撞击,又恰当盛夏冰层被阳光照射,已经热力融化,加上前三天经过一次剧烈地震,冰壁已裂开许多缝隙,再经大力猛撞之下,立即咕隆咚一叠巨响!丈余厚的冰壁已被他们震塌下来。 巨大的冰块,立时填满了洞口!凌姥姥慌忙闪身退入岩洞。外面那五个恶煞,纷纷纵上冰丘。又朝着冰壁后面的察玲玛峰峰壁连连发掌怒劈! 咕隆隆爆响不绝,也有少数经风雨剥蚀,生了裂痕的岩石,被他们震落下去,大块岩石,一齐压在冰块上面。 那面岩洞出口,立时被冰块岩石,封了个死! 这五个凶神恶煞,仍恐把凌姥姥这八九位好手,封闭得不够澈底,又自峰顶推落下来无数巨大石块。 这时,天已入夜,山顶罡风凛冽,气温陡然下降。 双丑等也冻得身体发抖,忙各找冰丘下面蔽风处盘坐行动,活动体内真气血脉,以御峰顶的酷寒,度过漫漫长夜。 他们夜中,也恐有失,不敢跃落冰岩。 五人把察玲玛峰腰挖劈开数丈深的一个窟穴,颇像一座石龛,他们就在石龛下面冰谷里,避风露宿。 不料一阵天崩地塌的巨响,头顶忽然滚下来无数千百斤重的岩石,震空崩落,压得气流呼呼嗡嗡作响! 巨石纷纷砸下,砸得冰屑漫天飞舞! 五人吓得一齐翻身跳了起来。 他们以为刚才震劈峰咀过于猛烈,以致整个山咀快要崩塌了,忙一齐向西纵避。耳里却听得清朗圆润少年声口喝道:“恶煞!妄想填塞岩洞,还不快些站住受死!” 拙叟扭头看时,黑夜中地上雪光反映,光线尚不过分黑暗,只见三条纤细婀娜身形,已自察玲玛峰腰飘然而降。 少年的口音,入耳极熟,正是洞中会过的姓荀少年的腔口!拙叟等大为惊奇,荀际深入冰穴,怎又会自峰腰从天而降? 原来荀际潜入石穴之后,他真气迸涌上提,以犀角微微点地,随着冰穴降落之势,一直飘落下去。 石穴滑落三十余丈后,反较上面一段凿得略为宽阔高大,已可直身而立,脱离了山腹,进入万年玄冰里面。 荀际屡服奇珍,内功又达上乘火候,所以目力特强,藉玄冰反射的微光,已可辨清十丈以内的情形。 进入玄冰层掘开的邃道,即微觉寒气袭人,但是他周身三尺以内,却由辟寒灵犀上面,自然涌出一股温暖的热气。有时犀角放在右手,左半边身体就微感阴寒之气拂来,再往下数十丈,冰穴中已酷寒刺骨。 荀际心奇这条冰穴,开凿得如此整齐,谅必前人早已来过,那么玄门天遁剑诀,恐早已为前人发现了! 他心里微微泛起一丝寒意。 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荀际决心把冰穴彻底探凿一下,以明究竟!假如前人捷足先登,也不必留有痕迹可寻。 又滑落数十丈后,眼前冰穴突然扩大,约有两间房子大小,略呈椭圆形,地面也光平如镜,当然上下四壁都是一色玄冰冻合而成,上面万年冰层压缩冰结,加以冰层酩寒,越冻越发结实,成了一片暗白色。 这儿尚未至岩底,看不见岩石面貌,难道剑诀就藏在这里,被前人掘去不成?他打亮了火气摺子,照着身上的藏珍图。 荀际按那图中三个朱圈位置,和察玲玛峰远近的比例,似乎这儿已是图上所画最靠外红圈指示的位置了。 火光亮处,四周阴寒之气都向轻轻旋绕,簇拥过来荀际虽有辟寒灵犀在手,仍觉那股阴寒之气,砭体裂肤凛冽难堪。这座大冰穴中,又比上面寒冷数倍。他熄了火摺子,沿着冰穴冰壁,仔细审视。 忽然触目发现了半截剑柄,嵌在冰壁之中,荀际心念一动,逼近前去,只见冰层冻住的只是一截斑斓生锈的剑柄。剑身却已不知去向。把手上似还挂着一方白巾,也被玄冰紧紧冻合。 荀际忙挥支辟寒灵犀,犀角果然锋利无比,立将冰壁挖开尺余深一个大洞,连剑柄挖出一方坚冰,滑落地上。 荀际蹲下去,细心用犀角划削,把冰块砍碎,剑柄自冰中滚出,曳着一方白巾,巾中却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字迹。 他心头突然微跳,但仍十分冷静。 他不相信剑诀就这样轻而易举,会到了手里。 荀际又打亮火摺子,摊开那块白巾看时,上面写着一笔苍劲雄浑的小字,但却被冰层湿渍,漫患不清。 而且那些字,似用石岩削尖所写,并非普通墨汁。 荀际细心辨认,方看出上面的字迹:“万历三十年,余初获藏珍图,方能按图索骥,寻得此处冰穴,此为余生平第九次西上昆仑也。” 上面这几行字,最为模糊,但荀际依那口气看来,留字的人,很可能就是他师傅——长孙隐者本人。 以下的字迹,又较为清晰些:“万历三五年第十次来此探掘剑诀。”这一行非常简短,便已充分表示失望之情,显然仍没有找到目的物。 再往后又有几行字迹,写的是:“万历四十一年,第十一次探掘剑诀,始知已为彼人所据,余倾全力搏斗群魔,仍然剑断身创,不能如愿以偿!嗟乎,玄门至宝,不能重见天日,咎在余不肖,不能克绍箕裘,光大师门,夫复何言!惟有潜心完成余大浩然玄功之心得,以争来日之短长矣!剑柄留嵌壁中,以志余之过失。”末后还有很刺目的两个字:“央穴!” 由上面这一段话看来,更无容置疑,确是隐者手笔了! 荀际推想:师傅不但三次进入冰穴,而且还找到了占据玄门至宝——天遁剑诀的人,并且和他交过手,不幸吃了败仗,那么此人功力之高已可想见。但是疑问却更多了,此人既得剑诀,何以还留在冰岩不走? 而且冰穴地面不大,四面冰壁结合得天衣无缝,此人又藏身何处?荀际猛然想起央穴二字,不由憬然酷悟! 再看那块白巾上面,更无别的字迹。 他推想隐者第十二次西上昆仑,或者因受四角蛰龙之毒,功力涣散,以故未以再至冰穴,也未可知! 他捧着那块白巾,想起师傅峰死首丘岩,竟未能完成夺回剑诀的壮志,不由热泪盈眶,悲悼不已。 突然来路冰穴中一阵衣袂飘风之来。 荀际收了白巾,站起身来,蓄势以待。 他不测来人是敌是友,所以以全神戒备,不料飘纵下来的竟是公孙隐和云贞。云贞又娇笑盈盈叫道:“荀哥哥,找见剑诀没有?” 但公孙隐却冻得流清涕,口中唏嘘不止。 荀际忙先握住公孙隐的手,只觉僵冷如冰,但娇小玲珑的云贞,却依然面色红润,活泼如常。这是她身怀毒龙珠的神效。
第十一章 三女同迎荀家门
荀际嗔责道:“冰穴阴寒之气过盛,你俩何必冒这么大的险?”他暗运详细罡之气,输入小师弟奇经八脉。 促使公孙隐体内真气,迟速的运转三十六玄关,十二重楼,刹那间就正反各运行了一个周天,立使他气血通畅。 公孙隐呵呵口气,道:“好厉害,快把我冻僵了!” 雪贞娇笑说:“没出息,我怎么就能忍住呢?” 公孙隐扮个鬼脸,道:“你别吹大话,你把毒龙珠给我,看你冷也不冷?” 荀际忙说:“探掘剑诀要紧,不要斗口,来吧!” 遂指着冰穴中央地面,道:“大家一齐用力,向下挖掘吧!” 雪贞皱皱眉说:“怎么还要挖掘?这不已是冰层底部了?” 公孙隐周身气血畅通之后,又挨换辟寒灵犀,立觉四肢和暖,非常舒适,公孙隐随身携有一只短剑,他抢先向冰地插了进去,催促道:“贞姐姐,你犯什么疑,听荀师哥的话,保你没错儿。” 于是三人奋力挖凿,咕咚一声,掀起了一块巨大玄冰。 下面却依然是坚硬而且光滑的玄冰,他们一连挖掘了一丈多深,方始犀角龙角碰上卫岩底的花岗岩石地面。 三人挖开的像一面尺就直径的冰井。 荀际首先跳落冰井,俯身看时,不由惊喜叫道:“不错,就是这里!快下来一齐动手!” 公孙隐和云贞,忙应声跳了下去。 他们脚着青岩,触手东面也是整的石壁,而石壁上却出现了个高约五尺的石板门,宽达四尺几寸。 但冰井地面非常狭窄,他三人挤在一堆儿,荀际双手用力推撼,石门立时摇晃起来,徐徐向里滑入,一阵隆隆巨响。 石门款款而启,里面却同一道清彻的寒光,照得地上出现了三人的影子。石门内却一条深窈莫测的岩洞。 荀际等鱼贯纵入洞内。 却听见冰井上面石穴中,已有苍劲声口,在大声喝叱,隐约听出是瞿昙长老的腔口嚷道:“酸儒,那小子已竟得手了!一不作,二不休,把他挖开的这个冰洞填盖住,让他永世不见天日,埋骨岩底吧!” 夏侯恕的声音,厉声喝道:“瞿昙老兄,你顾不成你四圣身分?落进下石,这算什么行迳?正大光明等荀小侠上来,凭本领抢夺天遁剑诀,也还不失为武林邪派人的本色!难道玄门至宝,你丝毫无动于中么?” 瞿昙长老怪声狂笑道:“老衲早知你的鬼心思,你成心袒护着那小子,不过是想欺骗他,想从他手中分享剑诀的秘密!哼,老衲不能上你的当!” 接着,一阵冰块崩腾滚的巨响,咕隆咚连响不绝。 瞿昙长老又仰天狂笑说:“老衲从不劫夺别人已获的宝物,那小子已炼成青罡玄功,若再研通天遁剑决,从此天下还有他的敌手么?” 瞿昙长老显然是一腔忌嫉的怒火,想把荀际致之死地,使广成玄门永绝后裔,索性连天遁剑诀也宁使永埋岩底了。 当然他还想另待时机,再来挖取剑诀。 瞿昙长老连连发掌劈落他三人挖开的冰块。但儒圣却悲天悯人,也以儒门浩气神功,发掌拦阻。所以冰块被他俩巨大无伦的掌力,推来撞去,撞成粉碎,无数冰屑冰块纷纷坠落如雨。 荀际等三人已进入岩洞,自然不会受伤了。 公孙隐嚷道:“师哥,你听那老秃头和东岳儒圣也下来了,不如把石洞门堵住,免得又和他们厮拼!” 他们进入岩洞之后,方始发现洞顶每职责数丈石缝中就嵌着一颗龙眼大小的照夜明珠,光线颇为清澈。 而且进入岩洞之后,酷寒之气立减。身体上立即减去了一层压力,并且由冰穴进入较暖的所在,格外觉得温暖。 云贞也说:“别让他们跟进来,讨厌极了!” 荀际转回身来,把石洞门推得合拢,一见不远处乱堆着许多数百斤重的长方形石条,信手拖过去几根石条,把石门从里顶住。然后率领云贞公孙隐,向洞中走去。起初这一段十来丈是平坦地面,再往里却逐步上升。 转弯不多,和从冰穴滑下的坡度相仿,不过石洞又较为宽大些,岩石光平如砥,壁间也露出刀斧凿削的痕迹。 公孙隐心思玲珑,他大声嚷道:“怎么又是原来的方向,折回去了?” 石洞传音甚远,而且嗡嗡震起一叠回音。 但荀际耳力超人,已隐隐听见远处传来一声苍老低沉的长叹!那人丹田内力之强,竟类似传音入密的功人。 远远说道:“道友如约前来,令老朽非常兴奋!不枉在此枯候三年了!”却又似怀疑的腔口,喃喃说道:“奇怪!怎么是小孩声口?而且来者不止一人?” 他们又升上去四十余丈,面前又是一重虚掩的石门。 门内苍老声口大叱道:“来人快快报上姓名来历,先与我止步,不许擅入!” 此人叱喝声,虽然隔着一重石门,却仍如同巨雷轰耳.震得石洞内嗡嗡回音不绝,显然功力高不可测。 荀际忙喝令他俩停步,以谦和的口气,向门内说道:“在下荀际,广成玄门长孙隐者之徒,偕同两位同门来此,敬请前辈示知尊号称呼,可容在下晋谒么?” 门内又是一声低沉叹息,喃喃道:“长孙渺,道友你怎么爽约不来,却打发个后生小子一此滋扰?”倏又厉声叱遭:“姓荀的孩子,你不必晋谒老朽了!这事非你所能胜任,快些回去吧!顺便代老朽致候令师长孙隐者,你只说老朽卢龙老人,令师自然明白的。” 荀际怔了一怔,云贞却一撇小嘴道:“好大的臭架子,冲进去就是了,理他做什么?” 荀际慌忙拉拉她的手腕说:“不要闹,我自有道理!” 荀际又朗声道:“卢龙前辈,先师已于本年正月中旬,逝世王屋首丘岩中,在下跋山涉水来此,只想查明剑诀下落!” 门内的苍老声音,突然显出十分凄怆悲痛意味,又慨然长叹一声道:“完了,完了!长孙渺一旦撒手先我而逝,老朽一切希望都完了!”他突又以极严厉的声口喝问:“刚才那个信口雌黄的小丫头是什么人?” 云贞却挺身娇叱道:“你配问我是什么人?告诉你,我叫欧阳云贞,绰号是玲珑仙子,阴山枯寂老公公的徒弟!” 门内苍老声音突然一变,改口道:“什么枯寂老人的门徒?姓荀的小子!那你们几个少年来很不平凡呢!破例允许你们进来谈谈,但是不许提及天遁剑诀的事,就连老朽潜心研究了三年,也无法悟解剑诀的秘夺,你们几个孩子,何必存些妄想!” 云贞和公孙隐早已不耐烦了,闻言立即双双呼隆推开了石门,眼前豁然开朗,现出一座一丈多高极为宽阔的石室。 石室顶上,挖开了五个梅花形的天窗,微见星斗闪烁,石窗如同天然的井穴,直径约达四尺,形状极不规则。 石室四壁都有圆形琉璃角灯,灯里却都是嵌着一颗径寸明珠,珠光交射之下,室内光线清彻似水,照得须眉毕现。 只见靠着后面石壁,一张就天然岩石雕成的石床上面,衣饰古朴,宽衣博带,盘膝坐着一位须眉皓白的老叟。 老叟目光灼灼,如同两道电炬,投射在他们身上,神情极为惊诧。壁角地上,略有些丹鼎药灶之类。 另外一面石壁上,却一排儿倒卧着三个奇形异服的老人,看去身体挺直僵硬,似已死去多时,衣冠却仍完好无损。 石床上坐着的老叟,自然就是卢龙老人!但那对面石壁下的三个死尸,却不测是何等人物,何故陈尸此室? 老人身旁平放着一柄石制的宝剑,颜色黯绿,形制甚古。老人打量了三位少年一阵,解颜一笑,语气略为温和了些,道:“那位是长孙道友的高足?” 荀际很谦恭的双手一拱,说:“就是在下,荀际!” 云贞却怒目叱道:“老头儿,你就是卢龙老人吧!你神气什么,还拒绝我们进来,快说天遁剑诀在那里,把它交出来两罢甘休——” 荀际忙横身而前,嗔责道:“云妹妹怎可对卢龙前辈,如此放肆!” 石床上的卢龙老人,颜色微微一变,厉声道:“这小丫头就是枯寂老人所收的徒弟么?看在枯寂道友份上,饶恕她无知轻狂之罪!不错,剑诀就在老朽身旁,四圣之首的长孙渺,也在老朽手下,讨不了半点好去,才定下三年后重新较量之约,尔等岂非不知天高地厚!” 荀际因老人的话,辱及师傅,不由挺身朗声道:“卢龙前辈请勿讥评先师,在下愿代先师长孙隐者践履三年之约!广成本门剑诀,也决心收回,以保本门绝学的统绪!” 卢龙老人神态又赫然一变,一竖大拇指道:“小子,你志气凌云,颇堪嘉许!不过老朽先问你可晓得三年前你师傅所约的是什么?” 荀际惶惑地暗忖:“难道师傅隐者,会答应他什么不公平的条件?” 荀际遂抗声侃侃而言说:“卢龙前辈,在下愿闻其详,请把先师约定的一齐算在我头上吧!” 公孙隐忙附耳说:“师哥,千万要回剑诀,仔细这家伙老奸巨滑,不要上了他的当!” 荀际也低声应道:“师弟无须多疑,卢龙前辈岂会失信于我们后辈!” 卢龙老人一指对面石壁上的三具尸体,叹口气道:“小子,你可知那三位是何等人物?南海二煞,功力怪异无比,还有那位阴山傀垒丈人,更是邪门功力空前独步!” 荀际出道以来,只听说四圣三奇,武林六绝十二魔,对于南海二煞,傀垒丈人,五六十年前已成名的老魔头,却做梦也没听说过。所以老人说出口来,荀际只感到一阵茫然,没有震惊的表示。 卢龙老人又点点头说:“小子,你出世太晚,当然不会知道这三个六十年前武林中人人闻风丧胆的巨魔!南海二煞已被老朽以正法眼藏神功,震碎心脉死去,那个傀垒丈人,却还留有一口气在,不过制住了他的奇经八脉,即以其人所炼的九幽寒蝉功,还制其人之身,全身血液冻凝,就像动物冬蛰一般!” “三年前令师探得这座石室所在,就在此室得了剑诀!” 卢龙老人一指身旁的石剑,道:“剑诀就镌刻在这柄石剑上面,当时三魔也适逢其会,都在场联手围攻令师,隐者以一敌三,仍能应付裕如,但想脱身退出冰穴,却也非易事。老朽与阴山枯寂道友,同出一源,都是受学五天竺释迦嫡传门下。” “枯寂道友所习涅磐妙心,与老朽所学正法眼藏,殊途同归,同为释迦惟一心传,不过老朽行辈较晚,自印度归来以后,枯寂先生也已归隐不出了,老朽本我佛清净慈悲之旨,向无在武林争胜称尊之心!” “这次偶然动了好奇之念,深入冰穴,遂暗中帮助令师,把南海二煞运神功震毙,傀垒丈人也由老朽与令师合力制伏!” 荀际听来有些刺耳,这位卢龙老人无异处处表示他自己功力高出四圣,心中大不为然,心说:“我是当时又不在场,怎知不是你自己编造的一篇大话?” 卢龙老人,仍然一本正经的讲了下去:“当时老朽本想把傀垒丈人处死,但令师却力辩傀垒丈人平素尚无恶迹,应与人为善,本佛门慈悲之旨指点迷津。” 他叹口气又说:“其实老朽也何尝愿意大开杀戒?所以特别谨慎,用回穴法,使他本身九幽寒蝉功寒之气,回聚脏腑,暂时僵蛰在那里。也许是老朽一时失言,惹得令师动了肝火,缠着和老朽较量,比较一下玄门佛门功夫谁高谁下!并且就以剑决和傀垒丈人,作为赌注!” 荀际更加怀疑,想来师傅绝不会无故和他动手较量,很可能是他乘混乱中抢去了剑诀,因而发生冲突。 荀际不愿表示他猜想的情形,仍静听卢龙老人叙述下去:“交手之下,令师的一柄上清绝景名剑,和老朽的心爱之宝——七宝妙树,双双一同毁去!于是才定下三年之约!” 公孙隐已忍不住,怒叱道:“简直是胡说,一定是你抢去剑诀,堵塞了石洞,使长孙师伯无法收回剑诀,长孙师伯的本领,武林盖世无敌,岂会败在你手里?” 卢龙老人微哂道:“又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只有姓荀的小子,你还温和知理!” 他又呵呵大笑,道:“那次约定的办法,就是剑诀借老朽阅觅三年,到期再重新较量,以定剑诀谁属。即不幸令师落败,剑诀仍然交还给他,不过令师须找到璇玑玉图作为交换的条件!傀垒丈人,也同时解救过来,放他下山!” 卢龙老人,隐隐表示出来他无所谓的态度,宛有大雅君子容人之量,无形中把他自己捧上天去! 云贞怒叱道:“岂有此理!不过是你想勒索璇玑玉图罢了!荀哥哥,决不能轻易答应他,让他乖乖交出剑诀了事!” 荀际也不明其中真相,不过他相信决不会败在卢龙老人手下,枯寂老人神妙无方的涅磐定力,终还是被他赢了彩头。 当然,卢龙老人的话,其中也有许多不实不尽之处。 荀际已听出许多破绽。他立以坚定的腔口道:“很好,先师生平未完的遗志,在下应该一一付他完成!卢龙前辈之约,在下愿如约奉陪,领教一下佛门绝学!” 卢龙老人颔首说:“小子你志气轩昂,不愧为玄门传人!老朽不妨告诉你,较量不过是个多余的举动,你绝对没有取用胜的可能!不如趁早去找找璇玑玉图,老朽决不食言,只要有了玉图,立即交还你天遁剑诀!” 荀际表面上丝毫不露声色,抗声道:“但不知卢龙前辈,要璇玑玉图又有何用?” 卢龙老人莞尔一笑道:“天遁剑诀,含义晦涩,必须参考上面的一种善机神功,方能按式演练,剑诀文字寥寥,老朽早已熟诵在心了!” 荀际却又冷笑道:“假如不幸,前辈吃了败仗,在下反而侥幸获胜,那么条件又该如何说法?” 卢龙老人摇摇头说:“绝无此理!” 荀际冷笑喝道:“那就请你划出道儿来,在下一概接着!” 卢龙老人那里会看得起荀际二十左右的孩子,遂慨然道:“老朽与世无争,与物无忏,更不能伤及小子你这个后辈,那就实接老朽三招大须弥弹指神通,以定胜负!你如接得下来,不受丝毫伤损,震退在五步之内,也算你胜,任何条件,随你讨价!”他说话口气,确实充满自信。 荀际道:“在下别无要求,就是那件刻有剑诀的石剑,收回为本门镇山之宝就够了。” 公孙隐人极精灵,忙说:“师哥,先要弄清剑诀是否在剑上,不要被他蒙混过去!” 卢龙老人啷啷长啸,怒叱道:“这孩子未免刁钻过甚,以老朽虚度一百三十六岁的人了,还能欺骗尔等黄口孺子!不信先拿过去看上一遍!” 云贞乘机纵步过去,一伸手说:“拿来,先让我看看,不要空口说白话!” 卢龙老人微哂道:“小妮子不信你就拿去看,横竖有你师傅枯寂老人承担着,不怕你这丫头撒赖!”实则他把那这三个少年放在心上。 他以为只不过一举手之劳,云贞等是手到擒来的。 云贞欣然把石剑双手接过,只那柄石剑,剑锋宽可三寸,厚仅五分,果然上面刻着一行行奇怪的篆文。 云贞当然不懂这种古文篆籀,遂递给荀际说:“上面都是些符咒,我一点也不懂!” 荀际学富五车,略一辨认,已看出上面果然是极为艰深的妙理,字迹小如蝇头,正面分为天遁八式、八段。 反面是一大段指示剑气合一的妙理,配合着八个剑式,语语玄妙,一时竟也难以完全理解,但确系剑诀无疑了。.荀际夙慧超人,反覆研读了三遍,早已一字不遗牢牢记在心里,故意把石剑双手捧着交还老人,道:“前辈你受愚了,这并不是真的玄门剑诀!” 卢龙老人双眼一翻,怔了一怔,道:“什么?假的!小子你何所据而断定?” 荀际生平从示说诳,颇觉有些难于出口,但他已玩出剑诀行动之妙,有些与善机玄功相近,互相为用之处,惟恐玄门至宝被卢龙人钻研出来它的妙用,而这位老人的心述善恶,无法立刻测摸得透,但言谈之间,已显得城府很深,万一由他流传武林,妄传非人,后患不堪设想!遂吃吃顿顿的说:“先师曾有遗言,剑诀刻在阴阳双符上面,所以命在下务必重行探凿玄冰,再求真迹,不可受愚于人!” 卢龙老人,见他说得一本正经,不由双目频转,弄得疑信参半,但是卢龙老人悟性绝高,而且生性阴沉多诈,阴笑呵呵道:“小子,不要在我面前捣鬼!待你把阴阳双符寻来,老朽方信得过你,空口无凭,老朽绝不能轻易把石剑送给你呢!” 公孙隐也相信师哥的话,冷冷说:“师哥,那何必再跟他厮缠,快些找找阴阳双符,更无须和他较量了!” 卢龙老人白眉上竖,厉吼一声道:“小子们乖乖给我留下来,无论剑诀真假,老朽不能让你等随便走走!” 云贞娇叱道:“老头儿,你未免蛮不讲理!难道你老不识羞,一定要逼着荀哥哥和你交手么?” 卢龙老人阴笑不绝,叱道:“小子!老朽已有耳闻,璇玑玉图重现中原,已被你抢到手中,今天乖乖交出玉图便罢,否则,你三个孩子休想活命!” 老人目射凶光,周身骨节暴响格格,显已运起正法眼藏佛门至上功力,目注着荀际等来时那条石洞! 他似恐荀际等从原路逃走,荀际含笑一指石室的屋顶五个石井形天窗,道:“卢龙前辈,这五个天窗,谅就是你出入的孔道,在下若要逃走,你又岂能拦阻得住?阴阳双符尚未寻获,在下志愿未酬,还舍不得走呢?” 云贞低声问道:“荀哥哥,你相信阴阳双符就藏在这里?” 荀际朗声答道:“不错,好歹我们要搜上一搜!” 正说时,突然来路洞口高大的红影一闪,瞿昙长老已涌入室中,魔圣怪笑如雷,目光却紧紧盯着老人身旁的石剑。 他微微合十道:“卢龙先生,久违了!葱岭一别卅多年,老衲终生不忘你阁下的一掌之赐!不想竟会在此地狭路相逢!” 卢龙老人神色一变,厉声叱道:“疯和尚,你待怎样?” 瞿昙长老怒吼道:“何必明知故问,今天就此连剑诀的事一并了断,阁下如将你手中石剑慨然相赠,老衲不为已甚……” 卢龙老人大声叱道:“疯和尚,快与我住口!手下败将,还狂妄个什么劲儿?不知死活的孽障,你这是自己找死!” 魔圣突然双目一阖,周身微微颤动。 卢龙老人呵呵大笑说:“你是要和老朽见个真章血拼一场了!很好,老朽倒要看看你因陀罗邪功,究竟炼成什么名堂!” 老人话音未落,一道黄影又电射而入。 来人正是东岳儒圣夏侯恕。夏侯老人笑说:“荀小侠,剑诀就在这位卢龙老人手中,还不下去把玄门至宝夺回,更待何时!老夫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不能畏缩!” 荀际心想:“你儒圣说得冠冕堂皇,只怕也垂涎剑诀,居心叵测!眼前立即有一场恶斗,只怕误伤了云妹和隐师弟!” 他忙说:“卢龙前辈和先师三年前曾有约定,较量功力,以决定剑诀谁属.在下已应允履行先师的成约!不烦夏侯前辈出手相帮,这事由我一人和他周旋,请您在旁作个公证,以免事后双方翻悔!但是她俩功力尚浅,石室地面不大,难免波及,待我先把她们送出石室以外,如何?” 他又向卢龙老人,拱了拱手,以示徵求老人的意见。 卢龙老人面色十分凝重,东西二圣,功力绝高,再加上长孙隐者的高足荀际,功力至少也差不到哪里去!情知不能善了,他心想:剑诀文字,均已熟记胸中,倘若万不得已,只有把石剑毁去,以绝后患! 遂呵呵尖笑说:“那两个孩子,留此无益有害,让他们走吧!不过小子你可别想乘机溜走!” 荀际昂然而言道:“在下有话在先,决心奉陪你卢龙前辈,了却先师昔年之约,岂能无声无息的悄悄溜,前辈未免多疑了!” 瞿昙长老却冷哼了一声,喝道:“姓荀的小子,你暂缓一步,待老衲先和他了清旧账!” 儒圣的居心,也略有些从中坐享渔人之利的念头,只碍着荀际这位少年在侧,很想把荀际也打发开,却未便出口。 而荀际又坚持守约不去,于是他笑说:“那荀小侠先送他们出去吧!” 公孙隐和云贞,都想留下来看看这一场龙争虎斗,但荀际却连声催促,二小都撅起了嘴,不肯举步。 荀际急急说:“你俩留下于我无益,反增许多拖累,待我送你俩自天窗上面离开石室吧!”遂挽住了云贞的手。 云贞嗔道:“不要你来帮我,必要时我会纵出去的!” 公孙隐却素来敬重这位师哥心想何不飞出室外,仍可爬在天窗口,窥看下面的情形,遂向荀际说道:“师哥,那我们就在外面等候着,你不说还要找找阴阳双符么?我们就更不应该远离了!” 荀际只求他俩听话离开,遂点头说:“当然不可远去!不过室内战况,无论如何激烈,你俩万勿存心下来助我,我自有对付他们的办法!” 公孙隐小身子一式潜龙升天,嗖的自天窗冲飞而出,云贞极不乐意的也勉强随着纵上了天窗,二小手攀岩石,飞出天窗之外,不料竟是察玲玛峰削壁中腰,冰雪如银,几乎无法立足。 他俩半爬半坐,探头天窗口,向室中窥视。 寒夜萧萧,罡风拂拂,天上星辰,闪着微光,云贞身怀毒龙珠,尚可支持寒气,公孙隐可就冻得有些缩手缩足。 她俩探头向下面望去,地上冰丘起伏,似乎恰好就悬身在他们进入冰穴的那座冰谷石洞的上面,高约二十余丈。 隐约看见下面冰谷中,五条人影晃动! 这时,室中瞿昙长老奇功运起,身形咕碌碌旋转起来,旋成一大团红影,激起了一蓬强烈无比的狂飚。 卢龙老人也不敢怠慢,倏地长身而起,目光灼灼,立掌待发,那柄石剑,很谨慎的插在背上,怒视着三位强敌。 夏侯恕即纵至石床对面壁下,扶起一位头戴幞头的白须老人,慨然长叹一声说:“原来是阴山傀垒丈人!” 原来他和魔圣在冰穴中争执了一阵,瞿昙长老生性多疑却怕剑诀被荀际得去,倘若另有出路,岂不是坐失良机? 于是他又跳下去,找见石洞门,劈开石门,紧紧追来,儒圣恐荀际实力不敌,受魔圣之害,遂也紧紧随着来此。 儒圣和傀垒丈人,尚有数面之雅,而且深知傀垒丈人,素日行迳不恶,与他师弟空亡叟一师同门,却良莠告别。 他心说,何如把傀垒丈人救活,藉他之力,劝戒空亡叟回心向善,彼此武林就可平安无事,消弭了无边浩劫! 他试出卢龙老人所用乃回穴镇脉手法,儒圣也见多识广,遂试以本身浩气神功,猛撞傀垒丈人“命门”、“气海”前后十八大穴。 但是他仍免不了关心那口石剑——玄门天遁剑诀! 荀际凝立一旁,身倚石壁,默然看着卢龙老人和魔圣恶斗。 他所关心的,就是剑诀不能落入魔圣手中! 魔圣身挟狂飚,猛然大喝一声:“卢龙老儿接招!” 一幢红影,横冲直撞,卷了过去。 卢龙老人岂肯示弱,竟不闪不避,硬以双掌推出真力迎阻。他所推出的大须弥神力,也如幢山岳空隆迎了上去。 室中山崩地塌般一声爆震! 二小在上面,也感到察玲玛峰咀,竟晃悠悠摇晃了一下。 公孙隐不由伸了伸舌头,道:“这疯和尚邪门功夫,果然厉害!” 云贞却撇撇嘴说:“任是他邪功厉害,也抵不住荀哥哥的青罡神功。” 但见室内石屑纷飞,狂风向四外冲撞旋激,啸响不绝。 卢龙老人只微微震退一步,依然兀立如山。瞿昙长老滚卷之势,略为受阻,只向侧面多偏数尺。 卢龙老人已大为震惊,心说:疯和尚三十多年不见,因陀罗奇功,竟然大非昔比,练得较之当年高出一倍有奇,显然势均力敌,不可小视了!老人根根白发上竖,脚下微微下陷,若不是岩石地面,必已陷下半尺多深了。 卢龙老人运足正法眼藏佛门禅功,又以大须弥掌,双掌猛劈上去,魔圣旋转之势,仍未稍衰,呼隆隆红影闪动着。 两人又恶狠狠猛撞在一起! 爆震之下,双方平分秋色,各不相上。 傀垒丈人却已周身血脉活动,缓缓苏醒,睁开了神色疲惫的双眸,望了儒圣一眼,满眼充满感激之意。 只是气血凝闭了三年之久,元气虚亏过甚,无力说出半句话来。旋又缓缓昏睡过去。夏侯老人又撬开牙关,为他送下三粒药丸,益气调元,助他早点恢复功力。他暗想:两虎相斗,必然两败俱伤,显然有机可乘! 只暗暗盘算如何对付荀际!又想掩护傀垒丈人,不使受伤,遂站在傀垒丈人身前,双掌微推真力,挡住两人巨力撞激过来的余波。 瞿昙长老,这种奇功卷滚不停,更用不着什么深奥的招式,宛如一幢山岳,又呼呼滚卷猛冲上去。 卢龙老人正法眼藏神功,竟十分深厚精湛,一连硬接了十余招,仍然内力源源而出,毫无衰竭之象。 反而瞿昙长老,攻势变得缓弱下来。 卢龙老人猛提丹田真气,长啸入云,叱道:“疯和尚,老朽可晓得你这种因陀罗邪功的门道,只能维持一刻之久,一刻过后,周身功力涣散,那时!哼!” 魔圣气得双目暴睁,面上青筋突起,连连怒吼道:“卢龙老鬼,老衲不信你还能支持多久,只怕你我之间,未必是我先栽下去!你准备着把你一副老骨头拆散了吧!” 但魔圣也暗暗心惊,如果一刻时光之内,不能击败对方,那就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拼了八十年修为之力,逼使全部真气进震涌注周身,决心以死相拼。卢龙老人叹口气,知道这疯和尚倔强到底,无法善了! 双方在很短的几分时光内,又连连急扑猛撞了十余次。 卢龙老人功力再深,也累得口中微微喘吁。 而魔圣旋转之势,也渐渐缓慢下来,显然内力已衰了两三成。儒圣目注老人背上石剑,凝眸不瞬。 魔圣猛然醒悟,他缓缓在一边调神摄气,却向夏侯怒喝道:“酸儒,揭开天窗说亮话,可不许你趁火打劫!” 夏侯老人呵呵弄须大笑道:“疯和尚,老夫公正无私,从不做负人亏心的事!老瞿,你放心干吧!”魔圣却又怒目横向荀际,他也知道荀际是个可怕的劲敌,倘若和卢龙老人拼了个两败俱伤,不测这少年是否乘机下手? 但卢龙老人却怒气冲天,厉声叱道:“酸秀才,我看你们还是一齐上吧!别让疯和尚多心!” 荀际朗声长啸,声震天地,若裂金石,道:“假如在下想要那柄石剑,刚才到了我手,还会交还给你,奉劝卢龙前辈,少使挑拨离间之计吧!” 夏侯老人对于荀际光明磊落的言谈举动,大为敬服。 卢龙老人突然双手取下石剑,向夏侯老人招招手说:“过来,老朽相信你,暂时把剑诀交你拿着,做个公证!现有四人为此各存野心,老朽恕只和疯和尚拼这一场!胜了此剑仍归老夫保有,不许任何人再有异议!”他这篇话,当然是不愿于力敌魔圣之后,再和儒圣,荀际交手。 夏侯恕欣然纵过去,准备先把剑接过手里再作计较。 瞿昙长老见有机可乘,也如一股龙卷风般扑向卢龙老人,出掌如风,猛向石剑攫去。夏候老人的手也同时伸至。 瞿昙长老贪心大炽,所以暂时收起因陀罗神功,身形停止了旋转之势,两人同时各抓住了石剑的剑锋。 卢龙老人却早施展了手脚,以武林中极为阴毒的传力粉物奇功,力透石剑全身,夏侯老人手指一粘石剑,就知道了上了大当,石剑应手而碎,立即分为三段,握在手中的一段石剑,也倏然化为粉末,却有一股奇热如焚的奇怪力道,透指而入,夏侯老人急运内力遏阻,又急急运指点封手腕穴道。 再一看,一只右手手掌五指已全部变成了乌黑色! 原来卢龙老人,炼成一种奇毒的阴沉龙掌,他把阴沉毒龙掌的毒性,全部传入石剑之中,因此儒圣不免上当。 瞿县长老当然也不能例外,两截石剑已化为粉末,四散飞扬,魔圣也很快发觉中毒,忙自点脉穴,阻住毒性发展上侵。 他怒吼一声,又旋成一团红影,向老人猛扑过去。 卢龙老人早有准备,随手一挥,石剑把手的一截,也随风四散,他立即双掌齐推,以全力迎住魔圣厮拼。 魔圣怒叱道:“老鬼,居心如此阴险,卑鄙无耻已极!” 儒圣也怒冲冲,功运左臂,浩气神功,化为一股巨大无伦的狂飚激流,一掌震空劈了上去,立时呼隆隆响起数声爆震! 卢龙老人以双掌分敌东西二圣,居然只被卷退数步,仍然不露败象。当然二圣中毒之后,功力也略为减色。 卢龙老人狞笑,喝道:“酸秀才、疯和尚,剑诀老朽早已研究过了,现在石剑已毁,你两个老不死的家伙,还苦苦纠缠些什么?” 魔圣怒吼道:“老魔,今夜不把你这败类宰了,岂能泄老衲心头之恨!谅你再有鬼计也使不上了!” 荀际却依壁而立,始终不曾移动过一步。 他心里暗说:“卢龙老人未免过于阴毒,但不知他手上藉物传出的毒性,能否伤及东西二圣?”他又想石剑毁去,却省了许多麻烦!正邪各方高手,云集昆仑冰岩,又岂知玄门至宝,竟落了这样一个收场! 魔儒二圣,又双双以全力猛扑,声势之盛,威力之大,真是武林罕见的一场恶战,二小在上面看得惊心动魄,咋舌不已。 室中旋流激荡,爆响不绝,荀际的衣角也猎猎摇摆。 三个人都像疯狂了的野兽,六目尽赤,展开一场生死火并!当然卢龙老人,凭真实功力,是难以敌禀二圣的合攻的。 他被震卷得身形摇摆,脚步踉跄,口中连连喘气。 而三人脚步所过岩石、地面上,竟现出许多纵横交错的脚印。 儒圣浩气神功,发挥到了极处,威力也不亚于因陀罗奇功,而且虽是一只左手,发出招式却神奇变幻,莫测虚实。 卢龙老人瞥了荀际一眼,他佩服荀际的恢弘大度,没有联手进攻,否则他就更加难以支持下去了。 他心想:剑诀真假难断,只有将来再逼荀际,说出内中的秘密,光棍不吃眼前亏,何苦死拼下去,不如见机逃走为上了! 卢龙老人心念一动,猛地长身而起,以极快的身法,跃穿天窗而上,但儒魔二圣吃了暗亏,气忿难泄,忙一同紧紧尾随着纵了上去。荀际恐二小吃亏,忙也急急向上纵去,飘然跃上峰顶。 只见远远三道身影,如流星赶月一般,闪闪而下。 原来察玲玛峰,竟另有一条捷径,可通山下,无须经过冰川天险,这是卢龙老人住在冰岩上面,查勘出来的一条路。 当然察玲玛峰,高出云表,这条山后险径,也非常人所能攀登上下的。荀际再看二小,却已沿冰壁滑下去七八丈外。 云贞利用手中的毒龙角,很轻巧的在冰壁上面,凿了许多坎凹,可以落脚而下,她们是躲避卢龙老人等冲上来之势,只听得峰咀下面,巨石滚落之声隆隆不绝。荀际轻功已臻凌空步虚阶段,两个纵落,已至二小身旁。 云贞一指下面冰谷雪地上五条人影,道:“苟哥哥!他们坏透了!他们劈下无数石块填封了那座石洞!” 荀际目力超人,二三十丈距离,由于雪光反映,已看出下面坐的是天目一奇,婆娑老人,但另外两个番僧,一个红衣奇丑老妇,却不认得。荀际遂用辟寒犀,挥掘岩壁,手掌扬处,岩石也纷纷滚落下去。 比及他三人飘落冰上,天目一奇等已纵出很远。 却听得原来岩洞的方位,发出数声爆响,冰块向外呼呼飘飞,已现出个三尺直径的冰洞,嗖的自内窜出三条人影。 正是凌姥姥和小涵冷萼二女。 众人相见之下,凌姥姥等不禁错愕了半晌。 她们被双丑等震塌冰壁,又推落无数岩石,填塞洞口,仗着两只毒龙角,无坚不摧,从里向外掘出一条路来。 荀际略加说明进入冰穴的经过。 凌姥姥叹息道:“玄门至宝竟尔毁去,殊为可惜!只不知石剑上面所刻的剑诀,是真是假?”荀际含糊应着。 依小涵云贞,要追过去惩戒双丑和番僧大兰多等,凌姥姥笑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让他们逃生去吧!” 合众人之力,又把原先的冰洞挖得可容人出入了,三女方始簇拥着荀际走回洞内,荀际却默然盘膝端坐,阖目凝神。 三女以为他过度疲乏需要静养,大家也都卷意袭来,遂各各倚壁假寐,只公孙隐还伏身洞口,以防那五个邪道人物偷袭。 荀际却是仔细回忆石剑上面的文字,和八个奇妙剑式,潜心研究,幸喜均尚牢记胸中遂与璇玑玉图中善机玄功,合并参修,方悟天遁剑诀行动之妙,竟是一种精妙无比的法门,剑气合一,排空驭气,堪与大浩然神功相比。 荀际只缺一口好剑,尚难以空手试演。 公孙隐冻得连连呵气暖手,他跳进来推推云贞说:“贞姐姐,你倒睡得很香,该你出去站班守卫了!” 云贞睡眼惺忪,嗔道:“三更半夜,还有什么妖魔敢出来现魂!别吵闹别人的睡眠咧!” 小涵却睁眼欠伸而起说:“待我出去了望了望。” 她探头洞外,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红衣双丑和番僧等,又蹑手蹑脚走下冰丘,他们正在叽叽喳喳,不知商议什么?小涵忙撮唇清啸,提醒众人。 凌姥姥冷萼,立即霍然惊醒,双双纵了出去。 荀际却正在潜心研究天遁剑诀摄气行动的妙用,他轻轻挥动玄元玉柱和辟寒灵犀,试演剑诀的妙用,并未起身。 公孙隐也着实累了,竟自倚壁呼呼入睡。 云贞揉揉眼睛,诧问:“荀哥哥,你原来没有睡,你在做什么?” 荀际研通了剑诀一半妙用,欣然张目微笑道:“我正在研究剑诀,云妹还不出去协助凌姥姥抵禀群魔?” 云贞方才提了毒龙角,懒洋洋的向洞口走去。 只听凌姥姥厉声叱道:“何物妖僧,竟敢暗器伤人!” 接着呼隆隆响起一片掌声。 云贞钻出洞口。只见小涵已倒在一旁,颤声呻吟不止。凌姥姥和冷萼已和两个番僧交上了手。 凌姥姥雄浑无比的摩诃萨神功,掌风所过,宛如惊涛骇浪,石破天惊,但大兰多、喀尔喀功力也非同等闲。 红衣双丑和拙叟,却狞笑站在一旁,尚未出手。 刚才大兰多等,掩近洞口,骤然打出一蓬喂毒的夺魂飞芒,凌姥姥等猝不及防,几乎受了大害,幸而姥姥反腕震出一蓬真力,漫天飞芒被卷得向侧面飘落,不幸小涵提着龙角纵身而出,迎个正着,无从闪避,她虽舞起龙角护身,仍然肩头着了几丝飞芒。 夺魂飞芒,乃以印度五种毒蛇毒涎制成,细如牛毛,只要划破皮肤,立即剧毒浸入肌髓,不出一天一夜必死无救。 小涵虽觉肩头一麻,立即猛点肩头穴道,仍然毒发倒地。 凌姥姥不及营救,她先向二番僧猛攻上去,冷萼也挥动毒龙角从旁夹攻,云贞跳出来,吓了一跳。忙把小涵搀扶起来,只见她双目微阖,脸色如土,浑身颤动不已,她急急把小涵抱入洞中,大声嚷道:“荀哥哥,你快些宰那些番仔,替涵姐姐报仇!涵姐姐已经中毒受伤了!” 荀际吃了一惊,忙取出仅余的少许茯苓乳犬,递与云贞说:“快给她服下去,待我去收这几个恶煞!” 荀际和公孙隐双双纵出洞外。 只见凌姥姥和二番僧恶斗方酣。公孙隐一挥手中寒光飒飒的宝剑,跳过去帮着冷萼,双战喀尔喀喇嘛。 天目拙叟和双丑见荀际现身来至当场,他们也飘然跃来.婆娑老人伤势已略为减轻,拙叟朗声喝道:“双方且请停手!姓荀的小子,请问剑诀是否已落你手!” 荀际冷冷叱道:“剑诀之事,你不配问我!刚才尔等丧心病狂,封塞石洞,现又暗器伤人,罪不容诛,首丘岩中辱及先师法体,还没有治你应得之罪呢!” 天目一奇冷笑喝道:“小子,休得猖狂,我再问你,酸丁和疯和尚现在何处?” 荀际又冷声叱道:“这你更管不着!” 荀际一指二番僧叱问道:“快说,这两个番仔是什么东西!” 莎罗夫人呦了一声道:“小子,你倒蛮横得很!这是西藏红教大藏法王喀尔巴图两位同门师弟,喀尔喀和大兰多大喇嘛,疯和尚和酸儒如果已丧命冰穴,那小子你们这一干乳臭孩子,今夜就难免丧身冰岩了,看还有什么人来援救你们!” 双丑等却怕魔儒二圣出来帮助荀际等人,魔圣的因陀罗奇功,先后击败拙叟婆娑老人,所以刚才他们商议了一阵。 大兰多却主张采取偷袭手段,闯进洞去,用独门夺魂飞芒,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双丑却见荀际出现,想从荀际手中夺来毒龙珠藏珍图群寒犀三件宝物,以便探寻剑诀,怂恿番僧等又来掩洞口。 大兰多喇嘛,硬接了凌姥姥两掌,被震卷得连连倒退,胸前逆血上涌.猛见荀际站在一旁,他认出荀际手中的辟寒灵犀乃是一件宝物,恰巧凌姥姥又一掌呼隆震空劈至,他不敢再接,乘机向侧面飞纵。 大兰多喇嘛,看不出荀际身怀绝技,以为十几岁的年轻人,能有多大来头,遂双掌齐出,猛向荀际手腕抓来。 他大喝一声:“小子,还不把辟寒犀乖乖献上!” 荀际痛恨两个喇嘛,暗器伤了小涵,见他飞扑过来,立即闪身微让,双掌分揉,青罡玄功,轰隆劈了个正着! 大兰多过于轻敌,欺身逼近了荀际,这一掌如何躲避得开,山崩地裂一声爆震过处,大兰多一条巨大身影,已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一直抛出四五丈远,惨叫一声,七窍溢血,脏腑崩裂倒地而死! 喀尔喀喇嘛吓得魂飞魄散,忙掉头飞纵,抱起大兰多的尸体,热泪直流,没命的狂奔而逃,跃过两重冰丘晃眼不见。 拙叟也哧得心惊肉颤,暗说:这小子青罡玄功,威力竟不亚于瞿县长老的奇功,加上凌姥姥和这一干女孩子。个个功力超群,颇难讨得便宜。于是他招呼二丑,三人纷纷逃窜,狼奔豕突,飞纵而去。 凌姥姥顿足叹道:“可惜没有擒获那个番仔,他身上必有解药,天目一奇利令智昏,竟和双丑狼狈为奸,殊为可恨!” 荀际拦住冷萼公孙隐,说:“不必追赶他们,且看看涵姑娘的伤势!”过一场恶斗,残夜已尽,东方微现曙光。 他们走回洞中,小涵伤势已略为好转。 云贞以掌心太乙三元功劲,吸出她肩上所中夺魂飞芒,伤口只三粒芝麻大的黑点,向外渗出丝丝浓臭的腥液。 凌姥姥用手掌抵住小涵命门穴,以本身功力,助她逼出体内余毒,看来已无大碍,不过小涵精力尚一时无法复原。 逍遥游子悠悠醒来,荀际忙近前问候。 逍遥游子长叹一声道:“贤侄,老夫命虽然保住,但内脏受伤过重,而且心脏裂而复,今后功力已难望复原了!公孙隐这孩子,功行尚未大成,只有赖贤侄替我指教他再求上进了。” 荀际失声落泪,安慰道:“师叔多多保重,谅来还可复元!” 荀际又问起璇玑玉图,逍遥游子微笑说:“玉图深奥难测,老夫为了探寻剑诀,未及细研!那图就在老夫身上。贤侄如研悟其中奥妙,亦盼不吝指教你隐师弟吧!” 荀际忙躬身应是公孙隐脱去逍遥客的长袍,那张玉图,却以针线密密缝在逍遥游子内衣背面,遂细心拆了下来。 荀际收起玉图,红日已涌升三丈,他为帮助师叔恢复功力,遂决定护送逍遥游子,同往河州卫家中,以便照料。 三女自不待说,都要跟着他去河州卫,凌姥姥也愿意和荀际一家人相见,为冷萼小涵主持婚事。 于是荀际背着师叔,凌姥姥抱着小涵,一同飞下冰岩,顺着冰川急流之势,翩翩纵回玄阴崖顶。 他们看了一下原来少林武当,四真四德和群魔血斗的战场上,所有丰林藏草,都叶落枝摧,地上血迹斑斑。 但却没有遗留下一具死尸。 荀际心幸没有酿成浩劫,岂知正邪两方死伤累累,不过早被同伴择地掩埋了,玄阴崖顶,山风料峭,却恢复了原有的寂静山谷。他们仍循原先东面崖下那条捷径出山。取了马匹,分别乘坐,腾出一匹马来,由公孙隐扶着他师傅乘马缓缓而行。凌姥姥抱着小涵,小涵毒伤也尚须几日调食。 所以他们放辔徐行,绕星宿海而东。 沿黄河下游东下,干余里草原,夜间仍支张帐篷而宿。 幸喜一路再未遇见邪派人物,数日后来至西宁卫。 时已初秋,在西宁城中客店休歇一天,逍遥游子伤后余生,又年事过高,功力只能恢复原先的五六成。 他自知已成一半残废,不能再和强敌拼斗,遂把广成八品玄经心法,倾囊传授爱徒公孙隐,荀际也从旁指点。 次日,尚未登程之际,倏自外涌进两个人来,一位是乱发披肩,手提青竹杖的老叫化——满天星黄骥。 另一位却是个像貌古极的绿袍老人,背上插着一柄奇形兵刃——绿玉菡萏,小涵一看是他父亲碧菡丈人周两峰,欣喜得跑过去,扑入老叟怀中,叫了一声:“爹爹!你怎么远来西宁卫?” 荀际也认得碧菡丈人,慌忙上前迎接见礼。 周两峰笑着拍拍女儿的肩膀道:“还不是为了孩子你!” 他又恭恭敬敬向凌姥姥施礼问好。 小涵说:“我跟着师傅她老人家,还会出了什么差错?” 碧菡丈人笑说:“丐帮黄帮主特地返回江南时,路过渭阳,通知我一声,昆仑山大冰岩争夺剑,我虽然没有野心去参与,但却惦记着你呀1”他又向荀际拱手称贺,说:“恭喜老弟一定剑诀到手!” 满天星也老弟叫个不停,说:“正邪两方,谣传纷坛,甚至有人说四圣三奇,已全部蒙难,而且说得煞有是事,所以周庄主也沉不住气了!” 大家相让着入室坐定,小涵忙招呼夥计送上菜来。 荀际叹息着,把争取剑诀经过略述一遍,道:“天遁剑诀,末了还是被卢龙老人毁去,一场龙争虎斗,谁也没有这种福缘,东海双丑也重现武林,从此多事了。” 碧菡丈人叹息道:“邪门左道盛传四圣均已受害,所以他们更加气焰嚣张,明目张胆的结合成了一个阴毒组织。准备迫使八大正派臣服他产旗号之下,同时也干涉丐帮的本门家事,声言使丐帮隶属他们的门下,黄帮主下在为此事十分焦灼!” 满天星也恨恨道:“老弟现下身分已与三星齐名并列,你可不能不援救卢帮的厄运!北支这一干无赖,欺师灭祖。均已投入这一派门下,狗仗人势,只得重九前来河州卫夺取金龙信符。他们有了有力的靠山,更加猖狂起来,只待小侠你们罗难的消息证实之后,就肆无忌惮了。” 荀际摇摇头说:“崆峒山下,当场约定,不是不许丐帮以外的人插手么?” 满天星气呼呼说:“这个新与起来的邪派,俨然领袖武林,根本就不承认上次的约定,到时难免他们要横加欺凌呢!” 荀际又问这一派组织的内幕详情,满天星道:“首领当然就是空亡老魔,邛崃一派和武林十二魔,做了这一派的骨干,据说还有许多久已归隐的厉害魔煞,也挺身露面,兴风作浪!小侠到了那时,必须多邀几位帮手,以免寡不敌众!” 云贞插口道:“怕什么,他们若蛮不讲理,看我这一只毒龙角,不一个一个把他们全都拾掇下来!” 公孙隐也跳起来嚷道:“很好,让这些魔崽子们出来受死吧!我们人手也不算少了。” 逍遥游子却摇头叹道:“公孙隐孩子,你未免太轻视那些人了!你也不想想一个喀尔巴图喇嘛,已拼得为师终身残废,应该让你荀际师哥多加考虑才是!” 凌姥姥屈指算算道:“不错,红教还有喀尔喀那个孽障,加上东海双丑,实力也未可忽视!” 她又惨然一笑说:“还有卢龙老人,功力可敌东西二圣。设若也被他们连成一气,那就更大费周折了!”周两峰已听满天星说及,知道爱女心仪这位少年,而且荀际亲承隐者统绪,功力已跻四圣之列,心里更格外钦重荀际。 再看荀际龙章风姿,神俊不凡,越发心时欢喜得莫可言状,但荀际身边还有云贞、冷萼两个女孩子也都钟情于他。 碧菡丈人老年人膝下惟此一女,更是惟恐女儿错过了良姻,所以对于小涵的行动,任她去善自为谋。 荀际又问及红叶庄主叶天赐的行踪,满天星摇摇头说:“本帮弟兄和长老,都没听江湖上人言及他!但红叶山庄,一般人都知道是被梅花派挑了,只化身佛改头换面,偷偷隐藏在庄中照料,武当七真又去斗过一次,没有结果。” 荀际又嘱托丐帮,设法查明叶天赐的下落,以便为隐者雪仇,并说明准备在明春隐者忌日,王屋山正式以祭先师。 碧菡丈人欣然道:“老夫久仰北圣威名,届时一定去为小侠招待各方江湖同道,不过事前也应散发武林帖,通知八大正派一下!” 逍遥游子老泪纵横,叹息道:“荀贤侄这种作法,乃武林前所未有的盛事,但却恐激怒了长孙师兄生前的仇家,反而又是一场兵戎相见的波澜了!” 荀际正色道:“弟子决心召集江湖各方人士,就在会中把先师生前恩怨,作一彻底了断,师叔您勿须顾虑!” 凌姥姥也一力赞成此举。 她又和碧菡丈人,避开人密谈了一阵,谈的正是小涵终身大事。 云贞笑着走来,向小涵道:“你爹爹和你师傅,悄悄背开人谈论的,你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小涵当着慈父,举止更加端庄娴静,笑说:“坏透了的小丫头,你偷听别人说话做什么?莫非也牵扯上你?” 云贞已略为懂事些,竟不觉满红遍耳根,气恼地说:“好意告诉你,还不是你的事,与我又有什么相干!” 小涵心以玲珑,想着也回味过来,态度更加尴尬。 满天星却和荀际,又密谈了一阵关于丐帮金龙符的事。 荀际只愁满天星和南支诸长老,凭真实本领胜不了北友的人,遂细问满天星气功门路,黄骥皱皱眉说:“穷哥哥这一点五行气功造就,真是有限得很,本帮一向就是循着五行元功路子去炼,但可惜五行功残缺不全!” 他很郑重的自身上取出一卷黄绫写成的手册,递与荀际过目,原书共为六段,指示着真气回转运行的法式。 但每段似都残缺不完,文字突然中断,前后也有许多不大连贯之处。荀际任是天赋绝高,也无法悬揣那已散失掉的原文了。但是各家气功,总有许多相近的地方,荀际替满天星校正了许多诀窍,让他迅速改正过来。 荀际掏出那枚金龙信符,只见正面刻着一盘金龙,刻的栩栩如生,定是出于名匠之手,背面因年代已久色泽十分黯淡。本身乃是极粗的竹片,以故不免有些文络线条。 荀际把玩了一阵,却竟发现了一件蹊跷。 他且不说破,先暗自收起,细心加以研究。 大家欢聚一日,第二天清早,一同扬鞭东行。 不一日,来至河州卫,这儿也是个汉藏回族五方杂处的地方。明末戍守边疆的兵卒,很少更调,所以军容异常衰老。 凌姥姥周两峰满天星等,先找一家泰盛客店歇脚。 云贞却缠着荀际,要立即跟他去荀际家中,拜见荀侍郎老夫妇,荀际是缙绅人家子弟,恐父亲见怪,怎么便带来个小姑娘,遂婉言劝她暂留客店,待禀明母亲杜夫人.立即差人来迎接她们。 云贞双目盈盈,注视着她的荀哥哥说:“我真担心,你母亲会不喜欢我,我野惯了不像个——” 小函打趣道:“云妹妹,你是说不像个什么?打扮起来,保险像个花不楞登的小媳妇呢!” 云贞气得一阵厮闹说:“简直胡说!涵姐姐嘴忒凶了,我说我不像个大家闺秀!” 冷萼从旁,冷冷哼了一声。 荀际把三女安顿好,忽匆匆问明荀千户住所,跑回家去。荀际的父亲荀维明荀爽,宦囊不丰,两袖清风。 但地面官府却不敢怠慢,供给他一座很宽阔华丽的第宅,世仆升官、进禄,等也都带着家小,随主人戍边。 杜夫人年未五十,荀侍郎却已快花甲的人了。 荀际拜谒双亲,阖家欣喜自不待说。 荀际向父亲禀明也师长孙老人,乃一盖世隐侠,已逝世王屋山首丘石岩,并乘机禀明师叔逍遥游子也来至河州。 又偷偷向母亲禀明与云贞、冷萼、小涵三女相识的经过。杜夫人笑说:“小际,不要发愁,待我把他们接来家中,让你爹亲自相看一下,只要孩子你中意,我和你爹,还有什么话说!不过——” 荀际吞吞吐吐的说:“娘,她们都对我很好,只是欧阳姑娘和我最熟惯些,而且——” 杜夫人笑道:“而且什么,你答应过她吗?她父亲欧阳忍,性情固执,像咱们的官宦人家,岂能强娶别人的女儿!” 荀际急得说:“娘,你不能这样说,云妹妹……” 杜夫人笑说:“孩子不要发急,有娘替你做主,只要我看了欢喜,就是两个三个,一齐替你娶过来,当然你不能负了她们女孩子的情意!”杜夫人支开荀际,把三女的身世一切,向荀侍郎略加说明。 荀侍郎年近花甲厌倦宦海浮沉,人到老年,都望子成名,望孙心切,但这位老人却顾虑的是女方的家世门户。 杜夫人立时派遣陛官夫妇,套车去泰盛客店,迎接凌姥姥师徒,欧阳姑娘,以有碧菡丈人父女。 不大工夫,三女已随着凌姥姥逍遥游子等花摇柳拂一般走进客堂,杜夫人看得呆了,他只觉宛如三朵鲜花,三颗仙露明珠,同时涌现眼前,三个女孩子各有她的风韵仪态,美妙无伦,个个都是倾城倾国的绝色。 只小涵衣裙楚楚,宛然大家闺秀。 冷萼和云贞,还是那一身风尘衣饰,全身劲装,不脱江湖儿女气息,这一点是首先使荀侍郎略为不满的。
