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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本》
1 这是一个大日子,重要无比的大日子! 天色极明亮,天际有几抹艳丽的云彩,夹在云彩中的星星,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光芒有着棱角,随着移动的彩云,明灭不定。 广场上挤满了群众,全部仰头向上,视线集中在天空的顶部。视线集中处,天空是一片明蓝色。 广场极大,聚集的群众数以万计,可是却寂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大家都在等,等一个重要、伟大的时刻的来临。 派出去作宇宙探测的一艘宇宙飞船,在经过了长远的飞行之后,将在今天回航,不久之后,就会降落在这个广场的中心。自从科技飞速进步之后,宇宙航行已经不再是什么希罕的事,一艘一艘宇宙飞船被派出去,航程也越来越远,但都没有一艘宇宙飞船像即将降落的那艘引起如此巨大的轰动过。因为这艘宇宙飞船,在回程途中,已经作了报告:“我们在遥远的宇宙深处,发现另一个有生物的星球,并且,在这个星球上,采集到了两个标本,标本是那个星球上的最高级生物,是那个星球的主宰。我们采集了标本之后,已将标本运上宇宙飞船,将标本带回来了!” 来自另一个遥远星球的高级生物! 这是宇宙探索行动的一个大突破,消息一经公布,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载来了无数群众,在广场上集中,等待着宇宙飞船的降落。 等待的时间并不要很久,群众之中,突然爆发了一阵如同金属相碰时发出的声音一样的呼叫声,那是欢呼的声音,欢呼英雄的凯旋。明蓝的天空上,极目望去,已经可以看到一点橘黄色的光点,那光点的后面,拖曳着一条同样颜色的光尾,光尾中杂闪着夺目的星火,那是宇宙飞船高速通过大气层时,产生高热的奇幻现象。 群众的欢呼声越来越炽热,像是无数金属块一起在大力撞击一样。 2 和广场上相反,巨大的会议室中,静得出奇。 聚集在会议室中的,是来自各部门的高层领导者。主席坐下又站起,已经不知有多少次了,由此可知他内心的焦急。会议是由于情形特别紧急而召集的,作主席的是宇宙探索委员会的负责者。 特别紧急的情形,是来自如今可以看到的宇宙飞船的领航队长的报告。 会议室的正中,是一幅巨大的荧光屏,荧光屏上显露的,正是群众齐集的那个广场,群众兴奋的神情,在荧光屏上显露无疑。宇宙飞船高速飞行所带起的橘黄色光尾,也越来越宽阔。 一个与会者打破了沉寂,道:“快降落了!” 他的声音,有着金属相碰的铿锵,也带着极度的沉重。这种沉重的心情,可以从每一个与会者的神情上看出来。 主席将视线从荧光屏转向各与会者,缓慢地道:“各位,请再看一遍领航队长的报告!” 与会者有的移动了一下身子,有的木然坐着,在他们面前,都有着一张极薄的,看起来十分悦目的纸,纸上印着的是一行黑色的字:极度机密。掀开这张纸,,就是领航队长的报告。 其实,不必主席要他们再看一遍,每一个与会者,早就已经知道了报告的内容。他们上一次集会已经决定将领航队长的报告删去一大部分之后,再向群众发表。 领航队长的报告,在这十几个出色的领导者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本来他们对该报告已了然于胸,但主席提议要他们再看一遍之后,他们还是再看了一遍,那是他们深愿在他们面前的报告是虚幻的,不是实在的之故。 报告当然是真的,同时也记录了主席和领航队长之间的对话。 领航队长的报告,和向公众发表的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隐瞒了其中的一段:“我们采集到的标本,那星球上的高级生物,具有严重无比、高度的危险性。我们认为绝不能让标本和公众作任何的接触。