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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第一章 惊 魂 第二章 怪 蝇 第三章 水 仙 第四章 鬼 医 第五章 古 鼎 第六章 荒 冢 第七章 殊 丽 第八章 面 具 第九章 圣 剑 第十章 三 公 第十一章 噩 耗 第十二章 皇 巢 第十三章 石 棺 第十四章 天 厄 第十五章 履 险 第十六章 魅 影 第十七章 圣 女 第十八章 孽 屋 第十九章 秘 戏 第二十章 买 醉 第二十一章 欲 火 第二十二章 绝 杀 第二十三章 罹 祸 第二十四章 老 尼 第二十五章 脱 困 第二十六章 落 网 第二十七章 捧 月 第二十八章 天 姻
第一章 惊 魂 洛阳城内一座大宅院中,处处灯火通明,但整座宅院不闻一点人声。厅中人影幢幢,或坐或立,少说也有十二三人,但没有一个说话,连咳嗽之声也没有,当真是静得连绣花针跃在地上也能听见。 大厅当中的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年约五六旬之间的老者,相貌威严沉毅,双目开闭之间,炯炯有神。 外面传来二更梆子之声,所有的人齐齐颜色大变,只有当中的老者神色如常。他缓缓环视众人一眼,沉声道:“二更已到,你们都回房去,老夫也该准备一下,整理一点东西……” 左边三个面目相肖的青年一齐站起来,年纪最大的一个嘶哑地叫声“爹爹”,声音中隐隐流露出一种沉郁悲痛的意味。老者面色一沉,摆手道:“去,去,不要再说。” 右边那个年纪四旬的威猛汉子站起身躯,缓缓道:“师父,那些对头们别说无人见过,就是你老也从未提起,弟子们也是无意中从别人口中听说武林以往有这等几号人物……”他微微一顿,扫视其他的人一眼,只见大家都在点头,便又接着说道:“他们既然失踪已久,虽说半个月前留下标记,说是今晚三更必到,但很可能是别的人假冒……”他又停一下,只见老老微微摇头,立刻提高声音,道:“纵然此事不假,弟子万难相信凭那三个老虎,就能把师父及弟子等十多人一网打尽!”这几句话说的豪气飞扬,神态威猛,其余的人都激动地出声附和。这中年大汉双手一举,压住众人声音,又道:“弟子等一十二人,今晚纵然捐躯浴血,虽死犹荣!” 他说得字字有力,意思简单明了,显然早已经过再三思虑,并非随口说出。 只见那老者沉毅的面容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慢慢望了大家一眼,突然笑容一收,面寒如水,断然道:“我意已决,你们不得多言,即速各自回房,如敢违背,即以叛逆师门之条论罪!” 那十二个门下弟子,其中包括老者三个儿子,听了都大大~怔,没有一个说得出话来。 老者转头望着那中年大汉,严厉地道:“洪方,你是本门大弟子,监督之责由你负起,速去毋违!” 那中年大汉洪方浓眉一皱,忽然叹口气,躬身道:“弟子敬须严训!”抬目望着其余的人,宏声道:“各位师弟跟我来……”片刻之间,大厅上只剩下那个老者。 过了一会,老者长叹一声,面上现出凄凉之色,起身在厅中转两个圈子,忽然走到壁下一口厚重的大木箱前,取出钥匙把箱上三个巨锁打开,然后缓慢地把箱盖掀开。 木箱中空空荡荡,却用一层厚厚的金黄色丝绒垫底,上面盖着一块长方形的黄缎。老者把黄缎揭开,只见丝绒垫上放着一卷条轴。 老者停手凝望片刻,好像想起了许多前尘往事,最后他伸手把条轴挂在墙壁上。 随即凝神看着那幅画,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时而豪壮激昂,时而凄凉迷惘,仿佛在这刹那之间,一生的往事涌掠过心头。 之后,他回到大厅当中的大师椅上坐下,面目又恢复了平日那种沉毅坚忍的神气。 快到三更,老者的神色丝毫不变,身体也没有移动过一下,好像是泥雕木塑而不是有血有肉的人。 忽地一条人影奇快地纵入厅来,老者两道锐利的目光疾扫过去,突然露出怒容,沉声道:“洪方,你胆敢率先违逆师命!” 那道人影纵到他面前,双膝跪下,果然是那中年汉子供方,只见他怀中抱着一支狼牙棒,另外还有一支尺许的匕首。 老者怒色越浓,冷冷道:“你枉为我门下大弟子,难道还看不出今晚的局势?为师如能动手,何须与我那相守了多年的老伴与及你们决别?” 洪方叩头道:“师尊请少释雷霆之怒,弟子明知局势如此,但心仍不死,只冀望在三更将届之前把师尊成名兵器送来,也许能激起师尊豪情雄风,与对头们一决雌雄。纵或不然,弟子也藉此见师尊最后一面!” 他说得情词恳切,寓意苍凉,那老者怔了一下,柔声道:“去吧,把兵器带走。” 洪方缓缓道:“师尊既然认定魔劫难逃,弟子也没有话说。只盼师尊趁此无人之际,把对头们的姓名来历以及昔年结怨详情,赐告弟子,万一师尊当真……” 老者苦笑一下,摆手打断的洪方的话,道:“他们的姓名来历你已知道,何须再提,反正……”他沉吟片刻,接着说道:“反正今晚此宅之中,决不会留下一个活日,就算说出首年结怨经过,又有何用?” 洪方点点头,道:“弟子等何借区区微命,自应相随师尊于泉下。不过弟子始终不肯服气的是对头们的武功难道当真高到无法挣扎的地步?想多年来师尊威镇武林,万方景仰,别说师尊的名望,就算是弟子以顽劣之资,幸蒙师等收列门墙,近十年来,走遍大江南北,抑强扶弱,排纷解难,与人交手的次数多得不可胜计,但能在弟子手下走上十招八招的人寥实可数。” 老者听得意兴飞扬,拂髯长笑道:“你是我的好徒弟,十年来亏你为师门挣出震惊武林的威望,论到你的武功,也算得上是当世间罕见的高手了。” 他的笑声蓦然收歇,寻思一下.又道:“但今晚的三个老魔所具的武功,决不是你我逞血气之勇可以抵故得住,咳,你还是回去吧!”他黯然拂一下灰髯,突然转头去望后面墙壁上挂的条轴。 洪方从师多年,从来未曾见过师父这等英雄气短的神情,虎目中不禁涌出两滴英雄泪。 抬头时不觉随着师父的目光向墙上望去,蓦地一怔,道:“师父,莫非当世之间只有她…” 老者回过头来,肃然道:“不错,只有她能够…唉,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配谈论起她。” 洪方似乎也同意师父之言,立时住口不说,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然后起来向厅门走去。老者忽然叫道:“等一等——”洪方大喜,霍地转身,怀中的狼牙律闪出万点寒芒,那支匕首也射出蓝汪汪的光华。老者已接着道:“你顺手把所有的窗门都打开!” 洪方失望地叹口气,躬身应了,过去把所有的窗门打开,然后退出厅外。 万籁俱寂中,修然传来三更鼓声,老者忽然转头向壁上的画像条轴投以最后的一瞥。回过头来,椅前赫然已站着一排三个黑衣人,个个面目狰狞,煞气森森。 老者凝目瞧他们一眼,身子动也不动。那三个黑衣人倏然一齐向旁边跃开,动作之快,宛如鬼魅。这三人刚刚跃开,银影乍闪,老者椅前已站定一排三个银衣人,个个面目间都笼罩着一股阴森之气。 老者仍然不动声色,淡淡看他们一眼,这三个银衣人突然又齐齐跃开一旁,跃开之势虽是奇快无比,但不闻半点风声。 那三个银衣人刚刚跃开,厅门外红光耀目,只见一排三个红衣人,缓步走进来。这三个人身材高大魁伟,举手投足间动作齐整划一。他们踏入大厅之后,第一步踏落地面,屋子就微微摇晃,这三个虽然仍是不声不响,但来势之威猛,人寰罕见罕闻。 他们走到太师椅前,蓦然散开,分别走到老者后面。 大厅中虽是一共有十个人之多,但连呼吸之声皆无,同时所有的人全部纹风不动,宛如十尊石像。 过了一会,外面仍无丝毫动静。老者四项一眼,缓缓道:“三公只派诸位来取老夫性命么?” 分别站在老者左右方及后面的三排人门声不响,似乎根本没有听见那老者说话。老者瞧瞧他们,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又道:“想不到我司空表居然能活过三更!” 突然一道彩光电射入来,掠过老老司空表头顶,直向壁上射去。司空表迅疾扭头一瞥,只见那道彩光直射向悬挂那幅画像的丝带上,那幅条轴凛地一响,掉在地上。那道彩光把丝带射断之后,忽然弹射回来,叮一声斜插在椅子前面的红砖上。他凝目一看,插在砖上的乃是一支令箭,但却有三种颜色,当中是耀目红光,左边是银色,右边是黑色。他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支相似的三色令箭,低头端详两者是不是一模一样。 他似乎端详得十分人神,一直低着头。蓦地一下冷冷呼声传人耳中,司空表抬头一瞥,椅前一丈之处,已站着一排三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当中的一个身躯高大,相貌堂堂,穿着一身耀目红衣。左边的一位矮矮瘦瘦,一身银色长衫,面目甚是阴险诡毒。右边的黑衣老人,鼻钩如鹰像,嘴角间浮动着一丝轻蔑的笑容。 司空表轻轻叹口气,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抱拳道:“三公亲自驾到,司空表只好延颈就戮!” 当中的红衣老人忽然放声长笑,震得整座大厅微微摇动,笑声一歇,只听数响劲箭破空之声,从厅顶交叉掠过。 司空表被这红衣老人的笑声震得心神恍惚,忙运功抗拒,一面收摄心神。劲箭破空之声过后,司空表面色一变,这才明白那红衣老人发出如此洪亮的笑声,原来是对付他的门下十二弟子。想是门下十二弟子都埋伏在四面屋顶,各持强弩劲箭,准备围攻敌人。但红衣老人笑声把他们震得神志昏迷,是以有几支已经引满弓弦待发的劲箭,竟在他们昏迷中脱手射出。 红衣老人洪亮地道:“我等赐你自尽,立即动手,不得有误!” 司空表点点头,道:“司空表今晚无不遵命,但只求三公手下留情,让司空表保存一个儿子的性命!” 三个老人都不做声,面上也没有一点表情。司空表又道:“三公不会把区区放在心上吧?” 他们仍然沉默不言,在厅中凝结起一股冷酷杀气。 司空表也不再求,厉声长笑道:“好!好…”右掌运足内家真刀,举到自己的天灵盖上。 厅门外忽然射入一道金光,直奔司空表胸口,那红衣老人伸掌一抓,相隔尚有数尺,那道金光忽然转弯投入红衣老人掌中,司空表方一怔神,煞住手掌下落之势。只见那红衣老人像是被那道金光烫痛手掌似的,忽然甩手不迭,那道金光跌在砖上发出铿锵之声,却是一面小小的金牌。旁边的银衣老人和黑衣老人也一齐面色大变,猛可挥手,登时人影乱闪,转眼间整座大厅又再次只剩下司空表一个人。 司空表怔了一会,过去把那面金牌拾起来。那面金牌长约四寸,宽约三指,一面是顶皇冠,浮突出牌面之外。另一面深深刻着“免死”两个字。 司空表双手捧牌,眼望大厅外面黑暗的夜空,似在等候这面金牌主人驾临。但等了一会,却听到步声纷沓而来,片刻间那十二个门下弟子涌进厅来。这十二个人之中,只有洪方神情如故,其余十一人都显得甚是萎顿,宛如经过一场激斗之后,元气消耗太甚光景。 但众人面上都露出兴奋欣慰之容,尤其是司空表的三个儿子,情不自禁扑到父亲身边。 司空表面色仍然十分沉重,摆手道:“排队欢迎!” 那十二人立刻分为两列,肃立不动。等了好久,司空表面色越发沉寒凝重,忽地看洪方一眼,道:“你说一说刚才的经过……” 洪方躬身道:“弟子不肖,带领师弟们分布四围屋顶。共分六组,每组两人,一个持兵器掩护,一个用强弩硬箭,准备不拘远拒近攻,也要予敌人重创。但那红衣老人笑声一起,师弟们全部神志迷惘,弟子恢复的最快,以本门心法震醒师弟们,随即来叩见师等清罪!” 司空表凝神听到是他救醒其余之人,口中轻哦一声,便陷入沉思之中。不知不觉已等到四更过后,司空表脸上没有一丝宽慰之容。分排在两旁的十二弟子也被师父这种神情所感染,无不肃穆凝立,大厅中的空气沉重之极。 司空表旋即低头瞧着手中的金牌,一直不再抬头。又过了半个更次,两旁排列着的徒弟们几乎疑心师父已经睡着。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响。 大厅门外突然出现一个人,这人乃是由屋顶飘身飞坠下来,轻得有如落花飞絮,不闻丝毫声息。 但见那人身量中等,穿着得甚为朴素,没有兵器。年纽约在二十左右,长得面目如玉,眼如点漆,俊美中英气迫人。 他似乎已经注意到司空表突然望他的动作,微微一笑,道:“老伯耳目聪灵,令人佩服!” 司空表面上掠过一丝惊凛之色,以他这种老江湖尚且不禁形之于色,可见得在他心中何等震惊,但这一回门外的美少年却似乎没有发觉,含笑踏入厅内。司空表心头又是~震,心想这个少年适才表现得何等机智和明察秋毫,但此刻的笑容却极为天真无邪,纯洁之极。假如这个少年竟是用这种笑容掩饰他真正的面目,此人之险沉莫测,大约天下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他心中虽在震惊寻思,但身形已迎上去,含笑抱拳道:“少侠请示知高姓大名,以便称呼。” 美少年坦率道:“小可复姓皇甫,单名维。”说时,转目瞧看左右排列的人,偶尔向他们含笑点头。 司空表面色连变,好不容易忍住,伸手让客道:“皇甫公子请到那边待茶。” 皇甫维奇怪地瞧司空表一眼,想说什么,但您又忍住。这时他面上那种纯洁无邪的笑容已敛去,换上一副老练机智的神色,凝眸寻思。 司空表强笑一声.边行边道:“公子此来可是奉的令尊意旨?他老人家可好?” 皇甫维微微一怔,道:“不是,晤……小可不能耽搁时间,这就要走了。” 司空表鼻尖上微现汗光,勉强笑道:“公子何必如此匆忙,司空表尚未拜谢大思……” 皇甫维道:“老伯不须言谢,请把金牌还我,之后……” 司空表颜色大变,突然退开数步。 皇甫维大感惊奇,睁大双目,注视着那位名震中原武林的老者。 司空表也是凝视着对面的美少年,直到这时,他才算是认真地打量过对方全貌,居然发现那美少年双眉之中,各有一颗红涛。这个发现更加叫他内心震撼,想起多年前那位金牌主人,正好也是双眉眉心俱有一颗红恁。 他定一定心神,道;“令尊向例是牌到人现,不知今晚何故破例?”口气异常缓和,大有深恐开罪对方之意。 皇甫维剑眉一皱,道:“恕我不能多言,请把金牌还我就得啦!” 司空表微微一笑,道:“公子解围之恩,司空表不敢或忘,只是这面金牌关系极为重大,请教公子如何方能证明这面金牌乃是公子亲自送来?” 皇甫维得一下.道:“这个还须证明?” “不错,此牌不是等闲之物,司空表不得不多加小心,万一不幸误落他人手中,这叫司空表如何向金牌主人交待?司空表这点苦衷,但求公子体谅。” 皇甫维双眉一轩,虎目中精光暴射,威凌迫人,不悦地道:“那么你怀疑我不是送金牌之人了?” “司空表岂敢狂妄大胆至此,但这面金牌实在关系重大,司空表不得不多加小心!” 他说得甚是谦虚,皇甫维心中虽然温怒,却发作不出,想了一下,冷冷道:“那么以你之意,又该如何?” 司空表眼珠微转,沉吟片刻,道:“这倒是一个难题……”他歇一下,又道:“这样好了,请公子说出因何送金牌来此的内情,司空表大概就可以放心了!” 皇甫维泛起怒色,道:“我不说!” 司空表立刻道:“还有一法,皇甫公子必定赞同,就是让司空表向公子请教三招两式,但公子务须手下留情,不可认真。” 皇甫维似是不愿,但为势所迫,看来自己纵然不答应,对方也非动手不可,当下点点头。两旁的人立时撤开,腾出空地。司空表收起金牌,拱手道:“务请公子恕我放肆之罪!”只见他一掌护胸,一掌虚虚向外面按去。 皇甫维但觉一股重如山岳的潜力袭上身来,心中一凛,暗想这老者武功之高,还出于自己意料之外。心中想时,右掌已暗运真力,若无其事地以掌背拂扫出去。 两人身子晃得一晃,司空表陡然朗声道:“公子请再接司空表近身招数。”只见他双肩不动,双膝不弯,身形已如电掣般移到皇甫维身前,当胸一掌,势如奔雷般击去。皇甫维睁目凝神,显然万分戒备,蓦地又使出奇诡招数,双掌均以掌背交叉拂出。 司空表陡觉自己苦修多年的掌力被对方轻描淡写般一排,便已破去,眼看对方拿势欲变未变,指掌罩住自己全身要害部位,竟无法测知对方将要如何出击。百般无奈之下,腾身疾退。但他乍退又上,连发数掌,招招毒辣凶猛,谁都看得出这位名震武林的人物已用出七成以上的功力。 皇甫维身形有如行云流水,一直以双掌掌背交叉拂出,手法诡奥绝世,三招之后,又把司空表迫得自动退开。 司空表突然一掌横扫出去,声势凶猛异常。皇甫维不得不先出手阻挡,缓得一缓,司空表已飘退寻丈,手掌一摊,朗声道:“请恕我斗胆相试之罪,这面金牌这就壁还。” 皇甫维微微一怔,虎目含愠,大步上前一手把金牌取回,也不理司空表躬身行礼,转身一直走出厅去,头也不回,转眼已失去踪迹。 厅中之人都不知应该不应该生那美少年皇甫维的气,个个都感觉出此事内情复杂,未明真相之前,谁都不敢说话。司空表把手一挥,道:“你们都回房休息!” 大厅中再次剩下司空表一个人,闭目沉思。过了许入,他忽然表演几个架式,双掌击出时均用掌背,看起来和那皇甫维的诡奥手法一样。他比划了一阵,便停手思索,然后又比划那些手法,这样比比停停,不觉已花了一个更次,外面曙色渐露,五更业已敲过。 他歇息一下,抹掉头上汗珠,走到正面墙下,拾起那幅条轴,小心地卷好放在大木箱中,扣上那三把巨锁,然后招呼家人出来把木箱抬入内宅。 他刚刚要回内宅,忽见洪方冲入厅来,一言不发,把手中一样东西递给司空表看。那件东西竟是一支红黑银三色令箭,司空表身躯一震,沉重地道:“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着。” 洪方浓眉一舒,道:“师父已安排好么?” 司空表没有回答,反问道:“这支三公令箭在何处发现?” “在外面大门上插着,昨夜那些对头走后,弟子曾巡视过本宅,其时尚无此物。”他歇一下,又道:“在门板上还划着今晚三更四个字!” 司空表沉思一下,道:“即速叫醒他们,分为十二路设法追上那位皇甫公子,告以三公令箭出现及今晚三更的限期,务必恳请他回来一趟!” 洪方瞠目道:“还得靠他?昨晚他好像很不……” “快去,时间无多……也许他会自动回来,但你们仍得尽力追上他!”洪方叫了声师父,忽然停住,似是不敢冒昧说出心中的话。司空表道:“有活快说!” 洪方道:“师父,昨晚你老疑心他是不是送牌之人,也许他真的不是,把你老蒙住,骗走金牌……” “很难说,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你去吧!”不久之后,大门口蹄声骤起,大约有十余骑分头驰去。司空表又命人抬出那口大木箱,取出那幅条轴,挂在墙上。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厅中,因此他毫无掩饰地把心中沉重的忧虑,都从面上流露出来。 到了下午,天色突然变阴,乌云四合,到处一片阴阴暗暗。 司空表端坐厅中,动也不动,不久似乎听到风雨声中有一骑驰来,片刻之后,一个劲装少年浑身湿透大步进来,扑地跪倒在老者椅前寻丈之处。 司空表毫无表情,好像在倾听天际的雷声。 到了二更时分,他椅前已跪着~排十二个浑身湿透的劲装骑士。司空表直到此时,才转动目光,扫瞥他们一眼,叹气道:“起来吧,到后面去!” 不久,厅中烛影摇摇中,只有那老者独自端坐。风雨之势越来越猛,不时有电光突然闪过。 司空表陡然向厅外朗声道:“尚未到三更时分,光临得太早一些。” “你嫌太早的话,我可以等一会再来。”厅外有人回答,人随声现,已缓步走入厅内。 说话现身的正是昨夜送金牌的少年,外面风雨虽大,但他身上却只湿了一点,而又没有雨具。 司空表起立道:“不知是公子驾临,请恕唐突之罪!” 皇甫维道:“三更快到了,老伯有什么准备?” 司空表双眉一皱,突然哈哈大笑道:“莫非就是你么?”皇甫维怔一下,旋即醒悟,微笑道:“老伯这一猜无稽之极,我不过好奇罢了!” 他稍稍一顿,又道:“昨晚我跟蹑在那一干人后面,因为不想被他们发觉,离得太远,结果追丢了。”司空表哦一声,插口道:“怪不得公子隔了将近两个更次才现身取回金牌!”他点点头,接着说下去:“今日凌晨时分,我因一件事回转来,便见到大门上的三公令,因此好奇之心大起。” 他的话忽然停住,目光凝定在墙上那幅条轴上。司空表见他露出惊讶之色,心中因此疑惑起来,暗想难道这位皇甫公子竟会不知道这幅画上的人是谁?那幅条轴上画的是个少女半身像,五官勾勒得十分清晰细致,衬上鲜艳色彩,使画中人增添几分明媚清丽。但这幅少女画像有一点最奇怪之处,便是在她那双明眸中,孕着两滴泪珠,欲落未落。 皇甫维看了一阵,由衷地赞道:“当真是神来之笔,画此像的人应是一代名家无疑!” 司空表尴尬地笑一下,没有做声,皇甫维又看了几眼,突然问道:“这位画中人为何清泪盈眸呢?”司空表嗫懦一下,道:“这个……这个……”皇甫维立刻道:“老伯如不便说,那就作罢!”司空表好像求之不得,立时住口。 但皇甫维又忍不住再次提起这幅少女画像,他道:“昨夜我好像没有见到这幅画……” 司空表呐呐道:“那是……三公进厅之前,以三公令箭把悬挂画像的丝绳打断,跌在地上,所以公子没有看见……” 他哦了一声,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画中少女。他发现这位清丽绝俗的少女有着广阔饱满的天庭,使人感到圣洁和仁慈。长长的双眉表示具有深度的智慧,明眸中的泪光,散发出无限清怨,挺秀的鼻子表示正直无私,而丰满小巧的嘴唇却是热情的象征。这一切组合成超凡绝俗的美。皇甫维忽然间觉得和这位少女极为亲近,他感觉到自己好像能够了解她内心波动那种凄艳的意味。 他忍不住又轻轻赞道:“真是神来之笔,一代名家,我可以请问画这幅肖像的人是谁么?” 司空表道:“他是……他是……”他似乎难以说出那画家的名字,停了一下,才接着道:“他就是少林寺当今掌门老方丈无心大师。” 皇甫维淡淡一笑,道:“只听闻少林寺僧人擅于技击,倒不知那方文大师竟是丹青妙手。” 司空表低声道:“公子日后千万别说出此事。”皇甫维点点头道:“我记着不说出来便是。”说罢,突然感到十分奇怪,只因那少林方丈无心大师既是佛门高僧,则他纵然擅长丹青之道,也不该描绘女子肖像,特别是个丰神绝美的少女,又画得那等传神。 司空表实在忍不住,道:“皇甫公子身上的皇冠金牌,今宵是否仍然赐交司空表,惊退来犯对头?” 皇甫维歉然一笑,道:“对不起,这面金牌只能用一次,严命难违,尚望老伯见着!” 司空表那等老江湖也不禁面色微变,但却嘿然无语,并不再出言求取。皇甫维又转目望着那幅少女肖像,道:“这幅画看来已收藏了一段时间。” 司空表道:“不错,已经整整隔了二十个年头……”他忽然变得十分严肃,道:“三更即届,公子留此无益,何不立即离开?” 皇甫维见他说得甚是认真,心中忽然泛起可怜他的情绪,不假思索便道:“你孤身一人,恐怕难以兼顾,我留下助你一臂之力可好?”司空表一怔问道:“公子言中之意,莫非肯为司空表出手拒敌?”他道:“不错广司空表疑惑地皱皱眉,道:“与其伤了和气,何不如取出金牌?” 皇甫维摇头道:“此牌已奉命只能用~次,但却没有不准我出手的禁诫。” 司空表又道:“公子随意行事好了,反正……”他忽然住目不说,皇甫维颇想知道他口中反正之后的意思,但同时又想起自己实在对武林形势不大清楚,这司空表既是武林中声名极盛的人物,正是最适宜相询之人,他盘算一下,开口问道:“等一会要来的三公,目下在武林中地位如何。” 司空表道:“他们么……大概没有人不闻名色变,公子你自然例外……不过在武林中仍然是称他们为日月星三公,至于他们的名字却很少人知道。” 皇甫维立刻道:“你说得不错,我也仅知外号而不知他们的名字!”司空表这时好像提起兴趣,已把即将来临的劫难置之度外,佩侃道:“别人听公子这样说,也许会觉得惊奇,只有我知道其中道理——” 皇甫维坦然笑道:“你怎会知道?”司空表道:“那日月星三公彼此之间,以大哥二哥三弟等称呼,不在话下。昔年我有幸见到令尊…嗅,是见到金牌主人,那时曾亲耳听到金牌主人叫唤三公之时,仅用老大老二老三以名之,而没有叫出他们的姓名。老大是日公舒涛,老二是月公佟雷,老三是星公冷央。目下环顾天下,除去金牌主人以外,没有人能接得住三公每个人轮流发出的三招……”他停一下,苦笑一声,道:“说句老实话,能够接得住他们其中任何一位的三招,就足以轰动武林了!” 他接着又说道:“今日武林真正怕三公威名的尽皆是一流高手,只因武功之道,必须日积月累,二十年前的豪气少年,直至今日方成高手。唯有这些人才知道三公当年的气焰威势!” 皇甫维微笑道:“那也不见得,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也许有人以天纵之才,年纪虽轻而得到极大成就也说不定。” 司空表道:“公子是指近年声名鹊起的几个名门少侠么?哼,他们虽然天赋过人,又尽得师门心法嫡传,目下诚然在江湖上颇有名气,可是细论起来,他们的成就自然还比不上当今各派掌门人或老一辈的高手,就算比得上,那一点技艺在震撼武林的一皇三公面前,简直差得太远了!” 皇甫维道:“你刚刚说的是一皇三公么?”司空表面色一变,低头道:“公子万勿见怪,我一时说溜了嘴……”皇甫维哈哈一笑,心中暗道:“我就怕你不说溜了嘴,现在已经足够日后向别人打听的资料啦!” 他顾盼厅中一眼,指着那口大木箱,道:“这个箱子装的什么?我也许可以先躲在里面……”司空表霍然道:“好主意,这木箱本是珍藏圣女画像的,里面没有东西!” 皇甫维移目望着墙上的美艳少女像,随口道:“你不是把圣女像一直悬挂在厅中?” 司空表道:“若然在厅中挂了二十年,恐怕要损坏不堪了。”那英挺俊拔的少年向墙上的画像深深凝瞥一眼,忖道:“她被称为圣女,又是少林寺方丈大师所画,显而易见不是此屋中的人,啊!当真有一股圣洁慈悲的光辉笼罩在面上,莫非她是佛门中人?咦,有人用潜踪灭声之法,已走近大门,人数可不少呢。” 他立即抬头望司空表一眼,见他似乎毫无所觉,不禁微微一笑,道:“有人来了,我得藏起来!” 司空表惊讶地凝一凝神,随即跟着少年跃到木箱旁,掀起箱盖。少年跨入箱中,箱盖一闪,厅中便只剩下司空表一个人。 他故意度过木箱前面,轻轻问道:“公子曾经说过今夜本为好奇而来,敢问有何足以奇怪之处?” 箱中传出清晰的语声道:“昨夜我们略略交手后,深感你的武功不比等闲,并非徒负盛名之辈,因此对于你束手待毙极感诧异,今晚便是想看看你是否出手拒敌,抑是仍然不予抵抗。” 微风轻拂,突然三个黑衣劲装汉子跃入厅中,那三个人六道目光冷冷瞧司空表一眼,便横移到右边站定,跟着三个银衣劲装汉子跃入来,毫无声息地排列在左边。最后是三个高大的红衣大汉走进来,这三人步伐间沉重有力,踏得大厅微震,声威骇人。他们一运走到司空表身后排列站好。 这三批九个人出现的阵仗,昨夜已曾露过,因此司空表沉静如常,双目一直凝视着门外。 当中的红衣老人还未站定,已开口问道:“昨夜的那面免死金牌何在?”他虽是随意开口,但音量宏大,声如洪钟,平添一股先声夺人的威势。在他左右的银衣老人和黑衣老人四道目光,却凝注在圣女画像上。 司空表道:“金牌仍在此地,但已不能取出让三老你们过目。”他的神色丝毫不变,完全恢复武林名家的气派和风度。 银衣老人阴阴一笑,道:“幸而他此举已在算中,大哥还犹疑什么?”这个银衣老人本来就有一股阴森之气,这一开口,语声有如瞅瞅鬼话,更加骇人。 红衣老人突然长笑一声,震得司空表耳鼓嗡嗡直响。黑衣老人开口道:“司空表你听着,目下此宅中所有的人,已经都被我等手下点了奇经死穴,命在须臾……”说到这里,司空表面容惨变,浑身发抖。 银衣老人轻笑一声,道:“你那面金牌从何处得来?”司空表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穿红衣的日公舒涛洪声道:“我们兄弟一向有罚有赏,你明明白白说出来,便饶你门下诸人性命!” 司空表征一下,眼珠转处,抬手指指自己。月公传雷阴声道:“好,连你在内!” 司空表长长透一口大气,没有做声,转头望着墙边那个大木箱,这时箱中的皇甫维觉得十分奇怪,第一那三公何敌对那面金牌如何得来这一点上这等关心,不惜因此饶了司空表及他门下众人性命?第二那司空表怎会不说出自己来?他寻思了一阵,还未想出道理,又听不到三公的动静,忍不住突然掀开箱盖,跃了出来。 那三个老人都严厉地望着这个俊美少年,忽地发现他双眉之中的两颗红病,齐齐一怔。 星公冷央突然一晃身,已冲到皇甫维身边,眼看就要碰上。皇甫维但觉这个黑衣老人身法之快,难以形容,别说出手阻挡,简直连念头也来不及转。心头方自一震,谁知那星公冷央倏然又倒退回去,这一来一去,快逾闪电,若是平常的人,可能根本看不见星公冷央曾经移动。 日公舒涛洪声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皇甫维但觉此老口气甚是和善,不禁又是一怔,心想他们竟会以这种态度对待自己,当真出乎意料之外,口中朗朗应道:“区区复姓皇甫,单名维。” 三个老人都轻轻啊了I一声,互相对望一眼,那月公传雷有如鬼语般问道:‘你在何处得到免死金牌?” 皇甫维道:“这一点怨难奉告!”星公冷央接口道:“你可知道这面金牌向来有例是牌到人现么?昨夜一反常规,叫我等不能不起怀疑之心!”他说话极快,因此这几句话在他口中迸出来,眨眼便已说完。 皇甫维道:“你这话是何用意,恕我不懂!”这个使美少年面对着武林无敌的三个老魔头们,竟毫无惧色。 日公舒涛道:“既然你不顾作答,我们只好试一试你的武功家数!但你却远非我们对手,就命我们手下三人一齐出手,攻你一招。” 皇甫维傲然道:“不必拘限人数,更不须限定一招,随便怎样动手都可以……”话未说完,只见木立不动的三排人中,每排走出一人.把他围在当中。红衣大汉占了正面,银衣和黑衣汉子分别立左右两侧,红衣大汉抱拳道:“公子恕我兄弟放肆了。” 皇甫维傲然一笑,心中却讶想道:“怎的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称我做公子?难道……” 转念之际,那红衣大汉宏声道:“第一招。”皇甫维忙忙定神戒备,只见他们都未动。那边日公舒涛忽然大声道:“不可,改为第三招,” 红衣大汉朗声道:“遵命。”突然踏中宫,走洪门,迎面一拳打去。这一拳只打了一半,便煞慢去势。那银衣黑在两汉子也是同时出手,银衣人轻飘飘一掌拍去,黑衣人却以绝快身法,闪到皇甫纸背后。 观战的人只觉这三人出手奇突,还不觉得怎样,但身处局中的皇甫维却感到宛如处身在水深火热的困境中,论拳风则阳刚难挡,论掌力则阴毒无比,加上身后的黑衣人生似变成附骨之蛆,令人难受异常。这三种感觉一齐袭上心头,真是叫人不知如何抵挡才好。 眼看那三人的招数都递到皇甫维身体,危殆万状。旁边的司空表面上反而掠过一阵喜色,双目瞬也不瞬。 皇甫维突然双眉一剔,大踏步从拳风掌力夹缝中走出来。他背后的黑衣人却反而被红衣人的阳刚拳风和银衣人的阴毒掌力阻住,无法跟上去。 司空表只看得目瞪口呆,真不知那皇甫维公子使的是什么招数。这时那日月星三公忽然退开一旁,交头接耳他说厂几句话。然后都望着皇甫维,~言不发。日公舒涛忽地仰天一拳击去,“砰”他大响一声.那高逾丈半的大厅屋顶突然多出一个两尺方圆的洞口,被他拳力震断的横梁屋瓦等都飞上半空,整座大厅摇摇欲倒,声势之威猛,无与伦比。 月公传雷跟着骄指遥遥向两丈以外的墙上点去。那幅圣女像的丝绳忽然断开,刷地掉在地上。 皇甫维不觉瞠目道:“怪不得武林公推你们为绝世高手,这等功力,实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日公舒涛大笑道:“公于过奖了…我们兄弟实是难忘故主,就请公子转告此言。” 笑声中先是那九个手下迅疾跃出屋外,跟着那三个老人也隐没在黑夜风雨中,转瞬间笑声摇曳远逝,神速无比。 司空表身躯一震,宛如大梦方醒,暗中偷瞥那美少年一眼,额上忽然沁出冷汗。皇甫维没有注意他的神色,缓步过去把画像拾起来,自语道:“我真奇怪,他们为何两次把圣女像的丝绳弄断,难道这位圣女和他们有什么关连?” 他很快把圣女像挂好,回头一看,司空表已失去踪迹。他也不在意,回眸再瞧画中美丽的圣女,心头忽然泛起替她把泪珠拭掉的冲动。他的手已伸到像上,突然停住,暗中微笑一下,忖道:“我真是发痴,她又不是真人,这泪珠如何拭得掉?晤,对了,我正要到嵩山少林寺去,等见到少林方丈无心大师时,便知道他为何把她画成这样子的原因……” 当下转身出厅,黑夜风雨中他一直离开洛阳古都,第三天的清晨,已走到嵩山山麓。 他像平常游山的人一样缓步走上少室山,中午时分,方始走到庄严巍峨的少林寺山门前。但见正门紧闭,只开着左边一扇偏门以供出入。他在树荫下憩坐不少时候,但见出入的僧侣们个个步履轻健,眼神充足,他突然拦住~个匆匆出来的僧人含笑道:“我想请教大师一件事……” 那个僧人合什道:“施主好说,贫增本应效劳,但适有急事在身,万望施主原谅。”皇甫维哦一声,但觉对方语声强劲震耳,不禁抬目打量。只见这僧人年在四旬上下,眉浓眼大,鼻高嘴阔,气派甚是威严。 皇甫线打量一眼之后,微笑道:“大师既有急事,那就请吧!”他无意之中,把“急事”两字咬得声音重了一些。 那僧人说声失陪,迈步离开。皇甫维记得自己上山时,恍惚碰见过五位大和尚匆匆下山,相隔至今,最少也有个把时辰。回头一瞥,果然见那僧人晃眼间已走了十余丈之远,身法之快,逾于奔马。 皇甫维回过头来,随步走入门内。 他不便乱闯进去,在大殿上瞻仰一阵,忽然发觉有几对眼睛在暗中窥视自己。心中大感惊讶,暗想少林寺号称为天下武术总汇,为武林中第一大派系。听闻少林派的人都极正派,但此刻为何有人在暗中鬼鬼祟祟地窥视自己?若然有所疑惑,为何不光明正大地出面询问? 过了一阵,一个僧人从殿后门内走出来。皇甫维转目望去,但见那僧人步履沉稳,神态庄严,年约四旬左右,披着一件黄色袈裟。 他一直走到皇甫维面前,合什问讯,道;“施主光临敝寺,兴致不浅,请问贵姓大名?” 皇甫维坦然报出姓名,反问他的法号,那僧人道:“贫僧明天,乃是本寺第二十八代弟子……”皇甫维啊了一声,道:“区区听说少林寺三长老以下,便要数到天地二尊者,大师莫非就是二尊者之一?” 天尊者微微一笑,道:“贫僧一向隐修寺中,倒不知道外面居然恭有微名。皇甫施主文质彬彬,仪容清雅,万万想不到也是武林中人,贫僧失敬得很!” 皇甫维道:“区区算不得是武林中人。刚才我碰见一位大师,也是身披黄袈裟,匆匆出门,敢问那一位大师是谁?是不是地尊者?” “不错,他就是贫憎的师弟明地……” 天尊者沉思一阵,便合什道:“皇甫施主请恕老僧失陪之罪……”皇甫维剑眉一皱,微愠道:“怎的两位尊者都这等匆忙?未免太不客气了!” 天尊者歉然道:“施主责备得是,贫僧虽暂时失陪,但自会叫本寺知客竭诚款待施主。”皇甫维这才气平,道:“还望大师包涵区区冒犯之罪……” 天尊者一击掌,就有一个大和尚走过来,天尊者吩咐了几句,然后走开。那位大和尚已肃容会计,道:“贫僧真度,恭为本寺知客,目下已届晌午时分,施主惠临敝寺,便试一试敝寺素斋如何?” “好极了!”他跟着知客僧向殿后走去,又道:“知客大师是不是与二尊者同辈?” 知客僧真度笑道:“贫僧是本寺第二十九代弟子,比二尊者低了一辈。 施主是尊者特地吩咐过的贵客,只要贫僧能够解答,自然知无不言。” 皇甫维笑一下,道:“区区承蒙贵寺礼待,深感荣幸。”他的口气神情都坦诚之极,任谁见了他笑容,都不能不相信他说的话。 他接着又说道:“区区听说少林寺名望最高的三长老二尊者,两尊者我都幸晤过,不知所谓三长老是谁?知客大师可许见告?” 真度和尚立刻道:“敝寺目下的辈份是‘无明真如’四字,无字辈已是最高的一辈,施主提及的三长老便均是无字辈的大师,第一位是无闻长老,现为本寺藏经阁大师。第二位是无心长老,现为本寺方丈大师,主持一切,第三位是无意大师,现任达摩院首座大师之职。 这三位长老均是敝寺上一代掌门朝露方丈的嫡传高弟,故尔在外间较为知名。” 皇甫维道:“多谢大师赐教,区区尚有一个不情之求,就是想求见第一位长老无闻大师。” 真度和尚干脆地拒绝道:“抱歉得很,他老人家曾经严令不见任何外客,施主怎会想起要见他老人家?” 皇甫维诚恳地笑道:“知客大师不妨去试一下,区区猜想他老人家可能对我例外予以接见。” 真度和尚身为知客之职,阅人已多,擅长鉴言察色,而且口齿伶俐。这时心中虽然大大震动,但面上却不露丝毫神色,淡淡道:“这样说来,皇甫施主这趟光临寒寺,竟是有事找敝寺藏经阁无闻长老而来的了?”他顿一下,不等对方说话,跟着又道:“本来无闻长老严论不见外客,但施主气度不凡,举止脱俗,贫僧或可勉为一试,不过……” 皇甫维忙问道:“不过什么?”知客僧真度道:“不过贫僧若是这样贸然进言,诚恐话未说完,又遭严责。施主先得说出一点眉目,或是告以事情的内容,好叫贫僧设法开口。” 皇甫维道:“大师说得极是,我……”他忽然住口,凝眸寻思。真度和尚微露焦灼之容,但又不敢出言催促。隔了一阵,皇甫维突然笑道:“有个法子可使大师减却干系,我想请大师带我谒见贵寺方丈长老,这样假如万丈长老许可的话,无闻长老自天拒见区区之理,就算他心中不悦,也不会怪罪到大师你……” 知客僧沉吟一下,骤然道:“皇甫维施主此言有理,请随贫僧这厢来。”两个人穿过许多重院落禅堂,最后在一座景色幽雅的院子停步。真度和尚带他走入一间排房中,嘱他等候片刻,便匆匆跨过月洞门走入内院。 皇甫维面向房门,忽然瞧见那天尊者面含优色,匆忙地走入内院,竟没有瞧见禅房内有人。 歇了一阵,只见一位年逾古稀,面如满月的老和尚,肩披红色袈裟,手中持着一串楠水佛珠,缓步从内院出来。这位老和尚看上去极是和蔼,但隐隐有一股慑人的风度。老和尚后面跟着那披着黄袈裟的天尊者.再后面才是知客真度和尚,与及两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弥。 皇甫维暗想这老和尚必是望重天下的少林寺老方丈无心长老,便站起身等候。老和尚走入排房,望了皇甫继一眼,雪白的慈眉突然轻轻一挑,似是发现什么奇怪之事。但转眼间已恢复常态,微笑和蔼道:“这位就是皇甫施主?老衲无心,施主请坐下说话。” 皇甫维见他谦谦可亲,当下躬身施利,道:“皇甫维承蒙方丈长老接见,三生有幸!” 无心长老让客落坐,然后自己也在禅榻坐下,道:“皇甫施主驾临寒寺,未知有何见教?” 皇甫维道:“辱蒙长老下问,敢不掬诚奉告,区区此来贵寺,实为两事而来,第一是意欲求见贵寺无闻长老……”他突然歇一下,只见天尊者和真度和尚都微微动容,不觉暗暗诧异。但又不便动问,接着又道:“第二件是想请问长老一件事,以增见闻……”’无动长老诵声佛号,道:“关于第一件事,老衲实不相瞒,恐怕施主不能见到敝师兄无闻长老,有什么事可否告知老衲?至于第二件施主尽管下问,老衲如能答复,自然不叫施主白白跋涉一场。” 皇甫维哦一声,道:“区区求见无闻长老之事,甚为重要,非面谒他老人家不可……本来以方丈长老德高望重的身份,说出来也无不可,但区区另有隐衷,不能失信,还望长老有谅。” 无心长老道:“施主原来受人之托而来,既然如此,自然不便失信,只不知那位托付施主的人的姓名能否示知?” “抱歉得很。”他露出令人极为相信的坦诚纯真的笑容:“他的姓名像貌等一切都不能奉告!长老如不见怪,区区便请教另~件事广他见到老方丈点头许可,便接着道:“区区日前经过洛阳司空表家……”他刚说了这一句,但见连老方丈也微微动容,心中不禁大为惊讶。 天尊者颜色变得更厉害,并且忍不住插嘴道:“两日以前已是司空表施主最后期限,但今日听说他仍然无恙,同时听说他前日曾遣出门下十二弟子,冒着狂风暴雨,四出追赶一位双眉眉心部长有一颗红痣的少年……” 皇甫维诧道:“哦?尊者也知道这事?”他转面望着无心长老,继续道:“区区在司空表家中,看到一样东西,使我大惑不解!” 天尊打岔插口道:“皇甫施主请恕贫憎唐突,敢问施主你如何会去司空施主府上?” “也是受人所托而去。”他坦然答道:“老实说这几日发生的事,连区区自己也甚为不解——” 无心长老忽然涌声佛号,声音中透出安详稳定的味道。天尊者突然敛去面上那股浮躁不安的表情,口中先向皇甫维称谢一声,跟着又问道:“那么司空施主的一场大难,竟是皇甫施主为他解脱的了,访问施主用什么方法?” 皇甫维渐渐觉得不耐烦起来,只因这位天尊者由第一次见面时说起地尊者之事开始,都一直紧紧盘问他。而他本身想办的及想问的事,都没有半点收获。 但他仍然按捺住性子,想了一下,道:“这段经过相当长,难以详细说出,简单说一句司空表确实困区区及时送到一样东西,是以脱却一场劫难!” “请问那是什么东西?”天尊者跟着又问。祥榻上端坐的无心长老这时上身也微微倾前,面上流露出十分注意的神色。 皇甫维看在眼中,不觉十分迷惑,暗想难道自己这两日所作所为的每一件细节,都能够令武林人引起这么大的兴趣?想到这里,心中一顿,道:“既然无法见得无闻长老,也就算了,我本来还有一个疑问,目下也不问啦!”他举手向无心长老施了一礼,便向禅房外走去。 无心长老和天尊者似乎被他这种决然而去的态度所愣住,都一言不发。 皇甫维一直面向着门外,无意中依稀瞥见一条人影微晃即逝,心中大吃一惊;想在少林寺之内,难道还有外人潜入?他一想心事,不知不觉停住脚步。无心长老和天尊者两人交换了几个眼色,无心长老最后点点头,似是同意天尊者的意思。天尊者立即起身,缓缓走到皇甫维身边,先吸一口真气,功运全身,然后道:“请问皇甫施主乃是皇甫孤老施主的什么人?” 皇甫维突然转身,就在这一瞬间天尊者双肩不晃,双膝不动,攀然间已退开五六尺之远,仿佛极为戒备对方会突然出手的神气。 皇甫维怔完又怔,心中迷惑已极,不禁讶然道:“尊者你……你说的是谁?区区从未听过皇甫孤这个名字!皇甫孤是谁?” 天尊者缓缓答道:“他就是一皇三公的一皇……” 皇甫维暗中却微有所感,但这时已无话可说,便告辞走出禅房。知客僧真度奉命送他出了山门,方始止步。 他独个儿缓步下山,一边走一边寻思数日来发生之事。忽然间发觉身后传来一下极为低微的声息,似是有人轻轻嘘一口气,并且近得就在两丈以内。皇甫维俊目上眨,心想如果身后真的有人,而且迫近到两文以内而自己还没有发觉他的脚步声,这人武功之高,最少也在司空表之上。 这个想法如果不错,问题就来了,第一这个人是谁?是少林寺方丈无心长老亲自赶来? 抑是天尊者?如若乃是天尊者,武功已经这样高法,无心长老岂不是已达到不可思议的境地?第二个问题就是他既然能够无声无息地迫近到两丈以内,又何以要发出低嘘之声?走得十来步远,后面突然传来一声佛号,跟着有人说道:“皇甫施主请留步——” 停步回头一瞥,只见一个肩披红色袈裟的老和尚,稳如泰山般屹立在路中心。
第二章 怪 蝇 这位老和尚相貌甚为威严,但皇甫维却觉得他的目光太过阴骘,好像配不上那副威严肃穆的外貌。 他装出惊讶之容,道:“大师可是叫我?” 老和尚微微颔首,锐利的眼光不停地在他面上盘旋,好像想把他的心看穿看透。皇甫维跟着又道:“大师法号怎样称呼?可许见告?” “老僧无意,现任少林寺达摩院监院……”他微微一顿,接着道:“皇甫施主对老僧之名,也许有个耳闻!” “当然,当然…”皇甫维衷心地道:“大师是少林三长老之一,天下谁不知道!” 无意长老微微一笑,但甚为矜持。皇甫维又接着道:“长老居然亲自离寺追来,敢问有何见教?” 老和尚道:“你不是想见敞师兄无闻么?”皇甫维点点头道:“不错!”老和尚道: “你以前见过他没有?” “没有!”他简短地答覆。 “那么你纵然面对着他,也认不出了?” “当然认不出啦,长老这样问法,究竟有什么用意?”他当真被这老和尚问得心中十分糊涂。 “你知不知道他不见外客的原故?” 皇甫维更觉糊涂,摇了摇头,道:“区区怎会知道无闻长老的隐情呢?”老和尚眼光变得更加锐利,沉吟一会,道:“老僧相信你的话。假如我自认是无闻,你信不信?” 皇甫维茫然道:“我不知道信不信才好……”使眼一眨,忽然微笑道:“长老一口气把我问昏了头。我不单是被你问昏了头,其实这两三日来之事,早就把我搅糊涂了!刚才我忘了再问方丈长老那句话,我知道除了少林寺三长老这等地位的人之外,别人都不敢回答,像司空表之流,他提也不敢提。” 老和尚似是已发生兴趣,口中重重的哦一声,道:“司空施主目下在武林中,也算得是一流人物了,他也不敢说么?是什么问题?” 皇甫维立刻接着道:“就是关于一皇三公中的一皇……”他已瞧见对方面色微变,立刻解释道:“我知道要叫司空表说出一皇三公四个字都极为忌惮,更别说要他说出这一是三公的底细了。” 那自称无意长老的老和尚点头道:“不错,这四个人确实令人忌惮,你想知道什么?” 皇甫维听出他言中之意,已表示出凭他少林三长老的地位,并不在怕事忌惮之列,分明已中了自己激将之计,连忙问道:“我只是想知道那被封为‘一皇’的皇甫孤是怎么的一个人,是好人抑是坏人?他的武功如何?” 老和尚想了一下,道:“论起这人武功,深不可测,一身集正邪两派之长而独创一格。” 老和尚又补充道:“他有没有朋友不得而知,但他的仇敌除非不会碰上他,否则一定丧命!” 皇甫维道:“他的仇敌都不能逃脱他的毒手?” “逃脱?哼,老僧从未听过有人能抵挡得住他出手一击的。他曾经宣布过,任何人只要抵得住他出手一招,当时决不再杀害此人。” 皇甫维笑道:“长老可相信这话?”无意长老道:“这话当然不假的了,老僧未曾听过有谁逃得活命!” “既然无人逃得活命,就算不是一击成功,也无人能加以证实,长老你说是也不是?” 无意长老微微一怔,道:“这一点老僧当真没有想到过!”皇甫维道:“谢谢长老了,区区还得赶在天黑前下山。”无意长老面色一沉,道“老衲就是你要找的人,你可是有什么东西要交给我?” 皇甫维答道:“唉,无闻长老你为何不早说呢,真是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老和尚微现紧张之容、等他把东西取出来。皇甫维突然惊觉,道:“且慢,我怎知你是不是真的无闻长老?” 老和尚微怒道:“老衲不能把法号刻在额上,还有什么办法能叫你相信?” 皇甫维笑道:“区区虽然见识不多,但也知道佛门弟子有度牒可以证明身份,不过度牒也不行,你们是师兄弟,自然有法子不告而取。” 老和尚大为震怒,冷冷道:“皇甫施主可是成心戏弄老僧么?” 话声未歇,陡然眼中精光暴射,踏前一步,当胸一掌疾劈出去。 皇甫维面对着“一是三公”中的日月星三公,也毫不畏怯,但这刻却被老和尚出手时那种凶猛绝伦的威势所慑,心头一凛,竟不知应该奋力抵御或闪避的好?就在这略一犹豫间,一股狂风暗劲当胸压到,在这生死一发之际,皇甫维猛然提一口真气,护住前胸,同时翻掌向外一拂。 只听“噼啪”大响一声,皇甫维的身形有如断线风筝,歪歪斜斜地向后侧飞去,撞在一株碗口粗的树干上,竟把那树齐腰撞断,发出一片枝断叶落之声。 他本以为那老和尚乃是少林三老之一,手底何等厉害,这一下非立刻当场毙命不可,谁知这一掌挨过之后,居然没死,仅仅觉得胸口间血气翻腾,极为难受。同时背脊因硬碰在树上,疼痛异常。 再看那老和尚,只见他面色惨白,双脚钉在原地,动也不动。 老和尚凝立了一阵,突然向山上来路奔去,眨眼间已失去踪迹。 他这个举动反倒叫皇甫维摸不着头脑,但大敌一去,心力登时松懈,忍不住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他勉强举步向树林内走去,刚刚转到树后,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轻噫一声,忍不住悄悄从树丛缝隙中望出去,看清那人是谁之后,心头为之一震。 外面这时一个身披黄色袈裟的中年僧人,正在家看那株断树与及地上的血迹。这和尚正是地尊者。 他怀疑地忖思一下之后,旋即奔上山去。皇甫维大大松口气,心想这地尊者一身武功当真不弱,若不是他轻噫一声,并且停步查看,只怕他纵然走过,自家还不知道曾经有人经过。 日暮时分,皇甫维跌跌撞撞地走了不少路。一步也不停地走到一座山坳之内,只见四面都是石壁,洞穴甚多。 夕阳已隐在山后,暮色四合,他望望那些洞穴,心中暗喜,找到一个内宽外窄的石洞,钻进去之后,先服下几粒丹药,提住那口断断续续的真元之气,然后盘膝跌坐,静心运功。 直到天亮,走出去辨认一下方向,便向东南方走去。走到下午,仍然在群山叠岭之内,而且山势越来越险恶难测。 峰顶上罡风凛冽,劲厉异常,一大团一大团的云气不时漫淹拂过峰顶。 皇甫维突然间凝神而听,一阵营营之声送人耳中。 “这就奇了!”他讶然想道:“在这猿鸟不到的千仞峰顶之上,难道还有蚊蝇之类?这些飞虫竟能抵御劲烈罡风么?”他越是留心倾听,越是肯定营营之声,乃是成群的苍蝇飞动时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查出那阵蝇飞之声乃是从石坪中心的巨岩附近发出来,当下缓步走过去,心中不无戒惧之心。假如乃是一群苍蝇,倒也罢了。如果是一群巨大的毒蜂,可就不能等闲视之。 走到近处,但觉营营之声更为响亮。他慢慢沿着巨岩绕过去,只见巨岩的一面平滑得有如一堵高墙,在当中处另有一块一丈见方的岩石,恰恰处落在巨岩前两尺的位置,生似一座挡在门外的世大屏风似的。这块屏风大石对正之处,有个洞口,那阵营营之声,正是从洞内发出来。皇甫维一面泛起好奇之心,同时也恍然大悟。 原来那阵营管蝇飞之声,既不是在空旷当风之处,便不十分令人惊异。 不过这地方高入云表,气候寒冷,居然尚有苍蝇,仍然不免发人讶异。 他倒着身躯从洞的石壁与屏风石之间闪入去,探头向石洞内一望,只见那石洞约有两丈方圆,甚是宽敞明净。山顶上的罡风虽然劲厉,却因洞门外有那块屏风大石,恰好把风势挡住。洞内反而甚是和暖。 他略略一瞥,便大吃一惊,原来洞内有床有几,床脚壁下还堆放着几个大麻袋,袋中均盛着东西。这些不说,那石床上居然有个人静卧不动,面向着洞壁,因此没有法子瞧见他的面貌。 在那人身上,一大群苍蝇上下飞绕,发出吵耳的营管声。 石床上的人似乎已习惯了苍蝇群的侵扰,理也不理。皇甫维起初疑惑那人已经死掉,故此任得苍蝇区集头面而及全身。可是定睛一看,那人分明尚有呼吸,身躯犹自微微起伏。 皇甫维正在疑惑之际,鼻端忽然嗅到一股腐烂恶心的气味,赶紧闭住呼吸,皱眉寻思。 这时他肯定这股恶心臭味,必是从那人身上发出,正因此故,才会引来那群苍蝇。 那群苍蝇突然分出七八只,向他飞来。皇甫雄心中充满厌恶之情,忍不住跃入洞去铁掌连劈带拂,转眼间把那群苍蝇完全驱出洞外。那些飞蝇一出到外面,吃罡风一刮,完全失去影踪。 洞内忽然沉寂下来,皇甫维一直闭住呼吸,因此只听到那人低沉粗混的呼吸声。 那人似是感到苍蝇消失得奇怪,缓缓转过身子。皇甫维一看之下,几乎要呕,肚子里难受之极。只见那人整个面庞完全溃烂,血脓弄成一片,鼻子嘴唇和眼眉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对眼睛,却也堆满了黄白色的眼屎。他的身体上倒没有腐烂,双手完好无事,但双膝以下的裤管因已撕掉,露出来的股骨以迄脚尖,全都布满干血和臭脓,有些地方已见到骨头。 皇甫维极力忍住那阵难过欲呕之感,大声道:“喂,你可看得见我?” 那人眼睛一眨,身躯动一下,似是要挣扎起身。但忽又停止动作,从喉咙中发同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 皇甫维又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他不但听不出那人说话,而且因那人已没有了五官,故此连一点表情也看不出来。 那人眼睛眨了几下,蓦然闭住,动也不动,若不是胸腹之间在起伏。真以为他已经死掉。 皇甫维突然举起手掌,运功聚力,心想如果自己处于他这种悲惨可怖的境地,毋宁立刻死掉。因此这刻最妥当的处置。就是一掌把他劈死! 他正要出手,那人墓然又睁开眼睛,这一次眼中现出奕奕神采,似乎突然间已经好转很多。皇甫维只好放下手掌,朗声问道:“我能帮你什么忙么?” 那人点点头,缓慢地抬手探人胸前衣服之内,取出一个玉盘,颤巍巍地递给他。 皇甫维见他那副形状,早已作呕,当真不敢伸手去接他那个玉盒。 那人眼睛眨了两下,突然流露出恳求的意思。皇甫维怔一阵,心想此人眼看已遭受到天下间奇惨的遭遇,自己不能救他,心中已经有点难过,岂还能连一个玉盒都不敢接过来?他心中一阵激动,便不顾一切,上前伸手把玉盘接过,大声道:“你可是要我替你把这玉盒送给谁么?” 那人吃力地点点头。皇甫维又问道:“送给谁呢?” 那人已闭上眼睛,隔了一阵,突然深深吸一口气,身形暴涨,跟着一挺身,已坐起在床上。 皇甫维大为惊诧,心想这人在目下这般奇惨的情况之下,尚有这等惊世骇俗的功力,若然是平时,总可以列人武林前几名的高手以内。正在转念之际,陡见那人身躯一震,喉头略略有声,皇甫维不暇思索,突然一掌轻轻拍去,掌势拍向那人后背的“命门穴”上,相隔尚有尺许,便收回掌势。 那人低吼了一声,腰肢忽然能够挺直,转目向皇甫维望一下,点了点头,似是道谢之意。须知皇甫线这一掌乃是内家中绝顶功夫,恰好在对方真气欲断未断之际,运掌力逼人他要穴之内,助他真气接上。 只见那人似是不愿浪费时间,伸出右手,用食指上长达一寸的指甲划在石床上。 皇甫维向石床上瞧去。那人写道:“十日后即五年期满,请速送与鬼医……” 皇甫维心中甚觉不解,暗想这人危在旦夕,处境悲惨可怖,任何人处于这种境地,应该只设法救自己一命,但他还殷殷要托人把玉盒送与那“鬼医”,这种举动用心,真令人大惑不解。 那人已继续写道:“你贵任大名?” 皇甫维在声道:“区区复姓皇甫,单名维。” 那人听了突然一震,抬目瞧他,忽然发觉他双眉眉心各有一颗痣,身体又是一震,疾然写道:“是一是三公的……” 皇甫维已知道他下面的意思,大声道:“是不是你不必管,我答应管你送到便了。” 那人眼中露出焦急之色,蓦地一长身,扑向皇甫维身上,一手击敌,一手抢那玉盒。 皇甫维本来就极怕他那一脸脓血,见他突然扑来,一时倒没想到他的用意是要抢回那玉盒,生怕他的面部碰到身上,疾然以掌背拂出去,身形同时暴退。 那人只惨吼一声,便仰跌回石床上,动也不动。皇甫维猛一顿足,纵回床边看时,只见那人这回当真死掉,结束了悲惨可怖的挣扎。 他不忍再看,疾然退出石洞。 夕阳渐渐被远山遮住,皇甫维怔了一阵,决定不再入洞翻动那人的尸体,赶紧寻路下山以免过了十日期限。 这一夜他一直赶路,天明之际,到了许州地面,许州城就在东南十余里处。 不久,他已走几许州城,先找一家客栈要了个房间,略事盥洗。 他本想换过一副面目在江湖上走动,但转念一想,最近数日的遭遇,那些武林人物无不对他双眉红痣发生兴趣,假如换了面目,有些寻上身的的事便不能发生,岂不是少了许多线索。 于是他大声叫店伙过来,有人在门外低沉地应了一声,推门进来。皇甫维心头一动,暗想这个伙计不但早先未曾见过,而且他为何生像是在门外等候自己叫唤似的?皇甫维丝毫不露出神色,悠然道:“我想跟你打听一点事情……”那店伙低沉地道:“客官尽管下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皇甫维暗中一笑,心想国有这种矫饰作态的店小二。当下道;“这许州城内有哪些出名的武林人物?” 那店小二阵子一亮,缓缓道:“据小的所知,有两位人物在武林中大大有名,头一位是中州一剑许伯英大爷,不过他老人家近年来已经隐居家中纳福,不再出来走动。第二位就是铁胆马君武。” 皇甫维点点头,道:“姓马的住在哪里?” 那店小二歇了一阵,才道:“客官特意来此找他么?马爷素常很少在家,纵或没有出门,也甚为忙碌。” 皇甫线微微一笑,道:“那么我很难见到他的了?” 店小二道:“那也不然,假如客官把想问他的问题说一两个出来,让小的先行转告,或许能引起马爷的兴趣。” 皇甫维呵呵一笑,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等如说问你也是一样,对么?这样也好,我所要问的,关系着武林中五年前发生的一个大秘密” 店小二道:“客官何妨说一点,小的也许听人提起过。” 皇甫维摇摇头,道:“你多半搅不懂,譬如武林中有一位鬼医,你可听过?” 店小二道:“当然听过,他的姓名是向公度,住在……”他忽然停口,反问道:“客官可是说的这位鬼医向公度?” 皇甫维道:“不错,不错,武林难道还有另一位鬼医不成?我说的正是他……” 皇甫维斟了一杯之后,双目望着茶杯,面上泛起含蓄的笑容。那店小二在一旁,微露紧张之色,凝视住他的举动。皇甫维举起茶杯,估以唇上,正要吸饮,房门外突然出现一人宏声喝道:“马君武你乔装店伙,有何用意?” 皇甫维失手把茶杯跌在地上,转眼向门外望去。只见一个年约六旬上下的老者,相貌雄壮,腰间佩着一口长剑,气度不凡。再转眼看那店小二,这时已把毡帽取下,露出一幅凶横的面貌。双目含怒瞪着门外的老者,厉声应道:“姓许的你凭什么管这闲事?”皇甫维心中暗喜,敢情这两个许州知名的人物已出现在自己面前。 铁胆马君武凶横地大笑一声,道:“姓许的,你莫以为真是本城第一位人物,大家把你捧得久了,你就真的以中州一剑自居!今日你胆敢扯破面皮,向我马君武寻事,大约是已听知家师和……”他话声忽然一顿,望望皇甫维一眼,接着道:“你大约是听到家师快要抵达本城的消息,所以抢先下手,是也不是少中州一剑许伯英眼中露出讶色,道:“他居然离开老巢?跟谁一道来的?” 铁胆马君武道:“这个你别管……”皇甫维忽然插口道:“等一下,我或者猜得出来……那人纵或不是鬼医向公度,却也必是与他有关的人”中州一剑许伯英深深吸一口气,登时恢复常态,道:“不错,不错,老夫一时竟想不起就是这个恶人!阁下机智超人,敢问贵姓大名?” 皇甫维道:“区区复姓皇甫,单名维——”许伯英的面色忍不住又变了下,拱手道: “久仰,久仰——” 铁胆马君武似是不愿他们两人多说,厉声道:“姓许的你既带剑在身,我这就领教你几手剑法,走,我们到后面的场子去!” 皇甫雄心念一转,忽然道:“两位且慢动手,区区有些不明之事,想向马兄请教……” 中州一剑许伯英立刻道:“皇甫兄尽管说,等到问完之后,我们才动手不迟……”口气中甚为谦逊。 马君武道:“你不必问了,前几日洛阳司空表遣出十二弟子,冒着风雨四出找你,为的是什么缘故,我现在才明白……” 皇甫维听了一怔,心想难道司空表已把“免死金牌”之事泄出江湖?那中州一到许伯英也同时露出讶异之极的神倩,道:“你明白什么?” 马君武大笑道:“就是为了他身上的宝贝……”说时神态甚为凶横,攫夺之心已暴露无遗。皇甫维皱皱眉头,道:“什么宝贝?我真的听不懂……” 马君武道:“你囊中宝光外映,行家眼中,一望而知必有价值连城的宝物。至于是什么东西,那就要打开腰囊瞧一瞧才晓得了!” 皇甫维暗想那“免死金牌”既然能骇退“三公”,大概当真是件宝物,便不再说,转过话题道:“这且不管他,我要请问马兄的是令师与及鬼医向公度何时到达本府?” 铁胆马君武沉吟一下,道:“这个…说不定……” 皇甫维悠然道:“若然许老师把你杀死,他们在十日之内,会不会出现?”铁胆马君武浓眉一皱,道:“也说不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皇甫维耸耸肩,道:“没有什么,你们动手吧!” 马君武突然骄左手食指,疾点皇甫维右肋,跟着右手一招“分光捉影”,巧妙无比地拍向他面门。口中喝道:“你想开溜么?没有那么容易…”许伯英呛地亮出长剑,厉声道: “住手——”但这时马君武的左指右掌已攻到皇甫维身上,许伯英就算想出手相助,也来不及。皇甫维突然抬手向外一拂,掌锋指尖罩住对方左右两手的脉穴,迫得马君武不得不急收招数,同时退开两步。 中州一剑许伯英接口道:“姓马的,咱们到后面去打!”铁胆马君武心想那皇甫维武功高妙,暂时还是不惹为上。 他昂然道:“走,咱们后边去,皇甫维你有何打算?”皇甫维道:“我自然要跟去观战,假若马兄你不高兴,区区奉陪几招也无不可……”马君武冷冷一笑,当先出门。三人转到店后,却是一座地方宽敞的花园。 转念之际,草地上两人已经开始交手,钩光剑影,在中午阳光之下,映出万道光华。 中州一剑许伯英一上手便使出一路迅快绵密的剑法,剑上功力十足,着着都暗蕴惊人变化。那马君武的武功,虽然招数辛辣诡奇,但功力较弱于对方,同时又被对方占了先筹,一上手便居于波动之势,是以一直拆了四十余招,却仍然招架捱打的局面。 马君武一味见招拆招,手中利钩不时以攻为守。那中州一剑许伯英沉声道:“这厮左手的一对铁胆,专门抽冷子暗算对手,今日老夫不叫他施展出这一手绝活,相信他死不瞑目……” 皇甫维突然暗暗叫声“不好”,疾跃过去,左手拂扫向许伯英持剑手臂。许伯英刚想变化剑势,把敌人劈在剑下,突然感到有人暗袭,百忙中闪目一看,只见皇甫维的掌指已堪堪拂到,出手不但快得出奇,同时相距尚有半尺,已被他掌指上的潜力扫得手臂隐隐生疼。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猛然沉臂退步,剑化“倒卷帘”之势,斜封上去,一面自卫,一面克敌。 皇甫维拂去之势倏然加急,“叮”地微响,指尖已拂在许伯英剑身上,登时把许伯英震开两步。他出手拂中许伯英长剑之际,右手也同时横拍出去,快通闪电,一掌把马君武左手掌心的两枚铁胆拍飞数丈之远。 他两边得手之后,突然退开数尺,道:“两位暂时歇歇,我有话说——”对面的马君武却破口骂道:“他妈的,你抽冷子出手,算什么好汉……” 皇甫维含态瞪他一眼,道:“你竟敢骂人……”马君武心中一馁,不敢答话。 中州一剑许伯英轻轻叹口气,道:“今日竟不能把这厮劈于剑下,以后已无机会,算他命大……” 皇甫维讶道:“你的意思不是指他师父妙手巧匠耿青和鬼医向公度赶到而言么?” 转面向马君武道:“你可有法子找到令师?我有样东西要托他转交给鬼医向公度……” 马君武沉吟一下,道:“当然找得到,是什么东西?” “东西不能交给你,你马上去找他们到许州来!” 马君武面色突然一变,道:“是什么限期?”皇甫维道:“这件事很重要,还有十日,便满五年之期!” 马君武凛然道:“哦,五年之期,你是受谁所托的?”皇甫维心想如说不知是谁,未免笑话,于是含糊道:“说之无益,你到底办得到办不到?” 许伯英见他们之间居然有瓜葛牵连,自忖已无动手的机会,不觉又叹口气,一言不发,转身向国外走去。刚刚走出园门外面,突觉风声飒然,一个人已疾然拦在前面,举目一瞥,正是那皇甫维。 皇甫维含笑道:“老兄为何这等灰心?那姓马的当真一定要在今日杀死么?” 许伯英怔一下,不知他此言是否含有恶意?转念一想,突然谈谈道:“那倒不是,马君武虽然作恶多端,为武林一大败类,但只要有人能杀死他,迟早都无不可……”皇甫维立即接口道:“为何你自己不能迟些日子取他性命?耿青很厉害么?” “不关耿青的事,他虽然多年来领袖豫晋一带黑道人物,声势浩大,但谅他还不敢妄动老夫。主要是老夫已遭遇上另外更厉害的仇家,三日之后,决无幸理,是以本想在这三日之内,多做点好事,尽力为人间除害,谁知公子忽然有事找他,那也无法,只好……” “原来如此,许兄的胸禁的确令人佩服…不过你中州一刻在武林中不是等闲人物,是什么仇家这等厉害,居然有比阎王爷还凶之势?” “公子真不晓得么?”他历山诧讶之状,道:“三公令箭比阎王爷的拘魂牌可凶的多了!” 皇甫继豁然遭:“我一时没想到是他们——”许伯英道:“只有公子身边的免死金牌可以把三公令箭挡回去,但老夫与公子素无渊源,实在不敢相求……” “你怎么晓得我有免死金牌?”他问。许伯英道:“司空表是我们五个结义兄弟的大哥,是以我会知道!”他叹口气,接着道:“我们兄弟五人二十年来,在武林中互为声援,因此薄有声名。可是司空大哥最近却眼睁睁看着四弟,五弟全家被人屠戳,毫无办法……” 皇甫维寻思一下,突然从囊中取出那面金牌,送给中州一剑许伯英,道:“你见到他们,可说此牌主人留下话,说是适好有事他去,多则半个月,少见十日,使到你家中取回……” 许伯英喜出望外,反而怔住。皇甫维又道:“你不可说出我的相貌,只说是个高瘦老人,但黑夜中看不真切……有人偷窥——”话声甫出,人也如一缕轻烟般直向院子墙上纵去,迅疾异常。刚刚扑上墙头,眼角间已曾见一条灰影快如离弦之箭,贴着墙根纵走,一闪即逝。皇甫维两道剑眉紧紧锁起,退落回院子中,道:“那厮好生机灵,身法快得惊人,难道是他?” 许伯英凛骇之极,道:“公子身法之快,就算我司空大哥也未必能及,目下武林中还有谁能有此身手?是不是三公之一亲自查探我的行踪?” 皇甫维摇头道:“不是他们,你回去吧!”转身重又走入那座花园之内,那铁胆马君武犹在原地恭候,见他进来,便道:“请问公子我可以动身了么?” 他沉吟一下,道:“我们一道走。” 他们因赶路时须施展脚下功夫,日间行人众多,不大方便,是以颠倒昼夜,日宿夜行。 第五日清晨时,已踏入河北保定府地面。 皇甫维一直都没有问马君武关于妙手巧匠耿育和鬼医向公度的下落,但他却暗中默察他的神色,这时候若在往常,马君武经过一夜奔驰,必定急地找个地方歇息。但这天大早晨却显得甚是暇豫,放慢了脚步向保定府城走去。这样走法,大概再过一个时辰,便可直进府城。 皇甫维不觉微笑一下,道:“马兄可听过一皇三公之名?”马君武面色一变,道:“我虽无缘见到这几位老前辈,但他们的大名,曾经听家师等起过,最近也听到三公出现的消息。” “好极了,日月星三公近来大出风头,你如道他们的名字不算稀奇,请问一皇是谁?” 马君武冲口道:“一皇就是皇甫孤,他老人家可没有人敢乱起外号,凑巧地的姓氏第一个是‘皇’字,他老人家手下又有三公,故此被称为一皇三公。” 皇甫维淡淡一笑,眼中却射出阴森杀气,缓缓道:“你可记得我姓什么?你何故称我做公子?” 马君武念头一转,身躯陡地一震,差点没站起来。嗫懦道:“公子难道就是……”说到此处,已接不下去。 他点点头,两眼一翻,望着天空,登时变得冷傲迫人,缓缓道:“你知道就行了,你且试一试运转真气……”一言未毕,马君武已急忙运功行气,忽然间出了一头大汗,手中两枚铁胆跌在地上。 “你可想尝一尝我独门分筋错骨手法的味道?” 马君武面如土色,呐呐道:“小的自忖没有开罪公子,纵然有失敬之处,但小的那时不知公子身份……” “也好,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听见没有?” 马君武连拭汗也不敢,赶快应是。皇甫维道:“刚才你猜是谁人托我代办此事?” “小的猜是武潘安余访!” “哦,武潘安……他一定长得很漂亮的了?” 铁胆马君武眼睛一转,道:“公子…公子说得不错,那武潘安余防是武林公认的美男。” 皇甫维问道:“武活安余妨在你眼中看来,为人如何?”马君武嗫懦了一阵,道:“他算得是正派之人,平生以使义自居。不过…” 皇甫继而上毫无表情,钉上一句道:“不过什么?”马君武接着道:“小的与他向来没有交往,听人家说,他似乎气量狭窄,性格偏急一些……” 皇甫维道:“耿青是黑道中人,余防是正派之士,怎会搅在一起?鬼医向公度与联育交情如何?” 马君武道:“他们情如手足,多年来总是在一起!” “这就对了,余仿怎会与这些黑道巨孽合作起来?” “这个……这个小的也不知道!” 皇甫维冷笑一声,道:“但你一听到我提及五年期限,便知有东西要带给他们人又猜得出是武潘安余防所托,你当真不知道内情么?” 马君武但觉对方眼中寒芒迫人,不知不觉又出了一身冷汗,忙道;公子有所不知,只因家师等曾经对我等说过有个五年期限,并说有几个人要送东西来,嘱我等好生留意,是以得知有这么一回事。至于内容如何?实在一点也不知道。” 皇甫维觉得也有道理,假如此事关系极大的话,耿青向公度等可能不让手下知悉内情。 当下道:“耿青他们在保定府城内是不是?” 马君武点头道:“是的。” 皇甫维冷冷道:“你这厮负生怕死,欺软怕硬,留在世上也没有用处……”马君武听他口气不善,大惊失色,正要开口,皇甫维突然一掌拂出去,指尖掌锋在他胸前半尺之处虚虚拂过。马君武低吟一声,突然仰跌地上,气绝毙命。皇甫维徐徐起身,拍一拍长衫上的露水,望也不望那尸身一眼,径自走向保定府。 不久以后他已走入府城内,忽然记起刚才未曾问那马君武关于耿青的住址,同时也忘了问他与五年期限有关的几个人是谁?忽见街上有四骑疾驰而过。这时街上行人甚多,那四骑驰骤甚急,但骑术极佳,左门右避,不但碰不到人,而且不减速度。 在北方骑马驰骤,本来不是奇事。但像这四骑的精妙骑术的人却不易多见。同时在一阵工夫之内,来回三次,这种行径也无法不令人惊异。 皇甫维心中有事,倒不大注意他们。不过他刚好朝那边走,便稍为增加速度。眨眼已赶到那条横街,只见在街房一座巨空门前,停着四匹骏马,有个家人牵着马缰,似是等候那四个骑士出来。他忽然心中一动一,暗想那四名骑士不但一身劲装疾服,而且背上均有兵器,分明是武林中人。不管是什么身份,反正是武林中人,总会听过妙手巧匠耿青的名头,退一步说,也许能指点自己到何处探询耿青的住址。 心念一决,便一直转入横街。距那巨宅尚有两丈来远,忽见朱红色的大门内冲出四人,正是那四名劲装疾服的骑士。皇甫维加快几步,大声道:“兄台们请了,区区想请问一件事……” 那四名骑士理都不理,一跃上马,抖缰疾驰而去。大门口那个家人一直望着他,见他自己忽而皱眉,忽而微笑,以为他是失常的人,大踏步走上来,道:“朋友,回去好生休息吧!” 皇甫维怔一下,道:“这话怎说?”说时打量那家人一眼,只见他虽是家人装束,但肩阔腰细,举动矫健,话声隐含动力,分明是练过武功之人。 那家人裂嘴一笑,道:“我看你一定是疲累了,让你回去休息呀!”皇甫维道:“谢谢你关心,请问那四位是谁?他们的骑术真好!” 那家人笑了几声,道:“你敢情不知道,晤,你一定是太累了,铁骑队在咱们北方有谁不知?“那铁骑队一共三十六骑,近十年来,纵横于山东河北一带,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皇甫维见他形容得维妙维肖,衷心相信地伸伸舌头,道:“不得了。” “那还用说;哼,还有一个人更厉害,就是率领这三十六铁骑的头儿,喝,他老人索出名了几十年,到现在看起来还不过像是三十来岁的人,江湖上尊称他老人家为铁骑大将。在这冀鲁一带只要打出他老人家的招牌,尽可根行直闯!” 皇甫维不禁又伸伸舌头,道:“他老人家姓什么?” 那家人说得兴起,道:“他老人家姓蒲讳坚,一身软硬功夫不说,光是他老人家那副仪容,谁看了都得从心里畏怕出来。” 皇甫维不假思索,道:“用,我若有机会见见他老人家,那就好了!他老人家可在这府里?们那家人点点头,道:“不错,已住了好几天啦!喂,我屠安带兄弟你进府去,在暗中瞧瞧他老人家,倒是可以,但你别大惊小怪,闹出事故来。” 是南维见他甚是热心,似乎不好意思推卸,便笑一笑,举步跟他走人大门之内。 那居安领着他由左边走过去,穿过六七重院落,用内传仆如云,问中也碰到好几个十七八岁的桥消传婢。他们虽是妙龄少女,但没有一个po作态,都大胆惊讶地凝瞧着使消某挺的是南维,反倒把是前线回对不@狗头。 居安一走到无人之处,便跟他说话,第二吹是叫他不要来张西@,*山一间土包子的形状。第二次却取笑他说:“我如果有兄弟你过国俊俏面孔,包曾这些姐儿们整日价都围绕着我用!” 皇甫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读谈一笑。居安把他带到一个房间里一@合右边的窗户道: “我们在这里坐一会,他们就在而结,等一阵必定要走红这扇窗外,你就在这里瞧瞧好了…、··”他欧一下,又遭:“可惜他老人家不曾全身披挂,否则那刚神威场感的样子,你看了之后这一辈子都忘不了/屠安正在真心地赞扬那任验大将布坚的威风仪容,忽然一阵环佩何当之声传人耳中,转目向窗外望去,只见在院子那边的长廊上,出现了一个农饰华丽的少女,这位少女长得不算美丽,但青春年少,五官端正,却也有一股吸引异性的简力。在她身后有同名诗婢,腰间都佩着一把两尺左右的短剑,行动时轻快矫捷,不懈那华丽少女走职那等问娜生姿。 皇甫维在窗口的小方格中望出去,看得清清楚楚,但外面的人却只能见湖房内有人,面貌便瞧不清楚。是以他尽可以大大胆胆地向她细瞧。-《.那华南少女陡然一转眼,两道明亮的目光扫过窗户,跟着停住脚步,再爬⑤内望I一眼,又碰到皇甫维的目光。她两道细眉轻轻一皱,道:“房里的人是谁/屠安低低说声“糟了”,跟着大声应遵:‘勺、的屠安向衰姑娘请安。”华装少女道:“还有一个是谁?”居安问皇甫维望一眼,道:“是小的一个堂弟,刚刚来看小的。” 她又皱一皱眉头,忽然从廊上走落院中,超过院子,来到房门外,一个传婢挑起房帘,房中登时光亮得多。那华装少女凝视皇甫维一阵,似乎想不到一个厮仆的堂弟居然长得一表人材,微微一怔,眼中严厉的光芒忽然消失。 居安忙道:“快跟袁姑娘叩头请安……”皇甫维一听岂有此理,无端端向人叩头,成何体统?可是若然不叩头的话,恐怕会连买这家人居安。他不挂犹疑一下,邵华装少女道: “屠安,你这堂弟是个读书的广屠安垂手如身道:“是,小的兄弟众多,但只有他曾经上苦读过几年《。” S。“既是读书的人,那就免了院叩之礼。” g;。皇甫维连忙深深一揖,道:“袁姑娘你好……”心中却想道:“她在房门胞现时,面上带着一股肃杀无情之气,与那侧面的印象大不相同。可是她这》J并回,到底还是个能够体贴人的姑娘。” g那还始担棉油道:“不须多利,你叫什么名字?” g是南维应道:“在下复姓皇甫,单名维——”话方出口,忽地做伍,心暮想那家人性居,自己却报姓是市,岂不是拆穿了这个假局?g谁知那华装少女却道:“这名字很好,到底是读书种子,没有一点俗气g……”她顿一下,转眼望着居安,道:形体本来是姓是前的么?”居安忙应一“声是,面上紧张的神色立时间消失。 她又陈昌市维一眼,道:“你的眉心也有红德,真是巧合之事……”皇甫推心中一擦,暗想如不装得像些,看这情形那思安可能有性命之虞。当下放作愕然,邀:“在下因眉心的红病,所以家中双亲才听信命相之言,送在下人塾读书,听许多人说;〕7间再没有人在两眉眉心都长有红病的。袁姑娘的话好像说还有人像在下一般长有红痣在眉心,不知此人姓甚名谁,现住何方?袁姑娘可肯启我茅塞?” 袁姑娘道:“那人的姓名目下尚无人知道,只知也是个年纪轻轻的。这些事你一个读书人不要多听……”她回顾左边的侍婢道:“青霜,你回头送点银子给他……”说时已款款走开。一忽儿便消失在长廊的那一头。 皇甫维向屠安吐吐舌头,道:“她怎会来查问根底?她是谁的袁姑娘?”屠安惊魂已定,忽然眉飞色舞起来,道:“哼,她么,她就是本宅主人屠元庭的表妹,厉害极了,江湖上称作辣水仙杜筠,全身都有暗器,惹上她的人眨眨眼睛便不知不觉死掉!” 皇甫维愁道:“这怎生是好?若果她查出我不是你的堂弟,岂不是要了你的性命?” “没有的事,日下已把她瞒过,她不会再查究的。你不晓得本宅中规矩是不准窥看女眷,所以她见到你在房中瞧她,使过来查问。现在不但没事,兄弟你也许要发一笔小材呢!” “这话怎说?”“她们没有什么,但我家老爷可阔极了,光是老太爷遗于来的财产,就算不出有多少。加上屠老爷十多年来做什么生意都赚大钱,真是富可敌国。所以老爷才会得到神算公子的外号…” 他微微一顿,又道:“袁姑娘自小在本宅长大,我见过她送银子给人家一出手救是论百的大锭银元宝,哼,别人一世也赚不了那么多的银子。” 皇甫维这时可搞清楚本宅主人大致的底细,微笑道:“我能进来开开眼界,全仗老兄之力,等会儿袁姑娘赏赐的银子,我可不能拿走,就算是你的。” 屠安大喜道:“那怎么行,袁姑娘赐给你,我……”皇甫维插嘴道:“你别客气,对了,那铁骑大将蒲坚怎会住在本宅?你家老爷是个大财主啊。还有袁姑娘好好一位千金小姐,怎的用暗器杀人?”屠安正要回答,皇甫维忽然举手道:“等一等,好像有人来了…” 屠安讶然道:“没有啊?…咦,是青霜姑娘来了,你的耳朵真灵……” 眨眼间一个青衣侍婢如轻燕般从廊上纵下来,超过院子,走人房中。 她手中捧着一个包袱,交待皇甫维道:“我家姑娘说,希望你用功读书,有一日能题名金榜,出人头地,就不负他帮助你的一番好意了。” 皇甫维接过那包袱,但觉相当坠手。估量内中价值不菲,心想她虽然弄错了自己的身份,可是这番好心美意,却教人甚为感激。于是十分真心地道:“在下辱蒙杜姑娘厚赐,期以金榜题名,虽然未必能够办到,但五内感彻,永志难忘……” 青霜微微一笑,道:“你说得文诌诌的,但愿是真心话就好了,我走啦!”她忽然转身匆匆去了。 皇甫维把那包袱交给屠安,屠安差点失手掉在地上,忙忙打开一看,只见一共有五封根子,每封一百两,共计是五百两银子之多,论起来也有三十余斤之重。 屠安咋舌道:“乖乖,五百两银子,简直发了大财。袁姑娘的手面当真阔得惊人…” 皇甫维忽然道:“又有人来啦……”两人转目向窗外望去,片刻之后,廊上出现数人,当先是两个年约三旬的人,都穿着长衫,一个身躯雄壮。眉浓口阔,虽是随步而行,却虎虎有威。另一个较为矮瘦,面白无须,五官清秀,双回灵活有神,一望而知此人极是精明。 两人的身后跟着两名家人和四个劲装疾服的大汉,那四个大汉一望而知乃届三十六铁骑队的人。因此毋须再问,便知前面的两人,一是铁骑大将蒲坚,一是神算公子屠元庭。 那蒲屠两人面上露出悻悻之色,不久便走过长廊,隐去身形。 皇甫维道:“总算见到这位赫赫有名的人物啦,我可得走了……”屠安道:“兄弟你把银子带了才走!”皇甫维笑着摇头道:“其实我家中也薄有资财,要了这些银子也没甚大用,倒不如让你发个小财。你在本宅中还有亲眷么?”屠安道:“没有,只有我一个人…” “那么你送我出去再说……”他举步走出房去,屠安无奈捧着银子跟在后面。不一会出了大门,皇甫维突然道:“我忽然想到这笔银子数目真不算少…” 屠安道:“是啊,多少人挣上一世,怕也挣不到一半的数目,你还是拿走吧!” 皇甫维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在想假使你得到这笔用子,但却要冒着性命之险,你肯不肯冒这个风险?” 屠安不假思索,道:“当然值得一试,这里是五百两银子啊!” 皇甫维轻松地笑一下,道:“那么你赶紧捧着银子逃命去吧,老实告诉你,我就是刚才表姑娘口中提及的红痣少年,我和她说不定哪一天会碰上面,而你还在此宅中的话,她回来便得把你杀死……” 屠安打个哆嗦,呐呐道:“你……你不是想对屠老爷他们有所图谋吧?”“那倒不是.我本要向蒲坚和你家主人打听一件事,但现在只好算了、你横竖没有家眷,大丈夫何处不可立足?赶紧逃命去吧!” 屠安想了一阵,觉得唯有此路可以行,当真捧着银子走了。皇甫维觉得这次撞人后府中的经过很有意思,嘴角挂着微笑,迈步向街上走去,这会子他已决定找到镖局的话,使闯进去问一问。 转到一条较为僻静的横街,忽然一顶软轿追了上来,轿帘深深垂着,不知里回坐着什么人。那两名轿夫身强力壮,走得甚为轻松,忽然间那顶软轿拦在他的前面。 皇甫维只好停步,望望旁边,既没有门户,也没有横巷,倒不知这顶软轿停在前面是何用意。 那矫帘轻轻晃动一下,仿佛有对锐利的眼光闪过他面上,前面的轿夫突然道:“朋友,请移驾到那边去一趟怎样?敝上想见一见你。” 皇甫维心想那轿夫所说的“敝上”,定是桥中之人无疑,又不知是什么人,居然这等神秘?他好奇心一动,道:“贵主人在哪里?” 轿夫笑一笑,道:“就在前面的巷子里,请吧!”这顶软轿便当先而去,皇甫维跟着,走了数丈,便转入一条宽阔的横巷中,巷内有几道门户,却都是后门。轿子停在一道后门,轿夫先不提帘,却推开后门,道:“朋友请进去吧!” 皇甫维毫无畏惧之念,只觉得十分奇怪。因此反而欣然走入门内。 进去便是个不大的通天院子,院内站着一个五旬左右的人,此人衣着华丽.面目间却透出一股精焊之色。皇甫维见此人双臂特长.有异凡人。不觉暗中一笑,拱手道:“可是尊驾约我来的?” 那华服中年人毫无表情,道:“目前可以算是这样,阁下贵姓大名?” 皇甫维坦然说出名字,那中年人便领他进去.一边走一边自我介绍道:“兄弟金旭,在江湖上有个外号是追魂爪,其实兄弟近十年来已极少离开保定,也说不上什么追魂了…” 皇甫维的确未听过此人名号,因此只哦了一声。他们穿过两间屋子,到了一个花厅内落坐。 追魂爪金旭微微一笑,道:“请问皇甫见,最近从什么地方来的?可是从许州府来的么?” 皇甫维皱一下眉头,道:“你怎么知道的?”这话不啻认了对方的猜测。金旭笑道: “皇甫兄眉上的两颗红痣,最容易认出来。尤其你和马君武一边走,这件事谁都知道了…” 皇南维道:“你如果认定是我的话,何必再问?所以我认为你心中尚不敢确定,不能不从我口中证实!” 追魂爪金旭微微一楞,随即大笑道:“皇甫兄年事虽较,但头脑却缜密精细。你猜得一点不错,不知你是否肯坦白告我?” 皇甫维道:“我不是承认了么?下面还有什么问题?” “那么……”他拖长声音,道:“那么马君武乃是死在皇甫兄手下的了?”他见皇甫维点头,便又道:“皇甫兄不愧是大丈夫行径,敢作敢当。但你可知马君武是什么身份来历么?” “当然知道,怎么啦?可是妙手巧匠要找我?” “那倒不是,假使我不泄露的话,妙手巧匠职青一辈子也找不到马君武的尸身…” 他停顿一下,又道:“皇甫兄能够杀死马君武,足见武功高强,已可列入武林高手之内了……” 皇甫维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便道:“这个很难说,当时我是在他不知不觉中先点住他的穴道…” 追魂爪金旭无端端透了一口大气,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发现尸首的附近,没有格斗的遗迹。那么敢问皇甫兄,你可是受人之托,要送一件东西给…” 他突然停口,笑一笑之后,接着道:“你不高兴说也可以,但在事先我金旭敢保证的是,纵然你身上怀有任何宝贝,我金旭绝不强行夺走!” 皇甫维想了一想,觉得这刻正是打听内幕的好机会。当下道:“这一点倒是无所谓,我确实受人之托,带一样东西,只要你把内幕详细告诉我,也许我把东西给了你也说不定。” 追魂爪金旭道:“皇甫兄先把那玉盒取出来,让兄弟开开眼界如何?”皇甫维道:“你既有不放心之意,我就取出来给你瞧瞧……”说时,伸手人囊把那个玉盒取出来,托在掌心。只见金旭双眼凝注在那玉盒上,过一阵,才舒口气道:“不错,这个玉盒正是武潘安余访随身之宝,据说用以装盛任何东西,过个三年五载,都不会腐坏。此盒名叫‘璇玑’,武林中年纪稍大的人,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皇甫维哦了一声,缓缓道:“这样说来,这璇玑玉盒之中,定必装着稀世的宝物了……” 金旭狡猾地笑一下,道:“兄弟既未见到盒内之物,又不知皇甫兄受托的经过,恕难答覆……”话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不过以兄弟所知,那武潘安余防在五年前曾与鬼医向公度等一共好几个人相约,各自去寻觅一种稀罕的药物,等大家都采寻到手之后,由向公度负责炼药。这璇玑盒内装的是不是他所负责的一种药物,可就不得而知,除非皇甫兄打开瞧瞧。” 皇甫维把璇玑玉盒收回囊中,突然失笑道:“我替他千里条条,送这璇玑玉盒给鬼医向公度,假如到时向公度打开玉盒一看,内中空无一物,那才是大笑话咧!” 金旭干笑数声,道:“兄弟已把这桩事的内幕说了出来,不知皇甫兄如何打算?” 皇甫维道:“你才说了一点,关于鬼医向公度把几种药物合炼成功之后有什么用途?有哪几个人参加这种事?都是此什么人等等问题,你还未说呢!” 追魂爪金旭又干笑一声,道:“皇甫兄怎生从武潘安余防手中取得此盒的?”皇甫维面色一沉,道:“是他亲手将玉盒托付于我,金兄难道不相信么?” 追魂爪金旭想了一下,道:“那也很难说,假如是武潘安余防亲手付托于你,为何皇甫兄丝毫不知道内情?”
第三章 水 仙 皇甫维差点冲口把武潘安余防已经惨死在嵩山一座石峰绝顶这事说出来,但转念之间却把话忍回,淡淡一笑,道:“这里面当然另有缘故,暂不便奉告。无论如何今日承蒙金兄告知内中部份内情,皇甫维甚为感激!”他缓步向门口走去,又道:“我这就去找鬼医向公度,相信他会说得详细一点。” 金旭突然纵到他身前,拦住去路。皇甫维脚步一停,冷笑道:“金兄莫非想不顾诺言,要强行夺取这璇玑玉盒么?”金旭也冷峻地道:“不敢,不敢,兄弟只要皇甫兄告知武潘安余防现在何处?他为何要托你送物?” 皇甫维眼珠微转,心中突然大悟,暗想看那金旭的举动,分明是忌惮那武潘安余防,所以不敢贸然向自己下手。假如他得知余防已经身死,恐怕早就出手强夺了。。 他沉吟一下,缓缓过:“倘若我不肯回答金兄的问题,请问金兄想怎样对付我?” 金旭冷冷一笑,道:“皇甫兄如不肯赐告,只要你出得本宅,兄弟自无话说。” 皇甫维应声道:“好极了,我就闯上一闯……”话声中举步向厅门走去。追魂爪金旭突然间开数尺,皇甫维里也不望他一眼,缓步而去,刚刚经过金旭,突觉脑后生风,似是几支锐利伯尖锥突袭后脑,来势之快,极是惊人。 皇甫维上身不动,突然反臂一掌拂去。他这一拂之势显出手臂柔软异常,虽是向身后拂去,却宛如普通人向前面击出一掌般顺手。 追魂爪金旭惊噫一声,突然收回特长的手臂,道:“皇甫见是何人门下?” 皇甫维目光扫处,已见门外边似乎有不少人埋伏,但也不放在心上,不过脚下已停,谈谈道:“金兄若然瞧不出我是什么家派,那就不必问了。” 厅门外突然有人接口道:“皇甫兄说得对,但总管也不须老羞成怒……”随着话声一个人飘飘走入厅来,皇甫维不须瞧着,已知这人乃是赠送巨款给他的辣水仙杜筠姑娘。而直到这刻他才恍然大悟,那顶软轿之内坐的竟就是她。辣水仙杜筠轻装便服,十分利落,走动时已无环佩之声。她进来之后,朝皇甫维微微一笑,道:“好一位读书种子,原来却是身怀绝技的武林奇士,我真后悔早先没有考一考你腹中的诗书……” 皇甫维对她颇有好感,笑了一笑,道:“杜姑娘何须后悔,现在考我也来得及……再说我实在不算是武林中人,只不知杜姑娘相信不相信?” 辣水仙杜筠定睛望了他一阵,心想自己阅人颇多,从来未见过像他那种令人不得不信的纯真笑容,也未见过像他这等英俊潇洒的人才,更想不到居然有这么一门武功,凭自己的服力也认不出来……眼前这位俊少年就像个迷一般的人物,而正因这样,令人份外感到他有一种魅力而难以抗拒。 她点点头,道:“本来会武功的人,就算得是武林中人。不过如果能够撇开武林中的一切思想是非,就算有武功,也可以不算是武林之人。” 皇甫维道;“区区正是这个意思,这次我到保定府来,实在是个巧合,目下看这情势,似乎想抽身退出这场是非,却也不易办到。” 辣水仙杜筠道:“假如你有心不想介入,也不是没有法子,只要你信得过我,把玉盒交给我,同时告诉我武潘安余防出了什么事,为何不亲自来保定府赴约?那就行了!你不妨考虑考虑。” 皇甫维想了一阵,点头道:“区区可以信任杜姑娘,但世事变化甚多……”杜筠哼了一声,道:“难道我会变卦,吞没那璇玑玉盒所装之物?” “我不是这个意思,假如此事只有杜姑娘一个人,自无问题,但据我推测,此事牵涉的人不少。万一又有另人干涉。事情便会发生变化。何况区区此次长途跋涉,为的是忠人之事,如果不能亲自见到这璇玑玉盒交到鬼医向公度手中,实在放心不下。” 杜筠接口道:“说了半天,你还是不相信我。”‘“请你再听下去,区区之意是璇玑玉盒可以交给姑娘,但你必须设法让我看见你将这玉盒交给向公度,那时我便可撒手而去,再也不管这桩事了!” 辣水仙杜筠细眉一挑,道:“那也可以,我们把鬼医向公度请到本宅,你就在隔壁房间瞧着便是。不过我得先知道,武潘安余防几时才来?” “他么……他托我把璇玑玉盒带来,就是自己不来的意思——” 杜筠眉梢泛起喜色,道:“那就行了,你先让我瞧瞧璇玑玉盒内装的东西。” 皇甫维掏出玉盒,道:“这个自然,否则等到你交给鬼医问公度之后,打开来空无一物,岂不笑话……”他摇一摇那玉盒,又接着道:“不过我也很担心里面没有东西,你听,一点声音都没有……” 追魂爪金池忽然冷冷道:“难道皇甫兄当真本曾先看过么?”皇甫维眉头一皱,大感不悦,辣水仙社筠立刻道:“金总管别乱讲,先打开看看再说不迟。” 皇甫维念头一转,突然道:“我还是决定不打开,杜姑娘若然不能相信的话,那就算了。如果肯相信区区,我们就维持前议,你把鬼医向公度请来,我在隔壁瞧着你亲手交给他。” 追魂爪金池插嘴道:“皇甫兄的话分明先就信不过杜姑娘…”皇甫维不悦道:“若不是杜姑娘的面子,你金兄别想碰一碰璇玑玉盒。” 辣水仙杜筠先阻止金旭再说话,然后笑道:“既然你给我这么大的命子,我们就一言为定!明天上午鬼医向公度及妙手巧匠耿青都到本宅会面,我回头先布置一下,总叫你亲眼看见便是。” 皇甫维道:“区区明日上午辰时准到贵府便是!”他向杜筠施了一礼,淡淡瞧金旭一眼,也不招呼,迳向厅外走去,辣水仙杜筠一直送他从前门出去,临别时笑道:“本来我不放心你自己找店过夜,但如今既知你身怀绝技,可就不便强留了。不过江湖上诡诈手段层出不穷.有时不是武功可以就决,皇甫兄千万小心!”皇甫维见她一片好意,便含笑应了。走出横街,但见大街上行人熙攘,他长长嘘口气,心想自己这数日来的经过就像场梦幻一般,而未来的日子中,还不知要发生些什么奇怪的事。 他在街上闲荡了一会,忽然发觉好像被人钉梢。如在往日他一定不会发发,可是近日以来怪事发生得多了,使得他感觉敏锐起来。他虽没有受过黑道上的各种训练,但也明白如果直接回头去瞧,那就等如告诉那钉消的人说已经发现这事。当下眼珠一转,从囊中取出一些零碎的物件,诈作丢了一块银子,弯腰捡拾,就在拾取之时,迅速向后面一瞥,只见两丈以外有个汉子,帽子戴得很低,几乎遮住眼眉。 皇甫维轻轻哼了一声,挺身起来继续向前走,见到一家客店,便进去要了一间上房。 这刻才不过是上午末时左右,罕得有人在这等时分投店。他在房间中坐了不久,忽然看到左边房间有客人搬进来。正在冷笑之际,突然又有客人投店,搬进他右边的房间。皇甫维大感奇怪,心想左边房间那人,定是钉梢的汉子无疑,但难道这样巧碰上另一起钉梢的人住店?抑或都是对自己有所图谋之人?左右两边房间的人一搬人去之后,便毫无声息,是以猜不出每间房多少人,更无从知道是些什么人。 皇甫维自个儿想了一阵,觉得自己虽然不怕,但敌暗我明,总是吃亏,目下必须先设法查出是些什么人,然后再定对付之策。 他想了一阵,便躺在床上,闭目休息,直到午时过后,他坐起身来,心中暗暗佩服那些人真沉得住气,在这个把时辰之内,一点声息都没有。 这时好像斗上气,便不出门,又叫茶房换壶热茶,并且叫了饭菜,准备就在房间中食用。几句话。那茶房连连答应着,之后才推门进来,替他换了一杯热茶,然后匆匆出去。 那茶房已走出院子,左边那房间里闪出一人,站在门口,侧耳倾听邻房动静。片刻之后,皇甫维房中传出来一声茶杯跌碎的声音,跟着“咕咚”~声,似乎有人滚在地上。 在房门的人立刻纵过去,推门入内。只见皇甫维俯仆地上,头发前面散布着几块磁片,还有一滩水清。 这人冷笑一声,走到皇甫维身也正要弯腰伸手,房门突爆传来利啄之声,那人微微一楞,疾然回头瞧去。 门口出现的竟是个身材苗条的女郎,一身大红衣衫,宛如一团火焰,眩人眼目。那道房门本来就没关上,因此她要进来,大可举步无声无息地入房,但她却故意在门上敲几下,分明有意惊动先人房的人。 那人眯起眼瞧着那红衣女郎,一时真想不出这个美丽的少女是什么路数。 那红衣女突然仰天打个哈哈,道:“咱们都是线上的人,见者有份,也让我分一点怎样?”她的举动口吻不但像个男人,而且江湖气极重,当真似是久在江湖闯荡之人一般。。 那人把头上帽子压低一点,涩声道:“姑娘是哪条线上的?”这人行为似贼,但被人撞破,居然了无惧怕之容,反而盘问起那女郎。 红衣女爽快地应道:“姑娘姓舒,自家也不知是哪条线上的,你呢?”她不但答得爽快,问也问得简洁过人。那人咧嘴一笑,道:“我也不知是哪条线上的。” 红衣女面容一沉,她当真干脆爽快之人,连面色也变得比别的人快。 道:“很好,姑娘试上一招半式,就知道你是哪条线上的龟孙子!”她大踏步冲来,抬手一刀向那人胸口印去。 那人想是当不住红衣女口中粗俗之言,嘴角一微,冷冷道:“你敢骂人——”说时也疾出拳相迎。两人掌风一发,相距尚有数尺之远,突然齐齐一震,敢情他们都是内家高手,掌力可达数尺以外,是以相距尚有一段距离,但双方掌力已经碰上。这一掌双方都没有出全力,只能测出彼此功力都非凡俗之流,却未分出强弱高下。 那人这回抢占权先,左拿斜斩对方面额,右手却骄指点向腰间的“章门穴”。红衣女见他出手快疾毒辣,口中喝道:“原来是武当派的。”身形一旋,脚法奇诡,不但避开那人招数,反而欺近那人左侧,玉臂轻抬,五指奇快地捏臂脉,点乳穴。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看去似是轻描淡写,其实危机重重。那人一躬身,窜出七八步去,回头冷冷道:“虽是江南娄家独门神拿手法,但指力不同,可知乃是邯郸学步……” 红衣女身形一顿,道:“凭你这副眼力,已可扭身武林中有限数人之内,姑娘细想一下,便可猜出你的身份来历……”那人冷笑一声道:“只怕未必——一突爆间迅纵出门外快通问电,转区间已失踪迹。 红在女忍不住叫声“奇怪”,征了一阵,便走到皇甫维身边。她先把皇甫维翻过身子,然后俯身细看他的面孔。看了一会,轻轻嘘口气,自言自语道:“像极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起身走到桌旁,打开茶壶盖瞧瞧,又嗅了一下,轻轻道:“好厉害,无色无味,倒不知是什么迷药?”当下地回身去把皇甫维抱起来,放在床上。 这红衣美女虽然他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身份,但举动却毫无避讳,把皇甫维抱起时,皇甫维的面部埋在她胸前双峰之中,她竟如同不觉。 她刚把皇甫线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茶房已端着饭菜进来。他见到红衣少女在这个房中、不觉一怔。红衣女面色如常,道;“放在桌上,他累得又睡着了,真可怜……”那条房遵命把饭菜放在桌上.然后退出房去,出了门口,突然问道:“姑娘和这位爷是一道来的么?”红衣女不悦道:“要不是一道的,我跑到这边来干吗,你真混帐!” 那茶房阅历虽多,却未见过长得这么漂亮高贵的大姑娘开口就骂人混帐,不觉征了一怔,红在女眼珠一转,取出一块碎银,随手扔去,那块碎银便掉在茶房手掌中。她道:“闭住你的狗嘴,别乱说话,知道吗?”那茶房见她大异常人,心中暗凛,抬眼忽然碰上她的目光,但觉她那对美眸中威煞之气迫人,不由得打骨头里冒出寒意,连忙诺诺应着,用手把房门拉上,这才急急走开。 红衣大站在床前沉思了一阵,突然轻声自语道:“事已至此,只好把她找来……”主意一决,身形微晃,已悄无声息地从窗户飞走。 床上的皇甫维忽地一骨碌坐起身,冷冷一笑,自言自语道:“我皇甫维岂会随便着人家的道儿。”环顾房间灵机一动,凝神吸口气,身形暴缩如三尺童子,弯腰便钻人那张巨大的木床底下。 过了一阵,房中微风飒然,皇甫维在床底下望出去,只见房中已多了两人,但因身在床下,故此望不见她仍的上半身,只看出这两人都是女子,一个穿着红衫,另一个多的是黑衫。他暗暗提气把身形绷住在床板底下,这样假使那两个女子低头瞧看床下,如不是探头进来,决难发现还有个人紧帖着床板绷住不动。 皇甫维心中微生后悔之感,并因他刚才诈作中了迷药而昏迷不回,虽曾趁着那红衣女郎与那戴帽的人相搏之时偷偷窥瞧了几眼,可是始终没有看到那红衣女的面貌。现在他躲在床下,这一来已注定无法瞧得见那红衣女与及这黑衣女的面貌了,是以颇生悔意。 红衣女吃了一声,道:“居然跑啦……这家伙当真有这等高明?叫人难以相信。” 她们在房中转个圈子,黑衣女停在桌子旁边,取起那壶茶仔细验看,倒了几滴茶在桌面上,从胸前拉出一条项练,练上系着一颗小指尖大小的绿色珠子。她用珠子蘸蘸桌上的茶水,只见那颗绿珠忽然间变成红色。 她收起珠子,道:“这壶茶之内放有极厉害的迷魂药已无疑问,据小妹所知,这种无色无味的迷魂药天下只有一种,名为‘极乐散’,武林之中共有两派识得制造之法……”她说话说得极快,声调悦耳,宛如黄莺急啭,流泉溅珠。眨眼工夫便把这几句说完。听的人虽然感到有点跟不上她说话的速度,可是却无法不承认她的话每个字都清清晰晰地传入耳中,皇甫维一方面为她说话的速度而惊讶,另一方面又为这个黑衣姑娘胸中见识之渊博而大感惊奇。 黑衣女话声顿了一下,忽然又接着道:“但以小妹想来,放这极乐散迷魂圣药的不可能是那两派之人……”红衣女接口道:“既然只有两派的人识得制造秘方,除了他们外,还会有谁?” 黑衣女道:“小妹也不明白,那极乐散虽然号称为迷魂圣药,但除了对此道深有研究的人以外,外行人反而不知有这种药物……”这几句话说得红衣女直点头,床底下的皇甫维也有同感。却听黑衣女又道:“识得制炼极乐散秘方的两派一是渤海湾妖人叶无根,但这一派在十年前已被司空表率他四个结盟兄弟合力除去,妖人叶无根及手下七怪,系数死在当场,从此极乐散绝迹江湖……”红衣女哦了一声,道:“那厮不会是长人叶无根与他手下上怪,若然是他们的话,当时一定得使出独门手法。但他只使了一招武当派的‘分光掠影’,功力极强广黑衣女以特快的声调接着道:“不错,渤海海~妖七怪早已死尽灭绝,决不会是他们。但如若不是这一派,小妹就想不出那人是谁了。” 皇甫维诧想道:“刚才她提及还有另外一派,难道那一派也都死尽灭绝?她们是什么来历?那红衣的姑娘武功约高,已足以惊人,而这个黑衣姑娘对于迷药这一门说来如数家珍,也是令人大感惊讶的事。” 红衣女问道:“还有那一派呢?”黑衣女淡淡一声道:“另有一派便是当今嵩山少林,但极乐散秘方为少林寺数大秘密之一,规矩是全寺只有方丈一人从记心中,大姊你想少林方丈虽然不算什么,但他会暗暗离寺下山,同时用这种药物么?” 红衣女不假思索,道:“当然不会是少林方丈,那么是谁呢?”黑衣女道:“小妹此刻全无头绪,但假以时日,一定把这个迷揭破。” 皇甫维暗暗想道:“这两位姑娘来路委实叫人难测,听她们的口气,似乎连少林寺方丈大师也不放在心上……她们彼此间以姊妹相称,但口气中毫无亲热之情……那红衣姑娘为何要拆穿那人对我的阴谋?她是出于一片好心?抑或也是为了我身上玉盒而来?” 他当然无法解答这些问题,除非他这刻立即从床底现身出去。皇甫维尚未考虑到这个办法,思路又转到那个使用暗算于他的人身上:“那厮是谁呢?起初我以为是追魂爪金旭,同时猜那红衣姑娘是辣水仙社筠,可是后来发现都不是,不过……”他坡皱眉头,停了一下才继续想下去:“不过那厮后来和红衣姑娘动手时,不知不觉恢复了原来的口音,而这口音我却似曾听过。” 红衣少女突然道:“极乐散称为迷魂圣药,皇甫维恐是难以抵住。” “那个自然,就算是他父亲也不行!” 皇甫维忽然泛起不服之感,暗想宇内武林无不服输的“一皇”是何等人物,岂有抵受不了一点迷药之理?徒然间想起那“一皇”皇甫孤毕竟是谁,连自己也不知道,怎可俨然当真以皇甫孤的公子自居?而且还为他被人看轻而愤慨起来?这么一想,不由得在肚中暗暗好笑自己的无聊。 只听那红衣女又道:“既然如此,皇甫维怎能醒转跑掉?他纵或能够回醒,也不须跑开啊,三妹你说是也不是?”黑衣女道:“大姊说得很对。” “所以我猜皇甫维可能已落在别人手中,或者是早先那戴帽的家伙,或许是别的人!反正不论是谁,他乃是被人劫走无疑。” 黑衣女道:“大姊说的有理,听说保定府最近来了许多人物,黑白两道都有,俱属当今武林中的一流人物。我们虽然不管其中有什么事故,但皇甫维的失踪,除了向这些人身上追查,别无他途。” 红衣女突然叹了一声道:“有人来啦!”黑衣女道:“好极了,若果来人进入此房,我们可由此获得线索。目下我们最好躲起来。大姊你说躲在那儿好?床后不行么?” 她说的话虽然不少,但因极快,几乎等如别人说一句语的时间而已! 皇甫维心中大急,方想她们若然也躲在床下,发现了自己,不如会用什么面孔来对付……。 那红衣女已道:“不行,床底下瞧不见面貌。你到那边的窗后,我在这边的窗子外面……” 皇甫维登时大感宽心,同时也甚为佩服那红衣女的脑筋,只因他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而后悔莫及。 床外的红衣女和黑衣女俨然消失,跟着房门一响,两个人先后走入房来。 皇甫维定睛一看,来人竟是一女一男,女的在前,长裙曳地,举步时环佩叮叮作响。男的长衫飘飘,履裤鲜明,一望而知不是茶房。 前头的女人轻轻咦一声,道:“店家说他在房中,但他却跑得不见影子……”她一说话,皇甫维便听出正是辣水从杜筠的口音。 那男人恭声应道:“他大概是悄悄出店去的!若是依着在下愚见,派出邵一峰和易恒两位暗中监视着他,便可以知道他的去向了。” 辣水仙杜筠冷冷道:“若果被他发觉,明日辰时会亲赴约才怪哩!” 她想了一下,又接着道:“他一定不愿有人打扰,行以用金蝉脱壳之法躲开,我们回去吧!” 房门响处,已掩住他们的身形。皇甫维轻轻讶口气,可是仍然绷在床板下面,并不出来。 转目间那红衣女和黑衣女分别由自外飞人来,红衣女道:“三妹可认得这两人?” 黑衣女以特快的腔调答道:“一个是辣水仙杜筠,这娘儿不但尽得神算公子后元庭家传绝艺,还得到黑道中几位名手的秘技,听说数年前一出江湖,便以心狠手辣震惊黑白两道。 死在的手底的人,不在少数。那个男的姓金名旭,外号连魂爪,本是名震一方的黑道煞星,十年前被屠元庭收罗旗下,现任屠府总管。” 红衣女眉头一皱,道:“不知那杜筠和皇甫维之间有什么关系?还有他们口中提及的邵一峰和易恒是谁?” 黑衣女似是熟知天下所有的人物来历,道:“那邵一峰及易恒都是当今武林名手,与金旭俱是神算公子屠元庭最得力的臂膀。至于杜筠和皇甫维之间有什么关系,小妹虽不知道,可是杜筠平生眼高于顶,听说从来没有一个男子被他瞧得上眼。” 红衣女哈哈一笑,道:“那就行了,我们明早辰时也到屠府走一趟,便知内中详情。目下我们先分头查究皇甫维的下落,然后再设法查出为何黑白两道之人,都对他大感兴趣之故。” 她最后说一声:“明天见”,飕地从后窗穿出去。房中只剩下黑衣女一人,凝望着那个茶壶寻思。想了一阵,突然低声自语道:“难道这是少林方丈亲自弄的手脚?不会……不会……呀,少林方丈虽然不致轻离嵩山,但他大可差遣寺中高手下山……” 皇甫维几乎要大声喝彩,心想自己不久以前去过少林寺一趟,因此把少林高手惹来,并不稀奇。但若非她这么一提,恐怕自己的脑筋一直转不过这个弯。 黑衣女仍然在房中徘徊,似乎在思索什么难题。皇甫维想起她和红衣女刚才一番对答,心头觉得大惑不解。只因他以前从来没有和任何女性打过交道,今日她们的突然出现已足以令人惊奇,何况话中之意,好像很担心杜筠会和自己发生密切关系?到底她们存着什么居心?莫非也想在自己身上取得那璇玑玉盒?不过这个想法有点不对,因为听她们的口气,分明不知道鬼医向公度的五年期限。这么一想更觉得两女的来历和居心使人迷惘难解。 黑衣女在房中转了一会,忽然在墙旁停步。皇甫维见她用一双金莲轻轻踢着墙根下的痰盂。过了一阵,只见她蹲低身子,从颈上扯出那条链子,用链上的绿色珠子浸在痰盂内的积水中。 他大大吃一惊,心想这黑衣女姑娘心思之缜密委实超凡绝俗……正想之时,黑衣女取出珠子一看,只见那颗绿色的珠子,已变为红色。 她仰天冷笑一声,站起身子,自言自语道:“差点吃他瞒过,弄出天大的笑话……哼,皇甫维啊,你虽然机警绝伦,宛如昔年的一皇,但碰上姑娘,也不过白费心机。” 皇甫维听到这里,陡然生出和她斗一斗心机智谋之意,但目下尚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可以斗斗……只见黑衣女径自出房而去,他又松口气,便想离开床底。蓦地心头一动,暗忖那黑衣女既是头脑缜密,谋略出众之流,说不定会在房外隐身窥视房中动静。反正自己没有事情,无须急急离开,于是便耐心绷在原处。 隔了一阵,忽然又见到黑衣女进来。皇甫维暗暗~笑,颇觉得意。那黑衣女进房之后,毕直走到床前,然后在床边停步。皇甫维见她凝立在眼前,似是已知床下有人,故意站在那里嘲弄他,不觉大大一怔! 黑衣女站了片刻,竟没有低头向床下瞧看,忽然又转身出房而去。 皇甫维实在被她的举动弄得迷迷糊糊,又见那房门已经关上,实在忍之不住,从床底下立起。 他伸个懒腰,全身骨骼发出一阵低连珠脆响,身躯便恢复了原来大小。这时他心中极感不安,只因他刚才还想和那黑衣女斗斗心机,谁知对方出其不意地把他戏弄了一下。由此看来,黑衣女实在要比他棋高一着。 他颓丧地往床上一躺,把木床撞得直响。这时他倒希望那黑衣女闻声进房,便可直接面对面地询问他们的来历及那红衣女为何要出手相救之故! 但房外毫无动静,反倒发觉枕头下面好像有点异响。皇甫维像弹簧似地跳起来,摸摸脖子,并无异状,枕头下也没有钻出什么东西。 他苦恼地哼了一声,突然一掌拂去,掌力到处,那个枕头飞到床角,同时一张素笺飞了起来。 他不由得苦笑一下,心想原来她在枕头下放了一张素笺,故此一枕在上面,便发出异响。当下伸手虚虚一抓,那张素笺夺的一声飞入他手中。 低头一看,只见笺上写道:“慎防和尚,莫近红衣,银狐有毒,切勿多情。” 旁边只有一行小字写着:“阅后敬希焚毁,妾玄衣仙子上。” 皇甫维再看一遍之后,当真取出火招,把素笺烧掉。然后沉思道:“第一句慎防和尚,我懂得这个意思必是指少林寺之人暗中有加害于我之心,故此要我提防。第二句莫近红衣,这红衣二字分明指的是那位自称姓舒的红衣姑娘,但她不是喊那红衣姑娘做大姊么?为何要警告我不可近她?况且听那红衣姑娘的口气,好像对我没有什么恶意?” 他迷惑地叹口气,觉得凡事如果有女人介入,总会变得复杂紊乱,就像那个瞧不上任何男人的辣水仙杜筠,这一回似乎对自己很不错,起初是赠银五百两,后来又制止金旭的无礼出手,倒不知她是何居心……想到这里,思路又转回那“玄衣仙子”的留言上。 “第三句银狐有毒,可就不懂得是什么意思了,我从未听过有人叫做银狐,他毒不毒与我何干?第四句切勿多情,定必指第二第三两句而说无疑,这样说来,莫非那银狐是个女人?纵然是个女人,但与我并无一面之缘,怎知我会对她们有情?就算我会对她们有情,又如何得知她们肯让我接近?尤其是名叫银狐的女人。” 总之,这四句留言除了第一句之外,都令他觉得似懂不懂,特别是玄衣仙子和红衣姑娘既以姊妹相称,何以背后竟加以破坏?如若“莫近红衣”之句说的不是红衣姑娘,那又是谁?突然间他想起早先那姓舒的红衣姑娘把他抱到床上时,动作间毫不避嫌,使得他的面庞埋在她胸前丰满柔软的双峰之上。此时回想起来,鼻端似乎又嗅到一阵香暖的气味…他的心施微微摇荡一下,旋即想到那红衣姑娘当时实在以为他已失去知觉,所以竟不避嫌,此事万万不可往坏处想。不过那红衣姑娘对自己没有坏印象这一点却可以确定,不然她就不会亲手抱他上床了。 自那黑衣姑娘留字走了之后,一直到翌晨,竟没有人再来打扰。皇甫维反而觉得甚是奇怪,尚有半个时辰便是辰时,他已忍不住高开客店,直向屠府走去。 只见那屠府大门上挂着两盏丧事用的巨大灯笼,府门站着一些家人都臂缠黑布,个个面露悲戚之容。 皇甫维望得一望,已有许多赶来吊祭的人走进屠府内。他这时反倒踌躇一下,心想从那灯笼上已知死的是屠府主人神算公子屠元庭,这样说来,那辣水仙杜筠定必衰戚忙碌,今晨之约恐怕会因此取消。 正在转念之际,府中突然有个人急步出来,那些家人及来吊条的武林朋友们一见此人,仅都纷纷行礼。皇甫维格目一瞥,只见这人相貌丑陋,眼中自然流露出一股阴煞之气,年纪约在四旬上下,举动极为敏捷迅速。 那人晃眼间已站在皇甫维身前,抱拳道:“兄弟易恒,奉杜姑娘之命在此敬候皇甫兄大驾。” 皇甫维哦了一声,道:“久仰易兄大名,请问今晨之约是否要取消?”易恒锐利的眼光四下一扫,道:“皇甫兄请移驾府中,再作详谈如何?”皇甫维道:“区区昨日还见到屠公子,想不到今晨重来,屠公子便已作古。 看他昨日精神奕奕,谈笑风生,叫人万万难以相信……”话未说完,易恒已惊讶地瞧瞧他,接口道:“原来皇甫兄昨日曾经晤过屠公子,兄弟竟然不知此事!” 皇甫维可没有打进瞒骗之意,但如果从头说起,却太费唇舌,是以微微一笑,道:“昨日只是匆匆一面,当时还有铁骑大将蒲老在座,时间甚为短促,难怪易兄不曾听闻。” 易恒眉头一皱,道:“那么皇甫兄曾与屠公子会晤之事,杜姑娘定然晓得的了?” “不错,我先见到杜姑娘,然后才获见屠公子。” 易恒点头道:“这就是了,实不相瞒,昨日上午兄弟和邵一峰、金旭二兄都为了访寻皇甫兄的下落,离府他出,想不到皇甫兄却已驾临……”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屠公子昨日忽然暴毙,但身上却没有任何伤痕,连鬼医向公度也查验不出死因,这可是个极机密的消息,皇甫兄听在耳中,切莫向别人提起。” 皇甫维大感惊异,道:“屠公子以前得过什么病没有?一个人死去总得有个致死之因啊!” 易恒道:“皇甫兄说得不错,屠公子年事尚轻,决不是衰老致死。又有一身精纯功夫,可说百病不侵,以前也未患过任何奇怪的疾病。故此昨晚忽然发现他暴毙在~个露天院子的墙下,人人都感到悲戚惊异,要说有仇家碎加暗算,可是以蒲坚和妙手巧匠职青等这几位武林大家细心踏勘现场之后,竟找不出丝毫线索,只知道屠公子在濒死之际,曾经一掌劈碎身边四块砖头是南维听他这样说,也想不出有什么新的道理,只好随口应付道:“不知屠公子这一掌蓄势伤敌抑是发地体内不适之感?” 易恒叹口气,道:“除非等屠公子活转来再问问他,否则谁也不敢妄下断语!”这时他们又走入一座花木扶疏的院落之内,院内那幢屋子特别高峨宽大,墙壁全是麻石砌成,看起来不但坚固异常,气派也有点不同。 易恒领他走入屋内。 只见挑起房帘的人正是那个把银子送给他的俏传婢青霜。她含笑向皇甫维长点头,道: “公子请进来!”易恒大声道:“皇甫兄请吧,怨我失陪了皇甫维进得房去,只见此房面积不大,陈设也极为普通,除了那俏侍婢之外,竟不见杜筠芳踪。 青霜瞅住他抿嘴一笑,道:“公子把银子化光了么?今天是不是还要带一点回去?”皇甫维微微一笑,道:“姑娘作得取笑,你家小姐呢?” “她还在前面灵堂中,嗯,这几天总有得忙的啦!” 皇甫维突然觉得这侍婢态度和口气轻松得出奇,按理说若是府中主人亡故,纵然从未得过他的恩泽,但在外人之前,也应装出沉重的神色。 “屠公子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除了我家姑娘之外,就没有别的人了……”她巧笑倩兮地回答道:“他的元配夫人刚在数月前故世,没有孩子,如今公子一死,屠家除了公子几名侍妾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人了……因此公子的丧事都得由姑娘安排主持。” “那么今晨的约会是不是暂时延期?” “婢子不晓得,公子你可是有什么事待理?” 皇甫维陡然想起许多事情,额首道:“不错,我怕没有时间耽搁在此……”青霜立刻接口问道:“公子,你府上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他微微一笑,道:“恕难奉告,假如你家小姐抽不出功夫,我也不能久留此地……”青霜怔一下,道:“你这人真奇怪,别的人巴结小姐都巴结不上,但你的口气却好像反而要小姐恳求留下你不可。” 皇甫维也不回答,过了一阵,房帘微响,那辣水仙杜筠穿着一身素服进来她走到皇甫维面前,纤手一伸,道:“璇玑玉盒呢?”态度不大客气。皇甫维年青气盛,心中甚觉不悦.从囊中取出玉盒,冷冷道:“在这里,但你得先说说如何安排法?” 杜筠谈谈一笑,道:“青霜自然会带你走,你可以亲眼看见一切的经过和听到每一句说话!” 皇甫维道:“这就对了,同时请你转告鬼医向公度,武潘安余防的一份别忘了交给我!” 杜筠眉梢轻扬,眼中流露出冷酷无情的光芒,道:“你不是说过亲眼见到我把玉盒交给鬼医向公度之后就立即离开么?而且恐怕他们一定要武潘安余防亲自来取才行,他如今人在何处?” 皇甫维坦然道:“他已经死啦,向公度如果不肯,你把玉盒还给我。”她寻思一阵,道:“好吧,就依你的话。余防可是死在你手中?” 皇甫维嗫懦一下,道:“他虽然死在我掌下,但我却不是存心杀他…”他本想把误杀余防的经过说出来,可是杜筠已截断话头,道:“以后再说吧.现在时间已到……”她凝望他一眼,又道:“你有本事杀死武潘安余防,已足以震惊武林,我如非昨日见你挡了金旭一掌,也不容易相信……不过目下却不必把余防的死讯告诉他们,以免大家不信,弄得节外生枝。” 她走了之后,青霜便默默带着皇甫维出房,走到甬道尽头,伸手向石墙上一推,忽然现出一扇门户。青霜指着里面道:“你从这里进去,顺着夹壁复道向右走,一直走到最末的一个小房间内,在右边的墙上装有特制的透镜可以看到隔壁房间中的一切,也听得到他们说话……”她突然停口,皇甫维向她笑笑,道:“昨天和今日都麻烦过姑娘……”青霜忽然低下头,道:“今天的事你不必谢我……那个小房间的房门你过去后便会自动关好,请吧!” 皇甫维惊讶地点点头,便走入那条复壁内的暗道。 隔了一阵,甬道上出现一条人影,片刻间已纵到侍婢青霜的身边。青霜吃了一惊,忙伸手要关住墙上暗门。那人道:“不必了,他已进去了么?” 原来这人乃是一身素服的辣水仙杜筠,她又问道:“你亲自领他进去的?”青霜低低应一声是,杜筠点点头,道:“那就行了!” 青霜暗中透一口气,心情立时平静不少,再度伸手去关闭那道暗门。辣水仙杜筠本已转身欲出,突然又转回来,道:“等一等,我要进去瞧瞧——” 这时甫道中光线黯淡,因此青霜面上颜色变化没有被杜筠发觉。杜筠身形微晃,已飞入暗门之内,异常熟悉地顺着石墙走去。青霜迟疑了一下,只好硬起头皮跟着走入复壁暗道,并且随手把暗门关上。 两人在黑暗中约模走了三丈之远,辣水仙杜筠手中火摺突然发出亮光,只见在她前面数尺之处,有扇黝黑的铜门。这道铜门已经关住,门内没有任何声息。 杜筠微微一笑,上前伸手在铜门上方模一下,只见一方半尺大的铜板打开,露出一个碗口大的洞口。 里面黑暗异常,因此她无法瞧见洞内景物。她轻轻叫道:“皇甫兄,你在里面么?” 洞内传出皇甫维的声音道:“可是杜姑娘?怎的这里面如此黑暗?而且铜门也推不开了……” 辣水仙杜筠道:“你不会怕黑吧?看到什么东西没有?”皇甫维在门内答道:“墙上有个小透镜可以照见隔壁那个宽大房间的全景,那边倒是热闹得很,而且能够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只不知我们这边说话会不会也被他们听见?咦,这道门还是打不开……” “我先告诉你这道铜门的秘密,当初我那表哥出重金请来海外巧匠装置这些饰景时,曾经请那巧匠特别装了一个精巧奇怪的门锁,此门只一关上,便须三日以后方能自动开启。” 皇甫维怒声道:“杜姑娘这话怎说?这样我岂不是要被困在此处三日之久?” “皇甫兄暂勿生气,我可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等三日后方始出来,就可以避免卷入争夺奇药的漩涡中!” “杜姑娘的话恕我不懂,大家事先既有约定,何以还须争夺?那药有什么好处?” 杜宪轻笑一声,道:“参与此事的人数不少,但药炼成以后,只有三粒,所以非闹出事情不可。这些人之中,恐怕要以武潘安余访最为厉害,他本是武当派高手,后来发生意见,离开武当。那武当派虽然高手甚多,却也无法对他怎样,可知余防的武功已到达了何等地步。他这一死,也就等如少了一个最硬的敌人。” 皇甫维忍不住道:“不错,他的武功当真高强……”原来他已想起那天石峰绝顶的石洞中,那满面脓血的怪人本已奄奄一息,但听到他说出姓名之后,立刻问他是不是“一皇三公”的人,皇甫维当时没有否认,那人身形立时暴涨,起身抢夺玉盒。皇甫维因怕他满面脓血,随手发出劈空掌力,不料把那人震死……正因他误杀了此人,所以心中歉疚,一定要替他把璇玑玉盒送到鬼医向公度手中。而当时那人在气息将绝之际,仍能身形暴涨而起,可见得一身气功,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辣水仙杜筠又道:“你的武功也不弱,所以只好屈驾留此三日……”皇甫维接口道: “三日就够了么?”杜筠道:“够了,如果由今日午时起炼,大后日午时便可炼成。那时只要服下灵药,别说眼下这些人,就算是一皇三公亲自来此,也不须畏惧。现在你懂得那宝鼎丹的好处了么?”皇甫维道:“现在虽然知道,但可惜太迟了一点,已不能参加夺取的行列。不过我有两件事要先行警告你,第一便是关于那璇玑玉盒……” 辣水仙社筠立刻接上道:“那璇玑玉盒怎样?” 皇甫维道:“那被现玉盒内装何物与及究竟有无药物,至今我尚不知,自我交给你之后,时间甚短,而你又得安排各种事情,相信至今尚未有机会打开…” 杜筠道;“不错,但此谜不难揭晓。第二件要警告我的是什么?” “第二件便是关于那宝鼎丹炼成之后,据鬼医向公度说是有三粒之多,可对?” “不错,莫非你疑心他届时不能炼成?” “那倒不是,他如不能炼成灵药,何致于惊动武林黑白两道中的高手四出寻药,又郑重地订下五年之期?我只是忽然想到假如宝鼎丹炼成之后,只有一粒,那时麻烦就大了!你们这些人只有一个能幸而夺得此药,恐怕酿成的惨剧要比你想像中的要惨烈的多……” 辣水仙杜筠征一下,道:“是啊!我们一向都没有想到这一点,哼,哼,看来你的头脑并不简单呢?” 皇甫维大声道:“好说,好说,我如果精明的话,便不会轻信姑娘,被困在这座石室之内了……” 他的话声微顿,突然又问道:“姑娘可是尚有同谋之人?此人不知是谁?居然蒙姑娘瞧得起?” 辣水仙杜宪又是一筠,道:一你好像对我的事情知道不少……” 皇甫维朗声一笑,道:“姑娘过份高估区区为人,未免叫我受宠若惊。不过区区却是从姑娘口中听出端倪,你曾说‘我们一向没有想到这一点’的话,既是用我们二字,自然不止姑娘一人介她皱起眉头,柔声道:“我的事你最好别管,我却奇怪你好像对被困石室之事,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皇甫维叹口气,道:“既然已陷在你罗网之内,就算着急又有什么用处?你不会放我出来吧?假如你肯让我出去,夺药之事我也许可以略效微劳。” 杜筠笑一笑,道:“你别以为自己接得住追魂爪金旭一掌,就可以目空四海,目下隔壁房中之人,哪一个的武功都强于金旭。你可看见铁骑大将蒲坚?他的大刀劲箭自从出道以来,所向披靡,威震冀鲁凡三十年之久。还有妙手巧匠耿青,他在武林之中也是一派高手,声名不在铁骑大将蒲坚之下。 但最难惹的还是那昔年号称下五门领袖人物勾魂浪蝶香如海,就是在鬼医向公度旁边的那个身穿华服,面目阴险的中年人。他这个人一生不知公平廉耻为何物,凡是有所图谋,所施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当真是个卑鄙的小人。 但他一身软硬功夫,却委实高明之至,十年前武林中两度有各派聚会,决定派出许多高手,合力要诛除这个武林败类的第一号人物。但他以一身功夫,以及各种下流手段,逃过这两次大难。可知他的武功机智均属当世之选。这勾魂浪蝶香如海自从第二次劫难过后,也就稍为敛迹,故此各派便没有第三次派人联合诛杀之举……这些人包括鬼医向公度,没有一个不是鬼见神愁之辈,你就算有心助我,又中何用?” 皇甫维笑一声,道:“这些人我倒不怕,我最怕的却是一个你还未提及的人。” “是哪一个?”她立刻间:“可是坐在房间角落里那个蒙面灰衣人?”皇甫维不答是与不是,反而问道:“那人为何能引起你的注意?他是谁?” “我也不晓得他是谁,我们从鬼医向公度口中,从来发掘不出一点关于此人的来历。向公度对这个蒙面灰衣人的来历一直保持最高度的秘密,可是这一来反而使我们放了心……” “怎么说?你们不知此人底细,应该更加警惕防备才是,为何反而放心?” “道理很简单。”杜筠说:“我们想来想去,天下没有什么人需要在我们面前保持如此秘密的身份,因此断定这人必是鬼医向公度故作神秘之举,他的用意不外是要我们对他多所忌惮,分散了注意力……” “啊,这一说当真有理,是哪一个断定的?抑是神算公子屠元庭?” 她微笑道:“我说,你当真是害怕那蒙面人么?”皇甫维简洁地道:“不是,我怕的是你!” 他打个哈哈,又接着道:“我不是开玩笑,事实上我先就过不了你们这一关,参与夺药之事,根本无从说起。对了,屠元庭何故忽然暴毙?你好像不大悲伤呢?” 她突然冷笑~声,道:“你最好少问一点,对你反而有点好处……”皇甫维也冷笑道: “我与你无冤无仇,甚至肯把璇玑玉盒交给你,难道你会取我性命?” 杜筠沉默了一下,冷声道:“那也说不定,若然你敢暗中把璇玑玉盒内所装的药物取了出来,妄想藉此威胁我放你出来,那是做梦,你试试看我会不会取你性命?” 皇甫维大声道:“且慢,我一直都没有开过那玉盒,谁知道盒内有没有药物?” 社筠道:“我能不能相信你的话,现下还很难说,到时若果盒内空无一物,哼,哼,那就要瞧瞧你自己的话是真是假才可以决定你的生死。” 皇甫维突然道:“算了,对于我个人之事,我自己倒不大放在心上。我只想知道当日鬼医向公度既然公开告诉你们那么宝鼎丹炼成之后,只有三粒,你们可曾决定如何分配?” 杜筠诧道:“你真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皇甫维道:“你不相信也没相干!”她道: “以后再看吧…当时经鬼医向公度分别向大家征询意见,所有的人都赞成用抽签之法,只等灵丹炼好,便即举行。落空之人,包括炼药的鬼医向公度自己,决不得有任何怨言……” 皇甫维道:“这办法很公平,你为何要毁约?。 “谁说我要毁约的?又是我自己告诉你的么?”她发出一阵讥讽的笑声,椰输那石室内的青年人。 皇甫维道:“当然啦,我根本不认识别人,除了你告诉我之外,谁会提及此事…” 辣水池杜筠暗暗咬牙,恨声道:“你说说看,我不信我的话偏就有这么多毛病让你挑剔出来!” 皇甫维道:“简单得很,屠元庭忽然暴毙与及你隐瞒掩匿武潘安余防的死讯,表面上可以请人代替抽签,但事实上却是准备作为推翻抽签之约的口实!” 辣水仙杜筠冷冷道:“一点不错,我不妨把内幕都告诉你,关于抽签之举,已议定由妙手巧匠耿青负责制签,由勾魂浪蝶香如海主持。这两个人都信不过,耿青号称妙手巧匠,必能在签上弄上手脚,那勾魂浪蝶香如海卑鄙成性,抽签之际必有各种诡计,因此实质上大家议定的‘抽签’根本就不会公平,别忙……你一定想问大家既知这两人必会作弊,何以又肯让他们分任这两件差事?我坦白告诉你,那就是大家都准备万一抽空之后,可以有籍口反悔,故此都毫无异议,你懂了没有?”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早在五年前大家答应合力去分头找寻各种药物之时,便早已存心不良,各怀鬼胎的了?这样大家又何必答应这种尔虞我诈的合作?” “自然是事非得已,那些药物各有特性,出产之处天南地北,非有这么多武功绝佳而又谙晓药物的人合力找寻不可。若以两三个人之力,恐怕一生一世也无法把药物弄全,更别说短短五年的时间了。其次在炼药之际,除了鬼医向公度三昼夜均主持全局之外,还须四人共同以本身功力,助那炉火之功……” 杜筠突然住口不说,随手把门上的洞口关闭起来,回身匆匆出去。一会儿工夫,她已处身在一间宽敞高大的房间内。
第四章 鬼 医 在内间唯一的家俱只是七八张高脚靠背椅,散布在房间各处,这时都几乎有人占坐。 辣水仙杜筠纤手扶着内间门框,等到众人目光都向她集中之后,才朗声道:“金、邵、易三位不必进来,请在外面等候……”外面传来三个人的应声。她这才望了大家一眼,道: “诸位今日光临,适因敝表兄新遭不幸,因此招待不周,简漫之处,尚请各位原谅……” 众人都不作声,似是等她继续说下去。杜筠锋利的眼光在房中众人面上扫一圈之后,突然提高声音,道:“小妹先请教在座诸位,对敝表兄忽然亡故之事,可有什么猜测没有?” 房中一共七个人,全都默然不语,过一阵,铁骑大将蒲坚沉声道:“杜姑娘话中之意,相信大家都能意会,但如若杜姑娘已发现什么线索,何妨先说出来,让大家揣摩揣摩。” 鬼医向公度突然起立,缓缓道:“令兄昨日通知大家于今晨在此处聚集,但想不到‘天龙须’至今尚未赐交与我,目下突然发生变故,恐怕炼药之法已不能举行了!” 他这番话的用意十分明显,不啻为自己洗脱谋杀神算公子屠元庭的罪嫌。只因在座之人如要谋杀屠元庭,其动机不外减少分取宝鼎丹的人数。而鬼医向公度乃是主持炼药全局的人,既然那屠元庭负责的药物未曾交出,自然就不会先向他下手,以致无法炼丹。 辣水仙杜筠为之一怔,道:“向兄说得不错,你固然得知药物尚未收齐,但别的人却不知药物是否已完全交给向兄,自然也是会提前下手…… 杜筠接着沉思片刻,道:“目下暂且不提敝表兄不幸这事,关于五年之情。不过余兄既然不能亲自光临,恐怕与此事有关也未可知……” 众人听了都感到毛骨悚然,心中难受得想呕。妙手巧匠耿青突然疾跃过来,手掌提处,一股掌力向鬼医向公度迎面去去。这一下突如其来,众人无不为之一怔。 鬼医向公度一手托着五盒,一手拿着乌丝囊,无法招架,只好使个身法,斜闪开去。口中同时大喝道:“耿兄你想干什么?” 耿青面色如铁,掌发连环,但听呼呼两声,潜力暗劲继续向鬼医向公度追击而去。 那妙手巧匠耿青领袖豫晋一带黑道人物多年,威名甚着,手底功夫既毒且辣。鬼医向公度就算全力相拼,也未必招架得住。何况一味闪避? 众人惊骇交集中都站了起身,个个准备出手援助鬼医问公度。忽见那妙手巧匠耿青突然变化单势,出其不意向勾魂浪蝶香如海劈去。 勾魂浪蝶香如海心中虽是惊骇不已,但面上仍然含着笑容,一面出掌相迎,一面道: “耿兄为何与小弟开起玩笑来?”说话之际,双方掌力已经碰上,“砰”地一声,两人各个震退两步。 房中的人无不看出两人的功力深厚已极,正在忖思心事之际,耿青铁青着脸孔,口中喝声“不得了”,疾然转身向屋角扑去,一招“排山运掌”,受时劲飓进发,毕直未向屋角的蒙面人。 那蒙面人鼻孔中冷冷哼一声,等到对方掌力已压到身上,这时才突然劈出一掌。 双方掌势一接,那大名鼎鼎的妙手巧匠耿青身躯猛震,蹬蹬蹬一连退了六步之多。屋中诸人无不凛然变色,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那蒙面人身上。原因是一来那蒙面人掌力强得出奇,居然在举手之间把耿青震退六步之远,此事确实可以震骇武林。二米那蒙面人的一掌虽然威力极大,但谁也看不出是什么家数,更加是骇人听闻之事。 耿青退了六步后拿桩站稳,奇怪的是他竟不瞧那蒙面人一眼,那对眼珠一味骨碌碌地直向房顶四处移动。 众人都是武林中知名之士,一忽儿便发现了耿青的异状,个个都跟着他的眼光向房间上空瞧着。 鬼医向公度道:“耿兄你突然出手,究竟有什么用意?”妙手巧匠耿青双目一直在房间上空盘旋不定,口中应遵:“你们都没有瞧见那东西么?”话声走出紧张认真的味道,显然不是和大家开玩笑。 这时大家都发现他的目光,敢情乃是跟着一个苍蝇转来转去,个个都想不透其中道理,只因苍蝇随地皆有,最是平常不过,他为何这等大惊上怪,谁也想不通。 鬼医向公度突然重重地啊一声,收起玉盒丝囊,腾出双手。 众人都感觉出他这一声“啊”里面蕴含着极度惊骇这意,无不惊异交集,转眼瞧他。鬼医向公度此时双目也像妙手巧匠耿青一样,仰视着房顶,满面惊凛慎重之色,一似遇上什么强敌! 在房间上空盘旋的那只苍蝇突然向蒙面人身上降落,蒙面人大袖一挥,发出一股极为劲强的潜力。那苍蝇在空气中连打几个筋斗,嗡一声又飞上上空。 蒙面人流声道:“请问耿兄,这只苍蝇是不是有极为可怕之处?” 此言一出,房中众人都移目仰视那只苍蝇,但谁也看不出有什么出奇之处! 妙手巧匠耿青迟疑了一下,道:“在下不过突然觉得可疑,是不是如我猜想,尚未可知。” 铁骑大将蒲坚接口道:“耿兄心中有何疑惑,何妨说出来听听。”耿青道:“说出来也许会被诸位笑我多心,不过蒲兄既然开口,兄弟只好说了出来……”他略为停顿一下,接着道:“适才兄弟刚好听到向兄说及一种毒虫,落在人体之上,能令皮肤溃烂,以后非有这种毒虫继续吮吸脓血不可!其时突然出现了这只苍蝇,恰是要往向兄头部落下,兄弟一时心急,便出掌拍击。” 鬼医向公度双目随着那只苍蝇转来转去,口中道:“诸位切切小心,耿兄所疑大大有理。” 勾魂浪蝶香如海眉头一皱,道:“看这苍蝇的外形,倒是与日常所见的并无分别……” 江南孤客吕东青接声道:“不错,身上的确找不出特别之处。” 鬼医向公度慎重地道:“请问杜姑娘这个房间里面可是时常有蚊虫侵入?” 辣水仙杜筠怔一下道:“向兄这话果真有点道理,小妹乎常虽然不大注意,但本宅内一向少有蚊虫之类扰人。” 蒙面人突然跃上半空,一袖向那苍蝇拂去,但听劲风呼啸之声大作,声势惊人。谁知那苍蝇“营”的一声,寻缝钻隙,居然反从蒙面人头顶飞过。 众人方自征凛之际,只见蒙面人提住一口气,身形在空中滴溜溜转过来,又是一袖拂去。 这一手功夫看得房中请人个个都思潮起伏,不约而同都把他当作最硬的敌人。 这时那只苍蝇倏忽间已在大胖子头上转个圈,“营”的一声又飞入椅下。那大胖了庞大的身躯倏然拔起数尺,一脚踏向椅上,“砰”地大响一声,椅子已四分五裂! 碎木飞溅中,“营”的一声,那苍蝇又飞到另一张椅底,椅旁的人正是勾魂浪蝶香如海。他口中微嘿一声,功行右掌疾然拍在椅上。那张红木椅砰一声作为数块碎木。 辣水仙杜筠尖叫道:“它停在你的袖子上!” 勾魂浪蝶香如海大惊失色,双抽乱抖乱拂。谁知辣手仙杜筠乃是指着他旁边的铁骑大将蒲坚。那蒲坚面上微微作色,但动也不动,突然间从衣袖内圈指一弹。那苍蝇灵警异常,早一步振翅飞起,吃他指力一冲,宛如金丸离弦,劲射向对面的江南孤客吕东青。 吕东青聚精会神,挥掌劈去,那苍蝇吃他掌力卷住,直向蒙面人射去。 蒙面人大抽一挥,发出一股无形劲力,那只苍蝇至半途中已被击歪了方向,斜向妙手巧匠耿青射去。耿青掌上蓄势,一直等到苍蝇已近至身前三尺以内,这才力劈出去。 那只苍蝇撞在门边的石墙上,跌落地面。杜筠离得最近,却不敢过去瞧瞧那苍蝇是生是死! 鬼医向公度大声道:“哪一位用暗器把它再打一下,那就可以放心了。” 房中众人都不答话,更没有人取出暗器,须知这些武林高手之中好几个人身上都有独门暗器,甚至发话的鬼医向公度也有暗器在身。但这苍蝇身上的毒力众人闻所未闻,如果用暗器把它击死,那时这件暗器谁敢收回,岂不是要白白损失了?他们用的都是独门巧制之物,平日极为宝贵,故此一想到这一点,人人都诈作没有听见。 就在众人缓得一缓之际,那只苍蝇“营”一声又飞起来。这一回飞行绝速,在房间中倏上倏下,忽东忽西。转眼间房中拳掌之风大作,个个出手对住自己面前和头顶,辣水仙杜筠虽然特别惊惧,但目下已是生死关头,只好紧咬银牙,随众出手。 房间当中飞来飞去的苍蝇,突然找到空隙,“营”一声直向房门迅疾飞去。 房中众人念头尚未来得及转动之际,陡见红光耀目,竟是一个红衣女郎俏生生站在房门口。 红衣女眼光如电,锐利异常,刚一现身,已看清楚房中诸人的奇怪模样。 这一瞬间那只苍蝇已飞离红衣女面前不及四尺,眨眼便自撞上。红衣女感到这些人个个目光有异,姿势古怪。加之房内激荡着一股潜劲,已压上她身上。 红衣女响亮地笑一声,朱袖一扬,众人还不觉得怎样,但那只苍蝇却宛如撞在一堵无形的墙壁上,空自振翅乱扑,营营连声,却无法再向前进。 她立时发觉众人的目光都凝注在那苍蝇上,虽然不明其故,但本能上总是讨压蚊蝇之类,朱袖再次一扬。房中仍然丝毫不感到异状,但那只苍蝇却突然翻个身,悄无声息地掉在地上。 她这一手是什么功夫不得而知,可是众人都领教过这只苍蝇的难缠,而在那红衣女仅仅拂袖之间,便将之击落地上,威力可想而知,不由得都相顾失色。 红衣女又响亮地大笑一声,道:“你们干什么都露出这副形状呢?” 她随意一问,却把众人都说得面红耳赤,忙忙各自收回掌势。幸而房中的人俱是武林中同级的人物,就算传扬出江湖,变作谈话笑料,却也有多人陪着,所以众人心中都暗暗觉得尚可安慰。 房门外的金旭、邵一峰和易恒三人排成一字,拦在红衣女身前。金旭沉声喝道:“姑娘何故擅闯本宅?” 红衣女理也不理,目光在房中一扫,在蒙面人面上停了一下,微微一笑。随即移开眼光,凝定在辣水仙杜筠面上。 杜筠本来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辣手人物,胆识俱全。可是此刻在那红衣女凝视之下,无端端觉得心胆微寒。自己也不知为的是什么缘故! 红衣女瞧了杜筠一阵,道:“皇甫维为何不在此房之内?”这一问甚是突然,杜筠此时答不上来。不过其余的人却都松了一口气,只因这红衣女武功虽然已达到超凡入圣的地步,但这次突然现身,却是冲着杜筠而来,大家使不须顾虑戒备。 金旭在外面接口道:“姑娘如果再不答金某的话……”红衣女重重哼一声,接口道: “我不答你就怎样?” 邵一峰道:“教训体一顿,以免得你回后更加目中无人。” 红衣女大笑道:“想不到这儿还有人敢教训我,你呢?”她举起纤指,遥遥指一下那蒙面人。 蒙面人与她相距少说也有两丈之遥,这时突然大抽一拂,发出劲烈的风声,一看而知他这一袖乃是封住身前的空间。 众人心底登时又为之大大震动,须知这蒙面人的武功,在房中诸人内已算得上是每位高手,以他的造诣尚且这等谨慎小心,袖上还须发出全力来封挡她遥遥点来的一指,由此推想,这个红衣女的厉害,当真远超于众人想像之上。 红衣女一如豪迈丈夫,爽朗一笑,道:“我不会暗算你,但你别打算逃跑……”她一转身走出外面。 众人都想出去瞧瞧那红衣女如何对付金旭等三人,可是刚一步举步,辣水仙杜筠已拦在门口,大家见她满面杀气,柳眉倒竖,都知道她不想外人见金旭等人落败时的狼狈样子,谁也不好意思硬闯出去,于是都收住脚步。 辣水仙杜筠向蒙面人招一招手,蒙面人走过去,杜筠低声道:“我们联手能不能赢她?”蒙面人想了一下,摇一摇头。杜筠失色道:“她这等厉害么?她是谁?你又是谁?” 蒙面人沉声道:“她不见得能赢我,但我不愿动手,你问我她是谁,我也想知道她是谁……”他欧一下,又继续道:“至于我是什么人,姑娘不必介怀……啊,不好了,金旭兄等三人都吃了亏啦!” 房内众人也听到金旭等三人传来闷哼之声,一似硬碰硬较量单力时吃了大亏一般。 红影一闪,那红衣女已回到外间房内,面上含着俏丽的笑容,朗声道:“我是看在皇甫维的份上,稍留情面,不然的话,哼,哼,你们这座屋子里就别想有人能活着出去!” 内间房内突然传出数人冷笑之声,显然红衣女的话把这批武林高手都得罪了。 杜筠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以致一场大战,不可遏止,连忙道:“姑娘和皇甫维兄是什么关系,你贵性大名?可许见示?” 红衣女响亮地道:“我姓舒名倩,外号绿衣仙子……”她的话声微顿,转眼瞧着蒙面人,又道:“谁像他那样藏头露尾的,简直不像是个男人!” 蒙面人一点不动肝火,徐徐道:“舒仙子务须原谅我有隐衷,我对舒仙子的武功,向来极为佩服。” 绿衣仙子舒倩道:“讲到武功,佩服的人可多啦,我岂在乎你佩服不佩服……”话虽如此,但从她面上的神色看来,却可瞧出相当高兴。她跟着又向辣水仙杜筠道:“皇甫维说过今日辰时来此,怎的不见?我劝你老实点说出来。” 杜筠念头一转,忽然极为悔恨早先没让众人和这红衣女冲突起来,目下还不知金旭他们三人情形如何,实在不大敢惹这神秘的红衣女,她想了一阵,道:“舒姑娘进来之时,又没经过通报,他在不在这里,你自家一目了然,难道你疑心我把他藏起来不成?” 终衣仙子舒情一听这道理果真不错,一时想不起怎样说才好。铁骑大将蒲坚固与屠家交情较深,这时忍耐不住,问道:“皇甫维是什么人?” 杜筠道:“小妹确实不知他的来历……”绎衣仙子舒倩大笑道:“你如不知他的底细,为何会到旅店房间找他?”她扫瞥众人一眼,又道:“诸位以为我说得可对?” 房中众人自然都不肯表示意见,绿衣仙子舒倩怫然大怒,厉声道:“你们都是又聋又哑的人么?怎的都不说话?” 缓缓环视众人一眼,面上除了怒容之外,另外加上几分森杀之气。 那蒙面人突然道:“舒姑娘是最近出世的三公的什么人?”他的话声甚为沙哑,显然故意变了口音。 但他的话不啻是万里大海中陡然发生的大风暴,房中一共八人,除了蒙面人的表情看不见之外,其余七人虽然均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这时却全部变颜动色,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红衣女面上。 辣水仙杜筠喃喃道:“不错,除了一星三公的绝艺,谁能接得住这位蒙面兄台的掌力?”她歇了一下,又道:“舒姑娘,你到底是不是?” 绿衣仙子舒倩的面色由愤怒森杀一变而为鄙夷不屑,看了众人一眼,仰天大笑道:“怎的你们一提起昔年的一皇三公,就骇成这副样子?我今日算是看穿你们的真面目了,哈…… 哈……” 她恣意大笑一阵,然后又道:“目下不论我说是或不是三公之人,你们决不敢再与我动手,对不对?” 房中无人做声,须知这班人均是久走江湖之辈,目下反正人多,既然别的人都不说话,已有藉口推倭,因此谁也不肯涉冒这个风险。 舒倩得不到众人回答,便又仰天大笑,道:“这样说来,天下还有谁能与一皇三公为敌呢?” 江南孤客吕东青应声道:“天下间有的是奇人异士,在下固然腐碌无能,不足与一是三公抗衡,但也许已有后起之秀可以抑阻一皇三公的气焰。” 绿衣仙子舒倩道:“说得好,你总算有点男人骨气。不过以我所知,从昔日以至现在,好像还未有人敢与一皇三公作对……” 江南孤客吕东青豪气大发,纵声笑道:“舒姑娘说错了,今日虽然尚未有人出来与三公争锋斗胜,但昔年一皇三公全盛时代,武林之中却有一位人物凛然独存,一皇三公都不敢冒犯于她……这位人物是谁,舒姑娘必定知之甚详,在下毋庸再说。” 绎衣仙子舒情面上露出十分惊讶之色,望着吕东青。 房中那种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已经松弛下来,大家都对这个武功绝高的红衣女的来历极感兴趣。那勾魂浪蝶香如海奸笑一声,道:“舒姑娘何妨老老实实承认并不知道那人是谁……” 绎衣仙子既情凝望他上眼,道:“看你的神情和口气,就可知道你是个坏蛋之流,你若是识得进退,最好少插嘴打岔!” 那勾魂浪蝶香如海成名多年,被她如此当面羞辱,岂能不忽?但他一生奸狡卑鄙,先不发作。 江南孤客吕东青脱日道:“那人就是一代留芳,万众景仰的心池圣女……” 他突然煞住话头,淡淡一笑,又接着道:“她的名字在下不敢提及,以免亵读圣女。请问姑娘心中所想是不是这一位?” 绎衣仙子舒倩怔一下,道:“不对,我想错了!不过你是否放确定那心池圣女当真不怕三公?” 胖霸王邢勇突然道:“她老人家何止强于三公,连那纵横天下的一皇,最后也取服贴贴……”江南孤客吕东青突然接口道:“邢兄最好少提昔年之事,我等提及她老人家,已经觉得亵读,于心不安。” 房中竟没有一个人反对他的意见,红衣女疑惑地看看他们,隔了一阵,点头道:“照这种情形看来,那位心池圣女果然被天下之人敬仰。她如今隐居何处?可有人知道么?” 大家都默然不答,过了一会儿,蒙面人忽然道:“舒姑娘问也是白费唇舌,别说在座不会有人知道,就算你走遍天涯,也问不出她的下落。退一步说,纵或我们之中有人知道圣女下落,也决不会奉告。” 绿衣仙子舒清道:“我相信你的话……”她转眼望着辣水仙杜筠,又道:“你说过皇甫维不在此地,那就算了,不过如果我查出他在此处的话,哼,哼,这屠府之内的人可别想活得过三日。” 辣水仙杜筠一时答不出话,只见她转身走出去,陡然想到一个法子可以试一试她真正的功力。更不怠慢,纤手杨处,长长的衣袖拌直向红衣女拂去,拍影中五指如钩,疾抓她管脉要穴。口中叫道:“姑娘且慢,我还有话要请教……”她出手神速异常,红衣女一只脚刚刚跨过门槛,例边一拍一掌已同时袭到。 她朗声一笑,随手推去,杜筠的素袖和手掌有如碰上一堵无形墙壁之上,登时震退两步。红影一闪,她已施展身法,穿出外间房门之外。蒙面人大袖一展,迅如风雷般跟踪追了过去。 鬼医向公度、妙手巧匠耿青。铁骑大将蒲坚等人怔了一下,旋即一齐涌出房外。他们只慢了一步,却已瞧不见那绎衣仙子舒情和蒙面人的踪迹。不过院子里还有人影,却是追魂爪金旭、邵一峰、易恒等三人,他们都一言不发,立站在院墙边,好像仅被那红衣女震伤,兀自在运气调息,自疗伤势! 众人见了金旭三人的情形,不觉心中大骇,心想那绎衣仙子舒情和金旭等交手的时间极为短促,最多不过十招八招,但居然令这三个名震一方的高手尽行重伤,这种武功简直已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辣水仙杜筠走到金旭等三人跟前,细细观察一下,确定了他们不说话之故,乃是当真在运功自疗,并非被红衣女点住穴道,这才能放心地吁口气,回头向众人道:‘诸位请回房去继续商讨炼药之事如何?” 众人见已失去那红衣女和蒙面人踪迹,只好默默回到房间。片刻之后辣水仙杜筠和蒙面人一齐入来,杜筠首先道:“这位蒙面兄说因追出去时被金总管等三位的情形耽搁了一下,等到看上一眼,知道无事后再追上去,已迟了一步,眨眼间已失去绎衣仙子的踪迹,所以立刻就回来。” 蒙面人点点头,吸声道:“以在座各位的法眼,自然也看得出金总管等三位所受之伤,出于三公所擅的独门气功……”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说到一皇以下的三公,他们的武功也是强绝一世,不过各人都有一定的路子,所以他们的成就比起‘一皇’便不可同日而语!诸位也知道三公久以日月星三字为号,事实上他们正因武功的路子而起的名号。日公舒涛的武功刚猛无传,为人也是性如烈火,刚暴无比。月公佟雷走的是阴柔路子,为人沉默寡言,这位杀星的脾气阴沉古怪,动手之时往往可以和对手缠战上三数百招,可是所有的对手从来没有一个生还。最后一个是星公冷央,这一位为人权诈善变,强记博闻,天下之事无有不知。说话时快速异常,寻常人说一句话的时间,他可以说了七八句之多,字字清楚无比,至于他的武功也是以快速博杂见长,一出手就是七八招之多。”香如海问道:“访问蒙面兄,那三公是否也像一皇那样赢遍天下武林?” 这一问正合众人心意,因此个个都轻轻点头表示赞同。蒙面人道:“这一点很难作肯定答复,因为日月星三公从来是焦不高盈,甚至在其名倾宇内之后,凡是出手,仍然多半联手齐上。听说他们的联手三招,天下无敌,从来没有用足三招。不过以兄弟想来,他们的武功虽然高强,但既是有路子拘限,再厉害也有一定的限度,所以如果三人拆开,天下武林中总有人能与他们抗衡…… 刚才那位绿衣仙子舒倩不但为人性情酷似日公舒涛,以她出手时所露的鳞爪,也是走的刚猛的路子。金总管等三位想是出其不意,吃她突然发挥独门气功的威力,因此都震动直气,略负内伤。不过碰上这一路还好,若是碰上月公阴柔的一路,除非不输则已,一旦受伤便非死不可,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铁骑大将蒲坚道:“那么她一定是三公的传人了?”妙手巧匠耿青道:“照蒙面兄的话推想,她不但一定是三公传人,甚且可以测知她属于日公舒涛一脉。若然不是巧合,她可能就是日公舒涛之女呢?” 鬼医向公度道:“很有可能,她刚好也姓舒。” 蒙面人转眼望着辣水仙杜筠,道:“杜姑娘的被讥玉盒可是从皇甫维手中取得?” 杜筠被他问得一怔,想了一下,道:“不错,他自愿将此盒给我……” 妙手巧匠耿青接口道:“那皇甫维日前在许州由兄弟一个手下弟子陪同北来,这事杜姑娘想必知道,兄弟并非争论璇玑玉盒的权利谁属,只想知道那个弟子的下落而已……” 杜宪微微一笑,道:“这个恕小妹元以奉答,皇甫维他昨日自行来见先表兄,据他说是有事在身,不能留此,同时又怕耿兄等发生误会,惹起事端,所以将此盒送给小妹……” 蒙面人突然道:“这样说来,杜姑娘当真不知皇甫维的来历了?”杜宪立刻道:“小妹真的不知道。” 众人都不做声,等他再说下去。隔了一阵,蒙面人又道:“可是绿衣仙子舒情对他大有维护之意,这一点又可证明他多半是一皇三公之人……” 杜筠面上微微变色,道:“会不会一室三公探知我等炼药之举,故意先让我们炼药,然后……” 她的话还未说完,铁骑大将蒲坚陡然跳起来,大声道:“有理有理,试想屠元庭兄这次忽然惨遭不幸,情形何等奇怪?兄弟深信屠兄定然是死在一皇三公等人手下无疑……”这话出,房中众人无不凛然色变。只有蒙面人忽地仰首寻思,过了一阵,他哑声道:“难说得很,假如是一皇三公下的毒手,今日绿衣仙子舒倩便不该正面现身。但不管怎样,目下先炼药要紧。” 辣水仙杜筠自知形势已非昔比,首先道:“蒙面兄说得对,目下炼药要紧,小妹也不再耽搁大家的时间,等灵药炼成之后,就承继先表兄的一份权利。” 房中众人均无异议,于是鬼医向公度把众人所寻来的各种药物取来,放在一个丝囊之内,然后道:“这个房间乃是屠兄特地为炼药而建造,他一定把其余需用之物也准备好,杜姑娘是否知道放在何处?” 杜筠道:“请各位等候一会,小妹这就把需用之物取来……”她出去之时,顺便清铁骑大将蒲坚及胖霸王邢勇一道去帮忙。不久工夫,那蒲、邢两人合力抬了一口巨形的铜鼎进来,杜筠则捧着四个颜色黝黑的蒲团进来。那古铜鼎高与人齐,巨大异常,看来哪怕没有千余斤之重,无怪要蒲坚及邢勇两人帮忙抬来。 鬼医向公度指挥着把铜鼎放置在房间中央,四个蒲团三个摆在各一只鼎脚旁边,一个放置在鼎底。 他向众人道:“这宝鼎神丹因有夺天地造化之功,因此炼时极不容易;不但各种药料难求,就算人选和这具巨大的古铜鼎,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缺一不可。此次纯以我等本身修积所得的三昧真火炼药,除了兄弟须在鼎底一直坐至功行圆满方能起身之外,还须另有三位用力相助,但诸位却可以轮流休息。” 辣水仙杜筠道:“筵席已摆好在外间,请各位人席饱餐之后,即行动手炼药。” 众人都走出外间,分别人席。 午时过后,每隔两个时辰,便有一人入替,到蒙面人出来之时,已是半夜子时。蒙面人显得甚为疲乏,走出外间,便在准备好的床上躺下。 这时外间只有杜筠一个人,她道:“蒙面兄觉得很吃力么?”蒙面人点点头,杜筠又道:“你歇过来之后,假如听到外面有什么可疑的动静,务请你出来一顾,耿兄和蒲兄都在外面严密戒备。” 蒙面人点点头,默然闭目休息。杜筠暗暗诡笑一下,便出去了。蒙面人歇息一阵,已觉恢复大半,正想睡上个把时辰,突然间想起一事,大大一惊,两眼怎样也闭不拢。原来他忽然想到自己功力深湛,炼药之举虽是极耗元气,但只有短短六个时辰,按理说不该觉得如此之疲倦。唯一的解释便是突然间功力减退,一如常人因衰老而使体力减弱。可是他自知这些年一身功夫日有进境,怎会忽然间有此可怕的现常? 他想来想去,总想不出一点道理。不知不觉已过了两个时辰,突然又发觉耿青、蒲坚两人都未回来,不禁又大为惊讶! 这时内间里传来喘气之声,蒙面人不须过去掀帘观看,已知这喘气必是六个时辰前最先进去替换铁骑大将蒲坚的江南孤客吕东青。那吕东青功力逊于蒙面人甚多,而蒙面人于支持了六个时辰以后,尚且感到这等疲倦,吕东主的情形更是不问可知。 蒙面人暗想这次炼药的过程中如若火候不够,则功败垂成,万万大意不得,便不假思索迅速走入内间,把江南孤客吕东青替换下来。 内间中围着巨鼎而坐的三人神清间都显出疲乏,只有端坐巨鼎腹下的鬼医向公度,虽然时间最长,可是反而一点都不显出疲累之容。 江南孤客吕东青抱了六个时辰的鼎脚,功气大耗。出到外间,喘气不已。 过了一阵,一个人疾纵入来,正是妙手巧匠耿青。他一脸紧张之色,也不管吕东青正在调元运气,伸手拉他一把,道:“吕兄可见到杜姑娘么?” 吕东青见他神情不对,忙道:“没有,可是发生意外之事?”耿育道:“正是这样,蒲坚兄当真还未回返,对么?”吕东青又点点头,耿青不等他追问,已接着道:“真糟透了,四个时辰以前兄弟由香如海兄换下来,出到外间,已不见蒲兄踪迹。杜姑娘匆匆过来告诉兄弟说,蒲兄刚刚因瞧见一个人,形迹可疑,虽在光天化日之下,仍然施展轻功,超屋越户。 看那厮的样子好像来偷窥我们炼药之事。因此他匆匆对社姑娘说几句话之后,便匆匆追去。 杜姑娘对我说,因恐蒲兄有失,所以已派金总管等人分三路追去,眼下只剩下南面的一路没有人查看。兄弟当时便不管身上疲乏,即速向南路追上去,刚刚出了巷子不远,突然见到一个汉子迅速闪入门内。” 江南孤客吕东青听出兴趣,意忘掉疲倦之事,插口问道:“耿兄见到这种情形,一定诈作不知,等到走近那门户时,突然闯过去瞧一瞧那人是谁……” “吕兄说得不错,兄弟正是这样做,可是闯入门内之后,只见竟是座厅堂,内中僻静无人,厅堂左右两边都另有门户,兄弟留心一听,发觉右边的房中传出可疑的声响。当下疾闯进去,一进了门内,便已发现不妥,原来那处是个小房间,内中空无一物,连把椅子也没有,更别说人影了。” 他停了一下,似是回想当时的情况,然后又道:“这时突然一个陌生的口音传入房来,那人说道:姓耿的少安毋燥,蒲坚处境比你惨得多啦.你不过是瓮中之鳖,他却是离了水的鱼儿……那人说到这里,话声便突然收歇、不论我怎样喝骂相激,也没有回音。” 吕东青道:“那真是尴尬极了,耿兄后来怎样脱困的?”职青得意地笑一下,道:“兄弟细细观察过那座房间之后,发现虽是坚牢无比,可是那道钢门装置得不大妥善。兄弟将钢缆暗道慢慢弄开,然后方能用上力量,将钢门拉起两寸,一方面用匕首的柄垫住在钢门底下,这样钢门便离了地,露出一条两寸宽的缝隙。这时兄弟再纵落地上,把钢门抬起,终于出困!” 吕东青道:“耿兄的机智令人佩服,只不知出困后可曾找到蒲坚兄?” “没有,兄弟弄了四个时辰,才能脱身,这时已是子时,那座屋内到处一片黑暗,僻无人声,似是荒弃已久的空宅。兄弟仔细查看一遍,没有发现蒲兄踪迹,因此猜想他一定在别处受困。” “这件事太奇怪了,可惜目下炼药已到紧要关头,无法与大家商量对策。” 耿育振起精神,道:“本该轮到蒲兄替换,他既然不在,兄弟就先行替一位出来……” 江南孤客吕东青正在凝神寻思,随口道:“这样只好请耿兄多辛苦了。” 恰好外面有人进来,吕东青一看,来人乃是辣水仙杜筠,不觉面色一沉。杜筠却没有注意到,讶然问道:“嗜,蒙面兄上那儿去了?”吕东青道:“他见蒲职两位兄台未曾回来,所以先把兄弟替下来休息。” 杜筠哦了一声,作出恍然大悟之状。吕东青眉头一皱,道:“但刚好耿青兄已回来了……”他说出此话之时,双目凝注在杜筠面上,暗暗视察地的神色。 杜筠微微一怔,道:“他回来了?”吕东青接口道:“杜姑娘觉得很意外么?”杜筠又怔一下,看他一眼,当下发觉吕东青神色有异,立刻淡淡一笑,道:“他本是要追上蒲兄,以防有失,想不到两个都一去没有消息。现在耿兄已经回来,小妹自然感到意外之喜。这样说来,蒲兄也必定无恙归来了?” 江南孤客吕东青摇摇头,算是回答。此时突然感到甚为疲倦。忽见那勾魂浪蝶香如海走出来,他虽然已坐了四个时辰,但面上毫无倦色。吕东青看出之后,禁不住冷哼一声。 勾魂浪蝶香如海一生以好狡机智出名,听到江南孤客吕东青的哼声,望他一眼,见他倦容满面,脑筋一转,不但已知他冷哼之意,连对付的法子也有了。 他故意装出不大愿意说话的神情,淡淡道:“吕东青你冷哼一声,有什么用心?” 江南孤客吕东青最瞧不起此人,同时不久以前又曾经口角过,这时见他神态强傲逼人,如何忍得住这口气,立刻冷笑道:“以我所知,没有一人出来时不是疲累欲死,但你却好像根本未用过力。我就不信阁下的功力强过房中任何人,分明你始终未曾出力。” 勾瑰浪蝶香如海晒道:“你真爱管闲事,我看你这个孤客的外号得改动一下,你说我没有出力,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江南孤客吕东青气得七窃生烟,尚未答话,杜筠看出两人弩张剑拔,大有出手一拼之意。眼珠一转,抢先道:“两位且谈一下,小妹去取些茶水来。”说罢,向勾魂浪蝶香如海微笑一下,便出房去了。 勾魂浪蝶香如海瞧出杜筠鼓励自己出手之意,脑筋连转,突然大声道:“此处又臭又闷,我到外面去吸口干净的气……”说时大踏步走出房外院中。 江南孤客吕东青哪里忍得住,追出院外,手指喝问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老实跟你说,你的身上才是又臭又闷,都是下五门的味道。” 勾魂浪蝶香如海从袖中摸出一把长达两尺以上的描金招扇,眯起眼睛,道:“你敢当面侮辱大爷!” 吕东青在腰间掣出一支两尺五寸长的金笛,冷笑道:“就算骂你又怎样,不服气接我一笛……”只见他手起笛落,疾点对方中盘“港宫”、“玉阈”、“紫宫”三处大穴。那江南孤客出身于黄山派,后来又得到江南名家陈维扬传以名震武林的“神仙步”,竟然自成一家。目下他虽是力乏手软,但仗着步法神奇,笛招功深,第一击不中,跟着边环进攻,气势凌厉异常,不愧是江南大负盛名的人物。 香如海手中两尺余长的把扇,忽开忽合,直削横抹,诡奇之极,虽是连退六七步之多,但手法丝毫不乱。扇上更飘出阵阵香气,数把之后,越发浓郁。 江南孤客吕东青知道对方手各把扇名为“摇香扇”,据说是下五门之人公认为三宝之一。此时七八招攻敌不下,便赶快闭住呼吸,以免吸入香气,着了道儿。 他锋锐之势一挫,勾魂浪蝶香如海立时长笑一声,手中摺扇攻出数招.内力绝强,登时把他逼退数步。这一来更加证明那香如海在炼药之时,根本未曾耗用丹田那点真火,故此元气丝毫无损! 江南孤客吕东青性情虽是孤僻,但为人却重视信诺,行事正派。察觉香如海当真在炼药之际独善其身,不由得怒不可遏,奋起全身功力,猛攻数招。 两人在院中舍命拼斗之际,对面屋顶上伏有一人,静静观看,那人竟是辣水仙杜筠。这刻她满腹如意算盘,正打得震天价响。须知目下那两人拼斗,其结果势必是江南孤客吕东青失手被击毙,以后等众人查问之际,香如海因倚仗杜筠会偏袒于他,以为可以振振有词地解释,而请杜筠作证。但杜筠已想好一套说话。可以使众人籍口吕东青之死而一齐出手,把香如海击毙当场。这一来只胜下五个人(包括她在内)有份夺取灵药,而那蒙面人和邢勇早已…… 她得意地微笑一下,竟没有发觉她身后不远处,已有一条人影伏在暗影之中。 院中的香如海和吕东青两人又硬拼了七八招。吕东青一来元气亏耗太多,未有时间恢复。二来对方的招扇上香气浓郁,真是名符其实的“摇香扇”,迫得他必须团住呼吸。这样更不能行功运气,略为补充元气。有这两个原故,他虽是拼着命与敌人同归于尽,却也大觉不支。 又拼了三招,勾魂浪蝶香如海嘿嘿冷笑两声,摇香扇疾然一拍,荡开吕东青的金笛,左手出处,已堪堪印在吕东青胸口之上。吕东青自知无幸,就算竭力翻身旋开,也无法避过人家的胸追击。在这最后的一刹那间,他突然触发胸中豪气,但觉一个人总不免一死,可虽就算死也要死得硬朗一点,何必吃对方乘势追击,好像打丧家犬那样把自己追击毙命? 此念一转,陡然停住身形,挺胸任得对方左掌印下。勾魂浪蝶香如海左手突然倒移开去,手中摇香扇随着脚法,疾然向右侧虚发出去。他的招数只使了一半,因敌人根本不在他招数所发之处,是以大大一幌,扇掌一齐本能地收了回来。 可是江南孤客吕东青实在已是筋疲力尽,虽然使对方招数落空,并怔了一下,可是仍然无法趁机遁走。 屋脊上的辣水仙杜筠心中骂一声“真该死”,恨不得帮那香如海出点气力,立即反手一掌把吕东青击毙。 说得迟,那时快,只见勾魂浪蝶香如海微笑一怔之后,果然反手一掌扫拍吕东青胸口。 吕东青本能地一侧身,同时之间,屋顶上一条人影电掣般冲泻下来,相距尚有寻丈之遥,已发出一股奇重奇猛的掌力,直劈勾魂浪蝶香如海。 香如海疾然飘退,可是突袭而来的绝强潜力仍然跟踪压到。这时他势子不对,更加无法出手抵挡,只好急急闪避。那个由屋上有如电掣星泻般冲下来的人影脚不点尘,其快无比地追逐在勾魂浪蝶香如海后面,在院中绕了三个大圈,当真把香如海追得魂飞魄散。 辣水仙杜筠大惊失色,她一点也不为了香如海的危机而着急,却是看不清那条人影的面貌和想不出此人的来历,所以感到惊骇。 院中的两人犹自电掣风驰地沿着围墙统因而走,辣水仙杜筠突然娇叱一声,拔出两支短剑,疾扑下去。她虽然有除去香如海之心,可是眼下这条神秘出现的人影对她更加重要。假如此人的用心是阻挠炼药,则就其香如海吕东青等人死个清光,但灵药没有炼成,一切心机都变成白费。所以她必须先弄清楚此人来路,然后再作图谋。 她娇叱之声一起,那条人影闷声不响,同地纵出院墙,转眼间已失去踪迹。脚程之快,杜筠虽然匆匆一瞥,也自知绝对无法追上,只好收起追赶之心。 香如海惊魂未定,喘声大作。杜筠这刻诈作不知方才之事,大声道:“那厮是谁?噫,吕兄你为何缩在一角,竟不出手帮忙香兄?” 吕东青收起金笛,勉强振起精神,道:“在下因炼药时真元耗损过甚,已无力出手。刚才那厮的确武功强绝,在下虽然站在一旁,也仅仅瞧见此人似是甚为年青俊美。” 辣水仙杜筠如有所触,娇躯一震,道:‘唱兄可否把他的面貌形容得详细一点?” 吕东青寻思一下,道:“惭愧得很,在下实在无法加以形容,只知道他甚为年青。看他的掌势和脚程,恐怕只有那位蒙面兄尚堪比较。” 杜筠及香如海心中都承认吕东青的话,不过杜筠却必须装出失惊之色,道:‘哪还了得,这事非向他们几位说一说不可……” 他们谈不出点要领,回到房内,吕东青忙忙养神调息。隔了不久,内门传来阵阵喘息之声。杜筠探头一瞧,只见鬼医向公度端坐鼎腹之下,面色红润,双目紧闭,看不出他功力耗损的情形。但分坐在三鼎脚边的蒙面人,胖霸王邢勇及妙手巧匠耿青三人都露出极为疲乏之象。其中以邢勇显得最是艰困,气喘如牛。 鬼医向公度突然微微睁眼,道:“如何不见蒲兄来替换?”杜筠道:“他恐怕已经出事啦,详情以后再说……”鬼医问公度眼光迅速地扫过蒙面人邢勇三人,又道:“外面还有香兄及吕兄,加上杜姑娘你请一齐进来替换,以免灵药火候不足,大家都白白耗费心血。” 杜筠回头向香如海道:“香兄可听见了么?”心中却忖道:“众人之中除了香如海他投洒自私之外,无不耗尽真元。可是向公度他主持大局,为何一点也不显得疲乏?”这个疑念在心中闪过时,还来不及细想,香如海已唤起尚在运功调息的吕东青,一齐进旁。 蒙面人突然睁开眼,仰首寻思片刻,然后起身走到邢勇身边,低声问道:“邢兄现下觉得怎样?”胖霸王邢勇疲乏地睁眼道:“不行,累得要死……”蒙面人随即问耿青道:“耿兄你呢?”耿青并不睁开眼睛,应道:“兄弟还好,坐了这一会,已恢复了大半。” 蒙面人眼中陡然射出令人震慑的光芒,附在邢勇耳边道:“邢兄,咱们都中了人家暗算啦。兄弟一直思疑是中了某种世上罕见的奇毒,所以真元耗损之后,功力登时锐减,并且难以复原。” 邢勇大为震惊,瞠目道:“尊兄之言有理,但目下可有什么办法?”对面的耿青听不见他们所说何事,心下大觉怀疑,微睁一目,偷窥他们。 蒙面人慑诺一下欲言又止,最后道:“你且安心运功,待兄弟再仔细想一想……”说罢,他自家也回到榻上盘膝运功调息。 蒙面人见他真元耗损极多,已显出疲弱无力,眼光中露出一丝阴笑。突然起身走到邢勇身边,取出两粒药丸,一红一白,道:“邢兄请服此药,可以解救百毒!”邢勇并不犹疑,立即取过眼下。过了片刻,突然面色大变,口吐白沫! 江南孤客吕东青一见此状,在榻上双腿一振,跃了过来。厉声道:“你把邢兄怎样啦?”蒙面人冷冷道:“他已中了奇毒.我是好心送他解药!” “什么解药?” 吕东青严厉地注视着蒙面人,言下大有不能置信之意。蒙面人到底心虚,冲口道:“我给他眼下的是大檀丸……” 吕东青重重地哦一声,道:“大檀丸?你是少林门下?”他顿一下,突然又道:“不对,听说少林寺大檀丸可解千毒,为少林至宝之一,就算你是少林之人,也不一定有此宝贵之药在身,何况邢兄目下已奄奄一息……” 蒙面人左手微提,斜按胸口,嘴上道:“这样说来,吕兄是万万不肯相信兄弟之言了? 吕东青深知自己这刻已经无力抗拒对方一台,因此极感紧张,突然灵机一动,道:“兄台如果想出手对付兄弟,我劝你最好把气力留下,以对付外来强敌!”这话果然引起蒙面人的注意,问道:“可是那绎衣仙子舒倩曾来侵扰?” 吕东青道:“不是,是个年育英俊的小伙子,功力之强,可与兄台相比……”蒙面人眼光一闪,道:“他的相貌有什么特征?可知道他的姓名?”吕东青道:“兄弟无法看清,也不知他的姓名。此外还有一事,相信兄台听了,当会感到兴趣。”
