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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内 容 简 介 第一回 舞队双姝 第二回 雕刻艺人 第三回 血巾谜语 第四回 紫晶雕像 第五回 山中罹难 第六回 荒山相逢 第七回 紫晶白玉马 第八回 往事峥嵘 第九回 荒园鬼踪 第十章 鬼蜮伎俩 第十一章 岳州恋情 第十二章 洞庭狂澜 第十三章 破解字谜 第十四章 硬闯天狮峰 第十五章 九九魔焰阵 第十六章 宝物是假 第十七章 柳暗花明 第十八章 墓穴怪人 第十九章 恶战魔棍 第二十章 身陷魔网 第二十一章 金龙混元剑 第二十二章 广元真人 第二十三章 夜探琅琊山 第二十四章 初会独眼魔 第二十五章 改邪归正 第二十六章 技惊神火帮 第二十七章 四象神火阵 第二十八章 慈心和尚 第二十九章 蚀心掌 第三十章 现出本相 第三十一章 初探虎穴 第三十二章 再探养晦庄 第三十三章 无敌邪神 第三十四章 一指神锤
内 容 简 介 一代恶枭慕容彪,被武林正道讨伐后,没收了他的紫晶白玉马,并将其囚禁塞外。 数年后,紫晶白玉马的秘密渐为武林人物所知。它不仅是罕世珍玉,且能疗伤治病,助人练功。广元道人捷足先登,窃宝藏匿。一时间,各派人物纷纷出动,腥风血雨,刀光剑影,使人不寒而栗,阴谋、陷阱,让人防不胜防。武林世家的谢士海一家惨遭屠戮,华北名侠邯郸七义抛尸荒郊,歌舞班子迭遭偷袭,白衣少女落人魔掌,两架紫晶白玉马出世,三位广元道人现身。 为防止宝物落入魔教之手,并阻止慕容彪重出江湖,肆虐武林,一对武林新秀在正义之士的支持下,不畏艰险,屡战群魔,数探匪巢,最终制伏了黑道魔头,夺回了紫晶白玉马,消除了一场武林浩劫。…
第一回 舞队双姝 东京开封,相国寺附近,市场繁华,摆摊设点,算命卜卦,卖艺杂耍,形形色色,无所不有。 离相国寺十来丈的一块空地上,一阵笙竽箫管之声,伴着珠圆玉润的唱腔,招徕得人外有人,圈外套圈。 附近还有不少人众,纷纷离开所站之处,挤到圈外,踮足引颈,瞧个稀奇。 这不是耍拳舞刀,表演一趟子武术;也不是小猴儿唱大戏,独个儿蹦来跳去;更不是耍那用线牵的木偶,唱一出古戏。 在这里献艺的,是一支舞队。 在那时代,官府供养的叫“队舞”,主要演给皇家贵胄、高官显门观赏。 而平民百姓能见到的,就是这种以宗族、家室为班底、师徒相传的舞队了。 舞队把大曲、诗词、朗诵和舞蹈汇合在一起,有群舞、独舞、独唱、合唱,有吹奏、对白。 而舞蹈内容多以前人小说为题材,具有故事性、戏剧性。 因舞队来自民间,表演的内容也就广泛得多,既有对农人劳作耕耘的赞颂,又有揭露贪官污吏的鞭笞,或是描绘民间习俗及异族风情。 他们走街串巷、走村过镇,不辞辛劳,因此,也倍受百姓们欢迎。 此刻,这支舞队正在演“扑蝴蝶”。 十个年纪在十六七岁的少女,身穿大红袄裤,手舞葵花扇,正翩翩起舞。 她们动作轻灵,舞姿优美,特别是领头的那位姑娘,模样儿长得特别灵秀,水汪汪的一双大眼,东瞄西瞅,要抓一只花蝴蝶呢! 而操演“花蝴蝶”的姑娘,却穿了一身白绸衣裤,手持一只纤细的竹竿,竹竿头上用细绳儿吊着一只白绸制的蝴蝶,两只翅上画了不少图案花纹,做得十分精致美观。 这位白衣姑娘抖着线上的蝴蝶,有她自己的舞蹈。 十一位姑娘,个个都是美娇娃。 而最漂亮的姑娘,就数红衣队里的领队和操蝴蝶的白衣姑娘了。 红衣姑娘是圆脸儿,白衣姑娘是瓜子脸。 大概,她们的区别也就只那么一点。 你说,牡丹与菊花,孰好看些?花儿各有各的美,该说都好看。 在舞队的背后,站着一对中年夫妻,男的五十不到,女的四十有余。 这对夫妻自然是这个舞队的班主。 他俩的旁边,站着六个年青小伙,吹笛吹笙、击鼓鸣锣,各有各的差使。 “扑蝴蝶”演完,围观人众欢呼不已。 有那性急的,伸手进囊,抓一把铜钱儿就往场里扔,引得人们个个急忙仿效扔几个大钱儿,家富的则扔银块,甚至连二两重的都有。 姑娘们由场中退下,准备着第二个舞蹈。 那六个小伙子,则每人托一只铜盘,将扔到场子中的铜钱儿拾起来。 此刻,一个小伙子搬了张条凳放到场中,那领头的红衣姑娘,抱着一支琵琶进场坐下。 随后,白衣姑娘来到她身边站好。 红衣姑娘玉手在琵琶上一挥,先拨了一段引子,接着白姑娘樱口一启,如黄莺出谷,唱了起来: “把酒留君听琴, 谁堪岁暮离心? 霜叶无风自落, 愁云不雨空阴。 人愁荒村路细, 马怯寒溪水深。 望尽青山独立, 更知何处相寻?” 她唱的是前朝一位诗人的送别词。 头两句写友人举杯饯行,饮酒听琴,畅叙别情,不胜悲凉。 三四句写窗外景物,叶落阴天,处处萧瑟。 五六句写人马心情,路遥而险。 最后两句写知友已去,孤独愁烦远望青山,何时才能与友人再相逢? 白衣姑娘唱得情真意切,动人心腑。 人生离别本是一大憾事,然而终不可免。 歌中的离愁,催动了听众的肝肠,特别有那离乡背井出门飘泊,或与亲人友人长别离的,可说是声声共鸣,难怪有人也悄然下泪了。 一曲歌罢,场中寂然无声,只有圈外人声嘈杂。 但一忽儿之后,众人才从恍惚中惊醒过来,不约而同地大声喝彩,铜钱儿和碎银两雨点般扔进了圈内。 就像突然爆发出来的彩声一般,人群中突然又响起了阵惊呼。 红衣女子和白衣女子正要退场,听到这样的惊呼,不禁朝人们注视的地方望去,两人也止不住怦然心跳。 原来在遍布铜钱的地上,有五锭银子亮晃晃地闪光。 这银子一锭就是十两,谁出手这么阔绰? 其实,令人众惊奇的,还不仅仅如此,而是五只元宝一个摞一个,像一截银棍子。 没有人进场把元宝一个个摞起来,即使这样做了,五只元宝也无法摞在一起。 显然,是给银两的人下手掷的。 何等高明的手法!这样的本领显示在大庭广众之中,难免要惊世骇俗了。 进场拾钱的一个青年,正好拾到了堆积起来的银两旁边。 他面色平静,伸手就去拿银两。 这么多的银子不要,岂不是个傻瓜。 他从顶上的一个开始拿,可是却没有拿下来。 原来,元宝与元宝之间,好像粘合上了。 他略感惊疑,运动手指,再抓元宝。 “慢!”班主张大成阻止道。 青年便直起腰来,回头望着班主。 “先拾制钱。”班主道。两眼不住打量观众。 一忽儿制钱拾毕,只剩那五十两银子像根小银柱似地直插在那里。 张大成抱拳道:“列位,‘鸿雁班’路过京城宝地,特向各位献艺,有手头方便的,便请资助少许,手头不便的,就请捧个场儿。现下有位客官出手阔绰,赏银五十两,不知可肯现身一见,面点戏目,以答心意。” 没人答话,也无人插言。 张大成等了一会,续道: “客官既然不肯赏脸,在下就此谢过。” 说完,他径自走到银两跟前,弯腰伸手,一个接一个将元宝抓在手中,抓一个抛一个,看也不看,便将五个元宝打发了,毫不费力。 而适才拾制钱的青年则站在鼓架前,一只一只将元宝接下,放人一只箱匣里。 班主看也不看就能将元宝扔到青年那儿,不偏不倚、不高不低。 这一手,又博得了一阵喝彩。 就在这时,忽见三个制钱箭一般朝班主胸前射到,直击班主前身三处大穴。 张大成刚往横里迈步,不料三个铜钱忽地一分,成了六个铜钱,霍霍有声,眼看避之不及,腰腿上少不得要挨一下。 这样的暗器手法,又有几人能躲过?铜钱象飞钹,一面朝上、一面朝下,旋转飞进。 先是两枚铜钱迭在一起,中途另一枚才散开,出其不意击人。 围观人众惊异之下,发出了阵阵惊呼。 就在这时,只听“唰”地一声,众人只见什么东西一闪,“扑”一下,两枚钱币滚落地下。 另外四枚却朝对面的人群飞去。 紧接着对面的人丛中,飞出两只铜钱,“当当”四声,击落了四枚铜钱,六枚铜钱同时掉落地下。 众人惊讶中透了一口气,定睛看时,却原来是唱曲的白衣姑娘舞动了她先前跳舞时用的那只绸蝴蝶,一下子把两枚铜钱击落。 至于从人丛中飞出的两枚铜钱,却不知是何人打出的。 镖头之准,力道用得之恰到好处,更是不言而喻的。 白衣姑娘这一手,引得众人喝彩。 可她却朝打落四枚铜钱、替围观人众挡灾的方向瞧个不停,想找出这个人来。 但她未能找到,只好扭头朝施发暗器的方向探视。 显然,掷打铜钱的人不怀好意,舞队的男男女女面现忿色,齐朝一个方向紧盯。 张大成虽然免遭一劫,却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知道,今日遇到能人了,来意显然不善,要十分小心应付。 他双手抱拳,声色不动,道: “谢谢各位的赏金,让敝班给各位演一套杂耍。” 他见无人再施暗器,便从容退场。 拾铜钱敲鼓的后生,大步上场。 另外一个后生提了两张条凳,把它放在场中。 先前的后生将条凳竖起,再把另一张凳竖立在条凳之上,像是架云梯。 两条条凳接龙般竖在那里,居然也不跌落,后生轻轻一跃,用足尖点在上头那条条凳上立住,使个“金鸡独立”架式。 众人为之喝了一声彩。 接着他往上一跃,在半空收腹缩腰,头下脚上,落下来时两手一分,握住两只凳脚,竖个蜻蜓。 然后放开一只手,只有一只手握凳脚,两足在空中乱舞。 围观人众中又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须臾,抬凳的年青人从平地跃起,两足踩在倒立青年双足之上,不蹋不滑,稳如踩在巨石上,又引得一阵喝彩。 那青年忽地跃起半空,倒立之青年已直立凳上,两手齐肩抬起,空中之青年头下脚上,四手相握,竖得笔直。 喝彩声中,又有四枚钱币朝两人打来。 “呼呼”有声,铜钱至半途忽而分出八格,一共十二枚朝两人击来,疾若流矢,万难抵挡逃逸。 围观人众又是一阵呐喊,如惊雷天降。 舞队男女诸人均大骇,但已无法救援。 白衣女子娇叱一声,绸蝴蝶疾飞而至,弹琵琶的红衣女子玉手一抬,“嗖嗖嗖”打出三只袖箭。 绸蝴蝶去如闪电,一下扑落了六七枚铜钱,三只袖箭也打中了三枚,剩下两枚已不足为害,被两个年青人轻而躲过。 他两人一个往上,一个下地,然后并肩立着。 围观人众以为是舞队一伙故意干的,以增添惊险气氛,于是又轰然喝起彩来。 红衣女子疾步走过去;拾起自己的三只袖箭,和白衣姑娘站在一起。 她小声道:“燕姐,这人是故意行凶,把他抓出来!” 白衣姑娘叫谢飞燕,比红衣姑娘张云雁大两三个月。 谢飞燕道:“看班主怎么处置。” 张云雁道:“我爹向来息事宁人,不会出声的。” 果然,只听张大成道:“列位,今日暂且别过,明日再会吧。” 围观人众正看得高兴,忽然听说不演了,俱都大大扫兴,有那性躁的,便叫喊起来。 “当家的,收了钱不演,以后还想在京城混吗?” “演演演!别扫大爷们的兴!” 先前在凳上耍杂技的年青人叫张克虎,他是云雁的长兄,走过来对爹爹说道: “有人存心不良,但我们岂能怕了他,今日如此收场,只怕明日也演不成。爹,演吧!” 张大成觉得儿子的话不无道理,只好又拱手向观众道: “列位,既然大家有兴,敝班再为各位献上一支舞,以谢各位热忱。” 参与耍杂技、在张克虎足上表演的那青年叫常世雄,他立即走回原地,拿起了笙,开始吹出一段引子。 接着张克虎敲起了鼓,其余四位小伙子吹箫的、吹唢呐的,也跟着奏了起来。 这回跳的是“跑旱船”,谢飞燕张云雁没有出场,只把两对俊眼,朝铜钱儿袭来的方向掠看,想找出暗算的人来。 但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哪里找得出来? 谢飞燕小声道:“还有人帮助呢,也是一位高手。虽说这铜钱还伤不了我姐妹,但其助人之心可嘉,只是没法子找出人来。” 张云雁道:“发铜钱儿的人用心恶毒,暗器手法也高明得很呢!也不知他与我们有何冤仇,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施毒手!” 谢飞燕道:“你我年岁太轻,江湖历练又少,这些事待会儿问班主吧!” “跑旱船”演完了。接着,该她二人上场。 两人跳了一个名曰“童戏”的舞。 二人貌美如花,又装小孩子的动作,天真烂漫,惹得一干人众眼也直了,有的为喝彩把嗓子也叫哑了。 舞毕,铜钱儿又如雨点般掷来。 谢、张二女刚要退场,陡见一小物飞来,直奔谢飞燕。 谢飞燕玉手一抬,早将它抓在手心里,软绵绵的,是一团纸。 她心中一动,也不点破,悄悄背转身,站在锣鼓家什旁边观看。 这是匆匆写就的字条,墨迹未干就揉作一团扔了来,因此字迹模糊,但勉强看得清: 请姑娘注意,发金钱镖的人非比等闲,不知与姑娘等人有何仇嫌?望告与班主,速收场离去,以免发生意外。彼等并非一人,还有更厉害的高手坏伺,若再演下去,只怕有害。过路人敬上。 谢飞燕忙将字条儿递给张云, “快送与班主去。” 张云雁匆匆瞧了一遍,走过去递给班主。 张大成一看,随后将条儿揣在怀里,然后四下里向人众作揖,道: “列位,敝班曲目已唱完,感谢……” 话未完,有人吼道:“叫那穿白衣裳的妞儿唱一个!哪有收了钱就忙收场的,莫非是一伙骗子不成?” 接着有人应道:“收了这许多银钱,怎么不演了?退钱来!退钱来!” 这一叫,惹得许多浮浪子弟也跟着大吼大嚷,一时间秩序大乱。 张大成为难了。 今日在东京刚刚拉开场子,眼看一鸣惊人,大可演出若干时日,不想今日有人捣乱,不收场怕惹祸事,收了场的确有些说不过去,民众慷慨解囊,说明他们喜欢“鸿雁班”的乐舞。 作为一个艺人,还有比这更重要的吗?如果就此收了进去,只怕当真让人误会,“鸿雁班”尽是势利之徒,有了钱就不肯演了。 因此,听见观众如此叫喊,他比谁都难受,是冒险演下去?还是不理民众的要求,自顾收场回舍?他心中举棋不定。 他的夫人吴玉芹赶忙问他: “大哥怎么啦?” 他将条子摸出,递与玉芹看了。 吴玉芹一咬银牙:“这些年什么风浪都经历过了,演下去,咱‘鸿雁班’不能对不起观众,反正是祸也躲不过去!” 这话鼓起了他的硬劲,感到心头一热。 未及开口,吴玉芹袅袅婷婷走到场中,人们开始安静下来。 吴玉芹也是跳舞出身,年青时十分美貌,就是现在这个年纪了,依然风采依旧,绰约多姿。 她寒着粉脸,大声道: “各位,并非本班耍尖,蒙大爷们抬举,中途就收场,如此不识相。只因有一下情,不得不向各位陈述……” 众人听她说有原因,便十分注意地听着。 “适才各位瞧见了,敝班演出时,有人以铜钱当镖,暗算我们,差点就出了人命。敝班为了不辜负各位,仍然继续表演,结果又遭了暗算。所以,为了避免出事,敝班只好提前收场,好在各位亲见,不必多说。现各位赏识敝班,敝班也就横下一条心,再为各位演下去!” 这么一说,人群混乱起来。 有那胆小的,生怕祸及自身,还是走之大吉,于是往外推挤。 有那胆大的,则大声喝彩,表示他们还要看下去。 更有一些刚来的,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拼命往圈里挤。 就这样,你出我进,挤挤嚷嚷,这秩序怎能不乱? 吴玉芹一席话,鼓起了全体艺人的劲。 张克虎立即擂鼓镇场。 他一腔怒火,全发泄到两只手上。 这鼓声有疏有密;有重有轻,竟似一个人在大声喧泄他心中的块垒,慷慨激昂,使人血脉贲张。 鼓声吸引了吵吵嚷嚷、推推挤挤的人们,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张云雁被鼓声一激,便从箱子里抄出一只长剑,一个轻跃,落在场中,舞开一路剑法。 同班的另外两位标致姑娘张婉玉、胡美珠,也双双抄剑,跃到场中同舞。 她们舞的剑招相同,轻灵利落,姿势优美,就如舞蹈一般。 这本是杀敌致胜的剑法,经张大成夫妇改招换式,加了不少的优美动作,使其更形似舞蹈,不似一般剑法之凌厉。 三个美女蹿高伏低,旋转轻盈,动作整齐曼妙,兼之动作合上鼓声节拍,使人们看得如醉如痴,连眼也不眨了。 谢飞燕手握细竿,双眼不住瞅着适才金钱镖偷袭的方向,防止对方再度暗算场中人。 突然,她耳朵里听到有如蚊蚋般细小,但又十分清晰的声音。 “姑娘,小心背后!” 她一惊,正待扭头转身,便听到几丝破空声朝脑后飞来。 便立即双脚一踮,一个“旱地拔葱”嗖地跃高二丈,避过暗器,在空中柳腰一拧,转了个身,想找出暗算她的人来。 这时,又听到“叮叮叮”三声,打她的钱币被不知什么人打的钱币撞落在地,要不是这样,人众中必有受伤。 谢飞燕身子落定,依然未瞧出可疑的人来,不禁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娇叱道: “什么人敢暗算姑娘,有本领的站出来说话!” 鼓声咚咚,震耳欲聋,她说话时加了内力,故全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张克虎忙把鼓停了,场中舞剑的也立即住了手,朝谢飞燕处张望。 张大成也忍不住了,大声道: “哪位朋友,何以一而再、再而三施加暗算?‘鸿雁班’走南闯北,从不招惹江湖黑白两道的朋友,不知与朋友有何过节,望朋友站出来明说!” 吴玉芹可不是这般说话,她张口骂道: “鼠辈,只敢偷偷摸摸暗算于人,不怕羞辱了师门吗?” 这有关师门威望,说得够损的,该有人跳出来了。 可惜,还是没有人说话。 吴玉芹可不饶人,继续骂道: “敢情你这位朋友是烂柿子上船——软货,既然如此,就滚一边去,别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 “哈哈哈!骂得好!骂得痛快!这班鬼孙子,从娘胎里出来,就是为了让人骂的!”人堆里忽然冒出个又尖又细的声音来,怪腔怪调、不南不北、不老不少。 “喂,娘们,骂,再骂呀!”那声音又说。 吴玉芹不睬他,犹自瞪着钱镖击来的方向,又道: “一碗酱油一碗醋——斤对斤,两对两,是好汉的站出来!” “哈哈哈哈!”尖细嗓音笑起来,“妙啊!” 依然没有人应声,无人自充好汉。 吴玉芹恼了,侧过脸斥道: “你别敲着空碗唱大戏——穷开心!这里没有你的事!” “咦,娘们,骂起我来了!” “谁让你瞎起哄!” 张大成怕节外生枝,连忙向人众作揖,道: “各位都看见了,有人与敝班过不去,今日好早些收场,望各位鉴谅是幸!” 人众中部分人听说散戏便径自走了,部分人怕惹事也走了,剩下的见人家就是不演,也只好怏怏而去。 不到片刻,人已走光,只剩下两个人。 一人身材矮小,却有满嘴的白胡,从一张脸看来,年龄倒也不算小,总有个六十上下了吧。 只见他腰系白围裙,白围裙的腰带上插着一把生锈的特大切菜刀。 不用说,这位一定是厨师了,只是那把切菜刀比通常用的大一倍,有点令人起疑。 而且刀子锈得大概只能切豆腐,又使人觉得好笑。 总之,此人有点怪。 此刻,老人的圆脸上堆满笑意,瞧着鸿雁班的人直乐,也不知有什么好乐的。 另一个离老儿五丈,站在斜对面,却是一个品貌端正的年轻侠客。 只见他穿一身湖蓝紧靠,插长剑,英姿勃勃。 看样子,他与老儿不是一路。 这时,老儿望着吴玉芹道: “喂,小妇人,你刚才为什么骂我来着?” 声音尖细,果然是适才三番两次为吴玉芹骂街喝彩的那人。 吴玉芹没好气道:“喂,小老儿,我怎么骂你了?提了你的猪名狗姓了?” 老儿未及还言,那青年赶忙走过来,道: “千万别如此鲁莽,这位老人家就是名震江湖‘鬼屠夫’东野骧,要不是他老人家出声惊走了那几个魔头,今日这事只怕未了呢!” 张大成久走江湖,哪里不知道鬼屠夫的大号,刚才看老人那副打扮,心中本就起疑,等年轻人这么一说,赶紧一拉吴玉芹,双双向老人行礼。 张大成道:“拙荆有眼不识泰山,望前辈切莫往心里去,还请前辈海涵!” 东野骧被年轻人叫破了身份,好生不悦,生气道: “我厨师自与他们玩耍吵闹,偏你多事,要来插嘴,扫兴扫兴!” 说完头也不回,抬腿便走。 张大成要追,那青年人以眼色手势止住,待老人钻人人群后,方才说道: “此老是黑道人物的煞星,故被黑道人物取个不雅的绰号。但此老性情乖僻,他要找你自会找你,他不理你你千万别去招惹,否则,自讨没趣不说,还会带来麻烦!” “鸿雁班”的男女都围拢过来听他说,特别是谢飞燕、张云雁也都把两双妙目瞧着他,使他越说越有劲,心中说不出的一阵兴奋。 张大成道:“敢问少侠高姓?” “敝姓林,单名一个麟字,麒麟的麟,江湖上的朋友给我起了个‘小青龙’的绰号,家师少林寺方丈觉慧大师。” 这位年轻人一口气自报家门,竟是一位名门正派掌门的嫡传弟子,近两年声誉鹊起的江湖新秀。 惹得“鸿雁班”的姑娘们十分钦羡,可说是“先声夺人”,一下子取得了她们的好感,纷纷把一双俊眼盯在他身上。 只有谢飞燕把眼光移向了别处。 张大成连忙抱拳道:“久仰久仰,原来是少林俊彦,幸会幸会!” 吴玉芹问:“适才以铜钱儿击落铜钱儿的,就是林少侠吗?” 材麟道:“正是在下,在下还扔了个纸团儿给这位姑娘呢!” 说着拿眼去瞧谢飞燕,希望她接上腔。 谢飞燕眼望着别处,没有说话。 张大成忙道:“原来如此,少侠可知是什么人暗算我们?” 林麟见谢飞燕不理,心中未免一冷,道: “知是知道的,只是这里不是说话之处。” 张云雁道:“何不到敝班下榻处一叙?” 林麟赶紧答应,他要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张大成对众人道:“快收拾东西,走吧!” 吴玉芹对林麟道:“敝班住的不远,就在大相国寺南侧的‘怡安’客栈。少侠,请!” 一行人遂扛起应用物品,离开了此地。 --------------------------------
第二回 雕刻艺人 怡安客栈为两进院子的中等客栈,“鸿雁班”包下了第二进院子,共九间屋。 张大成将林麟让进上房,陪坐的吴玉芹、张云雁、谢飞燕、张克虎、常世雄、张婉玉、胡美珠。 小二提来茶水后,众人才开始攀谈。 张大成道:“敝班串乡走镇,一向少到京都,不料此次刚演头场,竟连遭三次暗算,多亏少侠援手,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林麟道:“奇怪,班主说不曾结怨江湖,怎么今天来惹事的,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白面秀士童宝旺呢?” 张大成大惊:“真是咄咄怪事,怎么会是这个凶神呢?糟也糟也!” 吴玉芹道:“鸿雁班’献艺献舞,并不参与江湖恩怨,这个煞星怎会找上我们呢?这下可好,老鸹叮蚌壳——难脱身了!” 林麟道:“还不止姓童的一人呢,我亲眼见他与三个老怪物在一起,这三个老怪物叫做‘斗方三老’,长期住在湖北斗方山上,并不下山招惹是非,可也不怕人家招惹,也不知怎的,三个老家伙居然一起下了山。” 张云雁道:“这斗方三老又是何等人物了” 林麟瞧着她道:“张姑娘,这三老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难惹人物,武功极高,已人化境,脾性又怪,谁惹了他们,决不轻易干休,非把你找到了结不可。故黑白两道的人,对他们都是敬而远之。” 张大成道:“看来,我们只有赶快离开这儿了。” 谢飞燕低着头,不作声,似有满腹心事。 张克虎道:“我们连这些人都不知道,怎么会去招惹他们吗?这不是见鬼了吗?” 常世雄道:“师傅,莫非这东京不是我们‘鸿雁班’该来之地?好不叫人丧气!” 张婉玉道:“瞎说,怎么不是我们可以来的?我们显然没招惹人,但是那家伙一时兴起,随便捣一下乱,显显他的本事,过了便过了,没事儿的。我们常年在乡下演出,好不容易到了东京一趟,姐妹们连个世面都未见,就要忙着离开,这不是太令人扫兴了吗?” 胡美珠也跟着道:“这东京城好不热闹,众姐妹都欢喜得要命,连街都未及逛逛呢,怎么又要走了?” 张大成道:“你们知道什么?这白面秀士杀人如草芥,莫非为了逛京城,连命都不要了? 还是躲开些好!” 林麟道:“班主之言甚是,在下今日伸手管了事,怕诸位不知道这伙凶神的厉害,又匆匆到一旅店借了笔墨纸张,写个条儿扔给这位姑娘,原意是请班主速速离开。不料场中观众不知,说贵班骗了银钱想走,倒弄得骑虎难下,各位又继续开演。在下一旁看得着急,眼见白脸秀士换了地方,只好又悄悄跟过来,正好见那煞星又以‘子母流星’手法掷出钱镖,只得以传音入密告诉这位谢姑娘,又匆忙撒出几个钱币,打落了那煞星的钱镖。谢姑娘这时以好俊的轻身功夫跃起,才算躲过一劫。在下正发愁这煞星还会弄出什么花样,忽见他脸色一变,匆匆挤出人丛走了。在下正在奇怪,忽听有人接吴前辈的话,顺目过去一看,认出了鬼屠夫东野骧老前辈,才知白面书生为东野前辈惊走,这才放下心来。依在下浅见,姑娘们既然留恋东京,不妨就再逗留些时日,在下反正没事,就随‘鸿雁班’一块出进。在下虽然学艺不精,但多一个人就多一把剑,再者东野前辈已对‘鸿雁’有了兴趣,‘鸿雁’有事,想来不会不管。不知班主、吴前辈意下如何?” 吴玉芹喜道:“如此甚好,我也不想就这么离去。有少侠在这儿,真是再好不过!就请少侠搬过来一起住吧!” 张大成沉吟不语,似乎还未定下主意。 吴玉芹瞪他一眼,道:“你别手捧鸡蛋过河——小心过度(渡),少侠的话你听见了吗? 怎么不出声!” 张大成忙道:“是是,少侠愿助本班一臂之力,在下感谢不尽!” 林麟道:“仗义相助乃侠义道本色,何必言谢?” 张大成问:“少侠可与这位东野前辈相识?交情如何?” 林麟不知此话何意,道: “东野前辈与家师甚为交好,几年总要上少林寺一趟,在嵩山盘桓数日,在下自然认得的,只是刚才在下怕班主误会,道出老人家的大号,惹得老人家不高兴了,所以理也不理在下就离去了。” 张云雁道:“这老头真是古怪,熟人道出他的名号,有什么不高兴呢?” 林麟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老人家脾气古怪,可却最爱与人嬉戏,要是人家认不得他老人家,与他老人家争吵相骂,他老人家便最感高兴;要是人家认出他老人家,道破名号,他老人家就会生大气,一跺脚走了。要是旁边有人管闲事叫出他老人家名号,那么,这个人就倒大霉了,老人家非要揍他一顿不可!” 张婉玉笑起来,道:“怎么今日你没有挨揍呢?” 林麟道:“那自然是冲着家师面上,否则,在下哪里吃得消?” 张云雁道:“认识他的人多吗?” 林麟道:“姑娘,你不想想,他老人家那副装扮,早为武林熟知,就是不认识的人,只要看见老人家那行头,还能认不出猜不出吗?” 这话惹得众人笑起来,只有谢飞燕目注窗外,也不知听没听见。 胡美珠笑道:“对呀,那副白围裙……”, 张婉玉抢着道:“还有那把生了锈的大菜刀……” 张克虎跳起来双膝一弯,抬起手一抹头,叫道: “还有这副身架!” 众人边说边笑,浑不把白面书生再放在心上。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哪里存得住一丝半丝的烦恼。 独有谢飞燕,仍然呆望窗口,似有无限心事。 林麟从进屋起,就不时偷眼探视谢飞燕。 她只是在班主介绍姓名时,与林麟略一寒暄,以后就再也不出声,一颗心也不知飞哪里去了?她身在‘鸿雁班’,为何与姑娘们不同? 林麟悄悄拿四位姑娘比较一番,更加肯定自己在广场时第一眼的判断。 他看出最美的张云雁与谢飞燕,乍看分不出轩轾,若细看或看久了,就会断定毕竟是谢飞燕略胜一分。 张婉玉、胡美珠尽管也是美女胎子,但毕竟比张云雁、谢飞燕差了几分。 因此,他最注意的就是飞燕。 可惜,她冷若冰霜,不理睬人。 张云雁却热情活泼,容易亲近。 出师两年,行道江湖,已闯下了万儿,可说是前途似锦。 出身名门,家中豪富,他算是福泽深厚,但美中不足的是,红花尚须绿叶扶。 他就缺少一片如意的“绿叶”。 二十二岁了,居然还没定亲。 不少武林名人,都想把爱女与他联姻,多少富豪,恨不得立时就将他抬进家门。 但他自视甚高,非要觅一位才貌出众、武功又好、也是出身名门的淑女为伴。 但这样的女子天下虽有,他却无缘相见。 这一次游帝都,想不到在一个卖艺的舞队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的娇娃,而谢飞燕、张云雁更是天下少见的美女。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人如此,今人又有何异?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这两个女娇娃不是有头有脸的富家千金,虽然也会武功,但不是名门大派的子弟。 而且,干的是极受人轻贱的行业。 那么,父母会答应这门亲事吗?看来,只有让她们及早脱离舞队,回家时撒个谎,就算家境差些,只要不说出在舞队献艺,谅双亲不会怎么反对,自己是林家的独子,二老怎会舍得违迕儿子的心意呢?所以,只要在谢张二女中选好一人,这门亲事万万不会受阻的。 这时,只听吴玉芹道:“林少侠,既然东野前辈与少侠师门交好,有事时只要少侠在场,东野前辈看来不会袖手旁观的了?如果这样,还怕什么白面书生?” 张大成道:“话不是这么说,光一个白面书生,未必能把‘鸿雁班’毁了,我所虑者,斗方三老也!这三个老怪功臻化境,倒真是惹不起的角色。” 吴玉芹眼一翻,道:“又来说晦气话,孩子们方才高兴了一点,就被你败了兴。说真的,虽不敢说铁壳里放鸡蛋——万无一失,但没有几手真功夫,谁敢带着一班子如花似玉的姑娘走江湖?江湖上的坯子难道还少吗?那箱子里的刀剑可不是只管跳舞用的,使起来照样杀人。 管他三老六老十八老,这些娃男娃女操起家伙来,也不是任人欺侮的!” 张克虎道:“母亲说得好,娃儿虽然不济,只要不怕死,总可以拿命赚一个两个的!” 常世雄也道:“师兄的话,也有外甥一份,真要逼到头来,就拼个鱼死网破!” 吴玉芹道:“听见了吗?孩儿们是鬼打城隍庙——死都不怕,你还担什么心?” 张大成对着林麟道: “少侠,不怕你笑话,在下确实担着心。‘鸿雁班’少男少女,都是亲戚交托下来的,若有个三长两短,叫在下怎么向亲戚们交待?虽然有薄艺防身,但在下一向谨慎从事,心字头上一把刀,千忍万忍,能忍就忍,尽量不和人结下梁子,尽量不沾惹是非……” 吴玉芹插话道:“可人家怎么对你呢?江湖上三教九流、豪门权贵、地头蛇、土霸王,不是打姑娘们的主意,就是逼着咱们破财。财,咱们本也不瞧在眼内,不然,何不去从商赚银两,却来干跳舞唱曲这一行当?但是人家一开口就要千两百两,咱们交不起呀!怎么办? 交得出银子,自然就了结了,万事大吉。可偏偏交不出来呀!每场演出只挣几两银子维持十几个人的吃喝住,哪里还有闲钱子好,不说钱吧,就说人。那些烂了肺、坏了心的浑虫,指名要班里的姑娘陪酒侍寝,你能把人交出去吗?最后,不是连夜逃走,就是只有来硬的,咱们是铁匠铺里的东西——打出来的!你说,咱的话有哪句错了?” 张大成无话可说,只摇头苦笑。 林麟叹道:“真想不到你们有这许多难处,不如转了行的好。在下家底颇厚,待回家与双亲说知,讨出一两千银子,买些田地,或是……” 他没注意到张大成变了脸色,吴玉芹也寒了一张脸,其他人俱都惊诧地望着他。 还是吴玉芹忍不住,断了他的话: “少侠,咱明白你的好心,但‘鸿雁班’的子弟们并非完全是为了谋生来献艺的,他们从小就喜爱歌舞,立志献身歌舞,甘为歌舞受苦居贫,这份心思旁人自然不会知道,只有同行中人才能相互明了,故请少侠不必费心,也不必破费。” 林麟一下子红了脸,窘迫已极。 张大成见他尴尬,忙道:“林少侠不必介意,拙荆向来直爽,说的都是真话。” 林麟站起一揖道:“在下不懂行当,说话有违迕的地方,还望各位见谅!” 吴玉芹见他真诚,便缓下了脸色,道: “不知者不怪,咱说话也没分寸,望少侠海涵。” 此刻正好有班中子弟来叫吃饭,遂邀请林麟一道来到怡安客店的饭厅,共进酒食。 张大成素来喜好杯中物,便邀林麟也来上几杯。 林麟在家时虽也喝几口,但酒量不大,三杯后便要吃饭,只有张克虎、常世雄陪着班主喝。 林麟趁空拿眼去瞅另一桌上的姑娘们,却见她们莺声燕啭,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些什么,连谢飞燕也在注意地听。 他出于好奇,忙运功倾听,大约听出是在讲述一个什么人。 他的“顺风耳”功力还差,相距一丈,便听得不够真切。 这是个什么人,引起姑娘们偌大的兴趣?听了一阵,似乎是讲一个雕刻艺人。 这时,张云雁笑道:“真有那么神吗?我不信!” 胡美珠道:“我也不信!” 讲述事情的姑娘生气了,嘟起嘴道: “人家亲眼见的,怎么不信?” 旁边两个姑娘齐声道:“真的吗?” “好,带我去看!”张云雁道。 张婉玉也道:“好,吃完饭就走!” 张云雁问谢飞燕:“燕姐,去吗?” 谢飞燕摇摇头:“有什么看头?” 吴玉芹听见了,问:“看什么啊,丫头?” 云雁道:“娘,相国寺那边,有个摆摊的雕刻艺人,刻什么像什么,你只要塞给他一块木头,或是拿一块水晶给他,让他端详你一阵,他就能把你的模样儿给刻出来,只消半个时辰就行。娘,你说好玩不好玩?” 吴玉芹虽然已四十有余,仍是一副活泼好动心性,当即笑道: “嘿,真有这么神?待咱也瞧瞧去!” 林麟听见,也很想去,只是不好开口。 张克虎、常世雄也跟着说要去看看,林麟趁机凑趣。 那一桌儿的张云雁却在硬拉谢飞燕道: “燕姐,别扫妹子的兴,你不去,我也不去。” 胡美珠道;“对呀,别扫大伙儿的兴,要去都去,不去就一个不去!” 谢飞燕无法,只好道:“好好,去吧!” 众女这才高兴起来,赶紧吃饭。 一会儿,姑娘们站了起来,就要走了。 常世雄、张克虎还有四个年轻人也赶紧站起来,七嘴八舌地叫姑娘们等着。 吴玉芹骂道:“人家姑娘去串街,瞧瞧稀奇,你们赶什么热闹?” 张克虎道:“大伙儿凑趣才热闹呀!” 吴玉芹和姑娘们理也不理,径自走了。 张克虎道:“她们不等有什么关系?跟在后面不就行了!” 于是众人也一窝蜂出了店。 张大成只要有一杯在手,天蹋下来了也管不着,摇摇头,自斟自饮,自得其乐。 林麟等跟着姑娘们走不了多远,便看见有一圈人拥挤着不知看什么,姑娘们正是瞧那儿去的,便也跟了过去。 因为人多,各人便用了些力气,把人挤开了些,好让姑娘们进去。不料刚走进人圈,人们忽然散了,嘴里不住啧啧稀奇,边议论边走。 原来,那雕刻艺人正从一张桌子后立起来。要走开的样子。 “鸿雁班”先前瞧见他操作的姑娘问道:“喂,你收摊了吗?” “不错,要吃饭去。姑娘有活儿要干吗?”那人回答,声音清朗,十分悦耳。 姑娘道:“也没甚活儿要你干,只是我班里的姐妹不信你手那么神,我领她们来瞧瞧,不料你却不干了,好扫兴!” 那人揭开头上的草帽,露出了外貌。 衣着朴素,却掩不住他的轩昂器宇,不修边幅的落拓,依然藏不住他的玉貌丰神。 众人不禁觉得眼前一亮,就像掀去罩幕,露出一块美玉一般,心里俱感惊讶。 这人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虽然只是一个雕刻艺人,靠手艺谋生,看上去却不比一般人,自有他的气质。 这时,他微笑道:“那么,在下可以留下,哪位有玉石、水晶要雕刻吗?” 胡美珠道:“我们来瞧热闹的,什么也不曾带。” 那人道:“这就难了,在下也没有可雕之物,奈何?” 谢飞燕心想,这人谈吐不俗,想是知书识字的,不知他手艺可当真有那么神?何不拿出家传一块紫晶,让他试试看?只是他手艺如果低下,岂不糟蹋了宝物?这样一想,不免犹豫。 这时,林麟见众姐妹失望的样子,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绿的玉佩,递给艺人道: “你就拿这块玉佩,给姑娘们雕个什么东西出来吧。” 张云雁等姑娘不禁叫出来:“好一块美玉,岂不糟蹋了?” 林麟大方地道:“不妨不妨,这样的东西家里多的是,你们说吧,要雕个什么东西?” 胡美珠道:“雕个蚂蚱吧!” 张婉玉道:“蝴蝶!蝴蝶才好看。” 张云雁道:“不是说能雕人像吗?雕个人像出来,看看像不像。” 众女俱都赞成。 艺人道:“这玉佩太薄,无法雕刻。这样吧,在下就在玉佩面上,雕画出一位姑娘的头像出来,好吗?” 大家都说好,十分高兴。 “雕画哪一位的貌相呢?”艺人问。 林麟心中一动,拿眼去瞧谢飞燕,见她不睬,又赶忙去瞅张云雁,见她不吱声,不禁暗暗着急。 一个姑娘道:“原先我说他手神,张姐姐说是不信,就画你的相吧!” 张云雁在兴头上也不多加思量,一口答应下来。 林麟心中自然欢喜,只是稍感有些遗憾,要是刻上谢飞燕的像不就更好了吗? 艺人此时重又坐下,拿起玉佩,仔细端详了张云雁一会,瞧得张云雁又羞又恼,正要开口斥他几句,见他从怀中摸出一把又细又短的小刀,低头专心地在玉佩上动起刀来,这才想起人家要雕自己的像,不看实在怎么雕画?心下于是释然。 张婉玉道:“这么一块好玉,不知要多少银子?” 张克虎道:“不下百两吧?” 胡美珠道:“值这许多?哎呀,要是刻不好岂不可惜?” 林麟道:“刻坏了没关系,不过五百两银子,就算丢失了吧!” 艺人突然抬起头来,将玉佩送给林麟,道: “尊驾既然不放心,且收回去吧!不刻了。” 胡美珠道:“咦,你已动了刀呀?怎么又不刻了?” 艺人冷冷说道:“只是比划比划,玉石硬如铁,哪有那么好刻的?” 胡美珠不信,抢过一看,果然上面什么也没有。 林麟道:“怎么不刻了?刻坏了也不怪你,也不索赔,不过博众人一笑,这难道还不成吗?奇怪了。” 艺人冷冷道:“在下手艺虽低下,却也不是行骗来博人一笑之徒,你就另请高明吧。” 常世雄道:“喂,老兄,出门谋生,骨头何必如此硬呀!” 张克虎道:“人家硬也是应该的,谋生就要低三下四吗?我们又何尝这样?” 胡美珠道:“你这位先生也是,人家不过随便说说,你干什么认真?” 林麟道:“性情过于孤高,怎么走江湖?你不是靠雕刻谋生吗?有了顾主,怎么往外推? 这样吧,你别刁难了,给你十两银子做工钱,总该可以了吧?” 艺人看了看他,不再言语,提脚就走。 林麟生气了:“走就走,有什么不得了的!天下艺人多的是呢!” 张云雁道:“真是的,我本不信那么手神,看来是心虚了,不敢在玉佩上雕吧?” 张婉玉道:“可不是?要是我我也不敢,如此贵重的东西,雕坏了拿什么来赔?” 艺人走出四五步,听出这些话实在刺耳,但转念一想,又何必计较?于是走他的路。 谢飞燕这时却出乎意外地招呼道:“先生慢走!” 声如黄莺儿鸣啼,艺人身不由己止了步。· “我有一件东西,请你雕刻,可以吗?” 艺人转回头来看着她,眼睛似乎亮了一亮,表情也缓和下来:“姑娘有何物?” 谢飞燕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绸包,旋即打开来,白绸上托着一块长约三寸、宽两寸多,厚也有两寸余的紫晶石。 这块紫晶石已经过打磨,呈长方体,紫色均匀,又浓又亮,众人看得呆了。 “姑娘要雕何物?” “随先生意,看它适合雕什么就雕什么吧!”谢飞燕注视着他说。 艺人面现惊喜,道:“既然姑娘信得过,在下就替姑娘雕一件东西来,决不辜负这块上好紫晶。” “请先生拿去吧。”谢飞燕道。 “不过……” “怎么了?” “这么一块好料,随便雕出什么物事来,未免暴殄天物,在下拟以三日时间,雕出一件精晶,姑娘信得过吗?” 胡美珠道:“三天?你就在这里干活吗?” “不,在旅舍里,在下就住在附近的‘福喜’旅舍里,三天后,在此交货,如何?” 艺人说这话时,双目紧盯谢飞燕,这样贵重的东西,能轻易信陌生人吗? 张婉玉、胡美珠,还有几个姑娘都叫出声来:“呀!这怎么……” 谢飞燕不等她们说完,抢着道:“可以,我三天后来取。” 她作为紫晶的主人答应了,别人还能说什么?可是,众人都觉得她大方得离谱了,那小子抱着紫晶溜了怎么办?上哪儿找去? 林麟十分关心谢飞燕,赶忙道: “谢姑娘如此信任你,你可不能起了歪心啊?” 艺人大怒,沉下脸来:“尊驾何必多操这份心?姑娘都放心在下,多说何益?” 这话不轻不重,林麟却很难堪,一下子生起气来,道: “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 谢飞燕立即打断他的话:“林少侠不必再多言,这不过是件小玩艺儿,何必介意。” 林麟气得脸都红了,再三压住火气,才没有爆发出来。 张克虎道:“先生贵姓,交个朋友吧。在下张克虎,‘鸿雁班’打鼓耍杂耍的。” 艺人听他这般说,便也和气地道: “在下姓光,光亮的光,单名一个灿字。张兄空时,请到福喜客栈来坐坐。不过,三天内要替这位姑娘雕刻出一件精品来,因此无有闲空,待交了货再叙吧。” 说完,将紫晶往怀里一揣,大步走了。 路上,众姐妹纷纷议论,有的说谢飞燕未免太大方,这么一块宝贝竟放心给一个陌生人。 有的说那先生晶貌端正,像个诚实君子,有的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晓得靠不靠得住。 谢飞燕不出声,心里也不平静。 她起初并不想刻什么的,怕损了这块祖传紫晶。 及至见林麟等人给那位艺人下不了台,心里大大不忍,她感到这位艺人不同凡响,有一副铮铮傲骨,岂是行骗之小人?所以,一时冲动,毅然拿出了紫晶。 众人的议论她装听不见,但她并不后悔。 这时,又听前面的几个妹妹悄悄议论,说想不到谢大姐还有这么贵重的东西,真让人感到意外。要是家中有钱,又怎会来当舞女? 张云雁也听了几句,喝道:“少嚼舌头,胡言乱语些什么?” 谢飞燕道:“由她们去,说说也无关系。” 张云雁嘴里不说,心里也有疑问。 谢飞燕是自愿来参加“鸿雁班”的,姐妹们对她的家世一点也不了解。 不过,她为人甚好,从不与人争嘴斗气,也不与男人多言少语,所以,“鸿雁班”从未盘诘过她。 何况,她有惊人的歌喉和曼妙的舞姿,对招徕观众很有吸引力。 回到旅舍,谢飞燕自回屋中,她与张云雁同住一屋,张云雁却与吴玉芹去上房了。 隔了一会,母女俩又一起到她屋里。 吴玉芹道:“谢姑娘,有句话当问不当问,我心中无底,若不该回答,姑娘尽管不答就是,只当没这回事吧!” 谢飞燕并不感到惊奇,道:“师母只管问吧,飞燕自有分寸。” 吴玉芹道:“姑娘,你加入‘鸿雁班’为时不短,至今大概也有五个月吧?” “是的,飞燕去年岁末在凤阳加入‘鸿雁’,现在已是夏季五月,快半年了。” “姑娘一来本班时,我就看出姑娘是有来历的,决不是一般梨园子弟,也决不是从家中逃出的富家小姐。从今日舞场上遭人暗算而论,姑娘一只绳上拴着的绸蝴蝶,竟能击落对方的金钱镖,绸蝴蝶居然不损,可见姑娘武功很是不凡。姑娘有此品貌,又有此绝技,何以愿随‘鸿雁’漂泊吃苦呢?刚才姑娘又拿出了一块珍贵的紫晶,毫不在意地交给了一个手艺人,若不是出身极富之家,只怕不会如此大方。总之,姑娘加入本班,定有十分重大的理由,否则,姑娘是凤凰头上戴牡丹——好上加好的人,怎能在班里头混?你说是吗?” 谢飞燕微蹙柳眉道: “师母说的是,飞燕借‘鸿雁班’藏身,实有重大缘由,只是请师母、师妹不要道破才是。另外,此事关系重大,飞燕不愿累及‘鸿雁班’,到一定时候,飞燕就会离开。至于飞燕在入班时为何不曾讲明,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师母明问,飞燕只说个大概吧。飞燕藏身舞队,乃是借机查访几个人,但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不知查到查不到。但这几人与飞燕不共戴天,此生就是踏遍天涯海角,也要将他们找到!” 吴玉芹道:“够了,姑娘只要说到这一步就行。我虽然一生酷爱歌舞,但走江湖时也曾斗过不少凶汉,结交了一些江湖豪客,姑娘若有用得着之处,只管吩咐。” 谢飞燕谢道:“多谢师母,飞燕寄身‘鸿雁’,已是承情,天长地久,飞燕有朝一日,定当报答师傅师母的恩情!” 张云雁道:“燕姐,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你我情同手足。在班里大家祸福与共,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了。” 谢飞燕点头答应,心里十分感动。 半年来,她这是第一次向人提及私事,若不是情不得已,她决不吐露一个字。 吴玉芹站起来走了。 谢飞燕躺到床上想心事,不再说话。 二更过后,谢飞燕听见房子上有夜行人光临,慌忙坐起,取衣服穿上。 张云雁却已睡着,鼻息均匀。 谢飞燕其实早有准备,睡觉时只脱了外衫,眨眼工夫便站到了窗前,倾听室外动静。 白天受袭,她就疑心冲她而来,现在就可证实,若是冲她而来,她还求之不得呢!窗外没有了声息,想是在逐屋窥视。 她当机立断,从后窗轻轻跃出,然后“嗖”一声上了屋面。 她猫着腰跃到屋脊,伸头向院中探视。 只见班主住的上房门口,有一黑影停立不动。 俄顷,黑影又转到自己一排房来。 她立即从屋脊一跃而下,站到了黑影后面一丈远处。 黑影正在窗前探视,听到衣衫飘风声,立即转过身来,看见了一身白衣的谢飞燕,心中不禁一惊,立即左手一扬,“嗖嗖嗖”打出三个黑点,分上中下三路直奔对方。 谢飞燕与他相隔不过一丈,如此近的距离躲避暗器十分不易,但她轻身功夫已臻一流,奋力振臂一跃,一个“鹞子冲天”,人已拔高过丈,暗器纷纷打在对面的墙上,发出“铮铮” 的响声。 谢飞燕正往下落,黑影双手齐扬,“嗖嗖嗖”又打出了十几个黑点。 他左手暗器朝人身上打,右手发的暗器却朝低处发出。 这样一来,你即使躲过了左手的,人在往下坠时却躲不过右手的。 而且,左手发出的钱镖打出一半后,突然由三枚变成了六枚,其中三枚疾射谢飞燕头颈。 这一手实在厉害,往上再提气跃高也不行,往下也不行,眼看谢飞燕已无处可躲。 就在这时,谢飞燕手中多了条长绳,只见在手中一舞,绳索发出“呼呼”响声,犹如一张盾牌,又如飞转的风车,将对方打来的金钱镖通统击飞。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响声,钱镖到处乱飞,打到壁上瓦上。 谢飞燕安然无事落到地上。 紧接着,她使个“仙人过桥”,绳头带着个镖形利器,“呼”一声射出两丈,直刺黑影心窝,真是又快又狠!原来,她用的是软兵刃,绳镖。 黑影已不及再施暗器,连忙从房檐下一闪,躲到了一根柱后。 此时,张云雁已被惊醒,正好从门里出来,一见有人往柱后藏,娇叱一声一剑刺出。 黑影无心恋战,一下窜到天井,正碰上对面屋里冲出来的林麟。 林麟立即使个“金龙探路”,一剑直奔黑影咽喉。 长剑带着风声,迅猛异常。 黑影一个“狮子摇头”,躲过剑尖,立即抽出长剑,使个“蛇缠青藤”,挽个剑花,剑尖直刺林麟胸前几个大穴。 两人这一出手,都感到了对方剑术的不凡,因此一点也不敢大意。 就在这时,谢飞燕绳镖呼呼绕着圈儿,突然一镖向黑影背心飞来,黑影急忙收式,人向空中一跃,落在房头,一点屋瓦,又腾身而起,直往墙外落去。 谢飞燕哪里轻饶,立即纵身一跃,落到屋脊,瞅准夜行人逃窜的方向,风掣电驰般追去。 张大成、吴玉芹和班中男女都已闻声而起,众人见来人已越墙逃走,谢飞燕追了去,不禁都要尾随追赶。 张大成却沉声喝道:“来人已走,穷寇莫追。” 林麟大声道:“人多碍事,待在下去把谢姑娘追回来。” 张克虎道:“我也去!” 张云雁飞身上房,道:“我追燕姐姐去!” 林麟、张克虎也忙上了房,相继而去。 张大成跺足道:“唉,唉,去那么多人干什么?又来惹事,又来惹事!” 吴玉芹嗔道:“不多去几人,谢姑娘万一有失怎么办?” 张大成一向惧内,只好不言语了,垂头丧气地回屋去。 众人见班主回屋,便站在院子里议论。 张大成在屋里喊道:“还不快睡觉去,明天还要开演呢!” 一干人伸舌头的伸舌头,扮鬼脸的扮鬼脸,遂一哄而散。 --------------------------------
第三回 血巾谜语 谢飞燕没了踪影,林麟、张云雁、张克虎沿她去的方向找了一个更次,也没能瞧见她的身影。 林麟情急之下,便往城门边赶去。 谢飞燕是朝东去的,该到新封丘门那边去。 林麟纵身掠去,张云雁和张克虎也跟着他直奔。 他们从城墙上翻出城外,又奔了两三里路,旷地空空,哪有人影? 林麟停住脚,等候离他七八丈的张云雁和张克虎。 这一路疾奔,三人功力高低已判。 来到面前,张克虎道: “林大侠好脚力,我们追也追不上。” 林麟道:“事急,请二位不要见怪。” 张云雁颇为佩服,道: “少侠功力比我们高,以救人要紧,谁会责怪人呢?” 林麟道:“怪呀,我们离谢姑娘不过是几丈开外,怎么就不见了呢?莫非……” 张克虎道:“我们在城内找了那么久,现在出城,不晚了吗?” 他说的实话,林麟也承认如此。 忽然,离路边七八丈外的树林中,似有火光一闪,三人都清清楚楚看到。 林麟道:“走,看看去!” 三人直奔树林。 林麟知道“遇林莫入”的戒条,但他艺高胆大,“嗖”地抽出宝剑,猛地提上一口真气,然后戒备着轻轻走去。 张云雁、张克虎也各自将长刃、腰刀抽出,紧跟在林麟身后。 林子里十分黑暗,走着走着却闻到了一股糊味。 林麟顺着糊味飘来的方向摸去,发现林子并不深,已到了林边,糊味似乎在一片乱葬岗子里。 只见遍地荒坟野冢,触目凄凉,使人心惧。 再有夜风习习,杂草摇曳,发出的簌簌刷刷声,凭添了种种恐怖。 三人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糊味似在不远处,只是一时无法找到准确的位置。 张云雁与张克虎是头次见到这种情景,心房不免跳个不住,浑身毛发倒竖。 林麟虽也经过一些阵仗,但历练不深,心中也有些忐忑,可是,总不能这样站着呀! 张云雁终于抗不住心中的恐惧,轻声道: “回去吧,这里怪怕人的!” 张克虎是男子汉,男子汉又怎能与女流一样? 他硬着头皮小声道:“别怕,看清楚了再说。” 林麟不仅是男子汉,他还顶着“小青龙”的大号,是武林后起之秀,又是少林寺方丈的嫡传弟子,他怎能在此示怯,留人笑柄?何况还有美人在侧,岂能让她小看?他一咬牙,悄悄道: “烟味是从左侧飘来的,待在下往前一探,二位留在此地吧!” 张克虎一听,自己岂能龟缩于后?忙道: “我和大侠一块去!” 张云雁一听急了,两个男人走了,把她孤零零扔在这儿,那才比什么都可怕。 她急忙道:“要去一块去,走吧!” 林麟无奈,只好点头。三人小心冀冀往左侧走去。 林麟在前,张云雁居中,张克虎断后。 走了五六丈远,便见到了一堆篝火余烬,青烟还在袅袅上升。 火堆之侧,有一长条黑糊糊的东西横着。 此时,又是一阵清风拂过,把火堆的余烬吹出一些火星,红红的炭火明亮了些,随后跳起一小朵黄色的光,犹如一盏冥灯。 火光照着一张人脸。 苍白的面孔,瞪得老大的死鱼般的眼睛。 昏暗的火光中,光影在人脸上摇晃,真是无比狰狞、无比的可怖! 张云雁止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双手急忙蒙住了眼睛,再也不敢看上一眼。 这一尖叫十分突然,把两个男子汉吓得一抖,不知道她瞧见了什么鬼魅。 林瞵大着胆走到火堆旁,眼光顺地一扫,也不禁吓得毛骨悚然。 一个身穿黑色夜行服的人正倒在火堆旁。 而在另几个坟头旁边,横七竖八倒着八个人。 有的四仰八叉,望天而卧;有的脸朝黄土,背上血迹斑斑;有的断肢缺腿,裸露着森森断骨;有的被开肠破肚,五脏俱露,什么人死得这般惨?又是什么人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面对血淋淋的场面,他深深吐了口气,强使自己镇定下来。 一个名门正道子弟,瞧见如此惨状怎能一走了之?他应该瞧瞧,这九人是正是邪。 如果辨不出,也该把他们安葬了。 这时,张克虎小声问他:“都瞧见了些什么呀?’’“整整九具死尸,死状极惨。” 张克虎一听不是鬼怪,便大步走来。 张云雁不敢一人站着,也忙跟过来。 这一瞧,张克虎倒抽了一口冷气,张云雁却自压住了心头的恐惧,大胆地瞧了个遍。 “不知道这些人的来历,仔细瞧瞧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林麟说道。 他率先在死尸旁徜徉,张克虎也帮着查找,张云雁却退后了两丈,静悄悄立着。 地上有断了的刀,折了的剑,踏倒了的草茎。 突然,张克虎惊叫道:“林少侠,快来!” 他二人相距一丈,林麟一跃而到。 张克虎指着一处道:“瞧。” 原来,这里是一处古墓,墓前石碑的字迹早已模糊,而后砌的平台倒没有裂坼。 就在这石砌平台上,清清楚楚有两个脚印。 脚印下陷半寸,印坑凹处的石头与平台相接处的石头颜色不一,平台上的石头灰暗,塌陷处却露出较洁净的石头,这就说明脚印并非过去留下的,显然是这场恶斗的痕迹。 嗬,好深厚的功力! 林麟将自己的足踩进去,周边还空了一圈,这人真可算是巨足了。 张克虎吐舌道:“这是什么功夫啊,好厉害!” 张云雁也忙过来观看,惊得话也说不出。 林麟道:“此人的内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界,当今世上,只怕还不多呢!怪哉,今世功致化境者,除了在下恩师和几个大派的掌门人以外,还会有什么人有这么高的功力呢?” 张克虎问:“东野老前辈不算一个吗?” 材麟道:“自然要算的,在下虽没有亲见东野前辈的功夫,但听恩师私下言及,称赞不已呢!” 张云雁忽然道:“那石碑下有个什么东西,看不清楚。” 两人朝那里望去,却是一片破碎的衣物。 林麟用剑挑起,正想扔到一边,忽然瞥见衣片上有些什么花纹,使用手从剑尖上取下,抖开一看,哪里是什么花纹了,分明是用血写的字,星光暗淡,无法看清。 张克虎取出引火的淬儿,这是用松木片涂上硫磺制成的,在石头地上一擦,火光一闪亮了起来。 这是一块白汗巾,上面以血写了十八字: “红蓝三日乌石藏宝马,师狗一旁上天成高士。” 哟!这是说些什么啊! 三人轮流看了一遍,越看越觉得莫名其妙。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显然是死者当中的一人留下的遗言。 这十八个字一定包含有什么十分重要的内容,否则,又何必临终前以血写下它呢? 林麟道:“尸体离此还远,不可能在此留下白绢,找找看,附近可能有人呢!” 张克虎、张云雁称是,遂分头寻找。 林麟心想,此手绢既属遗书,写字的人为了不让遗书被对方见到,必然要离开得越远越好。 他于是又绕过古墓,朝前走去。 行了十多丈远,果见一人翻扑在地,是个书生打扮的人。 只见他背部有个掌印,这掌印是空心的,就是说,手掌所击之处,几层衣服皆碎,露出肉身,肉身上像盖印一般,印着一个赤红的手印,并且表皮皮肤有水泡,似烫伤一般。 此时天已微明,掌印看得清清楚楚。 林麟呆住了,越看越心惊。 老天爷!这是什么掌功?一掌击到身上,几层衣服碎得连渣滓都没剩,就象用剪刀比着手剪出来的一样,只是手印周围有火烙一般的痕迹。 莫非他掌上出火。把衣服烙通的? 怪哉,师傅综述天下武功时,从未提到过这样的掌功。 他弯下腰,将尸身翻过来,只见是一位年约五旬、颏下蓄着山羊胡的文士,口鼻流出大量的鲜血,以致胸前衣襟都结成了大片血块。 随着天明,周围看得越来越清楚。 这文士不像凶神恶煞,倒像个正派人。 他身下压着一柄模样古朴的长剑,还有一块沾满了血的玉佩。 想是死前一刻不愿自己心爱的宝剑和玉佩落于敌手,故取来压在身下。 再看死者两手,果然右手食指染有乌血,其余手指只有土痕。 那么,这白布绢上的字是他留下的了。 他弯腰拾起玉佩,碧绿晶莹,十分可爱。 上面雕有一龙一凤,边角上有一个“竹”字。 再看长剑,白中透黄,黄白兼之,确是一柄上好的剑,剑身上刻有三颗银星,剑把上也有三颗以红宝石镶嵌的星星,想来此剑名三星剑了。 这时张云雁、张克虎已找了过来,见状忙上来询问情况。 林麟把所想的说了。 张克虎道:“天已大亮,昨夜看不清楚的地方再去看一遍,多找些线索吧。” 林麟拾起剑鞘,将长剑插入,又把玉佩收进怀里,道: “这两件遗物,以后可交给他的亲人,留着它,也是重要线索呢。” 他们又回到古墓。 果然,又见到了昨夜未见的东西。 那两个深陷半寸的足印依旧,只是白天看来更为吓人罢了。 新发现的,是与之相对的方向,也有两个足印。 这足印只陷下两分,而且被草茎遮盖,夜里没瞧出来。 这足印,与陷下半寸的足印只隔四五尺。 这人的功力也足以惊世骇俗了,这世上高得过他的人,只怕没有几人。 显然,这是两个人运起全身功力决斗之地,结果自然是足印深陷半寸的人获胜。 林麟灵机一动,道:“张贤弟,你去将那位文士的鞋脱下一只来比比看。” 张克虎答应着去了,片刻便提着两只鞋来到,嘴里说: “要比就两只一起比吧。” 把两只鞋分左右放在足印上,正好,不大不小。 这深陷石中两分的足印,正是这位文士留下的。 他们又发现草茎上有血迹,这血迹最多的地方便是他倒卧之处。 拼掌后受伤,背上又中了一掌,对手以为他死了,扬长而去。 殊不知文士功力深厚,居然还剩下一口气,于是写下血字,又绕到古坟后十多丈远,终于不支倒地。 实地探查,大抵情形如此。 林麟道:“我们将文士葬了吧,然后再来看其他九位都是些什么人。” 回到九人陈尸之地,又有了新发现。 这九人年纪不等,长者五六十,少者也是四十以上。 从他们的衣物中,只搜出些银两杂物类,都不能表示主人的身份。 从彼此倒卧的情形看,九人相距不很远,可以说明他们的对手并不多,大概不会超过三人。 因为这九人倒卧的位置几乎都是三人一组,成三角形。 这不说明三人攻一人才会形成这样的位置吗? 如此说来,被围攻的三人,身手之高,实是令人惊异! 这九人年纪不轻,武功不会是泛泛之辈,他们以三对一全部罹难,对手武功之高,不想也该知道。九人中,有一僧一道。 林麟看着看着不禁惊叫起来: “啊哟,这不是山西广胜寺的广宁大师吗?” 他又近前仔细端详,肯定道: “不错,就是这位大师。前年二月,他曾经到少林寺拜访家师,那时我还未下山行道呢。 大师在少林盘桓了半月之久,我日日见到老人家,熟识得很呢!啊哟哟,以广宁大师这么高的身手尚且罹难于此,这对手不知是什么大魔头了!” 张云雁道:“会不会是你说的什么‘斗方三老’干的?” 林麟大摇其头:“贤妹错了,‘斗方三老’虽然功臻一流,恐怕还不能置广宁大师于死地,须知大师也是当今一流的高手呢!” 张克虎吐舌道:“我们要是早到一刻,恐怕正好撞上这幕惨剧,把小命也丢了呢!” 林麟点头道:“不错,要是赶上这场厮杀,凭你我的身手,哪里还会有命!” 张云雁道:“看不出什么了,赶快把这些前辈下葬吧。” 三人于是动手,用兵刃掘坑,将十具尸体分开葬了,又在树林里刻上记号,以便后日再来祭奠。 一切完毕,三人回到怡安旅舍。 张大成、吴玉芹、张婉玉等人正在着急,见三人回来,不免埋怨了一番。 在客室里,三人把昨夜所见详述一番,直听得众人惊骇万分。 林麟道:“谢姑娘呢?” 吴玉芹道:“没有回来呀,这可怎么办?” 张大成道:“昨夜本来不该追赶那个夜行人的,反正我们没有人吃亏,何苦把事情闹大?” 吴玉芹道:“埋怨也没用,我问你,今日上不上街演出啊?” 张大成道:“不演吃什么?天气好着呢,叫大家吃了早点走吧。” 张婉玉道:“云妹一夜未睡,能演吗?” 张云雁道:“无妨,看看今日还有没有人来暗算!” 林麟道:“在下在人丛中好生看着,再有人放暗器,在下就动手!” 计议已定,众人随便吃了些东西,便来到大相国寺广场,把应用物什摆好,奏起了一阵管箫,擂起三通鼓,刹时便招来了不少观众。 开场由姑娘们跳了一个极热闹的“村田乐”,把农家丰收的喜庆的生活,表演得生动活泼。 有的姑娘比着老人的姿态,有的则模仿农家小儿的顽态,总之,农家种种人物,皆被表演得维妙维肖。 演完下来,人众彩声四起,掌声不断。 有人在人丛中叫道: “扑蝴蝶!扑蝴蝶,演扑蝴蝶!” 这么一吼,许多人也跟着叫起来。 不演不行了,可谢飞燕不在啊! 张云雁立即套上一身白衣,顶替谢飞燕演蝴蝶,张婉玉担任领舞。 演完,彩声大起。 围观的人众越来越多,铜钱银两撒满一地,张克虎等人忙着拾取。 林麟被夹裹在人丛中,反而无法监视,只好挤出来,朝张大成、吴玉芹站的地方走去。 他原先不想和“鸿雁班”的人并肩站在一起,在这京都热闹的地方,要是被熟人或是家中的朋友看见,脸上未免不大好看。 试想,一个富豪之家的子弟,名门大派掌门的嫡传弟子,竟与地位卑下的舞队沾染在一起,不是面子上有些下不去么? 走了几步,忽又想道,谢姑娘追人失踪,莫非出了事不成?自己本是为了她而与舞队结识的,现在如果出城找她,又怕她自己回来了;不去找她,又怕她发生意外,该怎么办呢? 想来想去,决定在“鸿雁班”再等几天,如若她仍不回来,便只有去寻访了。 这时,他来到班主夫妇旁边站好,拿眼四处瞧着,以防有人暗算。 忽然,他发觉身边多了一人,个子只到他肩膀,大概是个小孩,便也不在意。 这时张云雁在场中表演独舞,犹如一只凤凰,盘旋展翅、顾盼生姿。 他不禁瞧得呆了。 张云雁粉面含笑,舞姿轻盈,真如一只大雁,翱翔于晴空之上,舒展任意,美到极点。 一舞下来,彩声如轰雷般响起。 他也情不自禁,跟着喝彩,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跟市井之徒狂喜时一样手舞足蹈,高声叫嚷。 突然,他肋下一麻,命门穴下面的阳关穴被制,动也不会动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 如果这人存心致他死命,只要往命门穴上一戳,这条小命就算完了。 咳,好大意啊,自己本是来监视的,反倒遭人暗算,这下怎么得了? 他赶紧扭头一瞧,一个人也没有。 原先站在他身旁的小孩儿,早已没了影儿。 左右两边都瞧了,右边只有张大成夫妇,而他受制的是左肋穴位。 乘着无人注意,赶紧运功冲穴吧! 突然,脑后哑门穴又被人点了一下,这下可好,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紧接着,一只粗糙的手指,摸了摸他腮边的天突穴,吓得他魂飞天外。 这天突穴是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那根粗糙的指头要是点了下去,他哪里还有命在? 这根指头仿佛犹豫着究竟该不该点下去似的,只管在天突穴附近摩挲。 隔了一会,指头似乎拿定主意不戳了,离开了腮边。 林麟紧张万分,两眼直朝天,额头已渗出许多冷汗,指头一离开,他方才松了口气。 可是,指头突然又触到了他的右太阳穴,天,这也是死穴之一,人的要害处,只要一指戳下,他只有魂归地府。 他的心一下又悬了起来,大气也不敢出,心里直喊菩萨,千万别让他不明不白就此死去,连是什么人干的都不知道,那不是太窘了吗?他咬紧牙关忍受着这根恶指头的抚摸,浑不知何时它会来这么一下。 终于,指头又离开了,像是对太阳穴不感兴趣。 老天,他究竟要从何处下手? 刚一想,笑腰穴被戳了一下,他禁不住吃吃笑起来,只是没有声音。 他越笑越厉害,笑得全身都抖动起来。 一旁的张大成十分奇怪,场中张克虎、常世雄等四人正在演杂耍,张克虎双脚蹬着一条长凳,长凳上站着常世雄,拿着几个圈儿正抛上抛下,这种动作有什么好笑的了吴玉芹也注意到林麟在笑了,忍不住问道: “少侠,你笑什么?” 他张口答道:“没什么,临时想起在少林学艺时的趣事,忍不住笑起来。” 奇怪,哑穴不解自开,回答时笑腰穴也已解了穴,所以他回答得十分得体,人家也未看出破绽来。 吴玉芹嘴上说道:“原来如此。” 心里却感到奇怪,怎么一个人会自想自笑得那么起劲。 林麟答完了话,发觉头颈已能转动,全身似乎也能动了,忍不住抬抬手,动动腿,的确,全身禁制已解,他的命捡回来了。 张大成夫妇见他又抬腿又扬手,嘴里不说,心里大感惊奇,这位少侠举止怪,莫非中了邪? 林麟又“呼”地一下转过身去,一个人也无,这才明白他被人耍了,气得脸红筋涨,咬牙切齿。 一边偷偷注意着他的张大成夫妇,见他转过身又忽地转回来,满脸愤怒之色,而且腮边在动,咬牙痛恨呢。 两人更是惊得互相望了望,不知这位名门子弟得了什么病?他俩不约而同地想到,昨夜他去了乱葬岗子,不是中了邪就是受了惊,要不,怎么会这般模样? 幸好,接下来林麟安静下来,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痴痴的站着。 他俩又互相瞧瞧,彼此点头会意。 半个时辰后,“鸿雁班”收了场子,也没发生什么意外。 大家安然回到旅舍,俱都兴高采烈地议论着交谈着,准备吃午饭。 林麟与张克虎、常世雄站在院子里聊天,正聊得热闹,眼见班主领着手提药囊的郎中先生进来,心想不知谁生病了,刚才大伙儿不是都在场中表演吗?怎么一会儿就病了? 谁知班主却冲他招呼道: “林少侠,请到客室里一下。” 林麟不知何事,跟着两人进了客室。 张大成道:“林少侠,这位郎中是京城有名的大夫,在下特请来与少侠诊治诊治。” 林麟听了大吃一惊:“在下没病呀!” “还是让大夫瞧瞧的好。”张大成婉言道。 大夫道:“伸过手来。” 林麟莫名其妙,把手伸了过去。 大夫诊了一会脉,道:“这年轻人壮实得很呀,哪里有病?” 张大成愕然了,话也说不出。 大夫生气地站起来要走,张大成赶紧送了五钱银子,大夫的气色才算缓下来。 林麟追问是怎么回事,张大成支吾着,急得汗水冒出来。 幸好吴玉芹来解了围。 她心直口快,把他在外边时的情形讲了,说他独自闷笑,又冲没人的地方横眉瞪眼,咬牙切齿生闷气,所以才请了大夫来。 弄清了原委,林麟大窘,只好苦笑着又解释了一番,还对班主夫妇再三道谢。 他怎能说出遭人戏弄的经过?这不是在丢“小青龙”的脸了吗? --------------------------------
第四回 紫晶雕像 三天过去,谢飞燕依然没有回来。 “鸿雁班”天天到街头演出,在京城名声大噪,收入甚丰。 但自班主到每个艺人,心情却十分沉重。 谢飞燕的失踪,扯住了每个人的心弦,她虽来班仅半载,他们已经将她视为班中的姐妹,她的才貌,已烙进每人心中。 林麟也愁得整天闷闷不乐。 第四天一大早,小二领着那个被暂时遗忘的雕刻艺人来见张大成。 只有他来到,众人才想起了他,同时也想起了谢飞燕的那块紫晶。 光灿瘦了许多,连双眼也凹陷了。 一进门,他就要求面见谢飞燕姑娘。 张大成眉峰紧锁,叹口气道: “谢飞燕姑娘外出,人不在。” 光灿一惊:“何时回来?” “不知道,连班主也无法知道呢。”吴玉芹道。 “去哪儿了?” “不知道。”张大成答。 “你是来交货的吗?”吴玉芹问。 “是的,在下与谢姑娘约定交货期限三天。” “给我们瞧瞧。” 光灿从怀里摸出一块紫绸小包,一层层解开,露出一个紫晶雕像来。 “哟,是谢飞燕!”吴玉芹大叫起来。 她正在跳舞,跳的是“扑蝴蝶”中的一个姿态,此舞是吴玉芹教的,她岂能看不出来? 只见谢飞燕巧笑倩兮,一手拉线,一手握长竹,一只大蝴蝶正盘旋在她膝边。 真是巧夺天工,再巧的雕匠也望尘莫及。 张大成也看得赞叹不已,兴奋已极。 张云雁正在对面屋中与林麟、张克虎、张婉玉等人说话,听见叫声,第一个冲了出来。 她一眼就见到了光灿,知道送货来了,叫喊了一声: “快来看呀!”自己当先跑了过来。 吴玉芹把雕像拿在手中,啧啧称赞,递与她道:“瞧,像谁?” 张云雁一看,喜欢得尖叫起来,惹得姑娘们争先恐后地冲了进来,抢着要看。 吴玉芹喝道:“别乱来,一个一个传着看,别掉地下摔坏了!” 姑娘们于是小心翼翼地传看着,惊叹声从这张口移到那张口。 林麟等几个男子看了,也个个交口称赞。 光灿等他们看完了,接过来仍然包进紫巾里,往怀里一揣。 林麟道:“咦,怎么又揣进口袋了?不是来交货的吗?拿来由在下转交,你要多少工钱只管说吧。” 光灿道:“在下要亲手交给谢姑娘。” 林麟道:“谢姑娘不在呀,你留下吧,谢姑娘是‘鸿雁班’的人,她总要回来的。” 光灿固执地道:“谢姑娘信得过在下,将这块紫晶石亲手交给在下,所以,在下也要亲手交还谢姑娘。至于工钱么,在下自与谢姑娘面议,该多少就多少。” 张大成道:“谢姑娘三天前出去,至今不见人影,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光灿道:“不要紧的,在下等着就是。” 张云雁道:“实话告诉你,燕姐三天夜里追贼去了,可一去不复返,也许……” 她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光灿大惊:“原来如此!请问姑娘,她是朝什么地方追去的?” “不知道啊,我们跟着出去就不见了。” 光灿听了,心里十分难受。 林麟道:“听见了吗?这是实情,你快把紫晶雕像留下吧。” 光灿道:“在下已说过,要亲自交与谢姑娘。” 林麟见他不通情理,不禁气往上冲。 “你这人真是,她要几年不归,这紫晶就归于你吗?” 光灿脸一沉:“尊驾放心,在下人穷,但也略懂一些道理,这鲸吞他人爱物之事,在下不屑一做。这一年来,经过在下手中的宝石宝玉不下数十件,在下并非未见过宝物的。” 林麟道:“原来如此,你为什么不交货?” 吴玉芹插言道:“这样吧,由我代飞燕收下,改日再转给她。” 光灿道:“为此雕像,在下一连三夜不曾合眼,如不面交本人,在下心实不甘。” 胡美珠忽然问道:“喂,你那日摆摊,我们‘鸿雁班’在广场一侧卖艺你瞧也未瞧,怎么竟雕出了燕姐姐的舞姿呢?” 光灿道:“不瞒姑娘,‘鸿雁’一开场时,在下就在人丛中看呢,直到看完才去摆摊的,所以雕得出来。” 张婉玉道:“你只见了燕姐姐一会儿,难道就能记住模样,刻出来一点也不差吗?” 光汕道:“干我们这行的,得记住客人的模样,不然,总不能叫客人三天三夜不睡,坐在那里呀!” 众姑娘齐声赞叹,说他真是“神手”。 光灿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像各位在场中的表演,那才让人叫绝呢。” 众人听他如此谦和,都十分喜欢。 这个说要拿块晶石让他雕,那个说要拿面铜镜来请他在背后雕上自己的像。 就连吴玉芹也动了心,说是要拿块玉石请他雕刻。 光灿应接不暇,谁请他都答应。 有个姑娘问:“工钱贵不贵呀?” 光灿一笑道:“说贵也贵,说不贵也不贵。这样吧,随姐姐们的心意给吧。” 姑娘们一听大喜,纷纷跑进屋去拿东西。 一会儿象蝴蝶般又飞了回来,这个塞一样,那个塞一样,都要他先给自己雕刻。 吴玉芹道:“别吵别吵,让我和先生说几句话。” 众人一时安静下来,等师母说话。 吴玉芹道:“先生不如搬来与我们一块儿住,这一来等飞燕姑娘,二来就替这些丫头雕刻些玩意儿,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张克虎道:“真是好主意,妙极妙极!” 姑娘们象一窝麻雀一般,叽叽喳喳高兴得要死,纷纷求光灿来这儿住下。 光灿觉得这办法好,便答应下来。 “不过,在下要独宿一室,好替姑娘们做手艺活,不知有无空房间?” 张克虎道:“好说好说,包你有间房罢了,放心吧,在下会替你张罗的。” 林麟本想保留谢飞燕雕像的,班主夫人既然如此说,也只好算了,过一段时间再说。 计议已定,张克虎就跟着光灿去福喜客栈搬东西。 其实有什么好搬的,只不过一个包裹而已。 张克虎对他有好感,故尔一定要陪他去。 路上两人谈谈说说,张克虎不知不觉把谢飞燕那晚失踪的事说了一遍,还把自己与张云雁、林麟到东门外乱葬岗子的所见也讲了出来。 他唯一遗漏的,是白手绢上的血字。 因为文理不通,不知指何理,实在难记,他没能记住。其余的,讲得出来的都讲了。 光灿只听他讲,不时插一两句问话。 “什么人与谢姑娘有仇?” “不知道。不会吧,谢姑娘年龄不大,又是女流,怎能有仇人呢?” “她自小在班里长大吗?” “不是不是,她是去年岁末在凤阳才入班的,不过半年有余。” “她家在何处?” “不知道。说真的,她在班里这么久,大家对她都十分好,可她从不涉及自家身世。” “这位姓林的呢?也是班里的?” “错了错了,人家是大富人家的公子,嵩山少林寺方丈的嫡传弟子,江湖上外号小青龙,怎能是我们这号没人瞧得起的艺人呢子” “张兄,为人只要行为端正,何在乎别人瞧得起瞧不起呢?” “是,光兄,在下因迷上了杂耍,所以央求爹娘让我参加‘鸿雁班’,干这行可以走南闯北,到处瞧些稀奇,增加见识,以后走不动了,回家种田就是。” “彼此彼此,在下也一样。” 两人十分投机,不一会便到了怡安旅社。 常世雄和同住的一个弟兄搬开,把房子让给光灿,就在林麟的隔壁。 白天,“鸿雁班”外出,光灿一人在屋中雕刻。晚上,他也在灯下操作。 他有意慢慢地干活,以便多呆些时候等谢飞燕姑娘。 夜里,他听见极细微的破空声,有人在林麟那间屋前停住,此人功力极高。 接着只听一个尖细嗓门道:“少林那个不成气候的小子,还不快滚出来!” 接着只听隔壁室里一阵响动,林麟的声音道:“啊哟,是东野老前辈?” 只听一阵“吃、吃、吃”的笑声: “你小子还有眼睛吗?不是我老人家还能是谁?” 门“吱呀”一声开了。 “小子,你不是自充护花使者吗?我问你,人到哪里去了?” “前辈,请屋里坐,有话再说。” “混账小子,人都失踪了四天,你还有心肠吃喝睡觉,你师傅怎会教出你这么个窝囊徒弟出来,实在令我老人家扫兴!” 张克虎道:“老前辈,你老进来坐坐,待小子取酒来给老人家先润润喉,坐下慢慢教训后生小子,不知老人家意下如何?” “唔,你小子比他伶俐多啦,就冲你面子坐上一会吧。” 接着,三人进了屋,又听一阵响动,大概是张克虎给斟酒,继而又听有人咂嘴咂得震天响,这自然是喝了酒品味的缘故。 光灿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 这边屋里,张克虎捧出一包炸花生米,不知从哪儿摸出两只卤蹄,引得东野骧大为高兴。 张克虎好酒,常爱在夜晚喝上几口才睡觉,是以常备有些佐酒之物。 “你叫什么名字?”东野骧问。 “小子叫张克虎,要杂耍的。” “是了是了,我老爷子看过你耍杂耍,小子,你灵活得跟猴子一样,只是没猴子聪明。” “是、是,谢老人家夸赞。” “晤,你虽没有猴子聪明,但比这姓林的小子又聪明多了,不像姓林的小子,大白天给人耍了都不知道。” 林麟这才知道那天遭戏弄是东野骧干的好事,心中又恼又羞,但决不敢发作出来。 张克虎道:“小子一个卖艺的,怎比得上林少侠……” “住口!我老人家说比得上就比得上!” “是、是,比得上比得上。” “林小子,你不服气吗?” “老人家拿后生晚辈开心,晚辈敢不服吗?” “听你口气就是不服了?那就等着再现眼吧。等着瞧,找个什么热闹时候再……” 林麟慌了,赶忙道:“老人家,不必找时候了,小子知错改过总行了吧。” “你错在何处?” “那天小子不该自作主张,把老人家大号当众说出来,扫了老人家的兴。” “唔,这么说来,你也不算太笨啊!” “林少侠原本就不笨呀。”张克虎道。 “那只是你说的。好了,听老人家说正经的吧,你们那个花容月貌的谢丫头,叫人给拐跑啦,可惜林小子浑然不知,居然每天混在脂粉堆里,乐不思蜀,可叹可叹!少林寺的老和尚居然教出这么个不成气的弟子来,等我老屠夫什么高兴了,上少林寺向老和尚告上一状去,让他把这个弟子抓回山门,免得现世。” 林麟一张脸涨得通红,忙道:“老人家,谢姑娘给谁拐跑啦?” “还不是象你一样的白面书生、富家公子,难不成会是老头子、庄稼汉?” 林麟大急:“拐到哪里去了?” 东野骧两眼一瞪:“我怎么知道?人家又没让我跟着去。” “哎呀,老人家,怎么见死不救呀?” “浑虫!谁死啦?人家是自己跟着去的,与我老人家什么相干?” 张克虎道:“对、对、对,与老人家不相干的,喝酒喝酒。老人家,来上一只猪蹄怎样?” “可以可以。”东野骧接过猪蹄大嚼起来。 张克虎对林麟道:“林少侠,想是那书生厉害得很,谢姑娘出于无奈,被迫跟着去的。” 东野骧大怒;骂道:“小子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那个白面秀士厉害,我老爷子不敢伸手?告诉你,那白面秀士见了老人家犹如老鼠见猫,世上那有猫畏鼠的?” “是是,小子该死,小子听说那白面秀士背后还有什么斗方三老撑腰,依小子这个蠢脑袋想,人家斗方三老可是大大有名,而老爷子只一人,俗语说,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三老是六只手,所以,老爷子见姑娘跟了他走,只好装作没瞧见了……” 东野骧气得跳了起来:“斗方山三个老家伙有什么了不起?你当我屠夫怕了他们?那天夜里白面秀士将谢姑娘引到西门外,你们几个蠢东西却去了东门。白面秀士要谢姑娘跟他去斗方山见一个人,说是她不去,那人就没命了。你说,她能不去吗?我老爷子又怎么管?” 林麟心中暗笑,老头儿禁不起激将,还是张克虎有办法,装傻装痴,自己可装不来。 张克虎连忙痛骂自己道:“真是比猴子还蠢的东西啊!爹妈生我时怎不把我生得伶俐些呢?白面秀士将谢姑娘诱去斗方山,叫老人家怎么能跟去呢?那不是都要身落陷阱了吗?咳,真笨真笨……” 东野骧气得破口大骂:“王八羔子,糊涂虫,你比公牛还笨,那妞儿跟白面书生去时,有她师门好友那个老酒鬼暗中跟了去,还用得着我屠夫去吗?有老酒鬼在,谁敢碰她?” 张克虎一本正经地打了自己两巴掌,除了骂自己蠢笨如牛外,还不断向老人家道歉。 林麟奇怪地问:“是班主的好友吗?” 张克虎忙道:“谢姑娘不是班里的人,她是去年才加入的。” 林麟不禁十分惊讶:“咦,原来如此!” 东野骧道:“小子,你这才明白吗?” “老人家知她师门是……” “我才不说呢,你自己找人家问去!” 林麟又问张克虎:“谢姑娘为何加入‘鸿雁班’?” “不知道。” 林麟道:“前辈,这酒鬼是谁啊?” “亏你行走江湖,连醉寿星东方木都不知道吗?回山问你和尚师傅去!” 林麟惊道:“啊哟,竟是他老人家,这谢姑娘可是大有来历啊!” “小子,她的来头大着呢!你以为只有你不错,名门子弟,是吗?” “不敢不敢,小子岂敢妄自尊大。” “你最好多长一只眼睛,免得瞧错了人。” “是是,小子定当谨慎。” “老人家,喝酒喝酒。”张克虎十分殷勤。 “喝冷酒没有味道,来猜拳吧!” “晚辈不会。” “笨笨笨,实在笨,等你坐在这儿发呆,人家早就见了面了。” 林麟听不懂这话,张克虎也听不懂。 坐在隔壁的光灿却听懂了一半。 东野骧又嚷嚷道:“这猜拳得有点本事才行,不然就尽输酒。人家要是有七八人和你赌赛,任你酒量大也迟早要醉,一醉就睡倒了,还不跟死一样了吗?所以如果有人帮着,那就输不了,可你小子却不懂,帮不了忙还是小事,莫要一杯下肚就醉了,反而是个累赘。” 林麟以为老屠夫半醉了,说出话来语义含糊,也不与之计较,只一个劲儿称是。 他们这么一嚷嚷,人家还睡得着吗? “五子登科!”老屠夫吼道。 “双星贺喜!”张克虎也不示弱。 “四季发财!” “一师一徒!” 东野骧手一挥:“慢来慢来,你小子说什么‘双星贺喜’,又瞎嚷什么‘一师一徒’,有这样行令的吗?” “不瞒前辈,这两句都是小子自编的。今夜见到前辈,又听说还有位寿星前辈,所以把两位前辈比作‘双星’。至于‘一师一徒’嘛,小子觉得前辈就像师傅,小子就象徒弟。老人家说像不像啊?” 东野骧双眼一瞪:“晤,不配!” “是是,不配不配,小的不配做徒弟,前辈不配做师傅!” “什么?老爷子不配做师傅?只有你才不配当徒弟,你这该死的浑虫!” “是是,只有老爷子配做师傅,只有小子不配做徒弟,那就只好做师弟吧。” 东野骧气极,道:“你别再胡扯,快划拳,这‘一师一徒’算几?” “自然是二了。” 正扯着,张大成夫妇及班中男女一个个都起来了,看见是东野骧大驾光临,只有班主夫妇毕恭毕敬地来请安。 那些姑娘瞧他系着白围裙,挂着那把生锈的大菜刀,模样儿实在滑稽,忍不住在一旁发笑。 东野骧一见吴玉芹来了,笑道: “喂,娘儿们,你骂人骂得好听,快,骂两句听听,助助酒兴。” 吴玉芹笑道:“哟,哪有听骂人话助酒兴的呀,要不要贱妾弹一曲琵琶,叫姑娘们唱个曲子为前辈助酒?” 东野骧大摇其头:“不要不要,唱曲跳舞,那是这些小子欢喜的玩意儿,我老头子就只听你骂人,快快快,骂吧!” “骂谁呀?” “还不容易,这里不是有现成的挨骂货吗?”东野骧指着林麟、张克虎。 林麟窘极,又气又恼可又不敢顶撞。 张克虎却满不在乎,独自笑眯眯看着他。 吴玉芹道:“啊哟,骂张克虎可以,这林少侠是骂不得的。” “谁说骂不得?你问问他看,骂得骂不得?” 林麟垂头丧气地道:“骂得骂得,只要前辈开心就成。” 吴玉芹道:“好,那么,得罪了。我说张克虎呀,你这人是‘顶着笸箩望天——’。” 东野骧一愣:“何意?” “视而不见呀!” “他怎么视而不见了呀?” “见了你老人家他还不叩头拜师,这不是顶着笸箩望天——视而不见吗?” “不成不成,老爷子从不收徒弟,那可是麻烦得很哩!” “所以我说你张克虎是‘老尼姑瞧嫁妆’。” “这话又怎么说?”东野老儿奇道。 “嘻嘻,老尼姑瞧嫁妆——没指望,妙妙妙,就让这小子没指望吧。” 光灿房里静悄悄,浑不在意外间的吵闹。 张大成有意巴结这位江湖奇人,以后也好有个依仗,命人再把他屋里的酒抬来,与两人喝做一堆。 林麟这才免了挨骂。 光灿听懂了东野老儿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些吃惊,这老儿好眼力,自己怎么被他看出破绽来了呢?这么说来,谢姑娘此行有险,得去帮帮手呢。 第二天一早,人们不见光灿起床,张克虎去敲门,门一下就被碰开了。 房里被褥叠得整齐,人却没了踪影。 临窗的桌上,压着张纸条儿。 上面大意是因突然记起一事急需料理,姑娘们让刻的东西已经刻好,放在被褥后边,至于紫晶像,他定会亲自交给谢姑娘。 这一去恐十天半月,以后有缘再会。 张克虎把纸条儿给班主瞧了。 林麟知道后,说光灿骗了紫晶走了,异日他定要将紫晶追回。 东野骧冷冷道:“嘿嘿,只怕你没本事追回呢,还是少管闲事吧。” 吴玉芹道:“我看不会,光灿可不是小人,他一定会还给飞燕的。” 林麟颇不以为然,但不好再说什么。 东野骧临走时对张大成道:“你们已卷入了一场江湖是非,麻烦事还在后头呢。” 说着,他指了指张克虎,又道:“让这小子跟老爷子我走一趟,十天送他回来,如何?” 吴玉芹十分机灵,忙道:“可以可以,要不要让云雁也跟着侍候老爷子?” 东野骧道:“不要不要,女娃儿难侍候,动不动就哭,只要这小子去。” 张大成也悟过来是好事,儿子跟着去不会吃亏,也赶紧说道: “好的好的,就他一人。” 张克虎欢喜不尽,连忙回屋把柳叶刀带上,跟着东野骧走了。 张大成等他们一走,这才想起该问问东野骧,“鸿雁班”惹上了什么江湖是非?这下可好,只有等十天后再问了。 --------------------------------