我们采用气体麻醉法,令标本处于被麻醉的状态之中,并建议宇宙飞船降落后,在标本的运送途中,要采取最严密的保护措施……” 接到报告的主席问:“请说明标本的危险性严重到什么程度?” 领航队长答:“无法在通讯中说明,请召集特别紧急会议,我将在会议中对与会者解释。” 主席说:“如果标本具有破坏性,应采取何种预防措施?” 领航队长说:“危险性之大,无法形容,请派速度最高的小型飞船与宇宙飞船会合,我将直接携带标本到会议室来。” 主席发出了一下如同金属摩擦一样刺耳的苦笑声,道:“各位,宇宙飞船快降落了,具有高度危险性的,来自另一星球的高级生物,就会在我们面前出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领航队长所讲的危险性达到什么程度,请各位做好一切准备!” 与会者有的挪动了一下身子,有的木然不动。 3 从宇宙飞船的船舱中望下来,已经可以看到广场上群众聚集的情形。领航队长发出了一连串的降落指示,队员忙碌地操纵者各种仪器。 一个队员自一排仪表板前回过身,大声报告:“队长,派出的小飞船来了!” 领航队长又下了一个命令:“准备空中停留,和小飞船作空中会合!”然后,他沉默了片刻,又道:“将标本移进会合室。” 下达了这个命令之后,他自座位上起身,向后移动,出来驾驶舱,通过一条狭长的走廊,来到了会合室中。 在他到达会合室的同时,一条传送带,运载着一只密封的金属箱,也移到了会合室。领航队长注视着那金属箱,神情极其严肃。 飞船的船身,产生了一下轻微的震动,队长知道,那是飞船在停顿之后,和小飞船接触时所产生的。接着,一道六角形的门打开,队长步向门,传送带移动,那装载标本的金属箱,随着也移出了门。 4 广场上的群众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一长条形的宇宙飞船的船身。当他们看到另一艘小飞船,以极高的速度接近宇宙飞船,并和宇宙飞船会合之际,他们都想到: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了,所以,广场上也静了下来。 但是,这种沉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小飞船立即飞走,宇宙飞船开始降落。当宇宙飞船降落在广场中心,船舱门打开,宇宙飞船的队员,在门口出现了,群众的情绪,达到最狂热的境界,欢呼声此起彼落,历久不息。这毕竟是一个极其伟大的时刻:宇宙航行,带回了另一个星球上高级生物的标本! 群众的欢呼声如无数金属块相碰,天际的彩霞,色彩更是绚丽,一种奇异的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看了公众已准备彻夜欢迎远航归来的英雄了。 5 会议室的门打开,领航队长先出现在门口。所以与会者一起离开了他们的座位,来表示对领航队长的欢迎。队长也留意到了所以与会者的紧张身体,他略侧了侧身子,让他身后的金属箱移进了会议室,停在巨大的圆形会议桌的中间。 会议桌中间,立时凹了下去,恰好让金属箱箝在其中,那样,可以令每一个与会者的视线,不受阻拦地到达那金属箱。 主席请队长坐下,道:“由于你报告中一再强调了标本的严重危险性,所以我们已经采取了一切可以采取的预防措施,现在,请你作详细的报告。” 队长发出了一下如同表面粗糙不平的金属块互相摩擦一样的苦笑声,道:“标本……这种另一星球的生物的危险性,是无法预防的……” 与会者的神态更紧张,队长忙道:“不过,现在,标本处于被麻醉的状态之下,危险性一时不会发生……”他停了一停,才又道:“先让我们来看看标本的外型,怎么样?” 没有反对的意见。 队长掀开了金属箱的盖子,盖子下面是一层透明物体,通过这层透明物体,可以看到在箱中的两个标本。 这是来自另一星球的生物,第一次呈现在与会者的眼前,与会者发出充满紧张的声音,像是一大盘钢球忽然自高处倾泻落地一样。 主席的声音,听来像是利器刮削着金属一样,叫道:“太丑恶了!” 其余与会者都发出相同的呼叫声音,躺在箱子中的那两个标本,样子在他们看来,实在太丑恶了! 