第五章 古 鼎 蒙面人垂下按胸的左手,显然已泯去杀机,道:“吕兄可否惠告?”吕东青道:“那就是关于此次炼药之人中,有一个人根本不曾出力,丝毫没有损耗真元。他这样子取巧保存实力,其用心不喻可知,此人就是香如海!” 蒙面人沉吟道:“这就奇了,他既然不出力炼药,难道向兄不曾发觉火候不妥?此事甚为蹊跷,必须予以查究。”吕东青趁他说话之际,退开一边蒙面人没有阻止他,这刻才有功夫低头细察邢勇的情形,只见他面色铁青,双目紧闭,口角喷出大量的白沫。最奇怪之处便是他的头发银根直竖。整个人看起来已是僵硬,只余下一丝气息。 蒙面人看了老大一会工夫,好像看不出道理,犹疑片刻,突然取出一颗金黄色的药丸自己迅速服下。 江南孤客吕东青这时已站在内间房门当中,撩起门帘,这一来蒙面人如果向他下手,房内之人都可看见。他冷冷道:“兄台如何证明那是大檀丸?” 蒙面人不再说话,突然举手把蒙面青巾取下业,赫然露出一颗光秃秃的和尚头。吕东青深深瞥了一眼,口中忍不住咦一声,道:“你……你是……” 那人作个手势,阻止吕东青说出名字,随即把青巾蒙上,招手要他过来。吕东青犹豫了一下,便举步走近那蒙面人身边。那蒙面人压低声音,道:“吕兄这下该相信老衲带的有大檀丸了,但你可知邢兄何故中了奇毒?”江南孤客吕东青仍然迷惑之极,道:“兄弟实在不知!” 蒙面人见他具可以将心中猜疑奉告,邢兄及老衲所中奇毒,均由食物侵入,眼下既然邢兄遭了毒手、恐怕吕兄也难逃此劫!” 吕东青默查一下道:“兄弟可没有感到体内有中毒之相。大师说是因食物而引起的中毒,大师也知道是谁干的了?”蒙面人道:“吕兄真不明白么?我们所进的食物,都由杜姑娘包办,自然是她下的毒……” 蒙面人和吕东青移目向耿青瞧去,只见他脑袋瓜已布满汗珠,显出力竭之相。再转眼看看那句魂浪蝶香如海,果真毫无疲乏之象。蒙面人向吕东青眨眨眼,应道:“向兄说得对,耿兄看来已经不支。吕见请去把他替下,我来替换香兄。” 香如海听了此言,眉宇间微露喜色,忽然感到后背心被一双手掌按住,心头一凛,只听蒙面人的声音起自身后,道:“香兄太以爱惜自己身体,吕兄和我都觉得要促请你多用点力,否则药炼不成,香兄的责任最大!” 香如海明知那蒙面人武功卓绝,此时哪敢妄动,一面筹思诡谋脱身,一面答道:“蒙面兄切勿听信吕东音之言,他有意跟兄弟过不去。” 蒙面人冷笑一声,道:“香兄这样说来,那就等如表示拒绝之意了,对是不对?”香如海骇了一跳,道:“兄弟绝无此意,蒙面兄不妨再瞧瞧看。”这时他真伯对方掌力一发,震断自己心脉,连忙运足全身功力,导引丹田那一点三昧真火,从鼎脚传传出去。 蒙面人道:“香兄这样就对。”但他按在香如海背上的手掌仍不收回。 过了个把时辰之后,吕东青才把耿青换下。耿青走出外间,突然退了回来。神色大异平常。 蒙面人念头一转,已想到耿青必是看见邢勇死状,跟着又推想到他一旦宣布之后,这些人必定群起责难,甚至出手围攻。如果在炼药以前,倒也不怕他们联手。目下功力大大亏耗损弱,形势不同,务必先下手为强,减少一个敌人,自己就安全一分,他心随念头,掌力突然发出,勾魂浪蝶香如海闷哼一声,上半身登时扑倒在鼎脚之上。 却听耿青呐呐道:“外面……有敌人……” 耿青的话声未落,房帘突然被人强力扯毁,门口处出现了一个身穿红衣裳的秀丽女郎。 正是那绎衣仙子舒倩。她那对税利的目光,注现在蒙面上身上。 扒伏在鼎脚下的勾魂浪蝶香如海忽然发出极微弱的哼声。蒙面人心头一震,这才知道自家一身武功中了某种奇毒后,虽然业已服下少林寺的极制灵药“大檀九”,但仍然未能恢复原有功力。再加上色魂浪蝶香如海功力俱在,早已运气护身,在这种此消彼长的情形下,他刚才发出的掌力居然没有把香如海当堂震死! 他正在踌躇要不要再发一掌,把那勾魂浪蝶如海击毙,突闻红衣女郎大声笑道:“用这种手段暗算别人,就算杀死的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也未免太不够风度了。” 鬼医向公度忽然开口道:“姑娘有所不知,那位姓香的家伙平生无恶不作,领袖江湖下五门人物,花样之多,武林中不论黑白两道,都有除他之心!” 红衣女不屑地哼了一声,望望房中的人,然后反问道:“你们本来一共有八个人之多,现在连快死的那个才七个人,还有一人到那里去了?” 吕东青道:“还有一位蒲兄,不是被你诱出宅外了么?”职责也喘着气逼:“姑娘何妨坦白说出来?” 缔衣仙子舒倩征一下,道:“谁说是我做的?”这时辣水仙杜筠已悄声请蒙面人把她替换下来。耿青睹状,唯恐那宝鼎火候不够,炼不成功,自己虽是极为疲乏,却也自动过去扭开香如海,然后跌坐在鼎脚前。 绿衣仙子舒倩见众人不答,突然厉声道:“你们既然可以自相残杀,说不定皇甫维早已被你们暗算。我劝你们即速据实说出来。不然的话,哼,我马上就教你们全部丧命在此地。” 杜筠在她说话之时,已移到鼎腹之下,悄声对鬼医向公度道:“假如有法子把那泼妇弄出外面院子,小妹得以有时间出去把机关开动,然后大家以最快身法回到房中,那时将有一道钢门把房门闸住。她就算放火烧屋也不中用。” 鬼医向公度心中一凛,阴阴笑道:“杜姑娘这道钢门本来是不是用来对付我们?”杜筠道:“向兄怎可这样说法?此屋早在数年之前便已建成,难道那时已经预谋到今日的用途?” 鬼医向公度道:“令表兄号称神算公子,兄弟实在不敢断言他没有此心。日下处境急迫,这些话不须多说,兄弟设法去把她弄出院外便是。”杜筠惊道:“向兄离得开此鼎么?” 向公度不再答话,突然跃了起身。那红衣女厉喝之后,见众人仍不答话,心中大怒,已跨入房中。 吕东青突然出声问道:“敢问姑娘,那位皇甫兄的武功怎样?是不是跟节差不多?” 绎在仙子舒倩想了一下,道:“不错,你如果说出他的下落,你饶你一死。” 吕东青道:“在下并非为了求姑娘饶命才说话,而是早先那香如海趁我力乏之际,想乘机加害。正在动手之际,突然有个青年男子疾冲下来,把香如海击退。” 红衣女大喜道:“他长得什么样子?如今在哪里?”吕东青道:“他身法太快,陡现即隐,面目看不真切,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杜筠突然轻轻啊一声,接口道:“我刚才已怀疑是他;可惜他走得太快。” 鬼医向公度走近房门;这才瞧见外间情形,眉头一皱,道:“姑娘竟然带了这么多的人,难道竟这么看重我们几个人?” 绎衣仙子舒情长眉一扬,朗声道:“你们跟我进来干什么?都出去……”鬼医向公度望着外面,微微一笑,道:“这就对了,以姑娘的武功身手,实在用不着这么多的人!姑娘你想知道皇甫兄的下落么?我可以奉告。” 绎衣仙子舒倩冷冷道:“是死的还是活的?”鬼医问公度应道:“当然是活的,试想以他的身手,谁能害得了他?奥,杜姑娘你可否把外面的邢兄搬进来?” 杜筠应道:“这有何不可?”说时,已从红衣女身边擦过,走出外间。 绿衣仙子舒倩大笑道:“那也不一定,那个蒙住面的少林门下就想加害他……”房中众人除了鬼医向公度知道蒙面人来历之外,其余的人听了红衣女之言,都不觉诧然注视蒙面人。红衣女笑声响震全房,只听她继续道:“你们可知道他是谁么?” 鬼医向公度急于弄她出去,接声道:“当然,当然,他就是少林三老之一,当今少林监寺无意大师。姑娘你如要知道皇甫兄的下落,我们到外边去说话。” 房中众人都为之楞住,连在外间的辣水仙杜筠也诧骇得连连向蒙面人瞧着。那蒙面人见身份已透露,便除掉蒙面青巾,现出本来面目。绿衣仙子舒倩好像连少林长老也不放在心上,随意看无意大师一眼,便立刻道:“好,我们出去讲——” 他们出去之后,杜筠装模作样把邢勇搬进来,其实却紧紧盯住红衣女和鬼医向公度两人,只等他们一出了院子之外,她便要赶紧再出外间开动权这时无意大师道:“奇怪得很,我们个个都炼药练得真元大耗,为何向兄好像功力反而强了?”须知像无意大师这等身份和眼力,自然能够从一个人的举动上查察出他的武功深浅!杜筠应声道:“是呀,他把炼药的火候说得那样郑重,可是他自己却可以随意离开位置……” 他突然跃出外间,伸手在门口上面摸索。而在院子里的鬼医向公度忽然出手抵挡住绎衣仙子舒倩的掌招。杜筠惊噫一声,低声向内房的人道:“那红衣泼妇的掌势何等强劲凶猛,可是向兄却接得住,当真是功力大增了,以前他决无法接住!” 无意大师道:“老衲决不会看错,喂!杜姑娘你在干什么?” 杜筠道:“向兄已把那红衣女骗出院外,现在等他脱身火房,小妹把钢门放下,隔住外敌侵扰。” 院子里的鬼医向公度抵住红衣女舒倩一掌后,百忙中瞥一眼她身后那一排三个面目凶横,身材魁梧的红衣大汉,心想他们的武功不知深浅如何,念头一转,便阴阴一笑,道: “姑娘且勿动怒,在下刚才故意拖延一下,便是想试一试姑娘的武功,如今已知道在下万万敌不住姑娘,自然要把皇甫兄的去向奉告。但在下有个要求,就是请姑娘赐告师门来历与及这几位是谁?在下可否和他们试上三招两式?” 那三名红衣大汉陡然间一齐吐气开声,各用右掌力劈出去,三股掌力一发,登时激起一道风往,轰轰之声不绝于耳。鬼医向公度全力应付,谁知一碰上那支风柱,登对震开十余步之远! 鬼医向公度虽是抵敌不住三个红衣大汉一齐发出的掌力,而被震了开去,反而脱出那三名红大汉之招数威力范围之外。 绎衣仙子舒倩噫了一声,道:“想不到你也抵挡得住这一招,现在快把皇甫维的下落说出来!” 鬼医向公度疾然向房内奔去,口中道:“待我把那样东西取出来,你就明白啦!” 舒倩怒喝一声,香肩微晃,人也疾纵入房。忽见一道灰影从内房中射出来,势道急猛异常。绎衣仙子舒倩刚好和这道灰影碰个对面,不暇寻思,一掌劈去。她的掌力纯是阳刚的路子,雄浑凶猛无比。 那条灰影突然也发出一股潜力暗劲,迎击上来,双方一碰,“砰”的一声,那道灰影斜斜震退寻丈,落地现身,竟是少林三老之一的无意大师。 绎衣仙子既倩虽然震退对方,可是自家骤然中止了前进之势,落在地上。眼见鬼医向公度已纵入内房,杜筠刚刚也退入门内,门上发出一阵隆隆之声,一道钢门正从上面滑落下来。 舒倩气得大声骂道:“好小子!你敢骗我……”红光闪处,她的人已到了门边。这时那道钢门已落了小半,她本可以冲入房内。可是舒倩尽管怒气冲天,却不敢自陷于绝地之内,在门边踌躇了一下,那道钢门已闸住一半房门。 那鬼医向公度身形停在房门内数尺之处,只因那江南孤客吕东青抱着邢勇,恰好阻住他的去路。向公度心中一急,疾然转身,双掌运功待敌。却见舒倩不敢追人来,心头登时大宽。 舒清玉腕一伸,托住钢门。那道钢门下沉之势登时缓慢了许多。 她粉面红如朝霞,但转瞬间钢门又沉下将近一尺。 鬼医向公度阴声笑道:“姑娘何必白费气力,假如你肯冒饿死之险,不妨进此房内……” 舒情突然间用另外的手掌向内房的天花板上拍了一掌,跟着又向地上拍了一掌,出手动作极快,却没有丝毫异状。她随即收了托门的手,那道钢门转瞬间已把整道房门闸住。 内房中的人突然都感到风力激荡,异声隐隐。这时钢门已闸下,这一股风力异响从何而来,委实令人惊诧。 众人正在张望之时,发觉向公度居然受了内伤。这一来可就明白刚才的风力异响,竟是那舒倩仗着惊世骇俗的功力,向房内天花板及地直发出劈空拳力,这两股力量上下反弹相合,身当其冲的向公度因而在不知不觉中被她击伤。 鬼医向公度骂了两句之后,便曳步走向鼎腹之下,一面运气压住伤势,一面道:“诸位请速运功用力,以免灵药失效,无法炼成。” 这时房中连向公度一共是四个人,江南孤客吕东青垂重毙的邢勇放下,忙忙走到鼎脚蒲团上跌坐,其余耿青及杜筠也分虽坐好,房中登时寂静无声。 过了两个时辰,鬼医向公度长长嘘了口气,面色已完全好转,恢复原状。可是耿青、杜筠及吕东青等三人,却喘个不住,均显出力竭之相。 向公度的眼光迅速地在三人面上扫过,阴阴一笑,突然道:“咱们炼这一炉灵丹,目的在造成几个功力足以和一皇三公分庭抗礼的人物。兄弟刚才想到好不容易弄齐了这一炉灵药,如果半途而废,岂不是白白费了无数心血?所以兄弟决定灵丹炼成之后,就让你们三位分占,兄弟自愿一粒也不要……” 杜筠道:“这主意听起来很好,但到时你如果出手抢夺,我们有什么办法阻止?” 鬼医向公度道:“兄弟岂是出尔反尔之人?我可以发誓表明心迹。假如杜姑娘还不肯相信,那就没有法子了……”杜筠接口道:“你肯发个毒誓,我们便相信你……”向公度立刻发了一个毒誓,耿、吕两人想来想去,真是不信也得相信,便都不再加反对。 于是四人继续炼药,他们炼炼停停,不知不觉已过了第三日的午时。那鬼医向公度的精神愈来愈好,双目之中神光四射,而且他身体上不时呈现十分怪异的现象! 又到了必须休息之时,大家都松开手,喘着气休息。这三日夜以来,他们仅仅喝了点茶水,所以个个都感到极度饥饿。 休息了个把时辰,吕东青突然四口气,道:“真吃不消,现在若是有东西充饥,那就太好了!” 妙手巧匠耿青道:“兄弟肚子虽然极饿,但我如果能够选择的话,第一件事就是大大睡上一觉!” 杜筠接口道:“小妹一直计算时间,目下大概已到了未申之交啦!” 鬼医向公度缓缓道:“虽然已过了约定的时间,可是诸位炼炼停停之故,所以还要再拣上两三次……” 杜筠叫一声“我的老天”之后,叹气道:“早知这么辛苦,小妹绝不参加炼药。” 向公度阴沉地笑一笑,道:“你们三位再支持着炼上两次,等那宝鼎丹炼成,各位服下之后,立刻脱胎换骨,成为武林中最强的数人之一,兄弟那时是望尘莫及,只希望诸位念着兄弟这番功劳,时加照拂,那就一生受用不尽了。” 他突然起身走到胖霸王邢勇身边,注视一下,讶道:“邢兄居然挺过了这两日,无意大师给他眼下相反的药物,竟把社姑娘的毒药完全发散掉。兄弟身边有点药给他眼下,立时可以起身。” 杜筠道:“他起身之后,功力是否尚在?” 向公度一面取药,一面点头。杜筠急急道:“向兄且慢,他醒后如果功力尚在,势必向小妹寻仇。” 吕东青也道:“向兄当真要三思才行,否则邢兄出手伤了杜姑娘,我们都别想出去!” 向公度微微一笑,道:“他还不知姑娘给他服过毒药之事,咱们如果都不提及,怎会向杜姑娘无礼动手?再说就算他知道了,咱们也可以提醒他离开此室要靠姑娘之事!谅他也不敢鲁莽……” 耿青见阻止无效,一时想不出应付之法。吕东青和杜筠都没做声,隔了一阵,邢勇突然大大哼一声,然后坐了起身。他四瞧一眼道:“怎的这等阴暗?” 杜筠道:“因为有外敌侵犯,小妹把钢门放下,阻住出入之路,所以只靠一个小小天窗透人光线。邢兄目下觉得怎样” 邢勇站起身,宛如一座肉山,他伸展一下四肢,道:“没有觉得怎样,宝鼎丹炼成了么?” 向公度道:“还差些火候,需要刑兄出点儿力。” 邢勇微微一笑,道:“兄弟不是不想出力,可是兄弟又怕出力之后,反而分不到灵丹这也不要紧,怕只怕连性命也断送了!” 杜筠听了此言,面上登时变色。向公度沉声道:“这样说来,邢兄刚才虽然爬不起身,但知觉早已回复,因此完全听见我们的话了?” 邢勇道:“不敢,不敢,假如不是要等杜姑娘带出此室,兄弟决难忍气佯作不知她加害兄弟的阴谋!” 向公度道:“然则邢兄有何打算?” 邢勇道:“兄弟不得不保存实力,以便作生离此室的打算,向兄认为对是不对?” 室中静默了一阵,向公度的目光不时注视在吕东青身上,大有牺牲他的打算。吕东青明知鬼医向公度一说出此意,杜筠耿青必定赞同,心中大感凛惧! 胖霸王邢勇忽然向吕东青道:“兄弟算来算去,只有和吕兄联合的可能,不知吕兄意下如何?”原来他查出鬼医向公度一身功力犹在,因此一旦拼起来向公度实力不弱于自己,加上其余三人,自己非死在此室之中不可。而杜筠则决不可靠,耿青是向公度一边的人,唯有吕东青可以联合。 吕东青一听正中下怀,立即道:“邢兄此意甚佳,兄弟也感到势孤力单我们一言为定,此后有福同事,有难同当!” 向公度耸耸肩,道:“吕兄见机得真快,兄弟甚为佩服!”他转眼瞧着耿青,继续道: “事至如今,只好请耿兄让位给杜姑娘了……”过了两个时辰,邢勇已气喘如牛。他本来想只用一半功力,谁知一旦用了功力之后,鼎脚之上便传来一股巨大无比的压力,迫得他逐渐增加功力对抗,最后便无法不用足十成功夫。因此两个时辰下来,真元大耗,疲乏欲死。 妙手巧匠耿青拼命修复功力,准备等灵丹一炼好,就出手强夺。 那三人业已力竭松手,但鬼医向公度这一次竟不理会众人,生似是一方面正在用力运功要冲破一个关头,一方面因邢勇等人的说话扰乱了心神而十分动怒。 江南孤客吕东青也走到邢勇身边,定睛向鬼医向公度注视,但见他也是显得甚是吃力,脸上好多处都渗出汗珠,可是脸色红润光泽,宛如婴儿的皮肤。以前微现霜白的两鬓,此刻已全部乌黑发亮,已无一丝白发。 吕东青看出有异,身躯一震,邢勇立即贴在他耳边道:“兄弟务必出手试他一下,如果……”他突然一拳向鬼医向公度腰间大穴击去,拳力发出之后,目中才大声喝道:“兄弟试一试向兄的奇功已炼到什么程度?” “砰”他大响一声,鬼医向公度被他隔空拳力打个正着,登时震飞开去,一直滚到墙根才停住。 职青和杜筠都为之愕然,连出声或出手制止也给忘人胖霸王邢勇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大踏步奔过去。吕东青厉声喝道:“邢兄住手,你乘向兄不备,出手伤他,已经不合江湖规矩。” 邢勇应道:“兄弟如果不除此后患,日后必遭地寻仇报复!”话声中提起拳头,猛可击落去。 鬼医向公度突然间睁开眼睛,口中阴森森冷笑一声,扬掌拍上来。 但听“砰”地大响一声,邢勇庞大的身形宛如皮球般倒飞起来,眨眼间排在铜鼎旁边。 其余的三八万万想不到鬼医向公度挨了那么厉害的一拳,不但未死,还因在举手之间,把邢勇震飞两丈余远,这等功力,的是令人难以置信之事。 吕东青道:“向兄功力精进,令人甚感佩服。” 向公度仰天冷笑一声,道:“恐怕不是真的佩服吧?”他突然停口注视着胖霸王邢勇,恨声道:“不是你这厮出手暗算,我的理想野心都可以达到啦!哼,你害我功亏一货,半生心力付诸流水,我非把你碎尸万段,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根?” 耿青眉头轻皱,接口道:“向兄你业已全功尽废了么?” 向公度道:“那也不至于,但离我的理想尚差了一级,不然的话,兄弟就可能无敌于天下了!”他突然举手向铜鼎印去,“波”地脆响一声,鼎身上现出手掌般大的洞口。 众人见了无不胆寒色变,须知那铜鼎厚达三寸以上,就是用宝刀之类也不易扎穿,可是他随手一掌,便已具有这等威力。 吕东青道:“兄弟实在佩服向兄的成就,目下邢兄已是身负重伤,向兄可不可把他放过? 辣水仙杜筠突然接口道:“他们在此室之内,想路也跑不掉,向兄可否先告诉我们,那宝鼎丹究竟是真的抑是完全虚假?” 鬼医向公冷森森看她一眼,道:“今日之事未结束之前,你们对我可以随便说话。但日后却不得无礼,你们都不配与我称兄道弟,这一点你们必须记住……” 他气焰迫人地环视人众一眼,然后又继续道:“那座铜鼎之内,早已炼成了七粒宝鼎丹,不过其中因缺少了一样‘换骨神参’,所以没有脱胎换骨之效。但你们也不须失望,此丹的种种药料,均是希世难逢的异物,所以任何最危险的内伤或沉疗,只要一丝气息尚在,服下一粒,最迟不过三日,就可恢复最健康的状况。” 妙手巧匠职青仗着交情深厚,忍不住问道:“向兄提及换骨神参,兄弟记得你不是早在十年以前,便已获取到手了么?” 向公度深沉地瞧他一眼,道:“耿青你以后也得改口,否则我也不会厚待于你!至于那换骨神参,早就给我炼成丹药,在这次炼丹之前服下,然后由你们众人合力,助我打通奇经八脉与及全身一百零八处穴道。假如没有你们这三日三夜合力助我之功,就算服下灵丹,至多不过增一点功力而已 杜筠失声道:“这样说来,那宝鼎丹就算药物齐全,眼下仍不生效的了?” “不错,总得有六七个武林高手,同心合力,不惜耗损自身真元相助,才能成功!你们还以为有那么容易,一眼下灵药就可以脱胎换骨,变成一流的高手么?真是愚蠢得可笑。” 房中三人尽皆默然,他们都感到这鬼医向公度之骄傲狠辣,实在不逊于“一皇三公”,因此想靠他主持武林公道,简直是梦想。而他们这次便被他欺骗愚弄,心底的愤恨也是难以形容! 向公度抬起右脚,踏在邢勇胸膛之上,转眼望着吕东青道:“我要取他性命,你可有反对之意么?” 江南孤客吕东青明知无力与抗,只好默然退开一旁,向公度见他们尽告慑服,心中得意之极,仰天冷笑一声,道:“这厮当其罪该万死,若不是他突然出手,哼,哼,一皇三公他们也将要在我面前屈膝臣服。” 房中突然升起一声冷笑,向公度为之一怔,转眼扫瞥那三人,却见他们也露出十分诧愕之色,显然这一声冷笑不是他们发出的。 但房中除了他们以外,已无别人。向公度眼珠一转,面上泛森森杀气,冷冷道:“你们那个要是不服,最好说出口来,免得我误杀无辜。” 突然间冷奖之声又起,这一回鬼医向公度已看清楚那三人的嘴唇都没有动,但那笑声回荡在房中,一时难以查出方向及来源。那一声冷笑过后,跟着有人悄声道:“向公度你以卑鄙手段,欺骗众人,以为从此就可以横行天下,当真是自说自话……” 辣水仙杜筠头一个面色大变,迅即低下头,掩饰住面上表情。向公度听完之后,眉头一皱,道:“尊驾口音已行改变,想必是个熟人。既然认为向某自高自大,为何又要藏头缩尾,敢是心中害怕向某不会轻饶?” 他说完之后,等了一阵,那人仍不开口。向公度望着杜筠道:“二姑娘请即开此门,向某不信那厮能够逃出我的手底……”杜筠身体一震,然后走到门边,伸手向墙上一摸,墙上忽然出现一个半尺见方的洞口,洞内有根精钢所制的把手。 她用力扳动那支钢制把手,只听一阵轻微的隆隆之声响过以后,那扇门纹风不动!杜筠这时面色如土,转面望着鬼医向公度,道:“这道门的机关被外面卡住,已无法开启了。” 向公度沉声道:“是什么人干的?”辣水仙杜筠迟疑了一会,才低声道:“是找表哥屠元庭!” 向公度等三人听到“屠元庭”三字,都不禁露出诧愕之色。突然一阵大笑之声在房中回响不绝.那人跟着朗声道:“不错,我就是你们认为已经死掉的屠元庭!” 向公度面凝寒霜,眉笼杀气,道:“杜姑娘,他的声音从何处进入房中?”杜筠面色甚是苍白,道:“从屋顶四面通风处暗透入来。他如果把通风气筒完全封闭,我们迟早不是饿死就是闷死!” 向公度一语不发,走到钢门前,伸出手拿在钢板上按了一下,便移到其他墙边,不时用掌轻拍。 屠元庭的声音又从四角传入来,道:“向公度你简直是白费心思,这座屋子建筑之时,就是专门要对付武功最强之人,嘿……嘿……” 向公度冷冷道:“屠元庭你可曾想到令表妹杜姑娘的性命,掌握在向某手中?” 屠元庭,默然不应,杜筠十分失望地叹口气,突然大声道:“这间屋子的总开关,就在甫道入口处上面的墙洞内,只要钢掣拉开,此门就可开启……” 向公度冷冷瞥她一眼,心想眼下大家都被困在房内,就算知道总开关所在,也不中用。 这个女孩子大概因怕自己会下手杀死她,所以语无伦次,胡乱说话。当下也不理她,提高声音道:“屠公子,你此举徒然害死杜姑娘一命,毫无得益。” 屠无庭接口道:“假如你有意生出此房的话,我不妨开条件给你考虑。第一,那七粒宝鼎丹全数归我所有,这一条你应承不应承?” 向公度心想此丹就算都给了你,但只要我能脱困,谅你那时也不敢要!当即丝毫不考虑,点头道:“可以,都送给你就是。” 屠元庭的声音又适:“你答应的太慷慨了,这些丹药也许毫无用处,我可不上这个当……”向公度心中暗暗着急,大声道:“这宝鼎丹的功力能够起死回生,决无虚假——” 说时唯恐对方不信,眼珠一转,想起垂毙的邢勇正可用来证明,更不犹豫,立即掀开鼎盖,把鼎内七粒灵丹都取出来。只见那宝鼎丹每粒都有龙眼般大小,雪白中隐隐现出翠绿的云纹,阵阵清香送人众人鼻端。 向公度把一粒放入邢勇口中,然后大声数道:“—……二……三……”数到第十下,邢勇已睁大眼睛,突然起身。向公度道:“不知屠公子是否能够瞧见房中情形,请看邢兄可不是在转瞬间活转过来了?” 屠元庭的声音传了人来,道:“很好,这宝鼎丹果然有点灵效……”说到这里,向公度连忙把六粒灵丹都交给杜筠。屠元庭又接着道:“不过向兄刚才答应得太容易,既然灵丹有效,那就一定别有原因!哦……莫非向兄认为只要能够出困,就可强行夺回,所以立即答允了么?” 鬼医向公度道:“屠公子如果一定不肯相信,兄弟也无法勉强。” 屠元庭哈哈一笑,道:“你听着第二个条件,那就是要你毁掉新近获得的武功,至于下手之法,可以由舍表妹执行,不知向兄是否愿意?” 向公度登时怔住,凝眸思索。屠元庭的声音又响起来:“我数十下,你必须在这段时间内答复。如果不肯的活,我这就立即动身远行,你后悔也无法挽回了!向兄可听清楚了么?” 向公度忽然怒不可遏,纵到铜门之前,抢手一掌击去。“砰”地一声巨响,震得房中人个个耳鼓生疼。可是那块厚厚的铜板只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 他这一掌已用了八成功力,结果如斯,可知就算用足十成功力,也无法摧毁那块特制的铜门。 屠元庭冷冷道:“向兄赶紧用心思考,我要开始了……”杜筠突然尖叫一声“且慢”,跟着时向公度道:“你一定要答应他,等一会我下手的话,我发誓一定让你保存本来的一身功力。” 向公度厉声道:“不行,我炼药之举,已经得罪多方。别的人不说,单单是眼下耿、吕,邢三位,日后岂肯放过我?假如我恢复本来的功力,势必要死在他们联手寻仇之下……” 吕东青、邢勇人较老实,心想自己事后果真不肯干休,所以都不言语。耿青却忙忙接口道:“向兄这是什么话,咱们多年交情,不比泛泛,怎会向你寻仇?” 屠元庭冷笑道:“向兄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要是眼前有什么祸患,为何不把祸患除掉?” 向公度狞笑一声,道:“屠公子说得对,兄弟一时没有想起此法……”话声中已缓步向吕东青及邢勇两人迫去。辣水仙杜筠两眼连转,忽然计上心头,跃过去拦住向公度,道: “向兄请等一等,小妹说一句良心话,吕、邢两位目下决难抵挡向兄一台。不过这次拣药之事,他们不但白白出了气力之后,一无所得,还要送了性命,岂不是太不公平了?依小妹愚见,不如由小妹下手,毁去他们大半功力,但留下性命。这样他们两位日后既无法寻仇,而向兄又不致结下不解的冤仇,岂不是一举两得么?向兄以为小妹这法可使得么?” 鬼医向公度忖想一下,想起这两人死后虽然不能亲自寻仇,但总有些换命好友或门下子弟,深记此恨。倒不如放大方些,也许他们先谋对屠元庭报复,不暇对自己,于是大声道: “杜姑娘的办法,屠公子可有什么意见?向某觉得倒是很有道理。” 屠元庭道:“这都是向兄自家的问题,兄弟绝不干涉!”杜筠当下向邢勇、吕东青同人道:“两位已了然目下的形势,想来不会怪小妹下手,就请两位转过身子!” 吕东青愤恨地哼了一声,但仍然转身过去,邢勇也跟着做了。杜筠运功行气.劲聚掌心,突然迅速地向两人背上命门穴各拍一掌。只见两人身躯一震,双双扑扶在墙壁,似是头晕身软,一时支持不往光景。 屠元庭的声音传入来道:“向兄不须兄弟数十下了吧?”向公度颓然道:“不用了,请杜姑娘户手吧!”他掉转身躯,面向着墙壁。杜筠走到他身后,刚刚拍起手掌,耿青突然间跃过来,拦在中间,厉声道:“向兄你若果被她一掌击毙,岂不白白死了?”向公度陡然转身,道:“是啊,耿兄可是有什么妙计?”耿青见他已经转过身躯,斗然向铜门纵去,伸手一板铜掣,只听隆隆微响声中,那道铜门缓缓升起! 鬼医向公度这一喜非同小可,唯恐那道铜门再次落下,眼见铜门离地不过尺半,便已贴地窜了出去。 妙手巧匠耿青也连忙跟着扑到地上,疾滚出去。 向公度要试一试自己的功力,提口真气,向屋上纵去。身形高地之际,但觉轻如羽毛,转瞬间已飞越过三丈高的屋脊。 身形下坠之际,他又提一口其气,身子立时浮升起数尺,一直飞到另一座屋顶,这才落在瓦面之上。 他站在瓦面上沉思之际,耿青已跟踪而到。他道:“向老的轻功真俊,令人佩服。但不知向老为何急急离开院子?” 鬼医向公度见地满口“向老”他尊称自己,心中大悦,加上早先一身功夫不被毁去,全靠他的功劳,心中也暗存感激之意。当下应道:“我并非急于离开,对了,还有六粒宝鼎丹尚在杜筠那丫头手中,我们去取回来,分两粒给你放在身边,以防意外!” 耿青喜道:“在下先谢谢向老美意——”他做人能屈能伸,往昔本与鬼医向公度称兄道弟,其实他比向公度声名更为响亮,气焰较盛。如今又反过来要奉承向公度,却没有一丝一毫难堪之色。 两人疾然纵去,落在院子中。向公度道:“耿青你进去瞧瞧!”妙手巧匠职青走入屋内,那外间里没有人影,再走到通向内间的门外,探头一看,只见邢勇和吕东青因骤失一半功力,身体和心灵都感到极度痛苦,此刻独自扶墙静立,没有出来。但辣水仙杜筠却又不见踪影。 妙手巧匠耿青心中骂一声“鬼丫头”,也不惊动邢、目两人,退了出去,道:“那丫头已不知去向!” 鬼医向公度冷笑道:“她和屠元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嘿,嘿……我得让他们瞧点颜色!” 耿青道:“有一件事很奇怪,就是屠元庭为何不等杠筠将事办妥之后,才把总掣放开?” 向公度想了一下,道:“你敢是疑心有第三者潜入总掣?” “向老猜得好,在下正有此意。” “这且不管,等见到屠元庭之时,便可套出真相。走,那宝鼎丹还在他们手中。” 两人随即纵上屋顶,直扑内宅,搜索屠元庭和杜筠下落。 他们走了一阵,正面的大厅内出现了两人,那是一男一女。那个女的道:“你把我的宝鼎丹通通夺去,也不留一粒给我吗?”那个男的道:“你要灵丹何用?”那个女的正是辣水仙杜筠,她道:“我得留一粒,准备给那些人寻仇打伤之后,可以救命保身啊!” 那个男的道:“你就是怕邢勇、吕东青两人而已,走,我们去瞧瞧他们。” 杜筠眉头一皱,道:“他们功力已失去大半,我才不怕他们,怕只怕鬼医向公度和妙手巧匠耿青两人找到我要药,我交不出去,那时非死不可那个男的道:“我听你说出总掣开关所在之后,便去替你打开,想不到后来情形大变,早知道这样,我也不必多此一举了。走吧,我们去瞧瞧邢勇、吕东青两人,你亲自送他们一位灵丹,如果他们眼下之后,能够恢复功力,你的仇怨岂不是就化解了?有他们帮忙对付向公度和耿青,总有点用处,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对此事毫无兴趣,现在只急于离开此地,哼!他如果让我碰上,非和他讲命不可。” “谁?啊,是你的表哥屠元庭么?我看你们的关系似乎不很平常哩!” 她白了他一眼,道:“胡说,那日公舒涛的女儿绎衣仙子舒倩对你才好哩,我真奇怪她跑到哪里去了?” 那个男的俊美的脸上,现出沉思之容,缓缓道:“我也觉得奇怪得很……” 杜筠筠然听到外面传来步履之声,面色一变,话也不说,倏然间转身纵到墙边一幅山水条轴之前,把条轴揭开,后面有道窄窄的暗门,她灵巧地穿入去,就像鬼扭一般隐没不见。 那个俊美少年也不拦阻她,微微一笑,纵步走出厅门,放眼一瞥,只见院中有两人正在走向院门。 他朗声叫道:“邢、吕两位兄台慢走——” 那俊美少年纵落院中,身法之快,武林罕见。邢、吕两人功力虽然减弱一半,但眼力仍在,心头俱暗暗一震。吕东青问道:“尊驾是谁?为何认得我们两人?” 他笑一下,道:“区区复姓皇甫,单名维。前两天气晚上,我已见过吕兄,那时你正好跟勾魂浪蝶香如海动手……” 吕东青啊了一声,道:“那晚如非皇甫公子赐以援手,在下势必被香如海加害。” 皇甫维道:“目下那宝鼎丹已被我夺来,我分两粒给你们服用,希望能够恢复原来功力。不过我却有个要求,就是希望你们恢复功力之后.放过杜姑娘,不要向她报复。” 邢、吕两人大喜,一齐应允。两人从皇甫维手中接过那宝鼎丹,立时吞下。 他们就在院于中跌坐运功,过了一阵,两人都睁开眼睛。吕东青道:“我觉得那丹药之力很快就运行全身,但好像几次都发作不起似的?不知是何缘故?” 邢勇接着道:“不错,兄弟也有同感。” 皇甫维眼中现出一丝失望之色,须知他本身的功力,也只剩得六七成。这宝鼎丹如果能够奏效,对他关系甚大。所以他极为关心此事。他随即又分给他们一人一粒,道:“也许是药力不足之故,再服一粒试试看……” 邢。目两人都向他感激地望了一眼,然后吞下那宝鼎丹。 两人服下丹药不久,头盖项上隐隐冒出白色的水气。皇甫维湛湛的眼神盯住他们,注意中又透出点紧张。 隔了一阵,那层水气逐渐消隐,邢。吕两人的面上,现出焕发的神采。 皇甫维立时慎重地把用下的两颗宝鼎丹收在囊中,等到他们睁开眼睛,便笑道:“恭喜两位已把失去的功力恢复过来。” 吕东青深深一揖,道:“公于此思此德,吕某不知何以为报!” 胖霸王邢勇道:“在下也是和吕兄有同样的意思,当真不知如何图报才好!但愿公子有所差遣,则在下虽然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皇甫维道:“两位兄台这等说法,倒叫兄弟感到心中不安,些须小事,归位不要挂在心上。” 邢勇暗中略一运功,发觉比往昔更是精纯,当真喜不自禁。连忙和吕东青商量道:“皇甫公子这等深厚之思,我们总得想个法子报答一番才行。” 吕东青想了一下,道:“我见公子似是没有随从之人,我反正浪迹江湖,无所事事,因此假如公子许可的话,那就跟随着到处走走。我想在路上总派得上用场。” 胖霸王邢勇点点头,他知道吕东青因皇甫维对他不仅有恢复功力之恩,同时以前还救过他一命,所以不惜自降身分,充当皇甫维的随从人员。再者皇甫维这人看上去坦率天真,也许不知江湖上的脸诈。吕东青暗中加以照顾,也就等如报答救命之恩!至于邢勇自己则不必这样做,何况他有家有业,亦无法丢下一切,跟着皇甫维到处浪迹。 吕东青正要说话,皇甫维举手截住,低声道:“我猜是向公度和耿青来了。” 吕、邢两人连忙用神倾听,但毫无所觉,方目惊诧间,皇甫维又道:“我很想试一试向公度目下的功力,不过我也许抵敌不住,两位到时可以帮个忙么?” 吕、邢两人几乎是同声应道:“这个自然……”吕东青跟着独自说道:“只要公子不见怪我们插手,那还有什么话说!” 皇甫维笑一下,道:“若果在平时我也不怕他……瞧,他已在那边屋顶出现了……” 三人的眼光都射向左边屋顶之上,只见鬼医向公度屹立屋脊上面,宽阔的长衫随风飘拂。 此时相距尚有四丈之遥,向公度突然疾跃下来,落在三人面前数尺之处。 吕、邢两人见他武功高得出奇,心头都为之一震,都想到皇甫维假如一出手即被向公度击死,岂不糟糕? 鬼底向公度只谈谈瞧皇甫维一眼,之后便一直在邢、吕两人面上瞧来瞧去。 吕东青明知自己敌不住对方,但心想假如一上手便运足了功力,大概拆上三五十招,必无问题。那样一来皇甫维便可瞧出他功力深浅,也许用不着动手。 当下冷冷一笑,道:“向兄如今武功大进,今非昔比,难道这样就认不出以前的朋友?” 鬼医向公度双眉一剔,冷峻地道:“我本来还有点疑惑,但你这一说话.已可证实你们一身功力,竟已完全复原……”他说话时,妙手巧匠耿青已纵落在他身边。 胖霸王邢勇也具有吕东青同样的心思,所以立即接口道:“我们就算恢复功力,难道向兄就觉得不顺心么?” 向公度转眼向耿青阴笑一声,道:“你瞧,这两个家伙多么狂妄!”他转回头,这一次不望邢、吕两人,却凝视住皇甫维,严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他们这等猖狂,一定是倚仗着你吧?” 皇甫维笑一下,道:“我可不会装神骗鬼,说什么炼丹合药,暗中却增长自己的功力! 依我看来,你这样得到的功力,就算天下无敌,也值不得骄化” 向公度万万想不到这三个人说的话,一个比一个难听,心中气忿之极。但他城府深沉,心中越是气忿;外表越是平静。 他道:“你说了半天,到底未曾说出姓名?” 皇甫维淡淡一笑,道:“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姓名说不说都是一样!” 耿青看清楚这少年双眉眉毛之中,各隐着一颗红德,心念一动,厉声道:“他就是皇甫维!” 鬼医向公度微微一怔,他也听到过少林无意大师的话,暗念此人既是一皇三公中一皇的后人,无怪邢、吕两人胆敢这等狂傲自大。当下仰天冷笑一声,道:“老夫先瞧瞧你有什么能耐,看是不是冒牌货?” 话声中一掌当胸劈去,这一掌劲力沉雄之极,当真是武林罕见。皇甫维也要试一试他的功力,右掌挥处.掌心内向,以掌背拂出去。随着掌势去处,也有一股无形潜力疾涌而出去。 “砰’的一响,但见鬼医向公度身形稳如泰山,皇甫维的身子却摇晃了一下。向公度阴声道:“一皇后人,也不过如此,你决不是老夫敌手,如果识得进退的话,趁早认败服输。” 皇甫维淡淡道:“这一掌也不见得就判定胜负,接招!”他突然说一声“接招”,跟着双掌已交叉拂出,身法出手都奇快异常。鬼医向公度见他招数之奇,平生未见,心头大凛,疾忙虚劈一掌,身形淡然后退。 邢勇和吕东青在一旁喝彩助威,向公度又气又羞,修然加急后退,同时之间仗着功力绝强,硬是将真力逆运至左手,猛可劈出。 皇甫维吃他的劈空掌力迎面撞到,无法不勒住前奔之势,右掌轻轻向外一拂,化开那股劈空掌力。 向公度争回主动之势,立刻劈出连环三掌,掌上的劲风潜力,连远处观战的邢、吕、耿三人,衣决也为之飘拂不已。 皇甫维也迅疾地连拂数掌,他每一掌都用掌背拂出,这种手法武林中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那向公度凌厉的劈空掌力,全部被他化解。 院子中两人剧战了六七十招之后,皇甫雏形势渐见不利。吕、邢两人几次想过去帮忙,可是向公度以绝强的内力,竟已布成一道无法冲破的无形墙壁,邢、吕两人看出这一点,所以又不敢贸然出手。心中那分焦灼之倩,真是难以形容。 然而皇甫维身陷险境,吕、邢两人就算豁出性命,也非出手不可。江南孤客吕东青热血沸腾,修然撤出腰间金笛。胖霸王邢勇满面肥肉颤动不已,双掌之上已提聚了全身真力。 妙手巧匠耿青突然纵到,只见他左手标着一束三尺长的黑色细网,右手一支匕首,精光夺目。 江南孤客吕东青首先发难,金笛抡处,有如龙蛇变幻,直取耿青。耿青左手健腕轻颤,那面黑网突然化为方圆五尺的一片乌云,封住金笛招数。 吕东青金笛上运足真力,轻轻点在对方“龙须网”上,跟着化为“满天星斗”之式,金笛幻出数点金光,从空中下击。 耿青手中龙须网擅长封敌护身,同时锁拿敌人兵器,有如撒网取鱼。但这次吃吕东青一笛点在网沿上,突然感到对方内力强甚,化御不及,那张乌云也似的龙须网有如泄了气似地攀然垂下。跟着眼见对方笛招罩住头顶,威力莫测,这一惊非同小可,也就顾不得体面问题,懊然向地上倒下去,左肩左肘一齐找地用力,整个人贴着地面疾翻开去,总算避开对方取命的一招。 吕东青出手得利,为何轻轻易易就让对方逃开?原来他的金笛只在对方成名兵器龙须网上一点,陡然发觉上内力比以往沉雄得多。心头不禁一阵狂喜,第二招“满天星斗”只使了一半,就中止了追击之势。 胖霸王邢勇于此时,抡起斗大拳头,遥向鬼医向公度击去,同时吐气开声,端的威风凛凛。 他一向擅长的是拳掌上阳刚之力,有隔山打牛的威力,这一拳已运足全身真力,非同小可。拳力到处,做闻“砰”地一声,竟把鬼医向公度布下的无形墙壁捣穿了一个缺口。 向公度一看这两人陡然之间功力增强不少,心中大为惊凛,不等江南孤客吕东青冲到,已自应发一招,倒纵两丈之远。 皇甫维好不容易松一口气,举手道:“吕兄请勿追迫,兄弟暂时要留下这厮性命,等到下一次相逢,才取他性命……”吕东青和邢勇听了此言,都一齐停步凝身。 鬼医向公度阴阴一笑,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就忍耐一下,看看下次相逢,你又学到些什么绝艺……”他转眼望一下耿青,又道:“咱们走吧!” 两人一下子便跃上屋顶,去得无影无踪。江南孤客吕东青喜不自胜,上前道:“在下和邢兄都试出功力增强不少,公子可不趁这刻无人,立刻吞服那两位宝鼎丹?在下敢信公子你一旦增长功力之后,鬼医向公度决非对手!我们可以跟着就找他麻烦……” 皇甫维摇摇头,道:“这事不忙,以后再说吧!”他举手拭去双鬓汗珠,又接着道: “那鬼医向公度此刻的功力,居然已可与少林三老匹敌,再化点时间锻炼,恐怕就要凌驾少林三老之上了!” 胖霸王邢勇骇然道:“如少林三老的武功也低于他的话,岂不是武林无敌了?” 皇甫维笑一笑,道:“你们见过少林三老之一的无意大师出手,所以认为他们的武功很高是不是?哼,要是我不是硬挨了无意大师突然出手攻来的一掌,目下功力未减的话,刚才对向公度的一战,你们两位就知道毕竟谁行谁不行了!” 吕东青接口道:“原来公子乃是伤于无意大师拿下,那么眼下我们就得小心,以我猜想长老一定还在这保定府中,说不定他和向公度同人会联手对付公子,那时我们实力就要比他们弱得多!” 邢勇惊然道:“吕兄说得不错,我们,速离开此地,等到公子服下宝鼎丹之后,那就不怕他们联手寻来了!” 皇甫维颔首道:“好,大家走吧!”他当先跃上墙头,却向屠府内宅纵去。吕东青和邢勇跟在后面,都不明白他此举是什么意思。 三人迅疾异常地在屠府后宅中穿来穿去,只因这屠府占地极大,廊院无数,故此虽然在大白天,但仍然碰上丫鬟婆子之类,都有足够的地方掩藏身形。 皇甫维好似要寻什么人,一直东张西望,最后在一处廊角停步,剑眉皱起来,轻轻道: “这鬼地方大大了,想找个人好比在海中捞针……” 胖霸王邢勇暗中一笑,道:“公子想找什么人?也许我有办法!” 皇甫维惊异地睹他一眼,道:“那就是好不过了,我要找的是杜筠姑娘的一个侍婢,名叫青霜——”他顿了一下,因为他瞧出吕、邢两人眼中都露出笑意,但他随即又接着道: “你们两位有所不知,前几日杜筠想骗我陷在石室内,就在你们那间房的隔壁,在那儿我可以瞧见你们所有的动态和话声。本来我一定中许无疑,但幸而青霜姑娘暗暗点醒我,于是我一进门之后,立时将石门门轴撬坏,不过关上门却看不出来。她此举不但使我脱离险地,后来那总掣也是靠我,你们那道钢门才能打开。我想这次离开保定之后,可就不知几时才会再来,我想应该去向地道谢和辞别,两位不会再笑我此举吧?” 吕、邢两人呆了一下,连忙齐声说绝不敢加以晒笑。他们起先原本以为其中涉及男女私情,谁知竟是一片纯洁感谢之心。而直到这时,他们才确定了皇甫维虽是一是后人,但其实却是个极好的青年。 邢勇道:“在下试上一下,也许可以查出青霜姑娘的下落!”皇甫维道:“你怎生查法?” 他道:“我去捉住一个看来较为体面的女人,相信可以从她口中问出消息!”皇甫维笑道:“我怎的想不到这一着?不过到时如果那女人会泄漏我们找人的秘密,而可能危害到青霜姑娘的话,那就要把她灭口才行!” 吕、邢两人微微一怔,对望了一眼,敢请他们同时都感到这皇甫维手段之辣,完全不似他早先那种情深义重的为人,所以甚觉奇怪。 邢勇去了不久就回来,道:“幸亏公子你想起要向她道谢辞别,不然的活,她和杜筠都活不成啦!” 吕东青道:“邢兄快说出来,别吊我们的胃口……” 邢勇一笑道:“听说杜筠碰上屠元庭,把他骂了一顿。屠元庭却向她索取灵丹,杜筠拿不出来,因此被屠元庭和金旭、邵一峰、易恒等三人联手活活捉住,眼下关在那院子一个房间中,青霜姑娘和另一个侍婢都一齐关禁在房中。” 他停顿一下,又接着道:“我感到这屠府中机关重重,深恐那女人告知屠元庭之后,而我们一时又未能救出她们,岂不危险,所以把她……” 皇甫维并不追问把她怎样了,一味点头道:“邢兄办得好,干净例落;我们走吧——” 这时胜霸王邢勇先走,一直到了一个院子中。皇甫维请他们留在外面照应,独自纵人去。那院子内了无人迹,看上去倒像是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 他走入厅后,但见后面有两排房间,共有六间之多,每道房门都在外面加上一把锁头。 直到第二间房,便听到房内传出一阵沉重呼吸之声。他毫不迟疑,伸手抓住锁头,运力一拧,那锁头应手而断。但跟着“隆隆”疾响之声,传人耳中。他把木门拉开一看,面前一道钢门封住上路,皇甫维看了登时不禁呆住!
第六章 荒 冢 一阵深深的失望之感袭上心头,使他烦燥起来,一掌拍在钢门之上,发出“当”地一声巨响。 这一掌把他自己手腕震得隐隐生疼,但那扇特地精制的钢门却毫无损伤。 还没有看出什么头绪时,忽然听到一个女子声音,传人耳中。那女子说道:“是哪一位进入此院?” 皇甫维心中大喜,转目遥往那边的一排房间,大声道:“我是皇甫维,你可是杜姑娘?” 那女子声音也欣然答道:“啊,是皇甫公子,我们在第三个房间里。”皇甫维身形微晃,已经落那边第三道房门前面。只听杜筠又说道:“我听到钢门之声,本以为来人已被隔在其内,谁知又听到掌拍钢门之声,好像是在外面拍的,否则传入我耳中不会那等响亮。是以试行发声一问,果真没有被隔于其内。” 皇甫维道:“现在我该怎么办?快点告诉我!” 辣水仙杜筠道:“在那门限下面,有块突出寸许的石头,你用阴力把石头踢进去,钢门就被嵌住放下来!” 皇甫维道:“原来开关就在这里……”说时已如言把门限下突出的石头踢了进去。 那道木门一下就被皇甫维打开,放目一瞥,只见杜筠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全身被缚,动弹不得。在她身上血痕渍衣,竟有三四处之多。但见她面色泛白,神气甚是萎顿。在她旁边的地上,有两个女子双手双脚均被捆住,曲身躺卧。 他一眼看去就认出那两个女子正是杜筠的侍婢青霜和雪琴两人,微微~笑,步入房中。 杜筠道:“想不到皇甫公子会突然出现此地,幸得相救,以后不知如何报答深恩……” 皇甫维举拿一拂,把她身上绳索拂断七八道,杜筠立刻挣脱上身,弯腰去解脚上的索绳。口中问道:“皇甫公子机警过人,刚才第一次虽然扭开门锁,却没有进去,否则就被锁在房中,不得脱身!” 皇甫维去查看青霜和雪琴两人,闻言一怔,道:“这话怎说?我刚拧掉门锁,那道钢门就闸下来?” 辣水仙杜筠也怔一怔,道:“不会吧?那道钢门要隔一阵才掉下来,除非有人控制,不然的话绝不会那么快就掉下来。” 皇甫维见她去查,便不作无用的猜想。这时已看清楚地上的两个少女乃是被点住穴道,当下伸手先把青霜的穴道拍开,然后伸手去捏断她身上的绳索。 青霜哼了一声,睁眼翻动身躯,这一转动恰好使得皇甫维的手重重地碰在她胸前,触手处但觉软绵绵之中又暗具弹性,那种感觉和碰在别的地方完全不同。 她迷惘地凝视着皇甫维,两颊飞红,神态甚是可爱动人。 皇甫维对她笑一下,道:“你身上没有受伤吧?” 青霜被这少年俊美和正在眼前的笑容压迫得有点喘息,轻轻道:“没有,婢子没有受伤!” 他又笑一下,道:“可是你没有起身啊,让我拉你起来……”他伸出两手插在地两肋之下,轻而易举地把她拉起来。青霜心头一阵狂跳,全身热血加速奔流。皇甫维又道:“我为了要谢谢你,所以在府中到处找你呢。” 青霜不但不会说话,连身体四肢都感到没有一丝力气,青春的脸上泛起悦目的红晕。 皇甫维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子样子虽然不算很美,可是却很可爱,于是仅用一只手环抱着她无力的腰肢,腾出一手,在她脸颊上轻柔地捏了一下,道:“你一定是被他们骇着了,不过现在有我在此,就不用害怕了!”说到这里,突然听到一阵“隆隆”之声,好像是有道钢门升起。他的心思立刻转到别的地方,缓缓放松手,先弯腰拍开雪琴的穴道,然后道:“你替她解开绳子吧,我要瞧瞧你家姑娘查出什么线索……” 青霜听到他提及杜筠,娇躯一震,受时恢复了气力,连忙应了一声,蹲下去松解雪琴之缚。 皇甫维出门外,只见杜筠已匆匆转人来,向他招手,他走过去,杜筠道:“操纵钢门的开关没有损坏,我细心查究一阵,忽然发觉那开关上面有一阵淡淡的香气,好像是被女子碰过。” 他惊异地哦了一声,道:“会不会是你以前留下的?” 她摇头道:“不但绝对不是我,同时我也敢断定不是那位追踪着你,暗中要保护你的绎衣仙子舒倩所用的香气。” 皇甫维觉察她口气中有点异常,使眼一转,已知道她大有吃醋之意,心中不觉好笑,故意道:“那就让我想一想看,哪一个可能到这里来呢?” 他口气中好像有不少女孩子跟他不错似的,杜筠突然叹口气,道:“你详细想想吧,我得赶紧走开,免得被她瞧见,又像那绎衣仙子舒情那样对付我,可就吃不消了……”她举步向那边的房间走去,脚下有点沉滞,显然是身上的伤势所影响。 皇甫维自个地笑一下,也跟过去。走到刚才被阻的房门口,向房内望去,只见一个大汉被捆在大师椅上,面色蜡黄,甚为难看。 他认得那个大汉就是铁骑大将蒲坚,不觉大感惊奇。 杜筠走入去,道:“蒲兄少安毋躁,小妹这就替你解开绳子。” 蒲坚沉重地呼吸着,显出内脏已经受伤之象。杜筠又道:“小妹身边有药,蒲兄眼下之后,就可毒性解去,再稍为修炼一下,就能恢复原来功力。” 蒲坚巨眼一睁,威势迫人,沉声道:“是屠元庭命你来的么?可是不敢杀死老夫?” 杜筠凄然一笑,道:“蒲兄瞧瞧小妹身上,这几处伤势都是被他和金旭等三人所伤,小妹也遭遇到蒲兄同样的命运!幸而这位皇甫公子现身救了小妹,小妹才能过未释放蒲兄出困。” 他重重地哦一声,巨大的双眼凝住在皇甫维面上,突然仰天长叹一声,道:“尊驾双眉眉中都有红恁,正与昔年的一皇相同,不用说定是一皇的公子了……” 这时杜筠已解开绳索,又取出两粒药丸,递给蒲坚。蒲坚毫不犹豫,迅速服了。杜筠自家也眼下一粒强心益气的丹药,暂时可以不受伤势影响功力。 皇甫维暧昧地笑一下,道:“蒲兄这一问,兄弟也难以作答!许多人都这样说,但是……”他倏然住四,只摇一摇头。 皇甫维自家也很想知道关于此事的真相。 这时蒲、杜两人都默默运功,他便退出房外;走到入口之处只见青霜自个儿走出来。他招手叫她过来;道:“我马上要走了,谢谢你的帮助。” 青霜呆了一呆,两眼立刻红润起来,幽幽道:“公子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皇甫维见地掩仰不住心中伤感,这时才知道这个俏婢竟然对自己十分眷恋。这时不忍调侃,道:“人生到处都能相逢,你等着瞧吧。我承你相救,特来告辞,想不到耽搁了不少时间!”青霜接口道:“公子对婢子的好处,婢子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公子千万珍重……” 皇甫维双肩微晃,又飞出大厅,一个起落,便出了院子。江南孤客吕东青和胖霸王邢再望见,齐齐奔来会合。 王个人~同奔出屠府,这次已无人拦阻,走到大街上。邢勇急行数步,在皇甫维耳边道:“在下实在腹饥难当,可否先行吃点东西、’提起吃饭,三个人都精神百倍,一方面又饿得差点走不动,不久,他们已在一间规模甚大的馆子内坐定。 三人边吃边谈,皇甫维把无意救了铁骑大将蒲坚之事说出,然后又告诉他们,这就要兼程赶回家去。胖霸王邢勇因有家业,所以不跟随皇甫线同行,吕东音却因子然一身,加上心存报恩之念,决定与皇甫维一起走。 饭后皇甫维和吕东青往南走,晚上宿在望都。江南孤客吕东青回房之前,笑对皇甫维道;“我们走得不快,看这情形明后日未出冀境之前,将被铁骑大将蒲坚追上。” 皇甫维道:“自兄阅历丰富,必是已有所见方出此言。我虽不怕他们追上来,但今宵委实有点疲累,先好好休息一晚再说。” 两人各自回房,那望都地方不甚繁荣,因此天黑之后,已一片寂静。 皇甫维盘膝坐在床上,闭目调息,运起本门坐功心法,真气走遍全身经脉。 大约到了三更左育,他在忘我的空灵境界中,突然如有所感。歇得一会,发觉房外似乎有对眼睛窥视着他。他不禁为之心头大震,暗想自己本门坐功除了心法神妙,易于速成之外,尚有一桩妙处是天下各派均所不及的,那就是凡是练就本门内功,自然而然便练成“无视地听”之术,耳目之灵,高人一等。 那对眼睛一直在凝视着他,在他感觉之中,好像连瞬也不瞬,此时心头也生出一种微妙异于寻常的感应,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睁开眼睛瞧瞧,但又想到这对奇怪的眼睛如果是鬼医向公度,或者是少林三老之一的无意大师的话,没有理由一直不肯发难动手,但不是他们的话,则又是谁?正在凝想之际,心灵上突又生出警兆。这一次发现另有一人已侵人二十丈之内,此人疾若飘风,直扑向此房而来。 这后来的一人出现得也甚突兀,而且身法之快,甚为惊人。 他~直闭着眼睛,但灵敏无比的感觉中却好像已见到那两人的举动。但觉先来的一人蓦然间不知去向,好像是避开后来的人,皇甫维深知先来的那个功力较高,是以如若他不用眼睛偷窥自己的话,则不易察觉此人下落。念头转动之际,后来之人已到了房外,开始向房内窥视。 皇甫维索性倒在床上,呼一口气。躺了一阵,突然发觉那后来之人,竟然由一化二,变成有两对眼睛在凝窥着自己的动静。 这样说来,在屋外的人前后已共计三个。这三个人武功之高,行迹之奇,无不令人心中诧疑。皇甫维实在忍之不住,突然间向那后来才到达的四双眼睛望去。 但见在黑暗的窗外,四点灿如明星的眸子一闪即隐。皇甫维见他们隐去,便凝神倾听,却只听到~阵飒飒微风之声,霎时远去。 皇甫维越想越奇,暗念这三个人决不是一路,但武功都那样高强,这等身手之人,在江湖上出现一个已经足够震动武林,而今晚竟然共有三个之多,宁不奇怪?假使是那日月星三公来此的话,听说他们三人从不分散单独行动,所以从第一个人突然隐避这一点上推测,可知道三人决不是“三公”。 他不想犹自可,一旦寻思,便忍不住要设法查出一点端倪。 这时在二十余文外的街道上,两条纤细的人影,极为迅疾地向南方奔去。在这两条人影之后,另有一道黑影,远近吊缀住他们。大约走了里许,后面那条人影突然之间回转身,不消片刻工夫,又落在皇甫维房间之外。 房中突然亮起灯光,那条人影贴在门缝边向房内聘去。只见皇甫维一手持烛,一手拿着枕头。 烛光之下,把他俊美的面庞照得一清二楚,连双眉之中的红痣也生像闪耀出淡红色的光辉。 门外的黑衣人似是第一次瞧清楚是南维的形貌,身躯轻轻一额。 皇甫维身上披着一件未扣的长衣,持着烛枕走到桌子旁边的高椅靠背椅旁,突然间那支蜡烛熄灭,房中一片黑暗。不过只是一瞬间之后,仍然可以见到披着外衣的皇甫维站在椅子后面。 那黑衣人突然如有所觉,贴着墙壁疾如掣电般飞上去,一下子已翻过屋檐。但几乎在同时之间,另有一条人影在屋侧的通大院子内纵上屋顶。两个人登时在屋顶碰面,不过相隔尚有三丈左右之远。 黑衣人对面那个人笑了一声,声音甚是温朗悦耳。接着便道:“尊驾想不到皇甫维也有这么一手吧?这一手是‘金蝉脱壳’和‘瞒天过海’两计合并而成。我想尊驾虽是神眼如电,夜能见物。可是烛光实灭之际,势必有瞬息之间的模糊,我趁这时把外衣脱下再用枕头顶在椅背上,人也同出窗外。 等到尊驾眼神完全恢复,辨出那不是真人之时就像此刻一般,我们已经碰面了。” 他娓娓动听地把自己的计谋说出来,口气显出他心中万分高兴而又天真坦白,竟认毫无骄矜自夸因而令人讨厌的那种印象。 他一面说时,一面已看清楚对方,只见那奇异的夜行人高度稍矮于常人,全身用宽大的黑抱罩住,根本看不出身体强壮抑是纤细,头上用一条宽大的采巾整个裹住,几乎连眼睛也不露出来。 这只在人静静地听他说话,不言不动,静默得有如石像,深沉得宛似大海。 皇甫维也感到对方异于常人的气质,和他对望了一阵,突然道:“你走吧,我不会跟随着你……” 那黑衣人似是感到十分出奇,低低道:“为什么呢?”皇甫维道:“我感到你是个与世俗相违之人,当然不愿被别人知道姓名来历,所以我这样做,对于你不是很合适么?” 那黑衣人瞧他半晌,然后翻身跃走,眨眼间已去得无影无踪。皇甫维在屋顶上征立了许久,但觉对方低沉而悦耳的话声,老是萦回耳际,久久不散! 这件事之后,一夜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翌晨上路之后,他也没有把宵来之事告知吕东青。在他心中觉得这些事好像都冲着自己而发生,所以没有告诉吕东青的必要,只放在心头默忖沉思。 第二日第三日以至第七日时,他们已走出冀境,这一路上极为平静,毫无事故。吕东青因久历江湖,浪迹天涯,因此见多识广,每逢经过一处地方,都能够叙述一些武林掌故和豪侠事迹给他听,所以皇甫维起来越感到江南邓客吕东青十分重要。 他们越见投契,形迹越密,几乎有如形影不离。第八日已走到吴境杨山地面,两人步入市肆之中。 皇甫维正以游目四顾之际,突然间感到一缕寒风袭向腰间。这时因身在市街,心神劳骛,根本想不到有事发生。是以警觉之际,那一缕寒风已到了腰间衣服之上。 只见他露出衣服之外的手足头面各处,突然间变为淡红之色,有如桃花般娇艳说目就在他运功护体的同一刹那间,在他身侧一个行人蓦然撞在他身上,把他撞开两步。这却是因为皇甫维武功奇高,当那人撞到自己身上之际,已经感出那人不但全无武功,而且是被另一股极沉重的暗劲推得他撞了过来。假如他不退开两步的话,这个行人吃那股潜力暗劲一挤,非死不可! 这一阴差阳错之际,那缕寒风已划破皇甫维腰间衣服,顺着他腰间的皮肤滑了过去,总算没有打实。 皇甫维心中大感惊奇,忙不迭向那人撞过来的方向望去。这刻他只求见到有心相救之人,反倒把暗算的凶手先置之不理,目光到处,只见一个身穿银衣的妙龄少女,正好款款走过。 他只能见到她的侧面,但见她面白如玉,两额艳若桃花。鼻子挺秀,眼眶徽凹,但睫毛却特别多,眼睛开阖之间,别有一种风韵。她虽然没有转过面来,可是皇甫维却敢断定就算隔了许久才迎面相逢的话,也能够认得出她来。尤其是她那婀娜的风姿和丰满动人的曲线,当真是千万美女之中也挑选不出这么一个美人来。 他诧异地望着她,正在寻思之际,突然一声惨叫起自身后,回头一望,恰恰见到一个高大的和尚有如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下地去。 转眼之间街上行人都积聚观看,围了一大堆人,皇甫维巧妙地挤入去,只见那和尚皮肤白皙,身边有支禅杖,甚是粗大。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伤痕,但在皇甫维眼中,却一望而知这和尚被人以重手法隔空震断心脉,同时又点住颈后的“后宫穴”,所以七窍封闭,没有流出一点血来。 他禁不住心头一震。 再向那和尚望了一眼,忽然发觉那和尚竟是当日独上嵩山少林寺时,曾经见过一面的僧人。 当下反身挤出人堆,迅速地转眼向四下瞥,忽见那挺秀艳丽的银衣女郎就在街边走过。 她走得目不旁观,倒像是刚刚走到此处的样子。然而皇甫维适才明明见到她已经笔直走了过去,如何又会再度经过?他简直瞧得双目发直,怔怔地呆立在当地。在他心中其实转动着许多念头。可是在外人眼中,谁都会以为这个俊美少年竟是色迷心窍的登徒子之辈,所以才这等猖狂地注视路过的美女。 那银衣美女走过了七八步,突然回转头来,四目相触之下,那女子嫣然一笑,跟着纤腰一扭,转入横巷之内。皇甫纸又征一怔,心想她一笑是什么意思?她是谁?和这少林增人之死有什么关系没有?一连串的问题浮上心头,却又知道不是单凭空想可以解决。更不迟疑,双肩微微一晃,人已如行云流水般滑到那条横巷巷口。放眼一望,这条巷子只有丈许深,不但全无门户,而且是个死巷。但那银有女的踪迹却已不见。 皇甫维哼了一声,想道:“目下已可证明她武功不弱,更可断定她必与那大和尚暴死之事有关。眼前所能想到的,就是那少林僧人必和暗算我之事有关,可能凶手就是那和尚,而他正因此被人杀死。那个撞向我身上的路人,一定是那银衣姑娘所为。 想到这里,他突然间一个大转身,游目四顾,满面均是讶异之色。 但见街上尽是陌生的路人,纷纷向和尚倒死之处赶去,而他突然想起要找的江南孤客吕东青却不知去向。这倒教他觉得彷徨起来,不知道应该如何着手找寻才是。 大约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公人们已经赶到。皇甫维与他们虽然相距尚远,仍能够听到公人们议论纷纷,大家都在胡乱推测那少林和尚的死因。 忽然两丈许有人叫道;“公子请到这边来!” 他转头一望,那人赫然就是江南孤客吕东青,这一喜非同小可,连忙走过去。 吕东青一言不发,引他到不远处一座客店,开了房间之后,人在灯下开始谈起经过。吕东青叹口气,道:“我差点被人打死,险险不能和公子你再见!” 皇甫维大吃一惊,道:“怪不得我觉得你好像有点不对,敢是负了伤么?” “不错,我内脏已做受震动,伤虽不重,却很讨厌。 “我不是先走了好几步么?那时突然有人在背后给我一刀,身手甚为普通。我一回身便把刀子击落,眼光到处,持刀之人乃是个黑衣大汉。他脚下倒快,转眼已闪入一条巷内。我急于知道他暗算之故,便追过去……” 皇甫维道:“糟了,那一定是诱敌之计。” 吕东青道:“我追入巷内,那黑衣大汉突然回县迎上来,迎面连发五六招,拳掌交加,出手之快,当真是我平生罕见。幸而我从不轻敌,总算一一拆解。谁知又是一个黑衣大汉从背后冲来,迅攻数把之后,两人忽然联手并掌齐齐攻到我面前。我也发掌迎上……”“皇甫维听到这里,失声一嗟,道:“这一回当真中了诱敌之计,他们联手并掌的一掌,乃是举世无双的绝学,掌力中刚柔兼有,忽软忽硬,而且功力增强许多,称为‘同心若金’,乃是星公冷央一脉秘传……” 吕东青道:“我受伤之后,因见他们两人已转到同一方向,连忙纵退,猛一回首,只见巷口并排站着两人,俱是一式黑衣劲装。我见无法善罢干休,干脆冲上去,勉强提聚全身真力,发出一掌。那两个黑衣劲装大汉一声不响,迅速齐整地并掌相迎。我领教过他们这一手绝活,自然不敢再碰上去,只好撤招遇过数步。突然眼前一花,在我面前又出现一个黑衣人。我的眼力自问在武林中也算得不错,但这一回意瞧不出抓黑衣人乃是从何而来。 我心中这一惊非同小可……” 皇甫维道:“他用的是什么招数?” 江南孤客吕东青苦笑一下,道:“惭愧得很,他的出手虽然极快,但看上去倒不觉得有何出奇,然而又说不出竟是什么手法。” 皇甫维听罢又凝眸导思,吕东青等了一阵,突然问道:“公子请怨我冒昧,那位黑衣人武功如此之高,当真是我于生梦想不到,会不会就是令尊?” 皇甫维摇头道:“不是他,这个人我前几天晚上见过,只是没有告诉你而且,不过我却不知此人是谁,听你的描述,他的武功又在鬼医向公度或少林三老之上了……你刚才提及今尊二字,我不妨告诉你,一皇不是我父亲,我的武功是我义父传授,他本人年老体弱,长年瘫卧床上。说出来你或许不信,我以往的日子都过得很苦,因为我又父家财富有,又最疼爱我,所以我义父二个亲生儿子都对我极为嫉恶,生怕义父把财产分给我一份,而我却是有口难言……” 江南邓客吕东有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很起身世,他感到大出意料之外,轻噫一声,道: “那么公子你却姓皇甫,与昔年的一皇三公中的一皇相同,同时又是他的家教,可就难怪江湖上都猜测你是一皇的公子。目下既知技艺的乃是公子义父,然刚公子的亲生父亲又在何处?” 皇甫维黯然道:“我也不知道,自我懂得人事之后,我就已跟随着这位义父。他老人家最是疼爱我,有时候要我站在床边,让他老人家瞧上半天,眼中那种说不出的情意,教我这个义子看了当真感动得淌下眼泪……” 他长长叹一声,又道:“我离家已久,不知他老人家日子如何过去,咳,吕兄你不是外人,说也无妨,我那二个义兄虽是他的嫡亲骨肉,可是他们对我义父都不太好,我时时看不过眼,加上他们对我种种恶劣行为,有时我真想出手把他们通通杀死……一吕东青哼了一声,道:“他们既不能孝顺老人,留之何用,倒不如尽行诛杀——” 皇甫微微一笑道:“若然我不是念着他们乃是我义父的亲身骨肉,早就叫他们到阴司报到了!” 两人又谈起今晚那个黑衣人,皇甫维道:“关于那四个袭击你的大汉,必是星公冷央的手下无疑,幸好当时只遇上三公之一的手下,如果再加上日公舒涛和月公传雷的手下,就算一共只有三个,可是人们联手的招数,其中有三招乃是日、月、星三公仗以无敌天下的绝艺,称为‘阴府三大夺命神诀’,每一诀均可用尽他们三人本身武功之长,配合得天衣无缝,每逢出手,当者非死不可!” 吕东青道:“这一路武功我的确从未听过,只听过武林中传说是一皇三公之中,一是若然出手,鬼神难逃。那三公则若是一齐出手,也是必死无疑。原来他们练有合手联攻的三大神诀。那个黑衣宽袍的异人,他知我已略负内伤,临走时抛了一粒灵丹给我,呶,就是这一粒。在我未猜出他的来历之前,老实说我可不敢随便服下此丹。” 皇甫维取过来,又瞧又嗅,然后道:“我也不识此丹来历,他会是谁呢?既不是我义父,又不是三公,那么还有谁呢?说到少林三老及鬼医向公度之类,功力似乎又没有这么高明!当然这药丸不可以随便服食,我义父曾经告诉我说,江湖上练有各种希奇古怪的药物的人不在少数。那些药物有的可以迷惑心智,服后一切行动,均听从那人主宰……” 吕东青寻思片刻,突然抬眼望着他,慑诺了好几下,但终于没有说出话来……皇甫维诧异地望着他,可是他既然不说,便不好意思问他。两人沉默了片刻,吕东青缓缓道:“公子见我欲言又止,一定感到奇怪。事实上我想起一个人,只有她有此功力,可是那位黑衣异人决不会是她,所以我不好说出口来…,,皇甫维道:“你说出那人的名字也无妨吧?” 吕东青道:“她的名字,武林中人都不敢挂在口上,虽如我今年已是五十余岁,但在二十年前那位异人早就名满天下,她的名字及事迹都是我思师在密室之中,暗暗告知,以后就谁也不提人……” 皇甫维道:“等一等,我虽然猜到一人个,但是不是她,还得证实一下,我猜的就是武林人称‘圣女’的那一位,是也不是?” 吕东青道:“公子猜得对.就是心池圣女她老人家!” 他不但口气之中,蕴含着尊敬的意味,而且神色也突然一肃,显然这等尊敬,乃是发至内心。 “哦,原来她在圣女之上,还加上心池两字,只不知心池是什么意思?”吕东青迷惑地望着他,呐呐道:“公子当真不知道吗?”皇甫维道:“我如果知道,何必问你?” “这心池二字,乃是后来才加上去的……”他停顿一下.面上流露出异样的神情,好像十分不愿意说出来。 皇甫维心中突然感到十分不悦,可是又不能说吕东青不对,所以面上不露一点痕迹,微笑道:“既然你感到谈论那圣女之事有所不便,那就不管我的话有理没理,也不要再谈论下去,改日有机会的话再说了。” 吕东青虽是久走江湖,阅历丰富,可是万万想不到皇甫维年纪轻轻,却有这么深的城府,能够隐藏住心中情绪!故此倒没有发觉,转眼望着手中的灵丹,一时之间委决不下是否应该服食?皇甫维想了一想,道:“以我看来,那黑衣异人出手甚奇,多半不会是诡计,吕兄不妨放大胆子服食此药。”他心中却在想到:“假如此药有灵,我自然认为我的眼光过人。万一那药不灵的话,哼,哼!遭殃的还是你自己吕东青吞完灵药之后,才缓缓道:“万一此药无益有害,就请公子忖度形势,如果我神智昏迷,对公子会有不利,万望公子出手赐我一死,以免恩将仇报,吕东青那就真是罪不可赦了……” 皇甫见他说得情真意切,大是感动,刚才心中那股不悦之情,登时消散。不过这时倒是无法可说,只好默然瞧着他的动静。 隔了一阵,吕东青忽然露出痛苦之色,闭目调运呼吸,又过了片刻,攀然跳起身,向门外便跑。 皇甫维吃一惊,心想这一回糟透了,敢情那药丸不是好东西。看他这等情状,极像是受了药力驱使,奔去供那用药之人差遣。 这个念头宛如电光一闪,迅即掠过心上。但见他身形忽然疾如飘风般飞出去,抢先一步拦住在房门口。 江南孤客吕东青脚步一窒,转目瞧着面前的皇甫维一眼,突然露出极为奇异的神色,说是惶息也可,说是惊乱也可! 吕东青突然向他右边空隙抢去,意思是想窜出门外。皇甫维身形微移,把空隙堵住。江南孤客吕东青头上青筋暴现,汗珠点点冒了出来,立时又改向他左边抢去。皇甫维运起护身神功,又把左边封住。 吕东青连着左右闪审了两三次,部章不出去,宛如撞在窗纸上的苍蝇一般,神情惶急之极。这时他大概明白决无办法可以窜出去,突然一掌疾击出去,掌势所罩,竟是人身三十六大穴的部位。 皇甫维心中暗想这次可猜对了,他若不是受药力支配,怎会向我行凶?当下不躲不闪,任得他一掌击在身上,口中低声喝道:“吕兄你怎么啦?” 吕东青这一掌力非同小可,而且又相隔得近,就算中途有心撤招,也无法办到。只听脆响一声,这~掌已去实在皇甫维身上,皇甫维虽然有神功护身,不会受伤,可是这一来吕东青手底本来不弱,二来加上服过“宝鼎丹” 之后,功力增强。因此皇甫维身形大大摇晃一下子。 好个皇甫维身手不凡,身形虽然犹在摇晃不定之际,居然能够发出一月,用掌背轻拂而去。这一佛看上去似乎软绵无力,但五指上的数缕寒风,却劲锐惊人。 吕东青明明白白见他一掌佛到面前,可是竟不会躲避,面目间表情呆滞异常。 皇甫维哼了一声,疾然收回招数,自家身形也同时稳住。口中又低声喝声:“吕兄,吕兄,你当真已认不出我么?” 吕东青举袖抹一下头上汗珠,道:“完蛋啦,我一开口就忍不住……”皇甫维听得莫名其妙,道:“吕兄此话怎说?”忽然鼻中嗅到一阵极臭之味,跟着又听到吕东青肚子咕咕咕喀乱响,不禁又道:“吕兄,你怎么啦?” 江南孤客吕东青苦笑一下,道:“没有什么,不过一肚子臭屎都拉在裤裆里就是了……” 皇甫维恍然大悟,失声笑道:“你赶着要出去,就是为的要拉屎吗?”“可不是要拉屎,当时急得马上就要拉出来,所以憋住一口气,不敢说话。要不是公子你拦住我的去路,哎,又来啦……” 只听又是一阵响声,同时臭气迫人。皇甫忍住笑退纵出去,一面道:“吕兄快去清理一下,我会把你的衣服送去让你替换……” 吕东青双手拉住裤脚,一瘸一瘸地出去,口中问道:“公子你身上没事么?刚才在下的一掌,实是情急之下发出,本以为公子一定会闪开。” 皇甫维道:“快点去吧!我没有事,放心好了。” 忙乱了好一会,两人回到房中落坐。皇甫维一想起刚才之事,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吕东青连连苦笑,道:“真想不到我这么一把年纪的人,居然还会把屎拉在裤子里,真是万万想不到。不过现在却完全好了,早先受的一点内伤,已经完全复原,那位异人会是谁呢?” 皇甫维道:“反正他乃是偏帮着我们,相信日后总会晓得!倒是那个暗算我的少林和尚,他用的暗器曾经在我腰间划过,我只感觉出乃是一种专破气功的毒针。他为何要向我暗下毒手?再者是谁把他杀死?” 吕东青想了一阵,道:“第一件我想请问公子的,就是关于那三种毒针。听说少林寺绝艺有七十二种之多,毒针原本种类繁多,在少林寺的一种,称为‘灭神钉’,宇内共推为专破气功各种暗器的霸王,据说只要击中,形神皆灭,只不知公子何以能够不惧?” 皇甫维道:“这是我义父嫡传护身功夫神妙之故,我自幼即苦练有相神功之中最厉害的一种,此所以我不怕少林寺号称暗器中霸王的‘灭神钉’。 可是那银衣女郎看不透这一点,以为我不识厉害,竟用出借力传劲的功夫,把我撞开……” “哦?公子可认得那银衣女郎么?” 皇甫维摇头道:“我不认识她,所以才感到奇怪。假如我能够查出她的来历,则今晚之事,相信可以从她身上推究出来。” 他们的谈话到此为止,吕东青心中大不服气,当晚出去查究,但直到天亮回来,也查不出一点头绪。只知道官府验不出那少林僧人的伤势,所以暂时派人看守住尸体。等次日知府亲自看过,才理向乱葬岗上。 第二日他们继续上路,走到中午时分,皇甫维忽然用手扶头,道:“我头痛得很。先找个地方歇歇……” 江南孤客吕东青一听心下着忙,只因像他们这等身怀绝技之士,等闲不会生病,如果被病魔侵入,则这种病必定万分严重。 他们立刻在镇上一间旅舍要了个房间,皇甫维躺在床上,满面通红,额角上还有汗珠点点。 吕东青惊得转来转去,不知如何是好。皇甫维躺了~阵,缓缓道:“吕兄不须着急,我常常会这样子,不过是体内虚火上升而已。烦你去药铺买点药,吃了就会退火痊愈……” 吕东青连忙冲出旅舍,到药铺买药。然后回到旅舍,只见皇甫维已经蒙头大睡,当下忙忙找来药炉之类的东西,煮药给皇甫维吃。 药还未煮好,忽觉耳边有消语道:“吕兄千万勿露出倾听之色,刚才有人在房外窥视动静,目下刚刚离开……”吕东青听出是皇甫维的语声,心头一震,赶快低头煽火,以免面上神色外露。 只听皇甫维又在耳边道:“我为了不让别人窥出破绽,所以诈病之际,不敢事先向吕兄说,这一来他们见到你的神情,便已相信了大半……” 吕东青心头泛起不大舒服之感,暗想你连我也骗了,未免有点那个,不过他这一番话倒是很有道理。 皇甫维继续以千里传声之法,在他耳边道:“我是忽然想到那少林僧人尸身既未埋葬,则那僧人的同伴势必尚在守候到官家将死尸人士之后,才把尸身带返少林。另外一定还有存心毁尸灭迹之人,在那里等候。假如我能赶回去,悄悄守词在埋尸之地周围,敢说必有所获。所以我才装病逗留下来,准备潜回望都……” 吕东青轻轻颔首,表示同意。皇甫维又道:“我连潜回之法,也已经想好…小心,有人来了……,,话声突然中断,吕东青静心倾听房外动静,却毫无所得,心想皇甫维的警告不知是真是假,假使当真有人来了,这人的武功定然高出自己之上无疑。另外一点就是皇甫维这种灵敏的听觉,可也叫人难以相信……想到此处,心中暗暗叹了一声,但觉自家一向以为武功很不错,可以最近却迭连碰上比自己高得多的异人奇士,想了实在灰心得很。 又隔了一阵,他才听到些微声息,假如不是事先有皇甫维提醒,这等声息定然忽略过去。 他起身走到床边,故意揭起被角,只见皇甫维满面通红,呼吸急促,头上汗珠点点,当真是发着高热的神情。 他按一下脉息,面上露出忧虑之容,又把被子盖好,走到药炉边守候炉火。 隔了一阵,皇甫维在他耳边道:“都走开啦,人数真不少,竟有三人之多。现在请吕兄即速设法去弄一套乡农的衣服,摆在隔壁空房之中。然后设法到外面弄一个行人进来,当然要点住穴道。那人可以代替我躺在床上,那些窥同我们的人都是高手,假如用别的东西弄成一个人形,他们一眼就可以看穿。” 吕东青心想衣服好办,但活人却难弄。只因受罪事小,假如那人身上刚好有要紧之事,耽误下来,岂不是惨不可言?不过这刻已无选择余地,想了一想,便点点头,迅速地出了房外,不消多久,吕东青抱住一个人无声无息地进来。 皇甫维一跃而起,脱下身上衣服,抛在床上。吕东青道:“右邻就是空房,衣服在那边……” 皇甫维笑一笑,道:“吕兄真行,这厮的双手肉色与我相似,你必须替他穿上我的衣服,然后特地把他的手伸出被子外面,那时就算他们入到房来,也瞧不出内中破绽……” 吕东青这才知道皇甫维脱衣之意,目下虽然加添无数麻烦,可是对于皇甫维的机智及缤密心思,的确令他深感佩服。 皇甫维闪入右邻空房中,换上衣服,低头一瞧,简直是个市井流氓的样子,不觉为之失笑。跟着又迅速地把头发弄散许多,变成道道地地的衣冠不整的市并无赖形象。 他走出房门,只见一个伙计恰好跨入院内,四目交投之下,那伙计双眉一皱,大声道: “喂,你干什么?” 皇甫维正要开声,眼光一闪,却瞥见院外巡连着三个黑衣劲装大汉。登时心头一动,想到目前万万不可惊动他们,否则那个曾经在保定府留书与自己的玄衣仙子冷清影何等聪明,定然会跟寻到自己遗迹。说不定那绎衣仙子舒情也会露面。 那伙计见他征一怔,立刻气势汹汹地迫前数步,道:“朋友你也是出来混饭的人,应该先打听一下打听我们这张家老店的底细……” 皇甫维深恐院外的三个黑衣大汉进来,连忙举起食指按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然后上前几步,低声道:“老兄别做声,我不过在隔壁听了一阵,查一查他们来历。那两人你老兄得小心点,可不是什么好路数,不信等着瞧好了,今晚一定有场热闹。我这就得回去禀报一声,咱们算是先交个朋友那伙计听来听去,总算猜到此人乃是公门中的线人,哪敢得罪,忙忙陪笑道:“你老多担待点,小的一时没想起你老来。” 皇甫维趁机拉住他向外面走去,一面低声跟他胡扯。院外的三个黑衣大汉随意瞧瞧他们,见这两人低声密谈,反倒不去注意。以为皇甫维乃是本地的地痞流氓之类,与店中伙计相熟,有事商谈。 皇甫维出了店外,两个时辰以后,已赶回望都城内。随便一打听,便知道那少林僧人的尸身已经移到城西官家的后房之内,同时又知道府台大人业已亲临查验过,下令殉葬在城外的公墓中。 他连忙赶到城西,找着那地点,只见后房只是一间破旧的大词堂,地方甚是污秽。 其中一个脸上长着黑痣的汉子道:“我王老三干这一行已有十年,但从来未见过像昨天和今天的奇事。” 皇甫维忙插口道:“有什么希奇的事呢?” 那王老三道:“第一桩这两日竟有四个暴死之人,都验不出死因,本地从来极少发生这种无名尸体的事,第二桩这后房向来鬼影少见,但今日早晨却有三个女孩子进来认尸……张四你今早也瞧见了吗?我没有吹牛吧?那三个妞儿真漂亮,可是她们的神情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皇甫维道:“过几日就给忘啦,人人见到美丽的妞儿都以为忘不了,其实没啥希奇,这世上多的是哩!” 那王老三摇头道:“朋友你那里晓得,我不是说忘不了她们的容貌,而是忘不了她们面上的神情。嘿,那真是够你瞧的,一个身穿银色衣裳,美是美到极点,身材也好极了,可是一面阴阴冷冷的神气,叫人看在眼中,冷在心头。还有一个穿红衣服的,眼角眉梢都好像有火焰射出来,使人不敢看她,又忍不住不瞧……” 皇甫维接口道:“我知道了,还有一个是穿黑衣服的吧?” 张四接上来道:“可不就是穿黑衣的,这一个也是长得好看极了,而且她那样子让人瞧瞧都知道必是聪明绝顶之人。老实说女人太精明了,我张四第一个不敢招惹……” 皇甫维问道:“那么她们可认出了尸体?” 张四正要回答,王老三突然哼了一声,道:“朋友你倒像是专为查问此事而来…” 张四马上接着道:“可不是吗,我在望都混了几十年,但未曾见过老哥你……” 皇甫维笑一下,道:“兄弟本要往保定府找寻朋友,路过此地,无意中和两位聊上此事,倒不是存心查究此事。不过兄弟在江湖上朋友极多,故此凡是听说发现无名尸体之类的事情,总得瞧上一瞧。两位老兄也不是外行人,想必明白兄弟的话,” 他迅速地过去揭起黑布,只见底下是个黑衣大汉,面部僵硬发紫,甚是难看。七窍都看出已被闭住,所以没有淌出血迹。死因则是被人用重手法震断心脉。 他又揭起第二个尸体的黑布,赫然又是个穿黑衣的劲装大汉。再走到对面墙下,揭起黑布一瞧,竟是那少林僧人的尸首,还有一个,却又是个黑衣大汉。 看完之后,他装出甚为欣慰的样子,道:“幸亏没有一个是相熟的,哎,这里真令人受不住,兄弟走到上面透一口气。” 王老三和张四相视一下,张四道:“你如果忍得住,我们倒要觉得奇怪哩,你先走一步,我们还得瞧瞧。” 皇甫维走出外面,便蹲在一边,暗自寻思道:“这几名黑衣大汉无疑是星公冷央手下之人,可惜人死之后,瞧不出武功深浅,奇怪,凶手是谁呢?” 隔了许久,夕阳已隐没在山背,苍茫暮色业已笼罩住大地,才见到一群仵工,担着四副木架,吃喝地走上乱葬岗。他们俱是熟手,所以埋尸的工作做得甚快,转眼间已把四具尸体一同埋在同一土坑中,抬起空架,又唱唱喝喝地走了。 皇甫维藏在山顶上,耐心地等候着,心想今晚必定有一场热闹可看。 等到夜色四合之际,只见大路上远远有四条人影奔来。皇甫维运足眼力望去,只见那四人均是劲装打扮,没有一个是女子或僧人。心中不禁大感惊奇,暗想这四条大汉不知是哪一路的人马?他居高临下,所以视界宽阔,忽又瞧见在另一条路上,奔来三条人影。 定睛一看,却是三名僧人。当先的一个身量举止,极像那无意大师。 皇甫维微微一笑,暗想果然不出所料,那无意大师当真率同两名弟子前来起回那僧人的尸体。 直到这时,他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那便是无意大师自从在嵩山路上拦截过自己之后,一直跟踪而来,昨夜那少林僧人又暗施毒手,竟不知何故对自己这等仇视?眼看这两路人马从不同的方向齐向乱葬岗上奔去,眨眼工夫,双方已被此远远望见。 那四名劲装大汉,两个是日公舒涛手下,两个是月公传雷手下。他们虽是狂傲异常,可是眼力却真不错,远远一瞥之间,已认出对面来人竟是少林三老之一,立即纷纷拔出兵器。 两名红衣大汉均是一式长刀,刀身虽较普通的狭窄了一点,可是却比普通的大刀厚上两倍之多,同时长达四尺。估计每把长刀总有二三十斤重。 那两个银衣大汉亮出的兵器刚刚相反,却是一把又窄又薄的银剑,也是长达四尺,看上去这等细长利剑的份量大约只及普通长剑重量三分之一。 那四个大汉眈眈虎视住三名僧人,都默不作声。 皇甫维早就赶了过来,隐身在数丈外一座土堆之后,静静窥看这两路人马如何解决。 无意大师见他们都不作答,突然厉声道:“老衲意欲掘出本门弟子的尸体,你们可有反对之意?” 那四名大汉互相对望一眼,仍然没有做声。无意大师冷笑一声,道:“大概你们都有隐衷,不能开口。那么这样好了,假如你们不反对的话,立即后退五丈。如若不言不动,那就是有意与老衲作对,可就别怪老袖手下无情!” 只听其中一个很衣大汉阴声细气地道:“老和尚说的话真好笑,难道说我等在此处站着,你们就不敢掘出尸体么.’无意大师哼了一声,道:“老衲还以为你们都不会说话呢! 真元何在,即速拨开泥土,起回你师兄遗体。”
第七章 殊 丽 站在地尊者身后的大和尚应了一声,立刻撤下方便铲迅速地翻掘泥土。眨眼工夫,已露出几个曾在一起的尸体。真元和尚找到那和尚的尸身,便托出土坑之外。 他尊者取出一幅黑布,铺在地上,真元和尚把尸体放上去,紧紧卷住。那四个劲装大汉缓缓走到土坑边,俯首下望。无意大师在土坑对面冷冷道:“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红衣大汉应声道:“自然是要起回坑内的尸体啦……”他的声音响亮异常,生像是大声骂人一样。 无意大师道;“不行!”那四个大汉登时退了两步,八双眼睛凝瞪着老和尚。无意大师又道:“等老村先把泥土填上,你们爱掘不掘,就与老衲无关。” 那四个大汉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齐齐纵过土坑,刀剑并举,骤如风雨般向无意大师及地尊者攻去。 无意大师突然一纵身,宛如轻棉飞絮般从刀光剑影中穿出圈子,落在两丈之外。 那四名大汉似乎都震凛于他这等极为上乘的身法,四个人齐齐退开数步,低声急急商量几句,便选出红衣银衣各一人,并肩向老和尚扑去。 这边剩下的两名大汉更不怠慢,刀剑齐施,又向地尊者攻击。那边无意大师业已和两名大汉交上手。 他们战的十分激烈,二十招过后。无意大师道:“两位如不知机速退,弃械投降,老衲可就要施展左手这一串铁佛珠了……” 那银衣大汉阴沉已极,没有做声。红衣大汉却暴声大笑道:“久闻少林无意长老的铁佛珠乃是武林一绝,但是别人怕你,我们却不在乎……” 无意大师哼了一声,道:“那就试一试看……”话声刚住,突闻“嗤嗤”两声,银衣大汉哼了一声,跃开大半丈远,忽然双膝一软,仆在地上。 蓦地一个清朗回音喝道:“老秃驴住手,死对头又来啦!” 那红衣大汉精神一振,转眼望去,只见数丈外一道人影疾奔而来。他还未看真那人是谁,只听那人又喝道:“你站着干什么,快到那边帮忙!” 那人来势绝速,转眼间已到了老和尚身前一丈之内。只见他广额丰颐,面白如玉,虎目之中神采奕奕,当真好一个举世无双的美男子。 两人四目交投,老和尚冷冷道:“皇甫维,你这叫做自投罗网,怪不得老衲心狠手辣……” 皇甫维潇洒地笑一下,道:“老秃驴,别假惺惺作态了,那天在嵩山山路上,你突然出手之时,我曾一时失措,被你打了一掌!哼!哼!哼,血债血偿,别说你还阴魂不散老跟着我,图谋暗算,就算你当时立即返回佛前忏悔,我皇甫维有一日总要拆了你的寺庙,揭烂那些佛像……” 无意大师阴森森地笑一下,道:“你想如何报复,老衲管不着。这几个人可是你的手下?” 皇甫维没有理他,却忽然凝神谛听,好像发现了什么异响。 老和尚思忖之际,也曾用过功查听了一下,却未曾发现任何异声,当下又阴森森哼一声,道:“皇甫维,老衲再问你一句,你到底肯不肯把那样东西交给老衲?” 皇甫维冷笑道:“你简直是在做梦,你想要我那件东西,除非你……“除非你把少林寺一把火烧为平地!” 无意大师低声道:“你这话可当真么?”他说得这等郑重,皇甫维几乎已可断定他会立刻回去把少林寺烧毁。心念又是一转,跟着道:“等一等,我的话还未曾说完呢……”无意大师道:“你说,你说……” 皇甫维道:“第二件你把全少林寺的和尚杀死……”无意大师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道:“就是这样么?”这时他才睁开眼睛,皇甫维道:“第三件你把无闻大师的头颅取来见我!” 无意大师怔了一下,道:“这个……这个恕难遵命……” 他沉吟一下,眼中突然现出森杀可怖之光,断然道:“其余两事,老纳具可答允!” 皇甫维心中一阵激动,但觉面前这个老和尚卑鄙之极,令人厌恶无已。像他这种人,简直不知“情义”两字是何物。仅仅为了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可以把师门(包括庙宇和千余僧侣)完全加以毁灭。当真是一点点人性也没有。这样的人,如何能不唾弃厌恶?但他面上神情丝毫不变,道:“听起来好像可以成交啦!不过无闻大师的头颅,对于我来说,似乎比那千载业林和合寺僧众的性命,还觉得重要呢!” 无意大师微一思怔,低声道:“你如果确有诚意,老销当然可以把内情相告……” 皇甫维笑一声,淡淡道:“此事成交与否,对我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其实还是要看你的诚意如何!你说是也不是?” 无意大师似乎十分急于得到皇甫维要送还无闻长老那件东西,因此明明觉得皇甫维的话有点不合道理,却也不加争辩,缓缓道:“好吧,这就把敝师兄之事奉告,他业已在二十年前,离寺失踪,至今天下武林之人,尚不知此事……“目下敝师兄的生死,武林中无人知道,老衲亦无从找到他的踪迹,故此你第三件事老衲实在无能为力……” 皇甫维忽地踏前两步,道:“那就算了,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你可知道我要还给无闻大师之物,竟是什么东西么?你会不会后海?” 他乃因自己不知那块免死金牌有何妙用,所以故意这样唬对方一下。 无意大师走一定神,才道:“老衲自然知道,同时关于这一点自然要事先说明,否则你随便捡块石头,也可以说是要交给敝师兄之物。”他微微一顿,然后继续道:“你那件东西,可是一本体积特小的绢册?” 皇甫维心头一跳,道:“你得把内容也说出来,否则的话,谁都可以用绢订一本小册子……” 无意大师嘴巴一张,突然煞住话声,想了一想,才道:“不对,不对,老衲不是白白取得你那本小绢册,而是用偌大代价换取,应该由你说出内容,让老油听一听,是也不是,才可以谈下去。” 皇甫维正以全心全意等他说出那本小书的内容,突然被他这一问,不觉哑口无言,难以作答。无意大师陡然面色一沉,其寒如水。跟着仰天厉啸一声,远传数里之外! 皇甫维一瞧不对,厉声喝道:“刚才的事只好拉倒,嘿,接我一招……”喝声中欺身疾进,双手齐起,以掌背交叉拂去。 无意大师出手慢了一线,对方已经攻到,目光一瞥,心头突然大凛。原来皇甫维这一招的手法固然举世所无,竟是以掌背拂出攻敌。而他的脚法也神妙无匹。 无意大师心知对方使的必是当年“一皇”的嫡传秘艺,震于威名,那敢冒失出手封拆,连忙提气轻身,飘退大半丈之远。 皇甫维突然斜纵开去,一个起落,已到了地尊者那方。身法之快,宛如奔雷掣电。只见他身形一落,立时又双手交叉拂去。地尊者感到对方招数好像是无孔不入,不论自己使出什么辣手,也得先挨上对方的一拂。这一惊非同小可,修然地闪退大半丈远。 那红衣大汉和银衣大汉见他赶到驰援,精神大振,正要向他尊者追去,皇甫维已低声说道:“你们速退……”那两个大汉不觉一怔,皇甫维又严厉地道:“快去,我替你们断后!”那两人居然不敢违背,疾然分头向岗下纵去。 地尊者哪肯干休,方一作势要追,耳中仅听无意大师厉声道:“别追,放他们走……” 地尊者其气一沉,硬把势子煞住。眸子一转,只见无意大师竟已从襟底取出一把金光四射的短剑,一步一步向皇甫维迫去。 皇甫维仍未感到祸迫眉睫,故意冷晒一声,作出鄙夷不屑之状。 地尊者嗔声喝道:“好狂妄的小辈,竟敢侮辱贫僧师尊。” 皇甫维俊眼一眨,忽然发现那无意大师每一举步,好似都甚用力,不禁暗加注意。口中淡然应道:“你师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个口是心非之徒罢了!刚才他还亲回答应我烧毁少林古刹,把合寺僧众尽行殊杀,只要我把那本……”下面的话尚未说出,无意大师已冷森森哼一声,此时相隔尚有五六尺远,便自手起一剑,遥遥刺到! 皇甫维身形一晃,无意大师由缓慢而变为快速,刷地掠过来,手中金光短剑连发数招,竟把皇甫维圈在剑光之中。 他尊者深感这个敌人不比寻常,哪敢怠慢,也扑过去出手助攻。霎时间但见皇甫维已被无数道金光罩住。 无意大师暗喜已抢到主动之势,那柄金光短剑着着迫攻。同时左手摘下三粒佛珠,忽然觅一机会,五指一弹,三珠齐发。 但听一阵极为短促的破空声起处,那三粒佛珠已全部击在皇甫维身上。无意大师口中喝声“倒下”,一剑疾如电掣般平刺出去。 皇甫维中了三粒佛球,但觉穴道上微微疼痛,不觉有点吃惊,只因他有“血功”护体,本不怕任何暗器,但这三粒佛珠居然能令自家也感到疼痛,可见得那无意大师指上功力之高,实在惊人! 他接着老和尚的话声应道:“那倒不见得,撒手……”喝声中一掌拂向老和尚持剑的手上,劲风过处,隐隐把老和尚手腕拂了一下。但那无意大师反应极快,劲气拂中手腕之际,已甩手撤臂,顺着势子卸消那股劲力,那柄祖师剑居然还紧握手中。侧边的地尊者怒喝一声,金棍疾击如风,连发数招,又把卓甫维身形罩住。 刚才的一下,无意大师和皇甫维都各自震凛于心,更加打起十分精神。正在剧战之际,传来一声阴笑,跟着人随声现,一道黑影又落在战圈外寻丈之处! 皇甫维剑眉一皱,心想敢情那鬼医向公度在这附近,从目下的形势看来,自己不但已经输定,同时也无法逃走! 鬼医向公度冷冷道:“哦?竟是这厮?老夫一直在附近巡逻,怎么让他潜行侵入?” 无意大师道:“这厮知道的事不少,劳驾出手把他收拾掉,以除后患。”鬼医向公度道:“大师之言,老夫自然遵从,不过这厮好像是一皇之子,今宵将这人除掉不难,但后患不但没有除去,反而增加……” 说到这里,皇甫维双掌拂出的力道越来越强,看看已迫得两个少林高手团团而转。这种情形之下,他只要存心逃走,就可纵出圈外。鬼医向公度一瞧不对,左掌微抬,已发出劈空掌力,疾劈过去。 他一出手,皇甫维双掌招数便拂了过来。登时也把他卷入激战的漩涡之中。 无意大师等了一阵,见那向公度不甚用力,面色一沉,道:“向兄敢是畏惧一皇之故,因而不敢使出毒手?”鬼医向公度道:“一皇三公昔年曾经无敌于天下,兄弟就算是畏惧他们,也不是什么可耻之事。” 无意大师眼珠一转,道:“这话倒是有理,不过老衲今宵非收拾此人不可,向死如若能够帮忙,事后自会表示感谢之意!” 向公度道:“兄弟素来坦白,今宵之事,不比等闲,假如兄弟出力杀了此子之后,大师能把贵寺隐秘自珍的迷魂圣药那条方子见赐,那就胜却其他的谢礼多多了。” 无意大师眉头一皱,默然思忖。地尊者却露出怒色,但因师父在场,所以不能擅自出声。 皇甫维爆出一声大笑,道:“有趣极了,这种交情我以前听也没有听过。既然都摆明了,我皇甫维可要提醒向公度你一句,那就是提防那老和尚事后不履行诺言,他为人比你还要阴损呢……” 无意大师怒斥道:“你别胡说八道,意图挑拨,老衲是什么人,说的话岂能不算数。向兄你刚才所说的,老衲应允你就是。” 双方既已谈妥,旋即开始大举迫攻,形势登时发生变化! 战了十余招,皇甫维已经发出微喘之声,原来他对付这三个强敌之时,每一招都必须用出十二成真力,而且没有稍稍喘息的余地。 金光掌影之中,皇甫维气力实在不支,必须抽空换回其气,否则马上就要倒向地上。他俊眼一眨,觑准地尊者金棍来势,突然让他一招。 “啪”地大响一声,他尊者那支金根已经砸在他肩背之间,却宛如击在岩石之上,震得手腕酸麻。皇甫维仗着血气护体,虽然内脏不伤,但身形却被震得向前冲去。这一刹那间,他已换了一口真气。恰好鬼医向公度迎面一拳击来。皇甫维不假思索,疾然出掌相抵。两掌一交,“砰”地响处,鬼医向公度但觉对方拿上力量凭空加了一倍,竟然吃不住劲,蹬蹬蹬退了三步之多。 皇甫维心头一阵狂喜,谁知心神微分之际,那无意大师手中的剑已电闪而到。皇甫维惊出一身冷汗,努力一侧身,避过要害。只听“嗤”地微响一声,左肩已被金光四射的创尖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只差一点点就削中骨头。 他—招失手,步步皆错,“砰”地一响,那地尊者的金棍又扫中他腰臀之间,把他打得歪着旋开两步。 无意大师刚才一招得手,他武功何等高强,跟着第二剑又划到。 皇甫维一方面挣不脱向公度右手五指,另一方面又感到后背心寒气侵肤,心头不由得大震。暗暗叫一声“灭绝我也’,但丝毫无济于事! 远在数丈以外的岗项边缘,突然出现两条窈窕的人影。这两个蓦然现身的人,遥遥瞥见皇甫维的危机,却因相距数文,无法相救,禁不住齐齐脱口惊叫一声。 这一声惊叫尖锐刺耳,因此这边的四个人包括危急万分的皇甫维在内,不由转眼去瞧,知道来人必是女性无疑。 那无意大师这一剑刺去,心中已十拿九稳。就在剑尖刚刚刺破皇甫维后背心的衣服之际,皇甫维突然向前一扑,撞人鬼医向公度怀中。 向公度原本就防他这一着,当下运集全身真力,和直南维硬撞。只要把他顶住一下,就算撞不过他,但那时无意大师的金剑已插入他后心,一切均告解决。 那边突然出现的两条人影惊叫声中早已纵来,这时恰恰赶上,一齐飘落在皇甫维身前,隔住无意大师和鬼医向公度等人来路。 这两条人影落地现身,只见都是双十年华的美丽女郎,一个穿银色衣裳,眉梢眼角间,校艳动人。另一个身穿黑色衣裳,但皮肤皙白异常,与身上的黑衣形成强烈的对照。 皇甫维认得,她就是当日和绎衣仙子舒倩一道在客店中赶走无意大师的玄衣仙子冷清影。剑眉一皱,暗想难道在那镇上客店布置的假局骗不过她?吕东青不知怎样了?会不会已被人暗算死了?他的眼光跟着移到银衣女郎较艳的脸上,只见她脉脉含情,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 这银衣女郎正是他在杨山市内被少林僧人暗算时所见到的一个。她那桃花般的双颊,长长的睫毛与及一身丰满动人的曲线,已经在他心中烙下不易忘掉的印象。此时一见,登时泛起如晤故人之感。 银衣美女抬目瞧了皇甫维身上一眼,突然走近他身边,手法极快地拿出一个瓶子,洒点药未在他伤口之上,然后取出一条银白色的丝质汗巾,撕成两块,替他裹扎起来,她的动作虽然迅速异常,可是却予人以一种温柔之感。皇甫维界中还嗅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但觉这种香味十分美妙甜蜜! 这时玄衣仙子冷清影已向无意大师等人发话道:“地上那两人可是你们干的?你们的胆子真不小嘛!我想你们早该知道他们的来历了,是也不是?” 皇甫维振起精神,接口道:“区区有句话奉告两位姑娘,那就是这老和尚虽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大师,但他的话也不能尽信!远的不说,单就今晚之事来说,我在那边丘顶之上,将今晚发生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那个鬼医向公度,虽然以前就是武林中有姓有名之人,可是以他不久以前在保定府炼药的几天当中看来,所作所为,无不背信弃义。像他们这种人,最好是什么话也别相信,否则就有上当之虞。” 无意大师等三人气得面色发白,但是甫维的话虽然不好听,却句句都是实情,他们根本无从否认。 鬼医向公度也因炼药之事,全部落在皇甫维眼中,生怕他详细说出来,成为江湖上的笑谈话柄,所以也不肯发话。地尊者见他们都不做声,气愤难消,忍不住厉声道:“真是放屁,家师及向施主难道还怕了你们而不敢承认不成?” 皇甫维剑眉一轩,朗声喝道:“住口,你师父也不敢做声,轮到你说话么?” 玄衣仙子冷清影道:“公子何须与他们罗嗦,今晚之事,暂时不必追究。”她眼光转到无意大师等三人身上,继续道:“等到一个月后的三更时分,在此见面便了,接住——”只见一道彩光,从她袖中电射向无意大师。 无意大师伸手一绰,低头看时,却是一面令箭,上面是红、银、黑三种颜色,人手份量甚重。一望而知乃是名震武林的“三公令箭”。 无意大师鬼医向公度等口中虽硬,可是目下一见这比阎王爷的拘魂牌还要厉害的三公令箭,不禁也齐齐变色。 无意大师道:“既有一月之约,那么老衲等暂且告退便了……”向公度说一声“走吧”,三个人迅即纵下乱葬岗去。 一场凶险大劫,转眼间便有如烟消云散,皇甫维自个儿叹一口气,道:“三公之威,于此可见!”银衣仙子传秀笑道:“也不见得。对了,公子你令尊大概也踏入江湖了吧?” 皇甫维眨眨俊眼,含糊道:“我也不晓得……”突然间醒悟她这一问,实在含有深意。 敢是想套套自己口气?他心中虽然已浮起厌恶之心,但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还故意催她们设法把那四具死尸弄出坑外。 之后,他再次细察那四人致死之因,突然失声一噫,道:“怎的他们身上之伤,竟似是我的独门手法?” 玄衣仙子冷清影道:“公子这话太不可能,虽然今日早晨佟二姊指出来以后,我和舒大姊都觉得有点像,可是这几天以来,你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眼中,则凶手决不是你!而公子你的独门手法又是天下只有一家,别无分号。 是以也许偶然巧合,那凶手所用的手法有点相像……”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却不过是片刻功夫。 皇甫纸不知不觉中,已经认为他的义父就是一皇三公中的“一皇”皇甫孤。其实是与不是,他并不晓得。 那四名黑衣大汉的尸体,她们决定留待手下的人来处理,当下迳与皇甫维走下乱葬岗。 玄衣仙子冷清影笑道:“想不到公子计谋多得很,把我们都瞒住了。等会回到那边镇上,舒大姊见到你时不大叫出声才怪哩,现在她还守在客店中,小妹只想知道公子怎能把床上的人形伪装得像是真有人在内一般?” 皇甫维笑一笑,道:“我们弄了一个路人,放在被窝之内。 冷清影的目光和他一触之下,不觉心头大跳,忍不住温婉柔要地笑一笑。 她的样貌本来长得甚是清丽,不过眉宇之间,好像罩着一层寒霜,使人见了感到一阵冷意。此时温婉一笑,仿佛在冰天雪中透出温煦的阳光,令人感到暖和可亲。皇甫维是个年青男子,对于女孩子的一切似乎特别敏感。这时忽然间觉得这冷清影比狐媚艳丽的传秀更为动人。 他想了一下,温文尔雅地道:“区区承蒙诸位姑娘屡屡相助,心中的感谢,实是难以言喻。” 佟秀道:“公子何须客气,我们本来是一家人嘛!” 皇甫维道:“啊,当然,当然……对了,记得那天在洛阳司空表家中,曾经幸晤三公,那一次他们三位老人家带的手下人不少,但却没有你们在内冷清影抿嘴一笑,道:“那时候我们还在家里,公子自然见不到我们。”皇甫维想道:“从她这话谁想,三公他们派出三个女儿踏入江湖,目的好像是为了我呢……”他略一沉吟,便道:“姑娘你们常常在江湖上走动么?” 佟秀道:“没有,我们的一生中,还是第一次离开家呢!” 皇甫维更加确定了他刚才的想法,这时三个人在夜色中开始向南方走去。 走了两个更次,天色已将近黎明,他突然停步,佟秀和冷清影也齐齐停在他身畔,皇甫维故意先找些别的话题,道:“舒姑娘被区区所愚弄,会不会突然翻脸?” 冷清影道:“不会,你看我和佟二姊何尝不是也被你愚弄了,但哪里会翻脸呢?” “那就好了。”他笑一笑,说:“我平生最怕和女孩子打交道,更别说翻脸动手了!” 佟秀轻笑一声,道:“但我瞧你的样子,倒像是个老手嘛,以前你有许多相好的女孩子么?” 皇甫维道:“修姑娘别取笑了,你当真觉得我像个老手么?” 冷清影笑声如银铃忽振,清朗而迅快,她道:“好厉害的嘴巴,假如佟二姊说你是或不是老手,则她无形中已先承认她的阅历不少,才能分辨出来,我老实告诉你,我们的话没有什么根据,只凭直觉,倒不是已经有过很多经验,这一点信不信由你——”这时她稍为停顿一下,刚才她说了不少话,但一气呵成,就像平常人说了两三句话的时间而已。只听她又继续道:“通常来说,那些年青的男孩子一跟我们说话,就会面红耳赤,话都说不出来,可是你却完全不会这样,为什么呢?” 皇甫维征一下。 佟秀道:“哟,三妹妹你别钉住他了,你看他根本答不上来,不用说也可以知道他一向是个风流公子,到处留情。这样自然不会对着我们面红耳赤啦!” 皇甫维眉头一皱,登时露出一副不怒目威的样子。佟秀突然一惊,柔婉地道:“对不起,如果小妹说错了话,公子千万别见怪。” 皇甫维见她果真显得一派可怜的样子,但微笑道:“没有关系,那些是你们自己的事。”他转眼望着冷清影,问道:“你的手下已死了四个人,不知日后令尊会不会因此责罚你?” 冷清影被他这么关心地一问,登时有点酡然若醉,道:“大概不会吧?家父的手下人数最多,舒大伯和修二伯的手下加起来,还不及家父的一半人数。所以就算少了四个,家父也不会觉得有所不便——” 皇甫维极快地忖道:“原来星公冷央的手下最多,怪不得袭击吕兄的是黑衣大汉,死的也是黑衣大汉。从她的口气听来,好像对于手下的生命也不太重视。可见得她们都像三公一样心狠手辣,目下我不妨打听一下三公手下的实力。” 此念一生,立刻道:“如果令尊不会责罚姑娘,那就好了。” 冷清影道:“乱葬岗死的四人,乃是我天星坞中三等弟子,武功平常,仅是身法脚程,比普通武林好手高出一些。所以认真细究起来,就算是吕东青之流,也能把他们杀死。不过,他们身上致命之伤,却不是吕东喜之流可以办得到!至于袭击吕东青的四人,乃是天星坞二等弟子,武功方面比吕东青似乎还差一点,但凭藉独门手法,也可以与吕东青一拼。所以人数一多,吕东青就吃不消了!” 皇甫维接着问道:“那么你天星坞中的一等弟子的身手一定很高明了?一共有多少人呢?” 冷清影道:“一等弟子只有三个,武功虽比二等的高明不少,但也不见得很厉害。我天星坞人数最多,二等的就有二十人,三等的大概要超过一百人……” 皇甫维笑道:“我明白了,无怪那天在保定府,你对舒姑娘历数天下武林人物事迹,如数家珍,敢情天星均耳目遍布天下,对不对?” 他不等冷清影回答,转面向佟秀问道:“那么姑娘你家叫什么坞?手下之人可也是分为三等?”冷清影抢着道:“她家不叫什么坞,称为冷月山庄,我一发告诉你吧,舒大姊的家叫做太阳谷,我们三家,每一家的地面纵横有百里之大,彼此互相接壤,都在鲁南苏北交界处,我家的天星坞就在微山湖畔。” 佟秀面色微微一沉,显出心头不悦,但迅即恢复常态,媚笑道:“公子既然想知道我们的一切,理合奉告。我家的冷月山庄和舒大伯的太阳谷手下的人数都差不多,约在二十八左右,也是分为三等。” 皇甫维道:“谢谢两位姑娘赐告一切。” 他们终于一同踏入镇内,那佟秀和冷清影辞别走开。剩下皇甫维一个人,回到客店。 他踏进院子之际,第一道房门突然打开,走出一个红衣美人。她一瞧见皇甫维,登时征了一怔,呐呐道:“啊,是公子你么……你不是……” 皇甫维俊逸地笑一下:“谢谢舒姑娘关心,你瞧瞧我的样子可像生病么?” 她当真深深地注视他一会,然后道:“病容一点也没有,倒是有些风尘之色,但你……” 他举手止住她的询问,道:“假使你有兴趣的话,不妨到我房中瞧瞧,最好能找个手下兄弟帮帮忙!” 她迷惘地跟着他推门进房,江南孤客吕东青闻声惊起,道:“公子回来啦……”一眼望见后面的红衣女郎,情知这个美女功夫极强,不禁征得把话吞回腹中。 皇甫维一迳走到床边,揭起棉被,看了一眼,道:“还好,这家伙没有闷死……”他回转头向吕东青道:“这位姑娘是三公中第一位日公舒涛的千金。我们的计谋虽然骗倒她们,但却被佟姑娘和冷姑娘无意撞破!” 舒倩哦了一声,道:“真该死,她们也不赶紧来告诉我一声,我这就找她们去……”她向皇甫维福一福,随即大踏步出房去了。皇甫维望住她的背影,半晌才道:“好一个刚烈性子的人,怪不得她的武功完全走的刚猛路子了?现在请吕兄依赶紧起来,把这人弄出去,放块银子在他囊中,聊作赔偿。然后我们立即上路,我们一定要设法甩开所有追踪我们的人!” 吕东青颔首道:“我明白公子的心意,这就去办……”他矫健地把床上的人抱出房外,顷刻便自回来。 皇甫维已经换回自家衣服,越发显得丰姿绝世,俊逸照人。 他们一迳向镇外奔去。 皇甫维忽然失笑道:“我们这等走法,就算比人家快上十倍,也不中用。” 吕东青道:“公子话有理,凭我们两人这副样子,路人只要看上一眼,隔个十天八天之后,被她们问着的话,一定记得起来!” 皇甫维剑眉一锁,道:“一定得想个法子躲开别人的追踪而回到家里,我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一问义父他老人家,吕兄你看该怎么走法?” 吕东青接道:“公子有所不知,凡是大江大河与及万顷之大的湖泊,就是武功再好,眼线再多的人,也无法不利用船只追踪,既然大家都用船只,那时就好办了,我们只要手法巧妙,就极容易把他们抛下!譬喻我们突然驶入太湖或邵阳湖那些大湖之内,把他们甩开之后,弃舟登陆,他们还能知道我们从那条路走的么?” 皇甫维眉头一皱,道:“我十分惦念义父的病体,自我离开之后,家中服侍一定不甚周到。倘若时间耽延过久,实在叫人焦灼不安。” 吕东青缓缓问道:“皇甫大爷病势很严重么”’皇甫维点头道:“是的,他老人家病势颇为严重,有时看上去甚是康健.只是不能下床走路。但有时却突然昏厥,若果无人及时为他施展推血过宫之术,那就会有致命之虞!我离开之时,他老人家取出十二粒药丸,告诉我说这是自从我懂得替他推血过宫以后剩下来的。他说这十二位药丸可以维持他在三个月内,昏厥痰塞的毛病不会发作,现在我离家已经过了一个月,只剩下两个月时间。” 吕东青道:“公子放心好了,有两个月的时间,担保你可以回到家里见到老太爷!” 皇甫维眼中突然流露出激动之情,道:“可是我还是十分担心,万一他老人家突然昏厥,来不及服食药丸,岂不是千古长恨之事么。’两个人还未曾谈出结论,突然蹄声震耳。 不禁齐齐向大路眺望,只见远处有三骑云飞电掣而来。领头的一骑简直像朵红云,原来马上之人全身均是红衣,那匹马也是红色。稍后的两位骑士也是红色劲装,但马匹却是一次一黑。这三骑来势极快,一望而知皆是一等骏马,尤其是那匹红马,更是迅快无伦。 眨眼间那三骑已驰到他们立处十文之内,速度立减。只见带头的那朵红云竟是一个红衣美女,端坐马上。 皇甫维轻轻道:“糟了,绎衣仙子舒倩追上来啦!” 舒倩在马上畅快地笑一声,朗朗道:“公子怎的才走到这儿”我被两个鬼丫头哄了一下,却反而碰上公子……” 话声中红影一晃,她已停停站在皇甫维面前。 皇甫维讶道:“你这个大姊也上了当么?她们怎敢哄骗你?”舒倩道:“哼,难说的很,她们口中说等一会就沿这条大路追上来,但我等了许久还没等到,可知这两个鬼丫头认定公子你早已走远,所以各用心机,藉词走开“而翻山越野抄近路追上去。只有我一个人顺着大路走!” 皇甫维见她爽直坦率,心中不禁泛起怜悯之感,暗想那佟秀和冷清影果真比她诡猾得多,无怪她要受骗,怜悯之心一生,立时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况且当日她两度出手相助,虽然徒劳无功,但总是一番美意……他笑一下,道:“舒姑娘可知道她们为何要追赶我?” 舒倩不经思索,坦率地应道:“还不是想跟你好!” “哦?”皇甫维大感意外地望着她,接着又问道:“那么舒姑娘你呢?你为何也要追上我?” 她怔一下,似是没有想到皇甫维会问到她身上。皇甫维知她心性爽直,不想叫她为难,于是笑道:“算了,这话不问也罢!”舒倩咬一咬嘴唇,率然道:“我可以告诉你,那就是我也和她们的心意一样。” 她虽是脾气爽直,没有儿女态的那种人,但到底是个少女,因此颊上浮起两朵红晕…… 这一来皇甫维发现她刚健之中又有妩媚,甚是动人,便瞬也不瞬地望着她,舒倩被他灼灼双目瞧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知不觉低头抚弄衣角。 江南孤客吕东青见这对年青男女这等情形,便悄悄走开。走近数丈外那两骑时,抬头一望,只见马上两个红衣大汉都是双目直视,仿佛瞧见那边出现什么惊人奇景。他不觉顺着他们眼光转头望去,只见大路上只有皇甫维和舒倩两人对面而立,此外别无他物。饶是吕东青久历江湖,见多识广,也被那两个红衣大汉呆木诧怪的神态弄得惊疑不定,忍不住问道: “喂,两位看见什么?”其中一个红衣大汉答道:“她也会变成这样,岂不奇怪!” 另一个红衣大汉接口道:“她这个样子比平常美丽上百倍……”这两个红衣大汉说话之时,声音甚是宏亮,同时四双眼睛没有离开舒倩。 吕东青笑一笑,心想那舒倩平时的举动口气跟豪气之士一样,难怪这两个手下见到她娇羞之态而大为惊诧。舒倩被红衣大汉们的声音惊动,娇躯~震,立时恢复常态,道:“公子要什么地方去?” 皇甫维潇洒地含笑道:“我要到湘省洞庭湖畔,你呢?” 她朗声道:“巧极了,我也要到那边去,我们结伴同行可好?”她说得如此坦白直率,倒叫皇甫维觉得不好意思拒绝。况且和一个美女暂时泡一泡,世上所有的青年男子绝不会感觉痛苦。皇甫维自然不能例外,最多到了洞庭湖时,才设法把地甩掉。 他点头答应了,绎衣仙子舒倩高兴得笑出声,道:“她们说公子你城府深沉,狡猾多智,但我却觉得你的人真好——” 皇甫维道:“但愿你以后不会失望,现在我们走吧!那两人也一道同行吗?” 舒倩道:“不,有一个跟着我就够了!”她回首大声吩咐道:“十一郎你回去,十二郎跟我走……” 一个红衣大汉响亮地应一声,兜转马头疾驰而去,那十二郎跳下马,过来把舒倩的红马也牵着,四个人便开始步行向南进发。 在路上,吕东青已瞧出皇甫维对那舒倩颇有好感,因此他尽量离开一些,找话银十二郎乱聊。走了三日,虽然那十二郎守口如瓶,但关于太阳谷内之事,吕东青已了解不少。此外对于冷月山庄和天星坞的内情也知道很多。 第四日已走入鄂境,当晚宿于麻城。照例开了四个房间,每人分作一间。 绎衣仙子舒情饭后就一直逗留在皇甫维房中,两人谈谈笑笑,不知不觉已是二更时分。 皇甫维和衣倒在床上,舒服地伸展一下四肢,道:“你不会怪我无礼吧?” 舒倩笑盈盈走到床边,坦然道:“我也躺下来行么?” 皇甫维连忙挪让地方让她躺下,她在枕上倒脸望着他,高兴地道:“你会不会笑我呢?” 两张脸庞贴得这么近,以致彼此间的呼吸都可以感觉到。她眼中流露出内心的兴奋和快乐,一下子就感染到皇甫维。他突然感到呼吸急促,心跳加速,修地侧转身躯,伸臂把她搂住。于是舒倩的呼吸也急促起来,脸颊红艳得有如涂抹上胭脂。她轻轻道:“你要亲我么?” 皇甫维征一下,但觉这话把椅施的气氛都破坏了,却听她又轻轻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希望你这样亲近我……”她说得十分自然,宛如十分应该之事。 皇甫维记起她性格率直,心中想什么就说什么,登时又觉得她这样别有可爱之处,于是心中芥蒂尽除,低下头去,吻在她红唇之上。 两个人热烈地拥抱在一起,渐渐觉得身上的衣服仿佛千山万水般隔开他们,皇甫维伸手解开她的罗儒,舒倩的两手也活动起来,竟是替皇甫维脱衣。 清晨,两人刚刚起床,突然有人拍门叫道:“姑娘……”皇甫维细察舒倩表情,只见她双眉一挑,满面严霜,焕然纵到门边,冷冷道:“谁?” 房外那人答道:“小的是本店伙计,有位大爷来访你,他说不要惊动别说人。 舒倩道:“那客人姓什么?”店伙答道:“他说姓谷名云飞,是姑娘自家人。” 她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他,好吧,领他进来!”舒倩回头道:“他就是我佟二叔的衣钵传人,外号是冷月神狐,一身武功,不但尽得佟二叔真传,就连我太阳谷及天星坞的秘艺也学了不少。他不但武功高强,为人更是智计出众,深得家父等三老倚重。我替你们介绍一下——” 皇甫维还未答话,房门上已传来啄剥之声。舒倩把门打开,只见一个人站在门外。皇甫维打量一眼,不觉为之一怔,原来那人面目韶秀,看上去大概只有十八九岁,身穿银白色的儒衫,一派斯文。而在他想像之中,却以为那冷月神狐谷云飞必是个高大的中年汉子,谁知竟是个斯斯文文的少年。 舒情见到谷云飞后,好像甚是高兴,发出一阵朗爽的笑声,一面伸手拉住他的手臂,道:“进来吧,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冷月神狐谷云飞跨步进房,口中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在座,请恕我打扰之罪。” 舒倩道:“闲话少说,你可知道这一位是谁?他就是皇甫大爷的公子皇甫维!” 冷月神狐谷云飞啊了一声,走到皇甫维身前,伸手道:“原来是皇甫公子,兄弟久仰啦!” 皇甫维微微一笑,伸手和他拉拉,口中道:“谷兄的大名如雷贯耳,我也早想识荆……” 两手一拉,谷云飞突然暗运功力,指坚硬如钢钩。皇甫维面上笑容如故,其实也立即运力反迫。在这一刹那间,那谷云飞手上内力连生变化,忽而阴柔毒辣,忽而阳刚凶猛,忽又迅击快攻如星漩电掣。 皇甫维不敢大意,一上来就用出全身九成功力。但挨过对方三种不同的力道之后,感到甚易应付,因此试着减去三成功力,却仍然轻而易举地应付住对方变化不定的内力。 冷月神狐谷云飞面色微微一变,跟着便以十分钦佩的口吻道:“尝闻一皇神功,冠绝古今。兄弟以前还不相信,但只此一握,却已叫我深深佩服。” 舒倩答道:“云飞你怎的说得这等外行?我们的秘传真力,碰上皇甫大爷的神功,恰巧是遇上克星,当然要甘拜下风的。” 谷云飞松开手,道:“我真糊涂,连这一点也给忘了,无怪目下武林之中,能够忍受得住我这一握的人,已是寥寥可数,但碰上皇甫公子,却毫无威力。” 皇甫维见他说得坦白,便也笑道:“谷兄弟过于夸奖我啦!” 舒倩突然爆出数声大笑,皇甫维心中不解,道:“怎么啦?难道我说错话?” 舒情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声,道:“我听见你唤云飞做谷兄弟,是也不是?”皇甫维道:“是呀,我叫错了么?” “当然错了!”她道:“你可是以为他只有十八九岁,所以叫他一声兄弟?其实他已经是快近三十的人,比你只大不小,所以你说好笑不好笑?” 皇甫维讶异地瞧着谷云飞,但见他一表斯文,看上去年纪当真只有十八九岁左右。不过舒倩这话自然不假,因此暗暗惊讶那谷云飞果真是天赋大异常人的人! 谷云飞道:“这也算不了希奇之事,江湖上已不知多少人以为兄弟年纪尚幼,皇甫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舒倩道:“你敢是有什么事?” 谷云飞掠了皇甫维一眼,道:“自然有事要告诉你……”他沉吟一下,皇甫维立即退: “我该去休息了,你们慢慢谈。” 谷云飞道:“公子万勿误会,兄弟因怕公子听了此事心中不大舒服,所以不禁沉吟……” 皇甫维登时被他撩起好奇之心,道:“如果没有不便之处,谷兄尽可说出,不必考虑到我……” 谷云飞道:“其实此事也应让公子知道,那就是这数日来在豫皖道上有好几起武林人被害之事发生,目下江湖上的传说是公子你令尊皇甫大爷再度出世。这谣言不知从何而来,据兄弟多方查究,那些人仅仅知道死者伤势似是昔年的一皇手法,所以这等传说。 皇甫维道:“愿闻谷兄高见……” 谷云飞道:“我说了之后,公子千万不能见怪,更不可转禀大爷知道。 那就是在这几起命案之中,有两宗居然留有活口,而破绽就在这两宗命案的活口都是妙龄少女,她们只被人点了昏穴,昏迷过去。” 皇甫维道:“这里面有什么破绽呢?” “有两处破绽,第一,大爷平生出手,决不放过瞧见过他的人。第二……”他沉吟一下,轻轻接着道:“大爷不会让女人保存清白!” 皇甫维怔一下,转眼疾扫过舒倩面上,只见她毫无惊讶羞涩之色,好像对于第二点理由早就知道。 他脑海中浮起义父的样子,那是个高瘦的老人,鼻挺额阔,令人可以想见他年青的时候,必是个英俊的人。这些年来他都没有感到义父会是个贪淫好色之徒,不过就算他是这样的人,仍然不会使他减去一分亲爱尊敬之心。 他想了一下,又问道:“那些命案死的是什么人?” 谷云飞道:“其中有两个是近十年崛起于武林的名家的门人,一个是铁网神刀李幸的弟子,一个是六甲手邱南的门人。这李邱两人目下算是一流高手,值得一提,其余的均是碌碌之辈,不必多费唇舌!” 皇甫维疑惑地道:“这些命案都是出于一人之手么?除了手法相似之外,那两个生还的少女可曾见到下手之人?” “兄弟曾经派人验看过所有的尸体,果然是一个人所为。至于那两个生还的少女却说下手之人是个高瘦老人,满头白发,面罩黑巾,根据她们所说,皇甫公子自然知道不会是大爷他老人家所为!” 皇甫维讶然道:“你怎么有此一说?” 谷云飞笑道:“第一,皇甫大爷平生不肯蒙面行事。第二皇甫大爷擅长采补之术,怎会有一头白发?对也不对?” 皇甫维忖道:“连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做采补之术,他倒比我知道得更多……”他为了不露出马脚,故意淡淡一笑,道:“谷兄料事如神,使人佩服!” 舒倩插口道:“你这趟离开冷月山庄,就是为了冷三叔手下被害之事,所以派你这鬼灵精出来么?” 谷云飞点点头,道:“是的,除此之外,舒大伯还有话命我告诉你!” 皇甫维见他们有私话要说,便辞出回房。只见房中只有江南孤客吕东青一个人,那红衣大汉十二郎不知去了何处。吕东青虽是躺在床上,但并未睡着,见人进来,立刻低声问道: “那一位是谁?”皇甫维说出冷月神狐谷云飞的姓名,并且把他带来的话都告知吕东青。 最后他悄悄问道:“什么叫做采补之术?” 吕东青道:“这是邪派中一种功夫,讲究在男女交合之时,采对方的真元,益自己的精气。据说不但可以益精补气,还可延寿驻颜!” 皇甫维啊了一声,道:“怪不得他断定我义父没有白发,大概当真有这门功夫。可是我义父他白发如银,颇似那生还的少女们所描述,莫非真是他老人家么?但他怎能离开病榻? 而且既然出来,为何不和我见面?” 他突然间面色一沉,转眼望着窗外。吕东青知道他一定是发现外面有人,他虽然听不到一点声息,但目下已知道皇甫维练有“天视地听”之术,因此毫不怀疑。 皇甫维冷冷道:“外面是哪一个?” 一个人应道:“小的是十二郎——”人随声现,那红衣大汉迅即推门进来。 “谷师兄早先命小的在客店附近巡视,直到他走后方可还店——” “哦,他已经走了”他几时叫你这样做的?” 十二郎面色一变,呐呐道:“那是……那是公于你和倩姑娘……但公子千万别说小的告诉了你,他吩咐过小的不要说的!” 皇甫维觉得此人鲁直得可爱,不禁一笑,突然间又转头望着窗外。 他那对如冷电般的目光原本射向窗外,忽又改变方向,凝视住房门。 吕东青忍不住跃到他面前,伸出两个手指,面上露出疑惑之色。皇甫维知道他询问自己究竟发现了一个人抑是两个人。当下凝神一听,竖起一只手指作答。 吕东青轻轻跃到门边,伸手出去,打算把房门突然拉开。那知他的手刚刚伸出,房门的响处,已快一步被外面的人推开。现身在房门外的,赫然就是冷月神狐谷云飞。
