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earance
血战黑龙党
倪匡
秋高气爽,阳光明媚。
木兰花双眉微蹙,坐在楼下的客厅中,像是正在沉思着什么。院子外面,传来了「叭叭」
两下汽车喇叭声,穆秀珍手上捧着一大包用旧报纸包成的包裹跳跳蹦蹦地奔了进来。
「兰花姐,兰花姐,你看我买了些什么?」她一口气奔进客厅,手中的纸包向木兰花一扬。
木兰花像是不怎么感到兴趣。
「你看,这是真正的艺术品!」穆秀珍不等木兰花回答。便将纸包拆了开来,包内的东西跌在地毡上,那是六只木头雕刻的人头,看来有些像南洋一带土人的雕刻品,线条粗豪,拙朴。雕的全是老人头像,每一个人头像的神情虽然各自不同,但是却个个都是愁眉苦脸,在它们的脸上,可以看出生活对它们的折磨。
无可否认,它们的确是艺术品。
但是木兰花却并不现出欣赏的情形来,她的秀眉反倒蹙得更紧了。
「怎么,兰花姐,你不喜欢么?」穆秀珍张大了眼睛。
「你是花多少钱买来的?」
「不贵,五十元一个。」穆秀珍十分得意。
「唉。」木兰花叹了一口气。「秀珍,你花钱太随便了。」
「怎么?」穆秀珍嘟起了嘴。显然她不高兴木兰花的指责。「我们不是还有许多钱么?二百元。算得了什么啊?」
木兰花取起了茶几上的一张纸,向穆秀珍扬了扬。道:「你看,这是银行月结单,我们本来还有八百元存款。给你用去三百元。只剩五百元了,怎么办?」
「哈!」穆秀珍拍手跳了起来,「这世界上有的是不义之财,我们还怕取不到么?」
「胡说!」木兰花突然沉声叱责,她沉着脸。样子十分威严。
穆秀珍不禁吐了吐舌头。她不敢再出声,匆匆收拾地上的木雕人头像,向楼上奔去,可是才奔上楼梯。却又走下来。顺手将其中的一个,放在钢琴上,又回头向木兰花扮了一个鬼脸,才向楼上奔去。
木兰花轻轻地叹着气。的确,以她的身手而论,要在市内一些暴发户身上,取些不义之财,那是太容易了,但是她却不屑为。她也不屑去向人求助,可是怎么办呢?五百多元是维时不了多少时候的啊!
她站了起来,在客厅中蹲了几步,又向外走去,她刚步下石阶,便突然一呆。
在铁门外,有一个人站着。
木兰花在以前,从来也未曾见过那个人。那个人高而壮,但是却只有一条腿——左腿。在他的右胁下,支着一根十分粗陋的拐杖。他面目粗糙,像是在条件十分辛苦的地方做过不少辛苦工作一样。由于他的皮肤的鳌黑粗糙,以致他的年龄,他是哪一国人都不易分辨得出来。
那人正站在木兰花住所的铁门之外,向屋子内探望着,木兰花呆了一呆,便向门外走去。
她起先以为那是一个乞丐。可是,她才一步下石阶。那独脚人却迅速地向后退了开去。
别看他只有一条腿,他的行动,十分迅速,等到木兰花到了门外时那独脚人已经转过路角去了。
木兰花在门外站了片刻,返回到屋中,她取了一具自动摄影机 每隔三分钟,拍摄一格用的,放在铁门旁的水泥柱上,镜头对准了大门——水泥柱上的灯罩,将摄影机遮了起来。
「兰花姐,你在作什么?」穆秀珍站在客厅门口,大声地问。
「没有什么,好像有一个行迹可疑的独脚人,正在窥视我们。」
「哼,他一定活得不耐烦了!」穆秀珍摇了摇头。
木兰花回到了屋子中,她看到了放在钢琴上的那个木头雕像,她在穆秀珍的肩上拍了拍。
笑道:「刚才你没有恼我吧。」
「没有,」穆秀珍笑了起来。「但另外五只木头人头可遭殃了。我一气。将他们抛进了阁楼的最深处。」
「那你还是恼我了。」
「没有,」穆秀珍举手作发誓状,「我一点也没有恼你,只是气我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偏偏想逛古董街,以致买了那六个木头人头。」
「已经买了,那也就算了。」木兰花安慰着她,走到了钢琴前面,掀开琴盖。一面弹出一首悦耳的小夜曲。一面欣赏着那表情愁苦的木雕人头。
在没有冒险事情的时候,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的生活是十分正常的,木兰花有着严格的时间表,她一天要学的东西,几乎等于理科。文科大学生的总和,木兰花对于一切新奇的东西。都有着浓厚的兴趣,这也就是她为什么会拥有那么广泛知识的原因。
第二天早上。木兰花取下了那具摄影机,进入了她自备的黑房,半小时后。她取着一大卷电影非林走了出来。
「秀珍,你来看。」她将电影菲林放在放映机上,放映机轧轧地响着,在对面的一幅墙上,出现了跳动的画面。由于影片是每隔三份钟才映一格的原故,一辆单车在她们门前慢慢在驶过,看来也像是火箭一样地快。
突然,木兰花按下了暂停掣。昼面固定不动了。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独脚人,正在铁门前,在向内张望着,他的粗糙的脸上,现出一种十分焦急的神情来。
影片继续放映着,那个独脚人连续不断地出现,照时问算来,直到午夜之后,他才离去。
「这个独脚人,他想作什么?」穆秀珍充满了疑惑。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料定他今晚一定还要来的,秀珍,你可有兴趣埋伏在门旁的灌木丛中,恭候他的大驾么?」
「当然有!」穆秀珍兴致勃勃地高叫。
自从她们从阿拉伯回来之后。已经平静了有大半个月了。对于好动的穆秀珍来说,这几乎是不能够忍耐的事情。
「好,可是没有我的命令,你可不能胡来。你记得,当我发出夜莺的鸣叫声时,你就和我一起现身。」木兰花发出了一连串悦耳的夜莺鸣叫声来。
「我明白了!」穆秀珍扬着手。
「那一天,她至少抬头看了一千次,希望天色快些黑下来,而木兰花则仍是如常地工作和自修。
天终于黑下来了,那是一个阴沉的晚上。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在天一黑时,便躲在门旁的灌木丛中。等待那个独脚人的再临。
可是,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却不见那个独脚人来到。
已将是午夜时分了,穆秀珍好几次不耐烦,待要冲了出来,但是木兰花却又没有发出夜莺的叫声来,她只得耐着性子等着。
木兰花也有些不耐烦了,她看了看手表,已经是零时三十分了。
她已准备放弃埋伏,她刚待发出夜莺的鸣叫声,招呼穆秀珍一齐进屋去。
但是,也就在这时,黑暗之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怪叫声。
即便是木兰花这样,勇敢过人的人,听到了这样的一下怪叫,也忍不住毛发直竖!这分明是一个人所发出的声音,但是那声音之凄厉,却又不像是人类所能发得出来的!
木兰花陡地站了起来,穆秀珍也站了起来。
她们两人迅速地靠在一起。
那种惨叫声又发出了第二下,接着。便是一个人大叫了一句话。
那是一句德文:「不要,不要逼样待我。」
再接着,便又是那种难听,凄厉的声音叫道:「火龙,是「火龙」,七一0号计划——」
叫的仍是德文,当叫出「七一0计划」远一旬诉之后,声音也陡地静止。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以最高的速度向前奔去。
她们住的地方是郊外。要隔五十呎,才有一盏路灯,当她们奔过了两盏路灯的时候,便在第三盏路灯的黯淡的光芒下,看到了那个独脚人。
独脚人跌倒在路面。身子卷曲成一团。
当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奔到了他面前的时侯。穆秀珍也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尖叫声,猛地转过头去!
那是怪不得穆秀珍的。而只是因为那独脚人面上的神情。太恐怖了!他双眼凸出。舌头半吐。自他的眼中,鲜血点点滴出,在惨淡的灯光下看来,更是恤目惊心!
他分明是已经死了!
木兰花拉着穆秀珍,向后退出了一步。
她知道那独脚人之死,一定和一件非常的事情有关,而且可能和自己有关。
但尽管她的头脑十分灵敏,这时却也猜测不出究竟是什么的非常事情。和她又有什么样的关连。她在拉开了穆秀珍后。立即取出了一只小电筒来,照射着那个独脚人。
在电筒光的照映之下。独脚人死前的神情,更是可怖之极。木兰花几乎可以立帅肯定,那独脚人是中毒而死的,因为他的左颊上,还刺着一枚黑色的尖刺。木兰花戴上了一副极薄的橡皮手套,将那枚尖刺小心地拔出来,放入一只小皮袋中。
她又在那独脚人的身上搜了一搜。那独脚人的身上除了一些零钱之外,几乎什么也没有,在一只烟盒中,有着十来个烟蒂。木兰花正想将之顺手扔去的时候,忽然又看到,在烟盒的底部。似乎有一张残破的纸片。木兰花忙又将之收了起来。
在搜索那独脚人的时候,木兰花更看到那独脚人的左腕上,像是有着一个被刺出来的字母。字母的后面,连着一个数字。
但是这一部份的皮肤,显是经过刺除手术,所以字母和数字,都已模糊不清了。
木兰花转过身,穆秀珍才开始讲得出来,道:「兰花姐,我们…¨我们要搬家了。」
「别胡说!」
「你看。这独脚人死得那样可怕,要是他…¨变成了鬼,我们是最近的一家……」
「那不是更好么?」木兰花又好气,又好笑,说:「你整天和人打架,几时也和鬼打一架,该有多好?」
「别开……玩笑了!」穆秀珍面色发白,「我们还是通知警方吧。」
「不必,明天一早,这具尸体便会被人发现,方局长和高翔两人,因为上次市长夫人的失宝案,一直不好意思和我们见面,一定会趁此机会。来向我们询问一些什么的。」
「兰花姐,你刚才好像在死人身上,取了一些什么东西?」
「是的,一枚毒针,那是独脚人致死的原因,还有一小片纸片 」
「懊,快看看,纸片上写的是什么?」
这时,她们两人已在向家中走去。照木兰花行事的作风,她一定是要等到家之后,才去察看那纸片上写着些什么字的。
但穆秀珍却十分心急,她连说了几遍,木兰花不得不将那只烟盒取了出来。
那片纸片,只不过三吋见方,而且还残旧之极,上面写的字,也几乎看不清了,木兰花停了下来。她读出了纸上的字,那是德文,穆秀珍看不懂。
「什么,说些什么?」
「纸上的字,是毫无意义的,它是说——」
木兰花刚讲到这里,突然之间,在电灯柱的后面,窜出了一个人来!
木兰花为了看清纸片上的字,她正是靠着电灯柱而站立的。
木兰花绝未想到在电灯柱后会有人!
那从电灯柱后面窜出来的人,身形十分高大,身手也非常灵活,他一拳击向木兰花的腰际,木兰花应变极快,身子猛地向旁一侧。避了开去。
但在她一避之际,手臂不由自主,向上扬起,那身形高大的人,一伸手,又将木兰花手中的纸片,抢去了一大半,穆秀珍怪叫一声,「呼」地一掌,劈中了那人的肩头,那人身子猛地向旁一侧,打了一个滚,滚到了路边的草丛之中。
穆秀珍还待追了过去,可是木兰花将之一把拖住。
那人在跌进了草丛中之后,又一跃而起,向前奔出了十来码,扶起了放倒在地上的一辆电单车,骑了上去,飞驰而去。
那人的动作,是如此之灵敏,可见他一定是久经训练的人。
「兰花姐,你放走凶手了!」穆秀珍抱怨着。
木兰花沉思着,一声不出。好一会,她才道:「秀珍,你别将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那纸上写的究竟是什么字」。
「人头!」木兰花简单地回答。
「什么?」穆秀珍又吓了一大跳。
「人头。」木兰花再说:「六个德文单字,译成中文。就是人头的意思。」她扬了扬手中的一小片纸片。道:「这里还有两个「人头」,那个骑电单车而走的人,抢了四个「人头」
走了。」
「人头又有什么意思?」
「谁知道,我们快回去睡吧!」
穆秀珍眨了眨眼。她心中的问题太多了,以致她竟决不定该问什么才好。
她们回到了家中,锁好了门,穆秀珍只当木兰花一定会对这一连串神秘事情。发表一些意见的,却不料木兰花换好了睡衣,倒头就睡。
穆秀珍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好几次想问。却又怕吵醒木兰花。
好不容易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才蒙蒙睡去。
而那时候,那独脚人的尸体,已被路人发现。报告警方了。
警方绝不重视这件事,因为独脚人看来是一个穷途潦倒的人,倒毙在路边,那并不是一件值得深究的事情。
但因为事情发生的地点离木兰花家不远,高翔首先注意到了这件事。
上午十时,高翔进谒方局长。两人商讨了片刻,都觉得这是一个和木兰花恢复友情的好机会。他们越来越赏识木兰花的才能,但是因为曾经误以为木兰花是偷盗市长夫人珍宝的窃贼。所以一直不好意思和木兰花见面。上午十一时,穆秀珍还在高卧未起,木兰花在作早操,方局长和高翔来了。
方局长和高翔两人会来,是早在木兰花意料之中的。
双方寒暄了几句,坐了下来。
穆秀珍听到了人声,自楼上卧室门口,探头大叫道:「方局长,高主任,你们是不是又来捉拿我们了?」
方局长和高翔的面色十分尴尬。
「秀珍,你别顽皮,他们两位是为昨晚在距我们这裹不远处,有一个人倒毙在路上而来的,我们离得如此近竟还不知道有这件事呢!」
「是啊,」穆秀珍在楼上应着:「我们晚上睡得十分好!」
她一面说,一面却又打着呵欠!