标本是生物,毫无疑问,可是那是什么样子的生物!标本有着看来毫无保护作用的表面,整体的结构,全是各种圆形变体所连结而成的,有的接近正圆形,有的是圆柱形……各种粗、细、长、短不一的圆柱形,在有几处地方,有着深棕色,直或卷曲的丝状物体附生在表面之上,在一个比较圆的,丝状物体最多的部分,还有一些大小不同的洞,有的是黑色,有的是一种极难看的红色。在那个红色的孔洞之中,还有浅黄色的两排如同骨骼状的物体,和一块接近粉红色的,充满了黏液的东西,另外两个深而小的孔洞中,也有丝状物的黏液。 队长解释:“这一个是这种生物的阴性,那一个是阳性!” 主席又叫了起来,道:“这算是什么生物!我看不出这种生物有什么危险性!” 与会者向队长望去,队长又苦笑了一下,道:“这种生物,他们的可怕处在于他们在生活过程中,极度以个体为中心。他们每一个个体,除了这个个体的本身之外,几乎全不考虑别的个体。他们还有一种可怕的意念,嗯,那种意念,叫做贪念。” 与会者对队长所说的,好像都很不明白。队长再苦笑了一下,道:“那也是到了那个星球之后,才第一次接触到了这种意念。其实,这种生物的生活过程十分短促,短促到了他们根本无法进行远程宇宙航行的程度。可是,在他们这种短促的生活过程之中,贪念却又支配了一切……” 主席切断了队长的话头,道:“我还是不明白,请举一些具体的例子!” 队长道:“是,具体的例子是……是……譬如说,为了贪念,这种生物可以使另一个个体死亡,甚至使几千万个同类个体死亡,也可以使几千万个同类个体,遭受极大的苦痛。可以用卑污的手段,抢夺其它个体的所有,可以用残酷的方法,使其它个体蒙受害处,而令自己得到好处。” 与会者之一叫了起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的星球……” 队长道:“在他们的星球上,每一个角落,每一时刻,都有这样的事发生。有的规模大,大到几十万个个体和几十万个个体互相杀戮;有的规模小,小到一个个体和一个个体之间互相伤害。这种情形,已经持续了极久,而且还将持续下去!” 与会者几乎每一个都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队长道:“所以我说,这种生物,具有极度的危险性,如果让标本醒来,让标本和公众接触,如果贪念在我们这里传播开来……” 主席突然下了决定:“绝不可以!” 他移动着身子,声音中也充满了更多金属相碰的铿锵声,道:“我提议,永远将标本麻醉,保存在最机密的地方,绝不能让这种生物和公众接触!” 与会者发出了一片赞同声。队长的赞同声最响亮,因为在回航途中,他一直确不定自己是不是应该将那么可怕的生物标本带回来。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6 在贮存最机密物体的密室中,管理员将金属箱送进了一个有严密保护的柜子,然后在柜子外面挂上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 标本编号:异星生物一号(阳性) 异星生物二号(阴性) 性 质:具有极度危险性的可怕生物。 采集地点:遥远星空不知名的星球,该小星球循一不断氢核爆炸的小星球作椭圆形轨迹移动。 标本在该星球的名称:人。
短篇系列《倪匡短篇》
《快刀》
拥挤的人群交头接耳,形成了一阵十分奇特的嗡嗡声。 人之有异于禽兽……自然更有异于昆虫。一群昆虫发出的嗡嗡声是有规律的,而一群人所发出的嗡嗡声却抑扬顿挫,起伏有致,内容包罗万象,调子大是纷坛。 各人视线焦点,倒是一致的--集中在他的双手上,应该说,集中在他的双手所握的那柄刀上。 这时,他以一种十分奇特的手势握着他的刀——双手大拇指抵在刀身的一边,另外八只手指抵在刀身的另一边,十只手指和凉浸浸的坚硬的钢铁刀身,融成了一体。手腕用恰到好处的力道,来回推动着刀身,使刀刃和一块青蓝色地大石表面发生磨擦,发出令人心寒的“沙沙”声,有韵律,如同心跳。 他在磨刀,在磨他的快刀。 申末。