第八章 面 具 他笑吟吟看吕东青一眼,若无其事地跨步入房,道:“兄弟忽然记起一事未曾告知公子,所以特地转回来。那就是少林寺无意大师和鬼医向公度这两人,虽然接了三公令箭,定下一个月的限期。但这两人却失了踪迹。他们都是老江湖,是以想钉住他们,不大容易,这两人对公子都怀有恶意,因此兄弟特地向公子奉告!” 皇甫维听了,觉得此人似乎真是一片好意,便诚恳地道谢一声。 只听那冷月神狐谷云飞亲切地道:“兄弟不知道公子作和无意大师之间有什么仇恨,假如公子肯赐告的话,那两人的行踪去向,兄弟多半能够猜出来。” 吕东青暗中一笑,想道:“看来这个自诩智谋过人的神狐,已被公子纯真的表情所感,竟以为公子当真是个天真率直的少年啦!” 皇甫维应道:“我猜是上一辈结下的怨仇!”他的表情坦白异常,叫人无法不信。而事实上无意大师屡次要加害于他,也确是因为他义父命他把免死金牌送给无闻大师之故。他接着又道:“听说谷兄智计盖世,不知是否猜得出他们将以什么手段对付于我么?” 谷云飞沉吟一下,轻轻道:“公子既然下问,兄弟就以想得到的可能情形说出来供公子参考。”他停一下,道:“以兄弟揣想,这两人除非能从公子身上获得大利益,或者假借公子之力可以应付三公令箭之劫。以兄弟所知,公子身上带有大爷的免死金牌,可能他们就着眼于这块金牌之上。” 皇甫维皱眉,谷云飞见好像没兴致说话,便识趣地辞别。 皇甫维本来要和吕东青研究一下,但突然起身迳自出房,走到舒倩房门外,轻轻扣门,听舒情在房内欢喜地应一声,跟着房门打开。他走进房内,舒倩关上门,转身靠在门上,凝望着皇甫维,面上露出如疾似醉的神情。 皇甫维轻轻道:“你不妨猜猜看,我们两人能够在房中逗留多少时间?”她茫然道: “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他面色一变,心中懊恼之极。舒倩见了十分惊讶,走过来偎倚在他身上,柔声道:“你怎么啦?”要知舒值一向举止爽朗,有如男人。这时蓦然变柔情似水,便倍觉动人。皇甫维竟不好意思直说出心中的话,便支吾道:“没有什么……我……我是忽然想起我练的功夫必须纯阳之体才行,所以……所以……” 她柔声道:“那有什么关系,以后我们不要睡在一起就是了!”说到这俚,她好像想起什么事似的愕了一下,立即又改口道:“其实呢,就算睡在一起也不要紧,是不?公子啊,请告诉我,你可喜欢跟我在一起?” 她热情地偎在他身上,声音中充满奔放的感情。皇甫维心头一阵颤懔,浑身血液沸腾,舒倩用丰满的肉体,像蛇一般缠住皇甫维。于是他也用强壮有力的手臂搂住她的纤腰! 房外蓦注然传来一点声息,皇甫继登时清醒过来,轻轻在她耳边道:“外面有人,但你别声张,可以鼻中发出伊晤之声,同时到床上弄出声响,我则从后窗悄悄出去,务必要查出这一次来打扰的是什么人?” 舒倩果真照着他的话做去,床板啪啪响声中,皇甫维宛如一缕轻烟穿出后窗,跃上屋顶放目一瞥,只见远处有条人影一间即逝,若不是已练就超人目力,不但无法看出那人身材衣着,只怕连影子也瞧不见。 那道人影隐没得虽然迅速,仁皇甫维已从衣着及背影认出乃是冷月神狐谷云飞。这时不必再加细想,他纵落院子,推门进去。舒倩一跃而起,转落在他跟前,问道:“公子可曾发现人迹?” 皇甫维缓缓道:“假定是谷云飞,你可想得出他有什么理由要破坏我们?” 绿衣仙子舒倩征了一下,才道:“假如是他的话,我真想不出一点道理,他竟会有这个胆子么?” 皇甫维道:“这话怎说?我看他似乎对你很好呢?” 舒情寻思了一下道:“啊,我一向都把他当作兄长,实在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想想,他果真对我很好,时时设法和我在一起谈笑游玩。” 她停了一下,又坦率地道:“但他怎敢这等大胆破坏我们?难道他不怕回去受罚?” 她后面的几句话,等如说出三公曾经下令要她接近皇甫维。因此他突然暴躁起来,恼声道:“我们今晚就分手吧,省得谷云飞又跟来找麻烦!”他。 气说得十分坚决冷酷,教人一听而知无法改变他的心意。 绿衣仙子舒倩怔一下,忽然愉悦地朗笑起来。皇甫维走出房门外,还听到她高兴的笑声,忍不住回头问道:“你觉得这样很可笑吗?” 舒倩讶道:“啊,你生气了,是不?那么我不笑就是。” 皇甫维道:“究竟你何故发笑?” 她道:“那是因为你刚才对谷云飞很生气,我想你一定是因为他对我好,所以嫉妒他……” 皇甫维俊逸地微笑一下,徐徐转身走开,心中却想到:“老天,好一个少女的梦啊!但随便她怎样想吧!” 他回到房里,立刻把江南孤客吕东青叫起来,道:“我已经和舒倩辞别,我们这就和她分手!” 吕东青也不询问,迅速地把包袱打好,向愣在一边的十二郎拱拱手,就和皇甫维离开客店。 他们迅疾地向西南驰去,一会儿已出了城外,处身于死寂的丛野之中。皇甫维一直默然不语,突然停步,回头望着远方,轻轻咽叹一声,道:“她为人爽直可爱,我此举一定伤了她的心啦!” 吕东青一来感到难于作答,二来他本性冷傲孤独,不喜多言,于是纵目环顾四周景色。 皇甫纸又自言自语道:“说不定她不是奉三公之命来接近我,只是已得到三公默许而已!跟一个天性坦直的人在一起,总比那些城府阴沉的人接近好得多,吕兄你说是也不是?” 吕东青缓缓道:“公子说得极是,但若以我个人之见,最好不与任何人接近,就可免去不少麻烦!” 皇甫维笑道:“此所以你的外号是江南孤客。此刻我觉得好像对她不起心中歉疚不安!”他说得情深义重,以致吕东音不得不安慰他道:“公子暂时离开也不要紧,反正来日方长.等你再踏入江湖,哪愁碰不到她?再说你目下要赶回钱塘江畔,行踪不宜泄漏,与她暂时分手之举,也是迟早而已!” 隔了一个时辰左右,他们出现在长江之边,这时皇甫维已变成一身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手中拿着一把描金绢面折扇,华贵之中又透出一派斯文的气息。江南孤客吕东青却变成佝偻老仆,背上挂着衣箱,左手拿着一把雨伞,身上青衣小帽,扮相像得不能再像,谁也猜不出这个龙钟老仆居然就是名满江南的武林高手吕东青。更想不到他肯屈居厮仆之列。他们除了服装改变之外,也修改过原定计划,决定不去洞庭湖,退自雇船东下。 他们雇了一艘单桅船,便沿流直放江西。中途吕东青吩咐船家多雇一人,船上一共有三个水手,于是便可轮班日夜航行。到了第二日下午,船已到达广州。 江南孤客吕东青突然命船家靠岸,不久,就泊在广州下游数里远的一个河湾之内。 皇甫维诧道:“吕兄可是要上岸走动散散心?” 江南孤客吕东青轻轻道:“公子当真是聪明绝世之人,我虽是长年浪迹于江南,这条水道不知走过多少次,但此地却是第二度重来。记得第一次来时,乃十六年前之事,那时我还未到三十岁,怀着满腔敬仰之心,踏上此岸!”他举手指指船舱窗外的岸边,面上流露出们之色,似是想起了逝水年华和如尘往事! 皇甫维听的津津有味,插口问道:“那么现在是不是仍然怀着敬仰的心情呢?” 江南孤客吕东青面色一整,道:“这个自然,但公子千万不要见怪。”皇甫维俊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道:“我明白了,一定就是心池圣女,是也不是?” 他停口察看对方神色,见他没有否认,于是接着说:“有一天你提及她,忽然不肯再说,我本来颇为不悦,但后来想到你的处境尴尬,便觉得你的态度也有道理! 吕东青颔首道:“正是这样,除了处境尴尬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昔年先师黄山一叟及先师好友镇江南陈维扬,都曾谆谆嘱我不得随便提及圣女她老人家,免得亵读。” 皇甫维忍不住问道:“究竟她什么地方使得武林对她这等尊敬?难道就是为了武功高强,足以和一皇三公对抗的缘故么?” 吕东青道:“在下早知道公子会有这一问,最近我想来想去,忽然发觉如果在下不把圣女之事告知公子的话,公子永远也不会知道……” “那也不然,我可以问义父!” 他摇摇头,道:“我们到岸上去,边走边说,免得让船家听见!” 皇甫维急忙上岸,走了数丈,两人的身形已被树木挡住,吕东青这才赶上两步,和他并肩而走。缓缓道:“心池圣女远在三十余年之前,便已博通天下各派武功而名扬宇内。那时她才十七八岁,但武林中无人知道她的武功来历。她的出现,宛如天下的慧星,突然而来,光照大地。她成名之后,独自居住在心池之畔,长年茹斋礼佛,永不嫁人,而她睿智深刻的话锋,却使每一个追求她的男人倾折佩服,并且自惭形秽而死心走开……皇甫维神往地听着,眼前忽然浮起一个艳绝入衰的脸庞,这是当日在格阳司空表家中见到那幅画像中的圣女容貌。 他们走得甚快,但吕东青说话时却十分缓慢,显得十分郑重。他道:“不过那些自惭形秽而死心走开的人,以后对她老人家无不敬仰怀念,原来他们虽是得不到她,但在武功方面,每个人都得到她的指点,因而能够更进一层,日后无不成为武林高手。所以这些人时日越冬,就越尊敬她。久而久之,她老人家就成为这一批高手心中的偶像……” 皇甫维讶道:“这样说来,当时圣女不啻是领袖天下武林的人了!她的武功当真渊博得足以指点任何家派么少吕东青道:“若然不是这样,岂能叫天下武林高手尽皆心眼?据说她一身武功博大精深,出言指点的均是各派无法通悟的诀窍。是以这些人一经领悟贯通,便都能够成为一时高手……” 说到这里,两人已不知不觉走了老远,但见四周越来越荒凉,眼光所及,都是比人还高的芦苇。 皇甫维觉得十分奇怪,忍不住打断关于“圣女”的话题,问道:“我们这是往那里去? 这条河又深又阔,为何不着船家划进来、’吕东青道:“到达之后你就明白啦……”他停顿一下,继续道:“现在可要说到与公子有关的地方了!” 皇甫维立刻凝神倾听,把他们此刻要往何处去的疑问抛在脑后。 “圣女她老人家归隐在心地之后,名望之重,就算是武林各大派的掌门也未必比得上,那时她才不过二十二三岁。然后,令义父率领着日月星三公突然崛起于江湖,令义父出道之际,据说只有二十余岁,长得英俊潇洒,号为天下第一美男子,而武功之高,手段之毒,更是骇人听闻。 他忽然停口望着皇甫维,道:“在下提起令义父昔年之事,公子不会见怪吧?” “吕兄快说吧,我恨不得你多说一些呢!” “既是这样,在下就说下去。当年一皇三公崛起于武林之后,死在他们手下的武林人真是不计其数,同时据说今义父有寡人之疾,最喜女色。不过这话至今仍然是一个谜,因为毫无证据,也就是说没有女人曾经指控一皇这项罪行!不过单就杀死许多武林人一事已经足以引起武林公愤,于是各派联合起来,全力对付他们。结果徒然损兵拆将,惨死的人更多,以致武林元气大伤,直到二十年后的今日,才算是勉强恢复过来——” 皇甫维突然插嘴道:“这时圣女挺身出来干涉了,是不是?” 吕东青道:“正是,她老人家终于离开那宁田的心池,涉足江湖,但这已是一皇三公横行了十余年之后的事了。她一出马,不久就解决此事,时间就在二十年前的重阳节,她约请了当时各派掌门和具有名望的高手,在‘五岳台’相会……” 皇甫维咬住下唇,显出一副心情矛盾的样子,他一方面希望义父他们打赢圣女,保持天下无敌的威名。但一方面又觉得不忍让那圣女失败,一时真不知帮那一边好!” “五岳台在哪里?”他问。 “就在前面。”吕东青答,脚下仍然迅速前奔。“那一次有二三十人到了五岳台,都是各派掌门长老及其他的武林高手,这些人之中,黑白两道都有,个个以前都得过圣女的指点,因此其时他们的武功都大有精进。这次前赴五岳台,全部都与家人或师门之人辞别过,也就是个个都没有存着生还之念!” 皇甫维陡觉豪情大发,道:“壮哉,壮哉,他们都决心一死以报前恩,不愧是武林中的英雄豪杰!” 吕东青道:“是啊,这些高手们的豪情义气,实在值得崇敬。他们肃穆地在五岳台等候,到了中午时分,心池圣女飘然驾到。她对大家说,一皇三公已经在一个月之前答应她永远归隐,再也不踏入江湖,与武林中人为敌。 她说她只能迫令他们归隐,却无法取他们性命,为无数枉死的武林朋友报仇……” 皇甫维睁大眼睛,急急道:‘你是说圣女没有当着天下武林高手面前和一皇三公动手? 大家只是听她自己说出来,而无一人见到她如何降服一星三公?” 吕东青道:“正是这样,但圣女亲口说出来也就够了,何况自从她在五岳台宣布了之后,一皇三公真的销声匿迹,二十年来末在江湖上出现过“那么圣女她为何在离开五岳台之时,玉容黯淡,珠泪盈眸呢?” 吕东青怔一下,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当年五岳台之会,我可没有资格参加,刚才我告诉公子的话,都是从家师口中听来。” 他歇了一下,又接着道:“不错……不错……先师说到最后之时,曾经忽然住嘴,眼中露出困惑的神情,好像有件事使他大惑不解!大概就是因为他记起圣女!临走之际,流露出幽怨的神情!咦,公子你又怎会知道?” 皇甫维笑道:“我在司空表家中,见过她的画像,画的就是她临走时的神情,啊,真是凄艳极了,我看过那一次之后,永远不能忘记!” 说到这里,他们已走了好多里路,四外一片荒凉,那条河流已渐渐变得又浅又阔。假如是乘船沿河入来,到此势须离船步行。 前面十余丈之远,这条宽阔的河流转个大弯。他们再走了四五丈,突然河边有人叫道: “请两位暂停玉步,在下有话请教。” 皇甫维和吕东青对望一眼,如言停步。皇甫维轻轻道:“奇怪,在这等荒凉之地,居然有人!” 吕东青沉吟道:“也许已有很多人赶来也说不定!” 皇甫维讶道:“赶来干什么?”吕东青正要回答,只见河边芦苇丛中走出两人。左边的一个长得身高体壮,面如锅底,虹髯绕颊,一身都是煞气。另一个中等身材,面白无须,鼻子钩如鹰嘴,眼中射出阴险的光芒。 皇甫维一望之下,便知发话的人必是那个面白无须的家伙,于是微微一笑,道:“两位可是跟我们说话?” 那黑面虬髯大汉暴声道:“当然是啦,难道我们跟看不见的鬼魂说话不成?”此人面貌凶恶,话也说得极是粗鲁。 那白面汉子接着道:“你们是游山玩水的?抑是要到五岳台去?” 皇甫维装傻道:“什么五岳台?区区虽然读书不少,但好像未曾听过这个名胜古迹之名!” 江湖孤客吕东青道:“公子,他们说的定然是前面一处地方的名字。两位贵姓大名呀!” 那黑面大汉粗声笑道:“这个老不死的居然猜得很对,我们就是祈门二鬼,他是阴魂袁京……”皇甫维噗嗤一笑,接口道:“那么你一定是阳魄了?” 黑面大汉凶睛一瞪,道:“好小子,你也识得我们兄弟的名头!不错,我就是阳魄王精二!” 阴魂袁京阴阴地注视皇甫维一眼,道:“老黑,别多说话,这位公子是在对对子。是不是啊,公子?” 皇甫维知道此人有意出手,他最不喜欢这种阴阴毒毒的人,登时面孔一扳,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阴魂袁京耸耸肩,道:“公子可是发脾气啦?” 阳魄王精二凶睛大张,道:“他发谁的脾气?”阴魂袁京道:“自然发的是我们兄弟!”王精二骂了一声,大踏步上前,卷起衣袖,露出粗大的手臂。 吕东青道:“王老兄等一等,本是你们要求我公子停步说话,但你们一句话未说就想动手,是不是要赶我们回去?若果要赶走我们,你老兄说一声就是了,何必动手呢……”阴魂袁京接口道:“以兄弟看来,两位都是身怀绝技的高人,故此不把我祈门二鬼放在眼内……” 皇甫维冷冷道:“好说,好说,我们走南闯北,地方虽是去的不少,但却末听过祈门二鬼的名头!” 阴魂袁京不但不动气,反而阻止阳魄王精二动手,道:“尊驾可是近两年时时在湖湘一带邀游的铁剑公子尹世泽么?” 皇甫维从来未听过这种名字,不禁大感惊讶,道:“何以见得我就是铁剑公子?” “公子虽没有带着铁剑,但兄弟看你刚才在老黑大喝声中,竟然神色不变,加之说话口气高傲异常,除了铁剑公子之外,哪有年纪轻轻而又具有这等绝世定力功夫?只不知兄弟说的对是不对?” 皇甫维微微一笑,心中极快地忖道:“妙极了,我再用此法,就可多知目下刚崛起武林的人啦!”当下摇头道:“你猜错了,再猜猜看……” 阴魂袁京面色微变,似是因这一猜居然猜错了而大感震动。阳魄王精二怒道:“管他妈的是谁,先揍一顿再说。尤其是这个老家伙怪模模样的……” 明魂袁京想了一阵,当下扭头向王精二挤一下眼睛。王精二和他搭档已久,修然隔空一拳猛击吕东青。 吕东青见他拳风刚猛无比,不敢怠慢,也运足全身功力,一掌劈出去。两股力量相接之下,“砰”地一响,竟然不分胜负。 袁京脸色微变,瞠目瞧着吕东青,道:“敢情尊驾才是身怀绝技之士,兄弟佩服得很……”他话中之意,似乎已认定皇甫维武功弱于吕东青。 吕东青仍然傲态迫人地道:“不敢,不敢,老朽王安敢跟随公子浪迹江湖,就是仅着这一身老骨头还挨得几下,所以我家王公子才肯带我出来!” 口气之中,不啻表示他负有保护公子的责任。袁京果真把全副心神放在他身上,道: “不知两位此来是瞧瞧热闹抑是有出手之意?” 他这一问,皇甫维固然莫名其妙,就是江南孤客吕东音也大感惊讶,立刻反问道:“有什么热闹可看?” 阴魂袁京道:“这就奇了,你们当真不知道么?前几日衡山派传出消息,就是今日五岳台……” 吕东青面上掠过恍然之色,皇甫维正要追问内中缘故,袁京竟又问他们去不去看。吕东青道:“这个机会甚是难得,本应过去瞧瞧,但我们一旦涉足这等场合,被那些人认住相貌,日后在江湖上免不了会惹出是非!” 袁京笑道:“这个倒是好办,兄弟有人皮面具,戴上之后,谁也瞧不出来!”说时,在囊中取出两副面具,递给他们,皇甫维接住一个,低头一看,只见这个面具薄如蝉翼,入手轻柔得如同无物,试一戴上,连自己也几乎摸不出那边线接口之处。由此便可以想到别人更加无法看得出面上居然戴着面具。 他惊奇地问道:“我变了什么样子?”吕东青道:“面色蜡黄,很难看,完全变了样子!”皇甫维大喜道:“这玩艺好极了,袁兄可肯出让?”吕东青道:“这人皮面具在江湖上是无价之宝,公子不可作此要求!” 袁京道:“王兄真是个识货的人,如论两个面具的价值,哪怕公子家财万贯,也无法买得起!” 皇甫维心中想道:“你不肯卖我就硬抢,总要攘为己有,看你们有什么法子……”正在转念之际,只听袁京阴阴笑一声,接道:“不过公子若果真心喜爱,兄弟可以奉送,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待会儿兄弟和别人发生冲突,王安兄必须出全力相助!” 吕东青正想拒绝,皇甫维已叫道:“那就一言为定,这两副面具我们收下啦!” 祈门二鬼当先带路,沿着河边走去。又走了数里,忽见那道河流陡然变得极为宽阔,当中有一座小洲,河水从小洲的两边急湍地冲过一滩滩的石头。洲上居然出现一座建筑物,却是一道高达三丈有余的五墙。 皇甫维诧异道:“咦,这河中敢情有人居住?” 阴魂袁京道:“谁愿意住在这等荒僻之地?而且那道只有一尺宽的钢门一闭,谁都进不去!” 这时他们已见到向着河岸的墙上,果然有道门户,但只有一尺宽,三尺高,好像大户人家后院开的狗洞一样,从那道矮窄石门望入去,便可以发觉那道石墙居然厚达三尺,当真坚率得无法推倒。在门外有块极厚的钢板,此时已经推开。 阴魂袁京又道:“那道钢门的钥匙一共有五把之多,必须五把凑齐,才能开启!” 皇甫维道:“如果有人真想进去,不会从墙头翻过去么?” 阴魂袁京道:“你没见那墙高达三丈余么?谁有这个本事纵得那么高?就算是勉强纵得到,那墙头上的毒藤厉害无比,乃是由西域移植此处,不论是叶子或是藤干,都毒得不能沾手。据说凡是人畜接近那些毒藤,只要在五尺之内,就会中毒昏迷而死!所以凡是没法一下高高纵过去的人,就无法从墙头攀过去!” 皇甫维恍然点点头,道:“这样我就明白了,此处既然戒备森严,内中必定是有极为贵重值钱的珍宝之物了?是不是?” 阴魂袁京道:“如果是珍宝的话,何须这等小题大作,而且我们今日也不到此地来啦! 他侧身进去之后,皇甫维几个起落,也到了门口。刚刚钻了人去,还未曾来得及打量高墙内的景物,身后又有一个人从门口钻进来。这人进来之后,一跃身形,已前移了两丈之远,使的竟是内家上乘大腾挪身法。他一进来就露了这么一手,登时引起众人注目,只见此人一身华服,年纪甚轻,相貌称得上英俊二字。背上斜挂着一把黑色长剑,连剑穗也是黑色。 这个身佩黑剑的华服少年突然大声道:“我刚才在后面瞧见几位朋友全连换了四次脚,才渡过那区区三丈的河面。我尹世泽好意奉劝一句,就是朋友你最好趁早走开,免得有杀身之祸!” 皇甫维心中暗暗好笑,缓缓扫瞥四周一眼,只见高墙围绕的地方不少,除了对面靠墙边有座丈许高的平台之外,其余均是空地。这刻在他右边影绰绰站着二十余人。 他刚刚听阴魂袁京提起尹世泽这个名了,这时不觉再打量他一眼。这种举动落在别人眼里,却变成了发楞。尹世泽又提高声音道:“我可是一片好意,朋友你爱不爱听,那是你自己的事,其实呢,以我来看,恐怕不只这位朋友应该识相赶紧退出……”他用锐利的目光扫过人堆,但见众人都不答腔,便继续道:“以我所知,一皇三公他们将不会放过任何参与此事之人。” 他最后的一句话,使好些人露出惊然之色。可是谁也不肯在众目睽睽之下退出此地,故此尹世泽的话说完之后,并没有引起任何行动。 皇甫维移到吕东青背后,呐呐地向阴魂袁京道:“……他就是铁剑公子尹世泽么?他以为自己本领很大,是不是?” 数尺外突然有人哈哈一笑,皇甫维抬目望去,只见那人相貌甚丑,但双目之中精光闪闪,显然功力甚强。 阴魂袁京转目望着那人,冷冷道:“尊驾想必就是名镇川北的山精关炎生了?只不知有什么人使关兄觉得如此好笑?” 山精关炎生笑容一敛,冷哼一声,道:“原来这位黄脸朋友是跟你们祈门二鬼一道来的,兄弟打个哈哈可算不上什么奇耻大辱,假如袁兄先向铁剑公子理论,兄弟就心服口服了!” 阳魄王精二在一旁暴喝一声,突然一拳隔空击去。 那山精关炎生掌发如风,招招凶毒辛辣,把阳魄王精二打得手忙脚乱,脚下退个不住。 阴魂袁京冷森森喝道:“关兄乘人不备,出手暗袭,虽是占了上风,也不见得光荣!”说时已缓步走过去。 山精关炎生怕他出手夹攻,欣然退开,冷笑道:“那我就等有机会时再向王精二请教!” 皇甫维大惑不解地望着对面数文外的那座平台,只见那台乃是半圆形,依墙而筑,边缘处却变成花瓣般突出五块,每一瓣约有半丈方圆。台上紧靠着墙边有个巨大的钢箱,约摸有一个人那么高,颜色黝黑,看上去十分厚重坚固。这时箱门紧紧闭住,也不知箱内装着何物。 在那平台之下还有好些人,皇甫维只认出其中一个和尚是少林二尊者之一的天尊者,其余的人有俗家大汉,道主、道姑、和尚等,一共有十多人。 他转眼向右边望去,忽然见到洛阳司空表,中州一剑许伯英和另外一个黄衣大汉靠在一起,站在人群之中。同时又发现两个熟人,一个是铁骑大将蒲坚,这刻他全身劲装疾服,背上一口大刀和一壶长箭,左手则握着一把劲弓。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不愧称为“铁骑大将”。在他身边有个华服美女,却是辣水仙杜筠。 他不觉微微一笑,心想这些认得的人都来啦。他真想过去和杜筠、许伯英、司空表等说话,但他忍住这个冲动。他的眼光继续在人堆中搜索,忽然见到有个身穿灰色宽袍的蒙面人,这人连头带面用一方发布包着,因此连头发也瞧不见。皇甫维心中一动,暗想这个蒙面人的身高极似以前那个黑衣蒙面人,他知道要辨认出这个灰衣人是不是以前的那个黑衣人,有一个法子可以做得到,那就是到他面前去瞧他的眼睛,他深信自己认得出以前那个黑衣蒙面人那种特别的眼光。 在他左边的空地,只有铁剑公子尹世泽一个人孤独地缓缓踱步。 所有的人几乎都不交谈,就算说话都低声细语,数言即止。大家都默默地等待着,好像等候一件重大的事发生。会场没有一个人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至于台上的五人则个个瞑目端坐,显然都在调息运功。 过了许久,突然有三个人神速地从门口进来,头一个身穿青色长衫,头上蒙着一块青巾竟是连头带面都完全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珠。第二个出现时,人难之中微微引起一阵骚动,原来此人竟是鬼医向公度。第三个人是妙手巧匠耿青。这三人进来之后,齐齐环顾场中,鬼医向公度颔首道:“还好,我们尚未延误时间!”皇甫维正在推想他话中之意,忽见大家都向台上望去。 他也转目遥视那五岳台,只见台上五个人均已起身,肃然直立之后,天尊者一跃上台,合什躬身道:“弟子恭候法谕!” 无心长老肃穆地道:“你可先从南岳掌门人唐老施主开始,恭请开箱钥匙!” 天尊者恭谨地应了一声,然后走到最右端,向那胖大老者合什道:“贫僧奉做方丈大师之命,谨向南岳掌门人唐老施主恭请开箱之钥!” 那姓唐的胖老人拱手道:“此事偏劳尊者了!”说罢,取出一支长达半尺,扁扁的钥匙,递给天尊者。 皇甫维因听阴魂袁京说过衡山派掌门人是大力神翁唐世一,此时不觉向这位武林前辈多望了两眼。 只见那五位掌门人一齐转身向着那具高大的钢箱,那天尊者走前把五支钥匙,合在一起,变成一支粗如鸭卵的巨大钥匙,走到钢箱之前,动手开启。 全场的人完全屏息静气在注视天尊者的动作,因此那道箱门开启时所发出的声音,全场皆闻。 天首者慎而重之地把那样东西取出来,摆在早就预备好的一个垫着黄色丝绒的银盘上,然后徐徐转身。 五岳掌门人都肃然向那银盘行礼,天尊者旋即走到台口!双手捧着银盘,让众人观看清楚。 皇甫维奇怪得轻瞻一声,碰一碰江南孤客吕东青的手臂,低声问道:“那不是一柄白色的剑么?为什么大家都对此剑特别敬重?” 吕东青轻轻道:‘哪就是‘圣剑’了,详情以后再行奉告——” 天尊者让大家看完之后,便尊敬地把那柄通体白色的圣剑放回箱中,锁住箱门,又把钥匙交还每一位五岳掌门人,这才退回台下。 皇甫维看得眉头大皱,低声道:“这么多的手续,却只把那剑亮一下,又收藏回箱中,等一阵要取出来的话,岂不是自找麻烦?” 等了一阵,皇甫维觉得不耐烦起来,游目四顾,恰巧见到辣水仙杜筠。他稍加注意,就发觉杜筠频频向铁剑公子尹世泽暗送秋波。铁剑公子尹世泽不久便有了反应,向她微笑一下,杜筠立刻装出羞涩之状,垂低滚首。 皇甫维心中大惑不悦,眼睛一转,便向吕东青道:“那边的姑娘长得真不错,她是谁?”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在这会场寂静之际,加之人人都是武功高强之上,耳目特灵,因此个个听见这话。 吕东青不知他这一问是什么意思,不觉愣了一下。辣水仙社筠转目一看,见到皇甫维面黄如蜡,表情死板,心中泛起厌恶之感。登时怒声道:“你说的是哪一个?” 皇甫维心中暗暗好笑,凝声道:“你呀,我说你长得很美,这话没说错吧?” 旁边的人发出一阵哄笑声,辣水仙杜筠面罩严霜,缓缓向他走来。她这副形状,谁都看出她满脸杀机,出手的话,绝不容情。 阴魂袁京一看这局势,心想这王公子当真是个纨绔之流,口不择言。不过他有那老家人王安护卫,定可无事。目前对他正是个好机会,大可以藉此收买王安之心,等会有事之时,他才肯出死力相助!念头一转,便挺身走出,恰好拦在杜筠与皇甫维之间。 他跟着转眼望着杜筠,道:“姑娘贵姓大名?” 杜筠冷冷道:“我姓杜名筠,你可是代地出头么?”她的话冷硬异常,大有不肯罢休之势。 但阴魂袁京却丝毫不为她名声所动,唇角泛起一丝阴森笑意,缓缓道:“敢情是辣水仙杜姑娘,怪不得这等不客气。兄弟不敢说要替这位王公子出头,但如果杜姑娘一定不肯放手,嘿,嘿,那兄弟那只好……” 辣水仙杜筠不等他的话说完,已冷笑一声,接口道:“那你就接我几招看看……”话声中欺身疾扑,左掌虚虚一晃,右手已急点对方胸前大穴。她一出手,就是必死的点穴重手法,当真是味道辛辣的水仙花。 阴魂袁京喝道:“杜姑娘太不客气啦!”左掌一推,化开敌人点穴手指,右掌顺势横拍过示。杜筠发觉对方掌上力量甚是阴毒,不敢任他全力发动,招数一变,双掌如风连续抢攻五把之多。 辣水仙杜筠见自己连施煞手,都不生效,暗忖这祈门二鬼听说在近年崛起江湖的新一辈中,属于难惹的数人之一,此言果然不假。也怪不得他们竟敢和白已作对.心长一转.突萌退意.觑机纵出圈子之外。 阳魄王精二厉声喝道:“你想跑么?先接我一拳!”大踏步上前,隔空遥遥一拳击去。 辣水仙杜筠见他的拳力奇重,当真不敢硬接,纤腰一扭,闪开数尺。王精二朗声大笑,横跨数步,又提起拳头。 突然人影一闪,有个人现身在杜筠身前,王精二一拳击去,那人出掌抵挡,“砰”地一响,两人都纹风不动。王精二诧讶观看,只见那人一身华服,背插长剑,正是那铁剑公子尹世泽。他不禁任一下,道:“尹公子你帮着她么?” 尹世泽傲然道:“她只有一个人,你们却以多欺寡,难道我不该出手、’尹世泽和辣水仙杜筠相视一笑,各自退回原来所站之处。 阴魂袁京调解道:“算啦,我们都是自己人。” 于是吕东青、王精二都不再理论,算是丢开此事。 事情刚刚平静下来,忽见原本站在小门左边的鬼医向公度,蒙面人及妙手巧匠耿青等三人,缓步向右走去。大家不期而注视着这三人行动。 只见鬼医向公度面色阴阴冷冷,直向杜筠走去。杜筠娇躯一震,不知不觉向侧边退开几步。 铁剑公子尹世泽大步走过来,妙手巧匠耿青伸手一拦,道:“你别乱闯!” 尹世泽豪气飞扬,仰天冷笑一声,大步走了过去。 那蒙面人低哼一声,沙哑地道:“公子要走过去,须得露一手……” 尹世泽双眉一剔,随手一掌扫去,那蒙面人突然伸手疾点。尹世泽一看对方竟然奇袭腕脉,出手之快之难,令人心惊,不觉撤回掌势。 那蒙面人见对方收掌,也就停步,缓缓道:“公子如果认为拳掌已无法可施,不妨使用兵刃!”这话其实有激将之计,反而是不想对方亮出铁剑。 尹世泽明知对方心意,道:“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准你使用兵刃就是!”所有的人都注意地瞧着他们,只因那铁剑公子尹世泽功力深厚,但那蒙面人手法更是奇奥,适才化解尹世泽掌势的一手,不但又险又急,自且胆大心细,完全是一代名家的气度。是他这两人夸张剑拔之际,谁都不能不凝神观看。 尹世泽这一回当胸一掌拍去,掌风劲急异常。蒙面人冷冷一笑,举掌向外一按,劲力疾吐,“砰”地一声,双方掌力撞个正着,但两人身形晃也不晃。 就在众人诧讶交集之中,蒙面人铁掌一挥,竟以迅雷横击之势,扫向对方指腕之间。铁剑公子尹世泽手法一变,倏退又进,五指伸直扫击敌人掌背。 那蒙面人使出一路大擒拿手法,攻守得严密异常,而且功力十足。 他们出手极快,转眼间已互相攻拆了十余招,招招都叫人看得目骇神摇。 只听那铁剑公子尹世泽忽然大喝道:“走!”手势已罩住蒙面人双掌,蓦地向侧边一甩,蒙面人身形一歪,冲开四五步远。 场中众人见了,无不骇然变色。 蒙面人冲开之后,竟不扑回来动手。铁剑公子尹世泽因用力过多,这时也不敢轻易上去和鬼医向公度动手,假装等候蒙面人再出手,暗中迅速地运功调息。 皇甫维也看得愕然不已,心想那蒙面人乃是少林寺三长老之一的无意大师,他的功力非同小可,居然吃那尹世泽一把掉开数步之远,这尹世泽的武功那还得了?鬼医向公度却神色如常,冷淡地瞥视尹世泽一眼,便向辣水仙杜筠道:“最近老夫恰好有事,无暇寻你。但今日既是不期而遇,那就顺便向你要回那些药物,只不知杜姑娘意下如何?” 铁剑公子尹世泽本来以为鬼医向公度会立刻出手,谁知他却对杜筠说起话来,似乎他们之间曾经有些瓜葛,倒不是要向她动手。不觉征一下,便没有举步过去。 其余的人见以鬼医向公度对蒙面人被摔开之事,面上丝毫不露毫异之色,个个都大感奇怪,不禁对这鬼医向公度生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惧意。 杜筠道:“我一颗也没有得到,都被皇甫公子取去啦……”鬼医向公度道:‘你说的可是真话?”她道:“真的、真的,我一颗也没有得到!” 鬼医向公度明笑一声,道:“杜姑娘想不到老夫会到这五岳台来么?”杜筠不知他这一问是什么用意.呐呐道:“我可没有想及此事!”向公度道:“那么杜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莫非也想上台试一试自己功力?” 她呐响道:“不……不……我以为皇甫公子会来,所以……”向公度已接口道:“然则杜姑娘认为皇甫维在此的话,就可以不怕老夫索取灵药了,是也不是?”但他不等对方回答,继续运:“老夫却不信你肯把宝鼎丹完全送给皇甫维,只要按一搜你身上就知道了!” 他的话把辣水仙杜筠骇得又退了两步,须知就算在无人暗室之中,她也不能让他搜摸身体,何况在大庭广众之下?鬼医向公度阴声一笑,道:“杜姑娘要等老夫动手搜出来呢?抑是自行把药交还?” 杜筠尖声道:“我已告诉你,宝鼎丹完全被皇甫公子取走。” 鬼医向公度冷冷道:“但老夫不信你的话,看来如果不出手搜身,已没有别的办法。” 话声中突然伸出左手,五指散开,虚虚向杜筠抓去。 辣水仙杜药为势所迫,呼的一声,一掌疾劈出去。鬼医向公度手势激变,五指上发出无形劲力问开对方的掌力,疾然扣在她皓腕之上。只见辣水仙杜筠宛如被人握着手腕,拉得向前连冲三步。 这一来就和鬼医向公度相隔不过三尺左右,伸手便可触及。她登时花容失色,那种神情不但毫无辛辣之味,而且泛起可怜的神情。 铁骑大将蒲坚宏声大喝道:“向公度不得无礼——”一跃上前,伸出蒲扇般巨大的手掌,隔空击去。 鬼底向公度冷笑一声,左手仍然虚虚抓住杜筠手腕,右手一抬一拨。铁骑大将蒲坚但觉对方发出一股吸力,吮紧自己的掌力向旁边扯去,他虽想撤掌拿桩站稳,但这时业已不由自主,蹬蹬蹬斜着倒开五六步之远。 铁剑公子尹世泽也看得呆了,一时忘了扑过去。 鬼医向公度环顾四周一眼,突然望着杜筠身后,阴声道:“乾坤五义可是要出手干涉老夫的行动么?” 众人的眼光一齐跟着向公度望去,只见两位穿长衫的六旬老人和一个黄衣大汉正向鬼医向公度走去。 这乾坤五义就是以洛阳司空表为首,老二是中州一剑许伯英,那个黄衣大汉就是老三不坏金刚范禹,此人年达六旬,但至今童身未破,练有极佳的外家功夫。他在乾坤五义之中,和司空表都是当真以武功高强驰名于武林。 此外老四独行客赵方义,老五俊孟尝黄湘,都在不久以前被三公阎门屠杀惨死。 司空表从容笑道:“今日之会,本非料理私人恩怨适当之地,向兄的绝艺神功令兄弟心中甚感佩服,但向兄在大庭广众注目之下,搜查社姑娘的身上,未免有失观瞻,向兄可否赏兄弟一个薄面,等今日之会散后,才追究昔日的私怨?” 鬼医向公度阴阴笑道:“乾坤五义既然出面,老夫本应遵从,但杜姑娘所盗走的灵丹,对我有极大关系,目下好不容易逮到她,自难放手。” 杜筠插口道:“那宝鼎丹根本不是你的,你怎能说我盗走?”她转眼向四周一瞥,又道:“可惜皇甫公子和吕东青兄他们都没有来,不然的话,他们就足以证明我的话了!” 向公度冷笑道:“你的话岂不是白说,既然无人能够证明,那么你就是盗走我的灵丹啦!” 他眼角一瞥,只见司空表和范禹两人仍然缓缓迫近,心中也恐怕这两人忽然同时出后,便松开辣水仙杜筠,腾出左手。 辣水仙杜筠连忙退开,忽然有人拦住她道:“杜姑娘作这么害怕那厮,是不是他真的很厉害?”杜宪转眼一看,说话之人正是刚才出言调戏她的黄面少年,她不觉狠狠瞪他一眼,脚下已不好意思再退。 那司空表、范禹两人见杜筠已脱身走开,立时停止迫前之势。这时和鬼医向公度相距不过七尺左右,范禹遥遥抱拳道:“向兄既是以今日之事为重,暂时不计个人的恩怨,这等胸襟,足可领袖武林了。” 他双拳一供之际,已发出一股极强的无形潜力。鬼医向公度也微揖还礼,其实是在同时发出内家真力迎击上去,口中阴阴地道:“不敢当得范兄之言……” 但见两人之间地上的砂石突然贴着地面旋激飞扬,众人一见都知是这两人互较内力时所发生的强劲旅风所致。只见那些砂石倏然向范禹方面移去,显然是范禹斗不过对方。 司空表朗声一笑,一手搭在范禹肩上,道:“向兄的为人及武功都令司空表极感佩服,三弟你刚才的一番话,正合为兄之意。” 他说话之际,只见地面上旋飞的砂石又退回两人当中原来的位置,然后渐渐掉落地上,原来那股强劲的旋风已经消失。 行家眼中自然知道那范禹斗败之际,被司空表一手搭在肩上时暗传真力相助,所以立刻扳回平手。从这一场暗斗看起来,范禹虽是败在鬼医向公度手下,但一身功力,却尚可与鬼医向公度一拼。至于司空表的功力如何,则无法测知,不过认他暗传真力那一手看来,却可以知道他的内力已达极为精纯之境,否则这等“传力”功夫,最易震伤自己人。 鬼医向公度似是心有不甘,阴声笑道:“这位范兄的本领老夫已经领教过,但司空兄自居乾坤五义之首,必有更为惊人绝艺,老夫颇想趁今日的机会,增长见识,只不知司空见意下如何?” 司空表缓缓道:“向兄雅兴不浅,兄弟自应从命。不过……”他的话声一顿,范禹突然接口道:“向兄如不嫌弃,兄弟代替大哥向你请益如何?” 鬼医问公度环视全场一眼,然后道:“既然范兄已说出口,老夫自然不便坚持。我们印证三招如何?” 范禹感到对方客气得出奇,却想不出其中有何阴谋?暗念自己一世童身练功,如论内力造诣,表面上虽较司空表差了一点,但若然斗上长力,则司空表尚不及他的强韧。此所以他会当司空表略一沉吟之际,赶快接口代他出战,也就是要保存乾坤五义威名的较佳办法。此刻对方既然说是只拼三招,则凭着他童身炼成的护体硬功,就算不幸挨上一下,也可以忍受。 当下走上前,和鬼医向公度对面而立。向公度阴笑一声。道:“范兄请用足尖在身后的地面上划一条线,就像老夫这样……”他把足尖倒伸出去,就在身后半尺之处,划下一道痕迹。 “我们只以三招为限,纯是印证武功,若是三招之内退出此线或是践踏其上,就算分出高下,范兄觉得此法子可用得么?” 范禹岂甘示弱,一面点头答应,一面如法划线。两人开始动手,鬼医内公度先是轻飘飘迎面一掌拍去,范禹却是拳掌并施,威猛异常。 鬼医向公度口中嘿地吐气开声,右掌仍然分光错影般斩脉点穴,变化奇怪。左掌却乘势力劈出来,掌力之雄劲,当真是一时无敌。 范禹急忙分手抵挡,只听“啪”的一声,两掌相交,范禹那壮硕的身躯连退两步,身上的黄衣被掌风震得飘拂不休。 鬼医向公度寸步未移,面上泛起无法抑制的得意之色,大声道:“范兄已经退过界限,司空兄可有亲自出手之意?” 司空表虽然不想动手,但在这等情势之下,却又无法不挺身而出,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缓步走到向公度身前,朗声道:“向兄一身绝学令人佩服,适才使的斩脉点穴手法,颇似少林寺七十二种绝艺中的分光斩脉手法,不知兄弟有没有看错了?” 鬼医向公度阴笑一声,道:“司空兄眼力果真高明,无怪能称雄北方武时多年。老夫的斩脉手法虽然不是学自少林,但却与少林绝艺极为相似。若然司空兄也肯指教三招,老夫再让你看到另一种与少林绝艺相似的手法。” 司空表移动一下,站在范禹刚才的位置上,道:“既然向兄有意教武林朋友瞻仰一身绝学,司空表只好勉为其难,请向兄指点三招。” 全场之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连皇甫维也全神贯注那两人,不再理会辣水仙杜筠。 只听司空表和向公度同时说了一声“请”,便齐齐出手。司空表仅仅虚发一掌,其实双掌不离胸前,完全采取守势。鬼医向公度认定今日正是震惊武林的大好时机,因此非在三招之内,击败司空表不可。但见他分左手捏拳,右手骄掌,齐齐猛攻出去。拳掌之上,完全运足全力,一出手便自狂飚激荡,砂飞石走,声势异常威猛。
第九章 圣 剑 司空表眼神一闪之际,已认出对方这等右掌左拳的打法,正是少林寺七十二种绝艺中的“分心神功”,因他的拳路掌法完全不同,等如一个人能够分心驾驭两手,各自为攻地发出招数。 他奋力招架住对方的第一招,身形已差一点被向公度震退。观战之人无不大为震骇,都看出司空表形势十分危殆,只因司空表为了不被对方迫出界限,所以第一招就已落在被动的局势。假如他底下的两招还想拼命守住在原地,说不定会因而受伤致死! 鬼医向公度手法一变,化为右拳左掌,复又猛烈扑攻。司空表见他两手使的均是极为毒辣的绝招,加上拳掌忽然互变,增加一种诡秘难防的威力,不禁大为凛骇,暗念这鬼医向公度虽是在武林中成名多年,但从来无人知道他居然有这么一身功力,实在耐人寻味! 所有的人都认定司空表一定无法拆解对方这一招,是以势必自动后退,认败服输。 谁知司空表突然冷嘿一声,双掌迅疾地交叉拂出去,登时把向公度左掌右拳的凌厉攻势完全化解。司空表更不怠慢,收回在掌,急如掣电般直劈出去。 鬼医向公度错愕中随手一掌谁去,抵住对方还击的一招。司空表朗声一笑,退开数步,道:“想不到向兄居然练有‘分心神功’,兄弟几乎当众出丑。” 鬼医向公度厉声道:“司空表,你第二拍用的是哪一家派的手法?”鬼医向公度这一问,正是全场众人都想出口询问的疑团。只因那司空表出手之际,纯是以双掌掌背拂出去,这等手法,天下门只有无敌于世的“一皇”有此等神奇惊人的招数。 司空表平生经过无数大民大浪,此时面上神色丝毫不变,淡淡一笑,道:“向兄居然学得到少林寺数百年秘传密授七十二种绝艺中的两种,兄弟就算懂得一两手出奇的绝学,也算不得是什么希奇之事!” 鬼医向公度嘿嘿冷笑一声,突然转头向左边望去,阴声道:“无心长老可是出面根究此事么?” 众人一随他目光望去,只见少林寺方丈大师无心长老,宛如渊停岳峙地站在两丈之处。 大家都因一直注意着向公度和司空表两人,是以竟无一人发觉这位长老已从五岳台上下来。 那无心长老身披黄色袈裟,一袭灰色布衲,相貌慈祥,左腕间垂着一串长长的楠木佛珠,右手衣袖特长,但此刻却卷叠到腕间,没有垂下来。他那副慈悲庄严法相,叫人一看便知是有道高僧。 他朗声宣一声佛号,道:“佛门弟子不打诳语,贫衲对此事也感到十分好奇,颇想听听向施主如何说法,是以走近一些,以便听得清楚一点!” 鬼医向公度好像胸有成竹,毫不慌忙,环顾四周群豪一眼,道:“老夫也不打诳语,这两种手法一半是自己悟出,一半有人指点。但老夫却不是从少林寺中学到,试想少林寺渊源悠久,这数百年来,难保没有几种绝艺流转在外,无心长老你说是也不是?” 大家一齐转眼看无心长老如何答复,只见人影一闪,一个肩披红色袈裟的大和尚纵到无心长老身侧。场中群豪几乎都知道这个大和尚就是少林寺天地二尊者之一的天尊者。这两位尊者在少林寺中地位稍逊于“三长老”,但武功却不见得就差于三长老。 那天尊者沉声道:“向施主之言未免有狡辩之嫌,敝派秘传绝艺,怎会流传外间?” 鬼医向公度淡淡一笑,道:“老夫以为令师不会同意尊者的话,是不是?” 无心长老善目微一开阖,突然道:“这事等日后再与向施主讨论,容贫衲告退了……” 说罢就退回五岳台上,天尊者也随着方丈大师退开。 场中之人无一不是机智过人的老江湖,这时都感到向公度话中有骨,所以无心长老不肯在大庭广众之中,与他理论此事。 向公度阴声一笑,道:“司空兄的机智令人佩服,但如若要解释你那那一手武功来历,只怕也不容易?” 司空表虽是老练无比,此时也感到无从说起。固然他这几手奇招是当日从皇甫维那学得,但这话却不能向武林公布。再者今日在场之人,均是有心对付“一皇三公”之辈,如果承认和“一皇”沾有渊源,当时就得变成全场公敌。正在无法之际;突然有人朗声道:“他学到哪一派的武功,与别人都没有相干,你不过是不服气,所以故意挑拨公愤,我倒想知道你这等用心何在?”大家向发请之人望去,原来是铁剑公子尹世泽! 鬼医向公度冷冷瞥他一眼道:“你三番两次干扰老夫,如果不是看你年轻不懂事故,老夫焉肯罢休……” 尹世泽傲然道:“你不罢休又怎样?” 向公度道:“你别以为你的武功很自心池圣女一脉,老夫不敢教训于你!”他的话说得虽硬,但骨子里无疑已表示他正因“圣女”之故,所以不敢发作! 铁剑公子尹世泽生气地亮出他的铁剑,遥指鬼医向公度喝道:“你既是大言不惭,那就不妨试一试看——”话声甫歇,人群中走出两位中年人,其一是个道人,看上去甚是平凡老实,面貌也没有惊人之处。这两人并非约好一齐出来,是以互望一眼之后,立刻抱拳稽首,互相行礼。那浓眉大汉抢先道:“兄弟想不到娄真人会出来,是以妄自悟越。” 那位称为娄真人的中年道人稽道:“点苍快剑张搏云张施主名震武林,这话贫道槐不敢当。” 皇甫维碰一碰吕东青,道:“那道士就是武当派第一高手娄真人么?看上去真难令人相信……”吕东青轻轻道:“点苍快剑张博云也是一代怪杰.在东南各省,名望不弱于娄真人呢!这些较早成名的人物我都认得,但像尹公子这一辈出道未久的年少俊杰,却毫无所知。” 鬼医向公度,淡淡一笑,道:“娄真人突然介入,莫非要替下尹公子,免得他遭受挫辱,因而减弱圣女威名么?”铁剑公子尹世泽气得哼一声,大踏步冲过来,厉声道:“向公度你以为已经无敌于天下了,是不是?” 娄真人向尹世泽笑一下,道:“尹公子不须动怒,他如果自命是天下无敌,今日就不会到这来了!”铁剑公子尹世泽一听这话敢情真对,仰头一笑.退了开去。鬼医向公度想不到娄真人话锋这等锐利,怔了一下,娄真人不等他发言,接着又道:“贫道想请问向施一件事,只不知向施主是否允予作答?”向公度听他又扯到别处,倒不知有何用意。他深知这位号称为武当第一高手的委真人武功超卓,几乎还要凌驾少林三老之上,目下如果开罪了他,再加上点苍快剑张搏云在一旁虎视眈眈,这人的剑快得出奇,极不好斗。这么一想,便不敢轻启事端,道:“假如老夫能够作答,自然奉覆!” 娄真人缓缓道:“请问向施主,敝师弟武潘安余访,目下在什么地方?”鬼医向公度眉头轻轻皱动一下,道:“这就奇了,令师弟与老夫虽是相识,但他的行踪怎会来反问于我? 应该问真人你才是……” 娄真人道:“这也不然,敝师弟一向不在山上居住,是以他的行踪,贫道并不晓得!” 向公度道:“老夫也不知道,真人可去询问别人——” 娄真人摇头道:“假如向施主知道,而又不肯说出,这等作法,则难怪贫道疑心了!” 向公度作色道:“真人这话越说越离谱,你若是藉词想与老夫过不去,根本不必兜这个圈子。” 周围的人也感到娄真人指摘得不大妥当,果真是有意寻事的样子。不过那鬼医向公度太过骄傲,众人都对他不满,故此无人为他说话。 娄真人默然注视着对方,向公度也运功聚力,准备出手相拼。正在这弩张剑拔之际,委真人突然冷笑一声,道:“贫道的话乍听起来,诚然似是有心寻事,但贫道如果说出内情之后,相信没有人会作如是想!” 鬼医向公度一听他的口气,敢情已知道五年前所约定的“炼药”之举,他可不想此事公布于世,最低限度不要在此刻揭穿。此所以他早先有心要处死辣水仙杜筠和铁骑大将蒲坚。 不过当时又转念想到场中人数不少,自然不容他一口气连诛两人,所以决定先和这两人制造纠纷,以便万一离开此地,便可有理由诛杀杜、蒲两人。目下那娄真人如果当众揭穿此事,则颜面实在无光,是以连忙接口道:“老夫不知真人尚有道理,故此错怪了真人。不过目前不是讨论今师弟行踪的时候,真人以为对不对?” 娄真人道:“向施主说得不错,贫道可以遵命不再讨论,但只要向施主先答复一句,敝师弟到底生死如何?” 鬼医向公度沉吟道:“这个……这个……老夫一时难以肯定奉答,也许业已遭遇不测也未可知!” 娄真人点点头,道:“这就是了!”侧转脸望点苍快剑张搏云一眼,道:“贫道以为不宜再耽误正事,故此不再打扰大家,张施主尊意如何?” 张搏云见铁剑公子尹世泽已经走开,他本是出面干涉他们动手,唯恐尹世泽吃亏而已,既然尹世泽已退开,他可就无需多事,于是点点头,退回人群之中。 皇甫维瞧来瞧去,也找不出那五位掌门人有什么好瞧的地方,因此对于众人全部注意台上之举,甚感讶异。不过这刻因阴魂袁京已将吕东青拉开数步,低声说话,是以无人可以探询。这一来他因为无所事事,便仗着天视地听之术,倾听袁京和吕东青所说的话。 只听袁京低声道:“王老哥,你可有意参加今日的逐鹿?” 吕东青道:“我连今日之会究竟内中有什么事也不晓得,这叫我从何逐鹿呢?” 袁京道:“目下时间无多,兄弟已不暇详细和王老哥商量,只希望你老哥记着我们的诺言,一力相帮!” 皇甫维疑惑地皱皱眉头,不知今日之台,大家有什么可以逐鹿的?若然争的是五岳台上那具大铁箱内所藏的白色长剑,则令人不解的有三点:一,那柄白色长创有什么好处,值得武林一流高手云集来争?二,五岳台上目下分明已有五岳的掌门人坐镇,这五人非同小可,就算是三公亲自来此,也未必就可以赢得这五位一等一高手的联合阵线!更别说普通的人想出手争夺了!三、假使那柄白色长剑有如此宝贵之处,值得天下高手都生心观夺,那么为何“三公”不来?纵使三公不肯亲自参加,贬降身份,最低限度舒倩。 博秀、冷清影这三女,加上一个月公嫡传高弟谷云飞等四人该参加! 可是目下这些人一个不见,可见得三公并不重视这柄白色长剑,那么这些人又为何要争?皇甫维看不出半点道理,便移到辣水仙杜筠身边,道:“杜姑娘可是有意参加今日逐鹿之举么?”他这句话乃是从阴魂袁京那里借来用用的,自家也不知问的什么。 辣水仙杜筠对这个面色蜡黄的少年实在没有丝毫好感,冷冷道:“你贵姓大名?”皇甫维耸耸肩,故意跟她开个玩笑,道:“敝姓王,祖籍金陵,至今尚未娶妻…” 杜筠哼了一声,道:“将来我到金陵找你可好?” 皇甫维装出惊喜交集的声音道:“那好极了,我此生尚未见过像杜姑娘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他正在胡扯之际,只见一个人大踏步走向五岳台,登时把杜筠的注意力吸引住,没有再理会他。 只见那人走动之时,下盘极急,一望而知这人虽然不擅轻功,但功夫必定扎实,或是擅长硬功! 皇甫维问道:“这厮是谁?看来年纪很轻呢!”杜筠故意不理他,皇甫维伸手去碰她,她侧身一闪,皱起眉头,正要出手惩戒他,忽见那阴魂袁京及那个老家人一齐移过来,只好忍住心中之火,冷冷道:“这位金刚臂童虎你都不认得,我看你还是赶紧离开此地为妙!” 皇甫维嗯了一声,道:“金刚臂童虎?他是哪一派的?”杜筠见他毫不在乎自己的讥讽,当真拿他没法,赌气闪开一旁。却听到阴魂袁京道:“王公子,你本来不是武林中人,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你最好和王老兄站在门边,免得我们要分心照顾。” 皇甫维颔首道:“好吧,我就到门边站着,有事我就赶紧进出去,你可是这个意思么?” 阴魂袁京道:“王公子真是聪明不过,你肯这样我们就可以放心了。”于是皇甫维和吕东青向狭窄的石门移去,恰好又和辣水仙杜筠碰在一块儿。这时那金刚臂童虎业已走到台下,因此辣水仙杜筠不暇理会皇甫维,直着眼睛向台上望去。其余的人也都像是木雕泥塑,望向五岳台上。 金刚臂童虎向台上抱拳道:“晚辈童虎,特地向五位老前辈请益一番,请恕晚辈狂妄大胆之罪!” 台上五位掌门人都各各还礼,少林无心长老善目一眸,道:“不敢,不敢,童施主打破僵局,令人心折。令师昔年以胆力武功两者,称雄守内。老衲记忆犹新,只不知今师如今可好?” 金刚臂章虎肃然道:“承蒙老弹师垂注,家师幸托慈悲,目下隐居避世。” 无心长老微微一笑,道:“童施主请!” 金铜臂童虎施礼道:“还是请老禅师先行赐教。” 无心长老虽是一派掌门之尊,但此刻似是已有默契,竟毫不客气,向前跨了两步,单掌当胸平推出去。 金刚臂章虎可不敢忽视老方丈这一掌,双臂疾抡,只听“砰”地一声,原来双方各以内力隔空拼了一下。 无心长老朗声道:“童施主艺业出众,老衲甚感佩服,请你再接老衲几招擒拿手法……” 话声一歇,欺身迫近。只见他大袖翻动,双手齐出,扣血脉,捏穴道,手法奇奥迅疾。 这等擒拿手法本来不算是秘传心法,但被这位老方文便出来,却令人倍觉威力奇大,变化精奥。 金刚臂童虎双臂疾抡,硬封硬拆。全场之人都看出两点,一是那金刚臂童虎双臂练有超世硬功,不怕老方丈扣抓。二是看出少林无心长老有心让他,只因那童虎的武功他不是不知,偏偏用擒拿手法去对付他,正是攻坚击强,难有胜望。这样如何不是明让童虎?台上那两人动手得极为迅疾,转眼之间,已拆了四招。无心长老倏然跃退寻丈,道:“童施主武功高强,老衲佩服,请……”金刚臂童虎抱拳道:“晚辈谢谢老禅师指点之思!”说罢,向左边横跃过去,落在由左边数去第二瓣平台之上。 这一瓣台上乃是北岳恒山掌门飞羽真人,他缓缓起立,向台下点点头,登时一个道人纵上台去,双手捧着一支银光灿烂的长枪,恭敬地送到飞羽真人面前。 飞羽真人一手提起银枪,道:“童施主清亮兵器!”金刚臂童虎反手一抄,撤下一支粗大的铁锏,立好门户。飞羽真人不再说话,缓缓一枪平刺出去。 童虎铁锏疾撩上去,微闻“呛”的一声,枪锏相交,飞羽真人倏然撤回银枪,道:“童施主内力奇重,当真是罕见之材。”童虎趁机换口真气,无暇说话。 飞羽真人银枪一抖,迎面刺去,但见枪尖颤出数十团银光,奇幻异常。金刚臂章虎也同时舞铜迎击,只听他锏上发出劲风号啸之声,强烈震耳。 这童虎铁锏虽是劲道奇重,但锏法一点也不粗疏,反而绵密细腻,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眨眼之间,飞羽真人收抢疾退,左手作个请他走的手势。童虎喘一口气,抱锏行了一礼,又向右边跃去。 这次碰上西岳华山掌门静虚子。这位面目端丽的中年道站亮出长剑,微笑道:“童施主勇闯两关,可喜可贺……”童虎争取时间喘息换气,因此无法回答。 皇甫维突然评论道:“我看他一定过不了这一关!” 辣水仙杜筠嘲声道:“你懂得什么?他虽是有点喘息,但依我的看法,大概可以再闯两关——”她突然住嘴,原来一则她想起这个面色蜡黄的少年不宜与他多说话,就算嘲讽他也是抬举他,所以赶紧住口。二则金刚臂童虎已经开始动手,挥锏力接那静虚子试探功力的第一招。 从表面上看,那金刚臂童虎虽然连闯两关之后,真力损耗不少,所以第三关时他的功力要打个折扣。可是他用的是重兵刃,而对方只用一支又轻又薄的长剑,要把他震退三步之多,势须功力比他高上一倍以上,才办得到。 这样也就是说静虚子的内力修为,比之无心长老及飞羽真人都强胜一筹,这可是大家所料想不到之事,所以登时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静虚子一剑震退对方之后,身形如行云流水般迫到童虎面前,刷地一剑分心刺去。 这时童虎离台口只有一尺之地,因此已不能再退。他奋力一喝,掌锏齐出。静虚子倏地上身后仰,让开他掌势,同时剑尖挑处,已把对方铁锏荡开。 金刚臂童虎突然倒缩半丈之远,落在台下。绕他见机得早,退得极快,但下盘仍感到一股劲风袭到腿膝之间。 金刚臂童虎落在台下之后,羞惭满面地跺一跺脚,转身向门口奔去。 皇甫维原本就站在门边,这时伸臂一栏,道:“童兄想干什么?”那门只不过尺许宽,因此他一伸臂,就完全拦住。 金刚臂童虎身形一挫,缓缓道:“我已无颜再在此间,尊驾别阻我去路。” 皇甫维道:“童兄当真不要看看结果?” 童虎眉头一皱,简短地道:“不要!”伸手遥遥一勾,皇甫维吃他无形劲力勾得身形旋开一边,那童虎已从窄窄的石门中窜了出去。 场中所有的人无不看见这一幕,于是人人都深信那皇甫维当真武功甚差。辣水仙杜筠本来已对皇甫维起了疑心,因为他早先居然能预言童虎过不了第三关,眼力之高,还在自己之上。但目下一看他武功有限得很,登时把疑虑之心打消。 一片寂静之中,突然又有人步向五岳台。只见那人身量中等,身穿儒衫,面上戴着黑色眼罩,掩住鼻子以上的部分。 此人举止甚为潇洒,生似胸有成竹,极是从容不迫。人群中微微起了一阵语声,大家都在交换意见,此人是谁,但在场那么多的高手?竟无一人知道这儒生来历。 只见那蒙面儒生一运走向五岳台右边,双足微蹬,身形破空飞起,轻飘飘落在台上。 衡山派掌门大力神翁后世一宏声道:“尊驾高姓大名,可许见示?” 那蒙面儒生低声道:“区区自知难闯五岳大关,因此不愿说出姓名,请唐老前辈海涵……” 唐世一谅解地颔首道:“这也是人情之常,既然尊驾不愿说出姓名,那也不相干!”他随即也拽开架式,只见他双手环抱,身形微旋,脚尖向外斜错半步,蜂地横臂扫劈出去。铁臂挥处,劲风山涌而出。 众人一看之下,迅即明白今日凡是上台之人,首先必须自信捱得住台上五位名山掌门人开头第一招试探功力的重手,才可以谈到其他。这话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台上那五位掌门人无一不是练功数十寒暑的武林高人,要和他们各各硬拼一招,岂是容易之事?就算功力高强之上,却因那五位掌门人各有所长,每次应付时均须变化刚柔,全力抵御,这一来首先就得耗去大半的真力。此所以早先那金刚臂童虎虽是武功出众,但到了第三关时,已经力不从心,知难而退。 这时台上的蒙面儒生已经疾然出手,只见他身躯一旅,突然变为太极门的手法,一招“琵琶手”,随手一拽,便把大力神箭唐世一那股惊人神力化开。 唐世一宏声道:“尊驾不肯硬接老朽一招么?”蒙面儒生应道:“对不起那就从头算起好了!”唐世一道:“那也不必一”话声中左臂连拳横扫出去,劲风到处,只见那儒生身上长衫拂拂飞舞,声势惊人。 蒙面儒生左手捏住右肘,疾出右掌遥遥相抵。微闻“砰”他一声,两人身形均是绞风不动。 阳魄王精二低低怪叫一声,转眼望着明魂袁京道:“那厮内力好生惊人,这一招是什么名堂?”阴魂袁京道:“我也不晓得……”忽地发现自家声音不小,这话势必被旁人听去,登时感到面上挂不住,狠狠地瞪那王精二一眼,道“你别说话行不行?” 台上的大力神翁康世一也认不出对方这一下古怪的手法是何家数,心中微微一怔,但面上却不便表露出来,以免有损衡山派的威名。当下继续近身发招。这时因摸不出对方路数,是以较为小心,不敢行侥冒险。一连发出三拳,都被那蒙面儒生以太极门手法—一拆解。 唐世一倏然退开,伸手道:“尊驾好俊的身手,请吧!”那儒生欠身一揖,道:“唐老前辈有意栽培,区区衷心感铭!” 台上几位掌门人听到此人出言儒雅谦恭,完全是名家风度,不由得都对他生出好感。 蒙面儒生随即跃到左起第二瓣平台之上,把守这一关的是东岳掌门人矮头陀。只见他身高不满五尺,长得矮矮胖胖,头上戴着一个金箍,束着头发。 矮头陀笑嘻嘻道:“贫僧想请施主接几手地堂刀!”蒙面儒生欠身一揖,道:“大师的地堂刀数十年来为武林一绝,只望大师刀下留情。”说时从腰掣出一把缅刀。矮头陀也亮出一柄精光闪闪的戒刀,先是迎面所去。蒙面儒生举刀一架,各震退一步。 矮头陀大头一晃,身形倏然维得更矮,同时之间,地面洒出一片刀光。这正是东岳一派称绝武林的“地堂刀法”,这种刀法极是刁钻难防,唯一的缺点是不耐久战。 那蒙面儒生偏低上身,刀掌并用,只见他飘飘洒洒,修起倏落,脚底下虽是刀光如雪铺满台上,却无法迫他退落台下。 转瞬之间,东岳掌门矮头陀收回戒刀,退跃寻丈,朗声道:“施主以猿公剑法化入刀法之中,不减一分神秘,贫僧甚感佩服!” 蒙面儒生欠身作揖道:“好说,好说,大师有意成全,区区感铭于心。”他一点也没有气喘之相,足见武功造诣,远在金刚臂童虎之上。 这时那蒙面儒生已跃到当中的一瓣平台,也就是酉岳华山掌门人静虚子把守的大关。 第一招照例互较真力,刀剑相触之际,两人各个震退,但这一回那蒙面儒生被静虚子多震退一步。 辣水仙杜筠透一口气,道:“那厮武功虽是比金刚臂童虎高明,但看来也过不了这五岳大关!” 皇甫维接口道:“恐怕未必——”此言一出,杜筠受时含怒回头瞪他一眼。皇甫维立刻补充道:“我这人专爱唱反调,杜姑娘万勿见怪!” 杜筠在鼻子中哼一声,不再理他。 台上那身形神秘的蒙面儒生突然使出少林秘传“无敌神刀”,抵住静虚子水银泻地般的数创。 群豪暗中观察到少林寺老方文无心长老眼中诧愕之色,因此都明白连无心长老也摸不出那人来历,是以更感惊奇。 须知今日凡是能够到此地来的人,几乎可以说都是武林出类拔萃之辈,以这些人的耳目,也无法查出那蒙面儒生来历,单是这一点,就足以震动武林,何况那蒙面儒生武功博杂,大有无所不能,能者皆精之慨,是以更加使群豪惊诧交集。 那蒙面儒生挡住静虚子剑招之后,大大喘口气,横跃到北岳恒山掌门飞羽真人那一瓣台上。 飞羽真人见他气度雍容,儒雅有礼,同时武功又强绝一时,对他甚为激赏。当下稽首道:“施主绝艺惊世,贫道有几句话要请教……” 蒙面儒生微笑道:“真人有何事垂询,区区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在真人开口之前,区区先说两件事,第一件是区区姓名来历,要等事后方能奉告,至祈真人原谅!第二件是如若真人乃是有心成全,暗中设法让区区喘息一阵,则盛情只能心领,不敢当真接受。” 他说得光明磊落,已经博得不少人叫好喝彩。还有他的机智和口才,也叫人心服倾倒。 飞羽真人微笑道:“既然施主这等说法,贫道倒不便饶舌了,请!” 蒙面儒生欠身施礼,抬头之际,飞羽真人的银枪已缓缓地刺到。他举刀一格,登时被飞羽真人震退三步之远。 观战之人看出他内力已竭,大部分都替他担忧起来。但这刻正是要紧关头,是以无人做声,场中一片寂静。 皇甫维胸有成竹地游目四顾,只见那鬼医向公度面上呈现紧张之色,正和那同来的蒙面人咬耳朵。他一看而知那鬼医向公度并非因担心蒙面儒生失败而紧张,相反的他却是怕那儒生得手,因此和蒙面人咬耳朵商议。 向公度与蒙住头面的无意大师商议了一下,就悄悄向门口移来。 皇甫维不知他们有何用意,转眼望望台上,只见那蒙面儒生正以武当派的秘传心法“回龙十二手”化入刀法之中,左封右拒,抵住飞羽真人的银枪。他目光再转到武当第一高手娄真人面上,只见他修养之功虽深,这刻却无法掩饰得住内心惊讶之情。 皇甫维突然叫道:“杜姑娘小心,那个老家伙又来找你麻烦啦!” 这一叫把所有的人都惊动了.齐齐向这边望来。只见鬼医向公度。蒙面人、妙手巧匠耿青等三人都移到离门口六七尺之处。 鬼医向公度阴森森哼一声,举措向皇甫维虚虚一点,口中道:“干你什事,合该处死!” 他虽是轻描淡写地隔空点去,但群豪却看出他这一指之上,已汇聚极为阴毒的真力,可以在两丈以内,取人性命。 只见皇甫维打个寒嘤,双手捧住胸口。他的面色原来就蜡黄得难看已极,这刻似乎变得更黄。 吕东青在旁边叫道:“公子,你觉得怎样啦?”叫声中一头白发摇颤不巳。 群豪都瞧出他已经身受内伤,说不定五脏六腑都被鬼医向公度的指力震碎,不禁都对那老家人十分同情。可是目下谁都不愿意惹那鬼医这等强敌,是以无人做声。 人群中走出一人,飘然走到皇甫维身边,众人移目一瞧,却是个身材矮小的青衣人,头脸上蒙着青巾,只露出一对眼睛。 这个蒙面青衣人看也不看鬼医向公度他们,还自取出一颗龙眼大小船朱红色的药丸,递给皇甫维。 皇甫维缓缓伸手去接,须知他身上有“血功”护体,鬼医向公度指力虽是厉害,却难以伤他分毫。但凑巧的是他用的面具使得面色十分枯黄,所以群家都以为他业已内脏重伤。那蒙面青衣人低低道:“服下此药就会好啦!” 皇甫维手掌突然一震,那颗药丸掉在地上。 旁边突然风声微响,那青衣蒙面人和皇甫维转眼一看,却是鬼医向公度电朴而至。只见他双目注定地上那颗药丸,伸长手臂,向那药丸攫去。 皇甫维情急之下,竟忘了假装内伤,修然曲膝撞去。鬼医向公度左手去握地上的药丸时,右手早已蓄满功力,准备封架右方的青衣蒙面人。却万想不到那个业已身负重伤的皇甫维突然一膝撞到,竟是功力十足。这一来顾不得那颗药丸,先行撤回左手,顺势拍去。 他一掌击在皇甫维膝上,虽是把皇甫维震开三步,但自家也被对方震退两尺。 鬼医向公度这一惊非同小可,凝目望着皇甫维。不但他大吃一惊,就是四周的群豪甚至台上的几位掌门人,也为之大感诧骇。 青衣蒙人极快地把药丸抬起来,揣在怀中。然后望着皇甫维,缓缓道:“原来你不曾受伤,差点糟蹋了我这粒救命灵丹……” 口气之中,微有谴责之意。皇甫维不知怎的,但觉受不住此人半点误会,连忙道:“请不要这样说,我根本未有吞服之心。” 鬼医向公度冷冷道:“尊驾当真是真人不露相,想不到竟然身负绝技,你的姓名可敢说出来?” 皇甫维理也不理他,又向那青衣蒙面人道:“刚才假使找没有失手把药丸跌在地上,我会还给你的,你信不信?” 鬼医向公度勃然大怒,但他为人阴沉毒辣,反而压抑在心,并不发作。那蒙面青衣人缓缓道:“我相信你就是了!” 皇甫维大感高兴,然后转头望住鬼医向公度,道:“你突然出手抢夺灵丹,是何用心户向公度哼了一声,不去回答他的质问,却望着蒙面青衣人道:“尊驾那颗灵丹,叫什么名字?” 蒙面青衣人道:“你若是知道,那我就不必说出来,若果不知道,我倒要请问你为何急急出手抢夺?”他的话说得毫无火气,却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鬼医向公度竟然不敢撒野,乖乖地道:“老夫没有瞧清楚,不知道是不是与少林寺能解千毒的大檀丸同享盛名的伤科圣药……”他突然住口,没有把那药的名字说出来。 辣水仙杜筠听得心急难熬,冲口道:“少林寺大擅丸乃是武林至宝,还自什么能够和大增丸齐名?” 鬼医向公度谈谈一笑,道:“如果真是那药,可就比大檀丸还要珍贵,大檀丸只不过能解千毒罢了,我说得可对?” 鬼医向公度这句话乃是向蒙面青衣人而说,辣水仙杜筠感到没趣,面上热辣辣地红了起来。 蒙面青衣人正要开口,忽地有人叫道:“台上的蒙面仁兄已经闯过五岳大关了……” 众人一齐转面向台上望去,只见那面戴黑色眼罩的儒生,卓立台上,流露出一副脾俄当世的气概! 蒙面青衣人低低评论一句:“我不喜欢这人!”皇甫维已移近他身边,立即接口问道: “为什么呢?” 他道:“你看他早先礼数周到,谦冲自守,但一旦得志,就摆出这等架说到这里,阴魂袁京突然跃过来,面色甚是难看。吕东青连忙也跟过来。袁京道:“王老兄,你家公子身怀绝技,连向公度的指力也伤他不了,但你却哄骗兄弟说他不大懂武功,不知是何用意?” 吕东青双眼一翻,傲气迫人,道:“那有什么希奇,江湖上谁不是尔虞我诈的…” 阴魂袁京听了这话,居然不怒反笑,道:“王老兄说得好,江湖上正是如此。兄弟现在请王老兄说句真话,那就是两位还肯不肯帮忙兄弟?” 皇甫维生怕他索回人皮面具,连忙接口道:“早先已经说妥之事,自然不会更改,你放心好了! 阴魂袁京眼珠一闪,道:“那么王公子你就是留在此处,王老兄则跟我到那边去。”是南维侧顾吕东青,道:“那你就去吧!”吕东青当下便跟阴魂袁京走开。 这时五岳台上的五位掌门人肃然直立,天尊者则用五把钥匙去开启大钢箱。弄了好一会工夫,方始把那柄白色长剑捧出来,送到少林寺老方丈无心大师手上。 无心长老肃容遣:“施主武功超世,老衲等甚为心折,目下妖气弥漫武林,是以这柄深藏了二十年的‘圣剑’,今日再度出世……” 那蒙面儒生伸手去取那柄白色的圣剑,无心长老退开一步,道:“这圣剑关系重大,在未曾车交施主之前,务请施主将姓名见示,否则日后老纳等见到此剑旧主人时,连施主姓名也无法报告,如何交代得过去?” 皇甫维听到这里,不由得伸伸舌头,道:“那还得了?这圣剑毕竟是何来历?连无心长老也用报告两字?” 蒙面青衣人道:“此刻是心池圣女昔年行道时所用利器,你怎的会不知道呢?” 皇甫维不禁失声道:“啊,是她的兵器,怪不得大家都这么崇敬了!那么请问兄台你,此剑有什么好处?是不是能够斩金削玉,吹毛过发。’那青衣人反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可想得到?” 皇甫维立即道:“不瞒你说,我才不希罕呢!” “这就对了,若果单单有这等好处,那么天下之上,谁肯到此地来,冒着毁名之险求取此剑?” “那么有什么好处呢?兄台可以见示么?” “当然可以,此剑第一桩好处,就是凡获得此创者,只要能安然出此门外,就可以用来号令五岳掌门人,那就等如说,这位剑主可以成为武林盟主。” 刚刚说到此处,只听台上那戴着面罩的儒生纵声大笑道:“士各有志长老岂能相强?我宁可不要此剑,也不肯说出姓名来历……” 他当真是一语惊人,场中群豪都不由得讲疑相顾,想不透此人为何把姓名来历守得这等秘密,而且居然比那“圣剑”还要重要?台上的五位掌门人个个都为之怔住,歇了一阵,无心长老道:“阿弥陀佛,施主仗着惊世神功,眼看已可变成当代第一人物,为何竟有此一说?” 那儒生道:“请回答我,假如我坚持不说出姓名,此剑就一定不能给我了是不是?” 无心长老道:“老衲蒙几位道兄指派代为发言,目下可以敬告施主的,就是施主问得一点不错,你如不说出姓名,圣剑就不能奉与施主!” 那儒生道:“那也不见得,假如长老坚持的话,区区只好无礼出手硬夺无心长老微笑道:“施主这话有欠考虑……”刚说到这里,对方已疾然伸手抢剑,老和尚微一晃身,突然斜斜闪开六七尺远。那儒生心头一凛,也自施展身法,疾扑过去,双手分用两种手法,一面枪剑,一面攻敌。 转眼间那儒生出手已达五次之多,最后的一次他左手已勾住无心长老手臂,右掌疾扫对方面门。场中群蒙不少失声而叫,他们虽然都瞧出无心长老武功奇高,早先对付那儒生之时,敢情是存心相让。因而大家也就联想到另外四位掌门人也可能和无心长老一般,故此那儒生能够轻轻易易闯过五岳大关。不过目下无心长老手臂既被勾住,情势危殆,就算仗着神奇武功,不致伤在对方手下,但手中的圣剑势必被对方夺去无疑! 大家正在惊顾间,只听数声朗喝一齐发出,震响人耳。众人转目一瞧,敢情另外四位掌门人已经聚集在邻台上,和无心长老相距不过是丈半左右。 他们齐齐朗唱之际,也一同行动,各自发出一招。 他们虽是隔空遥遥发出招数,可是那矮头陀的刀风,静虚子的剑气,飞羽真人的枪劲,大力神翁唐世一的拳力,每种都非同小可,直取那蒙面儒生。 那儒生倏然松手疾退数尺,无心长老面色一沉,道:“施主若要用强,莫怪老油等不按规矩行事!”儒生仰天大笑道:“区区故意试一试长老的真功夫,却不料一举数得,把各位前辈的真正武功都引出来,当真是难得之事! 还望五位老前辈曲予有谅。” 他这么一说,无心长老顿时变回早先的态度,道:“施主既是故意相试,老衲等自然不能见怪。” 那儒生火身揖道:一区区复娃欧阳,单名纯,本来没有隐瞒之必要,这才故弄狡猾,至祈前辈们海涵。” 无心长老见他彬彬有利,心中甚喜,把剑递过去,道:“欧阳施主好说了,有话等出了那是非之门再说吧!” 老和尚遥遥指一厂那道窄窄的石门,场中群豪固然明白所指,连皇甫维这刻也知道所谓“是非之门”,就是指他身后那道石,只因必须出了那道窄门之后,此剑方始属他所有,而目下尚有数十高手,眈敢虎视着那柄圣剑,是以要出此门,势必惹出无数是非。 那儒生接过那柄通体白色长剑,便理也不理无心长老,退开两步,退自掣剑出鞘。 但见一道白光应手而起,场中不少人为之暴声喝彩,纷纷赞好剑。那蒙面儒生瞧了一眼之后,突然仰天大笑。 台上五位掌门人见他这等形状,不禁又讶异又不悦,只因他这等态度大以不敬,而且十分奇怪。难道是因此剑居然到手,所以为之忘形?皇甫维哼了一声,道:“我晓得他要干些什么!” 青衣人道:“你说说看!” “他要设法侮辱那圣到!” “你根据什么理由?” 皇甫维尚未回答,只见台上那儒生突然高举圣剑,冷电般的眼光疾扫全场一眼,然后道:“各位都有夺取此剑之心,但我要告诉你们,这剑我不屑一顾…” 他随手一扔,那柄圣剑直向人群中落下。底下的人登时都看准圣剑来势,纷纷让开。那圣刻碑啪一响,坠落尘埃,剑身和剑鞘相距大约三尺左右。 无心长老赫然震怒,厉声道:“老衲等爱惜你一县武功,通异凡俗,是以暗中相让。你却不知好歹,竟敢把圣剑摔在尘埃?” 那儒生若无其事地道:“谁要你们暗中相让的、’无心长老哑口无言,一怒之下,左手微提,斜按胸口,然后一翻掌,突然劈出去。 这“大乘心印手”发出之时,两丈之内当面的敌人就算人数众多,也能够一掌全都击毙。那儒生相距不远,自是无法逃出威力范围。 风力到处,把那儒生一身衣服压得向后退急拂,几乎要裂体而去。那儒生微一咬牙,双掌齐起,连绵斜劈出去。转眼间大乘心印手劲力已拂过他身躯,只见他丝毫无恙。 那儒生斜目一瞥.只见另外四位掌门人都跃跃欲试,他自然抵挡不住这些一等一的高手夹击,立刻大呼道:“无心和尚,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无心长老冷冷道:“你是三公门下,老纳焉有不知?” 那蒙面儒生转目瞥处,只见那四位掌门人仍然蓄势待发,他可真怕成为事实,那时非吃亏丢人不可。立刻厉声道:“不错,本人就是月公佟雷门下谷云飞是也,今日上台,乃是叫你们略知一皇三公手段,我这就回去复命,你们有什么话,我姑且替你们转禀!” 无心长老面色甚为难看,其余的四人见他没有行动,便都不肯贸然出手。谷云飞冷晒一声,纵下平台,大摇大摆地向门口走去,作出一副目空四海的态度。 铁剑公子尹世泽斜斜跃来,按截在他面前,冷冷道:“给我站住!”跟着呛一声,铁剑出匣。 这铁剑公子尹世泽不但功力奇佳,同时剑法更是奇奥难当。一连四五剑,把谷云飞迫退六七步之多。 全场之人无不用心揣摩那铁剑公子尹世泽的剑法,但觉每一格都变化莫测,极是神奇,乍看时似是青城派或武当派的手法,但出手后的变化,却又另辟捷径,只看得群蒙中十之八九大感佩服。 谷云飞突然间出手反攻,只见他第一把双掌齐飞,快得如同电光石火,平常的人只能攻出一招的时间,他却已连发数掌。 这一招以快制慢,只迫得铁剑公子尹世泽剑势一滞。谷云飞手法忽变,突然攻出一招,掌力手法极尽阴毒之能事。尹世泽虽有一剑在手,无奈对方已抢回主动之势,而且贴身肉搏,剑法无从使出,勉勉强强划出一道剑光,护住头胸要害,淡然急退。 武当娄真人忽然插口道:“尹公子创法诚然深不可测,但谷施主的话也有道理,尹公子你应该先闯过五岳大关,才找他理论,谅他也躲不到什么地方去。” 谷云飞阴笑一声,道:“笑话,你们虽是自以为了不起,但我却不放在眼内。” 尹世泽让开一边,道:“我劝你少吹牛皮,等此间事完之后,本公子一定找你一决生死!” 谷云飞傲然游目四顾,然后大踏步走去,转眼已出了石门之外。 他一走掉,大家的注意力又集中在地上那柄剑之上。铁剑公子尹世泽移步向圣剑走去,突然有人喝道:“公子且慢!”尹世泽抬目一瞥,只见发话之人,正是那功力奇高的鬼医向公度。不觉面色一沉,道:“怎么样?” 鬼医向公度道:“依照规矩,你一拾起此剑,老夫就可出手抢夺,老夫特地提醒你这一句而已!” 尹世泽转眼一看,只见四周都站满了人,个个露出虎视眈眈的神色。还有那个武功极强的蒙面人,此刻也站在鬼医向公度左边。他迅即想到就算不怕其余的人,但这鬼医向公度已不易应付,何况还有一个硬手相帮,更加难以讨好,便当真不敢贸然去拾圣剑! 鬼医向公度阴森森地轻笑一声,道:“假如你拾取此到,老夫可就不客气啦!” 对面有两个人一齐吟出声,其中一个道:“贫道也得提醒施主一句,此剑可不大容易取到手中!”发话之人正是武当类真人,另外同时吟出声的,却是点甚快到张搏云。这两人一齐出声,鬼医向公度虽是目空四海,却也不敢造次。 突然间一个人纵到圣剑旁边,只见此人白发苍苍,身上装束一望而知是个老家人。只见他满面虔敬之色,道:“这柄圣剑乃是她老人家昔年随身利器,何等神圣,岂能任它坠落在尘埃之中。我这一把年纪的人,可没有争夺此剑的野心,因此不管你们怎样,先把圣剑归鞘,送回台上再说!”他话一说完,立刻弯腰拾起圣剑,却居然无人喝止。 台上的无心长老朗朗诵声佛号道:“多谢老施主护剑之德。” 那老家人正是江南孤客吕东青,他一生冷做孤僻,全无朋友,独独对心池圣女无限钦敬,这等人虽是偏激,故此刚才丝毫没有考虑到数十高手环伺四周的危险,退自冲入去拾起圣剑。 他一举步向五岳台走去,四面那道人墙立时随着他缓缓移动。他走了数步,突然大惊忖道:“目下这些人因受到牵掣,所以都不敢先行出手。但这种均衡之势,一旦破坏,那时这么多人都齐齐向我发招夺到,我这把骨头非丢在此地不可!” 这么一想,登时不敢再向前走。这时皇甫维与及那青衣蒙面人都被挤在外面。皇甫维聪明机警,早在吕东青纵火拾剑之际,就全盘了然这等微妙的局势。是以他不敢硬挤进圈子之内,城恐自己一动,其余的人发生误会,纷为出手,则吕东青立成齑粉。 青衣人用低沉悦耳的声音道:“那个不是你的老家人么?” “是的!他平生最是崇拜那位圣女,就算我多问几句,他都会不高兴,说是亵读于她,我真不懂。” 那青衣人点点头,又道:“你不去帮他的忙?” 皇甫维道:“我一过去,可就越帮越忙!说不定大家一齐出手,把他打成肉酱,对不对?” “这话有理,也许要等我上去替他解围才行了!” “你?皇甫维讶异地说:“你既是不与世俗来往之人,何以要介人漩涡之中?” 青衣人默然想一下,才道:“既然你没有办法,我不出手也不行啦,是不是?” 皇甫维本来是故意迫地吐露多一点线索,以便推测他到底是谁!但对方这么一说,不禁激起满腔雄心,眼珠连转,瞬即想到计较,便道:“那也不一定,有些事情只可智取,不可力敌!老实说,我如果不是以前受过内伤,哼,哼,这些人我都不放在眼内……” 皇甫维突然振声大叫道:“王安,你在干什么?” 吕东青应道:“小的捧着圣剑!” 皇甫维道:“你为什么不走出来?我可瞧不见你!” 吕东青也不明白皇甫维为何问得这等无聊,只好应道:“小的被许多人围住,哪能走得出来?” 皇甫维道:“那些人围住你干吗?要是想得到你手中的圣剑,他们为何不动手抢夺?” 吕东青深恐他这句话意得众人一齐出手,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却勉强镇定地答道:“小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我告诉你吧,他们生怕一出手去抢,就有别人全力阻截,谁也不敢冒着被人四面夹攻之险,所以僵在那儿啦!” 吕东青冷汗出得更多,口中含糊道:“原来是这样,小的可就明白啦!”皇甫维大声道:“你想不想脱身走出人圈?” 吕东青应道:“当然想啦!” 皇甫维道:“我教你一个法子,那就是把圣剑向你看不顺眼的人身上一扔,大家都向他抢扑攻击,你就可以走出来啦!”这话一出,人人都退了数步,可见得大家当真怕他来这一手。 皇甫维又大声道:“我还有个法子教你,那就是你觉得哪一个好像要出手抢剑,你就先一步把剑扔去,就可以把这个存心不良的人害死,你记得不记得?”
第十章 三 公 江南孤客吕东青这时才大大松口气,应道:“小的记得公子的话啦!”他心中无法不对这位皇甫公子的狡猾智谋佩服得五体投地。只因这刻他已发觉每逢自己的眼光射到那个人身上,那个人就立刻要装出友善的样子,分明是怕他把圣剑扔来。 青衣人轻轻道:“难为你想得出这种稳住局势之法,你自然是认定他们个个心中紧张,所以先借着对答缓下紧张气氛,同时话中又剖析形势,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此法诚然很妙,可是你有没有想到,万一那些人不吃这一套,你第一句话时就可能把均衡的局势打破,那时你岂不是后悔莫及?” 皇甫维微笑道:“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那就只好冒险一试了,若然事事畏首畏尾,不敢去做,更加没有成功之望,我说得对也不对?” 青衣人不置可否,又问道:“然则你是从来都不想到坏的结果了,是不?” “那也不然,在我来说,勇往直前和迟疑不决这两种态度,都是手段,先瞧瞧是何种情势,就用哪种态度应付——” 青衣人眼中闪射出光芒,凝目看他一阵,微微嗟道:“看外形你的根骨有限得很,但其实你的智慧,却是修练最上乘武功的材料。你刚才的话,正深合武功之道……” 他们交谈了几句话,人圈中的形势渐起变化。原来那些人本都退开数步,这时逐渐迫前,眼见圈子越来越小。吕东青连忙大声喝道:“哪个再进一步,我就把剑扔去!” 群豪听他这一喝,登时都停住脚步。吕东青目光扫来扫去,只见鬼医向色度和蒙住头脸的少林无意大师反而分开,但在鬼医向公度一边,却是武当娄真人,点苍快剑张捷云,与及铁剑公子尹世泽等高手,还有乾坤五义的司空表,不坏金刚范禹,中州一剑许伯英等都已亮出兵器,虎视眈地的瞧着他手中圣剑。 吕东青心中大感为难,手中的圣剑简直变成催命符,十分可怕。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把圣剑抛掉,直是进退两难的光景。 皇甫维笑一声,道:“蒙面兄你看我的法子有用吧?” 青衣人道:“有用固然是有用,但这个僵局你还有法子解决么?” 刚刚说到此处,台上的无心长老朗朗诵声佛号,道:“诸位请勿出手争夺,以致互相残杀。那位持剑的老施主,请将圣剑交还老衲如何?” 吕东青应道:“小的正有此意,希望大师亲自来取,那就万无一失了!”青衣蒙面人悄声对皇甫维道:“现在怎么办?无心长者要把剑取回啦!”皇甫维道:“我一点也不着急,老和尚绝对无法把圣剑取回!” 他说完之后,跟着大声道:“无心长老且慢,这圣剑你收回不得……”全场群家都翟然耸起耳朵听他说话,他们都是极老练的江湖人物,说什么也不肯把目光移开,生怕有别人乘机出手,把圣到夺去。 无心长老缓缓道:“施主这话怎说?” 皇甫维道:“此剑乃是三公门下谷云飞得到之后,扔在地上,依照道理来说,此一圣剑已不属长老你们五位保管,谁也不须再闯五岳大关,自找麻烦!我这话不知各位英雄们以为对不对?” 人群中响起一片“对,对”之声,台上的无心长老不禁为之愣住,过了一阵,先转面望望其余四位掌门人,见他们都不表示意见,只好叹口气,道:“老衲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层,目下只好听天由命了……” 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个个运集功力,准备随时出手。却听皇甫维又大声道:“王安,你看了半天,没有一个人看不顺眼的么?快把圣剑扔过去,不就完啦?” 吕东青一点也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含含糊糊地道:“小的总觉得不好意思胡乱害人……”他说话之时,眼光向四周扫瞥。目光所至之处,人墙就向后退。 蒙面青衣人催促道:“你想出办法了没有?再耽搁下去的话,事情就会生变啦!” 皇甫维眼珠转个不停,隔了一阵,才道:“你能不能传声给王安?我可不行,因为太远了!” 青衣人道:“勉强可以试试,说些什么呢?” 皇甫维低声对他说了好几句话,青衣人凝神寻思片刻,道:“只好如此应!” 场中形势仍然僵持着,过了一阵,吕东青突然大声道:“目下唯一的法手,就是我闭上眼睛,随便把剑扔掉,看看掉在哪个人的身上便了。”说罢,当真闭上眼睛,抢剑疾转。群家一阵骚动,纷纷后退。就在大乱之际,吕东青五指一松,手中圣剑呼的一声飞上半空,但见那道白光,刚好飞越过窄门上面的墙头,掉向门外。 有人大呼道:“那小子不见啦,他们是预谋的!” 群豪一听此言,都知道那人话中的“小子”,指的是面色枯黄的少年,忙忙环视搜索,果然不见影踪!这时大家把两件事凑找一想,可就明白了所谓“预谋”的意思。敢情那把圣剑已飞出墙外,而那面色枯黄的少年也走了出去,分明这一老一少在唱双簧,把天下群豪都骗惨了。 江南孤客吕东青眼角瞥见几个人向他扑到,其中一个正是武当高手娄真人,心头为之一凛。暗想皇甫公子这一场戏导演得太不高明。 正转思间,那数人已经冲到他身边,只见其中尚有二人,正是那祈门二鬼。 娄真人沉声道:“你弄这一手狡猾,虽是高明,可惜忘了自身安危。你到底是什么人?” 吕东青脑筋连转,突然想到一个法子,立刻向祈门二鬼道:“两位所要之物,老朽代为弄到,善后之事,恐怕要大家出力承担了。不然的话,老朽就立刻把那圣剑送还五岳掌门— —” 阴魂袁京哼一声,还未说话,阳魄王精二已跳了出去,大声道:“老王这一手漂亮极了,没有关系,别的事有我们料理……”阴魂袁京这时无法不走过去,登时形成三个人的阵线。 娄真人身旁有人冷笑一声,道:“眼下鬼医向公度等数人已追了出去,那孩子的脚程只怕比不上向公度呢!”发话之人,正是乾坤五义中的老大司空表。 山精关炎生突然挥动短斧,疾扑过去。 江南孤客吕东青一看糟了,有这么一个人鲁莽出手,自己不论赢得赢不得,其余的人势必跟上。他心中一面愁急,一面也运集功力,准备出于抵挡。 哪知甫要交锋之际,人影一闪,在他们之间平空多出一人,身法之快,直如鬼扭。众人疾忙瞧着,原来是那个一直和面色枯黄的少年站在一起的蒙面青衣人。 这青衣人低沉地喝一声“回去”,手臂一伸,不知怎的已探入斧光之中,巧巧地扣抓住山精关炎生的肘脉,随手一甩,关炎生宛如断线风筝般冲开老远。 这一手太以高明,竟把娄真人。司空表等都震得不敢轻举妄动。娄真人沉声道:“施主好高的武功,可惜蒙住庐山真面目,令人感到遗憾!”司空表接着问道:“朋友可是和他们一伙的?高姓大名能不能见示?” 突然那边有人朗声叫道:“诸位注意,外面现有三公及手下牙伺着出去之人,暗加毒手……”此人的声音虽不高亢,但强劲震耳,全场群豪莫不听得一清二楚。 娄真人转身望去,道:“向兄亲自见到他们么?” 那人正是鬼医向公度,只见他身上长衫已撕破一大块,形状甚是狼狈。他大声应遵: “不错,我不但亲眼目击,还和他们换了几招才退了回去。眼下外面已有六七位被害,尸体都放在岸边。” 司空表急急道:“那个取去圣剑的少年可在其中?”吕东青忙和人等挤到门口向外面瞧看,果然见到对面河岸站着三位老人人,分别穿着红色、银色和黑色的长衫,神态各有不同,红杉老人长相威猛暴烈,正是日公舒涛。银衫老人面瘦鼻约,一副阴森神气,正是月公传雷。那星公冷央一身黑色长衫,身材瘦小,一望而知必在轻功方面造诣超人。 在这三位老之后,站着十余个大汉,身上衣服都属于红、银、黑三样颜色之一。其中一个面貌俊美的少年,身被银色长衫,甚是飘逸潇洒,此人正是早先诡谋闯过五岳大关的谷云飞。 在这一群人后面,有一堆尸首,大约有六七人之多。一来这些尸体胡乱叠在一起;二来又被三公等十余人遮住,是以瞧不清楚面目。 吕东青激动地厉啸一声,直向门口扑去。娄真人等浮沉于人海中数十年之久,自是听得出这一声厉啸,情真意切,当真是断肠之声,便都不去拦阻他。 吕东青分开众人,挤到门口,遥遥望去,只见三公等人屹立河岸,数十对眼光都向这边射来。 他看来看去,都看不出皇甫维是否也是在那堆死尸之内?突然间热血沸问,暗自忖道: “我这条残命全靠皇甫公子才捡了回来,他今日遭遇不测,我如果不能上前拼命,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 心念一决,便一运穿出窄门。那门厚达三尺,他刚刚走到最外面,突然后面有人拉住他的手臂。他回头一看,只见那人竟是刚刚出手把山精粹开老远的蒙面青衣人。 他苦笑一声,道:“尊驾无须把老朽拉住,若然敝少主遭遇不测,老朽非拼了这条老命不可!” 青衣人道:“听你的口气极是诚恳,那我就不再怀疑你们是装假的了。既然你有心为主尽忠,这等事无法拦阻,你就去吧!” 吕东青别转头,疾然跃了出去。先在河中一块石上垫一次脚,借力纵起,这才跃到对岸。 三公等人就在他前面七八尺之外。他毫无惧色,双目冷冷注视着三公等人。 星公冷央首先道:“假如是五岳那五个掌门出来,一定是连贯而出,希望我们措手不及,可以仗着人多作那垂死挣扎。但此人到了岸上,那边尚无人出现,可见得此人绝不是五岳掌门……”他分析了一大堆话,但不过如平常人说了两句话的时间而已。 江南孤客吕东青见他分析得极为精确,心中也感到佩服,开口道:“不错,我不是五岳掌门人之一。你们猜得极对,但能不能再猜出我为何敢孤身跃出之故?” 日公舒涛宏声道:“这话有理,老三可猜得出么?” 星公冷央道:“你是奉他们之命,出来传话的是不是?”吕东青两眼向天空一翻,傲然笑道:“笑话,他们有资格命我传话?” 冷央哼了一声,道:“那就只好猜你是故意出来送死了!这话可对?”吕东青道:“对极了,我就是出来送死!”谷云飞冷笑一声,道:“此人武功有限,让弟子把他劈死就是啦!”吕东青道:“等一等,我还有事情未曾办好!”三公一听此言,不禁都大感奇怪! 月公佟雷阴森森地道:“还有什么未了之事?”吕东青指一指他们后面那堆尸首,道: “我要看看敝少主可在其中?” 星公冷央仰天冷笑道:“原来你是秉着一腔忠义之气,出来送死的!好,好,就成全你这一次,过去看吧!” 吕东青抱着必死之心,倒也线毫不惧,大踏步擦过三公、谷云飞与及那群大汉身侧,一直走到那堆尸首之前,伸手翻开找寻。 那六七个死人之中,有两三个他认得出,都是当今武林鼎鼎有名的人物。看他们身上伤势,都是外表完好无事,其实内脏全部震碎,不由得暗暗惊骇那三公武功之强。 他翻到最底下,还没有见到皇甫维的尸体,不由得为之得住,喃喃道:“噫,怎么找不到呢?” 谷云飞大声道:“找到了没有?可别趁机撒腿跑掉,你识趣的话,还是回到这边送死好些!” 吕东青回头道:“有没有人被你们劈落河中,顺水流去了?”谷云飞噫一声,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你的少主没有在其中呢?哼,哼,你别是出来胡混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 江南孤客吕东青傲然道:“笑话,这有什么好混的?就算混得好也不会发财!” 星公冷央接口道:“你的少主是谁?长得怎样?” 吕东青道:“他中等身材,面色枯黄,手中还拿着圣剑,你们难道没瞧见么?” 那三公陡地一震,对望一眼,仍然由星公冷央道:“快把你家少主的姓名报出来!” 吕东青估计此处高那边石门很远,人等听不到他的话,于是低声道:“他复娃皇甫,以前和诸位见过面!” 星公冷央点头道:“果真是他,我们已把他放走,只有他一个人能走得了!喂,你几时开始侍候你家少主的?老老实实说出来!” 吕东青心想既然皇甫维走掉,自己也就犯不上送命,目下不如唬他们一下。便道:“大概有十八九年了!” 冷央接着问道:“你可见过老主人?” 吕东青道:“当然见过,难道我家少主能够在他未曾懂事之前雇请我冷央征了一下,放缓了语调,道:“那么你家老主人目下身体可好?”吕东青不假思索,道:“这个很难说,有时候比什么人都强健,有时候突然昏倒,在床上盘坐几日!” 星公冷央身躯一震回头道:“这就对了,他是大爷后来所用心腹的仆人……” 日公舒涛点点头,道:“那就叫他走吧,也别问他住在何处,免得大爷责怪。” 吕东青听了,心头有如放下一块大石,暗忖:“自己幸好没有说老主人康健如常人,否则就瞒不过他们。不过此中情形也十分奇怪,难道“一皇” 身体不安之事,他们业已知悉?既是这样,他们为何不去侍问?就算是一皇当年严令不许他们再行见面,但一皇的仇人满天下,他们应该向自己问明他的地址,然后设法在暗中保护才对!可是听他们口气,竟然连地址也不敢询问,难道当年一皇和三公分手之际,曾经有过不欢之事!” 谷云飞突然插口道:“弟子建议试他一下,假如此人全身功夫是老大爷的传,便可以相信他的话!” 吕东青一听这话,不觉暗暗叫苦,可是三公却一齐须首赞同,日公舒涛宏声道:“喂,老兄你过来亮一手吧!”星公冷央接嘴边:“只要一招就够了!” 吕东奇当然无法表演,纵声道:“我家少主既然没有被害,我得赶快追上他,目下可没有功夫耽搁……”谷云飞疾然跃到面前,迎面一拳击去,功力之强,令人心惊! 江南孤客吕东青见对方一掌劈到,来势这等凌厉,如若不即速抵御,势必立毙当场。当下不暇再想,双掌并拢猛推出去。“砰”地做响一声,双方家力接实,吕东青区蹬蹬一连退三步。那谷云飞也想不到对方内力如此雄厚,脚下竟退了一步。不由得怒气上冲,冷冷道: “今日非把你这冒充字号之辈活活劈死不可,接招!”但见他身影一晃,快逾闪电般扑到,掌势发处一招之中,接连拍出三四掌之多。 日、月、星三公在一旁本是毫无表情地瞧着他们动手,这刻突然一齐神色大变。 星公冷央说话最快,只见他嘴皮尚未动,话声已送入谷云飞等人耳中;他道:“云飞即速收手退回,不要问为什么,快退——” 谷云飞听得出他语声中微露匆速之意,不禁大感惊奇,心想师父等三位在一块儿,天下已可无敌。何事忽然令他这等仓皇急磋?他念头转动之际人已退开一旁。 江南孤客吕东青明知对方第二次出手,自己的“神仙步”也可能无法避开,方目惊凛之时,忽见对方退开,又听星公冷央这等说话,不禁惊怪得确如泥人般站着不动,一双眼睛在三公面上扫来扫去。 月公佟雷阴阴道:“你莫非是想认住老夫等面貌,以便日后报仇么?”吕东青傲气一发,抗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找今日还能在三公毒手之下逃生?” 日公舒涛洪声道:“走吧,别嘈嚷了!” 吕东青为之大惑不解,暗自一横心,道:“那可不行,我得知道为何你们不杀死我?” 月公佟雷阴森森地道:“好小子,你简直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真的敢不走么?” 吕东青生性孤僻骄傲,越是被激,越是不肯服输低头,应声道:“不走就不走,大不了一死而已!” 星公冷央极快地道:“我们只知道你非是皇甫大爷侍仆,那就够了,想你不过是个碌碌无能之辈,何须把你杀死?所以我们决定放你走!” 吕东青沉吟道:“不对,不对,这理由太以牵强,难以令我心服!” 日公舒涛面上露出怒气,月公佟雷则越发阴森可怖。只有星公冷央神巨如常,接口道: “好吧,老实告诉你,我们认为你能抵得住云飞一击,身手已经很不错;以你这等功力之辈,假如不是大爷的仆人,决不肯冒认,所以有心放你走……然后……” 吕东青越想越觉得奇怪,他本是经验丰富之人,暗念这三个老魔不敢杀死自己,必有极为重大的原故;要不然星公冷央何必把理由都说出来?分明是要他快点走开!但为何他们急着要我走开呢?他想。 他确定对方决不敢杀死自己之后,越发从容起来,道:“如果你们不把实情说出,我就不走!” 这两句话把谷云飞气得双眉斜飞,目射凶光。但他也不敢再出声,免得又被师尊们叱责。 星公冷央哼I一声,道:“我看你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你还坚持要知道么?”说时,身形微晃,已到了吕东青身前五尺之内。他移动得虽是神速绝伦,却不带半点风声。可见得他一身功力已臻超凡入圣之境! 吕东青看看情势也不大妥当,假如他们暴怒之下,出手把自己打死再算,岂不糟糕?目下反正面子完全扳回,已经不是早先被迫逃走的局面,应该收场远离此地,于是缓缓道: “看来你们一定不肯把真正理由告诉我了,是也不是?” 谷云飞好不容易找到可以开口的机会,厉声道:“那还用得着说么?真是愚蠢之至!” 吕东青白他一眼,目光中又流露出天生傲气。星公冷央一看不妙,连忙斥道:“说过叫你不要说话,你为何偏要多嘴、’谷云飞又挨了一记,满腔羞愤交集,眼中差点冒出火来;可是这刻当真不敢再说话了! 吕东青这才收敛回眼中傲气,道:“既是你们不肯说出理由,我也不再相迫,但你们很亲口答应我一件事,我顿脚就走,那便是你们不得亲自或派人跟踪我,可做得到么?” 星公冷央道:“一言为定,你走吧!” 吕东青这才大摇大摆地沿着河岸走了。那日、月。星三公你望我,我望你,不发一言。 谷云飞实在忍耐不住,咬咬牙自语道:“弟子快要气死啦!” 月公佟雷最是疼爱这个徒弟,当下低声道:“我们也快要气死啦!但暂时只好忍一忍,等你三个师妹得手归来;以后永远也不须忍气了!” 日公舒涛哼了一声,星公冷央立刻道:“老大,你的嗓门太大,最好别说话!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想说目下我们联手可能赢得对么?那五岳掌门和一些高手都不容易打发,她只须把我们三人暂时缠住,等那些人完全出来,我们就变成有败无胜的局面了,此所以我和老二部极力容忍——” 谷云飞面色一变,低低道:“原来心池圣女在此!但弟子却没瞧见她,三位师等怎生知道的?” 星公冷央道:“她用千里传声之法,在我们耳边说话,你自然发觉不到!” 他们突然沉默下来,隔了一阵,日公舒涛含怒洪声道:“大家走吧!”手臂一挥,当先沿河岸走去。其余的人都跟着他的红衫背影,一齐奔去,转眼便失去踪迹。 过了一阵,少林寺无心长老首先出现,只见他有如灰鹤横空,凌虚飞过河面,飘落在岸边。跟着门内的人一个一个出来,不久,全部聚集在河岸边! 娄真人是第二个出来,他四处转了一下,回来后说道:“敢情三公早有预谋,在这河岸底下挖好藏身之地,怪不得突然出现,事前毫无迹象!” 无心长老诵声佛号,道:“这样说来,三公他们是有心把进入五岳台之人全部一网打尽的了!”他本想说出奇怪他们为何忽然退走的话,可是他乃是一派掌门身份,不能随便说话,所以把话忍回肚内。 人群中有人大声道:“那两个骗走圣剑的小子,必是三公所派,这些尸体中可没有那面色枯黄的小子!” 众人正在推测之际,鬼医向公度面上做现忧愁之色。在他预料中,以他及少林无意长老的实力,那圣剑一定能够到手,谁知终于没有得到,想起三公令箭的限期不久即届,不禁大为忧虑,以致形之于神色。 铁剑公子尹世泽冷眼看出,他记恨早先之事,故意在众人面前要他好看,便大声道: “向兄愁眉不展,不知所忧之事,是不是与圣剑有关?” 无心长老慈悲为怀,诵了一声佛号,接口道:“向施主一身武功,令人佩服;如果心中之事,与圣剑有关,何妨就说出来,让大家参洋一番?” 鬼医向公度心中一动,暗念这五岳掌门人的武功各有所长,当年心池圣女的安排,分明就是看准这些人联起手时,能够以长补短,足以敌住三公。 今日圣剑既已失去,已无别路可走。不如把实情说出,这无心长老可能基于同仇敌汽,代请其他四位掌门人帮忙。 念头一转,便缓缓道:“当着天下英雄面前,向某本来不想说出来。但忽又想到此事因与三公有关,也许诸位晓得了内情,得知三公将于某日在某地现身之后,另有奇计可施,是以坦白相告。那就是向某与三公他们已有约会,定于二十日后在望都城西乱葬岗上见面!” 铁剑公子尹世泽纵声而笑,道:“原来你是因与三公有约,所以急急来日觎圣剑……” 鬼医向公度心中大怒,暗暗蓄聚真气,口中应道:“不错,我因与三公有约,所以参加今日之会,这也不是见不得人之事。姓尹的你大概只会说风凉话,不然的话,为何早先三公在此之时,你却缩在后面,不敢出面?” 这一下反击十分损毒,铁剑公子尹世泽本是盛气凌人的性格,这刻哪能忍受?厉声喝道:“向公度,你这是找死——”喝声中猿臂一探,已掣出铁剑。他的铁剑黑漆如墨,连剑穗也是黑色,别有一种风味。 铁剑公子尹世泽剑法神奇,一招接一招,绵绵攻到,迫得鬼医向公度不住游走闪避。 东岳掌门人矮头陀朗声道:“无心师兄,这两位都是当今武林一时之选,如果能同心合力,对付三公,事情并非不可为,愿师兄三思!” 西岳掌门人静虚子凤眼一睁,道:“但我们昔年已有誓言,须听诗圣剑之人指示行事。 今日圣剑既已有人得去,我等已非是自由之身啦!” 无心长老迅速地想一下,缓缓道:“敬请诸位道兄依誓言行事!” 于是矮头陀、静虚子、大力神翁康世一和飞羽真人等四人都肃然颔首,暗暗蓄聚功力。 无心长老拂尘轻挥,飘然走近战圈,余下四位掌门人一齐过来,分散包抄住那剧战中的两人。无心长老朗声道:“两位施主请赏老衲一个薄脸,暂时停手如何?” 这五位掌门人这一移动,四周看热闹的人,不知不觉都退开,腾出一大片空地。这一来场中共有几人,自是一目了然。尹世泽虽是高傲成性,但自恃决不是五岳掌门人联手之敌,不得已收剑纵退数步。 鬼医向公度根本未曾得利,是以尹世泽一退,他也就站定不动! 无心长老徐徐道:“老衲深知大凡是武林同道,无不心高气做,宁死不屈;但今日的局势不比平时,以老衲推想,今日三公虽是退去,但凡是参加今日之会的人,他们均已知道,相信不久之后,他们必定以逐个击破的手段,加害我们所有的人!” 四周群豪听了此言.都微感惊然。司空表乃是死中逃生的过来人,暗暗打个寒噤,大声道:“诚如老禅师所说,三公将会分头找寻我等,只不知老禅师有何对策?” 无心长老道:“第一步,必须我们光能团结~心,以三公他们为唯~死敌。第二步,我们设法组织起来,尽速把圣剑得主找到!” 鬼医向公度接口道:“老方丈可曾考虑到二十日之后先和三公他们一拼之策?” 无心长老迟疑一下,缓缓道:“这事老衲不能作主,必须和四位道兄商议一下。”当下转身把余下四位掌门人召到一倍,低声商议。 那五位掌门人商议了一阵,无心长老宣布道:“我等决定二十日之内,暂时到庐州邱家庄歇脚,希望圣剑得主能在二十日内光临。不然的话,届时也许到望都城去,也许继续留在庐州邱家庄内,那就要看以后情势如何发展,诸位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同行,否则就请自便——” 四周群豪均是武林中知名之士,此时都知道无心长老口中的庐州邱家庄,乃是豫皖道上大大有名的六甲手邱南的居处。这邱南不久以前曾经派出庄中高手,四出打探一皇三公的消息,传说原因是一个承传衣钵的心爱弟子被一皇杀死。但详情则不得而知。那六甲手邱南和少林寺颇有渊源,此所以无心长老不须事先征求邱南同意,就可公开宣布在邱家庄暂时驻扎。 众人既知五岳掌门人的去向,几乎通通走光,只胜下娄真人和鬼医向公度两人。 鬼医向公度道:“大家都想查出圣剑下落,然后仗着此剑,役使五岳掌门,称雄守内。 可是都没有想到一点,那就是得到此刻之人,必须义不容辞先行解决武林大患‘一皇三公’。” 娄真人微微一笑,道:“他们可能也想到这一点,但他们一定认为既可役使五岳掌门人,则对付一皇三公之际,大可以先命五岳掌门人打头一阵,而得剑之人,却坐享其成。细究起来,这如意算盘还算不坏!” 无心长老长叹一声,道:“当年小池圣女建造这五岳台,留下圣剑,虽说是剑上留有克制一皇一公之法,再加上我们五人之力,可以与那几个老魔头~战。但她的本意还是想藉此机会,挑选出一位武功及品行最佳的人物,掌持圣剑,作为对抗一皇三公的群龙之首。老衲见那谷云飞不但武功深不可测,而又礼貌周一,故意暗中让他,以致辱及圣剑!细究起来,老衲当真是罪不可逆,日后不知如何向圣女交待此事?” 鬼医向公度看看已谈不出什么名堂,想起那圣剑对他极有用处,反正五岳掌门下落已定,假如找不到那圣刻下落,只须在期前赶到庐州邱家在就是,于是告辞而去。娄真人也有设法查访圣剑之意,是以跟着也走了。 且说皇甫维当时请那蒙面青衣人代为传声,向吕东青指示机宜之后,自己便悄悄闪出门外,转眼间那支圣剑已超过高墙飞将出来。皇甫维施展出真正功力,身形破空飞起,在空中捞住那支通体白色的圣剑,跟着一提真气,疾如闪电般飞到对面岸边。 眼光到处,只见一堆人在河岸突然出现,而且一晃眼间就阻截在他前面的去路。当中那三公最是惹目,只见他们个个眼不转睛,盯住自己手中圣剑。 他一眼望去,已瞧见那日、月、星三公都蓄势欲发,直是联手出击之相。这一惊非同小可,疾忙伸手把面上的人皮面具扯掉,纵到三公面前。 日、月、公三公齐齐一怔,皇甫维沉声道:“我得赶紧把此剑带回,请你们替我挡住追兵,同时切勿泄露!”说罢,马上又戴回人皮面具,迅速地掠过三公身侧,放步疾奔。 那三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敢决定伸手拦他。就在他们猜疑之际,皇甫维已奔出老远。 星公冷央这时才道:“老大、老二,你们有何高见?” 日公舒涛和月公佟雷都暖昧地笑一下,到底没有说出主意,星公冷央也不言语,心想省得以后有责任,怎敢乱出主意?皇甫维来到河边,等好一阵,江南孤客吕东青匆匆赶到,上船后挥手道:“赶紧往下游驶去,你们卖点气力,自然会多赏银子……” 于是这艘双桅船迅速地顺流而下,吕东青早已取下面具,在舱中和皇甫维盘膝对坐。他面上布满了愁容,默默寻思。皇甫维好生奇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 吕东青低声道:“公子,我实在没想到你会把圣剑带走,若果早知如此,还不如送给鬼医向公度!” 皇甫维诧异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剑真不错。不但锋快异常,而且似乎有一种空灵之气,佩在身上,令人感到心灵上生出舒服之感。” 吕东青愁眉苦脸地叹几口气,忽然苦笑道:“无论如何,公子你今日得到此剑,总算已荣膺武林群豪之长。除非我们有心把此剑转送别人;不然的话,为了荣誉起见,谁要是生心觊夺此剑,我们必须把他杀死!” 皇甫维缓缓道:“杀死?当真仅为了这原故而残害人命么?”吕东青毫不考虑,道: “当然,当然,那些生心夺剑之人,不仅存有领导武林,役使五岳的野心,而且首先他就是瞧你不起,认为你不配做此刻主人!假如不取他性命,一则无以树立声威,二则日后纠缠不已。” 皇甫维雄心陡起,坚决地道:“说得对,在我把此剑转让之前,谁敢夺剑就杀死他!” 他把圣剑横放在舱板上,然后掣出剑鞘,舱中登时弥漫着一阵森森寒气。他们在剑鞘上及剑身上检视一阵,没有发现一点足以制服“一皇三公” 的秘诀的迹象。 皇甫维道:“我明白了,此剑一定已被三公他们开箱看过,也许剑上本来留有秘诀,但被他们弄掉了!” 吕东青道:“我相信不可能,第一,那钢箱不易开启,必须五匙聚合。第二,那五岳掌门人并非傻瓜,开箱之前,已请专擅开锁的名家检查过箱上之锁。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心池圣女当年指明箱中所藏的圣剑,专为对付一皇三公,以三公他们的名望身份,决不肯示弱而先行弄开钢箱,暗查此剑!” 皇甫维愕然道:“我倒没想到其中有这么多的道理,依你所说,三公没有动过此刻是无疑的了!那么为何剑上没有一点秘诀?难道是圣女放布疑阵?” 吕东青正色道:“圣女的话,决不会假;也许……” 皇甫维突然感到心烦起来,冲口道:“我就不信圣女平生没有做错事或者说过一句假话!你别故神其说,把她形容成一个尘世上绝无仅有的圣女!” 吕东青叹了一声,道:“在下说的话也许公子听不进耳,可是事实上圣女她老人家远在三四十年前已经成名,那时她才不过十七八岁,自后便茹斋礼佛,虽有一身天下莫敌的武功,但毫不自矜。放目当今武林之中,几乎没有一派的高手不是受过她老人家的指点,因而能在武林之中博得盛名!是以她的为人行事,武林无不万分注意,假如说过一句假话或者做过一件错事,天下之人,断无不知之理……”皇甫维摇手道:“算了,算了,其实我对她也敬仰得很,刚才不过是一句气话而已!你倒是说一说,你如何闯过那三公的经过让我听听!” 吕东青道:“提起来又是奇事一桩,那三公起初听我说是你的手下人.已有放我走之意;但那冷月银狐谷云飞却不相信,出手来试我的武功。这一诗就拆穿我马脚,但不知何故,三公他们却一齐制止谷云飞,反而一派巴不得我快走之意,我迫问过他们,但后来又怕惹翻了他们,所以最后也就离开!公子可想得出其中原因?” 吕东青啊了一声,眼光无意向岸上一扫,突然楞住。皇甫维也转头遥望岸上,只见岸边有个人不断挥手,敢倩正是他们谈论着的青衣蒙面人。吕东青呐呐道:“她……她不会就是圣女她老人家吧?” 皇甫维道:“很难说,从她的口音中,已可确定她是个女子,但却听不出年纪来。照时间推算,圣女如今应该是五十至六十之间的人,我们可从年龄上查证一下!” 他们赶快命船家划向岸边,皇甫维主张戴上人皮面具。不久,船已泊岸,那蒙面青衣人跃上船面。皇甫维哑声道:“请进舱内休息一会如何?” 青衣人道:“我想悬挂一块白布在桅上,不知两位有没有反对之意?”皇甫维道:“假如不是通知别人来擒捉我们,那就绝不反对!”青衣人道:“你放心,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说着,掏出一条白布,命船家系在桅上。之后,她从容地走入舱中,就在皇甫维面前盘膝坐下。 她的目光凝定在膝前舱板上那柄白色圣剑之上,良久,良久,才抬头缓缓道:“武林中任何人夺取此剑,都不算奇怪,但你却居然带走此刻,为什己呢?” 皇甫维眼睛一转,道:“假如你肯把蒙面青巾取开,我一定把理由奉告!” 她哦了一声,道:“你们可不可以把人皮面具取下来,反正我已知道你门是谁!” 吕东奇立刻先把面具取下,皇甫维不悦地道:“你何必心急,她不一定就是那晚赠药与你的人!”说时,也把人皮面具剥下来,露出俊美异常的面庞。那青衣人并不搭腔,伸手把圣剑取起来,缓缓举剑出鞘。皇甫维和吕东青好像发现什么似的,齐齐凝目向那剑瞧着。 他们目光所注之处,却是青衣人捏住剑鞘及剑把上的双手,只见那两双手白皙纤美,一望而知这一双手必是属于一位未曾做过粗工的姑娘。他们发觉那双手的皮肤非常细致柔软,看来除非在二十几岁以下的姑娘.不可能有这种紧密细致的皮肤。 两人对望一眼,吕东青摇摇头,皇甫维便点点头。他们一个是表示这青衣人不会是将近六十岁的心池圣女,另一个则表示同绝对方的推测。 青衣人眼光一直停留在圣剑之上,没有瞧看他们,但这时却忽然道:“两位已瞧出什么道理吗?” 吕东青恭恭敬敬地道:“不敢相瞒姑娘,我们刚才交换意见,乃是表示姑娘你不是我们心中猜想之人?” 她道:“何以见得呢?”皇甫维接嘴道:“你老是询问我们,不觉得有点不公平么?” 她这时抬眼望望他,道:“这话说得有理,我不问就是了!”她说得那等柔婉,以致皇甫维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她跟着又道:“这柄圣剑昔年在它主人身边,曾经折服天下武林高手,也曾经扫荡妖氛,使武林得享二十年和平!这~次出世,皇甫公子作已是它的新主人,只不知你肯不肯仅此到维护人间正义和抑强扶弱?肯不肯不用以妄杀无辜?” 皇甫维凝望着她的眼睛,心灵间突然又发生那种微妙的震荡,不觉冲口道:“这有何难之有?”他突然住嘴,歇了一阵,才道:“你可是觉得我是个邪恶之辈?” 她摇一摇头,道:“恰好相反,我觉得你这个人很好,虽然这感觉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支持!奇怪,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用感觉去评鉴一个人的好坏。”她说得那么纯真和坦然,使得皇甫维和吕东青都不把她的话当作一个年青姑娘口中所说出的。换句话说,他们一点也不会从她的话中联想出别的意思,按理说,一个年轻的姑娘向一个美少年说出这种话,势必令人感到话中另有含意! 她接着又道:“二十日内去不去庐州邱家庄?” 皇甫维沉吟一下,道:“这柄圣剑虽然能够指挥五位掌门人,但我去干什么?那鬼医向公度根本不是好东西,他的阴毒狡诈,恐怕不下于三公!” “哦,你没有领导武林的雄心么?” 皇甫维霍然动容,道:“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寻思一下,又道:“假如我不是身负内伤,哼……” 青衣人迅速地把圣剑归鞘,然后接起他一只手,轻伸三指,按在他腕上的寸关尺土,细察脉息,过了一阵,道:“你腑脏间积存瘀血,虽然没有大碍,但一年半载之内却无法复原!” 皇甫维突然想起来,忙道:“那么你的药呢?能不能治好我的内伤?”她道:“当然可以!但现在我却不能随便送给你!除非你答应二十日之内到庐州邱家庄,率领天下武林高手,去和三公对抗,若果你办不到,另外还有一个方法!” 皇甫维十分急于恢复昔日功力,不禁问道:“还有什么法子?”她道:“你仍须在二十日内到庐州邱家庄,将此剑送还五岳掌门人,并且向他们谢罪。此外,还须对我立誓在恢复功力之后,不得帮助一皇三公残害武林同道!” 皇甫维哼一声,道:“这算是什么法子?我不需此剑可以,但别的人一定以为我保不住此剑,惧怕有杀身之祸才这样做,哼,哼,要我这样做,我宁可不要你的药!”吕东青突然道:“公子不如把剑送给这位姑娘吧!” 皇甫维沉吟一下,道:“现在把剑送给她倒是个好法子,可是我又想回家后禀明得剑经过,然后才作决定!” 那青衣人突然身躯一震,缓缓道:“令尊还健在人间么?”皇甫维眉头轻皱,道:“当然啦!”蒙面青衣人一双眼珠转来转去,又道:“他既然尚在人间一为何二十年都不踏入江湖一步?莫非身患疾病,难以移动?” 这们题如果是别的人提出来,皇甫维一定毫不犹豫就出言否认。但这个青衣人似是有一种奇怪的气质,使他不愿打诳.当下应道:“请你换个话题吧!” 那青衣人低下头,轻轻地叹一声。皇甫维心中浮起不忍之情,柔声道:“你不要难过,总有一天我会亲口告诉你!”她仍然低着头,好像怕面.上的表情被人看见,其实她头上蒙着青巾,谁也瞧不见她的面貌和表情,歇了一阵,她站起身,道:“我要走啦!” 这时,船家已得到吕东青的命令,向岸边靠去。不久工夫,船已到岸。青衣人走出舱去,皇甫维等也跟出舱,放目一瞥,忽然大吃一惊,原来岸上树群之后突然走出十七八个人。他俊目一掠,已看清楚这十七八个人之中,有两个似是与众不同。这两个人面貌长得极为相似,身量颀长,面白无须,约摸是六十岁上下。都是穿着半黄色葛市长衫。眼中神光充足,一望而知乃是内家高手。他们穿着得虽是斯文,但背上各各插着一柄金光灿然的虎头钩。除了这两人之外,其余的都是佩戴着刀剑的劲装大汉,个个行动快捷有力,看来都不是庸手。 那两个颀长老人见到青衣人现身,都恭敬地弯腰行礼。吕东青轻声道:“他们就是左右双钩吴家二老,名望身份不在五岳掌门人之下!”皇甫维心头一凛,道:“他们率了不少人在此处等候,不知有何用意?” 那吴家二老在岸边听到这话,齐齐抬头瞧他。蒙面青衣人已上了岸,忽然停步转身,道:“我真想知道这位皇甫公子武功的深浅,可是……”吴家二老中右边的一人接口道: “如蒙允许,在下乐于效劳。” 那十余个劲装大汉之中,有一个定声道:“此事何须劳动老前辈大驾?”刚才发话那姓吴的老人双眉一皱,沉声道:“你们都不可随便说话,要知皇甫公子不是寻常之人可比!” 青衣人道:“请左老转烦在场诸位,立即分头顺游而上,向外人宣称见到一个黄面少年及一个白发老家人,极迅速地向西北方走去。大家可说亲眼见到那黄面少年身上佩着一柄白色长剑。”吴家二老霍然动容,但却不询问,那边左钩老人立即如言嘱咐十余劲装大汉依言行事。 转眼间岸边只剩下四个人,吕东青见他们四人走向树群后面,便瞩船家等候,然后急忙上岸赶去。穿过密密的树木之后,只见皇甫纸业已和那右钩吴老人交锋,双方都是空手,正以极强内力,换掌硬拼。 那右钩吴景老人出手迅快,招招都是重手法,掌力之雄浑,手法之精奇,当真是时下武林罕见罕闻。皇甫维开头六七招均以普通手法应付。他天生禀赋过人,资质之佳,万中无一。此时虽是内伤未痊,但内力之强,仍然可以和那吴景老人抗衡争胜。 江南孤客吕东青看得惊心动魄,他知道皇甫维看上去功力虽强,但吃亏之处在于不能持久,这等硬饼的话,说不定一旦失手,便有丧命之虞。 十招不到,右钩吴景已无法应付。左钩吴圆面现惊奇之容,道:“噫,这不是一皇嫡传家数么?” 右钩吴景老人本就怀疑面前这俊美无传的少年使的乃是“一皇”绝艺,但一时又拿不准,此时一听兄弟提醒,立刻运足功力,双臂一圈一撞,跟着疾地纵退。这一招奇妙绝伦,皇甫维四方八面都攻不进去,只好眼睁睁让他退开。 左钩吴圆老人目光一掠蒙面青衣人,只见她轻轻颔首,立刻道:“大哥,这一位既是一皇传人,我们虽是活了一大把年纪,但今日如果不好好领教‘一皇’绝艺,这把年纪也就算是白活啦!我们兄弟一齐上前请教如何?” 右钩吴景老人道:“就怕皇甫公子不肯指教!” 皇甫维傲然道:“不必客气,区区奉陪就是!”
第十一章 噩 耗 那吴家二老,并肩缓步上前,相距只有五尺之际,右钩吴景首先出手,一掌向皇甫维胸口劈去。皇甫维掌背一拂,化开对方掌势。那左钩吴圆老人长衫飘飘,业已迅快绝伦地从偏锋出掌攻袭,正面的吴景也连环劈出两掌。 吴家二老突然一齐使出圈臂急撞的一招,完全封住皇甫维的攻势,然后纵出圈外。 皇甫维眉头一皱,道:“我可要走啦!” 他说罢也不等别人回答,抱拳向蒙面青衣人遥遥一揖,便转身走出树群。 那四个少年见他这等倨傲,不禁都讶异万分。要知这左右双约吴家二老在他们心目中;乃是十分了不起的人物。而皇甫维相貌既俊美绝伦,年纪又轻,居然能力敌吴家二老,这叫他们如何能不骇讶交集?这时蒙面青衣人已经徐徐走开,吴家二老大概是忙着跟去,不暇多说,迳自走了。那双桅船走了一阵,皇甫维便向吕东青道:“目下既然所有的人都被骗追向西北,我们不如立刻弃船登岸,兼程赶返!” 吕东青大表赞成,道:“我也有这个想法,那位青衣姑娘说过替我们掩蔽行踪,准保不会有错,因此我们不如乘这机会,尽速直到钱塘江边!” 两人决定之后,皇甫维用块布包往圣剑,立即弃舟登陆。他们都放心大意地赶路,倒没有去注意后面有没有人跟踪。 走了两天,已到了钱塘江边的“富春”,皇甫维带着吕东青向东门走去,到了一座府宅大门前,突然大大得住,神眼发直地望住大门外悬挂着的白色灯笼。 江南孤者吕东青一看他这副形状,不由得骇了一跳,呐呐道:“不会是发生了不幸吧?” 皇甫维愣了半天,迈开大步,直闯入去。一个家人刚好出来,见到皇甫维,立刻喊了一声“三少爷”,皇甫维脚步一停,道:“我义父他老人家……” 那家人应道:“老爷不幸在十日前故世,三少爷如果早点返来,还可以见到老爷一面!” 皇甫维脑中轰的一声,但觉眼前一片昏黑,向后便倒。那家人惊叫出声!登时有四五个家人仆归出来,团团把皇甫维围住。 皇甫维哭了一阵,起身向内宅奔去。吕东青连忙跟随着他。穿过四五个院落厅堂,到了一排房间之前。皇甫维正要推门走进石首第一间房间,忽然有个人过来拦住,道:“三少爷等一等,小的有话禀报!” 皇甫维两眼已红肿起来,望那家人一眼,道:“什么事,快说!” 那家人缓缓道:“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有严命,吩咐小人等见到三少爷回来,一面去报告他们,一面切切不许让你踏入老爷房间——” 皇甫维怒气直冲上脑门,厉声道:“我为何进不得我义父的房间?哼,哼,这十多年来,我有哪一天不在这里陪伴我义父?他们在这里的时间,两个人加起来还及不上我的一半,真真混账之至!” 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吕东青也跟着人去,只见这房间乃是套间,这外面布置得甚为雅净,窗下的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两个大书橱。 他垂泪走入套间,一切陈设都依旧,在那张大床的对面,另外有张醉汕椅。皇甫维记得自己不知在那醉仙椅上睡过多少夜,有时老人和他读书到深宵,犹自不肯闭目就寝。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床前,轻轻唤一声“爹”,然后跪下来,把面庞贴在床治上。 吕东青咬咬牙,强自忍住涌到眼眶的泪水,静静站在一旁。过了一阵,皇甫维嘶哑地自语道:“私底下,我总是唤他做爹爹,他喜欢我这样叫他……” 吕东青听了,但觉一阵黯然,心想那“一皇”是何等英雄人物!可是有时也不得不迁就环境,而最后还是逃不了“死神”这一关! 说到“死”的一字,更是无论英雄美人,到头来也不过是三尺孤坟.一堆黄土。像那皇甫孤称霸天下之际,正是以天下武林无人能令他“死”而骄傲,然而大限一到,便毫无声息地死掉,而死后并不比最低贱的人多占一些地方,一切一切都和常人没有分别! 过了好一会,皇甫维情绪比较平复,墓地起身,含泪道:“我那两个义兄不久就会得到通知赶回来,且趁这个时候,到义父棺前叩别!” 吕东青道:“大爷棺木还未入土么?这主意很好,不过公子言中之意,似是说在大爷棺前拜叩过之后,就远离此地,可是这样?” 皇甫维道:“我留在此地有害无益,而且我知道,假如和两位义兄见到面之后,可能言语间发生冲突,那时我如若一时冲动,把他们杀死,岂不是太对不起义父他老人家了么?所以我想早点走开为妙!” 此时,宅中好些家人听说三少主回来,都来谒见,皇甫维强忍悲泪,告诉他们说老主人既然已经仙逝,他不会久留此地,只等到灵前叩别之后,就离此他去。 那些家人都知道另外两位少主的为人,情知他们不会让皇甫维留此,分得家产,所以都不敢多说。 皇甫维带头吕东青,匆匆走入后宅。他也不先去向两位嫂子见面,一运走到一座僻静的院落。吕东青忖度地势,发觉这座院落竟是本宅后面最左边的一个院落,院墙外面,可就是公用的巷子。他微感惊讶,道:“大爷停灵之处,为何要在此处?以他的身世,就算秘密不至于外泄,也应该在尊府邸的中心处建造地下石室,才是万全之策——” 他们走入大厅,吕东青因心中疑团不解,所以特加注意,忽然发觉这大厅外面左右分别的房间,恰如一个人的双臂,把厅堂会抱在中间,这一来如果发生事故,则只需在两厢的房间屋背安排好两队驾箭手,就足以把大厅内的人完全封住,无法冲出。 不过他忽又哑然失笑,忖道:“假如皇甫孤大爷的停灵所在传出江湖,则赶来的人,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就算有两队弯箭手埋伏在两厢屋顶,也无法阻碍这些高手们从厅中出来!况且一个人死了之后,什么事都管不了,皇甫大爷恐怕不会费这些脑筋,我别净是胡思乱想!反倒闹出笑话!” 由于厅中甚是简单,因此江南客吕东青一眼就瞧出这些大理石制成的桌椅全部嵌在石地内。这一点,又使他感到惊讶起来,转念想到也许此院太过荒僻,平日少有人到此院来.为了避免被小偷光顾,把家俱偷跑;所以不但家具是石的,还要嵌入石地下内,免得那些不肯空手而走的盗贼硬是连大理石的桌椅也搬走。 这个想法颇为合理,于是便不询问皇甫维。皇甫维走到桌边,双手按住卓面.轻轻一旋,那石桌随手移转,平滑和毫无声息。 他左旋三匝,继而又右旋五匝,但听‘咔嚓”一声,这张石桌居然移开数尺,地面上露出一个洞口。 底下有光线透射出来,皇甫维黯然道:“义父有生之时,从来不许任何人进去,所以每次我陪他到地下石室时,移开此桌,地道之内总是漆黑无光。可是目下一切都改变了。地道内壁上的长明灯业已依照义父生前所瞩,全部点燃!” 他开始拾级而下,到了深达一丈的地道,等吕东青也下来,便扳动墙上一支铁棍。上面轻轻响了一声,入口业已封住。 这条地道宽达五尺,两壁都是一根一根粗约碗口大的木头,密密排列,因此变成木墙。 靠近人口处的墙上,斜插着一支数尺长的火炬。细看时竟是石头雕成,不是真的火炬。 皇甫维纵起六尺高,伸手勾住那支石制火炬,探头向炬内一望,立时又松手飘落地上。 吕东青问道:“怎么样?公子可是发现了什么、’“没有什么,我只是查一查油量,假如不够的话,就得立即设法加满!”吕东青虽然觉得他对此事特别注意未免令人奇怪,却没有出言询问。 这条地道竟是弧形,向左边弯去,全长约是五丈左右。吕东青略一测度,已知道这刻正是在那大厅之前的院落地面以下。 眼前一道石门,阻住去路。皇甫维暗运内力推去。一面道:“这道石门十分沉重,必须合三个人以上的力量才推得开。这是义父他老人家前两年才加上的。他说不愿在死后时常有人去打扰他,所以特地把石门加重,这一来每次走入地下石室之内,进去时固然要推一次,但出来时因门已自动关上,又得再开启一次,我两位义兄和其他的人,等闲也不敢走入石室之内,就算非进室不可,也得有四五个人一起才能进出,你说我义父这办法高明不高明?” “这么说来,公子两位义兄仍然不知道大爷的身份的了?”皇甫维道:“当然,连我至今也不大明白,何况是他们呢?唉,义父他老人家到底是不是一皇?现在可没处去问得明白了!” 石门开启,但见门内是个将近三丈之大的宽敞石室,左右两壁各有~支方制火炬,此刻火苗冒得老高,把石室照得十分明亮。 迎向门口那堵底壁之上,横挂着一面横匾,上面写着“同归于尽”四个字,两边悬着一副对联,右边首联是“垂老相逢渐难别’,左边的下联是“大家期限各无多”。横匾及对联都没有落款署名。 吕东青颇通文墨,看看匾联之后,不觉在口中低吟道:“同归于尽!垂老相逢渐难别,大家期限各无多……这是什么意思?” 须知这处地下石室,只是“~皇”皇甫孤自己准备作为停灵之所,故此根匾上写的“同归于尽”这四个字,实在欠通难解之至。 石棺棺盖此刻紧紧盖住,找不出丝毫缝隙。皇甫维长号一声,匐伏馆前,放声大哭。 江南孤客吕东青虽然与棺中之久未谋一面,但见到皇甫维这至清流露,也不觉鼻子一酸,希嘘叹息。 他缓缓踏上石墩,伸手搭在石棺之上,哺响自语道:“皇甫大爷纵横~世,如今武林中威名犹昔。今日虽是身在九泉之上,但也可以满足了!” 说到这里,顺手去揭那棺盖,哪知纹风不动。心中不觉讶然,潜运内力缓缓一掀,可是那棺盖如有千斤之重,仍然没有掀开。 他见掀之不开,便打消开枪瞻仰遗体之念,又开始去研究那横匾及对联的意思。 皇甫维尽情大哭,昏厥了三次之多,幸有吕东青在一旁,每逢他昏厥过去,就拍解穴道。 良久,良久,皇甫维逐渐收声,坐在石墩上,头背都靠在石棺上,闭目休息。 吕东青这时才道:“大爷之死,自是难怪公子伤心,这些日子以来,在下已深知公子乃是至情至性的人,这等至减沉哀,实在不易忍受。不过目下却须提醒公子一句,那就是公子本身固然有许多事尚待清理,但最要紧的莫过于为大爷的清白作一活打算!” 这几句话深深打进皇甫维心坎,他睁眼道:“我的心绪紊乱得很,请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吕东青道:“首先。我们必须查明大爷是否就是昔年威震宇内的第一高手‘一皇’,假如不错的话,那就要设法把最近江湖上传说大爷曾经出现之事加以澄清,洗刷冤枉。试想大爷已经隐居二十年之久,武林之人,都道大爷业已改变作风,可是在他故世之后,居然有人藉他威名,干出残杀之事,我想大爷知道的话,一定很不高兴!” “当然啦,义父一定不高兴的!”皇甫维程然道:“哼,那个冒名行凶之人,敢是活得不耐烦了?但我却奇怪,他从何处学到近似我义父的手法?” 吕东青为了转移他的悲思,便道:“公子,那横匾和对联可是大爷的意思?” 皇甫维点点头,吕东青又道:“匾联上的意思实在令人费解,公子可懂汉么?”皇甫维道:“我以前也问过义父,因为我也觉得好像有点不通。但义父曾笑着告诉我说,将来总有一日我会明白其中深意、” 说时,两人已拉开石门出去,不久就走进上面的大厅。吕东青先走出去。抬眼但见厅中已经有人,细看一眼,却是两个二十五六左右的青年和几个仆人。 其中一个青年眉头一皱,手指道:“喂,你是什么人?”这青年面白无须,颧高鼻尖,显然是寡情薄义之辈。另外那个青年长相也差不多,身上都披着一件素服;但吕东青这等老江湖眼力何等厉害,一望而知素服之下,另有衣服,而这件素服也是刚刚加上的模样。 他心中虽是鄙视这两人,但仍然含笑道:“在下是皇甫维公子的随从,姓吕名东青,” 那两个青年人都面色~沉,等到皇甫维上来之后,也不理他行礼,便已竣声道:“你带了个随从进家,可是父亲生前的意思么?” 皇甫维得一下,道:“义父他并不知此事!” 另一个青年接口道:“我们陆家规矩,用人必须得到父亲允许,如今父亲既然故世,那就得由大哥作主!你怎能这等胆大妄为一胡乱带人回来?” 皇甫维出乎被他们气得半死,冷冷哼一声,道:“如若不是看在义父面上,嘿一嘿,今日就要……” 陆大少爷面孔一板,厉声道:“好,好,父亲一死,你就造反了,今日就要怎样?你说!” 皇甫维长长嘘口气,压住心头之火,道:“对不起,小弟一时失言,实是无心之过,请大哥二哥原谅!” 大少爷道:“这话还像点样子,你在父亲灵前叩过头了吧?他老人家十日之前,安静地在床上故世,我们遵照他老人家以前所瞩,把他安放在石馆中。那棺盖一合上之后,果然像他老人家所说再也不能开启!” 二少爷接着道:“你去了什么地方?耽搁了这么久?” 皇甫维道:“有一日义父忽然记得有个好朋友在洛阳,是个读书人,便叫我去请他来见上一面。义父他老人家说,最近感到身体已支持不住,所以突然想找个老朋友来见见面。可是小弟到洛阳之后,却找不到那位伯父!” 他说得十分真诚,仿佛当真有那么一回事。那两个义兄都相信了,吕东青在一旁冷眼旁观,暗想如果自己不是知道皇甫维这一次的行踪,只怕也非信不可!” 皇甫维跟着又道:“义父故世之前,不知可有什么遗命没有?” 两个义兄神色丝毫不变,齐齐摇头。皇甫维大感失望,喃喃道:“他老人家也许没有想到会忽然故世,不然的话,一定会有些东西留给我做纪念的!” 大少爷忽然想起来,道:“啊,父亲有件东西给你!”二少爷接口道:“那不过是张白纸写了几个字,给他也没有什么用处!” 皇甫维道:“不妨事,义父亲笔墨宝,在小弟看来,比什么都要贵重。大哥请交给小弟吧!” 大少爷果真取出一张招叠起来的白笺,皇甫维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垂老相逢渐难别,大家期限各无多”等十四个核桃大的字,后面又写明“此书遗赠吾儿皇甫维”。字字写得有如铁划银钩,笔力追劲。皇甫维垂泪道:“见到这些字迹,就好像又看见义父一样。 但泉壤茫茫,人天永隔,宁不悲哉!” 大少爷和二少爷走开一旁,各自落坐。江南孤客吕东青沉思半晌,突然贴近皇甫维耳边道:“公子可觉得大爷所留的几个字有点意思么?” 皇甫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点说行不行?” 吕东青道:“这古怪必在地下石室中挂着的那副对联之上,大爷留此两句,用意就是要你注意那副对联户皇甫维翟然适:“有道理,我们再过去瞧瞧!” 他们话声甚低,倒不怕别人听见,但由于皇甫维不时瞧着那白笺的动作,却范起那两个义见的注意。 皇甫维向他们道:“小弟意欲再到义父灵前叩头辞行!” 大少爷道:“你要离开我家么?” 皇甫维听到他说出“我家”两字,分明把他当作外人看待,心中一阵酸楚,也有几分很忌,便默然点点头。 二少爷道:“那么你就进去吧!” 皇甫维率着吕东青走入地道,两人的目光凝定在墙上的对联,那是在木板上刻了字,然后挂在墙上。 他们瞧来瞧去,都看不出什么道理。皇甫维但觉头昏脑胀,便坐在墩上,后脑枕着石棺。 吕东青自语道:“这就奇了,这副对联之上,凭我这对老眼,绝对不会差漏,分明毫无可疑之处。这样说来,莫非大爷要你带走这副对联?但有什么用处?连姓名也没有署上!” 皇甫维墓地跳起来,叫道:“我好像听见义父叫我,你听见没有?” 吕东青骇了一跳,道:“没有呀!” 皇甫维眼圈一红,道:“天啊,我听得清清楚楚,义父用那种有气无力的声音叫了两次维儿,难道他老人家还没有死?” 江南孤客吕东青道:“公子你先走一定神,然后告诉我,声音似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 皇甫维深深吸口气,道:“好像是从上面传下来,但我不敢确定是不是?”吕东青道: “假如声音从棺中透出来,还可以猜大爷未死!” 皇甫维仍然不服气,道:“我明明听见的啊!”吕东青道;“一定是你悲伤过度,发生错觉!”他为了要移转皇甫维的注意力,便枪口道:“现在请你过来一下,我们把这副对联取下来瞧瞧。” 皇甫维果然放开听见义父叫声之事,过去伸手去搞对联。 两人分开各搞其一,刚刚一掀木板,突然间一齐面色大变。 他们对望一眼,皇甫维首先道:“我感到木板之后好像藏着东西2” 吕东青道:“我也正有此感。既然皇甫大爷有东西藏在后面,也许他老人家曾经考虑到或有别人先撞破此秘,所以预设埋伏,公子不可不慎!” 皇甫维一听有理,莫要一时大意,竟被义父防外贼的埋伏弄死。便运起血神功护体,小心地揭起那块木板,只见板后墙上有一处微微凹下,而在板上载贴住一个白色的羊皮封袋,正好嵌在凹处,那木板便不致突起来。 吕东青那边的情形一样,也是有个羊皮封袋粘在板后,但颜色却是深黄。他们把木板摘下来,然后将封袋撕下。 他们随手把木板倚在墙上,皇甫维急忙打开白色的羊皮封袋,袋中有两样东西,取出一看,其一是一方白绢,有三尺见方之大,上面绘着四个图样,每个图样都有许多门户和通道,似是什么建筑物的图样。 其一是张白纸,上面写着麻麻密密的字,皆是蝇头小楷。 开头便写道:“绢上龙蛇虎豹四图乃余平生所得秘宝之一,依任何一图兴建住所,虽天下英雄云集,亦可高枕而无忧,维儿得此,须慎藏守秘。除龙图之外,其余三图,曾分别传与舒涛、佟雷、冷央三人;但亦不过传以每图十之六七耳!余停灵之所,另有奥妙,不可不察。倘有生前仇人欲毁吾尸,维儿可任之长驱直入,越多越好,不论是在厅上或此室之内,俱可置之不理。候开棺毁尸者猛掀棺盖,其时两座火炬即自行喷油起火,或有觉得墙上‘同归于尽’之横匾不顺眼者,妄图击毁,触发消息,则亦将陷身火海。 此间地下甬道均经特别设计,大火一起,整座大厅自行塌陷,同时成为火海。所有犯余尸体之人,绝无一能生还!” 那张白纸到此已经写满,皇甫维顺手把那幅白绢收在囊中,把白纸递给吕东青阅看。同时取过那个黄色封袋,打开看时,封袋之内只有一张白纸,皇甫维取出来,阅读笺上的细字。 开头写的是:字示吾儿皇甫维知悉之句,敢情当真是留给皇甫维的遗嘱。皇甫维~阵悲怆,举手指试掉眼中泪光,再读下去。 遗书上写道:“余之身世,一直未曾告汝。余实为多年前武林第一高手一皇三公中的皇甫孤,平生恶孽,难以胜数;晚年甚感忏悔,但往事如烟,已无法补偿。汝天性甚为奇特,集正邪于一身,有时纯真仁慈,有时凶狡毒辣,愿汝知而警惕.勿步为父后尘。” 他接着看下去,纸上写道:“身外之物不足一顾,武功诀窍已尽传于汝;唯有采补内经一册,存于心地圣女处。采补之道,乃邪中之邪,殊不足学。 如得机与她相见,可告以余之遗言,请她将该册内经焚毁。”他刚刚看到这里,突然石门缓缓移动,他连忙把遗书收入囊中。 石门一开,赫然出现大少爷和二少爷,还有两名壮健的仆人。 大少爷眼睛一转,阴声笑道:“好啊,敢请我爹还有藏私,在这副对联之后留了一笔给你!” 二少爷冷笑道:“这是爹他老人家早年所藏,那封题着这副对联的手书也是以前写下,可算不得是遗嘱。也许他老人家临终之前,已经改变心意。” 皇甫维一听他们的话,怒火立时升起来,暗想义父他老人家昔年纵横天下,是何等英雄人物?却想不到身后遗下这等贪鄙的犬子。 他面色一沉,其寒如水,冷冷道:“义父只给我留下两封信,没有半点财物。你们爱信就信,不信我也没有法子!” 大少爷狡笑道:“就算我们都相信你的话,但还得把那些信件取出来大家瞧瞧才行!” 要知那一皇皇甫孤的那两封信内,提及昔年隐秘之事,与及此间地下石室的种种布置,万万泄露不得。 这时石门业已自动关上,皇甫维沉下面色,远向石门走去。那两名健仆挡住去路,皇甫维瞪他们一眼,发觉这两仆都未曾见过,竟然是他的义兄们新近所用的人。 大少爷喝道:“皇甫维,你识相的就把信件交出来,免得伤了兄弟和气!” 皇甫维回转头道:“我不交出来又怎么样?” 二少爷冷笑一声,道:“你们把这厮捆起来,带上去慢慢收拾!” 那两名健仆齐齐应一声,伸手便抓。皇甫维哼了一声,那两名健仆四双手掌刚刚碰到他的衣服,修然腾腾腾猛退开去,好像被人暗中重重地打了一拳似的。 皇甫维冷冷道:“我若不是看在义父面上,今日早就把你们处死!现在我再警告你们,若然再触犯于我,那时我可能忍不住怒气,把你们活活打死!” 说罢,伸手拉住石门的把手,毫不费力地拉开那道沉重已极的石门。 他的义兄见他气力如此之大,骏得双眼发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甫维和吕东青走完地道,正要出去。吕东青突然道:“公子且慢,你的两位义兄实在不能让他们留在石室之内。否则一旦误触机关,便活活烧死!” 皇甫维停住脚步,道:“这两个家伙烧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仁皇甫大爷遗灵也在室中,照大爷遗函上所说,火势一起,因是要与一干高手同归于尽,所以四处都同时起火,连大厅也得塌陷。这一来大爷的遗体岂不是也不能保存了?” 皇甫维道:“这话有理,他们若果财迷心窍,硬是要去揭起那块同归于尽的横匾,我义父的遗体就要毁在两个不肖子的手中了!” 于是他又往回走去,走到石门之前,皇甫维突然停步回头道:“吕兄,你以为这世上有没有鬼魂之事?” 吕东青楞一下,道:“鬼魂之事传说甚多,有等见过之,言之鉴鉴;但在下却从来未曾见过。以我想来,这鬼魂之说不大可信,纵然偶有奇异感,但可能是一个人死后,短时期之内精神未散而已!” “那么我义父刚才的声音,也是精神尚未散去之故了?” 江南孤客吕东青道:“大爷年事已高,又是久病缠绵的人,恐怕殁后不会还有精神留存!” 皇甫维道:“不然,假如义父他老人家死得不甘心,那就会留存下魂魄,要我查出之后为他报仇!” “公子这话在下不大明白!” 皇甫维深沉地道:“我离家之际,义父虽是不能起床,但他有延续性命之药,决不至于在短短个把月内突然逝世!因此我觉得义父之死很可疑!” 吕东青缓缓道:“他们不敢这等大胆,干出谋杀亲生老父之事吧?” 皇甫维道:“我们暗暗访查也可以查出义父死因!”说时,伸手一推,那道石门轻如无物地应手而开。 两人目光到处,只见对面墙下人影乱闪,原来那两名被他以内力震昏的健仆已经回醒,此刻正在墙下面对面勾肩搭臂,变成一个架子,那大少爷则扒上去,双脚踏在他们手臂之上,正伸手去搞那面横匾。 皇甫维厉声喝道:“不要动!” 那边四个人为之一震,大少爷的手只差一点便摸到那块横匾,吃他一喝,顿时停住去势。 皇甫维冷冷道:“你们都活得不耐烦了,是也不是?” 二少爷这时不敢强硬,堆起一面狡笑,道:“三弟何你何必这样?我们不过想瞧瞧爹爹他有没有遗书给我们?” 皇甫维生涩地道:“这样说来,义父他弥留之际,你们都不在旁边了?”二少爷的笑容突然变得十分难看,呐呐道:“不,我和大哥都在爹的床边!” 大少爷接口道:“爹他没有说什么话,就咽气了!所以我们瞧瞧匾后可有遗书给我们?” 皇甫维见他手又伸去,登时大喝道:“叫你别动就不要动!想死还不容易么?” 大少爷笑道:“三弟你何苦火气这么大呢?我们都是兄弟嘛!这匾后可是有东西藏着?” 他那种贪婪好狡之态,气得皇甫维脑门发昏。他实在想不透义父之等英雄人物,怎会生出这等可耻的儿子?江南孤客吕东青一跃上前,迅疾地推开那两名健仆,上面的大少爷直掉下来,刚好碰在二少爷身上,两人都摔得哎叹直叫。 皇甫维突然叫道:“吕兄,我又听见义父喊我,你也听见么?”这话一出,登时把大二少爷等人都骇呆了。皇甫维他这刻满腔俱是悲忆之情,心绪震荡十分剧烈,那样了看起来既令人感到他情感之真挚丰富,又觉得他表现得有点可怖。 江南孤客吕东青深恐他出手杀死那两个义兄,虽然此刻杀了不觉得怎样,可是日后定然十分追侮,因为他义父仅有这末两个亲生儿子,若果把他们都杀死了,岂不是绝了他义父的后嗣?但他又知道皇甫维为人感情用事,行事偏激,如若贸然拦阻,他在情绪激动之际,可能连自己也一齐杀死!脑筋一转,纵到皇甫维那两个义兄身边,疾然出手向他们胸前各各戳了一下,同时又迅速地点了那两名健仆的哑穴。之后,他面孔一板,严厉地对那两个健仆道:“目前你们已经变成哑子刚刚说了这一句,那两名健仆试图说话,却只能发出一片呷很哑哑之声.他们这一惊简直难以形容,不约而同地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 吕东青厉声道:“你们得知今日这种种秘密,本来要取你们性命,目前不过变成哑巴而已!” 旁边那两个少爷骇得浑身哆喷,他们心中真想试一试自己是不是也哑了,可是偏偏骇得连试图说话也办不到! 只听吕东青又向那两名健仆严厉地道:“你们好好听着,一个月后,你们就恢复说话机能,但如果哪一个敢在外面提及今日之事,就算只说了一句,都要处死,听清楚没有?” 那两名健仆一听竟不是一生都变成哑巴,登时大喜过望,连连叩头。 江南孤客吕东青转面向那两个少爷道:“你们从今日起,半身不遂。这不过小小惩罚,教你们在家中守孝三年。三年之后,如若诚心改过,则自然能够行动如常。假如还不谈改,那就一生一世都要瘫卧床上。” 皇甫维本为满脸杀机,但见了吕东青这等处置,杀机不知不觉下去。使眼一转,怒声道:“你们还不赶快把少爷们抬走?” 那两名健仆如奉纶旨,连忙夹手夹脚把大少爷二少爷背起。吕东青过去拉开石门,让他们出去。 吕东青拉门之际,突然想起一计,便对皇甫维说了,并且道:“这一来除非是内力极强之人,普通的人谁都进不来!” 皇甫维笑道:“亏你想得出这等主意,真是最好不过,我们这就动手……”当下他去找来一根粗如姆指的木棍,吕东青在门上用一小段铁线轻轻箍住木棍。皇甫维则取出圣剑,在石门关上时室内靠门边的地上挖个洞。这时只要把石门关上,那根木棍掉下来落在洞中,便变成木柱挡住石门开启之路。 弄好之后,试验过果然很灵,于是皇甫维又向石棺叩别,含着两泪眼泪走出石室。吕东青等门关上,试了试知道内里已被木棍控死,这才放心地跟着皇甫维出去。 一到了上面大厅,皇甫维猛可见到一群女人,不觉骇了一跳,低低对吕东青道:“幸好我当时没有把他们杀死,这是我两个嫂嫂……” 那群女人有的是仆妇待婢,只有两个素服少妇,此时满面泪痕,一见他出来,就上前拦住皇甫维,都嚎陶大哭起来。 皇甫维显得手足无错地发呆,他不必细听也知道她们含糊不清的话,乃是求他放过两个哥哥。当下连连答应道:“好,好,嫂嫂们别这样,冲着你们两位,小弟只好……”他话也说不完,就叫吕东青赶紧跟她们过去内宅,自己却讲明在外面等他。当下匆匆走出大门,忽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是个华服少年的背影,他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是什么人。那个背影转瞬间已在巷子转角处消失不见。皇甫维细一思,记得这趟到江湖去好像没有和什么少年打过交道,于是释然地笑一下,想到:“或者是右左邻舍相熟的朋友,我这一趟出门,居然连此地许多熟人都给忘啦!” 他在大门石阶上跪了几步,一想不对,连忙冲下石阶,奔出巷子。外面就是大街,人来人往,一时找不到那华服少年的背影。 皇甫维俊面上流露着怒气,心念疾转,仅着熟识本城街道,穿街过巷,一忽儿就奔到西门。 原来大凡不从水路走的人,总要由西门出去。当然北门也可以走,但是束维已记起那背影乃是那天和吴家二老印证武时,突然出现打岔的四个少年之一。因此他想如果他们乃是奉了吴家二老或那蒙面青衣人之命而跟踪的话,此刻要去回报,定从此门经过无疑。 他等了一阵,精神陡振,原来他已瞧见两个少年,施施然走出来。 那两个少年他记得正是大力神翁唐世一关门徒弟万里,另一个是他同门师弟李龙书。他们面上都显出得意洋洋的样子,皇甫维心中怒火更盛,暗想不管他们是奉谁差遗,总要先宰了这两个少年,然后才找那主使之人晦气。 万里和李龙书一点也没有察觉有人在暗中很根地瞧着他们,仍然扬长前奔。大约走了七八里路,四下人烟渐少。转过一片树林,李龙书哎了一声,停住脚步,呐呐道:“师兄,你看那不是他么?” 万里抬目望去,只见前面丈许之处,一个人背向着他们。他一眼便认出那人正是皇甫维,不觉也骇了一跳! 皇甫维倏然转身,冷冷道:“两位少侠到何处去?” 万里眼珠一转,尽管心中暗暗惊惧,但面上却若无其事,遥遥抱拳道:“我们师兄弟要到临安的玲珑山去!” 皇甫维淡淡一笑,道:“玲珑山?找什么人?” 万里道:“我们奉命去谒见朱师叔。” 皇甫维道:“姓朱的是什么人?” 万里道:“他就是我师弟的师父,由于家师有事外出,也许短期间内不会返山,是以命我们送讯师叔,请他回衡山坐镇!” 皇甫维颔首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们经过此地,但我也奇怪,为何你这等谦恭,有问必答?” 万里毫不动容,道;“第一点你的身份我们已经知道,第二点我们亲见你力敌吴家二老,武功奇高,自问绝不是敌手。第三点我此行任务,无瞒人之必要!有这三个理由,何必得罪于你?不过这些理由都是其次,还有~个理由才真的使我们不得不从实把此行原因说出……” 皇甫维见他停嘴,便道:“那是什么?” 万里道:“对不起,这个理由却不能奉告!” 皇甫维冷笑一声道:“你年纪轻轻,倒是狡猾得很。我且问你,假如你不说便死,你说不说?” 万里终是经验稚嫩,面色为之一变。定一定神,才道:“就算死也不能说出来!” 皇甫维倒被他挑起好奇之心,想了一下,缓缓道:“此处乃是官道,时有行人,你们且跟我到树林中说话!”他当先向树林内走去,李龙书拉一拉万里衣袖,向前面呶嘴,意思说放腿快跑。但万里却摇一摇头,狡澳地笑一笑,却跟着皇甫维走入林中。 皇甫维本是试他们一下,以他的想法,这两个少年并非一身硬骨毫不怕死之辈,假如他们真是奉命跟踪自己的话,这刻势必分头逃跑。如果敢跟人林内,那就差不多可以证明他们并无奉命跟踪之事! 那两个少年跟入树林内之后,皇甫维面色显然和缓许多。他向两个少年看了一阵,淡淡一笑,道:“在此地把你们杀死,路人都不会晓得!” 李龙书颤栗一下,万里却勉强笑道:“皇甫公子真的要杀死我们?” 皇甫维道:“你们的尸体躺在这阴冷潮湿的地方,很快就会腐烂,直到有一天,偶然被樵子发现,但那时已无人认得出你们的面目身份……” 那两个少年不禁打个寒嗟,更加觉得面前这个人十分可怖。只因这种生死之事何等重大,但他说时却好像漫不经心,有如和朋友闲谈普通事情一般! 皇甫维又道:“刚才我瞧见你的背影!”他指一下万里,接着道:“就在我家门口,是也不是?” 万里道:“但我没有见到公子你,而且他们告诉我的那一家,我在附近打听过,不姓皇甫而姓陆。那些人说,陆家的老太爷前十日已经死了……” 他突然住口,望着对方,过了一会,才又道:“糟糕,我把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啦!” 皇甫维面色一沉,缓缓道:“当然你们会猜到改姓这一着,我且问你,谁告诉你就是那家宅院?” 万里掩嘴道:“没有谁呀,我们无意碰上的……” 皇甫维只哼了一声,万里便急忙道:“我不说也不行啦,就是黄山卓一公的两位公子!” 李龙书失声叫道:“师兄……”皇甫维讶然看他,直觉地感到似是那万里打诳而李龙书想阻止他。 万里已接着道:“师弟,你要明白在我们面前这一位乃是皇甫公子,既然事实上我们是经过本城时碰到卓家兄弟,听他们说起才到皇甫公子门前瞧一瞧,本来就没有别的用心,为何不老老实实说出呢?你试想想,假如日后发生了事情,皇甫公子误会我们不要紧,连我们师门也遇到飞来横祸,此罪我们如何当得起?” 李龙书低下头去,不再出声。皇甫维听他说得理直气壮,不觉相信大半。只听万里叹了一声,道:“若然我们师兄弟毫无牵葛,就算代人受过,也只好认了。可是我们不止两个人,师弟你说对不对?” 李龙书低着应道:“师兄说得是!” 皇甫维这时已十足相信,道:“你既已把内情说出,我也许不伤害你们。刚才你说的卓家兄弟,可就是那天晚上和你们在一起的两个少年?现在他们呢?” 万里面上露出惭色,道:“皇甫公子日后千万别把今日这事告诉别人!那卓家兄弟早已离开,大概一个去向吴家二老报告,一个急赶庐州……” 皇甫维哼一声,道:“他们纵然是分路而走,但我不信他们能走多远去厂万里道:“那也不然,他们有家传神行之术,目下只怕已远在一二百里以外啦!” 皇甫维冷冷道:“不用你管,现在你们可远赴临安玲珑山,但必须一齐发誓不把我的住址向任何人提起!” 万里连忙命李龙书一同赌咒,然后跑掉。皇甫维也不耽搁,放开脚程向西南方赶去。他的脚程非同小可,到了傍晚之际,他在一个镇上打听一下,便又在暮色中追去。不久已见到大路上有个矮小的人影徒步奔驰,脚程之快,真不愧“神行”两字。 皇甫维加点勤,兜个大圈截在前面。那道人影迅疾奔到,他仰天冷笑一声,从路边走出来,拦在路中。 那条人影正是卓家兄弟中的弟弟卓亮,他一见皇甫维突然现身拦住去路,不由得大骇,抹转头就跑。但跑了数步,眼前人影一闪,皇甫维已面含冷笑,阻住去路。 皇甫维冷冷道:“你怎么这时才来呀?你那个兄弟呢?莫非是分道扬镖,各奔前程?” 卓亮呐呐道:“你为何拦住我去路?” 皇甫维迫前两步,和他相距不过三四尺,冷笑道:“你为何见我就跑?害怕些什么? 说!” 卓亮哑口无言,要知他年纪甚轻,平生又饱受严父黄山卓一公的训诲,不善打诳。这时当真说不出一言半语。 皇甫维眼珠向天空一翻,冷笑不已。卓亮正在无计可施,忽见他不看自己,登时心中一动,暗想如不趁此机会把他去倒,恐怕再无脱身之望。此念一生,立刻悄悄运足功力,突然飞起一脚,猛踢对方腹下“中极穴”,同时左掌疾劈出去,迅袭前胸。 他的掌脚发出,对方仍然翻眼向天嘿嘿冷笑。转瞬间脚尖已踢正对方脸下“中极穴”,右掌也结结实实劈在对方胸前的“璇玑穴”上。 皇甫维突然洪声大笑,震耳笑声中,卓亮宛如被人猛力一推,震开七八步之远,一跤跌在地上。 皇甫维缓步过去,眼中射出森森杀气。卓亮在地上连连喘息,他内脏虽已受伤甚重,但神智仍然清醒,一见皇甫维眼光中的杀意,便知道今日难逃一死!他到底还存有天真稚气,这时冲口问道:“你一定要杀了我,是不是?要怎样才不杀我呢?” 这一问大大出于皇甫维意料之外,假如对方骇怕求饶,或是英雄地破口骂他,都不足以令他回心转意,但这么稚气的一问,皇甫维反而浮起奇异之感,满腔杀机消灭了一大半。 他想一下,道:“有倒是有,但只怕你办不到!” 卓亮咳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道:“你说出来听听可以么?” 皇甫维忽然踢他一脚,把他踢得一连打了三个滚,因此一头一脸和全向都是尘土。 卓亮心中暗暗骂道:“你这狗狼养的,我如果死不了,誓必报复此仇……”他可没有发觉到被对方踢了这一脚,登时血脉平复许多,也不再喘息了。 皇甫维缓缓道:“你发一个毒誓,就说你日后不论是什么人问起你一皇的住处,你都矢口回答不知,我今晚就不取你性命!不过你能不能再活下去,我可就没功夫管啦……” 这个条件听起来似是易做之至,但其实如果卓亮乃是奉命来探一直住处,那吴家二老问起他时,他实在难以回答说不知道。 当然主要还是皇甫维杀机已谈,有意放过他,所以出这么一个题目难他一下。假如他不肯答应,那也没有什么可以传惜的,举手把他击死就是。 卓亮满腔仇恨之心,支持住他求生之念。同时又想到还有哥哥卓澄可以向别人说,自己不说也无所谓,便赶快答应,狠狠地发个毒誓。 皇甫维还得去堵截前赴庐州的卓澄,便飘然而去。 且说那赶赴庐州的卓澄,一路急急奔驰,直到天亮时分,已抵达一位武林名家铁网神刀李幸的住处。 卓澄因父亲卓一公与李幸交情甚笃,是以经过宣城之际,便到李府谒见李幸,详细说出他兄弟两人仗着神行之术,跟着一皇的儿子皇甫维到达富春一家府第,虽然主人姓陆,而且陆家老太爷刚死十日,但从邻舍打听所得,却可以确定皇甫维自小在陆家长大,而且日夕奉传陆家老太爷。 因此,他们兄弟认为已经摸准“一皇”老巢,便在城门等候那万里李龙书两人,等到之后,把一切告诉他们,当时大家决定由他兄弟分头报信,那万里和李龙书则负责监视是南维动静。 铁网神刀李幸在密室中聆取这个重大消息之后,不由得大为震动,当面大大夸奖卓港一番,然后着卓澄休息一会,就回转富春,路上不必急赶,以便他和庐州那些高手赶上会合。 卓澄如命休息了一阵,由于不必赶路,便只休息了大半个时辰,就离开李家。 他还未走出城外,突然间有人迎面拦住,冷冷道:“你走错路啦!这不是往庐州的方向……” 卓澄举目一看,那人竟是俊美无涛的皇甫维,不由得猛可一怔。 他征完之后,眼珠一转,心想这皇甫维武功绝高,实在远不是他的敌手,可是目下在大街之中,行人甚多,他总不至于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把自己怎样吧?也许趁机会窜入人多之处,再仗着人小年少,随便闯入哪一家之内躲藏,他一来不见得就找得到自己,二来他不见得敢在通行大道,施展轻功身法?这念头刚刚转过,皇甫维已经晒道:“小孩子心眼倒是很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转什么念头么?” 卓瞪大大不服气起来,道:“你若果猜得中……”皇甫维接着道:“猜对了也不是什么希奇之事,这就说出来叫你心服口服!我先说答案好了,我这人大不理会旁人,所以虽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一样敢出手把你杀死。至于你想到那些逃走的诡计,哼,我肚子内多的是,有得出卖哩!” 这几句话当真把卓澄说得服服贴贴,世骇得手足无措。敢情眼前这个敌人,不但武功强绝一时,而且智谋出众,简直把他的心看穿看透! 皇甫维冷冷一晒,又道:“你还是乖乖跟我来吧,不然的话,就算你到达庐州,也会觉得后悔!” 卓澄左想右想,也想不透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甫维道:“你不懂么?太笨了,试想想我怎么知道你要去庐州的?”卓澄微一寻思,道:“是不是因为五岳掌门人都在庐州之故?” 皇甫维摇摇头,卓澄道:“是不是你已见到万里李龙书了?”皇甫维心中一怔,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反问道:“他们是谁?现在在什么地方?” 卓澄道:“他们就是那天和我们兄弟一块儿见到你的那两个同伴!”他停一下,接着高声道:“一定是他们,你不用骗我,他们就在富春嘛!” 皇甫维略略一跺脚,心想自己当真上了一个大当。 要和皇甫维想到的道理很简单,那就是假如万里李龙书两人当真是路经富春,要到临安玲珑山去的话,以时间推论,他们应该早就离开富春,怎会后来又在自己家门前现身?同时这卓澄怎会一口咬定就是他们?不用说这些都显示万里李龙书两人根本就是和卓家兄弟合谋,只不过万里太没骨头和义气,把一切推到卓家兄弟身上而且!