高翔也是十分机灵的人,他立即觉出穆秀珍是在说谎:她晚上并没有睡好,如今也还睡眠不足。
但是高翔的头脑,却还未曾灵敏到将穆秀珍睡眠不足一事和倒毙在路上的那个独脚人联系起来。
主客双方都讲着无关重要的客套话,木兰花假装着不经意地问道:「这几天,可有什么国际特务,在本市活动么?」
「没有。他听到穆小姐你的大名。还敢在木市展开活动?」方局长尽情讨好木兰花。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么?例如德国派西斯份子的活动之类,有没有新的事情?」
「咦,」高翔觉得奇怪,「穆小姐,你为什么会这样问呢?」
「没有什么,我只不过随便一问而已。」她站了起来,高翔和方局长两人,也告辞出去。
在门口,木兰花向他们招着手,送他们上了汽车。也就在这时,木兰花又看到她家门前,有两个行迹可疑的人在逡巡。
木兰花知道,一连串神秘的事件,并没有因为独脚人的死亡而结束。
木兰花无法去想象事情的本身究竟如何。昨天晚上,穆秀珍以为她睡着了,其实她是躺在床上。在静静地思索着。
她到目前为止。对整件事情,还是茫无头绪。但是她却可以肯定几点!
一、那个独脚人是德国人,极可能是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纳粹的近卫队员——希特勒最亲信的部队,因为纳粹近卫队员的腕上,是刺着他们的番号的,那独脚人的腕上,正有着这样的痕迹。
二、那独脚人知道一个计划,那计划的代号是「七一0计划」,大约与「火龙」一词有关。独脚人可能就是死在知道这一个计划之上的。而杀死独脚人的人,并不是自她手中抢去纸片的人。因为昨晚她留意到那检去纸片的人腰际有枪,而独脚人是死在毒针之下。
三、那独脚人可能在蛮荒之处,渡过一段日子。要不然,他的皮肤不可能如此粗糙。
除了这三点之外,木兰花别无所知。
她也不知道独脚人来她门口窥视,究竟是为了想得到什么。
独脚人或许是想得到木兰花的帮助,或许不是,还有那纸片上六个「人头」单字,又是什么意思呢?
木兰花的脑中,乱成一团,她决定出去散散心,使自己的日常生活,不受影响。这一天中全过后。她和穆秀珍两人都出去了。
两人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了,她们才一进铁门,便觉出有些不对头的地方,木兰花急步冲进了客厅,她面上立帅现出了厌恶而又愤然的神色来。
大厅中所有的陈设,几乎都被搬动过!
虽然一切都已尽可能的放在原来的地方,但是她们两人还是一眼便可以看得出,所有的东西都被人家搬动过了。
穆秀珍骂了一声,冲向楼上。
「兰花姐,楼上也是一样!」
木兰花坐了下来,她的心中,又多了一个疑问:为什么有人要对她的住所,进行彻底的搜索呢?
本来,像木兰花那样专与坏蛋作对的人,家中被神秘地搜索,这并不能算是出奇的事情。
但事情发生在如今这样的时候。却使木兰花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是有关系的。
「兰花姐。我们不采取对策么?」穆秀珍满面皆是怒容。
「我们根本不知道进行搜索的是什么人,如何采取对策?」木兰花的神情,像是十分疲乏「看看可曾少了些什么?」
「我看过了,并没有少什么。」
「那就算了,我们只有等着,等着事情进一步的变化。」
「哼,等着,等着!」穆秀珍愤然地以拳槌打茶几,茶几上的一只花瓶,也被震到了地上。
木兰花只拾了起来放好,吹着口哨,上楼休息去了。
她心中并不轻松,而且还很紧张,因为她知道,事情正在发展着,而且。越来越表示,事情和她有关系的了,她上楼之后。检查了一下,什么东西也没有失去。
她沉思了好一会,才和穆秀珍两人吃了一些三文治当晚餐,晚餐之后,听了一些古典音乐唱片。她们又一齐上床安息。
那是午夜一时正。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突然被一种苍老的、沉重的笑声所惊醒。
她们两人一齐欠身坐了起来。穆秀珍伸手握住了木兰花的手臂。那种笑声,就在楼下的客厅中传上来的。什么人会在半夜三更,来到她们的家中高笑呢?
她们两人的心中,都不禁骇然。
木兰花一翻身,从枕头下取出了她自己制造的弹枪来,拉开了房门。
穆秀珍取了一只电筒在手,按亮了电筒,那从客厅中传来的笑声,也突然停止。
「什么人?」穆秀珍大声喝着。
客厅中十分寂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木兰花贴着墙,迅速地向前移动看。到了楼梯的扶手,向下跃去。
一落地之后,她立即跃到了一张沙发之后。
客厅中并没有人。
她站了起来道:「秀珍,下来吧,没有人。」
穆秀珍走了下来,开着了灯,客厅中大放光明,的确没有人。
木兰花正在迅速地检查着门、窗。门窗都好好地关着。
当她们打开房门的时候。那种笑声还清晰地传进她们的耳中,但是这时。大厅中却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门窗都关着,刚才是什么人在发笑呢?
木兰花的视线,缓缓地扫射着客厅,她要确定是不是有人躲在可以躲藏的地方?
「兰花姐,你看!」穆秀珍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手指着钢琴——指着摆在钢琴上的那个硬木雕刻的人头。
木兰花循她所指看去。
木兰花也呆住了!
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她所看到的事实,却又不容她不信!
那只木雕人头,仍然摆在穆秀珍顺手所放的老位置上,但是人头的表情却已变了,它不再是愁眉苦脸,而是张开了口,在哈哈大笑!
「兰花姐,」穆秀珍靠近了木兰花一步,手仍指着那个木雕人头,「是……它在笑。」
「秀珍,木头人会笑么。」
「可是……它已张大了口。」
木兰花不禁也难以回答。穆秀珍买回来的六个人头像,全是愁眉苦脸,闭着嘴的,在钢琴上的一只。也没有例外。她在弹钢琴的时候,还曾经对之注视了很久,欣赏看那粗矿的线条,她记得极之清楚。
但是如今,那木头人像却变得张大了口,而她们还曾听到笑声。
如果说,不是那木雕人头在发笑,那么,又有什么特别的解释呢?
「兰花姐,我知道了,」穆秀珍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知道。我买回来的那六个人头。一定是古物,它们已成——」
穆秀珍讲到这里,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她并不是没有知识的人,怎好意思说出木雕人头「成精」这样的话来呢?
「秀珍,」木兰花拿起了那人头像来,仔细地看着,「你看,这人头是不是你买回来的那个,木质是一样么?」
穆秀珍低头看了看,摇头道:「很像,但是却并不一样。」
木兰花哼地一声,将人头向地上一抛,道:「我们仔细地找一找,我可以肯定,我们一定可以找出一只小型的,用无线电控制的录音机来。」
穆秀珍也渐渐地明白了。她现出恍然的神色。
她们在客厅中找了没有多久,木兰花便在一幅油昼背后,找到了她预料中的那具录音机。
可是木兰花只是取出来看了一看又放了回去。
「兰花姐。什么人想吓我们啊?」
「吓我们?秀珍,你又将事情看得太简单了。这一切,可以说都是因你而起的!」
「因我而起?」穆秀珍道:「我……什么事也未曾做过啊。」
「你买回来了那六个木头人头,是么?」
「是啊,那又有什么关系。」
「你可曾问过古董店老板,这六个木雕人头是怎样来的?」
「问过,他说是一个海员卖给他的。」
「一个海员……」木兰花沉吟着。
「兰花姐,你说事情是因我而起的,怎么说到一半又不说了?」
「秀珍,你对钓鱼有没有兴趣?」木兰花问。
「钓鱼?」穆秀珍大惑不解。
「我知道你心急,不会喜欢钓鱼的,但是我却研究过钓鱼,我知道,要鱼儿上钓,最要紧的便是要有鱼儿喜欢的钓饵!」
「唉,兰花姐,你——」
「我们要钓一条大鱼!」木兰花扬扬手。阻住了穆秀珍的话,「所有的饵,就是还有那五只剩馀的木人头,你那五只人头取出来。
「那五只木雕人头——」穆秀珍十分为难,「被我抛到了阁楼储物室的角落处,一时之间,哪裹找得出来。」
「秀珍,幸而你那五只木人头抛到了找不到的地方,要不然。我们也不能用它来钓大鱼了,你快去找,找齐了之后,我来解答你心中的疑问。」
「真的。」穆秀珍欢喜地问。
「当然。」
「我心中的疑问太多了,到时你可得一个一个地回答我!」
「是了,你快去找吧。」
穆秀珍打着呵欠走了上去,木兰花熄了客厅中的灯,坐在沙发上等着。过了约莫半个小时。
她又听得在那幅油画后,传出了一阵阵苍老的笑声来。
她的料断没有错,笑声是那具超小型的录音机所发出来的。
她们也料到了那具录音机是什么时候布置下来,那当然是下午她们出去的时候。她也知道自己家中被人进行过彻底搜查的原因了,搜索者的目的。当然是那六只木雕人头。
但是搜索者却只找到了一只,搜索者当然料不到他们应需的东西,会被穆秀珍在一气之下,抛到了废物堆中。
但是搜索者却想了一个好办法,他们换上了一只木雕人头。又安上了一具小型录音机。在半夜三更,由遥程控制使录音机发出笑声来,那么,便使人产生错觉,以为那木雕人头在笑。
而这样的结果,定然会使人去检视其馀的五只木雕人头,那么搜索者便有机会得到他们苦搜不得的东西了。
木兰花冷笑着。她也已准备好了,用她的话来说。她准备「钓鱼」,用那五只木制人头,去「钓」搜索她家的人。
足足过了四十分钟,穆秀珍才满头蛛网,满面尘埃地走了下来,道:「好,总算找到了。」
木兰花也没有白费这段时间,她用五只空奶瓶,包了旧报纸,成为五团看来和木雕人头差不多的东西。在穆秀珍将五只木雕人头捧下楼梯来之后,她用一幅布,将那五只木雕人头包了起来,却将那五只空牛奶瓶,放在穆秀珍的手上。
「这是什么东西?」
「你会演戏么?秀珍。」
「咦。鱼还没有钓成,又要演戏了么?」「秀珍,」木兰花笑着,「你捧着这五团东西。
面上要露出恐惧的样子来,从后门走出去。将那五团东西抛到草丛中,口中还要喃喃地念着:「原来是成精的东西,吓死人了。你明白了么?」
「我明白了。」穆秀珍点着头。
木兰花四面一看,掀起了钢琴盖,将用怡布包住的五只木雕人头,放了进去,她知道那五只木雕人头一定有古怪,说不定其中蕴藏着一个极其惊人的大秘密。
她自然要对那五只木雕人头进行研究的,但现在她却先想去对付那擅自对她的住所进行搜索的人。钢琴里面是很妥当的储物?所。
木兰花走出了院子,借着一株金凤树树影的掩遮。翻出了围墙,俯着身子,绕过了围墙,回前疾行了几步,伏在草丛之中。一动不动。
她才伏下不久,便看到穆秀珍走了出来。
穆秀珍乎时虽然喜欢胡闸,但是遇上了正经事。她却绝不含糊,她捧着那五团物事。同外走了出来。口中喃喃作声。面上那种骇然的神情,第一流的演员,也不过如此,木兰花几乎要鼓掌叫好。
穆秀珍依着木兰花的吩咐,将那五只牛奶。瓶抛入了草丛之中,又念了两遍木兰花教她的台词。才又退了回去。
木兰花在草丛中等着。
过了七八分钟。只见一个人,从一条小路上闪闪缩缩地走了出来。
还隔有十来码,木兰花便看到那个人的手中,持着一只小型的无线电控制仪,肩上还挂着一具望远镜。木兰花心中暗道:「保佑他没有看到我,只看到了秀珍才好!」
那人渐渐地向木兰花接近,到了离木兰花只有三码处,才停了下来。四面张望了一下。
他显然没有发现木兰花。
那人张望了一下之后,便开始在草丛中寻找了起来,不一会,便给他找到了第一只空奶瓶。木兰花一直在耐着性子打量他,只见那人看来。像是一个日本人,穿的却又是一套唐装衫裤,他大约有四十左右年纪,鹰鼻高颤,一看便知道是一个十分阴险的人物。
木兰花直等到那人检起了第一只空奶瓶,面上的神情一变,像是已知道被人家戏弄之际,她才陡地从草丛中站了起来。
「举手,,别动,你是没有机会反抗的!」木兰花冷冷地喝着。
那人猛地一震,伸手向左腰。但是木兰花又疾喝道:「别动!」
那人的右手,离他腰际的枪,只不过半呎,但是他终于不敢再动,他举起了手来。木兰花踏前两步。将他腰际的枪,取了下来。
那是一柄德国制的军用手枪。这种手枪的产量很少,外间不很常见,希特助曾亲自定名为「勇者之枪」,他也曾颁赠给他的近卫队员,每人一柄。
木兰花本就疑心事情和纳粹的近卫队员有关。如今又多一个证明了。
「朋友。从你的设计看来,你不失为一个聪明人。如果你真是一个聪明人的话,那么应该知道,这时最好是顺从我,我要和你作一次详谈。」
「没有什么好谈的。」那人以不十分纯正的中国话回答着木兰花。
「当然有,请你走在前面,别想反抗。」木兰花扬了扬手中的「勇者之枪」。她并且熟练地扳开了枪上的保险掣。
那人面上变色,向着木兰花指的方向走去,木兰花跟在他的后面。
就在他们两人,一先一后,来到了后门口的时侯,突然生出了变故!