第十二章 强人难路为那般
云贞活泼天真,见杜夫人慈祥可亲,她抢着盈盈万福行礼,亲热非凡的叫道:“娘,荀哥哥说让我做您的干女儿,您不讨厌我吧!” 杜夫人笑得口合不拢来,慌忙扶住,说:“欧阳姑娘,只怕我没有这种福气呢!” 冷萼和小涵,也以晚辈之礼拜见荀侍郎夫妇。 杜夫人,一个一个拉住手,仔细端详一番。 看得小涵和冷萼都有些尴尬不安。 杜夫人赞不绝口,连说:“都是顶尖儿的人才了。” 小涵温文有礼,态度端庄而大方,荀维明暗暗赞为第一流闺秀,冷萼也竭力随和,丢开过去一副冷酷面孔。 但是她的举动反而生硬极不自然。 逍遥游子,博览群书,脱略形骸,和荀侍郎交谈之下,大受器重钦佩,周两峰也是上世簪缨巨族,读书不少。 凌波一奇,年高有德,谈吐亦自不俗。 荀侍郎相见恨晚,立命家人预备酒席,款待逍遥游子碧菡丈人这两位风尘人,男女分坐两席。 荀际执壶敬酒,他自不便去那边席上了。 他偷看母亲杜夫人,欢笑逾恒,一把云贞就拉在她身边,似乎特别爱怜云贞,使荀际放下了心。 席后,杜夫人认为旅店人杂,女眷不宜久住,就向丈夫提出,把三个女孩子和凌姥姥接来家中。 荀侍郎因家中院落不少,也欣然邀逍遥游子碧菡丈人,下榻家中,以尽地主之谊,男女主人盛情难却,于是男女六位客人,就一齐被留了下来。荀际心中暗喜,只丐帮满天星黄骥,自知不合荀侍郎官宦人家脾胃,没有登门面谒,仍暂居泰盛客店,暗中筹备应付金龙符的约会。 他主张顺便邀各大正派掌门前来观礼,这是丐帮成立三百年来第一次分而复合,统一南北二支的盛举。顺便荀际可在丐帮合帮传符典礼之日,向各派宣布邀请他们明春公祭隐者的举动,所以丐帮筹备得非常铺张。所需费用,自不待主丐帮一方负担。 满天星选定了城外一座宽敞的龙王庙,作为大会的会场,庙内住持老道士,也是江湖上过去一位老手。 原来驰名关内的万里神风客——简石如,受挫于武当七真,心灰意懒幡然归心玄门,自号神风羽士,和满天星交情不恶。 荀际家中,却渐渐引起了一场明争暗斗。 杜夫人偏爱这玲珑活泼的小姑娘——云贞,云贞心灵嘴甜,天真活泼,没有人帮她说话,可是却深得杜夫人欢心。其次便是小涵,杜夫人也疼爱异常。稍感冷落的便是冷萼,三女也都经荀侍郎一一仔细问过家世情形,尤以小涵读书甚多,琴棋书画无一不娴,使荀侍郎特别珍爱、器重,于是杜夫人和丈夫意见,渐渐不一致了。杜夫人主张把云贞小涵一齐下聘,同时迎娶过门。 荀侍郎却认为一夫一妻,着于周礼,文雅庄重,饰心绣口,要算小涵最为宜室宜家,当然杜夫人枕畔之言,他也无法硬生生回绝。于是先派家人陛官,去渭阳绿菡山庄,把云贞生父镇燕山欧阳忍接来,以便议婚。 凌姥姥几次为冷萼努力说合,杜夫人和荀侍郎都婉言推托,逍遥游子每天在偏院闭门静养,荀际按时去以内功助他恢复功力,三女和公孙隐,也都跟着荀际得了不少进益。五个少年,时常在一起,荀侍郎夫妇也都欢喜公孙隐,因他活泼精灵,又有过人夙慧,跟着师傅也读了不少的书。 这是三个女孩子,和荀际倾心相爱以来,最快活的一段日子。只是冷萼觉出荀老夫妇,态度上对她有些异于她们。 她仍然相信心上人,绝不会负她! 然而荀际的婚事,荀际自己也不能全作了主,所以这就是每个女孩子,自己力争二老的欢心了。 冷萼孤僻的性格,使她自己在情场上招致了惨败命运。 荀侍郎夫妇既已内定,议婚欧阳和周两峰两家,这天把荀际唤入内室,宣布了他们两位老人家的意见。 荀际垂手应是,父亲允许他一娶二妇,已是很不容易了,他不敢把冷萼也加进去,只偷偷望着杜夫人,低声说:“娘,那么冷姑娘……” 杜夫人笑说:“暂时尚不宣布,也不可冷淡了她,你爹已示意令师叔逍遥游子,暗中示意凌姥姥带她离开咱家,孩子你也不要再为她留恋!你爹精于相术,冷姑娘骨相寒薄,既非宜男之相,亦非载福之器,况且——” 荀侍郎接口道:“这事我已决定这样办了!冷姑娘身世飘零,如果她愿意,我和你母亲可收义女,但是她性情孤僻,冷漠寡合,我细心观察,此女幼时无人教诲,养成了这种性格,你师叔也认为她过去行为,残酷毒辣,几乎不近人情呢!” 荀际欲待为冷萼辩护,但却有许多话碍难出口。遂说:“她为她师傅伸报血仇,所以行动有时失于偏激,不过她的内心还是一样纯良……” 荀侍郎却摇摇头说:“积习难返,这种女孩子,岂是我们积善人家,所宜容纳!你不必说了!”荀际唯唯应是,当然他不能反驳父亲的训示。 他心中替云贞小涵高兴快活,却又替冷萼怅惘懊恼,他刚走回他自己房中,却见冷萼神情凄惨,已坐在房中等着他。 荀际内心十分不安,含笑走过去,说:“萼!你几时来的?云妹妹她们呢?” 冷萼眼圈一红,哽咽着道:“际哥哥!恕我刚才偷听你爹娘所说的话,用不着你家人赶我走,我立即离开尊府,大家好了聚好散!” 荀际叹息一声,握住她的手,低声劝慰道:“萼!这事还可挽救,我可以求我娘设法……” 冷萼冷笑道:“我是个浪迹江湖的风尘女子,我的性情的确冷漠,但是天下生下如此,又怎能改变?你何必白费心血,二位老人家的决定是百分之百对的!际哥哥,我只求你的一点真心,你就是忘掉了我,我在天涯海角,也永远爱着你,永远是一颗不变的心!” 荀际黯然道:“我怎能辜负你!我说良心话,云妹涵妹和你,都是一番衷诚爱我的,我也衷诚爱着你和她们,我不偏心那一个,假如——” 冷萼道:“假如什么?” 荀际歉然道:“你不愿给我父母做干什么么?” 冷萼长叹一声,冷傲的女孩子,也眼泪夺眶而出。 她摇摇头说:“尊府一刻不能再留了,我只问你一句话,刚才你说的,是真心话?只要你心中有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荀际见她楚楚可怜,忙说:“自首丘岩相识以来,我确实把妹妹当作第一个知己——萼!你又何须再问?” 冷萼突然敞声笑了起来。 但是她痛苦含在心里,神色更加凄伤无比。 冷萼点点头说:“那么我要走了,你拿什么送我?” 荀际满怀柔情,他俩含情相对,终于互相拥抱在一起,冷萼痛苦而又兴奋地,让他尽情的吻着。 他俩溶浴在爱河之中,享受着离别前的温馨。 突然大门外一叠喧闹声,荀侍郎喊道:“小际,门外又有一位古怪老和尚,带着个大姑娘,又是怎么一回事?” 冷萼放开荀际,冷笑说:“阿罗冰蕊来了!你快去迎接她!那疯和尚可不好打发的。际,你放心,我永远不离开你,你到哪里我随到哪里,我不能让她……” 荀际慌忙应着走出房外,他十分尴尬。 他怕父亲嗔怪,彼来这么多女孩子,岂非成了荒唐无行的浮浪子弟么?他回父亲说:“待我去看看是什么人。” 荀际走至前院,只魔圣瞿昙,已领着白衣如雪的芳蕊,冲了进来,瞿昙长老咯咯怪笑说:“老衲特来喝一杯喜酒,送给府上一个美丽如花的媳妇,怎还不请你主人出来迎接大媒!”一眼看见了荀际。 他一招手说:“小子,还装什么傻!快和老衲干女儿亲热一阵,这些日来,她无时无刻不是惦记着你!” 荀际固然弄了个面红耳赤,芳蕊又何尝不朵朵红云,晕满娇靥。荀侍郎也随后走出,勉强和老和尚客套两句。 瞿县长老被延入客堂落座之后,他开门见山,头一句话就向荀侍郎提起婚事。荀侍郎弄得张口结舌无法回答。 瞿县长老敞笑如雷道:“令郎与白姑娘,乃天生佳偶,而且相识已久!老封翁还有什么推托可言,不信,可问问你这位公子。” 荀侍郎瞪了荀际一眼,婉转回答道:“老禅师登门议婚,原是一番好意,容与拙荆商议商议,改日再为奉覆,另行涓吉交换婚帖,婚姻大事岂可草草!” 瞿昙长老却大笑道:“老衲就知道你们官宦人家,俗套排场讲究太多,老衲只要老封翁肯定答覆一句话,一切手续,老衲恕不过问!” 荀侍郎见这位老和尚疯疯癫癫,难以理喻。遂先告便走回内院,吩咐荀际:“定婚周小函欧阳云贞,已成定议,这老和尚当面逼婚,白姑娘身世我不清楚,你且去敷衍一番,孽障,你离家半载,竟惹了这许多……” 杜夫人也嗔责说:“小际,快把你做的事实说出来,这老和尚硬送给我家媳妇,又是怎么回事?” 荀际遂把以往与芳蕊相识情形,细说了一遍。 杜夫人摇摇头说:“原来如此,白姑娘也是个孤苦伶仃的孤女,那孩子你和她并没越礼之处,又有什么对她不起?” 荀侍郎点点头说:“这疯和尚很难应付,你去陪陪他们!就说,你的婚事,暂从缓议,待满二十岁后再办。” 荀际神不守舍,他正为冷萼十分难过。 他走回客堂,芳蕊已含笑迎着他低声说:“干爹说话直率,我想令尊大人,一定不明白我是什么样人家姑娘,一时怎能满口应承,你进去这半天,该把什么话都禀明他老人家了。” 荀际摇摇头苦笑说:“待会子领你见见我母亲,婚事当然要父母做主,芳蕊,你相信我,我不会亏负你的!但是目前爹娘还不能决定!” 芳蕊惊问:“这又为什么?” 瞿昙长老已极不耐烦,厉声喝道:“小子,大声说让老衲也听听!不错,华山一奇也在府上,还有三个丫头,都把你缠得昏了头!芳姑娘这件婚事,老衲说一不二,你不许说半个不字!小子,现下有许多人都打你身上玉图三宝的主意,你以为在家里能安居下去么?” 荀际冷冷答道:“婚事家尊已经示下,俟明年再议!至于开元三宝,已交与长老收存,玉图乃东海一奇之物,在下守约待他来时原物奉还,决不食言!如有人想从在下手中夺走,那荀某倒还拉得下来!” 他凛凛不屈,口气坚决异常。 芳蕊柔情款款,偎依着心上人低声絮语。 瞿昙长老长叹一声道:“孩子,为了你老衲的心横不起来了,你和这小子慢慢说你俩的心事吧!荀侍郎毕竟是个俗人,一身官宦习气,老衲懒得和他辩论,这件事有什么不能立刻决定的?小子你既爱芳丫头,你说一句话也算数的!” 芳蕊和荀际阔别多日,正在两情缱绻之际。 荀际心想:“白姑娘你也白费心了,冷萼来住了多日,终于落个不欢而散,爹娘又岂能特别看待你?” 竹帘启处,突然凌姥姥怒气冲冲走入客堂。她一指瞿昙长老喝道:“疯和尚,快把阿罗冰蕊带走!劣徒小涵和冷姑娘,正提婚荀府,你把她带来做什么?莫非也想向荀家攀亲?” 瞿昙长老,性情任是如何乖戾,一见凌姥姥,却态度变得非常瑟缩可怜,他双目痴痴的向凌姥姥望去。 口中低声喃喃道:“波,你何必管别人的闲事!” 他又以类似祈求的语调,说:“波!姓荀的小子和芳丫头,一对天生璧人,我们生分了八十年,你为什么还忍心拆散别人的良姻?” 公孙隐、云贞小函等也都纷纷走了进来。 芳蕊颜色惨变,她明白了,眼前布满情敌,而云贞小涵早已包围夺去了她的心上人,她立刻身躯摇摇颤抖。 凌姥姥又以极为冷酷的语气,喝道:“疯和尚,怎么了,你还不带阿罗妖女走么?” 瞿昙长老竟念了一声佛,道:“波,你太狠心了!我绝不能让芳丫头抱恨终身!” 魔圣突然眼中杀气进露,他几乎忍不住要把云贞小涵这两个女孩子,以辣手除去!这确是一种离奇的嫉忌心理。 凌姥姥又厉声叱道:“疯和尚,你少发狂,你敢存害劣徒小涵之心,老身首先和你拼了——” 瞿昙长老长叹一声,望望荀际说:“小子,你说一句公道话吧!老衲不愿开罪她!” 荀际正感觉十分为难,而四个女孩子又都赤诚的爱他,他能说出绝决的话,使那一个女孩子伤心绝望么? 恰在这时,家仆进禄,急急进来禀道:“回公子,有两位老头,自称东岳夏侯恕,东海沧波叟,有事求见。” 荀际忙说:“请快进来。”他人也立即跑出去迎接。 黄衣飘飘的东岳儒圣,和沧波叟被迎迓入室。 二奇二圣碰上了头,少不得互相招呼寒暄两句。 云贞小涵等,忙避回内院,沧波叟微一拱手说:“荀公子,承欢令尊令堂膝下,不想我们又来尊府打扰吧!三月之期已届,老夫如命前来要回璇玑玉图,荀公子谅不会使老朽失望的。” 瞿昙长老却向夏侯恕喝道:“酸儒你是局外人,跟他来做什么?” 夏侯老人弄须微笑道:“璇玑玉图,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个老不死的怪物——卢龙老鬼,也在河州卫神秘出没,当然是为了此物!所以——” 瞿昙长老截住他话头,冷笑道:“哦,酸儒,你原来是他请来保镖的打手!卢龙老鬼诡计多端,你酸儒未必斗得过他,依老衲之见——” 沧波叟气忿忿道:“老夫家玉物,也不由自主,现在居然要别人替我操心了!老夫倒愿听听你瞿昙长老有何高见!” 说时,南圣逍遥游子,也闻声走进客堂。 众人一阵欢笑,声如雷动。 瞿县长老从容说道:“很好,四圣三奇,几乎全体在座,何如三宝玉图合参,大家一同研究其中秘蕴,何愁卢龙老鬼敢来寻事滋闹?” 瞿昙长老如非为了讨好凌姥姥,他是不会这样说的。 儒圣和沧波叟,两人已取得了默契,闻言不由面色一变。 逍遥游子却正色向荀际道:“贤侄,玉图依理应交还沧波老弟,公开与否,应该听取他自己意见。” 荀际朗声应是说:“愚侄之见也应交还给沧波前辈。” 凌姥姥却不愿玉图由沧波叟收回,白白便宜了儒圣夏侯恕,她冷笑道:“荀小侠,你仔细因此害了孙老头,他带上璇玑玉图,只怕本身难保,又引起一场浩劫。老身也留心到,河州卫这两日出现了许多魔头,东海双丑也行动诡秘突然出现,只怕沧波老弟和夏侯老兄,未必能打发得开他们!” 沧波叟心里有些嘀咕,面上仍硬挺起来道:“逍遥兄凌大姐勿须多虑,这些魔头,大致还没弄清玉图下落,否则,荀公子又岂能至今安然无事?老夫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荀侍郎生性好客,已吩咐人家预备了一桌酒席。 荀侍郎亲自出来陪客,他想瞻仰瞻仰这些武林奇人。 众人因老主人入席,反而暂把玉图之事,收起不谈。 沧波叟低声向荀际道:“老夫暂寓泰盛客店,席后请来客店一谈!” 荀际知道他话里含意,欣然应诺。 荀侍郎对于瞿昙长老这些江湖豪侠,豪迈不羁的谈吐举动,倒是十分钦佩,并勉励他们效力朝廷。 一顿丰盛的午饭席罢,沧波叟和儒圣首先告辞,荀际忙送出门外,却见墙壁外有两条人影一闪很快的隐去。 沧波叟叮咛道:“荀公子,希望你一诺千金,把老夫心爱的至宝,送来泰盛客店,老夫不胜感激。” 荀际拱拱手说:“在下决如璧归还!” 儒圣在前,沧波叟随后,告别而去。 他俩走至巷口,突然沧波叟身后横掠过去一道深黑色衣服的身影,一闪而没,几乎和沧波叟撞在一起。 但沧波叟却低头前行如故,竟未觉察身后有人掠过。 此人的身法,飘忽奇诡,使荀际大为吃惊。 他没法看清黑衣人物的面貌,但心中已大起疑窦。 恰在此际,远远二马奔驰而至。 正是世仆陛官,另一匹马上却是那位顽固倔强的镇燕山欧阳忍,相见之下,荀际转身问好,忙迎入家中。欧阳忍绷着脸道:“小女可在尊府?” 荀际欣然应了声是。 这时魔圣瞿昙,也自内辞出,芳蕊姑娘黯然魂销,随在老和尚身后,荀侍郎不认识欧阳忍,经荀际从旁引见。 荀侍郎第一眼看到的,这位欧阳老人,完全是江湖镖行人物粗鲁气概,勉强握手言欢,互相寒暄了几句。 荀际又送昙云长老走出门外,魔圣厉声喝道:“令尊不是武林同道,老衲不能强迫他承诺婚事,但是小子你须说句肯定的话,老衲可不能白白跑这趟!” 荀际忙说:“请问前辈与白姑娘下榻何处,在下随即前来相见,再为奉告一切。” 瞿昙长老呵呵大笑说:“泰盛客店,不见不散!小子我知道你是爱着芳丫头的。”他又呵呵笑着,领了芳蕊扬长而去。 荀际心里,又拴上了个死结。但是他不忍,也不愿把说绝了,他只求一切圆满解决,杜夫人总比较疼他,好说话些。 冷萼已缀亲拒绝缔婚,芳蕊又让魔圣疯疯癫癫的大闹大嚷,更引起父亲的反感,又岂能获得老父的谅解? 芳蕊姑娘不得已随魔圣离去,刚才临别时那副幽怨无比的眼光,隐隐含着无限深情,荀际更加衷心怅惘惶惑,他只觉他对不起他的萼妹芳蕊,然而却有许多话,难于明说,谁让小涵云贞先入为主,得了双亲的欢心呢! 他六神无主,走回客堂。 而欧阳忍竟毫不考虑的向荀侍郎道:“小女细失管教,以致游荡四方,老夫非常痛心。贞丫头幼年即已许字黄起凤,起凤现落个残废,虽然声明自愿退婚,但是荀大人诗礼门庭官着居一品,请问这种意外变故,究应如何办理?” 荀侍郎楞了一楞,皱眉答道:“这一节我倒没听犬子言及,女子从一而终,岂可因夫家盛衰疾病改节,当然还是应由欧阳老弟自行酌裁。” 云贞已似一头活泼的小鸟,跑进来扑入父亲怀中。 欧阳忍一阵激动也不禁伤心泪落,侧然叹息道:“孩子,不是为父不疼你,荀大人的话也该听见了,于理不合的事,为父绝不能做!荀大人也不会这样主张的。” 云贞却失声惊叫道:“爹爹,不,杜夫人已竟亲口要我做他家的媳妇了!黄起凤自愿退婚,并非你失信于他,还提他做什么。” 凌姥姥、碧涵丈人,从旁略加劝慰。 但是她俩都巴不得把云贞撇开一边,荀侍郎正色驯斥荀际道:“孩子!你过去的行为,未免太荒唐了。” 杜夫人了走入客堂,和欧阳忍见了礼,叹息说:“欧阳大侠,令嫒活泼玲珑,惹人怜爱,不错我是看中意了她,你爷俩的事,自己慢慢商议,再回覆我们一句话!你也应该问问女儿的心事,不可断送了她一生幸福!”遂命家人收拾干净厢房,款留欧阳忍暂时住下。 欧阳忍虽已看出荀侍郎夫妇,慈祥可亲,确是理想的积善人家,荀际又英俊不凡,但一时话已出口,难以转变。 荀际不敢和父亲分辩,只有低头自承做错了事。 云贞信然又哭又闹,欧阳忍拉了她去荀家为他父女腾出来的厢房里,千哄万哄,杜夫人冷笑说:“想不通的无知的老头,现成的好媳妇有的是,难道还勉强你家不成?”荀际却悄悄回眸父亲,带了璇玑玉图,黯然退出,迳奔泰盛客店而来。但是家里却闹了个天翻地覆,云贞一头跑出来,抱住杜夫人,哭啼不休。 杜夫人搂住云贞,叹息道:“你父亲很固执,且慢慢劝导他,让他自己做主的好,我们不能强迫,那样显出以势力压迫别人了。不过你父亲浪迹各地,你一个女孩子无家可归,不如暂留这里,我先收你做义女,名正言顺,将来待你父亲回心转意……” 云贞揉着眼睛,颤声叫道:“娘,我永远不离开您和荀哥哥!但是……” 她不愿做干女儿,名分一定,他将永不能和她的荀哥哥比翼双飞了。所以她很机警的不肯接受杜夫人的话。 荀侍郎也为儿子的婚事,烦恼异常,荀家几支惟此一子,疼爱荀际自不待说,他认为年青人正该努力读书上进,不该侧身武林,和许多女孩子纠缠不清,遂决心明媒定娉,订婚周两峰之女小涵。 其他的女孩子,一概不再考虑。 于是就请逍遥游子凌姥姥做月老,当天就下了定礼。 荀际心中纷乱如麻,所遇上的都是不如意事,他心知来日纠葛正多,却没料到他父亲很快的决定了一切。 他步入泰盛客店,发觉四面房里,似有许多眼光,暗暗投向他身上,由夥计引入右侧厢房里,儒圣欣然出迎。 夏侯老人笑说:“荀小侠守约来临,待我唤孙老头一声!” 他咳了一声,唤道:“沧波老弟,荀公子现已来此,老弟还不出来相见!” 只见沧波叟晃摇着踱出套间,眼中神光似乎有些异样,口音变得有些枯涩,他欣然拱手为礼,低声说:“荀小侠真乃信人!” 荀际也恐店内耳目很多,不愿多谈,遂取出玉图卷,双手交与沧波叟道:“沧波前辈,妥慎收存,以从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为上!” 沧波叟却面生微笑,把玉图收起,双目闪动着异样光彩,低声道:“小侠勿须叮嘱,老夫立即离去,苟公子把玉图交还老夫,不会后悔吧!” 荀际道:“物还原主,理所当然!” 沧波叟却冷笑道:“荀公子言之有理,老夫足感盛情了!” 他话音甫落,一个龙行三式,箭一般射出门外,又呵呵一声怪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三年之后,老夫当代东海一奇前来拜谢苟小侠的云情盛谊!”荀际一听这话有些不对头。 夏侯恕已电射而出,喝道:“沧波老弟,咱们约好在先,凭你一人,也走不出河州卫去!还是一道走吧!”但是沧波叟却厉叱一声,呼隆一掌向儒圣迎头扑下。荀际看出沧波叟这一掌功力十分怪异,完全不是他那独门玄天神功门路。 只见沧波叟掌心微泛奇异的绿色,两只手掌,宛如绿玉翡翠,掌上震出的气流,也绿气缭绕,大异往日。 夏侯老人本是在后面紧紧追去,猛见沧波叟一掌推来,绿气缭绕,不由讶地惊呼道:“原来是你这老怪物!” 荀际也猛然醒悟,眼前的沧波叟必为别人乔装而成,但此人化装易容之术,通神入化,简直与沧波叟丝毫无一。 他一推套间房门,只见床上直挺挺僵卧着蓝衣白发的沧波叟,二目发直,却面有忿忿之意,不由大为吃惊。 此人暗算了沧波叟,从容装成沧波叟的容貌。奇怪儒圣竟丝毫不曾觉察,那么此人功力之高也非同泛泛了。 荀际就这向套间略一审视的刹那,院中又有两条庞大身影,飞上屋瓦,而儒圣早已追下去二三十丈远了。 荀际恐沧波叟穴道被制,时久受害,忙走近床前,手按脉穴一试,不由更加惊奇,原来沧波叟气血通畅周身穴道并未受阻。 细心看时,沧波叟皮肤上隐隐泛起一层翠绿色。 他方悟沧波叟中毒无疑,但一时却苦于不知所中毒性,无法解救,茯苓乳犬又已用罄,急得无计可施。 猛然想起阿罗冰蕊在玄鹤岭上赠他的解毒药益元膏,姑且掏出来一试,先擦过池波叟鼻孔太阳穴七窍,又撬开牙关,用水冲下半蛊,半晌仍然僵卧不动,眼睛睁得大大的,却神智懵然不醒。 不料,小身形一晃,公孙隐跳了进来,大声嚷道:“师哥,快些回家,冷姐姐贞姐姐都不知去向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昏了多情的少年! 荀际心中一急,几乎昏了过去,公孙隐催促道:“师哥快拿个主意,欧阳忍也急得快要疯了!他又哭又笑,谁也拦不住他,他疯狂的跑出来四外乱撞,找寻他的女儿,这老头可笑亦复可怜!他喃喃自语:‘孩子快回来吧,我答应你的婚事就是了!’但是贞姐姐却踪影毫无!” 他又说:“魔头们出没此地,只怕贞姐姐负气一走出了什么岔子,师哥,你要赶快设法把贞姐找回来才是呀!” 荀际定了定神,问道:“她几时走的?” 公孙隐气急败坏的道:“她在伯母房中哭了一场,眼睛都红肿了,后来走回内院西厢房,她和冷姐姐原本同住那西厢房,不料她俩一齐不见,只冷姐姐留下一张字柬,给她老姑母凌姥姥,大约还有下落,所以凌姥姥急匆匆的也走了!” 公孙隐又努努嘴道:“贞姐姐太任性些,但还不是欧阳老头害了她!欧阳老头现在也急了,可是茫茫人海,一时又向那里去寻找?家师也乔装出去查访,并找见了满天星,传知各地丐帮人手,一体查寻,师哥,池波叟怎么了?又出了什么岔子?” 荀际宛如热锅上蚂蚁,心中焦急束手无策。 沧波叟中毒,玉图被人巧夺劫走,冷萼和云贞也同时失踪,使他不知该先办那一件事好! 荀际一颗心,却首先忧虑着云妹妹,她无亲无故,又走向何处?他只怕这任性的女孩子,又萌了短见! 还是公孙隐提醒荀际,道:“师哥,何必楞在这里,先把沧波老头搭回去,慢慢设法救治,你也应及早去寻找贞姐姐呀!” 于是荀际和公孙隐,唤来店夥,把沧波叟抬回家中。 一家人下在乱哄哄的,荀侍郎却拿着一本庄子,躲在书房之中,他不愿再为儿子烦恼,他已聘定了理想的儿媳妇——小涵了。惟有杜夫人却像把一件肉里的宝贝剜去,他指使家下人等,设法西出寻找云贞。 碧菡丈人父女,一面劝慰杜夫人,他父女却闻知四方魔头云集河州街,而且还有可怕的仇家在内,不敢出去抛头露面! 又见荀际领人抬回个蓝衣老叟——沧波叟,又是一阵纷扰。杜夫人嗔责道:“小际,家里出了乱子,你还管这老头的闲事!让人请个大夫替他诊脉服药吧!孩子,我最疼欧阳姑娘,却被她父亲逼出事来,你还不快去找寻!” 荀际连连应是,他急急回禀道:“此人乃系中毒,非寻常药物所能救治,不必乱请大夫,待我师叔回来设法处理!娘不必为这人操心!” 正说时,一位衣服褴褛的老叫化,满头汗珠冲了进来。 他大惊嚷道:“荀公子,点子已有线索,令师叔已先行追下去了!小侠请从速接应,带走她的人来头不小,而且人手众多!” 荀际一看来人正是丐帮南支长老之一,操蛇穷神邓振邦。 他心中一宽,惊问:“邓长老可曾看清,就是欧阳姑娘?把详情示下!” 操蛇穷神沉吟了一下,道:“据本帮弟兄飞骑报信,有几位奇形怪状人物,簇拥着一辆黑围轿车,把个女孩子蒙了周身头脸,装入车箱,向东疾驰!但未能看清这女子的面貌,很可能就是小侠要找寻的欧阳姑娘!” 杜夫人急得大骂道:“强徒如此横行,真是没了王法,快请你爹出面,通知卫营派兵兜捕!” 荀际道:“娘,这事用不着惊动官府,那些卫兵捕头,也把这些人抓不回来,还是禀告爹一声,由我亲去追赶吧!” 杜夫人挥手说:“那你快去追她吧,你爹面前,我自代你说明!”遂命准备两匹快马,荀际立偕老叫化疾驰而去。 途中荀际又细问劫去那女子的一干人物,究是何派好手?操蛇穷神摇摇头说:“是四喜小子小兄弟在城外发现,他说这些人很眼生,江湖上从未出现过,他已紧紧缀在后面……”又向路旁红柳树椿一指道:“小喜子很精明,你看,他一路都留有暗记!” 只柳树椿上,果用白粉书着丐帮南支的暗号——一朵八角粉星,另有一只箭头指向东方偏南之处。 一路上,又有许多丐帮弟兄,同邓长老以暗号联络,指明方向,他俩遂离开官道,转向鸟鼠山一条小径飞驰。 转眼数十里来至宁定堡。 天已初更,他俩夜中不辨小喜子所留暗号,遂进入镇中,暂歇下来用饭,早有两个精明强干的叫化,过来见礼。 丐帮弟兄,各各横打狗椿或竹竿齐额为礼,说道:“那一夥人离此不久,轿车竟过镇不停彻夜赶路,小喜子仍然缀在他们身后,已和南圣逍遥游子老人家会合在一起了!” 荀际以为师叔既已追下去,必不会把人追丢了,心时略为安定。却心里极为惶惑,猜不出这一夥恶煞的门路! 前去不及百里,就是鸟鼠山! 鸟鼠山山中,素来不听说有什么功力绝高的厉害人物,尤其以云贞的一身武功,轻易也不至着了别人的道儿。 他俩问明方向,又跳上马背,离宁定堡南下。 鸟鼠山自西而东,山峰已巍巍在望,沿途夜幕沉沉,很少行人走动,所过又一片荒凉,丘陵起伏,密林重重。 荀际在马上,纵目四望,夜风拂拂,望不清较远的地方,猛然路旁林中一条黑影晃动,一阵刺耳的厉笑,道:“荀公子,你心爱的人就在前面狄道谷中,正在切盼着你荀公子解救她呢!请你把开元三宝带在身边,包你满意!” 荀际在叱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藏在暗处,有话何不出面明说!”他人随声起,已飞离马背,向发声之处扑去。 这一片树林,极为浓密,只听见衣袂飘风之音,人已飘然而去,夜中很难摸清此人逸去的方向。 荀际怔了一阵,但由此人飞驰若风的轻功看来,身手也是武林一流好手。操蛇穹神也剑拔弩张,翻身下马搜索一阵。 他俩重又上马驰去,渐渐走近鸟鼠山西麓。 只见一条溪流蜿蜒向北,溪边却停着一辆黑团轿车。赶车的脚户却倒卧地上,双目已瞑,似被人点了重穴死去。 附近荒草乱石,地上却显露着许多脚印。 驾在车辕的牲口,扬首唾沫,遍体汗水如洗,似刚驰来此处不久,隐隐听见谷口一座高冈上有人声喝叱。 自溪水对岸,飞奔过来一条瘦小身影。 邓长老竹竿一连举了三下,那小身影也照样以丐帮讯号联络,来至附近,方见是那个肮脏小叫化四喜了。 他喘吁吁道:“荀小侠赶来就好了,逍遥游子,已和对方交上了手,是三个戴着面具的怪人,他们已另由帮手把车厢裹的女子,抱着跑进谷中,谅来他们不会逃到天上去.还怕找不着他们的巢穴!” 这一带乱石嶙峋,马匹又难驰骋,荀际又问交手情形,小喜子吐吐舌道:“那三个家伙,手下也很有些分量,居然合力硬拼了他老人家三掌,而不分高下,所以厮斗得难解难分呢!” 荀际遂把马匹交与小喜子,牵往树林中暗处等候。 他不愿丐帮人物,淌这趟浑水,遂婉劝邓振邦在山下守候,荀际只身跃过溪水,几个起落,已纵上高岗。 但比及他纵至上面,已人影杳然。 荀际循着入谷隘径,展开上乘轻功,急急扑去。 刚转过一座峰嘴,斜刺里红影一晃,却听得魔圣怪笑之声震耳,喝道:“小子!你也来了,你小子真是愚蠢得无以复加,怎么把璇玑玉图,白白双手奉送给那老鬼?连累芳丫头也吃了苦头!” 荀际回身施礼,说:“瞿昙长老,怎么会扯上了白姑娘?长老又怎知玉图下落?” 魔圣仰天呵呵大笑道:“算了算了,你在泰盛客店,误认为沧波一奇,当时老衲也立即追赶下去,不想他们诡计多端,一出城外,连老衲也弄迷糊了!” “他们同时出现了三个身穿同样衣服的老头,相貌都和孙老头一般无二,分为三个方向逃窜,芳丫头也跟在老衲身后,老衲追及了其中的一位,不想竟是卢龙老鬼,老衲从他口音中听出来是他,更加震怒……” 魔圣又叹口气道:“不想他的毒龙阴沉掌,恶毒无比,老衲又几乎受害,所以只有看着他从容走掉!” 荀际急问:“那么白姑娘呢!不是随在长老身边么?” 魔圣摇摇头说:“可怜的芳丫头,她轻功脚程怎能赶得上老衲,所以她在后面出了岔子,依老衲推测……” 荀际惊问道:“长老以为?……” 魔圣道:“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反正鸟鼠山有点邪门,八成在这一带出了岔子。” 荀际道:“刚才有人说,我的友人在前面狄道谷中,要去的,别忘了带去开元三宝。” 魔圣道:“怎么?没有追上那家伙?” 荀际道:“天黑林暗,此人地形又不熟,操蛇穷神也帮忙找了一阵子没有找到。” 魔圣在四下张望看,似也没了主张。
第十三章 为寻玉图入虎穴
荀际不胜怅惘,猛然扭身欲待向来路奔回。 瞿昙长老却红影一闪,怒吼一声拦住去路,喝道:“小子,你不帮助老衲拯救芳丫头,还有璇玑玉图,断送在你手,神魂颠倒,意欲何往?” 荀际楞了一愣,道:“溪边还有一位丐帮朋友守候,在下意欲先关照他一声,至于白姑娘……”他没说下去,他以为有你魔圣前来,救人不成问题,但想起了璇玑玉图,不容卢龙老人窃据,师叔功力未复,只怕又生麻烦,遂改口道:“白姑娘之事,在下绝不推诿,决心把她救出来就是了。” 楚楚可怜的阿罗冰蕊,她的一寸芳心,万缕柔情,何尝不使荀际放心不下,但是他想嘱托丐帮人迅速再为打探云贞下落,以免顾此失彼,所以急欲出山一行。魔圣一再逼拦,他又改变了初衷! 他想先把这儿的事了断以后,再寻找云贞下落。 瞿县长老呵呵大笑道:“小子,老衲早知道人俩情深如海,有什么事那么着急,先向峪中一搜,把芳丫头救出来,交给你小子,老衲也就了了一椿心愿了!”说着挽了荀际的手臂,拖着他向峪中飞驰而去。 他俩虽在夜中,依然纵窜岩飞,一飘数丈。 到处荒山乱石,山回溪绕,夜幕沉沉,竞无丝毫声息,而且也未发现敌方踪影,重峦叠峰山径纵横,正不知该走向何处。 猛然听见岩顶一叠清啸,其音极为凄厉,幽静的荒山幽峰中,划空而来,宛如鬼哭神嚎,四山响起一片回声。 瞿昙长老怒喝道:“恶煞们原来藏身峰上,老衲只要抓住尔等,决不轻饶!”他立即一收脚步,双目一阖,默然运起因陀罗神功。 荀际却不耐久候,又怕敌人溜掉,遂只身施展绝妙轻功,翻身向峰顶拔给而上,转眼跃至峰顶。 眼前矮矮一叠松树,树后却是一面碧翠的石壁,在这壁下松干旁盘膝坐着一个宽衣博带、容颜清癯的老叟。 老叟狞笑道:“姓荀的小子,你整天东飘西荡,到处留情,自命风流,那丫头现在何处你知道吗?” 荀际抱拳道:“老前辈可是指冷姑娘吗?” 老叟道:“小子,你和老夫打什么马虎眼,不是她是谁?” 荀际道:“前辈何人,不知此事始末,何以苛责晚辈?” 老叟道:“好个油滑的小子,你明明是装熊卖傻,连老夫‘拙叟’也听见吗?” 荀际道:“前辈大名自听说过。但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 拙叟大喝声道:“小子,你敢转弯抹角地讥讽老夫吗?” 荀际道:“前辈之所谓讥讽,晚辈什么是不解,愿闻其详。” 拙叟厉声道:“小子,你数数看,有多少女人为你受那相思之苦?似你这等年纪,就如此滥用情感,将来你对那些女孩儿又如何安排?” 这话的确使他难以启口,将来如何一一安排?连他自己也难逆料,一时竟无言以对。 拙叟大声道:“小子,你今天若不给老夫一个交待,你休想离开此峰!” 荀际道:“晚辈的事,晚辈自然有所安排,何劳前辈操心?” 拙叟乃是刚愎自用,十分自负之人,想不到这小子出言顶撞,连连电喝,面上也十分难看,道:“小子,你既自投罗网,必是自负了得,休怪老夫以大欺少,非老夫自大,你小子虽连获奇遇,也绝非老夫敌手。何况你这黄口孺子,武功初学乍练,根本谈不上火候,老夫奉劝小子你不要再狂妄无知,自取灭亡!” 此时,魔圣一团红影,已自下面电射而起,呼呼随身卷来一大团狂飚激流,转眼已旋飘到了面前。 拙叟又阴恻恻奸笑说:“很好,你还有两位帮手,逍遥客今非昔比,功力大衰,随便派两个朋友,就可把他绊住,你小子和疯和尚是要救那丫头吧!就请随老夫进这座玄秘洞中,包你们可以早早超生极乐世界!” 他说完,又朗声长啸,一掉头向树丛中闪身而入,转眼失去了踪影,魔圣气得大吼一声:“老笨蛋!你藏头缩尾,和卢龙老鬼狼狈为奸,有种的为何不接老衲几招。” 但闻树后一阵杰杰笑声,拙叟的声音道:“玄秘洞鬼斧神工,奇门百变,疯和尚有种你就进来试试!”魔更加不可遏,他红影卷动,冲了上去。 缘崖下面一列列的矮松,立被他一身神功,克嚓嚓齐腰卷折,迎面绿崖上已显露出来一面幽深不测的高大石岩洞。 魔圣冲至洞口,却怀疑止步。 回顾荀际道:“小子,恶煞们埋伏洞中,敌暗我明,一定设有埋伏和恶毒手段,而且……” 荀际茫然问道:“而且什么?既至此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长老何须多疑!” 魔圣却收住因陀罗神功,轻轻一声叹息道:“你小子那里知道,熊耳山人诸葛天工,精于奇门五行、遁甲阴符之学,又最易形换容之法,手着了一部化身经,红叶山庄二庄主候靖,就是他的得意门生!此人功力也不亚于老笨蛋三奇一流人呢!” 魔圣又说:“三十年前,他被儒圣和令师,击败在熊耳山头,苦口婆心劝他改恶向善,这家伙却悄然隐去,不想匿迹销声,凄身在此鸟鼠山狄道谷中!加上东海双丑,卢龙老鬼,这一群恶煞结为死党,倒颇费周折了!” 荀际傲然不屑道:“任这洞里是刀山剑树,在下也要闯上一闯!” 魔圣点点头说:“小子你胆量不小,不过我们仍须小心应付,诸慕天工鬼门道很多,千万不可大意!” 荀际又问道:“刚才天目老怪,还说出一个珞珈山黑禅师,又是什么样的家伙?” 魔圣又凛然一惊,道:“啊呀,那怪物也来了!” 接着又道:“珞珈山黑禅师,以一身水母黯禅邪功,横行一时,当年败于逍遥客手下,遂隐身普陀山足迹不来中原,这次谅是东海双丑约来做个帮手,这几个家伙凑在一起,也未尝不算是一群劲敌呢!” 荀际微微冷哼,嗖的一声,已电闪一般投身而入。 魔圣也紧随这少年身后,身形又呼呼滚转如风! 洞内竟达两砂,笔直一条甬道。 但是洞内光线漆黑,并无照明之物,荀际和魔圣脚步不由放慢了些,荀际的目力,尚可辨明数丈以内之物。 甬道尽头处,却一排儿并列五个洞口,同样五条甬道。 荀际和魔圣互相看了一眼,不知应该从那样洞口进去。 魔圣摇摇头说:“熊耳山人果然有他的一套,小子你别小看了这座山洞,其中必蕴有无穷玄秘,但是……” 荀际接口道:“洞内甬道复杂,不如分头找寻为上!依在下推测,不过是一套九宫河洛图象,排列成的正反五行生克阵式!” 魔圣摇摇头道:“话虽如此说,但是咱们只有两人,力量更不宜分散,且从中央土行这条甬道探试一下!士为主五之行,应该是全洞的枢纽主干,切勿各行其是失掉了联络。”荀际心说:你这乖僻的老和尚,居然也小心起来了。 他点头应着,心里却仍不相信一座石洞会多大玄奥! 他俩试探着自中央石洞甬道中,飞身而入。 幸喜天目一奇等,并未藏伏暗处偷袭。 石洞凿削得极为整齐光滑,又前行百余步,甬道里突然左右前后,出现了九个大小相同的石洞门。 他俩又大费踌躇,魔圣主张循路一地前进,不可轻易,改换方向,以免误入歧途,荀际凝神思索了一阵。 他没有研究过这一门河洛遁甲学问,只有听从瞿县长老的话,一直向前驰去。甬道尽处,左右又分为两条石洞。 他俩茫然无主,姑且循右边这条路走去。 这条甬道,却依弧形斜斜环绕,不过方位逐渐转变,看去仍像是向着笔直方向进行,他俩心知已深入山腹,可能敌人就伏在一旁,于是鹤行鹭伏,小心翼翼的,留心观察甬道的形势,但岩壁浑然一体,并无丝毫异样之处。 他们不知不觉中,绕着圈子,走了一阵,好像又走回原处,眼前丁字形的一条甬道里,照样是排列着九个石洞口。 荀际心里十分惶惑,这样转来转去,几时才能找见卢龙老人隐藏之处,和芳蕊姑娘呢?魔圣仍然坚持他的意见,劝荀际勿须迟疑,还是往前直行,不可另寻途径。老和尚说道:“这是一种迷惑人心的阵式,切须镇定心神,牢记方位!” 荀际中得依言随着他又向前走去。 但是他们走了百余步后,又发现了同样的丁字形甬道。 仿佛是永远转不完的罗盘线路! 他们一连走过了八个相同的地方,都像是进入山洞的初来时径戏,也都同样丁字形甬道里,排列着九个石洞。 瞿县长老怔了一怔,停下脚步,摇摇头说:“依老衲推测,这儿该是这种阵式的天盘中枢,咱们不能再转下去了,这样周而复始,永远没完的!” 荀际不懂这种河洛遁甲门路,皱皱眉说:“洞内千门万户,长老又不懂破解之法,何如分头撞上一撞,先做下记号,如找不着恶煞们,仍旧在原处相会如何?” 魔圣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点头说:“好”。 他俩又计议了一阵,在丁字通道产叉处岩壁上各留下个记号,然后各自走去,荀际也没一定主意。 信足向甬道中左侧一条石洞门,飞身闪入。 魔圣则采取相反的方向,另向右侧一条洞中走去。 荀际拔出玄元玉桂,不料地上却映出淡淡一丝青光。 细看时,玄元玉桂之中竟放出一层青色光彩。 他看看这条甬道,石壁峻峭,并无丝毫异样之处,遂放心前行,百余步外,却又愕然怔住! 只见来至一处十字相交四条石洞的交叉点。 他踌躇了一下,依照五行生克制化的原理推测,既是自左侧石洞来的,还是应该向左转弯,以测究竟。 他力贯食指,在石壁上划了个记号。 猛然一叠衣袂飘风之声,自右面石洞飘旋而近。 荀际慌忙收起玄元玉桂,缩身后退数尺,贴身岩壁。 一条蓝色身影,已倏然涌现! 荀际一看,正是泰盛客店中骗了玉图的假沧波叟。 此人得意忘形地,嘴角绽着笑意。 荀际猛然飘身而出,拦住他的去路,厉声喝遭:“朋友,揭开你的假面具,让在下看看你是什么人物?朋友,乖乖把璇玑玉图交回,彼此免伤和气!” 假沧波叟吃了一惊,缩退了两步,仍是枯涩的腔调,双目异光闪闪,假意拱拱手说:“荀公子,人、你要做什么?你不是说物还原主理所当然,你还想反悔不成?” 荀际又大叱道:“无耻的家伙,何必冒充东海一奇!” 假沧波叟本想抵赖一气,见行藏已被荀际识破,不由嘿嘿奸笑说:“小子,你来得正好,你既自行送上门来,快快献出开元三宝吧,老夫可以指引你一条明路!否则,小子你一辈子出不了老夫布置下的奇门大阵!” 荀际冷哼一声,喝道:“朋友,那你就是玄秘洞的主,熊耳山入诸葛天工了!” 假沧波叟耸肩摇头晃脑的说道:“小子,老天来历身分,你勿须多问,总之,老夫就的是你怀中的开元三宝。小子,老实告诉你,璇玑玉图早已交付卢龙前辈,你从老夫身也追不回那张玉图。听说你小子是北圣唯一传人,老夫倒想伸量一下你的道行!” 他说着,又狰狞一笑,以掌突伸,以奇诡无伦的招式,猛扑荀际胸前“鸠尾”、“天空”、“章门”各大要穴。 荀际不愿下重手毁掉他,还想从他口中追问卢龙老人,和白芳蕊下落,遂闪身旋避,玄元玉桂也疾点而出。 荀际无意中,使出天遁剑式中的一招“回光射影”。 岂知天遁剑法剑气合一加上善机玄功妙用,威力大得不可思议,玉柱尖端真气进绕,咯喇喇响起一叠风雷爆啸。 假沧波叟收招急退,但玉桂上面卷出的真气劲力,间如疾风骤雨,狂涛骇浪,闪电一般卷了过去! 假沧波叟被震卷得身躯弹飞起来,咕咚撞上了石壁! 一声惨呼之下,他已颓然摔跌在地上! 假沧波叟口角噙血,面色骤变,骇得挣扎爬起身来,摆头就向对面石洞中狂奔而逃,荀际也怔了一下。 他方悟天遁剑法,威力奇大,他仅运上七成真力,对方竟已消受不了,心念一动,岂可让此人逃脱!遂急急自后面追扑上去。 假沧波叟向左转了两个弯儿,突然撮唇长啸。 荀际因路径不熟,又防他暗算不敢追得太近,所以尚未追及假沧波叟,又想如何将计就计,让他逃走,正好替自己带路。遂故意放慢些脚步。 假沧波叟突然扭转身来,喝道:“小子,你功力果然十分高明,老夫在夏侯老鬼手下,也走过二十招去,谁知一时大意竟着了你的道儿!” 荀际怒叱道:“废话!把玉图交出,饶你一死!” 假沧波叟却嘿嘿奸笑说:“老夫从不说一句诳话,卢龙前辈乃老夫最敬重的武林宗师,玉图早已交付了他,你小子休得发横!老夫拼了一死,也让你小子永远陷身玄秘洞中不见天日而死。老夫明白了你小子的鬼心眼,老夫就让你处置我吧!快快赐我一掌!” 他说完,竟阖了双目,宛如待宰的羔羊,身形微微颤抖着。荀际却冷笑道:“诸葛天工,你以为这座玄秘奇洞门阵法能困住在下么?你甘心一死,效忠卢龙老鬼,真是愚蠢如牛!老鬼夺得玉图,恐怕翻脸连你也不认朋友呢!” 假沧波叟见他半晌未下手,又睁开双眸,皱眉阴笑说:“按说把你交给卢龙前辈发落,方足泄老夫心头之恨!但是卢龙前辈早已向你师叔逍遥游子手中夺得三宝口诀,远赴南荒参修玉图妙理,东海双丑黑禅师等也都尾随而去,只留下老夫,拙老头三四个人,等候你自来送死,没想老夫一时大意,毁在你手中,已成严重内伤!” 他又自射怨毒之色,狞吼道:“老夫决心一死,使你和你的心上人,也永远陪我葬身玄秘洞中!”他又凄厉无化的,发出一声惨笑。 假沧波叟哇的,又狂喷了数口鲜血。 荀际换了口气,假意啧啧叹息道:“诸葛天工,你真是个大傻瓜!卢龙老鬼得了玉图三宝,你却甘心送命,那你牺牲性命,又得了些什么代价?” 假沧波叟却又凄厉无伦一阵狂笑说:“逍遥客被困在那里,那小丫头也永远埋香葬玉,还有西圣疯和尚和你小子,伴我殉葬,老夫一死也值得了!” 荀际却冷笑:“傻瓜,假如我找见出洞的路,你岂非白白赔上一条老命!” 假沧波叟摇摇头苦笑说:“小子,你心狠手辣,恶毒已极,刚才一招使老夫五脏进裂,不死也终身残废,老夫活下去又有何意义,老夫岂能信你的花言巧语!” 他猛然举起右掌,向他自己天灵盖百地穴上拍去! 荀际急得一声大喝:“老贼,不要寻死!” 但比及他飞向而前,假沧波叟已脑浆四射,倒地气绝。 荀际慨然一声长叹! 他本无心伤诸葛天工的性命,但这人愍不畏死,倔强到底,使他呆呆愣住。玄秘洞果然能把自己永远困住么? 他又从此人口中,得知道逍遥游子受人制伏,芳蕊也困在洞中,而诸葛天工口中所说卢龙老人得去开元三宝的话,使他想起曾把三宝口诀写给小师弟公孙隐,假若真的被卢龙老夫搜去,其后患不堪设想! 他脑中尽寻思,猛然想起刚才诸葛天工逃走时,总是向左转弯,其中必有蹊跷,他随手揭去此人面具。 不料把此人面目一看,却呆呆怔了半晌! 原来假扮沧波叟的竟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想:此人绝非诸葛天工,诸葛天工与卢龙老人拙叟等论交数十年,岂是个中年后辈?不测此何故伪充诸葛天工? 荀际无暇推测此人的来历,遂匆匆循路前去。 凡遇叉路处,就向左拐去。 猛在一叠苍劲的清啸声,自不远处传来耳鼓。 荀际大喜过望,忙循啸处来源方向疾奔而去。 又向左转了三次,石洞甬道空又窄狭得仅容侧身而过,荀际犹豫了一阵,不测这窄小石洞,是否他的目的地? 倏又听得一阵喧哗笑语声,自小洞深处曲曲传来! 荀际忙鹤行而入,藉着玄元玉柱上微光,略可辨清前面景物,但小洞曲折旋绕,转弯之处甚多。 岩洞深处,笑语声更加清晰了。 果然他又向左一转,脚下已闪过来一道亮光。 荀际探头望去,只见前面扩展成数丈方圆一座广大石岩,地上铺着蓑草编成的地毯,壁间悬挂着两只孔明灯。 岩室内景物毕现,略有些家具陈设。 椅上赫然并坐着两位沧波叟,眉目毕肖,蓝袍飘飘。 另外一张石榻上躺个绿衣少女,背向着外,看不清是否白芳蕊姑娘,但那身翠绿色衣服,却很像是冷萼所着。 逍遥游子二目发直,四肢僵硬,倚着石壁而立。 他身旁坐的却是刚才在洞口诱骗他们进入玄秘洞的天目一奇拙叟。室内仅仅三个敌人,那两位假沧波叟,却看不出是什么人物,只身段一切,与卢龙老人均有不同。拙叟正呵呵朗笑道:“诸葛老兄,神机妙算,布下天罗地网那疯和尚今番休想再见天日了!刚才令高足张苹发啸示警,莫非?……” 靠右的沧波叟向脸上一抹,除去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他的芦山真面,却是个苍颜白发的奇丑老叟。 老叟笑说:“姓荀的小子,任他如何精明,也不会悟开老夫的阵式,冲到这里来的。劣徒张苹想是发现了他们乱冲乱闯,慌张起来,拙老弟无须多疑!”说完,他又撮唇一声清啸,他那只手掌,赫然呈现鲜艳的翠绿色。 另外一位沧波叟也徐徐取下他的面具。 荀际几乎讶然惊呼出口,原来此人竟是他久欲得而甘心的红叶庄主枫叟叶天赐!叶天赐躬身起立道:“师傅,要不弟子出去接应一下萍师弟?” 原先那位假沧波叟摆摆手说:“天赐,你先须妄动!张萍已得为师真传十之八九,功力不在一般高手之下,而且炼成了奇门八步,在河州卫城外接了夏侯酸丁二十来招,尚未失手落败,岂会让这两个家伙拾掇了?” 荀际方知刚才上拍顶门穴道而死的,原是这位老叟的门徒张萍,而这老叟无疑的就是熊耳山人诸葛天工了。 他又恍然领悟,枫叟踪迹诡秘,丐帮人无法查出他的下落,原来藏身鸟鼠山玄秘洞中,他师傅的座下。 又听得天目一奇笑道:“卢龙前辈现已得手,前往高良工山,现下疯和尚和姓荀的小子,又都已困在阵中,我们何不及早赶往那里……” 诸葛天工却摇摇头说:“老夫和长孙渺老鬼仇深如海,饱受他的欺凌,天赐虽在他死尸上打了一颗毒蒺藜,仍难泄老夫之恨!天幸这姓荀的小子,自己送上门来,这小子又劫夺玉图,捣毁天赐的山庄秘密机关,不得已由候靖指引来此,投身老夫门下,两代仇恨,岂能轻饶他。七日之后,老夫要把这小子寸剐凌迟,那时谅他早已饿得奄奄一息,还不任由天赐亲手整治!况且疯和尚也应一并发落。 拙叟拍手呵呵大笑说:“着着着,老夫也要手刃疯秃,方才痛快!老兄之见很对,他们是铁打的罗汉,饿上七天还不骨软筋酥!” 荀际一听,气得肺快炸裂,方知叶天赐原非此人门下,又眼见逍遥客制在当地,更是忍无可忍。 他猛然一声震喝。道:“诸葛天工老贼,天目拙鬼,人算不如天算,岂知在下已找见了尔等一干恶煞的巢穴,在下可要代先师严加惩处尔等了!”他说着,人已浮现岩中。 荀际这一声震喝,抖出了丹田内功,宛如一道晴天霹雳,震得气流旋滚,岩洞中隆隆回音作响,岩中三人都大惊失色。 叶天赐面色惨变,忙缩退至诸葛天工身后。 拙叟却嘿嘿阴笑说:“叶贤侄勿须惊惶,看老夫自有手段对付这小子!” 他猛然手掌一贴逍遥游子命门穴,冷冷向荀际叱道:“小子,你敢发凶,老夫先把你师叔震碎心脉毙于掌下!” 荀际见他甲这种无赖手段,投鼠忌器,一时感到手足无措,只得忍气拱拱手说:“拙老头,有话慢慢商量!你敢动逍遥师叔一毫一发,荀某可要立时使你血溅当场!”又狠狠瞪向诸葛天工师徒,喝道:“诸葛天工,你这奇门妙阵,又岂有难得住我,让你那徒弟叶天赐,过来纳命,毁辱先师遗体,罪该万死!” 诸葛天工被荀际含有肃杀之气的如电星眸一瞪,只觉这少年目光夺人神魄,内功深不可测,不由心头凛凛生寒。 诸葛天工仍不信荀际内功超越乃师,忿然叱道:“小子,休得狂妄,你既有胆量向老夫师徒找碴儿,老夫就成全你吧!”他已暗运独站河图绿玉邪功,面上泛成了惨绿色。 但拙叟却阴恻恻笑道:“诸葛老兄且勿轻躁,这小子已炼成青罡玄功,正是老兄你那一门奇功的克星,现有逍遥游子在我掌握之中,怕他不低头屈服,何必和他硬拼!” 叶天赐也壮起胆来,挺身喝道:“小子,沧波老鬼把小女红红拐到那里去了?” 荀际因逍遥师叔在拙叟手中,只有暂忍心头怒火,他又想起首丘岩中一椿公案,只有叶天赐心中明白。 荀际对叶天赐怒声道:“叶天赐,在下问你一件事,你偷偷去首丘岩,用毒蒺藜毁辱隐者遗体时,究竟是什么人打了一朵朵梅花暗器?” 叶天赐道:“那还有谁?不出冰蕊寒萼二女之一!” 荀际怒叱道:“胡说!现在二女不在,你当然可以信口雌黄了!” 拙叟嘿嘿冷笑道:“叶贤弟,凭你难道怕了这小子不成?” 叶天赐冷笑道:“叶某岂是怕事之人?小子快说,红红现在何处?” 荀际道:“你的女儿丢了!到处诬人。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亏你还是前辈者,嗓大气粗啦!” 荀际冷冷说:“不必废话,是谁干的怕我查不出来!叶天赐,你那女儿被沧波叟带往终南石室,安然随他学艺,你何必多疑!” 拙叟又嘿嘿奸笑说:“小子!你师门仇恨志在必报,乃理之当然!不过修罗女冷萼和令师叔,我们并未加害,仅仅封闭了穴道。原想把冷丫头带来此地,约你以三宝交换你的心上人,不料令师叔竟只身追来狄道谷,这一层手续也免了!” 荀际也看出躺在石床上的,正是修罗寒萼了。 荀际冷哼一声说:“拙老头,你少说废话!” 拙叟嘿嘿笑着,一指诸葛天工师徒道:“老夫奉劝你小子少安勿躁,令师叔生死存亡,只在老夫一举手之间!老夫把条件明说,三年后今日,你小子划出道儿,连老夫也算上,都来领教你玄门绝艺!而且叶庄主也如期偕来,听你处置,今天却不能任你发横!” 荀际顾忌师叔,逼得心中无名火起,却又不便发作,恐冷萼逍遥客均遭毒手,他傲然仰首冷笑不止。 拙叟霎霎眼珠,又奸笑道:“小子,一言为定,你没有什么话说了吧?” 荀际知道拙叟极为阴诈,此刻只有忍耐,叶天赐道:“拙老头,我佩服你的爽快,事已到此,多说无益。” “今日的事就照你说的去办。只要人质无碍,一切都待三年后再谈。”又一挥手说:“诸葛天工,还不带着人走路。” 诸葛天工面色赫然一变,他很想出这口恶气,但拙叟却递过一道眼色,道:“诸葛老兄,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何必和这小子争一时的意气,那你俩就请先走一步!”