第十二章 皇 巢 此念一掠过心头,登时感到归心似箭。当下仍然按照既定的诡计道:“不是他们,而是你弟弟,他就在城外一座神庙之内,你要不要去瞧瞧他?” 卓澄面色大变,高声道:“你把他怎样了?” 卓澄突然发出抽咽之声,身躯不住抽搐。皇甫维甚感难过,暗暗盘算如何找到万里,把他弄死,正在忖想时,墓地感到腰间被尖利之物袭击,登时本能地运功抵御。那卓澄犹在肘撞膝项,一连数把,猛烈袭击。 皇甫维手掌一拍,已把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击落地上。跟着随手一推,把卓浪推开,但身上已着了两肘一膝。 卓澄虽然被他推开,但仍然疾外回来,疯狂般出手猛攻,拳打脚踢,无一不是致命辣招。 皇甫维随手化解,厉声喝道:“你真是不要命了?”卓澄骂道:“小爷就是要取你王八蛋的性命,你有本事就杀死我!”他跟着骂出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话。 皇甫维因有神功护体,所以招数松懈,冷不防面上中了一掌,虽是不痛,但那清脆之声,却使他大大气恼起来。同时又被他惊得心头暴燥,不觉暗运功力,一招“春云拂岭”,疾拂出去。 卓澄一味急攻,并无防御,其实他就算全力化解这一招,也不易办到。是以皇甫维掌势过处,只听卓澄惨叫一声,身躯飞出立许,才砰地跌落地上。 皇甫维心中一阵后悔,火气全消,过去一看,卓澄七窍流血,已吃他一掌当场震死!他怔了一会,仰天长叹一声,弯腰把卓澄尸身搬到僻处,掘个土坑埋起来。 就在这天色昏暮之际,一骑如飞驰到庐州邱家庄门前,来人一跌下马,在门口的壮丁们都哈腰行礼! 只见那人一身劲装疾服,但相貌堂堂,气派不小,一点也不似寻常的武林人。他左臂上盘着一个圆形包袱,右肩上插着一柄大刀。 他大声问道:“庄主可在家中?” 一个任丁躬腰答道:“庄主不但在家,还有许多掌门人哩,可热闹极了,李爷请进……” 那姓李的劲装大汉直闯入去,庄内地方极大,处处古树撑天,花卉铺地。许多高大房屋散布其间,若是第一次踏入此庄的人,恐怕一时不知往那儿走的好。 在大门出来之人身穿谈青色长衫,但身材高大,眉浓口阔,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得迅捷有力。 他道:“李兄带来的重要消息,想必与‘一皇三公’有关,但目下也不急在一起四好多位武林前辈高人都驾临兄弟敞舍,他们就在厅中,兄弟先替李兄引见一下,再说不迟……” 两人走入厅中,只见厅上灯烛辉煌,竟是筵席才撤光景,许多人或站或坐,正在谈话。 那位在主六甲手邱南大声道:“兄弟的一位好友带了一个重要消息兼程赶来,他就是铁网神刀李幸……” 众人停止谈话,向那李幸注视。六甲手邱南便介绍座中的五岳掌门人与及武当娄真人,点苍快剑张搏云,乾坤五义的司空表、范禹。许伯英与及鬼医向公度,妙手巧匠耿青,铁骑大将蒲坚,辣水仙杜宪,祈门二鬼阴魂袁京,阳魄王箱二,山精关炎生。此外尚有少林二尊者之一的天尊者等十八人与李幸见面。 大家—一见过礼之后,无心长老首先道:“李大侠匆匆赶来,不知得到什么要紧消息?” 他道:“兄弟从黄山卓一公的大世兄卓澄口中,得悉‘一皇’的住址!” 团座之中,只有司空表一个人身躯微微一震,但这时众人都注意那李幸,连他旁边的范禹和许伯英都没有发觉。 众人都未说话,阳魄王精二竟抢先出声,他大声道:“一皇在哪里?我要斗斗这人!” 阴魂袁京眉头一皱,方要说话,钢网神刀李幸因长途奔驰之后,身体疲乏而肝火旺盛地冷笑一声,道:“若然王兄一个人能斗得他的话,兄弟早就先去了!” 王精二怒声道:“你以为你的武功比我高么?” 李幸冷冷道:“兄弟虽然不敢夸此海口,但王兄接得住对手,兄弟没有接不住的!” 鬼医向公度突然接声道:“只不知那两个孩子会不会反被皇甫维所骗,据老夫所知,皇甫维此人不但武功强绝一时,不在在座诸位任何一人之下,而且狡猾灵答得如同千年老狐!” 钢网神刀李幸,继续道:“据那卓澄世兄说,他已向邻舍打听明白,皇甫维确实在富春长大,那一家虽是姓陆,但自然可以改换姓名,不足为奇!卓世兄说:那些邻舍都说陆家一位老太爷,长年患病,难得有一日可以起床,而皇甫维却在此一直奉待陆老太爷膝下。兄弟听到那陆家老太爷有病缠身的一句,受时已有七八分相信了!” 李幸接着道:“兄弟愚见是那一皇皇甫孤如果不是缠绵床第,焉有二十年不出江湖为恶之理?同时可以推想得到,昔年心池圣女她老人家也是明知皇甫孤已无能为恶,所以才向天下武林高人宣布此事!” 无心长老颔首道:“李大侠虽是臆想之词,但极为合理,老衲也深信便是如此,恕老衲补充一点,那就是如果昔年一皇已死,那么皇甫维能够具有这么一身武功,实在令人无法解释,可是以前老衲和几位同道时时想到假如一直未死,他焉肯甘心二十年寂寞?是以李大侠说他因病缠绵床第之说,实在最是合理!” 李幸十分高兴,道:“大师既是支持兄弟此说,那就不负此行了!敢问大师可是亲自见过皇甫维么?” 无心长老缓缓道:“不错,他的武功不但完全是一皇的路子,而且他双眉眉毛之中各有一颗红病,正与一皇相同!” 鬼医向公度却接口道:“他的武功虽是一是独传,手法精奇奥妙,世间罕见。但他一身功力,却不见得十分高明。别说和老掸师相拼,就算老夫和他单打独门,多则千招,少则五百,胆敢说定可取胜!” 铁网神刀李幸觉得鬼医向公度口气甚大,不免暗暗奇怪,当下不大高兴地住口不说。 武当娄真人想了一想.徐徐道:“无论加何,这位曾经纵横天下的一皇我们应该去会晤他一次.不知无心大师及在座诸位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全厅之人几乎都站起身表示赞成。铁网神刀李幸连忙大声道:“诸位请再听兄弟报告.那就来据那卓世兄所悉,陆府的老太爷业已在十日以前去世,此事千真万确,只是未能证实那陆老太爷是否就是一皇?” 厅中十余高手都错愕相顾,大家都想不到结尾时会有此一变化。 辣水仙杜筠一直都不作声,这时一看有机会使得大家不示找皇甫维的晦气,连忙道: “既然一皇已死,则对付三公已是最要紧之事啦!” 点苍快剑张搏云哼一声,道:“一皇虽死,但在座诸位之中,与一皇结有不解之仇的人不在少数,恐怕还得先去瞧瞧,也许一皇并未真死!” 厅中十余高手,当真有一半以上的人师门曾与“一皇”结下不解血仇,是以点苍快剑张搏云的话登时得到多数人支持。 辣水仙杜筠死心不息,再作努力,她追:“小妹却认为那三公昔年结仇之多,不在一皇之下,目前既有约会,何必舍近而求远?” 点苍快创张搏云因自家师门有几位长辈死在一皇手中,所以对一皇深深怀恨,当下也针锋相对,道:“杜姑娘的话虽是有理,但以兄弟看法,一皇是否就是陆老太爷,甚成问题。 第一点,不久以前一是在这豫皖道上作恶害人,只怕那缠绵床第的人不是一皇。第二,江湖上往往有假死之事,兄弟如果不亲眼见到一直尸体,决不相信!” 六甲手邱南团最近有弟子被一皇杀死,自然想大家先去查清楚一是生死之谜。当下向李幸问道:“不知李兄当时曾否向卓世兄询问一事,那就是那陆老太爷的丧事如何安排,有没有亲见他的遗体?他葬在什么地方?” 铁网神刀李幸近日遭遇与邱南相同,当然也希望大家先赴富春,当下笑一笑道:“邱兄所问,正与小弟当时的想法相同,小弟曾经详问卓世兄,据说陆家因少与别人来往,因此丧礼甚是简单,而且遗尸也没有出葬,听说在后园中有造好的坟墓,所以不用葬到别处!” 飞羽真人轻轻对无心长老说几句话,无心长老颔首道:“若要避免大家口角争执,恐非道兄此法不可了!”他跟着高声向众人道:“听李大侠这样说法,一皇之死疑点甚多,我们非去富春一趟不可了!” 辣水仙杜筠眼见此事已无法拦阻,只好闭口。鬼医向公度阴声道:“大师作此决定,自然无人敢违,不过据老夫所知,杜姑娘和那皇甫维交情不错,假如她事先通知皇甫维的话,我们赶到富春之时,恐怕连鬼影也碰不到!” 辣水仙杜筠面色大变,敢情她正是想在暗中通知皇甫维,可是目下被鬼医向公度识穿,此法已经行不通!她一怒之下,厉声道:“向公度你敢胡说八道,难道我不会把你的底子抖出来么?” 众人不作声,要知那鬼医向公度十分自傲,大家都对他没有好感,这时多半都恨不得杜筠把他的疮痛揭开。 鬼医向公度面罩严需,冷冷道:“我们早有约定,你如敢破坏,可就怪不得老夫手辣!” 西岳掌门静虚子情知向公度武功甚高,辣水仙杜筠虽然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但比起向公度实在还差得多。这静虚子自己是个女人,忽然对杜筠同情起来,突然道:“杜姑娘你过来,我们一同前往富春!” 鬼医向公度见她已深得华山派庇护,虽然他不把华山派放在眼内,但这刻却不便得罪这些人,便立刻道:“其实老夫对社姑娘并无心长老当下向其余四位掌门人征询意见,最后决定要把杜筠及蒲坚一同带往富春,杜筠由静虚子监视,蒲坚则由矮头陀监视。 这时夜幕已望,但这一干武林高手却决定立即行动,一齐前赴富春。 第二日傍晚,这一群武林高手已踏入富春城内。他们为了不惊动世俗之人,因此各自分散休息到二更时分,才在西门集合,准备前往陆府。 五岳掌门人和杜筠蒲坚及天尊者等八九人最先到达西门,等了片刻,所有的人陆续到达。飞羽真人点一点人数,便道:“已经到齐啦,可以动身了!” 数丈外一条巷子里突然飞出一道人影,这边的人个个都是一流高手,这时齐齐转眼向那条人影望去。 那人身法好快,转瞬之间已奔到近处,人群中有人哎地一叫,道:“他就是带走圣剑的人!” 话声中那人已如电掣云飞般到了五岳掌门人面前。但见此人面黄如蜡,年纪尚轻,背上斜背着一柄白色长剑。 这时在城墙下虽然聚有将近二十人之多,但却没有一点声息。人人的眼光都注定在那黄面少年身上。 无心长老上前一步,口中涌声佛号,道:“施主别来无恙,今晚现身不知是否专为老衲等人而来?” 那黄面少年颔首道:“大师及诸位好,我事前一点也不晓得诸位会到此地,敢问大师这是要往何处去?” 无心长老道:“听说一皇住在此地,老衲等正要去瞧瞧,不知是真是假?” 黄面少年长笑一声,道:“那好极了,一齐走吧!” 这时候十余高手之中,倒有一半人对那黄面少年背上的白色圣剑虎视眈优。要是哪一个夺得此剑并且保得住它,那时五岳掌门人都听命行事,也就里说仅着此剑就可以纵横天下! 祈门二鬼见那黄面少年理也不理他们,心中怨恨交集。阴魂袁京首先冷笑一声,道: “王公子今晚何以孤身走动?那位老家人王安兄呢?” 他这几句话不外叫大家注意到这个持有圣剑之人,虽则后来在那鬼医向全度暗算之际,露过一手,显然是身怀绝技之士。可是他目下人单势孤,那个老家人不在旁边,正是夺剑的大好机会。 那黄面少年淡淡嗯一声,并不置答。 阳魄王精二向来鲁莽残暴,这时哪里还忍得住?厉声喝道:“姓王的先把圣剑解下……”喝声中“呼”的一拳隔空去去。 少林寺无心长老猛又一挥宽油,口中诵声佛号,道:“王施主有圣剑在身,这位施主不可亵读……”他这一袖挥去,运的是“达摩真功”。阳魄于精二拳力到处,宛如击在一堵坚壁之上,震得身形退了一步。 众人不觉瞠目结舌,一则这无心年老功力之深厚,难以测度。二来这无心长老乃是有道高僧,一向说话客气谦虚,但这刻向王精二说的两句话,却十分硬直,显然已帮定那王公子! 武当娄真人身份不同,一方面和无心长老等数人是平辈朋友,一方面他也没有存着得剑之心。完全是旁观的人,这时朗声道:“诸位请听贫道一言,当日心地圣女曾经说过,只要得剑这人,能够安然离开五岳台,就是那圣剑之主。这位王施主当日得剑之际,虽然不大正当,但终究已得到手中,目下五岳的几位道兄都有护剑之责,各位最好在这行将遭遇强敌之前,不要自相残杀,以致削弱实力户 无心长老合什道:“娄道兄所说的话,正是老衲心中之意,老衲谨谢道兄代劳……” 阳魄工精二吃了这个大亏,心中发怯,不敢哼气。众人沉默了一阵,鬼医向公度倏然大声道:“刚才娄真人的话中,也承认那姓王的得剑时手段不大正当。因此目下也怪不得大家不服气。兄弟斗胆请少林寺方丈大师当众宣布一下,当日心池圣女如何定规得剑之法?” 这话一出,赞同之人不少。无心长老微微一笑,道:“当日心池圣女宣布有关圣剑规条时的种种情景,老衲如今犹感到历历如在目前。她说此剑得主,必须闯得过五岳大关,然后能安然带剑走出五岳台门外。若是在走出门外以前,被人劫走,那个夺得圣剑之人,亦只须安然出得门外,就算是圣剑得主!” 老和尚话声停顿之后,大家都默默思索。洛阳司空表忽然道:“心池圣女的意思,显然要圣剑得主武功是以压倒在场群豪,方足以仗剑为世除害他说到这里,那黄面少年突然冷森森地哼了一声,显然这一下哼声之中并无善意。 司空表望他一眼,道:“王兄可是另有高见?” 王公子道:“没有,你爱怎样说都可以!” 司空表感到那王公子哼声十分可异,存心再逗他,便接声道:“不过若然武功不足以服众,仍然难以安然出门,可惜她老人家没想到圣剑会飞出门外!” 司空表这两句话意存讥讽,而且十分露骨,因此众人的眼光立刻移向黄面少年,看他作何反应。谁知那王公子刚才那等轻躁出声,这刻却毫无反应。 大家正在诧异之时,鬼医向公度突然仰天长笑,流露出十分得意的味道。 无心长老眼光如电般扫过其余四位掌门人,只见他们都露出不悦之色,便涌声佛号,道:“向施主有话请说,别要惊动左近的人家。” 王公子接道:“这还用得着他说,待我替他告诉大家就是!” 鬼医向公度真不相信黄面少年猜得到他心中之事,几乎要事先嘲讽他几句,但他为人毕竟阴沉党作,仍然忍住此忿,只淡淡道:“王兄清说!” 王公子环顾众人一眼,等到大家都全神瞧他,这才缓缓道:“向公度得意忘形地仰天长笑,无非是想到圣女的规条中有一点我不合规定,向公度你说是也不是?” 向公度微微一怔,道:“是哪一点?”话中之意,分明已承认他大体已经猜对,这一来倒有一半以上的人登时对这黄面少年另眼相看。 王公子道:“太简单子,你无非是想到圣女规定必须携剑走出门外,但我却是在门外接住飞出来的圣剑,是以不合规定,对也不对?” 鬼医向公度暗暗抽口冷气,道:“猜倒是猜对了,只不知你如何反驳。”说时,心中暗自忖道:“这人聪明绝顶,世所罕见,务必设法铲除才行。” 那黄面少年冷笑一声,道:“这还不容易么?我把此剑交还无心大师就是了。” 这个结论宛如异军突起,众人都为之一楞。谁都想不到人人都想得到的圣剑,他却愿意放弃。 点苍快剑张搏云忍不住说句公道话,道:“既然王兄交出此剑,当然一切争辩都属多余,我们还是立即出发去找一皇要紧……” 妙手巧匠耿青在向全度耳边低说数句,向公度立即大声道:“这圣剑乃是人人想得之物,姓王的既然用尽心机,巧取到手,目下又忽然退还,此举大是不合人情;不知诸位以为是也不是?” 王公子冷冷道:“你说这放的意思又被我猜到啦,这一回要不要我代说?” 鬼医向公度当真服气此人的聪明,立刻道:“谁要你说,诸位,请想这等不合人情之举,除非内中另有缘故,绝难发生,因此我怀疑这柄圣剑已经变了质啦!” 那黄面少年面上毫无表情,道:“下面的话快说出来,别耽误时间。” 众人闻言一怔,纷纷转自去瞧鬼医向公度,果然见他开口说道:“那圣剑乃是仙兵利器,自然不能掉换,因此老夫所说变质,乃是指剑上圣女留下的克敌秘诀势必已经失去,天下只有他一个知道那秘诀……” 一众高手一听这道理千真万确,要知大家争取圣剑,无非也是因为圣女说过圣剑上留有克制一皇三公的秘诀,所以大家才敢拼着得罪一是三公而觊夺此刻。目下圣剑之秘既然已失,则此剑的价值已减去一半。 无心长老洪声道:“王施主可有话说么?” 王公子淡淡道:“既然大师相问,我就把剑上秘诀说出来,但只能先告诉大师一个人!” 鬼医向公度司空表等人满以为可以听悉制服一皇三公的秘诀,方自大喜过望,一听王公子之言,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但他们却只好记恨心中,只因这等秘诀何等重要,自然只能密告少林掌门无心长老。 无心长老移前两步,道:“为了消释群疑,施主此法最为妥善,老衲洗耳恭听!” 黄面少年贴近无心长老,正要说话,忽然大声道:“我突然想起一事,先请教过大师,再说那秘法不迟!” 无心长老道:“是什么事,施主不妨说出来!” 王公子道:“那就是圣剑上克制一皇三公之法如若独独告诉你,等会儿若见到‘一皇’,他自然对你不肯容情,立下煞手。像大师这样得道高僧,如若被害,岂不令人痛惜?” 无心长老为事谦和,因此并不以对方指明他决敌不过一皇之事而不快,微微一笑,道: “施主为老衲设想得对,不过施主不须担忧,第一点是那‘一皇’于今生死未卜,可能已经命丧黄泉,不能再加害老销。第二点假如一皇仍然活着,但除非他一口气杀死老衲及另外四位掌门人,不然的话,这秘诀仍能存在人间!” 王公子这时爽快地道:“好吧!我告诉你就是!”他凑近老方丈耳边,悄声说了好一阵,最后王公子退开两步,大声道:“此所以我不能把圣剑上的秘诀说出让大家晓得,大师以为对不对?” 无心长者连连颔首,随即过去告诉其余四位掌门人,一旁的高手们都注意那五岳掌门人的表情,但见他们个个最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同时连连点头,显然五位掌门人都赞同王公子不能公开的理由。 这一来弄得所有的人都生出强烈的好奇心,皆想知道那圣剑上留下的秘密,为何会使得五岳的掌门人都一致认为不能公开?难道是十分容易练成的神功?抑是练时极难,所以不便使大家泄气? 无心长老向大家宣布道:“老衲谨代表其余四位道兄告诉大家,那就是这位王施主所说的话,老钠等深信不疑。目下似乎不宜作呈剑之争,应该同心协力,共赴陆府,等将一皇生死之谜揭开,大家无恙归来,再行讨论圣剑之事,不知诸位对此有何高见?” 众人尽告默然,武当娄真人高声道:“无心道兄这话极对,既然无人反对,我们就出发前赴陆府!” 不久工夫,二十条人影已到了陆府大门之前,暮然间陆府大门“隆”地打开,跟着灯光四射。二十对眼睛一齐望去,只见大门当中站着一人,身穿素服。在他手中提着一盏八角风灯。 那人长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穿着一身素白衣服,更显得英俊汾酒,人间少见。 杜筠情不自禁地暖了一声,叫道:“皇甫公子!” 无心长老和鬼医问公度也齐齐道:“对了,他就是皇甫维……” 皇甫维面上毫无惧色,用锐利的眼光缓缓环视门前的二十高手。他的眼光在司空表及许伯英面上特别停留得久一点,许伯英心中一阵愧疚,垂低头顶,只有司空表神色丝毫不变。 皇甫维冷冷道:“诸位居然找得到寒舍,实在不易。目下四邻均已就寝,各位都是江湖道上的人,自然不想把凡俗之人惊醒。如果我的话说得不错,那就请大家到家父灵堂稍坐。 有什么指教之处那时才说如何?” 无心长老诵声佛号,道:“皇甫公子此意甚佳,就请公子前头带路!” 其余的人心中不免惴瑞然,但无心大师既已答应,目下就算前面是龙潭虎穴,也只好跟着进去。 但见一人首先纵上台阶,众人看时却是那黄面少年王公子。 他背后仍然背住那柄白色的圣剑,皇甫维注意地向那柄圣剑瞧了几眼,道:“阁下就是五岳台中技压天下高手,夺得圣剑的得主么?” 王公子冷冷道:“不错,那就是兄弟我了!” 皇甫维突然冷晒道:“可是我听谷云飞说,是他连闯五岳大关,然后把到手的圣剑摔在尘埃。你恐怕只是在一旁检便宜的吧?” 王公子哼一声,道:“你口舌上的功夫极好,等会儿我要瞧瞧你手底功夫可比得上嘴巴的功夫?” 皇甫维微微一晒,举灯当先走入门去。二十高手鱼贯跟着过去。他们穿门过户,一直走到一座院落,只见院中的房屋完全和府中分隔开,而且均是石块筑成,显然十分坚牢。 鬼医向公度吃过神算公子屠元庭的大亏,那次在石室内炼药、几个人险些活活困死在石室之内。因此大具戒心,轻轻对前面的娄真人道:“这座屋子有点古怪,别要进得去出不来!” 旁边的点苍快剑张搏云消声道:“你如果害怕,最好就留守此地!” 鬼医向公度勃然大怒,突然一掌横扫过去。张搏云随手出掌封闭,“砰”地一响,名驰武林多年的点苍快剑张搏云竟被震退三步之多。 他们这里发生事故,不但后面的人看得清楚,连前面的人也发觉了。皇甫维首先讥嘲道:“怎么啦,你们居然先来一幕窝里反么?” 他这么一说,向公度张搏云两人都不好意思再讲话,皇甫维在厅门伸手让客,道:“厅中绝无埋伏,无心大师及诸位大可放心!” 无心长老身为五岳掌门之首,又是少林寺方丈大师,自然不能有丝毫示怯,迈步走入厅中。 皇甫维仍然站在厅门外,含笑让客,那王公子及五岳掌门人均已进去,轮到武当娄真人时,他也毫不迟疑,庞然走入。鬼医向公度却在厅门另一边站住,也不说话。 皇甫维笑道:“怎的不入厅中坐坐?难道我们几个人要炼一护宝鼎丹么?” 鬼医向公度冷冷道:“闲话少说,你自家为何不先进去?” 皇甫维道:“哦,你是怕这门口有钢板落下,把门口闸住,是不?那你就站在门口外面好了!”他的眼光扫向辣水仙杜筠和蒲坚,道:“你们也在外边么?” 杜筠柳眉一皱,道:“公子令尊可是已经仙逝?” 皇甫维纵声大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不信你们有胆量到此地来,却不敢见见他老人家……” 杜筠低低道:“公子这样说我也没有法子,但假如令尊已经仙逝,你最好立刻走开!” 铁骑大将蒲坚虽不说话,但却沉重地叹一口气,表示杜筠的话应该采纳。 皇甫维先向蒲坚望一眼,道:“蒲兄请先进去吧!”铁骑大将蒲坚果真跨入厅去。皇甫维望着杜筠,冷笑道:“你的一片好心,我劝你用在铁剑公子尹世泽身上吧,他今夜为何不来保护你?” 辣水仙杜筠为之一怔,鬼医向公度却阴声笑道:“皇甫维你如果不进去,我们就站在这里……” 皇甫维怒瞪他一眼道:“你若是不敢进去,爱站在这里就站在这里,我现在跟杜姑娘说话,你插什么嘴?” 鬼医向公度双眉一挑,眼中射出森杀之光,暗暗行功运气,准备出手。 辣水仙杜筠已看出鬼医向公度的心意,连忙转眼向皇甫维望去,只见他那白如脂玉的俊面上,陡然浮起一阵红晕,显得俊美异常。 她看得呆了一呆,鬼医向公度蓦然不声不响一掌向皇甫维背上拍去。 皇甫维似是没有防备,竟然被鬼医向公度的掌力结结实实击在背上,发出“砰”地一声。、 只见皇甫维踉跄前倒,撞在厅门门边墙上。厅中之人一听杜筠尖声叫骂,转眼间已出来四人,一是少林寺老方丈无心大师,一是武当娄真人,一是洛阳司空表,一是东岳掌门人矮头陀。 他们眼光到处,已知道怎么回事。武当娄真人首先凝声道:“向兄是你暗算地么?” 东岳掌门人矮头阳突然哼了一声,道:一武功出众之人,行事出手务必讲究江湖规矩,否则一方面徒然得到武林败类之名,为别人所不齿。另一方面武功比他不如之人,对他只能存有惧怕之心而无尊敬之念。这一来就算武功再高,也不见得能够光宗耀祖,垂名武林……” 他这一番话自是对着鬼医向公度而发,原来自从五岳台以至今日,鬼医向公度种种所为,无一不是权谋诡变,只求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是以五里的掌门人都对他没有丝毫好感。不过一来共同要对付外敌,二来鬼医向公度武功当真高强,是以暂时都对他容忍。 鬼医向公度面皮红也不红,昂然道:‘石夫也赞同矮大师此论,如果是南维不是想暗算我,他就不致遭逢杀身之祸了……”言下之意,竟是把矮头陀的一番话当作谴责皇甫维意图暗算之举而说的。 辣水仙社范愤愤望着向公度,但觉此人面目阴险可惜,行事诡诈卑鄙,一时不知应该从何骂起。 少林无心长老缓步走到皇甫维身边,正要伸手试探他的反应,突然想起一事,回头道: “老油说句公道话,也许向施主自家误会,以为皇市公子要对你加以暗算,其实就老油所知,皇甫施主一身武功已得真传,若然出手暗算的话,向施主能够及时发觉,已经十分不易!说到抢制机先,反而把他击开,只怕万万办不到!” 突然有人朗声笑道:“哈,哈,向公度你以为这一掌就可以暗算得了我皇甫维么?” 笑语声中依靠在墙边的皇甫维陡然挺直身躯,轻捷地转回身躯,双目如电,掠过每一个人面上。 这一下不但鬼医向公度感到十分意外,无心长老等人也无不为之一楞。 辣水池杜树u道:“公子你没事么?” 皇甫维康酒地笑一下,道:“没有事,相信铁剑公子尹世泽听说之后,也将感到十分意外。”他本是无心提起尹世泽之名,但这话送入别人耳中,却觉得似乎十分酸溜溜的。 辣水仙杜范最怕他提起铁剑公子尹世泽,连忙闭口不敢言语。 鬼医向公度目瞪口呆,想不出皇甫维怎能挨得住他一记隔空透心断脉的掌力? 司空表舒口气,道:“公子果然无恙,那太那了,只不知你们几位为何不走入室内?” 皇甫维冷冷望他一眼,迅即移开,表示不愿见到他。皇甫维用这种态度对付司空表,登时又使得无心大师等人疑惑不解。 但司空表却不动神色,诈作不知。皇甫维道:“我本来对江湖险诈一无所知,但这次出了一趟门,深深感到人心之险恶,所以我特地找到先父遗赠的一件护身宝物金缕衣穿上,方能幸而逃却一劫……” 无心长老哦了一声,道:“原来公子身上已穿着金缕衣护体,无怪丝毫无损。现在可否一同进厅,大家谈一谈关于今尊之事?” 皇甫维哼了一声,道:“我先向大师请问一句话,那就是假如先父在生的话,大师以目下这等高手,敢不敢来打扰他老人家?” 这句话问得尖锐辛辣,无心长老为之一怔,似乎难以立即作答。 武当娄真人仰天笑一声,迢:“一皇虽然曾经名震天下武林号称无敌。但此一时彼一时,俗语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我们纵是赢不了他,却也有此胆量来此求证!何况事实上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怎会有不敢来此之事?” 皇甫维想了一下,道:“这话有理,但娄真人这么一讲,我可要请教你一句,那就是当日在五岳台上,三公现身拦在门外,你好像没有抢着出去应敌,不知当时何事羁绊住姿真人?” 他的话问得咄咄迫人,宛如锋快无伦的刀剑一般,直插入对方心窝。 娄真人缓缓道:“你责问得好,这个问题这数日来我自己也时时在心中自问,为何我不出去应敌?” 他这话声忽歇,几个人都不做声,等他再说下去。皇甫维见他清港的面上,流露出痛苦之色,突然间觉得这位玄门得道之土,当真不是那等盗名欺世之流可比,只看他自家对这个问题这等认真,就可知道他的为人。 此念一生,陡然对他深感同情,颇以自己提出这个问题而后悔。 娄真人缓缓道:“老实说,如果要我来会一皇这位顶尖的武林奇才,贫道倒是毫不考虑生死荣辱。但三公却有点儿不同。贫道也曾自问如此解说是否真实合理,但却无法证明。此所以使贫道深感困扰。” 无心大师道:“娄道兄毋须困扰,在当时也许一时不能把理由说出口,但深心中却感到理该三思而后行,是以就不立即出而与三公应战!” 武当娄真人乃是武当派第一位高手,以他的名望身份,师门荣辱已寄托于一身。是以他对皇甫维提出的此一问题万分重视,只因皇甫维想得到也说得出口,别的人何尝不会想到,不过他们不会当面提出质问就是。 假如娄真人此事在江湖上被认为是畏怯三公武功,则武当一派的威名,完全被他折坠。 此所以娄真人十分重视而不能自安。 他道:“无心道兄的话虽然不是说来相影,但佛旨深微,世人罕能领会再!” 只听娄真人长叹一声,道:“今日纵是会上一皇,但敝派威名,却已折辱在贫道身上。” 皇甫维突然纵声大笑,道:“这等小事,何须烦忧至此。” 矮头陀沉声道:“皇甫公子对此事看法不同,感受各异而已。” 皇甫维道:“要解决此事,何难之有?” 娄真人立即道:“贫道愿闻公子高见!” 皇甫维面色一沉,变得极为阴冷,道:“目下三公他们就在此屋后面的一座院落中,娄真人可敢孤身前往,与他们作殊死之战?” 他说得十分认真,众人都齐齐一怔,无心长老道:“皇甫公子这话是否当真?” 皇甫维冷笑道:“家父最近弃世,他们均是先父旧属,自然要到此地守灵行礼!难道还有假的不成?” 娄真人迅速接口道:“贫道今日能与三分一战,实在是喜出意外,无心道兄等诸位如果过来,观战则可,请勿出手相助,贫道可要试一试师门薄技到底如何!” 皇甫维冷冷喝道:“等一下,再答我一句,你为何定要与他们决一死战?” 娄真人谈谈笑道:“如果令尊一皇当真已经故世,则三公已是当世无敌高手,此所以贫道毫不迟疑……”说罢,双脚一顿,身形已破空飞起。 无心长老望了矮头陀一眼,道:“三公乃是武林公敌,岂能任得娄道兄孤身犯难?” 矮头陀道:“无心师兄的话不错,贫僧进去把大家请出来,一齐到后面瞧瞧!” 辣水仙杜筠对那鬼医向公度实在气不过,突然嘲声道:“按理说向公度应该第一个去会一会三公,可是目下娄真人已经去了,他还站着不动!” 向公度虽是面皮甚厚,这刻也有点受不住,迫近一步,冷冷道:“臭丫头,你这是找死!” 皇甫维插口道:“只怕未必,就算别人不管此事,但在我皇甫维的地方,也也不容你撒野。” 向公度立刻转面向着皇甫维,两人渐渐迫近。矮头陀奔入厅中,无心大师心系娄真人安危,已不暇理会他们。但见皇甫维突然闪电出手,双掌交叉疾拂出去,掌势变换中,化出数十幻影,当真是奇绝一时的手法。 鬼医向公度和皇甫维交过手,知道他只是功力稍弱,但招数却奥妙无比,远在自己之上。是以连忙疾退,一面运足全身真力,呼呼连劈数掌住以掌封住敌人。 皇甫维攻势一滞,等他数掌劈过,立时又欺身疾上。仍然双掌交叉拂去,但见指影忽远忽近,宛如水银泻地,无孔不久。 旁边的司空表不但没有出声,反而瞪大双眼,细看皇甫维的手法招式。后面的无心大师唤他两声,他也没有发觉。无心长老微感讶异,暗想这司空表何以对是南维的出手这么热心专注地研究?想到这一点,心中忽然如有所触! 这时厅中之人,都瞧见门外两人相搏的情形。铁网神刀李幸与六甲手邱南相交甚深,是以可以直言无隐。李幸悄悄道:“那鬼医向公度这等狂妄,敢情武功当真高绝一时,兄弟若是贸然和他动手,非吃个大亏不可!” 六甲手邱南道:“不错,不过那皇甫公子出手之奇奥毒辣,也足以震骇武林啦……” 另一角落里黄面少年公子突然悄悄移到辣水仙杜筠身边,轻轻道:“杜姑娘等一会最好别走入地道!” 辣水仙杜筠楞一下,抬目向他望去。那上公子面上毫无表情,退自走开。她不禁环顾厅中一眼,心想这王公子所说的地道,莫非就在此屋之中?如果是在此屋之中,他又何能事先知道? 她正狐疑之际,门外的无心长老和武当娄真人已齐齐出手,硬生生把打斗中的两人分开。 无心长者向皇甫维道:“公子的嫡传绝艺,老油深感佩服,使人想见当年分尊纵横天下时的气度。今日老衲等专诚来访公子,实在有话请教!” 皇甫维道:“有话尽管说,你们人多势众,难道还怕得罪于我不成?” 他的话说得不大客气,只因他曾被名列少林三长老之一的无意大师暗算,是以对少林之人暗存厌恶。不过他又知道无心长老为人方正,不似无意长老那等诡诈卑鄙,是以他才勉强和他交谈,不然的话,以他的性情,极可能理都不理。 无心大师道:“站在门外说话,终是不便,我们可否一同入内,再作详谈?” 皇甫维傲然一笑,首先举步走入大厅之内。厅中灯烛辉煌,把他的面貌举止都照得十分清楚。座中第一个是辣水仙杜筠,看得心软身颤,情怀大乱。别的人虽是男子,却无不暗暗赞声“好一表人材”。 皇甫维走入大厅之内,环视众人一眼,登时发觉所有的门窗出路,均被封锁,若是普通的人,还可硬闯出去。但目下封锁出路的俱是五岳掌门人亲自出马,他们无一不是一等高手,就算功夫比他们高强,也须苦拼多招,决不能在三招两式之内把任何一个边开,是以如要特强冲出,万万不能。 鬼医向公度忖度形势,心知自己太过孤单,尤其那武当娄真人处处作对,的确万分不便。他脑筋连转,陡然想起一件事,不觉满面笑容,举步走到娄真人身边,低声道:“我竟忘了告诉真人一件事……” 娄真人冷冷道:“要是忘了,那就算啦!” 鬼医向公度淡淡一笑,道:“我本以为真人想知道有关令师弟武潘安余肪之事,既然真人不以为意,那我不提就是。” 娄真人有如触电般霍地转身,望着对方,道:“向施主有话请说,贫道洗耳恭听!” 向公度道:“真人既是十分关心,我不得不说出真相,那就是令师弟的漩玑玉盒,便是皇甫维带到保定府交给杜姑娘,然后才转到我手中!因此如要得知今师弟下落,只问皇甫维便知!” 娄真人搭首称谢,举步向皇甫维走去。无心大师工要向皇甫维询问,突然见到娄真人来势不善,登时把话咽回。 娄真人稽首道:“贫道想先与皇甫公子说几句话,探望道兄俯允!” 无心长老大感为难,想了一想。道:“真人好说了,老衲焉敢不遵法旨,但目下情形特殊,可否……” 娄真人已接声道:“贫道五内热血沸腾,片刻也难延缓,多清道兄见谅!”他随即转眼望着皇甫维,冷冷道:“敝师弟的璇玑玉盒可是由你带到保定府去?” 皇甫维嗯一声,却不即答,先举目环扫厅中之人。目光扫到鬼医向公度之时,只见他阴森森笑一下,当下也就冷冷回报一笑。 他朗声道:“我在未曾答复之前,必须把那璇玑玉盒为何要送到保定府的内情说出来……” 鬼医向公度被他反击这一下。登时心情大乱,须知他早已和杜筠、蒲坚两人约定,以不侵犯他们作为条件,换取他们保守炼药的秘密。向公度私心中一来不想武林中得知他一身功力如何得来。二来他那种卑鄙行径,也不能公诸于世。 这刻皇甫维忽然要当众说了,这叫他如何受得了,一急之下,大喝一声,疾如闪电般纵到皇甫维身边,双掌齐出,猛攻敌人。 皇甫维朗声一笑,双掌交叉拂去,已把他猛急绝伦的掌势化开。娄真人手臂一抬,已掣出松纹古剑,厉声道:“向施主如果再打岔,别怪贫道不客气啦!”他乃是武当第一高手,名重当世,气势果真不同凡响。” 鬼医问公度虽是狂傲自大,但面对这个一代名家,不由得不凛然却顾。皇甫维哈哈大笑道:“这就奇了,鬼医向公度你所作所为,竟然见不得人么?” 向公度气得半死,可是旁边的娄真人虎视眈眈,他又不敢轻举妄动,厅中一众高手都感到这里面必定大有文章,个个皆想知道。点苍快剑张搏云呛地一声,也掣出他那支锋利无匹的长剑,跃到皇甫维身边,道:“公子尽管把娄真人想知道的事说出来!” 鬼医问公度心知这点苍快剑张搏云享名已久,功力湛深,在目下这一群高手之中,可以列入五岳掌门人这一级之中。他既也出头帮助娄真人,自己孤掌难鸣,更加不能硬干。当下急得额头出汗,暗想如果无意长老也在此地,那还可以一拼。如今只好忍气吞声,任得皇甫维当众宣扬自己的丑事。 皇甫维看看鬼医向公度那副样子,甚感得意,当下道:“不久以前在保定府有个炼药之会,由鬼医向公度主持,假借神算公子屠元庭的家中举行。这个炼药之会,早在五年以前已经约好,由各方高手分头负责找回一种药物,武潘安余防也是其中之一!”。祈门二鬼中的阴魂袁京大声问道:“请问炼的是什么药,后来炼成了没有?” 这袁京为人诡诈精乖,深知此一问题可中之人无一不想知道,所以开口。果然全厅之人,没有一个人露出斥责他插嘴之意。甚至速急于知道师弟消息的娄真人,也不加反对。 皇甫维望他一眼,冷冷道:“你是谁?凭你这副样子也敢在此大呼小叫?” 阴魂袁京城府深沉,明知自己一答腔,就将意来一身麻烦,是以忍住这口气,哼也不哼。 皇甫维傲然一笑,道:“他们要炼成一种盖世灵药,服下之后,功力陡增,可以和一皇三公相敌!” 人群中有几个人发出嗟讶之声,皇甫维跟着又道:“这次炼药之会自然是成功了,你们不见那鬼医向公度突然变得功力如此深厚,把天下人都不看在眼内么?” 全厅的人眼光都向鬼医问公度望去,向公度发作不得,空自向众人瞪眼睛。 娄真人沉声道:“然则敝师弟呢?为何会托你把璇玑玉盒带去赶会?” 皇甫维道:“我若不是碰到余肪,就不会到保定去了。就因他临死之际,托我把药带去保定。” 娄真人身躯一震,冷冷道:“敝师弟已经死了?” 皇甫维额首道:“不错,他死时样子十分可怖,我只要一闭眼,那幅景象就浮在我眼前。” 娄真人道:“然则当时敝师弟可知道你的身份?” 皇甫维额首道:“他晓得我是谁,但他跟着就断了气啦——” 娄真人沉声道:“原来这样,否则敝师弟与令尊有天大之仇,他怎肯托你办事?” 祈门二鬼的阴魂袁京好不容易听出破绽,突然大声道:“皇甫维你胡说八道,就算武播安余防于得知你身份之后,立即去世,是以无法收回成命,但你身为一皇之子,怎肯把药送到保定去?难道你放意要替一皇三公找个强敌么?” 皇甫维心中有数,是以并不着急,他只须解释说当时余防已无法说话,只用指甲在床上刻下托自己把药送给鬼医几个字,所以自己不知底细。 哪知袁京继续道:“兄弟认为他的话大大可疑,甚至武潘安余防可能乃是死在他手中……” 辣水仙杜筠道:“试想皇甫维公子如果杀死令师荣余防,则他怎会把那须现玉盒送到保定府来?而且富中所藏的稀世灵药也没有动过。” 众人一听果真有理,不觉都把目光转向娄真人,看他如何说法,辣水仙杜筠突然尖叫一声,纵开丈许之远。厅内众人连忙看时,那西岳掌门静虚子已娇声唤叱道:“袁京,你竟敢当着天下英雄,施展暗算手段?” 飞羽真人微微一笑道:“贫道早已猜到他可能包藏祸心,是以一直留神。果然不出贫道所料,这位袁施主暗以明毒手法隔空遥点杜姑娘穴道,是贫道发出真力暗中挡了一下……” 阴魂袁京见暗算不成,又被多人指责,不忍气罢,自知敌不过他们,要忍气罢实在难以下台。登时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老和尚空罢佛号,徐徐道:“娄道友如果要追问令师弟之事,总得向皇甫维公子询问才行!” 娄真人颔首道:“大师之言极是!”他话声一顿,转面向皇甫维冷笑道:“贫道之剑数十年来绝不轻易出鞘,假如皇甫公子不肯把事实真相见告的话,哼,就别怪贫道剑下无情!” 皇甫维大怒道:“我好心好意替你师弟送那璇玑玉盒,你却用剑威胁我,真真岂有此理!我偏不说,看你有什么手段……” 两个人一下子就把话说僵,娄真人朗笑一声,道:“好,好,贫道如果赢不了你,以后就绝不向你询及敝师弟之事。但若果你输了又怎么说?” 皇甫维毫不考虑,应道:“你赢了我时,要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嘿,嘿,只不过你输了的话却大便宜啦!” 娄真人沉声道:“贫道若是打败,一切都听你的。” 皇甫维立刻道:“你是武林中有数人物,谅必不至于说了话不算数。” 娄真人道:“这个自然,难道贫道还会赖帐不成。”皇甫维道:“那么我先把话说明,你若是输了,我要你杀死一个人。”娄真人皱皱眉头,道:“贫道乃是正派之士,怎可随便杀人?” 皇甫维哈哈一哄,道:“如果你自信输不了,就算脑袋也敢打赌,何况去杀一个人?” 娄真人厉声道:“那就一言为定。”皇甫维点点头,道:“好极了,我还可以教你一个方法,那就是你如果觉得无法下手去杀我要杀的那个人,那么你就自杀好了。” 无心长老插嘴道:“娄道兄与皇甫公打赌,老衲本来不应说话。但目下我们此次来此关系武林命运,因此怨老衲打扰之罪。老衲只想先向皇甫公于请问一句话,不知可使得么?” 娄真人回心一想,此次大伙儿东来富春,目的本在于“一皇”,现在却变成了解决自己个人恩怨,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便道:“大师情便,岔道恭候就是!” 无心大师称谢一声,向皇甫维道:“敢问皇甫公子,令尊究竟是否还在人间?” 皇甫维道:“他老人家当然还在人间!”这话一出,厅中登时微微骚动。皇甫维又接着道:“我是说大师你的话问得不大对,家父虽然已经故世,但他的遗体仍然存在,自可说是还在人间!” 无心长老道:“皇甫公子之言迹近戏言,老油不敢逮信!” 皇甫维环顾众人一眼,最后掠过司空表面上,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道:“如今可说得上济济一堂,群豪毕集。但我皇甫维老实不客气地问你们一句,你们这些人之中,有几个人敢自认平生不曾做过偷偷摸摸之事?几个不曾做过恩将仇报之事?有几个能够们心无愧的人?” 厅中之人,就算有些当真是一生都无愧于心的人,但这时却也不便出声自我标榜一番。 是以人人默然,倒变成皇甫维指责的话完全正确,皇甫维仰天大笑道:“老道,走,我们到外面打去!” 娄真人哼了一声,但反正动手在即,便不去计较他的无礼。皇甫维当先向大门走去,突然停步转身,道:“我一向没有兵器,哪一位前借把刻给我用用?” 众人尽皆不答,皇甫维方自冷笑一声,角落里忽然有人凝声道:“皇甫维且慢张狂,我此剑借给你如何?” 大家向那人望去,不禁为之一怔,原来那人正是持有圣剑的黄面少年王公于。他已把通体白色的圣剑掣在手中,遥遥向皇甫维摇晃。 皇甫维也露出惊讶之色,道:“那不是你们在五岳台闹得天翻地复的圣剑么?居然敢给我使用?” 王公子晒道:“别说你赢不得娄真人,就算你侥幸得胜,我也有把握夺回此剑,吠,接住!” 喝声中一道白光疾然过去,皇甫维伸手一绰,接住那柄白色的圣剑。他冷冷笑道:“你夸的口倒是不小,听说圣女昔年曾说在此刻中,留着克制一皇三公的秘诀,大概你已把秘诀学去,故此有恃无恐,以为一定能把圣剑夺回,是也不是?” 王公子淡然道:“既是把剑借你,你尽去用就是,我自然能够取回,不须使用圣女的秘诀!” 此人口气大得惊人,态度又是那等不在乎,使得一厅之人,对他都另眼相看。 皇甫维道:“不行,我得先问一问娄真人,只因此剑锋异常,可以斩金削铁。若是他不同意,我就不用!免得赢了他时,又推说是剑上吃亏……” 娄真人被他激得怒火直冒,很恨道:“你用什么都行,只是圣剑被你亵读,实在令人不安……” 皇甫维笑一笑,走出大门。厅中之人个个急先涌出门外。皇甫维先到院子两边的厢房中把灯烛完全点着,登时一院光明如昼。观战之人就在两边厢房前面排列,娄真人和皇甫维站在当中。 娄真人乃是内家高手,一旦面对敌人,立时就心如止水,早先一腔怒气,完全抑住。 皇甫维剑眉轻挑,脚下不丁不久,深深吸口气,徐徐挺剑斜斜指着对方。他举手投足之间,无心大师等大行家已看出这位俊美少年剑上委实造诣极深。娄真人自然也看得出来,暗暗盘算好一上手就使出武当秘传心法“回龙十二剑”对付这个强敌! 只听委真人轻喝一声,剑光如练,疾然迎面卷去。皇甫维身形动处,脚下错开一步,手中圣剑使出一招人人皆懂的“雁落平沙”竟然把娄真人功深力厚的迎门第一剑化开。 娄真人和皇甫维互相对视,缓缓绕圈游走。走了数匝,娄真人又突然发难,剑光旋击如电。皇甫维一招“中原板荡”,长剑平封硬架,看上去这一招大开大固,气壮山河,但其中竟是奥妙无穷,剑光吞吐之间,已把对方的剑路变化完全封死。 娄真人不得不另起炉灶,收到游走。两匝之后,但见两人一齐发动,剑光纵横飞舞,忽进忽退。转眼之间,已对拆了七八剑之多。
第十三章 石 棺 娄真人和皇甫维也不过攻守了数次,所有的武林高手无不震惊于皇甫维的奇奥剑招,尤其是他的对手乃是当今声誉极隆的武当派第一高手,居然能教他无隙可乘,这等造就不由得叫人联想起“一皇”该是何等厉害! 无心长老轻轻对飞羽真人道:“一皇家传武功之深博,固然令人心折,但此子资质之佳,却也是人定罕见。老衲活了这么多年,所见之人恒河沙数,却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道兄以为如何?” 飞羽真人颔首道:“大师说得是……”旁边的静庄子突然插口道:“贫道似乎感到这个少年好像很像……”她没有说下去,后面的大力神翁唐世一接口道:“对,老朽也有此感!” 无心长老道:“最似之处,便是他眉眼顾盼之间,各位以为如何?”前面的矮头陀道: “正是这样,他眉眼间的神情要比一皇好看得多!虽然一皇也很好看,但不免失之威猛……”飞羽真人道:“只有道兄你见过一皇,请问他哪里像一皇?” 矮头陀道:“面部的轮廓,嘴。鼻、皮肤等都极为相似,不过……”唐世一急忙问道: “不过什么,’ 矮头陀道:“不过在贫僧感觉之中,他还是像她多些,这一点真是令人大惑不解!” 无心长老道:“天地造物奥妙无穷,所谓人有相同,物有相似,道兄何须过疑?诸位请看娄道兄这几剑何等漂亮?今晚幸而是娄道兄出手,换了别人,只怕早就欧在皇甫公子剑下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娄真人剑光陡盛,宛如排山倒海般猛攻过去。 时间一长,渐渐见出皇甫维守多攻少,娄真人则气势如虹,越战越勇。 辣水仙杜筠此时却还瞧不出其中微妙,因此尚未替皇甫维焦急。她一直紧贴着静虚子身边,是以刚才他们的对话完全听到。她想来想去,都不明白他们说的皇甫维到底像谁?此时见他们已不提此事,实在忍不住好奇之心,悄声问道:“静虚前辈,你们刚刚指的是谁?” 静虚子微微一笑,道:“我们口中都不肯提起,你再想一想就会明白啦!”杜筠道: “晚辈实在想不出来!”静虚子望她一眼,暗念此女外号“辣水仙”,但在自己面前却以后辈自居,假如不好好对待她,那等如是迫她与鄙邪之辈相交,此念一生,便蔼然笑道:“那我就告诉你,我们都感到皇甫维极像圣女她老人家!” 杜筠啊了一声,转眸向皇甫维望去,口中轻轻自语道:“只不和他父亲一皇长得怎样?”静虚子道:“听说一皇当年长得甚是英俊潇洒,若是不知底蕴之人,极难相信他就是胡乱杀人作恶的一皇!” 院中剑气烛天,森冷强劲的潜力四下旋激,许多人的衣衫都飘拂不停。皇甫维紧密防守中突然大喝道:“老道,你且试一试我奇兵三剑……”喝声中挺剑猛刺过去,左手吉地一拂一拍。 这一招乃是双管齐下之势,表面上看来,他一身功力都聚在圣剑之上,左手的招数不过是辅翼剑势而已。 但身处战局之中的武当娄真人却感到最难当的反而是他左手招数。莫看他虽是一拂一拍,甚是简单,但配合起右手奇奥划招,登时变得凌厉万分,而且叫人无法捉摸。这等招数手法,当真可以称得是“奇兵三剑”而无愧。 这时双方动作神速如电,只见类真人振剑连挥,松纹古剑化出一片冷冷光幕,护住全身。 皇甫维左手招数疾发,拂拍之间,内家潜力如迅雷般击在对方剑身之上。但见娄真人那片护身光幕倏然被震得微现空隙。 皇甫维大喝一声,圣剑化为一道白光,迅急入侵,一旁观战的武林高手们都齐齐大骇,有些人甚且惊噫出声。 只见类真人人随剑走,翩若游龙,迅急如电般回旋荡开,居然避开对方这一击,安然无恙。 皇甫维暗运真力,流贯在圣剑之上。只见那柄霜光耀眼的长剑锋刃上蓦地闪射出镇慑人心魄的寒芒。 这一手剑上功夫,已经使得观战的一众高手之中不少人暗暗惊服。无心长老等五位掌门人及点苍快剑张搏云等人个个面色都透出紧张之容。要知他们无一不是当今武林一等高手,而他们此刻心中自忖,都不知是否挡得住皇甫维这最后一剑。再说那武当娄真人的武功造诣,和这几个人大致不相上下,是以这几位一等高手以已度人,不觉都透出紧张忧虑之色。 皇甫维用脚尖点地,疾行数步,迫到娄真人面前之际,倏地大喝一声,连人带剑飞起大半丈高,迅向娄真人斜冲疾攻过去。这一招也是剑掌齐施,变幻莫测。 就在皇甫维发动之际,少林寺老方丈无心长者忽然向观战之人迅速地游目一瞥。 这位得道高僧看人之际,头颅全不摇动,只是用一对眸子在眼中左右滚动。是以别说此刻人人都注意院中交战之人,就算院中没有吸引注意之事,老和尚身边的人万难发觉他曾经作游目观察之举。 武当娄真人剑上鱼龙变幻,顷刻之间已连发三封抵挡敌人攻势,同时脚下疾移如风,晃眼之间,已换了六七个方位。 谁知皇甫维身躯虽然离地,但宛如附骨之蛆,逐臭之蝇,剑光掌势一直笼罩住这位武当第一高手。 娄真人刻上已施展全力,当真是风雷进发。可是就在对方剑掌临头之际,总觉得对方锋锐游移不定,一时感到他的攻势完全贯注的剑上,一时又感到重点似是在他左掌招数之上。 直到最后的一刹那间,娄真人还没有把握应该偏重封闭对方的圣剑抑是手掌。 皇甫维左手铁掌突然化软拂之势为硬拍,掌力到处,先是击在对方松纹古剑身之上,跟着又印向他持剑的小臂之上。 娄真人大大一震,但觉小臂一麻,手法微滞,登时已露出破绽。 皇甫维右手圣剑先是牵掣敌人划招,此时乘隙急进,一缕冷风,已射到娄真人面门。 陡然间是南维长驱直入的创势微微一挫,娄真人虽败而不乱,精神蓦然大振,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左手大油一拂,发出一股无形暗劲,击在皇甫维身上,“砰”地一声响处,皇甫维身形飞开丈许,方始落地。不过皇甫维却也没有跌倒,仅仅摇晃了几下。内行人眼中一望而知他疾然飞开乃是吃娄真人大袖潜力击中所致。 观战的高手们个个转动眼睛去瞧那相隔丈许的两人,瞧了几眼,方始记得喝彩。 这一战到此已可以宣告结束,只因皇甫维不但最后的奇兵三剑没有取胜,反被武当委真人一袖震开立许,输赢已定。 武当委真人心中已存着一个谜团,但他多年修为,自然不会露出形色,收起松纹古剑,向众人微一稽首,便缓步走向皇甫维身边,道:“皇甫公子没有受伤吧?” 皇甫维落地之后,便直着眼睛发楞,娄真人这么一问,登时把他惊醒。他冷哼一声,道:“老道你取出剑来,我们再打一场……” 旁边有人发出哗笑之声,鬼医向公度厉声道:“皇甫维你说的话不算数么?” 皇甫维手中圣到一振,剑上泛射出夺目霜芒。娄真人疾忙退开七八步远!同时也撤出松纹古到。 但见人影一闪,微风飘然,是南维面前已多出一人。 众人看时,敢情是以“快”字出了大名的点苍快剑张搏云,怪不得动作神速如电。 皇甫维俊眼一瞪,怒声道:“走开,我要姓娄的老道过来再打一场!” 点苍快剑张搏云仰天冷笑道:“皇甫维你把你父亲的威名也给折辱啦,你明明输了,还要再打,难道要娄真人把你杀死方始甘心么?” 皇甫维怒道:“你敢提起家父?”一剑刺去,势猛力沉,尤其是那圣剑剑身上霜光耀耀,教人不敢举剑招架。 点苍快剑张博云斜跨两步,手中剑突然发出,转眼之间就是七剑,满空俱是剑影,利刃破风之声不绝于耳。 皇甫维一时间无法反攻,只好一面挥剑护身,脚下疾退。 点苍快剑张搏云露了这一手“快剑”,果是名不虚传,把个鬼医向公度看得眉头直皱,心想当日“炼药”之举,如果能依自己计划完成,则此刻自家武功决定在此间众人之上。可惜功亏一整,目下只能列入一等高手之林而不能超越于这些人之上。 矮头陀突然发言道:“皇甫维你不肯认输,那也罢了,但这等行为,未免不够磊落!” 皇甫维微微一震,转眼望住矮头陀,缓缓道:“这话是你说的?” 矮头陀道:“自然是贫僧所说的!” 皇甫维道:“那就怪了,我知道你为人正直无人,不会打诳,那么就是我疑心错了……” 矮头阳心中十分受用,放缓声音,道:“印证武功之际,时时会有错觉,以为对方手法有假,这也不是希奇之事!不过刚才贫僧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娄真人赢了一着!你大可以相信贫僧的话……” 皇甫维攒眉寻思,少林无心长老面上微微一热,善目中流露出不安之色。要知刚才委真人眼看要死在皇甫维奇兵三剑之下时,老和尚心想娄真人身为侠义中人,多年修真得道之土,加以身系武当一派的声誉,若然今日败在皇甫维刻下,别说有当场身死的危险,就算没有,这个跟斗也栽不起。因此老和尚毅然决定出手挽救武当一派声誉及娄真人的性命。 当时老和尚双手挑在大袖之中,暗运禅功,准备好少林寺七十二般绝艺之一的“禅林无相指”功夫,左袖猛拂,这才把皇甫维撞出寻丈。 不过在目下的处境中,无心长老又不能宣泄出这个秘密,不然的活,武当及少林的声誉一齐受损,倒不如刚才不出手救援娄真人了!” 皇甫维想了一下道:“好吧,我认输就是!” 武当娄真人并不敢确定刚才是否有人暗中相助,他也感到皇甫维剑势阻滞得可怪,所以他一直没有开口去驳斥皇甫维。但目下矮头陀既然为他证明,这矮头防乃是当今一派掌门人的身份,以他眼力,尚且看不出可疑之处,大概是皇甫纸自己功力有限,到那紧要关头之际,真力不继,所以失去良机!他这么一想,登时心安理得,朗声道:“你既然认输了,那就履行诺言,贫道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他歇了一下,又道:“贫道先问你一句,令尊一皇是否已死?” 皇甫维道:“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他老人家已死的消息?” 娄真人道:“当然有啦……”皇甫维道:“那还用再问么?”娄真人道:“这事无人亲眼瞧见,而且又不把他尸体发葬,却藏在家中,谁知道是真是假?” 皇甫维冷笑道:“难道要我开馆给你们查验不成?” 娄真人道:“老实说唯有这样才能使我们相信!”皇甫维道:“那么你们不相信好了,与我无干!” 娄真人一想也对,凭什么人家要设法证明他父亲已死?当下便转过话题,道:“你且把见到敝师弟的经过说出来!” 皇甫维道:“那天我在嵩山少林寺下来,碰到那坏和尚无意,我们正在对话之际,他乘我不防,当胸打中我一掌。我负伤后逃人乱山之中——” 他说到这里,无心长老仍然不开口。众人都感到万分诧异,只因那无意大师乃是少林寺长老之一,威名赫赫,德高望重。但皇甫维居然当着无心长老面前指摘他暗算,这等事不知无心长老如何能忍? 天尊者感到众人的眼光都向师父注视,登时羞愧难当,突然道:“请问皇甫施主被家师叔暗算之后,伤势可严重么?” 皇甫维道:“当然不轻啦,当时他全力一掌志在我胸口之上,险险把我当场打死!” 天尊者环顾众人一眼,朗声道:“敝师叔武功如何,贫僧不必为他吹嘘。如果他对付皇甫施主,何须使出暗算手段?假如要暗算他,则皇甫施主既然差点就死,敝师叔何故让他逃生,留下活口?诸位请评一评贫僧这话有无道理?最后贫僧还要加上一句,那就是敝派三长老之名,武林之中大概都听过、敞师叔的武功造诣和家师不相上下,贫僧要请问一句,当今武林之中,可有哪一位敢说让家师当胸全力打一掌而能不当场立毙的?” 他的话说得条理分明,头头是道,一众高手听了,都不由不得深深相信。 皇甫维气得哼一声,道:“我懒得跟你争辩,你们少林寺大概找不出一个好人!你以为无意和尚不会做出卑鄙下流之事么?我立刻就有证据可以证明,你们只须问一问鬼医向公度……” 鬼医向公度接声道:“老夫只识得少林无心长老,从未和无意长老会过面!” 皇甫维狠狠瞪他一眼,道:“那么你和他在乱坟上全力围攻我一人,你还和他讨价还价,说是如果你用全力助他把我杀死,他就得把少林秘传数百年的迷魂圣药药方告诉你,哼!哼!这些话也是我编造的了,是不?” 他说得理直气壮,而且所举之事,都不是平常打诳之人所能随口说出的。一众高手听入耳中,竟有大半人凭这一点而相信了皇甫维的话。 皇甫维也不理鬼医向公度继续否认的话,接着道:“我逃入乱山之中,费了几日几夜的工夫,总算把伤势自行疗愈一大半。之后,要离开乱山。无意中却到了一座石峰之上,听到飞蝇振翅之声,因那处地势甚高,山风劲凛,飞蝇难以停留,心中大感讶异,便循声寻去!” 他接着就把石洞中见到武潘安余防的经过说出来。 娄真人一听这话,敢惜这皇甫维对金防还有点恩德,同时也就明白何以武潘安余防恨极一皇三公,而又托那皇甫维送五盒之事! 疑团既释,娄真人反而感到不好意思,便向皇甫继深深一稽首,算是谢过。 人群中响起一个沉凝的嗓音道:“皇甫维,既然已印证武功,圣剑可以归还了吧?”说话之人,正是那面色蜡黄的王公子。 皇甫维颔首道:“这封乃是向你借用,此刻自然应当还你——”他扬一扬手中圣剑,却没有松手丢去。 不过他的话却使得局面完全松弛下来,那王公子凝声道:“那么你把剑丢过来吧!” 皇甫维道:“你不是说过,我若不把圣剑还你,你自有夺回之法么?” 此言一出,群雄尽皆耸然动容,知道又有好戏可看。王公子涩声一笑,道:“当然有法子夺回来才敢口出大言,你如果迫我定要这样做,我只好出手啦!”说着话时,人已大踏步走出来。 皇甫维嘲讽地道:“你要我收起此到再行动手呢?抑或你另外借一柄剑来用?” 王公子自始到终,面上毫无表情变化。淡淡道:“你自以为武功很高,但在我眼中,却不显得如何出众。我今晚就用一双肉掌,接你手中之剑就是……” 皇甫维仰天一阵冷笑,道:“朋友好大的口气,仔细这外面风大闪了你的舌头……”那王公子道:“闲话少说,你动手就是!” 皇甫维似是气极反笑,王公子淡淡道:“你笑个不停,竟是不信我空手能够赢得你之意了是不是?我劝你还是小心点儿为佳,看招!” 只见他双掌齐发,掌力雄浑异常,带起一片啸风之声,猛击皇甫维中下两盘。皇甫维圣剑一挥,划出一道白虹。那王公子居然欺身扑上,突然使出奇妙绝伦的招数,双掌横扫直拍,“呼”他一声,其中一掌已拍在皇甫维手中圣剑之上。 这一招既奥妙又快疾,只看得一众高手个个瞠目结舌,竟没有一人看得清楚他如何出的手。 皇甫维吃他一掌展得旋荡开去,那王公子一招得手,掌势绵绵攻去。招招出手奇奥莫测,乍看上去似是破绽甚多,但妙就妙在皇甫维竟无法从他破绽处反攻。 只见他一连七八招,把个皇甫维逼到大厅前台阶边缘。皇甫维倏然厉声大喝,圣剑幻出一片霜光,把王公子迫得攻势一挫。皇甫维却趁机一顿脚,飞上屋顶瓦面。 人群中有几个人同时唱道:“这厮打不过要跑啦……”王公子跟踪纵上去,只见皇甫维稳稳站在屋檐边缘之处,手中圣剑蓄势待发。 就在他们叫喝声中,王公子身形已扑到屋檐边。皇甫维修地一剑疾劈出去,剑上功夫十足。 王公子在这时极险的形势中,身形依然前扑,生似要用血肉之躯去试一试圣剑的锋决程度。 众人正在惊骇之际,但见王公子一伸手,不知如何已深入皇甫维剑光之内,扣住皇甫维手腕,顺势一抖,把个皇甫维连人带到摔开丈许。 皇甫线被摔开之后,踏碎了许多屋瓦,方站站稳。但见他转身就跑,王公子随后急追,一转眼间两人已走得无影无踪。 院子中的一众高手个个都在发楞,敢情武功高如无心长者及娄真人等人也说不出刚才王公子使的一把什么手法,居然这么奥妙威猛,别说他这把认不出来,就算是他刚才在地上出手时的招数,也无人说得出来历。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却几乎一致认为这王公子的武功,足可以对付一皇三公,是以言下都有点庆幸之意。 过了一阵,一条人影挟着耀目白虹,飞泻下来。落地现身,正是那震惊群雄的王公子,他手中捧着那柄圣剑,面上毫无表情。 众人都纷纷围拢过来,无心长老首先开言道:“王公子身手高超,已足以使天下高手折服。敢问那皇甫维目下怎样了?” 王公子涩声道:“他么?难道还能逃出我掌心?现在被我放在一处地方,等查明他父亲一直是不是真的死了,再行处置……” 无心长老等人这时已暗暗把这位持有圣剑的王公子当作领袖,当下合什道:“王公子言必有中,这等处置定有用心,老衲首先赞同!” 他既是这么说了,别人也不好讲话。于是在伙儿又回到大厅之内。王公子在大厅中走来走去,左张右望,似是在找寻什么东西。无心长老忍不住朗声询问,王公子答道:“皇甫维漏了口气,说是他父亲遗尸就在此地,我想必定是另有密室,正在找寻出入的门户。” 鬼医向公度直到这时,才向妙手巧匠耿育点头示意,妙手巧匠耿青朗声道:“王公子若要找寻暗道门户,在下却已看出端倪。” 这话一出,大家都向耿青望去。这耿青人人皆知擅长消息埋伏之道,是以他的话,无人不信。 耿青面上大感光彩,走到石桌之前,摇撼一下,就开始扭转。那张石桌居然随手滑转,显然耿青的确已找到出入的枢纽。只见他左转右转,弄了一阵,突然间那张石桌旋开一旁,露出暗道门户。 王公子在无心长老耳边说了几句话,无心长老点点头,道:“耿施主既然请晓此道,可否带头领先进去?老衲等就跟在耿施主后面!” 妙手巧匠耿青迟疑一下,就领头过去。无心长老有诺在先,连忙大袖一拂,也跟了过去。后面的人鱼贯跟进,最后剩下辣水仙杜筠及铁骑大将蒲坚两人。 杜筠轻轻道:“蒲兄,我们最好别进去!”铁骑大将蒲坚见众人已不遑回顾,便止步不动。转眼之间,那地道的暗门已经关住。 他们在上面左张右望,心中甚感不安,忽然听到一点轻微异声,连忙循声望去,只见那地道入口忽又打开,一条人影迅疾地纵出来。 那人正是佩带着圣剑的王公子,只见他急急忙忙,转那张石桌,把地道人口重新封住,然后呼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一回可是瓮中捉鳖,天下英雄尽入毂中了!哈哈……” 辣水仙杜筠失声道:“你是皇甫维公子?”铁骑大将蒲坚也接口道:“不错,听口音好似是皇甫公子……” 王公子举步在面上一抹,陡然揭掉一层面皮,露出那张俊美无传的面庞,同时身躯一挺,登时变得高大许多,完全不是早先那个面色蜡黄的少年! 皇甫维向杜筠含有深意地笑一下,道:“我可是化身有术,那天在五岳台时,两次三番差点挨你打的人就是我啦!” 辣水仙杜筠想起那天在五岳台时,曾经与铁剑公子尹世泽眉来眼去,这些情景都让皇甫维亲眼瞧去,虽然当时自己委实是有意借重铁剑公子尹世泽的力量,才和他眉来眼去,但这等事如何解释得出口?这时不觉红晕泛颊,尴尬地低厂头。 铁骑大将蒲坚指一指地道入口,道:“他们都被困在下面,不能出来了,是也不是?” 皇甫维道:“不错,除非有人在上面旋动石桌.把暗门打开,否则的话。他们决出不来!” 铁骑大将蒲坚哈哈一笑,道:“公子当真是神机妙算,把天下高手都困在此地!”他笑声陡收,接着又道:“不过那五岳掌门人当真都是得道之士,那天大伙儿都认为在下及杜姑娘会向公子报讯,大有群起为难之势,多凭五岳掌门人压住……” 杜筠插嘴问道:“公子刚才还以本来面目出现,只不知其时装扮王公子的人是哪一位? 身手之间,简直叫人五体投地……” 皇甫维笑一笑,道:“那是江南孤客吕东青所扮,我们在演假戏,自然显出他武功深不可测了……” 这时在下面的王室里,已经决定开启石棺,验看一直尸体是真是假。大家忽然发觉少了王公子及杜筠蒲坚等三人,不免大感诧异。 但这时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具石棺上,都暂时把有人失踪之事抛开,先瞧瞧名震宇内的“一皇”皇甫孤是否已死! 但听那棺盖发出爆裂之声,,转眼之间,已开了一道半尺左右的缝隙。王精二吐气开声,目中嘿地一叫,双臂猛振,把棺盖完全抛开。 火光之下,但见那具巨大的石棺之内,并无尸体,却装盛着大半棺黄色的液体,一阵气味直冲入众人鼻中。鬼医向公度为人最是阴毒机警,突然大喝道:“那是最易起火的油类,快把棺盖关好……” 王精二还待探头去瞧格内景象,旁边的大力神翁唐世一和点苍快剑张搏云连忙抢过棺盖,盖在棺上。 但听“洪洪”连声,四下火光大作。墙壁间忽然喷出一股一股黄色的油,着了火之后,就像是墙中喷出许多道火龙似的。 这石室地方不大,人数又多,本来人人都难以躲得开。但这一千人无一不是当世好手,武功高强,身法迅快,此时有些已纵出外面地道,有些则在室中纵来窜去,仗着奇巧身法,避开那一股股的火龙。 这时地道中也是火光处处,由于那边地方甚狭,所以这一干人都宁愿先在石室之内纵闪,免得立时葬身在地道内立刻就要汇成的火海中。 那少林寺老方丈无心大师早在火起之际,就以极快身法出了石门,沿着地道疾向出口处奔去。他身法不但快疾无伦,同时又在移动之际,不住用大袖向两边拂去,发出无形劲力,把墙上喷射出来的火龙逼回去。 转眼之间已到了梯阶之下,一看暗门已经关住,立刻四下找寻开启的枢纽。修地一条人影从他身边擦过,飞上阶顶,双掌用力猛击上面的出口。 老和尚一看衣着,已认出乃是山精关炎生,便出声问道:“可有希望撞开么?” 山精关炎生应道:“大师快来,两上人合力或着有可能撞开!”无心长老慈眉一皱,道:“上面地方太狭,两人难以立足……”关炎生道:“那么大师你自家试一试!” 无心长老腾身飞上,关炎生侧身让他挤过去,然后在后面观看。无心长老情知那“一皇”聪明绝世,既然造下这等机关,自非防到高手硬闻这一着,是以敢说必定撞不开,不过这刻却不妨一试。 他双掌运定达摩神功,猛然向头顶的石板撞去,但听“咯”地一声,I面的石板只多了两只手印,深达两寸,却纹风不动。他自家则反被震得胸口血气翻腾,真气欲散! 老和尚正要回头告诉关炎生,哪知腰间突然一麻,登时浑身乏力。耳边跟着听到关炎生阴恻恻冷笑一声,道:“你还没有用上全力呢!” 无心长老被制之时,已感到这等上乘的“闭穴”手法,正是本门七十二种绝艺之一,无论对方武功何等高强,只一被制,就无法挣扎。此刻别说自己恰好真气散浮,热血翻动之际,无力抗拒,就算平日一身武功仍在之时,却也无法挣扎。 老和尚仍然冷静如恒,道:“关施主这一手是什么意思?” 耳边的关炎生缓缓道:“师兄请恕我犯上之罪,我已等了多年,还不能接掌方丈之位,以近年的情势看来,师兄圆寂之际,必定不把方丈之位传给小弟,故此不得不趁机下这毒手……” 无心大师一听,敢情这个山精关炎生竟是少林三长老之一的无意大师方自转念之际,突然全身血脉进裂,整个人软软倒在假扮关炎生的无意大师身上。这无心长老功力精纯,到此时还不立刻毙命,犹自提住一口气,问道:“你为何一定要当本寺的方丈?”无意大师道: “我再不接掌少林,也就快到老死的时候啦!” 无心大师眉头一皱,道:“胡说,我们都练的正宗内家功夫,怎么就快要老死?” 无心大师道:“实在不相瞒,小弟多年来犯了色戒,自觉功力无法精进,有意要统本寺秘藏数百年的外门奇功‘天魔大劫’,但除非接掌方丈之位,无法取间练功法门……”无心大师在他双臂之中呻吟一声,叹道:“这天魔大劫岂是出家人所能修练的?目下为兄快要解脱,虽然是你下的手,但只要你答应不练那天魔大劫秘法,为兄就恕你试叛掌门之罪……” 无意大师到底是少林出身的人,闻言一怔,想起这位索性慈懦的师兄,一向对他甚好,尤其是数十年前大家还是小沙弥之时,屡屡得他照拂。悔心一生,登时涌出泪珠,滴在无心大师面上。 无心大师长长透一口气,双目闭上,已不言不动。无意大师把他放下,惊惶地退开老远。猛可感到背上一片炙热,疾忙转身一抽拂去,潜力山涌而出,把一股火龙遍开。 这一来他突然惊醒,连忙以极快身法,冲过地道内一股股的火龙,回到石室之内。这时石室中人影飘忽往来,劲风呼呼疾响,许多从墙上喷出来的火龙,均被这些高手们施展内力,逼得只能沿着墙底下来。因此石室中央倒是没有火焰。不过墙上流出来的油越来越多,火势逐渐蔓延开来。 无意大师回到室内之际,并未被人发觉。鬼医向公度一直在门边扑来扑去,把一些想冲出门外的人拦住。他又告诉娄真人等说是无心大师一个人已闯了出去设法打通出路。大家一想那地道十分狭窄,如果也冲过去,说不定和无心大师挤在一起,反而被火所伤,是以闻言都不出去。 鬼医向公度见到假扮关类生的无意大师已经回来.便乘机向他低声道:“你的面具左边歪了一点,快弄好!”无意大师连忙举手弄好。一面低低道:“这副人皮面具到底泡制时间太短!老是要歪脱下来!现在一切解决,就等脱身出去就行啦!” 鬼医向公度点点头,突然叫道:“无心大师去了这么久,不知是否已出了地道…” 妙手巧匠耿青突然大叫道:“大家快走,这石棺受火势烤炙得久,可能爆炸,那时神仙也难活命……”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争先纵出石室,转眼之间,都各凭功夫冲到地道入口之处。不过其中已有不少人身上受了火伤,只是不太严重就是! 天尊者首先发现俯卧在石阶上的无心长老,连忙疾跃过去,一抚无心长老,登时魂飞魄散,昏倒在一旁。 大力神翁唐世一和娄真人双双跃上去,分别把无心长老和天尊者抱下来。娄真人摸一模无心长老,道:“无心道兄似乎尚有些微气息……” 矮头陀叫道:“道兄搜一搜他囊中可有大檀九,或者可以挽回性命,不然也可以使无心师兄说出伙人是谁!”娄真人连忙如言搜寻无心长老囊中,却一无所得。当下连忙在自己抽中取出三粒药丸,塞入老和尚口中,一面道:“贫道这三粒回春丹也是伤科圣药,但目是及不上少林秘宝大檀九……” 过了一阵,无心长老突然动弹一下,睁大眼睛! 鬼医向公度骇了一跳,转眸望望例边的假山精关炎生。只见他紧皱眉头,眼中露出后悔之意。这鬼医向公度当然明白那无意大师并非后悔叛弑师兄之事,而是后悔没有再加上一下,把无心长老当真击毙!眼下可能就泄露机密,在这地道这中,如果要与这一手高手相抗,势无逃生之机! 向公度冷冷一笑,伸出手向无意大师面前一摊。无意大师怔了一下,随即就悟出他的意思,探手入囊,摸了一个高约五寸的玉瓶,放在他掌心之中。 鬼医向公度见众人都集中注意力在无心大师那边,便从从容容取瓶一瞧,只见玉瓶上精工雕着十八罗汉像,玉质绝佳,这等珍贵宝物,自然是少林方丈才能拥有。不过他仍不肯速信,把瓶子摇动一下,听到瓶中发出清脆的声音。当下微开瓶塞,凑在鼻下一嗅,果然嗅到“大擅九”的香味!他一生炼药,自然识得,这时才不置疑,随手把玉瓶放入囊中。 他挤了过去,紧紧挨着娄真人,暗中运功蓄力,伺机出手。 无心长老眼睛睁开之后,喘息地下,口鼻中便沁出鲜血。娄真人连忙用衣袖替他指拭.一面道:“无心道见你这是怎么啦?那对头是谁?” 无心长老张开嘴巴;却没有声音,鬼底向公度大声叫道:“一定是皇甫维无疑,是也不是?” 无心长老挣扎一下,气息微弱地道:“不是……皇甫维……是无意……”以后的话再也听不清楚,转眼之间,那无心长老身躯微震,便已断气。 矮头陀大声道:“无心师兄好像说不是皇甫维!” 飞羽真人缓缓道:“贫道却听到无心道兄好像说皇甫维是无意把他……”他停顿一下,接着道:“下面的话可就听不清楚啦!” 鬼医向公度这时才大大松了口气,心中那块大石算是放下,大声搭腔道:“纵使皇甫维是无意把长老杀死,也不能放过这厮!” 他这么一说,大家果真觉得无心长老好像是说皇甫维虽是把他杀死,但却非有意!于是一方面感到无心长老十分伟大,居然临死之时,也肯为仇敌辨明是非。另一节面都感到悲愤填膺,想不到德高望重的一代高僧竟然惨死在孺子手中! 这时地道中火势更大,那边一截地面全都是火,这边全靠大家掌劈袖煽,把墙上喷射出来的火龙全部送到那一边去,因此暂时尚可立足!不过时候一久,就算不被烈火烧死,也得闷死! 这时上面的皇甫维面上绽露着冷冷的笑容,侧耳倾听着下面的动静。 蓦地里三条入影苑诩流星赶月般飞闪入侵,皇甫维转自一瞥,那张俊美无传的脸上表情突然凝结得有如石雕的人像一向。 只见那三条人影当九一位是个素衣美妇,裙长久地,头上流着高高的玄鬓,修眉凤目,肤光如雪。她长得美丽倒也不奇,最奇的是她面目眉宇之间,孕含着一股恬淡纯洁的光辉,使人一望之下,不由得会自惭形秽! 在她身后是两位面貌相肖的老人,身量高高瘦瘦,背上各括一支利钩,这两位老人的长杨和兵器,叫人一望而知乃是一对声誉极隆的侠义兄弟,人称左右邓钩吴家二老的便是! 杜俊和蒲坚一望之下都认出那吴家二老,不禁心头大凛。又看到那吴家二老似乎尚是那位美妇跟随之人一般,不由得更是惊讶,想不出那身份已尊如五岳掌门人的吴家二老,为何会对那美妇这等谦卑? 那位美若天人,风华绝代的少妇一对星眼,凝瞧着皇甫维,面上神情看不出丝毫喜怒。 她道:“听说武林高手们都到此地来了,是不是?” 皇甫维本想不答理她,但不知如何,仍是不忍对她这么粗俗,也不愿欺骗她,简短地答道:“不错,他们都来了!” 蓦地心中大震,呐呐道:“你的声音……哎,你是那位蒙面人?” 她的神情变得甚为严肃,点头道:“那就是我,你为何显得这么惊奇?” 皇甫维凝望她好一会,突然仰天笑道:“想不到我早就和心池圣女打过交道!哈… 哈…” 情感一物重古以来难以解释,总而言之,皇甫维但觉这心池圣女有如天上仙子一般,不但自己不愿亵读于她,就算有别人对站不敬,他也会挺身于涉! 心池圣女又问道:“那么目下那一手高手们在什么地方?” 她的声音低沉而悦耳,异常动听!皇甫维道:“他们都到地下石室,要毁家父遗体!” 心池圣女面上表情虽然不变,但皇甫维却从她眼中看出她怔了一下,她道:“不久以前你还说一皇在世,怎的又提起‘遗体’两字?” 皇甫维沉重地道:“我回到家中,才知道他老人家业已病逝,一代英雄,自兹永别尘寰……” 心池圣女美眸中突然流露出迷惆伤感的神色,证了一阵,才轻轻叹息一声,道:“令尊当真称得上一代之雄,想不到他最后无声无息地病殁于木榻草席上…” 心池圣女收敛起他感迷惘的神色,缓缓道:“那一干高手显然已身陷险地,对不对?” 皇甫维点点头,圣女又道:“我得伸手管这件事,你最好把地道入口打开!”皇甫维摇摇头,坚决地道:“对不起,这件事恕我难以遵从!这些人如果遭难,都因他们存心破棺毁尸而起,请问我如何能放过他们?” 心他圣女微微一笑,清丽无比。她道:“你这等迫人的词锋,正像当年的一皇——-” 她立即敛住笑容,道:“不过,我也不能坐视,你得知道,假如我真个出手,你的下场是不死也得重伤。” 皇甫维傲然道:“生死不过等闲之事,你想开启地道人口,除非先把我击毙!” 心池圣女没有做声,后面的吴家二老齐齐道:“愚兄弟愿效微劳!”圣女摇摇头,道: “两位请退……” 左右双钩吴家二老服服财贴,一齐向后退开丈许。 心池圣女一望石桌,道:“那大概就是开启地道的枢纽了,你最好不要拦阻我,我实在不愿意伤害你!”她说的话十分真挚,教人一听都知道发自心坎! 皇甫维道:“我也不愿跟你动手,因为我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可是,假如你一定要动那石桌的话……” 说到这里,心池圣女已缓步向石桌走去,皇甫维暗聚内力,右掌轻轻拂出。心池圣女突然举手掠鬓,动作优美异常。皇甫维一拂之力到处,忽然有如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大喝一声,运足全力,双手先后拂出,这一招奥妙异常,心池圣女虽是武功极高,却也不能再用掠鬓的动作化解,玉手突然向前一探,纤纤五指,分别罩住皇甫维双掌脉门要穴。 皇甫维心中一凛,缩回双手,倏又连环拂去。这一回他丝毫不敢留情,运足全力凶猛进攻。 心池圣女单用一只右手,忽擒忽摹,施展出一路极为精妙手法,见招破招,转眼之间已拆了十余招之多。 皇甫维一身武功,罕有碰上比他高强很多的人,这时突然遇到心池圣女这等绝世高手,人力方面立感不支。其次对方的手法似是冲着他的秘传心法而来,着着抢制机先,同时招数中暗蕴无穷威力,似乎除非不发,一发就可置自己于死地。 这种感觉十分难受,皇甫维攻了十余招之后,突然动念改攻为守,登时手法一变。 心池圣女武功高得出奇,就在他手法一变之际,墓地直抢人来,身决迅捷无比,错眼间纤纤五指已扣住皇甫维左臂上的三处大穴。 皇甫维登时动弹不得,咬牙叹了一声,道:“我比起你好像还差得太远。” 圣女道:“你身负内伤,但依然有这等功力,已经十分惊人,我刚才那一路手法,对付别人没有大用处,但却已花了我二十年工夫才研制出来皇甫维道:“哦,就是专用来对付我父亲?” “不错!”她微笑一下,又道:“但因此我感到十分奇怪,以令尊的聪明智慧,应该想到这一着,为何你的手法,竟和他当年的一模一样?” 皇甫维微笑道:“若是三个月后我们有机会相逢,我会叫你大感意外!” 她皱一下细长的眉毛,好像一时之间想不通他这话的真正意思。她道:“这是以后的事,现在第一点你把圣剑还给我,第二点告诉我开启地道之法!” 皇甫维因身落人手便不推拒,立刻把开启地道之法说出来。心池圣女暂时没有取下圣剑,却低声问道:“你双眉心之中不是各有一颗红痣的么?现在为何只剩其一?” 皇甫维楞了一下,这才知道自己因除掉入皮面具之时不小心把一颗红痣弄掉,当下只好道:“那都是假的!” 她那对美丽汪明的眸子突然一亮,定睛瞧着他,把皇甫维瞧得有点茫然,怎样也看不出她眼中的神色究是何意。 过了一阵,她忽又低声问道:“你身上可有什么明显的股记没有?” 皇甫维一向没有注意到,信口道:“好像没有……”她道:“没有一块比拇指还大的红色胎记?”他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 心池圣女登时恢复原有的宁乱伸出左手去捕他背上的圣剑。皇甫维忽然感到一阵被屈辱的行动,要知他并非贪图这柄圣剑,可是假如他仍然捏有此剑,则以后在江湖行走之际,谁见了都会震惊窃语! 这一阵冲动逼得他施展诡计,大声叫道:“那些人都快要烧死啦——” 心池圣女微微一怔,皇甫维乘机猛然振臂跃开,脱出她的掌握。左右双钩吴家二老急忙兜截上来,皇甫维奇快无伦地从两人空隙中冲出去,转瞬间已出了厅外!” 辣水仙社筠及铁骑大将蒲坚生怕放出五岳掌门那一千人之后,他们会以为自己通敌设饼,那时当真是百口奖辩,非死不可! 因此,一齐跟着皇甫维的身形纵出厅外。耳中隐隐听到心池圣女命吴家二老勿追的声音。 皇甫维奔过五六条街,回头一瞥。见到杜筠蒲坚两人远远跟来,便停住脚步等候。 杜蒲两人追上来,皇甫维道:“目下我县有要事,不能与两位一同前往,假如两位另有去处,那就罢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一干人对两位已生误会,我们最好聚在一起,免得被他们欺侮!” 杜筠当然想跟着皇甫维,蒲坚也想等过一段时期,看看情形再决定行止,因此也愿意跟随皇甫维。 当于大家约定明日晚间二更时分,在左边的城隍庙内见面。杜筠两人约好之后,联袂走开,剩下皇甫维独自向西面走去。 当日皇甫维击死卓澄之后,心中一阵后悔,觉得杀死像卓澄这么一个孩子,当真太过残忍。他这刻已回复纯洁无邪的那一个皇甫维,自个地难过了半天,这才转身返回富春。 他见到吕东青时,只略略告诉他说踪迹已泄,必须设法防范,尤其是老父的遗体,一定要搬走。 直到这时,他才有工夫取出遗书再看下去,忽地狂喜不禁,立时带头吕东青再度进入地下石室。 火炬之下,石室中一切都没有变动,皇甫维伸手在棺底一摸,道:“这下而果然有枚钢钉,我们把棺盖打开,就可把义父的遗体运走……” 只听“滴答”一声,皇甫维站起来,把棺盖揭开。 但见棺中躺着一个白发飘萧的高瘦老人,身上衣服甚为污秽,显然他的儿子们把他放人棺中之时,连新衣服也没有替他换上。 这位老人面目甚是秀气,而且没有皱纹,如果不是头发尽白,看上去只有三旬上下的年纪。 皇角维双目涌出热泪,只会站着发呆。江南孤客自东青凝眸细瞧这位曾经是天下惊惧的一代之家,但觉他栩栩如生,虽说是已死去十余日之久,但身上没有一点点死人的臭味。 皇甫维滴下一连串热泪,缓缓弯腰伸手要抱那老人出来。吕东奇突然道:“公子且慢,待我先看清楚!”皇甫维忽地激动起来,历声道:“你走开!” 江南孤客吕东青知道他刺激过甚,因此毫不怪他,柔声道:“公子,我心里和你一样难过,可是.我觉得大爷好像还有一丝气息似的。” 皇甫维身躯一震,连忙缩回双手,吕东青青了一回,又伸手搭在老人的脉门人,做一凝神,道:“大爷当真未死,公子你最好度几口真气给他!” 皇甫维活也不说,俯身从老人口中度了几口夏气过去,但听老人肚子里响了几声,修地眼皮轻动,似是要睁开眼睛。皇甫维一把握住吕东青的手臂,喃喃道:“看,看,我义父真的未死……” 吕东青微笑一下,提醒他道:“大爷目下生机微弱,你的宝鼎丹正是急需之时!”皇甫维疾忙取出仅余的两颗宝鼎丹,先轻轻捏开老人的嘴,然后放入他口中。 那宝鼎丹乃是当世奇珍,人口便化,不须水灌,就能流入腹中。 过了片刻,老人轻轻透一口气,睁大眼睛,并且缓缓坐起身。皇甫维大喜若狂,一味抓耳爬聪,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第十四章 天 厄 老人低声道:“我试一试运功调气,你们且安心等待!”他特别向吕东青点头微笑,然后闭上眼睛。 大约过了顿饭工夫,老人睁开眼睛,沉重地道:“维儿的丹药虽是神奇无比,但只能救回我一条残命……” 皇甫维万分失望地道:“那么义父你又像从前一样,是不是?” 老人立刻轻松地笑一下,道:“不,以前我缠绵床第,难得有一日能够起床,但以后我却能比常人更为康健有力地奔走。不过我的一身武功,似难恢复!而且,也许耐心苦修之下,可以恢复也说不定!”他望一望吕东青,又微笑道:“我二十年来都不曾与外人接触,吕兄可说是第一位!” 吕东青长道:“小可能够见到大爷,当真死而无憾,还望大爷以后直称小可的名字!” 皇甫孤道:“你们第一次进室之时,我曾竭尽余力,叫唤维儿名字,这石棺经我特别设计,有透气的小管直通那边角落……” 皇甫维道:“我再三说听到义父的叫声,可是声音似是从室顶四周传过来,使我不敢相信直真是义父的声音,原来是透气管的关系。” 老人从棺中出来,随手关住棺盖,较健地在石室中走了一圈,道:“想不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够随意走动,人生当真变幻莫测,维儿作这一趟踏入江湖,经过详情可说一说……” 皇甫维随即扼要地把一切经过都说了出来,吕东青偶尔也插嘴补充一两句,说完之后,“一皇”掠一下满头白发,冷冷笑道:“哼,舒涛他们三人居然也敢查问金牌来历,当年我真不该心存悯念,以致下手太轻,以目下的情形看来,他们定然又恢复了七八成功力。维儿你把那面金牌给了中州一剑许伯英,辗转落在舒涛他们手中,若然被他们发觉免死金牌之内的秘密,那就不堪设想啦!” 皇甫维讶道:“那面金牌之内还有什么秘密?” 老人道:“那面金牌之内,暗藏得自少林寺的‘意形大法’一卷。在少林寺七十二种绝艺之中,独独这意形大法最是奥妙高深,若然舒涛他们得去,三人合力同参,功力将大有增进,那时虽然心池圣女复出,亦无法制服这三人!” 吕东青骇了一跳,忍不住插嘴道:“这如何是好?若然连圣女也制服不了三公,武林又是一场浩劫……” “一皇”望他一眼,温和地道:“我知你在情急之下,冲口说出这些话。不过我不会怪责你,虽然第一你话中之意,指我是当年武林浩劫的祸首,第二你暗示圣女她武功比我高强……” 江南孤客吕东青感到十分不好意思,耳朵都红了。皇甫孤又缓缓道:“没有关系,对于第一点来说,我自家也深悔昔年恶孽,关于第二点,我老实告诉你们,心池圣女其实赢不了我,我们曾经三度剧战,都是我在最后给她面子,故意逃走,而她知道我是让她……” 他停顿一下,似是因想首年旧事,面上流露出温柔怀念的光辉。 石室之中,只有老人坚实的声音响着,他道:“那是因为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深深爱上了她。可是,当时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一次交手我到了两千招之后,本来大有机会出辣手杀死她,但我却不知如何不忍下手,两人又战了数百招,我便跃出圈外,迳自走开。她也明白再战下去不能胜我…… “第二次相逢,地点在西方的大草原上,那一次她挟着这柄白色的圣剑研创出另套专克我刚猛剑路的招数。我和她由旭初起,斗到黄昏,我使的只是一支柔软的树枝,纯粹以柔软的到路应付她的圣剑。这天晚上,恰好是草原上的一个大节日,我提议暂时停战,一同去观赏盛会,那儿有歌唱、跳舞、年轻的小伙子摔跤等热闹的节目…… “她一向是矜持圣洁的美丽姑娘,态度大方。但这刻忽然变得羞涩起来,低下头想了许久,方答应和我去瞧瞧热闹……” “那天晚上的一切,我直到如今不记得清清楚楚,她说的每一句放,她任何最细致的动作,都烙在我的心中。她显得十分快乐和天真,要我解答种种有趣的事情,而我们在那些营帐中走来走去时,不论是男人中女人的眼光都奇怪和羡慕地望着我们!我们知道那是因为我们是汉人而又是年青漂亮的一对!” “一直到了深夜,她便离开我,走之前告诉我说她要回去再研创武功对付我。我们分手之后,我好像遗失了比自己还重要的东西,我的脾气更坏,杀死更多的人,这时舒涛他们都奉命各自去秘密建造居处,所以我单一人,浪迹天涯。不久,武林各派高手联合起来专门来对付我,但他们碰上我的话,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回去。于是,二十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又碰见心池圣女。她果真又研创了一路武功,奇奥异常。这一次迫得我使出真正的手法和全身功力,才能够赢她。不过我只是暗中知道赢得她而已,当时却一直和她缠战,打了一夜和半日,她见用尽子生本事,仍然无法取胜,便提议罢战! “我们一齐到西子湖上赏玩风景,又荡舟湖中,游遍全彻。晚上,我们一起饮酒吃饭,她第一次用哀求的语气要我停止再种恶孽,我被她迫得无话可说,突然告诉她说,假如她陪我睡一晚,我就从此不再为恶。她居然毫不考虑地答应了,这使我很难下台,另一方面,我心中也是万分想得到她…… “于是她就在西子湖畔陪我过了一宵,翌日,我愿行诺言,先去找到舒涛等三人,告以我决意退出江湖,当时下手废去他们的武功。他们毫不敢反抗,一齐乞求我不要下手过重,以致此后一生残疾缠身,我心中一软,下手时果然轻了几成。之后,我回到西子湖畔,又和心池圣女度了一个春宵,第二日,我服下她特制的一颗丹药,又让她施展闭穴绝脉手法,将我一身武功闭绝。她临走的时候,才告诉我说,她乃是带发修行的空门中人,所以心中虽然爱我,却也不能嫁给我。而且她在江湖上已有圣女之名,这个偶像也不容她亲手打破!这时,我也着实被她那种不惜为天下人牺牲自己的精神所感动,所以二十年来,我都没有怨怪她之心……” 这位“一皇”皇甫孤把往事简扼地说完,只把皇甫维和江南孤客吕东青听得目瞪口呆。 是南维突然大声道:“我现在明白了,怪不得我在洛阳司空表家中,见到心池圣女的画像,她的面上流露出无限幽怨,眸子内还有一点泪光,原来当她向天下高手宣布义父你老退出江湖之时,心中正想起自己巨大的牺牲 “一皇”皇甫孤道:“现在我们搬到别的屋子去,我以前曾在城中买下几所房屋,故意任之荒废,如今已用得着!” 于是,他们一同离开地下石室。“一皇”皇甫孤虽然健朗如常人,但却无法纵跃,便由皇甫维扶住两腋,纵出外面。 他们走到一座宅院门口,“一皇”命他们一齐进去。屋内到处是厚厚的灰尘和蛛网,他们略为打扫两个房间,且喜床榻桌椅尚未朽坏,因此只须弄些被褥及日常用品就可以居住。 皇甫孤和儿子住一间大房,江南孤客吕东青则往在另一间较大的房中。 “一皇”皇甫孤从义子的口中,已听出关于卓澄那一段有破绽,他计算出皇甫维不应在那儿和卓澄碰头,所以他相信消息已由别人传带到邱家庄,当下便命皇甫维及吕东青如此这般,戏弄那一干来侵的高手。 “一皇”皇甫孤的原意只是戏弄这些人,他自家则日夕深思冥素恢复功力之法。 皇甫维却因那一干高手有开棺鼓尸之意,心中大怒,便把他们禁闭在地下石室,如若他们动手毁棺,则自食其果。后来他也知道下面起火,不过结果如何,他却暂时不得而知。 他越过几条街道,飘落在那座空宅之内,忽然感到有点不对,连忙奔向义父房间。 折入底下,远远已望见门外的地上,躺着好几个人。 他大吃一惊,慌忙赶去,只见房门外地上一共有五个劲装大汉躺着,一望而知均已毙命,地上还散布着几把刀剑。 是南维冲入房中,“一皇”皇甫孤已不知去向,房内还有两个尸体,都是劲装疾服的大汉。 他在房中四下细瞧,只见门边有一滩血迹,义父的宽床上也有一滩血迹。 皇甫维并不急于到江南孤客吕东青房中直看,先压抑住心头慌乱激动的情绪,检现房内外那些劲装大汉的尸体,发现房内的两人均是被人以极巧妙手法击中前胸,闭穴而死。 房外的五个劲装大汉则是被人分别击中身上要害,震动心思而死。 这一来他首先就得到一个线索,那便是房内门外及床上的血迹,决不是这死去的七名大汉遗留。 先说房外的五人,因是被内家重手法击中要害,心脉震断而死,则他们势必在死后方始在五官七窍中流出紫黑的血。 房中两人,仅是闭穴而死,则这两人根本不会流血,更无可能留下血迹。 他得了一阵,脑中无法根据这些尸体及遗迹构成出事时的景象。 当下出房向隔壁吕东青的房间奔去,只见那房中毫无异状,看不出一丝头绪。 他又回到义父房中,搜索那两个劲装大汉的尸体,囊中除了一些银子之外,任什么东西都没有。他又搜查外面五个人的身上,也是一无所得。 这一来又发生一个疑问,那就是这七名大汉身上毫无足以辨识身份之物,是他们来时已经作此准备?抑是义父及吕东青把所有足以显出身份之物揭去了或者竟是另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所为? 这时候的皇甫维像是迷失在乱山野岭之中,没有人可以帮忙。而他又不能贸然离开,除非这些尸体及现场上找出一点可资查究的线索。 他在房中转来转去,或者走到外面,偶然心烦起来,就把尸体踏上一脚,因此那些尸体和地上的兵器早已不是在原来的位置。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突然起身,先瞧瞧房内的两把刀剑,但见刀剑之上毫无异状。于是又走出外面,细察第一把刀剑。这一回可有些发现,第一,这外面的三刀两剑一共五把,锋刀仅有卷毁之处,这一点显出那五个用这些刀剑之人,并非平庸之辈。若是普通武师,手上力量极少有巨大得足以使剑锋刃斩击得卷起。 第二点,他看出其中一刀一剑,竟是在本城购买,柄上有个万利老店的标记。 他换上衣服,又把头发弄得蓬蓬乱乱,自忖绝对无人认得出来,这才把那柄圣剑及衣服埋在墙根,看看没有丝毫破绽,这才跃出宅外。 首先他在空宅外面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然后才走向那万利老店。 此刻尚是清晨,那万利老店刚刚开门,掌柜还在揉眼睛打可欠。 他重过去,那掌柜望他一眼,面色沉下道:“大清早你就来混么?这儿还未发市……” 皇甫维摇摇手,逼近那柜围边,轻轻道:“兄弟不是来混饭的,本城的马老总你老认得吧?我就是替马老总跑腿的……” 那掌柜眉头一皱,道:“哪个马老总?”皇甫维知他还不相信,便把本城姓马的捕快头儿名字说出来,那掌柜的眯一眯眼睛,不高兴地道:“敝东家和马老总情如兄弟,你别打错主意!” 皇甫维忙道:“兄弟怎会不知道呢,我是来请问掌柜作,最近可有陌生人来买过刀剑?” 那掌柜脸色一变,道:“怎么啦?发生什么事?” 皇甫维道:“是命案,马老总已藏起那把有你们记号的利剑啦!他老人家说,你们怎会把有标记的卖给外地人?” 那掌柜道:“唉,真是该死,前天那两个汉子来买四把刀四把剑,恰巧货色不够,就凑上两把有本店标记的给他们……” 皇甫维缓缓道:“那两个汉子长相如何?是哪儿的口音?你还认得他们么?” 那掌柜见他追问得紧,已对此人身份毫不怀疑,用心想了一下,道:“他们都是外地口音,好像是北方口音,面貌和普通人差不多,没有特别的标记,如果现在看到,大概还认得出来,但隔久了就不敢说啦!” 他转身走出店外,觉得十分失望,只因这条唯一的线索,似乎也告中断。试想人海茫茫,到何处去找寻义父和江南孤客吕东青? 走了一程,忽然见到一趟镖车经过,那些护镖的缥师和趟子手都威武地簇前拥后。 这幅景象使他突然灵机一动,想了一下,便在城中大街小巷逛个不停! 差不多走到中午时分,仍然没有什么发现。于是便向本城最大的几家饭馆走去。他每到一家饭馆,便一直走去。 皇甫维在楼上张望了几眼,可就发现心目中的理想人选,他望住当中一张圆桌,此桌一共坐着五六个人,都是推纠纠的大汉,只有上座的一个身穿长衫,原来此人正是铁网神刀李幸。 皇甫维走过去,往李幸后面一站,道:“李爷你老驾临富春,小的还未请安啦!” 铁同神刀李幸回头一看,却不认得此人,但他不以为意,含笑点点头,打长衫内掬出一块碎银,道:“我难得到此地来,这个你买壶酒喝喝吧!” 皇甫维毕恭毕敬地接过,然后道:“谢谢李爷,小的刚才经过万利老店,听说有几个江湖朋友向掌柜的打听卖出刀剑之事,那掌柜说得含糊一点,就吃了两个耳光,有个人只用一个手指头在掌柜身上戳了一下,掌柜的登时像死了一般……” 那铁网神对李幸开始之时本来有一点不耐之色,但江湖上的规矩,不能无功受禄,既是得了银子,自然要报告一点消息。所以李幸那等大名鼎鼎之人,也只好忍耐听下去。及至说到这里,他立刻十分注意起来,嗯了一声,道:“这回不是普通的江湖朋友,居然懂得点穴法!” 皇甫线接着道:“小的可不懂得点穴法,但听说另外一个汉子伸手一拍那掌柜的,登时又活转过来!” 铁网神刀李幸皱眉道:“这些人要知这些什么事?” 皇甫维道:“听说不知哪儿有许多人拿着刀剑寻仇,结果也不知是哪一方死了,现在这些人来查刀剑卖给哪一路的人马!可是那掌柜的也说不出买刀剑的是哪一路人!” 李幸点点头,道谢一声。皇甫维便离开这家饭馆于。但他可不知这样生不生效,因此,等到晚饭时光,又跑到那些酒楼饭馆去。他跑了四五家,突然满心兴奋起来,原来竟在楼上发现了一位身多银白色衣裳的美人,正是那银衣仙子佟秀。他几乎想上前去和她说话,可是立刻抑制住自己这种行动,忖道:“我是真莫名其妙,怎能上去和她说话?何况在她后面的一张桌上,还有两个冷月山庄的人?” 那银衣仙子佟秀独个儿自认自食,她不但客光美绝之极,而且一举一动,都自然流露出一种动人心弦的温柔。因此不仅满楼食客都拼命地偷偷望她,个个都装出一派斯文,无人猜拳闹酒。连那些跑堂们都轻手轻脚的端上菜肴。照理说这些跑堂一生阅人极多,很少会对顾客特别注意。但这位人世罕见的美人,却使得他们也忍不往频频偷看。她的感觉生似十分灵敏,皇甫维一上来,她就向他望了一眼。由于皇甫维那副相貌实在引不起她的注意,所以她再不望第二眼。 皇甫维怔了一下,这才瞧见她后面一张方桌之上,有两个身穿银白色劲装汉子,面目神情十分强悍,腰间都插着短剑。不过他们对于满楼食客的眼光倒是毫不介意,大概这已是司空见惯,也就不予理会。 皇甫维忖思一下,便转身下楼,忽然又是一怔,原来这时有三个人走进店内,为首的一人竟是鬼医向公度。第二个第三个他都认得,却是妙手巧匠耿青和山精关炎生。 鬼医向公度等三人自然不会注意到一个小瘪三,目光电扫店内一匝,便在入门处的一张桌子坐下。 皇甫维心想这一回可有好戏看了,待会儿银衣仙子佟秀下来,非找向公度麻烦不可。 他赶紧走出店外,就在门边靠墙一站,运起天视地听之术,用心查听那三人说些什么话! 开始之时,这三人说得不多,都是些无关重要的话。但接着听以那关炎生长叹一声,道:“贫僧日下真是陷于百劫不复之境了……” 皇甫维身躯一震,浑身神经都紧张起来。要知他对于少林寺的两位长老的印象深刻之极,是以此话一入耳中,就辨认出乃是无意大师! 一时间他还想不透这无意大师从哪儿冒出来,却听无意大师又道:“贫僧多年茹斋戒杀,但今日一变成山精关炎山.就无法自拔,善哉!善哉!” 鬼医内公度则是不敢刺激他,忙忙安慰道:“大师你不必多愁,你是超凡技治之入,怎可与普通和尚相比?” 妙手巧匠耿青也出言相慰,无意大师突然赞一声“好酒”,跟着就长叹一声,道,“可怜我那师兄他……” 鬼医向公度笑一声,道:“提起个师兄;大家都认定是皇甫维所为。连心池圣文也证明那王公子就是皇甫维,你既除了后患,可以荣登方丈宝座,又不必负任何责任……来,我干一杯!” 皇甫维。还听得咬牙利齿,他倒不是伤悼无心大师之死,而是恨这无意老僧人无道义良心,兼且把祸事嫁到他头上!目下这一来倒要加意提防那五岳掌门等人。还有那心池圣女,更加得要小心。 他忽然想起楼上的银衣仙子佟秀.若是她此刻下楼,碰上这鬼医向公度和无意人师,非遭毒手不可!何况鬼医向公度他们还恃着有心池圣女,根本不怕“三公”! 念头一转,连忙举步入店,目光到处,只见银衣仙子佟秀已柳腰款摆地走下楼来! 在这一刹那间,皇甫维当真是用尽了平生知觉,要在极为匆迫短促的时间之内,想出一个妥善的解决之法,然而谈何容易?眼见那银衣仙子佟秀已走了三四级梯,靠内面一些客人有些已经仰头注视! 皇甫维这刻也没有考虑自己何以这等替那银衣仙子佟秀着急,修地一横心肠,决定如果双方打了起来,他只好出手去助银衣仙子佟秀。 佟秀根本不晓得有此危机,继续珊珊移步下楼。 店外皇甫线突然迅疾地闪入店内,他身法的快速,使得鬼医向公度及无意大师等三人都警然向他注视。 皇甫维一下子站在鬼医向公度侧边,面向着别处,低声道:“心池圣女她老人家着在下传话,请三位即速到南门口相见,十万火急……” 他说完之后,故意不退反进,直向店内走过去。 鬼底向公度等三人一声也不哼,齐齐起座,迅疾闸门外奔出,耿青顺手掷了一块碎银在柜面上,因此那掌柜的只落个瞠目结舌,却不出声拦阻。 银衣仙子佟秀瞥见有三个人匆匆奔出去,同时先也瞧见皇甫维的身法快速异常,不禁惊奇地向迎面走来的皇甫维留神注视。 皇甫维发觉自己避不开这个娇柔的美人,便索性向地点点头,道:“佟姑娘,在下是奉命报告一事!” 银衣仙子佟秀细眉轻轻一皱,点头道:“出去再说!” 皇甫维和地出了店外,便道:“在下系奉皇甫公子之命而来,他说他心情不好,所以……” 银衣仙子佟秀不等他说完,已经接口道:“哦!他在那里?” 皇甫维忽然生出与她开个玩笑之心,道:“姑娘可知道皇甫公子为何心情不佳么?” 银衣仙子该秀突然面色一冷,道:“好家伙,居然敢蒙混姑娘么?把他抓起来——”末后的命令却是向身后那两名银衣劲装大汉所发。 那两个人抢上来,一左一右,抓臂扣腕,把皇甫维挟持住! 皇甫维不出手抵抗,也不言语。银衣仙子佟秀走上路旁一辆轻便马车内,前面的车夫长鞭一挥,马车便轻快地向前疾驶。 那两名银在大汉扶住皇甫维紧紧跟在马车后面,左弯右转,不久已转入一条极为僻静的街上。 那两个银衣大汉挟得皇甫维脚不点地,迅疾向这间宅院的偏门走去,推门而人,但见门内到处尘积网封,显然久已乏人打扫。 他们两人向内走,穿过两道屋子,忽然间感到四下都收拾得十分干净!尤其那厅堂布置得华丽堂皇,简直就是富贵人的排场。 倏然间香风扑鼻,只见银衣仙子佟秀已经从另一道侧门妮娜地走了出来。她的面庞仍然美丽迷人之极,可是那对媚艳的眼睛中,隐隐露出一种阴毒的光芒。 她一出来,就叱开那两个大汉。 银衣仙子佟秀巧笑倩兮,道:“你请坐,我不过是故意和你开开玩笑……” 皇甫维果然如命落坐,接着有个俏婢送上两杯香茗,两人各取一杯,佟秀在他对面坐下,吸了一口清茶,然后道:“皇甫维公子怎样了?他在那里?” 皇甫维瞧着她艳丽的面庞,心中有点迷醉,答道:“他心情很坏,要在下来问问姑娘能不能帮助他?”他一点都不渴,所以把那杯茶放回面前的几上。 银衣仙子佟秀望了那杯子一眼,道:“你先答我,他在哪里?”皇甫维一时答不上来,脑筋一转,道:“他说如果姑娘不能助他,那就不要把地方告诉你。” 银衣仙子佟秀面色一冷,道:“你为何不喝茶?” 她突然改变话题,倒教皇甫维有点儿难以应付之感,顺手取起那杯茶,道:“在下正要喝……”双目一注视那茶杯,蓦然想起少林寺迷魂圣药的那回事,于是心生警惕,又把茶杯放下。 银衣仙子佟秀阴阴一笑,道:“你虽然不喝这茶,但想生出此宅,除非做梦……” 她继续说话,可是皇甫维脑中突然“轰”的一声,只有一句话在他心中翻来复去,那句话是“义父及吕兄的失踪定是三公所为。” 他的根据是由于银衣仙子佟秀一直不问他皇甫维公子为何心情不佳这一点推悟出来。假如她不是早已知道皇甫维的遭遇,当然要问他为何皇甫公子会心请不佳! 银衣仙子传秀发觉他双目之中射出骇人光芒,突然微凛!娇声叱道:“把这厮抓起来!” 两个银衣大汉应声从角落后跃出来,一个迎面向皇甫维击去,另一个跃到皇甫维后面,骄指疾点他的穴道。 皇甫维暗运奇功,护住穴道,同时也不出手抵抗迎面击来的一掌。 银衣汕子传秀缓缓道:‘你不是不知我们用刑的手段,我看你还是即速决定,若果老实说出,本姑娘赐你一个痛快!” 皇甫维眨眨眼睛,道:“姑娘想晓得什么?” 佟秀道:“你是太阳谷抑是天星坞之人?” 皇甫维道:“都不是,我是皇甫公子的人,不知姑娘打算如何对付于我?” 佟秀笑容一敛,冷若冰霜,似是立刻就要出手。可是忖思了一下,便道:“你如何证明你是公子的人?” 皇甫维笑道:“口说无凭,在下带你去见公子如何?” 银衣仙子佟秀冷笑道:“我会上这个当么?我劝你还是老实点供出真情,免得自受痛苦!” 皇甫维暗忖义父从来未曾教过自己如何施用苦刑,目下不妨亲自试上一下,偷学一招半式!于是用不在乎的声调道:“在下外号称为铁汉,别瞧我身材矮瘦,其实结实得很,你何妨试一试……” 皇甫维这句话妙语双关,甚为轻薄。银衣仙子佟秀反而妖媚一笑,但双眼中却流露出杀机。柳腰轻摆,人已走到皇甫维身边,伸出一只玉手,搭在他肩上。 皇甫维不闪不避,任得她手掌搭在肩上。要知他此刻全身已遍布“血功”护本,根本就不曾被那二名银衣大汉制住穴道。银衣仙子传秀玉手一触到他肩膊,突然面色大变,退开数步。 皇甫维知她业已窥破自己暗运奇功护体,已不须装作,便举步在厅堂中走了一圈,突然冷冷问道:“令尊等三人可是在本城之内?” 他仍然改变口音,是以佟秀尚未知道他就是皇甫维,她也冷冷反问道:“你是谁?” 皇甫维道:“我是唯一有资格询问他们行踪之人!心池圣女现下尚逗留于此地,你可知道?现在我再问你一句,令尊他们可曾来了?” 银衣仙子佟秀道:“圣女出现之事我倒不晓得,只知少林寺无心大师已经被害,仇家是皇甫公子。你若真是皇甫公子的人,回去可要请他当心!” 皇甫维大大一怔,道:“这话认可说起?公子几时杀死无心大师?不,一定是弄错了……” 银衣仙子佟秀察言鉴色,倒也相信他真是皇甫维的人,接着道:“是真是假要公子自己才晓得,听说那是无心长老濒危时亲口说出仇人姓名,正是皇甫公子!” 刚刚说到这里,突然有扣门之声,银衣仙子佟秀道:“什么事?”一个银衣大汉应声进来,道:‘铁剑公子尹世泽求见姑娘!” 佟秀轻轻皱眉,道:“好吧——”那大汉退了出去。她转眼望着皇甫维,道:“你最好躲起来,但也别偷听我们的话,那边院子有空房间,你到那边去等候一回,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皇甫维依言出了厅堂,走到隔壁院内的空房间内,随即运起无视地听之术,潜心聆听那边的话声。 铁剑公子尹世泽潇洒地进厅,向佟秀施了一礼,道:“属下特地来自姑娘报告一件事,那就是心池圣女业已抵达本城……” 银衣仙子传秀笑一下,明艳夺人。尹世泽看得双目发直,竟忘了这等神情大为失态。 她道:“我早知道了,你听谁说的?” 尹世泽道:“是令尊佟二公命属下告知姑娘,并且让你晓得他们已改变计划,不再入城!” 佟秀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铁剑公子尹世泽酒笑道:“属下不须赶运复命,时间甚多,只不知姑娘可有什么差遣没有?” 银衣仙子佟秀又笑了笑,这一来尹世泽双目更不能离开她的面庞。她道:“你可是特地讨的这份差事?” 尹世泽这时才垂下头,道:“是的,云飞兄则去通知舒倩姑娘。他说也许会到这里来一趟!” 佟秀在厅中珊珊定了两个圈子,猛一回头,只见这个青年男子双目灼灼,紧紧盯住她,忍不住嫣然一笑,道:“你要看多久才肯回去呢?” 尹世泽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面上一红,讪讪道:“属下这就出城啦!” 他刚刚前脚走了,冷月神狐谷云飞后脚就到。 皇甫维在空房中听到谷云飞的声音,微微一笑,忖道:“幸好我没有急于出去,否则碰上这狐狸啦。我真想不通那铁剑公子尹世泽既是心池圣女的传人,怎的甘心投在三公手下? 向传秀自称‘属下’?听那尹世泽的口气,好像他一直跟着三公一路向富春来,然则他为何不去谒见圣女,反而奉命把圣女的消息告与佟秀? 他感到惊疑之极,认为此事有查个明白的必要。这时又听到冷月神狐谷云飞和佟秀极有意义的对话。 谷云飞道:“最近舒情好像有什么心事,对我也不大理睬。你可知是什么缘故?” 银衣仙子佟秀含笑道:“师兄你如果亲口向我承认是爱上倩姊姊,我就把内情告诉你!” 谷云飞俊眉一皱,道:“你这是何苦由来?快告诉我!” 佟秀道:“她因为当真爱上皇甫公子,所以不同你好啦!” 谷云飞道:“何以见得呢?” 价秀叹口气,道:“这等事自家无由做主,像师兄你何尝忍得住不去爱倩姊?” 冷月神抓谷云飞一时倒被她驳住,顿了一顿,才道:“我与你情形不同,我的心事就算师伯师父师叔都知道,也只有为我们玉成好事,但你和她的心事被三位老人家发觉的话,嘿。嘿,只怕你们那时求死都难!” 佟秀打个寒供,颤声道:“你不会告诉帅父吧?” 她说得那样害怕,可知她深信谷云飞很可能去告发,再者三公的毒刑一定万分难当。 谷云飞缓缓道:“我暂时可以放开你,只要你……” 佟秀立刻化棋为喜,笑道:“这个好办,只要你想出计来,找一定尽力帮你……” 谷云飞沉吟一下,道:“我想试用迷魂圣药极乐散,但又怕她性子暴烈,回醒之后……” 佟秀道:“师兄虽是夺了她的女贞,但如果她置之不理,你也无法羁绊住她不去找皇甫公于!” 谷云飞沉吟道:“不错,尤其是目下你们都奉命要与皇甫维发生关系,以便偷学到他家传的采补大法。这种情势之下,大师伯为了‘采补大法’,一定不肯让我娶倩妹为妻!” 银衣仙子佟秀忽然道:“师见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在目前未学到采补大法之前,师父决不会把我怎样。不过话说回来,假如师兄有用得着我效劳之处,我自然会尽力相助!” 这对师兄妹对话之间,毫无情份,只有利害关系。把个暗中偷听的皇甫维听得直在摇头。 冷月神狐谷云飞冷冷道:“师妹也别太放心,师父会怎样决定,只有他老人家自家知道!”佟秀也冷冷道:“我如果遭到不幸,哼,倩姊也别想逍遥法外,反正我死的话,你也落空!” 谷云飞此人能硬能软,口甜心毒,当下陪笑道:“师妹不要为此事生气,愚兄已立下决心,好歹先得到倩妹的身躯,以后之事慢慢想法,你可以帮个忙么?” 佟秀点点头,谷云飞道:“我先走一步,你跟着就去找她,设法把极乐散放在她的茶壶内,然后走开……” 她答应一声,并接过一包药粉,谷云飞就匆匆走了。佟秀到那边院子一瞧,已找不到皇甫维的踪迹。 当下吩咐备车,同时把兵器带上,以防万一碰上心池圣女或她手下之人,始可一拼。 她的马车迅疾地穿街过巷,到达另一座僻静的宅院。此宅气派甚大,门口有家人守着,表面上谁也想不到竟是三公他们布置的巢穴。 银衣仙子佟秀走入内宅,还未走进院内,已听到一阵爽脆的银铃般笑声,跟着红影一闪,那位艳丽的绎衣仙子舒倩已站在她面前,拉起她的纤手,道:“我正感烦闷起来,却好你就到了,快进来,我们姊妹谈谈……” 两位女郎在房间落坐,佟秀首先把心池圣女已抵本城与及三公改变进城计划一事告诉她,然后随意谈论起来。但她们好像都有默契,彼此避开皇甫维这个话题,偶然间牵涉到,对方就赶快岔开! 谈了好一会,佟秀突然秀眉轻皱,低低道:“大姊你仍然大声说话,不要中断。小妹好像听到屋顶有点声息!” 绿衣仙子舒倩纵声而笑,故意说几句无关重要的话,然后起身,道:“我有件东西十分稀罕,你且别问是什么,等我取来给你看看……”说时,用手指指后窗,自家便带头一串笑声,向房门外走了出去。 银在仙子传秀迅速地拿出药粉,洒在茶壶内,然后纵出后窗,随意打个转。她本来是句诈语,特意骗舒倩出去,其实并没有听到任何声息。谁知在屋后随意举目扫瞥之下,忽然发现一条灰影,在左边屋上忽然闪过。她连忙纵起赶去,却已查不出踪迹。 她想一想,忖道:“以那人相隔的距离推测,一定没有瞧见我在茶壶内下药之事,我此举只要不被人窥见,就不要紧啦……” 当下回到舒倩房间,舒倩已在房中,见面就连忙询问她瞧见什么人。佟秀道:“惭愧得很,小妹只见到一道及影向左方闪没,小妹追过去一看,那边已是别的人家,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瞧见困而大惊小怪,是以折了回来。” 两人猜了一阵,不得要领。佟秀便推说师兄冷月神孤谷云飞也许会找她,便告辞归去。 佟秀登上马车,发现车内已多了一个人,正是冷月神狐谷云飞。当下便把一切经过告诉他。 冷月神抓谷云飞想了半晌,道:“以我所知,情妹日常茶不离口,我给你的迷魂圣药得于少林无意大师,药力奇重,如不是有心人,就算把茶壶洗过,也无法把药力完全冲掉。因此倩妹不久定然昏睡房中,目下得考虑的就是那道人影出现得十分可疑,必须有个万全之策才行,老实说,谁也不敢担保师父他们三位老人家会不会已经潜回城内……” 他的意思竟是怀疑那道人影乃是三公之一,当然有他的根据。银衣仙子佟秀面色一变,道:“师兄可得小心啊,不然连我也脱不了干系!” 谷云飞眼珠连转,狡笑一声,道:“愚兄平生做事,少有遗漏,为了要你放心起见,不妨把步骤先告诉你,好教你放心……” 他停顿一下,接着道:“我这就秘密潜入后宅,如见倩妹业已昏睡,便带她出来,到另外一处地方。等到好事已成,又秘密把她送回,放解药于她口中,半个时辰后自然回醒,在我带走倩妹之前,那壶茶自然会换过,不留一点痕迹,你以为此计如何?” 佟秀微微一笑,道:“此计很好,但你忘了一事,那就是我不许你这样做!” 冷月神狐谷云飞眼中射出迷惑的光芒,道:“师妹这话怎说?愚兄实在不懂!” 佟秀嫣然一笑,生似柔情无限,但她的师兄却深知这位师妹越是显得媚艳迷人,越是须加警惕。 她道:“师兄你把步骤都告诉我,那是因为你晓得我的性情,不喜欢行侥冒险,是也不是?” 谷云飞道:“是呀,但我不是告诉你了么?” 佟秀道:“假如我所见的人影真是三老之一,试问你有什么方法可以秘密进出?你还想瞒我么?” 谷云飞阴阴一笑,道:“师妹当真聪明得很,一点也不肯放过,好吧,我都告诉你就是,只因为购置此宅之时,系我经手选择,得知宅内另有秘密通道,是以我可以从通道进出,不虞泄露行藏!” 银衣仙子佟秀笑道:“既是这样,你就快去吧,但望你别把小妹适才迫你说出秘密之举放在心上!” 冷月神狐谷云飞道:“目前至少我已有两件秘密被你捏住,决不会对你怎样,放心好了……” 这两个师兄妹对话时不但针锋相对,而且显露出各个暗藏祸心,互相提防,根本毫无情意味道。 谷云飞在僻巷中跳下马车,奔回头去,从隔邻人家后花园中一个小亭内,揭起一方石板,钻入进去。 在地道中走了一阵,地势渐高,不久已进入复壁之内。他道路甚熟,一忽就走到舒倩所居的房间。 墙上装有专供窥看的洞穴,他望出去,看见房内十分寂静,那身穿红衣的舒倩横陈床上,双目紧闭,呼吸也比平时低微。 谷云飞一见到舒倩的艳丽容颜,胸中热血就沸腾起来。望了一阵,确定舒倩当真是昏迷过去,这才阴险得意地笑一下,忖道:“倩妹性烈如火,举动有如须眉男子,所以从来不要丫环服侍,今日却正好使我省去许多手脚……” 他一边想,一边移过数尺,打开壁上暗门,便从一具衣橱进入房中。 舒倩美眸已闭,但肤光滟滟,仍然艳丽异常。谷云飞走到床边,忍不住先俯身抱住她痛吻一番,良久,方始起来把茶壶换过茶水,然后抱起舒倩,从暗橱走入复壁,再迅速地从邻宅花园小亭出来,抱着她奔入附近一座屋子内,把她放在床上。 现在这位如花似玉的美女已在他掌握之中,他多年心愿,目下总算达到。因此他满面俱是兴奋之色,先把房户门闩紧,然后扑向床上,迅速地替她解开衣服。 他手法快极,眨眼之间已把舒情脱了一大半,露出一身丰满雪白的腼体,肉香阵阵扑入鼻中,使得他血液加急运行,心迷神醉,那副神情当真是如痴如狂。 他忽然来为替自己脱衣,一面喃喃道:“倩妹,倩妹,我看遍天下美人,虽是曾经沧海,但总是忘不了你!我虽想娶你为美,可以日夕相对,可是事与愿违,今日可是迫不得已,你回后千万别恼……” 这冷月神狐谷云飞一生不动感情,永远是那等不喜不忽,使人莫测高深。但此刻情绪激动之极,说到最后一句,已经冲动得掉下两滴眼泪。 他一下子就变成赤裸裸的肉人,腾身跨上舒倩娇躯上面,正是热血沸腾之际,突然间腰间一麻,登时全时都瘫痪无力,四肢难抬。 底下的舒倩双目突睁,一手把他推落床下,跟着迅速穿好衣服,跳下地叉着谷云飞的脖子把他弄起来,碑碑啪啪,连打几个耳光。 她气得蛾眉倒竖,恨恨道:“我且看你能够捱得我太阳谷几种毒刑?” 这一变化太以突如其来,谷云飞脑中一片混乱,平日的聪明机警完全失踪。 绿衣仙子舒倩怒气勃勃地瞧着谷云飞,谷云飞头脸虽不能动,但眼睛仍可转移,因此他的目光闪开一边,面目间流露出一种奇异的表情。既不是绝望,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沉的自怜和悲哀。 舒清陡然间心软下来,觉得谷云飞此举虽然不应该,但到底是由于太爱自己所致! 当下把他放在床上,道:“我念你以前对我种种好处,这一回姑且放过你。你身上穴道三个时辰后自动解开,在这儿躺上三个时辰,总不能说我手段过份了吧?” 谷云飞想不到最后结局又变得这么轻松,登时死去的心又重新活转。不过此刻却不敢多言得罪了她,只报以微微一笑,倒也甚是可怜。 绎衣仙子舒倩迳自走了,回到自家房间,收拾一下,带了一把红鞘长刀,便要出去。 忽听房门处有人咳嗽一声,道:“我可以进来么?” 舒倩登时眉飞眼笑,道:“当然,公子快请进来!” 一个人飘然进来,原来就是皇甫维,他微笑道:“怎么样?我请你依言佯作昏死,大有所获吧?” 绎衣仙子舒倩道:“想不到二丫头和谷云飞真敢合力谋我,想了真恨死人……” 皇甫维道:“但你似乎很轻易就放过谷云飞呢!” 舒倩呀了一声,道:“公子都瞧见全部情形了?实不相瞒,我后来见到谷云飞那种英雄气短的表情,又记起他一向对我很好,所以把他放过。” 她说得十分坦白爽直,皇甫维素知她的性格,因此不以为怪,也不感到嫉妒谷云飞。 舒倩接着道:“担我决不能放过那阴毒狡猾的二丫头,所以回来取刀前往找她!” 皇甫维笑一笑,俊俏潇洒之极。道:“算啦!你既然放过祸首谷云飞,何必再生事端,倒显出你处事不公!” 舒倩想了一下,道:“公子说得虽是有理,但这样未免太便宜那丫头了……” 皇甫维背起双手,在房中转了两个圈子,舒倩见他面色越变越坏,不知不没吃惊起来。 她是个直爽急躁性子的人,心中隐藏不住一点事情,是以忍不住道:“公子你怎么啦? 可是谁得罪你么?” 皇甫维走到她面前,突然停步,双目炯炯望着她,阴沉地道:“不错,得罪我的人就是你。” 绎衣仙子舒倩骇一跳,惊道:“是我?这话怎说?” 皇甫维冷冷哼一声,道:“你心里明白就行啦,难道还要我说?” 他转身走开,舒倩十分发急,疾步走到他身边,道:“公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甫维仰眼向天,不瞅不睬。舒情连问三声,见他仍不作答,急得几乎要哭出声,哀求道:“公子啊,你要打我骂我都可以,但请你可不要这样折磨我。” 皇甫维听她哀求得十分真挚可怜,心肠已软化,但仍然不肯马上就理睬她。 舒倩急得跳起脚来,要知她性子急燥,说尽好话还是无效之后,就没有别的方法,只会顿足跳脚。 皇甫维哼了一声,道:“三公现在何处?他们最近有何举动?你从实说出来!” 舒倩道:‘咱从五岳台事件之后,我们便跟随爹爹等三老到栗阳西北二十里处的尹家庄去……” 皇甫维道:“哦,就是这一次铁剑公子尹世泽降在三公手下效力?” 舒倩讶道:“公子居然已经知道此事?不过尹世泽为何能不死甚至归降投诚,我却无法找出道理!” 这一回轮到皇甫维大感诧异,道:“你也不晓得内中详情么?且慢,听你话中之意,似乎是说你们起初到栗阳去,竟是要取尹世泽的性命,是不?” 舒倩道:“不一定要取他性命,但反正不会对他很好。我听爹爹他们口气,好像是要把尹世泽擒住之后,作为人质……” 皇甫维道:“用他性命来要胁心池圣女么?” “不错,江湖上传说铁剑公子尹世泽乃是心地圣女的唯一传人。” 舒倩接着道:“我们到达栗阳西北二十里处的尹家在去,那庄院气派真不小,显见尹家在栗阳地面属于豪富之家。我们一行十余人,除了三位老人家和我之外,还有二丫头、三丫头和谷云飞以及六名手下。我们黄昏时分到达,先派六名手下进去,见人就施展点穴手法点住穴道。跟着由我们三姊妹进入内宅,分头搜索。我们恰好分头对付尹家主要的三个人,我碰上尹世泽的父亲,后来听三妹说,这尹父二十余年以前竟是名震一方的独行大盗金眼雕尹固,不过目下他意态消沉,身形臃肿,武功还比不上妙手巧匠耿青这一类人物。我一下子把他点住穴道,就到隔壁去,恰碰见三妹和一个婆娘动手。那婆娘不但功力相当深厚,而且手中双刀奇招迭出,三妹冷清影手中的短匕首和玄蛟飞抓,一时间竟奈何她不得。” “我想速战速决,纵将过去,三妹笑道:‘大姊你别插手,我要看看这罗浮妖姬程丽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功夫。’我听了便袖手旁观,突然听到隔院有金刃相击之声,便跃过去瞧瞧,只见二丫头正以独门四尺长的冷月剑和那尹世泽交手。 “这两人打得比三妹这边激烈得多,那铁剑公子尹世泽的铁剑果是得过心池圣女真传,虽然内力不及二丫头,但招数之奇奥,变化之精微,不但难以测度,而且似乎能克制冷月山庄的阴柔路子,故此二丫头用足全力,仍然占不到一点便宜! “我正要出手,墙头上有人道:‘倩儿不要多费气力,我等正要借此子之手,试一试心池一脉的武功……’我抬头望去,原来三位老人家已站在墙头。 “尹世泽骄傲凌人,长笑一声,收剑跃出圈子,朗朗道:‘我如果不是看她一个美丽姑娘的份上,早就不客气了,你们三位来得正好!’‘三位老人家一齐飘身落地,分三面围住尹世泽,大约三十招之后.我爹突然大喝一声,猛劈一掌,登时把尹世泽手中长剑震飞,三师叔晃眼之间,已上去点住他穴道。那边厢三丫头也把那婆娘放出战圈之外,那罗浮妖姬程丽冲到这边院子来,一见谷云飞拉住尹世泽的衣领,像拖死人般往外面走,便发出一声尖叫,向谷云飞冲去。可是她忽然刹住去势,并且神情也变得十分冷静,道:‘犬子一向罕到江湖走动,怎的会惹来三公大驾?”’“三师叔道:‘我们总得设法教心池圣女忙上一阵,等到她发现此子,也许她心中痛苦不下于你这个亲生母亲。’三师叔说话甚快,但每个字都卜分清晰。” 绎衣仙子舒倩略为停顿一下,接着又道:“三师叔这话的意思甚为明显,那就是表示他们将要杀死铁剑公子尹世泽,因此心池圣女寻到尹世泽时,只是一具尸体,自然会感到痛心。” 皇甫维深沉之时,比谁都要深沉,可是听到这里,却也忍不住插口道:“这就奇了!既然三公有此意思,而尹世泽与圣女又有师徒的名份,尹世泽怎能被三公释放,更甚的是尹世泽居然投入三公门下,为三公效力?这等转变,的确令人想不通其中道理?” 绎衣仙子舒倩道:“我们也都感到十分迷惑,当时眼见谷云飞把尹世泽挟在胁下,一下跃上了墙头。那罗浮妖姬程丽面色大变,双手发抖,连那对双刀也掉落在地上! “二丫头突然道:‘女儿结束她的性命如何?’“二师叔月公佟雷摇了摇头,二丫头也就不敢上前。三位老人家刚刚转身,忽然那罗浮妖姬程丽道:‘三位老前辈请暂时留步,妇人有几句话要奉告,假如三位听了认为不值得理会,那时再走不迟!’她的声音冷静异常,一听而知乃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方始说出这些话! “爹爹他们三位老人家果然停步,罗浮妹姬程丽走到他们身边。三师叔星公冷央以极迅速的语调道:‘程丽你放聪明一点,凭你那一点本事,二十年前骗骗那些普通的武林同道还可以,若想在我们兄弟之前施展手段,只怕你到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是后悔莫及!’“罗浮妖姬程丽一似极有把握,低声说了几句话,但见三位老人家登时神变色动,先是屏退所有的人,然后和那罗浮妖姬程丽谈了许久。大约谈了一个时辰,一位老人家才出来,命谷云飞放开尹世泽。他们的面上都流露出十分满意的笑容。 皇甫维长长透了口气,道:“你虽是把经过都说出来,其实却使我更迷惑,真是糟糕得很。以我所知,那铁剑公子尹世泽出道之后,不是一直扛着心池传人的招牌么?如果他不是心池传人,则圣女如何肯让他冒充字号?再进一步,圣女怎肯把本门心法传授给他?” 皇甫维沉思地踱了几个圈子,忽然坐在床边,招手命舒倩过来坐在他身侧。舒情果然挨着他坐下。 皇甫维挽住她肩膊,柔声道:“我知道你是奉命接近我,以便偷学我的采补大法,是也不是?” 绎衣仙子舒倩低下头,道:“是的,我就知道你以你的聪明机警,迟早总会发觉!” 皇甫维道:“那么你心中对我怎样?仍然是奉命接近我呢?抑是当真愿意和我在一起?” 舒情缓缓道:“我十分愿意和你在一起!” 皇甫维道:“我也极为喜欢你,只要你帮我把心事去掉,我们就可以长在一起了!’“舒清道:“你有什么心事?” 皇甫维道:“我父亲失踪了,已查出与三公有关……” 绎衣仙子舒倩琼道:“公子这话怎说?想大爷武功超世,又是家父等以前的主人。他怎会失踪而又与家父等有关?我实在听不懂!” 皇甫维道:“你一向以真诚待我,这一回想必也不会作伪。我不妨坦自告诉你,我父亲已经因病失去武功,此所以我十分忧虑他老人家的失踪……”他随即把如何回去,发现父亲失踪以及有几个尸体之事说出!最后又道:“我到这边来通知你有险之后,就赶紧到那‘万利老店’去,果然见到两个黑色劲装的汉子和一个银衣大汉,到万利查问那掌柜,这一干人正是三公手下!” 舒倩沉吟一下,缓缓道:“公子的意见,可是要我设法探听么?” 皇甫维摇摇头,道:“我不要你冒这种大险,也不要做出背叛父亲之事,我只要你自愿被我幽禁在一处地方,除非我亲自找你,你不得离开那地方半步!” 舒倩艳丽的面上流露出迷惑之色,道:“我这样做了对公子有什么好处?” 皇甫维道:“你要晓得日下三公如果碰上我,一定先下手为强,想把我擒住或杀死。但如果我有你在手中,用来反威胁他们,大概总可以保存性命!” 舒消道:“如果为了公子的性命安危着想,要我诈作被公子幽禁起来,当然可以照办。 但我弄不清楚的是公子你身具家传神功,正好能克制住我们三家的绝技,为何还要害怕家父他们?” 皇甫维道:“因为我身上尚有内伤,功力不比以前,若果我内伤完全痊愈,那时就算赢不了三公,自信却仍有能力逃开……”舒倩点头道:“原来这样,可惜我已被你幽禁,不然的话,我太阳谷中一间秘室之内,堆满各种灵药,有些据说可以生死人而活白骨,都是我爹他们三人数十年来辛辛苦苦命人走遍字内采掘回来。但最后发觉皇甫大爷的手法十分神奇,任何药物都不能助长他们功力,以后都堆在秘室之中。假如公子只是要治疗内伤的话;那秘室之内有的是灵药……”’ 皇甫维大喜道:“我可以到太阳谷走一趟,反正关于我爹之事,迟早都得前赴太阳谷等地方暗中查看。你只须告诉我在哪间秘室之内,那就行了。” 绎衣仙子舒倩吃惊道:“不行,不行,我太阳谷中路径繁复之极,而且有好多处消息埋伏十分厉害,武功再好的人若是误闯入谷,定然有死无生,你千万不可冒险!” 皇甫维见她十分真情,心中暗暗感动,忽然情不自禁地深深吻她的红唇,两个人倒在床上,房中的空气突然变得十分缠绵热烈。舒倩热情奔放地搂住皇甫维,享受爱情的甜蜜。皇甫维喃喃地对她说,等他把父亲找回,并且把武功练成,足以对付天下任何想毁他父亲英名之人时,就要娶她为妻! 快要天亮之际,皇甫维和舒倩两人一同悄悄离开这座宅院,一直走到靠北门那边一所空宅之内,就叫舒倩暂时将就等一等,他去没法搬些日用之物与及替她找两个婢子及仆妇来,以便可以长久足不出户地居住。 白天他去办了许多事,凭他的巧妙化装,虽是在城中乱走,却无人认得出他真正面目。 第二日的晚上,他却现身在银衣仙子佟秀房中,并且已回复了俊美飘逸的本来面目。 银衣仙子传秀本来已睡在床上,突然因灯火大亮而惊醒,美眸一睁,见到俊俏绝伦的皇甫公子含笑坐在床沿,不由得张大眼睛发怔。 皇南维一把扯开她身上的绣被,只见她身上只穿着亵衣,露出雪藕般两截臂膀,下面是两条修长浑圆的大腿,雪白嫩滑的皮肤与及兰席香味,组成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她柔顺得有如驯善的绵羊,毫无反抗的动作或意思,只缓缓移开目光,可怜地咬住嘴唇。