在木兰花的控制下。那人本来是绝对没有逃走的机会的,但是就在此际。穆秀珍的一下尖叫声,却从屋内,传了出来。
紧接着。屋内发出了「碎」地一声巨响。又是一下十分响亮的玻璃碎裂声和穆秀珍的另一下尖叫声。这一切。都是接连而至的。木兰花陡地一呆,叫道:「秀珍!」
木兰花一面叫,一面向前跨出了一步,那人的身子突然一侧,斜着身子,便向木兰花撞了过来。木兰花举起手中的「勇者之枪」。顺手同那人的头顶敲了下去。
她知道屋中生了变故。无暇再与那人交缠,只想将那人击昏过去再说。
可是她却未曾想到。她枪柄敲下去,那人的身子,陡地一仰。手伸处,已抓住了木兰花的手腕,木兰花还未及对付之时身子已被那人疾摔了出去。
那一摔,刚好将木兰花摔进了后门,到了厨房之中。木兰花在半空中一挺身,看地之后打了一个滚,人便站了起来。她手中的「勇者之枪」仍未曾被那人夺去,但当她回头看去。那人却已不见了。
木兰花当然知道那人刚才的一摔,是柔道上极高等的功夫,她一则是猝不及防,二则是听到了穆秀珍的惊呼声,急于要去看个究竟,所以才着了道儿。她呆了极短的时间,立即向客厅之中奔去,她还未着灯,便看到穆秀珍的身子,半倚在钢琴上,随时可以跌倒在地。
木兰花奔过去,将她扶了起来,穆秀珍并没有死,只不过晕了过去,木兰花将她扶到了沙发上,开亮了灯,穆秀珍已喘着气,醒了过来。
「兰花姐,」她气急败坏地说:「人……一个人……将那五个木雕人头取走了。」
木兰花的心向下一沉。她未曾「钓」到鱼,反倒失去了「饵」,这是严重的失败!「是什么样的人,你看清楚了没有?」
「我一回来,」穆秀珍伸手按着额角,她额角上肿起了一大块,那当然就是她昏过去的原因。「在厨房停了片刻。便来到了客厅中,我一眼就看到有人在钢琴旁,我大声叫了起来。
向他扑了过去,那人踢翻了钢琴椅,撞在我的额上,他打碎了窗,跳出去,走了。」
「你有没有看清楚他的模样?」
「没有,只不过……那人身形高大,看来像是那天晚上,抢你手中纸片的人。」
木兰花来回地踱着,她在被打碎了的玻璃窗前站立了片刻,细心地观察着,然后弯腰,在地上拾了一盒火柴来。火柴上印着:天香大酒店。
天香大酒店是第一流的酒店,这只火柴盒跌在窗外。当然是那人临走时太匆忙,从他袋中跌出来的,也可以说是一个极佳的线索。
但是,当木兰花想到她对她要找的人,所知的只是身形高大这一点的时侯,她又不禁苦笑起来。
「兰花姐,我们怎么好?」
「你去睡觉。」木兰花答得很干脆。
「你呢?」
「我去找人。」木兰花上楼去,换了衣服,带了必须的工具,又走下楼来。
「兰花姐,我和你一齐去。」
「不,我去后。可能还有人要来。那你就毫不客气地用我们自制的麻醉枪射他。令他昏迷不醒,我尽可能在天亮之前回来。」
穆秀珍点了点头,目送着木兰花出了门,木兰花的汽车驰去后,她才回到客厅,取出了装有麻醉剂的「水枪」,熄了灯,坐在黑暗之中,睁大了眼睛等着。开始的时侯,她精神奕奕,过了半小时,她开始打呵欠了。
又过了半小时,她双眼慢慢地合拢。到了午夜之时,那是人最渴睡的时候,穆秀珍再也敌过睡意,她侧着头,睡着了。
在她睡着之后不久,一个人影,在她们住所的墙边出现,慢慢地沿着墙,来到了那个破碎的玻璃窗口,那是一个十分高大的人影,但因为正是午夜,所以看不清他的脸容。
那人穿的,像是工装裤,在裤上有着许多袋子,都装满了夜行人必备的工具。
那人在窗外停了片刻,探头向窗内望来。他看到了穆秀珍,穆秀珍已经睡着了,他打亮了小电筒,在窗子周围找着,像是他在这里失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找了有十分钟,显然没有发现,又站直了身子,侧着头想了一会,又迅速地离了开去,奔出了三十来码,从草丛中,扶起了一辆电单车来,电单车的车后,绑住一个布包,布包是一块方格的抬布包成的。那人跨上了电单车,电单车发出了响亮的「拍拍」声,向前驰出。
那一阵「拍拍」声,倒将穆秀珍惊醒了,她猛地挺起身子来,四面一看。「没有人!」她自言自语,打了一个呵欠,又睡着了。
X X X木兰花驰着车子,向市区而去,她的目的地便是天香酒店。
天香酒店的正门,是富丽堂皇的,虽在午夜,照样灯火通明。但是有富丽堂皇的正门的地方,往往也同时有一个十分污秽,见不得人的后门。
天香酒店也不例外。
木兰花将车子泊在离酒店后门不远处的一条横街上,她腰到了酒店的后门张望了一下,趁人不注意,一侧身,便走了进去。她进去之后,立即找到了楼梯,她向上走不了两层,来到了装饰富丽的走廊中。她知道,在大酒店中,每一层都有侍者的休息室的。如今是深夜,侍者可能正在打瞌睡。
她沿着走廊,轻轻地走着,到了走廊的尽头,才去推一扇门,那扇门应手而开,果然是一间侍者休息室,里面没有人。
木兰花拉开房中的衣橱,橱中挂着几套侍者的衣服,她取了其中的一套,迅速地穿了起来,她已经成了一个侍者。
她来到了电梯前。乘着电梯,到了顶层。
天香酒店一共有一百间房间,木兰花准备一间一间地去问,去探索。
这看来是一个十分愚笨的办法,但实际上却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未兰花并不需要叩开所有房间的房门,她只消去叩还有灯光或是人声的房门就够了。
在深夜,这样的房间是不会太多的。
顶层是六楼,她发现有四间房间,门缝下还有灯光透出来。她敲门,等到有人应门时,她便问道:「是你们叫侍者么?」然后,她又用精锐的眼光去打量房中的一切情形。
当然,住客的回答是「没有」,她就道歉,退出,据她的观察,那些房间中。全是初到东方的欧美游客,并没有她要找的人。
木兰花耐着性子。一层一层地向下找去,但是直到二楼,她都没有找到她所要找的人。她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手表,足足用去了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而毫无收获,这使得木兰花沮丧。她觉得这次与之交手的对手,绝不是容易对付的人物。但木兰花只是客感沮丧而已,她绝不灰心。
她仍从后门溜了出去,将侍者的衣服在丢小巷中,驾车回去。
她一面驾着车,一面仍在沉思着。那盒火柴,当然有可能是那人不小,下来的,但如果是他故意留下,引自己走入歧途的呢?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么这个对手的难以对付处,便远在自己想象之上了。
木兰花脑中十分混乱,本来她已发现了事情和那六个木雕人头有关,她虽然失去了一个。
但在剩馀的五只上,还可以发现不少问题,可是如今,那五个木雕人头也失去了。
而她曾经俘虏了一个和事情有关的人,本来是一定可以在那人的口中,套出许多话来的,但是那个人却又逃脱了。
木兰花觉得自己在一片迷雾之中,她看不到敌人,但敌人却可以看到她,这对她来说是十分不利的一件事。
她的车子驶得十分快,很快地便出了市区,也就在这时,她对面,一辆电单车,以极高的速度驶了过来。木兰花听到那辆电单车所发出来的声音,便不禁心中一动,抬起头来。
那是双汽缸。七OOC、C性能极佳的英国电单车,她一听便可以听得出那种沉重的摩托车声。而她也记得,那个抢了她半片纸片的人,所驾驶的也正是逼一类型的电单车!她转头向左,一辆电单车在她的汽车之旁,飞也似地掠过。
由于双方都在高速前进,两辆车子交错而过的时间,可能不到十分之一秒,木兰花未能看清楚电单车上的人是什么模样的,但是,在那一瞥之间,她却看到了电单车后面的那块方格布。浅紫色的格子。那正是木兰花最喜欢的颜色。
而那块怡布,正是木兰花用来包五只木雕人头的!这正可以说得上「冤家路窄」了!
木兰花陡地踩下刹车掣。她的车子。发出了极其难听的「吱」地一声响,车胎和路面摩擦,甚至发出了难闻的橡皮臭。
而正因为她的车子是在高速行车中,突然停下来的,所以车身在路面打起转来。而那正是木兰花所需要的,车子转着。等到车头向前那辆电单车的去向时。木兰花踩下油门,她的车子,以接近一百咪的高速,向前箭也似地射了出去。
她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前面。
三分钟后,那辆电单车已在她的视线中出现了,木兰花使车速增加到一百二十咪。在那样弯曲的公路上,以这样的高速来行车,那是一件极之危险的事情。但木兰花在这时候,却不知道什么吋危险,她所知道:只是要把握这一机会,不让那辆电单车失去了踪迹!
