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earance
倪匡-->紫青双剑录-->第一回 金眼神雕 侠女奇缘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第一回 金眼神雕 侠女奇缘 四川峨眉山,是蜀中有名的一个胜地。后山风景,尤为幽奇。游后山的人,往往一去不返。一般人妄加揣测,有的说是被虎狼妖魔吃了去的,有的说被仙佛超渡了去的,聚说纷纭,从无结果,益使峨眉山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清康熙二年,一日傍晚,有一艘小船,从巫峡溯江而上。除操舟的船夫外,舟中只有父女二人。一肩行李 ,甚是单寒。那老者年才半百,须发已是全自。抬头看人时,双目精光四射。一望而知不是普通的老人。那少女年才十二、三岁,出落得非常美丽,依在老者身旁,问长问短,显露出一片天真与孺慕。 这时侯已经暮烟四起,夜色苍茫。从那山角边挂出了一盘明月,清光四射,鉴人眉发。那老者忽然高声说道:“那堪故国回首月明中!如此江山,落人了满人之手!”言下凄然 ,老泪盈颊。那少女道:“爹爹又伤感了!” 正说时,那船家过来道:“老爷子,天已黑了,前面有村镇,我们靠岸歇息 ,上岸去买些酒饭。”老者道:“好,你只管去。”船家说着,已然到了目的地,便各自上岸去了。这时明月如画,老者和少女,自己将带来的酒菜,摆在船头对酌。 正在无聊的时侯,只见远远树林中,走出一个白衣人来。月光之下,看得分外清楚,那人一路走着 ,一路唱着歌,声调情越,可裂金石。渐渐离靠船处不远,老者一时兴起,便叫道:“良夜明月,风景不可辜负,我这船上有酒有菜,那位老兄,何不下来同饮几杯?”白衣人正唱得高兴,忽听得有人叫他,抬头看来,神色变得十分怪异,陡地一声清啸,白衣瓢瓢,掠到了船上,船上老者也站了起来,两人陡然相拥,抱头大哭起来。 那少女在一旁看着,一脸英气,神情透着刚烈,但又不失稳重,并不发问。 老者和白衣人泪痕满面,老者长叹一声,道:“京城一别,谁想在此重逢?人物依旧,山河全非,怎不令人肠断呢!”白衣人道:“扬州之役,听说大哥已化为异物,谁想在异乡相逢?” 老者向少女招了招手,道:“琼儿过来!这位周淳周二叔,与我齐名,人称齐鲁双英,快来拜见!” 那少女过来,向白衣人行了一礼,白衣人目光炯炯,打量着那少女,半晌,才道:”听得江湖上说起侠女李英琼之名,再想不到是自己人!” 那白衣人周淳,和这老者李宁,全是身怀绝艺的大侠,自明朝覆亡之后,流落异乡,已不再在江湖上生事,但是一路飘泊,路见不平,仁侠之意,还是油然而生,忍不住要出手管管,李英琼尤其性子刚烈,嫉恶如仇,虽然出手不多,连隐居的周淳,也知道了。 当下问明白周淳在离京之后,一直在峨眉山中隐居,李宁和李英琼也有归隐之意,次日便辞退了船夫,买了些应用杂物,向峨眉进发。 到了山脚下,迳自上山,起初虽走过几处逼仄小径,倒也不甚难走。后来越走山径越险,景致越奇,白云一片片,只从头上飞来飞去,有时对面不能见人。英琼直叫:“真有趣!”周淳道:“上山时天晴,如今云彩这样多,山下必定在下雨。我们在云雾中行走,须要留神,不然一个失足,便要粉身碎骨了!”再走半里多路,已到了舍身??,回头向山下一望,只见一片冥蒙,哪里看得见人家?连山畔的庙宇,都隐在烟雾中间。头上一轮红日,照在云雾上面,反射出霞光异彩,煞是好看。英琼看得出神,神情高兴。 一直向高处走,又过了几个峭壁,约有三里多路,才到了周淳隐居的山洞门首。只见洞门壁上有四个大字,是:“漱石栖云”。 三人进洞一看,只见这洞中,共有石室四间,三间作为卧室,一间光线好的,可作为大家读书养静之所,真是避乱隐居的好所在。 第二天清晨起来,李宁便与英琼订下练功的课程。先教她练气凝神,以及种种内功。英琼本来天资聪敏异常,不消三年,已将各种柔软的功夫,一齐练会,只因她生来性急,每天缠着李周二人教她剑法,周淳见她进境神速,也认为可以传授。 惟独李宁执意不肯,只说未到时侯。 有一天周淳帮英琼说情。李宁道:“贤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难道不知她现在已可先行学习么?你须知道,越是天分高的人,根基越要扎得厚。琼儿的天资,我绝够不上当她的师父,所以我现在专心一意,与她将根基扎稳固。一旦机缘来到,遇见明师,便可成为大器。现在如果草率从事,就把我平生所学,一齐传授与她,也不能独步一时,再加上她的性情激烈,不肯轻易服人,天下强似我辈的英雄甚多,一旦遇见敌手,岂不吃亏?我的意思,是要她不学则已,一学就要精深。虽不能如古来剑仙的超神入化,也要做到尘世无敌的地步才好!” 周淳听了此言,也就不便深劝。李周二人,因怕懈散了筋骨,每日起来,必在洞前空地上,练习各种剑法拳术。英琼因他二人不肯教她,便用心在旁静看。等他二人不在跟前,便私自练习。这峨眉山上猿猴最多,英琼有一天看见猴子在山崖上奔走,矫健如飞,不由打动了她练习轻功的念头。她每日清早起来,将绳子两端拴在树上,在绳上练习行走。又逼周李二人,教她种种轻身之术。她本有天生神力,再加这两个名手指导,不但练得身轻如燕,并且力大异常。 在山中住得久了,英琼的胆子也越来越大,攀山过崖,远处也敢去。这一日,正在山间遨游,忽听一声雕鸣,抬头看时,只见左面山崖上,站着一只大半人高的大雕,金眼红喙,两只钢爪,通体纯黑,更无一根杂毛,雄健非常,望着英琼,呱呱叫了两声,不住剔毛梳诩,顾盼生姿。 李英琼看了,心中高兴,暗忖这类猛禽,大都通灵,若能收服来养,岂非佳事?她又怕大雕不服,先翻腕将佩刀掣在手中,却不料刀才在手,忽觉耳旁风生,跟前黑影一晃,一个疏神,手中佩刀,竟被那金眼雕用爪抓了去。那雕将刀抓到爪中,只一掷,便落往万丈深潭之下,随即飞向适才山崖角上,快疾无比,仍旧剔毛梳翻,好似并不把人放在心上。英琼惟恐那雕飞走,不好下手,轻轻掩了过去。那雕像是已看见英琼持着兵刃逼了过来,可是不但不逃,反睁着两只金光直射的眼,斜偏着头望着英琼,大有藐视的神气。惹得英琼性起,一个箭步,纵到离那雕丈许远近处,左手连珠弩,右手金镖,同时朝着那雕身上,发将出去。 英琼这几样暗器,平日得心应手,练得百发百中,无论多灵巧的飞禽走兽,遇见她从无幸免。谁想那雕,见英琼暗器到来,并不飞腾,抬起左爪,只一抓便将那只金镖抓在爪中。同时张开铁喙,将英琼三枚弩箭横衔在口中,然后又朝着英琼呱呱叫了两声,好似非常得意一般。 那崖角离地,原不到丈许高下,平伸出在峭壁旁边,崖右却是万丈深潭。英琼一时忘了崖旁深潭危险,把偷学来的六合剑法中穿云拿月的身法,施展出来。一个箭步,连剑带人,飞向崖角,一剑直向那雕颈项刺去。 那雕视英琼朝它飞来,倏地两翼展开,朝上一起。英琼刺了个空,身到崖角,还未站稳,被那雕展开巨大的双翼,飞向英琼头顶。英琼视那雕来势太猛,知道不好,急忙端剑,正待朝那雕刺去时,已来不及,被那雕横起左翼,朝着英琼背上扫来,一下打个正着。 大雕两翼上扑起的风势,已足以将人扯起,英琼一个立足不稳,从崖角上坠落万丈深潭之内,身子轻瓢瓢的往下直落。只见白茫茫两旁山壁中积雪的影子,照得眼花撩乱。知道这一下去,便是粉身碎骨,性命难保,想起石洞中的老父,心如刀割。 正在伤心害怕间,猛觉背上隐隐作痛,好似被甚么东西抓住似的。速度减低,不似刚才投石奔流一般往下飞落。急忙回头一看,正是那只金雕,不知在甚么时候,飞将下来,将自己束腰丝带抓住。 英琼猜那雕不怀好意,但一则自已宝剑,业已刚才坠入深潭;二则半悬空中,使不得劲,又怕那雕,在空中用嘴来啄,只得暂且听天由命,索性等它将自己带出深潭,到了地面,再作计较。定了定神,用手一摸身上,且喜适才还剩有两只金镖,未曾失落,不由起了一线生机。便俏悄取在手中,准备一出深潭,便就近给那雕一镖。 谁想那雕并不往上飞起,反一个劲直往下降,两翼兜风,平稳非凡,慢慢朝潭下落去。英琼不知那雕,把她带往潭下作甚,好生着急,情知危险万状,事到其间,也就不作求生之想了。 下降数十丈之后,雪迹已无,渐渐觉得身上温暖起来。只见一团团一片片的白云,由脚下往头上飞去,有时穿入云阵之内,被那云气包围,甚么也看不见;有时成团成絮的白云,飞入襟袖,一会又复散去。再往底下看时,视线被白云遮断,简直不见底。 那云层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忽然看见脚下面,有一个从崖旁伸出来的大崖角,上面奇石如同刀剑森列,尖锐峋嶙。心想这一落下去,还不身如??粉? 英琼目闭心寒,刚要喊出我命休矣,那雕忽然速度增高,一个转侧,收住双翼,往那峭崖旁边一个六、七十尺方圆的山洞口,钻了过去。英琼满以为必死无疑,及至不见动静,身子仍被那雕抓住往下落,不由再睁双目看时,只见下面已离地只有十馀丈,隐隐微闻木鱼之声。心想这万丈深潭之内,哪有修道人居此?不禁好生诧异。 这时那雕飞的速度,越发降低。英琼留神往四外看时,只见石壁上,青青绿绿、红红紫紫,布满了奇花异卉,清香馥郁,直透鼻端。面积也逐渐宽广,简直是别有洞天,不由高兴起来。身子才一转侧,猛想自己尚在铁爪之下,吉凶未卜,即使能脱危险,这深潭离上面,不知几千百丈,如何上去?况且老父尚在洞中,不知如何悬念自己,又不禁悲从中来。 那雕飞得离地越近,便看见下面山阿之旁,有一株高有数丈的古树,树身看去很粗,枝叶繁茂,那木鱼之声忽然停住,一个小沙弥,从那树中走将出来,高声道:“佛奴请得嘉客来了吗?” 那雕闻言,仍然抓住英琼,在离地三、四丈的空中,盘旋不肯下去。离地渐近,英琼早掏出怀中金镖,准备相机行事。那雕不住在高空盘旋,这时回翔,不比得适才是借着它两翼兜风的力,平平稳稳的往下降落,人到底是血肉之躯,任你英琼得天独厚,被那雕抓住,几个回转,早已闹得头昏眼花,天旋地转。那小沙弥在下面高生喊嚷,她也未曾听见。 那雕飞盘了一会,倏地一声长叫,收住双翼,弩箭脱弦般,朝地面直泻下来。 到离地三、四尺左右,猛把铁爪一松,放下英琼,重又冲霄而起。 这时英琼神智已半昏迷,倒在地上,只觉心头怦怦跳动,浑身酸麻,动转不得。停了一会,听见耳旁有人说话的声音,睁开秀目看时,只见跟前站定一个小沙弥,正在问她道:“佛奴无礼,檀樾受惊了!” 英琼勉强支持,站起身来问道:“适才我在山顶上,被一大雕,将我抓到此间,这里是甚么所在?我是如何脱险?小师父可知道么?” 那小沙弥合掌笑道:“女檀椒此来,大有前因,不过佛奴莽撞,又恐女檀褪用暗器伤它,所以才累得女檀樾受此惊恐?少时自会责罚于它。家师现在云巢相侯,女檀樾随我进见,便知分晓。” 这时英琼业已看清这个所在,端的是仙灵窟宅,洞天福地。只见四面俱是灵秀峰峦,高崖处一道飞瀑,降下来汇成一道清溪。前面山阿之旁,有一株大楠树,高只数丈,树身却粗有一丈五、六尺,横枝仰桠,绿荫加盖,遮蔽了三、四亩方圆地面。树后山崖上面,藤萝披拂,许多不知名的奇花,生长上面绿苔痕中。在山崖上,陪隐现出『凝碧』两个方丈大字。 英琼虽然神思未定,已知道此间决少凶险,便随那小沙弥,直往树前走来。见那树身,业已中空,树顶当中,结了一个茅篷。心想这人,在这大树顶上住,倒真有趣。及至离那山崖越近,那『凝碧』两个摩崖大字,越加看得清楚。忽然想起江湖上的传说,不禁脱口问道:“此地莫非是凝碧崖么?” 那小沙弥笑答道:“此间正是凝碧崖。” 英琼心头怦怦乱跳,揉了揉眼,再向崖上的『凝碧』两字,望了一眼。 在未到峨眉山之前,她就听得江湖上传说,峨眉后山凝碧崖,是峨眉派剑仙所居。峨眉剑仙,有时也游戏人间,但是人却如同神龙一现,见首不见尾,难觅踪迹。剑仙的本领,已远远超乎普通武学的武功之上,简直已是神仙一流。 在到了峨眉隐居之后,李英琼不是没有想过,能找到一位飞行绝迹的剑仙,拜之为师。但是她父亲李宁,却谆谆告诫,说是由人到仙,路途艰难,若不是夙缘注定,绝不是人力所能强求的事。英琼听了父亲的话,口上虽然唯唯,但心中却一直在想,只要能一睹剑仙风采,也是好的,却料不到,刚才处境加此凶险,转眼之间,因祸得福,身临仙境。 李英琼正在想着,一阵香风瓢过,面前多了一个高僧,那高僧生得慈祥无比,白眉如雪,一身袈裟,洁净得纤尘不染,项际一串念珠,看来非金非玉,隐隐有祥辉缭绕,英琼一见,又立时想起,江湖上俗人,也都知道,有三大高僧,不知他们年纪多大,只知他们佛法无边,大慈大悲,专渡有缘之人,其中之一,眉如白雪,法号白眉和尚,最易辨认。眼前这位高僧,看来一定就是他了! 英琼一想及此,立时跪拜了下去。那高僧语音慈祥动人,道:“你父亲应是佛门中人,也与我有缘,我想将他,渡入空门!” 李英琼怔了怔,一时之间,又悲又喜,喜的是难得自已父亲,有此机缘。悲的是父亲若是身入空门,父女分离,何日再能相见?不由得心酸起来。 她想了一想,仰起头来,眼中已是泪水满盈,道:“弟子与父亲,原是相依为命,家父承师祖援引,得归正果,实是万生之幸。只是家父随师祖出家,抛下弟子一人,伶仃孤苦,年纪又轻,如何是了?望师祖,索性大发慈悲,使弟子也得以同归正果吧!” 那高僧笑道:“你说的话,谈何容易?佛门广大,难渡无缘之人,况且我这里从不收女弟子。你根行禀赋均厚,自有你的仙缘,缠绕老僧,与你无益,快快起来!” 英琼见这位高僧,严辞拒绝,不敢再求,只得遵命起来。 高僧又道:“老僧名叫白眉和尚,这凝碧崖,乃是七十二洞天福地之一,四时常春。十分幽静,现为老僧静养之所。你和上面,远隔万丈深潭,还得借佛奴,背你上去。他随我多年,颇有道术,你休要害怕。”英琼这才知道,那大雕竟是白眉和尚所饲养的,名叫『佛奴』。 那旁小沙弥闻言,忽然啁口一呼,其声清越,如同鸾凤之鸣一般。一会功夫,便见碧霄中隐隐现出一点黑点,渐渐现出雕身,飞下地来,正是那只金眼神雕。 这时英琼细看那雕站在地下,竟比自己还高。两目金光流转,周身起黑光,神骏非凡,那雕来到白眉和尚面前,爬伏在地,将头点了几点。 白眉和尚道:“你既知接她前来,如何令她受许多惊恐?快好好送她回去,以赎前愆,以免你异日大劫当头,她袖手不管。送她回去之后,立时接她父亲来我处,不得耽误!”那雕闻言,点了点头,便慢慢一步一步的,走向英琼身旁蹲下。 白眉和尚所说的话,甚么『异日大劫临头』等语,李英琼此际,全然不明。但是神雕一送她回去,就要将父亲接走,英琼却是听憧了的,更急于和父亲去相会。 白眉和尚话一说完,突然消失,英琼向神雕行了一礼,坐上了雕背,一手紧把着那雕翅根,一任它健翮冲霄,破空而起。眨眨眼功夫,下望疑碧崖,已是树小如荠,人小如蚁。 不多久,已回到李英琼父女隐居的山洞之前,金眼神雕,束翅稳稳下降,英琼向洞口奔去,只见李宁穿束停当,等在洞口,竟像是知道父女将要别离一样。 李英琼天性极厚,一想起父母别离,不知何日再行相见,不禁抱住父亲,流下泪来。 李宁抚看英琼头顶,笑道:“痴儿,我去后不久,你也有仙缘巧合,你常自诩是女中英豪,哀哀何为?如今各派剑仙,都在广收门徒,还怕没机会么?” 英琼渐收了哭声,仍依依不舍,问起周淳,才知道也有了女儿周轻云的消息,周轻云已拜在黄山餐霞大师门下,周淳也下山去了。 李宁又叮嘱了几句,吩咐英琼小心,又答应让神雕回来陪伴,跨上雕背,冲霄而去。英琼仰头看着,直到甚么也看不见了,才垂下头来,心中好生怅惘。 当晚,英琼一人在洞中睡了,睡到第二天巳末午初,才醒转过来。忽听耳旁有一种轻微的呼吸声,猛想昨日进来时,忘记将洞门封锁,莫不是甚么野兽之类,掩了过来?轻轻掀开被角一看,只欢喜得连长衣都顾不及穿,从石榻上跳将起来,奔过去将那东西长颈抱着,又亲爱、又抚弄。 原来在她床头打呼的,正是那只金眼神雕。不知何时进洞,见英琼安睡,便伏在她石榻前守护。这时见英琼起身,便朝她叫了两声,英琼不住的用手抚弄它身上的铁羽,问道:“裁爹爹已承你平安背到师祖那里去了么?” 那雕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人鸟之间,竟可相通,英琼更是乐不可支。自有神雕为伴,山居也不寂寞,那一日,正在后崖闲步,忽然闻得一阵幽香,从??后吹送过来,跟踪过去看时,原来??后一株老梅树,已经花开得十分茂盛。寒香扑鼻。英琼大是高兴,便在梅花树下,徘徊了一阵。 其时天色已渐黄昏,不能再携雕出游,便打算进洞去练功,刚刚走到洞口前面,忽见相隔有百十丈的悬崖之前,一个瘦小青衣人,在那冰雪纵横的山石上面,跳高纵远,步履如飞,直往??前走去。 李英琼心中不禁大奇,她所居的石洞,因为地形的关系,后隔深潭,前临数十丈的峭壁断涧,天生成的奇险屏障。人立在洞前,可以将十馀里的山景,一览无遗。 而从山崖上来,通到这石洞的这一条羊肠小径,又曲折,又崎岖。春夏秋三季,灌木丛生,蓬草没膝。一交冬令,又布满冰雪,无法行走。自从来此之后,从未见一人打此经过。 如今英琼见那青衣人毫不思索,往前飞走,好似轻车熟路一般,暗暗惊异,心想这条冰雪满布的山石小径,又滑又难走,一个不小心,便有粉身碎骨之虞。自己虽然学会轻身功夫,都不敢走这条道上下。这人竟有这样好的功夫,定是剑仙无疑。莫不是白眉师祖所说的仙缘巧合,就是由此人前来接引么了? 正在心中乱想,那青衣人转过一个??角,竟自不见。正感觉奇怪之间,又见离??前十馀丈高下,一个人影,纵了上来。那雕见有人上来,一个回旋,早已横翼凌空,只在英琼头上飞翔,并不下来,好似在空中保护一般。英琼见那上来的人,是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女,穿着一身青,头上也用一块青布包头。身材和自已差不多高下,背上斜插着一枝长剑,面容秀美,英姿飒爽,心中已自有了几分好感。 那少女似也想不到崖上会有人在,陡地一呆,英琼也不知如何开口才好,只觉得那少女的眉宇之间,带有几分忧郁之意,心中更生怜惜,又走前几步。 那少女向英琼行了一礼,道:“我奉家师之命,来采梅花,作佛前供奉,不知道姐姐在此清修!” 英琼常听说,有道之士,真实年龄,绝看不出,往往看来只是少年,实际上道行极深,是以那少女现身之际,心中尽管有好感,却也不敢随意,而今听得那少女这样称呼自已,分明是和自已一样的少女,不由得大喜。 两人当下就交谈起来,一问之下,才知道那少女姓余,名英男,原是一个孤儿,身世极苦,因为受不住虐待,逃进山中来,蒙一位老尼收留,学了基本的气功,也一心向往练飞剑、修道,可是未有机遇。 两人越说越投机,成了好友,时有来往。英琼得英男时相来往,颇不寂寞。每日兴高采烈,舞刀弄剑。只苦于冰雪满山,不能到处去游玩而已。 这天早起,忽听得洞外雕鸣,急忙出洞,见那佛奴站在地上,朝着天上长鸣。 抬头看时,天空中也有一只大雕,与那神雕一般大小,正盘旋而下。仔细一看,这只雕也是金眼钢喙,长得与佛奴一般大,只是通体红白,肚皮下面和雕的嘴,却是黑的。神雕佛奴便迎上前去,交颈互作长鸣,神态十分亲密,宛如老友重逢的神气。 英琼一见大喜,便问那神雕道:“金眼师兄,这是你的好朋友么?” 神雕朝着英琼长鸣三声,便随来的那只白雕,冲霄飞起。英琼不知神雕是送客,还是被那只白雕将它带走,便在下面急得叫了起来。那神雕闻得英琼呼声,重又飞翔下来。英琼见那白雕,仍在低空盘旋,好似等伴同行,不由心头发慌,一把将神雕长颈抱着问道:“金眠师兄,我蒙你在此相伴,少受许多寂寞和危险,现在你如果是送客,少时就回,那倒没有甚么。如果你一去不回。岂不害苦了我?” 那雕摇了摇头,把身体紧傍英琼,作出依依不舍的神气。英琼高兴道:“那未你是送客去了?” 那雕却又摇了摇头,英琼又急道:“那你去也不是,回也不是,到底是甚么呢?” 那雕仰头看了看天,两翼不住在闪动,好似要飞起的样子。英琼忽然灵机一动,说道:“想是白眉师祖,看你同伴前来唤你去听经,仍要回来的,是与不是?”那雕长鸣示意。 那白雕在空中,好似等得十分不耐烦,也长鸣了两声。 后一页前一页 回目录
倪匡-->紫青双剑录-->第二回 绿毛僵尸 紫郢神剑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第二回 绿毛僵尸 紫郢神剑 那神雕在英琼肘下,猛把头一低,离开英琼怀抱,长鸣一声,破空而去。英琼眼望那两只雕,比翼横空,双双升入云表,不见踪影。 英琼天真烂漫,与神雕佛奴相处多日,情感颇深。这时离别,心中难受已极。 一个儿空山吊影,无限凄惶。闷了一阵,回到洞中,取出父亲的长剑,到洞外空地上,练习起来。正练得起劲之际,忽觉身后一阵冷风袭来,连忙回头看时,只见身后站定一个游方道士。那道士黄冠布衣,芒鞋素袜,相貌十分猥琐。英琼见他睑上带着一种嘲笑的神气,心中好生不悦。怎奈平日常听父亲说,这山崖壁立千仞,与外界隔绝,如有人前来,定非等闲之辈,因此不敢大意。当下收了招数,朝那道人问道:“道长适才发笑,莫非见我练得不佳么?” 那道人闻言,脸上更现出鄙夷之色,狂笑一声,道:“岂但不佳,简直还未入门呢!“英琼见那道人出言狂妄,不禁心头火起。暗想我爹爹和周叔父,也是江湖闻名的大侠,纵横数十年,未遇过敌手;剑法即使不佳,怎么连门也未入?这个穷老道,竟敢这般无礼!分明见我孤身一人在此,前来欺我。 她正在心想着,那道人好似看出她的用意。说道:“小姑娘,你敢莫是不服气么?你小小年纪,我如真同你交手,即使胜了你,也被各派道友耻笑。我让你占一个便宜,我站在这里,你尽管用你的剑向我刺击,加果能沾着我一点皮肉,便算我学艺不精,向你磕头陪罪。如果你的剑刺不着我,我只要朝你吹一口气,便将你吹出三丈以外,那你就得认罪服输,由我将你带到一个所在,去给你寻一位女剑仙作师父,你可愿意?”英琼闻言,正合心意,答道:“道长既然如此吩咐,恕弟子无礼了。”说毕,立时右手捏着剑诀,朝着道人一指,脚一点,纵出去两三丈远,使了一个大雕展翅的架势,倏地一声娇叱,左手剑诀一指,起右手,连人带剑,平刺到道人的胸前。 这原是一个虚招,敌人如要避让,便要上当,如不避让,就势实刺过来,一样可以伤人。 那道人见剑到,形若无事,并不避让。英琼心想这个道人不躲我的剑,必是倚仗也有金钟罩的功夫。他就不知道我爹爹这口宝剑,是吹毛断铁的利器!他虽然口出狂言,但与我并无深仇,何苦伤他性命?莫如点他一下,只叫也认罪服输便了。 说时迟,那时快,英琼想到这里,便将剑尖微一偏,朝那道人左肩上划去。剑离道人身旁,约有寸许光景,英琼忽觉得剑尖,好似碰着甚么东西挡住。这挡回来的阻力,有刚有柔,难以捉摸,非常强大,幸喜自己只用了三分力,否则受了敌人这个回撞力,恐怕连剑都要脱手! 英琼心中大惊,知道遇见了劲敌。脚一点,燕子穿云势,纵起两丈高下,倏地一式黄鹄摩空,旋身下来,又往道人肩头刺去。 可是这次,竟与上次一样,剑到近道人身上,便撞了回来,休说伤人皮肉,连衣服都挨不着一点。英琼又要防人家还手,每一个招势,俱是一击不中,就连忙飞纵出去。似这样刺了二三十剑,俱都没有伤着道人分毫,英琼又羞又急,不知如何是好。 她见每次上前去,道人总是用眼望着自己。及至剑刺向他,他又回转身来,只不还手而已。英琼忽然大悟,心想这道人不是邪法,定是一种特别的气功,他见我用剑刺到哪里,他便将气运到哪里,所以刺不着也!一想及此,登时思出一个急招来。 这一次出手,故意用了十分力量,先一式野马分鬃,暗藏神龙探爪之势,刺向道人胸前。剑离道人寸许光景,已将进力收回,猛的提气,纵起二丈高下,又换一式鱼鹰入水,看上去好似朝道人前面落下,重又用剑来刺,其实内中,还藏着变化。 那道人已目不转睛,看英琼是怎生刺来。英琼离那道人头顶三、四尺左右,倏地将右脚踏在左脚背上,已变成燕子三抄水之势,借劲一起,反升高了尺许。招中套招,借劲使势,身子一偏,犹如风吹落花,疾加鹰隼,一个倒??,头朝下,脚朝上,起手中剑,使了五成力,一招织女投梭,刺向道人后心。这几下倏起倏落,佳妙绝伦。 英琼心想这次定然成功,忽见一道白光一晃,耳听『??』的一声,手中宝剑,好似撞在甚么兵刃上面。心中大惊,一式猿猴下树,手脚同时沾地一翻,倒纵出去有三丈远近,仔细看手中剑时,且喜并无损伤。 英琼心中惊疑不定间,那道人已走将过来,说道:“我倒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会有这般急智。竟看出我用混元气功夫,御你的宝剑,设法暗算我。若非我用剑护身,就几乎中了你的诡计!现在你的各种纵招,都使完了,你还有同话说?快快低头认输吧!” 这时李英琼已知来人必会剑术,已是剑仙一流人物。要照往日心理,遇见这种人,正是求之不得。不知今日怎的,见这道人,心中老是厌恶。知道要用武力对付,定然不行。暗恨神雕佛奴,早不走,晚不走,偏偏今天走了,劳我遇见这个无赖老道,没有办法。心中一着急,几乎流下泪来。 那道人又道:“你敢莫是还不服气么?我适才所说,一口气,便能将你吹出数丈以外,你可是要试验之后,再跟我去?” 英琼这时,越觉那道人讨厌,渐渐心中害怕起来,哪里还敢试验?便想用言语支吾过去。想了一想,说道:“弟子情愿认罪服输。弟子自惭学业微末,极想拜一位剑仙作师父。但是家父下山访友,尚未回来。二则我有一个同伴,也恰好离去。想请道长宽我一个月的期,等家父回来,禀明了再去,道长你看如何?” 那道人闻言,哈哈笑道:“小姑娘你莫要跟我花言巧语了。你父亲与你重逢,至少还得二、三十年。你想等那个扁毛畜生回来保你驾么?凭它那点微末道行,不过在白眉和尚那里听了几年经,难道说还是我的对手么?” 英琼心中更惊,那道人又道:“我的道号叫赤城子,是昆仑九友之一。我生平最不愿收徒弟,这次受我师姊阴素棠之托,前来渡你到她门下。这是千载一时的真机,休要错过了。异日后悔!” 英琼见他说出自已来历,知道不随他去,一定无法抵抗。他虽然讨人厌烦,也许他说那个女剑仙是个好人,也未可知,莫如随他去见了那女剑仙,再作道理。 主意打定后,便道:“道长既然定要我同去见那泣女剑仙,我也无法。只是这位女剑仙,是个甚么来历,尚请告知!” 赤城子道:“那女剑仙名唤阴素棠,乃是昆仑派中有名的剑仙。隐居在云南边界,修月岭、枣花崖。”英琼又问:“那女剑仙阴素棠,她可能教我练成飞剑,在空中飞行么?”赤城子道:“怎么不能!” 英琼灵机一动,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她的师弟,当然也会飞剑,你先放出来我看一看,是甚么样子?如果是好,不用你逼我去,我一步一拜,也要拜了去的。” 赤城子呵呵笑道:“这有何难?”说罢,将手一扬,便有一道白光,满空飞舞。那道白光,冷气森森,寒光耀眼。赤城子手指指定了那道白光,白光飞向崖旁一株老树,只一绕,将老树凭空削断,倒将下来。一根断枝,飞到一株老梅旁边,打落下无数梅花来。花雨过处,白光陡然敛去不见。赤城子仍旧没事人一般,站在那里。 这一番奇景看了,欢喜得英琼,把适才厌恶之念一概打消,兴高采烈,当下便改了称呼,喊赤城子做『叔叔』。又急着问上云南,得去多少天?赤城子笑道:“哪用多少日子?你紧闭双目,休要害怕,我们要走了!”说罢,一手将英琼挟在胁下,喊一声起,驾剑光腾空飞去。 英琼见赤城子有这么大本领,越发深信不疑。她向来瞻大,偷偷睁眼往下界看时,只见白云绕足,一座峨眉山,纵横数百里,一览无遗,好不有趣。不消几个时辰,池不知飞行了千百里,越过无数的山川城郭,渐渐近黄昏,尚未到达目的地。 天色黑下来,天上的明星,比较在地面看得格外明亮。英琼自出世以来,几曾见过这般奇景,正在心头高兴,忽见对面云头上,飞过来数十道各种不同颜色,闪亮夺目的光彩,就像赤城子的剑光一样,赤城子喊一声不好,急忙按下剑光,到一个山头降下。 英琼举目往这山的四面一看,只见山环水抱,??谷幽奇,遍山都是合抱的梅花树,完全是江南仲春天气。迎风??角边上,隐隐现出一座庙宇。 赤城子又向天空望了一望,急忙忙的带了英琼,转过??角,直往那庙前走去。 英琼近前一看,这庙并不十分大,庙墙业已东坍西倒,两扇庙门中有一扇倒在地下,门上面的漆,已脱落殆尽。 走进去一看,院落内有一个钟楼,四扇楼窗,也只剩下两扇。楼下面大木架上,悬着一面大鼓。鼓上的红漆,却是鲜灵夺目。隐隐还可望见殿内停着几具棺木,阴森可怖。这座庙想是多年无人主持,故而落得这般衰败荒凉。赤城子在前走,正要学足进庙,猛看见庙中这面大鼓,咦了一声,面色一变,忙又缩脚回来,伸手挟着英琼,飞身穿进钟楼里面。 英琼正要问也带自已到此则甚?赤城子连忙止住,低声说道:“适才在云路中,遇见我两个对头,我要去迎敌。这里有两枝同首乌,是罕见的仙药,你饿时吃了,可以三五日不饥。此处已是云南,这山名为莽苍山。这座庙,并非善地,你不可任意行动?” 赤城子说完,放下两枝巨如儿臂的何首乌,不俟英琼答言,一道白光,凌空而去。 英琼心高胆大,见赤城子的行动,果然是一位飞行绝迹的剑仙,已经心服口服,本想问也对头是谁,为何将自己放在这座古庙内时,赤城子业已飞走。无可奈何,只得在钟楼中,等候他回来再说。 当下目送白光去后,回身往这钟楼内部一看,只见蜘蛛在户,四壁尘封,当中供的一座佛龛,也是残破非常。英琼几次想到庙外,去看看山景,都因为赤城子临行之言,不敢妄动。 渐渐天色更黑,赤城子还未见回转。觉着腹中饥饿,便将何首乌,取了一枝来吃。一入口满嘴清香甜美,非常好吃。才吃了半枝,腹中便不觉饿了。英琼恐怕赤城子要三二日才得回来,不敢任意吃完,便将馀下的一枝半何首乌,仍藏在怀中,将佛前浦团上的灰扫净后,坐在上面歇息。 那时一轮明月,正从东山角下升起,清光四射,照得庙前空地上,千百株梅花树上,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一阵阵幽香,时时由风吹到,令人心旷神怡。 英琼毕竟是孩子心性,老想到庙外去,把这月色梅花赏玩个饱。待了一会,忍耐不住。钟楼离地三、四丈,梯子早已坍塌。但英琼自在峨眉练轻身之术,受了他父亲的高明指点,早已练得身轻加燕,哪把这丈许高庙墙放在心上?当下站起身来,脚一踮,已由楼窗纵到庙墙,又由墙上纵到庙外。见这庙外的明月梅花,果然胜景无边,有趣已极。 直观赏到半夜,赤城子还未回来,李英琼心中也有点焦急,缓缓走回破庙去,才走到钟楼面前,便看见架上那一面大可数抱的大鼓,鼓上面好似贴着一些字纸,看来十分怪异。英琼暗想这座破庙内,到处都是灰尘满布,单单这面大鼓,红漆如新,上面连一星星灰尘都没有,真是奇怪。又见那鼓棰挂在旁边,看来又大又重,便想去取过来看看。 才走出一步,猛听得殿内啾啾两声怪叫。夜静更深,荒山古庙之内,听见这种怪声,不由得令她毛发直竖。猛想起刚才进庙时,彷佛看见庙中停有几具棺材。赤城子临行时,又说此非善地,越想心中越觉害怕。 她忍不住偷眼往殴内看时,月光影里,果然有四具棺材。一具的棺盖,已倒在一边,但是并无动静,英琼略觉放心,也无心再去玩那鼓棰。正要返回钟搂时,适才的怪声又起,啾啾两声,便有一个黑东西,飞将出来。 英琼大吃一惊,不管三七二十一,只一纵,便上了墙头,定眼往下看时,原来飞出来的是一个大蝙蝠!倒把自已吓了一大跳。不禁『呸』了一声,连自己也觉好笑。 她心神甫定,忽又闻一阵奇腥,随风吹到,耳旁微闻一种气息咻咻的呼声。英琼此时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圆睁双目,四下观看,并无动静。只道自己神虚胆怯,正要由墙上,纵到钟褛上去,忽听适才那一种呼吸声,就在脑后,越听越近,猛回头一看,不禁吓了一个胆裂魂飞! 原来在她身后,正站着一个长大的骷髅。那骷髅两眼通红,浑身绿毛,白骨峋嶙,伸出两只鸟爪般的长手,在她身后作势欲扑!那庙墙缺口处,只有七、八尺的高下,正齐那怪物的胸前。 英琼本是要拔身向楼上纵去的,陡地看到那怪物,吓了一惊,脚便落了空,幸喜身子早是往上纵出的势子,忙乱惊惶中,顿生急智。趁双脚还未着地之际,左脚在右脚上面,借劲使劲,身子仍疾拔而起,到了钟楼上面。 英琼刚刚把脚站稳,便听见下面殿内的棺木,发出轧轧之声,响了一会,又听见『砰』地一声大响,那是棺材盖落地的声音。接着又是三声巨响过去,再看刚才那个绿毛杠眼的怪物已绕道前门,进到院内,直奔钟褛跳来,口中不住的吱吱怪叫。 一会功夫,殿内也跳出三个同样的怪物,俱是绿毛红眼,白骨峋嶙,一个个伸出鸟爪,朝着英琼乱叫乱迸,大有欲得而甘心的神气。 英琼虽然胆大,在这种情形下,也不由得吓了一身冷汗。幸喜那钟搂离地甚高,那四个怪物,看来虽然凶恶,身体却不灵便,两腿笔直,不能弯转,这样朝上直跳,离那钟楼还有丈许,就不得不落下来。 英琼见那些怪物,不能往上高跃,才放了一些宽心。惊魂乍定后,便想寻一些防身东西在手上,以备万一。转身在钟楼上到处寻觅,忽然看见神龛以内,那佛像的肚上,破了一个洞穴,内中隐隐发出绿光,极其异特。 