第十五章 履 险 皇甫维使面上突然流露出怒气,冷冷道:“月公佟雷的武功走的是阴柔的路子,因此为人也十分阴柔。你是他的女儿,自然也承传了心法!但你是不是对每一个男人都是这等柔顺?” 她吃惊地转眼瞧着他,在枕上轻轻摇头,柔婉地道:“公子请别这样说我!” 皇甫维怒气仍然不减,峻声道:“那么你为何不反抗我?为什么?你说!” 银衣仙子佟秀好像不知如何作答,呼慌了好一会,才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何不敢反抗公子……” 皇甫维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一丝虚假,因此,心中怒气突然变为伶惜之感,面上慢慢浮起微笑。 银衣仙子佟秀像蛇一般滚入他怀中,他不觉伸出双臂把她抱住,一齐倒在床上。 她软软道:“公子忽然驾临,可有什么事?” 皇甫维动了感情之后,立时变得十分真挚坦白,道:“我准备来取你性命!” 她打个寒噤,艳丽如花的脸上掠过恐怖之色,道:“公子真的想杀死我么?” 皇甫维道:“那时自然是真的要取你性命,可是目下已经不忍下手啦!说老实话,就算我当时把你杀死,可是你那美丽的影子,永远会藏在我心中……” 佟秀此时吃皇甫维一双有力的手掌抚摸得面泛桃花,遍体发热,星眼中开半阖,那种媚人之态实在无法形容。 皇甫维跟她亲热了一会,突然跳落地上,挺一挺胸膛,苦恼地道:“我如果不杀死你,叫我如何安排呢?” 佟秀愕然看着他,过了一会,下了决心地道:“假如公子一定要杀死我,那就请下手吧!” 皇甫维摇摇头,又在床沿坐下,缓缓道:“我知道你们三姊妹都是奉命跟我相好,乘机偷学采补大法,但假如你偷学不到,不知你父亲如何对待你?” 她眨眨眼睛,柔声道:“假如真学不到,那也是无法之事,我父亲能把我怎样?大不了责骂一顿!” 皇甫维道:“这样说来,你父亲很爱你,是不?” 佟秀征一下,道:“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现在想起来,他对待我一向都没有特别好或不好!” 皇甫维微微一笑,道:“听我父亲说,三公都是天性残酷,毫无感情之人,因此他老人家很不明白三公为何肯养育儿女!” 佟秀大惑不解,道:“养儿育女限性储残酷有什么关系么?” 皇甫维道:“我一说你就懂啦,试想以你父亲他们那等行迳之人,在江湖上尽是仇家,没有一个朋友。他们老是淫人妻女,自然会想到自己的妻女可能遭遇到这等不幸,再加上他们没有感情,根本不需要家庭慰藉,是以决不肯娶妻生子,留下后患!” 佟秀恍然道:“是啊,不过我越想越糊涂,但公子这一问有何用意!” 皇甫维笑道:“我要用你来威胁月公佟雷,我若然被他所困,就告诉他作在我手中,这一来假如他爱你的话,自然不敢向我下毒手了!” 两人说到这里,又着实温存了好一阵。皇甫维道:“我要娶你为妻,但不知你对我是否矢志不渝?” 银衣仙子佟秀眼中登时光彩焕发,柔声道:“公子如果不嫌我蒲柳之姿,我愿终身侍奉公子。但不知公子怎样才能相信我一片痴心?” 皇甫维道:“我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你随我到一处地方去,在两年之内,你不出大门一步。假使你做得到,我怎能不相信你!” 佟秀听此,面上又是泛起挑花,点了点头,答应下,身形依偎向皇甫维。 此时的她稍一转头,正好望到镜子中的自己,望到自己那种娇媚之态,不免芳心又是一阵大动,一双玉臂接向皇甫维。 皇甫维也是气喘有声,望向佟秀,见其不仅面貌校好无比,自己的一双手触向胸前双峰,不觉一阵颤抖,觉得她更为迷人。 他怔怔地望着,佟秀的骨胳肉体事匀无比,透出无尽的诱惑和挑逗。 皇甫维早已魄失魂去,一阵猛烈的欲火烧来,不禁血脉贲张,几乎扼制不住。 佟秀也是眼眸紧闭,红唇抖动,玉腕稍一用力,将皇甫维搬倒在床上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之时,皇甫维和佟秀才是匆匆从床上爬起,相视一笑,不觉又是一阵脸红。 按照两人的商议,他们来到了城东一座空屋之内,这间屋子颇为深广,皇甫维早已布置妥当,并连丫环也买来两个,本拟把绿衣仙子舒情迁来此地。可是想不到佟秀也这么真心爱他,急切间只好先把此处给佟秀居住。他并且把这屋子称为“银月府”,而将舒倩在城北的那座屋子称为“金马第”。 翌日他乔装外出,花了一个上午的工夫,把绿衣仙子舒倩那边各事都安排妥当。现在他所担心的,就是自己所经营的两间藏娇金屋没有可托心腹的另外人看守外面,若然任得每间屋子只有三个女人居住,日子久了,一定会住歹徒生出觊铣之心,虽然舒倩、佟秀她们足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但一旦闹出事情,那就不好办了。为了此事,他觉得十分发愁。 他在银月府中和佟秀两人用过午饭,便又乔装匆匆外出,重到义父和吕东有失踪的空宅外面,想起义父和吕东青不知为何失踪,也不知生死安危,心中登时十分烦躁不宁。 绕到宅后,四看无人,立刻跃人墙内。这一次乃是出事之后第一次回来,一则要取回圣剑,二则想瞧瞧那几个尸首还在不在? 飘落墙根之外,陡然间听到一阵兵器碰击之声。这阵声浪十分低微,相回甚远,若不是他练过“天视地听”之术,委实难以听到。 他暗暗狞笑一下,迅疾地摘下面具,在地上掘出那柄圣到,插在背上,然后暗暗一运真气,身形陡然暴涨,恢复了原来的体形。 之后,循着兵器碰击之声寻去,穿过两个院落,发觉那阵打斗声竟是从义父他们居住的那个院落传出来! 皇甫维一想起义父,早就热血沸腾,暗念能够到此的人,总与义父失踪之事有关,说不定吕东青目下正与敌人苦苦拼门,这么一想,撒开脚步疾冲入院。 目光到处,只见院中有两起人正在剧烈拼斗,一起是一个老道人和一个黑衣美女正在迅葛天伦地互相猛击。那老道人乃是五岳掌门人之一的北岳恒山飞羽真人,那个黑衣美女竟是玄衣仙子冷清影。另一拨正在激斗的是三个黑衣劲装大双合力对付一个使到的中年人。那三名黑衣大汉一望而知乃是天星坞中好手,那中年人则是点苍快剑张搏云。 此外在墙边另有一个道人和一个女尼,都露出紧张万分的神色注视着院中激斗。 那玄衣仙子冷清影以家传特快的身法和招数,左手一条玄续飞爪,右手一支极短的匕首。此刻宛如穿花蝴蝶似的,在飞羽真人金枪光幢之间穿来闪去。暂时似乎双方势均力敌,尚可剧战一段时间。 但这一边的点苍快剑张搏云却气势如虹,他恰好也是以“快”著称于世,加上功力奇高,剑把精奥毒辣,每一剑发出,其实已刺戳劈削了好几剑之多。目下对付上天星坞之人,以快打快,他可就占尽了便宜。 皇甫维首先被点甚快剑张搏云那种奇诡奇快的剑法吸引住注意力,瞧了几眼,已看出那三名黑衣大汉势色不佳,心念连转,委决不下是否要出手相助。 他移目向院子扫瞥,发觉那些死尸已失去踪迹,忍不住遥遥向玄衣仙子冷清影冷笑一声。 这一声冷笑可就惊动了观战的一尼一道。玄衣仙子冷清影也发现了他,登时大喜叫道: “公子快出手帮一帮我们,对方的援兵马上就赶到啦!” 皇甫维陡然醒悟如果要查出义父下落,眼前这冷清影就是最好的线索!于是厉声道: “挡我者死,避我者生!”喝声中挥剑直劈那一尼一道。 点苍快剑张搏云见识过皇甫维的武功剑术,是以暗暗为那一尼一道凛骇。原来他们所以会在这座空宅出现,是因为华山掌门静虚子手下两尼,无意中发现玄衣仙子冷清影率着三名手下走过。 目下武林已动员无数人力,由心池圣女为首,严密追查一皇三公以及皇甫维的下落。是以飞羽真人及点苍快剑张搏云都毫不迟疑动手擒捉冷清影,于是展开激战。 点苍快剑张搏云情急之下,立即出辣手攻击,一名黑衣大汉惨叫一声倒他身上。他的长剑当真快得异乎寻常,一击得手之后,已急如星火般向另一黑衣大汉刺去。 那两名黑衣大汉倏地一齐并肩挥掌来封,发出一股潜力,忽刚忽柔。点忧决剑张搏云的长剑差一点被他们这一招神奇掌法的潜力击出手,吃了一惊,电急旋绕过去。刷地一剑刺出。那两个黑衣人急急转身,仍是联手并掌迎击来剑。这一次点甚快剑张搏云已经有备,刚一感到对方掌力沉员绝伦,难以硬拼,便忙忙收剑另行发招,总算不再吃亏。 就在那两个黑衣人联手拒放之时,皇甫维手中圣剑光芒四射,大肆凶威,白虹如电掣般横扫过去,把恒山派道人的金枪扫为两截,剑光芒尾划处,那道人腰身处登时溅出一片血箭。皇甫维剑势如雷奔电掣,跟着削断华山派女尼的长剑,那女尼惨叫一声,噔蹬蹬直追开去! 而正在此时,那两名黑衣也惨叫一声倒地。这时皇甫纸已纵到边上驰援玄衣仙子冷清影,他谙知那星公冷央的绝招“同心若金”具有大妙用,是以万想不到那两名黑衣人竟会伤亡在点苍快剑张搏云手下。再者他主要也是想救援玄衣仙子冷清影,因此剑伤尼道两人之后,立刻纵到冷清影身边,圣剑划出一道白虹,奇诡无伦地连攻数剑,把个飞羽真人迫得倒退不迭。 那两名黑衣大汉惨死之声传人耳中之际,皇甫维衡度今日局势对自己这一方大是不利,主要是敌方增援立至。如不及早撤退,势非吃亏不可。此念一生,登时伸手拉住冷清影手臂,扶她急退。 冷清影动作以“快”为主,是以皇甫维一拉使即及时脚下发力,跟着皇甫维一齐越墙急撤。两人并肩迅速地出了此宅,到了街上。皇甫维边走边道:“我们得想个法子躲起来,免得那些对头跟踪追到。” 玄衣仙子冷清影道:“到我的地方去,我们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便可以摆脱他们!” 当下两人匆匆赶到左方另一条街上,冷清影带他走入一座宅院。她道:“那些人虽然目下尚未追来,但只须在街上略一查问,就可查出我们在此。我们现在马上从暗道出去,打别一家的后院溜走。 皇甫维道:“如今尚是光天化日,我们不论从何处高开,以我们这两人的装束形貌,只要在街上走过,就瞒不了他们耳目,我看还得乔装才行!” 玄衣仙子冷清影道:“公子设想周密,的确必须如此,我这就去找些衣服出来,你身上的衣服很短小,可以换下来给我,你改穿别的衣服。我份作作的小书童,大概谁也直不出我们的行综!” 皇甫维道:“这主意很高,你若乔装为男子,自然避开他们的耳目……” 玄衣仙子冷清影奔人一个房中,转瞬间已找出一件谈青色的长衫和一具琴匣。她迅快地道:“你快点换上这件长衫,我替你梳一下头。这个琴匣正好放你的剑,这样人家绝看不出我们是武林中人啦!” 皇甫维左右四顾,要找地方换衣,突然面色一沉,侧耳倾听! 玄衣仙子冷清影轻轻道:“怎么啦?可是有什么异响?”皇甫维点点头,道:“好像有两个人进来,我们暂时已无暇换衣,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冷清影道:“那么我们这些东西绝不能让来人瞧见,以免泄漏以后的机密,我先把这些东西放在暗道入口之内,等会儿走时可以顺手带走!”她说话极快,以致令人不会浮起误时间之歌她说完之后,立刻向后面奔去,皇甫维屹立在院子中,运起天视地听之术,查听那两个从前面侵入的敌人踪迹。 那两人一会儿就搜索到院子外,可是冷清影还未回来。皇甫维从她刚才去时的声息中查出此宅地方甚大,因此生恐一旦走开,冷清影回来时就不易找到自己。再者从那两个敌人脚下声息已查出他们武功不见得太高明,是以有恃无恐地屹立院中。 转瞬间院门处出现两个人,一个是铁网神刀李幸,另一人则是个中年和尚,此时已把僧袍掖起,手中持着一把精光闪闪的戒刀。 他们一望见院中有人,并且赫然就是皇甫维,都证了一下,才缓步踏入院中。 皇甫维理也不理,仰头望着天空。铁网神刀李幸哼了一声,道:“皇甫维你虽是一皇之子,但本身却没有什么恶行,大家仍然对你一身武功甚表敬重。可是你适才创劈华山恒山门下弟子,手度未免太辣!” 李幸右手一柄金光灿然的大刀,左手一面两尺大的黑色铁丝网,墓地挥刀进扑。 皇甫维手中圣剑光华电掣,脚下寸步不移,竟把对方攻势完全抵住。他冷冷一笑道: “姓李的你刚才还说我没有什么恶迹,为何一出手就好像仇深如海?我先告诉你一句话,那就是家父绝对不曾出手伤你门下弟子,信与不信那是你自己的事!” 铁网神刀李幸怨声道:“我弟子惨死的血账,算不到你头上,只找你父亲一是算账。但作本人事实上罪大恶极。你以为天下的人都是昏慵无知之辈么?” 皇甫维冷喝一声“好”字,陡然首先发难,左掌疾然向僧人拂去,右手圣剑化作一道白虹,直取铁网神刀李幸。他的掌法剑势都奇诡凌厉之极,出拳之后,绵绵不绝,一连五招,把对方两人完全罩在剑光掌势之内。 第六招时但见圣剑过处,李幸手中大刀已短了四寸长的一截刀尖。但那中年僧人却趁机滚低,使出地堂刀,但见一片刀光,在皇甫维脚下滚来滚去。 皇甫维忽然记起这趟神奇精妙的地堂刀法正是泰山掌门长老矮头陀的嫡传心法,他对那矫头陀甚有好感,是以心中一动,真不想伤此和尚。但李幸和那僧人一上一下凶猛夹攻之势,又使他罢手不得。正在激战之际,耳中忽然听到后面隐隐传来搏斗之声,这一来可就激起他满腔杀机! 他略一凝神,运起无视地听之术,瞬息间已大约查出那玄衣仙子冷清影遭逢了强敌,正在舍命苦斗。心中一急,左掌电急拂将出去,五指指尖发出阳刚之力,猛恶无情,直袭李幸胸前大穴。 皇甫维左手对付李幸之时,右手圣剑威力陡增,一刻划去,已迫得那僧假刀拆解,皇甫维剑发连环,突然深入对方刀光之中,只听“呛”地一声,戒刀断为两截,那僧人也渗哼一声,原来右腕已被锋快无匹的圣剑光华芒尾扫着,整只右掌和手腕分了家。 皇甫维冷笑一声,涌身纵出院外,当真快如掣电,一眨眼已奔到第三进一座的院子之内。 目光到处,但见玄衣仙子冷清影业已被漫天匝地的虹光笼罩住。她的匕首及玄蛟飞爪已经施展不开,全仗武林罕见的特快身法暂时支撑残局。 围住冷清影对头虽也是两个人,但这两人却非同小可,竟是天下知名的左右双钩吴家二者。 皇甫维聪明机警,一眼瞥见这两人联手对付冷清影,登时已料出他们正是存有生擒之心,如若不然,则单是一个对一个,冷清影也未必能够不败何况对方以二敌一? 皇甫维撞人战圈之内,手中圣剑霎时幻出数重白色霞光,出手之凶毒辛辣,武林罕见。 左钩吴圆首当其冲,吃他迫开数步。右钩吴景的长钩急运如风,疾卷过来接应兄弟。皇甫维突然一剑向数尺外的吴圆递去,竟空出后背任得吴景攻袭。左钩吴圆自然不必硬拼,又飘退四五尺之远。这一来玄衣仙子冷清影可就完全脱出对方双钩威力以外。皇甫维沉声喝道: “清影快走!’刚刚说完这一句话,后背心已堪堪挨上吴景老人的利钩。 玄衣仙子冷清影反应极快,刷地纵上院墙。但美眸回盼时,却见皇甫维身陷危机绝地,不由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这时皇甫纸背心已被吴景老人利钩刺中,但皇甫维却借去势,因此御消对方不少力量。但见他决如闪电般抹上墙顶,头也不回,竟和冷清形双双遁走。 皇甫维和冷清影越过数重院落,冷清影忽然拉住他的手,纵入一个房间之内。房中只有只有一张木榻,冷清影过去掀起木榻,底下竟有一个三尺方圆的人口。 她又拉住皇甫维的手纵落暗道人口,在黑暗中她用另一只手摸索起什么东西,便拉着他向前急走,转个弯之后,又走了三丈余远,她陡然停住脚步。后面的皇甫维一下子碰着她的身躯,为了免得两个人一齐跌倒,便疾地伸臂把她拦腰抱住,这才稳住脚步。 冷清影突然也搂住他的脖子,轻声道:“公子,你刚才没有受伤么?”皇甫维但觉脂香袭鼻,不禁呆了一下,道:“我没有事!” 她道:“那是什么功夫?你知道一定当得起那吴景老鬼的一击么?”皇甫维道:“这种护身奇功称为‘血功’,必须纯阳之体才能练成。以吴景钩上的深厚功力,我实在没有把握,但总得冒险试一试啊……” 他忽然发觉冷清影的头伏在他胸膛上,宛如小鸟依人,又生像是求他保护似的,因此他突然对她感到十分怜惜,和缓地道:“你既然率三人到那空宅去,定然知道我父亲的事情,是不?” 冷清影道:“我不晓得有什么事,只是我父亲传令着我日夜到那边巡视,查看会有什么人到那空宅去!” 皇甫维听了这话,大感失望,道:“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么?”冷清影立时急得起个毒替,并且道:“就算是以前公子问我什么话,我都不会骗你!何况公子刚才舍命相救,我这条性命,已经属于公子,更不会向你说一句假话。公子如果不能置信,可以命我去办点事,看看我是不是忠心诚意为公子效力!”她说得虽然极快,可是清真意切,叫人难以不信。 皇甫维发觉她浑身微微发抖,只好安慰她道:“我相信你就是,你不须这等激动。现在你回去报告你父亲吧!”冷清影却紧紧搂住他,好似怕他忽然消失似的,皇甫维觉得奇怪起来,柔声道:“你怎么啦?” 冷清影道:“我只想请问公子一句,那就是我在公子作的印象中是什么样子的人?” 皇甫维不假思索,道:“聪明美丽兼而有之,若果你主持中馈,一定是井井有条,上下和洽!武功也很高强,足以纵横江湖之上!我说得对不对?” 冷清影沉默了一阵,道:“谢谢公子的褒言,我此生此世都会记着公子……”她松开手,转过身子。皇甫维感到地话声中隐隐含着极深切的凄凉意味,忍不住问道:“你可是马上回到你父亲那儿?” 她道:“不,我不能回去了!”皇甫维大感惊讶,道:“为什么?”黑暗中忽然瞧见她面上似乎有泪光闪动,便又接着问道:“你可是哭了?” 她道:“没有,没有什么……”说罢,向那一边奔去,转眼间已托开一块石板,透人新鲜的空气和光线。皇甫维见她不肯说,不便多问,便过去先从洞口纵出去。她也跟着出来,把石板放回原位。这时他们处身在密密的树林中,四面没有一点人声,甚是恬静。 皇甫维看看这个娇小的黑衣少女,只见她那美丽秀气的面上,似乎浮动着非常动人心弦的忧郁。灵活的眸子此刻已失去光彩,好像已经遥看到无望的未来。但他感到自己对她无能为力,假如她向自己要求帮助的话,他倒是万分愿意帮助她脱离忧郁的阴影。 她突然道:“公子对那辣水仙杜筠的印象很不错,是不?但我却知道她的底细。” 皇甫维怔一下,道:“这个女孩子好像还不坏,你晓得她什么底细。” 冷清影道:“据我所知,她以前对她的表哥神算公子屠元庭十分迷惑;一心一意要嫁给他。可是直到你出现之后,她又不爱屠元庭了。昨天她已和屠元庭以及手下的金旭。邵一峰和易恒等数人离开富春啦!” “哦,我明白了,她的感情似乎有点儿如秦暮楚,不大靠得往是不是?我可对她没有野心,倒不在乎她怎样。” “那么再见吧,但愿此生还能见到你!”她异常忧郁地深深望了一眼,好像向他永诀似的,之后,便奔出这个宽大的花园。 皇甫维自己怔了一阵,低头见地上放着那件衣衫和琴匣,于是就在树林之中脱掉身上又短又破的衣服,换上那件谈青色的长衫,同时把圣剑放在琴匣之内,又将破旧衣服塞入去。 然后取出人皮面具戴上,登时变成一个面色蜡黄的书生。 他提着琴匣走出花园,到了街上,十分警惕地混入人群中向前走。不一会工夫,他就发觉街上不时有劲装大汉匆急地驰过,来去方向不一定,偶尔也有快马飞驰。皇甫维现在已有了江湖经验,同时又是在本城中长大,深知一向没有这种情形。是以脑筋一动,已知道这些匆急来去的壮汉必定是传递消息的人。 他又发觉这些传递消息的劲装大汉个个衣饰有别,显然不是同一帮的人。可惜他虽有不少江湖经验,却未达到足以从衣饰装束上分别辨出这些人是什么来历的地步。这时他不禁想起玄衣仙子冷清影,他知道唯有这个忧郁聪明的女孩子也许能叫得出这些人的来历,于是不禁想到假如能把她带在身边,在江湖上走动,自然相当有利,何况她武功甚高,武林中等闲所谓高手人物都不是她的对手! 想到这里,不觉暗暗惋惜自己居然放过了她,尤其是她好像已不敢回到星公冷央那儿,倒不知她今后行止有什么打算,日下当真连找寻她的线索也没有。 惋惜之情尚在胸中,忽又想起义父和吕东青失踪之事,于是心烦意乱起来,在街上走了许久,脑中尽是在寻思如何查探义父去向之法。想来想去,觉得应当从“三公”身上下手。 目下第一个难题,就是如何找得到“三公”。 他集中全部智慧,苦思了一阵,突然间面田喜色,放步向东门奔去。不久已出了城外,到达钱塘江畔。但见岸边船舶辐集,极是热闹。他向左边一个小码头走去,在船堆中找了一会,便步下码头,趁别人不觉之时,迅速把面上人皮面具取掉,登时回复俊美飘逸的本来面目。 一艘单桅船上突然响起一声娇脆喊声!“皇甫相公,你老找谁啊?”皇甫维欣喜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船娘打扮的妙龄女郎,正含笑向他招呼。 皇甫维不答,走上船去,一下子缩入低矮的舱中。然后道:“你先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那船娘敏捷地坐在船头,脆声笑道:“相公好像有什么急事呢!” 皇甫维道:“这次我要请你帮个忙啦!”那船娘立刻道:“相公的思德我一世也报答不了,有什么事我们这些粗笨人做得来的话,你老尽管吩咐!” 船舱中传出低沉声音,道:“我说出来你不要吃惊,我要查几个老坏人的下落,他们到处都有耳目,所以你最好装出自言自语,别教人晓得我躲在舱里!” 那船娘是十分精乖,马上起身把船门和小窗弄一下,使得外面的人瞧不见内面有人。然后道:“相公的意思我懂得,要秘密小心是不是?相公这一说我可想起来啦,这几天我好像见过几个长相很特别的老头子,他们乘坐一艘双桅船,是从别处雇来的,现下倒不知停靠在哪儿!” 皇甫维仍不失望,道:“不知你现在再见到那船,还能不能认得出来?” 那船娘笑道:“我们自幼生长在水上,以船为家,无论什么船一看就记得,现在只要见到,自然认得出来,好比你读书的相公认得字一样!” 皇甫维虽然感到她这种譬喻不伦不类,但这刻没有多说之必要,便催她解缆开船去找找看。 那妙龄船娘踌躇一下,这才解缆离开岸边,先向上游缓缓驶去,边行边看。皇甫维好生不解,想了半晌,突然问道:“我瞧得见你神情,刚才好像不大想解缆,是不是怕耽搁了正经事?不过你不必多虑,等会儿我自会重重酬谢你……” 那船娘一面摇船,一面应道:“相公这样说可冤屈死我了,我不是怕耽搁正事。实不相瞒,相公这等说法,我已经明白相公要找的人定是江湖上的人物,我们碰上这种事,规矩是不许答应,不然的话那些人可以找码头上的人对我不利!不过我又想到身受相公大思,以前如果不是相公仗义帮忙,我父亲永远冤沉海底,我也流浪无以为生了!那一次官司相公花了不知多少银子和时间,我就算为相公粉身碎骨也得去做啊!” 皇甫维耸耸肩,道:“以前的事再别提啦!我倒没有想到码头上还有这种规矩,若是早点知道,就不会要你破坏行现了!现在我们回去吧!” 那船娘反而固执起来,坚持要找下去。这艘单振船到了上游设有船泊之处,这才掉头回来,顺流而下。 回到码头上,皇甫维只因在想事,所以一直躺着不动,竟然不知已经停泊在码头。忽然听到那船娘“嘘”了一声,道:“相公千万别起身……” 皇甫维反应何等灵敏,登时机警地原式不动,同时运起天视地听之术。侧耳细听。 但听码头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们小心一点!”除了这句话声之外,另有纷沓脚步之声,霎时都下了左邻大约第七八艘船上。 皇甫维听出话声正是那冷月神狐谷云飞所发,心中大喜,仍然运功倾听,好在目下相距不超过三丈,在他这等练过“无视地听”奇功的人耳中,简直就像置身于那边的船上。那船娘坐倒在船头,轻轻道:“那几个人抬着一口箱子落了那边一艘双桅大船上。那个穿着银白色长衫的年青相公我以前见过,就是和那几个老头一伙的人!” 皇甫维道:“你别向那边瞧着,也不要做声。假如他们开船,你也没法跟住……”嘱咐之后,便潜心运动查听。他马上就发觉那边的大船上除了一些手下之人以下,那“三公”居然全部在座。 冷月神狐谷云飞的声音传过来!“敬禀三老,弟子已把冷清影擒了回来!她起初居然有抗命之意,想是因手下三人丧命而大感害怕,同时也拒绝供出皇甫维行踪!” 皇甫维迅速地转动脑筋,寻求搭救冷清影的法子。可是想来想去,都无法可施。要知目下他身上内伤未痊,实在无法与“三公”匹敌。 正想之际,耳中已听到冷清影“哎”地叫了一声,似是穴道被解时所发的声音。这玄衣仙子冷清影一旦恢复说话的机能,立刻珠炮似地迅急道:“三老亮察,弟子因碰上那飞羽真人及点苍快剑张搏云,以致失利遭辱,若不是皇甫维公子及时出手,连弟子也不得生还。皇甫公子出手相救之后,就自行离去,弟子连跟他说话的机会也没有,怎知他的去处?伏望三老垂察 星公冷夹道:“你是说不但不知皇甫维的去向,甚且连话也没有说过,是也不是?” 冷清影应了一声“是”。冷月神狐谷云飞阴森森笑一声,道:“这样说就好办了,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们在圣女那边潜伏有人,你与皇甫维第二次交手之事,我们知道得十分清楚,而且查明皇甫维是利用暗道走开,还道有许多痕迹,现在你总不能说连话都未曾跟他说过吧少 冷清影那么能言善辩的人,这时也哑口无言。星分冷央嘿嘿冷笑道;“到底不是亲生骨肉,一见到长得不错的男孩子,竟然就背叛师门……”冷清影“哎”了一声,道:“不是亲生骨肉?你是说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冷央嘿了一声,道:“这些题外的话,不必多费唇舌。现在再问你一句,你当真不知道皇甫维下落?” 冷清影突然啜泣起来,一听而知她满腔情绪剧烈震荡。冷央又问了一声,她仍然哭泣不停,星公冷央道:“我给你一个最后的机会,云飞。把她放箱子内!” 于是一阵箱子关阖之声传来,跟着便听到一阵低沉龄问的惨哼之声。皇甫维双目一闭,双手紧握拳头,心中感到难过得快要裂开,原来他已听出冷清影在放人箱子之前,已遭受易公冷央施展不知哪一种恶毒手法,以致关人箱子之后,忍不住惨哼起来。 这种情形,就算是一个漠不相识的人,皇甫维听入耳中,也会气愤难过!何况冷清影与他颇有点感情,加之施刑之久又是他的强仇大敌,使他不禁生出敌伉同仇之心,因此格外同情冷清影而难过不堪! 冷清影那种惨不忍闻的闷哼之声不绝于耳,皇甫维难过愤慨得无法抑制,突然间冲出船舱。那船娘低低惊叫一声,道:“相公你闷热得忍受不住么?看你一头大汗……” 皇甫维出了舱外,被清冷的江风一吹,登对清醒过来。俊目一瞥只见码头上有三个劲装大汉,那艘巨型的双桅船上也有一个黑衣大汉和一个红衣大汉,但可幸他们都注意着岸上,想不到码头下面的小船上会出现这个敌人。皇甫维立刻又钻回船内,迅速地想道:“我绝不能这等鲁莽。” 忽然听到那船娘低低道:“真奇怪,那些人难道整天不干事,就站在码头上看人么? 咬,那个穿银白色长衫的人也站在码头上,看东看西的!啊,他的眼睛真厉害,好像会射出电光,看透别人的心一般……” 皇甫维听得心中一沉,忖道:“冷月神狐谷云飞亲在码头上守着的话,我就算乔装也瞒不过他的眼睛。如若吃他看破行藏,三公势必闻惊现身出手,我的性命大是堪虞!退一步说,就算是我逃出三公毒手,以他们这等老练的魔头,还不立即迁移的巢穴么?那时再想查出他们的下落,竟比登天还难!自然也无法救出清影了!” 其实这刻危机四伏,纵然皇甫维不离开那小船,但冷月神狐谷云飞眼力何等厉害,时间一久,总会看出毛病。 皇甫维等了一阵,低声问那船娘,得知那冷月神狐谷云飞不但还在码头上,而且找了一张椅子坐着,看情形一时三刻之内绝对不会离开。他发急起来,知那谷云飞不向这边张望,便伸头出去窥看一下,立刻又缩回舱内。 坐在码头上的冷月神狐云飞虽是坐着守望,其实他也不能让圣女那方面的武林人瞧见,是以选择的位置是在一艘高大船舷边,好遮住他的身形。他精悍机警的放目四顾,任何可疑迹象都逃不出他的注意。 忽见一个船娘抱着几件衣服,从他面前走过,顺着石阶走下去,就蹲在最末的一级洗起衣服来。他以居高临下之势,恰好望见那船娘翘起来的大腿,她的衣裳这时只遮盖到膝盖上面,是以目光沿腿而人,隐隐约约还可见到亵衣。 饶地谷云飞一生见多识广,这时也禁不住心跳起来,但觉这等景象比之玉体横陈的香艳又大不相同。 皇甫维迅快地从船舱中钻出来,一踏上码头,就以从容不迫的姿态,抱着琴厘,缓步向岸上走去。 他真实走的不算太慢,可是在他的感觉中,似乎时间忽然停住,以致他一步一步的老走不出危险范围。 他眼角已瞄见冷月神狐谷云飞一迳低头凝望住那个船娘的大腿,不过说不定他会突然转头来看。再者,另有两个劲装大汉监视着岸上的动静。此刻侥幸也都被那船娘的色相所诱惑,俱已注目在水边那女人的大腿间。但他们可能忽然转眼瞧见。 不过在外表上,他仍然十分沉着镇静,渐渐离开码头,混入岸上的人群中,最后,他长长地透了一口大气,心中连叫“好险”!跟着放开脚步,向城内奔去。 进得城中,他先把琴匣寄在一家相熟的茶叶店中,然后走到大街上,漫步徐行。 忽然两个人从人难中闪出来,拦住他去路。皇甫维哼了一声,道:“南岳掌门大力神翁唐世一以及武当娄真人居然亲自出马,皇甫维实在不敢当得!” 娄真人神情深沉严肃,并不说话。那大力神翁唐世一道:“皇甫公子想必料到这等局面,是以老朽反而得请教于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甫维道:“我有事要见心池圣女,不知两位可肯为皇甫维引见?” 对方两人闻言不觉相顾一眼,都流露出诧讶之色! 皇甫纸又笑道:“我今日公开露脸,目的不外要你们找上来,因此我绝不会开溜,你们两位如果须要商量一下,尽可放心走开几步交换意见!”③娄真人和唐世一大概觉得有理,便门开七八步远,互相耳语密议。 皇甫维忽然转身疾走,仗着熟悉地形,一下子就闯入一家店铺之内。由后门急奔出去,在巷子里左转右转,一会工夫,就转出一条僻静的街道上。 但见那条街道尽头处有座古朴高大的观宇,他毫不迟疑放步奔去,转眼间已奔到观门。 那观门打开一半,基地冲出四人,双方一碰头,都不禁楞住。原来那四人之中,一个是鬼医向公度,一个是山精关炎生,即是少林寺无意大师,另外两个就是祈门二鬼。 鬼医向公度突然阴声一笑道:“好极了,居然送上门来,我们合该得此一功。” 皇甫维明知鬼医向公度功力奇高,堪以和自己决一死战,祈门二鬼也不是泛泛之士,至于山精关炎生也属时下高手。这四人合力围攻之下,自难幸免。在这等情势危险之下,他眼珠一转,当机立断,微微一笑,道:“听说你向公度一身功力又有精进,我瞧一瞧是否属实?”话声甫落,双掌已交叉迅疾拂出。鬼医问公度飘开数尺,两脚一沾地,右掌已凝聚其力,隔空力劈。这一掌气势威猛竟是抢制机先的手法。皇甫维左手掌背轻拂,已化开对方强劲无伦的劈空掌力,右手施展一招“鸟鹊南飞”五指上数缕劲风,袭到对方面门五官要穴。 向公度见他出手都是辛辣无比的凶毒手法,急急举掌护住上盘,斜闪数尺,皇甫维见有空隙可乘,身形一晃,从他身边擦过,向观内迅疾扑火。却不防旁边的山精关炎生突然一拳横击出来,皇甫维本来不把他放在心上,可是这时合然发觉此人拳力如山,凌厉之极,因此不敢仗着神功硬挡,身在空中之际,一掌向后面拂去。 双方其力一触,皇甫维身躯如风中落絮一般,飘摇不定地震开六六尺远,但那关炎生却凝立如山,脚下丝毫不曾移动。皇甫维禁不住噫了一声,但眼见鬼医向公度已纵扑过来,不暇多说,转身疾奔人观。 这座道观第一进是一间宽敞高大的神堂,皇甫维打侧门绕奔进去,快如掣电,刹时已冲到第二进的宽大院子之内。 院子内左首一排房宇刚好有四五个人走了出来,皇甫维飚然煞住前冲之势,朗朗道: “圣女何在?” 刚刚出来的四五个人除了祈门二鬼之外,还有左右双钧吴家二老和华山派掌门人静虚子。 只见静虚子倏然化为一道剑虹,向皇甫维急掣电射而去,并闻脆声喝道:“凶悻之徒,还我徒儿一命厂 皇甫维第一次见到华山派滴传剑术,但觉大有无坚不摧之势,心中一凛,脚下急退,双手急拂急击,展眼间已发出四五招之多。招招都是排穴封脉的奇奥手法,迫使对方长剑一时无法吐出伤人。 那位面貌清丽的道姑长剑虽未发出,但仍然蓄势待发,如影随形般迫到皇甫雄身前。只等他手法微懈,就可乘隙攻出,制他死命。 皇甫维身陷危机之中,面色丝毫不变。原来他天性奇特,坚忍过人,越是碰上危难,越是忘去一切,专心一志,全力应付。这时但见他手法微滞,那静虚子脆声一叱,长剑疾吐。 皇甫维也大喝一声,威风凛凛,左手运力一拍,震得对方长剑光影闪颤,右手疾如电问船使出秘传“分光折影”无上手法,暮然探入创光之内,西指直取对方双睛。 这一把当真极尽奇奥毒辣之能事,只看得四周所有的武林高手无不震凛失色。 静虚子忽然退开一丈以外,眼光之中愤慨交集,显然内心情绪已不能保持平日的冷静。 皇甫维喘一口气,发觉自己这几招耗去真力极多,比之剧战千招还要疲乏。是以不暇说话,连忙调息运气。同时游目一瞥,但见院门处是鬼医向公度和山精关炎生守住,右边屋宇廊上又出现恒山飞羽真人及泰山矮头陀。左侧有左右双钩吴家二老和折门二鬼,正面则有华山静虚子。这些人无一不是当今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只要他们不许自己离开,便再也逃不出去。 这一千武林绝顶高手个个虎视眈眈地窥伺着皇甫维的一举一动,都有跃跃欲试之意。 皇甫维极快地想道:“今日情势危险万分,我如果落在他们手中,就算有苏秦复生,以三寸不烂之舌,也难说动他们自动释放我……” 华山掌门人静虚子深深吸一口真气,施展出移形换位的功夫,突然闪到地面前五尺以内,长剑指住皇甫维,缓缓向他前胸刺去。 这一招去势虽慢,但凝聚剑上的真力凌厉无比,只要外界稍有阻力,立时就爆发出来。 皇甫维自然看出这一剑的威力迎异寻常,眼珠一转,厉声道:“你可是奉了圣女之命,阻我见她?” 静虚子耳中听到“圣女”二字,登时分心忖想。要知这一般武林中正派高手,都对心池圣女景仰万分,因此皇甫维这一句正好击中她唯一弱点,叫她非分心忖想不可。 就在她剑势微滞之时,皇甫维迅如雷电般两掌交叉先后拂出。静虚子玉面凝霜,微嘿一声,手中长剑乍缩又进,这一次出剑快如星火,剑尖直取对方胸前大穴要害。 旁观的尽是一流高手,可是这刻只见到皇甫维两手拂出,仅是路数怪异,其实全无攻势,脚下也不曾移动,照道理说静虚子只须长剑疾吐数寸,就足可刺入皇甫维胸膛之内。却不知何故那静虚子反而收剑跃退?因此更感到皇甫维这一身传自“一皇”的武功,实在有超凡入圣的威力。 阳魄王精二生性浮躁,毫不考虑当时情怀势是否应该出手,暴喝一声,人随掌走,向皇甫维迅击而去。 皇甫维冷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难道你以为自己的武功强过华山掌门人么?” 他又使出一招怪异手法,似攻似守,追得阳魄王精二有力难施,无法不收回掌力急急退开。 静虚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自然不能弱了华山威望。是以虽然明知那于精二浮躁鲁莽,不会讲究规矩细节,却也不能轻轻放过。但见她面笼冰霜,轻跨一步,身形已移到远在丈半以外的阳魄王精二的面前,沉声道:“王施主介入其中,可是认为贫道不堪承担重任?” 皇甫维在那边接口道:“他自然不敢承认,不过事实上他是个浑人,掌门人何须与他计较?” 房帘应声掀开,一条人影迅疾飞出,突然落在是南维面前,正是那一表人才傲气凌人的铁剑公子尹世泽。他一落地现身,即掣出那柄寒铁铸练而成的长剑,指一指皇甫维道:“本公子不屑与你在口舌上争雄,今日你可敢与我决一死战?”此人也是聪明机警之辈,两句话就把皇甫维一肚皮的话顶了回去。 皇甫维傲然一笑,道:“谁还怕你?哪一位肯借把剑用用?” 静虚子扬一扬手中之剑,道:“贫道可以借剑与你!”当中那个房间帘子轻响,有人出来,道:“皇甫维,我的剑呢?”语声娇柔中又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
第十六章 魅 影 这位最后出现的人原来是“心池圣女”,但见她身穿一袭黄色布衫,装束非道非尼。头上终起高譬,淡朴无华。但这等装扮却丝毫无损她天生的国色天香,依然容光照人,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有一种高华气度,令人不敬仰视。 皇甫维一心一意要求见她,但这刻圣女现身之后,他却反而有点紧张起来。表面上他冷静如恒,朗声道:“我知道你要夺回圣剑,所以不曾带来!” 圣女面包似是稍觉宽慰,一本正经地点头道:“不错,你不配用我的剑,假如你带在身上,我见到就要收回!” 皇甫线微微一笑,傲然道:“我来此之前曾经考虑过此事,假如那柄圣剑在公平交手之下被你夺回,我也心甘情愿认输。但以今日的情势,却生怕在未曾见到你之前,就被别的人以多为胜抢去那刻,所以不肯带在身上,假如你有意取回圣剑,同时胆敢面对普天之下唯一赢得你的人的话,那就请在下午未时正移驾城北许氏花园!” 圣女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她那对澄澈如秋水般的眸子中没有令人心寒的杀气,可是却生像能够透视别人深心中的秘密。皇甫维突然感到对方似是已经窥破自己说谎,因此他表面上虽然若无其中,其实暗暗提心吊胆。 四周之人听知皇甫维居然是来邀圣女赴约,不啻是天下武林中正邪两派分出高下决定存亡的关键。这一来人人都噤声屏息,不敢插嘴。 心池圣女平和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一皇三公都将在场,是也不是?” 皇甫维游目瞥视铁剑公子尹世泽及鬼医向公度他们一眼,只见他们都装出十分冷漠之色,显然在这等情势之下,他们纵然是“三公”的内线,得知“三公”曾经对付义父之事,却也不敢拆穿自己的诳语。当下点点头,道:“不错,你可以把此地所有的人带去!” 心池圣女忖思一下,道:“你回去告诉皇甫孤,就说我今午末时孤身赴约!回去吧!” 皇甫维忽然暗暗一怔,原来他察觉心池圣女好像含有深意地向他微笑一下。 鬼医向公度阴阴接口道:“皇甫维,你几时见到三公?” 皇甫维深知这话不能随便回答,不好就得露出马脚,心念一转,突然低嘿一声,一掌向山精关炎生拍去。 他出手迅疾异常,事先又没有警告,这一掌威力非同小可。山精关炎生蓦地拳打掌劈,封开他的掌招,跟着急如星火般移形换位,斜斜闪开数尺。这山精关炎生反应之快,功力之强,竟一如皇甫维心中猜度。 向公度忽地欺身发招,运掌如风,一连攻了三招。皇甫维双掌忽拂忽劈,虽是把他的攻势化解,却感到鬼医向公度一身功力比以前更为精纯,竟吃他迫退两步。 铁剑公子尹世泽长剑在手,突然乘隙抢攻,一出手就是连环五剑。 皇甫维暗暗出了一身冷汗,要知他的一身武学传自“一皇”,除了功力深厚,招数神奇之外,还有一点好处就是“遇强越强”,也就是说对方越发厉害,他的手法招数中的奥妙变化更能发挥,外人看来便变成“遇强越强,遇弱不弱”了。 但目下那铁剑公子尹世泽的剑上奇招却是得自心池圣女,正好克制住皇甫维的武功,是以皇甫维一旦失了机先,便险象环生,动辄有杀身之危。 这时心池圣女及吴家二老、静虚子、飞羽真人等正在谈论,虽然也知道这边在动手,但都没有工夫瞧看,再说谁也想不到皇甫维一着失机,便即这等危急。 鬼医向公度和假扮山精关炎生的“无意大师”迅速地交换一下眼色,无意大师祝声道: “目下情势混乱,尚待澄清,向兄以为如何?” 向公度点点头,突然发掌向尹世泽后背劈去,他这一掌威胁多于伤人之心,是以掌力猛烈惊人,其实并非真正杀手。 铁剑公子尹世泽想不到鬼医向公度由背后突袭,疾忙收剑护身。皇甫维找到机会,双掌连摔拂出,错眼之间,他的人已走出重围。 尹世泽怒视向公度道:“你这厮如此反复,究竟是什么用意?” 鬼医向公度冷哼一声,道:“圣女她老人家尚须此人回报一皇,尊驾一旦杀死他,这干系哪一个承担、’ 尹世泽大怒道:“自然有本公子承担,我看你分明有意找碴,嘿,看剑!”手中长剑一挥,刷刷连攻数招。 他的剑术非同小可,鬼医向公度赤手空拳,实在不易对付,是以阻遏不住开头的锋锐,双掌急急封拆,脚下却步步后退。山精关炎生忽然劈空一拳击出,拳力如山。猛袭尹世泽。 那尹世泽随意发出一剑破解,哪知此人拳力奇重,手中长剑一震,差一点儿吃他的拳力荡开,心中大凛。鬼医向公度得此一拳之助,已撤出圈外。 皇甫维看得一清二楚,迅速忖道:“这山精关炎生武功之强,出人意料之外,我曾经猜想他是别人假扮,现在看来决不会错!不过另有一事令人大感迷惑,那就是我原本认为鬼医向公度是三公内线,但尹世泽居然对他施展煞手毒着,却又好像猜错了……” 他转念之际,心池圣女已栅珊走起来,平和地道:“皇甫维,你回去告诉令尊,我准时孤身赴约。” 皇甫维眼看着她的面容,再听着她的声音,心中突然泛起一种微妙奇异的感情,他暗自忖道:“幸好这场约会不是真的,否则我真不忍让她冒险圣女的两道澄澈明亮的眼光好像一直透视到他深心之处,突然间美丽的面上掠过一丝飘忽的笑意,跟着优美地挥手道:“你赶紧回去,时间无多,好自为之……” 她这几句话倒像是临别赠言,把所有的人包括皇甫维在内都听得莫名其妙。皇甫维不暇多想,向她拱手行了一礼,便施施然从大门走出去。 出了大门之后,唯恐后面有人跟来,以及碰上回来的娄真人和大力神翁唐世一,便立刻纵火巷子内,凭着熟悉地形,左一转,有一转,又打人家店铺后门钻出大街上。 最后,走到那家寄封的茶叶铺子,取回琴匣,便坐在店中等候末时来临。对此事他有两个假想,一是三公可能冲着“圣女”而到许氏花园去,一是三公仍然留在船中。但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上一试,纵然可能和三公正面对垒而有杀身之危,他也得冒险试图去救那玄衣仙子冷清影脱身。 他尽管心中思潮澎湃起伏,情绪紧张,但他天生城府深沉,表面上不露一点神色。 到了未时,皇甫维霍地起身,挟住琴区向江边走去,不一会已到了码头上。 他在远处时已盯住码头上的三公手下,一共是三人,一个红衣,一个银衣和一个黑衣的劲装大汉, 那三人发现他出现并且似是向码头走来时,都露出讶骇之色,匆匆忙忙交换意见。 皇甫维仗着“天视地听”之术,不仅远远就瞧得见他们的表情,而且也能听到他们商议的话。 因此,他走到码头上时,已经胸有成竹,转眼一瞥,那三名劲装大汉均已隐身在人群后或船舶之间。当下毫不迟疑,迅疾奔上“三公”雇用的双桅大船上。 船上前舱紧紧闭着,他一掌推环,踏入舱中,突然一阵强劲掌力从侧面袭到。皇甫维运起‘血功”护体,竟不闪进,右手一招“击鼓催花”,猛可拂去,但听一声惨哼,那人应手飞开,撞在舱壁然后坠跌舱权之上,皇甫维转眼一看,却是个黑衣劲装大汉,此刻已闭气昏绝。 他迅速一瞥,只见角落中有个巨大的木箱,侧耳一听,似乎听到痛苦呻吟之声。 这时船上陡然微微震动,皇甫维衡度当前形势,疾忙从琴匣中取出圣剑,插在背上,一面掣剑出鞘,一面把琴匣丢落江中。 这时舱门外已出现一个红衣大汉,皇甫维冷笑一声,掣剑迅扑。白虹乍现,挟着强烈的震慑人心的破空声电射而去。 那红衣大汉身形急退,手中飞起一道光华,以攻代守,疾取皇甫维腕臂脉穴。 这时因舱门狭窄,皇甫维只能进退而不能横移,是以无法施展出更奇奥的招术反击敌人,只好一挫剑势。那红衣大汉退到船头,和另外的两人会会。这红衣大汉出手进退之间,功力甚强,显然是太阳谷中高手之一。 皇甫维深知这三人联手之际,别具一种威力,决无法在短促时间之内把他们解决。这一来问题就大了,只因目下已是未时,三公等人马上就会回来,对方只要能支持数十招,自己这一次不但救不了冷清影,连自身也陷在罗网之中。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出手舍命进攻,十招之内,如若不能取胜,就飘然远扬。不过,这样一来三公势必请到他是为了营救冷清影而来,必将她立刻处死无疑! 他想到这后顾之忧,心中不觉无心交战,一时委决不下是否先求保存自身?抑是用尽全力营救冷清影,宁可为她被三公杀死。 忽然间船身微晃,只见这船缓缓离开码头,原来船缆已断。先前替皇甫维查探三公下落的船娘一面急速地收起小刀,一面用力所部推出去。这时人多杂乱,因此这船娘的举动竟没有人瞧见。 皇甫维心中大喜,单足站在船边,伸出另一只脚点隔邻的船身,手中圣剑仍然吞吐刺击,使那三人不敢妄行离开原来位置。 转眼间这艘双桅船已经飘出外面,顺流东去,越淌越远,一会儿工夫就离开江岸数丈之遥。 皇甫维定一定心神,运足功力,挥剑凶猛进攻。他的剑术及内家真力传自“一皇”,正好是三公他们的克星,加上他手中圣剑锋利无匹,这一阵猛攻,只把那三人迫得步步后退,个个耗力极多,口中微闻喘息之声。 皇甫维力攻数招,因那三人的武功路子各有所长,恰好能够自然配合,威力增加了许多倍,是以再也攻不进去。他游目回顾,只见目下已处身在茫茫大江之中,离早先那码头已经甚远。江面上波涛渐大,船身因之而微微摇晃不定。 突然间一个灵感掠过脑际,不觉仰天冷笑数声,手中剑招立时弛缓下来。 那三人不晓得他有什么主意,虽见他剑法松懈,却不敢大意反攻。陡闻皇甫维大喝一声,双脚在船上一顿。只见那船尾登时翘起半空,船头则直向江水中沉下去。 这一着那三人的确梦想不到,他们都不谙水性,这时生恐那船沉下水中,个个都低头分心查看。 皇甫维手中圣剑光华大盛,电射向红衣大汉。森森剑气刚刚袭到对方身上,剑锋陡然转向,急取银衣大汉和黑衣大汉两人。 那三人慌忙挥动兵刃封架,但一则失去机先,二则三人一齐出手,未能前后呼应。但见白光电扫过处,“哈呛”连声,长短四件兵刃削断了两双。 这时船尾巴向江面猛落,船头急速地向上冒。那三入兵刃被削断已是一惊,加上船头突翘,正是惊上加惊,皇甫维趁他们心神散乱之际,手中圣到使出奇奥招数,刷刷刷一连数剑,那三人惨叫连声,先后翻落江中。 这艘双桅船船身相当长,因此船尾拍在江面时,力量甚巨,但听“砰”地一声大响,船尾一大截已经散裂。 皇甫维用尽全身功力,陡然觉得胸中一阵心闷,双腿一软,差点跌在船板上。他索性坐下来喘息了一阵,才勉力起身,摇摇晃晃地钻入舱中。 这时船身已侧得十分厉害,但那木箱居然还钉在原位,并不滑动。他扶着舱壁走到那口巨大的木箱边,提口气道:“清影,你能够开口说话么?” 箱中只传出痛苦呻吟声,皇甫维心知不妙,奋起气力,扯掉锁扣,然后用力掀开箱盖。 一望之下,不觉惊得楞住。 但见箱中四方八面都镶有利刃,如犬牙交错,冷清影娇躯屈曲在利刃空隙中,简直不能稍稍移动。身上有几处已被刮刀尖锋刺入肉中,渗出鲜血。 他疾挥圣剑,轻巧地削断那些利刃,一手把她提出箱外,丢下圣剑,右掌运足纯阳真力,在她后背心“将台穴”上连击三掌,跟着吻在她樱唇之上,迅速把真元之气度入地腹中。 冷清影神智未失,眼中闪过感激欣慰的光芒,然后徐徐阖住。这时她反而感到浑身疼痛发作,额上沁出阵阵冷汗。过了一阵,皇甫维度给她的真元之气渐生奇效。她先是感到丹田处一股热气升上来,跟着已能驾驭本身真气,徐徐运遍全身经脉。于是身上的痛苦受时减去大半。 皇甫维把她放下,自家跌坐船板上,长长舒口气,道:“你好生调息一下,我也歇一歇……”他话声中显得相当衰弱。冷清影突然睁眼,急急道:“你怎么啦?可是受伤了么?”她说话时,已见到皇甫维面色十分苍白,因而更加焦急起来。 皇甫维道:“没有什么,只不过真元耗损过多,暂时感到有点乏力,你快照顾自己,我坐一坐就行了!” 冷清影移到他身油.把一把他的脉息,骇然道:“你内伤很严重,我看不是自己运功疗治就能奏效,怎么办呢?”她一急之下,竟然掉下泪珠来。 皇甫维心中一阵感动,忖道:“她刚才那样受苦,也不流泪,从这种小地方可见得她对我的关切之深!我虽是为了救她以致几次运力过度,触发了未愈的内伤,却极为值得……” 他听冷清影又道:“公子你的伤势,除非找到那几种珍贵灵药炼成灵丹才医得好,短期内能够不恶化已经不容易!这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皇甫维道:“你冷静一点,目前当急之务,倒是如何逃脱出三公的追踪为要……” 突然不远处传来桨奖拨水之声,皇甫维面色一沉,道:‘俄想一定是三公追了上来!” 冷清影忽地倒在他怀中,咽声道:“都是我这个不祥人拖累公子你……”皇甫维温柔地抚摸她的面庞,道:“谁叫我自己愿意呢?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正好是少林无意大师用迷药暗算我,我让舒情抱上床之后,她一出去,我就钻入床底。你和她进来之后,让你发现我把迷药倒在痰盂内,那时你自言自语说要和我斗一斗心机,我觉得很有趣,因此对你的印象特别深刻……” 冷清影听他说起旧事,不觉破涕为笑,但马上又垂泪道:“他们的船快要追到了,真想不到我们的结局如斯,天啊!要是我能够和你一齐浪迹江湖,哪怕只有一年半载的时间,但那时才死,便感到此生再无遗憾……” 他抬起圣剑,毅然道:“清影,你把窗子打开!” 冷清影举手推开窗门,只见一艘单桅小船已靠贴在这只破船上。 皇甫维一眼望去,只见那小船上一个妙龄船娘,满面急迫的神气向这边张望。他登时大喜过望,赶快扬声叫唤,同时步出舱外。冷清影也跟着他出去,问道:“公子你认识她么? 她船上会不会藏着敌人?” 那船娘也面露喜色,连忙把小船移到这边,皇甫维拉了冷清影过去。那船娘立时摇船驶开,一面道:“我见到大少爷在船上和他们打起来,记起大少爷说过只要那几个老的不在,你就不怕他们。那时我恐怕那几个老人忽然回来,所以想了一阵,暗暗找把刀子割断船缆,把船推开。之后我在码头上看了一会,那几个老人还未回来,而大少爷的船又流开老远,已经看不见,才赶快摇船追过来瞧瞧!想不到大少爷真的了不起,竟把那三个凶恶的大汉都打落江中……” 皇甫维向她道谢之后,便将前因后果告知冷清影。冷清影道:“真想河到,我们的救星竟是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女孩子,世事的奇妙实在出入意料之外。目下这船娘决不可再回到那码头上生活,我会替她安排一下,叫她一生都不愁生活,也不须再过这水上生涯!” 她说得快极,宛如珠走五盘,这一番话只不过如常人一句话的时间便已说完,偏是字字清晰,叫人役有一点遗漏。那船娘诧异得连船也忘了摇,怔怔地瞧住她。 冷清影想了一想,便让她立刻靠岸,给她一张面额甚巨的银票,着她回去后立刻和家人移居到别的地方去! 这里她和皇甫维上岸后立刻赶到杭州。夕阳西下,杭州城热闹非凡。为了行动方便,冷清影已扮成书生摸样。两人如同赶考的公子,在宝龙客栈前停下步子,住了进去。 用过晚饭,天色已黑,冷清影道:“皇甫公子,我们累了一天,今晚得好好睡上一觉。” 皇甫维一笑,道:“可惜的是,店家只剩这一套客房……姑娘,我俩之间用不用画出一条线,作为不可逾越的边界?” 冷清影听此,脸上一红,向前走了一步,站在皇甫维身前,声道:“你说呢?” 冷清影出言柔和至极,吐气如兰,阵阵幽香扑来,令皇甫维一阵心醉。 突地,皇甫维伸出双臂,一把抱住冷清影,道:“我说这样……好吗?” 言毕,双手上移,轻轻捧住冷清影观颊,在月光下仔细端详。 冷清影低柔的语音又响在耳畔,道:“公子,你曾经爱过很多人吗?” 一听此言,皇甫维冷静下来,双手僵住,肃色道:“……不错,我喜欢你们姐妹三个。 尽管你们是三公派来使用美人计的,但我真心爱上了你们。无论是红衣女子,还是银衣女子,还是你玄衣姑娘,我都爱,难道我太放荡……” 皇甫维言此,跌坐在床头。 冷清影轻轻上前,声道:“公子,这些我早知道,你以为我生气了吗?” 皇甫维摇摇头:“你没有生气?清影,你知道你有多美吗?我不知为什么,我见了你就着了迷!” “多谢公子夸奖。” “你真的不认为我放荡?” “你认为我有心媚惑你吗?” 皇甫维一怔,伸手抓住了冷秋影的玉腕,道:“我认为你在媚惑我,所以我就有理由对你非礼……怎么样?” 冷清影笑而不答,一双星眸慢慢闭上了。 皇甫维见此,热火重又升起,挥袖将烛火熄灭,顺势抱过冷清影,一阵狂乱的亲吻,口中喃喃道:“你真美,你真美,我要娶你为妻,永不变心……” 两人云欢雨乐,同枕一夜。 第二日早晨,很晚才起床。他们二人用罢早餐,一起离开杭州向富春进发时,皇甫维经她精细化装之下,已变成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商人。冷清影自家易钗而奔,摇身变为一个小男孩。因地体型娇小,所以乔装成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之后,谁也瞧不出破绽。 两人雇辆大车,第二天才到达富春,故意投宿在靠近心池圣女所居的道观附近,冷清影出去打听了半日,回来对皇甫维道:“那儿一个武林人都没有,你也知我识得天下武林各派人物的记认,因此如果有武林人出入的话,绝无可能一个都瞧不出来,以我看法,八成圣女已不住在那道观之中!” 皇甫维歇了一会,才把心中着急之故告诉冷清影。冷清影道:“公子你急也没用,试想天下何等广大,如果没有线索,我们到何处追踪?” 皇甫维沉思片刻,决然道:“到太阳谷、冷月山庄和天星坞三处地方去!我还有万一之想,就是我义父被幽禁在上述三个地方之一,因此这次前往,最好能够把他救出。但就算义父不在那儿,我也可设法盗取灵药医治内伤,再替义父和吕东青兄报仇!” 冷清影惊道:“但公子体内伤未愈,我也元气未复,此行不必碰上那三个老的,单单那些留守老巢的好手们就足以杀死我们俩,我看最好暂时不要冒这个杀身之险为上!” 皇甫维心中一阵激动,慨然道:“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我义父英雄一世,最后却被昔年旧属所害,定然死不瞑目,这种奇辱深仇一刻也不能忍耐,我们现在就起程向太阳谷赶去,成败利钝,非所计也!” 冷清影见他这样,深知如果不采取行动,皇甫维可能活活急风,只好收拾衣服,和他一道动身前赴太阳谷。 这时富春城中当具已没有别的武林人。由心池圣女率领的十余位武林高手已经商议妥当,发动全力先搜捕皇甫维,由他身上目可追出“一皇”的下落。因此富春城内看上去平静无事,但在富着周围二百里之内,已布下天罗地网,只要皇甫维在罗网中出现,圣女立时可率几名高手赶到,亲自出手擒捕。 三公方面自发现玄衣仙子冷清影被救,另外二女也失踪之后,这三个老魔头深惧“一皇”突然出现,都一齐退出富春,却由冷月神狐谷云飞独力调遣兵将,搜查三女下落。铁剑公子尹世泽因钟情银衣仙子佟秀,故此也参加搜索三女的行列。 在那座废宅中,“一星”皇甫孤独住在空中盘坐榻上,静坐中忽然听见异响,立刻睁眼叫吕东青过来。吕东青奉命走出,纵上高处查看一阵,便见到几条人影奇快地纵人此毛,当下连忙去向皇甫孤报告。 “一皇”极快思忖一下,沉声道:“我猜一定是舒涛他们派人前来,他们自己暂时也许不敢来,但如果久候不见手下回去,亦可能亲来查看!目下只有用速战速决之法,或可化解此危!你不要熄掉灯火,可去站在门下,耳中小心听着我的指示!” 江南孤客吕东青立刻纵出门外廊上,转瞬之间,五条人影迅若飘风奔到廊上。这五人个个手持单刀长剑之类,劲装疾服,身法迅疾矫健。只看得吕东青心中大大发急,忖道:“皇甫大爷武功已失,今晚如果让对方其中一个冲入房中,就不得了!” 那五个劲装大汉没有一人说话,陡然分出两名,各持单刀,凶猛向吕东青扑去! 他转念之际,已电急撤出独门兵器两尺长的金笛,运足内家真力,先发制人,一招“雁冲残雪”,金笛幻出七八道金蛇,迎击来敌,那两人单刀方起,修然斜闪开去。另外两个劲装大汉从侧面疾冲上来。这两人一个使刀,一个用剑,出手招数凶猛异常。 吕东青点开一个敌人手中长剑,跟着金笛一沉,“铬”地一声,巧妙绝伦地横敲在另一敌人单刀之上。 这一次后果完全相反,那个劲装大汉身形仍然向他冲来,但手中单刀“忽”地一声飞上半天,最妙的地方是那劲装大汉单刀出手后的一刹那间,仍然未曾发觉手中单刀业已脱手飞出。直到运力变化进击之际,忽觉手中空空如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江南孤客吕东青这一招得自“一皇”传授,这一次尚是首次使用出来与敌争锋,方一出手便一如所愿地接连击中敌人兵器,不禁大喜。 那五个汉子中还有一个未曾动手,此时看出便宜,急扑上来,利剑一挥,疾戮而至。 吕东青撞开敌人之后,心神立刻镇定下来,不过对方这一下急袭招数奇诡,出手迅快,确实难以招架。但他又明白万万不能闪开,以致吃对方乘隙冲入房去。百般无奈中只好用出换命手法,不管对方这一剑,手中金笛迎面扫去。 吕东青念头尚未转动,耳中忽闻“一皇”苍劲的声音简短有力地道:“推窗望月……” 吕东青如斯响应,手中金笛紧地从身前划起,果然用出一招“推窗望月”,耳中又听到“一皇”道:‘仙人指路!” 但见那支金笛上划之势未完,突然向前急点。这两招原是平凡不过的普通招数,可是由于第一招未曾用尽,即变化为第二招,相接起来,倒变成一招奇奥毒辣手法。那劲装大汉刚刚感到惊煌,对方金笛已点在他胸前要穴之上,登时退开翻身栽倒。 但见他一支金笛忽上忽下,或攻或守,招式虽是平凡无奇,但经他连贯使出来,却奥妙无穷,真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功。那四名劲装大汉虽然猛烈,却被逼得难越雷池一步。 “一皇”的声音继续说道:“龙门三击浪……打……”这个“打”字传入吕东青耳中之际,时间恰好是他使出“龙门三击浪”连环三招时的第二招。吕东青谨记着“一皇”之言,一听到打字,右掌蓦地发出,向左前方劈去。 这一掌蓄势已久,功力十足,掌势凌厉之极。就在他左掌劈出之时,其中一个劲装大汉墓地从左前掩扑,恰好迎上他的凌厉沉雄掌力,正正印在胸前,登时惨叫一声,飞开寻丈,尸横就地。 转眼间“一皇”又在招数名称之后加个“打”字,吕东青左手铁掌疾吐,“砰”地一声,又是一个大汉应掌倒毙。 房中忽然传来异响,似是窗户被人劈开之声,同时之间“一皇”的话声突然中断。 吕东青何等老练,已知道事情不妙,一定是另有敌人击破后窗进房。这一惊非同小可,正要回身入房,那两名大汉见他面上变色,登时勇气大振,刀剑齐施,凶猛进搏。 房中的“一皇”此时双目炯炯,望住床前一个劲装大汉。此人乃是刚刚击碎窗门纵进房内,手中持着一支长剑。“一皇”面色冷峻,凛然道:“你就是佟雷的手下?”邵劲装大汉本来气势汹汹,可是见到这个老人冷峻的神情,突然间心中一凛,脚步顿时空住,口中也不由自主地应道:“小的正是冷月山庄之人!” “一皇”接着道:“想来你已知道老夫是什么人了?”那劲装大汉应一声“是”。“一皇”冷冷道:“你既知老夫是谁,居然尚敢闯入来,足见胆勇过人。老夫不觉生出爱惜之念……” 他的话声一顿,那劲装大汉听了这话,登时双眉舒展,“一皇”却已接住说道:“因此,老夫给你一个机会,使你立刻出去将外面剩下的两人杀死,老夫传你上乘武功,三年之内,就足以横行天下!” 一皇话中之意简单地说,就是以武功换取自己性命,但他偏生说得十分矜待,口气也冷峻得很,完全没有一点乞求的意味,那劲装大汉念头一转,道:“只怕小的武功未曾学会,先得尝受冷月山庄的诸般苦刑!……”健腕一振,长剑举了起来。 “一皇”皇甫孤突然倒转脸向门外望去,只见吕东青情势危急,堪塔就要伤在那两个劲装大汉天星坞联手绝招之下。情知那江南孤客吕东青一是由于房中发生之事而分散了心神,二是星公冷央的联手绝招确实神鬼莫测,厉害异常。 他一眼瞥去,立刻朗声道:“横扫千军,化为白云出岫……”吕东青应声疾施这两招,登时把两名敌人迫开七八步远。 “一皇”刚刚喝出第二招,床前的劲装大汉手起剑落,直戮心窝,一皇瞧也不瞧,左手一拨,恰恰推在剑上,把长剑推歪尺许。剑锋刷的从他右肩旁滑过。但见他右手忽然握拳击去。对方疾忙缩臂,但他不缩还可,这一缩回去,恰好就被“一皇”有拳击中手腕。手中长剑登时脱手飞开寻丈。 那劲装大汉到底心怯“一皇”之名,心惊则气浮。脚下因而飘摇不稳,急忙退时,脚步踉跄有如被人猛力推中,一直退到另一边墙角才算站住。这汉子因手中之剑已飞坠另一边,是以急忙游目回顾,见到墙根有个木柄铁槌,连忙抄在手中。 “一皇”冷冷笑道:“老夫武功已失,你还怕什么?” 那劲装大汉定一定神,道:“你一定是双脚不便走动,所以要骗我走近去!” 皇甫孤傲然道:“老夫是什么人物,焉能用诡计对付无名小卒!” 那大汉运聚真力在铁槌上,道:“你以为我不敢杀死你!” 皇甫孤哼了一声,道:“你的资质禀赋都好,可惜过早破了童身,元阳难补。将来想与舒涛他们抗衡,只怕有心无力……”他虽是答非所问,却已透露了一点他何以后来不肯传那大汉武功的原因。 那大汉健腕一沉,铁槌迎头击下。但他有过一次教训,这一击不敢用出全力,只使出三成其力,以便余劲雄厚,可以随时变化。 皇甫抓不闪不避,生似决定死在槌下。但铁极临头之际,他又忽然侧开头颅,上身向前微俯。 那铁槌落势绝快,“砰”地一声已击在他头后“大推穴”上。 这‘大椎穴”属督脉死穴,犯者必死。那大汉铁出上虽然仅用上三成真力,但只要是血肉之躯谁也禁受不起,何况正是击在死穴之上? 劲装大汉一击得手,立刻退开数尺,只见“一皇”并不立刻毙命,突然抬头吐出一口鲜血。 那大汉见他竟未立刻倒毙,这是从来未有之事,心中大为凛骏,疾欺数步,手起糙落,又向他头颅砸下。 铁槌临头之际,“一皇”皇甫孤忽地又是一侧,“砰”他一响,这回被铁槌击在肩上的“秉风穴”上。那“秉风穴”属人身足厥阴肝经,力量劲足的话,击中也是立刻毙命的要穴。 皇甫孤上身摇晃一下,竟不倒下。那劲装大汉凶野之性大发,手中铁槌横击直砸,乱下如雨。 片刻之间,皇甫孤身上已中了十余相,宛如打铁一般,但闻砰砰澎澎之声。 房中那个持槌大汉一连猛砸二十来槌,下下都击在“一皇”皇甫孤身上。把皇甫孤打得上半身摇摇摆摆,宛如狂风中的枯树,欲倒末倒。 但最奇的是他竟没有一极能够击中皇甫孤的头颅,这劲装大汉见“一皇”坚韧无比,怎样也打不倒他,槌势突然一停,转眼向那边墙角的长剑望去。 “一直”皇甫孤上半身仍然摇摇晃晃,忽然深深吸气,“丝丝”作响。 那劲装大汉忽然一惊,转回头瞧看。 皇甫孤蓦地抬头挺腰,动作十分缓慢,可是双目仍能转动,眼光迟慢地停在那劲装大汉的面上。 劲装大汉有如碰上鬼魅一般惊悸起来,不知不觉退了两步。要知他亲手运槌一连十几次击中“一皇”身上的要害死穴,绝无可能还不毙命。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大反常情,叫人如何能不惊悸胆怯? “一皇”皇甫孤定睛看他一阵,又深深呼吸几下,忽然开口说话,道:“我答应传你武功……”口气仍然十分冷峻,绝无乞求的意味。 那劲装大汉心中悸怯忽然消失,辞笑一声道:“今日我不杀你,异口定必死在你手下,武功我不学啦!” 这劲装大汉话声一顿,已转身扔槌拾创,疾然扑到床边,运足真力电急向一直咽喉刺去。 “一皇”皇甫孤蓦地双目一瞬,威光四射。那长剑刚刚递到胸前,只见他右掌一翻,闪电般劈出去。 那劲装大汉武功本来甚为高强,但这刻明明见到对方掌势劈到,居然无法变招封架或者闪避。登时胸口间挨了一掌,身形震开六七尺远,剑飞人坠,“砰”地一响,倒毙地上。 皇甫孤转目向房门外望去,突然喝声“打”字。江南孤客吕东青左掌倏然劈出,但他左手已伤,动作不灵,去势慢而无力。 那劲装大汉却被变化招数,刀尖疾僚对方左臂。皇甫孤朗朗道:“夜战八方……” 吕东青如言施为,手中金笛使出刀法中的“夜战八方”之式,“怦”地一声,正正击中那劲装大汉的左颈之上。宛如与不会武功之人搏斗一般,简直没有受到阻架。 这一笛把那劲装大汉扫出七八尺之远,昏时毙命,吕东青长长透口气眼见尸横遍地,没有一个人活命,随即放心地步入房中, 皇甫孤精神里舒,生似全然无事,吕东青一面撕下衣襟包扎左手伤势一面还:“大爷你没事么?” 皇甫孤道:“暂时没事,这一趟是祸是福还说不定。死的那厮天资甚佳;每一槌上的力造变化微妙,这等手法非天生异禀之人,练上一辈子也不行。所以我后来回心转意,要造就一个人才。可惜这厮已慑于舒涛三人威毒,未敢叛变他们!这厮对我尚有一点恩德,所以我才肯回心转意……” 吕东青听得糊里湖涂,道:“那厮罪该万死,小的看见刚才的情形,当真肝胆欲碎,怎的他对大爷你尚有恩惠可言?” 皇甫孤笑一下,道:“昔年我服过圣女的毒药,又被她以禁脉闭穴无上手法,使我此生无法凝聚真气,武功全失。谁知那厮的铁槌一下击中我背上“大推穴’时,本以为此穴乃人身要害,我无气功护体,必死无疑。但那一槌击中之际,陡然穴道大通,真气自行运布其下,抵消了他致命的力量。此后他每一锤击中我的大穴要害时,都解开禁制,全身真气逐渐接通。但另有七八相不是击中要害,却反自震伤内脏,因此我说祸福未定……” 吕东青听了这番话,真是闻所未闻,不觉呆住,过了片刻才道:“不知祸是怎样?” 皇甫孤道:“目下我全身经脉初通,表面上看来毫无异状,但其实真元已竭。再加新受内伤,大约片刻之后,便陷于昏迷不醒之境。那时你每日在早晨寅时,中午午时,晚上酉时为我按摩奇经八脉,每次一个时辰,如果熬得过去,就死不了啦!” 吕东青聂喏一下,但终于没有说出话来。皇甫维道:“你大概想问问我生死之间各占机会若干而不好出口,但有些事事先我一定要告诉你,关于我是生是死,机会各半。我为了要多留一点生机,须及早收摄真元,提早昏死。你可立即背我到那座屋子去……” 吕东有情知情势甚急,早一点办好此事,“一皇”就多一分生机。不暇再说,背起皇甫孤越屋而去。 到达那座空屋之后,且喜一路均无可疑之处,吕东青把一是放在榻上.皇甫孤缓缓道: “生死有命,如果我长眠不醒,可告维儿节哀顺变。并代我传你本门心法……” 吕东青连忙道:“大爷这些话小的自会转告公子,你老放心好了!”他唯恐他多说几句话,就断送几分生机,所以一心一意只望他赶快收敛真元。 一皇突然无限感慨地叹口气,道:“舒涛他们跟随我大半生,但事实证明他们个个怀着忒心,而你不过是维儿的好朋友,但比起他们的薄情寡义相去如同霄壤,看来正邪的分野,最后的分界就在此处了。你记着一句话,那就是今晚我口授的招数,连贯运用时,变化奇奥。你可细细体味,如果能够参透,你在武功上无异迈进一步,再见了!” 他嘴巴一闭,随即阖目僵卧。但见他的面色逐渐变得十分苍白,呼吸衰微下去,几乎有出没进。 江南孤客吕东青惆然望着这个僵卧如死的老人,脑海中不禁想起他往昔叱咤风云,威镇天下,竟是何等豪雄威风,如今却宛如风中残烛,生命之火摇摇欲灭! 他望了一阵,在黑暗中走出户外,纵身跃上屋顶,四面巡视一匝。刚刚回转来时,忽见左近数丈处有夜行人影子一闪。吕东青大吃一惊,连忙躲起来。 但见那夜行人一闪即逝,他略略松一口气,但他历经无数江湖风很,经验丰富,这刻仍不移动,过了一阵,四下仍无动静,心想那夜行人可能没有瞧见自己,绝不会是出乎意料外的高明任务,居然潜匿声息隐在一旁窥看。当下正要起身,忽然一道人影突然闪现。他暗暗叫一声“惭愧”,便仍旧匿伏不动。 过了许久,那道人影早已消失,他看看的确不会潜匿在附近,这才回到房中。 翌日,吕东青依“一皇”的话,早上寅时为他按摩一次,午时一次,晚上酉时一次。在没事做之时,他就潜心思索一是那晚口授应敌的招数中的奥妙。 这样过了几日,皇甫孤情形依旧,不好不坏。但他却略有所得,不过有几招老是连贯不起来,尤其是左掌蓄势忽然发出伤敌的绝着,总是参详不出其中道理。 他白天去买过一次东西,夜间匿居室中,不声不响,更不点灯。到这日半夜时分,突然听到有夜行人在屋上踏瓦驰过的声息。他起先还不在意,后来发觉那夜行人似乎在左近搜查似的,几次去而复回,速度也不快。 吕东青大感震凛,悄悄移到房门边,从缝隙中望出去。不久,就见到一条人影疾闪过去,这人影好生眼熟,寻思一下,随即想起正是第一天晚上所见的夜行人。 这时吕东青才晓得,那天夜里这夜行人并非没有瞧见自己,可能是没有时间和不曾动念要查出自己是谁。今晚忽然复现,分明是有心搜索。不过有一点他想不透的,那便是这夜行人身法迅速轻灵,照理说脚下不应带出这么重的声息。假如他是故意放重脚步,那么用意何在? 那夜行人的声息消失了好一会,忽又在近处传过来,转瞬之间,一条人影纵落在院子之中。 吕东青把准备好的汗巾往头上一蒙,倏然开门纵跃出去,一招“单掌开碑”,急袭敌人。 那夜行人落地现身,居然也是用青巾蒙住头脸,身材较常人矮小。此时一掌横撩,化解敌招,手法功力都极为高明。吕东青疾地撤招纵起,越墙而去,那夜行人也展开身形急急追赶! 黑夜中但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风驰电掣般向东面驰去。 江南孤客吕东青急走之意,正是要引那不知来历的夜行人远离空宅,以免动手时惊动“一皇”。他纵落一块空地之中,突然止步转身,那夜行人飕一声落在他前面数尺之处,向他虎视眈眈。 吕东青心中七上八下,十分忧虑此人乃是三公手下之人,双方沉默相对,大约互望了一盏茶之久,吕东奇才哑着嗓子道:“阁下追逐不舍,敢问因何原由?” 那夜行人眼睛眨一眨,也哑着声音道:“尊驾何故如丧家之狗,漏网之鱼,愿先闻其故!” 吕东青大为温怒,冷哼一声,道:“大爷是存心先看看你还有没有同伴,特意走上一程!” 那蒙面夜行人哑声道:“原来如此,我没有同伴,尊驾大可放心。只不知尊驾故意改变嗓音是何原故?” 吕东青冷冷道:“你呢?你先说!” 那夜行人缓缓道:“我目下遍地仇敌,所以不得不然,你莫非也因此故?” 吕东青点点头,那夜人接着又道:“这就难了,我们之中势必谁也不肯先露出面目来历……” 吕东青仰天打个哈哈,笑声中尽是讥俏之意,接着道:“以我看来,你无事生非才是真的,刚才的话,只怕是欺人之言!” 他话声一顿,又继续道:“试想你如果真是遍地仇敌,又如何敢这等大胆,极力诱我现身?” 那夜行人道:“这话有道理,但我另有苦衷……” 吕东青嘿嘿冷笑道:“大爷可不是初出茅庐之辈,谁信你这套鬼话?” 他言语间虽是咄咄相侵,但那夜行人居然恶气吞声,并不发怒向他动手。吕东奇突然迅跨数步,欺到对方面前,。右掌急袭过去。口中大喝道:“好小子,真的没有同伴么?”这一喝显然是在情急之下,是以竟没有掩饰本来的声音。 他一拳手法奇诡,威力之大,无与伦比。那夜行人双手齐出,左掌疾劈敌臂脉穴,右手攻他腰助。这一招攻手兼备,快速毒辣,显然不是腐手。 但吕东青劈去的一掌部位怪绝,那夜行人才一发招,便感到无法封架得住,疾忙后退。 吕东青原式不动,脚下迅急迫袭。那夜行人一直疾退了两文七八尺之远,不但没有摆脱敌人掌势,反而更加危急。吕东青运足真力,希望立毙对方于掌下,是以连面上的汗巾忽然掉落也不加理会。 那夜行人极为危急之际,蓦地叫道:“吕兄是我啊……”叫声中,吕东青的手掌已印上他的胸前,触手但觉一片软绵,微具弹力。同时由于他的声音竟是女性口音,因此立时知道手掌所触之处,正是这女子胸前双峰。 吕东青掌势急快,撤得更快,猛可又缩回手,尚幸掌力未曾吐出。 饶是这样,那夜行人仍然跌跌撞撞迟开四五步,才站得稳脚步。她透一口大气,掀起蒙面青巾,道:“我是杜筠,吕兄,你差点一掌把我打死啦……” 吕东青顿时十分不好意思,歉然道:“对不起,在下如果早知是杜姑娘.决不敢如此放肆……” 杜筠面上泛起红晕,幸而时在黑夜,看不清楚。她立刻转换这个令人难堪的话题,道: “吕兄,我和皇甫公子约好半夜在城隍庙相见,可是他一直都不来,连今夜已经好几晚了! 幸好今晚碰上你,我开始还疑惑是他……” 吕东青咬咬牙,道:“快走,我出来的地方还有人!就是皇甫大爷,他目下业已陷入昏迷中达九日之久,如果被人碰触或者大声惊动,就可能长眠不醒!” 杜筠目瞪口呆,凝瞧住他。吕东青道:“你不会把此事外泄吧?”她摇摇头,道:“皇甫大爷武功盖绝人安,怎会落得这多田地?” 吕东青道:“此事一言难尽,日后再告诉你,我正需要帮手,小心照顾他老人家,只要捱得过这几日,生死凶吉就可决定!” 两人先后跃起,越屋走瓦,不久工夫,使奔近那座空屋。忽见那座废宅墙头处一条人影卓立,吕东青据可停步,左手疾出,五指如约抓住杜筠右臂脉穴之上。 他沉声狠狠地道:“你说没有同伴?哼,哼,我先把你碎尸万段,剥皮抽筋……” 辣水仙杜宪脉穴被制,连声音也发不出,软软倚倒在他身上。吕东喜怒火中烧,心念一转,沉声道:“我先挖掉你这贱人的眼睛,教你一辈子受尽痛苦……” 话声中举起右手,食中两指贯足真力,缓缓向她双眼移去。杜筠有口难言,只好闭起眼睛,等候挖国惨祸。 卓立在那边墙头的人突然扬声叫道:“是什么人?”口音甚为稳熟。 吕东青两指微微一顿,念头电转,陡然记起此人口音,正是神算公子屠元庭手下三雄之一的追魂爪金旭。因此更加确定他们是杜筠的同伙。 但他确定之后,反而遇抑怒火,没有立即把她的双睛挖出来。 那边的追魂爪金池忽然搜寻过来,吕东青眼睛一眨,随手点住杜筠穴道,将她扶起,趁那金旭目光被屋脊这断之际,修然贴着墙壁转入一条巷子之内。 他久走江湖,自然识得港综匿影之法。只见他一直冒行鹤伏,紧贴着巷墙奔开老远,方始停步。 四下已没有丝毫异声,他贴嘴在杜筠耳边道:“我解开你穴道时,你不得发出叫声,否则我就一掌击毙你,听清楚没有?” 说罢,左手贴在她后背心,右手替她拍开穴道。 杜筠本想透口大气,可是记得吕东青说过只要嘴唇一动,就发出内家真力,因此大气也不敢透,缓缓抬起右手,摇了一摇。 吕东青沉声怒道:“这时候你还取支吾,难道以为我吕东青不敢下手取你性命?我再问你一次,一共有多少人?你再回答不知!我就取你性命!” 杜筠面目间流露出十分焦急的神情,但她的嘴唇当真不敢动弹一下。于是,只好缓慢地抬起右手,遥遥指一下嘴巴! 吕东青恨声道:“你还说只有你一个人?” 杜筠大吃一惊,怕他立下毒手,连忙摇头摆手,又指一指嘴巴。这一捆手指近了一点,因此吕东青才知道她指的是嘴巴。 他凝目寻思一下,道:“你是表示要说话?” 她连忙点头,吕东青沉声道:“记住我随时可制你死命之事,说吧!” 杜筠透口大气,低声道:“吕兄请相信我。他们实在不是和我同路来的!” 吕东青道:“胡说八道,那厮是追魂爪金旭,你以为我不晓得?” 杜筠道:“吕兄求采你相信我的活.真的不是一齐来的!这事真冤死我啦,而且万一我们在此纠缠不清,以致误了皇甫大爷一命,将来怎生能和皇甫公子见面?” 她提起皇甫维,吕东青便有点回心转意,只因他最是清楚不过这杜筠暗暗恋上皇甫维之事。再者,一皇的处境也令他感到惊心动的起来。 附近忽然传来衣襟拂风之声,吕东青不知不觉把她推一下,一齐贴在墙边。这时辣水仙杜筠已脱出他手掌的威胁,吕东青江然发觉,正想赶紧扣她手臂脉穴。忽又传来脚尖擦过墙顶的声音,就在极近之处,因此他无法发动,只能紧贴墙上。 过了一会,杜筠轻轻道:“你看,我没有打诳吧?” 吕东青道:“真是万分抱歉,以后再向你赔罪。目不必须即速解决问题。请你从正面过去,引开他们的注意,我从后窗潜入房中瞧瞧,如果皇甫大爷已经遭遇不测的话,说不得今晚非跟他们拼命不可!” 辣水仙杜筠领命急急奔去,吕东青小心翼翼地向空屋潜行而去。耳中忽然听到那神算公子屠元庭的声音道:“表妹,是我……” 吕东奇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只因他深知屠元庭这一类人都不大讲究道义恩怨。因此杜筠极可能忽然告他此事,并且集合众人杀死自己。而神算公子屠元庭一旦取得“一皇”人头,自然轰动天下武林,同时心池圣女也得全力保护他。 尽管提心吊胆,但他终于潜入空宅之内,而且到达那个房间的后窗。 忽听杜筠的声音,就在房间前面的院子里升起来,道:“哟,表哥你们都在这儿,有什么事呀?” 这时,又听到金旭,易恒及邵一峰等人向她问安的声音,于是神算公子后元庭所带的人数已可确定。他暗中盘算一下,以屠元庭等四人再加上杜筠,若然合力围攻之势一成,那时自己就算想逃命也不易办到。 他正想潜入房中,却听到那些人已相继进房,同时点亮灯火。吕东青急急卧倒在窗下,不敢偷窥,免得吃他们察觉,局势无可收拾。 屠元庭缓缓道:“表妹可认得此人是谁?” 杜筠向床上望去,只见那老人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平卧在床上,显然离死不远。 她心中已知道,是以感到这位老人极像皇甫维。当下放作讶色,道:“你不晓得这人是谁么?” 屠元庭连忙道:“原来表妹认得此人,他是谁?” 后窗下的吕东青几乎跃起未破窗冲入去,而他打定主意第一个要杀死的就是杜筠。 却听让范道:“这就奇了,你如果不认得此人,怎会带我进来?我就是奇怪你怎会不认得此人而闯入他的居室?” 屠元庭道:“这样说来,表妹你是不认得此人是谁?” 她点点头,忽然道:“表哥你最近都在什么地方?” 屠元庭阴阴一笑,道:“我一直跟着五岳长老。我想他们一定会找到皇甫维下落,因而我也可以看住你!” 杜筠嗯了一声,道:“我们走吧!” 屠元庭道:“表妹何以急于离开此地?” 杜筠淡淡道:“这儿既非你的居所,岂是可以久留此地?”屠元庭点点头,道:“表妹的话很有道理。”他突然神色一冷,接着道:“但你的同伴呢?此人也许是你同伴吧?” 杜筠内心一震,但表面上神色不变,微微一晒,道:“表哥你号称神算公子,这就是你的神机妙算么?” 屠元庭凝目向床上老人望去,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缓缓向床边走去。 杜筠心中紧张万分,她素知屠元庭为人智计出众,兼且心黑手辣。为了要试验此中真情,很可能突下毒手,将那“一皇”皇甫孤震死。 但她又不能露出丝毫形迹,以致不但让他查出“一皇”底细,兼且于大局无补。因此她极力遏抑住内心紧张的情绪。 神算公子屠元庭走到床边,阴冷地道:“此人丰颧广颐,气宇不凡。虽生重病昏迷之中,仍有一钟渊亭岳峙的风度,相信绝不是普通的人……” 辣水仙杜筠默默不语,连荣爪金池忽然接口道:“这个老头不管是谁,但目下既然病势沉重,公子何不动他一指之力,叫他早点脱离苦海?也可算是一件功德!” 神算公子屠元庭缓缓道:“这话颇有道理……”目光突然迅速转到杜筠面上,接着道: “表妹反对此意么?” 辣水仙杜筠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日见那屠元庭已经运聚真力,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心中的焦急,真不是笔墨言语所能形容。 屠元庭冷冷道:“表妹既不反对,那我就下手啦。”杜筠突然冷笑一声,忽然向房门冲去,右手一招“大鹏展翅”,疾袭邵一峰。左手握拳迅劈易恒。
第十七章 圣 女 邵易两人冷不防她会出手突袭,都退开两步,发掌招架。 杜筠冷笑连声,逢从房门冲了出去。 神算公子屠元庭一得神,快要点到老人胸前的手指倏地停住。 房外院子已传入来杜筠的语声,只听她说道:“表哥,再见了……” 神算公子屠元庭一时有点失魂落魄的样子,急步走到房门,向外一看,只见杜筠刚刚跃上院墙。 他立刻大声道:“表妹,等一等再走……” 杜筠果然停步,冷冷道:“你对我左疑右疑,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好说?” 屠元庭道:“愚兄心中另有苦衷,所以才屡次对表妹失利,不过……”他笑一下,甚是阴险,接着又道:“不过你这一走也不能解决事情!” 杜筠冷笑道:“表哥可是要取我一命?” 屠于己庭迫近到她身前,低声道:“我怎会加害于表妹?自从我们分手之后,我才发觉身边多么需要你!” 杜筠道:“那么你命金旭他们包围住我有何用意?” 屠元庭立刻挥手道:“三位请退下……”追魂爪金旭等三人立时纵落院中,却识趣地退在一隅。 屠元庭又接住道:“我有几句话,说了表妹请勿生气!” 杜筠道:“表哥请说吧!”屠元庭道:“我知道房中的老人和表妹有极深关系……”杜筠谈谈扬嘴道:“你的多疑病又发作啦。” 屠元庭道:“我一猜就猜到啦,他的样貌简直就是皇甫维,只不过年纪较老。我说得对不对。” 杜筠摇头道:“我看不出他和皇甫公子有什么相似之处。” 屠元庭道:“以我所知,以前你并没有任何足以关心之人。这个老人与你就算相识。何故对你有这么重的份量?” 杜筠否认道:“你爱怎样想我管不着,但这不是事实!” 屠元庭面色一冷,低低哼了一声,易恒和邵一峰突然纵过来,立在杜筠身后金旭却疾向房间扑去,屠元庭道:“把那老头杀死后出来报告!” 杜筠这一回再也无法保持镇静,连忙叫道:“金旭你干什么?快回来……” 金旭已落在房门处,身形一停,回头道:“对不起,在下未得公子吩咐之前,不敢连命行事!” 他转头向房间冲入去,突然一一股潜力当胸劈来。金旭也不是弱者,迅快地横跨一个,双掌疾封出去。双方掌力一接,金旭陡然一震,退了三步。但觉双腕酸麻,胸中血气向上翻涌。 这时要是房内出手拦截的人突然趁势迫攻,金旭定难逃出此劫。 但房中的吕东青为了要守护一皇,自然不敢冒险冲出。 金旭运一口真气,压住胸中顿恶之感,然后大喝道:“什么人出手偷袭?” 那边数人都闻声惊顾,神算公子屠元庭道:“易恒你过去帮个忙。” 易恒疾跃过去,落在金旭身边,先轻声问道:“你身上没事吧?”金旭道:“没事,但那厮掌力甚强,我们要硬闯进会抑是分头行事?”原来他已看见床上的老人依旧僵卧,因此得知那个站在黑暗中的敌人必是打后窗潜入。是以灵机一触,故意这等说法,看着对方有何反应。 江南孤客吕东青禁不住怒道:“原来你们是专门以卑鄙手法博得名声……” 金旭生刻道:“嘿,嘿,敢情是熟人。不过江南孤客这四个字只能在别人面前称雄,在我们眼中可算不了什么人物!” 吕东青心中大怒,撤出金笛,道:“你们即是不把吕某当作人物,不知敢不敢挑一个出来和我单打独斗、 易恒迅即踏前两步,撤出单刀,疾向门内的人影溯去,口中喝道:“你算什么东西,接招!”这一刀去势凶猛,但显然未出全力,能发能收。 吕东青金笛横扫敌刀,暗暗蓄聚真力在当胸之上,双目紧紧盯住敌人。 两人就在窄窄的门口间,一内一外,刀来笛去,施展出快疾的打法,转眼之间,已换了七八招。 易恒初时甚存戒心,但交手之后,觉出对方功力也不过如此,便渐渐放心。刀法突然一变,招招都是恶毒进攻的家数。 吕东青被他迫退一大步,这时已被对方抢制了机先,成了被动之势,因此显然一时之间无法反击。 金旭在一旁十分注章地看他们交手的情形,虽然觉得吕东青功力不应如此之差;但由于易恒的确已占了上风。着着进攻,所以又看不出什么破绽,口中叫道:“易老二不可松懈,快要攻入房中啦!” 吕东青突然间左手猛劈出去,配合住右手金笛的攻势,登时压力陡增。易恒连变两招都挡不住.胸口被对方掌力扫了一下,登时血气翻涌,蹬蹬蹬连着退了六七步之远。 金旭厉声一喝,冲上去掌掌并施,截住吕东青。易恒好不容易拿桩站稳,不敢再上前动手,急忙运气调息压制体内伤势。 神算公子屠元庭万想不到这江南孤客吕东青武功高得出乎意料之外,他心计过人,略一盘算,已明白了今日的局势不易占取上风,只因吕东青方面尚有一个辣水仙杜筠未曾出手,因此如果硬拼下去,不一定能够得手。 他阴森森他冷笑一声,道:“金总管五退下,我有话跟他说!” 追魂爪金旭深知这位公子一向智谋出众,心计过人,登时应声退开六七步。 吕东青冷峭地道:“屠公子有何见教?” 屠元庭道:“不敢当得见教两字,不过我听说吕兄已经和皇甫维勾搭上,因此房中之人来历不问可知。” 吕东青道:“知道又怎样?” 屠元庭阴笑一声,道:“我只想请问一句,假如五岳掌门等人现身此地,不知吕兄能不能阻挡他们入房?” 杜筠忽然接嘴道:“表哥你不会向他们通风报信吧?” 屠元庭愣了一下,暗忖如果说会的话,她一定瞧不起自己,但如果说不会的话,此仇不报,易恒岂不是白白受伤? 他心念迅速转动之际,耳中已听到吕东青嘿嘿冷笑之声。于是迫近杜筠耳边,轻声道: “这很难说,要知一个人在妒嫉之下,什么可耻之事也做得出来。” 杜筠征一怔,道:“表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屠元庭道:“我一向有意于你,何况离家之后,被冷裳寒,说不尽旅途寂寞。你此刻给我一个答复,如果你对我也有意思,我们马上就走,以后永远不提今晚之事!” 杜筠听了这话,抬头相然地向天上群星遥望一阵,轻叹一声,道:“好吧!但我要过去和吕兄说几句话……” 她缓步走到吕东青身边,悄声道:“日后如果见到皇甫公子,请告诉他我已将此身报答他的大恩。目下我跟随他们离开,我相信他们不会泄漏此事!” 吕东青面容一肃,道:“他用此事威胁你跟他走么?” 她微笑一下,道:“不,不,吕兄厚意我永志不忘,但以我杜筠微贱之躯,实在不值得连累吕兄,更不可连累皇甫大爷!我去了,请转告公子善自珍重……” 吕东青坏了这话,心中泛涌起一阵悲悯之情,忽然间深深感悟“爱情”的伟大,只看这杜筠为了爱情,不惜牺牲自身以保存皇甫维的父亲,这种牺牲精神何其伟大崇高?他本是性情中人,因而不觉感动的掉下两满眼泪,缓缓道:“好吧,短促的人生中难得有这等为惜牺牲的机会,我一定得成全你。回想我这一生,向来形单影只,到处流浪以逃避感情。但现在我晓得感情并非虚幻之事。可惜蓦然回首时,却已经是迟暮之年,无法挽回了……” 杜筠凝立不动,回味着吕东青这番话,但觉回肠荡气中蕴有一种深沉的满足,忽然听到屠元庭催促之声,于是惆然转身,跟着屠元庭他们走了。 吕东青回到房中,区覆思念这件事情,想起床上僵卧的皇甫孤的经过,忽然更加了解为情牺牲的伟大,要知一是皇甫孤本是武林中一代天骄.天下无人可敌,但为了爱情,也甘心放弃一身武功,数十年来默默忍受无限痛苦,若然爱情乃是虚幻之物,他怎肯这样? 翌日已是第十天,早上吕东青为一是按摩穴道之时,还不觉得怎样,但中午的一次,却感到他体内似是有一股真气在流动运转。吕东青心中一阵狂喜,暗忖假如“一皇”能够伤愈复出江湖,必将震动天下! 到了傍晚,吕东青又管皇甫孤按摩,这一回他拼着大耗真元,运足全力助他真气运行,足足按摩了一个时辰,皇甫孤面包逐渐红润,呼吸也恢复正常。 不过吕东青一直等到半夜时分,还不见皇甫孤有什么动静。他已是多日家睡眠不足,又耗费不少真元,于是疲极入睡。 片刻间皇甫孤已经睁眼欠身而起,长长呼吸一下,浑身骨骼发出一阵连珠响声。 他下床把油灯投亮,动作轻快潇洒,没有丝毫声息。跟着他走到江南孤客吕东青身前,凝目注视了一下,突然疾伸右手,骄指如戟点在吕东青前胸大穴上。吕东青本来微有鼾声,此时忽然消失,呼吸变得十分深长细微;一如练功入定光景。 皇甫孤一晃身,已出了房外,身法之快,宛如鬼魅,转眼间消失在黑暗中。 且说那皇甫维及乔装男僮冷清影,两人两三日前已经离开富春,一路北行。这次因皇甫维内伤较重,只能像普通人一般赶路,因此行程甚缓,他们一路上都听到有关心池圣女的消息。原来心池圣女这次不再掩饰行踪,并且最近因三公复出江湖,弄得到处鸡犬不宁。 第五日中午他们走到丹阳地面,冷清影忽然闪入路边树林之后。皇甫维叫了一声“阿倩”,冷清影却没有回答,皇甫维立刻感到不对,转头瞧着,只见来路有三个人迅快地赶上来。其中一个身穿华服,面貌俊逸的少年正凝视着他。皇甫维连忙转开眼睛,凛然忖道: “那不是冷月神抓谷云飞么?他怎的也跑到这儿来了?莫非要返冷月山庄?” 只见那冷月神抓谷云飞挥手,于是就在皇甫维侧边丈许处的树荫下停住。谷云飞目不转睛,望住皇甫维的背影。 皇甫维情知自己目下绝不能与人动手,何况敌人竟是冷月神抓谷云飞,因此暗暗捏一把冷汗,一时背转身向住谷云飞。 隔了一阵,谷云飞忽然举手指指皇甫维,低低向一个身穿银白色劲装大汉说了几句话。 那劲装大汉应了一声“是”,举步向皇甫维走去。皇甫维耳中听住那劲装大汉的步声,心念疾转。 那劲装大汉阴沉地哼了一声,道:“喂,你把身产转过来,让我们瞧瞧……” 皇甫维暗暗运功闭注鼻孔,使声音变得混浊苍老,道:“老兄你看这片树林中不会有什么毒蛇恶兽吧?”他答非所问,使得那劲装大汉为之一怔。 皇甫维又接着道:“我的小儿子进去解手已有半天时光,我真耽心呢……” 冷月神狐谷云飞忽然接口道:“你不会进去瞧瞧么?真是蠢材!” 皇甫维装着没有听清楚,目中连连叫唤道:“阿清,阿清.你在那里?”他一直向林中走去,其实早就瞧见冷清影匿伏在树群之后。 片刻工夫,大路上传来一阵蹄声,冷月神狐谷云飞起身走到大路中心,面向着蹄声来路。冷清影心头凉气直冒,暗忖一定是三公驾到,所以谷云飞肃立路中迎接。 那阵蹄声顷刻间已自驰近,只见一共是四男一女。冷清影熟知天下武林人物,因此一望而知来人乃是辣水仙杜筠,神算公子屠元庭,追魂爪金旭、易恒、邵一峰等五人。 神算公子屠元庭下令停步,首先跃下坐骑,抱拳道:“尊驾大概就是威镇江湖的冷月山庄召少庄主了?” 冷月神狐谷云飞冷冷哼一声,定睛望着他后面的杜筠,神色间流露出一股杀气。 杜筠被他看得混身都不舒服起来,她见识过此人武功,知道实在十分高强。所以又不敢随便发话。 谷云飞冷冷道:“你们既然知道少庄主的名头,那就好办了,皇甫维他在何处?” 杜筠缓缓道:“我不知道!” 谷云飞向左侧大汉望了一眼,道:“把她捆起来带走!” 辣水仙杜药缩到居元庭身后,屠元庭冷笑道:“邵一峰,向这位见台请教几招!” 邵一峰等三人向来极为信服屠元庭,因此居然无睹于三公的声威,舍命跃了出来,蓄势运力,口中招呼道。“朋友且放下绳子,先亮一手给我们看看!” 那银衣大双面色阴阴沉沉,看不出丝毫喜怒之色,这时施展出诡异绝世的手法,拆解对方攻势。他的手法诡异中却是属于阴柔的路子,掌力强而不猛,威势毫不惊人。 邵一峰急攻了七八招之后,突然感到对方手法太过诡奇,已无法再攻。心中微怯,那劲装大汉阴森森笑了一声,修然一掌当胸劈去。邵一峰翻掌封折时,那劲装大汉健腕突沉,化繁击为扣杀之势,五指快逾闪电抓住他的手掌。 屠元庭大喝道:“谷少庄主即速下令住手,我有重要消息可以奉告!” 谷云飞着也不看他一眼,挥手道:“捆起那妞儿……”另一个银衣劲装大汉过去,先从地上拾起绳子,然后走到杜筠面前,疾出左手擒拿她手臂脉穴。 辣水仙杜筠迅速闪开,恰好躲在金旭后面。金旭先发制人,右手一拳击去。那劲装大汉张开五指,硬抓他的拳头。金旭拳头一放,弹出一道白光。 这时人人都清楚那道白光敢情是金池无名指上之指甲,约模有七八寸长,宛如一把匕首,毒辣灵活地连连向对方划刺。迫得那劲装大汉连退三步,才稳住阵脚。 那劲装大汉因为惧怕对方指甲上附有奇毒,所以十余招之后,仍是捱打局面。要知金旭号称为“追魂爪”,这只指甲自然不似普通利器可以空手劫夺。 冷月神狐谷云飞凝目观战,毫不瞅睬屠元庭。屠元庭因见金地占了上风,也不言语。 谷云飞瞧了一阵,突然阴声道:“那厮爪上没有剧毒,不妨拔下来留作纪念,,屠元庭大笑道:“好啊,我倒要瞧瞧那一个人碰上他的追魂爪之后还能够活着。” 那劲装大汉本来已出手反击,闻言又急忙收回。谷云飞眼中射出怒火,但面上神色仍然阴冷如常。道:“这厮的指爪能够卷缩藏在掌心,可见得血气能够贯达爪尖。但以这厮的功力造诣,尚未达到爪上淬练毒药之后,还能贯达血气。何况那指爪颜色甚白,并无淬毒之相,他外号虽然称为追魂爪,但我料想必是屠元庭你想出的计谋,因而可使这厮陡增身价,足以够称强敌,我猜得对也不对?” 屠元庭眼珠一转,道:“金旭住手退开,我有话说!”追魂爪金旭应声纵开数尺。屠元庭接着道:‘少庄主要知道所猜对或不对,只须伸手让金旭用指甲划上一下,就知分晓!” 树林后的冷清影只看得心醉神摇,这一场斗智的场面确实毕生罕见。在她身边的皇甫维也瞧得十分出神,这时轻轻碰她一下,询问地指一下手上的指甲。冷清影明白他要她也猜上一情,连忙思索。皇甫维微微一笑,向她摇摇头。冷清影也报以一笑,并且摇头示意。 那冷月神狐谷云飞心情倏然沉重起来,他自然晓得自己如果没有把握的话,大可以借题不试。但他自从出道之后,从未碰上这样的对手,加以他确实深善这种以性命相博斗智,是以尽管心情沉重,却不肯认输撤退,立刻用心思索。 金旭缓缓走到他面前,等他表示那个刚刚击伤邵一峰的劲装大汉突然道:“少庄主千万不可中了姓屠的激将之计……” 另外那个勤装大汉接口道:“是啊,若然中了他的毒计,不仅送了性命,死后还要遭受江湖的嘲笑,太不划算,万万不可中了道儿!” 谷云飞想了一阵,突然阴森森笑一下,道:“你们只看到激将之计,焉知不是扰乱视线的空城计?”他决然伸出左手,接着道:“来,姓金的尽管施为!” 四周空气修然十分紧张,杜筠也不禁睁大眼睛凝照着谷云飞伸出的左手。金旭额上汗珠更多,显示出心中的紧张。神算公子屠元庭插嘴道:“金旭,可速动手,少庄主纵是死在你爪下,三公也不能找你报仇!” 谷云飞目光一掠,瞥见杜筠那等注意的神色,不觉心中微动,故意阻声笑道:“屠元庭这话说得不错,杜筠你听着……”他领了一顿,细察地的神色,然后接住道:“假如我今日丧命,异日你见到皇甫维,可说明我甚是佩服他……” 这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连皇甫维自家也大惑不解,冷清影旁观者清,向他微微一笑,作个手势。皇甫维想一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杜筠眼睛发直.道:“就是这句话么?” 谷云飞转眸寻思,似是细想还有什么话说。旁边一个劲装大汉突然沉声喝道:“移开你的左手!”原来金旭这时刚刚用左手复按在右拳之上,吃那大汉一喝,疾忙移开。 金旭掣起右拳,暗运真力,突然拳头一放,白光电疾弹向谷云飞左手手背皮肉。 这一瞬间扣人心弦,所有的目光无不集中在金旭及谷云飞的手上。屠元在面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喜色。 谷云突然移开左手,金旭的长甲登时弹空。只见谷云飞右手闪电般抓住那根长甲,左手同时翻起,扣住他的肘间大穴。他出手神速如电,显然早已蓄势待发。金旭顿时感到全身麻木,动弹不得。 神算公子屠元庭抢上来,却被一个劲装大汉挡住。屠元庭并不出手,以免引起混战。目中大喝道:“少庄主这一手太不漂亮,难道不怕江湖耻笑?” 冷月神抓谷云飞冷冷陪他一眼,道:“废话,若果这厮沉得住气,我谷云飞今日非栽不可!” 杜筠实在莫名其妙,道:“少庄主体这话是什么意思?”谷云飞道:“我不妨从头说起,当然断定屠元庭用的是空城计之后,忽然见到你的神色,得知连你也不晓得金旭爪上没有淬毒,所以急于知道我被刺之后的结果。此时我顿然失去信心,想到屠元庭可能比我更为高明一筹,故意诱我误认他是空城计。因此,我就设法拖延时间……” 他说到这里,树林后的皇甫维和冷清影不觉互相点头会心微笑。原来冷清影在谷云飞说出佩服皇甫维一语时,就曾用手势说他乃是在拖延时间。 只听冷月神狐谷云飞又继续道:“这时,金旭不该沉不住气,再度设法用左手将剧毒涂在指甲上。他第一次被我喝止之时,虽然是防范这一着,却不能断定是否真的要涂上剧毒。 但第二次时我就可以断定了,因此故意任他涂上……” 杜筠更觉迷惑,道:“少庄主这话未免流于强辩,你既已断定他要涂上毒药,为何不加阻止,反而任他涂上?” 冷月神抓谷云飞仰天大笑道:“杜姑娘这一问不知是当真想不到?抑是故意下问?” 杜筠道:“少庄主如果不是强辩的话,就请直截了当把用心说出来,不必推三阻四。” 谷云飞道:“好利害的口舌,好吧,我就依你说将出来。我先请问姑娘对下毒是否内行?如果内行的话,只须过来瞧瞧这金旭的指甲,就知道上面的毒药是不是刚刚涂上去。但就算外行也不要紧,你可查看他的左手,便知内情。”说时抓起金旭左手,指头向腕脉一按,手拿自动摊开,只见掌心虽是空无一物,但中指上却有个镶着猫儿眼石的戒指,此刻转到掌心这边。冷月神狐谷云飞冷笑道:“看清楚没有?几时有人这样戴指环的?我看毛病就出在指环上的那块宝石上,准错不了。杜姑娘目下可明白我让他涂上剧毒之意?很简单,就是要抓住证据,教他死而无怨。” 屠元庭面色一变,喝道:“且慢下手,听我一言。” 谷云飞已样开金旭左手,掌势已接到他胸口,闻言倏然停住,四统作态,道:“有后快说。” 屠元庭道:“我可以供给你消息,就是你最想知道的人的下落。” 谷云飞果然微微动容。辣水仙杜筠接口道:“表哥,等一等再说,我先跟你商量几句话。” 屠元房眉头轻轻一皱,道:“表妹作要多生事端,要知今日之局,无法善罢干休,除非我供给消息。” 杜筠走过去,面色严肃已极,沉重地道:“不行,你先听我说……”她凑近屠元庭耳边,轻轻道:“表哥,你虽有抚养我之恩,但我已用身体还报……” 居元庭楞一下,道:“这是什么话?”他的表情确实出自内心,因此谷云飞看出他们绝不会有什么阴谋。 杜筠又接着道:“你大概已经忘记,当晚我委身与你之时,曾经说明不得泄露那件秘密!”屠元庭道:“我没有忘记,但目下的局势,你不是看不出来!” 杜筠道:“我不管局势怎样,只要你履行诺言!”居元庭面色激变,道:“你想把我怎样?”原来说这话时,他前心大穴已被杜筠掌力罩住。杜筠道:“没有怎样,我只有杀你以灭口了……”她说得十分平淡,竟无激动之意。 屠元庭登时面色如土,谷云飞因听不见他们的对话,此时见屠元庭的表情,大感讶异,脑筋连转,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啦?那消息是关于皇甫维的下落么?” 神算公子居元庭好不容易发现一线生机,连忙大声道:“对,就是皇甫维的下落……” 杜筠听了这话,凝眸一想,便移开身躯,但纤手仍然搭在屠元庭肩头,手指潜运内力,暗暗扣住屠元庭的穴道。 谷云飞冷笑道:“你就凭皇甫维这个消息,便敢面见我师门三老乞命么?” 屠元庭额上流出冷汗,忽又感到肩上一阵酸麻,知道这是杜筠给他的警告,若然他说出关于“一皇”下落之事,无疑定要立时死在她手中!他虽是机智过人,此刻也禁不住心寒胆怯,一则生怕杜筠听错他的话而猛下毒手。二则又怕谷云飞不上当,杀死金旭之后,仍然不放过自己。是以急出一头冷汗。 杜筠突然接嘴道:“这也是万不得已的事情,我们追踪皇甫维那厮时,并未想到会碰上少庄主你跟我们过不去呀!假使你要他的消息,我们自当乐于奉告,却无丝毫要挟少庄主之意……” 谷云飞冷冷道:“那就快点说出来!”辣水仙杜筠道:“他就在这附近数里之内,我们业已查出他乔装改容,扮成商买模样……”谷云飞立时想起早先那个商人,不觉哼了一声,随即面露杀机,向金旭明森森他冷笑一下! 屠元庭杜筠易恒等三人见到他的表情,不觉心中做寒,方自猜想他用什么手法杀死金坦。却见他突然伸手抓住金池的指甲,缓缓运力硬拔。追魂爪金旭纵然是铁打的汉子,这刻却也禁受不起这等奇疼,整时眼睛连翻,鼻子中惨哼不绝。要知十指连心,这硬拔指甲的手法自古已列为最惨的酷刑之一,何况那谷云飞心肠毒辣,故意一分一毫地慢慢拔,更使金旭难以熬受。 金旭无名指指端流出鲜血,面色比死人还要难看,谷云飞这时忽地停手,转眼望着杜筠,冷冷道:“你对皇甫维一向很好,为何忽然抖露他行踪?” 树林后的皇甫维心中正也有些疑问,因此竭力忍住胸中愤怒,看她怎生回答。 杜渴望了屠元庭一眼,淡然道:“本来也谈不到对他好不好,何况我目下已嫁给我表哥,少在主可满意我的回答?” 谷云飞寻思道:“这种理由绝不能随口就可以编造得出来,看来大概真是事实。”他此人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因此分人无法自他表情上看出一点儿朕兆。 杜筠的手仍然搭住屠元庭的肩头,因此屠元庭头上冷汗沁个不停。冷月神狐谷云飞哼了声,突然右手一提,追魂爪金旭惨叫一声,那只长达七八寸的指甲已被谷云飞硬生生拔掉。 并且被谷云飞随手样开数步,仆在地上,那只无名指上鲜血直冒,易恒急忙抢过去替他裹扎。 谷云飞冷冷扫规屠元庭、杜筠两人一眼,见他们都噤若寒蝉,不觉气焰万丈,仰天大笑。 杜筠这时才移开搭在屠元庭肩上的手掌.冷不防被屠元庭一巴掌打在脸上,发出清脆一响,屠元庭口中还骂道:“你这践货等着瞧……” 这一下突如其来,谷云飞笑声陡收,道:“你干吗打她?” 杜筠握拳切齿,只等他一旦要说出“一皇”的秘密,就抢先和他拼九屠元庭转眼看着谷云飞,道:“她虽是嫁给了找,但也不应把皇甫维的行踪告你,那些话该由我说……”谷云飞点头道:“打得好,她这等作为.果真使男人心寒……” 那屠元庭自然不肯轻易说出“一皇”的秘密,只因这是他一着要棋,可以藉此控制杜筠,是以他适才那等说法。 谷云飞又接着道:“目下心池圣女已传今武林共同对付皇甫维,若然皇甫维乔装经此的消息泄露,一日之内,圣女便可率众擒捉他……” 屠元庭皱眉道:“少庄主这等说法,不知有何用意?” 谷云飞诡笑一声,道:“我的意思,就是要设法不让你们有机会错漏消息。”屠元庭虽是智计过人,却想不到对方的诡溺狠毒竟然一至于此,一时真不知如何回答。杜筠插嘴边: “然则少庄主的意思,竟是要杀我们以天口了?我们的消息不仅得不到代价,反而招致杀身之厄,这样做法,未免叫人寒心。”她言中之意,其实是提醒屠元庭不要再与虎谋皮,妄想用一皇的消息脱身。屠元庭自然听得懂,觉得这话大有道理,便打消泄漏一皇秘密之念。 谷云飞缓步上前,一面道:“这事与杜筠你无干,我收拾完这两人之后,可以把你收为爱妾!”此言一出,果然使屠元庭大生戒心,生恐杜筠突然对自己下手,疾忙纵开寻丈。谷云飞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冷笑道:“屠元庭你不必打算逃走,我在五丈之内就追上你!” 正在这夸张剑拔之际,突然一个人从树林后转了出来,朗声道:“谷兄查问我的下落,有何用意、’ 谷云飞闻声停步,身躯不觉轻轻一震,缓缓掉转身子,果然见到皇甫维站在大路当中,身上仍然作商人装束,仅仅把假胡须弄掉,露出庐山真面目。 辣水仙杜筠不禁失声叫道:“皇甫公子,你怎会在此出现?”皇甫维冷淡地瞥视她一眼,竟不理她,径向冷月禅狐谷云飞招招手,道:“谷兄请过来一下” 谷云飞不知皇甫维身上内伤甚重之事,却记得昔日第一次见面时,曾与他拉手较量功力,吃过大亏。这时不敢违拗,走了过去,道:“公子有什么事?” 皇甫维向杜筠屠元庭等人瞥了一眼,道:“此处说话不便,我们得走开一点!”他的口气神情完全把谷云飞当作自己人看待,因此谷云飞稍觉放心,当真与他走到路边。 皇甫维轻声道:“你可知冷清影的下落么?” 谷云飞戒备地望着他,探一摇头。皇甫维双手运起功力,留神找寻机会,口中胡乱道: “奇怪得很,怎的舒倩、佟秀和冷清影都失踪迹?”谷云飞眼珠一转,诡笑道:“依公子的看法,冷师妹会发生什么事?” 皇甫维看来看去,都没有机会下手,心中暗暗焦急,随口道:“我想八成是被圣女的人捉去了!” 谷云飞愕了一下,随即堆起诡笑,道:“她们三人一齐失踪,我怎知道她们下落?”皇甫维为人冯明绝顶。脑筋一转,已料想到舒倩佟秀的下落可能业已被他查出,否则他不会突然错愕,念头一转,淡淡道:“我们何须彼此相睛,我现身出来之故,第一就是问问你找我何事。第二就是要问你.关于舒倩佟秀的下落,三公他们已经知道了没有?”他跟着冷笑一声.道:“你是个聪明人,当知目前情势对你十分不利,我们如果发生内江,屠元庭他们正是求之不得!” 谷云飞哪里知道皇甫维其实已不堪动手,默察形势,果然不妥,连忙应道:“我们都是自家人,有事可以慢慢商量。实不相瞒,在下找寻公子之故,便是要查出冷师殊的下落,既然公子不知.那我只好回去立命,至于另外两位师妹的下落,三老尚无所悉,公子大可放心!”他本有满腔敌意,可是此刻却不敢发作。 皇甫维点点头,道:“三公现在何处?” 谷云飞道:“三老目下已分头行事,有意与心池圣女碰头决一胜负……”皇甫维接着问道:“几时动手?”谷云飞吟道:“这个很难说……”忽地远处传来一阵蹄声,皇甫维疾忙运聚真力,趁谷云飞扭头瞧看之际,蓦地一掌拂去。这一掌迅快异常,谷云飞发觉之际,已间赶不开,被他一掌拂在身上,登时飞开寻丈,摔倒地上。 那两个很衣劲装大汉齐齐大喝一声,疾扑过来。树丛后刷地纵出一条人影,快逾掣电般向左边的劲装大汉撞上去。两下在空中一碰,那劲装大汉倏然坠下,滚跌地上。那道人影去得快,回来得更快。飕地已落在皇甫维身侧。另一个劲装大汉这时才恰恰扑到发掌迅务。这个后来出现的人影落地现身,竟是个秀美小童,但见他两手一拨一拍,不知如何已攻入或装大汉掌势之内,骄指一点,那动装大汉哼了一声。便即翻身栽倒。 这个秀美小童举手投足之间,就制服那两名武功诡奇告强的劲装大汉,这等身手,只看得屠元庭社筹等人目瞪口呆,一时之间,连自身的安危也完全忘记。 这时,那阵蹄声已到了近处,但见一匹黑马,从大路转角处倏然出现,“哗啦啦”一阵连珠急响以及烟尘劲风电抹掠过,众人还来不及转眼,这骑黑马已掠过众人,到了十余文之外。 这骑如此快法,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这一回弄得所有的人都为之怔住! 只听有人失声叫道:“那就是乌骨驹……”皇甫维身躯—震,方想怎会是冷月神抓谷云飞的声音?他不是业已遭自己暗算而死? 但这时那条直如长夫的大路又发生惊人之变,使他无暇回顾,原来那匹乌骨驹风驰电掣般驰出十余丈之远时,路边突然飞出一条人影,其决无比,掠过那匹黑马。马上骑士似是被这突探出现的人影击中,飞坠开去。 那乌骨驹去势未减,错眼间已冲出数丈。那条人影极快地沾一下地面,跟着腾身纵起,向那黑马追去。两下都快,一闪眼间又出去十多丈。这里众人只能见到影子闪动,实在情形己看不大清楚。 皇甫维心中微动,例望扮作小童般的冷清影一眼,道:“那匹乌骨驹是谁的?”冷清影低低道:“是关中武林名手飞鞭神马欧阳南的坐骑,在宇内已享名十载之久,想不到此驹神骏不减当年!”她说话素来快极,这几句话也不过平常人说一句话的时间。只听她接往又道:“公子赶快想个对策,谷云飞功力湛深,并未被你击毙。而刚才击人追马的人影,极似是我父亲。” 皇甫维心头一震,记起谷云飞发出话声之事,转头一望,只见谷云飞还眺望着去路,大概是已看出追马之人乃是三公之一,是以仍在凝瞧。 大路上诸人神智恢复原状之后,个个默然相觑。谷云飞首先打破沉寂,阴声笑道:“皇甫公子何放手不留情?”皇甫维冷冷道:“你猜一猜看!”谷云飞目光移到冷清影面上,缓缓道:“冷师妹刚才如不出手,我就不必费心去猜啦!”话下之意,表示他已有点明白皇甫维必是功力有限,所以杀不死自己,不过暂时未能确定就是。 忽然间大路那边转角处又传来一阵蹄声,皇甫维迅速望去,但目光被树林遗断,无法瞧得见。不过从声音上推测,来骑最少也有三匹以上、来势甚是急骤。 接着这一边也有蹄声传来,众人转眼看时,原来是那匹黑马,此时已骑着一人,迅快驰来。 冷清影骇得拉住皇甫线的手臂,道:“果然是他,怎么办呢?”皇甫维心中也毫无办法,但面上神色丝毫不变,只微微冷笑。 那乌骨驹确实不愧有“神马”的外号,刹那间已驰到众人之前,马上的人冷冷环顾路上众人一眼,最后凝定在皇甫维面上。 皇甫维朗声道:“冷老忽然在此现身,可是冲着我皇甫维而来?” 那边屠元庭、易恒等人,一听马上之人竟是星公冷央,不由得都感到双膝发软,手心冰冷。 星公冷央道:“公子请据实告我,令尊现下在什么地方?”这话一出,路边站着的屠元庭突然大大松一口气,面色顿时不再那么紧张。 皇甫维道:“这就奇了,我正要找你们询问此事!”突然放声大笑道:“好极了,我也看出你并非故意向我询问,这一来我可就放心啦!”星公冷央道:“你放心什么?”皇甫维不假思索,道:“我一向以为他老人家落在你们手中,目下既知不是,当然大大放心啦!” 冷月神抓谷云飞忽然插嘴道:“三师叔,那屠元庭神情有异,可能有一点线索……” 辣水仙杜筠忽然插嘴道:“我表哥怎会知道?冷老何不向我询问?” 星公冷央转过头来看她,冷冷一晒,道:“你就是辣水仙杜筠姑娘?既然你对此事有所知悉,那真是最好不过之事,老夫愿闻其详!” 杜筠微微一笑,淡然道:“我不但知道得很清楚,而且当面见过他老人家,不知冷老信也不信?” 这话一出,不但星公冷央、冷月神抓谷云飞为之一愣,连皇甫维和冷清影也因而骇疑顾视。 皇甫维暗念星公冷央不是等闲人物,兼且手段毒辣,天不知名,料那杜筠决不敢跟他开玩笑。而他又明知义父武功未能复原,若然被三公寻到踪迹,后果实在不堪设想。是以忍不住大声喝道:“杜筠……” 杜筠冷笑一声,不等他说下去,已自晒道:“皇甫维你即才不是理也不理我的么?为何日下一改常态?膜,嘿,除非你武功比冷老还强,否则的话,休想干涉我的行动!” 只听星公冷央道:“那么杜姑娘与老夫同去,令表兄他们由谷云飞陪着,如果杜姑娘所说不虚,老夫可以担保你们都安然无事,如果叫老夫白走一趟,哼、哼,以后的事老夫也不用多说!” 他说话极快,转眼就把话说完,谷云飞纵身一跃,最后落在那匹乌骨驹旁边,伸手持住僵绳,正要提牵过去让星公冷央乘坐。 只听杂沓蹄声已到了大路转弯处,这时连星公冷央也不禁扭头向那边瞧看。 只见四匹骏骑鱼贯转出来,疾驰而至。 第一骑是位清瘤道人,背插松纹古剑,气度不凡,正是那武当派第一高手类真人。第二位也是背剑之土,竟是剑术名家点苍快到张搏云。第三位是个面目秀丽的中年道姑,正是华山派掌门人静虚子。策四位身材高大,虽是满头白发,但面色红润如婴儿。马鞍边拄着一根粗加鸭卵的铁杖,此人来头也不小,乃是南岳衡山掌门人大力神翁唐世一。 武当委真人首先向星公冷央稽首道:“冷老施主名扬宇内,今日幸会,缘分不浅!”原来这三公都极容易辨认出来,星公冷央一身黑衣,兼且相貌不凡,是以委真人等一望而知。 娄真人、张搏云、静虚子、唐世一等四人都露出凝运功力蓄势出手之相,个个都留神那星公冷央的动静。 静虚子恨声一笑,道:“皇甫维呀皇甫维,不管你有谁作靠山,贫道今日决不放过,哼,哼,若不是圣女地老人家一定要先见见你,贫道今日就诛毙元凶,为我那徒儿报仇雪恨!” 委真人流目看看谷云飞,又瞧瞧那匹马骨驹,突然间满面激愤之色,厉声道:“此驹是贫道至友欧阳南爱马,他被你怎样了?” 皇甫维冷冷接口道:“他多半已经丧命啦!” 娄真人勃然震怒,两眼射出骇人的光芒,抬臂亮剑,厉声道:“好,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谷云飞你过来!” 星公冷央左手一伸,抓住杜筠的手臂,他本想亲自出手柜敌.但忽然记对“一皇”之事,觉得比目前对付这些人重要万倍,是以不肯放走杜筠。 静虚子张搏云唐世一等三人都各亮兵器,全神戒备星公冷央及皇甫维突然出手。因此静虚子瞧见辣水仙杜筠被抓的情形。她一向对杜筠印象不坏,当下迫前两步,道:“杜筠,这是怎么回事?” 辣水仙杜筠嫣然一笑,道:“谢谢老前辈关心,但今日我正好有求于冷老,内情暂时不能奉告。” 静虚子哼了一声,不但不再跟她说话,注目光也疾快移开,生似十分鄙视她这种行径。 娄真人持到走到谷云飞身前,也不开门立户,便随手一剑刺去。这一剑去势忽快忽慢,奇奥毒辣。冷月神抓谷云神色凝重,也是随意一剑斜撩。 双方长到快要接触、突然间一齐收回,跟着身形疾若飘风般移形换位,两支长剑在瞬息之间已互相攻拆了六七剑之多。 屠元庭目光连闪,忽然举步走到静虚子身后。 星公冷央右掌一挥,隔空一单向屠元庭击去。这一掌威势甚是惊人、神算公子屠元庭连忙御纵开七八尺远。静虚子长创疾劈出去,她使的是华山独门剑法,这一招专门借力御力,但剑身一触到冷央的掌力,忽感手腕震得微麻。那大力神翁唐世一忽然一杖横扫星公冷央,朗声大喝道:“你也接我一招看看……”杖上风力强劲震耳,星公冷央面对两派掌门人的兵器,也不敢有丝毫大意,横着闪开两步,透过唐世一的杖势。 点苍快到张搏云一见华山衡山两派掌门人都动上手,岂肯客气,长剑疾吐,刷刷刷一连劈了五六剑之多。 星公冷央本来已蓄势运力,难备出手反击。谁知静虚子的长剑和唐世一的铁枚及时攻来,只好分心应付。与他动手的三人都是一流高手,此时联手合击,威势难当。星公冷央单用右手连接了六七招之后,虽是功力盖世,招数奇诡奥妙,却也落在下风。迫不得已左手使个巧劲忽地推去,辣水仙杜筠登时不由自主地退开丈许以外,一交跌在地上。 星公冷央累赘一去,两手均可应敌,顿时威力大增,加上他出手及身法快逾问电,局外人看上去,但见四方八面都有他的影子。 冷清影一直冷眼旁观,这时连忙向皇甫维招手。皇甫维缓缓走过去,冷清影轻轻道: “快点骑上这马,就可以脱身。” 皇甫维道:“你怎么办?” 冷清影道:“不要管我,趁这刻三公还在外面,你赶到他们家里,先把伤势医好再说!” 皇甫维摇头道:“我怎能丢下你不管?你落在三公手里或是圣女他们手中,都只有死路一条!” 冷清影急得顿脚道:“你还不快点去,马上就失去这机会啦!” 她目光一转,只见皇甫维神情十分坚决,不由得又是焦急又是欢喜,只因他在这等急难之时,尚且不肯丢下自己,足见他对自己不是虚情假意。 她念头一转,又急急迫:“那么我们一齐骑上此马逃生,你快点上去!” 皇甫维这时才肯伸手扶鞍,忽然又缩回手,道:“我还是不能走,你先走吧!” 冷清影急得一身冷汗,道:“为什么呢?” 皇甫维道:“不要多问,你快点骑上此马逃开,也许以后可以帮得上忙,若然你不走的话,我们势必没有逃生之望!” 冷清影领脚道:“我的公子爷,你真把人急死啦!” 皇甫维道:“快走,我一定要探出我父亲的下落才行——” 冷清影本是聪明绝顶之人。这时立刻意念到像皇甫维这种人,既然已听到父亲下落有人知道,这刻就算刀斧加身也绝不肯走开。因此她放弃了劝告之念,道:“既是如此,我也陪你留下。” 这回轮到皇甫维发起急来,顿脚道:“你留下有什么用处?快点走,尤其这匹乌骨驹正是我所需要的脚力!” 冷清影虽是觉得有理,但心中又舍不得把身负内伤的皇甫维丢下,还在迟疑不决,忽听屠元庭大声道:“皇甫公子敢是想离开此地?” 皇甫维冷冷一笑,负手缓步走回去。这等举动,无论哪一边都深信他不会逃走。点苍快剑张搏云因刚才差一点伤在冷央手下,余恨在心,此时首先发难,挥剑向冷央劈去。大力神唐世一和静虚子都明白这一边任何人都无法与星公冷央单打独斗,是以剑杖齐击,又回复了以三敌一的局面。 皇甫维低头转眼向类真人及冷月神抓谷云飞两人望去,只见他们招数超出越奇,越打越险。但暂时还分不出胜负,武当娄真人则以功力深厚见长,谷云飞则以武功奇奥,招数繁诡抵消了功力之不足。他看了一阵,但觉这两人这等惨烈搏斗,真有点令人不忍卒睹。如果不是他身负内伤,依他的性情,必定出手分开他们。要不就帮助其中一个把对手立刻杀死。 目下他有心无力,只好移开目光,举步向杜筠那边走去,神算公子屠元庭突然跃过来拦住去路,冷冷道:“你找她干什么?” 皇甫维哼了一声,道:“不关你的事!” 屠元庭冷笑道:“她已经是我的妻子,我不准你们说话!” 皇甫维楞一下,点头道:“这话有理,那我不跟她说话就是!” 这时易恒已走上来,站在屠元庭身后,准备皇甫维动手的话,便可以和屠元庭联手拒敌。 杜筠却从那边绕了过来,皇甫维望也不望她一眼,向屠元庭率直问道:“你当真知道家父下落?” 屠元庭摇头道:“我们不晓得!” 皇甫维真想给他一个大嘴巴,但目下功力几乎全失,只好忍住一口气,只听屠元庭低声道:“你目下功力大弱,我不曾拆穿,但你也该知趣远远离开她。” 辣水仙杜筠自走过来之后,就站在屠元庭身边,不住向皇甫维丢眼色,但皇甫维瞧也不瞧她一眼,因此她只好暗暗焦急,却毫无办法。 冷月神抓谷云飞到底功力不及娄真人深厚,此时交手时间一久,他就渐落下风。路边那两个银衣劲装大汉其中之一突然撤出狭细长剑,向战圈扑去。此人武功虽然比谷云飞相差很多,但在武林中也属好手之列。因此一加人战囵之后,立刻扭转局势,十招不到,武当娄真人便已屈居下风,险象环生。 那边静虚子等三人合力对付星公冷央,个个心无二用,是以不曾发觉武当娄真人的情形。 皇甫维忽然感到十分焦急,转头望住屠元庭道:“你怎么不去帮他一下?” 屠元庭冷笑道:“你如果看不顺眼,最好自己上去。” 皇甫线为之气结,掉了回头,辣水仙杜筠娇躯一动,屠元庭伸手一栏,并不说话。杜筠想了一想,只好停步。 错眼间只见冷月神狐谷云飞长笑一声,长剑过处,血光崩现。武当娄真人踉跄退了四五步之远,面色惨白惊人。 一旁的皇甫维面色激变,原来武当娄真人不但受伤落败,而且伤得十分难堪,敢请他的一只手掌已经齐腕砍断.此刻但见手腕上鲜血迸涌。 冷月神狐谷云飞长笑一声,长剑斜挺,便向娄真人当胸刺去,娄真人落败负伤,深觉有辱师门,右手长剑突然摔落尘埃。 谷云飞长剑刺去之势迅决之极,转眼已递到娄真人的咽喉,忽地悬崖勒马,凝剑不动。 娄真人面色十分难看,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畏惧怕死之急。 谷云飞冷笑道:“武当派第一高手,也不过尔尔,若有遗言,少庄主替你转达就是!” 皇甫维突然想道:“谷云飞,你并非单枪匹马赢得人家,有何足以骄傲之处?士可杀不可辱,我劝你最好一剑把他杀死。” 谷云飞头也不回,冷冷道:“少庄主偏偏要凌辱此人,皇甫公子如果觉得不顺眼的话,不妨出去!” 皇甫维怒气填胸,大踏步走上前,抬臂撤出背上圣剑,只见白虹电闪,森森寒气,侵人肌肤。 就在皇甫维撤剑之际,突然树群后一缕强劲寒风直射冷月神狐谷云飞肋下大穴。迫得谷云飞不能不撒手退开,不然的话,纵然他一剑刺死娄真人.自家也势必伤在那一缕劲疾寒风之下。 只见一条人影由树后疾纵出为厉声喝道:“娄真人即速闭穴止血,这小子自有兄弟对付……”此人声音苍老,却含气敛劲,分明也是内家高手。 谷云飞刚刚哼得一声,只见又是一条人影疾纵出来,与早先那条人影先后落地现身,竟是两个面貌相同,各持利钩的长衫老人,一望而知来人就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左右双钩吴家二老。此时无暇去对付皇甫维,飕地纵扑过去,人随剑走,化作一道很虹,直取吴家二老。 那个冷月山庄的好手也不怠慢,压剑疾跃上去,与谷云飞前后呼应,夹攻来敌。 吴家二者向来极少一齐出手,但目下这对手非同小可,连武当第一高手娄真人也伤在他剑下,是以不加考虑,一齐出手。但见双钩齐飞,宛如神龙出海,钩势奇幻迅快,威力强极一时,顿时把对方双剑一齐圈人钩光之内。 辣水仙杜筠忽然惊呼道:“啊!心池圣女驾到……”这话一出,许多人骇了一跳! 而震惊的诸人中,最显明的是冷月神抓谷云飞,至于与他并肩作战的那个冷月山庄手下,自然更加慌张,以致手法微滞。左钩吴圆老人见有破绽,唰地一钩递了进去,钩光排荡中,只见那银衣大汉被震得退开数步。 他们出手都迅急无比,转眼之间已攻拆了四五招之多,谷云飞因听说“圣女”驾到而分散心神,已失去机先。这时被吴家二老连攻数招,气也喘不过来,当真是既不能战,又不能逃。 这时大路上已出现一位高髻丽人,只见她身穿淡青衣裳,朴素异常;但自有一种高华气质,而且容光照人,风华绝代。 她的澄明如秋水的目光扫过左钩吴圆的利钧戳到谷云飞胸口时,突然眼皮一垂,沉下目光,却没有出声阻止,可见得心池圣女对于“三公”及其手下之人,已存有深疼恶绝之心。 左约吴圆老人虽是杀机盈胸,可是眼角省见圣女出现,就在旁边数丈之处,突然中止刺去之势,冷冷道:“丢下你的长剑!” 冷月神孤谷云飞在这等情势之下,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手中长剑倏然坠落地上。 皇甫维忍不住冷笑一声,道:“真没出息,大丈夫岂能被死之威胁?” 好几对眼睛都向皇甫维望去,只见他那俊美无涛的面上,充满鄙夷不屑之色,一望而知皇甫维这几句话显然出自肺腑。 冷月神孤谷云飞难过地哼一声,但他十分明白在目前情形之下,若是出言掩饰,也不过徒自取辱,是以忍气吞声,默然不语。 左钩吴圆老人道:“请问圣女,此人如何发落?” 心池圣女道:“此事还请诸位裁夺!”她的声音低沉柔优,悦耳之极。皇甫维突然如感触电,转眼向她望去,却不防正和她那对眼光相触,忽然想到自己今日和她正好处在对敌的地位,基地一阵怅们袭上心头。 左钩吴圆冷冷道:“这厮心黑手辣,留在人间,终是大害……”他话声忽歇,虽然已表示出要取对方性命之意,却不立即出手。 这时静虚子等三人由于心池圣女现身,精神大振,个个都奋身抢攻。反之那星公冷央心神分散,身法招数已不似早先那等刁滑诡异,双方此消彼长,立时分出高了。只见星公冷央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一旁的冷月神抓谷云飞,正想出手,转眼已曾见吴家二老在他对面眈眈虎视,只好按剑不动! 这谷云飞素来智计过人,天性较毒,一看自己不能出手相助,立时跃开寻丈,趁众人不觉之时,向手下一个银衣大汉点头示意。那银衣大汉并非不晓得那三个联手合攻星公冷央之人,皆是当世名家高手,如若贸贸然冲入战圈,定然非死即伤,担谷云飞的命令他又不敢违背,眉头一皱,”便缓缓举步移进战圈。 他希望对方之久见到之后,会出声喝止。但此刻人人都注目在龙争虎斗的四人,除非是冷月神狐谷云飞有所举动,他们才会注意。因此这银衣大汉移到战图附近时,仍然无人加以理会。 这名大汉无法可想,倏然用口横御住手中长剑,垂腰双手捧起一块磨盘大的石块,双臂运足气力,猛然向战圈之中砸去。 他的身形也跟着挺到疾扑,只见那块大石田到战圈中之际,吃大力神翁唐世一铁杖疾扫,“当”地一响,已飞开三丈之远,这大汉挺剑扑到时,点苍快到张搏云恰好转了来,刚刚刚一连数剑,快得几乎看不清楚,便把这劲装大汉迫得退了四五步之多。 心池圣女一直凝目观战,皇甫维在一旁不住暗暗观察地的表情,发觉她那对澄澈的眸子中,时时流露出智慧的光芒。因此他猜想她一定已看出了星公冷央武功中的弱点,忍不住举步走到她身边,轻轻道:“请问圣女何故不亲自出手?” 心池圣女眨一眨眼,徐徐回转头看他,道:“你自从那一天跑掉,到过什么地方?”她不但没有作答,反而向他询问近日的行踪,弄得皇甫维为之一怔,道:“我把星公冷央之女冷清影从三公手中救出之后,曾经到杭州躲了一阵,然后就一直到了此处!” 她微微颔首:“近数日来有几件惨酷的血案,武林中都传说是你所为,这种事日后自会水落石出!”话声一位,她已飘然举步,向战圈那边走去。 皇甫维想了一想,几乎感激得眼泪都掉下来。要知他曾经欺骗过她,因此关于这些武林传说她居然会不相信是他所为,当真大不容易。 圣女身形移动时,第一个就是冷月神狐谷云飞大感震惊,顿时又跃退丈许,远远离开这一堆人。 星公冷央激战中忽然瞥见心池圣女已站在一丈以内,不禁大凛,喇地一声一把长剑已割破他的衣袖。冷央连忙收摄心神,但为时已晚,但见两柄长剑风驰电掣,铁杖则如神龙闹海,势急力活。三般兵器环攻上身,如长江大河滚滚而来。星公冷央奋力招架,七八招过去,那根铁杖突然击在他身上,砰一声把星公冷央扫出丈许,翻跌地上。 他们刚刚跃到星公冷央及谷云飞身前,星公冷央已大声喝道:“想不到向来称为主持武林正义的圣女,今日也用这等下流手段。区区目下纵然丧命,但舒老大和佟老二立将严厉报复,圣女你与大爷的一段往事,不出三日就将传遍天下……”他本来尚有话说下去,但三样兵器业已如狂风骤雨般攻到,若不是他说话天生快极,换了别的人大概只说了两句,就得被静虚子等三位高手攻得无法说话了! 心池圣女娇躯微颤一下,皇甫维已放声大笑道:“冷央,你这一手太不高明.我虽和心池圣女乃是对头冤家,但也忍不住要说句公道话,试想天下武林之人对圣女何等崇拜?日公舒涛和月公佟雷纵然胡乱编做故事,诬蔑圣女,但有谁肯真心相信?” 星公冷央这时已说不出话,转眼之间,右约吴景、点苍快剑张博云及静虚子三样兵器一齐攻到冷央身上。冷央这次动手果然是功力大减,虽是双掌急劈,却只能迫开静虚子当胸致命的一剑,那点苍快到张搏云和右钩吴景的剑钩都划刺中他左肩右腿,登时血光崩现。 冷月神狐谷云飞长剑上下翻飞,蓦地一招“紫气东来”,出手怪异奇奥,到光圈荡中已把三名高手的兵器全部迫开。 星公冷央趁机高声道:“那些事有凭有据,人证尚在,天下之人虽想不信……”他刚刚说了几句,一股极强杖风已当头压倒,迫得他不得不闭口闪避。 心池圣女轻轻叹了一声,接着扬声叫道:“诸位请暂时停手!” 那边静虚子等五人眼看再过三把两式,就可把这两人歼灭,却不料圣女听了冷央几句危言恐吓,当真命他们住手。因此一方面感到惊异,一方面也感到不忿。 圣女忽然转眼瞧着皇甫维,道:“令尊在什么地方?” 皇甫维道:“我不知道,纵然知道,也不敢告诉你!” 星公冷央看看势色不佳,立刻命谷云飞去牵马,准备逃开此地再作打算。谷云飞遵命走过去牵马,心池圣女朗声道:“你们谁都不准走开,谷云飞你过来!”谷云飞踌躇一下,果然不敢违拗,走到圣女面前。圣女道:“我暂时禁住你的脉穴,以免生出擅行离开之心。你且转过身子!”谷云飞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转眼向冷央请示。 星公冷央怔了一下,似乎大感迷惑。谷云飞得不到指示,只好转过身子。心池圣女疾地伸指一点,谷云飞干咳一声,冲出两三步之走。他暗中试一运气,发觉气机阻滞,武功已失去大半。 心池圣女向冷央把一招手,道:“你也过来!”