这是他选定的磨刀时间,大墙西角,是他选定的磨刀地点,每天都这样,每天都有许多人围着看。 选这时间这地点磨刀,是因为这时候夕阳西下,西角并无遮拦,夕阳映在刀刃口上,闪起一道漂亮金色的光芒,特别显出那柄刀的不同凡响。许多人围着看他磨刀,是由于这柄刀,是方圆五百里知名的快刀。 刀长三尺六寸,厚背,背厚七分二厘,薄刃,刃薄得无从度量,能把一张纸横剖为二,能粑一根发齐中分开,那有多薄?刀身最宽处五寸四分,最狭处三寸七分,重十七斤八两,那是刀柄上缠着鲜亮的红绸,绸穗子长两尺时的份量。 刀是祖传的,他现在虽然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兵卒,但祖上既然有这样的一柄快刀传下,想来必然有点显赫的声名,可惜他不知道,也不会捏造,那就只好在磨刀的固定的推磨动作中,在刀刃和刀石的接触中。慢慢地去想,想到了什么,也不敢告诉人。 刀身黝黑,刀刃闪亮,真正锋利无比的刀刃,只是一道三分左右的钢条,当他拿起刀来,用拇指顺手一抹,抹去了刃口上的石粉浆时,夕阳余晖恰好映过来,那一溜刀刃就像是黄金镶出的边一样,不但他自己看了会“嗖”地吸了一口气,旁观者的交头接耳声,也会忽然静下来。 有几个人,人群中总有那么几个人,会不由自主,像中了魔法一样,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抚摸一下,然后又像摸到了烧红的烙铁一样,赶紧缩回手来,在衣衫上用刀擦着,想把手心中的冷汗抹去。 看磨刀,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看杀头,这柄快刀,专砍死囚的头。磨刀的人,因为有这样一柄快刀,砍头的责任,便落在他的身上。现在围着看磨刀的人都知道,明日午时,大墙后面的死囚牢中,就会有一个死囚,五花大绑被推出来,然后,那才会有更多人来看,看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太阳更西,他举起了刀来,半眯着眼,欣赏着刀刃口上的那一道金芒,然后,左手像是不经意地,向围观的人勾了勾手指。 站得离他最近的几个小媳妇大姑娘开始你推我让,终于,一个俏生生的姑娘,一身翠绿袄,长长的松辫编出的是三分七巧花,辫梢直垂过细腰,要不是她细白的手指正绕着发梢,辫梢就会垂在她浑圆的后股上。辫梢结着和短袄同色的如意结,结下的乌发半散开,是那样的小一撮,要是撩在人的脸上,管叫人痒的不单在脸上,而更会在心窝深处。 她看来一半有点迫不及待,一半又有点像是硬叫人推出来一样,来到了他的面前,细碎的小牙牙,洁白的,轻咬住了殷红的下唇,把辫梢递向他。 他已横起了刀,刀刃向上,如意结下的发丝,轻轻碰在刃口上,然后,他和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同一时间,向着那些发丝,吹出了一口气。 发丝纷纷断落,他在那一刹间,感到一阵无比的快感,她在那一刹间,感到了他正感到一阵无比的快感。俏脸霍地红,急急转身,捂着发烫的脸,奔了开去。 围观的众人,轰然叫好。 他闭着眼,深深吸着气,享受着那种奇妙的感觉,憧憬着明天那种更轰动的场面。 日正当空,死囚五花大绑,跪于当地,影子看来只是模糊的一团,死囚望向他,望向他手中的刀,眼神中略有要求,他知道,微微点头。 没有什么信号,他陡然挺直,五指紧握刀柄,刀背贴在他的手臂上,刃口向外,一弯精光,耀得人睁不开眼来。他半眯着眼,目光盯在死囚的后颈上,陡然一声大喝,手臂一横,利刃在死囚的第七块颈椎骨和第一块胸椎骨之间,直切进去,四周围所有的人都发出了惊呼,他再度的大喝声又压住了惊呼,手臂带着刀刃的闪光和喷出的血柱扬起,他身子同时后退,一脚飞出,死囚向前仆倒,人头骨碌碌地向前滚出,颈际的皮肉翻卷,血,嘟嘟地向外冒,死囚的头滚出去,围观的人想要叫好,可是刹那间,都静了下来。 因为死囚的头,—面向外滚,一面在努力地眨眼,它想干什么? 在几乎是一片死寂中,只听得从在滚动的死囚的头的口中,并出了一下呼叫声: “好快刀!”