忙伸手往佛肚皮中一摸,掏出一个好似剑柄一般的东西来。那东西上面有一道符??,非金非石,形态古雅,绿黝黝发出暗绿光彩,其长不到七、八寸。 英琼在百忙中,也寻不着甚么防身之物,便把它拿在手中再说,再回头往楼下看时,那四个怪物,居然越跳越高,几次跳离楼窗,只有三、四尺光景。但差这数尺,总是纵不上来。八只钢一般的鸟爪到处,把钟楼上的木板,抓得粉碎坠落。 那四个怪物,似这般又跳了一会,见目的物终难到手,为首的一个好似十分暴怒,忽地狂啸一声,竟奔向钟楼下面,去推那几根木柱。看那情形,要把钟楼推倒,将楼上人跌下地来,再行抓来嚼吃。 其馀三个怪物,见为首的如此,也上前帮忙,钟楼年久失修,早已朽坏,那四个怪物,又全都力大无穷,哪经得起他们几推几摇,把钟楼的木柱,推得东倒过来,西倒过去! 英琼见势危急,将身立在窗台上面,准备钟楼一倒,就飞身纵上墙去逃走。主意才得拿定,忽地吱喳一声,一根大柱,已然倒将下来。 英琼知道楼要倒塌,更不怠慢,脚一踮,使到了茧墙上面。她知道怪物不能跳高,见那大殿屋脊,也有三丈高下,便由墙头纵了上去,悄悄伏在殿脊上面。定神往下偷看时,忽听沙沙哗哗之声,接着震天的一声巨响,一座钟楼,竟整个被怪物推倒下来! 接着,又是『咚』地一翌,一根横梁倒下,恰好插在那面红鼓上面,将那光泽鉴人的一面大红鼓,穿了一个大洞。 那四个怪物,起初推楼时节,一心一意在做破坏工作,不曾留心英琼逃走,及至将楼推倒,便往瓦砾堆中寻人,只见八只钢爪起处,月光底下,瓦砾乱扬,断木飞舞。四怪物翻了一阵,寻不见英琼,便去拿那面鼓来出气,连撕带抓,把那面鼓拆了个粉碎。 英琼人在屋脊,但见月光下英琼的人影却在地上,叫怪物看到,抬头发现英琼的藏身所在,这四个怪物,互相吱叫了数声,竟分四面,将大殿包围,争先恐后,往殿脊上面抢来。有一个怪物,正立在那破鼓面前,大概走得心急,一脚??虚,被那鼓的鼓膛,绊了一脚。 原来这四个怪物,是年代久远的僵尸,虽然行走如飞,只因骨架僵,除双臂之外,其馀部分,俱都不大灵活,跌倒在地下,急切间不容易爬起。 馀下那三个怪物,已有两个抓住殿前瓦拢,要纵上殿脊去。英琼百忙中,想不出抵御之法,便把殿顶的瓦,揭了一叠,朝那先爬上来的两个怪物顶上打去。 只听吧叉连声,打中了怪物,那怪物叫了两声,越加愤怒,但并不曾伤着他甚么,那殿年久失修,椽梁均已腐烂,那怪物因为抓住瓦拢,身子悬在空中,一使劲,整个瓦拢都被扯断,连那怪物一齐坠跌下去。 英琼这时,知道身在险境,眼观四面,耳听八方,一见怪物跌下,刚打算觅路逃走,忽见在破鼓堆中跌倒的那个怪物,从那破烂鼓架之中,拾起一个三尺来长,四五寸方的一个白木匣儿来。匣儿上面,隐隐看得出画有符??。 这类僵尸,最是残忍凶暴,见要吃的生人不能到手,又被那木匣绊了一脚,越加愤怒,不由分说,便把那木匣拿在手中,一抓一扯,便将匣分成两半。就在此时,只见木匣破处,滋溜溜一道紫光冲天而起,围着那怪物腰间只一绕,一声惨呼,那怪物已分成两截,倒在地下! 从那房拢坠下的两个怪物,跌倒在地,立时爬起,正要还往上纵时,忽听同伴呼声,三个怪物,一齐回头看时,月光底下,一团青绢紫雾中,现出一条似龙非龙的东西,如飞向他们飞来。 那三个怪物想是知道厉害,顾不得再寻人来吃,一齐拔腿便逃,那条紫龙如闪电一般卷将过来,到了三个怪物的身旁,一卷一绕,立时一阵轧轧声,三个怪物便成了一堆白骨骷髅,拆散在地。那龙杀了四个怪物,昂头向上,箭也似疾向屋脊上窜了上来。英琼在屋脊上只顾看那怪物与龙争斗,竟忘了处境的危险,直到紫龙向上飞来,才想起那几个怪物,不过是几具死人骸骨,年久成精,又不能跳高纵矮,自己有轻身的功夫,还可以躲避,这条妖龙,一眨眼的功夫,便将那四个怪物除去,自必更加厉害,还不逃走,等待何时! 想到这里,便用力一纵,先上了庙墙,再跳将下去。这时那条龙已到她身旁不远处。 英琼只觉一阵奇寒透体袭来,大惊失色,一面打着寒战,一面亡命一般逃向庙前梅林之中。 那条龙离她身后,约有七、八尺光景,紧紧追赶。英琼回头看那条龙,长约三丈,头上生着一个三尺多长的长鼻,浑身紫光,青烟围绕,看不出鳞爪来。英琼急于逃命,不敢细看,因为那龙身体长大,便寻那树枝较密的所在飞逃。 这时已是二更过去,山高月小,分外显得光明。庙前这片梅林约有三里方圆,那龙的紫光过处,梅枝纷纷坠落,吱喳有声,声势威猛。 英琼看那龙紧追身后,吓得心胆皆裂,不住地暗骂:“赤城子牛鼻老道,把我一人抛在此地,害得我好苦!”正在舍命奔逃之际,忽见面前梅林更密,一株大可数抱的悔树,正在自己面前,便将身一纵,由树桠中纵了过去。 她奔走了半夜,满腹惊慌,浑身??劳,下地时不小心,被一块山石一绊,一个失足,跌倒在地,手足瘫软,动转不得。再看那条龙,也从树桠中窜将过来,不禁长叹一声,道:“我命休矣!” 这时英琼神疲力竭,别说起来,连转身都不能够,只好闭目等死。谁知半天不见动静,只听风声呼呼,前面的梅花树,剧烈震动,震得梅花如雪如雾,纷纷飞舞。定睛向前看时,那条龙想是窜得太急,夹在那大可数抱的梅树中间,进退不得,正在猛烈来回摇摆。 英琼惊魂乍定,知道此乃天赐良机,顾不得浑身酸痛,站起身来,便想寻一块大石,将那龙打死。可是这山上的石头,最小的都有四、五尺高,千百斤重,无法应用。英琼看那龙越挣越疾,那株古梅的根,也渐渐松了,眼看就要被那龙挣脱! 她正在一块大石旁边,一着急,随手将适才得来的剑柄,往那石上打了一下,一面说道:“糟了!”言还未了,铿然一声,那五、六尺方圆的巨石,竟自随手而裂!英琼起初疑是偶然,又拿那剑柄去试别的大石时,无不应手而碎,才知自已在无意中,得了一个奇宝,心中高兴莫名。 这时,那龙摇摆得越加厉害,左近百十株梅花,随着龙头龙尾,上下起伏,好似云涛怒踊一般。忽然,那龙首尾两头着地,往上一拱,那一株大可数抱,荫被亩许的千年老梅,竟被带起空中十馀丈高下! 那龙在空中一个盘旋,便把夹在它身上的梅树震跌下来,那未离枝的梅花,怎经得这般剧烈震撼?纷纷脱离树枝,随风轻??,宛转坠落,五色缤纷,恰似??了一天花雨。月光下看去,分外显得采艳夺目,直到树身着地之后约半盏茶时,花才降完! 英琼虽在这惊惶失措之间,见了这般奇境,也不禁神移目眩。说时迟,那时快,那龙摆脱了树,头一掉,便直往英琼身畔飞来!英琼猛见紫光闪闪,龙已飞到身旁,知道危险之极,只得顺手把手中拿的剑柄,当作平时用的金镖,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那龙头打去,依稀见剑盒脱手,化为一道火光,打个正着,同时听铛铛两声,紫光连闪,目为之眩,耳为之震。 英琼明知这个妖龙,决非这一下可以解决,手中又别无器械,正在惶急,猛见立的所在旁边,有两块巨石,交处如洞,高约数尺,当下也无瑕计及那龙是否受伤,急忙将头一低,纵了进去。英琼急于逃命,去势极急,却未料这洞甚浅,一纵进去,猛地撞在石上。她早已心力交瘁,精??力尽,如何还经得起这一撞,连声都未出,就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英琼才悠悠醒转,睁开眼时,日光已从石缝中射将下来。 英琼还怕那妖龙在外守候未走,不敢轻易走出洞去,悄悄站起身来犹觉着周身发疼! 英琼定了定神,偷偷往外一看,日光已交正午,梅花树上,翠鸟喧鸣,空山寂寂,除泉声鸟鸣外,更无别的丝毫动静。 于是敛气屏息,小心走出洞去。只见遍山梅花盛开,温香馥郁,直透鼻端,有时枝头微一颤动,便有三两朵梅花下坠,格外显出静中佳趣。 英琼小心翼翼向前走,刚刚走离那两块大石,只有丈许远近,日光底下,忽见一道紫光一闪!疑是妖龙尚未逃走,吓得拨转身,回头便逃!跑出去百十步,不见动静,心中生疑,又悄悄一步一步走近来看,只见那道紫光,夺目无比,紫艳灵的光芒,寒意森森,逼人而来,映日争??。 英琼胆子本大,再近前一看,原来紫光闪耀的,是一柄长剑。忙取在手中一看,那剑的柄,竟与昨日在佛像肚中所得的一般无二,剑头上刻着『紫郢』『注:“郢”音引,古地名,屈原九章中有『哀郢』篇,这里,『紫郢』是剑的名字。『两个篆字。这剑柄怎会变成一口宝剑?英琼百思不解!拿在手中试了一试,非常称手,心中大喜,随手一挥,便有一道十来丈长的紫色光芒,自剑尖直射出来,光芒之盛,把英琼吓了一大跳,几乎脱手将剑抛去,见这剑如此神异,又试丁试,果然一舞动,便有十馀丈的紫色光芒,发自剑尖,映着日光,耀眼争辉!不禁旺喜莫名。她心中暗忖,只可惜这样一口干将莫邪般的宝剑,竟没有一个剑匣,未免缺陷。她在无意中得着这样神奇之物,不由胆壮起来。心想既有剑,难道没有匣?何不在这山上到处寻找?寻得着也未可知!当下仍按昨日经行之路寻觅,寻来寻去,寻到那株卧倒的梅树根前,她已然走了过去,忽觉手中的剑,不住地震动,回头一看,日光底下,见树隙中好似一物放光。进前一看,树隙缝中,正夹着一个剑匣。这才恍然大悟,昨晚鼓中的龙,就是此剑所化。剑能化龙,自是异宝,英琼心中又是喜欢,又是害怕,喜的是得此神物,带在身旁,从此深山学剑,便不畏虎狼妖鬼;怕的是万一此剑晚来作怪,岂不无法抵御?一面想,一面仔细看那剑柄,却与昨日所失之物,一般无二!英琼陡地记起昨晚曾用此剑柄去打妖龙,觉得发出手去,化为一道火光,莫非此宝便是收伏那龙之物?想了一会,用手中剑一挥,将树斩断,落下剑匣,将剑插入匣内,恰好天衣无缝,再也合式不过。她心中高兴到了万分,又将剑拔出练习剑法,只见紫光闪闪,起自剑尖,映着日光,幻出无边异彩!她练了一会,已是未末申初,赤城子却还不见回转,想起昨晚遇险情形,心中犹有馀悸,不敢在此停留,决计趁天色未黑,离开此山,往回路走。她心想赤城子同那女剑仙,既想收我为徒,必然会再到峨眉寻我,我离开此地,实在为妖怪所逼,想必也们也不能怪我!主意拿定后,看了看日影,便由山径小路往山下走去。李英琼哪里知道这莽苍山,连绵数百里,她又不明路径,下了一个山,又上一个山,有时把路径走错,又要辨明风向日影,重走回来,似这样登峰越岭,虽然她身轻如燕,也走得浑身是汗。直走到天色黄昏,仅仅走出去六、七十里。夜中无法认路,只得寻了一个避风所在,打睡一宵。似这样山行路宿了十几天,依然没有走出这个山去。且喜所得的紫郢剑,并无变化,一路上也从未遇见甚么鬼怪豺虎,而且这山景物幽美,除梅林常遇得见外,那黄精、何首乌、松仁、榛栗,及许多不知名好吃的异果,却是遍地皆是。 后一页前一页 回目录
倪匡-->紫青双剑录-->第三回 勇诛山魈 初遇良师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第三回 勇诛山魈 初遇良师 英琼就把这些黄精果品,当作食粮。多少日子,未吃烟火,吃的又都是这种轻身益气延年的东西,越发觉着身轻神爽,舒适非常。只烦恼这山老走不完。何时才能回到峨眉?想到此间,一发狠,这日便多走了几十里路。照例还未天黑,便须打点安身之所,谁知这日所上的山头,竟是一座童山,并无理想中的藏身之处。上了山头一看,忽见对面有一座峰头,看去树木郁蓊,依稀看见一个山凹,正好藏身隐蔽。英琼到了那山峰上一看,果然是一片茂林。最奇怪的是茂林中间,却现出一条大道,宽约两丈左右,道路中间,寸草不生。那大可二三抱的老树,连根拔起横在道旁的,差不多有百十株之多。道旁古树近根丈许地方,现出许多擦伤的痕迹。英琼胆大,虽觉深山古林之中,有这样大道,于理不合,只觉奇怪,也未放在心上。向前望去,这条大路长约百十丈远,尽头处是一个小山壁,走近前去一看,原来孤壁峭立,一块高约三丈的大石,屏风似的横在道旁。绕过这石一看,现出一个丈许方圆的山洞,心中大喜,不假思索走丁进去,恰好洞旁有一槐七、八尺宽的平方巨石,便在上面睡下。睡到半夜,英琼彷佛听见』??琅『一声,惊醒一看,天气昏黑非常。自已心爱的那口宝剑掉在地下,紫光闪闪,半截业已出匣,心想一定是睡梦中不小心翻身时节掉下的。英琼连日把那口宝剑爱逾性命,便将它还匣,抱在怀中。谁知那口宝剑才一入匣,??琅一声,一道紫光,闪出丈许,把英琼吓了一跳,疑心那剑又要化龙飞去?惊疑未定间,猛想起常听爹爹说过;凡是殄奇宝剑,遇到凶险事情发生,必定预先报警!此剑已深通灵性,刚才我睡梦之中,也曾』??琅『一声,莫非今晚又有甚么凶兆,应在我的身上?想到这里,英琼便对手中宝剑说道:“你如真有灵应,倘使我今晚要遇见甚么凶险的事,你就再响一声!” 一言还未了,那剑果然又是『??琅』一声,出匣半截!英琼大吃一惊,紫光映处,看见洞口一块大石 ,暗想我记得这是昨日进来的洞口,哪里来的石头?心中好生诧异,近前一摸,可不是一块大石!业将洞门封闭,用手尽力推去,这块石头,怕没有上万斤重,恰似蜻蜒撼石柱,休想动得分毫! 英琼急得出了一身冷汗,心中焦急,猛一回首,看见地下一道白光,又吓了一跳 ,定睛看时,原来是太阳的光斜射进来。这才明白时间已是不早,由于洞门被石头封闭,所以显得黑暗,并不是天还未亮。 英琼见洞门被石头封锁,便想另觅出路,将紫郢剑取出,舞着剑,借着剑上发出的紫光寻觅出路 ,将这洞环行了一遭,不禁大为失望,原来这个洞,竟是死洞。 英琼急得像钻窗纸的苍蝇一般,走投无路,明知此洞,绝非善地,越想心中越害怕 ,坐在那块石头上,对那石缝中射进来的日光,寻思了一阵。忽然暗骂自己:“蠢东西!又不是不会爬高纵矮,何不从那石头缝中爬了出去?” 那块石头立脚之处甚多,英琼用手试了试,将身一纵。已攀住一个缺口,用手一比那个口径,最宽的所在 ,才只不到四寸,望倒望得外面,要想出去,却比登天还难!从那缺口向外望时,猛看见对面山头上,来了一个巨人。那巨人赤着上半身,空着两只手,看他脚下很快,正往这面山头走来。英琼心中大喜,正要呼救,猛一寻思,在此山行走多日,并未遇见过人,这山离那对面山头,怕没有半里多路,怎么这人看去那样巨大? 而且那巨人并未穿着衣服,不是妖怪,定是野人!想到这里,不敢出声,正想之间 ,那人已走向这边山上,果然高大异常,那高约数丈的大树,只齐他胸前。英琼不禁叫了一声『嗳呀』,吓得几乎失手坠了下去! 再看那巨人时,竟朝石洞这面走来。那沿路大可数抱的参天古树,碍着一些脚步,便被他随手一拔,就连根拔起 ,倒在道旁。 英琼这才明白昨日路旁连根拔倒的那些大树,便是这个怪物所为!虽然心中越发害怕,还是忍不住留神细看。 这时那巨人已越走越近,英琼也更加看得仔细。只见这个怪物生得和人差不多,高大得吓人。一个大头,约有大水缸大小,一双海碗大的圆眼,闪闪发出绿光,凹鼻朝天,长有二尺,血盆一般的大嘴,露出四个獠牙,上下交错,一头蓝发,两个马耳,长约尺许,足长有数尺,粗圆也有数尺,两手大如屏风,浑身上下长着一身黄毛,长有数寸,从头到脚,怕没有十来丈高! 英琼看得出了神,几乎忘记害怕,忽然眼前一暗,一股奇腥刺鼻,原来那怪物已走近洞前。那洞只齐也膝部,外面光线被也身体遮蔽,故尔黑暗。英琼猛觉得石头一动,便知危机已逼,不敢怠慢,连忙纵下石来。 只听耳旁一声巨响,眼前顿放光明,洞口石头已被怪物取开,忙将身纵到隐僻之所,偷偷往外看时,只见洞口现出刚才所见那个怪物的脑袋,两眼发出绿光,冲着英琼,龇牙一个狞笑,把英琼吓得躲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 幸喜那怪物的头和身子太大,钻不进来,只一望间,便即退去,但立时伸进一只屏风般大,两三丈长的手臂来。张开有五个粗如牛腿,长约数尺手指的毛手,往英琼藏身之处抓来。英琼吓得心惊胆裂,急忙将身一纵,从那大毛手的指缝中,窜到了洞的左角。 那大毛手抓了一个空,便四面乱捞乱抓起来。英琼到了这时,也顾不得害怕,幸喜身体瘦小灵便,只在那大手的指缝中,钻进钻出,那怪物捞了半天,忽然缩回了手,又低下头来看了看,重又将那大毛手伸进洞来。同时震天动地般,狂吼一声,那条毛手,捞得越发加紧起来。 英琼在这危机一发之间,越加不敢怠慢。在怪人毛手之间,纵过来,跳过去,只累得浑身是汗,腰中又带着那柄长剑,碍手碍脚。忽然一个不留神,被那柄长剑在两腿中间一绊,险些栽倒!眼看那大毛手已离身旁只有尺许,稍一迟延,怕不被捏为??粉! 直到此际,英琼才猛想起此剑,诛那四个疆??,并不费力。只一转瞬间,四个雇??就散成一堆白骨,它又能够变化神龙,发出十来丈的紫光。这个怪人紧紧追逼,似这样逃来逃去,何时是了?自己想是吓湖涂了,竟会把这样奇珍异宝忘记! 想到这里,手臂一招,宝剑出匣,握在手中,那剑想是知道今日英雄已有用武之地,剑上面发出来的紫光,竟照得全洞皆明! 剑才出匣,那怪人好似已有了警觉,毛手已待退出洞去。英琼手中神剑,已不由英琼作主,剑尖升芒,竟自动的指了过去,紫光影里,那怪物的大毛手指,已被剑光斩断两个下来,血如涌泉一般,直冒起丈许高下。 那怪物受丁重创,狂吼一声,那毛手迅速的退了出去。英琼看见洞口现出亮光,在这间不容发之间,急智陡生,心想这洞内逼仄,又无出路,那怪物既怕这口宝剑,何不趁他大手退出时,纵到外面,与也分个死活?倘或徼天之幸,将他除去,也好为这附近几百里的生物,去一大害! 想到此际,雄心陡起,把适才害怕忧愁之念,化为乌有。 英琼生有异禀,心思异常敏锐,她这种想头,只在一转瞬间,立时化为行动。 那怪物原是蹲在地下将手伸进洞中捞摸,被英琼紫郢剑斩去二指,痛彻入骨。 刚站起身来,英琼已在地腿缝中间,纵了出来。 自古以来,深山大泽,无人迹的深谷古洞,常有许多山魈木客之类,盘踞其中。这个巨人,便是山魈,岁久通灵,力大无比,英琼所卧的那个石洞,便是也储藏食物之所。 也擒来山中野兽生物,便拿来储藏在内,再用洞口那三丈高下的石屏风来封闭,以防逃逸。昨晚英琼睡在洞中,被他今晨走过发现。当时不饿,防这小女孩逃走,才用石头将洞门封锁。 那石屏风甚重,何止万斤,慢说笑琼,无论有多大力量,也休想推动分毫。他将洞口封闭时节,英琼得的那口紫郢剑,原是神物,忽然出匣长啸示警,将英琼从梦中惊醒。等到英琼发现洞门被石头封锁时,山魈业已回转。 照往日习惯,那山魈先低下头来看一看,再伸手进洞去捞将出来食用,不想会碰在钉子上面,被英琼紫郢剑削去二指。当下愤怒非常,暴跳如雷,两个大毛脚顿处,石破天惊,毛手起处,树飞根绝,这时正用左手拔起一株大树,想塞进洞去,将仇人捣死,英琼已从他两腿中间,溜纵出来! 山魈低头一看,怒发千丈,张开屏风般大的大毛手,便来捉英琼,英琼出来,先自将身连连数纵,已纵离那山魈数十丈远。回头一看,只见那怪物,真生得凶恶高大,自已的头,仅仅齐他脚踝!瞪着两只绿眼,张开血盆大口,伸出两只黄毛披拂的大手,追将过来。 英琼虽然仗着宝剑的厉害,知道山魈身材高大,力大无穷,倘一不中要害,被地抓着一点,便要身遭惨死!因此不敢造次,仗着身体灵便,只拣那树林密处,满树林乱纵乱跑。 那山魑见英琼跳纵如飞,捞摸不着,惹得性发加雷,连声吼叫追逐,砰匐之声,震动山岳,英琼虽然身灵性巧,从清早跳到这正午时分,他累得力尽神疲。 末后一砍,那山魈好似有点气力不佳,追逐渐慢,英琼刚稳身在一株大树身后,纵到那枝叶密处藏躲,山魈好似不曾看见,背朝着英琼,在那四外寻找。英琼暗喜那怪物不曾看见,正想喘息片刻,用一个甚么巧招,将他斩首。 谁知那山魈极其狡猾,英琼剑上的紫光,更是一个特别记号,人到那里,升到那里,他见英琼纵上树去,故意用背朝着英琼装作向前寻找模样,身子却渐渐往英琼磁身处退来。 这树虽然高大,也只齐山魈颈边,英琼喘息甫定,见山魈退离树旁,不过数丈,伸手可到,虽然以为怪物并未看见自己,却也不敢怠幔,正要往别的树上纵去,谁知山魑离树已近,猛一回头,狂吼一声,伸开两只长有数丈的毛手,往那株大树抱来!那树被山魈一抱,树枝吱吱连声,响成一片,纷纷折断! 英琼正站在离地三、四丈高下的树枝上,刚要往上纵起时,忽见那怪物加飞一般旋转身子,连人带树抱来,不由大吃一惊!知道中了怪物的诡计,急忙一个鹞子翻身,溜下来,离地丈许,将两脚横起,往树身一蹬,化为『水蛇扑食』,横着身子,斜穿出去。 那怪物紧抱树身,正在找寻,并未发觉英琼溜将下来,这正是绝好下手机会,稍纵即逝,怎敢怠慢!她脚刚沾地,便用力一踮,一式『燕子穿云』,将身纵起,有四五丈高下,一横手中紫郢剑,用尽平生之力,奋起神威,就势朝那山魈身后拦腰斩去! 英琼手才起处,那宝剑已化为一股十来丈长的紫光,脱手飞去。连那山魈和那株大树,迅速一绕。英琼在空中使不得力,原是借劲使劲,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忽见手中宝剑,凭空脱手飞出,疑心自己使过了劲,一时失手,大吃一惊,『嗳呀』一声,一式『风卷残花』,倒翻??斗,刚要落下觅路逃生,耳旁猛听那怪物狂吼一声,吓得英琼心瞻皆裂! 接着又是轰隆叭叉几声巨响,树身折断,地下尘土腾起有两三丈高下,震得英琼目眩神昏,心摇体战,落地时节,一个站立不稳,仆在地上,吓晕过去! 待了一会,她才苏醒过来,觉得身旁腥味扑鼻,身上有好几处湿阴阴的,疑是自己落在山魈手中。急忙偷眼一看,见山魈业已齐腰断成两截,死在地下。身上的血竟像山泉一般,直往低洼处流去。她正倒在一个血泊之中!知那怪物,已被自己紫郢剑所斩,好不高兴! 但一想到宝剑化为紫光飞出,只怕又化龙飞走了,心中又好生难过,挣扎站起身来,腰间剑匣点地,猛地见剑仍好端端在剑匣之中,抽出一看,紫光闪闪,耀目生花! 英琼这才知道自己所得的这口紫郢剑,是通灵的神物,更是欣喜莫名! 英琼虽斩了山魈,但也不敢久留,急急向前走出,慌不择路,山岳连绵,也不知身在何处,等到肚子饿了,伸手一摸,怀中赤城子所给的何首乌,已然失去,正在找寻山果充饥,忽见一个孔穴。 那个孔穴旁边,有一块奇形怪状的大石,石上面有一株高可一丈,红得像珊瑚的小树,朱??翠叶,非常修洁。树上面结着十数个血也似的通红、有桂圆般大小的果子。 英琼奇怪那树,生平从未见过,加同会长在石头上面,伸手采下果子,剖将开来,白仁绿子,鲜??非常。食在口中,甘芳满颊,可惜不多,只有十来个,一气吃完,觉得满腹清爽,精神顿涨,把先时的??劳,一扫而空,知是山中奇珍。此际,英琼自然不知那未果是仙家妙品,三十年才结一次果,也是她机缘凑巧,得以遇上。 吃了果子,英琼再细看这块奇石,只见这块奇石约有两丈高下,形状突??峻削,上丰下锐,遍体俱是玲珑孔窍,石色碧绿如翠,非常好看。 英琼赏玩着,转到石后,只见有一截二尺见方平圆的面积,上名刻着『雄名紫郢,雌名青索,英云遇合,神物始出。』四句似篆非篆的字,下面刻着一道细长人眉,并无款识,猛想起腰中的剑,正名『紫郢』,原来是口雄剑!还有一口雌剑,名叫『青索』,『英』是自已的名字,那『云』不知是何人? 她心中纳罕,但也找不出答案,继续向前走去,到了一处林外,休息片刻,又拔剑出鞘,舞动起来。 正在这时,忽见远远空际,银雁般的一个白点,朝峰头飞来,渐飞渐近,英琼已然看清飞来的是个白衣女子,知是剑侠一流。心中大喜,正要高声呼唤,眼前一道电闪似的,那白衣女子,已然降落下来。站在她面前含笑说道:“这泣姊姊,我是武当山缥缈儿石明珠,适才送义妹申若兰回云南桂花山练剑,路过此山,见姐姐舞剑,这剑光芒异特,看来竟比我的飞剑还要胜强十倍,并且叫妹子认不出是哪一家宗派来!是以不次冒昧,尚请原谅!”英琼见那白衣女子,年纪约有二十左右,英姿飒爽,谈吐清朗,又有那绝迹飞行的本领,早已一见倾心。 但是记得李宁常说:人心难测,这口宝剑,既然她连声夸赞,比她飞剑还强,万一被她起了觊觎之心,前来夺取,自已别无本领,如何抵敌? 不如先哄她一哄,然后见景生情,再说实话。主意打定后,先将宝剑入鞘,然后近前含笑答道:“妹子李英琼,师祖白眉和尚,偶从峨眉来此闲游,此剑名为紫郢,也是师祖所赐。请问姊姊师父何人?” 石明珠闻言,陡地一惊道:“原来姐姐是白眉老祖高足!家师武当山半边老尼。尊剑名为紫郢,不知是否长眉真人旧物?闻说此剑已被长眉真人在成道飞升时,用符咒封存在一座深山的隐僻所在,除峨眉派教祖乾坤正气妙一真人外,无人知道地址。当时长眉真人预言,发现此剑的人,便是异日继承峨眉道统之人,怎么姐姐又在白眉老祖门下?好生令人不解!姐姐所得,如真是当年长眉真人之物,仙缘真个不浅,可能容妹子一观么?” 英琼就是怕来人要看她的宝剑,偏偏明珠不知她的心意,果然索观,心中虽然不愿,但不好意思不答应。心想着明珠说话神气,不像有甚么虚为,只得大着瞻子,将剑把朝前,道:“请姐姐观看!” 明珠就在英琼手中,轻轻一拔,日光下一道紫光一闪,剑已出匣。这剑真是非常神妙,不用的时节,一样紫光闪闪,冷气森森,却不似对敌时,有长虹一般的光芒。石明珠将剑拿在手中,看了又看,说道:“此剑归于姊姊,可谓得主!” 她正在连声夸赞,忽然仔细朝英琼睑上看了看,又把那剑反覆展玩了一阵,笑着对英琼说道:“我看此剑,显然是个奇宝,但姊姊自身的灵气尚未运在上面,未能身剑合一。难道姊姊得此剑的日子并不多么?” 英琼见她忽发此问,不禁吃了一惊,又见明珠手执宝剑,不住地展玩,并不交还,大有爱不忍释的神气,她既看出自己不能身剑合一,自已的能耐,必定已被她看破。万一看出自已没有能为,强夺了去,万万不是人家对手,如何是好?可是在人家未表示甚么恶意以前,又不便遽然反脸,当时要还!心中好生为难,急得头红睑涨,不知用甚么话答覆人家才好。 英琼情急到了极处,不禁心中默祝道:“我的紫郢宝剑,快回来吧,不要让别人抢了去啊!”刚刚心中才想完,那石明珠所持的紫郢剑,忽地一个颤动,一道紫光,滋溜溜地脱出了石明珠的掌握,直往英琼身旁飞来。『??琅』一声,自动归匣。喜得英琼心中怦怦跳动,只是不敢现于辞色,反倒作出些矜持的神气来。 石明珠见英琼小小年纪,一身仙骨,又得了长眉真人的紫郢剑,心中又爱又钦??,无意中看出剑上并没有附着人的灵气,原想问明情由,好替英琼打算,所说的话本是一番好意。谁想英琼闻言沉吟不语,忽地又将剑收回,以为怪她小看人,暗用真气将剑吸回。她却不知此剑灵异非常,英琼暗中默祝生效。心想这不是自已用五行真气练成身剑合一的剑,而能用真气吸回,自已学剑多年,尚无此能力。自己不合把话说错,引人多心。 石明珠心中思索,又见英琼瞪着一双秀目,望着自己,一言不发。在英琼是因为自己外行,恐怕把话说错,被人看出马脚,多说不如少说,少说不如不说,只希望将石明珠敷衍走了了事,石明珠哪里知道! 也是合该英琼不应归人武当派门下,彼此才有这一场误会。石明珠见英琼讪讪的,不便再作久留,只得说道:“适才姝子言语冒失,幸勿见怪!改日峨眉再请教吧!” 英琼见她要走,如释重负,忙道:“姊姊美意,非常心感,我大约在此还有些耽搁,姊姊要到峨眉看望,下半年再去吧!”明珠又错疑英琼表示拒绝,好生不快,鼻孔里似应不应地哼了一声,脚微顿处,化为一道白光,破空而起。 后一页前一页 回目录
倪匡-->紫青双剑录-->第四回 峨眉教祖 秘传剑诀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第四回 峨眉教祖 秘传剑诀 英琼目送明珠飞走后,猛想起自己日日想得一位女剑仙作师父,如何自己遇见剑仙,又当面错过?此人有这般本领,她师父半边老尼,能为必定尤为高大!可恨自已得遇真机,反前言不对后语,不知乱说些甚么,当面错过了良机!急忙高声呼唤时,云中白点,已不知去向了! 英琼正在悔恨,陡地听得一声虎吼,狂风过处,一只吊睛白额猛虎,浑身黄毛 ,十分凶猛肥大,大吼一声,从山坡上纵将下来。英琼虽然逐日诛妖斩怪,像这样凶猛的老虎,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看见。正要拔剑上前,那老虎已离英琼立的所在,只有十来丈远近。一眼看见生人,立刻蹲着身子,发起威来,圆睁两只黄光四射的眼睛,张开大口,露出上下四只白森森的大牙。一条七、八尺长的虎尾,把地打得山响,尘土飞扬。 英琼已经扬起剑来,百忙中,看到山坡下大树前,忽然多了一个红脸道人,手执一把拂尘。 英琼剑已挥出,十来丈的紫光。随手过处,栲栳大的虎头,立刻削掉下来。那红睑道人,一见英琼手上发出来的紫光,大吃一惊,忙将身子退后,喝问道:“哪里来的大胆女娃娃,竟敢用剑伤我看守仙府的神虎。”说罢,用手中拂尘,朝着英琼一指。英琼立刻觉得头晕,忙一凝神,幸未栽倒。 那红脸道人,叫作鬼道人乔瘦,曾遇异人,学会一身妖法邪术,作恶多端,拂尘一指间,已使上了『颠倒迷仙』的妖法,却不知英琼食了许多灵药朱果,轻易不受寻常妖法所侵! 妖道乔瘦心中一凛,暗中念念有词,先用妖法玄女遁将这周围十里山路封锁,以防逃去。喝道:“我已布下天罗地网,小女娃快快投降!随我进洞取乐!” 英琼年幼,不明对方说些甚么,估量不是好话,骂道:“妖道休走,吃我一剑!”说罢,连人带剑纵将过去。鬼道人乔瘦见对面这道紫光,似长虹一般飞来,知道长眉真人伏魔双剑的厉害,难以迎敌,口中念念有词,把手中佛尘,望空一挥,身子立时隐去。 英琼跃到道人立的所在,忽然道人踪迹不见,心中大为惊异。抬头看了看天色,正是申酉之交,还没到黄昏时分,眼见这道人白日隐形,越加疑是鬼怪。因听道人适才说已经摆下天罗地网,便用目往四外细看,四外古木森森,日光斜射入林中,映起一种灰白颜色的浓雾,果有些鬼气! 英琼知道久留必有凶险,无心再追究道人踪迹,正待退后,忽然一阵狂风过处,把地下沙石卷起数丈高下,恰似无数根木柱一般,竖立着旋转不定,浓雾也遍地铺展开来。 一会功夫,便变得愁云漠漠,浓雾弥漫,分不出东南西北,四面鬼声啾啾,阴风刺骨,旋风浓雾中,陡地现出数十个赤身女鬼,手持白??跳舞,渐渐向英琼包围上来。 英琼只觉一阵阵目眩心摇,四肢无力,知道是那道人的妖法。本想用手中宝剑,朝那些女鬼斩去。谁知两只手,软得抬也抬不起来,眼看那旋风中的女鬼越跳越近,耳旁又听有人说道:“女娃娃,你已入罗网,还不放下手中宝剑投降?” 英琼听出那道人声音,情知难免毒手,正待想一套言语诈降,哄那道人撤去妖法,等他现身出来,再用宝剑飞刺过去,心头盘算还没有定,忽见那些女鬼,跳到自己身旁还有两丈远近,便自停步不前,退了下去。又听道人,在相隔十数丈外连声吆喝,和击令牌的声音。 那令牌响一次,那些女鬼使往英琼站的所在冲上来一次,可是冲到英琼站处两丈以内,好似有些畏惧神气,拨回头重又退了下来。 那道人好似因女鬼不敢上前,十分恼怒,不住把令牌打得山响,但终归无效。 英琼起初非常害怕,及见那些赤身女鬼连冲几次,都不敢近自己的身,觉得稀奇,猛发现手中这口紫郢,端的是仙家异宝,每当女鬼冲上来时,竟自动的发出两丈来长的紫光,不住的闪动。无怪那些女鬼,不敢上前。 英琼见这等情形,不由放宽了心,胆力顿壮。叵耐手脚无力,不能转动,否则何难一路舞动行剑,冲了出去! 那鬼道人乔瘦所用妖法,名为『九天都??、阴魔大法』。原来非常厉害,漫说一个寻常女孩,就是普通剑仙,一经被他这妖法包困笼罩,也没有不失去知觉,束手被擒的。偏偏英琼遭逢异数,内服灵药仙果,外有长眉真人的紫郢剑护身。虽然将她围住,竟是丝毫侵害她不得,不由得心中大怒! 当下妖道将头发分开,中指咬破,长啸一声,朝前面那团浓雾中,一口气喷了过去,立时便有数十道火蛇飞出。英琼正在那里无计脱身,忽见赤身女鬼退去,浓雾中又有数十条火蛇飞舞而来。正不知手中宝剑能否抵御,好生焦急间,觉得手中的宝剑,猛然用力一挣。英琼本来手软脚麻,一个把握不住。宝剑竟脱手飞去,眼看长虹般十几丈长的一道紫光,直往斜对面雾阵中穿去! 紧接着耳旁便听得一声惨呼。同时那数十条火蛇一般的东西,已逼近英琼身旁。英琼四肢无力,动转不得,相隔丈许远近,便觉炙肤作痛。在这危机一发之间,倏地紫郢剑自动飞回,刚觉有一线生机,耳旁又听惊天动地的一个大霹雳,打将下来。震得英琼目眩神惊,晕倒在地。 停了一会,苏醒过来,往四外一看,只见夕阳衔山,暝色清丽,愁云尽散,惨雾全消。自已手脚,也能转动,面前站着一个云帔霞裳,类似道姑打扮的美妇人。 英琼首先回手去摸腰中宝剑,业已自动还匣,便放宽了心。再打量那道姑,只见道姑含笑站在那里,绿鬓红颜,十分端丽,好似神仙中人一般。英琼摸不清道姑的来路,正要发言相问,那道姑已开口说道:“适才因妖人已死,妖雾未退,才用『太乙神雷』,将妖气击散,小姑娘不曾受惊么?” 英琼听那道姑吐辞清朗,仪态不凡,知是异人,又听她说妖人已死,才想起适才被妖法所困,后来宝剑飞出时曾听一声惨叫,莫非那妖道已在那时被紫郢剑所诛?忙抬头往前观看,果然相隔十数丈外一株大树旁边,那个道人业已身首异处。 那道姑又指着紫郢剑道:“姑娘所佩的紫郢剑,乃是我家之物,适才我在云中看见,疑是来迟了一步,被异派中人得了去,不想落在姑娘手中,可算神物有主。但不知姑娘是否在莽苍山魈神殿中得来的么?” 英琼见道姑说紫郢,是她家的东西,不禁慌了手脚,连忙用手按定剑把答道:“正是在莽苍山一个破庙中得来的,你说是你家的旧东西,这样宝贝,如何会把它弃在荒山破庙之中?