第五回 山中罹难 谢飞燕究竟到哪儿去了?原来,那晚她追赶那发钱镖的夜行人,被他引着在大街小巷绕了一阵,又被引向了西门外,那人才立定了跟脚。 她本可以早追上他的。 但城内房屋鳞次栉比,大街小巷又多,故被他逃脱数次。 如今来到了空旷地,她满可以追上他。 果然,他不逃了,要逃也逃不掉。 “你是什么人?何故数次暗算‘鸿雁班’!” 她左手一指,斥问道。 那人却不恼不怒,冷笑道:“小生童宝旺,外号人称白面秀士是也,你大概听说过吧?” 果然是个凶人,林麟没有说错。 这童宝旺一表人才,只是两眼有些邪气。 谢飞燕道:“哼,原来白面秀士徒具虚名,只敢挤在人堆里发暗器,不过是鸡鸣狗盗之类,领教了!” 童宝旺大怒道:“小姑娘,小生见你长得水灵灵的,便生了怜香惜玉之心,所以下手时留了几份情,你别小瞧了人了?” “呸,谁要你留什么情,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急别急,谢姑娘,小生此来并不打算与你交手,白日打几枚钱币,不过是戏耍戏耍而已。今夜前来,是受人所托,请你赶到斗方山一趟,你敢去吗?” “别在大白天说鬼话,斗方三老不也在开封吗?” “嘻嘻,现在可是大黑夜,正好说鬼话,说情话,对吗?” “无耻之徒,再敢胡说,叫你好看!” “听着,别那么凶。三老已经回转斗方山,小生劝你乖乖去一趟吧。” “我偏不去,你能怎样?” “不去可不行啊,请问谢姑娘,你认识一个叫做三星剑士的家伙吗?三星剑士丁强竹在斗方山等着你呢!” 谢飞燕冷笑一声:“你这是胡扯二百八,丁叔岂是与斗方三老之流来往的人?” “哈哈,说得好,丁强竹是不与三老交往,可惜不由自主啊!他现在是三老的阶下囚,你要是不去,嘿嘿,只怕后悔不及哩!” 谢飞燕大惊,旋又冷静下来,道:“你这骗人之术并不高明!” “你不信?好,口说无凭,给你瞧一件东西,看你还怎么说!” 童宝旺从怀里掏摸一阵,道:“接住了。” 他轻轻一抛,一个黑糊糊的物事慢慢飞来,被谢飞燕一下抄在手里。 她仔细一看,是一个小荷包,装引火的淬儿用的,的确是三星剑士从不离身之物。 “哼,这不过是你拾来的,丁叔何等身手,岂是斗方三老可以制服的?”她佯作不信。 “听着,小生把话说得简明些,你若不去,丁强竹的脑袋可保不住,由你决定吧!” 谢飞燕犹豫了。丁强竹是应她之请,才从山西洪洞县出来的,也是为了她家的事,才重又奔波江湖。如今不幸陷身贼窟,自己岂能坐视不管?任凭你斗方三老如何了得,她也不能不去走一趟。虽然冒险已极,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一咬银牙,道:“好,走就走!” “这才对呀,识时务者为俊杰,走吧。不过,有言在先,小生与姑娘一同上路,可别暗算人啊!” “暗算人是你们这些鼠辈干的!你滚你的,我走我的,井水不犯河水,否则,哼!” 童宝旺冷笑道:“要发狠,到斗方山再发吧,那时小生奉陪到底!” 说完,他转身施展轻功飞驰而去。 谢飞燕也立即动身,紧跟于后。 天亮后,无法施展轻功了,她索性走慢些,不与童宝旺照面。 况且去处知道,只管走就是了。 夜里投宿时,虽然见不到童宝旺,但她十分小心,免得着了这下三滥的道儿。 到半夜,她一想不妥,这样夜夜睡不安稳,还有什么精力上山厮杀救人?于是,她悄悄离开旅舍,施展轻功赶路。 就这样,她再也没见到童宝旺。 这日到了湖北浠水县城,她找了间大旅舍住下,打算好好歇息一夜,明日上山。 第二日一早,问明了斗方山方向,离城七十里,还要赶一程路。 她买了些干粮,径自往东北方向走去。 走了二十多里,四野无人,才施展轻功,风掣电驰般跃去。 时当中午,她已到了斗方山下。 此处山形方如斗,悬崖陡壁,形状奇险之处不少。 她毫不犹豫,顺山路飞跃而上。 刚到山腰,忽然听见有人叫道:“来人莫非是谢飞燕吗?” 她急忙刹住身形,循声看去,只见上方坡头,杂树林里,站着三个胖瘦高矮不一的老头,穿着灰色长袍,腰系黑带,六只眼睛正盯着她瞧。 谢飞燕问道:“斗方三老吗?” 中间站着的瘦老头答道:“不错,老夫赵子斌。” 右边的胖老头接嘴道:“老夫裘时荣。” 左边高大的老头道:“老夫包季龙。” “你们要我到斗方山来作甚?” 赵子斌嘿嘿一笑:“三星剑士丁强竹要见你,否则,我们老头儿找你干什么?” 谢飞燕道:“我丁叔在哪里?” “跟我们来,自然会见到!” “我丁叔与你们无怨无仇,你们施用了什么诡计暗算了他?” “不错,我们三人与姓丁的无仇,但各有所需,只好暂且得罪。” “你们想干什么?” 包季龙道:“见了姓丁的你自然会知道,罗嗦什么?” 谢飞燕无奈:“好,头前带路!” 三老倏地散开,赵子斌转头往山上走,另外两个不动,只连声催请。 谢飞燕冷笑一声:“怕我跑了吗?既然有胆上斗方山来,还怕谁能阻得了我?” 言毕,大步上山。 裘时荣、包季龙果然跟在后面两丈处,不即不离走着。 山势越来越陡,没人带路,只怕难找。 山道弯弯,拐过来,绕过去,足走了半个时辰。 前面带路的赵子斌进洞去了,谢飞燕毫不畏惧,大步跟着进洞。 刚一进洞,料不到此洞竟如此之黑,从亮处进来,什么也看不见,正待出声招呼,忽听前面的赵子斌大喝一声,“呼”一下,也不知用的什么家伙,直朝她戳来。 她不禁大怒,听见声音,她已来不及闪开,被罩个正着,她吓得两臂一张,才发觉是个大绳网,没等她挣扎得几下,绳网已经收紧,牢牢地缚住了她。 紧接着身上穴位被一股劲风一触,就浑身酸软,再也动弹不得了。 赵子斌施的隔空打穴,认穴极准。 裘时荣在洞口道:“弄妥了吗?” 越子斌嘿嘿笑道:“放心,鱼儿入网,跑不了啦!” 包季龙笑道:“这网子还真不错,又轻又柔,撒开来无声无息。” 裘时荣道:“防她用刀剑割断绳网,多点几个穴位吧!” 赵子斌笑道:“老二,你只管放心。这是人家用鲛筋、棕皮、牛皮等精制的‘降龙网’,刀剑怎能割得断啊?” 包季龙道:“顺利顺利,不费吹灰之力,我在后面把网一撒,老大在前假意进招,就这么一眨眼,手到擒来,哈哈,运气运气。” 赵子斌道:“走吧,按原来约定,把她带到后面去关起来。” 说着,拖着网绳,谢飞燕身不由己跟着走,她心中又急又怒、又悔又恨。 往前走了十来丈,洞深处反而亮了起来,原来前面两丈处已是出口。 赵子斌停了下来,挽好网绳,然后走回,到了飞燕背后。 裘时荣道:“我来提网吧。” 谢飞燕忍不住斥道:“无耻之徒,我丁叔究竟在何地?” 三个老家伙见问,先是一愣,继而想起是怎么回事,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包季龙道:“女娃儿,你上当了,姓丁的长什么模样,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谢飞燕气极,骂道:“姑娘与你等何仇,设此毒计害我?” 裘时荣道:“不是我们存心害你,一来是受人之托,朋友嘛,总要互相帮忙的,对吗? 二来嘛,人家答应给件宝物交换,或者说作为酬劳,我们合计过,这笔买卖有利无亏,挺划算的!” “什么?你们受人之托?那人是谁?” “咦,你还不知道吗?就是叫你上山的白面秀士童宝旺呀!”包季龙十分奇怪。 赵子斌道:“说起这姓童的小子,我总觉得他阴阳怪气的,十分不可靠,万一将人交给了他,他却反悔不交宝物怎么办?” 裘时荣道:“不是商量过对付的办法了吗?照办就是了。” 包季龙道:“就这么办,把这妞儿藏好,再出去见姓童的,等他亮了货来,才领他来这里提人。他要是不干,我们就把绳子一放!” 赵子斌道:“老三所说办法极好,那么就先藏好人吧。” 包季龙二话不说,一手提起网罩,把谢飞燕象提小鸡似地提在手里,大步往洞口走去。 谢飞燕心想,这里是洞口,还要到哪里去呢? 这时只听包季龙道:“老大,拴紧了吗?” 赵子斌答道:“等我在这大石上绕上一绕。好,行啦!” 谢飞燕听不懂他们说的意思,发觉包季龙又提着她往前走,离洞口三尺时,她才发觉洞外已无路,只望得见对面山阴处,不知这三个老头究竟要干什么。 这时,包季龙又往前走了两步,谢飞燕一看,芳心大惊,正如她所料那样,洞后是个大绝壁,人要是摔了下去,定会粉身碎骨。 包季龙道:“老大,我放人了。” 赵子斌答道:“放吧。” 包季龙伸出一只手,把谢飞燕连网罩一起往悬崖下放。 谢飞燕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眼望万丈深渊,吓得她赶紧闭了眼睛。 她现在才明白三个老怪物打的什么主意了,他们将她故意悬空吊在这里,让童宝旺交出他们需要的东西。 若交不出东西,他们就威胁童宝旺,把绳索一放,她就被摔得粉身碎骨。 好个阴狠毒辣的主意,姑娘只要脱出此劫,势必报仇雪恨。 她死了倒不要紧,可一家老小的血仇,该由谁来查访来报仇啊!想起自己的凄凉身世,她由不得泪如雨下,伤心欲绝。 上面洞口已听不见声音,想是三个老怪物找白面秀士童宝旺去了,这绳索一定绕在突出的巨石上,一旦没有拴稳,自己就可能尸沉深谷了。 啊,她多么希望有人来救助她啊!她此刻感到的孤独,是出师以来所没有过的。痛苦、绝望、伤心、愤怒,像海水一样阵阵潮涌,在她心中泛滥、沸腾,激起无数的水花,涌起层层的波浪。 绝壁下怪石嶙峋,四周绝壁上,空空荡荡,山风吹得她随网摇荡,时间一长头晕目眩,心中翻滚想呕,难受异常。 她空有一身本领,却是半点也不能施展。 无比的怒恨,像火一样烧灼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觉得身子在往上升,定了定神,仔细看山壁,果然如此,一定是三个老家伙找到了白面秀士,交易做成了。 她被拉上来后一看,恨得她差点咬碎了银牙。 拉她的正是那个白面秀土童宝旺! 童宝旺见她安然无恙,不禁大为高兴,笑道: “好姑娘,委屈你啦,现在好了,让我把你抱走吧!” 谢飞燕恨极,骂道:“禽兽,你等着,姑娘总有活劈你的那一天!” 童宝旺慌忙道:“轻些轻些,别让那三个老家伙听见,再叫,我点你的哑穴。” 谢飞燕正在叫喊,闻言赶忙止住了声,心想我到洞外面叫,看你怎的。 童宝旺见她不叫了,便道:“我抱你走,这样也显得亲热些!” 谢飞燕怒道:“我自己有脚,你不让我走我就叫!” 童宝旺道:“好好,你自己走,快呀!” 谢飞燕刚站起来,童宝旺趁她不备,一下点了她的哑穴,笑道: “乖乖,你想嚷就嚷吧,小生一点不在乎!” 说着上来想抱她,不料却被她猛力一撞,退后了两步。 童宝旺大怒,骂道:“小贱人,要不是有人出了重赏,老子今天就……” “就怎么样啊?不交出东西,就想把人带走吗?这个算盘打得太精了吧!” 是斗方三老中老大的声音。 童宝旺慌了,陪笑道:“赵老,说哪里话,我童某岂是失信之人?” 包季龙骂道:“小子,你耍人耍到我们头上来了,你的委托人是这么交代你的吗?” 童宝旺强笑道:“二位,千万别误会了,我是怕这妞儿吊得太久伤了身体,在下就不好向人交待了。” 裘时荣道:“姓童的,你约好时间与我们见面,结果你不知到哪里去了,原来,你是故意来个调虎离山,趁机把人劫走啊!” 童宝旺道:“裘老,别误会、别误会,在下岂敢在三老面前耍花招。” 赵子斌道:“你不耍花招,又怎知货吊在这里?分明是早已上山,尾随于我们之后,等待时机下手。没想到我们留下了老二守洞,你迟迟不能动手。直到老二失去了耐性,到山头找我们,你就赶紧溜进洞来找人。殊不知我和老三在约定地点等得不耐烦了,生怕货物有失,便往这里赶来,半路碰到老二。你别再骗人啦,斗方三老向来江湖上有一套自己的行事规矩,老三,说给他听。” 包季龙道:“与我等相约背信者,剥皮抽筋,挖去双目,丢到这崖壁下喂野物。” 赵子斌道:“听见了吗?” 童宝旺武功虽不弱,但以一对三,他哪里吃得消? 忙接嘴道:“三位,不看金面看佛面,就请高抬贵手,把这笔交易做了吧!” 裘时荣道:“你取货的东西带来了吗?” 童宝旺道:“带来了带来了,以货换货,两下都好。” 裘时荣道:“拿来!” 童宝旺道:“三位,可否将这妞儿带出洞外,我们就在洞外换货吧。” 包季龙道:“你哄了我们一次,还想来第二次吗?” 童宝旺道:“要是小生交了货,三位不放妞儿呢?” 赵子斌道:“我们要她何用?你不必噜嗦,把货交出来吧!” 童宝旺道:“三位交易做成,友情还在,这是两全其美的事,何必为了这么一点小误会破脸呢?” 裘时荣道:“这小,子是不是在拖延时间等后援啊?” 童宝旺被他点破心中的算计,吓了一跳,但嘴上决不承认。 赵子斌道:“这样吧,你先亮出货来看看,究竟是真是假还说不定呢!” 童宝旺道:“列位,在下也是受人之托,列位信不过在下,莫非连委托人也不相信吗?” 裘时荣道:“你的委托人我们自然相信,可对你小子么,倒有几分不信!” 包季龙按捺不住,吼道:“拿出来。” 童宝旺慌了,道:“各位,以货易货……” 赵子斌道:“我们的货不是已交在了你手中吗?你还要什么货?” 童宝旺没词了,便道:“好,我将货还你们,至于那东西,因是稀世之物,怎能随意带在身上?我这就去取,列位让让路。” 斗方三老想了想,放他出洞。 裘时荣小声道:“这‘上清灵宝心法’乃道家练气的秘诀,独眼魔真会给我们吗?” 赵子斌道:“我也怀疑。独眼魔要谢飞燕何用?值得用如此宝贵的武功秘籍来换?” 包季龙道:“当初何不想到这一点?把这姑娘弄来后才说,不嫌晚啦?” 裘时荣道:“老三,话不是这般说,这独眼魔威镇西南,手下羽毛丰满,既然找到了门上,你能得罪了他吗?所以当时只好一口答应下来。独眼魔在江湖上何等身份,怕不至于食言吧。其实,坏就坏在白面秀士这厮身上,他想人宝两得,坑害我们。” 包季龙怒道:“既如此说,干脆把他宰了,这笔交易不做也罢。” 赵子斌道:“使不得,还是做成这笔交易合算。等‘上清灵宝心法’到手,你我找个地方躲起来修习,三五年后,嘿嘿,斗方三老就会令人刮目相看了!” 包季龙仍有些怀疑:“人家真会拿这内功宝籍来换个大姑娘吗?我实在不信!” 裘时荣道:“老三,人家这样做必定有重大理由,这姑娘身后说不定还牵涉着什么宝物之类,总之,独眼魔不会干吃亏的买卖。” 他们自顾自议论着,完全忘了谢飞燕在场,直听得她目瞪口呆。 西南崇山峻岭中,有个名闻遐尔的独眼魔公仲昌,她确曾听师傅说过。 据说此魔武功深不可测,平生罕逢敌手,近些年并不到中原、北方一带走动,怎么会万里迢迢派人设计,要将她生擒活捉,并且不惜以道家练气的上乘秘密籍来交换!奇怪的是,独眼魔手下有的是人,为何不亲自出马,偏要转托人呢?她百思不得其解,便转思脱身之计。 悬挂在崖壁上时,她因风吹摇晃甚烈,无法运功冲穴,适才又专心听三老议论,无暇运功,现在只愿童宝旺磨蹭些时间,好让她自行解脱。 她刚一运功,赵子斌忽然走了过来,伸手连点三下,又封了她的三位穴位。 裘时荣道:“将她再吊下去,童宝旺若耍什么心眼,我们便将绳索解放,让她摔下去成个冤鬼吧!” 谢飞燕听了,心中暗暗叫苦。 三个老儿七手八脚又把她吊了下去,这次只放了两尺,大概为了方便把她拉上来。 山谷空旷,风一阵阵刮,吹得她眼也睁不开,一个身子直摇晃,恶心欲吐十分难受。 她咬紧牙关,心中积满了仇怒。 无论有多大磨难只要不死,她都要咬牙忍受。 她的生命不只属于她一人,爹爹妈妈哥哥弟弟的生命,全都集中在她身上了。 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至今依然渺茫,她弄不清楚根由,真是死不瞑目! 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滚,她的心在呐喊! 这时,洞中又有了人声,她急忙收敛住心神,倾耳去听,是赵子斌在说话。 “姓童的,东西拿来了吗?” 童宝旺冷冷道:“东西么,在另一位身上,你们自己向他要吧!” 裘时荣道:“咦,什么话,交易是你做的,怎么又扯到另人身上去了?” 突然,一个浑厚的嗓音传了进来。 “裘老儿,这交易是我做的,他只是跑跑腿,有话对我说,听见了吗?” “咦,是你?!”斗方三老齐声惊呼:“令狐宣!” “嘿嘿嘿,是我,还没忘了老朋友,难得难得!至于独眼魔么,那是老夫哄你们的!” 赵子斌声音也有些发抖:“既如此,‘上清灵宝心法’带来了吗?” “嘿嘿,我说赵子斌哪,亏你活了这么一把子年纪,有谁听说过拿一部武林至宝去换一个小妞儿的?话就明说了吧,这‘上清灵宝心法’谁也没见过,江湖上轰传了二三十年,人人都在说都在找,可究竟谁找到了?你说!” 裘时荣道:“那么,令狐兄,既然没有这份宝籍,又何苦来骗小弟们呢?” 谢飞燕心想,这令狐老儿必是极厉害的人物,否则,裘时荣说话不会如此卑躬屈膝。 既然三老上了当,倒看看这出戏怎么收场。 这时,令狐宣笑道:“普天下,谁不知你三个老儿贪婪成性,不拿‘上清灵宝心法’做钓饵,做赏金,你们会乖乖卖命吗?现在,话已说清,这妞儿你们到底让不让我令狐宣带走,自己斟酌着办。” 听了这种话,谁也会跳起来!可是,斗方三老并未跳起来。 不是他们不想跳起来,岂止如此,他们恨不得一下子扑上去,把令狐老儿和那个童宝旺撕得粉碎才足以解恨。 但是,他们谁也没有这份胆量。 裘时荣干咳了两声,道:“令狐兄,其实小弟们对你一向钦服,你老兄要小弟们办事,只需派人来说一声就是,大可不必设什么赏的,有你老兄一句话,我三兄弟能置之不理?” 赵子斌接着道:“就是就是。这妮儿现吊在悬崖上,令狐兄自管取去便了?” 令狐宣嘿嘿一阵阴笑,道:“真的吗?斗方三老何时变得如此慷慨了?” 裘时荣道:“冲着你老兄的金面,我弟兄三人又何时不大方了?” 赵子斌立即动手,一把就把谢飞燕扯上来,很快解开绳网,道: “此女被我点了穴,这就替她解了吧。” 令狐宣道:“慢,等我制了穴才解。” 谢飞燕见一个高大然而背微驼的老儿走了过来,此老白发白须、相貌凶恶、凶光四溢的眼睛,让人望而生畏。 他瞧了瞧谢飞燕,抬手用食指一弹,就制住了谢飞燕的肩井穴。 赵子斌便替她解了穴。 同是点穴,这令狐老儿的弹指点穴更为厉害。 肩井穴一受制,全身微微有些麻痒,真是与众不同。 令狐宣道:“小妞儿,老夫只制你肩井穴,谅你也逃不了。只要你运气冲穴或是运功打人,你就会立即感到全身麻痒,痛苦不堪,一个时辰后,你的功力全废。你要是乖乖儿听话,那么全身只有一丝儿麻痒,走路做事一点不妨碍。你要是不老实,那就是自讨苦吃?” 谢飞燕知他不是有意恐吓,自己不得不听他的。 令狐宣说完,又对斗方三老道:“这个人情就收下,不会忘了你们的。” 说完,扭头叫谢飞燕走。 谢飞燕无法可想,这是从狼窝转到虎穴,横竖都是一样,听天由命吧!她迈开了步子,果然行走如常。 走到洞外,令狐宣又让她站住。 他对斗方三老道:“还我的降龙网。” 赵子斌无奈,把网递给了童宝旺。 令狐宣笑道:“临走前,还有一点告诉你们,免得你们稀里糊涂,惊诧莫名。你们知不知道,老夫为何要假手你们抓这姑娘?” 裘时荣连忙答道:“不错,我们正奇怪呢,凭你老兄的身手,抓个女娃儿易如反掌,假必要假手兄弟们……” 令狐宣接道:“刚才你们要解穴,我为何不让?定要先制了穴才让你们解?” 裘时荣讨好道:“你老兄办事谨慎,思虑缜密,当今之世有几人能比得上啊!” 令狐宣笑道:“你说的虽然不差,但却错了。告诉你们吧,这小姑娘可不是容易弄得的呢!不得不防一手。当然,她要从老夫眼皮底下溜走那是比上天还难,只是,你们知道她的出身来历吗?” 斗方三老齐摇头:“不知道呀!” 裘时荣又道:“不知老兄要捉这妞儿干什么用?” 令狐宣笑道:“这个么,你们就不必知道了。她的出身来历,讲一点就够了。她是雪山圣母老虔婆的徒弟!” 三老惊叫起来:“雪山圣母?” “不错,所以嘛,才出此下策,请你们代劳,知道吗?哈哈哈……”令狐宣忍不住大笑起来。 白面秀士童宝旺也开怀大笑。 斗方三老儿一下子泄了气,哪里还笑得出来,心中叫苦连天,这个当上得太大太大了。 天啊,江湖上有谁不知道雪山圣母的威名?又有几人敢惹她老人家的不快?这个祸可闯大啦,这条老命还想不想要啊! 令狐宣临走又道:“底儿交给你们了,依老夫相劝,你们斗方山也住不成了,赶快远走高飞吧。马上江湖就会传遍,斗方三老劫走了谢飞燕姑娘,这消息让老虔婆知道了,你们的日子还过得下去吗?这老家伙脾性不减当年,她不亲自上门找你们才怪!好,言尽于此,他日有缘再会!” 听听,他多像个忠厚的长者,在劝诫犯了过失的小弟弟们呢,就象这场灾祸不是他给带来的一样。 斗方三老气昏了,气疯了,气死了! 这真是稻草人救火——引火烧身呀! 包季龙咆哮起来了:“这令狐宣欺人太甚,找他拼了!” 赵子斌道:“老三,他四海魔枭今日不杀你我灭口就算万幸了,你还要把脖子往他刀上撞?” 裘时荣道:“不对,老大,他不会杀我们的。” 赵子斌道:“你说他不敢?” 裘时荣叹道:“他确实是不敢。你想,他把这姑娘带走后要在江湖上放风,说斗方三老劫了雪山圣母的徒弟谢飞燕,让雪山圣母找我们算账呢!杀了我们,圣母找谁去?” 包季龙道:“圣母来是好事,我们就说他四海魔枭把人劫去了,让圣母找他不好吗?” 裘时荣苦笑道:“老三,你说话倒容易,可是证据呢?何况雪山圣母从江湖上听到的流传是我们干的,我们岂能推得干净?” 包季龙一时无话可说。 裘时荣叹道:“令狐老儿的确厉害,他算定我们要逃之夭夭,雪山圣母也要穷追不舍,他老儿在一旁却装作没事人一般。唉,这天杀的四海魔枭!” 赵子斌道:“唉,只怪我们粗心大意,也不探探这姑娘的来历,如今已闯下滔天大祸,只好收拾东西下山了。” 包季龙怒道:“此仇不报,难以解恨!” 裘时荣道:“老三,合你我三人之力,也决不是令狐宣的对手,报仇的事,以后慢慢再议,等找到了机会,定将这老狗碎尸万段!” 三人垂头丧气地回居所去了。 --------------------------------
第六回 荒山相逢 谢飞燕在前边走,童宝旺、令狐宣跟在后边。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得意非凡。 童宝旺道:“前辈神机妙算,晚辈打心眼里儿佩服。斗方三老以狡诈名于世,也被老前辈玩弄于股掌之上。还有那个醉鬼,也被引到蛇山黄鹤楼观景去了,哈哈,晚辈越想越好笑,此事今后将盛传天下武林,为千古佳话呢!老前辈也将英名远播,留芳百世了!” 奉承的话,谁也爱听。 令狐宣笑道:“醉寿星东方木那老儿枉自混迹江湖几十年,居然也如此上当,这倒是老夫始料未及的。” 童宝旺道:“东方木老儿声名不小,许多黑道人物都怕了他。在白道上天下各大门派谁不巴结奉承他?还有鬼屠夫东野骧那个老厌物,也是令人头痛的老不死。可是在老前辈面前,他们忽然都变得痴了、笨了、糊涂了。其实,他们未变,只是那点小聪明遇上了大智大勇的高手,他们自然就显得蠢笨了!” 这话比蜜还甜,只管往令狐宣心里灌,反正不要本钱的。 令狐宣听得哈哈连声,高兴已极也舒服已极。 自古以来,甜言蜜语也会醉人呢! 令狐宣话也多起来:“不过,东方木那老儿实在也不好骗呢?若不是请刁老弟亲自出马,恐怕引不走老家伙。” 童宝旺笑道:“古书上曾说:‘置将不善,一败涂地’,老前辈知人善任,大将之才也。” 令狐宣呵呵笑道:“你小子还会掉文,不愧人称‘白面秀士’呢!” 童宝旺也十分得意:“晚辈略读过些书,先朝典故、人物记事,倒也知道一些。” 令狐宣道:“不必客气,你知道得不少呢,将来必有出息!” 童宝旺赶紧道:“全仗老前辈今后提拔。” 令狐宣道:“好说好说,此次逮住这女娃儿,你该记头功呢!” 童宝旺喜得心花怒放,道:“晚辈愿终生追随老前辈,只要前辈一声令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令狐宣道:“真的吗了” “若有半句谎言,必遭横死!” 令狐宣道:“好、好,赴汤蹈火事还小,如果要你舍了命去干事呢?” 童宝旺斩钉截铁地道:“晚辈决不退缩!” “你真舍得命吗?” “你老说一句,童宝旺愿为你老赴死!” “为何要如此呢?” “晚辈此次对前辈心悦诚服,愿……” “慢,人心一向多变,万一你说到做不到呢?这样的事还少吗?” “晚辈说到做到,决不反悔!” “好,我相信你。那么,你现在就死吧!” 童宝旺没听懂,以为老头儿取笑他呢。 便道:“老前辈要我怎么样?” 说时看着令狐宣,嘴边还带着笑意。 “你不是用剑的吗?就用剑自刎吧!” “嘻嘻,老前辈真会取笑,这样无缘无故去死,不是也太不值了吗?” “值、值,大大值得。老夫先前不是夸你说,你知道事多吗?” “是的,承蒙老前辈夸奖。” “一个人知道得太多,你说有好处吗?我看不好,岂但不好,简直是太糟太糟!” “为什么呢?” “你不懂?好,我来说给你听。此次抓这妞儿,前后用计你都知道了,让雪山圣母那老厌物找斗方三老的麻烦你也知道了。你想,斗方三老有口莫辩,可是,却有你这个证人活着,你要是我,又会怎么想?放得了心睡得着觉吗?你倒说说看。”令狐宣和颜悦色,像跟老友叨家常一般,推心置腹、侃侃而谈。 童宝旺一下悟过来,老魔头可不是在寻开心,他哪有那么大的兴致。 他一下吓软了,赶紧跪下道:“老前辈,我童宝旺对天起誓,若起半点坏心,天雷打,不得全尸!童宝旺愿跟随老前辈……” “不必说这些了,你刚才不是已经说过,老夫叫你死你就死吗?言犹在耳,你就不认账了?嘿嘿,你这个人真是靠不住啊!” “前辈,求……” “没用,闭上嘴,你瞧,这山上林木苍郁,风光不错,一个人死后葬在这里,不是很好的吗?况且你识得诗文,号称秀士,秀士埋在山上,既清高又舒适,可谓‘死得其所’。哈哈,你瞧,老夫也掉起文来了。” 童宝旺吓得魂不附体,连声哀求,路也走不动了。 令狐宣笑道:“看你,一个人,特别是武林人,早该把生死看得淡些,人反正是要死的,不过是早些晚些罢了。你不必难受,老夫念你有功,就让你死得舒服些吧,这样总对得起你了,你说是不是?” 童宝旺一下跳起来,飞身往山下逃去,状若疯子,不顾一切。 可是,他跑得掉吗? 猫戏老鼠,是知道老鼠逃不掉。 令狐宣戏弄童宝旺,自然也是因为他逃不掉,所以,就让他临终前再跑几步吧,这是他最后的活动了呢。 果然,童宝旺一跃五丈,还未来得及第二跃,令狐宣已站在他面前。 童宝旺吓得掉了魂,又急忙转过身想跑,忽觉背上似遭了一记重拳,嘴里一咸,心里一翻,便哇哇吐出大口的鲜血,一个扑扒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这一幕,看得谢飞燕心惊魄动。 师门老友醉寿星东方木显然也是为了她,被一个什么姓刁的人骗到黄鹤楼去了,自己的一线希望也断了。 没料到童宝旺居然会有此下场,她虽觉得痛快,但也被令狐宣的毒辣所震惊。 落在这种人的手中,能有什么好的结局? 她绝望了。 令狐宣走到童宝旺身边瞧瞧,笑道:“小子,就好好躺在这里喂狼吧。” 他又对谢飞燕道:“你给我快走,山下有车等着,不然,嘿嘿,瞧老夫如何整治你!” 谢飞燕不作声,但仍然继续走去。 她在想脱身之策。 一个又一个,可全不管用。 四海魔枭令孤宣的恶名,她也听师傅说过,此人武功别出一格,声名不下于独眼魔。 真是令人奇怪,怎么突然间,这个老魔要将自己生擒活捉呢? 那么,真是突然间的事吗? 不对,肯定与家中血案有关,令狐宣难道就是残害了她一家,现在要将她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凶手? 想到这里,她不由一阵冲动,恨不能马上就与老魔拼命。 不过,她还是抑制住了,这是徒劳无益的冲动,全家只剩了她一条命,她必须珍惜这条命,对手如果不立即要她的命,她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此时,他们已快走出密林,来到一片荒草坡了。 来时,她并未走过这草坡,也不知令狐宣把她往哪儿赶。 突然,她止住了脚步,眼睛也睁大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只见一个年轻人,坐在草坡边上的一棵树下,正对着她微笑呢。 不错,是他! 就是那个能把人像活生生雕刻出来的手艺人,她曾把家传的一块紫晶石交给他雕刻的光灿。 她对他印象极深,决不会看错的。 可是,不对呀,他远在开封都城,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斗方山的荒坡上呢? 世间据说有同模同样的人,也许,眼前的这人不叫光灿,而是老魔的徒弟或是帮手。 这一想,她转移开视线,继续走路。 “谢姑娘,不认识在下了吗?那块紫晶石还要不要啊?” “果然是你!我还以为……” “你是什么人?”令狐宣冲上两步,怀疑地注视着这看来不像练家子的人。 光灿理也不理他,自顾对谢飞燕道: “姑娘,你走过来,我给你看一件东西。” 唉,这人好不懂事,自己生死难卜,还瞧什么东西呀! 她立即道:“你快走吧,紫晶石送给你了,东西也不必看了,以后再说吧。” 光灿慢慢站了起来:“姑娘,真的送我了?不后悔?” 飞燕怕老魔伤了他,催促道:“快走快走,送你的东西岂能后悔?” 她虽然觉得在这里碰见他是有些蹊晓,但不管他的来意如何,会不会武功,他都不是老魔的对手,现在只有打发他走,免得白送了一条性命。 令狐宣嘿嘿笑道:“走得了吗?有趣有趣,你把东西拿出来看看。” 光灿道:“凭什么给你看,配吗?” 飞燕听他口气如此硬,不禁大急,忙道: “你快走吧,免遭杀身之祸!” 光灿作出愤愤然的样儿:“怕什么,不给他东西看,大白天就要杀人吗?还有王法没有?” 令狐宣笑道:“小子,你装什么蒜?你到这里来,是想救出这个女娃儿吗?” 光灿居然答道:“不错,我有事找谢姑娘。” “哼,居然找到这里来了,你知道老夫是谁吗?” “是谁又怎样?不过是个老头儿罢了。” “嘿嘿,你还瞧不起老夫?这倒是新鲜事,老夫今日拿你消遣一番,看你慢慢死!” 谢飞燕听出了老魔的话意,她相信他是干得出来的,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忙叫道: “快走吧,你何必白白送了一条命!” 光灿固执地答道:“谢姑娘,我就是找你的,你不走我怎能走?” 令狐宣呵呵笑道:“好多情的痴心汉啊,可惜可惜,今生今世你们再也见不着了,因为你这个牛郎得先到阴司地府见阎王,而这个织女呢,暂时还要活在人间,去侍候别的人。哈哈,小子,你心疼吗?” 光灿道:“出口不逊,大言不惭,玩火者必自焚!” 谢飞燕见他不走,越发着急,叫道:“你快走啊,你这个人……” 令狐宣道:“老夫不是说了吗?你走不掉了,暴尸荒野不是也很有趣吗?小妞儿,老夫要你站在这儿,看着心上人慢慢死。他会躺在地上扭曲、翻滚、狂呼乱叫,老夫到时瞧瞧你是什么表情,想来一定有趣,是不是啊?” 光灿也笑道:“你老得有点驼背,逃跑起来想也是很有趣的。” 这话可触怒了令狐宣。 世上没人敢这么当面讥笑他。 那么,有人这样做了该怎么办? 很简单,一个字:死! 他怪笑一声,抬起手来,食指和拇指一合,弹出食指。 一绺劲风直袭光灿琵琶骨,拟毁了他的武功,再来残忍地折磨他,出一口胸中的恶气。 光灿与他同时举起了右手,以中指放在大拇指下,弹出了中指。 “啵!”一声,两股劲力相撞,光灿依然若尤其事地站在那里。 这一来,把令狐宣吓了一跳。 谢飞燕则惊得瞠目结舌,做梦也想不到年纪轻轻的光灿,居然也练成了“弹指神通”绝技。 她由惊而喜,获救的希望使她不顾一切危险,忽地往下一蹲,侧身顺坡滚出林去。 光灿见她的举动,立即又向令狐宣弹出一指,同时轻轻一跃,已经站在谢飞燕之前。 飞燕见光灿配合极好,放心地靠在一棵树后,防止令狐宣偷袭她。 令狐宣见光灿弹了一指攻来,也立即回了一指,又一声“啵”地撞击声,两人不分胜败,令狐宣更为吃惊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世上谁能调教出这么一个年轻人来!现在就如此厉害,再有几年岂不成了大气候! 决不能让光灿活着走出斗方山。 他暴吼一声,凶性大发,一个庞大的躯体跃起,双掌在胸前一错,“呼”一声,两掌齐出,两股巨大的罡风形成两个无形的铁锤,狠狠向光灿击来。 “咔嚓”一声巨响,一棵碗口粗的松树齐腰倒在三丈外的草坡上。 这一击,何止千斤之力! 人的血肉之躯又怎能禁得住这么一下! 眼前并无光灿的身影。 莫非被压在树枝下面了? 他心中有些快意地大步走去,拉开树身,却找不到那年轻人的尸身。 他惊异地转过身来寻找,四处空寂,哪有人影? 他立即双肩一晃,进了树林,立即运功默察,周围哪有人影?这小子难道逃掉了? 他不相信,说什么也不相信。 凭他快满一甲子的修为,这世上实在无有几人是他的对手。 可是,周围静悄悄,真的没有影儿。 他突然想起谢飞燕,慌忙过去寻找,她也像烟云一样消失了。 这一怒,非同小可,他立即展开身法在林中快速穿梭搜查,哪有两人的踪影? “出来!有种的就给老子滚出来!”他狂吼乱嚷。 一股气憋在心里,他快气疯了。 “咔喳咔喳!”他举起双手四处乱打,瞬间便击倒了十几棵树。 功亏一篑! 经过周密策划,假斗方三老之手捉来的谢飞燕,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不见了。 他不甘心。 谁的轻功达到了这般高的境界?就是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吗? 他不相信! 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两个挖出来! 他又吼又叫,状若疯虎,在林子里乱窜。 荒山寂寂,无人听见。 他回到了击毙童宝旺的地方,童宝旺的尸身也不见了。 他惊得停了下来。 这里正是掌击童宝旺的地方,他决没认错。 难道尸身自己走了?周围没有埋人的痕迹。 斗方三老干的吗?不会。 好,谢飞燕也逃掉了,斗方三老还有必要活在世上吗? 他飞快地到了三老居所。 一排三间草屋已没了踪影,地上白灰一片,准是三老自己放火烧了。 他有气也没地方出。 “杀!”他狂吼着如飞而去。 --------------------------------
第七回 紫晶白玉马 光灿与令狐宣以“弹指神通”较量了两次,便知道令狐宣的功力在自己之上,他立即打定主意不与老魔硬拼。 当老魔狂怒,使出十成功力狠命击出一掌要他尸横当场之际,他立即施出师门绝技迷踪遁影,闪电般掠到谢飞燕处,一把将她抱起,跃到了树梢之上,从树梢上飞掠而去。 令狐宣一掌击出,以为万无一失,去扯动断枝,寻找光灿尸身之际,他其实正站在树梢上,开始往林里钻。 待老魔寻尸不见,又在附近找寻时,他已掠出这个小树林,藏到山间凹石缝中去了。 这是一个狭窄的洞隙,刚好容得下两人。 光灿将谢飞燕轻轻放下。 谢飞燕羞得头也抬不起来。 光灿道:“事出无奈,在下只好鲁莽了,望姑娘莫怪。” 谢飞燕红着脸道: “谁怪你呀,这老魔功臻化境,我又被其制住肩井穴,不能助你一臂之力,你能从他身边脱身,已经很不容易了。” 光灿道:“我与他对了两指,发觉他内力暂时还超过我,因此不能硬拼,所以出此下策,躲开为宜,姑娘被其制穴,何不运功冲穴?” 飞燕道:“我这受制穴位,非同一般,微感麻痒,老魔说只要一运气就会周身麻痒,一个时辰后功力全废,你说怎么办?” 光灿道:“原来如此,在下只有替姑娘推宫过穴了。” 谢飞燕又一次涨红了脸,低声道:“这如何使得?” 光灿的脸也红了,道:“不妨,在下只以气冲穴,手指并不触碰姑娘的。” 这一说,两人都十分尴尬。 谢飞燕点点头,表示可以开始。 光灿请她盘膝坐下,然后运起罗汉一指功,伸直了食指,其余四指弯曲着,在谢飞燕气海穴上虚空一指,内力源源而出。 谢飞燕浑身一震,难受异常。 光灿道:“闭目运气抱元守一。” 谢飞燕依言提气,周身立即麻痒,但有一股柔和之力从气海穴进入,所过之处,麻痒立消,不多一会,穴道已畅通,真气立即从丹田升起,浑身说不出的舒畅。 从气海穴进入的内力仍源源不断,与她自身的内力融汇一起,她不禁大吃一惊,欲要制止光灿,耳朵里却听光灿说道: “速将两股真力纳入丹田,否则两气冲突必然后患无穷!” 谢飞燕当然也知道这一点,立即收敛心神,抱元守一,将两股真气纳人丹田。 半个时辰后,光灿才收功坐下,闭目调息,进人物我两忘之境。 谢飞燕则觉丹田真气鼓荡,比原先强了一倍,心中不禁大喜。 睁开眼来,见对面的光灿十分萎顿,与刚才判若两人,心中不禁又是难受又是感激。 她这才知道,光灿借运功冲穴为名,将他本身的真元注给自己,以增强自己的功力。 这样做十分凶险,若光灿把握不好,就可能变成一个废人。 但即使把握得很好,他自己最少也要损去五至七年的功力,以他的年龄而论,顶多十二三年的功力,输给了人家一半,他自己还会有多少呢?他的武功将会减弱了一半,这是任何一个练武人都忌讳的事。 自己不过和他初识,又怎受得起如此的大恩呢? 眼望着形容憔悴的光灿,她不禁潸然泪下,内心充满了感激之情,一粒情种,于不知不觉之间点下了心田。 她呆呆望着闭目进入物我两忘的个郎,发觉他英俊倜傥,龙章风姿,真个是一表人才。 回想起初次见他时,便觉他气质不同于一般男子,也不同于一般艺人,这次面对面仔细端详,更觉益发出众。 想起这半日来受尽的种种苦楚,若非是他与老魔拼死相斗,在老魔眼前将自己救出,自己还不知是生是死,不知还要受到多少折辱呢! 自己出于雪山圣母门下,武功自是不同一般,就以林麟而论,虽是出身少林门下,但也决不会高过自己去。 而这光灿却不同了,显然内功火候大大高于自己,看他年龄不大,又是哪一位高人调教出来的呢? 有了这么一身超凡的武功,他不去扬名江湖,却甘愿当个雕刻艺人,浑杂在江湖庶民之间,这又为了什么呢? 大凡一个人有了如此高的武功,定然要找机会在江湖扬名,决不甘居市井之流。 他究竟怎么想的,等他运功完了好好问问。 她觉得应该了解他的家世,他的为人,理由是人家救了自己,岂能对恩人一无所知? 若是有这样的谦谦君子与自己并肩行走江湖,探查阖家被杀之秘,还有什么艰难险阻不能克服?还有什么魔头霸主不能战胜? 可是,眼前魔影憧憧,前途只怕不能如此乐观,未来吉凶未卜,凶险至极,自己能将他这么一个与世无争,不求名利的无辜青年拖人江湖凶狠斗场,卷入武林是非中吗? 尽管家中出事后;她尚未见到一个与家中交好的世交前辈,但从令狐宣、童宝旺的口中知道,醉寿星东方木伯伯已经卷入,暗中跟踪自己,又被一个姓刁的什么人引到黄鹤楼去了。 东方伯伯早已遁世不问江湖是非,他老人家既然出山,势必又要牵动一班子武林名宿,这是非范围不是超过了谢家一家的恩怨了吗? 又何必为了谢家一家怨仇,牵进许多人来呢? 这样一想,又打消了与光灿共闯江湖的打算。 她准备等光灿醒来后,向他道过救命之恩,便辞别下山,独自去尝那江湖历险的艰辛,刀光剑影的恐惧。 就在她思绪万千之际,光灿头上白雾缭绕,行功已到了紧要的关头。 她连忙收敛思绪,全神戒备,以防令狐宣突然闯来。 又过了一刻光景,光灿头上的白雾渐淡,她注意到他脸上的憔悴尽消,依然是玉貌丰神,说不尽的风流倜傥,脸色似乎更加红润。 她不由看得呆了。 突然,他睁开了双目,精光四溢,一闪即逝,眼光立显平和,分明内功已达神仪内蕴的上乘境界了。 四目相对,既突然又无意。 谢飞燕脸一红,忙掩饰道: “恩人醒来了,受小女子一拜。” 说着就要改为跪姿。 光灿慌忙道:“姑娘千万不要如此,在下万万不敢承受。” 谢飞燕道:“恩公救了小女子一命是实,若不受礼,小女子于心难安。” 光灿道:“谢姑娘,你当着众人将紫晶交给在下,为在下挽回面子,在下并未言谢,请姑娘不必见外。” 谢飞燕道:“既如此,小女子记在心上了,他日有缘再会,再图报恩。若小女子不幸身亡,九泉之下也忘不了大恩的。” 说到此,不由哽咽,几颗泪珠滚下。 她忙用衣袖一拭,站起来要走。 光灿难过地说道: “姑娘,莫非就此分别吗?临别前,请将定货收下吧!” 他从怀中摸出布包,层层打开,捧起了紫晶人像。 谢飞燕见到雕像,不禁呆住了,这不是活生生的自己吗?这动作正是“扑蝴蝶”中的一个动作,那身段,那神情,端的和自己一样。 不说这块紫晶有多贵重吧,单说这雕刻的手艺,配上这块传世的紫晶,难道不是一尊价值连城的瑰宝雕像吗?” 她接过人像来仔细玩赏一阵,嘴里不住地称赞。 之后,她将雕像递给光灿: “先前不是说过了吗?此像已赠给尊驾,请收下吧。” 光灿激动非常,道: “姑娘,这份重礼只怕不合适,在下也……” “莫非你不愿保存它吗?” “姑娘,此像耗费在下心血不少,在下珍爱万分,况此像乃姑娘相貌,国色天姿,这份美意,在下求之不得,哪里会有不愿意的?姑娘放心,只要光灿命在,此像就存。光灿哪怕走到天涯海角,此像决不离开光灿一时一刻,光灿对姑娘的大恩,永铭心室!” 这是人世间最美的真情流露,还需要多少话语才能说清吗? 谢飞燕也不禁激动起来,喃喃道: “但愿君信守此言。” 光灿道:“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他念了《诗经》中的两句古诗,意思是诚心立誓,决不会想到要变心。 谢飞燕也立即念了前朝诗人李峤的两句诗作为回答: “他乡有明月,千里照相思。” 这也表明了她的心迹。 光灿激动万分,心中之情鼓荡,情不自禁想拥玉人于怀。 但他立即控制住情感,以为唐突了佳人,不由满面羞惭。 谢姑娘句句话都离不了别离,他乡的明月,照的只是相思之情,这又为了什么呢? 从此次姑娘罹难,可以看出内情复杂,自己不去分忧,就想趁着有恩于人,达到自己的愿望吗?惭愧呀惭愧!” 他忍不住说道:“谢姑娘,在下不该作非分之想,姑娘此次历险,依在下从旁看来,事情似乎十分复杂,不知姑娘可愿将事情缘由告诉在下吗?” 谢飞燕听他如此说,虽然有些意外,但更加敬佩他的为人。 她想,既然此心相属,为何不能告诉呢?这千般愁万般恨积于心中甚久,从来没有向人倾吐过,她实在也有些受不住了。 她点点头,道:“坐下说吧。不过,我得先问你,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两人重又相对坐下,这颇像是促膝谈心。 因为他们离得如此之近,想避也避不开。 光灿把经过说了。 原来,他当夜离开怡安旅店,便尽展轻功出城。 他已落后四天,不紧赶就无法赶上。 白天他遇到人时,便以常速行走,夜晚则展轻功飞赶,在谢飞燕上山时,他已到了山下。 上山后,见到了斗方三老在洞外张望,议论着童宝旺怎么不见。 后来,三老离开洞口,他知道谢飞燕已遭暗算,本想趁机进洞救人,不料童宝旺却从另一方潜入了洞。 他刚尾随而进,便听到一里外的三老回来了,便暂时潜伏不动,三老与童的对话,他全部听清。 之后,童宝旺带来了四海魔枭令狐宣回来,洞中的谈话他也全听到了。 童宝旺被击倒后,他继续尾追令狐宣,确定再无帮手后,便绕到前头堵截。 谢飞燕听完,吃惊地说道: “这么说来,鬼屠夫老前辈也是为我到开封了?咦,果真把许多老前辈人物也扯进去了呢!” 稍停,她又道:“光兄,你说你功力不抵令狐老魔,为何在交手后又要将内力输给我呢? 这样做,你必损失数年的内力,以后你……” “请姑娘放心,在下并未损了真元。在下所习佛门维摩大乘心诀,功能修复亏去的真元。 在下注给姑娘的内力大约相当于十年的功力,可在下只要及时调息运功,三两日后不仅复原,还可以有些增长呢。不瞒你说,在下内功只练到了七成火候,只要再有一年半载,便可达到九成以上,届时,决不会再败在令狐老魔手上。向姑娘这般说,决非炫耀。而是向姑娘表明,在下愿与姑娘一道,共斗群魔!” 谢飞燕十分感动,不知说什么好,只喃喃道: “这怎么可以,你竟给我注入了十年功力!啊,我不知该……” “姑娘,在下已从东野前辈口中,还有从张克虎那里,听到了有关此事的种种情形,猜测姑娘必有一番难言之隐,而且姑娘面对的对手都是黑道有名人物,故在解穴时才注入十年内力,以助姑娘防身。姑娘在运气调息时,在下也感受到姑娘的内功也是佛门一家,听令狐宣说,姑娘是当今武林高人雪山圣母的高足,不知可是真的吗?” “是的,家师便是雪山圣母。说来惭愧,一进山洞便着了三个老鬼的道儿,真是羞辱师门,让光兄见笑了。” 接着,她把经过说了一遍。 光灿又把从张克虎那儿听来的说了出来,把谢飞燕惊得瞠目结舌。 半晌,她道:“死去的这些人莫非也与我有关?但我并不认识广宁大师啊!” 光灿道:“姑娘被童宝旺诱走,东城外坟里却死了十人,两件事暂时并无关联,其中奥妙,日后自知。请问姑娘,你寄身于舞队,可是别有用意吗?” 谢飞燕道:“不错,我是为了随舞队四处献艺,好查访杀我全家的真凶!” 光灿大惊:“姑娘全家被害,这……” 飞燕眼一红,两串泪珠如断线珍珠,流到了衣襟。 光灿轻声道:“触及姑娘伤心事,在下十分不安,望姑娘原宥则个。” 谢飞燕摇摇头,但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她实在憋得太久太久,一颗心已被千仇百恨压得碎了。 如今,她总算见到了一个知心的人,再不倾吐出来,她会压抑得失去理智的! 正是“心曲千万端,悲来却难说。” 这是唐人诗句,不正是谢飞燕此时心境的写照吗? 谢飞燕足足痛哭了一顿饭工夫,方才抽抽噎噎止住。 在一旁静候的光灿,心如针扎,却说不出一句半句安慰的话。 他宁愿自己是谢飞燕,承担起她的千愁万苦,承担起她的深仇大恨! 他知道此时不能作声,让姑娘尽倾心中愁怨。 待谢飞燕止哭以后,他说话了。 “谢姑娘,在下头顶蓝天,足踩山崖,愿以此永恒之物为誓,定当随同姑娘,查出真凶,与姑娘同祭伯父母在天之灵!” 话不多,但誓言铮铮,声如金玉。 谢飞燕一颗芳心,得到了无限的安慰。 她使心情慢慢平息下来,开始叙说这件悲惨的往事。 谢飞燕乃河北沧州人氏,父亲营商,家资颇丰。 母亲贤慧聪颖,知书识字,擅长音律。 长兄谢永志、二弟谢永刚分别是沧州名儒宋经才、王积德的弟子,至于武功,则得自家传。 谢家祖上曾出过文官武将,故谢家子弟能文能武。 传到她父亲谢士海这一代,有弟兄二人。 谢士海是兄弟,长兄叫谢士波。 谢士海与谢士波不仅学得了家传武功,还读了满腹经书。 但两兄弟自父亲死后,有意于官场的只是长兄谢士波,谢士海却颇有儒侠之风,与江湖武林正道人士经常往来,像三星剑士丁强竹、邯郸七义之首戴功禄、醉寿星东方木等人。 谢士波几次投考未中,不禁灰心失望,于是沉湎于酒乡,十分潦倒。 祖上为官清廉,并无多少资产遗下,因家道中落,谢士海便开始经商,到杭州、金陵、洛阳、长安一带繁华之地奔波,后定居杭州府,家道中兴后始娶妻生子。 谢士波在沧州两年后,弃家出走,说是看破红尘,入山修道,这一去便没有了消息。 偌大一片祖传基业,便由忠心老仆谢福夫妇及其子女看守。 谢士海每年遣人返乡,携带些银两维持祖产并谢福家的生活。 谢飞燕七岁那年,二月问是涅槃节,谢士海率全家赴普陀山朝佛。 在离济寺,飞燕被雪山圣母看上,便向谢土海搭讪,欲带飞燕往深山传艺,每三年回家省亲一月。 谢士海与江湖豪侠素有来往,茶余饭后的闲谈中早已闻知圣母大名,当下便满口答应。 以后,每三年一次,由圣母携飞燕下山省亲。 十六岁那年,飞燕独自回杭州时值八月,到家后不到十天,便是中秋佳节。 晚上,一轮明月高挂,合家在庭院里设宴,拜祭过祖宗后,正要饮酒赏月,忽然家人来报,有一道士自称广元真人,有事要见老爷。 谢士海道:’“既是方外高人,就请进来一见吧。” 不到片刻,家人领着一五旬道人进了后花园,来到席前。 谢士海一见这道人,不禁吃了一惊,还没开口,老道就抢了先: “无量寿佛,还记得谢士波否?” 果然是长兄谢士波,这一喜非同小可,谢士海连忙命妻子姚香莲、长子谢永志、次子谢永刚、女儿谢飞燕叩见大伯。 谢士波连声道:“起来起来,不必行此大礼!” 行完礼,谢士海命人置办几个素菜,但谢士波却阻止道: “不必不必,为兄修道不忌荤腥,不须再费事。” 谢士海等人不免有些吃惊,但也未放在心上,当下替兄长斟上酒,两老兄弟一饮而尽。 谢士海叹道:“兄长一去数十年,也无音讯,倒叫兄弟一向挂念。所幸今日天缘巧合,让我兄弟于中秋团圆之日团聚,不知兄长一向在何处修道?” 谢士波道: “愚兄走遍名山大川,向无定居之处,即是方外之我,一心求道,世俗亲眷自然也淡漠了。今日路过杭州,忽见谢记绸缎铺,随便一问,居然是兄弟所开,便动了思亲之念,来与兄弟见上一面。” 两兄弟数十年未见,自然生分了,谈话也不甚热烈。 广元真人道: “兄弟发了财,这一向日子过得舒适,不知可曾回老家祭祭祖坟?” 谢士海道: “这些年忙于商务,只回去过两次,但祖业维护尚好,由谢福父子看守着。” 广元道:“兄弟,你所求之福不过是百年之福,为兄求的,却是永生之福。想人生短促,这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烟云,若是人山修道,只要炼成地仙,也可寿比南山,兄弟何不弃绝红尘,随愚兄入山修道!” 谢士海道:“兄长说的极是,奈兄弟已成家立业,暂时还脱不开身,只有等三个儿女成了家,兄弟才能一心求道。” 广元道:“说的是,那就等今后吧。” 说话间,广元已饮了十来杯酒。 稍停,广元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绸包,一层层打开后,取出一件东西,道: “愚兄身无别物,只有这紫晶白玉马一件稀世珍宝,就赠与兄弟吧!” 众人在月光下看时,只见一块紫晶雕刻成云朵状的基石,云朵上放置着一匹奔驰的白玉马。 白玉马纯白无瑕,紫晶剔透,价值连城,马儿昂首长嘶,四蹄奔放,雕刻得活灵活现,宛如一匹真马儿一般。 月光下,紫白相映成趣,熠熠发光。 全家老小均看得呆了,无不交口称赞。 谢士海道:“大哥,此物过于贵重,兄弟只怕承受不起。” 广元真人笑道: “兄弟何出此言?你我兄弟本是一家人,为兄既已出家,要此俗物何用?留给二弟当传家宝吧!” 谢士海再三推辞,无奈乃兄坚持不允,只好拜谢收下。 广元真人又道:“此物珍贵,二弟切勿随意示人,切记切记!” 谢士海道:“兄弟谨记,一定收藏好了。” 广元真人又饮了十来杯酒,倏地站起,道: “为兄去矣,他年再来引渡兄弟吧!” 谢士海再三挽留无效,只得含泪送广元真人出府。 回来后,想起兄弟二人当年在沧州老家时的种种情形,不禁连声长叹。 散席时,谢士海对家人道: “我弟兄二人都长年在外,祖坟不能亲自照管,明年结束了买卖,回沧州老家去吧!” 果然,第二年便回了沧州。 三年后,谢飞燕辞别恩师下山,兴冲冲回到沧州,当向路人打听谢家时,得到的却是惊雷般的噩耗。 她是端午节归家的。 就在她到家前十天,四月二十五日夜,谢家起了大火,经街坊邻居奋力扑灭后,方才发现谢家并无一人逃出。 谢家偌大的园子,烧成一片瓦砾,谢家主仆大小三十二口,全部罹难。 官府代为收敛尸骨,据说只三十一具,不知还有一具在何处。 当天,她徜佯在一片灰烬的故宅上,心如死灰,若不是一身精纯的功夫,只怕她早巳晕倒。 接着她买了香蜡纸烛,到一个大坟前哭拜父母兄弟仆役丫环等人,这是一个合葬坟,官府无法分清遗骨是谁,只好通统葬于一大穴。 之后,她专访邻里,打听那日失火情况。 火是在三更左右燃起来的。 据邻里们说,三更前,似乎听到谢家院子有喊声,当时不在意,未料不久就起火了,那火似乎不是从一个地方燃起来的,邻里开门出来看时,谢家已是一片火海。 有人告诉她,城里打更的何老三当时就打着更走过这条大街,发现起火后又是敲锣又是喊叫才惊动了邻里街坊,纷纷出来救火的。 谢飞燕在一条小巷里找到了更夫何老三的家。 这是一间矮小的土屋。 她在门外叫了两声,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年纪半百的老者出现在门口,见到谢飞燕十分惊异,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姑娘上门。 谢飞燕说明了来意,何老三请她到屋中落座。 屋里半边是炕,半边是灶,她坐在炕上。 何老三道:“姑娘问起谢家那场火吗?啊呀,真是吓人极了,小人刚从斜街拐过弯儿,就见谢家四处起火,小人吓得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连叫喊鸣锣都给忘了。正当小人清醒过来要打锣叫人时,姑娘,你猜小人看见了什么?”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 “姑娘,小人本不愿讲出来的,但姑娘既然是谢老家的表亲,小人就直说了吧,姑娘是头一个听到这情形的人。当时,小人正要叫喊,忽然,从墙上‘嗖嗖嗖’飞出几个人来,大概四五个吧,只一眨眼便一个个上了邻家的房头,姑娘,你说怪不怪?这哪里是人呀,分明是鬼吗!小人心想,谢老爷是本城有名的善人,平日乐善好施,连小人也受过他老人家的不少好处呢……” 谢飞燕插话道: “你确实看清了吗?” “哎呀,姑娘,火光冲天,照得周围如同白昼,哪里会看差了呀!小人当时离谢家不过五六丈远,那些鬼凶得很呢,手中都提着明晃晃的家伙,就如打劫的强盗一般,小人等他们踪影消失,才大喊大叫起来……” “你看见那些鬼的相貌了吗?” “啊,对了对了,一个像个和尚,身披袈裟,另一个像个道人,还有两个像个老头。” “以后呢?” “以后大伙儿听见叫救火,便从家中冲了出来。” “谢家无人逃出来吗?” “没有,那么大的火,插翅难飞呀!” 谢飞燕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了,摸出二两银子给何老三,辞别而去。 她当夜就离开了家乡。 从更夫口中,使她确信全家一定是被人所杀,要不然,凭父亲、哥哥、弟弟的武功,岂能逃不出一场火灾?还有,谢家大院三十二口人,何以只见了三十一具遗骸?那一个活着的人是谁? 莫非是到谢家卧底的? 她一人走在茫茫黑夜中,眼泪似溪水般不住流淌。 第二日,她在一个小镇上住下,足足有四天的哀伤后,才从哀伤中振作起来。 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到山西洪洞探访父亲生前好友丁强竹,后又打算到近处的邯郸去探访邯郸七义之首戴功禄。 她只给他们捎了个信儿,却没有去找他们。 她决定自己寻找线索,别再牵扯更多的人。 于是,她先是在山西,后又到了安徽,沿途想听到些什么传闻。 后来,她明白了,这样探访不会有结果,只有耐下性子,慢慢打听。 就这样,她在凤阳看到舞队在街头卖艺时,便加入了“鸿雁班”。 光灿听完,不禁低头沉思。 周围静悄悄,偶有几声鸟鸣。 稍停,光灿抬起头,两眼看着谢飞燕,诚恳地说道: “姑娘,此事十分蹊跷,但也请姑娘放心,世上无不漏的消息,这么一件大案,不会就此烟消云散。试想,姑娘从老家出来,前后不过半载,人家不是就找上你了吗?四海魔枭令狐宣,是武林中有名的魔头,他决不会无缘无故要生方设计将姑娘生擒,为此不惜加祸于斗方三老,也不会要杀白面秀士童宝旺灭口。因此,姑娘根本不必费心去找线索,只要姑娘在‘鸿雁班’或是在别的什么地方露面,他们一定会再找上门来的。那时再相机行事,凶手就会露出真面目。不知在下说得可对,请姑娘斟酌。” 谢飞燕道:“你说得是,那么,我回‘鸿雁班’去口巴。” 光灿道:“在下还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只请姑娘恩准。” “你说吧。” “在下与姑娘同挡凶魔,追查元凶,望姑娘千万不要拒绝才好。” “可是,前途凶险,怎能将你拖累呢?” “姑娘,请不要再说见外的话。” 谢飞燕见他面色凝重,十分认真,怕伤了他的心,连忙道: “如此,多谢了!” 光灿大喜,又道: “回‘鸿雁’后,在下不来见姑娘,只在暗中行事,否则,我们都在明处,对方都在暗处,十分不利。在下与姑娘一明一暗,或可查出些端倪,不知可否?” 谢飞燕见他判事明晰,行事果断,芳心十分佩服,便点头答应。 “不过”,她又道:“彼此怎样联络呢?” 光灿想了一想,道:“有事在下会寻姑娘,可姑娘不一定要找到我。” 谢飞燕略感失望,道:“万一事情紧急呢?上哪儿找去呀!” 光灿道:“就这样吧,不管姑娘到什么地方,在下定会暗中告知落脚之处,好吗?” 谢飞燕道:“好的。不过,你可不要躲得没影儿了,十天半月不会面。” 光灿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引的是当朝名诗人秦观的诗句。 谢飞燕脸红得似桃花,娇叱道: “就你们男子心狠。” 光灿心甜了,灿然一笑。 他拍了拍怀中紫晶雕像: “我可以日夜瞧着她,她也终日伴着我。” 谢飞燕先是一愣,后来明白了。 她啐了一口,抢先出洞去了。 哦,蓝天似锦,白云如绸,金灿灿的阳光,铺满了山川大地,多美妙的一天! --------------------------------
第八回 往事峥嵘 谢飞燕回到了开封,在“怡安”旅舍找到了“鸿雁班”。 此时,正值暮色苍茫,暝烟四合之际,班众正在吃晚饭。 头一个看见她的是张云雁。 一声欢喜的尖叫,张云雁从椅上跃起,一下将谢飞燕搂个铁铁实实。 张大成夫妇及众人,俱皆欢喜不尽。 张云雁搂着她竟然抽泣起来,惹得姑娘们个个眼都红了。 林麟则呆站在一旁,心中十分欢喜可怎么也无法插上一句话。 谢飞燕推开张云雁,向班主夫妇见礼。 吴玉芹道:“呀哟,真把我们想死啦,现在总算盼到你回来了,须知大家与你已经是快刀砍水——难分开哪!” 谢飞燕道:“晚辈上了贼人的当,空白追了许多地方,这一点,容后禀告。” 林麟赶忙插言道:“谢姑娘,幸喜无恙,那晚在下与云雁妹妹、克虎兄到城外找你不见,一直都担着心哪!” 谢飞燕道:“多谢林大侠。” 林麟道:“姑娘不必客气,那不是见外了吗?” 正说到这儿,张克虎从店外回来,一见谢飞燕,忙过来见礼,也是欢喜不尽。 林麟又道:“哎,谢姑娘,你那块紫晶石被那个小子拐跑啦……” 谢飞燕打断他的话:“错了,林少侠,那个紫晶雕像我已见了,他并未拐跑呢。” “什么?你见了雕像?那姓光的呢?” 她本想说自己把像送给光灿了,但当着这许多人,怎好意思出口,于是改口道: “我刚一进城就有人叫上我,扭头一看,正是这位先生,他立即把雕像给我,我看了看,觉得还有些美中不足之处,让他再给琢磨琢磨。” 这一说,似乎也有道理,别人怎好意思再问?可林麟仍有话说。 “糟啦。谢姑娘,明日‘鸿雁班’就要离开京都了呢,快去找他索要回来吧。” 张克虎道:“不错,我适才就是去雇车马的,明日到杭州去。” 谢飞燕惊讶道:“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张云雁笑道:“到西湖去看景,上灵隐寺敬香,好玩得很呢!” 张大成道:“谢姑娘刚从远地回来,你们让人歇歇气,把饭吃了再说吧!” 众人这才散开,让谢飞燕坐下吃饭。 饭后,张云雁拉她进屋,迫不及待地将她走那夜东城外自己见到的可怕情景对她讲了。 临了,她道: “燕姐,那个老书生还留下一条白绢手帕,上面有血写着的字呢,只是那些字叫人看了莫名其妙。” “手绢呢?”谢飞燕问。 “林大哥装着呢。” “雁妹,你去拿来我瞧瞧。” 张云雁答应了,出去了一会回来,把血字手帕交给她。 谢飞燕打开,也看不出名堂来。 她轻轻念道:“红蓝三日乌石藏宝马,师狗一旁上天成高士。咦,当真古怪。” 她想,只有宝马二字看得懂,乌石藏马,这理解不通,红蓝三日更不通了,管他,先记下来再说。 她默诵两遍,心记下了,手帕还给张云雁。 这时,门外林麟的声音道: “雁妹,可以进来吗?” 云雁高兴地跑过去开了门,嗔道: “谁不让你进呀,自管进来嘛,噜里噜嗦。” 林麟笑着进来,道:“谢姑娘,还有件东西给你看呢。” 他递上一个玉佩,谢飞燕接过来仔细审视,见壁面上刻有个“竹”字。 她不认识此物,便还给了林麟。 林麟将血帕玉佩收好,道:“山西广宁大师、崂山玉阳真人均在此一役中罹难,在下明日与各位暂时分手,回少林寺报知恩师,恩师决不会坐视不管。” 张云雁道:“燕姐,他回少林后,再赶到浙江杭州与我们会合。” 谢飞燕淡淡地应了一声。 林麟又道:“那夜之事必会轰动江湖,广宁大师、玉阳道长非一般人物可比,山西广胜寺、崂山上清官必不肯善罢干休,定要追究下去,‘鸿雁班’四处流动,故在下决心跟随,暗访此案真凶。” 张云雁道:“哦,对了,家兄在燕姐走后,蒙东野前辈垂青,携家兄外出一旬半,授了他一套刀法,老人家有趣得很,说这套刀法叫‘屠狗十八式’,授完,让家兄转告家父母,‘鸿雁班’不宜在此多逗留,远走为好,并让家父母……” 说到这儿,张克虎进来了。 云雁道:“屠狗的兄长,把东野前辈转告燕姐的话说一遍吧。” 张克虎道:“我正是来找燕姑娘的,东野前辈让我转告说,谢姑娘回来后,暂不要离开‘鸿雁班’,还说事情过于复杂,牵动了许多本已隐居的老头,但又让谢姑娘放心,说他老人家与一位叫醉寿星的老前辈会照应姑娘,只要姑娘小心些就行了,不要再只身一人远走。” 云雁道:“老前辈的话很怕人的,燕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林麟道:“谢姑娘,不妨将隐情告知大家,让大家心中也有个底。” 张克虎道:“是啊,谢姑娘,我们都愿为你分一份忧,解一份愁呢,只是你不要小瞧了我们才好。” 谢飞燕心想,如果身在“鸿雁班”免不了累及大家,不如请班主夫妇来,将家仇讲了,然后脱离‘鸿雁’,与光灿去探访仇敌。 拿定主意,便道:“烦张兄请班主,啊,不对,干脆我们一块到班主那儿说吧。” 众人均赞成,便到上房找张大成夫妇。 谢飞燕将自己出师以来,家已被毁的情形简述了一遍,又谈了此行经过,只隐瞒了光灿救她这一截,改称被一未露面的高手相救。 众人听了前后情形,俱感震惊,半晌说不出话来。 飞燕续道:“今日飞燕已将实情托出,我不能再留在‘鸿雁班’,以免祸及全班,半年来承班主夫妇垂爱,百般照顾,此番恩情,飞燕只有异日相报了。” 听她说要走,云雁急了,道: “燕姐,你孤身一人岂不更加危险?” 林麟道:“姑娘身负血海深仇,时下又有人暗害姑娘,想来二者之间必有牵连,姑娘单身一人,未免危险,不如随在下同返少林,由在下将此件事禀报之后,在下陪同姑娘一道,探访姑娘的仇人,不知意下如何?” 吴玉芹道:“都说些孩子气的话。飞燕姑娘,我们与你是竹里装灯草——一条心,别尽说些走不走的话!” 张大成也很同情谢飞燕,但此事非同小可,“鸿雁班”子弟虽自小习练武功,但仅能自卫防身,要与四海魔枭令狐宣之流作对头,份量实在太轻了点儿,莫说这班孩子们,自己夫妇两人也不是老魔的对手。 乡亲们将这班姑娘小子交托给自己,怎能拿他们的性命儿戏呢? 可是,飞燕孤身一人,又怎能让她独自承受凶险呢? “鸿雁班”是舞队,不是江湖帮派,这一牵进江湖是非,只怕永无宁日。 然而飞燕一家遭害,现在又有人找上了她,她是班中的一位艺人,作为班主又怎能袖手不管? 咬咬牙,他说话了:“谢姑娘,你既是班中一员,有事我们不能不管,虽说我们武艺低微,但人多毕竟好设法,姑娘再不要说个走字,留在班里祸福与共吧!” 他这么一说,吴玉芹、张克虎、张云雁和林麟都十分高兴,纷纷劝飞燕留下。 飞燕想了想,道:“多谢班主,那我暂且留下,若事态发展迅速,到时再离开吧。” 众人又围绕四海魔枭之事议论了一阵,方才各自回屋歇息。 第二天一早,林麟辞别众人先骑马走了。 大伙儿把家什搬上大车,分乘几辆马车,往浙江进发。 他们走杞县,过睢阳,来到永城县,这里距安徽已经不远。 张大成决定在永城县住上两天,歇息一天,演出一天。 旅途劳累,饭罢已经天黑,各自歇息。 三更时分,突然“吧”地一块,似有重物击在楼上。 谢飞燕立即惊醒,从床上一跃而起。张云雁也忙翻爬起来。 两人匆匆披上外衣,目注门窗。 飞燕打个手势,意从后窗跃出。 云雁抓起放置在床上的长剑,拉开后窗,一跃而出。 飞燕却忽地拉开门,一步跃到天井。 只见对面房顶上,立着一条黑影。 此刻张云雁也从屋后绕出,同时看到了房头上的黑影。 这人好大的胆子,见了人也不闪避,依然大不咧咧站着。 谢飞燕一踮脚,“嗖”地上了房顶。 张云雁叫道:“有贼,大家快起来!” 她也跟着上了房,并立即抽出了长剑。 谢飞燕见对方仍不理不睬,娇叱一声,一掌打出。 她发现对方仍然不动,似乎也不打算回避,要硬挺挺受她的一掌。 她习的是无相神功,那人即使有金钟罩、铁布衫,只怕也经不起一击。 就在掌要触到对方胸襟的一刹那,她急急将掌势挪开,同时柳腰一拧,往斜刺里跨了一步,接着将拳收回。 那人依然不动,就像没有这回事一样。 她感到诧异了,正想仔细打量对方时,张云雁不知就里,娇叱一声,长剑直点对方咽喉。 她急得连忙跨步进身,轻轻向张玉雁的玉臂一推,剑失了方向,刺向空当。 “慢,此人被点了穴。”她急忙说道。 与此同时,张克虎、张婉玉、班主夫妇也都跃上了房。 许多姑娘也纷纷从屋中出来。 张云雁听飞燕如是说,忙借势收招。 二人一左一右上前两步,定睛一瞧,不禁叫出声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班中得力子弟常世雄,只见他双睛凸出,嘴角似有口涎流出。 张克虎急忙上前将他放倒抱起,从房上跃下,将他放到床上。 只见常世雄外边罩着一件黑色大衫,班中人谁也未见他穿过,大衫里面才是他平日穿的衣服。 他已经没有气了。 口角流淌的不是口涎,而是血水。 张大成替他查了周身,并未发现伤痕。 只有胸膛上清清楚楚有个泛黑的手指印,比量下来,大概是中指。 这一下事出意外,大家吓得瞠目结舌。 张克虎道:“把范之宏叫来问问。” 范之宏与常世雄住一间屋。 与张克虎同屋的吴杰急忙去了,一会慌慌张张跑回来道:“他……他……死在床上!” 众人一惊,急忙到范之宏住屋去看。 范之宏的死法与常世雄相同,胸上受了一指,别处并无伤痕。 张大成慌了,急忙出房门清点人。 六个男子去了两个,其余还在。 除了张克虎、吴杰,还有两人叫张小旺,陈子仪。 再清点姑娘们,除了飞燕、云雁,其余九个都在。 吃饭时,大家还热热闹闹、吵吵嚷嚷,不过两个时辰,便去了两个,这真是从何说起啊! 姑娘们都抽泣起。来,男人们则呆然而立,心里乱得没了主意。 谢飞燕咬紧银牙,心中怒火燃烧。 杀人者武功高强,杀了人还戏弄大家。 这是什么人干的?这些无辜青年与他又有何仇? 莫不是自己带来的灾祸?白白让两个好人命丧黄泉! 她心里难受极了。 忽然,张克虎叫道:“你们快来!” 不知什么时候,他又回到了放置常世雄的那间屋。 原来,他想把常世雄那件大衫取下,因为班里从未有过这样的衣服。 取下后,他顺手掏摸了里间的口袋。 口袋里有个纸团,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敢与谢飞燕为伴者,这小子就是榜样。”上面只捺了一个指印,并不署名。 众人进屋后,他把纸团给了爹爹。 张大成抖着手,念了纸团的字。 谢飞燕再也忍不住,走过来向班主行了个礼颤声道: “班主,飞燕累及两位大哥,后悔不及,只有以后替两位大哥报仇。飞燕今夜就辞别各位,他日有缘再见。” 说完,径自挤出房门,朝自己那间屋跑去。 张云雁喊了声“燕姐”,也跟着追去。 张大成道:“罢罢罢,天降横祸,想不到‘鸿雁班’会有此劫,叫我回乡怎么向邻里们交待!” 张克虎愤然道:“爹,这不能怪谢姑娘,贼人心毒手狠,无缘无故杀人,我们岂能示怯于人,莫非世雄、之宏的仇就不报了吗?” 吴玉芹怒道:“飞燕在‘鸿雁班’跳舞,‘鸿雁班’与她的家仇无干,怎么向‘鸿雁’下毒手呢?道理上说得过去吗?这些人是蜈蚣遇到眼镜蛇——一个比一个毒!克虎说得对,两个男娃的死,我们难道就算了?” 张大成跺足叹道:“我没有说燕姑娘不对,也没有说此仇不报,但来人武功之高,无人能敌,只怕往后几天还有人遭殃!” 这一说,姑娘们都吓坏了,一个个相互望着,不敢出声。 吴杰道:“我们演我们的舞,与世无争,这样乱杀无辜,神人共愤。只要贼人再来,我们就与他拼了!” 陈子仪也道:“吴贤弟说得是,人家找上了我们,躲也躲不掉哇。” 张大成烦透了,喝道:“住嘴!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凭你们几手三脚猫拳脚,也要与人家相抗吗?还不是白白送死!” 这时,张婉玉叫道:“谢姑娘走了!” 众人朝门外瞧去,只见飞燕提着个花布包,正从门里出来,后面跟着泪狂汪的张云雁。 吴玉芹连忙赶出门去,一把拉住谢飞燕,道: “姑娘,你忙什么?咱们是枯藤缠大树——生死不离。你这么一走,咱不是成了扁担挑水走滑路——心挂两头了吗?你暂且留下,有什么事大家好商议。” “嘻嘻,说得好,说得好,我屠夫就最爱听你这娘们说话。” 忽然有人插话,声音又尖又细。 众人闻声看去,房头上站着鬼屠夫东野骧老儿。 吴玉芹大喜,忙招呼道:“前辈,咱们这里已经是晨雾炊烟——一吹就散啦,还不快些来指示迷津吗!” 东野骧回头嚷道:“老不死的醉鬼,你再不过来我就要张口骂人啦!” 忽然,院子对面的屋檐下有个苍老的声音笑道: “屠狗的,你不是已经骂人了吗?”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白头发、白长髯的矮老头,正笑嘻嘻从屋檐的阴暗处走出来。 谢飞燕一见连忙过去行礼口称师伯。 张克虎、张云雁等年轻人也忙向这位老寿星行礼。 班主夫妇则称前辈,双双行礼。 醉寿星东方木笑道:“好、好,都是些乖孩儿,有话屋里说吧。” 这间旅社只一个院子,全由“鸿雁班”包了,故没有别的旅客。店主及小二住在外间的楼上,下面兼营酒饭。此刻他们正在好梦中,哪里知道后院发生的事? 班主夫妇房内容纳不下许多人,班主只留下克虎兄妹及谢飞燕作陪,其余打发睡觉去。 东野骧道:“燕姑娘,你要走到哪里去?” 谢飞燕道:“前辈,晚辈已拖累了无辜,如果再不走只怕会……” 东野骧一瞪眼道:“胡说,你不但没有拖累‘鸿雁班’,他们反而沾了你的光呢!” 这话不知说些什么,大家一点也不明白。 东方木笑道:“屠夫,别那么一说话就瞪眼,小心吓坏了乖孩子们,事情嘛,要说就从头说起,不然谁听得懂啊。” “就你醉鬼罗嗦,要说你说吧!” 东方木笑嘻嘻看着张大成道: “班主,若不是飞燕在你们班里,只怕早出事了呢。” 张大成惊道:“请前辈道其详。” 东方木道:“去年端午节,你们在何处演出?” 张大成道:“在山东兖州只演了一天,晚上来了两个浮浪子弟,要叫姑娘们站出来排队,由他们挑五人去离城三四里的童家庄陪酒跳舞。” 东方木道:“后来呢?去了吗?” 吴玉芹接过话头道:“前辈,我们虽然卖艺可也相当自重,我一听他们来意不善,就跳出骂道:“狗打哈欠——一张臭嘴,你们是瞎子爬树——不知高低,我‘鸿雁班’都是规矩人,你们快给老娘滚出去!” 东野骧哈哈笑道:“骂得好骂得好,你这娘们聪明得很,一出口就好听!” 东方木道:“后来呢?人家就滚啦?” 张克虎道:“滚是滚了,不过是晚辈们把他俩打趴下的。” “后来人家不找麻烦吗?” “当然找呀,当晚就来了二十多个汉子,为首的叫什么来着?” 张云雁接口道:“那小子好像是叫童子民,自称是童家庄的大少爷。” 张大成道:“在下知道那些地头蛇难惹,就连夜带着大家走了。” 东方木道:“后来再没人找麻烦吗?” “是的。” “你知道这童子民是何等人吗?” “大概是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 “童子民回去后为什么不追你们呢?” “不知道。” “告诉你吧,童子民被你们打得口吐血,一条命只剩下一半了,所以,暂时没顾得上找你们。直到四个月养好伤后,他就转你们的念头了。童子民是山东一霸神火帮帮主童震东的侄子,是白面秀士童宝旺的堂兄弟。明白了吗?” 张大成惊得灵魂儿出窍,嘴大张着说不出话来。 东方木又道:“大概是童子民亲自到济南府找童震东哭诉,童震东便派人四出打探你们,幸而你们早已远走高飞,不在山东境内。后来也不知什么原因,自谢姑娘加入班后,童宝旺不准他叔叔手下的人侵犯‘鸿雁班’。要不然,你们早就遭殃了。” 张大成叹道:“老前辈这么一说,在下总算明白了。这童宝旺不准神火帮的人找‘鸿雁班’的麻烦,是因为四海魔枭令狐宣让童宝旺欺骗斗方三老,要将谢姑娘生擒活捉!” 这话反使东方木、鬼屠夫大吃一惊。 谢飞燕又把去斗方山的事讲了。 东方木叹道:“我老儿原本跟在你丫头后面的,不料中途忽然不见了你,原来你是在夜晚赶路。那晚我在靠湖北边境的一个小镇上,听到隔壁屋中有两人谈话。这客店异常简陋,中间只隔一道板壁,说话听得清清楚楚。一个说:‘谢飞燕那妮子果真去了黄鹤楼吗?’另一个道:‘怎么不是?童宝旺与斗方三老约定,在黄鹤楼把那丫头活捉。’先前那人道: ‘听说这丫头是雪山圣母的徒弟,不知可是真的?’后面那人道:‘听童宝旺说,是真的,我追问他为何要捉那娃儿,童宝旺说不要刨根问底,他也是受人之托。我想原本就不与我们相干,又何必多管闲事?’先前那人道:‘对对,祸从口出,不谈也罢,睡觉睡觉!’如此听来,他们是局外人,老夫半信半疑只好去碰碰运气,于是空跑了一转。” 东野骧道:“亏你老江湖,还上当?” 东方木道:“因为不见了飞燕,又怕果真到了黄鹤楼怎么办。” 飞燕道:“我别师下山的情况,两位前辈是如何知道的?” 东方木道:“你回家后,老夫到昆仑山探望你师傅,你师傅说你艺满出山,要我老头儿多加照应。之后,老头儿从山上回来,便想顺便到沧州看看你,再到邯郸探望七义。哪知到了沧州才知你家失火的事。说来凑巧,邯郸七义风闻你家出了事,也到了沧州。他们先我先到了两天,经核察,怀疑你家遭人暗害,那是你走后的第十天。老夫与七义约好,老夫去探访你的行踪,由七义和三星剑士丁强竹访察真凶。他们先到山西洪洞县去找丁强竹,然后联袂到江湖探查。老夫七找八找,总算碰巧在‘鸿雁班’见到了你,便暗中跟随,看看有无人暗算你。到了洛阳,又碰见了东野老儿,我二人均觉你家血案非同小可,人家必然会找到你斩草除根。果然,你们到开封后,就发现童宝旺在盯住你们,还有神火帮的五个高手。刚才所说诸般情形,都是从他们的谈话中断断续续听来的。” 张克虎道:“前辈,在开封东门外死的那几位呢?” 东方木叹口气道:“听你跟屠夫所说情形,只怕就是三星剑士丁强竹和邯郸七义戴功禄等人了。山西广胜寺广宁大师、崂山上清宫玉阳真人都与他们交好,至于他们为何罹难,与什么人交的手,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当今之世,要将这十位高手通统诛除。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事,可想见对方是怎样厉害的魔头。历数当今黑道高手,只怕无人能做到。因此,老夫猜测定有隐世的魔头在暗中作祟,否则,三星剑士等高手,岂能无一幸免?特别是三星剑士,他的三星剑法出神入化,内功也达上乘境界,居然也难逃毒手!” 东野骧道:“如此也好,屠夫多年无人交手,只能找你醉鬼比划,这些年也比划得腻烦了,既有魔头出山,屠夫就找他们热热闹闹吧。” 谢飞燕听醉寿星一番话,特别听说是丁强竹叔叔等人为己罹难,早巳悲痛难忍,只因人多不便放声痛哭,只伏在张云雁肩上啜泣。 张大成道:“前辈,今晚敝班两个后生遭人暗害,是神火帮下的手吗?” 说着,把纸团儿递给东方木看。 东方木看完,沉思着道:“这可不一定,看样子,他们是想让飞燕与你们分开。” 张克虎道:“前辈,常世雄、范之宏胸前都因戮了一指而死的,这是什么指法,如此厉害?两位前辈可要看看吗?” 两个老儿同时起立,面现惊异之色,异口同声道:“走!” 验完伤势,回到房里。 两个老儿神情严肃,众人也感到有一种不祥的阴云笼罩心头。 醉寿星东方木道:“是他!” 鬼屠夫东野骧点头道:“不错,这世上除了他还会有谁?” 东方木道:“确实想不到,当年不该手下留情的。” 东野骧道:“就是你这个醉鬼充善人,老屠夫从来主张除恶务尽,这下可好,又要大动干戈,兴师动众了!” 东方木叹道:“屠夫,你怪我何用?当年主其事的是玄中寺印真大师,老前辈以慈悲为本,将其困在西域的鸣沙山,他当日立誓,永不出山的。” 东野骧道:“错了,还有个条件你忘了?” 东方木道:“没有忘。他说,只要他的随身宝物出现在他眼前,他就要破戒出山。” 东野骧道:“对啊。我问你,当时那宝物是谁收去了?” 东方木道:“阁皂山白玉观太华真人受印真大师之托保存,太华真人功臻化境,难道还有人能从他老人家那里取出宝物不成?” 东野骧道:“糊涂酒鬼,当时在场的有少林、武当、峨嵋、青城、九华、华山各大派的人,年代一长,难免消息不透出江湖,太华真人早已飞升,下一代的人定能保住它吗?” 东方木道:“不错,可是那老魔不也到寿终正寝的岁数了吗?” 东野骧道:“那么黑煞指何人所为?” 东方木搔搔头,忽然跳了起来:“不是说那魔头还有个儿子吗?” 东野骧一拍大腿:“对啊,怎么把他忘了?当年并未找他麻烦啊?” 东方木道:“他那时年青,也未跟老魔在一起,也不知住在哪儿,又未听说有什么劣迹,谁还去找他?” 东野骧道:“从黑煞指力看来,修为还浅,说不定真是他儿子干的!” 东方木道:“有了儿子就有孙子,保不定是孙子干的呢。” 他二人这一大通对话,听得人人莫名其妙,但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关系武林正道的生死盛衰,都想开口问个清楚。 吴玉芹先开口来:“哎呀,你们两位老人家卖的都是老太婆的嫁妆——陈货,把我们说得满头雾水,该从头说起才对呀!” 东野骧嚷道:“说得好,老醉鬼卖的都是陈货,嘻嘻,妙极了!” 东方木道:“好,从头说起吧。二十五年前,江湖上出了一个大凶魔,叫做慕容彪,是一种邪派绝技黑煞指横行江湖。他杀人如麻,专找白道高手的麻烦。一时间大江南北,许多高手都折在他手下。他下手绝不容情,只要和他交手,除非你能胜了他,否则,你就只有一命归阴,别无抉择。杀了对手还不算,最令人痛恨的是戮其对手全家,老少不留。因此,江湖上给他取了个‘黑煞凶神’的绰号。这家伙师承于谁,在何处习武,江湖上没一人知道。 两年之内,各大派的高手,被其屠戮的,只怕不下两百之多。一些黑道人物若无意冒犯了他,也同样落得如此下场。一时间,黑白两道的武林人,只要提起黑煞凶神,无不谈虎色变。一些名门大派的掌门人,亲自率高手下山,意图与之决一雌雄,但无不损兵折将、铩羽而归。 慕容彪在江湖上,一时成为天字第一号的人物。许多黑道高手自动投于麾下,甘于听其驱遣,虽然他没有开宗立派,组帮建会,但也和一些帮派差不了多少,甚至比一些帮派势力还要大得多。正道武林眼见道消魔长,长此下去,正道武林势必力衰势微,因而由少林、武当牵头,去山西交城的玄中寺请出高僧印真大师,又联名邀约了峨嵋、青城、九华、华山、崂山以及阁皂山白云观太华真人等等各大门派的掌门,相约与黑煞凶神决战。结果,双方约定在泰山比试。那一日,双方到了不下五百人,看热闹的也在两三千,热闹得像赶庙会一般。起先由老魔手下出阵挑战,一天斗下来,各死伤了三十多人。第二日,印真大师提出,由他老人家和凶神一对一交手,免得伤及无辜。” 说到这里,东方木咂了咂嘴,大概是口也说得渴了。 张克虎跟鬼屠夫十多日,听他说过醉寿星好酒的脾性,早已准备了好酒,一见老寿星那模样,赶紧递上一个酒葫芦。 东方木大喜,道:“好孩子,难得你知道爷爷的嗜好。” 接过葫芦也不谦让,“咕咕嘟嘟”一连吞了十几口,早喝去了一半。 他以手背揩揩胡子,连赞好酒。 张克虎道:“老爷爷,好喝吗?孙儿准备得多呢,只管放心喝吧!” 东方木更是高兴,对东野老儿道: “屠夫,难得你有眼力,收了这么个好徒弟!” 东野骧道:“呸!谁收了徒弟了?不过传了他一套‘屠狗’刀法,不像你,小气得要命!” 东方木道:“谁小气了?好,我老儿也传他一手,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张克虎及张大成夫妇均都高兴异常。 东方木道:“接着说吧。印真大师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各大派掌门及高手们都悬着一颗心,但印真大师是由少林、武当掌门亲自上山请来的,料想功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于是又抱着一线希望。两人出场后,大家屏息凝神,大气儿也不敢出,直盯着场中两位高手身上。 要知道,像这样的高手对阵,只怕是举世无匹,你上哪儿去见识?大家都估计要有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果然,双方不用兵刃,空手相搏,只见两人动如风,快如电,交手千余招,倏地分开后,黑煞凶神慕容彪的衣袖被印真大师扯掉了一截。老魔道:‘难得与大师见面,在下在招式上输了一招,还要在内力上讨教讨教。’印真大师微笑道:‘施主自管请便。不过,施主以黑煞指技压江湖,老衲也曾练得一手指功,莫若你我以指交锋,当能分出胜败。’“众人一听,大师要与老魔的黑煞指交锋,又是以指相对,莫不相顾失色。须知黑煞指厉害非常,可在五丈内取人性命,任何内家护身罡气或是金刚指力之类的功夫,都挡不住黑煞指的劲气。大师要以什么样的指功对付老魔呢?论起指功,正道武林正宗出身,能用何种指法相抗呢?正在众人惊疑不定之时,两人已开始了对指。只见双方各退三步,慕容彪抬起右手,伸出了食指,略一运功,一根指头变成了墨一般黑,看着挺是怕人。而印真大师伸出的,却是右手中指,只见中指并无多大变化,只是指尖粗了起来,就像指头上裹了些布一般,明显比指尖以下粗。没人识得这种功夫,只担忧这场拼斗的结果。这时,慕容彪吐气开声,只听‘哧’一声,似有股淡淡的墨烟在其黑指上逸出。能将一种指功练到不只是气还有了形,这种功力真是见也不曾见过。与此同时,印真大师也出了手,这一指并没有声音,但也有一丝淡淡的白气从指尖泛出。啊!大师的指功也练到了有形地步,真是再好不过。一白一黑两股淡烟相向,众人却未听到惊天炸响。实在也出大家意外。只见两人停立不动,一起闭上了双目,就像入定一般。只见白气越来越盛,已经白若云絮,而黑气也越来越浓,恰似一股黑烟。两股气相接处,黑白分明。过了一盏茶时间,黑气似乎越来越浓,如锅烟子一般,而且变得粗了,把白气推过去了一尺多。黑道狐鼠们见状,不禁大声欢呼,而白道好汉们却紧蹙额头,越来越感不安。须知印真大师一败,黑道就会乘机冲杀,那么这一场拼杀完结,不知要损了多少人的性命。只见黑烟寸寸进逼,白烟不粗不细,和开始时差不多,但却一寸寸后退,眼看只离大师指尖二尺多了。哎呀,这怎么得了啊,众人帮是帮不上忙,急是也没有用,有的已开始窃窃私语,沉不住气了。而黑道枭雄们却弹冠相庆,指指戳戳,议论纷纷。忽然,黑烟又猛进了一尺,看那一伸一缩的猛劲,似想一举压倒白烟,将印真大师击毙。现在,只要再进一尺,慕容彪就会大获全胜了……” 醉寿星说到这里。口中连连咂舌,伸手到桌上去抓酒葫芦,不料一只红袖突然伸了过来,一只白如凝脂的小盘上,正托着一个陶壶。 东方木抬头一瞧,是张云雁在递酒呢。 “咦,好,好,这孙女也替爷爷备了酒,好极好极!” “爷爷,你先尝尝酒如何再夸嘛。”张云雁娇声说。 东方木拔开瓶塞,仰头灌了几口,伸出个大拇指来,夸奖道: “好,好,太好啦!比你兄长的酒何止好三倍!” 张大成听他喊好,嘴里虽笑着,心里却痛得像针扎,这是他在山西演出时买的汾酒,只剩下这一罐一直舍不得喝,想不到却被这不孝的女儿翻捣出来做顺水人情,叫他焉能不心疼?” 张云雁道:“既如此,爷爷教孙女儿一手什么功夫哇!” 东方木一愣:“哟,这酒可不是白喝啊?” 众人这才明白,张云雁打人家武功的主意呢,怪不得想起替醉寿星备酒来了。 张大成一知女儿用意,顿时心口也不痛了,笑得舒爽已极。 东野骧嚷道:“我说你小气不是?喝了人家上好的酒,把压箱的玩意儿翻出来吧!” 东方木笑道:“好好,我老儿一向大方,就教孙女儿一手功夫吧!” 张云雁高兴得欢呼雀跃。 吴玉芹也立刻从墙角拖出个口小腹大的酒罐来,叫道: “前辈,我也献上一罐,也该教我一手吧?” 众人不禁笑了,东方木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好好好!” 东野骧道:“娘们!把酒给老屠夫,老屠夫自有绝活教你,那醉鬼的玩意儿让小姑娘学去吧,屠夫教你的保准对你的胃口。” 吴玉芹大喜,遂把酒捧给了东野骧。 张克虎道:“老寿星爷爷,往下讲吧,我都听得入迷了呢!” 东方木道:“好,书归正传。却说印真大师的气已缩短到一尺,眼看要被黑气吞没。黑道人物一个个摩拳擦掌,有的已亮出了兵刃,只等印真大师一闭眼倒下,他们就要乘势掩杀。 这时,只见慕容彪头上升起了一团黑气,印真大师头上也已白雾蒸腾。慕容彪头上的黑气越来越浓,有如一块乌云,而印真大师头上却如一片云絮,并不怎么浓厚。说来也怪,慕容彪头上的黑雾越浓,手指上的黑气却缩小了,缩到和原先发出的黑气一样粗细。又过了盏茶时分,情形大大出乎在场诸人的意料,印真大师的白气不知不觉间已伸长了,而慕容彪的黑气已退回到了原地。岂但如此,并且还在一分一分地退缩。见此情景,正道豪侠们不禁欢呼雀跃起来,黑道人物却一个个面现惊惶,气焰不再嚣张,抽出了兵刃的,又赶忙还了鞘。不到半盏茶时间,黑气已退到了慕容彪胸前一尺,显然,他已经抵受不住了。只见他头上黑气浓如墨,满额满脸的汗水直淌。再看印真大师头上的白雾也浓了不少,脸上却无一颗汗珠。眼看白气又不住推进,黑气离慕容彪胸前只不过五寸了,再过片刻,这个老魔就要恶贯满盈,到阴司报名去了。这时,白气突然一缩,消失不见。印真大师开口道:‘施主,可以……’言犹未了,慕容彪手指发出的黑气突然前窜,直袭印真大师。这一下变化仓促,谁也没想到老魔有此一手。印真大师手下留情,他反而恩将仇报,趁印真大师收功说话之际,突下毒手偷袭!只听‘乒’地一声,一时飞沙走石,遮人眼目,紧接着一声闷哼,我们认为糟了,印真大师必已受伤。谁知定睛一看,印真大师完好无损,依然站在原处,而那慕容老小子,却直挺挺躺倒在地上了。当时谁也没看清楚是怎么弄的,慕容彪何以受伤倒地。群魔一时大乱,纷纷奔逃,作了鸟兽散。各派掌门欣喜异常,俱都向印真大师道贺,并讨论诛除此獠。印真大师道:‘他最后偷袭老衲,被老衲护身罡气反震了回去,故此受了内伤,又加之他与老衲对掌时,真气耗损过多,功力已减损了一半。此人天资聪颖,堪称一代奇才,武功修为以四十多岁的人,达了一甲子以上的功力,殊堪不易。念我佛慈悲为怀,不要伤了他的性命,可将他押送到西域荒山,令他立誓永不出山也就可以了。’大师的话,众人不能不听,当下搜查了他的衣袋,摸出一个宝贝,大师一见,叹道:‘怪不得他修为如此高,这宝贝也助了他不少力呢。’众人正要问其故,慕容彪已经醒来。一见宝物托在印真大师手上,便道:‘君子不夺人之所好,这宝贝还我吧,纵使我死,也不让此物为别人所有!’大师道:‘不伤你命,只要你远赴西域,立誓不出江湖就成。’慕容彪道:‘真的吗?’大师道:‘自然真的,出家人不打诳语。’老魔道:‘大师功臻化境,在下佩服,在下有一言,不知可否说出?’大师道:‘说吧。’他道:‘终生闭锁西域可以,但有一条,若是在下有生之年在西域见到此物,那么在下就要破誓回中原了。’众掌门经过计议答应了此条件。此后,由各派选出五十名高手,将老魔押赴西域鸣沙山。他们走后,大师将此物交给太华真人,知道此内情的,只有我和屠夫及少林、武当掌门四人。大师交待过,便径自走了。这一段江湖公案,也就此结束。直到五年前,有关宝物与老魔出山的关系,也不知怎么渐渐地泄漏出来,引起了黑白两道的注意。” 说到此,他确有些累了,又捧起酒来,大口大口直喝。 张大成道:“前辈,这宝物究竟是何物,能说出来吗?” 东野骧道:“有什么不能的,江湖黑白两道早已传开啦!” 东言木道:“不错,告诉你们无妨,此物叫紫晶白玉马,紫色的水晶,托着一匹白玉雕成的奔马。” 谢飞燕惊得尖叫一声,差点昏倒在地。 --------------------------------
第九回 荒园鬼踪 谢飞燕的惊叫,震动了所有的人。 醉寿星东方木道:“姑娘,你莫非见过紫晶白玉马?” 谢飞燕泪如雨下,螓首连点。 东野骧忽然望着院子里一棵树上道: “小娃儿,你也躲得够了,干脆进来听个仔细吧!” 众人一惊,纷纷朝门外看去,果见一翩翩少年含笑走来。 咦,这不是雕刻手艺人光灿吗? 光灿进屋,向各人分长幼见了礼。 谢飞燕一见他,芳心大慰。 东方木道:“娃儿,老夫的故事好听吗?” 光灿道:“晚辈来迟,不敢惊动前辈,故只好藏在树上窃听了,望乞恕罪。” 东野骧道:“你与四海魔枭那老小子动手了吗?”光灿道:“晚辈不是对手,只好逃之夭夭,有负老前辈之托。” “胡说胡说,飞燕小妞不是安全回来了吗?倒是这老醉鬼贪杯误事,把人丢了不说,还上了人家的大当,真是糊涂已极!” 张大成一家不明其意,但听出这光灿也有武功,而且还与四海魔枭交了手,不禁十分惊奇,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瞧着他。 张克虎忍不住道:“好啊,光老兄,你是身怀绝技不露相啊!” 东野骧道:“不通不通,该是‘真人不露相’,你比你娘说话差得远甚远甚!” 东方木道:“飞燕,说正事吧。” 谢飞燕将紫晶白玉马如何由修道的大伯送给父亲,父亲如何拒绝,又如何收下的事,前后详说了一遍。 东方木拍着膝头道:“好,事情有眉目了,你家的血案与此有关。娃儿,你大伯到哪里去了?” 谢飞燕摇头道:“三年前的中秋之夜,大伯突然归来,当夜交托了紫晶白玉马后便走了,他说他向无定居,也不知在哪里修道。这三年晚辈在圣母处学艺,不曾回家探亲,也不知三年中大伯有没有回过老家。” 东野骧道:“如果紫晶白玉马丢失,黑煞凶神慕容彪就能下山,这老魔头如果未死,算起当年的账来,武林不又是一场浩劫?” 东方木道:“紫晶白玉马定是慕容彪的后代盗去,即便不是他儿子干的事,也是他当年的同道好友。我说屠夫,此事真个棘手呢。” 谢飞燕道:“先前老前辈说,印真大师言白玉马可助练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东方木道:“印真大师未道其详,当时也忙不过来问,大师就走了。” 谢飞燕道:“我大伯说,白玉马是块暖玉,这有关系吗?” 光灿惊道:“暖玉?这就对了。玉石最能蓄气,暖玉更是如此,习练内功时以此物贴在气海穴上,将取到事半功倍的效用。” 东方木诧道:“咦,后生,你知道得不少呀,令师是谁?” 光灿道:“回禀老人家,家师不准晚辈在外道出老人家称呼,请恕晚辈不说之罪。” 东野骧道:“不说也不要紧,师命难违嘛。” 东方木道:“你这一说,实堪忧虑。当年慕容彪元气亏损,功力减少了五成,他若潜心练功,这二十多年只怕已恢复了功力,若再有白玉马之助,再有一二年,这世上只怕再无对手,你说糟也不糟?” 东野骧道:“他只要恢复了十成功力,这世上只怕就无对手了,还用等一二年吗?” 东方木道:“不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高人有的是,或许到时挺身出来……” 东野骧骂道:“好个醉鬼,别做千秋大梦吧。事在人为,别指望那些世外高人来管闲事,还是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凡夫俗子与之较量一番才更实在些!” 东方木道:“不错不错,那我们分头上少林武当去找和尚牛鼻子吧,天塌下来,也有他们顶着。” 东野骧道:“我们走了,这些孩儿们怎么办,让慕容彪的后人都杀吗?” 东方木笑着一指光灿和飞燕:“有这两个小辈在,又有何妨?” 东野骧对光灿道:“好,这里就交托给你了,我们到杭州再相会吧。” 光灿还未答言,两个老儿就起了身要走。 张云雁一把揪住醉寿星:“老爷爷,你答应的事就忘了吗?” 张克虎连忙道:“还有晚辈呢。” 东野骧指着东方木道:“醉老鬼,想赖账可不行。” 吴玉芹却向他行个礼道:“老前辈也答应教贱妾一手呢,可别浅滩上放木排——一拖再拖啊!” 东野骧一愣,无话可说。 东方木道:“嘿,自己想赖还说人呢!” 东野骧道:“谁赖了?好,你我留下五天,传下一手再走,如何?” 东方木道:“只要有酒,不走也行。” 这时,天已大亮。张大成忙派吴杰、张小旺、陈子仪去买棺材,张罗着为常世雄、范之宏办丧事,又塞了些银两给店家,以免声张出去。 经过商议,当晚动身,另寻地练功。 光灿抽了个空子对谢飞燕道:“在下来迟,未料班里出了人命,愧对姑娘。” 飞燕道:“‘鸿雁班’出事,你知道吗?” 光灿道:“知道,因在下与神火帮的五个高手约斗,故迟了两天。” “怎么回事?” “神火帮五个高手几次探查‘鸿雁班’住地,都被在下惊走,后来他们诱我出城,五人围攻,在下受了点内伤,但也将他们惊走,为了运功治伤,晚走了三天,一共落后了姑娘五天,没想到又有另一拨凶徒对‘鸿雁班’下了手。” “你受伤了?重吗?” “不妨事。” “唉,你呀,既与人相约,为何不告诉我,你怕我不堪一击吗?就那么小瞧了人?”飞燕心疼个郎负伤,生起气来。 光灿慌了,道:“姑娘是雪山圣母高足,怎敢轻视,只是姑娘上次在斗方山受惊不小,在下想让姑娘心境平息一段……” “平息平息,平息得了吗?你以后可不许再瞒着我,要不然,割袍断交!” 光灿一揖道:“遵命!” 谢飞燕见他如此,遂缓和了脸色道:“我已经是一个孤零零的人了,你莫非……” 说到这里,眼一红,说不下去了。 光灿慌了,忙道;“请姑娘莫生气,在下知过而改,千万不要……” 冷不防东方木老儿从屋角里钻出来笑道:“嘻嘻,你们在唱‘三娘教子’呀?” 东野骧也跟着伸出个头,道:“胡说八道,分明唱的是‘凤求凰’,你醉鬼真是除了酒,人间事一窍不通!” 谢飞燕大羞,冲出门跑了。 光灿则尴尬地笑道:“两位老人家,取笑了,晚辈……” 醉寿星笑道:“这叫自讨苦吃,我老儿向来只爱酒,不爱美人,所以也不遭罪,一生自由自在,好不快活!” 东野骧笑道:“我屠夫也是个光棍,一生四处漂荡,逍遥得很。我说你啊,快快省悟还不晚也,离丫头们远些,免沾了脂粉气,叫人好腻味!” 吴玉芹不知什么时候来,听见就嚷道:“好啊,你们两老是隔门缝瞧吕洞宾——小看了仙人,我们娘儿们又不是夜叉大虫,干吗要离得远些,倒叫姑娘出来评评看!” 这一嚷,张云雁、张婉玉、胡美珠等姑娘一窝蜂拥了出来,把二老围个水泄不通。 这个说:”丫头们怎么啦?” 那个说:“凭什么瞧不起我们?” 一时间嘁嘁喳喳,也听不清是谁在说,说些什么,就如春天早晨的一窝叫雀,闹翻了天。 两个老头应对不及,十分狼狈,只好一溜烟冲出重围跑了。 姑娘们则站在天井里大笑。 一时间,愁云惨雾一扫而光。 夜里,“鸿雁’班开始动身。 第二天傍晚到了安徽宿州,将车马打发了,打了间中等旅社,包了个院子住下。 第二天张克虎、吴杰、张小旺到乡村寻觅清静地方,结果找到了个好去处。 那是一所离官道较远的废弃的庄园,据附近百姓说,原本是一大户人家的庄院,前年被盗匪杀了全家,掳劫一空而去,从此无人敢进庄园,因为有人走夜路,听见里面有恸哭声,想是冤魂不散。 经过商议,张大成决定自己出钱购买车马,每人置一套铺盖,从长远计,这既省钱又方便。 只可惜一打开木箱,银子不够。 谢飞燕当即摘下头上的一支宝石簪,要张克虎拿去当了。 光灿摸出一百两银子,道:“谢姑娘,把簪子留下,这点银两大概够了吧?” 张大成大喜,道:“够了够了,想不到小兄弟会有如此多银两?” 光灿道:“在下替富户人家雕玉,倒收了不少银两。” 银子一够,马上买马购车,置办行囊,不到半天诸事妥当,四辆马车往城外驶去。 张克虎、吴杰、张小旺、陈子仪四个男的各驾一辆,马车宽大舒适,每辆坐上四五人,绰绰有余。 姑娘们欢喜不尽,在两辆车上又说又笑。 东方木、东野骧、班主张大成、光灿同坐一辆,空的一辆车拉满了行囊。 不一会,便到了那所遭凶的庄园。 庄园离开官道有三里远,离附近村庄也有三四里,独自坐落在一块大草坪上。 由于两年多无人居住,自是荒草遍地,满目凄凉。两扇红漆大门已经斑驳,沾满了灰尘。 推开门进去,是一大片旷地,花木与杂草丛生,掩没了砖砌小道。 沿小道走十丈远,才是一座两层楼房。 此外,靠围墙右边,有一排小房。 偌大个庄园没有人踪,荒芜空寂得令人害怕。 姑娘们紧张了,一个个手拉手,放慢了步子。 张克虎道:“我们到处看了,厨房锅灶齐全,只要到村民家买些米来,可以自己煮饭。 至于室内,门窗并未腐朽,打扫干净,完全可以住人,就睡地板上吧。” 张大成道:“好,扯些枝条下来,把这楼房扫干净!” 于是众人齐动手,以枝条当扫帚,进楼去打扫房间,这楼共有四室两厅,上下各三室,光灿进到楼上左侧房时,马上觉得有异。 这间房似乎不像别的屋那么脏乱,床上的铺垫也不怎么脏,床上还有压痕。 噫,这不是有人睡过吗? 他不声不响打扫房间,也不告诉后边进来的张克虎等人。 打扫完室内,张克虎又领众人到厨房前的井里汲水,把门窗抹得千干净净。 之后,张克虎又与吴杰等人用马车拉来了大米蔬菜,还有一头猪,二三十只鸡鸭。 一时间,这冷净的庄园便显得生气勃勃起来。 猪哼、鸡叫、人喊,欢声笑语不断。 男的杀猪宰鸡,女的下厨做饭。掌锅的重任自然由吴玉芹承担。 一顿饭吃下来,天已近黑。 两个老头略事休息后,便叫众人出来练功学艺。 起先,让班里的姑娘们先演练一番,后来叫三个小伙子比划了一阵。 摸清各人的武功底子之后,两老又商议怎么办。 最后决定,挑选几个底子最好的传艺,剩下的由张大成指点。 三个男的都被挑上,女的除张云雁、张婉玉、胡美珠,还挑了顾小娥、王翠云。 醉寿星见男的一律使刀,女的一律使剑,便与东野骧分开来教,男的跟随屠夫学“屠狗” 刀法。 女的跟随醉寿星学“醉步流星”剑法。 教了一个时辰,让他们各自练习。 光灿则在一旁与谢飞燕谈天。 光汕低声道:“楼上左侧房内似有人住过,晚上可要小心。” 谢飞燕一惊:“真的?传说此宅遭凶后闹鬼,莫非是真的?” 光灿道:“鬼哪里会睡床,分明有人潜居于此,但此人不知是好是坏,所以一旦出现千万别伤了人。” 飞燕道:“好的。” 光灿又道:“从明日起,我想闭关三日,未来任重道远,功力不济可不行。” “闭关三日就够了吗?” “不够,不过总有进展,若大家还在此停留,便不必惊动我,姑娘只要放些水进来给我就可以了,饭不必送的。” “许多人挤在屋里,你怎么入定?” “我想到厨房那排房里去。” “没人护法可怎么行?” “这里无敌踪,大概无碍。” “使不得使不得,待我禀明班主,派一两人替你护法吧。” “不可,别耽搁了他们练功。” “那么,只有我来了。” “只怕不便。” “这有什么,晚上我让雁妹与我同住就是。” “谢谢姑娘。” “瞧,你这是对什么人说话?” “是,娘子。” “呸,不识羞。” 他二人半玩笑地扯谈着,心中充满了温馨,不管谈到什么,他们都不感到厌倦。 他们暂时忘掉了前途的凶险,沉浸在男女微妙的私情之中。 不知不觉已到收场时候,众人各自回屋歇息。 为了确保安全,楼上左侧住下六个女的,右侧则住着东方木、东野骧、张大成。 楼下右侧住几个年青男人,女的则住左侧。 三更时分,光灿悄悄起来了。 他站在窗前往园中看去,居然见到一个人影在荒草中舞动。 他运起“千里眼”功,看出这人是在练招式,而且是老寿星的“醉步流星”剑法。 他开门闪出来,客厅门前正站着谢飞燕。 她住在楼上,也是看见人影才下来的。 她见光灿出门,轻声道:“果然有人,去把他抓来!” 光灿道:“好,你我出去后,直扑那人,他要是动手,点了他穴就行。” 二人说好,轻轻闪出了客室门。 一出门外,两人立即施展轻功,一下跃出二丈,接着又一次跃起二丈,直扑那黑影。 黑影异常乖觉,他们第二次跃起时,他已经发觉,立即掉头往门外逃。 逃出三丈,正想越墙而出,发现已有人站在墙上道: “别跑,我们不会害你,只问你几句话。” 他立即掉转身来,一个俏生生的白衣女子正站在一丈外瞧着她。 情急之下,一声虎吼,他将手中长剑一晃,向谢飞燕刺来。 谢飞燕凝立不动,剑尖指到的一瞬间,她抬起玉手,用两个指头夹住了剑身。 那人腕上一用力,想把剑推过去,但手中剑不听使唤,推也推不动。 正在这时,他肩上肩井穴一麻,长剑“当啷”落地,人也动弹不得了。 这自然是光灿点的穴了。 那“鬼”一声尖叫起来:“别碰我!” 光灿惊道:“咦,声音尖细,莫不是女鬼?” 那鬼又一声叫道:“你才是鬼。你们通统都是鬼!” 这声音又细又嫩。不是女嗓还能是男子呢?这一发现更叫人惊愕不已。 飞燕道:“自己走吧。” 女鬼果然迈开了步,因为与此同时光灿举手一挥,隔空替她解了穴。 他们进了客室,光灿取出引火的淬儿擦亮了火,将原主人遗留下来的蜡烛点亮。 二人细细一看这女鬼,只见她身着男装,衣服显得臃肿可笑,但掩不住满脸的女儿气。’楼上楼下的男男女女闻声而起,都到客室来看热闹,被班主赶回去睡觉。 谢飞燕瞧着他,越瞧越眼熟,不禁冲口问道:“你姓谢吗?” 那女子闻言似乎吃了一惊,马上矢口否认:“不不,我姓朱!” “你抬起头来看看我是谁?” 那姑娘大概听着声音熟,慢慢胆怯地抬起了头。 这一对上眼,两人都脱口叫出来。 一个叫:“念珠!” 一个叫:“小姐!” 与此同时,两人冲向对方,紧紧地抱在一起,然后放声大哭。 众人俱都惊得话也说不出,直等她主仆二人平静下来。 先是谢飞燕冷静下来,抹抹眼泪,道: “天可怜见,谢家终于还有一个活口!” 众人这才明白,这小姑娘是虎口余生,从一场大火中逃出来的。 她既是当事人,必定会知道不少情况。 于是,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飞燕又道:“念珠,从今日起,你我姐妹相称,你小我两岁,就做妹妹吧。” 念珠哭道:“婢子岂能……” 飞燕制止她道:“谢家只剩下咱二人了,你再什么小姐,岂不是见外了吗?” 念珠哭喊道:“姐姐、姐姐,我害怕呀,那些人好凶啊!姐姐,我一人孤苦伶仃,到处受欺侮呀,姐姐……” 她哭得死去活来,把一年多来的伤心,尽情地哭出来。 终于,她渐渐止住了悲声。 那些被赶走的姑娘们,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厅内,她们一个个眼泪汪汪,受不了这凄惨的哭叫。 慢慢地,念珠讲出了她的遭遇。 出事那天,事先未有任何征兆。 只在中午时,有一头陀上门化缘。 老主人谢士海一向礼佛,便命仆人将头陀请进了家门,当场由小主人谢永志捧出了五两银子。 那头陀生得高大,虽已上了年纪,精神却很健旺。 谢念珠奉上香茶时,对头陀多看了两眼,只觉相貌凶恶,令人害怕。 头陀走后,念珠来撤茶碗,听见谢永志对老主人说道: “爹爹,这头陀只怕不是善类。” 老主人道:“不管他是不是善类,我们以佛虔敬之心,敬得一切出家人。” 以下说些什么,念珠因出了厅堂,也就不知道了。 到了晚上,念珠在仆人屋里纳鞋底,一时忘了时辰,也未想到要去睡觉。 突然,她听到前院有喝斥声,不禁感到十分诧异,便扔下鞋底,开门出来准备往前院去看看。 她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大少爷叫道: “好头陀,果然是坏人,竟三更半夜闯入私宅,你们究竟有什么图谋?” 一个宏亮的声音喝道:“快将太华老道留下之物交出,否则鸡犬不留!” 二少爷喝道:“好贼人,原来是打家劫舍的强人,待二少爷教训教训你们!” 又听老爷喝道:“永刚不可乱动,待为父领教领教这位头陀的手段!” 念珠总算听明白了,吓得急忙往后院赶,要去叫自己的哥哥还有几个有力气习武的男丁出来助阵。 她自小也学了武功,只是从未派上用场,是以胆子极小。 哪知她未穿过走廊,就听见惨叫声此起彼伏。 她不由大惊,悄悄到后院门口张望,只见四个黑衣人手执兵刃,后院已是尸横一片。 那几个凶徒正在用死人身上扯下来的衣服当火种,把一间间下房点着了。 念珠自知不敌,便又往前院里赶。 穿过走廊,她悄悄往前院看去,只见老爷和两个少爷以及主母,只在这一瞬间便纷纷倒下,干这凶事的是一个头陀、一个老书生、一个上了年纪的夫人和两个年轻公子、一个小姐。 此外,靠大门一边,还站着三四个老者,其中好像还有个老道。 她为何瞧得如此清楚?只因靠门站的几人,都已经用火把燃起了火,这显然是事先准备好的。 此时,老书生道:“快搜查这幢屋,找到东西再烧屋!” 念珠腿已吓软,拼命忍住才没有哭出声。 她退到走廊里,咬紧牙关越墙而出,直向街上奔去。 跑了二十来丈,才又跳到一家屋脊上观望。 不到半个时辰,谢家庄园就起了大火。 她强忍着眼泪逃出了城,一心要找到小姐,把一切都告诉她,仗着会些武艺,她才未被人抢走。 她不知该往何处找小姐,只好无方向地乱走乱撞。 白天在野地睡觉,夜晚去菜地偷些菜果吃。 两个月前她来到了这里,便偷偷住了下来。 她加紧练功,誓为父母及主人报仇。 她的艰难日子不必多说,她也不想多说,但众人均能领会一个年轻女子流落的苦处。 她终于讲完了经过,事情从她口中得到了证实。 正是那尊紫晶白玉马害了全家的命。 谢念珠是老仆谢福的小女儿,她哥哥叫谢念思,父子俩均死在那天晚上,谢念珠是唯一幸免的人。 东方木道:“有头陀、有老道、有书生,也有年轻男女,人还不少呢。” 东野骧道:“那头陀不知是谁,只是有些像一个人。” 东方木道:“像不像的事很难说,这可不能乱猜。” 东野骧道:“这个自然,时机现已紧迫,那白玉马可能已到了慕容一家手中,老魔头可能已经出山,我们可不能在此久留。” 东方木道:“你我创一套刀剑阵,让孩子们练成了就动身吧。” 东野骧十分赞成:“好,现在就着手。” 其余人便各自散开,练武去了。 --------------------------------