短篇系列《倪匡短篇》
《孙必振》
满船的乘客还了无所觉时,船老大已经觉出不妙了。船在江中心,江水看起来一片浑浊,船头不远处,有好几只老大的江猪,在江水中窜起老高,带起洁白的水花,益发衬得天色异样地灰黑。再远处,江水和天混成了一色,模糊不清,偶然有几声闷雷,挟着闪电,袭向江面,一丝风都没有,闷郁得人人都在冒汗。 船老大看了看天,看了看江面,悄悄吩咐了水手几句,心中在默默地祷念:暴风暴雨暴雷,退半个时辰再来!只要退半个时辰,船就可以靠岸了。同时,他心中也在嘀咕,半个时辰之前,还天朗气清,怎么说变就变,一下子成了这等模样?要是半个时辰之前,天色就那么难看,他说甚么也不会解缆开航的! 长江天堑,从江南到江北,或是由江北往江南,自古以来,就靠船渡。整条长江,渡口不知有多少,最宽,渡程最远的,自然是在接近长江出口处,由海门到浒浦口的那一段渡程,长江江面,宽达三十余里,顺风扯帆,轻舟快渡,也要一个足时辰,如今船上有两百来个乘客,风又不大,要的时间只怕更久,而善观天象的船老大,又看出天色大是不善,暴风雨一起,有可能船翻人亡,酿成大惨剧! 船老大一想到这里,手心冒着汗,在身上搓了搓,抬起头来,又吃了一惊:刚才这一点风都没有,可是这时,扬起的帆鼓荡着,颤动着,刷刷猎猎,发出声响来,连粗大的桅,似乎也在摇晃,有吃不住劲风吹袭之势。 而船身,也在剧烈地动荡,江面上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白浪,浪头撞在船身上,溅起的水花,洒下来时,暴雨一般淋下来,乘客之中,有的已全被淋湿了。 船尾,几个壮汉合力扳着舵,可是尽管他们大声呼喝着,还是无法令船身稳定下来。 全船的乘客,都觉出情形不妙,有的在大声叫嚷,有的紧紧搂住了自己的行囊,有的团团乱转,有的来回奔走,船上在剎那之间,乱成了一团。 船老大攀上了主桅,声嘶力竭地叫:“别乱奔乱走!风雨过了就没事,人人抱住能抱的东西!” 他的呼叫声,在越来越强劲地呼啸的风声中听来,软弱无比。他的话才一住口,豆大的雨点疾洒了下来,和江面上掀起的浪花汇成了一体,使得江面上一片浑沌,看出去,只是白茫茫的一片。浪花掀起极高,船上在浪头涌起时,被涌得很高,浪头一过,船身又陡然下沉,几乎像是沉到了江底,四面都是壁立的、喷着浑浊泡沫的江水,全船的乘客的心,也随之忽起忽落。有许多人掩面失声痛哭,有的紧搂着木板,有的大声念佛,有的在疯狂地叫嚷:一定有人得罪了神明!得罪了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