有何凭证?” 那道姑笑道:“小姑娘你错会了我的意了。此剑原有雄雌之分,还有一口,尚待机缘,才得出世。若非我家故物,岂能冒认?你问我凭证不难,此剑本是长眉真人炼魔之物,真人飞升以前,嫌它杀机太重,才把它埋藏在莽苍山中,是个人迹不到之所,外用符咒封锁,是也不是?” 英琼听了,心中更急,那道姑又道:“彼时长眉真人曾说过:此剑颇能择主。若非真主人,想得此剑,必有奇祸!果然后来有人闻风前去偷盗,无一个不是失败和身遭惨死!“英琼细听那道姑说话,不似带有恶意,有好些还与石上之言相合,猜知来人定是一个剑仙。 她说那剑原是她的,想必不假,低头寻思了一会,忽然福至心灵,脆在地下,道:”仙师,弟子实是无意中得到此剑,并无人指引!”接着便把前事细说了一遍,然后请问那道姑的姓名,并求收归门下,伏在地上,不住地叩头。 那道姑笑道:“外子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嗽溟,我是也的妻子荀兰因。你此次险些被人利用,归人异派,总算你秉赋福泽甚厚,才能化险为夷,因祸得福,我可以收你归我夫妇门下!” 看官,这『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漱溟,正是峨眉派的掌教,是书中极重要的人物,原是四川长寿县的望族,一心向道,被长眉真人收在门下。法力无边,妻子妙一夫人荀兰因,女儿齐灵云,自小就被佛门高人,神尼优昙,收归门下,儿子齐金蝉,都是神通广大,本书中的主要人物。 当下英琼见道姑答应,心中大喜,重又叩谢。 妙一夫人道:“你虽得此剑,不能与它合一,一旦遇见异派中高人,难免不被他夺去,我意欲先传你口诀,你仍回峨眉,按我所传,每日对剑修炼,二三年后必有进境,我再引你去见外子,你意如何?” 英琼闻言大喜,当下拜了师父,站起身来,又说起自己曾蒙白眉和尚赠了一只神雕,名唤『佛奴』,骑着它可以飞行空中,还有一个世姊,名叫周轻云,在黄山餐霞大师处学剑等事。 妙一夫人笑道:“吾道当兴,『三英二云』,长眉真人这句预言果然应验。就拿你说,小小年纪,就会遇见这样多的仙缘凑合!那白眉和尚辈分比我还高,性情非常特别,居然肯把他座下神雕借你作伴,真是难得!但你至少须能将此剑练得能随意使用,能发能收才行!” 英琼闻言笑道:“弟子不知怎的,现在就能发能收了!” 妙一夫人道:“你哪知此剑妙用!得剑的人如能按照本派嫡传剑诀勤学苦练,不出三年,便能与它合而为一,能大能小,能隐能现,无不随心所欲。你所说能发能收者,不过因剑囊在你身旁,剑又由你主动发出,故而杀人之后仍旧飞回,这并不算甚么,你如不信,只管将你的剑朝我飞来,看看可能伤我?” 英琼虽然年轻,心性异常灵敏,这次同妙一夫人相见,凭空从心眼中起了一种极至诚的敬意,完全不似赤城子见面时那般,这也不信,那也不信,又恐宝剑厉害,万一失手将妙一夫人误伤,岂不耽误了自己学剑之路?欲待不从命,又恐妙一夫人怪她违命,把两眼望着妙一夫人,竟不知如何答覆才好。妙一夫人见她神气为难,愈发觉她天性纯厚,笑道:“你不必如此为难,我既叫你将剑飞来,自然有收剑的本领!你何须替我担心呢?”英琼闻言无奈,只得遵命答道:“师父之命,弟子不敢不遵,容弟子跑到远一点地方飞来吧!”妙一夫人知她用意,含笑点了点头。 英琼连日使用过几次紫郢剑,知道它的厉害,一经脱手,便有十馀丈紫光,疾若闪电飞出,恐怕夫人不易防备,才请求到远处去放,心中也未始不想藉此看一看自己师父的本领。当下道:“弟子冒犯了!”将身回转,只一两纵,已退出去数十丈远近,又喊道:”师父留神,剑来了!”??琅一声,将剑朝着夫人掷去。 剑一出手,化为一道紫光,只见从妙一夫人身边,陡地发出一道十馀丈长的金光,迎了上去,与那道紫光绞成一团。这时天已黄昏,一金一紫,两道光华在空中妖矫飞舞,照得满树林俱是金紫光色乱闪。 英琼见妙一夫人果然剑术高妙,欢喜得跳了起来,正在高兴头上,忽然面前一闪,妙一夫人已在她身旁站定,说道:“这口紫郢剑,果然不比寻常,如非我修炼多年,真难应付呢,待我收来你看!” 说罢,将手往那两道剑光一指。这两道光华,越发上下飞腾,纠结在一起,宛似两条姣龙在空中恶斗一般。英琼正着得目瞪口呆之际,忽然妙一夫人将手往空中一指,喝道:“分!”那两道光华,便自分开,接着将手一招,金光倏地飞回身旁不见。 可是那紫光竟停在空中,也不飞回,也不他去,好似被甚么东西牵住,独个儿在空中旋转不定。英琼连喊几次『紫郢回来』,竟自无效!妙一夫人也觉奇怪,知有能人在旁,不敢怠慢,大喝一声道:“紫郢速来!” 紧接着,用手朝空中用力一招,那道紫光才慢腾腾,很迟慢的飞向妙一夫人手上落下,妙一夫人随即递与英琼,叫她急速归鞘,然后朝那对面树中说道:“哪位道友在此?何妨请出一谈!”言还未了,英琼眼看面前一晃,已站定一个矮老头儿,笑对妙一夫人道:“果然你们家的宝剑,与众不同,竟让我栽了一个小??斗儿!” 妙一夫人见了来人,连忙招呼道:“原来是朱道友,怎么如此清闲?来到此地!”一面又叫英琼上前拜见道:“这位是你朱师伯,单讳一个梅字,有名的嵩山二老之一。”又对矮叟朱梅道:“这是我新收弟子李英琼,你看天资可好?” 朱梅瞪着一双小眼,向英琼打量一会,向妙一夫人道:“果然好资质你说我清闲?我可刚忙完,成都慈云寺中一干妖邪,甚至连亘古以来,最凶横的妖孽,绿袍老祖都请出来了,好不热闹!” 妙一夫人点了点头,道:“这事已告一段落了,经过如何?” 朱悔笑道:“真正热闹得很,那个在慈云寺主持的妖孽,瘟神俞德,还是齐鲁双英之一,周淳的夙仇!” 李英琼一听得『齐鲁双英』,心中已是陡地一凛,又听到了周淳的名字,急道:“师父,可是周二叔有了甚么危险?” 妙一夫人道:“你周二叔有一个仇人,叫作俞德,近数年来,拜在西藏妖人毒龙尊者门下,学成了一身本领”英琼急道:“二叔不会法术,要是被妖人找到——”英琼情见乎词,朱悔在一旁,呵呵笑了起来,道:“别替他担心,他自有他的遇合!” 矮叟朱梅,接着讲起成都慈云寺和妖邪斗法的经过,事情确在周淳身上而起。 齐鲁只英之一,云中鹤周淳在离了峨眉山之后,兼程赶路,一日来到一个县城之中,走到街上,忽然看见前面围着一丛人在那里吵闹。 他走到近前一看,只见一家店铺的阶沿上,坐着一个瘦骨枯乾的老头儿,穿得很破烂,紧闭双目,不发一言。旁边的人,也有笑骂的,也有说闲话的。 周淳便向一人问起究竟,才知道这个老头从清早便跑到这家饭铺,要酒要菜,吃了一个不亦乐乎,刚才趁店家一个不留神,便溜了出来,店家早就疑心他在骗吃骗喝,猛然发觉他逃走,如何肯轻易放过?也刚走到门口,便追了出来,正要拉地回去,不想一个不留神,把他穿的一件破大褂撕下半边来。这老头勃然大怒,不但不承认是逃走,反要叫店家赔大褂。 老头并且还说他是出来看热闹,怕店家不放心,故将他的包袱留下。店家进去查看,果然有一个破旧包袱,起初以为不过包些破烂东西,谁想当着众人打开一看,除掉几两碎银子外,还有一串珍珠,有黄豆般大小,足足一百零八颗! 于是这老头格外有理了,他说店家不该小看人,我这么贵重的包袱,放在你店中,你怎能疑心我是骗酒饭账?我这件衣服,比珍珠还贵,如今被你们撕破,要不赔我,我也不打官司,我就在你这里上吊! 后一页前一页 回目录
倪匡-->紫青双剑录-->第五回 绿袍老祖 极乐真人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第五回 绿袍老祖 极乐真人 众人劝也劝不好,谁打算进去,就跟谁拚命,非让店家赔衣服不可! 周淳听了,觉着非常稀奇,拥进前去一看,见这老头穿得十分破烂,一脸的油泥 ,拖着两只破鞋,脚后跟露在外面,又瘦又黑,身旁有一个小包袱。店家站在旁边,不住地说好话,把脸急得通红,老头只是闭目不发一言。 周淳越看越觉得稀奇,看店家那一份可怜神情,于心不忍,正打算开口劝说几句,那老头忽然睁眼看看周淳说道:“你来了?我算计你该来了吗!”周淳心中陡地一动 ,脱口道:“你老人家为何跟他们生这么大的气!” 老头道:“他们简直欺负苦了我,你要是我的好徒弟,赶快替我拆他的房,烧他的铺,听见了吗?” 周淳听老头说话,颠三倒四,正在莫名其妙。旁边人一听老头跟周淳说话那样近乎,又见来人仪表堂堂,心想难怪这老头那样的横,原来有这般一个阔徒弟!店家一听,格外着急,正待向周淳分辨,老头已自将身形站起,把包袱往身旁一掖,说道:“你来了很好,如今交给你吧!可是咱爷俩,不能落一个白吃的名堂,要放火烧房,你得先给完酒饭账,我走了!”说罢,扬长而去。 周淳见那老头一走,心中更是突突乱跳,老头看来貌不惊人,可是周淳轻功绝高,是个会家,一眼就看出老头的步法异特,忙塞了一锭银子在店家手中,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城外林中,才见老头停步,转过身来,瞪着眼道:“你那仇人俞德,正在到处找你,你远有空来追我?” 周淳心中一凛,道:“我闻得瘟神俞德,远走西藏,拜在毒龙尊者门下,学会了一身妖法,求前辈指点!” 那老头笑道:“我这吃白食的老头,能帮你甚么,你又不真是我的徒弟!” 周淳心中又一动,忙双膝一屈,跪了下来,请教老头名讳,老头道:“我姓白,名谷逸!” 周淳又惊又喜,道:“你老人家就是五十年前江湖上人称『神行无影追云叟』,又是嵩山二老之一的白老剑侠么?弟子有眼不识泰山,望祈恕罪!”那老头连忙含笑相扶。 周淳又问起他那仇人,瘟神俞德的情形。原来俞德自拜在毒龙尊者门下之后,学成本领,自来正邪不能并立,毒龙尊者在西藏一带,作恶多端,也惹下了不少正派中的仇人,正好趁俞德要找周淳的机会,大张旗鼓,和正派中人为敌。 正派中人,以峨眉派剑侠为主,嵩山二老,也出力相助,一干剑侠,全都暂停在离慈云寺不远的碧筠庵中,白谷逸带了周淳,直往碧筠淹而去。 却说俞德在成都慈云寺中,已请了不少邪派高手,和慈云寺住持,妖僧智通,朋比为奸,也如道追云叟已到了成都。俞德擒住了峨眉派中一个初入门的弟子神眼邱林,在拷问敌人方面的虚实。 在慈云寺中,群邪聚集,邱林被绑在地上,瘟神俞德问不出甚么,正要下毒间,忽然大殿四壁,传来极其刺耳的吱吱鬼声,一阵风过处,烛??摇摇,眼前一切,变成绿色。众人毛发皆竖,不知是何吉凶,各把剑光法宝准备,以观动静。 一霎时间,地下陷了一个深坑,由坑内先现出一个栲栳『注:栲栳,一种柳条编成的箩筐』大的人头,头发胡须绞做一团。好似乱草窝一般,碧绿一双眼光,四面乱闪。众人正待放剑,瘟神俞德已知究竟,连忙拦住,一会儿那人现出全身,那般大头,身体却又瘦又矮,穿了一件绿袍,长不满三尺,丑怪异常。不是俞德预先使眼色止住,众人见了这般怪状,几乎笑出声来。 俞德见那人从坑中出现,急忙躬身合掌道:“不知老祖驾到,我等未曾远迎,望乞恕罪!”说罢,便请那人上座。那人也不谦逊,手一拱便居中坐下。 这时鬼声已息烛??依旧光明,俞德便领众人上前互相介绍道:“这位老祖,便是百蛮山阴风洞,绿袍老祖。练就无边魔术,百万魔兵,乃是魔教中南派开山祖师。昔年在西藏,老祖与毒龙尊者斗法,曾显过不少的奇迹,今日降临,绝非偶然,不知老祖有何见教?“绿袍老祖答道:“我自那年与毒龙尊者言归于好,回山之后,多年不曾出门。前些日毒龙尊者与我送去一信,言说你们又要与峨眉派斗法,他因一桩要事,不能分身,托我前来助你们一臂之力。但不知你们已经交过手了没有?”说时声音微细,如同婴儿一般。 俞德道:“我等新近一、二日才得聚齐,尚未与敌人见面,只知对头也有不少人,住在离此不远的『碧筠淹』之中,多谢老祖前来相助,就烦老祖作我等领袖吧!”绿袍老祖道:“这有何难?我这数十年来,炼就一桩法宝,名叫『百毒金蚕蛊』,放将出去,如同数百万黄蜂,遮天盖地而来。无论何等剑仙,被金蚕咬上一口,一个对时,毒发攻心而死,峨眉派虽有多人,何惧之有?” 众人闻言大喜,惟独邱林暗自心惊,只恨身体失却自由,不能回去报信,不由便叹了一口气,绿袍老祖闻得叹息之声,一眼看见地下困着的邱林,便问这是何人? 俞德道:“这是峨眉派中鼠辈,被我擒来,正在审问之间,适逢老祖驾到,未曾发落,请问老祖,有何高见?” 绿袍老祖道:“好些日未吃人心了,请我吃一碗人心汤罢!”言还未了,忽然面前一亮,一道金光,如匹练般电也似疾地卷将进来。各人措手不及,齐把剑光法宝,乱放出来,那金光已如闪电一般飞向空中。困着的邱林,也已失踪。群邪面面相觑,绿袍老祖阴森森一笑,道:“俞德,你说敌人在哪里?” 俞德忙道:“老祖,依晚辈之见,暂时不宜行动,我还请了一位高人,前来协助!” 绿袍老祖翻着绿光闪闪的一对怪眼,神情大不为然,俞德忙道:“这位高人,便是当年,峨眉派开山祖师,长眉真人的首徒,如今峨眉掌教,妙一真人的师兄,晓月禅师!他因为长眉真人将峨眉掌门,传给了师弟,心怀不忿,离开了峨眉,又拜在苗疆哈哈老祖门下,身兼正邪两派之长,非同小可!等他来了,再行动不迟!” 绿袍老祖神情阴冷,不置可否。俞德忙吩咐众人陪伴绿袍老祖饮乐,他自己和一个叫龙飞的妖人,先到峨眉派高人伫足的碧筠庵,去探听虚实。 两人到离碧筠庵不远处,便见前面白雾迷漫,笼罩里许方圆。简直看不清『碧筠庵』在哪里,可是身旁身后,仍是清朗朗地,心疑是峨眉派的障眼法儿。龙飞正要将所炼『九子母阴魂剑』放出,往雾阵中穿去,忽见从来路上飞来万朵金星! 这时正在丑初,天昏月暗,那万点金星看来分外鲜明。俞德一见大惊,忙喊:“道兄仔细!”一面说,一面把龙飞拉在身旁,从身上取出一个金圈,放出一道光华,将自己同龙飞圈绕在金光之中。龙飞便问何故?俞德忙道:“禁声,你只在旁仔细看动静便了!” 二人眼看那万朵金星,飞近身旁,好似那道金圈化成的光华,挡住它的去路,金星在空中略一停顿,便从两旁绕分开来,过了光圈,又复合一。龙飞耳中,但听得一阵吱吱知音,好似春旧食叶之声一般,那万道金星合成一簇之后,更不迟慢,直往那一团白雾之中投去。 在这一刹那当儿,忽见白雾当中,冒出千万道红丝。红丝与那一簇金星,才一接触,便听见一阵极细微的哀鸣。那许多碰着红丝的金星,纷纷坠地,好似正月里放花他一般,落地无踪,煞是好看。 而后面未接触红丝的半数金星,好似深通灵性,见事不妙,电掣一般拨回头,便往来路退去。那千万道红丝也不追赶,仍旧飞回雾中。 俞德看了个目瞪口呆,朝着龙飞低喊一声;『风紧,快走!』龙飞莫名其妙,还待问时,已被俞德驾起剑光,带回来路。俞德到了慈云寺前面树林,便停了下来,朝着龙飞说道:“好险哪!” 龙飞便问:“适才那是甚么东西?这样惊人!”俞德轻轻说道:“起初我们看见那万道金星,便是绿袍老祖费多年心血炼就的『百毒金蚕蛊』。适才我请大家等晓月禅师到后再说,我见绿袍老祖睑上好似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果然他见我们走后,现在我们未到碧筠庵以前,将金蚕蛊放出,咬死几十个剑侠,显一点奇迹与大家看。谁想人家早有防备,先将碧筠庵用浓雾封锁,然后在暗中以逸待劳。放出来的那万道红丝,不知是甚么东西?居然会把金蚕杀死大半!” 龙飞听了骇然,俞德又道:“绿袍老祖这时心中说不定有多难受,也为人心狠意毒,性情特别,不论亲疏,翻脸不认人。我们回去,最好晚一点,装作没有看见这一回事,以防地老羞成怒,拿我们出气!” 龙飞和俞德待了一会,方各驾剑光回到寺中。见了众人,还未及开言,绿袍老祖便厉声问道:“你二人此番前去,定未探出下落,可曾在路上看见甚么没有?” 俞德抢先答道:“我二人记错了路,耽误了一些时间,后来找到碧筠庵时,只见一团浓雾,将庵包围,怎么设法也进不去,恐怕中了敌人暗算,便自回转,并不曾看见甚么!“绿袍老祖闻言,一声怪笑,伸出两只细长手臂,如同鸟爪一般,摇摆着栲栳大的恼袋,睁着一双碧绿的眼睛,慢慢一步一步的走下座来,走到俞德跟前,突的一把,将俞德抓住说道:“你说实话,当真没有瞧见甚么吗?”声比枭号一般,众人听了,俱都毛发森然。 俞德面不改色的说道:“我是毒龙尊者的门徒,从不会打诳语的!”绿袍老祖这才幔慢撤开两手,也这一抓,把俞德痛彻心肺! 绿袍老祖回头看见龙飞,又是一声怪笑,依旧一摇一摆,缓缓朝着龙飞走去。 俞德身量高,正站在绿袍老祖身后,便摇手作势,那意思是叫龙飞快躲。龙飞也明白绿袍老祖要来问他,决非善意,正待想避开时,偏偏寺中的一个凶僧走来,恰好走到绿袍老祖与龙飞中间,被绿袍老祖一把捞在手中。 众人但听一声惨呼,再看那凶僧已被绿袍老祖,一手将胁骨抓断两根,张开血盆大口,就着软协下,一呼一吸,先将一颗心吸在嘴内,咀嚼了两下。随后把嘴咬着胸前,连呼带咬,把满肚鲜血,带肠肝肚肺,吃了个尽净,然后举起??体,朝龙飞打去。 俞德连忙纵过,将龙飞拉住道:“老祖吃过人心,便不妨事了。”再看绿袍老祖时,果然他吃完人血以后,眼皮直往下搭,微微露一丝绿光,好似吃醉酒一般,垂着双手,慢慢回到座上,沉沉睡去。 慈云寺中群邪,虽然凶恶,见了也无不骇然。 到了晚上,又有几个邪派高手赶到,众邪升殿议事,忽然一阵微风过处,殿上十来枝粗如儿臂的红烛,不住地摇闪,烛光影里,面前站定一个穷道士,赤足芒鞋,背上背着一个大红葫芦,斜插着一枝如意金钩。 众人当中,多一半都认得来人正是峨眉门下鼎鼎大名的醉道人,知道他是长眉真人十二弟子之一,见也单身一人来到这虎穴龙潭之中,不由暗暗佩服来人的胆量。 俞德正待开言,醉道人业已朝大众,施了一礼说道:“众位道友在上,贫道奉本派教祖之命,前来有话请教,不知哪位是此中领袖?何妨请出一谈!” 俞德闻言,立起身来,厉声道:“我等现在领袖,乃是绿袍老祖,不过他是此间贵客,不值得与你这后生小辈接谈,你有甚么话,只管当众讲来,稍有不合理处,只怕你来时容易,去时难!”醉道人哈哈大笑道:“我峨眉派扶善除恶,为世人除害,难容尔等胡作非为。现在本派道友,随时出手,贫道此来,赤手空拳,乃是一客人,诸位声势汹汹何来?” 一言还未了,众中恼了几个妖人,各将法宝取出,正将施放。醉道人故作不知,仍旧谈笑自如,并不把众人放在心上。俞德虽然怒在心头,到底觉得醉道人孤身一人,胜之不武,忙使眼色,止住众人道:“你也不必以口舌取胜,好在为日不久,就可见最后分晓!“醉道人答道:“如此甚好,贫道言语莽撞,幸勿见怪!”说罢施了一礼,正要转身,忽听殿当中一声怪笑,说道:“来人慢退!” 醉道人进来时,早已留心,看见绿袍老祖居中高坐,此时见他发话拦阻,故作不知,问道:“这位是谁,恕我眼拙,不曾看见。” 绿袍老祖闻言,又是一声极难听的怪笑,摇摆着大脑袋,伸出两只细长鸟爪,从座位上慢慢走将下来。众人知道醉道人难逃毒手,俱都睁着大眼看个动静。俞德心中虽然不愿意绿袍老祖去伤来使,但因也性情特别古怪,无法拦阻,又恨醉道人言语猖狂,也就惟有听之,暗使眼色,叫众人准备。 绿袍老祖还未走到醉道人身旁,陡见一匹练似的金光飞进殿来,同时听一人说『醉道友,这般妖孽,不可理喻,不走等待何时?』 众人情知来了帮手,但那道金光来去迅速非常,一刹那间,醉道人已不知去向。 众人正要追赶,绿袍老祖已一声长啸,从腰中抓了一把东西,往空中??去。俞德忙喊;『快收回剑光法宝,由老祖一人施为!』众人用目看时,只见绿袍老祖手放处,便有万朵金星,万花筒一般,电也似疾飞向空中。接着绿袍老祖将足一顿,无影无踪。众人便飞往空中去看。 只见最前面,一道青光,飞也似的逃走。后面这万朵金星,风驰电掣地追赶。 看着已离青光不远,忽见万朵金星后面,飞起万道红丝,比金星还快,一转眼间,像已追上,那万朵金星,好似遇见劲敌,想要逃回,后路已被红丝截断。在空中略一停顿,万道红丝与万朵金星,碰个正着。但听一阵吱吱乱叫之声,那万朵金星,如同陨星落雨一般,纷纷坠下地来! 接着,便是一声怪啸,匹面鬼哭神号,声音凌厉,愁云密布,惨雾纷纷。俞德喊一声:“不好!诸位快降下地来,切莫乱动!”一面将圈儿放起,化成亩大光华,将众人围绕在内。只见地面上万朵绿火,渐渐往中央聚成一丛,绿光越聚越高,忽地分散开来。绿火之中现出绿袍老祖,栲栳大的一张怪脸,映着绿火,好不难看! 绿袍老祖现身以后,便从身上取出一个白纸??儿,上面绘就七个骷髅,七个赤身露体的魔女,才一振动,众人便觉头目昏眩,非常难过。绿袍老祖正待将??连摇,忽地一团丈许方圆的五色光华,往??上打到,将??打成两截,那五色光华,也同时消灭。 接着一道匹练似的金光,从空降下,围着绿袍老祖只一绕,便将绿袍老祖分为两段。金光也便自回转,倏的又见东北方飞起一溜绿火,飞向老祖身前,疾若闪电,立时又投向西南方而去。这一切经过,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俞德知事不祥,喊一声『快走!』收起圈儿,不由分说,和各人亡命逃走。 却说当时,醉道人见绿袍老祖摇摆着往自己身旁走来,便知不好,正准慵迎敌时,忽被一道金光救出。刚刚出了寺门,便听那人说道:“醉道友你快往回路诱敌,待我与顽石大师,除此妖孽!”醉道人一听自己师妹顽石大师也来了,即使答应。 而回首看那人时,只见此人身若十一、二岁幼童,穿着一袭雕黄短衣,项下一个金圈,赤着一双粉嫩的白足,活像观音菩荫座前的善才童子,并非峨眉本派中人,看去非常面熟,却又素昧平生,好生惊奇。 这时后面绿袍老祖已将金蚕放出,那人只顾催醉道人快走,醉道人也不及请问来人姓名,便驾起剑光,往前逃走。偶然回头看后面追的万点金星,发出唧唧之声,漫天盖地而来,知是『百毒金蚕蛊』,暗自惊心。 看看将被那些金蚕追上,忽见蚕后面又飞出千万道红丝,把金蚕消灭了个净尽,便回转剑光,来看动静。只见一道金光过处,便已将绿袍老祖分为两段,知是那人所为,心中大喜,急忙走近前看时,只见地下倒着绿袍老祖的下半截??身,上半截身子却已不知去向。 而刚才用金光救自己出险的那人,同顽石大师正在说话。顽石大师一见醉道人回转,便迎上前来说道:“醉道友快来拜见,这位老前辈,便是云南雄狮岭长春??无忧洞极乐童子李老前辈。这次若非老前辈大发慈悲,这绿袍老祖妖孽的金蚕,怕不知道要伤若干我们同道!只是我多年炼就,全仗它成名的一块五云石,却也被孽障断送了!” 醉道人闻言,才知这人,便是当年青城派鼻祖极乐真人李静虚。昔日陪侍长眉真人,曾经见过,怪不得面熟。其时真人剑术自成一家,与峨眉派鼻祖长眉真人,不相上下,因为收错了两个徒弟,胡作非为,犯了教规。他把恶徒擒回青城,遍请各泣剑仙到场,按家法处治。 从此,极乐真人无意收徒传道,退隐到云南雄狮岭长春??无忧洞,静参玄宗。 数十年功夫,悟彻上乘,炼成婴儿,脱去躯壳,成了散仙,从此便自号极乐童子。 『注:“炼成婴儿”中的『婴儿』,是道家的术语,也称『元神』,也就是俗称的『灵魂』。在道家的修仙过程之中,先修元神,在形象上,元神是一个和肉体一样,但是十分细小的『小人』,所以又称『婴儿』。在元神炼成之后,可以由人体的顶门,自由出入。到时,躯体的死亡,变成次要,元神可以投胎重生,或另外进入别的躯体之中,或就以元神生活,不要躯壳,从而达到永生的目的。『极乐真人刚到慈云寺,便见绿袍老祖居中高坐。刚离慈云寺,又遇见神尼优昙,说绿袍老祖妖法厉害,极乐真人炼有三万六千根乾坤针,可以对付,真人答应除去绿袍老祖,代世人除害。先算就绿袍老祖,会放金蚕出来害人,先将碧筠庵用雾封锁,后来从雾中放出乾坤针,将金蚕除了一小半。知道绿袍老祖决不甘心,仍在暗中监视。今晚真人见醉道人冒险入寺,又见顽石大师跟在后面,便上前去相见。他叫顽石大师藏在暗处,听他招呼,再行动手。然后进去将醉道人救出,叫他逃走诱敌。他后面用乾坤针去杀金蚕,以防逃走,而绝后患,后来绿袍老祖展动』玄牝??『。顽石大师知道厉害,便想乘其不备,从暗中用五云石将他打死。谁想??虽被石打折,五云石受妖??污秽,也同归于尽,真成了一块顽石,把多年心血,付于一旦,好不可惜!醉道人拜见真人之后,又谢了相助之德。真人道:“为世除害,乃是分内之事,这倒无须客气,不过这妖孽炼就一粒玄牝珠,极其厉害,已与他元神相合,藏在后恼之中,适才不及施放便被我将他斩成两段,我又见他被一个断臂的妖人偷了上半身逃走,必定拿去为祸世间。我做事未能全始全终,难免又惹下许多麻烦了!” 醉道人听罢真人之言,便恭恭敬敬的,请真人驾临碧筠庵去。这时,碧筠庵中,极其热闹,峨眉派中长幼各辈齐集,嵩山二老也在,各人参见极乐真人,苦求真人伫留,真人并不答允。众人挽留不住,只得随送出了庵门。真人袍袖一展,一道金光,宛如长虹,照得大地通明,起在空中,便自不见,矮叟朱梅,向不服人,自问也望尘莫及! 俞德等妖人,见极乐真人现身,连绿袍老祖尚且一照面就吃了大亏,如何还敢久留?早就纷纷逃窜。俞德自然回到西藏,他师父毒龙尊者处诉说,毒龙尊者又广请高手,后又生出许多事来不提。 且说朱梅向妙一夫人,说起了慈云寺中的经过,以及碧筠庵中的有趣热闹情形,将在一旁的李英琼,听得目瞪口呆,欣羡不已。 朱梅指着李英琼,道:“我来此之前,遇到昆仑派的赤城子,被仇人断了一臂,向我提起,有一个小女孩,资质过人,想来就是你了!” 英琼已知朱梅是前辈高人,忙又过来行礼,朱梅笑道:“长眉真人的紫郢剑,今又二次出世,想是异派中杀劫,又要将兴了。你小小年纪,这样好的根基秉赋,将来光大贵派门户,是一定的了。初次见面,无甚相赠,恰好收服了一只猩猿,十分通灵,送给你吧!“说罢,撮唇一啸,林中奔出一头又高又大的猩猿来,拜服在地,英琼看了大喜。 妙一夫人笑道:“根基虽厚,还在她自己修为,前途哪能预料呢?此地妖人已死,不知他巢穴以内甚么光景,有无馀党。现在天已入夜,你我率性斩草除根,道友以为如何?“矮叟朱梅笑道:“我是无可无不可的!”说罢三人,带着一个猩猿迈步前行。 走到坡旁,妙一夫人便从身上取出一个粉色小瓶,倒出一些粉红色的药未,弹在那妖人??首上面,由他自行消化不提。 三人又往前走了半里多路,才看见迎面一个大石峰,峭壁下面有一个大黑洞,知是妖人巢穴,这时已届黑夜,矮叟朱梅与妙一夫人的目力,自然不消说得,就连英琼,这些日在山中行走,多吃灵药异草,目力远胜从前,虽在黑夜,也能辨析毫芒。 当下三人一猿一齐进洞,走进去才数丈远近,当前又是一座石屏风。转过石屏便是一个广大石室。室当中一个两人合抱的大油缸,里面有七个火头,照得合洞光明,如同白昼。 英琼无意间向壁上一看,『呀』的一声,羞得满面通红!妙一夫人早看见壁上画着许多春画,尽是些赤身男女在那里交合。知是妖人采补『注:“阴阳采补也是道家术语,道家相信男女性行为可以达到延年益寿之功。”之所。将手一指,一道金光过处,英琼再看壁上的春画时,已全体粉碎。 那猩猿生来淘气,看见油缸旁立着一个钟架,上面还有一个钟??,便取在手中,朝那钟上击去。一声钟响过处,室旁一个方丈的孔洞中,跳出十来个青年男女一个个赤身露体,相偎相抱的,跳舞出来。 后一页前一页 回目录
倪匡-->紫青双剑录-->第六回 难女芷仙 同门欢聚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第六回 难女芷仙 同门欢聚 英琼疑是妖法,刚待拔剑上前,妙一夫人朝那跳舞出来的那一群赤身男女脸上一看,忙道:“英琼住手!”那十几个赤身男女竟好似不知有生人在旁,若无其事,如醉如痴的,在空中跳舞盘旋了一阵,成双作对地跳上石床上面,便要交合。 妙一夫人陡地大喝一声,运用一口五行真气,朝那些赤身男女喷去。那些男女被妖法拐上山来,受了妖术邪法所迷,神智已昏 ,每日只知淫乐,供人采补,至死方休。妙一夫人一声当头大喝,立刻破了妖法,一个个恍如大梦初觉,蹲在地下,放声大哭。 妙一夫人看见他们这般惨状,好生不忍,忙对他们说道:“你等想是好人家子女,被这洞中妖道用邪法拐上山来,供他采取真阴真阳 ,受他邪术所迷,如不是我等来此相救,尔等不久均遭惨死!现在妖人已被我等飞剑所诛,事已至此,你等啼哭无益。” 妙一夫人把话说完,众男女一齐膝行过来,不住叩头,苦求搭救。妙一夫人只得用好言安慰,英琼看不惯这些赤身男女狼狈样儿 ,便把头偏在一旁,忽见朱梅在前,猩猩在后,捧着一大包男女衣服鞋袜,从后洞走了出来。各人见了衣履,抢上前去,分别认穿。那衣履竟不下百十套,众人穿耆完毕,还剩下一大堆。 妙一夫人便向朱梅道:“朱道友,这剩的衣服如此之多,想是那些衣主人已被妖道折历而死。道友适才进洞,可曾发现甚么异样东西!”朱梅笑道:“我见道友有心有肠去救这些垂死枯骨,觉着没有甚么意味 ,我便带着这猩腥走到后洞,查看妖道可曾留下甚么后患。居然被我寻着一样东西,道友请看!” 妙一夫人接过朱梅手中之物一看,原来是一个麻布小??,上面满布血迹,画着许多符??,大吃一惊道:“这是混元??!邪教中厉害妖法 ,看这上面的血迹,不知有多少阴魂戾魄附在上面!幸而我们不曾大意!如果不进洞来,被别的妖人得了去,那还了得?要破此物,非苦行大师不可,待我带到东海,交苦行大师消灭吧!” 朱梅点了点头,说道:“道友之言不差,要将此??毁去,果然非苦行头陀不可。否则你我如用真火将它焚化,这??上的千百冤魂何辜?这妖道也真是万恶 ,适才在后洞中,还看见十来个奄奄垂毙的女子,我看她等俱已真阴尽丧,救她荀延残喘,反倒受罪,不忍看她们那种挣命神气,被我每人点了一下,叫她们毫无病苦的死去了!” 妙一夫人看众男女时,只见其中有一个女子,生得非常美貌,正在哭泣,妙一夫人才一看她 ,她便跑向妙一夫人身前跪下,哭诉道:“难女裘芷仙,原是川中书香后裔,难女已然失身,何颜回见乡里兄嫂?除掉在此间寻死外,别无办法了!” 妙一夫人细看裘芷仙,看出她为人贞烈,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正要开口说话,那裘芷仙已把话说完,叩了十几个头 ,站起身来,一头往石壁上猛撞上去。 英琼身法何等敏捷,见芷仙楚楚可怜,早动了怜悯之心。立时身子一纵,抢上前去,将她抱了回来。妙一夫人便道:“你身子受污 ,原是中了妖法,我看你真阴虽亏,根基还厚,将你送往我一个道友那里随她修行,你可愿意?” 裘芷仙一听此言,喜出望外,急忙跪下谢恩,叩头不止。 当下妙一夫人用仙法送走了那干男女,英琼自觉有点肚饿,便将在莽苍山得来的那种朱红色果子取出来,矮叟朱梅一眼看见那数十枚朱果,大为惊异,便问妙一夫人道:“这不就是未果么?我学道这多年,也未见过,只从先师口中听说过此果形状,令徒从何处得来这许多,岂非异数。” 妙一夫人道:“是,此果名为朱果,食之可以长生益气,轻身明目,生于深无人迹的石头上面,树身隐于石缝之中,不到开花结果时决不出现。所以深山采药、修道的高人隐士,也千百年难得遇见!” 英琼听了,忙取了十枚献与朱梅。朱梅也不客气,吃了两个,把其馀的揣在身旁,说道:“此果我尚有用它的地方,既然令徒厚意,我就愧领了。不过我这个穷老头子,收了小辈的东西,无以为报,岂不羞煞?” 说罢,从身上取出一个二寸长,类似一只冰钻,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东西,交给英琼道:“这件东西,是我近日在青城山金鞭崖下掘土得来。发现之时,宝气上冲霄汉,等我取到手中,见上面篆文刻着『朱雀』两个字。放在黑暗之中,常有五彩霞光,无论甚么坚硬的金石,应手立碎!知是一个宝贝,只是不知它的用法。我率性就送与你,等你见过令师妙一真人,再问用法吧!” 英琼闻言,拿眼望着妙一夫人,还不敢伸手去接。妙一夫人叫英琼跪下领谢。 英琼连忙跪下,谢了朱梅,接过这根冰钻。她自从被赤城子带出,虽然辛苦颠沛了好多日,然而既得了许多异果奇珍,又得拜了剑侠中领袖为师,可算此行不虚,真是兴高采烈,心头说不出来的欢喜。 这时已届天明时分,忽听洞外连声雕鸣,英琼不及再顾别的,纵身出去看时,果是神雕佛奴,同约它去的那只白雕回来。英琼这一喜非同小可,高兴得忘了形,将身一纵,纵起十馀丈高下,抓住神雕佛奴的钢爪。 那神雕佛奴,原随它的同伴由峨眉回到白眉和尚那里,去炼骨洗心。『注:“炼骨洗心”,佛家的术语,佛门广大,无所不渡,禽兽一样可以皈依我佛,但禽兽要登正果,程序上比人困难得多,要经脱胎换骨,洗心伐髓等手续。『等到服完白眉和尚赐的丹药之后,白眉和尚对它说道:“你的同伴玉奴,已是脱离三劫,将归正果的了。惟有你三劫未完,杀心太重,我在十年之中,就要圆寂坐化,念你跟随我一场,特地命玉奴将你唤回,与你脱胎换骨,洗心伐髓,你的新主人仙缘甚厚,可仍回到她那里忠心相随,自然能助你完成三劫,得升正果,你此去就无须乎再来了!” 神雕佛奴早已通赢,听了白眉和尚之言,已知前因后果,便长鸣了数十声,白眉和尚和它依恋不舍,又对它说道:“你不必再依恋我,你的新主人现时已不在峨眉。你此去由莽苍山顺路经过,便能在路上相遇。她正要用你回山,急速去吧!” 神雕佛奴仍是依依不舍,几经白眉和尚催逼,才行上道。