诸葛天工望望拙叟,似乎还顾虑拙叟能否安然脱身的问题。 拙叟却敞笑如雷道:“姓荀的小子,学继北圣,说出的话岂能失信!” 诸葛天工,满脸愤愤之色,拉了叶天赐,突然向对面另一条窄狭石洞,闪身而入,须臾失去踪影。 拙叟又嘿嘿笑道:“小子,诸葛老友半生心血,建造的这座玄秘洞,一旦被你解悟奇门妙用,废弃无用心实难甘。老夫以诚相见,把出洞的方法路径,也告诉你吧!令师叔和老夫无怨无仇,他功力已废了一半,老夫绝不滥下毒手,否则还能留他到现在!” 荀际怒叱道:“天目拙老,用不着罗嗦,你也快点走吧!荀某既应允了三年之约,也绝不为难你!” 拙叟呵呵一笑而起。 荀际留心他果然没有向师叔,暗作什么手脚。 拙叟却慷慨地把出洞方法说了一遍,然后拱拱手说声:“小子,三年后老夫率领他们往首丘岩赴约,不见不散!”他说完,方始掉头向对面洞中投入,也瞥然隐去。 荀际一试逍遥游子脉穴,果然体内并无异样,忙先为师叔拍解穴道,然后走过去解活了冷萼穴道。 逍遥游子长叹一声,老眼闪出一片泪光,叹道:“贤侄,这一干恶煞诡计多端,你受他挟制,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刚才老夫追入洞中,因视线不明,他们人手又多,伏在暗处,所以被卢龙老人点中穴道,又搜去三宝口诀,三年之后,只怕这一千恶煞更要横行无忌了!” 冷萼悠悠醒转,她被点的是晕、睡二种穴道,冷萼心中惊喜交集,投入荀际怀中颤声道:“际哥哥!我几乎不能再见你!你又怎么晓得我被他们劫来此地?际,我还有许多话跟你说……只是……” 她望望逍遥游子,面上红云骤布,不胜娇羞。 逍遥游子见这女孩子,倾心热爱着荀际,不由叹道:“贤侄,凡是爱你的女孩子,老夫决心替你劝促令尊,不必拘泥古礼,一齐结为佳偶吧!” 荀际又问冷萼如何被劫来狄道谷? 冷萼幽怨地望着他,道:“际!我还是为了你,我已说过我不离开你,不过不能再耽在你府上,我就是这种要强的性格!姥姥也忿然而走,但是她老人家也暗中留下来,我们发现了东海二丑,还有几位不认识的武林好手,穿着黑色僧衣的怪僧,等等……。” 荀际插口说:“那大概就是黑禅师了!不知他在沧波叟身上施了何种手脚,至今东海一奇仍然昏迷不醒!” 冷萼嗯了一声,道:“我溜出城外,发现他们都分戴了一张精巧的面具,赫然一齐换成了沧波叟,我追蹑他们,探听他们的举动结果却被那丑婆子莎萝夫人发觉。因而在八里坡动起手来,个个都是劲敌,我四面受敌,才被他们制住,后来被点了睡穴,就一直不知不觉了!” 荀际暗幸冷萼和师叔、均未遭毒手,但这一干恶煞,结成一伙,劫去玉图三宝,他们布置计划都非常周密呢! 逍遥游子又叹息道:“天目拙叟,慨然告知出洞的门路,倒还不失老辈风度,玄秘洞熊耳山人这种奇斗图式,依五行九宫连环生克之理,布置得巧妙无比,不晓得解法,越转越迷,处处都似是生门通路。却永远不能出去!” 荀际忿忿道:“焉知他所说的不是鬼话!” 逍遥游子摇摇头说:“他们自信玉图三宝到手,就可称雄武林,又和你订下三年之约,他用不着再陷害你,到那时他们自有办法,把你和其他二圣二奇一齐降服,所以老夫猜测,天目一奇也是要强的性格,不会瞎说骗你的。” 荀际道:“管他说的是否真话,我们总要撞撞运气,总不能困在玄秘洞中!且让我想想……来时……左转……。” 他依照天体运行的轨道方向,来时既然左转,出洞时应该反其道而行,遂当先拉了冷萼,走向拙叟等逃走时的那条洞中,遇见叉路就向右转去。他并不依照拙叟留下的话,结果洞连洞,甬道过了又是甬道。 最后,荀际发现他们又回至原先所留记号之处。 那是玄秘洞中央圆形罗文甬道,又称为天盘。 那座丁字形甬道交叉口儿,他和魔圣分手之处,岩壁上记号宛然犹新,猛然一叠愤怒而类似疯狂的喝叫声,自远处渐渐逼来。 魔圣的庞大红影,在幽暗的石洞中,也渐渐涌现。 瞿云长老双目洞红,头上汗珠如沈,这位不可一世的老和尚,奔驰了整整一夜,千门万户,始终摸不着门路。 他疯狂的奔驰着,任凭他轻功卓绝,奔驰如风,却越来越糊涂。石洞永远似没有止境,找不见一个敌人,也再碰不上荀际,使得魔圣气愤、暴跳,然而还是无济于事!于是他乱冲乱撞,喝叫如雷。 恰好又和荀际等碰在一起。 魔圣看了看自己留在壁上的记号,长长吁了口气说:“鬼门道,老衲偏不信玄秘洞这种鬼阵式,啊呀!小子你把令师叔找着了!” 魔圣似乎定了定神,略解去些心中的焦躁,缓缓道:“逍遥客!诸葛天工这老贼,碰上了老衲恨不使他碎尸万段!小子,你可曾看见芳丫头?” 荀际忙说:“长老主请勿激动,他们早已都远走高飞了!他们却掳来的是修罗寒萼,并非白姑娘。” 瞿云长老咯咯怪笑道:“真的么?倒让老衲白急了一阵!” 仍由荀际在前领路,毫不费事的走出玄秘洞外。 红日当头,荒山寂寂,已是次日辰末时分。 魔圣问知卢龙老人诸葛天工一干人,已远遁高良工山,忿忿道:“荀际小子,老衲把白姑娘交给你,你好好看待她,祝你俩早偕双飞,白头偕老!老衲不能坐视玉图落入卢龙老鬼之手,踏破南荒,也要把它追回!小子,你呢?” 荀际也豪气干云,朗声道:“在下一时大意受骗,对不起东海一奇,只目下河州卫丐帮,金龙信符大会尚待在下主持,无法分身,待此间事了,当即前往高良工山,查访这些恶煞隐中迹之处。在下也誓必代沧波叟追回璇玑玉图!” 逍遥游子却叹息道:“拙叟之言,未可全信,高良工山蛮山瘴水,人烟稀少,宇内尽多了名山古洞,他又何必去那么远的蛮荒之地,且慢!慢设法探访他的踪迹。疯和尚一着棋走全错了满盘皆黑!我奉劝老兄不可冲动,急躁!” 魔圣被他说得怔住半晌。 他们匆匆原原路出了狄道谷,会合了操蛇穷神邓振邦,乘马返回河州卫,荀际心中,仍然十分焦灼。 他郑重拜托丐帮长老,探访云贞下落。 魔圣恐芳蕊又出了什么乱子,遂告诉荀际,暂时去陕甘川一带岷山番家山秦领大巴山荒山幽峪找寻卢龙老人等的踪迹,并把芳蕊带在身边,如有所发现,就打发她回来向荀际报讯。老和尚也知道孤掌难鸣,独力对付不了卢龙老人。荀际是个诚实有为的少年,魔圣很想利用他作一条帮手。 荀际因收回玉图,也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遂慨然应诺。魔圣又向逍遥客道别,独自飘然离去。 来至河州卫城郊,冷萼也黯然分手。 荀际问她暂时住于何处,冷萼凄然说:“城西十余里,有座废玄坛祠,姥姥也在那里凄身,际哥哥,没事时你可来看看我!姥姥忿忿自你家中出来,她决心要暗中助我,完成丐帮合帮传符大会,替你探听丐帮北支勾结的恶煞们举动,而且还为了我的事……她不肯走的。” 荀际忙改容称谢,道:“姥姥仗义相助,在下不胜感激。只不知她老人家何故忿恼?她离开了我家,你的事岂不更无人启齿,我母亲也诚心诚意款待她,只是家尊面前,须待人从旁多加劝说。” 冷萼叹息道:“当然是有人转达令尊之意,姥姥才生气的。也罢,你还要为找寻欧阳小妹妹淘神费事,过几日再谈吧!” 荀际又软语温言,和她密谈了一阵心,方才分手。 回至家中,荀侍郎严正地把荀际训斥了一顿,不许他再外出游荡,在江湖上厮混,并且不许家人再提欧阳云贞出走之事。 他娘杜夫人,却暗中做主,依然派人四处找寻。 荀际惘然若失,沧波叟昏迷了三天,幸逍遥游子见多识广,知道是一种海外异草制成的迷药,这种千日醉草,毒性不大,但却很难化解药性,只有试以各种清神解毒之药,各种药味试了十余次,方才清醒过来。 沧波叟非常感激,为了玉图被骗,也焦急忿恼无计可施,卢龙老人这一干人,究竟前往何处,是否去了高良工山?尚无法肯定,沧波叟自问也无力把玉图追回,只有信赖荀际替他设法,遂留在河州卫未去。 这天,丐帮人奠送来个口讯,说镇燕山欧阳忍,心情傍徨,举止疯癫,竟过了西宁卫,投身青海海心寺,削发做了喇嘛,以终天年! 同时,又通知荀际,说丐帮弟兄,发现有个面覆黑纱的少女,身段极像欧阳云贞,出现在长安附近。 而且这少女臂膀,也挂着一只毒龙角! 丐帮弟兄已严密追蹑,通知荀际迅速前来! 于是杜夫人又和丈夫,争吵了一场,荀侍郎方肯让荀际出门一趟,荀际暂把筹备丐帮大会的事,交由师叔办理。 他和小师弟公孙隐,一同跨马登程,昼夜不停专程东下。
第十四章 奇药迷粉祸武林
荀际和小师弟一整夜奔驰了数百里 荀际的心情非常沉重,他并不为云贞担着很大的心事,这任性的小妹妹,只要找回来,欧阳忍已身归方外,再无阻挠良姻的人了,而荀侍郎夫妇也早已默然认了!所发愁的是冰蕊和寒萼二女。 次日,他俩向平凉府疾进,荀际忽然一收马缰,低头沉吟不止,公孙隐也非常警觉,猛地喊道:“师哥,贞姊姊长安府并无亲友,丐帮探听到的只怕未必是她!依上次碧筠别墅情形看来,除非——” 荀际虽赞同小师弟的看法,却仍恐云贞撞回去,找三环五福帮人的碴儿,只微微颔首,没有遽下断语。 突然前面烟尘起处,驰来三匹快马。 马上的人,已临切近,看出正是丐帮满天星黄骥,小吉子和七长老之一九纹龙乔日兴,各各欢呼相见。 满天星皱皱眉说:“老弟冤枉你跑这一趟,穷哥哥所以赶来送讯,出现长安府的蒙面少女,已被东岳儒圣带走,她丝毫没有反抗,像是夏侯老人亲属晚辈,据我猜测,欧阳姑娘绝不会离开河州,必是一时负气出走,吓吓她的老子罢了!” 荀际听他一说,茫然若有所失,怔怔不语。 满天星又皱皱眉头:“老弟弟美满良缘,却美中不足,令尊大人不肯答应冷姑娘们的婚事,瞿云长老又闯进来疯言疯语,把事情闹得更僵!但重九之会为期已近,老化子又探来一件重要消息,正是老弟渴欲查访的。” 荀际忙问:“就请老兄明白示下,云妹妹这次出走,非常离奇,她武功较前又增进了不少,什么人能阻拦住她?她尽可和镇燕山闹一场,用不着……”荀际对于云贞性格摸得很清楚,所以反而更加狐疑。 他怕像冷萼一般,又遭了什么人的掳劫! 满天星呵呵笑道:“老弟深入狄道谷,却没会上卢龙老人,岂知老诡计多端,声言前往南荒,却偷偷隐藏在那里!” 他用手向东北面的六盘山麓一指。 荀际惊问:“黄帮主此话可已探听确实?” 满天星道:“穷哥哥几时把线儿踩歪过,况且事关重要,岂敢乱编一气,小喜子这小兄弟聪明机警,咱们找个地方谈谈,让他向小侠详细报告吧!”说着,他们折回附近一座镇,找家酒馆打尖歇马。 荀际叫些酒菜,一同畅饮。 小喜子欣然说道:“回小侠,我奉命在这一带踩探,三日前就在平凉府城内,看见两个丑八怪,一男一女,都穿着大红衣裳,另外有个一身黑色袈裟的黑脸老僧,听他们彼此称呼,方知是有名的珞珈山黑禅师,和东海双丑。” “我溜在他们身后,偷听他们的谈话,那个丑老婆子莎萝夫人气忿忿说:‘卢龙老鬼,得了三宝玉图存心独吞,饶他丑灵精,也逃不上天去!什么高良工山,全是鬼话。他不回昆仑冷岩洞,就是去了六盘山蛇盘涧!’” “那个黑禅师也点首说:‘不错,老鬼幼年随师印藏禅师学艺,就是在六盘山蛇盘涧,那儿确是他的老巢。’” 公孙隐抢着问道:“小兄弟,你可曾探明蛇盘涧所在?” 小喜子摇摇头说:“他们找了三天三夜,还没找见蛇盘涧呢!我更不敢冒昧上六盘山采探,但是后来又发生变化了。” 荀际忙问:“难道他们竟不找卢龙老人拼斗?卢龙老人利用他们,骗取三宝玉图到手,却瞒心昧己,把朋友一脚踢开,他们又岂能白白放过他?” 小喜子摇摇手说:“不是这么回事,后来又来了三个同伙!” 小喜子描述三人形貌衣饰,原来就是诸葛天工、天目拙叟和红叶庄主枫叟叶天赐,不过三人都带着人皮面具。 据小喜子说六人在一起鬼捣了一阵,有时说话声音很小,小喜子无法听清,只听了二三成,诸葛天工叹气说:“卢龙老鬼功力精深,就是找见了也未必斗得过他,夺得了宝物。不如和六合派合作,然后大举包围六盘山,不怕不能得手!” 荀际惊问:“从那里冒出来个六合派?” 满天星叹息道:“六合派就是空芒老魔,集合邪道各派新创的组织,北支帮主牛元义也卖身投靠,老化子正为此烦恼异常,你且听小喜子兄弟说下去,关于本帮的事,另行奉告,还请小侠做主。” 那小喜子又口飞涎沫说下去:“六人的意见纷歧,发生争执,结果是诸葛天工和叶天赐先行抽身不欢而散,其余的四位,又密谈了一阵,匆匆又上六盘山。”小喜子把探来的消息详述一遍,荀际连连称赞说:“喜兄弟真能干!” 九纹龙乔日兴拱拱手说:“红衣双丑夫妇,功力怪异,天目一奇也非同泛泛,小侠应立刻进六盘山夺玉图三宝,只怕老夫等帮不上一点忙。” 荀际略加思索,道:“收回玉图也刻不容缓,既有双丑等追蹑着卢龙老人,他一时也未易远离。不如先行……” 荀际沉吟半晌,满天星拍拍他的肩头笑道:“小侠想还是为欧阳姑娘担忧,包在老化子身上替你寻访,你八月底返回河州卫,管教她依旧活泼跳跃,回到你府上!” 荀际连连称谢。 荀际把小喜子支开,然后将自己研究金龙符上的暗记,悟出五行气功残缺不能联贯之处详细告诉了满天星和乔日兴,他俩茅塞顿开,一同起立躬下拜说:“小侠天赋神慧丐帮千年绝学,如同日月重光,小侠算得穷家门一帮的的恩师了!” 荀际慌忙起身答礼,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就在镇上找家客店歇宿一晚。 满天星留下小喜子,负责在这一带与丐帮弟兄联络,继续暗中查探,他和乔日与先行返回河州卫。 满天星满有把握,他断定云卢必是隐藏在附近,闹闹小性子,细心查访一下,不难找着的。 他俩为了筹备重九大会,匆匆别去。 荀际二人留着房间马匹,一同出店扑奔六盘山而去。 丐帮弟兄早已为他们探明路径,东西往来的一条官道。就翻越六盘山而过,路上商买不绝。 渐渐走上了山腰,路旁林木幽翳。突然身后马嘶声起,疾驰过来一匹快马,马上却是位年青貌美的弱冠少年。 外面罩着一件翠绿披风,人如美玉马似游龙,荀际仔细一看,不由暗暗失笑,原来正是修罗寒萼乔装而来。 他刚想和她温存一阵,乔装少年却向前面藉鞭梢一指示意,紧紧向前飞驰不停,扭回头来,神秘地向荀际投下了无限深情的一瞥。荀际愕然怔住!公孙隐眼尖,早已看出是冷萼乔装,不由叹了一声道:“师哥,怎么不停马和你……?” 荀际也无法解替小师弟这个疑问,尴尬地笑说:“是我对不起她,不是她对不起我,追下去看看便知端的,我想她必有苦衷,或者正追赶什么仇人!也未可知?” 公孙隐迈步如飞,道:“师哥,果真如此,我们应该去帮助她一臂之力,快些追下去吧!”荀际身形晃动,脚步稍一加快,宛如风驰电转。 但冷萼在前面竟没命飞驰,马后扬起一团烟尘。 相隔已在数十丈外,转过一座峰脚,突然失去踪影。 前面笔直一条官道,行人稀少,绝无转眼驰得无影无踪之理。公孙隐十分乖觉,一收脚步道:“师哥,她一定另寻小路走向别处,我不信一匹马能把我们丢得老远!”他说着走近崖边,欣然一指崖下,叫道:“师哥,她在这里!” 荀际钻出一蓬灌木,走近崖边,只见崖下一条险径,直通谷底,两山之间的一片宽峪,布满了松柏乔木。 而林中自上望下去,正扬起一层浮尘。 虽然看不见冷萼人影,却马蹄踏过乱石哒哒之声,隐约传来。荀际更不迟疑,拉了小师递翻身电射而下。 他俩落身峪底松林之中,只觉松林幽暗异常,视线反而望不出十丈之外,但他俩已认明冷萼驰去方向,穿林急追。 峰回路转,突然前面展为一方宽大的平谷,两座象鼻形峰咀,把前面隔为三条山谷,他俩身在密林之内,也未看清还有两条叉路,一直向前扑入一条宽仅数丈的狭谷里,随着山势蜿蜒曲折,旋绕起来。 渐渐连冷萼马蹄声也隐没有无闻,公孙隐有些发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越转越迷糊,冷姊姊又来这里做什么?”正说时,突然前面一道纤巧婀娜的白影一闪。 一阵衣袂带风之声,飘然而至。 转眼间一位白衣如雪的少女,已怆惶奔来面前。 荀际心里又愕眙惊奇不已,忙迎上前去,叫道:“芳蕊妹妹,你怎么弄成这种样子?遇见了什么恶煞,逼得妹妹落荒逃窜?你又怎会来到六盘山呢?” 迎面来的反而是阿罗冰蕊。 芳蕊喘吁着扑入荀际怀中,急急道:“东海三魔追来了,际哥哥你把他们打发掉吧!我正是返回河州卫找你的。……”她的话尚未说完。 林中脚步杂沓,已涌现了三个形容奇异的男子。 两位黑衣老叟,年龄也在六十以外,最后却是个年约四十多的白衣文雅秀士,他手中绰着一枚怪异兵刃——五福梅花夺。秀士目露淫邪不正之气,年纪已入中年,还油头粉面,打扮得十分妖气浮滑。 来者正是东海三魔的天魔赤穹叟、地魔俞平。那中年秀士则是人魔华似锦。三魔隐遁海外多年,荀际在玄阴崖曾见过人他们,和武当四真交手,勉强扯成平手,本领也算一流好手了。 三魔却不认识荀际。 人魔华似锦嘿嘿奸笑说:“白姑娘,你原来还有小白脸情郎,无怪你讨厌我人魔华某了!东海三魔和你那迷阳老鬼师傅,仇深似海,如非华某怜香惜玉,手下留情,刚才三阴毒火阵,你早已命丧黄泉,华某劝你还是早些感恩图报,跟着华某共效于飞吧!” 芳蕊得扭回头去,远远呸道:“无耻的恶魔,现有北圣传人荀小侠来此,看不把你等剥皮抽筋,一律宰掉,还敢妄弄唇舌,轻薄无礼?” 荀际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大约芳蕊已过三魔凌辱,遂朗声叱道:“东海三魔,荀某正要找寻尔等,薄施惩处。首岳岩中,尔等也曾亵渎先师遗体,罪在不赦,还敢欺侮白姑娘,岂非找死?” 天地二魔也各各亮出兵刃,同样都是一柄五福梅花夺。 天魔赤穹叟,双目凶光暴射,瞪视着荀际道:“小子,你就是江湖上自称为梅花派的荀际么?” 荀际只傲然颔首,冷叱道:“既知是荀某,还不低头伏罪!” 赤穹叟仰天狂笑,桀桀不已,道:“小子,你冒充个死鬼有何高明之处!荀际和东西南三圣,华山一奇,早已命丧大冰岩上,尸首想已化为玄冰……” 荀际怒喝道:“简直是胡说,瞿云长老夏侯老人,前几天还在河州卫苟某家中相会,你三个魔煞,赤口白舌,咒人死去是何道理?” 赤穹叟愕了一阵,道:“小子,你果真就是自称梅花派的荀际么?敝派开山祖师,亲手用空亡虫丝,收拾尔等,眼见东儒西魔,双双倒地,你还替他们抵赖不成!” 荀际傲然叱道:“原来是空亡老魔编造的谣言!尔等愚蠢无知,竟听信他的鬼话!” 公孙隐拔出短剑,笑说:“师哥,待小弟来教训教训他们!谅这三个魔崽子,还用得着师哥手!”他说着,小身子一窜,已扑向三魔。 公孙隐宝剑一挥,“一气化三清”,同时分取三魔周身大穴,荀际虽把天遁剑诀八式,传授了小师弟,但公孙隐功力比不上他,剑端震出的真力有限,尚不能收身剑,剑气合一之效,但也凌厉奇奥莫测了。 公孙隐这一招,如同旋风泼水,剑芒闪闪,洒向赤穹叟等三人,三魔都几乎同时被剑气袭上了身躯,只觉眼前寒光涌至。 三魔没想到这么个半大的孩子,剑法竟如此玄妙。 三人纷纷闪身旋避,各舞动梅花夺,封架剑虹。 公孙隐初展天遁剑法的威力,一招又演化八式,“青虹掩月”、“紫电旋空”、“青霜映日”,这三式又都是一气化三清一招变化而来,紧紧快捷,连环相生,妙到毫端,三魔又同时被他剑虹紧紧逼来。 三魔各各大惊失色,从来各家剑术,没有这里威力,剑虹一闪之间,竟能同时攻袭三个敌人,怎不骇得心胆俱裂。 三魔急急舞动梅花夺,遮护周身,先求自保,竟无法看清公孙隐手中剑是用什么手法!更谈不上还招反攻。 芳蕊颤声伏在荀际怀中,道:“干爹命我找你来此,没想到你已知道消息赶来了蛇盘涧!” 荀际惊喜,说:“这儿就是蛇盘涧?那么瞿云长老又在那里?” 芳蕊叹了口气说:“乾爹他,他探知卢龙老鬼藏身六盘山印藏石岩之中,只苦于找不见蛇盘涧所在,在这一带千山万峰中找了五天,方才找到这里,就谷中地形看来,估料必是蛇盘涧无疑。但他老人家却不幸受了伤!” 荀际惊问:“怎么了?莫非已和卢龙老人交过了手?” 芳蕊摇头苦笑说:“只找见了那座石岩,干爹用金刚大力神功,推那石门,不料石门裂开一条缝隙,立自缝中喷洒出来缝血红水液!干爹来不及躲避,身上溅了几滴,岂知竟是百余年前武林中一种极毒的‘五铢圣水?’” 荀际茫然问道:“什么五铢圣水?” 芳蕊摇摇头说:“也不清楚是什么毒性,但干爹却懂得它的来历,干爹立即找了一处隐僻的谷石龛,把血水染上的部位削掉手掌大几块肌肉,又运功逼毒,经过一个对时已不妨事了,才打发我回去找你!” 荀际笑说:“那就是了,我和隐师弟,正好也由丐帮报讯赶来六盘山,听说还有许多魔崽子,也追寻卢龙老人下落。” 荀际又笑问:“瞿云长老见识渊博,若是我碰上这种毒物,反而无法疗治呢!但是蕊,你又何必跟着他冒险?” 芳蕊星眸中,放出无限的情丝爱芒,望着荀际道:“干爹说,让我回到你身边,就不要再离开你了!他又说你武功成就已不在他之下,让你尽心指教我,改日我好为先师迷阴叟伸报血仇!际哥哥,你老和她们在一起,当然显得跟我疏远了。” 荀际忙说:“蕊妹,我答应你,不过我娘很喜欢欧阳姑娘,你随我回去,说话一切务须随和些,不要孤芳自傲。” 芳蕊芳心放下一块大石,仍然紧紧偎依着荀际,道:“际哥哥你的话,我怎能不依,可是我的脾气有些冷漠,一进恐改不过来,我总要尽量随和点。” 正说时,突然身后一叠冷笑,少女腔口喝道:“际哥哥!我的心快要碎了!你说一句话,究竟是爱她,还是爱我?如果你偏心阿罗冰蕊,我立刻寻死!” 荀际慌忙回身看时,只见冷萼已面含怒色,站在一丈之外。冷萼又遥遥一指芳蕊喝道:“阿罗妖女,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芳蕊自荀际怀中跳起,也怒目喝道:“怎么不算数,就在这里见个真章分晓!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看看神清鬼谷二绝门下,究竟谁高谁下!” 荀际忙喝道:“萼妹,蕊妹,你俩要做什么?” 芳蕊道:“际哥哥,你不要管,我和她解决师门夙恨!” 荀际慌忙双手乱摇,说:“使不得使不得,你俩不能互相残杀,说实话我爱萼妹,同样也爱蕊妹!你们为了我,就应一齐放下旧恨新仇,两人言归于好。”荀际却又怎晓得二女,性情冷漠寡言,内向型的女孩子,妒忌之心格外强烈! 爱情本是一种占有,就是小涵云贞,也何尝能免除了女人的妒忌天性?不过她俩都事事依从荀际,温柔婉顺,与冰蕊寒萼又略有性格不同之处。冷萼已失意情场,又怎能容芳蕊夺得荀际的爱? 冷萼的心理,以为云贞出走,盼望这小姑娘又走了上次碧筠别墅的自杀途径,减少了一个情敌,她心里正略感欣慰。乔装追随心上人来至平凉府一带,可巧碰上了芳蕊与瞿云长老。 冷萼知道魔圣是芳蕊的义父,动起手来不免吃亏,遂暗暗写了一张字柬,约芳蕊单独在六盘山中相会一决雌雄。 冷萼自信这些日来武功进境神速,可以稳操胜算,她恨不把冰蕊死于毒龙角下!云贞如再失心成疯,这么就只剩下小涵和她,稳可同事荀际,成功美满良姻,小涵是她老姑妈的徒弟,相处已久,她略减去些敌对之意。 至于冰蕊她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芳蕊却也自瞿云长老,为她打通奇经八脉,也功力增进不少,以为稳可把寒萼打发掉,也是同样的心理。 所以她俩都存着消除情敌的决心。 荀际这么一说,二女都颜色一变,内心更觉对方是个最讨厌的眼中钉!冷萼深情无限,望着荀际叹道:“际哥哥,你既然爱我,就不该再爱她们!” 芳蕊冷笑着骂道:“无耻的丫头,赖在荀哥哥府上,结果还是被人家赶了出来,尚有什么脸缠着他?” 冷萼也冷笑说:“我是杜夫人邀请去的,不像你干老子,引着你自行送上门去,碰了个软钉子,只有偷偷摸摸的缠他!” 荀际正待劝解二女,却见那边小师弟已十分危急。 原来三魔初上手,被公孙隐一连几招天遁剑式,逼得手忙脚乱,后来二三十招过去,三魔各各走投无路。 赤穹叟大喝一声:“二弟,三弟,展开三阴毒火阵,料理了这孩子!” 三人同时手中夺,一接机簧,轰轰轰,一齐万点绿星,化为漫天阴火,公孙隐被三人绿毒火,罩住了周身。 公孙隐不得已伏身地上,以一套串地锦身法躲避袭来的阴火,但天遁剑法却已不能施展了。因之险象环生,情形十分危急。荀际大喝一声:“萼妹,蕊妹,请暂勿动手,待我打发了东海三魔,再妥为安排!” 他旋动身形,向那边四人交手之处飞去。 荀际双掌齐出,喝道:“隐师弟,快快让开!” 荀际旋展青罡玄功,“旋”、“幌”、“飞”、“射”大衍妙用,轰隆一声爆震,幸而公孙隐人小身矮,一蹲身掠地斜斜窜出数丈以外。 荀际这时,揉和了天遁剑法善机玄功妙用,威力又自不同,只听得同时三声惨嚎,漫天绿色火星,已震卷得无影无踪。 三魔各各被青罡玄功,卷飞数丈之外。 人魔华似锦首当其冲,狂喷了数口鲜血,身子在乱石上面,车轮一般咕碌碌旋转了一气,瞑目而死。 俞平和赤穹叟也各负轻伤,都吓得面色如土,慌忙抱起人魔尸身,夺路狂奔而去。荀际认为已加以惩戒,没有再追赶尽杀绝的必要。只怒叱道:“东海三魔,从速反省,退出六小合派,安分守己免遭天谴!否则再犯到荀际手里,可就杀无赦了!”天地二魔,狼狈而逃,连一句狠话也不敢再说。 公孙隐刚才逃出三魔三阴毒火阵之际,却被星星绿火,飞落背上,顿时嗤嗤连响,轰地燃烧起来。 公孙隐急得滚倒地上,但三魔那种绿毒火,竟无法扑熄,幸而不远有条斗尺深的溪涧,他慌忙跳了下去。 荀际急得向涧边纵去。 却听得冷萼芳蕊那边,掌风呼呼,兵刃交错,已恶狠狠的交上了手。冷萼用那只粉金碎石的毒龙角。 芳蕊则由魔圣替她亲手制成一根蛟筋金丝软棒,棒两端各有一只龙形棒头,可以围在腰间,使起来招法非常奇诡。 两个女孩子,一声不响,都恨不把对方一招拾掇下来,又恐荀际过来劝解,所以都展开快速无论的猛攻恶扑。 荀际正为小师弟扑去余火,敷了伤药。 却见二女已斗得发髻散乱,衣服破碎,芳蕊小腿上着了一角鲜血外涌,冷萼也挨了一棒,冷萼的头巾也被掀去出一头青丝。 二女棋逢对手,各不相下。 如果力拼下去,势将同归于尽,二女招法都已十分凌乱,各找致命之处狠狠攻扑,荀际不由吓了一跳。他轻飘飘一闪而至,单掌轻推,一股柔勒无比的力道卷了过去,宛如一道气墙,横互在萼蕊二女之间。 她俩用尽吃奶的力气,却冲不过那道气墙。 荀际急急嚷道:“快都停止,听我一句话!” 冷萼恨恨道:“际哥哥,你偏袒她!” 芳蕊也叫道:“际哥哥不要拦阻我,今天非拾掇这贱婢不可!” 荀际悠悠一声长叹,摇摇头说:“谁再不听话,我就和谁永远绝交,不再理她!” 这句话倒很有效验,二女各各把兵刃放了下来。 但都以幽怨妒恨的眼光,望着她们的心上人。 荀际横身而立,微笑说:“你俩都是傻瓜,上世被人愚弄,为何还要以死相拼?” 二女答不上话来,她们心里一腔妒意,却不好出口。 荀际又道:“来来来,都伸出手握握手,彼此化敌为友,言归于好,就都永远跟着我,我决不亏待那一个!” 公孙隐跳了过来,扮个鬼脸,笑道:“冷姊姊,白姊姊,你俩打成这个样子,叫我师哥怎不心疼?你们不学学涵姊贞姊,人家就不争风吃醋呀!” 冷萼呸了唾沫道:“小鬼,你敢信口编排,看不揭了你的皮!” 公孙隐又道:“荀哥哥疼你们,你们就好好在一起和和气气,一同对付姊姊们的仇人,才是正理!” 他跑过来!拉着冷萼一只玉手,又牵住芳蕊的皓腕,硬往一块凑去。二女还余恨未消,都厮扭着不肯握手。 荀际叹口气说:“隐师弟,不要争嘴,萼妹芳妹冰雪聪明,还想不过来!我师叔已答应替你们疏通劝说,我娘也不能不答应我!” 于是荀际拉了他俩的手,说:“既然妹妹都爱我,那岂可再彼此寻仇,天下没有不可解的冤仇,何况不过是师门上世的一点误会!” 二女无话可说,很勉强的握了握手。 荀际替她俩敷些伤药,又各温存了一阵。 二女心中虽仍有些酸溜溜的,但是荀际一视同仁,也就各各芳心大慰,不过一时还不能十分融洽而已。 四人略事休憩,由芳蕊带路,又向谷中绕去。 此谷盘屈在许多绝峰之间,形势非常幽僻。九曲十八盘,到处茂草丰林,清流怪石,有时窄狭得不及一丈。 由径通幽,他们渐渐来至蛇盘涧的最深处。 忽听见前面隐隐传来掌风激撞,好手厮斗之声。 芳蕊芳容一变,惊呼道:“我干爹和人动手了,只怕是碰上了卢龙老儿,我们快去帮助他迎敌吧!”荀际也恐魔圣伤后之体,难以久战。 四人却步加速,来至一处幽暗的碧岩之下。 只见一座两丈来深的天然宽大石龛里,正有五位武林高手,拳掌交错,斗得沙飞石走,呼隆隆爆响不绝。 中间正是红衣老僧瞿云长老,四周分站四隅,就是东海丑、天目拙和珞珈山黑禅师。 一时红黑色身影,闪动如飞。 瞿云长老仍然施展因陀罗奇功,一团红影滚转如电,向四面横冲直撞,不过魔圣毒伤尚未完全痊愈,功力不及平时的雄浑深厚,而这四位好手,九阳赤炎掌,黑禅师的水母墨禅翻云十八掌,都各有千秋。 合四人之力,对付魔圣,魔圣也手忙脚乱应接不暇,渐渐露出败象。芳蕊奋不顾身,一蛟筋金龙软棒,呼呼纵了过去,向黑祥师拦腰卷扫了一招“横扫千军”。魔圣见荀际等来至,大喜叫道:“姓荀的小子,你来的正好!这四个魔崽子,不要放他们走掉!”红衣双丑见荀际等突然出现,各各大吃一惊。 拙叟喝道:“姓苟的小子!不干你的事,休要替这疯秃横架梁子!” 黑祥师自恃一身水母墨禅邪功,嘿嘿狞笑道:“拙老头,谅这小子没什么了不起,一齐料理了以绝后患!” 但双丑却知道荀际青罡玄功的厉害,莎罗夫人怪声怪气的说:“哟!姓荀的小子,疯和尚在冰岩石洞伤了我当家的,血仇血报,原属武林中的老规矩。不过你小子如强要插上一手,那今天暂时作为罢论,老婆子和我当家的还要找卢龙老鬼呢!就此一言为定,两罢干戈好吧!” 荀际怒叱道:“丑婆子,你等不讲武林信义,群打群殴,真乃无耻之尤!在下奉劝你东海双丑,赶快觉悟,重返东海安分守己,勿生妄想,在下与人为善,这次可以饶了你两个丑八怪!如再逗留中土兴风作浪,在下可就要严加惩罚你俩了!” 红衣双丑,见风收帆,他俩也不在口舌上争强,婆娑老人嘿嘿奸笑说:“小子,不要猖狂得太过分了!可恨卢龙老鬼瞒心昧己,过河拆桥,存心独吞玉图三宝,我老夫妇这趟重入江湖算是枉费心机了!” 他很伤心的拉了老伴莎罗夫人,闪身向外纵去。 冷萼和公孙隐还待出手截击,荀际喝道:“让他俩滚吧!下次犯在我们手中,决不轻饶就是了!” 拙叟也乘机向荀际拱拱手,说:“荀小侠,老夫与令先师当年也是老朋友,目下玉图三宝已入卢龙老鬼之手,应该先办这件正事,恕不奉陪了!” 他套了两句近乎,也想悄悄溜走。 荀际却堵住了石龛的出路,厉声喝道:“拙老头慢走!你以三奇的身份,何苦拉拢卢龙老儿,图谋玉图三宝?你以往行迳尚非邪恶之流,一失足成千古恨,如还甘居下流,堕落不悟,在下可恕难容忍你倒行逆施!至于触犯先师遗体之罪,在下希望你明春先师忌日,亲来王屋山首丘岩中认罪致歉,你把话交代清楚再走不迟!” 魔圣已累得气咻咻,忙阖目调息,运行因陀罗奇功。 芳蕊和黑祥师已换了二十余招,勉强不败。 拙叟老脸洞红,站在石龛角上,半晌呐不出一个字来。 他自恃三奇身份,如何肯向荀际这么年青的后辈,屈服认罪,武林人士都有可杀而不可辱的倔强骨气! 但见荀际这面人手众多,加上魔圣的精湛奇巧,拼下去决难讨好,又因双丑在外面,连连向他招手。 他们也找见了印藏石岩的门户,所以三人仍不死心,仍欲夺去玉图三宝,以遂称雄武林之愿。 拙叟勉强忍了一腔怒气,嘿嘿阴笑说:“小子,依你的话,老夫明春再来王屋山拜领高招!” 他说完又向黑禅师丢过一道眼色,慌张张的狂奔而出。公孙隐呵呵笑道:“慢点跑,别摔个大筋斗!” 冷萼欲待上前帮助芳蕊,荀际却伸手一拦说:“待我来惩戒这黑秃驴!” 荀际又喝道:“蕊妹妹停手,待我教训教训这家伙!” 主蕊已略感不支,忙依言提棒纵回荀际身后。 荀际向黑祥师指叱道:“黑秃头,你用什么迷药,熏迷住沧波叟?还不从实供出!你用这种下五门无耻的伎俩,骗取玉图,该当何罪!” 黑祥师狂啸如雷,怒叱道:“小子,你不要逼人太甚!那是普陀山特产千日醉草,药性温和,绝不伤人身体,仅仅让他熟睡千日,仍可苏醒。” 他又嘿嘿奸笑说:“老衲行走江湖南九省三十余年。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猖狂无礼的后辈!小子,让你等也领教一下老衲奇药的妙处!” 说着,黑禅师陡然袍袖一场,一片黑雾漫天而起。荀际忙施善机玄功,真气自周身进涌,圈起了一道弧形气墙,一匝儿微风飘拂,徐徐向前迎去立把漫天黑雾,逼了回去。 荀际右手玄元玉柱,一招天遁大八式“翔龙舞凤”,又演化为“回风舞雪”、“风舞朝阳”等七式,一时幻为万千道气虹,缭绕闪击,黑祥师妄想藉千日醉粉制伏荀际。岂料全部被他玄功逼回,纷纷坠落地上,撒下一层墨色细粉。 黑禅师大为震骇,这少年神功盖世,竟无法得逞。 突见柱影翻腾,宛如山崩海涌,喀喇喇风雷爆啸不绝,慌了手脚,勉强旋身躲避,仍然被柱上卷出的真力,撞中左臂,克克嚓嚓一连暴响,人也震昏过去,失声尖叫,栽倒地上,左臂骨骼悉被震碎。 魔圣运功已毕,从旁赞道:“小子,你功力竟臻意动神行,随心所欲,真算得青出于蓝,强出长孙隐者之上了!小子,老衲承你解围,至为感激!芳丫头自此交给了你,也不用老衲再说。祝你和她早偕良姻!老衲……” 他又凄然神伤,仰天狂笑不已。 芳蕊走过去,叫道:“干爹!你没受伤吧?” 瞿云长老却目注着荀际,叹息说:“明年少室之约,老衲无心再和你小子较量!从此再埋头十载,另求高深法门,只怕,只怕……” 芳蕊摇着老和尚的手臂道:“干爹!你说什么?现在不都已和好无间,成了一家人吗,何必斤斤较量功力?” 瞿云长老摇摇头,喃喃自语:“波,只怕你不能再等候我十年,十年之后,我一定能超凡入圣,击败这小子,仍然使你投入我的怀抱!” 荀际见这老和尚至死倔强不悟,也暗生敬佩之心,遂拱拱手说:“约由先师而订,小子本无权擅自与长老过手。明春先师忌日,凌姥姥也决定襄助办理先师公祭大典,长老何妨届时亲临一谈!” 瞿云长老点点头说:“生离死别,此恨悠悠,老衲一生误人误己,岂可不和她作最后的一诀。小子你的话,老衲决定应诺!” 他又怆然叹息道:“长孙渺,长孙渺,八十年来的恩怨纠缠,老衲到头来,还是落个四大皆空!你有这样顶天立地的好徒弟,真可含笑九泉了!”他又大声喝道:“姓荀的小子,玉图你必须收回,切勿坐令卢龙老鬼占了先机,为患将来!”他说完,红影滚滚,展开因陀罗神功,一晃眼间,已飞得失去了踪影。 芳蕊怔了半晌,冷萼冷冷道:“真是个乖僻倔强的老和尚!” 荀际看了地上宛转呻吟的黑禅师一眼,颇有怜悯之心,遂与他口中寒入一颗朱果,温颜劝诚道:“黑祥师,刚才在一时失手,误伤了你!你今后休再恃仗这些奇药迷粉为祸武林,快快回海外安分潜修,终会修成正果,荀某谨以这句良言相赠!”黑祥师微微睁目,点了点头,面有愧色。 于是荀际又率领二女和小师弟,迳奔蛇盘涧底。 芳蕊知道印藏石岩所在,领先跳落一处极幽僻的深峪之中,石壁上果然出现个丈余宽的石门,门上绿苔斑剥。 芳蕊一指石门道:“际哥哥,门上设有机簧埋伏,你可要小心了。” 公孙隐却呵呵笑道:“这有什么难处,以师哥的青罡玄功,一掌就可把石门击为粉碎!只是门上安设的埋伏,却又如何去破它?” 荀际沉吟不语,他暗暗盘算如何对付门上埋伏的五铢圣水,猛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声低微呼吸,荀际向那边一簇怪石后面喝道:“什么人伏身暗处,请朋友你亮亮相!” 一阵红影闪动,只见三条身影,如飞的自石后窜起,向侧面林中钻了进去,一霎间逃得没了影子。 自他们背影看去,正是东海双丑和天目拙叟。 公孙隐冷笑说:“这三个家伙,也妄想进入印藏石岩!都是为了玉图三宝贪心不死,师哥,要不要把他们打发得远点,以免他们从旁捣乱!” 荀际笑道:“谅这一干家伙,也不敢趁火打劫,来插上一手,让他们溜吧!”遂摆手令萼蕊和小师弟一齐退后丈余。 他独自走近石门,先气贯十二重楼,运足善机玄功,化为一片气网,遮护周身,然后双手一搓! 青罡玄功妙用无穷,轰隆克察一叠暴震! 石门应手而碎,一片红光扑来,却被善机玄功所化气墙,完全逼了回去,荀际当然不会受害了。 荀际俟那一天红雨,尽数坠落地上之后,方领着她们,跨步走入石岩,石岩中却是一条两丈宽的甬道。 甬道长远十余丈,隐隐石岩深处,传来一叠苍劲凄厉的怪啸之声,老年妇女腔口叱道:“什么人!胆敢毁我印藏石岩的洞门!” 荀际等都怔了一怔,既是卢龙老人藏身岩室,何来妇人?公孙隐一收脚步道:“师哥且慢深入,先探查一下有无其他埋伏,不可吃了暗亏!” 冷萼也皱眉说:“莫非卢龙老儿,不曾来此?” 荀际却毅然道:“管里面是什么人,进去看看自知端的。” 他遂当先飘身而入。
第十五章 武林奇葩出少年
冷萼芳蕊也渐渐有说有笑,由公孙隐从中调和着气氛,逗她们说笑,三人一同随着荀际走去。 行至甬道末端,向右转去。 这面甬道又较为狭窄,但数丈外就呈现了一座广大石岩。 四壁嵌有松香油灯,黄光摇曳,岩室内景物甚为清晰。 只见北面石壁下一张天然石床,床上端坐着个皱纹满面的枯瘦老妇,鹰鼻深目,面色红如炭火,不类中土人士。 她上半身簇拥着一袭淡黄色僧袍,半袒右臂,缠绕着几条长带,白足不穿鞋袜,目光闪闪如电。 她身后石壁上面,却挖掘下一面丈余高的石龛。 龛中萎然端坐着一架衣履未坏的骷髅。 石床不远处石壁上露出几个铁环,穿着几条五彩缤纷的合金链条,而这几根链条却牢牢拴着个须眉皓白的老叟。 荀际一看,这老叟竟是卢龙老人! 卢龙老人周身鲜血淋漓,莲条横穿琵琶骨和肋骨脚腕髁骨,他垂首闭目,身体轻轻颤抖,口中微微沉吟着。 他似乎痛楚不堪,半坐半靠,倚着石岩壁角。 她们都为这眼前的现象,弄得惊愕不已。 以一世之雄的卢龙老人,竟会被这老妇制伏着,毫不怜悯地施以酷刑,殊出荀际四人的意外。 这老妇一身功力,又当远在卢龙老人之上了! 荀际迈步上前,拱拱手说:“姥姥,在下北圣长孙隐者之徒荀际,未识前辈与卢龙老人关系若何?可容在下向他索回璇玑玉图么?” 老妇目中精光暴射,细看了荀际一阵,怪笑咯咯道:“呸,久闻东方武林中,有些狂妄自大之辈,妄称四圣三奇!小子你竟是四圣的后裔,老身困守印藏石岩八十余年,正要会会东方武林人士!不过却不能与你这些后辈一般见识。老身鸠摩罗夷,乃印度大乘印藏禅师首徒。” 她一指卢龙老人,道:“这狼心贼子,就是老身的师弟!不错,他寻来一张璇玑玉图,还有三宝口诀,现就在老身手中,小子你难道就是这两件宝物的原主?” 荀际心中怀疑,鸠魔罗夷既是卢龙老人师弟,何以如此折磨凌虐她的师弟?面上仍很谦和的把玉图被骗始末说了一遍。 鸠摩罗夷老尼点点头道:“劣师弟素行不端,老身也不齿他的行为!不过玉图三宝,乃武林中人人仰慕的秘宝,老身未便即行奉还。小子你又不是玉图原主,无权过问此事,你让什么沧波叟,自己前来索讨吧!” 荀际心中不耐,见这老尼纯是一派推托之词,遂正色道:“前辈此话未免强词夺理,在下受沧波前辈之托,怎可说不能过问玉图?况且玉图系令师弟自我手中骗来……” 正说时,卢龙老人已睁开双目,凄厉一叠狂笑说:“姓荀的小子,快些滚出印藏石岩!老夫虽然被制,这是本门应得的惩罚,我并不怨恨师姊,老夫还能一掌把你击为粉!” 老妇却怒喝道:“卢龙子,你勿多嘴!玉图三宝,老身,岂会随便交还给他!这四个孩子,如不识进退,还不把他们一齐收拾了!” 原来卢龙老人和老妇鸠摩罗夷,都是印度印藏禅师之徒,印藏禅师携带二徒东来中华,原想自树一帜,与达摩所传少林派抗衡,做一派的开山祖师,没想来至六盘山中,被卢龙老人用奇药陷害,投于饮食之中,染了奇毒而死。 卢龙老人那时年仅四十五六,因印藏禅师正法眼藏之学,不肯倾囊相,授遂暗起毒心,鸠摩罗夷受毒较轻,她发觉后把毒逼至下部双腿因而瘫痪不仁,卢龙老人遂夺去正法眼藏宝录,远遁边疆,炼成了一身绝学。 他以为师姊经过八十多年,还不早已死去,遂于玉图到手之后,又自逍遥客身上找出一张三宝字柬,设法支开红衣双丑黑祥师等,绕遭奔回六盘山这所隐僻的印藏石岩,以便独吞这一套旷世绝学。 岂知鸠摩罗夷经过一甲子以上的岁月,毒气凝聚在双脚涌泉穴附近,身体渐渐能赖双杖行动,正法眼藏禅功又精进至上乘境界,后来在蛇盘涧中巧获一种异草,名为返魂香草,竟把余毒消除净尽,恢复了绝高身手功力。 鸠摩罗夷把印藏禅师遗体,用印度术士方法,涂以香膏,掘石龛供养起来,并炼制五铢圣水,装在石门缝机簧裹。 卢龙老人不知乃师姊新设埋伏,也被此种五铢水,溅上数滴,遂被鸠摩罗夷擒获,施以应得的本门惩罚! 鸠摩罗夷忿恨他弑师毒姊,遂用五金链条洞穿周身骨骼,让他在印藏禅师遗体之前,日受阴火毒炼骨逆穴之刑。 她恨透了卢龙老人,准备使他痛楚十年,销骨毁肌而死。 玉图三宝,当然.一齐落入鸠摩罗夷之手了。 卢龙老人忍受炼骨逆穴之苦,那肯把天遁剑决,再告诉师姊?他向师姊埋首伏罪还想用软功夫讨得鸩摩罗夷的仁慈宽恕,而鸠摩罗夷秉性正直,竟允许他改过自新,面壁十年,忏悔已过,以观后效。 荀际见卢龙老人尚被她制伏,不测鸠摩罗夷功力高至什么程度,倘若与枯寂老人同样厉害,就非凭本领所能胜过了。 于是他温文有礼,以正义相责。 鸠摩罗夷人虽非邪恶之流,但也不愿立即交还三宝。 不过鸠摩罗夷,功力已炉火纯青,天赋智慧也高人一等,玉图原文早已一览默记胸中,只一时尚未悟出门路。 并非鸠摩罗夷智慧低于荀际,只是她汉文根底甚浅,而三宝口诀,迷离惝恍,又无一毫端倪,所以一时不易领悟。 而且武林人士,钻研秘录,不得其门,往往一辈子钻牛角尖,越钻越渺芒,鸠摩罗夷本心,则确不愿久据玉图。 她认为原文已熟记心中,何难逐渐揣摸出来。 鸠摩罗夷口头上,仍然冷傲倔强无比,再说她也看不起荀际这四个孩子,同时她急欲创立地藏门的新兴门派。 公孙隐却跳跃着,手指卢龙老人骂道:“鸠摩姥姥,你听信他的鬼话!他和黑祥师红衣双丑一干家伙,乔装枪波叟,诓骗玉图,这种手段得来的不义之物,你鸠摩姥姥,难道掩护这种匪徒,替他守住赃物不成?” 鸠摩罗夷脸色红涨,怒叱道:“孩子,你是何人门下,敢来教训老身?” 公孙隐冷笑答道:“我么,就是南圣逍遥客门下弟子公孙隐!我讲的是武林正义,你老婆子如还通情达理交出玉图便罢,否则——” 鸠摩罗夷更加怒气冲冲,厉声叱道:“孩子!你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交出玉图?那有这么容易!不过老身忝为地藏门一派开山祖师,不与你这毛孩子一般见识!”又向荀际喝道:“那两个丫头,是什么人?”荀际遂说出武林迷阳鬼魂谷双绝的师承和她俩姓名。 鸠摩罗夷打量了二女一阵,面上阴晴无定,突然说道:“玉图上面三种玄功,也算不得上乘法门,姓荀的小子,四圣三奇,在老身眼中算不得什么了不起人物,何况,等而下之的六绝!老身现有两个条件,让尔等考虑一下,如能一一应诺做到,老身就把玉图还给你!” 荀际见卢龙老人已遭惩罚,不愿轻易开寡,又不测这老妇功力深浅,遂勉强温颜应道:“什么条件,敢请前辈示知。” 鸩摩罗夷正色道:“地藏门东来将近百年,老身也行就木,尚未得有传人,这是最为痛心的事,劣师弟又心术不正,不足光大门户!” 她又一指冷萼和芳蕊道:“老身喜欢这两个丫头,让她们留在印藏石岩一年,老身传以本门绝学,我看出来她们和你非常亲密,这也与地藏门门规无碍,待她们艺成之后,仍可和你同证鸳盟!老身这头一个条件,与尔等有益无损,不算苛刻。” 荀际没想老妇要求的却是这么一件事,反而怔怔无法回答,这应该惩求冷白二女自己愿意不愿意的。 冷萼和芳蕊,都知道卢龙老人力敌东西,二圣鸠摩老尼本领更高不可测,她俩心中倒有些愿意,只是不愿一刻离开荀际身边。 但更求深造称雄武林的心愿,却深深打动了她俩。 于是冷萼首先说:“际哥哥,一年光阴容易度过,只要你不忘记我们,到时再行聚首,你也可向老伯伯母慢慢惩得同意了。” 芳蕊也默默点首说:“不过,际哥哥,话说在头里,应该许你常来看看我俩!” 鸠摩罗夷眉飞色舞,欣然笑道:“只要两个丫头自己心甘情愿,你小子该没有什么异议吧!其次你可把目前武林,形势,有名好手的特长绝学,略略告诉老身,第二个条件就是,风闻明春三月上巳上辰,八大正派在少室山顶聚会,决足玉虚法杖谁属……” 荀际心说:“难道你这老婆子要去争夺武林盟主?” 鸠摩罗夷又睥睨一切的道:“各派人物,又在四圣三奇之下,所以老身意欲使冷白两个丫头,受了本门心法,届时打出地藏门旗号,争夺武林盟主的地位,你小子应尽心尽力,支持她们,谁叫你爱上她们?你能答应老身这个条件么?” 荀际生性淡泊无争原就无心问鼎玉虚法杖,遂毫不考虑应道:“只要萼妹蕊妹炼成贵门神功,凭本领技压八派,荀某又岂能把她们压下一头去?” 冷萼道:“际哥哥说得是,你和我们就是一体,我们争来的光荣,也就是际哥哥的光荣呀!” 公孙隐却冷笑说:“鸠摩婆子,你慢自得意,到时只怕还另有高人出现,你地藏一门,未必就能胜得过四圣三奇?” 鸠摩罗夷狂笑咯咯,道:“姓荀的小子,功力尚不同凡响,你这孩子不配说这种话!” 交涉顺利完成,鸠摩罗夷很坦率的向荀际致歉,说:“劣师弟由老身严加惩戒,绝不许他再现身武林为非作歹!”说完,就把玉图和那张三宝口诀,一齐交与荀际。 公孙隐却心里忿忿不平,面呈悻悻之色。 冷萼和芳蕊,却已走向老妇床前,盈盈拜了下去。 鸠摩罗夷乐得咧嘴大笑,说:“老身一旦获得一双称心满意的弟子,地藏门从此光大昌明,要在中华独树一帜,凌驾八大正派之上了!” 二女行完了礼,正和荀际难舍难分,三人偎依在一起。情话缠绵之际,突然一股浓烟自外洞腾腾冒了进来。 隐约听见一阵狂笑声,道:“姓荀的小子,明年今日便是尔等的忌辰!还有卢龙老鬼,一齐给我东海三魔烧成灰烬,祝尔等升天堂吧!” 众人闻声,都大吃一惊。 那股沈烟之中,透来一股硫磺气味。可想而知是东海三魔在洞口燃起毒火,三魔这种手段,倒十分毒辣。 公孙隐首先向洞外跑去。 刚一转弯,只见洞口火光烛天,浓烟弥漫,看不清火头蔓延多远。荀际也停立探望,他目力超人,不由啊呀一声惊呼:“不好!这两个魔崽子,竟大举烧山,大火蔓延了整个蛇盘涧,但我们在洞中躲上三天,火势终会熄去,又有何伤损?” 鸠摩罗夷也纵至甬道中,摇摇头叹息道:“荀小子,这可非同小可!火势封堵洞口,石岩里面的空气将会因燃烧过久,全被吸出,三个时辰以后,火头如不扑灭,我们就要窒息而死!这石岩又别无出路,如何是好?”老妇也焦急之色溢于眉端。 那黑烟愈冒愈浓,呛得众人都眼泪齐流。 荀际武功虽已出神入化,但终是血肉之躯,如想闯过火海,却还是性命难保!所以急得搓手无策。 又听见洞外哗喇喇巨木连枝叶坠落之声,火头愈起愈高。天地二魔,站在峰顶,合力推倒巨木大树,投入涧底。 使那一片大火,愈烧愈旺。 火头蔓延全峪,二魔心痛人魔华似锦被殛死,所以用这条毒计,施行火攻,欲使荀际等葬身火海。 一个时辰过后,空气夹杂着灰烬烟味,十分污浊呛喉,熏得他们呼吸困难,二女和公孙隐渐感窒息难禁。 荀际和鸠摩罗夷,内功深湛,尚能勉强再忍受一阵。 鸠摩罗夷叹道:“荀际的小子,火势一时不会下去,长此困在岩中,势必血管进裂而死,只有带着她们闯一闯火海了!” 鸠摩罗夷自洞内曳出一条印度哈达,浸抹岩壁滴水湿透之后,围在她和冰蕊寒萼三人周身靠外部分。 把三人裹成一团。 她抱住二女,准备突窜而出。 鸠摩罗夷又向荀际道:“小子,那孩子交给你了。老身清楚峪中形势,只要一直向上拔升三十多丈,就可升上峰顶,但记住身法越快越好,迟延一刻,就多受一刻火苗燃烧的痛苦。你小子若没这种本领,那就认命吧!老身也自顾不暇呢!” 二女等此际,已脸中抽缩痉挛,呼吸急促,周身血脉暴起一层青筋,已到了窒息血管进裂的边缘! 芳蕊向荀际挥挥手,凄然泪下叫道:“际哥哥,珍重了!如若逃出此劫,明春少室山再见!” 冷萼也凑然叫道:“际哥哥!但愿大家化险为夷,神天保佑!” 她们不忍说出伤心诀别的话,实则生命垂危,谁又敢保不葬身火窟?这一别何异生离死诀? 二女强作笑容,却已喉头哽得不能出声了。 鸩摩罗夷却抖擞精神,紧紧搂抱着二女,倏地电射而出,投入万丈熊熊火之中,火花浓烟一卷,失去了踪影。 二女隐隐传来一叠惨叫声。 公孙隐忿忿道:“罪魁祸首,就是卢龙老儿,待我先把他一掌劈了再走不迟!” 荀际叹气说:“师弟,他早晚窒息而死,何必再下绝争!我俩设没冲出去,越快越好。我想起来了,何不利用……” 他收住话尾,因隐师弟尚未学炼善机玄功,天遁剑法也仅窥门径,未入堂奥,遂没有明说出来。 荀际热心教诲着公孙隐,惟恐师弟小心眼多,怪他藏私不肯倾囊相授,遂欣然把公孙隐紧紧抱住。 他已眉宇开朗。悟出应变之法。 公孙隐小脸蛋涨得鼓鼓的,石岩中空气愈加稀薄,他大张口喘气不止,嚷道:“师哥,宁叫烈火烧身,也不能再躺下去,这种罪真不好受!” 荀际忙说:“好,我们就设法冲出火海吧!” 荀际缓缓逼出柔性真气,上冲百会穴,下贯涌泉穴,周身三百六十大穴,也涌射真气,以善机玄功收摄在身后尺余之处,布成一个丈余方圆的气网,把小师弟也全身罩住,然后耸身飞出石岩。 他照着鸠摩罗夷老尼的话,直直向上拔开。 一出岩口,烈火浓烟一齐卷起,使他几乎睁不开眼。 虽有一层气网护体,仍然奇热难禁。 但公孙隐已长长呼吸了一口气,身上减少了不少的压力。 荀际不敢怠慢,双脚交踩,急急以云梯飞纵身法,又向上直直拔升十数丈,火焰哗喇一声,又向脚下冲了上来。 东海二魔,精擅火器,这峪中一片燎原之势,到处火蛇飞舞,虽已脱离了石岩窒息之苦,但火焰中巨大势力,透过他真气布成的气网,若稍为迟慢一点,终必烤成焦炭。幸喜火焰一卷,反把他俩卷出数丈之外。 荀际趁机又斜斜向西北方扑去。这次荀际拼了周身之力,反而借着火苗冲卷之力,一飘七八丈,飞出熊熊火海之外。 怀中的小师弟,已口干唇焦,血液偾张,周身像涂了一层原砂!荀际又连连飘纵,方才窜了一座峰顶。 峰顶树木较稀,星星之火,仍然沿山遍地乱窜,火势却已不十分惊人,再经一阵奔窜飞纵,又越过一座山头。 