她的车子,在那辆电单车之旁掠过,她又作紧急刹车,车子在转了几转之后。打横在路上停了下来,那辆电单车恰好赶到,也停了下来。
木兰花打开车门,一跃而出。可是她一出车子,便听得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请你举起手来。」
木兰花陡地一怔,抬起头来。
那人仍跨在电单车上,一手却持着手枪。
木兰花直至这时,才看清那人是一个三十五六左右的瘦汉子,他的眼睛中,有看铁一般坚定的神采,一看便知道他是一个欧洲人。
木兰花举起了手。
「小姐,我相信你一定从天香酒店回来,因为我回去找过,那火柴盒已不在了,小姐,你的驾驶技术很好,但这样玩弄生命,却也太不应该了。」
「先生,你不以为入屋偷窃是一项犯罪行为么?」木兰花语气带着讥讽。
「而且还暴力伤人,击伤了一位美丽的小姐!」那汉子却不在乎地补充着:「小姐,请你听我的劝告,事情与你无关,不要多管闲事。」
「那你未免在说笑了,你车后的东西,是我所有的财产八份之三换来的,如今给你取走了,这怎可以说和我无关?」
木兰花说的是实话,因为当穆秀珍以三百元的价钱,买这六只木雕人头的时候,她银行的存款只有八百元,那确是她财产的八分之三了。
但是,这句话在不明真相的人听来,却会以为木兰花是用了很大一笔款项将这六只木雕人头买下来的。那正是她有意要造成的错觉。
那瘦汉子的神色略略一变,道;「你——也知道了?」
木兰花其实什么不知道。
但是她却点了点头,道:「是的我知道了,七一0——」
她只说出了「七一0」三个字,那汉子又怔了一怔,他的面色突然一沉道:「小姐,你已知道得太多了,如果你不保持缄默的话,你会非常之危险的,我在逼不得已的时候。也可能伤害你。至于你所受的损失,我可以保证你一定能够得到补偿。」
「我不要什么补偿,我只要得回我的东西。」
「固执的小姐,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你如何能达到目的?」
那瘦汉子陡地放枪,射向木兰花汽车的车胎,他连放了两枪,汽车的两只后胎立时泄了气,木兰花面色苍白,那瘦汉子跨上了电单车,扬手道:「希望我们不要再见,还有,你那位女伴,未免太好睡了。」
他跨上车子,疾驰去了。当「鸣鸣」响着的警车,赶到木兰花身边的时侯,木兰花站在汽车旁不动。她站着不动,是因为她这次,竟遭到了空前未有的失败!
她将事情整个地想了一遍,觉得她的敌人是两方面的,那个欧洲人,和那个日本人一定不是同路人。她也希望他们不是同路人。因为如果他们是同路人的话,那么木兰花就失去了一切,从此事情和她无关,也就是说,她在这件事中,彻底失败了。
但如果日本人和欧洲人不是同路人的话,那么她就仍有反败为胜,由被动转为主动的希望。
布置录音机的是日本人,搜屋的是日本人。日本人先取走了一只木雕人头。
欧洲人后来,取走了五只木雕人头。
木雕人头一共是六只,而木兰花一只也未曾得到。照说,她已经失败了。但她却还有机会。
那便是得到一只木人头的日本人,会以为还有五只在她的手上,而得到五只木人头的欧洲人,将会以为有一只在她处。
木兰花深信六只木人头是不可分割的,她手中虽然一只也没有,但却还有机会。
正当她想到这里的时候,警车到了。
从警车上跃下来的警长,是认识木兰花的。他来到木兰花的面前,十分恭敬地道:「穆小姐,有人报告说这里有枪声。」
「噢,没有。」木兰花回答:「只不过是我的车爆了胎而已「那么,让我送穆小姐回去吧。」
木兰花点了点头,上了警车,随那位警长一直送她到家中。
木兰花开门进去时候,穆秀珍仍然歪在沙发上在打瞌睡。
木兰花摇了摇头,推醒了穆秀珍,她也不去责备她,只是催她快去睡觉。
木兰花虽躺在床上,但是她却未睡着,她仔细地想着一切的事情。
那六只木人头落在穆秀珍的手中,当然是极其偶然的事情,但是当穆秀珍回家的时候,已被那独脚人跟踪,那却是事实。
独脚人死了,木兰花认为那独脚人是死在那个日本人之手的,因为独脚人可能是纳粹的近卫队员,而那日本人又有着近卫队员特有的「勇者之枪」。他们可能是旧相识。
而那个欧洲人,则是另一方面的人马。
事情十分复杂,也对木兰花十分不利,因为木兰花除了「七一0计划」和「火龙」这两个名称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第二天,是穆秀珍先起身,到中午时分,穆秀珍接待了一个十分有礼的日本人,那日本人递过了名片,上面印着「石川虎山」四个字。石川虎山是来求见木兰花的。穆秀珍上楼去通知木兰花,木兰花匆匆穿了衣服,下客厅来会客。
她才走下了一级楼梯。向客厅中一看,便不禁呆住了。
她的确绝未料到,来见她的石川虎山。竟就是昨晚上和她交过手的那个日本人!
而那时侯。穆秀珍正毫无所觉地在石川虎山的身边。木兰花呆了片刻,脑中迅速地在思索着。应该如何提醒穆秀珍。叫她快些避开。
石川虎山也看到了木兰花。他站了起来,向木兰花行了一礼。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缓缓向下走来。
木兰花到了客厅中,石川虎山仍然以不十分纯正的中国话道:「冒昧来访。请穆小姐原谅。」
「请坐,石川虎山,你昨晚上的那一下倒摔。令我佩服之极。」
「可是。我也夺不回我的手枪。」
石川和木兰花的对话,令得穆秀珍目瞪口呆!
本来,石川虎山的面目虽然不怎么讨人欢喜,但是他却总是彬彬有礼,穆秀珍以为他是有什么事来求木兰花的访客。
可是如今听来,两人竟是曾经动过手的敌人!
那么,石川虎山来作什么呢?颢然是不怀好意的了,而木兰花则是被自己说有客来访而叫下来的,可以说是一点准备也没有,石川如果对她不利的话……穆秀珍越想越是紧张。几乎立即要向石川虎山扑了过去。
那时侯。木兰花也已经看到穆秀珍那咬牙切齿的紧张神情。她连忙向穆秀珍作了一个手势,令她不可以胡来。
「石川虎山,我想你今天来,不只是为了取回阁下的手枪吧?」木兰花一面摆出了一个请坐的手势,一面带有试探性地问。
「那柄手枪——本来是我的一件纪念品……」石川迟疑着。
「可是希特勒亲自送给你的?」木兰花突然的间。
石川虎山的面色陡变了,起先。他的脸上现出了一种极其凶狠。令人一望便毛发直竖的神情来。接着。他面色灰白。身子也摇一摇,坐在沙发上。半晌不语。
看了石川虎山的这种情形,木兰花不必他回答。也可以知道自己是料中了。她也想起一些传说来。据说,在德、日组成轴心国期间,日木天皇曾派了他自己的一个近身侍卫去保护希特勒。希特勒便将之编入他的近卫队中,那个人,自然就是如今坐在沙发上的石川虎山了。
要不然,何以一个日本人,会做过纳粹最核心的近卫队员呢?
石川虎山面上变色,当然不是没有理由的,他过去的身份,已被木兰花认了出来,他的身份一公开,那么他一定逃避不了正义的审判!
「石川先生,你的手枪,我是不会还给你了,相信你不会反对吧!」木兰花沉重地说。
「不反对,不反对。」石川拭着额上的汗。
石川来这里,不是为了取回那柄手枪,那么他又是为什么而来的呢?木兰花迅速地转着念头,她并不出声。只是等石川先开口。
「穆小姐,」石川终于开了口:「我向你提议进行一件交易。」
「什么交易?」穆秀珍抢着问。
「我准备以一笔相当可观的现叹,向两位购买一些东西。」
「你准备多少现叹。要向我们购买的,又是什么东西呢?」木兰花饶有兴趣地问。
「我准备以一万元美金的代价,向两位购买那五只木雕人头。」石川虎山郑重其事地说。
木兰花听了,声色不动。
可是穆秀珍的反应却不同了。
她几乎直跳了起来,嚷道:「兰花姐,你听听,我们不是正好用完——」她本来一定想说「用完了钱」的,但是话未曾说完,她便觉得叫了出来,不好意思,红了脸,跳到了木兰花的身边,在木兰花的耳际低声道:「卖给他,兰花姐,我们赚大钱啦!」
木兰花握住了她的手,向她笑了笑。
「石川先生,我能问一问。为什么五只木雕人头会值那么多钱呢?」
「不能,这是我们交易的先决条件。」
「那么,」木兰花笑了笑,「如果我将价格抬高到十万美金呢?」
「我的天!」穆秀珍以手拍额,叫了起来。
她以为木兰花是在开玩笑,要不然是她已经疯了,五只木雕人头,就算那是埃及妖后克娄巴亲手雕刻的。只怕也值不了十万美金的吧!
可是石川虎山却并不以为木兰花是在开玩笑,他的面色十分郑重。他沉思了一会。才道:「我们如今,手头上没有那么多的现金,但是我保证在三个月之内,将其馀九万元美金付清。只要穆小姐先将五只木雕人头给我们。」
穆秀珍拼命地推着木兰花,她的意思是要木兰花立即答应下来。
但是木兰花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她十分干脆地说:「有十万元美金现钞,我立时将那五只木雕人头给你们。如果没有,那么交易就不成功。」
石川虎山悻然地站了起来:「穆小姐,你别太固执了,我们——」
「我知道,」木兰花不等他讲完,便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你们一定有好几个人。而且全是受过严格训练,极不易对付的人物。你们也已经用特殊的方法取走了一只木雕人头。但你们却得不到其馀五个,除非你们筹足了十万元美金。我想你们一定会去设法的,因为那六个木雕人头中所包蕴的秘密,其所值一定远远地超过十万美金这个数字。是不是?」
当木兰花讲到最后时,石川虎山的面色,又为之变一变。
他静静地听木兰花讲完。才向木兰花弯身鞠躬,道:「小姐,我会随时来拜访你的。」
「我也随时欢迎阁下来。」木兰花弯腰答礼。
石川虎山向后退去,木兰花一直将他送到了门口,看着他消失,才转身同来。
穆秀珍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她一见木兰花便大声叫道,「一万元美金啊,你还不卖?」
「秀珍,你怎么了?那五只木雕人头,可是还在我们处么?」
「啊呀!」穆秀珍坐倒在沙发上,「我听到可以有一万美金的收入,太高与了,竟忘记了那五只木雕人头已被人抢去了。」
「你忘记得很好。刚才你神情逼真,那使得石川虎山肯定那五只木雕人头还在我们处。我们就还可以继续参与这项秘密的争夺!」
「兰花姐,你说,那六只木雕人头,究竟有什么秘密?」穆秀珍问。
「我如今一点头绪也没有。但是我想一定和德国纳粹有关——噢,是了,你替我去打一个无线电报,在电报局中立等回电。你可能要等上两三小时,在没有等到回电之前,不要回来。」
「打给什么人?」
「你不必多问。」木兰花取过一张纸来,写上了几句话,道:「这就是电文。」
穆秀珍接过来一看,只见地址是西柏林,那个收电人的名字,穆秀珍也是认识的,是在盟军总部档案窒工作的一个朋友。电文很简单:「请查纳粹七一0计划有关资料,速回电相告。」
穆秀珍折好了纸,准备出去。
「你要小心些,如果你被人掳劫了,那么你一定要毁灭这张纸。若是你在回程时出事,那么回电也必需毁灭,你明白了么?」
穆秀珍显然因为受托去进行一件重要的事,而显得十分高兴,她跳跳蹦蹦,向外走了出去。木兰花到了楼上,看穆秀珍驾车离去,她换了衣服,又拾了一些东西,也哼着歌曲,驾着一辆电单车,离了屋子。
木兰花其实并没有地方可去,那个昨晚抢走了木人头的欧洲人,木兰花对之绝无线索。她这时离开住所的目的。就是为了要离开屋子。 因为她深信石川虎山和他的伙伴。一定正在窥视着她,等她离开之后,好再来进行搜索。所以,她在离开的时候,将电单车的声音弄得特别响。
而她在门外略一审视间,已发现在路旁的电线杆上,松松地垂若一条不应有的电线。
那条电线一直向前通出去。当木兰花驾车在路上飞驰的时候。她仍在注意那条电线通向何处。结果,她发现那条电线。是通向离她家约有半哩处的一所花园洋房之中的。
木兰花知道那所花园洋房的主人,是本巿著名一位富翁,目前全家在瑞士渡假,他在花园洋房显然是被人利用。
木兰花也曾注意到,在离她家最近的一根柱上,也就是那根多出来的电线的尽头,是联着一个垒球般大小的黑色仪器的。
木兰花这时还不能肯定那仪器是什么,是远距收听器呢?还是电视摄像管呢?
