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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钜富之女


八月十日,日本京都。   深无尽极的虚空里,一团团刺目的亮光交替移动,像太阳般照耀着。   她在挣扎,甚么也看不见,只有使人眼目难睁的亮光。她想叫,声音到了喉咙处便消失无踪,一点也发不出来,她感不到任何痛苦,因为根本感觉不到任何东西,只像个虚无的存在。   想离开,那阳光般的光晕组成了包围网,磁石吸铁般令她欲去不能。   一个奇怪的意念在她心中升起。   “我成功了!”   庞大的恐惧狂涌上来,这个并不是她的意念,就像另一个人利用她的脑砷经来思想、另一个意念升起道:“抓紧她!你看到甚么?”   “我看到了,那是一个美丽的世界,奇异的东西在流动着,充盈着生命。”   同一时间她脑海中升起一幅幅美丽的图画,少年时在日本北海道的豪华住所,三年前往非洲的一次旅游,壮丽的山川,藏在记忆内的美景,断线气球般升离潜意诚的深渊。电光石火地呈现眼前,有若给人从脑中硬生生把记忆掘出来。   接着一股充满邪恶和贪婪的冰冷感觉,涌过心灵的大地。   她再也忍不住,死命挣扎,不是手脚的挣扎,而是灵魂的挣扎,噩梦里的挣扎。   “抓紧她,不要让她走!”   “不!我还未懂她的结构!”   “呀!”声音终于由她口中叫了出来。   她猛地坐起身来,剧烈地喘气,浑身冷汗,入目的是宁静的病房,刚才幸好只是一个可怕的梦,但却是那样地真实。   那种战栗感觉仍缠绕不去,阴魂不散。   “啪!”   门打了开来。   脸孔窄长的宫泽医生抢进来,身后踉着两名护士,他们雪白的袍服,使她泛起安全感。   宫泽医生扑至床边,关切地道:“千惠子小姐不用怕!那只是一场梦。”千惠子摇头,眼泪夺眶而出,欲语无言下,泣不成声。   宫泽医生暗叹一口气。这是否造化弄人?千惠子可说拥有了全世界,美丽、智慧、财富,以及爱护它的人……独欠健康。他虽是精神心理学上闻名国际的权威,对于她所患的病,仍是束手无策。   护士熟练地为干惠子作各方面的例行检查,但宫泽知道无论在体温、血压任何一方面,她都不会有任何异常。   怪病来临时,她的体温急剧上升至华氏一百零八度,全身沸腾颤抖冒汗,过后一切回复正常。若一般人体温经常升至这样高温,脑神经组织必然受到永久性的破坏,她却是安然无恙,这使她与一般的精神分裂或离魂症不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千惠子停止了啜泣,仰起俏脸,望着宫泽医生,她悲哀的眼神,今宫泽几乎想避开她的目光。   宫泽医生柔声道:“说罢!把你的心事告诉我。”   千惠子看着有若慈父的医生,不禁想起自己父亲大野隆一,大多数人都会希望能成为她,因为大野隆一是几个崛起于日本跨国公司的拥有者,日本的首席富豪。   千惠子垂头道:“有没有一种药,吃了会平静地失去了所有知觉,不会作那些奇怪的梦,也不会再醒过来?”说到最后两句时,她的语气激动起来,再次仰起俏脸,热泪灌进眼里。   宫泽暗吃一惊。自六个月前,千惠子在美国哈佛大学课堂里晕倒,送进医院,至两个月前她被送回日本现在这所拥有世界一流设备的疗养院,她还是第一次表现出这种自杀的倾向,显示它的精神在怪病的压力下进一步恶化。   他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地道:“傻瓜!这种药有甚么好?你父亲来电说,开完会使来探望你,趁还有些时间,让我和你做个小小的检查,那就像你唱首歌那么容易。”   千惠子脸色一沉道:“那女人来不来?”   宫泽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夫人?这我便不知道了,唉!她毕竟是你母亲呀。”   千惠子冷冷道:“她不是我母亲,母亲早在我十二岁时死了,我亲眼看到她从三楼的露台跳下去。”她的语音出奇地平静,反而使人感到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恸。   护士将锁着床脚滑轮的开关松开,把床推往门处,另一护士把门打开,让病床往外滑去。   宫泽医生为不用面对千惠子的问题松一口气,随床步出病房。   守在病房门外的两名大汉站了起来,他们都是人野隆一特别聘来的保镳,负责千惠子的安全;两人跟着病状,沿着病房外的长廊,往升降机走去。   这是日本京都市郊一所豪华疗养院的二楼,通往升降机的走廊静悄悄地,只偶然听到病房传出的微弱人声。   一切似乎与平日毫无异样。   那两名职业保镳也很轻松,这份工作比一般的工资高了三倍多,但风险却很低,这种只有富豪才能入住的疗养院,本身的保安工作已非常完善。   一行人来到升降机前。   升降机恰好升了土来,开门的指示灯闪动着。   门缓缓打了开来。   众人愕然内望,被吓得睁大眼睛。   四名戴着防毒面具,身穿白袍的怪人。冷然站在升降机内,当先一人手上拿着一个救火筒般的东西,其他龙人提着白动武器,枪嘴对正他们。   那两个保镳是职业好手。首先反应,手都伸进外衣里,把枪抽出。   “突……”火光展现。   两人陀螺般在鲜血飞溅中抛跌开去,血滴溅在惊呆了的宫泽医生和两名护士的雪白袍服上,溅在千惠子的被服和病床上。   宫泽医生叫道:“你……”   这句话还未完,带头那人手上的东西喷出一股白色的气体,恶兽般将众人吞噬。   宫泽医生和两名护士无力地往地上倒去,在晕倒前隐约感到那四人将千惠子连床推进了升降机内。   千惠子吸入浓烟后,立时进入晕眩的状态,不过她却没有失去知觉,只像进入了一个噩梦里,就像几个月来无时不缠扰她的梦魇。   模糊间,她感到离开了身体,在一个更高的角度处,俯视着那四名恶客将躺在床上的“自己”推进升降机里,而宫泽医生和两名护士则晕倒在地,较远处是尸横地上的保镳。   出奇地她并不感到恐惧。   她早习惯了这种噩梦,现实和虚幻问的分隔已彻底地崩溃,充其量只是从一个噩梦进入另一个噩梦吧。   不可能更恶劣的了。   八月十日下午,南美洲玻利维亚。   飞机从蔚蓝的长空往延伸出来的跑道俯冲下去。   凌渡宇轻松地坐着,从机窗瞰视下面典型的南美景色,密集的雨林,交汇的河流,形成大白然的美丽图案。   经过了数小时的飞行后,抵达玻利维亚。   机翼张了开来,滑轮在机腹雄鹰搂兔般伸出来,强烈的气流摩擦声代替了机器的运转声。   机轮触地,飞机脉动般弹跳了两下,开始在跑道滑行,风声呼呼。   陵渡宇松开安全带,心想终于到了。这次来是专诚要见高山鹰,和他商讨未来“抗暴联盟”的动向。   抗暴联盟是由来自世界各地精英组成的地下组织,为使地球成为一个和平的理想国而不懈奋斗。组织最高的八位领导人均以鹰作代号,高山鹰是目前的最高决策者,而凌渡字的代号是龙鹰。   两个小时后,凌渡宇在抗暴联盟的秘密总部见到了高山鹰。   骤眼看去,任谁想破脑袋也估计不到高山鹰有着这样的身分。他年纪六十岁上下,身裁不高,戴着圆圆的金丝眼镜,金色的头发鬓边呈少许花白,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就像位大学的老教授;只有当你细看他的眼时,才发觉那深邃无限的眼神藏着广袤的智慧以及天生领袖那种果敢决断。   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国籍,据传他体内流着德国犹太人的血统。   高山鹰在书房内接见凌渡宇。   凌渡宇浏览着书架上丰富的藏书,冒险家的本性使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获得别人资料的机会,藏书是最佳获知一个人兴趣的方法,最后他的目光来到放在书桌上的一叠书本。   凌波宇笑道:“你想制造一枚核弹吗?那或者是不错的主意。”   高山鹰嘴角绽出一丝笑意,踉着笑容扩大,眉眼额一齐笑起来,令人更感到他慈祥和易于相处。但凌渡宇知道这只是个表面的现象,高山鹰的精明厉害是他平生仅见的,否则抗暴联盟也不会如此发展迅速,屹立不倒。   高山鹰拿起桌上一本名为“核弹基本原理”的书,浅笑道:“很多事我也想做,我想把世上所有的书看尽;亲吻所有美女;游历每一个地方;结交天下奇人异士;经验所有经验。”   凌渡宇心中一阵感触,高山鹰绝非无的放矢的庸人,这几句说话正代表人类对经验的渴望,可惜人本身的局限令他不能尝遍每一种经验,就像一个面对千万盘美食的人,只能拣取其中有限的几种,尤其在现代这极度多元化和千变万样的世界里。   高山鹰笑起来道:“对不起!刺激起你感性的一面,来!给你看一些有趣的人。”他拿起遥控器一按,在两人面前的两个书架分左右横移开去,露出墙上的萤光幕,灯光暗淡下来,对着萤幕一边的幻灯机射出采芒,投射在萤幕上,现出一个情景。   那地方似乎是个码头,聚集了很多人,一些看来是搬运工人,也有过路者和旅客。其中一组六、七人,站在画面的正中,手上提着简便的行李,一派预备搭船的样子。背景具艘机动渔船,可是因偏离了镜头焦点,影像并不清晰。   凌渡宇皱眉道:“拍这张照片的人该被打屁股,技术这么差劲。”   高山鹰淡淡道:“除非你到阎皇那里去,否则休想打得到他的屁股。”   陵渡宇愕然望向高山鹰。   高山鹰眼中的悲伤一闪即逝,瞬间又回复领导群雄的从容自若,道:“当他以远距镜拍这张照片时,正是他破人从后面冷血枪杀的时刻,幸好相机和另一副精密的无线电子仪器连在一起,能即时将相片的影像送往另一地点的接收器,否则你连这张差劲的相片也看不到。而我相信圣战团亦不知我们以这样的方法得到这相片。”   凌渡宇道:“被杀的是谁?”   高山鹰道:“是我们组织内代号『隐者』的追踪侦察员,让我来介绍一下相片中的朋友。”当他说到朋友时,牙齿咬得紧紧地,显示了他对这些“朋友”的恨意。抗暴联盟中每一个组员都是各有专长的人才,失去任何一个都是不可弥补的损失。   凌渡宇的目光转回萤幕上。   图中那些准备下船的人的影像扩大起来,虽然因微粒变粗致更模糊不清,但却可以清楚看到有两女四男共六个人。   高山鹰道:“中间穿蓝西装背对着我们的男子,很可能就是绰号『纳粹人』的凶人。”   凌波宇沉吟半晌,通:“纳粹人?怎么我从未听过?”   高山鹰道:“这世界可大约分作两类人,一类是支持现有的秩序的,一类却是破坏者。而破坏者中,却没有一个极端恐怖组织比得上『末日圣战团』,纳粹人相信是这组织最重要领导人之一。”   凌波宇以手拍额道:“我是否已再不适合这资讯爆炸的时代,为何我从未听过这批狂人?”   高山鹰沉声道:“一点也不出奇,我也是直至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才从法国情报局知晓这恐怖团体的存在。”   凌渡宇哂道:“为何取个这样不伦不类的名字。”   高山鹰叹了一口气道:“对付一般的恐怖极端组织;或者是无政府主义者;或为某一理想、某一宗教、政治目的而奋斗的组织,总还有迹可寻。但这末日圣战团却不一样,他们深信整个人类文明是一个错误,救世的唯一方法,就是将整个人类文明毁灭,以建立起另一个新的文明;就像凤凰要经历火的洗礼,才能获得新生命和永生。至于新文明如何能在废墟上再建立,就是他们守口如瓶的大秘密了。”   陵渡宇目光转往萤幕上的画面,细心察看每一个人,那背对镜头绰号纳粹人的人留着金发,肩膀特别宽阔,颈项粗壮,使人感到他是孔武有力的人。旁边的金发女子刚好侧望着他,虽看不清楚眉眼,但轮廓娟秀,使人很难联想到她是要毁灭世界的恐怖分子。当他的目光往右移至一名面对镜头粗壮的大汉时,凌渡宇虎躯一震。   高山鹰道:“你认出他是谁了?”   凌渡宇点头道:“『疯汉葛柏』,患有精神分裂症的雇佣兵头和政治刺客,是苏联的国安局、美国中央情报局都曾雇用过的职业杀手,近年来因几宗血案和强奸案消声匿迹,想不到变成了这疯狂组织的成员。”   高山席满意地道:“你既然知道这极度危险的人的底细,自然可由是推知这集团的危险性。目前对于这集团的资料,只限于这幅相片,而纳粹人这神秘人物究竟是谁,我们仍是一无所知,相片中显示的他可能只是个伪装,难以作准。”   凌渡字的目光继续在这两女四男身上巡游,惊人的记忆力,使他能照相般把萤幕上的影象搬进记忆细胞里去。   高山鹰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道:“最近在法国一个秘密的核军事基地,发生了一宗盗窃事件,一个工作人员和一批制造核弹的压缩原料神秘地失琮了,三日后那人的尸体在一货仓内被发现,但核原料却影踪全无。法国情报局根据种种蛛丝马迹,寻到圣战团这条线上。”说到这里,高山鹰从台面拿起一个文件袋。递给凌波宇道:“所有资料均在这里,我们组织的一名成员是法国情报局的高级人员,他将这事通知了我们,希望我们能为此尽一点力量,没有比你更佳的人选了。”   凌渡宇接过文件袋,苦笑道:“这件事就像大海捞针,无从入手。”   高山甩道:“要制造一枚核弹,将它发射,绝非简单的事,所以圣战团一定会有进一步的行动,『隐者』虽然牺牲了,但却使我们知道疯汉葛相与圣战团的成员,起码有一定的关系。拍摄这张照片的地方是韩国,照片背景中的渔船报关的目的地是台湾,但我们却相信它到了日本,虽然这是尚未能证实的事。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法情局相信圣战团已完全掌握了制造核弹的技术和设备,所差只是一些高科技的设备,只要再获得这方面的产品,他们便可以为所欲为造成惊人的大灾难。”   凌波宇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照片是多久前的事了?”   高山鹰道:“十天了。”   凌渡宇虎目一睁,冷冷道:“为了讨偿隐者的血债,为了人类的命运,无论上天下地,我也要把这批狂人挖出来。”   高山鹰叹了一口气道:“你要非常小心,他们都是自杀式的狂人,对他们来说死亡绝非可怕的事,而是一种解脱,可惜对别人并不是这样。”   凌渡宇淡淡道:“甚么人我没有遇过?就让我给他们来个大解脱。”他动了真怒。   高山鹰道:“很想和你痛饮达旦,可惜时间太珍贵了,我已安排了你立即往日本去。”   凌渡宇长笑道:“日本清酒,声名最好,就让我拿一瓶回来孝敬你。”   高山鹰笑丁,但却不能掩盖眼中担忧之色,末日圣战团是各国政府恨不得食肉拆骨的危险分子集团,可是却始终奈何不了他们。凌波宇虽是抗暴联盟中最杰出的人,可是他能成功吗?尤其在目前他根本不能抽调人手去助他的情形下,龙鹰凌波宇只能孤军作战。   八月十日晚,日本某地一座两层的花园平房里。   千惠于“醒”了过来。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字眼,可是却再没有另一个字可以形容她现在这状况,因为这是超出一般人类经验的事情。   她“看”着“自己”给那四名戴着防毒面具的大汉,从医院推往停车场内一辆救伤车里,保安室的四名警卫、接待处的两位女接待员,昏倒地上。换了平日的千惠子,一定为这些凶徒的暴行愤怒莫名,可是她现在只觉浑浑茫茫,一切只像一个不真实的梦。   接着她又陷进那可怖的噩梦里。   她感到自己以惊人的速度跨越遥关的空间。身不由己地往虚空某一深处推移,她想抗拒,但却不知如何抗拒。   警号大鸣的救伤车,载着自己急驰离开医院,冷血的凶徒,给抛离在后方某一遥不可触的角落。   绝对的孤寂。   不知多少时间后。   蓦地她闯进了一团强光里。   一个庞大的声音在她心灵中响起道:“她回来了。”   千惠子骇然四望,那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以心灵去看,就像梦中看事物。   只有令人心胆俱制的强光,这些光并不是一片的,而是一束束一团团的烁芒,迅速互替移动,每当光束画过她的“身体”,一股奇怪的意念和声音便在她心灵中升起,但她却清楚知道那不是自己的意念。   她的心灵正受到不知名异物的进侵,那是一种名符其实思想被强奸的感觉,又像在无数陌生人前赤身裸体般难受。   “追踪她的来处!”另一个声音响起。   “我要学习她的一切。”   深藏的记忆泉水般在心灵的大地涌出来,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这些入侵物之前。   撕心裂肺的恐怖,使千惠子想像风般云散烟消,可是它的灵神却被紧紧攫抓住,连思想要离开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一幅美丽的图像被解放出来,占据了这梦魇的天地。   太阳迅速地从东方升起来,给葱绿的大平原带来光和热,溪水在树林里蜿蜒川流,草原上鹿群奔驰,千万只鸟儿从栖息的林木间惊起,以壮观的队形往远处的湖泊飞去。一忽间太阳沉下西山,放射出万道彩霞,月亮从另一边升起来,散发着金黄的清光。   一个声音响起道:“这是它的世界。”   另一个声音道:“由现在起,它成为了我们的世界,只有我们才配拥有它。”   千惠子正要挣扎,忽地心中升起一个念头,一个属于自己的念头,那念头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像在呼唤她回去。心神一阵震动下,她发觉已成功地将入侵者排斥在心灵之外。   庞大的声音变得微不可闻道:“抓紧她!不要让她逃去,我们还不知她来自何处,她的世界……”声音远去。   她的心神离开了强光,在广表的空间旅航。“呀!”尖叫声中,她心神回到身体里,“醒”了过来。   有人猛烈地摇动她的身体,叫道:“醒来!醒来!”   她睁开眼来,发出另一下尖叫。   几个狰狞可怖的鬼脸,从高而下俯视着躺在床上的她。   “不用怕!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她定睛一看,原来这些人戴上了鲜艳的面谱,记忆回流到她的脑海里,想到自己成为了被掳劫的人质。   千惠子美丽的秀目骇然四望,从围着她这五名戴着面谱的人间的空隙望出去,这是间没有窗户,没有任何装饰的空房子,除了她躺着的床,只有四堵灰白的墙,和在天花垂下摇摇晃晃的一盏孤灯。恐惧涌上心头,她再次尖叫起来。   其中一人以沙哑粗犷的声音操英语道:“这小骚货让我来对付她。”   另一人低喝道:“不要碰她,纳粹人吩咐谁也不能碰她一个指头,你若想得到你那一份,给我乖乖的。”   沉重的喘息声,在那沙哑声音的人处响起,充满狂乱的情绪,造成可怕之极的气氛。   千惠子望向那人,只看到他是个棕红头发的粗壮男子。不知为何心中窜过一股不寒而悚的感觉,就若兔儿见到饿狼,绝望悲伤涌上心头。   无论在现实或梦里,都是人质。   她已无路可逃。