方才脱离险境,夜中凉风吹拂,身心大快。 荀际已累得精疲力竭,颓然坐了下来,闭目调息。 小师弟也萎顿不堪,倒于地上,昏迷过去。 公孙隐一阵转侧,呻吟,脚下的鞋袜,已被烤焦化成粉末,纷纷飞散,裤子也脱落了半截,荀际也同样下体落了个精光衣履无存!但总算捡回两条性命了!荀际自吞了三枚朱果,又与隐师弟塞了一枚。 荀际行功约半顿饭时,已天地交泰,精力恢复过来。 公孙隐也清醒过来,翻身坐起,吐吐舌头道:“师哥,好险,几乎葬身火窟!”又诧异道:“怎么我的鞋袜不见了?” 荀际苦笑说:“刚才自火海中钻出,衣履都已化为焦粉,你看我也成了赤脚大仙了!” 公孙隐方始醒悟这一场浩劫,他们确算是死里逃生了。他俩又对坐行功,遥望蛇盘涧中,火光冲天,这一带久旱不雨,几乎烧光了六盘山一半山峰。 待得天明破晓,他俩才寻路找回马匹,走回原先那座镇店,买了鞋袜衣裤,略作休息,吃些饮食。 荀际仍然惦念着冷萼、芳蕊,不知鸠摩罗夷能否带着她们安全脱险?又默念卢龙老人,一生诡计,居心不正,弑师毒姊,只怕早已窒息而死。但另一个念头又袭上心来,他的云妹妹,又走向何方? 天崖茫茫,这任性的小姑娘,何苦这样自寻烦恼,而又烦恼着荀际,使他心里永远愁肠寸结! 他俩正在路旁饭馆里进餐,突然跳进来个脏小叫化。 那小喜子横杆为礼,笑瞎嘻叫道:“荀公子,你原来吉人天相,并未罹害!” 荀际拉他一旁坐下,道:“小喜子兄弟,你怎晓得在下遇难?” 小喜子却瞅着公孙隐道:“公孙少侠,我有一桩消息报告你!红叶小女侠叶红红,久离红叶山庄,思念她的父亲,偷偷下山回了方城山。” 公孙隐惊叫道:“红叶山庄,没有一个好人,她回去只怕要被拖下浑水里,师哥,快些通知沧波叟,让他把她救出来吧!” 小叫化又嘻嘻笑道:“少侠勿须焦急,沧波一奇早已得了讯息,昨天经此驰到红叶山庄了!” 又向荀际道:“昨天东海三魔听天魔赤穹叟,地魔俞平,在这条路上,会合了六合派许多奇形异服的好手,他们……” 荀际笑问:“他们又有何诡计?” 小喜子道:“赤穹叟扬言,荀公子等和卢龙老人,均已被大火烧死在蛇盘涧印藏石岩里,儒圣悄归隐东岳,其余的人,他们都不放在眼里,准备大干一番,首先就拿本帮南支的人开刀,其次,他们……” 小喜子把这些恶煞所定计划,详细一说。 荀际不由大为吃惊,空亡老魔,竟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对付八大正派。公孙隐却为红红小姑娘投回家中的事,大为担忧,他向荀际道:“师哥,重九之期将届,你不能不返回河州卫,主持丐帮传符大会,待小弟去一趟红叶山庄吧!” 荀际心说:隐师弟果然爱上了红红了。 但估料还有沧波叟出手,不至救不出红红来,小师弟目下功力进境神速,也不在沧波叟之下,遂更为放心,答道:“贤弟救了人就行了,不必滥杀无辜,化身佛尚非极恶不赦之流,较之叶天赐尚有可取,那贤弟就辛苦一趟吧!” 小喜子扮个鬼脸,笑道:“公孙少侠,红红姑娘可是时常想念着你呢!” 公孙隐俊脸红了半边,呸道:“不许胡说!” 荀际又嘱咐道:“贤弟此去,如事情顺利,早些返回河州卫,帮我探听卢妹的消息,如耽搁很久,就不妨直接前往王屋山!” 公孙隐笑嘻嘻自身上取出一件极薄透明的物件,递与荀际道:“师哥,你提起化身佛,我才想起来,以前我依照化身经上面的方法,做了几张面具,他们既相信我们被大火烧死,师哥何不将计就计,化装易容,行动更为方便些!” 荀际欣然收下,称赞说:“师弟言之有理,我此去河州卫,暂时改头换面,不动声色,好出其不意地把这些坏蛋,一鼓成擒,扫数扑灭以绝后患!”公孙隐吃罢,急匆匆跨马东行,向荀际行礼告别而去。 荀际看看这张鱼皮面具,做得十分精巧,用药水粘在脸上,居然严丝合缝,不露丝毫痕迹。 荀际又把暗号连络之法,告诉了小喜子,令他传送下去,使沿路丐帮弟兄,知道如何和他接应,传递消息。 顿饭时光过后,荀际已改扮成个三绺苍须的老道士,脸上皱纹密布,羽衣星冠,翻身跳上马背,又向河州卫驰去。 他回到家门前,陛官进禄等都挥手拦住。 他们奇怪这个老道士,横冲直撞撞了进来。荀际冲入客堂,方才除下面具,进内院向双亲问安。 荀侍郎叹了口气,训责道:“小际,你学了一身武艺,随着一般红线黄衫客江湖人物厮混,又招惹来许多年青貌美的姑娘,弄得家中鸡犬不宁,可知亲家周两峰,又带上周小涵姑娘出门去找你了么?他父女听自外间传说,你已罹难丧命,所以,一身缟素,远赴东海替你报仇!你这孩子!……”他又长叹了一声。 杜夫人也惊喜交集,说:“孩子,找着欧阳姑娘没有?别人谣传你被大火烧死,累得我和你爹哭了三天三夜,小涵姑娘也哭得死去活来,这些天杀的,竟编造谣言,把咱家闹了个天翻地覆!我劝小涵姑娘,不必立志守节,守这望门寡!她却……” 荀际笑说:“爹娘不要责怪,在江湖上走道,危险情形是免不了的!但消息未证实之前,何必枉自苦坏了您们的玉体!” 他又问:“我师叔呢?” 杜夫人摇头叹气道:“他也和周家父女,一道走了东海,声言为你复仇,找什么东海三魔去了!孩子,我只焦虑,欧阳云贞她一个十六七岁小姑娘,若有三长两短,只怪为了你使她受灾受难!孩子,你暂时不要出门远行了,况且还有一件喜事……” 荀际忙问:“咱家又有何喜事?” 荀侍郎心情开朗,爱子又回到身边,化忧为喜,面上绽露笑容,道:“皇上深恩浩荡,已削除军籍,免除戍役,准予还籍养老,只永远冷落官职,我也无心再求仕进了!待秋凉之后,阖家就返故里了。” 荀际也连连向双亲称贺。 但是家中冷冷清清的,四个红粉知己又都离去身边,而且大都生死下落不明;小涵又深信他罹难,只怕她伤心哀毁伤了身体。荀际这时,瓣愁肠宛转,焦急万状,却又不能离开河州卫。 转眼重九已届。 荀际故意足不出门,暗中却接见丐帮的人主持传符大会大计。 他又化装老道士,夜间至城西玄坛祠,会晤凌姥姥。 凌姥姥闻知荀际噩耗,也不大相信,她也很少露面,直至九月初八,方才暗暗来至龙王庙会场,躲入一间静室里。 至于两峰父女,逍遥客远赴东海,一时自难返回,姥姥代为暗中襄助,神风羽士把庙内打扫出一座偏院。 招呼各方各派,来观礼的武林人士。 庙外广场上,搭起了一座高抬,长约十丈,进深七丈,作为丐帮人物交手夺符的会台,四周圈起一匝看棚。 九月九日,荀际化装老道士,自号天倪道人。原来荀侍郎因他年将弱冠,依照古人冠而取字表德的古体,为他取个表字天倪。 假扮的天倪道人,摇摇摆摆,很早就走来龙王庙前。 只见四方丐帮弟兄,人头钻动,云集会台之下。 这种离奇的会集,当然一般商卖小贩,也来凑热闹开棚设摊,赚点钱文,看热闹的人潮汹涌,儿童妇女也顺便去龙王庙烧香祈福许愿,显得人山人海,拥挤非凡。会台下面看棚里,却大半是四方观礼的武林好手。 挂红结彩,由满天星黄骥和丐帮四位长老,列坐会台上左侧席棚之下,神风羽士负责招待各方观礼的朋友进出不停。 凌姥姥也坐在西面看棚客位上,在她身边的是羊膊领一绝御风子,瑜珈一绝楞严老法师,还有那位毒婆子干虫婆婆,这一席上都是八大正派之外,六绝三奇之流,略远些还列坐着许多各地镖局的好汉。 各地镖局,和丐帮关系密切,彼此互通声息。 东面一带看棚内,八大正派来人不少,荀际几乎全都认识。少林派来了广参、广寿两位老和尚。 荀际纵目扫视.只见…… 武当七真中的灵素,灵纯双真,正和峨嵋四老中的不孤道婆、无量山人、昆仑三友,七人转坐谈叙。 他们都伤感不已,正神色神秘,低声讨论着武林中新兴起来的六合派,这—派又分为崆峒、三阴玄风、七阳金霞、邛崃、阴山、丐等六帮,所以合称六合派。崆峒派依附群魔,弃了八正派的身分地位,最为卑鄙无耻。 他们又谈及昆仑玄阴崖顶一场恶战,正邪两方都死去不少的人,武当派灵源真入灵诠真人,少林八德中的广丰广智,均已血战而亡,各派精华高手损失,伤亡殆尽,未来又遭群魔联合,组成的六合派加以严重的威胁。 所以他们暗暗在筹划对策。 一旁又有青城三秀,林中秀水也秀等和巫山双隐的朝云子、朝霞子啜茗闲叙。天台派箫笛二仙狄干霄、萧引凤,却与太岳派掌门支离叟,共叙契洋,也深为武林当前的局势,忧心不已。 荀际留心看了一遍,奇怪北支丐帮的人,却一个也未出场。神风羽士走遍东西看棚,躬身和各方各派好手叙礼。 小道士们一一送来香茗茶点。 满天星见荀际化装的老道士,亦已来至会场,心里笃定泰山,稳操十成胜算,这些日来,暗中经荀际指点。 他和乔日兴、邓振邦诸长老,共同研练五行气高上乘法门,功力又精进了一层,自信凭真本领也可夺得一帮帮主地位。 荀际走入西边看棚,随便找了张桌子座位坐了下来。 神风羽士照例来请教一番道号门派。荀际也报出天倪道人的字号,当然天倪道人四字,在武林中是不见经传了。 突然人潮中黄影一闪,走进来个飘逸黄衫老人,他手拉着个十六七岁面覆黑纱的少女,少女臂弯悬挂着一只毒龙角。 使荀际大为吃惊,那少女身材高低,极像他的云妹妹,但如真是云贞,为什么又不肯显露本来面目? 最稀奇的是那少女蓬头散发,衣服上打了许多补钉。 来者却正是东岳儒圣夏侯恕。 荀际恨不一把上去揭开少女面纱,看看她究是何人! 但这自己也乔装老道士,夏侯恕已对面不识,不会和他打招呼了,早有许多人起立欢呼问好。 凌姥姥远远拱手叫道:“夏侯老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身边那位姑娘,可是……?”原来凌姥姥也误认为是欧阳贞了。 昆仑三友,武当双真,一齐出棚欢迎。 夏侯恕却一一点首为礼,笑道:“各位老弟,都在这里,待老夫先把这孩子送上会台,再行详谈!风闻苟小侠在六盘山蛇盘涧遭到不幸,这事难道是真的吗?那武林从此少了一位风云人物,后起群英中,更无足以领导武林的奇葩了!” 他慨然仰天长叹,各派的人,又一阵骚动,纷纷议论。 所有在场的人,除了太岳派掌门,小知荀际的雄风英名而外,其余的人,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却感慨万千。表面上,却都替荀际惋惜、悲叹。还有些人,远道而来的如天台箫笛二仙、青城三秀等,都尚不知此讯,争问此事是真是假? 夏侯老人朗声说道:“依老夫看来,荀小侠功力湛深,而且为人机警。我相信荀小侠吉人天相,必然逢凶化吉!” 又摇摇头说:“但是老夫路遇逍遥客一问之下,他也信以为真,泛舟渡海,去了成平岛找天地双魔伸报血仇,看来又似非属子虚!如若苟小侠已脱身火窟,怎今日丐帮大会,不来亲自主持?” 荀际心里暗暗好笑,他想看看各派人士,对他和广成师门是一种什么态度,遂危坐不动,装作惊奇的神态,倾耳注视。 少林派广参禅师的念了声佛,道:“不错,荀小侠学究天人,已尽得北圣长孙渺的绝学心法,他一旦死去,诚为武林正派方面一大损失。但是……” 武当灵素真人却呵呵笑道:“儒中此说法,姓荀的小子,欺压正派,譬如崆峒一派被他擅闯少阳洞,掌劈廖掌门,又包庇阿修罗一双妖姬,这小子的行径,可不能不与他师傅长孙渺相提并论!这小子如还留在世间,武林中我敢说永无宁日!” 广寿和尚也合掌赞叹道:“他诡称梅花派,劫夺玉图三宝,的确算不得正派之士!” 峨嵋不孤道婆却大叱一声道:“岂有此理!” 巫山双隐也走上前来,朝云子道:“大家不必为荀小侠先生内哄,目下六合派崛起,正有席卷武林,消灭八大正派的野心,不如待丐帮传符会罢,一周商议个应付办法。荀小侠生死未明,尚不能盖棺定论,而且荀小侠为人,毕竟是正而非邪,不可信口诬蔑!” 凌姥姥却满面春风迎上前来,一指那面覆黑纱少女道:“夏侯兄,你所说的丐帮傅人就她么?” 众人都闻言,目光一齐投落那少女身上,惊讶不已。 夏侯恕点点头说,“待我把这孩子,带上台去,让她露露本来面目。凌姥姥就是这次大会的幕后主持人了!请问金龙符何在?” 凌姥姥笑道:“丐帮傅符大会,自然有信符为凭!今天各派同道都惠然来临,老身代荀小侠宣布一件事,请各位归坐细听其详!” 夏侯老人却急急问道:“凌道友可知荀小侠的行踪下落?” 凌姥姥摇摇头说:“老身虽不知荀公子已否脱险,但他早晚必会在武林重现身手。”她又神秘地敞笑数声,俟众人客套过后各归原位,方始朗声宣布道:“明春长孙隐者忌日,各友好准备来一次盛大的公祭,希望与隐者生前涉有恩怨之人,一齐驾临首丘岩,向隐者遗像和他的传人,作一个公平的交代!” 姥姥字字有力,说得如同斩钉截铁! 广参禅师呵呵笑道:“凌波一奇,难道你要为隐者了却一切梁子?” 凌姥姥傲然颔首说:“正是如此!” 八大正派除了崆峒派外,都忿忿不平,隐者富年技压群伦,他们暗中怨恨而不敢违抗,这时人已死去,谁愿向他的遗体屈服,所以都冷冷无言,只青城三秀,太岳派支离叟,天台派箫笛二仙,与隐者生平无恩无怨。 他们纷纷应诺,准时前来助祭。 夏侯老人虽与隐者生平私交不错,但也觉凌姥姥此举有些过分,这话由隐者门人荀际说出,是无可非议的。 凌姥姥宣布已毕,冷冷厉声喝道:“老身再郑重提醒各位一声,如果畏首畏尾,不敢来王屋山了清恩怨,那广成玄门的传人,就自会的找上各大派的名山法地,那时就显得不够武林人物身份了!”这句话立使武当少林各派,纷纷骚动。 他们都已知悉逍遥游子功力毁废,广成玄门传人除了荀际只剩下个十五六岁孩子公孙隐,所以众人都匿笑不已。 不孤道婆也不满凌姥姥的举措,心说:“你又何必为了已死的北圣,和八大正派为敌呢?” 无量山人忍不住道:“凌姥姥,如隐者尚有后人,某等愿意和他结清以往的恩怨!即令荀小侠死而复生,也绝不能强迫别人参加祭礼!” 凌姥姥却不理会他提出的抗议,竟自邀请儒圣,过那面看棚去谈叙,那个面覆黑纱的少女,始终跟在儒圣身边。
第十六章 九幻魔音迷心灵
凌姥姥宣布之后,众人一直纷纷议论不休。 自然也有许多人愿去王屋山,参观这个武林空前未有的盛会,而这次祭礼,无异摆下鸿门宴,必有一场热闹好看。 凌姥姥归等归坐以后,丐帮南支帮主满天星黄骥,走至会台中央,向下面及东西棚横杆施礼,说道:“本帮承北圣传人荀小侠做主,今日南北二支比武传符,两支分而复合,各凭武艺,争此帮主地位!但南支长老们至今尚无一人出场,如过了午正,失约不来,我这老叫化就只有听凭本门各位长老公议,推选一位丐帮帮主了!” 台下人们,都报以掌声。 满天星缓缓自身上取出黄澄澄的丐和金龙信符。高举过顶,放在台上靠后一张八仙桌上面。 许多镖局达官。都争都这一帮的神圣信符,台下看热闹的人,万头钻动,突然一道窈窕身影一晃。 会台上已似蝴蝶翩翩,飞上去个面覆黑纱的少女。 少女把黑纱一揭,喝道:“满天星,各位长老。请你们认认我是什么人?” 满天星一看,不但他惊叫出声,台下也是轰然一阵叫喧,原来这少女生得奇丑无伦,而上全是豌豆大的麻子。 九纹龙乔日与咦了一声道:“你是铁拐婆婆老帮主什么人?” 少女傲然点头道:“不错,我就是铁拐婆婆的孙女陈美美!赵传琳谋夺丐帮帮主之位,当年我祖母和东海三魔恶斗时,他抽身溜走,以致众寡不敌,命丧成平岛上,所以姑娘我含恨茹苦,埋头练成武功,今日来此名正言顺,要回我祖母的帮主地位!” 满天星对于此事,未曾亲身在场,不明究竟,尴尬地赔笑道:“陈小妹妹,这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当时几位长老也已死去,无法证实小妹妹你说的情形。不过今天丐帮傅符大会,小妹妹也可一现身手,参加争夺龙符?” 块少女冷冷道:“凭本领么?我陈美美倒愿意拜领黄帮主几手高招!” 丐帮弟兄们,年纪大些的也都想起了老帮主铁拐婆婆。台下一片欢呼之声,纷纷叫道:“陈姑娘,我们欢迎你参加比斗!” 正说时,台下涌来一批身背麻袋的老少叫化。 为首正是丐帮北支主过山龙牛元义。 牛元义远远就大声叱道:“满天星!快把龙符交出,然后依照帮规,静候发落!你那靠山姓荀的小子,已早离开人间,本帮主决定与六合派合并,满天星尔等休得违抗本帮的令谕!” 牛元义身后,一群鹑衣百结的叫化里,竟有许多面生可疑之辈,太阳穴高高鼓起,满天星不由大吃一惊! 牛元义一行人涌现,台下一阵纷乱、骚动。 牛元义又向东西看栅,抱拳施礼说:“四圣三奇,六绝八大正派,各位前辈,今天是丐帮本门家事,希望诸位不要加以干涉!待在下惩办这些违犯帮规,窃占龙符的不肖之徒!” 满天星却变色怒叱道:“崆峒山外约定之言,牛帮主莫非反悔抵赖不成?” 牛元义嗖的一声,窜上会台,冷笑道:“黄骥,约是姓荀小子定的,你把他请出来会会牛某吧!” 满天星朝台下看棚里假天倪道人望了一眼,心里有数,不慌不忙的答道:“牛帮主,如果荀小侠出场,你又如何说法?” 牛元义仰天狂笑道:“姓荀的小子,早已骨头烧成了灰!你还在梦想他替你撑腰?” 说时,又有两个身背七层口袋的老叫化,纵上台去。这两位非常眼生,又都是丐帮最高身分的装束,乔日兴邓振邦等大为惊诧,北支何时又出了许多身手绝高的长老?满天星也看出苗头不对,一指上来的两人,喝问道:“请问这两位是什么人?” 两人中一位腰粗臂健,体格魁梧的叫化冷声喝道:“六合派收容了丐帮,本派和丐帮就是一家人,在下云领双枭碧眼金枭向心葵,义不容辞,特来帮助牛帮主夺取龙符!” 云领双枭,二十年前就已成名,横行西南各地,乃黑道有数的高手,满天星大惊失色,急急喝道:“原来是云领双枭向大侠,阁下既非本帮兄弟,怎也来横插一手?” 另一位满脸黄须的叫化咯咯怪笑道:“满天星,牛帮主的事,也就是六合派人的事,我黄髯神枭,也专诚来会会你南支丐帮的高人!” 黄髯神枭炳祥怪眼频翻,一努嘴说:“牛帮主,何必多说废话,先抢了金龙符到手,那个敢出手相拦,叫他领教领教云领双枭的黑枭掌!” 台下北支长老和弟子,又轰然叫嚣起来。 他们齐声喝道:“拿下丐帮叛徒黄骥,废了他就是了!” 这时,人影翩翩,一晃眼间,自西棚中飞上来一男一女,衣袂飘飘,已涌现会台之上,正是儒圣夏侯恕和华山一奇凌姥姥。那位乔装的天倪道人,也缓缓走近台下,但他气定神闲,并无立即上台之意。 牛元义倚仗着空亡老魔六合一派后台靠山,全然不把一圣一奇放在眼里,他向夏侯恕拱拱厉声道:“四圣三奇,莫非恃势压迫穷家帮人?本帮家事,用不着外人干涉,请夏侯大侠和凌波一奇暂时旁观如何?” 凌姥姥喝道:“废话,老身受荀小侠之托,特来主持丐帮傅符大会,凡有不遵崆峒山下约定的,老身可要主持正义!” 云领双枭怪笑连连,同声道:“凌姥姥,本派开山祖师早已料到你和夏侯老儿,要出面替满天星撑腰,空芒祖师顺便令在下带来口讯,请凌姥姥和八大正派,以及自命正派的人士,于十一月初冬至之日,前来邛崃山玄幽谷,了结正邪两道数十年来的一切恩怨纠纷,参加本派主持的弭劫法会,希望姥姥届时屈驾光临为荷!” 凌姥姥冷声大笑,道:“空亡老魔,妄自尊大,擅创六合邪派,分明是与各正派过不去老身先托你给他带带口讯,这弛劫法令,不妨与明春少室武林大会合并举行,老生倒不屑前往就教于你们六合邪派的巢穴!” 双枭面上颜色勃然一变,向心葵嘿嘿奸笑说:“八大正派,都已由本派各帮弟兄,分头投帖邀请,对你凌姥姥是另眼相看,特别客气!如若各派不肯来参加弭劫法会,本派就认为是居心扰乱武林,分别予以息惩处,本派祖师爱护武林同道的苦心,尚请凌姥姥鉴谅!” 夏侯老人从旁道:“凌波一奇,这些闲话暂且搁开一边,先办丐帮传符大会的正事为要!难怪这两个多月,空亡老友不肯抛头露面,居然夜郎自大,做了一派开山之祖了。”云领双枭,对于东岳儒圣,也不敢十分轻慢,只恶狠狠瞪着这位老人。 孟炳祥一拱手道:“丐帮南支正统帮主已投入六合派下,如果履行姓荀的小子所定的约,那六合派人都可以助牛帮主夺取龙符!” 凌姥姥呵呵大笑道:“这是什么话!牛元义卑鄙无耻,依附老魔,他还有脸来争夺龙符?老身绝不容你等狂妄嚣张,以众欺寡!” 牛元义被骂得满脸洞红他厉声吼叫道:“凌老婆子,姓荀的小子既已化骨扬灰,今日之会也就不能算数!您两位如强行出头,和本派作对,那就……” 凌姥姥大喝道:“那就什么?老身随时接着你六合派.牛元义,你今天既已到场,如若虎头蛇尾不敢凭真本领比武夺符,老身可就代荀小侠作主,把丐帮信符,交付南支黄帮主了!从今以后,丐帮应由南支继续法统,方合正理。” 说时,台下人影晃动,少林广参和尚,武当灵素真人、峨嵋不孤长老,昆仑松友也纷纷跃上会台。 广参和尚等七大正派的法地,已都同时接到六合派人投帖邀请,正在纷纷商议如何应付六合一派。 他四人上台之后,广参和尚首先说道:“凌姥姥主持正义,她说的极为合理,今天先解决帮传符之事牛帮主不能请丐帮以外的人助拳。” 正派人士,纷纷责难。 云领双枭都暴怒得怪眼圆睁,但他俩却不敢干犯众怒.遂向牛元义道:“牛帮主,这个乌龙符,夺来也增加不了本派声威,反正这些自命正派人士,早晚都要臣服六合派旗帜之下牛老弟你自信凭本领可以胜过南支人么?” 牛元义微微点首说:“在下还有这个自信!不过未奉祖师金谕,不敢擅自作主,与人较技!万一……” 他又递过眼色,示意双枭。 牛元义没把满天星看在眼里,但恐凌波一奇,夏侯老人等暗中帮助满天星,向心葵也是个心粗气浮的人,立时怪笑咯咯道;“牛帮主,你既自信把南支叛徒拾掇得下,那就比上一比,为本派争取光荣!祖师谅不会怪罪你的。” 牛元义自负一身绝技,遂向黄骥挥挥手说:“本帮主决定照约比武,三打三胜,决定龙符谁属,黄骥,你就选出三位南支长老,当着各派各方,较量一下!” 黄骥却有些犯疑,面上仍赔笑道:“牛帮主既然划出道儿,在下决心奉陪!但不知北支系何人出手?” 牛元义一指双枭道:“就由本人和向孟两位,和南支长老们一决胜负!”黄骥愕然一怔以云领双枭的黑枭掌功,他估计自己上去也未能必胜。 夏侯恕却拈须微笑道:“黄帮主,就这样办吧!陈姑娘可以担任一角,老弟再选一位长老出场,谅可勉强接得下来,老地不愿再把云领两位剔除此次大会之外,就让他二位显显身手!”满天星见夏侯老人已做主应允了北支的要求,心中暗暗叫苦。 陈美美虽是铁拐婆婆的孙女,武功造诣节令赶得上铁拐婆婆,也未见得就能胜过云领双枭。 满天星无话可说,只有硬着头皮应诺。 牛元义生性多诈,心眼儿精灵,他怕正派人士暗中相助南支的人,忙又向凌姥姥夏侯老人,广参和尚等罗圈形一揖,道:“各位请退下台去,腾出台上地面方好比较!在下斗胆说句不中听的话,台上每次只许一方一人出场,倘有人暗中相助,这场比赛就作为无效!”他拿话先扣紧了在场高手。 广参和尚笑道:“牛帮主未免多疑了!老衲等与双方无恩无怨,何至暗助一方?既如此,老衲等先行告退下台了!” 少林等四派的人.纷纷又纵回看棚。 夏侯恕远远守在放置金龙符那张方桌旁边凌姥姥心里还替南支担着忧,云领双枭,确实很难对付。 夏侯恕却请凌姥姥也退下台去,仅由他在台上公证。 凌姥姥皱皱眉,跃下台后,牛元义心里笃定下来,他知道儒圣为人礼义自守,公平正直,绝不会暗助南支的人。 双方遵守约定。 牛元义以为稳操胜算,遂留下孟炳祥比较第一场。 南支也由操蛇穷神邓振邦,手提竹竿纵上来交手。 黄髯神枭,哗啦,抖出一条合金软链,内力一震震得笔直,暴喝一声:“邓长老请发招!”邓振帮一看,他这条合金五采软链,上面阴泛绿光,采链刚一抖起,立觉有一股异样气味,远远袭来。 邓振帮也精明老练,慌忙由衣袋中掏出一包药粉,涂在鼻孔里,又凝神闭气,以防意外,遂拱拱手说:“孟大侠,不,阁下也算丐帮兄弟身份了,请先赐招吧!” 孟炳祥更不客气,采链呼呼旋起,一罩“密云盖顶”,缠向邓振帮的六阳头顶,老叫化只觉眼前采影千条,绿光滟滟。 他忙施展开穷家三十六路千金棒法,五行气气贯注竹杆上面,可柔可剐,反缠黄髯神枭的右腕。 孟炳祥软链一收,笔直如箭,迎点老叫化脉门臂弯大穴。 老叫忙招化“苍龙戏水”、“蚯蚓望天”,青竹竿往下一压一缠,和采链绞作一团。他手中虽仅是一根粗不过小拇指的竹秆,却真力贯涌,坚逾金石,一震一收,轻把采链带出半尺。 孟炳祥自恃这条采链,涂有苗疆异药,心说:“你一根竹竿,硬缠我合金采莲,还不把你这竹竿绞为粉碎?” 没想操蛇穷神竹竿上面,旋出一蓬巨力,反而震得他手腕发麻,采链几乎被对方带走,不由心里暗暗吃亏。 他不料丐帮一个无名的老化子,功力竟如此浑厚! 孟炳祥慌忙一抖采链,绿气徐徐飞散。 他扎稳桩步,硬往回一收,两人一收一掣,无形中已拼比了内力,台下南支兄弟们,齐声喝采。 盂炳祥硬拼之下,反而马步轻浮,身躯晃摇起来。 他采链上面这种苗疆安息异香,又非一时可以奏效,不由心里吃惊不已,惟恐栽在老叫化千全棒法之下。 孟炳祥更不怠慢,右手猛伸,吐掌开声,劈出了一记看家本领“黑枭掌”,此种掌法,沉猛凶鸷,快如枭鸟闪击。 邓振邦气凌神定,也立掌相迎。 呼隆一声大震,双掌接宝,老叫化竟还略占上风。 双方震得各自后退两步,但孟炳祥身躯却踉跄摇摆不定,显出内力较之邓振邦略逊半筹!这一来老叫化心里十分安定,他暗暗感激荀际多日来的指点,五行气得窥上乘门径,因之功力突增了一倍。 云领双枭,虽然名震丁南黑道,却并不如传说中的可怕。 老叫化右竿左掌,又联络不绝,猛攻而上。 邓振邦起初震于双枭的声威有些缩手缩脚,这时精神壮旺,穷家门的看家本领,千金棒、子午怨鸯步,等等一齐施展出来。 孟炳祥一招失去衔机,反而处处受逼,不由被老叫化逼得团团旋转,步步后退,面红气涌,暴怒如雷! 但孟炳祥进攻之力不够,封守招架还能应付一阵,人功力毕竟相差有限,采链又是是一种软兵器,在防守上面只要回环旋绕,老叫化的竹竿也很难点入进去。但相形之下,孟炳祥已显然露出败象。 台下满天星方才轻松下来,放开了紧捏的手掌。 东西看棚中各方各派好手,也都非常震惊。 他们起初都替老叫化捏一把汗,不料邓振邦愈打愈勇,竟把双枭逼得走投无路,老叫化功力之纯厚精湛,足可与八大正派一流好手相比了。这是一幕江湖上很少见的精彩打斗,招法各异,又都十分精纯熟练,无瑕可议。 又是三十余招过去,孟炳祥已累得气喘吁吁。 满天星和天倪道人站立较近,他向荀际投过一道感激的目光,兴奋得几乎热泪同眶。他心说:丐帮从此在江湖上可以抬头了!但却见荀际微微摇首,双目皱了一下,他正不知天倪道人,为什么这样多疑多虑? 忽见台上的情形,突然一变。 邓振邦就像使过了真力,真气浮虚滑脱力一般,猛然间出手软弱无力,他招法也陡然迟滞不灵! 台下北支弟兄们,都欢呼吵嚷起来。 满天星看出其中大有蹊跷,急得心惊肉颤! 他正待纵上台去,喝住双方,暂停交手。查明邓长老突然真力漫散的原由,却已来不及了。 邓振邦只觉双臂直透指尖,渐渐起了麻庳之感。 真气竟无法通透双臂,而且莫名其妙的周身宛如害了一场大病,软洋洋的不能运上半两劲儿! 他天惊诧异状,而身躯已摇摇晃晃,突然一软倒了下去。 黄髯神枭喘了一口大气,心里暗喜,说:“臭叫化,让你死也个糊涂到底!” 他采链一扬,反身旋风一般,抖链向邓振邦当头击落。 台上更无南支弟兄,可以急救老叫化脱险了! 这条合金采链打下去,邓振邦怕不头脑粉碎? 夏侯老人也因事出意外,邓振邦打得好好的,突然倒地不起,正诧异是何缘由?他慌忙出声喝阻道:“孟大侠,胜负已判,不可再伤邓长老的性命!” 儒圣既以公证人自居,也未便出手拦阻孟炳祥。 不料孟炳祥采链飞起之际,突然眼前微风一拂,采链上面的千钧劲力,竟突然向外一滑,连带着他的身子也向外蹉跌,脚步一斜,几乎同样栽了下去。孟炳祥以为自己力道使得太偏,一时失手之故。 他慌忙收稳桩步,定了定神。 夏侯老人已趋前把邓振邦扶过一边,试试他的经脉,并无异状,心中大惑不解。只台下的天倪道人嘴角微挂冷笑。 荀际已醒悟双枭采链上面,绿气飞扬,必有什么古怪门道,他忙运善机玄功和大衍妙用,推出一丝柔软真力,把孟炳祥引滑一边。暗中救了邓振邦的危机。 但荀际此时功力已出神入化,善机玄功妙用,妙在不挟丝毫风声,又掺合了自金霞子身上得来的三藐三菩提密宗心法,所以台下连东西看棚的各派高手,俱未看出他使的手法,他只轻轻单臂一场,整整道冠。 夏侯老人把邓振邦扶过一旁椅子上靠下,他不得不宣布说:“南北二支较技,第一场应判定北支得胜!” 台下起了一片哗哗喧闹之声。 第二场比斗,按照约定紧接着进行。 孟炳祥洋洋得意跳下台下,第二个上场的是云领双枭向心葵,而手提毒龙角的丑姑娘陈美美,也跃上台来。 夏侯老人见多识广,一看碧眼金枭解下来的照样也是一根合金采链,链子隐泛绿光,他就看出些儿苗头。 儒圣忙把一瓶解毒药膏,塞在美美手中,喝声:“陈姑娘注意!”又向双枭的采莲努了努嘴。 其实陈美美外貌丑陋,内心却并不拙笨?也因刚才这一场比斗,心里惊疑不定。任何人也看得出,邓振邦不是输在功力不济,招法不精上面。陈美美立时醒悟过来,忙把儒圣递与的解药,涂了鼻窦。 向心葵一看,对方竟是个奇丑无比的黄毛丫头,不由嘿嘿阴说:“丫头,你快快退下去,换个好以上场吧!” 陈美美呦了一声,喝道:“向金枭,你慢猖狂自大!姑娘我不拔了你枭毛,挖了你枭眼才怪!你把兵刃收起,敢和我比比拳脚功夫么?” 向心葵却怒吼如雷道:“贱婢你是自己找死!大爷向来和人比斗,右链左掌咱是兵刃掌一起上,你有本领尽管施展吧!” 碧眼金枭,如何肯放弃了他的独门兵刃,刚才亲眼所见,黄髯神枭若非采链上面安息神香奏功,早已落败! 他采链一抖,“玉带围腰”,绿光闪闪迳缠美美的腰肢。 陈美美所学,除了穷家帮一身看家本领外,又得东岳儒圣五年殷勤指点,反而学来儒圣的浩气神功内功。 又炼成了一元廿四手旋乾转坤手,儒圣和铁拐婆婆略有些远房亲戚关系,把她看为外孙女一般,教诲不遗余力。 儒圣自荀际借来毒龙角之后,昆仑大冰岩几乎受卢龙老人阴沉掌所害,追下山以后,碰见了陈美美,就把毒龙角暂给她使用,毒龙角粉金碎石,而且还有解除百毒之效,所以这次云领双枭的向心葵,不免吃了大亏。 美美毒龙角晃动,宛如一缕墨虹,向心葵怎知此角厉害,收链略慢了一点,被美美一招“拂柳分花”,碰上链尾。 克嚓一叠暴响,采链竟纷纷应手而碎,化为片片绿星,向心葵骇得心惊胆战,忙收回采链,怒叱道:“丫头,你凭仗昆仑蛰龙灵角,不算是真本领!” 丑姑娘咧嘴笑道:“恶枭,既知如此,收起你的链子,拳脚上见个真章便了!”碧眼金枭却仍想仗链上奇药取胜。 原来链上涂有安息神香,此药随风飘散,对方嗅入体内,宛如服下一剂麻醉药,四肢酸麻,任他宰割。 但却于人体无损,而且对方始终清醒,身上也不露丝毫异状,与江湖迷魂香之类略为不同。寻常解毒清神之药,很难解去此物毒性。碧眼金枭心说:“任你如何狡狯.我躲着些不碰上你的龙角,也还是有利无害!” 于是碧眼金枭采链上下盘旋,故意抖得绿气纷纷四散。 双方既是以绝招相攻,美美要想躲出远远的当然不可能,她却不知若非毒龙角具有解毒效用,她也难免着道儿了。 角影在空中也飞掣如电,恰即把安息神香的毒气冲化得失去了效用。美美心中仍有些嘀咕,但这时也顾忌不了许多,她一轮猛攻,碧眼金枭诚心躲让,只以轻巧身罢。围着她旋绕不停,绝不硬拼硬接。 美美手中的毒龙角,也算一种短打兵器,运转十分灵活,向心葵倏地又拍出一招黑枭掌:“巧打金钟”。 美美急于取胜,皓腕一旋,一元旋干转坤手法,已呼呼划成无数弧形掌影,宛如天花纷飘,当头罩下。 台下北支弟兄,长老齐声喧闹,吼叫道:“她不是丐帮门路,她是道道地地东岳儒圣的门徒!” “让她滚下台来!贱丫头没有资格参加比斗!” 同时南支长老和群丐,也纷纷叫嚷:“云领双枭,参加比较,更是混充丐帮兄弟,卑鄙无耻!” 牛元义慌忙出声喝道,他仗着黄髯神枭已胜了一场,如果闹翻了,岂不失笨?分明金龙符已垂手可得!北支群丐,宁静下来。 台上的碧眼金枭,肚里有数,数到第一百招上,丑少女陈美美愈战愈勇,喂药采链,也似不发生效力了! 他不免头上汗出如浆,更加心慌意乱。 旋干转坤手法,乃儒圣一生心血研悟而成,招式何等圆浑奥妙,竟把向心葵的黑枭掌,逼得一招也使展不开。 毒龙角又锋利无比,碧眼金枭轻功也缓滞下来,嚓嚓嚓一阵暴响,采链又被毒龙角绞碎了一大截! 向心葵吓得魂飞魄散,方待设法用喂毒暗器偷袭,不料他身形略一迟慢,龙角已分心刺至! 碧眼金枭慌忙偏身闪避,啊呀一声惨嚎,角已戳入左侧小腹之上,鲜血喷溅,人也立即倒了下去! 台下一阵惊呼,北支人又怒吼不止,道:“这一场不算数,臭丫头不能代表南支!” 夏侯老人及时喝住美美,美美方未再下辣手,轻轻抽出龙角!一道血柱应手喷出数尺之外,向心葵痛得在地上滚了两滚,昏晕过去。莫髯神枭心痛兄长受伤,倏地又翻身上台,恶狠狠的叱道:“丫头,孟某再来和你较量较量!” 夏侯恕却挺身一拦,向台下双方宣布道:“第二场比斗终了,南支铁拐婆婆的孙女陈姑娘胜了,双方一胜一负,这第三场,就请南北二支首脑雌雄!” 东西看棚的各正派,和白道英雄镖客之流,纷纷喝彩。他们都称赞儒圣主持得极为公正! 牛元义也向北支弟兄们喝道:“各位长老,兄弟,请勿争吵纷扰,本帮主和满天星黄骥,这一场比斗,照常进行,以决最后的雌雄高下!” 北支长老们,都知道牛元义本领高强,为了名正言顺夺来龙符,就不再吵闹了。于是牛元义首先纵上台去。 黄髯神枭,替金枭敷上金创药,仍然吼叫不休。 牛元义使个眼色道:“孟大侠,胜负乃兵家常事,请快把向大哥背下去,找个地方休养疗治,那贱婢容待比较完了,再找她算账不迟。” 黄髯神枭方始怒气冲冲的把金枭搭了下去。 陈美美则回到凌姥姥身边,丐帮长老乔日与等,去看棚裹向她道贺,荀际仍然凝立原处,他却留心着台下丐帮北支人的举动,同时也留心观看,任性好玩的云妹妹,如果藏身河州卫一带,她不会不来看看热闹的。 但是任他望穿秋水,却始终发现不了云贞的影子! 天倪道人的行动,也不为众人注意!他被八大正派的人,目为一个寻常练武的货色,外表上更无一丝起眼之处。 这时,台上仍只满天星和牛元义二人东西相对而立。 两人互相交代过场面客套话,就缓缓交上了手。 这一场关系着丐帮金龙符的命运,也就是南北从此争得领导权的关键,台下观众都屏声息气,静静的看着。 乔日兴邓振邦等,无不手里捏着一把冷汗。 他们见天倪道人,峙立台口之下,方始略为放心。夏侯恕也无法估计,这最后一场胜负方谁属。 满天星青竹竿徐徐晃动,陡青影制闪,疾点牛元义胸前“巨阙”等大穴,牛元义就是一只肉掌迎敌。他却绕台游走,忽而猛扑两招,立又翻身疾转。 满天星招法稳健、灵活,也先求不败,谁也不肯轻举躁进。 这样耗了半盏茶时,牛元义也是行家,已试出满天星竹竿上面带动的劲风,力道十分雄厚,不由暗暗吃惊。 以邓振邦而论,竟能支持黄髯神枭数十招不败,也是稀有的奇迹,后来如非安息药香催动,邓振邦很可能赢得彩头。 过去丐帮南北二支,时常发生冲突,而大家都是一个祖师传下来的五行气功,拳掌棒法,谁还摸不清谁的底细? 现在一交上手,满天星脚步轻灵,出招也暗含潜力,大异以往的身手,牛元义心里暗暗嘀咕。 他不再迟疑,立即展开他的飞雷掌法。 只见掌影幢幢,风声呼呼,掀起一场精彩恶斗。 满天星虽仍只穷家帮一套子午千金掌法,却由于掌上劲力浑厚,不及化解牛元义精妙的飞雷掌势时,就硬拦硬架,迎着硬行对撞,于是台上砰隆砰隆,激起一叠巨响!牛元义只觉如同碰上了千斤巨石,震得双膀酸麻。 牛元义见黄骥,面不红气不喘,愈打愈勇!锐不可当,他反而被震撞者面红气涌,胸前逆血上冲。 台下北支的长老们,已都看出他们的头儿,露出败象,一齐吼叫起来,但彼此约好在先,又不能群打群殴! 急得这些叫化,鼓躁呼啸,都纷纷替牛元义助威。 可是牛元义一百招过后,益发不济! 不但守多攻少,马步轻浮,而且气喘汗出,招法散乱。 他俩内力方面,所差无几,然而实力较差的一方,譬如硬搬自己拿不起的重物,越来越吃力,时间一长,真力渐渐消耗下去,不由心躁气浮,功力更形涣散。牛元义正是如此,于是他自知这场比斗,是很难免于坍台了。 牛元义心说:“一世英名,当着八大正派黑白两道英雄,栽了下去,虽有六合派的靠山,自己这一生也完了!” 牛元义热血上冲,他存了两败俱伤之心,于是双目尽红,奋起全身之力,猛攻直捣,欺身硬扑。 他拼了门户敞开,也要来个同归于尽! 满天星看出他变成了一味蛮干,以死相拼,不由心说:“我可不能跟你一般见识,彼此凭本领夺取龙符,谁跟你拼命?”于是他小心谨慎,让开牛元义一连几招蛮攻蛮打,很快的子午鸳鸯步,闪了开去。 牛元义宛如一头疯狗,没头没脑,连身子也猛撞上去,他见对方十分滑溜,心里更加着慌,于是—— 他一招“双锋贯耳”,猛地窜了过去。 满天星见他们户敞开,全然不顾死活,慌忙身形一矮。串地锦身法侧旋而过,骈指斜斜一点牛元义“曲垣”“天宗”二穴。 牛元义急昏了头,右臂反身一招“倒拔杨柳”,没有拍中满天星的左肋,饶是他缩闪得快,还是被指尖拂中。 只觉右臂微微一麻,牛元义已知着了人家道儿,难免当场出丑,他却气急败坏向台下人群中嚷道:“寿前辈,快夺下那话儿……” 牛元义半边身子僵硬得无法扭动,满天星顺势一记子午鸳鸯脚,砰的踢中牛元义右胯,咕呼一声巨响。 牛元义已栽倒台上! 台下轰地起了一片采声! 夏侯老人欣然宣布说:“三场比斗,业已终了!南支争得龙符,黄帮主从此正式成为穷家门的正统帮主了!” 牛元义面海红云,挣扎着翻身爬起,嗖的窜下台去。 他扭头向台上冷喝道:“夏侯恕酸儒,你没资格主持传符大会,不该让你门徒丑丫头混入丐帮参加比斗,这次比斗我牛某宁死不能承认!” 又向北支弟兄们喝道:“兄弟们,跟本帮主走,三个月后,教南支的一干叛徒,全数伏诛,方泄今日之恨!”台下又一阵惊扰、纷乱。 北支兄弟们,自知理亏,又因各派都袒护南支,不敢发作和南支火,一哄簇拥着牛元义离开了会场。 夏侯老人,正在侃侃而谈,斥责北支不守信义。 南支叫化们却齐声欢呼,满天星也招手喊道:“北支的弟兄,长老们,黄某愿意竭诚迎接本弟兄,大家精诚合作,重立丐帮声威,南北二支一律如手如足,黄某毫不存偏见!请北支各长老上台来,举行合帮傅符典礼!”但是台下北支叫化们,却已走了个一干二净。 这时,突然台后木板克嚓一叠暴响! 木板壁裂开一个大洞,夏侯老人惊极回顾! 只见一只毛茸茸的怪手,已如电光石火般一闪而没,那只丐帮金龙符也被毛手攫出台后,瞬息不见! 夏侯老人急得一声震喝,人已如脱箭之弦,单掌一挥会台木板壁倒了一堵,他人也随着飞身而出。 台下又是一阵骚动、纷乱! 满天星不想北支人失败之后,竟来这一手暗中劫夺龙符的无耻举动!夏侯老人更是心中懊恼已极。 满天星再一看,早已注意人群中特殊人物的举动。 牛元义被点天宗穴受伤之下,向台下喊出那两句话来,就看见有个五短身材、满脸黄毛的汉子,举动一切活像个大马猴。 此人急匆匆的向台后挤去。 天倪道人忙飘身后随,只见此人圆晴尖腮,身法却快无伦比,一晃眼间已爬上台后板壁,单掌一探! 竟是江湖上极为难见的铁爪功,抓破板壁,一探而得,丐帮金龙符已到了此人手中。他又一连几个起落,纵出龙王庙外,因为四面闲人拥挤,夏侯恕飞身自裂洞口中纵出,已不见了那夺去龙符的人。 此人一式灰布劲装,一路飞纵,已至一片红柳树林前。突然朗声长啸,面前涌现了个羽衣星冠的中年道士。 道士气秀神清,迎住他喝道:“朋友,慢走!把那话儿留下吧!” 灰衣人乃领南五指山老魔的师弟,九阵风寿山客,乃是人家私生子,弃叶山中,被母猴乳养长大,轻功乃由猿猴天然学来,他师兄弟们因钻研一套邪派秘功:九幻魔音,多年未能成功,所以很晚才出现武林。 五指老魔屯师弟九阵风,受空叟的邀请,来至中原,但不屑参加六合派,空亡老魔也以上宝之礼相待。 这人宽亡老魔,派遣北支丐帮弟兄,争夺金龙符,又让云领二枭助阵,以为荀际等已丧命大冰岩上,稳可手到夺来,九阵风寿山各却因不识各正派人士,随着来此观光,认识认识各正派的人物。 当下,九阵风见面前出现了个丰神冲夷的道士,也心头微凛,人家何时跟踪身后,又抢在前面拦住去路,他都一无所知,足见道士轻功之高已至惊世骇欲地步了。九阵风冷冷一笑,说道:“道长法号怎样称呼?莫非是武当派下?丐帮的龙符,与道长无涉,道长不必淌这趟浑水,在下领南五指山九阵风寿山客!并非六合派中人。道长请勿误会!” 天倪道人点点头说:“那很好,贫道也非八大正派门下!” 寿山客眼珠滴溜的乱转,他存心冷不防溜走,面上却一本正经的道:“如此说来,我们都是局外人了!” 他又把金龙符放在手心,笑道:“在下不过是一点好奇心,瞻仰瞻仰这穷家帮的信符,观后仍然归还他们,并无他意!在下要这件捞什子也毫无用处。” 道士呵呵朗笑,声震林樾,道;“有志一同,请阁下借贫道一观如何?” 荀际问明这像马猴的矮子,并非六合派下,遂不愿伤及了他,但仍不测他夺取丐帮龙符,用意何在? 荀际暗运善机玄功,手掌并未抬起,只在袖中微微一招手,九阵风见荀际并无动手劫夺之意,放下了心。 他正想设辞推托,倏然面前旋来一股柔和的清风。 在他手心上面,旋绕一匝。他正张口回答道士的要求,刚刚说出:“道长不妨近前来一观,这也是江湖上有名之物……” 不料手上的龙符,突然似被大力牵式,竟挣脱了他的手指,似箭一般飞向道士袖中,他慌忙运真力伸手抓去。 却已迟了一步,那只龙符飞得比箭还快,嗖的飞入荀际袖中去了。寿山客一把没有抓回,跟着身形一扑。 又伸手向道士衣袖抓来。 荀际微笑道:“贫道也认识丐帮帮主,贫道替朋友你交还人家,彼此不伤和气,岂不两全其美?” 寿山客气得眼冒金星,恶狠狠又旋身扑至。 荀际仍不愿伤他,袍袖轻轻一拂,大衍推移妙用,以柔性真力,把寿山客引得向右一滑,几乎跌了个踉跄。 寿各双掌上面雄浑无比的真力,竟被轻轻卸过一边。 荀际左手微探,已晃临他的项后笑道:“朋友,贫道如果此时一掌拍下,你还不落个骨断筋折!朋友,贫道与你素昧平生,所以不忍伤你,你快点请便吧!” 寿山客已吓得进出一身冷汗。 他急急纵出丈余,面上青筋暴起,怒吼道:“杂毛道士,你劫夺丐帮龙符,未免太以猖狂!待我寿某收拾你这牛鼻子,让你领教领教九幻魔音的奥妙!” 荀际心里大为茫然,从未听说过什么“九幻魔音”! 寿山客也明白了荀际必是正派方面高手,他正待施展九幻魔音,迷乱对方心灵,以遂夺符之愿。 不料自东面噗噗噗一连纵来七八条身影! 个个飞纵如电,身手不俗。寿山客扭头望了一眼,只见正是丐帮满天星,和乔邓等四位长老,还有凌姥姥御风子、干虫婆婆等,寿山客一看众寡不敌,他恶狠狠瞪了道士一眼,怒叱道:“牛鼻子,今天暂且寄下梁子,不出三月,必使你死在我九幻魔音之下!牛鼻子,你准备后事吧!”他说完,扭身急急狂奔而去。 毒婆子和御风子,也经凌姥姥告知,天倪道人就是荀际的化身,但相嘱暂时不揭露荀际的来历。 满天星急急问道:“天倪道长,可曾追回本帮信符?” 荀际微笑点头,一指那片树林说:“且请树林里面一谈,目前会场情形如何?” 他们互相以目示意,很快的隐入树林深处,凌姥姥呵呵笑道:“小道士,今夏侯酸儒,几乎栽在那个大马猴手里,你曾问出他的根脚没有?” 满天星揩揩头上的汗珠,说道:“若非道长赐助,真是阴沟裹翻船了!” 邓振邦趋前称谢说:“如非小侠暗中相助,老化子早已丧命黄髯神枭采链之下!大恩不言报,小侠如有吩咐,老化子赴蹈火在所不辞!” 满天星道:“且慢说这些客套话,天倪道长,儒圣几位老前辈,不辨是非,刚才已受昆仑峨嵋武当少林四派恭维、奉承,答应于十一月冬至,在碧筠别墅召开武林大会,和六合派人周旋,楞严法师和其他各派也都一致附和。” 荀际忙问:“夏侯前辈是否已竟离去?” 凌姥姥呵呵冷笑道:“让他去吧!昆仑武当四派,提出反对老身公祭隐者之举,他竟也随声附和!若是他知悉小侠并未受害,他或者不曾如此妄处尊大,你暂时仍以不露痕迹为上仍有老身筹备明春王屋山的祭典,难道只有你东岳儒圣,才配领导武林?”荀际晓得过去四圣三奇,都有闹过些意气。 他把九阵风的身份,姓名字号,告知凌姥姥。 凌姥姥却大吃一惊,道:“小侠不要看轻了这个马猴,他师兄弟埋头数十年,苦研一种邪门功夫,听说正是九幻魔音!只要不和空亡老魔混成一气,还好对付些,目前武林局势,十分混乱,小侠不可不继承令师遗志,领导武林,做一番伟大事业。” 荀际谦逊道:“在下只求一切问心无愧,在下才疏学浅,怎配领导武林呢!”于是把金龙符交与满天星。 他们纷纷返回会场,八派人士已都纷纷散去。满天星遂召集南支兄弟、长老,很隆重的举行了传符盛典,只儒圣和巫山双隐少数几位正派好手,尚未离去。
第十七章 武林盛会不欢散