但总之,这是一项监视她行动的东西。
木兰花的电单车,驶过了那幢花园洋房,又过了小半哩,便在一间小屋子面前,停下来。
木兰花将车推进小屋,取出了螺丝批等工具,不到五分钟,她已经将那辆电单车上的油箱,摩托车等等,完全拆了下来。而在这些设备被拆除之后,她那辆电单车,便成了一辆普通的单车——和其它的单车。绝无不同之处。
木兰花又取出了一套衣服换上,那是郊区农民的常服,她又在头上戴了一顶已很残旧的草帽,这些都是木兰花在离家时常带在身边的。她又在面上客事化装。
总共不到十分钟,当木兰花推着单车从小屋中出来的时侯,她已经是一个郊区农村中的年轻农民,她骑上单车,不急不徐踏着,向她家而去。
照木兰花的估计,当她踏到家门口的时候,一定可以遇上石川虎山等人,又在搜索她的住所了。
木兰花在到了她家门的时候。甚至连望也不望一眼,便踏了过去。
但在踏过了几十码之后,她便转入了一条小路,将单车放在草丛中,借着灌木和草丛的遮掩,向前迅速地奔去,奔到了她的围墙下,才停了下来。
她又取出一只小小的方盒子来。那方盒子看来像是一具小型的半导体收音机,而且上面也的确连着耳机。但木兰花当然不会在这时候来欣赏音乐或是连续小说的,那是一具半导音波扩大器,也就是俗称为「偷听器」的仪器。这种仪器,有一块极薄的薄膜,轻微的,不能引起人耳鼓膜震动的音波,却可以引起这块薄膜的震动。
薄膜震动之后,再经过一系列的放大,便可以使人在耳机中,听到三十呎外在耳语的人,正在讲一些什么话。
这种东西在欧美各国,是商业间谍的常用工具。木兰花只想听一听她家中是不是真有人在搜索。
可是她听了半晌。屋子中却是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证明屋中绝不会有人。
为什么呢?石川虎山难道真的乖乖地去筹备十万元美金去了么?还是估计她绝不会将那五只木人头放在家中呢?
木兰花不禁感到十分失望。因为若是早知那样的话,那么她一定趁石川虎山走的时候便设法跟踪他了,如今她已陷入了两头皆无线索的困境之中!
木兰花收起了偷听器,从后门回家去,她在厨房中坐了下来。深深地沉思着。
过了半小恃。木兰花疾跳了腿来,她徒地想到,从她家门口开始,通往那花园洋房的那根电线,当然是为了对付她的。木兰花自从在咋天之前,还未曾见过有那么一根电线。
那么,自己何必在家里守株待兔,何不去那花园洋房中察看究竟呢?
当然,那条电线架得如此容易被人发现,可能是一个圈套,是特地引诱自己前去的。
但是不入虎穴。又焉得处子呢?
本来,木兰花是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但她却被这件事的神秘,离奇,深深地引起了她的好奇心。使她不甘退出。
她仍由后门出去,仍骑着那辆单车,向那幢花园洋房而去。
在那幢洋房附近,她停了下来。她客为观察了一下,便决定从洋房的后面围墙上翻进去。
木兰花的动作十分快疾。当她翻进了围墙之后,她贴着围墙,站立了一会。
四周围十分静寂,一点声音也没有。
木兰花轻轻地向前走着,穿过了天井、厨房,备餐间,来到了餐厅中。
她仍是一个人也没有遇到。这更使木兰花坚信这洋房中有古怪。因为主人去旅行了,所有的工人难道也都放假了么?
她进入了那陈设华丽的客厅之后。在柔软的地毯上停了一停,正准备上楼去察看的时侯。
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优雅的男子声音:「小姐,私入民居是有罪的,你不介意我提醒你这一点么?」
木兰花猛地一震,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姐,请你别转过身来!」
木兰花站着不动。她心中苦笑着。整件事情,似乎一开始就对她不利:当穆秀珍买回那六只木人头的时候。正是她们经济发生困难的时候,而以后。一切事情,她似乎都在茫无头绪的情形下进行着的。
木兰花当然可以听得出,那在她背后响起的声音,正是那个夺走了五只木人头的年轻欧洲人,木兰花虽然背对着他,但是她还记得那年轻人英俊的脸容,和那坚毅的神情。
「嘿,」木兰花苦笑了一下,「先生。你钓鱼的本领很大。」
「不敢,小姐,你明白得快,那电线尽头的,只不过是一块黑色的木头罢了,事实上,从这里要观察你的动静,一具长程望远镜就可以了。小姐,如果你没有恶意的话,我想和你好好地谈谈。」
木兰花心中迅速地想着:「这个人是什么身份呢?自己该怎样对付他呢?」
她耸了耸肩。道:「恶意?我还能有什么恶意呢?」
「那么,」对方也笑了起来,适:「请坐。」
「我可以转过身来了?」
「当然可以。」
木兰花转身来,出乎她意料之外,那年轻人的手中并没有武器。只是十份潇洒地站着。
木兰花坐了下来,对方也坐了下来。
「我叫彼得逊。小姐,面到今日早晨。我才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那可笑,大名鼎鼎的人物,却被你设下的圈套。轻易地引了来!」
彼得逊笑了笑。他的微笑,充满了男性的魅力,木兰花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虽然木兰花的心中仍充满了警惕。
「穆小姐,」彼得逊搓了搓手。「这件事。如今发生着的这件事,其实和你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你不要卷入这件事的旋涡中,好不好?」
「先生。」木兰花也报以微笑。木兰花的微笑。显然使彼得逊十分着迷。「你这样说法。
未免太一厢情愿了。你刚说私入民居有罪。可是你私入民居,又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同时又打伤了人,这是不是有罪呢?这又怎能说与我无关呢?」
「嗯——」彼得逊沉吟了片刻,才道:「我相信你是一个能守秘密的人。你应知道。一个执法的人。即使在不得已的情形下杀了人。他仍是无罪的。」
「那么。你是一个执法者么?」
木兰花心中想,对方的身份,已经渐渐地要揭露了。他究竟是什么人呢?可以肯定。他绝不会是本地警方的人员。
彼得逊道:「可以这样说——」他伸手入袋取出了一份证件来。道:「你看。这是我的证件。」
木兰花不必接过那证件。她便可以知道那是国际警察部队高级人员的身份证明。木兰花并不伸手去接。她只是直了身子,道:「我明白了,我们只是平民。所以只能在你这种有特权的人面前低头。任由你们侵占我们的权益。是不是?」
「小姐,你这样说。是不是太偏激些了?你要知道|这件事牵涉的范围十分广。好几个国家的国防机构,也予以密切的注意!」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请恕我不能说。」
「妊,我想我们可以再见了」木兰花悻然地站了起来。
「我的要求你还未曾答应哩。小姐。」
「我已经表明过态度了,我不答应。」
「那么。」彼椅逊的声音中,像是十份遗憾,「我就必须将小姐你暂峙拘留起来,直到我们办完事情为止。」
彼得逊的话使得倔强的木兰花也发怒了。
她斜着眼望着彼得逊,道:「你以为你可以做到这一点么?」
彼得逊用大脚报和中指相扣,发出了「得」的一声,立时有两名彪形大汉走了过来,一个在左。一个在右,站在木兰花的身边。
木兰花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彼得逊先生,你犯了一个大错误。你将自己估计得太高了!」
她这句话才一讲完,身子便陡向向后退出了半步,站在她身边的那两个大汉,迅即转过身来,但是木兰花的手,已按在沙发背上。整个人腾了起来,双脚向那两个大汉的下领,猛地踢出。
显然将自己估得太高,而将木兰花估计得太低的不止是彼得逊。那两个大汉也是一样。
事实,木兰花和两个大汉相比,纤细弱小得可怜。
但是木兰花动作的灵敏,却又绝不是那两个大汉所能比拟的。当她双足飞起之际,她的身子已诊机向后翻了出去。
那两个大汉下领上中了重重的一脚,身子向后跌翻了出去,木兰花已到沙发的后面,她用力一推。将那张巨型的沙发。推向前去,压在那两名大汉的身上,而她已向后退去。
她以背部「砰」的撞开了一扇门,一个筋斗,翻向后面,她的动作几乎是一个接着一个,绝不停留的。她翻出了一个筋斗之后,身子又斜斜地弹了起来。在一扇窗中。翻了出去。
她一到了窗下,便立即蹲了下来。
她刚一蹲下,便有一阵脚步声奔到了窗前,彼得逊的上半身,已从窗中掠出来。
这本是在木兰花意料中事,她立即直起身来。
木兰花直起身子之后,她和彼得逊两人间的距离,几乎还不到半呎。
木兰花倏地伸出了手臂,勾住了彼得逊的颚子,身子微微一矮,已将彼得逊的整个人,从窗中直摔了出来,跌在窗外的草地上。
木兰花并不忍心击昏彼得逊,因为彼得逊是一个十份惹人好感的英俊青年,但是木兰花为了要得回那五只木人头,却不得不下手,她的膝头向下跪下去,撞在彼得逊的背部。
彼得逊怪叫一声,翻过了身来。
但是他才一翻身,木兰花的右手,已向他的颈部,砍了下去。彼得逊头一垂,昏了过去,木兰花一跃而起,滚到了窗口,才站起身来。
她向窗内一看,便发觉自己的小心是多馀的。因为那两个大汉。还是直挺挺地躺在地上。
木兰花转过身。来到彼得逊的身旁,在他衣袋内搜索着,她找到她要找的东西。一柄酒店房间的钥匙,她在那花园洋房的草房中,发现了彼得逊的电单单,她以法律所不允许的速度,向市区驰去。直到进市区,她才将速度慢了下来。
在飞驰之中,她不禁十分得意。
她曾经好几次挫败在彼得逊之手,但如今。除非彼得通有直升机可供利用,否则不可能追得上她的了!
木兰花在天香酒店的前门停了下来。向酒店内走去。可是,在漂亮的玻璃门前。她却被穿着制服的司阎人挡住了。
木兰花一俈,但是她立即想起自己这时的打扮。完全是一个乡下人,第一流的大酒店,当然是不会欢迎这样的人进出的。
她一句也不说,就退了开去,转过小巷,来到了后门,在小巷中找到了一只木箱,托在肩上,装着送货的后生,混了进去。
那柄钥匙上,连着一块金属牌子,上面有着「五一五」的阿拉伯字,木兰花从楼梯中上楼。奔上了六楼,走廊中更没有人,她迅速地开了门,走了进去。那是一间套房,木兰花以熟练迅速的手法,开始搜查,不到几分钟,她已经在一只皮箱之中,找到了那五只木雕人头。
木兰花得意地笑了笑。她提起皮箱,向门口走去。可是。她才来到门口,便呆住了。
门上发出「克勒」一声而且门把正在旋转着,那是三岁孩子也可以知道的事:有人要开门进来!
木兰花立即后退,进了卧室把门虚掩着,留着一线。
房门被打开了,首先进来的,是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官,站在那两个警官之后的却是高翔。
木兰花立即明白了!
她明白,彼得逊真的是国际警方的高级人员,而他在醒了过来之后,发觉自己失了钥匙,便立部以电话向本市警方求助。所以,身为机要工作室主任的高翔,便带着警官赶到了!
木兰花向后退到了窗口。她毫不犹豫地便向窗外跨去。
天香酒店是现代建筑物,木兰花跨出了窗子。站在宽约七吋的窗檐上,向旁移动着,直到到了另一扇窗前,她才又翻了进去。
那间房间中。一个肥胖的女人正在沉睡,木兰花提着箱子,蹈手摄足,在床前经过,打开了房门,到了外面的套房中她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当她打开了房门的时候,她却又不禁倒抽了一口气,连忙缩了同来。
走廊之中,至少有六个警官,如临大敌在当地守卫着!在那样的情形下,她是绝对没有办法可以提着一只皮箱而混出去的。
水兰花退到房中,她还要保佑那肥妇不要醒来,她想了两分锺,轻轻地,拿起了电话,拨了她家中的号码,她希望穆秀珍已回家了。
电话铃响了几下,便有人接起了听筒。但是,在电话中传来的,却是彼得逊的声音;「主人不在家。请你别打电话来了!」
木兰花连忙放下话筒。心中暗叫了一声「好险!」彼得逊已经在她的家中了。哼。他「私入民居」就没有罪么?
木兰花十分焦急,她得到了那五只木人头,但是却没有法子□带出去!而且,她在这里,绝不是办法,这间套房的居住主人,是随时可以醒来的!
那么,她怎么办呢?等彼得逊赶回来,展开搜索,发现了她,而将她拘捕么?
木兰花想了并没有多久,连忙又拨了一个电话,电话是拨到电报局的。
可是电报局却回答说,穆秀珍已经在一刻钟前得了回电离开了。
木兰花的额上,开始有汗渗出,她来回踱了几步,探头向窗外看了看,酒店高六层,她在五层上,要爬下去,不是没有可能,但必然引起人家的注意。仍是不能安然脱身。
她想来想去。只有暂时将这五只木雕人头留在此处一个办法!