第十章 鬼蜮伎俩 “鸿雁班”在废庄园里停了整整一个月。 两个老儿是这样想的:如果慕容彪得到紫晶白玉马,首先要报复的是少林、武当、山西玄中寺三处。 因此,自己和光灿、飞燕必须先赴其中一处,以对付慕容彪。 再有就是“鸿雁班”的人,还得对付“神火帮”的袭击,如果不提高他们的武功,后果不堪设想。 除了教授“屠狗”刀法一十八式,“醉步流星剑法”三十六式之外,两老将全班十四名男女分为七人一组,双方各二男五女。 由老寿星教了一套阵法,名之曰“天罡七斗刀剑阵”。 再将“屠狗”刀法、“醉步流星剑法”的招式揉合于其中,厉害非常。 对资质最好的张克虎兄妹,老寿星又授了一套“醉步流星掌”,一共二十八式。 老屠夫则授了一套“防狗十三式”遁身法。 这名儿都是他自己取的,也不知原来的称呼是什么,这套“遁身法”是防御躲闪用的,功力越高越见效用。 吴玉芹张大成也分别学了剑法刀法和“遁身法”。 天罡七斗刀剑阵练完后,才让其余人学“遁身法”。 就这么成天练呀练,效果异常显著。 经张大成吴玉芹再三要求,两老才答应收张克虎、张云雁兄妹为“记名弟子”。 东野骧传给张克虎本门“玄功”心法,让他改练道家上乘气功。 东方木则授了张云雁“上清罡气”,也属道家上乘气功。 这么一个月的时间,光灿得益非浅。 他整整静坐了三十天,每天进一次水,三天吃一次饭。 谢飞燕则带着谢念珠住在他隔屋,轮换替他护法。 谢飞燕还趁此机会教授谢念珠武功。 到决定动身的头一天晚上,光灿功德圆满。 众人只见他神光湛然,面色红润,俱都感到惊奇。 光灿向飞燕姐妹再三道谢,惹得飞燕又说了他一通,问他是不是要“见外”。 光灿哪里敢如此,又连连陪罪一番。 此时已是六月中旬,天气已热。 一路上,众人兴高采烈,充满了信心,不再担心恶人来袭。 到达杭州时,时令已进入了七月。 杭州原名钱唐。隋文帝开皇九年,废钱唐郡置杭州。 这里十分繁华,别有一派南国风光。 城内最大的“瓦市”——即艺人卖艺之所,有五个地方,即大瓦、北瓦、东瓦、南瓦、中瓦。 这五个地方又以北瓦为最大。 这“瓦市”内,又分许多个“勾栏”,北瓦就有十三座勾栏,在那里有说书的、有演戏的、有卖艺的、教练飞禽的,日夜不闲,这一拨演完了那一拨又来。 观众、听众也是一拨拨轮换。当然,你若有精神要在勾栏里听一天看一夜又何尝不可。 如此繁华热闹的都市,让“鸿雁班”的人个个眼都花了。 经过一番奔波,这日晚间在北瓦第三勾栏演出首场。 一开场,由谢飞燕、张云雁出台。 张云雁著大红衣裙,怀抱琵琶。谢飞燕一身素白,手上握着一块白绢。 她唱了一首小曲:《春去》 几阵红侵野草, 一团绿染庭槐。 梦里未知春去, 翩翩蝴蝶飞来。 这首词唱的是惜春。 几次摧花的风风雨雨,将花瓣吹落在草地上。 而庭中的槐树,则已长满了绿叶。 梦里见到蝴蝶翩翩,感到春天并未远去,依然还在目前。 站在人丛中的光灿呆呆望着宛如仙子的谢飞燕,听得如醉如痴。 她亭亭玉立在彩灯环照之中,黛眉星目、纤浓中度、清丽脱俗、袅袅婷婷,绝代风姿。 她吐字清晰圆润,声韵悠扬,真是达到了响遏行云、声穿金石之效。 上千听众,如痴如狂。 一曲唱罢,彩声迭起,欲罢不能。 她只得向张云雁微微点着,再唱了一道苏东坡咏西湖的名诗: 水光潋滟晴方好, 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 淡妆浓抹总相宜。 光灿心中叹道:“这也是唱你自己,你貌比西施,淡妆浓抹都相宜,此生能与姑娘共结连理,余愿足矣!” 唱完,喝彩声此起彼伏。 离光灿不远,有一个叫得最起劲。 循声看去,却是少林派的小青龙林麟。 只见他忘情地嚷道:“谢姑娘,唱得好啊,再唱呀,唱一支……” 唱支什么,被其他观众的声音淹没了去,光灿并未听得真切。 然而谢飞燕已经退台。 接着上场是姑娘们的乐舞。 这一晚,首演成功,观众在演完后迟迟不肯离去,直等到另外一拨艺人登台,方才依依不舍散去。 “鸿雁班”一举成名,轰动了整个北瓦。不到三天,全城闻名。 这一来麻烦就多了,官府士绅,无不争相而来,请“鸿雁班”到府中献艺,以在亲朋好友中显示自己的阔绰。 “鸿雁班”身价扶摇而上,来请的佣金一再上涨,直到百两银子仍应接不暇。 谢飞燕、张云雁被人称为“鸿雁双姝”,成了杭州城中家喻户晓的名伶。 林麟为“鸿雁班”的名噪一时而陶醉,忘了名门大派、公子哥的身份,竟天天与大家一起出入瓦市,也不怕被熟人亲友闯见了。 他从少林寺回来,带来了惊人的消息。 据少林掌门觉慧大师言,江湖上已放出风声,紫晶白玉马重现江湖,谁若得到此物放出黑煞凶神慕容彪,谁就能继承他的一身惊人武功,成为当今天下第一高手。 另外,少林已接江西清江县阁皂山白云观现任观主冲玄真人的书信,紫晶白玉马确为师弟广元道人所盗,广元三年前已不知何往,而发现白玉马不见只是去年的事。冲玄真人请少林协助捉拿广元,以免白玉马落人奸人手中,造成无穷祸害。 由以上两则消息可以推知,紫晶白玉马将在江湖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几天来,东方木、东野骧早出晚归,出入于酒肆茶楼,专门打探江湖动向。 第五天,果然得到了消息。 据丐帮一位长者告诉他俩,紫晶白玉马已为洞庭湖君山的洞庭三霸所获,目前许多武林人已赶往洞庭湖。 是真是假,只有到那里去才能知道。 截住紫晶白玉马,就可阻止老魔下山。 令人奇怪的是,紫晶白玉马从谢家取走已经一年,为何还到不了老魔的手上呢? 按醉寿星东方木的说法,到谢家取走白玉马的人见宝物而起了贪念,其中定有人携宝逃走,因而你逃我追,到不了老魔手中。 这个说法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经过商议,“鸿雁班”决定第二天起程赴洞庭。 但是,今日晚上还需到城外一家大富户演出,这是先收下了定金不得不去应酬的。 信义为本,以后还要到杭州来呢。 傍晚,“鸿雁班”的男女分乘四辆马车,直向杭州城郊驰去,出城六七里,从官道拐入小道,又走了三四里,来到了一家大院。 这家人院围墙高逾两丈,两扇朱漆大门又厚又重,马车到达时,有仆人引道,将车赶到后院小门,小门无槛,车可长驱直入。 像任何大富豪的宅第一般,院中都有花圃,假山池水,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马车停在后门,众人下车,不禁为主人的豪富感到惊讶。 带路的管家年约三十五六,生得高大壮实,一脸傲相。 跟他的两个仆人,都已上了年岁。 他们把后门关上后,便让大家沿小径经池塘小桥曲栏,穿过一片竹林,到了一幢楼房前。 偌大个庄园,却不见几个人影。 管家道:“各位,请在此暂候,家主人欲请各位先赴宴,在宴中即兴表演。” 说完,他迈步踏上石阶进了大厅。 不一会,只见他引着个瘦瘦的老儿蹒跚走出。 除了满身绮罗,这老儿相貌也平常得很,与一般老儿无别。 “谁是班主,过来说话!”管家道。 张大成从人丛中走了出来,向老儿施礼道: “敝姓张,不知老爷有何吩咐。” 老儿闻言,先笑后语,道:“久仰贵班色、艺、才三绝,更有‘鸿雁双妹’,艺压群芳。 老夫颇喜音律,故着人请来贵班一叙。请大家人室赴宴。” 张大成道:“老爷,敝班来时已用过饭,就请及时献艺吧。” 老儿闻言,面有愠色,问管家道: “老夫不是有言在先吗?要请贵客赴席,这就是你办事不周之处了,定是未将此意转告班主。” 管家急忙分辩道:“老爷,他们……” 张大成接嘴道:“管家已照老爷吩咐说过,但敝班怕打扰了主人,故……” 老儿一挥手,道:“既如此说,请进去奉茶吧。” 说完又比了个“请”的手式,自己当先进去了。 张大成也招呼众人进厅。 这间厅堂从外间看不出来,竟是异乎寻常的大,因为整个楼下只一间屋,自然宽大了。 屋中支着一张大圆桌,靠墙有许多椅子排列。 管家见众人奇怪,解释道: “为使各位演舞方便,主人特叫人腾空了此屋。” 落座后,两个老仆连忙抬来几张彩灯,一一点上,将厅堂照得如同白昼。 老爷吩咐道:“人家已来了,快去请太太、少爷、小姐们下楼来吧。” 两个老仆从两侧上楼去了。 老爷也道:“老夫上楼更衣,你们先吹打起来,热热闹闹!” 管家于是扶着老爷,欲往楼上走。 醉寿星东方木身形一晃,拦住了他俩。 东方木还未张口说话,那管家和老儿一声不响,猛地各击出一掌。 变生肘腋,防不胜防。 东方木尽管已是有了准备,仍未料到两人不说就打,急忙伸出两掌护身,“砰”地一声巨响,他被震得退出了四步。 与此同时,姑娘发出了一阵尖叫。 他急忙回头一看,看来厅门虽然开着,却已瞧不见外间影物天色,已被一道铁闸似的铁壁封死。 刚才对掌时的巨响,其实就是铁门从上方落下时发出的声音。 这时管家与主人已经不见,只听东野骧嚷道: “从窗子往外冲!” 众人惊慌中去找窗户,哪里出得去了 这间大厅根本没有窗户。 只不过在该有窗户的地方挂上了窗框,窗框上糊了窗纸,让人以为窗户关着,待至打开窗框一看,却是石壁。 这样的做工不能说不精巧,让人分辨不出真假。 醉寿星吃刚才两人合力一掌,内腑已经受了伤,他赶紧原地坐下,运起功来。 张克虎、张云雁则抽出兵刃往楼上冲,冲到楼梯拐角,只见一道铁板封死了去路。 现在,大家已无路可走。 这大厅本有两道楼梯,分别在进门的两边,但两边拐角处都落下了钢板,哪还能钻得出去? 张克虎道:“用兵刃挖墙!” 众男女纷纷抽出兵刃,还未等得动手,只见大厅顶上忽然挂下一束香来,离地有两丈高,浓浓的烟雾飘散在大厅里。 东野骧喝道:“不好,贼人放迷香了!” 喝声中他已跃起,抓下了这束迷香,用脚急踩。 但是,大厅顶上就在这一瞬间从孔眼中挂下了五六束香,这回不等你跳起来抓它,它们却自动地掉丁下来。 众人连忙用脚去踩灭,乱成一团。 就在纷乱中,顶壁上的小洞里落下了许多粉末,散发出异常芬芳的香气,这香气吸入肺中,令人舒服已极。 大厅里静了下来,因为众人均觉眼花头晕,一个个如酒醉一般,慢慢地倒了下去。 就是功力深厚的鬼屠夫东野骧,也禁不住这浓烈的香味,终于倒下。 醉寿星正自运功,也在迷糊中昏倒。 不到半盏茶时分,右边拐角处的铁板在轧轧声中升起。 那瘦主人和管家以及两个老仆鱼贯走了下来。 瘦主人笑道:“幸不辱使命。” 一个老仆道:“申老兄的‘醉香雾’果然不同凡响,佩服佩服!” 另一老仆也道:“追命三郎申世诚,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申世诚笑道:“不敢不敢,二位别捧我啦,比起沂山二怪来,我这点玩艺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况且此计若非二位策划,只怕也无此顺利。” 那扮管家的汉子笑道:“彼此彼此,一回生二回熟,以后都成了自家人,还客套什么?” 说着脱去了管家那件暗蓝大衫,露出了里面的鲜蓝长裤,又从袋中掏出些纸,将脸上擦了一阵,适才那三十七八的岁数仿佛也被擦去了,露出一张苍白但是俊美的书生面孔来。 沂山二怪也笑着摘去颏下的胡须,脱下了仆人装束。 原来,他二人年约四十上下,年轻得很呢! 申世诚对那扮管家模样的人道: “慕容公子,这要两个时辰才会醒来,不过,醒来后仍然无力,起码七至十天才会慢慢死去,这要视各人功力而定。” 慕容公子道:“那两个老儿呢?” “这两个老厌物功力深厚,半个时辰就会醒,十几天可以死去。” “很好,先把这些人搜查一遍,看看有什么值得注意之物。”慕容公子道。 说完,举手拍了几下。 大厅铁门“呼隆”一声轧轧升起,十几个男女随即进入。 “搜!”慕容公子一指地下躺着的人。 沂山二怪之一的刁德山道:“如何处置?” 慕容恒冷笑一声:“杀了!” 二怪之一的武雄道:“也好,免得横生枝节,这样做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刁德山道:“那姓谢的丫头呢?” “这个当然得留下,要将她拷问出真情来!” “或许也不知呢?” “不可能。谢家两子一女,做爹妈的不会不告诉他们。只可惜那天晚上过于孟浪,杀灭了全家,以至后悔不及。” 武雄道:“是该留下个活口的。” 慕容恒又道:“将那姓谢的丫头抓在手心里,退一万步说她不知道,那么总有知道的人,这丫头就可以当个人质。” 刁德山赞道:“公子神算,年轻有为。” 申世诚半天插不上一句话,此刻连忙说道: “家学渊源嘛,普天下难道还有第二家?” 慕容恒笑道:“两位说笑了,还需各位前辈多多指教呢!” 三人忙道:“不敢不敢!” 人身搜索完毕,均无什么发现。 慕容恒道:“将那穿白衣服的女子留下,其余都拉到园子里砍了,就地挖坑掩埋。哦,别忘了,把那两个老家伙的头砍下来!” 有人拖的拖,抬的抬,一会就把“鸿雁班”的男女老少弄到了后园。 厅里只留下谢飞燕,直挺挺躺在地板上。 慕容恒问道:“有解药吗?” 申世诚笑道:“老朽这醉香雾极是厉害,自然备得有解药的。” “那么先把这丫头弄醒,点了穴道,再把人带走。” 申世诚答应着,从怀中摸出个不大的葫芦,拔开塞子,道: “解药只要凑在鼻孔上一嗅,其毒自解。” 慕容恒道:“很好,就请前辈动手吧。” 谢飞燕躺在靠门的地方,因为她立在最后,进厅后也未挪动地方。 申世诚举步来到门边,将葫芦凑在飞燕鼻孔上,她立即打了个喷嚏,双眼眨动了几下,便睁了开来。 申世诚左手拿着葫芦,右手忙去点穴。 正在这时,他左手的葫芦忽然一动,“呼”地一下脱手往门外飞去,惊得老儿顾不上点穴,扭头转向门外。 谢飞燕一睁眼就看见有个老头伸出食指,正要点她的穴,大惊之下,一个“怪蟒翻身”,一下滚出丈外,接着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斜拖在肩后的长剑立即到了手中,这一下快如闪电,使慕容恒、刁德山、武雄一下来不及制她的穴。 因为那葫芦飞出门外的情形也落在他们眼中,大惊之下不免疏神,待到眼光再扫谢飞燕,她已长剑在手立得好好的。 申世诚这时哪还顾得上谢飞燕,双肩一晃,人已掠出厅外。 但也没瞧见有什么人影,葫芦飞向离得较近的一株大树杈中,这一点他看准了方向,便立即双足一踮,人已腾身而起,一掌护胸,一掌向树杈缝中击去。 “哗啦啦”一阵响,叶片纷纷落地,还击断了一根粗如儿臂的树枝,哪里有什么人?” 他这时人已上枝,正往枝梢和分杈上观察,似乎也不像有人的样子。 他又惊又怒,莫非真的见了鬼不成?此时天已墨黑,要找隐藏在树上的人确实不易。 无奈何,他只好下了树。 再回头看大厅,只见刁德山、武雄一人一支判官笔,正围住谢飞燕乒乒乓乓打成一团。 慕容恒刚走到门口,见了他就问:“没人吗?” 申世诚道:“天黑。树叶又密,找不到人,大概还藏在树上。” 慕容恒突然想起了什么,叫道: “前辈,莫非有人取了解药去救那班人了,快、快……” 忽然,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快什么?来不及了!” 慕容恒大惊,双肩一晃,人已失踪。 申世诚立即从怀中掏出个小包,叫道:“二位,快走!” 沂山二怪闻听,知道生变,两人奋力攻出一招,扯脚就往厅外逃。 与此同时,申世诚拿起小包迎风一晃,撒出了一些香粉,使正在朝他跃来的东野骧吓得急使“千斤坠”,人在丈外停住。 申世诚也乘机跃入了黑夜中一晃不见。 东野骧骂道:“好不要脸的瘦狗,他日撞在屠夫手中,定将你大卸八块才解恨!” 话才落音,后面林麟、张克虎、张云雁等人也赶来了。 那弥散在空中的浓香,被东野骧打出两记劈空掌吹得远远的去了,才没有伤人。 众人见谢飞燕从大厅仗剑出来,连忙七嘴八舌问她是怎么回事。 飞燕道:“我也不知呀,你们到哪里去了,怎么把我一人扔在这儿?” 张云雁道:“我们比你还惨哩,你睡在厅中,我们都是在后院的泥地上呢!” 东方木道:“别乱嚷啦,等光灿来问问就清楚了。” 这时,又来了男男女女十多个,他们是被光灿押着来的。 “咦,他们是什么人?”班里的姐妹纷纷询问,指指戳戳。 光仙道:“是准备将你们杀了,埋在一个大坑里的执刑人。” 众人纷纷惊叫起来,知道光灿说的不是玩笑话。 光灿又道:“我把他们带来问问,瞧瞧他们是什么路数?” 言犹未了,猛听这十多个男女一个个惨叫一声,“扑嗵扑嗵”通统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光灿一声大吼,人已不见。 东野骧也怒吼一声,随后跟去。 张大成喝道:“大家不要乱动,速站到墙边去!” 东方木叹一口气:“好辣的手段!” 他到十多具尸体前查看,张克虎忙去厅中摘了灯笼出来照着。 谢飞燕见状,便仗剑走到两人身边,以行保护。 这十多具男女尸身背上,都有一个针眼大的小洞在流乌血。 东方木面现惊愤之色,旋即从尸身上扯下一小块布裹到手上,在尸身两寸的上方,运起功力一吸,果然有一支比梅花针大,约有两寸长的竹针跳在掌心里。 “这是什么暗器?”张克虎问。 东方木还未及回答,光灿与东野骧回转头了,来到老寿星身前。 “是谁?”东方木问。 光灿摇头:“那厮身法快极,天又黑,被他逃了。” 东野骧气得骂道:“真是阴沟里翻船,我屠夫这回是栽到家了!” 东方木道:“屠夫,你瞧。” 东野骧往他掌上的竹针一瞧,惊道:“九毒连环箭!” 这一嚷,站在墙边的人又围了过来。 东方木道:“大家进厅看吧。” 东野骧道:“我屠夫守门,看哪个吃了豹子胆的虫子再敢来叮人!” 众人相继进了大厅。 东方木道:“瞧见了吗?来来来,排队来看吧,增长见识,有用着呢!” 等众人依次瞧完,东方木又道: “瞧见了吗,这不过是根竹针,但针上浸了五种剧毒药,见血就要命,十分快速。其实,这不叫针,叫‘九毒连环箭’,不用手发,也不用机弩,这些箭装在一个小筒里,将第一个盖打开,第二个盖则有若干小孔,用时放在嘴上以内力吹出,无声无息,厉害无比。这玩意儿就是当年的黑煞凶神慕容彪的独门暗器!” 众人听了,惊骇不已。 胡美珠问:“爷爷,那么说,今夜是老魔头亲临了?” 东方木道:“不是不是,若是那老魔亲来,何必施用暗器,只消明着来就是了。使用此暗器的人,不是他的后代就是他的门徒。” 张婉玉道:“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东方木道:“请光小子对你们说吧。没有这小子,今晚我们大家只有到阴间相会了呢!” 姑娘们嘁嘁喳喳,七嘴八舌催光灿快快讲。 光灿道:“其实也没多少讲的。进厅时,在下觉得此地有些古怪,便没有随大家进去,藏到了门外那株大树上。” 他转身朝门外指指。 “隔不了多会,厅门上便落下了一道铁门,在下知道今晚中了歹人的奸计了。门一关上,在下即时从树上跃下,欲从窗户冲进,绕屋一转悠,才知根本无门可进。一急之下,便跃到了房顶上,趴在瓦片上听楼上的动静。只听有人说:‘他们上当了,误将香草当毒药了,好,这回再撒下我的醉香雾吧……’又听此人说:‘够啦,开铁门,我们下去吧。’在下又急忙从房顶上下来,跳到树上躲着。铁门果然升起,他几个议论着要杀害大家,只留下飞燕姑娘,说是要拷问她,若她真不知,就留下做人质。那叫慕容恒的拍了几下掌,大厅两侧的墙边便冲出来十多人,在下绕行大厅时,已看见了他们,因不知来路,没有惊动。这些人进厅后将各位搜了一遍身,随后就将各位拉到后园,慕容恒还特别关照,要将两位老人家的头颅砍下来,其余的砍死则可……” 东野骧大怒:“好个歹毒的小子,竟敢砍老屠夫的六阳魁首,气死我了!” 光灿继续道:“在下便尾随他们到了后园,未等他们动手便将他们点了穴,然后又回到大厅前的树上。正好申志诚掏出解药,凑到飞燕姑娘脸前,姑娘立时就醒了,在下立即将解药取到手……” 张克虎道:“慢,你怎么取的呀?” 光灿无奈道:“在下以‘慑空取物’将药弄到手,立即到后园解救各位,情形就是如此,完了。” 张云雁道:“燕姐当时又怎样了?” 谢飞燕一双秀目也瞧着他,看他怎么说。 光灿道:“药取到手时,对方俱都一惊,此时燕姑娘先是一个‘怪蟒翻身’,接着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在下知道燕姑娘对付得了他们,便赶紧去后园。” 谢飞燕听他说得如此准确,芳心大喜,心想,他总算牵挂着我呢。 众人听完,纷纷赞扬光灿机警,并对他能以“慑空取物”的内家上乘功夫从人家手上夺下解药更是赞叹不已。 林麟听了后悔不迭,他这个在江湖上闯出名儿的小青龙,怎么就看不出大厅有异?结果和大家一样直挺挺躺在地上任人宰割,真是丢人现眼。 若自己多留个心眼,今日不也能救了大家吗?那该多风光啊!飞燕、云雁两位姑娘,又会怎么瞧我呢? 东方木道:“贤侄,你说那年轻人叫慕容恒?” 光灿道:“不错,装扮老仆的什么沂山二怪,一个叫刁德山,一个叫武雄。装主人的叫追命三郎申世诚,使用的毒粉叫‘醉香雾’。” 东方木道:“原来是这班人!那刁德山、武雄是将我骗到黄鹤楼去的人。这慕容恒必是慕容彪的后人,否则,怎会使九毒连环箭?” 东野骧道:“追命三郎成名数十年,‘醉香雾’十分厉害,没有他的解药就只有一命呜呼了!” 东方木又问:“光贤侄,你说他们要拷问飞燕,像是要问什么口供吗?” “是的。听起来,似向姑娘追一件东西,他们说,谢家只有两子一女,定会告诉他们的。 若真的不知也不要紧,这世上总有知道的人,就扣下她做人质吧。他们就是这般说的。” 谢飞燕道:“奇怪,他们还要追索什么东西呢?我怎么不知道?” 东方木道:“可还有什么珍宝古玩吗?” 飞燕摇头:“不知道。” “有没有祖传武功秘籍?” “不知道。我七岁就跟圣母走了,三年回家一次,也未听父母谈及。” 东野骧道:“以后就会明白的,还是走吧,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张大成命张克虎等人去瞧马车,众人随后跟去。马车无恙,大家遂上了车。 铃声叮当,马蹄嗒嗒,静夜中分外清晰。 --------------------------------
第十一章 岳州恋情 “鸿雁班”来到了岳阳。 岳阳又称岳州,位于洞庭湖与长江汇合处,乃湘北门户,水陆交通便利,因此极为繁华。 又有天下闻名的岳阳楼雄踞洞庭湖畔,招得不少骚人墨客、巨商富贾、官绅土民到此游览。 “鸿雁班”在一条大街上落脚,包了“鸿运”大旅店的一个小院子。 “鸿运”共有三进院子,以最后一进为最幽静,虽然要价颇高,住下来倒挺安适。 这家旅店的饭厅就在沿街门面,有上下两层。 时近黄昏,众人在楼上晚餐。 酒楼上座无虚席,十分热闹。 明眼人看出,大部分是江湖豪客。 “鸿雁班”的姑娘们一上楼,就招来无数贪婪的眼光。 有的人大声啧啧称赞,真是个个都如天上仙女,令人艳羡不已。 有那胆大轻薄的,更是评头论足,惹得姑娘们个个杏眼上罩了一层寒霜。 张云雁几次欲想发作,都被她娘制止。 吴玉芹道:“咱们干这一行,本就是要让人瞧,让他们瞧吧,瞧瞧又怎了?还不是做梦吃仙桃——痴心妄想!” 东野骧道:“说得好、说得好,妙极!” 他已改了装束,白围裙和大菜刀都不挂在身上了,免得被人一眼认出来。 东方木道:“只管吃喝自己的,听听他们讲些什么。” 可是,人家可不让你安静。 张婉玉、胡美珠、顾小娥、王翠云等姑娘们那一桌的旁边,坐着四个体形魁梧的汉子。 这几人可不那么规矩,他们除了口头上占些便宜,手头上也想揩些油。 一只毛茸茸的大手,突然伸过来拍了张婉玉一下。 婉玉一回头,是个满脸胡茬的汉子,正咧开阔嘴、露出一嘴的黄板牙,笑道: “小娘子,卖艺的吗?过来,陪爷们喝一杯,赏钱多多给!” 婉玉又恶心又愤怒,伸出纤手,去抓那汉子脉穴。 汉子“噫”了一声,大手五指箕张,来揪婉玉胸前衣襟。 婉玉气得娇嗔一声,抬起左臂格挡,哪知汉子手臂竟似一根铁棍,格挡不开,眼看胸前要被汉子抓住。 危急间,汉子的手突然缩了回去,让另一手捧着,居然痛得龇牙咧嘴,话也说不出来。 其余三人一惊,“霍”地站起来四处张望。 一红脸大汉骂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敢找上咱们汉阳四虎,有种的站出来!” 这时靠窗站起了一位翩翩公子,只见他生得儒雅俊逸,一身白衫,手握描金折扇,一派斯文。 公子朗声道:“众目睽睽之下,你们竟敢唐突佳人,举止粗野,快给我滚下楼去!” 满楼食客俱都十分惊讶,这样一个斯文人,怎敢与那四个恶人相抗,而且口气颇为托大,莫不是有来头的官家少爷? “鸿雁班”其他人暂时按下了火气,且看这场戏如何演下去。 光灿目不转睛地瞧着这位公子,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红脸汉子吼道:“你小子吃了豹子胆,兔子敢进老虎窝,王大爷今日把你那张小白脸打成蜂窝!” 公子骂道:“好个不长眼的东西,今日叫你见识见识!” 与他同座的,是一位紫衣女郎。 只听她莺啼般说道:“表弟,值不得与这种粗人计较,随他去吧!” 这声音极是好听,操的是吴侬软语,众人闻声看去,不禁眼睛一亮,好俊的女子哟!只见她生得明眸皓齿,似玉如花,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把众人看得呆了。 光灿想,这一男一女必有来头。 林麟坐在他旁边,竟然看得呆了。 他想,这女子丝毫不比飞燕、云雁二妹差些,气度上雍容华贵,想是大富人家小姐,若是这几个蠢汉敢侵犯于她,自己恐怕不能不出手呢! 这时,红脸大汉又骂道:“臭书生你管闲事,这妞儿陪不陪酒碍你什么事?你若不服气,老子今天就让你那妞儿过来陪——呜!” 话未说完,他的嘴被一大鸡头塞住了,因此最后发出“呜”的一声。 这情景实在好笑,满楼食客莫不捧腹。 先前捧着手的那个大汉,此刻依然疼得咧嘴,他见老大赤面虎吃了亏,连忙颤声道: “老三老四,点子硬,莫惹!” 赤面虎王智连忙用手掏出鸡头,众人见鸡头上有血色,敢情受了伤了。 朝书生和那小姐望去,只见小姐手上摆着一双筷子。 莫非鸡头就是她用筷子夹了扔的?这有点难以叫人相信。 姑娘这时说话了:“知道厉害了吗?还不快滚!” 王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哪里吞得下这口气,刚才不过是自己不小心,着了贱婢的道儿,他不相信她有多大的本事!大手一扬,把鸡头当飞镖,直射紫衣姑娘。 食客们都“啊”了一声,急忙去看小姐。 只见小姐不慌不忙,玉手一抬,手中筷子不偏不倚,正好夹住了鸡头。 “好!”这一下满堂暴彩。 食客们对这两位公子小姐另眼相看了。 赤面虎王智也大睁了两眼,几乎不信自己的眼睛。 小姐口中骂道:“不识相的蠢货,不给你点苦头吃,谅你也不服气。” 说着,顺手将筷子一抖,那鸡头又飞了过来,直奔赤面虎王智的大嘴。 王智见鸡头飞速不快,她只是随便一扔,能有多大的力?他伸手就去抓鸡头。 可是他的手掌刚抓住鸡头,便觉有一股大力撞来,哪里会站得住,身子往后一退,正撞在食桌边上,将桌子撞倒了,饭菜碗盏摔下地板不说,偌大条汉子也跟着推金山、倒玉柱向后跌去。 亏得老三黑虎鲁贵、老四铁臂张铁一边一个把他扶住,才算没有跌倒下去! 扔一个鸡头就把大汉击倒,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鲜事。 满楼沸腾了,都以崇敬的眼光,瞧着这两位公子小姐。 王智狼狈不堪,低吼声:“走!” 四人便慌里慌张下楼去了。 “好功夫!”有人赞道。 “看了这么一场好戏,痛快痛快!” 张婉玉在公子爷帮了她的时候,就目不转睛地瞧着他,越看越觉得钦佩。 这时,她忍不住站起来,也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胆,径自娉娉婷婷走到美观公子面前行礼道:“多谢公子救助大恩,小女子不胜感激!” 公子忙站起来还礼,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我等正道中人所为,何谢之有? 姑娘不必客气。” 张婉玉又向紫衣女子行礼道谢。 女子和颜悦色道:“这位姐姐不必客气,江湖上这类丑八怪到处都是,专门欺负我们女子,小妹委实看不过去,姐姐今日受惊了。” 公子笑道:“表姐,你看走眼了,这位姐姐也身怀绝技呢。” 张婉玉忙道:“公子说笑了,小女子不过习得几手拳脚,哪里敢与公子小姐比啊!” 小姐道:“姐姐丽如天人,若不嫌弃我表姐弟俗气,不妨共坐饮一杯,如何?” 张婉玉芳心大悦,兼之情不可却,便大方地坐下了。 公子立刻叫来小二,替婉玉添了杯箸。 小姐道:“我姓胡,叫慧玲,我表弟姓喻,叫戎墨。京陵人氏,家中从商,此次到岳阳探望一家表亲,顺便来玩玩。姑娘贵姓,到此也是游山玩水的吗?” 张婉玉不禁脸一红,与人家比,自己身价可是低得多了。 她道:“小女子张婉玉,是舞队‘鸿雁班’的艺人,此次随班来岳州演出。” 这身份一道出,她以为人家要不理她了,便打算站起来告辞。 喻戎墨道:“啊,姐姐是‘鸿雁班’的角儿呀,在下听亲戚说,‘鸿雁班’在杭州演出时,轰动全城,可惜小弟当时不在杭州,以至坐失良机,实在可惜!” 胡慧玲也道:“你呀,光知道玩,什么好玩的好看的都看过了,就是不肯好好读书,这回算你运气,又叫你撞上了‘鸿雁班’,不过,我也要一饱眼福呢。姐姐,不知你们在何地演出呀?” 张婉玉这下放了心,人家身为富家的公子小姐,可没看不起她的意思。 便笑道:“二位也喜音律吗?敝班明日就在街上找个空处演出,只是技艺低微,怕污了公子小姐的耳目!” 喻戎墨道:“姐姐,不要称什么公子小姐的,你我一见如故,就以姐弟相称吧。” 胡慧玲笑道:“谁认你这个顽皮小子做弟弟,也不问人家姐姐愿不愿,就说什么一见如故,脸皮厚也不厚?” 张婉玉忙道:“不敢高攀!” 慧玲笑道:“姐姐,千万莫客气,对这小子可不要太给脸了,要不,得寸进尺呢!” 喻戎墨苦着脸道:“哪家的表姐会当着朋友面揭自己表弟短处的,我这表弟当得也太吃亏。” 张婉玉见他们说的有趣,笑道: “好了,好了,慧姐说着玩的。” 他们谈笑自若,十分融洽。 这厢林麟不住偷眼看他们,越看越想看,心想等婉玉回来,套套她的口,这两兄妹到底是什么人,该找机会结交结交。 饭罢,吴玉芹招呼婉玉回宿处。 婉玉依依不舍与两小兄妹告别。 胡慧玲道:“我二人住在万福客栈,就在此店斜对门不远,姐姐闲空时不妨来坐坐。” 婉玉满口答应,离座走了。 夜里,她睡不着觉。饭桌上喻戎墨公子妙语连珠,令人捧腹,看他对自己的模样,似乎十分亲热。也许,她和他有缘份呢。 第二天,张大成决定在邻街的空场上演出,那里也正是岳州最大的市场。 东方木、东野骧一早起来走了,也不知上哪儿。 光灿充当鼓手,张克虎便替死去的常世雄吹笙。 林麟则说他混在人群中,以防万一。 鼓响三遍之后,人已围得水泄不通。 林麟站在人丛中东张西望,像是在寻觅什么人。 果然,她找到了要找的人。 昨晚显露了一手上乘武功的两兄妹,正好挤到了侧后方,离他只隔着五六尺。 只听胡慧玲埋怨道:“看也看不见,挤死人了,还不如站到外面去。” 喻戎墨笑道:“谁让表姐长得矮了?今日有婉玉姐姐演出,怎能不看就走呢?” 林麟灵机一动,扭头招呼道:“这位兄台,到场子里姐妹们站的地方去看吧。” 喻戎墨一愣:“兄长,是叫我吗?” 林麟道:“不错,二位昨晚帮了婉玉妹妹的大忙,理该到后台去看,请二位随我来吧。” 喻戎墨道:“兄台也是‘鸿雁班’的吗?” 林麟忙道:“在下不是,只因与班主交好,常和他们结伴。” 喻戎墨道:“原来如此。” 胡慧玲高兴极了,道:“好啊好啊,到那面去吧。” 林麟遂分开众人,让兄妹俩挤进场子。 此时已经开演,头一个上场的,是张云雁领舞的“农家乐”舞。 张婉玉便在其中,见到兄妹二人,着实高兴,舞得特别卖力。 林麟请两兄妹稍待,道:“站那方去只看得到背面,不如到这里吧。” 说着到吹乐处,提了两条长凳过来,支在地下请兄妹落座。 胡慧玲笑道:“多谢仁兄,难得想得周到,我这就可一饱眼福了。” 林麟喜滋滋在另一条上坐下,边看边替兄妹俩解说。 到谢飞燕、张云雁出台独唱时,林麟又不禁看得痴了。 忽然,有人轻轻碰了他一下。一回头,是胡慧玲。 她微笑着轻轻道:“仁兄入迷了吗?这两位姑娘贵姓呀!” 林麟脸一红,忙也轻声道:“小姐取笑了,在下素喜音律,沉醉于斯而已。这两位吗,唱曲的是谢飞燕,弹琵琶的叫张云雁。” 胡慧玲道:“原来仁兄也喜音律,小妹平日也喜弹弹唱唱,只是不堪人耳罢了。” 林麟喜道:“何时有幸,听君一曲。” 胡慧玲道:“真的吗?只怕有污君耳。” “自然是真的,只要小姐不嫌弃,在下定当登门求教。” “仁兄贵姓啊,说了半天还不知呢。” “这怪在下糊涂。在下姓林,名麟,麒麟的麟,家住西京洛阳,从商。在下自小在嵩山少林寺学艺,乃方丈觉慧大师门下。小姐昨夜显示了一手‘以物传功’的上乘内家功夫,不知是何高人门下?” “啊哟,林兄,原来你是少林掌门大师高足,名门大派的子弟,失敬失敬。昨晚那一手在林兄面前,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让林兄见笑了。小妹自小学武,也无甚名师,不过是一个远亲传授些粗笨拳脚而已,哪能跟林兄你比啊,未免贻笑大方了!” 林麟听得满心高兴,道:“贤妹不必太谦,愚兄资质鲁钝。虽有名师,但一事无成,惭愧惭愧!” 胡慧玲掩嘴笑道:“啊哟,不愧是名门大派的子弟,我连嘴也斗不过呢!” 两人一搭讪,颇觉十分投缘,场子上演的什么,他俩根本就不知道。 这边厢坐着的喻戎墨公子,两眼却呆望着张婉玉,但不时也瞟张云雁一眼。 张云雁也不时朝这边看,不过,她看的不是喻公子,而注意的是林麟和胡慧玲。 张婉玉即使在跳舞,也忘不了向喻戎墨飞个媚眼。 要是下场休歇,眼睛也不离公子坐处。 喻公子起先未注意到这一点,后来才慢慢觉察了,否则,他起先还得得意呢。 现在,他只好频频向婉玉投去钟情目光了。 演完,彩声雷动,银钱如下冰雹般扔得场中到处是。 喻公子一面叫好,一面站起来,走到婉玉身旁道:“姐姐,在下一点小意思,望姐姐收下交给班主,不成敬意。” 他摸出一张银票递给婉玉,婉玉接过来一看,吓得倒抽了口冷气,这是一张整整一千两的银票!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眼眨也不眨地看了几遍,没错,一千两整。 谁见过出手这么阔绰的公子爷?至少她是没见过。 她慌得递给喻公子道:“公子,这、这太多了吧!” 喻公子笑道:“小弟出远门,身上不曾多带,这点小意思怎谈得上一个‘多’字,快请姐姐给班主吧。” 旁边站着的姊妹听见他们推推让让,好奇地伸过头来瞧。 胡美珠眼尖,不禁脱口而出:“一千两!” 这话引得众姐妹个个伸头来瞧,瞧见这么大的银票,有的吐舌头,有的惊叹不已。 张大成夫妇不知她们看些什么,双双走过来。 张婉玉将银票放到吴玉芹手上:“师母,这是喻公子的赏银。” 吴玉芹一瞧,也吓了一跳,递给张大成。 班主看了,连忙走向喻公子道:“公子,数目太大,敝班不敢收下。” 喻公子道:“班主,看戏扔钱,随心所欲,在下对贵班姑娘们的技艺佩服不已,故捐给姐姐们做两套衣服,这样演起来不是更精彩吗?就请班主收下吧。” 众姑娘听见送银子给她们做衣服,没有一个不喜欢的,俱都巴不得班主赶快收下。 张大成道:“公子美意,在下心领,只是这许多银子,未免……” 喻公子不悦地插话道:“哎,班主,你若是嫌弃不肯收下,就将它们扔掉好了,在下既然出了手,岂有收回之理?” 说完,双手朝后一背,赌气走了。 林麟赶紧上前拖住他道:“仁兄,此乃小事一桩,待在下与班主讲吧。” 姑娘们颇觉惋惜,几套衣服眼看没了。 张克虎看了半天,说话了,声音很低: “爹,这是个富家公子,并无恶意,收下吧!” “鸿雁班”要养活一二十人,这一路赶往岳州,没有演出一场,在杭州赚来的钱已用得差不多了,身为班主怎会不知呢? 他未及答话,吴玉芹已经上前向喻公子道谢了,喻公子这才转怒为喜。 张大成只得上前道谢:“公子好意,却之不恭,敝班不胜感激!” 胡慧玲走过来道:“班主,他小孩子家脾气,万勿介意。” 说着也递上一张银票,续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务请班主笑纳。” 张大成难以拒绝,接过来一看,也是一千两! 他不禁瞠目结舌,道:“小姐,这……” 胡慧玲笑道:“我是他表姐,岂能后于他了?班主不必推辞,请收下吧。” 吴玉芹走过一看。道:“哟,又是一千两,咱‘鸿雁’不是碰上财神爷了吗?这真叫做是洛阳的牡丹——人人喜欢哪!” 说得众人都笑了,喻家姐弟遂与大伙辞别,相随离去。 “鸿雁班”上上下下、男男女女均十分舒畅,有了二千两银子压箱底儿,还有什么愁的呢?大家说说笑笑,收拾行头回转旅店。 一路上,话题离不了喻家表兄妹。 有的赞扬他俩的人品,有的羡煞他俩的财富,有的说他俩是天生的一对,也有的说交上这样的子弟子生无憾! 林麟独自一人走在后面,胡慧玲的声容笑貌展现在眼前,他在心中将谢飞燕、张云雁与胡慧玲作了一番比较。 论美貌,三人不差上下,牡丹菊花,各擅名场;论武功,谢胡二女最高;论家世,胡慧玲当居第一;谢飞燕虽也出身富豪,但家道已衰;张云雁只是个艺班头的女儿。 胡慧玲却是豪富之家,不让于自己之家。 自古婚姻大都讲个门当户对,若从此而论,三女哪一个最适合己不言而喻。” 可是,喻戎墨是她表弟,论才貌家世与自己旗鼓相当,她和他形影不离,哪里还有自己的份? 吃过午饭,张大成决定不再演出,要给姑娘们缝制衣服去。 这一说,整个小院乱了套。 姑娘们喜之不尽,叫叫喊喊,比比划划。 这个要选绿色,那个要红色,这个要裙,那个要袄。吵吵嚷嚷,笑声不断。 林麟却提不起兴致,趁乱溜出了旅店。 这对表兄妹不是住在“万福”客栈吗?心里想着,脚就往大街斜对走出。 走不了几步,正好瞧见喻戎墨走过来。 “林兄,何处去呀!” “没事,出来逛大街。” “兄弟也没事,正好一块走走,表姐毕竟是女孩家,懒得多走动。” “她在干什么啊?” “弹琴呢。” “令表姐多才多艺,使人钦佩。” “她就爱这个调调,我却不喜欢坐在屋里,林兄若爱音律,不妨进去听听。” 林麟心中窃喜,故作推辞道:“这……不方便吧?” “说哪里的话,兄弟告诉你个秘密吧。我这表姐一向眼高,平常人她理都不理,可对老兄你呢,却是另眼相待啊!” “老弟说笑了,就凭老弟这一表人材,天下男子不都被比下去了吗?” “哎哟,林兄,别提别提,不瞒你说,小弟在她面前半文不值,一天之中少骂几句,小弟就感激不尽了呢!” “老弟言过其实了吧。” “哎,说来你又不信,她常骂小弟不像男子汉大丈夫,说小弟是个纨绔子弟,只会躲在家中享福。像老兄你就不同了,家道虽昌,但自己只身闯荡江湖,这才像个铮铮男子。小弟不哄你,她真是这么说的!” 林麟大喜,但表面上却不能流露出来,道: “无名小卒,怎当得起令表姐的夸奖。” 喻戎墨道:“走走走,你替我进去陪着她,我就可以逍遥自在玩耍一天了。” 说着不由林麟自己决定,拉起他的手就往“万福”客栈里面走。 一进大门,掌柜的立即笑脸相迎:“公子怎么就回来了?要不要设酒宴客?” 喻公子摇摇手笑道:“不必不必,我仍然要出门的。” “万福”客栈比“鸿运”旅社豪华讲究得多,是一家上等旅社,来此住宿的,自然都是有身份的客人。 喻家表姐弟的房间在后院的精舍内。 未进门,喻戎墨就笑道:“表姐,喜鹊叫,贵客到!” 屋内胡慧玲骂道:“你是什么贵客了?还不自己玩去,又回来吵人!” 喻戎墨一吐口舌,道:“开门开门!” “不开,去你的吧!别烦人。” “不开门你可要后悔的啊!以后可别怪我。” “讨厌!”胡慧玲一下开了门。 一眼瞥见林麟,她愣了一愣,不好意思地笑道: “啊哟,果真是贵客,请进请进!” 又对喻戎墨道:“你小子不老实,当心我收拾你!” 喻戎墨笑道:“小弟逃之天天也!” 他当真一溜烟走了。 哎,当真顽皮得很呢。 林麟笑着进了屋。 喻戎墨溜出大街,便往“鸿运”客栈来,刚好碰见“鸿雁班”的姑娘们嘻嘻哈哈从里面出来,见了他一个个赶忙招呼。 “哟,姑娘们,哪儿玩去呀?” 张婉玉见了他,容光焕发,匆匆过来道: “班主给我们姐妹每人十两,让缝新衣去呢。” “好极好极。” “这不都是托了你的福。” “不敢不敢。小弟陪众位姐姐走一趟如何?” 姑娘谁都喜欢他,争抢着答应。 他领她们来到一家绸缎店。 掌柜一见就打躬作揖:“喻大少好久未光顾小店了。” 喻戎墨大大咧咧道:“把你们上好的绸缎多抱些出来,让姑娘们尽情挑选!” 掌柜喏喏连声,命小伙计抱了绸料往柜台上只管放。 姑娘们激动了,瞧瞧,人家喻大少一句话,什么货色品种全有了。 姑娘们摆弄着绸料,评价着颜色,计算着银两,一时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喻戎墨道:“店家,姑娘们用的绸料,记在我账上!” 众姐妹又惊又喜,推辞着不受。 喻戎墨好说歹说,才劝姑娘们接受他的好意。 于是,姑娘们欢天喜地吵得更欢了。 喻戎墨乘机对张婉玉悄悄道:“明日中饭后出来玩,我等你啊!” 婉玉脸红了,怕姐妹们听见,微点螓首,赶忙挑绸料去了。 喻戎墨则喜滋滋看着她们,像个得了彩头的大娃娃。 --------------------------------
第十二章 洞庭狂澜 晚上,东野骧、东方木回来了。 两个老儿把班主一家和飞燕、光灿、林麟叫来,说有事相商。 林麟没在房中,不知哪儿去了。 东方木道:“今日我二人走了些地方,听到不少消息。不是说‘紫晶白玉马’到了洞庭三霸手中吗?岳州的茶楼酒肆都是这么说。有人说在三霸老大骆天龙祝寿寿宴上,骆老头子要把‘紫晶白玉马’拿出来给大家饱眼福,说得真是有眼有鼻,不由人不信。” 东野骧道:“据说,这‘紫晶白玉马’是朋友送给他做寿礼的。” 东方木又道:“洞庭三霸结交黑白道上的朋友,在两湖一带势力颇大,依我老儿想,说不定有人把此物当贺礼呢。” 光灿问道:“前辈,白玉马是黑煞凶神必得之物,洞庭三霸敢当着众人面收下吗?” 东方木道:“我老儿也有所怀疑。这洞庭三霸在水上称雄。为人也算耿直,就看他把玉马作何安置。” 谢飞燕道:“如果他们当真拿出来怎么办呢?要不要动手去抢?” 东方木道:“抢不得抢不得,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不成了众矢之的了吗?” 光灿道:“何不一旁观看,待机而动?” 张大成道:“此言有理,还是先袖手旁观为妙,依在下想来,此物本届阁皂山白云观主看守,说不定他们也来了呢。” 东野骧道:“来了来了,岂止这些老道,就是少林的老和尚也来了呢!” 光灿道:“前辈,这洞庭三霸既知此物为白云观所有,为何不原璧奉还呢?此物乃稀世奇珍,不怕引起人觊觎吗?” 东方木道:“老兄弟说得不错。但白玉马的用处江湖已知,至于藏在何处,一向守秘,普天下并不知情。” 吴玉芹道:“呀,白玉马被盗,不是针拨灯盏——挑明了吗?还能不泄出去呀!” 东野骧笑道:“对对,还是你这娘们聪明,老醉鬼笨透啦!” 张克虎道:“洞庭三霸何日祝寿?” 东方木道:“后日,在君山设宴。” 张云雁问:“我们要去吗?” 东方木道:“自然要去,就说去祝寿吧!” 张大成道:“如此甚好,‘鸿雁’本是舞队,正该去演出。” 东野骧道:“大家都去最好,人家看不出我们的来路,我们却可以伺机而动。” 张大成道:“人家不准去呢?” 东方木道:“不妨,明日你带两人拿着拜帖去,有‘鸿雁’这么出名的舞队献艺祝寿,他们哪会拒之于门外?” 张大成道:“如此甚好,我明日与克虎、吴杰去吧。” 计议已定,遂各自回房。 谢飞燕与张云雁同住一屋,白天她俩未去缝制新衣,只因张云雁有些闷闷不乐,飞燕就留下陪她。 此刻两人一出屋子,张云雁就忍不住对飞燕道:“燕姐,林少侠哪里去了,有事也找不到他。” 谢飞燕道:“想是出外打探消息或访友去了吧。” 张云雁不作声了,显得少精无神的。 谢飞燕心中明白,但不好说出口。 回到屋里,张云雁和衣躺在床上,呆望着天花板出神。 谢飞燕暗暗叹息,取出针线连衣服。 只要院子里有脚步声,张云雁便忍不住扭头向外倾听,听出不是她要等的人,便失望地又去瞧天花板。 过了一个时辰,谢飞燕女红做完,该睡觉了,才听院里有人讲话,原来是林麟回来了。 张云雁一骨碌滚下床,道:“我去爹妈那儿有事,一会就来。” 谢飞燕点头答应。 院子里传来了林麟与云雁的对话声。 林麟:“咦,雁妹还没睡啊?” 云雁道:“你上哪儿去啦,醉师傅他们找你有事呢。” 林麟:“是吗?愚兄晚饭时出去闲走,却遇到一位江湖朋友,我们便到他下榻处叙谈去了。老前辈找我有什么事吗?” 云雁把大家商议的事讲了。 林麟道:“好的,后天去洞庭湖,这次总算知道紫晶白玉马的下落了!” 云雁道:“说不定要动刀子呢!” 林麟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云雁道:“麟哥,你去过岳阳楼了吗?” 林麟道:“两年前去过的。” 云雁道:“好极啦,明日带我和燕姐去好吗?” 林麟道:“这个……真对不起雁妹,愚兄与友人相约,改日再去吧。” 云雁埋怨道:“你就不能回绝了朋友吗?” 林麟道:“改日我们再去,不也一样吗了” 云雁不再作声,气冲冲推门进来,“乒”一声将门关上,插了插梢。 飞燕已经睡在床上,装作倦意已浓,快睡着了。 云雁也默默脱了衣服,吹熄了灯。 第二日,林麟一整天都不见露面,云雁更是闷闷不乐,飞燕不好说什么,只得由她去。 第三天一早,“鸿雁班”全体,步行到了洞庭湖畔。 人才到,早有几名穿黑衣的壮汉上来问询,得知是“鸿雁班”后,马上请他们下船。 这是一只双桅大船,二十多人在里面,还显得十分宽松。 也许,昨晚班主的话犹在耳际,姑娘们似乎显得有些紧张,竟无人嘻笑。 班主说明此行虽祝寿,但极可能要动武,要各人带好兵刃,并讲明了应变方略。 到达君山时,只见山麓整齐地排列着两队黑衣武士,并有一队吹鼓手站在一侧,凡贵客登临,都要奏上一阵子乐。 众人上得山来,自有黑衣武士引路。 山有七十二峰,林木掩映,葱翠碧绿。 只见到处彩旗飘扬,游人如织,可就不见宴席置于何地。 众人跟随黑衣武士玩了一阵,又被带到适才登岸之处。 众人弄得莫名其妙,也不知玩的什么把戏,但又不好开口询问。 这时,只见许多游客也从山上下来,一望而知,都是来祝寿的江湖豪客。 他们被黑衣武士引到了各条船上,直到此时,大家才看见舱板上已放置了桌椅,每条大船舱板上都摆了六七桌。 光灿默默数了数,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排在一起的大船,不少于四五十艘之多。 正数着,忽听螺号声声,大小船只上,突然挂起了一串串彩幡,岸上的吹鼓手也起劲地吹打起来。 那排得满满的大小船只,一条条划了出去,在船上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排成方阵。 水手们的娴熟操船技艺,很使众人惊奇。 此刻,岸边只剩下一只最大的船。 船舱中出来一个高大的中年汉子,只听他扬声道: “‘鸿雁班’请上主船。” 姑娘们在张大成率领下,鱼贯走上搭板,到在船上。 两个精壮的水手,正把一面写着“寿”字的大旗,徐徐升起。 随即主船上的吹鼓乐班立即吹奏起来,四周排列的船板上,站满了欢呼的人众。 东方木对站在他身边的光灿说:“嘿,这三个东西排场还得大呢!” 此时,主船舱门一开,五对黑衣武士捧刀而出,后面跟着三个五十岁左右的大汉。 中间一人身穿大红袍,其余两人一著海蓝绸袍,一著褐色缎袍,三人天庭饱满,相貌威严,倒是与他们的身份相符。 三人站到甲板上,向四方躬身作揖。 这三人自然是今天的主角洞庭三霸了。 中间穿大红袍者,就是今天的寿星,洞庭湖总瓢把子骆天龙,著蓝袍的是二霸阮孝忠,著褐衫者是三霸茅镇山。 此时,四周的船只离主船只有两丈远,光灿注意到,来客仅在三面的船上,后面的一排全是三霸手下的人。 骆天龙清了清喉咙,扬声道: “各位好汉,今日承蒙光临,骆某感激不尽,并在船上略备水酒,还有洞庭水产,开一次鱼宴,请各位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他内力充沛,各条船上听得清清楚楚。 话一落音,主船后排列的属下部众,立即高声欢呼,三面客船上的客人也跟着呐喊助兴,声势可谓浩大。 三霸随即落座,一些主要客人也跟着人席。 能在主船上与主人同席的为数不多,只有七个人。 这七个人的身份自是不同一般了。 这七位是洪湖总瓢把子谭金辉、长江上游三十六水寨总舵主张昌明、长江下游二十八寨总舵主李敬禄、少林寺主持觉慧大师、武当掌门元洪道长、阁皂山观主冲玄道长、湘北绿林总瓢把子屠天龙。 这七位是在三霸讲完话后,才从舱里走出来的。 林麟一见恩师,身在甲板上哪里躲得掉?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拜见。 觉慧大师道:“你怎么来了?” 材麟轻声道:“弟子随‘鸿雁班’来的,还有两位老人家也来了,弟子就是遵他二位之命跟来的。” 大师点点头:“你就和他们在一起吧。” 林麟参见了元洪道长、冲玄道长后,赶忙缩到“鸿雁”人众里去了。 他先冲口而出是随“鸿雁”上来的,话一出口又觉不妥,灵机一动想起了两个老儿,便将他们做挡箭牌。 宾主坐定,随从便上了酒菜。 骆天龙举起酒杯,请贵客干杯。 然后举手一比,那个先前招呼“鸿雁班”上船的高大汉子便喝道:“‘鸿雁班’献舞!” 张大成一比手式,光灿敲起了鼓,张克虎吹笙,吴杰吹起了唢呐,张小旺吹箫,陈子仪吹笛,张云雁弹琵琶。 谢飞燕领舞,演出了个“百鸟朝风”。 谢飞燕身穿大红裙袄,姑娘则白蓝绿红黄橙紫,各著一色,在甲板上翩翩起舞。 前人曾有诗赞赏《霓裳羽衣舞》,其中不妨摘下几句,用来形容飞燕和姑娘们的精湛技艺。 飘然转旋回雪轻, 嫣然纵送游龙惊。 小垂手后柳无力, 斜曳裙时云欲生。 “百鸟朝凤”是吴玉芹自编的舞蹈,本就是用来做祝寿贺喜之类的场合演出的,今日正好派上了用场。 一曲舞完,彩声雷动。 三位主人眼都看直了,其余客人,除三位方外大师以外,腰颈也扭得酸了。 骆天龙大悦,连连喝道:“马管家,抬赏银一百两!” 马管家笑着答应,大手一挥,两名手下立即从舱中抬出两盘雪花花的白银。 张大成上前谢了,命张克虎、吴杰收下。 围绕在三方的宾客,齐齐呐喊,催促姑娘们再演一个。 接着,由张婉玉、胡美珠、顾小娥、王翠云等八位姑娘演了一个“八童祝寿”。 姑娘们扮成小孩状,蹦蹦跳跳,活泼可爱。 最后的场面是,她们每人从怀中掏出一张四方红绫,上面每一个字,用的是金粉,故尔红绫上金光闪闪。 八个字联起来是:“如松如鹤,多寿多福”。 观赏人众立即大声喝彩,欢呼不已。 八位姑娘又转了几个面,让下面各方的人都看清了字,引得欢呼声不断。 寿星骆天龙喜不自胜,连呼:“赏、赏!赏一百两!一百两!” 跳一个舞赏一百两,姑娘的兴致更高了,反正三霸的钱来得容易,多赚一点也无妨。 第二个舞跳完,马总管俯身到骆天龙耳畔说了几句话,络天龙不断点头,道: “好,让两姐弟捧出来。” 马总管遂向船舱去了,不一会走了出来,吩咐“鸿雁班”暂停鼓乐。 紧接着一对生得标致的年轻男女,各出一只手托着个大金盘,并肩走来。 金盘上放着一只紫晶白玉马。 醉寿星东方木、鬼屠夫东野骧、光灿、谢飞燕、林麟等人看得真真切切。 谢飞燕尤其激动,玉肩微颤,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抓下来。 就是这紫晶白玉马,她的全家惨遭杀戮! 就为这紫晶白玉马,江湖上掀起了风波! 光灿立即以传音入密对站在他前面的飞燕道: “燕妹不必激动,先看他们怎么处置,少林武当白云观的大师们都在。燕妹玉体要紧,凡事想开些,别伤了神。” 飞燕听见个郎娓娓相劝,回头朝他一笑,眼中却闪着晶莹的泪水,那神情楚楚可怜,看得光灿心酸已极。 此时,两个年轻人已将紫晶白玉马托到了骆天龙跟前。 少林觉慧大师、武当元洪道长若无其事,定力深厚已极,而白云观的冲玄道长却微露激动之色。 骆天龙站了起来,一手接过金盘,大步离席,站在舱板前头,中气充足地向三方客人大声说道: “各位好汉,老夫今日六十大寿,蒙五湖四海的朋友瞧得起,从各地赶来参加便宴,又蒙朋友们抬爱,赠送了不少奇珍至宝,这众多的宝物中,便有这一件宝马。各位,此马不需要老夫多说,但观其形,便知是天下闻名的紫晶白玉马……” 此语一出,三方哗然,惊叹之声四起。 这时,阮孝忠、茅镇山,还有那一男一女均走了上来,分列在骆天龙两旁。 骆天龙续道:“各位,众所周知,此宝为当年黑煞凶神慕容彪前辈所有。泰山之役后,慕容前辈归隐,此物不曾听说在谁手里。直到两年前,有个说法不径而走,据说此物在阁皂山白云观太华真人手里,真人羽化后,交由现任观主冲玄真人掌管,还说当年慕容前辈与高僧印真大师相约,若此马复归慕容前辈手中,前辈立即破誓出山!由此可见,此物关系实在太大!” 说到这里,他也激动不已。 各船上三山五岳的好汉也都议论纷纷,一时间沸沸扬扬。 骆天龙举起一只手,随便将金盘递还给他的一子一女。 “各位稍安勿躁,耐心听老夫一言!”骆天龙继续说。 “老夫对此宝从无兴趣,不过听人传言而已。不料今天老夫寿诞之前三个月,有两位不愿落名的江湖朋友,突然以一只木匣,将此物当寿礼送来。待老夫知道是紫晶白玉马之后,再找这两位朋友,两位朋友已不知到了哪里。无奈,只好收下,不问祸福。老夫一生在洞庭经营,自问没有对不起江湖朋友的事,送这只白玉马来的朋友,不知安的什么心!果然,不到十天,紫晶白玉马在洞庭三霸手中的消息已传遍江湖。老夫与两位兄弟一再商议,作出了一个决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听众鸦雀无声,屏息凝神,生怕漏了一个字。 骆天龙接着道:“我们三兄弟以为,慕容前辈与我们并无关系,当年的事也与我们无涉。 此宝后来既然在阁皂山白云观,我们便将此物璧还。我们既不开罪少林武当一方,又不冒犯慕容前辈一方,此物归还白云观主之后,便与我们三兄弟无涉。以后此物或在白云观,或又被人取走及重到慕容前辈手中,我们均不过问。各位,老夫此项措置,不知得当否?” 来宾给他这一问,便有不少人大声叫好,说他不偏不倚,正是好汉本色,但也有些刺耳的声音,从三处飘来。 “你就该将此物献给慕容前辈,他老人家一出山,少林武当便只有弃山而逃矣!” “你老家伙又何必讨好少林武当?” “亏你是绿林好汉,居然向少林武当讨功!” 但是,更多的人以为骆天龙处置得当。 骆天龙把手一举,又道:“此物在老夫手中,老夫现将此物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归还白云观主!” 说完,把手一挥。两个男女青年将金盘端到了冲玄道长面前,冲玄起立,激动地接过紫晶白玉马。 就在这时,忽听“哧哧哧”几声,几十支火箭射向主船。 火箭一射到篷上,顿时着火燃烧起来。 紧接着左右侧及正前方的客船,有十数只向主船冲来。 还未到达主船跟前,“嗖嗖嗖”连接从三方跃起二十多个褐衣褐裳戴褐色兜头帽的蒙面人,人在空中便扯出了身上的兵刃,有刀有剑,有钩有铲,有鞭有棍。 变化仓促,骆天龙大吼一声,双手揪住前胸衣襟一撕,露出紧身衣靠,与一个蒙面人交起手来。 觉慧大师、元洪道长则站立冲玄真人身旁护宝。 “鸿雁班”的姐妹们在张大成夫妇指挥下,扯出兵刃,自成阵势以迎敌人。 光灿叫道:“两位老人家照顾众姐妹,在下前去护宝!” 飞燕掣剑在手,道:“我跟你去!” 林麟也赶忙扯剑,掠到师傅身旁护宝。 阮孝忠、茅镇山及长江上下游总瓢把子张昌明、李敬禄、湖北绿林总瓢把子屠天龙、洪湖总瓢把子谭金辉等人都未带兵刃,只好赤手空拳与敌交手。 骆天龙的长子骆玉祥、次女骆玉琼也是空手对敌,打得十分激烈。 客船上众多的客人乱成一团,许多船被火箭射中,燃起了大火。 有的客人往主船上跳,意在帮助主人御敌。 围在后方一排的三霸属下,居然临危不乱,一些船赶去救援烧着了的客船,一些船则靠向主船,许多属下跳上主船灭火。 褐衫蒙面人跳到主船上的不下四十多人,“鸿雁班”的姐妹们立即组成两个阵势,布开天罡七斗刀剑阵,挡住了十多人的围攻。 觉慧大师、元洪道长、冲玄真人、光灿、飞燕均已动上了手,他们的对手个个不弱。 但是,忽闻三声锣响,主船上的蒙面褐衣人纷纷离开主船,眨眼间走个干净,而主船上的火却已烧到了前舱,浓烈的烟雾中哪里顾得上追人?蒙面人逃回各自的客船,乘大乱纷纷向湖心划去。 三霸部属船只忙于灭火救人,又哪里分得开身去追他们? 许多客船已靠了岸,客人们弃舟登陆。 骆天龙气得满脸涨红,见敌已逃尽,便大声喊道:“请各位到后舱下船!” 于是,众人冒着烟火,纷纷走向后舱。 接着又随三霸下到一只较小的船,主船上水手们在奋力扑火,火势已渐微。 骆天龙忙请大家人舱中安坐,向“鸿雁”的全体艺人道谢,他未料艺人们武艺高强,顶住了大批贼人。 接着又赶紧询问冲玄道人,紫晶白玉马何在?” 冲玄真人从怀中取出玉马,叹气道:“总算保住了此物?” 话刚落音,他伸手在玉马身上一摸,大惊失色地叫道:“哎呀不好!” 众人惊问:“怎么了?” “此物是假的!”冲玄真人脚瘫手软,跌坐在椅上。 骆天龙吓得叫道:“什么,假的?” 觉慧大师以手触玉马,叹道:“不错,此物是假的!” 醉寿星东方木、鬼屠夫东野骧也用手触摸,同声叫道:“假货!” 骆天龙道:“各位,请道其详!” 冲玄真人道:“宝马系一块暖玉所雕,触手温热,而此玉却冰凉如水,只是外观上做得以假乱真而已!” 骆天龙恨恨地道:“这么说,老夫遭人愚弄了!” 阮孝忠道:“早知如此,不如让人抢去!” 天洪道长道:“各位,现在已经晚了。人家将假物还给了冲玄道兄,这可是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交还的。今后江湖上认定,白玉马已收回白云观。” 茅镇山喃喃道:“那些贪婪之徒,就会到阁皂山上找麻烦,抢夺这人间奇宝!” 觉慧大师道:“不错,这正是将假货当寿礼送给骆施主的原因。” 骆玉琼道:“爹爹,不是假的吗?告诉大家不就成了吗?” 骆天龙道:“有谁相信?” 骆玉琼道:“不相信就送给他吧!” 骆天龙道:“真是小孩子说话!你给他假的,他说真的你已经藏好了,说得清吗?” 骆玉琼目蹬口呆,无话说了。 觉慧道:“今日之局,预谋久矣!” 骆天龙恨声道:“只怪老夫事先未料到会有此一着,防范疏漏,被敌方乘隙而入。二弟三弟,传令全寨搜查,通敌者杀无赦!” 阮孝忠道:“马总管已传下命令,弟兄们正在搜查。” 元洪道长道:“今日布局之妙,实在叫人无法估计。冲玄道兄刚一接过紫晶白玉马,还来不及辨认真假,敌方就及时打出火箭,大乱之际,道兄赶紧将宝物揣进怀,等动上手时,不过五招六招,敌方便乘势撤走,哪里是想认真抢夺的样子,这是他们高的一局棋,时间拿捏得极准,布下这局棋的人,必是高手无疑。” 东野骧道:“老道,你说宝物在他们手中,故意用假货来转移天下英雄的注意,对吗?” 元洪道长点头:“情形多半如此。” 觉慧大师向主人道:“今日叨扰了三位施主,它时再行拜谢,告辞了吧。” 骆天龙道:“老夫今日马失前蹄,他们也未免欺人太甚!从今日起,洞庭所属部下,定当全力追踪紫晶白玉马,一有消息,即派人上嵩山禀告。” 觉慧大师大喜:“多谢施主以天下苍生为重。此马若被慕容彪得去,其复出后,滥杀武林中人,只怕无人再能制他矣!” 东方木道:“慕容彪有后人属实,老儿等人曾被一个叫慕容恒的人暗害……” 他把杭州西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
第十三章 破解字谜 觉慧大师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照此说来,江湖又该经历一次劫难了!” 元洪道长道:“无量寿佛,此乃天定,说不得只有顺应此劫了!” 骆天龙道:“大师等平日难得出山,紫晶白玉马之事非同小可,何不盘桓一二日,作个长久计议。” 东野骧道:“老和尚,听见了吗?这办法好,你何必急匆匆赶回山上念经去?” 骆天龙不识东野骧,见他和少林掌门说话如此随便,当是大有来头之人,便道: “这位何人,还未请教台甫呢?” 觉慧大师微笑道:“他么,便是人人见了都头痛的鬼屠夫东野骧,不知为何他那身行头改了,不然谁看了招牌都知道他是谁。” 洞庭三霸一听是他,连连赔礼,请恕怠慢之罪。 东野骧道:“不必不必,你们别听老和尚作践人,我老儿一向对人随和,这是人人都知道的!” 醉寿星东方木笑道:“一向随和的是我老儿,屠夫与‘随和’二字沾不上边的!” 三霸又请教他的大名,元洪道长替他说了,又道: “这老儿除了酒,天下还有什么物事在他眼中?” 骆天龙等人大喜,这两位江湖异人平日难得碰上一个,现在居然两个都来了,这是何等荣幸,立即命令摆酒,款待众人。 觉慧与元洪、冲玄决定呆上几日,认真谋划对付强敌之策。 大厅装饰得金碧辉煌,几只儿臂粗的大红烛,照得厅内纤毫毕露。 这是君山上骆天龙的住宅。 厅内除了做主人的三霸及骆玉祥、骆玉琼外,客人有觉慧大师、元洪真人、冲玄真人、东方木、东野骧、张大成、吴玉芹、张克虎、张云雁、谢飞燕、林麟、光灿等十二人。 双方围绕紫晶白玉马派生出来的事件,一一作了详细说明。 现在,他们都在努力推敲开封东门外三星剑士丁强竹所留下的血帕,字面上到底何义。 东方木见了林麟保存的玉佩,确认为三星剑士之物。 至于谢飞燕所见丁强竹的烟荷包,则是被偷出来的。 那是丁强竹在赴开封途中遗失掉的。 此刻,大家低头沉思,反复在心中念叨着这几个字: “红蓝三日乌石藏宝马,师狗一旁上天成高士。” 唉,多么令人难猜啊!光灿闭目沉思,脑中已有了解释,但只想通了一半,还有一半茫然无知。 他在静夜里每每思索,依然不得要领。 在杭州郊外废园里闭关修炼时,他就悟通了上半句,因为下半句无着落,所以一直未讲出来。 今日有高人在座,不妨讲出大家推敲。 他开口了:“各位前辈,晚辈悟出了上联,也不知对与不对,斗胆说出,请前辈指教!” 在洞庭三霸眼中,他只是“鸿雁班”中的一名敲鼓艺人,虽说仪表不俗,但地位低微,今日敢被带来此议事堂,三霸就有些不以为然。 除了知名的老一辈人物,年轻人中,林麟最引人注目,因为他是少林住持的弟子;谢飞燕也不含糊,其师是大名鼎鼎的雪山圣母,那是早已久仰的世外高手。 张克虎兄妹好歹是班主的后代,与东方木东野骧是师徒关系,这样的身价也就够高的了。 唯独这光灿,无门无户,只长得一副好相貌,凭什么也来参与这重大机密,实在令人难解。 从来到大厅入座后,他一声不响,坐在客位离主位最远的地方,真正是叨陪末座,想不到他居然说,这天书一般难懂的字句,他已悟出了一半! 少年人容易好大喜功,生性使然,且听他说得出个什么名堂来! 只听光灿道:“晚辈是这么猜想的,红蓝三日乌石指一物,红蓝三日是紫晶二字,红蓝二色在一起成紫,三日不就是个晶字吗?如果紫晶二字成立,那么乌石指的是黑石,这乌石二字本可不要,但丁前辈怕人不解紫晶二字,故用乌石以启迪后人,石头里面不就是含有水晶吗?或者解为水晶石,这样,紫晶石玉马,不就是紫晶白玉马了吗?也不知对与不对?请前辈们参详。” 他这么一解说,众人均恍然大悟。 东野骧大声赞道:“对,对极了,还是你小子聪明!” 这话无异代表了大家的赞美之意,众长辈纷纷夸奖。 觉慧大师也赞道:“小施主说得极是,一语道破了机关,使老衲顿开茅塞!” 林麟听着这些赞语,心中十分不自在。 心想,如此简单的字句,我怎么就想不出来呢?只怪我尽朝复杂的字谜去猜,未料竟是拆字游戏。 当师傅老人家的面,自己丢失面子倒不要紧,却是影响了师傅的威名。 现在赶紧想出下句还来得及换回面子。 他拼命想着,嘴里不住重复:“师狗一旁上天成高士!” 师狗在旁边,怎么上天成了高士呢?师狗上天不成了仙?哎哟,实在荒唐之至!这叫人又怎么想得出来? 这时,只听东方木道:“这下联指何物呢?光贤侄,你有无推想?” 光灿摇头:“晚辈参详不出。” 众人又议论了一阵,不得要领。 光灿道:“前辈,能否举出当今黑道中的高手名字?” 骆天龙道:“高手太多,举不胜举,你要这些名字何用?” 光汕道:“依晚辈想,丁前辈既然知道了紫晶白玉马,想必是谢伯父生前曾与他们看过,否则,丁前辈又何从知道?知道了白玉马,就必定知道它的来历。因此,丁前辈负重伤后拼着一点真元,要将此物的踪迹传示后人。因此下句必是指抢夺了此物的什么人,多半是与丁前辈交手的人。试想,能胜得了丁前辈的武林人,排除白道高手,所剩下的黑道高手只怕不会太多。晚辈初入江湖,并不知多少人的姓名,所以,也许可以从道出的高手姓氏绰号中,悟解出下半句的真义。” 这一番有理有据的高论,一下又把大家说得服了。 谢飞燕芳心窃喜,个郎原来是个大智大慧而又不表露卖弄的君子,她没有看错他,此身依托有靠了。 林麟懊恼地想,对啊,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岂不简单得很呀!前面既然说了紫晶白玉马,后面不说人还会说什么呢? 快想快想,想出个人名来! 阮孝忠道:“此言有理,三星剑士名噪江湖,岂是一般庸手招惹得了的?既然能伤了他,非绝顶高手不能为,这样人数就有限了。” 张克虎道:“那夜我们到了开封东门外野坟地,古坟前石头地上,踩下了深深的足印。 一方足印深陷二分,一方足印半寸多些,这样的功力真吓得死人呢!” 茅镇山惊道:“果然,这内功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只怕天下无有几人。” 东野骧道:“各人报出几个名字来猜猜看看,说不定碰巧而中呢。” 众人俱都赞成。 骆天龙道:“漠北霍骏。” 茅镇山道:“沂山二怪。” 东野骧道:“漠北霍骏可能有此功力,但已有二十多年不闻其人了。至于沂山二怪,只怕无此功力。” 冲玄真人道:“独眼魔公仲昌如何?” 觉慧大师道:“此獠闻说已功臻化境。” 东方木道:“功力大约相当,但又与‘师狗一旁上天成高士’不符。” 东野骧道:“绑架燕姑娘的四海魔枭令狐宣。” 元洪道长道:“此魔功力相当,也不下于独眼魔呢。” 众人暗将名字与暗语对照一番,似乎仍然套不上。 骆天龙忽道:“我想起了一人,但久已不闻音讯,此人也是方外人呢。修身在安徽潜山县天柱山的天狮峰,自号天狮道君……” 光灿一听,忍不住脱口而出:“正是他!” 众人把目光聚于他一身,听他解说。 光灿道:“师狗一旁,即师字有一狗旁,狗就是犬,师字犬旁,成了‘狮’字;上天,狮上天成了天狮;成高士,不就是道家高士,成道君了吗?” 这一下,众人俱皆惊喜,不错,这下联的含义正是如此,乃天狮道君也。 林麟听见“天狮道君”四字时,心里一动,急忙拿来套下联暗语,正有所悟,已被光灿完全道出,不禁十分懊恼。 他还是慢了一步,徒奈何也! 觉慧大师叹道:“阿弥陀佛,如果是天狮道君所为,事情就惹大了。” 元洪道长也道:“此人多年不问江湖事,对他所知极少。但闻先师说过,天狮道君出自当年西域之门,练得一手独步天下的‘毒掌’,若干年来他伤人不多,并未引起江湖注意。 此次倘是他亲自出山,事情就不太好收拾呢,该想个妥善之法才好。” 东野骧嚷道:“管他天狮地狗,他要是杀了三星剑士,只怕就脱不了关系!” 谢飞燕咬牙道:“不管他天狮道君有多大能耐,晚辈誓与丁叔叔和邯郸七义几位叔叔,还有崂山玉阳真人、广胜寺广宁大师报仇!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东方木道:“为故人、为老友,我老醉鬼也要到天狮峰拼拼这条老命!” 东野骧道:“我屠夫就是要会会天狮,看看谁把谁怎么样。‘毒掌’虽是绝艺,但也不能天下无敌!” 光灿两眼望着飞燕,默不作声,但飞燕把眼睛向他时,从他眼神中已得到了明确答复。 他的眼神在告诉她,他将与她生死与共,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她相信他能做得到。 她笑了笑,等于告诉他,她明白了他的心意。 两心相通,还有何求? 张克虎、张云雁见师傅慷慨激昂,不觉激起心中的热潮,也相继表示要与师傅共历艰险。 东野骧道:“娃儿,知道厉害吗?说不定要丢小命呢!” 张克虎道:“愿随恩师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张云雁道:“愿与二位师傅同仇敌忾,共为唇齿!” 东方木摇头道:“你兄妹二人正青春年少,丢了小命不划算,还是让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去和他们比试一番吧!” 吴玉芹倏地从椅上站起来,脆声道: “二老,说话就该像油炸麻花——干干脆脆。咱们这就一起上天狮峰,来个蛇吃黄鳝— —一直拼杀,人生在世,有时就像挑着缸钵走滑路——担风险,只要咱们跳河闭眼睛——铁了心,砸锅卖铁——豁出去,把老虎当马骑——有胆有魄,像庙里的金刚——大显神威,再来个鬼打城隍庙——不怕死,总之十句话,干脆说了吧,就是铁匠当军师——打、打、打!” 她一口气就说完了这一大段话,真是妙语连珠精彩已极,惹得三霸和大家捧腹。 就连稳重至极的觉慧大师和元洪道长、冲玄道和也点头微笑。 东野骧更是喜得抓耳挠腮,大笑不止。 本来是凝重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 吴玉芹莫名其妙,道:“你们笑什么呀,贱妾说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东野骧嚷道:“妥、妥、妥!我老屠夫服了你了,就让你这一雌一雄的两个小崽子跟我们两个老儿去吧!” 东方木道:“且慢,还要张老弟做主呢!” 张大成怎敢吞吞吐吐,忙道:“二老,在下有个主意,不知成不成?” 东野骧道:“说呀,干干脆脆,对,该说油炸麻花——干干脆脆!” 他学得一句半句,十分得意。 张大成道:“不如咱‘鸿雁班’一起去,到达潜山县时,以演舞为掩护,就不会引人注意……” 吴玉芹接口道:“到那时就可以就汤下来——随机应变,顺手推舟——就不会引人注意……” 骆天龙接口道:.“好,好极,昨日在主船上遭贼人突袭,贵班的兄弟姐妹立即应变,就像一支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如果能全班都去,确能出其不意。老夫再拔几名得力手下参加贵班,实力必然大大加强,不知各位意下如何?老夫为表明与贼人周旋到底之决心,先将玉祥、玉琼调于麾下,望班主不要拒绝才好!” 这话又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均为总瓢把子的胆略和与敌决战的决心所感动。 张大成道:“总舵主,让公子和小姐随‘鸿雁’前行,只怕是……” 骆天龙摇手道:“班主,昨日之事你已亲眼目睹。我洞庭小寨向与各地豪强并无瓜葛,也无深仇大恨。但贼人先是以紫晶白玉马害我,借口送寿礼将白玉马交到我手中。然后在江湖上到处传言,使老夫成为众矢之的。经老夫与两位贤弟商量,决意将白玉马交还白云观,故秘密派人持老夫书信往见少林、武当掌门和白云观主,请他们来参加寿宴,以当天下英雄之面交还。但白玉马却是个假的,他又可以诬老夫见宝起意,以假换真,老夫纵使跳下黄河,只怕也永难洗清。幸而少林、武当两位高人和白云观主以及东野东方二位江湖奇人深明事情,体察老夫下情,完全信赖老夫。老夫一生清白,从不曾让人如此栽诬过,差点在晚年蒙上不白不冤。贼人既然如此心狠手辣,对老夫如此不仁,也就莫怪老夫无义,本该老夫亲自与诸位走一趟,怎奈洞庭偌大个家业,还要养活手下几千弟兄,确实无法抽身。另外还得防备有人欲瓦解洞庭属下,所以还要整肃内部,故尔以犬子小女代老夫前往,以明心意!” 骆天龙一番话慷慨热忱,激得大家热血滚沸。 阮孝忠道:“在下有一子名阮志刚,与大哥一样,同仇敌忾,让他随班主去吧!” 茅镇山道:“在下也有两子名茅忠茅勇,愿交与班主,生死当由天定!” 三位寨主如此仗义,众人深受感动。 骆玉祥、骆玉琼立即双双离座,走过来向班主行礼,口称“班主”,请将他二人收下。 张大成急得语不成声:“这……这……” 他如何担当得起如此重任?三位寨主的四男一女交给他,出了事如何交待? 阮茅二人又命马总管去叫他们的儿子,不到片刻,只见三个赳赳武夫大踏步进来。 阮茅二人各自向儿子交待了使命。 这时,骆天龙又道:“你五个听明白了?从今日起,要遵从班规,听候班主夫妇的教诲,若妄自尊大,惹犯班主夫妇,定按洞庭寨规处置,听见了吗?” 五个年轻人大为高兴,齐齐躬身回答:“谨遵总舵主命!” 张大成汗也流下来了,急得不知怎么办好。 吴玉芹推了他一把道:“你这人真个是三分面和七分水——十分糊涂,三位寨主既然如此抬举‘鸿雁班’,从此咱们是蜡烛点火——一条心,一张席子两人睡——亲密无间,有咱们的命在,就有小子的命在,你愁什么?” 东野骧跳起来嚷道:“娘们说得好!大成你别为难,这几个小子就由我屠夫和老醉鬼来照顾吧!” 洞庭三霸大喜,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立命小子们叩拜二老。 五个男女十分乖巧,急忙上前见礼。两老笑得合不拢嘴。 东野骧嚷道:“老醉鬼,女娃儿我对付不了,咱们来分配一下,这骆玉祥兄妹体质以练阴柔之功为好,就交给你吧,另外这三个小子体魄高大,练阳刚之功正合适,跟老屠夫学‘屠狗’刀法最好,怎么样,你不吃亏吧?” 东方木道:“好好好,一言为定!” 五个男女急忙分别下跪拜师。 骆天龙道:“不行,怎能如此简慢?” 马总管十分机灵,忙命人备香案。 二老一个看着一个,不觉呆了。 他们原本自由自在不收徒的,就连张克虎张云雁也只算记名弟子,谁知适才为三位寨主的勇气所感动,一高兴便主动要调教孩子们,这下可是弄假成真,这个师傅是当定了。 觉慧大师深谙两老性情,不禁笑道: “三位寨主,这两位老施主向来无法无天,懒散已极,从不收徒,免得累了自己,想不到今日如此慷慨。一下就收了两个三个徒弟呢,真是缘份,老衲也替令郎高兴,得此两位名师,何愁异日不光大门庭呢?” 三位寨主早闻两位奇人大名,一生逸事也时有耳闻,想不到自己一番忠义之心,居然使孩子们找到了名师,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岂能再轻易放过?他们怕二老后悔,赶紧张罗拜师大礼。 听觉慧大师一说,三人均表示深谢二老对后辈的栽培。 这时,突听张云雁道:“娘,女儿只配做记名弟子,你也不帮女儿说句话吗?” 张克虎被妹妹一句话提醒,也赶紧喊娘。 吴玉芹刚把两眼朝天一翻,还未及说出话来,东野骧就慌忙应道: “胡说什么呀,上回你娘说过之后,我屠夫不就收你做徒弟了吗?怎么又是记名弟子呢? 胡扯胡扯!” 吴玉芹道:“今日当着众位的面再拜一次师,那就是输了的棋——定局了。” 东方木道:“好好好,一块儿拜师吧。” 东野骧道:“醉鬼,咱们跳河闭眼睛——横了心,砸锅卖铁——豁出去,就油炸麻花— —干干脆脆收下这几个小子吧,以后再不收就是了。” 他居然学会了吴玉芹的几句话,惹得众人大笑。 吴玉芹则笑弯了腰。 香烛摆好,众小依次拜师。 东野骧门下,大师兄张克虎、二师兄茅忠、三师兄阮志刚、四师弟茅勇。 东方木门下,大师姐张云雁、二师兄骆玉祥、三师妹骆玉琼。 谢飞燕突然道:“醉师伯,你三个弟子,将我妹妹谢念珠也收下吧,如何?” 东方木道:“好、好,醉师伯有求必应!” 话音刚落,“鸿雁班”的姑娘们一窝蜂冲进来,七嘴八舌、唧唧喳喳,齐排排跪在东方木面前,一个劲喊师傅。 不仅东方木呆了,其余各人也都吃了一惊,闹不清是怎么回事。 原来,准备香案时,飞燕就到宿处叫念珠,让她求求醉师伯收她为徒。 这话让姑娘们听见了,一起跟着看热闹,躲在门外不敢进来,不料东方老儿一高兴,说了句“有求必应”的话,惹得姑娘都动了拜师念头,于是蜂拥而入,吵翻了天! 东野骧大笑道:“好呀,看你老儿怎么办,不收下行吗?我屠夫要是你,油炸麻花—— 干干脆脆,收下这些女孩儿。” 话刚落音,吴杰、张小旺、陈子仪一起从门外冲进,跪倒在他脚下,大叩其头,口称师傅。 这一来,他也愣住了。 最后班主张大成不得不管了,他让大家先回,这事儿慢慢商量。 哪知东方木道:“孩子们怪可怜的,我老儿认了,通统收下吧!” 东野骧一听,不甘让人,也一口答应收下其余三个男徒。 于是,在皆大欢喜的庆贺声中,完成了这隆重而又别开生面的拜师大礼。 当然,两个老儿自然知道,同时交这许多人是教不出好徒弟来的,只不过不愿扫大家的兴罢了。 他们将以资质决定授艺,精心调教二至三人出来,一身绝技就后继有人了。 事后,年轻人欢天喜地离开大厅,老辈们又商议安徽之行。 由于凶险太大,决定在君山授艺一月,再行出发。 光灿暗暗高兴,他又有了闭关时间。 君山幽静之处甚多,他可以任择一地修炼。 他相信,一个月下来,他的内功将大大精进,师傅授的克敌制胜的绝技,将能达到八成以上的功夫,到了八成功夫,自保已无碍,若达九成至十成,克敌足矣! 他要以这一个月的珍贵时间,力争修炼到九至十成。 他确信已找到了更为快速的窍门,至于效果到底如何,就要看闭关之后。 --------------------------------