第二章:巧得线索


八月十一日下午,日本东京。   凌渡宇将打赏塞进侍应的手里,侍应连忙鞠躬表示感激,直至退出房外,门关上前还再次鞠躬,令凌渡宇担心他的前额会撞在门上。   凌波宇来到酒店房间的中央处,盘膝坐在地毡上,在一轮慢长细的呼吸后,心神进入自在的稳定状态,这是他休息的方法,他必须争取一刻一秒,好找寻末日圣战团的踪影。   他并不是个普通的人。   只是他的身世便足以使人瞠目结舌。   他母亲是个美籍华人,在一次往西藏的旅行遇上年届八十的灵达喇嘛,灵达在神庙里和他母亲合体交欢后圆寂,自此他母亲留在西藏,产下了凌渡宇,他自幼便受密宗苦行瑜伽和镇定手印的锻炼,直至十五岁才随母亲回美国接受现代的教育,成为两个博士学位的拥有者,酷爱冒险的他,有着别人梦想不到的离奇经验。   两个小时后,凌渡宇睁开眼来,心灵圆净通透。   他缓缓站起身来,来到窗前,阳光漫天下的东京高楼林立,无有尽头地往四方八面延伸。   他宁愿在非洲的黑森林狩猎一只斑豹,也胜比在这样的超级大城市去追捕一个人。   从行李中取出高山鹰交给他的文件袋,打了一个电话,他才离开房间,到地下室的酒店吧台里,叫了杯饮品,翻开袋内的资料。   他看得很仔细,虽然关于末日圣战团的资料非常少,但仍给他把握到这恐怖集团行事的风格,那就是有组织、计画和绝对保密。   所以这集团的人数不会太多,否则便难以保密,可是为何要吸纳像疯汉葛柏这类行为乖张的好杀狂徒?   而葛柏为何要参予这种自杀自毁性的团体?   这其中的关键,可能是侦破这团体的重要因素。   想到这里,他心中已有一个大概。   既然隐者能拍摄到那张相片,那也是说找到他们并非没有可能的事。   一位花枝招展的艳妇摇曳生姿地来到凌渡宇台前,向他来个九十度的鞠躬,将酒吧里十多名顾客的目光吸引到凌渡宇那处。   凌渡宇愕然骀抬头,以日语道:“小姐!”艳妇阳光般笑起来,使人想到夏天盛开的玫瑰,她伸出雪白的手,软软地递给凌渡宇道:“我是昭菊,田木先生遣我来接你的。”   凌渡宇将玉手握在掌中,笑道:“我以为田木正宗派来的人一定是雄赳赳的彪型大汉,岂知竟是像你那样娇滴滴的美人儿。”   田木正宗是凌渡宇在“月魔事件”中结识肝胆相照的朋友(事见《月魔》一书),是日本最有势力的黑道大豪,无论黑白两道。   也是那样吃得开。   昭菊笑得花枝乱颤,眼光在凌渡宇俊伟的脸上有兴趣地打量着,道:“田木夫生在等待着你,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动容地想见一个人。”   凌渡宇放开她的手,和她并肩走出酒店外。   一辆银灰色的三排座平冶房车驶了上来。   昭菊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娇声道:“请!”凌渡宇坐进车厢里,身形雄壮的田木正宗坐在另一边,像座崇山般一动不动,冷冷看着他。   凌渡宇把想伸出相握的手缩回去,门关上,车子开出。   两人凌厉的目光在车厢内交锋。   田木正宗沉声道:“凌先生,这次来日本有何贵干?”   凌渡宇淡淡道:“我并不是专诚来探访阁下。”   田木正宗岩石似的冷硬脸孔,忽地绽出一丝笑意,就若阳光在乌云后射出来,按着欢畅地笑起来,臣掌一下拍在凌渡宇肩膊上,道:“不要怪我,你是我最惧怕的人之一,所以只想你做我朋友,而不想你做我的敌人,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找我绝不是叙旧那么简单,所以我才紧张起来。”   这是田木正宗式的奉承。   凌渡宇苦笑道:“我也绝不想做你的敌人,希望现在你不是载我往屠场去。”   田木正宗收起笑容,回复冷静和沉着,从容道:“好了,说罢!”凌渡宇用手指用力叩在后座和前座两排座位问的防弹玻璃上,坐在中间的昭菊和最前面的司机和另一名大汉却完全没有反应,证实这后座的声音并不外传。   才道:“我想找一个人。”   田木正宗自负地道:“只要这人在日本,我便有方法找他,就算他把自己埋在地底,我也可以掘他出来。”   凌渡宇道:“真喜欢听你这么说,我要的是疯汉葛柏。”   田木正宗呆了一呆,道:“这个国际级的职业杀手并不好惹,不过现在我却要为他祈祷,因为他惹上了更不好惹的人。”   凌渡宇道:“他只是冰山的一角,不过找不到他。我便找不到那座冰山。”   田木正宗眼中闪过警惕的神色道:“看来你手上的事非常棘手。”   伸手在椅背一按,一个电话现了出来,田木按了一组号码,传声器立时响起一个声有道:“老板!找我有甚么事。”   田木正宗道:“我要在毫不张扬下找到疯汉葛柏,立即给我办。”   他的声音充满着黑道大豪的威严,使人甘于遵从。   那接令的人道:“老板,是的。”   田木正宗挂断了线,道:“来!让我带你参观世界最美丽的城市。”   凌渡宇哂道:“听说这美丽城市的经济正在衰退中。”   车窗外车水马龙,行人道上挤满熙来攘往衣着入时的男女。   田木正宗听到他语中的嘲讽,平和地道:“近年来日本的经济的确出现了反覆,可是那并不影响日本人。国家虽然有边界,经济却没有。”   凌渡宇沉吟半晌,叹了一口气。   这是日本人才能有豪气说的话,武的不成来文的,美国、德国、法国这些名字只有名义上的意义,真正的权力操纵在跨国的大公司里,而日本正积极地建立这种跨国界的经济王国。   田木正宗也叹了一口气道:“只要有人,便有竞争;只要有竞争,便有成王败寇,人类的进步因竞争而来,也因竞争而走上绝路。”   这几句话发人深省,凌渡宇不禁想起矢志要毁灭世界的末日圣战团,他们认为“整个人类文明是错误”的想法,未尝没有道理,问题是谁也没有权将其他人铲除,生命是每一种生物的权利。   “嘟”!田木正宗按动接话器,好让凌渡宇和他一同聆听。   刚才那个声音以日语道:“老板,找到了葛柏的档案相片,发了出去,除非他一到日本便躲起来,否则这样一个目标明显的外国人,定会给我们找到。”   凌渡宇不禁由衷地佩服田木手下的效率,要做到这样的效率,田木必须有一个电脑化的庞大资料库。   里面的资讯亦须是国际级和最应时的。   田木正宗道:“将这件事列作最紧急来处理,一有消息,立即让我知道。”   他的手下犹豫了半刻。   道:“老板,大野隆一今晚宴请沙地王子的晚宴取消了。”   田木正宗明显地愕了一愕道:“是谁通知你?”   手下道:“是他的私人秘书。”   田木回复平常道:“好!知道了。”   通讯中断。   田木正宗向凌渡宇微笑道:“我们的确有缘,来!今晚让我和你洗尘,若我估计不错,你亦应在那时得到有关葛柏的消息了。”   凌渡宇微笑答应。   田木正宗吩咐了司机,车子停止了在东京的繁忙街道绕圈子,往城东驶去,田木有点沉默,不知思考着甚么问题。   凌渡宇何等精明,道:“大野隆一的问题还在困扰着你?”   田木正宗道:“你也知道他吗?”   凌渡宇道:“名列世界十大富豪内的人物,他手上拥有的公司,包括了……”   他忽地皱起眉头,中断了说话。   这次轮到田木正宗奇怪起来,问道:“这个问题只会困扰我,与你有何相干:“凌渡宇眼中奇光闪现,正容道:“老兄,麻烦你一五一十将你心中想到有关大野隆一的事告诉我。”   田木正宗沉吟片晌,道:“要我将心里的事告诉别人,并不是我的惯例,不过你是个例外。”   凌渡宇眼中射出感激的神色,要获得一生在枪嘴刀尖上打滚的田木正宗的信任,便像捞起水中之月那样困难,现在明月已在他手中。   田木正宗道:“首先,如此仓猝地取消这样一个重要约会,并不是事业野心极大的大野隆一会做的事;其次,以他与我的交情和对我的尊重,应是他亲身致电给我,而不是通过他的秘书。所以他一定有天大的麻烦,而且是令他措手不及的突发事件。”   凌渡宇道:“怕是和我此行的目的有关。”   田木正宗道:“这话怎说。”   凌渡宇道:“大野隆一手里有几间高科技的大公司,能生产大空卫星通讯系统和核子设备,是吗?”田木正宗点头。   凌渡宇道:“所以他可能成为一批狂人的目标,希望我的猜测不正确,告诉我,大野有甚么亲人。”   田木正宗道:“你是说掳人勒索?”   凌渡宇道:“这可能性大大了。”   田木正宗仰首深吸一口气道:“大野最爱他的妻子和女儿,噢!你没有见过他的妻子禾田稻香,那是我平生所见最优雅的美女,他的女儿千惠子也非常漂亮,是他前妻所生。好了,兄弟,告诉我你到日本来干甚么?我要所有细节,因为大野隆一不但是我生意上的拍档,也是日本的荣誉。”   “叮”!两个酒杯碰在一起。   田木正宗豪迈地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不是你们中国人的金玉良言吗?这里虽不见明月,却有美女相陪,亦是人生快事,这一杯就祝你马到成功。”   凌渡宇环顾陪侍左右的两名穿着和服的日本美女,他也是风流潇酒的人,哈哈一笑,将手中清酒一饮而尽。   昭菊换上和服,和另一名美女分坐田木左右,也举起酒杯,向凌渡宇道:“凌生,也让我敬你一杯。”   凌波宇见她笑面如花,那能拒绝?   再尽一杯,到现在他还弄不清楚她和田木正宗是甚么关系。   田木正宗并没有一般日本人酒后的狂态。   但他的确明显地轻松起来,凌渡宇知道其中一个原因是这间高级的艺伎绾内外。   最少有十二名田木正宗的一流好手在护卫着。   凌渡宇举洒向田木正宗道:“你是我第一位黑道朋友,也可能是唯一的一个,为你从未沾手贩毒、杀害无辜干一杯。”   田木正宗眼中射出凌厉的神色,冷森森地道:“好胆色!从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话。但由认识你第一天开始,你便是如此不讨人欢喜,也是如此地讨人欢喜。”   凌渡宇道:“我深信众生平等,没有甚么话我是不敢说的。”   田木正宗摇头道:“人一生出来便不平等,贤愚富贫,你若没有本钱,根本不能在这儿和我平起平坐。说其么众生平等。哈……”   仰天狂笑起来,顾盼威生。   凌渡宇道:“无论富贵贫贱,都是一种生命的经验,谁高谁低,岂能断言。”   昭菊眼中射出崇拜的神色。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和田木正宗如此对话,而且这人是如此英武潇洒。   田木正宗沉吟不语,咀嚼他话中含意。   凌渡宇微笑道:“老兄,有没有子女?”   田木正宗脸无表情地答道:“没有!不要以为我不能人道,你可以问她。”   说到最后那句。   他再次露出平和的微笑,望向右手的女子。   和凌渡宇的对答令他感到新鲜刺激。   那女子露出娇羞的神情,那是回答田木正宗最好的答案。   昭菊等都脸红红地低首窃笑,从这举止,凌渡宇看出昭菊和田本并没有情妇的关系。   田木正宗续道:“也不要以为我怕仇家拿我的子女来报复,我不要子女的原因。是我认为这世界并不是个好地方。以我为例,日下虽是名成利就,但我快乐的时间却很少,其至不知甚么才是快乐,物质巳下能带来任何的刺激,我只是一副解决难题和无休止地工作的机器,停下来的日子,就是我垮下来的日子。”   凌渡宇默然无语,田木正宗自有其浪漫纯真的一面,否则也不会助红狐从埃及偷窃幻石,险些闯下弥天大祸(事见《月魔》一书)。   物质文明愈进步,知道的真相愈多,精神便愈空虚。   傻瓜远比智者幸福快乐。   “嘟”!   电话响起。   昭菊拿起电话,连应几声“是”后,向田木正宗道:“荒岛先生要向你亲自报告。”   田木正宗道:“让他进来。”   荒岛的模样一点也不似黑道人物,反像纵情酒色的花花公子,但凌渡宇却从他精明的眼神里看出他是个人物。   荒岛坐在门旁,和他们保持一段明显的距离。   田木正宗道:“女人们暂避一会。”   那三名女子顺从地离开,只剩下昭菊。   荒岛道:“老板,两件车均有点肩目了。”   田木正宗鼻孔唔的一声,不置可否。   凌渡宇认出荒岛是今午车内和田木正宗通话的人,这荒岛应是他的得力属下。   荒岛道:“一星期前,疯汉葛柏在东京从一个军火走私商以巨资买了一批军火,这是他的购物清单。”   将一本文件递给田木。   田木正宗作了个手势,文件来到了凌渡宇手上,凌渡宇迅速翻阅,以他的冷静也不禁吃了一惊。   清单包括二十挺自动武器,足够的弹药,两台肩托式火箭炮发射器,这将使末日圣战团变成可怕的武装力量。   荒岛续道:“据葛柏对那军火商说,这批武器将转往泰缅间的金三角地带,保证不会在日本使用,葛柏在国际间的声誉一直非常良好,那军火商没有不相信他的理由。”   凌渡宇心中一动,这或者是未日圣战团需要葛柏的原因,因为没有现成的渠道,要偷运军火入日本比登天还难,但只要葛柏出面,仍然可以得到需要的东西。   田木正宗显然也有同样想法,怒道:“这混蛋,居然敢到日本来撒野。”   荒岛道:“葛柏最后一次被发现是在横滨附近一个小镇的超级市场里,那是五天前的事了,他和另一白种女人,据说还相当风骚冶艳,购买了大批粮食和日用品,足够十多人数月之用,最令当地店员印象深刻处,是葛柏不断试图亲近那女子,而女子却显得对葛柏相当厌恶。于是我们彻查当地的旅馆、旅行杜、飞机场,但都找不到丝毫痕迹,目前葛柏就像空气般消失了。”   凌渡宇心想这才是正理,否则末日圣战团的人早成了狱中的囚犯,他们保密的方法应自有一套。   田木正宗道:“大野隆一方面又如何?”   荒岛道:“肯定发生了事,我曾联络警局里的线人,特别侦察科的人和大野隆一夫妇于昨天傍晚时分飞往京都去,地点列入机密,连我们的线人也不知道。但我们从另一面追查下,发现大野的千金千惠子小姐入住了京都一所昂贵的疗养院,而疗养院昨日的确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有人受了伤,本过并没有揭出来,新闻界还未知道。”   田木正宗和凌渡宇交换了一个眼色。   田木正宗沉吟一会,向荒岛道:“由现在开始,停止一切搜索葛柏或调查大野的行动,这事至此为止,除非我有新的指令。”   荒岛和昭菊齐感愕然,田木正宗这样一百八十度转变,教人百思不得其解,只有凌波宇若无其事,就像这是最应该做的事。   田木正宗望向凌波宇道:“你还有甚么问题?”   凌渡宇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问话机会,望向荒岛缓缓道:“大野的千金入住那所疗养院,应是极端保密的事,是怎样查到的?”   田木正宗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这句话问到骨节眼上,任何绑架行动,最重要是掌握被绑者的行踪,荒岛从甚么地方得到这绝密消息?   也可能是绑匪得到消息的同一来源。   荒岛道:“那也是来自警局的线人,特别侦缉科里设有一个保安小组,专责政要和显贵的安全,所以千惠子小姐的行踪他们了如指掌。”   凌渡宇皱起眉头,显然在大伤脑筋。   田木正宗点头道:“你可以出去了。”   荒岛躬着腰退出房外,好像田木正宗是神而不是人。   田木正宗望向凌渡宇道:“你知道我为何要绝对地完全退出这件事?”   凌渡宇笑道:“当然知道,大野若要你帮忙,自然会找你,但若你插手此事,一个不好触怒绑匪,将千惠子撕票,大野不和你拚命才怪。”   田木正宗大笑起来,状极畅快,道:“和你交手真是痛快。”   凌渡宇感激地道:“不过你亦帮了我很大的忙。由大海捞针变成小池捞针。”   昭菊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娇笑道:“凌先生的比喻真怪。”   田木正宗神情一整道:“不过你要小心特别侦缉科的主管横山正也,这年青人极不好惹,他曾是大野夫人禾田稻香的同学,不少人栽在他手里,我对他没有甚么好感。”   凌渡宇暗叹一口气。   他不但要应付末日圣战团的人,可能还要应付日本警方,想想已教人头痛。   没有别的选择了,他站起身来道:“也要走了,时间愈来愈急迫。”   圣战团随时可取得能完成发射核弹的设备,这世界目下正徘徊在万劫不复的边缘,没有人知道这批狂人想干甚么,从他们高度效率和组织化的行动,已可推知他们不是在闹着玩。   田木正宗站了起来,用力拥抱了凌渡宇一下。   昭菊低头道:“凌先生。让我送你出去。”   凌波宇潇洒一笑,推门往外走去,昭菊赶了上来,将一团东西塞进他手里。   凌渡宇轻轻握拳,原来是个纸团。   昭菊红着脸轻声道:“我的电话,车子在门外等你。”   一阵香风转身走了。   凌度宇苦笑摇头,他那还有时间享受温柔。   崎岖的前路正等待着他。   不过总比连路也摸不着边儿好。

第三章 旧爱新愁


八月十二日晨。   “啪”!   门被推开。   千惠子警觉地望向门的方向,门虽打开了,一时间却没有人进来。   她在怀疑之际,一个人闪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倚在门上盯着她;但见这人喉咙突了起来,“咕咕”一声吞了一口口水。   正是上次被警告不准碰她的棕红发粗壮男子,面上仍戴着鲜艳的脸谱,露出的眼睛贪婪地上下打量她。   千惠子畏缩地移往状靠壁的一面,直到背脊碰上冰冷无情的墙壁,才蜷曲起来,颤声道:“你想干甚么?”   那人以英语道:“我不知你说甚么?但那并不重要,你是处女吗?我从未尝过像你那么高贵的女人,小骚货!不用装了。”   千惠子听着他粗浊的呼吸,野兽般的狂乱目光,精神到了崩溃的边缘,忍不住尖叫起来。   那人一步一步迫前,狞笑道:“叫吧!这处有最好的隔音设备,没有人会听得到的,他们都出了去,现在只有你和我。”   千惠子呻吟一声,避过他伸过来摸脸的巨灵之掌,从床尾跳了下去,抢往门去。   那粗汉一闪身,将她搂个正着,齿唇和着热呼呼的口水,往她娇嫩的脸蛋凑上去。鲜艳的面谐后的大口倍增恐怖。   千惠子热泪盈眶,想推开他紧迫的身体,却像蜻蜓摇石柱,纹风不动,悲愤的巨浪掀起,低头在他肩头重重咬下去。   粗汉痛得吼叫起来,用力一挥,千惠子断线风筝般抛了开去,撞在墙上,跟着贴墙坐下,侧倒一旁,晕了过去。   千惠子的精神却没有失去知觉,她忽地失去了重量,往上升起,来到了房间的顶部,往下望去。   “见”到自己倒在墙边,那粗汉嘿嘿冷笑,一步步往自己的身边走去。   千惠子有一种解脱的感觉,粗汉看不到她,她也看不见自己,此时这清醒的她只是一股无影无形的能量,就像隐身人,可是隐身人也有身体的感觉,她却没有。无论如何,粗汉只能得到自己的躯壳,而自己的精神却不用和“她”一起受苦。   “砰”!   门被撞了开来。   “葛柏,你干甚么?”   一男一女撞了进来。   他们没有戴面谱,看来都是欧洲人,男的高瘦斯文,女的还相当艳丽,怎样看也不像穷凶极恶的绑匪。   葛柏脱下面谱。露出一张阴沉但强横的面相,他的鼻梁弯而准头大,眼神凶厉,显在极度愤怒里,冷冷道:“我进来看看她,岂知她想逃走……”   千惠子没有兴趣听他说下去,心念一动问,灵魂穿过了壁顶,升到了天空里,外面阳光漫天,世界是如此地美好。这是前所末有的经验,她曾从报章杂志看到对这类“脱离经验”的介绍,想不到自己无端端拥有了。自得怪病以来,还是首次觉得生命有点意义。可是那噩梦般的地方,仍存在于脑海内某一深处,鬼魂般缠绕着她,使她不能真的感到欣慰。   纵目四顾,心中呵一声叫起来,正对着她被囚的两层白色平房是一座宏伟的神道教庙宇,重檐飞阁。爸爸大野隆一曾带她来过这地方,她还记得从庙内买的一个纸风车,现在还挂在睡房里。   她知道这是甚么地方了。   当这念头还未掠过时,忽地心中一寒,天外的远方涌起一股召唤她的力量。   她芳心大乱,就像每一次噩梦出现前的刹那,总有磁铁似的吸力,将她的灵魂吸往虚空中某一遥远的处所。   千惠子心叫道:“天!求求你,我不要去。”噩梦一次比一次可怕,终有一次她会成为梦魇的俘虏。   她的灵魂开始向上升去,原本阳光漫天的地上美景,变成漆黑的虚空,她以惊人的速度在虚广空间移动,噩梦的地方愈来愈近。   就在此时,另一股相反的力量却扯着她往回走,千惠子忍不住叫起来,叫声从喉咙冲出,她猛地坐起身来,灵魂已回归房间床上的身体里。   那个女子戴回面谱,用手拍打她的脸蛋,松了一口气道:“噢!你醒来。”跟着语着转为冰冷道:“背转身!你的后脑受了伤。”   千惠子的心神却被另一种战栗的情绪占据了。   她再也不要睡觉。   否则她将落进那些邪恶的不知名生物手里,她情愿让那粗汉葛柏占有她的身子,也不愿被那些凶物占据她的灵魂。   八月十二日正午。   东京市郊。   在望远镜下,半山一座比附近已属极度豪华的住宅最少大上三倍的超级住宅,在日照下闪闪生辉;从这个角度只能通过华宅前修剪得美仑美奂的花草及参大树木,隐约看到建筑物的一鳞半爪,但已使人感到宅主必然是个极懂享受的人。   日本的园林分“净土”和“禅宗”两大流派,前者尽华美以求灿烂,后者平淡自然中见真致。这华宅采用净土式的布置,更显富丽堂皇,凌渡宇甚至看到一道以大小不同石卵砌出来的假流水,在宅前盘绕而过。   凌渡宇的心神集中在华宅的大铁门,他等待着大野隆一的出现。   大野隆一的住所目下应在最严密的警方监视下,所以他不得不小心从事,由今天六时来到这能远眺大野府第的另一个山头的公园里,不知不觉苦候了四个小时。   他是个有精神修养的人,就算守上三日三夜也不会觉得沉闷。   铁门往两旁退开去,一辆雪白的法拉利跑车箭也似冲出来,弯往下山的私家路,切进公路去。   凌渡宇急忙再拿起望远镜,恰好捕捉到驾车的是位女子。   禾田稻香?   大野隆一的第二任妻子。   凌渡宇心念电转,终于下了个决定。待了一会,发现没有跟踪她的车辆,才骑上他的铃木车,拉下头盔的挡风罩,风驰电掣追踪而去。   不到半小时,白色法拉利驶进了东京市中心西式百货公司的停车场,禾田稻香由停车场的入口,步进百货公司内。   凌渡宇停好车,急步跟入,禾田稻香不可能在千惠子被绑票的当儿,还有心情购物,所以其中必有玄虚。   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   禾田稻香在他前面走着,穿过了服装部,踏上通往二楼的电梯,即管在行色匆匆里,她的举止动作仍是毫无瑕疵地完美,淡黄色的两截西装裙,更显得她修长的身形雅致动人,尤其使人印象深刻是她奥黛莉赫本式线条流畅的长颈,加上她把长发高束脑后,既高贵又成熟大方。   凌渡宇很想看看她的正面或侧面,从日本名人录里,他得知她出身虽非大富之家,却是书香之后,祖父和父母都是学术界的有名人物,她本身则是着名芭蕾舞蹈家和小提琴手,当然,只是她身为大野隆一夫人的身分,已使她成妇女界的明星,而她却比任何明星更有风采,难怪以田木正宗对女人的见多识广,也为她的丰神迷醉。   但她现在要到哪里去?   凌渡宇除下头盔,在电梯抵达二楼前,上了禾田稻香。一出电梯,他越过了她,笔直往玩具部走去,他强忍着回头望她的欲望,因为他已将一粒微型窃听器,成功地黏贴在她手袋上。只要他再发出一个讯号,这窃听器便会自动掉在地上,使对方难以事后觉察。   禾田稻香浑然不觉,朝凌渡宇相反的方向走去,从二楼另一道门,步上通往另一座大厦的天桥。   十五分钟后,她戴起了阔边的太阳眼镜,走进了一所幽静餐厅的一角,一名三十来岁,一脸精明的男子站起身在欢迎她。   凌渡宇不敢走进餐厅内,诈作在附近的店铺东看西看,精神却集中在耳内的收听器上,旁人还以为他为购何物犹豫不决。   禾田稻香的声音透过接收器在耳内响起道:“横山先生!你究竟在弄甚么鬼?”   她的声音柔媚中带着刚健,非常悦耳,但凌渡宇却几乎跳了起来,横山?不就是横山正也,特别侦缉科的主管,日本黑社会人人畏惧的辣手煞星?!   这时他才明白为何禾田稻香能避过警方的跟踪,因为横山正也可以轻易下达这样的命令。   横山正也低沉浑厚的声音道:“稻香,我不是横山先生,是正也,又或是横山正也,一个真正爱你的人。”   禾田稻香平静地道:“三年前我已成了大野夫人……”   横山正也笑起来,但笑声中却充满苦涩的味道,因心中的愤慨,所以音浪提高不少,不似先前强把声音压低,凌渡字的耳膜也颇受了点罪。   禾田稻香责怪地道:“横山先生……”   横山正也道:“他爱你吗?他爱的可能是死去的妻子、女儿、他的事业,但却不是你,岂码不是真正的你。他爱的只是件美丽的形象,你的舞蹈家、小提琴家的形象,爱你充满书卷气的出身,那使他的形象也大幅改善,但却不是真正的你,你和他是完全两类人,否则他也不会在世界每一个城市都有情妇。”他回复了自制,声浪降低,但说得又急促又快,显然这些话藏在心里已久,目下如洪水般爆发出来。   禾田稻香出奇地平静道:“他一直很尊重我。”   横山正也冷笑道:“尊重?是的,他在日本从来没有情妇,也不搅三搅四,如果你说这是尊重,便是尊重吧。”   禾田稻香一阵沉默。   在隔壁窃听的凌渡宇心中叹了一口气,禾田稻香显然知道横山正也所言属实,她在婚前当是横山的女友,只不知两人为何分手。   “先生!”   凌渡宇吓了一跳,因为声音来自耳里收音器之外,他回身一看,映入眼帘是位穿着售货员装束的年青女郎。模样不算美,典型的身矮脚短日本女性,但一对大眼发着亮光,闪动着对有身高八尺运动家身形、眉目俊朗的凌渡宇的兴趣。   “有甚么我可以帮你忙,你手上拿着的唱片保证悦耳,我也买了一张回家。”   凌渡宇这才察觉自己手上拿着张唱片,连忙道:“对不起,我还要想想。”不理对方的失望,又走往另一唱片架前。   刚好耳中的横山正也道:“稻香!抛开一切,和我离开东京,我们不是曾经有段快乐的日子吗?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包括我计画了多年的理想。”   禾田稻香冷冷道:“放开你的手,横山先生,你这次约我来是说要谈千惠子的事。若再在这些没有结果的无谓事兜圈子,我要告辞了。”   凌渡宇心想这才是正题,恰好眼角见到那对自己大感兴趣的热情日女似乎又有迫来之势,暗想此地不宜久留,忙在店外走去。   耳中接听器的横山正也道:“你为何要关心千惠子,她从不把你当作母亲……”   禾田稻香失去了沉着,怒道:“那是我的事,我的问题,你没有权说,没有权理,七年前我已向你说清楚,我们一刀两断,各不相干。”   横山正也道:“我始终不明白为何好好的却突然要和我分手,和你一起那两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忽然间你不告而别到了欧洲去……”   衣服磨擦的声音。   横山道:“稻香,坐下来。”   禾山稻香用平静的话说道:“对不起!我要走了。”   横山正也道:“让我再说几句。”   禾田稻香并没有坐下,冷冷道:“你是否想和我说千惠子的事。”   横山正也沉默了一会,再出声时已回复了冷静自制,道:“不!那是骗你的,大野夫人,我不提千惠子,你怎肯来见我。”   这时凌渡宇刚步至餐厅外,一听这个答案,知道禾田稻香定会拂袖而去,自己自然不宜和她碰头,连忙往餐厅旁另一店铺闪进去,避她一避。   恰好这时接收器传来无线电话的鸣声,他连忙集中精神窃听,连店内几位女售货员的日光一齐放在他这闯入者的身上也唯有不理。   横山正也道:“甚么?知道了,我会找到他……”   “先生!和女朋友选购东丙吗?她是甚么尺码?”女售货员的声音打断他的窃听。   他愕然望夫,先是三位女售货亮闪闪充满熠熠的眼光,跟着是她们身后和四周围陈列得琳琅满目的胸罩、内衣、内裤、丝袜的纯女性货品。   若要拣人生最尴尬的时刻,“这刹那”一定当选,凌渡宇说声“对不起”,狼狈地退出门外。眼角黑影一闪,避之已来不及,一阵香风卷来,高挑优雅的女子撞入怀里。   两人骇然分开,四目交投。   竟是禾田稻香。   他终于看到她的俏脸,却是在这样的环境里。   这是一副充盈着文化气质的清丽脸孔,就像朵只可远观超然于世俗污染傲然独立的莲花,轮廓山川起伏,锺大地灵秀之美。   温文淡定的她显然为撞到别人而慌忙失措,但当她看到凌渡宇时,秀长的凤目亮了一亮,瞬即垂下通红的粉脸,微一点头道:“对不起!”绕过发呆的凌渡宇,往来路走去。   另一壮汉从餐厅奔出来。精厉的眼神打量了凌渡宇一眼,再转到禾田稻香的背影上,追了上去。   凌渡宇苦笑起来,阴差阳错下,和两人都照上了脸,真不知是福是祸,不过目下脑袋已装不下其他东西,只有禾田稻香不食人间烟火的俏脸,和那温馨的感觉。   在射灯下千惠子的脸孔苍白得一点不见血色,现实和虚幻双管齐下的折磨,正在消耗着她青春的生命。   “将报纸拿高一点,让你爸爸看到日期。”拿着录影带的女人吩咐道。她戴着面谱鬼物似的假面孔,凑在镜头孔向她看视,使人感到别扭非常。   千惠子无奈地将报纸举高一点,她麻木得不能思想。   站在一旁的另一男子命令道:“说几句话,好让你爸爸知道我们还末割掉你的舌头。”   千惠子心中一动,记起了脱离时曾看过他的面。   “快说!”   千惠子心中卜卜乱跳起来,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搜索着应说的话。   她抬起头来,勇敢地道:“爸,我很好!记得给我打理风车对着的那洋娃娃,她很吃惊。”   男子笑起来道:“看!只有所谓钜富人家才能培育出这类白痴女孩。”   千惠子垂下头,以免对方看出她的神情,她已成功地将一条极重要的讯息送了出去,只希里大野隆一能破译她的说话。   那对男女完成任务,取出录影带,从二楼囚禁千惠子的房间,往楼下走去。楼下客厅里三男一女围坐在一张长台前,疯汉葛柏站在大门旁,接过那男子递来的录影带,往门外走去。   坐在台前的另一名男子喝道:“送交录影带后,立即回来。”   葛柏神色出奇地敬畏,道:“当然!还有几天我便可收到我那一份,几天也忍不了吗?”   走出门外。不一会听到汽车发动和远去的声音。   那令葛柏敬畏的男子肩膀宽大,颈项特别粗壮,假若凌渡宇和高山鹰在此,一定会认得他是末日战团的重要人物纳粹人。   他年纪在三十五至四十间,典型的德国人,脸骨强横,眼睛特别细小,是城府深沉而又冷酷的一类人;放在台上的手,指节粗壮,使人感到能轻易捏碎别人的喉骨。   纳粹人使人想到恶名昭着的德国希特勒手下忠心的纳粹党徒。   早先那对男女除下面谱,坐在台旁的空位上,望向纳粹人,唯他马首是瞻。   原本围坐台旁的三男一女。除纳粹人和另一人外,其余一男一女均是日本人,非常年轻,像大学刚毕业的男女,但眼神却藏着莫名愤怒,使人感到他们心中充斥着对世界和社会的不满。   另外五十来岁的男子是个美国人,戴着金丝眼镜,道貌岸然,只像个非常有学养的大学教授,他向纳粹人道:“葛柏会不会否出乱子?我发觉很难信任他。”   拍干惠子录像带的金发女子点头道:“我同意费清博士的看法,今早葛柏的确是想侵犯大野干惠子。”   纳粹人冷笑道:“艾莎你要记着,葛柏是我们的工具,用完了便可以弃掉,这样的疯子,只配和其他犹太人、黑人、低等黄种人一齐给送进地狱去;美丽的地球,将属于我们,只属于我们。”   那年轻的日本男子道:“录影带只要不从奈良寄出便可以,为何要葛柏带往东京交给『天皇』,而且我不明白为何要葛柏去?”   纳粹人哈哈一笑,充满了对白己的自信,道:“仁川你还是刚加入了我们,不明白我的手法,但这已是我们第十二单绑票任务,以前每一宗都为我们带来庞大的收益,使我们的梦想能逐步实现。”   他的目光环视众人一遍,见到每人听到“梦想”两个字时,眼中都爆闪着狂热和渴望的神色,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续道:“迫使大野屈服于我们的要求,是一场心理战。我们要使他对日本警方完全失去信心,而天皇可以轻易地安排录影带在警方严密监视下突然出现在他身旁。显示我们的神通广大。对大野造成心理压力。”   艾莎道:“可是为何要葛柏去?”   纳粹人阴森她笑道:“葛柏的利用价值已完毕,我已通知了天皇,以后你们也用不着忍受他愚蠢的行为了。”   众人恍然。   纳粹人的眼光望往墙角的一座电视屏,画面赫然是千惠子坐在床上的情景,她的一举一动都受到闭路电视的监视。   纳粹人道:“我来了足有四个小时,加上昨晚的十多小时。她仍未肯睡觉,这是否相当奇怪?或者我应和她谈一谈。”