那白雕玉奴同伴情深,仍就送它飞回,这两头雕排云横翼,疾若流星,那消半个时辰,已飞到了莽苍山。 英琼抓住佛奴的钢爪时,佛奴早已认清是它的主人李英琼,慢慢飞翔下来。英琼着地后,妙一夫人和矮叟朱梅,也走了出来。神雕佛奴又朝空中叫了两声,白雕玉奴也飞翔下来。两头神雕站在英琼身旁,竟比她人还高。 朱梅认得这两头雕,是白眉和尚之物,非常厉害,寻常剑仙,俱奈何不了它们!居然会听英琼使唤,真是奇怪。笑对英琼道:“你竟有许多送上门来的奇缘,那白眉和尚脾气好不古怪!居然肯把座下两个灵禽赠你,岂非亘古未闻的奇事吗?” 英琼心喜,望着那只大猩猩,向白雕道:“能不能相烦你带大猩猩回峨眉去?” 话言未了,那白雕一个腾达,扑向猩猩身上,舒开两只钢爪,就地将猩猩抓起,冲霄而去。吓得那猩猩连声怪叫,眨眨眼冲入云霄,往峨眉方面而去。 妙一夫人道:“我们众人眼前就要分手,英琼有神雕猩猩作伴,别的自可无忧,不过你从师才只一日,要将功诀一齐传你,短时间内自是不能办到,你可随我到前面坡下,先将炼剑的初步功夫口诀传你吧!” 于是领了英琼走开,将许多要诀,一一指点,英琼天资颖异,自是牢记于心,一教便会。妙一夫人传完口诀,日光业已满山。英琼芷仙依依不舍地,拜送妙一夫人、朱梅走去之后,英琼笑对芷仙道:“姊姊休要害怕,请随妹子到峨眉去吧!” 芷仙见英琼小小年纪,有如此惊人本领,心中非常羡慕佩赧。闻言笑道:“妹子命薄,惨遇妖人,迷却本性,失节辱身,恨不早死!多蒙仙师垂怜援手,准许妹子到姊姊洞府中随着姊姊修行,真是恩施格外,自坠魔劫后,已把生死二字置之度外,况有姊姊同乘,何惧之有?” 英琼道:“如此甚好,我们走吧!”一面说,一面先扶芷仙坐了上去,叫她两手紧攀神雕翅恨,闭紧双目,不要害怕,自己随着也腾身而上。还怕芷仙坐不牢稳,一手紧抓神雕近身处铁羽,一手伸向芷仙胸前,将她拦腰抱住,才喊得一声『起』,那神雕长鸣一声,健羽展处,已自离地二、三十丈高下! 英琼在雕背上喊道:“金眼师兄,飞得低些,一来沿途可以看见风景,二来省得裘姊姊害怕!”那神雕果然听话,不再高飞,就在离地二、三十丈高下,朝前飞去。 芷仙起初还觉有一些头晕,后来觉着平稳非常,不禁低头往下偷看,眼中一座座大小峰峦,在脚底下飞一般滑向身后。春山如绣,风景绝佳,不禁在雕背上连喊有趣。 英琼恐怕她得意忘形,失手跌了下去,刚要唤她留神,忽然那雕倏的加紧速度,飞越下面一个山凹处。英琼忙朝下面看时,只见山凹旁,跑出一个非尼非道的女子,手中执着一柄宝剑,正在念诵口诀。跟着将手中执的那剑柄朝长空掷去,脱手便是一阵黑烟,夹杂着一溜火光,朝着神雕身后飞来。 神雕闻得身后风声,略将身子回旋,往后一看,风驰电掣一般,直往前面逃走。那雕飞得那般神速,又不似适才平平稳稳的朝前飞去,时而高举冲霄,时而弩箭脱弦一般往下泻落,慢说芷仙胆战心摇,就连英琼也觉着头晕眼花。 两人都是迎着劈面的天风,连口都张不开。英琼深怕芷仙受不住这般剧烈震撼,遭受危险,急中生智,忙将头躲在芷仙身后,好容易迸出两句话道:“这般逃法,不大妥当,莫如降落下去,同来人拚个你死我活罢!” 神雕本通灵性,恰好这时正朝前面一个低坡飞去,听了英琼呼唤,顺势降落。 这时已飞出十来里地,离那飞剑已经很远,等到神雕落地,英琼扶着芷仙跳将下来,芷仙已是头昏脚软,支持不住,坐倒地下,英琼正要举目往天空看时,忽听神雕一声长鸣,倏地舍了英琼,往空便起。英琼连忙抬头看时,原来敌人飞剑已然赶到,被那神雕迎个正着,朝那黑烟火光飞去。 英琼不知神雕本领,深怕有了差池,忙喊:“金眼师兄,快快下来!待我同她对敌!”话言未了,神雕已冲入烟火之中,一个回旋,已将敌人飞剑,抓人爪中,飞下地来。 英琼看见神雕爪中抓着一把宝剑,烟火围绕,心中大喜。适才说话时节,已将身旁紫郢剑拔在手中,急忙迎上前去,那雕还未落地,便将宝剑掷将下来。英琼见那剑烟火围绕,不敢用手去接,又见剑稍微往下一沉,离地还有丈许,好似空中有甚么吸力,略一停顿,又要往空中飞起! 英琼怕剑飞走,便不怠慢,忙将手中剑纵身往上一撩,撩个正着,十馀丈紫色寒光过处,『当』的一声,将敌人那口飞剑削为两截,火灭烟消,坠落地上。 英琼见神雕如此灵异,越发珍爱,便上前去抚弄它的翎毛,看看并无伤损,越加高兴,又仗着自己有神雕宝剑,不觉心粗胆壮起来,便对芷仙说道:“此地离敌人巢穴不远,虽然是个险地,但是妹子有白眉师祖座下神雕,又有长眉真人的紫郢剑,料无妨碍,姊姊既然劳累,我们休息一会,吃点果子再走吧!”说罢,取了两个朱果,递与芷仙。 二人正吃朱果,那神雕忽然叫唤两声,用嘴在包裹中衔了两个朱果,放在英琼身旁,睁着一双金眼,大有垂涎之态。英琼笑道:“你也想吃仙果吗?我起初还以为你尽吃荤的哩!”说罢,便举起一个朱果,往空中抛去。神雕将身微一扑腾,便纵上前去,衔在口中吞下。 英琼觉着好玩,便取了六、七个未果,用家传连珠弹法,打向空中,那神雕也自狡猾,竟用了六、七种不同身法去接吃,惹得英琼哈哈大笑,还待向包裹中去取朱果时,一看只剩了几个了,才想起回山还要送人,便停止不打。她正待扶芷仙先上雕背,忽见从身后树林子内,走出一男三女来。男的看去年纪和自己相彷佛,那三个女的,大的一个也不过二十以内,真是男的长得像金童,女的长得像玉女一般!才出林来,那年长的一个,口中喊道:“两位姊姊,暂留贵步,我等有话相烦!” 英琼起初疑是敌人跟踪寻来,连忙拔剑在手,及至定睛看清来人,一个个俱是神采英朗,自古惺惺惜惺惺,自然而然的起了一种好感,正要上前答言,忽然一阵狂风过处,飞沙走石,天昏地暗,耳旁又是鬼哭啾啾,竟和昨日遇见妖人光景相像,大吃一惊,忙舞动紫郢剑护着身体,用目寻着那妖人存身之所。 正在四下观望间,耳旁又听数声娇叱道:“胆大妖孽,擅敢无礼!”语音未了,适才那四个青年男女站立的地方,忽然发出数十丈长,亩许方圆的五色火光,把天地照得通明。光到处,风息树静,雾散烟消,依旧是光明世界。接着便有三道红紫色,一道青色光华,和两道金光同时飞将出来。英琼这时也辨不出谁是敌,谁是友。只见那几道光华,向自已头顶上飞来,慌忙将剑朝上一撩,手中紫郢剑竟自脱手飞出,与两道红紫色的剑光迎个正着,立刻在空中绞成一团,隐隐发出风雷之声。 其馀那三个光华飞过英琼头上,并不下落,直投向英琼身后而去。英琼正觉着有些诧异,忽听对面那个年长的女子说道:“我们俱是相助姊姊,为何自己人反争斗起来?还不将剑快快收去!省得二宝相争,必有一伤!” 英琼闻言,还不明白。芷仙虽在惊惶中,因她无有临敌本领,只有害怕心思,反较英琼清楚。早看出来人是一番好意,忙喊:“姊姊休要误会,来的几位姊姊,是帮你的!” 英琼刚辨出来人的语意,耳旁又是一声女子的惨呼,顾不得收剑,忙回头看时,离自已身后十来丈远近,躺着适才在空中看见那个非尼非道,披头散发,奇形怪状的女子。还有一个奇形怪状的男子,业已望空逃去。再看那雕,业已望空中飞起,追赶那男的去了! 从她头上飞过去的那几道光华,这时正往回飞去。英琼刚一回身,那年长的女子已走近身边说道:“姊姊还不收回尊剑,等待何时?” 英琼再看空中自己的紫郢剑,和那两道红紫色的升华,如同蛟龙闹海一般,斗得正酣,使用妙一夫人所传收剑之法,将剑收了回来,然后上前与那四个青年男女相见。 英琼还不曾开言,那年长的一个女子道:“这位姐姐可是李英琼,曾遇家母妙一夫人的么!”英琼闻言,忙问那四个青年男女姓名,才知这四个人,两个是妙一夫人的子女,自己的师姐师兄,齐灵云和齐金蝉。另一个是餐霞大师的弟子女神童朱文。 另一个黑衣女郎,年约十六、七岁,生得猿背蜂腰,英姿勃勃,一个鸭蛋脸儿,鼻似琼瑶,耳如缀玉,齿若编贝,唇似涂朱,两道柳眉,斜飞入鬓,一双秀目,明若朗星,睫毛长有二分,分外显出一泓秋水,光采照人。乃是在峨眉、武当、昆仑、五台、华山正邪各派之外,异军突起的女剑仙墨凤凰申若兰。 申若兰原是云南桂花山神仙潭红花姥姥生平唯一得意的弟子,红花姥姥自从得了一部道书后,悟彻天人,深参造化,算计自己不久坐化『注;』坐化『,佛家语,圆寂时趺坐如生,称坐化。在本书中,』坐化『是修道人道已修成,灵魂上升天阙,变成永生的代语』,想将申若兰荐往峨眉门下。 那齐灵云学道多年,齐金蝉和女神童朱文,却是三生情侣,今生历劫重逢,与申若兰偶遇,谈得投机,便做了一路。 他们四人,才遇见妙一夫人不久,妙一夫人见若兰根基甚厚,颇为嘉许。当时答应收归门下,若兰大喜,上前恭恭敬敬行丁拜师之礼。 妙一夫人对灵云道:“我新收的一个弟子,叫李英琼。后山的白眉和尚业已他去,李宁父女所居的栖云洞,直通潭底的凝碧崖。那里四时长春,到处都是奇花异卉,四外常有飞瀑流泉,终年无雨,最宜于练剑修道。你们到了那里,可打通捷径,由灵云率领,朝夕用功,代传若兰英琼本门练功口诀。” 齐灵云带头答应着,妙一夫人又道:“英琼虽然得了师祖的紫郢剑,但是有一个女子同行,恐怕路上难免出麻烦,你们急速去吧!”说罢,妙一夫人脚一顿,一道金光,凌空而起。灵云等四人,也驾起剑光,向峨眉一路追赶。 正飞行之间,忽见前面有一柄异派中人放的飞剑,夹着黑烟火光,如飞前进。 依了金蝉,便要动手。灵云却连忙止住:想看个究竟,于是也跟在那飞剑后面紧追。 金蝉从烟火中看去,隐隐辨出飞剑前面有一只大鸟,上面坐定两个女子,猜是英琼芷仙二人,坐着神雕,被异派中人追赶,正要告诉灵云上前相助,忽见那只大鸟,倏地似弩箭脱弦一般,飞向下面山坡落下。离开烟火遮蔽,分外看得清楚,是一只大黑雕,背上背着两个年轻女子,更知是英琼无疑。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还未容灵云等上前相助,那雕已放下背上两个女子,倏地冲霄,飞入烟火之中。灵云知那异派飞剑颇为厉害,还恐那雕受伤,那雕已将那飞剑用钢爪抓住。再被下面女子剑上发出十来丈长的紫光一撩,立刻烟消火灭,变成顽铁,坠落地上。 灵云见那女子小小年纪,竟是身轻如燕,发出来的剑光,尤为出色,非常忻喜。知道她的敌人,决不肯善罢干休。便招呼众人,远远按落剑光,隐身树林之内。一来想暗中助那两个女子一臂之力,二来看看她的本领。 在林中待了一会,见那雕向那用剑女子要了许多红色果子吃。金蝉见那雕如此灵异,只喜欢得打跌。待了一会,见敌人无甚动静,急于要问那两个女子是否妙一夫人所说的英琼芷仙,又见那两个女子要走,再也忍耐不住,不问灵云同意,首先出了树林。 灵云等也只得跟将出来,灵云才喊英琼芷仙留步时,忽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鬼声啾啾,天昏地暗。 金蝉有一双慧眼,早看见黑暗中一双奇形怪状的男女,披头散发,施展妖法而来! 朱文见是妖法,早将她师父的法宝『天遁镜』放起,发出十馀丈的五色豪光,破了妖法。灵云等已看出妖人站的方向,各将剑光飞起,灵云剑快,首先将那女的当胸刺过。那男的妖人,见这些幼年男女,个个厉害,只一照面,也的同伴便被杀死,吓得心惊胆裂,忙藉妖法望空逃走。 这里灵云等与英琼通问姓名之后,果然是妙一夫人所说的李英琼与裘芷仙,俱各心中大喜。英琼见是同门师姐师兄,喜从天降,双方施礼,神雕佛奴,也飞了回来。英琼便问:“妖人可曾抓死?”神雕摇了摇头。知道被妖人逃走,灵云等俱不知那妖人来历,只得罢休。 金蝉若兰,见那神雕灵慧通神,善解人意,不住上前抚摸它的铁羽,那雕瞪着一双金光四射的眼,站在当地,一任二人摸抚,纹风不动,又神健,又驯善,爱得二人都恨不能骑上一回,才趁心愿。大家谈谈笑笑,非常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英琼芷仙剑术未成,也不同众人客气,竟自骑上雕背。灵云等四人也都随后飞起,紧随那雕前后左右,一齐往峨眉飞去。 那雕两翼飞程比剑光还快,只因身上背了两个凡人,禁受不住天风,只得慢慢飞腾。灵云等又愿意同英琼在一齐走,故尔两下速度如一,金蝉若兰,比较孩子气重,既爱这两个新同门,又爱那雕,时而飞在雕前,时而飞在雕后,不时同英琼芷仙二人说话。 可是雕行迅速,扑面天风非常急劲,英琼将头藏在芷仙背后,还能勉强回答。 芷仙两手紧攀神雕翅根,被对面天风逼得气都透不过来,哪里还回答得出? 偏偏芷仙天性好高,自从遇救出险以后,觉得自己已非女儿之身,无端受尽妖人糟践,羞恨欲死。先后遇见英琼灵云这一班小辈剑侠,大半都是比她年纪还轻,一个个俱是本领高强,飞行绝迹,美若仙人,英姿飒爽,又是羡慕,又是佩服,越想越自惭形秽,抱定宗旨,到了峨眉,无论如何都要从他们学些本领,巴不得得他们一点欢心才好,见若兰金蝉飞近身旁问长问短,自已连口也张不开,又怕若兰金蟑说她大样,只好点头微笑,急得浑身俱是冷汗,无计可施。 李英琼一旦遇见许多本领高强的同门伴侣,并且可以永久和他们在峨眉一处作伴,再不愁空山寂寡,只喜得心花怒放,洋洋得意。 六人一雕直飞到天黑,才到了峨眉后山降下。这时候已是星月交辉,天有二更向尽,众人下了雕背,那大猩猩早在洞门口徘陋瞻望,看见主人同了几个枷客骑雕飞来,欢喜非凡,迎上前去,跑前跳后。 英琼便问:“你早被玉奴抱回来了么?”那猩猩横骨已化,能学人言。便学着答来:“回来么!”英琼大喜。金蝉便道:“你说那猩猩是否就是它,怎么大得吓人?”英琼道:“你光说它大,它的心性却灵巧着哩!”说罢,黑雕陪着白雕,自在外头盘旋,英琼便自揖客进洞。 芷仙在鸭背上坐了这一天,头量晕腿酸,周身如同散了一样,看见洞中有一张石床,再也支持不住。众人进洞观看,她便躺了下来,看见床侧石桌上有一封信。写着『琼姐亲拆』,知是英琼的信,便取来藏在身畔,不多一会,竟自睡着。 众人回到主洞,齐灵云细看英琼,真是一身仙风道骨,神采清爽,目如寒星,光采照人,暗想她并未入门,却比那修炼多年的人看去功行还要深厚。与若兰一比,真是一时瑜亮,难定高下。母亲说她生具异禀,果然不差! 后一页前一页 回目录
倪匡-->紫青双剑录-->第七回 毒龙尊者 万妙仙姑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第七回 毒龙尊者 万妙仙姑 大家说说笑笑,正在高兴,忽听芷仙在床上大叫道:“姐姐们千万提携我这苦命的??子呀!”众人知她梦中呓语,境由心生,俱都可怜她的遭遇。尤其灵云自从遇见芷仙,便觉她性情温和,英华内敛,谈吐从容,动人怜爱,不由得点了点头。 英琼是空山古洞之中寂寞惯了的人,一旦远涉山川,迭经奇险,死里逃生回来,得了许多飞行绝迹 ,本领高强的同门来常共晨夕,喜欢得不知如何才好。随又将和余英男相识的经过,和众人说了一遍。 第二天,金蝉朱文,照英琼所言地点去接余英男,其馀各人按照妙一夫人指点的方向,去开辟通向凝碧崖的捷径。那地方石壁非常坚固 ,估量地点已对,便由若兰取出玄门法行『紫烟锄』,向那石壁上面锄去。 紫烟锄才一锄下,立时紫光闪闪,满洞烟云。大量石块随着飞迸,不消十几下,已将这厚有数尺的石壁 ,锄了一个六、七尺长、二尺来宽的一个石门,尽可容一个人出入。 灵云便止住若兰,先纵身进去一看,只见当中一块丈许方圆、三、四尺厚的大石,盖在上面,四围俱是符咒。知道下面便是通凝碧潭的捷径 ,便叫若兰纵身进来,站好方向,往那石上便锄。怎知锄下去后,金光闪闪,那石还是纹丝不动。任你紫烟锄威力再大,也是无效。 灵云见那紫烟锄竟然无功,知是白眉和尚的佛法,连忙止住若兰,率领大家脆倒,默祝了一番。??罢起身 ,眼前一道金光亮处,石上符咒竟自不见踪迹。再次命若兰动手,这次锄才下去,那块大石居然应手而碎。灵云英琼也同时拔出剑来动手。 不消顿饭光景,将那块大石击成粉碎,现出一个石洞。若兰顺便用锄,将那石洞中碎石拨开,灵云见下面黑洞洞地 ,暗得出奇,一时不敢下去,灵云想起金蝉有一双慧眼,能看透云雾,暗中视物,等他回来,可以领大家下去。 这一等,足等了有两个时辰,朱文金蝉才得回转。见了英琼说道:“你说的那个余英男被人抢了去了。”英琼闻言大惊,忙问究竟。 朱文道:“我们飞到你所说的那个庵中落下,看见一个年老师婆,在那里念经,问起英男,才知前几天,忽然来了一个姓阴的道姑,说是与她有缘,硬要收她做徒弟。英男执意不肯,偏偏那道姑法术非常厉害,不由英男不从,只得勉强拜她为师,那道姑便把她带走了!” 英琼听了,急得说不出话来,金蝉道:“那老师婆说,英男曾有一信留在洞中!” 芷仙忙道:“昨日我进洞时,曾看见石榻旁边有一封信,因彼时身子困倦已极,被我随手塞在床褥底下了!” 英琼闻言,急忙奔至榻前,将信取出一看,果然是英男亲笔。 信中说那个强收她为徒的女仙,叫作阴素棠,住在云南枣花崖,要英琼回来,千万请神雕到枣花崖阴素棠那里将她救回,再一同逃到白眉禅师处安身等语。英琼看完这一封信,一阵心酸,几乎流下泪来,当下便请灵云等,设法去救英男。 灵云道:“我看阴素棠既然这样爱怀人才,英男在她那里决无凶险,我们不愿她归人旁门,去接她回来,自是正理,不过也用不着忙在这一时,等到将凝碧崖开辟出来,再从长计较如何?” 大家闻言,俱都赞同。英琼虽然性急,也只得任凭灵云调度,当下重又进石洞,灵云先命朱文金蝉二人持着『天遁宝镜』前导。不一会,穿过黑洞,便已来到凝碧崖,英琼向着崖前一株绿荫如篷、荫覆数亩的参天老楠树,指给灵云等看,说此树便是昔日白眉和尚结茅之所。 正说得高兴,忽然一团黑影从树顶飞落,接着又溜下一个黑东西来,把芷仙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那神雕和猩猩。猩猩爪上还拿着一串佛珠同一张纸条。 英琼接过一看,正是白眉和尚所留。大意说也早算出也们要来此居住。??壁上面有一个洞府,里面有一百多间石室丹房,昔年原是长眉真人准备光大门户开辟出来的,后来还没有用,便已道成升仙,一直没有人用过。 各人按指点向前走去,果然看见一座石洞,那洞宽大宏敞,洞门上藤萝披拂,丛生着许多奇花异草,上面有『太元洞』三个大字。大家便进去,石室宽广,丹炉药灶,石床石几,色色皆全。里面钟乳下垂,透明若镜,就着石洞原势辟出来大小宽狭不同的石室,共有一百多间,知是祖师长眉真人所留无疑,走到最后面,忽然看见一间两三亩宽的石室,上面横列着二十五把石凳,猜是将来同门聚会之所。 各人看了一遍,俱都欣喜,由灵云将各人住室指定,除金蝉与若兰各独居一室外,朱文是与英琼一室,灵云是与芷仙一室,以便早晚用功,可以从旁指点。又将那只猩猿,取名『袁星』。 从此众人每日随着灵云,在太元洞凝碧崖修炼,十分快乐。英琼几次要请灵云去接英男,灵云总说无须忙在一时。转瞬到了四月下旬,虽只三、四月功夫,英琼进步神速,照着妙一夫人所传的口诀,加上灵云旦夕在旁指点,已能御剑飞行,指挥如意。众人俱觉她前途远大,未可限量,非常欣??。 一天早上,灵云领了众人,各自分据一个树巅发出飞剑,练习剑术,忽从崖顶端飞下一道疾若闪电的金光,英琼若兰不知就里,正要上前抵挡,灵云已用手一招,那金光便落在她手中,略一停顿,倏地又往空飞去。 众人俱从树巅飞身下来,围在灵云面前,只见灵云手上拿着一封书信,原来是乾坤正气妙一真人的飞剑传书。上面写着西藏毒龙尊者,新近收了『八魔』为弟子,越加淫恶不法,西川路上的商民受尽也们的荼毒,现在矮叟朱梅来信,说三湘侠僧轶凡的弟子赵心源同他新收的门徒陶钧,还同了几个少年剑侠,要在端午日到青螺山去为世除害。但各人道行浅薄,怕不免心有馀而力不足,叫灵云朱文金蝉三人,即日动身前往川边青螺山。先寻一个僻静处安置,随时到魔宫察看,助赵陶诸人一臂之力等语。 金蝉最是年少喜事,听见这个消息,欢喜得直跳起来!英琼近日来已能御剑飞行,便要同去,灵云因信上没有写着她,又因她剑术还未精纯,名头高大,不知深浅,不愿叫她去涉险。英琼却以为自己虽然拜在峨眉教祖门下,但只见过妙一夫人,信上没有提她,焉知不是妙一真人还没有知道妙一夫人已收她为徒?磨着灵云要跟了去。 灵云本极爱她,知道父亲不叫她去,不是因为洞府无人主持,便是别有原因,见她的解释非常幼稚可笑,不忍过分拂她意思,再三婉言劝解说道:“你的剑术还未精纯,上不得这般大阵,好在你的资质聪明都异乎常人,再有一年半载,便能出神入化,以后要修外功,何愁没有这种热闹机会呢?” 英琼还要拉着灵云撒娇,忽见若兰在灵云身后不住的对她使颜色。暗想:“芷仙姐姐是本领不济,若兰姐姐早就学会剑术,还会许多法术,她为何也不说去?我要去,她又止住我,必有缘故?”这几个月来,英琼与若兰感情最好,便想同她商量商量,再同去要求灵云,便装作赌气,往洞内便走。 若兰假做相劝,随到房中,对英琼道:“教祖未提我们,想必是妙一夫人尚未与也见面,不知有我等二人。灵云姐姐一向谨慎小心,像个道学老夫子。同她商量有何益处?好在你已能御剑飞行,加上座下神雕,难道她会去,我们就不会去?只管让她们先走,好在离端午还有七、八天,也们三人前脚走,我们不会随后跟去,还愁追不上么?” 英琼闻言大喜,忽听外面有人说道:“你们好算计!待我告诉姐姐去。”英琼大惊,见是金蝉,忙起身问道:“蝉哥真要去告诉姐姐么?” 金蝉笑道:“哄你呢!谁不愿大家一齐去?又热闹,又壮声势。你们进来时,我姐姐同文姐俱说你们要出花样,叫我前来探听口气,可惜所托非人,我不肯把二位的真话拿去报告罢了!” 英琼闻言,不住口的称谢,金蝉便向英琼借那神雕一骑。若兰哈哈大笑道:“怪不得你要做奸细,原来是别有所图!”正说之间,灵云朱文芷仙三人也一同进来,若兰便朝英琼使了使眼色,英琼仍是装作生气模样。 金蝉重又说起借雕的事,灵云道:“你总是小孩子脾气,我们都能御剑飞行,你偏借琼妹的雕则甚?” 金蝉道:“姐姐休要处处怪人,我向琼??借神雕,实含有两种用意:第一我身剑合一刚会不满半年,剑光没有你们快,省得为我耽误时光,第二我们万一到了青螺山,对敌人家不过,兰妹琼妹到了五月初六、七日见我们尚未回转,便可骑着那雕前去接瞧,现在让那雕先去认一趟路多好!” 灵云知也强辩,因是小节,便不再说,英琼更是无有问题。当下灵云等便与申李裘三人作别动身。若兰等送灵云等三入出洞。灵云又再三嘱咐三人,好生温习功课,不要妄动。然后同了朱文金蝉,分别御剑骑雕,破空而去。灵云等走后,依了英琼就要随后动身。若兰却主张何必忙在一时,且等神雕回来再说,省得追赶不上,迷失路途。芷仙这几个月来,非常崇拜灵云,见申李二人商量跟去,留她一人守洞,恐怕她二人走后万一发生事端,独力难支,心中好生不愿。但是知道若兰性情温和,还好讲话。英琼素来刚直好胜,说做便做,任何人都劝说不转,灵云一走,更无人敢干涉她,只得偷偷与若兰商量。 若兰好胜好强之心也不亚于英琼,未便明明拒绝,却全推在英琼身上。芷仙左右为难,好生焦急。无奈何又把守洞责任重大,恐怕外人前来侵占,自己不会飞剑无法抵御的话,再向若兰恳求。若兰见她说时神态非常可怜,便对她道:“此洞深藏壑底,外人哪里知哓?我们出去,不久就回,哪有这么巧法,就会发生事端?姐姐如对本身多虑的话,我有两个小法术,乃先师早年叫我到深山采药时作防身之用的,传给你吧!” 芷仙闻言大喜,连忙请教,那两种法术,一个类似隐身法,叫作『木石潜踪』,还有是一面小??,倘若遇见敌人鬼怪,抵敌不过时,将这??一展动,立地生出云雾,遮住敌人视线,好藉机逃走。 说着,若兰便从怀中取出一??,连同各样口诀一同传授,双方又演习了几回,演习纯熟,天已近夜。次早出洞,神雕业已在夜间回转,英琼嘱咐了袁星几句,叫它一切须听芷仙调遣,不准擅离洞府。袁星数月来随着众人打坐,越加通灵,已将人言学会,听见主人吩咐,即忙点头遵命。 英琼高高兴兴的与若兰二人,手拉手骑上雕背,向芷仙道声『珍重』,健翮凌云,直往青螺山飞去!芷仙目送申李二人走后,使命袁星去将通向上面的门户用大石封闭,日夕用功,静等他们回来不提。 如今却表那西川八魔,原是绿林中八个剧盗,后来得了一部道书,学了不少法术,更是变本加厉,无恶不作。他们八人,会投到毒龙尊者门下,却是由瘟神俞德身上而起。 俞德在慈云寺惨败,狼狈逃走,遇上八魔,谈得投机,八魇也久闻西藏毒龙尊者大名,是以一拍即台,由俞德带到毒龙尊者的魔宫晋见。 八魔在西川横行时,也颇吃过正派剑侠,峨眉高人的苦头,一见毒龙尊者,就提了起来,又推及侠僧轶凡门下,有两个弟子,端午要来拜山,兴问罪之师一事。 毒龙尊者一听大怒,说道:“峨眉派实在欺人太甚,这次来的,只是无知小辈,怕他何来?”俞德道:“话虽是如此,上次成都慈云寺,绿袍老祖,何等厉害,对方人也没有露面,就破了绿袍老祖法宝,将也斩为两截,至今绿袍老祖何往,下落不明,不可不小心!” 毒龙尊者连声冷笑,俞德又道:“黄山五云步,万妙仙姑许飞娘,道术高强,素与峨眉有仇,与师父又是旧识,何不请她来助一臂之力?还有华山烈火祖师等人,请得来就请,声势先就浩大,有何不好!” 毒龙尊者想了一想,道:“除许飞娘与烈火祖师外,如遇真有本领的只管约来,其馀不三不四估量不是峨眉对手的,不要乱约!省得到时白白败输,丢了自己的睑,还害了别人!” 俞德领命,亲自赶往黄山,在山脚下,就遇见了万妙仙姑许飞娘的徒弟,三眼红狮薛蟒,又一个邪教中的淫娃,九尾仙狐柳燕娘在一起。 薛、柳两人,也是慈云寺绿袍老祖败后,狼狈逃走的妖人,俞德说丁来意,三人便驾起剑光同往黄山进发,飞到文笔峰后,俞德要表示恭敬,落下剑光,三人步行上去。 正走着,忽听路旁松林内有两个女子说笑的声音,三人侧耳一听,一个在道:“这样好的风景,可惜文妹不在此地,只剩我两人同赏。”另一个道:“师父说文妹根基深厚,如今又同峨眉掌教真人的女儿齐灵云姐姐,在峨眉凝碧崖修炼,前程正未可限量,我们拿甚么去比她?” 起初发言的女子说道:“你好不羞!枉自做了个师妲,看文妹好,你还嫉妒她吗?”另一个女子答道:“哪个去嫉妒她?我是替她欢喜!各人的遇合也真有前定,就拿李英琼说,起初还是个小女孩子,不过根基厚些罢了。先是得了白眉和尚座下的仙禽金眼神雕,后来又得了师祖长眉真人的紫郢剑,未后又在无意中吃了许多仙果仙药,抵去百十年苦修,哪一位仙家得道也没有她这般快法!” 这两个女子一问一答,听去是渐渐往林外走来。这时正是孟夏天气,文笔峰前莺飞草长,杂花盛开,全山如同绣了花一样。俞德久居西藏,不常见到这样好景,又听这两个女子说话如同出谷春莺,婉妙娱耳,先还疑是地近五云步,定是万妙仙姑门下,后来却越听越不对。 俞德正想问薛蟒时,耳旁忽听一声娇叱道:“慈云馀孽,敢来送死!”言还未了,现出两个女子,摇臂处,两道剑光,同时往三人顶上飞来。 三人定睛一看,这两个女子,俞德不认得,薛蟒却是认得的,正是和许飞娘住处不远,餐霞大师的两名女弟子,周轻云和吴文琪,那周轻云,也正是周淳的女儿。 俞德一见剑光飞来,立时也将剑光发出,薛、柳两人也上前迎敌,虽然是三个打两个,除俞德还可支持外,薛柳两人都渐渐不支。各人飞剑,正在空中纠结不开,忽听空中高声叫道:“休伤吾师弟!”说罢,便有一道剑光飞来! 剑光落地敛去,现出一个英姿挺拔的青年人,眉目之间,像是十分愁苦,正是万妙仙姑许飞娘的大徒弟司徒平。 司徒平的身世极苦,许飞娘在也九死一生之中救了他,是以司徒平就拜在许飞娘门下,可是日子一久,司徒平看出许飞娘所作所为,无一件不是倒行逆施。而餐霞大师,又近在咫尺,心中对正派大是向往,又不敢背叛师门,是以心头郁结,难见欢颜。 吴文琪和周轻云,听师父餐霞大师讲起过,知道司徒平虽然身在异派,但是极知洁身自爱,平日相遇,虽不假以词色,也不以敌人对待,这时见也来到,轻云对文琪使了个眼色,倏地收回剑光,破空便起。 俞德本要追去,还是薛蟒知道厉害,拦阻道:“适才两值女子,一个叫周轻云,一个叫吴文琪,还有一个叫作朱文的,俱是黄山餐霞大师门徒,非常可恶。过去两圣峰头,便是她们师父洞府。那餐霞大师,连我师父都让她三分,我们不要打草惊蛇罢!” 司徒平原是奉了万妙仙姑之命前来接应,轻云文琪退去后,近前和薛俞二人相见,见了柳燕娘那种妖媚淫荡的神气,好生不悦。逼于师命,表面上也不敢得罪。 将三人陪往五云步,进洞以后,才告知薛蟒,师父业已在也们斗剑之际,起身往云南去了! 原来万妙仙姑许飞娘在黄山五云步,炼了好几桩的法宝飞剑,准备第三次峨眉斗剑时,机会一到,才和峨眉派正式翻脸。可是她自己尽自卧薪??胆,忍辱负重,她的一些同道因恨峨眉派不过,却不容她暗自潜修,屡次拉她出去,和峨眉派作对。 许飞娘极工心计,自己总不露面,只是挑拨他人和峨眉作对,这次俞德前来,她也早知,俞德等上山之际,许飞娘便召司徒平来,道:“适才我算出你师弟薛蟒,和他的妻子柳燕娘,还有毒龙尊者的大弟子俞德,前来见我,恰好我正要到云南去访着红发老祖。我这就动身,你见了他们,将他们接进洞来,再对也们说为师并不知他们前来,适才已起身到云南去了。俞德走后,可将你师弟夫妻二人安置在后洞居住,等我回来再说。” 司徒平将话转述,俞德见飞娘不在洞中,听说往云南去会红发老祖,云南也有自己几个朋友,莫如追上前去,追着飞娘更好,追不着,到了云南,还可再约几个苗疆能手也好。当下不耐烦和司徒平等多说,道得一声『请』,便自破空追去。 薛柳二人双双兴高采烈,跑到后洞一看,设备甚全,越加趁心。司徒平冷眼看这一双狗男女搂进抱出,神态不堪,虽不顺眼,却也无法,只得躲在一旁叹气。又知道师父对自已不很信任,每疑自己是??细,自己向往正派,又不得其门而入。 正在闷坐,猛一抬头看见文笔峰那里,倏地冲起匹练似的一道剑光。紧跟着又冲起一道剑光,和先前那一道剑光斗了起来,如同神龙妖矫,满空飞舞。未后又起来一道金光,将先前两道剑光隔断。那两道剑光好似不服排解,仍想冲上去斗,被那后起剑光隔住,无论如何巧妙,两道剑光总到不了一块。 相持了有半盏茶时,三道剑光倏地绞在一起,纵横击刺,蜿蜒上下,如电光乱闪,金蛇乱窜!司徒平立在高处往下面一望,文笔峰下面站着一个中年道姑和两个青年女子,正往空中凝视。知是餐霞大师又在那里教吴文琪周轻云练剑,越看心中越??慕。 这三道剑光又在空中舞了个把时辰,眼望下面三人用手往空中一招,金光在前,青白光在后,流星赶月一般往三人身旁飞去,转瞬不见。司徒平眼望三人走过文笔峰后,不禁勾起了心事:想改投正派,但不知机缘何在? 后一页前一页 回目录