第十八章 孽 屋 星公冷央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是举步走去,日后就算杀得死圣女而无敌于天下,但这事传出江湖之后,永远都是个笑柄,要是不举步过去,圣女势必下令把自己当场杀死,那时纵然能使圣女清誉玷污,却也无补于事! 他迅快地转念略一盘算,两害相权取其轻,只好乖乖走了过去。 心地圣女举措在他胸口边戳三下,道:“目下你虽然半边身躯近似残废,但由于我禁制住你三大要穴,身上伤势不至于发生变化!” 她转眼望望众人,突然向神算公子屠元庭等人道:“你们儿们如果另外有事,尽管情便!” 屠元庭对她真不敢仰视,垂下目光道:“在下确实有事待办,就此请辞……”说无向杜筠招呼一声,当下带着杜筠易恒与及负伤的金旭、邵一峰等四人连自离开。 右钩吴景将一匹马牵到圣女身边,请她骑坐。圣女指措皇甫维,道:“此子需要马匹代步!” 星公冷央忍不住道:“圣女姑娘,你好不公平,独独对皇甫公子屡加优待!” 皇甫维冷笑道:“你不服气的话,等到了家父面前再说,趁早别自讨没趣!” 星公冷夹道:“笑话,你不过是皇甫大爷收养的孤儿罢了,可别当真以为自家是大爷的亲生骨肉……” 众人都讶异地向皇甫维瞧着,皇甫维山不改容,冷冷道:“你以为我自家不知道么?” 星公冷央诡笑一声,道:“你当然晓得此事,但你可知自家的亲生父母是谁?”皇甫维不觉一愣,随口道:“难道你会晓得?” 冷央鼻孔中哼了一声,道:“老夫当然知道!” 皇甫维再也做声不得,左右双钩吴家二老。大力神翁唐世一。点苍快剑张博云、武当娄真人等都对皇甫维生出同情之心。连静虚子虽然和皇甫维有杀徒之恨,这时听到他的身世,也不禁例然动心,满脸仇恨不觉淡了许多, 心池圣女道:“我并非处置不公,而是皇甫维身负内伤相当严重,是以不须禁制穴道,同时把马匹让给他乘坐……”这话一出,众人更加对皇甫维同情起来。 星公冷央道:“原来如此……我想跟他说几句话,不知圣女姑娘意下如何?” 圣女颔首道:“你尽管跟他说!” 星公冷央和皇甫维离开众人,星公冷央边走边说道:“我看圣女之意,无非要找到大爷见面说话。在那等场合之下,我自然要吃大亏无疑!” 皇甫维道:“你知道就行啦!嘿!嘿……” 星公冷央接着道:“你且别冷笑,我的生死于你大有关系,假如我不幸的话,你永远也不晓得你的亲生父母是谁!” 皇甫维暗忖这老魔头如此说法,定然只有他一人晓得自己的秘密,略一沉吟,道:“你说这话有何打算?” 星公冷央冷笑道:“我要你没法让我脱身,以作交换!” 皇甫维沉思了好久,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星公冷央道:“我目下写一封柬贴,密密封起,你等到自觉平安无事的情况下方可拆开,便知自家身世及亲生父母是谁!” 皇甫维料想以他的声望定然不会欺骗自己,以图脱身,于是点点头,加速两步,走到圣女身侧。 星公冷央从怀中取出一个长约五寸狭长钢盒,另外找了一张白纸,打开钢盒,取出一支长约四寸许的小毛笔,又打盒中取出两个小瓷瓶,这时因大家都继续赶路,他使命冷月神狐驻云飞搂住身体,保持平稳的步伐,然后将白纸铺在谷云飞的背上,用那支特制小毛笔蘸一蘸小瓷瓶中的水,奋笔疾书。 他把这柬帖交给谷云飞,轻轻道:“把这个交给皇甫维,并且问他有何回音?” 谷云飞道:“弟子敬领严谕,不过以弟子所知,那皇甫维狡猾异常。极工心计……” 星公冷央缓缓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我不得不冒险一试。” 谷云飞道:“这么说来,师叔仍然认为皇甫维有教圣女释放我们的力量了,那就只好试上一试!”他寻思一下,才加快步伐,走到皇甫维身边,把那封柬帖递了给他,轻声道: “你办到了没有?” 皇甫维摇摇头道:“我还未曾想出妥善之法!” 谷云飞道:“我有句话要你记在心中,那就是舒倩的性命掌握在你手中,如果我能脱身,自会设法阻止另一个知道她住址的人向上边报告,如果我不能离开,那人为了立功,势必把她住址报上去……”他说完立刻走开,不让皇甫维有机会发问。 皇甫维付思良久,不知不觉靠近圣女,左右双钩吴家二老本来跟在圣女后面,见他凑近去,突然冲上来,把他推开数尺。 皇甫维默然闪开,他此时一肚子俱是抑郁情怀,雄心消沉,是以不与吴家二老计较。 走了不久,只见山坳里露出一座金碧辉煌的庙宇。心池圣女领先向那道观走去,只见现内匆匆出来数十名服装齐整的道人,雁列两侧,当中通路有个须发皆白的老道长和类真人并肩肃立,圣女缓步走近时,那老人上前深深稽首,道:“青灵宫奥义道人觐见圣女——”这老道人声音衰弱,举止龙钟,分明不是武林中人,却不知何故这等崇敬圣女? 心池圣女还了一礼,微笑道:“惊动老仙长法驾,实在于心不安……”奥义老道人缓缓抬头,凝目望她一阵,道:“辱蒙圣女枉临,微观荣宠无极。贫道垂暮之年,居然尚能再余教炙,实在喜出望外,圣女清!诸位请!” 圣女和他谦让了一下,便走进现去,众人在一间雅洁大堂中落坐之后,自有道憧送上香茗。 那奥义道人此时才有时间瞧着圣女带来之人,目光一扫过皇甫维,面色陡变,跟着又瞧见星分冷央,顿时讶然起身,举手指着冷央道:“这一位……这一位……” 心池圣女接口道:“老仙长一生精研玄门法义,难道认得他么?” 奥义老道人拭拭老眼,看了又看,缓缓道:“这一位是不是星公冷央?” 委真人在旁边道:“不错,就是他!”奥义老道人手指一侧,指住皇甫维道:“这样说来,施主就是———皇,皇甫孤?” 座中众人都大感惊讶,只听奥义老道人接着道:“但昔年交谊与皇甫施主你辩道论法之时,似乎还没有如今年青……”’ 星公冷失哼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四十年前在塞上遇见的道士,想不到已苍老至此,难怪我认不出是你!那一个是皇甫大爷的义子,并非皇甫大爷……”他说话迅决无比,但字字清晰; 奥义老道人讶道:“他不是皇甫施主,贫道倒不惊讶,但长得与‘一皇’这等相像,却仅只是他的义子,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奥义老道人思索了一阵,接着说道:“皇甫施主谈锋锐利加剑,险些把贫道多年信仰都连根推翻,经过一昼夜的谈论之后,贫道竭精掸智,渐渐使皇甫施主无话可说。于是,旭日方升之际,他忽然上马离开,临走之前对贫道说;心池之上有位慧悟天生的姑娘,有大纵圣明之才,但其时年纪尚幼,须假以数年之后,那时或可为贫道解疑指难!他说完后扬鞭自去,直到数年以后,贫道赴心池谒见圣女,方知他们就是刚刚在武林中威名四播的一皇三公!而贫道于谒见圣女之后,心中疑难十去其九,满意而返!” 众人用斋之后,皇甫维便要求单独谒见圣女。 在静室中圣女和蔼地接待他,问他有什么事情。皇甫维道:“晚辈有个不情之求,想请您俯允!” 她点头道:“但说不妨,不过你怎肯自称晚辈呢?” 皇甫维肃然道:“你老是我义父一生最敬最爱的人.晚辈怎敢褒读?” 圣女轻轻叹口气,道:“这样说来.他把一切内情都告诉过你了?是不是?” 皇甫维点点头,只听圣女又接着道:“二十年来,这圣女二字,宛如雨把利刃日夕刺割我心,使我心中伤痕斑斑,唉,假如你义父当年不是那么倔强.肯答应我改邪归正,由我安排一次聚会.他当面向大下武林各派领袖赔罪、我们便可以结为夫妇,不但可免去这二十年相思之苦,同时也可免去他和我的无穷苦难……” 她悠悠叹息一声,那寂寞的花容,幽怨的叹声,使皇甫维也感到十分歉疚,差一点抗替义父向她道歉。 她接着又道:“你来此之意,可是要替冷央那几人说项;要求释放他们?”’皇甫维征一下,道:“你老人家真是料事如神……”他为了表示恭敬,口中不得不称她做“老人家”,但她一点不老!而且美丽圣洁之极,因此他说出“老人家”三个字时,心中别扭得要死。 心池圣女笑了一下.极是凄迷动人,皇甫维突然激愤起来,道,“晚辈可以为你去杀死他们,你老不必把他们放在心上!” 她婉然微笑,道:“看看你自家也忘了向我要求些什么?但无论如何,你对我这么好! 我总觉得感激你!不过别说你目下身负严重的内伤,不能与人动手,纵然是未负伤之际,也杀死不了他们!” 皇甫维摇头道:“不,晚辈自然另有办法,可惜时不我于,先得牺牲了两个好女子的性命!” 她微微动容,道:“她们是谁?” “就是日公舒涛的女儿舒倩,月公传雷的女儿佟秀。她们都像是污泥中的白莲,暗谷中的幽兰。假如谷云飞不获释放,便无法阻止尹世泽向舒涛和佟雷报告她们的秘密居址了!” 圣女缓缓道:“你可是说她们已脱离舒涛及佟雷?此外尹世泽也投身在三公手下了么?”’ 皇甫维应了一声,接着道:“三公都各有一个女儿,奉命来勾引我,听说是要从我身上学我义父的‘采补阴阳秘术’,但她们都对我很好,宁愿脱离三公!我把舒倩和佟秀安置在富春,约定她们不得走出大门一步!但谷云飞他们已查出她们的地方……” 圣女望住他,微笑道:“谷云飞和尹世泽都爱上一个,所以一直没有向三公报告,是不是?这件事倒是值得考虑,不过,如果我的行动够迅速的话,她们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是南维一听也是道理,不觉垂下头无话可说。过了一阵,他忽然抬头道:“晚辈不能勉强你老答应,在下只想请问一事!” 圣女转眼望着天花板一缓缓道:“我己猜出你想问什么,这个问题我真有点难以作答!” 皇甫维走前一步,恳求地道:“不,请你务必答复……” 圣女沉默一会,道:“我也很难答复你为何会对你特别好,我只能告诉你一点,就是我这样做并非纯粹为了你义父的缘故!” 皇甫维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过了一会.他想起星公冷央的交换条件既然无法达成,顿时又抑郁起来,正要转身出去,只听心池圣女说道:“你如果当真为了舒佟二女而要求我释放冷央,不免有点小题大做,她们一定不会发生意外,你放心好了!” 皇甫维凝想了一下,才道:“晚辈尚有一个最大的理由未曾向你老禀告那就是冷央答应我一个条件,假如我能使他获得自由,他就把晚辈的生身父母说出来!” 圣女突然严肃地考虑起来,过了一会,缓缓道:“既是如此,我答应释放他们。不过,冷央此人角请多智,你千万勿被他愚弄!” 皇甫维几乎不放置信这是事实,当下心中充满了感激之心,反而说不出多谢的话。圣女命他出去,另外派人去把星公冷在、冷月神抓谷云飞叫到她房中。 皇甫维走回自家房中,一只手放在怀中,紧紧捏住那封柬帖。不久,他听到外面传来惊讶的声音,一听而知是因为圣女突然释放星公冷央、谷云飞等人,所以引起众人讶然谈论。 他本想拆开那片密柬,可是记得星公冷央说过必须在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才可拆看,这句话不知有什么玄虚?再者他此刻又被另外一个心事弄得十分不安。原来他想到自己身受圣女大思,假如她开口要他带路会晤“一皇”,他能回答她说他不知道义父下落?并且亲口告诉她早先应允带她去见义父的话是撒谎么? 他痛苦地在房中转来转去,不时举手敲打自己的头颅。像他这种处境也许有人以为并不要紧,只要实话实说就是。然而在某些人看来,要他向圣女承认对她说谎这件事,当真比死掉还要难过。 过了一会,他觉得大概快要开始上路,突然灵机一动,匆匆走出去,不一会就找到武当娄真人休息的房间。 皇甫维沉吟一会,低声道:“在下来谒真人之故,乃因遭遇到极为疑难之事,特地清真人指点!” 娄真人万想不到皇甫维这等推重自己,面色一凝,道:“指点两字可不敢当,但承蒙公子看得起贫道,自然要洗耳恭听。” 皇甫维轻轻叹了一声,道:“假如有个人对他最为崇敬之人无意中撒下漫天大谎,自然这个谎言则于对方甚为重要,而眼看这个谎言马上就要拆穿,敢问其人,假如你不幸碰上这件事,如何是好?” 娄真人微感迷惑,道:“这个谎言拆穿之后,会不会致此人于死地?” “不会,多半一点事都没有!” “这么说来,问题就仅仅在于这个人十分崇敬对方,因此无论如何不能让对方拆穿这个谎言,是也不是?” “正是这样。” 娄真人沉吟一下,摇头道:“难,难,难,这等事若然是忍受不住的人,唯有自杀以求解脱。” 皇甫维征一下,喃喃道:“自杀以求解脱……自杀以求解脱,怎的我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儿?” 娄真人沉声道:“只因贫道生性偏激固执,故此有此等想法,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皇甫维肃然道:“不,一个人生或死一点儿也不关重要,如果那个相信你而又十分令你崇敬之人忽然从此不相信你了,请问活之何益。假使一死就足以解疑的话,自是值得自刎而死,真人以为是也不是?” 娄真人没话好说,呆呆地眼看皇甫维离开他的房间。 且说皇甫维返房之后,从容不迫地沉思了许久,忽然起身在桌子上取笔疾书道:“晚辈与我义父失去联络已久,前此由杭州返富春,访寻数日,均无所得,故拟赴三公老巢处一探。此言料难取信,将一死以明志!晚辈皇甫维敬白。” 他掷笔看了一遍,觉得犹未尽意,但届时自有娄真人从旁解释,实在不须多虑虑。便站起身形,将圣剑摘下,摆在桌子上。 这时,武当娄真人正在心池圣女房中,悄悄地把是用维到他房中的一出经过说出;心地圣女神色微变,道:“他这等说法,无疑要照你的话寻求解脱。” 娄真人道:“贫道也有此一想法,皇甫公子说的最崇敬之人,自然是指你老人家无疑,只不知他撒下什么人谎,竟不惜一死以求解脱?” 心池圣女道:“他说过不少话,目前一时难以断定是哪一件事撒谎。无论如何,一个青年为了一个谎言便逐而轻生的事,实在有点儿荒唐。” 娄真人道:“皇甫公子虽然风骨峥嵘,确实是条好汉子。但他最近所作所为,却不易为世人原谅!” 圣女缓缓道:“那些恶事血案绝非皇甫维所为,要知他身负内伤,已非一朝一夕之事,上一次说他义父约我会晤之事,其实是调虎离山之计,好将三公引开,救出冷央的女儿冷清影。我推测他定然是救冷清影时再度受伤是以目前伤势十分严重,除非找到稀世难逢的灵药,再加上几位高手助他运功练气,断难恢复原来武功。此所以我对他特别悯怜,一来是他代人受过那些案子都是三公手下所为。二来他武功已难以恢复,寿命也很短,大概活不了多少年!” 娄真人瞠目道:“圣女料事一向永无差错,贫道纵然不问理由,也可放心相信。既然其中尚有此等原故,唉!那贫道就错怪他了!” 心池圣女默忖一下,道:“他反正不能为恶世间,目下请真人你去瞧瞧他,劝他离开此地,我们都装不知道!” 武当娄真人匆匆辞出,向皇甫维房间疾奔而去。转眼已到达那房间,只见房中了然无人,桌上却留有书信一封。他冲过去看了一看,藏在怀中,转身急步离开房间。 原来皇甫维并非忽然怕死而不肯自刎,当时他把圣剑放在桌上,心中暗暗欣喜此剑锋利无比,只须轻轻一割,就可了结此生。 他按钮抽剑,却拔不出剑,放情那到鞘口的弹簧力量极强,要是他武功尚在,自然可以随手按下拔出剑刃,但目下手软力弱,按来按去,都无法拔剑出鞘。 这时他陡然觉得,一个人当真有时求死也不容易,譬如他目前的处境,什么也不必考虑,只要拔剑出来就可以自刎而死,偏生在这紧要关头,却拔不出剑来。要是普通的长剑,又怕不易一下子把自己弄死,再说此刻也不易找到另一把刀剑。 因此,他只好用双膝夹住剑鞘,双手握住剑把,两个大拇情叠起来按在弹簧按钮上,用力按拔。 弄了一会儿,那弹簧仍然按不一下去,但剑柄且吃他左旋右转之下弄得松动起来。 他忽然放弃拔剑之举,迅快地旋转松动了的剑柄,一下子就把剑柄旋开,猛然一拉,剑柄这一截就手而起,原来却是个套子,那柄剑上仍然有一截钢管。 他竖起圣剑一看,只见钢管的另一端露出洞口,并不是实心的钢条。洞内仍然藏有东西。 皇甫维记起当日到达五岳台时,曾经听人家说,谁得到这把圣剑,就可以和“三公”较量。初时他得到此刻,因见剑身上刻有心池圣女的住址;便以为是心池圣女故意这等布置,可使得剑之人到心地访谒,求取克制三公之法。 目下这剑柄内原来另有秘密,顿时就使他想起这回事。 他用手指挑出钢管内的东西,原来是一卷小册子,纸质薄如蝉翼,却不透明,不知是何种质料。 那小卷册首负写着“阴阳采补大法”六个寸楷,旁边另外写着“扭转乾坤,功参造化,性命双修,人间瑰宝”等十六个蝇头小字。 皇甫维但觉心头鹿撞,连忙随手翻开一看,触目竟是一幅颜色鲜明妖艳的男女妙戏图,另一边却注满了朱砂小字,略一侧览,均是畅论来补之道的要诀。 他突然迅快地把这本小卷仍然放回原处,套上剑柄外壳,扭紧螺丝抉剑迅速走出房外。 这时道观中所有的道人都在做功课,他悄悄从观后小门溜了出去,见到几匹骏马挂在厩中,连忙弄了一匹,认蹬上马,抖经疾驰。 大约飞驰了四十余里,那坐骑忽地昂首长嘶,皇甫维侧耳一听,果然远处也传来长嘶之声。 走了一顿饭工夫,月色之下,只见不远处豁然开朗,一片平畴绿野、左侧十余丈处一座庄院,占地相当广阔。远远望去,但觉这座在院气派甚大,定然不是平常之人的宅第。 他按辔徐行,渐渐走近大门。只见大门内外一片静寂,里面的屋宇也没有一点灯火,宛如鬼域! 到了大门口,他甩辔下马,把马匹系在门边的树上,然后上去拍门。门环声音在黑夜中十分响亮,声震四野,但良久良久,仍然无人出来应门。 皇甫维想了一想,低头看看手掌,只见指掌上已染满了铁锈和灰尘,分明这个门环已经许久许久未经使用了。他仔细瞧看一下,门上和框边尽是蛛网灰尘;于是他断定这座巨大的庄院确实无人居住,当下举手推一推那扇大门,忽觉有点松动。于是用肩头抵住厚重的木门,缓缓推去。心中却自怜地忖道:“若是我一身武功还在,哪须抵开大门?要打开此门,别说不必用肩头帮助,纵然里面上了闩,还不是一单就可以震开,唉,目下才尝到英雄末路的滋味啦!” 那扇大门发出刺耳的响声,缓缓被他推开。 他站在门口盘算道:“我目下身负极严重的内伤,假如此庄之中有什么奇怪荒诞的事物,或者藏有歹徒,想我皇甫维本是称雄江湖的人物,如果不明不白地死在此地,岂不冤枉?” 另一个念头忽地兜上来:“不过如若我离此而去,眼看周围数十里内并无人家,似我现今这种体质,就算不招凉受冻病死,也将饿死……” 这么一想,他便感到无可奈何起来,举步向大门内走进去。 一阵劲厉夜风掠过,檐下的铁马叮叮当当地响个不住。 他张口叫道:“有人么?这儿可有人?” 他一连叫了五六声,四下一片静寂,只听见自己的声音透过屋宇,隐隐传来回声。 那院落对正的是一间大堂屋,两边还有厢房,此时正门紧紧闭着,左右两扇们门却半开半阖。 蓦地“轰隆”一声,身后那扇大门突然自动关上,外面那匹马希率幸惊嘶救声。 皇甫维程然四顾,却没有发现一点疑迹!可是这扇大门关得十分神秘奇怪.还有马匹惊嘶。 他皱皱眉头,忖道:“事至如今,我只好硬着头皮进去瞧一瞧了。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如果真有鬼魅的话,跑也跑不掉。” 一面想着,一面举步向左边侧门走去。 刚刚走到门边,耳中忽然听到隐隐有人叫道:“皇……甫……维……皇……甫……维” 声音尖厉飘忽,似是从九幽地狱中传出来似的。 皇甫维听了一阵惊然,但觉心脏跳动得十分剧烈。 侧耳一听,那声音已消失,只有铁马“叮当”之声。 他暗自想道:“以前听人说有一种鬼怪,半夜里发出叫声,凡是听见的都觉得好像在喊自己的名字,假如不慎出声答应,登时就被那鬼怪迷住!刚才的声音极似就是这种鬼怪,我千万不能回答……” 当下他向门内望去,只见里面是一块狭长的通天院子,侧一条有走廊,数道房门。右边却是前后两道门户,可通当中堂屋。 那狭长的通天院子中央灰尘堆积,落叶满地,触目尽是一片荒凉景象。 他举步跨入门内,沿着左边的走廊一直走去,到底尽头的那一道门户,里面已是第二进屋子。这时蓦地听到后面传来“邓呀”,紧着“砰”地一响。回头望去,但见那道侧门已经自行关上。 这时,他心中有点前咕不安,只因先是外面的大门,跟着又是这道侧门自动关上,却不见丝毫盯疑迹象,除非是肉眼看不见的鬼魂所为,不然的话,哪会如此巧合? 他勉强定一定神,举步走进第二进屋子去,迎面是个植满树木花草的院落,一片幽森之气,迎人而来。忽地发觉树下黑暗中有个人挺立不动,他哼了一声,大踏步走过去。 他迫近到一丈以内,已着猪的确是个人挺立不动,而且背向管他,一身白色的衣服,隐隐浮动着惨怖和死亡的意味。 皇甫维大声道:“喂,你是谁?” 那个白衣人动也不动,他又问了一句,仍然得不着回答,便迫近两步,只见那人站得笔直。 他定一定神,心中一阵激动;举步奔到那人背后,伸手向他肩头拍击。 那只手掌还差半尺才拍中那人肩头之时,他忽然停住;迅快地忖思道:“假如我这一掌拍下去,那人回过头来.却是个面目狰狞或者七窍流血的鬼怪,怎生是好?” 那个白衣人依然俯首挺立,动也不动。皇甫维喂了一声,对方毫无反应,他剑眉一剔,手掌落处,已拍在那人肩头之上。 这一瞬间实在叫他暗暗也到惊心动魄,只因他不晓得那人蓦然回头会是副什么样子? 手掌触处,但感一片冰凉,而且似乎没有肌肉。骇得他连忙缩回手掌只见.那个白衣人倏然向侧倒去,轻响一声,已横陈地上。 皇甫维的目力倒底不比常人,一瞥之下,已看清竟是个死人,大低已死了许久,是以都干枯了。 这时他心中说不出是惊是怕,总之感到十分不对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忽然间他记起那声音,顿时联想到,眼前这个全身丧服的死人可能就是死在那阵怪声之下。只是有一点令人不解的,那就是为何此人穿上一身丧服才惨被害死? 他一转身,向里面奔去,自家也不知奔进去干什么!他穿过两个厅子一条走廊,和一个院落,已到了最后的一进屋子。 这一回他又置身在一个院落之中,只见人影幢幢,或坐或立,身上都是一式白色的丧眼,而且均是女人和孩子。大约一共有十一二个之多。 他不再迫近去看,举步走入那座堂屋,突然听到左边的上房似乎发出一点声息。他戒备地摸着身边那支圣剑,一时忘了他目下身伤手软,根本拔不出圣剑应敌。 在黑暗中运足目力瞧去,只见那间上房房门的帘子已经被毁,此时仍然传出声息,那种一咯吱咯吱”的声息,好像是有人坐在破旧的椅子一般。 皇甫继深深吸一口气,厉声喝道:“什么人在房内?”房中顿时发出一声惨厉尖锐的叫声,跟着一条人影疾奔出来。 是南维骇了一跳,连忙闪开。目光到处,但见那条人影竟是个身长玉立的白衣妇人,头发技垂,掩位大半面目,却益发令人感到可怕! 这个被发白衣妇人脚下迅快。一阵风似的在他身边掠过.冲出院落之中。 皇甫维心头一震,忖道:“那个女人难道当真是个鬼魂?”心中想着,一面举步向套间里走进去,但见这套间之内许多箱笼散乱满地,还有许多破碎的瓷片,想是打碎了好几件花瓶之类的瓷器。那些瓷器碎片及箱笼等物不但散布房中地上,而且又隐隐布满尘埃,是以证明这套间久绝人迹,此外也没有床铺陈设。 他沉吟忖想了一阵,转身离开这间上房,走出院子,只见院落中那十多个死人依然原式围聚在一起,他更规感到此地气氛诡异恐怖,匆匆走出这座院落。 过了一阵,忽然远处隐隐传来低语之声。皇甫维精神一振.运起秘传“天视地听”之本,侧耳聆听。 那话声传来之处.正在他身后墙壁那边,按道理说,这阵语声既甚为低微,又隔着高墙厚壁,常人万万难以听见。 但刚好碰上皇甫维练过得自一皇秘传的奇术,耳目之聪敏,就算是三公等人也将大感惊讶。 那阵语声似乎还不只隔着后面的一堵墙,但听其中一个人道:“大哥,你一定要亲自查看么?” 此人话声入耳相当熟悉,皇甫维潜心推想,但一时记不得在何处听过。 接着另外一个苍老坚动的口音道:“除了我自家去查看之外,老三你可有别的办法?” 皇甫维几乎站起身来,敢清这人的口音,正是乾坤五义中的老大洛阳司空表,因此可知他口中的老三就是不坏金刚范禹无疑。 范禹沉吟道:“话虽如此,但大哥昔年的誓约,岂可不顾?” 司空表哼了一声,歇了一阵才道:“老二尸骨已寒,昔年的誓约还有何用?” 这时,另外有人插口道:“小弟请问大哥一句,假设我们能把皇甫公子擒住,你准备如何对付他?” 这句话正是皇甫维所急于知道的事,不由得耸耳聆听。 司空表沉吟道:“老四你这句话问得奇怪,难道你不晓得愚兄的处境么?” 范禹接口道:“这也难怪老四心中心安,他身受是南维救命之恩,自然不想恩将仇报。” 司空表道:“老三这话可是责怪愚兄不该当真生出对皇甫公子不利之心么?但你大嫂、侄儿以及数十门下,目下仍在三公掌握之中,这件事……” 范禹道:“既然大哥破誓,小弟等自当随侍,那皇甫维由我们两人对付,二嫂则交给四弟料理,大哥意下如何?” 中州一剑许伯英忽然提高声音道:“不,小弟宁可对付皇甫公产。” 那边一片沉默,皇甫维却诧异忖想道:“他们口中的二嫂,必是刚才那个披发妇人无疑,只不知为何他们都不愿意惹她?他们既是结盟兄弟,为何又有一个誓约,似是一种极大的忌讳一般?” 想到此处,突然记起自身十分危险,只因那三人一旦进来搜查,以他们的身手眼力,自然很容易就能找到自己,那时非落在三公手中不可! 他在黑暗中站起身,筹思对策,蓦然感到绝望中似有一线生机。当下匆匆走入那个上房之内。 房中灯火优目遍明,但四周静寂异常。在这后毛内点起灯火无疑叫司主表等人一下就找到此地来。但皇甫维竟不熄灭灯火,张眸四照。 突然问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当下伸手入怀,取出星公冷央的密柬,急急拆开。 只见柬帖上用很淡的墨写着寥寥几个字,只写着:“一个月后我兄弟二人将在太阳谷与圣女决一死战,届时你身世自知!” 他看了几遍,突然大怒,把柬帖撕毁,丢在地上,暗自忖道:“想不到星公冷央也会作出这等不要脸之事!” 他一方面气得要命,一方面游目四顾,最后忽然走到前屋,揭起帷幕瞧看。 帷幕后面的墙壁全是巨大的方石,一望而却十分坚牢。他用圣刻的剑柄在墙上敲敲打打,忽然在一万大石上多敲地下,同时侧耳细听响声。 那阵响声果然显得十分空洞,他伸手向这方石头按去,按到左侧,那块三尺大小的石头突然应手凹陷进去,顿时墙上多出一个洞口。 皇甫维流露出狂喜之色,却不急急钻入去,转身急步走到床前,将床上裳被一阵翻动,弄得凌乱不堪。接着又走到另外两面墙边,拉住帷幕一阵乱抖,抖摔帷幕上的尘埃。然后,才走到房门左边的墙下,揭起帷幕,迅快地钻入那个石洞之内。 里面甚是宽阔平坦,竟是一个暗间,但地方不大,一片漆黑。他把墙上石头推回原状,然后取出火折晃燃照着,陡然记起外面灯火未曾弄熄,正要出去,却已听到人语之声。 他侧耳听去,发觉竟又是乾坤五义中司空表及范禹的口音。 范禹口中喷喷称奇.道:“都不见了踪影,真奇怪!难道皇甫维从房上走了,连二嫂也跟着跑掉不成、’ 司空表沉声道:“你二嫂不会武功,焉能越屋离开?三弟你在这后宅各处搜查一下,四弟你去问问守在屋后旷地边缘那条沟内的胡师父,如果皇甫维从屋外离开,他已布下禁制,目无不知之理!” 过了一会,许伯英惊讶地叫道:“这不大可能,他的身世怎会写在纸上而又遗在此间?” 范禹沉吟地道:“是啊……假如这张笺上写的都是实情,他怎肯丢在地上?” 司空表缓缓道:“此笺虽然撕碎,但拼起来已恢复本来样子,大概不致于拼错以致文义颠倒……” 许伯英抢着道:“当然不会,当然不会……”他一连说了两句,显然情绪十分激动。他接着道:“假使拼错地方的话,词句决不会如此通顺。” 范禹道:“大哥一向智谋超世,忽然有此一说,必有独特之见无异!” 这时,躲在墙后的皇甫维真急得几乎要冲出去,瞧一瞧那张笺上写的什么,为何能引得他们这等惊讶?假如笺上仅仅写着“一个月后将在太阳谷与圣女议一死战,届时你身世自知。”这几个字的话,以他们这三人的身世地位与见识,岂有如此失态之理? 想着想着,忽然记起当星公冷央写这封密柬之际,曾经花费了许多时间,分明见到他笔不停挥,写了许多字,怎会拆开来只剩下寥寥几个字? 这个疑团自然不是凭狡猾可以弄得明白,因此他只好轻叹一声,自海大意把那末帖随意丢在地上,却让人家抬会。 只听司空表苍劲的语声道:“以我的推测,这封柬帖可能是三公他们当日到此宅中之时,大意遗下!” 范禹接口道:“大哥这一猜度当真使人敬佩,除了这个理由之外,决无他故了!” 许伯英道:“只不知皇甫维公子是否已经知道了他自家的身世不?”他口口声声,仍然称皇甫维做“公子”。 皇甫维颇有感触,暗自忖道:“尝闻凡是身为领袖之人,多半心肠冷酷,并非全无报恩酬德之心,但利害关头,总先顾自己。因此我虽于司空表有点儿情分,但如果落在他手中,定然被他当作一件无价之宝,去与三公交易。因在这等情况之下,我决不能出去。但那中州一剑许伯英似乎对我之恩德念念不忘,或许可从他口中探悉。” 忖想之际,外面人声已寂。他真想出去瞧瞧那三人是否业已离开。但他自然不会如此轻举妄动,隔了许久,人声复起。 但听范禹宏亮的声音道:“小弟查遍后宅,不但皇甫维踪影毫无,连二嫂也失去踪迹!” 司空表嗯了一声,道:“辛苦三弟了,目下等四弟回报便知端的!” 范禹道:“假如四弟回报说胡师父也没有发现敌踪,大哥如何措处?” 司空表沉声道:“三弟问得好,我正要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四弟虽是结盟弟兄,但纵然如此,每个人意见总各有不同,少不免会有所参差,我从他口气中已听出他对皇甫维的思德念念不忘……” 范禹重重地哦了一声,道:“小弟明白了,假如皇甫维从后面走了,他就回报说没有,以便他逃得远些,使我们难以追上。如果没有打后面逃走,他就回报说有,使我们白追一场。” 司空表道:“正是如此,我不敢说我的看法绝不会错,但这一回大概不会走眼!” 过了片刻,许伯英的声音升起来,道:“据胡师父说,后面禁制毫无警兆。” 皇甫维暗暗一笑,忖道:“司空表徒自多疑……啊!但连我刚才也相信他的猜十分可能……” 念头尚未转完,那许伯英又继续道:“但胡师父又告诉我,虽然后面没有经过,可是他觉察好像有人打左边走啦!” 皇甫维听了这话,顿时消失了笑容。转念忖道:“也许真是他们的二嫂从左边走了。” 只听司空表道:“那么我们赶快追上去。” 范禹大声道:“等一等,我到大厅去取回一样东西,马上就来。” 房中的司空表和许伯英继续谈沦皇甫维身世之事,但他们的话题老是盘旋在这张撕毁的绘纸是哪一个人遗下?并不涉及内容,因此,皇甫维听了半天,仍然不得要领。 不久,范禹雄壮宏亮的声音响起来,他道:“我们是不是三个人一齐追上去?” 司空表沉吟一下道:“不,其实目下就算抓到皇甫维,也没有什么大用处,我看还是先劳驾四弟独自追赶,查他踪迹之后再回来商议!” 皇甫维在心中叹口气,对于谎言被暗中拆穿的许伯英寄予无限同倩。 片刻之后,只听范禹道:“大哥当真料事如神,老四确是有心纵放皇甫纷逃生,是以捏造假话。那胡师父说,他十分注意本宅后面及左右两侧,似乎并无一人从这三个方向离开。” 司空表道:“三弟作不要过于夸奖愚兄,目下难题已到,正是考验你我兄弟智计眼力之际。” 范禹道:“大哥这话怎说?” 司空表道:“以我们兄弟身手,纵然查不出那皇甫维,但二嫂却没有理由消失得像鬼魂一样。因此,我认为二弟这座宅院之内,必有秘密容身之所!如果我猜测得不错,则那处秘密地方不但可以藏匿身形,兼且备有大量的食物和食水等,不然的话,你二嫂如何能单独活了这么久?” 范禹沉吟一阵,道:“大哥所测极对,不过目下正在黑夜时分,这后宅地方极大,恐怕一时无处查勘。小弟每见到后面的死尸,心中就惨痛难禁,不如先腾出时间,将本宅尸骸都收葬起来!” 司空表似乎不大赞成,是以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才道:“好吧,收理本宅尸骸之事,就由四弟你动手,我在这里好好想一会。” 皇甫维在石墙后动也不敢动,生恐弄出声息,被那司空表查听出形迹。 但听司空表自言自语道:“好狡猾聪明的家伙,这房间内有些角落地方尘埃堆积,但一般来说,都不曾沾上灰尘,可见得他已弄过手脚,迷乱搜查的线索!” 皇甫维在黑暗中欣慰而又佩服地笑一下,忖道:“这司空表不愧是领袖中原武林的出色人物,眼力之锐利,心思的细密,实在使人佩服!” 他突然感到事态不好,原来此时透过那块薄薄的石板,透入来“咯咯”的声音。一听而知司空表正在用拳头去敲击墙壁。不过,目前他敲的是对面的石墙,暂时还不会敲到这边来。 他开始急切地寻思脱身之计,想来想去,假如这处秘密地方吃司空表发现,实在万难走脱。除非在他搜查出来以前,离开此处…… 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敢情他自从躲入墙内之后,尚未打量过身后的地方。或者有别的通路可以离开此处,只要比司空表等人先走一段时间,目下时当黑夜之际,最易藏匿。 于是他沿着石墙向右边走去,走了七八步远,忽然感到有点不妥,伸手摸去,竟然碰融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之上。 皇甫维感觉何等敏锐,一触之下,便即发觉那是一个人的躯体。 他心头大大一震,本能地运气护身,但陡然又感到力不从心,丹田那股真气,已经提不起来。 转眼间一阵淡淡白光浮升起来,于是,他已能约略瞧得见眼前景象,原来在他前面已是一处死角,无路可走,那个站在他前面的人像是一尊石像,动也不动,两颗眼珠在黑暗中闪动着光芒。 这个人头上披散着长发,身穿白衣,因此皇甫维一眼就认出她是刚才见到的披发女人。 那团谈谈的白光发自她左手,乃是一颗鸽卵般大的白色珠子。在这等黑暗之所能够发出淡淡光华,无疑是一粒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他生怕出声被外面的司空表发觉,但又怕那女人暴起扑抓,只好后退。不过,他又明白对方乃是心神昏乱之人,如果动作过速,更加会使她骤然暴动,是以吸一口气,暗自镇定一下,平稳缓慢地后退两步。 那个女人瞪着他,动也不动。弄得皇甫维陷入进退维谷之境。他迅速地忖思一下,便继续缓缓后退,一只手摸着墙壁。大约退了两丈许,已瞧不清楚那技发女人的身形,只见到一团淡淡的白色光影。 于是他回到刚才钻入来的地方,侧耳细听外面动静,只听“吟略”之声不绝于耳。 他暗自忖道:“那个披发女人如果是从左面这一头进来,经过我背后才到了那一边的话,我绝无不发觉之理,因此只有两个假定!一是在她身后看去虽是死路,但其实另有暗门。一是她初时虽然奔出这间上房,但当我后来藏身那个黑暗小间,恰好听到司空表他们谈话之时,她已经复入此房,从此处钻了人来……” 刚刚想到此处,已听到外面略略之声忽然停歇。 皇甫维大为兴奋,侧耳而听,外面司空表传来惊讶的叫声。一忽儿,范离的声音已在房中响起来。他道:“大哥,你发现什么?” 司空表道:“老三你瞧,这里有个洞口!” 范禹道:“大哥算无遗策,果真找到了二哥秘密留下的暗室!” 司空表道:“老三你且慢夸奖,先探头入去瞧瞧。” 跟着,范禹也发出讶叫之声,道:“里面好像有两三具尸骸呢!” 司空表没有做声,范禹又道:“只不知他们是谁?或者是二哥的家人,躲在此间,最后活活饿死!” 司空表沉重地道:“不,老三你猜错了!” 范禹讶道:“大哥可是已认出是什么人?” 司空表道:“这几具尸骸业已剩下一堆白骨,我怎认得出他们生前形貌?” “然则大哥何以得知这些尸骸不是二哥家人?” “当然有理由可以依据,刚才我推开此处暗门,便即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以二弟的机警才智,怎会露出如许漏洞,让人家一下就能认定这一边帷幕之后,可能就是秘密机关的人口?只因那帷幕侧面留下被人掀拉过多而损破的痕迹,任何有心人一望而知必是因后面另有地方出入,所以时时掀拉帷幕。我刚刚想到这一点,这个洞口内冒出一股恶臭之气,意得我头脑昏痛了一阵。我已含着辟毒药物,尚且如此,如若没有防备,只怕此刻早就死在那阵毒气之下。” 范禹插口道:“小弟十分愚钝,直至此时仍然看不出其中有什么破绽?” 司空表道:“第一点就是因我深知二弟的为人素来细密多诈,决不可能自留破绽。第二,此洞中如是藏身之所,怎会冒出毒气?你明白了么?” “不错,不错!大哥这么一说,事情就显明得很,此洞一定另有古怪。” 司空表接着道:“还有一件事你大概不晓得,那就是我业已被迫取下鬼医向公度所炼的一种奇毒药物,限定每半年要到太阳谷去谒见报到,他们说到了太阳谷中,纵然三公不在,也派有人预留解药,给我服用。每半年必须报到一次,否则的话,我惨死之状,只怕你更加不忍卒睹!” 范禹重重地叹一声,道:“大哥一直没有对小弟提及此事?” 司空麦道:“我深思熟虑过此事,觉得暂时不向你泄露为佳,以免你日夜为我担忧,什么事也办不好!” 范禹急急道:“这样说来,大哥一切作为.都与解除这些灾难有关么”’司空表道:“当然,目下你既然知道,等会我详细告诉你,我的秘密计划!现在且说这一处秘密人口之事。我猜想二弟必定在此宅之内筑造了一处极隐密的地方,可供你二嫂隐匿数月甚或数年之久。他特意选上你二嫂为饵;唉,为兄似乎不便多说!” 范禹突然厉声道:“这样说来,二哥生前曾告诉小弟说。大哥你曾经对二嫂施以强暴之事,恐怕也是撩拨我们兄弟感情的阴谋手段了!” 司空表道:“他会说这种话早在我意料之中,但我自知百口莫辩,因为事实上我的确曾被那女人迷住.而四弟五弟甚至于你,也不例外……” 范禹似是不好意思承认,只含糊地哼了一声。 司空表接着道:“二弟生前在此宅之中,建有秘密机关,决无疑问,但是否在此房间.还得多加研判。我发现的这一个秘洞人口,既有毒气冒出。不用说也是三公因查看不见你二嫂尸体,道命人详搜本毛,因而丧失了几个手下的性命。三公他们也许感到为了一个妇人,值不得再命手下们冒险.再说必然也窥破了二弟设馅饼的阴谋,不愿多费精力,是以舍此而去。假如我没有猜错的话,此宅之内,谅必再也找不出第二处曾被三公他们揭露过的秘密机关!” 皇甫维正在倾听之际,突然感到黑暗中有人缓缓走近他身边,这人自然是那个披发妇人,可是她为何要摸索过来?她是否知道外面有人? 他转头望去,只见那个被发妇人在那团淡淡的白光中,宛如幽灵一般,由于她的长发披垂下来这位半边面孔,是以相隔虽近,仍然瞧不清楚地的面貌。 那个白衣被发妇人摸然扬手一爪向他咽喉抓来,皇甫维心中一凛,举手格去。他此刻已不能运用真力,是以这一格之力不过像普通人而且,那妇人如若懂得武功,他万万难以格开。 就在他手臂撞上那妇人手腕之际,一声大喝从石墙那边隐隐传来。 皇甫维一听便知这一市大喝发自司空表,那妇人似乎也听见了,双眼向石墙望去。这一来她抓去的手便消失了力量,皇甫维趁机推开她的指爪。 外面那一声大喝过后,接着仍然司空表的声音厉声问道:“是什么人?” 另一个人答道:“是我!”司空表道:“老四你怎的回来啦.那老四就是中州一剑许伯英,他回答道:“小弟追了一程因见毫无朕兆,所以转回来啦!” 石墙内那个极发妇人突然喃喃道:“啊,是大伯和四叔他们。”皇甫维大吃一惊,连忙压低声音道:“嫂子,不要做声。” 那个白衣妇人喉咙中发出格格笑声,听起来十分可怕。皇甫维一阵惊然,不知不觉转身退了一步,身躯已贴在石墙之上,正好压住那个洞口。 但听格格笑声越来越响亮,最后变成惨厉叫号之声。皇甫维几乎要用双手掩住耳朵,暗想这个女人一定疯了!不过,自己这次也决不能逃出大难。他顿时已幻想了司空表他们闻声查到人口,用力推开冲了入来的情景。 这个妇人悲号了好一会才停止,皇甫维气得大为摇头,突然怒从心起,大踏步上前扬掌打厂她一记耳光,随后启开入口的石板。 他想不通是什么道理,只因入口处这一块薄薄的石板,既然能透入外面的声音,自然这里面的声音也能传了出去。别说司空麦和许伯英本来还在房中对答,纵然是刚走出去,以他们的耳目,断无听不到声息之理。 再者还有可怪的就是这个白衣妇人,被他打了一个耳光之后,不但不叫,而且还乖乖地贴立在墙边。 他反正想不通其中道理,便伸手把她掌中的夜明珠一把夺了过来,举起照向她的面部,并且伸手替她拨起头发,蒙蒙白光之下,顿时出现一张艳丽而苍白的面庞。 皇甫维大感出乎意料之外,愣愣地望着这个玉面朱唇的艳妇。而她则似是心中惊惧,垂下目光,不敢看着皇甫维的双眼。 皇甫维想不出一点道理,当下持珠当烛,沿着只有三尺来宽的夹道向刚才发现这白衣少妇之处走去。 走到尽头处,举珠向墙上照去,只见这堵墙完全是用大块的青石砌成,急切间真看不出是否另有秘门。 正在看时,那个白衣少妇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皇甫维武功虽失,但耳目仍然灵警异常,霍地转身望着她,沉声道:“你想怎样,” 他手中的珠子举得高高的,因此,在蒙蒙白光之下,彼此都看得真切。 那白衣少妇似乎已忘记刚才的事,皱眉道:“你是谁?我的夜明珠为什么在你手中?” 皇甫维眨眨俊眼,心中已知道这个少妇心神错乱,接口道:“你说有一个门口,在哪里呀” 白衣少妇伸手指指他背后的石墙,道:“这不是一道门户么?” 皇甫维虽不知她说的是真话抑是胡言乱语,但仍然用肯定自信的声音道:“请你把门打开。” 那白衣少妇缓缓举手向墙上按去,墙上陡然出现一扇矮窄门户。她迅即钻了过去,皇甫推不敢怠慢,忙忙跟她过去。 这一边虽则仍然黑暗一片,但却不似在夹道中那么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皇甫维瞧瞧那道石门,只见厚逾一尺,若不是门轮十分灵滑,只怕单是此门的重量,就不易推动。 他随手把石门关住,只见上面有支钢闩,便顺势闩上。 之后,他游目四顾,仅着珠光依稀看出这个房间约摸有丈半见方,四周没有窗户,但空气却十分清新,床铺桌椅俱全,床头墙角有个巨大的石棺,上面的木盖,盖上摆着许多食物。床尾那边的墙上有一方布慢,他走过去拉开一看,原来布慢内是面巨大的镜子。 那白衣少妇喜叫一声,急步走到镜前,呆呆地端详镜中的自己。开始之时,她对着镜子搔首弄姿,把披散的头发都挽起来,顿时变为一个艳丽的素衣少妇。 但她照了一会镜子之后,便露出迷惆的表情,喃喃道:“这女人是谁?我觉得面熟得很?” 皇甫维见了她的表情,忽地如有所悟,忖道:“义父曾经传授我一种手法,说是可能破解三公他们擅长的迷魂点穴,看她这种样子,极像是被三公他们点了迷魂穴!可惜我目下功力已失,难以出手!” 他坐在床沿上,闲着无事,便扭开圣剑剑柄,取出那本极薄的“采补大法”阅看。 他看到其中一段提及这采补大法可以使精神错乱之人恢复神智,跟着就是如何使自己恢复功力的法门。他心中一阵大喜,抬目望去,只见那白衣少妇已经赤裸裸站在镜子之前。
第十九章 秘 戏 这白衣少妇不但面目艳丽较好,而此刻脱去浑身衣服,露出一身凝脂般的皮肤及峰峦起伏的闹体,更加迷人。 她那骨肉亭匀的胭体,充满诱惑挑逗,皇甫维陡然泛起一阵猛烈的欲大和冲动,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裸妇。 陡然间墙上传来低微的“鸣鸣”响声,这一下把皇甫维满腔欲念完全驱掉,转眼紧张地望着那道门户。 过了一顿饭工夫,再也没有异响,皇甫维暗暗舒一口气,转目向那赤裸的少妇瞧去,只见她仍然呆立在巨镜之前,宛如一尊完美无理的塑像。 这时,他已恢复理智,冷静地忖道:“采补大法上说,如若身负内伤,以致武功减失,虽然可用‘骑鲸还丹’法门恢复过来,但效力有限,必须每隔十日便即再御一女。舍此之外,尚有‘丹穴凤游’法门,可以徐徐补益元精,循阶渐晋,终可痊愈。但此法过于费时而功效缓慢,并且须有十余女子,以供御用,对我目前情况也不适合。” 他的思路突然被一阵曼妙歌声打断,转眼一看,只见那少妇自己载歌载舞,体态宛转美妙异常,配上动人歌声,顿时令人忘记身在何方? 皇甫维看了一阵,浑身血脉责张,满腔欲火腾升起来,几乎遏抑不住扑了过去。 但他终于冷静下来,反反复复寻思采补大法开章明义的第一段话,那就是要施行大法之人,务须见色而忘欲,方寸之中恭敬自持。若然被欲念左右,那就无殊于禽兽或人类那种本能的冲动。 密室之中,扣人心弦的歌舞突然停止,那个赤裸裸的美女已倒在床上大约过了一顿饭工夫,床上忽然传出惊讶叫声,那个少妇道:“你是谁?” 皇甫维缓缓道:“我复姓皇甫,单名维,因躲避司空表他们的毒手,无意中找到这个秘室……”他扼要地把经过情形说出,接着又道:“嫂子万万不可怪我对你无礼,我因有家传房中秘术,可使你恢复神智,是以冒昧施为!你可是曾被三公点了迷魂穴?” 那少妇虽然露出惊讶之色,但此刻赤裸裸地和皇甫维睡在一起,却没有一点羞涩。地凝眸寻思一阵,点头道:“是的,我记得我依照外子所嘱,在此秘室之内匿藏了五日之后,便被散头发,半夜出去,刚刚走到第二进,忽然有个黑衣老人出现,一指点在我胸前,此后人事,就完全记不得了!” 她说出日期,皇甫维推算一下,竟已是大半年前的事。 当下又问她姓名出身,那少妇坦然道:“我自幼就被生身父母写于勾栏,已不知真实姓氏,人人都叫我做夜明珠,七年前,此庄的庄主和司空表等兄弟五人见到我之后,当时因他们都对我有意,便各自罢手,但暗中个个都设法要得到我,后来,庄主终于把我买回来,一年之后,元配逝世,他因十分宠爱我,便把我扶正。” 皇甫维哦了一声,暗想这夜明珠原来是妓女出身,无怪与陌生入睡觉一点也不在乎。此女不论容貌身材及皮肤,都属尤物之列,无怪乾坤五义见到她都暗暗迷恋。 时间在这秘室之内暗暗流逝,到了翌日,皇甫维按照着采补大法中的法门施为,已恢复了大部分功力。当下便急于离开。夜明珠对他甚是恋恋,忽然告诉他说,她不愿意跟随司空表或任何人,她要回到金陵寻访她的旧情人,要求皇甫维悄悄携她离开。 皇甫维自然答应她的要求,于是又等到夜半时分,跟随着她由另一条秘道中出去。这条秘道甚长,一直通出此庄后面的树林之内。 他们刚刚从暗道中走出地面,走了七八步远,澳地远处传来一声奇异凄厉的叫声,夜明珠娇躯一震,回头应道:“谁叫我呀?”话声未歇,突然倒在地上。 皇甫维心中有数,知道那夜明珠不合在听到异声之际,以为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应了一声,登时中了那排教高手胡师父的“摄魂大法”邪术。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俯身把她抱起,只见她星眸紧闭,面色有如金纸,极为难看。 他剑眉一剔,心中怒恨交集,暗念这等害人邪术,虽然甚是神奇,但只要设法把那厮击毙,邪术不攻自破。 正在愤怒忖想之际,墓地听到一阵轻微步声,随风隐隐传来。 他虎目中射出震慑人心的威光,四瞥一眼,修然放下夜明珠,迅即隐没在黑暗中。 转眼间那厢出现了四道人影,这几个人脚下均极轻快,错非皇甫维有家传“无视地听” 之术,断准在远处就发现这些人驰来。 那四道人影走到离夜明珠尚有两文左右,便齐齐停住。 其中一个手持长姻管的白发老人缓缓退:“就在这附近,” 其余的三人闻言立地迅快分开,继续向前搜索。 一个身躯伟岸的大汉毕直前走,眨眼间已发现地上躺着一人。 他纵身上前,倏地失声大叫道:“啊呀,原来是二嫂!”此人声音洪亮异常,却是那一生修练童子功的不坏金刚范禹。 分头搜索的司空表和中州一剑许伯英听到范禹的大叫声,齐齐急纵过来。司空表沉声道:“老三,果真是你二嫂么?” 中州一剑许伯英已蹲下察看,应声道:“不错,当真是二嫂哩!” 那边半空中一道人影宛如虹飞星泻般突然落在那个白发老人身前,一言不发,举手拂去。 白发老人惊嗑一声,手中旱烟管“唆”地横扫,劲疾毒辣兼而有之。 那知皇甫维一拂之势,看似简单,其实乃是“一皇”一身绝世武功中提炼出来的几路指法,变化奇奥,奇妙难言。但见他五指微旋,这一拂的力量势式已发生无量变化。 那白发老人但觉虎口一热,接着那支旱烟管已经飞上数支之高。 皇甫维眼射威光,眉宠杀气,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左手五指疾拂出去,“砰”地一响,那白发老人登时震开七八尺之远,一跤跌倒地上。 那边的三人听到声响,转头看时,恰好瞧见皇甫维大展神威,举手间击毙那排教名手胡师父。 他们都呆立不动,生似发生什么巨祸突变,一时都被惊得呆住似的。 皇甫维多日来因身负内伤十分严重,几乎比常人还不如,早已感到十分郁闷。如今竟又恢复武功,举手投足间就击毙一敌,不由得大感畅快,仰天朗笑不已。 等到他收住笑声,转眼一瞥,只见司空表等三人已分作品字形把他围在当中。 他淡然环顾这三人一眼,忽然面露讶疑之容,冷冷道:“你们好像碰上什么大祸似的,看起来面色十分沉重,倒底是什么缘故?” 司空表突然激动地道:“你闯的祸可大啦!” 皇甫维淡然一笑,耸肩道:“我闯什么大祸?这个老头子值得诸位这等大惊小怪么?” 范禹厉声道:“他的命虽不值钱,但另有值钱的人间接死在你手中!” 许伯英也沉声道:“皇甫公子作过于心狠手辣,一出手就杀死胡师父,目下区区也无法相助!” 皇甫维虎躯一震,凝眸向在明珠那边望去,但见她躺在地上,动也不动,顿时大惊失色,呐呐道:“什么?难道她因此……” 司空表接口道:“你倒是聪明得很,如果你不信我们之言,不妨过去瞧瞧。” 范禹洪声道:“还有什么好瞧的,也已经七窍流血,就算神仙再降,也无法挽救大劫。”他那洪亮的声音中,蕴藏无尽悲愤。 司空表沉声道:“老三不要着急,我且问问皇甫维你,你已见过那个女人么?” 皇甫维悲痛海疚中点点头,只听司空表又道:“你们这几日一直在一块儿,是不?”他又点点头,司空表沉声道:“这么说来,你与她已经发生过关系了,对不对?”皇甫维突然惊醒,暗忖这等事情怎可让他们晓得,当下含糊道:“发生什么关系?” 司空表定睛望住他,那对锐利如电的目光,似乎能够瞧空对方内心似的。歇了片刻,他冷冷道:“我在江湖上已混了多年,难道连这一点点事情也会吃你瞒位?哼,哼……” 皇甫维怒道:“你爱怎样猜都可,我一点也不在乎!” 司空表接口道:“不见得吧?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既不在乎我们,为何不敢明确回答?” 皇甫维被他一激,忍耐不住,朗朗一笑,道:“当然有啦,而且是她自动投怀送抱,不似你多年魂京梦回,却吃不到天鹅肉!” 司空表应一声“好”,迅即举拿迎面劈去,右面的范禹一拳猛击,力量沉雄已极,许伯英手中长剑“唰”地一声急袭皇甫维后背。这三人一齐出手,威力之大无与伦比。 皇甫维左右手疾排出去,接着旋身侧闪,顿时避开对方三路攻势。 但转眼间他已被这三人猛烈的攻势淹没,只见司空表掌法毒辣,功力深厚,招招均是可以立毙敌人的重手法。那不坏金刚范禹以惊世骇俗的沉雄拳力,远近劈击,屡收掣肘之效,教皇甫维手脚施展不开。许伯英奋不顾身,施展出精奇剑法,寻瑕抵隙,剑剑都指向皇甫维身上大穴。只要中上一剑,皇甫维非立毙当场不可。 这一战竟是皇甫维踏入江湖以来最是激烈险恶的一次,对方三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人人奋不顾身,屡屡施展出换命的招数,是以六七招之后,皇甫维已危险异常。 那司空表等三人对于这个情仇大敌无不恨之入骨,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各出绝艺,当真心无旁骛,尽皆凝神一志要杀死皇甫维。 皇甫维拼命招架,眼看不出五招以上,就得死在对方拳掌之下,正在危急之际。突然间不远处传来嘤咛一声。 司空表等三人虽是打得天昏地暗,周遭之事一概不闻不问。但这一声婉转娇音,却有如平地霹雳一般,使得他们人人震动,齐齐停手,转眼向声音来路望去。 原来发出声音之处。正是那夜明珠僵卧之地,他们因见她七窍流血,四肢僵冷,认定已经死去。兼且那排教高手胡师父业已惨死,实在连一丝希望也没有了,故此个个急疯了心,非杀死皇甫维偿命不可。 目下夜明珠忽然发出声百,这教他们如何能不震动?不由得都停手纵开,凝望着地上的白衣女人。 皇甫维喘息一下,趁他们都忽略自己之际,疾地纵出圈外,晃眼间已问入黑暗之中。 司空表等三人并非不知皇甫维有趁机逃走的可能,但此刻他们已瞧见夜明珠从地上缓缓欠身而起,因此都无暇再理会皇甫推了。 不坏金刚范禹当先举步走去,刚走了两步,司空表在后面沉声道:“老三别忙.先看清楚为要,” 范禹愕然停步,道:“看清楚什么?难道会是尸变不成?” 司空表道:“这个很难说,咱们先叫一叫她!” 许伯英首先叫道:“二嫂,二嫂……你没事吧?” 那白衣女人缓缓起身,头发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面孔一因此司空表等三人虽是武林高手,却也瞧不真切。 但见她缓缓地起立之后,转头向黑暗处走去。 司空表显得一阵惊然,道:“老三作再叫两声,看她有什么反应?” 范禹洪声道:“二嫂,二嫂,我们兄弟都在此地,你想往哪儿去、’那白衣好人冉冉走入林内暗处,不但没有转回来,甚至连一声也不哼。 司空表沉吟一下,道:“咱们只好上去瞧瞧,如果她只是神智昏迷,我们就暂时强制把她带回宅中!如果你们看看情形不对,那就分头走开,愚兄自有法于对付!” 他们走了四五丈远,只见一道白影停在前面。再走近一点,但见那道口影正是穿着白衣的夜明珠,此时背向着他们,挺立在黑暗中动也不动。 司空表沉声道:“明珠,是我和老三老四在此!” 范禹接着叫道:“二嫂,你可是感到不好意思?” 那道白衣人影仍然凝立不动,他们再走近一点,这才看清楚她前面有棵笔直的大树挡住去路。 这种情形不免令人联想到她乃是被大树挡住去路,而又不会横闪,是以凝立在那里,但假如是正常之人,怎会被大树树身挡住去路? 范禹哼了一声,道:“大哥,小弟上去瞧瞧,我练的是童子功,等闲伤害不了我!” 司空表递了一个火摺给他;道:“好吧,咱们一同上去,你先绕到侧面,打着火把,我们才瞧得清楚。” 三人沉着地移步上前,一直到了夜明珠身后,她也没有丝毫动静,范禹首先纵到侧前方,“拍”地打着火摺,司空表和许伯英全神戒备,但火光亮时,那白衣女人依然不动。范禹目光到处,但见这女人的的确确就是夜明珠,面上七窍血迹犹在,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心中凛骇莫名。 他洪声喝道:“大哥、老四小心!”自家也疾退两步。司空表他们不知他见到什么,听到喝声,都为之大骇,齐齐疾退半丈。 范禹接着道:“二嫂她确实已经毙命,但怎会起身走动?”声音中隐隐透出恐怖的意味。 司空表定一定神,斜窜上去,藉着火括微光一看.不禁双眉深锁,试着迫近去,但觉她双手抱着树身的姿势,极是诡异可怖。 等了一会,见她别无动静,这才伸手去摸摸她的手背,触手冰冷异常。接着尝试着扳开她的手,但见她向后便倒。 夜明珠尸身倒地之后,他们便减去许多恐怖,三人聚拢查看,但见她果真僵死,别无异状,不由得都泛起疑团,互相讨论起来。 那边皇甫维闪入黑暗之后;便急奔疾走,兜个圈子从后面抄截过来,想在暗中窥看那夜明珠是否复活?如果是的话,司空表等人如何安顿她? 刚刚兜完圈子,向前直奔之际,忽然左侧前方传来分枝拨叶之声。 他连忙问到一株树后.耳目并用一查听声向来历。转眼间已听出竟是有人在黑暗中奔过来。 过了片刻,只见黑暗中出现一条白色人影。皇甫维一眼望去,那颗心不觉大跳起来。暗忖这不是夜明珠奔来了吗?她如何能脱出司空表等人掌握?以常理而论,司空表他们绝不会放过她才对?那么,莫非是另有别的缘故?是不是他们以为夜明珠会找得到他,所以她逃走,以便跟踪查看? 念头一转到此处,顿时骇得出了一身冷汗。只因如果她不是变成僵尸之类的怪物,司空表他们三人绝不会放过她,同时她更不能以快通常人的速度夺到此处。 他感到遍身沁出的冷汗使他很不舒服,但目下也无可奈何,只好整个人缩在树后,动也不动。暗暗祈望这个白衣妇人不要转到他眼前,那就阿弥陀佛,上天保佑了。 那阵步声迅即移近,忽然间追到他后面,然后寂静下来。 皇甫维浑身发冷,紧闭双目,但两耳却像猫狗一般耸起来。 他猜想那个僵尸一定是因他身上的活人气呼吸引过来,但她为何停在后面?她难道还要调运功力,方始转过来向他攫扑? 树后的呼吸声均匀地送入了耳中,使他越听越奇怪,忍不住轻轻贴着大树树身移动,缓缓转过去,暗中窥望向树后。 只见一个白衣披发女人,身体靠着树身,动也不动。皇甫维忖想一下,心中已没有早先那等惊惶,只因这个白衣女人纵然真是夜明珠的尸体,但她此刻似乎还不晓得树后有人转过来偷窥。如果她没有超人的力量,他何须畏惧? 当下轻轻捏了一根树枝,扬手丢出去。那节树枝落在那白衣女人面前数尺之处,发出轻微的声响。 只见她倏地翟然顾视,动作灵活,一点也没有传说中的僵尸那等呆滞僵硬。 她瞧了一阵,四下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于是,她拣起垂散下来的头发露出面庞。 皇甫维突然跳出去,讶然道:“你不是杜筠么?怎会来到此地?” 她一定是没有想到忽然有人钻了出来,并且大声说话,因此骇得失声一叫,接着已听出皇甫维的声音,连忙低声道:“公子差点把我骇死,你不要大声说话,也许那司空表等人已经搜索到这附近。” 皇甫维如言压低声音,道:“快告诉我,你怎会在此处出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杜筠沉吟一下,才道:“我今晚无意中经过这座村庄,过来一看,恰好见到司空表他们匆匆向庄后走来,我尾随着他们,随即便见到你出手杀死那排教名家胡师父及被他们围攻的危险情形。当时找灵机一动,赶紧在包袱中取出一件白衣,抓散了头发,先趁你们全神相搏之时,把那个女人的尸体搬走,使她抱着大树站着,然后潜回原处,躺在地上。” 皇甫维瞠目道:“亏你想得出这种惊人的计策,但你有没有考虑到,万一你被他们发觉是假冒货色,势必丧生在他们拳掌之下?” 杜筠微笑道:“我为公子虽然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皇甫维道:“这计策如果你没有留下什么破绽的话,他们一辈子也不能看穿!” 这时他心中暗暗忖道:“我问她怎会在此地出现时,她曾经沉吟一下,似乎有什么难以告我的地方!她日下已是神算公子屠元庭的人,我必须在言行上多加小心,免得江湖上传扬出示,累了她一生幸福。” 此念一决,顿时变得冷淡下来,道:“我还得去瞧瞧夜明珠后事如何?杜姑娘如果有事,尽管请便,今夜相助之恩,异日再图报答!” 杜筠讶道:“公子可是要撵我走么?” 皇甫维摇头道:“我怎会对姑娘这等无礼?” 杜筠道:“我没有事要办,我所以会到了此地,皆因要找寻你之故!目前我已和我表哥决绝,回头找你时,听说你在那道观中潜行逃出圣女掌握,因此,这几日我一直在周围搜寻。” 皇甫维喜道:“你已经和屠元房分手,那就没有什么不方便之处了!据你所知,圣女派出多少人搜索我的下落?” 杜筠道:“好像没有,谁也不晓得她老人家往何处去了。公子这一提起,的确叫人感到讶异,为何她不派人搜索你的下落?” 皇甫维微微一笑,暗自忖道:“你怎会晓得我和圣女之间,有一种特别关系?她在实质上就是我的义母,自然不会迫我太甚。” 杜筠问道:“公子目下准备到何处去广皇甫维道:“我得先一步赶到三公他们老巢,然后等待一个月后太阳谷中举行的盛会!” 杜筠呐呐道:“公子不肯携我同行么?”皇甫维道:“如果你与我一道走,若传到你表哥耳中,这个误会只怕无法解释得清楚!” 杜药道:“哼,他根本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我已发誓不再理睬他——” 皇甫维耸耸肩头,道:“那么我们现在就走.我得赶在他们前头到达才行!”杜宪接口道:“公子不必着急,他们……”她忽然住口,支吾一下,接着过:“他们决想不到公子居然会找上门去!”’皇甫维怀疑地瞅住她,觉得她好像知道三公的行踪,只不知何故不肯说出来? 他们大多是白天休息。晚上施展陆地飞腾之本赶路,走到第三日,皇甫缝突然觉得功力不继,身体疲乏,暗暗大惊,其时正是黄昏时分,本应是开始赶路之时,但他却领了乔装为男人的杜筠去投店。 他们要了一间上房,在房中用过晚膳之后,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之声,他们唯恐出去瞧热闹而露了行藏,是以忍住好奇之心,耽在房中,等到伙计泡茶进来时,便问那伙计是什么事,那伙计道:“有位客人骑了一匹好骏的黑马光临敝店,过了一会有个客人忽然在马厩被那匹黑马踢伤,差点就被踢死,所以闹了一会。” 皇甫维笑道:“那个被踢伤的客人八成存心不良,不然溜到马厩干什么?” 店伙陪笑道:“客官说得是,大家都是这样猜没,所以都没有人怪那马性野。” 他退了出去之后,皇甫维提高声音又把那店伙叫了进来,吩咐道:“没有我的叫唤,不要进来打扰,明儿多给你赏钱。”那店伙答应后走了,杜均闩住房门,轻轻道:“分子你这么大声叫唤,如果有人认出你的声音,岂不自寻烦恼?” 皇甫维怔一下,道:“这话有理,你怎么忽然想到这一点?” 杜均微微一笑,道:“以后我才告诉你!我先请问公子,为什么要特别吩咐那店伙不得随便来打扰?” 皇甫维把灯拨暗,道:“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如果有人胡乱来打扰,就算是敲门的声音,也不免令人讨厌,你说对不对?” 杜均双须泛起挑花,垂头道:“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皇甫维起身走过去,见她这等娇羞模样,暗暗感到心动,伸手摸摸她的面颊,道:“这几日我急于赶路,以致冷落了你。” 杜均扭一扭娇躯,道:“我不怕公子冷落。” 皇甫维哈哈一笑道:“不见得吧?如果当真不介意的话,为何又先用话撩拨我?” 杜均羞不可抑,皇甫维双手一合,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杜均闭住眼睛,道:“我几时撩拨过公子你?” 皇甫维道:“你问我为何特意吩咐那店伙不可打扰,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说时,人已倒向床上和她滚在一起,双手在她娇躯上活动起来。 杜均发出醉人的咿呜之声,转瞬间已经变成赤裸裸的肉人。皇甫维一面继续男人本能上的攻势,一面暗暗在心中叹口气,忖道:“若是她是舒倩,佟秀或者冷清影的话,我就不晓得能不能毫不动心地和她……” 杜均发出令人迷醉痴狂的咿呜声,木床也咯吱咯吱直响。皇甫维想起舒倩等三女的美艳容颜,不由得频频在心中叹息,接着忖道:“我一定已受上那三个女孩子,不然的话,凭夜明珠那等迷人尤物,我怎会把握得住心神,从容施展我的采补大法?唉,杜均啊!杜均!并非我有意玩弄于你,那是一来你心中有事,分明存有对我叵测之心。二来我要维持目前功力,不得不找个女入施展采补大法!假如你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子的话,我决不会对你这样。” 底下的杜均闭住星眸,面上露出痴醉的神情。这时房中灯火虽然暗淡.但在练有上乘武功的人看来,房中间然纤毫毕现。 窗外一条纤细的黑色人影,静静地窥看房中两人丑态,过了一阵,这条黑色人影悄悄走开。 皇甫维虽然练有天现地听之术,耳目灵警异常,但他此刻一心一意采吸对方元阴,同时运功吐纳,因此竟然没有发觉窗外曾经有人窥看。 终于房内平静下来,皇甫维和杜均双双拥会熟睡,这时外面传来三下更应之声。 黑夜中七八条人影飞临这间客店,其中有五六个轻功显然不十分高明,因此顿时把熟睡中的皇甫维惊醒。 皇甫维推一推杜均,等她睁眼后,轻轻道:“你听见没有,那些人简直想踏碎屋瓦,若是掉了下来,我们在梦中被瓦片砸伤,那才冤呢!” 杜均眼睛一眨,道:“这四五个夜行人定是冲着那个骑着黑色骏马的客人来的,我们别管!” 皇甫维使眼转动一下,突然推装坐起身,道:“哼,我现在才想通啦!” 杜均见他迅快穿衣,只好也起来被上衣服。皇甫维结束停当,举步要走出去。杜均连忙拉住他,道:“公子想通了什么?你要上哪儿去?” 皇甫维微笑道:“我想通的就是早先当我大声叫喊店伙时,你提醒我不可高声叫喊,免得被人认出!当时我一下子没有醒悟你为何会提防及此?” 杜均道:“你现在明白了,是不?” “当然啦,但我也不怪你,你可是因为那个骑有黑色骏马的客人,想到可能恰巧就骑走乌骨驹的冷清影?要不然你不会忽然警觉我的声音会让别人认出!” 杜均轻叹一声,道:“公子聪明绝顶,贱妾当时确实是想起那位冷姑娘。目下你可是去瞧瞧那个客人么?” “不错,你只听出我们房顶那四五个脚步沉重的人,其实另外尚有三四人,这些人其中有一两个武功甚高,脚底功夫极佳,不知是谁?我得去瞧瞧才行!” 杜均眼珠一转,道:“如果公子没有听错的活,那就不得了啦。在我们屋顶的几个人一定是极厉害的箭手无疑!” 皇甫维颔首道:“你料得不错,我去对付那几个武功较高的,你对付那批箭手。”他的话声一顿,泛起笑容,道:“只不知你还能不能动手?” 杜均当然知道他话中含意,登时两朵红云飞上玉颊,娇羞地道:“你坏死啦,我一向以为公子是个很淳厚老实的人……”她突然抬起眼睛,担忧地望住皇甫维,道:“那些武林人不知是何路数?也许武功很强,倒是公子你得小心点,说不定体力较差,偶一失手,可就不得了!”她说得甚是认真.使得皇甫维大为感动,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对不起她。只因他一位以为杜均心存叵测,似乎对自己有所图谋。因此在他决定借她的肉体施展来补之术时.心中丝毫没有感谢之意。而他目下能够豪气地说出去对付那几个武功较高之人的话,其实完全是杜均的功劳!直到现在,他才感到杜均对他的“好”,敢情是发乎内心,毫无一点条件。是放他纵然不须感恩图报,但心中也该存有感谢之意才是。 他凝眸寻思,杜均以为他在考虑自己的话,便不作声,过了一阵,皇甫维道:“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不要紧,你大可放心!” 杜均突然想起一个疑问,轻轻道:“记得上一次在路上碰见公子你,那阿你身上武功似乎已经减失八成以上,为何目下又恢复过来?” 皇甫维微微一笑,道:“这个秘密以后我才告诉你,你暂时闷一闷,走吧,那些人似乎已经发动啦!” 当下皇甫维向房门跃去,杜均则纵向后窗一两人在门窗边停步回头互望一眼,皇甫维点点头,两人便同时以最轻巧手法外门出去, 他们的身法迅捷轻快异常。而且外面又黑暗,霎时间这两人又隐入黑暗之中。 皇甫维贴着墙壁向隔壁院子奔去,转眼之间已经到达,只见东首第一间上房内突然现出灯光。问时有几个人的影子晃闪走动,不晓得在干什么? 他打量一下形势,发觉那几名埋伏在屋顶的箭手正好能够监视照顾到这个房间。心念疾转,已想到这些人一定是使用了迷香之类的下流暗器,使冷清影失去抵抗力。如若不是自己暗中窥见发觉,冷清影将遭遇到怎样的命运,谁也不敢预测! 他一想起冷清影可能被这些人加以侮辱,登时热血上冲,更不怠慢,提一口真气,疾快如闪电般纵过去,推门冲入房中。 目光到处,只见房中一共四人,虽然都是劲装疾服,却没有一个穿上夜行服。他认为出其中两个中年大汉正是名震豫皖道上的六甲手邱南和铁网神刀李幸。其余两人都长得熊背猿腰,眼中精光隐隐,显然也是内家好手。 皇甫维突地现身,邱南定一定神,道:“皇甫公子当真像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想不到今晚在此处幸晤!” 铁网神刀李幸道:“这两位都是武林同道……”皇甫维截断他的话头,冷然道:“你们有何责干?”语气咄咄迫人,大有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中之意。 邱南等四人都泛起怒色,铁网神刀李幸右手掣出百炼钢刀.左手取出那张铁网,沉声道:“诸位与皇甫公子说话时多加小心,他说不定忽然就出手暗算!”这话一出,其余的三人纷纷掣出兵刃,蓄势待改,形势顿时紧张异常。 皇甫维根本没有暗算之心,经李幸这么一说,怒不可遏,俊眼中射出慑人的光芒,冷冷笑道:“凭你们这几人,本公子自忖还用不着施展暗算手段!”他虽是十分愤怒,但口气中尽是轻嘲之意而没有流露出真正心意。六甲手邱南等四人哪里晓得这皇甫维具有双重性格,有时纯真如婴儿,有时狡橘如狐狸,是以都当真相信了,不知不觉戒备稍疏;皇甫维接着又道:“诸位但记得自家安危,可曾想起外面屋顶上几名手下的性命么?” 那四人齐齐一怔,都移目向屋外望去。但此时外面一片黑暗,什么也瞧不见。 铁同神刀李幸刚要开口,忽听“呛”地微响,似是宝剑出鞘之声,接着一缕寒风已袭到身上。 这一刹那间,李幸方知道自己业已中计,对方敢情是利用外面的人分散他们的戒备,跟着突施暗算。但他明白是一回事,敌人利剑递到又是另一回事。百忙之中一抖左手,铁网疾撤出去。这一下只不过是个虚势,接着左手长刀急急使出“风扫落花”之式,洒出一片刀光,护住前身。 只见到光到处,脆响连声,那面铁网首先吃森森白光绞碎,接着李幸右手长刀也碰上剑光,“挣”地一响,断去大半截。 那道剑光神速之极,修一掣动,已刺到李幸咽喉。李幸刀断网碑之余根本无法腾出手脚再作挣扎,只好双目一闭,顿脚长叹一声。 旁边的三人叱喝连声,兵刃纷举。却见皇甫维剑光忽然停住,竟没有把李幸的头颅斩下。 皇甫维纵声长笑,左手济指点中李幸穴道,身形飘忽如风,已转到李幸背后,用剑抵住李幸后背心。 六甲手邱南等目瞪口呆,个个煞住脚步,垂下兵刃。 皇甫维冷笑道:“你们总算是识时务的俊杰,不然的话,李幸立时利剑穿胸而死!” 六甲手邱南皱眉道:“皇甫公子你可知道,大丈夫宁死不屈,你若是恣意侮辱的话,不如早点一剑把李兄杀死!” 皇甫线面色一沉,道:“你要我取他性命,是也不是“邱南连忙摇手道:“邱某并非此意,公子切勿误会!” 皇甫维峻声道:“本公子取他性命并无顾忌,你们当知我并非恫吓之言。如果你们要救他一命,我问什么就答什么,不许有一字虚假!” 六甲手邱南迅速应道:“我们听说乌骨驹至此店出现,意欲夺回……”。 皇甫维斥道:“我问的是人不是问马!” 邱南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忍气道:“传说是星公冷央的女儿冷清影夺去此驹,我们自然是要对付她啦!” 皇甫维道:“她的人呢?”六甲手邱南道:“我等到此时,她已不在房中皇甫维道:“废话,我也知道她不在此房中,我要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六甲手邱南连遭侮辱,面色更加难看,但无法发作,只好忍气道:“我们都不晓得,若然知道,也不会到此地来扑个空了!” 皇甫维心念陡转,记起杜均说过他的声音不可太大,免得被人听去之高,很可能当时已被冷清影听见,然后她又窥见了一切情形……” 想到此处,心中泛起一阵不安。他深知冷清影为人智谋出众,手段毒辣。同时她对自己的情意,也是不必怀疑之事。因此,当她窥见自己与杜均燕好的情景,势必怒火中烧,内心愤怒难以遏制。在这种情形之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虽是想了不少,但时间上不过是一刹那面已,当下沉声道:“麻烦你们哪一位去马厩瞧瞧,快点!” 六甲手邱南对此并不迟疑,立刻向左侧的汉子道:“劳驾王兄走这一趟如何?”那个姓王的大汉应了一声,纵出房去。 皇甫维又道:“还要清哪一位到对面房顶瞧瞧,如果碰见一位姑娘,可说我请她立刻就来。但以我想来,你们手下之人虽然可能尽数受制甚至被杀,若不是那位姑娘所为,便找不到那位姑娘踪迹!” 六甲手邱南面色一变,自家疾地跃出房去。皇甫维伸手一掌拍开铁网神刀李幸的穴道,但随即想到如果那几名箭手业已毙命的话,这些人一定与自己纠缠拼命,不如仍然保留住李幸作为人质,免得打上一场无谓的架。是以李幸刚刚舒一口气,又被皇甫维点住穴道。 转眼间先行出去那个姓王的汉子已经回来,道:“那匹乌骨驹已经不见接着六甲手邱南也回转来,面罩严霜,冷冷道:“他们俱遭惨死,敢问那位姑娘是谁?” 皇甫维冷笑道:“你在武林中名气不小,竟然无法从那些尸身上瞧出是哪一门的手法,岂不可笑!你等会再去研究一下,我不妨先告诉你,那位站娘是辣水仙杜均,我曾嘱她制住那些箭手,她绝不会取他们性命!” 六甲手邱南沉住面孔,没有回答。皇甫维迅快地忖道:“杜均素以心狠手辣著称,此所以她的外号称为辣水仙,看这厮的神色,可能他已印证出杀人者正是杜均的手法……” 许多疑问兜上心头,教他无法解答,只好一掌拍开李幸穴道,接着迅快如飘风般纵出房外。 皇甫维动作神速异常,此举又大大出乎六甲手邱南等人意料之外,是以直到他离开好一会工夫之后,六甲手邱南等方想起要追,可是皇甫维此时已巡者一点线索,走得无影无踪。 原来皇甫维纵到屋顶上,忽然发现那四具尸体左边不远处,有一条白色丝巾。 他过去捡起来瞧一下,认得正是杜均之物,顿时大感诧异,暗忖辣水仙杜均为何会遗留下一条汗巾?这条白巾上绣着她的名字.莫非她杀人之后特意留下作为表记? 蓦然间他又发觉刚才那汗巾掉落的地方,几片屋瓦已经碎裂,一望而知乃是被人用脚踩碎。 他哼了一声,心中已经明白杜均必是碰上无法抗拒的强敌,是以遗下汗巾,暗以内家真力震碎屋瓦,好教自己晓得。然而她被强仇掳走的话,却又从何方去了? 他略一凝思,陡然记起这条汗巾发现时的形状,一端团做一块,另一端却宛似斗辆般指着东北方。此念掠过心头之后,再不迟疑,施展脚程,直向东北方赶去,很快就出了城郊,走了一程,已经处身在荒僻郊野之中。 他尽量利用地形,掩蔽着自家身形。又走了一盏热茶之久,蓦地听到一点声息,恰恰是从前面传来。 这人声音传入皇甫维耳中,登时令他精神大振,敢情树上这两人正是祈门二鬼。 接着一个阴沉的声音道:“王老二你几时才改得掉这种火爆脾气?我常常告试你一个人出来江湖行走,必须能够忍耐才行。假如皇甫维已追到附近,听到我们兄弟的声音,岂不是自露行藏?” 阳魄王精二道:“那丫头一定是胡说人道,根本就没有那回事。” 阴魂袁京道:“这话也有道理,但如果她真的留下线索,而又让皇甫维发现追来的话,我就不信邪皇甫维能够这等深沉忍耐,居然能够一路都隐藏起身形,你要知道,任何人大凡碰上未可知的事情时,总是沉不住气。他开始追赶时,自然能够设法隐蔽身形,但追了一程还不见任何迹象,定然暴露身形拼命奔驰追赶!这一来我们躲在树上,远远就可发现他的踪迹啦!” 阳魄王精二道:“假如他一直都隐蔽位身形呢?” 皇甫维但觉浑身飘飘然,舒畅之极。他自家想想阴魂袁京的话也大有道理,只因一个人如果能够一路潜踪匿迹遍搜下来,可知这人胸中城府甚深,诡诈多疑.非一般见俗之流可比。 他真想现身叫他们下来.一方面与他们化敌为友,一方面查问那个劫走杜均之人究竟是谁?为何要置她于死地。 这时树上的两人已停止谈话,贴附在树上,就算是白天也极难发觉树上有人。 皇甫维压抑住心中那阵飘飘然的感觉,凝眸望着树上人影,忽然疑惑起来,暗自忖道: “那阴魂袁京为人何等机诈多智,平日说话的声音总是阴阴奔森,并不响亮。但刚才他却提高嗓子大说特说,倒像是故意要别人听见似的?” 皇甫维暗中冷冷一笑,忖道:“我险些中了阴魂袁京之计,若然早先现身的话,势必遭遇他们的卑鄙暗算,倘若他们暗算之计失败,但接着数人合力围攻这一关必难逃脱!他们既然预先有布置,定然估量过能够杀死我,因此他们的实力绝对不可轻估!” 正在忖思之际,大树上传来枝叶轻响之声,接着一条人影迅捷地飞掠下来,直向祈门二鬼藏身的秃树纵去。 皇甫维认出此人正是追魂爪金旭,不由得剑眉一皱,凝眸寻思,只见那追魂爪金旭瞬息间已隐入黑暗中。 他侧耳细听时,大树上仍然传来轻微呼吸之声,井且不止一人。 皇甫维俊眼中射出杀气,暗自冷冷一笑,迅即也消失在黑暗之中。 不一会工夫,追魂爪金旭从那边纵奔回来,刚刚走出四丈许,突然隐约瞥见右侧数丈处有条黑影一幌,他讯即停布隐在树群后。看了一阵,并无所获,登时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瞧错。 走出数丈,忽见黑暗中白影闪动,他定一定神,提气运力戒备着迫近去。隐隐瞧得见一个身着长衫之人站在树群中,一条白色的汗巾在他手中飘摇着。 追魂爪金旭心神大震,不觉退了一步,陡然间一缕寒风从身后疾袭而至,迅若雷电,追魂爪金旭方自发觉,还来不及转眼去瞧,已感到胁下一凉,接着便已失去知觉。 在他身边这对多出一个人.正是那皇甫维。他从金池胁下拔出那柄无坚弗摧的圣剑,在金旭身上揩拭一下,然后将金旭搬到树群内靠着树枝站好,把白汗巾放在他手中,直伸出去。 布置好了之后,这才把自家吊在树上的长衫取回穿上,他这件长衫曾使金旭误以为是个人站着不动,于是又隐入黑暗之中。 过了一会,那几株大树上的黑影中传来悄语之声,跟着一条人影迅如飞鸟般飘坠下来。 这道人影落地现身,原来是神算公子屠元庭手下三杰之一的易桓。 方自奔了数丈,忽听右侧发出“嚎”他一声,易仁身形立停,转眼查望。 但觉依稀有人影一闪,易恒立刻腾身扑去,两个起落.转到树群后面,忽见一个人挺立不动,手中挥动着一条白色汗巾。 易恒凝神望去,只见那人背面而立,那条白色开巾随风飘展,倒不知是那人摇动抑是夜风吹动。 那人突然一动,发出声响,易恒疾地退厂两步,修觉一阵劲锐寒风直袭胁下。这一缕寒风来势之快,难以形容。易恒刚刚发觉,一道白光已深深刺入他胁下。 皇甫维人随剑现,随手拔出至剑,在易仁身上拭掉血迹,他满意地看一看在那边地上的绳子,便又隐入黑暗之中。敢请他用一条绳子缚在金旭尸身上,因此刚才易恒凝神查看之际皇甫维一拉绳子,金旭尸体便动了一下,发出响声,把易恒骇了一跳,分散了注意力,皇甫维拿捏时候,仗着上乘剑术乘虚而人,这才一下子就把易恒杀死! 过了片刻,祈门二鬼打秃树上跃了下来,这两人展开身法,迅快地在附近兜绕搜查。 黑暗中没有一点反应,阳魄王精二怪眼一瞪,骂道:“皇甫维你装龟孙子也不行,给我滚出来!” 伺伏在黑暗中的皇甫维实在忍耐不住,冷冷吟了一声。 阴魂袁京道:“皇甫维你若是大方一点,我们也许可以把杜均的真消息奉告一二” 只听飒然风响,一道人影忽然掉落在他们面前,正是那俊美潇洒的皇甫维。黑夜之中,那柄斩金削铁的圣剑闪耀出霜白寒芒。 祈门二鬼见他来势劲厉,不由得齐齐纵退,作势戒备。皇甫维冷笑一声,道:“对别人我也许会加以暗算,但你们……尤其是这个狂妄无知的蠢驴,我决不让你们死得那么痛快!” 阳魄王精二暴喝一声,踏前两步,呼地一拳劈去。阴魂袁京见王精二业已发动,不敢怠慢,连忙掣出腰间缅刀,迅疾冲上。 皇甫维使出家传绝学,只见剑光乍现,已将祈门二鬼的攻势完全化解。他的左手也不闲着,倾势向阴魂袁京遥遥拂去。 阴魂袁京知道他擅长以掌背佛出攻敌,测不透他这一下暗藏什么厉害功夫,忽然急退。 忽见对方剑光暴涨,宛如神龙出海般向阳魄王精二卷去。这才知道对方手法奇奥,虚虚实实,无法测度,连忙上去时,皇甫维已和阳魄王精二拆了五招之多。接着左手疾拂王精二助下。王精二出拳猛劈,砰地做响,两人硬拼了一招。 阴魂袁京已经抢回来,挥刀进攻,战了数招,陡然间感到形势似乎不妙,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阴魂袁京因知皇甫维家传绝学天下无双,是以出手招数,无不用尽平生功力。这等打法自然极为耗费真力.但以他们这等内家高手,总可拼个一两百把.方始感到力竭.然而这刻却大大不然,他才拼了七人招,马上就感到丹田真气微微阻滞,浑身力量似乎也减弱许多。 这阴魂袁京为人较毒多谋,心中尽管震骇莫名,表面上仍不流露出来。暗暗查看阳魄王精二,顿时发觉他已失去平日那等威猛无待的气度。 皇甫维哪知对方有如许玄虚,一时凝神运创,绵绵不绝地向对方攻去。 又拆了六七招,摹然找到破绽,倒地一剑劈进去,阳魄正精二惨哼了一声,登时倒地。 阴魂袁京双目圆睁,厉声喝道:“屠元庭你在我兄弟身上用什么手脚?” 喝声中皇甫维到光如练,突然卷到;阴魂袁京疾忙侧闪,同时挥刀封架。 但见剑光忽然划过,袁京惨叫一声.右臂齐肩卸下,顿时摇摇欲倒。 皇甫维剑势陡收,沉声叱道:“你说什么?” 阴魂袁京几乎站立不稳,但仍然咬牙答道:“皇甫维体武功虽是高强,但不见就能在二十招之内.取我们兄弟性命,是也不是?” 皇甫维见过他们的武功,确实不是等闲之辈,因此点头道:“不错,但又怎样呢?” 明魂袁京痛哼一声,道:“我们兄弟都被屠元庭那厮弄了手脚,不然的话,今晚这场架还有得打!” 皇甫维茫然道:“你们既是同路之人,为何那屠元庭会暗算你们两人?” 阴魂袁京喃喃说了几句话,皇甫维听不清楚,正要追问时,只见阴魂袁京大大摇晃一下,跟着便翻身栽倒在地上,动也不动,大概已晕死过去。 皇甫维好生不解,急急环顾四周一眼,却没有什么动静。心念一转,立刻向金旭等人藏身的大树疾奔而去。 蓦然间一片火光升起来,皇甫维举目望去,不觉怔住。原来那片火光乃是四支粗大的火炬,插在地上。在火炬当中,站着一个男子,此人手中还抱住一个女人。 那边乃是一片平旷草地,因此望过去一目了然,在那男子身后三丈左右,便是树林,林边影绰绰站着七八个大汉,个个劲装疾服,手中持着强弩,架上长箭。 在那男子前面,放着一个齐腰高的木做架子,架中有许多把利刀闪闪生光。 皇甫维虽然是绝顶聪明的人,但此刻着了这等阵仗,却也测不透是什么名堂,那具木架用来干什么也看不懂,只不过就外形看起来,如果一个人跌在架子里,势要被那许多利刀刺得遍体鳞伤,同时因那木架构造奇特,看来一时也难爬得起身。 他迅速地寻思一下,但心中毫无一点把握,当下举步缓缓走过去。 那男子长得面目清俊,但双目却射出狠毒的光芒。他等到皇甫维走近面前三丈以内;这才冷冷喝道:“停步,这个女人性命操在你手中!” 皇甫维瞥见他左手一把匕首抵住在那女人胁下,果然不敢不听他的话.便停住脚步。 这一瞬间。皇甫维已决定一件事,那就是目前需要争取较多的时间,以便想出对策。 当下冷冷笑,道:“这个女人不是你表妹杜均么?那天你和她严如夫妇,今晚又怎么啦?” 那个男子正是神算公子屠元庭,他也冷冷笑道:“皇甫公子何须明知故问!这个贱女人已经和我没有一丝一毫关系,你要知道当一个女人离心变节之后,那比毒蛇还要可怕,如果不赶紧除掉,就会反转来把你咬死!” 皇甫维耸耸肩,道:“就算你说得对,但你这样子有何用意?” 屠元庭伸手一拍杜均后背心,杜均登时啊了一声,但她只能哼出声音而不能动弹。 屠元庭道:“她尚未气绝身死,你已听见她的声音。现在听我说,在我面前这具刀罗,是我自家设计,若果把这贱妇推在其中,她登时浑身破裂。但一时不会致命,你纵然全力助她出来,也得费上好一会儿工夫。” 皇甫维道:“这一点我早已瞧出来,但又怎样呢?” 屠元庭道:“这具刀罗是为了提防你不顾一切,向我进犯而设.你如果这样做,我也不杀她,却把她推倒在刀罗之中,然后纵退。” 皇甫衷心佩服,道:“这法子确实妙绝,她一倒在刀罗之中,我为了救她出来,势要花上好些时间,你便可潜逃脱身。是不?可是你有没有想到,我也许不屑理会她惨叫挣扎之声,务必要杀你为快?” 屠元庭仰天大笑道:“如果我连这一点也没有想到,我就枉称神算公子了!”
第二十章 买 醉 他停了一下,遭:“在我后面的人,但是上佳的箭手,能够在百步之内,贯穿杨枝。你一扑来,我后退之时,他们这一阵箭雨,足足可以把你阻滞一盏热茶之久。有这一段时间,在这等黑夜之中,你又不熟悉地形,试问如何追得上我?” 皇甫维剑眉一剔,厉声道:“这么说来,那祈门二鬼当真是中了你的手脚,因而功力大减惨死在我剑下?” 神算公子屠元庭畅快地大笑道:“何止析门二鬼,连金旭易恒他们之死,也是我早经安排。不然的话,他们焉肯不声不响循你弄出的声响追去,因此遭了你的毒手。” 皇甫维为之气结,他万万想不到今晚的一切都落在对方设中,看来大概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屠元庭接着道:“我已厌倦了江湖这些勾当,也不想要武林中的灵药,可是一旦踏入武林是非圈中之后,想要退出,谈何容易?首先这些身边之久就放不过你,像冤魂一般老是钉在你旁边,因此,我不得不用点手段,来个新草除根,统统杀个干净,连你在内,今晚全部解决,那时就再没有一点心事啦!” 皇甫维冷笑一声,道:“我倒想知道你用哪一只手杀死我?” 屠元庭道:“你问这个干吗?” 皇甫维道:“你说出来,我发誓把你那只手斩断!” 屠元庭微微一怔,接着放声大笑道:“我根本不要动手,就可取你性命!” 皇甫维又继续喝道:“你到底想怎样?” 屠元庭忽然发觉自己觉有胆怯之意,不禁对自己愤怒起来。但他立即不去想及此事,徐徐道:“皇甫维你用不着大呼小叫,我还有更要紧的消息奉告,包管你听了之后,一辈子都睡不着!” 他说得十分认真,皇甫维不能不信,但外表上却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冷冷晒道:“我皇甫维乃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就算天塌下来,也敢用两肩抗起!你有什么惊人消息,尽管说出来!” 神算公子屠元庭道:“这消息不但万分惊人,而且还能够当面就拿出证据,叫你不能不信!” 皇甫维沉声道:“那也不一定,如果你想藉此侮辱我皇甫维,哼,那就打错主意啦!” 居元庭道:“我纵然能把你侮辱成功,于我毫无益处,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事,我神算公于屠元庭一辈子都不肯于……” 皇甫维道:“这样说来,你这个消息令我震惊之后,对你有很大益处,是也不是?” 屠元庭微微一笑,道:“这个可说不定.要看你震惊的程度如何才能定夺!” 皇甫维道:“那么就说吧,我在此洗耳恭听!” 屠元庭摇头道:“不行,你走得太近了,如果你当真要我说出来,那就后退…” 辣水仙杜均突然叫道:“公子不可听从,他一定有极厉害的阴谋……” 她的声音器然停住,分明是被屠元庭点住穴道,是以不能出声。 皇甫维机警地回头查看,只见身后乃是一片平旷之地.如果有埋伏的话,虽是在黑夜之中,也没处可以藏身。不过,杜宪警告之言也不能忽视,因杜均和屠元庭相处日久,深知他的为人,是以决不会无中生有,胡乱向他提出警告。 然而他确实查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一时之间.颇觉难以委决。他迅即把心一横,一面移步后退,一面道:“屠元庭你最好别起我退开之际加害于她,否则……” 神算公子屠元庭冷笑道:“笑话,只要你退到那方白石那儿,我就放开开她自己站在一旁。” 皇甫维沉声道:“你这话可是当真?” 屠元庭道:“若然有假,你可以随便骂我!” 皇甫维再钉一句,道:“她得仍然无恙活着才行!” “这个自然,如果她已经是个死尸,那时站着或者倒栽葱于你也无分别啦!” 皇甫纸不再思索,疾然后退,转瞬间已站在那方白石板上面。 这时,两下相际大概是四丈左右,以他们这等武林高手,相隔虽远,仍然看得清清楚楚。 皇甫维提高声音,道:“屠元庭你若是言而有信的汉子,立即把她放开!” 屠元庭阴声笑道:“对于一个垂死之人,本来不要守什么信用!可是今晚我觉得一切都顺心就手,且叫你在临死之前,也有点安慰……” 只见他推开杜均,杜均问侧边冲出四五步远,勉强站稳身子。皇甫维遥遥见她脚步立稳,又没声没响,知道要是穴道受制,目前当真无法可施,只好暂时忍住这口气再作计较。 他提高声音,厉声道:“屠元庭有活决说!” 神算公子屠元庭仰天大笑,笑声中流露出无穷无尽的得意欢畅,好比赤贫之人,陡然间得到一堆银子似的。 皇甫维略作沉吟,道:“你似乎有极大的自信心,我也不能把你低估……” 屠元庭突然截断他的话头,道:“皇甫维,你为何不立即冲离那处?” 皇甫维冷笑道:“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之事,目下我未查出你有什么阴谋布置,因此不曾轻举妄动!” 屠元庭接道:“皇甫维,你叮听过一种叫做‘万劫火筒’的火器.皇甫维心头大震,却淡炎道:“听说这万劫火筒喷出的火焰远射三大之远,能销金烁石,你说的是不是此物、 神算公于屠元庭似是从声音中听出对方心情,阴森森地笑道:“不错.那万劫火简乃是武林中无不闻名丧胆的利器,筒中喷出的火炮不但能够及远,最厉害的是任何人只要让一星火焰溅在身上,非等到那一点特制火药烧完之后,休想把它弄熄,是以只要那么一点点。就足可以烧透皮肉,肉焦筋断。” 皇甫维忖度一下距离,冷笑道:“那万约火筒的厉害处用不着你介绍,汪早就知之甚详。但屠元庭你虽是聪明过人,同时手中握有这等利器,可是你却忘了你的武功有限,纵然持有万劫火筒却也无法来我何!哼,哼,说不定你今宵尚且逃不过我三尺青锋……” 屠元庭晒笑数声,接通:“那万劫火简虽是得之不易,但我却一共有六支之多,那六支万劫火筒没有一支在我身上,你可要知道在什么地方?”说日这里.突然提唇尖啸一声。 啸声一作,皇甫维陡然面色剧变,原来在他四周三丈左右处,打地下冒出人影,一共有六名之多。 这六人团团围住他,每个人距他均有三丈,因此他纵然想仗着奇快身法外去,却也无法一下子就跃得到那么远。而只要他身形一动的话,这六人手中的万劫火街一齐喷出火焰,那时节他纵然有天大能为,势必也葬身在火海之中。 这一来他当真动也不敢动,呆如水鸡,脑中迅速地寻思突围脱身之法。 神算公子居元庭道:“你如果早一点动念扑来,那时我发动不及,或者会死在你手底。 可惜的是时乎时手不再央,良机稍纵即逝.你目下除了瞑目社死之外,别无他法——” 皇甫维俊眼中射出愤怒的光芒,四周围着他内六个人都是手持一支长约尺半的铜制圆筒,指着是南维。其中有一个见到皇甫维神色不善,立刻厉声喝道:“不要动!” 皇甫维哼了一声,这时他实在已忍受不住,宁愿死在烈火之中,化为灰烬,也得一搏;因此暗暗调运真力,蓄势欲发,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那六名手持火筒的人,其中一个隔在皇甫维屠元位之间的汉子,倏地还如电人般扭转身,手中大简直指住屠元庭。 那人一言不发,突然间那万劫火街南口喷出一股蓝色火焰,迅如电闪,一下就射中屠元房。 神算公子屠元庭惨厉大叫一声.全身部富起熊熊火焰,却见他蓦地横跃,一把抱住辣水仙杜均。 那个用万劫火筒喷射屠元庭的人失声一叫,丢下尚在喷火的铜筒,迅如飘风跃到那两个火火旁边。 皇甫维也在他喷火射中屠元庭之际,疾跃而来。他刚一跃开,五道蓝色火龙齐齐向他刚才所站之处射到,当真是险到毫巅。 那人失声一叫之际,皇甫维已听到那声音竟是个女性嗓音,入耳熟悉异常。 他也是极快地纵到那两个火火旁边,只见那两人在这一瞬间遍体着火,早已分不出哪个是屠元庭和哪个是辣水仙杜均。 火光中已照见那个转身向屠元庭下手之人乃是个面目俏丽的妙龄女郎她呆呆地注视着那两团火光,面.上流露出难以诠说的表情。 皇甫维收起圣剑,他眼见辣水仙杜均竟然落得这等悲惨下场,心中大受刺激,虎目中不觉摘下泪来。 那边的数人与及几名箭手,这时都纷纷发难,只见一片蓝色火焰组成一道瀑流似的,疾移过来。另外林边的劲箭随同射到。 那八名箭手果真不是腐手,劲箭分作三批接续急袭,满天仅是利箭破空之声。 皇甫维连冲数次,只冲了丈许远,就不得不停下来,施展出无上剑法,护住全身。 那位美丽女郎却疾然斜兜开去,统圈子向那五个手持万劫火简之人进攻。 那五人只须转身向着她,就迫得她急急游走,无法迫近。可是这么一来,这五人也无法上前夹攻皇甫维。 皇甫维人随剑走,化为一道白虹,疾然向那八名箭手卷去。 那八名箭手见他武功奇高,来势又凌厉惊人,发一声喊,各各分散奔逃。 皇甫维一腔仇恨,化作无穷杀机。这时哪肯罢休,压剑疾追。 但听惨叫之声此起彼落,转眼之间已被他杀死五个、余下的三人奔逃已远,但皇甫维仍然不肯放过,疯狂般追逐不休,不久,惨叫之声又起,却已经是从老远之处传来。 从那数下惨叫之声中可以听出皇甫维为了追杀几名箭手,业已去了老远。 那位美丽姑娘焦躁起来,施展出极快身法,冒险向那五个手持万劫火筒之人扑去。 五支万劫火烧喷射了这一会火焰,威力已经减退很多。 但当她展动身形冒险进扑之际,那之中有三个合在一起,手中火焰稳定地向她喷射。另外两个则迅快舞动两支精钢打造的火筒,撤出满天火舌火星,如果不是生死相搏的话,倒是一幕壮丽奇景。 那位美貌姑娘似乎受挫,疾地退回。但她身形依然不减其快,兜圈子寻陈进攻,是以对方竟瞧不出她是否曾经受伤。 又过了一阵,极远处响起一声惨叫,隐隐随风传来。这一声惨叫,已经是第八声,因此可知皇甫维在盛怒之下,已将八名箭手尽数杀死。 那美貌姑娘冷笑一声,道:“你们听见没有?这一声已经是最后一个!他为了你们帮助神算公子屠元庭,因而使他心爱的女人惨死,故此一腔毒恨,非把你们全部杀了之后不足以泄忿……” 有一人带头,其余的人便齐齐抛下万劫火筒,意图陷入黑暗之内。 那位长得面貌美丽,身穿黑衣的姑娘冷笑一声,修地掣出两般兵器,右手是一支短短的匕首,在黑夜中光华闪闪,显然锋利万分,左手却是一只飞抓。 她的身法快速如电,转眼间已追上一人,手中金蚊飞抓电射出去,顿时扣住那人后背心。只见她玉婉轻轻一抖,那名大汉惊叫一声,整个人宛似长了翅膀似地腾空飞起,“噬” 他一声,飞起四五丈高。 黑夜中但听一声刺耳惨叫,划空而下,接着“砰”他一响,乃是物体掉往地上时发出的声音。 就在此时,那位黑衣姑娘已经又追上另外的一个黑衣劲装大汉,这一回笼仍然先以金续飞抓抓住对方,跟着她飘身闪过,匕首划出一道光华,迅快绝伦地齐那人颈上划过。那大汉闷哼一声,随即仆倒地上。 她在转瞬之间已收拾了两人,似乎仍不满足,收回飞抓之后,复又迅快天伦地向第三人追去。 那五人一开始时就是四分五散地奔逃,这些大汉个个身手不凡,脚下速度尤快,因此这顷刻工夫业已奔走出老远。 她放步穷追!大约造出半里之遥,方始追上第三个劲装大汉。 那黑衣大汉舞动狼牙律,封架对方的金续飞抓,目中急急道:“冷清影姑娘手下留情,在下有话奉禀!” 那黑衣少女额觉意外,跃退两步,道:“你怎会知道我的姓名?” 黑衣大汉喘一口气,道:“在下向姑娘报告一件与你有关之事,是否就可饶在下一个?” 冷清影沉吟一下,道:“好,但你休想骗我!” 那黑衣大汉道:“在下久闻姑娘聪明机警,焉敢在姑娘跟前耍花枪……” 冷清影接口道:“我一见你的兵器,就晓得你是长江一带著名的独行大盗水狼贾胜,我倒测不透你会有什么消息竟然与我有关的,假使你信口开问的话,哼哼!今晚就叫你尝一尝天星坞的禁制手法……” 水狼贾胜叹一口气,道:“在下以为凭着数十年在江湖打滚的经验,绝不会斗不过姑娘,谁知道姑娘年纪虽轻,却精明能于无比,在下目下已死心塌地甘拜下风!” 冷清影仍然冷道:“你越是拍马屁,就越是显示你另有所图。” 水狼贾胜道:“想不到拍马屁也会出毛病,在下不敢再瞒姑娘,皆因逃得性命的另外两人乃是在下胞弟,是以无奈设法拖延时间,以免兄弟三人,尽皆丧生于姑娘手底……” 冷清影道:“这就是你的鬼胎了,那么还有实情呢?” 水狼贾胜道:“姑娘可曾想到目下江湖上为何对你们知之甚详,并且胆敢谈论之故?” 冷清影哦了一声,道:“除了我之外,还有哪些姑娘?” 水狼贾胜道:“还有就是舒倩姑娘和佟秀姑娘!” 冷清影导思一下,似乎此事出乎地意料之外。 水狼贾胜接着道:“皆因诸位姑娘的尊辈,即是三公,他们已正式向江湖黑道下令,凡能擒住三位姑娘,不论死活,皆有重赏。并将三位姑娘形貌特征公告天下!是以在下一听姑娘说话特快,就晓得姑娘必是星公冷央的千金了!” 冷清影突然显得心事重重似地嗯了一声,水狼贾站在一旁,似乎还有话说,冷清影烦恼地挥手道:“走,走,我不杀害你兄弟就是!” 水浪贾胜这刻与她离得很近,因此对她的容貌看得十分清楚。只见她峨眉微皱,流露出一种动人心弦的可怜表情。 冷清影沉思一阵,抬起目光,忽见那水狼贾胜还站在一旁,不禁大感讶异,皱眉道: “你干什么?难道要等我改变心意么?” 水浪费胜并不慌张,缓缓道:“姑娘心事重重,因此忽略了身上的伤势……” 冷清影微微一凛,道:“这伤势又怎么样?” 水狼贾胜道:“以在下所知,那万劫火简的威力全在筒中特制的火药上,不但焚烧之际无法扑灭,而且只要沾上一星,就能焦骨断筋。姑娘身上的伤势如果是常人的话,早就不支倒地了!” 冷清影眼中光芒一闪,道:“这么说来,你竟是在等我伤发倒地,趁机捡个便宜了,是也不是?” 水狼贾胜道:“在下若然有此心意,何不隐身暗处,暗暗窥伺姑娘呢?” 冷清影秀眉紧查,挥手道:“不要再罗嗦啦,快点走开……” 水狼贾胜躬身道:“谨遵姑娘之命,这就走开。在下有心为姑娘效劳,以报姑娘高抬贵手,饶我兄弟三人性命的思德,目下暂时率同两弟落脚于前面颖州城内银龙镖局,如果姑娘有所差遣,十日之内,在下等兄弟三人随时可以效命!” 他抱拳躬身之后,大踏步走了。冷清影见他果真是诚心诚意帮忙自己,不禁有点过意不去。 但她随即又想起皇甫维,登时令她神魂颠倒,其他的一切都忘记了。夜色茫茫之中她信步向前面走去,那方向正朝颖州而去。 冷清影虽然一向是机灵多智之八,但此刻因是南维不知去向,心中烦闷非常,以致疏忽了身上伤势。她在昨日晚上曾经目睹皇甫维与杜筠在床上缠绵的情景,当时使她怒火中烧,同时又极为伤心失望,于是悄然把乌骨驹牵出客店,退自离开。 她随即发现了神算公子屠元庭及祈门二鬼的行踪,并且见到他们紧张地布置,最后她查出屠元房的杀着,敢情是放在这六名持有万劫火筒之人身上。 她虽是恨极皇甫维,但左思右想之后,仍然设法暗暗击毙一名劲装大汉,便一直多在地洞之内。直到皇甫维被诱落网,她突然发难以万劫火筒烧死屠元庭。可是她却万万想不到那神算公子屠元庭这等毒辣,居然拖了杜筠一同烧死。 她心中有事,便没有注意路径方向及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感到半边身躯甚是麻木,这时她才忽然记起早先被万劫火筒的一点火星溅着,虽然仗着功力精纯,只烧焦了一点皮肉,可是那劫火却蕴含剧毒,能够侵入血液使人全身麻木而死。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脱口惊呼,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敢情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接着她双脚失去知觉,不但无法继续前行,甚至站不住,滚倒在地上,天边曙光才露,一道人影忽然落在冷清影身边,陡地停住,片刻之后那人把冷清影抱起来,急急奔去,转眼间隐没在林野中。 且说皇甫维杀死最后一名箭手之后,胸中愤恨并未因而稍城,而且他想到杜筠之死,乃是因冷清影而致,其中似乎冷清影有意用此法害死她,不然的话,她尽可早一点丢掉火简而向屠元庭扑去,以她的轻功,又是相距丈许的距离,屠元庭决不可能逃得出她手底。 因此他除了深刻地悲悼辣水仙之死以外,还加添了一种无法排遣的愠怒。 他放步疾奔,也不知向何处奔去,大约走了二十余里,前面有道小河拦住去路,他本来一跃而过,可是忽然瞧见右边数丈之外,隐约有人影一闪。 他无声无息地落在那人身后,顿时嗅到一股浓重的酒味。同时又见那人站也站不稳,有点东歪西倒,并且频频捶胸哭泣,分明是个醉汉。 于是他收起杀人之心,剑眉一皱,正要走开。忽见那人一脚踢在石上的葫芦上,那个葫芦直滚开去,差一点就掉在河中。 那醉汉踉踉跄跄过去捡拾,皇甫维微微摇头,已看出这人必定会跌落河中淹死。 但见那醉汉摇摇晃晃走到大石边缘,弯腰去拾那个盛酒的葫芦。 陡然间他失去平衡,一头向峻激的河水栽下去,身躯离开了大石时,可就惊惧起来,大叫一声。 皇甫维一直跟在那人身后,这时一伸手抓住那人脚踝,倒着提起来,放在石上。 那人似乎被这一下吓醒了,咱呐道:“谢谢你,谢谢你……” 皇甫维不哼一声,忽然拉起那个盛酒的葫芦,冷冷道:“我可以喝一点吧?” 那人连忙道:“兄台高兴喝多少就喝多少,统统带去也无不可!” 皇甫维拔开葫芦盖,一口气喝了五六日,顿时感到胸中灼热,甚是难过,可是再过一阵,便感到飘飘然,头脑已不似平时那么清楚。 他索性坐下来,又鲸饮了数口,陡然间放声大笑,笑声震得那人连忙用对手塞住耳朵。 他放下葫芦,环目四顾,但见那人虽是头发蓬乱,衣衫不整,但面目韶秀,举止间文质彬彬,一望而知乃是个循规蹈矩的读书人。 他向那人点点头,道:“这酒真不错,你贵姓大名?” 那人拱手道:“区区姓阮字君直,还未清教兄台上姓大名!” 皇甫维说出姓名,接着道:“你摇了这么一处地方尽情痛饮,当真有意思得很,可惜葫芦内的酒已无多,不够我们放量痛饮……” 阮君直叹口气,道:“区区正与皇甫兄有同感,可惜目下已无法沽酒,不然的话,岂吝与君同谋一醉!” 皇甫维俊目一眨,喜道:“醉乡路稳宜频行,此处不堪行,我向来未曾醉过,可是刚才喝了几口,似乎已感到醉乡之路.确实平稳易行!” 阮君直愕然道:“皇甫兄竟然也是初次饮酒.这真算得上是巧合了,小弟平素也是酒不沾唇,但听说酒能消愁,故尔买酒图谋一醉!” 皇甫维酒意翻涌,复又放声狂笑,阮君直震惊地捂住耳朵,好不容易等他笑声收欧,方敢放下双手。 皇甫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发笑?” 阮君直摇头道:“不晓得皇甫兄为何放声大笑?” 皇甫维道:“我忽地记起早先走到你身后时,心中准备把你杀死,但想不到救了你一命之后,还与你对饮起来。” 阮君直沁出一阵冷汗,伸手取过葫芦,大大喝了两口,那葫芦中的酒十分猛烈,是以阮君直呛得咳个不住,皇甫维一伸手拍在他胸口之上,阮君直叙时气机畅通,咳声立止。 他忽然捶胸长叹一声,道:“假如皇甫兄刚才没有抓住小弟的脚,那就好了……” 皇甫维哈哈一笑,道:“那有什么值得后悔的,我立刻把你掼落河中就是!” 他说得出做得到,修然起身,迅快伸手抓住阮君直右臂右腿,一下于提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阮君直骇得呆了,皇甫维抓住他悠悠抡了一个圈子;作出要甩向河中的姿势。 阮君直嘶声大叫道:“皇甫兄别放手,把我放下来……” 皇甫维哈哈大笑道:“你要我别放手,又要我放你下来,我不晓得倒底听哪一句话好?” 阮君直慌急地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皇甫维道:“你不是想寻死么?” 阮君直连忙道:“现在不想啦,皇甫兄不要开玩笑,掉落河中那是准死无疑!” 皇甫维把他放下来,冷笑一声,道:“千古艰难唯一死,你以为一个人想死很容易么? 哼,哼,这世间上尽多自杀之人,可是若果他们按捺得住一时冲动,要他们再活几日才自杀,难保消失了勇气,乖乖地活下去!” 阮君直坐在石上喘息不已,过了一会才接口道:“皇甫兄的话有理,小弟虽是痛不欲生,可是刚才感到却万分骇怕,皇甫兄你也许不会相信,但我却觉得可能过个几日之后,当真有勇气自杀!” 皇甫维闻言大感兴趣,也坐在石上,抱膝道:“你且说说个中道理!” 阮君直叹一口气,道:“皆因小弟最近已订下亲事,那个未婚妻乃是我父恩人之女……” 皇甫维插嘴道:“大概是那位姑娘长得奇丑不堪,故此你感到人生乏味,是也不是?” 阮君直摇头道:“不是,小弟的未婚妻才貌双全,乃是颖州第一美川又有才女之称!” 皇甫维道:“我想最令丈夫难以忍受的,就是妻子有不贞的行为,只不知际兄是否碰上这种不幸遭遇?” 阮君直长嗟道:“皇甫兄倩得一点不错,小弟的未婚妻姓乔名诗频,她的才学美貌,乃是小弟亲眼所见。小弟一向在乔府任两席,是以有缘获睹芳容,自从订亲之后,有一日小弟无意中从她的五岁弟弟口中,听说时时半夜里找不到她的人影,但到天亮时,她又出现在床上。我听了之后,也不敢哼声,直到前几日,我打探清楚她的闺房后,半夜翻墙进去偷看……” 皇甫维插嘴道:“你当其亲眼见到她的丑行么?” 阮君直面上流露出十分痛苦的样子,道:“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她的丑行,但我一连偷窥了两晚,她的床上都是杳无人迹!” 皇甫维哈哈一笑,道:“你也太多疑了,或者她根本不是在那张床上寝息,你一辈子也别想见到地躺在那儿!” 阮君直坚决道:“我曾经花了重金,贿赂乔府中几个丫鬟,她们都指出同样的房间及绣床形状颜色。一个人的话或者不可信,但好几个都是这样说,叫我焉能不信?” 皇甫维沉吟道:“如果你再三打听清楚,那就不会错啦!其实这件事很易解决,你用不着自杀……” 他接着道:“你把她休了,那样她纵然偷上千百人,都与你没有丝毫关系!” 阮君直叹一声,道:“乔老先生于我父有救命之恩,而且承蒙他看得起小弟,将爱女下嫁与我,我怎能提出休她之言?” 皇甫维暗暗一笑,忖道:“人家说不定明知女儿生性浪荡,恐怕嫁与别人闹出事故,是以才看中你这个老实人,哼,那个乔老头也太可恶了……” 两人又谈了一阵,天色已亮。皇甫维想起借酒浇愁是个好法子,便邀了阮君直一同到颖州城内,先在客店要了房间,然后命店伙打酒回来,两人放量痛饮,终于喝得酷叮大醉,一齐滚在床上熟睡。 这样醒而复醉,醉而复醒,接续饮了三日三夜。这天中午,他们已醒了好久,因为头痛口涩,都不能再饮,总算安安份份地清醒了整个上午。 吃过一点午饭,阮君直突然跳起来,道:“乔府早就定在今日到东郊的妙善观还愿,我非去不可!” 皇甫维懒做道:“她也去么?” 阮君直一面起身梳洗,一面道:“那是乔老夫人为她许的心愿,她自然要去。” 皇甫线道:“你去了之后还回来么?” 阮君直道:“假如皇甫兄还在的话,自然要来。” 皇甫维道:“我暂时不去,也许再住几日,你随时可以回来,祝你好运。” 阮君直道:“谢谢你,不过我已经想得开啦,运气好不好也没有关系,可惜的是我没有能力向她报复!” 他随即出门去了,皇甫维睡到下午醒来,再也睡不着,心中感到十分无聊,忽然记起那阮君直,不知他到了那妙善观之后情形如何?当下起身披衣,略加梳洗,便向店伙问明往妙善现的路径,独自前往。 皇甫维到了观前,望望那金碧辉煌高大的巍峨的观门,突然觉得俗不可耐,便打消了进现之意。转身走到湖边,雇了一艘船,荡出湖心。 湖中船只穿梭般来往不停,皇甫维游目骋怀,顿觉心中较为宽畅。忽见一艘迎面而来的画肪,舱边的窗口露出一位绝色佳人,素腕支颐,凝望着湖上景色。 这时相隔虽远,但皇甫维已看得甚是清楚,竟不舍得移开目光。 顷刻间,那位姑娘的目光扫到皇甫维面上,也自停了下来,两人呆呆凝视,直至两船交错闪过。皇甫维轻轻嘘口气,忖道:“我见过的女人不在少数,像舒倩、佟秀、冷清影等无不各具风姿,人安罕见,可是这位姑娘却另有一种动人韵味,竟不在她们之下,以致使我因而失态,只不知她心中又作何想?” 他想了一会,两船相距已远,皇甫纸又不便命船家转头跟踪,只好门在心里。此后,他已无心绪观赏湖景,过了良久,就着船家拢岸。 他沿着湖边向妙善观那一面走去,天色已近昏黄,天空中阵阵归鸦掠过投入林中。他信步而行,不知不觉走到一座桃林之前,四下其为幽静。 他已经发觉有对眼睛在愉窥他,可是他装着一点也不晓得,倘佯而行。之后,他停步倚靠在一块巨大的岩石旁边,举头仰望着遥空。 在他右后侧的石缝中,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紧紧贴站在石缝之内,既不出声,也不移动。 过厂一阵,天色渐喜,忽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来,道:“先生你一直站在此地,不知是何缘故?” 皇甫维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迅速转身望去,只见在背后大石的一道窄缝中,有个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生像是嵌在石缝中似的,甚是好看。 他讶然道:“你……你从石头里面出来的么?” 那个美丽少女嫣然一笑,道:“你一定是看得太多关于妖精鬼怪的书,所以胡乱把人当成精怪!” 皇甫维笑道:“纵使姑娘乃是妖精,区区也不感到害怕。” 他停一下,接着道:“像姑娘这等美貌的妖精,区区愿意多碰上几回!” 少女低声一笑,道:“我本以为先生是个稳重君子,谁知舌涌莲华,竟是个擅长词令的风流人物!” 皇甫维道:“区区一向见到女子就面红耳赤,说不出一句话来。但今日面对着姑娘,却大反常态,心中的话,无法忍得住不说出来!” 少女道:“有这等事么?先生尊姓大名?” 皇甫维说出自己名字,随即也向她请问芳名,那少女道:“我姓乔,字诗频,自幼因双亲宠溺,任性惯了,是以不知内外之防,男女之嫌,皇甫先生万勿晒笑!” 皇甫维怔一下,忖道:“想不到她就是阮君直的未婚妻乔诗频,这真是得来学不费功夫,我且试她一试,就知道她是否放荡浪漫的女子!” 皇甫维当下洒落地笑一下,道:“我流浪江湖多年,早已不拘小节,并非是道学先生,姑娘的举动在常人眼中也许大感惊异,但我却觉得舒服得多乔诗频喜道:“你当真这样想的么?唉!真料不到世上还有像先生这般洒脱之人!” 他们口中虽是说着话,但四目相投,一直没有移开视线。 皇甫维道:“若然姑娘与区区相处时口较久,就会知道区区不是这样的人了…·” 他突然移前一步,伸手握住乔计频的柔美,缓缓道:“我们萍水相逢,转瞬各分东西,人海茫茫,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逢?” 乔诗频娇躯一震,惋然叹了一声,道:“我们才是相见,怎的便提到日后相逢?” 皇甫维道:“这是事实,说或者不说,都改变不了!” 乔诗频怅怅地望着他,道:“暂时别提这个,我想知道。你见到我之后。有什么感觉?” 皇甫维不假思索,道:“我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可是,我实在从未未见过你!” 乔诗频%@地注视着他,道:“你不骗我么?唉,我刚才在湖中船上见你一面,顿时神魂飞越,一颗心生似无处安排,因此我才独自走到这处僻静之所,摘然思量……”她说得十分真挚,同时又是那么美丽。使得皇甫维忘了本是做戏,真情毕露地唱叹一声。 他道:“我们这样子大概就是所谓一见钟情吧?” 乔诗频缓缓点头,动作异常优美动人。皇甫维一阵激动,道:“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流浪,到那天涯海角去,谁也找不着我们!” 乔诗频出神地想了一会,道:“啊,我刚刚幻想自己跟随着你流浪到远方去,我们晚上露宿在荒野,白日则拖着疲乏的脚步,在漫漫的大路上不停地走……” 皇甫维笑道:“这等流浪法未免太苦了一点啦!” 他接着道:“我不会令你吃这种苦,但我们也不定居在一个地方。” 暮色中这对年青人默然相对,各自沉浸在自我的幻想中。 乔诗频的面上渐渐流露出衰绝凄论的神情,缓缓挣脱他握住的双手,道:“我们相逢得太迟了!” 皇甫维饿了一声,从幻梦中醒来,道:“难道你已经有了丈夫?” 她点点头,道:“除此之外,我们简直没有机会多厮守一些时候,因而等会儿我们分手之后,不须多久,我们都记不清楚对方的面容,连回忆也是那么馍糊……” 皇甫维道:“我虽然有事,但也不急在三五天,你说怎样?” 乔诗频正在寻思,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接着,她的红唇和香舌都献给对方。 她已燃烧起青春的热情,宛转地投身在那陌生男子的怀中。这个男子虽然十分陌生,可是他的容貌风度,他的气味言语,都能够令她忘却一切…… 暮色更深,她从皇甫维双臂中挣脱出来,匆匆道:“我得赶回现去,今晚作在我家后园园门外等候……” 她像惊鸿般消失在腾俄暮色之中,皇甫维怔怔地站着,心中的感情有如波涛起伏,也像是欢欣渴望,也像是不忍怜悯,过了许久,天已经全黑了,他才举步向颖州城走去。 不久,他回到城中,本来已经走到客店,忽然蜇转身,找了一家馆子,先充饱了饥肠。 然后,他打听出乔府所在,缓步走去。 原来他忽然觉得不能见到阮君直,不然的话,他就没法依约与她相会。这倒不是因为怕被阮君直缠住分不开身,而是他觉得这件事有点对不起这位萍水之交的朋友。虽则他是抱着压抑住非常爱慕地的感情而已,其实却骗不了自己。 他在距乔府不远处一条胡同内踱来踱去,一直等到相当晚了,才举步走出这条胡同。 直到这时,他还不晓得是否应该到乔府后园去赴约,不知不觉已到了乔府后园的园门外,四下寂静异常。皇甫维举手摸一摸那扇水门,忽然轻轻叹口气,已决定离开,不管这一件闲事。 园门陡然轻响一声,迅快打开,门内传乔诗频的声音道:“你当真来了,请进来吧!” 皇甫维忐忑不安地走进去,园门随即掩上,一只柔软的手在黑暗中拖住他的臂膀,带领他穿过草地和一些树木,便走进一座屋宇内。 转入一座跨院内只见左首的房间透射出灯光。皇甫维讶疑地转眼望住她美丽的面庞,轻轻道:一堆在里面?” 她道:“没有人,耶是我准备好的地方!” 皇甫维忽然感到心安理得起来,忖道:“她居然敢明目张胆招待情入,可见得她一向不是安份的女孩子,我和她即使发生了关系,也没有一点罪过!” 那个房间陈设得十分雅致,靠近窗门的桌子上摆着酒菜,灯触高照,竟没有一丝偷偷摸摸的气氛。 皇甫维瞧来瞧去,发觉这房间什么都不少,独独缺了一张睡觉用的床。不过,他也不放在心上,依着乔诗额的指点,坐在桌子旁边。 这时他才看到乔诗频竟是穿着一身彩衣,艳丽得像只彩色缤纷的蝴蝶。 她用纤芙的玉手替他筛满一杯酒,自己也斟满了一杯,举起来和地碰杯,没声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干杯好么?” 这一切是这么富有情调和幽雅,全没半点论俗偷欢的味道,皇甫维微微一笑,道:“你的活动听极了,我该喝三杯才对——” 他说得出做得到,果真连干三杯,豪气迫人。放下酒杯之后,犹有余味地吟道:“好一个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乔诗频憾然道:“我们天南地北偶然相逢,此次灯下把盏,互诉衷怀,如幻如梦,等到别后,除非是在梦中,哪得相见?” 皇甫维道:“你何必说得这么悲惨,只要你愿意的话,我随时可以再找你!” 乔诗频幽幽地笑一下,道:“不但我不能再邀请你来,相信你也不肯再来找我……” 皇甫维正要辩论,她徐徐举手阻止他说,接着持壶斟酒,漫声吟道:“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皇甫维耳中听着她没声而吟,眼中见她美丽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动人心弦的凄艳意味,当真难以把她当作淫娃荡妇看待。只觉得一阵回肠荡气,万种悲凉都涌上心头。 过了一会,他道:“将来你可会把我们这一段事情告诉你的丈夫?” 乔诗频道:“不,不,这一段情只有我自己晓得,决不告诉任何人……” 皇甫纸已经被她感动,深深叹口气,道:“不晓得你相信不相信,此刻我心中已充满了分高的悲,而且这种统丽梦幻般的遭遇,此生再也不会降临在我身上!” 乔诗频道:“我从你的眼中,已瞧出你心中的情绪,你不说我也知道!” 皇甫维起身道:“给我吻一下,我立刻就得走啦!” 乔诗频柔顺地让他痛物双唇,皇甫维要走时,她却把他拉住,道:“等一会再走行么?” 皇甫维深沉地凝瞧住她,道:“若果这时不走,等一会我也许控制不住自己!”乔诗频微笑道:“你放心,若果我不愿意的话,你也没法相强,嗅,我真舍不得你走,因为我晓得你这一走我们就永远不能再逢……” 皇甫维忽地蓬然道:“好像有人在外边偷看我们呢!” 乔诗频道:“不会,谁也不敢胡乱闯来!” 皇甫维道:“我明明听见有人的呼吸声……” 乔诗频证一怔,接着便娇柔地笑道:“你的耳朵真灵,大概就是隔壁房间的人!” 皇甫维讶道:“隔房有人,你也敢贸然和我在此处私会么?” 乔诗频道:“不要紧,那是个女孩子,她不大舒服,相信这一两日之内不会醒转,我明天还得替她找个人来诊治!” 她停了一下,接着道:“我把床铺移进去,今晚准备陪她一夜!” 皇甫维又拥抱住她,这时渐渐觉得她比平生所识的女孩子都要强胜一筹。 次日清晨离去,皇甫维躲在一座森林之内,动也不动,一直挨到晚上,这才施开身形,向前疾奔,从薄暮之际开始飞驰,直到三更时分,足足奔了百余里路,已绕过天星坞,到达冷月山庄。 那冷月山在盖建在山边一处陡峭、高峻的石壁之下,屋宇无数,从外面看去,形式与普通的村落没有什么显著区别。 皇甫维直向当中在门奔去,转瞬间已驰近那座大门。 本来大凡潜入敌人老巢,应该舍去正面才是,但皇甫维明知庄内有一道急流,宽达三丈有余,靠山庄中心河边约有数尺乃是沙地,不论是人兽落足其中,脚底沙岸立刻崩散,非滑跌河中不可,纵然身体上乘武功,但因沙岸无法着力,势难再度腾身而起,再说那道河流宽达三文有余,能够纵过此一距离之人,环视当今武林之中,委实不易多得。” 皇甫维明知冷月山庄之内机关重重,乃是当世七处最险恶的地方之一。可是他伤脑筋的是护庄河外那一环屋宇内的关卡哨站,却不畏惧山庄之内的危险。只因他一来得到过银衣仙子佟秀的指点,二来这太阳谷冷月山庄及天星坞三处均是由“一皇”秘传的“龙蛇虎豹”四图依样盖造,“龙”图没有传给他们,依次是太阳谷用“蛇”图,冷月山庄用“虎”图,天星坞用“豹”图为蓝本盖建而成。 当时“一皇”曾告诉皇甫维说,这四图乃是天下至宝之一,如果依照这四图之中任何一图兴建住所,虽天下英雄云集,亦可高枕无忧。而三公分别兴建的老巢虽是得自“一直”所传的“蛇虎豹”三图.但只是十之六七,未能尽善尽芙。目了皇甫维囊中藏得有那四张图解,因此他进入庄内之后,便可按图索骥,根本不必担心。 他小心翼翼地纵到在门边,那只是一座形似门楼的门户,上面横题着‘冷月山庄”四个大字。 皇甫维运起天视地听之术,发觉门上果然隐隐传来低微的呼吸声,顿时忆起银衣仙子佟秀说过,整个冷月山庄防敌的要旨是“以虚为实,以实为虚”,她并且曾经说过,这道大门下面没有人看守,反而在上面设有关卡,如果纵跃而过,恰好撞入对方视线之内。 他凝思一下,忖道:“上面的关卡如果打瞌睡的话,只要略一朦胧,这一点时间就足以让我纵到对面屋宇的黑暗中……且慢,假如对面的黑影中也有关卡,如何是好?” 事实上银衣仙子佟秀确实告诉过他在庄内护庄河以外的屋宇中,处处都设有关卡。那太阳谷冷月山庄及天星坞部养有百余手下.这一批人自然不是那些踏入江湖,曾经得到三公真传的好手可比。不过个个也是耳目灵警,武功不弱之士。 皇甫维甚至考虑到一旦形迹败露,对方暗中调遣人手,突然围攻。以百余人之众,前仆后继,自己武功虽高,也未必能突出重围。何况自己今夜业已一口气奔波百余里之远,本身功力也不过恢复了原有的七八成左右。对方不但人数太多,其中也有不少高手,势必失陷在此地无疑。因此,他更不敢轻举妄动。 忽见一道人影从对面的屋子里矫健地纵出来,奔过晒场,离大门约摸两丈左右,修然停步。皇甫维心中一震,付退:“莫非这厮已经发觉我了?” 方自转念并且蓄势运力之际,只听那厮急遍地连用三下手掌,两轻一重。 接着大门顶回应了两下掌声,一轻一重,那个站在晒场上的人影又拍一下手掌,上面也飘落一下掌声。 经过这一番手续之后,晒场中那条人影轻声道:“小王下来吧.轮到你寻乐啦!” 上面传下一个粗壮口音道:“原来是轮到老李你接我的班,你可是刚从热呼呼的被窝里出来?” 那什叫做老李的人带笑道:“快点滚你的蛋,今晚轮到汉二娘查夜,幸好我老李福大命大,不久不平,刚好经过她的柳叶刀锋刀之下……” 他说着纵身飞扑上去,但听那小王道:“乖乖,今晚竟是二娘当值么?我还是早点躲到被窝去为上!” 语声中一道人影飘下来,头也不回地向对面的屋子奔去,转瞬间已隐没在黑暗之中。 皇甫维沉着气等候了好久,然后伸手在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扬手掷出去。 小石落在场主晒这四文以外,发出“啪”地一声。皇甫维迅快地向右方窜出丈许,站定在晒场之上。 他站稳之后,从从容容地举掌连拍三下,二轻一重。 这刻他面对着大门,可就瞧见在那座大门顶上屋脊内面,另外加建了一道走廊,宛如城墙上的马道似的。这条丈许长的走道上站着的人可以瞧见外面,外面却不易发觉上面有人,皇甫维目光一扫,瞧清楚形势之后,心中暗暗叫苦。原来他以为这大门第一道关卡既是设在屋顶,一定是个仅足客身的洞穴,哪知却是一条走道。这一来如果弄倒那厮之后,实在不易处置,若是点住他的人道,让他倡立不动,在行家眼中,远远就能看出破绽。 走道上的汉子正向石子落地发声之处瞧看,墓地听到掌声,回转头观看,黑暗中真不易辨认出来人形貌。 皇甫维尽管心中感到为难,但却不肯造次,依他的判断,那上面必有报警的通讯设备,如若急急扑上去,势必不及对方快速,那时警报一旦发出,今晚就别想再在冷月山庄之内活动、再者。惊动过敌人之后,以后要想动手,自然艰困万分。 他紧张地等候对方回复,但见那老李一只手扶着刀柄,一只手举起来播搔头皮,显出奇怪讶异之状。 皇甫维见他迟迟不答,心中大感着急。突然庄内传出一阵悠扬响亮的钟声。他大吃一惊,心想这阵钟声必是那厮发觉不对,按动机关向任内告警大疑。 他一对夜眼始终注定在那个老李面上,这时恰好见他目光一闪,似是向庄内钟声发出之处望去。他好不容易抓住这一线良机,修然疾纵上去,快如电闪。 那个老李发觉不对,一手急急向墙上掀去。但皇甫维快如电光石火,就在老李的手快要掀到墙上之际,已点中他的穴道。老李顿时有如泥塑木雕般呆立不动。 这种情形并非显示老李不堪一击,连一招也封架不住。事实上老李因为来算不及防,二来分心去掀墙上的机关枢纽,以致来不及抵御敌人。 皇甫维一举成功,迅好把那老李揪到一边,一手按住他胸口要穴,一手拍开老李穴道。 老李刚刚哼了一声,皇甫维已低低道:“我就是三公旧主人一皇的儿子皇甫维,姓李的你估量估量,在我面前可用不着充好汉卖命,我的禁制脉穴的手法比三公他们还要厉害,你相信不相信?” 老李连连点头,看来他已是被“一皇”的威名骇破了胆子。皇甫维接住道:“你明白了就行啦,目下我问你一句,你就答一句,如有虚假,仔细那无穷活罪!” 老李额声道:“在下泄漏本在机密,也是死路一条,还请皇甫公子开恩。” 皇甫维冷冷道:“那你就自己衡量一下,答或不答,随你的便!我首先问你,那钟声是什么意思?” 老李支吾一下,道:“那是本任通告各处关卡业已全部替换竣事!” “还有别的意思没有?”他的声音特别阴冷,仿佛已知道对方言犹未尽。 老李打个冷额,急忙道:“还有就是通知各关卡换班后的口令暗号!” 皇甫维剑眉一皱,道:“胡说,既然用钟声通知,岂不是全庄之人均已听悉,何必又改变暗号?” 老李道:“公子有所不知,这阵钟声所代表的意思,只有这一批刚刚换班之人听得懂,我们在动身出来时,才由队年处得知今晚钟声的长短所代表的意义!” “那厮叫什么名字?” 老李道:“我们都喊他小刘。” “很好,目下你仔细听着,我先把你携到外面黑暗之处,用察制手法叫你吃点苦头……”
第二十一章 欲 火 老李浑身哆唤起来,道:“公子开恩,小的一定说实话!” 皇甫维道:“可是你说了实话之后,过后被漆二娘查了出来,那时怎么办?” 老李听了更加像得了疟疾似地抖个不住,道:“那时候……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办……” 皇甫维微笑道:“这不是完了吗?看你这副害怕的样子,怎敢对我说实话呢?” 老李抖个不住,呐呐道:“小的也怕公子施展禁制脉穴手法。” 皇甫维道:“你总得选择一条路啊!”老李哼哈数声,道:“小的只求公子开思,等小的把暗号说出之后,就把小的杀死!”皇甫维皱眉道:“你这话虽是颇有诚意,但我怎知你会不会想到自己反正要死,索性陷害我一下,一来可以报月公佟雷之恩,二来也可报仇泄愤。” 老李被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行弄得头昏脑胀,于是呆如木鸡,不知如何是好! 皇甫维冷冷道:“还是我的办法妥当,我先把你弄出外面,施展过禁制手法,然后以最快速度到另一个关卡去,若然小刘没有留难,我就立刻转回来把你解开,先让你逃出一段路程,方始向此庄动手,你说这法子如何?” 老李道:“小的只好求公子手底略略开恩,不要叫小的过于痛苦难熬也就是了!” 皇甫线道:“这一阵痛苦虽是不易忍受,但你总算得回一条性命。假使你所言不确,在内虽然被惊动,但你只要一会工夫,就无法救治,纵使是我有心解救,也无从着手,你可听明白了?很好,现在你把那暗号说出来!” 老李道:“刻下的暗号是二重一轻,然后再互换一掌!” 皇甫维接着道:“俄经过小刘关卡,忽去忽来,他如出声喝问,如何回答才是?” 老李沉吟道:“这个一这个……啊,有了,公子你只须冷冷喝一声‘少管闲事’,小刘定然以为公子是老庄主座下卫队之一。如果公子行动够快,他看不清楚公子面貌,就更是万元一失了!” 皇甫维冷笑一声,命老李起身,严厉地道:“你要记着两件事,第一是我身份特殊,纵然你们老庄主有本事把我困住,也不敢对我怎样。第二是俗语说得好,贼咬一口,入骨三分。我随便捏造几句话,你就得饱尝本庄的严刑酸法!” 他站起身,顺手把老李抗起来,接着又道:“你好好站着,不要露出形迹就行啦,我来此目的不过是查看一下,马上就离开。” 老李不敢违抗,也不敢答允.正不知所措之际,皇甫维已纵下晒场向对面的屋宇奔去。 他的身法迅快异常,转眼间已跃到那一排屋宇切近。只见这一排屋宇俱与乡间村在相似,此刻每间屋的门户都紧紧闭住。 对正大门的一间较为高大,式样一看而知乃是本在公词。皇甫维自然知道这等形式不过是骗骗外人,其实此庄周围五十里以内,均是月公佟雷的手下。 他一下子就纵到公词左侧的一间房门之前,这时陡然微感后悔,只因他意忘了询问走哪一条路最是稳当。 但他已不能转身回去,当下运起天视地听的绝艺,侧耳一听,屋内传出低微均匀的呼吸声。 他不在迟疑,提一日夏气飘身飞上屋顶,运足目力迅速掠扫,只见屋后是一条两丈宽的长巷,再过去。有一排屋宇遮住去路和目光。 他一纵身飞落屋后的长巷,灵机一动,并不立即纵起。原来他忽然想到这前面的一排屋宇既然没有机关,这后一排的屋宇定然布置得十分严密。当下依着老李所泄露的暗号连击三掌,二重一轻。只见屋背暗处忽然出现一截人影,回报两下掌声。皇甫维迅速再击一下,那人接着回报一下。 皇甫维一晃身便纵上屋顶,快如闪电般向屋外飞落,眼光到处,屋后竟是一片园林,仍然瞧不见护庄河的影子。皇甫维不管一切,疾快放步奔去,刹时冲入园林之内。 他又多加几分小心,缓缓向前走去,又走了六七步,忽然感到附近传来轻微的声息,似是人类呼吸之声。他不敢怠慢,扬手连击三掌,二重一轻。右边两支左右立刻报以两下掌声。接着交换了最后一下掌声之后,皇甫维又向前走去。 突然想起一件事使他停步回顾,只见刚才发出掌声之处并无丝毫人影,同时也没有树木蔓草之类可供藏匿身形之物。 皇甫维心头大震,忖道:“怎的凭我的目力也查看不出那人藏匿之处?像这等高明的身手,除非是月公傅雷才办得到……” 这念头一掠而过,他顿时又警觉不可站立过久,以致被人家认出面貌.连忙开步前走。 走出五六步远,他终于忍不住停步寻思这个疑团,忽然发觉左侧数丈外似乎有人迅疾奔来,立刻弯腰闪到一丛树影之后。 转瞬间一道白色人影迅若流星地掠到,身法美妙,体态翩路。皇甫维动时差点失声惊叫,原来乍看之下,那道银色人影极似是银衣仙子佟秀。幸而他没有真叫出声,敢情那道人影虽然也是个美貌女子,却不是佟秀。 只见她掠到近处,身形一挫,游目四顾,那对大大的眼睛顾盼间眼波四身,还有一头乌黑的秀发在夜风中轻轻飘拂,甚是动人。 皇甫维瞪大眼睛瞧去,动作间稍为大意,踏在枯枝的脚微微一沉,发出一点声息。 那银衣女子耳目甚灵,立刻回头望来。皇甫维连忙闭眼,免得被她发觉。 遥听那银在女子哼了一声,接着道:“你一直瞪着眼睛么?” 一个粗豪口音应道:“小的不敢偷懒!” 皇甫维听到对答之声,睁眼望去,只见在那银衣女子面前丈许之处,已站着一个银衣大汉,正在躬身回答。 银在女子道:“刚才可曾有人走过?” 那银衣大汉仍然躬着身子,恭声答道:“刚才有一个人经过,小的查对过暗号之后给予放行!” 银衣女子道:“你可曾看清楚是什么人?” 银衣劲装大汉道:“小的因见他递的暗号不错,同时又是在指定距离之处,是以没有十分留心,仿佛记得是个中等身量的人,好像穿着长衫,却不是本在常用的颜色!” 银色女子道:“他走过多久?向哪一边走的?” 那劲装大汉向皇甫维所走的方向一指,道:“他从这边走的。” 银衣美女道:“下一回有人经过,纵然暗号不错,也得出声问出姓名,知道了没有,” 她没有理睬那劲装大汉的行礼.径自转身迅疾纵掠,转眼间已出去老远。 皇甫维将所有对话完全听入耳中,颇为怀疑那老李是否已泄露了他的行藏,不然的话,这个银衣美女如何能够得知曾经有人走过? 他一面推想,一面放轻脚步,遥遥钉住那银衣美女的背影疾退下去。 走厂两大许,那银衣完女身形忽停,击掌发声。皇甫维忖道:“原来前面还有一关,如果我等她过去之后,再行通过,势必被守卡之人看破……” 念头一转,更不怠慢,藉着朦胧夜色及草木暗影掩护.疾然偏向左侧潜返近去。转瞬间已潜行到那银在美女后面文许之处。 他宁可冒险从那银衣美女身后穿过,这样虽然可能被对面的暗卡瞧见或被那女子查听出声息,但比从那暗卡后面穿过而想躲开那银衣美女的目光的危险性却少得多。 她刚刚出声叫暗卡之人现身,皇甫维趁机向前疾移,他使的是上乘移形换位的功夫,行动之际,毫无一点风声。 这时,他已移到那银衣美女前侧的一处树木黑影之中,那银衣美女似是略有所觉,回眸四瞧,皇甫维收敛住呼吸。瞑目不动。那银衣美女两道明亮的目光向四下扫射了一会,并无发现,便又收回落在那守卡大汉身上。 她道:“刚才可有人经过?” 那劲装大汉恭谨异常地躬身道:“小的没有瞧见!” 那银在美女讶然地哦了一声,挥手道:“回去,睁大你的眼睛!” 那劲装大汉应声跃退数步,焕然间隐没在地下。皇甫维这时才恍然大信,故情在这片园林内的暗卡完全安置的地下,怪不得没有法子查得出来。 那银衣美女急如离弦之箭般向回路奔去,皇甫维何等聪明,一看便知这个银衣美女乃是要在两卡之间四五丈的地面之内搜索,若然查明没有敌人踪影,可能转向这边搜查,当下脑筋连转,决定冒险向前一试,只因那银衣美女所查的方向不久就会向这边移到,与其在此被她查出,不如逞险一试。 当下藉着暗影贴地向前迅速移动,片刻间已出去两丈左右,估量凭那道暗卡的目光已看不见这么远,便起身迅速向前面奔去。 才奔出七八步,打一排密密的树木中闯出去,只见一道宽阔的河水横亘在眼前。 这道河流宽达三丈,水势平缓,听不到一点流湍之声。河的那边离岸丈许之后,就是一片黑漆漆的房屋。 此刻皇甫维只须安然渡过此河,冲入那一片房屋之内,便有把握在一段时间之内,不被对方查出踪迹。 他凭着夜眼沿河向两边望去,只见数丈之外,都有一道石桥伸到河中,但只到了河中心之处就中断,对岸另有一道木桥,此刻已拉起来。他虽是明知对岸的木桥上面一定有人日夜看守,仍然举步向右边的石桥走去。 不仅是在吊桥那一边会有专人日夜看守,在石桥的这一端也势必暗卡较密,严予防守。 皇甫维一想到这一点,顿时停住脚步,用尽平生智慧,寻思渡河之计。 那个银衣美女身法奇快,转瞬间已查明两卡之间没有人迹,随即向护庄河赶来。在这一段地面之内,任何一处可以匿藏人踪的暗影均被她查遍,接着养出河岸。 河岸两端都因甚是平坦,是以尽可一目了然。她运足目力向两边查看,竟然也不曾发现人迹。 她迅即驰向右边的石桥,石桥上有一道关卡,岸上树木后另有两道关卡。她—一吩咐严予防守之后,立刻回身向另一道石桥弛去。这三道关卡俱无异状,她也—一吩咐过。重新跃入那片园林之内,细加搜查。 这时皇甫维敢情仗着内功精纯,已躲入河中水面之下,潜泅过去。 他明知等一会一身水渍,极难瞒得过对方。但目下舍去此途,已别无他法。 他一口气便已潜泅到对岸,暗自欣幸河底没有设上拦江网之类的障碍。 当他潜泅过河之际,已感出此河水流极为缓慢,是以到达对岸之际,十分小心地浮起免致弄出水声。 这一边的河岸乃是一道沙堤,沙质甚是松软,若有人从对岸纵过来,不管他轻功多高,但一旦跃过三丈党的河面之后,那口真气势必变浊,急须落脚借力,顺势换口夏气,当他落在这道河堤之时,身体的冲力及重量甚是巨大,这道沙堤一定崩散而掉在水中,那时不但弄出极大声响,并且全身湿透,行动时处处遗下水渍。 皇甫维暗中一笑,贴着沙堤冒出水面,耳中除了听到数丈外传来轻微的步声之外,别无声响。 当下提一口真气,悄无声息地拔出水面,落在沙提之上。 此刻他身躯因那一口真气之故,仍然轻如无物,是以蹲伏在沙堤上,仍然没事。 他蹲在沙提上动也不动,身子下面顿时湿成一片。沙堤的沙子得到水份,更加凝实。过了一忽儿,他缓缓舒出腹中浊气,身躯顿时变回原来的重量,但沙堤却没有崩散,只因一来沙子吸水之后比平时凝固,二来皇甫维是逐渐增加重量,并且没有纵下来时那一股冲力。 在他眼前半丈处乃是一道三尺高两尺阔的围墙,此消似乎包围住整个冷月山庄的中心或者是沿着这条护庄河而建筑了这么一道围墙,这值低矮的围墙再过去,约奖有一丈远,另有一道高达丈半的围墙。 这两道围墙的作用他已经了然于胸,原来那图上注明在两墙之间,地面铺满锦地罗,那是一层细网,网上附有无数锋锐的倒钩刺须和小铃,若然误踏其上,立时咬住靴鞋,不挣还可.一动的话.越咬越多,网上的小玲也响成一片。 因此任何人见到这种装置,决不敢踏下去,势必要向丈半高的围墙纵上去。那道围墙顶甚是尖削,布有报警机关。这种报警装置江湖上极是普遍,一望而知,是以纵起之人一眼望见,势必立改心意,向墙内飘身而落。 这一来正好中了以虚为实之计,那围墙下面一丈以内,离地三尺之处装有一道龙须天网,任何人掉在网中,登时浑身都被网上的利钩钩住,加上铃声大作,等如告诉对方说鱼儿落网。 这两道围墙的距离他早已算好,两墙相距一丈,内墙高达丈半,如要有跃过三丈宽的河面那么大的力量,是以一旦纵到墙头.发现其上的报警装置,勉强移前一点,越过围墙之后,便再无余力可以改变下落的位置,那时除了眼睁睁掉在“龙须天网”内,别无他途。 一阵夜风吹过,皇甫维缩一缩肩膊,原来此刻皇甫维浑身上下没有一寸丝缕。 他早在潜泅过河之际,已经想出妙计,那就是攻敌不备,由于对方认定这道河流,沙提及内外墙已经成为不易逾越的天险,加之凡是泅过河流之八,势必留下水渍遗痕,极易追查出下落,久而久之,除厂三道桥梁之外,其余的地方都不甚注意。 皇甫维深觉这是最好的弱点,灵机一动,迅即将全身衣服脱下,裹做一团,只余下那柄圣划还在手中,之后,算准距离,把衣服扔过护庄河,恰巧落在那道矮矮的围墙下面。 此刻他全身赤裸,虽然曾经练过上乘武功,不畏寒暑,但始终不大习惯,故此夜风刮过,不由得颤抖一下。 他感到身上的河水已经于得差不多,当下跃到三尺高的围墙上面,俯身捡起落在外面墙根的衣服。 倏然间早先听到在远处的脚步声似乎急速移来,皇甫维微微一惊,要穿衣服不够时间,要躲起来又没有可供藏身之处。万一来的乃是女人,但他目下光着屁股的情形,别说动手,当真羞也羞死了, 想到这里,真是急出一身冷汗。幸好一个人每每在极为焦急的情形之下,都会想出一点办法。皇甫维正好也是情急智生,猛可吸一口真气,就这样光着屁股,飕一声向一丈外那培丈半高的围墙飞去。 他身在半空之中,一面用右手将吱在口中的圣剑掣出鞘,同时扬自向步声传来之处望去。 但见五六丈以上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在外墙顶上迅速奔来。这两道人影面貌虽然瞧不清楚,但从衣服及特长的头发上一望而郑乃是女人。 他在心中叫声侥幸,这时身形已飞到围墙顶端。但见他轻飘飘向下沉落,却不是落在围墙顶,而是落在墙内,紧紧贴墙溜下。 只见他圣到一送,刺入墙上,顿时像条白色的咸鱼一般挂在墙边。 他乃是面对着墙,因此他可以嗅到墙上石头的气味。外面步声急速奔到,忽然停住,几乎就是站在他刚才站在的地方。 片刻之后,一个女子的口音道:“翠丫头作真是多疑,哪里有什么可疑动静?” 另外那个女的没有答话,隔了很久,她才出声。因此使皇甫维感到这个名叫“翠”的女孩子十分深沉。 她道:“你懂得什么?我们这几个人轻易不会调出来巡哨,因此漆二娘此举必有深意,也许她已发现了联兆,但时机未熟,所以不曾宣布,方才我明明瞧见有人影闪动似的,也听到一点声息,都怪你走动时脚步太重,假如真有敌人的话,早就被你吓跑啦!” 那个先说话的女郎不服气地哼一声,道:“我就不信老庄主他们在江湖上威名方盛之际,竟有人吃了豹子胆老虎肝,敢潜入冷月山在找事……” 翠丫头冷笑一声,道:“告诉你吧,我的宝姑娘,今夜乃是漆二娘巡夜,如果万一那敌人乃是打我们管辖范围之内潜入,哼!你我就准备挨她那别出心裁的‘裸体示众’苦刑的滋味吧!” 宝姑娘喷了一声,一听而知乃是伸舌头的声音,接着道:“如果要我受那苦刑,我立刻先先自杀,我们可不比其他一些已经破了身的丫头。” 她歇了一下,接着又道:“老实说,我倒希望真有个把敌人潜了进来,我觉得老是住在这道护任河之内,好比是困在笼中的鸟一般,日子过得太死板啦!” 这时,在外面那道矮墙上的两个姑娘,其中之一缓缓巡道走动,不时低头察着墙上竟达两尺的道路。 另一个凝站不动,举眸遥望着河流那一边,露出一派神往的样子。她接着道:“护庄河的那一边真是海阔天空,任我翱翔,那多够味啊!” “宝丫头你老是胡乱表露你的心意,若果碰上喜欢进言讨功之人,你就完蛋啦!’” 她轻轻叹口气,接着道:“我看你手常为人心直口快,所以才敢劝你……” 宝丫头道:“我也晓得自己的毛病,但总是改不了,自己也没有办法,你在看什么呢?” 翠姑娘淡淡道:“没有什么,我是忽然想到,假如当真有人潜入本庄之内,这个人一定身怀绝技,并且智计超人,时时会有奇妙惊人的计策……” 皇甫维墓地感到这个翠姑娘似乎与寻常女子大不相同,并且觉得她忽然离开,好似别有用意。 他方自落地,猛可瞥见左边的月洞门当中站着一个姑娘,这刻正瞪大眼睛,瞧着他,生似被他这个赤裸之人骏傻了。 皇甫维羞得满面通红,连忙用左手的衣服遮住下体,踉跄后退。 那个姑娘身躯一缩,躲在月洞门外,皇甫维惶乱地穿衣,但他心中越急,就越穿是慢,过了一阵,那个姑娘又在月洞门露出头颅,一见他还赤着上身,连忙又缩回去。 那个女孩子现身出来,道:“你随我去见漆二娘吧!” 皇甫维微微一笑,道:“好!我跟你去!” 她正要转身,忽然停住,道:“我怎知你不会趁机逃跑?” 皇甫维道:“我若果要走,早先你不敢进院之时,岂不是正好溜掉?大丈夫敢作敢为,既然胆敢夜闯冷月山庄,岂有害怕区区一个漆二娘之理!” 他的言词之间,扬溢着豪情胜慨。对方似是被他折服,踌躇一下,道:“很好,那么你跟我走!” 他们一前一后,向里面走去,穿过几个院落,走入一条甫道之内,皇甫维突然道:“翠姑娘请等一等!” 翠姑娘停步道:“什么事?” “我想先晓得你怎知我业已潜入,并且藏身墙上?” 她笑一下,笑容甚是婉雅可爱,接着道:“我的目力异于常人,因此你纵起之时,我的确瞧见人影一闪,接着又发现墙上留有一些沙子,是以更加确定。” 皇甫维道:“翠姑娘目力高明,兼且机警过人,在下甚感佩服!” 他说得十分真诚恳挚,翠姑娘竟无法怀疑他的话乃是拍马屁之言,当下甚感受用,心弦微颤。 他们先后经过三道门户,却都没有入内,仍然照直向前走去。 皇甫维迅速地取出“一皇”所传秘图暗暗查看一下,便又收回囊中,前面的翠姑娘似是听到声响,却没有回头瞧看。 走了六七步,左侧墙上又有一扇门房,皇甫维突然伸手向那扇朱门推去。但觉门上有门闩闩住,立即潜运内力,轻轻一震,门内的木闩立时震他把木门推开一尺并右,迅即闪身入去,顺手把门掩住。 翠姑娘停住脚步,回头一望,已不见皇甫维影踪。他一点也没有张惶的样子,缓步走回去,停在朱门外, 她歇了一下,才举手敲门道:“怎么啦,难道你忽然对漆二娘畏惧起来么?” 房内毫无声息,翠姑娘微微一晒,道:“这个房间一向用以贮藏珍宝古玩之物,四周俱是厚达三尺的石壁,并无别的门户,更没有暗道,你何必躲在里面?” 她话声过后,一会儿工夫,那扇朱门徐徐打开,皇甫维现出身形,面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翠姑娘笑道:“如何,当真没有别的门路吧?” 皇甫维露出窘状,道:“我……我……唉.当直没有别的门户通路!” 翠姑娘笑一笑,道:“我们一走入这个甫道之后.那入口处早已放下钢闸,你除非有地遁之能,否则你怎样也跑不了!” 皇甫维自嘲地笑道:“我这刻忽然觉得应该多生一对翅膀,那就可以凌空飞走了!” 翠姑娘明眸一转,道:“你插翅也不行,自走入这条两道之后,再也见不到天光,所以我刚才说,你除非有地遁之能,不然的话,再也逃不掉!” 皇甫维摇头道:“以我想来,这条两道既然两端可以隔断,万一老庄主自已碰上这种情形,他必须有法子脱身,此所以我坚信即使在这一条长长的函道内,也必有秘密出口!” 翠姑娘道:“话虽有理,可亲事实上确实没有!不信的话,你可以查看一下,但不能耽搁太久!” 皇甫维颔首道:“好,我如果查不出别有出路,大丈夫说一句算一句我就地首束手,任你处置!不过如果让我找到出路,逃离此庄,你可不能怨我!” 翠姑娘忖思了一阵,明眸连转。皇甫维故意装出不在乎的样子,两眼向四下不住张望。 翠姑娘突站道:“我跟你赌这一次,现在我打那边出去,连出口也封住……” 这位翠姑娘倒也爽快,说得到做得出,话声甫欧,人已向去路那边疾奔而去,转眼间身形已隐没有转弯处,接着微闻一响沉重的钢石根触之声。 皇甫维精神一振,立刻放开脚步,向她奔去的方向疾纵,走到快要转弯之处,只见那儿有一道金黄色的门户,他举手推开那扇金色的门。 纵人房内,顺手掩上房门,但见两边屋角都燃有灯烛,是以房中甚是光亮。 这个房间大约有两丈方圆,高敞宽大,摆设有云床炉鼎之类,一望而知是间炼丹五室。 他奔向右边的石壁,数一数上面的五头,便向其中一块石头推去。这一推他已运足内力,但见那块一尺见方的青石应手凹陷下去,大约陷入五寸左右.便不移动。 皇甫维微微一笑,暗忖这座室内的唯一通道,以日公佟雷那种心肠阴毒多疑之人,自然不会告诉任何人。自己看准这一点,才故意以话相激。 心中转念之际,手指已向旁边摸去,果然摸到一枚铜环。用手指勾住和力一拍,只见旁边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扇三尺高一尺宽的缝隙,于是连忙钻了进去。 外面那条长长甫道的人口处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沿着甫道疾奔。此人身法迅快异常,转眼间已掠过刚才皇甫继进去过的朱门.接着又掠过黄门,然后抵达甫道末端。 这道人影在甫道的灯光下显出窈窕们娜的身裁,一头云发垂在背后。祥子长得十分好看,修眉风目,玉面朱唇。她见到甫道出口的钢门已经放下,不禁眉头轻皱,在墙上按了一下,那道钢门顿时向上升起。 门外站着明眸皓齿的翠姑娘,她现出一面讶色,及至见到甫道内的人,立刻转为惊煌之色。 那修眉风目的美女娇柔地道:“你怎的来到此地?” 她的话声与表情都十分娇柔动人,可是翠姑娘却更加不安地垂下头,敛任行礼道:“启禀漆二娘,婢于因似是发觉有人潜入,故此进来找寻二姐!” 漆二娘微笑道:“很好,但作为何把南道封住?” 翠姑娘道:“婢子生怕敌人潜入内宅,故此特加小心,封住出入之道!” 漆二娘轻移莲步,走到她面前,忽然举手向她面上掴去,口中格格笑道:“你这丫头胆子真大,你以为我这等容易被你瞒过的么?” 她掴去手掌并不迅快,但翠姑娘却不敢躲避,但听清脆一响,翠姑娘整个人撞向墙上,五颊上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接着唇角也沁出鲜血,显然这一掌打得甚重,以致翠姑娘口腔破损出血。 漆二娘又娇笑一声,道:“你如果心中不服气,我说一句话你就不用分辩了!我且问你,那个不穿衣服的男人,被你藏在什么地方?” 翠姑娘大吃一惊,忘其所以地举目瞧住她。要知这翠姑娘当真以为漆二娘乃是恫吓她而已,哪知道她确实已晓得那回事,并且一定是亲眼目睹,不然的话,她怎会知道那个美男子乃是赤身露体? 她呐呐道:“他……他就在这甫道之内!” 漆二娘口中笑着,又举手给她一个嘴巴子,因此翠姑娘另一边面颊上又出现一个掌印。 她道:“你还敢跟我开玩笑么?”要知她刚刚穿过南道,并无发现人踪,是以以为翠姑娘跟她开玩笑。 翠姑娘不敢支吾,匆匆把经过清形说了。漆二姐这时也禁不住面色一沉,凝眸寻思,随即转身向甫道奔去,逐间户门推开查看。 之后,她一直出了甫道,喷亮的钟声突然大鸣,转眼间护在河里外出现寥无数火把人影,全在都光亮如白昼。 在那些火把之下的幢幢人影有男有女,一般来说,在护在河外围的多是劲装疾服的大汉,在护庄河内围的多半是苗条女郎,个个携带着兵器,有些还有弓箭。 漆二娘四面巡视一番,传令找到宝姑娘。 宝姑娘还不晓得翠姑娘已经出事,正待询问,转眼间那边有四条人影奔来,却是四个身穿银色劲装大汉,人人背上都插着一把特窄特长的利剑。 漆二娘向宝姑娘指了一下,四名银衣大汉倏然分出两名,分别纵到宝姑娘两旁,一齐伸手抓住她双臂, 宝姑娘骇得尖声惊叫,可是却不敢挣扎。 漆二姐微笑道:“你暂勿惊慌.我且问你,刚才作和翠丫头值守夜之时可曾发觉防地业已被敌入侵入。” 宝姑娘颤声道:“婢子该死,竟没有察觉……” 漆二娘道:“我记得内中规定是,敌人从哪一处防地侵入的话,该处关卡之人将受死刑以下,残刑以上的重罚,不知是也不是?” 宝姑娘额声道:“但求二娘开恩……” 漆二娘道:“这个敌人如果没有内奸通声气的话,决不可能晓得本任刚刚更改的口令,目下我交给你的任务,就是要你设法打听出来!” 宝姑娘愣了一下,道:“没有一点线索,叫婢子从何查起呢?” 漆二娘道:“你这丫头在姊妹中一向被称为最蠢,我先前还不大相信,可是现在看来这话却也不假!现在你仔细听着,翠丫头曾与敌人说话,并且引入此间重地,我赶得来时敌人业已失踪。因此她是嫌疑最大的人,目下她已禁捆在幽牢中,你也要抑到那儿去,只要你在谈话中勾出真话,自然就会释放你!我限你在天亮以前做到,过了时限,马上就把你们全身衣服脱光,捆在登山索上示众,以迄饿死为止!”言罢,漆二姐离去。 宝姑娘发出隆泣之声,一个银衣大汉阴森森地道:“宝姑娘走吧,不然的话我们可吃不消啦!” 另一个银衣大汉冷笑一声,道:“卢森你怎的传香惜玉起来?要不要我把这些话转禀二姐?” 名叫卢森的银衣大汉面色一变道:“喂,马老三,咱们兄弟交情一向不错,你告诉二姐对你没有什么好处,这又何必呢!” 马老三嘿嘿冷笑,道:“那要看我高兴不高兴了,事到临头才攀交情,未免太迟了一点!” 卢森听出他口气不善。 他一方面想设法杀死对方,另一方面又感到垂头丧气。马老三得意地冷晒一声,道: “走吧,再耽搁时间的话,幽牢那边的人接不到宝姑娘,告到漆二娘面前,谁都吃不消啦!” 于是他们匆忙地向出口处走示,刚刚出了甫道。后面的那扇黄色房门忽然打开,一道人影宛如幽灵纵了出来,极为小心地遥遥跟着那三人。 不久工夫,他们在一间宽大的堂室内停步。卢森把地上的铁门打开;下面一道石阶通落下去。 宝姑娘忽然怒声道:“马老三你放老实一点,不然的话,漆二娘知道了也放不过你!” 卢森回头道:“什么事?” 宝姑娘道:“他……他的手……乱摸我……”她虽然因不好意思而期期艾艾,但这几个字已足够令人明白。 卢森顿时冷笑道:“好啊,总算也让我抓到把柄啦!宝姑娘先请吧,我们在后面跟着……” 马老三没有哼气,跟在最后面,转眼都走落地下。 后面遥遥缀着的人影正是皇甫维。。他从秘道中出去,忽见护在河灯火迅明,人影幢幢。初时他不客气地以为是翠姑娘不守信诺,心中大怒,匆匆赶回去,打算找到翠姑娘的话,先把她杀死。 但回转去了后,在旁中就听到淳二娘的声音,当下沉住气一听,才晓得还是她发觉有敌人潜入,也晓得了她的打算。 翠姑娘的倩影浮上心头,顿时令人雄心万丈,觉得自己应该设法营救才行。 他躲在暗处窥伺,过了片刻,他举步向前走去,到了转弯之处,果然一到钢栅拦住去路。他犁出圣创;向搬上巨锁新会,呛地一响,巨锁立时断毁。 推栅而入,走到转弯处,又是一道钢栅,他依样葫芦,借着圣剑神锋,斩毁巨锁。 接着便是第三道钢概拦住去路,由于刚好位处转弯之处,因此钢栅虽然可以透视,却也瞧不见那一边的光景动静。 皇甫维低声叫道:“翠姑娘……翠姑娘……” 内面静寂,没有丝毫声息。皇甫维接着便低喊宝姑娘,也是没有应声。 皇甫维向白石矮墙那边望去,只见幽发灯光之下,一个女郎背着他站着。 这个女郎身段窈窕丰满,曲线玲被,上半身穿着一件短袖罗衣,露出两条粉搓玉琢向的手臂。单是那双浑圆嫩滑的臂膀,已经散发出极为诱惑的性患拉力,使人神往地想像到枕在上面的滋味。 皇甫维一眼就看出这个女郎不是翠姑娘,这样说来,定然就是宝姑娘。 当下低声道:“宝姑娘,你为何不理睬我?” 那个女郎动也不动,生像是已被人点住穴道似的。不过,她站立的姿势美妙自然,却又不似穴道被制。 皇甫维几乎掉头走开,反正他想救的是翠姑娘而不是她。可是这个女郎一身较力,却使得他不忍这尔离开。 于是他又开口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那女郎这会动弹了一下,并且用异常的低沉声音答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皇甫维发觉自己从未听过她的声音,不禁为之一楞,但他还是高兴于这个身段奇佳的女郎终于答话。 他道:“你为何不转过身来、’ 那女郎道:“你为的是好瞧瞧我的面貌,对么?” 皇甫维道:“那也不一定;但我们总不能背着说话啊!” 那个女郎侧转身躯,胸前双峰高挺,大有裂衣欲出之势,当真是迷人之极。 皇甫纸已经是过来人,眼睛自然识货,这时吞一口唾沫,双目一直移不开她的用体。口中道:“你这样算是不用背对着我,是不是这意思?” 那女郎隔了片刻,才道:“是的,我正在猜想你走入幽牢来干什么?” 她说话呼吸之际,胸前双峰隐隐跌落起伏,一时满室春光,极是诱人。 皇甫维深深吸一口气,才抑压得住向她冲去的欲念,故意淡淡道:“你的猜想可否说出来听听?” 她摇一摇头,皇甫纸又接着道:“你的面孔不敢让我看见,倒底是何缘故?” 那女郎道:“我一掉转来,你便会大吃一惊!” 皇甫维更感兴趣,道:“你尽管掉转来,我决不在乎。” 那女郎默然半晌,这才缓缓转过头来。但见在那蓬松的发石之下,一张瓜子形的玉面眉如春山,眼似秋水,极是艳丽动人。 皇甫维果然大吃一惊,敢使这个美艳女郎面貌很熟,可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她的眼光扫到皇甫维面上,星眸陡然一亮,似乎是因为想不到这个男人这等俊美而惊讶! 这种情形皇甫维又非首次,自然心中明白,不过他目下却不能利用这种机会,因为他必须全力思索这位艳妹在何处见过, 他举步向前走去,提起右脚,正要跨过那道白墙。那个女郎突然道:“不,你不要过来……” 皇甫维愕然停住,右脚放在墙上、道:“为什么?” 那女郎道:“本庄规矩极严,凡是进入这道石墙之内,非有庄主之命,不许擅出!” 皇甫维微笑道:“我不是本庄之人,他的命令我何须听从?” 他边说边跨进去,那女郎似是情急,迅纵上来,伸手要去拦他,不知怎的却纵火皇甫维怀中, 皇甫维双手一楼,融手处无不嫩滑柔软,顿时欲大中烧,把她抱得更紧,两只手也不规矩地四下移动, 室中但闻鼻息财财之声,两人都没说话,紧紧依偎着。那女郎身上穿得极薄,是以在皇甫维感觉之中,宛如抱着赤裸的嗣体一般, 他们依照着本能的冲动,逐步演进。皇甫维抱起对方,放置在矮墙上。突然间停止任何动作,双睛不住地转动。似乎忽地想起一件异常重大之事! 那个女郎本来娇情地闭育双眼,这对感到不对,张大双眼.接着两只欺霜赛雪的手臂缠上对方颈脖, 皇甫维微微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郎道:“我……”他话声顿之后,才接着道:“我姓佟名宝,乃是庄主座下诸女之一” 皇甫维笑容则故,道:“你可知道我是准?” 她摇摇头。明眸小时出媚人光芒,皇甫维接着道:“我复性皇甫,单名维!你自然听过我的名字了!” 她大吃一惊,呐呐道:“原来你就皇甫公子?” “不错,我也晓得你就是漆二娘……” 她娇躯一震,双手十指突然运力分扣皇甫维后颈多处大穴。 皇甫维左手按在她腰间,右手却移到她面颊上,捏了一下,微笑道:“听说你乃是著名心黑手辣的蛇蝎美人,这话当真不假……” 那个女郎十指落处,如击铁石。顿时收回功力.默默地苦笑一下,道:“皇甫公子爱怎样说,我也没法反抗!” 皇甫维道:“笑话,如果我不是早有准备,这一下不倒下去才怪哩!闲话少说,言归正传,你怎知我一定到此,事先在此等候?” 漆二娘道:“当时我听翠丫头的话后,一面传令截住出庄之路,一面想到假如你出不了庄,必定回到两道,所以传令宝丫头入来,故意说了那番话,好叫你知道翠丫头下落,而我却在此处等等看!假如你业已出了此庄,自无话说,不然的话,此举也许能够生效!” 皇甫维衷心佩服地道:“你的才智实在超人一等,可笑我当时竟没想到你乃是布下陷讲!” 他们接着对视了一会,皇甫维道:“如果你的心肠借一点给我,我立刻就可以致你于死地!” 漆二娘道:“难道公子下不得手么?这话出诸公子口中……” 皇甫维双眉一皱,道:“出诸我口又怎样?” 漆二娘娇笑道:“公子若然真有不忍取我性命之心,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但这话如由别人口中说出,却算不了什么!” 皇甫维心中大为受用,双手一松,人也闪开,让她起来。 漆二姐起身之际,左足顺势在墙根按了一下,起得身来,因上半身罗在已解开大半,连忙用双手掩住前胸,露出娇羞不胜的模样,却更加添厂诱惑的扭力。皇甫维猿臂一探,又把她抱在怀中。 漆二娘娇嘤一声,软软地偎卷在皇甫维壮健的双臂内。此刻,她一点也不曾假装,而是的的确确被这俊美强壮的皇甫公子所迷醉。 皇甫维在她耳边追:“这个地方不好,我们换一处舒服的,好不好?” 漆二姐连连点头,丰满诱人的胭体像蛇一般紧紧缠住皇甫维。 皇甫维接着又道:“同时你下令释放翠姑娘和宝姑娘,她们实在没有帮助我……” 漆二娘娇柔地道:“公子的命令,我无不听从……” 她说话之际,也开始挑逗皇甫维。在这剑拔夸张,山雨欲来之际,皇甫维突然间听到外面传来步履之声。而且听出人数甚多。 他面上没有流露半点神色,可是心中却迅速转念道:“义父所传的采补大法中曾经提及,不论功夫多好的人,当他正与异性够维尽欢之际,若然不是胸有成算,预作准备,最易受人所制……哼……哼,她此举不过是要诱我人骰而已……” 漆二娘媚眼如丝,面泛春潮,妖艳已极,任谁看了都不禁要心猿意马,神魂颠倒。皇甫维虽是警惕于心,但仍然感到心族摇摇,难以自制。 漆二娘娇呻一声,慢媚异常。皇甫维陡然觉得血脉贲张,满腔欲念如烈全焰焚烧,头脑已有点昏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皇甫维用力吸一口气,猿臂一甩。漆二姐惊叫一声,已飞开寻丈,跌坠地上。 步声起处,七八条人影墓地涌出来,但见刀光剑气,布满出口。 这七八条人影全部是银衣劲装大汉,那卢森、马老三等均在其内。个个身手矫健异常,还有两桩椿相同之处,第一就是通通都面无表情,第二是这七八个银衣大汉没有一个敢移动目光去瞧地上几乎全裸的漆二娘。 漆二娘这一下跌得不轻,缓缓爬起来,也不整理衣衫,就那样裸着大半玉体,一拐一拐地向那七八个银衣大汉走去。她一言不发,转瞬间已走出入堆,隐没不见。 那七八个银衣大汉这时似乎都松一口气,面上的表情已没有刚才那么僵木。 过了片刻,皇甫维仍然感到心神不定,是以一直坐在白石矮墙上,动也不动。要知他刚才就在心神快要全部被制之时,突然记起那本“采补大法”中提及一种迷魂荡魄的媚术,大凡仗着自己具有采阴补阳功夫的人,碰上了身怀这种媚术的女入,多半会因自恃而疏于防范,遂受制于人,并且败坏了一生功行。 他一转念至此,背上顿时沁出冷汗,急急运功行气,并且毫不怜惜地把漆二娘掼开。此刻,他也就明白为何这漆二娘在冷月山庄中具有如许权威,敢情首先是月公佟雷对她百依百顺,其次是她媚术一施,庄中所有男人无有能够自持之辈,个个都怕她对自己施展而被月公佟雷处以极刑。 那七八名冷月山庄高手见他毫无动静,都大感惊讶。但他们又因没有接倒攻击命令,不敢擅自动手,也不敢退却,是以只好堵在那儿,和对方僵持。 过了许久,皇甫维总算心中宁静了六七成,当下缓缓起身,掣出圣剑,向那八名银衣大汉走去。 那八人换地分为两排,每排四人,一前一后,拦住他的去路皇甫维走了几步,高他们寒芒闪闪的长剑只有一尺,便又停住脚步。冷冷道:“我只想知道一事,那就是你们的武功比起冷月神抓谷云飞如何?” 八人沉默了一阵,后排的卢森缓缓道:“谷公子乃是因天赋奇高,因而被任主选中,认作父子,我们怎可与谷公子相比!” 前排的马老三阴森森地哼一声,道:‘卢森作敢随意泄露本庄之事,待会儿你就晓得厉害了!” 卢森限露杀机。手中长剑缓缓移动,竟自指住马老三背上大穴。 卢森的动作分明是有意暗杀那马老三,但旁边的人见了,都不作声。 皇甫维见他们快要内江,也暂不出手,希望坐收渔人之利。 前排一个银衣人眼光流转,忽然瞥见卢森的长剑指住马老三后背,面上微微变色,陡然间侧身一剑向卢森制去,口中大喝道:“头地快点儿闪开;” 后排另一人挥剑架住前排这人的剑势,卢森长剑疾吐,可是发动得慢了一点儿.马老三已迅如电光正火般闪了开去,因此卢森的长剑只把他左腰份开一道寸许深,两寸长的口子。 前排的人都侧转身子,一面防备皇甫维,一面防备后面的人偷袭,神色都万分紧张。 皇甫维道:“你们不要理会我,有什么过节,先清理干净再对付我不迟,再者,如果你们之间有人受伤致死,可以把账记在我身上!本公子高出必行,你们不必疑虑!” 这一番话的用愈显然是鼓励他们内证互斗,那一批冷冈山庄高手们人人心中明白,可是这的确是极好的火拼机会,双方多年来积下的仇恨,正可藉此机会清断。何况说话之人乃是“一皇”的公子皇甫维,以他的身份地位,说话自然算数.而关于报说有人丧命在他剑下的假帐.漆二娘也无法不信 果然,卢森迅疾出手马老三一手按住伤口,运气止血,眼中爆射出愤恨火焰.冷冷道: “卢森,这笔账不能不算啦!” 卢森阴笑一声,道:“你尽管动手,” 马老三侧耳听了一下外面动静,接尊道:“假使我门未曾计出胜负之际,漆二娘刚好过来,你怎么说?” 卢森道:“那时一齐罢手,同心御敌就是” 马老三道:“难道说我这一到就白白被你暗算不成?” 卢森道:“不然又怎么样?“’ 马老三道:‘称也给我挑上一下,那就两不吃亏。” 卢森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双方纷纷移动位置,各寻对手。皇甫维突然长笑一声,登时使得这八名冷月山庄的高手心存警惕,压剑不动。 马老三哼了一声,道:“你笑什么?” 皇甫维道:“正是笑你手段卑鄙,专门以阴谋取胜,不似堂堂大丈夫的行径!” 马老三楞一下,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甫维道:“我在你们之间,等如见证人的身份,是以不得不拆破你的阴谋,你的剑尖上分明淬炼过剧毒,卢森要是被你的长剑弄上一下,还活得成么“卢森冷笑道:“原来这厮还有这等卑鄙毒计,我真想不透那些跟随你的人怎会服贴,让你领导?” 皇甫维朗声道:“卢森你也不可节外生枝,只须取消刚才的允诺便是!” 卢森道:“公子说得有理……”马老三插嘴道:“好啊,你干脆听令于他,岂不更妙?” 卢森怒形于色,奋剑迅击,寒芒飞洒,威势甚是惊人。 马老三挥封封架,两道剑光宛如两条银色故龙般翻腾搏击,光华闪耀。 皇甫维吸一口气,运功聚力.突然以千里传声,说道:“卢森,此人左手暗蕴刚猛真力,似是学会了太阳谷日公舒涛的一记‘白日春雷’,若然他设法诱你剑势横劈的话,就是想突施这一记劈空拳煞手了……” 皇甫维微微一晒,又接着传声道:“卢森,破他左手‘白日春雷’的劈空拳打并不困难,只须时候拿提得好,故意依他心意剑势横劈出去.但长剑推出半尺之际,立刻就得抬高一尺,担保他这一下学自太阳谷的绝招忙不迭收回!” 卢森喜欢颜色,数招之后,当真变化剑势,横劈敌腰。 马老三精神一振.陡然大喝一声,收何剑,出左举,威势凛恶异常卢森的剑好按照皇甫维之言抬高一尺.宛如行云流水般疾劈而去。他见到对方威势非同小可,方在担心这一剑会不会克住对方。哪知长剑过处,马老三惨哼一声,血光崩现,那只左手小臂处吃卢森长剑斜斜削去,只剩下半截手臂。 卢森一击得手之后,毫不停顿,依然挥剑猛攻。 马老三惨叫之声一起;另外三对激战的人,禁不住偷眼觑看,刚好见到卢森剑化银虹,当胸刺入,顿时戮穿马老三胸膛。 那三个属于马老三同党的银衣大汉面色大变,心分神散,登时吃对方占取先机,抢到主动之势。 卢森从尸体上抽回长剑,愣了一下,转眼向皇甫维瞧去,却见那位皇甫公子面含笑容,同时用眼色示意,叫他继续去对付余下的三人。 卢森被他提醒,顿时提剑扑去,挥剑夹攻。他施毒手杀死马老三之故,就是不想留下活口,免得后患无穷,所以此刻非斩草除根不可。 那个首先被他夹攻的银衣大汉胆气大怯,一身功夫因而减去几成。卢森连攻数剑之后,陡然间使出一手怪招,银虹闪处,恰巧扫过颈项,把气管食管一齐割断,登时了帐。