第四章 天皇逞凶


凌渡宇回到酒店的餐厅里吃午餐,叫了个杂菜沙拉,津津有味地吃着,即管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如此难以入手的情形下,他仍保持着轻松清明的心神。   他想了很多问题。最好的方式,当然是取得日本警方的合作,但听完横山正也和禾田稻香的一段对话后,他直觉地不信任横山正也这个人,而且横山正也是掌握了大野千惠子行踪的人,本身便有嫌疑。   禾田稻香却真是个动人和有气质的淑女,若有机会倒要看看她的表演,无论是芭蕾舞又或小提琴演奏。   其次是取得大野隆一的信任,只恨田木正宗不想介入这件事里,否则这未必是不可能的事,若没有更好的方法,唯有偷进大野府第,直接和大野隆一接触,不过那是最危险的做法。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隐隐感到禾田稻香可能是和大野沟通的桥梁。   末日战团行事的周详和缜密,使他很难相信目的只是为了毁灭文明,然后等待神话式的再生,其中可能包含了更大的阴谋,只不过资料有限,难以估测。   “铃铃!”   侍应拿着叫人听电话的牌,走过台前,凌渡宇惯性地一望,跳了起来道:“是我!”   牌上赫然是英文写的凌渡宇三个字。   在侍应的指示下,他在电话间拿起了电话,道:“喂,是谁?”   “凌先生,是我,昭菊。”   凌渡宇暗叹一声,正在搜索枯肠构思着拒绝而又不令对方难受的辞藻。   “我找到了疯汉葛柏的下落,他正在银泉小井道的小井酒吧内喝酒,你快点去,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   凌渡宇几乎跳了起来,问明地点,旋风般骑车去。来到酒吧门外,葛柏大模斯样地走出来,一点也想不到煞星已来了。   凌渡宇并不停车,驶过了葛柏,转过街角才停下来。   葛柏这时越过了马路,路上行人颇多,他沿着路急步东行,似乎往某一目的地。凌渡宇计算着附近街道的形势,要跟踪像葛柏这么有江湖经验的人并不容易,不过却难他不倒,最好的东西当然是追踪窃听器。   他步履轻松地迎着葛柏走过去,在两人擦身而过时,那拉比尾指头还小的追踪窃听器,已黏贴在葛柏的西装外衣衣脚处。他的手法敏捷灵快,即管身旁的行人也看不见他的动作,还只以为他的手移动的幅度因身子转动而大了点点。   凌渡宇直至转入了另一个路口,才回身追去。   半个小时后,葛柏进入了东京城北的邮政大厦里,凌渡宇暗叫不好,邮局里的邮箱是黑社会惯常利用来交换物件的地方,只要将东西放进某一指定邮箱里,然后让别人来取,干净俐落,容易避人耳日。   果然不一刻,装着耳里的收听器传来锁匙开邮箱的声音,跟着是硬物碰到邮箱底,门再关上。   凌渡宇心念电转,这个追踪和窃听的两用仪器,有效范围只有半哩,假若他现在不拿下葛柏,给他坐上了汽车,要追踪他便很困难了,而且藏参的地点可能是在东京之外,那时一个不好便会给他逃脱。   他下了一个决定,急步走上通往邮政大厦的石阶。   “葛柏!”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耳内的接听器响起,显示有人在远处呼唤葛柏,声音有点耳熟。   凌渡宇愕然止步,这是怎么一回事。   葛柏惊愕道:“天皇!是你。”跟着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凌渡牢一咬牙,走进大厦里。   邮政大堂聚了上百人,非常挤迫热闹,大堂左方的一角是一排排的信箱,却没有葛柏的踪影。   接收器传来“笃”的一声,跟着是重物堕地的声音。   凌渡宇心神一震,知道是装上了灭音器手枪发射的声音,一看手上的追踪仪,不顾别人骇然的目光,往左方冲去,转入一角,赫然是男洗手间的入口,门前冷清清的,一个人也没有。凌渡宇吸一口气。一脚踢开洗手间的门,冲进里面。   葛柏伏身洗手间的地面,后脑有个明显的枪洞,鲜血狂涌出来,地上一滩血红。   凌渡宇正要将他翻过来,开门的声音从后传来,同一时间他听到扳掣的声音,身经百战的他不用思想也知是什么一回事,那是杀葛柏的凶手去而复返。   一般人的反应一定向前扑避,但那将处于完全的被动和难以应付接着来的袭击,凌渡宇一向的行事正是出人意表,险中求胜,他膝盖一弓一弹,整个人向后仰跃,凌空一个倒翻,双脚向偷袭者头脸踢去。   “笃!笃!笃!”   凶手三枪射空。   那人身手也极了得,立时退出门外,一手将门拍上。   “砰”!   凌渡宇双脚正中门上,门立时反拍向外,他不敢托大,闪往门旁,三颗子弹呼啸而过。   门外脚步声远去。   凌渡宇扑往门外,凶手踪影全无,他虽然看不到凶手的脸,但已听过他的声音,知道他是谁。   八月十三日晨,东京。   禾田稻香和大野隆一并排步下正门的石阶,司早将大房车停在石阶尽处,打开了门,恭迎他的来临。   大野隆一今年四十七,国字脸,精神奕奕,两眼闪闪有神,他的鼻特别丰隆有势,嘴边棱角分明,顾盼间自具超级大企业家的威严和风范。五尺七寸高的身裁,比禾田稻香矮上半寸许,但保养得非常好,没有一般男人中年发福的泄气相。   禾田稻香陪着他走,心神却仿似到了另一不同的空间。   大野隆一神情有点憔悴,柔声道:“不用担心,事情一定会解决的,横山正也是个很有办法的人。”   禾田稻香秀眉锁得更紧,眼目里的忧色像浓雾般结聚,想说话,终于直至房车开走,也没有说出来。   禾田稻香转身往回走,若有所觉,回首一望,大野隆一的房车竟倒退驶回来。   禾田稻香呆望下,大野隆一一把推开车门,铁青着脸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包东西,笔直步上石阶,进入屋内。   她紧随他进入书房,大野一言不发,撕开公文袋,取出一盒录影带。   大野隆一寒声道:“你看,警察全是饭桶,绑匪将一盒这么大的东西放在我车里他们还懵然不知。”   禾田稻香心细如发,问道:“四郎取车时看不到吗?”四即是大野的司兼保镖。   大野隆一沉声道:“这盒东西是放在车内我踏脚的地毡里,四郎打扫时看不见是情有可原的。”   禾田稻香一阵心寒,绑匪在绑架时已用了不必要的暴力,冷血地杀死了两个保镖,原本只是迷魂的已足够,他们这样做,正是展现不畏杀人的决心。现在用这样困难度高的方法,直接把录影带不经他人交到大野手上,其神通广大处,使人泛起难抗争的感觉。   大野隆一将录影带放进内,靠墙的广角电视幕立时闭起亮光,一两下跳动后,脸色惨白的大野千惠子,垂着头,手上拿着报纸,出现萤幕的中心处。   禾田稻香忍不住心中的辛酸,呜咽一声,哭了起来。   千惠子蓦地抬起头,血红疲倦的秀目,望着镜头,以不相衬她楚楚可模样的坚定语调道:“爸!我很好!记得给我打理风车对着的那洋娃娃,她很凉。”   禾田稻香心中悲感更甚,千惠子只叫爸爸,却没有叫她,大野结婚直到这刻,千惠子从不肯施舍一声“妈妈”给她。   大野隆一关掉录影,背转了身。   禾田稻香向他望去。   大野隆一道:“这孩子,我从不知她喜欢玩洋娃娃,直到她十六岁时,在她抗议下,我才不叫她洋娃娃的乳名。”语调荒凉,充满了一个事业重于一切的男人对女儿的抱歉和悔恨。   大野隆一转过头来,脸上泪痕满布,道:“这盒录影带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警方在内,放心吧!千惠子很快便会回来。”   千惠子的睡房一尘不染,虽然这两年来她一直在美国念大学,但禾田稻香却吩咐下人每天打扫。   她踏进睡房里,以丝绸和竹骨制成的精巧风车,放在一个玻璃盒中,挂在对正睡床的墙上。风车是给人许愿的,风车一转,好运便来,心愿成真。千惠子从庙中求了这个风车回来,爱惜不变,只不知她当时许的是什么愿。不过定她无关,或者是干惠子祈求死去的母亲安享天福吧。   禾田稻香绝少进入千惠子的卧室,千惠子在时她不敢,千惠子不在时,进去也没有意思,她的眼光搜索洋娃娃的踪影,目前她唯一可以为干惠子做的事,就是打理她的洋娃娃。   风车对正的地方只有睡床,没有洋娃娃,房内一个洋娃娃也没有,正如大野所言,千惠子从来也不喜欢玩洋娃娃。   禾田稻香心中一动,走近风车,风车车心有个标志,印着“奈良宝山县神道庙”的字样。   这是什么一回事?   她的心卜卜狂跳,心中捕捉到一些还未成形但已露出端倪的意念。   她记起了千惠子说这话时的眼神,大野的话在心中响起“这孩子,我从不知她喜欢玩洋娃娃,直到她十六岁时……我才不叫她洋娃娃的乳名。”   禾田稻香捧着心在内急跃的胸口,喃喃颤声叫道:“洋娃娃就是千惠子,洋娃娃就是千惠子。”   千惠子在录影带内的脸孔,在她心灵的空间内扩大。   “她很凉!她很凉!”   千惠子的声音充塞着她的心头。   禾田稻香尖叫起来。   管家推门抢进,惶地道:“夫人!发生了什么事,横山先生来了。”   横山正也从管家身后闪出来,道:“大野夫人,甚么事?”   禾田稻香俏脸雪也般煞白,颤声道:“请给我找隆一,我知道千惠子在什么地方。”

第五章 功亏一篑


八月十三日,晨。   千惠子半躺床上,眼皮愈来愈重,睡魔正消磨着她抵抗的意志。   不!我不能睡。   我不要再到那遥远的地方去,受那些邪恶的生物控制。   蓦地灯光熄灭,这没有窗户的房间,立时陷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去。   “依唉!”   门被推了开来,透入微弱的日光,日光蓦地一暗,一个人影投射进昏暗的房间里,千惠子饱受吓的心像给掉进冰水里般寒冻。   一团黑压压的东西走了进来,是个高大的男人,可是却看不清他的脸。   门被他轻轻掩上。   千惠子再也忍不住呻吟起来,退往靠墙的一边,摇头哭道:“不要!不要!”那男人以带着浓重德国口音的英文道:“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侵犯你的葛柏已受到了惩罚,任何一个以粗暴方法破坏美丽事物的人都必须被毁灭。”   千惠子的恐惧有增无减,叫道:“不要过来。”   那人来到床缘,坐了下来,柔声道:“不明白我吗?你在哈佛是念哲学和文学的吧!你一定有你的理想和抱负,便如我们也有我们的理想和抱负。”   千惠子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心中稍安,道:“你的抱负?绑架和谋杀也算是吗?”   那人轻轻一笑,道:“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人类文明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灾害,人口的爆炸,对环境肆无忌惮的染污、破坏、杀戮其他生命、砍伐美丽的山林、浪费地球的资源,你说比起这些暴行,我们干的算甚么?为了挽救这宇宙里最美丽的星球,我不惜做任何事。”   他的语气并不激动,但却是发自深心处的悲鸣。   千惠子想不到引出这一番话来,想了想道:“我看不出这和绑架我有甚么关系?”   那人道:“要完成我们的理想,我们须要庞大的金钱和必需的材料,好像你父亲这类剥削他人的大资本家,积聚了不必要的财富,我们取他少许,并不过份,其实他欠我们的远比我们取他的多。”   千惠子呆道:“这……这是甚么歪理?”   那人冷笑道:“歪理!整个人类文明由开始便走上错误的道路,工业大革命使这错误加速扩大,一发不可收抬。歪理在强权下变成真理;城的出现,使人挤在一起,破坏自然生态;人愈接近,隔离愈大;经济愈发达,愈是脆弱。种种乖常的行为、罪恶一日比一日严重。但却看不到任何阻止这种种趋势发展的因素……”   “啪啪,啪啪!”那人道:“进来!”金发女郎冲了进来,惶急地道:“不好了,天皇有电话来!”那人沉声道:“出去再说。”   千惠子先是愕然,继而心中现出一道希望的曙光。   纳粹人和金发女郎艾莎步出房外。   其他人已聚集门前,眼中均有惊惶的神色。   纳粹人最是冷静,道:“甚么事?”   文莎急迫:“天皇有电话来,说大野千惠子在那录音带以巧妙的暗语暴露了我们的地点,我们要立即离开。在警方把整个地区封锁前离开。”   纳粹人全身一震,不能置信地叫道:“这怎么可能?快,给她注射安眠药,立即撤退。   采用应急计画。”   众人应命而去。   纳粹人推门入房,喝道:“你怎知我们的藏身地点。”   千惠子紧抿着嘴。   费清博士提着注射针走进来。   千惠子虽看不清楚,却直觉地知道有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骇然道:“干甚么?”   费清博士道:“乖孩子,一针你便会好好睡一觉,你不是不肯睡觉吗?”   恐惧潮水般冲上来,千惠子狂叫道:“不要!”禾田稻香发动汽车引擎,自色法拉利冲出大门,风驰电掣往机场驶去。   横山和大野已先她一步飞往奈良,参与拯救千惠子的行动。   大野原先要她留在东京,不过她终于受不了热锅蚂蚁的滋味,迳自前往奈良,她不知自己能做甚么,但总好过在家里呆坐。   一辆机车在后望镜出现,跟了一段路后,才消失不见,禾田稻香心下稍安,多车之秋,难怪会杯弓蛇影。   她转上往机场的直路,不一会抵达机场,在停车场停好了车,匆匆往机场大堂走去。   这是暑假期间,大堂里挤满了人。   一个人在前面闪出来,拦着了去路。   禾田稻香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天和横山见面后,餐厅门口撞在一起的英俊男子。   他给了她非常深刻的印象。   那人当然是凌渡宇。   凌渡宇微笑道:“大野夫人。”   禾田稻香脸色一沉道:“你跟踪我。”   凌渡宇诚恳地道:“我想你帮我一个忙。”   禾田稻香并没有危险的感觉,因为附近四周全是人,远处还有两名警察,她不相信对方敢公然对她侵犯。   而更重要的一点,眼前男子有种天生高贵和正义的气质,眼神像是能透进人心里去。   但她现在的确没有心情听对方说话,也没有兴趣知道他的企图,目下没有任何车的重要性比得上拯救千惠子一事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禾田稻香垂头避开凌渡宇磁石般的慑人日光,道:“对本起!我有急事。”   举步绕道而行。   凌渡宇虎躯一移,再拦在她面前。   禾田稻香愠道:“你再不让开,我立即召警。”   凌渡宇平静地道:“我是为千惠子的事而来,假设你不给我机会说清楚,千惠子小姐便难脱困境。”   禾田稻香芳心大震,瞪着凌渡宇道:“你怎会知道千惠子的事,你是……”   她心中想到一个可能,正要叫起来。   陵渡宇急道:“不!你误会了,我不但和绑匪一点关系也没有,还是他们的死对头,请给一点时间我解释。”   禾田稻香冷冷道:“有甚么事,你直接向警方或大野先生说,现在请立即让开。”   凌渡宇见她神情坚决,知道不能在这点上和她争持,潇扬手作个让路的姿势,退在一旁。   禾田稻香头也不回,迳自前行。   “横山正也是绑匪一方的人。”   禾田稻香全身一震,停了下来,缓缓转身,秀目茫然望向凌渡宇。   喘了一口气,颤声道:“你说谎!”凌渡宇伸手递上一张字条,恳切地道:“这是我落脚的地方,你若想救出千惠子,请在今天之内和我联络。”   禾田稻香的眼光落在条子上,那是一间酒店的名字和房间编号。   禾田稻香娇喘了几下,摇头道:“不!这不是真的,我不须要和你再有任何接触.”她碰也没碰那字条,掉头便走,可是手足却忍不住冰冻起来。   大野隆一、禾田稻香和横山正也站在藏参的屋内,警方各式各样的专家正在忙碌地工作着。   触目惊心的是墙上用血红的唇膏写了几个字:“大野隆一,这是最后的机会。”   一位警官走上来道:“屋内留下了大量的指纹、衣物,甚至厨房里有煲焦了的乌冬面,显示疑匪走得非常匆忙,连毁灭痕迹的时间也没有。”   大野隆一的脸阴沉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气,但却忍住没有作声。   禾田稻香的俏脸苍白如纸,嘴颤震。   横山正也的脸色也很不自然,借故走了开去。   禾田稻香轻声道:“隆一,我想找个地方说几句话。”   大野道:“我没有那心情。”   禾田稻香道:“那是很重要的事,关于千惠子的。”   大野隆一双目一亮,现下只有千惠子三个字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两人回汽车里,关上了门,狭小的空间使禾田稻香感觉上好了点,她沉吟片晌,道:“横山先生可能有问题。”   即管在这样的情形下,她的语气和用字仍是尔雅温文。   大野隆一呆了一呆,按着眼中射出狂乱和骇人的神色火山爆发地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道:“我不管谁有问题,横山有问题,甚或是你有问题,我只要得回女儿,我的女儿,明白了没有!”女儿的境况,使他失去了方寸。   禾田稻香不能置信地望着大野隆一,自相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泪水已在毫无控制下涌进眼眶里。   大野隆一似乎知道白已语气用重了,叹一口气道:“我一定要千惠子无恙归来,这可怜的孩子。”   禾田稻香泪眼中的大野隆一只像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但她却和他同床共寝了这么多年。   八月十三日,黄昏。   凌渡宇将锁匙插进酒店房间的门锁里,忽地心中一动,直觉告诉他里面有人,累年的精神苦修,使他拥有说给别人听也没有人相信的超自然灵觉。   他依然将门打开,却没有立即步进。   一把甜美妩媚的女声道:“凌先生!回来了吗?”   凌渡宇笑着摇头,到日本来难道就只有这种收获。   昭菊穿着丝质恤衫和牛仔裤,懒洋洋地挨坐沙发里,别具一种令人惊喜的英爽风姿,与那天的花枝招展大异其趣。   崇尚自然的凌渡宇反而喜欢她这个模样。   凌渡宇在她身旁坐下,笑道:“我还未曾谢你。”   昭菊吹弹得破的脸颊浅显出醉人的酒涡,点头道:“能帮上忙,是昭菊的荣幸。”   凌渡宇想不到她毫不居功,有点意外,道:“有没有兴趣陪我吃晚餐?”   昭菊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指指放在台上的一个方盒子和一瓶酒道:“我特地往东京最着名的鳗鱼专门店买了两害鳗鱼餐,还有一瓶地道的米酒,不知你喜不喜欢。”   凌渡宇对昭菊的玲珑巧意大感招架不来,眼看佳人如花似上,酒未沾唇人已醉,话锋一转道:“你和田木是甚么关系?”   所谓知已知彼,百战百胜,假设昭菊是田本正宗的禁脔,站在朋友的立场,无论如何也不能夺人所好,他虽不避风流韵事,却非常有原则。   昭菊被凌渡宇开门见山的一句,弄得粉脸爬满红霞,垂首道:“田木先生对我很好,我本是艺伎,他却让我为他打理酒吧业务,当我就像女儿一样。”   凌渡宇心脏不争气地跃动了几下,伊人如此细说情委,不啻清楚向他表明她是自由之身,可任君采摘,要知大家都是成熟的男女,在这种道左相逢式的交往里,一是各行各路,若走在一起,必然是肉体的关系,份外刺激动人。   凌渡宇站了起来道:“让我先冼个澡,再享受你的鳗鱼和米酒。”   昭菊盈盈立起,以蚊蚋般的声音道:“让昭菊服侍凌先生入浴。”   凌渡宇愕然,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就在这时,门铃响起。   凌渡宇皱眉道:“谁!”在这要命的时刻,谁人如此大煞风景,不过这亦应是顺手挂上“请勿骚扰”牌子在门外的时候了。   他谨慎地在门后叫道:“谁!”“是我!禾田稻香。”   凌渡宇呆了一呆,把门打开。   穿着鹅黄色连身裙、高瘦长、风姿绰约的禾田稻香盈盈俏立,秀长的凤目有点红肿,显是今天曾哭过一场。   她的眼光越过凌渡宇宽阔的肩膀,落在房中的昭菊身上,神情显得意外和愕然。   禾田稻香垂头道:“对不起!打扰了你们。”   转身便要离去,有点奇怪的羞愤交集,但凌渡宇只是个陌生人。   凌渡宇望了望身后的昭菊,转回来叫道:“大野夫人!”禾田稻香往升降机走去。   凌渡宇正要追出去,昭菊已越过了他,一把拉着禾田稻香道:“夫人!我只是为老板送东西来的秘书,现在也要走了,我不打扰你们才真。”   转身向凌渡宇躬身说再见。   反倒先走了。   禾田稻香站在走廊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凌渡宇心想说谎说到底。   房中还有鳗鱼米酒,所以实在不宜回房,道:“不如我们到二楼的咖啡阁,喝杯咖啡好吗?”   禾田稻香点头。   在咖啡阁一个幽静角落里。   两人坐了下来,要了饮品,禾田稻香垂着头,咬着下唇,欲话还休。凌渡宇心想这种美女情态,实令人百看不厌,但正事要紧,打开话盒道:“怎样?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事。对吗?”   禾田稻香缓缓抬起头来,用力点了一下头道:“是的。”   对着这还未知道名字的男子,心中竟然泛起连对丈夫也没有的温暖和安全感。   尤其是对方的眼神深逢无尽,既带有哲人智者的襟怀,又具有英雄战士的坚毅和勇气,形成独特非常的气质。   她从未见过这种眼睛。   凌渡宇道:“让我猜猜看。一定是千惠子的事出现了问题,而与横山正也有关系。”   禾田稻香又再点头,橡变了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凌渡宇道:“究竟是其么一回事?”   禾田稻香垂下眼道:“你不是甚么也知道的吗?”   凌渡宇透视芳心的目光,使一向含蓄低调的她很受不了。   凌渡宇笑道:“我也希望自己是上帝,可惜事与愿违。”   一直拉紧的气氛,至此刻轻松了点。   禾田稻香勇敢地迎上凌渡宇的眼睛,道:“我并不认识你,也不知你的名字和来历,你先要使我相信你,我才可以告诉你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你你我我”使凌渡宇的脑袋也大了起来。   挥手道:“好了好了!让我向你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凌渡宇……”   跟着大概地将这次来日本的目的告诉了她,其中当然略去了抗暴联盟和田本正宗这类须保密的环节。   禾田稻香俏脸苍白起来,喃喃道:“难道横山真的是这疯狂组织的人,他还……还杀了人,噢!千惠子。”   她闭上眼睛,忽又张了开来,道:“不!这不可能是真的,没有人蠢得做这种自杀式的事。”   凌渡摊手道:“我也不信,可是这世上无奇不有,或者圣战团故意放出这样的烟幕,以掩护他们暗里的大阴谋,制造核弹并非易事,将核弹发射更加不易,要用一个粗制的简陋核弹去毁灭地球,简直是痴人说梦,这些姑且不论,眼前当务之急,就是要救回千惠子,所以我需要你的合作。”   禾田稻香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不知是给你说服了,还是别无选择。”   这次轮到她将今天的事和盘托出。   凌渡宇反覆询问,一点细节也不放过。   尤其是那盒录影带的内容,他更是问了几次,最后皱起肩头,苦思不话。   禾田稻香耐心地等待着,由今晨看录影带开始的焦惶,按着连串惊涛骇浪的事仲,到此刻忽地心境清宁明净,似乎一切都可以解决,大野那番伤透她心的话。   已给抛离在不可触及的遥远处。   凌渡宇苦笑摇头道:“我真不明白,千惠子凭甚么知道自己被囚禁的地点。以圣战团的谨慎作风,绝不会容许这样的漏洞。”   禾田稻香耸耸肩,表示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凌渡宇道:“无论如何,圣战团留下了很多尾巴,只要我们善加利用,必可致他们于死地。”   顿了一顿道:“大野先生有没有收到绑匪的勒索要求?”   禾田稻香摇头道:“没有!”凌渡宇道:“大野先生有没有对这表示奇怪?”   禾田稻香道:“没有!”凌渡宇叹道:“圣战团果是高明,勒索的要求早便送到大野那里去。”   禾田稻香茫然望着凌渡宇。   凌渡宇俯前轻声道:“圣战团只须在掳劫发生的同一时间,将勒索信送到大野手上,便只有大野一   禾田稻香心中滴着眼泪,大野连她也瞒过,还当她是甚么。   凌渡宇道:“我可否和大野先生一谈,若能知道绑匪的要求,对了解圣战团的阴谋,将有很大的帮助。”   禾田稻香摇头黯然道:“那是没有用的,尤其你不是日本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日本男人,自私主观,但却以教养和风度包装起来,他会不惜一切换回女儿。”   凌渡道:“既然他是这样的人。为何你又嫁给他。”   禾田稻香责怪地道:“凌先生……”   凌渡宇醒悟到自己的唐突,抱歉地道:“对不起!我失言了。”   禾田稻香转过话题道:“现在我们应怎么办?”   凌渡宇充满信心地微笑迫:“中国有部兵书。其中有一章说的就是”造势“,例如你要推一块巨石,在平地上推不动,但在山坡顶上一堆,便会滚了下去,这就是造势。”   禾田稻香眼中闪烁着兴趣,眼前这中国人的一言一行,总是能这么地吸引她的心神。   凌渡宇作了个攫抓的手势,加重语气道:“横山正也虽然狡猾雄强,但己给我捏着了他脆弱的喉咙,我要使他成为圣战团致败的因由。”