倪匡-->紫青双剑录-->第八回 天狐二女 喜结良椽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第八回 天狐二女 喜结良椽 也心中闷闷不乐,又情知薛柳二人正在后洞淫乐,不愿进去。独个儿闷气。正在无聊之际,忽见??下树林中深草丛里,沙沙作响。一会功夫,跑出一双白免,通体更无一根杂毛,一对眼睛红如朱砂,在??下浅草中相扑为戏。 司徒平动了童心,想将这一只白免捉住,但那双白免奔得快速异常,司徒平追着,来到一个悬崖之前。那一双白免忽地横着一个腾扑 ,双双往路侧悬崖纵将下去!司徒平立定往下面一望,只见这里碧峰刺天,峭崖壁立。崖下一片云雾遮满,也不知有多少丈深,再寻白免,竟自不见踪迹。 也向下面看了一会,见严腰云屏甚厚,看不见底,不知深浅虚实,不便下去。 正要回身,忽听空中一声怪叫,比鹤鸣还要响亮,举目一望,只见一片黑影,陪隐现出两点金光,风驰电掣,直往自已立处飞来!只这一转瞬间,已离头顶不远。因为来势太疾,也未看出是甚么东西,知道不好,来不及躲避,忙将飞剑放出护住头顶。 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大风过处,忽觉眼前一黑,隐隐看见一大团黑影里露出一只钢爪。那东西飞时风势甚大,司徒平差点没被这一阵大风刮落??下。 他连忙凝神定睛往??下看,只见一片光华,连那一团黑影俱都投入??下云层之中,彷佛看见一些五色缤纷的羽毛,那东西想是个甚么奇怪大鸟。 司徒平虽然侥幸没有死在钢爪之下,只是飞剑业已失去,想起师父本来就疑忌自己,小心谨慎尚不知能否免却危险,如今又将飞剑遗失,岂不准是个死数?越想越悔痛交集。正在无计可施,猛想起餐霞大师近在黄山,何不求她相助,除去怪鸟,夺回飞剑,岂不是好? 正要举步回头,忽然又觉不妥:自己出来好多一会,薛柳二人想必业已知自己不在洞中,现在师父就疑心自已与餐霞大师暗通声气,如果被她知道自己往求餐霞大师,岂非弄假成真?想来想去,依旧是没有活路!想到伤心之处,不禁流下泪来。 正流着泪,忽听身后有人说话道:“你这娃娃,年岁也不少了,太阳都快落西山了,还不回去,在这里哭甚么?难为你长这大个子!” 司徒平闻言,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穿着破烂的穷老头儿。司徒平虽然性情和善,平素最能忍气,在这气恨冤苦忿不欲生的当儿,见这老头子恃老卖老,言语奚落,不由也有些生气。后来一转想,自己将死的人,何必和这种乡下老儿生气?勉强答道:“老人家你不要挖苦我,这里不是好地方,危险得很!下面有妖怪,招呼吃了你!你快些走吧!” 老头答道:“你说甚么?这里是雪浪峰紫玲谷,我常一天来好几次,也没遇见甚么妖怪。我不信单你在这里哭了一场,就哭出一个妖怪来!莫不是你看中秦家姐妹,被她们用云雾将谷口封锁,你想将她们姐妹哭将出来吧?” 司徒平见那老头说话疯疯癫癫,似真似假,猛想起这里是黄山支脉,非常高险,记得适才那双白免所经过那几处险峻之处,若不是会剑术飞行,休想飞渡!这老头却说他日常总来几次,莫非无意中遇见一位异人? 一面沉思,不禁抬头去看那老头一眼。恰好老头也正注视他,二人目光相对,司徒平才觉出那老者虽然貌不惊人,那一双寒光焖焖的眸子,仍然掩不了他的真相。越知自己猜想不差,灵机一动,便近前跪了下来道:“弟子司徒平,因追一双白免至此,被远处飞来一只大怪鸟将弟子飞剑抓去,无法回见师父,望乞老前辈大发慈悲,助弟子除了怪鸟,夺回飞剑,感恩不尽!” 那老头闻言,好似并未听愤司徒平所求的话,只顾自言自语道:“我早说大家都是年轻人,哪有见了不爱的道理?连我老头子还念我那死去的黄睑婆子呢!我也是爱多管闲事,又惹你向我麻烦是不是?” 司徒平见所答非所问,也未听出那老头说些甚么,仍是一味苦求。那老头好似吃他纠缠不过,顿足说道:“你这娃娃真呆!它会下去,你不会也跟着下去吗?朝我老头子罗唆一阵,我又不能替人家嫁你做老婆,有甚么用!” 司徒平虽然听不懂他后几句话的用意,却听出老头意思是叫他纵下崖去。便答道:”弟子微末道行,全凭飞剑防身,如今飞剑已被崖下怪鸟抢去,下面云雾遮满,看不见底,不知虚实,如何下去?” 老头道:“你说那秦家姊妹使的障眼法吗?人家不过是呕你玩的,那有甚么打紧,只管放大胆跳下去,包你还有好处!”说罢,拖了司徒平往崖边就走。 司徒平平日忧谗畏讥,老是心中苦闷,无端失去飞剑,更难邀万妙仙姑见谅,又无处可以逃命,已把死生置之度外,将信将疑,随在老头身后,走到崖边,往下一看,崖下云层极厚,用尽目力也看不出下面情形,正要说话,只见那老头,将手往下面一指,随手发出一道金光,直往云层穿去! 金光到处,那云层便开了一个丈许方圆大洞,现出下面景物。司徒平探头定睛往下面一看,原来是一片平地,离上面有百十丈高下,东面是一泓清水,承着半山崖垂下来瀑布。还有许多不知名的花树,丰草绿褥,嘉木繁荫,杂花盛开,落红片片。先前那只怪鸟已不知去向,只看见适才所追的那一只白免,各竖着一双欺霜赛雪的银耳,在一株大树旁边,自在安详地啃青草吃。 司徒平正要问那老头是否一同下去,回顾那老头已不知去向。那云洞逐渐往小处收拢,知道再待一会,又要被密云遮满,无法下去。老头已走,自己又无拨云推雾本领,情知下面不是仙灵窟宅,便是妖物盘踞之所,自己微末道行,怎敢班门弄斧? 正在盘算之际,那云洞已缩小得只剩二尺方圆,眼看就要遮满,万般无奈,只好硬若头皮,把心一横,决定死中求活,跳下去相机设法,盗回飞剑,当下使用轻身飞跃之法,自百十丈高崖,从云洞之中纵下去!脚才着地,那一双白免看见司徒平纵身下来,并不惊走,抢着跳跃过来。 司徒平福至心灵,已觉出这一双白免必有来历,便对那一双白兔道:“我司徒平蒙二位白仙接引到此,适才被一位飞仙将我飞剑抓去,望乞带去见飞仙,求它将飞剑发还,感恩不尽!” 那白兔各竖双耳,等司徒平说完,使用前爪抓了司徒平衣角一下,双双往谷内便跑。司徒平也顾不得有何凶险,跟在白免身后进了谷口。时已将近黄昏,谷外林花都成了暗红颜色,谁知谷内竟是一片光明,抬头往上一看,原来谷内层崖四合,恰似一个百丈高的洞府,洞顶上面嵌着十馀颗明星,都有茶杯大小,清光四照,洞内景物,一览无遗。 司徒平越走越深,走到西北角近??壁处,有一座高大石门,半开半闭。又在黑暗中,看到隐隐现出像鸾凤一般的长尾,有两点蓝光在不时闪动,神情竟和适才所见怪鸟相似,知道到了怪物栖息之所,事已至此,正打算上前施礼,道白一番,忽觉有东西抓他的衣角,低头一看,正是那两只白兔,那意思似要司徒平往右门走去。 司徒平已看出那一双白免是个灵物,朝那怪鸟栖息之处躬身施了一礼,随着那一双白免往门内走去。才一进门,便觉到处通明,迎面是三大间石室,那白兔领了他往左手一间走进。 洞中石壁细白如玉,四角垂着四挂珠球,发出来的光明照得全室净无纤尘,王床玉几,锦褥绣墩,陈设华丽,到了极处。司徒平幼经忧患,几曾见过像贝阙珠宫一般的境界?不由惊疑交集。 那白兔拉了司徒平在一个锦墩上坐下后,其中一只便叫了两声,跳纵出去。司徒平猜那白兔定是去唤本洞主人,身居异地,不知来者是人是怪,心中迷惘。等了有半盏茶时,忽听有两个女子说话的望音,一个道:“可恨玉儿雪儿,前天听了白老前辈说的那一番话,记在心里,竟去把人家引来,现在该怎么办呢?”另一个说话较低,听不大清楚。 司徒平正在惊疑,先出去那只白免已从外面连跳带纵跑了进来,接着眼前一亮,进来两个云裳雾鬓,风华绝代的少女来。年长的一个约有十八、九岁,小的才只十六,七岁光景,俱都生得??纤合度,容光照人。 司徒平知是本洞主人,不敢怠慢,急忙起立,躬身施礼说道:“弟子司徒平,乃黄山五云步万妙仙姑门下,刚才一位飞仙误会,将弟子飞剑收去,我蒙一位仙人指引,拨开云雾,擅入仙府,望乞二位仙姑将弟子飞剑赐还,感恩不尽!”说罢,便要跪将下去。 那年轻的女子听司徒平说话时,不住朝那年长的笑,及至司徒平把话说完,没等也跪下,便上前用手相掺,司徒平猛觉入手柔滑细腻,一股温香直沁心脾,不由心旌动摇。暗道不好,急忙把心神摄住,低头不敢仰视。 那年长的女子说道:“我们姊妹二人,一名秦紫玲,一名秦寒萼,乃宝相夫人之女。先母隐居此地已有一百多年,六年前先母兵解飞升,愚姊妹从不和外人来往。前日在崖上闲立,偶遇见一位姓白的老前辈,他说愚姊妹世缘未了,并且因为先母当年错入旁门,种的恶因甚多。在她元神炼就的婴儿行将凝固飞升之前,仍要遭遇一次雷劫,把前后千百年苦功一旦付于流水,他老人家不忍见她改行归善后又遭此惨报,知道只有道友异日可以相助一臂之力,道友是专为寻剑而来,还是已知先母异日遭劫之事?请道其详!” 『注;秦紫玲这段话中,要说明的地方颇多,而且都和本书的精义有关。』兵解『:和以前有关』元神『的注释有关,即修道人的肉体生命死亡,元神脱离躯壳的一种行为。这种玄妙的道家哲学,现在已渐为西方接受。近年来轰动的美国电影中,就有以灵魂脱离本身躯壳,进入他人体内作题材者。』旁门『:本书作者,认为除了循佛、道两门的途径去修炼成仙之外;其也的一切途径,都是旁门,也称旁门左道。』雷劫『:雷劫又称天劫,恶因种恶果,善因种善果,修炼仙业的修道人,都有各种各样的』劫数『,劫数之能否避过,视乎平日的行为而定。只有在安然度过最后的天劫之后,才能成为真仙。』 司徒平听那女子吐属从容,音声婉妙,躬身答道:“弟子实是无意误入仙府,并无其他用意。那开云洞的一位仙人,素昧平生,因是在忙逼忧惊之际,也未及请问姓名,他虽说了几句甚么紫玲谷秦家姊姝等语,并未说出详情。弟子愚昧,也不知话中用意。无端惊动二位仙姑,只求恕其冒昧之愆,赏还飞剑,于愿足矣!” 那年幼的女子,名唤寒萼的,闻言抿嘴一笑,悄对她姊姊紫玲道:“原来这个人是个呆子!口口声声向我们要回飞剑,谁还希罕他那一块顽铁不成?” 紫玲怕司徒平听见,微微瞪了她一眼,再对司徒平说:“尊剑我们留它无用,当然奉还,引道友来此的那位仙人,既与道友素昧平生,他的形貌,可曾留意?” 司徒平本是着意矜持,不敢仰视,因听秦寒萼向姊姊窃窃私言,听不大真,不由抬头望了她二人一眼,正赶上紫玲面带轻??,用目对寒萼示意,知是在议论他。 再加上紫玲姊妹浅笑轻颦,星眼流波,皓齿排玉,朱唇款启,越显得明??绰约,仪态万方,又是内愧,又是心醉,不禁脸红起来。 他正在心神把握不住,忽听紫玲发问,心头一震,想起自已处境,立时把心神一正,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立刻清醒过来。正容答话,反不似先前低头忸怩。 紫玲姊??听司徒平说到那穷老头形象,彼此相对一看,低头沉思起来。司徒平适才急于得回飞剑,原未听清那老头说的言语,只把老头形象打扮说出,忽见她姊妹二人玉颊飞红,有点带羞神气,也不知究里,便问道:“弟子多蒙那位仙人指引,才得到此,二位仙姑想必知道他的姓名,可能见告么?” 紫玲道:“这位前辈,便是嵩山二老中的追云叟。他的妻子凌雪鸿曾同先母两次斗法,后来又成为莫逆之交。地既对道友说了愚姊妹的姓名,难道就未把引道友到此用意说明么?” 司徒平一听那老头是鼎鼎大名的追云叟,暗恨自已眼力不济,只顾急于寻求飞剑,没有把自己心事对追云叟说出,好不后悔?再将紫玲姊妹与追云叟所说的话前后一印证,好似双方话里有因,都未明说,不敢将追云叟所说的风话说出,只得谨慎答道:“原来那位老前辈便是天下闻名的追云叟,他只不过命弟子跟踪下来寻剑,并未说出他有甚么用意。如今天已不早,恐回去晚了,师弟薛蟒又要搬弄是非,请将飞剑发还,容弟子告辞吧!” 紫玲闻言将信将疑,答道:“愚姊姝与道友并无统属,休得如此称呼。飞剑在此,并无损伤,谨以奉还。只不过我看道友晦气已透华盖,虽然中藏彩光,主于逢凶化吉,难保不遇一次大险,我有一样儿时游戏之物,名为『弥尘??』。此??颇有神妙,能纳须弥于微尘芥子。经愚姊姝亲手相赠,得??的人,无论遭遇何等危险,只须心念一动,便即回到此间,此番遇合,定有前缘,请道友留在身旁,以防不测吧!” 说罢,右手往上一抬,袖口内先飞出司徒平失的剑光。司徒平连忙收了,再接过那弥尘??一看,原来是一个方寸小??,中间绘着一个人心,隐隐放出五色光华,不时变幻,听紫玲说得那般神妙,知是奇宝。 当下躬身谢道:“司徒平有何德能,蒙二位仙姑不咎冒昧,反以奇宝相赠,真是感恩不尽!适才二位仙姑说太夫人不久要遭雷劫,异日有用司徒平之处,自问道行浅薄,原不敢遽然奉命。既蒙二位仙姑如此恩遇优礼,如有需用,只要先期赐示,赴伤蹈火,在所不辞!” 紫萼姊妹闻言,喜动颜色,下拜道:“道友如此高义,死生戴德!至于道友自谦道浅,这与异日救援家母无关,只须道友肯援手,便能解免!” 司徒平向两人告辞,两姐??送出谷来,这时空山寂寂,星月争辉,司徒平在这清光如画之下,面对着两个神通广大、绝代娉婷的天仙,软语叮咛,珍重惜别,恋恋不舍,又同二女谈了几句钦佩的话,忽然心头机伶伶打了个冷颤,不敢再为留恋,辞别二女,驾起剑光,便往五云步飞回。离洞不远,收了剑光,落下地来。 只见师弟薛蟒已在洞口相待,见了司徒平,便转身走进洞内,司徒平跟在后面,才一进洞,便听薛蟒在前大喝道:“禀恩师,叛徒司徒平带到!”一言未了,司徒平已看见外间石室当中,万妙仙姑满脸怒容坐在那里。 司徒平听薛蟒进门那般说法,大是不妙,吓得心惊胆战!上前跪下说道:“弟子司徒平不知师父回来,擅离洞府,罪该万死!”说罢叩头不止。万妙仙姑冷笑道:“司徒平你这孽障!为师哪样错待了你?竟见敢背师通敌!今日马脚出现,你还有何话说!” 司徒平叩头叫屈道:“师父尽可用卦象查相看弟子自师父走后,可曾向文笔峰餐霞大师处去过!”万妙仙姑冷笑一声,使命薛蟒将先天卦象取来,排开卦象一看,司徒平虽然未到餐霞大师那里,可是红鸾星动,其中生出一种新结合,于自已将来大为不利!便怒目对司徒平道:“大胆孽障,还敢强辩,你虽未到文笔峰勾结敌人,卦象上却显出有阴人和你一党与我为难!好好命你说出实话,谅你不肯!” 说罢,长袖往上一提,飞出一根彩索,将司徒平困了结实。命薛蟒将司徒平倒吊起来,用蛟筋鞭痛打。司徒平知道万妙仙姑秉性,就是将遇秦氐二女真情说出,也不会相信,何况秦氐二女行时,曾瞩自己不要??漏她们的来历住址,想必也有点畏惧万妙仙姑的厉害。自己反正脱不了一死,何苦又去连累别人?想到这里,把心一横,一任薛蟒毒打。 那蛟筋鞭非常厉害,司徒平如何经受得起?不消几十下,已打了个皮肉纷飞,疼得昏沉沉,一息奄奄,连气都透不过来了。忽然薛蟒一鞭梢扫在司徒平身藏的弥尘??上。司徒平立时心中一动,心往紫玲谷一动念,迸力高呼道:“师父休得气恨,弟子告辞了!”言还未了,满洞俱是光华,司徒平踪迹不见。 万妙仙姑万没料到司徒平会行法逃走,放出飞剑,急忙纵身出洞一看,只见一幢彩云,比电闪还疾,飞向西南方,眨眼不见,忙将剑身合一,跟踪寻找,哪里有一丝迹兆?情知是异日的祸害,好生闷闷不乐,只得收剑光回转洞府。 话说司徒平在疼痛迷惘中,只觉眼前金光彩云五花撩乱,身子如腾云驾雾般悬起空中,瞬息之间落下地来,耳旁似闻人语,未及听清,身上鞭伤被天风一吹,遍体如裂了口一般,痛晕过去。等到醒来,忽觉卧处温软舒适,一阵阵甜香袭人。 他自出娘胎便遭孤零,也不知经了多少三灾八难,几曾享受过这种舒服境地? 只当是在梦中,打算把在人世上吃的苦,去拿睡梦中的安慰来补偿,多挨一刻是一刻,??自舍不得睁开眼睛,静静领略那甜适安柔滋味。 过了片刻,忽听身旁有女子说话的声音,一个道:“也服了娘留下的灵丹,早该醒了,怎么还不见动静?”又有一个道:“他脸上气色已转红润,你先别惊动他,由他多睡一会,自会醒的。” 司徒平正在闭目静听那两个女子说话,猛想起适才所受的冤苦毒打,立觉浑身疼痛,气堵咽喉,透不转来,不由大叫一声,睁开两眼一看,已换了一个境界!自己睡在一个软墩上,身上盖着一幅锦衾,石室如玉,到处通明,一阵阵芬芳袭人欲醉,室中陈设又华丽、又清幽,秦紫玲秦寒萼姊??,双双含笑站离身前不远。再摸身上创伤,竟不知到哪里去了!回忆前情,宛如作了一场噩梦。这才想起是弥尘?? 的作用,便要下床叩谢秦氐二女救命之德。 他一欠身,才觉出自己赤身睡在衾内,未穿衣服。只得在墩沿伏叩道:“弟子司徒平,蒙二位仙姑赐弥尘??,出死入生,恩同再造。望乞将衣服赐还,容弟子下床叩谢大恩罢!” 寒萼笑对紫玲道:“你看也还舍不得他穿的那一身化子衣服呢!”紫玲妙目含嗔瞪了她一眼,正容对司徒平道:“你昨夜回去之后,佛门高人,优昙大师,忽然光临,说了好些因果,又留下了手示,你一看就明白了!” 寒萼说罢,取出一封书信递与司徒平,也不等司徒平答言,双双往外走去。 司徒平平时人极端正,向来不曾爱过女色。自从见了秦氐姊??,不知不觉间起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也并不是想到甚么燕婉之私,总觉有些恋恋的,不过自忖道行浅薄,自视太低,不敢造次想同人家高攀。及至将优昙大师手示拆开看了一遍,不由心旌动摇,眼花撩乱起来!是真是梦,自已竟不敢断定,急忙定了一定神,从头一字一字仔细观看,自已头一遍竟未看错,喜欢得心花怒放!出世以来也从未做过这样一个好梦,慢说是真! 原来秦氐姊妹的母亲宝相夫人,本是一个天狐。岁久通灵,神通广大,平日专事采补修炼,也不知迷了多少少年子弟,她同桂花山福仙潭的红花姥姥最为友好,听说红花姥姥得了一部天书,改邪归正,机缘一到即可脱劫飞升。自知所行虽然暂时安乐,终久难逃天谴,立意也学她改邪归正。 其时她正迷着一个姓秦的少年,因为爱那少年不过,乐极情浓,连失两次真阴,生了紫玲姊妹,那姓秦少年单名一渔字,是前文斩绿袍老祖的云南雄狮岭长春??无忧洞,当年青城派鼻祖,极乐真人门下的未代弟子。 天狐本不知秦渔来历,及至知晓,两人皆悔恨莫及,决意自行投到,去向真人请罪,才把主意打定,极乐真人已突然在两人面前现身。 极乐真人当时对秦渔道:“你妻天狐,昔日迷恋东海三仙之一,玄真子得意弟子诸葛警我,后来知也来历,未敢妄动,并且还助他脱了三灾,与玄真子师徒结了一点香火因缘,成为方外之交。你可拿我书信去求玄真子,助她兵解,避去第二次雷劫。你再回到云南,在我??前自行兵解,到时为师再渡你出世,但是你妻子虽藉兵解逃脱第二吹雷劫,等到婴儿炼成,第三次雷劫又到!只有壬寅年、壬寅月、壬寅日、壬寅时生的一个根行深厚的人,才能救她脱难。我与玄真子信上业已说明,到时玄真子自会设法物色这人前来解劫。“真人走后,夫妻各自依言行事,将谷口用云雾封锁,又命一只千年灵鹫,跟随二女,将平日所用法宝,尽数留下。 天狐在东海兵解,玄真子将她遗体火化,给她寻了一座小石洞,由她在里面修炼。外用风雷封锁,以防邪魔侵害,过了多年,玄真子已知救他的人是司徒平。与二女有缘,便用飞剑传书,托追云叟相机接引。 紫玲姐妹,时往东海探观,玄真子最近将前因后果告知。寒萼虽然道术通神,到底年幼,有些憨态,还不怎么。紫玲因父母俱是失了真元,难成正果,一听要命她嫁入,一阵伤心,便向玄真子跪下哭求,求一个两全之法。『注:真元,处男处女,保有真元,一旦和异性有性行为,真元就丧失。在修炼成仙的过程中,真元是否丧失,十分重要,真元丧失,修仙的路途就艰险困难得多。在这里,原作者颇倡导禁欲主义。』 玄真子笑道:“你痴了!许多仙人都是双修合藉,同注长生,就是你知道的,如峨眉教祖乾坤正气妙一真人夫妇,嵩山二老中的追云叟夫妇,以及已成散仙的怪叫化穷神凌浑夫妇,都是夫妇一同修栗。凡事在人,那司徒平是四寅正命,与你母亲相生相赳,解这第三次雷劫,非他不可。你姊妹二人同也缔结姻缘,纯属前缘,你母亲二千年修炼苦功,颇非容易,成败全系在你夫妇三人身上,千万不要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紫玲姊妹最信服玄真子,闻言知道前缘注定,又加救母事大,就答应下来,玄真子又请优昙大师代为告知司徒平。 司徒平走后不久,优昙大师已然降临,二女拜见之后,优昙大师道:“我本当留在此地,主持你们婚事,但是我弟子齐霞儿,正在浙江雁荡山顶雁湖,与三条恶蛟争斗不下,就要来找我,我留下手示,叫司徒平看了,依示行事即可!” 果然就在优昙大师降临紫玲谷之际,大师的弟子齐霞儿,虽然是妙一真人长女,自幼投入佛门,神通广大,但也斗不过雁湖中的三条毒蛟,便想到黄山向餐霞大师借炼魔神针,见面之后,餐霞大师说道:“我那炼魔针虽然杀得毒蛟,却伤不得雁湖底下潜伏的恶鲧。你持针刺杀毒蛟之后,惊动恶鲧,必然出来和你为难。它虽不能伤你,势必发动洪水将附近数百里淹没,岂不造孽?方才我见令师落在紫玲谷内,想是渡化天狐宝相夫人二女秦紫玲姐妹,何不就便前去,请她同你将恶鲧除掉!”『注:鲧,音昆,巨型的大鱼。』 齐霞儿一听,即忙拜别餐霞大师出洞,赶到紫玲谷内。见了优昙大师与紫玲姐??,大师使命齐霞儿将『紫云障』借与紫玲姐妹应用,以防许飞娘寻仇。 紫玲姐妹跪送大师走后,展开『紫云障』一看,彷佛似一片极薄的彩纱,五色绚斓,随心变幻,轻烟淡雾一般,捏上去空若无物,知是异宝,姐妹二人正在观赏,司徒平业已用弥鏖??逃了回来。说也奇怪,紫玲姐妹生具仙根仙骨,自幼就得父母真传,在谷中潜修,从朱起过一丝尘念。但自从玄真子说出前因,遇到司徒平之后,竟会对他关心起来。司徒平逃回,昏迷不醒,两人也不瑕再作顾忌,将他掺进后洞,又将他身上破烂衣服轻轻揭下,先用灵泉冲洗,再抬进紫玲卧室内,内服仙丹,外敷灵药。直等司徒平救醒回生,才想起有些害羞。姊妹二人双双托故避出,把『紫云障』放起。只见一缕五色彩烟,脱手上升,知有妙用,也不去管它。 重人后洞,走到司徒平卧室外面,姊妹二人不约而同踌躇起来,谁也不愿意先进去。 其时正值司徒平二次看完优昙大师手示,喜极忘形,急忙先取过锦墩侧紫玲姊妹留下的冠袍带履,试一穿着,非常合身。正要出去寻觅紫玲姊??道谢,恰好寒萼在外面,因见紫玲停步不前,反叫自已先进去,暗使捉狭,装作往前迈步,猛一转身,从紫玲背后用力一推。紫玲一个冷不防,被寒萼推进室来,一着急,回手一拉,将寒萼也同时拉了进来。紫玲正要回首诃责,一眼看见司徒平业已衣冠楚楚,朝她二人躬身下拜,急忙敛容还礼。寒萼见他们二人有些装模作样,再也忍不住,不禁笑得花枝乱颤。 司徒平见这一双姊妹,一个是仪容淑静,容光照人:一个是体态娇丽,宜喜宜嗔,不禁心神为之一荡,再一想到对方没有表示,不该心存遐想,忙把心神摄住,庄容恭对道:“司徒平蒙两位姊姊相救,此后无家可归,如蒙怜念,情愿托依仙宇,常作没齿不二之臣了!”紫玲便请司徒平就坐道:“适才优昙大师留示,想已阅过,家母劫难未完,可怜她千年苦修,危机系于一旦,千斤重担,全在平哥身上。谷中不少静室,最好我们三人朝夕聚首,情如夫妻骨肉,却不同室同衾,免去燕婉之私,以期将来同参正果,不知平哥以为如何?” 司徒平闻言,肃然起敬道:“我司徒平蒙二位姊姊怜爱垂援,怎敢再存妄念,坏了姐姐道行!望乞姐姐放心!母亲的事,到时力若不济,愿以身殉,若口不应心,甘遭天谴!”司徒平自进谷后,总是将紫玲姊妹一齐称呼,忽然一时口急,最后起誓时竟没有提到寒萼。当时司徒平倒是出于无心,紫玲道行比寒萼精进,遇事已能感触心灵,预侧前因。闻言心中一动,一面向司徒平代宝相夫人答谢,回首见寒萼笑容未敛,仍是憨憨地坐在锦墩上面,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后一页前一页 回目录
倪匡-->紫青双剑录-->第九回 有情无情 青螺驰援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第九回 有情无情 青螺驰援 寒萼见也二人说完,便跑过来和司徒平问长问短,絮聒不休。司徒平有问必答,直到紫玲提醒,司徒平伤后要休息,寒萼才依依不舍离去。 第二天,司徒平仍躺在锦墩上静养,忽然觉着一股温香扑鼻,两眼被人蒙住,用手摸上去 ,竟是温软纤柔,入握如绵,耳边笑声吃吃不已。微觉心旌一荡。连忙分开一看,原来是寒萼,一个人悄悄走进来和自己闹着玩呢。 司徒平见她憨憨地一味娇笑,百媚横生,情不自禁,顺着握着的手一拉,将她拉坐在一齐。寒萼笑道:“往常我用功时 ,总能炼气化神,归元人窍。今儿不知怎的,一坐定就想往你这房跑!趁姐妲不在,我去把神惊唤来你看看!”说罢,挣脱了司徒平双手,跑了出去。 司徒平刚才同寒萼对面,天仙纵艳,温香入握,两眼觑定寒萼一张宜喜宜嗔的娇面,看出了神 ,心头不住怦怦跳动,只把双手紧握,及至寒萼挣脱了手出去,才得惊醒转来。暗喊一声『不好!』自己以后常日都守着这两个天仙姐妹,要照今日这样不定,一旦失足,不但毁了道基,背了盟誓,怎对得起紫玲一番恩义? 他却不知寒萼从来除姐姐外,未同外人交结,虽然道术高深,天真未脱,童心犹在 ,任性娇憨,不知避嫌,入非太上,孰能忘情!终久司徒平把握不住,与她成了永好,直到后来紫玲道成飞升,两人后悔已是不及!这也是前缘注定,后文自有分哓。 且说司徒平正在悬想善自持心之道,寒萼已一路说笑进来,人未入室,先喊道:“佳客到了!”司徒平知那神鹫得道多年,曾经抓去自己的飞剑 ,本领不小,不敢怠慢,即忙立起身来。寒萼已领了神鹫进室,司徒平连忙躬身施了一礼。 司徒平细看神鹫站在当地,与雕大略相似。从头到脚有丈许高下,两翼紧束,看上去平展开来怕有三、四丈宽。尾当中有两根红紫色形加绣带的长尾,长有两三丈。周身毛羽俱是五色斑斓 ,绚丽夺目,真是顾盼威猛,神骏非凡,不由暗暗惊异。 寒萼道:“平哥,你看好么?你还不知它本领大得紧哩!从这里到东海怕没有好几千里?我同姊姊看望母亲,还到玄真子世伯那里坐上一会,连去带回,都是当天 ,从来没有误过事!” 司徒平赞叹一会,便问起紫玲,寒萼道:“问她么?她今天好似比往常特别,竟用起一年难得一次的九五玄功。这一入定,至少也得十天半月 ,别去扰闹她的好!我带你去看风景去?” 司徒平闻言,连忙起身道谢。寒萼道:“平哥,你哪样都好,我只见不得你这些假做作。我们三人以后情同骨肉,将来你还得去救我母亲 ,那该我们谢你才对,要说现在,我们救了你的命,你谢得完吗?” 司徒平见她语言率直,憨中却有至理,一时红了睑,无言可答。寒萼见他不好意思,便凑上去 ,拉着他的手说道:“我姐姐向来说我说话没遮拦,你还好意思怪我吗?”司徒平忙说:“没有,我不过觉得你这人,一片天真,太可爱了!”说到这里,猛觉话又有些不妥,连忙缩住。寒萼倒没有怎么在意。 那神鹫好似看出也二人亲??情形,朝二人点了点头,长鸣一声,回身便走。司徒平连忙起身去送时,不知怎的 ,竟会没了影儿,二人仍就携手回来坐定。 司徒平身边有绝代仙娃,如小鸟依人,温香在抱,虽然谈不到燕婉私情,却也其乐融融 ,更甚昼眉。寒萼又取来几样异果佳酿,与司徒平猜枚击掌,赌胜言欢,洞天无昼夜,两人只顾情言娓娓,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还是寒萼想起该做夜课,才行依依别去。 寒萼走后,司徒平便遵紫玲之言静养。寒萼做完功课回来,重又握手言笑至夜方散。似这样过了六、七天,司徒平服了仙丹,又经静养 ,日觉身子轻快,头脑清灵。姑试一练气打坐,竟与往日无异。寒萼也看出也业已复元,非常高兴,便引了也满谷中去游玩。把这个灵谷仙府,洞天福地游玩了个够。 司徒平知道追云叟住的地方相隔不远,问寒萼可曾去过?寒萼道:“姐姐曾说日内要前去拜望,谢他接引之德。你要想去,我这就和你一起去!” 司徒平怕紫玲知道见怪,劝寒萼等紫玲醒来同去。寒萼道:“知她还有多少日功夫才得做完?谁耐烦去等她,好在我们又不到旁处去,那紫云障说是至宝,那日放上去时,我们在下面只看见一抹轻堙,不知它神妙到甚么地步。又听说谷中的人可以出去,外人却无法进来,我们何不上去看个究竟?” 司徒平一来爱她,不肯拂她的高兴:二来自己也想开开眼界。便同了寒萼去到日前进来的谷口,往上一看,只见上面如同罩着五色冰纨作的彩幕一般,非常好看。寒萼一手拉着司徒平,手掏剑诀,喊一声起!两人平空升起,冲过五色云层,到了崖上落下。司徒平见寒萼小小年纪,本领竟如此神妙,不住口中称赞。寒萼娇笑道:“不藉堙云,拔地飞升,是驭气排云的初步,有甚么出奇?” 两人在崖上站定,说笑一回,寒萼忽然失色惊呼了一声;『不好了。』司徒平本是惊弓之鸟,大吃一惊,忙问何故。寒萼道:“你看我们只顾想上来,竟难回去了!”司徒平忙往山下看去,只见堙云变态,哪还似本来面目?上来处已变成一泓清溪,浅水激流,溪中碎石白沙,游鱼往来,清可见底。便安慰寒萼道:“这定是紫云障幻景作用,外人不知,以为是溪水,下去也没甚么景致。我们知道内情,只消算准上来走的步数,硬往溪中一跳,不就回去了吗?” 寒萼道:“你倒说得容易!”说罢随手拔起了一株小树,默忆来时步数,朝溪中抛去。眼看那株小树还没落到溪底,下面冒起一缕紫烟。那株小树忽然起火,瞬息之间,不见踪迹。紫烟散尽,再往下面一看,哪里有甚么清溪游鱼?又变成一条不毛的乾沟! 寒萼知道厉害,急得顿足道:“你看如何?想不到紫云障这般厉害!姊姊不知何时才醒,她偏在这时入甚么瘟定!害我们都不得回去。”司徒平也是因为万妙仙姑所居近在咫尺,怕遇见没有活命,虽然着急,仍只得安慰寒萼道:“姐姐入定,想必不久就醒。她醒来不见我们,自会收了紫云障,出谷寻找,有甚么要紧?” 寒萼原是有些小孩子心性,闻言果然安慰了许多,便同司徒平仍上高崖,坐下闲眺。这时正值端阳节近,草木丛茂,野花怒放,二人坐在??顶一株大树下面,说说笑笑,不觉日色偏西。遥望紫石、紫云、天都、文笔、信始诸峰,指点烟岚,倏忽变态,天风习习,心神皆爽。 寒萼忽然笑道:“看这神气,我们是要在这里过夜的了。幸而找们都学过几天道法,不怕这儿强烈的天风,不然才糟呢!”正在说笑,忽听一声娇叱道:“大胆司徒平,竟敢背师潜逃!”言还未了,山崖上飞下一条黑影。 司徒平吓了一大跳,寒萼便抢在司徒平的前面,正要上前动手时,司徒平已看出来的女子是个熟人,忙用手拉着寒萼,一面说道:“周师姐你只顾恶作剧,却把小弟吓了一跳!” 那女子闻言,哈哈大笑,便问道:“久闻紫玲谷秦家二位姐姐大名,但不知这位姐姐是伯是仲?能过荒山寒洞一谈么?” 寒萼这时已看出来的这个女子,年纪比自已也大不了两岁,生得英仪俊朗,体态轻盈,又见司徒平那般对答,早猜出一些来历。不等司徒平介绍,抢先说道:“妹子正是紫玲谷秦寒萼,家姐紫玲现在谷中入定;姐姐想是餐霞大师门下周轻云姐姐了?” 轻云见寒萼谈吐爽朗,越发高兴,答道:“妹子正是周轻云,前面不远就是文笔峰,请至小洞一谈如何?”寒萼道:“日前听平哥说起三位姐姐大名,久欲登门拜访,难得在此幸会,不但现在就要前去领教,只要诸位姐姐不嫌弃,日后我们还要常来常往呢!”话言未了,山头上又飞下一条白影,司徒平定睛一看,见是餐霞大师另一高徒吴文琪,忙向寒萼介绍。 大家见礼之后,文琪笑对轻云道:“你只显谈天和秦姊姊亲热,却把我丢在峰上不管!”轻云道:“你自己不肯同我先来,我正延请佳客入洞作长谈,你却跑来打岔,反埋怨我!”说罢,周吴二人便陪了司徒平寒萼,一起飞往文笔峰,进洞内落座。 寒萼见洞中石室布置并没有紫玲谷那般富丽,却是一尘不染,清幽绝俗,真像个修道人参修之所。寒萼问道:“听说餐霞大师,共有三位高徒,还有一位姐姐尊姓大名?可否请来一见?” 轻云抢着答道:“那一位么?可比我们二人强得多了。她叫朱文,外号叫女神童!”说着,掏指算了一算日期,又道:“她现在还在四川蛾眉山凝碧崖,和乾坤正气妙一真人的子女齐灵云姐弟,还有两个奇女子,名叫李英琼申若兰,在一处参修,一、二日内便要到川边青螺山,帮着几个正派剑侠与毒龙尊者比剑斗法了!” 寒萼闻言惊喜道:“那申若兰我曾听姊姊说过,她不是桂花山福仙潭红花姥姥最得意的门徒么?怎会同峨眉门人在一起过的?”轻云将申若兰投入峨眉门下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单独说起李英琼根基如何好,遇合仙缘如何巧,还有白眉和尚赠了她一只金眼神雕,又得了长眉真人留下的紫郢剑,共总学道不满一年,连遇仙缘,已练得本领高强,胜过侪辈,自已不日便要同吴文琪,入川寻她等语。 这一席话听得寒萼又钦??又痛快,恨不能早同这些姐妹们相见。因轻云说不久便要人川,惊问道:“妹子好容易见两位姐姐,怎么日内就要分别?无论如何总要请二位姐姐到寒谷盘??几天的!” 轻云道:“家师原说二位姐姐同司徒平师兄,将来都是一家人,命我二人见了面再动身。今天还未见令姊,明日自当专诚前去拜访的。不过听家师说谷上本有令慈用云雾法宝封锁,如今又加上齐霞儿姊姊的镇山之宝紫云障盖在上面,没有二位姊姊接引,恐怕我二人下不去吧!” 说到这里,各人陡听见一种极细的声响,但入耳又非常清晰,远处传来,在叫吴文琪的名字,各人知是餐霞大师千里传音。寒萼听完轻云的话,猛想起当初齐霞儿传紫云障用法时,只传了紫玲一人。后来忙着救司徒平,没有请紫玲再传给自已,一时大意,冒冒失失同司徒平飞升谷顶,出来便无法回去。紫玲又入定未完,自已还无家可归,如何能够延客?听轻云意思,大有想自己开口,今晚就要到谷中去与紫玲相见。自己是主人,没有拒绝之理,如果同去,自己都被封锁在外,叫客人如何进去?岂非笑话! 想到这里,不由得急得粉面通红,自己又素来好高、爱面子,不好意思说出实情。正在着急,拿眼一看司徒平,想是已明白她的意思,正对她笑呢!寒萼越发羞气,当着人不好意思发作,瞪了司徒平一眼,只显低头想办法。 轻云颇爱寒萼天真,非常合自已的脾胃,正说得高兴,忽见她沉吟不语起来,好生奇怪,正要发言相问,文琪已飞身入洞,笑说道:“适才师父对我说,接了峨眉掌教飞剑传书:李英琼申若兰未奉法旨,私自赶往青螺山,恐怕要遭魔难,请家师设法前去援救。家师知道秦家姐姐在此,命我二人到紫玲谷向二位姊姊借弥尘??,急速赶往青螺山,救英琼若兰二位姊姊脱难!” 寒萼一听,心中更是为难,吴文琪又道:“掌教真人信上又说许飞娘因从卦象上算出二位姐姐是她将来的危星,青螺山事完之后,预料她定约请了毒龙尊者,还有几个厉害妖人寻到紫玲谷,想除去她异日的隐患。紫玲谷本非真正修道人参修之所,叫我对二位姐姐说,不妨移居峨眉凝碧崖,教祖不久便回峨眉,聚会本派剑仙门人,指示玄机,正可趁这时侯归人峨眉门下,将来也好寻求正果,不知秦姐姐以为然否?” 寒萼闻言大喜道:“难得大师指示明路,感恩不尽。从此不但能归正果,还可交结下多少位好姐姐,正是求之不得,岂有不愿之理!我回去便对姐姐说,现在就随二位姐姐动身如何?” 文琪道:“??子来时曾请示家师,原说二位姐姐如愿同去青螺山一行,也无不可。因为这次青螺山,我们这面有一个本领绝大的异人相助。许飞娘和毒龙尊者纵然厉害,俱敌那异人不过。英琼若兰两位姐姐因为轻敌,又不同灵云姊姊做一路,所以蹈了危机。我们去时,只要小心谨慎行事,便不妨事了。” 寒萼闻言益发兴高采烈,当下各人同飞紫玲谷去,到了谷上,寒毫方想说无法下去,忽见一道五彩光华一闪,正疑紫云障又起甚么变化,猛见紫玲飞身上来。姐??两人刚要彼此埋怨,紫玲一眼看见文琪轻云含笑站在那里,未及开口,轻云首先说道:“这位是秦家大姐姐么?”说罢同文琪向前施了一礼。 紫玲忙还礼不迭。寒萼也顾不得再问紫玲,先给双方引见。互道倾慕之后,同下谷去,进入石室内落座。紫玲当着外客,不便埋怨寒萼,只顾殷勤向文琪轻云领教。还是寒萼先说道:“姊姊一年难得入定,偏这几天平哥来了,倒去用功!害得我们有家难回还在其次,你再不醒,将紫云障收去,连请来的佳客都不得其门而入,多么笑话!” 