关于丐帮的传符仪式,无须细述。 天倪道人仍然坐在看棚裹,遥遥观礼。 夏侯老人竟欲扶立陈美美为丐帮新帮主,并声言,陈美美武功已臻上乘,惟有她才能应付江湖上的明争暗斗。 凌姥姥冷笑说:“当年对不起铁拐婆婆的丐帮长老,俱已年老逝世,满天星为人正直,功在丐帮,允符众望,陈姑娘年纪尚轻,扶她做一帮之主,尚非其时,不如暂请陈姑娘屈就副帮主之位,将来人心归顺,后任帮主自然非地莫属了!” 满天星也慨然道:“陈姑娘功力精深,老化子非常佩服,我如非荀小侠和凌姥姥台爱,南支早已土崩瓦解!老化子说一不二——” 他又向众兄弟宣布道:“十年之后,黄某不死,也决心辞去帮主之位,让陈姑娘大展所长!”满天星的话,丐帮兄弟无不欢呼喝彩。 但夏侯老人仍怫然不悦,他向美美道:“美美!既然如此,老夫我来此算白来一趟了!跟我走吧!十年之后,教他们全体长老以礼来泰山敦请,你再掌管丐帮门户,就让满天星再恋栈几年,看他有无应付六合派的本领!” 凌姥姥也气忿忿道:“夏侯老哥,何必说这种气话!陈姑娘暂时屈居副帮主之位,也不算轻慢了她,丐帮正应合舟共济,共渡危难,怎可如此先闹意见?老身也不信六合派人,就敢来动一动丐帮,老身自有本领接下来。” 凌姥姥这么一说,夏侯老人更加面色铁青。 这无异一圣一奇,在争雄武林了。 御风子、巫山双隐,忙从旁劝解,总算当场没有再说碰下去,夏侯老人冷笑道:“老夫以武林大局为重,凌波一奇,请你仔细三思一下。明春王屋山祭隐者之事,在目前武林浩劫之时,实在无此必要!” 凌姥姥冷冷说:“老身言出必行,武林中过去许多恩恩怨怨,应该大家撕罗开,明白交代清楚,方能精诚合作,否则——” 夏侯老人不容她再说下去,气冲冲道:“冬月初冬至,武林同道在碧筠别墅聚会,姥姥既欲代隐者了清恩怨,何妨就在会中把一切梁子结算一下!” 凌姥姥也怒气冲冲道:“你以为老身不愿去参加武林大会么?八大正派中武当少林最为卑鄙无耻,峨嵋昆仑也同流合污,老身当邀同逍遥客师徒,届时到会结清广成玄门与各派的悬案!至于六合一派,左道旁门,老身更不放在眼里的!” 一圣一奇,又说僵了,于是闹了个不欢而散。 夏侯老人拉了陈美美,面色铁青的拂袖而去。 卢龙老人和荀际等焚死印藏石岩的消息传开之后,东岳儒圣俨然以领导武林的第一人自居,老人领导八大正派,竟欲邀集各方好手,共挽狂澜,消灭六合一派,其居心也正大光明,不过私心却不免过于好名争胜。 会后凌姥姥忿忿道:“夏侯老儿,倒行逆施,我们也不妨广撒武林贴,邀请各派在王屋山大会一次,当众宣布武当少林各派的恶迹,使是非黑白,大白于武林同道!”荀际苦笑着,只有点头应是,但他的心却萦系在云妹妹,和冷萼芳蕊身上。 荀际长叹一声说:“下月冬至,在下准备单身去碧筠别墅一行,凌姥姥主持筹备明春先师祭典,就不必再劳跋涉前往那里了。至于……” 凌姥姥忿忿道:“一切筹备事项,可以交给黄帮主,御风老弟去办,老决不示弱,看看夏侯老儿又能奈何得了我!” 御风子毒婆子等,都从旁劝解。 巫山双隐,也才明了天倪道人就是荀际乔装,他俩也愿襄助凌姥姥,办理王屋山明春公祭的事。 于是凌姥姥即日率领丐帮大批人马,前往王屋山。 巫山双隐、御风子、毒婆子也跟着前去。 留下小喜子等几个得力眼线,在河洲卫附近继续查访云贞的踪迹。荀际一家人,也收拾行李,返回原籍。 荀际承欢双亲膝下,荀侍郎仍督促他努力研读诗书。 他家原籍高平府乡间,距离王屋山不过两天路程。 一家人四辆大车,荀侍郎宦囊不丰,也不至引起歹人觊觎,荀侍郎却悬念逍遥客和周小涵父女。 遂派陛官前往山东,沿路迎候他们,接回高平府择日完婚。九月末梢,荀际一行平安抵家。荀际托辞出去迎接师叔,求得荀侍郎许可,遂单骑南下,当然他也悬念着小涵,又不见师叔逍遥客的消息,心中纷乱如麻。 荀际仍戴上鱼皮面具,扮成个中年羽士。 他仍循原路,穿越王屋山南下。 荀际二次来到梅花画屋,会见了御风子和毒婆子等,闻知凌姥姥已单身前往陕南,他瞻礼了隐者遗体。 荀际兴悲,又不禁热泪盈颊。 丐帮乔日兴长老,雇了巧匠两名,正为隐者装贴金箔,装成不坏的遗体,乔长老向荀际述说六名合派近日嚣张的情形,他们已把总坛移至红叶山庄,以便就近争雄中原。至于传贴武林,召开弭劫大会,恐只是一种鬼计。 凌姥姥本要在冬至日也邀请各派前来王屋山聚会,后来御风子等劝她,仍以明春隐者忌日,办理公祭为名,似更为妥当。所以才由丐帮弟兄,撒出请柬,少林武当派,都十分漠视。 巫山双隐,却自动前往河州卫一带,寻访欧阳云贞。 荀际遍谢丐帮弟兄、长老、御风子等。 荀际又和大金亲热了一阵,嘱咐它好好照料首岳岩洞,大金竟也呱呱啼叫,表示着依依惜别之意。 荀际仍然一身蓝色道装,策马南下。 这天他过了洛阳,向西进发,突然迎面一骑扬尘,飞驰而来,马上却是个十六七岁俊秀玲珑的美少年。 这少年马鞍旁,却悬挂着一只毒龙角。 荀际骤然一见,竟分辨不出是他的云妹妹了! 但美少年驰至切近,他却哑然失笑,同时也惊喜莫名。 他故意不露本来面目,迎着云贞,微微斜带马缰,让开去路,美少年妙目盼睐,一脸风尘之色。 却仍掩不住她天生丽质,只乔装得颇为精细,又是一双天足,不露丝毫女孩儿痕迹,她忽然一收马缰。 又向天倪道人瞟了一眼,她心说:“这人眼睛好怪,就和他完全一样!” 离别了三个多月,云贞恨不得一下子投入苟哥哥怀抱。 天倪道人故意逼使嗓音粗浊,道:“这位施主,难道认识贫道?贫道天倪道人,最精占卜,施主若有什么疑难不决之事,卦金大钱一百,便知休咎祸福!” 云贞懒得和个道士纠缠,她也逼宽喉咙喝道:“谁来占卦,快些儿闪开,我还要赶路呢!” 天倪道人忍住笑,打个稽首说:“施主不信贫道的神机妙算,贫道却能未卜先知!施主是不是贵姓欧阳?恕我斗胆说句话,施主原不是须眉丈夫!” 这几句话,使云贞惊骇得神色大变,怒叱道:“牛鼻子,你不要撒赖,老实说你是不是武当七真?我正要找你们的晦气!” 天倪道人呵呵朗笑道:“欧阳姑娘,你不是要找寻梅花派荀小侠么?” 荀际这一笑,却笑出破绽来了,云贞和他何等厮熟。岂有听不出来之理,但仍不敢遂然断定就是苟哥哥。 美少年突然大发雷霆,娇声叱道:“牛鼻子,你就是……”突又改口道:“你认得荀公子?” 荀际点点头说,“不错,风闻他已被东海三魔,在六盘山中,纵火烧死,所以姑娘你永远找不着他了!” 美少年呸了一口,道:“又是胡说,我赶至河州卫。小喜子已告诉我荀公子并未蒙难,所以我才前往高平府他家中去找他。” 荀际再也忍不住了,他不忍再捉弄他的云妹妹。 换了平日口音,轻轻唤道:“云妹妹,你再认认我是谁?” 云贞眼睛睁得大大的,惊叫道:“你……你……你怎么又……”荀际除了面具,美少年娇呼一声:“荀哥哥”。一头扑入道士怀中,嘤嘤哭了起来。 荀际忙一领马缰,向道旁僻静处驰去。 荀际和云贞互相偎依着,坐于山脚下青石上面。 他俩低声互诉相思。云贞柔情款款,芳心充满了欢欣。 原来云贞那天是被阴山枯寂老人接走,枯寂老人看中她的资质,带回阴山之后,发现她已打通奇经八脉更加欣慰,恰巧阴山绝顶天池里一条修成火候的千年灵鳗,被云贞一角刺中,抓出水面。 枯寂老人大喜过望,让她把灵鳗精血全数服下去,又为她撞开玉鼎玄关,功力陡增一甲子以上。 所以仅仅百日功夫,她把涅磐妙心大法——涅磐定力神功,练成了六七分火候,枯寂老人以前两个弟子,均未有此造诣,怎不欢喜欲狂。遂又把涅磐上乘三十三天神掌,也传授了她。 云贞却心心念念,想着她的荀哥哥,枯寂老人也听人传说,荀际在走盘山遇难,他且不说破,打发她下山一趟。 并嘱她会见荀际之后,明春一同前往少室南寨,争夺武林玉虚法杖,光大阴山一派门户,然后再返山受教三年。 云贞却认为涅浆定力禅功,已经学会,何愁不能技压各派,她甚至想和荀哥哥较量一下短长。 她湍返河州卫,碰见了小喜子和巫山双隐,于是急急赶回关东,她虽想去青海海心寺安慰一下老父,但是却不及和荀际相会更为迫切,枯寂老人知道她一片痴心,如果荀际一死,她也必悲伤欲绝,所以瞒住未告知云贞。 枯寂老人又令她扮装男子,以免在江湖道上招惹一些是非,却不料有情人终于又会合在一起。 他俩娓娓情话,一直谈了两个时辰。 荀际告诉她,前往碧筠别墅之事,云贞欣然跳起来道:“那就快些走吧!不要错过了会期,我要大显身手,会会各派的好手,并且要惩罚一下卫老头!若不是他捣蛋,怎会生出这么许多波折!” 荀际柔声劝道:“卫老头并没有错,不过梅友向纯玉毁辱隐者遗体,必须查明惩处才是。” 荀际又戴上面具,一只情侣,并马而西。 荀际又嘱咐云贞,别墅大会上暂勿显露本领,且待明春上己,再行折服各派的人,云贞换了男装,一路行动上也较为方便。 这天,碧筠别墅里里外外,各派高手云集。 正是这年的冬至日。 山下石径上,出现了个羽衣星冠的中年道士,伴随着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少年背上用布包起来一件东西。 那正是云贞的毒龙角。 两人谈笑的声音低,双双脚步一掠丈余,宛如御风而行,转眼已至别墅门前,昆仑门下十二个年青弟子,有几个站在门前迎迓各方来宾。只见前面怪声怪气的手拉手走着一双红衣红裳的老年男女。 不远一边却是个白发飘萧的老叟,葛巾麻履容貌奇崛。 这三位荀际一望而知是东海红衣双丑,和天目一奇叟。荀际心说:“你三人还不曾参加六合派,仍自居正派一流,尚不无可取。”遂减少了敌对之心。 云贞却指指戳戳笑道:“荀哥哥,这两个丑八怪也来了!” 昆仑弟子于化龙、张季直、不敢怠慢,先请教了双丑一奇的名号,连说“久仰”,肃然迎入门内。 另外两个少年朱鼎和、秦远志,也趋前迎迓道士和美少年,道士打个稽首说:“贫道天倪,这是敝友欧阳雍。” 朱鼎和茫然一怔,素未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两号人物。但也未便轻视来客,也客套着延入别墅。 秦远志忍不住问道:“请教道长和欧阳少侠,上世门派怎样称呼?” 荀际微笑道:“贫道等乃华山一奇凌姥姥的朋友,凌姥姥相约而来,并无师承门派,不过是些寻常江湖把什而已。” 秦远志皱皱眉,心说:“凌波一奇,年过九十,怎会与你们这些后生晚辈论交?” 荀际摇摇着宽大的道袍,昂然走入大厅之中。 只见黑压压的已坐满了各方各派的好手。 凌姥姥面色铁青,手提辟寒灵犀,坐在东头一张方桌后面,望见了荀际二人,忙一招手说:“天倪道人,请过这边来,容老身替你介绍和主人相见。” 荀际走了过去,满厅中人的视线,都冷冷的投在他俩身上。的确像他们没没无闻的人物,当然要遭人白眼了。 中间几席,全是峨嵋少林武当三派的人,而这三派掌门却依然自恃身分没有出场,东岳儒圣则巍然上坐。 昆仑三友,以主人身分,在厅中走来走去,和各方好手寒暄套叙,红衣双丑天目一奇,却在西头合占一席。 不正不邪,亦正亦邪的红衣双丑,昆仑三支不但不敢得罪他们,而且还想拉为臂助,所以招待颇为殷勤。 太岳、青城、天台三派,却没人参加此次大会。 他们向六合派人答覆过,严守中立,不参加武林纷争。 三派实力单薄,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 六绝已大半凋谢,冰蕊寒萼,被他们目为邪魔之流,不会邀请她们,事实上也找不着这鬼谷神情二绝的门人。 此外各方好手,如小五台山铜牌道人,龙岩寨主虎头天王等,却都准时到场。最惹人注目的是东海一奇沧波叟也在座。这位老人神情十分颓丧,传说玉图随着卢龙老人、荀际等,在六盘山中付之一炬,而爱徒叶红红小姑娘.又没营救出红叶山庄。他和公孙隐也没有碰上头。 所以三奇全部在场,而六绝却无一人到会! 夏侯老人徐徐起立,侃侃说道:“今日各位惠然来临,老夫先有句话奉告各位。今天是武林同道共伸正义,同张挞伐,扫除六合一派群魔,以往彼此间的过节,一律收起,不在这次会中解决!请各位各把高见说出,老夫愿与各位竭诚相商!” 夏侯老人先用这几句话,把凌波一奇和少数人互相结有梁子的一齐扣住,以免会中彼此先生内哄。 荀际也看见沧波叟在座,却因自己隐藏了真面目,不便去向他搭讪,询问小师弟公孙隐的消息。 夏侯老人严然就是大会的主人,他冷冷的望着天倪道人和美少年这两个面生可疑的来客,赔笑向凌姥姥启问道:“华山一奇,这两位究系何方后进好手?” 凌姥姥起初也不认识乔装的美少年,但仔细端详之后,心中恍然大悟,暗说:“原来是云贞丫头这淘气姑娘!” 她且不说破,天倪道人已起立朗声说道:“贫道梅花观主天倪道人,这位是北山派涅磐禅宗门下弟子欧阳雍!末学后进,久仰四圣三奇的威名,和八大正派的高手,特来追随各位之后,同御六合邪派!夏侯前辈谅可信得过贫道了。” 夏侯老人皱皱眉头,心里大为茫然。他不测这位天倪道人是何来历! 梅友向纯玉却连连瞟视这位年纪最小的美少年。 她发现云贞面貌很熟,一时却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座上的高手,有些人窃窃议论这两位生客。 不知为什么,梅花观三字听来各派人都觉得有些刺耳。 至于北山派涅磐禅宗,更是在场之人,闻所未闻了。 凌姥姥傲然起立,道:“为了共弭浩劫,老身并无异议!但各人间的恩怨纠纷,仍不应一概抹杀,老身不妨明说,昆仑掌门松友潘桓,擅盗本人的辟寒灵犀,以及各位凡与长孙渺,先生涉有恩怨之人,老身一律明春正月二十七日在王屋山梅花画屋候教!” 武当峨嵋少林三派的人,都怒目望着这位华山一奇。 不孤道婆移步走过来,柔声劝道:“凌大姊,你就少说几句吧!正派人士目前面临浩劫,岂可再计较私人恩怨?况且隐者业已去世,他的门人生死不明……” 不孤道婆还未说下去,一声清脆的喝叱,起自东面坐上,美少年已唿地起立,道:“不孤道婆我劝你也少说两句,譬如在下也还有件事向潘大侠会后另行了断,至于长孙隐者的事,更不容含糊过去!” 坐中都是武林老手,对这少年的话,无不嗤之以鼻。 夏侯老人正色道:“欧阳少侠,与潘老弟行辈不大相当,想必是上世师门的梁子了!恕老夫僭妄做主,目前先商应敌之计为要,别的事暂从缓议,少侠以为如何?” 美少年却冷笑道:“六合派人并没下来战书,何苦自相惊扰?” 天目拙叟徐徐起立道:“这位欧阳老弟,谅是不知六合派人的情形,空亡叟纠合了无数邪派黑道,势力非常浩大,尤其此次邀请各派赴会……。” 美少年秀目闪闪,叱问道:“尤其什么?” 拙叟叹息道:“这是一个可怕的阴谋,幸而各派都未上当,不曾赴会,否则就不免一齐落网,送命在邛崃山玄阴谷了!” 广参祥师朗声道:“老衲等早已探积压他的阴谋诡计,目前大家同心合力,直捣六合派老巢,不难一鼓荡平!” 正说时,秦远志朱鼎和神色张惶,进来禀报道:“外面有两位来历不明的人物,请示可否领他们进来?” 松友眉头一皱,问说:“什么人?” 朱鼎和躬身趋前,低声道:“他们自称领南五指老人,九阵风寿山客。弟子不测他们来意,所以先行通报,请他们在门前稍候。” 夏侯老人寿眉一扬,冷笑道:“原来是他师兄弟俩,客人远道而来,没有挡驾之理,请朱少侠把他两位招待进来吧!”众人也引起一阵纷扰不安。 坐中知悉五指老人师兄弟出身渊源的,仅只松友、凌姥姥、夏侯恕数人而已。转眼间那位尖嘴薄腮一身黄毛的寿山客,已随在一峥嵘头角丑怪无伦的老人身后,缓步走入厅中。 那五指老人双手枯瘦如柴,左手仅余-二指,右手也天然只长着拇食中三根手指,所以号称五指老人。 他又自号五指山人,隐居海南岛将近四十年了。 五指山人目射奇光,走进厅来,先和夏侯老人拱手招呼,道:“夏侯兄肯亲自主持此会,真是武林的福音!” 众人也都纷纷起立,客套两句。 云贞附耳向道士叽喳,笑道:“你看,他活像个大马猴!” 九阵风却远远望见了这位天倪道人,不由神色一变。 荀际明知寿山客师兄弟俩,此来未必怀有好意,却也暂不揭穿,含糊着点头相见过,他看出夏侯老人也清楚他们根脚。 但儒圣身旁的丑姑娘陈美美,却丑脸生花,喜气洋洋,故意移坐在荀际等附近,不时忸怩作态,偷瞟云贞一眼。 陈美美年近二十,见了这般人间少有的美男子,不由芳心怦怦跳跃,却又自惭形秽,不敢近前来亲近。 那位红衣丑老太婆,莎萝夫人,却迈着尺二莲船,也向这边走来,妖声妖气的道:“这位陈姑娘,我说哟,你是夏侯老人门下,怎么不梳整得漂亮些,却穿这一身破补钉衣服?” 陈姑娘脸一红道:“我是穷家帮的!” 大冰岩上,红衣双丑和天目拙叟,虽然翻脸和东西二怪为敌,但夏侯老人并不介意,他以为这是武林人本色。 争夺天遁剑诀,连夏侯恕本人也有此野心。 所以双丑出场,他并没加以责难,反而乐于收罗他夫妇,作为臂助。莎萝夫人看出丑姑娘的用意。 她走过来,想卖她儒圣,以为姑娘家脸嫩,不愿自己兜搭,她来做个穿针引线的媒婆。于是她向美少年招手道:“欧阳相公,你不认识这位陈姑娘吧!东岳夏侯老头的得意高足,在河州卫丐帮大会上,角劈云领双枭,本领的确不错。” 云贞一看这一老一少,两个丑八怪样子,心里一阵作呕。 但她生性活泼刁蛮,明知她们搭讪什么意思,将计就计戏弄她们一番,但却不敢过于亲近,惟恐莎萝夫人认出她的马脚。 她居然很老练的拱手说:“莎萝夫人,蒙你介绍,在下的确还不知陈姑娘就是河州卫穷家帮大会中的风云人物呢!” 陈美美被她说得心中一甜,却又涨红了脸颊,惟恐这位美少年,是明捧暗损,却发觉云贞妙目竟向她瞟来。 荀际惟恐云贞玩笑开得过火,凌姥姥也暗骂一句:“淘气的小姑娘!” 美少年和丑姑娘,这种尴尬情形,竟有些人嗤嗤笑出声来。莎萝夫人扭头瞪了那些人一眼,丧声丧气的说:“这年头,大家都是武林儿女,用不着扭扭捏捏,你们这些人,真是少见多怪!”她居然盘问起云贞的家世。 她问道:“欧阳相公贵庚多少?家中可有些什么人?” 她们正在搬演这幕活剧,不料厅中局势突然一变。 五指老人把所有在场的人,一一打量一遍,惟独对于天倪道人,特别多看几眼,然后老气横秋的说道:“东岳儒圣,领导武林群雄,的确先声夺人,不过六合派也非极恶不赦之徒,他们也有心和武林同道开诚相见……。” 他又干咳了一声,冷笑说:“老夫游戏风尘,无帮无派,倒愿做个和事佬,把武林这一场暗流危机,设法说合,两罢干戈,和平共处岂不更好!” 东岳儒圣冷冷回答道:“五指老兄,这话究是什么用意?” 五指老人道:“兵凶战危,你们双方一旦冲突起来,岂不两败俱伤?老夫原是一番好意,只要大家稍让半步,不就没事了么?” 松友抗声道:“空亡老魔,狡诈阴毒,大冰岩上滥施毒手,东西二怪早晚会联手把他除去,为武林除一巨害!阁下休想替他游说!” 五指老人怫然不悦,道:“老夫是悯双方意气用事,蠢然无知酿成大劫,所以从中说句公道话!须知六合派实力雄厚,并非轻易铲除得掉的!” 广参祥师怒喝道:“请你趁早离开此地,八大正派从不畏惧什么人!老衲看你阁下,很像是空亡老魔的爪牙,前来侦探正派虚实的。朋友!请你表明态度,天下武林人士,不正即邪,没有从中渔利的骑墙派,可以存在!” 五指老人傲无比,点点头说:“大和尚你就是少林八德之中广参首座监寺了,大和尚枉自修持了三四十载,却有眼无珠,不辨是非善恶!” 武当灵纯真人也怒叱道:“朋友,不要猖狂无礼,快快亮出你的身分!凡是六合派下,我们一律不能放过,朋友,不要装神扮鬼,前来捣乱!” 从人都纷纷指摘、叱骂。 五指老人却神态冷静,摇摇头说:“老夫既非六合派人,自没有再表明态度的必要!这位和尚和这位老道,信口雌黄,竟然对老夫如此傲无礼……” 灵纯真人呛啷啷拔下一柄寒光似水的长剑,叱道:“朋友,不要猖狂无礼,快快亮出你的身份!凡是六合派下,我们一律不能放过,朋友,不要装神扮鬼,前来捣乱!”众人纷纷指摘、叱骂。 五指老人却神态冷静,摇摇头说:“老夫既非六合派人。自没有再表明态度的必要!这位和尚和这位老道,信口雌黄,意然对老夫如此傲慢无礼……” 灵纯真人呛啷啷拔下一柄寒光似水的长剑,叱道:“五指老魔,赶快与我闭嘴!今天你不愿露几手绝学,谅你也走不出碧筠别墅去。待贫道来奉陪你几招!” 夏侯老人见双方话已说砸,仍然沉住气道:“灵纯道长暂且息怒,就令五指老头是六合派的奸细,我们也不屑以多欺寡,让他带个口讯,约期较量就是了。” 天目拙叟却站起来,厉声道:“我们应查明这老家伙的根脚,不能放他轻易溜走!” 这边,荀际再三使眼色,阻止云贞和陈美美混缠。 凌姥姥敝着一肚子气,她只待大会一散,就单找昆仑三友的碴儿。云贞也想挫辱竹友一番,以报复在别墅时被他逼得投水寻死的怨气。眼前却因五指老人一闹,大家都摩拳擦掌,准备动手,情势十分紧张。 儒圣夏侯恕为人忠厚,所以处处露出柔优寡断的短处。 五指老人突然眼皮乱挤,鼻孔嗤嗤掀动抽了几下。 他似乎有些伤心,大有放声一哭之意。 弄得三奇八派,和各方好手,都惊奇不置。 坐中的人,彼此之间,过去多少都有点过节,但是为了应付六合派,勉强聚首一堂,心中却各怀鬼胎。 一部分人是想参加这一方面,藉壮声势,使六合派人不敢找自己的麻烦!所以暂时都没露出敌视之意。 五指老人端坐不动,鼻孔中呜呜咽咽,如泣如诉,忽然送出一种凄凉哀怨之声,而九阵风也一唱一和,同声相应。 两人的低沉音调,缠绵哀怨,竟立刻打动了每个人的心灵,好像天悲地惨,凄风苦雨,一片愁云罩上了心田。 这是一种离奇的感应。 五指老人哀音宛转,由低沉渐趋激楚苍凉,更加凄厉无比,激动得所有在座的人,无不魂飞魄散,心颤肉跳。 其中只夏侯老人发觉苗头不对,慌忙运起儒门浩然气功,正心诚意,由静而定,以儒门心法抵御这外来的魔音。 他心神立即凝然不动,但却一丝不能分散,正襟危坐,主敬存诚,藉天人交会功夫,排除一切外邪。 荀际则玄玉归真,玉鼎玄关已通,五气朝元,内功已臻神化之境,略一镇静心神,就立即情绪安定下来。 凌姥姥和天目东海二奇,虽能勉强以内功抵抗,仍然心中千头万绪,眼前幻象丛生,生平伤心往事一齐浮上心头。 五指老人师兄弟,这种九幻魔音,越来越发挥了,它的魔力,其音忽高忽下,时快时慢,滔滔不绝于耳。 魔的威力,还只施展了六七成。 满厅中的武林好手,都已如醉如痴,心灵罩上一片阴影。 云贞这小姑娘所习涅磐定力,恰好是九幻魔音的克星,她只觉这种难听的音调,烦搅心弦,忙运起佛门至上禅功。 云贞跳起来骂道:“五指老魔,你不说人话,尽管鬼叫什么?” 荀际拉拉她,说:“坐下来不要乱闹,这两个家伙,的确有些鬼门道,千万要冷静下来,把心定住以免受害!” 五指老人,微微扫视厅中,只见三奇在,都已纷纷入魔,而天倪道人和美少年,却神色镇定如故。 厅中每位好手,都如同置身以往一幕最悲伤的境界里,幻象使他们投身其中,迷迷昧昧,不能自拔。 这是九幻魔音的哀音商韵。五指老人火候不够,否则每个人都难免悲愤发狂,甚至自嚼舌根而亡! 厅中几声惨呼,已有武当派两个小道士,和昆仑两个少年弟子,抵抗不住魔音,狂喷热血,倒于地上。 五指老人,暗暗得意,却见荀际等和夏侯恕依然能以内功拒住魔音,他心说:“一不作,二不休,再换一种魔音,制伏了他们,从此就称雄武林,唯我独尊了!”于是他凝聚全副邪功,又换了一套变惩散代之音。 众人方才止住悲哀,忽又一种乖戾的音调,萦绕住心灵,各人无不血液急流,心神勃然激动。 这种韵律,说也奇怪,竟使每个人都疯暴躁,耳热心跳,气血倒行,激成一种无法抑制的怒火! 荀际起初,觉得他这种怪音,并不足以伤人,所以默连广成玄功,只关照了云贞两句,没注意在场的人都已陷入魔境。 五指老人所发二次变惩之意,更加凄厉绝伦。 不及一盏茶顷,已有几位愤怒暴跳,达于疯魔程度,这几位随着怪音,放声嚎叫,一厅中宛如一群野兽咆哮眉狂吼,云贞低声皱眉说:“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发疯不成?” 荀际大为震惊,忙说:“了不起,再过一时片刻,只怕大家都难免受他九幻魔音之害!我要救救他们!” 云贞瞪大眼珠,道:“苟哥哥,你也会这种妖法么?” 荀际笑说:“我怎么会它,我想唤醒这一干受他魔音愚弄的人,我且试上一试,如果救不转来,就只有把五指老鬼赶走为上!”但是耳畔的魔音,仍旧响澈云霄,荀际以最上内功心清法方能使心神安静下来。 他已没有余暇,去制或对付五指老魔。 最后他勉强聚集丹田之音,朗声长啸,声若金石,宛如龙吟虎啸,揉合善机玄功的妙用,突然展开了雷霆万钧的震啸之声! 他啸音高昂直上千云,立把九幻魔音压得低沉下去几不可闻,于是一大半群雄,方才忍受得住,清醒了一二成。 啸音振聩发聋,宛如一道震雷,惊醒了其中功力较深的三奇、红衣双丑、昆仑三友之流。 但是荀际发啸太迟,已有少数人发狂自劈天灵盖,肝脑涂地,鲜血狂喷,倒于地上!五老人也大吃一惊。 没想这位天倪道人,竟能以内家玄门功力,震压下去他的九幻魔音,五指老人只觉荀际一股啸音,粉金裂石,激荡得他心神摇荡,气血浮散,魔音已无法继续施展下去了,遂拉师凝九阵风,一闪而出。 临走时,仍然恶狠狠的施展天魔指,遥遥点了几人的死穴!荀际一拉云贞,双双飞身纵地紧紧迫去。 五指老人和寿山客,却如两缕轻烟,钻入满山竹林深处。转瞬失去踪影!荀际还不知道正派人士已伤亡惨重了。 魔音初停,众人心神渐渐安定,也恢复了清醒状态。 只见地上已倒下去十几位好手,死状惨不忍睹。 小五台山的铜牌道人,竟以铜牌自撞而死。 龙岩寨主,也负了严重内伤,而这内伤却是由他自己椎心呕血,气血倒行所致,还不难救治。 少林派四个禅字辈和尚,和广鼎渊师均心脉进裂.七窍喷血而死,其他各方白道英雄,罹难的也有五人。 三奇调运一阵内力,便已复原。 红衣双丑,也幸未受大害,众人都惊奇这位天倪道人。 纷纷设法救治受伤的同道,被五指老人天魔指点上死穴的三位,却已无法救活了。他们都纷纷推测天倪道人的来历。 夏侯老人连说:“惭愧惭愧,老夫一时只顾自己运功抵御魔音,几乎使各位受害,这位倪道友,和欧阳少侠,却使人莫测高深了!” 凌姥姥霍地站起身来发话道:“夏侯酸儒,老身不妨明告,倪道友正是隐者传人荀小侠,那位就是他的女友欧阳云贞姑娘!” 夏侯老人老脸洞红,讪讪说道:“原来荀小侠并未罹难!除了他谁也没有这种功力!” 红衣双丑天目一奇,却吓得面色如土! 昆仑三友惊诧说:“荀小侠功拟天人自无足怪!但是欧阳姑娘,却几时炼成这般深厚的内功?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呀!” 凌姥姥冷笑说:“此次武林大会,伤亡奇重,看来六合派中,能手甚多,的确不易对付,老身警劝各位明正月末,齐来王屋山会商一下,由荀小侠出面对付六合派,方可有济于事!” 众人却默默无言。 王屋山公祭隐者,又要为隐者了清恩怨,昆仑峨嵋武当少林四派,都自知曾有对不起隐者的举动。怎肯前往低头认罪? 凌姥姥又向梅友向纯玉喝道:“梅友,你擅入首丘岩,用梅花暗器欺辱隐者遗体,是何居心?荀小侠早晚必找你算帐,不如到期认罪自裁为上!” 梅友皱眉一笑,说:“原来荀小侠竟误会我对隐者遗体无礼,这真是件天大的冤枉!敝派以往,对于隐者礼敬不衰,怎会有这种行动?” 凌姥姥冷冷说:“那隐者尸身上面的一朵寒梅你又如何解释?” 梅友道:“当时,枫叟叶天赐起了歹念,向隐者打出一颗毒蒺黎,他误为隐者尚未身死,所以才滥下毒手,在下既然在场,就不能不加以阻止,所以想用暗器打落那颗蒺黎,没想被东海三魔扫来的掌风震歪,落在毒蒺黎上面,一同着上了隐者遗体!请想一想如果我毁隐者遗体,怎会击在毒蒺黎上面?” 梅友说得入情入理,凌姥姥也无话可说。 松友走近前来,深深一揖说:“辟寒灵犀之事,在下应该向凌姥姥解释一下,以免误会。那天在下经过冷翠谷,不知姥姥洞府,已被何人打开,在下一时好奇心动走了进去,不料竟是阴山双厉偷入洞中,已把灵犀窃取到手,所以在下经过一场恶斗,方把灵犀夺了下来。以后在下的确动了贪念,想寻找剑诀,才……” 凌姥姥却以为双厉叶已身死,这话死无对证不大相信。 但是松友既当众道歉,也就勉强把这件过节抛开一边。 红衣双丑,怪声怪气的说道:“荀小侠对我夫妇俩,颇为不满,拙老弟又抢去了剑诀藏玉图,所以我夫妇俩没脸去王屋山,只有遁回东海,从此埋头隐迹,永不出世了!” 凌姥姥忙说:“荀小侠气量宽大,只要贤伉俪愿为正派效力,他绝不会记旧恶的。” 夏侯恕欣然说:“既然荀小侠有心挽回武林浩劫,大家不妨届时同往王屋山一会,有老夫在场,隐者生前的过节,老夫自可劝他不必过于认真!荀小侠谅不会做出绝决使人难堪之事。”少林广参禅师,却仰天长叹一声,和灵纯真人低声交谈了一阵,把两派死伤的同门,抬出去埋葬已毕,拂袖而去。 他们不愿低心下气,求庇于隐者的后人! 峨嵋派则因不孤道婆与荀际颇为熟惯,他们还不大坚持成见,经凌姥姥一说,便应允明春前来助祭。 碧筠别墅一场武林盛会,却纷纷四散。 红衣双丑,悄然离去,沧波叟却和凌姥姥攀谈起来。 猛然人影一闪,荀际和云贞已双双纵入厅中。 东岳儒圣迎着天倪道人呵呵笑道:“荀小侠,神龙见首不见尾,居然不肯以真面相示了!” 荀际料是凌姥姥泄漏了他的底,遂揭去面具,笑容道:“夏侯前辈,苦口婆心消弭浩劫,领导群伦,怎武当少林二派名手,又逃席而去?”这时,厅中已只余三奇和峨嵋昆仑两派的人。 不孤道婆趋前,向美少年道:“云姑娘,你装扮起来,几乎令老身也不辨雌雄了!” 这时,那位丑姑娘陈美美,方知美少年乃是一宗冒牌货,想起适才的情形,不由红遍耳根。 但荀际的英姿雄概,又使她暗暗羡慕。 荀际已有四位美丽的女孩子投怀送抱,她只有退避三舍了。陈美美芳心落寞,忸怩着闪于儒圣身后。 不孤道婆,首先代梅友把首丘岩梅花悬案说明,荀际哦了一声,道:“此本来想查问明白,不料却错怪了梅友!” 美少年一指竹友卫漪,娇声叱道:“卫老头,半年前我在你那别墅里受尽了窝囊气,现在师傅派我出道。会会各大正派好手,正好领教阁下几手内家高招吧!” 竹友慌忙拱拱手说:“荀小侠乃北圣传人,继承了四圣之首的地位,姑娘不日完成神仙美眷,又何必和老夫找碴儿?” 云贞冷笑道:“那你是为了荀哥哥才让我几分?阴山枯寂门下,不领你卫老头这份儿情!我要……”凌姥姥怕她又闹小性儿。 她一把搂住了美少年,笑道:“你再淘气,你荀哥哥就生气了!昆仑三友,也是内家玄门正宗大派,和广成门同声连气,又素来敬重隐者,小妹妹你就忍让些儿吧!况且听说卫老弟当时,乃受令尊之托,非出他的本意!” 峨嵋派另外两位好手,无量山人,翠微居士也走过来,和荀际握手言欢,并声言届期必如命来王屋山助祭。 沧波叟长叹一声,道:“荀小侠,六盘山一行,可曾受惊?红红这丫头……” 荀际惊问:“沧波前辈,可曾会见愚师弟公孙隐?前辈前往红叶山庄,怎没探得红叶女侠下落?至于玉图幸不辱命业已收回了。” 沧波叟大喜过望,连连拱手称谢。 他又皱眉吹气道:“红叶山庄群魔云集,大非昔日。老夫几乎脱不了手,被那一群恶煞,围困在谷中,尘战了半夜方始脱出重围。红红那孩子,还是一块纯金璞玉,跟着她那奸滑作恶的老子,不免堕落下去,殊为可惜!只恨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荀际忙道:“既然六合派首脑都在红叶庄上,在下正想去会会他们,警告空亡老魔,解散六合派,武林局面方可澄清。” 夏侯老人一竖大拇指,称赞道:“小侠为武林伸张正义,铁肩担道义,只手挽乾坤,正是继承令先师的伟大人格,造福武林同道,老夫愿随同前往,共成此一壮举!” 天目拙叟也仍想恢复三奇的声望,讪讪走近些,拱拱手说:“老夫一念之差,首丘岩中妄动贪念,大冰岩上又受双丑的态怂,实觉于心有愧,愿追随小侠儒圣之后,为武林做些有人益的事。明春正月,不待小侠邀请,当自行前来首丘岩,祭隐者,以谢令先师。” 荀际忙谦逊了两句,说:“天目前辈,回头是岸勇于改过,殊令在下钦佩!” 众人方知卢龙老人尚有一位师姊,收下了冰蕊寒梅萼二女,而卢龙老人却已受师门严惩,死于印藏石岩了。 武林中,又出现了两位本领高不可测的人物。 枯寂老人,和鸠摩罗夷老尼。 东岳儒圣不禁觉得他这四圣之一,也算不了什么。 于是一厅中,洋溢着和睦的气氛。 不孤道婆拉住云贞的手,笑道:“你荀哥哥已是武林领袖人物,叱咤风云,谁不敬恭了!你还要做什么?” 云贞却腮帮一鼓,冷笑道:“这是我师传的指示,要打败八大正派,争取武林盟主信符,玉虚法杖!荀哥哥他不会和我竞争的。” 峨嵋三老、昆仑三友,都勃然变色。 儒圣笑说:“欧阳姑娘,受命令师枯寂前辈,当然应该去夺取武林盟主,不过你应该先通过荀小侠这一关,看他赞不赞成?” 云贞一双剪水青瞳,含情脉脉,向荀际望来。 荀际含笑说:“我已经答应了鸠摩罗夷前辈,绝不参加少室比武争盟主的事,云妹妹既受令枯寂前辈。我也不便阻止!” 他又沉吟了一阵,摇摇头说:“武林中,正不知还有多少奇学异能之士,那时难免还有绝顶高手出场,云妹妹不可骄傲自负!” 云贞微含妒意,嘟着嘴问道:“荀哥哥,你先说到时,是帮助我?还是帮助冷姊姊们?” 荀际左右为难只有哄哄她了,道:“我本不想去少室山参与武林大会,但是为了你,不能不去一趟了!”云贞才高兴得绽开樱唇甜甜的一笑。 昆仑峨嵋两派好手,都心里暗暗气忿不平! 只要荀际不出手相助,凭三个女孩子,就能技压各派?他们碍着荀际面上,否则只怕要当场和云贞较量一番了。 大家重新归座,三友令弟子们预备了一桌盛筵。 昆仑门下死去了两个弟子,三友忙着派人购买上好棺木收殓了,并将铜牌道人和五个白道英雄尸体隆重收殓。 众人纷纷致祭、志哀。 席间,三友亲推荀际上座,与夏侯老人并席。 大家讨论援救小女侠叶红红,和对付六合派的办法,荀际急于查访小师弟的消息,心中非常焦急。 只怕小师弟不敌群魔,出了岔儿。 大家决定在场的人全体出发,共歼群魔。 松友吩咐朱鼎和等,埋葬同门之后,速反朝阳谷暂避和六合派人接触,又命备了十二匹坐马,只松友留下来照料别墅和朝阳谷的事情.其余的人,于次晨浩浩荡荡,离开了碧筠别墅。 云贞拢着坐马,紧紧随在荀际身后,她和丑姑娘不大谈得来,东海一奇沧波叟又述说他与六合派交手的情形。 因在夜间,对方都是一式劲装,腰间扎着宽布带子,据他回忆交手的人,似乎都是些白须飘飘的老叟。 面目陌生,几乎全不相识。 夏侯老人由沧波叟的话,推断六合派召集的各方黑道枭雄,必不在少数,诸如云领双枭之流。 但黑道中身手不凡,算得上一流好手的却寥寥无几。 以他们这一伙人,二圣三奇,两大派的菁华,稳可以扫荡群魔了,云贞尤其想大展一番身手,在武林中留下一番佳话,阴山枯寂门下玲珑仙子,也将在武林中永传不朽如臬荀哥哥不是她的心上人,她更想打遍天下无敌手呢。 他们缓缓行进,而又前后错开,分作四起,以免为对方眼线窥知用意,提高了警觉。所以彼此未打作了一堆。 仍在独树镇聚齐,路上却分道而行。 大家又约好在商南聚会,碰头一次。 峨嵋派三位,沿终南山南麓而东,凌姥姥、夏侯老人、陈美美三人,与荀际云贞结伴,天目东海二奇,昆仑松梅二友又各分头上道。这日,荀际过了榨水,上奔商悬,路上却发现了些形迹可疑的老叟。 一律是蓝布劲装,束着宽布腰带,而腰带的颜色却各不相同,十之八九都是蓝带子,偶有一两个束着黄色腰带。 这些老叟,白发飘萧,面上皱纹重叠,而面庞却竟有许多相似之处,尤其左颊上一颗很大的红色肉瘤,几乎每位老叟都长着那么一颗。荀际心思精细,碰上的这些老叟,肩挑负贩,行道不一,但都神色十分鬼祟。 假如不加留意,则沿路行来,以为是偶然行人中,有些人衣服面貌相像面已。荀际却心里大大泛疑。 经过江口镇时,就碰上了两上腰束黄带的老叟,他们和荀际等擦肩而过,两人似乎暗暗打了个手势。 荀际向云贞丢过一道眼色,把坐马一勒,停了下来。 再一回身看时,二叟已一溜烟似的钻入山脚密林之中。 自林梢唿哨一声,飞起两三只白色信鸽。 荀际虽大感蹊跷,想把信鸽打落一观究竟,但信鸽飞翔在数十丈高空中,向东展翅翩飞,已飞得没了影子。 荀际一眼就看出两个黄带老叟,脚下微尘不起,很露出些练武功人的桩架,但却不能肯定就是六合派的爪牙。 荀际深加警惕,又轻轻告知云贞。 云贞呵呵笑道:“荀哥哥,我们就是明张旗号打硬仗,还怕他们晓得不成?” 荀际摇摇头说:“空亡老魔,诡计多端,不可不防!况且还有诸葛天工北毒神毒叟之流,凭真本事当然不怕他们,可是须防……” 云贞仍然不肯赞成荀际的意见,以为空亡老魔三样极厉害的法宝,均已毁去,并不足为虑。 荀际和云贞并马而行,情侣们的缠绵情话时,两人不觉心灵融化在一起,外界事物,有时就会视而不见。 正走入商南县城门,行人肩摩踵接,突然马前一位白发老叟人影一闪,递过来一封信函,老叟只笑着说了句:“敝派空亡祖师,专函拜呈荀小侠!” 话音甫毕,老叟已钻入人丛,隐没了身形。 荀际接了信函,只一眼瞥见这老叟也是一身蓝布短装,而腰间竟束着极宽的红色腰带,颜色红得有些刺目。 荀际欲待抓住此人,讯问究竟,但红带老叟已溜得无影无踪了。他心中忿忿不已,十二位正派高手,在相约的暗号下,很容易的聚首一室。招商客栈中,他们叫了一桌酒菜,大家扑去风尘,落坐饮酒。 荀际当众撕开那个信封,里面一张很讲究的宣纸信笺上面写着: “字启苟小侠青览: “阁下英年有为,竟欲领导武林,与敝派为敌,殊为不智!令师弟公孙隐,现以宾礼吹留于本派刑堂天狱法阵之中,敬候阁下与夏侯酸丁,三奇之流前来营救,恐诸位不知天狱法阵所在,特呈上路线图,以画招待嘉宾之谊。 明春闻阁下有公祭长孙渺老鬼之举,届时,当率本派群英,前往向号称武林正派人士,面领教益! 信笺另一面,却画着一张地图。 这封信,写得措词非常温和,但含意却诡谲无比。 那张地图,正绘的是红叶山庄所在情形,众人纷纷猜测老魔的鬼计,红叶山庄无疑就是他们的刑堂天狱法阵了。 以上次那座机关埋伏重重的山洞看来,或者更布置了无穷凶险阴毒的阵法埋伏,诱使他们上当。 小师弟公孙隐,无疑的已被六派人擒获幽禁在红叶山庄之内,荀际不胜焦急,他怕小师弟出了什么差错。 夏侯老人冷笑说:“空亡老魔口气不小,明春老夫势不能不前来王屋山,他居然要和正派人士决一雌雄了,老夫正要铲除这些败类!” 天目一奇,心思最细,沉吟着道:“夏侯老兄,此去消灭群魔之举,只怕未必能如愿以偿,老魔既声明去王屋山会正派人士,想已知悉我们的举动。当然另有一番布置!依老夫推测,天狱法阵,必然凶恶无比,正如同邛崃玄阴谷召开弭劫法会,同样的引诱我们去上钩。” 凌姥姥气忿忿道:“依拙老弟之见,又该如何?” 投降叟然须沉吟道:“老夫猜想的不便预先说出,总之,公孙隐人一定在红叶山庄,空亡老魔和六合派中一干恶煞,却未必在场迎敌我们!” 沧波叟呵呵大笑说:“依拙兄之见,他们要演空城计么?绝无此理!” 荀际皱眉思索了一阵,朗声道:“拙叟前辈之见,很有道理!红叶山庄六合派留下看守天狱法阵的人,不会太多,而只是诱使我们前往陷入阵中,他们或只有少数几个好手,指挥操纵阵形不错,这确是一种极阴险可怕的鬼计!” 突然门廉启处,晃进来个蓝衣短装的白发老叟。 老叟目光闪闪,却腰束着一条宽黄布带子。 大家都是一阵惊扰!凌姥姥一闪身,伸手疾如闪,已一把扣住了来人手腕脉门,老叟却苦笑道:“凌前辈,在下特来报讯,姥姥请快松手!你还听不出老化子的口音么?”凌姥姥正待指上用力,封闭来人脉穴。 松友也厉声叱道:“六合派爪牙,快快供出实话,你究是那一号角色!”老叟三句话一说,众人方才听清是满天星的口音。 凌姥姥一松手说:“黄帮主,你装神卖鬼,险些让老身对你不起了!” 满天星去了面具,叹气道:“六合派爪密布,老化子若不是巧扮他们的装束,真是寸步难行!”于是大家加个座位,请黄骥坐下来谈话。 满天星向荀际拱拱手道:“小侠壮志干云,为武林铲除群魔,无如空亡老魔狡诈已极,他已由红衣双丑口中,得知小侠重现武林他绝不与正派人士硬拼,老化子先会着丐帮北支一位长老,此人品行纯正,不齿牛元义行为,所以倾心正派方面。” “老化子由他口中得知六合派一部分秘密,派下的爪牙,一律蓝衣劲装,戴着面具扮为老叟以腰带颜色分别身分高低,老化子只得乔装他们的手下,方好打探一切消息,只知道六合派狡兔三窟,并不是以红叶山庄为惟一根据地。” 荀际又把那封信交与满天星一阅,问他:“黄帮主可曾探出他们这次,有何阴谋?” 满天星摇摇头说:“我能接触的都是六合派下三流角色,这种高度机密,岂能轻易探听出来?不过,另外却有个重要消息……” 满天星脸色十分凝重,夏侯老人惊问:“黄帮主请快说出,大家好研究个应付之法。” 满天星朝着荀际苦笑了笑,又向凌姥姥一望,道:“这事关系着小侠和凌前辈,东海双魔,未回东海成平岛,逍遥客前辈和碧菡丈人父女,自然是扑了个空……” “空亡老魔异想天开,为了挟制荀小侠与正派人士,他们调兵遣将,准备派人沿途拦截对付逍遥前辈,劫掠令徒周小涵作为人质……” 凌姥姥气得跳起来,怒喝道:“无耻的恶煞,竟算计到老身徒弟头上!” 不孤长老忙劝道:“凌大姊何必动气,既知他们诡计,正好设法铲除这些恶煞,不过与前往红叶山庄,营救红红、公孙隐,势须分头行事了。” 满天星说完六合派人许多暗号,与一部分内幕之后,就匆匆戴上面具,悄然辞去,继续混身六合派人中打探消息。天目拙叟含笑而起说:“荀小侠,以老夫过去身分,尚可混入六合派中,老夫愿为正派人士效劳,做个内线!” 以拙叟身分,混入六合派,当然可以参与他们的机密了。 众人也都认为此举,非常有利,知己知彼,方可稳操胜算。于是约定暗号,天目一奇也翩然离去。 饭后,大家又商议援救周小涵父女的事。 两件事都刻不容缓,凌姥姥更是放心不下爱徒,她约了东海一奇做帮手,不孤道婆也随同前往。 但是茫茫人海,又晓得逍遥客一行,打从那条路返回?他们这时行踪已至何处,都是个极困难的疑问! 梅友笑说:“红叶山庄一行,不妨明里和暗里一齐进行,需要人手较多,凌前辈三位去……”可是去那里,她也说不出来。 只有说:“您三位去了,已可应付一切。剩下的各位都助荀小侠营救公孙隐和叶红红吧!”众人也都赞成如此办理。 次日,他们分为两路,凌姥姥等从捷径折回洛阳,向东沿路迎候逍遥客一行的踪迹,荀际等仍照原来计划进行。 八个人分为两起儿,前后呼应,错开一半里路程,策马疾驰。荀际一路上对于那些蓝、半是三环五福两帮,和丐帮北支的弟兄们,供他奔走驱使。 不一日,先后来到独树镇。 仍在上次那家客店投歇,分住了三面房子。 夜中他们计议了一次。 次日,八匹马载着八位武林顶尖高手,迳向红叶谷中驰去。沿途很少碰上蓝衣劲装的老叟,即使碰上也匆匆一现即行隐去。荀际等也不去理他们,进入谷口之后,山脚林中。不时有蓝影闪动。 红叶山庄却已远远在望。 山庄周围,松竹枫柿等回环匝绕,隐隐笼罩着一片阴森森的气象,他们按照计划,留下云贞陈美美梅友翠微居士四位在庄外接应。四人跳下马匹,自小路绕向山庄的两侧,各以极快的身法,隐入林中。坐马暂时藏起。 云贞和梅友相偕,绕小溪向山庄右侧走去。 陈美美翠微居士,也向山庄左侧迂回走近。 荀际和夏侯恕并马向山庄驰去,约行至半里距离,枫柿林中,突然涌出两列蓝衣劲装的男子。 这些男子腰系红黄两色带子,面孔却又都是中年模样,中间却簇拥着一位高大身材的老人。 此人未带面具,双掌如墨,面貌黑丑狰狞,正是邛崃派的首领玄默阴魔,腰间特别加了一条宽宽的金带。 想见其余的男子,身分尚在玄默老人之下。 老人迎上前来,远远一阵怪笑,拱手道:“东圣和荀小侠四侠四位大驾光临,老夫谨代表敝派空亡祖恭迎驾。六合派刑堂,暂由老夫掌管,请入庄一谈!” 夏侯恕温文地还礼,说:“玄默老弟,几时取消邛崃一派旗号,并入六合派下?空亡老魔和老夫,是每见必打,打个没完,这次却遗憾老朋友竟躲起来,不肯亲自招待老夫了!” 玄默老人脸上颜色微微一变,荀际敞声道:“原来邛崃掌门已屈就六合派刑堂堂主!荀某此来,不妨当面直说,就为寻访叶天赐之女红红小妹妹,并向贵堂接回愚师弟公孙隐,玄默前辈如能将两人交出,一切免议,还望堂主见示!” 玄默阴魔却狞笑说:“昆仑掌门,峨嵋一老都远道光临,岂有慢待武林各方高手之理!公孙少侠的确是在敝庄养病,红叶女侠……” 荀际惊问:“什么?愚师弟所患何病?” 阴魔却奸笑嘿嘿说:“荀小侠不必惊疑,本派绝不曾伤及令师弟!门外不是谈话之地,请进庄来,清茶薄酒,略尽东道之谊,一切详细谈谈……” 夏侯老人然须微笑说:“荀小侠,玄默堂主既然如此说,我们就进去当面交涉吧!” 荀际便不能露出畏怯之意,遂点头说:“好”。 玄默阴魔嘿嘿笑道:“如此本派多蒙四位赏光,非常荣幸。容老夫在前面引路,敝庄布有一点小小阵法,恐生客不明就里,反怪本派不是诚心待客,各位前辈谅不致多疑吧!” 荀际心说:“也好,反正救人总得进庄去,就由你带路也省去许多麻烦。” 夏侯老人呵呵笑道:“玄默老弟诚心接待,老夫何疑之有!” 于是玄默阴魔衣袖一挥,两列男子纷纷退后,让出一条路来,他立即扭转身当先走去,荀际等昂然随后。 阴魔在枫柿林中,三步一转,五步一绕,居然是按照九宫河图阵法,脚下也踩着子午斗步,行来毫无异状。 穿出林外,进入红叶山庄。 荀际抬眼望去,山庄内面目全非,许多房屋均已拆去。和后面花园打成一片,一堆堆的太湖石小山,夹杂着许多修竹花木,星罗棋布,遮蔽了眼前的视线。阴魔身躯晃来晃去,似乎到处都暗含玄机妙用。 他们也不敢大意,亦步亦趋,随着阴魔转去。 庄内花径交错,隐约可见有蓝衣劲装的人出没。 原先的两列男子,只跟随进来四位腰束红带的汉子。 松友走在最后,他细心提防着他们有何鬼祟的举动。 夏侯老人低声向荀际道:“这种阵法,非常精巧,假如你摸着生方明门,那就一点也不露阵法的妙用,走错一点,可就……” 正说时,前面已出现了一座很精巧的花厅。 四面都是雕花隔扇,荀际细心看去,这座房子木料非常单薄,屋上铺上一层极薄的瓦外表非常华美。 而构造却极不坚牢,类似凉宁花榭。远处可以望见荷花池后,那一幢小山。 荀际心说:“那山洞机关不知有无改装,看来红叶山庄里面,房屋零落无几,或者公孙隐师弟就被囚禁在山洞里!” 荀际等随着走进了花厅。 夏侯老人踏上阶石,就觉得有些异样,脚下似乎是空的,微生空空之音,而四人有时走在一起,脚下地面竟有些微颤动。足见花厅地面,全系薄薄木板铺成,染成青灰色,画成方砖的式样。 夏侯老人忙向荀际等丢过一道眼色。 荀际松友等,都点头表示会意。 荀际留心玄默阴魔走进时,脚步反而极为随便,没有特殊的部位,心中更为惶惑。他初为以这儿必有诡谲埋伏。 但玄默阴魔,神色自然,脚步安详,令他们莫测高深。 厅中陈设极为讲究,分宾主坐定。 四个红带男子,已纷纷进来献茶。 四人放下茶杯,立即肃然退出,而且一直走出很远,并不在厅外附近伺侯,庄内各处静悄悄的不闻人声。 荀际等如临大敌,心中各自提心吊胆。 玄默阴魔嘿嘿奸笑说:“荀小侠神功盖世,空亡祖师极为钦佩!本派分子虽然较为复杂,但也是武林新兴一大门派,并无邪恶不正的行迳!本派愿与各方高手,各派掌门竭诚合作,阐扬武术,武当少林两派朋友,不肯驾临敝庄,诚为遗憾!” 荀际朗声道:“堂主此话,是何用意?” 阴魔面上颜色一变,仍然阴恻恻地笑说:“这是敝派祖师交代下来,向荀小侠夏侯老人首先说明的,各位如能谅解敝派苦衷,一切就好商量了!” 夏侯老人叱道:“贵派果如你所说,只要拿事实来证明,武林同道自然不会发生误会。待老夫会见了空亡老鬼,再当面劝了他!只要他诚心悔过,行得端走得正,武林同道也欢迎有六合这新兴的一派!” 荀际却朗声喝道:“愚师弟公孙隐现在何处?请堂主带领在下去看看他。” 阴魔冷森森地微笑说:“小侠不相信老夫么?请稍坐片刻,容老夫派人把令师弟扶出来相见,就知道敝派并无为难公孙隐少侠之心了。” 荀际不由心中茫然怔住。 看样子,阴魔说得极为诚恳,武林人士,向来是说一不二,难道公孙隐果真害了什么病? 松友也厉声道:“堂主如肯交出公孙隐少侠,我等自能相信贵派言行一致,并无与各派作对的野心!至于红红姑娘……” 玄默阴魔忙答道:“叶红红随在她爹爹身边,暂时离开了红叶山庄,红红姑娘是叶天赐的女儿,总得徵求叶庄主同意,方能任由各位接走。” 夏侯老人一听,这话也很合情理。 阴魔向厅外一摆手说:“快把公孙少侠搭来花厅,再预备一桌酒席,不得有误。” 阴魔本就坐在花厅紧靠隔肩门出口之处,他侧身向外摆手吩咐远镇定站在一株柿树下的四个红带汉子。 众人本不易看见他打出什么手势,但荀际恰好坐在他的对面,荀际早就疑心上了,疑心六合派绝非如此开诚相见的,荀际微一偏身,已看见阴魔黑掌一翻,打了个很神秘的暗号,四个汉子立即应了一声,扭身走去。 他们走过前面的假山。假山高达八尺,当然遮住不见人影,但假山石缝里却伸出一只手掌,很迅速的晃动了一下。 荀际若非一直在注意着阴魔的举动,也很难发现。 阴魔虽然侧身坐着,和夏侯老人谈话,却一只右眼,斜斜向假山上面瞟视,那只手晃动了一次,立即隐去。 玄默阴魔的神态,立即有些紧张起来。 阴魔一只左手,不停的手指挨次一屈一伸,似乎数着什么东西,约莫数至三十余下的时候,仓促突然起立道:“这些笨蛋,怎还不把公孙少侠请出来,待老夫再招呼他们一声,各位不必心急,老夫就在厅外吩咐两句话!” 他说完,突然以极快身法,纵身一跃而出。 玄默阴魔,轻功也非常高明,扭身一纵,已飘出五丈之外,荀际首先大为怀疑,他立即电射而出紧紧追去。 夏侯老人也身形晃动,夺门而出。 松友和无量山人,紧跟在儒圣之后,向厅外奔出。 但是玄默阴魔一闪已至那株柿树下面,不知怎么一来,脚面一点青石,呼悠悠身子一直向地底坠落下去。 荀际尚未追及,身躯尚在凌空飘驰之际—— 蓦地,一声天崩地裂般的爆震! 天翻地覆,山崩海涌一般,烟硝蔽天,沙石漫天飞舞起来!整个那座花厅,炸裂成为片片碎瓦粉屑,飞上天去! 这是六合派熊耳山人诸葛天工又一次绝大的阴谋! 他很巧妙的在花厅地底埋了大量的火药,引线安置在假山上面,以公孙隐为铒,恨不邀请正派所有一等一的高手再来,然后引发导火线一网打尽,炸为飞灰!练武功人功力再高,终是血肉之躯,岂能抵御得住? 没想荀际等十分惊觉,面玄默阴魔神色慌张略微露出点破绽,以致荀际等起了疑心,才没有全部罹难! 火药炸裂之后,那一块方圆余亩的地面,浓烟直冒,变成了一片火海,火光照耀得染红了半边天。 地底火药埋得很多,紧接着四面又轰隆轰隆,爆裂之声连响不绝,顿时整个红叶山庄,化为灰烬! 诸葛天工这种设计,无非是怕有少数人功力过高,漏网逃了出去,所以布置得狠毒绝顶! 荀际侥幸第一次爆震时,身在空中未受大害,身体却仍被爆震之力,抛出数丈之外。他慌忙施展千金坠落地面。没想他刚一落下去,地面不及一丈远处,又轰地爆裂起来,这次,他竟疏于防备,又被烟焰抛起空中。 地上石块炸起的力道极猛,荀际浑身都被乱石沙尘击中.遍体鳞伤,衣冠粉碎,人也抛至荷花池中。 被冷水一浸,恰巧把火势淹熄。 但巨震之下,荀际未及支抵抗,立即昏迷过去。 山庄外面接应的两起儿人,猛然听见庄内巨响震天,裂焰冲霄,都惊惶失措,一时不知是什么缘故。 云贞心急荀际的安危,拉着丑姑娘跳进庄内。 到处烟焰冲天,竹木花树随着燃烧起来,使她俩无法走近火场。云贞想找六合派人出出气。 庄内却已走得没了半个人影! 陈美美惊极尖叫道:“啊呀,夏侯爷爷,只怕……” 云贞眼中热泪滚滚,恨恨道:“可恶的六合派恶煞,碰上了我一个也不放他们逃生,杀他们个鸡犬不留!我们快些找呀!乾着急也没有用。” 她俩提着毒龙角,绕着一片火场,走了过去。 地上的蓑草枯叶,都连串着燃烧起来。 她俩急急闪身飞纵,走至荷花池畔,云贞惊喜道:“快看!那不是荀哥哥!” 荷花池并不很深,荀际衣服炸得只剩下些细缕碎片,半躺半爬,横倒在残荷败梗之中,陈美美看见大部赤身露体的少年,不由羞得背过身去,云贞慌忙施展绝顶轻功,跃落荷梗之上,双手抱起荀际,又纵回岸上。 幸喜荀际贴身小衣服,尚未毁去,长衫已寸缕无存,裤子也所剩只腰下一截儿,荀际周身仍然颤动着。 手臂脚腿,鲜血如注,炸裂了无数血口子。 荀际双目紧阖,气息急促。 云贞摸摸他身上,竟自紧身小衣袋中,摸出那一瓶朱果来,不由心中大慰,忙先为荀际拭去下半身的血迹,敷上枯寂老人疗伤圣药,立即血凝结疤,并为荀际塞了七颗朱果,缓缓化为液汁,滑下腹中。 荀际外伤虽似严重,脏腑并未受害,他玄门内功已至颠峰境界,外界震荡之力,就不足伤及内腑了。 荀际只一时震昏过去,经朱果泌入体内,道引气血归入原位渐渐鼻息正常,清醒过来。睁眼一看,他还被云妹妹抱在怀里。 荀际一骨碌翻身坐起,惊喜道:“云妹妹!没想到六合派人如此恶毒,几乎两世为人了!” 云贞脸上绽着笑容,问道:“苟哥哥,你伤处我已替你敷上玉龙膏,只不知内腑可曾受伤?” 荀际就地跌坐,运气行功,立即恢复原状。他一跃而起道:“不妨事,云妹请放心吧!” 云贞道:“那就好了,我们找魔煞们算账去!” 荀际先自荷花池内,找着身上秘藏的三貌参与菩提论、穴经、大衍妙用等秘笈宝录,虽已烧残了一角,却还大致完好,又拾回玄元玉柱,忽听得陈美美在那边惊叫道:“是他,是夏侯爷爷!” 荀际穿上云贞一套相公衣衫,一同循声走了过去,只见夏侯老人直挺挺的卧在一片青石上面,面如金纸。 气息似已十分微弱,陈美美跪伏一旁,掩面大哭。 荀际试试儒圣脉息,方知他内伤不轻,而且背上肋震碎了几根,忙劝道:“陈姑娘请勿悲恸,夏侯前辈还可有救!” 陈美美敛称谢说:“荀公子,请你先行急救我夏侯爷爷吧!” 荀际把受骗经过,略略告知二女,又为夏侯恕服下七枚朱果,用手抵住儒圣命门穴,以本身真力,助他疗治内伤。 顿饭时光过后,荀际累得百汇穴顶白气蒸腾。 夏侯老人方始清醒过来,张目呻吟着道:“苟小侠,不想你我中了他们诡计,救人不成,几乎送了老命!但不知潘老弟无量老弟,性命是否还保得住!” 他又苦笑称谢说:“老夫一命,都由小侠所赐了!” 荀际连忙谦逊不已,夏侯老人内腑伤势虽未复元,但功力深厚,已能勉强起立行动,他又默坐行功三个周天。 夏侯老人睁开眼,笑说:“美美!不要难过,老夫功力并未失去,一定要找见这些恶煞,亲手处死,以泄此恨!还是快快找寻松友两位朋友!”这时,庄内火势已渐渐熄灭,一片焦黑灰烬,他们也没法进火场去搜寻松友们的骨骸。 遂在庄内四周巡视。 忽听得那边靠围墙下面,一阵呻吟声,和忿恨诅咒之音,他们相偕向墙角走去,只见梅友向纯玉正俯身地上,为昆仑掌门松友施救,松友被炸碎了一条左臂,正昏迷不醒人事。 翠微居士则喃喃咒骂着,在附近来回纵窜,他在找寻峨嵋一老无量山人的踪踪,急得满头大汗! 荀际等走近前去,梅友双目坠泪,大家惊喜互相问好,荀际忙又取出三枚朱果,云贞也把玉龙膏递与梅友。 松友仅仅炸去一只手臂,内腑却受伤很轻。 远远听见北面山坡上,一阵喧哗笑语之声。 他们七人会合一起,远远望去,只见北面小山头上,一群蓝衣劲装的男子,簇拥着腰束金带的玄默阴魔。 他们正在山顶,眉飞色舞,指着那庄中一片火烬,谈论着替荀际等收尸问题,以为从此把最可怕的四个高手除去,武林中更无再够上和他们为敌的人了!云贞一扭身躯,就待追上山头,尽情辣手诛杀这些六合派恶煞。 荀际微笑道:“红叶山庄,这么大的基业,他们岂会一走了事,放弃不问!再等一阵,恶煞们自然要回来收抬残烬,松友伤势未痊,不妨多休养一阵,大家先藏伏起来,不妨以逸待劳,等他们前来送死!” 众人都欣然赞成。 翠微居士却绕着火场奔走如狂,最后方发现了无量山人的半截残,和他心爱的兵刃,方知同门已炸为粉碎! 翠微居士收起一截烧焦的骨骸,痛哭不已。 众人纷纷劝慰,并誓为无量山人复仇。 云贞惊叫道:“荀哥哥,忙了这半天,你怎不快找隐弟弟?”