第六章 海上惊变


八月十四日,晨。   酒店房间内的电话铃声大作。   凌渡宇的意识从心灵大海深处逐渐浮起,回到现实的世界,他走出定的状态和姿式,站了起来,走上几步。   拿起电话。   “你那里是其么时候了?”雄壮的男声以英语道。   凌渡宇看看窗外初阳下的城市景色,刚好有一对白鸽追逐飞过,似乎为美丽的天气欢欣鼓舞。   他答道:“早上了,金统,有甚么好的货式卖给我。”   金统是他名符其实出生入死的战友(事见《光神》、《兽性回归》),是国际刑警的最高层领导之一,在国际警界菲常有地位。   金统道:“为了你这只有事才找老朋友的家伙,忙足了一晚,看你应怎样酬谢我。”   凌渡宇笑骂道:“若果你的货式确属上品,不单只我,全人类也会酬谢你,假设他们知道的话。”   金统叹了一口气道:“遇着你这类忘恩负义的家伙,唯有作个施恩不望报的大善人,首先,从奈良藏参屋得来的指纹,已由日本警方电传至国际刑警的巴黎总部,认出了其中的一个人。”   凌渡宇可以想像其中所牵涉的人力和物力,金统一定已落足全力,赞道:“好家伙,那是谁?”   金统道:“这人在研究地球臭氧层上大大有名,曾是美国气象局里的专家,发表二十多篇关于如何保护地球大气的重要文章,提出了种种解救的方法,可惜都不获国家拨款,最后愤而辞职,他就是费清博士。”   凌渡宇道:“这样一个人才,为何得不到国家的支持?”   金统道:“他的保护大气计划与几个大公司的生产计划有抵触,所以受到暗中的排挤,连研究基金也被临时腰斩,悲愤交集下,他曾试图在其中一间公司放置炸弹,事败被捕,入狱两年后,出来便像在人间消失了,想不到成为了这劳什子圣战团的成员。”   直到放下电话,凌渡宇也不知是甚么滋味。   不过目下不宜多想,他又打了一个电话给田木正宗,当他说到要对付的人只是横山正也时,田木几乎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一切已安排好,只剩下一个要打给横山正也的电话。   他正在造势。   只有在敌人失去方寸时,他才能觑隙而入,有机可乘。   门铃响起。   来的是禾田稻香,穿着简便的旅行装束,一副郊游的模样,腆地道:“游艇预备好了。”   凌渡宇惊讶得口都合不拢来,道:“你为甚么穿成那个样子?”   禾田稻香装起个罕有的俏皮和无赖表情,耸肩道:“我出海的装束素来都是这样,有甚么出奇。”   凌渡宇苦笑道:“我问你借游艇,是准备独自出海,并没有打算招呼你,而且此行生死未卜,怎适合柔弱如你的美人。”   禾田稻香挺起胸膛壮语道:“我是个优秀的游艇驾驶员,当你”砰砰砰“和贼人火拼时,我便为你控制游艇:当你闷时,我可以为你拉小提琴。”   她今天的神态明显地轻松了很多,像是从囚笼解放出来的鸟儿,说话时神态天真可人,令人难以扫她的兴。   凌渡宇道:“大野隆一会怎样想?”   禾田稻香收起笑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名上他仍是的丈夫,但心理上我已和他离了婚。我和他是绝对的两类人,他要保镳跟出跟入,我不肯;他要坐有身穿制服司机驾驶的日本车,我却要驾我的法拉利:要我去应付那些满身铜臭的奸商,我却去听音乐会……”   她忽地垂下了头,幽幽道:“对不起!我不应和你说这些话。”   凌渡宇道:“有甚么是应该和不应该的!”   禾田稻香道:“谢谢你!”   凌渡宇愕然道:“谢我甚么?”   禾田稻香道:“你答应了带我去。”   凌渡宇茫然道:“我甚么时候答应和你去?”   禾田稻香道:“当你说没有甚么应该不应该的时候。”   凌渡宇哑然失笑道:“但大野隆一会告我拐带人口的。”   禾田稻香胸有成竹道:“放心,他昨晚飞了往美国,不过就算他在这里,也没有分别,找回千惠子后,我和他间的事将完结。”   凌渡宇沉吟道:“大野屈服了,绑匪的要求除了金外,一定还包括了他旗下公司出产的产品,所以只要掌握到大野的活动,我们便可推测到绑匪要求的是甚么。好了,在启碇出海前,请你打个电话。”   横山拿起电话,道:“横山正也!”听筒传来几下沉重的呼吸声。   横山正也皱眉道:“谁?”   “横山正也,你好……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横山正也呆道:“稻香,是你。”   禾田稻香愤怒的声音道:“不要叫我稻香。”   横山正也冷冷地回敬道:“大野夫人,请问有何贵干?”   禾田稻香也冷冷道:“有人找我丈夫,说要向他出售你参与绑架千惠子的证据。”   横山正也整个人跳了起来,狂怒道:“这是绝对荒谬的事,那人是谁。”   禾田稻香道:“荒谬?那人还说你杀死那个甚么叫葛柏的疯子,荒谬?我真后悔认识你。”   “啪”!电话挂断。   横山正也拿着话筒,忘记了放下来,思想进入前所未见的混乱状态,最命中他要害的是禾田稻香提及葛柏的事,使他知道并非虚言恫吓。   是离开的时候了。   而且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幸好他早已有了应变计划,为了达成大业,每一个步骤都曾经过缜密的思考。   可是却从没想过竟会如此地意外频生,而且还不明白岔子出在那里。   海鸥尖叫声中掠过海湾,在海面上振翼低飞,找寻目标中的鱼儿。   带着咸味的海风,从太平洋吹进位于东京西南的陆奥湾。   凌渡宇站在驾驶舱内,将游艇驶进海湾,泊在海湾的一角。   驾驶室内配备着各种仪器:电脑化的导航仪、航行计算器、精密的雷达、大功率的无线电收发器、电视扫描仪和先进的声纳系统。   这艘以“稻香号”命名长达九十八的游艇,是大野隆一送给禾田稻香的二十五岁生日礼物,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船身非常坚固,最高时速可达五十八;精致的桅上安装着天线、雷达和各种电子仪器,作为追踪纳粹人等的工具,可说是没有比这更理想的了。   凌渡宇泊好了船,离开驾驶室,步上甲板,来到“客厅”里。   禾田稻香刚弄好了食物,放满桌上,有点踌躇满志她笑道:“凌先生,午餐预备好了。”   凌渡宇在铺着塌塌米的地板坐了下来,正想给自己倒杯冰水,禾田稻香已早他一步提供了服务。   她笑意盈盈地生了下来,看着边吃边赞好的凌渡宇,以比凌渡宇慢上至少两倍的速度,吃着面前的食物。   凌渡宇嘴中塞着一片寿司,含糊不清地道:“你爱看人吃东西吗?”禾田稻香抿嘴一笑,道:“不!其他人在我面前吃东西都是斯斯文文的,从没有人像你那样狼吞虎,所以觉得很有趣。”   凌渡宇正要说话,无线电响起。   “凌先生,我是荒岛,横山的车子刚驶过了高崎,往沼田驶去,假若我估计不错,他的目的地不出柏崎和直江津两个小海港。保持联络。”   凌渡宇捧起一碟生鱼,道:“女船长,船又要出海了。”   游艇沿着美丽的海岸全速前进,禾田稻香全神驾着游艇,凌渡宇轻松地坐在无线电旁,不断接收着有关横山正也行程的讯息,只有田木正宗的势力,才可以如此大规模地追踪着一个像横山正也那样经验老到的高手。   禾田稻香道:“你怎知横山的目的地是个海港?”   陵渡宇眯起眼道:“你有你不能启齿的秘密,我也有我的,这样才公平,是吗?”禾田稻香轻声道:“假若我将所有秘密告诉你,你是否也会将所有秘密告诉我。”   凌渡宇心中流过一道暖流,以禾田稻香这种含蓄的女子,说出这样的话,已是大有情意,尤其她仍是大野夫人的身分。   凌渡宇微笑道:“秘密是不可以用来作礼物交换的,我曾看过一张照片,知道圣战团是坐船来日本的,所以想到若遇上紧急事故,他们最佳的撤离工具,莫若乘船,一到公海,他们便安全了,尤其他们船上必有武器,大增逃走的机会。”   禾田稻香恍然道:“噢!是这样的,但为何你不通知日本警方。”   凌渡宇道:“一向以来我都不大相信官僚机构,但在适当时候下,国际警方将会知会他们。”   两人陷入沉默里,海风徐徐吹来,太阳逐渐没进西边的水平线下,霞光将天染得粉红玄迷。   间中有船驶过,都向他们响号致意,讽刺的是辽阔的海洋里,人与人间的隔离反而缩小起来。   禾田稻香出其不意地道:“你知我为何这么容易相信你对横山正也的看法?”   凌渡宇询问地望向她。   禾田稻香道:“他曾是我在大学时的同学和恋人,曾经相好过一段日子,这期间我发现了他一个奇怪的行为,例如他堆沙的城堡,堆砌的过程里他的专注和用心是惊人的:但当美丽的城堡弄了出来后,他会用脚毫不留情地将它踏平,眼中还射出满足的光芒,我问他为何要这样做,他说只有毁灭才能令美好的事物不须经过衰败的阶段,所以毁灭才是永恒的。”   凌渡宇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可能就是这种心理,使位高权重的横山正也参与了追求“再生世界”的圣战团。   “这是否你离开他的原因?”   禾田稻香道:“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吧,基本上他是个很自私的人,想完全地拥有我,我……我受不了那束缚,正如我终于忍受不了”大野夫人“的生活。”   凌渡宇点头表示明白。   禾田稻香道:“你究竟是甚么人?”   凌渡宇知道地想知道他的身分,叹了一口气道:“只是个蠢人,当别人享受着宁静丰足的人类文明时,我却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理想东奔西跑,出生入死,幸好我认为蠢人永远比聪明人快乐。”   禾田稻香噗嗤笑起来道:“这算是甚么逻辑?”   无线电响起,荒岛的声音传来道:“横山的车在长冈加油后,往北驶去,他曾向油站的人问及往新鸿的路。你们在那里?”   凌渡宇笑道:“我们离开新鸿只有两小时船程,一不小心可能会冲上岸将横山的事压扁。”   荒岛大笑道:“记着不要这么快将他拖出来,待他死得透彻一点。”   黑夜终于降临。   游艇在日本海上乘风破浪,东面是日本本岛延绵不绝的海岸线,天空上星罗棋布。   壮丽感人,和繁嚣的东京市比,这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只有在这里,在大自然的怀抱里,人才能体会到生命的本质和意义,人造的三合土森林只能带来迷失、惘然和虚假的成就感。   荒岛的声音再次从无线电传来道:“横山正也在新鸿登上了一艘泊在那里的无人快艇,往佐渡岛的方向驶去,快艇已给我们装了你指定的追踪器,由现在起,一切就要看你的了。”   凌渡宇感激地道:“多谢你们,请向田木致意。”   游艇全速前进。   驾驶的责任交回禾田稻香手里,凌渡宇聚精会神坐在追踪雷达的萤幕前,藉着精巧的电子讯号感应仪器,追踪着横山正也快艇上追踪器发出的特有讯号。   快艇的速度可能比他们性能优良的游艇还要快,但是他们胜在并非衔尾穷追,而是先假定快艇的去向,再在前方截入。   当迫近佐渡岛的西北偏北处时,凌渡宇叫起来道:“关灯|。”   游艇上的灯火立时熄灭,只剩下驾驶舱内微弱的暗光。   凌渡宇转过头来道:“找到横山正也了。”   “再生号”上闪灭不停的青黄讯号灯在黑黝黝的海上令人分外精神,横山正也紧提起的心,现在才放下来。   从东京直至新鸿,一路上他都有被人跟踪的感觉,可是当他用种种手法查证时,都没有任何发现,或者是自己杯弓蛇影,又或是对方既是跟踪老手,又拥有巨大的势力,不过对方一定想不到他有只快艇泊在岸边等待着他,这快艇比警方的快艇有更佳的性能。   目下他是安全了。   再生号逐惭扩大,他已可清楚看见向他挥着手的费清博上和美丽的金发女郎文莎,这妮子的身裁相当不错。   除了费清和文莎两人外,还有纳粹人、仁川和良子夫妇。   这夫妇是新一代的日本青年,因加入圣战团而认识,对圣战团的理想坚贞不二。   最后是法国人米尔,他曾是执业医生,至于为何加入了圣战团,他便不清楚了。   当然,还有千惠子。   快艇逐渐转慢,缓缓贴近再生号。   横山正也爬上甲板,不知是否他多疑,众人的脸色都有点阴沉和不自然。   纳粹人将横山拥入怀里,亲切地道:“亲爱的战友,看到你安全回来,令我放下心头大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大野隆一已答应了我们的要求,梦想将快要实现。”   艾莎道:“你一定饿了,良子为你预备了食物。”   众人进入宽大的舱厅里。   围坐在长方形餐桌四周,桌上放满水果和鲜美,是个丰美的素菜餐。   纳粹人道:“这都是大地赐与我们,让我们珍惜地享用它们。”   横山环目四顾,讶道:“米尔在那里?”   纳粹人脸色一黯,沉声道:“千惠子出了问题,在奈良给他注射了安眠药后,一直未醒转过来,米尔在照顾她。”   横山止也愕然,想了想叹气道:“她这几个月来一直有病,难怪会这样。”   纳粹人摇头道:“问题并非如此简单,她发着超乎常理的高烧,照米尔说一般人早已丧命,但她却仍顽强地活着,间中她会尖叫起来。有时说日本话,有时却说着非常奇怪的言语,有点像着了魔似的,但始终昏迷不醒。”   横山正也道:“你也信魔灵附体这类荒诞的无稽事吗?”   纳粹人苦笑回头,没有答他,其他人也神色凝重,气氛一时间非常僵硬。   横山正也提出横亘在心的问题道:“为何会如此失策,竟让千惠子知道了自已在其么地方。”   众人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的神色,对没法把握事物的忧疑。   艾莎道:“她是没有可能知道的,由疗养院劫走她开始,直至到那间没有窗户的隔音密室,她都陷在昏迷状态。”   费清博士道:“就算她睁大眼睛。也不能看到甚么东西,我们为这使我们慌忙夫惜阵脚大乱的意外,苦思至现在。都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纳粹人插入道:“无论如何,只要我们得到大野交来的东西,便可以进行”再生计画“,那时甚么问题也没有了。”   费清博上沉声道:“我真想看看那些政客奸商最后一口气前的嘴脸。”   良子微喟道:“我却不敢看,尤其是小孩子……”   仁川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你知我们是迫不得已的,与其让世界末日的灾难慢慢将人类煎熬至死,不如将整个过程加速,使他们,受点痛苦,而地球和人类却可以再生。”   良子无力地点头,将脸埋入仁川怀里。   众人的情绪从千惠子身上种种难解之误,转往一个更远大的题目上。   纳粹人正要说话。   一道尖啸刺进众人的耳膜。   那就像两块万斤重铁,在天空上磨擦的刺耳高频尖音,又像尖锐物体会过铁板所产生令人毛发倒竖的嘈响。   众人痛苦地弓起身体,双手死命掩着受不了的耳朵,脑中一片空白,甚么也不能在进入神经错乱的边缘处,异响消去。众人不放心地放下掩耳的手掌,坐直身子,抬起头来,骇然互望。   脚下传来一声厉叫,按着是重物撞上舱壁的巨响,整艘长逾百的游艇颤震起来,回应着有力的撞击。   众人呆了一呆,一时间脑中空白一片,摸不着发生了甚么事。   但每一个人的神经都像弹簧般硬扯至笔直,一种对无知事物的恐惧敲打着他们颤栗的灵魂。   他们可以互听各人心脏跳动的声音。   “砰”!再一下巨响后,下面的底舱转为沉寂。   纳粹人和横山正也最先回复过来。   纳粹人冲往往下层旋梯,叫道:“米尔!发生了甚么事。”   横山正也拔出手枪,贴后跟进。   转瞬走下旋梯,舱底的情景映入眼。   血!地上全是血。   米尔伏身一角,头颅破裂,血从头上不断流出,大河小溪般随着船的摇摆倾侧而窜散。   多日未醒的千惠子坐了起来,望着闯下来的纳粹人。   那明明是千惠子,但纳粹人却很清楚感到那是另外一个人,或者说是另外一种生物。   她的眼闪动着奇异的光芒,光和暗的对比是如此地明显,便像有人在她体内有节奏的开灯和关灯,在幽暗的舱底昏黄灯光里,倍添诡异。   这仍不是使纳粹人最震惊的地方。   最使他魂飞魄散是他的目光竟不能再转移往另一个地方,千惠子的眼光有若具强大而无可抗拒吸力的大磁铁,将他的眼神牢牢吸紧。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往她走去,笔直来到她身前,才猛然醒觉,他喉咙发出沉重的喘息,待要拚死挣扎,双脚一软,在床缘旁跪了下去。   一股冰冷邪恶的可怖感觉,箭矢般由他双眼处射入去,冰水般窜进他每一条神经、每一道脉胳。   他想叫,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邪恶的力量,侵进他似若毫不设防的神经世界里。   千惠子明灭不定的眼神,转为沉凝不动,乍看和以前的千惠子没有任何分别,只是凶狠了百倍千倍。   这时横山正也才赶到舱底,警务人员的本能使他没有像纳粹人那样贸然冲下旋,尤其当他嗅到血腥的气味。   他站在旋梯的尽处,骇然地看着眼前不能置信的一切,他更不明自为何纳粹人向着坐于床上的千惠子跪下。   他只看到纳粹人强壮宽阔的背部。   却看不到他因脸肌扭曲至变形的样貌,和他痛苦绝望的眼神。   横山正也举起手枪,瞄着千惠子,喝道:“不要动!”千惠子冷冷地向他望来,一瞥下,又再凝注在眼下的纳粹人身上。   横山正也正奇怪为何千惠子看他的目光是如此地陌生和浓烈,因为他们曾有数面之缘,下一刻,他已完全失去了冷静和应付危难的机智。   一股冰冷邪恶极端不舒服和令人烦厌的感觉,从他的双眼处透入,全身蓦地一阵虚脱,肚腹处强烈搅动,他像熟了的虾一般弯起来,口张开,刚才吃的东西山洪暴发般呕吐出去,一时腥臭薰天。   其他人已赶下来,艾莎扶着他的肩头,叫道:“你怎么了?”   费清博士和仁川越过他两人,往纳粹人和千惠子走去。   良子尖叫起来,软倒在旋梯的梯级处,惶然不知所措。   费清博土来到千惠子前,往她肩头抓去,同时喝道:“千惠子!你干甚么?”   他虽然并不能掌握眼前的一切,但已想到关键在她身上。   千惠子往后一仰,费清一抓抓空。   她并不是故意避他,而是眼神一黯,昏倒床上。   费清呆了一呆,忽地感到跪在身后的纳粹人猛地轰立而起。   他正要转头望去。   头颈巳给从后追上来的纳粹人抱过正着。   跟着纳粹人有力的右手将他的头往右边扭去,而肩膀却给他的左手拉往相反方。   “卡嚓”!   他一生最后听到的声音,就是颈骨折断的声音。   剩下的三人同时一呆。   不能相信眼前发生噩梦般的事实。   横山正也强忍着呕吐的冲动,伸直腰肢。   手中的枪扬起,手指已准备用力扳掣。   纳粹人转过身来,眼光望往他持枪的手上。   横山正也的手一阵酸软,手枪脱手掉在地上。   纳粹人缓缓向他走来,站在一旁的仁川狂叫一声,一掌往纳粹人劈去。   纳粹人眼中凶芒一闪,略一移动,仁川原本劈向他后颈的手刀,劈了个空,他向前一迫,手撮成锋,闪电般刺在仁川胸膛。   令人惨不忍睹的事发生了。   纳粹人的手掌刺穿了仁川的胸膛,整双手没入了仁川的身体里。   无疑纳粹人本身是个非常强壮的人,但仍没有这种近乎超自然的力量。   仁川口中发出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的惨叫。   良子见丈夫惨祸,忘我地站了起来,向缠着的两人扑去。   艾莎脚一软,往地上倒下去,全身颤震,连逃走的力气也失去了。   良子这个动作救了横山正也,纳粹人甩开仁川的体,望向横山正也,下一个目标显然是他,良子一扑上去,他的注意力转到良子身上。   横山正也当被纳粹人望着时,全身乏力,纳粹人转到良子身上时,他立时浑身一松,攫抓着他神经的异力移开去。   他这时只想逃命,当他由旋梯赶上上舱时,良子的惨叫声从下传来,倏忽中断。   他一生从未试过像现在那样惊惧,扑出甲板,他想跳入海水里,忽地瞥见自己驾来的快艇,大喜下解开系索,跃了下去,疯狂地发动引擎。   另一下惨叫传来,是艾莎死前的嘶喊。   在他心脏狂擂下,艇尾打起浪花,开始驶离游艇,眼看逃离险境。   忽然一股邪恶的力量从背脊迁入,由脊椎直冲脑后,横山正也神智一阵迷糊,他知道这是生死关头,死命挣扎,蓦地回复清醒,骇然发觉快艇正往回驶去。   他毫无节制地狂叫起来,一扭转,快艇箭般绕过游艇,往偏西处驶去,不断拉远与游艇的距离。   纳粹人的狂吼在后方响起。   横山正也待要回头张望,胸胁间剧痛撕体,他低头一看,一截铁枝在左会处突了出来,这才醒悟到是纳粹人掷来的铁枝,从背后穿破了自己的身体。   他惨叫一声,往后便倒。   凌渡宇看着雷达显示幕,脱下戴在耳上接收追踪讯号的收发器,奇道:“没有理由,快艇为何又驶走了。”   跟着向禾田稻香道:“让我来驾驶。”   游艇逐渐回复先前的高速,向海上某一目标赶去,他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兆,过人的灵觉,使他能感知一般人感觉不到的危险。   海域里激荡着一股邪恶的无形力量。   禾田稻香不断按搓着头。   软弱地坐在一旁,心中烦躁,这情绪她是少有的。   她道:“发生了甚么事?”   凌渡宇的精神力量比她强胜百倍,并没有受到影响,苦笑道:“但愿我能知道?”   横山止也的快艇突然离去,大出他意料之外,打乱了原本订下由水底潜往游艇,破坏游艇马达的计画。   这还不是最令他困扰的地方。   那种危难来临的预感才是最使他忧虑,尤其还要照顾柔弱的禾田稻香。   半个小时后,快艇出现在游艇的左舷,凌渡宇将驾驶的责任交回禾田稻香,走上甲板,亮着了强力的照明灯。   快艇停了下来,随着海浪急起低伏,艇上一片血红。   一个人仰跌艇底。   游艇泊了上去,凌渡宇将快艇勾了过来,系在船旁,才跳了下去。   “横山正也!”横山正也呻吟一声,张开眼来,茫然望向凌渡宇。   凌渡宇一看贯胸而过的铁枝,知道神仙难救,不敢动他,低喝道:“横山止也,我是你的朋友,告诉我,发生了甚么事,谁伤害你。”   横山正也神智迷糊地道:“纳粹人,不!他已不是纳粹人,他们死得很惨。”   凌渡宇虽然智慧过人,一时也摸不清他在说甚么,只有再问:“千惠子在哪里?”   横山正也呻吟道:“船上,大可怕了。”   一阵喘气。   凌渡宇知道他死亡在即,喝道:“圣战团究竟想干甚么?”   横山正也蓦地张开眼睛,露出迥光返照的清醒神色,道:“又是你?没有了,大祸已经发生,再生计画已没有意义。”   头一侧,断了气。   凌渡宇回过头来,禾田稻香站在船舷,居高望下。   骇然的眼神,青自得怕人的脸,像是不相信眼前所见。