紫玲道:“你真不哓事,我因平哥来此,关系我们事小,关系母亲成败事大。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才决计神游东海,向母亲真灵前请示。谁知你连几日光阴都难耐守,私自同了平哥出外。仇敌近在咫尺,玄真子世伯再三嘱咐不要外出,你偏不信,万一惹出事来,岂不耽误母亲的大事!还来埋怨我呢!” 『注;』神游『:就是元神离开躯壳远行,躯体仍在原处不动,而元神已到要去的地方去办事。』 寒垂拍手笑道:“你真会怪人!我要说出我这一次出外得的好处,你恐怕还欢迎不尽呢!”紫玲闻言不解,寒萼又故意装乔,不肯说明。司徒平怕紫玲作恼,便将遇见文琪轻云,餐霞大师命文琪借弥尘??去救英琼若兰,并劝紫玲姊妹移居峨眉等情,详细说出。 紫玲大喜,望空遥向餐霞大师拜谢不迭。寒萼道:“这会知道了,该不怪我了吧?不是我,你哪儿去遇见这两位姊姊,接引我们到洞天福地去住呢?我们也该走了吧!”寒萼性急,屡屡催促,但紫玲却行事小心,要先行法将谷中一切封锁再走,又叫寒萼出去,过了片刻,寒萼一人回来,面有嗔容,向司徒平一使眼色,和司徒平又一起走了出来,来到神鹫居住之所,道:“姐姐总有这些小心,不如我和你先动身可好?” 司徒平正在迟疑,寒萼也不问司徒平同意,似嗔似笑的说道:“你还不骑上去?”那神鹫也随着蹲了下来。司徒平知道寒萼性情,虽不以为然,却不敢强她。 只得骑上鹫背,寒萼叫也抓紧神鹫颈上的五色长鬃,随着也横坐在鹫背上,将手一拍神鹫的背,喊一声『起』!那神鹫缓缓张开比板门还大还长的双翼,侧身盘转,出了石室。才一出石室,那神鹫竖起尾上长鞭,发出五色光彩,直往谷外飞去。 寒萼虽然道行已非寻常,无如多秉了一些宝相夫人的遗传,自从遇了司徒平,本来的童心和不知不觉的深情,在在无心流露出来。刚才姐妹两人外出,紫玲便一再告诫,寒萼却言不入耳。 紫玲有心激励寒萼,道:“如果你真喜欢他,心不向上,情愿堕入情网,不想修成正果,那你到了峨眉,率性由我作主,与你二人合卺。反正早晚是要误了自己,这么一办,倒可免去我的心事,总算帮了我一个大忙,你看如何?” 紫玲这种激将之法,原是手足关心,一番好意。不想寒萼老羞成怒,起了误会。以为紫玲先不和她商量,去向母亲请示,知道了前缘不能避免,故意想出许多话,让自己去应点,她却可以安心修成正果! 当下心中又羞又怒,暗想你是我姐姐,平日以为你多疼爱我!一旦遇见利害关头,就要想法规避,你既说得好,何不你去嫁他,由我去修呢?我反正有我的主意,我只不失身,偏和他亲热你看,叫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把握! 寒萼也不和紫玲说出自己的心意,答道:“姐姐好意,妹子心感。要我成全姐姐也可以,但是还无须乎这么急!但等妹子真个堕入情网,再照姐妲话办也还不迟。万一妹子能徼母亲的默佑,姐姐的关爱,平哥的自重,竟和姊姊一样,始终只作名义上的夫妇,岂不是妙呢?”说罢,抿嘴笑了笑,转身就走! 寒萼生了气,这才要和司徒平先走,二人坐上神鹫,飞出去有千多里路,星光下隐隐看见前面有座高峰,便对司徒平道:“我虽知青螺在西川,并未去过。行时忽忙,也忘了问。前面有一座高峰,只好落下歇息一会,等姊姊赶来,还是一同去吧!” 那神鹫两翼游遍八荒,哪里不认得路?慢说有名的青螺!寒萼原是哄他下来,谈她心事。司徒平哪里知道,只觉她稚气可笑,未及答言,神鹫业已到了高峰上面落下来。司徒平道:“都是寒姐。要抢着先走!” 寒萼娇嗔道:“你敢埋怨我么?你当我真是小姑娘?实对你说,适才我和姊姊为你对了一次口,我这人心急,心中有多少话想对你说,才藉故把你引到此地的!” 司徒平听紫玲姊妹为也口角,必然因为二人私自出谷,好生过意不去,急于要知究里,便催寒萼快说。寒萼才说了一句『姊姊刚才叫我出去』,神鹫忽然轻轻走过来,用口衔着寒萼衣袖往身后一扯。寒萼刚要回身去看,猛觉一阵阴风过去,腥风扑鼻,忙叫司徒平留神,司徒平也自觉察,二人同往峰下一看,不由又惊又怒! 原来这座高峰正当南面,二人来的路非常险峻斜峭,上来时,不曾留神到峰下面。这时同时往峰下看时,只见下面是一块盆地平原,四面都是峰峦围绕。 在平原当中搭起一个没有篷的高台,台上设着香案,案当中供着一个葫芦,案上点着一双粗如儿臂的绿蜡烛,阴森森的发出绿光。满台竖着大小长短各式各样的??,台前一排竖着大小十根柏木桩,上面绑着十来个老少男女。台上香案前站着一个妖道,装束非常奇异,披头散发,赤着双足,暗淡的烛光下面,越显得相貌狰狞。 这时腥风已息,那妖道右手持着一柄小剑,上面刺着一个人心,口中喃喃念咒。后来越念越急,忽然大喝一声,台前柏木桩上绑着的人,有一个竟自行脱绑,飞上神台,张着两手,朝妖道扑去。看来好似十分倔强,妖道忙将令牌连击,将剑朝那人一指,剑尖上发出一道绿??,直朝那人卷去,那人便化成一溜黑烟,『滋溜』钻入案上葫芦之中去了。 寒萼再看台前柏木桩上绑着的人,仍然未动,木桩并无一个空的。才知化成黑烟钻进葫芦内的,是死者的灵魂。桩上绑的却是那人??首。照这情形看来,分明是左道邪魔,在残害人命,祭炼妖法! 寒萼司徒平俱是义胆侠肝,哪里容得妖道这般惨毒!早不约而同的,一个放起飞剑,一个脱手一团红光,朝那妖道飞去。司徒平先动手,剑光在前,寒萼红光在后。 那妖道名唤朱洪,当初原是五台派混元老祖的得意门徒。平素倚仗法术,无恶不作,盗了混元老祖一部天书,和镇山之宝『太乙五烟罗』,逃到这四门山谷中潜藏。这时正在炼妖法,忽然眼前一亮,一道剑光从天而降,知道有人破坏。手往上一指,一柄三??小剑,带着一溜火光,刚将敌人飞剑迎住,猛听一阵爆音,一团红光如雷轰电掣而来,大吃一惊,看不出来人是甚么路数,不敢冒昧抵挡。 他一面用那柄飞剑迎敌,将身往旁一闪,从怀中取出混元老祖护身镇洞之宝『太乙五烟罗』祭起,立刻便有五道彩色云烟飞起,满想连台连身护住,谁知慢了些儿,红光照处,发出殷殷雷声,把台上十多面妖??纷纷震倒。接着又是一声响,葫芦裂成两半。里面阴魂化作十数道黑烟四散,还算太乙五烟罗,飞上去接着那团红光,未容打近身来。 妖道心中,又是痛惜又是忿恨;这时寒萼司徒平业已飞身下来。寒萼见妖道那口小剑,灵活异常,司徒平的飞剑竟有些抵敌不住。宝相夫人真元所炼的金丹又被妖道放起五彩烟托住,不得下去。便放出另一法宝『彩霓练』去双敌妖道飞剑。但也只帮司徒平敌个平手,一时还不能将那口小剑裹住,不由暗自惊异。 朱洪先以为敌人定是一个厉害人物,及对敌了一会,用目仔细往敌人来路看时,先见对面峰头上飞下两条黑影,容到近前一看,却只是一个英俊少年,指挥着一道剑光,一道彩电,和自已的三元剑绞成一团,不由怒上加怒。破口大骂道:“何方孽障,暗破真人大法,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地!”说罢,口中念念有词,立刻阴风四起,血腥扑鼻,司徒平猛觉一阵头晕眼花。 寒萼一见妖法发动,娇叱道:“左道妖法,也敢在此卖弄!”说罢,手扬处,紫巍巍一道光华照将过去。阴风顿止,司徒平立刻神智一清。朱洪忽见对面又飞来一个女子,一到便破了也的妖法,知道不妙。紫光破了妖法,直射入剑光丛中,眼看妖人那口三元剑,只震得一震,便被那道彩霓紧紧裹住,发出火??,燃烧起来。 又过片刻,剑上光华消失,变成一块顽铁,坠落在下面山石上。恨得朱洪牙都咬碎,无可奈何! 寒萼司徒平的飞剑紫光,同那道彩霓,破了三元剑后,几次往妖道头上飞去,俱被五道彩烟阻隔,不得近前。朱洪正觉自己法宝厉害,猛见一道金光从天而降,金光中现出一只丈许方圆的大手,抓向妖道头上。眠看那五道彩烟飞入大手中,接看便听一声惨叫,那道金光如同电闪一般,不见踪迹。 同时,法台上两枝粗如儿臂的大蜡独,已经熄灭,星光满天,静悄悄的只剩夜风吹在树枝上,沙沙作响。 后一页前一页 回目录
倪匡-->紫青双剑录-->第十回 雪魂宝珠 西方野佛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第十回 雪魂宝珠 西方野佛 二人犹自惊疑,耳听一个妇人说道:“太乙五烟罗乃混元老祖之物,被妖道偷来,藉以为恶。你二人辛苦半夜,本该送与你们,不过老身此时尚有用它之处。妖道已被我飞剑所斩,此宝暂借老身一用,异日东海相见,再行归还!”说罢声音寂然。 寒萼知道暗中出了能人,急忙发出紫光,飞身往空中观看,哪里有半个人影! 招呼了两声『上仙留名』,不见答应,只得下来走近柏木桩一看,妖道业已被人斩成两截。 正好这时,紫玲、轻云、文琪三人也随后赶来,问明了经过,俱都猜不透那金光中的大手,是何人所发。 当下五人会合,天色渐明,五人一面赶路,向前看去,只见群山绵亘,岗岭起伏,纠缠盘郁,积雪不消,雄伟磅礴,气象万千,与南中名山大是不同! 行了片刻,轻云问紫玲道:“前面就是青螺山么?”紫玲闻言大惊答道:“这里是大乌拉山的侧峰,难道姊姊也和妹子一样,此地尚是初来么?吴姊姊呢?”轻云道:“她也不知道,彼此都错认着是识途老马,这可怎么好呢?”紫玲道:“既是大家都不认路,分头往西北方寻找罢!” 各人也不瑕再谈,轻云寒萼先双双飞起,紫玲自比她二人神速,脚一顿处,排云驭气,直升高空。顺着大乌拉山西北方留神往下一看,竟是山连山,山套山,如龙蛇盘纠,蜿蜒不断,望过去何止千百馀里,虽在端阳之际,因为俱是高寒童山,除了山顶亘古不融的积雪外,寸草不生,慢说人影,连个鸟兽都看不见。 紫玲飞行迅速,不消片刻已飞过了三数百里。正在心中烦躁,忽然看见西北角上踊起一座大山,形势非常险峻,也不知是青螺不是。正在心中盘算,已飞到了近山一座高峰上。猛低头往下一看,峰右侧不远现出一片平地。大道旁边有一座大庙,庙侧还有树木人家,只不见一个人影。刚想停下去打听,猛听一声雕鸣,从左侧峰下面飞起一只浑身全黑的大雕,两只眼睛金光四射,展开两片比板门还大的双翼,乘风横云,捷如闪电一般,正朝紫玲脚下飞过,投往东南一山峰后面落了下去。 那雕两翼的风力竟令紫玲汤了两汤。紫玲暗想这只雕决非凡品,不知比神鹫道行如何?正想间忽然心中一动,猛想起久闻李英琼得了白眉和尚座下神雕,这雕适才飞得那样快法,又不住的回顾,莫非是李申二人就在下边被困,神雕抵敌不过,逃出来去请救兵么?想到这里,决定先赶到那边去看过动静再说。 这峰原本在群山环抱之中,凌云拔起,非常之高。紫玲刚刚飞上了峰顶,只见下面景物清幽,杂花野树满山满崖都是。深谷内黄尘漠漠,红雾漫漫,围绕着一片五、六亩方圆的地方。红雾中隐隐看见一道紫光,像神龙卷舒一般,不住妖矫飞舞。 这时日光已渐渐升起,黄尘以外是许多奇花异草,浴着晨雾朝曦,迎风摇曳,依旧清明。知是有人卖弄妖法,正要酌量如何下手,忽听对面两声娇叱,一道剑光,一团红光,直往自己站的峰腰中飞来。紫玲抬头一看,正是寒萼轻云二人,站在对面山??上。 寒萼也看见紫玲站在这边峰顶,高声说道:“姐姐休要放走了你脚底山洞内的妖僧!”言还未了,紫玲站的半峰腰上已飞出一条似龙非龙的东西,与寒萼轻云放出来的红光飞剑迎个正着。 紫玲心中正埋怨寒萼,又是性急不晓事。此来救助李申二人,最为要紧。如今尚未察出下落,冒昧与人动手,若果下面红雾黄尘中困的不是李申二人,岂不又要误事?但是事已至此,敌人发出来的法宝,连宝相夫人炼的金丹至宝都能抵挡,可见是个劲敌,怎好袖手? 当下不敢怠慢,先将自已父亲遣留极乐真人所赐的『颠倒八门镇仙旗』取出,按部位放起,以防敌人逃逸。飞身到了对面一看,半峰腰上有一个一人多高的石洞,洞前是一片平出去的崖石,上面坐着一个豹头环眼、狸鼻阔口的番僧,穿着一件烈火袈娑,赤着一双脚,手中捧着一个金钵盂,面前有一座香炉,里面插了三枝大香,长有三尺,合掌坐在那里。 紫玲刚要张口问话,忽听一阵风声,雕鸣响亮。抬头一看,正是适才所见那只金眼黑雕飞回。雕背上影绰绰好似坐着三个人,渐近渐真,那雕也飞往紫玲等站立的所在落下。雕背上人,业已飞身跳下,原来是一男二女,俱都是仙风道骨。紫玲寒萼等因要对付妖僧,未及看真,来的三人中,有一个年纪较长的女子,早首先说道:“想不到轻云妹子也在这里,英琼妹子定是失陷在下面,适才神雕朝我哀鸣,我三人才得知道,这两位姐姐定非外人,我等救了英琼再行见礼罢!” 那年岁较幼的一个,早取出一面镜子。一出手便有百十多丈金光,直往下面黄尘红雾中照去。不想那妖法十分厉害,金光虽然将黄尘消灭,那红雾依旧不减,反像刚出锅的蒸气一般,直往上面涌来。紫玲已听出李英琼困在下面,看来人形状言谈,想必有齐灵云姐弟在内,势在紧逼,忙喊道:“妖雾厉害,诸位姐姐后退一步,待妹子亲身下去,将李申二位姐姐救出!”随说手中取出一面小??一晃,踪迹不见。不到一会,众人面前忽然多出两个女子。这来的一男二女正是灵云姐弟与女神童朱文,救上来的正是英琼,业已中了妖法,昏迷不醒。 书接上文,原来灵云、金蝉、朱文等三人,自从接了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齐漱溟的飞剑传言,先数日动身赶到青螺附近一座山中落下,金蝉便叫神雕回去。 灵云行事仔细,四下观察一回,道:“青螺魔宫,我们并未来过,闻说在万山深谷之中,不易寻找。你们可听闻过玉清太师之名?” 金蝉笑道:“怎么忽然又说起她来了?我知道玉清太师,出身旁门,洁身自爱,神通广大,知交极多,莫非你也是她好友么?” 灵云英看,道:“我曾听玉清太师说,她有一个昔年同门,叫作女殃神邓八姑,如今已改邪归正,只为性情高傲,不愿附入各派,单独在这山腰中石洞内隐居,与玉清师太情逾骨肉,渊源甚深。倘将来有事西藏,尽可前去请教盘??,不想今日倒用得着了。” 金蝉道:“既有这样有本领的高人,我们还不快去拜见,只管呆在这里作甚?”灵云道:“你先不要忙,待认明了方向再说。”说罢,先看了看山势的位置向背,带了金蝉朱文往偏西一条深谷内走了下去。灵云等上的这座高山叫小长白山,积雪千丈,经夏不消,地势又极偏僻,从来就少人迹。灵云想起了玉清太师说的路径,便带了金蝉朱文往下寻找,刚刚走离谷底一半的路,忽听轰隆一声巨响,同头一看,最高峰顶上白迷迷一大团东西,如雷轰电掣般发出巨响,往三人走的方向飞来。经过处带起百十丈的白尘,飞扬弥漫。 灵云知是神雕起飞时两翼风力??动山顶积雪奔坠,声势惊人,捷如奔马而来。 三人都会剑术,连忙将身飞起,回顾山面,眼看大如小山的雪团,正从三人脚底下扫将过去,直奔谷底。滚到离谷底还有百十丈高下,被一块突出的大石峰迎撞个正着,又是山崩地裂一声大震过去,便是『哗啦叭叉』之声,将那小山大山的大云团撞散,激碎成千百团大小冰块雪团,映着朝日,幻出霞光绚彩,碎雪飞成一片白沙,缓缓坠下,把谷都遮没,变成一片浑茫。 那座??立半山腰的小峰也被雪团撞折,接着又是山石相撞,发出各种异声! 朱文道:“我才说这里只是上头一片白,下头一片灰黄,寸草不生,枯燥寒冷,比凝碧崖洞天福地差得太远,还没想到会看见这种生平未见的奇景,也可算不虚此行了!”灵云道:“你还说是奇景,幸而我三人俱会剑术躲避得快,你看那小峰,方圆也有亩许大,七、八丈高,竟被雪将它撞断,要是常人,怕不粉身碎骨,葬身雪窟才怪呢!只是我们远客初来,便被我们的雕翼??动,引起雪崩,我们倒看了好景,不知可会惹主人不快哩?” 三人正谈笑之间,谷下面有一个女子声音说道:“何方孽障,敢来扰闹?有本领的下来与我相见!”言还未了,谷下忽然卷起一阵狂风,那未落完的雪尘,被风卷起一障雪浪冰花,像滚开水一样,直往四下里分涌开去! 不一会,馀雪随风吹散,依旧出现谷底。朱文金蝉听下面出口伤人,早忍不住驾剑光飞身而下。灵云恐怕惹事,连忙飞身跟了下去。二人到了谷底一看,近山?? 的一面竟是凹了进去的,山虽寸草不生,谷凹里却是栽满了奇花异卉,再找发话的人,并没一个人影。谷凹中虽然广大高深,只正中有一个石台,旁边卧着几条青石,并没有洞。灵云朝朱文金蝉使了个眼色,朝着石台恭身施礼道:“我等三人来寻邓八姑,误惊积雪,自知冒昧,望乞宽容,现出法身,容我等三人拜见一谈如何?” 灵云说罢,便听那女子声音答道:“我自在这里,你们看不见怨谁?”言还未了,虹云等往前一看,石台上坐着一个穿黑衣的女子,长得和枯蜡一般,瘦得怕人,睑上连一丝血色都没有,灵云恭身道:“道友可是邓八姑么?” 那女子答道:“我先前以为又是那贼秃驴来和我生事,不想却是三个远客。我看你等生具仙根,一脸正气,定非来寻我麻烦之人。恕我参了枯禅,功行未满,肉躯还不能行动,你们寻八姑作甚?” 灵云道:“我名齐灵云,乃乾坤正气妙一真人之女,同了舍弟金蝉,师妹朱文,奉命到青螺有事,便道来此拜见,并无也意。”那女子闻言,瘦骨嶙峋的睑上,竟透出一丝笑意,答道:“我正是八姑,恕我废人,不能延宾,左右石上,请随意坐落叙谈吧。”三人各道了惊扰,坐了下来。 坐定以后,邓八姑道:“我只恨当初被优昙大师收服时,一时负气,虽然不再为恶,却不肯似玉清道友那样,苦苦哀求拜她为师。以为旁门左道用正了亦能成仙,不幸中途走火入魔,还亏守住了心的。我坐的石台底下有一样宝贝,名为雪魂珠,乃万年积雪之精英所化,全仗它助我成道。不想被西藏一个妖僧知道,前来劫夺。同我斗了两次法,恰好玉清道友前来看我。替我赶了妖僧。”灵云等三人,均知那『雪魂珠』是亘古至宝,不想落在此处,闻言互望了一眼。 邓八姑又道:“玉清道友对我说,她曾向优昙大师代我求问前途休咎,说我如脱劫飞升,须等见了『二云』以倏。如今罪也受够了,难快满了,算计救我的人也该来了,每日延颈企望,好容易才盼到道友至此。尊名又是一个云字,还有一位名字有云字的人,想必也是道友同门至契,不知道友可知道否?” 灵云道:“同门师姐妹中资质比较高一点的,只有黄山餐霞大师门下的周轻云妹子。要请她来也非难事,若论道行,都和我一样,自惭浅薄。要助道友脱劫,只恐力不从心?不知玉清太师可曾说出加何救法么?” 邓八姑道:“道友太谦!玉清道友也曾说过二云到此是奉命除魔。” 邓八姑又道:“在魔宫中遇见一泣前辈奇人,得了一样至宝和两粒灵丹,再借二位道友法力热心,我便可以脱劫出来了。”灵云道:“既然事有前定,只要用得着,无不尽心!但是此地从未来过,又不知敌人深浅虚实,特来请教。道友仙居与青螺密迩,想必知之甚详,可能指示端倪么?” 八姑道:“青螺虽是那座大山的主名,魔宫却在那山绝顶中一个深谷内。毒龙尊者另有别府在红鬼谷,这里纵横千馀里,差不多全是童山。只魔宫是在温谷以内,景物幽美,现在他们竟敢和峨眉为敌,请的能人一定不少。并非我小看三泣,实因致将来脱劫,全仗道友诸位,无以为报,意欲请道友代我看护顽躯,不要远离,我将元神遁化去探看虚实,道友以为如何?” 灵云闻言大喜称谢道:“道友如此热肠肝胆,真令人感谢不尽了!” 八姑道:“此后借助之处甚多,无须太谦。不过我已是惊弓之鸟,我这一副枯骨,不得不先用障眼法儿隐去,全仗三位道友法力护持了!”说罢一晃眼间,石台上仍是空空如也。三人知八姑已神游魔宫,暗暗惊异。各人轮流在石台旁守护,分别在谷中玩赏风景,并不远离。 日光一晃消逝,山中雪光反映,仍是通明。三人在石台旁坐定用功,静候八姑消息。半夜过后,八姑仍未回来。朱文道:“怎么八姑由申正走,到如今还不见回来?”金蝉道:“她连自身尚不能转动,还去冒这种大险,姐姐不该答应她去!我们在此枯等难受还不要紧,要是人家出了事,才对不起人哩!” 灵云道:“你真爱小看人!八姑与玉清太师同门,要论以前本事还在玉清太师之上。又在此潜修多年,她如不是自问能力所及,如何会贸然前去?我并非倚赖别人,自己畏难偷懒,实为她情形熟悉,比我们亲去事半功倍。难得她又加此热心,要是谢绝她这一番好意,听玉清太师说过她性情率真,岂不反招她不快么?”三人又谈了一阵,不觉到了天明。这时连灵云也起了惊卢之心,已商量分人前去探看,忽听石台上长吁了一声,八姑现身出来,好似疲乏极了。三人道了烦劳,八姑只含笑点了点头,又停下一会,才张口说道:“魔宫果然厉害!我也差点失闪,此番不但知了他的细情,还替三位约请了一位帮手——”八姑刚要将探青螺之事详细说出,忽听山顶传来几声雕鸣,十分凄厉。金蝉和神雕处得熟了,听出是它的声音,又知道英琼若兰二人要随后赶来,不由吃了一惊,便对灵云道:“姐姐你听,佛奴不是回去了么,加何又在上面叫喊?莫非疑碧崖发生了甚么事,前来寻我们罢!” 灵云也听出雕鸣不似往日,忙唤朱文去看,金蝉也跟着出来。二人才离开了谷凹,还未张嘴,神雕已在空中长鸣了一声,似弹丸飞坠一般,将两翼收敛,一团黑影,从空中由小而大,直往谷底飞落来,一路哀鸣不已!金蝉首先问道:“你这般哀鸣,莫非你主人李英琼赶了来,在半途中失了事么?” 那雕将头点了点,长鸣一声,金眼中竟落下两行泪来!朱文金蝉双双忙喊:“妲姐快来,英琼妹子被恶人困陷住了,神雕是来求救呢!”灵云救人心急,便对八姑道:“有一位同门道友,中途失陷,愚姐弟三人即刻要去救援,等将人救回,再行饱聆雅教吧!” 八姑道:“这位道友既有仙禽随身,还遭失陷,定是在鬼风谷遇见那想抢雪魂珠的番僧了。这妖孽妖法厉害,名字叫作雅谷达,外号西方野佛。他除会放黄沙魔火外,还有一个紫金钵盂同一枝禅杖,俱都非常厉害。三位到了鬼风谷,千万留神小心,以免有失?” 说到这里,金蝉朱文已连声催促。三人与八姑告罪后,一齐飞上雕背。那雕长鸣了一声,展开双翼,冲霄便起,健翮凌云,非常迅速。不消片刻已到了鬼风谷山顶之上。灵云见谷下黄尘红雾中,隐隐看见英琼的紫郢剑在那里闪动飞舞。知道英琼有紫郢剑护身,或者尚不妨事。眼看快要飞到,忽见对崖飞下一道青光,一道红升。定眼一看,对崖上站定两个女子,一个正是周轻云!一会从崖这面又飞过一个女子,这两个女子虽未见过,知是轻云约来的无疑。 说时迟那时快,一转眼间,神雕业已飞到对崖落下。这才看见崖对面山半腰中坐着一个红衣番僧,业已放出一倏似龙非龙的东西,与轻云等飞剑红光斗成一团。 朱文将宝镜取出,照向下面,黄尘虽然消灭,红雾未减。本要飞剑出去助阵,忽听那年纪较长的女子说请大家后退,那年长的女子已从怀中取出一面小??,方一招展,连人带??踪迹不见。一眨眼间,已将英琼若兰二人救上崖来。金蝉朱文见二人中了妖法,昏迷不醒,心中大怒,双双将各人飞剑放出,直取那红衣番僧。 西方野佛雅谷达,原是因觊觎雪魂珠不遂,被邓八姑、玉清太师合力赶走,在鬼风谷暂时歇足,这日正在谷中打坐,忽听远处一声雕鸣,抬头一看一只黑雕两眼金光四射,身子大得也异乎寻常,疾飞若驶,正往谷顶飞过。不由起了贪念,忙将紫金钵盂住上一举。也这钵盂,名为『转轮盂』,一经祭起,便有黑白阴阳二气直升高空,无论人禽宝贝,俱要被他吸住。 这时,眼看黑白二气冲到那雕脚下,但那雕只往下沉了十来丈,忽又高升,西方野佛见转轮盂并未将那雕吸住,大为惊异,便将钵盂收回,正要别想妙法,那雕忽然似弩箭脱弦疾加流星一般,直往谷底飞来,眼看离地还有数十丈高下,猛听一声娇叱道:“大胆妖僧,无故前来生事,看我法宝取你!”言还未了,那雕业已飞落面前。 适才因为那雕飞得太高,雕大人小,雅谷达竟没有留神看到雕背上还坐着两个人!此时近前一看,见是两个美貌幼女,情知这两个女子虽然小小年纪,能骑着这种有道行的大雕在高空飞行,必大有来历。但是自恃妖法高强,也未放在心上,暗想我的钵盂未将你们吸住,你们不见机逃走,反来送死!送上门的买卖岂能放过? 便大喝道:“尔等有多大本领,敢在佛爷头顶上飞来飞去!快快将雕献来,束手就擒,免得佛爷动手!” 那两个少女正是若兰英琼,已双双跳下雕背。若兰手扬处,一道青光飞来,西方野佛怪笑一声,喝道:“无知贱婢!也敢来此卖弄!”将左臂一振,臂上挂着的禅杖化成一条蛟龙般的东西,将青光迎个正着。 西方野佛也是一时大意,想看看来人有多大本领,没有用转轮钵去吸敌人飞剑,刚将禅杖飞出,不想对方又是一声娇叱。英琼手一扬,冷森森长虹一般一道紫光,直住西方野佛顶上飞来,这才想起用转轮钵去收。 他刚刚将钵往上一举,谁知英琼飞剑厉害,眼看那道紫光,如神龙入海,被黑白二气裹入钵内,猛觉右手疼病彻骨,知道不好,连忙用自己护身妖法『芥子藏身』,遁出去有百十丈远近,一看手中钵盂业已被那道紫光刺穿,还削落了右手三指! 若兰飞剑敌住番僧禅杖,正觉吃力,忽见英琼宝剑得胜,妖僧败退到半??腰上,更不怠慢,一面指挥飞剑迎敌,暗诵咒语,手一扬虚,将红花姥姥所传的十三粒雷火金丸,朝番僧打去。 西方野佛一时大意轻敌,反而毁了宝贝,还算见机得快,没有伤了性命。刚刚败逃出去,敌人飞剑竟一丝也不放松,随后追至。 西方野佛正在心慌意乱,忽然又从敌人方面飞来十几个火球,再想借遁已来不及,被火球在背上扫着一下,立刻燃烧起来,同时那道紫光又朝头上飞到! 西方野佛出世以来从未遇见敌手,自从和玉清太师斗法败逃以后,今日又在这两个小女孩手里吃这样大亏,如何忍受?本想将天魔阴火祭起报仇,未及施为,敌人飞剑法宝连番又到。知道再不先行避让,就有性命之忧!顾不得身上火烧疼痛,就地下打一个滚,仍借遁回到原处,取出魔火葫芦,口中念咒,将盖一开,飞出一枝小??,??风一招展,立刻便有百十丈黄麈红雾拥成一团,朝敌人飞去。 英琼若兰见敌人连遭挫败,那只神雕盘旋高空,也在觑便下攫之际,忽见敌人又遁回了原处,从身畔取出一个葫芦,由葫芦中飞出一大团黄尘红雾,直向她飞来。若兰自幼随红花姥姥,见多识广,知道魔火厉害,一面收回金丸飞剑,忙喊道:“妖法厉害,琼妹快将宝剑收回走吧!” 英琼本来机警,闻言将手一招,把紫郢剑收回。若兰拉了英琼正要升空逃走,已自不及!那一大团黄尘红雾竟和风卷狂云一般疾,如奔马拥将过来,将二人罩住。还亏英琼紫郢剑自动飞起,化成一道紫虹,上下盘舞,将二人身体护住,二人耳际只听得一声雕鸣,以后便听不见黄尘外响动,只觉一阵腥味扑鼻,眼前一片红黄,身上发热,头脑昏眩! 似这样支持了有半个多时辰,忽听对面有一个女子声音说道:“李申两位姐姐将宝剑收起,妹子好救你出险。”若兰不敢大意,忙问何人。紫玲用弥尘??下去时有宝??护体,魔火原不能伤她,以为还不一到就将人救出。及至到了下面一看,李申二人身旁那道紫光,如长虹一般,将李申二人护住。慢说魔火无功,连自己也不能近前。心中暗暗佩服峨眉门下果然能人异宝甚多。知道紫光不收,人决难救!情知自己与二人俱素昧平生,在危难之中,未必肯信,早想到了主意。果然若兰首先发问。立刻答道:“神雕佛奴与齐灵云姐姐送信,寻踪到此,才知二位姐姐被魔火所困,特命妹子前来救援,如今灵云轻云二位姐姐俱在上面,事不宜迟,快将剑收起,随妹子去吧!” 英琼若兰闻言才放了心,将紫郢剑收起,随紫玲到了上面。也是忙中有错,李申二人该有此番小剖,竟忘了二人在下面不曾受伤,全仗紫郢剑护体。正在英琼收回紫郢剑,紫玲近前用??救护之际,英琼收剑时快了一些,紫郢一退,红雾侵入,虽然紫玲上前得快,已是沾染了一些,二人只觉眼前一红,鼻端嗅着一股奇腥,容到紫玲将二人救上谷顶,业已昏迷不省人事了。 西方野佛见来人出入魔火阵,将人救出,心中又惊又怒,用手一指面前香炉,借魔火将炉内三枝大香点燃,口中念诵最恶毒不过的『天刑咒』,咬碎牙尖,大口鲜血喷将出来。对崖灵云等忽见谷底红雾直往上面飞来,接着便是一阵奇香喷鼻,立刻头脑昏晕,站立不稳。知道妖法厉害,正有些惊异,忽见紫玲道:“诸位姐姐不要惊慌。”言还未了,便有一朵彩云飞起,将众人罩住,才闻不见香味,神智略清,同时朱文宝镜的光芒虽不能破却魔火,却已将飞来红雾在十丈以外抵住,不得近前。 紫玲一见大喜道:“只要这位姐姐宝镜能够敌住魔火,便不怕了。”说罢向寒萼手中取过彩霓练,将弥尘??交与寒萼,吩咐小心护着众人,自己驾『玄门太乙遁法』隐住身形,飞往妖僧后面,左手祭起彩霓练,右手一扬,便有五道手指粗细的红光,直往西方野佛脑后飞去。 那红光乃是宝相夫人传授,用五金之精炼成的红云针,比普通飞剑还要厉害。 西方野佛猛觉脑后一阵风起,知道不好,不敢回头,忙将身往前一窜,惜遁逃将出去有百十丈远近。回头一看,一道彩虹,连同五道红光,正朝自己飞来。眼见敌人如此厉害,自己法宝业已用尽,再不见机逃走,定有性命之忧!不敢怠慢,一面借遁逃走,一面口中念咒,准慵将魔火收回。 谁知事不由己,紫玲未曾动手、已将『颠倒八门锁仙旗』各按五行生克祭起,西方野佛才将身子起在高空,便觉一片白雾迷慢,撞到哪里都有阻拦。知道不妙,又恨又怕,无可奈何,只得咬一咬牙,拔出身畔佩刀一挥,将右臂所断,用『诸天神魔化血飞身』之法,逃出重围。 他才往上升起,刚幸得脱性命,觉背上似被钢爪抓了一下,一阵奇痛彻心,只当又是敌人法宝,身旁又听得雕鸣,哪敢回顾!慌不迭挣脱身躯,借遁逃走!一气逃出去有数百里地,落下来一看,左臂上的皮肉去掉了一大片,连僧衣丝条带和放魔火的葫芦,都被那东西抓了去。这才想起适才听得雕鸣,定是被那畜生所害! 西方野佛想起只为一粒雪魂珠,把多年心血炼就的至宝毁的毁失的失,自己还身受重伤,成了残废,痛极思痛,不禁悲从中来!正在悔恨悲泣,忽听一阵极难听的吱吱怪叫,连西方野佛那种凶横强悍的妖僧都被叫得毛骨悚然,连忙止泣起身,往四外看去。 他站的地方,正是一座雪山当中的温谷,四围风景又雄浑又幽奇。面前坡下有一弯清溪,流水淙淙,与松涛交响。那怪声好似在上流头溪涧那边发出。心想定是甚么毒蛇怪兽的鸣声,估量自己能力还能对付,便走下涧去,掏诀念咒,画了两道符,将水洗了伤处,先止了手背两处疼痛。一件大红袈裟被雕爪撕破,索性脱了下来,撕成条片,裹好伤处,然后手提禅杖,寻声而往。 这时那怪声越叫越急,西方野佛顺着溪涧走了有两三里路,看到一个极大的山洞,同时听出,怪声像是起自洞中,仔细一听,竟在洞中发出,依稀好似人语说道:“谁救我,两有益。如弃我,定归西!” 西方野佛好生奇怪!因为自己只剩了一枝独龙禅杖,一把飞刀,又断了半截手臂,不敢大意,轻悄悄走近洞口一看,里面黑沉沉,只有两点绿光闪动,不知是甚么怪物在内。一面小心准备,大喝道:“我西方野佛在此,你是甚么怪物?还不现身出洞,以免自取灭亡!” 话才讲完,洞中起了一阵阴风,立刻伸手不辨五指。西方野佛刚要把禅杖祭起,忽听那怪声说道:“你不要害怕,我决不伤你,我见你也是一个残废,想必比我那个狠心多伴强些,你只要对我有好心,我便能帮你的大忙,如若不然,你今天休想活命!” 西方野佛才遭惨败,又受奚落,不由怒火上升,大骂道:“无知怪物,竟敢口出狂言!速速说出尔的来历,饶尔不死!”言还未了,阴风顿止,依旧光明。西方野佛再看洞中,两点绿光不知去向。还疑怪物被他几句话吓退,猛觉脑后有人吹了一口凉气,把西方野佛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并无一人,先还以为是无意中被山上冷风吹了一下,及至回身朝着洞。,颈上又觉有人吹了一口凉气,触鼻还带腥味! 西方野佛知道怪物在身后暗算,先将身纵到旁边,以免腹背受敌。站定回身,仍是空无一物,好生诧异!正待出口要骂,忽听吱吱一声怪笑,说道:“我不早对你说不伤你么?这般惊惶则甚!我在这石柱上哩,要害你时,你有八条命也没有了!” 后一页前一页 回目录