第十八章 天蓬药粉异药齐
荀际方才醒悟过来,哦了一声:“庄中已炸为一片灰烬,只怕隐师弟是被囚在后面那座山洞里面……” 夏侯老人却拨须沉吟,道:“荀小侠,暂勿轻举妄动,诸葛天工精心布置,埋伏必多,何如擒获六合派人,逼使他们供出实情,岂不更为妥当?” 众人也如惊弓之鸟,都对山庄一草一木,存着戒意。 云贞却忿忿道:“他们若不肯回山庄来,岂不白白等上一天半夜!” 松友服下朱果,外敷枯寂老人疗伤圣药,伤处很快的止血结疤,人也完全清醒,向荀际郑重道谢。 荀际歉然道:“为了劣师弟一人,致使潘前辈失去一臂,无量前辈丧命天狱法阵,在下心中深为不安!” 松友呻吟着呵呵笑道:“荀小侠怎说这种话,六合派乃武林公敌,侠义道中人谁不存心和他们一拼!这次是中了他们诡计,凭真本领未必就会吃他们的亏。老夫虽折一臂,功力犹存,待会儿恶煞们回庄时,老夫一柄青冥剑,少不得要宰掉他们几个恶煞!” 夏侯老人温颜劝道:“潘老弟,你新伤未愈,还是多多调养元气,恶煞们来时,用不着老弟出手,只荀小侠欧阳姑娘和老夫三人,就足够制伏他们了!” 云贞欣然笑道:“白胡子公公你说得对,看我来打发这一干家伙!” 荀际忙说:“云妹妹,记住留些活口,以便查问隐师弟下落。” 晚霞映红了东边天际,地上残火余烬,尚未完全熄灭,冒起一股股焦臭的黑烟,随风飘向南面。 他们各寻隐蔽之处,各自行功调息,又分吃些干粮充饥。 荀际和云贞相偎着,坐在一堆假山后面,又各自叙些河州卫家中分手后的情形,荀际问她跟枯寂公公学了些什么。 云贞神秘地笑笑说:“荀哥哥你无所不精,无所不通,你猜猜看!” 荀际笑说:“我怎能猜得着!枯寂老前辈另有一宗学问,与广成玄门大为不同,不过我相信你必然一学就会!” 云贞理理被风吹散的鬓发,道:“其实还多亏了你,替我打通体内玄关,却也巧得很,太乙三元功竟和涅磐禅功,没有什么冲突之处……” 她突然回眸一笑说:“我猜涵姊姊一定很伤心,希望她早些知道你的平安消息,不要苦坏了她!你说得多么可怕,冷姊姊们……” 荀际皱眉微叹,道:“我盼望她们,能平平安安。随着鸠摩罗夷学些上乘本领,只是我已答应了她们,明春三月上旬,只怕……” 云贞抿嘴一笑说:“你怕我会打不赢她们?枯寂公公说,除了你,目下武林中人,还没一个是我的对手,连那疯和尚瞿云也不行!” 荀际见她眼中神光朗澈,也能看出她已神光内蕴。内功有了不寻常的基础,但仍不相信云妹妹就可比拟四圣。 荀际又道:“明春少室南寨之会,如果认真打起来,八派掌门,未必没有些真才实学,倒颇使人焦虑,尤其你和白姑娘冷姑娘,必有一番血拼恶斗!” 云贞得意地笑说:“怕什么,我们是熟人,当然手下留情些儿。” 她又把头靠在荀际胸前,道:“你预先告诉冷姊姊白姊姊,叫她们不要认真打斗,把玉虚法杖让给我吧!否则枯寂公公决不肯含糊了事!” 荀际正待哄哄她,其实他心中正为芳蕊冷萼发愁,不知她俩究能随老尼逃出火海与否?其次,她俩能否和平相处? 突然自东面飘来许多人衣袂飘风之声。 荀际一推云贞说:“恶魔们来了!” 云贞方自一跃而起,眼前一连三道婀娜细巧的细影,钱贯穿林而入,最前面的身材纤小,她咦了一声,惊诧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敢把我们红叶山庄放火烧了?” 黄昏光线暗淡之中,云贞目力也非常强,她首先惊呼:“那不是红叶女侠叶小妹妹!” 荀际也早已看出是叶红红和二婢红绡、红练,立时把云贞拉退半步,说:“红红是个好女孩,待我问问她,她一定知道隐师弟的下落。” 对面三女,各掣断魂玉钩,走近前来。 叶红红摔着两知小辫儿,怒叱道:“原来又是你来捣乱,上次抢走璇玑玉图,这次又把我们山庄烧掉,你好狠的心!”边说,一摆玉钩,迎面扑来。 荀际以大衍妙用,轻轻一拂衣袖,把飞来玉钩带滑一边,微笑道:“红红姑娘,我是来营救公孙隐师弟的,你不要误会!玄默阴魔诳骗我们进庄,点燃引线,引发地底埋伏炸药,毁了一位正派人士,我也略受轻伤呢!” 红红怔了一瑕,向身后一摆手说:“练姊,绡姊,你俩且慢动手!” 她恨恨道:“我早知道这些六合派的家伙,不干好事!他们把隐哥哥擒获,灌下去一种密药,筋软骨酥武功全失,藏在那面天狱法阵之中……”说着,她向北面一带山峰一指,又道:“那我错怪你了。” 荀际又问道:“令尊和化身佛侯靖,是否还留在山庄?庄中还有许多戴面具的人,恕我无法辨认他们!你是说天狱法阵在那边山上?”红红对于荀际,既敬重他是她隐哥哥的师兄,却又有些畏惧。 红红道:“荀小侠,别人都说你死在六盘山中,他们又称赞你练成玄门神功,我不说假话,我还有些恨你!” 荀际笑说:“你为什么恨我?” 红红道:“爹爹说你要杀他,化身叔叔的玉图,硬被你抢去,弄得我一家人,纷纷逃散,总是躲着你!你还不可恨么?” 荀际正色道:“令尊叶天赐罪有应得,又心术不正,用毒蒺黎毁辱先师遗体,又打伤武当七真,自找麻烦,所以才逃往狄道谷,现在又投身六合邪派,为非作恶,红红姑娘,你年纪小不大懂事,叶天赐确实应该予以严惩。” 红红怒气冲冲的嚷道:“我不许你欺侮我爹爹,我先和你拼了!” 她一摆玉钩,又待翻身攻扑,荀际笑道:“别忙,红红小妹妹,你已拜在东海一奇门下,岂能不分邪正?应该劝劝你父亲,众速改邪归正,尚可邀正派人士的原谅,从轻发落!现在先救公孙隐为要,你不是来此救他么?” 红红回嗔作喜,有些心念活动,收了玉钩问道:“荀小侠,听说你在正派人方面,成了中心领导人物,我爹爹如果退出六合派,你能保全他的性命么?” 荀际见这小女孩,天真纯挚,只有暂时答应她,道:“你父亲如诚心改过,只要投来王屋山梅花画屋,我可保全他一条活命,终其天年而死,让你父女相依终身!” 红红又皱皱眉说:“可是我爹爹性情很古怪,待我禀告他老人家一声,他向来一切都依着我,我不许他再做坏人坏事,他只有依我了。” 荀际和云贞,一同走上去,拉住红红的手。 云贞又安慰了她一番。 梅友向纯玉,听见这边喝叱之声,走了过来。 红绡红练等,也都上前见礼。 红红才述说公孙隐被擒经过,红叶山庆高手甚多,而公孙隐两个月前,夜间进入红叶山庄,首先碰上了叶天赐。 叶天赐甜言蜜语,以红红为饵,把公孙隐入邀入庄内,公孙隐也不能对于红红的父亲,太过分绝情寡义,吃了一杯茶,茶中竟被六合派人投下无色无味的奇毒异药,串行筋骨,麻木了筋脉经络,遂束手被擒。 红红始终没见上公孙隐的面。 只二婢暗中探听出来,他们已把公孙隐当为人质,送入北面方城山天狱法阵之中,软禁起来。 公孙隐一日得不到解药,就功力一日不能恢复。寻常一间封固牢密的房子,就可把他囚住,用不着费什么手脚。 红红和二婢,暗暗计议,设法盗取药,始终不能到手,而且这种解药,是由神毒叟秘藏社,她们枉费了许多心机。 后来红叶山庄突然大兴土木,掘地丈余,把原有房屋大部拆去,只改建了些小巧花厅,六合派人也大部离去。 红红和二婢随叶天赐。前往泌碧山庄,住了月余。红红和红绡、红练,始终惦记着公孙隐的安危,找个机会偷偷走出泌碧山庄,一直赶来红叶山庄,存心设法营救她们的心上人公孙隐。 红红说了以上经过,荀际问她可知天狱法阵的布置埋伏内容?红红摇摇头说:“六合派人行动非常诡秘,不论我们去那边山上游玩,只听说天狱法阵,布置得非常阴毒,埋伏重重,但是他们都认识我,遇上了也不会害我的。” 荀际苦笑了笑说:“你既探明隐师弟被囚在那一带。我们就立刻前往一探吧!你三位如不便露面,可仍暂回泌碧山庄,劝劝今尊。” 红红道:“不,我要见见公孙隐哥哥,才能放心呀!” 云贞笑道:“小妹妹,怨不得隐弟弟老是想念着你,你也是时时刻刻想念着他呢!你俩在一起可不要拌嘴打架!” 红红小脸洞红,呸了一口道:“姊姊你胡说,我可不依了!” 天已入夜,天上密遮得不露一丝星光,大地上黑沉沉的,而北边山头上,却隐隐露出一盏红灯。 山头上仍时有人声谈话,但人数渐少,不似以前喧闹。 众人会合一起,讨论营救公孙隐的方法。 云贞得意地,笑说:“无论他们摆出什么阵法,可难不住我!你们跟着我走就是了。”原来枯寂老人,精于奇门九宫阴符遁甲之学,而枯寂老人,赏识云贞,竟把这一门学问,当作玩意儿教给她,让她在阴山,用乱石林木,布置阵法为荣。 夏侯老人也道:“何必在此枯守等徒恶煞们,走入天狱法阵,还愁抓不住一两个六合派爪牙,何难问不出阵法的秘密!不如就此前往吧!” 荀际顾虑着松友伤势未愈,行动不便,主张把松友送回独树镇去休息,遂决定夏侯老人,荀际云贞和红红等一同往探天狱法阵,其余的人暂时回独树镇客店等候。红红和二婢,功力有限,荀际本不愿让她们涉险。 但三女却急于会见公孙隐,决心随同前去。 由翠微居士背起松友,梅友和陈美美陪着一同出谷而去。荀际等也纵出庄外,昏夜中纷纷向北边山脚下扑去。 六条人影,闪纵如飞。 红红对于这一带山形地势,非常熟悉,她和红绡等当先领路,丰一条蜿蜒山径,疾奔而上。 红红指着北面一列山峰,道:“我小时常在这一带山谷玩耍,山峰虽不很险峻,却中间有座很神秘的幽谷,据说一般人不敢随便走进去,却不知为什么?我想,天狱法阵,或者就在那座神秘的百灵谷中,也未可知。” 夏侯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吃惊地说:“什么?百灵谷?百灵谷原来是在这里?” 红红“化身佛叔叔说那儿是百灵谷,可是谷口茂草林木,封闭住入口的山径,据说里面有很多奇毒的蟒蛇,所以侯叔叔不许我进去玩!谷外还有一片平地,树木不多,生着一种怪草,比人还高。” 红红用手比着。 夏侯恕点点头道:“不错,那是海外移植来的天蓬草!” 他双目翻着,似乎在沉思着一件往事。 众人翻过小山头的背面,刚才在庄内远远望见一盏红灯,倏又移了位置,很刺目的悬挂在另一座山峰顶上。 红红肯定地指着说:“那座小山峰,我也上去玩过,我认得路!”但是往前去,却分出四条叉路。 云贞注意看看,四条叉路边都堆着一堆堆的乱石。 云贞慌忙低声喝道:“慢走!我们已经进入阵中了,稍一不慎,就是受阵法所困,待我来推算一下,这应该是一种九宫连环阵式……” 夏侯恕对于奇门之学,也略有研究,同样沉吟不进。 荀际笑说:“管它是什么阵式,红红小妹妹既认得路,总不会找不着那座百灵谷的。” 夏侯老人却摇摇头说:“决不如此简单,诸葛天工神机巧匠,聪明绝世,必有险恶的埋伏,待老夫也参详一下!”他四面搜视,细心察看。 突然对面一从林中,阴森森响起一叠怪笑,苍劲的腔口喝道:“什么人胆敢来窥探天狱法阵?还不与我站住受死!” 荀际一个燕子穿廉式,向林中闪身飞扑进去。 荀际身法快无伦比,但相隔五丈开外,比及他扑入林中,却黑黝黝的,不见人影,只地上枯草,夜风吹过簌簌作响。 荀际只觉眼前似乎涌起了一片黑雾,五尺以外,竟什么也分辨不清,香风飘荡,云贞已在他耳畔娇声喝道:“荀哥哥,不要乱撞,小心恶煞埋伏在暗处伤人!” 云贞怕他不懂阵法吃亏,急急追来荀际身畔。 云贞口中念叨道:“干一兑二、二四为肩、六八为足……” 她暗踏子午,一拉荀际,数着树木向侧面转去。 走不出数步,视线立即豁然一清,地上很清晰的只是一片裹草乱石,这片树林也并不太深密,猛然暗中蓝影一晃。 蓝影绕着山脚向右绕去,此人咦了一声道:“这小丫头居然懂得阵式!” 此人口音,听来颇为熟悉,蓝影非常矮小。荀际怒吼一声:“慢走!”他以极快的身法,平地青云一式扑了过去。 刚转过一道山嘴,眼前突又黑雾腾腾,不辨五指。 云贞挽住了他的手,嗔道:“荀哥哥,你又走错了步子,九宫颠倒五行大阵,步步杀机,切勿再随便乱撞!”说时夏侯老人等,也缓缓自一旁绕着走来,六人会合一处。云贞又推算了一阵生门方位,和儒圣互相参详门户方位,方又迈步走去。 红红笑说:“欧阳姊姊,你的本领真不错,你还懂得各种阵法呢!我只觉眼前雾腾腾的,这也害不了人。” 夏侯老人正色道:“红红小妹妹,九宫颠倒五行阵法,不可小视。假如你盲目冲进去,只怕走上一宵也还在这一带兜圈子,走不出百丈以外呢!况且阵脚照例伏有敌人,敌暗我明,尤其吃亏!”他们都以全神戒备着。 突然暗处一叠惨笑声起,此人喝道:“不错,老夫们正恭候东圣大驾,前面就是尔等葬身之所,有种的就请进天狱法阵玩玩吧!”说罢,三条蓝影,又一晃而没。 云贞忿怒不已,毒龙角随手挥舞,两旁茂草灌木,被她挥扫得枝叶纷飞,红红和二婢也各挥断魂玉钩。 把阻碍视线的矮树,扫得东歪西倒,露出一条路来。 再往前,一步步向谷中降下去,红红皱眉说:“怎么我就记不起来,有这么一条小路?贞姊姊不要走错了!”夏侯老人立定脚步,细辨方位,方始向前走去。 他和云贞步步推算阵布置,脚步丝毫不乱,逢三左绕,逢九右旋,虽只是一堆青石,一蓬小树,也很细心的认准了阵式门户,方肯走过。红红等都有些不耐烦了,红红嚷道:“这样走法,可太慢了,让我们前面领路吧!” 云贞聪明绝顶,但枯寂老人传授她的阵法,与眼前的情形,却又略有出入,所以她也不敢大意,只有慎重行事。 谷中格外阴森幽暗,没有较高的乔木,茂草高达八尺,夏侯老人指着说:“这就是天蓬草!”这条山谷,却弯曲狭隘,形势更为凶恶! 红红嚷道:“我说的百灵谷口,不是这儿,另外找路吧,走错了可是白费气力。” 但两面岩壁,似很陡削,前去只有一条羊肠鸟道,夏侯恕也无法断定这条山谷通往何处,只有冒险继续前进。 突然远处石壁半腰,有点点蓝影晃动! 荀际朗声长啸,啸声震荡着夜空,谷中回响不绝,喝道:“六合派的朋友,不必鬼鬼祟祟躲在暗处,有种的现形出来接着!”远远苍老声喝遭:“姓荀的小子,你们已经到了死地,还鬼叫什么!静候老夫发落吧!如果尚不甘心瞑目,留下话来老夫可以转告你的亲朋好友!小子,夏侯老酸儒,六合派的最大对头,哈哈哈,看你们还插翅飞上天去!” 暗中另一苍老口音喝道:“你这三个无知孩子,为何跟随这小子乱闯天狱法阵,只有暂时把你三人擒住,交由叶庄主自行发落了!” 荀际等被激得心头火起,急急向前面发声之处纵去。 红红却惊叫道:“荀小侠,那些人里面,有我侯叔叔在内,待我问问他。” 红红娇声叫道:“侯叔叔,红儿也在这里,请你不要使坏,爹爹可不再依你呢!” 化身佛的声音,有些颤抖,凄厉叱道:“红红,不能为了你放过这三个大敌!你三个快快折回退出十丈外吧!老夫们立刻就要发动阵式了。” 云贞一拉荀际说:“荀哥哥慢往前闯!他们必有恶毒的手段,可惜你身上的茯苓乳犬业已用完,否则就可万毒不侵了。” 夏侯恕一顿身形,扭头低声说:“还好,幸而欧阳姑娘带来了一只毒龙角,此物正可克制百毒!荀小侠,你手中的玄元玉柱,听说也有这种妙用……” 正说时,两面峰壁上,又一阵狞笑。 化身佛口音喝道:“小子,先试试这个!” 立时嗤嗤,轰轰,满空中交叉穿纤,飞起了一缕缕的青蓝两色火焰,宛如一天鬼火青磷,在空中盘旋而过。 青蓝两色火焰,突又互相碰撞,炸裂开来。 一种奇异的香味,随即弥漫开来,他们初还疑惑化身佛等又施用火攻之策,谷中茂草如林,倒很难躲避得开。 不料空中只散布来一种极妙的气味,非兰非麝.袭入鼻孔十分舒适,夏侯恕大喝一声:“快些闭气凝息!” 云贞立即默运着涅磐定力禅功,又把毒龙角向空挥舞,夏侯老人只喝出半句话,立即合口禁声,纳息停止呼吸。 荀际心说:“老是耗在谷底挨打,不是良法!”他心念一动,立即一式潜龙升天,一面舞起玄元玉柱,罩成一片光影。 他拔升七八丈高,轻飘飘的向右侧峰壁上面飘去。 猛然峰腰石后一声大喝:“小子,你给我滚下去吧!” 一股强烈无比的劲风,已迎着他当头罩下。 荀际虽人在空中,提着一股气劲,无法运玄功迎敌,却十分乖觉,玉柱一旋,藉反震之力向侧面斜斜旋射而去。 荀际旋出三丈多远,让开击来的一蓬劲力,又往前一滑,脚尖已轻点岩石,腾身上了峰壁,向那边看时。 只见正是玄默阴魔,和两个腰束红带的男子,伏身一片岩石之后!玄默老人厉声叱道:“小子,如非投鼠忌器,不忍伤及叶庄主爱女性命,早就把尔等一律处死了!你小子上来可是自己讨死!” 他说着,袍袖一扬,万花筒爆射一般,飞出了万点绿星,正是空亡老魔极为恶毒的:“射影神蜮!” 空亡老魔上次在碧筠别墅,施攻过一次射影神蜮,他生平只会搜集下两囊这种毒物,剩下的一囊为数较少。 这次为了对付正派高手,东圣和荀际,方作孤注一掷,暗暗交付给玄默阴魔,作为镇守方城山百灵谷天狱法阵之宝。 非至万不得已,不肯轻用,刚才施放的青蓝二色令火弹,炸裂之后,散放出两种奇异的香味,叫作天蓬香和海龙香粉。 两种药物一经混合,嗅入体内,立即周身麻木酸软,功力尽失,公孙隐服下去的也正是这种天蓬草泡制而成的天蓬散。没想荀际竞能冲出香粉之外,没有受害,反而向他们身旁袭来。 玄默阴魔,自知功力不是荀际敌手,只有施放最后的法宝射影神蜮,仗以取胜了。他袍袖一扬,立即旋身急退。 荀际却玉图三种玄功,和大衍妙用,无不通神入化,玄默阴魔话一出口,衣袖扬处,他已发动了大衍四用:“旋”、“幌”、“飞”、“射”。 双手齐出,以玉柱代剑,又加上一份儿天遁剑诀的妙用,青罡玄功,更增强了几成威力,天崩地塌一叠爆震! 轰隆隆好似塌了半边天! 千万片岩石,应手粉碎,纷纷卷起空中。 任那射影神蜮如何歹毒,被神功一卷,一齐沿峰壁向后卷去,射工为物至微,轻如浮尘,经青罡神功一卷——立时飞旋出数十丈外。 玄默阴魔和两个腰束红带的男子,再快也退不出十丈之外,他们作法自死,满头满脸,都成了那种小虫的窠了。 只听见三声惨嚎,咕咚咕咚,三人齐摔下谷中去了。 荀际仍恐自己难逃射影神蜮的侵袭,双掌一发,立即斜斜向上窜起数丈,双袖抖风向后一拍,借力已飘升山峰更高一层削壁之上!却见一大一小两条身影,已自谷中箭一般的涌射上来。 他虽在深夜,仍能办出是夏侯老人和他的云妹妹。 只见夏侯老人左右手合挟抱着个红衣女子,云贞也背着个小女孩,一前一后,沿峰壁飘飘而上! 云贞以毒龙角轻点岩石借力,她飞纵之快,竟超过了东岳儒圣,嗖的一声,窜到荀际身旁,低声说道:“真麻烦,红红小妹妹已中了毒,谷中十分凶险,只有暂先上峰顶避避恶煞们的恶毒玩意,荀哥哥,你刚才发出青罡掌,可是碰上了劲敌?” 荀际把红红接下来,靠在青石上面,焦急地回答道:“就是玄默阴魔,和两个二流家伙,竟用射影神蜮暗袭,被我一掌震卷回去,似乎三个恶煞,都已完蛋!” 云贞噗嗤笑了道:“那很好!这些坏蛋,应一律收拾掉,不足怜悯的!夏侯公公说这是天蓬毒香,无药可救,我幸赖毒龙角逼退香气,罩护一身,但是她们又如何解救?隐师弟也不知被囚在那里?没想今夜我们一筹莫展了!” 荀际细看红红的情形,她双目频翻,玉颊红如火炭,却有些迷迷糊糊,口中喃喃似说些梦话,听不清说些什么。 夏侯老人也和他俩会合一处,低声叹道:“天狱法阵,的确凶恶无比,不是凭真本领可以确闯的!前行还不知有多少埋伏,不如就沿峰壁走去吧!” 他把红绡、红练放下来,喘口气道:“可是三个女孩都已中毒,反而添了不少累赘,一时又无法救愈她们。”荀际低头沉思,正想不出良法。 前面数十丈多峰腰石沟里,一阵叽叽喳喳低声话音。 荀际耳力超人,心说:“原来恶煞们埋伏峰腰,居高临下,正好施展恶毒手段!何不过去抓两个家伙审问一下!” 他向云贞等一打手势,示意他俩暂时休息勿动,他却施展灵禽轻功,沿石壁滑行而前,双手交抉青石,其疾如飞。 循声辨位,他测出埋伏人,隐身之处比他歇脚处略低数丈,他滑行至那一块丈余方圆石沟之上。 却听得化身佛的口音,轻轻说道:“姓荀的小子们,是否还在谷底,不得而知!刚才那一声爆震,威力大得不可思议,看不见玄默堂主递来暗号?” 另一个年纪轻些的口音道:“那一声爆震,只怕就是荀小子施放的青罡掌,恐怕他们已逃出谷中,也爬上了峰腰,真怪,小子们竟没被祖师炼掣的令火弹中的两种圣香,卸去武功?这不是可能的事!我猜他们或者都躺在天蓬草中,不能动弹了!” 荀际伏身向而望时,一高一矮两条黑影,在那块地面上.徐徐晃动着,两人都高举右手,放出一溜青色火焰。 像是和南面的玄默阴魔,以讯号火花,互相联络。 荀际心说:“玄默阴魔早已尸骨粉碎,你还想和他打什么招呼?” 只见两人等候了一阵,焦急地低声计议起来。 化身佛急急道:“高老弟,你快向苗副堂主报告一下,再带来几位弟兄,另换阵法收拾他们,派人下谷中探看一下,不要枉费手脚,打死老虎!”那高个子的男子,应声走去,他很熟练的手攀脚爬,翻上了峰顶。 那男子很快的向峰后翻落下去。 荀际心中领悟,天狱阵式的指挥中心,原来就在这一带小山的背面,他施展绝顶轻功,突然双袖分扬,飘身而下。 身子尚未落地,屈指一挥玄元玉柱,天遁剑法第六式“白虹贯日”,剑气合一旋为一缕粗如拇指的劲力! 划空激啸,电射而下! 荀际没用全力,只指向化身佛的肩井穴! 化身佛戴着一副红发红须的面具,但他缺了一只耳朵,却显然可辨,化身佛没想荀际从上面掩落下来。 劲风疾逼上了肩头穴,啊呀之声没叫出口,已被点了穴道。荀际拦腰一抄,把侯靖拖起来,又腾身而上。 仍回至云贞夏侯老人原先的地方,云贞迎着笑道:“荀哥哥捉来一个恶煞,你真能干!” 夏侯老人欣然说:“弄活他身上穴道,仔细讯问一下。”他说一下,嗤的一串声响,化身佛面具撕落下去,笑说:“原来是侯二庄主!” 化身佛被拍活劲上穴道,他垂首不语。 云贞喝道:“矮老头,快说实话——你们这种天狱法阵,难不倒我们,不算稀奇!你只要把公孙隐师弟囚禁之处供出,就饶人你不死!” 化身佛眼珠一翻,看见一旁中毒的却是红红和二婢。这三位高手,依然毫发无损,不由又低头叹了一口气。 荀际以却怒叱道:“侯靖,红红小妹妹亲来谷中,你竟连她一齐暗下毒手,你还有什么人心!老实告诉你玄默阴魔已被我一掌震死,你愿死愿活,自己快快决定!” 化身佛垂头丧气,冷哼一声道:“荀小侠,老夫被抉去一耳,一生见不得人,请你速赐一死吧!” 他又瞟瞟云贞手中的毒龙角,和红红二女,垂泪道:“红红侄女不幸中毒,老夫原已关照过她,她不听话又怎能怨我心毒?不过天蓬海龙两种异药,解药存在神毒叟身边,我也无法救活她们!一过二十四个时辰,全身武功就终生难以复原了!” 夏侯老人叱道:“少说废话,快把公孙少侠的下落照实说来!”化身佛一努嘴说:“公孙隐那淘气孩子,叶庄主不肯害他,还不是为了红儿,所以茶中下的天蓬药粉分量很少,不像今夜两种异药一齐合用的厉害!所以他还有治愈的希望!” 他话音一顿,冷笑说:“公孙隐就囚在峰后百灵谷中,可是你们就是进了百灵谷,也找不着他了!” 荀际惊问:“莫非尔等已将他……?” 化身佛摇摇头说:“本派叶庄主恳求祖师开恩发落,所以没有要他的命,劝他早早归依本派,他人小鬼大,居然了一派鬼话,他又浑身武功废去,所以在谷中天狱阵法重重围困之下,就没有派人守护,只锁在一条铁炼上面,没想他不知用什么利器削断铁链溜了出来,只怕已钻进百灵后谷去了!” 云贞叱道:“一定是胡说!那里是百灵后谷?” 化身佛冷笑说:“我已照直说出,信不信由你们!百灵后谷,天蓬草上不知何人,涂下绝毒的异药,连神毒叟也不敢进去!尔等如想进去也只是送死而已!所以公孙隐那孩子,只怕……”荀际却大起猜疑,公孙隐既已中毒,又怎能脱身逃去。 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蹊跷? 他又看出化身佛说话神态,十分爽直,不像编的鬼话,一时反而大费踌躇,化身佛对于红红等也还爱护备至。 足见此人尚非极恶不赦之辈。 荀际遂向夏侯恕拱拱手说:“六合派下一干喽罗,大半都是盲从附和铤而走险之辈,在下欲网开一面,放侯靖一条生路,让他悔过自新,如何?” 夏侯恕叹道:“老夫也愿本上天好生之德,处理这些无知盲从之人。首恶的空亡老魔,诸葛天工之流,却不能没有个适当处治!”遂喝问侯靖:“天狱法阵还有何人主持?” 侯靖听二人言下,有饶他的活命之意,眼中闪出一派感激之色,忙答道:“刑堂堂主玄默老魔,副堂主就是一枝花苗培盛。还有崂山二鬼,和许多黑道英雄充任执事,我也是一名执事。”他仍然倔强不肯低头求饶。 荀际连拍他三处活穴,叱道:“侯靖!看在红红小妹妹份上,此次姑免严惩,希望你悔过向善,脱离六合邪派,不要再犯在正派人士手上!” 云贞也喝道:“给你一条自新之路,便宜你了!矮老头,还不快些走你的路!”化身佛穴道一活,气行周身调运了一阵体内气脉,却向荀际长揖道:“多谢荀小侠手上留情,侯某终身感戴,只是红儿她们……” 他又毅然说道:“红儿中毒未深,亟须设法救解,在下冒险去一趟北邙山,如能会着神毒叟,要来解药,尚可稍赎在下的遗憾!” 夏侯老人皱眉道:“往返北邙山,三天三夜以内你也赶不回来,待老夫参详一下,只要弄清楚天蓬海龙两种药物的毒性,老夫颇解医理,不难配些药味设法救治!”化身佛看了红红等一阵,洒了几滴热泪,又把两种异药的性能毒质略述一遍。 侯靖长叹一声,拱手作别,向出山路上掉头而去。 夏侯老人道:“目前红红等三女,毒性未解,咱们背着人去闯百灵谷,过于费力,不如找个地方先把她们安顿下来,留下一位看护着……” 荀际点头说:“那就多多麻烦夏侯前辈吧!” 于是三人分着挟起红红、红绡、红练,腾身飞纵,越过峰顶,沿着峰壁跃落下去,只见四面山峰环抱,中间正是一片广平的谷地,茂草蓬蓬,却很少百年以上的老树,谷央兀立着几幢灰色山石堆成的小屋。 石屋门窗很少,筑得十分坚固,颇像碉堡。 微见一线火光,自石屋中闪晃不定。 他们找个山凹避风之处,把三女放在平滑的青石上面,三女都面上愈加红如火炽,云贞摸摸红红额角惊叫道:“好烫!真像害了一场怪病!” 三女胸前起伏加速,可见血液奔腾甚剧。 夏侯老人叹口气说:“荀小侠,你打定主意没有?我想化身佛的话未必有假,踏平了天狱法阵,也还是找不见公孙少侠,你打算一直去百灵后谷探查一下么?” 荀际点头道:“现在也只有如此一法了,隐师弟中毒虽轻,但也不容忽视,必须同样设法急救!否则,逍遥师叔面前,我又如何交代?看这百灵谷的形势……” 他指指西北角上,两座峭拔山峰之间的狭谷。道:“依照化身佛所说,那儿应当就是百灵后谷!隐师弟中毒之身,也无法逃下山去,天狱法阵埋伏重重他寸步难行必然还在这一带!” 云贞娇笑道:“不必多费计议,管他百灵后谷,有无凶险,凭我两人本领闯进去看看,谅不致有何问题!” 夏侯老人却似想起了一件大事突然嚷道:“荀小侠,千万小心,若真是那位六十年前横行武林的怪桀隐身之所,令师弟八成倒是此人救去了!” 荀际忙问道:“前辈所指何人?” 夏侯恕不慌不忙的摇摇头说:“未必就是此人!过去这位天蓬老人,遭受群魔围攻,身受重伤,突围逃走,不知下落,他为人还极为正派,外家气功非常醇厚,据传说是偷学少林几种失傅的绝艺,他嫉恶如仇,一出道就引起黑道人物的仇视。” “各大正派和三奇六绝,他还不曾会过,他颇有意在武林中争雄一时,却被十二魔,南虫北毒,空亡老鬼之流,尽起围攻,此人一出道就闯出响当当的万儿,但却一蹶不振,立即销声匿迹,失去踪迹。前些年中,传说他隐身百灵谷中,却很少有人知道百灵谷所在!” 夏侯恕又道:“所以红叶山庄的人,相戒不敢进入百灵后谷!此人是否还活在世上,也还是一个谜!” 儒圣沉吟半晌道:“六合派人既敢在百灵谷布置天狱法阵,谅来此人未必藏身后谷,否则他绝不会和群魔相安无事的!” 云贞娇嗔道:“管他在下不在百灵后谷,找寻隐弟弟要紧,荀哥哥我们快些走吧!” 夏侯老人又伸手一拦说:“请小侠仔细,天蓬老人就以性嗜天蓬草的毒质,体内染上了一种怪癖,和鸦片瘾相类,移植了满山谷的天蓬草,供他嚼食草汁之用,这里满谷都是天蓬草,切记不可让此草液汁溅上身体!此人也深通毒性……” 荀际连说:“多谢前辈指示,目下百草枯黄,天蓬草也难存液汁,早已枯黄萎谢,在下多留点心就是了。” 又和夏侯恕约定,明晨仍在这儿相会,共商解救三女的办法,遂挽了云贞的手,展开上乘轻功,飞射而下。 他俩绕着峰麓,一直奔向西北角那道狭谷。 来至谷口,云贞突然脚步一顿,道:“荀哥哥,假如化身佛说的是一派诳话,岂不耽误了援救隐弟弟?我怕他存心冤我们进百灵后谷去乱撞一气!” 荀际摇摇头说:“这不要紧,谷中能有多大地面,找不着什么时,回头再踏平百灵谷天狱法阵,谅什么一枝花苗培盛,不过是黑道中寻常人物,不难对付掉的。”他俩扭头回顾,只见谷中那几座碉堡形石屋附近,人影幢幢,纷纷喧吵。 他俩略迟疑了一下,就一头钻入狭谷,如飞的驰去。 狭谷宽约丈余,乱草蓬生,谷中时宽时狭,天蓬草高过八尺,无法找出路径。云贞舞动毒龙角,一阵狂挥狂扫。 天蓬草立被卷飞而起,扫出一条路来。 荀际目力特强,他发现天蓬草干上,呈现一片黑色,与外面各处的天蓬草天然的颜色不同,每隔数丈就竖立着一条丈余高的青石徇,颇似有人布置的踏脚之物,荀际一拉云贞说:“且慢扫除天蓬草,我已找出路径了!” 遂告诉她,这些石徇,排列得十分蹊跷。 于是他俩一前一后,辨明石徇的位置,在石徇上面飞纵而行!
第十九章 七真之首灵寿真
他俩沿着狭谷,片刻间已深入了三四里之遥。 荀际猛然失声叫道:“呀!这乃是一座绝谷,前面无通路!隐师弟又岂能潜藏在这座荒僻无人迹的谷中。” 原来前面突然现出一片亩许大的水潭,水色黝如墨,潭后竟是一面碧绿的削崖,封堵住谷底。 三面都是环立的削壁危峰,别无通路。 云贞也茫然失望,低声叹道:“看来化身佛侯靖鬼话连篇,隐师弟必然还囚在天狱法阵之中,荀哥哥不可迟疑,快些折回收拾那些家伙去!” 荀际却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如说这百灵后谷荒僻无人来过,天蓬草身上不应涂有异样药物?而且石荀排列如此整齐,不类天然生就的样子!他心念踌躇未决之际,猛然远远隐隐一声尖锐的惨呼声,荡动了夜空! 那是未成年孩童的稚嫩叫音,其声十分凄厉,激楚! 荀际忙低声喝道:“云妹噤声,怎么会傅来这一声惨呼,待我俩循声找找,我看这座绝谷非常蹊跷!” 云贞倾耳静听,山风拂拂,谷中却又静了下来。 刚才这一声惨叫,似就自附近发出,但听入耳中却像隔着一重厚墙,以荀际耳力之强,听音辨位,已可判断得出,绝不会远出二十丈之外。但环视左右峰壁,茂草乱石,毫无异状,不由大为惊疑。 云贞纵至荀际身边,两人相偎着站在一块石徇上面。 两人默默无言,都在凝神静听! 草中虫蛇之类,悉悉沙沙穿行来去,约过了半盏茶顷。 突又一声清脆的尖叫声,隐隐传入耳鼓! 荀际和云贞,这次的却特别留心惨呼声的来处,辨出是由右边峰腰一从怪石传来!云贞默然娇笑,纤手向峰腰一指。 荀际点头低声说:“不错,就在那儿!” 两人再向峰脚望去,天蓬草一直蔓延布满了峰麓峰腰,但其中仍隐隐露出人工竖立下的石徇。 荀际一拉云贞,说:“不会错了,果然有条路通往峰腰!” 他俩遂施展上乘轻功,双双翩飞拔升而起。 他俩纵上峰腰,来至那一堆怪石前面,只见这一片崖头,绿茸茸,却很显然露出践踏的痕迹,人工乎出一方数丈方圆地面,地上不生那种天蓬草。但怪石后面,并不见什么石岩石洞之类! 他俩绕着这堆怪石,转了一周,一无所见,暗说:“怪事!” 猛然一声老粗哑的喝叱声,传入耳中! 荀际留心辨察,喝叱声似自脚下地底发出。 他猛然酌情过来,莫非人声系自地底发出?这一堆怪石必有什么洞穴门户,遂低声告知云贞,两人向怪石堆走来。 这一堆怪石,参差差纵横,互相叠架起来,不露丝毫异样痕迹,乱石之中,也没有什么洞穴门户。 云贞施展涅磐神功,俯身下去,以耳贴石,突又翻身跃起,高兴得叫起来道:“荀哥哥,就在这儿!我听见隐师弟的声音了,他尖叫得十分难听,莫非被六合派恶煞囚禁在地底暗牢之中?” 荀际也欣然说:“云妹闪开点,待我来把这几片大石移去,看看下面是什么秘窟!” 云贞却伸手一拦说:“你小心点,石面颜色古怪,而且我疑心还有什么恶毒埋伏,不可用手去碰它!” 荀际含笑称赞,说:“云妹妹你心思越来越精细了,不如就用你手中的毒龙角吧!” 云贞妩媚地瞟着荀哥哥,甜甜一笑说:“那你看我的!” 云贞毒龙角贯注真力,猛地向黝黑的怪石上面撞去! 轰隆一声爆震,怪石立刻化为粉末,划然分裂开来。 荀际怕那石屑碎片含有毒质,忙施展善机玄功轻轻五指向外一拂,一股柔性罡风,立把石屑碎片扫开一边。 巨石撞碎之后,下面果然露出黑沉沉的石穴。 石穴约有四尺见方,夜中光线昏黑,一眼望不见底。 荀际舞动玄元玉柱,柱头上闪出一派青光,遮住上半截身体,然后飘身飞纵而下,云贞也紧跟着飞身纵落。 不料石穴仅有两丈来深,既已脚沾实地。 那情形颇像一面枯井,四周岩石峻兽,突见背面石上露出一条宽仅二尺的窄缝。自石缝中又清晰地传来一声童音惨呼。 这时,荀际已听出是公孙隐的口音了。 他以全神戒备着,以玄元玉柱探试,侧身滑步而入。 石缝螺旋形转了两个弯儿,眼前突然一亮! 他俩已来至一座石窟的入口,只见——石窟宽可数丈,人工凿削得极为平整光滑,靠里面石壁下,一张天然石床,床头萎坐着个乱发纷披的老叟。 老叟衣服破旧不堪,露出身体的许多部分,白骨髅髅,面颊也瘦削得不类活人,只双目还炯炯有光。 老叟枯干的皮肤上,泛起一种惨绿的颜色,石窟内燃着两束松子火把,火光照耀之下,宛如一尊可怖的幽灵。 但此人面庞,方面大耳剑眉入鬓,年青时必然十分英俊潇洒。 老叟身后石壁上,悬挂着一口古色斑斓带鞘古剑。 老叟手中握着一段树根,不时送进口中轻轻咀嚼着。 右侧岩石壁角里,一根木桩上面,反剪双手困着个十五六岁光着脊裸的少年,少年面对石壁,无法看清面孔。 但就他背影看来,已认出就是他找寻的隐师弟! 木椿侧面站着个垂髫童子,年纪不过十二三岁,吕字形面庞,剑眉飞扬,头角峥嵘,和石床上老叟面目毕肖。 童子手中握着一根染满鲜血的皮鞭。 公孙隐背上鲜红的鞭痕,一条条渗出血缕,显然是被那童子无情鞭挞的结果,公孙隐浑身抽搐,又凄然一声尖叫。 童子眉头一皱,向老叟呼呼道:“爹,不要难为他了,再打下去,只怕他也不肯说出!” 老叟却嘴里咕嚼着,喝道:“虹儿!还不是为了你,不让这孩子皮肉受些儿痛苦,他岂肯说出广成玄门八品内功口诀?你又怎能练成那本实录上面的神功,替为父报复五十年前的血仇?孩子,你后悔么?只要他肯说实话,我有办法立刻救治他所中的毒性!” 那叫做虹儿点点头,怜悯地向公孙隐说道:“公孙哥哥,我想你一定恨我的,我救你来此,却如此对待你。但是,我爹爹痛苦终身,受尽了五十年的煎熬,只要你把八品玄门内功法诀相告,就是我一家的恩人,那时爹自会替你治好毒伤,哥哥原有一身武功的!” 公孙隐却怒喝道:“广成玄门最上乘内功,岂能轻傅给你们这些恶魔!小魔崽子你休花方巧语哄骗我,一旦我师哥荀际,找寻来此,不把你父子凌迟处死,也不足泄我公孙隐心头之恨!” 床上老叟却凄然长叹一声,叱道:“小子,休得信口乱吠!老夫五十年前,力敌群魔,扫除武林败类,乃是天经地义的一位堂堂正正大侠!” 荀际和云贞闪身石窟口外,已把这些话听个清楚。 云贞忍不住怒喝道:“荀哥哥,这老家伙鞭打凌逼隐师弟,傅他广成玄功,真是无耻已极,待我来收拾他们!”说着提起毒龙角一跃而入。 纤指向石床上老叟一指,娇叱道:“老鬼,我和荀哥哥来救隐师弟子!先把你惩戒一顿,快说你究是什么东西?敢欺侮到广成玄门传人头上?” 老叟双目奇光逼射,向她和荀际身上扫来。 老叟面色一变,喝道:“小丫头,胆敢肆口漫骂,五十年前武林中一提起天蓬子,谁不闻风丧胆!要救那孩子不难,先得胜过老夫双掌!” 荀际却见老叟空目喝叱,身体似不能起立,看出他下半身已瘫痪不仁,心说:“可怜隐师弟受尽折磨,先救人为要!” 他遥遥唤道:“隐师弟,师哥来救你啦!”身形一闪,已跃至石壁角里。 那方面童子喝道:“你是什么人?快些滚出去!” 童子右手一扬,皮鞭挥动,荡起丝丝劲风,竟是少林派五行水火棒变化出来的鞭法“青丝缠影”绝招。 荀际只轻轻衣袖一拂,童子手中皮鞭立即被柔性真力带滑一边,荀际手法何等神妙莫测,玄元玉柱虚虚一点! 童子已被隔空传来的真力,点中了“七坎”大穴。 童子还想奋身攻扑,不料胸前一麻,四肢立刻僵直不能转动,幸而荀际用力甚轻,童子还能张口呼喊。 他哭丧着脸,叫道:“爹!快些救救虹儿,这小伙子本领十分高明呢!” 荀际却伸手一拂,以真力震断了困缚公孙隐的绳索,一把抱起他来,公孙隐惊喜叫道:“啊呀,是荀大哥!” 他又凄然淌下泪珠,摇摇头说:“师哥,小弟身上毒性串起经络,一身武功完全废去,只望师哥设法替我解救疗治!师哥,你身上的茯令乳犬……” 荀际安慰说:“待我先替你上些金创药,然后慢慢再疗治内毒。”遂用云贞的玉龙膏,先涂在鞭伤之处。 这时,对面石床上老叟已急怒暴发,把手中草根抛开,双掌一合,他咬牙切齿,头上进出一层绿色汗珠,像是忍受着体内无比的痛楚,奋全力双掌平推,推出一蓬狂飚劲力,呼隆隆向云贞当胸卷来。他喝道:“丫头,有种的且接老夫一掌!” 云贞呵呵笑道:“好玩好玩,你原来练的是少林派达摩洗髓功和大牟尼掌!你简直是圣人门前卖子,以为我认不出你的来路么?”她说着毒龙角挟于弯臂,一双纤纤玉手,一齐向外伸出。双臂八字形展开,然后轻轻向前合力一拍! 禅门至上涅磐定力,自一双手掌心徐徐散出蓬至柔之力,宛如两道气网,把老叟迎面卷来的劲力,忽然粘合起来。涅磐神功的妙用,不但能以柔克刚,化卸消散任何一种巨大的真力,而且隐含一种包围性压力,直至逼使对方之力反震回去为止。 老叟没想对方一个十七八岁少女,竟身怀禅宗最上神功,惊得目瞪口呆,他所发出的洗髓功真力,竟如石沉大海。 只觉像被一匝儿天罗地网,整个牢牢缚紧,向前无法推动半分,而且渐渐压缩收束,逼得只有把发出之力收回。 但是他明白泪磐神功的厉害,只要一收回本身真力,等于向自己内脏,打下一记极重的猛击,势必造成严重内伤,甚至五腑进裂,震绝心脉而亡!云贞涅磐定力压缩之力越来越沉重,假如硬拼下去,也势必脱力而死! 老叟额上汗珠长流,力竭声嘶,吁吁大张口喘气。 云贞却娇笑,喝道:“老鬼,你一定受不了啦!告诉你,我师傅就是阴山枯寂老公公,你口气不小,可是当今三奇六绝八大正派一切武林好手,都是还没放在我眼里呢!我不要你的老命,放松一半分你还不认输更待何时?” 她略略收回涅磐定力,老叟略感轻松了几成,勉强双掌一收,仍然被涅磐定力,推送回去一蓬巨大的震力。 只听得老叟一声惨叫,声若鬼哭狼嚎。 老叟身体,前后摇摆了一阵,七窍立即溢出丝丝鲜血,最后,老叟已咕咚倒了下去。恰好荀际替隐师弟敷完伤药。 他正待喝止云贞,不要下手过于毒辣。 云贞已娇笑扭身过去,看视公孙隐,道:“隐弟弟,我替你出了气!那老鬼只怕活不过三天去了!荀哥哥,我们走吧!隐弟弟,红红也来救你,可惜,她们却也中了毒,正好一起儿设法救治,隐弟弟你平常何等精灵,怎会着了叶天赐的鬼计?” 公孙隐叹息道:“别提啦!叶天赐满嘴仁义德,答应把红红送往东海一奇门下学艺,嗔拳不打笑面,我怎能不上当?” 荀际却埋怨说:“云妹,你下手太重些,只怕这位天蓬老人活不成了!可惜可惜,正要向他询问一下疗治内毒的方法……” 正说时,石床上的老叟——天蓬老人已颤巍巍挣扎着爬了起来,有气无力的口中低声喃喃道:“那位谅就是荀小侠了,请过来一谈,老夫临死之前,还有几句话求求你!老夫自不量力,并不怨恨这位小姑娘!” 云贞一撅小嘴道:“荀哥哥,不要理他!老家伙还有什么好话,他欺侮隐师弟,还不该辣手处死么?” 荀际却默然走近石床,温言抚慰说:“天蓬前辈,有何吩咐?在下就是太上隐者的门徒荀际!” 老叟点点头,声音已趋微弱,断断续续的说道:“荀小侠,老夫天蓬子周金铭,五十年前被群魔攻,身中十二种毒药暗器,不得已潜逃来此百灵谷中……” “当时群魔中有个南海贝叶仙子,生得奇丑无比,却看上了老夫,幸亏她暗中保护,方能逃得性命!贝叶仙子又化装成个娇模样的面孔,一直护送我来此石窟中,住了三十余年,老夫以内功逼毒不使上侵五脏,毒气聚在双腿膝盖以下,所以下半身就成了不治的残废了!……” “老夫用尽种种方法,解不了体内各种奇毒,只有以毒攻毒,每天嚼食天蓬草汁,方能减少一点痛苦!” “老夫十五年前,和她生下了这个虹儿,直至虹儿五岁时,孩子顽皮无意中扯下他母亲的面具,方知是个奇丑无伦的怪物,因之反目失和,她也把虹儿丢下来忿忿一去不返,她为了孩子,留下很多食物,老夫遂安心教诲虹儿……” 天蓬老人把一生悲惨遭遇说完,扭头一指壁上古剑说:“那是这石窟中一口前人留下的天蛸神剑,贝叶仙子想带它走,却功力不敌老夫,她还有些夫妻之情,勉强同意留下来给我防身之用,老夫无意中得了一部青玄秘录,群魔也正为此围攻老夫,就是老夫那孽妇也是为此物留我身边不去,但青玄秘录,老夫早已熟记心中,把它用火焚去……” “荀小侠,我一身剧毒,活下去也是多受痛苦,那位姑娘禅门神功,可称盖世无敌,她那一掌正好助我解脱,老夫死而无怨,只求小侠把虹儿教养成人,让他学成青玄秘录,长大了替我复仇,和他生母相认,就于愿已足了!” 荀际一听,暗说:“原来贝叶夫人,竟是他的姘头!” 老叟又叹息道:“荀小侠,求你把虹儿解活穴道,让老夫死前再和这孩子说几句话,天蛸神剑沉埋地底已久,失去了灵性,除非小侠手中玄元玉柱,加上那位姑娘毒龙角琢磨,难以使用,所以只有奉赠小侠了!望小侠勿却是幸!” 荀际慌忙谦词辞让,他一晃身,把那童子抱至床前,随手一拂解活童子穴道,童子满眼忿恨怨毒之色,扑上去叫道:“爹!他们是伤您的仇人,为甚么把宝剑送给他?” 老叟缓缓举起手来,抚摩着童子顶发,道:“孩子。快些附耳过来,为父把青玄秘灵念给你,不许忘掉一字.你须向广成门这位荀小侠虚心求教……” 童子仍忿忿瞪了云贞一眼。 老叟嗔责道:“这位姑娘乃禅门枯寂老前辈之徒,功力盖世,你就练成青玄秘灵上面的功夫,也不许向她寻血斗!” 童子呜咽道:“爹,我不能依从你的话,我誓死也要为您复仇!” 这童子年纪虽小,却秉性有些乖张,倔强之气溢于言表,老叟叹息道:“孩子,你不听话,终必自取其辱!” 老叟附耳低低告诉童子,一字一字有气无力的低低吐出,童子心神专一,潜心默记叟一连念了三遍。 老叟声音虽低,却仍被荀际完全听去。 老叟念完了青玄秘灵,喘息之声也渐渐低沉下来。 荀际本待告诉他贝叶夫人的下场,突又想起老叟自称能解隐师弟体内之毒的话,遂一拱手,问道:“天蓬前辈,令郎今后练武学艺,在下愿尽力教道他,这位欧阳姑娘,一时出手过重,误伤尊体,谨此代她道歉!”又道:“请问前辈,天蓬药粉之毒,何药可以疗治?” 老叟摇摇头,微露苦笑之意,喘吁着断续吐出几句话:“虹儿,谢过……荀……小侠……爸爸恭敬向……小侠请益,方能……有成!老夫一身剧毒,今日解脱,也少受许多活罪,孩子,你不可……”天蓬老人说到这里,气息不接双目一翻,竟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去! 他临死之前,却伸手一指云贞手中的毒龙角。 荀际聪慧超人,立时酌情老叟之意所指,正是指示毒龙角可以疗治这种内毒,龙角既可抵御谷中毒气,更可证明有解除奇毒之效了,荀际不由肃礼致哀。那虹儿却已哭得哀哀欲绝,伏于老叟身上。 荀际劝住他勿再悲泣,安慰说:“虹弟弟,令尊业已逝世,不必过于哀恸,你在此无人教导,难望学成青玄秘灵的精奥功夫!不如暂随我身旁,我决心助你完成复仇之愿!” 周小虹——那童子泪眼婆娑,毅然咬牙站起身来,道:“荀哥哥,你义薄云天,虹儿非常感激,不过我永远恨着她!”小眼珠又横了云贞一眼。 云贞娇笑说:“虹儿,你爹爹若非全身染上了奇毒,何至功力毁废丧身于我的掌下?所以你应该先找那些围攻你爹爹的恶煞报仇才是!” 周小虹仍然恨恨道:“不,我还是恨透了你!” 云贞也有些恼怒,一推荀际说:“这小鬼不知好歹,不要理他,我们走吧!” 公孙隐却叹气说:“我被六合派人,锁在石屋里,多亏虹儿弟弟,用那柄天蛸剑救我来此石窟……” 又摇摇头说:“虹儿原是一番好意,但是天蓬老人所研青玄秘禄,必须一身兼学内外家两种气功,方能练成一绝顶功,所以他才想尽方法,哄我说出八品玄功的法诀,说了无数的甜言蜜语,我不能答应,最后才鞭挞我的,师哥,既然答应了他爹爹,不可不如言照料虹儿!” 荀际收取了石壁上的古剑,他已把青玄秘灵默默参详了一遍,心说:“原来这正是武林中失传已久的青罡掌玄功,与大衍妙用大致相同。” 