第七章:生死对泱


黑漆漆的海面,反映着夜空土微弱的星光,再生号在海面上随波起伏,船首和船尾的指示灯像魔鬼的眼睛,舱内和驾驶舱均透出金黄的灯光,但却一点也没有人的生气,只有海浪拍打上船身单调而又永不休止的声音。   凌波宇潜至船旁,在船尾处静静地冒出海面。他将一个有强力吸盘的钓子黏贴在船身,借力升离了水面,第二个钩子安贴在更高的位置,到第五个钩子时,他巳像猫儿般轻盈地跃上船尾。   船上静悄悄地,不问半点人声。   但超乎常人的灵觉,却感到一阵出奇的烦厌和不舒服,他不明白为何有这种异常的感觉,这时巳没有可供思索的时间了,行动是首要之务。他从防水的背囊取出一支发射麻醉针的手枪,弓着身、鬼魅似地窜过静悄悄的甲板。非必要时。他是不会动用杀伤力强的家伙。   驾驶舱在最上一层,下面是上下两层的船舱。   他来到舱口处,眼睛往内望去。   长桌上堆满蔬果.但却空无一人,在舱尾虚有一道旋梯。看来像是通往地狱的入口,不知如何,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血腥味从那里隐透出来。   他强压着往内去的冲动,闪过舱口,来到船舱的一侧。   一道梯子通往上面的驾驶舱。   他攀梯而上,才升上两级,仍未可以看到驾驶舱的情形。   上面忽地传下两声沉重的呼吸。   陵渡宇全身一震,不足因为上面竟然有人,而足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极度的烦躁。   一种无形的能量,在空气中激荡着,那种力量透进人的神经里,使人心跳乏力。   凌渡宇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直至心神回复平静,才往下回攀。若非是他,换了别人,早已抵受不住跌了下去。他一生便在精柙功夫上修行,比普通人有强大百倍的精神力量,才能坚持下去。   直到脚踏在甲板上,他才松了一口气。他不明白发生了甚么事,恐怖骇人的气氛,弥漫在这充满死亡气息的船上。   他退回舱口,小心翼翼闪进舱里,他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全面戒备着,准备应付任何突如其来的变化。   他探头往旋梯内望进去。   以他见惯血腥踊面的经验,也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个角度往下望。恰好见到一头金发散铺在旋梯最下的一级,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伸了出来,紧抓着旋梯边缘外栏的铁枝。这金发女郎死前应是拚死往上爬,但却给人硬生生拉回去,所以旋梯最下几级拖出了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凌渡宇自然地回身后望。寂然无人的舱口吹来了一阵寒风,幸好他胆子极大,而且他的一个优点是愈危险时愈能保持冷静,这助他屡度难关。   他提起麻醉枪,往下一步一步走去,到了最低第五级时,他手按扶栏,跃了下去。   “噗”的一声,他已站在底舱的地板上,同时身子俯低,减少敌人攻击的面积。   入目是血淋淋的人间地狱。   除了身后的金发女郎,另四条体分布在舱内不同的位置,破头、断颈、破胸,种种死状。惨不忍睹。舱板舱壁染满血浆,在昏黄的灯光下,充满了邪恶的恐怖味道。   凌渡宇的眼光转往舱端状上晕伏的少女,她仰躺状上,秀发披散,胸脯轻起轻伏,是这屠埸里唯一的牛命。   千惠子!   凌渡宇跨过体。来到床前,伸手轻拍千惠子的俏脸。   干惠子“啊”一声轻轻呻吟,悠悠醒,当她张开眼来,看到凌渡宇,猛然省起甚么似的,张口便要惊叫。   凌渡宇早估到她有这种反应,一手掩着她的樱唇,柔声道:“不要怕,我和你妈禾田稻香来带你走。”   千惠子不但没有半点喜欢,反而露出骇然欲绝的惊惧柙色,拚命摇头。   凌渡宇的手轻轻离开了她的小嘴。   千惠子闭口喘气,却没有再叫。   凌渡宇低喝道:“勇敢点!我们走。”   千惠于睁开眼睛,珍珠般的泪从美丽的大眼睛涔涔流下,摇头道:“走不了!他...他在附近,我感觉得到。”   凌渡宇不解地道:“不用怕!我会保护你。我..”他地止住声音.一股邪恶冰冷的感觉,由背后脊椎升起,转瞬弥幔全身,他其至有想呕吐的感觉。   千惠子目瞪口呆望着他背后。   “蹬蹬蹬”!   旋梯晌起沉重的脚步声。   凌渡宇感到晕眩和乏力感风暴般吹袭着他的神经,只想往地上躺下去。   “呀!”   千惠子掩着脸凄叫起来。   凌渡宇像在逆风中抢上斜坡的人,凭着钢铁般的意志,将身体往后扭转过去。   一对饿狼般血红的眼睛瞪视着他。   宽阔的眉膀,棕红的头发。   纳粹人立在旋梯尽处,瞪视着他。   无形邪恶的可怕能量,在底舱的空间内激荡着,凌渡宇正处在这能量漩涡的中心点,他很想捧着头高叫起来.但他正以无上意志抗拒着这想法和冲动。   千惠子歇斯底理地尖叫。   凌渡宇运聚全心全能。狂喝一声,手中的麻醉枪扬了起来。   纳粹人双眼异光大盛。   凌渡宇全身僵硬起来,枪举到一半便凝在半空。   他忽地明白了横山正也的说话。   他是纳粹人,也不是纳粹人。   人是没有这类超乎常人的无形能量,一种能控制别人神经的邪恶力量。   凌渡宇开始深长的呼吸,累年的精神苦修使他有抗拒的本钱。   纳粹人眼中透射出惊异的神色,想不到竟有像凌渡宇这样的顽强对手,喉咙处发出野兽般的喘息声,身子地向凌渡宇迫来,手指撮聚成锋,当胸插至。   千惠子再发出惊天动地的一下尖叫,声音止,似是晕了过去。   看着当胸插来的手刀,凌渡宇想起地上破开胸膛的体,奋然一振,枪向前瞄,手指扳掣。   “笃”!   一枝麻醉针正中对方手刀的中指尖。   纳粹人的反应非常怪异,像小孩第一次玩火给烧灼的情形,全身一震手往后缩,怪叫一声,向后急退。   凌渡宇只觉全身神经一松,扳掣要射第二针,黑影一闪,握枪的手一阵剧痛,手枪巳脱手飞去,原来纳粹人急退后又欺土来,举脚踢正他的手。   摄入神经的力量又再开始入侵他的神经。但刚才那一下放松巳使凌渡宇若脱笼的飞乌,重新恢复了力量,避过纳粹人当胸踢来的另一脚,闪到对方身侧,腰一扭,膝盖重重顶在他胯下。   纳粹人近二百磅的身体。也给他整个人撞得往后跄踉退去,直至碰上舱壁,才停了下来。   试图攫抓凌渡宇神经的可怕力量,忽又消去。纳粹人的精神力量,随着他身体的状况而增减。中了麻醉针后,他的力量明显地减少。   凌渡宇何等机警,也顾不得地上的体和血污,就地一扑,往麻醉枪跌落的方向滚去,若能给纳粹人补上两针,说不定能制伏眼前这可怕的生物。   纳粹人借撞墙之力。又弹了回来,往麻醉枪处虎扑而下,刚才那下膝撞,似乎对他没有影响。   凌渡宇暗叹一声,往回滚去。   “蓬”!   纳粹人压在麻醉枪上。   凌渡宇借腰劲弹起,跳上床上,刚好纳粹人扑了过来,凌渡宇一个跟头,在纳粹人头顶翻了过去,双拳同时左右重击中他的双耳。纳粹人惨嘶一声,弓背后撞,凌渡宇猝不及防,整个人断线风筝般向后弹走,他刚好背脊向着纳粹人,胸口和额头“砰”一声撞在舱壁上,鲜血从额角流下。   纳粹人双手掩耳,显然极度痛苦。   凌渡宇眼光在地下搜寻,赫然发觉那枝麻醉枪竟给纳粹人压至枪管弯曲。   凌渡宇强忍胸背额的痛楚,转身标前一拳往纳粹人咽喉击去,他的拳头突出了中指节骨,若给他击中,保证喉骨破碎,这是他极少使用的毒辣招数。但他现在已没法将眼前的“东西”当作一个人去看待。   这一拳才击出一半,忽地停丁下来,那就像电影里的凝镜,进行了一半的动作,凝固起来。   纳粹人两眼一明一灭,强大的能量由眼射出,再从凌渡宇的双目侵进他的神经去。   凌渡宇想移开眼光,竟然办不到,纳粹人的奇异目光紧抓着他的眼光、他的灵魂。   凌渡宇全身麻木,呆子般举着拳头。   可怕邪恶的感觉冰水般从他的双目流进他体内每一条神经,每一条脉胳去。   他心中响起一个巨大的、野兽般的喘息响音,道:“你比他好得多,可惜我第一个遇见的不是你,我巳没有时间再重新学习。”   凌渡宇知道对方是以心灵感应的方式和他交通,一方面收摄心神。以坚强的意志激起精神力量,排斥着对方的侵入。另一方面,却在心里想道:“你究竟是谁?”   这个意念才起,忽然消失得影踪全无,便像水分遇上干涸的吸水绵,一下子被吸个干净。   那野兽般邪恶的声音在他心里回应道:“你是不会明白的,你虽然比他们更懂得运用自己的真正力量,但还是要借助武器。”   纳粹人将中了麻醉针的手指举起。   那声音继续在他心里道:“这枝针流进我体内的物质,削弱了我的力量,否则你早已死了,我很快会把握你们的一切,再以它们来消灭你们,这地方是我们的。”   凌渡宇打了个寒噤。从他双目流入的冰冷感蓦地加强,纳粹人同时向他踏进一步,手指张开,向他的拳头抓去。   凌渡宇那会不知这足生死存亡的一刻,只是苦于全身如堕进冰牢,连眨眼的力量也失去了。   “呀!”   千惠子的叫声从纳粹人的背后传来。   纳粹人显然呆了一呆。一直凝然不动的眼珠转动了一下,这是人类的自然反应,他也不能例外。   凌渡宇全身一松,接着那冰冷感又再攫抓着他,但这一松一紧,已使他发动了精神力的大反攻。   他闭上眼睛。冰冷的邪力立破截断。   凌渡宇狂喊一声,一脚前飞,正中纳粹人小腹。   纳粹人惨叫一声,向后仰跌,“轰”!一声后脑撞正上缘。   凌渡宇向醒来的千惠子喝道:“走!”   同时欺身而上,蹲身扑前,将手屈曲,一肘向跌坐地上的纳粹人眉心撞去。   千惠子想爬起来,又跌回状上,多日的昏迷和折磨,加上极度的惊吓,使她衰弱至连爬起来的力量也没有。   “砰”!   就在凌渡宇的手肘离纳粹人的眉心还有寸许的光景,凌波字的小腹已先中了纳粹人一下重拳,那力量若山洪暴发,将他整个人抛了开去。   他跄踉后退,刚好踏正地上一条,失了平衡,往后翻倒,小腹的剧痛,使他倒在地上虾米般弯曲起来,痛得泪水夺眶而出。   这东西占据了纳粹人的身体,同时发挥出纳粹人自己发挥不出的潜藏力量。   千惠子的惊叫刺入他耳内。   凌渡宇勉力睁开眼来,盖头一片黑云压下,被那东西占据了的纳粹人跳起向他压来。   凌渡宇想起早前被他压弯了的麻醉枪,大骇下一咬牙,向旁滚开。   “蓬”!   纳粹人压在他刚才跌卧之处。   凌渡宇顺势一翻,来到了旋梯的底部,他望往千惠子,正好千惠子亦望向他。   千惠子眼里填满惊惶和绝望,有很多话想向他倾诉,可是只能变成悲泣和泪水。   纳粹人站了起来。   冰冷的邪恶力量又再充斥底舱里。   这是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凌渡宇叹了一口气,奋起余力,走上旋梯。   纳粹人怒吼一声,向他追来。   凌渡宇巳到了旋梯顶,忽地住回返下,一脚正中纳粹人的门面,纳粹人惨叫一声,跌回舱底,不过凌波宇知道那只是能暂阻他一会,他标离船舱,纳粹人的脚步声巳在背后响起,冰冷的感觉从后脑直贯而入,幸好远比不上从眼流入的规模和强大,但凌波字的速度巳明显地迟缓下来,纳粹人从后迫近。   凌波宇像是逆风而行,死命挣扎抢出甲板,海风从漆黑的海面吹过来,使他昏昏沉沉的脑袋精柙一振。   “砰”!   他背后中了一脚。   幸好他在中脚前向侧一扭,化去了对方大半力道,但仍然变作滚地葫芦,在甲板上打着转抛跌开去。纳粹人紧追而至。   凌渡宇放弃了对抗的决心,乘势再滚,到了船边,弹起一按船缘,跃离船面,“噗通”一声,沉进了水里,往外潜去。   纳粹人仰天狂叫,就像仰天嚎叫的饿狼,但却不再追进水里。   还不太明白水是甚么东西,他还要学习。