第十四章 硬闯天狮峰 “鸿雁班”人增加了,也就多添了一辆车。 现在,“鸿雁”有十男十三女,外加班主夫妇及两老,总共二十七人。 经过在君山一个月的调教,年轻人武功又大大提高了一步。 新拜师的骆家兄妹、阮志刚、茅家兄弟,他们原来家学渊源,武功底子极好,经两位名师一点拨,进境之快,大出意料。 除了个别传授,又加紧排演“天罡七斗刀剑阵”。 威力增强不少,可合可分,以应强敌。 觉慧大师返回嵩山,准备带寺内八大金刚来参加,武当元洪道长则回山调集五位高手。 冲玄道长则依从众人劝告,回观坐镇,以防坏人图谋不轨。 少林武当人手将于九月九日在潜山县城会合“鸿雁班”。 此外,洞庭三霸又和两个老儿及觉慧、元洪共同署名发出书信,告知崂山掌门玉清真人、山西广胜寺主持广智大师,敦请于九九重阳会师潜山,共赴天柱山天狮峰兴师问罪。 整整一个月,光灿闭关修炼,十天一次饮食,由飞燕照管。 林麟则帮助二老,教练班中子弟。 众人练功心切,从早到晚不间断,真可谓达到了“突飞猛进”。 班主夫妇还教新来的子弟乐舞,以免演出时无事可干,招人怀疑。 一月后,车队出发。到达潜山县城,正是九月初七,离会集的日子还差两天。 县城规模不大,他们包了一家小旅店安顿下来。 第二日赶早市,就在城内空地设了场子,一阵吹吹打打,招来了不少看客。 潜山县多山地丘陵,境内峰多,周代为皖国之地,民风也甚古朴。 “鸿雁班”的来临,激起了民众的极大兴趣。 一场演完下来,人却不愿散去。张大成夫妇无奈,只得又加演一场。 观众在演出时,彩声震天,扔进的钱币无数。 散场时,一大群年轻壮汉跟着姑娘们走,问她们是不是七仙女下凡。 有那顽皮的姑娘回答道:“岂止七仙女啊,是十三仙女,跟着王母娘娘下凡来呢!” 她说“王母娘娘”时,指了指吴玉芹。 吴玉芹笑骂道:“小妮子,你可是属喜鹊的——好登高枝!” 众女嘻嘻哈哈,回到了旅店。 在门口,站着两个翩翩公子,正望着她们笑呢。 张婉玉头一个叫出声来:“喻公子!” 这人可是“鸿雁班”的大恩人哪,众女连忙上前招呼。 站在喻公子旁边的那一位,微笑着道:“怎么,不认识我啦?就忘得这么快啊!” 众女先也觉得面熟,好象在哪儿见过,一听声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胡慧玲女扮男妆哩。 便纷纷上前见礼寒暄,问他们怎么也到了这里。 众多姑娘中,只有张婉玉明白其中奥妙。 无独有偶,在男青年中也只有林麟明白他们为什么来这里。张婉玉真心地认为,喻公子是为她来的。 林麟心中窃喜,她必是为寻找他而来。 他俩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在洞庭君山时,林麟以送师傅为名,陪师傅到了城里,师傅走后,他便急忙去旅店找胡慧玲。 还好,她和喻戎墨都在。 言谈中,胡慧玲道出了几许不满,硬说林麟成天在脂粉堆中,已经乐不思蜀,哪里还想得起她这丑女来。 林麟连忙解释一番,接连不断赔礼。 喻公子笑着找个理由出去了,让他俩促膝谈心。 自从上次会面之后,林麟已下定决心,此生伴侣,非她莫属,他心甘情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做个不贰之臣。 可是回到“鸿雁”后,他又被飞燕、云雁的国色天姿而倾倒。 可他心中明白,飞燕与光灿极为亲近,他虽然又妒又恼,可也没什么法子。 倒是张云雁对他满好,一见他就兴高采烈地过来与他谈话,顾盼之间,深情流露。 他受了感动,决心与云雁一双两好,不再作他想。不过一想到她的门庭出身,他的心又冷了一半。 对此,他苦恼万分,不由得回想起胡慧玲的千娇百媚的体面的门庭,和他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相隔数日再次见到胡慧玲,他的一颗心又全都装着这位富家小姐了。 两人谈了一阵,胡慧玲玉手抚琴,为他唱了一首曲,直听得他如醉如痴。 胡慧玲的歌喉,在他听来,一点也不输于谢飞燕呢。 后来,胡慧玲问他,以后往哪里去,他直言要到安徽潜山,找天狮道君算账。 胡慧玲听了经过,叹口气道:“我不懂江湖事,也不想过问,成天杀来杀去有什么意思啊?不过,我和表弟要到黄山游玩,说不定还要见面呢。” 而因为有这样的话,他对她和她表弟来到潜山便不感到惊奇。 而张婉玉却无机会与喻公子见面,她不过是自己猜想罢了。 走在后面的张大成夫妇,见了喻家姊弟,也赶忙上前招呼。 喻戎墨道:“我和表姐今早方到,你们呢?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张大成道:“舞队吗,到处漂荡,不能老呆一个地方演。敢问公子小姐上何处去?” 喻戎墨道:“我和表姐游黄山路过这里,我们吃了早饭就要走。” 林麟忙道:“走得这么急呀!” 喻戎墨道:“表姐说,这种小地方,无味得很,想早一日赶到黄山。” 胡慧玲白了他一眼:“你自己猴急,要赶夜赶路,怎会倒把我做挡箭牌?” 姑娘们笑了,七嘴八舌挽留他们多住一天,第二天再走。 胡慧玲、喻戎墨本不愿意的,挡不住姑娘们的盛情挽留,只好勉强答应。 喻戎墨当即请大家到本地最大酒楼吃饭,把一个店都包下了。 大家欢天喜地,热热闹闹吃了一顿。 饭后,各自回店歇息。 林麟趁别人不注意溜了出来,到喻家姊弟住的旅店去找他们。 正好喻戎墨出来,说是上街逛逛便走了。 林麟巴不得他不在以免碍眼,当即找到了胡慧玲的住处。 胡慧玲斜倚在床上,两眼半闭,见了他来,似很高兴,忙坐起来与他招呼。 两人这就扯开话匣子,你一句我一句,谈得十分投契。 慧玲问:“你们要在这里住几天啊?” 林麟道:“明日初九,等少林、武当、崂山,还有山西广胜寺的人来齐,后天上山,等此间事了,在下也到黄山一游。” 慧玲叹口气道:“我真为你担心呢。” “怎么?” “弄刀弄枪,岂有不危险的。万一有个闪失,这叫我可怎么……” 她说着,一下住了口,脸涨得通红,赶紧把头转过一边去。 “胡小姐……” “我让你叫我什么?” “啊,知错知错,令妹对愚兄的关心,愚兄是没齿难忘的……” “不对吧,只怕一转身见了‘鸿雁班’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就把我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呢,对吗?” “哪里的话,我……” “好啦好啦,人家说着玩的,别当真。我问你,你怎么要跟着‘鸿雁班’?你师傅让你跟着人家的吗?” 林麟一愣,可不是,谁让自己跟着人家? 他答不上了,忙支吾道:“奉师命只此一遭,此间事了,愚兄就离开他们。” 慧玲一笑,意味深长地说:“只怕难舍难分啊!” 林麟刚要答话,忽听隔壁有人说话。是喻戎墨和张婉玉的声音。 胡慧玲掩起小口笑了,指指隔壁,又摇摇手,意思要他别声张,听听他们说什么。 他也高兴地点点头。婉玉要是找上这么个主,真是前生积德修来的福。 直到吃晚饭,林麟和张婉玉才先后回到宿地来。 第三天,是各路人马汇合的时间。 整整一天,望眼欲穿,就是见不到少林、武当的人,而喻家表姊弟都动身走了。 第四天,正是初十。“鸿雁班”等不及少林、武当的人,便径直到了县城十八里外的天柱山麓。 他们全都劲装打扮,带着兵刃,直向天狮峰走去。 这天柱山奇峰异石最多,景色壮观,嶙刚绝壁比比皆是,众人施展轻功,一个赛一个,争相往上闯。光灿和飞燕则走在最后。 光灿忽然道:“燕妹,你先停下。” 飞燕停下身,柔声问:“怎么了?”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哦,说说看。” “只怕我们行藏已露,人家早有了准备呢!” “为何作此想?” “我也说不清,让班主叫大家停下,得有个计谋才成,这样一窝蜂地拥上去,只怕不妙。” “好,我去找班主。” 飞燕十分信任他,当即飞身而上,几下就追到了班主夫妇。 班主听了她的话,便命众人停止。 大家站在一片光崖上说话。 张大成问光灿:“有什么不妥吗?” 光灿道:“少林武当各路人未到,其中必有原因。要是四路人马中只一路不到,还可能是误了行期,这四路都赶不到,只怕有变。因此,我们上山须得小心。” 东野骧道:“该怎么小心法?” 光灿道:“不如把人分成几拨,一拨一个方向,哪一拨被阻被困,其他人也好解救。” 东方木道:“我们地形不熟,人分开了只怕难找。” 光灿道:“那就分前后三拨吧。” 林麟道:“人分开了更易受袭,彼此不能照应,只怕更糟。” 一时决定不下,议论纷纷。 忽然间,也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两个小道士,年方十六七岁,生得眉目清秀,只是眼神带着一些邪气。 两人正从峰上往下走,见到他们便停住了,直向姑娘们打量。 林麟问道:“敢问二位,夭狮峰在何处?” 两个道童互相瞧瞧,道:“列位上天狮峰吗?这座山便是。” “两位是在这天狮峰清修吗?” “正是。不知各位到天狮峰何事?” “这峰上道观观主是谁?” “天狮道君。” 众人一听,顿时紧张了起来。 东野骧道:“小道童,告诉你们观主,有客来访。” 两个道童连声答应,道:“各位请随我二人来。” 说完转身带路直插一条小道。 众人尾随于后,十分小心。 在峰上绕来绕去,越走越高,走着走着便不见了两个小道童。 走在头里的是张克虎、林麟、骆玉祥,三人不禁停下,左右打量。 这里地势成斜坡形,但周围尽是悬崖壁立,人走在其中,就像走在石洞中,唯顶上没有覆盖而已。 正观望间,后面的人陆续来到。 东方木问道:“怎么不走了?” 骆玉祥道:“领路的道童不见了。” 忽然,道童从前面弯道上走回来,道:“咦,你们怎么不走呀?” 众人无话可说,又跟着继续前走。 这一段走上去,两边悬崖越来越高,仰头看上去,最矮的也是五丈多高。 又绕了一个圈,道童停下了,一指左边山崖道:“你们看!” 林麟、张克虎、骆玉祥抬头看去,里侧壁上离地两丈高处,上有题词。三人同时“啊” 了一声,再转头看道童,早已没了影踪,题词只有三个字,像是用刀镌刻出来的,曰:黄泉路。 后面的人拥上来也争相去看,看后莫不感到惊讶。 东方木道:“不对,快顺路往上冲!” 众人于是忙不迭顺道上行,走不到六七丈,便见路当中坐着一个道士。 这道士大头浓髯,相貌凶恶,双目炯炯地望着来人,一眨不眨。 张克虎走前几步,道:“敢问道长,顺山而上,有道观吗?” “有。” “请问是何道观?观主法名是否天狮?” “我就是天狮道君!” 咦,找了半天,他倒早就等着了。 东野骧上前道:“天狮,我问你,三星剑士丁强竹是你杀害的吗?” “不错,还有邯郸七义、山西广胜寺广宁、崂山玉阳道土。你是谁?来为死鬼出头的吗?” 东野骧气往上冲,就想上前动手。 东方木道:“慢。老道,我问你,丁强竹等人同你何冤何仇,你要伤他们性命?” “无冤无仇,只是他们不该管闲事。天狮道君的事,不容任何人置喙!连你也在内。” 话说得干脆,口气也极硬。 “他们管了你什么闲事?” “紫晶白玉马既然已到真人手上,与他何干?胆敢跟踪真人,这样的人岂能不死?” “沧州谢士海全家,是你杀的吗?” “不错,你知道的真不少。” 谢飞燕哪里还按捺得住,一声悲呼,长剑出鞘,一式“蛟龙噬妖”,一连挽两个剑花,直冲天狮老道咽喉及胸前要害。 这一下她使出了八成功力,剑气森寒,耀眼生辉,“嗤”,一声,一团白光已裹住了老道,眼看老道就要身首异处。 但就在这一瞬间,老道坐势不变,身子已腾起一丈高,人往后落去,依然坐在地上。 谢飞燕娇叱一声,娇躯一扭,人已到了老道跟前,依然一式“蚊龙噬妖”,剑挽两个小圈,朝老道刺去。 老道依然不还手,身子又腾起丈高往后落去。 就在这一瞬间,飞燕手中剑脱手飞去,快如闪电,直追老道。 老道可没料到这一手,再也不能从容不迫,显示武功。 他当即大袖一圈,缩在袖中的大手一挥,打出一股罡风,将长剑震住,直向石壁飞去,“哧”一声,竟插进了石壁。 但谢飞燕何止于此,长剑脱手后,她迅速解下腰上的绳镖,左手握住一头,右手一抖,镖头直点老道咽喉。 她使的是乍看是绳镖,其实拴在绳上的不是镖头,而是一把锋利无比、特别打造的短剑。 她出手之快,众人看也未看清,剑尖已到了老道咽喉。 老道显然也大出意外,不敢再托大,忙将身向后一仰,避开剑尖,就势一个“懒牛打滚” 一下从地上跳起来。 他满脸通红,眼冒凶光,恨不能一口将飞燕吃了下去。 东方木笑道:“这杂毛老道怎么不顾身份,居然学起懒牛打滚来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东野骧道:“他自己端个臭架子,摆样子给人看呢,现在他总算变聪明些了,学个懒牛有什么要紧,老命才是要紧的呀!” 天狮老道恼羞成怒,双掌一晃,使个“夜叉探海”,向谢飞燕攻来。 谢飞燕娇叱一声,绳剑绕了个圈,直奔老道肋下,她自己早巳移身换步。 不过两三招,谢飞燕的功夫根底已显露出来,看得林麟等人目瞪口呆,雪山圣母的高足,毕竟是不同凡响。 老道与飞燕这一交上手,竟打了个难分难解,不禁心里也有几分吃惊。 飞燕手中的绳剑灵活多变,忽长忽短,加之她内功精湛,绳索有时竟是笔直地扫将过来,有如一截铁棍。 老道边战边退,“鸿雁班”的人也跟着往上移,一心要看出个胜负来。 老道退了四五丈后,就不再退了。 这里地势已变,两边的山崖形状变了。 靠外的一侧,山崖突然没有了,仿佛被人齐齐切掉一段似的,只有些大石岩,高不过人头,靠里一侧依然石崖壁立,像道屏障。 在这里动手就危险了,或被对方逼到靠外一侧,一不小心便会掉了下去。 因此动手双方都往里靠,想把对方往外边逼。 飞燕的软兵器占了便宜,她可以将绳索放长运功,短剑就像长了眼睛似的,围着天狮老道转。老道气得怒吼连声,但也休想靠近飞燕一步。 忽然,前面弯道上有人传声道:“福录速退!” 老道当即猛攻两掌,朝后一个倒翻,跃出五丈外,刚好到拐弯处,身躯一晃便消失了。 谢飞燕立即一跃而前,慢了一步,哪里还有人影,拐过弯一瞧,只见前面有人工开凿的石级,最下一层盘坐一个老道,似乎比刚才那自称天狮道君的年纪大些,总有五十开外了,一副悠闲神态。 谢飞燕怒火正旺,不管三七二十一,绳剑一闪,射出一丈,直点老道心窝。 老道双掌一合,竟然将飞燕短剑夹住。 谢飞燕一惊,猛提一口真气,施出无相神功,往外回收绳剑。两人于是较上了内力。 东方木等人跟着过来,看见两人较上了内功,均都感到吃惊。 不到万不得已,何必硬拼内功?拼内功十分危险,两人要是势均力敌,就会来个两败俱伤,要是其中一人更强,虽可毙敌但自己也耗损真元过巨,实难在短期内恢复过来。 这时,只见老道端坐,眼观鼻,鼻向心,双手合掌,像尊泥塑菩萨。 谢飞燕则婷婷玉立,左手握绳,右手拉绳,绳索笔直像根铁棍。 东野骧骂道:“好杂毛老道,你卖弄什么?待老屠夫上去把他一菜刀劈成两半!” 老道吃了一惊,连忙双手向外一扬,自身突然从石级上腾起,落到了十几级的石阶上。 他借着双手往外扬、身子后腾之际,卸开了谢飞燕的内劲。 谢飞燕绳索一抖。身子轻轻一跃,踏上了第二台石级,绳剑一闪又刺老道咽喉。 老道突然从腰间取出一只葫芦硬挡,只听“当”地一声,短剑被撞开。 这只葫芦,竟是铁造的。 谢飞燕舞动绳索,接连攻了三招,都被老道以铁葫芦挡开。 之后,老道又从腰间抽出一把两尺短刀,向谢飞燕还了几招。 老道采取近攻,使谢飞燕的长兵器失去优势。 但谢飞燕的绳剑可短可长,她立即以左手收回了一截绳子,以短对短,左手空出来的一截绳子,竟当作软鞭,来个左右手双攻。 老道左手葫芦像个盾牌,右手则专门进攻飞燕要害。 东野骧再也忍耐不下,大喝一声,生锈的大菜刀一晃,夹着一股罡风,没头没脑直朝老道砍了五刀。 老道岂受得住两大高手的进攻,顿时迫得手忙脚乱起来。 这时,最高一台石级上又出现了两个老道,其中一人叫道:“福寿速退!” 这福寿老道也是一个倒翻,从两个老道头上跃过去,随即一闪不见。 一老道手中握着一枝铁杆莲花,莲花有五片花瓣,是件众人从未见过的怪兵刃。 另一个老道则手持一把铁制鹅毛扇,也是一件古怪兵刃。 谢飞燕杀得兴起,当先冲上八级石阶,抖手甩出短剑,直奔手握铁杆莲花的老道。 林麟拔出长剑,抢先朝拿铁鹅毛扇的老道攻过去。 这一交上手,直杀得天昏地暗,老道居高临下,占了些便宜。 谢林两人想抢上石阶,把老道逼退,却是无法做到。 地方并不宽敞,两个老道身段灵活,招式古怪,谢林二人时时互相妨碍,因此三十多招仍攻不上去。 而且,最先露出的两个老道,则守在厮杀着的老道身后,防止下面的人抽空当冲上。 第一个与飞燕交手,自称“天狮道君”的老道,手上已多了一件兵刃,用的竟是一把短把镰刀,或者说像是镰刀。 只要谢飞燕或林麟乘对方闪躲的空当,横着身子往上冲时,两个老道一个给你一镰刀,另一个不是葫芦当头击来,就是给你一短刀,把你挡得一挡,另外两道立即又回到原位,你只好又退了下来。 像这样的打法当真有些玄妙。四个人就像一堵活动的墙,挡住你不能逾越雷池一步。 东方木看了一会,对东野骧道:“这四个杂毛不弱呢,但头一个杂毛决不是天狮道君。” 东野骧道:“管他是不是,今日闯不上天狮峰,你我两个老儿就算栽了!老醉鬼,并肩子上!” 东方木道:“好!闯过这一关。” 张克虎急忙道:“师傅,有事弟子服其劳,怎能让师傅亲自动手呢?” 东野骧气得哼哼地道:“你有什么办法?” 张克虎道:“有有有,师傅你老人家就等着瞧一出好戏吧!” 说完立即叫吴杰、张小旺、陈子仪三人过来,他轻声说了句什么,众人便点头称好。 立刻,吴杰两手抱于胸前,两脚齐肩,气沉丹田。 张小旺轻轻一跳,上了他的肩稳稳站着。 陈子仪也提气纵身,上了张小旺的肩。 张克虎再双足一跳,在半空来个倒翻,不偏不倚站在陈子仪的肩上。 东野骧目瞪口呆,嚷道:“小子,你还有心思迭罗汉玩儿!” 站在最高一台的两个老道看见,也面现惊奇,这些家伙要干什么? 四个人这么直挺挺站着,顶上的张克虎与两个老道差不多一般高了。 “呼”一声,张克虎双臂张开,有如一只雄鹰,一下从两个老道头上越过,落到了他们后面。 两人大惊,正要冲上动手,“呼”一声,陈子仪也上了石台。 紧接着骆玉祥跃到了张小旺肩上,再从他肩上跃上平台。 骆玉祥之后是茅忠茅勇两兄弟,最后是阮志刚。 这几人一上平台,立即抽刀在手,和两道拼杀起来。 谢飞燕林麟精神大振,加紧进攻,全力拼杀,要冲上平台。 张云雁再也按捺不住,当先冲上石级,和飞燕双战老道。 东野骧、东方木两个老儿提气纵身,上了平台,两人从老道身后打出两掌,两个老道再无心恋战,赶紧纵身跃向平台。 姑娘们呐喊一声,一拥而上。 光灿自始自终都站在最后,以防对方两面夹攻。况且己方高手都到了前面,后面无人照顾姑娘们。 他最后从从容容上了平台。 这平台有三丈多长,两丈多宽,过了平台,迎面还有一个平台,这平台就大得多了,平台正中,有一座没有观名的道观,观后是山。 这时四个老道慌了神,退到第二个平台去了。 这个平台的石级只有七八级,挡不住己方一冲而上。 谢飞燕、林麟、张克虎等人不费吹灰之力冲上第二个平台,四个老道退进观里去了。 众人哪里还有顾虑,一个接一个冲进了观门。 嘿,这哪里是一座道观。或者说虚有其表,里面连一尊神像都无。 应该供着神像的供桌上空空如也,岩壁上却有一个黑黢黢的大洞,显然是石壁通道。 林麟上前一摸供桌,这供桌是石块凿成的,当即一跳上了供桌。 这时全班二十六人都挤进了道观,只有光灿站在门边,以防后路遭人偷袭。 林麟指着洞道:“四个老道跑进去了,追不追?” 张大成道:“小心有诈。” 东方骧道:“走,小心些就是了。” 谢飞燕腿一抬,当先进了洞道。 洞道很窄,只容一人通过,黑黢黢一点也看不见。 谢飞燕小心翼翼,提气轻身,踮着足尖走,后面跟着林麟、张克虎等人。 光灿自然是最后一个人洞,他对后面无人守洞有些担忧,但又不能自己独自站在这儿,要是前面有了什么变化怎么办?他犹豫着踏进了洞道。 走着走着,前面忽然停了下来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等了一会,前面的人又动了,他也跟着走,走不了两丈远,突听前面传来飞燕娇叱的声音,似乎遇敌交上了手。 他并没有什么不放心,飞燕武功很高,自己又输了不下十年的内功给她,足可以抵得住一两个高手。 不一会,又没了声音,人又开始移动。 蓦地,前面传来几声绝望的尖叫,声音似乎由上而下,消失到了地里。 紧接着是骆玉祥的声音:“不好,有人掉下去啦!” 又听东方木道:“这里有一段洞道塌陷了,后面的跳过来!” 人群遂又一一移动,东方木指挥着,叫人跳,他在那边接应。 好不容易轮到光灿了,他运目一看,原来地道上有个断裂口,起码是两丈左右,他轻轻一跃到了对面。“还有人吗?”东方木问。 “晚辈走在最后,没人了。” 东方木道:“上当了,我们走过来时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塌陷了?” 光灿伸头朝断口处往下看,深不见底,刚才掉下去的人已经完了。 他心中颇为难受,道:“前辈,现在往哪方走?” 东方木道:“跟上去,只有这条通道。” 前面的人已走了,他俩一前一后赶上。 终于,洞渐渐宽了,也有了亮光,后面的人瞧得见前面的背影了。 走到后来,已是亮如外间。因为,他们所见到的是一个大出口。 光灿走出来时,只见大家默不作声,呆呆地望着四周。 四周群山环抱,怪石嵯峨,没有路,也没有四个老道的踪影。 张大成默默点了点人数,少了三个,三个都是姑娘。 十个姑娘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东野骧道:“那绝壁是天生成的,杂毛老道用厚木板铺了,做了些手脚,经众人走过时踩压,最终断了。由于前面有人走过,后面的人才放心,所以上了当,好狠毒的天狮道君!” 东方木道:“飞燕,你在前进时又见对手了吗?” 飞燕擦拭完眼泪,道:“看形状是四个老道中的一个,他突然窜出来下手,被我及时发觉击退。他明明是朝这里来的,怎么连影子也没了。” 众人垂头丧气地呆站着,无人说话。 东野骧道:“大家四处搜搜,我不信他们会飞!” 说完,他带头拐向左边,朝石崖岩缝中寻觅。 其他人也跟着散开,到处寻找。 光灿却不动,站在原地沉思。显然,四个老道若没有隐身之地,那么飞燕头一个出洞就不会发现他们。 所以,东野前辈说得对,一定在附近藏着。 那么,他们把众人引到这儿,目的何在呢?偌大个天狮峰,就只有他们四人吗?天狮道君并未现身,这是毫无疑问的了,他到底藏匿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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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九九魔焰阵 众人正专心寻找之时,光灿忽然发现崖壁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就在他们出来的洞口上边,离地约四丈多的崖面上,有一蓬灌木从石缝中硬是挤了出来,这样的灌木在群山之中倒也不少。 他双肩一晃,一下跃起四丈多高,落到了灌木丛上。 不错,正如他猜测的那样,这里就有一个洞口,只不过被灌木掩蔽了,在下面看不出来。 这洞不高,只够一人进入。 他立即朝下对东野骧、东方木轻轻叫道:“两位老前辈,这里有个洞口。” 他的话用真气送出,下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都把头朝上仰望。 东方木、东野骧立即跃了上来,见此洞极大,认为一定通向天狮道君的秘窟。两老决心从这里进入。 其余人看见二老招手,便一个个跃上来。几个轻功差的,却无法跃上。 两老便让光灿和他们一起,重又下到地面,以一只手扶住一个姑娘的胳膊拽住她们跳上来。 所有二十四人到齐后,二老决定让光灿走最前,飞燕、张克虎、东方木跟在后面,东野骧退到最后押尾。 分配停当,便开始前行。此洞弯道不多,但大家鉴于三位姐妹的惨死,心中就有余悸,十分小心。 光灿让飞燕他们离他一丈多远,他独自在前探路。 他走得不快,边走边运起神功,探查前面四五丈外有无异常动静。 走了大约三十多丈远,洞似乎越来越宽,也越来越高。又直行二十来丈,他停下了。 飞燕轻轻一跃到了他身边,悄声问:“有动静吗?” 光灿示意她不要作声,又示意林麟等人停下,然后再运神功倾听。 刚才由于他后面有自己一方的二十多人走路,搅乱了他的听力,现在人已站定,他原先听到的声音就更清楚些了。 他默默停立了一会,对已来到他身旁的东方木轻声道: “前辈,前面五丈内,有许多人,这些人似乎同处一室,晚辈猜想定然还未出此山洞,恐是一间大石室。” 东方木也静听了一会,点头道: “不错,是有许多人,准备动手吧!” 后面的张克虎把话传了下去,大家又紧张起来。 光灿又道:“这一次人家是有了准备的,我们必须小心了。” 东方木道:“按天罡七斗刀剑阵对敌。” 张克虎又把话传了下去,原先组成刀剑阵的人便自行会合,以免人乱时一个找一个。 东野骧来到前头,知道情形后,道: “遇敌时我们先出阵,刀剑阵的人可不要乱动。” 准备好后,众人亮出兵刃,又开始前走。 果然,光灿没有说错。就在五丈外,有一间宽大得足以容纳数百人的洞室。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石室的情形,不禁倒抽了口冷气。 只见石厢中有数十个道士盘膝坐在地上,俱都双手合掌,两眼低垂,正在打坐。 适才交手的四个老道,站在这些道士的后面。 四个老道后面,支着三张太师椅,椅子空着,没有人坐。 椅子后面,站着整整二十个年青妖冶的道姑。 好壮的声势,整个大厅内不下百十个道士,看来人家是早已有准备了的。 光灿等人一到,道士们仍然不动不理。 众人瞧见有如此多的男女道士,心中也未免惴惴。 这时,东野骧却毫不客气地嚷道:“哟嗬,有这么多的杂毛小道、杂毛老道、杂毛女道,壮观壮观,我屠夫今日算开了眼界!” 男女道士听见他骂人,居然也不理不睬,就像没有这回事。 有几个姑娘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咣!咣!咣!……” 站在三把椅后正中的一个道姑,举起手中的小锣,敲了三下。 “咣——咣——咣——”大石厅三面石壁回音,居然十分响亮。 锣声一停,从左侧走出一排人来。 原来,大厅壁角有洞道通往别地,不是洞道就是另外一间石室。 众人一瞧那些人,都是方外人士,有和尚也有道士。 但这些人神情萎顿,一个个垂着头,步履似十分艰难。 东方木一瞧不对,叫了一声:“广生禅师,是你吗?” 一个和尚抬起头来,瞧见了东方木,不禁一喜:“东方施主。” 东方木等他抬起头来已看得真切,惊道:“禅师受制了吗?” 广生点点头,不再说话。 接着东方木又认出了崂山上清宫的玉信道人,他们一共有四人,山西广胜寺的和尚有三人,一共七人,只不见少林寺的人。 七个人被四个道士押着,站在左侧。 东方木等人正在惊疑,只听敲锣的女道姑尖声喝道: “请道君真人入席!” 刹时间,二十个女道士吹箫的吹笛的吹笙的,一起奏起乐来。 东野骧道:“好大的派场,跟我们‘鸿雁’差不多!” 张克虎凑趣道:“早知道我们也把家伙带来热闹一番!” 此时,从右侧走出一队人来。 前面是六个小道士,后面是六个女道士,他们每人手里举着一把长剑,另一队手提着灯笼。 十二只灯笼颜色各异,红黄蓝白黑紫,六色皆有,每色各两只。 十二个道童后面,跟着三个上年岁的老道,一个个高大魁梧,面相凶恶。 十二个道童站到了三把太师椅的两边,三个老道则走到椅子前大模大样地坐下。 从三个老道出现到坐下,大厅中坐着的道士们齐齐扭身面朝椅子,后排的四个老道及二十名女道姑则躬身行礼。 三个老道坐定后,坐着的道士才又转了回来,动作之齐整,令人惊讶。 坐在左边的老道尖嘴猴腮,颏下有一绺鼠须,只听他慢条斯理地说: “四天师向来人问话,并训示道君律条。” 那四个持着兵刃与诸侠相斗的老道齐声答道:“谨遵法旨!” 使镰刀的老道扬声说道: “本天师福录,向尔等问话,尔等为首之人出来答话!” 东野骧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屠夫摆架子,叫天狮对老太爷说话。” 福录斥道:“大胆,在道君面前,哪容尔放肆!” 东方木拉住怒冲冲要往前冲的东野骧道: “慢来,老屠夫,听听人家说些什么!” 然后又对福录道:“有话就说呀。” 福录道:“尔等都是些什么人,报上名来听候处置!” 嗬,口气之大,令人吃惊。就像他们和崂山道士等人一样,已成了阶下囚。 东方木笑道:“我老人家么,喏,瞧见了这个了吗?” 他从怀中掏出油漆葫芦道: “认得这个吗?认得它便认得我老人家。” 福录道:“报上名,休罗嗦!” 东方木并不发火,道:“东方木老人家,你听说过吗?” 四个老道一听,似乎有些震惊。 福录道:“原来你是醉寿星,今日到了天柱山,只怕要变死寿星了!” 东方木笑道:“你遇到了我老人家,只怕福也没了,录呢,要到地府中找阎王当差去了,你说对不对?” 福录道:“老儿,休逞口舌之能,等一下先割了你的舌头,叫你死不成活不了!” 说完,对使鹅毛铁扇的老道说: “福兴天师,对这老儿的处置记下了吗?” 福兴答道:“记下了。” 东野骧在东方木答话之际,从怀中摸出白围裙系上,又从衣襟底下抽出锈菜刀插在腰间,等东方木说完,便道: “杂毛老道,认得你屠夫爷爷吗?” 福录又是一震,但嘴上却很强硬: “很好,今日正是你鬼屠夫自己变鬼之日!” 东野骧吼道:“等一下先把你的手脚卸了,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张克虎大侠,对这杂毛老道的处置记下了吗?” 张克虎学着福兴天师的口气道:“记下了!”声调学得维妙维肖,真是针锋相对,寸土不让。 福录气得叫起来,道:“听着,尔等今日硬闯天狮峰禁地,已犯下死罪,若尔等甘愿受罚,或许道君开恩,饶尔等不死,再若不知天高地厚、执迷不悟,尔等便死无葬身之地!” 使葫芦短刀的老道开言道:“福寿天师向尔等传命,中坐者乃天狮峰天狮道君,左首乃天狮峰白虎真人,右首乃青龙真人。尔等适才见了道君和真人法驾居然不跪不拜,就已经犯下死罪,此第一;第二,尔等擅闯天柱山天狮峰,更是死罪难免;第三,尔等竟敢当面出言不逊,就犯了……” 东野骧、张克虎不约而同齐声接道:“犯了死罪!” 姑娘们忘了生死,齐声笑起来。 使铁杆莲花的老道开言道:“尔等既然冥顽不化,本天师福永传命,立即以九九魔焰阵炼化了尔等形骸。尔等敢来闯阵吗?” 东野骧道:“圣人面前卖诗经,什么九九、七七、五五、三三的劳什么子阵,就摆出来让屠夫瞧瞧,你看看老屠夫敢不敢破阵!” 此时,白虎真人喝道:“摆阵!” 只见坐在地上的道士倏地站了起来,众人按直行横行计算,足足有八十一个道士。 光从人数上说,对方就已占了优势,这样多的人摆出个什么阵势来,定然不同凡响。 八十一个道土站起来后,每人抽出一把长剑,双手往怀中一抱,直立不动。 从抽剑到往怀中送,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历久的排演,能做到这么整齐吗?显然,此阵不同凡响。 接着白虎真人喝道:“开门!” 面对诸侠的两行道士,倏地散开,混插进另外两行中,让出了一条通道。 东方木对东野骧道:“我二人进去一人,另一人在外。” 东野骧也知道不是闹着玩的,点头答应。 东方木又对光灿道:“我们二十四人,进去一半如何?” 光灿见问他,便道:“如此甚好,请前辈凋拨人吧。” 东方木道:“由老屠夫带领闯阵,光灿、飞燕、克虎、阮志刚、茅忠、茅勇、张婉玉、胡美珠、骆玉样兄妹、顾小娥上阵!” 众侠立即答道:“是!” 声音响亮,毫不气馁。 老屠夫抽出大菜刀,喝声:“人阵!” 当先大步进阵,余人跟在后面,光灿又走在最后,成了一字长蛇。 众侠进入还未及说一句话,对方阵势已经发动,只见老道们开始变换阵形,穿梭般走来走去,长剑也在手中缓缓舞动。 突然,道士们发起了攻击,只见长剑白光晃眼,砍的砍、刺的刺,直向十二人攻到。 东方木虽懂阵势,但这样的阵还未领教过,本想站定观察一阵,突然的攻击,打断了他的视线。 他急忙叫道:“摆阵!” 实际上,十二人进入阵后,原先参加过刀剑阵的,面临敌方如此强大的阵容,已自然而然按天罡七斗刀剑阵势站好。 除了光灿、谢飞燕、东方木三人外,其余九人都是参加过演练的。 但他们现在九人,茅氏兄弟便并肩而立,不参加剑阵。 老道们的阵势发动以后,茅氏兄弟和光灿等三人合力御敌,张克虎、张婉玉等七人立即按刀剑阵势迎敌。 老道们的阵势果然厉害,一拨又一拨发动冲击,但每一拨只攻一招,攻出后无论是否伤敌,便立即按方位转移,腾出地方来让给第二拨。 但这一拨又一拨的攻击,也并非只从一个方向。 常常是迎面一拨发招攻出,收招退却的一刹那,背后之敌立即弥合这个空隙时间,攻出凶狠的一招。 这些道士武功轻功均都不弱,动作轻灵,又整齐划一,攻击时九剑齐出,或刺或砍或挑,分上中下三路攻到,使受攻击者防不胜防。 几拨人攻过以后,场中十二人已被分开。 张克虎等七人的天罡七斗阵倒没有被冲散,顶住了几轮的进攻。 其余五人因未结阵,被冲散分割开来。茅氏兄弟紧紧背靠背站在一边,光灿和飞燕、东方木各在一边。 这时,阵中突然有人高呼:“九九魔焰阵,灵魂下炼狱!” “杀!”八十一个道士齐声暴吼。 这样深而大的石厅,也被这一声吼声震得回音激荡,显示出极大的声势。 站在外面的十二人均被吓了一跳,醉寿星眼见自己的一方的十二人被卷在阵中了,情势似乎不妙,特别是茅氏兄弟,已经招架不住。 他再也沉不住气,手一挥:“杀进阵!” 醉寿星当先人阵。 林麟、班主夫妇、云雁等十一人,也跟着冲了进去。 他们进去时,初时无人阻挡,一进入阵后马上就被道士冲得分散开来。 “九九魔焰阵,烈火烧白骨!”阵中又有人嚎叫。 “杀!”又是一声雷鸣般的暴吼。 吼声刚落,就听东野骧的尖声: “杀!我老屠夫也要杀呢!今日开杀戒!孩子们不要慌,相互聚拢布阵,杀他落花流水!” 被围在剑网中的姑娘们,从未经过这种阵仗,八十一人的吼声,震得她们心胆俱裂,那寒光闪闪的长剑,波浪般一拨一拨冲刺过来,死的威胁与恐惧,迫使她们本能地去抵挡。 老屠夫的尖叫声,清醒了她们已骇得发昏的头脑,也鼓舞了她们斗志。 老屠夫的话声才落,就听见三声惨叫,接着又听他骂道: “老屠夫已砍翻了三人,孩子们结阵站好,这些杂毛老道平常得很!” 后进入阵内的,三三两两在一起,无法结好天罡七斗刀剑阵,就临机应变,有几人结几人,相互照顾,抵抗对方猛攻。 光灿进阵后,没有亮兵刃,他只是闪避攻来的长剑,同时细心观察阵势的变化。 他发觉此阵的确厉害,一时被困,便没有出手还击的机会,可有挨打的份儿。 遇到武林高手,若在旷地,可以设法跃高三丈,以轻功脱困,偏偏这里是个大山洞,你轻功再好也逃不掉的。 更何况对方的高手,正站在一旁观看,只要你跃起空中,他们就会立刻出手。 几番攻击之后,光灿看出了些眉目,这阵势任你变化,也离不了五行九宫八卦的方位。 他立即施展迷踪遁影,从人堆缝中钻到了谢飞燕身边。 谢飞燕正手舞绳剑,闪腾挪移,激斗中伤了三名道士,但旋又被另一拨道士冲上,仍然找不到缺口出阵。 见光灿突然出现在身边,不禁又惊又喜,焦急的心才放松下来。 “你怎么不用兵刃?”她急匆匆说。 旋即又忙着对付刺来的长剑,已是香汗淋漓。 光灿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道:“燕妹,跟着我!” 飞燕极其信赖他,只要有他在身边,就觉得什么都不怕。 她点点头:“快去和其他姐妹汇合!” 光灿在迎面一拨攻来时,短刀一挥,刀刃闪出两尺寒光,只听几声铿锵,三只长剑被他以内力硬生生削断,吓得道士们赶忙退走。 就在这一瞬间,他一把拉着飞燕,窜到了东方木跟前。 原来他们相隔并不远,只有一两道人墙,相互可以瞧见,却挨不到身边。 东方木也在观察阵势,并未出手伤人,他也看出了门道。 正思破阵之计,一见光灿、飞燕闯进来,不禁十分高兴。 光灿以传音入密说道:“前辈,此阵按奇门遁甲中的八卦阴遁三局布局,不知可对?” 东方木也以传音入密回答:“不错,我先还拿不实,现你也如此说,当知不误了!” 他两人只是嘴皮动,旁人又听不见,在刀山剑阵中厮杀,还可以从容不迫对话,大概只有武功到了上乘境界的人才能做得到。 “前辈,找到了死门了吗?” “阵势变化快,不易找到,找到了位置也会瞬间改变。因此一旦找准,就要把握时机冲出,手下不能留情!” “知道了。前辈,须与众人会合,迟则恐有伤亡。” “好的,我们三人硬闯他一阵,打乱他们的布局。” “遵命!”光灿回答完,把这意思对飞燕说了,自然用的也是传音入密,别人听不见的。 东方木做个手势,三人一齐朝迎面冲来的九个老道反冲过去。他们运起内力。各人打出一掌,三股气浪排山倒海般涌了过去,九个道士急忙运功于剑,发出九股剑气相迎。 “轰”地一声,九个道士被震退了两步。 左边一拨九个道士已然攻到,三人只得又转回身来出掌迎敌。 这一拨才震退,后面又有九人袭到,真是让你应付不及。” 就在这时,一声怪叫又起:“九九魔焰阵,丙火烧寅魂!” 这是第三次叫喊,众人已经不感到惊奇,只要不被八十一人的“杀”声吓住就行。 然而这次八十一条嗓子喊出的不是“杀”,而是一声拖长了的、近于发疯般的喊叫。 “烧……” 这“烧”字音还未落,众道士从怀中取出一截短粗的铁管,也不知作什么用。 喊声才落,从阵外便引来了火,道士手上的铁管像只大蜡烛,一个接一个点着了火,瞬间便传遍了全阵。 那铁管就像只蜡烛,只要将口子对着火一碰,管口便跳起一朵长长的火焰,并发出嘶嘶的声音,同时猛地爆出一大蓬火花。 光灿等人不知道道士搞的什么鬼,纷纷戒备地注视着。 在道士们点火引火时,手中长剑并未闲着,仍然是一拨又一拨地进攻,待点火完毕,只见阵势一变,道士们一声呐喊,将长剑攻出的同时,左手铁管像打人般向你一击,铁管口中就“呼”地一声,火焰窜出两尺长,等于九股烈火直向你烧来。 这可比长剑的进攻更有效,立即听到有女人的惨叫声,“鸿雁”班的姐妹们,大概又有人遭了殃。 躲开第一轮烈火攻击,谢飞燕的衣襟已烧开了几个洞,那四溅的火星,像无数红红地蚊蝇,满室飞舞。 到此时,众人才明白此阵何以叫“九九魔焰阵”,阵势的厉害,直到这时才真正地显露出来,怪不得对方如此骄横跋扈呢! 火焰阵一发动,情势便非常危急。 张克虎等七人的天罡七斗阵本是厉害非常的刀剑阵,顶住了道士九人一轮的猛烈进击,但毕竟对方人多,十多次的波浪式进攻之后,众人已是气喘吁吁。 张克虎叫道:“今日不闯出此阵,还叫什么英雄好汉,姐妹们千万不要气馁!” 张婉玉也叫道:“张大哥放心,我们力拼到底!” 他们终于挡住了一次次进击。 火焰点着后,情势不大不相同了。 道士们手中的铁管,举在手里火直往上冒,高不过尺许,但只要他们击棍似地朝你一甩,火焰立即喷出二三尺,夹杂着爆烈的火花,呼一声直朝人卷来,简直无法抵挡。 火光中,道士们脸相狰狞,嘴里不断尖叫着,真让你以为堕到了阴司的炼狱中。 七人的衣服、手上、脸上都被火星灼伤,姑娘们急得抬起左手来挡火,害怕烧坏了她们的娇面。 大凡女子最看重的就是一张脸,尤其是姿色的妇女更是如此。 倘若脸上烧出了疤痕,叫她们如何见人?这火焰阵让她们怕得要死,每次火焰喷来,她们不由都会引起一声惊恐无比的尖叫。 张克虎听着这种惊惶的尖叫,就如一把刀插进了心窝,愤怒得就像他自己也要变成了火。 他身为班主之子,竟不能保护班中的姐妹。 他在刚刚拍熄身上的火苗之后,灵机一动,两把扯下了衣服,等道士又举火攻来时,他运起内劲挥舞衣服,衣服碰火就燃,他就把这一团火用力掷将出去,烧得对方有人嚎叫。 阮志刚、骆玉样等也竟相仿效,撕去衣服,运起内力挥舞,衣服着了火再抛出去,灼伤了对方多人。 这样一来,情势便有所缓解。 这边老屠夫已经伤了七八个道士,无奈对方不断有人补充。 他的一把大菜刀,不知震断了多少把长剑。 他要是自己想冲出阵,恐怕谁也拦不住他,但他还要顾及徒弟们,所以左冲右突,想扫荡出一条路来,让大家出阵。 无奈他不懂阵法,只是东撞西闯,人家来攻他,他就大吼一声冲上去,把九个老道冲得闪开了道。 但另一拨老道及时又攻了上来,他又大吼一声,去迎击这些该死的杂毛。 所以,他始终没有杀出一条路来。 那些道士们也怕他了,攻击他时不过虚晃一剑便迅速退下,让他碰不着挨不到边,他要冲上去,另一拨又来了,弄得他大发雷霆,又徒叹奈何。 等到火焰阵正式发动,他老儿也没了主意。 起初,他以内家掌力击出,击毙了两个老道,扑灭了几支火筒,但老道们很快又补上,火也很快就点燃,打得四五掌以后,他才想起要保持内力,可不能就这么消耗完了,出掌时只用了三四成内力。 道士们本就怕他,攻他时虚晃一下,喷出九股火焰,立即按阵势撤退。 老屠夫技穷,只好想法突到自己人身边去,好保护她们。 对于他的功夫来说,做到这一点并不难。但他不喜用脑,就爱硬碰硬干,所以没有把握阵势变换的刹那,突进空隙走到别处去,只是在原地转来转去。 情势如此危急,光灿已经找到了破阵的方法,但他不一定有把握,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对东方木道: “前辈,我佯攻他坤门死门,老人家攻艮门生门,晚辈在使他们上当时,突然去攻乾门开门,他们的阵势就打乱了,前辈意下如何?” 东方木道:“最好再让飞燕佯攻震门伤门,这样可分散他们的注意。” 光灿道:“好,晚辈对她说。” 他们以“传音入密”交谈,道士们自然听不见。就在道士们又一轮火攻的刹那,他们三人开始闯阵了。 本来他们进阵后,一直站在原地应付对方的进攻,所以对方变换阵势十分容易,完全可以按原来的操演进行。 现在三大高手闯阵,而且按他们布阵的八卦阴遁三局去冲,自然会乱了他们的阵脚。 先说光灿扑向死门,这自然是自投罗网,但他运起神功两掌迭出,立刻击倒了四个道士,空出了一片地。 但他忽然身躯一晃,已到了乾方开门,立即又是两掌打出,震伤了四名道士,又空出了一片地,他便从此地楔入,方向不变,双掌运足了八成功力,打倒了一大片道土,这阵势便等于打开了门。 东方木攻的是生门,飞燕攻的是伤门,这自然也是飞蛾投火。 但她以绳剑击倒两人后,立即转向乾门,乾门是开门,又有光灿扫清了障碍,她不费吹灰之力出了阵。 光灿运起内功,大声叫道:“各位兄弟姊妹,朝在下传音方向冲过来!” 接着他边说边又由外向里冲,飞燕也舞起绳剑跟在后,道士们阵势大乱。无所适从,被打得四下逃窜。 东方木将葫芦里的酒饮了一半,冲阵时运起内功喷出,那酒如一阵水箭,道士们只要沾上酒滴,就像被火灼了一般,一声大叫便四散逃开。 困在阵中的各人,听见光灿叫声,又见有一处老道们四处逃窜,心中勇气大增,呐喊一声,相继冲将过来。 老屠夫一把大菜刀所向无敌,切菜剁肉般砍翻了二十多个,直杀得道士们鬼哭狼嚎。 “咣、咣、咣!” 三声急促的锣响突然声震大厅,道士们听见锣声,如逢皇家大赦,本已零乱的九九魔焰阵马上如乌云消散,一下子拥向三面石壁,躲开那些可怕的敌人。 就在这混乱无比的时候,光灿混杂于奔跑的人群中,冲到了被擒的崂山道士、广胜寺的和尚那儿,以极快的速度为他们解穴,将他们一个个推向自己一边,又在奔跑混乱的人丛中,安然走到自己人身旁。 “鸿雁班”众人又重新聚到了一块,虽然有人受伤,幸而还未死人,只见人人衣衫褴褛,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要在平时她们准会互相指着别人笑得要死,但此刻她们却笑不出来。 东方木、东野骧见光灿护着老道老和尚过来,俱都大喜不已,夸奖光灿临乱不乱,居然在乱中想到救人,让对方防不胜防。 崂山玉清真人立即向光灿道谢,广胜寺监寺广生大师也合掌向他念佛。 光灿急忙还礼,请前辈们不必客气。 东野骧道:“大敌当前,拼命要紧,哪里还有闲工夫来说些客套话?” 众人这才又把注意力转向了对方。 坐在三把太师椅上的三个老道,依然大模大样,他们倒也沉得住气,就像眼前这场败仗不是他们手下人打的一样。 东野骧吼道:“天狮杂毛,你还有脸皮坐在那里装相,魔焰阵已破,还威什么风?快过来领死!” 坐在中间的天狮道君嘿嘿长笑了一阵,阴侧侧道: “东野骧,今日便是你死期,你忙什么?道爷自然会超度你!” 白虎真人道:“四天师何在?” 福录等四人立即躬身道:“下座在!” 白虎真人道:“将东野骧老匹夫拿下,抽筋剥皮剐肉碎骨,然后丢到后山喂狼。” 东野骧骂道:“好杂毛老道,我以为你要炒着吃呢。要说剥皮抽筋剐肉碎骨,正是我老屠夫的拿手好戏。你这条狗都不如的白虎,你这条蛇都不如的青龙,外加你这连猪都不如的天狮,老屠夫把你们通统剁碎,撒到地头里喂虫子!” 他骂了还不解恨,转头找到吴玉芹,道: “娘们,替我狠狠骂他们几句!” 吴玉芹满脸乌黑,头发也被火燎去了一撮,衣服上也满是大小的洞,满肚子的气不打一处来,老屠夫要她骂人,她想都不想,张口便来词: “我说你们这些出家人是螳螂挡车逞霸道——没有好下场,火烧纸马店——迟早要归天,你们这些家伙是老虎爪子蝎子心——又狠又毒,蝎子背蜈蚣——毒上加毒,现在你们是耗子钻灶火——死到临头,还敢乌龟垫床脚——死撑……” 东野骧不等她咒完,便忍不住拍手叫好。 福录、福寿、福永、福兴此时已走到大厅之中,向老屠夫挑战。 这四人的武功,众人适才领教过,倒不是好相与的。 东方木拉住东野骧道:“他们配与你动手吗?省点气力对付那些狮呀龙呀什么的。” 东野骧道:“我老屠夫最爱屠这些恶物,从来不讲什么身份的,怕什么?” 东方木道:“那三个杂毛老道得我们去对付呢,休要大意了。” 东野骧只好压着气,道:“好,让别人出阵吧!” 谢飞燕身怀家仇,立即双手舞着绳剑上场,朝拿着大镰刀的福录冲去,绳绕了臂花,使个“仙人过桥”,一剑直刺对方咽喉,真是又快又准又狠。 福录暴喝一声:“来得好!” 他立即将头一摇,躲过绳剑,左腿向左一划,体向左转,右腿伸直成左弓步,镰刀在头上绕一圈护顶,发力使个“开肠破肚”向谢飞燕胸腹刺去,那镰刀“呼”地一声,威势非同小可。 谢飞燕手一抖,收回绳剑,身躯一闪避过来势,转个身,绳剑从肩上飞出,使个“霸王卸甲”,剑尖再点对方咽喉。 林麟豪气大发,要在众人面前争个面子,不能让风光尽给光灿占了去。 他大喝一声,一跃上场,一个“青龙摆尾”朝使葫芦短刀的福寿天师戳去。 福寿一向也是骄横惯了的,哪甘示弱,暴喝一声,左手铁葫芦向右一横,“当”地一声砸在林麟的剑身上,右手短刀随右脚向前,一刀直刺林麟心窝。 林麟剑尖被葫芦撞开,震得手心发麻,心中一懔,这老道功力不可小觑,他立即力贯右臂,身形向外一旋,让开短刀,顺势使个“青龙过海”,脚从下往上,去挑对方下颔。 张克虎此时施展“屠狗”十八式,“嗖嗖嗖”一连几刀,朝使直杆莲花的福永连头带肩狠狠劈下。 吴杰慢他一步,也冲出去和使铁羽毛扇的福兴厮杀起来。 八个人组成四对,打得十分激烈。 无奈众侠在阵中被困了一顿饭工夫,体力已消耗了不少,除飞燕、林麟与对方杀个难解难分以外,张克虎、吴杰已经支持不住。 但张吴二人有股拼命的顽劲,这才勉力支撑了二十多招。 两人中吴杰武功又次于张克虎,支撑得十分艰难。 光灿看在眼中,想了想,便慢慢步入场中,往吴杰那儿走去。 使铁羽毛扇的福兴,招式怪异,忽扇忽打,扇子份量又重,吴杰的刀与他铁扇相撞,几欲脱手,是以不敢硬碰,使出“防狗十三式”护身法,躲闪对方铁扇的击打。 光灿像个来瞧热闹的人,背着手踱到了吴杰眼前一丈外停下,道: “吴兄,你刚才在阵中拖乏了力,这个老道由小弟代劳吧。” 福兴大怒,他那副悠闲劲儿,不是瞧不起自己吗?立即大扇一挥、一扫,向光灿袭来。 光灿并不使兵刃,身形一矮,铁扇“呼”一声贴着头顶扫了过去,就在这一瞬间,光灿以中指向他腕上一弹,铁扇再也拿捏不住,“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福兴脉门受制,大怒骂道:“偷偷摸摸行小人之举,有本事与道爷大战三百合!” 光灿又以中指一弹,解了福兴腕脉穴。 福兴不再用兵刃,立即伸出双掌,向光灿扑来,使个“泰山压顶”,掌拍光灿天灵盖。 光灿身子不动,在对方大手即将拍到天灵盖上的瞬间,双肩一晃就到了福兴左侧,一指点向对方肩井穴。 福兴大吃一惊,危急中急忙迈腿踏步,想把一个身子挪开,没想到光灿使的虚招,脚底下暗中一伸使开绊子,把福兴绊得往前跌去。 福兴急忙用手一触地,一个倒翻站立起来,他刚把身子伸直,不禁吓了一跳。 光灿正好就站在他跟前二尺之地,不待他出拳踢脚,已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他顿时感到一身酥麻,便像堆泥似的瘫了下去。 光灿又走向福永,让张克虎退下歇息。 张克虎正感吃不消,见光灿来帮他,便虚晃一刀退出圈子。 福永不知福兴已被制,直杆莲花抡起,像使锤般当头向光灿砸下。 光灿一闪身,紧跟着莲花略往回一收,再狠狠一下送出,直捣光灿心窝。 光灿不闪不避,身形在莲花尖即将触胸时,忽然一矮,右手往上抬,一把握住了莲花杆,然后若无其事地往回一收,莲花杆便到了他手中,就仿佛福永放开握把,递送与他一样。 福永莫名其妙,怎么把握的手心一麻,杆子就轻轻从手中脱出,到了对方手上。 不等他回过神来,莲花尖已指着他的鼻子,只要一动,就要狠狠捣过来。 他不敢动了,就连他喘气时,鼻尖微微一动,那莲花尖也跟着一动,瞄得极准。 躺在地上的福兴被道士们拖回去了,白虎真人连忙来替他解穴,左拍右拍却无法使他站起来。 天狮道君怒不可遏,喝声道:“毙了他!” 没来得及等福兴求饶,白虎真人一指已点在他死穴上。 福永听得清清楚楚,他如果转回去,只怕像四师弟一样,被道君处死,既然落在敌手是死,死在道君手上也是死,不如拼个一命归天,方显得自己的忠诚。 他双眼一瞪,大吼一声,头向后一仰,右足向光灿踢去。 他的脚尖似乎并未踢着什么东西,等他身子一挺又站直了时,发觉莲花尖又对准了他的鼻尖,他仍然奈何不了人家。 光灿轻轻道:“我不想要你命,要你命的是天狮道君,你的伙伴不是他下令处死的吗? 你不如过来与我们一道,把些事情讲清楚,你说好不好?” 福永大吼道:“小辈,要道爷屈膝,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 吼声一完,闭起双目硬把自家喉咙往莲花尖上送。 他这么一送,又送了个空,脖子仍然好好的,咽喉也未刺穿。 睁眼一看,莲花尖仍对着鼻子。 这时,青龙真人喝道:“福永,退下!” 他听此语,如逢甘露,连忙提气往后一跃,身子还未起,肩上便一麻,被人家点了肩井穴,立即瘫痪在地上。 光灿一手提着他的腰带,将他拎了过来,扔在地下躺着。 他眨眼间收拾了两个,看得双方的人都目瞪口呆。 再说谢飞燕此刻已占了上风,把福录逼得连连退后,这使谢飞燕有了将绳索放长的机会,两人距离正适合她进攻,而对方的兵刃却招呼不到她身上来。 这就成了一个打一个挨,福录成了个活靶,就像专供飞燕练剑似的。 这边林麟与福寿老道的拼斗,也有了胜负之分。 林麟一手龙形剑得自少林方太觉慧嫡传,内功底子又极好,一把剑使开来,有如蛟龙腾飞,厉害非常,把福寿逼得招架多还手少。 白虎真人见不对头,立即喝令他二人退场,自己飞跃而上。 老屠夫再也按捺不住,菜刀一抡,人已如箭一般迎向白虎真人。 白虎真人连忙往左侧一闪,背上的长剑已掣在手里,但眼前一晃,乌光一闪,大菜刀已砍向他的脑袋。 白虎真人大吃一惊,忙举长剑一格,“当”地一声,手腕震得发麻。 紧接着大菜刀忽左忽右,忽虚忽实,杀得他手脚忙乱,失了先着。 高手对阵,一失去先着,要想扳回劣势极不容易,白虎真人只有招架的份儿。 这还不说,老屠夫嘴里还在不断损人。 他骂道:“徒弟们瞧着,屠狗刀法就是这么屠狗的。瞧,这一式叫‘屠赖狗’,这一式叫‘刀劈凶狗’,这一式叫‘刀砍疯狗’……” 他这么乱编乱嚷,气得白虎真人咬牙切齿,浑身就似个大气囊,可他穷于应付东野骧的穷凶极恶的刀法,有嘴也忙不过来回骂。 众门徒瞧得有趣,刚才的凶险早忘个干净,姑娘们首先嘻嘻哈哈笑起来。 老屠夫的刀法也实在不像话,既无舒展的身姿,又无巧妙的手法。 他就像闹着玩似的,东砍一刀西砍一刀,简直是乱七八糟,究竟是什么招式也瞧不出来,可偏偏很是管用,白虎真人就在这种胡砍乱切的刀法进攻下,忙得不可开交,连还手之力都无。 气得他眼珠都要从眼眶里挤出来了,口中哇啦乱叫。 不是骂人也不是虎吼,究竟是嚷些什么,连他也不知道。 他只觉得一股气实在难出,只有这么哼哼唧唧,心里似乎才好过些。 光灿默默瞧着东野骧的刀法,心里暗暗佩服,老前辈真做到了看似无招却有招,他已把师门刀法应用到不着痕迹的高超境地,因此对手防不胜防,无迹可寻。 功力浅、武功未达一流的人,则不容易看出来。 这时青龙真人看出情势不妙,朝椅上一按,人已腾到场中,他想助白虎真人一臂之力,帮他挽回劣势,再向其他人挑战。 可是他没来得及帮上忙,东方木已和他面对面站着,跃进场中的速度一点不比他慢。 青龙老道迎面就是一剑,他可不能像白虎老道一样让对手占了先着。 剑本是虚招,实招尚在后面,但虚招却变成了实招,因为东方木的铜葫芦正好顶在他的剑尖上。 只听“咔嗒”一声,剑尖折断,成了平头剑,倒象一只加长的铁尺。 东方木笑嘻嘻问他:“要不要换把剑?我老儿性情不急,可以等着的!” 青龙大怒,立即“唰唰唰”又是三剑,用平头去截东方老儿。 “当当当”三剑不知怎的全撞到了铜葫芦上面,那把剑就像缩进护手把里面一样,越来越短了。 东方木嗬嗬笑道:“这一下你不换剑怎么打?我这人不愠不火,可以等待的。” 青龙这块脸往哪里放?这么多部属道士道姑瞧着,他以后还能在天狮峰坐大吗?断剑一扔,他力贯双掌,向东方木攻到。 东方木使的是醉步流星掌,只见他一摇一晃,醉意醺然,脚步歪三斜四,但正好躲过青龙老道的攻击,然后不经意地抽冷子给老道一掌,逼得老道不能不退。 光灿暗暗好笑,这两老配在一起,堪称双绝。 一个骂骂咧咧火暴性情,武功走的全是阳刚路子;一个嘻嘻哈哈,性情温和,武功走的全是阴柔路子。 但二老内力精纯,武功已臻化境,当今武林,只怕很少有对手了。 他在一边看着有趣,青龙道人却丝毫提不起兴致,因为他穷于应付,正忙不过来呢。 青龙真人使出浑身解数,三十招后他倏地往后一跃,喝道: “醉老鬼,你躲躲闪闪,不成气候,敢与道爷硬对硬拼三掌吗?” 东方木照样笑嘻嘻说:“行啊,就拼个三掌吧。” 说着把宝贝酒葫芦揣进怀里,卷卷衣袖,又道:“怎么个拼法,你出题吧。” 青龙真人狞笑道:“你出一掌我出一掌,掌碰掌,你敢不敢?” 东方木道:“敢敢敢,来吧。” 青龙立即运功,只见他浑身骨节脆响,双掌一错一分,左脚弓步,一掌击出,罡风飒然,劲风呼呼,力猛掌沉,功力极深。 东方木并不拉架式,随随便便也拍出一掌,掌无罡风,势不威,力不猛,真叫旁人为他捏一把汗。 光灿在青龙动手时,紧紧盯着他的掌。 只见他出掌时五指并不叉开,相反却作半握拳状,遮住了掌心。 这是对拳还是对掌?就在东方木的掌与青龙的掌要相击时,青龙在一瞬间伸开了五指,只见掌心一团漆黑,透着浓浓的紫气。 光灿大惊,急忙叫道:“老前辈,对方掌上有毒!” 可是,为时已晚。 “啪”一声轻脆的击掌声响彻大厅,同时卷起了一股灰尘,飞溅四方,呛人鼻息。 只见青龙真人“噔噔噔”退了三步,东方木只是双肩摇晃,依然立在原地。 青龙真人面呈紫红,胸脯一起一伏,正调息运功镇住心中的翻腾。 长久未说一句话的天狮道君出声了:“还有两掌!” 意在催促青龙击第二掌。 东方木在双掌接触的一刹那,也发现了对方掌上有毒,这毒可不是一般的毒,但要收掌已经来不及,只得加强掌力撞了上去。 此刻,他隐隐觉得有点恶心,知道掌毒已从穴位侵入,如果立时坐下运功调息,还能把毒给逼出来。 可是,大敌当前,由不得自己。 青龙听见天狮催逼,知道他的用意,如果他能及时再与东方木老儿对上两掌,必能让老儿身中剧毒,无法救治。 可是,他气血翻涌,怎能接着出掌!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只是冒险一击。 他立即提口真气,运起十成功力,要在第二掌就将老儿击毙,去掉一个大敌。 “呼”一声,青龙第二掌打出。 东方木也运起了十成功力,他知道这样做只会加速毒素的侵入,但他又不能败下阵来,把危险推给屠夫和光灿。 须知对方功力最高的天狮道君还未出手呢!如果三星剑士真的是死在天狮手上,那么会使毒掌的就一定是他。 毒掌厉害非常,己方除了自己和老屠夫,光灿恐怕也接不下。 所以,他宁愿拼了一条老命,与青龙真人来个两败俱伤。 于是,他毫不犹豫,也打出了一掌。 眼看两大高手这一掌对下来有无比的凶险,又怎能让这么好的一位前辈,伤在其毒无比的黑沙追魂掌下呢?这是光灿一瞬间的想法。 “呼!”众人眼睁睁等着瞧着拼掌的结果,瞧见的只是青龙真人一掌打空,而东方木却突然往左侧跃起落到两丈外。 东方木是被光灿拦腰抱住,强行拖到一边去的。 这下快如电光石火,事情又大大出乎众人意外,于是双方人众都不禁“啊”了一声,个个目瞪口呆。 青龙大怒,喝道:“东方老儿,不敢对掌,要个后生来救老命吗?” 东方木沉下了脸,对光灿道:“听见了吗?这掌不对是不行的啊!” 光灿道:“前辈,青龙使的是黑沙追魂掌,掌上有剧毒,所以要前辈与他掌碰掌。他既然不光明磊落,我们又何必上这个当呢?” 东方木道:“君子一诺,岂能反悔?就让我老儿上次当吧!” 光灿无奈,只好退下。 东方木道:“青龙,来来来,看我老儿是不是怕了你?” 青龙不再答话,老儿要继续对掌,他心愿已足。 “呼!”青龙再次以十成功力击出。 东方木也提足了十成功力相迎。 “啪!”响声更其清脆。 “呼!”一声,两掌相交卷起了一团灰雾。 “啊!”青龙惨嚎一声,接连退出七八步,可仍然站立不稳,砰然倒地,口中鲜血湿了胸襟。 东方木则退了三步,光灿急忙跃到他身后,一掌按住他的气海穴,一边拦腰一抱,跃回自己人一边。 东方木脸色灰白,右掌已黑,已然说不出话,顺从地听候光灿的安排。 光灿将他扶着坐好,立即运功将真力从东方木气海穴上注入。 与此同时,天狮道君从座位上立起,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他已到了东方木跟前。 老屠夫东野骧双肩一摇,挡住了天狮。 天狮人未立定就打出了一掌,东野骧人未到也打出了一掌。 “砰!”一声大震,双方掌力旗鼓相当。 谢飞燕身法也极快,此时已站到了东方木右侧,替光灿和东方木护法。 林麟稍后一步,也站到了东方木左侧。 东野骧大吼一声,接连拳脚交加,把天狮逼退了几步。 天狮凶性大发,立即加以反击。 两人硬碰硬,用的都是阳刚之劲,而且速度快到了极点,众人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分不清谁是谁了。 这两人的拼斗,决定着今日山洞大战的胜负,决定着双方人众的生死存亡。 五十招过后,双方忽然慢了下来。 再过二十招,天狮道君倏地后跃三丈立定,只听他浑身骨节暴响,煞是吓人。 接着,他身子微蹲,慢腾腾跨出一步,然后再跨出一步。 他每一步都踩出了“喀喇喇”的声音。 众人朝他脚下一看,不禁倒抽了口冷气。 只见他一步一个脚印,深陷半寸余。 张克虎、林麟、张云雁都是在开封东郊乱葬岗的古墓前,看过这种吓人的足印的。 那么,无疑就是天狮道君留下的了! 东野骧面对强敌,立即运起了全身功力,嘴里也不乱嚷乱骂了。 生死将在这一瞬间决出。 他知道毒掌的厉害,决不敢丝毫大意。 “咔嚓”声响,东野骧也迈出了步子。 众人赶紧瞧去,老屠夫足印也深陷半寸余,决不输于天狮道君。 林麟等人这才放下了一半心。 整个大厅连这么多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数百双目光紧紧盯着这惊人的场面。 有的情不自禁往后缩了缩,心跳得咚咚响,等候着两大高手石破天惊的一击。 一步、两步、三步……双方只隔三尺之地了。 “咳!”双方同时吐气开声。 双掌齐出,四个手掌相击。 “轰!”有如炸雷般一声巨响。 山洞轰隆隆响起了回声,四壁也在抖动。 沙石四溅,击打在双方人众身上。 场中决斗的两人,各自退回了三步。 就在这一瞬间,广胜寺监寺广生大师和广度大师、崂山的玉信、玉德等四真人,同时飞身下场,向天狮老魔扑去。 天狮道君匆忙中推出两掌,双肩一摇,已退到座椅前,他顺手抓起两张椅子抖手打出,这两张椅子被他一抖,立刻变成两堆碎木,如雨点般飞洒而去,把广生玉信等人阻了一阻。 待他们打出劈空掌,躲开碎木之后,天狮已经不见。 就连那些男女道士也一个个没了踪影。 站在场中的东野骧,不声不响,脸泛紫红,慢慢原地坐下,当即运功疗伤,但不到片刻便昏了过去。 --------------------------------
第十六章 宝物是假 光灿输入内力帮助东方木治伤,耳中听得几声尖叫,又听谢飞燕叫道:“哎呀,东野前辈昏过去了!” 光灿立即收回真力,睁开双目问道: “燕妹,东野前辈怎么了?” 飞燕见他醒转,忙道: “东野前辈与天狮恶贼对掌,不知何故昏过去了。” 光灿连忙站了起来,侧身先看东方木,只见他手上黑气已退,只是面上苍白些,知道此老已无大碍,便走到东野骧旁边,推开围成圈的班众,低头查看。 只见东野骧面部泛红,两只手掌又红又肿,伤势极为严重。 他连忙坐下,扶起东野骧,对张克虎道:“张兄,扶住前辈。” 谢飞燕走过来,十分担心地说: “灿哥,你才输了真元,这……” 光灿道:“前辈已中毒焰掌的火毒,不立时救治,就危险了!” 说着,一手按在东野骧的灵台穴上,当即输出大股真气。 他适才替东方木治伤,已耗去了不少真力,现在不容他调息恢复,又要以内元替人治伤,对他来说是极其凶险的事,弄不好他会力竭而死,或是功力耗尽,成为废人。 这一点他心里自然明白得很,但东野骧伤得比东方木还重,刻不容缓,岂能拖延? 谢飞燕、林麟都知道这一点,但却想不出两全之计,只能眼睁睁瞧着,心中干着急。 一个时辰之后,东野骧双掌上的毒似已除尽,人也苏醒过来。 但光灿却突然头一低,身子一歪,睡倒在地。 谢飞燕大惊,急忙将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此时东方木仍在调息治伤,东野骧也瘫软无力地躺着,除了两位老人家能以真元助人,其余各人尚无此功力,只能围在旁边着急。 谢飞燕珠泪直流,心如刀绞。 广胜寺监寺广生大师等人被擒后受制时间过长,功力只有平日的六成,也无能耐助光灿一臂之力。 广生大师双掌合十,念道:“阿弥陀佛,光施主舍己助人,功德无量,我佛慈悲,定会保佑光施主度过此劫。” 崂山玉信真人也道:“无量寿佛,贫道等人功力未全复,无法助光施主,身上有几粒自制的‘还阳丹’,可暂保光施主无虞。” 他取出一只小葫芦,递给谢飞燕。 飞燕急忙倒出几粒,问:“道长,一次服几粒?” 玉信真人道:“此药极其珍贵,因炼制十分不易,故数量不多,姑娘给光施主服下三粒足够,其余留到晚上,再服三粒。” 飞燕将药喂光灿服下,又留下三粒,其余还给玉信道长,并代光灿致谢。 玉信真人道:“贫道等蒙光施主救出,此药也未能帮光施主恢复功力,只能保住他的一点本元,故对光施主的报答实在有限,哪里还敢当得姑娘的一声谢。此药有十二粒,就送给光施主吧。” 飞燕含泪道:“多谢道长,不知他服下此药后,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功力?” 玉信真人道:“不瞒姑娘,这要看光施主具有何等功力,练的什么内功,总之,因人而异,贫道不能说准。但光施主真元输出太多,只怕一时半时难以恢复,即使恢复,只怕也难达到原有功力。” 这话使大家十分震惊,飞燕更加伤心。 一盏茶工夫过去,光灿已悠悠醒转。 他发现躺在飞燕怀中,心里说不出的一种快慰。 但眼既睁开,赖着也不是办法,便忙腰一挺,坐了起来。 飞燕脸红着道:“玉信道长赐了‘还阳丹’,你服下一盏茶时分就醒过来了。” 光灿见她泪痕未干,犹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忙安慰道: “燕妹,不必担心。” 说完站起来向玉信拜谢,玉信真人急忙拉住他,道: “施主,你救了贫道等人,大恩不言谢,这几颗小小的丸药,当得起一个‘谢’字吗? 施主且请坐下,贫道替你诊诊脉。” 光灿复又坐下,把手伸给玉信真人。 按脉后,玉信真人不禁十分惊奇。 他道:“施主服药后,似无大碍,只是要恢复功力,只怕还难。” 光灿道:“只要保住一命,这功力不能恢复也就罢了。” 这时,东方木、东野骧也都恢复过来,只是体力尚差,但能说能走了。 东方木听见这些话,奇道: “怎么,光灿,你也负伤了?” 东野骧也问:“谁伤了你?” 光灿未及答话,张云雁抢着说了光灿替二老治伤经过。 二老听后面面相觑,他二人的老命,居然是光灿所救。 东野骧先叫道:“老屠夫生平从不欠人情,这回可好,负上债了。” 东方木道:“欠债要还,记住就好。” 光灿忙道:“二位前辈说哪里话来,彼此与邪道同一生死,这互相救援之事还少得了? 望二位前辈不要放在心上吧。” 东野骧道:“惭愧惭愧,老屠夫今日竟被那天狮老狗的毒焰掌所伤,倒让一个小辈输真元迫毒,这救命之恩是大恩,老屠夫恩怨分明,是恩总要报的。” 东方木道:“走,出洞再说,找到天狮的巢穴,将紫晶白玉马找出来。” 躺在地下半天的福永见他们要走,把自己给忘记了,不禁急得大叫: “还有我啊,把我的穴道解了吧!” 众人这才想起还有他这么个人,东方木笑嘻嘻道: “天狮巢穴在何处?” 福永道:“就在此洞中。” “紫晶白玉马呢?” “哪有什么紫晶白玉马呀,他们费尽了心机找来的却是假的,那匹马不是暖玉雕成的。”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谢飞燕来到他身边,咬牙说道: “你也是到谢家行凶的恶徒,快把那夜惨杀谢家及三星剑士如何惨死的事从头一一道来,不然,我要你求生不得,求生不能!” 福永吓得叫道:“姑娘,冤枉!小道可未参与杀害你全家的事。道君命我师兄弟四人守山,我们寸步未离开过天狮峰。” 东方木道:“你有什么说什么,不许隐瞒,要不然,老屠夫可凶着呢!” 东野骧朝他龇牙咧嘴,恶狠狠地道: “小杂毛,你若敢不说真话,老屠夫今天就把你一刀一刀凌迟处死!” 福永浑身一哆嗦道:“屠夫前辈,你老也瞧见了,福兴师弟被道君毙了,我师兄弟四人为他卖命,到头来落个什么结果?小道怎会如此不知趣。” “那么说,你反水了?” 福永叹道:“不反回去也是死,不如反了好,也为师弟出一口气。” “说说你知道的事。” 福永道:“各位厮杀了半日,想也又渴又累,不如随小道到洞府中,那里炊具齐全,烧些水煮些饭吃,慢慢再说如何?” 东方木道:“也好,起来走吧。” 福永道:“小道起得来早就起来了。” 光灿道:“可惜我无力为你解穴。” 东方木道:“我老儿可以代劳吗?” 光灿道:“可以,请前辈拍他璇玑、膻中二穴。” 福永吓得叫道:“使不得使不得,璇玑穴一拍,小道还有命吗?” 东方木笑道:“死不了的,你寿限未到。” 说着就去拍了他两穴,福永吓得闭紧了眼,但觉两个穴道被拍,浑身一下舒坦无比,真气也在丹田流动,他微提真气,一下跳了起来,高兴得连连作揖感谢不杀之恩。 于是,他头前领路,从右方拐弯,又绕了几个弯,到了一处更大的石厅,石厅四壁又有若干洞口,通向各间石室。 他们进了一间大石室,铺陈垫盖,石床、石几、石凳,应有尽有。 福永道:“此处便是道君居所。” “紫晶白玉马呢?”东方木又问。 福永道:“原放置在道君床头,待小道看看在不在。” 他走到石床前,掀开枕头,取出了紫晶白玉马。 此物与众人在洞庭三霸处所见相同。 众人传阅后,都看着谢飞燕,看她怎么说。 谢飞燕也看不出名堂来,还得问两个老儿。 东方木道:“果然是假的,这玉冰凉,与在洞庭所见毫无二致。” 东野骧道:“莫非从飞燕家中取出的就是此物?” 林麟道:“小道先去做饭烧水,再来详细述说,如何?” 吴玉芹道:“你指个地方,我让姑娘们去干吧。” 福永答应着,领着几个姑娘走了。 不一会,他回到了原处,东方木道: “你把事情详说一遍,天狮老道怎么会知道谢家有紫晶白玉马的?” 福永道:“我师兄弟四人原在天柱峰修行,十二年前天狮道君不知从何而来,说要出家,并与我四人比武,我四人岂是他的对手,只好臣服,他从此也穿上了道装,自号天狮道君。 以后,他时时出山,也不知干些什么勾当,但江湖上已盛传他的威名。以后他又带来了青龙、白虎两位真人,又广收道童,他三人亲传武功,把天狮峰上搅得乌烟瘴气……” 东方木道:“这些以后再说,先说紫晶白玉马的事吧。” “是是。去年,白虎真人外出,回来后说,当年黑煞凶神的紫晶白玉马已从阁皂山白云观被人盗出,此物如果交给慕容彪本人,慕容彪就可离开被拘禁地;如果自己收藏,对练内功的人则大有助益。于是,天狮道君就与他和青龙真人等联袂下山……” 东方木问:“慢,是谁告诉白虎老道的?” 福永道:“不知,这个天狮道君没说。” 东方木道:“只闻白玉马被人盗出阁皂山,天狮又往哪里找去?” 福永道:“哦,这个道君说了,下山去走走,探听些消息,他们去了半年之久,毫无所获,回来后也就不再提及此事。到今年三月,有一个施主来访,道君和两位真人又一块下山去了。” 东方木道:“这施主是谁?” “当时不知,后来听说是房玉龙。他们去了两月后回来了。招了我师兄弟四人来此,将紫晶白玉马拿出与我们瞧,并问我们此物好不好。福录师兄道:‘好,宝物哪有不好的?’道君道:‘那就送与你吧。’福录师兄哪敢接此宝物,推拒不受。这时白虎笑道:‘实话告诉你,这玩意是假的。’我师兄弟四人大惊,忙问其故。白虎真人说,房玉龙不知从何处得知,紫晶白玉马在三星剑士丁强竹的手中,有邯郸七义、广胜寺广宁和尚、崂山玉阳真人护宝,打算到少林交出此物,此时去堵截他们,宝物一定到手。我们在开封果然见到了这些人,便在夜间将他们引出,在乱葬岗交了手,把这十人全都做了,最后还是房玉龙从邯郸七义之首戴功禄身上搜出此物。他们当时虽已辨出了真假,还是把这玩意带上山来了。也就是诸位看到的这件,最后,道君要我们认真巡山,小心有人来山闹事。各位,贫道所知就这么多了。” 东野骧道:“房玉龙,绰号不是叫魔棍吗?” 东方木道:“正是此人。咳,三山五岳的妖怪都下山啦!” 吴玉芹问:“此人厉害吗?” 东方木道:“嘿,怎么不厉害,十年前听说被仇家所杀,怎么又钻出来了呢?” 东野骧道:“这家伙又贪色又贪财,杀人如同儿戏,一根可以伸缩的铁棒,断送了不少武林高手的性命,你们要是撞见,小心些为妙。” 这时,姑娘们端来了饭菜,大家吃喝一通,决定下山。 福永道:“小道怎么办?” 东方木道:“你自己去吧。” 福永大叫道:“小道已与天狮决裂,天狮峰还能有小道位置吗?不如随各位去吧。” 东野骧道:“你是个方外人,跟着舞队成何体统?” 福永道:“不妨不妨,各位演出时,小道在一旁帮着看场子也好。” 东方木道:“好,你既然愿意,就走吧。” 福永道:“各位请先走一步,小道去把两位师兄叫来,一同走吧。” 福永走后,东野骧埋怨东方木道:“醉老鬼,你留他作甚?” 东方木道:“此人武功不弱,现正用人之际,多几个帮手不好吗?” 张大成道:“所怕他们用心不诚。” 吴玉芹道:“猴儿戴帽子——学做人,这是好事,说人家靠不住,那是正月里穿单衣— —为时过早。” 东野骧赞道:“好娘们,真会说啊!好,就冲着你这几句话,收下这几个杂毛。” 不一会,福永果然领着两位师兄来了。福录福寿垂头丧气,兴致不高。 东方木道:“二位也愿跟我们舞队走吗?” 福录道:“不走也要死在道君手上,不如走了好。” 吴玉芹道:“天狮道君是凶神扮恶鬼——又凶又恶,跟我们一起,好玩着呢。大家在一起是冰糖煮黄连——同甘共苦,你们只管放心,决错不了。” 东方木道:“各位要是不耐烦了,随时可离开。” 福寿道:“我与师兄不想再入江湖,另觅地清修,既然各位宽宏大量,我们就辞别吧,各位可肯高抬贵手?” 东方木道:“三位道长请便。” 光灿突然问道:“请问三位,少林寺的高僧不曾来过宝山吗?” 福录道:“不曾来到,被道君他们堵截回去了。” 福永道:“贫道本答应与各位一道,奈两位师兄心灰意懒,各位心怀仁慈,放过我师兄弟,他日定当补报此恩。” 三位老道行了礼,说要去葬四师弟福兴,与众人告别而去。 众人这才出洞下山。 天柱山一行,损折了三个姊妹。 紫晶白玉马又是假的,这其中疑案太多,使人无法揣想。 魔棍房玉龙说紫晶白玉马在三星剑士手中,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们从三星剑士手中夺来的也是假的,那么真的又在何处? 天狮道君没有到谢家杀人劫宝,那么到谢家做案的又是什么人呢?莫非就是四海魔枭令狐宣?不是他,又为何生方设法要捉住谢飞燕呢? 思来想去,东方木、东野骧两个老儿把目标瞄向了四海魔枭令狐宣,天狮道君则放置一边。 可令狐宣这个老家伙潜居在什么地方呢? “鸿雁班”决定在黄山休息,众人或多或少都带了伤,特别是两个老儿和光灿。 两个老儿功力未复,只有七成功力。 光灿大概只有一成功力了。 大家都为他感到难过,他自己却不在乎。 一行人来到黄山北麓,觅了个清静地方住下,休养数日后,吴玉芹与班中子弟排演新舞,光灿与二老则整日练功。 光灿习练的维摩大乘心诀,具有修补之能,很快就能复原。 故他输给飞燕近十年功力,并不影响自身。 此次连着给两位老人家输功疗伤,实在是耗力太多。 幸得崂山玉信大师给了他药中奇珍“还阳丹”,使他保住了最后一点真元,只要有一成功力,他就能很快恢复。 眨眼间十天过去,二老与光灿已经复原,二老健壮如昔,光灿也和平日差不多。 极凑巧的是,喻戎墨、胡慧玲又遇到了他们,被班主夫妇殷勤招待,他俩也就在班里住下来,和大家打得火热。 胡慧玲和林麟时时在一起,张云雁表面装做无事,背地里在谢飞燕面前却长吁短叹。 喻戎墨殷勤大方,谈吐文雅而又不失风趣,很得姑娘们的欢心,他也试着想和谢飞燕、张云雁接近,惹得张婉玉妒火旺炽,但又不敢形之于色。 谢飞燕一心在光灿身上,哪有心思与别人闲扯,只是有礼貌的回应了几句。 张云雁则与她相反,一变起始的冷淡,热烈回应喻戎墨的殷勤。 只要不练舞,就见她、张婉玉、胡美珠、顾小娥等与喻公子在一起说笑。 而另一边呢,林麟、吴杰、张小旺、陈子仪等人又在和胡慧玲说笑。 林麟见到张云雁如此,心中又燃起了妒火。 喻戎墨无论人品武功,家世财富,不仅不输于他,只怕还要胜个一二分。 张云雁和别的姑娘又有什么两样,能不被喻公子的翩翩风度所吸引? 他不喜欢喻公子讨好张云雁,更不喜欢张云雁在喻公子面前巧笑嘻闹、卖弄风情。 可是,他管得着吗? 让他处之泰然,他又做不到。 一个谢飞燕,人人看得出芳心早系于光灿身上,成了名花有主,自己只能在私下里暗自伤怀。 一个张云雁,他也知道芳心属意于他。 可是,她毕竟出身寒微,即使拜了醉寿星东方老前辈为师,可门庭依旧呀,这又怎么称得上是“门当户对”呢? 现在,从天上掉下来个胡慧玲,品貌才艺不亚于飞燕、云雁,家世又很鼎盛,和他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飞燕既不可得,云雁门庭太低,当然只有胡小姐最为合适了。 但是,胡小姐眼光极高,虽和他缠缠绵绵,小坐谈心,但她心里究竟怎么想,他又实在没把握。 他不敢以言试探,胡小姐过于清高,他岂敢唐突佳人? 这边是心中无底,那边眼看云雁与喻公子日渐亲近,这叫他怎么办呢? 胡小姐有时眉眼传情,喜得他心花怒放,有时又冷若冰霜,使他敬而远之。 他心中充满了爱、恨、愁、怒、妒,这五种情,像五把魔火,烧得他昼夜不宁。 而张云雁虽和喻公子谈笑风生,人却消瘦了下来,莫非她已堕入情网不能自拔? 这天晚上,飞燕不得不问她了。 “雁妹,你像有心事。” “没有啊,哪来的心事,快活着呢!” “说出来的好,不然,我担心着呢。” “担心什么?” “担心你!” “不必担心,没事。” “你真不真心啊,雁妹。” “燕姐,我实说了吧,妹妹在演戏呢。” “演戏,终身大事岂能儿戏?” “演给那个没良心的瞧呀!” “谁?啊,你说林……” “别说出口,燕姐,他无情,我也无情。” “何必呢?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让他去吧,这种事没法儿说。” “燕姐,我好气好怨啊!” “雁妹,可不要假戏真做啊,千万千万!” “放心,妹妹心中有底。” 这儿女情,纠成千千结,谁又解得开? --------------------------------
第十七章 柳暗花明 四海魔枭令狐宣究竟在何地隐居?东方木、东野骧两个老儿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知道。 四海茫茫,天下之大,又到哪里去寻? 这事两个老儿议论多次,也作了些猜想,但终究找不出个方向,定不下个主意。 “鸿雁班”又怎能在此多逗留,决定上金陵去演出。 众姐妹们听说要上金陵,俱都欢呼雀跃。 只有林麟、张婉玉倍感失望,因为喻氏表姐弟不能再和他们前行。 临行前夜,林麟坐立不安,晚饭后他下了决心,去见胡慧玲。 “小姐明日何往?怎不与‘鸿雁班’同回金陵?” “哦,我们此次出来游玩颇为不易,怎肯轻易回金陵?” “小姐欲何往?能告知在下吗?” “这个么。”胡小姐眼珠一转,“知道又有何益?你不是跟着‘鸿雁班’,要去寻找劳什子的紫晶白玉马吗?从此天各一方,只怕难有见面之日子,你说对吗?” 他和她没有在房中说话,而是站在一株大树下,面对着一片金黄的田野。 这儿离住地约一里路,她是在他的恳求下和他来这的。 林麟听她这般说,心下不免难过,道: “小姐,这话怎么说?怎见得难以会面呢?只要彼此不相忘,总可以通音讯的呀!” 胡慧玲笑道:“和你们在一起,倒是很好玩的,但你们说的紫晶白玉马如何如何了不起,是人间奇珍中的异宝,我却不大相信。据你告诉我,洞庭湖三霸手中的白玉马是假的,天柱山天狮峰那个什么天狮道君手中的也是假的,就是说,谢姑娘家的白玉马,被天狮抢了去,结果还是假的……” “不对,据四天师之一福永道人说,谢家的事与天狮道君无关。所以,谢家的白玉马被谁人所盗,眼下还没有眉目,所以要想法寻找四海魔枭令狐宣……” “咦,这是什么人,为何要找他?” “他曾主使白面秀士童宝旺,挑唆哄骗斗方三老绑架谢姑娘。你想,令狐宣若与谢家惨案无关,又何必要捉谢姑娘?这不是想斩尽杀绝吗?所以,这紫晶白玉马的事,只怕要着落在令狐宣身上。” “原来如此!所以,你也要去寻人家,帮谢姑娘报仇,对吗?” “这……” “这什么?好一个多情郎!” “小姐,你……” “好了,不必再多说。我之所以提起白玉马,是觉得你这人太傻,既然左找到一个是假的,右找到一个是假的,这世上可见并没有一个真的,都是好事之徒鼓舌,胡编乱造出来的,你又何必为不存在的宝物奔波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万一当真有个真的,只怕仍然在原主人手中,别人不知道上了当了!” 林麟一想,她说得不错,遂道: “这事也实在蹊跷,难道谢家藏的紫晶白玉马也是假的?” 胡慧玲道:“那倒也不见得,也许谢家制了个假的,把真的藏起来了呢?此其一;其二,不是说紫晶白玉马是谢家的大伯送的吗?真正的紫晶白玉马究在何处,最有可能知道的,应该是谢士海,也就是出了家的广元道人。而你们却在找什么令狐宣,岂不是找错人了吗?” 林麟恍然大悟,道:“小姐说的好,我们该找的应是广元道人。” 胡慧玲笑道:“该不该找广元,那是你们的事,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你可不要当了真,拿去和别人说,人家就要说我多管闲事了。” 林麟道:“我本也无心牵进这件事了,奈何此事与少林有关,掌门师尊命我随东方、东野二老相机行事,务必设法找回紫晶白玉马,以免被黑煞凶神的后人得去,把那慕容彪放出来为祸江湖。” 胡慧玲冷冷地道:“那你就去找紫晶白玉马吧。不过,你们这一大班子人,行动极为不便,一年能走多少地方呢?还有,广元老道唯一的亲侄女就是那谢飞燕,你不和谢飞燕去找,却和那么多卖艺的搅在一起,能找到吗?人家广元要是知道侄女儿找他,兴许还能见上一面,和那么多人在一起,人家敢见吗?” 材麟道:“小姐此话该当何解,广元为什么不敢见谢姑娘呢?” “哎呀,你这个人哪,广元是江湖上人人知道的盗宝贼,他还敢公然大摇大摆在江湖上露面吗?要是谢姑娘回老家去住着,说不定广元还会找她呢,这样四处漂流在江湖卖艺,我看他们终难有会见的一天!” 林麟大喜,道:“谢谢小姐的指教,我马上去告诉谢姑娘。” “哟,我只是和你说说,你马上就要告诉别人,就这么靠不住啊?” “哪里的话呀,小姐,我不会说是你的主意,只说是我的意思。这样的话,我也就不必跟‘鸿雁班’瞎跑了,让谢姑娘回去等着,有了消息再说。” “咳,你呀,真让人好笑。谢姑娘要是见了她伯父广元,人家又怎么会告诉你呢?” “这……” “紫晶白玉马是稀世奇珍,人家犯得着把它拿出来吗?” “啊,这倒是。” “还有,广元已成各大派追捕的逃犯,谢姑娘要是把他的行踪说出来,各大派会饶得了他吗?能不逼他交出紫晶白玉马来吗?” 林麟听得只是点头,心下十分佩服。 他道:“那么,该怎么办呢?请小姐示下,在下一定照办。” 胡慧玲白了他一眼,嗔道: “你越说越稀奇了,该怎么办来问我干什么?我只不过和你聊天罢了,又不是我要找紫晶白玉马那玩意儿,怎么要问我说怎么办呢!” 林麟道:“此事关系江湖很大,望小姐指点迷津。” 胡慧玲道:“谢姑娘只要回了老家,该怎么办,你不会来个‘三思’吗?好了好了,这个话题我也厌倦了,这白玉马干我何事?不谈了,不谈了。” 林麟道:“小姐,在下愿与你和喻兄结伴同游,不知小姐可允准?” 胡慧玲笑道:“你要与我们一道去玩,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你重任在肩,只怕不好吧?难道你就不以江湖为重了?” 林麟忙道:“我是奉师命的呀,那可是迫不得已的事。” “如今你就可以违反师命了吗?” “谢姑娘一回老家,我就解脱了,不就可以随小姐去了吗?” 胡慧玲道:“那你就去试试,看能不能说动了那位谢姑娘。依我看,只要光灿认可……” 林麟兴冲冲回到屋里,瞧见光灿也在,便道: “光兄,小弟突然间想到个主意,与光兄说说看。” 他把谢飞燕回家的想法说了,末了道: “这不比到处乱闯更好吗?光兄以为如何?” 光灿想了想,道:“这主意也不坏,去同两位老人家说说吧。” 他俩一同来到二老屋中,林麟把意思讲了,问二老以为如何。 东野骧道:“这个主意不错,说不定真的紫晶白玉马还在广元老道手中呢!” 东方木道:“请谢姑娘来说话。” 光灿使出门去叫,一会儿两人来了。 谢飞燕听二老说了想法,便道:“既如此,小女子便回家等等看。” 东野骧道:“如果广元来了,你又怎么办呢?他是你大伯呀!” 谢飞燕道:“小女子若见了大伯,自会问个清楚,此外要他回阁皂山请罪!” 东方木道:“此乃大事,不可……” 谢飞燕抢着道:“不可循私情,对吗?这个放心,小女子一家全遭了凶,这与大伯直接有关,大伯若不作出个交待,小女子也决不放过!” 东方木道:“好,大义灭亲!这样吧,兵分两路,姑娘可回老家,我两个老儿仍随‘鸿雁班’四处走走,以探听消息。” 光灿道:“如此甚好,只是彼此怎样联络呢?” 东方木想了想,道:“来年阳春三月,我们到沧州接你,如何?” 谢飞燕道:“如此甚好。” 东方木又道:“为防万一,光灿也到沧州去陪谢姑娘,有个事也好商量,再遇凶魔有你二人联手,还怕什么?光灿,你意下如何?” 光灿道:“谨遵台命。” 谢飞燕脸一红,垂下螓首,道: “多谢老前辈关心。念珠妹妹呢?” 东野骧道:“要谢该谢人家光大爷谢这老醉鬼干什么?” 东方木笑嘻嘻道:“这个你老屠夫又不懂了,我老儿问你,自古以来,何谓‘月下老人’?至于念珠嘛,留在老儿身边学艺吧。” 谢飞燕急得一跺莲足,道:“东方师伯,你……”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她哪里还呆得住,转身就逃出门去了。 东野骧也笑道:“好事全让你一人揽了,那可不行,我老屠夫也来当一回‘月下老人’,你说如何?” 说着就把一双小眼骨碌碌朝年轻人堆中转,看了那个又瞧这个。 张云雁以及几个女孩子,都巴不得老屠夫叫出她们心里喜欢的人来,那就可以顺水推舟,定下个名份儿,以免夜长梦多。 林麟、张克虎等人,也巴不得老屠夫将他们心中喜欢的姑娘配给自己,就眼巴巴地望着他。 林麟正期待着,忽然想起胡慧玲不在场,慌忙就想往人丛中躲。 东野骧偏偏就先看中了他。 “林小子,老屠夫将……” 林麟赶紧摇手道:“在下婚姻大事要禀明父母允准,万不敢私下决定,请前辈鉴谅。” 东野骧被他一阻,又听他这么说,无异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十分不悦道: “好啊,林小子,你这是不识抬举,就不给你做媒吧,以后也休想再来求我屠夫。哼,熟了的杏儿不吃,倒想吃那叫不出名的果儿,谁知那果儿是苦还是酸哪?哼哼,那才是报应呢!” 张云雁刚听到叫林麟,心中一阵惊喜,赶忙低下螓首,竖起耳朵听着,哪知却听到了林麟如此无情的话,心中一阵悲伤袭来,要不是咬牙撑着,她会当场流下泪来。 林麟成天找胡小姐,众人都看在眼内,东野骧言外之意,谁都听得出来,心下都为云雁惋惜。 林麟听老屠夫绕弯说话,点出了自己的心事,脸不禁红了,忙辩白道: “前辈,在下上有高堂父母,由不得己,并非是……” 东野骧哪里耐烦听下去,道:“得了得了,老屠夫又不强迫你,说那么多何益?算啦,老屠夫兴致没有了,公配母,雌对雄,自己配去吧,老屠夫不管了!” 说完,他生气地出门去了。 年轻人大失所望,均都愤愤地瞟了林麟一眼,扫兴离去。 张云雁回到房中,只有飞燕在。 张云雁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使劲往地下一摔,咬牙道:“从此与君别!” 谢飞燕问道:“雁妹,怎么了?” 张云雁道:“不说也罢,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谢飞燕叹口气道:“雁妹,水到渠成,不可操之过急。” 张云雁强忍住泪:“张云雁可不是没有骨气的女子,一辈子不嫁又会怎的?” 谢飞燕替她拾起簪子,好言相劝。 张云雁倒在床上,低声抽泣,怕惊动了旁人又来探问。 一宿无话,第二天众人收拾行李,准备分道登程。 林麟却来向二老及班主夫妇辞别,道: “在下今日也别过,回山向恩师禀明一切。” 东野骧道:“嘿嘿,你也要走吗?小心些,可别飞了鸭子打了蛋——两头空!” 东方木笑:“老屠夫说话也长进了,说得好说得好。” 又对林麟道:“小子,那喻家姐弟来路不明,你可要小心啊,莫被人家灌了迷魂汤,到头来自己认不得自己了。” 林麟脸一红,道:“是是是,弟子谨记二老训示。”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大不以为然。 见二老不再说话,也不等班主夫妇开口,便赶紧溜了,免得让人看出破绽。 “鸿雁班”上车时,谢飞燕、光灿在道旁相送,姑娘们叽叽咕咕,也不知有多少话说不完,待马车要行时,众人才发现张婉玉没有上车。 胡美珠、顾小娥等人又前去寻找,哪里找得着人呢,不免又引起了一阵慌乱。 吴玉芹道:“八成是让姓喻的那位公子给拐跑了,上车吧,找也无益。” 众人议论纷纷,不免替张婉玉担心。 人家出身豪富。能瞧得上一个卖艺的女子吗? 马车终于出发了,光灿、飞燕挥泪相送,直到不见了车影,两人这才上路。 光灿、飞燕从相识起,一直未有多少攀谈的机会。 这一次结伴而行,朝夕相处,彼此的了解自然又深了一层,飞燕对光灿的身世,才算有了个了解。 光灿的父亲是临江府大大有名的雕刻艺人,有一次,一个老和尚路过临江,偶然看到他的牙雕玉雕,不禁为他的的手艺赞叹不已。 于是从怀中取出一串念珠,请他在每个念珠上刻一尊佛像。 老艺人精心雕成后,分文不收,说是他礼佛的一点诚心,老和尚见他有个七八岁的儿子,便提出带走学艺十年后再归。 老艺人瞧出老和尚不凡,满口答应。 光灿果然十年归来,又向父亲学了手艺。 三年后父母相继过世,他这才外出,靠卖艺为生,云游天下。 在开封时,“鸿雁班”的演出使他倾倒,对谢飞燕十分爱慕,故精心替她雕琢紫晶像。 谢飞燕听得心中甜蜜蜜的,但脸上可没有表露出来。 这日来到与河南交界的界沟镇,时当正午,秋阳高照,二人又饥又渴,便到镇首一家小吃店歇脚。 店小二送来一壶茶,二人随便点了两三个菜,要了两个馒头,吃起来。 这家小店支着五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有二三人吃喝。 这时,又进来了一位客人。 此人年轻英俊,一身劲装,浑身湖蓝绸缎,肩上背着一支长剑。 他四处瞧瞧,只有光灿、飞燕这张桌上还可以容纳一人,便走过一揖道: “仁兄请了,在下欲与二位同桌,请仁兄方便方便。” 光灿见他客气,便也回了一礼,道: “兄台请便,不必客气。” 青年便含笑点头坐下,店小二忙过来打点,斟了茶,端来碗筷。 不一会,酒菜送上,青年人又道: “二位若不嫌弃,与在下共餐如何?” 光灿道:“尊驾自便吧,我二人已吃完,喝口茶便要上路的。” 年轻人又笑了笑,低头吃喝起来。 正在这时,从店门外闯进个后生来,他放眼四处一瞧,一眼见到了穿蓝色劲装的青年人,转头就往外跑去。 店小二诧异地望着老板道: “咦,侯大爷今日是怎么了?前脚跨进店来,后脚又拐出去了,稀奇稀奇。” 老板斥道:“他不来正是店里的福气,你还巴望他来吗?你小子吃里扒外是不是?” 小二忙道:“爷,这不冤枉了小人吗?小人哪一次不受他欺侮,今日只是奇怪……” 言犹未了,只听门外吵吵嚷嚷、吼吼叫叫,一会就冲进五六条大汉来,其中就有那个姓侯的后生。 姓侯的指着蓝色劲装青年叫道: “王师傅,这小子胆大包天,还敢在这里吃喝摆威风呢,瞧瞧他那副模样吧,得意着呢!” 王师傅一声大吼:“小子,给你王大爷站出来!” 这一吼,吓得食客们爬起来就往外溜。 可是,他们走不掉,只好又乖乖又回到原位坐下。 因为六条汉子堵住了门,有谁敢上去叫人家让路? 老板吓得从柜台后钻了出来,又是打躬又是作揖,道: “侯大爷,请这边坐,待小人摆了桌菜,给大爷们消消气。” 侯大爷骂道:“你懂什么?滚开!老子心中的火气,是你几个菜消得了的吗?” 老板诚惶诚恐地道:“大爷,有话好说,是哪位客官得罪了大爷,就让他出去向大爷交待……” 侯大爷眼一瞪:“什么?你敢撵大爷出门?你这个店想是开腻了吧!” “啊哟,我的爷,小店小本经营,吃不起一阵摔打,求爷高抬贵手……” 蓝衫青年镇静从容,抬起头来道:“老板,你不用怕,砸坏了东西有人赔,急什么?” 老板忙道:“客官,赔也不用赔了,只请客官可怜小人开店不易,有话请客官到外头说去,小人也就感恩不尽了。” 王大爷不耐烦了,吼道:“店家,你再不闭上狗嘴,大爷先把你揍扁,再把你这茅草店拆了,放把火烧个干净!” 店老板吓得不敢再出声,和小二缩到角落里去了。 谢飞燕对光灿一指,轻声道:“老相识呢,你不认识?” 光灿早已瞧出来,只是不动声色而已,闻言笑道:“认识认识。” 此刻,王大爷大步走来,站到着蓝色劲装年轻人面前: “小子,你好狂啊,打了人还不夹着尾巴滚,竟敢在此招摇,走,出去说话,王大爷要教训教训你!” 蓝装青年从容不迫,道:“要动手吗?奉陪奉陪,请吧。” 王大爷立即退开,大手一挥:“走!” 五条汉子便跟着他出了店门,喜得老板与小二庆幸不已。 蓝装青年对老板道:“店家,酒菜替在下留着,待在下打发了这几个凶徒,还要吃喝!” 老板苦着脸道:“哎哟,客官,你惹得起侯大爷他们吗?小人劝客官忍下一口气,保住命要紧……” 青年不听他的,自顾大步走出。 酒店的食客也纷纷站起来要走,被店小二拦住了,请他们结了饭钱再走。 飞燕道:“汉阳四虎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光灿道:“上次吃了喻家表姐弟的亏,还不收敛点儿,你瞧,嚣张得很呢!” “要不要出去帮帮忙!” “不必,汉阳四虎只怕占不了便宜。” “这人的功夫高?你怎么看得出来?” “看是看得出,只是没法儿说得清。走吧,反正我们已吃饱,在外面看看,顺便就上路。” 两人付了钱出门,来到街上。 六条汉子将蓝装青年围在中间,一个个气势汹汹,要马上动手的样子。 光灿与谢飞燕及那些食客,还有街上闲人,拥挤在一旁观看。 蓝装青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浑不把六条汉子放在眼中。 赤面虎王智大吼道:“小辈,报上万儿!” 青年道:“大爷叫费礼书,你也通上名来!” 铁臂虎张铁狞笑道:“小子,汉阳四虎你听说过吗?他是赤面虎王智,这位是多毛虎钱彪,这位是黑虎鲁贵,你大爷我叫铁臂虎张铁。小子,我劝你乖乖交出货来,免得丢了自身小命不算,还要祸及师门。” 费礼书冷笑道:“好大的口气!” 黑虎鲁贵道:“小子,你是何门派弟子?” 费礼书道:“告诉你们又何妨?大爷乃崆峒弟子,你们又待怎的?” 多毛虎钱彪道:“小子,崆峒派吓得倒人吗?走,这里人多,到镇外好说话。” 费礼书道:“走,费大爷奉陪到底。” 赤面虎王智对围观人众吼道:“你们这些闲人,若敢跟来瞎凑和,老子就把你们的脑瓜摘下来挂在树上乘凉!” 费礼书也不说话,径直往镇外走。 镇上闲人不敢再去凑热闹,望见七人走了,便聚在一起议论。 有好事的,便滔滔不绝讲了事情发生经过,惹得大家竖耳静听。 那人夸耀道:“在下亲眼目睹,那姓费的客人从河南地界往这边走,刚刚进了本镇,侯大爷与他手下张小三便从一棵树后出来,往路当中一站,拦下了那位客人。在下亲耳听到侯大爷向那位客人买一匹什么马。那客人回道,马是有,就是不卖……” 围观人众中有人打岔道: “毕老九,那客人是骑马来的吗?怎么不见?” 毕老九眼一翻:“骑什么呀,姓费的明明是走着来的。你别打岔,往下听就明白了。” 光灿飞燕本要出镇走路的,一听这姓毕的话中有话,两人对个眼色,又停了下来。 毕老九继续道:“侯大爷一听这姓费的口气硬,便发了雷霆。各位乡亲都知道,这界沟镇一向是侯大爷说了算,几曾听说过有人敢顶撞于他老人家?侯大爷当时就卷起衣袖,要教训这个狂妄的过路后生。张小三哪能要侯大爷亲自动手?便将架式一拉,飞去一老拳。我当时替这位姓费的过路人担了一身惊,张小三的老拳大如斗,一拳击出怕不有个三五十斤力吗? 这年轻人看着还壮实,背上又背了把剑,大约不至于被一拳打晕吧?哪知我毕老九这回是看走了眼啦,那姓费的客人手就这么随随便便一抬,刚好抓住张小三铜锤般的拳头,你们各位信不信啊?他抓住拳头轻轻一摆,张小三‘哎哟,我的妈呀’一声怪叫,人像一摊泥,顿时便蹲了下去,用另一只手抱住那只打人的手爹呀妈呀乱叫,再也不肯站起来。侯大爷一看,愣了,立即叫道:‘好小子,敢到界沟镇来撒野,你小子有种就等着,不把白玉马交出来,休想离得了界沟镇……” 这毕老九说得唾沫横飞、有滋有味,但却噜嗦个没完没了,光灿、飞燕听到白玉马三字,哪里还耐烦听他唠叨下去,便匆忙离开众人,向来时的方向快步走去。 镇上本只有一条直街,出去二十丈光景,便到了无人地带,两人四周一看,一个人也没有,那汉阳四虎等人不知到哪儿去了。 光灿运功一听,似觉西北角上有兵刃交碰的声音,便对飞燕道: “那边,土岗子后面。” 两人施展轻功,眨眼就到了土岗子上面。 果然,土岗下,汉阳四虎手舞钢刀,正把费礼书围在中间厮杀。 那个侯大爷和一个壮汉,则站在三丈外旁观。 费礼书一支剑,左指右拦,舞起一道白光,从从容容抵住四把钢刀的猛攻。 飞燕道:“这人武功不错呢。” 光仙道:“汉阳四虎虽只是二流货,但四人加在一起,足以和一流高手对垒。这姓费的朋友,不仅剑法精奇,内功也很有功底,崆峒派果然不凡。” 飞燕道:“不下去助一臂之力吗?” 光灿道:“再瞧瞧吧,说不定还有什么花样呢。” 飞燕道:“你说谁有花样?” “汉阳四虎。” “这话怎说?” “汉阳四虎说不定只是马前卒呢。” “姓费的有白玉马,这又怎么说?” “只有等一会事了,去问问他。” 这土岗下面,丘陵起伏,零零散散长着些树,要是藏几个人倒也容易。 这时,只听费礼书喝道:“汉阳四虎,我与尔等无冤无仇,趁现在住手,各走各的路。” 赤面虎王智道:“小子,放你条生路也容易,把白玉马交出来!” 费礼书道:“你们见财起意,意想杀人劫财,再不醒悟,休怪我剑下无情!” 说着剑招一变,由守变攻,“唰唰唰”只三剑,就把王智、钱彪、鲁贵逼得各退两步。 “瞧见了吗?你们再不识相,我定叫你们四人躺在这里喂狼!” 王智嚷道:“好,先住手,大爷把话向你说明白。” 其余三虎收了招,但仍把费礼书围住。 费礼书道:“还有什么说的?不过是劫人钱财罢了。” 王智道:“小子,你错了,凭汉阳四虎的名头儿,岂是那剪径的小毛贼?我等四人奉一位高人之命,寻找紫晶白玉马,你要是不交出此物,你一条小命难保不说,恐还累及师门,大爷劝你识时务些,交出白玉马。” 费礼书道:“你奉哪位高人之命,说来听听。” 王智道:“好小子,就说与你知道吧,你站稳了,这位高人就是四海魔枭令狐宣!怎么样,你崆峒派惹得起吗?” 费礼书吃了一惊,道:“原来是他!” 钱彪道:“既然知道厉害,还不快快交出白玉马?” 费礼书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这白玉马本属阁皂山白云观所有,后来被人盗去,闹得江湖上风风雨雨,谁都想将它据为已有,你从哪儿知道我怀中揣着此宝?” 王智道:“这是大爷的手段,你瞒不了的,还是乖乖交出来吧!” 费礼书道:“莫说此宝不在我怀中,就是真在我怀中,只怕凭你们四人也拿不去!” 铁臂虎张铁吼道:“小子,白玉马明明在你怀中,想抵赖也不成,你要不交出来,我们禀明令狐老前辈,只怕你崆峒山从此不得安宁,你担得起这份罪名吗?” 费礼书大怒,骂道:“我崆峒派岂是任人欺侮之辈,白玉马纵使在我费礼书手中,你们也休想染指!” 站在一旁的侯大爷说话了: “姓费的小子,你明明同一个老道鬼鬼祟祟在一起,我的弟兄亲眼目睹老道把一个小包递给你,你还敢抵赖?” 费礼书一懔,道:“原来如此。不错,我曾与一位道人相遇,这又怎么了,道人给我的东西,就一定是紫晶白玉马吗?” 丘陵地里传出一阵怪笑。 紧接着从一个土坡后面,走出一个头陀来。 这头陀长得又胖又高,腰上插着一把短柄月牙铲,相貌十分凶恶。 两条又肥又粗的胳臂袒露在外,呈紫铜色,犹如用漆染过一般。 汉阳四虎一见头陀,慌忙躬身行礼,口称“大师”。 头陀理也不理,对费礼书道: “小子,你把道人藏到何处去了?” 费礼书道:“人家自己有脚,不会自己走吗?何须旁人藏匿……” “住口!小辈,你听着,广元老道负伤甚重,哪里还逃得了?先把白玉马交出来,再领佛爷去找老道,若再敢花言巧语,佛爷定叫你断脚缺腿,做个终身残废!” 站在山岗上的光灿、谢飞燕一听“广元老道负伤甚重”的话,不禁大吃一惊。 这么说来,费礼书定然与广元见过面,一定知道广元现在何处,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光灿小声道:“燕妹,听见了吗,这崆峒派的弟子居然知道广元真人去处,我们必须助他一臂之力。那头陀武功非比寻常,待会儿由我斗他,燕妹可助他打发了汉阳四虎,立即离开此地,我会来追你们!” 飞燕激动地注视着岗下动静,点了点头。 这时,费礼书说道:“恶头陀,休要出口狂言,我白龙剑客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头陀冷笑道:“崆峒小子,你乳臭未干,也敢来佛爷面前叫字号,你去问问你师傅,佛爷是哪座山的神!崆峒掌门玄机子见了佛爷也要礼让三分,你一个后生晚辈还敢在佛爷面前张狂,真是天大的笑话,说,你把广元道长藏到哪里去了?紫晶白玉马快快交出,免你一死!” 费礼书叫道:“休想从小爷口中间出广元真人下落,管你是哪座山的鬼,小爷今日与你分出高下!” 赤面虎王智吼道:“瞎眼的小贼,你连铁臂头陀悟玄大师都不知道,还有脸在江湖混事吗?凭你也敢和悟玄大师动手?” 此言一出,不仅费礼书大吃一惊,就连光灿、飞燕也大感意外。 铁臂头陀悟玄是当今邪道上最难惹的人物之一,名声不在魔棍房玉龙、四海魔枭令狐宣之下,想不到在这里碰上了他! 飞燕焦急地低声对光灿道:“灿哥,这老魔头不好对付,怎么办?” 光灿回道:“不要紧,愚兄挡他一挡还是做得到的。” 飞燕道:“万一你脱不了身怎么办?” 光仙道:“燕妹不必多管,打探广元真人的下落要紧!” 飞燕道:“那不行,你不走我也不走!” 光灿道:“不可,顾大局要紧,愚兄自有脱身之法。” 飞燕道:“不!” 刚说到这儿,远处忽然传来啸声,功力之深厚,实在惊人。 只见铁臂头陀悟玄仰头长啸,声音直入云霄,汉阳四虎及侯大爷等人两手紧捂双耳,一个个跌倒在地,痛苦不堪。 白龙剑客费礼书赶紧坐下,脸色泛白,运起内功抵御。 飞燕也急忙盘腿坐下,运起内功抵抗。 光灿却若无其事地站着,浑不当回事。 悟玄停住了啸声,远处又传来了一阵长啸,声音已近了许多,眨眼间便只离百十丈,轻功之高,实难想象。 飞燕道:“糟了,又来了高手!” 光灿道:“不管情形如何,由我去助费礼书、燕妹赶快和他一起走,弄清广元真人的下落要紧!” 飞燕道:“我决不把你一人留在这儿!” 光灿急了,道:“燕妹,愚兄自有脱身之法,你不和费礼书快走,只怕要困在这儿!瞧,那人来了!” 飞燕抬头看去,只见铁臂头陀身边又多了一人。 光灿道:“燕妹,切记愚兄的话,不然,广元真人身负重伤,正需要人救治,万一真人出了差错,这白玉马之谜只怕再也解不开了!” 飞燕一懔,只好含泪点头。 --------------------------------