第二十二章 绝 杀 他接着又向侧面的一对纵去,长剑弹射出百十点银光,飞洒电罩。对方那个银衣大汉识得这一招名为“喷珠溅玉”,乃是本庄上乘剑法中绝招之一,忙忙挥剑拆解,卢森剑势攸然一挫,无端化为“甩手剑”的招数,银光如匹练急从他前胸射入,再也无法躲避或招架,问哼一声,那柄长剑透胸刺入,登时尸横就地。 卢森这时方始落地,顺手夺过那个还在发愣的同伴手中之剑,迅疾向最后一个敌人攻去。 那个银衣大汉见势色不对,使个败式便想退走。 卢森恰恰化为一道银虹射到,把那银衣大汉截住。他连诛三人的声势,已经把对方骇得魂飞胆落,虽是勉力招架.但剑法已屡现破绽。 卢森手中长剑幻使一片银影寒芒,追得对手连连后退。陡然间突出一式怪招,那柄长剑忽左忽右,使人眼花统乱,接着化为挑戳之势,一剑送入对手咽喉之内。 那个银衣大汉狂呼一声,尸身倒地。 卢森杀尽对手之后,反而楞楞地望着那些尸体,面上露出一片茫然之色。 皇甫维突然低声道:“你们快站好,有人来啦!” 卢森程然警醒,猛然转身招手,指挥那三名银衣大汉站在自己身侧,排成一列,作出拦住皇甫维去路的阵势。 皇甫维手中横持圣剑,面上含着冷笑,朗朗道:“你们太脓包啦,要不要换些好手来?” 卢森故意厉声道:“你终究还未冲得出去,冒什么大气?” 他话声甫落,一阵轻风从后面拂到,皇甫维闪眼一觑,只见卢森等四人后面出现广四个持剑女郎, 一个娇柔的声音接口道:“皇甫公子,我有句话想请问你,不知你是否肯据实答复?” 皇甫维道:“你如果有话说,那就走到前面来一别躲在一堆人后面。假使没有这个胆量,你就躲得远些!” 那四个女郎后面的转角处顿时出现了玉面朱唇,薄发裸臂的漆二娘。她柳腰款摆,轻移莲步.走到卢森那一排人的前面,媚笑道:“我已听从公子吩咐,该公子不会突施暗算吧?” 皇甫维傲然道:“当然不会啦!” 漆二娘双从他面上移开,迅速地扫瞥过地上那四具尸体之上,接着道“他们都是死在公于剑下的么?我却奇怪卢森他们为何丝毫不曾受伤?” 皇甫维笑道:“你就是要问出这句话?” 漆二娘摇摇头,但见她胸前高耸双峰随之微微摇颤,极是诱人。 “不,我只是觉得奇怪,所以顺口提起而已,其实我细瞧一下,就可看出他们是再死在公子创下!” 皇甫维道:“你最好少吹牛皮,我和他们均是使用宝剑,哪里看得出是谁杀的?” 卢森面色生变,可是不敢动弹,此刻他十分怀疑皇甫维可能是故意要漆二娘细细查看,等她查出真相,便可假手于漆二娘取自己等四人性命。 此念正在他脑中转动时,漆二娘已经开始检查那四具尸体身上致命的创口。 她只费了一会工夫,就走到皇甫维面前。皇甫维道:“怎么样?是下是我杀的?” 漆二娘沉吟道:“看他们的创口,听取的角度均非本庄剑法所能够做到,因此可以确认他们乃是死在你的剑下……” 皇甫维发出笑声,却被漆三娘继续说下去的话声打断,只听她道:“但是我十分讶异迷惑的,便是你会知道他们何自相残杀的可能?因而考我的眼力?照道理说,他们同属本庄之人,面对你这等强敌,定然十分团结一致。故此当你听到我提出疑问之时,应该大感迷惑才是!”她的话声一顿,发觉皇甫维似是挪榆地晒笑一下,便又接着道:“这个疑问迟早会晓得,现在我要请问你一件事……” 皇甫维定睛望着地,等她说话,忽然间感到心旌摇荡,大有难以自持之慨。他本是聪明绝顶.机智绝伦的人,立时已察觉乃是漆二娘的媚术使然,眼珠一转,一面暗暗澄神一志,抵御对方媚术,一面装着有所发现,移目望着一排四个女郎。 只听漆二娘娇媚荡魄的声音道:“皇甫公子明知庄主不在,却枉驾来此,不知有何图谋?” 皇甫维眼睛望着别处,道:“我来找银衣仙子佟秀。” 漆二娘笑道:“难道说公于也不晓得她的下落大?”这话大有深意,分明已知佟秀失踪之事,甚至认定乃是皇甫维把地藏匿起来, 皇甫维并不在乎人家怎样想法,此时他急于从漆二娘婚术魔力中脱身,想来想去,还筹思不出妥善之法。他既是不敢向漆二姐望去,又不能老是盯住那几个女郎,只好游目室中。 忽见那几具尸体的血腥气引来不少苍蝇,顿时灵机一触,心中已有主意,他右手缓缓掣出圣剑,左手却从囊中取出一个玉盒,藏向背后接着便收回在囊中,微笑道:“关于佟秀之事,我觉得不须辩说……” 漆二娘突然道:“公子刚才取出玉盒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皇甫维淡淡一笑,道:“既然你问起此事,我不妨告诉你。并回我在嵩山一个高入云霄的石峰顶,该处山风强劲,常人也难以站得住脚,但我却听到一阵虫类飞行之声,我因而疑心大动,循声追查,发现峰顶大石后有个石洞,洞内有个人全身溃烂.布满了恶蝇,那人只剩一丝气息,和我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死掉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人竟是武当高手武潘安余防……” 他说到这里,众人都大感兴趣一尤其听到那人竟是举世知名的美男子武当高手余访,都不禁流露出十分注意的神色。 皇甫线接着道:“向时我也晓得了他身上之伤乃是被剧毒所侵蚀,每日必须由这种恶蝇吮吸脓血,才能撑得下去。而这种恶蝇若然停在别人皮肤之上,顿时传染剧毒。终于要全身溃烂,比患大麻疯的人还要难看百倍……” 他说到这里,众人便有点警觉,个个游目四顾,皇甫维提高声音道:“不瞒你们说.我的玉盒之内藏有几只恶蝇,刚刚放了出来!” 他左手运力向地上扇去,停在死尸身上的苍蝇立刻被掌风刮得四散飞起。 众人顿时一阵慌乱,纷纷散开,并且各以掌力向空中苍蝇拉去。漆二娘夫不怕地不怕,却怕花容月貌毁损,不能迷惑天下苍生。是以也十分震惊,扬眸注视着空中。 蓦地一道白虹电掣肘到,漆二姐美眸一转,已看见乃是皇甫维御剑击到,来势猛急无伦,不由得大吃一惊。一面挥掌劈去,一面掣剑侧闪。 她的动作虽然快疾无比,但皇甫维有心偷袭,比她更快,但见白虹过处,漆二娘惨叫一声,顿时肚穿肠破,仆向一侧。 那四女睹状大惊,但她们此刻仍然深信空中飞蝇带有剧毒,因此顾此失彼,狼狈万分。 皇甫维乘机仗剑左决右荡,转瞬之间,削断三支长剑,击毙二女。 其中一个乘乱向外面逃去,皇甫维正忙于进攻那个手中尚有长剑并且作负隅之斗的女郎,一时无法分身,心中大急,厉声喝道:“卢森,你们快截住那丫头……” 和他对敌的女郎尖叫道:“好啊,卢森你们胆敢反叛,等庄主晓得了,就有得你们好看……” 卢森等人本来不肯听皇甫维的命令,可是这个女子尖声一骂,顿时醒悟不能不管,迅即挥剑扑截。另外那三名银衣大汉唯他马首是瞻,见他动手,都纷纷持剑围攻上去! 皇甫维一身所学,没有一招不是刚好克制住三公的武功路数,况且使用的又是无坚弗摧的“圣剑”。这时但见他奋起神威,一连数剑凌厉攻去,那女郎退却不迭,忽地门户大敞,被皇甫维一剑刺透心窝而死。 卢森沉声道:“请问公子有何打算?” 皇甫维若无其事地道:“只要你们都丢掉长剑,吃我一剑,便可无事!” 卢森道:“这样说来,公子乃是决定取我等性命,正是古语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意思了?” 皇甫维摇摇头,道:“你会错我的意思了!目前以我个人力量,尚无法把三公奸除,因此你们若是露出叛迹,此是江湖大忌,三公定然放弃一切,先合力诛除你们。那时候我纵然有心相助,也未必成功。所以上上之策,还是以不露痕迹为佳!” 那四人都透了一口大气,皇甫维接着道:“现在你们转身出去,就在外面那道钢栅旁边,每人让我刺上一剑,并把兵刃斩断,那时你们只须砌词说奉漆二娘之命守在外面,谁知我在内把众人通通刺死,冲了出来。你们拦阻不住,都负伤倒地。” 卢森大喜道:“如果公子乃是真心开恩的话,唯有此许可以瞒过庄主,” 当下一齐出去,在最外面的钢棚内侧站定。皇甫维道:“你们站好阵势,伸出长剑,我用各种手法斩剑,顺势弄伤你们!” 皇甫维着他们并排站好,各各伸出长剑,然后施展独门手法,每斩断一剑,那圣剑剑尖就在他们身上戳了一下。剑剑都是刺在穴道之上,若然是在战场,这一剑剩下去,对方纵然不死,也立即失去反抗之力。 而这刻他们却只是流了一点血,行动仍旧如常。卢森长长吁口气,道:“我们出入江湖,从不怕死,可是本在的严刑酷罚却比死还要恐怖万倍,在下等蒙公子开思,或可逃出此劫,真是谢天谢地!” 皇甫维道:“目下漆二娘已死,只不知继她指挥此庄的人是谁?我很想悄然离开,但目下该庄护何把守严密,看来不易离开……” 卢森想了一阵,道:“本来漆二娘一旦出事,就该由少庄主或佟秀姑娘指挥全庄。可是他们两位都不在,或者会由漆二娘的心腹侍女中为首的黛姑出而主持大局!至于过河之法,在下想不出有什么法子。” 皇甫维想了一想,道:“我目前隐藏起来,如有机会自会渡河而去。你们被我飞剑刺穴之后,应该是一个时后后方能动弹。因此你们装了一个时辰之后,方可起身行动。” 那四名银衣大汉都唯唯应了,皇甫维又问明业已被杀的马老三的房间位置,便换了件银装大汉的衣着匆匆离开这个幽牢。 他刚刚从地道入口处跃出去,便听到一阵步履之声。皇甫维迅即藏身在角落暗处。 转瞬间两个女子走到入口处,其中一个道:“我进去禀告二娘就得啦,你且到外面小心巡视……” 另外那个女子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厅外。 皇甫维灵机一动,轻轻跃到人口处,循级而下,就在底下第一个转弯弯角外面隐藏起身躯。 里面传来那个女子惊叫之声,不一会,步声由内面匆匆奔出来,皇甫维拿捏时候,突然急截迅袭。掌拍指拂。那个女子实在没有想到敌人居然会半途出现突袭,大吃一惊,皇甫维手法何等奇奥,立刻制住她的穴道。 那女子全身软瘫,也不能发出声音,皇布维料她不敢违抗,接着道:“你叫什么名子?”问话时,一掌抵住她的后背心。这样她便能够开声说话,同时又可立刻施展那“禁制脉穴”毒剂。 那女子倒吸口气,缓缓道:“贱婢名叫黛姑……” 皇甫维沉声道:“你聪明得很,居然晓得我这种禁制脉穴手法的厉害,所以乖乖答话,由此看来,你虽然身为侍婢,却也不是等闲之辈,我刚才在大厅中见到你和另外一个同伴的情形,得知你有命令她的权力现在你听清楚一点,一会儿走出外面的石阶上,你人声吩咐她去传令解除全庄戒备,听见没有?” 黛姑怯怯点头,但接着道:“贱婢实在不敢这样做。” 皇甫维淡淡一笑,道:“如果你自问熬受得住毒刑,不妨试一试看,” 她打个寒噤,道:“贱婢不敢尝试,既然不得不听从公子吩咐,只向希望公子在事后赐我一死,以免日后被老庄主收拾。” 皇甫维默然片刻,道:“你一定平日深悉身受毒剂之人那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是以这等畏惧,既是这样,我答应你得个痛快就是!” 当下他们一同向外面走去,走上石阶,黛姑扬声呼唤同伴过来,然后按照着皇甫维吩咐的话说了,那个侍婢果真领命去了。 之后,皇甫维再度征询她的意见,便这时黛姑又改变了主意,不愿寻死。皇甫维迅即一掌击在她后背心,把她震得昏迷过去,放在石阶上,便疾纵出厅外。 但见那道护庄河已恢复平常,本来烛天的火炬已尽行撤去,留下一片黑暗。 不过目下距天亮已是为时无多,皇甫维迅速奔到一道吊桥桥头,桥头处只两名汉子在那离地丈讲高的石楼内,那道吊桥便是由他们控制起洛。 石楼周围都有火炬,但不算十分光亮。皇甫维一出现,立刻就被楼上的两人瞧见。 皇甫维早就瞧好形势,设法站在阴影中,沉声道:“漆二娘命我过去办一件紧急要事……” 那两人刚才紧张了老半天,这刻未免有点大意,其中一个立刻动手去放落吊桥。那道吊桥放了一半,另一个汉子突然吟了一声,问道:“你是哪一位呀?你们平常都是等不及放桥就纵过去……” 他下面的话还未说完,皇甫维已应声道:“我照例得告诉你们一句,谁耐烦等这吊桥放落去?”话声中他的人已奔到河边。双足一顿,飞纵而起,飘落在两丈左右处那道从对岸伸到河心的木桥上。 转眼工夫,他已到了冷月山庄的正门,这刻纵然有察觉他乃是冒牌货,他也不放在心上。因此大摇大舞台从正门出去,在门口附近的守卫们都身向他行礼。是以皇甫维又晓得身上这套银衣竟然可以区别出身份地位; 他又离开大道,在荒野中向前疾奔,天亮之际,他已奔入太阳谷的地界。 大白天不易行事,因此他在荒野中随便找个又高又密的草堆,倒在草丛中,尽量休息。 下午时分他已经睡够,用了一回功,忽然从囊中掏出一枚金牌。这块免死金牌曾经使他整个人生都起了剧烈变化,因此他感慨地反复瞧看,但见一面有个皇冠浮突出牌面之外,另一面则深深地刻着“免死”两个字。 这面免金牌就是他潜入冷月山庄的原因。当他跟随那翠姑娘走入而道,对经进入一间金色门户的房中,取的就是此物。 这时,他不禁记起那个纯洁无瑕的翠姑娘及宝姑娘,她们的命运如何?现在已不可得知。或者会因漆二娘已死而得到幸免,但也许遭遇更惨! 对于这些他已无能为力.只好撇开不去想它。他把那块免死金牌用两指捏住,运足内力猛然一震。 一声微响过处.那块薄薄的金牌竟然分为两片,内面有本薄薄的小册子掉了出来。 皇甫维取了出来,发觉另有一张薄如蝉翼的小笺,上面写有不少字迹.他凝神阅看,那签上写着的是:“皇甫孤格奉无闻禅师左右:三十载一弹指耳,贵寺绝艺,宇内同钦,就中以意形大法为最。仆因深知以禅师根骨,十年之内将可与仆相颌顽,遂设计与禅师比武,取得秘笈,期以三十载归还。此时禅师血气已衰,徒呼荷荷而已!唯仆此举亦怜才之意,不然十年后相逢,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兹谨以资寺秘签奉还。堪足告慰者,厥为三十年来仆未曾翻阅秘本,弹免掉师无法向贵寺历代祖师交待也!书于XX得此秘笈后一日。” 这封简短的信,把这意形大法的来历都详细说出来。 皇甫维怔了一阵,感慨地把那张小笺放回金牌中。他想像得到像义父这等武功冠绝天下的人,明知有一本载着天下无敌的绝艺的秘发,却不肯取出阅看,在他该是多么痛苦的事? 而义父他老人家居然忍了三十年,到期便命自己送到少林寺,若不是没有见到那无闻大师,谅那位大师看到此笺之后,三十年的仇恨也会立时冰释。 他接着翻开那本薄薄的小册子,凝神细看,但见他面上渐渐露出惊讶之色,而且越来越入神…… 到他猛可觉醒时,看看天色,已经是昏暮时分。皇甫维不觉哑然失笑,把那册秘本收起来,然后尝试着修习这少林寺第一绝艺“意形大法”。 他在草丛中不知不觉已渡过三日,第四天的上午,他精神奕奕地起身,紧一紧背上的圣剑,放步向西方奔去。大约走了里许,旁边草丛中微微一声,皇甫维攸然停步,向草丛望去。红影闪处,一个高大汉子跨跃出来。此人一身红色劲装,手中持着银芒耀目的长刀。 皇甫维冷冷一笑,道:“你不必罗嗦了,如果你识相的话,最好乖乖引领我到太阳谷中,找出奉命留守的负责人,与我见面……” 那红衣大汉本来的气满面,但打量了他几眼之后,面色微变,突然向空中一扬手。只见两颗红色弹丸疾飞上去,后面的一颗陡然加快,追上前面的那颗,互相一撞,“砰砰”两声大震,天空中顿时出现了两团伞形红云,冉冉向空中升起。 皇甫维手掌一场,正待运劲拂去。忽然又缩回手,冷冷瞅着那个红衣大汉。 对方却被他望得毛骨惊然,可是其势又不能退走,只好硬着头皮,站在那儿。 皇甫维道:“你是第几郎?”原来当日他和绎衣仙子舒情结伴同行时,太阳谷有个十二郎跟着,所以皇甫维询问这名大汉是排行第几。 那红衣大汉呐呐道:“在下还未有资格挤身在十四郎君之列。” 皇甫维点点头,道:“这就是了,我看你发弹手法蹩脚得很,方在诧异,原来你比太阳谷十四郎君还差一级!喂,你的援兵什么时候可以赶得到?” 那个红衣大汉愣一下,似是想不透他这一问的用意。 皇甫维晒道:“这有什么好疑惑的,凭你这种材料,岂堪我出手一击!” 那红衣大汉大概觉得这活乃是实情,便不反驳,答道:“大概一盏热茶的时候,第一批就可赶到!” 皇甫维道:“你是否已知道我的来历?” 那红衣大汉道:“皇甫公子前几日在冷月山在现身之事,本谷已有所闻。所以小的一看便认得出公子。” 皇甫维俊面上陡然露出一丝冷笑,道:“你这厮真该死,在我四周明明已有六七个人,却说是第一批须待一盏茶时分才赶得到,我想知道你撒这么一个谎是什么用意?”说到末句,人已踏步估前.双手交叉拂去。 那红衣大汉口暴喝一声,左拳右刀一齐猛劈,皇甫维视若无睹,直欺入去。对方那柄长刀带着锐烈风声在他肩上劈过,左拳也被皇甫维一拂之势迫得收回。皇甫维左肘一撞,正好撞在对方握刀手腕之上,那柄长刀向天空疾飞上去。 红衣大汉正待作最后挣扎,那知胸口一紧,已被皇甫维指尖戳中,顿时全身麻木,失去活动能力。 就在这时,四周红影乱闪,展眼间已纵出七名红衣大汉,个个手持长刀,寒光耀目,动作甚是矫健。 皇甫维冷笑一声,一脚扫去,把那个穴道被制的红衣大汉踢出寻丈。 那七名大汉个个凝视着皇甫维,瞬也不瞬,对于那具被皇甫维踢开的同伴毫不理会。 皇甫维俊眼一瞥,发觉左侧的一个红衣大汉身上装束似乎与其余的人有点分别,当下举手指住那人.道:“你排行第几,” 那个红衣大汉征一下,似是想不出这个素昧平生的皇甫公子怎么认出自己,当下应道: “在下排行第八,公子几时见过在下?” 皇甫维笑一笑,道:“你不必管啦,先保住自己一命,再问这这琐事……” 他举步向舒八郎迫走,在舒八即身侧的两名红衣大汉被他气势所摄,骇得退了两步。 舒八即倏然下令,顿时刀光四起,都向皇甫维劈去。他自己也挺刀削戳,出手又重又辣。 皇甫维迅快如电般掣出圣剑,但见一道银虹涌旋电射,登时把七把飞刀都迫了回去。 他打定主意,人随剑走,疾向舒八郎扑击。舒八郎长刀一振,招发连环,居然抵住皇甫维这一剑。 其余的红衣大汉拥扑上来助阵,皇甫维陡然间发出左掌,虚虚一扫,掌上没有一点风声力量,可是正当他掌下的三名红衣大汉蓦地倒仆开去,旁边一个红衣大汉厉声道:“这厮懂得邪法……” 皇甫维冷笑道:“混账,这不过是少林秘艺意形大法中的下乘功夫,尚须意形兼施,到了上乘境界的‘意动形静’时,我根本不须动手,就可制你们死命……” 他这一番话对方大概没有一人听得懂,舒八郎长刀一招,把余下四名红衣大汉聚在一起,摆出一个阵势,五柄长刀,指着敌人。 皇甫维大步迫上去,右手圣剑疾挥横削出去,从剑势出手可以看得出他乃是要斩削对方兵刃之意。可是事实上那柄圣剑距离那五柄长刀尚有一尺之遥。 那五名太阳谷的人都有点地莫名其妙,哪知手中长刀一齐震动,如被对方长剑击中。顿时发出一阵金钱交鸣之声,五柄长刀之中.竟有三把断了半截。 他们无不大感讶骇.都征了一下,皇甫维朗笑一声,右手掣回长剑,左手疾扫出去。 那五名大汉措手不及,其中两个跌仆开去,余下的三人急急散开时,皇甫维接着追逐猛攻.转眼之间,只剩下舒八郎一个人未曾倒已皇甫维压剑不发,沉声道:“舒八郎,那厮刚才告我,发出火弹乃是要把援兵,依我看来,无非是太阳谷中须要时间准备,对也不对?” 舒八郎游目四顾,口中道:“公子爱怎样想都行!” 皇甫维挺剑劈击,手法迅疾奇奥,一连三剑,把舒八郎一口气迫退六七一步,后背碰到一棵大树,再也无法后退,舒八郎屡次想豁出性命不要,以求拼力反击,哪知对方圣剑光华闪闪总是在他眼前吞吐,根本无法举得起长刀反攻。 皇甫维施展出义父所传心法,剑光飞酒中,人也越迫越近,最后,舒八郎长刀完全垂下,那圣剑尖抵在他胸前,使他完全丧失战斗力。 舒八郎双目一闭,道:“你为何不把我杀死?” 皇甫维沉声喝道:“丢掉手中长刀。”他声音之中自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舒八郎虽然一向架傲不驯,这时也不知不觉五指一松,长刀坠地。 蓦地光华电掣,那柄锋快无涛的圣剑,剑尖轻轻在舒八郎胸前大穴戳了一下,旋即收回。 舒八郎身躯一软,挨着树身滑坠地上。皇甫维道:“你是日公舒涛手下十四郎君之一,大概总识得我刚才一剑的厉害了?” 舒八即有气无力地道:“公子如果放不过在下,最好给在下一个痛快,如若存心羞辱,只怕在下要口出不逊。” 皇甫维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却是个真的硬汉子,我平生最爱的就是不怕死的硬汉……” 舒八郎精神一振,道:“在下也很佩服公子……” 皇甫维把圣剑收回鞘中,道:“刚才我问你的一句话,事实上并无侮辱你的意思!但我猜想,你如果懂得厉害,假使我不取你性命,你便晓得如何自杀!现在我可要走啦……” 舒八郎心中一阵茫然,道:“公子话中之意,怨在下愚笨。” 皇甫维道:“这样说来,你竟是不晓得这一把我剑刺穴的奥妙,是不?目下我有心饶你一命,不妨把内情告诉你。” 他微一凝思,然后又适:“这一招是我父秘传绝艺,凡是被我剑刺中穴道之人,如若挨过一个时辰,穴道自解,原可行动自如。但这一招最厉害之处却在穴道解开之后,表面上行动自如,其实血气渐渐在那处死穴周围凝结,直至一段时期之后,穴道被塞,那人轻则一身武功尽失,重则性命不保,所以我得事先告诉你这一点.免得你回后怨我……” 舒八郎惊道:“在下宁愿毙命也不愿失去全身武功,公子如果肯把解救之法赐告,在下感激不尽!” 皇甫维沉吟一下,道:“好吧,你仔细听着,等到穴道自解,恢复行动能力之际,你迅即提一口真气,尽力奔跑,就可免去血气瘀积之害!” 舒八即道:“公子指点之恩,在下永志不忘……但只不知要奔跑多久,方可停止?” 皇甫维皱眉道:“真怀疑日公舒涛传你们一些什么玩意儿,连这一点普通道理也不晓得?自然是要奔跑到筋疲力尽,倒在地上不能动弹才行。还有就是奔跑之际,切忌停顿开声,奔跑得越顺利越好,以后还可收增进功力之奇效!” 他说完之后,转身自去。但不久就奔了回来,道:“对不起,我要借你身上衣服,冒充一下!” 舒八郎缓缓道:“太阳谷中防守严密,公子决混不进去……”’皇甫维一面剥掉他身上衣服,同时替他穿上冷月山庄偷来的银衣,一面道:“别的人自然混不进去,但你等着瞧,我自有妙计进谷……” 皇甫维穿上那套衣服,正好合适,当下又把舒八郎身躯提起来,道:“我得把你放在隐避之处,免得他们见到你,就晓得我已经乔装……” 舒八郎道:“在下决不相信公子混得进太阳谷,随便你把在下放置在何处,只要人家不曾发觉,我绝对不哼一声。” 皇甫维点头道:“你是个不怕死的硬汉,说话自然算数,现在你告诉我,此地离太阳谷人口不过数里之遥,可知道有什么隐僻之处?不然的话,我一场心机岂非白费?况且你不相信我有本事混入谷去,那就试一试看,怎么样?” 舒八郎道:“好,在左边十丈余处,有株十人合抱的辅树,树腹中空,可以藏上数人。 我也是才发现了数日,目前谷中人尚无一个知道。” 皇甫维如言提着他奔去,果然见到一株巨大的捕树,舒八郎道:“树腹人口由上面的枝校处滑入去。” 皇甫维望一望树身,见那分丫处离地约有两丈六七,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轻轻一跃,便纵了上去。 舒八郎叹口气.道:“公子这等精湛武功,在下如非亲眼得睹,决难置信!照这种高度,空手跃上来也不容易,何况还携带着一个人……” 皇甫维剑眉一皱,忖道:“这厮当真有点儿可爱,我这样愚弄他,确实不大忍心。”方自转念之际,远处响起一声号角,余音袅袅,散布在这片原野之中,令人泛起苍凉悲壮之感。 他道:“太阳谷中之人出来了,是不?” 舒八郎道:“还没有,只是招呼我们回报。” 皇甫维在树柜中找到一个两尺大的窟窿,便先把舒八郎的脚放进去,突省道:“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我仍然要设法令你不能发出声音。” 舒八郎道:“公子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但在下却不相信公子的话。” 皇甫维微笑道:“你不过是思虑欠周而已!我却早考虑到万一谷中之人发现你踪迹,那时你如果仍能开口,他们一定奇怪你为何不出声呼喊……” 舒八郎怔一怔神,道:“公子说的也对!” 皇甫维伸指在他胸前业已被伤的穴道上戳了一下,便把他放落去。 之后,他潜踪匿迹地向太阳谷人口右边移动,藉着这片原野的深草树木掩蔽起身形,果然平安数里之遥。 在他去路不远处有片峭直石壁.高达五丈,那儿正是太阳谷右边的屏障,以这等高度及异常的峭滑,就算是猿猴也上不去。 皇甫维仔细观察了一阵,断定峭壁上没有人看守,便迅即奔到峭壁之下。 他一身武功虽是不比几俗,但这片峭壁仍然无法飞越。不然的话,以三公的才智眼力,自然会在峭壁上设下关卡守望。 皇甫维沿着峭壁横移数丈,便闪人一道石缝之内。那道石缝只有两尺宽,三尺深,是以在外面便可一目了然,无法藏匿。 但皇甫维却不静静站立,仍然向石缝内挤入去,肩膀运足内劲,用力向石上顶去。 里面突然有一处缓缓移动,眨眼间已裂开一道尺半宽的缝隙。皇甫维闪身进去,接着便把石头顶回原来位置。石缝一阖,四周顿时一片黑暗,皇甫维慢慢地向前走去,地面甚是平坦.空气却甚是闷浊,显然这里面密不通风,他走了十多丈,便摸到前面有岩石阻住去路。 同时也摸到石上一个凹洞,生似故意凿出来以便手指扣抓用力,皇甫维缓缓运力向后拉,那块岩石渐渐移开,天光随之而透射入来。 皇甫维用力拉开岩石,只拉开一线就停止用力,眼光从缝隙中望出去.只见前面便是一片如茵草地,再过去屋宇鳞接,俱甚高峨,一望之下气象雄伟,比起冷月山任又是另一种格局。 宽坦的草地上不时有红衣劲装大汉匆匆走过,但没有一个人向他藏身峭壁这一边望上一眼。 皇甫维寂然不动,约摸等了一个时辰之后,突然再把岸石拉开一点,闪身出去。 这时,外面那片原野上忽然起一阵骚动,天空中爆发出三团红云,久久不散。地面上共有五队红衣劲装大汉,迅速地分头奔驰包抄,在旷阔的原野中不住移动。 在这五队太阳谷人马包围网中,那个穿上皇甫维从冷月山庄带来的银衣的舒八郎正在舍命飞奔。舒八郎乃是本谷有数高手之一,脚下功夫甚佳,加之深悉太阳谷火弹的意思,是以见到那三颗火弹在空中爆发,立刻晓得在这片原野中业已调遣来不少人马,正在追逐仇敌。 而他为了避免碰上这些搜捕人马,以致必须停步在而误了性命,便照他所了解的方法,一味在那些人马间的缝隙中奔来窜去。 太阳谷的五队人马兜来截去,明明知道敌人在他们围捕网中,却无法正面堵住,这一来无不心存惊惧,不久工夫,又从谷中调出三队人马。 皇甫维趁谷中空虚之际,长驱直入,一会工夫,就走人一个房间之内。 这个房间高大宽敞,光线充足,四面的石墙边都安放着紫檀木的大橱,橱外均贴有纸条。 他从容地浏览橱上纸条写着的字,都是些药物名称。一直看到第十个大橱,面上陡然流露出喜色。 他伸手把橱上铁锁拧掉,打开橱门,顿时一阵清香扑鼻,使人心旷神怡。 橱内本来有数十格之多,但此橱之中只有七八格内放着有东西.在这些东西的格子外贴有纸签条,注明名称。 皇甫维目光停留在最高的一格上,那张纸签写着“小还丹”三个字。他迅速伸手把格内的玉盒取出来,打开一看,盒内只有两颗用蜡封住的九药。 他凝目寻思道:“尝闻这小还丹乃是救治各种内伤的圣药,我的内伤是当日被少林三老之一的无意大师击在胸口所致,自然不比三公他们的内伤那么严重,可是假使这两颗丹药乃是赝品,甚且是毒药的话,我故乱服下去岂不是上了大当?” 此念一生,他哪里还敢贸然服下,当下把玉盒中两颗小还丹取出来,藏在囊中,然后放回玉盒,关住橱门,迅速地离开这一间放置药物的石室。 在长廊中,突然一阵步履声传来,皇甫维急忙躲在一根石柱之后。转眼间一个汉子匆匆奔过。 皇甫维闪出来,向那汉子奔来的方向走去.刚刚走了十余步,突然又听到人声步声。于是,他又赶快藏住身形。 这一回一共是三名红衣劲装大汉联袂奔来,其中一个道:“七郎着我们在此等候,老曹你先去……” 其中一个大汉应了一声,匆匆沿着长廊奔去,方向与早先皇甫维碰见的劲装大汉一样。 这时还剩下两人,停步站在皇甫维藏身的石柱外面。是南维眼睛一眨,正想出来取他们性命,却听适才说话的人开口道:“小杨,你为何这等慌张?” 那个名叫小杨的劲装大汉道:“我们站在此地,假如被少爷们见到,怎生是好?” 皇甫维暗暗一怔,忖道:“日公舒涛竟生有儿子么?” 另外那名大汉晒笑一声,道:“七郎的智谋在太阳谷中称为第一,他既然这么安排,少爷们一定不会在我们未去催促以前离开秘宫……” 小杨道:“老李你如果这等相信七郎,这一次就让我先去。我不信少爷们经过三次相催之后,还不离开秘室……” 姓李的劲装大汉道:“这个自然,但你不必着急,再等一会才动身不迟……” 皇甫维想了一会,恍然地点点头、这时他也泛起好奇之心,便屏息贴身柱上,等候事态发展。 过了一阵,老李道:“小杨,你可以动身啦!”小杨应了一声,举步奔去。突然间一道红影从另一道走廊那边疾时出来,并且喝道:“站住!”声音甚是清脆。 小杨骇得停住脚步,连那老李也惊得全身一震,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的童子现出身形,双目如电,在他们面上扫来扫去。 这个红衣童子年纪约在十二三岁左右,但身量宛如成人,气度猛骛异常,令人震慑。 他仰天洪亮地大笑,道:“舒七郎探知我兄弟奉有严命,纵有敌人侵入,也不得妄自离开秘宫。故此差遣你们四人轮流飞报,则我们兄弟溜出秘宫,不但可借我兄弟之力,诛除来敌。还可使我兄弟失去谷主欢心,贬为十四郎君之列。” 老李惶恐道:“小的哪里晓得内中有这等缘故?” 那红衣童子道:“你们都是六郎心腹,到底是否知悉他的阴谋,要待我问过他才能证实,现在你们给我跪下,面向着那根石柱,等此间事情了结之后,再行审讯。” 两名劲装大汉丝毫不敢违拗,如言向石柱跪下,石柱之后就是皇甫维,这时可就使得皇甫维无法偷窥,只能用耳朵聆听。 可是他听了一会,毫无声息,不禁大感诧异,忍不住探头过去窥看,目光到处,蓦地一怔,敢情那两名红衣大汉业已俯仆地上,那个红衣童子也失去影踪。 他暗暗叫声“好快的手法”,转出来检视一下,发现地上两人已经气绝毙命。 这时,谷外原野中热闹异常,七八队红衣大汉按照平素操练过的路线,互相迂回包抄。 假使敌人在这片原野之中,不但无法逃出他们的搜索网,并且一旦动手,其余的人马很快就可集结起来,一同对付来敌。可是目下在搜索网中的人乃是太阳谷十四郎君之一,他自是深知本谷搜索路线,是以仍然能在夹缝中出没。 舒八郎因听皇甫维说过不能停顿及说话,奔跑时越顺利越好,因此他不肯离开这一片平坦的旷野,只因除了这一处地方平坦易走之外,其余的地方都十分崎岖危险。 那些搜索追逐的人自然不晓得其中有这么多的缘故,他们不时瞥见银衣人影闪过,因此搜捕工作毫不放松。 天空中蓦地爆发两朵红云,很快就合成一团,凝聚空中久久不散。 舒八郎看在眼中,心头大震,身形不知不觉迟滞下来。转瞬间就碰上一队红衣人马。 这一会儿既是迎面碰上,他可就无法脱身,立时陷入重围之中,迫得停住脚步。 一个红衣大汉洪声喝道:“什么?你是八郎?”声音中尽是讶骇之意。 舒八郎喘着气点点头,那个大汉接着道:“怪不得动员了全谷人手,还摸不到敌人影子,敢情是你?还有什么人?”喝问声中,全队八个劲装大汉都挺刀迫近。 舒八郎忽然跌足道:“罢了,罢了,我上了大当啦!”那个红衣大汉冷冷道:“你可是存心讽刺我们?” 舒八郎叹口气,道:“我还有什么话可以分辩呢?” 那名大汉暴声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手下的人全部死光,而你却穿上冷月山庄的衣服,引诱我们调出全谷人力追捕你。” 舒八郎又叹口气,道:“十一郎你永远不会相信我的话,况且两位少爷业已离开秘宫,他们一旦现身,我更不需说话了。” 转瞬间好几队人马都在附近出现,率领每一队人马的均是太阳谷十四郎之一,这时他们都离开队伍,纵到离开树洞的舒八郎周围。 这太阳谷十四郎君个个身材高大,几个人一围上来,十一郎的手下便散退开去。 舒八郎环目一瞥,道:“七郎你来得正好,快替我出个主意……” 一个目光阴险脸庞瘦长的人道:“你跑什么?怎么搞的?” 舒八即道:“我被皇甫公子用飞剑刺穴所伤,动弹不得,他把我藏在树腹之中,并且嘱我于穴道自解之际,必须尽力奔跑,直至筋疲力尽为止。中途不可停顿或说话……” 六郎道:“你目下可感到不妥?” 八郎苦笑一下,道:“这法子没有用,我纵然假装不妥,暂时瞒得过两位少爷,可是老谷主一回来,我就死无葬身之地!” 七郎冷冷道:“哪个暗示你假装不妥,诸位兄弟,快点动手把这个叛逆之徒擒住——” 八郎怒声道:“七郎!你一点也不顾念咱们一场兄弟的情分么?” 七郎并不答理,长刀一挥,那几个围住八郎的人便追上前去。 舒八郎接着愤然道:“我总算看穿七郎你的真面目,以前我忠心耿耿助你对付两位少爷,哼,想不到今日却被你用我的性命去向两位少爷讨功,诸位兄弟们记住我的例子,仔细日后也碰上这等下场!” 四下的红衣大汉都围成一个圈子,观看这一场内讧,圈中刀光如雪,电擎飞舞,叱咤人声更是不绝于耳。 好一会工夫,舒八郎就危殆不堪,他的刀法和围攻他的八人一样,彼此俱深悉奥妙。因此他功力再强,也抵敌不住这八人联手,转眼之间,身上已中了三刀之多。 战中六郎突然挥刀架住一柄长刀,那名红衣大汉厉声道:“七郎你怎么啦?” 七郎大叫道:“快点退开,不要取他性命。” 舒八郎感到莫名其妙,却见众人全部撤开,七郎接着道:“八郎是否罪该处死,还得待谷主亲自裁决!” 摸地两道红影飞射入人圈之内,众人转目望看,却是两个仪容威猛的童子,长得十分相肖。 左边的一个浓眉一锨,冷笑道:“七郎这一着不知又耍什么手法,决不是为了心存兄弟之情,所以暂时留下八郎一命……” 这两名童子一现身,所有的人无不向他们行礼。舒七郎道:“二少爷对在下成见甚深,这等说法,教在下无法开口!” 另一位红衣童子沉声道:“你最好少开口!” 他们一同走到舒八郎面前,八郎边躬身边道:“两位少爷如果开恩准许暂留在下一命,等老谷主回来,向他禀告经过之后,方行处死,那就感恩不尽……” 左边的红衣童子洪亮地哼一声,道:“难道我兄弟下令处决的话,你就死得不甘心么?” 舒八郎俯首道:“在下不敢如此放肆……” 左边的童子想了一想,洪声道:“那就赐你举刀自尽,免得别人动手受苦!” 舒八郎惨然道:“在下一生忠勤为老谷主效力,想不到今日死于敌人离间之计……”他举起长刀,四望一眼,然后横搁在咽喉上。 摸地一道红色人影自天而降,落在舒八郎一文之内,朗声道:“八郎住手!” 那两个红衣童及太阳谷诸郎君抬目一瞥,只见发出喝声现身的竟是一个面目俊美的红衣少年。这个美少年一望而知乃是“一皇”之子皇甫维,因此人人都露出讶骇之色。 舒八郎厉声道:“皇甫公子,你害得我好惨……” 皇甫维微微一笑,道:“我若果不是听到你最后那句话,觉得你如此下场,确实太惨的话,就不会现身把你喝住啦!” 他转眼望住那两个红衣童子,接着道:“日公舒涛可是把你们收为义子?你们叫什么名字、’ 那两名红衣童子似乎没有想到皇甫维一开口就道破了他们的秘密,是以齐齐一怔。左边的一个洪声道:“公子猜得不错,老谷主因见我兄弟资质尚可造就,是以收为义子,我们兄弟目下都改姓舒,老谷主赐风火二字,我是舒风,舍弟舒火,并称风火二童!” 皇甫维哦了一声,道:“你倒是坦白得很,但以我所了解,日公舒涛收你们兄弟为子之事,不但在武林中无人知悉,即使在三公之间,亦属秘密,你怎的这等坦白无隐,—一说出?” 舒风放声大笑道:“公子问得好,若是当真想知道在下兄弟这等坦白之故,先请公子赐教我们兄弟几手绝艺,再行禀告!” 皇甫维颔首道:“这话也甚公平,只不知目下单单是你们兄弟上来?抑是所有的人统统出手?” 舒风道:“公子如果不反对的话,在下兄弟想先行联手请教……” 皇甫维默默不语,这刻他并非胆怯踌躇,事实上却是运起独门秘传“天视地听”之术,暗暗聆听那风火二童中老二舒火的秘密传声。 他注意到自从自己现身,这个最爱抢着说话的舒火却反而问声不响,暗中查看,立时发觉他正以传音之法对诸郎君有所指示。这时运功一听,恰好听到舒传声道:“他今日如果逃不出我们‘销熔大阵’的话,六郎你便可将功赎罪,即速以暗号通知各人准备……” 皇甫维仰天一晒,道:“我忽然想到舒八郎的处境,倒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他故意找个话题,以便掩饰他默然查听舒火传声下令之事。 舒火这回抢着洪声说道:“八郎是太阳谷之人,后事如何,似乎不劳公子费心!”他接着向舒八郎喝道:“你手下之人业已全部丧生,还站在那儿干吗,即速回谷待罪!” 舒八郎恭身道:“在下遵命!”转身走开。皇甫维目送他背影在人堆中消失,随即发觉不但太阳谷诸郎君纷纷移动,连对面那一圈红衣大汉也分头走动,却一点也不紊乱,正是布阵的征兆。 他迅即掣出圣剑,招手道:“来吧,不要多所耽误时间……’” 风火二童并肩大步迫近,恢地发动攻势,两把长刀洒出一片刀光,凌厉劈攻。 皇甫维微一愣神,一面挥剑招架,一面寻思道:“这风火二童果然不同凡响,不但刀上功力十足,高出于太阳谷十四郎君之上,而且把数也奇奥怪异,甚且不似是日公舒涛的路子……” 那风火二重配合得严密神妙,此进彼退,奇招迭出,越战越显出难以阻遏的威力。 皇甫维查出端倪之际,对方刀法已施展出十足威力,步步紧迫,他除了见招拆招之外,已无法缓手,换句话说,他已经成为被动之势,形成挨打的局面。 四下先后爆发出洪亮的喝彩,太阳谷诸郎君及一众手下遥见风火二童的威势,果然不愧是本谷传人,个个都心悦诚服,高声喝彩。 皇甫维暗暗自责大意,但此刻惟有奋力抵挡。那风火二童的神奇刀法宛如长江大河,滚滚而来,简直没有丝毫空隙要以让他稍稍喘息。 眨眼间又激战了二十余招,风火二童手中长刀光华更盛,虽然对方手中之剑乃是神兵秘器,可是他们已占了先着,连环疾攻,根本不让对方有削断兵器的机会。 风火二童这路刀法已施展到最后数招,这时皇甫维剑光光圈已缩小得仅仅护住身体,看来窘困危范异常。舒风洪声喝道:“皇甫维你如若弃剑束手就缚,我兄弟决不取你性命……”皇甫维几乎无法出声回答,过了一阵,才朗声道:“你这话对我颇有诱惑力……” 舒火厉声接着道:“那么即速弃剑,不然的话,我们兄弟刀下就无法留情啦!” 皇甫维攸然喜上眉梢,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圣剑化为一道寒芒,向风火二童空隙中疾劈而去,左手虚虚向敌人刀势来路一带。 皇甫维自然有他的打算,要知他左手一直运足功力,蓄势待发,可是由于“意形大法” 刚刚学会,到底不能随心所欲,故此在危殆窘迫之中,无暇分心寻思如何发出左手招数。但这刻摸地发觉对方使出的招数,他曾经见过少林三老中的无心大师在五岳台上对付冷月神抓时施展过,并且他本人与无意大师交手时也亲自拆解过,还记得这一招的后续变化,是以顿时喜上眉梢,不须用心推想,便已有了制敌之法。 只见他左手借着一带之势,身形微微错开一尺,风火二童的长刀挟着劲锐寒风,分别在他身侧劈空。 四下彩声顿时消歇,却听到皇甫维朗笑之声升起,人随剑走,从两人夹缝中冲出战圈。 风火二童面目变色,突然打个招呼,分头退开。皇甫维朗朗笑道:“总算你们机警过人,识得进退……”笑讽声中,挺剑向舒火追去。 皇甫维早在舒火以传声之法命令手下布阵之际,便想到自己如果要冲出这个囚煞威猛的“销熔大阵”,惟有出奇制胜,首先不得再陷覆辙,仗着自己新近练成“意形大法”绝艺,故意试一试这著名的“销熔大阵”的威力。这次冲出阵去的方向,一定是对方最不防备之处,也就是向着谷内那一边。因为对方估量这个方向就算被敌人冲了出去,无异于自授罗网,是以太阳谷主持阵法的人,所布集的力量一定以这一面最为单薄。 一切都如皇甫维理想,果真毫无阻滞地冲出阵外。当下放步迅疾奔入谷内。这一回由正面入谷,别有一番风味,只见谷口之内就是一片平坦的油绿草地,再过去就是高峨的屋宇,气派雄伟。 当中的巍峨大门口有两名红衣大汉执刀守卫,皇甫维奔入草地时,立即引起他们注意。 皇甫维身法快若飘风,大步奔过草地,踏上大门前面的白石台阶。 两名守卫厉声道:“你是什么人?”喝声中挺刀阻住他的去路。 皇甫维斥道:“你们敢是瞎了眼睛?”他举手指一指身上的红衣劲装,接着道:“八郎已经进去了么?” 他们楞了一下,迅即发觉他手中兵器乃是圣剑,一齐大吼连声,举刀疾劈,功力深厚,声势凶猛异常。 这两名守卫武功这等高强,大大出乎皇甫维意料之外,急急振腕挥剑迅劈敌人。 喝声一起,里面又奔出四名红衣卫士,四柄长刀有如蚊龙出海,光芒四射,齐齐朝他溯到。 皇甫维左手快了一步,施展出意形大法,猛可挥劈出去,最初碰上那两名在大门守卫的红衣大汉,其中之一惨叫一声,抛刀仆地。皇甫维瞥见两名红衣大汉从左侧冲上来,连忙以五指就势一抓,夺的“夺”地一声,那个抛刀而死的大汉那柄长刀忽然飞到皇甫维手中。 这一来右边有三名红衣大汉,左边则只有两个,皇甫维的武功也是右强左弱,正好扯平。 那边三名大汉发出雷鸣般的喝声,一齐挥刀挺攻,这三人功力深厚,几乎可与太阳谷十四郎君颌顽。皇甫维一剑戳去,那三名红衣大汉刀法划一.迅速拦架,三柄长刀一同架住圣剑。 他们交手只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这时谷口那边已传来隐隐人声。 皇甫维忖度情势,深知如果让谷口那边的敌人赶到,单单是风火二童夹攻上来,就不容易脱身,可是这五名红衣大汉功力十分深厚,目下必须尽施全力,才有希望脱身。 他钢牙一咬,右手圣剑陡然向前一推,那三名大汉吃不住劲,一齐后退。但见圣剑打个闪,一道白光划过,那三个红衣大汉胸前都裂开一道口子,深达半尺,先后翻身仆倒地上。 另外那两名红衣守卫睹状不禁心寒胆裂,刀法顿时迟滞。皇甫维刀剑齐施,只见寒芒飞射间,那两人又告了帐。 他一转身便冲入大门之内,放眼一瞥,只见重重楼阁,处处亭台。他顺着一条长廊迅疾飞奔,一忽儿就转了七八个弯。然后,停住脚步,先把圣剑归鞘,再用口咬住那柄长刀,急急取出囊中秘图。 却听钟声大作,响澈全谷。皇甫维也不禁翟然动容,匆匆收起秘图,走人一条甫道之中。 他左弯右转,终于走人另一进屋宇之内。这一进屋宇甚是高大巍峨,石柱巨大,全部用青石砌成,皇甫维情知这里就是太阳谷枢要重地“秘宫”,更不迟疑,急急闯了进去。 从秘图上他知道这座秘宫面积甚大,少说也有百余个房间,整座秘宫屋顶都连结得十分紧密,进来之后,就算摇身变为苍蝇,也无法从屋面飞出去” 但他胸有成竹地找到一个大厅,在一面屏风之后站定,以肩背用力推顶墙壁。 他推了好一会,才把墙壁推动,露出一道狭小的门户,这时,饶他皇甫维一身是胆,也禁不住喘息一声,举手抹一抹额上冷汗。 他挤入秘门之内.又用力把石门顶回原位.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他贴在墙上,一面喘息,一面静心倾听,不一会就听到风火二童洪亮的声音,但顷刻间便逝去,他在黑暗中微微一笑,转身摸着墙壁,向前走去。 暗道中地势向下斜伸,脚底乃是石阶.他小心地拾级而下,大约下降了丈许,便没有石阶。暗道也陡然变得相当宽阔。一阵阵霉湿的气味扑人鼻中,但四周没有一点点声息。 皇甫维在黑暗中走了六七立.突然停步.伸手入囊中掏摸东西。 蓦地侧边一股强劲潜力激涌而至,才一上身,区感到极为沉重雄浑.使人少起难以呼吸之感。 皇甫维大驻地测转身躯,双掌一齐拂出。“砰”地一响,皇甫维发出的内家直力与那股暗劲潜力相撞之下,但觉胸口热血迸涌.脚也吃不住劲,蹬蹬连退了六七步,后背重重地碰在石壁上,又发出“砰”他一声。 他急忙举手揉按胸部,同时调运真气,差一点就吐出鲜血,这等功力深厚的一台,皇甫维平生除了在二公手下见过以外,还有就是“圣女”,但这等地方决不会是“圣女”匿伏着、因此皇甫维首先就想起“三公走了六七步运,陡然又感到潜力压体,虽然他已决定不再硬接,无如对方所发潜力神妙异常,直到袭上身时才能发觉。是以迫不得己再度运聚功力,双掌疾然排了出去。 黑暗中但听“砰”地一声,接着就是皇甫维身躯碰在石壁上的响声。 这两声消欧之后,黑暗中升起喘息之声,却是两边都有。因此,皇甫维略略放心,知道对方暂时无法出手攻击。当然这也可能是诈,好叫自己大意疏神,不过,目下不管对方是否使诈,皇甫维却毫无办法可以预防敌人。 又过了一阵,皇甫维索性贴着石壁打坐,便他心中老是被一个疑问所困扰,那就是对方是什么人?为何两次出手袭击,却又不趁自己尚未恢复功力之时乘机下手?这些个疑问的确使人十分迷惑,尤其是关系着自己的生死,所以使得他无法集中精神来调元运气。
第二十三章 罹 祸 他又伸手入囊,这一回摸到那两枚得自太阳谷的“小还丹”,便取了出来,手指轻轻捏住,却下不了决心捏碎吞服。 他晓得若果真是“小还丹”的话.不但可以疗治他这种内伤,连刚刚断气的人也可以救活。可是这两颗药丸如果是毒药的话,他死掉不要紧,只怕日后还得被三公他们耻笑一辈子。故此他直到如今,还不敢吞服。 他正在踌躇之时,对面突然升起一个苍老但甚是响亮的声音,道:“你捏着的是什么药?” 皇甫维骇了一跳,要知他乃是练有“天视地听”之术的人,可是在这条地道之中,过了这么久还看不见一点东西,虽说是与功力减弱大有关系,不过他仍然要比平常人的目力敏锐许多倍。而对方相隔这么远,居然瞧得见自己手中捏着的是药丸,这等眼力,无疑又属天下第一。 他先不回答对方问话,缓缓道:“尊驾是什么人?”那苍老响亮的声音又响起来,道: “你手中是什么药丸?” 他们互不相让,抢着问话,变成双方都答非所问。 皇甫维微晒道:“我如果知道这是什么药,那就好啦——-” 对方低哼一声,道:“这话怎说?” 皇甫维道:“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黑暗中一片寂然,生似那人业已离去。皇甫维用足耳力,听不到丝毫动静,当下迅速付道:“此人武功之高,举止之怪,真令人莫测高深!目下他不过来动手,我应该趁这机会赶紧服药,以便治疗伤势,恢复功力!不然的话,眼前这个怪人就足以制我死命,如果那风火二重查到此处,也是非死不可之局!” 陡然间他感到有点不对,疾然缩手背后,一阵微风从他前面拂过。如果不是他缩手得快,手中捏着的药丸就被那黑暗中的怪人夺去。 他运足目力瞧去,只见三尺外有道人影,只有自己盘膝而坐时那么高。皇甫维深深感到震骇,暗忖对方如果不是也像自己坐在地上的话,这等高度,当真是罕见罕闻的侏儒。 转念之际,突然一阵微风袭到胸前。皇甫维出手拂去,五指拂中对方手臂,但觉坚逾钢铁,疾忙变化手法,翻腕舒掌,五指如钩,一下子就扣住对方手掌。 对方似是有意任他扣住手掌,待他扣实之后,才缓缓运功向他胸口边去。 皇甫维连忙运集内力抵拒,可是对方掌势重如山岳,继续缓慢而坚定地向他胸口压到。 他连推几下,不但没有推开敌人手掌,还几乎因用力过度,咯出鲜血。 一会工夫,对方手掌已压到他胸口。由于他的后背抵住石壁,无法往后退闪。登时变成刑架上的囚犯一般,黑暗中已散发出他喘息之声。 幸而对方掌势及时停住,不然的话,皇甫维立时得被对方那只重如山岳无法抗拒的铁掌压碎胸骨,伤毁内脏而死! 这时双方相隔只有三尺,皇甫维好像能感到对方呼吸的气息。但他目下胸口受压,血气上涌,双眼金星飞舞,根本无法凝神瞧看对方长相。 黑暗中只听对方发出苍老沉劲的声音,道:“我要夺你手中丹药,易如反掌。但我生性执拗,你最好乖乖说出那药的名称!” 皇甫维虽在生死关头,仍然保持镇定,此时心念一转,缓缓道:“你目下虽然能予取予求,但我纵然身死当场,也不会对你服气!” 对方应声道:“你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之人罢了,服气与否,我不在乎!” 皇甫维万想不到对方居然不受激,只好冷笑一声,拒绝再开口说话。 慕地感到胸口压力加重,顿时心跳加速,热血腾涌,当真难受已极。 对方突然噫了一声,道:“你已被我掌力震伤内脏,但目了居然尚能禁受得住。这等成就,已不是寻常人可以望其项背……” 他说话之际,掌上压力并未减轻。是以皇甫维仍然十分难受,于是懒得回答。 对面那个怪人接着道:“你面貌之俊美,也是我平生仅见。但这还不足为奇,最奇的是……” 皇甫维在万分难过之下,好奇之心犹在,这时见对方住目不说,忍不住挣扎问道:“最奇的是什么?” 对方缓缓道:“最奇的是你极似我多年前相识的一个人,晤,甚至武功手法也很像。 嘿,我真是老糊涂啦,怎的没有想起他呢!” 皇甫维已经明白对方说得的是谁,因为这话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不过他仍然不愿意被对方诈出真话,勉强挣扎着道:“谁?我像哪一个?” 对方掌上压力稍稍放松,皇甫维得而喘息数下,心中突然泛生感激之情。当然他不是真的感激对方松级压力的恩德,而是觉得自己今日一定无法幸免逃生,因而在死前多忍受痛苦实在不必要。对方忽然减轻压力,无论如何暂时都值得快活感谢。 对方似是陷在沉思之中,过了良久,仍然没有声息。 皇甫维喘息了一会,胸中感到舒服得多,这时,便能够运集功力聚拢眼神向对面瞧去。 眼前的形象逐渐清楚一点,起初只是一团黑影,但现在却隐隐看出是个须发皆白,四散披垂的老人。这个老人也是像他一样盘膝坐在地上,所以才显示得出奇的矮。黑暗中虽然瞧不清他的相貌,可是从轮廓看来,必是相貌堂堂之土。 还有就是这个披发老人身上衣服破碎褴楼,与其说他身上穿的是衣服,倒不如说是一些破布片挂在身上。 他一点也猜不出这个奇怪的老人在转什么念头,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这个长发老人在多年前必定是武林高手,曾经见过自己的义父,甚且可能受过义父迫辱,所以印象深刻。或者那就是他躲匿在这条阴暗潮湿的地道内的缘故。 他又想到这老人如果在此间匿居多年,难道说太阳谷的日公舒涛从不进来,而另一边的出口处乃是太阳谷、冷月山庄及天星坞三地接壤的边界,也就是三公老巢内的重地,无疑会有三家好手时时巡逻,这个老人如果是在那几座山谷中找寻食物的话,怎能多年来都不被他发现踪迹。 因此,除非这个老人匿居此地,乃是日公舒涛所知悉,并且每日送食物给他,不然的话,断难不被发觉他多年匿居于此。 假使日公舒涛已知道这个老人在此,也就显示出此举何等秘密。因而可以据此推测出这个老人身份来历必定不同凡响,所以日公舒涛才不敢让人家知道,日公舒涛惟一惧怕的人就是义父,这人隐迹诡秘,如果是为了避免义父发现,那他一定就是义父对头! 他左思右想时,陡然间记起早先风火二童出手夹攻自己之际,那一套对法神奇奥妙之极,其中只有有限的几招乃是日公舒涛绝学,其余的手法家数,有部分可以确定是少林派无上心法。起先他只认为乃是日公舒涛博彩诸家之长,创下这一路刀法,但目下回想时,突然联系到这个老人身上。 他震惊地望着这个长发老人,正要设词开口,忽然听到对方发出一阵磨牙切齿之声。 皇甫维耸耸肩,改变了差一点出口的说话,道:“你老人家可是想起多年前的恨事。” 那长发老人嘿嘿冷笑一声,道:“不错……”话声中充满怨愤之意。 长发老人接着道:“还有就是我想不到经过多年之后,居然能和一个人面对面提起此事!” 皇甫维耸耸肩,道:“你老可是要取我性命?” 长发老人道:“这个自然,但你先把两颗丹药都交给我再说!” 皇甫维不再反抗,默然把那两粒“小还丹”递过去,然后道:“你要这丹药干什么?” 长发老人冷冷道:‘你不要管,还有你背上的长剑!” 皇甫维解下来,递了过去。那长发老人双目望着他,一边伸手接剑。剑一入手,突然失惊地低头瞧着,接着掣厂出来,黑暗闪起一道霜光寒芒。 皇甫维看出这个长发老人实在不同凡响,那柄圣剑一入手,便从此剑重量上发觉不是寻常之物,可知他在数十年前,必是在武林中享有盛名之士。 长发老人随手挥舞圣剑,幻起一片耀眼光华。 那长发老人把圣剑反来复去地看了一回,道:“如果我老眼不花,这辆剑应该是心池圣女用以降魔的随身利器!” 皇甫维道:“不错,你老人家见过圣女么?” 长发老人沉默了一会,轻轻叹息一声,道:“我自然见过,你反正不能生离此地,告诉你也无妨,我目下虽有几个心愿,但第一个心愿,就是想再见她一面,也就是说,只要能够再见她一面,死亦瞑目!” 皇甫维道:“你这心愿不难达到,她不久就会到天星坞去……” 长发老人翟然动容,伸手抓住他的臂膀,连连摇撼,道:“这话可是当真?你听谁说的?” 皇甫维道:“星公冷央告诉我的,大概不假!” 长发老人发出数声子笑,似是欣喜,又似是不安,接着道:“可是你看,我这一身衣服都破碎了,怎好出去与她相见?” 皇甫维道:“不错,这样子有点不好意思。你老最好设法换套衣服,再理一理须发……” 长发老人呆了半晌,颓然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能见她,我不能见她……” 皇甫维本想说人生无几,再不出去见她的话,只怕岁月不居,老死此地。但话到口边,忽然不忍使他太过绝望,便改口道:“如果不是时候的话,迟些日子也无妨碍,反正心池圣女已在江湖上露面,不难找到。” 长发老人道:“你可曾见过她么?这把圣划是浊她赠你使用?” 皇甫维道:“在下自然见过她,但此剑却不她手中得到,而是由少林寺无心长者处取得。” 长发老人征了一阵,道:“我有许多话要问个明白,你先告诉我,心池圣女现下可是黄老不堪了?” 皇甫维道:“不,跟二十年前没有什么分别!” 长发老人迷惑道:“你在二十年前已见过她?” 皇甫维道:“我一共才几岁?怎能在二十年前见到她,只因我看见过无心长老亲笔描绘的圣女像,那是在二十年前,圣女在宣布‘一皇’已经退出江湖之时,无心长老画下她的肖像!” 长发老人道:“我没有参加那次盛会,其时我已经从武林中隐姓埋名了一段时间!她现在还像以前那么美丽圣洁么?武林中人对她评论如何?” 皇甫维道。“天下武林之人因她制服一皇的功劳,至今对她仍然万分敬仰!” 长发老人道:“好极了,好极了。这样说来,‘一皇’皇甫孤对我说的话并不可靠!” 皇甫维正要开口询问,那长发老人又接着道:“少林无心长老和我是熟人,还有无意长老,你都见过他们么?” 皇甫维道:“我都见过,并且对他们的近况,知之甚捻!如果你老和他们有关系的话,有些消息你老一定感到万分关切!不过,你要问在下的话很多,在下只想反问你老一件事!” 长发老人沉吟一下,道:“你想知道什么事,尽管发问,反正你活不了多久!” 皇甫维微微一笑,道:“我不懂你老为何一定要取我性命!这且不会管他,就请你老把昔年‘一皇’所说的话告诉我……” 长发老人点点头,道:“你和‘一皇’大概有密切关系无疑,我适才故意提起他,一方面固然是实情如此,其次,我也想藉此测验你是否与他有很深渊源!” 皇甫维道:“你老没有猜错,‘一皇’就是我的义父!” 长发老人讶叫道:一不可能,不可能……你的样子长得跟他昔年一模一样!只比他年青一些!依我猜想,你一定是他的亲生儿子!” 皇甫维道:“信不信由你,虽然我的姓也是皇甫,单名维,可是事实上我自己也晓得,我是个孤儿,自幼由我义父收养而已!” 长发老人不由得不信,只因皇甫维神情口气,诚挚坦白得宛如天真无邪的孩童一般。 “好吧,就算你是他的义子,当年你义父曾经对我说,心池圣女已经与他发生不寻常的关系。其时我深信不疑,因此这二十多年来,都感到痛苦万分……” 皇甫维闭口不语,他虽是知道圣女的确曾被义父所征服,占有了她的肉体。但他本人却对圣女存有一种说不出的敬爱感情,所以他不愿向任何揭穿她的隐秘,以致她圣洁之名被损。 长发老人道:“你的问题我已答复,现在轮到你说啦!” 皇甫维道:“关于无心长老和无意长老二人,我先从无意大师说起,他目下已经投身在三公麾下!当然外人还没有一个知悉此事!” 长发老人突然一掌掴在他的面颊上,怒声道:“胡说,他是少林寺地位绝隆的人物,怎肯投靠三公?” 皇甫维生气道:“算了,我不说啦!” 长发老人发了一会脾气,却又亟欲知道其它的事,缓缓道:“对不起,请恕我一时冲动侮辱了你/ 皇甫维想不到这个一把年纪的老人,居然低首道歉认错,顿时消了怒气,道:“既是这样,我就说下去……” 他想了一下,道:“无意大师曾经参加鬼医向公度炼药之事,结果被鬼医向公度所愚,单单把鬼医向公度功力增强。之后,他和鬼医向公度为了对抗三公,联合在一起,但最后不知如何反而变成了三公那边的人,反过来暗中与圣女作对!我亲自和他交手数次之多,后来的一次他虽是用人皮面具假扮别人,可是却瞒不了我……” 长发老人阖起双目,似是极力思索此事。 皇甫维接着道:“至于无心长老的消息却更加不幸,他已经去世啦!” 长发老人身体一震,沉声道:“他怎么死的?” 皇甫维道:“他们虽然听说我义父已经去世,可是仍然闯入地下石室之内,启棺验看……” 长发老人道:“这个自然,如果不是亲眼见得,谁肯相信!你义父可是真的死了?” 皇甫维道:“他……他当时并未真死……” “怎么样?谁都晓得‘一皇’智谋如海,超世绝俗,哪可轻易相信!” 事实上当时的情形,乃是这皇甫维也以为义父业已去世,后来才发现不是,其间一点也没有故布疑阵之意,但这一番经过长得无从解释! 皇甫维只耸耸肩,道:“那一次他绝对不是假装,信不信由你。同时我义父他身罹重病,多年来离不开床榻,是以其时并不在石棺内。那具石宫乃是机关的枢纽,一旦掀动,地道中就顿时火势大作。少林寺无心大师,四岳掌门及一干武林高手进人之后,果真触动机关,地道中均被烈焰填满……” 那长发老人冷哼一声,道:“这些高手们通通葬送在烈火之中,是也不是?” 皇甫维道:“没有一个被火烧死,可不是我义父布置的机关不行,而是心地圣女恰恰赶到,打开地道入口,救活了众人性命,单单那少林寺无心大师,却被人在黑暗中暗杀身死!” 长发老人眼中射出洞惆寒光,道:“凶手是谁?” 皇甫维道:“江湖中都传说是我下的毒手,但我自己当然晓得不是真的!而且,只有我晓得谁是凶手!” 长发老人道:“你可有意思说给我听听?” “这有何不可?凶手就是少林三老之一的无意大师!虽然当时无意大师不在地道之内,但后来我发现那个山精关炎生竟是无意大师假扮,这才醒悟杀死无心大师的人,就是他的师弟!” 那长发老人听了这种骇人听闻的话之后,居然并不露出一点讶骏之容。 皇甫维谈谈道:“我早就知道你不会相信,算我没有说过这话就是!” 长发老人道:“空穴来风,其来有自。你既作这等指证,必有前因后果。请问你第一次见到无意大师是在何处?经过情形如何?” 皇甫维道:“在嵩山山路上,那时我刚好从少林寺出来……” 长发老人仰天笑道:“原来你衔恨于心,无怪要指他是凶手了!这样说来,你虽是‘一皇’的传人,仍然敌不住少林寺三老……” 皇甫维剑眉一挑,道:“他用暗算手段伤人,哪里值得骄傲?当时我初入江湖,毫无经验。兼且久闻少林寺三老威名,怎想得到他突然出手?嘿,嘿,若果是现在的话,只要我治愈身上伤势,就算三老一齐上来,也难动我一根汗毛!” 长发老人冷笑道:“我本来要取你性命,但你这么一说,我倒要考虑考虑……”他突然后退,迅即隐入黑暗之中。 隔了一会,那个长发老人又奔回来,这次一直奔到皇甫维面前停住脚步。皇甫维淡淡道:“你决定了没有?” 长发老人道:“早就决定啦,这颗小还丹还给你!” 皇甫维接住丹药,征了一下,道:“你是什么意思?” 长发老人道:“笨蛋,我把小还丹还给你,就是让你治愈内伤,也就是暂不杀死你的意思!” 皇甫维道:“这小还丹行么?我是刚刚得到手的!” 长发老人道:“这小还丹药力不逊于少林寺的大檀丸,当世之中,只比心池圣女的‘净心丹’略逊一筹。你眼下之后,担保你在半个时辰之内澈底痊愈!老实告诉你,我走火入魔之后,双腿瘫痪多年.同时内力也不能源源发出,是以早先每击你一掌,就得喘息好久!但刚才我服了一丸,目下已经全部恢复正常……”’皇甫维恍然道:“怪不得你奔来跑去,敢情是试一试刚刚恢复的脚力!这样说来,我竟是有恩于你啦……”说时,捏碎蜡壳,服下壳内药丸。 片刻间但觉胸腹间一片炙热,过了一阵,全身舒适异常,赶紧调元运气,助那药力运行。大约静坐了半个时辰,才睁开双眼。 他睁眼后第一点不同之处就是目力敏锐异常,两丈之内,都可看得清楚,第二是体内真气内力,均能调运自如,比之当日尚未受伤以前还要精纯得多。 接着他发现那个长发老人,满面愁容地站立在他前面,不禁大为惊奇,道:“是什么事情使你这等难过?” 长发老人道:“我本想等你功力恢复之后,我们到那山谷内动手,你赢了自然不必说,若是输了,我就杀死你,替无心长老报仇!” 皇甫维道:“这主意不错,你老武功虽是奇高,但我也不是好斗的。这有什么不对?” 长发老人叹口气,道:“可是自你提醒我说,由于那一丸小还丹之故而有恩于我以后,我再三思量此事,发觉这话不假,因此我怎能做那忘思负义取你性命之事?” 皇甫维晒道:“其实以我看来,你敢跟我动手,已经算你胆量不小。至于我的生死,无庸挂怀!” 长发老人冷笑道:“好,好,你死了可别怪我,走,那边山谷内寂静无人,正好施展!” 老人当先驰去,皇甫维紧紧跟着。但见这条石砌的地道竟然长达三里。之后,地道就变得崎岖简陋,忽而宽阔,忽而狭窄,可见得乃是天然山洞。大约又走了七八里之远,便见到天光射入。 他们跃登洞外,只见身在一片斜坡之上。下面是座宽广山谷,绿草如自,花卉无数,风景甚是幽美。 谷底有一片平坦广阔的草坪,两人奔到草坪中停住。长发老人突然仰天清啸,声如鸾凤。跟着四面传来回声,甚是悦耳。 他转头望住皇甫维,道:“我已有十多年不曾这等自由自在地奔走长啸,此刻心中甚是高兴。你如果不想动手,尽管明说!” 皇甫维淡淡一笑,道:“不行,今日我们非动手不可!” 长发老人愣了一下,仰天长叹一声,道:“好,好,我佛慈悲,弟子今日被迫犯成,实是情不得已……” 皇甫维道:“原来你是佛门弟子,怪不得婆婆妈妈的,我可要出手啦!” 长发老人神色一敛,宛如渊亭岳峙。皇甫维表面上依然十分从容洒落,踏步迫近,左掌轻飘飘拂了出去。长发老人发掌迎劈,掌势威猛之极,宛如雷霆迅击。 皇甫维五指上劲气绵绵发出,与对方那股狂飚一触,顿时有如五把极是锋利的小剑一般,在当中划破一条裂缝。因此狂飚罩体而过时,毫无伤损。 那长发老人面色微变,一连劈了三掌,每一掌都凌厉绝伦。四周丈半以内的树木都纷纷折断,野草僵贴地上,威势实足惊人。 皇甫维双手交叉疾拂,只见他有如站在狂风中心,浑身衣裳拂拂飞舞。但他脚下却未曾移动半步,可见得对方掌力虽是强劲威猛之极,却无法奈何‘一皇’嫡传的神功。 长发老人突然停手,朗声大笑,道:“想昔年与一皇动手时,依稀是这等情景……” 皇甫维应声道:“老丈掌力之中暗蕴少林寺无上神功‘大乘心印手’,威力之强,举世无侍,区区若不是仗着家传独门神功护体,早就惨毙在老丈掌下!老丈既是请晓少林寺七十二种绝艺中最厉害的‘大乘心印手’,想来必是少林门中之人了?” 长发老人道:“你懂什么,‘大乘心印手’在世间虽是号称少林寺绝艺之最,其实有名无实!至于我是什么人,你知道又有何用处?等这一战下来,幸而不死的话,我们再谈此事便了!” 皇甫维应一声好,凝眸运功,静候敌人出手。 长发老人这一回抢先出手,踏步欺近,一掌当胸拍到。这位老人不但革力强劲绝伦,掌势更是奇奥莫测。随手一招,暗蕴子变万化。 皇甫维双手拂出,陡然以攻为守,一连发出数招,把对方迫得连退四五步之远。 长发老人目射精光,修地手法一变,虽是双手一齐发招,但两手之中,必有一手乃是虚招。 皇甫维第一记就吃了亏,被对方右手虚招遥遥一扫,顿时半边身子微微发麻,他大吃一惊,施展出移形换位上乘身法,迅快退开寻丈。 那长发老人大步冲上来,大声道:“你看我的武功比三公如何?” 皇甫维道:“老丈虽属举世罕见的高手,但比起三公他们,如果一个对一个的话,大约可战个平手,充其量老丈略占上风,依我看来,老丈仍然抵不住他们擅长的联手合击的攻势!” 长发老人微微一晒,道:“你年纪虽轻,说话却颇有见地,不过我仍有两条路可以增强武功,那时必可轻易取胜三公他们……” 皇甫维大感讶异.道:“老丈之言,恐怕全属自欺欺人的梦话!” 长发老人道:“你懂得什么,这两条路子一是修习一种上乘武功。一是仙缘巧合,碰上此谷特产的‘化骨锦’毒蛇,剜下毒蛇的双眼及剖出胆囊,长发老人道:“你一直望着我背上这柄圣剑,可见你心中生疑念,我不妨老实告诉你,你猜得不错,捕捉那‘化骨锦’毒蛇之时,必须有这柄斩金断玉的圣剑在手,不然的话,就算武功再高的人,只要一碰上那条毒蛇的锦麟,三日之内,就得化为一堆白骨!” 皇甫维道:“看来你惟有这第二条路子可走,若是第一条路子,以老丈这一把年纪,再行苦练另一种上乘武功的话,只们徒生岁月不居,人寿几何之叹!” 长发老人举步迫近,道:“闲话说完,我可要再度出手啦!”皇甫维朗朗道:“请!” 两道人影攸地由分而合。转眼工夫,各以迅快手法抢攻了六七招之多。 突地,皇甫维想起什么,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二十年前被义父击败的少林无闻长老。我曾听无意大师说过。”长发老人正欲说话,徒然间一道彩光从他们当中的地面冒了出来,宛如激箭斜斜飞射开去,其势绝快。 两人都不禁怔了一下,各自煞住掌势。那长发老人突然大喝一声,迅逾闪电般掣出圣剑。 皇甫维见他掣出圣剑,他深知此剑非同小可,尤其是在对方手中施展。更是威力无穷。 是以连忙退开数步,寻思应敌之计。 那长发老人动作好快,一撤出圣剑之后,双足顿处,化为一道白虹,斜斜飞去。 皇甫维这才恍然大悟,敢情刚刚从地底冒出的彩光,就是那老人所说的‘化骨锦’毒蛇。无怪他立刻掣出圣剑,并且舍下自己! 强敌已去,他长长呼口气,回身找到一株树荫下想坐。 他取出囊中那面免死金牌。随手打开,金牌内赫然出现那本意形大法秘本。 这刻他脑中思潮起伏,随手翻阅一阵,终究因心神不定而看不进去。于是他又收起来,举步向山坡上走去。 那个直通太阳谷秘宫的地道洞口被蔓草杂树掩蔽住,如果不是深知底细之人,就算走到切近,也无法发觉。 他钻入洞口,刚刚走了两文许,修然听到后面“刷”地一声,疾忙转身一看,只见两点碧光,在他身后五尺左右的地面上闪闪摇晃,紧接着便看清楚那两点碧光敢情就是一条彩色斑斓的毒蛇的眼睛,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急后退。 地上两点碧光仍然留在原位,并不移动,皇甫维这才站定脚步,凝眸细察黯淡光线之下,只见那条彩色斑斓的蛇只有两尺长,尾部比头部还要粉大,末端也不似乎常的蛇一般尖长。 再细细一看,敢情那条彩色毒蛇已断了一截,怪不得尾巴不尖,而且使人感到蛇身奇短。 此蛇既然不动,他就不想惹它,贴着石壁向出口处走去。 走到出口之处,忽然想起一事,不由得停步转身,望着那条彩色斑谰的断蛇,似道: “此蛇是那个老头子口中提及的‘化骨锦’无疑。看它这等形状,分明已遭圣剑斩断,却不知怎的此蛇居然逃出他手底,来到此地?如果此蛇已经毙命,而那老头子竟不回来,以致永远无人发觉,这等天珍地宝,弃之岂不可惜?” 他想到这里,随手捡起一块石头,运劲向两颗蛇眼之间,扬手击去。 “啪”地一响,那条断蛇吃他的石子打得弹起半尺,然后落在地上,动也不动。 皇甫维见那蛇已死,便走近去。心中顿时记起那个长发老人的话,不敢碰触到蛇身,找了一根树枝,挑起断蛇,便离开地道。 走到洞口边,突然记起一事,俊眼一眨,便在靠近洞口的一块石头上,运足指上劲力,划向石上,写道:“字启无闻长老,维本奉命交还秘笈,未晤,复为无意觊觎暗算,初尚未悉金牌内之秘密,数日前方始从冷月山庄取回,阅后始略窥门径,今谨以奉还。” 这几句话字数虽不多,却也耗了不少真元。他喘息一下,取出那面免死金牌,扬手一拍,金牌插入石中达寸半之深。 他走开老远,回头一瞥,只见石上金光灿然,甚是显眼,谅那长发老人无闻长老定然能够发现,便放心向谷外奔去。 奔到隔邻的深谷之内,他找了一处平坦舒适的草地,把那截毒蛇放下,忽见蛇身末端被斩断之处,有枚金亮碧色的胆囊垂出来,快要掉下。 他记起无闻长老之言,暗暗把心一横,把树枝举过头,仰头张口,凑近那截蛇身断口处,提唇轻轻一吮。 那颗像指尖大的金碧色胆囊陡然向他口中落下。皇甫维一口接住,立即咽下腹中。 紧接着两点碧光一齐掉下来,皇甫维一望而知就是“化骨锦”的两颗眼睛,连忙运气张口一吸,两点碧光一齐投入他口中,被他咽下。 皇甫维一口气吞下那“化骨锦”的胆囊及双睛之后,随手把蛇尸甩在身侧一个土坑之内。瞬息之后,转眼看时,那条彩色斑斓的毒蛇,已化为液体,接着消失在泥土中。 正在瞧看之时,突然感到肚腹中炙热不堪,连忙运功调息,登时感到十分舒服。 过了一会,热流又从丹田涌起,他再运功调元,那道热流不多时就平复。 又隔了一阵,热流复起,这一次不论他怎样努力,也无法驾驭。顷刻工夫,他感到好像喝醉酒似的,头脑昏昏沉沉,神志模糊。 只见他起身踉跄向前奔行,脚步歪歪斜斜,无法稳得住身形。 不久,他已翻过两座高山,走落一处平原之上。这块平原渺无人迹,到草高达胸际。 皇甫维晃晃悠悠地向前奔行,一会儿大笑,一会儿长啸。有时放声大哭,自个儿闹得十分起劲。 许许多多的事情都兜上心头,譬喻杜筠的惨死,乔诗频的一夕风流,舒倩、佟秀和冷清影的痴情,还有见到心池圣女时所引起的微妙难言的感情等,在他心湖中翻来覆去,因而情绪十分紊乱,忽悲忽喜。 远处四周都有人影闪动,逐渐迫近,但是皇甫维沉迷在自己的悲欢之中,毫未发觉。 皇甫维继续奔行,忽然两个黑衣大汉从草丛中跃了出来,拦在去路。 皇甫维眼睛微睁,醉态可掬地望望他们,接着道:“这……这是……什么……地方?” 两名黑衣大汉讶异地对望一眼,没有回答。 这时,四下出现了许多黑衣大汉,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个个手持兵器,刀剑论棍样样皆全。他们都露出深深戒惧之容,望着核心中这个俊美少年。 最先在皇甫推前面出现的两名黑衣大汉,似是身份较高,神情举止都凝重得多。 其中一个大声道:“皇甫公子,你打哪儿来,要到何处去” 皇甫维身形摇摇晃晃,道:“我从这边来……要到那边去……” 他说完这两句话,忽然跌倒在草中,声息全无。 那些黑衣大汉们唯恐皇甫维此举其中藏有阴谋,不约而同迟开数步。 过了片刻,草丛中发出响亮的鼾声,一众黑衣人面面相觑;不知那皇甫维是真正睡着抑是戏耍他们。 那两名身份较高的黑衣人互相低语几句,便各挺刀剑,缓缓拨草迫近。 却见是南维满面酡红,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沉沉大睡。 那两名黑衣大汉失声而笑,其中一个道:“这真是天赐良机,我们运气不错,容容易易就立此大功!我们把这厮扛回去吧!” 当下两人一齐动手,先取出绳索把皇甫维四肢屈向背上,牢牢捆住。然后取过一校长棍,插入他手腕足踝相搏之处,扛了起来。 平野上响起一片欢呼之声,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向西方迅速奔去。 不一会已到达一座高大的屋宇前面,大门外有四名黑衣佩刀大汉把守住。 这两名黑衣大汉满面诧色,走近去悄声道:“敢是坞主回来了么?” 一个佩刀大汉点点头,举手询问他指一指皇甫维。及至听说此人就是皇甫维,都讶驻地望着玉面酡红的皇甫维,其中一人立刻奔入去。不久就匆匆出来,道:“坞主高兴得很,传令你们带他进去,这一回你们算是成名露脸啦!” 那两名黑衣大汉满面喜色,扛起皇甫维,走入大门之内。 内里已出来三四名黑衣劲装大汉,这两个扛住皇甫维的汉子连忙行礼,显然出来的数人地位甚高。 其中一个阴声一笑,道:“马宗、许杰,你们立下大功,这就要升为一等执事,与我们一同共侍坞主啦!这厮可是喝醉了?你们可曾动过手?”这个问话的劲装大汉说话极快,宛如连珠轻炮,一听而知必是星公冷央调教出来的好手,马宗、许杰两人正要回答,另一个劲装大汉插口道:“算了,坞主正等着看看这皇甫维,马许两位功夫未曾练好,说话不够快,等他们说完,坞主也许就发脾气啦!”此人说话时也是迅快之极,这几句话在他口中说出来,只等如平常人说一句话的时间,当下仍由马宗、许杰两人扛起皇甫维,走入那大厅之内打后门出去,另有一个较小的厅子,门口有七八个黑衣劲装大汉肃立不动。 他们走入厅内,耳中听到丝竹管弦的靡靡乐声,还有六七个美貌女子,一身上只被着薄纱,酥胞工腿,都可以看见。这些妖艳美女正在载歌载舞,姿态淫猥,令人心荡。 内里摆着丰盛酒筵,上座就是天星坞星公冷央,左边是个身披红色袈裟的僧人,这个大和尚面貌严肃,但双目光芒时时流动,阴鸳异常。 星公冷央右边是个面目阴沉的中年人、身着淡青色长衫,双目凝视住马许二人带入来的皇甫维。 马许二人远远跪下叩见,正要说话,星公冷央已大声道:“站在一旁,等会再说!” 他们连忙遵命走到一边,厅门口有个劲装大汉低低喊一声,叫他们蜇出来,马许二人走出外面,那大汉低低道:“你们留在里面想找死么?” 马许二人都流露出讶骇之色,那劲装大汉道:“坞主已经传令召唤本坞‘春夏秋冬’四位仙姬献舞助兴,你们若果留在厅内,那是自取杀身之辱!” 马许二人咋舌道:“多蒙执事指点,不然小的们死无葬身之地……” 正说之时,一阵香风吹送入来,回眼望去,只见四位长身玉立的美女,袅娜走到,这四个美女身上大半裸露,肌肤如雪,走动之时,胸前双龙剧烈跳荡,加上修长的玉腿移动时摇曳生姿,当真称得上烟视媚行,极是诱人。 马许二人看得浑身血脉奔张,面色大变。突然间后背心同时被人击了一掌,顿时清醒。 那四个美女业已袅袅走到他们面前。玉面朱唇,酥胸玉腿都似是迫人而来,骇得马许二人赶紧闭上双眼。 那四个美女发出一阵娇笑,声音甚是淫荡动人,接着便鱼贯走入厅中。 厅内丝竹之声复起,那四名美女翩翩起舞,口中曼声而唱。 红毯旁边地上的皇甫维发出呻吟之声,接着缓缓睁开眼睛。他侧卧地上,是以一睁眼就恰好瞧见红毯上的如林玉腿,不由得怔了一下。 那四名妖姬早已见到这个俊美绝世的年青人,这刻见他睁眼,个个都更为卖力,并且屡次掠过他眼前。皇甫维由下面望上去,因此看得特别清楚,但觉这些美女体态诱人异常,顿时身体中血液运行加速,满胸欲火熊熊焚烧,喉中极感干涸,不禁哼出声来。 那一春夏秋冬”四长姬个个施展出浑身解数,时时撩起身上轻纱,肤光胜雪妙相毕呈。 使人如在山阴道上,目不暇接。眼前所见都是丰满的嗣体,乳波臀浪,震撼心弦。还有就是一双双修长浑圆的玉腿,惹人通思。 皇甫维想闭起眼睛,却又舍不得这样做,不但他是这样,那个身披红袈裟的和尚和那个中年人也是舍不得移开目光。 皇甫维的目光跟着那四名妖姬移到席上,这才突然发现席上赫然是星公冷央居中高坐,左侧的和尚正是少林三老之一的无意大师,右边的中年就是鬼医向公度。他心神一分散,欲火热度顿时下降,四肢一动,又发觉自己乃是四肢倒扎紧紧捆住。这等缚法极难运力挣扎,不由剑眉一皱,追忆如何落在敌手的经过。 星公冷央突然阴森一笑,道:“你们两人虽然具有数十年修为之功,但定力远比不上那个后生小子!” 他的话声快极,却字字清晰。鬼医向公度及无意大师身躯都齐齐一震,恢复了清明神智。 无意大师诵声佛号,道:“坞主独具慧眼,挑选出这四位人表罕见的艳姬尤物,贫僧总算是开了眼界!” 鬼医向公度接着道:“属下定力如此之差,使坞主见笑了……” 星公冷央指一指厅侧地上的皇甫维,道:“此子自投罗网,内中似乎颇有蹊跷,你们认为应该如何处置?” 无意大师及鬼医问公度忖思了一阵,鬼医向公度道:“此子神通广大,诡谋出众,目了既是落网被擒,还是尽快殊除为上!” 无意大师也道:“向兄此言正合贫僧心意,此子如不即速诛除,恐又生变!” 星公冷央沉吟一下,道:“这话不无道理,反正不久就得与心池圣女作生死一拼,留下此子性命,徒然浪费人力……” 席上六道目光都向皇甫维望来,每一道目光都蕴含着恶毒之意。 皇甫维用尽平生智慧,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免去一死。要知道他适才在暗中运气试了一下,已发觉自己功突然又有精进,这种情形,无疑是服下那“化骨绵”毒蛇的双目及胆囊所致。可见得那少林三老之首的无闻长老并无虚言。 以他目下的功力,虽然不知能否敌得住那星公冷央及无意大师鬼医向公度等三人联手。 但只求逃走的话,决不成问题。 因此,他目下唯一的要求,就是弄开手腕足踝上的特制绳索,恢复自由,就可以设法逃出此地! 然而对方这三人无一不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江湖高手,他们怎肯把他手脚上的绳索解开? 别说要他们解开绳索,看来想拖延多活一会也办不到! 鬼医向公度道:“属下胆敢请坞主下令指派为取此子性命之人!” 无意大师微微一笑,道:“这一点功劳贫僧绝不会与向兄相争。” 星公冷央道:“这话倒甚有趣,那就劳烦你了。” 鬼医向公度起身恭应一声“属下遵命”,走出筵席,举步向皇甫维走去。 皇甫维在这生死俄项之间,急得拚命运功想挣断绳索。可是他空自挣得虎目中精光暴射,头发直竖,仍然挣不脱束缚。 鬼医向公度已走到他身前,冷笑道:“皇甫维,你挣也没用,乖乖等死吧!” 他从囊中掏出一个扁长形的盒子,打开盒盖,内中有数十根长长的银针,他一面拣取,一面以传声向皇甫维道:“我晓得你并不怕死,只怕受辱,如果你说出那少林和尚向你讨取之物在什么地方,我就让你立即毫无痛苦地死掉!” 皇甫维怔了一下,也用传声之法,道:“你若是得到那少林寺无上绝艺‘意形大法’,当真就可以称雄天下,三公也不是你的敌手!但出的代价未免太低,我不感兴趣!” 鬼医向公度急急传声道:“你要怎样?活命可办不到!”皇甫维道:“不能活命就拉倒,免开尊口!” 这时,恰好有两个黑衣大汉匆匆进来,向星公冷央报告什么事。 鬼医向公度趁机迅疾传声道:“你何须将那意形大法的威力夸大,如果那等厉害,你自己家何以不练?” 皇甫维传声答道:“我被家父以前诺言所限,虽然明知神妙,也不能取阅修练,连家父也不曾练过!” 鬼医向公度道:“我即使相信于你,也无法救你一命!东西放在哪里?快说,不然的话,我叫你后悔莫及!” 皇甫维冷笑一声,仍用传声之法道:“皇甫维岂是骇得住的人?其实你只要弄一种药物,使我看似僵死,瞒过他们耳目,不就行了、’鬼医向公度沉吟了下,取出一支银针。忽地风声飒然,那星公冷央已站在他身侧。 皇甫维立刻大声道:“冷央,你可想知道我们刚才用传声之法说了些什么话?” 星公冷央只阴阴一笑,向公度居然神色不变。皇甫维觉得好生异,只因他这样喝破向公度的秘密,星公冷央势必取这心怀不轨之人的性命,怎的还能保持镇静?但他这时已管不得太多,接着道:“他想得到少林秘艺意形大法,以便与你们抗衡!” 星公冷央道:“嘿,嘿,我早知道啦,向公度可即速下手!” 鬼医向公度奉命恭应一声,转眼望住皇甫维,冷笑道:“好家伙,你竟敢想趁机咬我一口,但你却万万想不到这乃是坞主的奇计吧……” 他正要蹲下,皇甫维剑眉一皱,道:“你让开一点,我有话对冷央说!” 鬼医向公度不由得怔了一下,望望星公冷央。 星公冷央迅速忖思一下,想不出皇甫维有什么话要说,沉吟了下,道:“好,向公度请让开一旁,待老夫听听看他还有什么完话?” 鬼医向公度无奈只好退开。 星公冷央哼了一声,道:“你有话决说,如果是存心拖延时间,我看对你也没有什么益处!” 皇甫维面色一沉,道:“我只要知道一件事,同时也有一件事告诉你,以作交换。我皇甫维岂是那种食生怕死之辈,你口中可得干净点!” 星公冷央心中突然一阵惊然,随即哑然失笑,敢情那皇甫维口气神情都像极昔年的旧主人“一皇”,是以不知不觉感到饨然。他虽然随即发觉,但这种震于旧主首年恩威的心情仍然未曾消失,当下和缓地道:“好,好,算我讲错,你说吧!” 皇甫维肃然道:“我仍不知自我身世,你必须在我死前告诉我,其次,我要告诉你的,就是那鬼医向公度及无意大师功夫,远高出你想像之外,你可得留点神!” 星公冷央道:“怎生见得?” 皇甫维道:“早先你豢宠的四个妖姬艳舞之际,他们流露出难以遏制的神情,似是定力甚差。但你有没有再加注意,他们自从你开口之后,就没有再看她们一眼,此中分明有诈,看来他们故意装出那种种情,由此可以推测到他们的武功深浅无疑曾经向你隐瞒,以我所知,这两人功力之高,只比你略逊一筹,不见得定力差到这种地步!” 星公冷央日中虽是淡然以应,但面色变化了好几次,显然十分动心。 他道:“关于你的身世,我不是已明明白白地写在柬帖之上了么?你可是失去那柬贴?” 皇甫维故意怒声道:“狗屁,那上面只写着什么一个月后,心池圣女将驾临天星坞决一死战,届时身世自知……” 他还未说完,星公冷央已经插口道:“那只能怪你自己不听我的话,我曾嘱你必须在安全地方方可拆阅,但你却提前拆了,我用另一种药水所写的关于你的身世,其时尚未显现,你怎看得见?”’ 皇甫维其实也想通了这一点,当时他偷听到司空表等三人惊讶谈论这封载着他皇甫维身世的柬帖,为何会在那房中发现时,他就想到当星公冷央书写柬帖时。换过两种墨水,字数甚多,无疑他是用一种特制药物,要隔一定的时间后方始显现。不过他为了要边对方把自家身世说出来,故此故意装上愤怒之容。 这刻他仍然表示不信,道:“这简直是哄骗小孩的话,第一我从未听过有这种药水。第二、我拆阅时自以为该地业已安全,不能指摘我不听你的话!” 星公冷央凝眸寻思,一望而知他的念头已经转到别处,皇甫维也不打断他的思路,默默等待。 过了片刻,星公冷央忽然命人送来,把皇甫维带到另外一个陈设华丽的房间之内,他也跟着过去.把手下之人赶出房外,关起房门。然后伸手在皇甫维胸前连点了三处大道,这才智他解开绳索。 皇甫维舒服地伸展四肢,道:“你要什么、’星公冷央道:“我要用两样极为宝贵之物,换取你两桩绝艺中任何一种,你可肯作此交易?” 皇甫维道:“一样是少林无上秘艺神功意形大法,这个我知道了,还有一样是什么?” 星公冷央阴声笑道:“你怎会猜不出来?就是公子家传的采补大法!” 他见皇甫维没有什么反应,便接着道:“我也不是贪心无度的人,这两宗绝艺,只要一样就行啦!” 皇甫维淡淡道:“你说有两样极句宝贵之物与我交换,不知是什么东西?” 星公冷夹道:“第一样就是你身世的秘密,这个秘密连你义父也不晓得!你认为可称得上宝贵么?” 皇甫维点点头,接着道:“第二样呢?” 星公冷央道:“公子本是聪明绝枯的入,怎的情想不到?这第二样自好就是你的性命!” 皇甫维摇摇头,道:“我的性命算不得宝贵之物,目下我对自家生死,根本不放在心上!” 星公冷央大感意外地哦了一声,道:“如果你的性命算不得宝贵之物,那么你身世之秘更用得宝贵两字啦!” 他眼珠一转,好像触动了灵机,随即流露出深思冥索的神情。 皇甫维故意浮起倔强的神色,道:“你的想法倒是不错,假使你得到两宗绝艺中任何一种,武功火候就可突飞猛进,不消多久,你就可成为当世武林中第一高手……” 星公冷央蓦地听到皇甫维的话。那“当世武林中第一高手”几个字正好抓中心坎中痒处,不由得停住身形,阴声一笑,道:“这事于我虽有无穷益处,于你却毫无损害,你怎生决定?” 皇甫维淡淡一笑,道:“谁说于我无害?我看最光倒霉的大概就是我了!” 星公冷央征一下道:“这话怎说?” 皇甫维好似感到疲乏难支,随意在旁边一张椅子上落坐,接着道:“这还用得着解释? 假如我答应了这个条件,目下纵然得回性命,但等到你武功练成之后,我还不是要死在你手上?与其这样,倒不如现在就死掉,还可巴望心池圣女击败你们,通通杀死,出一口闷气……” 星公冷央怒哼一声,道:“她这次到天星坞来,休想活着出去!我不妨告诉你,我们只等取她性命之后,就下山大举诛戮那些曾经跟随心池圣女的人!” 皇甫维迷惑地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心池圣女这次赴约只有单身一人么?” 星公冷央深沉地笑一下,道:“当然只有她一个人,不然的话,这一战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皇甫维心中大骇,他对于自己的生死毫无惧色,但想起了心池圣女将有这等大难,可就有些变颜变色。
第二十四章 老 尼 里公冷央看出这正是他的弱点,脑筋一转,朗声笑道:“你竟相信心地圣女会孤身赴约么?” 皇甫维道:“她当然会啦!如果她畏首畏尾,处处顾虑的话,岂不是与凡俗女流毫无分别?” 星公冷央道:“这话虽是有理,但她这一次孤身赴约,却是在我们威胁之下,不得不这么做!” 皇甫维面色甚是苍白,缓缓道:“我深知你们的实力,这话当真不是夸大之言,不过你们有什么方法可以威胁圣女?” 星公冷央道:“我正要告诉你,那就是你!” “我?”皇甫维惊异地道:“你是说用我的性命威胁她么?” 星公冷央诡谲地笑一下,道:“不是用你的性命,昨日我们采取行动,警告她不得带人来时,你还没有被擒……” “是呀,那么你们用的什么法子?” 星公冷央道:“那就是用你身世的秘密,威胁她不得带同行人手赴约!” “我身世的秘密?”皇甫维当真如坠五里雾中,怎样也想不出一点头绪。 他狐疑地寻思片刻,抬眼问道:“心池圣女可曾答允你们、’星公冷央道:“她当然要答允,我们怎会做出没有把握之事?” 皇甫维忖思良久,突然道:“你故意把此事透露给我知道,可是诱使我想知道这个大秘密,因而答应作的条件?” “不错,你看怎样?可值得交换么?” “我不知道,当然我很想知道自家身世的秘密,尤其是此一秘密居然能迫使心池圣女听从你们的话。” 他沉吟一下,接着道:“不过……我确实宁死也不能让你成为无人可敌的武林第一高手,再者,你们实力虽强,也未必就赢得心池圣女。以她的一身绝世武功,纵然敌不过你们人多,但想脱身的话决无问题。” 星公冷央道:“看来我必须加强诱惑力方始能令你答应啦,你仔细听着,第一、你得知了自家身世之秘后,就可阻止心池圣女赴约。第二、心池圣女要想逃出我们的五百罗汉阵的话,除非插上翅膀。” 皇甫维面色一变,道:“五百罗汉阵?那是少林寺镇山之宝,可是无意和尚主持?” 星公冷央道:“不错,预计还有七日,这五百罗汉阵就可以操演纯熟,足以困死任何高手,此阵分为十座小阵,每座小阵,俱由少林寺中好手主持,因此这么一座繁复厉害的大阵,我们只在短短时间之内,就排布成功,此阵的奥妙厉害,大概我不说你也晓得。” 皇甫维颓然地哼一声,看来他已经被对方击败,无法挣扎。 星公冷央道:“我只要能把武功练得高于天下之八,七日后天星坞之约对毫不重要,也就是说你可以去阻止她孤身赴约,怎么样,你干不干?” 皇甫维沉思许久,才无力地点点头,道:“你要哪一种绝艺?” 星公冷央面上泛起狂喜之容,道:“我得好好地想一想!” 片刻之后,星公冷央开口打破静寂,只听他道:“你先说一说这两宗绝的好处!” 皇甫维无奈地道:“我家父的采补大法不但可以极短期间之内,使你昔年内伤彻底痊愈,同时尚可循此阶梯,晋升超凡入圣的境地,那时节单凭这等绝世功力,就可以横行天下,永无敌手!” “那意形大法呢?” 皇甫维道:“那意形大法乃是少林寺至高绝艺,以你的功力修练这一门神功,自然易于成功,这宗大法可令你在短期之内,单凭武功招数,就赢遍天下。不过对于增长功力方面,却似乎不及那采补大法!” 星公冷央沉吟一下,道:“这两宗绝艺都在你身上么?” 皇甫维道:“只有一样,也不十分齐全!” 星公冷央倏然跃到整甫级面前,左手抓住他的肩胛,指头扣住穴道,使他动弹不得,右手向他囊中摸去。 皇甫维毫不挣扎,冷冷道:“你怎么在我身上找得出来?” 星公冷央阴沉一笑,道:“我知道搜不出来,却不得不查个清楚!” 最后,星公冷央放开了他,道:“你的话太不可靠,你亲口说有一样你是在身上!” 皇甫维晒道:“我可没有骗你,那采补大法确实在我身上……” 他举手指住脑袋,接着道:“就在这儿,你怎生搜得到?” 星公冷央冷笑道:“既是在你脑中,那也好办,我先试一试你是否吹牛……” 他悠闲地在室中踱个圈子,又道:“尝闻大爷讲过,那采补大法中有一部分是藉男女交合,阴阳调和之际,医治各种疑难病症,对也不对?” 皇甫维点点头,道:“不错,果真有这么一个部分!” 星公冷央道:“我有个爱姬,一年前忽然患病,虽然没死,但双腿瘫痪,不能举步!你且说出医治之法,我去试一试便知!” 皇甫线寻思一会,道:“幸好这等病症极快见效,不容你不相信……” 他微一凝思,就把口诀背诵出来。星公冷央牢牢记住之后,转身自去。 皇甫维独自危坐室中,心头思潮起伏。最后,他觉得为了心池圣女之故,不能不答应星公冷央的条件,事情一决定之后,当下心神安泰,开始于神静气,调元运息。 过了半个时辰工夫,他听到外面一阵轻微步声,连忙睁开眼睛,装出一副疲倦的神态。 星公冷央匆匆走入室来,他的来势虽是急骤,可是面上却不流露出任何表情。 皇甫维乏力地望他一眼,看不出他刚才学会那医治双腿瘫痪的法门之后,是否即去试验?更看不出他试验之后有否神效? 而他自己经过静心宁神地调元运息之后,精神已好得多,事实上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疲倦乏力。 这两人互斗心机,各自隐藏起心中的真机,教对方无从捉摸。 星公冷央先开口,道:“老夫本想带你去见识见识本坞的一些布置。你如果还支持得住,老夫就带你去瞧瞧!。 皇甫维振起精神,道:“好,若是那五百罗汉大阵当其十分厉害;我就只好屈服啦!” 星么冷央阴声一笑,道:“这就是老夫要带你出去瞧看本坞实力的理由,想来你心中早已了然,必要时老夫尚可解开你身上穴道,让你未尝那座大阵的威力!” 他们一面向室外出去,走出大门之外,星公冷央指住前面,道:“本坞位置贴近微山湖,四面都有湖水,水面尽是芦苇,船只驶入其中,鲜有不迷路的。接着就是一个峭壁围住本坞,除非由正面那条水道穿过峭壁之外,别无通路……” 皇甫维颔道:“此坞形势无险难越.真是理想中的避世桃源……” 圣公冷央道:“此地不易侵入,固然由于敌人难以飞越重重天险,但最重要的,还是由于敌人自家估量纵然有法于侵入本坞,但如果不能将本坞力量完全消灭的话,那时想退出去,可就比过来还要艰难危险,是以此地可以说得固若金汤,无虑敌人侵扰……” 他望着前面,接着道:“从此处直到那边的山湖,一路是花木扶疏,许多楼台亭阁点缀其间,表面上景色幽美,其实那‘五百罗汉大阵’就是布在这一片地面上……” 皇甫维道:“如果这一片地面布下那五百罗汉大阵,当真不易穿越!别的人还不怎样,心池圣女却万万无法通过!” 星公冷央阴声笑道:“你已揣摩出她的性情,说得十分中肯,事实上果真如是!” 皇甫维道:“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们一句,那就是当一个人处身生死的关头,也许会改变性情也说不定,我们都认为她宅心仁慈,不肯杀戮过多,然而她到了迫不得已,也许就使出雷霆手段,不顾一切冲出阵去……” 星公冷央逍:“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们早就料想从此,因此凡是被调集至此地布成五百罗汉大阵的人手,届时个个都要服用药物,只要一动上手,便会激发出人类无性中的凶残兽性,不死不休!” 皇甫维心头做凛,道:“照你这么说来,那五百人就算不死在心池圣女手底,也没有一个活得成的了?” 星公冷央道:“纵使不至于五百人全部死光,但最少也要死去十之七八!” 星公冷央说到这处,突然举手一挥,屋后“当当当”连起三响巨钟鸣声。 皇甫维放眼望去,只见花树掩映,亭阁迷离中,无数人影迅速闪动,眨眼间复归于静寂。 星公冷央道:“你可要亲身试上一试?” 皇甫维道:“我正有此意,但目下一身功力荡然无存,与常人无异,怎试得出此阵威力?” 星公冷夹道:“你是聪明绝顶之人,只须瞧瞧阵法的变化移动,当可看出其中威力!因此不用恢复全身功力即可。我如今替你解开两处大穴,只余其一,你已可恢复脚下功夫……” 他举手在皇甫维身上连拍数掌,皇甫维哈咳一声,身子向前冲出数步,才站得稳。 星公冷央挥手道:“你自己去吧,如果陷入危险境地,只须大叫一声救命,就可化险为夷!” 皇甫维刚一皱眉,那星公冷央已经转身走回室内。 他寻思一下,转身向花树丛中走去,大约走了两三丈远,已处身在丛丛树影之中。 忽地四周传来步履移动之声,一听而知人数不少,转眼四望,只见树丛后面人影幢幢,生似已陷身在千军万马的阵地之中。 他一停步,人影便迅即消失,步履之声却从四面八方的远处传来,显出这时大阵业已发动,虽然近在飓尺的敌人因他停步而中止了调移位置,可是远处的人手仍然频频调动。 在他周围的叶缝枝隙间闪现出不少炯炯眼睛,都凝注在这个英挺俊美的少年身上。 皇甫维首先暗暗运功行气,试一试本身功力到底恢复了多少。 一试之下,心中暗暗欣喜,原来他虽然尚有一处穴遭受制,可是由于他刚刚已尽力运气试图冲开被制的穴道,略有成效,是以这余下的一处穴道并不十分严重,只须假以一些时间,就可以自行解开穴道。 转过一处树丛,耳中听到杂乱步声起处,左右两侧都出现好些人影。 皇甫维转目一瞥,只见左边出现五个劲装大汉,右边也是五名大汉,个个手持戒刀,作势欲扑。 他心中顿时悟出这“五百罗汉大阵”乃是五人一组,共计一百组,在这一片平旷之地,交织往来。 当下他仍不停步.继续向前走去。首先是左边的五名大汉迅急电闪地举刀扑到,他们动作虽是齐整划一,但五把戒刀之中,只有三把直接劈击到皇甫维身上,另外两把戒刀各向空隙之处所去。 这一来五名大汉手中的戒刀变成了个整体,合起来只属一招。 本来这等合数人之力变成一招的手法,在武林之中也时有所见,威力虽然确实大上许多倍,可是组成这一招的五人功力定然是普通之辈,对方如是高手名家,仍可仗着手法奇快奇重,一下子劈死其中一两个,拆解这种联手合攻的招数。 皇甫维自然懂得这种道理,可是目下一身功力受制,只剩下轻身功夫尚存。心念一转,疾忙纵起寻丈,在空中提脚向那五人头顶连坏踏落。 那五名大汉刀势一发,人随刀走,恰恰好都从皇甫维脚底冲过,双方谁也没有碰上谁。 皇甫维身形才一落地,右边另一排持刀大汉齐齐冲到,五把戒刀激起一片劲风寒光。这五人的刀势仍是王实两座,组成另一着奇奥毒辣的招数。 若然敌人武功极高,出手即可伤人,则此阵迅即运转变化,以柔制刚,专一发动绵绵不绝的攻势,使敌人无暇施展全力。若是敌人极快,阵势变化使以慢制快,就像皇甫维刚才的情形一样,他纵是每一下都能避得过,可是其实处处受制,活动范围一辈子也出不了三丈方圆之内。对方以五百人之众,轮番进攻,使他问避不停,这等情形,再打下去,非把皇甫维活活累死不可! 还有所谓“众寡”要诀,就是看敌人的实力如何,方决定用以大吃小的人海手法或运用集中火力轮番进攻的消耗战术。 这些个要快配合运用,确实妙到毫巅,加上每一组人操练精熟的几种招数,回环变化,加起来等如有数百招随意变化使用,不论是天下哪一家派,都难以创出这么多威力强大的招数。此所以少林寺的“五百罗汉大阵”被列为镇山护法的秘宝。 且说皇甫维悟出这座大阵威力无穷之际,前后十把戒刀已凌厉突击上身。 皇甫维徒然间朗声大笑,身形一矮,左旋右转,居然平平安安走出刀圈。他如果一身功力尚在话,这一次最少可以击毙四名敌人。 那两个大汉因对方完全不曾依照假想中逃走的方法脱身,是以不禁都愣了一下,阵法顿时微微一滞。 皇甫维提气飞纵,一掠数丈,转眼间已越过七八处树丛。 蓦地听见访面弦声齐响,一排劲箭冲天射起。这一排或箭直向空中射去,显然志在阻吓敌人继续纵进。 皇甫维无奈一沉真气,飘坠地上。立时感到一排刀风急袭后背,同时之间。瞥见前面左右两方均出现闪闪刀光,阻住自己斜闪之路。 皇甫维一看便知糟糕,敢情这一组人使的招数,正是他第一次碰上袭击时的那一招,因此可想而知底下接着又将是同一情形、那就是这得自己一味在三丈方圆之内纵跃闪避,难越雷池一步。 他心中转念之际,敌人刀尖已到,他只好疾地跃起。那一组人迅即冲过他脚咤,接着另一组大汉出现,挥刀扑到…… 这一次皇甫维一口气纵跃了十余次,不但情势毫无改善,反而感到敌方阵势越变越快,大有逐渐收紧加压之势。 皇甫维已临绝境,忽然瞥见四方八面均有刀光涌起,分明对方阵势已发动到四面合击之际。他暗中叹口气,横心决定宁可死在戒刀之下,也不喊叫救命! 正是这千钧一发之际,陡然间一阵钟声急鸣,阵势陡然停住。皇甫维站稳身子放眼目望,只见那些大汉个个面色沉重,迅速散退,转瞬之间已退个干干净净。眼前顿又出现原先的一幅花树扶疏,亭阁隐现的优美景色。 皇甫维人感惊奇,一时倒不晓得怎生是好。 他呆了一下,举步向北面奔去,大约奔出四五文远,便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步履之声,估计约有三四个人。 皇甫维本能地测闪开去,恰好退到侧面一座翠盖朱栏的山亭上面。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一下动作十分可笑,只因那星公冷央既在此处地面上布下“五百罗汉大阵”,真可说是处处皆有伏兵,自己无论如何闪避,也逃不过敌人在隐僻处的眼光。 不过既然退到小亭上,也就毋须急急离开,索性装出要欣赏那座小亭似的,闲偷地转目流览。 那阵脚步已到了近处,忽然听到一个女性的嗓音,道:“冷央好大的架子,看来气势派头也真够大的。他目下羽毛已丰,连老身也不放在限内啦!” 这几句话半闻半骂,对象竟是名震武林的三公之一星公冷央。 皇甫维听罢大大惊讶,睁圆双眼,向脚步声响之处望去。 转眼间出现四个黑衣劲装大汉,这四人个个面色阴沉严肃,分为两排当先前奔。 在那四名黑衣大汉后面,一个身穿宽阔级衣的老尼姑,双手合掌搁在胸前,十只指甲均长达半尺,发出闪闪金光。 这位老尼姑眉清目秀,面貌秀丽,如果不是双眉微观灰白之色,当真会以为她不过是三旬上下的人。 皇甫维有意无意地举手搔搔头发,这样便把面孔遮住大半。 他的目光已然向比丘尼后望去,找寻早先发话之人。但直到这一行五人掠过小亭,仍然无人出现。 那个比丘尼眸子中精光闪动,在皇甫维面上扫了两回,迅即便随着那四名黑衣大汉转出树丛那边。 不远处忽然有隐隐语声飘送入耳,皇甫维一面行功运气,积聚功力,一面运起天视地听之法,仔细聆听那阵语声。 首先听到的竟又是早先嘲骂星公冷央架子大的女性嗓音,只听地道:“冷老三,老身敢打赌,你万万想不到我今日居然会到天星坞访你吧?” 星公冷央的声音道:“呵,呵,那也不见得,最近我们兄弟三人再度出世,武林中已传出太阳谷冷月山庄及天星坞这三处地方。你听到这消息之后,来找我们岂是希奇之事!” 他的话声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老实说,我们绝不相信你当真会因失恋的痛苦而轻生自戮……” “放屁,我岂是你们想像中那么无耻贪生之辈?老实告诉你,如果当时不是有人相救的话……” 星公冷央提高声音,打断她的话头,道:“好啦,好啦,就算我相信你的话行不行?你这次驾临本坞,可是想探听大爷的下落?” 皇甫维听到这儿,不禁竖起双耳,仔细聆听星公冷央的答话。他当日找不到义父之后,认定必是被三公劫走,而其后怎样也查不出一点迹象,江湖上也没有一丝一毫有关“一皇” 及江南孤客吕东青的闲言,因此弄得他十分迷惑。不过近日来风波迭起,使他无暇全力追究! 星公冷央道:“我等据实告诉你,我们也不晓得他的下落!” 那位比丘尼道:“如果是从舒老大口中说出这话,我或者会相信。但你和佟老二一生都说不了几句真话,此事要我相信,万万不能……” 星公冷央道:“你不信就拉倒,与我毫不相干!” 那比丘尼哼了一声,道:“听你的口气,好像连皇甫大爷也不放在你眼中,无怪武林中传说你们三人一直与皇甫维作对,看来竟是实情了!依我看来,皇甫大爷十成是已经去世,所以你们这等胆大妄为……” 星公冷央突然道:“我劝你说话时要放客气一点,不然的话,等会后悔就来不及了!” 比丘尼也报以冷笑,道:“别的人惧怕你们,我可不怕!” 星公冷央阴声笑道:“你以为首年大爷曾经传过你几手武功,就十分了不起么?今日你到这天星坞来,若是叙叙首年交情,尚可放你出去……” “不叙旧交情又怎样?” “嘿,嘿,简单得很,你只要能够回到刚才上岸的湖边,那就算你本领高于我们兄弟三人。如果功夫有限,被我手下之人杀死,可也怨怪不得我竟不顾念昔日相识之情。” 比丘尼放声朗笑,道:“就算舒涛佟雷两人均在此地,一齐出手拦截.我也不放在心上。哼,我老实告诉你,昔年皇甫大爷传我武功之时说过,若然他一旦亡故,举世之内,就只有我能够赢得你们。” 皇甫维仪着潜踪匿迹秘法,悄悄走过去,躲在树丛后面窥看。 只见那星公冷央面色发白,似乎深深相信这比丘尼的话,是以一方面有点儿害怕,另一方面又极为忿恨。 那比丘尼接道:“你们如若逞强动手,非吃大亏不可,我劝你还是把大爷的下落告诉我为是……” 星公冷央忖思一下,道:“大爷的武功深奥精妙,举世无双,岂是你学得懂的!” 那比丘尼颔首道:“这话有点道理,但你要知道,大爷曾经单单传我好几种专门克制你们三人的手法.这的手法对付别人可能没有什么大用,但你们碰上来的话,管叫你们三招之内,尸横就地!” 星公冷央那么老练诡诈之人,这时也禁不住面色一变,陡然纵退两丈。 那比丘尼朗声笑道:“冷老三不须着急,我尚无取你性命之意……” 星公冷央一挥手,转瞬之间,钟声大鸣。 他提高声音道:“你虽然未有杀我之意,但我却容你不得……” 皇甫维疾忙冲出去,大声叫道:“冷央要发动五百罗汉大阵,老师傅不可放他脱身……” 那比丘尼突然浑身一震,先转头瞧看皇甫维。星公冷央乘机问人树丛之后,接着四下无数人影隐现,那五百罗汉大阵业已发动。 那比丘尼眼中射出奇光,生似年轻了不少,她凝望住皇甫维,对于星公冷央遁走及五百罗汉大阵发动等事,恍如无动于衷,皇甫维尼良机已失,不禁叹一口气,道:“你这样看住我。可是觉得我很像一个人么?” 那比丘尼缓缓道:“不错.这样说来,你就是皇甫公子了?” 皇甫维道:“我是不是皇甫公子,已经没有什么分别啦!” 比丘尼怔了一下,道:“皇甫分子这话怎说?” 皇甫维道:“你不该轻轻易易放走了星公冷央,目下已处身极险恶的大阵之内,不消多久工夫,我们均将葬身在这阵法威力之下,人既死了,不论我叫什么名字也没有分别,你说对不对?” 比丘尼傲然笑了一声,道:“这三十年来,老身因一皇三公都无声无息,宛似烟消云散,所以我也真心皈依我怫,懒得过问世事。但今日既然再入江湖,岂能如昙花一现,转瞬成空?你放心好了,凭三公他们那几下子,还不易取我性命。不过我也许到时无法助你脱身……” 皇甫维轩眉一笑,道:“你老大可放心,我今日纵是逃不出此阵,管叫他这五百罗汉大阵之人要伤亡大半!” 对方面上流露出惊诧之容,道:“他们摆的是五百罗汉大阵么?” 皇甫维道:“不错,少林寺三老之一即无意和尚已经投在三公座下,这座大阵就是他主持的!” 比丘尼含怒大袖一拂,发出一股劲风,竟把她身侧半丈处的树丛扫折大半。在那树后面竟然隐有五名劲装大汉,此时被那股袖风扫得翻滚开去。 她哼了一声,道:“少林寺如果也归附在三公之下,从此之后,天下无人可制他们啦!” 皇甫维正要说话,忽然发觉她眼中射出不怀好意的光芒,望住自己。 他方自感到诧惑不解,那比丘尼已沉声道:“都是你闯的祸事,竟把少林寺方丈无心大师暗杀身亡,不然的话,无意和尚岂敢大逆不道投靠三公?” 皇甫维嘴巴一张,正要说话,那比丘尼接着怒声道:“你可知道我今日踏入天星坞的原故么?” 皇甫维暗忖她不知为何突然肝火大旺,竟对自己十分不客气,当下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比丘尼道:“就是为了你!”她冷笑一声,接着道:“你这厮就像你义父一样,寡情薄义,但有一件你远比不上你义父!” 皇甫维耸耸肩道:“我怎能与我义父相比!” 那比丘尼道:“别的我不说,单论对付女人这一方面。你义父昔年虽是酷爱女色,但他选择甚严,更不肯到处留情。凡是和他有过关系的女人,莫不杀以灭口!” 皇甫维眉头一皱,道“你以为这样对么?” 比丘尼道:“为什么不对?他明知以他的仪表人才,天下女子莫不倾心相爱,如果他留下她们,徒然使她们备尝相思之苦,倒不如把她们杀死,一了百了!” 皇甫维目瞪口呆,心中忖道:“这种理由居然也有人赞成,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比丘尼接着道:“你爱上三公之女舒倩佟秀和冷清影三人,已经是大大不对之事。后来又弄上杜筠和夜明珠,她们都死了,倒也不必多说。但千不该,万不该,你又把我唯一爱徒乔诗频弄上手……” 皇甫维不禁失声道:“什么?她是你的门徒?” 比丘尼冷冷一笑,道:“我自从隐入空门之后,就在颖州乔府东面数里处的‘不住庵’中定居,两年前无意见到诗频,觉得她很器深厚,可以传以武功,便收为弟子!现在你明白我找你的原因了吧?” 皇甫维道:“目下我已被你找到,不知你要怎样对付于我……”那比丘尼眼中精光暴射,倏然双袖齐齐排出.劲风如山,向皇甫维当头压下。 这比丘危动作神速如电,皇甫维心中永不及转念,便自发招抵御。 这一把奇奥无伦,那比丘尼突然感到双袖劲力被对方消卸了大半,已无法趁机发掌,当了鼻子中哼了一声,双袖向前一扇一推。 皇甫维吃不住劲,等蹬蹬连退五六步之远。 但觉眼前人影一闪,那比丘尼已跟踪追到,站在他前面五尺之内。 皇甫维朗声道,“且慢,你既是乔诗额的师父,总得把姓名来历告诉我……” 比丘尼面寒如水,道:“我法号化心,昔年和作义父有过一点交情,但那些过去之事,不提也罢!” 皇甫维道:“既然你与我义父有过交情,何必苦苦相迫?” 化心老记这:“嘿,嘿,若果不是作义父那点交情,我今日也不会非杀你不可啦!” 皇甫维哦了一声,道:“原来我大父曾经欺负过你,是也不是?” 化心老尼不置可否,却道:“我看你一身功力比你义又差得太远,但手法已尽得她真传;我真不懂他为何会教出这么一个窝囊废的义子给他丢人现眼!” 皇甫维面色一凉,道:“你尽管侮辱我,但不能侮辱大义父,知道没有?’他一露出这等冷然之色,顿时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气势,化心老尼也为之一怔,没有说话。 皇甫维接着道:“其实我一身功力并不至于这么糟糕,但身上穴道被冷央制住,所以无力还手!” 化心老尼细细看他一眼,须首道:“原来如此;冷老三这一下手法还难不住我,但我一时却难以决定要不要替体解开!“’ 皇甫维突然侧耳而听,道:“你可听到钟声么?大概那五百罗汉大阵要发动啦!” 化心老尼寻思一下,倏地面露杀机,道:“我必须亲手替诗频报仇雪恨……”话声中忽然纵起寻丈,双袖猛挥.向皇甫维凌厉扑击。 皇甫维上半身微微一仰,脚下用力一蹬,顿时倒窜开去。 化心老尼冷冷一笑,左袖挥扫出去,右手大袖正要施展辣着,斜刺里又冲出五名大汉,五柄戒刀结合成一扫毒辣刀法,眨眼已冲到老尼身上。这一来迫得化心老尼右手大袖不能不先对付这一组敌人。 只见方圆三四丈以内,刀光流转,那些劲装大汉此上彼落,动作快捷异常,紧紧裹住那化心老尼在核心之中。 这时,乍看起来那些围攻化心老尼的劲装大汉最少也有六七十名之多,可是却一点也不觉得拥挤,阵势灵活规动之极。除了严密快捷之外,他们攻势之猛烈,真可当得“山摇地动”四个字。 那化心老尼功力极强,招数奇奥,若非如此,早就被这大阵收拾下了。只见她左一袖,右一袖,风声虎虎,每一袖拂了出去,都足以震退当面敌人,二十余拍下来,已有七八个劲装大汉伤在她重逾山岳的强劲袖风之下。 那化心老尼看看敌阵越战威力越大,目光四射间,已见到皇甫维狼狈闪避的情景。 她心中突然一动,口中陡然发出一声尖啸,锐烈刺耳,高亢人云。在她四例的劲装大汉们似乎都被这一下啸声刺得耳膜生疼,个个行动忽然迟滞了一线。 化心老尼双袖齐飞,趁这一丝空隙,一连劈出数股刚猛无待的袖风。 四周的劲装大汉凡是被沉重刚猛的袖风冲击着的,莫不踉跄后退。 化心老尼蓦地向皇甫维那边冲去,刚刚奔出数步,一组劲装大汉持刀横截。 皇甫维喘一口气道:“你可是急于取我性命?” 化心老尼哼一声,道:“不是!” 皇甫维道:“你不想找死在这些无名之辈的手下,是以赶过来援助?” “也不是!”她道。 皇甫维道:“如果都不是,那就是因为你有话要对我说了,对不对?” 她摇摇头,道:“更不是!” 皇甫维修眉一皱,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化心老尼猛可运气聚力,双袖分向左右挥劈一时劲风大作,硬是迫退十个补攻上来的劲装大汉。 她道:“我想替你解开穴道,至于你能否逃生,那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皇甫维道:“你何以肯加惠于我?” 化心老尼道:“当然有条件啦!如果你冲得出此地,你得应允娶乔诗频为妻!” 提起乔诗频,皇甫维脑海中不由得出现一个停停倩影,老实说他和乔诗频虽然相聚的时日无多,仅有一夕缠绵之缘,但她除了美丽足以与舒倩她们比拟之外,还比她们多了一种动人心弦的蕴藉温柔。因此,皇甫维决没有不愿娶她为妻之心。可是在目下这种情形之下,他却觉得不大对劲,像这种婚嫁之事,如非父母之命,就必须男欢女悦,水到渠成,怎可受迫而为? 他冷笑一声,决然摇头道:“不行,我不能娶她为妻!” 化心老尼勃然大怒,形于容色。皇甫维看她气得那个样子,以为今日难逃一死,故意加上一声冷笑。 化心老尼气得身躯乱抖,恰好敌阵发动,四方八面都有劲装大汉持刀扑到。 这老尼姑厉吼一声,双袖连连挥劈,油影飘拂中,那十只金色的长指甲宛如十把短剑,划戳劈刺,贬眼之间连伤七八人之多,敌阵攻势暂时瓦解。 她经过这一阵恶斗,胸中之气消了大半,回眸望着皇甫维,哼了一声。 皇甫维冷然道:“你功力虽然深厚,但像这等恶斗,耗费真元过多,决支持不久……” 化心老尼喝道:“闭口,我的事用不着你多嘴!” 皇甫维嘴唇一闭,面上流露出顽强固执的神情。 化心老尼突然叹口气,道:“过来,我替你解开穴道便了!” 皇甫维冷冷道:“本公子决不接受嗟来之食,你先说说何故加惠于我?” 化心老尼摇摇头,道:“你当真跟你义父的性格一样,骄傲得叫人可恨……” 她走到皇甫维身边,在他后背经脉上连台三掌,每一掌力量都不同。 最后一掌过处,皇甫维呛咳一声!吐出一口浓疾,顿时感到气机通畅,百脉调和。 化心老尼忙用足力,连劈数袖,把来犯的敌人通通迫开。 她这种打法极耗真元,不消几次功力就将削减大半,是以等闲的武林高手决不敢逞强施展,反过来说,这种打法威力也强大得多,那些劲装大汉东歪西倒,阵势顿乱。 化心老尼喘息一下,道:“日后如果你见到大爷,请转告他说,我虽是托迹空门,寂寞度过一二十载之多、但仍然没有怨恨他的心!” 皇甫维怔一了下,道:“我一定将这话禀知义父!” 化心尼轻嗟一声,眼中露出惘然之色,道:“他为了要试验人性,所以破例没有把我杀死,甚至还传我武功,以免我被人欺负,你除了把结果告诉他之外,记得再告诉他说,当日我本来觉得人生乏味,决定一死了之,可是恰恰碰到心池圣女,被她救活。于是,我也知道了她与他之间的关系,这样说大爷就会明白咐!” 皇甫维为人聪明不过。顿时明白这位容华尚未调萎的老尼当真是情深一往之人,她活中之意,乃是暗示“一皇”皇甫孤说,虽然她晓得了“一皇”另有所恋,但经过二十载悠长寂寞的岁月之后,仍然那样地爱他,并且没有怨恨! 他双眸中充满同情、敬佩的光辉,因此使得他显得更为英俊动人。 化心老尼两道修后轻轻一皱.道:“你必是个崇尚感情的人.凡是世上真、善、美的事物,你都会感动地欣赏。可是,像乔诗苹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却毁在你的手中,真是不幸啊!” 皇甫维想不到这个痴恋义父的前辈对他了解得这么深刻,顿生知己之感,正想把如何碰上乔诗苹未婚夫阮君直,因听信阮君直的话,误以为乔诗革每晚不在房中,乃是有出墙丑行,所以代阮君直向乔诗苹报复。而直到现在,他自己才因化心老尼的出现而得知乔诗苹每晚失踪,敢情是去学艺习武。 不过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完,而此刻他们处身在威力奇大的五百罗汉大阵之中,眼前那阵法正缓缓转动,可能推想得到对方因连番徒劳无功,是以重新调配人手,准备作全力的一击。这一回攻势发动,不问可知定比平先猛烈凶险得多。 在这种危机重重的形势之下,皇甫维必须赶紧调气运功,借以恢复功力。如果再谈下去,时机稍纵即逝,那时可就不堪设想了。 不过皇甫维此刻心情仍然充满激动,实在不能一无交待地瞑目调息。 当下冲口道:“你老责备得极是,可是晚辈心中另有隐衷,一时也说不清楚。晚辈掬诚告诉你老一句话,那就是我非常爱她。” 化心老尼面上露出喜色,道:“你既然爱她,何不娶她为妻?” 皇甫维情绪激动中,不假思索,道:“晚辈自然要娶她为妻。” 化心老尼长长舒一口气,道:“这就好了,这就好了,老身得知此事.今日死亦无憾。” 皇甫维忽然微感后悔,他不是因为觉得乔诗苹配不上他而后悔,只是想起了舒倩。佟秀及冷清影等女孩子而感到不知如何处置她们才好,再者自己这么匆这就一口答应了婚事,总是令人禁不住泛生粗率和不隆重的感觉。 事实上严格说起来,他自家也不知道为何忽然会有后悔之感。 化心老尼接着又道:“老身本来准备蓄发还俗,再过一过江湖流浪的生涯。可是现在忽然觉得这个想法没有意思,我猜我现在真正入了佛门啦皇甫维哦了一声,心中道:“原来她二十年来虽是托迹空门,却仍不作出世之想,怪不得她的口气行动,都不似是佛门中人……” 化心老尼又道:“因此,你们的婚礼我将不参加,但我却希望有一天能够见到你们!” 皇甫维感到她话中隐隐蕴含着无限孤寂凄凉之意,心下一阵茫然。 左侧树丛后倏然闪出一条人影,峻声道:“你们说完了没有?” 化心老尼和皇甫维转眼望去,只见那人是个肩披大红袈裟的老和尚,正是位列少林三老之一的无意大师。 化心老尼冷冷一笑,道:“好贼秃,杆你身为少林寺高僧,却做出这等贻辱佛门之事!” 那无意大师万万想不到这位化心老尼本身也是佛门弟子的人,却当面骂他做“贼秃”,登时气得两目圆瞪,寒光四射。 当下面包一沉,道:“本座何须与你这贱人多费唇天.且叫你们尝一尝少林寺五百罗汉大阵的威力……” 他袍袖一场,只见四大方圆之内,所有的树丛都一齐摇动。转眼之间;那数十丛花树都纷纷飞开一旁,露出一片平坦旷朗的空地。 在这一块平川的空地上,一共有二十组劲装大汉,个个手持戒刀,在阳光之下,映出一片惊心动魄的冷电寒芒。 这二十组劲装大汉或横或直地排列在空地之中,其间赫然有五个和尚。照这五个和尚所站的位置看来,无疑每一个和尚掌领四组大汉,指挥此阵的变化。 化心老尼,皇甫维及无意大师三人,都站在这片空地的中心,无意大师冷冷哼了一声,道:“我这一回只用两座小阵,且看你们能够支持多久……” 化心老尼突然扬袖劈出了一股劲风,疾袭无意大师,口中大声叱道:“老贼秀先把脑袋留在此地!” 她左袖甫发,右袖续出,先后两股潜力涌压过去,凌厉凶猛兼而有之。 无意大师提聚真力,施展少林寺神拳绝艺,右手呼地一拳劈出。 他的拳力激起一阵啸风之声,威势惊人,眨眼之间业已碰上对方第一下袖风。 两股劲力相交,“砰”地一响,顿时狂风旋起,把周围两丈内的人衣袂都吹卷得飘飞起来。 无意大师但觉对方这一记抽风比自己多年苦练的神拳还要强猛得多,心头一震,大大退了一步,左手护胸,右拳化为掌势,疾劈出去。 化心老尼五指一伸,五只金光灿然的长甲迅逾闪电般迎面抓去。 化心老尼出手之际,口中同时喝道:“秃驴,我这指上长甲你可认为出来历么?” 那五只长达尺许的金甲洒开时,宛如五把锋税狭细的小剑,跳弹变化,一招之中,蕴含无数奇奥招式。 无意大师右手也自划出一道金光,但竟然连发数创,才拆卸对方这一招的威势。 那无意大师出身少林,成名多年,眼力自是高人一等。这时眉头一皱,道:“妖尼指上的金甲,可是佛门降魔秘法‘光明甲’么?” 化心老尼冷冷道:算你猜中了,我这第一招不过是试探性质,目下你可得当心!” 无意大师面色沉寒,连话都不敢说,一派专心一志凝神持敌的样子,可想而知他心中对于化心老尼的“光明甲”已泛起极大戒心。 就在他们弩张剑拔之际,那五百罗汉大阵业已发动,皇甫维正在运功调息中,突然感到刀风罩体,急忙暗中跃开。霎时间,皇甫维生像已处身在无边无际的刀海之中,光浪风涛接天卷撞;身处其中,尽管奇招迭发,连伤多人,但总甩不掉孤舟漂浮浪涛接天的大海中那种茫然而惧的感觉。 在无意大师及化心老尼这一边,虽是处身在大阵当中,可是四下却率出一片,让他们动手施展。 化心老尼双手齐发,金光四射,招数奇奥异常。不过她早就看那无意大师手中的短短金剑,敢情是少林寺诸宝之一,名为“祖师剑”,心知不是凡物。自己辛辛苦苦练成这佛门降魔秘艺“光明甲”,虽是具有无坚弗摧的威力,可是若然不慎碰上那“祖师剑”的锋刃,只怕还得大大吃亏。所以她那十只长甲不肯让无意大师手中之剑碰上。·化心老尼拿捏时候,左手一招“随风而逝”,引开对方金剑,右手同时发出一招“锁天摘日”,五只金甲焕然递到无意大师胸前。 这一招不但威力奇大,而且手法奥妙,谁也闹个请她的金甲怎能递将入去。眼看那无意大师若无法招架,势将开膛破腹,尸横就地。 不远之处有人朗喝一声:“老尼休得张狂!”可是如果等到这个发出喝声之人赶到,无意大师早就魂归地府了! 就在这极为危急之际,只见无意大师右手金剑原式向对方指甲削去,那只左手却突然斜劈出去。啪地一响,掌锋正好劈中对方抓到胸口的金甲,登时把那五只金甲来势劈歪,贴着胸口滑开。喷的一响,僧施上已裂开一道长缝。 无意大师这一招不仅迅快之极,但最令人惊讶的却是在那种情势之下,居然还能运力,发招劈了出去。化心老尼鼻中哼了一声道:“少林寺分光斩脉手法果然不俗。” 无意大师跃退两步,喘了一口气,道:“好说,好说,你过奖啦!” 化心老尼冷笑道:‘哼,这分光斩脉手对付别的人还有点用处,但碰在我手中,那就有限得很。若果是在平时,我五只金甲早就插入你胸膛上了这时,一条人影倏然落在无意大师身边。无意大师转面向那人道:“向兄可听见她吹的牛皮?” 那个赶来援助的人正是鬼医向公度,他阴沉地笑一下,道:“有时候吹吹牛皮也无妨碍!” 他们一吹一唱,嘲讽对方。化心老尼怒泛眉梢,冷笑道:“凭你们这等眼力,也敢来踉我动手,我怎能对外间宣布……” 她反击得更加尖刻,而且话中之意,仍然表示出她刚才的话,并非吹牛。 无意大师正要开口,忽然一个苍劲的声音道:“这个老尼姑实在有两手,刚才的一招如果她不是早先耗损真元过甚,出手时速度可以快上一线,因此无意大师你没来得及劈歪以前,已经抓人胸膛之内……”这个人说话快如连珠,这几句话只在眨眼工夫竟自说完。 化心老尼向发声处望去,但眼光却被布阵的劲装大汉遮住。当下冷笑一声,道:“总算星公冷央你跟随大爷多年的时间没有白费,哼,如果你和舒涛佟雷等三人敢出面与我一拚的话,我还有叫你们叹为观止的绝艺,可以让你们开开眼界……” 她话声甫落,倏地升起一个洪亮震耳的声音道:“你可得仔细风大闪了舌头……” 接着另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道:“咱们兄弟被人这等藐视,倒是平生第一遭,尼姑你果真叫我们兄弟开了眼界啦!” 化心老尼面色微变,瞬即恢复如常,仰天冷笑道:“好,好,舒老大佟老二部来了,如果你们有种的话,趁早滚出来,别藏头缩尾地替大爷丢人!” 阵后传来舒涛洪亮的声音道:“你仗着几下手法,打算和我们挨个同归于尽,对也不对?” 化心老尼百忙中回头一瞥,只见皇甫维在漫天匝地的刀光之中,兔起骷落,争持剧烈。 她心念一转,回头虎视着无意大师和向公度两人,也自蓄势运力。 双方对峙片刻,陡然一齐出手。无意大师从左边攻入,向公度打右边进迫。 化心老尼运足内力,左袖朝向公度迎头拂去,右手袖影疾地飞起,扫拍无意大师头脸,顺势卷夺他的手中祖师剑。 鬼医向公度首先感到对方的内为奇重,无法硬拚,疾地旋开两尺.打侧面攻上。 无意大师变化剑势,疾划敌人衣袖,却不知道对方袖影之中陡然飞出数点金光,其中一点弹中他手中的祖师剑,顿时震开一边,另外几点金光闪电般袭到。 他急忙又使出少林奇七十二种绝艺之分光斩脉手法,左手猛劈出去,右手剑势圈回来急急刺去,以攻代守。 化心老尼忽然间将对付他的攻势全部撤回,身形微转,正面对着鬼医向公度,双袖齐飞,去势猛恶异常。 这时无意大师已吃她迫退两步,急切间无法及时赶上援救。 那鬼医向公度右手紫金针刺扎点戳,运转如风,招数狠毒异常。辅以左掌劈出雄浑掌势,声威倒是不弱。 无奈那化心老尼武功精奥,功力大是奇强,两只大袖宛如雕翅搏击。还有那十只金光闪闪的“光明甲”,在袖影中不时出没。那鬼医向公度抵御不住对方那对天魔袖的力量,脚下连连后退。 化心老尼胸有成算,一味施展快攻强压的打法.迫得敌人缓不过手,同时也退个不停。 眨眼之间,鬼医问公度已退了十二三步。无意大师急急赶到,左掌右剑,凌厉夹击。 化心老尼双抽旋卷一匝,全身都发出一股强劲无伦的潜力,无意大师及鬼医向公度不敢硬拼,都斜斜跨一步,另行觅隙进去。 化心老尼倏地错开数步,闪到一名劲装大汉身边,衣袖一拂一甩,那名劲装大汉狂叫一声,身形破空飞起,直向数尺外那片刀光撞去。 那边的一片刀光正是“五百罗汉大阵”困围住皇甫维的所在,这名大汉一冲入刀光之内,顿时把阵脚冲乱。 皇甫维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么一个破绽,双手交叉急拂出去,登时有两名大汉闷哼一声,分向同伴身上撞去,势子极猛。 这一来阵法更乱,皇甫维微一晃身,已纵出重围,落在化心老尼身边。 化心老尼一面挥袖应付敌人,一面沉声道:“你即速趁此机会冲出阵外,免得我分心务顾,无法放手一拼!” 皇甫维想起三公他们俱在阵外,纵然冲了出去,也将碰上他们三人。目下自己因穴道才解,功力刚复,好些招数尚未能运用自如。若然与三公动手,他们具是心狠手毒的老魔头,一旦发觉自己功力渐复,势必抢占先机联手合力把自己击毙。因此事实上在此阵中暂时还比出阵安全些。 他道:“老师傅小心,这一个是鬼医向公度,一身武功与这和尚不相上下!” 化心老尼冷笑一声,道:“这等人留在世上,没有什么益处,倒不如把他们杀死,免得活着害人……” 倏地一道人影掠到,身形乍现,一支金棍已向化心老尼迎头砸下。 化心老尼闪目一看,只见来人也是个和尚,身量雄伟,法相应严。手中一支二尺五寸长的金棍,功力十足,显然不是等闲之辈。 皇甫维道:“这个和尚乃是少林二尊者之一的地尊者,武功不弱,是无意和尚的心腹弟子,也是个该死的恶徒!。” 地尊者双目含怒,厉声道:“胡说,贫僧一生循规蹈矩,从无越轨之行……” 化心老尼一袖拂出,把他手中金根震起数尺,冷笑道:“你纵然是个规规矩矩的出家人,但你跟上这样一个师父,算你倒霉……” 她说话之际,双手的天魔袖及光明甲这两宗绝技大展威力,把无意师徒两人紧紧裹住。 那地尊者因被皇甫维及化心老尼两人的话扰乱了心神,招数比平常迟滞一点,化心老尼蓦地乘虚而入,一袖拂到胸前。 同时之间,地尊者惨哼一声,丢了手中金棍,双手掩住胸膛,蹬蹬蹬退开三步。 无意大师听到心爱弟子修哼之声,双目之中射出疯狂的光芒。突然发动前所未见的猛烈攻势,只见他左臂上挂着的那串佛珠如毒蛇飞舞,第一次当为兵器恶毒地攻袭敌人,左手同时使出“分光斩脉手法”,变化万端。 他右手的祖师剑似乎更为厉害,幻起一团金光,剑剑指向化心老尼的必死要穴。 这位老和尚直到此刻才施展出真正功力,加上满腔痛苦仇恨,激起他拚命的决心。因而这一轮攻势更形剧烈凶猛,令人目骇神摇。 化心老尼面上微观凝重之色,双袖严密封住全身,暂时只守不攻。 无意大师一口气攻了七八招,还不曾迫得放人退却半步,不禁仰天厉啸一声,陡然撤出圈外,纵落在地尊者身边。 地尊者身形摇摇欲倒,无意大师极快取出一粒丹药,塞入他的口中,同时伸掌贴在他后背穴道之上,运功迫出一股热流,透入地尊者身体之内。 地尊者突然咳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道:“弟子近来内心万分痛苦,今日虽死,却可得到解脱!但是师父啊,你老如果还不赶快跳出世间的是非圈,弟子死也难以瞑目……” 这几句话说得清真意挚,万分沉重,果真足以令人感动省悟。 无意大师怔了一征,道:“这些话慢慢再说,你先静心运功调息……” 化心老尼想不到自己打死的人,却不是真正作恶之辈。她虽然没有存着悲天悯人,为世间除好去恶之心,可是这种情形毕竟出乎她意料之外,因此她暂时没有出手,大声道:“地尊者你最好不要开口,赶紧运功调息……” 无意大师突然左手一抬,臂上那串怫珠竟然有六七粒电射出去。 他这一手不但功力十足,而且是乘化心老尼分心视看地尊者之际,极是阴损歹毒。 化心老尼大袖一扬,把其中四粒击落尘埃。可是由于相距太近,又是在分心之际,身上已中了两粒。 那两粒佛珠分别击中她胸口及小腹的要穴,化心老尼顿时感到全身发麻,一股热血冲上咽喉。 无意大师喇地扑到,左掌右剑,一齐攻到。 化心老尼运集起数十年精纯功力,硬生生压住那股夺喉而出的鲜血,一面脚尖微微点地,身形暴退寻丈。 无意大师万万想不到对方要穴上中了两粒佛珠之后,仍然能够移动,从外表上看来,似乎毫未受伤,不禁骇得呆了一呆。 地尊者的身体忽地从无意大师手臂中滑下,跌倒地上。 在无意大师感觉之中,这个忠心耿耿,相随了数十年的心爱门徒,宛如一朵花萎落似地离他而去。 他胸臆中泛涌起无限悲痛,挥手发出号令,四周的劲装大汉们由十名僧人率领之下,迅快移动,像潮水一般向化心老尼涌去,就像一阵大浪似的,瞬息间就把化心老尼淹没在其中。 无意大师自己蹲下来.望着面白如纸,气息衰微的地尊者,忽然间泪眼模糊,渐渐看不情爱徒的面孔。 地尊者剧烈地喘息一下,睁大眼睛,沉重地道:“师父啊;快离开此,之.三公他们虽然看似兴盛,但邪不胜正,终必灭亡……” 无意大师忍住眼泪,道:“目下你先别多说,即速运功调息为要。” 地尊者进:“弟子内脏已全部震碎,纵有仙丹灵药,也无法挽救!但弟子不能瞑目的事,就是师父你老仍然留在此地……” 无意大师一阵惨然,含泪无语。 地尊者长长叹了一声,双目一阖,就此气绝毙命。 无意大师抱起地尊者尸身,方寸间灵光闪现,一面放步向阵外奔去。
第二十五章 脱 困 无意本是少林高僧,虽然二十年来因大师兄无闻大师失踪之后,二师兄无心长老为人仁慈近儒,致了生出觊夺方丈宝座之心,但他到底是出身正派及慈悲佛门,正邪之间,也不是茫昧无知。此刻由于心爱门徒之死.使得他心头灵光闪现,大有彻悟前非之意。 他奔出阵外,眼前人影连闪,已被三个分穿红衣、银灰及黑衣老人拦住去路! 红衣老人正是日公舒涛,他洪声道:“今高足怎么啦?” 黑衣老人星公冷央极快地加上一句,道:“他没得救么?” 无意大师摇摇头,道:“他已经死啦!” 银衣老人月公佟雷阴冷地道:‘那尼姑罪该万死,待我们兄弟亲自出手,替你报仇雪很!” 无意大师突然激动起来,咬牙道:“多谢三公美意,但贫衲有心亲手报仇!” 日公舒涛洪声道:“好,好,那尼姑就留给你……” 无意大师把地尊者尸身放在树丛后面,刚走出来。忽听星么冷央迅决如走珠般逍:“老大老二可看见了?我坞中府第失火,已烧成一片啦!哼,哼,无疑是有奸细潜人,想施展调虎离山之计,好让皇甫维他们闯逃出阵……” 日公舒涛接口道:“既是如此,你自个儿去看看,我们则留意阵中放人!” 月公佟雷道:“不行,当今之务,还是搜出好细。此人既然谙知府第形势,乃是咱们的心腹大患!况且阵中二人也不易逃出……” 无意大师应声道:“他们决逃不了,这包在贫僧身上。” 星公冷央道:“嘿,我晓得放火之人是谁……” 日公舒涛道:“你把心中猜测先说一说,等会瞧瞧对也不对?” 星公冷央道:“我敢断定放火之人,必是咱们兄弟宠爱的三女之一,甚且三个都来了……” 月公佟雷冷冷一笑,道:“如果真是她们,这回擒住,非叫她们尝遍毒刑之后,方始处死!” 这时他们三人都显得急于揭捉放火的人的模样,迅如掣雷般奔去,转眼失去踪影。无意大师向府第处望去。只见一片焰烟,遮天蔽日,可见得火势猛烈之极。 从这等猛恶的火势上谁想,那星公冷央推测之言极为正确,除了这三个背叛的女儿潜回施展手脚之外,哪一个能够熟谙本坞形势,散布硫硝引火,使得火势一发便不可收拾? 从那三公的三个女儿身上,想到被困阵中的皇甫维,顿时有了主意。 他转眼向阵中望去,虽然看不见那化心老尼及皇甫维在动手,但从阵势变化中,仍可看出此阵火力集中在化心老尼身上,那皇甫维大概仍与鬼医向公度搏斗,是以大阵未曾向皇甫维施以压力。 老和尚一抖手中佛珠,疾跃入阵,眨眼间已到化心老尼被困之处的附近。 化心老尼稳立如山,一对“天魔袖”飘忽挥拍,袖影中隐现“光明甲”的点点金芒,威力奇强。 无意大师看那阵法移转之际,屡有错误,情知训练时日本足,非亲自加入指挥及出手不可! 正在盘思之际,化心老尼突然朗声大喝道:“三公已离此地,皇甫维不走何待?” 皇甫维朗朗应道:“区区不能抛下老师傅孤身在此……” 化心老尼厉声道:“胡说,老身自有本事出得此阵,即或不幸被擒,谅三公他们也不敢对我怎样!” 后面的两句话最是打动皇甫维的心,他虎目一睁,道:“晚辈从命,至祈老师傅小心应敌……” 鬼医向公度与皇甫维一直在苦战剧斗的情况之中,这时加紧施展出全身功力,心想皇甫维今日已被星公冷央制住一一处穴道,能够与自己相搏这么久,已经属于奇迹,目下岂能逃出圈子? 皇甫维可不管他心中作何想法,虎目中陡然射出慑人心魄的神光,首先一招家传绝学,双手掌背交叉拂去,迫得鬼医向公度无法不闪让开正面,改从侧面进攻。 皇甫维接着左手一招“轻舟万里”掌拍指划,边开对方手中紫金针,右手趁势虚拍一掌。 这一掌并非寻常的“劈空掌力”,却是少林寺第一绝艺意形大法,借势用劲,以意运力。 鬼医向公度本来以为他是用的劈空掌力,是以对方手势一起,便即随手发出一招“斜阳封”招架。 不远处的无意大师厉声道:“向兄小心他这一掌!” 鬼医向公度何等机灵,掌势迅即化为“金舟度厄”,不但手法全属守势,同时身形也顺势跃开。 就在他身形跃开之际,身上已感到对方右掌发出的一种若有若无的力量,渗过他的手法招式,暗暗袭到身上。 他业已明白对方那虚幻般的手法乃是极为厉害的功夫,性命要紧,哪敢抵挡,狼狈急退。再者对方另一只手的真攻硬劈的功力,似乎比起早先要强雄一倍,单论要和他真斗硬拚,也接不下来。 皇甫维不即不离,保持一定距离,连连上攻。转眼间已迫出去三丈有余,到了大阵边缘。无意大师一看不对,洪声大喝道:“皇甫维你即管逃生去吧,三公的三个女儿在此放火,已经逃不掉啦!” 皇甫维听到无意大师的话,脚步一滞。那五百罗汉大阵神奇异常,人头涌涌,刀光闪闪,展眼间已移动漫布开去。 同时在空地边缘的树丛后也出现三组劲装大汉,个个手持雪亮戒刀,阻截皇甫维逃路。 皇甫维迅即转念忖道:那和尚说是舒倩、佟秀和冷清影三人潜入本坞,放火烧屋若届真事,则可知人她们的用意要我逃出此阵!如果我逃不出去,岂不是辜负了她们一片心意,白白叫她们冒险遭难?再者如果我仍然被此阵因住,脱身不得,所有的人都成了瓮中之鳖,那时三公他们更可对我们生杀由心……” 皇甫维看清形势之后,倏然施展出家传心法,左手一招“仰射金牛”,指掌齐施,猛攻对方上盘。右手一招“白云出灿”一掌势拍击之中暗蕴擒拿手法。 这两招合起来使用,奇奥难测.正是武学中所谓“深合自然之道,能入超妙之境”的要旨。 鬼医向公度一身武功虽是不凡,无奈这刻的对手皇甫维的绝世功力业已恢复七八成之多,比他强胜许多,加上这种稀世绝学,真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更无从识得破解之法。 他左手紫金针除了当作兵器之外,最厉害的是练有脱手飞出刺敌大穴的手法。 这时已有一支紫金针突然飞出,乘隙劲射敌人身上四大穴。 皇甫维双手招数原式施展,内力劲烈涌出。电医向公度那支紫金针顿时飞上半天,无影无踪。接着皇甫维左手掌括已扫中鬼医向公度猛劈出来的左掌腕臂,只见向公度横飞开去,跌落寻丈外的地面上。 皇甫维明知自己如果跟踪赶去,续施毒手,定可把那半边身子已经酸疼不堪的鬼医向公度杀死。可是那样一来,恐怕对方阵法乘机移布过来。权衡之下,还是脱身要紧。 只听他发出一声长啸,宛如神龙般向阻往正面的两组劲装大汉冲去。但见他掌劈指扫,神速勇武,每一出手,就有一两个劲装大汉受伤跌倒。 皇甫维冲出阵外,舒一口气,无定神辨认地形方位,竟不向出口处的湖边奔去,反而折转来,藉着树丛草堆掩蔽身形,反而向焰烟冲霄之处潜行而去。他绕个大圈,避开当中那片平原,渐渐已潜近正在起火的府第。 这一路上他已经过不少亭阁,可是他都没有停步,这时又有一座凉闭矗立在右前方。 皇甫维躲在树丛之后,凝神向焰烟之处望去。此刻更是相隔不远,火焚之声亦可听到,但是目光仍然看不见被火势焚烧中的屋宇。 他查看了一下,发觉那阵阵焰烟已由黑色变为白色,因而得知三公他们已经控制火势,这阵阵白烟正是表示用水灌数有效,漫天腾冒起的水气。 皇甫维侧耳倾听着,心中忖道:“这阵脚步声可能是那五百罗汉大阵已经解散.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步履之声.只不知那位化心老尼结局如何?哎,我得趁早找到藏身之所,免得被三个下令清搜全坞之际,无处可逃。 但一时之间,真不知躲到那里才好,若是在黑夜之中,问题便容易解决。他运起天视地听之术,忽然听到平原中传来点算数目的声音。 乍听之下,不晓得是什么事情。如果是在点算人数,则被点之人,应有回声,可是目下只有点算之声。数到第四十七时,便自停止;不一会,又从一数起,也是数到四十七便停住。 一片杂乱中,很快就竖起许多树丛。而在左侧一块松软泥地上,有七八个汉子,正使用钢铁铲挖掘。很快就挖成一个又宽又广的土坑。 在两丈许以外的树丛下,堆放着许多伤亡的尸体,看上去哪怕计有数十人之多。 深坑挖好之后,这些动装大汉手持钢铲,都站在一边,另有十余个劲装大汉匆匆过来,一个个身上披着油布。 这十多个劲装大汉出现之后,一言不发;群涌那堆尸体之处,各自动手,每人搬起一具,再急步走到那个宽广土坑旁边,把尸体丢落坑中,有一个劲装大汉在坑边点数,但他们原没有十分留意,生像有点不忍卒睹之状。 不一会工夫,这名点算数目的劲装大汉已点到四十五,突然间为之一怔,望着鱼贯走来搬运尸体的同伴们。 原来他数了四十五之后,忽然发觉还有三名同伴继续搬运尸体前来。 这一来总数一共使是四十八了,他记得早先明明只有四十七具尸体,此时怎会多了一具? 那三名劲装大汉匆匆把背上死尸丢落坑内之后,便将走开。 那个计算数目的劲装大没道:“等一等.好像数目不对,再点一次才行!” 一个劲装大汉冷笑道:“难道有人死而复生,悄悄跑掉不成?” 计数的大汉坚持道:“不行,一定得重新点算……” 好几个劲装大汉走到坑边,一看那土坑中已难垒得满满的,都不约而同摇头道:“这差使太苦啦,我们不干……” 十余名持铲大汉马上动手,不一会工夫,就把土坑填平。 且说在那府第之内,火势已被控制,只剩下一座烧得最厉害的院子,在那残瓦焦土中,犹自冒出焰烟。 偌大一座府第,大部分都被火神袭过,虽无大害,但损坏及被水渍所污,却免不了。 因此,现在三公等人都只能在最左后侧那一座未遭火劫的院子之内行事。 上房的帘子高高挂起,外面院子中肃立着三排大汉,每列六名,由于他们身上的红衣银衣及黑衣可以看出这些劲装大汉是三公哪一个的属下。 上房之内除了三公之外尚有少林无意大师,鬼医向公度两人。在三公所坐的太师椅前,有个黑衣少女跪在地上。 这个黑衣少女肤光胜雪,眉目如画,此刻虽然头发蓬松,衣衫破乱,可是仍然不掩一分美丽。 星公冷央面色显是难看,眼中不时射出令人惊心动魄的寒芒。 在房间的另一角摆着一张竹榻,榻上躺着一个宽大缁衣的女尼,她双目紧闭,面白如纸,宛如死人一般。 少林无意大师及鬼医向公度似是刚刚进房,他们向三公行礼之后,无意大师道:“皇甫维似是深谙本坞地形,贫僧及向兄率众穷搜之下,仍然查不到他的踪迹……” 星公冷央哼了一声,道:“待老夫亲自查看一次,那厮除非有上天遁地之能,不然的话决走不出这天星坞一步!” 他话声甫歇,人已出了房外,院中那一队黑衣劲装在汉也迅即跟了出去。 日公舒涛道:“无意大师及向先生请坐。”口气之中,已显得比以前尊重许多。 他接着向地上跪着的黑衣美女道:“你的胆子真不小,竟然胆敢乱放野火,难道不怕毒刑加身之苦?你且说一说看!” 地上跪着的黑衣美女,正是星公冷央的女儿冷清影,她低叹一声,道:“其实侄女心中也极恨皇甫维,可是眼见他被困在大阵之中时,又忍不住冒万死放火替他解围,侄女也说不出是什么道理!” 月公佟雷阴阴一笑,道:“这样说法,你似乎还有一线生机,你先告诉我们为何恨起皇甫维?” 冷清影迟疑了一下.道:“侄女对皇甫维的心意,已用不着多加解释。可是后来侄女亲眼目击皇甫维和另外两个女子要好,并且做出苟合之事,是以侄女对他恨入骨髓……” 地叹口气,忽然转眼望一望榻上僵卧的女尼。 日公舒涛和月公佟雷同时忖想一下,日公舒涛大声道:“那两个女子是谁?” 冷清影道:“一个是业已知身死的杜筠,另一是个富家之女!” 他们都显得有点失望地哼了一声,冷清影接着道:“侄女目下感到万分后悔,像皇甫维这种负心无义之人,实在不该救他!如果侄女还有机会的话,干方百计,一定亲手把他杀死,可惜这话已无法证明!” 月公佟雷突然阴森森道:“那也不一定,你如能将功赎罪,我们岂有不顾之理!” 日公舒涛也道:“传老二的话很对,不过我们虽有此心,却不易再信任你。如若释放了你,而你只是趁机逃命,试想我们怎丢得起这个人?” 冷清影她没有想到日月二公这等回答法,反而听得怔住,呆呆凝视住他们。 无意大师突然道:“二公请恕贫增斗胆插嘴之罪,这丫头心计甚多,万万不可相信,把她释放。” 日公舒涛洪声大笑,道:“当然,当然,如果没有万全之计.哪能随便开释。” 月公佟雷道:“向先生,目下那尼姑情况如何?” 向公度走过去查机一下,道:“她的气息呼吸已经变得细长均匀,谅她性命已可保住!” 月公佟雷点点头道:“她如果不是事先中了无意大师两粒佛珠,我们虽然伤亡了四十七人,只怕也无法把她打倒!” 日公舒涛道:“目下是否须将这女尼搬到阴冷的地下室去?” 鬼医向公度道:“是的,这尼姑服过在下的药物,现在只须在阴冷宽阔之处静卧,不可有声音打扰,她身上功力就可渐渐恢复!” 月公佟雷道:“冷老三这儿就有这种阴冷宽大的地下室。那间地下室四壁及上下均被水泉包住,是以阴冷异常,只不知这尼姑必须静卧多少日子?” 鬼医问公度恭声道:“最少也得有一日之久.药力才能发挥奇效。此后,越静卧得久,她恢复的功力更足,到时绝对可以与圣女一拚……” 日公舒涛道:“她回醒之时,神智已失,怎知她服从哪个人的命令?” 鬼医向公度应道:“她睁眼坐起之际一先见到谁,就听谁的命令!” 月公传雷道:“如果我们兄弟三人一都站在床头,她可是听从我们三人吩咐?” 龙医问公度道:“不错,你们三位的命令,她都一概听从!” 日公舒涛纵声大笑:“此尼一身功力,当真不弱于我们弟兄三人,目下只等她功力恢复十足,先与心池圣女排上一场,何愁不把心池圣女功力消耗大半?那时再加上五百罗汉大阵的威力,心池圣女必遭大劫无疑了,哈……哈……” 跪在地上的冷清影听得面色变来变去,幸而她一直低住头,所以没有人瞧见。 星公冷央忽然入房,用那特快的声调,道:“奇怪,我出动了本坞所有的人手,每一寸土都踏遍了,但仍然没有发现皇甫维踪迹,这事怪也不怪?” 冷清影头虽未抬,心中却长长吁口气,忖道:“我拼着身受惨酷毒刑之厄,潜入府中放火,救他出阵,总算得偿我愿。虽然我有机会的话,会亲手取他性命,但我却不要他死在别人手中……” 华灯初上之际,天星坞手下摆上筵席。三公他们推敲至此刻,尚无头绪。三个人忽然低声密仪一阵,便宣告暂时放下皇甫维之事。 星公冷央指一指地上跪着的冷清影,道:“此女大逆不道。纵然加以毒刑,直至气绝身亡,尚难消我心中之恨。” 月公佟雷道:“既是如此,今晚暂时不必取她性命,等到明日早上,始行动手不迟!” 星公冷央点点头,月公传雷道:“今晚须严密锁住此女,免得让她逃走!” 冷央道:“不错,但本坞几间困禁人犯的密室均已烧毁……” 日公舒涛洪声道:“谅她也不敢兴逃走之念,如其多生麻烦,那时我太阳谷及冷月山庄的毒刑也一发叫她尝一尝滋味!” 冷清影深知三公他们各有一套不同的惨酷毒刑,并且星分冷央讲到过,如果有人能够熬得住他们的三套毒邢而不死的话,此人活罪惨于死亡,不但身体残废,而且精神分裂,每每无缘无故惊惶万状,夜间更是无法安眠…… 她脑海中掠过这些话,不由得打个寒噤,低低道:“婢子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再惹三老生气!” 星公冷央命一名黑衣劲装大汉把冷清影带到后面一间房中,单单在外面下锁,此外并无点她穴道,也没有加镣戴枷。 这个房间冷清影自然来过,是以根本不必查视。当下在一张椅上坐下,瞑目沉思起来。 忽然听到一阵步声从前院经付,她凝神听时,忽然隐隐听到人有说到“尼姑”二字,又提到“糟蹋闺房”的话。 她联起来一想,便恍然悟出这些人必定是把那位女尼扛到她以前居住的闺房去安放。当下她继续凝神聆听,从步声去向所证明她的推测不假。 这时,她又多了一宗心事。那位女尼的武功她本来就晓得深不可测,加上适才听日月二公亲口说过,这位女尼功力不下于他们,可知确实算得上是当今武林前数名高手之一。 以这位女尼的奇奥武功及内力造诣,如若被他们用药物迷去本性,再藉药物之力发挥她所有的潜力,只怕当真连心池圣女也不是她的对手…… 她沉重地叹息一声,起身走到后面,推开窗子,只见后院中月色迷人,虽不明亮,却更令人泛起一种凄迷怅惆之感。 她身受星公冷央十余年养育传艺之恩,总有依恋悔疚之情,这时往好处一想,觉得大有道理。 夜凉寂寂,没有一点声音打扰她的沉思。良久,良久,她忽然凄然一笑,忖道:此生已没有一点可恋之处,我的作为虽然有负三老之恩,但一则为了那位慈悲老尼,二则为了心池圣女,我必须做完这件事才能自杀。只要留得心池圣女性命,三老总是有所顾忌,不敢恣肆横行世上……” 此念一决,再不迟疑,纵身穿窗而出。 她小心翼翼地在府第中转来绕去,故意不照直径向自己闺房奔去,以免一旦被三公发觉,知道了她的心意。走到她以前所居的闺房,没有任何可疑之兆。 她查知房中只有那女尼均匀轻微的呼吸之外,却无他人,便揭开帘了,闪身入房。 在内间的绣床上.果然卧着那位女尼。房中没有灯光,微弱的月色从纱窗外透射入来.一切看得清楚,冷清影毫不迟疑,倏地从床下掣出一把短匕首,便向女尼胸日插下。 冷清影的举动虽是怪诞诡异,但她却有种种充分理由,迫得她不得不向那武功奇高的化心老尼猛施毒手,取她性命。 就在她掣剑举手,迅速下刺的一刹那,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冷清影不是寻常人物,冷笑之声方自入耳,已判断出来人距她尚有丈许,正是在内间的门边发出。因此不问可知这人定是跟着她从外面进来她陡地停手之后,门边那人并没有立刻上来攻袭于她。 那化心老尼恬静安详地卧在床上,生似身在极乐世界,无忧无苦。 冷清影手中短剑缓缓垂下,剑尖反而对住自己胸口要穴,剑尖已沾着衣服。 她只须运劲一按,这柄短短的利剑足问以插入死人之中,立时要了她的性命。 而她却用衣袖遮盖住短剑,这刻即使有人站在她面前,也看不出她举手之间就可弄死自己。 门边那人再没有出声,却缓步走过来。 冷清影一直凝身不动。茫然地望着床上的女尼。直到那人已走到她右侧的床边,她忽然忍耐不住,转头向那人望去。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那人挺直的身躯.令人浮起一种坚毅不屈的味道。 接着,她瞧见那人的侧面,线条饱满而优美,仅是侧面投足以令天下间拥有诗一般情怀的少女倾倒怀慕, 那个面容俊美,身躯挺直的年青男人竟没有看她一眼,一味凝视床上的化心老尼,似是在观察她活着抑已死掉_ 他瞧了一叫阵,轻轻点点头,看来他已查看出化心老尼未曾毙命。 她大大惊诧起来,跟着尽是疑惑之色,本来从那个男人的一身血迹,可以推测他曾经猛恶地厮杀了一场,毙敌无数;然而他的衣服这等皱乱,又有泥土污痕,却又不似因杀人太多才染上血迹。 那个英挺男子查看完化心老尼之后,才缓慢地测移目光,落在她的面上。 “啪”地一响,冷清影已被那个男人刮了一个清脆的耳光。 这一记耳光完全是侮辱成分,是以对方手掌上并无丝毫内力,不然的话,冷清影纵然不当场身死,但势必也得身形退开。 冷清影眼睛连眨,澄澈的眸子中陡然升起一阵迷惆水气,泪光莹然。 那年青男人压低声音,道:“让开,你这恶心毒肠的女人……” 冷清影手中暗暗运聚真力,锋利的剑尖已透过衣服,刻着皮肤。 她的短剑隐藏在衣袖之下,外表上看起来生像是她用手按住胸口,断断发觉不出地乃是自寻死亡的姿势架式。 她轻轻叹口气,低低道:“你这个用情不专天性卑鄙的人,这个耳光应该由我常给你才对,但奇怪的是我竟然忍受了……” 她的声音之中没有愤怒,也不激动,只是蕴含着一种深刻人骨的悲哀。 对面的年青男子淡漠地笑一下,道:“我皇甫维平生没有对妇孺老弱有过凌虐的行为,但你这个朝秦暮楚的,心胸恶毒的女人却不能尊重怜悯这老尼,如果你肯自动死在我眼前,那将是我平生第一快事……” 冷清影听到这等无情冷酷的话,禁不住娇躯微微发抖,玉面变色。 原来皇甫维当时听到那些人在掩埋尸体,灵机一动,便混入尸体堆中,闭住呼吸,僵卧不动,结果被掩埋在土坑之内。 他一直闭住呼吸,默计时间,极静之中,还听到地面上有人践踏奔走之声。 直到入黑之后,上面已寂无声响,他开始运功聚力,先挤上最上的一层,然后运掌击破上面数尺厚的泥土,穿了出去, 他不慌不忙地把洞穴填好,然后潜入)行第之中一首先他就偷听到那个天星坞之人谈论到冷清影被囚空房之事。起先几个人纷纷议论猜测那三公为何放心地把她囚在那间毫无装备的房中,并且没有制住她一身武功,也不派人监守? 皇甫维听了这话,也觉得十分迷惑。忽然另有数人进来,参加谈论。 这后来的数人似是刚刚从三公那儿过来,据他们说,冷清影已经悔罪,有意戴罪立功,将要亲手杀死皇甫维。三公因知道她能够接近皇甫维,所以特赦她叛逆之罪,以观后效。 有这一段原因,加上皇甫维认定辣水仙杜筠之死,乃是冷清影有意味除情敌,才会被“万劫火筒”的烈火活生生烧死。因此对她十分厌恶痛恨,一见面时又见她要刺死化心老尼,这等作为,分明是再度投在三公麾下的证明。是以一见面就给她一记清脆的耳光,尽情侮辱她…… 冷清影虽是决心要死,可是皇甫维当面这么一说,她便不肯在他跟前自杀,不过那柄剑仍然指住自己胸口大穴之上。 她退开两步,撇开自身之事,道:“尼对这位老师傅有何打算?” 皇甫维微感奇怪,冷然望她一眼,道:“我的事何须作关心下问?” 冷清影平声地道:“你心中也明白我不会破坏作的计划,不然的话,我何必甘冒不题,放这一把无情火,使你得以脱身出阵?是也不是?” 皇甫维道:“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不妨就告诉你,我要把她救出天星坞!” 他冷冷一笑,道:“但你却要取她性命,与我的目的可谓背道而驰!” 冷清影道:“你怎生救她出坞?” 皇甫维道:“我带着她从一条连你也不晓得的秘道离开,你看可好?” 他说话之际,已缓缓走近冷清影,两人只差一尺,身躯就可碰到。 冷清影凄然一笑,道:“你只管走吧,不必劳烦大驾取我性命……”她玉婉一抖,盖在上面的衣袖忽地掀开,露出那柄按在大穴上的短剑。 皇甫维眼中神色一变,他万万想不到冷清影存心自尽,这刻只要手腕一用力,就可死在自己眼前。 这种情势,分明大有内幕。如果她业已重行投身在星公冷央座下,她何必自杀?因此他心中一阵颤愧,生怕她立即把短剑刺入大穴之内。 冷清影道:“现在你已明白我当真有意死在你面前,所以反而不想叫我立刻就死,是也不是广她说话极快,宛如连珠轻烟。 她接着道:“我的事用不着你费心,倒是这位师傅,她以前曾救过我一命,所以我必须告诉你,如果你移动她时,不是连床搬起,她受到震动,很快就会断气,死在你的手中!” 皇甫维满面迷惑之容,道:“等一等,你把内情解释得详细一点才死而不行?” 冷清影微微一笑,但予人却是凄苦可怜的味道。她道:“我不必赶时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尽数奉告……” 皇甫维道:“她怎生救了你的性命?为何一经震动,就会死亡?她既是你救命恩人,你为何要取她性命?你已经被三公擒住,怎能自由进出此间、冷清影道:“你一定会记得那位干娇百媚的乔诗频姑娘,可记得么?” 皇甫维面上露出尴尬的神情,点头道:“记得这位老尼就是乔姑娘的师父!” 冷清影恨恨地哼一声,道:“那天晚上,你和乔诗频在床上颠湾倒凤.万般恩爱,我亲耳听见你答应娶她为妻,这话没有冤枉你吧?” 这一回轮到皇甫维泛起苦笑,道:“你要说就说,不要问我行不行?” 他陡然目射奇光,望着左侧的窗户,低低道:“那是什么?” 冷清影怔一怔,转眼望去,忽然手腕一紧,那把短剑已经被人夺去。 原来皇甫维乃是施展声东击西之法,先分散她心神,然后出手夺剑。 冷清影失去短剑,也没办法,便接起早先话题,道:“当你疯狂快乐之际,万万想不到旁边的床上,却是我躺在那儿活受罪。我那时全身软瘫.连举手塞住耳朵也办不到,哼,你真是可恶透了……” 皇甫维苦笑道:“我怎知你就在邻床之上?如果知道的话……” 冷清影撇一撇嘴角,道:“知道又如何?你肯不玷污她清白之躯么?你真是色界中的恶魔……” 皇甫维无可奈何地陪笑道:“你骂我什么都行,但到底你怎会在那儿?” 冷清影道:“我身上中了万劫火筒一点火星,奔走之间,突然昏倒地上。恰好乔姑娘从这位化心大师处练完武艺回家,见我跌在地上,就把我救了回去。你对她作践过之后,她翌日就去请化心大师来,替我治伤……” 皇甫维恍然大悟,道:“原来有这么一段内情。” 冷清影接着道:“化心大师武功深不可测,一看就知我是三公门下,她慢慢盘问太阳谷冷月山庄及天星坞之处的布置,同时也套出了你的来历及去向,所以她才会赶到此地找你晦气。我到庵中找她不到,也知道她一定来此,所以也赶来了!若不是为了化心大师的话,哼,你这一生一世别想见到我的面…” 皇甫维道:“我实在该死,可是你为何要杀死她?倒是说一说呀?” 冷清影道:“化心大师本来难以救治,但经过鬼医向公度施用药物,已保住她一命,她越是静静地躺卧得久,一身功力就恢复得越足。但目下如若搬动她的话,她就气绝身亡!” 皇甫维道:“纵是如此,你也不必亲手取她性命啊!” 冷清影道:“但过了一段时期之后,鬼医向公度将一种毒药合成,给她灌服,那时化心大师就能起身行动,施展全身武功。只是那时她已失去神智,听凭三公他们指使。此举将危害及心池圣女,我猜如果化心大师知道的话,宁死也不愿让敌人这等摆布,所以我只好下手把地杀死……” 皇甫维双眉紧锁,道:“这些事都似是不可思议,现在我们怎么办?若果单是我们两入,自然可以从容逃出此坞,只要不在五百罗汉大阵之内,就算碰上三公我也不怕!化心大师怎么办?我们能把她舍下么?” 冷清影冷冷道:“我不跟你走!” 皇甫维吃了一惊,凝目望住她,只见这个黑衣美人白皙的面上流露出愁苦幽怨之色。 他泛起一阵歉疚之情,缓缓道:“我知道,自从杜筠及乔诗频两人之事被你见到之后,我已经配不上你,可是你何必留在此地?我们一道出坞之后,随便你爱怎么样,我都不敢管你!” 冷清影眨眨眼睛,泪珠一颗一颗滴了下来。 皇甫维叹口气,道:“我也自知是个用情不专的人,要不然心中怎能容得下这许多女孩子?” 冷清影举轮拭泪,道:“你个个都一样爱恋么?” 皇甫维寻思一下,道:“几乎是这样.我也弄不懂,为何会与众不同……” 冷清影寻思了一下,忽然转变为欢喜的神色。皇甫维不知她何以不但不嫉债,反而欢喜。但无论如何,她不愁苦幽怨,总是好事。 冷清影叹口气,道:“我本该妒恨你滥爱别的女子才对,可是我却忽然觉得心中甚是舒畅安乐!” 皇甫维潇洒地笑一笑,道:“为什么呢?” 冷清影慢慢地道:“也许是因为我想到你能够同时爱上几个女子,这样可知你并非不爱我才和别的女子发生关系……” 皇甫维怔了一怔,道:“啊.这个理由真出乎我意料之外……”冷清影的问题解决了,他立时就想起了化心老尼。 他指一指床上的老尼,道:“她怎么办?” 冷清影道:“只有一个法子,可是事实上窒碍难行!” 皇甫维道:“你何妨说出来听一听。” 冷清影道:“那就是我们冒险出去,设法子找到鬼医向公度,把他击毙!” 皇甫维点点头,道:“此计大妙,我敢担保三公断然想不到我们竟敢不作脱身之想,反而施以暗袭!走,先找鬼医向公度的下落!” 冷清影皇甫维两人一路都没有碰上暗卡,冷清影扒在皇甫维耳边。道:“我知道出坞水路一定已经严密闸住,同时也加强了人手守卫,不怕任何敌人能够插翅飞出此坞,所以才下令全坞之人休息,撤消各处守卫!” 皇甫维道:“你怎会知道?” 冷清影道:“我以往尚在坞中,时时发生这种情形。我父亲他说这叫做以逸待劳,反正出坞水洞已经关闭,无人逃得出去。但敌人不知底细,不是设法出坞之际,在水洞中被困,就是潜伏不动,等到黑夜过去,那时才慢慢搜索不迟……” 皇甫维道:“原来这样,但不要紧,我们杀死那鬼医向公度之后,才从秘道逃出此坞! 我手上有本坞秘图,乃是我义父所赠,这条秘道你大概不晓得,但我却可找到。” 冷影大喜道:“幸亏我刚才没有自杀,否则死得多冤呢!” 他把地点及出入之法一说,冷清影立到了然于胸,当了两人潜踪蹑迹。悄悄纵入迎宾馆之内。 只见第一进右边的院子内的走廊上,挂着风灯、冷清影指一指院子,向他点点头,表示就足这个地方! 皇甫维首先走入院内,只见此院只有二丈左右宽阔,正面是个花厅,左右两边各有房屋。 在房间前面的走廊上,都悬有一盏风灯。此外,在花厅内,也点燃着一盏油灯。 皇甫维用手势阻止冷清影过来,然后吸一口真气,轻轻一纵.已落在一间房外的窗户之下。 他的身法快疾无声,冷清影暗暗佩服,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皇甫维查看完右边的房间之后,便纵到对面的走廊上。 之后,他纵回院门处,与冷清影会合。两人退出院外,皇甫维道:“鬼医向公度当真住在这儿,我已查出他在右面这间房内。” 冷清影道:“尼见到他么?可别弄错了……” 皇甫维道:“人没有见到,他们都在内间睡觉,怎能见到!” 冷清影道:“那么你从何查出?” 皇甫维道:“右面的一间有些物件,内中竟有药炉药罐。单是这一点可猜出必是鬼医向公度住在此处。加上我到对面的房间查看时,见到房内有些僧人的衣物,由此可知必是无意大师所居,既然无意大师在这边,对面的房间,更可确定是鬼医向公度所居!” 冷清影道:“对,对,决错不了,目下我们怎生下手?必须设法不惊动对面的无意大师才行,不然的话,决无法杀死鬼医向公度。” 皇甫维沉吟一下,道:“现下没有万全之策,我们只能冒险试一试。” 冷清影道:“我们一齐入去,希望能够趁他不备,联手合力一晒得手。” 皇甫维摇头道:“不行,他一身武功不比几俗,这一向他都没有施展真正功力,所以三公都低估了他,其实此人功力深厚,招数又怪异,真拼起来,无意大师也斗不过他!” 他停顿一下,接着道:“假使我们进房之际,被他事先发觉,绝对无法在十把八招之内击毙此人。” 皇甫维寻思一阵,道:“唯有一条险计,那就是先使敌人起疑,继而故意让他惊觉。这时施展暗杀之法,对方因一心一意防范面前之人,可能后防空虚,反而能够得手!” 冷清影道:“对,就这么办……”她在皇甫维面前,变得一点主意都没有。 两人商议一阵,已拟好计策。 不久工夫,一个人步声沉重地走入院子内,一直走上右边走廊上,举手轻轻敲门。 这时,另一条人影迅快地揭开廊上的窗门,纵入房内。此人的声响尽被敲门之声所掩。 房内有人沉声道:“什么事?” 门外之人拉开房门,走到内间门外,哑声道:“坞主有请……” 房内的人正是鬼医向公度,他听到星公冷央请他前去,立刻跳落地上披上衣服。 忽然间他如有所感,道:“你是哪一位?” 外面的人哑声道:“小的自然是坞中下人,你老见到小的面孔,就认得出是谁……” 鬼医向公度拨开布帘,走了出来,只见来人已经退到房中。 两人四目一触,鬼医向公度面色陡然大变。 对面那人在灯光下瞧得清清楚楚,只见他剑眉斜挑入鬓,面如冠五,气宇清朗,正是刻下业已名震天下武林的皇甫公子。 皇甫维面色寒凝,举步向对方迫近去。 鬼医向公度明知他一向武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加以今日星公冷央亲自率领全坞入马,细查过本坞,仍难查出他的下落。此刻却忽然出现,不免令他泛起高深莫测的感觉。 他不知不觉之间缓缓后退,一面运功聚力,准备迎战强敌。 他退了三步,已靠近内间的门口。心中正在盘算要不要大声呼喊时,突然见到皇甫维扬手隔空一指遥点,指风激射面门。 他可不敢怠慢,连忙翻腕竖掌,猛劈出去。掌势甫发,那皇甫维冷笑一声,手指一沉指力攻他中盘,另一只手却呼地一掌迎面拍去。 鬼医向公度也自变化掌势,封御对方的劈空掌力。这刻他仍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立即大声叫喊。 就在他全力应敌,同时分心寻思之际,陡然间背心一凉,接着感到被千斤大锤击中似的,身躯大大一震。 鬼医向公度本是老江湖,当他背心一凉之际,便知不妙,赶紧把全身真气运市在后背要穴之上,以免被敌人这一击震断了心脉,当场惨死毙命。同时之间,张口大呼。 那后面偷袭之久不用说就是冷清影了,她的家传武功,以神速取胜,这一招击出,果然快逾电闪,不容对方闪避。 但听鬼医向公度惨厉大叫声中,“砰”他一响,鬼医向公度已被冷清影的一掌击得斜斜飞开七八尺之远,跌在地上。 院外顿时有人大喝道:“什么事?”另一头也有人发声喝问,一听而知就是少林寺无意大师口音。 皇甫维询问的目光掠过冷清影面上,只见她点点头,表示已经重创敌人。 他更不言语,迅即指指后面,自家却从前门纵出去。 外向两边人影从屋上斜掠下来,对面房门也倏地打开,出现光头宽袍的无意大师。 皇甫维不声不响,向扑到的两人迎上去.施展出独步天下的“一皇”心法。双掌以掌背倏然拂出。 那边的无意大师厉声道:“原来是皇甫维,向公度可是被你暗算身死?”喝声中他的人已如大鸟般凌空飞来,人未到,拳力先至,“呼”地一声,直取皇甫维。 那两名天星坞的人听见“皇甫维”三个字,骇得踉跄退了数步。 皇甫维施展出“意形大法”,左手一拂,右手虚虚一推。无意大师的拳力首先被他一拂之势化解,接着突然感到胸前被一股潜力压着,无法抗拒,不由自主地连退数步。 无意大师认出是本门无上绝艺“意形大法”,骇得又退了四五步。 皇甫维不敢耽搁,双足一顿,疾掠上屋。那两个本坞的人急急追赶,一面发出警报无意大师却不迫他,一运冲入对面的房内,只见鬼医向公度僵卧地上,双目紧闭;他过去摸摸他的胸口和脉息,发觉尚有一线生机,忽地记起从前暗算师兄无心大师之后,曾经在师兄身上搜到一个盛放着少林灵药“大檀九”的玉瓶,其时已被鬼医向公度乘机勒索了去。 这时伸手在鬼医向公度身上一模,果然找到一个土瓶,取出一看,这个玉瓶上雕刻有十六尊罗汉,极是精美名贵。 他微微一笑.打什瓶塞,登时一阵清香扑鼻。 且说皇甫维纵出屋外之后,故意绕个圈子,隐去踪迹之后,才直奔府第最后的一进。 耳中但听钟声隐隐、他以极快身法前奔,宛如流星赶月,眨眼已奔入一座院落。 这座院落其是宽广,当中有个莲池,池中有座玉柱朱栏的亭子。 皇甫维纵入池中,用脚尖顶住其中一个石墩,暗运内力一推,那石墩无声无息地移开尺许,地面跟着自动裂开,露出一个三尺方圆的裂口。 皇甫维四肢紧贴身躯,从洞口直跳下去。 他的身形刚刚站稳在丈许深的石地上,上向的裂口己迅快自动关上。 这下面一片漆黑,皇甫维轻咳一声,从回声中可以测知这一下面地势宽广,不过使他感到诧异的却是看不到一点点亮光,也听不到冷清影的声息。 他暗忖冷清影也许未到,便沉住气等候。过了一阵,蓦地查听出不愿之处传出低微的呼吸之声_ 皇甫维暗暗大吃一惊,迅即纵开数尺,沉声道:“什么人在那边?” 语声嗡嗡,回音不绝于耳,接着一个娇脆的声音道:“是我,公子你怎的一直不作声,使我不敢胡乱招呼……”’ 她说话时一已举步向皇甫维定来。皇甫维松一口大气道:“我以为你还未到呢……” 突然听到冷清影惊骇地哎叫,接着有人冷笑道:“你们才来么?” 语声方起,火光闪现,另外两边有人晃燃火种,一下子就点着火炬,插向壁上,动作迅快异常。 皇甫维在火光闪现之际,已看到冷清影被一个黑衣老人迫到墙边去。那黑衣老人并没有动手,可是冷清影却骇得一连后退。 此外,那两个点燃火炬之人,一个身穿红色长衫的老人身躯高大。气派威猛,另一个老人身穿银色长衫,瘦削身量。这三个老人正是名震天下武林的日月星三公。 火炬点着之后,便看得清楚这下面乃是四五丈方圆的洞穴。在皇甫维对面的石壁上,悬挂着一块黑色毯子,一看而知那儿必是出路,这张黑毯乃是用以遮蔽透入来的光线! 皇甫维自然晓得那处出口乃是道弯弯曲曲的地道。通出坞外的峭壁后面。 星公冷央把冷清影迫到角落去,阴笑一声,道:“你这一次死而无怨了吧?” 冷清影无言可对,嘴唇紧闭,星眼中流露出惊骇的光芒。 星公冷央转身走开,和日公舒涛月公佟雷会合,并排而立,拦在皇甫维身前。 皇甫维朗笑一声,道:“我能不能逃出此间,等会儿再说,日下却要请问一声,你们怎猜得出我必会到此?” 日公舒涛洪声道:“冷老三断定你未离此坞,但除了此路之外,再无别径可出此坞,所以我们就一直在此处等候。” 皇甫维道:“这个老狐狸果真有点头脑……” 月公佟雷明声一笑,道:“我问你一事!那就是皇甫大爷究竟躲在何处?你不说地点也行,但请回答一句一他目下是生是死?” 星公冷央迅快接口道:“如果不是真话,那就不必回答。” 皇甫维寻思一下,虽然他也想找寻义父的下落,可是目下却不能说出来。他并且想到义父的下落生死,对三公关系极为重大,颇可予以利用。 他想了一下,道:“我可以据实回答,不过冷央要先告诉我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星公冷央道:“君子一言!” 皇甫维应声道:“快马一鞭!” 星公冷央道:“你的亲生父母就是皇甫大爷和心池圣女,” 皇甫维愣了一下,道:“何以见得?” 他冷笑一声,道:“我们不曾约定要把详情告你,你先回答佟老二的问题!” 皇甫维情知对方不肯多说.但这寥寥数语已经使他惊心动魄,情绪震荡老半天了! 他深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然后道:“我据实告诉你们,那就是我一直也在找寻他老人家!连我也不晓得他老人家是生是死!” 他已经不叫“一皇”做义父,改称做老人家。 三公似是没有想到皇甫维由此一答,都为之一怔。日公舒涛声道:“混账,这简直是讹骗行径!” 皇甫维冷笑道:“你们也不见得是仁侠之士,何必这么计较?” 他潇洒地仰手指指他们,道:“哪一个先上来送死?就像鬼医一样。” 三公面色一变,星公冷央想道:“一定是那死丫头告诉他向公度合药之事,所以才会被他弄死!” 月公佟雷踏前数步,阴阳一笑,道:“老夫来取体性命好了。” 皇甫维招招手.道:“过来一点,免得你落败失风之际,他们赶紧帮忙!” 月公佟雷最是阴沉,城府极深,如果换了第二个,一定被皇甫维激动。他却只阴笑一声,道:“废话少说,上来吧,可要老夫先让几招?”