第八章:天魔横行


凌渡宇爬上稻香号时,已力尽筋疲。   禾田稻香看到满身伤痕的他,泪水抢闸而出。悲叫道:“发生了甚么事?我担心死了。”   凌波宇死命撑起身体,望往半里外的再生号,见它仍是毫无动静,松了一口气,道:“将船驶远一点,只要雷达上看到它便成。”   禾田稻香道:“不用怕!我通知了日本警方,他们的人正在赶来。”   凌渡宇浑身一震,道:“没有用的!没有用的,他们要对付的并不是一个罪犯,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可怕东西。”按着呛咳起来。   禾田稻香并不明白他的话,突然将他搂得紧紧地叫道:“我恨怕,我从未如此害怕过,等待你回来的时间就像百年千年地长久,你没有事的,不要吓我。”   凌渡宇闭上眼睛,全身乏力,喃喃道:“让我休息一会,我很快便没事了。”   他一定要迅快复原,他可能是这世上唯一能与那怪物交手而又幸存的人类。   个半小时后,天色逐渐发自,四艘日本海岸巡逻队的船艇由东南方高速驶至,显示了他们对这事件的重视,当然,禾田稻香那大野夫人的身分,是没有人敢忽视的。   三艘警轮扇形散开,向仍随水飘浮的再生号围上去,另一艘泊了土来。两名日本警官跳到稻香号去。   禾田稻香迎丁上去,应答着他们的询问,另有日警将载着横山正也体的快艇拉了过去。   两名警官年纪都在三、四十间,精明自倍的模样,他们在禾田稻香的陪同下,走上驾驶舱。   凌渡宇盘膝坐在一角,脊直肩张,鼻孔深长地吐纳呼吸,他已从深沉的坐中觉醒过来,但仍不愿张开眼睛,他的伤口已止血结焦,比起一般人,曾受严格苦行瑜伽和技击训练的凌渡宇,具有更为优胜的复原能力。   禾田稻香怜惜地看着他,除了额上一道血痕外,染满鲜血的潜水衣换上了T恤牛仔裤,她记起了为他拭净面上身上血污前的可怕模样,那时还以为这动人的男子会就如此死去。   “凌先生!”   凌渡宇眼一阵颤动。   “凌先生!关原警官和山之助警官想问你几句说话。”   凌渡宇张开眼来,坐后的闪闪精光吓了三人一跳,那便像明亮的星光,忽尔走进他的眸珠里。   “凌先生!我是水警部的关原,这是我的同事,山之助警官。”   关原身量较高,官阶也是两人中较高。   凌渡宇深吸一口气,让新鲜氧气大量地涌进肺部去,道:“再生号还在吗?”   关原警官道:“放心,她逃不掉的,我们与总部的特别通缉科联络过,又从国际刑警取得了进一步的资料,大约地了解了整件事,凌先生实在太冒险了,这件事应由我们来处理,否则也不会发展到这田地。”他的语气中明显地带着浓烈的不满。   另一位的山之助警官冷冷道:“凌先生,请你将再生号上的情形告诉我们。”   凌波宇皱眉道:“船上有一个人和一个东西,人是千惠子小姐,另外的东西表面看去是个德国人的身体,但里而是甚么,我却不知道了。”   关原警官脸色一变道:“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禾田稻香道:“关原警官!”   关原警官恭身道:“对不起,大野夫人,职责所在,我一定要问清楚。”转向凌渡宇道:“凌先生可否将登上再生号的情况说一次。”   凌渡宇点头,简单扼要地将过程说出来,禾田稻香悄脸的血色不断减少,关原和山之助两人虽留心聆听,但嘴角的冷意表示出他们的不相倍。   关原瞥官冷冷道:“凌先生可能太惊怕了,生出了种种幻想,但无论如何,我们知道了再生号上的情形。”   凌渡宇毫不动气,通:“你知为何再生号没有离开?”   山之助警官插入道:“当然是机器出现了问题。”   凌波宇摇头道:“不!那是因为那东西刚占据了纳粹人的身体,还在学习着纳粹人脑内积存了数十年的记忆和知识,就像走进了庞大的图书馆里,还未翻阅到有关驾驶操作再生号的部分,否则他早已走了。”   关原道:“对不起,我不能接受这种说法,回岸后我会为你安排精砷科的检查,但现在救回千惠于是首要之务。”转向禾田稻香道:“夫人!你们的船请驶远一点,无论发生何事,也不要驶过来,我们有足够的能力和设备去应付任何情形。”   在微茫的曙光里,再生号在海上随浪飘摇,但驾驶舱和甲板上却静悄无人。   充满异乎寻常的诡秘感觉。   四艘警轮团团将再生号围着,两艘放在警轮上的橡皮快艇放下到水中去,每艘载着四名特警,迅速地向再生号推进。   稻香号在更远的地方,凌波宇与禾田稻香成为了不准接近的旁观者。   最心焦的是凌波宇,因为他明白日本警方要对忖的,不足人力能抗拒的、邪恶又残酷的生物。   两艘橡皮快艇无惊无险地分泊在再生号左右舷处,八名穿上防弹衣,头戴防弹盔的武装特警敏捷地攀上船去,迅速分散到舱面不同的隐蔽点。   关原警官松了一口气,想不到如此容易控制了大局,最危险的一段时间,就是在往再生号的半途,遇上突袭,这七名特瞥在干练的山之助率领下,可以应付任何暴徒。   他举手打出一个手势,轮上闪亮了黄色的进攻讯号。   山之助这时正在艇上,他伏在进入舱口的门旁,见到讯号,立时向在登上驾驶舱的两名特警打出往上攻的暗号,只要控制了驾驶舱,便有更大的成功机会。   两名特警缓缓沿梯而上。   山之助忽地感到一阵烦躁,几乎想叫出来,当然他不能这样做,伏在舱门另一边的警员呻吟了一下,脸色苍白起来,摇摇欲堕。   山之助正想询问。   异变已起。   两声惨叫从船舱上的驾驶室传来,短促而凄厉,几乎不用看已感到是死前的惨叫声。   关原目睹着整件事的发生,可是仍不能相信看到的一切。   驾驶室的窗落下了厚厚的遮阳布,今人无从知道内里的情景,室门半掩半闭,使人想到里面的人刚刚雕去,匆忙下没有关门,随着波浪的起伏,室门不断前后移动,隐约窥见驾驶室无人的一角。   两名受过严格训练的特警,由攀梯敏捷地抢到室门的两旁,待了数秒的时间,闪电般由两旁冲出,两支手枪扬起,同时扑进室里。   关原的目光被室壁阻隔了。   没有枪响。   显示没有攻击,也没有反击。   当关原和其他虎视眈眈的人员松下一口气,估计室内无人时,惨叫在室内惊天动地的响起。   其中一名特警打着转跌出来,脸上血肉模糊,肯定受了一下致命的重击,他直冲到驾驶室外的围栏上,跌势还不止,冲出栏外,“蓬”一声掉在下层的甲板上,头挂出丁船舷外。   另一名特警再也没有任何声色,似乎给驾驶室吞噬丁去。   这是没有可能的,这两名特警能对任何攻击作出反应,起码也不会不济至连还击的力量也没有。刚才凌波字的说话流过他的心,寒意从背脊升起,但他已没有思想的余暇了。   再生号船尾打起浪花,开始航行。   远处的凌渡宇知道不妙,开动机器,全速赶去,想不到在这要命的时刻,那东西已从纳粹人的脑袋学晓了操纵再生号的技术。   这时山之助一马当先,往攀梯爬上去,同僚的死亡,刺激起他死拚的勇气。   余下的五名特警,利用绳钓分由不同的方向往高高在上的驾驶窒攀上去。   再生号逐渐加速。   关原通过传讯器指挥着。   两艘警轮分左右向再生号拦截。   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关原眼前的景物忽地波浪般颤动和模糊起来,两眼一阵疼痛,倏忽问所有船声、浪声和叫声退往听觉外的远处。   他神智昏沉地往地上蹲下去,耳中只听到自己深沉的喘气声。   “轰”!   一声巨响将他惊醒过来。   当他回复正常时,整个局面已完全改变。   再生号脱出重围,往公海逸去,三艘追截的警轮船首撞在一起,着火焚烧起来,浓烟冲上半天,海面上布满堕海或蓄意跳海逃生的警员,包括山之助和五名攻上再生号的特警,自己处身的警轮无目的地在海面打转,身旁其他同僚茫然抱头跪地,更有人毫无控制地狂岖起来。每个人脸上均有尚未平复的震骇神色。   关原日光追摄着巳变成一个小点的再生号,那载着大野夫人和那中国人的稻香号正尾随而去。但他已不能帮上甚么忙,眼前当务之急是要救堕海的同僚。他甚至有点欣慰有这不用追去的藉口,刚才的经验实在太可怕了。   他全身冰雪般僵硬和难受。   凌渡宇已预计到会发生事故,却没有想到是如此惊人,那东西的邪恶力量增强了不少。   当山之助和五名特警扑上驾驶室时,蓦地六人如遭电殛,同一时间倒跌向后,从两层高的驾驶室外甲板滚跌进海里。   那种影响波浪般的向外扩散,所有在四艘警轮上严阵以待的武装日警或蹲或跌,没有一个人能保持平衡。   两艘追截的警轮,盲目地撞到一起,幸好只是在增速的初期,损毁并不严重,不幸的是另一艘警轮失控撞丁土来,打横撞正已相撞的其中一艘,立时爆炸起火,火势迅速蔓延,这才构成致命的打击。   凌渡宇本欲救人为重,但见日警们在再生号逸山后迅速复原,纷纷跳进海里,关原的旗艇又安然无恙,立时改变主意,转向再生号追去。   凌渡字脸色前所末有地凝重,一向以来,无论在多么恶劣的环境,他都是谈笑用兵,现在脸上却满布阴霾。   禾田稻香俏脸煞白,回头眺望变成了几个小点的警轮,四边大海茫茫,一种孤凄的感觉袭上心头,颤声道:“怎么办?千惠子在船上。”   凌渡宇默然不语,不知转着甚么念头。   禾田稻香走到一角坐下,浑身软弱乏力,心中的疲乏泛滥到心外。   阳光漫天下的海面波纹荡漾,可是她感到内外的世界都是无比灰暗。   再生号不断增速,逐渐消没在远方的水平线下。   禾田稻香起立惊呼道:“追失她了。”   凌波宇道:“没有!只要她在雷达范围内,休想逃去。”   禾田稻香审视仪器道:“还没有增至最高速度。”   凌渡宇淡淡道:“追上又怎样。”   禾田稻香打个寒战,是的,追上又怎样,那是人力奈何不了的异物。   凌渡宇道:“他尽管有强大的精神力量,但还是个初居人体的新丁,很多地方一定有所不足,现在我就是希望他以为稻香号及不上再生号的速度,所以甩掉了我们,当他这样想时,我们便能有机可乘。”   禾田稻香听到凌渡宇冷静的分析,芳心没由来地安定下来。   两个小时后。   “嘟”!   无线电通讯器响起。   禾田稻香道:“让我来驾驶。”能做点东西,总比胡思乱想好。   凌渡宇按动通话器答道:“稻香号!”   金统的声音传来道:“小凌,终于联络上你,真要多谢东京卫星通讯站的人,报告你的位置。”   凌渡宇道:“东经一百二十五点五度。北纬二十四点六度半。”   金统怪叫道:“甚么?你想往台湾去吗?小心燃油是否足够。”   凌渡宇道:“放心吧,小弟有足够的燃油到美国来拜访你。”听到老朋友粗豪乐观的声音,重若钳坠的心情轻松了一点。   金统道:“联络过日本警方,知道了海上发生的可怕事件,现在整件事已上了国际刑瞥的议事桌。最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莫如阁下,可否给我们来个简单的介绍,并提出你认为目前最佳的处理方法。记着!我身旁还有十多位有身分有地位的仁兄在听着你的高见。”   凌渡宇淡然自若道:“前面那一段大家都巳知道,恕我不再浪费时间,照我估计,问题发生在横山正也抵达再生号的一段时间,纳粹人身上显然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使他杀死了所有人,只留下了千惠子..”他说到这里,忽地停止了说话,似乎捕捉到某一飘忽难走的灵感。   金统叫道:“小凌!怎么了?”   凌波宇无意识地挥手道:“他为甚么不杀千惠子?”   金统奇道:“当然是为了拿人质在手,使吾人投鼠忌器。”   凌渡宇道:“不!首先他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力量,不需要人质作盾牌。其次,我的感觉是他应还不明白这类牵涉到人与人间的微妙问题,“人质”是不存在于他的观念。”金统叹了一口气道:“为何你总是与诸如此类的荒诞事连在一起,若非日本警方的报告,这里听你说话的人早走得一干二净了,台、日警方均应我们的要求处于最高度戒备下,军方的战斗直升机已准备就绪,不过大家都希望先听你的意见。”   凌波宇道:“你一定要留心听着:不要有任何行动,我重覆一次:不要有任何行动。”   金统静默下来,传声器一阵嘈杂的对话,虽听不清楚内容,但显然大部分人不同意他的意见。   陵渡宇诚恳地道:“相信我,任何行动只会带来更多的牺牲。我们对付的是前所未有、一无所知,但却具有杀人于无形力量的邪恶异物,我们既不知他从那里来,有甚么目的和要达致甚么目标。但他既和“末日圣战团”连在一起,便不是无迹可寻。”   一个陌生的声音代替了金统道:“凌先生,我是法国情报局的诺威将军,无论如何危险,可是总不能袖手让他为所欲为。任由那纳粹人带着个无辜的女孩走,请记着圣战团手上拥有能制成核弹头的原料。”   金统插入道:“是的!小凌,总不能甚么也不做。”   凌波宇笑道:“不是甚么也不做,我要求你动用所有人手,利用新近得到有关圣战团的线索,例如费清博士,彻查这恐怖集团的一切,其次,就是大野隆一有何动静。”   金毓道:“圣战团的事我们一直没有放松过,预计很快有进一步消息,大野隆一到了美国威斯康辛州它的“国际卫星通讯公司”,处理了一些事务,便飞回日本,他的公司是属于国防监管的企业,我可保证他一个零件也不能转给圣战团,你放心好了。”   凌渡宇皱起眉头,心想事情那会如此简单,再问了几个问题后,和金统约好了暂停行动后,才挂断了线。   黄昏降临海上,风浪转急,幸而再生号慢了下来,朝着菲律宾的方向驶去,航线稳定,似乎一点想不到后有跟踪者。   吃过晚餐后,晚空飘下微微细雨,两人躲进驾驶室内,凄风苦雨,别有一番滋味。   禾田稻香秀眉蹙起,脸有忧色。   陵渡宇见到她的样子,遏她道:“你不是说过会为我拉小提琴吗?”   禾田稻香摇头道:“对不起!我忘记了带小提琴。”   凌渡宇微笑道:“忘记了带小提琴的演奏家,不要告诉我没有舞鞋便不能跳舞。”   禾田稻香忧怨地望他一眼道:“没有舞鞋可以跳舞,但没有心情却不能跳舞。”想到千惠子陷身险境,愁肠早绞成一堆。   凌渡宇道:“放心吧!千惠子一定没有事,我直觉地感到他不会伤害千惠子,这怪物具有心灵传感的超自然力量,当他以心灵和我对话时,我模糊地感觉到他一些想法,不会伤害千惠子是其中比较清楚和能明白的一个意念,另一个就是有关圣战团的,唉!可恨我不能更清晰把握他的想法。”他皱眉苦思起来。横山正也死前曾提到“再生计画”,是怎么一回事?   禾田稻香似懂非懂,不过她对凌渡宇有种不能理解的信任,凌渡宇是那类天生正气的人,他的言行举止全是来自真心,毫无伪饰。刚才凌渡宇说的是指奇妙的心灵接触,当两个思想体作超物质的精神交往时,自然地可以直窥对方心里最主流的意念和想法。   禾田稻香垂头道:“你刚从再生号回来时的模样,真是吓死人了。”   凌渡宇笑道:“我还记得你搂着我时的消魂滋味,这才明白甚么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禾田稻香俏脸飞起红霞,像刚刚连尽两杯香槟,头垂得更低了。蚊蚋般的声音道:“请记着我还未离婚的。”   凌波宇人虽风流,却非轻狂之徒,抱歉地道:“对不起,我失言了。”   禾田稻香长身而起。轻移玉步,凭窗外望漆黑一片的海面,幽幽道:“但愿我在三年前遇见你,那时我还未结婚。”   陵渡宇心中一阵感动,站起来,走到她背后,一双手轻按香肩,禾田稻香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锁在一起。   “嘟!”   无线电讯号传来。   凌渡宇暗骂一声。“喂!大野隆一叫稻香号!稻香,你在那里吗?”   凌渡宇轻叫道:“是你未离婚的丈夫。”   禾田稻香幽怨地瞪他一眼,同传音器道:“我在这里!”   大野隆一有点气呼呼地叫道:“你干甚么到那里去,那中国人是谁。你给我解释清楚。”   禾田稻香平静地道:“我要救千惠子。”   大野隆一咆哮叫道:“你能做甚么?现在弄到这个田地,难道我没有告诉你我可以令千惠子安全回来吗?我的女儿难道我不关心吗?”   凌渡宇向禾田稻香打个手势,禾田稻香领悟问道:“你答应了绑匪甚么要求?”   大野隆一叫道:“我..我..你不要问,我甚么也没有做,你立即回来,我坐水上飞机来接你,告诉我你的位置。”   禾田稻香淡淡道:“不用劳烦你了,你便当没有了我这个人好了。”她出奇地平静,只觉另一边的只是个陌不相识的人,一点感情的连系也没有。   她从容地关上对话器。   “嘟!嘟!”   无线电讯再次响起。   禾田稻香气愤地拿起对话器,叫道:“你再打来我便关了通讯器。”   那边金统声音愕然道:“小姐,你会说英语吗?”   禾田稻香尴尬万分,将对话器递给凌波宇,只恨自己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凌渡宇安慰地轻轻拍一下她因头向下垂而弓起线条优美的后颈,向对话器道:“老朋友,放马过来。”   金统的声音既兴奋,又似乎有些忧虑地道:“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好消息是我们有了更多关于圣战团的资料,坏消息是这些资料显示圣战团有比我们预估中更庞大的力量。”   凌渡宇道:“这一点也不出奇,一直以来我并不相倍他们只是批盲目想毁灭世界的狂人,“再生计画”一定是一套完美的构思,否则也吸引不到像费清博士那样的学者。”   金统道:“不止费清,还有最少五至六个各方面的专家,包括德国的火箭专家白赖仁博士和英国的冷冻物理学家能恩教授,他们曾和费清有频密的接触,而现在都已神秘失踪。这些人若合在一起干一件事,那件事必是惊大动地,但究竟甚么计画能把他们吸引?”   凌渡宇道:“你有没有和大野隆一接触?”   金统道:“我亲自盘问过他,但给推得一干一二净,日前他所有公司均在严密监察卜,我保证他难以作怪。”   凌渡宇道:“我看其中必有问题。”   金统哂道:“你精通催眠术,何不把他催眠,看看他有甚么心事。”   凌渡宇苦笑道:“催眠术不是万能的,有很多限制,若受术者本身意志坚强,有防备,又或蓄意抗拒,其至精神不集中和松驰有困难的人,都会不受催眠,否则我岂非可横行天下。”   金统道:“很少听你如此谦虚坦诚。”   凌渡宇笑道:“去你的!你刚才说和圣战团有关的达五、六名专家,其他的人是谁。”   金统道:“都是各方面的专才,他们在过去几年来,和费清同属一个叫做“拯救地球小组”的成员,但奇怪地却从没有发表任何文章或议论,除了失踪的两人外,其他人都在我们监视下,保证插翼难飞。”   凌渡宇哂道:“你太多保证了,小心不能兑现,失踪了那两人的家人怎样?”   金统赞叹道:“小凌你果然是个人才,刚才我故意不说,就是要考一考你的思考能力,因为这是最关键性的问题。”   凌波宇笑骂道:“不用台举我,假若圣战团确能毁灭世界后再生过来,必然会关注到家人的安全,这是浅而易见的道理。”   金统道:“这几个拯救地球小组的成员大多数足独身的人,这或者是圣战团选择他们时的一个条件,白赖仁尚有太太,但两人关系极坏,所以看来白赖仁将他太太也列入了被毁灭的对象也说不定。”顿了一顿又道:“大野隆一的国际卫星生产的只是将火箭送进太空的推进器.与核子弹应扯不上任何关系,就算在高空爆一枚核弹,也难以造成毁灭世界的大祸,何况我们对于他们能否制成核弹,和是否有那种制造核反应的装备,都抱着极怀疑的态度,即管有这样的能力,在试爆时也会被“国际核能监督协会”查察出来,说实在的,一枚原始简陋的核弹成不了甚么气候。”   凌渡宇接口道:“所以他们一定另有把戏,关键人物是大野隆一,只要知道绑匪的要求,便可从而测知他们的“再生计画”。”   金统道:“好了!现在回到那..那甚么纳粹狂人身上,我周围的人都很不耐烦,台湾警方已应邀派了六艘武装警轮拦截再生号,他们将在两小时内迎上向他们驶去的再生号,你看着办吧。”   凌渡宇的心直往下沉,道:“这是我预计会发生的事,但仍要表示遗憾,好了,对话至此为止,我们保持联络。”   禾田稻香看到凌波宇脸色不善,柔声道:“不要动气,好吗?”   凌渡宇不禁莞尔,将船速提至极限。   禾田稻香讶道:“你干甚么?”   凌渡宇咬牙道:“在台警到来前赶上再生号。”   禾田稻香蓦地发呆,对于再生号,她怀有无可比拟的畏惧。   连续第三天的良好天气,海面上浪静风平,稻香号破开水面,全速前航,再生号出现在远方的水平线上。   禾田稻香站在凌波宇身旁,心中的恐惧却惊涛骇浪般起伏着,她不敢打断凌渡字的思路,因为后者正殚思竭智,设想着击败这邪异对手的可行方法。   凌渡宇忽道:“待会我将利用稻香号较高的速度赶上再生号,在两船擦身而过时,改由你驾船,记着不要停下来,驶得愈远愈好,无论发生甚么事,也不要回头。”   禾田稻香愕然道:“那你做甚么了?”   凌波宇淡淡道:“我将学习中世纪时的海盗,跳上对方的船去。”抬头望往天上。奇道:“是甚么声音。”   “轧!轧!轧!”   禾田稻香望向雷达扫描器,叫道:“是飞机。”   陵渡宇跺脚道:“是直升机。”   东南方出现了一个黑点,逐渐扩大。   一驾直升机转瞬飞至。完全不理会凌渡宇挥舞的停止手号,空中一个盘旋,往远方再生号赶去。   凌渡宇冲回驾驶舱内。神色反而平静下来,在危机里动气是不必要的浪费。   禾田稻香道:“这足怎么一回事?”   凌渡宇道:“是台湾的空军,为台警探路和定位,希空她不要飞得太低。”纳粹人的力量显然受到距离的限制。   直升机飞至再生号的上空高处,盘旋起来。距再生号有相当的距离。   凌波宇松了一口气,暗忖这或者是纳粹人所不能及的高度,向禾田稻香道:“设法和直升机取得联络。”   禾田稻香恨不得自己能贡献出一点力量,立即以无线电试图与直升机取得联系。   再生号随着距离不断拉近,逐渐在眼前扩大。   凌渡宇左手拿起望远镜,忽地全身一震,叫道:“不!”   禾田稻香已拉紧的神经再抽搐了一下重的,弹了起来,顺着凌波宇眼光望夫。   直升机蓦地升起,似乎要逃去的样子,显然机师也看到凌渡宇看到的危险。   一道火光由再生号射出,画过长空,向升离的直升机追去。   火箭。   它迅速越过了再生号和直升机的空间,刺进百升机身内。   “轰”!   直升机在一团火光和烟屑里。爆作一天残月,落海上。   凌波宇想起荒岛得到葛柏购买军火名单上的哨托式火箭炮,心中升起一股寒意,这不足因为对武器的惊惧,而是那占据了纳粹人的东西已掌握了武器的运用,使他如虎添翼,假设他的目的确是想毁灭人类,再生计画落到他手上,将变成人类最大的危机,可恨对再生计画目前仍足一无所知。   “我很快会把握你们的一切,再以它们来消灭你们,这地方是我们的。”   那东西的说话在他小中重温,在他的心灵中谷应山呜。   凌渡宇闷哼一声.关掉了稻香号的引擎。游艇依然滑翔着向再生号驶去。   禾田稻香软弱地靠在他身上,凌渡宇不自觉地搂着她的眉头,心神却飞往远处的再生号。   他并没有失败。   至少他还没有被杀死,只要有一口气在,他便要斗争到底。   再生号逐渐远去、消没。   东南方传来马达的声音,但他知道台警已“幸运地”迟来一步。

第九章:万里穷追


一辆由司机驾驶的皇冠房车驶进了大野隆一的豪华公馆。   管家拉开车门,向步出车外的禾田稻香道:“大野先生在书房等你和凌先生。”   禾田稻香看来有点劳累,在台湾上岸后便直飞日本东京,甫下机便赶回追里,柔弱的她又怎吃得消,支撑着的只是她刚强的内在。   凌渡宇依然是那样的从容潇,仿似来这里只是作客,而不是面对暴怒的大野隆一,一个列入世界前十名的大企业家,若非禾田稻香表示假设他不接见凌渡宇,她便不回家去,凌波宇休想可以踏进这华宅半步。   凌波宇也是迫不得巳才见大野隆一,有哪个男人可忍受自己妻子和另一个男人独处数日数夜?尤其是大野隆一这类日本大男人。   大野隆一脸色阴沉卓立窗前,陷在背光的昏暗里,使人想到暴雨来临前的密云。   禾田稻香出奇地平静,待管家关上书房门后,介绍道:“这是凌渡宇先生。”   大野隆一闷哼一声,动也不动。   凌渡宇坦诚地道:“我...”大野隆一举手制上他说下去,道:“我可否先和大野夫人单独说几句话?”   凌波宇耸耸肩,强忍着望向禾田稻香的欲望,一吉不发地推门走了出去。   “砰”!   门关上,将这对貌不合神已离的夫妻关在宁静隔离的空间里。   大野隆一长长叹了一口气,向禾田稻香走去。   禾田稻香道:“不要走过来。”   大野隆一无可奈何地停下脚步,又叹丁一口气,通:“稻香,这些天来为了千惠子,我的脾气变得很暴躁,说了些不应说的话,希望你能明白。”   禾田稻香冷冷道:“当然明白,多年夫妻,虽然见你的时间远比不见你的时间少,但还有其么不明白?”   大野隆一举手道:“这不足争执的时候,千惠子回来后。我们找个地方过一段平静的日子,好吗?相信我,一切都会是美好的。”他的声音提高了不少,显示他的克制力在减退中。   禾田稻香转过身去,平静地道:“你还是不肯面对现实,难道国际刑警向你说的话,一点也不能打动你的心,很多人已经在这事件中牺牲了生命,但你想到的只是你和你的女儿,你有否想过很可怕的事已发生了,外面那位凌先生并不为了甚么,却舍命去救你女儿,而你只足为自己着想。”   大野隆一铁青着脸道:“但我也想到你。”   禾田稻香冷笑道:“想到我的话,就不会有遍布全世界的情妇了。”   大野隆一像给人当胸擂了一拳,往后退了一步,手按在身后的书桌上,急速地喘了两口气,蓦地失去控制地狂哮道:“稻香,你是不会明白的,但我真的爱你,当我和另一个女人在床上时,想到的只有你,我希望能用其他女人代替你,使我忘记你,但我做不到,由第一天开始,我便知道你不爱我,直到此时此地此刻。”   禾田稻香霍地转身,眼中含着泪光道:“当初苦不爱你,又怎会嫁给你?”   大野隆一激动地道:“你拥有一些我从来未曾拥有的东西。当我看着你拉小提琴时脸孔闪耀着的光芒,当我看见你忘情地舞蹈时。我嫉忌你,那是我没法把握的浪漫,我以为当我拥有你时,亦会拥有那一切。但我错了,我只懂计算,计算甚么可以给我带来最大的收益,有时我甚至怕见到你,怕你看穿我坚强的伪装,我不敢看你的眼,里面满载着梦想和灵性,我想将你变成我的同类人。但到了今天,我知道自己已彻底失败了,纵使能拥有全世界、你的身体,但却从未曾拥有过你的心。刚才我见到凌先生时,才知道甚么人能打动你。”   禾田稻香口唇颤动,终于没有说出话来,大野隆一说得对,她从未对大野隆一有对凌渡宇那种震动心弦的感觉,事实上,由出生到今天,只有陵渡宇使她有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   一向以来她都以理性的态度去处理爱情,当她看到横山正也的本性时,她冷静地离开。当大野隆一挟着绝顶成功企业家身分,配合着他的识见、成熟和风度向她追求时,她冷静地接受。她的心神从没有放在男女之情上,只有艺术的境界才能真正满足她心灵的要求,直至遇上凌渡宇。   吐出了刚才那一番话,大野隆一反而平静下来,道:“你想我怎样做?”   禾田稻香垂下眼,静默了十多秒,往房门走去,她的脚步很慢,缓缓拉开门。   大野隆一目光追踪着禾田稻香优美修长的身段,直至消失在半开的门后,这生命里最珍贵的事物,成为了记忆的残痕。自认识禾田稻香以来,他从未感到和她像刚才那样地接近,他超越了自尊和私欲,将自己解剖开来,展示从不肯暴露出来的弱点。   但讽刺的是,两人的关系却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   滂渡宇看着禾田稻香推门而出,像要避过大野隆一的目光那样移往一旁,靠在门旁。   她没有流泪,却露出心力交瘁的神态。凌渡宇向她走过去。   禾田稻香茫然望向他,疲倦地道:“他在等你。”   凌渡宇了解地点头,越过她,走进书房去。   大野隆一坐在书桌后,神色平静地让手道:“凌先生请坐下吧。”凌渡宇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地道:“我只想知道圣战团要求的是甚么?”   大野隆一想不到他如此直截了当,反而大生好感。收下眼中射出警惕的神色,道:“我是一个商人,素来膺服的只有公平的交易..”凌渡宇斩钉截铁地道:“我绝对明白,首先,我保证以救令千金为第一要务,其次,你将绝不会因露与绑罪的交易而惹上警方的麻烦,因为我并不是警方的人。”   大野隆一凝塑着他,叹了一口气道:“我做梦也想不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曲折离奇,令人难以置信,但偏偏又是事实。”他仰首望向天花板,呆了半晌深深地再叹一口气道:“这孩子很可怜,十二岁时母亲堕楼身亡。”   凌渡宇问道:“令千金患的究竟是甚么病?”   大野隆一眼中掠过忧伤,低沉地道:“那是遗传的怪病,她母亲有严重的梦游,常常失魂落魄地四处乱闯,终于闯出祸来,堕下楼去。千惠子一直很正常,直至数月前才突然发作,医生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似乎是离魂病的一种。”   两人间一阵沉默。   大野隆一忆起亡妻,凌渡宇却在思索着千惠子的怪病。千惠子知道自己被囚的地点,是否和这怪病有关?   大野隆一忽地在一张白纸上写起字来。   凌渡宇不解地望向他。   大野隆一将写好的纸举高向着他.上面写着一大堆文字。地方名和日期。   凌渡宇恍然大悟,不禁佩服圣战团的周详计画。   原来大野隆一纸上为的是有关国际卫星通讯公司三日后运送一批器材往法国一间发射人造卫星公司的路线和时间表。   这批器材主要是发射卫星火箭的推进器,假若圣战团要求的是大野隆一将这批器材移交给他们,大野隆一即管同意也是有心无力,但只要大野降一将准确的时间和运送路线告诉他们,再由他们从中劫掠,不但大野隆一不用负上责任,圣战团亦可取得行动中最大的灵活性。   怪不得大野隆一不肯将绑匪的要求告诉国际刑警,因为这种露等同犯罪,大野隆一甚至不敢用口告诉他,怕他身上携有录音机,录下他的说话。   “啪!”   大野隆一擦着了打火机,放到纸的一角下。   写着最关键性资料的纸开始由下角燃烧上去,焦烬的地方卷曲屈上,发出“劈劈啪啪”的轻响。火光将大野隆一的脸照得红扑扑地,有种说不出的憔悴;一刻前他还决定不说出与圣战团的秘密交易,这一刻他已毫无保留地说出来。   这在商场战无不胜的大企业家,忽地感到一无所有的空虚。   萤幕上打出一幅又一幅不同的幻灯片,显现出不同的人。   当萤幕上出现了个大胡子时,凌波宇道:“这个!”   金统停止按掣,让大胡子拟定在萤幕上,拿起幻灯机旁的一叠档案,翻阅起来道:“麦夫博十,四十三岁,人工智能权威,精研电脑机械人,高五十一寸,比你矮一寸,体重一百六十五磅,少时因患喉疾故声音嘶哑,沉默寡言,为“拯救地球小组”成员之一。嘿!这说来也是多余的,因为刚才放的全是这班混蛋的尊容。”   凌渡宇仔细端详萤幕上的麦夫博士,微笑道:“这是个最佳的冒充对象,我要有关他的一切资料,包括声音、走路的姿态、喜好,愈详尽愈好。”   金统道:“这个绝对不是问题,问题是这是否可行的方法,为何不直截了当,布下天罗地网,例如让圣战团的人劫去装载火箭推进器的货柜时,打开一看,发觉里面是整货柜的警察,那才是精采绝伦。”   凌渡宇大力一拍金统宽厚的肩膊,向这粗豪的德国大汉道:“若有更佳的选择,我那愿深入虎穴去找甚么虎子。”   金统皱眉道:“但你的困难却完全是由假设得出来的,首先你要假设那鬼东西占据了纳粹人的身体后,从纳粹人的大脑记忆中学习和知道了一切,包括驾驶游艇、使用武器,以至乎牙牙学语,知悉了再生计画是他妈的那一回事。其次,你要假定他的目标和圣战团毫无二致,于是他“秉承”纳粹人的遗志,哈..继续做纳粹人,领导圣战团去完成再生计画。这么多假定,只有一个不行,我们便会好梦成空,而你却要浪费时间去扮作个患有喉疾的沙声疯狂科学怪人,若果他日不能纠正过来,才叫冤枉。”   凌波宇作了个正是如此的姿势。   金统气道:“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的说话?照我的方法就是将这群科学狂人抓起来,严刑拷打,那怕他们不从实招来。”   凌渡宇笑道:“你是暴君还是杀人王?有何证据指出他们是圣战团的人?与费清交往并不能构成罪行。”   金统指着萤幕道:“但若你要扮这大胡子,我也要把他关起来。”   凌波宇好整以暇地道:“只要我打一个电话,保证大霸子有一段时间不会出来抛头露脸,你需要做的只是不要将我扮的人盲目拘捕便成。”   金统摇头笑道:“我总说不过你。”   凌渡宇道:“放心吧!纳粹人是圣战团掳劫千惠子的主持者,所以只要火箭推进器真的被劫走,而“拯救地球小组”的其他成员同时前往某一地点,那便代表纳粹人继续进行再生计画,也表示我的“假设”全部成为事实。”   金统沉吟半晌,道:“推进器的货柜,现应正横渡大西洋赴法途中,只要他们将货柜劫走,便有方法找出他们的巢穴。”   凌渡宇道:“我知道你在推进器装了远距离追踪器,但请你切勿找人跟踪他们,因为现在的纳粹人拥有惊人的精神力量,很容易便可识破任何追踪他的人。”   金统脸色一变,望着凌渡宇,道:“这正是问题的所在,假设他有心灵传感的超自然力量,你如何瞒过他的法眼。”   凌渡宇淡淡道:“请别忘记我也是个有情神力量的人,以有心算无心,这仍是个可以玩的游戏。”   “钤..”电话响起来。   金统拿起电话,一边听着,脸上的神色一边不断转变,按着按着听筒沉声道:“你的假设变成了事实,货轮在大西洋亚速尔群岛的西北方,遭到两架直升机和另一只小型货轮拦途劫去了装载推进器的货柜。”   凌波宇双眉一扬,道:“下一步就是要看大胡子要到那里去了。”   金统的日光转到萤幕上的麦夫博士影像,他很难想像变成了大胡子后的凌渡宇,会是如何的一副尊容。missingpart宇是其中之一。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道:“稻香!”   禾田稻香吓了一跳,问道:“谁!”   沙哑声音变成了凌渡字的笑声道:“是我。”   禾田稻香惊喜地叫起来道:“你到了美国后,我以为你再不会和我联络。”   凌波宇道:“怎么会,拯救千惠于的事有点眉目了,我要立即起程到一个地方去,所以打电话来叫你安心,也烦你通知大野先生一声。”   禾田稻香低声道:“我已两个星期没有和他通电话了。”话才出口,俏脸一热,这些话是不应该说的,人家根本没有问。   凌渡宇呆了一呆,道:“我没有时间丁,飞机快要起飞,好好保重,听说你要在下个月开独奏会,希望届时我和千惠于也是座上客。”   禾田稻香心湖一阵颤动,低声道:“凌先生,我的音乐会,永远为你留下一个座位。”   她轻轻挂断了电话。