倪匡-->紫青双剑录-->第十一回 同恶互济 五鬼天王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第十一回 同恶互济 五鬼天王 西方野佛未等也说完,业已寻声看见洞口石柱上,端端正正摆着小半截身躯和一个栲栳大的人恼袋,头发胡须绞住一团,好似乱草窝一般。两只眼睛发出碧线色的光芒,项下面虽有小半截身子,却是细得可怜,与那脑袋太不匀称。左手只剩有半截臂膀,右手却像个鸟爪,倒还完全。咧着一张阔嘴,冲着西方野佛,似笑非笑,神气狰狞,难看已极! 西方野佛已知怪物不大好惹,强忍怒气说道:“你是人是怪?为何落得这般形象!还活着有何趣味?”那怪物闻言好似有些动怒,两道紫眉往上一耸,头发胡须根根直竖起来,似刺??一般。同时两眼圆睁 ,绿光闪闪,益发显得怕人。倏的又敛了怒态,一声惨笑,说道:“你我大哥莫说二哥,两下都差不多,看你还不是新近才吃了人家的大亏,才落得这般光景?现在光阴可贵,我那恶同伴不久回来,你我同在难中!帮别人即是帮自己,你如能先帮我一个小忙,日后你便有无穷享受!你意如何?你大概还不知道我的来历,可是我一说出,你如不能帮我的忙,你就不用打算走了!” 西方野佛见怪物口气甚大,摸不清他的路数,一面暗中戒备,一面答道:“只要将来历说出,如果事在可行 ,就成全你也无不可。如果你心存??诈,休怪我无情毒手!让你知道我西方野佛雅谷达,也不是好惹的!”那怪物闻言惊呼道:“你就是毒龙尊者的同门西方野佛么?你我彼此闻名,未见过面,这就难怪了。闻得你法术通玄,能放千丈魔火,怎么会落得如此狼狈?” 西方野佛怒道:“你先莫问我的事!且说你是甚么东西变化的罢!”那怪物说道:”道友休再出口伤人,我也不是无名之辈,我乃百蛮山阴风洞绿袍老祖便是!” 西方野佛陡地一震,绿袍老祖又道:“我在慈云寺,吃了极乐真人的大亏,被他飞剑斩腰,眼看连元神都可能不保,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我门下大弟子独臂韦护辛辰子,从阴风洞赶到将我救到此地。也救我并不安甚么好心,也是看中我那粒玄牝珠,本是我第二元神,用身外化身之法修炼而成。我虽然失了半截身子,只须寻着一个姿首好的躯壳,使我与他合而为一,再用我道法修炼,一样能返本来面目!” 西方野佛虽是穷凶极恶之人,听到这里,也不禁暗抽一口凉气,绿袍老祖又道:“恶徒辛辰子不断用魔法逼我,我只是忍着不屈服,也一走我便在洞中借着山谷回音大喊,连喊了八、九日,天幸将道友引来,想是活该他恶贯满盈,我我该脱难报仇了!” 西方野佛一听他是南派魔教中的祖师绿袍老祖,久知他厉害狠毒,从来不说虚话,说得到行得出。前数月听人说他已在成都身死,不想还剩半截身子活在此地! 今日如不助他脱险,说不定还得真要应也之言,来得去不得!但是自己法宝尽失,已成残废,那独臂韦护辛辰子的厉害,也久有耳闻,正不亚于绿袍老祖,倘若抵敌不过,如何是好? 一路盘算,为难了好一会,才行答道:“想不到道友便是绿袍老祖,适才多有失敬!以道友这法力,尚且受制于令高徒,不瞒道友说,以前我曾炼有几件厉害法宝,生平倒也未遇见几个敌手。不想今日遇见几个无名小辈,闹得法宝尽失,万一敌令徒不过,岂不两败俱伤?” 绿袍老祖道:“道友有所不知,逆徒防备周密,他防我遁走,在我身上伤口同前后心插上八根魔针,这针乃子母铁炼就,名为『九子母元阳针』。八根子针插在我身上,一根母针却用法术锁在这平顶石柱之下,如不先将母针取去,无论我元神飞遁何方,被他发觉,只须对着母针念诵咒语,我便周身发火,因为我身有子针,动那母针不得。” 绿袍老祖又道:“只好在此度日如年般苦挨。只须有人代我将母针取出毁掉,八根子针便失了效用,就可逃出罗网了,我但能生还百蛮山,便不难寻到一个根骨深厚的人,借他躯壳变成全人!” 西方野佛闻言,暗想久闻这??师徒多人,无一个不心肠歹毒,莫要中了他暗算!既然子母针加此厉害,我只须将针收为己有,便不愁他不为我用!。我何不如此如此,主意打好,便问那母针如何取法? 绿袍老祖道:“要取那针不难,并非我以小人之心待你,只因我自己得意徒弟,尚且对我如此,道友尚是初会,莫要我情急乱投医,又中了圈套!如真愿救我,你我均须对天盟誓,彼此都省下许多防范心思,道友以为如何?”西方野佛闻言,暗骂『好一个奸猾之辈!』略一沉吟,答道:“我实真心相救,道友既然多疑如此,若是心存叵测,我雅谷达死于乱箭之中。”绿袍老祖闻言大喜,也盟誓说:“我如恩将仇报,仍死在第二恶徒之手!”二人心中正是各有打算! 绿袍老祖发完了誓,先传了取那母针的咒语,叫西方野佛用禅杖将石柱打倒。 西方野佛依言行事,一禅杖先将石柱打倒。果然下面有一根晶彩夺目的铁针,知道是个宝贝,忙念护身神咒,伸手捏着针头往上一提,那针便拈在手上,发起绿阴阴的火光,烫得手痛欲裂,摔又摔不掉! 他先前取针时,见绿袍老祖嘴皮不住喃喃颤动,知道这火是也闹的玄虚,只疼得乱嚷乱跳!绿袍老祖冷冷地说道:“你还不将针尖对着我念咒,要等火将你烧死么?”西方野佛疼得也不瑕寻思,忙着咬牙负痛,将针尖对着绿袍老祖,口诵传的咒语,果然才一念诵,火便停止,那咒语颇长,稍一停念,针上又发出火光,不敢怠慢,一口气将咒念完。 他念时,见线袍老祖舞着一条细长鸟爪似的臂膀,在那里念念有词,脸上神气也带着苦痛。等到他刚一念完,从绿袍老祖身上飞出八道细长黄烟,他手上的针也发出一溜绿光,脱手飞去,与那八道细长黄烟碰个正着!忽然一阵奇腥过处,登时烟消火灭!绿袍老祖狞笑道:“九子母元阳针一破,就是孽障回来,我也不愁不能脱身了!”说罢,朝天挥舞着长臂又是一阵怪笑,好似快活极了的神气! 西方野佛走向前,将绿袍老祖半截身躯抱起,只听他口才喊得一声『走』!便见一固绿光,将二人包围。立刻身子如腾云驾雾一般下了高峰,绿光中只听得风声呼呼,天旋地转。 不一会,落下地来,已在半里开外,绿袍老祖道:“孽徒素性急暴,比我还甚,回来知我逃走,不知如何忿恨害怕,可惜我暂时不能报仇,总有一天,将他生生嚼碎,连骨渣子也??了下去,才可消恨呢!”说罢,张着血盆大口,露一口白森森的怪牙,将牙错得山响! 西方野佛率性人情做到底,便问是否要送他回山。绿袍老祖道:“我原本是打算回山,先寻一个有根基的替身,省得我老现着这种丑相!不过现在我又想我落得这般光景,皆因毒龙尊者而起。听孽障说他现在红鬼谷招聚各派能人,准备端阳与峨眉派一决雌雄,也炼有一种接骨金丹,于我大是有用。你如愿意,可同我一起前去寻他,借这五月端午机会,只要擒着两个峨眉门下有根基之人,连你也能将残废变成完人,岂不是好!” 西力野佛点头答应间,忽听得呼呼风响,尘沙大起,绿袍老祖厉声道:“孽障来了!还不快将我抱起快走!”西方野佛见绿袍老祖面带惊慌,也看了忙,刚将绿袍老祖抱起,东南角上一片乌云黑雾,带起滚滚狂风,如同饥鹰掠翅般,已投向那座山峰上面! 绿袍老祖知道此时遁走,必被辛辰子觉察追赶。自己如今对敌时有许多吃亏的地方,西方野佛又非来人敌手,事在紧急,忙伸出那一只鸟爪般长臂,低告西方野佛,不要出声!目中念念有词朝地上一画,连自己带西方野佛俱都隐去! 西方野佛见线袍老祖又不走,反用法术隐了身形,暗自惊心。静悄悄朝前看时,那小峰上已落下一个断了一只臂膊的瘦长人,打扮得不僧不道,赤着脚,手上拿着一把小刀,闪闪发出暗红光亮。面貌狡诈,生得十分凶恶。那长人才落地便知有异,仰天长啸了一声,声如枭嗥,震动林樾,极为凄厉难听,随又跑到绿袍老祖藏身的洞口。 那人在洞口转了一转,就跳了出来,不一会,那人跳到这面坡来,用鼻一路嗅,一路找寻。西方野佛才看出这人是一只眼,身躯甚长,长睑上瘦骨嶙峋,形如骷髅,白灰灰的,通身没丝毫血色。左臂已断去,衣衫只有一只袖子,露出半截又细又长又瘦的手臂,手上拿着一把三尖两刃小刀,一面小??,浑身上下似有烟雾笼罩,口中不住的喃喃念咒,不时用刀往四旁乱刺,山石树木着上便是一溜红火。 西方野佛抱着绿袍老祖,见来人渐走渐近,看敌人行动,像是已知绿袍老祖用的是隐身之法,心中一惊!再看绿袍老祖睑上,仍若无其事一般,同时又看敌人,业已走到身旁,手上的刀,正要往自己头上刺到,忽听山峰上面起了一种怪声。那长人听得,张开大口,把牙一挫,带着满睑怒容,猛一回头,驾起烟雾往山峰便纵,身子还未落在峰上,忽从洞内飞起一团绿影,破空而去!那长人大叫一望,随后便追。眼看长人追着那团绿影,飞向东南方云天之中,转眼不见。猛听绿袍老祖喊一声:“快走!”身子已被一团绿光围绕,直往红鬼谷飞去! 约有个把时辰,到了喜马拉雅山红鬼谷外落下。绿袍老祖道:“前面不远便是红鬼谷,等我吃顿点心再走进去,我已好几个月没吃东西了!”西方野佛久闻他爱吃人的心血,知道他才脱罗网,故态复萌。心想红鬼谷有千百雪山围绕,亘古人迹罕到,来此的人俱都与毒龙尊者有点渊源,不是等闲之辈!倒要看也如何下手!却故意解劝道:“我师兄那里有的是牛羊酒食,我们既去投他,还是不要造次的好!” 绿袍老祖冷笑道:“我岂不知这里来往的人,大半是他的门人朋友!一则我这几个月没动荤,要开一开斋,二则也是特意让他知道知道,打此经过的要是孤身,我还不下手呢!他若知趣的,得信出来将我接了进去,好好替我设法便罢,不然我率性大嚼一顿,再回山炼宝报仇,谁还怕他不成!” 西方野佛见他如此狂法,便问道:“道友神通广大,法力无边,适才辛辰子来时,你我俱在暗处,正好趁他不防下手将他除去,为何反用替身将也引走?难道像他这种忘恩叛教之徒,还要姑息么?” 绿袍老祖道:“你哪知我教下法力厉害!他一落地,见我已逃走,被他闻见我近留的气味,寻踪而来。他也知我虽剩半截身子,并不是好惹的,他已用法术护着身体。他拿的那一把魔血刀,乃是苗疆红发老祖镇山之宝,好不厉害!不知怎的会被他得到手中!此时我要报仇,除非与也同归于尽,未免不值。因见他越走越近身前,才暗诵魔咒,将洞中昔日准备万一之用的替身催动,将也引走!” 正说之间,忽然东方一朵红云如飞而至,眨眨眼入谷内去了。绿袍老祖道:“毒龙尊者真是地理鬼,竟将我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东方魔鬼祖师五鬼天王请来了!” 一言还未了,又听一阵破空声音,云中飞来两道黄光,到了谷口落下。西方野佛还未看清来人面目,忽听绿袍老祖一声怪笑,一阵阴风起处,绿烟黑雾中现出一只丈许方圆的大手,直往来人身后抓去,刚听一声惨叫,忽见适才那朵红云,较前还疾,从谷内又飞了出来,厉声说道:“手下留人,尚和阳来也!”说罢红云落地,现出一个十一、二龄的童子,一张红脸圆如满月,浓眉立目,大鼻阔口,穿一件短衫,赤着一双红脚。颈上挂着两串纸钱同一串骷髅骨念珠,一手执着一面金幢,一手执着一个??,??头是五个骷髅攒在一起造成,连??柄约有四尺,满身俱是红云烟雾围绕。 西方野佛认出来人是五鬼天王尚和阳,知也的厉害,连忙起身为礼,尚和阳才同绿袍老祖照面,便厉声说道:“你这老不死的残废,哪里不好寻人享用,却跑在朋友门口作怪!伤的又是我们的后蜚,我若来迟一步,日后见了鸠盘婆怎好意思?快些随我到里面去,不少你的吃喝,还要在此作怪,莫怨我手下无情了!” 绿袍老祖哈哈笑道:“好一个不识羞的小红贼!我寻你多年,打听不出你的下落,以为你已被优昙老乞婆害了!不想你还在人世。我哪里是有心在此吃人,只为谷内毒龙存心赚我,害我只剩半截身躯,还受了恶徒辛辰子许多活罪,今日特意来寻他算账!打算先在他家门口扫扫他的脸皮,就便吃一顿点心!” 先前黄光中现出的人原是两个女子,一个已被绿袍老祖大手抓到,未及张口去咬,被尚和阳夺了去。她二人是苗疆着名女魔,赤身教教主鸠盘婆的门下弟子金妹、银妹,因接了毒龙尊者请东,派她们前来,不想刚飞到谷口,银妹险些做了绿袍老祖口内之食! 他二人俱认得五鬼天王尚和阳是师父好友,有他在此便不妨事,连金妹也走了过来,等尚和阳和绿袍老祖谈完了话,先向尚和阳谢了救命之恩,然后说道:“家师因接了毒龙尊者请东,有事在身,特命弟子等先来听命,不想金妹银妹以为到了红鬼谷口,在毒龙尊者仙府左近,还愁有人欺负不成?自不小心,险些送了一条小命。可见我师徒道行浅薄,不堪任使,再留此地,早晚也是丢人现眼。好在毒龙尊者此次约请的能人甚多,用弟子等不着。再者弟子也无颜进去,求师伯转致毒龙尊者,叱名代弟子师徒告罪,弟子等回山,如不洗却今朝耻辱,不便前去拜见!恕弟子等放肆,不进去了!” 绿袍老祖听她二人言语尖峭,心中大怒,不问青红皂白,又将元神化成大手抓去。金妹银妹早已防备,不似适才疏神,未容他抓到,抢着把话说完,双双将脚一顿,一道黄烟过处,踪迹不见! 尚和阳哈哈大笑道:“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绿贼早晚留神鸠盘婆寻你算账吧!”绿袍老祖二次未将人抓着,枉自树了一个强敌,又听尚和阳加此说法,心中好生忿怒,只因尚有求人之处,不得不强忍心头,勉强说道:“我纵横二三百年,从不怕与谁作对,鸠盘老乞婆恨我又待如何!” 正说话间,忽然一道黄烟在地下冒起,烟散处,现出一个番僧打扮的人说道:“佳客到此,为何还不请进荒谷叙谈,却来此地闲话!难道怪我主人不早出迎么?”来人身材高大,声如洪钟,正是西藏派掌教毒龙尊者。 绿袍老祖一见是他,不由心头火起,骂道:“你这孽种害得我好苦!”伸开大手便要抓去!尚和阳见二人见面便要冲突,忙伸左手,举起白骨??迎风一晃,发出一团愁烟惨雾,鬼哭啾啾,??上五个骷髅一齐变活,各张大口,露出满嘴白牙,往外直喷黑烟拦住绿袍老祖。 尚和阳骂道:“你这绿贼,生来就是这小气,不问亲疏黑白,一味卖弄你那点玄虚,既知峨眉厉害,当初就不该去,去吃了亏,不怪自已本领不济,却来怪人,亏你不羞!” 毒龙尊者摇手道:“道友休怪,我曾在慈云寺附近仔细寻找,也曾派人到北海陷空老祖处,求来『万年续断』,供道友接体之用,只是遍寻不获!” 绿袍老祖正要答话,西方野佛已上前先与毒龙奠者见礼,转对绿袍老祖道:“加今真情已明,皆是道友恶徒辛辰子之罪,且等过了端阳,上天入地寻着那??,明正其罪便了。道友血食已惯,既然数月未知肉味,不如我们同进谷去,先由师兄请道友饱餐一顿,再作详谈吧!” 尚和阳也催着有话到里面去再说,毒龙尊者为表示歉意,亲身抱了绿袍老祖在前引路。毒龙尊者移居红鬼谷不久,西方野佛尚是初来,进谷一看,谷内山石土地一片通红。入内二十馀里,忽见前面黑雾红尘中陪隐现出一座洞府,洞门前立着四个身材高大的持戈魔士,见四人走近,一齐俯伏为礼。耳听一阵金钟响处,洞内走出一排十二个妙龄赤身魔女,各持舞羽法器,俯伏迎了出来。 不一会,进了洞府,绿袍老祖见着左右侍立的这些妖童魔女,早不禁张开血盆大嘴,馋涎欲滴。毒龙尊者知他毛病,忙吩咐左右急速安排酒果生畜,一面着人出去觅取生人,来与也享用。 各人坐定进食,西方野佛对毒龙尊者说及在鬼风谷遇见那几个不知来历的少年男女同自己失宝受伤之事,毒龙尊者闻言怒道:“照你说来,定是俞德在成都所遇峨眉门下新收的一些小狗男女了!” 西方野佛道:“我看那些人未必都是峨眉门下,我初遇见的两个年轻贱婢骑着一只大雕,内中一个佩着一柄宝剑,一发出手便似长虹般一道紫光。我那转轮盂也不知收过多少能人的飞剑法宝,竟被她那道剑光穿破了去!” 毒龙尊者道:“你哪里知道近年来各派都想光大门户,广收门徒,以峨眉派物色去的人为最多。据俞德说峨眉门下很有几个青出于蓝的少年男女门人!” 正说之间,一道光华如神龙夭矫从洞外飞入,毒龙尊者连忙起身道:“俞德回来说仙姑早就动身,如何今日才到?言还未了,来人已现身出来答道:“我走在路上,遇见以前昆仑派女剑仙阴素棠,争斗了一场,倒成了好相识。我知她自脱离了昆仑派,不甚得意,想用言语试探,约她与我们连合一气,便随她回山住了些日,所以来迟了一步。” 尚和阳与西方野佛,见来人正是万妙仙姑许飞娘,互相见完了礼。绿袍老祖喝饱了牛羊血,也醒过来。万妙仙姑不料到他虽然剩了半截身子,还没有死,知也性情乖戾,连忙恭敬为礼。 大家正落座谈话,俞德从外面进来,朝在座诸人拜见之后,说道:“弟子奉命到青海柴达木河畔,请来师文恭师叔。怎知走到半路。遇上一批青年狗男女,斗法失败,断了双手,弟子请到青螺魔宫养伤!”说时,神色愤然。 看官,那师文恭,是当今天下着名的剑仙,『三仙二老,一子七真』之中,青海柴达木盆地藏灵子的徒弟,他和俞德遇到的一干男女,就是灵云、金蝉、秦紫玲、寒萼等人,详情后文自有交代。 当下万妙仙姑道:“我带有灵丹,如果断手还在,便可接上。”绿袍老祖随即说道:“我也去看看,仍请西方道友携带好了。”说罢又向万妙仙姑道:“久闻仙姑灵丹接骨如天衣无痕,不知怎么接法,可能见告么?” 万妙仙姑尚是头一次见绿袍老祖说话,不敢怠慢,连忙从身畔葫芦内取出八粒丹药,分授绿袍老祖、西方野佛,道:“此丹内有陷空老祖所赐的千年续断,外加一百零八味仙草灵药,在丹炉内用文武火符咒祭炼一十三年,接骨生肌,起死人而肉白骨。像二位道友这样高深的道行,只须寻着有根基的替身,比好身体残废的地方,将他切断,放好丹药,便能凑合一体。此丹与毒龙尊者所炼的接骨神丹,各有妙用,请二位带在身旁,遇见真机便能使法体复旧如初了。”二人闻言大喜,连忙称谢不迭。当下俞德早已先行,毒龙尊者陪了尚和阳、绿袍老祖、西方野佛、万妙仙姑,一齐起身出洞,尚和阳道:“待我送诸位同行吧!”脚一顿处,一朵红云将四人拥起空中。不一顿饭时侯,到了青螺宫,迎接进去,到了里面见了一些魔教中知名之士,因为救人情急,彼此忽忽见完了礼,同到后面丹房之中。 见师文恭正躺在一张云床之上,面如金纸,不省人事。断手放在两旁,两只手业已齐腕断去。尚和阳近前一看伤势,惊异道:“他所中的,乃是天狐宝相夫人的白眉针!她如超劫出世,受了东海三仙引诱,与我们为难,倒真是一个劲敌呢!此针不用五金之精,乃天狐自身长眉所炼,只要射入人身,便顺着血脉流行,直刺心窍而死。看师道友神气,想必也知此针厉害,特意用玄功阻止血行,暂保目前性命,至多只能延长两整天活命了!” 毒龙尊者一听师文恭中的是天狐的白眉针,知道厉害,忙问尚和阳:“道兄既知此针来历,难道不知解救之法么?” 尚和阳道:“此针深通灵性,惯射人身主穴,当初我有一个同门师弟曾遭此针之厄,幸亏先师知道此针来历,只有北极寒光道人用磁铁炼成的那一块吸星球,可将此针仍从原受伤处吸出。亲身去求寒光道人借来吸星球,将针吸出,运用丹药调冶年馀,才保全了性命!自从寒光道人在北极兵解,吸星球下落不明了!” 万妙仙姑在一旁,也早已认出白眉针的来历,只是她城府甚深,所以并不明言,心知若是天狐宝相夫人超劫出世,自己这方面,实难讨好,略为和众人寒暄一会,先行借故离去。许飞娘走后,众人商议一会,毒龙尊者道:“我想后日便是会敌之期,峨眉派究竟有多少能人来到还不知道。我意欲在外殿上搭起神坛,用我炼的水晶球,行晶球视影之法观察敌人虚实。”众人久闻魔教中水晶照影之法,能从一个晶球中将千万里外的情状现将出来,虽然只知经过,不知未来,加果观察现时情形,恍加目睹一般,自然想开一开眼界,齐声道好。 绿袍老祖却闭目静养,一声不出,毒龙尊者也不敢再去问他,和众人一起走了出去。毒龙尊者也是一时大意,以为绿袍老祖行动不便,不如任也和西方野佛在丹房中静养,不想日后因此惹下杀身之祸!这且不提。 众人到了前殿,法坛业已设好,当中供起一个大如墨斗的水晶球。毒龙尊者分配好了职司,命八灵按八卦方位站好,自己跪伏在地,口诵了半个时辰魔咒,咬破中指含了一口法水,朝水晶球上喷去。立刻满殿起了烟云,通体透明的晶球上面白蒙蒙好似罩了一层白雾。毒龙尊者在蒲团上盘膝坐定,静气凝神,望着前面。一会功夫,晶球中白雾消散,先现出一座山洞,洞内许飞娘居中正座,旁边立着一个妖媚女子,还有一个汉子,在那里打一个绑吊在石梁上的少年。那少年忽化了一幢彩云不知去向。球上似走马灯一般,又换了一番景致,现出是一片崖涧,涧上面有彩云笼罩,从彩云中先飞起一只似鹰非鹰的大鸟,背上坐着一双青年男女,直往西方飞去。一会又飞上三个少年女子,也驾彩云往西方飞去。 后一页前一页 回目录
倪匡-->紫青双剑录-->第十二回 黑煞落魂 疗尸三宝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第十二回 黑煞落魂 疗尸三宝 这晶球视影之法,最耗人精血,轻易从不妄用。这次因见西方野佛同师文恭,都是道术高强之士,竟被几个小女孩所伤,知道敌人不可轻悔!又听尚和阳说宝相夫人二次出世,尤为惊心,所以才用晶球视影之法观察敌人动静,及至见球上所见,峨眉派几个有名能人并未在内,好生奇怪! 晶球上面又起了一阵烟雾,烟雾消散之后,现出一座雪山底下的一个??凹。凹中盘石上面坐定一个形如枯骨道姑。正待往下看去,球上景物未换,忽然现出一个穿得极其破烂的化子 ,面带讥笑之容,对面走来,越走人影越大,面目越真。尚和阳在旁已看出来人是个熟脸,见也渐走渐近,好似要从晶球中走了出来,先还以为是行法中应有之境,虽然惊异,还未喊毒龙尊者留神。转瞬之间,球上化子身体将全球遮蔽,猛听毒龙尊者道:“大家留神,快拿奸细!”手扬处,随手便有三枝飞叉夹着一团烟火,往晶球上化子飞去! 尚和阳首先觉察不好,一面晃动魔火金幢,一面将白骨锁心??祭起迎敌。就在这一眨眼的当儿,晶球上忽然一声大爆炸过去,众人耳旁只听一阵哈哈大笑之声 ,敌人未容法宝近身,早化成一道匹练般的金光,冲霄飞去! 毒龙尊者不瑕再顾别的,连忙升空追赶时,那道金光只在云中一闪,便不见踪迹。知道追赶不上,只得收了法宝回来。进殿一看 ,那个晶球业已震成了千百碎块,飞散满殿。八魔当中有那防备不及的,被碎晶打了一个头破血出,白白伤了一件宝贝,敌人虚实一点也未看出。毒龙尊者正在懊丧,回头见俞德立在身后,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便问:“又有甚么事?这般神色恍惚!”俞德答道:“启禀师父,西方师叔与绿袍老祖走了!” 毒龙尊者道:“绿袍道友性情古怪,想是嫌我怠慢了他,只是他二人尚未觅得替身,如何便走泥?”俞德又说道:“师师叔也遭惨死了!”毒龙尊者闻言大惊,忙问何故。 俞德战战兢兢的答道:“弟子在丹房之外,向内偷看,只见从绿袍老祖身旁飞起一团绿光,将师师叔罩住,师师叔好似知道不好,只说了一声:“毒龙误我,成全了你这妖孽吧!”说罢,绿袍老祖便催西方师叔动手,西方师叔拔出身上的戒刀,上前将师师叔齐腰斩断。弟子这时才看出绿袍老祖并非行动须人扶持,先前要人抱持是装假的。西方师叔斩下了师师叔半截身躯,绿袍老祖便和一阵风似地,将身凑了上去,与师师叔下半截身躯合为一体,夺过西方师叔手中戒刀,将师师叔左右臂卸下,连那两只断手将一只递与西方师叔,自己也取了一只接好。喊一声走,化成一道绿光,飞出房中,冲霄而去!“毒龙尊者闻言,只气得须眉戟立,暴跳如雷。当时便要前去追赶,与师文恭报仇。尚和阳劝毒龙尊者道:“我早疑绿贼元神既在,又能脱身出来,如同行动还要令师弟抱持。万不想会做下这种恶事!如今敌人未来,连遭失意之事,你身为此地教祖,强敌当前,无论如何,也须定了胜负,才能前去寻也,何必急在一时呢?” 毒龙尊者道:“道友难道还不知师道友是藏灵子的徒弟?如不为他报仇,他知道此事,岂肯与我干休!我宁将多年功行付于流水,也要与二贼拚个死活,如不杀他,誓不为人!”尚和阳又将绿袍老祖在谷外险些伤了鸣盘婆弟子之事说了一遍,毒龙尊者闻言,愈加咬牙切齿忿恨! 尚和阳道:“适才震破晶球的那个人,叫作怪叫化穷神凌浑,真是一个万分可恶的仇敌。以前不知有多少道友死在他的手中。我久已想寻也报仇,这次又寻上门来找晦气,起初不知也弄玄虚,错以为是球中现影,手慢了一些,被也逃走。” 尚和阳道:“峨眉派既能将他都网罗了来,定还能人甚多,倒真不可轻敌呢!” 这时八魔中有被晶球碎块打伤的,都用法术丹药治好,领了他们邀请来一些妖僧妖道,上来参见。毒龙尊者又吩咐了一些应敌方略,才行退去。俞德已将师文恭残骨收拾,用锦囊裹好,放在玉盘中捧了上来。毒龙尊者见师文恭只剩上半截浑圆身体,连两臂也被人取去,又难受又忧惊,再加师文恭面带怒容,二目圆睁不闭,知他死得太屈,再三祝告说是青螺事完,定与也寻找这几个仇人,万剐凌迟!这才命俞德取来玉匣将残骨装殓,异日擒到仇人,再与藏灵子送去,这且不提。 作书人补叙师文恭受伤的情形,原来当时灵云姐妹、朱文、周轻云、与紫玲姐妹等在鬼风谷救出英琼若兰,大家合力赶走了西方野佛雅谷达,还断了也一倏手臂,各人将法宝飞剑收起,回身再看若兰英琼,俱都昏迷不醒。灵云忙叫金蝉去寻了一点山泉,取出妙一夫人赐的灵丹与二人灌了下去。因邓八姑尚是新交,英琼若兰中毒颇深,须避一避罡风。仗着人多势众,不怕妖僧卷士重来,率性大家抱了英琼若兰,同至谷底妖僧打坐之处歇息,等她二人缓醒过来再一齐护送同走。 众人下到谷底,重又分别见礼,互致倾慕。各人谈起前事,灵云听说吴文琪也来了,司徒平弃邪归正,与紫玲姊妹联了姻眷,并奉玄真子、神尼优昙、餐霞大师、追云叟诸位前辈之命,同归峨眉门下,心中大喜。见英琼若兰服药之后,英琼以前服过不少灵药仙果,资禀已异寻常,首先面皮转了红润,不似适才面如金纸。 若兰面色也逐渐还原,知道无碍。便请紫玲姊妹先去将女空空吴文琪、苦孩儿司徒平接来,再同返玄冰谷,商议破青螺之法! 紫玲姊妹走后不多一会,英琼若兰相继醒转。只是精神困惫,周身仍是疼痛。 见灵云姊??与朱文在侧,又羞又忿。灵云安慰了二人几句,便介绍轻云与二人相见,并说还有两位新归本派的姊妹,去接吴文琪,与司徒平去了。英琼若兰对于轻云文琪久已倾仰,一听本派又新添丁几位有本领的师姊妹,才转愧为喜。 灵云仔细考查二人神态,知道尚不便御剑飞行。与轻云计议一会,决计暂时不令英琼若兰等去受雪山上空的罡风,由二人骑着神雕低飞,大家在她二人头上面飞行,以便保护。 神雕佛奴自从伤了妖僧,便飞起空中,不住回旋下视,以备遇警回报。灵云等把神雕招了下来,请英琼若兰骑了上去,先缓飞上高崖,再命神雕低飞往峰下飞去。灵云姊弟与朱文轻云四人,着一人在神雕身后护送,馀下三人将身起在天空飞行,观察动静。 英琼若兰在雕背上与轻云一路说笑,刚刚离峰脚不远,轻云猛见对面走来一个身高八尺、睑露凶光、耳戴金环的杠衣头陀,随同着一个中等身材,面容清秀的白睑道士,从峰下斜刺里走过。定睛一看,那道人不认得,那头陀正是瘟神俞德!因为彼此所行不是一条路径,俞德先好似不曾留神到轻云等三人,轻云便对英琼若兰说:“对面来了两个妖人,须要留心!”言还未了,俞德同那道人忽然回头,立定脚步,注视着轻云等三人,好似在议论甚么。 英琼若兰适才吃了妖僧的亏苦,本来又愧又气,一听轻云说对面来了妖人,便也不顾身体疼痛,双双跳下雕背。这时双方相隔不过数十步远近,英琼先下手为强,手扬处,紫郢剑化作一道数十丈的紫色长虹,直朝俞德飞去! 那道人正是青海柴达木河畔,藏灵子的得意门徒师文恭。 师文恭应了毒龙尊者的邀请,在路上听俞德说起邓八姑得了雪魂珠之事,虽然一样起了觊觎之念,只不过他为人好强,不愿去欺凌一个身已半死不能转动的女子。打算先到冰玄谷去见邓八姑,自己先用法术将她半死之身救还了原,然后和她强要那雪魂珠。依了俞德原要驾遁光前去,师文恭因为左右无事,想看一看雪山风景,这才一同步行前往。 也们刚刚走离小长白山不远,俞德恭恭敬敬随侍师文恭一路谈说,轻云等从峰上下来,并未察觉。还是师文恭首先看见峰头上飞下来一只金眼大黑雕,上面坐着两个女子,心知不是常人,使唤俞德观看。俞德偏身回头一看,雕后面还跟着一个女子护送,正是周轻云,知道这几个女子又是来寻青螺的晦气无疑!不由心中大怒,当下唤住师文恭说道:”这便是峨眉门下馀孽,师叔休要放她们逃走!” 师文恭虽是异派,颇讲信义,以为这几个女子还能有多大本领?胜之不武,只要对方不招惹,就不犯着动手。正和俞德一问一答之际,忽见雕背上女子双双跳了下来,脚才着地,便有一道紫色长虹飞来。师文恭认得那道紫光来历,大吃一惊,知道来不及迎敌,喊声『不好!』将俞德一拉,同驾遁光纵出去百十丈远近,因救俞德,慢了一些,头上被紫光扫着一点,戴的那一顶束发金冠,连头发都被削下一片,又惊又怒! 那紫光更不饶人,又随后飞来!师文恭知道厉害,不敢怠慢,先从怀中取出三个钢球往紫光中打去,才一出手,便化成红黄蓝三团光华,与紫光斗在一齐。同时轻云若兰的飞剑,也飞将起来助战,若兰更从百忙中,将十三粒雷火金丸放出。十三团红火如雷轰电掣飞来!师俞二人措手不及,早着了一下金丸!将须发衣服烧燃。师文恭心中大怒,一面捏诀避火,忙喊:“俞德后退,待我用法宝取这三个贱婢的狗命!” 俞德见势不佳,闻言收了飞剑,借遁光退逃出去。师文恭早从身上取出一个黄口袋,口中念念有词,往外一抖,将也炼就的黑煞落魂砂放将出来。立刻阴魂四起,惨雾沉沉,飞剑陨芒,雷火无功!一团十馀亩方圆的黑气,风驰云涌般,朝英琼等三人当头罩下!轻云知道厉害,忙收飞剑,喊道:“二位留神妖法厉害!”说罢首先纵起空中。 英琼紫郢剑虽不怕邪污,怎耐求胜心切,不及收剑,若兰也慢了一些,刚要收起飞剑,猛觉眼前一黑,一阵头晕眼花,立刻晕倒,不省人事!师文恭正要上前拿人,忽听空中几声娇叱,雨后长虹一般,早飞下一道五彩金光,照在落魂砂上面。 黑气先散了一半,同时又飞下一幢五色彩云,飞入黑气之中,电闪星驰般滚来滚去,哪消两转,立刻阴魂四散,黑雾全消!把师文恭多少年辛苦炼就的至宝,扫了个乾净,化成狼烟飞散! 师文恭俞德定睛往前一看,空中飞下来几个少年男女,一个手中拿着一面镜子,镜上面发出百十丈五色金光。一转眼间,那幢彩云忽然不见,现出一个身长玉立的少女。这几个人才一落地,失是一个幼童放出红紫两道剑光,跟着还有一男四女也将剑光飞起,内中一个女子还放出一团红光,同时朝师文恭俞德二人飞来! 俞德认出来人中有齐灵云姊弟、女神童朱文,还有万妙仙姑门下的苦孩儿司徒平,不知怎的会和敌人成了一党。师文恭见敌人才一照面便破了他的落魂砂,又愤恨又痛惜,咬牙切齿把心一横,正要披头散发,运用地水火风与来人拚命,谁知敌人人多势众,竟不容也有缓手功夫,法宝飞剑如暴雨点般飞来! 俞德见势不佳,两次借遁避了开去。师文恭认得朱文所拿宝镜与寒萼所放出来那团红光,俱非自已的法宝所能抵敌。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行法已来不及,只得一面将三粒飞丸放起,护着身体,往空遁走。准备先逃回去,等到端阳再用九幽转轮大藏法术擒敌人报仇。身才飞起地面,紫玲见众人法宝飞剑纷纷飞出,早防敌人抵敌不住逃走,将身起在空中等候,果然敌人想逃,更不怠慢,取了两根宝相夫人遗传的白眉针,放将出去!这针乃宝相夫人白眉所炼,共三千六百五十九针,非常灵应,专刺人的要穴,见血攻心,厉害无比!宝相夫人在日一共才用了一次,紫玲因母亲遗爱,平日遵照密传咒语加紧祭炼,已炼得得心应手。今日见师文恭头上隐隐冒着妖光,一身邪气笼罩,知道此人妖术决不止此,如被他逃走,必为异日隐患。 又见也遁光迅速,难于追赶,这才取了两根白眉针打去。 那白眉针出手便是两道极细红丝,光??闪闪,直往师文恭身上要穴飞去,师文恭知道不好,正要催遁光快逃时,偏偏那只金眼黑雕先前见主人中了敌人落魂砂倒地,早想代主报仇,将身盘旋空中,遇机使行下击。忽见敌人想逃,哪里容得?两翼一束,飞星坠石般追上前去。师文恭白眉针还未避过,神雕已经飞来,防得了下头,防不了上头。一个惊慌失措,将身往下沉。虽然躲过头部,左臂已被神雕钢爪抓住。暗骂:“扁毛畜生,也来欺我!”正待运用右手用独掌开山之法,回身将神雕劈死,耳旁忽听得呼呼风响,右臂上一障奇痛彻骨,回头一看,不知从何处又飞来一只独角神鹫,将右臂抓住! 就在这转瞬之间,已被白眉针打了个正着!当下夺起全身神力,咬紧牙根,运用真气,将两臂一抖,『咯咯』两声,两手臂同时齐腕折断,师文恭原是想装作落地,再借土遁逃走。正赶上俞德伏在隐处,见师文恭情势危急,自已又无力去救,忽见师文恭从空落下,两只手臂已断,恐落敌人之手,冒着万险借遁光冲上前去,连两只断手一把抱个正着,驾起遁光,斜刺里飞逃回去! 灵云等早见俞德逃走,因全神贯底师文恭一人,一见师文恭中了两白眉针,又被神雕神鹫双双飞来擒住,更以为师文恭决难逃走。忽见师文恭自断两手,身躯坠落下来,因两下相隔甚远,正往上前将他擒住,却被俞德从潜伏处冲将上去,将师文恭抱住逃走!众人还要分人跟踪追赶,紫玲道:“妖人已中了我白眉飞针,两手又废,不消多时那针便顺穴道血流直玟心房,虽然被同党救走,也准死无疑!我看那妖道满身邪气,本领定非寻常,适才如非我们人多势众,使他措手不及,胜负正难逆料。申李两位妹子中毒甚重,青螺虚实尚未听邓八姑说完,穷寇勿追,由他去罢!” 众人看英琼若兰,只见她们面容灰败,浑身寒战不止。只得由灵云先给二人口中塞了两粒丹药,保住二人性命,到了玄冰谷再说。一行人到了玄冰谷,大家捧持英琼若兰同进谷凹,见了邓八姑,略谈前事。八姑闻言,又看了看英琼若兰的中毒状态,大惊失色道:“这两位道友中的乃是黑煞落魂砂!只青海藏灵子有此法宝。藏灵子虽是邪教,为人正直,决不与毒龙尊者一党。放砂的人乃是他的徒弟师文恭。他这黑煞落魂砂,一经中上便即魂散魄消!” 大家闻言非常着急,便问可有解救之方?邓八姑道:“她二位中毒已深,甚难解救。除非寻得三样至宝灵药!一是千年肉芝仙生血,二是异类道友用元神炼就的金丹,三是福仙潭的乌风草。先用金丹在周身贴体流转,提清其毒,内服乌风草祛除邪气,再用芝仙生血补益元神,尚须修养多日,才能复元!” 『注:金丹:所谓』异类道友『,就是指非人烦,而苦修成仙的其他动物,如书中的金眼神雕、神鹫、宝相夫人等是,异类修仙,要先炼内丹,内丹也称金丹,是异类的命根,失去内丹,一切苦修,皆成泡影。』 金蝉跳起身来说道:“你说的我们已有了两样了!”八姑闻言,惊喜问故。朱文便说出申若兰是桂花山福仙潭红花姥姥的弟子,藏有一瓶乌风酒,比岛风草还要有力。金蝉则找到一个『肉芝』,已经成形,类如婴儿,金蝉因它已有数千年道行,不肯伤害,将它移植到了凝碧崖等事。 八姑道:“人间至宝都归峨眉,足见正教昌明!不过她两位已不能御剑飞行,尤其不能再受罡风,峨眉相隔数千里,还有异类元神炼就的金丹,无从寻觅,虽有二宝也是枉然!”寒萼听到这里,忍不住看了紫玲两眼。 紫玲也不去理她,迳向众人说道:“愚姊妹来时,餐霞大师曾传谕命愚姊妹救李申两位眼前之厄,愚姊妹有一弥尘??,能带入顷刻飞行千里,周身有彩云笼罩,不畏罡风。金丹更是现成,事不宜迟,此刻动身,尚可赶回来破青螺。不过听说凝碧崖有仙符封锁,极难下去,最好请一位同行才好!”