第十八章 墓穴怪人 铁臂头陀悟玄身边多了一个中年书生。 此人生得剑眉星目,十分英俊,但英俊中带着几分邪气。 只听他对悟玄道:“头陀老兄,怎么到这里来了?” 悟玄道:“这个小子知道广元老道的藏身处,紫晶白玉马也在他身上!” 书生朝费礼书一打量,微笑道: “原来如此,那么站在山岗上的那两个呢?是不是一伙的?” 悟玄道:“他们站在那里看热闹,洒家等一会再收拾他们!” 山岗上光灿和飞燕听见这些话,光灿便和飞燕干脆走下去。 书生又道:“那雌儿美如天仙,我老房当真运气好,这不是送上门来的货吗?” 飞燕听了大怒,正要斥骂,被光灿止住。 光灿低声道:“不好,是魔棍房玉龙,他和铁臂头陀联手,今日这一关难闯,燕妹切记愚兄的话,愚兄设法阻住两人,燕妹带费礼书快走,若稍一延误,只怕就走不脱了。” 飞燕道:“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光灿道:“不必牵挂,等一会到了费礼书面前,愚兄骤然发难,你叫他快走,在河南淮宁府等愚兄,若一天内愚兄赶不到,你便去追赶‘鸿雁班’,将情形禀告两位前辈!” 飞燕道:“你……” 光灿道:“一到下面,愚兄就动手,燕妹你千万果断!其余不必再说!” 飞燕见他十分坚决,心中难受万分,但她也知道情势危急,延误不得,否则只怕一个也走不脱。 两人边说边走,下面的人都在注意着他俩,等着他们前来。 费礼书认出是饭馆里同桌的一对,心中不觉奇怪,这两人来做什么?不是自寻死路吗? 他当即大叫道:“喂,你们二位来此作甚,还不快快回头?” 魔棍房玉龙笑道:“小子,想让同伙溜之大吉吗?笑话笑话,我魔棍房玉龙只要看上了哪一个丫头,还从未听说过有从我手上跑掉的。这妞赛过天仙,就是追到天边也要把她捉住的,小子,你不是枉费心机吗?” 费礼书一听“魔棍房玉龙”的大号,惊得目瞪口呆,一个“铁臂头陀”就只怕对付不了,再加个大淫魔房玉龙,今天还逃得这条命吗? 此时,光灿与飞燕已来到费礼书近前。 房玉龙笑嘻嘻盯着谢飞燕,口中赞道: “好美!好美的妞儿,房大爷真是有福气,竟在这里见到了月中嫦娥!” 飞燕怒极,骂道:“淫贼,你瞎了眼睛!” 趁机会,光灿以传音入密对费礼书道: “费兄,小弟向两个老魔发难,你与飞燕速退,迟了恐再来不及!” 费礼书一愣,正要回话,只见光灿身影一晃,两掌齐出,对着两个魔头就打。 与此同时,飞燕朝他娇喝一声:“快走!” 费礼书人本机灵,知道这对年青人存心救他,也来不及说话,立即施展轻功,追着飞燕往山岗上蹿去。 房玉龙和悟玄本就不把这些年青人放在眼里,特别房玉龙看见谢飞燕之后,魂灵儿早就飞到飞燕那儿去了,冷不防眼前人影一闪,一道掌影已到胸前。 他毕竟身经百战,生性又狡诈机智,武功也已臻化境,尽管对方一掌轻飘飘的,一丝罡风也不带,但他就不上这个当,危急中一提丹田之气,身子向后一仰,人已倒跃出一丈,险险避过一掌。 铁臂头陀悟玄就不同了,他一向目无余子,怎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放在心上,骤然间只见一掌拍到,速度虽然极快,却丝毫不带罡风,显见内力功夫不值一哂,他便避也不避,运起铁布衫,硬生生迎着这一掌,同时铁臂一挥,一拳捣出。 光灿这两掌并不期望伤人,原也只用了三成力道,不过是打个骤不及防,等两老魔闪避之后再接着进击。 魔棍房玉龙果然倒跃避开,而悟玄却挺胸迎上,不闪不避,这实出他意料之外。 加之悟玄一拳击出,罡风凌厉,快若闪电。 急切问他的掌已按到了悟玄胸上,当即加了三成力道,“嘭”一声,悟玄被打得退出四五步方才站稳,胸中气血翻腾,一口气难以喘上来,眼中大冒金星,连对方在哪儿也瞧不清了。 光灿的维摩大乘心法已练到收发随心的地步,他击在悟玄身上的一掌,已用了六成力道,没想到还未将这头陀击倒,这铁臂头陀的外门功夫,实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房玉龙见悟玄被击退五六步,站定后动也不动,心中大吃一惊,这小子竟有这样的能耐,能将铁臂头陀打得连连后退,真不可小觑了他。 便立即一个箭步跃上,向光灿攻出一掌。 光灿为了让飞燕他们走得远些,便施展密宗雁式三十六掌与房玉龙交上了手。 汉阳四虎见费礼书与那俊女子逃走,大吼一声便追了过去。 悟玄站在那里运气,半盏茶功夫方缓过气来,胸前隐隐作痛,但已不碍事。 他气得咬牙切齿,大吼一声猛虎般扑了过来,当即猛打猛踢,像一阵旋风,把光灿打得东躲西闪。 光灿面对两大高手,心中未免有些发慌。 他从下山后,很少与人动手,临敌经验不多,故而小心谨慎。 他一面施展迷踪遁影闪避两人的夹攻,一面以密宗雁式三十六掌还击,但总是守多攻少。 他从悟玄的外家刚猛手法中,从房玉龙忽刚忽柔的招式中,领悟了不少招术上的真谛,因而提高了运用密宗雁式三十六掌的对敌能力。 忽然,房玉龙虚晃一掌跳出圈外,道: “头陀兄,这小子留给你收拾,我追那妞儿去!” 光灿一听他要走?急忙去堵截,连施三招,攻向房玉龙。 铁臂头陀大喝一声,拳风呼呼,逼得他不得不回转身来全力应付。 房玉龙趁此一跃,人已掠到六丈外,他想提气作第二次飞跃,脑后风声又到,便急忙往旁一闪,瞧见是光灿追到了背后,不禁大吃一惊,这小子的身法居然也这么快。 光灿被铁臂头陀打得退了两步,他也无心与之一较长短,立即施展迷踪遁影,从铁臂头陀眼前消失,紧蹑房玉龙之后,不让他走脱。 房玉龙一心要去追赶费谢二人,但知道若不把这年轻高手打发了,只怕难以脱身,便运起八成功力,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这小子击毙。 他接连攻出两掌,把光灿逼退一步,正好悟玄头陀已经赶上,又是拳打脚踢一阵旋风般的进攻,逼得光灿手忙脚乱。 光灿上次失去了九成功力,经努力修炼后,已恢复了八成,比原来少了一成,这还不说,最主要的是他等于没有进展,未能达到他下山后,以三年光阴完成恩师绝技的要求。 所以,面对邪道一流高手,他就有些抵挡不住,更何况又是两大高手全力施为,二十招后他就只能闪避,不能还手反击了。 魔棍房玉龙和铁臂头陀也十分震惊,一个年岁轻轻的后生,居然能撑住他两人的联手进攻,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相信的怪事。 放眼今日江湖,又有谁当得起他两人的夹击? 这小子招式怪异,闪避功夫更是巧妙之至,不知他师傅是谁,竟调教出这样的徒弟。 今日既然交上了手,得罪了他的师门,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他埋在这荒丘之上,神不知、鬼不觉,又有谁会知道? 两人打的是同一心思,故尔招式又狠又毒,全往光灿身上要害招呼。 光灿本也可以脱身的,但他要把这两个魔头拖住,多拖一刻是一刻,故尔苦苦撑持,不让对方溜走一人。 正由于他打的是这种主意,所以与二人硬拼硬打,被两人的招式紧紧钳制住,就是后来想走也难以脱出两人的拳势掌风之外了。 一盏茶时分过去,光灿中了铁臂头陀一拳,挨了魔棍房玉龙一掌,幸而他及时避开了要害,才未当场倒地。 铁臂头陀一拳打在他左肩上,左手便再也抬不起来了。 房玉龙的一掌,则击在脊背右侧,光灿胸中气血翻滚,受了内伤。 这一拳一掌几乎同时击中,就在这一刹那间,他身躯一晃,从两人当中穿了出去,卸去了对方打出的一部分力道,接着再猛吸一口真气,朝丘陵地带窜去。 房玉龙、悟玄招式已老,笃定能将光灿击毙,未料这小子居然能在拳掌触身的刹那脱身,虽然也免不了受伤,却不至于魂归地府。 哪知小子不仅如此,反而逃到了二丈外。 两人又惊又怒,凭两人的身手,岂能让掌中之物逃之天天? 大喝一声,两人奋力追赶。 这丘陵地带起伏绵延,无边无际,那上面灌木树林稀稀落落,光灿躲到丘陵凹处,藏在灌木丛里,及至发现两人找他不到,欲要转身离去之际,他又赶紧现身出来,弄得两人又穷追一阵。 半个时辰过去,房玉龙、悟玄方醒悟过来,掉转头飞驰而去,再也不理睬他。 光灿其实已经力竭,见二人离开,便倒在一棵树下歇息。 喘过一口气后,他不敢停留,也不敢朝原路走,也不管前面能走到哪里去,他只想找到一个能避风雨的僻静地方,赶紧运功疗伤。 他抑制住胸中的翻腾,蹒跚着往前走,高一脚低一脚,走着走着就觉得两脚无力,腿一软歪倒在地上。 他轻轻吸了口气,又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不放心地回头张望,糟!两个魔头又返身追回来了。 他估计了一下距离,两人离他只有百十丈远,以两人的轻功,不过几跃就会抓住他的。 再也没有别的余地,他一下打起精神,轻轻提一口真气,又朝灌木丛钻去。 “小子,你走不了!”铁臂头陀吼道。 听声音,两人在左。 “嘿嘿,网中之鱼,休想逃脱!”房玉龙也在怒吼。 这声音又是在右。 光灿明白了,二人分左右采取包围之势。 他想了想,房玉龙狡诈,铁臂头陀木讷些,就朝左边遁去,东藏西躲,轻如落叶,不出一点声响。 铁臂头陀怒吼着咒骂着,声音离他不过两三丈,他以此辨别方向,拼命往左侧逃去。 “喂,头陀兄,你不要再骂,让这小子听见声音,岂不躲得更快了?” “房老弟,这小子已受伤,跑不远的。” “不错,他就在这附近,不要出声,看准了猛一下抓住他!” 光灿心中暗骂,好狡猾的魔棍,今日只怕难逃毒手。 心想,与其被人轻易抓获,不如拼死一斗。 这样一想干脆不跑了,躲在一处凹地,藏身在灌木丛中。 这丛灌木又深又密,他侧身轻轻爬行,直爬了一丈多,发觉底处是个土坡,便又爬了三尺,近前来发现竟然有个洞口,被一些杂草遮掩着,打量洞口,可以爬进一人。 为了避险,也顾不了许多,便朝洞里爬。 这洞似很干燥,只是黑黢黢什么也看不见,弄不好是什么野兽的窝吧。 他才爬进一丈就停下了,要真是什么猛兽的巢穴,连站也站不起来,又怎能抵御呢了“喂,头陀兄,你找那边,我在这里找找看,这里的茅草似乎有人踏过呢。” 这分明是房玉龙的声音,离他不过四五丈远,说不定已被他发现了踪迹,再不往里爬,情形就更糟。 他于是又接着爬,想爬到洞底藏匿不动,房玉龙若是要从洞外进来,也得在地下爬,他可以尽全力一击,将他击毙。 哪知他又爬了两丈,还未到洞底,而且洞似乎宽大了些,他试着坐了起来,伸手往上一摸,仍然摸不到洞顶,便扶着洞壁慢慢站起来,只要微低着头,就可以往前走了。 他不禁有些惊异,好大的洞啊。 受伤的左臂疼得钻心,房玉龙的一掌又使他受了内伤,若再耗力过甚,他又有失去功力的危险。 他慢慢走了五丈远,便靠着洞壁坐下,此地似乎不再会受到干扰,可以运功疗伤。 一个时辰后,他运功醒来,内伤还未全好,左臂仍有些疼痛,但精力已恢复不少。 房玉龙的掌功如此厉害,这也使他长了一次见识。 以他的修为而论,寻常内家掌力不易伤他,就是伤了也可一次运功治愈。 房玉龙给他的一掌,已被他消去了一半掌力,尚且如此厉害,若是实打实全打在他身上呢,只怕现在已是奄奄一息了。 可见武功一道,各门各派具有优势,断不能大意轻敌。 从他出道以来,接连碰上了几个高手,四海魔枭令狐宣功力高于他,天狮道君的毒掌他也接不下来,此次与铁臂头陀、魔棍的较量又吃了亏,这不证明自己的功夫还远不够派上用场吗? 他不禁有些后悔。 下山后,他秉承了恩师淡泊名利的想法,不打算在江湖上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业绩来,只想一心一意在雕刻技术上精益求精,雕琢出几件传世珍宝就心满意足,因而未加紧练功。 他在初涉江湖时打抱不平,几次与人交锋都轻而易举战胜,因此以为自己武功已经很高,防身健身足可敷用。 没想到涉足紫晶白玉马这一公案之后,连连遭受挫折,方始悟到“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道理,他不是已处在“功到用时方恨低”的境地中了吗? 铁臂头陀给他的一掌,虽经他运功抵御,没有伤及骨头,但筋脉却受了伤,这头陀号称“铁臂”,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以他现在的功力,出洞后不堪一击,不如继续往洞里走,看看另一头有没有通道可以出洞。 主意打定,继续前行。 又走了七八丈,走到一宽敞的洞穴里。他运功朝这洞穴打量,发现不是天然洞穴,而是人工以条石砌出来的。 两壁逐渐往上倾斜,成了一个圆穹顶,这不是人家的坟茔吗? 他起初入洞时因伤势不敢运功,故什么也瞧不见,现在也只敢运起三成功力,所以洞穴中的情形,只瞧了个模模糊糊。 洞穴正中似乎有个平台,平台上有个黑乎乎的人形端坐。 这不像达官贵人墓前的石翁仲,莫非是入葬者的石刻像?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离那石像只一丈远,待看个仔细。 突然,那黑影动了动。 他吓得一下站住了脚,疑心自己花了眼。 不错,石像怎么会动呢?那不是好端端坐在那里吗? 他放心地又走了两步,眼睛不离石像。 可是,那黑影又动了一下,似乎是头在动呢,他惊得又停下来。 是黑影在动吗?他简直不敢相信。 足足站了一刻工夫,黑影纹丝不动,想是黑暗中看不清楚,自己疑心罢了。 他哂然一笑,提脚就走。 他刚跨一步,黑影的头又动了。他惊得又停了下来。 这回不必怀疑,确是黑影在动。 他试着提起五成功力,以防意外,又缓缓走了两步。 那黑影两臂突然举了起来,乱挥乱舞一阵,光灿又停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为何装神弄鬼?” 那黑影嗬嗬一阵冷笑:“你又是什么人?为何擅自闯入私宅!” 声音又暗又哑,还有点含糊,不像常人说话,真是古怪已极。 这怪人居然把一座坟茔说成是“私宅”,真是莫名其妙。 光灿缓和口气说道:“在下误入此洞,不知是尊驾的私宅,望乞原宥则个。” 那人叫道:“滚出去,什么误入不误入,分明不安好心,你们全不是好东西!这世上的人全都该凌迟处死,特别你这没良心的欺师灭祖之徒,我恨不能啖你的肉,嚼你的骨,滚,快滚!” 他说话极快,又在呼哧呼哧喘气,像是愤怒到了极点。 光灿为防万一,退到两丈外。 他发觉此人神志似乎不清,骂出来的话也有些令人费解。 谁是欺师灭祖之徒?为什么世人都该处死?这人未免过于偏激了。 “尊驾开口就骂人,这不是待客之道吧。” 这话出口,想来此人一定要暴跳起来,因此光灿作了戒备。 哪知不然,这人似乎清醒了些。 “阁下说得极是,老夫犯病时暴躁易怒,请阁下鉴谅。” 咦,原来是一位颇懂礼仪的尊长。 光灿赶忙道:“是小可冒犯了尊驾,尊驾不必客气。” “唉,阁下知书达礼,老夫十分敬佩,若不嫌弃,请过来一叙。” 事情出乎预料,主人竟也殷勤好客。 光灿道;“小可无意闯入尊府,待稍歇一阵便退出,不敢打扰尊驾。” “过来过来,老夫蜗居此穴,情非得已,满怀衷肠,欲与人倾述,今日阁下无意闯入,也算是天缘巧合,彼此攀谈,倒也有趣。” 光灿听他这么说,便不好拒绝,只得走了过去。 那人道:“这里没有桌凳,只有一具石棺,老夫既当卧床又当长凳,阁下与老夫一块坐吧。” 光灿道:“尊驾不必客气,小可站上一站也无妨。” “不可不可,有客自远方来,怎能慢待?” 光灿不想挤在那石棺上,但情不可却,只好走到黑影身侧,摸着石棺坐下。 他想瞧瞧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怪人。 突然,那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腕脉穴,光灿大惊之下已经甩不脱,被枯瘦如爪的手制住,浑身的真力再也提不起来。 “嘿嘿嘿,小子,你以为老夫真把你这个坏种当客人吗?小子,后悔了吧。轻易相信别人就是这个下场!后悔吧,哭吧,嚷吧,然而有没有用呢?可惜没有,可惜没有啊!嘿嘿,小子,你马上就要死了,多可惜呀,年纪轻轻的就这么糊里糊涂死了,多冤哪!小子,你不想死,对么?可这由得了你吗?死!死定了!死之前老夫想听听你有什么话说。 喂,说呀,求饶命吧,叫爷爷吧,说一大堆哀求的话吧,须知这是最后一次开口说话了,再不说就永远说不成了。小子,说吧!” 原来这家伙不安好心,但悔之不及。 光灿愤怒得张口骂道: “你这冤鬼,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何必害我?” “无冤无仇?说得好听!”那人大叫道: “这世上只要是人就与我有仇!哼,想暗算我活无常洪盛,就该遭到活报应!” 光灿觉得此人可厌,神志显然不清,但吃他扣住了脉门,却是动弹不得。 “喂,小子,报上姓名,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快说!不说我就戳你的气海穴,先废了你的武功!” 光灿一懔,这个活无常倒真干得出这种恶毒的事来,心念数转之后,答道: “我叫光灿,因被恶人追赶,藏在灌木丛里,无意中钻进洞来……” “胡说!你这个无赖,你分明知道老夫这里有‘上清灵宝心法’,故而串通了童宝旺这个叛逆,害老夫一次不够,又来打黑主意的!嘿嘿,老夫岂是那再上一次当的傻瓜?今日捉到了你,非让你也尝尝当个活僵尸的滋味!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还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过日子? 办不到办不到!你得慢慢死,在老夫之后死!让你尝尝做活僵尸的滋味!” 最后几句,他是竭尽全力嘶喊出来的。 光灿听得大吃一惊,不久前童宝旺在令狐宣指使下,便是以“上清灵宝心法”骗取斗方三老捉谢飞燕来交换的,照这疯老儿说来,世间果有此物。 还有,童宝旺竟是这活无常洪盛的徒弟,为了夺取“上清灵宝心法”害了自己的师傅,难怪这洪盛要怨恨天下万物了。 光灿忍不住说道:“童宝旺已遭到报应,你总该消消气了吧。” “什么?童宝旺死了吗?” 光灿把在斗方山见的情形说了一遍。 “嘿嘿嘿哈哈哈……”怪人狂笑起来,笑到后来,竟呜呜呜哭得像小孩一般。 光灿发觉那只扣住他腕脉的手也放松了,便立即运功往下一甩,左手往石棺上一按,人在瞬间横跃两丈,站在石穴通道上。 怪人骤不及防被他走脱,气得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人没良心的畜牲,你这个遭天报应的孽子!你这个狡猾的……” 光灿运起神功,大吼一声:“住口!” 声音震得洞穴嗡嗡直响,压住了怪人的咒骂。 怪人活无常洪盛惊得闭上了口,片刻间一片死寂。 光灿道:“你受了自家徒弟之骗,对吗?” 洪盛道:“谁是我徒弟?” 光灿道:“白面秀士童宝旺啊?” “是的是的,他是我小徒。” “他怎么骗了你?你为何住在这种地方?” “我无意中得了件宝物,这宝物不告诉你,嘿嘿,这宝物失传两三百年,偏偏被我得到,这不是天意吗?” “不就是‘上清灵宝心法’吗?” “哎呀,小子,你怎么知道?” 光灿笑道:“我一进来时,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我说的?糟糟糟!可你不该听呀。” “长着耳朵,不听行吗?” “是是是,不能怪你!” 这“你”字一落音,倏见洪盛右手一扬,几点寒风分上中下、左中右向光灿袭来。 两人相隔不过两丈多远,光灿不防有这么一着,幸而他的内功已到收发由心的境界,当即提气上跃,“呼”一下蹿起两丈高,头快碰着穴顶了。 “你这个该刀剐的畜牲!你死你死,我要你死——!”洪盛疯狂地大叫起来。 光汕道:“不愧是童宝旺的师傅,金钱镖打得比他高明多了!” “你死——!”洪盛又是一声大叫,声音凄厉,状若疯虎。 “住嘴!”光灿又大喝一声。 洪盛受不了震动,果然不吭声了。 “你两次偷袭于我,若不念你受逆徒之害,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我问你,你为什么住在这里!” “不要你管!老夫爱住哪儿关你什么事?” “好,不关我的事,那么,告辞了。” 光灿说完,转身就走,他才走了五六步,洪盛又大叫起来。 “站住,你不要走,走不得走不得,你在这里陪陪老夫,老夫在世不会很长,你只要陪陪老夫,老夫不会亏待你!” 光灿心想,这人神志已错乱,忽疯忽醒,这会儿说话又合乎人之常情,他不愿孤独地留在墓穴中度日,但为什么不出去呢?” 他想到便说:“你不愿住在这里,那就出了这洞穴吧!” “该死的畜牲!我老儿出得去吗?那逆徒斩了我双腿,只准我住在这里,不准白日外出,要是他听附近百姓说,曾见一个无腿的老人来乞食,他就要把我碎尸万段……” “原来如此!”光灿吃了一惊。 “童宝旺已死,你还怕什么吗?” “什么?童宝旺死了?真的吗?” “我刚才不就告诉你了吗?” “不行不行,童宝旺死了,还有神火帮的童震东、四海魔枭令狐宣,他们也会……” “出了墓穴,不会走得远远的吗?” “呸!你这个杀才!老夫两腿被砍,走得远吗?你过来,老夫把你两腿砍断,你走给老夫看看。” 光灿心想,此人外号活无常,想来不是好人,洞外铁臂头陀、魔棍房玉龙已离开此地,我满可以出洞了,在这里和他纠缠什么? 于是转身就走,不再理睬。 “回来!你这个杀才!” 光灿不理,走自己的路。 “回来,你不想要震古烁今的武功秘籍‘上清灵宝心法’吗?” 光灿停住脚,转身道:“在下不想要,你就留着自己修习吧。” 说完,又径自走路。 “喂,你这没良心的东西!老夫双腿已失,还练什么功?快回来,老夫把这宝籍给你!” “不要,你自己留着吧。” “杀才!你这个呆瓜!老夫为了这部宝籍才失去双腿,你竟然不要!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呆子!” 光灿不理,摸索着继续往前走。 “站住!你见了一个残废老人,居然毫无怜惜之心,丧尽天良啊,老天会给你报应的! 你这个该死的杀才!” 光灿站住了,这老儿不可理喻,但他说得也对,对一个失去双腿的残废人,也该有一份怜悯。 “你究竟要我做什么?说吧。” “我要你听听一肚子的怨恨,替我报仇!” 光灿叹了口气,返身走了几步,靠石壁坐下,道: “好,在下就听你说吧。” “你要对天发誓,替老夫报仇!” “仇人不是死了吗?” “死了也要报仇!” 光灿想,与他说不清,就由着他吧。 “好,说吧!” “你对天盟誓!” “等你讲完经过再说。” “该死的杀才!你……” “你讲不讲?不讲在下可要走了。” “你——!好,我先讲,你听吧。” 老儿咬牙切齿,但终于把怒火压下去,改用愤激的口吻道: “听好了,老夫一身功夫,纵横江湖,一生享尽了富贵。江湖上,提起我活无常,真是谁人不知,哪个不晓。童宝旺随我学艺十年,在江湖上闯下了万儿,这都是我洪盛教导有方。 去年老儿到塞外有事,遇到塔尔寺的一个喇嘛,他说他从一个老乞丐那买来一部汉文书,他不识汉字,但看得出是一部经籍,叫我替他瞧瞧是不是佛经。我接过这部破书一看,天哪,这不是道家最高内心功夫‘上清灵宝心法’吗?我抑住内心的激越之情,说这不是佛经,是耍闲书,算命用的,叫喇嘛卖给我,我出二十两银子。那喇嘛不是傻瓜,一本破书有人肯出二十两银子购买,这本破书想必不寻常,便一口回绝不卖,揣进怀里就走。嘿,到口的肥羊,我活无常岂能放过?于是便抛出一把铜钱,把喇嘛浑身打了十几个孔洞,送他西天朝佛去了……” 光灿心想,好狠的强贼,怪不得遭了活报应,真是老天有眼。 活无常洪盛继续说道: “老夫得了此宝,高兴万分,急忙从塞外返回,欲找个清静地方苦修,只要假以时日,老夫练成神功,这天下第一还能属谁?到那时老夫横行江湖,有谁经得住老夫一拳一掌?哈哈……” 光灿不禁暗自叹息,一个人的贪欲竟如此低下,为了武功第一,不惜残害出家人的性命。 “老夫兴冲冲来到山东济南府城郊神火帮,找到了徒儿童宝旺,让他随我前往,老夫要闭关练功,总得有个人侍候才好。待老夫练成,自会传授与他,光大老夫门庭。为了不惹人眼,老夫决定到河南罗山青松峰去隐居。青松峰与县城相距十里,那里没有什么江湖人走动,较为安全。谁知童宝旺狼心狗肺,也不知什么时候与老魔四海魔枭令狐宣勾搭上了,嘴里答应与老夫同赴罗山,暗地里也不知用什么办法与令狐宣通了气。我从安徽绕道而来,准备从此地进入河南。从界沟镇到罗山也不过二三百里,老夫对他毫不提防,在睡梦中被令狐宣点了穴道,逼老夫交出‘上清灵宝心法’。嘿嘿嘿,他把我当成三岁小儿,说什么用罕世至宝紫晶白玉马与我交换……” 光灿听见紫晶白玉马,心中一跳,忙问道: “慢,他手中果有紫晶白玉马吗?” “嘿嘿,他倒拿出了一只紫晶白玉马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可我为什么要换给他呢?白玉马如果比‘上清灵宝心法’好,他又何必交换?再说老夫已被制住穴道,到头来这白玉马又怎能得到?” “既然你已受制,他们不会从你身上搜出那本心法来吗?” “嘿嘿,你小子毕竟年青,差着呢!我怎会把这本宝籍装在袋里到处游逛?” “宝籍不在你身上?” “在啊!” “你说些什么……” “别急别急。他们从我身上搜不出来,便行刑逼供,令狐宣以独门手法点我要穴,又以分筋错骨折腾老夫,但老夫一口咬定书已烧毁,只默记在心中。后来,他们无法,逼我写下口诀。老夫无奈,便胡乱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写下一篇糊涂东西交与他们,这才没有要我一条命。可是,童宝旺这逆贼怕我日后寻他报复,再三唆使令狐宣将我击毙。但令狐宣老奸巨滑,说先把我留下,如果这篇心诀他拿去练不成,还要来找我逼口供,故这条命还该留着。 他只是愁没有地方关押我,若携我返家,他因事要在江湖走动,不能看住我,所以不放心,又怕我将口诀泄露出去。童宝旺说他有个好地方可以隐藏我,他说的好地方就是这个古墓。 他们将我斩去双腿,替我敷上了刀伤药,留给我一些干粮,并准许我从洞中爬出寻找食物,但只限于夜间,若白日出外,他们定不轻饶……” “那宝籍你真的撕了?” “嘿嘿嘿,老夫将书撕成一页页,全缝在一件夹袄里了,他们又哪里想得到?” “你真聪明!” “老夫艰难地度过了几百个日夜,活着就为的是要出这一口恶气,小子你懂了吗?只要你对天盟誓,替老夫活劈了令狐宣和我那心毒手狠的徒弟童宝旺,不对不对,要把他们全家斩首,无论男女老少,一个不留!” “这个不行,一人开罪你,怎能杀他全家?” “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好糊涂!令狐宣与我曾经有过交往,他若非趁我不备进行偷袭,也不能拿老夫怎样。这家伙从爷爷到孙子,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其实他手中的紫晶白玉马是个假货,这几年他四处奔走,为的就是要找这紫晶白玉马……” “这又何必找?不是在阁皂山白云观放着吗?这事早已传遍江湖。” “不对,早年只知白玉马从慕容彪那儿拿走,不知藏在什么地方,后来白玉马被广元老道盗走,消息才泄露出来。令狐宣欲将此马夺得,一则以暖玉练功;二则把慕容彪放出来。 你想,这个凶神一出江湖,各大门派又有谁能抵挡?你如杀了他全家,不是替江湖除害吗?” “令狐宣住在什么地方?” “你答应了?” “没有。我只答应找令狐宣,至于他该不该杀,到时候还要看情形。” “什么,你这个骗子!你知道我将宝籍藏到了何处,就想抢我的……” 光灿道:“住口,我不要你的东西,只要你告诉我令狐宣住哪座山,我这就走。” “小子,凭你身上的功夫,也想找令狐宣?哈哈哈,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这不用你管,快说,我要走了。” “令狐宣不住山上,他究竟住哪儿莫说我不知道,只怕江湖上也无人知,不过,我知道他住在……” “快说?” “你对天盟誓,我……” 光灿倏地站起,道:“谁跟你噜嗦,你不说就不说吧!” 他提脚就往外走。 “回来,我说我说!” 光灿拿他无法,只得又退了回来。 “老夫只知道他住在浙江余杭县,不知住城里还是住乡下。” 光灿道:“好,在下一定找他,就此别过吧。” “不行不行,你见死不救吗?” “你要如何办,说吧。” “老夫将‘上清灵宝心法’赠与你,你将老夫带出此地,并拜老夫为师……” “在下已有师傅,岂能改换门庭?” “呸!改个门庭怕什么?你那师傅成得了什么气候?若跟随老夫,老夫传你一身绝技……” “尊驾大言不惭,在下师傅乃世外高人,岂是你等所能比得的?” “好好好,不拜师也罢,你将老夫带出去,答应侍奉老夫天年……” “这也办不到。在下四处漂泊,怎能在你身边侍奉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该死……” 光灿不再理他,提脚要走。 “喂,你敢走?老夫今日叫你命丧当场!” 光灿冷笑道:“听着,老人家,我念你身残功废,不与你一般见识。你初扣我脉门之时,我还不知你武功已废,等我挣脱了你的手,再避了你的金钱镖,才发觉你只有常人气力,内功早被令狐宣废了,你何必再装模作样呢?” 洪盛一听,知道已泄了底,不禁放声大哭起来。 光灿见他如此,心下又着实不忍,但此人一贯行凶作恶,带在身边不是办法,他一时踌躇,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洪盛哭道:“你既知我武功已废,为何不来抢秘籍?” 光灿道:“在下堂堂君子,岂是掠人宝物的凶徒?” 洪盛止住泪道:“世上竟有这种人,好吧,老夫服了你了,你只要将老夫救离此地,找个地方安顿就行,这一点总该答应了吧。” 光仙道:“只要你改恶从善,在下便将你从此地救出。” 洪盛道:“好,老夫武功已废,还能行什么凶啊!” 光灿道:“好吧。” 洪盛道:“不必爬着出去,我这边有门可通外边。” 光灿便走了过去,问:“门在何处?” “老夫身后有门,是古墓的正门。” 光灿便一跃上了石棺,朝棺后一瞧,果有一个通道。 “你背我吧。”洪盛哀求道。 光灿便坐了下来,未等转身,洪盛一只胳膊已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 “好小子,秘密让你知道了还想走吗?死在这里殉葬吧!” 光灿运起神功,朝后一拐肘,打得洪盛惨叫一声,半截身子飞撞到石壁上,“嘭嗵”一声跌在地上死了。 光灿摇摇头:“这人太也恶毒,死有余辜,怪得了谁啊?” 他提脚要走,转念一想,宝籍本是好东西,丢在这墓里岂不糟蹋了?前人留下的武功,也必然花费了无数的心血,怎能就此丢弃呢? 他,于是走到洪盛尸前,摸到他身上穿着的夹袄,用力捏了捏,果然发现衣服心里有纸张,便剥了下来,又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抱起洪盛拖开石棺盖,用手摸了摸,已空无一物,便把洪盛放了,将他摆平,手碰到石棺边上,触到一件冰冷冷的东西,抓出来一看,是一柄尺长的短剑,剑柄上有珠宝之光,握住剑柄抽出短刀,只觉冷气逼人,寒光闪闪,知是一件宝刃,顺手在石棺上轻轻一敲,便削去了一块石棺。 一时大喜过望,将短剑揣进怀里。 刚刚要走,又想起再摸摸石棺,看有无别的东西,摸了一会,又触到一卷软皮,也径自揣进怀里,顺着洞道,走了十多丈,却根本无路,想是有机关按钮,可惜没来得及知道。 于是又返转身回来,爬着出去。 来到洞外,天色已晚,满天的繁星闪烁,一阵冷风吹过,满地衰草啾啾,十分凄凉。 他认准来时方向,大步走去。 --------------------------------
第十九章 恶战魔棍 谢飞燕和白龙剑客费礼书一前一后,拼命朝河南境内奔驰。 这一带人烟稀少,只有一些农夫在田里劳作,两人风驰电掣般奔跑,也未引人注意。 费礼书的功力赶不上谢飞燕,才跑出二十里地,就落在她后面五十多丈距离。 谢飞燕全然不知,只顾继续飞奔,以为费礼书不过在后面一两丈之地。 而费礼书见自己赶不上一个女子,心里不禁十分惭愧,想出声喊叫又实在不好意思,眼看相距越来越远,不禁叫苦不迭。 谢飞燕跑着跑着,忽然想起该瞧瞧后边有无追兵,光灿是否脱身追来,这才停住身形,扭头朝后去瞧。 这一瞧,她不禁一愣,费礼书不见了。 她急得想也不想,拔脚就往原路赶去,等转过弯儿,才看见费礼书正疾奔而来,她这才放下了心。 费礼书来到近前,脸涨得通红,道: “姑娘好身手,在下惭愧了。” 谢飞燕道:“快走快走,小心房玉龙又追来,再走一程找个地方说话。” 两人于是又一前一后奔驰起来。 谢飞燕有意放慢了速度,两人这才没有走散。 又行了二十里,飞燕才停了下来,四处一望,陡坡上有一片林子,就在道旁三十丈开外,便招呼费礼书到林子里去。 林子里静悄悄,坐在树下,无人知晓。 飞燕道: “尊驾怎会认识广元真人的?” 费礼书道: “在下不知道姑娘何人,恕难奉告。” “我叫谢飞燕。” “刚才那位仁兄又是谁?为何舍命救在下?” “他叫光灿,他救你就是为了打听广元真人的下落。” “对不起,姑娘,在下欠了二位的情,日后定当补报,至于广元真人下落,在下恕难奉告。” “这又为什么?” “因为受人之托,不泄广元真人下落。” “你真的有紫晶白玉马?” “恕难奉告。” “哎呀,你这人真是,左一句‘恕难奉告’,右一句也是‘恕难奉告’,你能‘奉告’些什么?倒说说看呀?” “谢姑娘,不是在下不近人情,实因关系重大之故,在下已答应广元真人,决不泄露他老人家的行藏,姑娘要问别的事,甚至在下出身来历、家庭状况,在下无不如实奉告。” “咦,你这人好怪,我问你家世出身干什么?人家都急死了,你还在绕山绕水!” “姑娘,在下实有不得已苦衷。” “苦衷?你有什么苦衷?我才是满腹苦衷无处诉呢。听着,我与广元真人是一家人,知道他的下落是我做侄女的本份,告诉你这一点,你总可以说了吧!” “广元真人有你这么一位侄女?可他老人家并未对我提起过呀!” 谢飞燕无奈,只好道:“好吧,我说得详细些,看你听了还有何种理由不说!” 她简单将家世讲了,并说了紫晶白玉马给全家带来的灾祸。 她如今要找广元真人,弄清真相,并要找到真凶以报家仇。 费礼书听完,不由得双手一揖: “原来如此,在下多多得罪,请姑娘原谅。” “你肯说出我大伯的下落了吗?” “肯说肯说,再不说就不通人情了。” “大伯现在何处?”’ “项城县东郊王家庄,住在一农夫家里。” “快走,快走!”飞燕立即站了起来。 “不等光灿仁兄了吗?” 飞燕这才记起与光灿所约,在淮宁府等一天的话。 “这……”飞燕十分踌躇:“就在这里等吧,也许他会很快赶来。” 费礼书道:“在下将经过情形从头至尾讲给姑娘听,好在广元真人虽然负伤,并不危及性命,迟一天再去也无妨。” 飞燕听他这么说,心下略安,道: “也好,且听尊驾说说经过情形吧。” 费礼书道:“在下与广元真人相识,纯属偶然。十天前,在下从东京出来,意欲到杭州一游,想假道安徽,顺便在黄山观景。行至沈丘时,天色已晚,便找了间客栈住下。那天客栈甚挤,在下只有屈就一夜,与人同住一间屋,屋里有个生病的老道,见了在下不住打量,在下向他请安,他只是点点头,问起在下姓名来历。在下只答了姓名,未提来历。饭后在下回到房中,发现老道吐血,这才看出老道也是会家子,受了内伤,当即将恩师所赠药丸赠给老道,让他服下。道人问在下药名,在下具实讲了,此药名‘补心还魂丹’,道人便认出是崆峒独门圣药,提了掌门恩师玄机子的大号,问在下相识不相识。在下说他老人家是授业恩师,他便说与恩师曾有数面之缘,只是有十多年未见面了。既是恩师老友,在下自然加倍侍奉。问及道兄,他老人家说,来日再谈吧。当即闭目养神,在下也不好追问。 “第二天起来,他老人家精神好了许多,在下又将一枚药丸给老人家服下,经老人家运功调息,内伤已大部痊愈。在下便与老人家道别,老人家欲与在下搭伴而行,就一同出了店门。” “走不了几步,道爷便对在下道:‘仇家已经有人盯住了贫道。贫道号广元,就是那个被人指斥盗取了紫晶白玉马的逆徒,此中情况极其复杂,贫道一时不能说清,现将一物交由贤侄保管,出城后贤侄继续前行至界沟镇,贫道在城外与贤侄分手,到项城东郊王家庄一农夫家里养伤。贤侄到界沟镇后,若无人找贤侄打听贫道去向,贤侄住上一日,第二日再返回项城,那时贫道再与贤侄详述紫晶白玉马的前前后后,贤侄以为如何?’在下道:‘前辈交与在下何物?’他答道:‘一只假的紫晶白玉马,若有人强取,贤侄就交与他们。’在下接过小包,与道长同到城外无人处,便各自分道走了。” 谢小燕听得很是激动,但心中总觉有些不妥,大伯此举,明明是让人家引开监视的人,自己好脱身,也不顾虑这会给人家带来什么灾祸,这是一个长辈对待晚辈的态度吗? 她不禁陷入了深思。 从心里说,她不愿自己的伯父是个利欲熏心的小人,他盗取师门之宝,坑害亲兄弟一家,是个无心无肺、六亲不认的叛逆之徒。 她唯愿这一切还是个谜,一个解不开的谜,一旦真相大白于天下,大伯竟然是无辜的,是遭人算计陷害了。 但从今日费礼书的叙说中,她对大伯的行为实在不敢恭维。 尽管她与大伯只见过一面,但毕竟是谢家的长者,因此总觉有些对不起费礼书。 “谢姑娘,光灿仁兄未来,不如我们回界沟镇去看看。” 费礼书的声音,使谢飞燕中断了心事,抬起头来回答: “不,我们到淮宁府去吧。” 两人从林中走出,远远看见官道上有个人站着,还没看清是谁,那人已如飞而来。 “不好,是房玉龙!”谢飞燕大吃一惊。 费礼书道:“快退入林中。” 两人转身钻人林中,直朝林深处跑去。 林子又密又深,灌木遍地,若要不碰一草一木,实难做到。 忽然,房玉龙的声音响遍了林子: “喂,小姑娘,你跑不掉啦,你那伙伴早被房大爷一掌震碎了五脏六腑,你还是乖乖出来跟大爷走吧。大爷看你貌如天仙,不会亏待你的。至于姓费的小白脸,大爷只要他说出广元老道的下落,交出紫晶白玉马,便放他一条生路。喂,你们还不出来吗?” 这声音如就在身前,判断不出系从何方传来,两人惊得停住了脚步。 俄顷,谢飞燕才想起有这么一种内功,叫做“四面传声”,虽然各派叫法不同,但功用大同小异。 运用这种功夫的人,功力必定深厚。 她小声对费礼书道: “别怕,他并未发现我们,快走!” 两人又开始往前窜去,刚跑出八九丈,只听头上树梢一阵摇响,“唰”一声一个人落在俩人面前一丈处,正是那魔棍房玉龙。 “嘿嘿,小娇娘,跑得出你房大爷的手掌心吗?乖乖儿跟房大爷走……” 谢飞燕娇叱道: “住口!无耻的淫贼!” 房玉龙笑嘻嘻道: “啊哟,骂人的声音也悦耳动听,想必你这小娇娃唱曲子也不错,好好好!大爷正喜欢这样的美人!你们从界沟镇逃跑也不择个方向,我们是从开封追广元老道的,先不知道他从开封出来后走哪条道,颇费了些周折,后来才知他走项城沈丘一路。你费礼书在沈丘和老道出城,在界首就只见你姓费的一人,老道肯定又转回沈丘,要么走项城一路,所以房大爷追了下来,你二人果然要回沈丘。你们若是在林子里躲到天黑,房大爷就会在沈丘恭候二位。 嘿嘿嘿,房大爷向来料事如神,岂是你们这些后生晚辈可以匹敌的?两位到了此种境地,只有认命了吧。你小妞儿乖乖跟大爷走,你姓费的交出紫晶白玉马,说出广元老道下落,就留你一条活命。要不然,你就是躲回崆峒山,大爷也要把你抓回来!” 房玉龙得意忘形,视二人为囊中物,故说得泡沫横飞,毫无顾忌。 费礼书想起广元真人所说,交给他的是假的紫晶白玉马,不如就送给老魔,趁其不备施出杀手锏,一举毙了这危害人间的大淫魔。 他刚伸手进怀,就听飞燕娇叱一声,一道白光一闪,已经动了手,便急忙抽出背上长剑,跟着施出一招,直刺房玉龙心房。 房玉龙身子一摇,横移两尺,避开了绳剑和长剑,一声大喝,攻出两掌,分击谢费两人。 他满以为不出三四招,就能制伏两人,哪知一念轻敌,竟闹了个手忙脚乱。 谢飞燕见他攻出一掌,腰肢一扭,绳剑收了一半,纤手一抖,“哪吒探海”,绳剑由上经后向前击出,其势快若闪电,短剑直奔房玉龙肩井穴。 费礼书施的是崆峒白龙剑法,只见他忽地向下一蹲,剑尖朝地,陡地向前一滑,剑尖直刺房玉龙的膝下关元穴。 这一下两人配合默契,一攻上一攻下。 房玉龙吃了一惊,慌忙一个“霸王卸甲”躲开绳剑,接着一个“旱地拔葱”身子腾起,避过长剑,在半空又来个倒翻,落到一株大树横叉上。 谢飞燕挂念着光灿,无心与老魔纠缠,便趁机对费礼书喝了声: “走!”身形已朝林外掠去。 费礼书人也机灵,脚尖一点,朝斜刺里窜出。 这样一来,两人等于分路突出,房玉龙在树上看得真切,不由得一愣,放掉飞燕去追费礼书,他实在舍不得。 这样的美人儿并不多见,丢失了到哪里去找? 放掉费礼书去追谢飞燕,这姓费的小子身揣紫晶白玉马,又知广元老道的下落,得到紫晶白玉马,就有了称霸江湖、唯我独尊的大好机会,况且今日只有自己一人有此机会,拿到紫晶白玉马又有谁会知道? 即使费小子怀中的白玉马是假的,但真的就可着落在广元老道身上,失此机会,遗憾终身。 他在脑中转了几转,决定还是宝物要紧,美人儿暂可放一放,等把紫晶白玉马弄到手,再去全力追寻美人。 就这么一犹豫,虽只晃片刻时间,谢飞燕、费礼书早已没了影儿。 这林子本来又深又密,人藏在灌木中或躲在树身后,你又到哪里去寻? 房玉龙朝着费礼书奔去的方向猛追,一直追到林外,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他又气又怒,立即返身人林,忽而跃上树梢,忽而跃回地面,仔细搜索,搜了片刻,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便停在一株大树前,运功默察周围动静。 这一招果然奏效,他隐隐听见左前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便赶紧急迫过去,一直追出了林子,果然看见费礼书正往官道上跑。 房玉龙怪笑一声,几个纵跃,越过了费礼书,挡在前面。 费礼书大惊,抽出长剑,立即一招“白龙出海”,攻向房玉龙。 房玉龙哪里将他放在心上,左掌一推,打出一股罡风将剑尖震歪,右手伸出食指,去点费礼书的肩井穴。 费礼书不慌不忙,顺势将剑收回,使个“白龙翻身”,身子一转,剑锋直对房玉龙伸过来的指头。 房玉龙赶忙收手,左掌又以六成力道打出,想以劈空掌取胜。 费礼书功贯长剑,剑尖闪出五寸剑芒,借前式使个“白龙摆尾”,长剑绕过肩膀,疾向房玉龙脖颈砍去,白光一闪,剑风凌厉。 房玉龙见他剑上闪出剑光,暗暗吃了一惊,莫看轻了这崆峒小子,剑上的修为已达上乘境界了呢。 他立即功贯双臂,提起九成力道,双掌翻飞,以罡气震得费礼书的长剑有如在风浪中颠狂的小舟,招式被罡气所阻,要不就走了形,要不就失去了准头。 费礼书运起十成功力,竭力对抗,虽然招式精奇,内力不如对方,二十招过后便岌岌可危。 谢飞燕在林中窜出五六丈远,发觉费礼书未跟来,悟到他的用心,便一直出了林,出林后不见费礼书,倒见房玉房从另一方向出来,便忙缩了回去,在林子里小心找了一阵,又不敢出声叫他。 估计他或许这时已出了林,便又往林外赶去,正好瞧见两人正在狠斗,费礼书已经不支。 她立即从腰间解开绳剑,也不打招呼,手握短剑,一下跃到房玉龙身后,将短剑掷出,用的是打暗器的手法。 房玉龙猛觉脑后生风,急忙放开费礼书一个“脱袍让位”避开一击,侧身扭头看去,原来是他舍不得放过的小娇娘,心中不禁大喜过望,叫道: “好好好,两人一块出来了,省得房大爷捉了这个丢了那个!” 费礼书急了,叫道: “我来缠住他,谢姑娘你快走!” 谢飞燕道:“我二人合力,哪里就怕了他?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房玉龙道:“喂,你姓谢,就是那谢飞燕吗?” 谢飞燕叱道:“是又怎样?” 房玉龙高兴得大笑道: “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你就是谢飞燕,好极好极,正愁找你不着呢!” 谢飞燕柳眉倒竖,心中恼怒已极,听老魔如此说,这淫魔必与谢家血案有关,她咬紧银牙,一抖手中绳索,短剑又“呼”一声朝对方心窝刺去。 房玉龙轻轻一闪,道: “小娇娘,今日你插翅难飞,认命了吧!” 谢飞燕骂道: “你必是残杀谢家的刽子手,贼子,你就招认吧!” 房玉龙嗬嗬笑道: “你说这些何益?大爷抓住你后,嘿嘿,要把你……” 谢飞燕哪容他出口辱人,接连抖动绳索,一气攻了五招,把房玉龙逼得手忙脚乱。 费礼书借此机会喘过气来,一提真力,马上猛虎般扑向房玉龙。 他知道,今日若不拼死力战,就难逃房玉龙的毒手。 谢飞燕是雪山圣母的高徒,武功造诣原就很高,光灿又不惜耗损本身真元,推迟自己练成绝技的时间,转度了十年功力与她,所以她功力倍增,今非昔比。 只是她临敌经验太差,所以在天柱山天狮峰与天狮道君座下的天师交手时,要几十个回合才能取胜。 但经此一役,她已获得了不少实战经验,今日与房玉龙拼死相斗,施出了全身解数,完全是一流高手的身手,把房玉龙杀得措手不及。 费礼书下山后,获得了白龙剑客的称号,也算是在江湖上闯下了万儿,是当今年轻俊彦中的佼佼者。 崆峒剑法本以奇巧凶狠见长,他又是全力施出,威力岂同一般? 两人这一合力夹攻,房玉龙顿时处于下风,没有了还手的余地。 特别是谢飞燕的绳剑,忽刚忽柔,忽远忽近,不可捉摸。 房玉龙被攻急了,再也不敢坐大,忙从怀中掣出独门兵刃——环套铁棍。 他取出铁棍时,只有二尺长,只见他双手一拉一扭,铁棍便长了二尺。 他有了兵刃在手,左挡右拦,总算站稳了脚步。 三人都是全力施为,直打得罡风四起,碎草枯叶乱飞。 房玉龙号称魔棍,在棍上自然有一套过人的招术。 只见他指东打西,挥洒自如,一根棍赛过蛟龙,加之他内力深厚,这一施展起来,势若泼风急雨,将起手时的颓势扭转过来。 谢飞燕的绳剑本就不能与人的兵刃相碰撞,费礼书的长剑亦不敢碰铁棍,全凭灵巧迎敌,自然吃亏了许多。 但飞燕复仇心切,一身技艺尽展,又得费礼书一只长剑相助,竟然与房玉龙一根魔棍战成平局。 房玉龙做梦也想不到谢飞燕武功如此之高,连连猛攻之后也不能打乱她的招式。 三人交手百十合,依然不分胜败。 费礼书初时有些胆怯,一见飞燕武功比他还高,也就凭添勇气,一只长剑将白龙剑法的轻灵刁钻发挥得淋漓尽致,并在与高手的交锋中汲取了不少经验,所以越战越勇。 又是四五十招过去,房玉龙又惊又怒,凭着在江湖上横行二三十年的威望,居然战不下两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给自己一伙人知道了,这块脸往哪儿放,今日不施出煞手,只怕是不了之局。 主意打定,他突然提起右腿,右腿向前踏进一步,铁棍舞起一团花,两脚同时一弹,跳到费礼书左边,恰恰避开了谢飞燕的一击,这一式叫“鹞子钻云”,紧接着一个“力劈华山”,身子突然向下一蹲,棍子只击出一半便即收回,趁费礼书闪身避棍身形刚刚移动的刹那,大拇指一按棍中机簧,从棍头射出三颗流星弹丸,直奔费礼书肩背。 这下实在太突然,两人相距又近,弹丸从机簧弹出,两枚被他躲过,另一枚,虽被长剑撩着点边,碰得弹丸改了方向,却正正击在他的右肩下,打得他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谢飞燕见老魔的棍中射出暗器,便急握短剑在手,一个“燕子穿云”,身子平飞过来,短剑直插房玉龙后心。 这一式又轻又疾,等房玉龙发觉,闪避已然不及,只能拼力往前一扑,避过了腹背要害,但大腿上却被划开了三寸长的口子,一时鲜血泅没了裤管。 谢飞燕一招奏效,哪容老魔再逃,纤手一抖,短剑又飞了出去,猛插老魔腰肋。 房玉龙大腿一疼,情知已经受伤,也顾不得面子难看,就地一个“懒驴打滚”,险险避开一剑。 谢飞燕玉手一抖,短剑未插地上之际,又横切过来,直扫老魔头颅。 房玉龙紧接着双脚用力一蹬,一个身子倒横着飞出三丈,在未落地时一个倒翻,这才稳稳站在地上。 他放眼看去,费礼书已然倒地不起,趁此时机可以活捉谢飞燕,若活捉不了,就把她一棍劈死,方消心头之恨。 于是大吼一声,双手舞起铁棍,又扑了回来。 谢飞燕正要乘胜追击,突见老魔如疯虎般扑来,纤手一抖,短剑快若流星,向房玉龙射去。 房玉龙舞起手中铁棍,想让绳索缠上棍子,好凭内力将绳剑夺过来。 但谢飞燕手中的绳剑,就像个有灵性的活物似的,哪里会缠上他的铁棍。 只见她两只玉手舞来抖去,一只短剑上下翻飞,戳的尽是对方要害。 两人这一交手,倏忽又过去了十多招。 房玉龙觉得腿上的血越流越多,如此下去三五招如不能制住对方,拖长了对自己十分不利。 心念转了几转,又来个故技重施,一按上机簧,先打出一枚红色弹丸,直奔谢飞燕胸腹,弹丸还未飞到飞燕跟前,他又再按下机簧,打出一颗黑色弹丸,这后一颗弹丸速度比前一颗快了一倍,前一颗红弹还未到目标,后一颗黑弹已追到红弹,两弹相击,“砰”一声弹体炸裂,散出一股黄烟,一股异味立即飘散。 谢飞燕叫声“不好”,身体摇晃如酒醉,当即软绵绵瘫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原来,魔棍之所以称魔棍,就是棍中装有弹丸。 这弹丸一共可装十颗,三黑一红一黑五颗一组,分两组排列。头三颗是实心铁弹,能出其不意伤人,若三颗伤不了对方,对方武功着实高明,便用一红一黑击出。 红弹是空心弹,装有他自己的独门迷魂药,先以机簧发出红弹,上机簧弹力较小,发出弹丸速度不快,红弹发出后,再按下机簧,下机簧力猛,发的又是实心弹,两弹一撞,红弹里的“黄香夺命粉”就随风飘散,迷倒对方。 若前五颗不奏效,还有后五颗补上,因此不少江湖高手折在这几颗小小的弹丸上面。 他那根铁棍曾经名匠打造,棍内储弹腔是双管,上机簧控发红弹丸,下机簧控发黑弹,除了上述三黑一红一黑的发射排列,还可以一上来就射红弹,或是不用红弹,只发黑弹。 总之,他可随心所欲。 魔棍的威力,尽在于此。 黄香夺命粉含有剧毒,中毒后若不及时施救,一个时辰便全身溃烂而死。 房玉龙见迷倒了谢飞燕,高兴得大叫一声: “好妮子,这回你还想往哪里逃?” 他撕下右手袖管,紧紧将右腿扎起来,然后从怀中摸出个小葫芦,从中倒出一颗红丸,走到谢飞燕跟前,捏开她的樱口,将药丸放进。 那药丸遇水而化,只要含在口中,药化自会入腹,不消片刻便会毒解人醒。 他喂完药,装好葫芦,点了谢飞燕的肩井穴、膻中穴,然后坐在她身边,贪婪地瞧着她,等她醒来。 谢飞燕貌比天仙,此刻这个大美人就躺在他的身边,只要醒过来就可以由他任意摆布,不禁一阵心花怒放。 他越看越爱,越爱越看。 不多时,谢飞燕睁开了双目。 她一眼就见到房玉龙近在咫尺,呆呆地注视着她,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急忙想翻身坐起,同时一运丹田真气。 这一运气,经脉不通,方知已被人点了穴道,一时急得大叫一声,可连起也起不来。 房玉龙笑道: “你已落在我手中,叫也没用,这里四周无人,有谁会来救你?” 飞燕吓得魂飞天外,尖声叫道: “你敢!我师傅雪山圣母自会找你算帐!” 房玉龙一愣,旋又笑道: “你是雪山老太婆的徒弟吗?怪不得功夫如此了得。不过,你且想上一想,你要是做了房大爷的夫人,雪山老太婆就算找到了我,又能怎么样呢?生米煮成熟饭,怎奈何耶?” 谢飞燕又惊又急,又气又怒,眼泪不禁往下掉。 她破口大骂道:“贼坯子,姑娘死了变鬼也饶不了你!” 房玉龙突然伸手一点,在谢飞燕的粉脸上戳了一下,点了她的地仓穴,他怕她嚼舌自尽。 就在这一瞬间,他猛觉背后有风声,急忙往左一滚,但还是迟了点,腰上一痛,已被人扎了一剑,剑深两寸,疼得他大叫一声,慌不迭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接着又来个“燕子穿云”,朝后掠出四丈。 他这才有时间看看是谁伤了他。 原来是费礼书。 费礼书中了一弹,幸好未伤及腰骨,倒地后疼痛难忍,忙摸出师门圣药“补心还魂丹” 服下,趁着房玉龙负伤与飞燕大战时,运功催逼药力。 飞燕中毒晕倒后,房玉龙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监视之下。 房玉龙被美色所惑,竟把他给忘了。 药力在体内起效后,疼痛立即减轻,他便滚了几滚,抓到失落的长剑,又小心翼翼慢慢滚动,绝无一点声息。 房玉龙全副精神都放到了飞燕身上,对费礼书的一举一动都茫然不知,直到费礼书到他身后三尺仍不知不觉。 费礼书瞅准时机,趁老魔伸手去摸飞燕粉脸之际,抬起身子一剑直插老魔背心。 哪知老魔武功太高,居然有了发觉,这才避开了要害,逃得一条性命。 费礼书见只伤了老魔腰肋,狂吼一声,一个箭步,朝老魔刺去。 房玉龙腰际血流不止,这一滚一跳,又将大腿伤口撕裂,他气得眼冒金星,举起铁棍,狠命朝对方剑上砸去。 费礼书立即收剑,以游斗方式围着房玉龙转,房玉龙受伤不敢太用劲,是以拿他奈何不得,心中的怒火不知烧腾了几丈高。两人这一交手,又斗了三十回合。 飞燕看得心焦,叫道: “费兄,回来!” 费礼书一听,悟到飞燕叫他的用意,便奋力攻出几招,一个倒翻跃了回来。 飞燕道:“肩井、膻中、地仓!” 费礼书急忙在三个穴位处拍了三掌,飞燕穴道已解,一下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她把房玉龙恨得要死,立即提起一口真气,一个“飞燕入帘”,人在半空就打出绳剑,朝房玉龙攻去。 房玉龙见飞燕穴道已解,他哪里还敢停留,急忙一个倒纵,飞出五丈外,然后转身飞奔,没命般逃走了。 谢费二人追赶了一程,老魔速度太快,费礼书伤势又未愈,便停下来不再追赶。 飞燕道:“多谢费兄救了小女子。” 费礼书慌忙道: “姑娘休提,同仇敌忾,说得上谁救谁?在下中弹倒地时,若无谢姑娘相救,不早就做了棍下之鬼?” 飞燕恨恨不已,道: “总有一天,谢飞燕必手刃此贼!” 费礼书道:“谢姑娘,该往何处去?” 飞燕想了想,道: “说不定铁臂头陀与房贼会同一道,去项城危险,先去找我大伯吧。” 费礼书也赞同此议,两人随奔沈丘,不敢进城,从城外绕路,直奔项城王家庄。 --------------------------------
第二十章 身陷魔网 到达项城东郊,已是太阳升起的时候。两人匆匆吃了些东西,开始找寻王家庄。东郊,村庄连村庄,可是竟没有一个叫做“王家庄”的。 他俩不死心,挨村打听有无一个上年纪的道人在此歇脚,回答都说不曾见过。 二人回到郸镇,已是下午未时末、申时初,真是又饥又渴,便找了家饭店进食。饭店里空无客人,这时辰不早不晚,会有谁会吃饭? 费礼书叫了几个菜,要了几个白面馍,还要了一斤酒。吃喝一阵,费礼书问道:“谢姑娘,找不到广元真人,该怎么办?” 谢飞燕道:“我与光灿相约,今日在项城见面,只有到那里去。” “可是姑娘,房老魔不是说令友已……” “放心,我这位朋友不会死的,老魔要取他性命,恐怕不易!” 谢飞燕虽然如此说,心中其实也在担忧。 与房玉龙交手,自然知道他的功夫,再加上一个铁臂和尚,光灿实是凶险已极。 费礼书却不信飞燕的话,那光灿年纪与自己不相上下,武功又能高到哪里去?至多与飞燕一样,已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但他不能再说下去,谢飞燕与光灿倒象是一对儿呢。 他不禁有些遗憾。 谢飞燕姿色出众,武艺超群,他真有些相见恨晚的感叹。 但人家武功比自己高,岂能看得上自己?千万莫作非份之想吧。 他暗暗告诫自己,切勿生歪念。 饭后,两人出了饭馆。 谢飞燕心急似火,由此地赶到项城,只怕已经天晚,因为费礼书负伤,不能全力奔跑。 她想出了个主意,道: “买两匹马代步,免得你过于劳累。” 正好有个马贩子经过,听见飞燕的话,便停步道: “小姐,要买马吗?敝马场有良马数十匹,任凭挑选。” 飞燕道:“好极,马在何处?” 马贩子一指道:“从这条街插进,马场就在那儿。” 费礼书道:“前头带路。” 马贩子恭恭敬敬答了声“是”,遂当先领路,走过横街,进了一条小巷。 这巷不长,但又拐进另一条巷,方走到一片旷地,似乎是个牲口集市场的模样。因此到处竖着些拴马桩,只是未见马匹。 费礼书道:“马呢?” 马贩子道:“集市已散,敝店的马已牵回马场,前面就是了。” 穿过牲口集市,果见有一块地被栅栏围着,里面有不少的马儿在四处走动。 这儿虽属镇中,却似郊外,连房屋也无。 马贩子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道:“两位,这马儿不卖了。” 两人一愣,齐声问道: “为什么?” 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这马儿不卖,不过可以换。” 两人一回头,四丈外站着四个人,都是相貌凶恶的中年汉子。 马贩子接嘴道: “不错,用紫晶白玉马来换,二位以为如何?” 谢飞燕、费礼书才知道上了大当,又落人人家的圈套之中了。 背后又有人接着说: “紫晶白玉马不仅换两匹大活马,还换你二人两条小命,值得吗?” 费礼书大怒,喝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马贩子笑道:“你问谁啊?问大爷吗?” 谢飞燕这时才注意到此人相貌,哪里像一个贩夫走卒?只见他年纪轻轻,竟然生得仪表不俗,分明是一个富家公子,而且有些面熟。 费礼书斥道:“不问你问谁?好狡诈的东西,不敢通名吗?” 那青年淡淡一笑:“你还不配知道公子爷的姓氏,还是识相些,交出紫晶白玉马来吧。” 费礼书冷笑一声,抬手拍拍怀中,道: “紫晶白玉马就揣在这儿,有本事的尽管来取!” 背后四人不约而同喝道: “放肆,胆敢对公子爷无礼!” 就在这一瞬间,飞燕想起了一个人,那便是在杭州西郊的大宅里,和追命三郎申世诚用醉香雾迷倒“鸿雁班”的那个姓慕容的。 她不禁脱口叫道: “是你!慕容恒?” 慕容恒大吃一惊: “噫,你怎知道公子爷的姓氏?” 这么说话,不就是承认了吗? 谢飞燕追问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在杭州西郊设计陷害‘鸿雁班’?你敢不敢说出你的底细?” 慕容恒一声冷笑:“谢飞燕,大难临头,你还有闲心打听人家的底细吗?” 费礼书一听,原来飞燕与这班人早是冤家,便倏地抽出长剑,骂道:“混帐东西,藏头露尾,算什么好汉?” 背后有人大喝道: “小子,你找死!” 声到人到,两支判官笔已向他背后出招。 费礼书急忙使个“怪蟒翻身”避过,剑从头上划个弧圈,使了个“倒劈黑虎”,一剑当头砍下。 这一招使出,他才看清是两个人,每人手中握一支判官笔。 谢飞燕叫道:“费兄小心,这两人是沂山二怪!” 费礼书行走江湖两三年,自然听过二怪的名头,心里也着实吃了一惊,怎么接连两天遇到的都是邪道高手,还不知那未动手的两人又是什么来路呢,自己伤势未愈,恐怕不耐久战,还是早想脱身之计为好。 心念电闪间,毕竟分了些神,吃了沂山二怪连连三招,打得他后退不迭。 谢飞燕没有动手,她知道今天又一次陷进了危境,沂山二怪武功高强不说,那慕容公子手上必然不弱,另外还有两人虽不认识,想必也不是庸手。 费礼书受伤未愈,自己双拳难敌四手,还是三十六着走为上。 她和费礼书一个心思,主意拿定,身形一起,抖手打出一绳剑,嘴里喝道: “快走!” 刁德山避过绳剑,正好露出空当,费礼书虚晃一剑,从空隙窜出。 但是,两人都未能走得脱。 没有动手的两个中年人,一声不吭分别向两人各击一掌,掌力之雄厚,实不下于魔棍房玉龙。 谢飞燕、费礼书只得退了下来。 慕容恒道:“麻烦二老,擒下这两人吧。” 武雄笑道:“有黑山二雄出手,捉拿这两个小辈是不费吹灰之力!” 二雄之一的梁中和道: “公子放心,包在我二人身上。” 这话一说,其余三人当真不再动手。 谢飞燕绳剑在手中“嚯嚯”绕了几个圈儿,忽地一下剑尖直朝口出大言的梁中和奔去。 梁中和不用兵刃,双掌一拍,伸手就抓短剑,伸出的掌心竟是红的。 谢飞燕玉手一牵,短剑飞回,左手一搭绳上,趁势一送,使了个“童子拜观音”,短剑转了个圈,“呼”一下直射对方咽喉。 她想起师傅说过,掌心泅出红色的,多半是邪派掌功。一些外门功诸如朱砂掌之类,练到十成功夫,掌心也泛红色。 此人大概练的就是朱砂掌之类的掌功,可要小心留意。 这边黑山二雄的高大梁,双掌一拍,掌心泛满黑色,“呼呼呼”几掌击出,声势惊人。 费礼书出身名门,自然也识得黑砂掌的厉害,但他与魔棍房玉龙交手百招,见识阅历已大增加,因此并不慌乱,沉着应敌。 他想,黑山二雄又有什么了不起?莫非还比得过魔棍房玉龙吗?四人上蹿下伏,打得十分激烈。谁知费礼书因伤势未愈,行动大受影响,二十招过后,便已然不支,被逼得步步后退。 谢飞燕见对方红砂掌掌力雄厚,便采取远攻办法,不让梁中和逼近。 她仗着轻功高明,满场绕走,将绳剑放出丈许,直向对方要害击刺。 这样的战法,正好发挥自己所长,激得梁中和怒火万丈,连连怪叫。 慕容恒和沂山二怪见谢飞燕竟有此武功,不禁互相望望,心中颇为吃惊。 慕容恒有心让二怪上阵,速战速决,但又怕伤了二雄的面子,因此有些踌躇。 此时费礼书腰际疼痛,不免影响了身手,越打越被动,眼看不出十招,就要伤在黑砂掌下。 谢飞燕一直担心着费礼书,眼见他甚为危急,便将绳剑放长丈五,从侧面向高大梁攻去,迫使高大梁转身抵御。 哪知这一着却让梁中和有可乘之机,立即扑向谢飞燕,展开贴身近攻。 谢飞燕只好收回绳剑,干脆将短剑握在手中,和梁中和面对面交手。 梁中和的红砂掌力猛劲强,谢飞燕手握短剑,展开师门驱魔剑法,剑身贯注无相神功,剑尖闪出五寸剑芒,再以轻灵身法游走,避实就虚,与梁中和战了个不分胜负,但这样一拼,她就无暇顾及费礼书了。 费礼书伤势未愈,功力未能运足,虽然以游斗方式闪避对方凶猛的黑砂掌,但时间稍长便吃不住了。 他的剑招越来越慢,身子不由直往后退。 突然,他感到腰间一麻,长剑再也拿捏不住,“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人也软瘫在地。 他立即张口大呼: “谢姑娘,快逃!不要管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快逃啊!” 把他点倒的慕容恒,当即又点了他的哑穴。 谢飞燕听到费礼书的喊声,看见他已然倒地,自己留此无济于事,不如逃开再行设法,便提足真力,猛攻两招逼退梁中和,一式“雁冲云霄”,平地拔起二丈,在空中又施个“大雁投林”腰肢一扭,两臂一张,连接两个空翻,身子射出四丈,人一落地,双足一点,拼命前窜。 慕容恒见她蹿起二丈,叫了声: “堵住她,别让她跑了!” 他见飞燕在空中倒翻,瞅准她落地方向,连忙一个纵跃,双足一落地又接着一个纵跃,两下跃出了十丈多远,正值飞燕第二次纵跃,恰好就到了他跟前。 慕容恒喝道:“回去!” 喝声中闪电般攻出两掌,迫得立足未稳的谢飞燕往后一跃三尺,人刚立定,背后沂山二怪刁德山、武雄已经赶到,两侧黑山二雄也同时来到。 谢飞燕处于五大高手的包围下,估计再难走脱,把心一横,今日就拼他个鱼死网破! 她娇叱一声,手挥短剑,使出绝技“罗汉驱魔”一招。 这一招是“驱魔剑法”中最难最狠的一招,专门在危难中杀敌自救时施用。 这一招耗力最大,雪山圣母再三叮嘱,不到万不得已,切勿使用。 她从下山后,一直没有施此绝招。 只见她双足突然并拢,左腿屈膝提起,身子以右腿直立支撑,轻轻往上跃起两尺,一个身子如陀螺般旋转,直朝梁中和冲去。 这么奇怪的招式,梁中和和其他人一样,从来也未见识过,人才愣了一愣,短刃已向喉间刺到。 梁中和大惊,慌忙一个“凤点头”让过剑锋,未等有所施为,胸腹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疼得他大叫一声,一个身子跌出两丈外,倒在地上。 谢飞燕一招得手,身子已停止旋转,从这空当里趁机跃出,拼命逃走。 慕容恒等大怒,喝斥声中竭力追赶。 谢飞燕刚刚掠出五丈,猛觉腿弯上一麻,左腿再也提不起来,一下跌倒在地。 慕容恒喝道: “你中了我的毒箭,还想逃吗?” 谢飞燕又惊又怒,左腿全已麻木,低头一看,膝弯处插着一支两寸长的小箭,箭尾上粘有两片鸟毛。 她咬紧牙关,伸手就拔。短箭一出,黑血马上涌出。 慕容恒趁她不留神,一下点了她的肩井穴,然后从怀中摸出个象牙圆盒,打开盖子,用手指捻出一些白粉,替飞燕撒在伤口上,又扯下她的裤腿,替她扎好伤处。 谢飞燕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只得由他摆布。 黑砂掌高大梁赶上前来,骂道: “贱人,竟敢伤了梁大哥,今日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挥动右掌,击向谢飞燕天灵盖。 慕容恒大惊,他正蹲在飞燕身侧,连忙出掌一推,把高大梁推出三尺远,才算没将谢飞燕打死。 刁德山、武雄也急忙上来挡住高大梁,道: “高兄息怒,这贱人暂不能死,千万莫要莽撞!” 高大梁被慕容恒推了一掌,心中十分恼怒,叫道:“贱人伤了梁大哥,在下不该报仇吗? 你们护着她作甚?” 慕容恒站起身来,双手抱拳,道: “高老,此女还有很大用处,不过暂留她一命而已,待事情了结,将她交与高老处置如何?” 高大梁不敢再违拗,道: “既如此说,一切听凭公子吩咐。” 慕容恒道:“好好好,快将梁老扶回店中,叫胡大立即套车,马上动身!” 刁德山叫道:“来人!” 马场的栅栏后面,立即跳出四个家丁,飞奔而去。 武雄从费礼书怀中搜出一尊紫晶白玉马,捧着过来道: “公子,请看此物。” 慕容恒接过来一看,顺手往地上一扔,骂道: “又是假的,这广元老道好狡猾!” 武雄弯腰拾起,观看一阵,道: “玉石不是上品,最多中品之质。” 慕容恒走过去,一把将费礼书从地上提起来,喝问道: “广元老道给你的,就是这么个假货吗?说!真货在哪里?” 费礼书已被制了哑穴,哪里回答得出,只是瞪起眼睛狠狠盯住他。 慕容恒将他放开,拍开哑穴,问: “你说,广元到哪里去了?” 费礼书道:“告诉你也无妨,他与我约定在王家庄相见。” 慕容恒立即吩咐道: “走,上王家庄去!” 费礼书道:“去干什么?我们去了都未找到他,你去了还不是一样?” 慕容恒怒道:“小子,你耍嘴皮?” 刁德山斥道:“你找死!” 费礼书道:“我受了广元老道的骗,心里一口恶气还没地方出呢,你们与我何仇?” 慕容恒道:“你不说出老道下落,今日定不轻饶!” 费礼书道:“不讲理的东西,我怎知他的下落?” 谢飞燕伤口上了解药,一会儿腿就恢复了感觉,人也清醒过来,听见他们的谈话,怕费礼书吃亏,便道: “他说的是实情,我们找过就没有王家庄,信不信是你们的事。” 慕容恒想了想,道: “好,姑且信了你们,反正你们在我手中,跑不了的!” 这时两辆豪华轻便马车驶了过来,费礼书、谢飞燕被点了穴,送上一辆马车,车厢帘子全放下,遮得严严实实。 谢飞燕斥道: “你们要干什么?” 慕容恒阴笑道: “送你们到一个好去处,乖乖儿听话吧!” 说着又点了两人两个穴道,放下车帘,径自上另外一辆车去了。 车厢摇晃着,马车开始走动。 谢飞燕道:“费大侠,小女子连累了你,实在对不住。” 费礼书道:“谢姑娘,说这些做甚?广元真人不该欺哄在下,只此一点在下有些不快。 至于被人掳获,那是在下学艺不精,但此仇在下记下了,只要留得一条命在,他日决不软手,崆峒派算与他们结下梁子了!” 飞燕道:“这帮人心狠手辣,怎容我们逃生?这一路上得自己想法才好。” 费礼书道:“从现在起运功冲穴,只要有一人……” 话未说完,车厢外刁德山笑道:“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老夫每隔一个时辰便点你们一次穴,看看你们怎么个冲穴法!” 谢飞燕和费礼书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马蹄嗒嗒,车辆里并不显得颠簸,大概马车已驶上了官道。 这时车帘掀开,坐在车辕上的刁德山进车厢来了,伸手点了两人哑穴,得意地笑着道: “让你两人当一回哑巴,免得惹出是非,乖乖儿在车厢里睡一觉吧!” 谢飞燕、费礼书想骂也骂不出声来,只能恨恨地盯着他的背影,眼巴巴见他掀开车帘坐到车辕上去了。 谢飞燕闭上双目,立即运起无相神功冲穴,她要在一个时辰内自解穴道。 在雪山学艺时,记得师傅曾说过,无相神功只要练到七成火候,便能在半个时辰内自解穴道,练到十成火候时,可以做到关闭穴位,根本不怕人点穴。 下山时,她的无相神功只达到五成火候,但光灿却慷慨地贯注了十年功力与她,这样算起来,她该有七成火候了。 无相神功初时进展神速,到后来则越来越慢,进展维艰。 但只要有一成的进境,威力也就相当可观。 所以,她只估计自己有七成火候,但她忘了一点,光灿注入的内力,还未与她本身真元融合一体,否则,她的内力便会有惊人的进展。 半个时辰过去,她没有冲开穴道。 她觉得未能将体内真元收在丹田里,因此冲穴时力道不足。细想之下,她明白了原因。 半年来内功进境慢了,虽有几次较长的空闲时间,但她忙着为光灿护法,只在剑术上勤加习练,未在吐纳上下大功夫。 但她不灰心,只管倾全力运功,一次次冲穴。 一个时辰过去,穴道未冲开,刁德山又钻了过来,将两人各点了两处穴道,然后又到车辕外与马夫同坐。 趁他掀起车帘的机会,看到外面已是日头西斜,一天就快过去了。 光灿本该在今日与她在项城会面的,他已经到了吗? 他会不会住上两三天? 会不会从项城又返回界沟镇去找她? 她相信光灿不会遭到太大的凶险。 她知道他的本领,她十分依赖他。 这世上,除了师傅和他,她哪里还有这么亲近的人呢? 可是,自己这一次至少显然凶多吉少,她还能再见到他吗? 想到这里,她真想大哭一场。 此时马车拐弯,猛地将她甩到一边。 她在一惊之下,恢复了清醒的神志。 哭也无益,悲也无益。她立即强制着收敛心神,又开始运功冲穴,她决不甘心束手就缚。 --------------------------------
第二十一章 金龙混元剑 谢飞燕几次冲穴未成,人也疲乏得提不起劲儿来了。 马车一直未停下,满天星斗时,刁德山拿着两根棕绳进来,把两人结结实实捆上。 飞燕心想,大约要连夜赶路,这究竟要往哪儿去呀? 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能摸清这些人的来路,说不定正是这伙人杀了自己全家,搜寻紫晶白玉马。 要不,他们为何到处搜索大伯,搜索自己呢?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奇怪,四海魔枭令狐宣生方设法抓捕自己,这伙人也在抓捕自己,抓住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马车摇晃着,不知不觉之间,她合上了双眼,迷迷糊糊睡去了。 这辆车有三排座位,她独自坐一排,费礼书坐一排,如果躺倒睡觉,倒也绰绰有余。 也不知什么时候,她突然惊醒过来,车厢内亮了不少,说明天已大亮了。 车厢外有人说话,她倾耳静听。 慕容恒道: “二位前辈辛苦了。只是广元老道的下落还未能……” 一个苍老陌生的声音道: “公子放心,房兄、悟玄已到项城搜索,张兄、于兄则到了淮宁,黄兄、钱兄在鹿邑一带,广元纵使肋生双翅,只怕也难逃罗网。” 慕容恒道: “多谢各位前辈,如此小侄就放心了。” 另一个陌生口音道: “老夫与韩兄仍在界沟镇堵截,只要发现广元踪影,务必手到擒来。公子押着两个点子走长路,可还需要人手吗?若人手不够,就请曹贤弟随车同行,公子以为如何?” 慕容恒道:“有黑山二雄、沂山二怪四位前辈护车,想来不会再有意外。曹前辈还是与两位一起,搜寻广元老道为好。” 姓韩的又道:“既如此,老夫等就此别过,公子一路小心了。” 慕容恒道:“祝各位顺风。” 马车随又走动起来,谢飞燕的一颗心如坠冰窟之中。 这一番谈话表明,搜查广元的人手不少,俱都是黑道的成名人物。 不仅是广元,就是光灿只怕也难逃毒手。 她又惊又急,方寸大乱,恨不能挣开绳索,冲开穴道,立即赶到项城,找到光灿,然后一同去寻找广元真人,先将他保护下来,再弄清事实真相。 可惜,她想了许多许多,身子却丝毫动弹不得。渐渐,随着马车的摇晃,她又慢慢镇定下来,情势如此险恶,着急又有何用?她又开始运功冲穴,不屈不挠。 两个时辰后,一个家丁送了几个包子进来,解开两人一只手,让他们拿包子吃,吃完又将那只手捆上。 这期间,马车一直不停。 吃完包子,精神好了许多,她又开始运功,只见车帘一掀,刁德山又进来了。 他出手又制了两人的穴道,笑道: “女娃儿,你莫枉费心机了,凭你这点功夫,也想冲开穴道逃走吗?” 谢飞燕骂不出口,哑穴也让他点了,只好默不作声,心内却像火烧一般。 待刁德山出去后,她又试着运功,也不管奏效不奏效。 忽然,她听到背后有细微的嚓嚓声,扭头一瞧,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后座车厢厢壁忽然间不见了一大块,露出脸盆大的一个圆洞,风和寒气直往车厢里灌。紧接着又去掉一大块,足够一人出进了。 一个身子侧着从洞口进来,一把从后座上拉起费礼书,费礼书脸上充满了惊喜的神情。 这是谁啊?穿的是慕容家丁的衣服,难道这家丁要救出她二人吗? 家丁手中握着一把晶亮的短刃,轻轻一挥,绳索断落,接着又替费礼书解了穴。 费礼书一指嘴,表示说不出话。 家丁挥手一拂,哑穴立解。 不等费礼书说话,家丁一指车后,费礼书便翻出去了。 家丁这才转过脸来,天哪,是光灿!谢飞燕激动得泪珠滚滚而下,光灿轻轻替她拭去了泪珠,短刃一挥,割断绳索,又替她拍开了穴道,不等她说话,便指指车厢洞,意为出去再说。 飞燕点点头,跟着他从洞口轻轻跃下地面,那马车仍不知车厢内出了变故,仍然直驰而去,直到拐弯看不见,三人才大声说话。 飞燕道:“灿哥,快追呀!” 光汕道:“不必,他们人多,你二人又受了伤,现在趁他们未发觉,赶快离开。” 费礼书道:“此地是何处?” 光灿道:“此处系安徽境内,已过颍州七十里地,我们暂回颍州去吧。” 谢飞燕一低头,自己左腿裤管被撕去一截,这如何能让人瞧见? 她红脸着道: “我怎么进城?” 光灿一愣,道: “这……” 又一想,续道: “等我们走到颍州,天早黑了,不妨事的。” 谢飞燕道:“就这么顺官道走吗?也不怕人家追来?” 光灿道:“这一路均为平坦之地,无处可躲,只有走着瞧了。” 费礼书道:“快走吧,刁德山每隔一个时辰便来点我们穴道一次,这半个时辰我们可以走出三四十里地了。” 飞燕道:“那就走吧!” 三人展开轻功,一路奔驰。 离城十里时,行人较多,三人只好缓缓而行。 傍晚,他们到了颍州城外。 光灿道:“慕容恒等人必已追来,我们买些吃食,到城外住宿一夜。 燕妹和费兄向西行,走出两里地等候我吧。” 飞燕和费礼书便径自走去,经过一个村庄,便在村子人口的一株大树下等光灿。 只等了顿饭功夫,天已黑了下来,光灿才匆匆而至。 他把一套青衫衣裤递给飞燕,道: “这是在衣铺向人买来的,也不知合不合身。” 飞燕高兴地接过,心想光灿倒还细心。 “那伙人已追来了,正去搜索客店呢。走,穿过这个村庄,再到稍远的地方去。”光灿说。 穿过村庄,再走百丈,有一条潺潺小河流过,河边种了一排杨树,倒是个栖身的好地方。 三人便到河边坐下。 光灿拾些碎草落叶,又到树上去折些干枝,在小河边烧起一堆火,从提来的包裹里拿出馒头包子卤鸡卤肉,又用两只木碗到河里舀了水来,一人一碗。 谢飞燕问他:“你还带了木碗?” 光灿道:“刚才买的,好看吗?” 飞燕芳心大慰,喝了口水,又把碗递给光灿: “你也喝一口,这河水很清呢!” 费礼书在旁看着,心中说不出的一股滋味,不由想道,这光灿真好福气,居然有美人垂爱,自己却大不走运,竟然找不到一个红粉知己,悲乎? 飞燕道:“你怎么会来救我们的?” 光灿道:“先吃饱,你把衣服换了再说,好吗?” 飞燕脸红了,点点头。 吃完,飞燕走到三丈外的树后换衣服,不一会,一身青衣的飞燕,又婷婷玉立站在两人面前。 说来奇怪,本是着绸缎的姑娘,突然换了一套布衣,却展现出另一番风采,把两个武林俊彦都看呆了。 飞燕啐他道:“怎么,不认识了?” 光灿笑道:“浓妆淡抹总相宜。” 飞燕心中高兴,脸上却丝毫不露,道:“你耍贫嘴,可恶!” 费礼书道:“光兄说说救我们的情形吧。” 光灿道:“费兄先说说你们如何被擒的。” 费礼书把前后经过说了,飞燕也作了补充,听得光灿心里直发酸。 飞燕这么娇俏的一个女儿家,居然受了这许多苦,叫他怎能不心疼呢?他暗下决心,今后再不离开伊人一步了。 接着,光灿说了他的经历。 “上清灵宝心法”的事他未讲,只提了拾来的这把短剑。 原来,他赶到项城时,天已大明。 一夜疾奔,又带着内伤,他已精疲力竭。 找了间客店住下,睡了一个上午,饭后便在城里找寻谢费二人。 他哪里知道,谢费两人此时正在寻找广元真人呢。 天黑,他又到街上闲逛,发现魔棍房玉龙、铁臂头陀悟玄也进城来了。 他暗中蹑着他们,瞧他们落在哪家客店。 夜里,他潜往两人住的房外窃听,从谈话中知道与他们一块来的,竟有好几个邪道成名高手,分散到四周,追拿广元真人。 他心想,谢费二人未到项城,莫非在界沟镇出了事? 如此一想,便连夜出了项城,途经沈丘,意外发现两辆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正赶夜路,而坐在第二辆车把式座上的刁德山,一眼就被他认出来。 他不由动了疑心,便追踪着马车。 马车车厢后还站着一个家丁,若不是车里押着人或是装着什么宝,后边何必站人呢? 后来,他找到机会,把家丁从车上揪了下来,经审问,果然车上押着费谢两人。 他轻描淡写讲完,便把那把短剑递给飞燕。 这把短剑十分精致,剑把上镌着“金龙”两个字。 “这短剑锋利无比,可以削金断玉,燕妹留着防身吧。” 飞燕大喜,将剑拿在手中把玩一阵,道: “拿它来做绳剑,威力可大了。” 光灿让她解下绳剑,两把剑一比,金龙剑长了五寸,便道: “这金龙剑还配有一套剑法,不如就插在腰间,当把短剑使吧。” 他从怀中摸出那卷羊皮纸,上面画有图形,剑法名曰: “金龙混元剑法”。 光灿道:“我一直没有机会看它,今日还是头一遭呢。” 谢飞燕也伸过头,就着篝火瞧,两人神情亲密已极。 费礼书坐在两人对面,心中不禁十分羡慕,真好一对璧人也!自己虽和他们在一起,却显得形单影只,好不难受。 光灿瞧了一会,道: “好剑法,共有三招九式,都是威力极大的招式,这样精妙的招式,这世上只怕还不多见!” 飞燕也瞧出名堂来了,喜道: “真的呀,这三招比我师门中绝招‘罗汉驱魔’还要精妙呢,灿哥,你福气真好!” 光灿道:“只要把这三招悟透,自可与当代邪道高手一较短长!” 费礼书听他俩说得津津有味,不由艳羡得要命。 哪个练武人不盼望自己练出绝招?哪个练武人不对武功秘籍着迷? 秘籍就在五尺之外,篝火那一方,可说是近在咫尺,但又相隔天涯。练武人谁不珍惜自己的绝技?练武人谁又肯把绝技传与别人? 谁得到秘籍珍本,莫说拿与人看,就连提也不会提的,都要等到独处一室才会拿出来悄悄研习。 一旦练成绝技,便可恃技凌人,横行于天下,求得大名大利。 费礼书很懂这些道理,他决不愿做个贪婪之徒,起觊觎秘籍之心,因此尽管心中十分艳羡又十分好奇,只能拼命抑住自己想接过来一观的冲动,把目光硬生生转向茫茫黑夜,不朝对面看。 光灿并未注意费礼书局促不安的神态,全神贯注于金龙混元剑法的三招九式之中。 第一招叫做“金龙探爪”。 这招式名称太过一般,与“青龙探爪”又有多大区别? 细看招式动作,却是大大不同。 它由三式连环组成,第一式金龙出海,第二式金龙戏蟾,第三式才是金龙探爪。 第二招“布云催雨”。 第三招名“雷霆万钧”。 一招比一招难,一招是另一招的准备。 第一招并不在于实攻对手,它其实是一个提气贯力的招式,第二招是由己方迫使对方招式散乱,第三招便是狠命一击。 所以,三招一气呵成,缺一不可。 光灿资质极佳,看了两三遍已领略了大概。 他闭目试将第一招运用,就发觉有一股真气在丹田里流动。 他马上跳了起来,大步走出一丈,立即按“金龙探爪”的剑路演练,马上就感到丹田之气不必由自己去提,这股气会自然而然贯于使剑的右臂,就是说,在招式演练过程中,内功能在最短时间内凝聚于一臂,作出最猛烈的攻击。 他接着演练下去,直到第二招演完,立即从第一招做起,三遍演下来,神清气爽,并不觉得耗力。 他渐渐领悟到,这剑法竟也是行动的一种练气法。 能将招式和练气紧紧连在一起,这世上只怕也不多见。 你只要把剑法一遍又一遍练熟,你的内功就一点点加深。 就是说,练招式就是在练内功。 只要练武人各自把本门内功心诀贯注其中,就会收到一举两得之效。 悟通了这一点,他不禁大喜过望。 他连忙又回到火堆边,再把羊皮上的招式核对了一遍,相信已经悟通,只欠熟练了。 他兴高采烈地问飞燕: “燕妹,记住了吗?你来演练一番瞧瞧。” 飞燕笑道:“我笨得很呢,只怕记不住。” 说着站起来,离开火堆一丈,演练起来。 费礼书在光灿演练时,本已看得入迷,猛然想起自己是在偷觑别人的绝技,一下子脸臊得通红,赶忙把身子转了过来,把个脊背对着光灿、飞燕。 谢飞燕一遍演练下来也是模是样,只是细微处做不出来。 光灿替她作了纠正,一回头,见费礼书背对而坐,知他避偷学武的嫌疑,便招呼道: “费兄,请过来,一块练吧。” 费礼书一听,浑身一震,几疑自己听错了话。 光灿又道:“费兄不必如此,我辈行侠江湖,志在匡扶道义,都是正道中人,不妨也学此绝技,造福于江湖,也是好事。” 费礼书这才激动地转过身来,道: “光兄如此磊落,小弟敬服。” 飞燕笑道:“费兄与我出生入死,几经磨难,是一位正义之士,学了绝技也是应该,请过来吧。” 光灿如此慷慨大度,谢飞燕心中十分欣慰。 费礼书被大伯广元嫁祸,自己总觉对不住他,个郎愿将此绝技相授,也算自己报答了他。 光灿先将羊皮图纸递给费礼书,由他自己参悟,自己和飞燕则一遍遍反复习练。 费礼书看了几遍后,也起来演练,光灿一一对他作了校正。 光灿又指出这三式既练功又练气的特点,把飞燕和费礼书喜得只管练下去,一刻也不停。 两人越练越高兴,当真停不下来。 光灿道:“二位暂停,试试招如何?” 谢费二人这才住手。 光灿道:“二位先交手,费兄以本门剑法,燕妹先以本门剑法应对,三招后施金龙混元三式,瞧瞧威力如何。” 两人遵命照办,各摘了根树条当剑。 交手三招后,飞燕施出“金龙探爪”,接着施出“布云催雨”。 第一招看不出什么,第二招就逼得费礼书手忙脚乱,招式受阻,步伐也乱,第三招“雷霆万钧”施出,费礼书竟然不知所措,眼看一根树枝就要戳进胸口。 谢飞燕及时收手,没碰到费礼书,否则说什么也得受点儿伤。 费礼书大奇道: “怪呀,这三招我也会,可当时身不由己,眼睁睁看着枝条刺过来,就是不知如何抵挡。” 谢飞燕高兴得拍手,道: “好极好极,也让我试试,来,动手吧。” 费礼书施出金龙混元三招时,谢飞燕的情形也是一样,只有挨打的份儿。 他们又惊又奇,又说又笑,高兴得了不得,又兴致勃勃各自演练,直到天明。 光灿道:“只要日夜勤练,内功进境就能加速,真是受益不浅。” 谢飞燕道:“我只要将你贯注的功力融合一体,哼哼!那魔棍房玉龙就别再想讨便宜!” 费礼书也兴奋地道: “在下若再勤习两月,也能再与黑山二雄较一长短!” 光灿道:“先坐下,商讨一下如何?” 三人又在火堆旁坐定,研讨下步行动。 光仙道:“据活无常洪盛说,四海魔枭令狐宣住浙江余杭县,那慕容公子要捉燕妹,与令狐宣如同一辙,因此可能是一伙,不妨去金陵与‘鸿雁班’会合,探访令狐宣,许能查出真相来。” 谢飞燕道:“广元真人必在项城、沈丘、淮宁一带,慕容公子与一姓韩的老儿曾谈及此事,他们分散在项城、界沟、鹿邑、淮宁一带围堵,若是广元真人落在他们手中,紫晶白玉马的真相只怕永远弄不明白。” 费礼书道:“在下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寻找广元真人为上策。” 谢飞燕道:“对,有了灿哥,合我们三人之力,还怕什么人?” 光汕道:“慕容恒出动这么多高手,广元真人只怕插翅难飞,只是我们不知他藏匿何处,到哪里去寻?” 费礼书道:“慕容恒将我和谢姑娘押往颖州以东,这条路说明是他们必经之路。我们不如住进颍州,不论贼人从鹿邑、项城或是沈丘,最终要经过界沟,再从界沟镇过颍州,我们住在颍州,不是扼守了通道吗?” 飞燕道:“你的意思是在颍州等候,若他们捉住了广元真人,我们再设法从他们手里解救,对吗?” 费礼书道:“正是如此,免得我们顾此失彼,放走了贼人。” 光灿想了想,道: “慕容恒等人此时定在颍州寻找我们,若颍州藏不住,干脆到界沟镇去,那里必是他们汇集之所。” 三人议定,便动身往颍州城去。 颍州城里熙来攘往,十分繁华,三人找了家大客店,换了假名住下。 这家客店只有一个院子,分上下两层。 他们把左厢楼上三间要下,各住一间,以免掺杂了闲人,诸多不便。 光灿关上门后,取出“上清灵宝心法”,仔细翻阅起来,他从取得这部秘籍,连一页也未看过。 习练这部心法,果真举世无匹,所向无敌吗? 前面几页是练功要诀,后面则是此功的应用,若神功练成,可将对方发出的罡气吸住化掉,使对方发出的真力石沉大海。 看到这里,他心里一动,师门维摩大乘心诀能将对方发出的罡气反震回去。若练成上清灵宝心法,则可将对方罡气吸住,再将它反震回去,这不等于将自己的真力合同对手的真力,一起攻向对手吗? 大喜之余,他默读心诀,要不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已背得烂熟。 之后,他试着习练上清灵宝心法,发觉真气运行与维摩大乘心诀路线大致相同,只有几处则恰好相反。 他立即打坐入定,很快就找到了真气运行路线,一个时辰过后,功行完毕。 正好费礼书来敲房门,叫他去吃午饭。 出得门来,谢飞燕已在走廊等候。 她仍穿着那套青色布衣,精神焕发地站在那里。 光灿笑道:“燕妹睡觉了吗?” 飞燕道:“睡什么觉,练功呢,这金龙混元剑法真好,练了十遍八遍,胜过打坐练气一个时辰,从昨夜到现在,我发觉内力有所增长呢。费兄,你有感觉吗?” 费礼书道:“是的,在下习练十遍以后,顿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真不愧是神功也。” 光灿道:“好极好极,今日若遇上慕容恒他们,两位便可显显身手,教训教训他们!” 三人说笑着出了店门,在大街上寻找干净的饭店,一点也不顾虑遇上对手。 谢飞燕有光灿在身边,心里像多了个秤陀,感到稳稳当当,无所畏惧。 她巴不得遇上慕容恒他们一伙,出出前两日堵下的一口恶气呢。 是以她东张西望,丝毫不避行人。 三人走了一会,到了十字路口。 街对面有家大饭馆,三人便向里走去。 上了楼,挨边找了个座,要了酒菜,痛痛快快吃喝起来。 不一会,找他们的人果然来了。 黑山二雄红砂掌梁中和、黑砂掌高大梁大摇大摆上得楼来,一眼就看见谢飞燕、费礼书和一个不认识的后生在吃喝。 梁中和小声道: “好大的胆子,他二人居然不躲藏,还敢在这里招摇!” 高大梁道:“这不是胆大,是蠢笨,他们以为我们不找他们了,哼,做梦!” 梁中和又道: “那俏娘儿功夫不赖,如今又多了个后生,这里人又多,怎么办?” 高大梁道:“沂山二怪和慕容公子片刻也会找到这里来,我们先找张桌子坐下,看住他们再说。” 两人便在梯口附近找个座儿,偏偏靠梯口只有一张桌子,那里坐着矮胖老儿,正在独斟独饮。 胖老儿靠里一方,才有空桌儿。 两人便在空桌坐下,吩咐小二端来酒菜,慢慢喝着酒,不时朝飞燕他们探视。 梁中和道:“看情形,他们已瞧见我们了,大概不敢走过来,须防他们跳楼逃走。” 高大梁道:“街上人多,他们不敢跳。看他们已快吃完,如果走过来又怎么办?” 梁中和道:“酒楼上不好动手,就跟着他们下楼,切莫放松。” 高大梁道:“沂山二怪怎地还不来?” 梁中和道:“这两个老小子阴阳怪气,在慕容公子那儿邀功,生怕咱弟兄把他两人比下去。贤弟,你还盼他们作甚?” 高大梁道:“那俏娘手底下不软,听说是雪山圣母的徒弟,你我兄弟分一个战她,那崆峒小子倒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多了个后生,那后生必是救他俩的人,来路不明,他和崆峒小子联手,就要费一番功夫了。” 梁中和道:“说来也怪,刁德山就坐那辆车,人家把车厢后壁砍了那么大的洞,他居然半点不知,他说这是怎么回事?” 高大梁道:“那是他沂山二怪无能,这样也好,让慕容公子瞧瞧,是我黑山二雄靠得住,还是他沂山二怪高明!” 梁中和道:“如此说来,还是你我兄弟将三个小子拿下为好?” 高大梁道:“这个自然,捉住了三人,也好让慕容公子另眼看待我兄弟两人。” 梁中和道:“好,就这么办。你说,那广元老道跑哪儿去了?” 高大梁道:“真是怪事,他们是在出开封的道上伤了广元老道,没想到老道还能一口气跑到沈丘,试想,一个内伤很重的人,能逃过高手追捕,跑那么远的路吗?” 梁中和道:“如此说来,他身上当真有那玩艺了?” 高大梁道:“不错,若非那玩艺儿,他的内伤哪能好得这么快?” 梁中和道:“对嘛,暖玉的妙用就在于此,不仅帮助练功,还能治伤呢!” 高大梁叹道:“此物耳闻数十年,却无缘一见,真乃憾事。” 梁中和道:“他们已停了吃喝,看样子要走了呢。” 果然,光灿三人大不咧咧走了过来。 梁中和高大梁四只眼盯住他们,谢飞燕、费礼书也毫不示弱,眼睛瞪得老大,只有光灿不理不睬。 下楼梯必得从他们面前走过,光灿只管在前走,看也不看他们。 飞燕、费礼书从他们面前走过时,头转了回来,昂首阔步,并未严加防范,似乎未将两人放在眼里。 梁中和大怒,道: “这就想走了吗?外边说话去。” 遂将一锭银子扔到桌上,两人霍地站了起来,谢费二人一转身,防他们出手。 可是,两人却见到了非常奇怪的情景。 梁中和、高大梁起身后,忽然僵立不动,满脸愤怒之色,老脸涨得通红,却不知是何道理。 谢飞燕、费礼书走到楼梯口,两个老儿仍是那副模样,只把四只眼睛盯着他们,身子却舍不得动弹一下。 就在她和费礼书要下楼梯之时,坐在梯口旁吃喝的胖老儿,笑眯眯站了起来,往梯口挪步。 来到街上,飞燕、礼书将梁高二人的怪异情状说了,光灿只笑不答。 回到旅舍,三人在光灿屋里坐下喝茶。 光灿道:“黑山二雄遭了暗算,让人家点了穴,你们未看出来?” 费礼书道:“是谁干的?” 光灿道:“必是那个坐在梯口的胖老头。” 飞燕道:“噫,胖老头像个商贾,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光灿道:“这位老前辈在帮我们呢。” 飞燕问:“你认识?” 光灿摇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呀。” 费礼书道:“他们既已发现我们,该怎么办?” 光灿道:“在屋里休息、练功,夜间再出外探查。” 两人均赞同,闲聊一会,各自回屋。 --------------------------------