木兰花正在无法可施间,电话铃忽然响了起来。电话铃一响,卧室中的肥妇人便发出伊哑之声来。木兰花连忙踏出一步,拿起了电话。
因为铃声再响下去,卧室中的肥妇人,势必要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她拿起了电话之后,只听得从电话中,传来了一个十分有礼貌的声音:「夫人,你准备上飞机了,可要我们派人来替你先将行李送到机场去么?」
那是酒店经理的声音!
本来,在这时候响起来的电话声,使得木兰花已经困难的处境更加困难。可是世事往往是正反相成的,木兰花如今真得感谢这个来得正好的电话!
「谢谢你的提醒,」木兰花压低了声音;「我有一只箱子,请你立即派侍者上来,将一只箱子带到机场去。」
「是,夫人,遵照你的吩咐。」
木兰花轻轻地放下了电话,她闪到了卧室门口,看到床上那胖妇人。翻了一个身,抱着一只枕头又睡着了。
木兰花回到了门口,只听得走廊中有人喝问:「作什么?」一个侍者答道:「这间房间的住客要起程了,我来拿行李。」
喝问的显然是警探。「住客是什么人?」
「是美国有名的富婆沙沙大人。」
木兰花几乎想笑了出来。她笑自己的运好。莎莎夫人是有名的富婆,名列世界十大富有的女人之一,警探当然是不会怀疑她的。
接着,便传来了敲门声,木兰花将箱子放在一开门就可以看到的地方,她打开了门,人闪到了门后沉声道;「就是这只箱子,你替我送到机场去等我,这是给你的贴士,快去!」
木兰花在门后,递出了一张大额的钞票。侍者的眼都凸了出来,接过了钞票,点头躬腰。
走了出去。
木兰花连忙将门关上,贴身在门上,向外面听去。只听得两个警探正在交谈。一个:「哼,你猜。这箱子是什么?」
「怕不全是美钞!」一个回答。
「我们要是有那么一箱美钞 」
「别胡说了。」
木兰花不再听下去,她来到了窗口,向外看了一看,酒店的下面,甚至街道的对面,也全是警探,但是木兰花看到,那侍者提着箱子出了大门,召来了的士,疾驰而去。
木兰花舒了一口气。
难以解决的问题,就此解决了,而且还解决得如此轻易。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之极了,她只要堂而皇之地走出去,到机场去找那侍者,将箱子取回来就行了。
她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她才走廿了两步,才发现警方动员的人力之多,远在她的想象之中!□时之间,四面八方,已全是便装或武装的警探了。 而高翔也从邻室赶了出来,推开众人,来到了木兰花的面前。
「穆小姐!」高翔的声音十分严肃,「你该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里等你了。」
「为什么啊?」木兰花笑嘻嘻地反问:「警方什么时候权力大到可以在公共场所。随意将人的去路围住,不让人走路呢?」
「穆小姐,我们接到国际警方一位高级人员的紧急求助,有一份重要的情报,在这酒店被你窃走了。」
「嘿,」木兰花冷静地回答着:「看来我是解释不清了,你们可以派女警来搜查我的身子,看我是不是身怀这份重要情报。」
高翔挥手,三个看来像是酒店清洁女工的女警,将木兰花带到了房间内。
搜身足足进行了二十份锤。高翔隔着门,不断地询问着结果。当然他是失望了。
过了二十分钟。彼得逊也匆匆赶到。他知道房间中正在进行搜身。不禁叹了一口气。道:「不必了。那份情报的体积十分大。绝不是可以放在身边的东西,当然不在身上的。」
不多久,木兰花在三位女警的陪同之下。走了出来。她面上带着胜利的笑容,同彼得逊和高翔两人。行了一礼,道:「国际警方和本地警方的高级人员,我这无辜平民。可以离开了么?」
高翔的神色,十分尴尬。彼得逊英俊的脸上,表情十分严肃。
「穆小姐,」彼得逊严肃地道:「我承认你是很聪明勇敢的女子,但是你认为和国际警方作对。是很光荣的事情么?」
「对不起,」木兰花的面色一沉,「我不知道和什么人作对,我只知道取回我们买自古董市场的东西,难道私有财产受保护的法律现在已经不存在了么?」
彼得逊哑口无言,木兰花扬长而去。
木兰花当然知道,她的身后,有着各种式样的跟踪者的,她来到了酒店大堂中,打了一个电话。
她拨的号码,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她只等对方取起了话筒,电话铃不响了之后,便道:「秀珍么?我是兰花。」
她故意将声音放得十分低,她知道声音的高低是一样的。对方的跟踪者一定有着偷听器的。
她继续地说道:「你到天光道去,等候一个穿黑衣服的男子!」
她讲完那句话,便立即放下了话筒,又戴上了那顶草帽,在酒店正门,走了出去,司阎瞪着眼睛瞧着她,不知她是怎样进来的。
出了酒店之后,木兰花慢吞吞地在街上闲逛着,一遇到有电话的店铺,她便进去打电话,总是叫对方在什么地方等她。 木兰花一共打了十五个这样的电话。
她留意着后面跟踪着她的人,开始的七八个电话,每一次之后,跟踪的人中,总有一个匆匆地离去,那自然是偷听到了她的话,赶到她顺口说出的地点等候了。
可是到了后来,跟踪者显然也已经知道了木兰花是在开他们的玩笑,她的电话已经不能再支开跟踪者了,跟踪她的人已不再重视她的电话了!
这正是木兰花求之不得的事!
她打了第十六次电话。
这一次,是人声最嘈杂的茶楼中,她打到了家中,电话铃响起,便有人接听。
「是秀珍么?」木兰花压低了璐昔。
「是啊,你的声音这么低,大些可好?」
「我不能大声,秀珍,你听着,你立即到机场去,有一个天香酒店的侍者,手中提着一只箱子,你自称是莎莎夫人派来的,在他手中将箱子接过来,立即回家,你明白了么?」
「我明白了。但是,为什么 」
「别废话,快去。」木兰花放下了电话,回过头去,她看到一个跟踪者在皱眉。那当然是因为茶楼中太吵了,跟踪者听不到她的话。
但是跟踪者随即不在乎,因为他们想:那又是另一次无聊的玩笑,我们听到了不会上当。
未曾听到,当然也没有什么损失。
木兰花在茶楼门口的报摊上,拿了七八份报纸,走进茶楼,坐了下来,一面饮茶,一面看报纸,足足过了一个小时。
她估计穆秀珍已经取到这只箱子了。这才站了起来,走出茶楼。召的士回到了家中。
当她到家门口的时侯,她看到跟踪的人也已经赶到了。木兰花笑了笑。推开了花园的铁门。穆秀珍已跳了出来。叫道:「兰花姐,我——」
「嘘——」木兰花将手指放在唇间。
穆秀珍吐了舌头。要讲的话,也缩了回去。
两个人一齐进了客厅,木兰花才低声问道:「得手了么?」
「侍者一点也没有疑心,我一到就取来了,顺利得很。」
「那太好了,这五只木雕人头,终于被我取回来了。」木兰花欣慰地说。
「什么?」穆秀珍却立即站定,面上现出了一分奇怪的神色来,「你说什么?」
「你知道,秀珍,那只箱子中所放的,就是我费尽心机夺回来的五只木雕人头,如果我们满足的话,那么五只木雕人头,是可以十万美金的价格,立时脱手的。」
穆秀珍呆呆地站着,忽然,她的身子摇了几下,坐倒在沙发上。
「秀珍,你可是高兴过头了?那箱子呢b」
「兰花姐,那箱子……那箱子……」
「怎么样?」木兰花觉出事情有一些不对了。
「兰花姐,」穆秀珍哭丧着脸。「我一将箱子带到家中。便打开来看了。箱子里面——」
「什么,木雕人头已不见了么?」
「根木没有什么木头,只是一箱女装睡衣,全是最好的质地——」
「秀珍!」木兰花一跃而前,按住了坐在沙发上的穆秀珍,「你可是在天香酒店的一个侍者的手中,将箱子取来的?」
「是啊,那侍者穿着制服,我还未曾提起沙沙夫人,她便将箱子交给我了。」
「那箱子呢?」
「我们的房间中。」
木兰花像一支箭也似地窜上了楼悌,冲进了房中,邢只箱子打开着放在床上,里面全是女装睡衣,颜色鲜艳夺目。
木兰花不必再看。也知道这箱子中决没有木雕人头在的!
她在床前站着,刹时之间,她弹智竭力地思索着,毛病是出在什么地方呢?
为什么她亲手将那五只木头放进去的箱子,箱中会变成了满满的一箱睡衣了呢?她记得自己几乎没离开过那箱子,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穆秀珍十分惶恐的站在木兰花的身后,小声地问道:「兰花姐,我做错什么事了么?」
木兰花心中急速地想着:「不,这是不能怪秀珍的,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是自己在听电话的时候?不可能,绝没有这个可能,那么——」
木兰花陡地想起:穆秀珍说她在机场,还未曾提起莎莎夫人,那侍者将箱子给了她,天,可是箱子不同了么?难道恰巧也有一个天香酒店的侍者在替住客带行李到机场去么?
木兰花看了看箱子,箱子是旅行用的箱子,难以分辨得出来。
「秀珍,」木兰花转过身来,「那个侍者是什么模样的。」
「是一个中年人,很瘦。朴克面孔,大约我忘记给他贴士了!」
「唉!」木兰花重重地瞪着足,「弄错了。我叫你去找的侍者。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胖子。
「胖子?你在电话中说明了么?」
「别说了,是我不好,少说一句,你快打电话到机场去问,莎莎夫人离开了没有。莎莎夫人是名人,你自称是新闻记者。机场方面一定会回答你的。」
穆秀珍慌失失地点头,木兰花迅速地换着衣服。穆秀珍也很快地打通了电话。「没有,莎莎夫人错过了原定的班机,但幸而还有一班飞机,是在二十分钟之后飞到檀香山去的,莎莎夫人正在贵宾候机室中大发牢骚。」
「快去。我们快去!」
木兰花拉着穆秀珍,两个人奔出大门。跳上车子。汽车由于发动得太急促。跳了几下,才向前疾驶了出去。
而隐伏在他们住所附近的几个人,也纷纷跳上了汽车,跟踪而来。
木兰花明知自己到机场去,是一定会破人跟踪的,但是她知道,自己战有五只木雕人头的箱手,一定混在莎莎夫人的行李中了。如果那班飞机一起飞她就得道到檀香山才能取回那五只木雕人头了。
她以极快的速度飞驰着。在七分钟之后,便已赶到了机场。
她将车子停在机场门口。那是犯例的。但是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和穆秀珍两人。走了进去。莎莎夫人正在准备登机,在闸口向欢送的人挥着她的肥手。
她的行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可能正在过磅。可能已经进了飞机;在机场中所有的衣箱,都是贴满了标簧,看来几乎都是同样的。
木兰花三步迸着两步,到了戴着彩色羽毛大帽子的莎莎夫人面前,道:「夫人,我们可以和你讲几句极其重要的话么?」
「你是什么人?」莎莎夫人傲慢地问。
「一个深通巫术的东方少女。」木兰花平时广博的知识,这时派上了用处,她知道莎莎夫人是十分醉心巫术,神术的人,所以特地以这句话作开场白,来吸引莎莎夫人的注意。
「唤,可惜你来得太迟,我要离开了。」她肥胖的身子向闸口移动。
「夫人,你不能走,你必需吩咐将所有的行李搬下来,我敢担保,在你的行李箱中,有巫术的惊人发现,五只人头!」
「啊!」莎莎夫人惊叫了一声,竟弱不禁风也似地倒了下来,木兰花连忙踏前一步,将她近三百磅的身子扶住。
「莎莎夫人不赶这班飞机了,」木兰花向机场员下令:「她所有的行李,也都留下来,一件也不准少,快去进行。」
她扶着莎莎夫人,进了贵宾休息室,莎莎夫人其实早已醒了过来,但是她仍然让木兰花扶着。直到在皮沙发上坐了下来,她才戏剧化地「啊」叫了一声,道;「巫术的奇迹,这太刺激了。」 「是的夫人——」木兰花故神其词:「有人拓嫉你的美丽。要咒你变成丑陋,所以在你的一只衣箱之中,放下了五只木制人头。」
「是么?快将我的行李搬下来。」
「我已经这样吩咐了。」
机场中的脚夫,川流不息地进出,莎莎夫人的行李。多得实在惊人。大大小小,一共有二十三只箱子之多,一齐排在莎莎夫人和木兰花的面前。
木兰花一看便看到了那只箱子!