即令童子练成青罡掌,又岂胜得过涅磐神功? 于是荀际温言劝慰了一阵,方始率领着童子,一同纵出石窟,移来许多山石,把石窟口紧紧封闭了。 荀际挟起公孙隐,三人飘飘向谷外飞驰。 那童子小虹,仍然不时怒视着云贞。 荀际把他母亲贝叶夫人,死于崆峒山的情形告知虹儿,虹儿握着小拳头,恨恨道:“早晚我誓要杀死铁心婆子冷无非!” 虹儿兼赋贝叶夫人的乖戾天性,性情倔强而又十分古怪,荀际想慢慢开导感化,使他明白道理,这时虹儿年纪太小,当然还不懂事,又见虹儿骨器绝佳,诚心把他教诲成为武林一朵奇葩。 他们穿出百灵后谷,天光业已大亮。 只见那几幢石屋,孤立乱草之中,门窗洞开,静悄悄不闻人声,云贞认识阵法,她跳过去想宰掉六合派的魔煞们出出气,不料近前一看,石屋内已空无人影。云贞气忿忿道:“魔崽子们溜得这么快!真是扫兴!” 荀际等走回山凹,和夏侯老人会合。 夏侯恕问知虹儿的身世,也极为惋惜,天蓬老人一代怪杰,竟因剧毒入体,痛苦至死,殊令人扼腕。 又见虹儿头角峥嵘,骨格奇秀,不禁动了怜才之念。而且他年近百岁,一身绝学尚无傅人,遂慨允收虹儿为徒。 虹儿听说是东岳儒圣,喜不自胜。 他慌忙向儒圣跪拜,叫了两声:“师傅”。 夏侯恕乐得呵呵大笑,扶起虹儿,拉过身边问话。 荀际把那口古剑解下来,递与儒圣过目,儒圣惊道:“啊呀!这是唐代贵门剑仙吕洞宾手铸的天蛸剑!物归原主,惟有荀小侠,才佩承受这口剑呢!老夫应向荀小侠道贺!” 荀际一按剑簧,呛的拔出四尺青锋,一股寒气侵人。 但剑身埋藏已久,霉锈斑斑,掩住了原有的光辉。 云贞笑说:“快和夏侯公公商议一下,疗治师弟的内毒,还有红红小妹妹们,更是刻不容缓,待我来用龙角替你琢磨一下,包管神剑重现光辉!”她立把那口古剑,夺过手中。 夏侯恕笑说:“欧阳姑娘,慢动手,古剑精英之气已敛。单是琢磨,尚不能恢复灵气。”一指荀际手中玄元玉柱,道:“须先用玉柱侵湿,揩拭淬砺,方能恢复神剑的妙用!” 荀际把玄元玉柱,一并交与云贞,笑说:“那就偏劳云妹了!” 荀际又向夏侯老人,道出天蓬老人临死时,指示龙角可以疗毒之事,夏侯恕一拍大腿道:“哦!老夫怎就想不到龙角上面,白白耽误了一夜!那就快些动手吧!”夏侯老人精于医理,囊中常备有不少名贵的药物。 他就用天晃剑切下一小片龙角,配以珍珠、马宝、牛黄等十二味药,捣为粉末,搅拌均匀,先替公孙隐服下一份!半盏茶顷之后,公孙隐突然大叫一声,倒地翻滚不止,荀际不由吃了一惊! 夏侯恕胸有成竹,不慌不忙,伸手连拍公孙隐周身大穴。 这时,红红、红绡、红练三女,依然靠坐石下,闭目昏昏不能说话,虹儿惊叫道:“师傅!他……怎么了?” 夏侯恕微笑说:“这正是药力行开的徵象!虹儿你耐心等等。” 云贞依照夏侯恕的指示,不大工夫,已把那口天蛸剑,磨拭淬砺得青光如水,隐隐射出一股寒可刺骨的剑气! 云贞微一抖动,剑虹闪闪,一叠龙吟虎啸,震得山谷回音嗡嗡不绝,云贞笑说:“荀哥哥,英雄宝剑,配上你学的天遁剑诀,真是武林独步,天下第一位高手了!”旁边的夏侯老人,却不由脸色微微一变。 荀际接剑在手,仍把剑鞘悬于腋下,轻轻一弹剑身,以天遁剑诀用,真力元气涌贯剑身,剑上青芒立时暴涨数倍。 荀际摩擦剑身,爱不释手,笑说:“宝剑固然可喜,但怎及得妹妹,和我永远相伴相守,从此我俩可以……”他咽回下面的话:“称雄一世,仗剑除魔。” 云贞欣然扑入她的荀哥哥怀中,笑说:“这一年来,几经挫折,终于我俩永远在一起了!” 荀际宝剑美人,珠联璧玉,还有冰蕊寒萼,和小涵都热爱着他,但是他最爱的还是活泼玲珑的玲珑仙子! 荀际轻轻说:“云妹!快把药喂给红红小妹妹们,记住照夏侯前辈的手法,拍活她们奇经四脉,以便药力运行云贞和他依依亲热了一阵,方才如言过去替红红等服药。 公孙隐翻滚了一阵,方始沉沉睡去。 过了半个时辰,公孙隐周身出了一层透汗,浸湿了一身衣服,汗液苍黑,奇臭熏人,公孙隐醒来以后,又大解了一次,全是稀稀的黑色便液。公孙隐只觉神清气爽,体内奇经八脉,骨节经络,真气完全畅行无阻。 荀际又令他服下七枚朱果,盘坐地上调息行功。 猛然听见一声长叹,人声渐远,荀际慌忙看时,夏侯老人已抱起虹儿一闪而没,远远背影一闪,翻过山峰去了。 荀际忙高叫:“夏侯前辈,请留步,我还有话说,前辈请勿误会!” 但夏侯老人早已走得不没了影子! 荀际心说:“只怪云妹妹说错了一句话,但这位儒圣,年已九十多岁,还是脱不了争名好胜之念!” 但这正是武林高手,豪侠肝胆之外,同有的一身傲骨,武林四圣并列,岂能让荀际这样年青的后生,执掌武林牛耳? 公孙隐武功恢复,欣喜得睁眼跳了起来,道:“荀师哥,应该谢谢夏侯前辈,咦,怎么连虹儿都不见了?” 云贞冷笑说:“那小鬼死倔的脾气,可笑他还想对付我呢!让他师徒们去吧,倒要看看夏侯老头,能把小鬼调教出多大本领!” 荀际叹道:“群魔未除,失掉一位帮手,未免可惜!云妹,以后说话要谦虚点,我确实并无领袖武林的野心!” 云贞笑说:“那很好,让我来吧!我要斗斗所有正邪两道的人物!” 荀际已得神剑,遂把玄元玉柱,遂给小师弟佩用。 公孙隐欣然拜谢,他们一同照料红红等,午末未初,三女也都解去体内剧毒,服下朱果,恢复了本身武功。 红红首先跳上去搂住公孙隐,坠泪说:“隐哥哥,现在可好极了!从此我们在一起了。不过你要求求荀小侠,无论如何,不能杀害我爹!” 公孙隐大感为难,而且小脸蛋涨得通红。 红绡,红练,也都含情脉脉,走过去和公孙隐谈话。 云贞拍手笑说:“隐弟弟,她三人都爱你是不是?人家和你亲热,你不要闪闪躲躲呀!” 红红又羞又气,连连呸道:“姊姊可别怪我损你!谁叫你信口编派,你和他,才是一天到晚扭股糖似的,分不开呢!”她向荀际努了努嘴。 红绡和红练,都忍不住抿嘴咯咯娇笑。 荀际忙从中劝解,不令她们厮闹。 两男四女,仍循原路翻山回红叶谷,只见红叶山庄满目荒凉,只剩下一片劫灰余烬,六派人早已走得精光。 他们找见马匹,红红等原也有坐骑,只公孙隐和荀际同乘一骑,驰回独树镇,与昆仑派松友梅友会合。 丑女陈美美,却已被夏侯老人带着不辞而别。 翠微居士则包起无量山人骨骸,连夜驰回峨嵋,约集峨嵋一派同门,共商报复六合派人之策。 松友虽断去一臂,触怒了他,也深为惋惜,说:“目前六合派人气焰方张,儒圣岂可因此闹起意见?不过有荀小侠主持大计,也不难扫平魔氛的。” 昆仑乃内家大派,当然拥护广成玄门的好手。 儒圣所傅乃儒墨二家的学问,历来也受备大正派敬重,荀际却谦逊不已,说:“且待明春公祭先师时,东西二圣都要届时前来参加,那时再推出一位前辈来作主才是,在下行辈太晚,怎敢存领袖武林的妄想?” 松友呵呵大笑,道:“不是老夫说一句狂妄的话,外家各派,和独门别宗,无论功力如何深厚,总比不上内家玄门的功夫。当然功力各有千秋,各有特长,所以各不相下,现在荀小侠你融合各家之长,足可担任武林领袖的地位,当之无愧!” 荀际仍然连连谦逊,梅友笑说:“荀小侠你是目前武林唯一能挽救劫运的人,你万不可抽身退让,反而群龙无首,互争意气,造成难以弥补的遗憾!” 云贞却娇笑说:“荀哥哥,你再推辞,我就来干一下,看我来收拾这一干六合派的娇魔,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荀际嗔道:“又信口乱吹了,昨天一句话得罪了儒圣,还不是你口没遮拦,闹出来的碴儿!”云贞高高翘起小嘴,大为不快。 红红在中间,天真地说笑一阵,方把尴尬场面搅了开去。 次日,他们一行八骑,仍穿越伏牛山、龙门山直奔洛阳,然后再沿官道东行,访查逍遥客小涵父女的行踪。 松梅二友,则先行回昆仑部署一番,明春率领全派弟子,前来王屋山,相助荀际,扫平六合派群魔。 这日,他们来至汝州城内,天色已晚,投客店歇宿。 却见街上隐隐有腰束红黄二色腰带的劲装老叟,瞥然一见,即行隐去。另外还有些年青的和尚,和身背黄惠宝剑的道士,飘然走过,暗暗对他们一行人投下极鬼祟的目光,荀际知道这儿是少林派人的势力范围,也不生诧异。 但是那些蓝袍年青道士,个个身手矫健,分明都是练武的行家,可猜想出来是武当一派门下,却为什么在这一带突然出现?松友更是经验丰富,早已心中起疑。落店以后,大家分住了四间宽敞店房。 梅友和雪贞,合住一室。 荀际带着小师弟,住了一面厢房,云贞是片刻也离不开他的,早已娇笑盈盈跳进来谈叙,而且把公孙隐支使出去。 公孙隐则因隔壁红红,一再咳嗽,示意唤他去,遂一头钻入红红三女房中,只松友一人十分落寞。 黄昏时分,黑影里晃过去一个年青貌俊的道士,一直钻入松友房中,松友认得这小道士乃武当派小辈八风之一排风道士,乃掌门公孙灵寿的得意入室弟子,遂一摆手说:“排风老弟,向来武当小一辈弟子不轻易下山,莫非……?” 小道士双指按唇,轻轻一嘘,稽首为礼,说:“松友掌门,家师正有要事相商,有些话不便令外人知悉!” 松友点首说:“老弟何必这样大惊小怪,店内又没六合派人!” 排风道士却神秘地向厢房一指说:“姓荀的和那小丫头,狂妄无比,家师传令,不许泄漏给别人,所以……” 松友一把拉小道士坐下,道:“那令师灵寿掌门,一定有极重要的事相示了!” 小道士点头说:“正是这样。” 小道士移近松友坐着,然后低声道:“家师已四十多年,不轻易下山了。这次为了应付武林浩劫,邀请各友派,与少林广谛掌门,明晨日出以前,在箕山洗耳崖秘商大计,本派师叔二次前往碧筠别墅,也没会晤上潘前辈,无法通知,前辈何故……?” 小道士目光注视着松友炸掉的半截手臂。 松友长叹一声,道:“老夫随同东岳儒圣,前往红叶山庄,不幸遇上埋伏,还伤了峨嵋无量老友的性命,老夫还算不幸中之大幸呢!” 遂把红叶山庄情形,略述一遍。 小道士又急促地说道:“我还有许多我分派的事情,天幸碰上潘前辈,所以特来通报一声,此地六合派人也出没无常,所以不便久留。” 松友按他坐下,微笑说:“令师这番举动,乃是卫道伏魔的义举,不过各派精华,这一年来损失奇重,实力终嫌薄弱,荀小侠和欧阳姑娘……” 小道士一阵摇头说:“不必提他们了!家师之意,绝不低头迁就后辈,卫前辈就此随我悄然前往箕山一行,以慰家师渴望,实为万幸。” 松友沉吟了一阵,他和武当掌门七真之首——灵寿真人。交情素笃,只有勉强点头允诺,遂掩合房门。 他略为扎束一下衣服,即推开后窗飘然纵出。 排风道士指示了他向北一直走,和洗耳崖所在,既施礼作别,一晃身形,隐入路旁林中,去执行他的使命去了。 武当派老一辈七真,都各收了上好资质根器的法嗣,排风道士等小一辈中杰出的八位,功力已深得武当派的真传。 排风道士单是轻功一项,已令松友心中大为赞许。 松友展开草上飘飞轻功,直奔箕山而去。 店内,荀际和云贞喁喁谈心,但他瞥见道士蓝影,撞入松友房中,立即沉静下来,仔细辨听松友和小道士话音。 虽未全部听清,却已听出个大概。 又听见衣袂飘风之声,由近而远,室内门窗俱掩,灯光也暗了下来,便猜出松友已应邀前往洗耳崖了。 少林武当二派,始终对荀际有着猜忌之心,但少林八德,武当七真年来死伤过半,当年邀劫隐者的人也只剩下两派掌门了。荀际本已托凌姥姥代为宣布,邀请他们来王屋山,了清梁子。 荀际原无辣手惩处各正派高手之意,只要他们认错,对于隐者仍存尊敬之心,就可放开手把以往的事作个了断。 但各派却反而更加猜疑、畏惧,至于少林武当合力对付群魔,他更不愿过问其事,他以为各派绝不会倒行逆施联合起来对付他!云贞内功已极精湛,虽和荀际说笑,仍然听见小道士和松友谈话的一半。 她忽然皱眉嗔道:“荀哥哥,潘老头这人也很讨厌,为什么鬼鬼祟祟的,要和武当派人勾搭?” 荀际笑说:“这也难怪松友,他们……” 云贞道:“他们怎样?一鼻孔出气是不是?” 荀际点点头说:“他们是多年旧友,而且八大正派.在武林中久享盛名,六合派人主要还是为打垮他们!” 云贞忿忿道:“你别卫护潘头,他们在箕山洗耳崖秘密会商,一定是瞧你不起,不然,应该请你去作主才是!” 正说时,突觉屋上瓦垅嚓嚓咯登作响,夹着一阵夜行人衣袂带风之音,荀际轻声一嘘,说:“魔崽子们来送死了!” 荀际连鞘抓起天蛸古剑,轻轻推开后窗,黄叶飘风势,旋射而出,双脚尚未沾地,单掌一拍,借上了力,人又腾空而起。但比及他窜升屋顶,已只见两道身影,如飞的向北窜去。 云贞提着毒龙角,由屋门纵去,身法轻灵无比,只比荀际慢了一脚,荀际当先自屋顶追去,云贞也随后飞纵。 转眼已至城外官道上面。 冬月彤云密布,微风拂面,已把前面两条黑影逐渐追近。 荀际扭回头一笑,低声说:“云妹,你用不着跟来,待我擒回这两个家伙,慢慢审问一下,看看他们有何诡计?” 云贞却嗯了一声,说:“他们竟敢来窥探咱们,一定不怀好意!荀哥哥,让我来亲手提这两个魔崽子!”荀际略一迟疑,云贞已越过他身边,一晃数丈,堪堪追上那两条黑影!荀际忙也迈步追去,只听见云贞娇叱道:“魔崽子,还不给我站住听候发落!” 两条高大身影,已霍地扭转身来,收住脚步并肩而立。 其中一位声口苍老,狞笑喝道:“凭你这小丫头,也敢发横,还不给我躺下!” 此人单掌一扬,袖中青影忽忽,七点寒星飞向云贞周身! 云贞正以燕子投廉一式身法,向前飞扑,没想此人一手打出七枚暗器,上三下四,这种手法叫做“斗转星转”,十分毒辣!云贞又已飘至二人的面前不出一丈之外,极难闪避,云贞猛然一惊,人在空中,极难挽位移形。 她怒叱道:“去你的!”涅磐神力,已吐掌猛扫而出。 只听得一声惨嚎,扑通倒于地上。
第二十章 七宝毒雾性最烈
云贞刀道运足,涅磐神功,可柔可刚,直可开山裂石,早把七颗暗器,一齐卷扫回去。 她出手快逾闪电,对方满以为暗器偷袭得手,不料一蓬狂飚,已当胸下及双足,宛如一根圆柱直撞上来。 旁边的那位同伴,也是红带腰围,戴着面具的老叟,无意中被云贞扫来的掌风,掠中左臂,也啊呀惨叫,踉跄倒退了几步。此人一咬牙恨恨的喝道:“丫头,如此心黑手辣,崂山二鬼,今天和你拼了!” 此人正待跃身上前,施展他的绝招猛攻云贞,但荀际已飘落当场,急急喝道:“云妹,留下活口,不要……” 他身形急急往前一滑,天蛸剑尖虚空遥遥一点! 荀际以天遁剑诀神功,自剑上震出一缕真力,相隔尚在三丈左右,已点封了此人的麻穴。此人闷哼一声,僵然不动了。 荀际挽着贞的手,缓步近前,火摺子咔的打燃。 他一把撕去此人的面具,只见却是镇入方寿筵中滋闹的崂山双鬼,霹雳鬼高步云,荀际怔了一怔。 他一按高步云脑后哑穴,解活了他头项穴道,叱问道:“崂山二鬼,原来都投身六合派下,快快实说来客店屋顶窥探什么?空亡老魔现在何处?尔等有何诡计?” 高步云倒很硬挺,怒目而视,厉声叱道:“我和叶庄主,虽来探听昆仑三友的举动,不料却碰上了你这小子,要杀要割,悉听尊便!只可叹红叶庄主……” 荀际惊问:“你说什么?红叶庄主叶天赐他在那里?” 高步云手不能动,一努嘴,冷笑说:“可惜叶庄主一手七颗毒蒺,没有成功,否则这小丫头怕不早向阎罗殿前报到?六合派中自有能人替我们报仇,高某死而无怨!小子,你也终有报应的一天,且慢逞强卖狂,高某不吃你这一套!” 荀际一听,不由大为惋惜,云贞出手劈死的竟是红叶小女侠之父叶天赐!自己已有饶恕叶天赐活命之言。 不料竟丧命汝州郊外,后悔无及了。 云贞却冷笑道:“他就是叶天赐么?狼心狗肺,死有余辜,我若不发掌扫退他的暗器也不免伤在毒蒺藜之下呀!” 荀际忙说:“云妹,他戴着面具,你黑夜中更无法认清是什么人,岂能怪你失手?不过红红小妹妹跟前,却须暂时瞒住。” 云贞冷笑道:“这是什么!我做下的事,我还不敢承认!瞒她做什么?荀哥哥,再盘问一下这黑脸丑鬼,他们究安排下什么诡计?” 高步云昂然不屈,冷哼一声说:“小子们,要命给你!要我说出本派秘密那万万不可能!” 荀际叹息道:“高步云,朋友你可算一位够朋友有意气的血性汉子!但是你错了,明珠暗投,甘心替空亡老魔卖命,助他为非作恶,却太不值得了。黑白正邪两道,泾渭分明,在下不忍不教而诛,我放你走就是了!你愿否说出六合派诡计听你自便,我决不强迫你,只希望你今后改邪归正,从速觉悟!” 荀际说完,一拂崂山双鬼的活穴,解了穴道。 高步云活动了一阵四肢,楞了半晌,叹息一声道:“荀小侠,你既很有义气,宽宏大量,我高步云也不是毫无心肝之辈!暂时未便脱离培六合派,只有先和他们混上一时,苟他性命,但高某绝不再跟着他们做伤天害理之事,以报答小侠指点我奔上正路的盛意!” 他双手一拱,扭头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道:“小侠神功盖世,力敌群魔,令高某不胜敬佩!目前,六合派工堂、兵堂两位堂主,正有一件极大阴谋……” 荀际方自走过去,摸摸叶天赐尸身,冰凉无温,业已死去多时,轻轻一声微叹,他怕伤及小师弟的心。 高步云二次走回,荀际忙迎着问道:“高步云,你肯告知老魔阴谋,在下不胜感激,就请你快些说出吧!” 崂山二鬼,虽是黑道人物,却平生最重义气,尚未做过太多的恶事,高步云向四面张望一下,方始低声说道:“没别的,请小侠速往箕山洗耳崖,解救正派人士的危难!” 荀际忙说:“六合派工堂兵堂两位堂主,究是何人?” 高步云应道:“就是诸葛天工和神毒叟!他们将以七种混合而成的强烈毒物,废去洗耳崖两派所有人的武功!” 他话一说出,面现惊惶之色,立即拱手如飞而去。 荀际也听出附近一丝衣袂带风之声,沙沙而过。 云贞怒喝道:“什么人?快快站住答话,否则我就要对你不起了!”她人随话音,飘旋而起,向侧面一簇林中射去。 荀际怕她冒昧闯入林中,吃了暗亏,忙也电射一般随后纵去。那面一簇密林,颇为幽暗天青影,角上真力旋飚,扫得木摧枝折。 荀际紧跟踪落云贞身后,喝声:“且慢深入!” 林中却已响起一叠苍劲笑声,道:“荀小侠,事不宜迟,请即速前往洗耳崖,稍迟一刻,少林武当两派就不堪设想了,请仔细防范,此次诸天工合成的异药,较之天狱法阵天蓬海龙两种药粉,还要毒辣!恕不多谈,洗耳崖上再见!” 说完,音响寂然,这人口音却极为熟念,荀际细加辨别,方悟是天目一奇投降叟示警,遂和云贞略作计议。 荀际本想回客店一行,关照隐师弟们多加小心。 云贞却催促说:“不要耽延时光,我要去斗斗六合派这些恶煞!荀哥哥,我们不应该救少林武当两派的和尚道士吧?” 荀际道:“不是这样说法,两派虽然无礼于隐者先师,那应该另予惩戒,却不能让六合派恶魔横施摧残,摧残武林正派的实力,岂有见危不救之理!” 云贞说:“荀哥哥,那你真伟大,你是以德报怨了!” 荀际紧紧握住她的手,两人并肩向北飞驰。 荀际一手微揽她的腰肢,温言劝道:“妹妹别太任性出手就伤人性命,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是六合派下,我们也应只限于几个首脑元凶,其余的不宜滥施杀戳!” 云贞娇笑盈盈,说:“荀哥哥,我答应你!我没想禅门涅磐神功,威力大得出乎我想像之外,但是……”她眉头微皱。 荀际惊问:“云妹,你发愁什么?” 云贞道:“我是想,我有毒龙角可解百毒,不必担心六合派的鬼虫技俩。” 荀际朗声长吟,声裂金石,笑说:“天下至毒天蓬海龙两种草粉,尚不能伤我分毫何香粉异药,休想得逞。” 云贞又道:“可是,你能停止呼吸,我呢?” 荀际笑说:“你不放心,我俩不要分开就成了。” 北面箕山,巍然挺峙,望去已不很远。 山路渐行渐高,路旁虽有六合派人的伏桩,但他俩轻功绝顶,宛如一阵风掠飞而过,暗桩的人只能看见双双黑影一晃而已。所以沿路并没什么人出手拦阻,他俩一直向洗耳崖头奔去。 他俩驰至崖下,疏星明灭,曙光已现。 洗耳崖在箕山直箕领上,其一面突出的悬崖,地势三面下临深谷削壁,另一面背倚插天峭领,极为幽僻。 崖顶松柏苍翠,天然一片数亩方圆的平地。 荀际忽然同谷底也弥漫了一种异样气味,颇像烧糊了肉类,又臭又腥,但气味被朔风一搅,即行飘散。 荀际忙运用大衍妙用,配合善机玄功三藐三菩提功,真气化为一面无形气网,罩让住他的周身,又低声喝令云贞注意。云贞伸手和他相挽,不料玉指接近荀周身约一尺之外,软悠悠的碰上了一种阻力,竟无法接近。 云贞惊道:“荀哥哥,你在捣什么鬼?” 荀际笑说:“这就是我冲出火谷的神通,你就施展涅磐定力,也奈何不了我!我在大冰岩上和枯寂老前辈交手时,还没参悟这种本领呢。否则,我不会败得那么惨!”云贞如何肯服气,双手一伸,涅磐祥功加至九成力道。 双掌由外一合一收,满以为荀际必然被定力牢牢制住。 不料,荀际一团气网软呼呼的又极富滑力弹性,嘘的一声,竟自涅磐定力之中,滑了开去! 云贞惊极叫道:“咦,你这是什么古怪门道?我不相信,涅磐定力还把你束缚不住!” 荀际笑说:“云妹,你真要和我较量一下么?” 云贞却咯咯笑了,道:“普天之下,除了枯寂公公,当然就数你厉害了!我俩应该相辅相成,交换一下所学的玄奥本领,从此……” 荀际笑道:“从此无敌于天下,是吧!” 突然西面一座幽暗谷中,傅来一片交手喝叱之声。 云贞一摆毒龙角,就待向西面谷中查看究竟。 荀际却侧耳一听,惊诧说:“奇怪洗耳崖顶,却声息俱无,我俩可不先上崖顶一看,难道两派又换了约会地点不成?”云贞含笑嗯应一声。 她立即脚点岩石,腾身跃上削壁。 荀际也天蛸剑呛的一声,拔出鞘外,剑上青虹一闪,寒气侵肌,剑气合一,剑尖一点岩石,凌空飘飘直起。 这洗耳崖侧面削壁,距谷底高达百丈,而且苔藓滑湿,无可着足,但他俩却毫不费事,转眼已跃升上去。 云贞喘了口气,掠掠鬓发,迎着初出的旭阳,娇面更加鲜丽可爱,她回眸一笑说:“荀哥哥,我的身法怎样?” 荀际忙夸赞道:“可以说举世无二,谁也赶不上妹妹!” 云贞投入她的荀哥哥怀中,笑说:“别胡说了,你以为我心高气傲,太以自负,其实我很虚心,我看你拔升上来,轻飘飘的毫不费力比我还高明呢!” 荀际突然喝道:“云妹,快,舞动毒龙角,崖顶臭味更浓了!” 他半搂着云贞,向前纵去,只见崖上一片松柏林中,宛如丝絮编纤弥漫下一天雾气,树木都雾腾腾的看不大清晰。 荀际奇怪这种怪雾,微带黄色,怎不被山风卷散? 云贞小性子一发,玉掌乍吐,她使出禅门三十三天神掌中的一式:“大梵天音”空隆一声,真力猛扫而出。 一蓬旋飚,扫了过去,克察克察一叠爆响,迎面当面前一列松柏,已被拦腰卷折,纷纷倒地,黄雾也卷退丈余。 但那怪雾,像永远缠绕着树木,并未全部消散。 林中情形,却已大致看得清楚,只见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光头小和尚,和年青蓝袍的道士。 他们都双目紧阖,身子萎缩成一团,只微微颤动着。 细看其中并无昆仑派的松友在内,也没有年纪较老的僧侣道士。料都是两派小一辈的弟子,他俩移步近前。 荀际又施展青罡玄功,扫了一掌! 这次又把黄雾逼退数丈,他俩方始走近那些躺着的僧道,云贞随手一推其中一个小和尚,那和尚却如同一团锦絮一般,一松手又缩成一团。云贞细看一下,叫道:“这不是那个禅惠小秃头么?奇怪奇怪,怎么都成了软东西了!” 荀际叹息说:“只怕这正是诸葛天工、神毒叟等使出的恶毒药物中毒之害,希望三派掌门不曾受害就好,云妹,若有夏侯前辈在此,就不难配几味药,救愈他们了!” 云贞却抿嘴一笑说:“这有何难处?我携有枯寂公公赐给我的解毒圣药,再加上一点毒龙角效力必大,不妨一试!不过我们还是先去那边看看为要。” 正说时,一道谪大身影一晃,自背面峰头飘落而下。 此人一副狰狞无比的面孔,腰间却束着黄澄澄的金带,显然是六合派中一流高手,云贞已毒龙角一挺,准备大展身手,那人却呵呵大笑说:“荀少侠,欧阳姑娘,听不出老朽口音么?” 荀际拱手说:“原来是天目一奇前辈,昨夜路旁林中通讯示警,没想不是来迟一步!只不知两派掌门……?” 天目拙叟未卸面具,也抱拳还礼,说:“熊耳山人诸葛天工,发动埋伏早了一刻,连老夫也来不及赶回施救,天幸广谛法师,灵寿真人功力醇厚,竟能逃出七宝神雾,发现了神毒叟,追入那面谷中缠斗去了!”他用手向西面领下一指。 投降叟又叹息一声,道:“七宝毒雾,毒性最烈,系七种异药粉末粘合在水银微星上面,所以撒下以后,永不飘散,小侠务请从速设法……” 荀际指着地上躺的僧道,急声问道:“前辈可有此种解药?” 天目一奇摇摇头,叹道:“我也不能在此久留,诚恐他们生疑,此雾吸入人体,一时三刻以后,既终身骨软如绵,武功化为乌有,真是可怕之至。” 他又急急道:“松友,灵寿三位掌门,刻下正与群魔混战,凭真实功夫,诸葛天工未必能占上风,只怕他们另有恶毒手,小侠如能施救,就请快快动手,否则请速前往西面谷中,助三位大派掌门一臂之力为要!老夫先走一步!” 说完,拙叟立即一拱手,翻身而近。 云贞皱皱眉说:“讨厌,等我们把这些家伙救治完毕,只怕赶不上歼除群魔了!” 荀际叹道:“但是这一二十位正派弟子,如不急救,岂非极大的遗憾!”遂催促云贞取出药来,又削下一片毒龙角,捣为粉末。 幸喜峰脚就有一道山泉,遂与受毒的和尚道士,各服下一撮药粉,和毒龙角末,又待了半盏茶时。 禅惠和尚身体渐渐伸直,周身沁出一层黑色汗液。 十来个和尚、道士,都呼吸正常,脸色渐渐红润。 荀际估料已无大碍,便偕了云贞飞身纵上领去。 他俩沿着山径疾奔一阵,下至一座谷中。却再也听不见厮交手之声。他俩路径不熟,反而走入南箕领背面谷中。 谷中一条隘径,可通山外。 他俩回顾日影,细辨方位,方知走错了路。 荀际正待另寻路径,穿越南箕领,却听得一阵脚步杂沓,衰草嚓嚓作响,似有一群武林好手疾驰而来。 荀际忙拉拉云贞衣角,拉她一同藏身路石后。 转眼间,自南面丛林中涌出一簇人来。 为首的两闰,未带面具,各各腰束金带,一位正是熊耳山人诸葛天工,另一位丑恶无伦的老叟,却一身鲜血淋漓。 后面随着四位腰束红带,头戴面具的人,有两位呻吟着脚步踉跄,似已身受重伤,那位丑恶老叟叹息道:“好一场恶战,惜乎功亏一篑,只废了两派小一辈弟子,让广谛灵寿,松友三个老鬼,逃脱七宝神雾,真是画虎不成,反而折了你我堂下几个护法!天狱法阵又毁在姓荀小子手里,这次也算我们失利了!” 诸葛天工却阴恻恻怪笑说:“神毒堂主,这次还不算失利,少林小四金刚,武当小一辈八风道士,全部就歼,少林武当两派,从此谅也无能为力了!刚才你那一蓬透骨神针,也宰了两派几个一等好手,总算扯了个平,可以向空亡大哥交代了!” 那丑恶老叟,正是十二魔中最擅长毒虫的神毒叟,他咬牙切齿道:“姓潘的老鬼,一剑之仇,老夫终须血债血偿,叫他死在我神毒叟手下!我们从速面谒空亡派主,请他先设法对付姓荀的小子,那小子居然还没被烧死!” 云贞已忍耐不住,娇躯一晃,纵了出去,毒龙角一拢,娇声叱道:“六合派下的一干妖孽,快些过来受死!” 荀际也飘飘走出,诸葛天工和神毒叟都大吃一惊! 诸葛天工,老奸巨滑,他含笑抱拳说:“原来是四圣后裔荀小侠,这位姑娘却不认识,冲着小侠面上,老夫可以恕过她狂言犯上之罪!敝派空良祖师,已有专函面呈小侠,约定明春前往王屋山侯教,今日在此相遇,小侠如还有什么吩咐,老夫可以代为转达派主!” 他手下人手不多,又自忖难以取胜,所以想交代几句场面话,含混过去,以免当场取辱。云贞却不理这一套,怒叱道:“贼老头,你少说废话,阴山枯寂门下玲珑仙子,正要把尔等一千魔煞,一齐铲除,你报出万儿,待我来收拾你这老贼。” 诸葛天工被云贞骂得老脸洞红,真有些下不了台。 后面一位腰束红带的汉子,暴跳如雷,舞动一柄三尖两刃枪,已跳上前来,怒喝道:“丫头,不得无礼,待本护法来会会你!”说着,二郎枪一顺,一招“梨花带雨”,分心直刺,云贞把毒龙角旋起,克嚓一声爆响。 毒龙角粉金裂石,此人的三尖两刃枪被龙角碰中只剩下半截枪杆,前面半截立被砸为粉碎,这汉子只觉一股巨大力道撞来。 他慌忙俯身暴退,倒纵一丈有奇。 云贞却笑喝道:“魔崽子,你想逃走可不走不了!” 她左手一扬,震出一起三十三天神掌“贝叶飘风”,这种奇妙掌法,一蓬劲风呼隆隆自那汉子头盘旋而过。 那汉子吓得身子往下一蹲,懒驴打滚式,竟欲贴地飞逃,却不知贝叶飘风这一招的妙用,真力自上螺旋盘旋而下,罩住了下面太余方圆地面,他如何躲避得开,一声惨呼,已被震死地上,四肢颤动了一阵,悄然死去。 云贞这一手绝妙掌法,吓得群魔目瞪口呆! 只有诸葛天工见多识广,还算识货,惊极叫道:“这是禅宗最上神功三十三天大乘掌,这位姑娘,你果是阴山枯寂老人弟子么?佛门以慈悲为怀,姑娘素不相识,何故竟对敝派弟兄下此毒手?” 云贞怒叱道:“你认得三十三天神掌就好,六合派全是些牛鬼蛇神,岂能轻易放过尔等?” 诸葛天工,勉强忍了一口气,他见云贞娇蛮透顶不讲一点江湖规矩,只有又向荀际抱拳说:“请问荀小侠,是否就在此把过去梁子作一了断?” 荀际微微点头说:“不错,诸葛天工,尔等毒害各正派人士,罪恶满天,荀某继承隐者遗志,不能不为武林主持正义,除恶扬善,代天行诛!” 他伸手一拦云贞,又向诸葛天工喝道:“诸葛天工,你一身奇学,却投靠空亡老魔助他为虐,殊为可惜!神毒叟以往作恶多,罪浮于死,难以轻饶!其余的三位,一律听我良言规戒,改恶向善,退出六合派外,可以饶其一死!” 诸葛天工,仍然不肯服伏,冷笑道:“荀小侠,依你之见,又如何对付老夫?” 荀际眼射神光,厉声喝道:“荀某不为已甚,废了你一身武功,免尔一死!” 诸葛天工,譬如因兽犹斗,岂肯延颈受戮,反而仰天狞笑如雷,道:“姓荀的,你未免太猖狂了!老夫在武林数十年,连你那老鬼师傅,也不能这样瞧不起人,诸葛天工倒要领教一下姓荀的你那高明的青罡掌!” 后面那三个腰束红带的汉子,其中有两个已受重伤,本都是些黑道枭雄,震于云贞这小姑娘刚才一掌就震死了太湖水路好手——小白龙周信,不由人人自危,心生离叛之念,只是当着工兵两位堂主,不敢表明心愿。 这三人都面露踌躇之色,迟疑着不肯动手。 荀际朗声答道:“诸葛堂主,既然不听良言相劝,荀某也就不再勉强了,荀某就凭手中这一口剑来会会你,用不着仗青罡掌取胜。” 诸葛天工一听,心下暗喜,暗说:“你小子只是青罡掌玄功可怕,若想凭剑招服我,那岂非梦想?” 不料,云贞娇叱一声,挺身而前,说:“荀哥哥,你已斗过无数高手,这两个瘟家伙让我来收拾吧!” 荀际微笑说:“我已和诸葛天工划下道儿,怎能反悔,云妹且在一旁替我掠阵!” 云贞却小嘴一嘟,极为不乐,她正想大显身手,发扬枯寂门下的英名呢! 这时,那位身被剑伤的神毒叟,见云贞刚才一手三十三天神掌,神妙莫测,两人无一不是可怕的劲敌不由毒念生心。 他暗想:“若不把这一只少年辣手干掉,就是熊耳山人也难免血溅当场!”他眼珠一转,突然双袖齐飞——他把结生心血炼制的九种喂毒暗器,双手各以漫天花雨手法,尽情打出,希图一逞,他喝道:“小子们接着!” 嗡嗡,丝丝,呼呼,霍霍,卷起了漫天五彩缤纷的物件! 神毒叟放出了“七枚蛇头软梭”,三枝三凌黄蜂刺,九朵子母金花,还有毒蒺藜,响尾镖,五毒砂之类。 一时漫天匝地,如同一片彩雾,向荀际二人周身罩下。 云贞正待发掌震扫,却听侧面林中苍老声音喝道:“从速躲避,千万不可用掌力劈扫!” 荀际昂然不动,迎风含笑而立,一把把云贞拉在身旁,低声说:“那边有正派朋友示警,云妹不可莽撞行事!” 云贞却有些发急,各种各样的暗器,已快到了面前,荀际还是视若无赌。熊耳山人也大为骇异,暗说:“你小还不逃避,难道不怕这些奇毒无比的东西?只要沾上衣角,你也活不过十二时辰!” 神毒叟初见云贞举掌欲发,不胜欣喜,他这些暗器,有些里面还暗藏毒液,真力一震之下,立即毒汁飞洒,更难于躲避。 没想却有人从旁喝破秘密,云贞方没有上当。 但荀际凝立如山,却见他莫测高深,心说:“难道你会什么邪法?你不要逞强,待会周身溃烂不成个烂蜂巢才怪!” 荀际善机玄机,五气朝元,自周身涌出云贞只觉一片柔弱的力道自她身边散布过去,一转眼间,已罩下了一层气网。 恰似微风摇拂,荀际施展天遁剑诀妙用,气网浑然一一气,徐徐绕着头顶周身旋绕不停,漫天彩雾一直飞落他俩周身二尺左近,方始自行向左边纷纷滑落,又是一阵沙沙,嗤嗤颤响,所有的恶毒暗器,竟无声无息,扫数旋落在一旁地上。 荀际这种神秘莫测的功力,诸葛天工不由吓得目瞪口呆,而神毒叟却怒吼道:“小子!你凭仗妖法,绝不是真功夫!” 但云贞已忍耐不住,眼前彩雾一散,她身形一闪,已如脱弦之箭,毒龙角化为漫天青影,向神毒叟当顶罩下。 神毒叟知道这小姑娘本领绝高,慌忙闪身滑步向右边纵去。 云贞却精灵异常,人在空中飘旋未降,早已把涅磐神功运足,毒龙角一招“三光法轮”似实而虚,早料他一定向侧面闪避,左手随着拍出了三十三天神掌绝活“佛光音照”,神毒叟立脚未稳,一蓬劲力卷上背心大穴! 克察连连,夹着一声惨嚎,神毒叟被劈得骨节粉碎,脏腑崩裂,扑地而死!诸葛天工只觉眼前倩影一晃,神毒叟已着了道儿,来都来不及出手抢救!他不由心中一寒。暗说:“这小丫头功力真是不可小觑!” 神毒叟乃武林十二魔中有数好手,只一招就被云贞劈死掌下,吓得后面那三个红带束腰汉子,一齐丢眼色。 他们武功又较神毒叟差了许多,惟恐云贞赶尽杀绝.慌忙一排儿扑地跪倒,双手高拱,说:“在下等愿诚心改恶向善,从此隐姓埋名退出江湖,望玲珑仙子女侠饶恕一命!” 云贞本待挥角,乘兴把这三个六合派爪牙除去。却不料三个汉子,忽然伏地求饶,不由嗤嗤笑了,喝道:“没出息的家伙,谁要你们给我跪着,去你们的吧!只要心口如一,不再为恶,我荀哥哥已答应过不杀你们了!” 三个黑道枭雄,叩首称谢,慌忙相率扭身狂奔而去。 云贞含笑唤道:“荀哥哥,六合派下都是些脓包,我俩一路北上,直捣黄龙,把空亡老魔宰了,还怕他手下的喽罗不改邪归正!” 诸葛天工见状,气得须髯戟张,正待暗中出手偷袭这位玲珑仙子,荀际却已手抱天蛸剑,缓步走来。 诸葛天工这一阵已暗运独门河图绿玉邪功,双掌泛成了惨绿色,面上也碧光进射,眼珠都变为绿睛,他只有和荀际一拼!诸葛天工当年三败于太上隐者手下,怀恨数十年。这时已是生死关头,无论如何只剩下全力一拼的一条路!诸葛天工惟恐荀际发出青罡掌来,遂不在交代场面话。 他双袖飞扬,左捣荀际七坎大穴,右手却以“阴风绕体”恶毒手法,划出一道弧影,疾捣荀际下盘“箕门”、“伏兔”、“血海”诸穴。 他一双手掌上,卷起两股澄绿色,刺骨寒风,诸葛天工数十年邪功火候极为老辣,掌上力道,何上千钧。 荀际却诚心试试他这独门河图绿玉功的妙用,只以真气化成的气网,绕身旋转,诸葛天工双掌堪堪着身,忽然一股柔和之力,裹着他的双掌,向外一滑,连身子也跄踉了两步,几乎立不稳脚步。 诸葛天工,怪眼圆睁,暗说:“怪事!武林中从没听说过这一种邪门功夫,当年会过隐者、儒圣,均无此种本领!” 他微一怔神,身形虎地翻回,又双掌齐下,上拍下掠,疾取荀际周身要穴。但是荀际始终衣袂翩翩凝立不移半寸。 诸葛天工二次又扑滑一边,不由怒喝道:“小子,你为什么不还招?莫非是瞧不起老夫?” 荀际微笑说:“诸葛堂主,我已试出你这独门邪功,威力有限,现在我要发招了,三招以内要废掉你一身武功!既已有言在先,绝不伤你性命!”诸葛天工,那里肯拱手听人宰割,也不相信荀际的话。 他以为:“你剑招任是如何精妙,想废掉我绿玉邪功,却也非容易的事,小子你未免吹得太过火了!” 云贞在一旁笑道:“荀哥哥,一剑宰了这老鬼完事,何必尽跟他厮缠!” 云贞也在暗暗盘算,荀际还另有许多神奇功夫,没听他说过,今天对付神毒叟的漫天暗器,方才露出。 这小姑娘自负枯寂老人所传绝学,自信可以和她的荀哥哥较量一下长短,现在却又莫测他的高深,茫然若失了。 荀际话音方落,身形悠悠拔起两丈,手中天晃剑青芒暴长,呼隆隆一叠山摇地动的响,化为漫天虹影,疾射而下。 荀际这一招“系电旋空”,一招演化八式,自空中身剑合一,盘旋制绕,简直使对方不知该向何方闪避才好。 诸葛天工一见头顶漫天长虹,宛如神龙天矫,翩飞腾拿,数丈之外也被虹影一起裹住,他不由慌了手脚。 诸葛天工,双手高举,各划出无数弧形,身形微蹲,拼了周身功力,震出一蓬巨大的力道,希望把闪灼空中的青虹逼退,不料他呼隆方自劈出一掌,空中青虹却一闪而隐,接着风雷爆啸,自耳根隆隆飞掠而过。 他双手还未收回,只觉刺骨寒风,在他周身掠了一匝,他忽觉体内一阵压缩,“天残”、“地钥”和命门三大残穴,已各被一缕劲力点中,体内暗穴玄关,和奇经主脉,突然一紧,真气立即堵塞不通。 荀际已衣袂飘飘,神剑还鞘,站立一旁微笑说:“诸葛天工,你一身武功已废,你也无力为恶了!从此安分守己,以终天年,不可再做坏事,良言尽此望勿再玩忽。荀某代天行诛,扫荡群魔,诚非得己,荀某失陪了!”他说完,拉了云贞的手,正待寻路翻山回汝州。 路旁闪出一位束腰金带的老叟,向他拱手称赞道:“少侠剑法,空前绝后,封人要穴废去武功,还不伤人人体,真是妙不可言!殊令老夫心悦诚服!” 荀际听出是拙叟口音,遂谦逊说:“在下这套剑法,仅粗窥门径。何敢当前辈过奖!” 拙叟又呵呵大笑道:“以小侠和欧阳女侠的身手,可谓武林空前无偶,群魔已歼除过半,指日澄清武林,老夫谨先道贺了。” 这时,诸葛天工身上玄关被封,慌忙运行真气,不料真气已无形涣散,勉强提聚一口气,却无法通过奇经各脉。 反而逼得血脉雍塞,遍体汗出,脏腑一阵奇痛。 他废然仰天长叹了一声,知道他一身武功算是完全报废了,他已变成手无缚以鸡之力的凡人,不由伤心透顶。 诸葛天工双目涔涔落泪,急火攻心昏倒在地。 荀际一念仁慈,饶了诸葛天工性命,岂知反替武林留下一条祸根,后来诸葛天工把神毒叟身上的秘笈百毒诀,也收为己有,仍然传下一派百毒门的弟子。此事后话,在此不提。 当下荀际等,仍寻原路返回汝州,拙叟欣然告别仍去探听六合派的动静,他已深得空亡叟信任,充任六堂总巡坛之职。 松友也于当日回至客店,大家各述昨晚交手情形。 松友被排风道士领往洗耳崖,他晚了一步,崖顶已发生了变故,神毒叟和熊耳山人,乘少林武当两派人到齐之后,突然掩背至后峰腰,以万花筒撒出七宝毒雾,但少林武当两派掌门,毕竟功力深邃,居然纵出毒雾之外。 松友也被谷中六合派爪牙发现,发生激斗。 灵寿真人,广谛禅师跳下谷中,追赶诸葛天工等,遂在西面饮牛谷,发生一场恶斗,松友等力战终宵。 还有武当少林两派许多同门,未在洗耳崖上的,也都赶来混战,双方各有死伤,诸葛天工神毒叟终于不支遁走。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遇上了荀际云贞,落个死伤残废。无一幸免,荀际不肯自炫,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我和云妹,解救了崖上两派弟子,就碰上神毒叟诸葛天工,云妹把神毒叟收掇了,我只把诸葛天工武功废去,饶了一命,多亏拙叟前辈,处处帮忙指点,这一干恶魔战了一夜,筋疲力尽,所以我俩才容易得手。” 松友然须笑道:“小侠何必谦词,群魔授首,小侠应居首功,玲珑仙子也是武林正派中人。”谈了一阵,各自安歇,次日又纵辔北行。 穿过龙门山,松梅二友,欣然作别,返回了昆仑朝阳谷。 关于叶天赐身死的事,荀际再三嘱咐云贞,暂时瞒住未曾说明,以免红红伤心哭闹,他们除了荀际,都是些半大孩子,说笑玩闹着离开洛阳,沿路查访逍遥客等行踪,一直向东越过郑州,毫无音信。 连凌姥姥、东海一奇、孤道婆三人,也没遇上。 他们在郑州一带,虽碰见许多腰束黄带的老叟,却都一望见他们就急急避去,没再见上六合派中一二流好手。 腊鼓频催,年关将届,荀际不得不暂回家中安慰双亲,况且已找回来他的云妹妹,也可稍杜夫人的想念。 于是荀际等又向东按辔徐行,沿路打听了多日。 游玩了开封府的名胜,这一带丐帮南支的弟兄也很少露面,只碰见乔民日兴等一次,他们由满天星传话在附近守候三个月了,只曾见凌姥姥等由此东去,都未见华山东海双奇归来,荀际虽心中焦急异常,却无法可想。 这天,他六人渡过黄河,一直奔回高平府。 荀际虽有云贞和他柔情缱绻,巧语缠绵,却终觉心绪不宁,他们北上汤阴,穿越林虑山,直趋壶关、高平。 六匹马驰上了太行山的列峰,彤影密布,瑞雪纷飘,他们也添置了些棉衣,毕竟内功有了火候,不很厚的衣服,便能御寒,天寒岁暮,走过的又是一条荒僻山径,行人更几乎绝迹,大雪天里旅客们都很少赶路了。 幽泉乱石,衰草枯叶,渐被雪花铺上一层瑶琼。 红红等兴高采烈,赏玩着太行百二列峰的雄巍形势,他们自一面松柏森罗的峰麓环绕过去。 云贞猛然听见峰顶松柏簇密处,遥遥传来一声清越动人的磬声,荒山古道,这种幽雅清脆之音,颇足使人神往。 她微笑用手一指说:“这面峰顶一定有方外禅林吧!” 荀际也扭头望去,只见半峰腰树木稀疏处落出一条石径,石径旁树立一座石碑,碑上擘窠三个大字遥遥可辨:正是“地藏庵”三字。 公孙隐也注意上那面石碑,笑“没什么好玩,谅不过是一座尼庵!” 荀际却觉得山脚下一道黄影,在眼前一晃,即行隐去,耳根却传来一丝极微细而又清澈的话音,腔口极为苍老。 那正是禅宗傅音入密的玄功。 话音似出老年妇人之口,道:“姓荀的小子,她俩朝朝暮暮,在盼望着你,你岂可过门不入,不来安慰安慰她们!那几个孩子,不许偕来,老身们可不喜欢接待很多的淘气孩子!” 这一片话音,使荀际憬然酌情,心说:“莫非是鸠摩罗夷老尼傅音唤我?” 荀际心中为难,如何支开公孙隐和云贞她们?又要不使她们生疑,他心念微薄,低头勒马,招呼一声:“隐师弟,你先牵着我的坐马慢慢前行,我大解完毕,立即赶上你们!”随即翻身跳下马来,把缰绳递给公孙隐。 公孙隐正和红红等天南地北,说个不停,也不在意。 那位精灵的玲珑仙子,却看出她的荀哥哥,神情大异,面露兴奋欣喜之色,与一路上的神情大为两样。 她故意把马缰夺过来,笑说:“隐弟弟,我也想歇一歇呢,待我在后慢慢走着等他。” 公孙隐却被红红厮缠着,又扬鞭驰去。 这是两面山峰问一条浅谷,没有叉路,不怕彼此走散了,云贞跳下马来,看着公孙隐和三女嘻笑着绕过一座崖头,笑语遥遥传来,人都被山石树木遮住,彼此望不清了。她把两匹马系在路旁树上面。 云贞一直暗暗注意着荀际,只见他很快的向峰腰那石碑方向飞纵而上。云贞心说:“奇了,你又去尼姑庵里做什么?” 云贞生长燕赵,北方武林高手,常听镇燕山和朋友们谈及,她回想起小时曾听老一辈江湖英雄谈过,太行山隐世遁迹,超然世外,有位武功高不可测的老尼姑,偶然在风尘中神龙一现,姓名也无人得知,既又瞥然隐去。 镇燕山年青时,还会蒙一位世外老尼解救过一次厄难。 那次欧阳忍是在邯郸道上被黑道人物所困,这位救他的老尼,弹指之间制伏了十八名骠悍的强寇。 但她嘱咐欧阳忍不可不体上苍好生之德,应该一齐放他们走掉,改过自新,欧阳忍还没敷完自身伤药,老尼已一晃失去踪影,群寇则大半望风远遁,少数被制住穴道的,也经他拍活穴道,狼狈而去。 云贞心说:“荀哥哥难道认识这位世外高手?你既认识她,何不说明大家一齐去会会她?”她想不出荀际这样行踪神秘,是何道理。遥遥望见荀际已翻过石碑,钻入更高的峰坡密林之中。 云贞好奇心生,自斜面峰麓,晃动身形,嗖地拔升而上。转眼已钻出一簇密林,来至峰腰石碑之前。 她瞥了一眼石碑上地藏庵三字,又向峰顶望去。 但是松柏密层层,一条蜿蜒石径,不知通往何处? 她正待举步沿石径向上尾随纵去,突然一声佛号,闪出一位面带铁青,白发如银,双目神光朗朗的缁衣老尼。 老尼飘然落于石径之上,举手喝道:“丫头,你待要往那里闯?” 老尼态度声调冷酷得如同一片寒霜,激起了云贞心头怒火,不由娇声叱道:“老秃婆你管不着,我找我的荀哥哥,高兴去尼姑庵里玩玩,也不一定!” 老尼脸色绷得不露一丝祥和之意,漠然说道:“哦,原来你就是那小子的小情人!” 云贞小脸蛋一红,怒叱道:“老秃婆,谁认识你,你信口开河竟敢打趣我?” 老尼仍然不怒不嗔,慢条斯理的道:“怎么,老衲说错了不成?丫头,你发什么凶?不看在那小子面上,立即把你赶下峰去,休得对老身猖狂无礼!” 云贞更加勃然动怒,厉声喝道:“凭你也配教训我!” 老尼反而一皱眉,说:“你这丫头,娇纵任性,若不管教管教,你更狂妄得不知天高地厚!” 老尼人随声到,屈指向她一弹,禅门大须弥指呼隆隆一连五股劲风,划空疾啸,如同连珠走盘,分打她周身五处要穴! 来势宛如疾风聚雨,凌厉无伦!