第二十二章 广元真人 费礼书住在楼上拐弯的第一间,第二间住光灿,最里一间是谢飞燕。 费礼书在房中习练金龙混元剑法,突然听到脚步声停在门外,店小二叫道:“客官,有客人找呢。” 费礼书提起功力,快速将房门打开一看,放下心来。 只见店小二身后,站着那胖商贾。 胖商贾笑嘻嘻道: “打扰打扰,老夫有话要说,阁下肯听一言吗?” 费礼书请胖商贾入室,打发走了小二,又把光灿、飞燕叫来。 胖商贾道:“有些大恶人要抓你们,究竟为了何事啊?你们也太大胆,怎么还不溜之大吉呢?” 光灿道:“多谢老前辈相救之恩,只是这些恶人已在城中,要走也走不掉啊!” 胖商贾道:“老朽在楼上饮酒,听见那自称黑山二雄的两个老鬼要抓你们,老朽瞧瞧你们这些娃,没有一个像个坏人,故拿两个老东西开开心,将他们钉在酒楼上,好让你们从容逃跑,没想到你们居然高枕无忧,不当回事呢。老朽以为你们不知道人家要抓你们,故尔前来告别,原来你们不仅知道,还胸有成竹,对吗?” 谢飞燕道:“老前辈怎知我们不是坏人?” 胖商贾嘻嘻笑道: “就冲你这般模样,说什么也不是坏人。” 飞燕很喜欢这个胖老头,便道:“坏人长得就是坏人样吗?” 胖商贾笑道: “自然罗,你看老朽这副相貌,能是坏人吗?” 飞燕笑道:“不像不像,前辈是福相呢。” 胖商贾道:“不错,江湖也是这么叫老朽的。” 飞燕问:“叫什么呀?;’ “老朽叫匡信德,江湖朋友称老朽福老。” 费礼书惊道:“老人家就是福侠匡前辈?” “嘻嘻,这么叫也无甚不妥。” 费礼书喜道:“原来老人家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福侠,小子有幸能拜谒老前辈。” “老朽见你们三人根骨不凡,必是武林后起之秀,他日前程不可限量,见到三位,也是荣幸之至呢!” 三人见他谦和,便不再拘束。 通报了真实姓名之后,飞燕将家事及紫晶白玉马向福侠简述了一遍。 匡信德听后十分吃惊,道: “老朽也听到一些传言,对紫晶白玉马的归属也很关心,不料其中竟如此复杂,牵涉面如此广,倒是没有料到的。” 光灿道:“我们停留此地,就为的是堵截广元真人。若真人被慕容恒等人捉住,我们就必须从他们手上救出来。” 匡信德道:“就你们所言,这慕容恒一伙,实在不可轻视。你们说到的一些人,大都是邪派高手,万不可鲁莽从事。” 他想了想,又道: “老朽本来想到嵩山少林寺,向少林寺掌门打听紫晶白玉马的详情,既然遇到你们,就同你们一块进退吧。” 飞燕大喜,道: “好极了,有了前辈,还怕什么魔棍、铁臂头陀。” 匡信德吃了一惊:“这两个魔头也来了?” 飞燕道:“不仅来了,我们还与他们交过手呢!” 当下又把交手情形说了。 匡信德称赞道: “真是初生犊儿不怕虎,你们倒也不信邪!” 又道:“这样吧,你们就住在这儿,老朽自会来找你们,待老朽到城里走走,打探些消息。” 分手后,三人又回房练功。 太阳落山时,匡信德来找他们去吃晚饭,四人又上了白天去的那家酒楼。一上楼,巧得很,除了黑山二雄,还有沂山二怪和慕容恒,他们坐在中间一桌,虎视眈眈瞧着梯口。 一见他们四人,黑山二雄便拍案而起,但被慕容恒制止,又坐下了。 匡信德嘻嘻笑道: “动什么肝火,我老爷子正要喝酒,脾气好着呢。” 飞燕冷笑道: “姑娘的火气更旺呢,等一下算帐也不迟,谁还怕了谁?” 四人边说走到墙角一张空桌那儿,连声叫小二拿酒菜。 光灿道:“吃完饭,叫他们到城外去,老前辈以为如何?” 匡信德笑道: “好好好,吃饱了再收拾他们。” 慕容恒一桌已吃得差不多了,经过商议,刁德山便走了过来。 “喂,有种的,今夜二更在东门外见,你们四人一起来,敢吗?” 飞燕冷笑道:“好极,你们五人一个不少,还可以再约些帮手,听见了吗?” 刁德山气得目瞪口呆,手下败将居然也敢如此张狂,莫非他们有了帮手?这个胖乎乎的老儿像个大商贾,也无甚奇特之处呀! 转念一想,是了,小子们故作镇定,天一黑就溜之大吉。 于是便道:“姓谢的丫头,想见广元老道吗?嘿嘿,只要二更到东门外,就让你一见!” 谢飞燕一惊,道:“真的吗?” 刁德山嘿嘿一笑: “大爷言出如山,岂能是假的?只要你敢来,自会见到。” 费礼书眼一瞪: “你威风什么?大爷们今晚准时赴约,要报折辱之仇,等着吧!” 刁德山又是冷笑一声:“奉陪!” 等他离去,飞燕小声道: “我大伯果真落在他们手中了吗?” 匡老道:“照你们所说,这也可能。” 费礼书道:“真是这样,他们人手就会齐了。” 飞燕道:“那怎么办呢?” 光汕道:“广元真人若在他们手中,就请匡老与燕妹费兄敌住他们,在下去救真人。” 匡老道:“可以。不过要量力而为,贼势过大便不可硬碰,只要核实广元真人在他们手中,退下来再商量办法。” 费礼书道:“只怕他们早巳有备,不容我们脱身呢。” 匡老道:“不错,别的人不知是谁,光魔棍、铁臂头陀就不是好斗的,今夜必须小心才好。” 飞燕咬牙道: “事逼如此,只有一拼!” 光灿道:“燕妹脚上伤势有碍吗?” 飞燕道:“慕容恒小子的飞箭有毒,但解药也极灵,伤口已经愈合,不妨事的。” 光灿又问费礼书:“费兄的内伤呢?” 费礼书道:“不妨事,可以一斗。” 飞燕问光灿: “你呢?那天你独斗魔棍和铁臂头陀,没有受伤吗?” 光灿道:“伤是伤了,不碍事的。” 福侠匡信德一听这话,心中暗暗吃惊,这年轻人竟敢独斗二魔,简直令人难以相信。 飞燕道:“我不相信,你这人就是不肯说得详细些,如果内伤未愈,今晚就不要去。”’光灿道:“当真无事,燕妹不必担心。” 匡信德情不自禁又打量了光灿一番,道:“谢姑娘,他说的实话,纵有内伤也早已好了,没事没事!” 飞燕喜道:“匡老如此说,我就放心了。” 费礼书心想,好体贴人的姑娘,我费礼书何日也能觅到这样一位姑娘呢? 匡老又问光灿:“令师何人?” 光灿道:“真对不住匡老,家师不许晚辈在外打他老人家旗号,说这对晚辈无益。” 匡信德点头,心里暗想,必是世外高人,只怕辈份还比自己高呢。 否则,当今天下,又有谁调教得出这样高明弟子? 飞燕叹道:“要是二老在就好了。” 匡老道:“姑娘指谁?” 飞燕道:“东方木、东野骧两位啊!” 匡老笑道:“原来是他们,老朽与他二人数年不见了,想不到他们也卷入了是非场中,东方老儿不说也罢,东野老儿却是个最爱惹事生非的,你说对吗?” 飞燕笑道:“这样的老人家才好呢!” 她把二老的情形说了,匡信德高兴不已。 饭后,四人回到旅舍,匡老也不走了,各自打坐练功调息,以养足精神去斗群凶。 二更一到,四人装束停当,从后窗上了屋脊,却见不远处黑影一闪,没入暗夜。 匡老笑道:“人家监视着呢,走!” 四人施展轻功,不一会便出了城门,早有人恭候在道旁,一见四人便出声道:“各位,家主人慕容公子在前面二里处恭候。” 匡老笑道:“好好好,少不得要会会你家主人的。” 四人又飞速前往,二里处果然站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影。 四人站定,对面慕容恒的声音道:“四位果然信人,如约而来。” 飞燕道:“哼!慕容恒,施暗算的小人,你以为我们不敢来吗?” 慕容恒大怒道:“贱婢,公子爷对你手下留情,你莫不识抬举!” 匡信德道:“喂,小子,把广元真人请出来瞧瞧,莫光练嘴皮子!”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三丈外,已有五人堵住退路。 慕容恒道:“自然要与你们瞧瞧,人就在这里,你们瞧吧。” 此时月亮升起不久,如一艘海船,在天际蜗行。 月光虽然暗淡,彼此相距两丈,倒也瞧得清楚。 只见一个老道,双臂被缚在背后,神情萎顿地瞧着他们。 谢飞燕一阵激动,叫道:“是大伯吗?” 广元真人闻声注视,问:“你是谁?” 飞燕道:“谢飞燕。大伯,不记得我了?” 广元真人道:“啊,原来是燕侄,你快逃吧,你救不了大伯的!” 飞燕激动万分,指着慕容恒叫道:“快放了我大伯!” 慕容恒笑道: “好不容易抓来,能轻易放了吗?就连你们四人,今日也休想逃掉!” 随即又对他周围的人说:“把老道押上马车,待捉了这四人,一同起程吧。” 刁德山问道:“公子,都要活的吗?” 慕容恒道:“谢飞燕还有用处,务必要抓活的,其余的就把他们砍了吧!” 听二人口气,光灿他们就像网中之鱼,只有任人宰割了。 谢飞燕大怒,抽出金龙短剑,双足一点,一剑向慕容恒刺去。 这一动手,对方几人便倏地散开,早有黑山二雄上来堵住了她,三人便拼斗起来。 其余诸人一声吼叫,向光灿等三人扑来。 费礼书抽出长剑,忙乱中一窥身边,光灿不见了,也顾不上寻找,与两个老儿厮杀起来。 匡信德道:“好啊,无敌狻猊许宏、毒阴手韩贵禄,两个老的战一个少的,好不要脸!” 这时又有两人扑过来,正是铁臂头陀悟玄、魔棍房玉龙。 悟玄吼道:“匡老儿,你的福气已衰,今日命丧此地,佛爷特来超度你!” 匡信德道:“贼秃,我老儿怕了你吗?” 房玉龙笑道:“匡老儿,想不到你自寻死路,真是命该如此!” 匡信德道:“两人打一人,自然可以夸下海口,敢不敢与老夫一对一啊?” 悟玄道:“少噜嗦,打发了你,佛爷还有要事呢!” 他们虽然说着话,手上却没有闲着,这一瞬间,已攻了五六招。 就在此时,忽听有人叫道: “不好,广元被人救走了!” 铁臂头陀大怒,虚晃一掌,转身朝马车那方奔去,嘴里吼道:“费好大劲捉来的人,怎么又丢失了?没用的东西!” 魔棍房玉龙也沉不住气了,丢开匡信德,也忙着赶到马车那儿去。 费礼书才一交上手,就感到对方两人厉害非常,走了四五招,他就吃不消了。 正待施展绝技金龙混元三招,对方两人忽然跳出圈外,也忙着寻广元老道去了。 与谢飞燕交手的黑山二雄,同样丢开了飞燕,急急忙忙朝马车跑去。 匡信德灵机一动,道:“快走!” 话刚落音,人已腾起,向城内跃去。 谢飞燕、费礼书也紧随其后,眨眼间便进了东门。 匡信德又道:“你二人暂避,老朽回旅舍一看。”说时朝正北方向一指。 两人当即跃上房顶,向北方飞奔,走出数十丈后,藏匿在一株大树上。 费礼书道:“怪事,光灿兄呢?莫非广元真人是他救走的?” 飞燕道:“八成是他干的,我们就在这里等匡老吧。” 费礼书道:“真叫人难以相信,对方高手如此之多,光兄如何救人呢?” 飞燕道:“我也不知,大概是出其不意吧,等见了他再问个明白。” 其实,她知道光灿一定得手。 光灿的轻身功夫实在高明,特别是那迷踪遁影,一眨眼,人就不见了。她感到十分欣慰。 不一会,匡老来了,二人忙打招呼,让匡老上树。 匡老跃到树上,道: “旅舍未见光灿,慕容恒那一伙已追进了城,嘿,这位光老弟真了不起,果真救出了广元真人。” 飞燕道:“匡老,我们怎么办?” 匡老道:“敌势太强,想不到这么多邪道高手汇聚在一起,争夺紫晶白玉马,一心要让慕容彪出山。看来此事谋算已久,紫晶白玉马纵使不被广元真人盗出,这些邪道高手也会打上白云观去,强取硬夺。你们年轻,不知这些邪道高手的厉害,我看那慕容公子也不是等闲之辈,定是慕容彪的后人无疑。今夜我们不要与之正面交锋,先找到光老弟,看看广元真人怎么说,然后再想办法。” 刚说到这里,树底下忽然有人说道: “匡老前辈,在下已到。” 这不是光灿还会是谁? 三人大喜,赶忙纵跃下树。 飞燕道:“灿哥,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我大伯呢?” 光汕道:“匡老前辈从旅舍出来时,我正伏在不远的房脊上,跟在匡老后面,不就找到你们了吗?” 匡信德道:“广元真人呢?” 光灿道:“诸位跟我来。” 光灿在前带路,不一会回到旅舍附近,到了一条小巷中,光灿跃进一家院墙,里面是个花园,花园中有个亭子,广元真人正坐在里面等候他们呢。 四人进了凉亭,光灿在广元真人身上一拍,替他解了穴道。 “对不住真人,事出无奈,多多得罪。”光灿边说边行礼。 广元真人怒道: “你既救贫道出来,就该先替贫道解穴,莫非你怕贫道跑了不成?” 飞燕道:“大伯,灿哥又忙着去找我们,慕容恒那一伙又追得紧,疏忽之处,望大伯鉴谅!” 匡信德笑道: “道长,光灿未先解穴,确有疏忽,念在他救道长心切,饶了他这一遭。现在群魔还在城里寻找道长,这里也不是安全之地,先捡重要的话说吧。” 广元道人叹了口气:“贫道并非心胸狭窄之辈,若先解贫道穴位,贫道不是反可助他与敌一搏吗?” 飞燕道:“大伯,紫晶白玉马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侄女一家老小都被杀光了吗? 祸根便是这紫晶白玉马,当年大伯要是不把此不祥之物赠给家父,也不会飞来横祸。令侄女更不解的是,大伯给家父的紫晶白玉马是假货,这真的究竟在哪儿?还有,为什么大伯给的紫晶白玉马会让外人知道?侄女百思不得其解,请大伯一一道个端详!” 广元道人叹息道:“侄儿,你父一家惨死,贫道是后来才知道的。那紫晶白玉马贫道也是朋友相赠,不知是真是假,至于外人为何知道你家此物,恐是你父对人说过,否则外边人岂能知道?” 这话等于什么没说,一个疑团也解不开,飞燕岂能就此罢休? “大伯,紫晶白玉马一向秘存于白云观,白云观主冲玄真人在洞庭湖君山亲口说此宝物被伯父所盗,既然伯父盗了此物,又怎能不知道此物的真假?” “谁说贫道盗取了紫晶白玉马?贫道一向喜游名山大川,经常不在观中,他们失了宝物,却把罪过推到贫道头上,好不冤枉!” “大伯既未盗宝,赠给家父的白玉马从何而来?” “贫道不是说了吗?此乃朋友相赠之物,你不是说是假的吗?” “大伯,你既知白云观宝物丢失,有人赠你此物,你难道不奇怪吗?” “因为是假的呀,所以……” “大伯,你刚才还说不知真假,现在又说明知是假,这不是前言不搭后语吗?” “唉,这叫贫道怎么说得清?侄儿,你如此质问伯父,连个老小也不分了吗?莫非你认为伯父存心害你家不成?” “大伯,用心如何只有你才知道。侄女一家血债,有理由向大伯问个清楚……” 刚说到这里,有人在墙上大呼: “他们藏在这里,快来!” 紧接着一条条黑影眨眼间便到了亭子外,费礼书、光灿、飞燕、匡老赶忙跃出亭子,就在这一瞬间,广元道人有如脱弦之箭,从费礼书身边穿过,一闪没入黑暗不见。 光灿等还来不及追赶,已被七八人迫得动上了手,哪里还分得开身? 谢飞燕被沂山二怪围住,两只判官笔又疾又猛,使她不及解下围在腰间的绳剑。 由于广元道人的自相矛盾、完全不合情理的话,使飞燕心中又烦又恼。 这伙人突然猛攻而来,把广元也放跑了,以后又到哪里去寻? 激怒之下,飞燕抽出了金龙短剑,一声娇叱,于闪避中挥剑截拦对方攻来的判官笔。 “当啷”一声,刁德山的判官笔断为两截。 武雄的一支笔与刁德山配合紧密,此时已从后背递到。 飞燕柳腰一闪,头也不回,反手一剑,正砍在武雄的判官笔上,“喀嚓”一声,半截铁笔飞出丈外。 飞燕趁二人大惊失色的眨眼间,短剑划了个银弧,向两人攻去。 这一下,扭转了下风,只几剑攻出去,把沂山二怪迫得手忙脚乱。 她一心要重创这些狠心的邪道妖魔,功力提足八成,金龙宝剑闪出一尺长的剑光,沂山二怪惧怕她手中的宝刃,慌不迭两下里分散逃开,也不管丢不丢面子了。 面子毕竟没有老命重要。 逐走沂山二怪,谢飞燕心中仍然恨恨不已,她凝目细瞧,寻找费礼书的身影,他的功力是四人中最差的一个,要帮就得帮他。 喝斥声中,她瞧准了费礼书所在方位,便冲了过去,嘴里尖叫道: “费兄莫慌,小妹来了!” 费礼书被无敌狻猊许宏和毒阴手韩贵禄迫得走投无路,情形万般危急。 无敌狻猊许宏手使一条九节鞭,甩、扫、缠、抡、抽、挂,力大鞭沉,来势极猛。 毒阴手韩贵禄不用兵器,只以一对肉掌,或击或插或抓打,展开近身进攻。 费礼书被两种截然不同的打法弄慌了手脚,一支长剑只能在身前挥舞,竭力抵挡对手的进攻,毫无还手的能力。 他被打得心中发慌,越慌就越是忙乱,一门心思破解对方的招式,就是无法抽冷子还人家一剑两剑。 危乱中,猛听飞燕的娇音,全身不禁为之一震。 堂堂男子汉,竟让一个俏丽姑娘来救命,成何体统? 羞怒之下,勇气倍增,他想也不想就施出了金龙混元剑法三式。 金龙探爪,他凝聚了全身功力。 布云催雨,他的长剑打乱了对方二人稳扎稳打的招式。 雷霆万钧,他给两个对手狠命一击! 这是他学了金龙混元剑法后,第一次在激战中使用。 只听一声闷哼,徒手空拳的毒阴手韩贵禄闪避不及,左臂划开了一个大口子,疼得他一吸气,赶忙后跃两丈。 无敌狻猊许宏本来就离他四五尺远,闪避之下只受了虚惊,倒未受伤。 可是,飞燕已经赶到。短剑猛插许宏肋下,迫得他乱了脚步。 飞燕占得了上风,岂肯轻饶了他,紧接着猛攻三招,使他东突西窜,拖着九节鞭无法还手。 他几曾吃过这种亏?特别是受女子逼迫? 大怒之下,一抡九节鞭,“呼”一声拦腰扫去。 谢飞燕纵身跳起,回头右臂向下一挥,“喀嚓”一声,九节鞭成了六节鞭。与此同时,费礼书精神大震,“唰”一剑从侧刺来,许宏胆战心惊之中,只有将六节鞭顺势一击,想把费礼书的剑从手中磕去。 费礼书猛然一抽,挽了个剑花,一剑刺向前胸,迫使许宏连退两步,人未站稳,飞燕已到。 许宏被两人夹击,只有招架之功,失去了还手之力。 不到三招,手中长鞭又被削去了两截,只剩短短的半截四节鞭了。他实在怕飞燕手中的宝刃,只好逃之夭夭,暂避凶险。 谢费二人取胜,心中大为欣慰,再看园中,光灿正向围攻匡老的两人出掌。 匡老周围足有四人之多,光灿一下替他分出来两个,这才算喘过一口气来。 和光灿交手的一个使双钩,一个使刀。 和匡老纠缠的,正是魔棍房玉龙、铁臂头陀悟玄。 光灿使一把短刀,长不过一尺。 飞燕心想,他自己放着宝刃不用,却给了我,可见他对自己的一番爱心。 她感到心里甜甜的,情不自禁脚尖一点,朝那使双钩的人扑去。 费礼书见飞燕去帮光灿,便一挺长剑,去助匡信德。 匡老使的是旱烟袋,在房玉龙的铁棍、悟玄的短柄月牙铲的攻击下,不慌不忙,应付自如。 费礼书一到,也未能帮匡老多大的忙。 这边飞燕宝刃飞舞,把对方双钩削断半截,气得那家伙哇哇怪叫。 光灿则把对手迫得直线后退,片刻间转身而逃。 谢飞燕恨透了魔棍房玉龙,旋即扑向这个淫魔,挥舞宝刃和费礼书合力攻他。 光灿在飞燕后一步赶到,这一来房玉龙哪里吃得消,抡起铁棍舞了两个圈,叫了一声: “扯风!”便向园外逃去。 铁臂头陀悟玄无心恋战,抽冷子紧跟其后遁去。 这一仗,飞燕等四人占了上风,大家都十分兴奋。 飞燕更是乐不可支,今夜这把金龙宝刃,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对方出其不意,惊慌失措,继而丧失了斗志。 匡老道:“不宜停留,快去客店取走衣物,出颍州,追赶广元道人。” --------------------------------
第二十三章 夜探琅琊山 凤阳县“凤阳”客栈的一间上房中,光灿等四人品茗夜谈。 一天一夜的追逐,使他们精疲力尽。 广元道人无影无踪。 匡信德之所以主张沿这一线追赶,是因为广元不会再走回头路。 但这只是一种猜测,时间如此紧迫,哪能从容计议? 今晚,他们要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费礼书道:“在下有些话直憋在心里,急欲一吐为快,就由在下先说吧。” 匡老道:“请讲。” 费礼书道:“谢姑娘,那夜在颖州所见的广元真人,真是你大伯吗?” 众人料不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俱都吃了一惊。 飞燕想了想,道: “说实话,我不过是在三年前的中秋之夜见过大伯一面,大伯只在我家里逗留了一个时辰,不,顶多半个时辰。费兄若不作此问,我并未怀疑那夜颖州所见的就是大伯。如此一问,我才感到并无把握。那时天又黑,我又处于激愤之中,不过说了几句话,魔棍一伙就打进来了。唉,他到底是不是我大伯,我真的吃不准呢!” 费礼书道:“在下与广元真人在沈丘相会,同住一宿,这不过是几天前的事,可那夜在颍州听广元真人说话,怎么连嗓音也不同呀?仔细观察外貌,也有几分不同,但因是夜间,看不真切,待仔细分辨,已来不及了。在下断言,此人不是在下在沈丘见过的广元真人!” 听他说得如此肯定,大家不禁面面相觑。 飞燕沉思一会,叫道: “啊哟,果真不是我大伯,这个道人年轻得多呀!” 费礼书道:“谢姑娘,你再仔细想想,三年前所见的大伯,是副什么模样?” 飞燕道:“我爹爹当时五十多岁,大伯比爹爹长四岁,快六十的人了。那年见大伯时,记得他头发花白,颏下却无须……” 费礼书一拍大腿: “我在沈丘见的广元真人,颏下却有一小撮短须。” 匡老道:“说不定这三年,他蓄了须呢?” 飞燕道:“啊,对了,大伯长着一对卧蚕眉,一对蛇眼,鼻子嘛,有点像猿猴鼻,啊,耳朵与爹爹相反,爹爹的耳朵大,大伯耳朵小,似鼠耳。别的我就说不上来。” 匡老问:“这脸上、手上,可有什么红黑痣之类的记号或是疤痕之类……” 飞燕似被提醒,忙接嘴道:“有的有的,我怎么忘了呢?大伯左颊脸上、鼻子过来一两分处,有一颗黑痣……” 费礼书急不可耐地打断了她的话: “啊呀,谢姑娘,我在沈丘所见的,不是你大伯呀!” 光灿问飞燕:“燕妹,颍州晚上所见呢?” 飞燕断然道:“也不是,因为我一直盯着他说话,他脸上没有痣的,再说年龄也轻了些,脸颊也比大伯丰润,大伯清瘦,脸长,而这人……总之,现在想来,越想越不像。” 匡老道:“这痣晚上看不清吧?” 飞燕道:“看得清的,那痣又大又黑。” 光灿十分惊异: “如此说来,两个老道都自称广元,而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广元,这实在令人想不透啊!” 费礼书道:“他们两个假广元都知道紫晶白玉马的事,在下觉得不解的是,冒充广元有什么好处呢?” 匡老道:“说得对。广元窃走紫晶白玉马,黑白两道的武林人都在寻找他,一条命实在难保,怎么会有人要冒充他呢?冒充的人会得到什么好处呢?” 这一点,没一人想得透。 大家沉默不语,都坠入五里雾中。既然想不透其中奥秘,只好暂且搁下。 匡老道:“这一路追赶,大家都走乏了,早些歇息,明日再议。” 第二天,四人议定,只有到余杭县去寻找四海魔枭令狐宣,这老魔大概是谢家血案的主使人,许多事情的根子,多半就在他那儿。 那么慕容恒呢?慕容恒和他那一伙势大,凭他们四人,一时难以匹敌,只有暂且放下。 而最主要的是,只要谢飞燕在,他们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所以,四人商定,先到金陵找“鸿雁班”,等人手齐聚,就可放手与慕容恒一斗。 另外,从皖境到江苏的途中,光灿、飞燕、礼书可以加紧练功,相信再有月余,他们的武功就能再上一层楼。 众人日行夜宿,欲在降雪之前赶到金陵。 这日已到了临近江苏的滁州府。 进得城来,已是掌灯时分,天气晦暗,彤云密布,阵阵冷风,吹得行人缩肩拱背,匆匆而行。 四人仍着单衣,每人只加了一件大氅,引得一些路人投来惊奇的目光。 匡信德道:“找家上等客栈,再喝他三两斤美酒,岂不快哉!” 费礼书笑道:“匡老每饭必酒,好酒量!” 飞燕笑道:“嗜酒如命,和醉师伯不相上下,若在金陵会面,那可是‘臭味相投’!” 匡老道:“差矣差矣,好酒馨香无比,只能说是‘香味相投’,何来,‘臭’字之说?” 说笑间,见到一间大旅社,四个大灯笼上标着“悦宾老店”四字,四人便走进去,要了三间上房。小二遂带四人往里走,穿过二进院子,来到一排精巧房舍之前。 小二笑道:“敝店精舍十分舒适,一向客人拥挤,时值冷天,人少清静,四位就在侧房三间歇息吧。” 小二话声才落,对面侧房有人唤道: “小二,你往这边来。” 小二答应了一声,指指侧房一排三间,道:“客官自便,有事只管唤小的。” 光灿小声对飞燕道: “这声音很熟。” 飞燕道:“怪呀,我也听过这声音。” 光灿道:“吃完饭再说。” 四人放好衣物,洗了脸,到街上吃了饭。回来时,小二迎着他们道:“客官,对面客房的那位客人有话对各位说,他因病不便过来,请各位过去一趟。” 四人俱感奇怪,相互看看,也不拒绝,径自到对面屋去。 小二叫道:“客官开门,你老要会的客人来了。” 里面的声音答道: “请进。” 光灿带头走进,一看那半躺在床上之人,竟是天柱山天狮峰四大天师之一的福永道人,刚要张口招呼但马上又闭上了嘴,因为躺着的不是道人,而是一个儒士。 那人道:“光大侠勿疑,在下就是福永。” 光灿笑道:“道长还了俗吗?害得我不敢相认了。” 飞燕、礼书、匡信德也走了过来。 福永床上欠身道:“各位请坐,在下伤势不轻,恕不能起身待客。” 飞燕道:“道长怎么这般模样,为何不在天狮峰清修,到这儿来了?” 福永叹道:“一言难尽,在下一路赶来,欲到余杭一带寻找‘鸿雁班’,天幸在此见到两位,不然,在下怕熬不到京杭了呢。” 光灿道:“道长所受何伤?” 福永道:“在下被青龙真人黑砂追魂掌所伤,只怕难以痊愈了。” 飞燕道:“道长,你慢慢说吧。” 光灿道:“先查伤势,看看再说。” 他走到床前,福永侧身,表示伤在背上。 光灿替他掀起上衣,只见背上有个黑色的巴掌印,周围皮肤已泛黑色。 费礼书从怀中摸出一颗“补心还魂丹”,递给光灿:“给道长服下吧。” 光灿道:“道长,这位乃崆峒弟子费礼书,赠与道长一粒‘补心还魂丹’。” 福永听了又惊又喜:“崆峒‘补心还魂丹’驰名天下,极为珍贵,在下怎受得起如此珍贵的丹药?” 费礼书道:“道长快服吧,不必客气。” 光灿将药放进福永口中,福永一口咽下。 光灿道:“在下为道长运功驱毒。” 福永甚为感动:“救命之恩,何以为报!” 光灿道:“请道长坐起,在下开始了。” 他一手按在福永灵台穴上,运起功来。 半个多时辰过去,掌伤已治愈,背上黑印均褪去。 福永精神为之一振,下床拜谢。 之后,他讲述了经过。 福永与师兄福录、福寿准备离开天柱山,另觅一地清修。哪知还未离山,就被天狮道君、青龙、白虎两真人拦住了。 三人被斥为叛徒,要受极刑。 一场拼斗下来,福录、福寿战死,只有福永侥幸走出天狮峰。 逃下山后,他更换了服装,原来本姓王,就取名王永福。 今后已无出路,只有去投奔“鸿雁班”。 王永福叙完经过,又道: “在下还有一事相告,这是我师兄弟未拦截时听大师兄福录说的。据大师兄说,天狮道君之所以听信魔棍房玉龙的话,还因为房玉龙抬出了黑煞凶神慕容彪的旗号,慕容彪决心获得紫晶白玉马好重出江湖,以报当年放逐之仇。老魔若能出山,便要开山立派,与少林武当等各大门派相抗,而天狮道君在未来的帮会中,将会担当重任,因此,天狮道君才会下山追寻紫晶白玉马。” 福侠匡信德道: “若是慕容彪出山,将邪道高手集于麾下,那么武林正道就要遭殃了。” 光汕道:“照我们这一路上碰到的对手来说,已有许多邪道高手聚在一起了,这和开山立派有什么两样?” 王永福道:“师兄福录还说,开山立派之日不远,早已有人在暗中筹措,所以,只是迟早而已。琅琊山据说就是他们的暗舵之一。” 匡信德道:“琅琊山离滁州不过十里,我们不妨在此查访几天,摸摸底细。” 匡老道:“歇息一天,等这位王兄恢复了精神,明日去吧。” 当下各自回房。光灿与费礼书同居一室,进房后便到床上打坐。 他先练本门功夫,恩师传下的绝技“一指神锤”已到了可以制敌的火候。 练完了“维摩大乘心诀”,又赶紧练“上清灵宝心法”。 由于功底深厚,习练“上清灵宝心法”时,进境颇为神速,已到了可以使用的地步。 与此同时,谢飞燕在邻室也在习练“上清灵宝心法”。这是光灿从颍州出来时,就悄悄地把秘籍塞了给她。她不明何物,还以为光灿写什么给她,脸还红了好大一阵子,待到晚间独自一人时翻出来看,不禁又惊又喜又感激。 她的悟性本就极高,加之“无相神功”已经有了相当根底,习练起来进境也十分神速,再有几日,也可随心运用了。 第二日无事,各人在房中静坐练功。 傍晚,五人从旅店出来。琅琊山在城西南方向,离城大约十里,五人并不急着上山,缓步而行。到达山麓,天已全黑。 时值十月初三,天气寒冷,路上早无行人。 五人施展轻功,不多时便到了“开化律寺”,又称琅琊寺的山门前。山门上有“琅琊胜境”四个大字。 大雄宝殿烛火辉煌,众僧在做晚课,诵经声庄严清越,令人肃然起敬。 匡信德道:“阿弥陀佛,这寺院僧人虔诚礼佛,大约不会是行凶作恶之人,还是到隐僻处找找看吧。” 王永福道:“此处有道能往别处,到山顶看看如何?” 匡信德道:“此山不高,我们就从寺后走一程,瞧瞧有无可疑之处。” 五人于是绕向寺后,觅路直朝峰顶奔去。 琅琊山山景清幽,林深叶茂,摩崖碑牌比比皆是,均为唐代以来文人墨客所题。 五人无心探访胜迹,一心寻找可疑之处。 一个时辰之后,已绕行了不少地方,俱都杳无人踪,不免令人泄气。 此刻,五人在一绝壁之处停下,因为他们听到崖下似有人声。 最先听到的是匡老和光灿,他俩一停下脚步,其余三人也跟着站下,都听到了类似人的呻吟声。 呻吟声就在崖下,断断续续,似有似无。 光灿小声道:“我先下去看看。” 匡老悄声回答: “只怕太深,不好下去,找找路看。” 然而这里是绝壁,哪有路可通? 光灿走到崖边,运起神功,双目往下看,崖壁上有些灌木,东长一簇,西长一簇。 有了灌木,何愁下不去?他瞧准了一处,正待往下跃。 飞燕一把拉住了他,道: “慢,这样下去太危险,把金龙剑带上吧。” 光灿笑道:“我都忘了有这个宝贝了,有了它,下去何难!” 他接过短剑,把刀鞘系在腰上,抽出短剑,也不打声招呼,轻轻一跃,如一只大雕,眨眼间落在一蓬灌木上,离崖顶不到三丈。 下一个落脚处至少还有二三丈之遥。 他轻轻一跃,然后提气运功,双脚一蹬,右手剑猛刺石崖,剑身直没崖石,只剩剑把露在壁外。他一只手紧紧握住剑把,再往下看,落脚处只有三丈了。 他左手在壁上摸到凹处,运功于指,右手运功一拔,拔出金龙短剑,左手一松,人又落了下去,到落脚处一把抓住灌木,稳住身躯。 再往下看去,离崖底只有七八尺,索性宝剑回鞘,两臂一张,直落崖底。 呻吟声停了,他只好站在原地不动。 这崖底是一道峡谷,周围并无树木,全是光秃秃的石壁和巨石。 他默运神功,又听到了一丝呻吟声。 这声音来自峡谷深处,发出呻吟声的人,似已经油枯灯灭。 他连忙往峡谷里走去,走不到两丈,已到山崖下,只见左边是一片乱石堆,声音就来自这里。 他析目看去,乱石堆嶙峋嵯峨,没见人影,只能到乱石堆中去搜寻。 走不了几步,就见一块巨石下躺着一条黑糊糊的人影,便急忙走了过去。 那人仰面躺着,依稀瞧得出是个老人。 光灿双目曾练过夜视,运起神功,便将老人的面貌瞧得清清楚楚。 这一瞧,不禁吃了一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斗方三老之一的老大赵子斌。 他伸手往鼻息处一探,还有一丝气出处。 他心想,这斗方三老不是上了当,捉住谢飞燕后,并未得到“上清灵宝心法”吗?怎么不在斗方山,跑到这里来了,又是何人伤了他,伤得如此之重呢? 心里想着,一只手已按到赵子斌的气海穴上,刚要施救,又一想,这三老介于正邪之间,光凭上次捉拿飞燕,把她悬挂于绝壁之上的恶行来说,就不该再救他。 再一想,先让他缓过气来,问明了情况,该救不该再作定夺。 于是,他施起维摩大乘内功,一股雄浑的真元缓缓进入赵子斌的体内,将他从濒危中救了过来。 赵子斌哼了一声,呼吸顺畅起来。 “喂,老人家,你为何躺在这里?”光灿装作不认识他,轻声问道。 赵子斌“啊”了一声,睁开双目,有气无力地道:“是你救了……老……夫吗?” 光灿道:“不错,在下输了一点真元,敢问老人家何人所伤?” 赵子斌并不回答,反问他:“你是……何人?为何……到这……荒谷里……来?” “在下光灿,入山游玩迷路,闻听此处有人呻吟,便寻了来。老丈,你是何人?” 赵子斌未听说过光灿的名,也未见过面,似放下了心,道:“老夫……赵子斌……” 光灿见他吃力,便又输了一股真元进去。 赵子斌感到体内一热,精神也好起来。 “少侠,多谢相救,但老夫伤重,只怕不能再治,少侠也不必耗费真元,老夫临死前只求一件事,不要让老夫弃尸于此,请将老夫葬于土内,老夫死也瞑目……” 光灿道:“老丈为何受伤?不能说吗?” “要说,要说,此事关系江湖,少侠听后,且勿涉及,找个地方避开是非好!” “老丈但说不妨。” “老夫系斗方三老之首,一向不肯涉足江湖。年初有一个叫白面秀士童宝旺的人,他到斗方山来见我兄弟三人,说是奉独眼魔公仲昌之命,以旷古秘籍‘上清灵宝心法’作交换,让我们擒住一个舞队的女伶,叫做谢飞燕的。我弟兄三人不该为利所引诱,答应了姓童的小子。哪知将谢飞燕捉住后,姓童的并没有‘上清灵宝心法’,而且也不是独眼魔让抓谢飞燕,竟是四海魔枭令狐宣所为。我兄弟三人既未得宝,又丢失了谢飞燕,开罪了雪山圣母,又怕令狐宣再找麻烦,于是弃了斗方山,欲另觅一处隐居。 “下山后,一时不知往何处去好,老二裘时荣出了主意,说琅琊山风光不错,他过去的一个朋友在琅琊寺出家,法号善德,不如到琅琊上寻他,就在山上找个地方住下来,老夫和三弟包季龙也就认为此议不错,遂奔琅琊山而来。 “哪知到了琅琊寺,善德和尚不在寺中,据方丈善智大师言,善德出外化缘未归。善智大师让我们小住几日,等候善德。我们便辞别方丈,欲下山再觅居留之地,正好那善德和尚回来了,又将我们留住。 “第二天,善德和尚陪我们四处游逛,说带我们寻找个落脚地方。据说,有个地方异常隐秘,只有他一人知道,那还是采药时无意中发现,若我三兄弟乐意,不妨就在那儿隐居。 我三人一听说这么好去处,俱都表示愿去一观。于是,他带我们七弯八绕,尽朝险峻路上走,走了一个时辰,来到峡谷的一座洞府前,那里不像他说的是个隐秘之处,而是有人出没的场所。 “以此问他,他笑道:‘诸位莫急,进洞一观便知。’出于好奇,也出于无奈,我三人便跟了进去。此洞又宽又大,不时有人走出,俱都是练武的会家子。我们三人惊奇不已,又不好多问。跟着善德和尚,走了二十来丈光景,他把我们带到一间石室,请我们坐下,笑道: ‘三位一定惊奇,贫僧为何领三位到此,三位其实不必多虑,贫僧过去与裘施主交好,才斗胆领三位来此,否则,别的人就是请贫僧带路贫僧也不干呢!’……” 赵子斌说到这里,气息又弱了下去,光灿急忙又运功施为,就像给油枯的灯盏添油进去似的,让赵子斌又缓过气来。 赵子斌续道: “我三人听他如此说,大为惊异,二弟裘时荣催他不要拐弯抹角,直说将我三人引来此地究是何意。善德和尚道:‘三位施主莫急,贫僧先问一句,三位知道紫晶白玉马下落否?’我们答说,江湖上传言纷纷,不是洞庭三霸得去了吗?他笑道:‘那不过是假的而已!’我问他:‘怎知是假的?’他笑道:‘详情以后再谈。贫僧带各位来此,欲告知三位,天下武林不久必乱,若不事先寻个保身之所,只怕刀刃加身,飞来横祸!’老二裘时荣问他何出此言,他答:‘紫晶白玉马既已流入江湖,黑煞凶神慕容彪必然要从西域鸣沙山回归中原武林,慕容彪在西域潜修数十年,一旦出山,何人能敌?当年受辱之仇,岂能不报?这天下武林不就乱了吗?’老三包季龙个性刚直,便回他道:‘他出山报仇,与我等何干?’善德和尚道: ‘此言差矣。慕容老前辈出山,哪里会单枪匹马,重蹈覆辙?必然开山立派,纠集天下枭雄,与称霸武林的少林武当决一雌雄,三位又怎能不闻不问,袖手旁观呢?’老夫道:‘大师此言差矣,斗方三老已不再涉足江湖,黑道白道皆不相干的。’和尚道:‘赵施主此言不是有些言不由衷吗?三位去抓雪山圣母的徒儿,难道未结下深怨吗?’我们三人大惊,问他何以知道,他只嘻笑不答。接着,他又道:‘三位既与雪山圣母结仇,又怎能不归到慕容前辈麾下呢?’老三包季龙怒道:‘和尚,你这话究是何意?我们就算得罪了雪山圣母,为何就一定要投靠慕容彪呢?天下哪有这种道理?’和尚道:‘三位,只要慕容老前辈开山立派,武林中有万儿的人就必须作出抉择,要么跟老前辈一块,荡平少林武当,要么就是与老前辈为敌,舍此别无其他路可走,三位可要想个明白才好,以免大祸临头。’“老夫听他话中有话,追问道:‘大师之意,斗方三老是非要追随慕容前辈的了?’善德和尚居然答道:‘不错,贫僧正是此意。’老三包季龙勃然大怒:‘我们不愿归顺于谁,谁又敢拿我们怎么样?’善德和尚道:‘包施主,话可不能这么说;慕容前辈德高望重,手下高手如云,要是过于固执了,只怕……’老二于时荣道:‘和尚,你我过去乃知交,可否将个中情形讲个清楚,也好让我们斟酌斟酌再说?’善德道:‘自然可以,实话说了吧,慕容老前辈膝下有一子一女,子名慕容忆仇,女名慕容玉贞,俱都继承了家传绝技。他们一心要报父仇,数十年来刻苦练功,并积蓄财产、广交黑道英雄,为慕容前辈的出山,早就作好了准备。慕容前辈原来的好友,几位绝顶高手也应慕容忆仇之请,慨然允助一臂之力……’老夫插言道:‘哪几位呢?’善德一笑:‘先说几位与慕容忆仇平辈的高手吧,魔棍房玉龙、铁臂头陀悟玄、追命太岁于泽弦、毒阴手韩贵禄、神眼兽黄霖、鬼头刀钱延坚、铁腿曹钧、断魂刀张万同、无敌狻猊许宏、黑山二雄、沂山二怪,请问三位,这几位在武林中何等份量,三位难道不知吗了’我三人一听,俱都大吃一惊,这五湖四海的黑道高手,最有声名的,不都被慕容忆仇网罗了吗?老二裘时荣道:‘不错,够份量,这几位若聚在一起,跺跺脚就能震动一座山。不过,老弟,恕我直言,当今少林掌门觉慧大师,武当掌门元洪道长,还有其他各门大派的掌门,武功也都是上上之选呢?只怕是势均力敌之局吗?’善德和尚又笑了: ‘老兄,小僧不是说了吗?先说几位与慕容忆仇平辈的英雄;更老一辈的,独眼魔公仲昌老前辈够份量吗?’我三人不禁点头,这独眼魔只怕功臻化境,无人能敌了。和尚见我们兄弟吃惊,得意地夸口道:‘还有一位,三位必不陌生吧。巫山姥姥的大名听说过吗?’我三人又是一震,这巫山姥姥的大名,当年不弱于黑煞凶神慕容彪,加上慕容彪本人,这三位若携手并肩,当世哪里去寻对手?裘二弟问道:‘听老弟这般说来,开山立派已是不久的事。可紫晶白玉马究竟到手没有,慕容老前辈何时才能从西域回到中原?’善德和尚笑道:‘老兄,贫僧知你必有一问。不瞒你说,紫晶白玉马在不在无多大关系,三位若想知道;那么贫僧可以断言,此宝早巳被我派高手截获,慕容老前辈也早巳出山!” “此语一出,我三人惊得面面相觑,半晌作不得声。善德又道:‘那广元老道盗出此宝,甘愿献给慕容前辈,因此,慕容前辈回到中原,并未违背当年立下之誓。’裘老二道:‘慕容前辈既已出山,为何不见开山派?’我们斗方三老,以裘老二最工心计,只有他心思缜密,故问出的话都是我与老三想知道的。善德和尚道:‘问得好,贫僧可以相告。慕容前辈正闭关练功,所有立派事项皆由慕容忆仇公子主持,而且一切就绪,只等公诸于世了。’裘老二又问:‘叫个什么名称?总舵设在何处?’和尚道:‘本派定名神龙派,总舵么,暂不奉告,等三位设坛上香、叩拜了祖师爷牌位之后,由总舵授了职司,自然也就知道了。’……” 赵子斌气又接不上来了,光灿想,这不是办法,必须讨得一粒“补心还魂丹”来,方能使他起死回生,他知道这许多秘密,保他一命实也值得。 于是运功注入真元,使赵子斌又缓了一口气,但精神已大不如前。 光灿道:“前辈,你在此不要动,晚辈去去就来,替前辈找颗灵药。” 说完,急忙一跃,出了峡谷,抽出宝刃,纵身一跃,腾空数丈,朝石壁一剑,插得稳稳当当。 然后左手运功于指,抓住石崖凹处,抽出短剑插进剑鞘,再施展壁虎功,向上爬去,不多时便到了崖上。 匡老等四人正等得焦急,见他回来,忙问可见了什么踪迹。 光灿简单说了要救赵子斌之事,费礼书忙取出一颗药丸交给他。 匡老道:“我们同你一起下去吧!” 光灿道:“到崖底二十来丈,我已看准了几个落脚点,我来吧!” 他把金龙剑还给了飞燕,便纵身往下跳。 四人一个接一个,后一个看清前一个的落脚点,小心翼翼,安全到达谷底。 赵子斌原本躺在一块巨石之上,等光灿五人来到,巨石依旧,人却不见了。 --------------------------------
第二十四章 初会独眼魔 匡老道:“莫非找错了地方?” 光灿一指石上,道: “不会错的。”忽然惊道:“这儿有血迹呢。” 匡老道:“糟!莫非有人来过此地?” 光灿便轻声唤道: “赵老前辈,赵老前辈,你在何处?是我,光灿,给你老带药来了。” 四处寂寂,无人答应。 匡老道:“四下里搜索,他已负重伤,能走多远呢?” 五人便在巨石附近,慢慢寻找。 光灿运功倾听,被其余四人呼吸声所扰,无法分辨其他声音,便运功于目,在石缝中、大石后仔细搜索。 飞燕走的是侧方,出了七八丈,就见一块巨石下坐着一人。 她立即运功戒备,问道: “你是什么人?” 其余四人听到,连忙向她走来。 那人不吭声,只是原式坐着不动。 光灿走了过去,惊道: “呀呀,赵前辈在这里呀!” 四人慌忙近前,光灿已将他平放在地上。 只见赵子斌天灵盖已碎,面目全非,若不是从衣着上辨别,真不知是何人呢! 光仙道:“他已被人害死,此人就在附近,大家小心了!” 突然,一声怪笑,犹如夜枭嚎叫。四周漆黑,怪石峥嵘,平添了一阵恐惧,把五人全惊呆了。 陡然而起的怪笑声,震得谷底轰鸣,犹如乱石从山崖陡壁间滚滚而下,声势惊人。 好精深的内功!五人都呆了。 福侠匡信德忙道: “此乃‘慑魂魔笑功’,快运功抵御,迟则骨酥体软,功力尽失!” 他是费了好大的力,才说出这么一句话的。 由于说话分神,他已经被笑声震得跌坐在地,赶紧收慑心神,才没有被魔笑制住。 费礼书、王永福运功已晚,被笑声震得魂魄皆散,骨酥体软,瘫倒在地。 谢飞燕闻听笑声一起,心魂飘散,便知不妙,急急运起无相神功,抵住了魔笑。 光灿不知为什么,居然也和费礼书、王永福一样,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飞燕十分着急,可又不能去救他们。 心中一有牵挂,免不了分神,魔笑又趁隙而入,直震得她心惊肉跳,扰乱了心神,失去了定力,渐渐骨头酥软,头一晕,瘫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五人倒了四人,只剩匡老一人顶着。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光灿功力深厚,飞燕也是武艺高强,两人何以如此不济居然就这么倒下了。 杂念一生,魔笑乘隙而入,笑声仿佛钻人到耳里、心里,直搅得他气血浮动,哪里还能定得下心来。 他是第二次为魔笑所乘,由于心系四小,神志已被扰乱,只觉得笑声越来越响,响得整个山谷间,不对,仿佛天下再没有了别的声音,只有这一种令人心惊胆战、骨酥体软的魔笑,他终于收慑不了心神,渐渐也瘫软在地,失去知觉。 五人全都躺倒之后,笑声倏然停息。 一个黑影从五丈外的一堵巨石后跳了出来,厉声喝道: “你们还不快出来,把人绑了!” 离他二十丈外的石岩后,接连跳出七八个黑影,三个起落便到了匡老五人躺着的地方,将他们五人捆了个结实。 “祖师爷,人已用鲛皮筋捆好,提回洞吗?”为首之人躬身请示。 “自然是提回洞了,要不,捉他们干什么?”祖师爷回答。 几个人将光灿等五人提起,径自向来处走去,就在二十来丈外的石壁下,有一个深深的洞穴。 顺洞穴往里走,渐渐上坡,拐了几道弯,将他们五人扔在一间石室内,锁上铁栅门,扬长而去。 这间石室颇大,关他百十人不在话下,一股股臭味扑地而起,令人恶心想吐。 匡信德等五人受魔功所制,昏厥只是暂时,盏茶时间也就恢复了过来。 最先醒过来的是匡老,稍后的是飞燕、王永福,费礼书也已醒来。 光灿没有动静,不知他怎么了。 匡老道:“你们都醒了吗?” 飞燕道:“咦,这是什么地方?” 王永福道:“我们被捆绑起来,自然只会在人家的囚狱中了。” 费礼书道:“不好,周身力气全无,这魔笑功当真厉害!” 飞燕道:“我只是分了神,要不,只怕奈何不了我!” 匡老道:“老朽也是分了神,才被魔功乘隙而入。唉,想不到今日竟会在此遇到独眼魔公仲昌!” 王永福惊道: “是独眼魔?老天,这条命是保不住的了!” 飞燕突然记起光灿,怎么没一点声音? 她急了,唤道:“灿哥,灿哥,你怎么了?还没醒过来吗?” 黑暗中只听光灿若无其事地道:“燕妹,我早醒了。” 飞燕埋怨道:“你真吓死人了,怎么魔笑一起,你就晕了呢?哪会如此不济呀!” 光灿道:“我是装晕的。” “哎呀,都怨你,你一跌倒,分了我的神,才……” 王永福道:“啊呀,光大侠,这一装晕不是糟糕了吗?现在如何脱身哪!” 光仙道:“不装晕,如何探知他们的秘密?那位赵前辈不是白死了吗?” 壁脚突然有个嘶哑疲软的声音道:“喂,你说的赵前辈是谁?” 五人凝目看去,只见壁脚一方,有个黑影斜靠在石壁上。 光灿道:“我说的是赵子斌前辈,你是谁?怎么被关在这里?” 那人长叹一声: “大哥、大哥,你就这么去了吗?唉,我好恨、好恨哪!” 光灿又问:“你也是斗方三老之一吗?” 那人咬牙道: “只要我包季龙不死,誓报此仇!” 谢飞燕道:“哟,包前辈,还要不要抓我去换‘上清灵宝心法’呀?” 包季龙一惊:“你是谢姑娘?” “不错,我正是谢飞燕!” “对不住,姑娘,老夫十分惭愧,害人反害己,悔之莫及!” 光灿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包季龙道:“琅琊山腰的洞中,是神龙教的分坛。” 费礼书道:“光兄,先设法脱身,其他事以后再说吧。” 光灿道:“脱身容易。” 他几个翻滚,已到飞燕跟前。 “燕妹,短剑在吗?” “在。” “愚兄借用一下。” “我没法子拿。” 光灿倒转身,靠在谢飞燕背上,摸索着从她腰间取出金龙短剑,先把她的鲛皮筋索割断,再把宝剑交给她。 谢飞燕功力未复,咬牙用力,才把光灿的绳索割断。 光灿一跃而起,道:“燕妹,速速运功。” 他依次将各人绳索割断,然后再到壁脚,去瞧包季龙。 包季龙道:“你救不了我,手上脚上全是铁链子……” “铮”一声,光灿将他脚上的链子砍断。 包季龙又惊又喜,大叫道:“啊哟,天救我也!” 飞燕道:“怎么天救你,没有我的宝剑,你怎脱身?” 包季龙道:“是是,老夫一时高兴,说走了嘴,谢姑娘莫怪。” 光灿笑道:“别动,手上链子还没断呢,且慢高兴。” 他又用短剑替他斩断手上链子,道: “身上有伤吗?” 包季龙叹道:“当了阶下囚,哪能不带伤?不过老夫尚能行走。” 匡信德问:“你熟悉路吗?” “熟悉熟悉,老夫带路。” 光灿又问:“大家功力都恢复了吗?” 众人都已恢复,主张快走。 光灿运功于臂,挥起短剑,“呛啷呛啷”一阵响,将铁栅削断了五六根,带头出了狱室,又让包季龙走在他旁边。 包季龙道:“前面有石阶,石阶上有个洞室,那里有汉阳四虎把守。” 光灿道:“又是老相识,走吧。” 沿着洞道走出四五丈,迎面是石阶,大约有十几级。 上到最高一级,果见有间洞室,里面微微闪着光亮。 包季龙一指室内,示意光灿进去。 光灿一闪身来到洞口,朝里一望,只见汉阳四虎东倒西歪,坐在地上打瞌睡。 光灿不想伤他们性命,抬手一弹,以弹指神通功夫点了四个睡穴,让他们痛痛快快睡上一阵子。 穿过这间洞室,只见有三条岔道。 包季龙指指左边通道,大家鱼贯走去。 七弯八绕,走了一盏茶时分,终来到洞外,时正晨曦刚露,已是黎明时分。 这里是半山,包季龙指着一条崎岖小道:“沿这条路往下走,可以出山。” 他们顺坡而下,刚走了二十来丈远,却见三人堵截在小路上。 这三人中一人是熟人,此人正是斗方三老之一的裘时荣。 中间的那位,是个身材高大的秃头老人,只有一只眼睁着。 右边的是个中年道士,蓄着一小撮鼠须,正是那夜被光灿救出的广元真人。 这一发现,使光灿等五人大吃一惊。 裘时荣一见众人,脸上现出惊奇之色:“啊哟,包三弟,你怎么跟他们在一起?” 包季龙气得浑身颤抖,嘶声大叫道: “谁是你三弟?你这个出卖朋友的无耻之徒,还有脸站在人前说话。赵大哥纵然死了,只怕也饶不了你这欺师灭祖的畜牲!” 裘时荣脸色一变,道: “包季龙,你和赵子斌不识时务,怪得谁来?我本一直替你在祖师爷面前求情,你方才保住了一条性命,哪知你非但不感恩,反而翻脸不认人。” 光灿道:“喂,广元道长,你不是逃走了吗?怎么……” 广元不等他说完,道: “你岂知天下武林的变化,贫道已愿投入神龙派,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谢飞燕斥道: “你不是我大伯,是个欺世盗名的无耻之徒!道道地地的假货!” 广元冷笑道: “假货又怎的?其中奥秘,你永远也猜不透!” 众人仔细瞧他,的确是那夜落在慕容公子手中被光灿救出的广元真人。 裘时荣接嘴喝道: “你等见了本派祖师爷,还想逃得出琅琊山吗?快快下跪,听候发落。否则,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匡信德道:“独眼魔,让路,昨日你趁人不备,施出‘摄魂魔笑’,这算什么好汉?现在你再施施看,有谁怕了你?” 公仲昌不理不睬,把手一抬。 裘时荣道:“好个不知死活的老儿,你胆大包天,竟敢出言不逊……” 匡信德断喝道: “住口!你卖友求荣,不仁不义,实是江湖败类,今日容你不得!” 广元道人冷笑道: “老儿,休要张狂,待道爷来超度你!” 话声一停,抽出背上长剑,就要动手。 王永福小声道: “各位,独眼魔名头太大,冲过去吧。” 匡信德道:“须防对方人多,事不宜迟,一起上前动手!” 费礼书一挺长剑,飞身而上,与广元动起手来,飞燕抽出金龙宝剑,娇叱一声,直奔裘时荣。匡信德、光灿直扑独眼魔。 独眼魔怒吼一声,从腰间抽出鬼头刀,泼风也似撩起一片刀光,朝光灿、匡信德劈到。 匡信德从腰间抽出一只铁尺,向砍来的刀身一点,便将鬼头刀挡了回去。 光灿抽出短刀,刀尖眨眼间已到独眼魔肋下,惊得他一个“怪蟒翻身”,避过短刃。 没等他鬼头刀还招,光灿第二刀又到了他的脊背,慌得他陡地跃起一丈、蹿到了一株树上,避开了匡信德和光灿的前后夹攻。 光灿心想,这独眼魔空具威名,是个浪得虚名之辈,未免高估了他。 匡信德也在想,独眼魔凶名昭著,令人闻名丧胆,今日一个照面,原来不过如此! 这时,独眼魔已从树上跃下,鬼头刀舞起一片白光,向匡信德罩来。 匡信德一挺铁尺,左手把右手一拍,分开时,左手又握了一根铁尺,双尺不离,身前舞起两团花,迎着刀光冲去。 他的铁尺是鸳鸯尺,既可合并成单尺,又可一分为二成双尺,专打对方要穴。 光灿没有再动手,去瞧飞燕他们。 谢飞燕与裘时荣正打得激烈。 裘时荣使一把九环刀,刀上铁环呛啷啷响个不停。 九环刀刀厚,又沉又重,谢飞燕一时不能削断了它。 另一边费礼书与广元老道,两把长剑上下飞舞,还难看出孰优孰劣。 光灿忽然心里一动,退后了几步,与包季龙并肩站在一起。 王永福则抽出了直杆莲花,站在包季龙另一侧。 光灿刚刚站定,忽听身后一阵狂笑,声如夜枭号鸣,那令人心悸的“慑魂魔笑”又突然响彻山林。 就在这瞬间,光灿左手急搭包季龙气海穴,注入一股真力,方使他未能跌倒。 场中动手诸人,也立即停下,各自站在一边运功相抗。 这真是突如其来,防不胜防。 笑声时高时低,像怒号的山风,又像喧嚣的海啸,震得山林中的飞鸟纷纷坠落。 光灿冷眼看己方六人,除自己、匡老、飞燕外,其余三人已是汗流满面。 若再这样下去,势必有人受伤。 他瞅准了方向,突然间施出迷踪遁影,朝身后一株苍天大树上掠去。 人未到,在半空边弹三指,三股疾风向树干上坐着的一个矮小秃头老翁击去。 秃头老翁大袖一拂,卷起一股罡风,将击来的三道疾风扫走,接着再一挥,发出一投罡风,直击已临近树叉的光灿。 光灿立即挥出一掌,掌风与罡风相撞,一声砰然大震,光灿脚未能落在树上,一个身子往下掉,而秃头老人也被维摩大乘内功反震得身子往后一仰,差点掉下树来,幸亏他及时两手一分,抓住了树叶。 这一来,他的笑声不能不停止了。 光灿怕他笑声再起,脚还未落地,左脚尖往右腿背上一点,人如白鹤升空,又蹿了上去,连连弹出五指,攻向秃头老人。 那老人满脸惊怒之色,但身子并未离开原坐之地,大袖一拂,又是一股强大的罡风击出,将光灿的“弹指神通”破去。 光灿第二次又往下掉,他顺手扯下一把枝叶,一抖手打出,叶片像几十把飞刀,“呼呼” 飞向秃头老儿。 秃头老儿也顺手扯下一把叶片打出,叶片对叶片,轰然声中片片叶落。 魔笑一停,飞燕等人放下心来,齐把目光对准了光灿。 光灿几次上树不成,未能将老儿逼下树来,盛怒之下,双臂一振,人突然拔高四丈,落到了树梢上面。 这一下,高低之势已移,光灿翻到了秃头老儿的上面。 此时匡信德左手握尺,右手一伸一屈,身子突然从地上弹起,向秃头老者扑去。与此同时,光灿从上往下,推出两掌。 秃头老儿上下不能兼顾,只好双肩一晃,施出千斤坠,一个身子已立在地上。 光灿不让他有空施展魔笑,接着跃下地来,双掌一错,攻了上去。 匡信德喝道:“你们快走,冲下山去!” 喝声中他再一次腾起,攻向秃头老儿。 这老儿也是个瞎眼,瞎的是右眼,而那身材高大的秃头老儿,瞎的却是左眼。 他们两个老儿,谁才真正是独眼魔? 光灿却心中雪亮,坐在树叉上的矮老儿,才是真正的独眼魔,功力之深厚,非他目前的功力所能比。 他见匡老又攻了上去,赶紧从另一侧以迷踪遁影功夫,扑向独眼魔,试图扰乱他的定力,令他不能专心致志对付匡老。 然而独眼魔毕竟就是独眼魔。光灿的迷踪遁影在别人是难以捉摸,而独眼魔虽然只有一只眼,却胜似别人的两只眼,不论光灿蹿到他身后哪一侧,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而且马上打出劈空掌,把光灿逼退。 匡信德冲上来后,已向老魔攻出八招,被老魔轻而易举化解。 匡老这才明白,独眼魔果然不凡。 光灿闪前闪后,不时以弹指神通攻击独眼魔,并夹以迷踪掌法,双掌泼风也似往老魔身上招呼。 匡老也使出了浑身解数,双掌上下翻飞,掌风凌厉,招招往老魔身上要害招呼。 独眼魔虽然功臻化境,但匡信德与光灿是何等人物,两人倾全力进招,独眼魔在五十招后便落了下风。 另一边裘时荣、秃头大个老儿、广元真人三人,与谢飞燕、费礼书、王永福斗在一起。 谢飞燕在斗到六十合时,将裘时荣的九环刀断为两截,并乘机攻向广元真人,将他的长剑断成两段,两人惊得后退两丈,闪出一条通道。 谢飞燕娇喝一声: “快走!”当先冲了出去。 王永福莲花杆往腰上一插,背起包季龙,在费礼书的掩护下,跟着飞燕冲出。 这边独眼魔又气又怒,心头阵阵火起,躁乱中更加被光灿、匡老打的手忙脚乱。 他心知遇上了劲敌,如此打下去只有自己吃亏,于是狂吼一声,猛力甩出两袖,把匡老光灿逼退。 匡老以传音入密对光灿叫道: “走!” 顿饭功夫,六人已到了山脚,后面没有追兵也不敢停留,一口气回到了城里。 在悦宾老店替包季龙要了一间房,从人叫小二把饭端进屋里来吃,吃完后精神稍振。 光灿把赵子斌对他讲的说了一遍,赵子斌来不及说完的,请包季龙接着说。 原来,善德和尚威逼利诱,要斗方三老入派。赵老大包老三不愿,裘老二却有些动心。 裘老二问:“若我们三人人派,可以委个什么职司?” 善德和尚笑道: “掌门之下,显赫职位极多,三位想想看,黑道高手尽数投于派中,光向各地派遣分舵主,就不知要多少人,三人人派后,还愁不领重任吗?” 裘老二又问: “老兄现居何职?” “贫僧现居琅琊山分舵主。” “咦,琅琊寺之方丈又居何职?” “错了,琅琊寺方丈及众僧并不会武功,贫僧率几位弟兄入寺,不过作个幌子,全力经营分舵罢了。” 包老三忍不住了: “老夫不想入派,总不能强迫吧?” 善德和尚并不动火,笑道: “包施主,三位已知我派许多秘密,这不入派,恐怕不好。” 包老三瞪眼道: “你欲如何?” 善德和尚道: “贫僧不难说话,只怕祖师爷公仲老前辈不允。” 包老三跳了起来: “老大老二,我们现在就走,看看谁敢阻拦?” 善德和尚仍不动声色: “贫僧一片好意,又何苦不听?三位只要擅自闯出此室,这后果就……” “就怎么?”赵老大问。 善德和尚对裘老二道: “裘施主,劝劝你两位兄弟吧,贫僧所言并非虚幻,神龙派已经成了气候,只等慕容彪祖师爷开关,少林武当便要遭殃,到那时,还有谁敢不服?” 裘时荣道:“老兄所言,小弟已听明白,可否让我兄弟三人计议一番,再回复老兄?” 善德和尚道: “自然可以。” 说完便步出石室,让他三人留下。 赵老大道:“老二,这一入派,必被牵进正邪两道的火并中去,值得吗?” 裘老二道:“斗方三老在江湖不是无名之辈,在黑白两道的决战中,只怕不能袖手旁观。 你我已得罪了雪山圣母,人家会不上门找麻烦吗?再说人生一世,何不风光风光,在派中获得职司,前呼后拥,不比三个孤老儿冷冷清清打发日子强吗?” 赵老大道:“老二,我们都已经一把子年纪了,闯荡江湖一生,出生入死,到死还是求个清静的好。” 裘老二道:“迟了,我们已获知神龙派不外传的机密,还能不加入吗?” 三人争论不休,相持不下。 善德和尚又来了,见三人争论无结果,便沉下脸来道: “三位,贫僧奉祖师爷之命,请三位过去一叙。” 裘老二道:“既然祖师爷相招,我们就去谒见,这也是一份殊荣呢!” 善德和尚道: “不错,公仲老前辈功臻化境,江湖上谁人不知?老人家一向独来独往,飘忽无定,等闲人休想见他老人家一面,今日闻听三位前来,便欲与三位见面,确是大幸,三位请吧。” 包老三道:“我又不入派,见他干什么?不去不去!” 裘老二忙道: “走吧走吧,这……” 包老三坚持不去,道: “我说不去就不去,休要再多言!” 赵老大道:“三弟就在此稍候,我与二弟去吧。” 包老三独自一人坐着,心里十分生气。 一盏茶功夫过去,赵老大回来了。 老大道:“三弟,他们人多势强,我们已出不了洞,只好暂时住下,再想办法。” 包老三怒道: “世上哪有这种道理?我偏不入派,看他怎的?” “老三,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免惹火烧身,暂时答应下来,伺机逃走吧。” “答应下来还能反悔吗?” “不举行入派仪式之前作不算数。” “老二呢?” “被独眼魔留下了。” “哼,我看老二变了心了!” “人各有志,岂能勉强?” 就这样,三人在洞中一住就是两个月。 这天,善德和尚来告知他们,另一位祖师爷来了,叫他们去晋见,入派之事就在今日设坛盟誓,授予职司。 三人被带到祖师爷下榻处,一见那位祖师爷,心中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一个个叫苦不迭。 他们和这位祖师爷早就见过面,正因为要躲避于他,三人这才丢弃斗方山老巢,出外找寻去处。 真是山不转水转,又碰到一起了。 这位祖师爷正是令他们上了大当的四海魔枭令狐宣! 令狐宣见了他们,嘿嘿一阵冷笑,道: “三位,别来无恙,怎么把斗方山的房子烧了,要到何处去啊?” 三人一听,互对了个眼色,彼此心照不宣。 那日老魔果然找他们去了,若不烧屋逃走,只怕早就死在他的手上。 裘老二心计多,赶紧回答道: “启禀祖师爷,因为捉了雪山圣母的徒弟,斗方山已不能安身,故外出另谋清静之地安身,幸善德大师荐引,我三兄弟极愿加入神龙派中,以供驱遣,望祖师爷恩准!” 令狐宣冷冷道: “你们的事本座已知,人派后须效忠到底,若存心计,自找苦吃!” 听着这句警告,三人便躬身退出。 回到居室,老大老三鉴于令狐宣奸诈凶残,坚持在未设坛盟誓之前逃走。 老二虽然反对,但无法使老大老三心回意转,只得答应。 三人说走就走,两个月的洞居,对路径已经很熟悉,谁知三人才在洞道拐了几个弯,老二就不见了,老大老三顾不得寻他,径自往外走。 刚走到洞门口,便被善德和尚和令狐宣堵住了。 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束手就擒,被关入石牢。 正是老二裘时荣去告的状,他并不讳言。 他道:“大哥,三弟,你们这是盲人瞎马,乱冲乱闯,小弟要是跟你们一道,还不是白白送了一条命。二位放心,小弟已在祖师爷跟前担保,慢慢劝二位回心转意……” 牢中一关就是一个多月,老大赵子斌思来想去,便与包老三商量,他假意归顺,并使对方相信,要包老三仍坚持不降,他先出囚室,再设法救老三。 这一招果然见效,善德和尚将赵子斌放了出来,以后两人有十多日未见。 这天,也就是昨夜,老大闯入囚室,打开牢锁,还没来得及救包老三,便被善德和尚发觉,一场拼斗下来,赵老大寡不敌众,带伤逃走,以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光灿等五人听包季龙讲完经过,不禁陷入沉思之中,一夜间听到的消息,确系十分重大,一些若隐若现的暗线,似乎可以连接一起,找出些端倪来了。 经大家思索议论,得出以下结果。 第一,慕容彪已从西域鸣沙山返回,现正闭关练功,只等功成便要血染少林武当。 第二,若干年来,幕容彪之子慕容忆仇、女儿慕容玉贞惨淡经营,招纳了不少的黑道高手,组成了神龙派,看来羽毛已丰。 第三,神龙派有黑煞凶神慕容彪、巫山姥姥、独眼魔、令狐宣四个大魔头当祖师爷,这四魔若真的聚在一起,天下又有谁能与他们一较高低? 第四,广元道人虽见过两个,俱都是假的,那么谢飞燕三年前所见的广元道人就该是真的了,这真的广元又到何处去了? 为什么会有人冒充广元呢? 第五,紫晶白玉马究竟在不在黑煞凶神慕容彪手中? 紫晶白玉马是不是被真广元藏着,以假的白玉马留给谢家? 这五条前三条似已无疑,后两条是谜,只有等以后再进一步去探查。 那么,现在首要的事是什么呢? 大家一致认为,速到金陵寻找“鸿雁班”,将重要情形告知东方木、东野骧两位,以商讨对策。 --------------------------------
第二十五章 改邪归正 包老三伤势不重,只是皮肉之苦吃得多些,加之膳食太差,所以人无精神。和光灿等五人一路赴金陵以来,天天有好膳食,人也就恢复了。他不再独自骑马,和大家一块走路。 用不了几天,一行人到了金陵。 金陵承恩寺一带是最热闹的场所,只是天气已冷,不知能不能找到“鸿雁班”。 一行六人找了家小店住下,向店家打听,知不知道有个舞队在承恩寺一带演出。 店家道:“天气如此冷,谁还看演舞?没听说有什么舞队在承恩寺演出。” 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六人便分成三伙,四处去寻找“鸿雁班”。 光灿与飞燕一路,沿大功坊到聚宝门一带寻访。 两人情意愈笃,说笑着一路行来。飞燕问他如何得到秘籍,光灿将活无常洪盛的事又详说一遍。 飞燕道:“灿哥洪福齐天,别人找都找不到的东西,你却轻易得来。” 光仙笑道:“要说愚兄福大,此生最大的福气不是这本‘上清灵宝心法’。” 飞燕惊讶道: “还有什么比这本宝籍更大的福气?我怎么不知道呢?” 光灿不答,从怀中摸出紫晶雕像,道:“她才是我最大的福气呢!” 飞燕笑道:“不过一块紫晶石,原来灿哥也是爱珠宝的财迷呀!” 光灿笑道:“非紫晶也,乃是这位姑娘。” 飞燕这才悟到他绕来绕去说的什么,脸一下红了,嗔道:“人家说正经的,你却……” 光灿接口道: “我也说的正经呀!” 飞燕又喜又羞,道: “真的吗?只怕说的是违心话!” 光灿道:“若有半句虚言,天雷打我!” 飞燕埋怨道: “谁让你发誓来?好端端的,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光灿道:“小兄此心,唯天可表!” 飞燕喃喃道: “小妹也……” “也什么?” “也……” “哎呀,快说吧,小兄等不及啦!” “也不变心!” 街上行人稀少,冷冷清清,寒气把人都往家里赶。 但两人心里热烘烘的,充满春意。 打从两人相识,这样亲近的话从未说过,心里都跳得“怦怦怦”的。 这不就是“私订终身”了吗? 光灿轻轻地又道: “燕妹,愚兄与你终身厮守,永不分离!” 飞燕也轻轻回道: “小妹愿将终身寄托,随哥哥走遍天涯海角!” 光灿喜得眉开眼笑,还想将一肚子话,通统吐露出来,恨不得干脆将心掏出,双手奉送,以表中心。 可惜他来不及再说,因为迎面走过来的人正是飞燕的大冤家。 飞燕羞涩地低着头,没瞧见。 光灿急忙道: “燕妹,跟我来,快!” 飞燕听他语音突变,不明就里,忙跟着他走进一家绸缎铺去,奇怪地正要问他,见他手朝街上一指,顺眼瞧去,只见白面秀士童宝旺正从店前经过。 咦!这小子不是被令狐宣掌毙了吗? 怎么又在金陵城里大摇大摆走路? 光灿小声道: “跟着他,看他往何处去。” 两人从绸缎铺出来,远远跟着童宝旺。 光仙道:“被四海魔枭击了一掌不死,可见这人的内功不差,不能小看了。” 飞燕道:“这该死的贼子,既被人利用,又被人丢弃,真是老天有眼,活该!” “那么愚兄就将他处置了吧。” 飞燕道;“在大街上动手吗?” 光灿道:“不,看准他落脚处,夜里前往吧。” 说话间,童宝旺走到十字路口,拐向大中桥方向。走不多远,似乎进了一家店铺便未再出来。 二人赶到那里一瞧,是间大绸缎庄,招牌挂的是“财盛丝绸店”。 看实在后,两人沿大中桥一带走了十多丈,又返回身顺大功坊去寻“鸿雁班”的弟兄。 直到黄昏,也不见弟兄们的影子,只好回客栈来。 匡信德与包季龙一路,从大中桥那方回来,费礼书和王永福则从三山门一带回来。他们都没有找到人。 则这一带是金陵商贸繁华地,若这一带寻找不到,就不知该往哪里去寻了。 饭后,六人聚在一间房里,光灿把遇到童宝旺的事说了。 匡老道:“这姓童的既然被令狐宣丢弃,只怕从他身上找不出什么线索来。” 光灿道:“不然,童宝旺追随令狐宣不止一日,紫晶白玉马的事,多少会知道些。” 匡老道:“晚上都去吗?” 光灿道:“不必兴师动众,由晚辈与燕妹同去便可。” 议定后,各自歇息。 三更时分,光灿与飞燕跃出旅店,直奔大中桥一带,找到了“财盛丝绸店”。 二人跃上楼顶,方看出这家丝绸店非比一般,竟有三进院落。 三进院落都有廊屋相通,正屋都有耳房。最后一进纯用砖石建造,没有梁柱。 此时,三进院子都无灯火,人们已人梦乡,这样冷的天气,又有谁坐着打熬? 飞燕轻声道:“全都睡死了,怎么找人?” 光灿道:“将他惊动,自会出来。” 他让飞燕伏在屋脊上,顺手掀起一片瓦,抖手扔到院子天井里。 “啪哒!”瓦碎声响,静夜里特别分明。 不到片刻,两边耳房一下窜出四五个人来,均都手持长刀,一个个身手利落。 这些人中没一个是童宝旺。 他们找到地下碎瓦,议论纷纷。 “咦,是瓦片!” “瓦片怎么掉到天井里?” “上房,有朋友来了!” 几个人分向四边屋脊跃来,到屋顶察看。 光灿在他们出屋时,早拉着飞燕跃到二楼走廊上。 “瞧,这屋上少了一片瓦!”有人叫道。 “吵什么?仔细搜索!”童宝旺的声音终于响起来了。 光灿听出是在二楼正厅的走廊上。 他一拉飞燕,沿走廊悄悄走去。 不错,童宝旺披着件衣服,正探头向房顶上看。 光灿示意飞燕等着,他猛提真气,以迷踪遁影功夫,刹那间闪到了童宝旺身后,右手中指扣在大拇指上,接连弹了两下,两投尖锐的指风,闭了童宝旺两处穴道,其中之一是哑穴。 这童宝旺连“啊”都来不及喊出,就呆呆站在那里不动了。 光灿藏在他身后,推着他进了客室。 右侧有个女子声音道: “童大爷,有贼吗?贱妾心惊胆战,快进来呀!” 左侧有个男人道: “堂哥,是什么人吃了豹子胆,竟敢偷到‘财盛’庄来了。” 童宝旺作声不得,心中叫苦连天。 光灿又将他推出堂屋,房顶上的武士已不见,想是四处追“贼”去了。 他将童宝旺睡穴点上,夹着他来到走廊尽头,与飞燕一起,飞向正阳门。 出得城外,找了个僻静处,拍开童宝旺的哑穴睡穴,好让他说话。 童宝旺不认识光灿,带着几分惊恐问道: “你是谁?我与你素不相识,怎地暗算我?” 谢飞燕走过来道:“认识我吗?” 童宝旺见是个姑娘,仔细一瞧,急了,颤声道:“原来是谢姑娘,在下曾冒犯姑娘,但情实不得已……” 谢飞燕冷笑一声: “哼,说什么情不得已,你甘心为令狐宣卖命,忠心得很哪!” “啊哟,谢女侠,在下为令孤宣所迫,后来他又……” 光灿接嘴道: “他又杀人灭口,给你一掌,对吗?” 谢飞燕道:“活该!这叫恶人有恶报。” 童宝旺无话可说,道: “在下悔之不及,故逃出斗方山后,一直到处藏匿,以免再遭毒手。在下纵有得罪姑娘之处,确也遭了报应,姑娘总可以平了这口气了。” 谢飞燕道:“说得好轻巧,报应是令狐宣给你的,与我何干?今日将你逮到,就要报斗方山之仇!” 光灿道:“你非但助纣为虐,还欺师灭祖,你把你师傅活无常洪盛害惨了,我问你,这又该当何罪!” 童宝旺大惊: “你怎么知道?” 光灿道:“我怎么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逼你师傅交出‘上清灵宝心法’,施尽种种酷刑……” “啊哟,这是令狐宣干的呀,望大侠明鉴!”童宝旺叫起来。 “怎么样,你得了‘上清灵宝心法’,习练得怎样了?” “大侠、谢姑娘,在下愿将‘上清灵宝心法’献出,奉送两位,与谢姑娘的过节,就此揭过,如何?” 光仙笑道:“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找你就为的‘上清灵宝心法’吗?你自己留着练吧,我们不稀罕。” 童宝旺诧异了,道: “那……两位要什么?请讲。” 光灿道:“你把令狐宣的神龙派情形,通统说给我们听。” 童宝旺大骇,忙道: “什么神龙派,在下一概不知。在下与令狐宣相识不久,并不知道他的情形……” 光灿道:“你这么说,未免太不识相,那就别怪我替你师傅报仇了!” “别、别,大侠,有话好说,在下……” 飞燕斥道:“童宝旺,你到底说不说!” 童宝旺急道: “姑娘,在下不是不想说,但说了之后,一条命也难保。” 飞燕道:“你要照实说了,就留你的命。” “姑娘手下留情,在下万分感激,但神龙派势大,他们岂会放过在下?” 光灿道:“你说了又怕什么?有谁知道?” 童宝旺道:“大侠,神龙派网络了黑道上不少知名人物,稍一不慎,性命难保。在下被令狐宣突下毒手,差点丢了性命,对神龙派已是深恶痛绝,但在下虽有神火帮帮主这么一个堂兄,也仍然惹不起神龙派。故在下死里逃生后,在山东济南府躲藏了一些时候,堂兄又打发在下到金陵来,因为神龙派已胁迫堂兄入派。大侠、谢姑娘,在下真心奉劝两位,神龙派是当今武林势力最大的门派,少林武当也未能与之匹敌。特别是谢姑娘,神龙派要捉你,请千万小心,找个隐僻处藏起来……” “他们捉谢姑娘干什么?”光灿问。 “据令狐宣对在下言,谢姑娘家中的紫晶白玉马是假货,他们以为谢姑娘必定知道真货下落。万一姑娘也不知道,那就以姑娘为诱饵,等广元真人上门。” 谢飞燕道:“原来如此!我问你,杀我全家的是哪些人?” “在下只知道有魔棍房玉龙、铁臂头陀悟玄、还有慕容彪的儿子慕容忆仇,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谢飞燕咬牙道: “还有你,怎么不承认?” 童宝旺慌得叫道: “冤枉!在下这点武功,他们哪里瞧得上?到姑娘家去的,都是黑道的顶尖高手!” 光灿道:“慕容彪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只知他在练功。” “神龙派的总舵在哪儿?” “不知道。” “咦,你又不说了?” “不不,大侠,在下入派时间不长,神龙派等级森严,在下地位不高,所知情况有限。” “那么说来,慕容彪手上没有紫晶白玉马,他就破誓从西域回来了?” “是的。” --------------------------------
第二十六章 技惊神火帮 “何年回来的!” “据说已有三年。” “神火帮入派了没有?” “家叔不愿入派,但又敌不过神龙派,别无他法,只能拖延些日子,最终还是得归顺。” “你知道广元真人吗?” “听说过,未见过面。? “我说的是假广元。” “假广元?不知道。” “你还知道神龙派的什么?令狐宣住在哪儿?” “令狐宣据说住在浙江余杭县北郊外。” “有几个分舵?” “在下只知道琅琊山有个分舵,还有河南的中牟,详情不知。据令狐宣夸口说,河南、河北、安徽、湖北、浙江、江苏等地都有分舵,就连嵩山也安了不少桩子,只等时机一到,血洗少林寺不过一夕之间。” 光灿、飞燕吃了一惊,同声问道: “少林寺安了桩子?真的么?” 童宝旺道:“真假不知,是令狐宣亲口说的。他还说,少林那些蠢和尚茫然不知,死到临头还洋洋得意呢!” “这桩子怎么个安法?”光灿问。 “详情不知,在下也不敢多问。” 童宝旺又说了一些派中情形,与斗方三老中的老大老三所说相似,唯一不同的,他又说出了一个老魔头,叫魏逸飞,外号无敌邪神,是慕容彪的师弟。 光灿道:“在下有一言,望足下奉劝神火帮帮主,且勿助纣为虐。” 童宝旺愁眉苦脸地道: “家兄若不入派,他们就要斩尽杀绝,鸡犬不留!” 光灿想了想,道: “少林武当及各大门派联合起来,神龙派又怎是对手?” 童宝旺道:“各大门派平日互不来往,各人自扫门前雪,又怎会联合一致呢?再说各派掌门只怕不是令狐宣、公仲昌等老魔的对手。” 光灿道:“江湖能人异士多的是,焉能看着魈魅横行不管?” 说着弹出一绺指风,替童宝旺解了穴。 童宝旺向二人行礼:“多谢两位开恩。” 光灿道:“足下看那棵树,两丈外那株。” 童宝旺诧道: “看见了,有什么不对吗?” 光灿伸出双指,运起神功,向大树遥遥一指,“哧”地一声,有股淡淡的烟雾闪出,只听轰隆一声,脸盆粗的大树齐腰而断。 童宝旺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出不得声。 谢飞燕也瞠目结舌,万没料到个郎竟有此神技! 光灿笑道:“童兄,知过而改,善莫大焉,望童兄赴济南,力劝神火帮不要加入神龙派,可与我们携手,共斗凶顽。” 童宝旺躬身道: “大侠绝技惊人,神火帮有救。在下恭请二位赴济南一行,阻止神火帮入派,不知二位可肯赏光?” 光灿问飞燕;“你说呢?” 飞燕一想,阻止神火帮入派,也是重大之事。 神火帮在山东势力极大,一旦入派,对方如虎添翼,不如将神火帮拉过来为己用。 于是道:“可以一行。” 童宝旺大喜道: “在下吃令狐宣一掌,如梦初醒,今后当改过自新,定与正道英雄携手,与神龙派决一死战。” 光灿道:“明日早上,我们到丝绸庄来找足下,然后同赴济南。” 第二日清早,光灿将昨夜之事说了,匡老十分惊讶。 “无敌邪神魏逸飞,早年横行西北,与黑煞凶神各行其是,传说师兄弟之间并不和睦,怎么现在又勾结在一起了?此獠武功不在慕容彪之下,也是极难惹的人物。” 对两人济南之行,众人均无异议。 匡老等四人继续找寻“鸿雁班”,约好来年二月在杭州见面。 若大家能会齐,便到余杭县一探。 谢飞燕取出一封书信,请费礼书找到“鸿雁班”后,面交张云雁。 匡老嘱咐道: “神火帮介于正邪之间,帮中高手不少,若能促其往正道走,自然是好事。不过二位也要小心,谨防上当。若我们能很快找到‘鸿雁班’,便往山东来找你们。” 商议停当,光灿与飞燕便径自走了。 童宝旺在路上不敢亮相,故准备了一辆豪华马车,与神火帮主之子童福祥,在绸庄柜台里等待光灿、飞燕。 两人来后,童宝旺将堂弟引见给他们。 据童宝旺说,神火帮主怕和神龙派冲突,故将爱子打发出来躲避。 四人同车,及时上路。 童福祥二十来岁,对光谢二人极为尊敬。 一路上殷勤照顾,极为慷慨。光灿见他人品尚好,对他也很客气。 来到山东济南府时,已是仲冬十一月。瑞雪纷飞,天寒地冻,马车驰过街道,直奔北郊。 原来,神火帮总舵,设在四望湖畔。 下了马车,光灿与谢飞燕不禁为周围的山明水秀所叹服。 只见水色澄碧清秀,堤岸杨柳成行。 光仙笑道:“神龙帮居然有这么个好去处,帮主倒也风雅得很。” 童福祥道:“承大侠夸奖,先进总舵歇息,明日在下带两位各处走走如何?” 飞燕道:“如此好极,我正想到处玩玩呢,如能在湖上荡舟,那更是妙不可言了。” 童福祥笑道: “现正冬季,树叶掉光,没什么看头,要是春夏之交,湖光山色那才叫美呢!” 童宝旺道:“两位在此多盘桓几天,眨眼间不就是春天了吗?” 光灿道:“总舵在哪里?” 童福祥道:“在岛上呢,不远。”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响箭,抖手朝湖中打去,“嗡”地一声,紧接着“叮呤当啷”的铃声响个不住。这甩手箭上竟系着一只铃,声音清脆已极。 隔了一会,一支小船不知从什么地方摇出来,看见它时已到了岸边。 船上两人见是少帮主,立即将右掌放在胸前行礼:“少帮主,回来了?” 童福祥道:“回来了,还带来两位贵客呢。帮主可好?没出什么事吧?” 一水手道:“少帮主,你离家多日,哪知帮中变化,神龙派已有五人在此坐镇,要神火帮月底盟誓入派呢!” 童宝旺、童福祥大吃一惊,道:“上来详谈,这还了得!” 两名水手弃舟登岸,众人就到马车上去叙谈。 原来,二童走后不久,神火帮总舵来了五位客人。客人是神火帮副帮主王长寿带来的。 这五位客人是无敌狻猊许宏、毒阴手韩贵禄、追命太岁于泽弦、铁腿曹钧、魔棍房玉龙。 以房玉龙为首。 一听说房玉龙也在,飞燕不禁怒火中烧。房玉龙是杀父仇人之一,是罪该万死的大淫贼。 五人到后,威逼神火帮更名入派。 神火帮武功最高的四大头目不服,谈话间语言相撞,动起手来。 结果四大头目俱皆不敌,一个个都受了重伤,若不是帮主亲自求情,四大头目的性命只怕不保。 帮主童震东只得同意入派,但推说要将各地在外经商的帮中高手请回,共商大计,以免有个不服,使神火帮自行解体。 房玉龙等无奈,只好耐心等候。童帮主悒郁成疾,入派之事便拖了下来。 副帮主王长寿现已掌握帮中大权,决定月底让全体帮伙盟誓,加入神龙派成立济南分坛。 今日已是二十五日,远赴四方经商的帮众,已有不少人赶回总舵。 大家虽不服副帮主的决定,但也无可奈何,谁又斗得过神龙派的五个高手呢? 四人听完,童家堂兄弟不禁大惊失色。 童宝旺道:“二位,情势已变,不如回金陵去吧!” 谢飞燕道:“你怕了吗?” 童宝旺脸一红:“这五个魔头都是黑道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在下不是他们的对手。” 童福祥却道: “这样一走了之不行,堂兄,爹爹未派人通知金陵绸庄的人回总舵,就是因我们两人在那里避风,但总舵要是给王长寿占了,你我在金陵只怕也呆不住。为今之计,只有除去五个魔头,把王长寿赶走,还我神火帮本来面目才是上策。” 说完,又对光灿道:“光大侠,一切全仗二位了。” 童宝旺道:“堂弟,不可如此,光大侠和谢女侠尽管武艺高强,可对手人多,双拳难敌四手呀,万有一个闪失,咱对得起两位吗?” 光汕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在下与谢姑娘和那五人曾交过手,彼此并不陌生。只要神火帮上下一条心,哪里就怕了人家五个呢?” 童福祥道:“大侠所言极是,兄弟回去后,一定与父亲商议,笼住人心,决不就范!” 童宝旺道:“两位为神火帮愿意涉险,童某虽然不济,也愿舍命陪君子!” 童福祥道:“湖中小岛甚多,我送两位到另外的岛上去,不让神龙派的人知道,然后再商良策,大侠以为如何?” 光灿道:“这样也好,走吧。” 六人下了车,登上小舟,顺湖边划了一段,才向湖中划去。 不久,到了一座小岛,岛上盖着些平房,树木不少,船一到,就有人出来探视。 童福祥道:“此岛平日留给经商帮众回总舵时居住,二位屈居一日,明日再到总舵。” 光灿道:“不妨不妨,哪里都住得。” 岛上帮众见是少帮主,俱都奔过来行礼。 童福祥、童宝旺将光谢两人引到最后一排平房,开了两间屋。 屋中布置典雅,十分干净。 四人坐下,帮众又抬了一盆炭火来,室中顿时温暖如春。 童宝旺道:“堂弟,我们先回去见帮主。” 童福祥道:“兄弟有人注意,不如请爹爹到这边来议事,不是更为安全吗?” 这个主意不错,众人都赞成。 童宝旺道:“那就等天黑了再去。” 童福祥吩咐帮众备办酒饭。不久饭菜端来,又饮了几杯酒御寒。天黑时,二童告辞走了,只剩下光谢二人围炉夜话。 飞燕道:“灿哥,那日你在金陵城外显露的一手功夫是什么绝技呀?” 光灿道:“叫一指神锤。” “前几次对敌,怎不见你施展?” “火候不到。若神火帮之事了结,在这里闭关两月,功夫就可练成了。” “好极啦,到时可以与四海魔枭一决雌雄了吧?” “大概可以。燕妹,‘上清灵宝心法’练得如何了?” “小妹觉得内功大有长进,这回你让小妹先动手,小妹要为全家报仇!” “是,燕妹只管动手,愚兄为你押阵。” “灿哥输给我的内力,已经完全融合,加上灵宝心法与金龙混元剑法的习练,小妹要胜过魔棍房玉龙,相信小妹吗?” “相信相信,只是要稳住气,切莫急躁。” “啊,对了,魔棍房玉龙那根棍子有机关放暗器,令人防不胜防。” “燕妹交手时仍用绳剑,乘对方不防时,突以金龙剑断其铁棍,他不是就没法施展了吗?” 飞燕大喜,道: “好主意!就这么办。” 又道:“灿哥,小妹不知怎么感激你才好呢?真的!” 光灿道:“一家人还要客气呀!” 飞燕脸红了,轻声道:“等荡尽群魔,小妹就……就可以同……” 她终究鼓不起勇气说出下面的话。虽然意思没有表达清楚,但光灿的心已经醉了。心心相印,脉脉相通,还须说些什么呢! 不知时辰过去了多少,直到听到语声脚步声,两人才如梦初醒,恨时间如流水流得太快,还有多少话儿竟然没来得及向对方倾述。 先走进屋来的是童宝旺和童福祥,后面跟着一个四十六七的中年壮汉,只是满面病容。 童福祥道:“这就是家父。” 众人见过礼,分宾主坐下。 童震东相貌威严,坐下后板着个脸孔道:“二位,趁现在神龙派的人还未发现你们,赶快离岛逃命去吧,这个闲事你们不该管,也管不了!” 谢飞燕道:“房玉龙与我有血海深仇,我找的就是他!” 童震东不悦道: “姑娘与他有仇,那就另找日子算帐,这里可留不下二位!” 光灿道:“怎么,帮主决心入神龙派了吗?要不怎么下逐客令?” 童宝旺赶紧道: “少侠,万勿误会,帮主并不愿加入神龙派,只是对方势大,无可奈何,望少侠鉴谅!” 光灿道:“神龙教势大,总不会压倒了天下英雄,帮主若为神火帮徒众着想,还是不加入的好。” 童震东怒道: “不为帮众着想,还不早加入神龙派了?打开窗子说亮话吧,你二人年纪轻轻,究竟有多大道行,也敢来架梁子?我神火帮高手不下数十,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你二人来了还有什么用?丢了小命不说,神火帮上上下下千余人的性命,不也跟着完蛋吗?闲话少说,你二人快快乘船走吧!” 原来,帮主不相信二人的武功。 光灿未及答言,只听门外有人冷笑。 “童帮主,请来了什么高手,也不引见引见吗?” 童氏一家三人闻声色变,开不了口,只是直愣愣瞅着门外作声不得。 接着,走进一个相貌狰狞的中年壮汉,后面还跟着几个卫士。 童震东勉强答道: “王副帮主,这哪是什么高手,两位是福祥的朋友,上四望湖来游玩,本座正劝他们离岛呢。” 王长寿朝光灿、谢飞燕一打量,眼睛一亮,说道: “哟,好漂亮的小妞,房老要是见了,准保喜欢!喂,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啊?” 谢飞燕气得就要跳起来,却听到光灿的传音,道:“燕妹,别理他,自有愚兄处置。” 她按下怒火,把头扭朝一边。 童福祥火了,道:“王副帮主,这是在下请来的客人,请庄重些!” 王长寿皮笑肉不笑,道: “哟,少帮主回来了?怎么不回总舵,躲到这里来干什么呀?你以为请来了什么高手,可以对付神龙教吗?走走走,就把两位大侠请到总舵去,让神龙教的几位大爷见识见识!” 童震东沉声道: “王副帮主,说话可得有分寸,两位客人不过随福祥来玩两天,但神火帮时下有事,本座就要让福祥送他们两位上岸。” 说完,对福祥喝道: “还不快送客人走!” 光灿朝飞燕使个眼色,两人遂站起来,表示要走。 王长寿道:“走?只怕没那么便宜的事,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要走也只能走到总舵去,见见神龙教的五位大爷!” 童震东大怒,倏地站起,喝道:“王长寿,你身为副帮主,竟敢与本座作对,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帮主?” 王长寿冷笑一声: “帮主也好,副帮主也好,入了神龙派就得听人家的,谁敢说不是?” 童宝旺赶紧劝解道: “帮主、副帮主,有话好说,自家人不必伤了和气,这两位确是我和福祥弟的朋友,不过来四望湖一游,别无他意,请副帮主明鉴!” 王长寿冷冷说道: “本来嘛,这么两个小娃儿,也要充什么高手?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吗?不过,这两人背后必有人主使,本座还得带他们去见五位老人家,由五位老人家发落!” 光灿道:“你带我们去吗?” 王长寿道:“当然!” 光灿道:“走吧。” 童震东大吃一惊,喝道: “你们不能去,那房玉龙是个色鬼,若……” 王长寿打断他道: “帮主,既然身为神龙派的弟子,对本派护法也敢口出不逊吗?” 光灿道:“姓王的,你枉为神火帮副帮主,怎么像只狗一样向人摇尾乞怜?” 王长寿身后的武士有人骂道: “住口,野小子,敢骂副帮主吗?” 随着话声,走过来一个牛高马大的家伙。 光灿道:“他本就是一条狗,怎么骂不得?” 武士劈脸就是一掌,掌风呼呼,武功非一般人可比。 光灿不动不避,垂着手把手指往上一弹,一缕指风从下而上,正击在对方腕脉穴上。 掌到光灿面部只差两寸光景,便缩了回去,一只手臂直直伸着,动也不能动了。 这一着出乎众人意外,一愣之下,又有两名武士一左一右,出掌踢腿夹攻他。 光灿想借他们试自己内功到底进展如何,便运起维摩大乘内功,呆呆站着不动。 这一拳一脚看看打到身上,只差一寸光景,两个武士陡觉一股大力挡住了他们的拳脚,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那股大力竟把他们撞出一丈开外。 一个跌在墙壁上,“叭”一声又扑倒在地,另人个跌出门外,摔了个四脚朝天。 光灿用内功反震之力,挫败了两名高手。 这一下,童震东、王长寿都惊得目瞪口呆。 这三名武士都是帮中高手,仅次于四大头目,与这个年轻轻的后生交手,人家连手都不挥,就败得如此狼狈!这一来,只得刮目相看了。 王长寿慌了,道: “好啊,上岛来还敢行凶,你等着,小子,自有神龙派高手找你!” 说着转身就走,那四个高手,再也不敢动手,跟着他就开溜。 可是,王长寿没能走出门去。王长寿走不掉,后面的人自然也走不掉。 门口好端端站着光灿,双手交叉搭在胸前,一副悠闲神态。 王长寿没看清他是怎么到了他头里,先一步抢到门口的。 童震东父子和童宝旺,也没看清他是怎么走到门口的。 王长寿急了,色厉内荏地喝道: “闪开,你敢挡本座的道?” 光灿道:“想走吗?没那么便宜!” 童福样道:“这五人均系神火帮的败类,投靠神龙派的不仁不义之徒,光大侠,千万别放走他们!” 童震东喝道: “福祥,你疯了吗?扣下他们,在那五个魔头面前怎么交代?” 福祥道:“爹爹,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集全体之力,与他们拼了!” 王长寿急了,喝道:“好个童福祥,你敢造反?” 光灿笑道:“免开尊口,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冷不防弹出二指劲风,一下点了王长寿的穴。 王长寿不能动了,吓得大叫:“快把这小子拿下!” 后面的四个高手面面相觑,没一个敢上来动手。 光灿又一闪,已到了他们面前。他出手如风,一下把四人穴道全点了,一个个如泥塑菩萨,动弹不得。 童震东见光灿有如此惊人的身手,赶紧打躬作揖道: “少侠好功夫,本座走了眼了,一番言语失礼之处,望少侠原宥则个!” 童福祥道:“爹爹,这下相信了吧?只要有两位大侠在,何愁斗不过神龙派的五个人!” 光灿笑道:“我们功夫并未到家,只要帮主决心与神龙教一斗,仗着人多势众,倒也不怕魔棍房玉龙之流!” 童宝旺道:“神龙教的人翻云覆雨,反脸无情,小侄为他们卖力,到头来又杀人灭口,二叔千万别再犹豫,就与他们一拼,保住神火帮这点基业吧!” 童震东毅然道: “有两位少侠相助,还有什么可虑的?明日就动手,把他们逐出四望湖,决心与神龙派周旋到底!” 童福祥立即到门外叫了人来,把副帮主王长寿等五人捆起来,推到一间房里关押起来。 当下五人又作了商议,决定帮主立即返回总舵,与四大头目张磊、杨炎、施豹、陶刚作商议,明日召集部属,宣布拒绝加入神龙派。 计议已毕,童震东只身返回,童宝旺、童福祥则陪光灿飞燕逗留此岛,明早再赴总舵。 童氏兄弟又去提审王长寿,审出神火帮人派后,由王长寿任济南分舵主,童家父子降为头目。 此外,神火帮还要调出三百名弟兄,协助攻打少林寺。至于什么时候出动,只知来年开春动身,不知确切日子。 光谢二人知此情况后,认为来年春天神龙教必犯少林寺,不知少林寺有否警觉。 时不我待,只有等此事了,立即奔赴少林,探查余杭县令狐宣老巢的事,只有向后推迟。 第二天一早,童福祥、童宝旺陪光灿、谢飞燕乘了一艘小船,到不远处的总舵去。 上得岸来,只见房屋麟次栉比,又是一番气象。 到了总舵议事大厅,按事先商定,坐在右排一二座位上。 此时正有三三两两的进来,帮主尚未归座。 童福祥对大厅门口喊道: “击鼓!” 鼓声隆隆,通知本帮大小头目,速到议事厅议事。 不一会,大厅两边的座位陆续坐满,不下百十人。 童福旺又把四大头目引荐给谢飞燕、光灿两人相识。 四大头目见是两个少年男女,心中不胜惊异。 这么点子年纪,能有多高的功夫? 说话间,童震东已到,在正中两把主位上的右座椅子上落座。 喧哗声立即平息下来,大小头目静等帮主训示。 “各位,今日本帮召集大小头目议事,两个月以来,神龙派威逼本帮入派,本座再三拖延时候,以等时机。现在,本座已经决定……” 刚说到这里,大厅外走进五个人来。为首的正是魔棍房玉龙。 他们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径直往主位正中方向走来。 两边到席的大小头目,按惯例站了起来,却听帮主喝道:“不必站起!” 他们听到帮主说出令人更莫名其妙的话。 “喂,何方人士,怎么闯到我议事大厅里来,事先也不通报一声?实在是无礼已极!” 这是说谁啊?大小头目侧头向大厅门看去,哪里还有别的什么人? 房玉龙等五人也不禁回头望了望,因为他们也以为帮主在说别的什么人。 既然大门口无人,那不说是说他们五人了吗? 房玉龙一愣,问:“帮主,你说谁?” 站在帮主右侧的童福祥喝道: “糟老儿,说的就是你们五人,还装的什么蒜?” 少帮主的话,使满座皆惊。 这五人是神龙派的特使,谁敢冒犯? 房玉龙一愣,旋即大怒道: “好小子,你不要命了?” 童震东大声道: “房玉龙等五人听着,本座今日郑重宣布,神火帮就是神火帮,决不加入神龙派,你们听清了吗?就此离开四望湖,滚回你们的老巢去吧!” 大小头目先是惊得目瞪口呆,继而开口欢呼,十分兴奋。几十天来压在他们心上的磨石搬开了,他们总算保持了自己一帮的名分,不再归属他人,任人指挥了。 房玉龙等五人也惊呆了,好大的胆子! 房玉龙冷笑道: “好一个童震东,你吃了老虎心豹子胆了吗?今日就叫你血溅当场,看看还有谁有胆敢违抗本派?” “真有那么厉害吗?我就不信。” 房玉龙循声看去,这才发现右排首席上,坐着的不是四大头目之一的张磊,却是那个一度交过手的光灿,一时颇觉意外。 接着他马上发现,那个叫他垂涎三尺的美娇娃谢飞燕坐在第二把椅子上。 “好呀,原来是你们两个,嘿嘿嘿,我正愁找你不着,你倒送上门来了,哈哈,我这人艳福不浅呀!” 谢飞燕双手轻轻一按椅子扶手,人已腾空击起,双手一拉一抖,绳剑“嗖”地一声,剑尖直指房玉龙咽喉。 房玉龙怪笑一声: “来得好!” 他伸手就抓短剑,一点也不在乎。“呼”一声绳剑抽回,谢飞燕已落在地上。 她纤手一指,咬牙切齿道: “恶贼,你杀我全家,罪该万死,今日就叫你横尸当场,莫想再出这大厅之门!” 童震东喝道: “各人速将座椅搬到墙角,亲眼看看这五个老贼的下场!” 神火帮大小头目平日训练有素,号令之下,动作快速,只见各人端起太师椅,眨眼间便退到了两边壁角,然后坦然坐下,观看这场生死决战。 议事大厅极为宽大,方圆十来丈,足够动武的人施展。 这时,房玉龙色迷迷地望着谢飞燕道: “小姑娘,你想报家仇吗?来来来!” 无敌狻猊许宏等人见神火帮的人并不动手,遂退开一边,让他二人动手。 谢飞燕再不答话,绳剑一抖,剑从肩上挂到脚下,右腿往上一踢,右手一扬,使个“哪吒探海”,绳剑直击而出。 房玉龙身形一矬,进步探身,一掌推出。 谢飞燕一个转身,使个“喜鹊登枝”,绳剑直插房玉龙肩胛。 她施展轻功,身轻似燕,极为灵活,时时退开一定距离,以远攻为主,这就使赤手空拳的房玉龙无法还招,只有挨打的份儿。 神火帮自帮主以下,个个精神紧张,目注斗场,无不为谢飞燕担心。 光灿坐在椅上,未移动坐椅。 他也替飞燕担着心。房玉龙身后还有四个穷凶极恶的高手,武功不在房玉龙之下,若是五人联手,只怕还应付不下来,须得与他们一个个交手,方能制住他们。 必须用话把他们扣住,但也必须作好群殴的准备。 他心中转着念头,双目却紧盯场中,一点儿也不敢放松。 房玉龙与谢飞燕拆了十几招后,心中有些惊疑,这丫头武功似乎比以前高了不少,若再这般斗下去,徒惹人笑话。 于是,他从腰间抽出铁棍,两手一拉,铁棍变长。 一旦兵器在手,就如虎添翼,他舞了两个棍花,便向飞燕冲去。 飞燕不等他近身,绳剑连连出击,逼得房玉龙左前右避。 房玉龙总算拉近了距离,手中铁棍也发挥了威力,“呼呼呼”上砸下扫,来势十分凶猛。 两旁观战的神火帮帮众,一个个变了脸色。 谢飞燕不慌不忙,将绳圈缠在左臂,让绳索变短,与房玉龙近战。 两人以快打快,身形兔起鹘落,转眼间便交手五十回合。 童震东、童福祥、童福旺以及四大头目都看得呆了,谢飞燕的身手之高,出于他们意料之外。 童震东不禁放下了一半心,他手下四大头目,没一个能与魔棍房玉龙交手二十合不败。 年轻漂亮的大姑娘,竟能与之力战五十合不露败象,使他不禁由衷佩服。 双方越战越烈,眨眼间又过了五十招。 房玉龙越打越心惊,这丫头内力也增长了不少,否则这样蹿高伏低,凭轻功满场飞窜,怎能维持这么长的时间? 这样打下去,他魔棍的名头岂不大大受损,让人笑话了吗? 那么,该使用暗器了? 当着这样许多人的面,这样做能行吗? 他还没拿定主意,飞燕突然将绳剑一收,左手握剑,直向他刺来。 这丫头不用绳索,改为手握短剑,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转念间,双手握棍心,向左一摆,棍头向飞燕击去。 飞燕手中剑直刺房玉龙心窝。房玉龙双手往上一格,欲以棍身砸短剑。 就在这时,白光一闪,谢飞燕右手又多了一把剑,她左手本是虚招,往后一缩,右手剑直砍棍身。 房玉龙不禁暗笑,双手一使劲,以棍迎剑,要将她短剑砸飞。 谢飞燕这一剑已贯注了七成功力,剑光突然从剑尖上闪出,房玉龙一惊,收手已来不及,只听“咔嚓”一声,铁棍断为两截。 房玉龙这一惊非同小可,眼见对方宝剑又闪着尺长剑光刺来,慌忙向后一跃,猛觉心口上一疼,低头一看,绳剑正插在他胸上,鲜血迸射而出。 原来,飞燕以右手蒙蔽对方,左手同时抖手打出绳剑,果然伤了老魔。 一招得手,岂能放过?她立即左手猛力往后一拉,短剑从房玉龙胸上拽出,疼得他大叫一声,慌不迭向后直退。 谢飞燕左手抖回短剑,右手金龙宝剑同时使出金龙混元剑法,以“金龙探爪”迷惑对方,再以第二招“布云催雨”迫得对方全然乱了手脚,使到第三招“雷霆万钧”时,她已将功力提到了九成,只见宝剑幻作一团白光,寒气森森,紧紧包住了房玉龙的全身。 紧接着一声惨叫,房玉龙被金龙剑穿心而过,鲜血喷溅中,身子轰然倒下。 一代色魔,就这么了帐! 白光收敛,谢飞燕站在大厅之中,面含悲愤,朝着大厅向蓝天祝祷:“爹!娘!女儿手刃魔棍房玉龙,替全家报了大仇,其余凶手,定然一个也不饶,请父母在天之灵保佑女儿,手刃这般狠心恶贼!” 大厅之中静得连呼吸声也听得见。 神火帮的人惊得傻了眼,若不是亲眼目睹,有谁能相信?名噪江湖,令人谈虎色变的魔棍房玉龙,竟死在一个年轻姑娘之手! 