那只箱子是她从彼得逊的房间中带出来,又交给侍者带到机场来的。如果不是穆秀珍弄错了人,和凑巧又有一个天香酒店的侍者在替住客送行李的话,这只箱子已在她的家中了。
木兰花伸手向邢只衣箱一指,适:「这只,我一看就看出来了。」
莎莎夫人作状地笑了起来,道:「小姐。你弄错了,这只衣箱不是我的。我没有这种旧货的。」
「懊,那的确是弄错了,这只箱子,让我交给机场人员吧。」木兰花走到了那只箱子面前。弯下腰,去提那只箱子。
可是,就在这时候,斜刺里突然另有一个人,以十分快的速度冲了过来,比木兰花快一步。握到了那箱子的把手。
木兰花陡地一呆,抬起头来。
「彼得逊!」她尖声低呼了一声。
那个人正是彼得逊!
彼得逊已经提起了那只箱子,他面上充满了笑容。「小姐,这只箱子,莎莎夫人说不是她的,在公共场所发现的无主之物,理应归警方处理,是不是?」
彼得逊一招手。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员,走了过来,彼得逊将衣箱交到了那警员的手上。
那警员提着箱子,向外走去。木兰花睁大了眼睛,无法可施。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警方的确是有权去处置这只衣箱的!
木兰花想跟着那警员出去,可是莎莎夫人却将她拉住。尖声问道:「巫术的人头呢,在什么地方?快指给我看,我相信这一定会成为纽约上梳社会最好的谈话资料了!」
「夫人,」彼得逊微笑着,「我想这位小姐怕不能给你有关巫术的知识了。」
木兰花突然撮唇,发出了两声尖啸。
彼得逊两道浓眉,向上一扬。道:「穆小姐,你还不服气么?」
木兰花撮唇尖啸,是为了使在贵室外的穆秀珍听到,知道那警员手中的衣箱,正是她们所要寻找的目的物,木兰花心想,如果穆秀珍够机警的话。那么她仍可以夺回那只衣箱来的。
但是,彼得逊若是出去,穆秀珍是一定难在他面前玩什么花样的。
在和彼得逊交手几次之后,木兰花已觉得彼得逊的机警绝不在自己之下了。她向彼得逊微笑:「当然,我是不能不服气的了,是不是?」
飞机引擎的怒吼声,传了过来,莎莎夫人又尖声叫道:「天。我又误了一班机!」
「穆小姐。」彼德逊和木兰花并肩向外走去,「国际警方是不会使你太吃亏的。我在向总部请示之后。会给你合理的代价?」
「曾经有人出到十万美金的高价,国际警方可以给我多少代价。」
「我不能决定,」彼得逊微笑着。
两人正好走到幽暗尽的门口。忽然鹏得外面起了一阵骚乱。有人高叫,有人奔走。彼得逊的面色一变,待快步向外冲去。
在混乱声中。木兰花听到了穆秀珍的一下尖叫声,木兰花发出了一个会心微笑,一转身。
拦住了彼得逊的去路:「你忙什么啊,机场上若是有什么事。自然应该归本地警方处理。」
彼得逊向外看去。他看到了那个警员。正挥舞着双手。在向围在他身边的人高声叫嚷,他的身边,并没有那只衣箱。
彼德逊推开了木兰花,三步迸着两步,抢到了那警员的面前。
那警员见到了彼德逊,哭丧了脸,不再出声。
「怎么一回事?」彼德逊严肃地问。
「一位美丽的小姐 」那警员哭丧着脸。「突然向我撞来,我……我……」
那警员没有再说下去,事实上,他也不需要再说下去了。围在一旁的人,发出了轰然的笑声,而彼德逊和木兰花也已明自是怎么一回事了。
简言之:穆秀珍成功了!
木兰花轻松地吹着口哨。彼德逊紧紧地质住了双眉。不知如何才好。前后不过相差三分钟。两人面上的神情已经完全不同了。
木兰花向外望去,停在机场大厦门口。她的车子已不见了。
木兰花在机场餐室中坐了一会。才慢慢离去。彼德逊早已走了,但是还有许多人。在监视着木兰花的行动。木兰花也不将他们放在心上。
X X X穆秀珍在机场的贵宾室外,听到木兰花急骤的口哨声,她立即同门口看去,恰好看到那个警员,提着衣箱出来。
她一个箭步窜到了那警员的面前,忽然呻吟了一声。娇躯向那警员的怀中倒去。那警员连忙伸手来扶她。
可是穆秀珍立即伸手。夺走了那警员手中的箱子。踢去了高跟鞋。向外面飞奔而去。
她的行动是如此之快疾。那警员大声呼叫。引起骚动之间,穆秀珍早已钻进了车子,车子跳动了一下,便向前疾驰而出。
车子一直向前驰去,穆秀珍回头。看到后面没人追来,她的心中很高兴。这一次她一定成功了,那箱子中一定是这五只木人头!
她一手扶住了驾驶盘,另一只手将那只箱子打了开来。一面喃喃地道:「老天。不要又是一箱子睡衣——」
「抽」地一声,箱篕弹了开来,她向内一看,果然是五只木人头。
她得意地笑了起来,心想,道一次。木兰花也一定不得不佩服她的机智了。
她一手扶着驾驶盘,眼又不看着前面,车子如同唱醉了酒的人一样。东歪西斜,陡然之间。向路旁的大石撞去。
穆秀珍在千钧一发之际。扭转了驾驶盘,车子发出了「咦」地一声。转了过来。由于车子的剧烈震动,五只木人头一齐从箱子中震了出来,跌在她的脚下,而箱盖也震得阖上了。
穆秀珍叮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正当她准备再踏油门,驶动车子的时候,后面有一辆汽车。突然越过了她的车子。那辆车子一越过了她的车子之后,便在路上,打横停了下来,一个以手巾蒙面的人,身手矫捷,一跃而下,喝道:「那衣箱!」
他讲的是英语,但是听来却十分生硬。
「衣箱?」穆秀珍暗暗焦急,她想拖延时间,这里是通冲大道,来往车辆十分多,对方难道不怕被人家发现么?穆秀珍想得到一点,那大汉自然也想到了这点,他一手持着枪,一手已拉开了穆秀珍的车门,一伸手,将那只衣箱提了过去。
「你们抢劫!」穆秀珍大叫着。
但那大汉已经得手了,他提着箱子,跃回了车子,车子立即绝尘而去。
「哈哈,」穆秀珍又笑了起来,因为那大汉抢走了一只空箱子,箱子中的五只木人头。己经因为刚才差一点撞车而震跌出来了。
穆秀珍低头数了一数,一二三四五,五只木人头全在,她笑嘻嘻地又驱车前进,到了家门,将一块布兜起了那五只木人头,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穆秀珍也不是没有冒险生活经验的人,她走在花园中,便已经觉得好像有人在窥视着她。
穆秀珍心中暗叫了一声「糟糕」。
在那片刻之间,她只想到一点:这五只木人头,是绝不能再失去的了。
她转过身,准备回到车子中去。
可是,她才转过身,她的背后,又已响起了那个生硬英语的声音,道:「小姐,你手上的东西,这正是我们所要的。请你举起手来有枪指着你。」
穆秀珍几乎要哭了出来!
本来,她已经准备接受木兰花的称赞的了,可是如今若是又失去了那五只木人头的话,木兰花会对她说些什么呢?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嘿嘿,小姐。那你就别多问了!」
穆秀珍在这样的情形下,当然不敢动。
一双手从她背后仲过来,将她手中的五个木人头抢了过去。
穆秀珍看到那只手的手臂上。有着刺青,刺青像是一个号码。她陡地记起木兰花曾说,那种手臂上剌着号码的人,可能是希特勒的侍卫队。
穆秀珍的心中一动,连忙以双脚德语叫道:「我们是自己人!」
那人的手停了一停,显然他已受了震动穆秀珍的双肘趁机用力向后撞去!
穆秀珍那双肘撞出的力道极大,她听到了背后那人。怪叫了一声。
穆秀珍一听到身后的那一下怪叫声,便知道已经得手,她后脚跟连忙扬了起来,反踢而出,又重重地蹲在那人的下领。
那人又是一声怪叫,身子已「坪」地跌倒在地,他抢去的五只木人头,也滚了一地,穆秀珍陡地转过身来。在一边的灌木丛中,突然又传出了「嗤嗤嗤」地三下响,穆秀珍连忙伏在地上。她依稀觉出有三枚黑色的长针,在她身旁飞了过去。
穆秀珍想起那个独脚人就是惨死在那种毒针之下的。她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又向旁滚开了几步,隐入了草丛之中。
她在向外滚去之际,仍不肯放过那个在草地上挣扎着要爬起身来的人,她在那人的后脑上。重重地击了一拳,令得那人昏了过去,然后,她才滚进了草丛之中。躲了起来。
那五只木人头,散乱在草地上。
草地上有一个人,那人昏了过去。在草地的对面,灌木丛中,也有一个人,那是穆秀珍知道的事,那人会发射毒针。
而穆秀珍则躲在草地另一边草丛之中。穆秀珍在草丛中小心地找着,找到了几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她用心注视着前面,只见灌木丛抖动了一下,有一个人探出头来。
穆秀珍和他相隔约莫十来码,她看到那人的面色黜黑,头发髦曲,像是一个非洲人。
那人探头出来之后不久,又缩了回去,但是过了没多久。他却已向外疾冲了出来。穆秀珍看到那人身上的一套衣服,十分残旧,看来像是军服。
那非洲人才一冲出来,便向离他最近的一只木人头奔了过去,穆秀珍早已扬起手来,就在那非洲人的手,将要碰到那只木人头之际,她陡地扬起手来。那块石头,猛地抛了出去。抛中了那非洲人的手背。
那非洲人痛得猴子似地跳了起来,穆秀珍第二。第三块石头,已接着抛出,一块击中了那非洲人的脚踝。另一颗则凿在对方的胸前。
那非洲人烂得在地上打滚,穆秀珍扑了出去,一脚踢在他的头上,那非洲人闷哼了一声,便昏了过去,穆秀珍忙解下了他们两人的皮带,将这两人的手,倒绑了起来。然后。她将那五只木人头,一齐拾了起来,抹了抹汗。向客厅中走去。
当她才一走进客厅的时候,突然。一扇窗子,被推了开来,「嗤」、「嗤」两声,射出了两枚毒针。
那两支毒针,向被穆秀珍击昏,绑在地上的两人的咽喉射去,不偏不倚,射在他们两人的咽喉之上,那两人的身子,陡地一曲,便不动了。
穆秀珍大吃了一惊,她这才知道,自己的住所中,不但花园中有人,客厅中也早已有了埋伏她连忙想退回去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已道:「小姐,不要动。」
穆秀珍抬起头来,在靠窗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手中持着一支黑色的,长可尺半,粗如手指的吹筒,正放在口边。那人正是石川虎山!
「小姐,我可以在两秘钟之内,吹出毒针,射中你的任何地方,这是我们四个人人人都可以做到的绝技,可是哈哈,如今只有我一个人做得到这一点了,毒针上的毒药,是被阿比西尼亚土人,称为'死神的涎沬'的,七秒钟内,我可以夺去一条宝贵的生命,小姐,你还是听我的话好!」
可是刹时之间,她便想起了木兰花时时告诫她的话来!
不论情势对你如何不利,你都不要灰心失望。以为自己一定是失败了,你必需拖延时间,随着时闲的转移,不利便可以有希望变成有利! 穆秀珍迅速地将自己的处境想了一想,她觉得事情对自己,还不算十分不利。
那两个死人在花园中,木兰花若是同来的话,一定可以看到的,她也可以明白自己的家中出了事,那就有希望了!