第十章 再生计划


飞机降落在澳洲北部的昆士兰机场。   麦夫博士提轻便的行李,以他独有侧向右边的步行姿态,一步一步走往机场的租车处。   一名青年迎了上来,满脸笑容地道:“先生。要不要可翻山越岭的吉普车。”   麦夫以他沙哑的声音道:“哪地方很远的。”   青年认真地道:“没问题,甚么地方我都去。”   麦夫原先怕因地方太远,没有车肯载他去,唯有自租车子,现下既有人送上门来,免去自己人生路不熟之苦,何乐而不为,道:“卡木威尔你肯去吗?”   青年爽快地道:“当然肯去。”   吉普车在路上风驰电掣。   麦夫闭目养柙,心中却禁不住兴奋万分,离开计划成功的日子愈来愈接近。   青年道:“先生!我很熟悉卡木威尔这个沙漠的边区地方,你要到那里去?”   麦夫随口应道:“我要到卡木威尔北面巴克利高原的创世农场,对不起!我要休息一会。”   车子继续行程,穿过雨林,在满布泥泞的道路上颠簸而行,麦夫不禁庆幸自己坐上了这辆吉普车。   车子忽地停下。   麦夫愕然张开眼来,叫道:“甚么事?”   青年扭过堆起了笑容的脸,恭敬地道:“对不起!有位朋友想坐顺风车。”   麦夫怒道:“这怎么可以……”   车门拉开,一个人探头进来。   麦夫勃然大怒,向来人望去,蓦地惊愕得张大了口。   他见到了自己。   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正要挤进车里,按左肩一痛,他下意识望向痛处,痛处露出一截针尾。   他想叫,发觉舌头不听使唤,所有声音退隐远方,意识逐渐模糊,知觉消失。   看昏去了的麦夫博士,扮成他的凌渡宇笑道:“朋友!希望你能在监狱里获得再生的机会。”   驾车的青年奇道:“咦!龙鹰,怎么我看不到你发射麻醉针的呢。”   凌波宇举起右手前臂道:“你看,这条肌肉是假的,只要我将手臂弯曲前压,麻醉针就可以射出,好了,一切依照计划进行吧!”   泛滥的河水溢出了路面,地势较低的部份积满了水,吉普车冲过时溅起满天水花,在烈日下现出一道道短暂但美丽的彩虹。   七个小时的车程后,凌渡宇来到这个荒芜的沙漠边缘地带。对上一个有人烟的小农村,已是三个小时前的事了。这个在南半球的大岛屿,有种与世隔绝的宁静。   两旁雨林内的草地上,一个个呈圆形高起的泥阜,代表一个个蚂蚁的王国,人间的斗争和险恶,一点也不能侵进他们的国度里,可是若是人类文明进一步扩张,它们始终会成为牺牲者。人是不容许其他生命拥有它们的边界的。   路上一个指示牌将凌渡宇飞驰到了某方的心神扯回现实里,那牌竖立在一条斜上的支路入口处,写:“创世农场,谢绝访客”两行字,讽刺的是这条支路比原本那条主道还要宽阔。   古普车驶了进去,不一会眼前豁然开朗,现出一幅广阔的谷地,四面群山环绕,谷地上疏落地散布巨大的货仓、谷仓、房舍、水塔,以百计的牛羊随处吃草,大模斯样的袋鼠都转过头来,警觉地看他这侵入者。   凌渡宇在闸门前停了下来,门旁的铁丝网向两边伸延。   一个澳洲道地实农夫模样的中年汉,打开闸门迎土来道:“麦夫博士,还认得我吗?不见你最少大半年了。”   凌渡宇放下了一半的担,以麦夫式的沙哑声音咕哝了一声,道:“人到齐了吗?”这句话既表现了麦夫沉默寡言的作风,避过了要认出对方是谁的尴尬,也顺便探听一下情形。   那人道:“你是最后一个了,希望计划能如期进行。”毫不怀疑地拉开大闸。   凌渡字的吉普车直驶进去,偌大的农场,看去却空无一人,不禁暗暗叫苦,自己的车应驶到哪里去?真的麦夫博士或者会知道,可他却是冒牌货。   犹豫之间,左方数百码外的大货仓,有人推门出来,隔远便向他挥手叫道:“电脑狂人,终于来了吗?”语气中透多年老朋友的亲切。   凌渡牢一颗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应付麦夫的深交一个不小心,便会露出破绽,何况他可能连对方是谁,叫甚么名字也不知道。但日下势成骑虎,唯有硬头皮将车驶过去。   车子在那人身旁停下,看清那人的模样后,凌波宇几乎欢呼起来,肥胖的体形,笑嘻嘻的圆脸挂像随时会掉下来的金丝眼镜,正是家有恶妻、失踪了的火箭专家,白赖仁博士。   凌波宇瞪以隐形镜片改变了颜色的眼珠,模仿从录影带学来麦夫对朋友打招呼的方法,喉咙处咕哝一声,却没有说话。   白赖仁坐上了他旁边的座位,兴奋地道:“来!先带你去见头儿,还不开车?”   凌渡宇暗暗叫救命,车究竟要开到哪里去?天才晓得,却不是他。   车子发动。   凌渡宇人急智生。沙哑声音,以麦夫带浓重爱尔兰口音的英语道:“头儿怎样了?”   白赖仁毫不怀疑地道:“头儿虽取得了推动器,却因给警方杀了几位兄弟姊妹,人也变了很多。”当他说头儿时,很自然向远处一座高起三十尺多的水塔望去。   凌波宇心中暗喜,驱车往水塔进发。   白赖仁似乎习惯了他的十问九不应,滔滔不绝地说他如何排除万难,成功为“再生火箭”安装了劫来的推进器,又如何将燃料提炼改良,凌渡牢一字不漏地收进耳里,但始终把握不到再生计划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在水塔前下车。   凌渡宇学麦夫的走路姿态,随白赖仁进入水塔襄。   水塔底是个圆形的空间,乍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通道,但凌波宇却看到最少两架隐藏得很巧妙的闭路电视摄影机,从不同角度对他们。   “隆隆”!   两尺直径的圆形地面,向下降去,露出一道往下伸延的旋梯,两人步下旋梯,十多级使到了另一个二百来尺的空间,这并未到底部,因为这只是一个升降机的入口,凌渡宇暗暗咋舌,如此的规模,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白赖仁按掣使升降机上来的手势很特别,是快速地连按三下,松开了手,再长按下去。凌波宇暗暗记下,圣战团必然有它一套的保安方法,一个不小心,便会暴露身分。   没有任何灯号显示下面尚有多少层,但升降机的声响持续了一段时间,仍未见上来,可以估计设施设在地底的深处。这当然不是唯一的入口,但却是往见纳粹人的当然通道。   白赖仁道:“时间过得真快,再上一次来这里是五年前的事了,转眼使到了再生火箭发射的时刻。我时常在想,我们是否傻瓜?竟要世界末日提早来临。”说到最后这笑脸常开的火箭专家收起笑容,语调唏嘘。   凌波牢一阵难过,这人横看竖看也不像坏蛋或狂人,是甚么迫他走上这条道路,令他放弃已得到的成功和荣誉?心是这么想,口却应道:“还有更好的事可以做吗?”   “卡”!   升降机门打了开来,白赖仁带头先进,同时点头道:“是的,我们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为了人类的将来……为了人类的将来……”   升降机往下落去,下降了约五十至六十尺的距离,升降机停了下来,门往两旁缩入,一道长长的走廊出现眼前。   凌渡宇想待白赖仁先行,可是白赖仁却动也不动,还奇怪地望向他。   凌渡宇知道不妥,先发制人问道:“能恩那家伙在哪里?”   白赖仁恍然道:“啊!那专和你斗嘴的老朋友,他正在冷库作例行检查,这谨慎的家伙每天不查上他一百次,又怎能睡觉,待会你见完头儿,来找我们喝杯咖啡。”   凌渡宇叫一声苦,尽最后努力道:“你不和我一同去吗?”没有他带,这鬼地方确是寸步难行,那冷库也不知在甚么地方。   白赖仁摇头道:“免了!近来我很怕见到他,那对眼像会看穿人的心那样。快去吧!他定等得不耐烦了,每个到来的人他都要见上一面。”   凌渡宇硬头皮步出升降机外,他待机门关上,肯定升降机往下落去,心中稍安,虽不知下面还有多少层,至少冷库毫无疑问是在下面。来这里不到半个小时,但已知道了很多事,如再生火箭即将发射;冷库的存在;那占据了纳粹人的东西正冒充纳粹人,现在还要去面对他。只要给他揭穿身分,逃走的机会几乎是不存在的。   他的脚步声在空广的廊道激荡,尽处是一道钢门,没有任何门锁,凌渡宇站在门前,几乎不自觉地用手搔头。   一串女声响起道:“请报上姓名和编号。”   凌渡宇知道犹豫不得,道:“麦夫博士,还未有编号。”不是未有编号,而是根本不知道是甚么编号,唯有搏他一搏,希望新来者尚未配得号码也说不定。   女声欣悦地道:“噢!原来是你,头儿在等你,一定有人告诉了你旧的编号取消丁,你的新编号是二百五十八号,最后一个了。”   押对了这一,凌波宇抹了一额汗,改变编号可能是保安措施,反而救丁他一命,看来麦夫在这里人缘不错,自己叨了他的庇。   门打了开来,凌渡宇走进去,另一道门再打开来,嘈吵的人声潮水般涌出来,凌渡宇猝不及防,呆了一呆,才走出门外。   虽说他早有准备,人目的景象,仍使他愕然。   门外是个占地近二千尺的庞大控制中心,数十名男女在忙碌地工作,各式各样的仪器,比美任何太空中心。控制中心另一边是落地玻璃,玻璃外是个更深下的广阔空间,一枝火箭昂然竖立,近百名穿工作制服的人员在沿火箭筑起的钢架上,为火箭作最后装嵌。   刚的女声在耳侧响起道:“美丽吗?那将给人类带来新的将来。”   凌波宇收回瞪视在发射台威风凛凛的火箭的目光,同一旁望去,迎上金发女子兴奋得发亮的俏脸,她坐在一台电视后,控制他进来的入口,显出圣战团高度的组织能力。   凌渡宇装作兴奋地点头。   女郎用手指尖点了点控制室左端的一道门道:“头儿在等你。”   凌渡宇多谢一声。横过控制室,往纳粹人的房间走去,沿途不断有人向他打招呼,他装作认识地回应。   终于到了房门前。   他毫不停留地在房门上敲了三下后,停一停,再敲一下,他不知白赖仁按掣的手法是否用得在这地方,不过无碍一试。   低沉的男声道:“进来吧,麦夫博士。”   凌渡宇推门进去,恰好迎上纳粹人闪电般的日光,冰冷的能量流透进他的脑神经内,凌波宇将心神完全开放,同时强烈地以麦夫的身分将刚看到再生火箭的影象重现在脑海,心中涌起对人类美丽将来的欢悦和憧憬,又想到电脑里的线路结构。   冰冷的感觉消去。   纳粹人堆起笑容道:“坐。”   凌渡宇知道过了最危险的一关,那东西虽占据了纳粹人。但亦反过来受到纳粹人人类缺点的影响,例如现在自以为是的没有提防他。假设他的采查再深入一点,凌渡宇一定无所遁形。   他在纳粹人面前坐下,他已取得丁对方的初步信任。   纳粹人望向他道:“你的工作很好,那些改良了的设计令整个计划踏上成功之途,可说如果没有你。火箭就不能在后天发射。”   凌渡宇连心跳也不敢,脑中尽量营造对再生计划的兴奋。沙哑麦大式的声音道:“我很高兴,我们的梦想快要实现了。”   纳粹人点头道:“这计划由我一手建立,到现在已二十五年了,我的一生就放在这上面,幸好心血总算没有白费,唯一缺憾足费清、艾莎和横山他们不能三与。”   凌渡宇强迫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不去想他们。讽刺的是两人各怀鬼胎,凌波宇要对方相倍它是麦夫,对方又何尝不在设法使凌波宇相信他是纳粹人。   办公室右边和控制室-样,可透过落地玻璃观看装在发射台的火箭,火箭顶部还差十多尺才到钢架做的巨型大天窗,凌渡宇凭位置估计应是刚白赖仁走出来的巨大货仓。   纳粹人也在欣赏玻璃外火箭周围的繁忙活动。工作人员以机械臂为火箭的外围包上防热设备。   纳粹人道:“这确是人类伟大的构想。”   凌渡宇强迫自己不去思想,脑海忠实地反映眼所见耳所闻。因为只要他脑中有任何异常活动,便可能惹起纳粹人内那东西的警觉。   有个人走到玻璃下,向纳粹人挥手示意。   纳粹人打了个知道的手势。长身而起,向凌波宇道:“麦夫博士,他们有事找我,你那部份的工作已完成。好好休息一下吧。”   凌渡宇压下感到轻松的冲动,喉咙咕哝应了一声,尾随纳粹人步出办公室,他故意借关门落后了几步,眼看纳粹人逐渐去远,蓦地横里一个人撞丁过来,一把抱他的肩头,叫道:“还捉不你这个混进来的奸细。”   凌渡宇魂飞魄散,向来人望去。   花白的头发,端正的仪容,正是“拯救地球小组”的另一成员查理博士,看情形只是老朋友开玩笑。   一股冰冷的能量刺入他的神经去,他惊惶的脑电波惹起了“他”的反应。   凌渡宇不敢迎上纳粹人回望的日光,在脑中想像出将查理从艇上推落海中的情景,同时一把反搂查理。叫道:“推你落海也不用这样耿耿于怀。”   纳粹人眼中露出释然的砷色,迳自去了。   反而查理呆了一呆道:“甚么?甚么推……”   凌波宇不让他说下去:“来!陪我到冷库去。”心中却在抱歉忽忙下不能想个比推人下海更今纳粹人信服自己惊惶的原因,说到底,那东西做人时日尚短。所以毫不怀疑。   查理将他往一角推去,在他耳边笑道:“有个人想见你,岂可过门而不入?”   便把他推往控制室另一角一间房里,拉开门,将他塞了进去。   里面足有四百多方尺,装满丁各式各样的仪器和电脑设备,应是控制室内最重要的电脑控制中心。   一位身裁健朗高大的女子,背他望萤幕上的读数。   凌渡宇暗暗叫苦。这女子分明和麦夫有不寻常的关系,问题是自己连她叫甚么名字也不知道。   女于没有转头,呼吸却急速起来,当然是因他这“麦夫”的来临而情绪波动。   凌渡宇想掉头便走,可是却万万不能如此。   女子叹了一口气道:“没有了你,这电脑中心总是冷清清的。”   凌渡宇含糊地咕哝一声。   女子转过头来,凝视他,瞳孔闪放大后的亮光,她算不上很美,年纪在三十五六间,但皮肤很嫩滑,脸上轮廓分明,别具一种刚健动人的风韵,成熟性感。   她摊开双手,道:“还恼我吗?事情发生太突然了,我一时间接受不来,你也知道我曾受过婚姻的严重挫折。虽说你的工作在外面做比较方便,但我知道你是故意避开我的,我一直崇拜你,尊敬你,做你的助手令我学到了很多东西……”顿了一顿,声音转弱,轻轻道:“你走了后,才知道我爱上了你,肯定比你爱我还深。”   最后一句含蕴无限的怨怼。   凌渡宇大为感动,通常一般饱经世情的男女,轻易不会动真情,但假若那发生时,便会像山洪般暴发至不可收拾,持久而恒。   这番话亦使他大致上明白了麦失和她之间的关系,麦夫和她同在这电脑中心工作。麦夫一天向她示爱,被拒后借辞离开。变成今天这局面。   可恨他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他沙哑声音道:“后天便是火箭升空的大日子,我……”   他原本想说,现在巳没时间也不适合谈情说爱,岂知她直冲进他怀里,两手缠上他的颈项,死命挤向他,喘道:“麦,我怕,不知为甚么。自从头儿回来后,我时常都有不祥的顶感,像大祸临头的样子,所以我才一定要向你说。”   凌波宇知道女性很多时都有特别灵敏的触觉。所以她这样说毫不出奇,想到这里,心中一动道:“为何你会这样想?”   那女子微喟道:“我不知道,头儿回来后阴沉了很多,思虑却更慎密,很多以前我们看不到的问题,都给他指出来,连你设计的程序,也作了改动。”   凌渡宇嗅她的发香。打蛇随棍上道:“甚么改动?”   女于略略离开他。爱怜地细看凌波字的眼睛,叹道:“我从来不敢细看你的眼,你的眼真是可爱。”   凌渡宇啼笑皆非,浸在爱河的女性是难以捉馍的,道:“先告诉我改动了甚么。”   女子的头再埋在他颈侧处,轻声道:“我们原本的计划是火箭升空时,我们全躲进冷库去,一切由你设计的电脑程序控制,火箭爆炸时,会传回一个讯号,使冷库进行冷冻和关闭的运作,怛头儿却要加装一个人手遥控火箭爆炸的装置,他说这将可避兔机械上的错误,因为火箭爆炸的地方若不适合。整个计者将变成没有意义的恶作剧。你看。就是那个红色的按钮。”她眼光射向控制仪上的红色特大的按钮。   凌渡宇的脑细胞立时进频繁的活动里,为何火箭陷一定要在某地方爆炸?冷库如何运作,为何要关闭,一个个塞进了脑内,如果要对付的不是纳粹人,只是这按钮便可毁掉再生火箭。   女子轻推开他。闪动讶异光芒的眼睛盯他。   凌渡宇大感不妥,又不知问题出在何处。   女子不能置估地道:“他改了你的程序,怎么你一点反应也没有?一向以来,你最恨人未经同意便窜改你的东西。”   凌渡宇心想我怎知麦犬恨这恨那,眼中迫出温柔的神色,深情地道:“假若有人在我进这房前告诉我,我一定大发雷霆,但现在我已拥有了全世界,其他一切都无关重要了——”女子嘤咛一声,全身感动得抖起来,仰脸喘气道:“求求你,麦,吻我。”   凌渡宇心内苦笑,堕在爱河的女子,是绝没有分辨谎言的能力,嘴唇却不敢迟疑,封了上去。   女子全身颤震,喘息呻吟,娇躯不断扭动,搂凌渡宇颈项的手,像要把自己溶入凌渡宇体内。   良久。   两人分了开来。   女子双日罩了一层汪汪水气,娇喘细细道:“你真好!比我梦中的还好。”忽地凑在他耳边道:“今晚在上次你向我求爱那地方见,我全是你的,有人来了。”   不舍地离了他的怀抱。   “啪啪啪”!   查理推门探头进来,叫道:“喂!白赖仁川你到冷库去。”短短一句话,却眨了眼睛三、四次,叫人好气又好笑。   凌波宇回望那女子,只见她走回座位里,低头,但仍可看到她耳根红霞缠绕,唉!天才知道“他”上次向她求爱的地方在哪里,不过刚的消魂滋味的确今人心动。   查理怪笑道:“舍不得走吗?”   凌渡宇咕哝一声,随他走出控制室,穿过长廊,进入升降机里,再往下落去,下降了二十尺许停了下来,加上刚往控制室那五十尺许的深度,已深入地底达七十尺深,这样的深度,足可避过核爆的幅射,难道他们真的想爆一枚核弹?但制造核弹必须核子反应堆的设备,直到这刻,他也感觉和看不到这种设施存在的可能性。控制室和火箭台工作的人员也没有穿上任何处理核子设备时的防御衣物。   假设他要对付的只是圣战团,简单得很,只要发出一个讯号,大批警察将迅速掩至,将这群大哥大姐一网成擒,可是他不能这样做。   关键是占据了纳粹人的那东西。   它的力量不单只能令警方全军复没,若给他逃闯入茫茫人海,矢志毁灭人类,那可怖的后果是他想也不敢想的。   这些念头电光石火般掠过心头。   门打了开来,另一条长长的廊道由机门笔直伸展,足有十来码远,才是一道铁门。   查理一马当先,来到门前,在门旁一个电子仪器按了一组数字。   “隆隆隆”!   厚达两尺的钢门打了开来。   一个小空间外是另一道门。   凌渡宇细心留意墙的结构。心中咋舌,墙壁的厚度足有八尺,可以推测出是以特别的超强力混凝土和加强钢筋建造,堪可称为逃避核弹的地下堡垒。假若它是根据国际的避核室标准,整个建应设立在一个滚珠轴承系统上,可抵受达致三十寸的震幅,即管核弹在室顶地面上爆炸,所产生惊人的冲击波也不能使它有丝毫破损。   只是这冷库便是数亿美元、施工经年的巨构,难怪圣战团要以掳人勒索的方式筹款。而根据空气的清新度。当有特别加工和完善的通气管和滤气装置,使化学和生物剂也不能侵入这深藏地下的避难所。   唯一剩下的问题,是电源从哪里来?   庞大的耗电量将会使政府起疑,一般的发电设备末必能供应如此大的消耗,而且也不是长久之计。   查理一扭手把,轻易推开另一道门。   凌波宇一看下发起呆来,几乎忘了踉进去。   那是一个庞大的呈圆形的地下仓库,中心处有个高起的控制台,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精密仪器,指示计读数表数以百计,今人眼花撩乱。以控制台为中心有一座座长十尺宽五尺高四尺的金属盒子,整齐排列成由小至大一个又一个圆圈,做成一种奇异诡秘的气氛。   凌波宇明白了,所谓冷库就是一个可今人类进入“人造冬眠”的冷冻库房。   冷冻延生是最尖端的科技,当生命降至摄氏零下一百九十六度至零下二百七十二一点五度一绝对零度一内的低温,不管经过多少年月,生命也会安然无恙。   白赖仁和另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在控制台向两人招手,唤他们过去。   两人穿过一座又一座的冷冻箱,登上控制台,白赖仁笑向他身旁那人道:“喂!你的老朋友到了。”   那人瞪凌渡宇一眼,冷冷道:“我以为你中途退出,不来了。”   凌波宇认出这是能恩博士,拯救地球小组另一成员,冷冻物理学家,白赖仁说过“自己”最爱和他斗嘴,眼下自不能谦让,道:“本来也想退出了,不过想起要负起防止你退出的责任,还是到了这里来。”   众人笑了起来。   能恩满载老朋友小别重逢的欢娱,笑骂道:“这家伙是否见过南茜,像啄木鸟般既牙尖又嘴利,还不过去看看你那个穴位。我安排了你在南茜身边,让你们成双成对,另一边本来没人,现在特别加了个美女给你,让你享尽艳福。”   凌渡宇心中苦笑,看来麦夫追求南茜的事天下皆知,不过总算知道爱人的芳名,至于新加的美女是谁,难道是千惠子。   他正想仔细看看这里的设备,道:“在哪里?”   白赖仁最是热心,叫道:“让我带路。”当先步下控制台,往远离正门的一端走去。   其他三人随他走去。   凌波宇巧妙地问道:“电力的问题解决了没有?”   能恩不虞有他,答道:“利用地下河流的发电设备足可供应有余,而好处是可保电源长久不变,否则整个计划休想进行下去。”   凌渡宇暗忖,这或者是唯一的解决方法,地下发电厂,足可容整个圣战团冬眠的地下冷冻库。难道他们真有毁灭世界的力量?现在还剩下这个疑团,也是再生计划最关键性的地方,若不能把握,他挽救人类的大计亦会功败垂成。   他边走边道:“我还有点担心幅射的问题。”这句话可圆可扁,模棱两可,是个钓人说话的鱼钩。   查理怪叫道:“担心?太阳的幅射和热力不到一个小时便可令整个地球的气温上升数十度,三日内地球便没有能直走动的人。”跟又叹了一口气道:“唉!   这也是迫不得已,若任由文明这样发展下去,将来漫长的灾难将使人类陷于痛苦的深渊,我们表面上像做一件大恶事,但实际上却是便已踏足绝路的文明重新走上光明的大道。”   凌波宇心神俱震,虽然他仍不明白他们如何能做到,但再生计划牵涉的一定是和地球的大气层有关,升空的火箭加上死去的费清博士这大气专家,若还不能使他想到这点,真辜负了他的智慧。   他纵目四顾,发觉这冷库并不止于这放了近四百个冷冻箱的空间,圆圆的库壁平均地分布约三十多道门,像是一些较小的冷藏库,他聪明地以聊天的口气道:“能恩!东西储存的情况如何?”   能恩在他右后侧处,眼一瞪道:“你是否患了失忆症,半年前我已将挑选出来不同品种的动物冷藏在库内,余下的十多个冷仓塞满了食物,足够你连续饱食一百年。”   白赖仁这时来到最外围的一圈冷冻箱,敲一敲箱盖的透明玻璃罩叫道:“电脑狂人,看看你要躺三百年的窝。”   凌渡宇走了过去,看到箱旁有个“二百五十八”的编号,暗忖原来编号还有这个用途。口中应道:“三百年是否真的足够。”   查理插入道:“这是费清认为非常保守的估计,连锁反应将在数十小时内将大气里整个『臭氧层』毁灭,没有了过滤太阳幅射和太阳风的保护气层,将引起激烈的生态大灾难,脆弱的人类将像恐龙般被开除球籍,只有顽强的细小动物、部份植物和受海水保护的生物能继续生存下去,整个过程将在数月至一年时间完成,然后海洋的植物会重新生产臭氧,开始再生的过程,大约两百年时间,大气臭氧的含量将回复三十年前的水平。三百年是非常安全的长时间了,唉!可惜费清已不能生见此事。”   众人一阵唏嘘。   凌波宇听得头皮发麻,他终于明白了整个再生计划。   末日圣战团是由痛心地球饱受污染、生态破坏的极端分子和科学家组成,他们想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计划,就是要使整个臭氧屠在非常短的时间在连锁的化学反应下,彻底消失,于是地球将发生前所未有的生态大灾难。一向耽于逸乐的人类将在无法适应急变下彻底毁灭,人类文明破坏大自然的行动亦告终止,于是百万年前产生臭氧的过程将重新开始,地球将像经历火劫的凤凰,再生过来。   火箭携带的不是核弹头,而是能产生毁掉臭氧屠连锁反应的化学物质,他虽然不知道那是甚么,但肯定不是一向以来破坏臭氧的氯氟化碳,因为导致臭氧保护层出现空洞的氯氟化碳(CFC—I1和CFC—I2)并不能如此快速去破坏臭氧。圣战团用的化学物,极可能与法国失去的核原料有关。   当人类灭绝时,圣战团的成员和他们拣选的生物,便从沉睡了三百年的地下冷藏库走出来,建立没有污染、没有破壤生态的新一代人类文明。   他们既是旧文明的毁灭者,也是新文明的创造者。   但占据了纳粹人的那东西为何要促成这惊天动地的再生计划?他却不明白。   查理的声音传进他耳内道:“电脑狂人受到爱情的滋润,连说话也多了。”   众人笑起来。   凌渡宇想起能恩适才提到的美女,于是移往编二百六十九号的冷冻箱,往内望夫,心脏不由急剧跳动了几下。   脸色苍白的千惠子躺在箱内,胸口有起有伏,只是昏迷过去。   凌渡宇顾不得对方奇怪一向沉默寡言的“他”为何如此多问题,道:“她是谁?为何要把她冷冻?”   能恩搭他膊头,嘲弄道:“电脑你或可称王,冷冻学上你只是个无知小儿,这位小姐只是被注射了睡眠剂,冷冻吗?待再生计划开始吧,那时不只是她,所有人都要躺他三百年,才会苏醒过来。”   白赖仁道:“这是那日本大富豪的千金,我也不明白头儿为何要带她回来,还让她加入再生计划,要知道我们这里每一个人都是自愿的,独有她是例外。”   查理轻声道:“我看敢情是头儿爱上了她,否则为何一天内最少下来看她几次,每次来总透过玻璃凝视她,有次足足看了整小时。”   凌渡宇心中一动,正要细思个中因由,一股能量的感觉袭来,不禁懔然。   白赖仁低呼道:“他来了。”   凌波宇不敢怠慢,让脑袋千思百绪溜走无琮,空白一片。   脚步声自入口处响起。   众人谈兴大减,他们对那东西占据了的纳粹人有种发自潜意识的恐惧。   纳粹人走了过来,警觉地望向围千惠子的众人,沉声道:“你们干甚么?”   查理道:“让老麦三观一下他的安乐窝。”   纳粹人点点头,迳自来到千惠子的冷冻箱前,直望进去。   凌渡宇脑中空白一片,不敢想,甚至不敢有任何情绪,对于控制自己的脑袋,他绝对是专家里的专家。   白赖仁道:“来!我们去喝杯咖啡。”   众人都有点怕纳粹人,一齐点头答应。   凌渡宇正要当先“逃走”,忽地脑中一亮,现出了一幅图画。   那是个非常奇怪和难以形容的地方。   庞大若十多个圣彼德大殿加起来的大空间里,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奇异仪器,空间的内壁是由一种银光闪闪的物质造成,上下前后左右均有银幕般人的窗户,窗户外是漆黑的太空,无数的星系、星云棋布在深无尽极的虚空里。   在这空间里有数以百计的奇异生物,他们没有一定的形体,像变形虫地扩张和缩小,但透明的体内却可见难以名状的器官。   他们时快时慢地在这奇异的空间内飘浮。   在这空间的正中,一个个太阳般的激芒交替移动。   凌渡宇“定神”内视,只见这些激芒是有目标的,每一次移动都是往在这室间正中心一个人形的光体袭去。   光体逐渐现形。   原来竟是千惠子。   那不是有血有肉的千惠于,只足一个千惠子的光像幻影,仙子般地超凡脱俗。   “喂!还不来,过两天你便可以躺他数百年了,咖啡却只有现在能喝。”   凌渡宇强忍心中的震骇。走肉行尸般跟众人步出冷库外。   直至钢门关上。他才敢开始思索。   刚他的脑神经像镜子般反映了纳粹人脑海中的图象,感应到那东西的记忆,使他猛然明白到千惠子和“他”之间定有微妙的联系。甚至他之能来到这世界,也是与此有关。   那空间应是一艘庞大无匹的飞船内部。   但为何千惠子的影象会在那里出现?   究竟是甚么一回事?