这位姑娘击杀房玉龙的招式玄妙无比,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她手中的短剑,竟能削铁如泥,真是一把旷古少有的宝剑。 无敌狻猊许宏等四人,作梦也想不到会是这般一个结局,他们互相瞧瞧,俱都抽出了兵刃。 他们知道,今日若不胜了谢飞燕、光灿,非但神火帮不会归顺,自己老命也将难保。 光灿见他们抽出兵刃,便站起来道: “在下也来讨教几手功夫,你们四位是一起上呢,还是讲点身份一个一个来?” 这话实在刺耳已极。四人都是江湖成名二十多年的人物,岂能当着众多人的面前,像市井之徒那样群打群殴?而且是对付一个籍籍无名的后生? 铁腿曹钧首先出阵,喝道: “小子,你休要张狂,就凭你,也要老夫与这些成名的英雄联手吗?来来来,让老夫称量称量你!” 光灿道:“好极好极,高姓大名总该让在下知道吧?” 四大头目之首的张磊叫道: “他叫铁腿曹钧,为人自高自大,盛气凌人,光大侠替大家教训教训他,出一口恶气!” 光灿笑道:“原来如此,动手吧!” 曹钧双眼一瞪: “老夫何等身份,你小子有种就动手!” 光灿道:“那就得罪了!” “了”字一落音,人已到了曹钧面前三尺处,速度之快出人意外。 曹钧吓了一跳,连忙一腿踢出。 他号称“铁腿”,脚上的功夫果然不俗,一腿刚出,另一腿又闪电而至。就这么片刻功夫,他已攻出了八腿。 神火帮帮众看得心惊肉跳,自忖接不下老儿的三腿,均替光灿捏着一把汗。 光灿左避右闪,每一腿只要再往前伸长那么一寸,就可以把他踢到大厅梁上去。 众人坐在墙壁两边,离两人交手处最少也有五六丈,远远看着就像每一腿都踢中了一样,实在是凶险已极。 曹钧一口气攻出八腿,每一腿看着要踢中了,却又落了一个空,足尖并未碰到对方身体。 他不禁有些惊奇,一个后生晚辈,居然躲过了他的八腿。 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来,对方躲闪得十分吃力,都是只差一丝就被踢中,可谓侥幸已极,只要再攻几招,就能将他置于死地。 他于是改用拳打,两拳攻出手突然又使出腿招,让对方措手不及。果然,三腿攻出之后,对方已招架不住,眼看第四腿就能将对方的魂灵儿踢掉。 大厅观战的人众发出了一声惊呼,有的连眼睛也闭上了,不忍目睹这一惨景。 童震东又急又悔,不该听信儿子与侄子的话,草率地把全帮人众的性命,押在这两个年轻人身上。 这一下光灿丢了命不打紧,只怕神火帮尸横大厅。 那姑娘武艺虽然更高,也难抵住四个大魔头。 童宝旺则不然,他看出光灿未施全力,料定至多打个平局,不至于败北受伤。 童福祥紧握单刀,两眼似要喷出火来,他想在光灿危急时拼力相救。 整个大厅中,只有两个人不着急不担心。 一个是光灿本人,一个是谢飞燕。 她知道光灿胸有成竹,他一人要接连对付三四个人,不用点心计不行。他究竟要玩什么花招,她也说不上来。 但是,她知道他定能战胜这个铁腿曹钧。 此时场中胜负已定。这几乎是所有人的想法。 因为光灿完全不能还招,非但不能还招,就是躲避对方的拳脚也是险之又险。 曹钧一拳打出,眼看光灿已躲不开,可这小子运气算好,就差那么一丝丝逃出厄运。一腿踢出,情形也是如此。 所以,人人都在想,下一招他就难逃此劫了。 可是,他又躲过这一招。再下一招他还想躲过吗?休想休想! 然而,怪哉!曹钧一连攻了五十招,这小子依然未倒,咦!这究竟是何道理? 不要说神火帮的二流高手庸手瞧不出来,就连四大头目和帮主也感到莫名其妙。 和曹钧一伙的许宏等三人,也瞧不出其中的奥妙。 明明这小子已是招架不住,险象环生,明明是每一招都可以置这小子于死地,可为什么就是没有把他打倒呢? 就连曹钧本人也感到莫名其妙,他一次次咬牙暗想,这一招看你往哪儿躲。 “着!”每一拳每一脚施出时,他情不自禁大喝出声。 大厅里不断有“着、着、着”的响声回荡,每一声“着”都使人们大睁双眼,半悬半空,紧张已极。 然而,偏偏不“着”。 越是不“着”,他越是愤怒,发出的拳脚越是狠辣,就一定要在这一招里,击毙对手。 因为,每一次的进攻,都是瞅准了大好机会的,这样好的机会,怎能不奏效呢? 可是,事情却出乎意料之外,他像个无能的庸手,白白放过可趁之机,就是打不倒人家。 他焉能咽得下这一口气? 这块老脸又往哪里放?铁腿曹钧这块招牌,还要不要在江湖上挂? 又是五十招过去,光灿依然闪来避去,也仍然是险乎乎的。 这样一来,众人的心都放下了。 光灿纵使不能胜了对方,可一时也不会败北,他大概学了一身极为高明的躲闪功夫,可保性命无虞。 可是,这种想法不久又有了改变。 此刻,曹钧已施出了全力,拳脚犹如暴风疾雨,劲力之强,内力之充沛,是神火帮帮众从未见过的。帮中人数虽多,高手也不少,但没有一人,包括帮主在内,能有这般高的境地,这本是令人十分佩服的。 然而情形恰恰相反。 曹钧越是打得猛、踢得凶,就越是显出他的蠢笨。 因为光灿像个魔影,就那么轻轻巧巧一闪而过,莫说打在他身上,就连衣襟也沾不到一点儿边。 这哪里是在拼生死?分明是在戏耍着玩。 渐渐,观战人众品出个味儿来了,人人心绪宽松下来,见险而不险,有险不惊,甚至指指戳戳笑出声来。 他们越看越高兴,喝彩的喝彩,拍掌的拍掌,又笑又说,就像观赏杂耍表演。 童帮主脸上也展现了笑容,不再双眉紧锁,提心吊胆。 童福祥则高兴得像孩子,又叫又嚷,为光灿助威。 许宏等人也看出,来了,人家是在耗损曹钧的精力,这么打下去,累也得累趴下去。 可又怎么办呢?要是出人把他换下来,只怕他不依。 而在场中猛攻的曹钧,也感到对方不是想象中的一个雏儿,他那闪避的功夫妙不可言,岂能是一个庸手? 若再这么一味猛攻下去,真力耗损过多,岂不是不妙吗? 他立即放慢了进击速度,想保持真力。 但光灿却不让他慢下来,他只快速攻了一掌一拳,就迫得曹钧手忙脚乱,不得不施出全力还击,由不得又快了起来。 追命太岁于泽弦大喝道: “曹老弟且退,这厮一味躲闪,不敢交锋,何必与他纠缠不休,待愚兄用兵刃毙了他!” 话音才落,于泽弦双钩一晃,已向光灿攻去。 曹钧已累得气喘吁吁,他老谋深算,此刻退下来总还保有一点面子,便立即跳出圈外。 追命太岁于泽弦,在江湖横行二十多年,杀人无数,性情凶残,一上来就施出杀手锏,双钩尽朝致命处施招。 他的钩法诡异多变,虚中带实,实中夹虚,狠辣凌厉,只见两团白光,将光灿紧紧裹住,实是惊险已极。 观战诸人心又悬了起来,为光灿捏了一把汗。 倏忽十招过去,光影中突然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 众人大奇,仔细瞧去,只见光灿手中多了一把短刀。 这刀顶多不过七八寸长,像把匕首,他就用这么短的兵刃,格架对方双钩。 只见他将手中匕首轻轻一点,就将袭来的双钩挡了开去,他一个身子与刚才和铁腿交手时相反,只在一步的地方内走动。 手中的匕首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毫无差池地护住自己。 不管你这一钩如何凶猛,他只要将匕首尖轻灵地在钩头或钩身一点,那钩就被挡开,荡出一尺外。 众人见他就在一步之间进退横移,十分从容安闲,与追命太岁于泽弦的激烈激昂相反。 这是什么打法?什么功夫?就连许宏与韩贵禄都不禁对看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这小子功夫惊人,追命太岁只恐不是对手。 若再一个个轮番斗下去,今日不会有好结局。 两人心意相通,手狠心辣,就在这一瞬间,两人同时出手。 无敌狻猊许宏人一跃出,九节鞭已举在手中并递出了招式,他力贯于臂,使一招“力劈华山”,七节鞭夹着罡风,朝光灿夹头一下打来,势如电光石火。 毒阴手韩贵禄不用兵刃。他号称“毒阴手”,功夫就在两只手上。 人一跃出,他并不发招,只是蓄势以待。他要等许宏的鞭招发实、于泽弦的双钩递出,光灿忙于应付两种兵刃的瞬间,找其破绽出手。 他立即提起十成功力,要一举将光灿击毙。即使掌心不能击中对方身体,也要以罡气击伤对方。 毒阴手不仅手上有剧毒,发出的罡风也有毒气,对方只要嗅到这种毒气,便会头晕目眩栽倒于地,不出一个时辰,便一命呜乎!所以,他有十成的把握,把光灿当场置于死地。 他施出了最厉害的一招“力撼华岳”,只见他身形似电,眨眼间窜到了光灿背后,两掌一上一下,猛击光灿背腰。 观战人众一声惊呼,顿时乱了方寸。 就连谢飞燕也惊得魂飞天外,口中发出尖叫。 光灿突遭两大高手袭击,只避开了九节鞭,毒阴手恰到妙处的偷袭,他确实无法再避。 危急中陡地提起九成功力,身子猛然一旋,伸出两掌,正好挡住袭来的两掌。 “啪!”四掌接着正着。 光灿身子微晃了晃,仍然站立原地。 观战人众立即欢呼起来,但呼声刚起又落了下去,眼前的情景使他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四掌交接的刹那间,无敌狻猊许宏的九节鞭击空后鞭鞘还未着地,立即振臂一抖,九节鞭挺得笔直,一个“乌龙盘柱”拦腰向光灿击到。 许宏功力快若闪电,彼此间相隔又近,又谁能闪避得开? 这真是危急万分,眼看光灿命在旦夕。 神火帮帮众以及谢飞燕一个个惊得魂飞天外,要想援救已是不及。 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只听一声惨呼,九节鞭击在人体上的“啪哧”声,清晰地传遍大厅。 只见斗场中倒下一人,而那个必死无疑的光灿,却好端端地立在那里。 这一下,敌我双方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一个个目瞪口呆,闹不清是他们眼睛看花了呢,还是光灿会使邪术,把毒阴手韩贵禄作了替身。 无敌狻猊许宏、追命太岁于泽弦也忘了动手,直愣愣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瞧着躺着地上的死尸。 突然间,观战人众齐声欢呼,整个大厅欢腾一片。 谢飞燕含着眼泪,一个箭步跃到光灿身边,轻声问道: “灿哥,你没事吧?” 光灿见她泪光莹莹,心下甚为感动,轻轻回答道: “没事,燕妹尽管放心。” 欢呼声将许宏、于泽弦惊醒,四目一扫,见光灿正与谢飞燕说话,一股强烈的恨意在两人心中燃起,不约而同怒吼一声,手中家伙猛向光谢二人身上招呼。 光灿虽然在与飞燕说话,暗中自然不放松对二人的监视,一见两人疯虎般扑来,立即拉着飞燕跃退一丈。 谢飞燕芳心大怒,娇斥一声,纤手一抖,绳剑“玉女投梭”一剑刺向于泽弦。 光灿短刀一闪,向许宏攻到。 这一次他毫不留情,一上来就施用金龙混元三剑式。 这是他第一次试用此式。 以他的功力施展出来,威力岂同一般? 第一式“金龙出海”,短刃上刀光闪出两尺,一刀向许宏胸前刺到。 许宏见来势迅猛,急忙提起八成功力,人往旁边一闪,九节鞭一抖,鞭头从斜刺里向光灿腰肋点来。 光灿接着使出第二式“金龙戏蟾”,刀光一闪,直奔许宏双眼,未到双眼又突向对方心胸上扎,刺的都是要害部位。 许宏慌忙倒退一步,撤招换式。 但光灿第二式“金龙探爪”跟着使出,刀光一闪,左掌“呼”一声当胸击去。 许宏来不及对攻,只能往左侧一闪,哪知对方刀刃直指自己心腹。 许宏急忙吸口气,人往后仰,险险避过刀尖。 光灿此时又加提了三成功力,使出了“布云催雨”。 只见他刀尖上的光芒又长了五寸,“嗖嗖嗖”左边一刀右边一刀正中一刀,直向对方左肩右肩脑门砍去,未等招式使老,刀子又横着拦腰砍去,这一招也是虚招,未等招式用实,人已腾空而起,使出最后一式“雷霆万钧”,一刀向对方当头砍下。 金龙三式也是练气的功法。 这一式一式演练下去,内腑的真气便跟着流转,使到最后一式时,由不得自己控制,功力自然而然达到十成,是以一击下来,真如雷霆万钧。 光灿使的是短刃,使刀芒已增至二尺五寸之长,浑如一柄两尺五六的长刀,那刀尖闪出的刀光,正是光灿本身的真元,比真刀实剑还要厉害。 许宏接连处于守势,已是乱了阵脚,对方使出第二式、第三式时,只觉眼前刀气森森,耀眼的刀芒使他什么也看不清。 大惊之下,他本能地奋起九节鞭,去格挡迎头而来的刀光。 “呛啷啷”的兵刃撞击声,一个身体颓然倒地,连动也不会动了。 观战的人众被光灿舞起的刀光看花了眼,等白光忽地一收,这才看清场中的情形。 只见光灿静静站在场中,面不改色气不喘,依旧从容。 地上躺着无敌狻猊许宏,旁边扔着断了的九节鞭。 难道光灿手中的短刀也是宝刀?其实,他的短刀虽然钢火极好,但绝非切金断玉的宝刀。 他以内力震断了对方兵刃又以短刀上传出的劲力击毙了许宏。 许宏躺在地上,头不破血不流,似乎一点伤痕也无,可他的灵魂儿却奔鬼门关去了。 众人见光灿一上手,三招两式就把许宏打发了,一个个又惊得瞠目结舌。 他们对光灿一点儿也摸不透,越看越觉得神秘而不可测。 第一阵对铁腿曹钧时,他似乎只会一套高明的躲闪功夫,这功夫保命是挺管用的,但与人交手时,总不能靠这么躲来闪去,等把进攻的对手累垮才能取胜呀!要是对手内功特强,那不是糟糕至极了吗?人家还未喘息,你自己就先累垮了! 总之,光守不攻,净让别人打,这可不是上策。 等到与许宏、于泽弦、韩贵禄动手时,不知他用什么法儿,躲过了九节鞭致命的一击,却把毒阴手韩贵禄作了替身。 现在与许宏再次交手时,他一出手就把这个不可一世的魔头击倒,就像不费力似的。 啊!这光灿可真怪,怪得让人摸不透看不清,谁也无法估量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有了这样的人在世,又何必怕什么妖魔鬼怪? 众人对他一片钦慕,不由又大声欢呼起来,声震屋瓦,经久不息。 曹钧、于泽弦吓破了胆,不等招呼,两人径自向厅门外窜去,众人哪里来得及阻挡? 谢飞燕未料到光灿这么快就摆平了许宏,芳心一分神,被于泽弦这老小子逃掉了。 敌人狼狈逃走,众人齐向场中拥来,把光谢二人围在场中,称颂之声不绝于耳。 童震东也极为激动,再三向光谢二人致谢,他们救了神火帮上千的帮众。 四大头目之首的张磊突然问道: “光少侠,你被许宏冷不防一鞭攻到,眼看十分危急,少侠又正好跟毒阴手对掌,根本腾不出手来,少侠是怎么把毒阴手弄到九节鞭之下的?” 众人对此都感兴趣,也连连催问。 光灿无奈,只好道: “毒阴手双掌有剧毒,他突然一下袭到,在下当时确有些措手不及,只好伸出双掌护身。 四掌相接时,许宏九节鞭又袭到,我迫于无奈,只好把韩贵禄身子移过来挡灾。” “移过来?怎么移法?”张磊问。 “在下以内力吸住韩贵禄,所以他……” “原来如此!真神功也!”张磊大为叹服。 童福祥道:“光爷:,你那把刀和谢姑娘的剑短一样,也是一柄宝刀吗?” 光灿笑道把短刀掏出,递给童福祥道: “你自己瞧吧。” 众人也好奇地打量着,只见刀身雪亮,的确是把宝刀。 “果然好刀!怪不得削断了许宏的九节鞭,让他招架不住,一刀势如破竹,砍了他!” 有人自作聪明地说。 “胡说八道,你见许宏身上有血迹吗?”另一人驳斥道。 他一说,大家顿时醒悟过来,不错,许宏可不是被刀劈死的。 童福祥道:“我试试刀锋。” 说着从地上拾起断了的九节鞭,用短刀往断鞭上砍,哪里砍得动分毫? 童震东道:“莫傻,这刀只是钢火好而已。光大侠是以内力震断了九节鞭,震死了许宏的。” 童福祥脸红着把刀还给了光灿。 众人这才明白,更加佩服光灿的神功。 --------------------------------
第二十七章 四象神火阵 神火帮主童震东再三挽留光灿、谢飞燕,请他们在此过完冬季,以防神龙派又派人来肆虐。 此时天寒地冻,路上行走不便,光谢二人便答应下来。 童震东大喜,专拨一幢小楼归二人住宿,并派帮中女弟子侍候。 光灿、谢飞燕有了这么长的空隙时间,便加紧练功,待来年春天直捣令狐宣老巢。 童帮主将副帮主王长寿及其死党通统清除出帮,为念多年共事之情,免了他们的死罪,只把他们逐出四望湖。 这一下,清理出百十名叛逆,重振神火帮,并加紧排演神火阵。 光灿与飞燕被帮主邀到练兵场上观看神火阵,只见每五十人成一方阵,方阵可组多,也可组少,视人数而定。 神火阵与天狮道君的九九魔焰阵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不同的是使火方法不同。 九九魔焰阵以硫磺类置于器物中,甩手时火喷出数尺伤人。 神火阵则不然,引火之物全系在叉头上,对敌时将叉头引着火,帮众舞动火叉,只见烈焰奔腾,异常厉害。 到最紧要关头时,每阵为首之人一声令下,持火叉者齐将叉柄上的机括一按,三个叉尖上能射出三只短箭,短箭一出经火一燃,箭身上涂抹的硫磺引火之物就会点燃,成为一只带火的弩箭,直射敌人。 光灿与谢飞燕观看了神火阵的操演,五十名壮汉手舞火叉,钢环脆响,烈火熊熊,威力不下于九九魔焰阵。 童震东道:“若事先作好准备,不怕神龙派的高手。光大侠以后若有用着之处,只需带个口讯,本帮赴汤蹈火,决不推辞!” 光灿喜道:“不瞒帮主,待对付神龙派老巢时,定有借重之处,神龙派势大,我们若不多邀约些江湖道义之士,只怕难胜他们呢!” 童福祥连忙道: “只要光大侠差遣,我一定率众来见!” 谢飞燕也很高兴,道: “有了神火阵助威,不愁神龙派不灭!” 童震东道:“神火阵虽然厉害,但弟兄们武功差,加之在下指点不力,威力还不很大,光少侠、谢女侠可否指点几招,使阵势更为厉害!” 光灿道:“为对付几个老魔,在下需闭关一月练功,待在下与燕妹计议后,就请她授几招与弟兄们吧。” 帮主大喜,又道: “犬子武功甚差,也请二位点拨。” 光灿也一口答应下来。 喜得童福祥打躬作揖,说要拜师。 光灿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在下可与你切磋武功,徒弟嘛收不得。” 童宝旺道:“有光大侠指点,兄弟你就受益匪浅,真是好福气!” 众人事完,回到帮主宿处,招待光谢二人午饭。 饭后二人回到精舍,商量怎样使神火阵提高威力。 两人根据方阵的特点,从各自的武术招式中,分化融化并自创,一共精研出二十招,并将五十人的方阵改为二十人一个方块,这样行动起来更为灵活方便。 这方块每五人站一方,四方合起来二十人,每一方五人使的招式不同,然而又相互密切配合,做到天衣无缝。 这样一来,光创出招式不够,还需注意相互配合。 二人用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终于将招式配套成,每一方五招,使完再从头来。 这二十招都是进袭招式,一上手就把敌手紧紧逼住,不让对手有还招之力。 两人反复琢磨,用尽了心计,直到再也想不出新招为止,然后画出阵图。 第二日,两人把新创的四象神火阵图拿去见童帮主,并作了详细说明。 两人所创,简明易练,招式不繁复,但威力极大。 童帮主大喜,忙把童宝旺童福祥叫来,又招来了四大头目张磊、杨炎、施豹、陶刚。 众人听了光灿的解说,俱都喜之不尽,纷纷向两人道谢。 童震东当即命帮众试演。 光灿挑了二十名后生,与飞燕各教咐十名,半个时辰后学会了招术,然后又把二十人合在一起演练。 他自己立在场中,让众人按招式攻他,以检验招式的威力。 众人一声呐喊,展开招式,只见钢叉闪亮,铁环当啷,上下翻飞,猛不可挡。 光灿左闪右避,费了很大劲才躲开了袭击,跳出圈外。 飞燕道:“还真厉害呢,可以了吧。” 张磊道:“我来试试。” 光灿道:“把叉子换成树枝,以免误伤。” 帮众依言,各人拿了根树枝,光灿一声令下,二十人呐喊一声,手中树枝齐向张磊身上招呼。 张磊奋起反抗,但躲得了正面难躲侧面,要是帮众手上拿的钢叉,不早把他身戳了几十个洞。 童震东等人看得大笑,那张磊不但不恼,反而大赞其妙。他说: “我一招都吃不消,厉害厉害,我张磊五体投地!” 光灿道:“这四象神火阵,分震离兑坎四方,取的是八卦四正,其中没有再设变化,为的是简明易学,速战速决,请各位多多指教。” 众头目兴致勃勃议论一番,均为此阵高兴,对光谢二人更加钦佩。 童帮主下令帮众每二十人为一阵,全都参加习练,以对付神龙派。 光灿道:“在下今日起闭关,一切由谢姑娘照应吧。” 童帮主道:“光大侠只管放心练功,有了四象神火阵,不怕神龙派再来捣乱。” 自此以后,每日都由谢飞燕督促帮众排演阵势,对童福祥的武功指点,也让她偏劳,光灿一心一意练一指神锤,好对付四海魔枭令狐宣等老魔头。 时光易逝,倏忽过了一月。 这天有帮众到练武场上禀报帮主,说“鸿雁班”来此寻找光大侠、谢姑娘。 谢飞燕正在指点童福祥练功,闻讯大喜,忙道: “他们在哪里?” 帮众道:“在岸上,还未接过来。” 童帮主立即让童福祥、童宝旺驾船,他要亲自出迎。 帮众遂出动了十只大船,谢飞燕与童帮主等人一块到岸上去,远远就见穿得红红绿绿的姑娘们在岸上东张西望。 谢飞燕喜得张嘴尖叫: “云雁、美珠、小娥、美玉……” 云雁等众女也瞧见了她,一时尖声喊叫,又叫又跳,犹如天下大乱了一般。 不等船靠岸,谢飞燕早已来个“燕子穿帘”,一下跃出五丈,轻飘飘落到岸上。 云雁等姑娘一声欢呼,一下冲过来,这个喊“燕姐”,那个喊“谢姑娘”,亲热得了不得。 飞燕一下忙抓住这个的手,一下忙拉住那个的肩,亲热问候中掉出了两滴眼泪。 这下可糟了,姑娘们一个个眼红起来了,竟然泣不成声,纷纷大哭。 这情景看得费礼书、张克虎一帮男子汉个个目瞪口呆,惹得东野骧、东方木、匡信德三个老儿大笑起来。 王永福道:“啊哟,只怕光大侠出事了,要不谢姑娘哭什么呀!” 一言提醒大家,费礼书慌忙跑到姑娘们面前问道: “谢姑娘,光大侠呢?莫非他……” 众姐妹一下止住了哭声,异口同声叫出来: “他怎么了?” 谢飞燕道:“什么怎么了,好端端在岛上练功呢!” 大家这才放下心来,哭声经这么一插,总算止住了。 这时,童帮主等人也上了岸,飞燕替双方引见。 吴玉芹寒着脸道: “童帮主,‘鸿雁班’的两条人命该如何了结?你那个侄子童子民是螃蟹拉车——不走正道,破麻袋装着烂套子——不是好货,你非但不管教于他,怎么还追杀我们?倒请帮主说说看!” 众人一愣,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 这一问,勾起了旧仇,大家愤愤然出言质问,要童帮主作个交待。 童震东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原来,“鸿雁班”常世雄、范之宏二人并非“神火帮”派人所杀。 这全是神龙派干的好事,与童宝旺有关。 那童子民欲往济南找童帮主,恰遇童宝旺于济南城中,宝旺劝他回兖州,这口气由他代出,与他同行的断魂刀张万同、神眼兽黄霖,假借神火帮名誉下的手,事后散布流言,让神火帮背黑锅。 吴玉芹还有些不信,谢飞燕把神火帮平日行为说了一些,才使吴玉芹平下怒气。 误会一释清,众人才高高兴兴下船。 当天,童帮主大摆宴席,招待“鸿雁班”及几位老英雄。 席间飞燕问费礼书,怎么找到鸿雁的。 原来,光谢二人走后,费匡王包四人天天出外寻访,七天后才得到确切消息,鸿雁班在金陵郊野演出,四处串乡走村,费了一番周折,才算把他们找到。 饭后,谢飞燕瞅个空,把张云雁拉到自己屋里,两人关起门来说悄悄话。 飞燕问:“怎么样,人品可好?” 云雁红了脸,道:“不错。” “不比林麟差吧?” “是的。” “那你愿意了?” “……” “他呢?” “他嘛,成天围着人家转。” “哈哈,你裙下不就有了不贰之臣了吗?”飞燕笑道: “你告诉班主了?” “没有,娘倒是知道了。” “怎么样,姐姐眼光不错吧,你什么时候请姐姐吃喜酒?” “你呢?” “我?还早哩!” “我跟你一起,你什么时候成亲,我叨陪末座。” “只怕你等不得!” “你才心急呢!” 两人说着说着就不老实起来,我打你一下,你胳肢我一下,闹得嘻嘻哈哈,声越窗外。 闹完一阵,又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好一阵子,她俩才又开门出来,与大家一块儿说笑。 光灿练功,大家也没去打扰。 飞燕冷眼旁观,那费礼书的确是围着张云雁打转,不禁暗暗好笑。 原来,她托费礼书带给云雁的书信,就把费礼书的情形介绍了一番,要云雁多加注意,希望他俩能成配对。 费礼书与鸿雁班到四望湖来时,天天与大家接触,留给大家印象不错,很快就把他当成了一家人。 他对云雁直是言听计从,事事都看她眼色行事。 她对他也颇有好感,两人便日愈热火起来。 费礼书已代替了林麟,对此大家心照不宣,暗暗替云雁高兴。 眨眼间已到了大年三十,鸿雁班的姐妹为神火帮帮众演出。 这天晚上,总舵张灯结彩,到处扫洒干净,在练武场上搭了戏台。 谢飞燕也参加演出,和姑娘们一起,忙个不亦乐乎。 光灿坐关期满,才出来和大家见面。 他已将“一指神锤”练到九成火候。 “上清灵宝心法”则达到七成火候。 回想起在斗方山与“四海魔枭”令狐宣对过的一指,他觉得自己的功力已和老魔旗鼓相当,不至于再败在他手下。 天黑下来,“鸿雁班”在台上演出,赢得阵阵彩声。 此刻,在场上演舞的是谢飞燕、张云雁。 她俩一着白一着红,舞姿优美,动作轻盈,宛如天宫中的仙女,直赢得彩声阵阵。 光灿、费礼书及一干年轻人,一个个看得痴了。 正在此时,突听有人大喊一声: “对岸示警,弟兄们快抄家伙!” 紧接着一阵紧急的锣声响起,全场一时大乱。 坐在场下的帮众,一个个急忙跳起,奔回各自的屋里去抄兵刃。 坐在第一排的童震东、四大头目、东野骧、东方木、匡信德等人也迅速站了起来。 童帮主道:“一定是强敌到来,莫非神龙派大举来犯?” 四大头目不等吩咐,立即向水边奔去。 台上演出的姐妹们,也纷纷从台上跃下,各人手里已操着兵刃。 这时,取兵刃回来的弟兄们已自动列成方阵,听候调遣。 童帮主喝道:“火把灯笼准备齐全了吗?” 只听树荫中及暗处有百十条嗓子齐应道: “好了!” 东方木笑道: “神火帮训练有素,来犯的人不啻飞蛾投火!” 东野骧道: “我老屠夫倒要瞧瞧,是哪人居然在大年三十晚上送死!” 此刻,四大头目之首张磊从岸边回来,道: “神龙派祖师巫山姥姥率众拜山,不给名帖,要神火帮立即归顺,让出四望湖,作神龙派总舵,否则,斩尽杀绝,不留活口!” 众人一听“巫山姥姥”之名,俱皆大惊。 东方木道:“这老凶婆亲自上阵,这个年是过不成了!” 东野骧叫道:“好好好,让我老屠夫会会这老凶婆,瞧瞧她有没有三头六臂!” 童帮主问:“三位老人家,怎么办?” 包季龙道:“这巫山姥姥,性情残忍,功臻化境,既然她亲自上阵,来的必是神龙派高手,不如暂避其锋!” 东野骧道:“她的高手多,我们的高手还少吗?让她来让她来!” 东方木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帮主,让他们上岛来!” 匡信德道:“神龙派公开叫阵,自以为必有把握,童帮主只管让他们来,我们这伙人先藏起来,然后突然露出,打他个措手不及!” 东野骧道:“不错不错,这倒好玩,我们就藏起来,夹在人群吧!” 童帮主道:“躲过初一,躲不了十五,迟早神龙派总会找上门来,就欢迎他们的大驾吧。 张磊,派大船将他们接过来!” 张磊应了一声,径自去了。 光灿向迎面站立的帮众道: “各位弟兄,今日可将‘四象神火阵’一试,请按方位各自列阵,只等帮主下令,就将来人困住,今夜之战非比等闲,下手务必要快要狠。来的都是武艺超群的高手,杀人只当切菜砍瓜,若是行动慢了,反遭其害。” 童帮主大声道: “光大侠所言极是,神火帮存亡在此一仗,弟兄们务必拼死一斗。再说我方有这么多位高手,不怕敌人有多张狂!只要今日取胜,神龙派从此便不敢小觑神火帮!” 众弟兄暴吼一声:“是!” 吼声震天,气冲云霄,弟兄们精神抖擞,毫无怯意。 光灿又把几个方阵的弟兄叫到帮主两侧,其余人众俱藏于暗处。 除了帮主、童宝旺、童福祥、光灿、谢飞燕站在两排弟兄中间外,其余人皆蹲在弟兄们身后三丈外。 不多时,四大头目引神龙派的人来到。 神龙派这一次人来得不少,起码有百十人。 为首的巫山姥姥,人生得高大健壮,满头白发,一脸皱纹,相貌十分凶恶。 手中握着一根黄灿灿的拐杖,想是黄铜打就,份量极重。 簇拥着她来的,有许多都是见过面交过手的,光灿、飞燕、礼书一眼就把他们认得出来。 铁臂头陀悟玄、沂山二怪刁德山、武雄、黑山二雄红砂掌梁中和、黑砂掌高大梁、断魂刀张万同、神眼兽黄霖、鬼头刀钱廷坚。 使光灿、飞燕惊异的是,除了这些凶枭之外,居然还有天狮道君手下的白虎真人。 巫山姥姥在离光灿等人三丈远处停下,她两眼一瞟,双目精光闪闪,将对方打量了一眼,随即哑声哑气说道: “把话对他们说明。” 刁德山应了声“是”,大摇大摆走前三步,傲慢地大声道: “童震东,仔细听着,今日神龙派祖师爷巫山姥姥亲自驾到,你最好把招子擦亮了,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趁现在不晚,归顺神龙派,把四望湖拱手献上,作为我神龙派建基立业之地……” 说到这里,用手一指光灿、谢飞燕继续说: “这两个小子势孤力单,你莫非以为靠着他们就能保你神火帮平安无事吗?你今日要是识相,上次作乱的事就一笔勾销;要不然,叫你们断子绝孙,岛上一个活口不留!何去何从,你就痛快些,一口讲定!” 童震东有三老光灿飞燕做后盾,胆子自然大了,便冷笑一声道: “江湖上哪见过你们这班东西,脸皮居然如此之厚!房玉龙、许宏、韩贵禄,当时也是不可一世,到头来什么结果呢?一个个见阎王老子去了。今日你们来了这么一大班子人,以为能吓倒神火帮吗?做梦去吧!” 铁臂头陀大喝道: “小子,你找死!” 童震东道:“莫慌莫慌,本座还要介绍几位客人让你们见识见识呢!” 话刚落音,东野骧大摇大摆从帮众身后走出来。 他系着白围裙,腰上插着生锈的大菜刀,两眼一翻: “老太婆,认得你家老爷吗?” 巫山姥姥面露惊异: “咦,你这个没出息的屠夫,原来也躲在这里。怎样,今日要伸手架梁子吗?” “不错!老屠夫今夜要把神龙派的人都当狗来屠了!” 巫山姥姥怪笑道: “好大的口气,屠夫,遇见我巫山姥姥,你就变成被屠的狗了!” 东野骧大怒,骂道: “老凶婆,屠夫今日定把你宰了!”说完就要上前动手。 这时,人丛后又钻出个东方木来,边走边笑道: “稍安勿躁,老太婆,认得我老儿吗?” 巫山姥姥瞧了瞧他,哼了一声道: “原来是醉寿星,幸会幸会。不过,你遇上我姥姥,只怕马上就要变死寿星了,你说冤不冤?” 福侠匡信德接嘴道: “不冤不冤,寿星命长,倒是你巫山姥姥,看上去满脸晦相,大凶大凶,还是赶紧溜之大吉吧!” 他边说边从人堆里挤出来。 刁德山惊道:“福侠匡信德,你也在!” 巫山姥姥心中暗惊,怎么这样凑巧,江湖上出了名的三个老儿,竟在这四望湖会齐。 她表面不动声色,冷笑道: “刁德山,你说错了,这胖老儿不是什么福侠,是短命鬼,他快活不过大年三十晚上的!” 匡信德笑眯眯地笑道: “巫山姥姥,你一大把年纪了,还跟着人凑热闹,要是有个闪失,岂不是不得善终?何苦来哉?” 东方木也笑道: “阎王要她三更死,她岂敢磨蹭到五更?” 东野骧立即接嘴道: “所以她巴巴地赶来四望湖,就为的是找一块风水地,好葬她那几两枯骨头!” 三老一唱一和,嘻嘻哈哈,把巫山姥姥气得一声怪叫,提起黄铜拐杖,就要动手。 童震东及时喝了声:“点火!” 瞬间四周都亮起了火把,把广场照得如同白昼。 “鸿雁班”的男女,还有包季龙、费礼书、王永福,全都从帮众身后挤出来,分列在三老两边,个个手执兵刃,英姿飒爽,气宇轩昂。 神龙派的人先是看见三个难惹的老儿出场,心里就在打鼓。 继而瞧见又拥出了这么多男女老少,一个个心生寒意。 原以为一个小小的神火帮,不过仗着光灿、飞燕的相助,只要巫山姥姥亲自出马,制服光谢二人,其余人岂在话下,还不是手到擒来,易如反掌。 如今与所料情形相反,人家是有备无患,今日晚上只怕没有多少便宜,这岛又四面环水,到时只怕逃走也难,各人一经掂量,心中俱皆发怵。 亲自见过光灿、飞燕武功的追命太岁于泽弦、铁腿曹钧更是暗暗叫苦,光灿功力玄之又玄,本来就不好对付,如今又多了三个大名鼎鼎的老儿,巫山姥姥接得下吗? 这时,刁德山劝阻了巫山姥姥,道: “祖师爷何等身份,怎能亲自出场,还是让我们教训这班无知之辈吧!” 于泽弦听他如此说,心里恨得要命。 对方为首的人谁是省油的灯?巫山姥姥不亲自出阵,难道要别人出阵送死不成? 他忍不住开口道: “刁老兄所言极是,就由刁老兄打这头阵吧!” 刁德山志在讨好巫山姥姥,想不到于泽弦用话挤兑他,他说让别人上阵,并不包括自己在内,他何尝不知道对方难惹?于泽弦的话使他咬牙,但他生来脸皮厚,就装着没听见,不予理睬。 恰好谢飞燕出阵叫仗,方使他脱出困境。 飞燕一指铁臂头陀道: “悟玄,出来送死!你与房玉龙杀我全家,房玉龙已经偿命,今日该轮到你了!” 铁臂和尚听说魔棍死在谢飞燕手中时,他怎么也不相信。 他认为魔棍定是受了暗算,否则,决无被谢飞燕杀了的道理。 现在谢飞燕指名叫战,他立即大步走出,喝道: “贱人,老佛爷正要替房兄报仇,你还知趣,送上门来了!” 他一抡短柄月牙铲,舞起几道铲花,直向飞燕袭来。 飞燕一声娇叱,绳剑早已飞出,直取对方心窝。 东方木小声对光灿道: “这和尚的横练功夫已到了上乘,飞燕只怕不是对手,你要随时接应。” 光灿微笑道:“前辈放心,用不着在下帮忙,谢姑娘自能对付他!” 东方木十分诧异,光灿向来谨慎,怎么今日也浮起来?莫非这丫头又练了什么功夫?心里想着,眼睛却未离斗场。 此时场中斗得正酣。 悟玄的横练功夫果真了得,有几次硬生生不躲避,让飞燕的绳剑直戳到身上,非但戳不进他皮肉里去,就连血也无一滴。 他趁着对方招式用实,短铲泼风也似向对方攻去,使对方手忙脚乱。 谢飞燕大怒,把绳剑收到左腕,右手从腰间拔出金龙剑,逼近了展开猛攻。 悟玄全然不惧,一柄月牙铲上下翻飞,并配合左掌,向飞燕频频出击。 这一下,飞燕攻少守多,让己方人替她捏了一把汗。 东方木道:“光灿,别大意了。” 光灿仍然平静地答道:“不妨事。” 场中三十合过去,飞燕已适应了对方招式,该是发起反击的时候了! 只听她一声娇叱,左手一抖,放出五尺绳剑,直袭对方双目。 待对方头一偏让过,月牙铲攻过来的瞬间,右手金龙剑忽然大放光华,剑光暴长两尺,只见白光往下一闪,“呛啷”一声,月牙铲断成两截。 紧接着她又施出了金龙混元三式。 第一招把铁臂头陀攻得左闪右避处于下风,第二招将他裹在白光之中,逃也逃不掉。 第三招“雷霆万钧”更是让铁臂头陀闪避不开,只听一声大叫,一道血光冲起,铁臂头陀右臂连同握在手里的半截铲杆,一下子脱离躯体,飞到场中。 接着又是一声嚎叫,飞燕的金龙剑已经插入头陀的心室,直没到柄。 飞燕飞起一脚,右手一抖,头陀一个身子飞起一丈高,往人圈外落去,“吧哒”一声掉在地上,连哼也没有了。 这下干净利落、迅速无比,众人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铁臂头陀就一命归了阴。 不仅神龙派的人目瞪口呆、胆战心惊,就连三个老儿和大家,也看得瞠目结舌。 东野骧大赞道:“好神妙的剑招!比老屠夫的屠狗刀法还妙三分,妙极妙极!” 他这一带头,神火帮帮众和“鸿雁班”的男女也一齐喝彩,声震夜空,气势上压倒了神龙派的百十号人。 巫山姥姥大怒,正要进场,断魂刀张万同吼道: “看我把这丫头毙了!” 单刀一摆,照定谢飞燕就砍。 谢飞燕功贯于臂,举起金龙剑就横切对方刀身,同时左手一抖,绳剑攻出。 这一着十分厉害,张万同岂有不知,忙将刀一收,去挡绳剑。 谢飞燕左手收回绳剑,右手直攻对方前胸,把张万同逼得连退两步。 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张万同不禁脸上发烧。 凭着手上单刀,他闯荡江湖二十年,很难碰上对手,想不到一上来就落了下风,这脸该往何处搁? 他立即运功于臂,咬牙切齿地猛攻过来。 谢飞燕舞起金龙剑,毫不退让地迎了上去,一支短剑上下翻飞,舞起了一圈白光。 她自从习练了“上清灵宝心法”,内力已今非昔比,只见剑光森森,呼呼作响,声势惊人,直看得东方木点头不已。 这时,飞燕瞅准机会,一剑将对方单刀削成两段。 “呛啷”一声,张万同顿觉手中一轻,暗道不好,想抽身退场,哪知对方手中宝剑耀眼生辉,道道白光已将自己全身裹住,哪里还逃得出?只见宝剑锋刃幻化成几十把剑,直插自己要害处,他虽竭力闪避,却是一点用处也无,忽觉前胸一凉,一阵剧痛攻心,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观战双方一阵喧哗,惊呼的惊呼,助威的助威,呐喊的呐喊,喝彩的喝彩。 神龙派的人沮丧了,对方只出了个姑娘,自己一方便连折两位高手,还有谁敢出阵呢? 巫山姥姥也吃了一惊,这丫头有几招剑法见也未见过,看不出门派路数,当真是出手不凡,莫非真要自己亲自出手不成? 她回头看了看跟来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不禁一阵怒火燃烧,今日之局定是损兵折将,铩羽而归,岂不丢尽了自己的颜面? 她主意打定,铜杖一提,双肩微晃,人已到了场中。 谢飞燕正要动手,忽觉身边多了一人,扭头一看是光灿,他要替下自己,便微微一笑,递出金龙宝剑。 光灿一摇头:“谢谢,不必用此宝物。” 飞燕道:“上心了。”退了下去。 巫山姥姥瞧见出来个年轻小子,双眼一翻: “凭你也配和我老人家动手,快滚回去,让老屠夫滚出来领死!” 曹钧见她不识光灿,忙叫道: “姥姥,这小子就是光灿!” 巫山姥姥一听,好奇地打量了几眼,看不出这小子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连无敌狻猊、毒阴手都死在他手里,倒也不可小瞧了。 她狞笑道:“好啊,原来你就是那个人称幻影侠的光灿吗?今日姥姥倒要领教领教,看你会什么法术?” 光灿不知何时被冠上幻影侠的名头儿,他今晚还是头一次听见。 其实,他早就名播江湖,被人们传得似神似鬼,只不过自己不知道罢了。 他还未答话,眼前金光一闪,巫山姥姥的铜拐杖已经点到。 偌大根拐杖,在巫山姥姥手里,竟像提着根灯芯草儿,一眨眼间,已往他身上递出了八招。 铜拐杖不带风、不带劲,既不当头猛打,也不横扫千军,就像一只轻巧的判官笔,专点周身大穴。 这种打法,他从未听说过。 莫说是他,就连东方木、东野骧、匡信德三老也未见过。 他们俱都吃了一惊,未料到巫山姥姥的功力如此精粹。 三老忙将功力提起,准备随时救援光灿。 光灿在场中以迷踪遁影躲闪,但姥姥的拐杖就像长了眼睛,你刚闪到一旁,它就追踪而至,决不让你有喘气的工夫。 巫山姥姥见攻了十三招都点不倒对方,心中又惊又怒。她立即提起七成功力,但使出的招式仍然轻灵无比,旁观者什么也看不出来。 然而在场中的光灿感受却就大大不同了。 拐杖点过来时,一股罡气又猛又力,直朝他击来。 姥姥隔物传功的功力,使他大吃一惊。 他不敢怠慢,运起了“上清灵宝心法”,功布双掌,在躲闪中以掌虚推对方铜拐,化去杖上发出的罡气。 巫山姥姥见发出的罡气仍伤不了这小子,气得一咬牙,提起十成功力,一下改变了打法,全用的是猛打猛扫的招式,刹时间罡风四起,灰尘漫天,离她三丈远的火把也被吹灭。 这般声势实在惊人,光灿也使出了全身之力,双掌翻飞,抢着对攻。 东野骧怕光灿有失,大吼一声,抡起切菜刀冲入斗场,朝老太婆就是一阵乱砍。 巫山姥姥吼道:“老屠夫,再加上你一个又何妨?” 东方木对童震东道: “帮主,大家一齐动手,速战速决,莫把一个年轻人糟蹋了。” 又对“鸿雁班”的人叫道: “组阵,杀上去,灭了神龙派的威风!” 童帮主立即抽出朴刀,一声大喝: “弟兄们,宰了这班凶徒!摆四象神火阵!” “鸿雁班”男女摆的是“天罡七斗刀剑阵”。 神火帮的则是叉头上点火的神火阵。 不参加阵势的,如谢飞燕、费礼书、王永福、包季龙、张大成、吴玉芹等人则相互招呼,冲人敌方。 摆阵的弟兄们一声呐喊,将敌方分散开的人圈人阵中,展开了一场大战。 巫山姥姥受到光灿与东野骧的夹敌,初时并不畏惧,施展开一支铜拐杖,罡风口乎呼,想要很快就置两人于死地。 她身法又快又疾,招式又猛又凶,这样的功力,只怕当世少有。 光灿并未亮出兵刃,只在铜杖狂风暴雨般的进袭中东躲西闪,甚至并不还掌。 他这样做,是存了心计的。 神龙派有如其名,见首不见尾,十分神秘。 巫山姥姥是已知的祖师爷之一,究竟还有哪些极厉害的高手,只怕谁也说不出来。 他初出茅庐,交手经验欠缺,他必须让自己能够对付各种派别的高手,对付各种各样的绝技,因此,和巫山姥姥交手,他尽量以守为主,时不时攻出几招狠招,逼对方施出绝技还击,以便进一步探清对方的武功路子。 巫山姥姥的铜拐杖的确非同小可,她时而猛击猛打,时而点点戳戳,轻盈无比,铜拐上发出来的罡气,令人防不胜防。 她的内功精湛,若与她硬拼内力,只怕不是她的敌手。 他对自己的内力还没有充分的自信,因为“一指神锤”还没有练到十成火候。 以现在的功力对付大多数的高手也许可以,对少数的绝顶高手,殊无把握。 “上清灵宝心法”才练到七成,吸收化掉对手的罡气,也还没有充分的把握。 当巫山姥姥以“借物传功”向他发出罡气时,他以双掌遥推铜杖,便是尝试这种功法的运用。 他发现此功的确很妙,能化去对方一半多的功力,便却不能全部化解。 这自然是功力未达十成的原因,就是说,遇到绝顶高手,便不能完全奏效。 他如果在化解对方功力后的瞬间,以“一指神锤”出击,也许便可扭转颓势。 假使他能将两种功混合一起,在化解的同时反击对方,他必操胜券! 然而,他还未能将两种功力合一。 要怎样才能使体内两种真力融合,他还在探索揣摩之中,虽然费尽心机已有了端倪,但收效还甚微。 但是,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找到了路子。 只要沿这路子走下去,再假以时日,他定能使内力提高一倍以上。 届时,他自信与任何人交手,将会立于不败之地,最糟糕的也不过是平局。 在东野骧的一阵猛砍猛杀之后,巫山姥姥将注意力放到了他那一边,放松了对光灿的进攻,使光灿能更好地揣摩她的武功路子。 东野骧一把烂菜刀非比等闲,挥舞时罡风呼呼,有几次与巫山姥姥的铜拐杖相撞,发出了极响的声音。 每一次相撞,菜刀都会被铜杖震得弹起两尺,铜杖自身震开一尺,这一来是铜杖份量比菜刀重几倍,二来是巫山姥姥的内力更强些。 尽管如此,东野骧毫不退缩,仍然一味猛砍猛拆,他的招式刚猛激烈,内力绵长,巫山姥姥要胜他,也不是几百招的事。 光灿看出东野骧前辈的功力后,心中安定下来,把注意力转到广场上,瞧瞧可有什么地方有不利情况。 广场上杀声震天,火光熊熊。 这里一个方阵,那里一个方阵,把神龙派的人圈在阵中,休想闯得出来。 他又寻找飞燕,却望不见她的影子。 “鸿雁班”的弟兄姐妹们似在十丈外,时而瞧见他们的彩衣飘舞,正奋勇对敌呢。 他想到全场巡视一周,但又怕东野骧有闪失,唯一的办法,出全力对付老太婆,把她逼走。 这一想,手上便加了力道,使出“密宗雁式三十六掌”,一口气向巫山姥姥攻出五招。 巫山姥姥虽觉光灿这小子有些古怪,但还是没将他的份量看得太重,所以多半把注意力放在老屠夫身上,加之光灿未出多大的力,姥姥只当没有他这个人。 现在他突然施出全力猛攻,巫山姥姥骤不及防,不仅被他吓了一大跳,还被他攻得手忙脚乱。 东野骧本就已经不耐,一见光灿突然猛如虎豹,心中不禁大喜,立即将功力提到十成,大喝一声:“嗖嗖嗖”攻出八招,更加势不可当。 巫山姥姥尽管武艺高超,也挡不住两个绝顶高手的夹击,一时苦于应付,左退右拦,蹿高伏低。 五招攻完,光灿抽出了短刀,刀光一闪,又使出了金龙混元剑法,把巫山姥姥逼得狂吼一声,突然一个后跃,掠出五丈,远远听见她喝了一声:“扯!”便不见踪影了。 东野骧嚷道:“过瘾过瘾,很久没有那么痛快了,这老恶婆当真耐打,只是你小兄弟躲懒,上来未出全力,才让我老屠夫打得痛快!” 光灿道:“巫山姥姥当真厉害,小子一上手不明她的路数,有力也使不上呀!” 东野骧道:“走,把神龙派的恶鬼通统砍光,让他们下辈子再去逞凶!” 两人便朝人多的地方走去,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些人,己方的人正议论纷纷,彼此诉说着刚才的争斗。 不远处见飞燕和舞队的姑娘在一起,也正兴高采烈地又说又笑呢! 童帮主和童氏两兄弟这时走了过来,一见光灿,童帮主便大声招呼。 “少侠,你和谢姑娘编的‘四象神火阵’真是妙不可言,神龙派的人没一个逃得出阵的,有此阵法,神龙帮还怕什么人?” 童震东兴奋至极,又喊又叫,忘了帮主的庄重身份。 东方木和匡信德笑嘻嘻从另一方走来,老远就叫: “童帮主,快摆酒庆功!” 童震东忙命大家打扫战场,清理伤员,继续摆宴,欢乐通宵。 据各方禀报,神龙派带来的子弟,无一人漏网。 只走脱了铁腿曹钧、神眼兽黄霖。 大名鼎鼎的断魂刀张万同、黑山二雄红砂掌梁中和、黑砂掌高大梁均被击死。 沂山二怪刁德山、武雄被活捉,这是东方木、匡信德二老干的。 东方木有意将他二人留作活口,要不是一开始就想到这一点,两人早就没命了。 留着这两个家伙,当然是为了口供。 --------------------------------
第二十八章 慈心和尚 林麟跟着喻戎墨、胡慧玲,还有他事先未料到也会跟来的张婉玉,一同离开了“鸿雁班”,起程上路。 他们明明显显的是两对。金童玉女,旗鼓相当。路上行人见了,无不啧啧称赞。 张婉玉紧紧挨着喻戎墨,半步也不想离开。 胡慧玲却忽冷忽热,使林麟啼笑皆非。 张婉玉铁了心跟随喻戎墨,喻戎墨已经亲口答应,只要回到金陵时禀明双亲,就立即和她成亲。 所以,张婉玉已把他视为自己的夫君,他俩是一家人了。 而林麟却没有她的运气好,一直得不到胡小姐的一句许诺,说是要将终身托付于他。 他曾出言试探,但马上就被胡小姐挡了回来,表情严肃地对他说: “林兄,放庄重些,别提这些无聊事儿。” 听到这种回答,他心中的热情一下化为乌有,仿佛吞下了一大口冰。 正当他心灰意懒、沉思着该不该再尾随她前行的时候,她又突然温馨亲热起来。 “林兄,人海茫茫,要觅一知音,只怕如大海里捞针呢!想不到小妹竟然有此机缘碰到林兄,真是相见恨晚啊!”她曾这么说过。 咦!她是表面冷,腹中热,怎能说她冷如冰霜、不近人情呢?听听,她称自己为知音,而且相见恨晚! 一团火又在林麟心中燃烧起来,他怎能离她而去,错过天赐良缘呢? 夜间,在旅舍中躺着,他免不了要和喻公子说几句知心话,探探喻公子的口风。 “喻兄,你与婉玉姑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叫在下好生钦羡!” “林兄,说哪里话来,你与表姐才是……” “是什么呀?什么也不是!在下凡夫俗子,哪里配得上令表姐。” “话不可如此说,林兄何出此言呢?” “唉,喻兄没看出来吗?令表姐哪里看得起在下呀!” “错了错了,林兄你大错而特错了。” “错在何处,倒要领教。” “你说家表姐看不上你吗?” “这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呀?” “实话说吧,家表姐性情孤傲,这世上的男子,有几个人她眼中?就拿在下来说吧,若不是这层亲戚关系,她会搭理在下吗?在金陵家里,不瞒林兄,来求亲的官绅子弟、武林俊彦不知有多少个,可她连看都不看人家一眼。就凭在下肉眼所见,她还不曾对一个男子像你老兄一样如此亲近,你怎么会说她看不上你呢?” “真的吗?” “唉,林兄,你该知足了。” “可是,喻兄知道在下的心思吗?” “知道。” “那么,何日可得到令表姐的一句许诺呢?” “别急别急。家表姐为人稳重,她之所以允许你和她一块同行。就为的是多方考察你,一旦认为时机成熟,就会答应的!” “唉,这不知到何年何月呀!” “放心,林兄不必气馁,小弟一定从中撮合,成就了这段良缘!” 林麟大喜,再三感谢喻公子。 有了这次谈话,林麟也铁了心。 他们究竟往何处走呢?起先,他们往浙江去,说是同游西湖。 隔三天,胡小姐却要去山东登泰山。 “知道吗?冬日的泰山,别有一番雅趣呢!大雪纷飞,一片洁白世界,银装素裹,多么雅洁呀!” 林麟自然不会有异议,她就是要去大漠去,他也会寸步不离地跟随。 婉玉只要喻戎墨愿去,她就兴高采烈的拥护。 喻戎墨又是极听表姐的话,决无怨言。 于是,一行四人奔往山东。 进了山东地界后,喻公子提议在济南府游玩几天,四人便在城中住下。 有一天晚上,喻公子外出,很晚才回来,林麟问他,他说会一个老朋友。 大年初一的早上,有个中年汉子来寻喻公子,他们不知说了些什么,客人走后,喻公子一脸愠色。 林麟道:“喻兄,有什么事吗?” 喻公子冷冷说道: “没有什么事,几个过去认识的朋友被人杀了!” 林麟大吃一惊,问道: “喻兄可要报仇?在下愿助一臂之力!” 喻戎墨两眼盯住他:“真的吗?” 林麟道:“喻兄还信不过在下?” 喻戎墨道:“自然信得过,只要有林兄这句话,小弟便十分感谢了。” “凶手在何处?” “暂时不知。” “那……” “不要紧,跑得了人,跑不了庙,总有一天,要结清这笔帐!” 喻戎墨两眼瞪着老大,一副凶样。 林麟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脾气,以为他心中难受,便娓娓好言相劝。 过一会儿,喻戎墨恢复了常态,感谢林麟一番。 这时胡慧玲、张婉玉来找他们。 胡慧玲一进门就说:“两位大爷,我今天想起个主意来,泰山暂不去吧!” 喻戎墨笑道:“表姐向来心眼多,所以主意也特别多,请问,又有什么好主意?” 胡慧玲嗔道:“你敢笑话我?” “不敢不敢,小弟哪有这个胆量?” “哼!油嘴滑舌!听着,我这个主意正经得很,记得在黄山时说的话吗?谢姑娘到沧州老家去等广元真人,我想,这广元真人当真神秘,盗了紫晶白玉马后便音讯全无,江湖上却又接连出现假的紫晶白玉马。这些事本不与我们相干的,但我总觉得好奇,很想亲自解开这个谜。这一来满足了我的好奇心;二来也打发些日子,否则,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干;三嘛,也就助了谢姑娘一臂之力。你说,我这个主意好不好?” 林麟不假思索,张口就说好,不是一般的好,而是大大的好,特别好。 胡慧玲深情地瞟了他一眼,道: “知我心者,莫如君。” 这句话真比蜜还甜。 林麟吞下了这句话,一直甜在心里。 心里的高兴太多,实在装不下,又现露在脸上。 喻戎墨笑道:“林兄既然执鞭相随,小弟自然叨骥末尾了。” 林麟道:“喻兄不反对,婉玉姑娘自是毫无异议了?” 喻戎墨大声道:“那是当然!” 胡慧玲笑道:“怎么是‘当然’?你就那么自信张妹妹听你的话?” 喻戎墨笑道:“俗话说……” “说什么呀?” “夫唱妇随!” 张婉玉没想他会说出这种话,一时羞得头也抬不起来,只啐了他一口。 林麟羡慕他们的亲热劲儿,哈哈笑起来。 胡慧玲脸一板:“你给我老实些,人家张姑娘还没嫁给你,你就自以为了不起啦?” “不敢不敢。” “好,就这么说定,吃完饭起程。” 此次他们租了一辆马车,四人挤在一个车厢里,虽不能情话绵绵,但彼此说笑逗乐,仍具情趣。 到达沧州时,已是正月底。 他们找了间旅店住下,第二日便由林喻二人分散到茶铺酒楼去打听谢家的旧址。 谢家乃本地士绅,又横遭杀害,是沧州府街上人们议论最多的话题,虽然事隔一年多,人们依然记忆犹新。 林麟和喻戎墨回来后,两人所听到的情形差不多。 自从谢家出事后,再无人探访过谢家。 谢家老屋毁后,无人敢在废墟上重建房屋,均将那儿视为不祥之地。 至于谢家大老爷谢士波,据说出家修道,本城人再也未见过。 林麟道:“谢姑娘并未回到沧州,要说留在此地等候广元真人,只怕是靠不住。” 喻戎墨道:“林兄所言极是,那广元真人要是不回沧州,等上十年也无用。” 胡慧玲想了想,道: “这话虽有理,可又没有别的寻处,你说怎么办?” 说时,拿眼盯住林麟。 林麟心一热,道: “不必着急,好好想想看,这广元道人能去了什么地方?” “谁知道呀,知道了还用来沧州吗?” 林麟不想辜负胡慧玲对他的期待,他急于说出些不同凡响的见解来,好让胡小姐不要轻视了他。 不假思索,他冲口而出,就算一条说不中,说他十几条办法出来,总有一条能得到称赞。 一条也不说,岂不太令小姐失望? “照我看来,广元不会逃到大漠,也不会去西藏,只可能在北五省的什么地方……” 胡小姐瞅了他一眼: “这话不等于白说?” 林麟脸红了,又冲口道: “广元真人天下武林皆知,走到哪儿也躲不过人们的眼睛。他要是躲到乡村,人家也会奇怪,无观无寺的地方,这老道来此作甚?啊哟,他会不会把头剃了当和尚去……” 这本是他随心所欲地乱说,前面提到过无观无寺,这“寺”字提醒了他,顺口说出。 哪知这一下歪打正着,对了胡慧玲的心思,只见她面露喜色,两眼熠熠闪光,道: “说得对、说得对,林兄不愧少林弟子,真是……” 真是什么,她没有说出来。 但林麟得了褒奖,心中大喜,快活得嘴也合不拢了。 张婉玉奇道:“怎么,广元真人真的改了行,当了和尚吗?” 胡慧玲抑制住心中里的冲动,平淡地回答道: “谁知道啊,这不过是林兄的一种猜测而已,说不准的。” 张婉玉失望了:“啊,说来说去还是不知道呀,慧姐你又高兴什么呢?” 胡慧玲笑道:“不必多问,山人能掐会算,自会带你们寻找。” 林麟奇道:“真的吗?” 胡慧玲忽然扳下脸来: “你不信吗?” “信、信,慧姑娘说的话,我怎么不信!” “不过,有一条,紫晶白玉马若在广元老道手里,夺回来便由你带回少林,好吗?” 真是再好不过!世上哪里还有比这再好的事?他要是手捧紫晶白玉马献给师傅,必将轰动少林寺,不,必将轰动江湖!到那时候,他小青龙名声必然大大盖过了光灿。 哼,让谢飞燕懊悔去吧!她当初不该看上光灿那小子,有眼不识真英雄!最后是谁找到紫晶白玉马的?是他,林麟!还敢看不起他吗? 胡慧玲见他忽然沉思不语,问道: “你想些什么?说出来听听!” 林麟一怔,忙道: “我在想,慧姐是怎么知道广元下落的呢!” 胡慧玲道:“这不过是偶然的事罢了。” 喻戎墨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道: “表姐,你真能找得到广元?” “你若不信,就不要跟我去,你自己爱到哪里就去哪里玩耍吧!” 喻戎墨道:“天!小弟又说错了话。表姐,小弟不是不信,只是事出突然,望表姐开恩,说个端详吧!” 胡慧玲笑道:“说什么端详?我也没有说一定找得着广元,不过碰碰运气罢了。我把经过说出来,你们参详参详。” 其余三人竖起耳朵,聚精会神。 她说,去年六月,她在山西五台山游逛,听说汾阳县有座太符观,规模宏大,想去看看。 从太原府出来,路经交城县,那里有座前朝建立的天宁寺,遂顺便去上一炷香。 那天她一早从县出来,天宁寺离城不过六里,半个时辰便到。 天宁寺四周苍松翠柏环绕,十分幽静。 进香出来,却听见两个游客边走边议论,她无意中听到下面的话。 “我说老兄,你认错人了吧?” “唔,这也倒有可能。不过,那神情我看着就是像,你说怪不怪?须知我曾与他说过话呢!” “老兄,一个人了玄门的人,又何苦改投沙门呢?荒唐荒唐!” “老弟,你去过……” “没有,所以……” 她离两人七八步远,后两句没有听真,她一个女孩儿家,总不能往两个大男人面前凑,当时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林麟听了未免失望,道:“这两人是什么人?” “谁知道呀!不过,看得出来,他们不是武林人。”胡慧玲回答。 “光凭这么两句话,靠得住吗?”张婉玉说。 胡慧玲道:“靠是靠不住,但总可以一试呀,不然,你说到哪里去找广元?” “不找他不行吗?”张婉玉扭着脸瞧着喻戎墨,“这事与我们并不相干,还不如游山玩水来得痛快。” 胡慧玲面一沉,道: “我们虽不是武林中人,但紫晶白玉马关乎武林安危,能做的事我们不去做,于良心有愧。何况我们一路查访,不也是玩吗?” 张婉玉不作声了,她很怕胡慧玲,因为她的心上人喻戎墨最听他表姐的话,她可是不敢得罪她。所以心中虽然不以为然,却不敢流露出来。 若依她的想法,恨不得快些回金陵去,见见公婆,把这门事定了,要不,夜长梦多。 她对江湖恩怨一点不感兴趣,四个人到处游山玩水多么有趣,又何苦卷入是非场中? 喻戎墨见她不作声,便道: “玉妹不必担心,若查到广元真人的踪迹,便请林兄通报给谢姑娘,由他们去索要紫晶白玉马,我们不必卷入是非的。” 张婉玉动情地注视着他,心想,还是个郎知我心,他真是一个体贴人的如意郎君啊! 林麟道:“慧姐说得对,反正别无线索,不如到交城去碰碰运气。” 胡慧玲道:“要不是你今日开导于我,我还真没放在心上呢!当时心里想着别的,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听了也是左耳进右耳出。那两人看着像读书人,到处游山玩水。定是那人到过白云观,见过广元,因此在天宁寺又意外见到广元,把他认了出来。天下事无巧不巧,怎么就不可能呢?” 林麟道:“会不会那和尚与广元老道相像,故而……” 胡慧玲道:“不错,这也有可能,但我们走一趟又有什么关系?” 林麟道:“对对对,今日就动身吧。” 说走就走,四人在沧州买了马,不顾天寒地冻,往山西进发。 他们向西行进,每日赶路不多,这段路程足足走了一个来月,于二月底到达了交城。 这天晚上,四人将酒菜叫到房中,边吃边议。 林麟道:“广元老道的相貌我们并未见过,就是在天宁寺当面走过也不认识呀。” 胡慧玲道:“四年前广元从白云观出走,谢家在四年前的中秋之夜见他,他把紫晶白玉马给了他的兄弟,事实证明,这白玉马是假的,因此,老道手中捧着宝贝,急欲觅地躲藏,所以,他可能在四年前或是三年前在天宁寺削发为僧。不管他什么时候进天宁寺,只要设法打听有谁在这两年来寺出家,不就可以了吗?” 喻戎墨笑道:“慧姐高见,小弟佩服!” 胡慧玲白了他一眼,道: “谁要你佩服,遇事不动脑筋,光知道耍贫嘴!” 林麟笑道:“我和喻老弟甘拜下风,一切就听你的吧!” 胡慧玲道:“好,明日到寺里上香,该做什么,听我吩咐,不得有误。” 喻林二人同声答应:“得令!” 胡慧玲笑了:“快回屋睡觉去,免得在这里生厌。” 林喻二人只好起身,回房歇息。 第二日,吃了中午饭,四人才往天宁寺来,不一会便到了山脚。 胡慧玲道:“到了寺中,不用问这问那,只充游客,别的一概不管,我自有主意。 三人齐声答应,鱼贯入山。 这天宁寺果然是个好去处,古柏苍天,千姿百态,天宁寺就藏在这万绿丛中。 只是时值初春,看着遍地积雪,另有一番风光罢了。 喻戎墨吟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人到此处,真有超绝尘世之感。” 胡慧玲道:“得了,你又诗兴大发。不过,这样也好,人家一眼看出你是读书人。” 林麟听她未提自己,连忙也吟道: “‘隔墙风惊竹,开门雪满山’,这满山的雪……” 胡慧玲笑道:“够了够了,你二人都拾前人诗句,尽捡便宜,有本事的自己吟出两首来,留着到庙里面去念吧,让和尚瞧瞧这两个酸秀才,真是一对活宝!” 张婉玉“噗哧”一声笑出来,道: “姐姐说得好!” 四人说笑着进了山门,只见敬香的人寥寥无几,十分清静。 大雄宝殿内,供着释迦牟尼像,四人在蒲团上跪下,虔诚地默默祝祷,各怀心事。 祷祝毕,胡慧玲从怀中摸出两锭银子,又让喻戎墨掏出两锭,加起来足有四十两,一老僧瞧见她捧在手里,要往化缘箱里搁,喜得急忙走了过来,口诵佛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胡慧玲将银两搁进木箱,双手合十道: “老法师,结个善缘。” 老僧道:“施主出手慷慨,莫非还愿?” 胡慧玲道:“不瞒法师,小女子向来信佛,只要进了寺庙,都要结个善缘的。” 老僧道:“女施主礼佛,必有好报。” 喻戎墨道:“宝刹壮观,想来僧众不少。” 老僧道:“施主所言甚是,小庙共有八十六名僧人。” 胡慧玲道:“宝刹已建数百年,想必寺中法师都是经年高僧,没有初入山门的小沙弥吧?” 老僧因这几位施主慷慨,乐意回答,便道: “寺中僧众年岁不一,只要心诚,随时可入山门。” “有无上了年岁剃度出家的呢?”林麟问。 “麟弟,出家人要么从小修行,要么中年为僧,上了年纪的老者固然也有,只怕极少极少,因为到了这种时候,只怕来不及参悟佛法了,法师你说是吗?”胡慧玲道。 老僧道:“佛门广纳众生,不论何种年岁,均可出家,敝寺就有位老施主,两年前来此出家,终日不离禅房,心诚志坚,大有后来者居上之势呢!” 胡慧玲道:“真的吗?敢问这位法师如何称呼?” 老僧道:“他法名慈心,在毗卢阁参禅。” “能否一见?” “慈心向不会客,也无人访他,尘缘已断,一心修行,恕老僧不能引见。” “不妨不妨,在下等也是一时好奇,说说而已,并不敢打扰法师清修的。”喻戎墨笑着说。 老僧又引四人在寺内各处走走。 毗卢阁的去处也已探明,便告辞下山。 在客店里商定,夜间上山,到毗卢阁一探,瞧瞧慈心和尚是什么人。 林麟道:“不识广元相貌,瞧了又……” 胡慧玲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对你说过吗?山人自有主张。” 林麟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想问又不敢问,怕惹恼了她,只好闷在心里。 二更已到,四人装束停当,施展轻功上山,不一会便到了天宁寺。 此时大殿门已关,四人绕到殿后,踏石阶而上,直奔毗卢阁。 石阶不下二百级,四人十分小心,轻轻拾级而上,怕惊动了慈心和尚。 毗卢阁有三层,阁内有柏木梯直通顶层。 上到一半石阶,胡慧玲让三人停下,她独自一人来到木梯前,周围寂无人声,十分寂静。 她想了想,还是沿梯而上。 毗卢阁头两层皆有僧人打坐,她施展轻功,一跃而上,无人发觉。 到第三层后,她提气屏息,慢慢一步一级,不敢有一丝疏忽。 如果慈心和尚就是广元道人,手里有紫晶白玉马的话,功力一定深不可测,稍有不慎,便被发觉。 上了三级,她停下来倾听,确认三楼只有一人的轻微呼吸声。 接着她缓缓提起功力,戒备着又上了三级。 这回听得更清楚了,有一人的鼻息又深又长,像是在练功。 她立了一会,深感此人功力深厚,八成就是广元老道了。 禁不住心头一阵欢喜,她压下了激动的情绪,将头往门里探。 里面端坐着一个黑影,怀中似乎捧着什么东西,隐隐闪现出白光。 她不敢再看,想了想,蹑足走到一边,就在这时,突觉一股罡风袭来,她哪里来得及多想,双掌推出之际,一个身子倒着向外落去。 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子,落到地面。 紧接着一提气,还未跃出两丈,人就落了下来,惊动了站在石阶上的林麟等人。 喻戎墨早看出是她,身子一晃到了她跟前,伸手去搀扶。 胡慧玲急忙道:“背我,快逃!” 喻戎墨吓得哪敢多问,背起她就拼命往石阶下跳。 林麟、张婉玉也觉不妙,急忙跟着就逃。 幸而后面并无追兵,四人才得逃回旅店。 点起灯,只见胡慧玲脸色苍白,满头是汗,神情十分萎顿。 胡慧玲慢吞吞从怀里取出一包药,示意喻戎墨拿茶水,手颤抖着把药粉倒进嘴里。 喻戎墨端起桌上的凉茶给她,她“咕嘟”一声,将冷茶喝干。 “明天……迅速……离……开……此地……”胡慧玲有气无力地说,“不……现在…… 走。” 三人大惊,不敢多问,连忙收了东西,由张婉玉背着胡慧玲,林麟、喻戎墨去牵马,连夜离开了交城县。 天明时,四人到了介休县城。 在旅店里,胡慧玲气色仍无好转,只是闭眼静静躺着,把三人急得眼泪直流。 喻戎墨道:“表姐内腑已受重伤,看来寺中老和尚是广元老道无疑。” 林麟道:“这该怎么办呀,要不要找郎中医治?” 喻戎墨道:“郎中治不好内伤,好在表姐有家传秘药,一时半时不妨事。” 张婉玉道:“莫非就在这里调养?” 喻戎墨道:“等表姐醒来再说。” 三人东西也吃不进,巴巴守候在胡慧玲床前,直到午时她醒来。 胡慧玲睁开双眼,有气无力问道:“我们在何处?” 喻戎墨道:“在介休县。” “老和尚就是……广元,这已经无疑。林兄,你速去寻找谢飞燕,告知她,不要说是我和表弟说的,只说是你……发现的,我和表弟……不愿卷入是非……” 胡慧玲好不容易说完了这句话。 林麟难过已极,道: “我不走,你受伤如此之重,等你好了再说!” 胡慧玲抬起纤手摇了摇: “你快去,要听话,我的伤势虽重,并无大碍。” 林麟不敢违拗她的旨意,只得道: “我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找你?” 胡慧玲想了想,道:“你到沧州……等谢姑娘……你和她到交城时,我和表弟、婉玉…… 到交城……找你,你可放心走了。” 林麟唉声叹息,只是不愿离开。 喻戎墨道:“林兄,你走吧,免得表姐生气,你放心,我和婉玉会照顾好她的。” 林麟心中甚受感动,胡小姐为武林安危,不顾一切,自己堂堂男儿、少林弟子,岂能只顾儿女情耶? 他含泪向三人告别,出门上马走了。 --------------------------------
第二十九章 蚀心掌 四望岛平静了许多日子,神龙派未再派人来犯。 三老与神火帮主及众侠商议,得出如下结论: 假的广元道人必是令狐宣一伙所派,至于为什么要以人冒充广元,至今不解。 虽说他们此举是为了迷惑江湖,以掩盖黑煞凶神慕容彪从西域回来的真相,但毕竟只是一种说法。 慕容彪到底回来了没有?回来又藏在何处了,这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时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到令狐宣处兴师问罪,寻找线索。 他们决定人分两路。 光灿、飞燕、匡信德、费礼书、张云雁在沧州守候广元道人;余下全体,到令狐宣老巢去探底,顺便将他的巢穴毁了,让神龙派措手不及。 神火帮由童宝旺、童福祥等六十名弟兄相随,以防对方老巢人多。 两路人马约好五月中旬在余杭县会合。 商议妥后,光灿等五人先走,余下等四月天气暖和了再动身。 光灿等五人二月底回到沧州,找了间旅舍住下,一住半月,哪里有广元的影子? 这天光灿与飞燕又到街上闲逛,迎头正碰上了林麟。 “哎呀,巧极啦,谢姑娘,在下正是来找你们的!”林麟刚骑马进城,风尘仆仆,一脸倦容上露出笑意,十分兴奋。 光灿、飞燕听他如是说,既高兴又有些莫名其妙。 二人忙着让他进旅舍,替他要了间上房,等他梳洗后再说话。 林麟没想到一进沧州就遇见他们,所以高兴得忘了疲乏,非要把事情一吐而快。 张云雁在房里听见谢光二人与人说话,便到光灿房里来看,一见是林麟,不由愣住了。 林麟见了她也是一愣,忙道: “张姑娘也来了,幸会幸会!” 话是说出来了,礼数还很周到,只是仍免不了一阵尴尬。 张云雁见了他,心中说不出一股什么滋味,心想他怎么到沧州来了,莫非与胡小姐他们分手了?他难道后悔了? 费礼书、匡信德这时也各从自己屋里过来,打断了张云雁的思绪。 光灿忙请大家人座,给双方引见。 林麟看见礼书一表人才,又是崆峒弟子,不知为什么,心里不由自主冒出了一股酸味。 张云雁把费礼书和林麟作了番比较,心中越发踏实下来。费礼书比起林麟,一点不差。 光灿道:“林兄,你从何处来?” 林麟在路上早把措词想好,说是从五台来,途中听人讲起道人改当和尚的事,认定这和尚就是广元真人。 听他说完,众人大吃一惊。 谢飞燕激动起来,恨不得马上出发。 光灿又提了些疑问,见林麟有些遮掩,也就不再追问。 张云雁故意问他:“喻公子、胡小姐呢?” 林麟脸一红,道:“他们回家了。” 张云雁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林大侠受得了吗?” 谢飞燕道:“林兄为武林安危着想,自然顾不得了。” 林麟面红耳赤,无话可说。 光灿急忙解围道:“林兄先去歇息,明日上路如何?” 林麟巴不得快些走出这间房,忙道: “好的好的,路上紧赶,的确也乏了。” 张云雁等他走后,问大家: “他说的话靠得住吗?” 光灿道:“纵使只有蛛丝马迹,也只好去追索一番,留在此处反正没事。” 匡信德道:“广元当了和尚,看似荒唐,却也有道理,试想,他今日已成黑白道的众矢之的,逃到哪里都不安全,若突然到庙里出家,不是出人意外吗?我们到天宁寺一探,使可弄清真相。” 众人再无异议,第二日奔赴交城县。 路上,林麟心里满不是滋味。 他一度钟情的谢飞燕、张云雁,身旁都有个翩翩少年相伴。 从他们亲昵的神态上看出,确实是两心相悦。 飞燕与光灿自不必说,那是早就心心相印的一对。 正因为飞燕未将他放在心上,使他害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单相思,后来他把目光盯向张云雁,云雁对他十分亲昵,他在心里也只留下了她。 但她出身于歌舞班,街头卖艺的下人,与自己的门庭相较,实在太也寒伧。 因此,他始终未下决心,与云雁一双两好,对飞燕则十分留恋。 她出身于商富之家,授业师傅又是赫赫有名的雪山圣母,与他正好般配。 要老天爷不作美,她偏偏看上了光灿。 他不得不承认,光灿在武功和智谋方面都比他高,难怪他情场失意。 正在他心中矛盾重重,对云雁感情日益加深之际,却又碰上了个胡慧玲。 这真是天赐良机,胡小姐才貌不下谢张二人,门庭更是没有挑剔的,他当机立断,疏远了张云雁,拜倒在胡小姐的石榴裙下。 可是,胡小姐过于冷傲,至今他仍无把握让她许婚,这种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状况,究竟要延长到哪一天呢? 眼睁睁看着飞燕与光灿、云雁与费礼书,沿途说说笑笑、无拘无束、亲呢多情的样子,叫他心里又妒又羡。 特别是费礼书,也不知从哪儿来的,那本该是他扮演的角色,却由这小子给代替了。 他不禁在心中暗暗叹息,什么时候,胡慧玲才会对他亲亲热热眉目传情呢? 张云雁如今再不把林麟放在心上,一路上和费礼书并辔而行,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她把以往的事一笔勾销、一心一意把费礼书当做终身依靠,再也不理睬那个负心郎。 林麟无趣地只好跟福侠匡信德作伴,听老头嘻嘻哈哈叨叨些往事,眼睛和心思却放在前面的两对上,嘴里不时应付着胖老头,其实一句也没听进心去。 晓行夜宿,时光如梭,不日已到了交城。 长途跋涉,人困马乏,当天各自歇息。 第二日早上,六人聚议,怎么去探查慈心和尚。 六人中只有谢飞燕四年前的中秋夜见过广元真人一面,当然得由她去辨认。 费礼书见过两个假广元,假广元形貌与真广元应有相似之处,也可以从旁帮助飞燕辨认,其他人就爱莫能助。 慈心和尚在毗卢阁清修,外人怎能上去? 商议的结果,天宁寺僧人不习武功,可以瞅准时机硬往楼上闯;中饭后,六人到了天宁寺。 在大雄宝殿里上了香,布施了银两,与大殿里的和尚闲聊,飞燕与光灿、费礼书便往后面去,装做到处随便看看的样子。 三人拾级而上,无人阻挡。到了毗卢阁,里面有和尚。 光灿施展迷踪遁影蹿了进去,将里面的三名老僧点了睡穴,到了第二层楼时,又点了里面四位老僧的睡穴。 三人便鱼贯上了第三层楼,谢飞燕费礼书轻脚轻手先进了门。 只见靠窗的一方,一个老和尚双手捧着紫晶白玉马,正闭目打坐练功。 谢飞燕一见这老僧,便止不住叫出了一声:“大伯!” 费礼书也禁不住叫出一声:“广元道长!” 这老和尚就是广元,已经无疑。 和尚正在人定之中,被两人一嚷,忽地睁开双眼,目中精光四射,好不吓人。 他双手捧着的紫晶白玉马,眨眼间就被藏入袍中。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佛家圣地!”老和尚十分恼怒,阴侧侧地问道。 飞燕激动万分,道:“大伯,你不认识谢飞燕了吗?” 和尚双目死死盯住看了一会,目中精光四射,一闪便即敛去。 光灿暗自心惊,好精纯的内功。 “贫僧法号慈心,与女施主素不相识,何来亲缘关系呢!” “大伯,你好狠的心,盗走白云观的紫晶白玉马,四年前中秋之夜,你回沧州老家,将一假的紫晶白玉马赠给家父,以致谢家一脉除了飞燕,余皆被人诛绝!你以假宝赠给我爹爹,嫁祸于人,全不念手足之情。今日飞燕好不容易寻到大伯,大伯竟然连身份也不敢承认,你对得起谢家的列祖列宗吗?” 老和尚脸上阴晴不定,等飞燕说完,冷冷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话等于承认他就是谢士波,是广元道人,使谢飞燕激动得无以复加。 “我怎么找来的,这无关紧要,请问大伯,你为何要嫁祸于谢家,残害你的亲弟弟!” 慈心和尚面无表情,道: “如此说来,你是来找老衲报仇的了?” “我要问个明白,你为何要害你的亲兄弟!你为何要盗紫晶白玉马,做出人神共愤之事! 今天你该交代个明白。” 慈心和尚怪笑道:“你爹爹贪得至宝,祸由自取,怪得谁来?” “说谎!八月中秋那夜,我就在爹爹身旁,当时爹爹拒不受纳,你却连说带劝,要爹爹一定收下,我问你,你当时以假货充宝,包藏祸心,你为什么要害爹爹?” 慈心和尚冷冷地瞧着她: “人生在世,死为归宿,早死晚死也就是个死,早死早投生,不更好吗?” 飞燕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气得话也说不出来。 她双肩一晃,寒光一闪,金龙剑已经出手,口中大叫道: “抵命来!”一剑刺向和尚咽喉。 慈心和尚身子不动,忽地腾高一丈,让过了这疾如电光石火的一剑。 与此同时,光灿已运起全身功力,跃至飞燕身侧,防止和尚还击。 但慈心和尚并未出手,大袖一拂,人在半空横移,从窗口越出。 飞燕娇叱一声,穿窗追去。 光灿、费礼书也紧跟跃去,直往阁下落去。 站在石阶旁等候他们的匡信德、张云雁、林麟,也赶紧飞跃而前。 慈心和尚接着两个起落,已窜入林中,六人哪里就此甘休,紧蹑着追去。 慈心和尚将众人引到一堵绝岩前,冷笑着站下面对他们道: “这里无人,好让佛爷打发你们到西天去!” 飞燕左手一抖,绳剑攻出。 光灿小声对匡老道: “和尚内功精湛,待在下助燕姑娘一臂之力,老前辈小心了。” 话说完,人已窜出。 慈心和尚面露狞笑,大袖一拂,绳剑已被他抓在手中。飞燕大惊,奋力运功往回一抖,只扯了条空绳子回来。 只见慈心和尚又一抖袍袖,短剑已断成几小截,摔落地下。 飞燕满腔怒火,报仇心切,左手一抖,绳索就像根细长的铁棍,真戳和尚胸前,右手金龙宝剑使出金龙混元剑法三式的第一招,金龙探爪。 和尚左手袍袖一拂,绳索已断了一截,紧接着双肩不晃不摇,人已平移二尺。 金龙剑三式走空。 飞燕还未施出第二招“布云催雨”,和尚双手一扬,一股劲风拂到,将飞燕逼退两步。 和尚功力之高,令人咋舌。 和尚突然开言道:“谢飞燕,住手!老衲有一言,你且听了再打。” 飞燕不管,但被光灿止住。 慈心和尚道:“你连攻我三招,我并未还手,现在知道厉害了吗?莫说是你,当今世上任何一个派别的掌门人也不是老衲对手!兹念你是谢家一脉,你以下犯上之事也不提了,只要你明智晓理,老衲就把一身功夫传于你。至于你那爹爹,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在练武人心中,武功该当第一。为了武功,可以六亲不认!你父为武功而死,死也值得,他用一条命换来了老衲一身绝顶的武功,为谢家今后扬名天下立下汗马功劳。这就是理,天大的理!” 他竟说出这样的一番道理来,六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自古以来,皇宫中为争夺帝位,父杀子、妻杀夫,兄弟反目,这本是司空见惯的事。 在富豪中,为争夺财产,兄弟姊妹间不也是拼个你死我活吗?哪有半分手足之情?谁争得了帝位,可以号令天下,创万古之基业;谁争得了家中财产,可以享乐终生。那么习武者又当如何?我们谢家武功平平,岂能出人头地?老衲多年游走名山大川,渴望找到名师,得一身绝技,扬名五湖四海,开宗立派,但不是遭人白眼,就是找不到名师。万般无奈之下,老衲只好借助紫晶白玉马,仗着它练出一身精纯功力。但黑白两道高手,四处打探老衲下落,意欲得到紫晶白玉马,把老衲遥得走投无路,只好出此下策,将假的紫晶白玉马赠给你父,以转移世人视线。此计果然高明,让不少人上了当。所以,老衲才得以安心练功,如今功已大成,老衲已成为古往今来技艺最高的练武人,足可开一代武风,成为一个派的开山祖师,你若懂此道理,你就成为本派的第一代弟子,衣钵继承人!试问,你爹爹为此而死,又有什么不值得?” 光灿见慈心和尚滔滔不绝,那神情如疾如迷,竟然咬定这样荒谬的理由,不知他是不是个疯子! 飞燕听得怒火填膺,她勉强抑制着自己,要听完老和尚的夫子自道。 果然,他就是存心嫁祸于人,无半点隐瞒! “住嘴!”飞燕大叫一声,运起功力,快如电光石火,又向老和尚攻去。 光灿担心她有失,正待发招动手,只见老和尚贴着绝壁一跃,竟然把整个后背贴在两丈高处,就像被挂在那里一样。 飞燕进招又告落空。 慈心和尚轻轻落到地面,又道: “看见了吗?就凭这一手功夫,也可傲视天下!听着,老衲话还未完呢。你听说过‘蚀心掌’吗?只要受此掌力之害,全身骨头就会粉碎,老衲已将此功练成,现在先让你开开眼界!” 说着,一掌拍在绝壁上。 众人凝目望去,被拍处毫无损伤,慈心和尚伸出两指一拨弄,只见石沫像水一般泻下,露出了一个巴掌印,深达两寸。 匡信德倒抽了一口冷气,这样的掌力当真惊世骇俗,莫说自己做不到,东野骧、东方木也未必做得到,这和尚当真厉害。 今日与他一斗,生死存亡难卜。 飞燕虽也心惊,但与父母兄弟报仇之心太切,已将自己一条命置之度外。 她又娇叱一声,舞起金龙剑,只见剑光暴长两尺半,白光耀眼中,拼全力攻出金龙混元剑法中的第二招。 老和尚见她功力如此之高,心中不禁暗惊,连忙大袖一舞,拆招解招,化解了飞燕的攻势。 光灿不能再观望,也出了两掌,但立即被老和尚的掌风给挡了回来。 慈心和尚又道:“谢飞燕,你执迷不悟,今日只好打发了你!你们来的六个人,一个也莫想逃出此劫。” 光灿一把拉住飞燕,传音入密道: “燕妹不可冲动,老贼武功太高,待为兄打这头一阵,燕妹可在旁盯牢了他,见机行事!” 飞燕自知不是慈心和尚对手,一行六人,恐怕只有光灿能敌,便点点头,抑住心中的悲愤,退下三步站好。 光灿道:“老和尚,你决无半点人性,残害兄弟一家,居然还大言不惭、振振有词,今日是你报应之日,你难逃大劫。” 慈心和尚喝道:“乳臭未干的小子,老衲头一个超度你!” 喝声中袍袖一拂,一股猛烈的罡风发出。 光灿不敢大意,早巳功聚全身,使出上清灵宝心法,发出一股柔和之力,吸住了对方的罡风。 慈心和尚见击不倒光灿,心中微觉惊奇,便又将袍袖一拂,发出了更猛烈的罡风。 匡信德见如此厉害,不知光灿以吸功对付,生怕他接不下来,当即跨前一步,推出两掌罡风,去迎击慈心和尚。 光灿未料到匡老插手,阻止不及,只听“轰”一声大震,碎石灰沙暴起。 匡信德闷哼一声,“噔噔噔”退了三步,“哇”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林麟、费礼书大惊,慌忙一边一个搀扶着他,把他带到一边坐下。 这二掌对击,慈心和尚只是双肩晃动,连一步也未移动。 福侠匡信德何等人物,竟然伤在老和尚手下,这使谢飞燕大吃了一惊,她紧握金龙剑,紧张地等待光灿出手。 慈心和尚怪笑了一阵,抬起枯瘦的双手在跟前晃了晃,赞叹地说: “嘿,老衲这双掌当真厉害,嘿嘿嘿,这不是天下无敌掌吗?有谁经得起这双肉掌一击? 哈哈哈!皇天不负苦心人,老衲也总算有了今日!” 光灿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神情疯狂,两眼精光暴闪,那咧开了的嘴唇,极似一副哭相,难看已极! 老和尚双掌一拍,发出“啪”地一声,继续赞道: “好掌啊好掌,老衲几年来受够了气,到处东躲西藏,这世上人虽众多,却无半个好人! 他们不分黑道白道,都要抢老衲的紫晶白玉马,哈哈哈!现在老衲还怕谁来抢吗?来吧来吧,老衲以蚀心掌款待各位,打发各位早日乐登极乐!佛门普度众生嘛,哈哈哈,嘿嘿嘿,老衲乃上界罗汉转世,注定了要干一番伟业,武林的宵小之辈,芸芸众生,岂在佛爷的眼下!我谢士波乃罗汉派开山祖师爷,少林武当峨嵋气数已尽,该当我神掌派扬名天下……” 慈心和尚独自在那边自言自语,简直是语无伦次,忽而要创罗汉派,忽而又是神掌派,神志一点也不清醒,说出来的话也叫人悚惧。 “听见了吗?佛爷乃开山祖师,若有不服者,佛爷就打发他上极乐世界!我谢士波终于有了今天,扬眉吐气、不可一世!嘿,小后生,佛爷掌功练成,还未找人发过利市,今日你们这一伙男女,个个都要拜我为师,快过来叩头认罪,再迟后悔莫及!” 光灿见他眼珠乱动,神态狰狞,两只手不断抬上抬下,简直就是一个疯子!这样的人一发了狂性,当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自己必须全力以赴,免得伤了飞燕和林麟他们。 “喂,过来磕头!”慈心和尚狂吼一声,双目精光四射,狠狠盯住了光灿。 光灿知他要动手了,忙以传音入密对飞燕道: “燕妹快闪开!这人疯了,小心……” 话还未完,老和尚果然发难。 只见眼前一黑,老和尚已到了光灿跟前,伸出两爪,往光灿双肩抓来。 光灿早有准备,立刻一闪,避开正面。 但老和尚反应极快,光灿刚站定,他已经出了掌,直袭光灿心窝。 光灿不欲与他对掌,又急忙施展迷踪遁影,往老和尚身后躲去。 和尚一掌击空,“咦”了一声道: “好小子,你会迷踪遁影,但你躲得了别人,岂能躲得了佛爷?” 话声中他倏地一转身,又打出一掌。 光灿听他叫出自己的武功名称,受到的震动比挨了一掌还大。 世上有几人识得他的武功?从他踏入江湖以来,连东野骧、东方木等老前辈都不识,这广元老道怎么一眼就瞧出来了? 光灿大骇之中,闪退了一丈。 “燕妹,老和尚识破了我的武功,你快避得远些,去护住匡老前辈!”他以传音入密赶紧告诉飞燕。 这时,老和尚定定瞧着他,讥笑道: “你这娃儿居然会迷踪遁影功夫,以为佛爷拿你无法吗?小子,你听清了,佛爷的功夫叫幻魔分身。来来来,瞧瞧你的功夫高明,还是佛爷的功夫高明!” 话声一落,他人已站在光灿面前。 光灿又一次受到震骇。 他听恩师说过,旁门有一种轻功叫幻魔分身术,其功用不亚于迷踪遁影。 但幻魔分身术早在百年前就已失传,否则,黑道人物若练成此功,要制服他就很难了。 这不过是当个典故听听而已,没想到这半疯的老和尚,居然练成了这种功夫!那么,今日之局面就严重了。 他来不及细想,将身一晃,又从老和尚跟前消失。 老和尚身不动肩不摇一眨眼又与他面面相对,只隔五尺距离,光灿连避五次,次次如此。 他知道老和尚不是信口雌黄了,否则,天下无人能接连几次找到他的踪迹。 谢飞燕拉着张云雁后退,直站到林麟身边,双目仍紧紧注视着场中情形。 她只觉眨眼之间光灿已不在原地,站到另一个方向上去了。 然而再一眨眼,老和尚已和他面对面站着。 接连几次,无一例外。 光灿估计自己功力不如对方,欲以迷踪遁影消耗对方功力,再伺机一拼。 他记得恩师说过,迷踪遁影和幻魔分身所消耗的功力特多,没有精深功力的人,根本无法练成此功。 他的内功心法有绵长的内力,并且能不时补充。 自从加习了上清灵宝心法后,他感到这一优势更为显著。 所以,他打算以迷踪遁影招引对方施出幻魔分身术,以消耗掉对方的一半功力。 如此再三反复,旁观者只见两个影子相互追逐,一眨眼人站在那儿,一眨眼人又不见了,已换了地方。多看上几次,连眼也花了。 林麟、费礼书、张云雁也看得心惊胆战。 这样快的身法,你如何追得上?又如何能逃得掉? 飞燕有心助光灿一臂之力,但光灿叫她退开,再看两人如幻影般的身法,就是冲上去也无济于事,只会碍了光灿的手脚。 这时,两人人影突然定住了,他们相隔五尺间距,彼此四目相对,一点儿不敢疏忽。 慈心和尚道:“小子,你不敢交手吗?嘿嘿嘿,实话告诉你,以你之身手,要是放在五六年前,我广元道长岂是你的对手?可现在吗,小子,你认命吧!莫说是你,就是四海魔枭来,也不是我谢某人的对手!你知道为什么吧?老衲当年取出紫晶白玉马时,你猜猜,贫道还得到了什么?” 光灿见他双目灼亮,异于常人,再听他说话时混搅不清,一会自称老衲,一会又用道号,一会又自称谢某,看来,他的神志不那么清楚,何不顺着他,把一些真相弄清楚,于是答道: “小子愚鲁,猜不出来,大师明示吧。” 慈心和尚得意地笑道: “贫道盗取紫晶白玉马是在八年前。白云观主太华真人归天后,我便动了此心。可那紫晶白玉马藏在何处,只有太华真人自己知道。他升了天,这个秘密自然就传给了后继掌门人冲玄师兄。这老东西守口如瓶,一丝口风也不露,我把观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这个宝贝!喂,你猜我怎么办?” “唔,你就向冲玄师兄询问!” “哈哈,笨蛋!你当面问他,岂不引他疑心?小子,别看你不笨,与佛爷比起来,你相差甚远矣!” “是的是的,小子愚鲁。” “不过,你不算太笨,因为你学会了迷踪遁影。小子,我把经过讲给你听听,好好听着,长些见闻!” “是是是,小子受教,感激不尽。” 飞燕等四人听他俩聊上了天,虽觉不是时候,匡老又负伤在地,虽然服了费礼书的补心还魂丹,终究不能令人完全放心,是以越早离开此地越好。 但老和尚讲的并非废话,听听也才能明白盗宝这段公案的缘由。 此外,老和尚武功实在高得吓人,也不是速战速决的。 因此,只好耐着性子往下听。 这时,老和尚接着道: “我老道就想出了一条妙计,告诉冲玄老道,晚上和白天,发现了形迹可疑的武林人物。 为了让他相信,我晚上换了衣服,故意惊动观中诸人,然后躲在暗处,急把衣服换了,又混在道士堆里捉贼。可是,冲玄老道似乎并不怎么担心,由此知道,紫晶白玉马必不藏在观中,否则冲玄为何不把夜行人的惊扰放在心上?晚上连值更的道士都不派,放心得很,小子,你说对不对?” 光灿道:“对对对,大师的确聪明。” 慈心和尚得意地笑道: “于是,我改变方略,故布疑阵,让冲玄知道,有人在后山探查。冲玄果然中计,亲自带我们十数人到后山巡逻。我问他,这后山不过是些森林,有什么可担心的?冲玄支支吾吾,说后山是本观的风水宝地,历代祖师有谕,要保护好后山,不让外方人士随便人内。。他这么说,我心中便有了底,紫晶白玉马定在后山。但后山那么大,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呢?我们一行人跟着他,他到哪儿我们到哪儿。接连三天,我发觉他走到后山的一个峡谷时,便不再进去,要我们转身,我不免奇怪,既然已到了这里,何妨进去一看?但我不动声色,怕他有所警觉,隔了一个月后,我独自一人探峡谷,峡谷又深又长,我来回走了几遍,并未发现洞穴,真让我扫兴。试想,这深山老林中,洞穴不是最好的藏宝地吗?但我不甘心罢休。我认真仔细地搜索着,每一丛草,每一棵树,都要查到。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发现了藏宝秘密……”’ 光灿等五人听得入神,都直勾勾望着他。 “你猜,小子,他们把宝藏在什么地方?” “树上。” “咦,你怎么知道?” “大师不是说了吗?那峡谷没有洞穴,没有洞穴可藏宝,不是只好放在树上了吗?” “藏在树上的什么地方广 “大概是树洞里吧?” “嘿嘿,你又对又不对!” “此话怎么说?” “小子,你说藏在树上就大错特错了,听着你,说树洞只说对了一半,不错,我发现峡谷深处紧紧靠着山崖有棵参天大树,离地五丈多的树干上有个洞,其实说是洞也不妥,那只是枝桠交叉,天然生成,像一个洞。若不是像我这样聪慧的有心人,任谁走过也不会注意。 我当时轻功不高,一口气还跃不上去,于是带了绳索攀登。爬到那里一看,真是妙不可言。 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紫晶白玉马!” “不对不对,你又错了,小子愚鲁,实在太笨!紫晶白玉马哪能这么放着?我看到的,是石壁上的洞穴,这洞穴正好被树上的洞遮掩着。发现了石壁洞穴,还愁找不到宝吗?果然,我从树洞钻了进去,石穴不大,只容爬着进,休想坐起来,不用说站了。幸好石穴不深,我爬进去后,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光灿等五人听出了兴趣,忘掉了险恶的情势,就像与飞燕家的长者,在娓娓聊天呢。 “小子,要是你当时在洞里,该怎么办?” “既然找不到东西,只好退出。” “呸!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不过嘛,当然,也不能怪你,以你小子的资质,又怎能与老佛爷我相比呢?我趴在洞里想,怪事,这么隐秘的地方,不藏宝藏什么呢?我伸出两只手乱摸,这才发现就在我下巴颏下的石壁上,似乎有些凸出,凸出的地方也不大,我试着用指扣住,发力向上一抓,嘿,不出所料,这是一块比人头大的石块,拿开了石块,又有个洞,把手往下一伸,先摸摸多深,幸好只一尺深,可是洞底平滑,并无东西。我吃了一惊,又把手前后左右一探,这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此洞下面呈方形,大着呢,我先从左边摸到一包软物,又在右边摸到一个木匣,其余便再无什么东西了。我把石头盖上洞口,爬了出来,心中的那份高兴,自不必说。等我从树上下来,便立即换个地方查看摸到的东西,木盒里是紫晶白玉马……” “万一是假的呢?”光灿插嘴。 “胡涂!怎么会是假的了” “又怎能断定是真的?” “嘿,小子,用手一摸不就知道了吗?” “倒也是。” “白玉马温手,紫晶却凉凉,你说,还会有假的吗?” “不会不会。” 光灿就是要认准,在老和尚手里,究竟是不是真品。 如今确定无疑,他也就放心了。 和尚继续说道:“那软软的东西包在一块布料里,布料里又有一层绸料,打开一看,是一本武功秘籍,叫做‘蚀心掌’,这本秘籍前面贴上了两页纸,上面写有蝇头小楷。大意是说,蚀心掌乃邪派功夫,练来有凶险,弄不好会使人神志不清,但若练成了,则厉害非常。 下面的署名是无极真人。这无极真人是掌门太华真人的祖师爷。他说他无意中获此秘籍,但经斟酌再三,以不练为好,但秘籍毁了又可惜,暂存此洞中,只要不练,也就无碍。他下令后代弟子不准习练此功。我看了十分惊骇,又翻开秘籍来看。里面分两部分,一部分就是练蚀心掌的心法口诀,另一部分则是幻魔分身术。上面说。此分身术妙不可言,习成后天下无敌,唯一能与之相比的,则有迷踪遁影。又说了幻魔分身术与迷踪遁影的异同之处,看完整部秘籍,我不禁哈哈大笑。上代祖师爷器量窄小,鼠目寸光,有了绝世武功不练,乱说什么会神志不清,我老道偏不信这个邪,就是要练成天下无敌的强手!以免活在世上,默默无闻,枉自来到世间一场。于是,就带着两件至宝,躲在后山习练功夫。有紫晶白玉马的帮助,练功进境十分神速,三年后已有小成。我独自在后山,清苦无比,日子长了不免露了些痕迹。 于是便离开白云观,想另觅地清修。哪知丢失白玉马的事已盛传江湖,我被一些人追踪,特别是四海魔枭令狐宣,一度交手之下,我仍落了下风,只好借幻魔分身术逃走,我告诉他,等功一练成,必找他算帐,还告诉他,白玉马已给了我兄弟,通过此次教训,我才知黑白两道都在追我,于是便来这里落发为僧,改变形貌。想这里来,不过是路过此地时偶然想起的。 当时我已不着道装,所以寺里接纳了我。” 他停下来,嘴上露出一丝笑容,续道: “小子,你猜我为什么要把这些都告诉你?” “不知道。” “你懂不懂?一个人要是六根清静,摆脱世间烦恼,那也就罢了,你要是做不到这一点,你就不甘寂寞总想和别的人在一起,熬不住孤独寂寞,这些年我孤独一生,好不凄凉,我干的事轰轰烈烈,身怀两件异宝,但我却不能与一个信得过的人敞开心怀,让他为我高兴。今天,我总算把前后经过痛痛快快说出来了。要不,以后天下武林,怎会知道我这一段日子的艰辛呢?小子,我说给你听,是因为要收你为徒,至于其他人嘛,只好让他们……” 底下“让他们”怎样还未说出,他已闪身到了飞燕等四人面前,两手大袖一挥,双掌从袖底翻出,分袭飞燕、礼书。 这一下变化仓促,谁也没料到他会在这种时候突然下手。 然而光灿却有了准备。他双眼不眨盯着老和尚,一点不也松懈,老和尚一动,他虽然吃了一惊,但心念电闪间也马上跃了过来。 飞燕仓促迎敌,运起无相神功,双掌推出。 费礼书也是匆忙抬起双掌,挡住对方进袭。 只听“砰砰”两声,飞燕退后了一步,费礼书退了两步,身子一晃,栽倒在地。 要不是光灿从横里打出一掌,吸去了老和尚的一半功力,费礼书焉有命在? 飞燕虽后退一步,仍然受了轻伤。 张云雁吓得大叫一声,扑到费礼书跟前,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飞燕急忙道:“快掏药喂他!” 张云雁也不顾人多,伸手到费礼书怀里,摸出补心还魂丹,赶紧喂下了两粒,又把一粒递给飞燕,催她服下。 此时场中,光灿与老和尚又动开了手。 老和尚眼中凶光四射,恶狠狠道: “小子,你死定了!佛爷把真相告诉了你,你还想活命吗?你们六人,一个也逃不脱!” 光灿并不答话,只是躲闪,他两人又像先前那样,一追一逃。 光灿边逃边以传音入密对飞燕道: “燕妹速与大家退后,防止老和尚偷袭,愚兄要与之决战了!” 飞燕便打手势,让林麟将匡老抱走,自己赶紧运功催逼药丸,她决心要助光灿一臂之力,杀这老和尚与家人报仇。 她把他看成陌生人,不承认他是谢家一脉,是她的大伯。 她痛恨他的阴险、痛恨他的残毒,他是她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光灿经过忖度,又经过一番试探,虽说没有十成把握,也没有充分的信心,能够击败老和尚,但他估量自己也不至于废在对方手上。 他决心一拼,以免老和尚冷不防去袭击其他人。 在闪避中,他突然站定了身子。 老和尚和他一般快,也立定了身子。 光汕道:“你的蚀心掌到底有多厉害?在下要领教领教。这样吧,你我对三掌如何?” 慈心和尚大笑道:“好极好极,只要你敢,老佛爷奉陪就是。” 光灿立即运起掌功,猛地推出一掌。 老和尚道:“来得好!”立即举掌相迎。 这一掌相拼,没有声音,光灿退了两步。 老和尚有些惊诧。 第二掌相击,也没有声音,光灿又退了两步。 慈心和尚大奇,问道:“咦,小子,你这是什么功夫?” 光仙道:“什么功夫你就不必管了,反正你没有伤了我!” 原来,光灿将他的掌力以“上清灵宝心法”化去了七成,剩下三成他以退步将力道卸了。 慈心和尚狞笑一声,道: “我不信伤不了你!” “你”字才出口,人已窜到光灿跟前,一口气攻出十掌。 他见遥空掌力奈何不了光灿,便打算近身攻击,要以“蚀心掌”实打实击在对方身上。 这一着果然厉害。光灿只得以掌法相对,时时夹以弹指神通,和老和尚打在一处。 老和尚施展的幻魔分身术,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有时连招式也无,浑如乱拍乱打。 光灿小心应敌,决不能让对方的肉掌挨着自己的身子。 一百招过后,和尚越打越怒,越怒越狂乱,嘴里恶声地咒骂着,两掌又沉又猛,打着打着他居然不躲不闪了,你来一掌,我就还一掌,来个两败俱伤。 光灿可不想与他同归于尽,只好撤招躲避,这就落了下风。 老和尚越攻越猛,光灿已经吃不消。 他想,这样打下去只有同归于尽,与其如此,不如用“一指神锤”一试,看看能否奏效。 这样一想,便思脱身之法。 可是,对方掌疾力猛,哪里退得出来?没奈何,只有硬对一掌。 他一咬牙,双掌运足功力击去,“啪啪”两声,两人接连倒退了四步才站稳。 光灿气血翻涌,不敢移动一步。 慈心和尚脸色苍白,双目精光暴射,也站在那里不言不动。 两个人如两尊石像,迎面对立。 须臾,光灿抬起了右手。 他不顾内腑受伤,要乘慈心和尚没有缓过来之际,突施杀手。 他知道,老和尚也受了内伤,伤势可能比他还重。 若不把握时机,只怕再也制不住他。 这当儿,老和尚也抬起了右掌。 飞燕等人眼见这等形势,知道两人已到了拼生死的时候,莫不焦急万分,眼睛也不敢眨,死死盯着场中两人,一颗心上下突跳,像是要从喉咙中窜出来。 “哧——”光灿动手了。一股淡淡的白烟,像一根白白的棉绳,蛇一般直向慈心和尚袭去。 与此同时,慈心和尚不吭不声,挥手击出一股罡气。 “砰!”一声大震,尘灰弥漫中两人各自退了一步。 慈心和尚并没有倒下。光灿从他的掌力中觉察到,对方所受的伤大概不重,自己估计错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他只有一拼到底。 他又抬起了右手,将全身剩余功力全都集中到中指上。 慈心和尚一脸狰狞,脸色越发难看,他也将全身功力凝聚于右掌上。 “哧!”一指神锤发出。 “砰!”蚀心掌力迎击。 “轰!” 犹如半空中响了个大炸雷,沙石尘土顿时弥漫空中,把人也遮得看不清了。 光灿退了三步,再也站立不稳,坐倒在地上。 慈心和尚退了三步,却直立着不动。 灰沙落下一半,场中情形看得清时,飞燕和云雁不由发出了尖叫。 飞燕一纵身,跳到光灿面前,手舞金龙宝刃,面对着慈心和尚,决心与他一拼。 他口角上流着一条红线,那是渗出来的鲜血,双眼无神、眼珠突出,苍白多皱的老脸上肌肉歪扭,貌相十分可怕。 一步,两步。慈心往前移动了,三步,四步。 老和尚停住了,整个身子僵直,形同一具僵尸,十分可怕。 五步,六步…… 飞燕惊吓无比,咬紧银牙,功贯于臂,一触即发。 她本可以施出雷霆一击的,但她忽然间下不了手。 老和尚是什么人!谢士波,她的大伯呀!纵使他嫁祸于谢家,但毕竟是借他人之手,不是他亲自杀人的,即使他罪该万死,但也不能死在他的亲侄女手上! 她颤惊了,胆怯了。 不,她下不了手! 站住,站住!你再走过来两步,我就要出手了。 啊,天哪,菩萨保佑吧,让他站住,不要到我跟前来,啊,我求你啦,别再动一步,别逼我亲手杀了自己的伯父…… 她在心里祷告着。 慈心和尚站在那里,果然没有再移动。 他瞪大双眼,直挺挺站着,像是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再往前走。 天!他又移动了。 谢飞燕眼见他离自己只有四步距离,一颗心也吓得停止了跳动,那紧握金龙宝刃的手,也簌簌发起抖来。 她真想在这一瞬间,转身逃走! 慈心和尚又提起了左足…… 然而他身子一歪,像根断了的桩子,直挺挺栽倒在飞燕跟前。 飞燕吓得一声尖叫,不由自主退后了两三步。 光烛以虚弱的声音道:“别怕,燕妹,他从此再也起不来了……” 飞燕心中纷乱已极,双眼离不开慈心和尚那又瘦又僵的躯体。 “噗”一声,光灿往后一倒,双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飞燕大骇,急忙蹲下把光灿抱起来,让他倚在自己的怀里。 张云雁急忙拿出一颗药,让飞燕喂他服下,只见光灿气息微弱,危在旦夕。 飞燕哪里还忍得住,放声大哭起来。 云雁也难受得嚎啕大哭,和飞燕抱在一起,凄惨万分。 --------------------------------