众人闻言大喜,灵云因金蝉与肉芝有恩,取血较易,使命金蝉随行。 八姑忽问紫玲道:“适才听说师文恭中了道友的白眉针,如今听道友用弥尘??,这两样俱是当年宝相夫人的至宝,初见忽忙,未及详谈,不知道友与宝相夫人是何渊源,可能见告么?” 紫玲躬身答道:“宝相夫人正是家母,紫玲年幼,对于先母当时的交游所知无多,不知仙姑与先母在何时订交,请明示出来,免乱尊卑之序。”八姑见紫玲姐妹果是宝相夫人之女,好生惊异。知道紫玲姊妹定得了宝相夫人的金丹,故此对救李申二人敢一手包览。又见紫玲谦恭有礼,益发高兴,便答道:“我与令堂仅只见过几次,末学后辈,并未齐于雁齿。当时承她不弃,多所奖掖指导,算起来我与道友仍是平辈,道友休得太谦。” 紫玲闻言,口称遵命,因司徒平道力较浅,背人嘱咐了神鹫几句,教它加意护持。然后与寒萼分抱着英琼若兰,请金蝉站好,晃动弥尘??,喊一声『起』。立刻化成一幢五色彩云,从谷底电闪星驰般升起,眨眨眼飞入云中不见,众人大为叹服。轻云文琪又将紫玲姊妹与司徒平这段姻缘经过,一一说知。 邓八姑道:“宝相夫人得道三千年,神通广大,变化无方。异类散仙中第一流人物。秦家姊妹秉承家学,又得许多法宝,现在归人贵派,为门下生色不少。李申两位道友得宝相夫人金丹解救,不消多日便能复元了!” 灵云又问八姑昨晚探青螺结果,八姑道:“昨晚我去青螺,见魔宫外面阴云密布,邪神四集,我从生门人内,因是元神,不易被人觉察,到了里面,才知他们还约了有东方五鬼天王尚和阳。那是异派中有名人物!” 灵云等人听了尚和阳的名字,俱都面有忧色,八姑又道:“我在归途,却遇到了一位前辈异人,怪叫化穷神凌浑,将我唤住,也问起青螺魔宫的事,看来他有意相助,那就不怕了!” 灵云等人,俱都听父母师长,说超过怪叫化穷神凌浑其人,知道他和嵩山二老一样,法力极高,游戏人间,性情古怪滑稽,听八姑说起他肯帮忙,俱皆大喜。 正在说着,各人只觉眼前一花,接着现出一个化子,喝道:“背后说人,该当何罪!“灵云追随父母多年,见多识广,见这个化子非常睑熟,曾在东海见过一次,略一存思,便想起他正是怪叫化穷神凌浑,不禁大吃一惊,忙喊馀人上前跪见道:“凌师伯驾到,弟子齐灵云率众参拜!” 凌浑唤众人起来,对灵云道:“我适才知道毒龙尊者要用水晶球观察你们过去同现在的动静,好用妖法中伤,恐你们不知,日后受了暗算,已行法将之破去了!” 灵云正想请凌浑助破青螺魔宫,凌浑一晃身形,踪迹不见,邓八姑适才见了凌浑,元神也随众参拜。未及上前请求度厄,凌浑业已飞走,好生叹息。当下转托众人代她向凌浑恳求一二,灵云道:“这位师伯道法通玄,深参造化,只是性情特别,人如与他有缘,不求自肯渡化,与他无缘,求他枉然。且等凌师伯少时如肯再降,或者青螺相遇时,必代道友跪求便了!”八姑连忙称谢! 众人谈着,不觉时光既过,到了半夜,一幢彩云从空飞下。紫玲姊妹同金蝉由峨眉飞回,说到了凝碧崖,金蝉先取出乌风酒与李申二人服了,又由寒萼用宝相夫人的金丹与李申二人周身滚转,提清内毒。再由金蝉去求芝仙讨了血,与二人服下。不到一个时辰,只双醒转,依了李申二人,还要随紫玲姊妹带回,同破青螺。 紫玲因见二人形神疲顿,尚须静养,再三苦劝! 英琼、若兰只得请紫玲回到八姑那里,即速命神雕飞回。又请灵云等破了青螺,千万同诸位师兄师姊回去,以免她们悬念寂寞。 灵云仍恐李申二人,于心不死,决定破了青螺再命神雕回去,又恐神雕见主人不来私自飞回,使唤了下来瞩咐一番,谁知神雕一听主人不来,又传话叫它回去,哪肯听灵云吩咐!灵云叨咐刚完,神雕只把头连摇,长鸣一声,冲霄飞起,那只独角神鹫也飞将过来,追随而去。 灵云知道神雕奉白眉和尚之命,长护英琼,相依为命,既不肯留,惟有听之。 一会功夫,神鹫飞回,向着紫玲不住长鸣。紫玲听出它的鸣意,便对灵云道:“那只神雕真是灵异,他对神鹫说,英琼妹子尚有灾厄未满。它奉白眉和尚之命,一步也不能远离,请姊??不要怪它。适才我在峨眉,也见英琼妹子煞气直透华盖,恐怕就要应在日前呢!”灵云等闻言,但都颇为担心,怎奈难于分顾,只得等到破了青螺之后,回去再作计较。 这时,只听远处传来凌浑的口音道:“五鬼天王尚和阳要来盗雪魂珠,八姑小心!”语音不响,可是入耳全身皆震。灵云叹道:“这位师伯,真有通天破地之能,这时地人不知在哪里,万里传音,如同对面!” 八姑听得凌浑的警告,沉思一阵,才请众人依她指定方位站好,只留吴文琪一人。各运剑光将玄冰谷封住,以防万一。由她先行了一阵法,然后元神退出躯壳,下了石台,口中念念有词,她坐的那一个石台忽然自行移向旁边。 文琪近前一看,下面原来是个深穴,黑洞洞的隐隐看见五色光华,如金蛇一般乱窜。八姑先口诵真言,撤了封锁,止住洞中五色光华。请文琪借了朱文的宝镜在手中持着,飞身入洞。宝镜光华一照,才看出下面竟是一所洞府。金庭玉柱,银宇瑶阶,和仙宫一般,只是奇冷非常,连文琪修道多年的人都觉难以支持,八姑移开室中王灵床,现出一个石穴,里面有一个玉匣,雪魂珠便藏在里面。 八姑诗文琪先藏起宝镜,洞府依旧其黑如漆,八姑口诵真言,喊一声『开』! 便有一道银光,从匣内冲起,照得满洞通明。八姑从匣内取出那粒雪魂珠,原来是一个长圆形,大才径寸的珠,晶光四射,耀目难睁,不可逼视。 八姑望着吴文琪,道:“尚和阳不知何时才来,各人随时要去攻青螺魔宫,只有妹子你肯帮忙,真感谢不尽!” 后一页前一页 回目录
倪匡-->紫青双剑录-->第十三回 白骨锁心 大破魔宫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第十三回 白骨锁心 大破魔宫 文琪笑道:“何出此言!”八姑道:“这便是我费尽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得来的万年雪魂珠。凡人一见,受不住这强烈光华,立刻变成瞎子!我因得珠之后未及洗炼,便走火入魔坏了身体。这珠晶光上烛霄汉,定要勾引邪魔前来夺取,幸而预先备有温玉匣子,将它收贮,又用法术封锁洞府,自己甘受雪山刺骨寒飕,在洞顶石台守护至今,才未被外人夺去!此珠只和西方野佛雅谷达斗法用过一次,若非此珠,我早已被魔火化成飞灰了!” 文琪道:“那五鬼天主尚和阳,比雅谷达要厉害得多,你可有甚么善法?” 八姑叹了一声,道:“此珠已经我用心血点化,能随心所欲,敌人如来,你无须迎敌,只须潜伏洞中代我守护玉匣。如见我这雪魂珠自飞入匣,必是我抵敌不过来人。道友可将此珠紧带身旁,无论洞上有甚么异象,也不去管他。由下面驾剑光冲出,遁回峨眉,我自会追随前去。此乃预先防备最后失败之策,并非真要如此惨败!现在我便将元神与珠合一,我在前引路上去吧!”说罢,一晃身形,八姑便不知去向。 只见亮晶晶一团银光往上升起,文琪随着飞身上来,眼看那团银光飞进石台之上,挨近八姑身旁便即不见。同时石台回了原处,八姑在石台上开口,请大家收了剑光,近前说道:“有劳诸位道友,适才那团银光便是我的元神与雪魂珠合在一起,我已将珠带在身旁,静候与敌人决一胜负存亡了!” 灵云等虽觉只有文琪一人协助八姑,有点不放心,但端阳正日,就在明天,破青螺魔宫是头等大事,不能不做,只得再三叮嘱。 第二天,各人离了玄冰谷,在青螺附近,会见了侠僧轶凡的弟子赵心源等人,商议下来,决定由灵云、金蝉等人,负起对敌之责,由金蝉先打头阵。 金蝉兴高采烈,借弥尘??之力,一晃到了魔宫之前,一现身,就和八魔交起手来。金蝉的飞剑,两柄成双,光华一红一紫,名唤鸳鸯霹雳剑,乃是妙一夫人当年降魔至宝,何等厉害,八魔哪里抵敌得住?只好发动事先布置的妖阵对峙。 双方正在斗法间,忽听空中一声大喝道:“尔等速退,待我取他性命!”金蝉闻言往前一看,从空中飞下一个红衣赤脚的童子,看年纪不过十一二岁,颈上挂着两串钱纸同一串骷髅念珠,两条手臂比他身子还长,一手执着一面金幢,一手执着五个骷髅攒在一齐造成的五老??,满身俱是红云烟雾围绕。才一落地,诸魔俱都收了妖术法宝,纷纷后退! 金蝉虽未见过,因听邓八姑说过来人的打扮,知道是五鬼天王尚和阳,乃这次青螺延请来的最厉害人物。金蝉本该立即遁走,甚么事也没有。无如贪功心切,就在这一刹那的当儿,尚和阳已将魔火金幢展动,立刻便有一团红云彩烟,直朝金蝉那道红光飞去。才一接触,光??更减了好些,金蝉知道宝剑已受伤,幸是紫光还未受损,连忙将手一招,刚将剑光收回,尚和阳已将白骨锁心??祭起! 只见一团绿火红云中,现出栲栳大五个恶鬼脑袋,张着血盆大口,电转星驰般,直朝金蝉飞到。金蝉知道单是那团红云已难抵敌,何况又加上这一柄妖??!不敢恋战,将弥尘??展开,喊一声『起』,化成一幢彩云而去! 尚和阳眼看白骨锁心??飞到敌人面前,心想你有多大道行!只要被那五个魔鬼头咬住,决无幸理。忽见敌人取了一面小??,身子一闪化成一幢彩云,只一晃便失了踪影。认得是宝相夫人的弥尘??,不知怎的会到那小童手内,只得将法宝收回。 这时,忽然四方八面同时金钟响动,知道敌人来得不少,忙将魔火金幢与白骨锁心??插在腰间,披散头发,双手合拢搓了几搓,对四面八方发了出去。便听雷声殷殷,尚和阳发动了魔阵,仔细往四面一听,那雷声四面都有回应,只正面谷口死门上没有回响!尚和阳大为惊异,连忙取出七情网,往空中撒去,想先罩住了上面,然后亲身到死门上再观察动静。 也那『七情网』,是魔教中的至宝,一旦发动,被网罩住,神智昏迷,七情六欲,一起攻上心头,幻象生生,如痴加醉,任由摆布,极是厉害。 谁知这时,尚和阳取网在手,正在捏诀念咒,倏地手中一动,被人劈手一把将七情网抢去。尚和阳大吃一惊,也未看清来人,将口一张,喷出数十丈魔火,直朝对面飞去。只见一个穿着破烂的化子在有火红云中一晃,往空中飞去。认得那化子正是晶球上所见的怪叫化凌浑。他失了七情网,怎肯干休!将牙一挫,一朵红云往空便追,看着追到谷口,那花子忽从空中落下,尚和阳跟踪飞下一看,已不知去向。 再看死门上,横着两具??身,死门已被人破去,又惊又怒。这魔阵共有七门,要一起发动,相生相赳,威力无穷,少了一门,反倒有损,而其时四面波涛汹涌,火声熊熊,风声大作,知道其馀各门的地水火风,业已发动,死门既破,恐怕有失,连忙飞身回到主峰。 这时毒龙尊者和俞德在主峰上行法帮助尚和阳发动魔阵,不多一会,魔阵各门上都起了地水火风。毒龙尊者正喜敌人已入罗网,猛一抬头,各处都是水火烈风响成一片,惟独死门那一面依旧清明,正在惊疑,忽见尚和阳飞来。 只见尚和阳神色紧张,满面怒容,人在半空,就大叫道:“我的七情网,被人抢去,死门失守,所幸七面阵势只破了一面,还可施为!如今生门是全阵命脉,那里守阵之人虽多,恐怕敌那贼叫化不过,意欲亲身前去镇守。现在敌人破了死门,以为有了退路,必定深入。死门上无人,可着一人拿我的白骨锁心??同你的软红砂前去防守,还可反败为胜!“正说之间,一个叫作独角灵官乐三官的妖人从空飞到,口称自己愿去改守死门。这时八魔请来的妖僧妖道除分守各门外,全部聚集在生门。主峰上只毒龙尊者和俞德同十二个侍者,并无他人。尚和阳报仇心切,一些也未打算,轻易将白骨锁心??交与乐三官,忽忽传了用法,嘱咐小心在意。乐三官满面含欢接过来,口称遵命,又向毒龙尊者要了两把软红砂,也传了用法口诀,便往死门上飞去。 尚和阳等乐三官走后,将脚一顿,一朵红云,直往生门飞去。尚和阳和毒龙尊者所设的七门魔阵,七门是:生、死、陷、弱、堕、灭、怖七个门户。生死两门,是全阵命脉,死门已给怪叫化凌浑破去,尚和阳非亲自去主持生门不可。 尚和阳飞到,才一落地,首先拔起一面大旗,只诵魔咒,往空舞了几下,立刻惨雾迷漫,阴风四起,红??闪闪,雷声大作。同时手中魔火金幢,正待念咒祭起,倏地从空中照下一道百十丈五色霞光,光到处先后两三声惨呼过去,雾散风消,雷火无功,接着飞下数个妙龄女子,来者正是灵云、朱文、紫玲姊妹。 而妖雾之中,毒龙尊者请来的妖人,纷纷放起飞剑法宝,攻将过来,双方展开混战。 五鬼天王尚和阳却不曾动手,也在山坡上,将两手据地,围着那面大旗倒行急转,口中念念有词,周身俱有云笼罩。众人知尚和阳在那里施展妖法,但是俱有敌人迎着动手,不得上前。 只见五鬼天王尚和阳念咒倒转越疾,隐隐还听得水火风雷之声在地下发动,知道再有一会,魔阵中地水火风便要发动! 徒然间,只听尚和阳一声大喝,翻跃而起,手持那面大旗,向上扬起,立时便有一团十馀亩方圆的杠云,向峨眉诸剑侠飞涌过来。对敌的那些妖僧妖道,见魔阵已然发动,也都各将法宝飞剑收回,退了开去。 灵云这一面,见山坡上飞起一团红云,敌人将剑光纷纷收回,不敢怠慢,恐怕剑光被红云所污,也都各人收了飞剑。朱文早有准备,站在众人前面将宝镜照将过去,镜上面发出五色金光,将那团红云挡住。尚和阳一见红云无功,用手往四外指了几指,接着便是几声雷响过处,毒龙尊者同各门上妖僧妖道,知道敌人俱已在生门上困住,便将阵势往生门缩拢。灵云等在朱文宝镜金光笼罩之下,只听金光外面震天价大霹雳与地下洪涛烈火罡风之声响成一片。一会功夫,毒龙尊者赶到,口中念念有词,号令一声,各门上妖僧妖道将妖??一展,纷纷将软红砂祭起,数十团绿火黄尘红雾起在半空。遮得满丁暗赤,往灵云等头上落将下来。 同时地面忽然震动,眼看崩塌!朱文一面宝镜只能拦住那团红云,正愁不能兼顾,紫玲见势危急,忙将金蝉手中取回弥尘??,口诵真言,接连招展,化成一幢彩云升起。忽然山崩地塌一声大震过处,众人适才立身之处陷了无数大小深坑,由坑中先冒出黄绿红一样浓烟,一出地面便化成烈火、狂风、洪水,往众人直卷上去。 紫玲朱文不敢怠慢,一个用弥尘??,一个用天遁镜,护着众人,不让妖法侵犯。 似这样支持了两个时辰,五鬼天王尚和阳满以为地水火风一齐发动,又有毒龙尊者软红砂,敌人决难逃生。谁知敌人先用一面镜子拦住自已的魔火红云,接着又化成一幢彩云在水火烈风上滚来滚去。虽然将敌人困住,竟不能损伤分毫,正在心焦,偶一回顾各门上妖僧妖道,个个都在,只死门上独角灵官乐三官没有到来。空着一门,只要被敌人看出破绽,仍可用那幢彩云从死门逃走,不由又惊又怒! 他还不知乐三官居心不良,想诳也白骨锁心??逃回山去,想起那??是自己多年心血炼就的至宝,恐怕乐三官有甚么差错,忙对毒龙尊者道:“道友且在此主持,待我去死门上观察一番就来!”说罢,一朵红云便往死门上飞去。到了青螺谷口一看,日光已快交正午,四外静悄悄的没有一些动静,再寻乐三官已不知去向,好生惊异,猛一寻思,不由顿足大怒道:“我受了贼道的骗了!这??被他骗去,又误传了他的用法,除非得到雪魂珠,才能收回此宝,报仇雪恨!” 正在愤恨,猛想起邓八姑得了雪魂珠,如今又与峨眉一党,她走火入魔,身子不能转动。今日未来,必然还在玄冰谷内。敌人倾巢来此,谷中只剩她一人,何不趁此时机飞到玄冰谷,夺了她的雪魂珠,再去寻乐三官夺回白骨锁心??,岂不是两全其美?想到这里,自以为得计,迳自喊一声『疾』!驾红云住玄冰谷而去。 原来乐三官将五鬼天王尚和阳的白骨锁心??骗到手中,又传了用法,仍恐尚和阳看破,不敢现于辞色。及至辞别尚和阳与毒龙尊者,往谷口死门飞去,心想这白骨锁心??乃是尚和阳在雪山数十年苦功,按五行生克,寻到五个六阳魁首,还糟蹋了四十九个有根基人的生魂,炼成此宝,准备二次出山寻峨眉派的晦气,得来煞非容易!他竟肯将这种至宝借我,还传了用法,真是千载良机,不如带了此宝,寻一个无人注目的深山??穴之中,隐藏起来! 乐三官想到这里,非常高兴,转眼到了死门,并不往下降落,正待往东方飞去,猛觉脚底被一种力量吸住,往下降落,低头一看下面正是青螺谷中外面,有一人朝上面招手,自已便身不由主的往下降落,知道遇见能手。先还仗着白骨锁心?? 在手,倘若那人为难,还可借他试试??的厉害,及至落地一看,那人正是日前晶球上现身的那个怪叫化凌浑,不由大吃一惊。才一见面,那化子龇牙一笑,说道:“今天青螺山这么热闹,道爷往哪里去?何不与我这花子谈谈,解个闷儿!” 乐三官知他厉害,一面暗中准备,假作欢容,躬身答道:“贫道本是应青螺友人之招,来此闲游。谁知两派又起残杀,实非修道人本分!不愿参加这场死劫,告辞回山,打此经过,道友相招,不知有何见教?”凌浑闻言笑道:“我招道爷下来,不为别的,俗语说得好,强贼遇到乖贼,见一面分一半,可惜道爷只得了鬼娃娃一件死人骨头,不好分得,就这样送我,我又于心难安!这么办,我如今正想赶走青螺这一群魔崽子,道爷反正暂时拿它无用,不如借我用上几天,再行奉还如何?” 乐三官知他说的是白骨锁心??,既敢明言强要,一定来者不善!心下虽然作忙,仍假作敷衍道:“道友敢是要借这柄白骨??么?贫道将此??借与道友,原无关紧要。怎奈此行乃尚天王之物,贫道向他借来,原另有用处。如今双方正在寻仇,贫道岂能将朋友之宝借与他的敌人?久闻道友神通广大,要此宝何用?休得取笑,告辞了!” 乐三官原知这个怪叫化难惹,自已骗宝逃走,未免情虚,所以强忍怒气,只图敷衍脱身了事。谁知言还未了,被凌浑劈面呸了一口,骂道:“贼妖道,给脸不要脸!你还打量我不知道你是从鬼娃娃骗来的吧!”说罢,伸手就是个大嘴巴。乐三官骇不及防,被凌浑一下打得半边脸肿起,太阳穴直冒金星!心中大怒,将手一拍腰间,飞起一道青光,直取凌浑。 凌浑哈哈大笑,手伸处,将那道青光接住,在手上只一搓,成了一团,放在口边一吸,便吸入腹内。张开两手说道:“你还有甚么玩意,快都使出来吧!”乐三官又急又怕,口中念念有词,将白骨锁心??一摆,立刻??上起了红云绿火,腥风中五个骷髅张开大口撩牙,直朝凌浑飞去。凌浑口喊『妖法厉害』。回身往谷内就跑,乐三官不舍那口飞剑,一手掏诀指挥白骨??,随后便追。口中高叫道:“贼叫化,你只将飞剑还我,我便饶你不死!” 刚刚追进谷口,忽见前面凌浑跑没了影子,正在用目往外视察踪迹,暗中头上被人打了一掌,立时心中一阵迷忽。耳中只听尚和阳的声音骂道:“大胆妖道,竟敢将我的法宝骗走!今日不要你的狗命,我尚和阳誓不为人!”乐三官回头一看,尚和阳手中执定灵火金幢,发出百丈红云,从后追来。吓得心惊胆裂,几次想借遁驾风逃去,不知怎的,法术竟失了灵验。知道尚和阳意狠心毒,被他追上便死无葬身之地,只得亡命一般往前飞跑! 他跑出去约有十馀里地,听得追声渐远,正在庆幸,猛听前面又一声断喝,抬头一看,尚和阳又在前面现身追来。把乐三官吓了一大跳,慌不迭的往回路就跑。 刚跑到谷口,尚和阳又现身出来拦住。似这样来回来去跑了几十次,末后一次,看见前面??上有一个大洞,回看后面尚和阳没有追来,这时业已力尽精疲,再也支持不住,提起精神,用尽平生之力,想从下两纵进洞去躲避。身才纵起,便见凌浑站在那块山石上面,自已想退回,已收不住脚,恰巧钻在也的胯下,被也骑住,乐三官还想挣扎时,被凌浑两腿一夹,眼前一黑,便晕死过去。 及至醒来,一眼看见站在面前的正是怪叫化凌浑,手上拿着自已从尚和阳手中骗来的白骨锁心??。他并不知适才尚和阳追他,是凌浑的法术。一见尚和阳不在,那??却到了他的手中,揣想尚和阳不是被凌浑赶跑,便是遭了毒手,自己如何能行?吓得回身就走! 居然顺顺利利,奔出了里许,喘气停下,才在庆欣,忽见前面石凹中露出一双泥脚,低头一看,正是凌浑抱着那柄??,睡得甚是香甜,鼾声大作。??上面五个骷髅又都在那里张嘴伸牙,像要咬来的神气,乐三官一惊间,那??上五个骷髅忽然凭空离??飞起,在绿火红烟困绕之中,上下翻滚,直朝他飞来!乐三官忽见白骨锁心??上五鬼飞来,他哪知其中厉害,不但不逃,还妄想用尚和阳所传收??口诀将??收回,谁知口诀还未念完,那个骷髅业已飞到!乐三官只闻见一阵血腥味,立刻头脑昏眩,晕倒在地。眼看那五个骷搂飞近乐三官身旁,正要张口咬。凌浑已一跃而起,大喝道:“王长子快些领了伙伴回来!这牛鼻子我还留他有用处呢。”说罢,那五个骷髅一齐飞回,凌浑迎上前去,将身子破衣服脱下,露出一身白肉,那五个骷髅竟上前围住凌浑,张开大口咬住凌浑不放。凌浑喝道:“王长子你遭劫三十六年,平白代人作恶,现在我来救你,你还不即早醒悟回头么?”说罢,便听得一种呜咽之声起自骷搂口中,紧咬住凌浑的白牙,也松了开来,只是悬空在凌浑身前,看来似在哀告求救。凌浑伸手,捧住了其中一只骷髅,取了一粒丸药,塞在那骷髅口中说道:“王长子你总算同我有缘,该你绝处逢生。现在我已给你解了魔法禁制,服了灵丹,少时我便带你到躯壳前去,快照我的话先去办罢!”说罢,将手中骷髅往空中一抛,喊一声『起』。手扬处,一道金光拥着那骷髅,直升高空,往前面飞去,转眼没入云中不见。 凌浑又向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乐三官??了一脚,乐三官立时醒来,凌浑手向乐三官一指,乐三官如痴加醉,直向前奔去,又受凌浑法术驱使,更去倒戈相向。 这时,在青螺魔阵之中,灵云等众人都在一处聚拢,由紫玲展动弥尘??,朱文用天遁镜,化成一幢彩云,万道霞光,在魔阵上面滚来滚去。一任雷火烈??,罡风洪水,毒云弥慢,妖雾纷纷,一丝也到不了众人身上。众人俱怕妖法污了法宝,只护着身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紫玲的白眉针不怕邪污,忙快中放将出去,魔阵诸妖八,道行浅点不知厉害的,挨着便倒。 毒龙尊者怒发如雷。将毒砂尽量放出,魔阵中轰轰烈烈之声,惊天动地。灵云等众人,正觉有点难以支持,忽见一道金光,如同匹练下射。金光影里现出凌浑,将手往灵云一挥。紫玲一声暗号,一幢彩云护着众人飞起。凌浑全身,被金光围绕,只见他在金光照??之下,神情威猛,再也不是平时突梯滑稽神气,双手一搓一放,便听地裂山崩一声大震,魔阵上罡风大起,烈??冲霄,十数道青黄光华纷纷往四外飞去。接着空中无数断头断脚,残肢剩体,与砂石尘雾,满天飞舞。 那些??体残骸,便是被凌浑以玄门无上法术破了魔阵时震死的妖人,只有十数个道行较高的妖人,亡命逃走。毒龙尊者在魔阵之中,闻得惊天动地的大震,心知不妙,又惊又怒,仗有妖法护身,还想作困兽斗。忽见阵前火山上有一披发道人,手中拿着一面小??,不住招展。??指处便有一溜五色火光发出,遇着的入非死即伤。定睛一看,正是适才代尚和阳把守死门的乐三官。不由又惊又恨,再回头一看,自己的党羽俱已死伤逃亡了个净尽,把心一横,重又掏诀念咒,咬破舌尖,一道血光直朝乐三官喷去,光到处,乐三官从小峰上倒下,滚入火海,死于非命。 后一页前一页 回目录
倪匡-->紫青双剑录-->第十四回 魔火焚身 聚魂更生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第十四回 魔火焚身 聚魂更生 毒龙尊者还待施为,忽然一道青光从空而下,光影中一个长身道童,高声喝道:“毒龙孽障,还我师兄师文恭的命来!”说罢手一张,便照出殷赤如血的一道光华,直朝毒龙尊者卷去。 毒龙尊者认得来人是藏灵子得意弟子熊血儿,知道不好,想借遁逃走,已来不及,被血光卷了进去。熊血儿用『红欲袋』装了毒龙尊者 ,迳转柴达木河去了。熊血儿走后,怪叫化凌浑现身出来,正待设法善后,倏地又是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现出一个白发老尼,对凌浑道:“凌道友大功告成,可喜可贺,贫尼无以为敬,待贫尼替道友驱逐魔火吧!” 凌浑认得来人是神尼优昙,心中大喜,连忙称谢道:“大师此来,不是单为驱逐魔火吧?”神尼优昙笑道:“凌道友果然不凡,青螺魔宫之中 ,有一件异宝,毒龙尊者不知开启宝盒之法,已经白便宜你了,不过,需借宝给邓八姑作解难之用,你可愿意?” 凌浑笑道:“出家人也打我这穷叫化子主意么?”神尼优昙笑而不语,从怀中取出两个羊脂玉瓶,瓶口发出百丈金光,朝水火风雷卷去。凌浑将足一顿,也化作长虹般一道金光 ,朝那水火风雷圈去,二人这一圈一收,不消片刻,水火风雷一齐消散。 神尼优昙道一声『行再相见』,金光起处,人已不见,凌浑飞进魔宫,在大殿中寻到一只玉盒 ,口中念诵真言,将手一拂,玉匣便开。里面原是两层,藏着六粒丹药同一根玉尺。玉光闪闪,照耀全殿,凌浑见了大喜,忍不住大声道:“广成子九天元阳尺,与聚魄炼形丹,同时出世,真是快事!” 一言还未了,忽然两道光华穿进殴来,现出两个佩剑女子,跑在凌浑面前,正是齐灵云、周轻云两人。凌浑笑道:“你二人来要我新得的九天元阳尺和聚魄丹去救邓八姑 ,是与不是?”灵云轻云双双躬身说道:“师伯慈悲,仙丹便赐两粒,九天元阳尺,天府至宝,何敢妄求?不过借去一用!” 凌浑笑道:“优昙老婆子算计我日后有用你二人之处,竟打发你二人来挟制!”灵云轻云道:“弟子等怎敢无礼!师伯,异日如有使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凌浑道:“你们年轻人说话便要算话,日后用你们时休得推诿,拿去吧!”说罢,便取两粒聚魄丹,连那九天元阳尺交与二人,说道:“此尺乃广成子修道炼魔之宝,率性传授你们,回到玄冰谷后,先将两粒丹与八姑服下,另着一人守护,三日之后,便可还她本来,行动自如了!”灵云轻云拜传了符咒,重行叩谢一番,作别飞去。 铁桶般的青螺魔宫,还有许多厉害妖人相助,就在这神日之内冰消瓦解。从此青螺便由怪叫化凌浑主持,将魔宫重新改造,在峨眉昆仑之外另创雪山派,此是后话不提。 话说邓八姑自从灵云走后不久,便觉心神不定,知道劫数快来。留下来的吴文琪司徒平二人不是五鬼天王尚和阳的敌手,主要还是得自已小心!便对文琪道:“贫道此刻心神不大安宁,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我那粒雪魂珠还关系日后邪正两教兴衰。少时敌人来到,道友只在洞底守紧玉匣。如见此珠飞回,我的元神便已与珠合一。道友千万不可存代我报仇之想,只管护着此珠,真要觉得守护不住,可将此珠棒在头上,驾剑光逃回峨眉。此乃迫不得已的下策,保全此珠,贫道一身也就不瑕计及了!”说罢满睑愁容。文琪司徒平听了,都代她难过。文琪道:“既然此珠关系重大,尚和阳又如此厉害,道友何不暂时避往他处?只须各位道友回来,那时再合力对付敌人,岂不是好!” 八姑道:“道友哪里知道,一则劫数当前,无可解脱:二则贫道自走火入魔,躯壳半死,血气全都冰凝,敌人魔火正可助我重温心头活火。不过也那魔火与众不同,时候一多,身子便炼成飞灰!所以危机在于一发,却又非此不可!” 当下再三嘱咐了一阵,先将司徒平安置在谷顶一个小石穴之内,用隐形符隐住身形。看着天快交午,忙请文琪到洞底去。独自一人在石台上坐定,施展法术,祭起浓雾,将谷顶遮了个风雨不透。刚刚布置完后,忽见上面浓雾中有十几道红绿光闪动,知道尚和阳已经到了! 尚和阳一心想来找便宜,来到玄冰凹上空,见下面有浓雾挡住,便即口念真言,运用五行真气,接连朝魔火金幢喷去,化成五道彩焰,飞入雾阵之中,恰似春蚕食叶,彩焰所到之处,浓雾如风卷狂云般消逝。八姑也非弱者,见敌人魔火厉害,念咒愈急,那浓雾和蒸汽锅一般,在石台上面『骨朵朵』往上冒个不住。尚和阳见上层浓雾??灭,下层浓雾又起,勃然大怒,把心一横,晃动魔火金幢,怪啸一声,将身化成一朵红云,飞入雾障之中。转了两转,浓雾完全被红云驱散! 八姑见势不好,忙将烟雾缩敛,紧紧护着石台时,尚和阳业已现出身来,指着雾影中邓八姑说道:“邓八姑!依我好言相劝,快将雪魂珠献出,免我用魔火将你炼成灰烬,永世不得转劫!” 『注:转劫,肉体死亡,元神不灭,或借体还生,或再行投胎,开始另一次生命,叫作』转劫『。』 八姑知他心狠意毒,不献雪魂珠,还可以藉峨眉二云之力,助自已脱劫。既或不然,也有人代自己报仇!如献此珠,尚和阳也决难饶了自己,便答道:“尚和阳!你枉为魔教宗主,竟不顾廉耻,乘人于危,我邓八姑虽然已半死,自信还不弱于你。雪魂珠在我手,我就遭你毒手,你也休想拿去!” 尚和阳大怒,将金幢一指,五道彩焰直往八姑飞来。顷刻之间,又将八姑护身烟雾消尽,魔火才一进身,八姑便觉身上有些发烧。一会魔火将八姑浑身包拢,八姑虽然仗着雪魂珠护身,不至送命,已觉浑身如火炙一般,周身骨节作痛,心中又喜又怕!喜的是肉身既已知痛,身子便可还原:怕的是尚和阳比鬼风谷红衣番僧所用的魔火,厉害十倍,时间稍长,身子使成飞灰!本想将雪魂珠祭起一试,又恐尚和阳既知雪魂珠是魔火金幢赳星,竟还敢用此宝,必然别有打算。不要中了他的道儿,将珠夺去!偏偏灵云诸人还不回来,看着支持不住,欲待舍了肉身,元神飞回洞底,又惊为山九仞,功亏一篑!邓八姑左右为难,尚和阳原是明知魔火金幢见不得雪魂珠,起初时刻留神,并未敢于深用。满想等八姑雪魂珠出手,拚这金幢不要,身化红云抢珠逃走。及至见八姑业已支持不住,还不放珠出来,心疑雪魂珠已被峨眉方面的人取去。越想越恨,将身一抖,身上衣服全部卸净,露出一身红肉,将魔火金幢往上一抛,两手据地,倒竖起来。 八姑一见,刚喊得一声『不好』!尚和阳已浑身发出烈火绿焰,连人带火迳往八姑扑来!八姑万没料到尚和阳魔火练得加此厉害,见来势紧急,不瑕再作寻思,心一动念,雪魂珠化成一盏明灯般金光照耀,从八姑身上飞起。尚和阳一见此珠出现,又惊又喜!正待化身上前抢夺时,就在这一转瞬间,忽听空中大声叱道:“无知祆孽,胆敢无礼!” 随着叱声,只听得三声霹雳过处,数十道金光直射下来,同时飞下一个妙龄女尼,手中拿着两面金光照??的金钹,雷声隆隆,金蛇乱窜,直往魔火丛中打去!只震得山鸣谷旷,木起雪飞,响个不住! 尚和阳不知雪魂珠经八姑多年修炼,已与身心相合,妄想夺珠逃走,未曾想到来了克星!起初看见雷火金光,认得此宝是神尼优昙的『伏魔雷音钹』,已知不妙。及见来人是玉清师太,又恨又怕,不肯功败垂成,仗着多年苦练,还想拚命支持,并不逃走。将身就地一滚,重又赤身倒立旋转起来。果然尚和阳魔火厉害,一任雷电金光将他包围,并不能将魔火红云震散,反在火云中指着玉清太师,不住地辱骂。 玉清师太本是邓八姑好友,两人同在旁门之际,邓八姑外号『女殃神』,玉清师太外号『玉罗刹』,后来王罗刹皈依佛门,成了神尼优昙门下弟子,这时赶来相救,正在此际,灵云、朱文等人,已自青螺魔宫赶到! 众人一到,朱文先将宝镜祭起,放出百丈光华,照入红云之中。紫玲姊??忙喊;『诸位留神魔火污了飞剑!待愚姊??取妖魔性命!』说罢,弥尘??晃处,姊妹双双飞入魔火红云之中,塞萼手起处,一团红光首先打出,紫玲也将白眉针祭起! 尚和阳正在火云拥护之中,耀武扬威,忽见彩云散处,现出适才在魔宫中所见一些男女敌人,便知魔宫已破。对面敌人添了这许多生力军,决难讨好!谁知还未及盘算进退,内中两个女子将小??取出一晃,化成一幢彩云飞来,魔火红云竟阻挡不住!知道不好,刚要想法脱身时,那两个女子才一照面,一个发出一团红光,一个发出两道银线般的东西朝自己打来,知道再延下去,定有性命危险!将牙一挫,猛的将身一滚,化成一溜火光,冲天而去!就任也跑得怎样快,到底还中了紫玲一白眉针,日后另有交代,这且不提。 话说众人赶走尚和阳,过来拜见玉清太师。灵云便问:“八姑如何?”玉清大师道:“恩师知她遭劫,怜她苦修不易,特地命我带了雷音钹赶来,已然晚了一些。八姑不知尚和阳魔火厉害,不该妄自以身试火,不早将雪魂珠放出抵挡,弄巧成拙。如今除她心头一片有雪魂珠护持,未曾受伤外,其馀全被魔火所伤,三个时辰以内,全身大半都要化成灰烬,那九天元阳尺和聚魂丹,已自凌真人处取来了么?” 灵云轻云忙答荫着,将借自怪叫化凌浑处的九天元阳尺,和聚魂丹,取了出来。 玉清大师先用法术将石台移开,叫朱文持着宝镜引路,到了里面。文琪一人双手捧着王匣守在洞内,忽见彩光射入,见是玉清太师,心中大喜,忙即过来相见。 玉清太师接了士匣,一同出洞,问明了九天兄阳尺用法。嘱咐灵云举尺对准石台,如见雪魂珠飞出,便将此尺指着珠下黑影,引八姑真灵入窍。说罢将玉匣交与轻云捧持,取了两粒聚魂丹,走到石台前面,先将灵丹分置两手,掌心对准八姑『涌泉穴』,轻轻贴按上去,闭目凝神,将真气运入两掌,由八姑『涌泉穴』导引灵丹进去。 众人『见玉清太师两手闪闪发光,一会功夫,撒手下来一看,两粒灵丹已不知去向!玉清太师忙走过来,从轻云手中要过玉匣,命馀人各将法宝剑光祭起,将谷口封了个风雨不透。然后招呼灵云注意,自己盘膝坐在灵云前面,手捧玉匣,低声默祝。然后口诵真言,片刻之间,金光亮处,从匣内飞出一盏明灯般的光亮,照眼生辉,荧荧流转。光度下一团黑影冉冉浮沉,行动非常迟慢,并不往石台飞去。灵云更不怠慢,早将』九天元阳尺『指定金光明灯下的黑影,心中默诵九字灵符,尺头上便飞起九盏金花,一道紫气,簇拥着那团黑影,随着灵云手指处,引向八姑躯壳。看着黑影将与身合,玉清太师倏的化成一道金光,飞将过去,将珠收入玉匣。顷刻之间,便见八姑身上直冒热气,面色逐渐转变红润,迥不似以前骷髅神气。玉清太师才命灵云收了元阳尺,对众说道:“八姑虽仗灵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