第二十一章 青灯黄卷了此生
缁衣青面老尼,施出佛家地藏门须弥弹指神通,以八成真力,隔空遥打云贞要穴,云贞也暗自吃惊。 她听枯寂老人说过,须弥弹指神通,乃大须弥禅功精奥手法,不敢怠慢,她心高气傲,不肯向一旁闪避。 云贞手法极快,双手交错,一连轻轻拍出五掌。 一连五声哗止暴声,老尼不由脸色冷得铁青,怒喝道:“丫头,你居然也是禅门功夫,老身倒看走了眼!” 她说着,猛然双臂齐扬,以禅门大须弥掌,“经天纬地”一招,拍出两蓬强大无比的激流旋飚。 云贞好胜心强,喝声:“来得好!你既然蛮不讲理,可怨不得我了!”她立即施展涅磐定力弹力,迎了上去。 两人相距不及八尺,老尼以数十年禅功修为,双手推出之力,何止千钧,却不料竟被对方两蓬柔性粘力,牢牢缚住。禅门神通以涅磐定力为最上乘,云贞虽仅百日修为,却深得涅磐定力三昧。 但云贞火候毕竟尚浅,仅能把老尼推来的力道暂时箍锁粘缚,却无法压缩回去,她也用尽了周身之力。 两人脚步微颤,都不能把对方立即制伏,这样较上了内力,老尼以为她禅功精湛,终可把云贞击败,但也诧异万分,暗忖:“这小丫头居然练成了涅磐定力禅功!”遂徐徐张口喝道:“丫头,你究系何人门下?” 云贞傲然冷笑说:“你管不着!” 两人口里对喝,双臂仍然猛运元气真力,推出双掌。老尼双足已陷下去数寸深了,云贞同样娇躯晃荡不停。 两人都头顶百汇穴热气腾腾冒出。 她俩一老二少,功力悉敌,长此硬拼下去,云贞童身元气未泄,又服过万年朱果阴山天池灵鳗之血,所以体力十分充沛,老尼却渐渐鼻尖微现汗星,她耐战久拼上面,就比不上这小姑娘了。 又过了半盏茶顿,老尼额上汗出如渖,口中连连喘吁。 云贞正洋洋得意,娇声叱道:“老秃婆,看你还凶不凶?你这才知道我玲珑仙子的手段!”老尼一生倔强狂傲,不肯服人,不意却受挫于一个小姑娘。 她一张青睑,涨得彤红,悠悠长叹一声说:“丫头,你少卖狂,十年之后,老身终要把你……” 老尼话音未了,突然人影一闪,荀际已自林中翩然走来,他肩下左右分依着一位缟衣素裳,和一位绿衣翠裳的绝色女子,正是阿罗白芳蕊和修罗冷萼,三人无限亲匿,缓缓走来,荀际惊呼道:“云妹,不可对孤鸿老尼无礼!都是自家人,何苦性命相拼?”他慌忙施展善机玄功,混合了三藐三菩提神通大衍妙用,单掌一揉一蓬至柔之力,徐徐晃漾过去,宛如微负细浪,轻轻穿过云贞涅磐定力和老尼真气之间。 老尼立时体内轻松下来,涅磐定力的压力突然消失,被荀际的气网分隔为二,云贞也悠然长吁了一口气。 云贞笑叫道:“原来是冷白两位姊姊!这老秃婆是什么人?” 冷萼和芳蕊,都面有愠色,荀际忙说:“云妹妹你不认识,孤鸿大师就是隐居林虑山地藏庵的住持,萼妹妹们暂时跟着大师学艺,可惜鸠摩罗夷大尼……” 云贞娇蛮的性格,不肯向青面老尼认错,却奔向荀际身边,笑说:“这怪不得我,她无缘无故硬找碴儿和我动手的。”她拉住冷萼芳蕊的手,很天真的问说:“奇怪,你俩不是冤家对头?几时和好又搞在一起了?” 老尼调运了一下体内元气,仰天长叹一声说:“老身有生以来,还没碰见过敌手!鸠摩前辈的嘱托,老身已尽力教诲,把须弥禅功精蕴全部傅与了她俩,白姑娘等只要潜心修为,三年之后必可大成!荀小侠神功盖世,老身自愧弗如,冷萼她俩就请小侠多加指教,老身当赴四川大雪山一行,十年后再来看视她们!” 老尼说完这一篇话,突然曼声长吟,腾身向峰下纵去。 荀际忙叫道:“孤鸿前辈,何必认真,云妹完全是小孩子好胜脾气,况且她是阴山枯寂老前辈的高足,大家都是禅门同道!” 冷萼和芳蕊惊呼一声,忙飞身追去。她俩齐声叫道:“孤鸿师太,您千万不能撒手一走!明春少室南寨之会,你老人家若不出场替弟子们掠阵,地藏门岂能和八大正派争雄?” 她俩轻功怎比得上孤鸫老尼,老尼临去时又以傅音入密功夫,送来一叠话音:“冷白两位姑娘,你俩的心上人既已来此,不妨随荀小侠研究功夫,老身只看不惯那小丫头轻狂傲慢的样子!明岁少室之会,老衲未必能如时赶去,你俩也不追随我了!”放话音袅袅,老尼却已晃眼失去踪影。 云贞偎依在荀际肩下,笑说:“孤鸫老尼没什么了不起,别理她,让她走吧!” 芳蕊和冷萼又飞纵回来,二女都惊奇云贞的功力,一日千里,居然超出孤鸿老尼之上,简直是一件奇迹了。 原来鸠摩罗夷自火海中逃出蛇盘涧,她穿越飘纵过数里长的火海,为了救护二女,真气耗散,自身反受了重伤。 她内力消耗过甚,周身被烈火熏灸,再说年纪也太大了,肌肤被烈火烤得干枯焦败如同死灰,奇经八脉受伤甚重,她一时口渴难禁,误饮了附近一种有毒的泉水,遂更加难以支持,她想起地藏门中还有一位林虑山孤鸿老尼。 遂勉强支持着,携带二女奔来太行山南麓。 鸠摩罗夷把二女托付给孤鸿老尼,请她代为教诲,并把乐禅功口诀,全部口授二女,而她却毒发死去。 孤鸿老尼,行辈较晚于鸠摩罗夷,功力也略差一筹,她不敢自居师表,只从旁协助指点二女学练须弥神功。 孤鸿老尼性极孤僻,强忍下败于云贞的一口恶气,但是她绝不屑再和云贞交谈,一气之下,竟拂袖而去。 冷萼和芳蕊,须弥神功已略窥门境,现在和心上人会见,芳心惊喜交集,遂邀请荀际云贞走向峰顶地藏庵中。 地藏庵十分幽静。只一座小殿和三问净室,庵内别无尼姑,云贞笑说:“冷姊姊,白姊姊,住在这荒山顶上有什么好玩,不如一同跟着荀哥哥回高平府吧!杜伯母最疼我的,姊姊们去了她也一定很欢喜的。” 冷萼却望望芳蕊,悠悠一声轻叹,摇了摇头。 荀际想了想,安慰二女道:“依我之见,萼妹和蕊妹留在地藏庵已没什么意义,不如先往王屋山梅花书屋,潜心练习须弥心法,明春一开年我就去和妹妹们相会,待小涵父女归来,凌姥姥也会来我家中,再向我父亲澈底商量一下!总之,海枯石烂,我此心不变,我看见云妹妹和你们玩得来,大家和和气气就……” 云贞笑说:“那敢情好极了!荀哥哥,隐师弟们还在前路等我们呢!白姊姊和冷姊姊快些收拾一下,一同赶路,免得他们久候。”阿罗修罗二女,欣然应诺。二女都觉得云贞这个小妹妹,的确讨人欢喜。 她俩把妒忌她的心,减少了许多。 她俩甚至让这小姑娘,尽情的和荀际偎依着,她俩毕竟年纪大了两岁,稍为矜持疏淡点,而且各人的性格正是如此。 她俩深深爱着荀际,只要获得荀际一视同仁的一份儿爱,就心满意足了。于是四人匆匆又走出地藏庵。 荀际让二女合乘一骑,云贞笑说:“荀哥哥,那你何必走路,就和我同乘一匹马吧!” 芳蕊调皮地笑笑说:“际哥哥,她离不开你,你就答应她好了!” 双骑如飞驰去,追上了公孙隐等。 大家又互相厮见,一阵欢笑攀谈。 快到高平城外,公孙隐红红冷萼芳蕊一行六人,欣然与荀际握别,他们联袂前往王屋山去了。 荀际带着云贞,登堂拜见双亲,侍郎夫妇非常欣慰,但小涵父女仍然杳无消息,杜夫人高兴得一直把云贞搂在怀里,问长问短。欢欢喜喜的过了元旦,荀侍郎备了庚帖聘礼,向荀际说:“欧阳亲家,远在青海,这婚事总须通知他一声才好!” 云贞也想念老父,她从旁说:“我爹生性固执,别人去劝他也是无益,只有我才能挽回他的心意,何必做什么喇嘛,我把爹接回来就是了。” 杜夫人却不愿云贞抛头露面,万里奔波。 荀侍郎叹说:“婚姻大事,岂可草草!云姑娘已是红线聂隐娘一流侠女,就只身前去也不妨事,云姑娘孝心可嘉!应该让她父女相见一次,就派陛官降陪同着一路上照应,方合我们官宦人家的体面。” 云贞却笑说:“我会改扮成男子,一路上有何不妥?” 荀侍郎终于派陛官随同前去,杜夫人方才放心。 云贞走后,荀际便也禀明双亲,前往王屋山办理公祭隐者的大典。他心中为了小涵异常傍徨焦急。 至于萼蕊二女的婚事,他暂时没向荀侍郎提及,只待公祭事了,凌姥姥小涵父女归来之后,再由大家出面说合。 杜夫人仍然不断打发家人去找寻迎接周两峰父女。 这日,荀际一骑南下,来至王屋山前。 他进入盘石峪,沿溪而上,穿行万树梅花林中。 暗香疏影,白蕊绿萼,宛然二女的冰肌玉骨,他只觉胸襟一快,他回忆起来一年前初次遇见她们的情景。 这一年来武林酿成了无数惊天动地的活劫! 荀际也由一介书生,跻于四圣之列! 一朵梅花,像月下老人的红丝,紧紧把萼蕊双姝和他三人牢牢缚在一起,另一朵血梅,却几乎造成了不可弥补的遗憾! 美丽的回忆,也闪耀着未来可爱的美景。 他心忖:从此两位面貌冷酷心地纯良的女孩子,将和云贞妹妹,一回围绕自己身畔,共享画眉之乐。但是—— 另一个爽朗高雅的女孩子,小涵!她,她究竟何时回到他的怀抱呢?这一点美中不足的憾事,他想:“小涵父女,找不着东海三魔,早晚总会重返中原的。况且,还有逍遥师叔一路照料,岂会出什么岔儿?” 突然林中一阵喧嚷,涌出来几个年青叫化。 小喜子跳跃过来施礼说:“荀小侠,你再不来,大家都急煞了!明天就是公祭之辰,各方武林前辈,已有不少人先期赶到呢!” 他高兴得又一扭身跑向后峪,一路飞跳着高声嚷着:“荀小侠来了!” 立时人影闪闪,御风子和昆仑三友当先出迎。 丐帮南支许多兄弟、长老,连江西癸星黄骥也在内,公孙隐率领着红红等三女,巫山双隐朝云子朝霞子也远远奔来。 还有四方正派武林好手二十余人,荀际都还不曾见过。 众星捧月一般,把荀际簇绕起来,纷纷见礼。 八大正派中的来宾,又有天台派箫笛二仙,狄干霄和萧引凤,太岳派掌门支离叟,青城三秀林中秀等人。 却只不见冷蕊寒萼二女。 荀际不便急于询问,先向各派掌门,各方白道英雄拱手一一致谢,说:“明日公祭先师,承各位前辈、同道,远道降临,在下不胜感谢。” 松友然须大笑说:“澄清宇内,扫荡群魔,武林重享太平之日,已不在远,都是小侠和玲女侠所赐了!欧阳姑娘为何不一同来此?”荀际说明云贞去谒见她父亲的事。 众人簇拥着荀际,来至梅花画屋前面。 只见竹篱内已搭起一座祭棚,悬挂得琳琅满目,梅友擅长丹青,她绘了一张隐者肖像,悬挂在祭棚中央,前面鲜花清供,焚起一炉香来,人布置得淡雅庄严,荀际又连连称谢。 外面临时搭了两棚茅舍,安顿各方同道住宿。 就在祭棚前面,摆开十张方桌,大家团团坐定。 梅友首先起立,向大家宣布荀际南箕领扫荡群魔的情形,六合派中三位堂主,诸葛天工神毒叟、玄默阴魔均已伏诛,空亡叟老魔的左右得力助手,均已除去,六合派已不足为虑了。众人都纷纷称贺。 荀际看了一眼,仍不见毒婆子和萼蕊二女。 公孙隐笑说:“师哥,你怕是想念着白姊姊冷姊姊吧!她俩为修练须弥神功,一到盘石峪就找了那面峰上一座石洞,闭关百日,毒婆子守住洞口,大家也轮流前往照料,以防不测,再过月余就可出关了。” 荀际方才心安,忙说:“我不是悬念她们,只未见凌姥姥、东海一奇归来,心中殊为念念!” 御风子笑说:“令师叔功力绝高,凌姥姥也是有数的高手,还用小侠担什么心?空亡老魔势穷力绌,可能明天来此一拼,正好由荀小侠大展神威,荡平妖氛了!” 荀际仍谦逊不已。 冷萼和芳蕊,近在咫尺,他却不便去打搅她们练功,荀际遂向满天星询问六合派近日的动静,黄骥呵呵笑道:“空亡老魔,连番失利,崆峒派铁心婆子也避不出头。三阴七阳两门余孽,都是些二三流货色,所以老魔已陷于孤立无助这境,听说还有东海紫云岛上两位好手,分任吏堂、户堂堂主,功力另成一派,素未在中原出现过,本领如何,却不得而知。此外就都是些寻常角色了。” 他们正摆上酒菜,欢呼畅饮,纷纷谈笑之际。 突然篱外脚步杂潮,笑声大作,苍劲的声口叫道:“荀小侠,盛会盛会,恕老夫等一步来迟了!” 众人一齐扭头望去,只见衣袂飘扬,似电闪星驰一般,飘落下来三位武林高手,正是他们悬念的凌波一奇、沧波一奇,和天目拙叟。三奇联袂而来,众人又欢声雷动,荀际忙离席迎接见礼。 荀际急于询问的,还是师叔和小涵父女的消息。 他首先急声向凌姥姥发问:“凌姥姥,万里奔波,令在下感激莫名,中偿知可曾遇上碧菡丈人和家师叔?”凌姥姥面色仍然罩着一层阴影。她只摇摇头,悠然一声轻叹。 沧波叟却笑说:“我和凌波一奇,远涉东海,踏遍了清平岛,虽未遇见令师叔,却幸碰上了天地双魔,祸根由这两个家伙而起,所以凌大姊还有什么客气,三人联手合围,全把他们给废了!据岛上渔民说,曾有两个老头带着个少女到岛上去过。” 荀际忙问:“那么岛上人应该晓得他们去向何处了?” 沧波叟皱眉道:“正是为此,连凌波一奇至今还烦恼着呢!渔民说他三人在岛上住了几天,仍乘原舟扬帆南下……” 凌姥姥从劳叹息说:“真是怪事!令师叔不回中士,却远泛海洋前往何处?真是使人大费猜疑了!不孤道婆听说无量山人丧命红叶山庄,同门情深,她连夜赶回峨嵋去了,老身和孙老头,仍在沿海一带查访,可惜始终得不着音信!” 荀际也一颗心,立时纷乱如麻。 天目拙叟却微笑说:“荀小侠,令师叔远赴南海,必有道理,早晚定必重返中原,用不着过分焦急,目前应徒速商量迎敌之策!” 松友笑问:“空亡老魔难道还没寒心丧胆,真的要率领群魔,来此一拼?” 拙叟点点头说:“正是如此!” 箫仙箫引风点点头说:“小侠领林正派人士,和群魔势不两立,空亡老魔当然也是寝食难安,只有行险徼幸希图一逞了!” 拙叟称是说:“箕山一战,兵、工二堂全军覆没,老魔主不疑心上了我,我也不能再和群魔混下去了。好在他们的计划已被老夫全部探清,老魔倒也很有骨气,他明天只率领两位堂主,十位黑道好手和十二魔中泼网的余孽来此寻寡,按理说我们有这么些同道在场,荀小侠又功力盖世……” 荀际慌忙谦逊说:“在下是个晚辈,一切还请三奇指派!” 凌姥姥含笑说:“自然是大家商量着办,不过还得你来挑大梁。” 添了杯筷,三奇上座,大家又欢呼畅饮。 众人又争问拙叟,六合派中还有些什么高手? 拙叟徐徐说道:“空亡老魔,目空一切,但对于紫云岛那两位却十分敬重,老夫曾会见过他们。就是:紫云仙子和七星无郁长文。” 众人纷纷讨论,都不晓得这两号人物的来历。 竹友在松友提议由荀际对付空亡老魔,其余紫云岛两位,则请三奇出面接着,四圣无一人来到,所以就数三奇本领为高了。拙叟笑道:“这次,老夫偷点懒,请孙老头和凌姥姥出场,老夫在暗中接应。其余的群魔……” 三友二仙一齐笑说:“剩下的魔崽子,更是二三流货色不足为虑了!幸而神毒叟诸葛天工两个恶煞已经除去……” 恰在此时,小喜子在篱外神色仓皇飞奔而至,远远叫道:“各位前辈,六合派大批人马来了!” 众人都一阵纷扰,荀际挥挥手说:“各位请勿冲动,待三奇和我以礼相迎,在下如能规劝老魔解散六合派,便可消弭武林中这一浩劫,何必多事杀戮!” 三奇簇拥着荀际,当先出迎。 众人都没想六合派人会先一天前来找碴。 荀际四人在前,众人鱼贯后随,走出篱外数十丈,远远望见空亡老魔,锦衣玉带,他身后并排两位红衣男女。 两后面是二腰束红带,面罩面具的劲装汉子。 紧跟着老魔的两位,也都未罩面具,男的年约四十六七,容貌奇崛,红衣金带,两太阳穴隆隆鼓起。 女的不过三十上下,风韵不减少女,插满了一头鲜花,又眸中流波送媚,妖冶入骨,他们缓缓行来。 荀际拱拱手说:“空亡派主,先期率众光临,在下失迎了!” 空亡叟一眼扫视了正派群雄,呵呵大笑抱拳还礼道:“姓荀的小子!明天是长孙渺老鬼的忌辰,老夫不愿打扰你们的祭典,所以提前一天,来会会你这号称梅花派的了不起人物!没想只有三奇在此,东西二圣竟还未到齐,使老夫略感失望!” 荀际冷哼一声说:“派主率众前来,不知有何示下?” 老魔狞笑如雷,“敝派三堂堂主护法,都让你这小子和那欧阳贱婢料理了,老夫自应向你小子讨还一个公道,那小丫头为何不出面受死?听说你小子仗着长孙渺老鬼的余荫,妄想领袖武林,所以老夫更不能不会会你这无知后辈,天目拙鬼,我早就疑心上你,果然是个吃里扒外的奸细!” 拙叟冷笑说:“三奇在武林中,声名早树,岂能与尔等妖魔恶煞为伍!今日有正无邪,老魔何须信口谩骂!” 荀际却拦住拙叟,不让他吵下去,温文有礼的说道:“空亡大一身独门绝学,在下不胜钦佩!武林红莲白藕,同声连气,原无所谓邪正之分,只要大师行得,立得正,何尝不可创立一派宗法?大师又何必纠合群魔,与武林同道为敌?依在下之见……” 老魔怒吼道:“依你小子之见又怎样?” 荀际正气凛然,朗声侃侃而言道:“在下以为大师莫如遣散你那一干喽罗,归隐名山,传法授徒,武林同道谁敢不敬重大师这一门派?何必……” 老魔怒吼一声,说:“小子快快住口!黄口孺子竟来教训老夫,现有你们号称正派人士的三奇六绝在场,你既知尊重老夫,那就一言为定将玉虚法杖双手献上,连你小子也得听候老夫发落!” 荀际仍然不见怒容,只淡淡一笑说:“大师原来志在称雄武林,两个月后,争夺玉虚法杖的大有人在,天下隐世高人甚多,大师岂可目空一切?” 老魔又厉声吼叫道:“小子!一篇鬼话,四圣三奇之外,还有什么人放在老夫眼里!” 荀际冷笑一声道:“我举出两位禅宗高人,谅大师也是早有所闻!六盘山地藏门鸠摩罗夷大尼,阴山枯寂老人老前辈,谅来你空亡派主还不是人家敌手呢!”
第二十二章 传授八品玄功法
空亡叟也心中凛凛生寒,阴山枯寂老人功力超越一般高手之上,他岂不早有自知之明,他心说:“上次大冰岩上空亡虫丝,不曾收拾掉荀际东西二圣,在场的那位自称枯寂老人的羽扇老人,自然也未曾死去!” 老魔冷笑说:“别信那老头混充字号,枯寂老人已死去数十年了!否则,岂能让四圣三奇称雄一时,小子,少废话!今天老夫专为替本派三位堂主讨还血债,小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荀际微笑道:“玄默阴魔,诸葛天工等罪孽深重,在下代天行诛,乃武林大义所当然,派主既不能约束派下人肆恶妄为,反而大兴问罪之师,在下当以一身接着你们,就请派主划出道儿,荀某绝不借助于三奇前辈们!” 荀际这一篇话,说得似乎过于自大些。 老魔气得哇呀乱叫,怒吼道:“老夫不单要会会你小子,所有正派人士,本派也要一齐见个高下!老夫八十年修为,岂能联手对付你一个后辈!” 那红衣金带的少妇——紫云仙子已盈盈娇笑说:“派主,请替我们介绍一下,这小子年青无知,不妨略施惩戒,待我紫云仙子来会会他,何须派主亲自出手?” 老魔遂指着身后两位,介绍相见说:“这两位是紫云岛上朋友,七星无郁长文和紫云仙子郁堂主,请你对付那些自号正派的武林三奇,这小子老夫恨之入骨,必须亲自打发他!”老魔怒目喝道:“小子,客不占先,正派高手如云,今天本派只来了十三位,就请挑出十二位来,一次决定高下!小子,老夫要亲自领教一下你威镇武林的青罡玄功!” 荀际知道这一场血斗,无法避免,仍然微笑叹息说:“武林交手点到为止,荀某上体上苍好生之德,如若在下和三奇前辈不幸落败,从此退出武林,永远没我这一号人物就是了!万一不幸大师一方落败,又是怎样说法?” 老魔怒吼道:“小子废话真多,如果老夫失败了,六合派从此取消旗号,老夫永不出世!” 呵呵朗笑,声若金石,道:“既然如此,何必牵扯许多同道,说就只在下和派主一决胜负不就成?” 空亡叟冷笑说:“紫云岛上高手,从未来过中原,也想会会各派人物,今日之战,血债血还,何必说什么点到为止?” 凌姥姥和沧波叟已双双挺身而出,道:“荀小侠,用不着多说,划开地段,分头交手,宰了这一群恶煞完事!”荀际遂请昆仑三友、天台二仙、御风一绝、满天星黄骥、共山双隐,和太岳派掌门,在溪水两岸梅花要中分斗六合派下十位护法。 青城三秀等在一旁掠阵。 溪水东岸上,松柏密布,由凌姥姥沧波叟迎战紫云仙子和七星无郁长文,公孙隐和拙叟在一旁掠阵。 当然高手过招,不能仗着人多,照例是一对一来比拼了。 老魔喝了一声,“上!” 十二对武林高手,立即掌影纷飞,刀剑如虹纷纷捉对儿交上了手。空亡老魔,三种奇毒法宝均已用罄,也不怕他们再有什么诡计,遂向老魔拱拱手说声:“请派主发招!” 老魔狞笑道:“小子,老夫今日生死置之度外,和你硬拼三掌!” 荀际傲然应说:“漫说三掌,就是三十掌也没关系,荀某礼让三招,三招之后就以手中这口剑来应敌,对付你阁下,还用不着施展青罡玄功!玄门自有更精微奥妙的天遁剑诀,让你也见识见识!” 老魔心说:“这倒好,你小子不使青罡玄功,岂非自己找死,凭你那一口剑,岂能敌得住我数十年苦练的紫霞通天掌?”老魔仍恐荀际反悔,忙说:“小子你这话可要算数!” 荀际道:“大丈夫一言出口,岂有反悔之理!” 老魔又暗忖:“天遁剑诀,业已被卢龙老人毁去,你小子空言欺人,还想吓唬谁?真乃不知自量了。” 荀际既言明礼让三招,就峙立如山,俨如一株瑶林琼树,临风翩翩而立。他只暗运自己参详出来的善机玄功和太衍妙用。 老魔于是尽力施为,把数十年苦练而成的真气,全都涌注右掌,一条手臂突然变得宛如一条血柱。 老魔脚步沉重,一步步向前逼来。 空亡叟面上红光进现,眼珠也泛起红丝,地上隐隐留下数寸深的脚印,老魔显然想拼出全力,一举把对方毁掉。 这时,西岸上已数声惨叫! 血肉淋漓,六合派的爪牙,无非是十二魔余孽,和和黑道枭雄,三阴七阴两门弟子以及三环五祖国帮的堂主香主之流,怎能敌得住各派掌门?立被松友潘桓一剑砍翻了一名,支离叟也以太岳派大力开山掌,劈死了一位五福帮堂主。 其余梅友和朝云子,都把一名黑道枭雄剑劈倒地,身受重伤,此外和天台二仙御风一绝等拼斗的,却本领不弱,尚能支持一阵,数十招内勉强接得下来,其中有三阴玄风门黑煞盲叟,飞虹魔剑杨一清等,功力也足与二仙相比。 东岩偏北十余丈外,凌姥姥施展开摩诃萨神功,已和紫云仙子硬对了三掌,紫云仙子功力怪异,七星无掌也威猛无比。 紫云仙子虽被震退了三次,但仍然攻势十分凌厉。 荀际注视这紫云岛一门人物的独门七星无功,掌心卷过来的竟是一片微带黑色的旋风,竟能禁受得起摩诃萨神功弹震的力道。 同样,沧叟的玄天神无,又稍逊凌姥姥一筹,只能和郁长文扯个平手,荀际以为稳操胜算,遂专心对付老魔。 空亡叟欺步逼近八尺以内,他狂吼一声,双掌尽力向荀际当胸猛推,一片红色光影,呼隆隆如同海啸雷鸣。 空亡叟见荀际仍然不移不动,遂起了毒念。 他这第一招“推心置腹”,真力直可撼山摇地,力道大得出奇,不料荀际周身之外,一蓬柔力和风,轻轻旋动。 他翻江倒海之力卷了上去,荀际竟毫不闪避,空亡叟暗暗心喜,他这种掌风真气,一丈之内,只要扫中人体,没有不骨断筋折,死于非命的,谁知他推出的巨大力道,却宛如泥牛入海,被一股柔滑的力道一带,悠悠向赤面滑去!竟连荀际衣角也没沾上一丝! 空亡叟吓得目瞪口呆,不知荀际这究算什么神通? 天目一奇在远处,微微一笑说:“荀小侠玄门神通。神妙莫测,的确盖世无双!” 空亡叟又拼了毕生之力,连连攻出两掌。 荀际衣角也未飘动,微笑点头说:“派主这三招,换了别人,很难接得下来。在下无心伤你,你如果觉悟过来,回心向善,在下可以饶你一死!” 空亡叟老脸更加涨得如同两片猪肝,羞怒交加,他立即一轮猛扑,显然要和荀际拼个死活的样子! 空亡叟怒吼道:“小子,你这全是妖术邪法,不是真实本领!” 这句话触怒了荀际,他朗声长吟,声若金石,只震得松柏簌簌颤响,谷中回音不绝,空亡叟也耳根嗡嗡作响。 空亡叟内功何等深湛,竟被他这一声长吟,震得心浮气躁,血气翻腾,方知这少年玄门罡功之深,已至炉火纯青地步。 荀际朗吟方罢,天蛸剑啷啷拔在手中。 天遁诀剑气合一,青虹一闪,化为漫天长虹,翩鞑飞绕。剑气荡震虚空,卷起了略喇喇风雷爆啸! 这种玄妙莫测的剑法,空亡叟从未见过,不由心里凛凛生寒,拙叟又在一旁赞颂说:“五百年来玄门剑法,又如日月重光,重现武林了!小侠,老魔至死不悟,请勿一念姑息,留下武林百年后患!” 凌姥姥也掉头叫道:“荀小侠,千万不能饶过这老鬼!除恶务尽,杀一儆百,挽救浩劫,方是大仁大义的本分!”荀际长虹一卷。 由一气化三清一式,演化“青虹掩月”、“紫电旋空”、“罡风横空”等绝招,天遁十八式,精奥高深莫测,漫天剑气立把老魔重重罩住。 老魔虽然连连运掌相迎,凌空震劈,却那里能把剑虹逼退,只觉寒风拂拂,眼前虹影一落,老魔还想纵身逃窜。 荀际岂能容他逃逸,紧紧催动剑虹,当头罩下! 只听得一声凄厉无伦的惨嚎,咕咚,老魔身首异处,尸体栽倒地上,一腔鲜血,喷洒如雨! 拙叟和没有动手的青城三秀,白道众英雄都欢呼如雷:“小侠神功盖世,从此澄清武林,可知称当今第一位内家高手了!”一时都欢笑趋前向荀际道贺。 西岸上残余的六位六合派好手,一看老魔被荀际剑劈当场,群龙无首,那里还敢恋战,立即纷纷向谷外狂奔逃窜。 昆仑三友齐声大喝:“不可放走了这些魔煞!”西岩上许多高手,一齐追去,却终于被逃掉了两位,其余黑煞盲叟等都全部伏诛。 一场血战,已近尾声。 这边紫云岛的两位,还和凌波、沧波二奇,死拼正酣。 众人一拥而前,荀际慌忙拦住说:“紫云岛上的朋友,邪正不分,误投老魔一伙,待我点醒他们!”遂提剑纵近前去,远远喝道:“双方请各住手,且听在下一句话!” 这时,双奇已和对方互拆了数百招,沧波叟年事已高,早累得气喘汗出,因见荀际收拾掉空亡老魔,方始精神振奋起来,无奈力不从心,一时间怎能将敌人拾掇下来,众人拥了过来,他也更加奋力搏斗。 郁长文见苗头不对,本可在数十招内取胜,却震于荀际的神奇玄功,心中暗暗嘀咕,以故攻势缓慢下来。 那位紫云仙子,却奋不顾身,突然一招,“流星遣月”,欺身进扑,凌姥姥年老元气难以持久,一时想不到对方竟来个同归于尽的招法,硬逼过来,她也气急败坏,猛地挥出一掌,“寒霜匝地”,两人砰隆隆隆,各使击出全身之力。 荀际纵至附近,高呼停手,已慢了一丝! 紫云仙子惨嚎一声,胸前着了一掌,只震得五脏崩裂,骨节粉碎,狂喷鲜血,向后倒了下去。 凌姥姥内功再好,也禁不住紫云仙子这一掌七星无毒手,恰巧又被捣在乳根幽门大穴上面,凌姥姥闷哼一声。 蹬蹬蹬,向后一连倒退了七八步,口喷鲜血也倒在地上,昏晕过去。荀际和众人都大吃一惊,慌忙近前看视。 那位七星无郁长文见自己人单势孤,忙向沧波叟喝道:“东海一奇,六合派全部罹难,在下师妹也命丧当场,在下只有承认失败,从此返回东海,三十年内永不再来中士!” 沧波叟也累得通体汗生,慌忙见好收帆,收招说:“阁下慢走,请向荀小侠交代一声!” 郁长文明知荀际神功高不可测,逃也不逃不掉,只好硬着头皮向荀际走近两步,拱拱手说:“在下才学庸浅,小侠的确神功盖世,六合派首领已死,愚师妹也一命呜呼,请问小侠还有什么吩咐?” 荀际还礼说:“紫云岛一门,上世师承何人,在下尚不知悉。空亡叟既已失手被荀某劈死,朋友,请你回去解散六合一派,劝告他们各各回心向善,荀某不为已甚,绝不过问无知盲从之辈!也不难为朋友你,且请放心吧!” 郁长文又一躬到地,说:“荀小侠宽宏大量,正气凛然,郁长文一一遵命办理。紫云一脉,也是昆仑一派别支,掺合了太玄先生一门绝学,家师紫去姥姥步履不便,年事已高,改日尚请小侠降临本岛,赐予教诲,还有——” 他一指紫云仙子和空亡叟尸体说:“这两人尸体,可容郁某买棺收领卜地安葬,以尽朋友之谊?” 荀际点头说:“那就请朋友自行料理吧!” 他心急凌姥姥的伤势,遂吩咐丐帮兄弟们,帮助郁长文把两人尸体送出谷外,郁长文这才抚着紫云仙子尸身痛哭起来。 荀际忙令众人把凌姥姥抬回祭棚。 他一掏身上玉瓶,想用朱果急救,谁知朱果历次服用疗伤,竟已颗泣无存,荀际不由废然一声长叹。 天目拙叟和松友等,也各把随身携有医伤妙药,忙与凌姥姥灌服下去,又由梅友以手掌抵住姥姥命门穴,运内功助疗。 众忙乱了一阵。 凌姥姥尖叫一声,清醒过来,但神色却衰败已极。 凌姥姥悠悠一声轻叹,把荀际唤近身边,低声说:“荀小侠,你从此扫平群魔,威震武林,青出于蓝,光大师门了!老身眼看活不成了,虽死也含笑瞑目,但愿贤契不要亏待了劣徒小涵和冷萼丫头!” 荀际忙说:“荀某若有负心,有如天日,请姥姥放心!” 凌姥姥面色突转红晕,又狂喷了数口鲜血,缓缓睁开眼说:“荀贤侄,老身能死在盘石峪,就非常高兴,老身虽非广成玄门弟子,但望你不要见外,把老身遗体,安葬在首丘岩附近,与令师死后为邻,老身就心甘瞑目了!” 众人都叹息不已,荀际心说:“这位武林女侠,临死还是对隐者一片深情!却被瞿云长老捣乱了一辈子,可胜浩叹!” 荀际肃然起敬,连连应诺。 凌姥姥又伸手一阵摸揣,自怀中出曳出一束手卷,递与荀际,说:“这是摩诃萨神功心法,小涵只得我真傅十之五六,不可随我没灭,小侠学究天人,请代为传付给涵丫头,以续这一门的法统!” 荀际欣然收了,安慰道:“姥姥伤势虽重,待在下用内功替您再设法治疗一下……。” 凌姥姥却摇头,苦笑说:“令师身死首丘岩以后,我早已偷生乏趣,只为隐者生前仇恨未消,现在小侠已代令惩戒了崆峒少林许多强梁无聊之辈,老身早日长眠地下,与隐者为伴,于愿足矣!”她话音已渐低弱,荀际不胜嗟叹。 天目拙叟面有愧色。 荀际毅然道:“姥姥,在下可以做主,在先师石龛左侧,替您附设一龛,作为广成玄门的宾客之位,以安慰先师在天之灵……” 他说着,也凄然坠泪。 突然一道庞大的红影,自篱外电射而入。 众吃惊看时,来人却正是西圣瞿云长老。 荀际慌忙迎着施礼,说:“长老万里东来,在下仅代先师谢步!” 瞿云长老郎声大笑说:“怎不见蕊丫头?” 他一眼就看见凌姥姥神色不对,急得趋前询问:“这究是怎么回事?谁敢伤及华山一奇?小子,快快说出,老衲誓要为她雪此血仇!”荀际把空亡叟来此决斗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魔圣低声唤道:“波,波,临死之前,你对我再说两句话吧!生离死别,老衲……” 他话音已呜咽低沉下来,凌姥姥喘过一口气来,睁开双眸,摇摇头说:“老瞿,在我未死之前,你不妨和他……。” 她一指荀际说:“不要客气,把隐者昔年之约,就此作一了断!” 瞿云长老却惶恐无比地说道:“波,波,你还是这样绝决无情,荀小子现在功力已非老衲所能比拟,我还有自知之明!”他从怀中取出那三枚古钱,交还荀际说:“玉图奥妙,你想必早已参透,老衲要此无用,三月少室之会,既已取消,武林盟主也非你莫属了!” 他话音方了,凌姥姥已咕了一声,咽下了最后一息。 凌姥姥死后,仍然面含笑意,她已得到了她的快乐的归宿了。瞿云长老抱头痛哭,颓然倒于椅上,如醉如痴。 荀际也酒泪致哀,三友等作主,立即令巧匠替凌姥姥尸身,涂抹香药,塑贴金箔,点起香烛。 次日,公祭长孙隐者的大典,仪式非常隆重。 凌姥姥的法体,也安顿在首岳岩中,隐者之旁。瞿云长老却神情有异,终日喃喃自语。 月余之后,众人已纷纷离开了王屋山,只瞿云长老和毒婆子尚未离去,武林已告承平,各派都欣然归去,各自发扬本门的绝学,丐帮也稳执一帮牛耳,统一了南北二支,后来查明牛元义也死在盘石峪一战之内。 二女功行圆满,出关之后,瞿云长老和芳蕊相见,他又把因陀罗神功法诀,全部传授了她,方始飘然道别。 魔圣放声长歌,向荀际说:“老衲此去紫云岛,斗斗紫云岛一干恶徒,以了心愿!但愿小子你和蕊丫头白头偕老,老衲愿为你们年青人祝福!小子,武林从此就是你的天下了!” 芳蕊突然趋前抱住魔圣,悲切地呜咽说:“干爹别走!紫云岛上一干恶煞,留下让我们替她老人报仇就是了!” 瞿云长老,却仰天长叹,狂笑说:“傻孩子,你和荀小子比翼双飞,幸福无边,老衲……老衲早已万念俱灰,一生四大皆空,岂能留恋这花花世界!” 他推开了芳蕊,红影滚滚,一闪而逝。 这几天来,冷萼也痛哭了凌姥姥好几次。 三个多情的少年,快乐融洽,合度了月余旖旎春光。 这是芳蕊寒萼和荀际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花前,月下,俪影成三,的确如同神仙眷侣。 芳蕊好胜心切,又挽求荀际替她讲解因陀罗神功的法诀,冷萼也努力研练摩诃萨玄功,荀际当然尽力指导了。 但荀际发现因陀罗神功非常霸道,而且与大藏须弥神功,所走的路子完全两样,遂劝芳蕊不必修练两种功夫,以防与身体有害。芳蕊却仍暗努力练去,反而对荀际隐瞒不说,谁知未来因此竟造成了无可挽回的遗憾! 红红因知六合派已告瓦解,嚷着要回红叶山庄去,重建家园,并且要找她父亲枫叟叶天赐,荀际不便说明叶天赐已死。 遂只好听由小师弟送红红三女,一同去红叶山庄一趟。 红红熟知山洞机关,里面尚有价值钜万的宝物。 而云贞西去,尚未归来,小涵依然行踪不明。 毒婆子,自告奋勇,又去山东沿海一带探访逍遥客三人的行踪去了,梅花画屋中只剩下三个多情的少年。 大金善解人意,早晚采花献果,和二女也极为熟稔。 转眼已是二月下梢。 这日,荀际和二女正在溪边遨游谈笑,却见家人进录策马飞奔而来,他一头大汗,神色仓皇。 荀际不晓得家中出了什么岔事,不由吃了一惊。 进禄跳下马,说:“公子出门两月,老爷非常想念,而且还有件要紧大事,唤你立刻回去一趟,公子就请上马赶路吧!” 二女都争问:“是什么事情,这般火急?” 进禄却神秘地不肯说明,只催促荀际上道。 荀际因父亲呼唤,不能不回家一行,转眼少室之会就到限,遂叮嘱芳蕊冷萼,不必去嵩山争夺盟主信符,即令要去,也务必侯他回来同行,二女欣然应诺。荀际扣准了日期,约定于三月初三以前赶回盘石峪。 荀际和二女依依握别,又叮咛再三,方才乘马回加高平府。两天功夫,就安抵谊园,荀际料定他的云妹妹来了,父母或是急于为他完婚。当他走入客厅时,辽面望见了碧菡丈人周两峰,不由惊喜交集。 碧菡丈人倏地起立,一把拉住荀际坠泪说:“荀小侠,恭喜你吉人天相,并未受害!” 他又一顿脚说:“可惜害苦了涵丫头!” 荀际忙急声问说:“令嫒现在那里?快请来相见!” 碧菡丈人摇摇头说:“这孩子三番五次,要以身殉你,不巧又没找见东海三魔,令师叔以为广成玄门一双传人,都不幸遇难,更加伤心欲绝,他也恐小涵轻生寻死,遂决心带着她去东海一座孤岛上面,把八品玄功傅授给她,以延续玄门法统!” 周两峰说到这里,又叹息道:“我本不欲再回中原,小涵这孩子,却嘱咐我无论如何,须把你死后葬处,照料立座碑,十年之后,她将削发为尼,永远守在你的墓园里,青灯黄卷了此一生。老夫挽劝不住,只好由令师叔带乘舟而去。可惜,我没跟去……。” 荀侍郎也叹息道:“亲家不须伤心,就是在海外,也终可以打听出来。你当时没问清逍遥先生的地址,也不要紧,我再派人去那一带打听,必能打听出下落消息的。十年漫长的时间,岂可让涵姑娘虚度青春,悲切伤了身体?” 荀际挺身而前,说:“父亲,既然如此,周姑娘必在东海附近孤岛上面,待孩儿立即出海寻访一趟,早日接回来才是。” 荀侍郎却摆摆手说:“你且和你母亲商量一下,欧阳姑娘不日东归,应该先办完她的喜事,然后多花些钱,做一条海舶我也久想在大海上面的乘风破浪,遨游一番,小际你暂时不必出门远行了。”荀际只得唯唯应是。 荀际在家中如坐针毡,他惦念着四个女孩子。 不巧荀侍郎又老病复发,家人忙着延医诊治。 直至三月初,荀侍郎病体方才痊可,身体仍然十分虚弱,陛官恰于此时赶回家中,报告主人说:“欧阳姑娘凶过她父亲,总算是得了欧阳忍的认可,但欧阳忍已披剃出家,心如死灰,不肯还俗了。” 荀际急问:“那么欧阳姑娘呢?” 陛官笑说:“欧阳姑娘非常任性,我扭不过她,她单身前往嵩山,说是争夺一件什么宝贝东西,并且叫公子也快去接应呢!” 杜夫人开颜笑了,却嗔怪道:“云丫头真是调皮任性,可别出了什么岔儿!” 荀际乘机求得父亲允许,立即星夜赶往嵩山。 他以为到了嵩山,就是芳蕊冷萼先去了也可以碰上头,遂没有绕道王屋山。因为时日已迫,荀际扬鞭如飞,昼夜不停的疾驰而南!
第二十三章 神仙眷侣永白头
三月上巳是这月的初七日。 少室南寨山头,黎明之际,火把熊熊,人影幢幢。僧流道俗,各大正派的掌门,都十分严肃,在那一片松林中平出的平坦地面上,排列下许多坐位。 六大派掌门,武当派灵寿真人、少林广谛禅师、太岳支离叟、峨嵋至性老人、天台箫笛二仙、青城林中秀剑客,一排儿列坐在左侧一带座位上面,四周绕着少林武当两派的年青和尚和道士。 正中央一席上,供设起来那尊武林盟主信符——玉虚法杖。 右边一列坐位上,首席上正是东岳儒圣夏侯恕。 夏侯恕不满云贞的轻狂谈论,遂慨然出面,主持这次盛会。 右边客位上还有六绝中的楞严法师、御风子等。天目一奇和东海沧波叟,却都翩然归隐,不曾到场。正午之前,四方高手,如无人能胜过这几位掌门和主持大会的夏侯老人,武林盟主便很自然的由儒圣来承受了。 崆峒一派,却无一人出席。 夏侯老人望望天色,他眉头微皱,惟恐荀际一旦出现,所有在座的人,就没一个能敌抵得住了。 突然,一声长笑,由崖下窜上来一位白发老叟。 灵寿真人,首先拍手欢迎说:“昆仑松友掌门驾到,不胜欢迎之至!” 松友背插长剑,向众人见礼,说:“夏侯前辈,在下一步来迟,累各位同道久等了!今日之会,为何不及邀请荀小侠参加?” 广谛禅师眉头一皱说:“愚师弟广参年前早曾通知过他,他自己不肯参加,当然他也没有话说了!” 松友被众让着落坐,叹息一声说:“荀小侠劈空亡老魔神功盖世,盟主信符无论落于那位之手,只怕不免于心有愧,老夫之意,这次大会宁可多延两天,务必候小侠来到,方能使众人折服。荀小侠虽已声明无意争夺信符,但是……” 夏侯恕怫然不悦道:“他既无心争夺武林盟主,那又何必再候他出场?” 松友冷笑说:“夏侯前辈不要把今日之会,看得太简单了,阴山枯寂老人,尚有一位心传弟子,就是欧阳玲珑仙子呢!” 少林武当两派掌门,都心中不服,同声说道:“谅她一个小姑娘,能有多深火候!潘兄何必如此担忧?” 松友又微笑说:“但是请各位注意,玲珑仙子就是荀小侠的未婚妻,她还是小孩子脾气,她早已表示要斗斗各大正派,夺取玉虚法杖,真是个难惹难缠的刁蛮丫头!” 少林武当两派掌门,大为气忿,都默宣道祖,及释迦佛号,说:“谅她一个小姑娘,岂能及得夏侯前辈?” 夏侯老人却皱皱眉说:“公孙道友不可轻视这丫头,碧筠别墅中,满室高手,就只荀小侠,她和老夫三人,能以内功抵御九幻魔音!” 青城峨嵋太岳三派掌门,也默默点头。 众正纷纷议论之际,猛地一道绿影穿林而落! 广场上涌现了一位绿衣翠裳的绝色女郎。 少林武当两派让惊呼说:“修罗妖女!” 冷萼手提毒龙角,衣袂飘扬,向夏侯恕一福,道:“东圣大驾出场,难道前辈有意争夺盟主信物?” 夏侯恕知道冷萼也是荀际的情人,惟恐她是和荀际同来。不敢轻慢,忙还礼笑说:“荀小侠何以不曾与姑娘相偕?老夫年事已高,争此物何用?三奇均未出场,你乃六绝后人,武林对你深为不满,奉劝你量力而行,勿自取辱!” 冷萼冷声娇叱道:“夏侯前辈,小女了有句话奉告,请您不要袒护少林武当峨嵋三派掌门,容我代迷阳幽灵双绝,讨还三十年前仇池血债!” 灵寿真人冷笑喝道:“修罗丫头,休得猖狂无礼!当年两绝互拼千招,各受内伤,与各正派人士何干?” 冷萼厉声娇叱道:“老牛鼻子,你掩耳盗铃,当年你联合峨嵋少林三派掌门,暗中分头偷袭我师傅和神清一绝迷阳叟,若非太上隐者出手相救,先师早已命丧当场!你等自号名门正派,却做出这种伤天害理,卑鄙无耻之事,还有何话说!” 夏侯恕当年也曾伏身暗处,救出神清一绝,当然格于正义,不便责难这位女郎!也只有叹息一声说:“多少年前的旧事不必重提了!冤家宜解不宜结,老夫奉劝姑娘切勿冲动,冷静一点,待荀小侠来此再作商量!” 冷萼却悲愤无比,仰天长叹一声说:“幽灵一绝的后人,若不能伸报师仇,有何面目偷生人世!际哥哥随后就到,我要单独先会会三派掌门!” 至性上人和广谛禅师,也都面上变了颜色。 广谛长老瞟了身后了师弟广参和尚一眼,示意他暗中助阵,然后肃然起立,向冷萼合十道:“你划出道儿,老衲拼了老命接着你的!” 冷萼朗声惨笑,说:“很好,老秃头敢做敢当,我就先和你较量较量!至于武当派老牛鼻子,暗害神清一绝,我也不能饶他!” 她又凄然仰首向北,默祝道:“芳蕊妹妹,我决心一并替你复仇了!三派掌门,我决不放过那一个!” 夏侯老人起立劝道:“冷姑娘,令师当年之伤,与至性灵寿两位掌门无涉,你何必广结强敌?”夏侯老人是暗含关照之意。 冷萼却毅然道:“迷阳门下白姑娘,不幸练习因陀罗神功,与本身原有的禅功相反,练功过于急躁,以致气血逆行,下半身成了瘫痪之症,她和我情如姊妹手足,她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还请夏侯前辈鉴谅!” 昆仑松友也暗中讨好荀际,惟恐冷萼以一敌三吃了大亏,也飘然起立,拱拱手说:“姑娘为双绝师门复仇,原合于武林大义,但依老夫之见,判别高下就可雪了令师当年之恨,不必以性命相拼!” 冷萼却向夏侯恕说:“小女子代师门伸报血仇,敬请前辈作个公证!” 夏侯老人以为冷萼在三位掌门手下,决讨不了什么便宜去,遂望望峨嵋少林武当三派掌门,冷笑说道:“老夫替你双方划划道儿,修罗姑娘不可依仗毒物暗器偷袭,一对一凭真本领见个真章,方为公平!” 冷萼冷笑说:“但是还有一条,任何一方也不能找助手埋伏一旁,偷袭对方!” 三派掌门听了这句话,又都涨红了老脸!不孤道婆,一拉至性上人,说:“当年大哥又没下手,何必和冷姑娘认真较量?” 她是顾虑着惹翻了荀际,她也很喜欢冷萼。 至性上人被她一说,心安理得,向冷萼拱拱手说:“当年老夫虽曾参与谋议,却并未出手,看在荀小侠分上,老夫不愿与姑娘相拼,当年老夫也是受人愚弄呢!” 他说完,竟自缓缓归坐。 冷萼也听芳蕊说及,峨嵋至性掌门,心地慈善,当时没有暗中下手,遂也不再多说。广谛禅师自小四金刚手中接过一根黄澄澄的降魔宝杵,又了宣了一声佛号道:“冷姑娘,老衲先未会会你幽灵一绝的独门绝学!姑娘请发招吧!” 这次决斗,形势上对于少林武当两派掌门极为不利,夏侯恕主持正义,昆仑三友也都显有袒护冷萼之心。 一半也是荀际功力震慑武林的影响。 夏侯恕不时向山下望去,恐荀际一旦出场,也要报复少林武当两派拦截无礼于隐者之仇,那就事情更加不可收拾了。 在座众人都鸦雀无声,冷眼看着广谛和冷萼交上了手。 广谛手中的合降魔宝杵,挥舞如风,老和尚精研少林七十二种绝技,达摩杖法兼采五行水火棍法,招法精奥,洗髓功雄厚的真气,震荡得狂飚隆隆怒吼。而冷萼一根毒龙角,却招法十分松懈。 原来冷萼诚心诱敌,先只拿出五六成功力,藉着轻灵曼妙的凌波步法,旋身游斗,她等老和尚露出破绽,然后猛下毒手,所以她没施展荀际传她的角法。毒龙角和降魔杵碰上了两次,宝杵也丝毫无损。 冷萼须弥禅功加上凌姥姥的心传奇功,本领已非同泛泛,夏侯恕却摸不清这女孩子的底细,反而替她捏了一把汗。 三百余招过后,冷萼虽逼处下风,却毫无败象。 广谛禅师年纪已老,一时轻敌,求胜心切,以为冷萼并没多深的内功火候,不敢硬接招式,心说:“若不下毒手除去这丫头,终为异日大患!” 他既低估了冷萼的本领,遂放心运足全身之力,招招猛扑,想在百余招内把对方死于掌下,于是就欺身发招猛扑。 老和尚这一记佛门大牟尼掌,威力宛如排山倒海,凌厉无伦,而且降魔杵也以“玉带围腰”,一招自叙侧挥舞而至。 掌风杵影,罩住了冷萼周身一丈方圆的范围。 冷萼早把本体两种奇功——须弥禅功摩诃萨神功,运行了三个周天,真力元气齐注左掌,她见老和尚欺身扑来,暗暗说:“正好给你一个迎头痛击!”她毒龙角一拢,轻轻把广谤禅师的降魔杵荡开。 她左掌猛然同时迎了上去,轰隆隆一叠爆震! 两人的掌力接实,广谛禅师过于轻敌,大牟尼掌只运了八成力道,岂知对方这一掌,力道大得不可思议。 他欲待撤招已来不及了,老和尚一颗高大身躯,宛如气球一般,抛飞而起,直抛出一丈之外。冷萼虽也震得踉跄倒退,她仍咬牙忍受,乘老和尚震飞起来之际,又运指吧吧,一轮须弥弹指神通,扫数弹中了广谛禅师的死穴。 冷萼一直倒退出丈余外,定了定神。 她强按下去一口真气,使逆涌上来的气血返归丹田。 广谛禅师,一招受挫,人在空中,不防冷萼又下了毒手,五处死穴被须弥功弹中,周身气血立刻全部封闭! 老和尚一声没哼出口来,就颓然摔倒在地。 在场的高手,都没看清老和尚究受了什么内伤。 夏侯老却看出蹊跷,急喊一声:“广参和尚,快些照看贵派掌门,只……” 广参和禅惠等,也慌了手脚,忙掠过去看时,广谛禅师已七窍溢血,全身血管进裂,抽搐了一阵,瞑目而死。 少林派和尚都放声号哭,就待一涌而前,围住冷萼,却被夏侯老人拦住,说:“各位少安勿躁,现在还有武当掌门人和她较量,她这样心狠手辣,各正派人士也不会放过她去,不可群打群殴,违反武林规矩!” 众僧侣都向夏侯恕哀声说道:“望夏侯前辈作主,铲除这恶毒的修罗妖女!” 冷萼调运了一阵元气,立即逼向灵寿真人,道:“老牛鼻子,现在该轮到你了!还不乖乖纳命更待何时!” 夏侯老人却急急伸手一拦说:“冷姑娘,你这样横行无忌,不怕荀小侠怪罪你么?你已以须弥弹指神通毁了少林掌门,血仇已报,难道还要赶尽杀绝么?老夫可不能容你这样放肆!”武当派灵寿真人,已看出冷萼功力非同小可,但武当一派两百年来久享盛名,自己若不敢接上一场,岂不玷辱了一门的英名? 他呛的拔出武当镇山玄武神剑,迈前一步,说:“夏侯前辈,贫道决以一死和这丫头拼了!武当添为内家一大宗派,岂能畏惧这些邪魔外道,前辈请在一旁替贫道掠阵吧!”他最后一句话,已隐含求助之意。恰在此时,一条婀娜倩影,自七八丈外,凌空一闪而来。 云贞盈盈娇笑说:“冷姊姊,你已经出过气了,这老牛鼻子让我来收拾他!” 武当和少林两派的,又齐声大华,纷纷叱道:“又是姓荀的小情人,狂妄的丫头!” 夏侯老人却在天狱法阵一役,已看出这小姑娘身手不儿,又估料荀际必然陪同她一道来此,他心中也憋着一股气。 冷萼正怕少林武当两派,群起对付她,云贞一现身,料荀际不久必到,她笑说:“灵寿老道,乃是愚姊和芳妹的仇人,云妹妹且在一旁替我掠阵,还是让我亲手报师仇吧!” 灵寿真人不相信云贞这小姑娘有多大本领,信口喝问:“丫头,你是什么人?扰乱会场,莫非妄想……?” 云贞呵呵笑道:“不错,我正是来会会你们号称大派的掌门!顺便收取什么玉虚法杖荀哥哥他不愿争武林盟主,让给我了!” 她说得十分天真,各派的人都忍不住嗤嗤笑了。 松友却走过来,笑说:“玲珑女侠暂勿妄动,且待荀小侠出场,武林盟主之位,非他莫属,大家都是内家一派,不可信手伤及武当掌门!” 这几句话,更触怒了灵寿真人,和东岳儒圣。 梅友、不孤道婆,以及天台青城各派的掌门,都纷纷和云贞见礼,灵寿真人更觉自己一派之尊,竟没法下台了! 众人都对云贞,露出亲切而尊重之意,云贞艳如天上仙女,丰姿绰约,傲睨一切的神气,尤其使灵寿真人难堪。灵寿真人抱剑施礼,他仍按住一腔怒火表示着武当大派的风度,说道:“女侠既专诚来此争夺玉虚法杖,贫道愿会会你这禅宗枯寂一门的绝学!” 云贞笑着招招手说:“那太好了,老牛鼻子就请你先发招吧!” 松友忙从旁说:“玲珑女侠,兵器无眼,难免发生意外,依老夫之见,只要判别胜负就行了,不必凶杀恶斗!女侠不妨和武当掌门,较量较量内功,互相对上三掌,点到为止,如何?” 灵寿真人本想施展武当镇山剑法,痛下辣手,拾掇云贞,松友的话却又无法驳回,遂也点点头说:“丫头,就这么办,贫道虚度八十有四,女娃儿跟前怎能占先,还是由你先请!”他言下大有视她后生晚辈之意。 云贞把毒龙角收起,秀目一掠在场的人,笑道:“夏侯公公,你本领不错,可不能暗中帮助他!” 夏侯老人弄得啼笑皆非,哼一声说:“笑话!老夫乃主持此次大会之人,岂能有失公正身分!你这女娃儿,不要依仗枯寂老人,目空一切!” 云贞却冷然不屑的,娇笑出声说:“我还不知道就是你主持大会,那我跟这老牛鼻子打算白打,不如干脆和你较量较量,玉虚法杖自然就归我所有了!” 夏侯恕自忖四圣身分,不愿和云贞交手。 胜了也得罪了荀际,败下去更是一世英名付之流水! 儒圣又不能示弱,拒绝和她比较,态度颇为尴尬。 幸而灵真人迈上前一步说:“丫头,你太狂妄了!胜过贫道,才有资格和夏侯前辈较量!贫道就先伸量伸量你究有多深火侯,不要大言欺人,贫道一概奉陪!” 云贞摇头笑说:“你是二流货色,胜了你也不算光荣,不过……” 她沉吟着,似尚未拿定主意。 灵寿真人,却老羞成怒,二流货色这四个字,的确使人难堪,堂堂武当大派掌门,当着各派高手,更加激得暴怒无比!武当派下的同门和八风道士,都一阵吼叫,纷纷表示云贞狂妄无知,喝道:“丫头,不敢交手,你就快快滚下少室山去!别在这儿逞能!” 云贞环视松下站立的道士笑说:“笑话!笑话!我是考虑老牛鼻子不堪一击,徒徒让他丢人现眼!你们被六合派毒粉,毒倒在南箕领上洗耳崖头,若不是我和荀哥哥,救愈你们,你们早已全部报废了,还鬼叫什么!” 灵寿真人任是如何涵养功深,也无法忍受下去了,他双掌一分,默运数年练成的内家真气,功行双掌! 老道士星目怒睁,发髻徐徐上冲。 武当一元真气内功,与昆仑一派心法,殊途同归,练至上乘阶段,与广成玄门罡功也相差无几。 惜乎灵寿真人,天分所限,功力尚未登蜂造极。 他暗运罡无之气,须髯飘飘而动,周身骨节也珊珊暴响不绝,云贞吐吐舌头,笑说:“老年鼻子,你要下煞手了!先下手为强,我不能让你占先。”她也默默运起涅磐定力神功一双玉臂,悠然而分。 自她一双纤掌中心,徐徐推出两蓬含有粘性磁力的柔和之力,宛如两蓬柔和的清风,呼呼呼旋动起来。 云贞这一运足涅磐神功,脚下竟徐徐下陷数寸来深。她双手分拍,佛门最上乘的定力,宛如排山倒海一般向前罩去。 灵寿真人也双手平胸,猛然推出一蓬罡无真力,轰隆隆爆响立生,势如疾风骤雨,卷起了雷霆万钧之力。 松友在一旁,也赞叹灵寿真人数十年闭关修为,功力确实精湛已极,心说:“你玲珑仙子,也未必能讨了好去!” 不料,老道士震出的罡无真力,刚刚卷上前数尺,就忽然声息越来越小,似乎停滞在那里,不住的滚转晃动。 却无法再往前冲过半寸。 老道士双掌推出的一蓬狂飚激流,四周却微微围拢上一匝儿拂拂摇摇的微风,云贞也是尽力施为。 涅磐神功,收缩锁挤,压力也逐渐加大。 局外人看不出谁胜谁败,但是灵寿真人却渐渐大感吃力,两人一老一少认真较上了内功,比拳脚兵刃相接还更可怕。 灵寿真人头上热气直冒,咬紧牙关,拼了一生功力,决心以死相拼!夏侯老人却看出苗头不对。 云贞涅磐定力,竟十分浑厚精深,她面色不变,依然神情自若,但另一方灵寿真人,就已露出许多败象了。 灵寿真人双目怒鼓,牙根咬得兹兹作响,头顶热气愈冒愈浓,周身青筋暴涨,低低传来一丝喘吁之声。 云贞徐徐揉动双掌,微笑说道:“老牛鼻子,我看你还能支持多久?你承认把玉虚法杖送给我,我就放下手来,让你免于栽得太惨了!” 青城、天台各派的好手,为这一场惊心动魄较量内力,隐隐各捏着一把汗,设灵寿真人不幸栽了下去,各大正派也帮面上无光。松友忙走近两步,拱拱手说:“玲珑女侠,胜负已判,不必过于认真,再闹下去岂不有伤内家一脉的和气?” 云贞却冷笑说:“那老牛鼻子怎不回答我的话呀!” 灵寿真人,明知再拼下去,真力一旦涣散,难免一死。但武林人士倔强坚毅,视荣誉重于生命的骨气,支使着他傲然不屑向一个幼女低头认栽!他喘息声更加粗浊,额上进出黄豆般大的汗珠。 他却咬牙忍受,不哼一声! 夏侯老人急得向山下望去,仍不见荀际到来,他不忍灵寿真人命丧当场,方始扬声喝道:“欧阳姑娘,请快停手!” 但冷萼却在云贞身旁,暗暗低声说:“云妹妹,千万别饶了老鼻子!” 夏侯老人横了冷萼一眼,他不能再旁观下去了,儒圣猛然袍袖一卷,儒门中康之道浩然之气,倏地自斜面猛扫而出。 夏侯恕口里喝道:“玲珑女侠,不要逞强,待老夫来会会你!” 云贞见他出手相助,夏侯老人功力更加老辣,其势不能不撤招迎架,遂撤出左掌,以三十三天神掌,“大梵天音”一招,迎着拍出一蓬刚性涅磐定力,空中两种真力轰隆一声暴响激撞在一起。 云贞分出一半力道迎敌,自然敌不过夏侯老人,立即身躯一阵摇摆,踉跄退了数步。灵寿真人这才脱出涅磐定力之外。他已周身气血沸腾,夏侯老人出手恰是时候,否则灵寿真人势必精疲力尽,反震得骨肉粉碎而亡。 云贞怒喝道:“夏侯老头,谁让你来帮他?好吧,我就向你领教领教你儒门绝学!”她双掌齐飞,向儒圣翻身怒扑。 云贞一连攻三招:“佛光普照”、“雷音轰顶”、“须弥芥子”,招招诡异精奥,漫天掌影,挟着无比凌厉的威力。 夏侯老人小心翼翼,以浩然一元旋乾转坤手,全力迎敌,依然被逼得东闪西躲,方才守住门户。 夏侯老人暗暗一声长叹说:“枯寂老人学究天人,连他门下女弟子,都如此厉害!” 一旁的冷萼,却见灵寿真人,正在阖目调运元气,她双目尽红,娇叱一声,舞起毒龙角,飞身跃扑。 冷萼施展荀际所授的奇妙角法,灵寿真人仓皇拔剑迎敌,手忙脚乱,而且真气尚未复原,不到三十招,一个疏神,被毒龙角扫上了左臂。史察连声,老道士痛得一声惨叫,咕咚倒于地上。 武当少林两派两世同门,早已悲愤填膺,纷纷吼叫,一涌而上,把冷萼围在中间,展开了一场激烈悲壮的搏斗。 夏侯老人知道涅磐定力非常难缠,他只以旋干转坤手,翻飞胜跃,闪身攻扑,却不和云贞对掌硬接,以防制受于人。 云贞三十三天佛门大乘掌,也精奥无伦,不时想以涅磐定力,把对方制住,却绝不能得手,于是她展开了一轮猛攻。 夏侯老人反而只有闪避的份儿。 青城峨嵋天台太岳四派掌门,都同声称赞说:“玲珑女侠,功力可与四圣并列了!” 不孤道婆捏忧冷萼,急得也跳入重围,助她抵敌两派好手。并连声高叫:“两派朋友不可倚仗人多围攻冷姑娘!” 广参和尚和,和灵纯真人却悲愤激昂,惨声叫道:“修罗妖女,伤敝两派掌门罪不容诛,峨嵋四老,何必袒护于她?” 冷萼也如一头疯狂野兽,独龙角过处,又纷纷倒地,刺了几个和尚道士,于是激斗得更加惨烈! 连不孤道婆也被卷入战圈。 昆仑三友和各派好手,却都为云贞和夏侯老全场空前的精彩搏斗,吸引住。无不全神贯注,目不暇瞬。 儒门和禅宗两种最为精奥的招法,的确是引人入胜,而且是练武功人难得一见的机会,更可收他山之助切磋之效。 这时,山下一声长啸,声震云霄。宛如龙吟虎啸,凤叽鸾鸣,其音悠长曼妙,历久不衰,其人内功之高旷世无偶。 同时,不远一株大松树后,却隐伏着一位可怕的魔头——五指老魔。五指老魔本待现身出场,乘机夺取玉虚法杖。 不料黄影一闪,荀际已飘飘纵落当场。 各派的人齐齐欢呼,道:“好了,小侠来临,双方就可化干戈为玉帛了!”那位五指老魔,却杀心立起。 他想出奇偷袭,把荀际除去,就可稳得武林第一的尊称。 五指老魔袍袖一扬,远远打出了一枚古怪的黄色物件。 他心慌意乱,打出的力道不曾用够,竟飞至中途,爆裂开来,卜卜卜一阵爆响,散为漫天萤火,飞舞而下。 恰好落在冷萼被围的战场之上。 点点绿萤着身,立时引起熊熊烈火,少林武当的和尚道士,十之八九都受了灾殃,烧得焦头烂额,满地翻滚。 冷萼不幸发髻上沾了一星,赤赤,轰轰,绿火突然散满了面部,冷尊却冷眼看出是那面有人暗中使坏。 她不顾烈火尚未扑灭,一挺毒龙角,向那边松后扑去。 当时情形也太混乱了,荀际又被各派人围住谈话,并向云贞唤道:“云妹,快些停手,怎可对夏侯前辈无礼!” 所以他没留心冷萼已追至那边崖下。 云贞见她的荀哥哥来到,无心再斗,笑着喝道:“夏侯老头,你如果不服气,改天再和你决斗三千招!” 夏侯老人却仰天长叹一声,掉头狂奔而去。 他雄心未死,壮志成空,明知武林盟主必落入荀际之手,他留下来也丢尽了面子,于是他随着冷萼奔去的方向,急切纵去。夏侯老人又忿于余孽未清,仍有少数魔煞暗中使坏,遂存心除去这隐伏暗中的魔头。 一场激斗至此结束,不孤婆也受了一点灼伤。 云贞跞上前去,一把把玉虚法杖抓在手中,回身笑向荀际说:“荀哥哥,你又来了,不然这东西稳是我的!” 荀际微笑着偎依近她身旁,说:“云妹,我不希罕这东西!只要各派掌门没有异议,你玲珑仙子,可以回山向枯寂前辈夸耀一番了!” 众人都欢笑道驾,说:“任你小侠处置,玲珑女侠功力绝顶,就享有武林盟主的尊号,也无他不服。” 荀际却摇摇头,笑说:“在下不久就偕云妹遨游海上,此物暂闪交昆仑掌门收存,如天下魔煞再起,随时告知,在下和云妹必出山为各位主持一切,海上归来之后,我们就在王屋山梅花画屋隐居,竭诚接待各派的朋友,欢迎各位前来赐教!” 他说完,把玉虚法杖交付给松友潘桓。 云贞也得意地,吟吟笑不绝口,说:“各派前辈如有事呼唤,或武林发生争端,荀哥哥不肯出山,我也可以出面替大家办点事,我和他……” 她突然成熟起来,泛起少女娇羞,深深垂下头去! 众人又回声欢呼:“一双玉人,神仙眷侣!武林空前的佳话!” 王屋山梅花画屋之侧,一面石洞中,青灯闪闪。枯坐着绝世丰姿的阿罗冰蕊!运功过急,走火入魔,她半身瘫痪,丧失了她应享的幸福和快乐。 但是她的心上人——荀际,不久仍将地老天荒和她长相伴守着,给与她的是更多的温情和爱抚! 四川以西,大雪山顶,正有个丑恶狰狞的少女,和一位青面老尼,青灯黄卷,默默了此一生! 毁去芳容的她,修罗寒萼,自卑感使她不愿再和荀际,相见,然而她芳中值得安慰的是,际哥哥曾经在王屋山时表明过:“海枯石烂,我永远在爱着你!” 她的心并不寂寞,她遥遥误祝着:“际哥哥,愿你和云妹妹,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这年的清秋,海上波平如镜。 一条华丽的巨大海舶,正扬帆而驶。 船头上并肩而立着一双弱冠男女,新婚燕尔,他她们却在海上度过最美丽的蜜月,一旁站着个丑恶的婆子。 毒婆子很幸运的找见了逍遥客和小涵当日乘坐的原船水手,探询清楚了他们隐身的海岛! 女的遥遥一指前面的一线山头,欢呼说:“荀哥哥,那不是就是凤凰岛么?” 男的搂住她,甜蜜蜜地给了她一个深长的热吻,道:“找见了涵妹,从此我们就归隐王屋山,再不必在武林中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