第三十章 现出本相 匡信德悠悠醒来,只听哭声一片。 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坐着,只见旁边躺着费礼书,依然人事不省。 离他几丈远的地方,二女正哭得死去活来,光灿则躺在飞燕的怀里,一旁站着林麟。 连光灿也负了重伤?那个老和尚呢? 他慢慢向四周打量,才发现老和尚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他有气无力地喊道:“林贤侄、林贤侄!” 林麟听不见,二女的哭声大。 匡信德想,紫晶白玉马可治内伤,收效特快,光灿的命,就只有靠它来保了,怎能多耽搁呢?迟了只怕来不及了! 可是,他连喊数声,使出了天大的劲。林麟依然没有听见。 他这才感到自己受伤不轻。怎么办呢,他决心爬过去。 他先往老和尚尸体前爬。每将身子移动一下,都要他使出全身的力气。 “蚀心掌”果然厉害,他已经失去功力。 这时,林麟总算转过身来,一见匡老在地下爬,赶忙跑了过来,把他扶起坐着。 “快……拿白玉马,给光……少侠……治伤……迟了就恐……来不……及啦。” 林麟忙将匡老抱起,放到树下有草的地方躺好,又到老和尚怀里,摸出了紫晶白玉马。 手才碰到玉马,就觉一股暖气,真是神奇无比,这一定是真货无疑。 他把白玉马捧到匡老面前,道: “匡老,怎么个施救法?” “放在光少侠……气海……穴上……你可催动内力……助他疗伤。” 张云雁这时转头看费礼书,见林麟正和匡前辈说话,忙推了飞燕一下,道: “燕姊,匡老已醒了,问他老人家怎么办!” 飞燕当即抱起光灿,要走到匡老那儿去,正好林麟捧着白玉马过来。 他把匡老的话说了,飞燕连忙接过白玉马,按在光灿的气海穴上,也不顾自己身带内伤,当即运起无相神功,以内力催逼暖玉。 过了盏茶功夫,飞燕自觉乏力,但又不敢放手,正好光灿双目睁开,已经醒了过来。 她便停止运功,柔声问道: “灿哥,好些了吗?” 光灿轻声道:“不妨事,只受了一点伤。” 飞燕见他仍然虚弱,微嗔道: “还说一点伤呢,要不是紫晶白玉马,只怕……”说到这里咽住了下面的话,眼泪又大颗大颗掉出来。 匡老又道:“光贤侄,自己运功试试看,白玉马仍放在气海穴处。” 光灿依言,试提丹田真气,只觉散乱集中不起。 大惊之下,将白马玉按在气海穴上,再一提气运功,那游窜在筋脉穴位间的真气,都迅速向丹田集中,一股暖意使他说不出的舒服。 他只做了半个时辰的功,便觉精神好转,真力已恢复了一半。 睁开眼,他倏地站起来。 飞燕等人大喜,对白玉马的功效赞叹不已,要他继续练功。 光灿道:“先救醒费兄再说。” 云雁大喜,一颗芳心这才放下。 费礼书这时已睁开了双眼,但疲乏得只好又紧紧闭上。 光灿将白玉马放到他的气海穴处,他立即说道:“做……什么?” 光灿大喜,道: “原来费兄醒了,快敛收心神练有白玉马相助,一会就好。” 费礼书依言练功,半个时辰后精神恢复大半。匡信德也照此练功,半个时辰已可以起立行动。 一场危难就此揭过,大家都放下心来。 他们草草将老和尚葬了,便下山回县城。 吃过饭,六人又在一处商议。 紫晶白玉马既然找到,当由林麟秘密送回少林。 但大家伤未痊愈,就在此地用白玉马治伤,然后再带往少林。 三天过去,匡老、光灿、礼书、飞燕都已痊愈,他们觉得自己的内功似乎又有了进展。 四人中,收益最大的是光灿、飞燕。 光灿借白玉马已将上清灵宝心法功力提高了一层。 这天,匡老问众人,有无功力提高的感觉,三人都答有。 匡老道:“为对付四海魔枭、黑煞凶神,我们就借这白玉马再用几天,特别是光贤侄,你的责任重大,就由你先练吧。” 光灿以五天五夜时间不停地修炼,已将上清灵宝心法的功力提到了五成。 这样一来,他的一指神锤已达到十二成的功力。 最可喜的是,借助白玉马之功,他已将体内的两种功力合为一种力道。 第六天,众人起程往河南嵩山而去。 路上,白天赶路,练功不成。 晚上,则将白玉马交给一人练功,这样轮流着来,大家功力都提高了。 离开交城县时,林麟没有见到胡慧玲,心中不由十分牵挂,他把一封书信交给小二,又给了五两银子,将胡慧玲等人相貌说了,要小二注意,一旦来店寻访,就把书信交了。 三天后,一行人到了介休县城。饭后众人歇息。 林麟却坐立不安,如热锅上的蚂蚁。 目睹光灿、费礼书受伤后,谢张二女的伤怀焦虑呵护,他心中真是难受极了。光费二人有人心疼,有人爱护。 而这些他早就该得到的。特别是张云雁,最早不是属意于自己吗? 触景生情,他想起了胡慧玲的伤。 要是胡慧玲如约赶来,他就要把白玉马给她治伤。 今日夺回白玉马,胡慧玲该记首功。 没有她提供线索,天下之大,上哪儿去找广元? 可是,她却迟迟不露面。 莫非她伤重不能行路?莫非她此刻已经奄奄一息? 慈心老和尚的功力当真可怕。连光灿都说,要不是匡老硬对了一掌,他也无法拼倒了他。 胡慧玲武功虽高,怎禁得起老和尚的一击? 他越想越可怕,越想越着急。 天黑下来,他悄悄溜到街上,沿街慢行,想碰碰看。 他没有失望。喻戎墨也在找他。 相见之下,林麟大喜。 “慧姊来了吗?他第一句话就问。 “来了来了,放心吧,老兄!”喻戎墨笑嘻嘻拍了他肩膀一下。 “在哪儿?” “就在前边旅店。” 不错,胡慧玲和张婉玉在旅舍里。 胡慧玲一见他,扳着脸道: “好啊,没良心,也不等我们就自顾走了,怕是被人家迷了心吧!” 林麟看她脸有愠意,急得叫起屈来,申辩他身不由主,但在交城县城已多住了八天,还留下书信给小二,这一路上他没少挂心。 见他急成那样,胡慧玲笑了。 “逗你玩的,发什么急?”张婉玉笑道。 林麟这才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胡慧玲道:“那老和尚是不是广元?你们是怎么弄的?老和尚为何离开天宁寺了?” 林麟笑道:“老和尚已经升天,自然就不在寺中了。” “什么?你说你们打发了老和尚?”胡慧玲吃了一惊。 林麟道:“奇怪吗?待我慢慢道来!” 喻戎墨笑道:“林兄要说书吗?” 张婉玉道:“你看他得意得什么似的,保管有了好消息。” 林麟道:“消息好得不能再好啦!” 胡慧玲斥道:“还不快说!” 林麟道:“你的伤好了吗?” 喻戎墨插言道:“好什么,为了追上你,她连伤也不顾了,按说她本不该再在旅途奔波的,还不是为了你!” 胡慧玲俊眼一瞪:“就是你多嘴!” 林麟听了大喜,十分感动,原来胡小姐心中有他呢,唉,前段时间自己也太多虑了,这段姻缘怕是结定了呢。 他喜滋滋道:“慧姐,你的伤不用担心,我有办法治!” 胡慧玲道:“讨厌,谁要你管!” 林麟放低声音道:“紫晶白玉马。” “什么?”胡慧玲、喻戎墨紧张起来。 林麟把那日与老和尚交手情形详说了。 “那么说,紫晶白玉马在你们手中了?”胡慧玲问:“这就是你们去嵩山的原因?” 林麟道:“正是,这东西真是神了,不但能治伤,还能增加功力。慧姊,等我把白玉马借来,你只要一个晚上就能把伤治好。” 胡慧玲嘴一撇:“得了,我不信,这宝贝儿谁肯借人呀!” 林麟道:“我们在旅途上轮流练功,今日还在费礼书手上,明日就该轮到我啦。” “轮到了你又怎么样?” “我不练,拿来给慧姊你练呀!” “那么说,我们三人还得悄悄跟着你们跑路,这成吗?” “不必不必,我今晚就送来。” “你拿得到?” “我向费兄说一声,就说今晚借用,试试这白玉马的奇效。” “唔,然后呢?” “我就在二更时送来。” “那好吧。” 喻戎墨道:“只怕不妥吧,林兄,这人人欲得的宝贝,你怎么敢随便借人?” “啊哟,喻兄,胡小姐又不是外人,再说若无慧姐的指引,能得到紫晶白玉马吗?” 胡慧玲道:“你二更送来,我什么时候还你?” “五更吧,我来取,好吗?” “好,你走吧,免得你的伙伴疑心。” 林麟恋恋不舍告辞出来,一会回到旅舍。 他和费礼书住西隔壁,本想进门找他,但听见张云雁的声音,只好回房。 好不容易等到云雁走了,他才来找费礼书,一进门就说: “唉,我今日太乏,费兄能否将它交我使用一宿,我明日再交还你,论天数刚好一样。” 费礼书道:“明日就该林兄练功了,小弟就交与你吧,多一日少一日何妨,不必计较。” 林麟大喜,接过白玉马,忙回自己房中。 到了二更,他从后窗越出,不到一盏茶时分,他已回到房间,睡在床上了。 五更不到,他又从后窗出去。 来到胡慧玲窗下,他按约定好的信号敲了几下窗,里面没有动静。 他又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开窗。 天就快亮了,他不由有些着急。干脆,他自己拉开了窗子。借着晨曦微光,屋中似乎无人。 咦,莫非找错了房间? 他一下跳进屋里,床上真的没人,被盖整整齐齐,何尝有人睡过觉?他一定是找错了房间。 挨着的两间房,一是张婉玉住的,一是喻戎墨的房间。 他一间一间进去看,哪里有人? 这一刹那,如五雷轰顶,他一下乱了方寸。 到底是怎么回事?堂堂的大家闺秀,能带着紫晶白玉马逃走吗? 他不相信。胡慧玲是何等人物,岂能做此下贱之事!可是,他们又到哪里去了呢?莫非产生了什么变故? 他又回到胡慧玲的房中,这才注意到床上枕头间放着两页纸。 他抓过来打开一看,头上犹如挨了棒击。 此时天已大亮,林麟只好赶紧离开旅舍,来到大街上。 怎么办,应该告诉光灿他们吗?或许,他该去追胡慧玲?但是,他如果去了,不成了盗宝贼吗?他心乱如麻,不知不觉回到宿地。 光灿在院子里见到了他,问道: “林兄,起得早啊!” 他话也说不出,只把手中书信递过去,光灿见他神色不对,接过来一看,脸色也变了,忙对他道: “林兄不必着急,快找匡老商议。” 林麟什么也不会说了,只默默跟着光灿。 在屋里,匡老看了书信,也是大吃一惊,忙把费礼书、谢飞燕、张云雁叫来。 谢飞燕莫名其妙接过匡老递给她的书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林麟:等你来时,我们已走了。谢谢你把白玉马带来。你这个少林高足,也真够蠢笨的,你以为自己了不起吗?其实,你微不足道,别痴心妄想了。我们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上,实在痛快已极,这对少林也是一个报复。丢了白玉马你心痛吗?这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念你这点汗马功劳,我们没有取你小命。那日与慈心和尚对掌,便知他武功深不可测,此人必是广元无疑。因为我们设计,让你把光灿、谢飞燕叫来,由他们与老和尚拼命,我们从中得利,免得损兵折将,太不划算。果然,事情被料中,借你之手,我们轻而易举拿到了白玉马。 当然,你如果不自动拿来,我们也要下手强取的。如今这个结局是最好的,全仗你大力协助。 “好了,不必再多说,今后最好不要再相见,奉劝你退出江湖,找个地方躲起,不要和少林在一起,以免玉石俱焚!慎之慎之!” 书信后,落着胡慧玲、喻戎墨的名字。 众人看完大惊,一时说不出话。 林麟丧魂失魄,两眼发直,灵魂儿早已出了窍。 光灿道:“记得在杭州府西郊外,我们被追命三郎申世诚的醉香雾麻倒的那一回吗?” 飞燕叫道:“哎呀,人家都急死了,你还有心重提旧事?” 光灿道:“那次,我们遇到了慕容恒。” 飞燕道:“是又怎的?” 光灿道:“今日我们又碰上了慕容毅。” 云雁道:“在哪里?” 光灿道:“此人就是喻戎墨!” 飞燕大奇:“你说什么?有何根据?” “你把喻戎墨倒过来念,音调不是相同吗?” 除了林麟,其余三人一念,果然如此。 光灿续道:“慕容恒是见过的,这慕容毅想必是他兄弟,他们不是很相像吗?” 飞燕想了想,叫道:“真的!何其相似乃尔!哎呀,你这个人,为什么不早说!” 光灿叹道:“我虽早有疑心,但无证据,只好不说!” 张云雁道:“胡慧玲这位娇小姐呢?” 光灿还未说话,飞燕就念道:“玲慧胡。” 光灿道:“不对,换一个字就会对了。” 飞燕不解:“怎么换法?” 光灿道:“她该叫令狐慧。” 飞燕又是“啊哟”一声叫出来:“你说她是四海魔枭令狐宣的女儿?” 光灿道:“说不定就是。” 云雁道:“不对吧,你把她名字抖散来重新凑过,是硬给凑上的,算不得数!” 光灿道:“是的,我不敢作定论,只是猜想而已。” 匡老道:“光贤侄说的颇有道理,说不定他们就是神龙派的人。” 光咄道:“记得汉阳四虎吗?他四人和慕容毅也就是喻戎墨本就是一伙的,在酒楼市事,令狐慧惩戒他们,唱的是一出戏,为的是与我们结识。” 林麟茫然不知所措,一句话也不说。 匡老道:“我们暂且放过他们,立即赶赴杭州,与东方老儿他们汇合,干脆到浙江余杭去探查令狐宣老巢,到时再追回白玉马。 云雁道:“不去追胡慧玲了吗?” 光灿道:“追也追不上,不知他们走往何方?还是赶到杭州吧,我们已耽搁了不少日子了。” 于是六人动身起程,直奔浙江。 --------------------------------
第三十一章 初探虎穴 林麟一路上沉默不语,内心里受着极大的煎熬。他究竟干了些什么?这一切又是如何发生的?追本溯源,他不得不从追随“鸿雁班”时想起。 他是被谢飞燕、张云雁的品貌吸引来的。 谢飞燕对他只是客客气气,张云雁却对他一往情深。 不久,光灿冒出来了,牵走了飞燕的心。 而张云雁一如既往,对他深情一片。 可是,门第不同,他可是富家子弟、名门大派的弟子。 以后来了胡慧玲,她的才貌不亚于“鸿雁”双姝。她与他门当户对。 他把张云雁抛开,一下拜倒在胡慧玲膝前,对她百依百顺。 他向她捧出了一片丹心。 可是,她竟然如此残酷地戏弄了他、嘲笑了他、作践了他!他这是自作自受。 眼看着光灿与飞燕、费礼书与云雁成双成对,他心中的苦痛,连诉说的地方都没有。 男女私情其实还只是小事。最要命的是他亲手把紫晶白玉马送给了胡慧玲,闯下了天大的祸。 要是真像光灿所说的那样,胡慧玲就是令狐慧,那么后果更为可怕。 四海魔枭如果真是胡慧玲的父亲,那么白玉马就落到了魔头手里,如果令狐宣把白玉马送给西域的慕容彪,这黑煞凶神不就名正言顺回来了吗?即使如人所说,慕容彪早已潜回,那么有了白玉马,他就不算违背誓言了。 试想,他被困西域,受尽磨难,岂有不向名门正派报仇之理?少林派就是他要报复的第一个仇家。 联想至此,他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少林派门规极严,他会遭到什么惩罚? 他日行百里,晚上却睡不着觉,也渐渐消瘦了。 光灿一路上都安慰他,劝他心胸宽阔些,紫晶白玉马被骗走并不完全怪他。 飞燕也不时劝慰几句,要他注意身体。 张云雁却不理不睬,自管和费礼书并辔而行,有说有笑。 她为何要去宽慰他?她日夜苦恼,痛苦不堪之时,他理过她没有?何况,她的烦恼还正是他造成的,这叫做咎由自取。 林麟看着张云雁春风满面、顾盼有情的样子,心中的懊丧无以复加。 他当初为何要以门庭取人?以至到手的鲜果却让给了别人,眼睁睁看着别人匹配成双! 真是“泼水难收,后悔何及!” 一路上,他又怨又悔又恨,时至今日,还有什么话可说?他决心追还紫晶白玉马,不惜以命相拼! 他们到达杭州,已是四月三十日。 从杭州到余杭县并不远,他们商定在“鸿雁班”、神火帮未到之前,摸清令狐宣的底细,以使人到齐后一鼓歼之。 在杭州歇息了两日,一行人往余杭县奔去。 余杭县距杭州不过五十多里,未到午饭时间,众人便已抵达。他们住在“招商”旅店。 这是城中最大的一家上等旅舍。 吃过饭,众人计议,到何处去寻这令狐宣?商议结果,由光灿等四男到酒店茶肆,飞燕云雁二女在店等候。 两天过去,并无结果。 当晚,飞燕与云雁提出异议。 飞燕道:“你们在街上闲逛,出入酒楼茶肆,将我二人留在这里,不怕将我二人闷死吗? 亏你光灿想得出来!” 云雁道:“我二人又不是瓷娃娃,费礼书你在外快活,却让我们成天闷得发慌,我问你,这是何道理?” 光灿与费礼书面面相觑,无话可答。 两个姑娘嘟着小嘴,一脸气恼的样子。 她们有气不好拿匡老头、林麟来出,理所当然地要责怪自己的情郎! 匡老笑道:“你二人还不是比鸡骂狗吗?把你两个大姑娘留在旅舍里,是我老头的主意,怎么去怪光灿、礼书呢?” 飞燕道:“不怪他俩怪谁?” 云雁道:“他俩也赞同的!” 林麟心想,自己就没人骂,好不孤单。 匡老道:“不让你二人出门,是因为你俩会招惹是非。” 飞燕、云雁不解,齐声说道:“招什么是非?愿闻其详!” 匡老笑道:“你两个娇娃就像两朵花,一出门招蜂引蝶,岂不是找麻烦吗?” 云雁道:“谁敢来惹事?” 飞燕道:“除非他嫌自己命太长!” 光灿和费礼书相视而笑。 云雁眼一瞪:“笑什么?” 飞燕道:“可恶!” 匡老笑道:“好啦好啦,今日你们也出去吧,要不然光老弟、费老弟吃不消了。” 光灿叹口气道:“总算有人说公道话。” 费礼书道:“这叫‘公道自在人心’。” “什么?你委屈啦?”云雁娇嗔道。 她绷着脸,双手叉腰,眼睛儿瞪得溜圆,但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起来。 这一下,飞燕也咯咯笑出了声。 二女这一笑就没有个完,直笑得花枝乱颤、粉面通红,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麟瞧着这一双丽人天真可爱,与光费二人如此亲昵,心里那个滋味就别提了。 她们当中的一个,本是属于他的。 他深深叹口气,失去的就是失去的,再不能复得,这叫做天报应。 这时匡信德道:“这样吧,我和林少侠一路,你们和光费二人一道……” 张云雁插话道:“燕姐,我们自做一路,偏偏不和他们去,免得让人小瞧了我姊妹。” 飞燕道:“这个自然,我们被困了两天,今日非出去走走不可!” 说话时,拿眼去睃光灿、礼书。 光灿道:“何必呢,一块去不好吗?” 礼书也忙道:“人多热闹呀。” 林麟心酸地想,那也是你们两对儿热闹,我和匡前辈可就冷清了。 匡老笑道:“我们先走,去城南,你们怎么个走法,是你们的事,晚间在店里会齐。” 他拉着林麟走了。 云雁问:“我们往哪里去?” 光灿道:“到城西看看。” 飞燕道:“我偏要去城北。” 光灿道:“那就城北吧。” 飞燕道:“我又想去城东了。” 费礼书道:“这样吧,你二位小姐在前走,我二人在后跟随,你们走到哪儿我们跟到哪儿,光兄你说行吗?” 光灿道:“行,我二人俯首听命。” 云雁道:“嗯,还算听话。” 她和飞燕互相瞧瞧,又咯咯笑起来。 四人来到街上,果然是二女在前,光费二人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二女叽叽咕咕说笑着,好不得意。 他们出了城西,向一些农夫打听这一带可有什么大富人家,接连问了一些人,虽然也说了几家大户,但听起来却不像令狐宣这等人。 无奈,他们只好回城。 离城还有二里地时,迎面骑来了两骑,尘土被马蹄撩起,就像拖着一股浓烟。 光灿不经意地注视着他们,发现竟是两个老熟人。 “燕妹,你看谁来了?” 飞燕、云雁、礼书一齐望去,除礼书外,两女都认得二人。 飞燕道:“截住他们!” 光灿道:“他们从岔路走了,我们追上去盯住他们。” 只见两骑从岔道往西北方向奔,马行甚速,像是忙着赶路。 费礼书道:“是什么人?” 光汕道:“老的叫追命三郎申志诚,年轻的叫慕容恒,曾与我们交过手。” 他们边走边说。 云雁把去年在杭州西郊中计的情形,向费礼书讲了一遍。 从岔道往西北方向走,两边俱是农田,有不少农人在田里劳作,四人不便施展轻功,跟出两里地,两骑已跑得没了影儿。 飞燕道:“糟,跑掉了!” 光灿道:“不妨,待我先追上去,你们随后来吧!” 他猛提真气一蹿,人已在六丈外,又是一个起落,人已去了十五六丈,不一会,消失在弯道处。 光灿提足了真力飞奔,片刻便追上了前面两骑,离两骑十来丈之遥。 他不疾不余,紧蹑在后。 渐渐,路两边已是荒野,没有了人家。 这一跟就跟了十里,前面两骑仍在放马奔驰,毫无停下来的意思。 又走了五里,光灿犹豫了。 这两人不知往何处去,要是去得太远。和自己人又如何联络? 他不禁回头一望,只见来路上有三个人影兔起鹘落,知飞燕他们已追来,便放下了心。 足足跟了五十来里,两骑却向山上去了。 光灿窜到林边,只闻蹄声在坡上响,辨清了方向,便不再追,等候飞燕他们。 不一会,三人来到。 光灿小声道:“上山去了,我们跟上去,最好不要与人动手。” 飞燕道:“说不定令狐宣就在这里。” 四人小心翼翼,上了山,马蹄声已听不见,只能认准一个方向走。 上得越高,林子越密,但林间草地上却有一条光秃秃的小路,想是经常有人出入踩出来的小道。光灿在小道上找出了马蹄印,说明申世诚、慕容恒正是沿这条小路上山的。 来到半山,小径往斜刺里分出了左右两股岔道。 这一来,等于有了三条路。四人站下了,该往哪个方向走? 马蹄印已经没有,而且三条道都看不清。 如若四人分开,又怕力单势孤。 光灿道:“这样吧,我们先从左边这条道走,如若没有什么踪迹,再退回来,另选一条道走,你们说如何?” 飞燕道:“这样也好,走吧。” 四人沿左边小路绕行。 小路渐渐往下盘绕,行了盏茶时间,远远瞧见一块平坡上,绿林掩映中现出粉墙灰瓦,敢情有了人家。 光灿道:“前面有人,过去问个讯。” 费礼书道:“只怕不能明去。” 忽听有人在后插话道:“这又何必呢?四位既然来了,便一起去吧。” 四人闻声一惊,齐齐回过头来。 只见追命三郎申志诚、慕容恒离他们五丈开外,两人背手而立,神情闲适,马儿却没有跟着他们。 飞燕斥道:“你以为我们不敢去吗?哼,杭州城外的帐还没有算呢!” 慕容恒不愠不恼,微笑着安详地说: “谢小姐何必发怒?既然来取‘养晦山庄’,在下就该微尽地主之谊,四位请!” 他边说边慢慢踱过来。 张云雁道:“哼,又想施什么诡计?” 慕容恒道:“四位上山,不正是为我们而来吗?那就请吧。” 申志诚道:“四位莫非不敢?其实不必害怕的,大公子本是一片好意。” 慕容恒离他们十步远停下,微笑着注视他们。 那脸上的神情分明在说:“有胆就走,没有胆就请便。” 话说到这一步,不去未免示怯。 费礼书道:“本不想叨扰,既然主人邀请,那就走吧。” 飞燕愤然道:“要去就去,谁还怕了你来?笑话!” 慕容恒道:“既如此,在下前头带路。” 他依然背着手,晃晃悠悠走到前面去。 四人则跟在他身后,向前走去。 申志诚跟在后面,大概怕他们往回跑。 小路通向一个平地,这平地有好几亩宽大,一排平房,参差错落地散在四周,大约有十来幢房子。 平地上不时有人走动,有男有女,见了慕容恒,都称他大公子,向他请安。 慕容恒将他们带到正中一排瓦房前,请他们进客室奉茶。 光灿注意到这幢房子比别的房高大,站在这幢房前向四下打量,才发觉山坡上的房子并不零乱,它们依次排列,环拱在主屋周围。 客室布置典雅,一色黑漆家俱,太师椅、茶几分置在两边靠墙。 正中有一条桌,桌上摆着些古玩,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不失珍品。 慕容恒请客人在左边坐下,自己和申世诚坐在右首。 刚坐定,就是丫环捧上香茗。 慕容恒道:“此是龙井名茶,各位徒步而来,口定然渴了,请喝吧!” 四人哪里敢去碰茶,生怕又有迷魂药物。 飞燕道:“你请我们来,有什么事?” 慕容恒道:“这话该我请教,四位追踪在下,想必有什么事,请说吧。” 飞燕冷笑道:“有什么事?算帐!” 慕容恒笑道:“姑娘此言差矣,你我之间有什么帐好算的?” 飞燕怒道:“你们几番算计于我,这帐赖得掉吗?” 慕容恒道:“去年在杭州西郊的确得罪了各位,在下今日赔个不是,彼此过节就算揭过,姑娘以为如何?紫晶白玉马如今已到我们手中,今后当然不会再惊扰姑娘,之所以得罪姑娘,还不是为了它。” “无耻!紫晶白玉马岂是任由人巧夺的吗?” “咦,姑娘,此话未免不近情理。白玉马本就不是令尊的,也不是白云观主的,为什么不能取?” “此物乃当年信物,你又为什么能取?” “哈,;姑娘,此物本就是我慕容家的,为何不能取,这叫‘物归原主’!” “你是慕容彪什么人?” 申世诚道:“慕容公子是慕容前辈的嫡长孙!” 光灿道:“慕容毅则是次孙,这位公子的胞弟,对吗?” 慕容恒有些惊异:“你怎么知道?” “化名喻戎墨,这不是明摆着吗?” “不错,慕容毅是我胞弟。我们既是慕容家后人,为何不能取走紫晶白玉马?” 光汕道:“当年公案暂且不提,你们杀了谢姑娘全家,这又作何说?” 慕容恒道:“我们并未杀谢姑娘全家,尊驾的话有何根据?” 光灿道:“魔棍房玉龙……” 话未完,慕容恒便打断了他的话:“让他来作证!” “他已一命归天,这你们是知道的。” “对啊,他杀了谢姑娘全家,谢姑娘把他斩首,这仇不就报了吗?” “你们是主使人,该负全责。” “不对,那是朋友们热心帮忙,闯出些祸来,如今杀谢家的几位朋友,像无敌狻猊许宏、毒阴手韩贵禄、断魂刀张万同,不是被你们杀了吗?一命抵一命,难道还不够吗?况且,话又说回来,害死谢家的是谢家自己的人,与外人何干?” 慕容恒滔滔不绝,振振有词,硬把歪理说成正理,直把飞燕等人气得七窍生烟,却一时找不出话来。 他得意地继续道:“紫晶白玉马是谢士波从白云观盗出来的,我们又把白玉马设法取回,这点难道也错了吗?” 光灿道:“你该把白玉马交回白云观!” “这是什么话?当年家祖父被逼,答应外走西域,但说过只要重获紫晶白玉马,就要回转中原。当时各大派并无异议,也未提出过不准明夺硬抢。我们又没有去白云观砍杀一通,抢走此马,而是从别人手上获得,请问,我们有哪一点违反了武林规矩?” 光灿道:“令祖早已回归,这还没有违背当年誓言吗?” “请问光少侠,家祖何时回归,你亲眼目睹吗?” 慕容恒脸上带着浅笑,一副挖苦讽刺的神情。 光灿不慌不忙道:“我们就是来找他的,要获得证据也不难。” “原来如此。”慕容恒点点头,脸上似笑非笑:“那么,等光少侠找到家祖父再说吧。” 飞燕气得脸都憋得通红,但实在又找不出话来驳斥对方,恨得直咬银牙。 光灿道:“那好,告辞。” 慕容恒道:“各位来了,总该吃了一顿吧?饭后在下恭送下山,如何?” 飞燕斥道:“饭不必吃了,你花言巧语,强词夺理,杀亲之仇,岂能放过?今日就先让你抵命,然后再找慕容彪算帐。” 慕容恒脸一板,冷冷道: “谢飞燕,你屡次口出不逊,在下念你无知,不与你计较,你却盛气凌人,未免太不知趣!” 飞燕一拍椅子起来: “你给我出……” 话未完,头忽然发昏,脚一软,又坐到椅上去了。 她以为连日赶路疲乏,故一时发生眩晕,又待站起来,可双脚就是不听话,怎么也站不起来,这才觉得有异,不禁大吃一惊。 云雁见她如此,忙道: “燕姊,你怎么啦?” “不妙,我……”飞燕把头靠在椅背上。 云雁待站起来扶她,自己也立即跌进了座椅,“哎呀”一声叫出来。 费礼书不知她出了什么事,也忙着站起来,这一站立觉头晕目眩,重又跌进椅里。 光灿大惊,也试着站起来,人刚站好,头一昏,重又坐在椅上。 慕容恒笑道:“怎么,各位不是要走吗?那就请便吧!” 四人吓得不知怎么了,一时出不得声。 “咦,不走了?想赖在这儿?未免不像话吧!” 飞燕骂出了声:“无耻之徒,你只会使诡计害人,不敢真刀真枪见个高下!” “嘿嘿,谢飞燕,你要是再敢骂少爷,少爷马上在你脸上用刀刻一朵花,叫你美上加美!” 光灿道:“用计害人,倒也高明。” 申世诚双手一抱拳,客气道: “承蒙光少侠抬举,老夫用的是醉香雾,在你们讲话的当儿,老夫只把此香的包囊打开,让香气慢慢透出,所以各位不知不觉便吸进了不少。当然,也不算多,只能是恰到好处,所以各位还没晕倒。” 慕容恒道:“知道,养晦山庄从不许外人任意出进,否则,一律处死。” 申世诚道:“公子,这四人都还年轻,男的英俊潇洒,女的貌美如花,就这么默默死不是有点可惜?” 慕容恒道:“在下也是这么想,可是庄规极严,没有办法。这样吧,前辈索性让他们多嗅上一些,在不知不觉中让他们一命归天,既无恐惧又无疼痛,舒舒服服去阴间,如何?免得那么漂亮的小姐成了无头鬼,多煞风景?在下实在不忍心啊!” 申世诚道:“唉,莫说公子不忍心,就是老夫也下不了手呢。不过,为了他们好,老夫就依公子的话,让他们在此熬上两天再死,这样,他们就有机会与他们那一伙见见面,彼此告别一番,好相约去阴间见阎王。这样做,也免去他们在黄泉路上的寂寞!” 慕容恒道:“前辈说得是,那姓林小子和姓匡的老儿,不知上山没有?” “估计还有半个时辰才会来到。” “好,等东野骧、东方木那一大帮子人到余杭县城时,请立即通知在下,以便亲自下山迎接。” 他二人一唱一和,故意说给光灿他们听,直把四人气得干瞪眼。 因为,他们连说话也没有精神说了。 这时,申世诚向外喊道: “来人,把客人请到‘贵宾洞’安歇!” 七八个家丁跑了进来,两人抬一个,把四人抬出主屋,然后往屋后走去。 走出二十来丈,下了个坡,那里也有一块平地,靠山崖有个洞口,四人被抬了进去,扔在冰凉的地上。 光灿勉强睁着两眼,四处打量,见洞并不大,高不过一丈,深也不过三丈。 洞里没有铁栅,洞口敞开,要逃走似乎不难。 费礼书道:“关在这里,坐以待毙吗?两位姐姐感觉如何?” 他说话有气无力,浑身骨酥,动弹不得。 飞燕呻吟道:“我好难受,无力坐起。” 云雁也哼唧道:“哦,难受极了,怎么办啊?” 光灿不作声,他怀里揣着醉香雾的解药,那还是在杭州西郊从申世诚那儿夺来的。 他慢慢伸手到怀里去摸,那个小葫芦依然在口袋里,只需将它取出,凑在鼻尖嗅上一嗅,其毒自解。 他费劲地摸出来了,可是听到了脚步声传来,抬头望去,申世诚和慕容恒走过来。 申世诚径直来到他跟前,和和气气说道: “光大侠,老夫差点忘了,去年你还拿了老夫的解药呢,把它还给老夫吧,你留着也没有什么用的。” 光灿勉强挤出一点声音道:“扔……了……” “是吗?光大侠是舍不得还老夫啊,老夫知道,你决不会扔掉了,对吗?”申世诚说着蹲下身来搜包。 光灿将葫芦捏在手中,轻轻搁在地上,心里跳得厉害,生怕被发现了。 申世诚道:“咦,当真被你扔了?老夫不信,准是你藏起来了。” 光灿用手将葫芦塞子拔开,嘴里道:“早就……扔了,你信……不信?” 说着努力挣扎坐起,但一声呻吟,他又歪倒一旁。 葫芦在他躺着时顺手放在腰际,他这一歪倒,顺势就倒在葫芦旁,用力吸了几下。 洞里黑暗,申世诚又刚从明亮的地方来,一时没注意那只小小的葫芦。 光灿又赶紧把瓶塞塞住,他知道是瞒不了申志诚的,马上就会发现葫芦。 果然,申世诚又蹲下来,一把将他拉起来坐着,葫芦便坦露在地。 申世诚大笑道:“好小子,这不是老夫的解药吗?唉,你的命不好,老夫要是晚到一步,你不就拿它解毒了吗?真是的,你一条小命就只好断送了,可惜可惜!” 慕容恒笑道:“前辈,那谢飞燕身上有一把削金断玉的宝剑,你老顺手将它取下吧。” 申世诚道:“老夫乐意效劳。” 谢飞燕气得咬牙骂道: “你……们这班东西……不得……好……死……” 申世诚取下金龙剑,笑嘻嘻笑道: “谢姑娘,醉香雾会让你在七至十天内死去,你和光大侠不是两情相好吗?有多少情话就尽管说吧,你们生不能配对,死后倒也可以成双的,你说是不是啊?” 慕容恒叹道:“谢姑娘,申老前辈说得好,你们死也死在一起,这不是天大的福气吗?” 申世诚将剑递给慕容公子,慕容恒抽出来一看,只见白光烁烁,不禁大喜: “好剑好剑,走吧,老前辈,还要去把林麟和匡老儿骗了来,此刻他们大概已动身了吧。” 申世诚道:“公子,待老夫再把醉香雾给他们嗅上一些,让他们昏迷过去,就会加快死期,免得夜长梦多。” 慕容恒道:“前辈,这未免多此一举,等把匡老儿、林小子一并拿下,今日就砍了他们的首级,以祭奠死难的好汉们。” 两人兴冲冲走了。 张云雁、费礼书、谢飞燕有气无力地骂了两句,便没有力气再骂了。 云雁停了停,道:“灿哥……你的解药被拿走了,这如何是好?” 光灿忽地坐了起来,伸个小手指在鼻孔里掏了掏,先到了云燕那儿,以小指在她鼻孔上抹了了一下,轻轻道:“这是解药,别声张。” 他又往鼻孔里挖了挖,依次抹到云雁、礼书的鼻孔上。 三人只觉一股馨香钻人心肺,说不出的舒服,片刻间毒性已解,恢复了精力。 光灿道:“我把洞口的人制住,出去再商议,如何?” 三人同意,光灿便闪到洞口,只见有两人在两壁坐着,他不费吹灰之力,点了他们的睡穴。 飞燕等三人这才出洞,按光灿的意思,先行下山,免得林麟、匡老也着了道儿。 于是,四人从原路往回下山。 --------------------------------
第三十二章 再探养晦庄 四人躲过养晦山庄的耳目,顺利下山来。 刚走到城外不远,便见林麟、匡信德和两个家丁模样的人骑马走来。 一见他们,林麟便道:“咦,你们怎么回来了?” 两个家丁大惊,起手一鞭,赶着马儿就往前冲。 光灿笑道:“让他们去吧,回到客店再说话。” 回到客店,光灿把经过讲了。 云雁问他:“解药你藏在哪儿?” 光灿道:“我把塞子拔了,用力吸了两次,以内力将茶粉吸进鼻子,要不然……” 匡老笑道:“亏你想出此法,临机应变,不然,岂不是大糟糕?” 飞燕十分懊恼,道:“金龙剑也被他们拿去了,这便怎生是好?我手头一件兵刃也没有了。” 光灿道:“燕妹不必担心,愚兄今夜将它取回就是。” 费礼书道:“吃了这么大的亏,不找他们算账岂能甘心?” 匡老道:“不必性急,慢慢商议。” 礼书道:“匡老又怎知我们在养晦山庄?” 匡老道:“我和林麟转了一阵回来,就有人在客店等我们。说是奉你四人之命来请。我虽觉疑点甚多,但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便和林麟跟随他们前往。” 云雁道:“他们熟知我们形貌,又知我们的行踪,这真是怪事,连‘鸿雁班’要来,他们也知道!” 林麟脸一红,道:“这都怪我,胡慧玲问起过,我照直说了。” 云雁冷哼一声:“原来如此!” 林麟心里像针扎一般,难受已极。 光灿忙道:“这不能怪林兄,其实,林兄不说,人家也照样知道,不是还有个张婉玉和他们在一起吗?” 匡老道:“旧事不必再提,说说我们该怎么办吧。‘鸿雁班’即将到来,人数又多,怎能瞒得了人家?那申世诚的‘醉香雾’果然厉害,防不胜防,该想出个对付的法儿才好。” 光灿道:“五位今日离开县城,藏起行踪,我今夜往山庄一探,伺机盗取解药,拿回金龙剑。” 飞燕道:“要去大家去,人多好有个照应,何必孤身去闯?” 光灿道:“人多易被发现,惊动他们就麻烦了。” 匡老道:“养晦山庄是绝不止申世诚、慕容恒两人,说不定慕容彪也在呢,不可不小心。 就让光贤侄辛苦一趟,我们也马上离开往回走,掩藏起行迹。” 光灿道:“明日我到何处找你们?” 匡老道:“杭州人多热闹,易于混迹,明日你到‘丰乐园’找我们吧。” 云雁道:“丰乐园是什么地方?” 匡老道:“在清河坊,是一家带花园的大客店,往来富商都住那儿。” 礼书道:“事不宜迟,这就动身吧。” 光灿和五人一块出城,待他们走后,他又回城来,找了间小客栈,包了间房,再也不出门来。 晚饭后,他便往“养晦山庄”行去。 天一黑,他便施展轻功,一更过后便上了山。 在半山腰的三岔道口,他停住了,白天走的是左边小道,今夜走中间小路去看看。 借着夜色和树林的掩护,他快若清风,没多时便见到了一片灯火,房屋比白日所见还多。 离灯火八九丈外,他立在一株大树下,运起天耳通神功,附近方圆二十丈的动静便可了如指掌。 他查觉到三丈外有四个人伏在树后,离这四人五丈外,又有四人站哨。 他想了想,双臂一振,跃到了树冠上,他轻如雀鸟,左树冠上两个纵跃,已到了一幢房子跟前另一棵树上。 他立在树冠上,凝目向前看去,只见这里的房屋和左边的一样,中间有一幢大瓦屋,其余房屋有规则地分散在四周,拱卫着它。 此时幢幢房子都有灯光,人声嘈杂,不时有人出进。中间的瓦房一共有五间,灯火最是明亮,如果此刻潜进去,容易被人发觉。 他干脆在树冠上躺了下来,像个纸扎人儿般轻巧。这时,树底下的岗哨说话了。 “喂,你听说了吗,左庄白天抓的那两男二女,不知怎么弄的,居然跑掉了。” “知道了,说来令人难以相信,申老爷子的醉香雾厉害无比,怎会制不住人呢?” “这一下害苦了守洞的弟兄,他们都被大少爷下令砍了。” “啊哟,我的天,不干弟兄们的事呀!” “老弟,听上头说,过几天‘鸿雁班’的要上门找麻烦,得多加小心才是,有了差错,这颈上的人头,只怕保不住了!” “老兄,.我听说人家厉害着呢,那个幻影侠光灿,像个鬼影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摸上出来,捅你一刀见了阎王,还不知是怎么死的呢,你说可怕不可怕?” “嘿,白天抓的四个人中,就有这小子!” “说来也怪,养晦山庄素来无人上门找麻烦,几位老爷子功深无比,试看天下各大门派有哪一派是神龙派的对手?照理该高枕无忧了吧,偏偏又出了个光灿,还有东方木东野骧两个老儿,竟然在神火帮把兴师问罪的弟兄们一网打尽,难怪老爷子大发雷霆,誓将‘鸿雁班’的人碎尸万段,方能出得了这口恶气。” “这不应了一句话吗?强中自有强中手。神龙派出师不利,不知以后情形如何。” “你不必担忧,几位老爷子只要亲自出手,那个什么光灿,还不是只有引颈就戳,就是少林武当掌门亲来,也不是几位老人家的对手!” “这道理我也明白,只是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怵,也不知怎么回事。” “大少爷已到右庄去了,老爷子们有什么指令,明日就会得知。我们只要小心谨慎,保住一条命大概总还可以。” 光灿心想原来三条道通三个地方,左边的是左庄,右边的是右庄,这中间的大概叫做中庄了吧?那么,老家伙们住右庄,这右庄该是更为机密之地,该不该一探呢? 这时,树下的岗哨继续交谈。 “听说,老爷子这次下了决心,要把鸿雁班的人一网打尽!” “少林那边呢?不是说先收拾少林吗?” “怎么,你还不知道?少林潜伏的暗桩,已被秃驴们收拾掉了。” “啊呀,这班和尚竟如此厉害!” “少林派执天下武林之牛耳,岂是好惹的?” “怪不得老爷子这几天火气那么大!” “哼,岂止老爷子火气大,那位姑老爷和姑太太更是招惹不得,一不小心就会送了命,你我二人还算运气,没在右庄当差。” “得了吧,中庄的几位爷们又是好侍候的吗?特别是那位公仲大爷,动不动就吼,跑慢了一步说不定就送命,唉,我们这些当下人的,日子过得艰难哪!” “真是的,三百六十行,怎么干上这一行呢?” “说这些无益,干也干上了,听天由命吧!” “听说紫晶白玉马已被二少爷弄来了。” “那么老太爷……” “嘘,别提这件事,做下人的,最好什么也别问。” 两人沉默了,光灿心想,少林之危已解,用不着再去操心,听两人所说,独眼魔公仲昌就在中庄,其余人大半在右庄,看来非去右庄一趟不可。 他不识路径,猜想三个庄之间一定有路相通,便认准方向,朝右庄奔去。 他在树梢上飞跃,估计已过了百丈距离,方才看见前面一片灯火。 来到近前,发现右庄与中庄左庄不同,地势似乎更为斜些,房屋一幢比一幢位置高,依山势地形建造,屋前栽有花卉,道路也修得整齐。 他从树梢闪电般跃向第一幢房屋,在瓦上俯伏着,仔细观察周围情形。 这里的房屋更为分散,仿佛一个大花园一般,楼台亭阁,比比皆是,比左庄中庄讲究得多,不可同日而语。 从气派上看,右庄该是“养晦”庄的主要部分,重要人物当居于此。 他见中间一楼屋前,一些使女模样的年轻姑娘托着托盘进进出出,似乎里面正举行酒宴。 这幢楼高两层,十分宽大,比别的楼雄伟得多,烛光照耀如白昼,远远听得见人声喧哗,热闹非凡。 光灿估量了一下距离,从藏身地到那楼房,有二十丈光景。 那座楼有五六级台阶,台阶下有石铺小道,如蛛网般通向前后左右。 道与道间的空地植满了花草,楼前还有几棵参天巨树。 他可以藏在花草丛中向前移,然后藏到大树上,从树叶缝中探查屋中情形。 主意打定,正要窜到一蓬花丛里,忽然两队武士从楼房两侧的小道上绕上正门,彼此交错而过,又绕向房后。 每队六人,兵刃都拿在手上。 他静伏瓦上不动,等了片刻,两队武士又从两侧道上出来,彼此又在楼前正门处交错而过,绕向两侧。 光灿这才明白,两支巡逻队只绕这主楼,别的地方就不管。 他不再犹豫,轻轻落在一蓬花草中,然后奋力一跃,双脚点地后再向上飞起,落在一株大树枝丫上,此树离楼不过七八丈光景。 这时,两支巡逻队已在楼两侧出现。 他定了定神,确信自己未被发现,便从枝干上朝大厅瞧去,把里面的情形瞧得清清楚楚,不禁吃了一惊,这不是一场群魔宴吗? 这是一间宽大的厅堂,厅中支着两张大圆桌,宾主正杯觥交错,酒酣耳热。 他见过的有神眼兽黄霖、铁腿曹钧、追命三郎申世诚、天狮道君、白虎真人、青龙真人、独眼魔公仲昌、独眼龙孙赞。 这些人和两三个不认识的人坐在一桌,另一桌他只认识四海魔枭令狐宣、慕容恒、慕容毅、令狐慧、巫山姥姥。 正中还坐着一个中年书生,看来不过五十上下,品貌端正,温文尔雅,坐在他旁边的也是一位五十上下的中年儒士,旁边则是位五十岁左右的妇女。 这时,只见慕容恒倏地站起,双手捧出飞燕的金龙剑,笑道: “各位前辈,这把金龙剑乃削金断玉的宝物,呈请各位观赏。” 宝剑从一人手中传到另一人手中,从这一桌又传到另一桌。 人们议论着,试验着,赞赏着,俱皆兴高采烈。 那五十来岁的书生笑道: “有此神器,天助慕容贤侄雪耻,此乃天意也。” 慕容恒收回宝剑,踌躇满志地坐下。 接着慕容毅,也就是那个喻戎墨站起来,从怀中掏出个绸包,绸包打开,赫然露出了紫晶白玉马。 “各位前辈,晚辈同表姊昨日才回到养晦山庄,此行得回紫晶白玉马,请各位前辈观赏,以辨真假。”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 人们都以贪婪的眼光,盯视着这稀世奇珍,武林至宝。 慕容毅先将紫晶白玉马送到了中年儒士手上,中年儒士用手摸了摸,便立即双手递呈给中年书生道:“此马是真,请师叔鉴别。” 中年书生微笑着接过紫晶白玉马,略一端详,道: “果是师兄当年这物,先让各位一饱眼福,老夫再细说此物来历。” 紫晶白玉马从一人手中传到另一人手中,看过的没有看过的,两眼都不离它。 光灿从他们脸上看出,人人都想占有它,将它攫为已有,贪婪之情毕现。 他还注意到,众人对紫晶白玉马的赞扬,远远超过了金龙宝剑。 此刻,紫晶白玉马传到了天狮道君手上。 天狮道君双手捧住白玉马,将它转来转去,仔细端详一番,道: “白玉马通体微温,不像一般玉石那样冰凉,果然是真的。” 说着将白玉马递到白虎真人手上,白虎真人也将它捧在手上,道: “假的已经见过,若不是白玉马通体温暖,真不敢相信是真的呢!请教慕容庄主,这马真能治好慕容前辈的伤吗?” 中年儒士笑道:“只要白玉马在手,至多不过一年半载,家父就能恢复功力。” 慕容恒道:“爹爹,只要爷爷恢复了功力,何愁不能将天下武林各大派一扫而光?” 光灿听他们如是说,才知中年儒士就是黑煞凶神慕容彪之子慕容忆仇。 而那个中年书生被慕容忆仇称为师叔,莫非就是慕容彪的师弟无敌邪神魏逸飞吗?天哪,魏逸飞看上去不过五十来岁,难道他的内功竟然如此精纯,能葆容颜不老吗? 不过,也许他与师兄慕容彪年龄悬殊很大,彼此差个二十来岁也是可能的。 但纵使如此吧,此人内功当真不能轻视。 你看他神光已敛,像个普通人,这不正是内功到了返朴归真的最高境界了吗? 拿他与慕容忆仇相比,年龄相仿,慕容忆仇双眼灼灼,一望而知是内功具有相当火候之辈,哪像他如此平常,浑如一个不练功的人。 由此看来无敌邪神魏逸飞才是劲敌。 他一面观看着屋里情形,一面转动着心思,越发不敢疏忽大意。 这时,白虎真人已将紫晶白玉马递出,正要递给坐在他旁边的青龙真人。 可是,一件意外的事竟在此时发生。 天狮道君忽然手一伸,接过了紫晶白玉马,接着只见他从座椅上飞起,连人带椅从离他最近的后窗越窗而出。 那一把太师椅在他出窗的瞬间,“呼”一声向慕容忆仇那一桌电掣般击到。 这真是变生肘腋,突生奇变。 紧接着白虎青龙也跟着窜出后窗。 那张带着极大劲力的太师椅,被坐邻桌的巫山姥姥打出一劈空掌,“砰”一声震得四分五裂。 而坐在主位的无敌邪神魏逸飞,慕容忆仇等人,也在这眨眼间穿窗而出。 一时间,满堂大乱。 吼的叫的骂的响成一片,人们有的从后窗,有的从前窗乱纷纷窜出。 光灿看得目瞪口呆,眼见白虎青龙从树底下一掠而过,后面铁腿曹钧等。人喝斥着追出。 那两队巡逻武士见有奇变,也不知发生何事,十二人挤向大厅去请示主人。 这下正好被刚刚要出门来的慕容恒等人阻住。 光灿灵机一动,从树背后下来,他两足蹲立,猛提一口真气,双手在地下,一按,就这么蜷着双腿有如蹲立,箭一般窜到了十二名武士身后。 只听慕容恒叫道:“你们快去,发出警号封山!” 十二个武士齐齐答应了一声:“是!” 可他们却不向后转,奔去执行少庄主的命令。 “还不赶快滚,呆愣着干什么?”慕容恒大吼,“误了事治你们死罪!” 十二个武士仍然不动身,岂但不动身,连答应一声也懒得了。 “该死!你们反了?”他一掌把与他迎面站立的武士打得口喷鲜血,一个身子飞出丈外,摔倒在地上。 突然,起码有六七个武士出了声,他们个个都拉直了嗓门大叫。 有的说:“动不了啦!少爷饶命!” 有的吼:“暗算,你快……” 有的叫:“点穴……” 这都是半句话,无头无脑,这些人莫非都疯傻了不成? 其实,这也难怪他们。他们的穴道莫名其妙突然被制,紧接着在答应了“是”字后又被点了哑穴。 他们心中一个个直如火燎,说又说不出,动又动不得。 眼睁睁瞧见领头的弟兄被少庄主一掌击死,吓得各人都在大叫大喊,向少庄主申明白己不言不动的理由。 当然,他们说是说了,喊也喊了,可就是没有声音,那份焦急可想而知。 可是突然间哑穴禁制解了,声音便冲了出来,是以都是些无头的话。 这些人突然在沉默中吼了出来,冷不防把慕容恒吓了一跳,他还没骂出声来,肋间一麻,被人制了穴道,这一惊非同小可,紧接着哑穴被一股劲风一撞,话也说不成了。 那十一个武士话声才冲口而出,未说完不知怎的,又出不了声了。 他们直愣愣站着,心急如焚,巴巴地看着少庄主,生怕他大怒之下要了他们的命。 可是事出意外,少庄主不言不动,只有两只眼睛回瞪着他们。 他们哪里敢迎着少庄主犀利愤怒的眼光,个个胆战心惊地等着挨少东家的铁掌,不明白少东家何以迟迟不动手。 他们不禁又拿眼去睃少庄主,少庄主的眼神里透着惊恐愤怒和羞愧,并无动手打他们的意思,甚至连话也不说了。 主仆间就这样互相瞧着,默默无语,至于他们心中在想什么,只有自己知道了。 造成这种状况的,自然是光灿。 他浑水摸鱼,从慕容恒腰间取回了金龙剑,往天狮道君逃窜的方向掠去。 此时,四处人声沸腾,锣声不断。 光灿尽展全身之力,如幻影般在花丛、房屋、树林之间飞窜,不一会已掠过最后一幢屋,但还没有追到天狮道君等人。 他飞身跃到一株大树顶上,运起天耳通神功,默察远处动静。 依稀从前面传出来一两声人声,他立即朝那里奔去。 地势逐渐往下斜,没多时便到了谷底,只见前面有三个黑影晃动,他连忙跃到一棵树后,朝前面窥探。 只听那边的人搭上腔。 “天狮,快把紫晶白玉马交出来,事到如今,还走得了吗?”这是中年书生无敌邪神魏逸飞的声音。 “嘿嘿,道爷既然拿了此物,怎么便便宜宜交给你?” “天狮,你这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亏你还是武林中叫字号的人物,居然做得出这种丑事来,也不怕遗臭万年吗?”这是慕容忆仇的声音。 天狮道君冷笑道: “慕容忆仇,你唆使魔棍房玉龙,欺骗道爷杀了三星剑士丁强竹和邯郸七义,房玉龙从七义身上搜出的假白玉马,原来就是你们制造带在他身上的。我问你,这就是慕容家的道义吗?” 慕容忆仇道:“兵不厌诈,在下此举,不过是为了迷惑少林各派,至于房玉龙不向你说明真相,那是他自己的事,我怎知道?” 魏逸飞道:“天狮,我师兄病身在床,急需紫晶白玉马治疗,你抢去了白玉马,慕容家的人岂能与你善罢甘休?今日你就别想走出养晦山庄,识相些交出白玉马,放你一条生路,否则,我就不讲客气了!” 天狮道君哈哈大笑道: “你的话只能哄三岁娃娃,那黑煞凶神慕容彪,早在十年前见了阎王,这紫晶白玉马要来何用?” 慕容忆仇大惊,喝道: “天狮!你胡说八道!” “你住嘴!你那老子明明死在西域鸣沙山,这是本道爷派人去探明了的,你何时又去认了个爹,不妨请出来瞧瞧,让天下武林人都来瞻仰瞻仰!” 光灿听得满头雾水,惊奇已极。 慕容忆仇大怒:“天狮,你妖言惑众,今日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光灿紧张地注视着,只见慕容忆仇已经出手,与天狮道君打做了一团。 中年书生道:“天狮,你背友负盟,罪该万死,老朽只好送你上西天去!” 他还未出手,天狮道君已与慕容忆仇硬对了两掌。 只听“轰轰”两声,谷底掀起了一股气浪,周围草屑乱飞,树叶零落。 光灿离他们五六丈远,满头满脸也落了不少灰草,可见两人内力之强。 紧接着慕容忆仇又扑了上去,不知施用了什么手法,天狮道君突然大叫一声,倏地往后退了三步。 慕容忆仇阴侧侧笑道: “天狮,你已中了我慕容家的独门暗器九毒连环箭,箭上有剧毒,没有我的解药,你活不过两个时辰,快把紫晶白玉马交出,我便给你解药!” 天狮喘着粗气,身子摇摇晃晃,骂道: “你这个阴狠小人,施用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光灿知他中了慕容家的吹箭,这箭又小又巧,黑暗中用口吹出,无声无息,当真难防。 慕容忆仇喝道:“天狮,念你练功不易,快交出白玉马逃生去吧!” 天狮喘了几口气,说道: “道爷信不过你们,你们从来都借机诈骗人!” 慕容忆仇道:“你不交出来,我自己不会取吗?你顶多再支持一盏茶时间,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天狮冷笑道:“你敢过来吗?道爷已经将紫晶白玉马拿在手中,只要道爷运起内功将它震碎,你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言一出,慕容忆仇与中年书生果然不敢再动。 魏逸飞道:“天狮,你这又何苦来,莫非紫晶白玉马比你的命还值钱吗?” 天狮道:“送过解药来:不然我就把白玉马震碎,拼了这条性命!” 形势倒转,天狮反而要挟了慕容忆仇。 “快!扔过来!”天狮吼道。同时举起了左手,手上有团淡淡的白光。 中年书生只好道:“贤侄,给他解药。” 慕容忆仇在怀里摸出个小瓶,道: “好,解药给你,在伤处敷上一些,内服一些,其毒自解。” 中年书生道:“给了你解药,紫晶白玉马你愿交回吗?” 天狮道:“伤好了再说。” 慕容忆仇扔出小瓶:“接着!” 天狮接过小瓶,当即退后五步,整治自己伤处,片刻间,他忽然大叫起来,其声如狼嚎,声声凄厉。 慕容忆仇狞笑道:“天狮,我给你的是毒药,片刻间你就会毒发攻心,再也无力把白玉马摔坏了!” 天狮大骂道:“你这个天杀的!你……” 骂出一句,人已栽倒,在地下滚了几滚,便僵直在那里,动也不动了。 光灿看得惊心动魄,对慕容忆仇的为人有了极深的印象。 中年书生道:“贤侄,好计,这孽畜总算遭到了报应!” 慕容忆仇道:“师叔,对付此等见利忘义的小人,不能不施出点手段。” 他说着便往天狮道君躺着的地方走去。 中年书生道:“慢着,会不会有诈?”边说边向慕容忆仇走来。 慕容忆仇站下来等他,道: “不会,小侄的九毒散毒性最烈,只要沾上,决逃不出活命,不会有误。” 中年书生道:“毒药与解药气味不同,这家伙难道一点不懂?” “师叔放心,小侄的毒药里掺和了不少花粉,闻其味清香淡雅,与解药一般。” “好,那就放心了,快把紫晶白玉马取回,庄中人还等着消息呢。” “是,小侄这就去取。”慕容忆仇转身走去。 就在这一刹那间,更令人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中年书生突然一掌按到慕容忆仇的背上,只听一声惨叫,慕容忆仇的身子飞出了四丈外,“巴达”一声摔在草丛里,再也没了声音。 这一幕把个光灿看得更是瞠目结舌,心旌乱摇,脑子里纷乱不堪。 只听中年书生哈哈笑道: “白玉马呀白玉马,这回你该归我所有了。当年师傅杀人越货,把你抢了回来,不料竟被大师兄慕容彪盗走,我们两个做师弟的,就只见过一眼,嘿嘿,现在好了,这叫物归原主! 二师兄也只好望玉兴叹了!” 他狂喜之余,奔到了天狮道君尸旁,弯下腰去寻找紫晶白玉马。 光灿赶紧从树身后出来,准备拦截中年书生,把紫晶白玉马夺回来。 这时,猛听一声大喝,紧接着一声惨嚎,惨嚎声还未落音,跟着又是一声厉叫,两个摇摇晃晃的黑影互相拉扯着,踉踉跄跄走了两步,相互又是一声气竭力衰的喊叫,一个黑影往后退了五六步栽倒在地。 光灿再一次惊得瞠目结舌,直愣愣立在原地,等一条黑影倒下,另一条黑影摇摇晃晃又往前走去时,他才赶紧飞掠过去,人一走近,就见草丛里一团白光在闪烁,没有倒下的人正要去拾它。 光灿如疾风一般从他身旁掠过,一把抓起紫晶白玉马,头也不回便往前窜去。 他怀着一腔惊恐,一腔厌恶,掠出了峡谷,略略辨别了一下方向,直往山峰上跃去。 显然,天狮道君中毒后以精深的内力逼住毒,慕容忆仇的师叔过来拾取紫晶白玉马时,受了他致命的一击! 他的毒焰掌堪称黑道一绝,任你功力多高,骤不及防之下,也难逃此劫。 光灿跃到山顶,再次校正了方向,如飞而去。 --------------------------------
第三十三章 无敌邪神 光灿连夜赶回余杭县,第二天一早马不停蹄,临近杭州府时,人多车多,只好放慢缓行。 丰乐园占地面积极大,亭台楼阁矗立在花木丛中,十分幽静,房租自然也贵得惊人。 匡老等人包下了一幢小楼,女的住楼上,男的住楼下。 一见光灿回来,大家这才放下了心。 费礼书道:“光兄总算平安回来了,倒叫飞燕妹妹一夜牵挂,连觉也不睡呢。” 飞燕嗔道:“你怎么知道?” “云雁妹妹告诉我的。” 飞燕骂云雁:“多嘴的丫头,你怎么背地里出卖姐姐?” 云雁咯咯笑道:“啊哟,我哪里敢呀!” 飞燕道:“有了姑爷,连姐姐也不要了?” 云雁脸红着分辩道:“人家关心姐姐,见你一夜辗转,不曾合眼……” 飞燕举起手要打她:“你还说你还说。” “不说不说,留着你自己跟光大哥说吧。”云雁逃到一边,越发笑起来。 光灿十分感动,对飞燕道:“有劳燕妹牵挂,愚兄此行收获甚丰。” 林麟瞧着两个姑娘嘻闹,对礼书、光灿那个亲热劲儿,心就像浸在醋缸里,酸透了。 匡老道:“快说快说,看见些什么人物?” 光灿道:“燕妹,送你件东西。” 他把金龙剑从衣襟下的腰带上抽出来,把个谢飞燕喜欢得从椅上跳了起来,一把抢过拿在手上抚弄,就像它是一只猫。 光灿笑道:“还有呢,瞧!” 他取出了紫晶白玉马。大家一见欢呼雀跃。 林麟心头的愁云这才消散,闯下的大祸已得到弥补,再不会被师门重罚了。 匡老道:“白玉马就由光灿收着吧,这样稳妥些。另外,从今日起我们设法在杭州把‘鸿雁班’的人截下,不让他们到余杭县去,以免过早让对方发现。” 飞燕道:“灿哥,你怎么得到这两件宝贝的,快说出来呀!” 光灿便把昨夜所见,一五一十讲了。众人皆听得瞠目结舌,感慨不已。 匡老道:“如此说来,慕容忆仇、天狮道君、无敌邪神都死了?” 光灿道:“我离开时,慕容忆仇的师叔,可能就是无敌邪神魏逸飞,还未倒地,但他受了天狮道君的毒焰掌,只怕难逃此劫,等养晦山庄的人找到他,只怕已挺尸了。” 匡老道:“魏逸飞功深莫测,是一大劲敌,若当真伤重致死,倒是武林之幸事。” 光灿道:“不过,我听他去拿白玉马时自言自语地说什么这白玉马乃师傅杀人劫来,被大师兄慕容彪盗走,这回白玉马在他手里,二师兄只好望玉兴叹。照他说来,他们不是师兄弟三人吗?慕容彪早在十年前死在西域,如今这魏逸飞又死于非命,只剩下个二师兄了,这二师兄又是谁呢?” 匡老道:“世人皆不知慕容彪有同门三人,倘若这个二师兄在世,但并未到养晦山庄来,那么,倒也无妨事。” 光灿道:“只听说无敌邪神魏逸飞在山庄,昨夜我也只见到他和众魔头一起饮宴,大概这位二师兄并未在山庄。” 匡老道:“但愿如此。” 谈说一阵,五人外出吃饭,并分散开来,打听“鸿雁班”的消息。 两天后,费礼书和张云雁在城门外堵着了“鸿雁班”和神火帮的人。神火帮人离“鸿雁班”半个时辰的路,到傍晚,全体汇齐。 为避免过于集中,神火帮一百名帮众分散住到周围旅社,只有带队的童福祥、童宝旺和“鸿雁班”同住丰乐园。 大家见面,格外亲热。特别是飞燕、云雁和姑娘们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笑个没完。 林麟见了大家,惭愧万分,神情十分尴尬,讪讪地站在一边。 东野骧、东方木两个老儿把知道的情形告诉了光灿、匡信德。 这些情形是从沂山二怪的嘴里掏出来的。 沂山二怪为了保命,把所知养晦山庄的情况,一古脑儿都倒出来了。 养晦山庄庄主就是幕容彪之子慕容忆仇。 慕容忆仇的妹妹叫慕容玉贞,是四海魔枭令狐宣的妻子。 慕容忆仇有两个儿子,慕容恒、慕容毅。 慕容玉贞只有一个女儿,叫令狐慧。 多年来,慕容忆仇念念不忘为父复仇,因此在余杭县郊建起了这座养晦山庄,收罗结纳三山五岳的好汉。 凭着妹夫四海魔枭令狐宣的名声,以及他自己的高超武功,倒也网罗了不少党羽。 十年前他自觉羽毛已丰,便亲赴西域去探望老魔慕容彪,要老魔毁弃誓言偷偷潜回中原。 哪知老魔当年受伤甚重,功力失去大半,大漠生活环境艰苦,气候大热大冷,老魔不但功力未复,身体也日益衰弱,终至一病不起。 慕容忆仇、慕容玉贞、令狐宣三人到达时,老魔已是病人膏肓。 弥留之际,老魔念念不忘紫晶白玉马,嘱咐三人定将此宝夺回。 要是早有此宝,他的功力必定已经恢复,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有了紫晶白玉马,三人才能迅速提高功力,替他复仇也才有指望。 三人烧了老魔尸体,带回了骨灰。 从此,便处心积虑盗取白玉马。 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到白云观强夺,以免引起天下武林的公愤,决定盗取为上策,不惊动江湖。 但他们无论想什么法儿,都无法探知紫晶白玉马究竟藏在何处。 八年前,沂山二怪无意碰到广元真人,相识后臭味相投,在杭州成天寻花问柳,大吃大喝。 刁德山、武雄克意奉承,唆使广元真人盗取紫晶白玉马。 事成后以“上清灵宝心法”和慕容家的家传武功相酬。 “上清灵宝心法”他们根本就没有,只不过是设个钓饵而已。 哪知广元真人允诺后,便失去了联络。 他们知他盗宝后藏匿起来,不会把宝交出来了。 于是,慕容忆仇、令狐宜又设下了计,制成几个假的紫晶白玉马,在江湖掀起寻宝浪潮,想把水搅浑,让广元真人无处藏身。 并找出两个相貌与广元相似的人冒充广元,好让江湖更为轰动,他们则派人四处明察暗访。 此外,他们严密封锁慕容彪已死的消息,旨在更多地网罗黑道人物,以建立一个强大的神龙派,为其父报仇。 沂山二怪虽自认为是慕容家心腹,但许多事也并不全知。 以上所说,是他们的看法。 光灿又把近来发生的事向二老说了,众人皆惊叹不已。 东方木道:“洞庭三霸之一茅镇山亲自赶来助阵,少林武当也要赶来,明后日便会来到。” 光灿大喜道:“他们来是最好不过,是二老派人联络的吗?” 东野骧道:“沂山二怪招了供,认准养晦山庄就是慕容忆仇、令狐宣的老巢,我们便派人与他们联络,以使一举击溃神龙派。” 东方木道:“时下人多,拟将人分成几路,光贤侄以为如何?” 光灿道:“一切均请二老调度。” 东方木道:“‘鸿雁班’和我一同行动,光贤侄、林贤侄、费贤侄留在鸿雁班。请匡老、包兄、王永福与神火帮做一路,东野老儿与洞庭来人做一路,如何?” 众人均皆赞成。 两日后,洞庭人马,少林武当弟子先后到达杭州府。 少林由掌门觉慧大师率八大金刚,十八罗汉前来。武当由掌门元洪道长率二十四名高手前来。 最令人想不到的,是谢飞燕的师傅雪山圣母也来了。 雪山圣母风闻紫晶白玉马被盗,以及谢飞燕遭难等消息,便亲自下山到少林问讯,后随同前来。 飞燕喜得直抱住雪山圣母不放,眼泪却像小河流淌。 雪山圣母年约七旬,看上去至多五十,品貌端庄,风韵犹存。 光灿被叫来叩拜雪山圣母,圣母打量了他一阵,看来甚为满意,谢飞燕这才放下了心,她父母兄弟全亡,这婚姻大事就只能由师傅替她做主了。 人马汇齐,少不了一番寒暄热闹。 又过一天,众人分三路,直上养晦山庄。 他们来到右庄时,沿途的岗哨已撤回,由令狐宣、慕容玉贞率人在庄前等候。 光灿等人见对方庄丁列队,兵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不下三五百人,黑压压站了一片,声势也颇不小。 令狐宣一见领头的是东方木、东野骧、雪山圣母、少林掌门觉慧大师、武当掌门元洪道长,心中不禁一惊,两手抱拳,大声道: “各位驾临敝庄,幸会幸会,不知为了何事,以致各位兴师动众,长途跋涉?” 东方木道:“令狐宣,时至今日,不必再费口舌,你若解散神龙派,负荆请罪,听候发落,今日之事便不必波及他人,否则,只怕玉石俱焚,多伤无辜!” 令狐宣大怒:“东方木老儿,你也太过于放肆,令狐宣岂是怕事之人,今日要叫你们来得去不得!” 觉慧大师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令狐施主何苦再伤人命,自取灭亡耶?” 令狐宣把手一挥,数百庄丁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大道,然后再向后退,由直队变横队,空出了一大片空地。 “得了,老和尚,要动手就划下道儿来!”令狐宣大喝道。 觉慧大师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不能善了,那就由双方当事人交手,不必累及下属部众,以免枉死许多人,令狐施主以为如何?” 令狐宣冷笑一声:“今日不是鱼死就是网破,老和尚,你就准备升天吧!” 慕容玉贞道:“你们听着,快把紫晶白玉马交出来,要不然,一个也休想下山!” 慕容恒大吼道:“昨夜你们暗算庄主,有种的站出来说话!” 光灿道:“慕容恒,你这话就不对了,你父亲被无敌邪神一掌打死,无敌邪神又被天狮道君偷袭一掌,在下旁观并未插手,只不过捡了个便宜,拾回了紫晶白玉马。” 此言一出,令狐宣等人不由大惊。 令狐宣狞笑道:“小子,紫晶白玉马既在你手上,那就好办了。” 他又对觉慧大师道: “今日双方各出五人对阵,三胜两败,胜者得紫晶白玉马,败者一方自动散去。诚如你所言,少杀生,如何?” 觉慧与诸老轻声商议后,回答道: “好,一言为定。但有一言需要澄清,我方胜了,你方当即解散神龙派,做得到吗?” 令狐宣道:“这个自然。我方胜了,你方交出紫晶白玉马,五年内不得再犯养晦庄,做得到吗?” 东野骧嚷道:“不要噜嗦,就照你的话办,快出人动手吧!” 令狐宣冷笑一声:“好,谁打第一阵?” 独眼魔公仲昌从。人堆里走了出来,指着东野骧道:“老狗,出来!” 东野骧大怒:“老屠夫今日就宰了你这只独眼狗!” 话声中,东野骧的大菜刀已经劈出。 公仲昌使的是一对虎爪双抓。 虎爪双抓形同两只伸开的双手,只是五指略弯,指尖锋利,掌根连在两支短杆上。 公仲昌的双抓是铁杆,舞起来呼呼作响。 这对奇门兵刃招数奇特,点、刺、劈、砸、截、拦、撩、挑,使得灵活多变,厉害非常。 十个爪尖围着东野骧全身要害,势如疾风骤雨,把大家看得心惊不已。 东野骧一如既往,一柄大菜刀劈头、抹颈、截腕、架拦、拍挂,使得又快又准,凶狠异常,常常迫使对方撤招换式。 两人功力相当,用的都是强攻猛打的招式,直杀得险情迭起,令人惊心动魄。 眨眼间两人已战了百回合以上,双方都未显出颓势,只怕再打个五六百回合也难分出高下,双方主脑人物都有些焦急不安。 这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东野骧突然一个趔趄,一下乱了步伐,独眼魔哪肯放过这大好时机,当即一爪当头抓去,眼看东野骧此劫难逃。 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当”地一声,雪山圣母已用一把短剑,震开了公仲昌的虎爪。 东野骧危难既解,当即一刀砍出,逼退了公仲昌。 令狐宣大叫道:“怎么,以二打一吗?” 东野骧骂道:“是哪个不要脸的王八羔子,竟躲在暗处伤人,有种的出来见个高下!” 大家这才明白,老屠夫吃了人家的亏。 令狐宣道:“第一阵你们输了,说什么有人暗算,谁暗算你啦?用什么暗器?” 东野骧刚才突觉左腿上一麻,仿佛被蚂蚁叮了一口似的,竟然痛彻心肺,以致站立不稳,听令狐宣这么一说,他立即俯身检查受伤处,却什么东西也查找不到,但受伤处疼痛犹存,真是古怪到极点,但找不出伤口暗器,他也没法子开口,只气得他破口大骂。 令狐宣冷笑道:“找不出证据,只能认输,还有什么话说?” 东野骧气昏了,又要上前拼斗。 雪山圣母将他劝回,转身道: “令狐宣,你唆使人杀了小徒全家,又曾绑架小徒,你出来还老身一个公道!” 巫山姥姥一点拐杖,来到她面前。 “让我老太婆瞧瞧,你这个雪山圣母有多少斤两,也敢在江湖上欺压黑道弟兄!” 雪山圣母道:“巫山姥姥,你何苦为慕容家卖命,还是回你的巫山去吧!” 巫山姥姥骂道:“老婆子,你敢教训于我,今日叫你好看!” 话才落音,一根铜拐杖如疾风般攻到。 雪山圣母手握一把短剑,只听“叮当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巫山姥姥的拐杖,竟然被这么一把短剑格挡开,足见雪山圣母的内功,已达上上之境。 光灿在旁观战,十分注意敌阵动向,他相信东野老前辈一定受了暗算,是以想找出施暗算的人来。 以东野骧的身手,居然避不开对方的暗袭,足见对方高明。 那么,他用的什么暗器呢?不见伤口,就不是箭呀针呀之类的暗器。 那么,是地上的碎石渣? 他越想越有道理,地上遍是石头,只要以豆子大的一粒,就能让人受伤,可见此人的内功,已是炉火纯青之境。 此刻场中已交手二十回合,双方都停止了打斗,各自站在一边,只见巫山姥姥的拐头压在雪山圣母的短剑上,短剑不时精光四射,嗡嗡有声。 两大高手已用“借物传功”拼上了内力。 武功到了上乘境地的高手相搏,要想在招式上胜过对方,只怕要打上千余招。而且是输在一招半招的失误上。要想取别人性命,实在不是容易的事。 雪山圣母岂肯与对手打个千招?于是以内力吸对方铜拐,以图速战速决。 盏茶时间过去,两大高手头上冒出了白气,内力拼斗已到了凶险阶段。 光灿双肩一晃,站到了雪山圣母身旁。 慕容玉贞也站到了巫山姥姥一边,为她护法。 忽然,光灿感应到一小股锐风,直袭雪山圣母。 这股锐风威力之猛,使他暗自惊心。 他若无其事地以中指在袍中一弹,弹出一股锐风,将袭来的劲风挡住。 “啵”地一声,两股又细又猛的锐风卷起了一阵灰尘。 这情形让大家莫名其妙,只有东方木等几个高手,才晓得个中原委。此刻上胜负已现出端倪。 巫山姥姥铜拐杖不停地抖动,雪山圣母的短剑却平稳如故。 谢飞燕看得惊心动魄,心中暗自为师傅祷告,她不知师傅把对方的兵器吸住,使对方欲罢不能,苦不堪言。 她生怕拼了一场内功,伤及师傅身体。 巫山姥姥经不起对方无相神功的进袭,要想保全一条老命,就只有放掉铜拐向后纵跃,但如果这样做了,她将威名扫地。 雪山圣母性格刚毅,对邪恶的高手从不留情,她今日决心将巫山姥姥毁了,为江湖除去一大害。她于是加强了攻势,将巫山姥姥的拐杖翻压在短剑下面越压越低。 巫山姥姥面色发白,拐杖颤抖不已,只是拼命苦苦撑持,失败之局是谁也看得出来。 飞燕这才放下了心,为师傅的神功感到骄傲。 就在雪山圣母准备提足功力,将巫山姥姥震倒当场的时候,场中突然多了一个老儒生。 这老儒生一头白霜,又瘦又干。 谁也不知他从什么地方跃出来,只见他扬起一支袖子,搭在了巫山姥姥的铜拐上。 这一搭,胜败之势骤然改观。 那支被压在短剑下的铜拐,突然抬起了一尺,那颤抖的铜拐平稳稳再也不抖动。相反的是,短剑却开始抖了起来。 飞燕大吃一惊,就要跃出。 这时只见光灿抬起了一只手,伸出了一个指头,指着那把短剑。 说来奇怪,经他凌空虚指,短剑忽然不抖了,而且把铜拐压下了半尺。 场中诸人看得既是兴奋又是紧张。 两大高手拼比内力,成了四大高手的较量,这其中的凶险无疑又增加了一倍。 匡老对东方木道:“这老儿是谁?看来内功精纯无比呢?这如何是好?” 东方木未及回答,场中情势突变。这变化是众人没有想到的。 原以为这场内力较量,势必闹得两败俱伤,或是一方吐血倒地而亡。 哪知场中铜拐和短剑倏地分离,仿佛两件兵器只是碰了一下似的。 场外双方人众,一个个目瞪口呆。 因为双方一旦较上了内力,那就分也分不开了,较力的人欲罢不能。可是,这眨眼间,双方居然分开了。 雪山圣母看了光灿一眼,低声道:“好功夫!” 光灿一笑,旋又注视着对方。 老书生脸上出现了神奇神情,但只一瞬间就过去了,依然是老气横秋,四平八稳的样子,只定定注视着光灿。 雪山圣母道:“你是何人?” 老书生眼一翻:“听着,你们这些后辈,老夫魏逸飞听说过吗?” 魏逸飞?无敌邪神? 光灿惊呆了。 --------------------------------
第三十四章 一指神锤 前几天晚上,光灿夜探养晦山庄时,曾亲耳听见慕容忆仇叫那个五十来岁的书生为“师叔”。以往听到的消息,魏逸飞已和令狐宣他们在一起,所以认定那中年书生就是无敌邪神。 现在,又冒出来个魏逸飞。看来,那中年书生该是慕容彪的三师弟。 光灿想起了这些,便道:“那个被天狮道君击死的,又是什么人?” 魏逸飞不屑回答。把头朝天。 令狐宣冷笑道:“那是慕容前辈的三师弟张祖明,你以为他是魏前辈吗?” 稍停,他又得意地继续说道:“今日魏前辈在此,你们还敢动手吗?” 东野骧叫道:“原来是你这个老煞才暗算屠夫爷,真不要脸!” 魏逸飞道:“东野骧,当年你伙同少林那班秃驴残害我师兄,今日你休想再活着下山!” 东野骧大怒:“屠夫爷怕了你吗?来来来,你这个偷鸡摸狗的小人……” 东方木和匡信德把他强拉住,不让他出去动手。 魏逸飞道:“你们交了紫晶白玉马,就放过你们,听清了吗?” 光灿道:“听清了。” “拿来!”魏逸飞喝道。 “不给!”光灿回答得干脆。 “那日就是你抢走紫晶白玉马,乘人之危杀害我三师弟的吗?” 光灿道:“你那三师弟何必我动手?中了赤焰掌他还想活吗?” “小子,废话少说,交出白玉马来!” 话一出口,魏逸飞已经到了光灿面前,举手就抓。 光灿一晃,横移了三尺。 雪山圣母为救光灿,打出了一掌。 魏逸飞一手抓空,左手大袖一拂,打出一股罡风,与雪山圣母交手一招。 “砰”一声大震,遍地尘灰碎草纷扬。 雪山圣母被震退了两步,魏逸飞却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 光灿道:“魏逸飞,久闻你们师兄弟的黑煞指所向无敌,今天就领教领教你的绝技吧!” 此语一出,引起了一阵笑声。 自然,这是令狐宣等人在发笑。笑什么?自然是笑光灿的狂妄无知了。 雪山圣母、觉慧大师、元洪道长、东野骧、东方木、匡信德等俱皆大吃一惊。 雪山圣母从对掌中已称出了魏逸飞的份量,要斗倒这老魔,非要己方两老联手才行,光灿任凭武功多高,只怕不是对手,更何况黑煞指厉害非常,实在无把握能抵住这一歹毒功夫,光灿怎么如此大胆呢? 众老俱都悬起了心,为光灿担忧。 光灿为何敢与魏逸飞一拼? 适才他运用“上清灵宝心法”吸掉了对方的内力,因而掂量了魏逸飞的内功。 他想冒险一试,纵使不能战胜对方,也可消掉对方一半功力。 否则,今日只要有他在场,己方取胜的把握不大。 说不定雪山圣母、东野等老前辈,还要有几位伤在他手里。所以,他决心叫战。 这时,魏逸飞死死盯住他,阴沉沉道: “小子,你仗着有些鬼门道,就自以为天下第一了吗?好,话是你自己说的,免得天下武林人笑我以大压小,我就成全了你吧!” 令狐宣道:“二师叔请稍待,请让他们拿紫晶白玉马押住才行。” 光灿道:“五打三胜,我光灿败了,只输一场,凭什么拿紫晶白玉马给你?” 雪山圣母这时已退到东方木一伙身边,低声道:“此子受得了老魔一击吗?” 东方木道:“只怕不能。” 匡老道:“快把他替下来。” 雪山圣母道:“由老身与老魔一拼吧!” 她双肩微晃,又到了场中,对光灿道:“贤侄退下!” 令狐宣大笑道:“看见了吗?尽是些不中用的东西,说话全然不算数。光灿,你要是缩回去了,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令狐慧不知从何地钻出来,娇滴滴地道: “哟,光大侠,年轻轻的,犯不着丢命哪!” 慕容毅站在她旁边,道: “快躲回去吧,命比名值钱哪!” 谢飞燕骂道:“不要脸的喻戎墨,张婉玉到哪里去了?” 慕容毅笑道:“与你何干?她死皮赖脸缠着我,我打发她在养晦山庄当一名小丫环,怎么样,你不也是‘鸿雁班’的贱女子吗?要不要来当个使唤丫头啊?” 敌方人众一阵大笑,得意已极。 光灿向雪山圣母施礼道: “前辈,请让晚辈向这位无敌邪神讨教两招,以免他们说我方不守信诺。” 雪山圣母不好再说,心中却暗自叹息,默默地退了下来。 光灿道:“请!”这是向魏逸飞挑战。 魏逸飞有几分惊奇地仔细端详着光灿,这小子胆子大得有点出奇。 他沉声问道:“小子,你知道老夫是何等人物吗?” “知道!” “老夫已有一甲子以上的功力,你竟敢与老夫交手,你是何人门下?” “交了手你就明白了。” 怒气渐渐涌上了魏逸飞心头,沉下了脸: “小子,老夫外号无敌邪神,你知道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吗?” “管他怎么来的,你要是爱惜自己的羽毛,就该离开此地!” “啊,好大的口气!只要紫晶白玉马回到老夫手上,那么还好商量。如果你们不交出来,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今日来到养晦山庄的人,只能抬着尸体下山!” 光灿道:“鹿死谁手,尚不可知,就请动手吧!” 魏逸飞冷笑一声:“好,让你瞧瞧黑煞指是什么东西!” 他说着缓缓抬起手,丹田之气上升,力贯手臂。 东方木、雪山圣母立即功贯双臂,要在危急时全力击出,救助光灿。 飞燕等人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 魏逸飞道:“今日让你们都见识见识,瞧那边那棵树。” 他用左手指着三丈外一株水桶般粗的大树,道:“瞧清楚了!” 只见他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向大树一点,一股黑烟般的真气,箭一般窜向大树。 紧接着只听“咔嚓”一声,大树拦腰而断,轰然倒地,震得众人脚下颤了几颤。 东方木、东野骧、雪山圣母、匡信德等老前辈不禁大吃一惊。 东方木小声道:“不好,这魔头的黑煞指,竟比当年他师兄慕容彪的功力还要深,快把光灿叫回来!” 这时,只听喝彩声轰雷般响起,养晦山庄的数百人,兴奋地大喊大叫。 魏逸飞道:“你们瞧见了吗?有谁当得起老夫的黑煞指?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快把紫晶白玉马交出来吧!” 光灿道:“你的黑煞指的确功力不凡,在下自不量力,仍要讨教讨教!” 谢飞燕已听到东方木的话,正想把光灿叫回,一听这话,急得叫了起来:“灿哥……” 光灿抬手一摇,道:“不必担心!” 他神态严峻,两眼炯炯闪光,以致飞燕把话咽了回去。 她从来没见过光灿像现在这副样子。 他整个的神情向大家表明,今日与魏逸飞的一战势在必行,不论有多大的风险,他都要拼力一斗! 飞燕见他如此严厉,不敢再出声。 只听魏逸飞阴沉沉地说道: “快把紫晶白玉马交出来,再迟你就没有命了!” 光灿一拍怀中,道:“紫晶白玉马就在这里,有本事的只管来拿!”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啊,老夫就成全了你吧!” 魏逸飞吐完一个“吧”字,右手向前一指,只见一股墨线,恍如烟雾,直射光灿。 光灿右手一抬,从中指射出一股雪白的气雾。 只听“啪”地一声,两股有形的气雾交接,头对头结合在一起,黑白分明。 “一指神锤!”东方木首先叫了起来。 “咦,他是印真大师的徒弟!”雪山圣母也惊讶得出了声。 东野骧则大嚷道:“好啊!数十年风水流转,再演一次一指神锤斗黑煞指,妙,妙,妙啊!” 令狐宣、慕容玉贞等人俱都面现惊容,想不到这小子竟是印真神僧的弟子,而且把一指神锤已练到了有形的火候,实是令人难以相信。 己方本是仰仗着魏逸飞的大力,现在看来,胜负之局,殊难预料。 令狐宣用手轻轻一碰慕容玉贞,慕容玉贞点点头表示明白。 此时,一白一黑两股有形气流正拼力互相推拒。 黑气流似乎势头正旺,已将白气流逼退一尺多。白气流伸缩着,似乎正全力抵御。 飞燕一手紧紧捏着金龙剑,心里紧张得无以复加。她听不见旁人的议论,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在她眼中只有那两股黑白气流,眼下黑气占了上风,她咬紧牙关,拼命抑制自己,不要喊出声来。 这一仗,决定今日胜负之局。 这一仗,决定个郎性命安危。 这一仗,决定她一生的归宿。 她在心里尖叫:灿哥灿哥,让菩萨保佑你,宰了这老魔,宰了他!打胜他!我和你终生相伴,仗剑行侠走天涯!用力啊,灿哥,你不会输,告诉我,你不会输给他!…… 她心里乱糟糟的,思绪飞转,焦急万分。 此时黑气流越来越粗,越来越浓,又把白气流逼退了一尺。 他两人相距三丈,射出的气流各占一丈五,黑气长了两尺多,旁观人众看得分明。 但双方都不敢叫出声来,只听见紧张而压抑的喘气声。 黑气又推进了一尺。 东方木等人焦急了,全都把眼睛盯着光灿,只见他神色自若,稳如泰山,这才又稍稍放下了心。 但是,意外的事又突然发生了! 只见光灿的白气流倏地一下缩了回去,他的左掌却向前一伸。 那黑气突然失去了阻碍,箭一般疾射过来,惊得东方木等人救援不及,吓得叫出了声,飞燕更是魂魄出窍,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心一下子紧缩起来。 然而,那疾射向光灿的黑气,离他手掌一尺光景却停了下来,把个旁观人众惊得目瞪口呆,不约而同发出轰雷般的惊叫。 更叫人奇怪的是,那浓浓的黑气突然变淡变细变疏了。 众人不知,这是“上清灵宝心法”化解了黑煞指。 再看光灿,头上腾起一团白雾,那伸出的左掌就像一个吸水筒,把黑气给吸附去了似的,再隔一阵,黑气岂不化为乌有? 魏逸飞脸色灰白,他急忙收功欲罢。 正在这时,光灿右手一抬,中指一伸,一股白色劲射而来。 魏逸飞赶紧又将食指一伸,一股比先前淡了不知多少的黑气又飞了出去,两股气流一接头,胜负之势便见分晓。 白气越来越盛,如一股匹练,越伸越长,而黑气却越来越淡越缩越短。 眼看魏逸飞就要折在光灿手上。 蓦地,令狐宣和慕容玉贞闪电般跃向场中,令狐宣接连以弹指神通攻向光灿身上穴位,慕容玉贞从口中连吹出六支小箭,直射光灿双目和身上大穴。 这也是所有的人都未料到的事,实在是太过于突然,以致东方木、谢飞燕等老少英雄,说什么也不及救援。 就在这眨眼之间,只听两声巨响,夹着一声闷哼一声尖叫,场中形势又有了变化。 令狐宣噔噔噔退后了三步,跟耳鼻中流出了鲜血,身子晃了几晃,仰面倒下。 慕容玉贞则手按心口,扑地而倒。 魏逸飞则站在原地,双手下垂,神情萎顿,像生了场大病,骤然间老了十岁似的。 与此同时,光灿从怀中掏出了紫晶白玉马,喝道: “看见了吗?这是紫晶白玉马!” 令狐慧、慕容恒、慕容毅正要冲出去援救倒地的亲人,听光灿一吼,不由又把眼睛看去,被紫晶白玉马吸引住了。 光灿瞧见了他们三人,便道: “慕容兄弟、令狐慧,你们过来瞧瞧,这是不是真品!” 慕容兄弟不明他要干什么,先到令狐宣、慕容玉贞身边一探,两人已经毙命。 慕容兄弟站起来,咬牙切齿然而又胆战心惊地瞧着光灿。 光灿道:“你们兄弟过来看看,这是不是真的紫晶白玉马。” 慕容恒走了上去。 光灿道:“你来看看,但休起歹心,若起歹心,自取灭亡!” 慕容恒脸色灰白,他咬着牙上前,伸手一摸,果真是暖玉,便道: “不错,这是真宝。” 光灿倏地退后一丈,将紫晶白玉马抛在地上,右手中指一伸,一股白线击出,轰然一声,把一架紫晶白玉马击个粉碎。 这又是出人意外的一幕。 敌我双方,轩然大哗! 光灿朗声道:“各位,紫晶白玉马本是奇珍,但为了它,引出多少杀戮!今后不论谁得到它,都会引来杀身之祸,今日当众将它毁了,免得再有人遭殃!” 众人目瞪口呆,全场鸦雀无声。 少林掌门觉慧大师合掌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真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白玉马留存世间,实为祸害,光施主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望各位明鉴!” 武当掌门元洪道长道: “白玉马毁去,愿世间少了几分贪欲,今日在场者均可作证!” 慕容恒恨声道:“白玉马乃世间奇现珍,为我慕容家之物,光灿你竟敢毁我传家之宝,此仇此恨永无了结之时!” 东野骧喝道:“住口!你祖父杀人劫货,丧尽天良,将白玉马攫为已有,怎会是你慕容家之物?兹念你年龄尚幼,为恶不多,放你一条生路,若再执迷不悟,那是自取灭亡!” 慕容恒两眼喷火,大吼道: “老贼,你休要张狂!你们不过是依多为胜罢了,少爷五年后再找你们报仇!” 令狐慧流着泪,咬牙切齿道: “光灿,你杀我父母,此乃不共戴天之仇,今日你们人多,我兄妹自不是你的对手,有种的一年后……不,十年后我兄妹定再找你复仇,你敢不敢应诺下来,若是不敢,今日就与你拼个生死!” 她这一招比慕容恒高明,要光灿承诺十年后交手,这就可以逃过今日之厄。 谢飞燕叱道:“你父母害死我全家,今日又暗算于人,不料却遭了报应,你还有脸面在此大喊大叫,你说我们依仗人多,那就和我一对一决一生死,用不着等十年以后……” 觉慧大师道:“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你们三位年岁尚轻,不应再蹈先辈覆辙,从此洗心革面做人去吧!” 东野骧喝道:“狼崽子虽小,终究是狼,留下是祸害,今日若不废去武功,他日必祸乱江湖,大师虽有渡人之心,只怕……” 言未了,追命三郎申世诚突然从慕容毅身侧蹿出,大袖翻飞,接边撒出了两把醉香雾,只见一大片粉尘,犹如一道巨大的网子,向众人当头盖了下来。 这一下,骤不及防,一阵香味,随风飘散,双方人众惊得连忙后退。 东方木、东野骧、匡老、慧觉大师、元洪道长、雪山圣母在急退中打出劈空掌,将醉香雾粉尘以罡风击散。 与此同时,光灿运起护身罡气,眨眼间便蹿到申世诚跟前。 申世诚欲再撒出醉香雾,突觉眼前一花,面前来了个人,正是光灿,惊得他慌不迭一个后跃想要逃开,但他右腿一麻,哪里还动得了,吓得大叫起来。 光灿将他一把提起,闪电般跃回,从他衣袋中掏出解药,以救助中毒之人。 谢飞燕、张云雁、费礼书、林麟等人都吸进了些醉香雾,一个个软倒在地,站在他们后面的因众老及时打出劈空掌而幸免。 少林八大金刚、十八罗汉不等大师吩咐,当先向敌方冲了过去,武当二十四名高手也从一旁跃出,神火帮在童福祥的率领下,发一声喊,从两边迂回包抄,杀向对方。 就在申世诚打出醉香雾的刹那间,慕容恒等人向后跃退,见申世诚眨眼间便被光灿擒去,已是抢救不及。 只见谢飞燕等人倒下,足证醉香雾已经制敌,东方木等人定也吸进一些,于是大喊一声: “并肩子上!”当先扑了过去,独眼魔公仲昌、巫山姥姥也大吼一声,向东方木等人冲去。 令狐慧一把拉住慕容毅,小声道: “快逃,迟了便走不脱!” 慕容毅道:“我兄长已……” 令狐慧不理,径自施展轻功,从庄丁丛中穿过,飞也似逃向林中。 慕容毅不再犹豫,急追而去。 神眼兽黄霖、铁腿曹钧、独眼龙孙赞回答一犹豫,已经走不脱,被少林八大金刚围住。 光灿取出解药救醒了谢飞燕等四人,见雪山圣母、东方木、东野骧等人正与公仲昌、慕容恒、巫山姥姥等人厮杀,神火帮、鸿雁班的兄弟姐妹则与庄丁狠斗。 觉慧大师、元洪道长、匡老则在一旁押阵。 片刻后,谢飞燕功力已复,她立即抽出金龙宝剑去助师傅,但巫山姥姥已被师傅击毙。 同一瞬间,东野骧已将慕容恒制了穴道,再一指戳在他气海穴上,废了他武功。 那公仲昌与东方木打个棋逢对手,谢飞燕无处出气,娇叱一声,金龙三式出手,杀向公仲昌。 老魔被东方木缠住,哪里挡得住飞燕的进击,一只虎抓先被削断,吃东方木乘机打了一掌,踉跄未及站稳,金龙剑已透胸而过。 此时,林麟见申世诚直僵僵立在那儿,心中不禁冒起怒火,蹿过去朝他背上就是一掌,打得申世诚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觉慧大师忙道:“徒儿不可伤他性命……” 言未了,费礼书、张云雁双双出剑,把这个恶贼打发到阴间去了。 黄霖、曹钧、孙赞及庄中高手,哪是少林八金刚十八罗汉的对手,再加武当二十四名高手助阵,盏茶时分便击毙了三贼,庄中高手也无一幸免,只放走些小喽罗。 贼势已除,众人遂进山庄歇息,自有手下人张罗做饭,半个时辰后大家用膳。 少林武当辞别下山,其余人则商议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