第十一章 域外天魔


夜幕低垂。   创世农场像隔离人世的桃源,宁静和平,任谁也想不到一天后人类文明将因这地方发射的一枚火箭而毁灭。   大部份人已进入了梦乡,多日为最后准备而辛勤的圣战团团员,没法拒抗疲劳带来的倦意。   凌波宇重临水塔,从地下通道乘搭升降机,来到冷库的进口处,照那天看到查理所按的密码,打开了冷库的门,进入了空无一人的冷库内。   冷库四壁亮了几盏红灯,将整个空间沐浴在暗红的色光里,一个个箱子,像装千年僵尸的灵柩,使人从心里透出寒意来。   创世农场除了那围整个牧农场的围栏外,几乎全没有保安,因为所有重要设施均深藏地底,不怕被人意外发现,严密的保安只会放人疑窦,这种“平凡”亦正是圣战团高明的地方。   凌渡宇在箱子宽敞的空隙间迅速移动,不一会来到载千惠子的箱子旁。千惠子在红光浸照下,便若躺了千年万年而体永不腐变的美丽女鬼。   凌渡宇想把玻璃罩打开来,岂知罩子合缝处针孔大的隙缝也付厥如,用力下纹风不动,知道必是另有开关,连忙在箱子的四周搜索起来,发觉箱头处有个上了锁的大箱子,幸好是普通的门锁,他从鞋跟处抽出几条粗细不同的开锁钢丝,插进销孔去,不一会内里传出“的”一声,箱盖打了开来。   凌波宇亮了小电筒,只见里面线路纵横交错,幸好其中有三条粗约二寸的通气管,上面均印不同的字样,是“氧气”、“液态氮”和“解冻剂”。   氧气当然是在冷冻前提供的东西,液态氮则是冷冻的必需品,解冻液顾名思义,是回复正常的液态物。   可是却没有把箱盖打开的指示,可能和其中某一些线路有关,但他却不敢尝试,因为箱里装的是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不好,可能会发生惨剧。   他仔细地察看箱里的情形,发觉那三条印明作用的喉管,在进入箱子里时都有一个“开放”和“闭塞”的开关掣。换言之,只要关上了这三个开关,便不能在箱子里进行冷冻的过程。   冷冻是非常昂贵的,圣战团是不会容许浪费的,假设三百年后醒来时,地球还未回复本来面貌,他们唯有再睡他一百或二百年,所以冷冻的原料是非常珍贵的,而因为他们采取的是中央控制系统,所以当某一箱子不需用时,本身独立的关闭系统是必须的。   凌波宇心中一动,将通往千惠子箱内那条“液态氮”和“解冻剂”的喉管关闭了。又将编二百五十八号的“自己那箱子”照板煮碗,关上了相同的两条喉管,完成了这些工作后,他离开千惠子,来到冷库核心的控制台上,这里必然有开放千惠子那冷冻箱的开关。   他的计画很简单,就是先救走千惠子,再设法以加重药物的强力麻醉针偷袭纳粹人,成功后通知警方前来扫荡。   他心中很具矛盾,圣战团虽是危险之极的组织,但他们却有很崇高的理想,这种理想是由理性产生,并不是盲目的决定。   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圣战团容或有很多值得尊敬的人,但外面要被毁灭的一群值得尊敬和可爱的人更多,虽然坏份子也不少。   凌渡宇从一组仪器,移往另一组仪器。   蓦地他静止了下来。   一股冰冷和邪恶的能量流,刺进他脑神经里。   他知道纳粹人来了,他正在冷库某一暗处,猫看老鼠般窥视它的一举一动。   他惯性地将脑袋变成空白一片,不过他知道这再不会有任何作用,那东西是不会放过它的。   “嘎”!一下若不留神便听不到的轻响,从进口处响起。   凌渡宇脑神经一松,知道纳粹人的心灵转移往正在打开的门去,只不知这么晚谁还会来。   一个身影从打开的门走进来,轻叫道:“麦夫麦夫,你来了吗?”   凌渡宇呆了一呆,才醒觉她在叫自己,心念一转,发出衷心的惊喜叫道:“南茜!我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原来这冷库就是她说的“上次你求爱时我拒绝你的老地方”。   纳粹人的精神探查又延伸过来,这次凌渡宇早有准备,幻想和南茜在控制室的长沙发上颠鸾倒凤的情景。   南茜奔上控制台,投进他怀里。   两人热烈拥吻起来。   纳粹人的精神搜探将他们来回扫描多次,凌波宇被迫全面投入南茜那能将钢铁化作绕指柔的火辣辣热情里,不敢有丝毫不卖力的表现,冷库内一时热情如火。   在南茜第二次高潮激起时,纳粹人静悄悄退出冷库外。   天气出奇地好,晨早的明媚阳光下,近处的水塔、谷仓,远处绕绕群山,都在闪闪发亮,充满朝气和生机。   凌渡宇、能恩、白赖仁、查理和另外几位圣战团的成员,坐在一张露天的大木桌前,享受丰富的早餐。   南茜拿一大壶香浓的咖啡。从背后的三层高木构房舍走出来,为每人前面的空杯子注满,她水汪汪含情的眼睛,不时飘向凌渡宇,显然对昨晚在冷库里的抵死缠绵回味无穷。   凌渡宇对她万分感激,若不是她,昨晚真不知如何让那东西“看”到这天衣无缝的“解释”,自己现在也不能大模斯样在这里喝咖啡了。   能恩等为自己的咖啡加糖加奶,凌渡宇却不敢轻举妄动,虽然他用了整整三星期去模仿和学习有关麦夫的一切,但却不知他喝咖啡会放多少粒糖,正是这些小节最易令他暴露自己的身分。   南茜坐到他身旁,笑道:“你喝黑咖啡的习惯真是十年不变。”   查理捉狭地道:“希望他不是也只懂一种作爱的姿势。”   南茜的脸立时飞上红霞,查理的话使她想到了否定的答案。凌渡宇换了平时可能也会老脸一红,但脸上只是一种介乎玻璃纤维和冷凝胶问的化装物质,加上一脸大胡子掩盖下,令他看来毫无羞态。   能恩和其他人都比较沉默,最重要的时刻来临前,自然会想到各方面的问题。   凌渡字的脑海升起一股明悟,那东西为何要改变既定的程序,将火箭的引爆操纵在自己的手里,主要是他不信任人。   当不知对方心内转甚么念头时,我们还可以幻想对方如何如何。可是纳粹人却有透视人类神经内思想的能力,所以必受人脑里复杂得惊人、自相矛盾、瞬息万变的思想所震撼,所以他比任何人类也不信任人,否则不会无时无刻地扫描别人脑内滚动的念头。   白赖仁叹息一声,道:“今晚凌晨一时正,就是再生火箭的发射时间,各位有何感想。”   能恩冷冷道:“不要想,只要做。”   众人均点头同意。   陵渡宇道:“昨晚作了一个梦……”   众人的眼光齐齐放在他身上。   能恩哂道:“是否梦到个大电脑?”   众人笑起来,南茜的头却垂得更低了,“昨晚”是非常敏感的字眼。   凌渡宇缓缓道:“我梦到了自己三百年后醒来,冷冻箱的玻璃罩打不开来。”   这两句话可见凌渡宇的机智,假若他直接问打开冷冻箱的方法,一定会今众人起疑,因为到了今日今时,每个人都必巳熟习怎样去使用冷冻箱,以及紧急事故发生时的应变措施。所以凌波宇这一非常高明。   能恩果然中计,鼻孔“嗤”一声表示对他的梦不屑,嘲弄道:“这怎可能发生,即管中央控制系统坏了,你也可以利用箱内头顶上的手把,将玻璃罩打开。”   众人又是一阵笑声。   凌波宇心中暗喜,太阳缓缓爬往天顶,当她降落至相反的位置时,就是再生火箭升空的时刻了。   他能否阻止这毁灭地球大灾难的发生,实在一点把握也没有。   偌大的冷库,只有纳粹人站,其他的人都躺进安排好的冷箱内。当纳粹人引爆了升至臭氧层能引起整个臭氧层毁灭的化学剂后,他使会潜回冷库里,躺进他的冷箱里,用独立的操作系统进入长达三百年的冬眠。   现在每个人都安静地等待冷冻的过程。   凌渡宇躺在他的冷箱里,尽量使心情平静无波,他的头给上面伸下来的头罩盖个正,幸好当他伸手向后时,清楚地抓到能恩说的那个手把,心下笃定了不少,否则被困箱内的滋味岂是好受,那时他将情愿自己没有将那两条气喉关掉了。   他的鼻上盖上了供应氧气的玻璃罩,呼吸畅顺,在这封闭的细小空间里,心脏和呼吸的响声清晰可闻。   其实他也想试一试冷冻三百年的滋味,当然他不能够这样做。冷冻的时间是由原子钟决定,那是每一百年才会有四分一秒误差的准确计时工具。   “嘟嘟嘟”!   箱尾一排灯中的红灯亮起。   凌波宇大感头痛,因为他完全不知会发生甚么事,假设他目下被纳粹人发现,那对方只要将箱子关死,截断氧气,换了是楚霸王也唯有举手投降。   他忽地皱起了眉头,原来输进来的氧气里夹杂另一股不知名的气体,刚要想清楚,一阵晕眩狂风般袭过脑际。   他猛然醒悟是催眠气体,为了使人进入冷冻的状态,会先使被冷冻者进入麻醉的睡眠状态,以免激起身体的对抗基因。可是整个计划早说明了要待火箭升空爆炸时,送回一个讯号,冷冻才会进行。   不问可知是纳粹人将整个过程提早了,他并不信任人类,现在所有事都操纵在他手里。   凌渡宇咬紧牙根,以无上意志对抗由气管进入肺部,再出肺部血液吸收而运往全身的麻醉气。他自小便有抗拒毒液和麻药的能力,这是苦行瑜伽其中一个练习。   昏眩逐渐过去。   凌波宇看看放在一侧的腕表,短针指十二至一之间,长针则指三十二分。   十二时三十二分。   火箭将在二十八分钟后升空。   凌波宇知道时间无多,伸手往后一拉手把,“轧轧”声中,玻璃罩向箱尾移过了两寸,却没有弹开去。   盖头的罩子同时缩回去。   凌渡宇伸手一推,玻璃罩向上揭开来,他连忙跳出箱外,纳粹人已不知踪影。   凌渡宇暗叫不好,扑往出口处。   所有箱子均亮了“冷冻”的字样,显示众人进入了冬眠里,当然除了千惠子,因为输入液态氮的喉管被他关闭了。   十二时三十四分半钟,他到了控制室的门前。   他在墙上密码锁的号码上按动和开做冷库门同一组密码,然后开始祈祷,他虽是开锁的专家,但刻下却时不我予。   铁门无声无息地往两边退入去,正是这种电子控制的门,使他连纳粹人进入冷库也不知道,现在一报还一报,希望纳粹人也然不知他的来临。   他来到另一道门前,看看腕表,是十二时三十五分,还有二十五分钟,他轻轻地呼吸,让波动的情绪平复下去,所有注意力集中到脐下丹田,又称为生法宫的位置,这是密法里收摄心神的法门,他不能容许丝毫的思想,溜过他的神经。以致那东西有所惊觉。   他轻轻转动转盘似的门把,最后传来微不可闻“的”的一声,门被轻推开去。   凌渡宇将右手臂平伸开去,只要他将肩和后臂向前压,藏在假肌肉里的六枝强力麻醉针便可连续射出。   他才踏入控制室里,纳粹人宽阔的背影,箭也似的射进他瞳孔里,几乎条件反射般心中一凛。   纳粹人站在控制室的中心处,坐在总控制台上,眼睛注视面前的电视,画面是发射台的火箭,上面的仓库的地面裂开,仓库的顶部亦移丁开去,可见漆黑的星空,火箭整装待发。   落地玻璃外落下了厚厚的防热钢板,否则当火箭发射时,灼热的气流会将整个控制室烧融。   凌渡宇不自觉心中一凛时,纳粹人全身一震,猛地转过头来。   凌渡宇知道瞒他不过,身于标前。   “笃笃笃笃笃笃”!   六枝强力麻醉针几乎是不分先后刺入纳粹人的后颈。   纳粹人呆了一呆,眼中射出两道森利的眼光,罩定凌波宇。   凌渡宇冲到一半,忽地全身乏力,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地上,全靠扶身旁一座电子仪器,才勉力站稳。   纳粹人站了起来,毫无感情地道:“原来是你,很好!竟然多次骗过我。”   邪恶冰冷的能量流,从他眼中注进凌渡宇的眼里去,再蔓延至每一条神经,凌渡宇苦苦支撑。   纳粹人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道:“麻醉针只能在第一次时对我有作用,当我明白麻醉药的分子结构时,我就可以用我的超能量改变它,将麻醉药变成丝毫不能影响身体的物质,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逃出去。”   凌渡宇连移动一个指头的力量也失去,那东西的力量比那次在游艇相遇时又增大了数倍,他虽是杰出的人类,和他相比便像江河利大海的分别。   纳粹人来到他面前,缓缓举起双手,往他的颈项抓去,若给他捏,保证颈骨寸寸碎裂。   凌波宇除了看他杀死自己外,再无别法。   粗壮邪恶的手逐寸接近他的颈。   凌波宇感到冰冷的手指碰上他的颈肤,正要收紧时,凌渡宇心中一动,在脑海里重组那天在冷库内感应到那东西脑海中的图画,庞大的宇宙飞船、奇异的生物,阳光似的光球。   纳粹人全身一震,眼中射出奇怪的神色,手不自觉地缩离他的颈项,使他离开死柙远了半寸许的距离。   那东西感应到他脑中的景象。   纳粹人呆道:“你是谁?”   凌渡宇被紧攫的神经立时松一松,他把握这死里求生的最后机会,眼中射出奇异的光芒,用力地道:“你想知我是谁吗?用心看我的眼睛吧。”他的说话有种奇异的力量,今人要留心去听。静心去听。   纳粹人看他闪动若令人目眩的眼光,眼中现出昏沉的神色,重复刚的说话道:“你是谁?”   凌渡宇感到那东西的力量不断消退,此消彼长下,他全力施展精通的催眠术,道:“你还记得你的太空船吗,它在哪里?”   纳粹人心柙受制,锐利的日光变成如梦如幻,不自觉地应道:“那是在离这里万多光年的太空里。你是谁?你是谁?”   凌波宇知他仍有挣扎醒来的能力。不能问他太过离轨的问题,正如他所说,催眠术也像麻醉针一样。只能向他施展一次。愈容易集中精坤的人,愈易被催眠。以这来说,没有人比纳粹人更易被催眠,因为他的可怕处正是能把精神凝聚成力量。   凌渡宇震慑心弦的声音续道:“你为何到这里来?”   纳粹人目光呆滞地道:“我们的飞船在宇宙里飞航,找寻能代替毁去家乡的星球,在经过莫亚埃斯特星云时,发觉了生物的灵能,最后我们成功地捕捉了她,从她的记忆处找到美丽的星球,于是我借她来到了这里,我的同类也会来的。”   凌渡宇心中一震,纳粹人也相应地一震,眼中现出挣扎的神色。   凌渡宇强压下心中的震骇,几乎在刹那间他已明白丁这大祸的来龙去脉。   千惠子的不是离魂病,而足她拥有自有人类以来人便在企盼的超自然力量,就是不受空间距离限制,非物质的“神游”力量。神游可使人在瞬息间越过遥阔的时空,航游至无限的远处。千惠子就是在进行宇宙神游时,遇上了一艘找寻移民地的异星人太空船,他们捕捉了她。研究她,最后这东西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借千惠子来到这里,他的同类亦将到来,那时真是大祸临头了。   凌渡宇增强催眠的力量,柔声道:“他们将在何时抵达?”   纳粹人眼光回复茫然,呆道:“他们要等待一下,当我随她的灵体,来到这美丽的世界时,我舍弃了我的身体,她也因载我的精神到这里来,耗尽了能量,不能再进行宇宙神游。只要让她休息三百年,她才再有神游约力量,我便可以用她来指示我的同类到来,享用这美丽的世界。”   凌波宇这才明白纳粹人为何不肯伤害千惠子,还对她如珠如宝地珍惜爱护,因为只有通过她,“他”才能和远在以万计光年外的宇宙飞船作联系。   凌渡宇道:“你为何要三与再生计画?”他发觉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使那东西进入更深沉被催眠的状态,所以以问题向他作轰炸。   纳粹人高举的手软垂两旁,大大减少了对凌渡宇的心理威胁,说话的节奏愈来愈慢,说梦话般道:“再生计划是唯一阻止人类将地球变成不可居住的地方的唯一方法,我不想当我的同类来时,发觉只是一个充满毒气幅射的环境。”   凌渡宇心中大奇道:“对人类有害的,对你们也有害吗?”   纳粹人像个乖孩子般答道:“任何一个星球的环境,只适合在该星球衍生的生命,地球的环境也绝不适合我们,但我们却可借助人类的身体,完全地去适合地球的环境,所以再生计划冷冻了的人体,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凌渡宇恍然大悟,一切似乎不可解的事至此豁然贯通,他看了看腕表。   十二时五十二分。   还有八分钟。   火箭便要升空了。   陵渡宇别无选择,决意下最后一道命令,通:“你现在将封隔控制室和发射台的防热板升起。”   纳粹人浑身一震,脸上现出挣扎的神色。   凌渡宇全力施展催眠术,口中一次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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