第二十六章 落 网 皇甫维见他不肯上前,只好踏前几步,道:“放屁,凭你也配?” 月公佟雷不与他斗嘴,一掌迎面拍去。他的武功走的是阴柔路子,看来全无火气.却阴毒异常, 皇甫维目下还不晓得自己的功力有多大进境,当下双掌交叉疾拂出击掌势~发,月公佟雷已吃他迫退半步。这时日月星三公都面色大变,皇甫维却暗暗大喜,朗喝一声,出手疾攻。 两人眨眼之间拆了七八招之多,狂风激荡,潜力旋涌,那日公舒涛及星公冷央全身衣服都飘飞播拂,飒飒有声。 皇甫维独战这月公佟雷,举手投足间,都克制得对方有力难施。是以七八招之后,便自占了上风,威势咄咄迫人。 如果月公佟雷不是那么高明的老魔头,一身内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的话。这刻早就被皇甫维施展的“意形大法”击倒地上。 又拆了四五招,日公舒游大喝一声,宛如霹雳迅击,震得众人耳鼓嗡嗡直响,喝声中他已举步上前.发拳遥攻敌人。他的武功走的纯是刚猛路子,拳力一发,顿时响起一阵劲厉啸风之声, 皇甫维掌势迅佛,化解此人拳力,陡然感到手腕一震,险些被他的刚猛拳力阻滞了掌势变化。不由得心头一凛,暗忖这些老魔头果然不凡,像此等沉雄拳力。真可称得上盖世无双。 他曾经大闹太阳谷.见识过日公舒涛秘密收养的养子风火二童的绝艺功力是以深悉日公舒涛的阳刚武力不易招惹,此刻那敢忽视,连忙左拂右拍,迅攻这日公舒涛…… 当下变成日公月公二人合力围攻皇甫维,星公冷央却守伺住冷清影,不让她乘隙遁走。 皇甫维右手的“意形大法”奇奥绝世,而且越来越纯熟,威力渐渐增加。 眨眼间已激战了十余招,皇甫维发现一事,心中一阵颤栗,手法稍滞,险些被月公傅雷的阴柔掌力击中。 日公舒涛趁机抢攻,拳拳连环迅击,顿时制住机先,把皇甫维迫得团团直转,招架不迭。月公佟雷也配合形势,从旁连施阴毒招数,登时局势剧变。 冷清影在一边看得心惊胆战,不由得举手掩目,不忍看见皇甫维身遭惨死之状。 原来皇甫维乃是忽然想到以自己的功力,能够敌得住三公之中任何一人,已经很不错了。可是刚才力敌日公舒涛,月公佟雷二人达十余招之多,却感到自己的一身功力,似乎随着对方压力加强而渐渐增加。因此虽是多了一个老魔头,却也没有窘迫之感。从这等情势看来,无疑显示自己~身功力,已经突飞猛进。这种奇迹,自然是他眼下那条“化骨锦”毒蛇的金胆碧睛的奇效。 哪知他心中情绪~经波动,日月二公便乘隙抢制机先,展开猛攻,登时屈居下风。 日公舒涛及月公移雷出尽毒手,连续猛攻,眨眼又打了十余招。一旁的星公冷央看得心血沸腾,恨不得跃上前去,参与此战。以他们练就的“阴府三大夺命神”,只须一击,皇甫维非立毙当场不可。 正在他转念之间,忽然听到冷清影迅快的语声道:“公子尽管放手施为,我先走啦……” 星公冷央怒哼一声,不暇转念,身形微晃,已决逾闪电般向出口之处跃去。 他动作快极,冷清影自是比不上,谁知他跃到那方黑毯之前,目光一转,却见冷清影反而纵到对面。敢情刚才的话,竟非当真。这个头脑灵活的老魔头登时恍悟,冷清影乃是设法把他调开,免得他参加战圈,合力击毙皇甫维。 他这一怒非同小可,大声骂道:“贱婢你今晚如果逃得过老夫掌心,我就自行击碎天灵盖,死在此地……” 冷清影怔一下,心想星公冷央说得出这种话,无疑已决心不顾一切。誓必杀以自己…… 不过她这一下对皇甫维却大有帮助,那日公舒涛及月公佟雷两人对冷清影的痛恨,绝不下子星公冷央,是以闻言时略略分心。 皇甫维趁机使出家传绝学,双掌交叉迅拂急拍,登时迫开敌人,扭转大局。 那边星公冷央虽然恨极冷清影,但却不敢大意过去擒她,生怕万一被她逃了出去,那时真不知是自杀好抑或忍住这口怨气的好? 冷清影心念一转,潜运内力,用传声之法道:“公子准备全力逃出此间,我等到有机可乖时,就出手阻他们一下。只要你逃得出去,我虽是被困于此,但最多吃点苦头,不致送命。如果你逃不出去,我就活不成啦!” 她双目之中射出悲壮坚决的光芒,一面提聚全身真力,准备出手。 要知她这~番话,完全是哄骗皇甫维之言,事实上她深知今晚一定要死在三公手底,因此与其拖累皇甫维一同死于此地,倒不如舍此一命,希望能让皇甫维逃出此地。 皇甫维却没有时间多想.觉得这话颇为有理。不由得精神一振,掌劈指拂,勇不可当。 转眼间已把日公舒涛和月公佟雷迫得逐渐向冷清影那边移去。 他两手把数迥异,却都是当世之上至高无上的武功,加上他一身突飞猛进的内力,深厚异常。这一轮猛攻,直把日月二公打得心胆告颤。 冷清影轻轻哼了一声,皇甫维蓦然全力奋勇攻出两招,迫得日月二公稍稍闪开。冷清影迅逾电掣般纵上来,代替了皇甫维的位置。皇甫维转身一掠,已落在星公冷央身前。 星公冷央冷喝一声,正要出手拦阻,哪知皇甫维人未到,招数先发,拳掌齐施,左手半拂半扫,右手使出一招家传心法六龙偕逝,硬攻猛击。 昔年一皇名满寰宇,艺高天下,所有的招数,都以刚柔并济,恰到好处见长。那日月星三公相随多年,几乎未曾见过一皇使用绝刚至猛的招数。 要知在武学中讲究的是刚则易折,竟是外表越见刚强威猛.万一落败中招,危险越大。 皇甫维这一招六龙偕逝,也是迫不得已才肯施展。这一招不但威猛无恃,同时又属大开大阖的招数,假使对方武功也极为高强.具有同归于尽的决心的话,奋身反击,定然无法封蔽,非闹个两败俱伤,双双偕亡不可。 星公冷央面色微变,在这瞬息之间,是否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意念在他心中连转了千百转。 皇甫维威势迫人,招数已到。星公冷央突然感到心怯,倒地闪开。 这一来门户洞开,皇甫维左手顺势一拂,那方黑布“刷”一声飞开寻丈。布飞人去,眨眼间已隐没在秘道之内。 星公冷央面红耳赤,重复纵回原处,以防再被冷清影漏网。 这时冷清影已和日公舒涛月公佟雷拆了三招之多。与她对敌的两名老魔大感颜面无光,日公舒涛怒嘿一声,运足功力,举掌迎头拍下。 月公佟雷武功门道不同,心中尽管恨极,这一招出手也都出尽全力,可是外表上却看不出来。 冷清影连拆三招之后,锐气已失,忽觉头上潜力重如山岳般压将下来,胸前则被一股阴柔劲力袭到,竟然吸住她的身躯,无法移动。 她这一惊非同小可,然而在这最为危急的瞬息之间,却陡地想到今晚的局势,如果能够逃走,自然是上上之策。但这条路实在行不通,那么唯有两种可能,一是立毙于当场,一是被他们生擒活捉。 她凄然一笑,口中低低吟道:“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凄楚的吟声中,蕴含间一种动人心弦的哀怨! 日公舒涛眼看对中无反抗之力,掌势正待变化,不取对方性命,只把她击倒。 却见冷清影在手迅快向月公佟雷的无上阴柔内力上拂去,接着右手轻飘向日公舒涛胸口拍去。 她的这一拂非同小可,简直就是“一皇”的独门手法,月公佟雷心方一凛之际,他所发出的那股内力已吃她一拂之势化解。 她的右手拍击部位也奇诧异常,几乎使日公舒涛无法闪避。老魔头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向后退了一步,掌上真力宛如怒涛狂赡般发出去,疾向冷清影间顶压落。 冷清影被那如山般的内力压得头颅向后一仰,长发飘飞。清丽的面庞苍白惨淡,使人感到无限凄艳。 “砰”他一响,冷清影整个人仰跌地上,但她的手掌竟也拍中日公舒涛胸口。 日公舒涛哼了一声,屹立不动,但左手却禁不住举手抚胸,施展推血过宫之法,自行疗治。 冷清影仰跌地上之后,便僵卧不动。星公冷央奇快地跃过来,低头一瞥,道:“这贱丫头死啦!” 月公佟雷阴声道:“这丫头诡计最多,冷央三你最好看清楚点,以免上当!” 星公冷央哼了一声,道:“佟老二的话时常带有骨头,只不知你言下之意确实防地诈死,抑或是相信我冷老三不过?” 月公佟雷道:“我怎会不相信你……”但他仍然举步走近冷清影娇躯之前,低头看时,只见她星眸半阎,面色素白,神情宁恬,宛如睡着光景。 星公冷央道:“看清楚了没有?她可曾诈死?” 月公佟雷没有言语,举目向日公舒涛望去,道:“舒老大,你的伤势可妨事么?” 日公舒涛苦笑一下,道:“想不到这丫头竟然练会一招‘广陵绝唱’,以她的功力,虽然不能取我性命,但这伤势也得休养几日才行,” 星公冷央接口道:“哦,这丫头竟学会那化心老尼姑的秘学,这一记非同小可,你千万别托大。免得拖上十天八天还未痊愈,那时怎抵挡得住心池圣女……” 提起“心池圣女”之名,三个老魔头都惕然暗惊,当下由月公佟雷及星公冷央拥着日公舒涛,急急离开此地到静室养伤。 且说皇甫维遁出天星坞之后,一阵急奔,天明之际,已奔出百余里路。 饶他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可是经过连番苦战,加上大半夜狂奔疾走,这时已累得头上见开,四肢酸软。 曙色中停步扬目四瞧,只见右侧不远处有座村落,心想若然在田野间找个地方休息,不幸被乡民发觉,大惊小怪起来,反为不美。倒不如走至u村中,找个地方歇脚运功,顺便也可以梳洗一番, 当下举步向那村庄走去,入得村内,天色已明。 他拣了一间较为宽大的屋宇,上前求宿。出来和他答话的是个六旬左右的老头。 不消三言两语,便借到一间室房。皇甫维疲乏不堪,也顾不得尚未梳洗,一倒在木板床上,便呼呼睡熟。 隔了一阵,三个人鱼贯入房。他们脚下全无声息,动作迅速轻捷,一望而知乃是武林高手。 皇甫维酣睡中突然被人推醒,睁眼一看,见到床边的三人,登时睡意全消,急忙要跳起来,哪知腰间一用力,但觉血气雍塞,四肢发软,竟跳弹不起。 他俊眼一眨,冷笑道:“司空表你们被称誉为乾坤五义,名声赫赫,却不料只会暗箭伤人……” 那三人敢情就是司空表。范禹及中州一剑许伯英。他们就住在此村之内,皇甫维因一身血迹,行色仓促,是以人得村中之时.全村数千人几乎都知道了。司空表暗中出来一瞧见是皇甫维,使暂不露面,直到他借宿之后,才趁他熟睡时潜入,点住他的穴道。 司空表面上毫无表情,道:“据我们所知,你曾在太阳谷及冷月山在闹事,这会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皇甫维道:“从天星坞来。”他明知这些老江湖在对付敌人时都有一套厉害手法,与其受辱被迫说出,倒不如爽快一点儿。 范禹洪声道:“你这厮把我们的二嫂害死,此仇此恨,不得不报。” 皇甫维厌恶地皱一下眉头,道:“别假惺惺作态了,你们想怎样都行,只有一件事决不能做。” 范禹讶然道:“什么事?” 皇甫维突然朗声大笑,豪气坦人,道:“你们能不能把我放了,凭胸中真才实学,决一死战!” 范禹双肩一耸,神色之间,显然有点不安。要知这乾坤五义之中,范禹身怀数十年精纯的童子功,为人一向光明磊落,从不以暗箭伤人。然而今日面前的这个强敌.不归武功厉害.而且又是三公仇敌,此番把他擒住,立功甚大。其势不能轻轻把他放过因此他心中禁不住泛涌起一阵难过之情。 旁边的中州一剑许伯英插口道:“皇甫公子请勿以口舌伤人,今日之事,我许伯英无能解救,心中实在耿耿不安。如若公子心中尚有未了之事,就请吩咐下,许伯英拚了一条性命,定必为公子办到!” 他句句字字都流露出真挚之情,显然这一番话当真出自腑肺。 这许伯英当日在那孤僻庄院中,曾设法营救皇甫维,虽然事实上无助于皇甫维,兼且当时被司空表暗暗戳穿,这些事都曾落在皇甫维眼中,所以皇甫维绝对相信许伯英并非假请假意。 他敛起面上厌恶神色,凝思片刻,缓缓道:“我的确有事要托作代办,可是此事属于我个人秘密,除了你之外,不能让别人知悉。” 过了一阵,许伯英道:“皇甫公子究竟有什么心事?假使许某力之所及,决不敢辞!” 皇甫维沉吟一下:“在那富春城中,有两个姑娘答应过我在一年之内,决不出大门一步。这两位姑娘,就是日公舒涛及月公佟雷的女儿……” 许伯英讶然道:“哦?就是绎衣仙子舒倩和银衣仙子佟秀么?三公已派出许多归顺于他们麾下的黑道高手,全力查探她们的下落……” 皇甫维没有作声,凝眸寻思,好像有个疑难的问题盘思胸中,一时难以解决。 许伯英没敢惊动他,耐心静候。又过了一阵,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接着有人互相问答。 那一阵纷沓步声敢情就是大名鼎鼎的左右双钩吴家二老,武当高手娄真人,点苍快剑张博云,以及四个年青弟子。 他们涌入屋内,首先碰上司空表及范禹二人。 武当娄真人稽首道:“想不到司空施主范施主两位到得更快,皇甫维可在此地?” 司空表面上神色微微一变,道:“诸位驾临此地擒捉皇甫维,奉的可是心池圣女的命令”’ 娄真人虽然觉得对方口气有异,但仍然未起疑心,道:“不错,她老人家就在外面,皇甫维负隅拒捕,谅也无能逃出此间……” 司空表面色~肃,道:“原来圣女她老人家已经驾临此地,区区理应出去谒见……” 他拉一拉范禹,一运走出外面。娄亘人等看他们急急出去,倒没有想到皇甫雄业已被擒,就在房问之内,当下随同他们一齐出去。 屋外~株大树之下,站着~位高会淡装美妇,修眉凤目之中,隐隐浮动着一种圣洁出尘的风姿神采。 房中的皇甫维听到心池圣女写到,顿时心花大校,舒眉展目,蓦然寒气侵肤、冷芒耀目,原来一把光华森森的长剑已搁在他咽喉之上。 他知道这中州一剑许伯英的意思,乃是不准他做声。看他面上坚决的神情,无疑会一剑杀死自己,如果叫喊出声的话。 外面突然响起一个年青的声音大叫道:“皇甫维在房内……他在里面……” 中州一剑许伯英面泛紧张之害,皇甫维却忍不住微微一笑。 转眼间房门响动,几条入影闪过来;宛如鬼扭般快速。 这几个人正是吴家二老,娄真人和点苍快剑张搏云他们。 待得他们瞧见皇甫维睁眼躺在床上,许伯英则手执锋快长剑,搁在皇甫维咽喉之上,这等景象,不免使他们都感到大惑不解,齐齐停步。 左钩吴圆老人首先道:“这一位想必就是乾坤五义中的中州一剑许伯英许兄了!只不知许兄之意,可是决心宁愿一剑杀死是前线,也不让老朽等把他带走?” 中州一剑许伯英道:“许某奉司空大哥之命,如若有人打这里把皇甫公子带走,立时一剑杀死,以绝后患。诸位如果要知原因,请出去与我司空大哥理论……” 点苍快剑张博云始道:“真真岂有此理……”呛地一胄,掣出长剑。 中州一剑许伯奖面上泛起一种难以解释的表情,生似对皇甫维十分歉疚,然而又无可奈何。 点苍快剑张搏云接口道:“许伯英此举未免多余,我就不信凭你们乾坤五义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题,违背圣女之言……”许伯英长叹一声,并不反驳。 过了一阵,一阵步履声匆匆奔来,转眼间现身房门,却是那左钩吴圆老人。 只见他面寒如水,沉声道:“张兄请出来,圣女有话与你商谈……” 点苍快剑张搏云应了一声,移步出去,刚走到门口,突然停步,愣然遭:“吴老所传之言,莫非是圣女有意撤走,任得皇甫维落在他们手中?” 左钩吴圆沉重地点点头,道:“老朽也不明白圣女她老人家为何如此决定,刚才司空表过去与她低声说了几句话,圣女面色似乎微微变色,接着就吩咐老朽,来把张兄请出去。” 点甚快剑张搏云得了一阵,终于随吴圆走了。 不一会,司空表和范禹进来。范禹面色甚是难看,道:“老大你这样对付圣女,小荣感到万分难过,哼,哼,若不是大哥一家数十口性命捏在三公手中,小弟这就到天星坞去跟他们拚命!” 司空表叹口气,道:“多蒙三弟四弟都为愚兄着想,忍受冤屈,愚兄感激不尽……” 范禹道:“自家兄弟,不必客气了。”他转眼望住皇甫维,道:“你的心事说完了没有?” 皇甫维怒形于色,道:“我说完啦,不劳费心!” 许伯英讶道:“但公子还未说明白要我怎么办呀?” 皇甫维道:“算了,那些事办不办都无关重要!我是想知道你们怎样对付我?” 司空表道:“我们兄弟决不为难于你,还不把皇甫公子送到天星坞去,除非……”他沉吟一下,接着道:“除非公子把令尊托作交还少林的东西转交我们……” 皇甫维寻思一下,道:“给了你们的话,是不是立刻让我恢复自由?” 司空表道:“当然啦,否则公子焉肯把东西交给我们?” 他顿了一顿,接着又道:“如果我们兄弟得不到那一宗少林绝艺,万难与三公他们抗衡,岂敢释放公子?分子不妨细想一下,如果我们兄弟能与三公相抗,而公子又得以恢复自由的话,三公他们就不能横行天下啦!” 皇甫维微微一笑,道:“这话倒也动听得很,可惜……” 范禹接口道:“可惜怎样?” 皇甫维道:“可惜我对你们心存憎恨,绝不肯使你们有机会练成那武林绝学。再者,那件东西已交还少林寺的人,纵使我有心屈服,已无从取回司空表范禹两人面色大变,司空表道:“嘿,你把那宗绝艺交给无意和尚,不啻助纣为虐……”皇甫维双目一闭,不理他们。 司空表满面泛起怨恨之容,冷冷道:“老三,烦你把这厮脚筋掐断,以免路上~时大意,又被他逃跑了……” 范禹运足内力在两指上,疾如闪电般向皇甫维脚跟上的简络控去。 皇甫维忽然双足一缩,避开他一捏之势,顺势连环踢出,脚尖所取部位均是范禹身上要穴。 范禹料不到淳然生变,急急闪时,胸肩各各挨上了一脚,身形直向后仆开。 皇甫维弹起来,伸手一推许伯英,朗声道:“你如不趁早逃走,提防他们拿你出气……” 他把许伯英向窗户那边推去,自己却腾身扑向房门。司空表大喝一声,拳劈掌拍,阻他去路。 皇甫维施展出家传心法,左手迅拂如风,几乎扫中对方双手脉门。骇得司空表连忙缩手收拍,冷不防皇甫维右手隔空一推,一股无形无声的潜力突然袭上身躯,沉重如山。司空表哪敢硬抗,顺势向后跌倒,御去大半力量。 皇甫维这一推使的正是少林寺七十二种绝艺中最上乘的“意形大法”,是以司空表的身手,也无能在事先发觉闪避。皇甫维情知自己穴道刚解,一身功夫目下只恢复三四成,如果当真被司空表范禹两人缠住,连逃走也办不到。故此趁机急急纵出房外,头也不回,疾驰而去。 皇甫维迅快奔出村庄之外,急急向山野荒僻处纵逃。不一会工夫,已经翻过一座山岭。 他站在岭上高处,回头遥看,确定没有人跟踪追来之后,便放缓脚步,找寻幽僻之处,以便打坐运功。 走了十余步,右侧山石后则用连声,跃出四个人。皇甫维一看来人竟是武当娄真人,点苍快剑张搏云以及左右双钩吴家二老,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娄真人首先道:“皇甫公子能够进出司空表三人掌握,贫道甚感佩服!” 左钩吴圆老人接口道:“可借你暗中运功冲破穴道封锁之际,已被张兄看破,所以我们早就在此恭候!”点苍快剑张博云道:“你是束手就缚呢?抑是要我们动手?可别想打主意拖延时间,调元运功……” 皇甫维耸耸肩,道:“既然你们都看穿了,我何必多事挣扎。不过如果你们胆敢与我单打独斗的话,皇角维一定舍命奉陪,只不知诸位可有这个胆量?” 点苍快剑张搏云双眉一耸,正要答话,侧边的右钩吴景抢先道:“我们哪一个都敢与你动手见个真章,不过目下我们急于把你带回去见圣女,到时你不妨向圣女提出此一要求……” 他跃到全南维身侧,手中利钩已递到他胸前。皇甫维凝立如山,双手往身后一背。左钩吴圆老人涮地跃到他后面,取出一条鹿筋索把他双腕紧紧缚住。 皇甫维暗中运力做挣,却发觉那条绳索微松之后,便勒得更紧,心知这条索子必是特制之物,谅必难以挣脱,便死了这条心。 那四位武林高手簇拥住他急急奔下山头,在荒野中向前直奔。 走到下午申酉之时,天色已渐有暮意,前面有一河面拦住去路。 武当娄真人见皇甫维面上浮现汗光,口中气喘,心知他因一直没有机会调功运气,恢复原来功力,加以奔驰了一个下午,体力业已耗尽。 娄真人道:“皇甫公子最好安静一点,我等自会设法遮蔽性你双手被绑之处,以免俗人察觉,大惊小怪起来。” 皇前维在:“这个我自省得,不劳吩咐!” 眨眼间四人走到那几户人家门前,却只有些妇人孩子,没有一个男人。点苍快剑探问之下,才知道此地十余壮丁,都是以渔猎为生,前两日全部划船携网,到上游一个大湖打鱼。 他们花些银子,自有妇人去煮茶烧饭,他们则在一间屋子里坐着等候。 过了一会,左钩吴圆回来,看他面上神色,便知没有弄到船只。 右钩吴景把此间打听到的情形一说,吴圆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沿着那河上下游走了好多里路,都找不到船支,只不知此地节余壮丁几时回来?” 张博云道:“据说今日应该回来,如若今晚不返,最迟明早便可到达那四人顿时都愁眉相对,似乎一时走不了,便会发生大大祸事似的,皇甫维好生不解,却懒得理会,逢自调息运功。 他们商议了一阵,娄真人提高声音道:“贫道小时学会一点水性,至今虽是多年未练,谅必仍能泅过这道急流。待贫道奋勇下水,独自先行便了左右双钩吴家二老及点苍快剑张搏云无可奈何地答应了,当下由张搏云陪同前往。过了好久,张搏云独自回来,面上犹有紧张之容。 吴家二老急忙齐声询问,张搏云道:“娄真人的水性不甚精通,加上数十年荒疏,初时下水,险些浮不起来。但娄真人性格强毅,执意不听兄弟之劝,仍然要冒险渡那道急流……” 左右双钩吴家二老那么大一肥年纪的人,这刻也沉不住气,吴景一招灰白长髯,道: “到底委真人可曾渡过这道急流?” 张搏云连忙道:“咳,我竟忘了两位心中着急,娄真人最后冲过惊涛骇浪,安然上岸……” 吴家二老都放心地吁口气,皇甫维却微微一晒,暗自忖道:“以娄真人这一身武功,就算让惊涛骇浪卷走,他只须运功闭住呼吸,顺水飘流,何愁不会冲到岸边?反正怎样也死不了,这三人如此大惊小怪,实在可笑……” 那三人见到他嘴角冷晒神情,都勃然大怒,右钩吴景老人忽然道:“若不是你这小贼,娄真人哪须冒这等生命之险?”扬起手掌,便要向他掴打。 他的兄长吴圆举手制止,道:“虽然我心中也气恨不过,但为表对心池圣女的崇敬,在她发落之前,我们只好忍他一忍……” 皇甫维神色一敛,肃然危坐,心中想道:“我最近以来,得到圣女庇萌,几次大难不死!唉,那天在天星坞秘道中,三公他们说过我的亲生父母就是义父和圣女,这话不知是真是假?” 他心中一阵激动,恨不得插翅飞到圣女身边,亲自向她询问。 点苍快剑张搏云冷哼一声,道:“看你的神情,似乎甚不服气,我告诉你,以你近日在江湖上的恶行,以及暗杀少林方丈大师之事,我们早该把你处死,把你首级传示武林,以息公愤才对。” 皇甫维慕地一阵惕然,迅快自忖道:“我如若不赶快逃走,只怕在路上再发生事情时,便被他们杀死。” 当下默然不语,等到用过晚餐,四个人同在一间屋子里,各各打坐用功。 皇甫维坐到半夜三更时分,陡然睁眼起身。 点苍快剑张搏云一跃而起,左右双钩吴家二老也同时分别纵到门口及后窗。这三人耳目灵警,身法迅快,当真防守得严密异常。 皇甫维淡淡道:“诸位何须紧张,我如果想走,诸位也难以把我留下……” 张博云冷笑道:“那你就试一试看……” 皇甫维摇头道:“我想先跟圣女见上一面,向她说明白近来的行踪,以免她也以为是我作恶生事……” 他接着向门口走去,道:“借光,借光,区区出去解手。” 左钩吴圆当真让出道路,皇甫维出了门外,耳中远听到吴圆在后面沉声道:“你如果撒腿逃走,不管你上天落地,我们都要把你追回来,那时候别怪我们使用残酷毒刑手段!” 皇甫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走开几步,便停住脚,屋中的三位高手都侧耳倾听他的声息。 忽听皇甫维呵呵一笑,道:“明人不做暗事,我可要走啦……”说到后面.声音已出去数丈之远。 那三名高手一齐扑出,急追疾赶。他们早已打量过四下形势,前面是急流拦路,后面及两侧都是平阔旷野,皇甫维双手绑在背后,影响奔行速度,所以最多在四五里路之内,就可把他擒回。 谁知皇甫维却直向急流奔去,后面的三名高手心头同感大震,用尽全身功力,发足急迫。 这一前三后共计四条人影宛如流星赶月一般,眨眼间已到了河边。皇甫维陡然发出一声朗朗长笑,略一回顾,接着向前纵去,砰的一声,已自跳落急流波浪之中。 左右双钩吴家二老及点苍快剑张搏云三人来到江边,一齐停步,凝视那道汹涌急流只见皇甫维在三丈外冒出来一下,旋即被浪涛券没。 他们忍不住顿足嗟叹,三个人我看你,你看我,都不知如何是好。 点苍快剑张搏云恨声道:“这一下我们都栽啦,那厮纵然淹死在急流之中一但武林之人日后提起此事,都将耻笑我们三人徒具虚名……” 右钩吴景突然道:“兄弟有个不大高明的主意,那就是拚着白费工夫,也要采取行动……” 左钩呈圆讶道:“什么行动?” 右钩吴景沉吟地寻思一下,道:“这道河流水势急峻,那是南维纵然精通水性,可是双手倒缚背后.其势无法施展水底功夫。因此绝对不能泅向上游,只有顺流而下的一条路。我们三人现下沿着这道急流跟踪追下去,以一百里为限,途中如果碰上有法子渡河,便可分出两人过去,夹河下搜。只要皇甫维靠岸之际,被我们发现,我相信他再也逃不出我们手底,即使只能发现他溺死的尸首,也有个交代。” 点苍快剑张搏云连声赞好,道:“若果沿河而下,碰到有人烟之处,更须小心搜索。那厮可能被人捞救,或者自行找人解开手上束缚。” 当下三人沿着河岸一直奔去,展开搜索。 且说皇甫维跳落急流之中,双脚一圈江水,已冲出数文。 他趁浮上水面之际,深深吸一口气,便闭住呼吸,沉入水中,任得这股急流向下游冲去。 他放松身躯,浮在水面,单用双脚踢水,不一刻就泅到右面的河湾内。 岸上不远处有个村庄,此时炊烟袅袅,鸡鸣犬吠之声,不绝于耳。 河湾内系泊着好些船只,左面的岸边树木森秀,这了岸上风光。 他舍下系舟之处,反而向树木华茂的岸边游去。到得树影之下,光线暗黑朦胧。 皇甫维正希望上岸时无人瞧见,是以加快向岸边游去。 忽地跪响一声,皇甫维四周的水面出现无数涟调水花。他惊讶四顾时,已感到头面被什么东西网住。 皇甫维心中大为惊凛,这才知道有人在半空中把鱼网撒下来,恰好把他网住。 但这刻他已来不及细看那下同之人是谁,急急沉向水底,希望钻出罗网。 要知皇甫维身在水中游泅,双耳时时浸在水中,双眼也有水花扑打,是以耳目呆滞。倘使是在岸上,这一片鱼网当头罩下,他就算睡熟在床上,也能及时发觉,滚跃出网外。 他向水底沉下,才五六尺深便到了底,发觉河底乃是松软的污泥,登时又大吃一惊。 原来这种从水面撤下来的鱼网网脚都系着沉重的铅条,由于鱼网网眼透水,所以那片鱼网很快就沉到底,上面撒网之人向上提起时,网脚就贴着水底收缩,网中之鱼,便全部夹在网中,一条也逃不了。 那张鱼网一下就把他缠卷住,向上急提。 皇甫维发觉鱼网上升之势快速有力,不似是寻常打鱼之人,心中陡然一凛,付道:“糟透了,我怎的不曾想到吴家二老及张搏云他们可能沿河追下来?他们虽然不懂水性,可是这种鱼网在他们手中,自然一看就会,怪不得刚才鱼网撒下之际,迅快无声……” 他心中凛骇之念一生,随即用力向下沉去。接着双脚勾紧鱼网,运足内力,修然一抖。 那面鱼网当他尽力下沉之际,已经停住上升之势,再加上他双脚运足内劲的一抖,顿时沉下数尺。似是上面的人不曾抓紧系网绳索,脱手滑落。 然而皇甫维全身已卷在网内,双手被缚不算,双脚也只能艰困地伸缩,竟无法开阀。 不久工夫,那面鱼网悠悠升起。皇甫维打算重施故技,然而这一次上面的收网手法忽松忽紧,使他用不出气力,转眼之间,河面上一声哗啦啦大响,一面乌黑色的鱼网,破水上升。 皇甫维忽然放心地透口气,他此刻仍未见到了网之人,可是由于他发觉收网的手法,正是深们此道的渔夫网到大鱼时一种上乘手法。因此他判断下网之人,绝对不是那三个死对头所为。 他发觉自己一直向空中升起,眨眼间已升起丈许,这才明白那面鱼网竟是从上面覆盖住天空的树荫中撒将下来。 可惜他头下脚上,所以一时无法瞧着树上之人长得怎样。 等到鱼网上升之势停住,离那水面可就高达两丈。他吐气喷开面上河水,腰上叠劲,弯起头向上瞧着。只见鱼网上一条绳索直通上面一根粗大的树桩,此刻已绑住树桓,把他吊在半空,却没有人影。 鱼网上以及他身上的河水一直向水面上滴流,他在网中暗运内力挣动一下,双腕上的绳索纹风不动。似是由于泡在河水中甚久,反而变得更为坚韧。 岸上忽然传来低微的步履声,他连忙转眼望去。 只见村后走出一个婷婷蟀少女,长得面目秀丽,皮肤白皙。她那双星眼流露出时异的神情,望着网中的人。 皇甫维万万想不到来人竟是个少女,不由得剑眉一皱,怒声道:“喂,你怎的用鱼网对付人?” 那少女仔细地打量他。但一来有鱼网隔住,二来皇甫维是倒吊在空中,三来他头发松乱,满头满面都是人渍。所以根本看不出真面目。 她耸耸肩,自言自语地说声奇怪,便转易欲走。 皇甫维连忙道:“姑娘清留玉步……”这一回他的声音之中,不敢带出气一点怒意。 那少女果然停步,扭头望住他,道:“尊驾前据后恭;令人齿冷……” 皇甫维忍气吞声;道:“姑娘尽管嘲讽,区区身陷网罗,自然无法可施。但姑娘何故与区区过不去?这原因总可以赔告吧?” 那少女面上神情不喜不怒,道:“等会自然有人会告诉你……” 皇甫维道:“既然如此,区区只好耐心等候。只不知下网之人,是否就是姑娘?” 她辗然一笑,道:“是又怎样?莫非想问清楚了,日后好向我报仇么?” 皇甫维只大笑数声,并不置答。 那少女似是测不透地大奖之意,反而不肯就此走开,索性转回来道:“你笑什么?” 皇甫线不瞅不睬,心中却忖想道:“我皇甫维不是泛泛之辈,能够与我作对之人,无一不是当今武林高人,你这丫头那值得我出手报复……” 那少女见他不答,又继续追问,连间数声之后,皇甫维道:“你一个女儿家何必多管闲事?” 他这句话本来没有什么别的含意,更谈不上侮辱。可是那少女却忽然峨嵋倒坚,唉声道:“笑话,我们女儿家就只该躲在圈阁绣房之中么?怪不得你专门作践女人,原来你心中根本不把女孩子当作一个人看待,只认为是一样物件,厌了就丢……” 皇甫维讶异地望住她,道:“姑娘怎又血口喷人,你可知道区区姓甚名谁?” “我当然知道啦!你就是皇甫维,对不对?” 皇甫维道:“这样说来,果真是吴家二老他们托你守候着我上岸的了?” 那少女冷笑道:‘你爱怎样想都行,我不妨再告诉你,从今以后,你别想糟蹋任何女孩子了!” 皇甫维心中气不过,冷笑一声,道:“到底你听了什么传说,在此胡乱含血喷人?” 那少女道:“你问得好,若单是江湖传说,我也未必尽信,可是乔姊姊身受其惨,难道还是假的么?” 皇甫维愣一下,道:“谁?乔诗频么?” 她点点头,面上泛起仇恨之色。 他不觉叹一口气,暗自忖道:“我本来向乔姑娘师父化心大师说过要娶她为妻,可是目下我纵然把心中真情告诉她,她定然认为我是处此情势之下才这么说,决不肯相信……” 那少女冷冷道:“我这就去告诉乔姊姊说,你已经遭难身死,好教她死了这条心,你不反对吧?” 皇甫维道:“我反对也没用,随便你吧!” 那少女转身走去,快要转人树后之时,忽然再度停步,回头道:“我想起来啦,你最好给我一样东西,她才会相信!” 皇甫维道:“你要什么?眼睛?耳朵?还是手指头?” 那少女转回来,道:“随便那一件都行,只要她认得出确实是你的……” 皇甫维道:“若果一定要她认得出,那就只有我项上这颗六阳魁首,你动手割下来就是了!” 她冷笑一声,道:“一颗头颅可骇不住我,但把乔姊姊吓坏的话,你就真是死有余辜……”她一边说,一边举目瞧看吊住鱼网那条绳索,大有动手解下之意。 另一棵树后突然出现一个少年,相貌甚是雄壮。此刻赤裸着上身,露出筋肉凸突的胸臂。 他一跃出来,大声道:“师妹不可把他放下……” 她似乎早已知道另外有人,所以毫无惊讶之色,道:“为什么?要是不把他解下来,怎能担出他身上之物?” 那少年道:“这厮虽然身陷罗网,但一身武功仍在,刚才差一点就拉不上来。若果此网不是特制之物,网脚安装有无数小钩,能够自动附合的话,早就被他挣脱……” 那少女踌躇道:“那怎么办呢?” 少年想了一下,道:“师妹你上去把绳索解开,丢落河中,我到水底把他身上之物都掏出来给位便妥当了!” 少女笑道:“好主意,你在水底可以给他吃点苦头,替我出一口气……” 少年微笑道:“他这个样子受的活罪已不小啦,现在快点动手吧!” 皇甫维一直暗暗冷笑,这刻却忽然发觉这个雄壮少年的胸怀甚是磊落光明,竟不肯在水中对自己加以折辱。顿的观感大变;心念转处,开口朗声道:“我皇甫维明人不做暗事,有句话先向你们讲明。” 那少年道:“你有什么话?”少女道:“别理他。” 皇甫维道:“听不听由你,我却不得不说,那就是一会儿若是有人受伤致死,可不能怪我心黑手辣。我为了脱困束生,只好尽力挣扎!” 雄壮少年洪志声大笑道:“你尽管挣扎,在水中我云龙决不怕你!” 皇甫维冷嘿一声,道:“你年纪尚轻,阅历来丰,哪里知道身具上乘武功之人,能够用全身任何部位震伤敌人!我水性虽然远逊于你,但只要身体相触,你就将修毙当场。这话信不信由你……” 话声未歇,他已经运功聚力,调集双脚之上,先是一脚把鱼网撑宽,接着另一脚疾然踢出。“呼”地一响,脚尖上发出的内家真力把一丈以外的一根树枝展断,飞落下一阵叶雨。 他这一下显示出功力组高,简直出乎那少年和少女想像之外,因此证明了他的话并无虚假。 少女伸一伸舌头,道:“真了不起,他可没有骗人,但我却拿不到他身上的物件了……” 少年道:“我看还是先回去禀告师父,师妹以为如何?”皇甫维这时才晓得他们的师父尚未知悉此事,不由得萌生希望,脑筋迅速转动,寻思脱身之计。 少女道:“不,等我先把乔姊姊的痴心打消,再去禀告我爹,不然的话,我爹一到此地,那时就再也无法拿他身上的东西了!” 皇甫维想来想去,无计可施,只好死心认栽,当下接口道:“你要什么尽管来拿便是,我答应不向你们动手!” 少女笑道:“想不到你是个大丈夫气概的人……” 那少年已经跃上树去,动手解绳,把皇甫维荡到岸上才放手。接着跃落岸上,手法迅快地摘开那面鱼网,皇甫维钻出来,挺身长长吸一口气。 他们都定睛望着这个名震天下的公子,只见他面目俊秀,年纪甚轻,一举一动,都具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气度。 皇甫维嘲道:“想不到连三公也无奈我何的人,却被你们困在此地……”他把湿流涌的头甩向后面,露出宽阔饱满的天庭,更显得神采照人,俊美之极。 少女看得呆了一呆,片刻才道:“你当真不逃走吧?” 皇甫维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岂有反复之理,你们要什么东西拿去好了。” 少女秀眉一耸,道:“为什么你要那样对付乔姊姊呢?假如不是那样的话……” 皇甫维轩眉一笑,道:“说也没用,反正这~回我决难逃出吴家二老等人掌握,姑娘如果能使乔姑娘对我死心,也是好事!” 少年云龙道:“师妹你随便拿一样东西吧,可要快一点,别让师父发觉,我们都吃不消!” 皇甫维道:“令师是哪一位?” 云龙道:“家师就是东海一蛟江肃,我这位师妹便是师父爱女江波……” 皇甫维道:“原来是昔年东海名家,怪不得独擅水底功夫。我想请问江姑娘一件事,不知江姑娘是否允予赐复?” 江波道:“什么事呀?” 皇甫维道:“江姑娘几时与乔诗频认识的?她视下在什么地方?” 江波道:“我也是最近才识得她的,她在前半个月来到此地探访姑母,我们这儿是淮阴地面的临泉镇,她有个表妹张琼与我甚是要好,因此我也认识了乔姊姊,不久便因全都练过武功,谈得投契,才晓得她实在是因相思成病,终日怄悦之故,才被她的父母们送到此地,换一换~环境。她曾向我打听你的事情,由此泄露了她心底秘密!现下她就住在这树林后面宅院内一幢小楼上,当然她不晓得你最近的行踪,更想不到你现在竟在此地,离她只有咫尺之隔……” 云龙等她话声稍歇,便插口道:“师妹快点办事,我猜师父快要出来巡看啦!” 江波向皇甫维解释道:“吴家二老昨夜三更时到我家里,请我父亲代为注意,如果发现你的踪迹,便派人通知他们!我爹他当时就亲自守候在那边上游,直到破晓时才命云师兄接着守候。我爹回去休息了这一阵,可能马上就要出来查看……” 皇甫维道:“那么你当真要快点才行,免得令尊知悉……” 江波道:“你可有什么信物?” 皇甫维摇摇头,忽然微笑道:“我想到一个方法,那就是你去告诉乔诗频说,我已经死在她师父化心大师手下,目前化心大师还被困在星公冷央的天星坞中,若果她被心池圣女救出,乔诗颇能够再见到她师父,自会明白一切……” 江波道:“到那时候化心大师若是说没有这回事,岂不是……”她忽然如有所悟,接着道:“难道你和化心大师已经有了某种默契?你可是答应娶乔姊姊为妻?” 皇甫维点头道:“早先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所以没有说出来。找这次从天星坞进了出来,为的就是要向她说明此事,不过我还有别的更要紧的事必须先办……” 江波趔趄一下,突然道:“师哥,我们把皇甫公子暗暗放了好么?” 云龙吃一惊,道:“不要乱讲,师父听见的话,我们都吃不消!” 江波道:“你和我都不讲,爹爹怎会知道?” 云龙脸色大变,凛然这:“我们做了这事,就变成不忠不孝的人,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上?” 皇甫维肃然起敬,道:“云兄弟之言有理,江姑娘一番美意,区区心领就是……” 他眸子一转,忽然举起手指按在唇上,低嘘一声,道:“有人来了,别乱说话……” 转眼间两丈外有人道:“龙儿何在?”声音虽是苍老,但内力充沛,显然是武林好手。 云龙大声应道:“是师父么?徒儿在此……” 话声米歇,一道人影从林中疾射出来,掠到他们面前。却是个身量高瘦,面貌严峻的六旬老人。 老人目光有如两道冷电在皇甫维面上扫过,立即道:“这一位是谁?” 云龙和江波都向老人行礼,江波抢着道:“爹,他就是皇甫公子了。” 皇甫维微笑点头,道:“尊驾可是名震武林的水上名家东海一蛟江肃么?区区正是你想找的皇甫维!” 江肃双眉一耸,突然冷笑道:“朋友真的是皇甫公子么?老朽似乎难以置信!” 皇甫维道:“区区泅上岸时,被令徒以特制鱼网网住,无法脱身,后来与令高足讲明绝不逃走,才蒙令徒摘开鱼网!你如不来,令徒就要带我去见你了……” 江肃似乎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擒住皇甫维,不禁喜泛眉梢,道:“原来如此,老朽昨夜蒙吴家二老重托,目下只好委屈公子移驾寒舍……” 皇甫维朗声道:“区区绝不逃走的诺言,仅仅对令徒令媛有效,贪生怕死,原是人情之常,想来诸位定然不会见怪……” 东海一蛟江肃何等老练,~听口气不对,立刻抢步冲上,左手抽拿,右手扫劈,迅疾发招。 皇甫维身形急旋开去,快速电闪,他借急旋之势,直向云龙身上撞去。 云龙大喝一声,双拳齐出,皇甫维心念一动,脚下步法一变,只见他巧妙地从双拳中间了出来,撞向江波身上。 江肃怒喝道:“你此举乃是自寻死路,可怨海里老朽心黑手辣……”喝声中人随掌走,疾向皇甫维扑去。 皇甫维向江波撞去之际,本就没有打算当真撞上,仅是借上把江肃诱开,好向云龙再度进迫。他早先从云龙猛烈拳风之中,已试出他膂力虽强,但功力有限,因此以他一身精绝内功再度撞上之际,硬挨他几举,必定有机可乘。 谁知事情大出意料之外.原来那江波竟然没有闪避.杏眼圆睁.扬掌猛劈。 皇甫维是何等人物,这一刹那之间,已经感到江波这一掌看上去虽然凶猛,其实却是虚张声势,这等情形,分明是暗中有意相助。 当正念头一变,仍然向江波身上撞去。“砰”地一响,他胸口已中了江波一掌。但是皇甫维却借力族身,修然回转,以倒缚在身后的双手向她抓去。 江波一掌把对方打得旋了一转,芳心中骇了一跳,忽然间皇甫维的后背已迫到胸前,底下十指箕张,一下抓住她左手腕脉。顿时感到全身麻痹,动弹不得。这一来她又暗暗欣喜,却镇眉经额,装出疼痛难禁的神情。 皇甫维虎目一睁,感光四射,厉声道:“江肃住手,不然的话,哼,你的女儿首先惨死在我手底……” 江肃原本已扑到五尺之内,呼啸掌风也压到皇甫维身上,闻言据可勒住去势,面寒如冰。 皇甫维接着道:“我皇甫维平生光明磊落,虽然面对三公他们那等强仇大敌,仍然敢与他们一拚。但像目前的情形之下,无论如何都不服气!”他声调镁铝,理直气壮地说话,倒叫那正派名家东海一统江肃无法出手。 皇甫维冷笑道:“区区要提醒你一件事,那就是我虽是双手被缚,难以施展武功,但一身功力犹存,单论脚程,你未必追得上我。故此如果你一意孤行,区区为势所迫,只好先下煞手,伤了令媛,再设法逃走。假使你追不上我,那时连一点气也没处可出,这后果你仔细考虑考虑好了……” 江市面色铁青,沉吟忖思,皇甫维内心十分紧张地等待着,这一下如果骇不倒他的话,那就只好认栽。只因江波她乃是有意相助,势难当真向她下手。同时事实上双手倒缚在背后,影响奔走速度,定必无法逃掉。 江波轻轻呻吟一声,似是十分痛苦。 云龙突然纵到江肃身前,双膝跪下,道:“师父,把皇甫公子放了吧!” 江肃眉头一皱,喝道:“胡说!” 云龙急急道:“若果师父执意不肯放人,那就等徒儿上前代替师妹,你老再下手不迟。” 江肃又喝道:“更是胡说。” 皇甫维微微一笑,退,“区区只要弄死一个够本,换了云龙也是~样;老实说我真不想对女孩子动手。” 江市冷笑一声,道:“你最近在江湖上作践了好多清白女儿,还在此处假仁假义。” 皇甫维道:“那是别的人冒我的名,故意作恶,以便惹起武林公愤。这话信不信由你。” 江肃目光闪动,暗暗自忖道:“这是甫维相貌英俊,举止下萨,看来是个豪迈磊落之人,再者他刚才答允过龙儿他们不逃,果真没有逃走,可知是个守信重诺之人。因此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皇甫维内心十分焦急,却又力持镇静,一点也不流露出来。 但他纵然有心放走皇甫维,救回爱女,可是以他在武林中的身份名望,这话却说不出口来。
第二十七章 捧 月 皇甫维等来等去,见他神情严冷,一时测不透他心中作何打算,是以不敢冒昧。 双方又僵持了好一会,皇甫维终是聪明绝顶之人,猛可醒悟,忖道:“是了,他虽是有心让我走.却无法开口,我且试他一试……” 他也不开口。默然拉着江波向树林旁边一条小路走去,江肃身躯震动了一下,终于没有出手拦阻。 他们转过林角,皇甫维便松开手.低低道:“谢谢你,江姑娘……” 江波迅速地替他解开腕间的缚绳,一面挨住他的后背,低声答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帮助你,你也用不着谢我……” 她挨得太过贴近,以致皇甫维感觉到她柔软而富于弹性的胸脯。这使他暗暗皱了一下眉头,心中却记起了温柔缠绵的乔诗频。 江波终于把他手上束缚解除,她轻轻道:“也许……因为我喜欢你,你才是真正的男人……” 皇甫维眉头又是一皱,正要反问她小小年纪,怎知道计么才是真正的男人,可是她说完之后,转身一溜烟走了。 皇甫维一笑,踏上官道,向前走去。 才走了数里,只见官道上快马往来,卷起一股一股尘土。马上骑上个个劲装疾服,可是没有一个曾经望皇甫维一眼。 皇甫维却暗暗冷笑,却也不加理会,一道向前走。 大约走了十余里路,官道上竟见不到一个行人。皇甫维仰天晒笑,忖道:“这些人好大的神通,居然清出道路,准备与我厮杀……” 才转过一片林子,目光到处,只见路边有一片草地,草地上人影绰绰,聚立着数十人之多。 皇甫维脚步微顿,凝目一瞧,只见在那一大片劲装疾服的武林豪雄之中,有几个服饰特别之人。头一个是个高瘦老人,正是左钩吴圆,旁边站着他的弟弟右钩吴景。 之后,他还认得出的是衡山派掌门人大力神翁唐世一,点苍快剑张博云,飞羽真人,矮头陀,静虚子等五位当世高人。 皇甫维面色丝毫不变,举步向草坪上走去,朗声道:“想不到济济群英,都齐聚此地迎候区区,除印昔日在五岳台中见过这等场面之外,似乎难觅这等盛会。” 矮头陀诵声佛号,道:“皇甫施主一身是胆,教人佩服,可惜倒行逆施,贻害世间,贫信及几位道友虽然是世外之人,却也不得不置身红尘俗网之中,饱尝血腥恶劫……” 皇甫维对这个矮矮的老和尚最有好感,当下微微一笑,道:“大师久违了。” 矮头陀合十还了一礼,皇甫维接着道:“大师及诸位世外高人精擅追踪之术,皇甫维不论足踏何地,都会碰见诸位,当真使人敬佩,但可惜的是诸位不曾分出一点儿精力,去查一查江湖中盛传的血案恶孽,是否真是区区所为。” 人丛中~位黑须老者大踏步走出来,目射寒光,厉声喝道:“恶徒闭口,老夫这就当众指出你一宗恶孽。” 皇甫维认不出此人,剑眉一耸,道:“尊驾高姓大名?我们几时会过?” 他在群雄虎视之下,仍然谈笑自若,神态从容,似乎不把天下之士及自身生死荣辱放在心上。黑压压一片的武林人物,大半已暗暗泛起钦崇之情那黑须老者沉声道:“黄山卓一公是也!我们虽然素未谋面,但老夫膝下两个犬子,一死一伤,都是你下的手,只不知你还记得不记得?” 皇甫维顿时记起死在他手底的卓澄和受伤的卓亮。当回事实上他中了大力神翁后世一的徒弟万里之计,以为查出他住址之人,只有卓澄、卓亮,其时正以家传神行之术,向武林报讯。他放过万里及李龙书,施展脚程去追分路而走的卓氏兄弟,先是去住年才十六的卓亮。 接着追上单澄,击毙卓澄时心中甚为后悔,因为当时他已被卓澄手足情深的举措深深感动,实在不想加害于他…… 这些往事闪过脑际,清晰异常。同时也就对这个爱子一伤一死的卓一公泛起歉疚之意。 黄山卓一公大声道:“老夫的大于大的才十八岁,小的十六,但已一死一伤。由此足以证明皇甫维心肠狠毒,竟然加害于年幼无知的孩子……” 皇甫维剑眉一皱,道:“此事的经过,我也难以辩说得明白!” 卓一公厉声喝道:“哪个要听你辩说?你准备送死就是了!” 皇甫维被他激起一腔年少好强争胜之心,仰天豪笑一声,道:“好,好,皇甫维今日当真要大开杀戒啦!” 点苍快剑张搏云冷冷道:“好狠的口气!” 左约吴圆朗声道:“他一身已尽传一皇绝艺,武功实在高强奥妙。今日之战,关系着武林正邪消长大数以及心池圣女的安危,诸位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皇甫维接口道:“说得对,我若是丧身你们手下,这天下就尽让三公横行,那时只怕你们之中,难有一人与他们匹敌。” 他略一停顿,接着道:“我皇甫维敢作敢为,绝对不至于不战而逃。在动手之前,我想得知圣女行踪,还有就是我怎会关系及圣女安危?” 左钩吴圆道:“前数日我们碰上你之时,圣女正孤身向三公老巢进发。她老人家武功虽是精绝一世,但孤身犯难,到底危险。目下在场的飞羽真人等四位掌门人,都是稍后被圣女劝回,路上碰到娄真人,便加急赶来会合 他没有回答关于圣女安危之事,但皇甫维心中却有点明白,那就是他们定然已看出三公及司空表等用自己威胁圣女之事,猜想出其中关系重大。当然他们不会知道自己竟然可能就是圣女的亲生儿子,所以三公才能以此威胁她,使她孤身一人赴约!他们都不愿圣女在武林人心目中略有损伤,所以绝口不提。 黄山卓一公厉声大笑道:“皇甫维,你纵然想穿了肚肠,今日也别想逃出此地!” 皇甫维灵机一动,心中已有计较, 群雄见他眼珠转动,怕他使坏,都不约而同地抢步上前,围成一个圈子,把他困在当中。 皇甫维四顾一眼,朗朗笑道:“诸位这等阵仗,当真骇人得很……” 飞羽真人等四岳掌门人都被他挖苦得面上微红。 右钩吴景大声道:“皇甫维,今日不管你用何种诡计手段,都别想哄骗我等入谷。换句话说,今日我们已下决心,绝不让你逃走……” 皇甫维深深嘘口气,转目回顾,道:“诸位如果只是一心一意把我擒住,送与心池圣女发落,我或可从命,不须动手较量。” 黄山卓一公厉声道:“皇甫维你满嘴花言巧语,敢是临阵胆裂,生怕丧命?” 皇甫维也不动怒,徐徐道:“就是因为阁下,所以我晓得今日绝难善罢干休……” 黄山卓一公当着天下高人之前,哪能单单顾及自己爱子被害的深仇大恨,当下应道: “那也不然,如果你肯俯首就缚,老夫自可容忍一时!” 皇甫维双目一睁,道:“这话可是当真?” 黄山单一公呸一声吐口唾沫,道:“大丈夫一言九鼎,何用多问!” 皇甫维忍住种种无礼侮辱,不与计较,转眼望着众人,道:“区区答允束手就缚,任凭诸位押往谒见圣女,随她处置发落……” 吴家二老飞羽真人等一干高人都怔一下,彼此交换一下眼色。 却听皇甫维继续道:“但区区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 黄山卓一公插口道:“老夫早就料到这厮不会是诚心诚意,说不定是在拖延时间……” 皇甫维虎目一睁,怒声道:“哪一个要拖延时间?老实说,诸位当真要把我擒住的话,只怕非付出伤亡惨重的代价不可……” 这话倒没有人驳他,大力神翁唐世一接口道:“皇甫公子有什么条件,何妨说出来听听!” 皇甫维道:“诸位多半不曾答允,我看还是不说为佳……” 矮头陀朗声道:“不管众人信是不信,公子何妨说出来?” 皇甫维望他~眼,道:“好,那就是我身上还有一件要事,关系到两条人命,必须先去办妥,我的意思是限期到达一个指定的地方,然后任得诸位上缚加镣,均无不可……” 众人沉默了一阵,黄山卓一公道:“你这话未免太想得一心情愿,试问谁肯担保你会依限赴约?” 皇甫维颔首道:“问题就在于此,如果武当娄真人在此的话,他可能肯为我作保!” 点苍快剑张搏云冷笑道:“那也未必,你这次在我们手中选掉,娄真人焉能还作保于你……” 皇甫维目光凝在矮头陀面上,道:“泰山掌门人意下如何?” 众人的目光都不禁集中在矮头陀面上,看他如何作答。矮头陀口中诵声佛号,寻思片刻,才道:“对不起,贫僧不能为公子作保……” 皇甫维眼中掠过一丝失望的光芒,道:“既是如此,皇甫维今日只好用尽平生绝学,与诸位高人以性命周旋了。” 矮头陀接口道:“贫僧与公于诚然心存默契,深知公子为人,绝非反复之辈。贫僧不能作保之故,便因公子依限赴约,受缚之后,并非押送与圣女,而是押赴少林了结无心大师被害的一段公案。” 皇甫维剑眉一耸,道:“我这话只说给矮大师你一个听,那就是少林无心长老并非被区区暗算……” 四下请人发出一阵调摔怒骂之声,皇甫维也不理会,接着道:“凶手是谁,我也晓得,但除非矮大师下问或者是少林寺的人恭礼请问;我才肯说!” 矮头阳似乎也是大出意料之外,瞠目道:“真凶手是谁?” 皇甫维道:“那就是名列少林三长老之一的无意大师……” 众人又不禁一阵骚动,黄山卓一公大声喝道:“皇甫维你别胡说人道,若是无意长老在此,你岂敢说出这等诬蔑得道高增之言?” 皇甫维面上泛起怒色,转目盯住他,冷冷道:“我皇甫维岂是怕事之徒,怎会移祸别人……”他举手指住卓一公,接着道:“当日我失手击伤你爱子,心中颇为不安,是以今日屡次对你容让。不然的话,哼,哼……” 黄山卓一公厉声大笑,挺身举步走了出来,道:“不然的话便又怎样?” 皇甫维心中怒气更盛,断然道:“不然的话,你能够在我手底走满二十招,我就当场俯首就缚……” 这几句狂傲之言,只惊得在场之人全都愣住。 黄山卓~公可也想不到对方这等藐视于他,不由得须发皆竖,截指道:“来,来,老夫不要你束手就缚,先打完二十招再说!” 皇甫维抱拳道:“卓老请!” 卓一公宁神静气,也说了一声“请”,开始游走,寻觅敌人空隙。他的家传神行之术,名震武林。此时施展开来,果然迅快无比,转眼之间已游走了三十六七个圈子,却仍是徐徐步行的恣态。换了别人,用这等速度绕圈,非放步飞奔不可。 皇甫维首先发动攻势,移步追上,双掌交叉拂出。 黄山卓一公一连抵住对方连环数招之后,也不由得暗暗倒吸一口冷气,已知道今日之战,万难讨好。 皇甫维以家传心法,攻了数招之后,手法陡然一变,只见他拳打脚踢,施展出天下名门各派的秘奥手法,忽而大开大阖,勇猛绝伦。忽而像小泉细水,又如春蚕吐丝,绵绵不断。 这些招数均像各大门派的上乘手法,原本就甚为厉害奥妙,加以皇甫维招式之中,暗蕴一种无形无声的暗劲,直到袭到敌人身上,方始被对方发觉。 但这一次,黄山单一公已存下拚命之心,他在剑上浸淫了数十年之久,在武林中卓然自成一家,自然不是几俗之辈。这刻虽然被对方迫得攻势略滞,可是他备到狂攻,声势复又一振。 皇甫维双掌或拂或拍,总是在事先把对方最凶毒的剑势变化堵死,因而战况凶险而不激烈。 四周的高手看得明明白白,都知道这样打下去,只要皇甫线仍然有一招失机,不能把对方剑路变化事先封死,马上就发生大变。 矮头陀诵声佛号,低低对静虎子及飞羽真人道:“皇甫维业已容让了多招,这等打法,未免太过吃亏……” 静虚子轻叹一声,道:“此人一身武功,与过去又大不相同,别人苦练一生,也难有这等巨大的差别。贫道因想此人果有天纵之才,度量深不可测。放目当今天下,除了圣女以外,只有他能与三公争一日之长短……” 飞羽真人接着道:“倘使我等四人一同出手,卓施主被替下来时,也就心安理得,诸位以为如何?” 矮头陀首先道:“飞羽道见果然想得周密安当,为了保存一位正派高手,我等何借区区声名……” 四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微微颔首同意。 这时皇甫维与单一公已拆了数十招之多。他在百忙中仍然留意到四下动静,忽然发现飞羽真人等低声商议,接着似是一同要亮出兵器,心神微分,暗自忖测他们作何打算? 黄山卓一公直到此刻,才寻到一丝空隙,大喝一声,长剑迅急当胸湖入。 皇甫维心中一凛,上半身快如电光石火般向后一仰,他明知对方长剑如若变化,那时自己势难再度移动闪进……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皇甫维剑屑一剔,运集起全身功力,迎面一掌劈去。 锐烈风声未歇,只见人影乍分,那黄山卓一公手中长剑业已荡起老高,竟然无法劈开对方那股内家其力。斜刺里突然一股强力冲到,正好横憧在皇甫维发出的掌力之上。 卓一公但觉耳边尖啸迅掠而过,全身衣服也飘拂翻动,几乎裂体飞去。心知这是对方拿力突然一歪,因此从耳边斜掠而逝,如若不然,自己马上就得尸横就地…… 皇甫维差点仰跃地上,起身着时,只见飞羽真人手提金枪,大力神翁后世一扶着一根铁杖,静虚子抱着长到,矮头防握住厚背银刀。这四人已跃到他身侧一文以内,眼光一栋之际,恰好见到唐世一及矮头陀的左手刚刚放下。 四下围观的人都见到这四位名重~代的正派高人同时跃出,并且就在黄山卓一公长剑荡起老高之时,那南岳掌门大力神翁后世一及中岳掌门人矮头陀一齐发出拳拳,合力把皇甫维那股超世绝俗的内力撞歪。 这等阵势,只看得周围群雄个个屏息噤声,做声不得。 皇甫维为难地叹了一声,虎目一转,接着朗声迢:“吴家二老和点苍张老师也一齐出手如何?若是区区有一招半式落败,就束手就缚。如若冲得出重围,诸位便不得再度追截……” 飞羽真人及矮头陀一齐应道:“公子不妨再考虑一下,以免后悔……” 皇甫维胸膛一挺,道:“人生在世,终不免于一死,我今日能够孤身力战当世七位高人名家,此事足可流传后世,死亦何憾?自然不会后悔……” 大力神翁唐世一宏声道:“壮哉斯言,诸位不用多说啦!” 吴家一举步走过来,肃容向是南维拱手为礼,表示心中钦敬之意,然后默默站在一边。 点苍快剑张搏云跃过来,向皇甫维一挑大姆指,道:“今日之战过后,公子如能突出重围,我张博云此生此世,决不再与公子作对!” 这些当世高人个个都是名望极盛之士,此时人人都自然流露出崇敬之意,四周群雄也被这种气氛感染,真不知希望哪一边打赢的好。 飞羽真人道:“我们七人均有兵器在手,皇甫公子也理合有趁手兵刃才是。” 黄山卓一公倒转长剑,两指捏住剑尖,遥向是南维一送。 那刻划起一道寒光,破空向皇甫维飞去。皇甫维举手一绰,握住剑柄,朗声道谢一声,接着弹剑长啸,神情豪壮飞越,激昂慷慨,令人心弦震撼啸声一歇,皇甫维抱划向四面施了一礼,道:“大凡动手拼搏,总是凶险之事。诸位如若错爱区区,当紧要处留情不发的话,可能失机自误。区区此战势将用尽全力,绝不留手,假使诸位不慎伤亡在区区剑下,万望肴恕出手无情之罪……” 他把长剑一抖,剑尖上发出刺耳惊心的“嗡”地一声。 那七位高手哪敢怠慢,各各移动身形,走位移宫,眨眼之间已布成七耀阵势。这原是武学之中时时用到的方位,是以这七位高手根本不须商量,便各自占取一个位置。 皇甫维大喝一声,人随剑走,直向衡山派掌门人大力神翁后世一卷去,宛如迅雷忽发,凌厉无匹。 大力神翁后世一感到剑气强烈异常,知他当真功力盖世,心头一凛,疾忙抡杖扫去。 旁边的飞羽真人金枪一摇,则地刺到。 皇甫维真气一流,脚尖洁地,胜地一旋,快通闪电般化作一道银虹,卷向华山静虚子。 却见一道约光横着截到,接着另一边的点苍快剑张搏云也施展出快剑,眨眼之间,已刺出了三四剑之多。静虚子长剑未动,敌人已经退开。 那七名高手步步紧迫,进攻之际,固然设法同时夹攻,好叫对方无暇兼顾。但最厉害的还是防守之际,每逢皇甫维运功冲刺,总有两三个人一齐拦截,硬是把皇甫维的攻势瓦解…… 激战了二十多招之后,那七位当代高手的圈子越来越紧。飞羽真人的金枪,吴家二老的双钩,大力神翁唐世一的铁杖,矮头陀的地堂刀,静虎子及张搏云的两把长剑,组成天罗地网,刀光到气,杖风枪影,交织成一片。数丈之内,劲风赡转,砂飞石走,四下观战的群雄,几乎站不住脚,人人都屏息噤声,紧张地观看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皇甫维手中长剑依然奇招迭出,每一招都是“一皇”亲传绝学,辅以左手的“意形大法”。推出阵阵无形无声的内劲,屡屡把七位高手收紧了的天罗地网迫开。 不知不觉间又激战三十余招,那七位高手配合得更为吻合纯熟。彼此间进退攻守,渐渐结成一个整体。 皇甫维已经用尽全身绝艺,仍然无法冲得出重围,这时只股下奋力支撑危局的份儿。 他又支持了二十多招,共计起来,几乎已达百招之多。就事论事,他已经值得自豪。不过,目下他却没有闲心思去想及这些,只能用尽全身绝世秘学及聪明才智,应付每一刹那的危机。 矮头陀的地堂刀法越打越急,整个人几乎是平躺在地上,滚来滚去。 皇南维若不是左手屡次施展“意形大法”,硬把矮头陀遥遥推开的话,简直就没有立足之地。目下他功力渐弱,不但右手长剑的招数不能得心应手,那“意形大法”更加无力施展。 只见地上刀光迅快展布开来,转眼之间,已迫得皇甫维陷入四面楚歌,立足无地之境。 四周群雄都看出皇甫维再也无能支持,没有一个不希望皇甫维赶紧弃剑认输,免得当场丧命。 其实皇甫维何尝不想认输,却苦于四周上下的刀光剑气以及杖风枪影宛如狂风暴雨般先后攻到,当真连缓一缓手的机会也没有。只要略一滞慢,势必立刻尸横就地,连惨叫也来不及。 数招之后,皇甫维的处境更为凶险,观战的人都管他急出冷汗。 却见光华电掣,劲风啸号之中,满地刀光陡然收歇。不但如此,那矮头陀收刀纵起之际,还以手中厚背刀迅快地连续挡住飞羽真人一枪及点苍快剑张搏云的一剑。 皇甫维趁机腾空飞起,纵出重围之外。四周观战之人以为他冲了出来,都不禁出声喝采! 皇甫维落地之后,顿足轻叹一声,倒转长剑,手指捏住剑尖,走到黄山卓一公面前,把剑柄送到卓一公手上。 卓一公伸手接过,道:“公子绝艺超世,令人敬仰景慕!” 皇甫维苦笑一下,道:“卓老借剑之德,区区感铭难忘!” 他施了一礼回转身走到那七位高手之前。 点甚快剑张搏云恰好在询问矮头陀何故发招出刀,阻他创势,以致被皇甫维达出重围。 矮头陀连连喘气,似是刚才已耗尽气力,一时透不过气来。 皇甫维接口道:“区区已经输了,现下任凭诸位发落……” 点苍快剑张搏云惊噫一声,道:“原来如此,无怪矮大师出手替你挡开我们兵器,好让你纵出自外!” 飞羽真人肃然道:“公子武功高妙卓绝,贫道万分佩服,这一战公子虽是输了~招,但虽败犹荣,自兹以后,公子大名永传于武林,为万人景仰……” 皇甫维道:“矮头陀大师为了解区区危局,奋不顾身,险些力尽不支,此思此德,皇甫维没西难忘……” 矮头陀尚在喘气,无法答话。飞羽真人过去替他按摩敲拍胸前穴道,喘息才渐渐平复。 要知矮头陀早先竭尽苦修数十年精纯功力,硬向皇甫维脚下卷去,此举本甚危险,因为皇甫维功力绝强,剑招极是奇奥,随时有被杀之危。而他这样做法,纯粹是见皇甫维太过危险,再打下去皇甫维定要身负重伤,才能罢手。 因此他舍命攻入,要及早击败皇甫维,然后才可罢战,免得双方有所伤亡。 皇甫维在那时果真险把矮头陀杀死,最后终于被矮头陀在小腿上敲了一刀背。 之后矮头陀奋力腾起,运集残余气力,代他抵住飞羽真人及张搏云的枪剑招数。 这两招接下来之后,矮头陀已累得全身乏力,气喘极剧,连话都说不出口。皇甫维何等机智聪明,一看已知这矮头陀暗中舍命成全的用心,是以感激之极,开口道谢。 战局已告结束,四周群雄渐渐散去。飞羽真人等四岳掌门人和吴家二老及张搏云开始讨论皇甫维的问题。那就是是否把皇甫维交给他们,带到少林寺去,了却少林寺无心长老被害的一段公害。 左钧吴圆道:“诸位当也晓得娄真人已兼程追赶圣女之事了,如果诸位仍然要把皇甫公子带到少林,那也没有什么话说。” 飞羽真人沉思一会儿,叹口气,道:“若然见到圣女时,她老人家又把皇甫公子开释,我等也没有法子反对,却怎生向少林交代?” 右钧吴景拂髯道:“家兄就是考虑及此,所以才不坚持。” 静虚子道:“这一回无论如何,必须把皇甫公子带到少林。并且要请公子原谅的是,我等必须下手制住你的穴道。” 皇甫维朗声道:“区区已经说过,输了之后,任凭诸位处置!” 静虚子取出一枚银针,道:“贫道因知公子秘传内功高人一等,寻常闹穴手法,恐怕不生效力,只好借重这支银针……” 皇甫维潇洒地笑一笑,道:“这一来诸位便得携带区区上路啦……”说时,已走到静庄子面前,只见银针一闪,已插在他胸穴上。 皇甫维全身一软,向后便倒,大力神翁唐世一纵上来,伸手把他托住。 一世之雄,至今已没有一点点力量可以抗拒,但他仍然豪壮长笑,道:“诸位把我皇甫维带上嵩山之后,更祈不要立刻走开,好叫我得到公平审讯的机会。” 矮头陀第一个应道:“公子放心好了,我们一定留下。” 这时已有门人弟子牵马过来,众人正要上马,右面树林内突然传出一声洪亮震耳的佛号。 只见林中一阵响动,首先走出一位身披红色袈裟法相庄严的大和尚。 这位大和尚正是少林寺二尊者之一的天尊者,在他身后,接着一排和尚庄肃地鱼贯出来,竟达二十个之多。 这二十名大和尚个个县被黄色袈裟,举手投足之间,沉雄稳健,一望而知都是少林寺中高手。 使人最感诧异的,还是那一声功力盖世的佛号。在场的七位高手都听出朗宣佛号之人,内功之深厚精纯,高出自己之上。 难道一尊者竟然具有这等惊人功力?这一点委实令人惶惑。以他们所知,即使是少林寺无心长老或无意长老,恐怕也难有如许造诣。 他们正在讶异凝望之际,林内人影一闪,一位身量颀长,霜眉拂顿的老和尚缓步出来。 这位老和尚虽然只穿着一袭灰色僧袍,可是自然流露出一种尊严气度,使人感到他份地位,比之天尊者还要高些。 天尊者合什道:“家师伯无闻长老,敬请诸位施主道友暂留玉步。” 那七位高手以及一仓门下弟子.都订然望住这位从未在世上露过面的无闻长老。 皇甫维侧眼望去,看演那位老和尚的相貌,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这时,一众高手又发现圣女那柄白色圣剑,竟在一位僧人背后插住。 灰在老和走到众人面前,合什行礼道:“老衲目睹诸位高人,义薄云天,为敝寺已故师弟之事,不辞生死,大恩大德,实深感动,老衲及本门千余弟子,将永志不忘……” 七位高手一齐答礼谦逊,飞羽真人道:“道兄何须客气,贵寺之事,就是等如我们大家之事,些须小事,毋庸齿及!” 矮头陀合掌问讯,道:“道兄数十年禅光潜隐,风闻道兄在贵寺藏经阁修心养德,永不出世。此次居然踏落凡尘,可是单为无心师兄之事?无意道兄为何不见?” 无闻长老听到“无意”两字,霜眉微耸,根根竖起,形态威猛之极,众人想不到这一位名高望隆的老和尚,一下子就流露出心中波动的情绪,因此都吓了一跳。 老和尚道:“道兄殷殷下问,老衲自当奉告。老衲此次下山,乃是查明无心师弟被害内情,闻风赶到此地,免得诸位徒劳跋涉,驾临敝寺!” 无闻长老接着道:“此地并无外人,老纳可得以坦诚奉告诸位,关于微师弟被害之事,凶手正是无意那孽障……” 老和尚停歇一下,众人都驻异地静静聆听。 “老衲虽是承蒙皇甫公子赐告,但当时心中犹有朱信,其后老衲查出那大逆不道的孽障果然已投身于三公麾下,为那三老摆设‘五百罗汉大阵’。老衲便已信了大半,当即赶回敝寺,验看无心师弟致死之伤,不幸真是那孽障的手法掌力……” 这话出诸于无闻长老之口,自然无人不信。华山静虚子举步走到皇甫维身边,伸手起出那枚银针,满面歉意的道:“贫道等都错怪了公子,万望公子宽洪大量,曲予寡谅……” 皇甫维心中大为宽慰,走过去与无闻长老见面,无闻长老道:“公子还认得老衲么?” 皇甫维微微一笑,道:“当日区区已请出年老真正身份,是以这回相见,并不惊讶!” 无闻长老一招手,一名身披黄色袈裟的僧人稳重地走了出来,并且取下背上之剑。 那剑通体白色,一望而知乃是心池圣女降魔利器“圣剑”。 无闻长老把剑取过,那名僧人立即退下。老和尚道:“圣剑谨此壁还,请公子收下!” 皇甫维伸手去接,无闻长老却不立即放在他手上,徐徐道:“公子取回此剑之后,此处五岳掌门人均须遵从昔年誓言,任凭公子调度。因此老衲有一句话敬告公子,而就是此刻具大神通,兼蕴正邪两派之长,公子万万小心,不可落在别人手上!” 皇甫维微笑道:“大师话中禅机,区区省得……” 当下他接过圣剑,插在背上。 无闻长老转目环顾其余四岳掌门人及吴家二老,张搏云等人,道:“目下天星坞中,危机重重,圣女虽是功力通神,但那三名老魔无一不是身负旷世绝学,兼且早有准备,圣女如若孤身赴约,只怕不易应付。不知诸位有何高见?” 飞羽真人道:“武当娄道兄兼程追赶圣女,只不知是否起得上,就算赶上了,她老人家是否肯转回来?也是疑问!” 众人面上掠过愁虑之色,点甚快剑张搏云大声道:“我们在此谈论,终无用处,不如立即赶去,假如圣女也老人家已深入魔窟……” 无闻长老接口道:“善哉,假使她老人家业已被陷魔窟之内,张施主之意,可是冲杀入去?” 张搏云道:“兄弟正是此意。” 无闻长老缓缓摇头,道:“若是只有眼下这八九个人与及一些门人弟子,冲杀入魔窟之内,无疑于自授罗网,飞蛾扑火。” 他的身份地位不比寻常,是以这话出自他口中,众人都信了七、八成。 无闻长老接着又追:“论起三公他们,如果是单打独斗,老衲自信尚可抵挡,甚至有取胜之机,但他们三人联手出击的话,老衲纵然以死相拚,也走不上三十招!” 皇甫维突然接口道:“三公他们联手合击之术,果然厉害,无闻长老的话确实有理!” 无闻长老转眼望住他,道:“如果公子命驾同往,形势就大不相同了!” 皇甫维剑眉轻皱,露出为难之色,道:“区区刚从天星坞出来,为的就是要救两条人命。话说回来,区区办完此事之后,也得火急赶回魔窟,去营救另外两个人的性命……” 无闻长老寻思片刻,道:“人命关天,公子自然不能不先去解救。老衲因想如果公子能够火急赶到魔窟的,我们大伙儿就在天星坞外等候十日。十日之后,尚未见公子赶到的话,其时我等纵然再想等候,三公他们势必也发动攻势,所以以十日为限!” 皇甫维计算一下,道:“长老放心,区区在此时限之内,必能赶到。” 他随即向众人施扎辞别,远向富春赶去。 且说在富春城内的绎衣仙子舒情,自从皇甫维离开之后,不久就因被那冷月神狐谷云飞查出了藏身之处而大感紧张烦扰。 冷月神抓谷云飞机警过人,向她缠扰几次之后,便发现绎衣仙子舒倩怎样也不肯走出大门~步,宁可冒着被三公活捉之危,也不搬迁隐避。 他知道内中必有文章,其时他与铁剑公子尹世泽虽不在一起,却时时碰面。不久,双方都晓得了对方的秘密,那就是铁剑公子尹世泽苦恋着的银衣仙子佟秀,竟然也在富春城中,而且也不肯走出大门一步。 他们互相约定不向上边禀报,之后,冷月神狐谷云飞曾经与皇甫维碰头,当时他曾用舒倩及佟秀来威胁皇甫维;迫他向圣女设法放走星公冷央及他本人。此所以皇甫维知道二女踪迹已泄。 冷月神狐谷云飞与尹世泽相商之下,都同意唯有害死皇甫维,才有希望获得舒佟二女。 那冷月神狐谷云飞每日部秘密地跑到绎衣仙子舒倩所居的宅院之内。 起先,舒倩对他甚有戒心,但又无法拒绝他来访,甚至不敢流露出不欢迎的神色,以便拖延时间,免得他老羞成怒,报告三公。 她的一举一动,落在冷月神狐谷云飞眼中,都觉得特别销魂蚀骨。这谷云飞并非是没有见过美丽女子的人,却独独对这位脾气刚烈的舒倩,念念不忘,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其中缘故。 日子一久,舒情也不禁被他这种毅力诚意所感动。事实上,当她未曾见到皇甫锥之前,对这冷月神狐谷云飞的印象颇佳,感情相当好。现在被他以这种水磨功夫痴缠,人非木石,岂能不微微动心。 另~边银衣仙子佟秀也一直被那相貌英俊的铁剑公子尹世泽痴缠着。银衣仙子珍秀天生柔媚妖艳,除非是在盛惑之际,才会变得冷冷的,平时她总是笑意挂在嘴角,媚态迫人。 是以尹世泽越看越爱,神魂颠倒,无法自拔。当然,那佟秀也是为了怕她流险去报告三公,所以对他不敢档拒,一味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度。 这天,冷月神孤谷云飞如惯常般去找舒倩。 他们在植满花卉的院子里见面,谷云飞随手摘了一朵娇艳的玫瑰,替她插在鬓边。 舒情向他微微一笑,道:“谢谢你……” 谷云飞望住她的笑容,痴痴不动。 驻倩道:“你干嘛这样看我?” 谷云飞突然泛起黯然之色,道:“在我的眼中,你是天下间最美的女孩子……” 舒倩轻弹红衣上的微尘,道:“我不相信,你每逢见到佟二妹或者冷三妹,也都是这样地望住她们!” 谷云飞道:“她们虽然都长得美艳绝世.但在我心中,却泛不起现下这种情绪!” 舒倩不敢插口,以免谈到她无法置答的话题上。 谷云飞又道:“你坦白告诉找,为何你不肯忘记皇甫维,而又对我很好?” 舒倩想了一下,缓缓道:“我说I你不要生气,那就是因为我也觉得长日漫漫,寂寞难以排遣。而你到底是与我少数谈得拢的人之—……” 谷云书点点头,道:“这答案已经令我满意得很,究竟找在你心中并不讨厌。仅使世上没有了皇甫维,你一定肯嫁给我为妻,对不对?” 舒倩道:“我不知道,可是以我踏入江潮后所见所闻,想找个比你更好的人,实在不易!” 谷云飞仰天望住晴朗碧空中的几片白云,浩叹一声。 好倩觉得甚是奇怪,道:“你今日老是长嗟短叹,为的何故?” 谷云飞道:“因为我与你快要分手了!” 舒倩暗一怔,道:“你要问到冷月山庄么?” 谷云飞摇摇头,道:“暂时仍可不回去。” 舒倩以为他不想告诉自己,便不开口。 谷云飞默然片刻,道:“假如你被我一片痴诚所感动,答应嫁给我的话,但也是好景不常,是以心中郁郁,发为浩叹……” 舒倩道:“我不大明白你的话。我早就说过,一年之内,决不谈到这件事!” 谷云飞沉吟了一阵,从囊中取出一枚比小指还小一点的钢管,默然递给舒倩。 既倩接过手中,认出乃是三公专用信鸽的藏馆钢管,芳心中一阵颤栗,迅快取出钢管内卷起的纸条。 只见纸条上写着:皇甫维及冷清影已被擒,限汝在十日之内查出二女下落,返庄复命。 舒倩认得那纸条土的笔迹乃是月公佟雷亲笔所书,决非虚假,当于脑中“轰”地一声,差点便昏倒地上。 冷月神狐谷云飞察貌鉴色,心中突然一阵激动,几乎要出手把她杀死。 直到此时,他才晓得舒倩竟是如此深刻真挚地热爱皇甫维,因此,妒火中烧,恨焰冲霄,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出手把她杀死。 她的娇躯无力地摇摇晃晃,谷云飞伸手把她扶住。这时舒倩已经没有心思想到这个虎视眈眈在身边的男人,脑海中只有皇甫维俊美的面容浮现。 冷月神狐谷云飞的手指悄悄移到她背上的“重阳穴”上,运足内劲,蓄势待发。 另一只手则轻柔地穿入她腋下,把她半抱半楼地托住,缓缓向屋内走去。 绎衣仙子舒情这时心神昏乱,倒没有想到应该对这个人加以戒备。 一会儿,他们已走上台阶,舒倩但觉悲从中来,难以遏抑,把面庞伏在谷云飞胸臂间,低声抽泣。 谷云飞这一来就等如完全把她抱住,但觉温香软玉,抱个满怀,心摇神荡,不由得记起有一次她假装被迷药所迷,任得自己宽农解带那种蚀骨销魂的滋味……” 他双臂运力,把她紧紧抱住,低声道:“好妹妹……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还有我哩……” 舒情在惊埃悲伤之中,竟把他当作皇甫维,亲见地舒展玉臂,把他搂住。 谷云飞见机不可失,一迳抱她入房,竟自滚倒在床上。 他心中一方面是妒恨到了极点,一方面情欲沸腾,喉咙间不禁发出低低的咆哮之声。 舒倩马上就清醒了一点,并且晓得了身边这个男人不是皇甫维。 在另外一座宅院之内,银衣仙子佟秀正与那铁剑公子尹世泽对奕。 尹世泽的基力实在比不上这个妖媚动人的女孩子,可是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已对奕过数十局,而铁剑公子尹世泽仍然不晓得对方比自己高明,一直都是互有胜败,是以他渐渐迷于与她下棋。 要知这银衣仙子佟秀不但武功上走的是阴柔的路子,连性情也是十分潜藏不露。在三女之中,她是城府最深的一个。 她晓得自身的危机,不在于尹世泽向三公秘密禀告住址,却相当畏惧他的痴缠。 最近,她时时在寂寂无人,独坐凝思之际,想起这个外貌惆悦潇洒的尹公子,便曾奇怪自己为何不能像对皇甫维一样深深爱上他? 自从皇甫维走了之后,她紧紧记着不出大门一步的条件,准备隐晦寂寞地渡过这一年时光。 数目无事,她也就渐渐习惯了这种寂寞的生活。忽然有一日,奉命出去购物的仆妇一去不返。银衣仙子佟秀何等机警精明,顿时已感到情形不妙,心中惶惶不安,最后命丫环出去找寻,顺便买回食物。 那丫柱奉命去后,也是久久不返。佟秀暗暗叫苦,忖道:“这可怎生是好?若果她们永不回转,我没东西可吃,非毁誓踏出大门不可……” 第二日,那仆妇及丫鬟仍不回来。 挨到晚上,她但觉饥肠碌碌,虽然有一身上乘武功,可以比常人抵受得住饥饿,但那也是万万不得巴时才可抵受,腹中仍然含有饥火上焚的痛苦,只是比平常人得长久一些就是。 正在难过之时,突然听到有人纵人屋中。她心头一凛,连忙隐起身形。 外面有人朗声道:“佟姑娘,区区送东西来啦!” 她一听声音,便认出乃是铁剑公子尹世泽,当下心中一定,举步出去。 尹世泽虽新近始投身在三公庵下,与佟秀见面次数有限,可是佟秀凭着女人的直觉,早就知道这个俊逸高傲的年青高手,对自己一见钟情。因此她听出是他的声音,反而大大放心,出去相见。 尹世泽带了一个食盒,盒中菜肴热气腾腾,分明是刚刚做好。 银衣仙子佟秀长眉轻捷,道:“公子本事真不小,我躲在这里,不出大门一步,也进不过罗网……” 尹世泽道:“目下还没有旁人晓得,你大可以放心,我宁可冒生命之险,也不会向三公报告!” 佟秀凝目望住他,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铁剑公子尹世泽道:“姑娘如果不知道,以后就自然会晓得,现在说也没用!” 银衣仙子佟秀吃饱之后,尹世泽和她谈了几句,便提着食盒自去。 她自个儿怔了许久,暗忖这尹世泽的法子很绝,日下除非离开此地,不然的话,势非每日等他送饭来不可。 第二日第三日铁剑公子尹世泽都送饭菜来,每日送两三次,他也陪她一齐进食,因此两人之间很快就变得十分熟检。 尹世泽似乎酷嗜饮酒,每饭必饮,但只限一壶,据他说是因酒量有限,所以不敢多喝,生怕有了醉意之后,会做出失礼的举动。 第四日开始,银衣仙子佟秀陪他喝上两盅,这样又过了数日,两人越发熟检。 尹世泽一来长得英俊,二来口才不错,又读过书,谈吐不俗,三来对将秀彬彬有礼,除了偶然忘形地凝望住她,眼中发出无限情意之外,毫无失礼之处。 因此,银衣仙子佟秀渐渐对他生出好感,再说有这么一个不俗的人,每日相陪,亦可稍解劳心的寂寞,所以每日到时候便盼望他翩然降临,不知不觉已习以为常。 过了几日,这天中午佟秀照便先摆好盅筷,不久,尹世泽提着食盒进来。 他们把菜肴放在桌上,佟秀执壶筛酒,先替尹世泽斟满了一盎,然后自己也倒了一盅。 尹世泽举盅道:“我们先于一盅,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佟秀媚笑一下,道:“不,你先把好消息说出来,作为下酒之莱!但你可不能骗我,要不然我就不喝!” 尹世泽一怔道:“自然是干盅之后才吃菜。” 佟秀道:“我们都不是乎常的人,当然与众不同啦!” 尹世泽道:“算体说得有理,这好消息就是三公已经赶回老家,我们暂时可以松一口气,用不着日夕紧张戒备!这消息怎样?值的干一盅么?” 佟秀摇摇头道:“据我所知,他们都是老好巨得的人,说不定表面上说是回去,其实暗中监视你的行动!” 尹世泽又怔一下,她马上接着道:“不管这消息好不好,我们还是干盅!”尹世泽顿时露出大喜之色。 佟秀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举起酒盅。铁剑公子尹世泽首先一仰而干。 她举着酒盅轻轻放在樱唇上,却不随他干盅。只见她皓腕肤光胜雪,那只白色细磁酒盅相映之下似乎颜色黯谈。 尹世泽凝视住她的玉面朱唇,但觉她妖艳之中暗蕴媚荡,当真是烟视媚行的一代尤物。 心中暗暗忖道:“若得此女夜夜伴宿,纵然背叛三公,日日都有被擒处死之险,也是甘心……” 佟秀仍然不饮盅中之酒,眼珠微转,突然娇声问道:“刚才我一说干盅,你就露出大喜的神色,是何缘故?” 尹世泽怔一下,道:“你肯与我于盅,难道我不该欢喜?” 佟秀道:“我们一向干杯的次数已经算不清,何至于这么欢喜?” 尹世泽支吾道。:“这个……这个……” 佟秀道:“你不敢坦白说出来?” 尹世泽沉吟一下,道:“我觉得我们之间感情大有进展,是以暗暗喜不自禁!” 佟秀微晒道:“你换了一种说法,虽然结果相同,但听起来却悦耳得多了!这杯酒里面……”她的面色一沉,接着道:“这酒可有古怪?”
第二十八章 天 姻 尹世泽乃是剔透玲珑之人,看她这种神情口气,分明已经看破了自己的阴谋,当下苦笑一声,道:“原来你已知道了?我想你大概一辈子都不会上别人的当。” 佟秀放下酒杯,道:“我不妨告诉你,每一次饮酒之前,我都在我的酒杯里放一点秘制药本,这种药未如果碰到迷药之类的药物,便会富起无数小泡沫,是以我一斟酒,就知道你已经在酒中弄了手脚!” 尹世泽顽然道:“既然被你看穿,我也无话可说。这事且不提它,我只想问你一句,我几时才可以使你回心转意,忘记皇甫维?” 佟秀道:“最少也须一年时光!” 尹世泽皱眉道:“一年本不算长,可是你如果继续住在此地,三公他们势必查得出来!”佟秀道:“这一年我决不离开此地一步!” 尹世泽道:“为什么?我们可以搬到隐僻的地方去,避开三公耳目,岂不是更为聪明之举?” 佟秀暗自忖道:“我如果不向他说个明白,说不定他哪一天会忍耐不住,与我决裂。倒不如目下向他摊牌,要等候一年……” 当下道:“三公他们查得出查不出我不管,但我答允在此地等候皇甫公子一年时间,在这一年期限之内,休想我依从你,一年以后,你或许有希望尹世泽怔一下,道:“这样说来,我猜疑你曾答应他在一段时期之内,决不踏出大门一步,竟是对了?而这期限竟长达一年之久?” 她轻轻颔首,接着道:“你可等得及么?” 尹世泽面色变来变去,最后长叹一声,郁郁而去。 佟秀心中不免暗暗疑虑,但到了晚间,尹世泽仍如往常一样来到,他们虽然不再提及此事,但佟秀察看他的意思,好像已下决心等候一年似的。 这天晚上半夜时分,佟秀已经上床安寝,忽然一条人影蹑足穿门过户,一直潜行到佟秀卧房之外。 此人一身夜行装束,手脚轻灵敏捷,只见他手中捧着一个西瓜般大的布囊,上面有一支奇细的金属针管长约一尺。这人把那支外管从门缝插入去,动作小心而纯熟,不曾弄出一点声息,接着用双掌挤压那个鼓得圆圆的布囊,好像要把囊内的水或气体从细针管技入房内似的。 过了一会,那夜行人把扁授了的布囊折起,同时除了上面的细针管,轻轻放在一旁,似是不想携带在身,以免阻碍手脚。 他等候了好一会工夫,态度沉着老练,似乎这种勾当,已经做过无数次。 之后,他在门上弄了一下手脚,就把房门无声无息地弄开。 房中飘散着一阵淡淡的异香,桌上银灯黯然,帐内却传出均匀的呼吸之声。 这在行人甚是大胆,先把银灯挑亮,竟然笔直走到床前,撩起帐子。 床上的佟秀仰卧不动,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动也不动,双颊泛起红晕,一看而知睡得极熟,那除态也美不可言,令人销魂落魄。 那夜行人似是想不到她这么妖艳媚荡,怔了一怔,眼看她两只玉藕似的玉臂裸露在外面,细润白腻的皮肤散发出难以忍受的诱惑。 万籁俱寂中,室外突然传来一声冷森森的低哼,接着一道人影宛如奔雷闪电般飞射人来。 床前那个夜行人迅快缩手,回转头瞧看,但面上并无惧色。 灯光之下,只见这个夜行掉头鼠目,相貌鄙俗奸险。 窗外飞纵人来的人忽然落在他身前,却是丰神使美,面如冠玉的铁剑公子尹世泽。两人对比之下,益发显出那个夜行人的鄙俗及尹世泽的俊逸潇洒。 尹世泽手中绰住他的铁剑,收字之间笼罩住一片杀机。双方打个照面,那个夜行人似是看出他来势不善,露出无比凛骇之色。 尹世泽沉声叱道:“好淫贼,你走错了地方啦……”厉喝声中长剑疾送。 那夜行人急急侧闪,但尹世泽创势变得更快,刚一声已向那夜行人闪进的方面疾戳,两下凑得刚好,但见那辆寒光湛湛的长剑已经深深刺入那人脱下要害。 对方惨哼一声,尹世泽左手一伸,抓住那人衣领,连人带到提高地面。 床上的佟秀突然惊道:“什么人?”她霍地突起,圆睁双眼。 尹世泽大大一怔,膛目而顾。佟秀瞧瞧他,又看看他手中的尸体,长眉一皱,道: “他……他是谁?” 尹世泽深深吸一口气,镇静下来,道:“你怎么醒了?此人是下五门巨孽栾振,他的‘万妙色囊’乃是下五门三宝之一,与勾魂浪蝶香如海的摇香扇齐名!据说从来没有女人进得出他的‘万妙色囊’的迷香威力,而你居然忽然回醒?” 修秀举起双手转揉两边太阳穴,娇呻一声,道:“怪不得我觉得头昏得很……”尹世泽仍然用迷惑的眼光望住她,心中陡然掠过一个念头…… 在银灯之下,佟秀的一举一动,都自然而然散发出诱落人心的魅力。尹世泽双手一松,使得那具尸体坠落地上,发出“砰”地一声。 佟秀愕然凝目瞧着,尹世泽已跨上床去,道:“你觉得怎样了?让我看看…” 他伸出手好像要去查看她的情形,蓦地向下一沉,食中两指迅快向她玉颈上的穴道点下,另一只手也同时疾出,擒拿她的手臂。 佟秀一身武功得自月公佟雷真传,这时已有反应,她手臂一缩,虽然仍然被对方五指拿住,却避开了穴道,颈上倒是被他点中脉穴,可是却不曾倒下。原来当尹世泽手指落下之际,她的玉颈也门开了一点,因此尹世泽并没有点正穴道,并且感到她颈上皮肉一弹一缩,御去他大半指力。 她双眉一耸,怒道:“你干什么?” 尹世泽哼了一声,左手牢牢不放,右李再发,疾点她身上穴道。 佟秀举拿封拍,在这短短的空间及时间之内,双方各以迅快精微的手法,封拆了五招之多。 尹世泽叹口气,道:“原来你头晕也是假的……” 尹世泽也不多说,把尸体弄出去,不久就回转来,道:“今晚我回去想个计策,势必要把你迫出此屋大门,那时你无法向皇甫维交代,只好依从我了。” 第二日他一整天都没有来,佟秀饿了一日,以为他果真要用饥饿手段,不禁暗暗好笑,要知她最近已考虑过这个问题,假如尹世泽不送食物来,她就在大门内等候那个卖杂货的人,或是时时经过的卖花妇人代她去买食物。 直到深夜,尹世泽没有来,她运功调息之后,便上床安歇,睡到半夜,忽然间被一阵奇异的声音惊醒,赶快跳下地,向外面望去,但见火光四起,并且传来劈劈啪啪的声音。 她楞一下,立刻决定设法救火,如果只有尹世泽一个人放火,料也不难扑灭! 出得屋外,只一眨眼工夫,四下火势大起。佟秀心中暗暗叫苦,仗着快疾身法,冒险纵火起火的屋宇间,找寻放火之人。 她还未找到敌人时,她居住的那座院子也突然起火。只见一条人影掠过,随手一扬,附近就冒起火苗,并且迅速蔓延。 于是,刹那间整座宅院都着火燃烧。佟秀试图用水浇灌,但这火势与寻常大不相同,被水一泼,反而更为旺盛。 她站在大厅中,四周火舌跳跃,一阵一阵的火光,照出地修长丰满的娇躯与及艳丽的面庞。 头上的屋梁大半着火,发出刺耳惊心的折裂声。 她苦笑一下,然后坚决地屹立不动,看来她当真没有离开火场之意。 一道人影则地飞人来,落地现身,正是那俊挺的铁剑公子尹世泽。他背上斜插着长剑,左手却持着一面精钢盾牌,右手绰住一支铁矛。 他朗声道:“姑娘快走,迟一步就冲不出这一片火海啦!” 佟秀淡淡一笑,道:“你自己走吧!” 尹世泽微愣,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佟秀沉重地叹息一声,道:“我劝你还是赶紧逃生去吧,我已决定留在此地!” 尹世泽面上神色大变,却见一条火龙自天而降,直向佟秀头上压落,尹世泽冲上去,铁矛疾点,荡开那根已经着火的屋梁,同时挥动盾牌,挡件好些冒火的碎片。 佟秀道:“我已经告诉了你,我决定留在此地,你自家即速选出去吧!” 尹世泽心有不甘,喝道:“你疯了是不是?” 佟秀道:“笑化,我清醒得很,我告诉你,一个人的生死,总是难以自己作主,世上每个人见到危难临头,无一不是拚命逃走,不暇思索。但我已想通了这个道理,我要为我自己此生唯一的一次生死人事作主,这回不让命运摆布……” 尹世泽一方面由于灸热,一方面由于心中焦急,满面布满了汗水,环视四下一眼,只见上面完全着火,四面的墙壁已摇摇欲倒。若是倒将下来,就算有大大本领,也难以逃出这片火海。 形势危急已极,他眼球一转,钢盾铁矛一开近动,扑打纷纷飞坠的火团,突然倒转了铁矛,用圆钝的那一头,向佟秀身上穴道控去。 接着将佟秀背在他背上,大喝一声,直向外面熊熊火海中冲了出去…… 中午时分,一匹雄骏快马,驮着一个俊逸潇洒的年青公子,驰人富春。 他已到过佟秀住处,那是已是一片废墟。此时,他又在一座宅院门前停下,只见大门紧闭,面上悲伤惆怅的神色渐渐消退。跌下马背,走到门前,举手敲动门环。 敲了好一阵,仍然无人出来,他陡然面色变得甚是阴沉,高声叫道:“舒倩……舒倩……我是皇甫维……”他叫了好几声,门内仍然静寂如故。 皇甫维疑惑地寻思一下,突然一阵不祥之感泛上心头,当下四顾一眼,见附近没有人,立刻涌身纵人大门之内。 他迅快奔入去,大声叫道:“舒情……舒倩……”厅子中回荡着他的声音,却没有人回答。 穿过厅子,奔入内院,目光到处,只见一具尸首,俯卧在院中的地上,困是俯伏之故,所以瞧不见面目,不知是谁。 但他已大惊失色,身形毫不停滞,在向上房扑了入去。 房中寂然无人,亦无凌乱的现象,于是他奔进内间。 只见那张绣床上装枕歪斜坡缩,似是有人睡过之后,没有整理。 这房中百物一览无遗,哪有舒倩芳踪? 皇甫维已不用四下找寻,他料想会在下人房中找到婢女的尸体,不然的话,怎会无人出来应门。 他静静默立在碎镜之前,心中泛起一种深沉的悲哀。 舒倩那张美丽的面庞浮现在他幻想中,但却不是爽朗的笑容,而是痛苦地团住嘴和眼睛。 接着,佟秀那张令人心荡的面影也从他幻想中浮现,而她却是恐怖地望着天空…… 他深深叹口气,用力摇摇头,似是要甩去这些令他难以忍受的幻想。 这时,他又想起外面那具尸体,暗自付道:“看这里及佟秀居处被焚的情形,大概必是三公派人干的好事,据我所知,谷云飞熟恋着舒倩,尹世泽则迷上佟秀,这两人如果奉命动手,无疑会对调差率,免得下不了手。如果这个推测不错,外面那具尸体必是尹世泽或其他的手下……” 他举步向房外走出去,走到院中,用脚尖把那人挑翻过来,民出面貌,陡然一凛,当场怔住,不会动弹。 那人敢清正是狠毒多智的冷月神抓谷云飞,以他的一身功力,居然被人杀死,已是咄咄怪事,何况竟又死在此地? 皇甫维心下大惊,急急四下查看。 好一阵搜索,不见任何踪迹。 他脸色凝重,突发一声长啸,掠出大院,飞身跨上骏马,疾疾而去。 他离开富春城,披星戴月,急急赶路,以摆脱心头的压力和疑惑。 直至第四日清晨,骏马已然累倒,再不能爬起了。皇甫维弃马而去,跃上一棵榕树,举目望去,不由一阵欢喜。 此处曲曲折折山路,前日竟然走过,再往前行,就是魔窟天星坞的秘密通道所在地了。 转过秃山,一条大河拦路。正欲涉水过去,忽见一红衣女子,立于滩前。 那身影甚是熟悉,不由皇甫维心下一任。他正欲上前探问,但见那红衣女子转过身来,讶然声过,竟是对面跑来。 有怔片刻,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两人紧紧拥在一起。 要知,这红衣女子正是皇甫维夜思回想的舒倩,怎不令人惊喜。 舒倩娇喘有声,委依在皇甫维林中,全身不住颤栗着,连声道:“我找你找的好苦。” 皇甫维抹去舒倩腮边的一滴泪,端祥着那跳动着神彩的大眼睛,连声道:“倩妹妹,我也是,找你找的好苦,我刚从富春城回来。你哪里去了,怎的在这里相见?” 舒倩道:“我住的那个宅院,被冷月神狐发现了。” 皇甫维道:“我已知道了,所以才十万火急的赶去救你。冷月神狐……他欺侮了你吗?” 舒倩道:“他讨厌之极,多次前往纠缠,我难以脱身,就只好答应他,跟他一起出走。 就在院子里,趁他不备,我就把他杀死了。” 皇甫维点了点头,道:“我在院子里寻查,看到了冷月神狐的尸身。” 舒倩道:“你如今这是要去哪里?” 皇甫维剑眉一耸,道:“去天星坞,与那老魔头决一死战。” “你一个人,敢去闯天星坞?” “我们人很多,飞羽真人,无闻长老等江湖英雄,还有少林八十棍僧,已经前往了。这一次,我们是志在必得,与圣女会合,将三大魔头一举击毙”。 言此,皇甫维豪情陡涨,气冲霄汉。 舒倩望之神爽,声道:“太好了,我与你一起去,那里我更熟悉。” 皇甫维一喜:“真的?别忘了,你可是三公的人。” 舒倩道:“我原来是三公的人,但现在我是你的人,我们永远不再分开。” 皇甫维心下大喜,朗笑声中转身欲走,却突地回首,将舒倩抱起,举过头顶,举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向河对岸走去。 说笑之间,过了河,又转过一段山路,前面是一处陡峭的石崖。 皇甫维用手一指崖下的一道石缝,声道:“看清了吗?那就是通往天星坞的秘密道口。” 两人走上去,舒倩声道:“维哥哥小心,那道石缝不足尺宽,极是狭窄,一个人只能侧着身子才能过去。万一有人在洞口里面把守,暗中偷袭,实是凶多吉少。” 皇甫维也正在小心从事,突然听到洞中有激烈的打斗之声,刀剑叮叮,暴喝声不断。 一声轰响,有沿壁碎石震落,土雾飞腾从洞口荡出。 皇甫维一怔,又听出那暴喝声中夹有女人的声音。 无暇多思,他腾身飞人洞内,舒倩也紧跟其后。 洞内显得很宽阔,皇甫维举目望去,只见三丈远处,一个黑衣老者正在与两个女子动手。 那黑衣人动作快逾电闪,出手怪异,就在皇甫维一望之际,黑衣人竟是去出四五招,两个女子已堪堪欲败。 舒倩突地一声:“维哥哥注意,这黑衣人就是星公冷央!” 皇甫维自是识得,忙将舒情往后一闪,背上呈剑已然在握,厉声道:“老魔住手,佟秀和冷清影有什么闪失,小心我将你碎尸万段!” 原来,那两个女子已听到舒倩呼喊“维哥哥”的声音,认出来者正是皇甫维,兴奋地高喊一声:“维哥,快出来帮我们!” 舒倩见皇甫维挥出圣剑,忙是向旁一闪,刀光一亮,双双直取星公。 就在一瞬间,洞顶红光一闪,有两条人影又是电射般驰到,宛若两朵红云,每人手中各绰一把长刀,直奔舒倩而来。 皇甫维已然近前星公,圣剑神威大显,一时将老魔镇住,冷清影与佟秀忙是一跃,与舒倩站在一起,三人与那两朵红云缠在一处。 这两个身穿红衣的人,乃是天星坞的人,三女子自是认得,但听舒倩一声厉喝,道: “小子,还不快罢手!你兄弟二人要为魔头拼得一死吗?” 两个红衣人虽然年纪尚轻,但刀法威猛,腕力苛强,也不答话,一轮急攻,将舒倩、佟秀、冷清影击退数步。 皇甫维施展着家传的秘学,奇招迭出,仅是片刻功夫,已有两三次险险击中星公冷央。 冷央见皇甫维不但手法招数出得怪异,每一招都恰好克住自己,而且一身功力深厚强猛,丝毫不弱于自己,不由得心下一惊,又是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非同小可,斗志已然沉消,突发两掌,厉啸声中,转身就走。他这动作极快,皇甫维来不及向众人招呼,急急迫跟而去,转眼隐没在秘洞之中。 人口处的三女,仍在与两个红衣少年缠斗,战况剧烈异常。 红衣二兄弟刀法奇奥威猛,每人都是力敌当世高手的猛将,一时之间,与三女子缠斗,末见有政象露现。 转眼之间,三女子看皇甫维已然失去踪影,不知去向,怕其有险,是此同时狠出杀手,欲将红衣二兄击毙,好去救援皇甫维。 又是一轮猛狠打斗过后,红衣二兄已经变得狼狈不堪,只有招架之势,难以寻到转机。 在这狭窄洞中打斗,难以急纵飞跃,一味被三位狠辣的女子围攻,自是只有吃亏一路。 又是数招拆过,一个少年惨叫一声,但仍挥刀急入,竟是使出护身救命的招数,严密封住自己。 另一少年见兄弟惨叫,稍一分神,招数略滞,手中的长刀已经被击落在地上。 舒倩又一声厉喝:“舒风!舒火!再这样缠下去,我等真的要拿你的命了!还不快快退下!” 这娇声一喝,震得洞内脆响不止,也撩得二兄心头一颤。一个大跃,双双退至一旁。 佟秀声道:“倩姐,不要饶了这厮,看我一剑废了他!” 冷清影忙是一阻,道:“且慢,风火二兄弟平时待我们不错,他们眼下又受了重伤,该是饶他们一命。”又转向二兄,道:“你们可知道,如今天下的武林高手都云集在此地,三公多行不义。终是自食恶果,你两个若有善恶之分,就马上离开这时。如若不然,不用那些江湖高手,我们三人也不放过你们!” 红衣兄弟相互一视,似是不甘心败在三个女子手中,但这三人武功实在高强,自己又身负重伤,要想活下去,唯有认输离去。两兄弟相望无语,互相搀扶着,向洞口走去。 舒倩道:“维哥哥已经孤身入坞,去追讨三公了,形势极为严竣,我们赶紧跟上去……” 佟秀、冷清影同应了一声,一起向前飞奔,高呼道:“维哥哥,你在哪里?” 洞中隆隆作响,没有人在。 此时的天星坞中,当真是杀气冲天,战云密布。从坞内望去,屋宇楼台以及到河岸的这一段路面,仍有劫火遗存,当中是一片大旷场,草木已然毁去,几座楼台也被烧得只剩枯桩。 大广场上,人头涌涌,如蜂若蚁。这些人个个身穿劲装疾服,手持一式利刀。从衣服颜色上,可以看出这是聚集了太阳谷、冷月山庄及天星坞所有的人手。其中还有多名和尚。 在这广场中心,刀剑寒光中围困着一人,乃是心池圣女。 心池圣女身披一袭白衣,衣袖飘飘,凝立不动,如同莲池内万千荷叶之中,一朵白莲挺出于碧绿荷叶之上。远远望去,那景象极是奇异,让人一时惊诧,感到这白莲似的圣女,散发出一种动人心魄超尘拔俗的美。 围在圣女近处的,仍有二十组持刀大汉奔驰跃动,这“五百罗汉大阵”的确难以攻破,圣女欲想脱险,也是万难。 五百罗汉大阵的外围,大多已停止跃动,已然躺卧在地上,尽量休息。有穿梭之人送来食物,供给在中层的人食用。看来,这五百罗汉大阵显然了得,有休息的,有用饭的,有奔驰跳跃的,能战能防,有劳有逸,任凭多少人马,在短时间内怕也难以闯出。 皇甫纸已冲过秘道,奔出那片被火烧过的屋宇,一眼瞧见圣女被困的景象,立时大喝一声,向五百罗汉大阵冲过去。 奇的是,此时三公却不在战阵,不知去了哪里。 皇甫维在近靠大阵之际,数队劲装大汉纷纷起身,几番跳跃,竟是闪开一条通道,直达围困圣女的中心。 皇甫维未作多思,厉喝着,直向圣女处奔去。 心地圣女见得皇甫维奔来,不由身躯一震,声道:“维儿,多加小心!三公他们早已隐在阵中……” 圣女的声音虽是低沉,却显得温柔悦耳,远在十余丈远的皇甫维,不由心下激动,更激起壮志豪情,虎目生威,透来凛凛神光。 恰在这时,罗汉大阵的两组人马,突地截住去路,十把利刀齐齐指住他身上的要穴,疾疾攻到。 其间一人的利刃威力绝伦,把法诡异,皇甫维目光微闪,已看清这个领队之人,竟是三公之一的日公舒涛。他冷笑有声,直取皇甫维心背大穴。 皇甫维以家传心法来对敌日公,攻了数招之后突地手法一变,手中一把圣剑大开大合,勇猛绝伦,涛涛滚滚幻出一片光华,直袭过去。 刚刚敌住日公,但见又有两组人马向前跃动,先后来攻而至。每一组中都有一柄势不可挡的利刃,功力极为深厚。原来,三公此时亲自出马,分别隐在每一组中。 这样一来,三公联手,威势极大,使得皇甫线不但难以向圣女靠近,而且一时也拿不下敌人。 险险之时,另有三组人马跳跃移近,由一名和尚掌领,瞬间攻到。 先由三公率领的人马本是一攻就退,无论取胜与否,也由续来者抢攻。此时,他们又卷土重来,六组人马穿梭往来,车轮般滚动,彼此间首尾相接,煞是威猛。 又是几十招拆过,皇甫纸已然现出危相,陷入被动局面。四周刀光形成许多股凌厉无比的压力,片刻之时;在他四周已有十组人马发动攻势,宛若狂风暴雨一般,使他根本无暇思忖反攻之法。 眼见得八百罗汉大阵出击立动,联手严密。三公便撤身而去。 皇甫维早已领略过五百罗汉大阵的厉害。但今日更觉其威势无比,被对方一阵轮番猛攻,几乎抵御不住。 原来,自上次皇甫维与化心老尼战过一次之后,三分手下人等已得到临场经验,并做了适当调整,再加上心池圣女在此处已困了好久,罗汉大阵更为熟练,显得固若金汤。 皇甫维难以取胜,只得随战阵的变幻而腾跃闪跳,已经转到心池圣女背后的那一面。 突见五岳掌门、吴家二老及点苍怪剑张搏云等八位高手冲入广场。挡住去路。他等略一停步,正待齐齐攻去,突见那五百罗汉大阵的人海裂开一条通道,直抵大阵中心。 众人目光浴着人墙中的道路向前望去,只见心池圣女凝立不动,身上白罗衣被周围跳动的大汉身形带起的风力,吹得飘飘拂拂,宛若天上仙女。 八大高手人等一见这般情景,顿时热血沸腾,目放异彩。无闻长老此时大喝一声,放步而行,向阵中奔去。 其余七位高手都纷纷跟上,舒倩、价秀、冷清影三人亦已赶到,娇喝有声,随众冲入。 这一次大有改观,形势有转。八大高手各施绝艺力冲猛扑,眨眼之时,已有四名劲装大汉受伤倒毙。 舒倩等三女子更是深谙此五百罗汉大阵的威力,但也是深知大汉们的跳跃进逼的路数,是以联手对敌,自是强于大阵的一个方阵,故而越战越猛。 日月星三公见手下已有数人伤亡,又见舒倩、价秀、冷清影三个叛逆也在场,更是忿恨填膺,手中大刀全力施为,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八名高手及三女子,也是陷入被动局面,处于劣势,无法拿下敌人。 无闻长老见这五百罗汉大阵已是操练得极为成熟,虽然不能和少林寺真正的罗汉军所布之阵可比。却也厉害非常。正目惊险之际,突见皇甫维已然跃到近前。 当下,皇甫维暗嘱人众,设法集结在一处,不得被大阵冲散,个个击破。 一众高手晓得皇甫维之意,如若被冲散,就凭这三个魔头就可以将人一一收拾掉,故而按皇甫维意志行事,彼此互相携手照应。 日月星三公见人等采取守势,心下一喜,只要皇甫维等逃脱不掉,在此恋战,必将被消灭。这五百罗汉大阵威势奇大,越战越勇,焉有皇甫维等的好处?故而,三公一喜,暂时不动,又是先后隐去。 片刻之后,皇甫维趁老魔不在之机,以传声之法,暗接机宜。 众人迅速行动,渐渐顺着阵势移动的方向,缓缓转移。看准时机,皇甫维突然发出暗号,八位当代高手及三位女子,一齐联手施展威力。 只见刀光剑影冲天而起,宛如一支利矛,直指向大阵的中心,势如奔雷。 那些阻住他的劲装大汉,见敌手发动,更是跃动不息,急如穿梭,发出震天动地的杀声。 怎奈皇甫维与八大高手等早有预谋,个个武功高强,动作快如闪电,是以眨眼之间杀出一条血路,抵达大阵的中心。 心池圣女一张慈祥的笑脸,注视着这一众高手,见他们身上都溅着血迹,明眸中陡然涌出清莹的泪光,心中的激动之情完全表露出来。 皇甫维深施一礼,道:“皇甫维拜见圣女。” 一时,心池圣女两眼含泪,欲言又止,急是上前挽起。未及叙话,皇甫维又是一拜,乘势而起,又是冲入敌群。原来,乘人众相见之机,罗汉大阵已是重新集结,跳跃逼近了。 眼望皇甫维冲入敌群,威势无伦,心池圣女担心地自语:“维儿,维儿……” 无闻长老等众上前施礼,会什道:“一别数个寒暑,圣女风华依旧,足见修养功深,贫僧不胜景慕……” 心池圣女回礼道:“我见你等冲入大阵,心中甚安,果然得见众人神勇的风彩,敬佩之余,并感谢诸位盛情……如此情绪激动,却被大师见笑了。” 无闻长老一声长叹,道:“圣女过奖了,贫僧伴同皇甫维能抵达圣女大驾之前,但恐怕难以冲出阵外……” 他远处一望,又道:“这五百罗汉大阵甚是神妙,任是盖世高手,也难以力敌,必须智取。贫僧查看这形势,发现阵法,变化灵活异常,主要是因为贫僧有不肖师弟暗中主持,是以智取之法,也是万难成功。本来,有圣女大驾出手,加之皇甫维之威,我等附骥尾,仍可冲出阵外,但此地势广阔平坦,大阵易于移动,我等纵然全力施为,此阵仍可抢先变化,截住我们的去路……” 圣女眉头一皱,声道:“大师的意思,是说我们今日竟无法脱身了?” 无闻长老道:“如果敝寺徒众能够及时冲入坞来,这座大阵,不消多时便可烟云散去。” 圣女听此,面色凝冷,连连点头,内心沉重异常,向四下望去。 眼见五百罗汉大阵一队队穿跃盘旋,神秘莫测,令人心急如焚。 但见圣女睑色一动,对众人道:“今日的局面,我们凶多吉少,难有战胜的把握,因此,我要借这短短的宝贵时间,向各位宣布一些事情。” 众人听其语气沉重,都凝神聆听。 圣女道:“二十年前,我因无法赢得一皇,是以委身于他,换得天下武林二十年的太平……” 这几句话虽是万分惊人,可是那一干高手都没有反应。事实上,大家都好象暗暗测想到了这种可能,只是不敢多想而已。 圣女接着声道:“我不但愧当圣女二字,甚且有了孩子,那就是你们都认识的皇甫维。” 众人听此,抬头望向战阵中浴血相搏的少年英雄,也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娄真人见圣女没有再说下去,当下道:“诸位英雄,圣女她老人家也是前日才晓得皇甫公子乃是亲生骨肉之事,贫道也在场听到三公的话,所以才明白原委。” 一顿,又道:“二十年前,圣女生产之际,因隐居乡间,一日离村散步,腹痛难支,恰被尹世泽双亲路过相帮,平安生下一子。尹世泽双亲是武林黑道名家金眼雕尹固及罗浮妖程丽,他们二人认出圣女来历,执利甚恭。是以圣女遂将男婴托尹固夫妇抚养,这也是何以后来圣女将心地武功传了一部分给尹世泽之故……” 娄真人扫视着人众,接道:“皇甫公子命运甚奇,他至今可能尚不晓得自家生身父母是谁,说来内情曲折,似是上天有意安排……” “当时,尹氏夫妇本是有意帮助圣女,可是后来暗暗吩咐抚养皇甫公子的人折磨公子,后来怕那人泄露,设法放一把火,把他们烧死。皇甫公子被人自火中救出,这时已有三四岁,便被一位善人收养了去,一直住在富春。这位善人,却巧就是武功已失的一皇,他大概见皇甫公子根骨奇佳,有意传以武功,是以收为义子。那程丽明明知道皇甫公子下落,却不肯告知圣女……” 人等听此大怒:“真是该死,这女人为什么这样做?” 娄真人道:“原来,尹固见过圣女之后,竟然念念不忘,是此惹起妖姬程丽的妒恨,便用此来拆磨圣女。” 无闻长老听此一叹,诵声佛号,接道:“情之一字,乐少苦多,但自古至今,又有多少人参悟得透?贫僧实想不到圣女也遭遇到这么多的痛苦……” 圣女缓缓摇头,道:“世人如若勘破情关,不啻参透大乘佛法……” 无闻长老听此微微一笑,随即不胜感慨,转目四看,望向罗汉大阵。 突地,立在最后面的舒倩走上前来,施礼道:“圣女前辈,晚辈心下焦急,有一事相问。维哥哥在阵中极是危难,阵法变化迅速,如潮涌涌,我想是维哥被围在阵中了,您老……” 圣女点点头道:“不错。罗汉大阵中,皇甫维正自孤身被困。” 此时佟秀、冷清影也是上前,与舒倩同声道:“前辈,我等大惑不解请您老明示。维哥哥即是您的儿子,如今又处危机之中,您老为何不出手救他?江湖盛传您身怀绝世武功,冲过去使维哥哥脱险,我想并非难事……” 心地圣女听此,脸上泛起圣洁的一笑,道:“我早被困在这战阵之中一直是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很少出手……” 娄真人听此一叹,道:“圣女老人处在这种境地,尚存悲天悯人之心不肯出手滥杀…… 实是令我辈景仰!” 众人皆默默无语,似是被圣女此情所感动。舒倩等还想说什么,佟秀使个眼色,三人一齐发动,冲向罗汉大阵,去救援皇甫维。 三女子扑入,但见那阵法渐渐转动,先前外围休息的人,此刻已经全部动身,迅速奔走,变幻位置。 无闻长者一怔,道:“看来这阵势已发动了最终攻势,马上要施出更大威力,诸位请速速戒备!” 飞羽真人道:“阵法此刻发动,无疑是三公下了令,欲将我们一举歼灭,他得以横行天下。” 此刻,心池圣女微微动容,凝目远眺,观看阵势,亦显忧心如焚。 无闻长老观阵片刻,突道:“贫僧原来测不透为何阵法迟迟没有发动,直到到现在才现出迹象,原来这三公有意先除掉皇甫公子,然后集中全力来对付我们。” 圣女听此,身形又是一震。 飞羽真人道:“请问无闻长老,那三个女娃已然冲入阵内,与皇甫公子联手,他们大概能支持多久?” 无闻长老脸上肃然,沉声道:“怕是支持不了半盏茶……那三公就要亲自出手了……” 言毕,他突地一声暴喝,疾跃而起,向大阵冲去。左手大袖一拂,震开数名大汉,右手使出大擒拿手法,已抓住一名劲装大汉的手臂。 众人惊望之余,突见老和尚已凌空飞回,手中还提着那名劲着大汉。 那大汉瘫如死人,无闻长者放开手,那大汉立稳身子后,突然挥刀,向心池圣女劈去! 这一来众人大怒,齐齐出手,但听数声劲烈风起处,那名大汉已中了四五下内家手法,登时惨哼一声死去。 心池圣女见敌人这般气势,当下平地而起,若一片白云向东北方向袭去。 无闻长老等众见此,紧紧跟上,联手应敌。 皇甫维被困之地,是在正北方,而心池圣女领头所攻之地,是在东北方,虽然方间有差异,但众人心里十分默契。 无闻长老一手挥动掸杖,一手拳掌互用,威风凛凛,枝风拳力所至之处,皆是人仰马翻。 心池圣女此时也显露绝艺,双袖频挥,袖风虽然没有劲烈风声,但发出的潜力都远达一丈之外,当者无不披靡。 战阵中的皇甫维,望见圣女亲自出手,眼中流露出坚毅的光芒,更为豪情千丈,力出杀手,转眼击退近在身边的一列劲装大汉。 战阵呈现混乱之相,众人见此更为兴奋,乘机争冲。突然,一阵急促的钟声响起,四面八方的劲装大汉迅急奔逐,变换战位,却没有人进攻。 趁此机会,皇甫维剑据一竖,口中一声厉啸,宛如迅雷疾击,一直前冲。所过之处,那片罗汉大阵的人海,顿时波分浪裂,血光回溅,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眨眼之间,皇甫维联同舒倩、佟秀、冷清影,已然冲破一道密密的人墙,迅速向心池圣女处靠拢。 心池圣女一袖震退身边几个强敌,身子一旅,已然落在皇甫维身边。她流露出无限的慈爱,两眼凝望着皇甫维,柔声道:“你受伤了吗?” 皇甫维举举手中圣剑,傲然道:“有您老人家的这把圣剑在手,敌人岂能奈我何!” 心池圣女大陡然一阵心酸,涌出两滴珠泪,满面哀愁的表情,就象那幅画一般! 皇甫维望过,不觉呆征在那里,蹑儒声道:“您老……怎么了?可是想起了我的义父?” 心池圣女轻声一叹,道:“想不到我找回亲生爱子时,都是在这般凶险可怕地方……” 皇甫维一怔,圣女又道:“我此生还没听过你呼唤为娘之声,你如果肯叫我一声娘,我虽死无憾……” 皇甫维又怔了一下,凝视着圣女,突然感情激动异常,热泪盈眶,轻声叫出一个“娘” 字,泪水便直流下来。 在这一瞬间,皇甫维也不知为何,眼前掠过心池圣女一生的寂寞痛苦,以及自己此生孤苦伶订的深愁哀怨。 心池圣女激动地伸臂搂住儿子那健壮的肩膀,凄然道:“维儿啊,你受了许多的苦,都是为娘的过错……” 她抽抽咽咽地说了这两句,突然间恢复了平静,声道:“维儿,我们不能死在这阵中,我们一定要冲出去,我们母子再也不分离!” 皇甫维听此,精神一振,拭去眼泪,慨然道:“娘说得是,请娘放心,我们能够诛杀恶魔,然后去找回爹爹……” 这时,四面八方的如潮刀光,更加紧密猛烈,如巨浪怒涛般阵阵涌到。 皇甫维望了母亲一眼,仰天清啸一声,冲入滚来的浪涛,手中圣剑左挥右挥,威势大震。冲上来的劲装大汉们,眨眼间倒下了一大片,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皇甫维出手的威势,使得心池圣女乃一众高手精神大振,正要乘机冲出,谁知人影连闪,日月星三公齐齐出现在眼前,联手发招,袭向了皇甫维。 三公招数虽然不一,但一齐出手,森森刀气汇集成一道崩天裂地的狂涛洪流,登时附扼住皇甫维的威势。 恰在这时,一名劲装大汉匆匆奔到。这大汉见皇甫维与三公大战,刀光如幕,一时竟找不到机会说话,只好提高嗓音道:“启禀老坞主,适才八十一名少林和尚及二十余名各派门人,一起冲入坞中,这一批敌人现在已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了,外围的罗汉大阵已堪堪落败……” 三公闻言,顿是一阵惊煌,心神一分,险险被皇甫维和圣女所伤。 三公不约而同地想到撤退出去,先对付外围的那批敌人,怎知皇甫维与圣女联手相攻,招招紧逼,一时难解难分,无法离身而去。 无闻长老听知门下僧众已经攻人阵中,立刻传声下去,将诸位高手分成两组,分向东西冲击去,扰乱敌阵,以利与外围会会。 五百罗汉大阵霎时间呈现一片混乱景象,杀声震天,血流成河,不到顿饭时间,罗汉大阵的人马死伤过半。 天星坞败势大现,这时,众人所过之地几乎已无有反抗之敌;但见,皇甫维正气势大盛,一把圣剑在握,力战三公,而心池圣女立在一旁,静静观看。严密注视着战况,时而出言指教,皇甫维越战越勇。 眨眼之间,又有一队少林和尚冲到,无闻长老朗朗诵声佛号,慈目中掉下两滴泪来,自语道:“门下弟子伤之甚少,深感我佛慈悲,暗加护治之恩……” 这时,五百罗汉大阵已然溃散,四下传来痛苦呻吟之声。一众武林高手及百余门下弟子,围结成一个大圈,围看着圣女指点着儿子皇甫维,激战三公。 此时,人众无不屏息凝神,声响不闻,已激战了三十余回合,皇甫维英勇无伦,却仍没有拿下三公。众人都在焦急之时,忽见三个人联快走出来。 右面的一个身材颀长,黑布中露出一对精光四射的眼睛,四下望了人众一下,突地将头上的黑巾摘掉。 无闻长老首先一讶,这时才看清,当中那人乃是被两侧用肘轻轻抵住,才得以站住,而这人正是苦苦寻找不见的无意长老。 两侧之人现出真面目,右边身材颀长之八,须发大半灰白,面目清秀,却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威严气度。 左边那人是个中年汉子,乃是江南孤客吕东青。人众愕然,猜出那风度威严之人必是“一皇”皇甫孤无疑。 无闻长老凝望了一阵,缓声道:“皇甫施主数十年来历经苍桑劫难,竟至苍老至此,贫僧几乎识不得了……” 老人微微一笑,扫视人众一眼,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缓缓举步,向战圈走去。 众人知他是“一皇”,自是无人敢阻拦。吕东青把无意长老往无闻长老身前一送,道: “令师弟一会就能醒来,大师最好先照料一下。”说罢,向皇南维身边走去。 此时,日月星三公齐齐煞住招数,瞠目凝视着一皇,都变成了木鸡一般,动也不敢动一下。 皇甫维抬头看去,看到义父老人,不觉一怔,神色大变,惊喜交加,手中的圣剑竟是跌落在地上, “一皇”迳向心池圣女抱拳作揖,道:“昔年一别,倏忽已是二十年。今日能够在此重逢,不免才恍如隔世之感!” 圣女美丽的面上,颜色忽青忽白,可她心中何等激动,她长透一口气,道:“天啊,你真是皇甫孤?你的样子,正如我想象中一样……” 日月星三公立于一分,不敢逃走,大气也不敢喘。 天尊者低声向无间长老道:“禀告师伯,弟子等乃是得到皇甫孤老前辈施为,打开水道才能进坞,接着又得他擒下无意师叔,并且在大阵中隐身相助,才使我寺僧侣伤之极少……” 这时,人等都敬慕地望向一星,却见皇甫维举步上前。 皇甫抓伸手拍拍儿子的肩头,道:“好孩子,我们父子相依十多年,却不晓得乃是亲生骨肉……”声音虽是和煦异常,却是微微颤抖。 他接着又道:“孩子,现在你先站在母亲身边,一来你们相聚的时间太少了,二来我想看一看你们母子站在一起时的情景……” 心地圣女美目中涌出泪光,娇躯微微发抖,皇甫维道:“娘,你愿不愿意放弃世上的浮乞,和我们父子团聚厮守?……”’ 心池圣女重重点了点头。 突地,日公舒涛大声道:“小的背叛之罪,已无可赦,只求大爷赐予速死……” 皇甫孤凝视着三公,徐徐道:“罢了。我已经深感过去有违反天理人性之处,对你们也不加深究。现在,我要把你们的一身武功废去,然后送给无闻和尚他们,等他们召集天下武林同道,公平处决,你等感觉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