问题就是在于她能不能将石川虎山留到木兰花回来的时候。
穆秀珍不如木兰花,木兰花可以真正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的程度,但穆秀珍却不能,她竭力镇定心,面上神色,还是十分尴尬,她沉声道:「你可是来和我们进行交易的么?」
「可以说是,但是我将不付出一分钱。」石川虎山悠闲地说。
「你这无赖,流氓,浪人!」穆秀珍立即破口大骂。
「随你说什么,小姐,你将五只木人头用布包了起来。」
「不!」穆秀珍大声道。
石川虎山随地将吹铣移到了口边,「嗤」地一声,一枚毒针,已激射而出。
毒针的来势。甚至比枪弹还快,穆秀珍根本来不及躲避,她一震之下。连忙闭上了眼睛。
在心中从一数到七。再睁开眼来,失神地问道:「我死了么?」
「当然没有,因为我这枚毒针,只是警告。它射中了你的头发。穿在你的发髻中。」
穆秀珍伸手向头上摸了摸,手才一碰到毒针,便又放了下来。
「快照我的话去做,第二枚毒针,目标就不会是你的头发了。」
穆秀珍不敢再违抗,可是她心中却不服气到了极点。一手拉起了布,将那五只木人头,一个一个地放了上去,放一个,便骂一句,在将布包了起来的时候,又骂了三两句。
她见到石川虎山只是十分悠闲地坐着,心中更不服气。「哼」地一声,道:「你有种,等到我兰花姐同来,就要你好看。」
石川虎山站了起来,他面上带着得意的笑容,道:「我不怕坦白对你说,我不敢和木兰花作对,所以我要趁她还未来到之前离去了。」
穆秀珍瞪大了眼睛,她这时,心中不禁暗骂自己糊涂。怎地将自己有利的事讲出来了。
「你转过身。向前走去,站在墙前。」石川虎山下着命令。
穆秀珍嘟起了嘴,向前走着,到了墙前,面壁而立。石川虎山迅速地抓起那包布,向外面窜了出去,他的动作十分快疾,一转眼间,便窜出了花园。到了大门之外了。
穆秀珍等了两三分钟。听不到身后有什么声息。才转过身来。石川虎山早已不见了,她明知要去追赶,也是追赶不上的了。
她的心中懊丧之极,颓然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本来,她以为自己在机场上够机灵。又够本领。是一定可以得到木兰花的嘉奖的了。可是到头来,却在家中,被石川虎山把那五只木人头又抢了回去。
穆秀珍双手搔着头,唉声叹气。
又过了五分钟,木兰花吹着口哨,步伐轻松,走了进来,走到穆秀珍的面前,一竖大拇指,道:「秀珍,你真了不起!」
穆秀珍几乎哭了出来,叫道:「兰花姐!」
「这回连我也要甘拜下风了!」木兰花仍然称赞着她。
「兰花姐,」穆秀珍苦笑着,「那五只木人头,已经……已经……」
「是啊,已经在机场中被你取回来了,可不是么?」
「是,是,」穆秀珍点着头,「可是……可是……却又被石川虎山抢走了。」
「什么?」木兰花现出不信的神色来,「有这样的事情,你是在骗我?」
「他们三个人,在路上拦劫不成,又埋伏在家中,我打倒了两个,却不防石川虎山早已在客厅中了。」
「你打倒的两个人呢?」
「咦。他们已死在花园中了,你看不到么?」
「秀珍,你在梦呓?」
穆秀珍连忙抬头向花园中看去,她也不禁呆了,花园中那两个死人,已不翼而飞,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穆秀珍又大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瞪大了眼,不知说一些什么才好。
木兰花笑嘻嘻地道:「秀珍,你想骗我,是不是?」
「我……我……」穆秀珍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我知道,那五只木人头一定在我们的房间中了!」木兰花向楼梯奔了上去,穆秀珍连忙跟在后面,两人到了卧室门口,木兰花回过头来,向穆秀珍做了一个鬼脸,推开了门。
穆秀珍向内看去,不禁猛地一呆,在她的床上,雪白的床单之上,清清楚楚,摆着五只木雕人头,全是那种愁眉苦脸的样子。
穆秀珍眼睛瞪得比桃还大,但木兰花却已暗暗大笑了起来。
穆秀珍也已明白了,她一声欢呼。叫道:「兰花姐。原来你终于及时赶到了!」
「是的,我及时赶到了,我一到大门口,便看到花园中的两个死人。」木兰花兴致勃勃:「我知道有了变故,我刚一侧身,石川虎山已从大门中冲了出来,他的后脑立时中了我的一掌,人软了下来,我将他拖出了二十来码,又回来将那两个死人拖出去,压在他的身上。这时候他怕已醒过来了。」
「你看,兰花姐。」穆秀珍向窗外一指,「石川虎山!」果然是石川虎山,他也自路边草丛中跃起,狼狈地在路上奔。
「兰花姐,」穆秀珍绷紧了脸,在床上坐了下来,道:「你这样开我玩笑,那太不应该了。」
「秀珍,你生气了么?」木兰花弯下身来,指着穆秀珍的鼻尖。「要不是那天晚上你打瞌睡。我们将彼德逊捉住,也不必多费曲折了。」
穆秀珍红着脸,道:「今天在机场上,不是我取回来的么?」
「是啊,我不是一进门便称赞你了么?」
穆秀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们快来看看,这五只木头人之中,究竟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不但是纳粹的近卫队员要得到它,连国际警方都要得到它!」
她们两人,一人拿起一只木人头,仔细地研究着,穆秀珍翻来覆去地看着,可是一点名堂也看不出来。
但是不到三分钟,木兰花便旋下了木雕人头的一只耳朵,用发夹在一个小洞之中。挑出了一卷卷得十分小的纸卷来。
穆秀珍忙也去旋转手中那只木人头的耳朵,果然是有一只可以旋得动的,从旋开的那个小洞中,也取出了一小卷纸来。
五卷小纸全被取了出来。木兰花站起身来。向书房中走去。吩咐道:「你将这五只木人头仍然放在钢琴里面,立印上来,我们一起来研究。看那五卷小纸上是些什么东西。」
当穆秀珍放好了木人头。又回到楼上书房中的时候,米兰花已经将那五卷纸卷摊平。拼成了一张一尺见方的纸,只不过缺了一角。
当然。木来这张大纸。是应该用六张小纸拼成的。但还有一只木人头。却一早便落入了石川虎山的手中,所以缺了一角。
两人一齐用心看去。只见在纸上。有许多曲折的曲线,看来像是地图。而在右上角。缺了一角的地方。有三组数字,可以辨认得出的是十四。八六。二八等字。而在那三组数字之后。显然还有别的字。因为那个「四」和那个「八」字,只有一半。其馀的数字,在石川虎山手中。
在图中心,有一个红色的交叉。不知是什么意思。而图上还有些污迹。那显是画得匆忙,墨水染成的。
他们两人看了一会。木兰花才道:「秀珍。这是什么地方的地图。你看得出来么?」
「看来像是海岸线,至于是什么地方?」穆秀珍笑了笑。道:「我猜不出。你猜得出么?」
穆秀珍以为一定可以难倒木兰花的了。
「我想我在学校中学的地理,还不至于还给了老师,这图上虽然没有注明任何地名,而且画得也十分粗糙失真,但是那个长条,我可以断定,是马来半岛!」
木兰花一说了出来,穆秀珍也觉得像,她频频点头不已。
「你看这个红色的交叉符号,照比例看来,这个符号的所在点,是在新加坡以东,一百二十馀哩的海域,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呢?」木兰花的最后一句话,是她自己问自己的。
而她讲完了这句话之后,人也站了起来,在书房中来回踱起步来。穆秀珍知道木兰花在思索着整件事中的疑点,她不敢出声去打扰她。
而事实,这时木兰花的脑中叮的确也充满了疑点,她不知道那些数字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那个符号是代表着什么。
她想了好一会,才陡地抬起头来,叫道:「秀珍!」
「在!」穆秀珍还是当有什么事派给她做,兴奋得立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坐下。」木兰花挥了挥手。「我倒忘了,你不是去打了电报的么?等到了回电没有?」
「当然等到了,你一直没有问我。所以我也一直未曾取出来。」
「快拿来。」
穆秀珍将一封回电,取了出来,交给了木兰花,木兰花展开来迅速地看看,当她看完了那封电报之后。她紧蹙着的秀眉。舒展了开来。
在柏林美军军部工作的那个朋友给她的回电十分详细。当然,一个档案室的工作人员,泄露他所保管的秘密档案的内容。是有罪的。
但是木兰花对那个朋友,有过救命之恩,当她着穆秀珍去发电相询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定会有十分圆满的结果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电文十分详尽!
「你所询的「七一0计划J,是纳粹在二次世界大战末期,有关海军秘密武器制造计划的一项。纳粹的空军武器代号,以「八」字开首。例如著名的P2型火箭。秘密代号便是八一七计划。而陆军秘密武器,则以「九」字作为开始,例如重型的XOg型坦克,在制造的时候。便被称为「九二二二计划」。海军使用的秘密武器中著名的有「七一一计划」,那是一种超巨型的大潜艇,还未曾造成。德国便已战败了。至于「七一0计划」是什么,这却是一个谜。
直到如今为止,盟军总部对「七一0计划」所知甚少。在海军的档案窒中,「七一0计划」虽被提及。但是却没有内容。而在希特勒所下的手令中。却有对所有「七一0计划」的参加者授勋嘉奖的记录,授勋是派他亲信的四个近卫队员代表进行的。」
木兰花看到这里。抬起头来。「秀珍,你看。事情有些眉目了,那四个人,果然是纳粹的近卫队员,我想他们一定就是对「七一0计划」人员授勋的那四人。」
「不错,」穆秀珍扳着手指,「四个人,一个是那个独脚人,另一个是石川虎山,还有两个。便是死在石川虎山毒针下的人。」
木兰花点了点头,又继续去看那封电报。
「看来,「七一0计划」是己经成功了的,但「七一0计划」的内容,却始终不为人所知,盟军总部的情报人员推测,那可能是十分厉害的一种武器,更可能是与深海有关的。抱歉得很,我所能给你的资料。就是这些了。」
「已经很够了!」木兰花将那封电报烧成了灰烬,又来回镀了几步,才问:「秀珍,你对于潜水打鱼的兴趣怎么样?」
「潜水打鱼?」穆秀珍拍了拍胸口。「你不是不知我是本市潜水会今年的打鱼冠军。」
「我们去潜水去,你可有兴趣么?」
「去潜水?哪里?」
「这里!」木兰花伸手指在桌上——正确的说。是指在那张纸上那个交叉形的符号上。
「这里是什么所在?」
「你听我说。我所说的,只是我的推测,不一定是对的。」
「你的推测,往往和事实相去不远。」穆秀珍由衷地说。
「别那么说,」木兰花笑了笑。「第一,我想在这个符号所示的海底。一定有一个德国人的秘密武器库,甚至是一个秘密武器制造厂!」
穆秀珍问道:「兰花姐,你说这里是马来半岛,德国人——」
「秀珍,」木兰花不等穆秀珍讲完便道:「你别忘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马来半岛沦陷在日军的手中,而德国、日本是轴心国,我相信德国制造的这种秘密武器,一定是准备交给日军使用,来对付盟军的庞大舰队的。」
「啊呀。那么盟军不是要糟糕么?」
「你放心好了,盟军在太平洋逐岛战,付出了重大的代价。但是也未曾听说有什么秘密武器毁灭过盟军的舰队,所以我想——」
「我想毛病一定出在那四个代表希特勒,前去授勋的那四个近卫队员的人身上。」
「什么毛病呢?」
「你别心急好不好。」木兰花瞪了穆秀珍一眼:「在第二次大战的未期。谁都看得出。希特勒是逃不了失败的命运的了。我们假定。这四个近卫队员,也看明白了这一点,于是他们并不是去执行命令,反而将有关七一0计划的人全都杀害了,而将那个秘密武器库,据为己有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呢?」
「那还难以断定,或者是他们想向盟军起义,或者是他们目光独到,看到这种秘密武器可以为他们图大利,总之,他们四个人保持了这个秘密,又将那秘密武器库所在的地点,草草地画了下来,以及记下了一些有关的数字,扯开了六份,藏在六个木人头当中,你会意到了没有,这几个木人头,正是印度尼西亚,马来一带的土著的手工艺呢。」
穆秀珍信服地点了点头。
「后来,大约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这四个人分开了,那独脚人大约是保管木人头的人,但是他本人一定在马来的热带森林中,吃尽了苦头,他失去的那条腿,可能是给鳄鱼咬去的。那六只木人头,当然也已到了本市,落在古董店中。这时,那四人大概也已侦知了这一点,可是他们的境玩一定十分不好,连三百元钱都拿不出来,或是他们刚知道,所以才取不到这六只木人头,但却被你无意中去逛古董街,而将之买了来。」
穆秀珍长长地叮了一口气。道:「不错,所以,以后一连串的怪事,便接之而来了。」
「我更估计到,这张纸上角,是三组数字,那三组数字,可能和进入这座秘密武器库有关的,我们如今虽然还未曾掌握全部数字,但是却可以先到实地去勘察一下情形,再作决定的。」
「兰花姐,我们还有一个大难题未曾解决哩。」穆秀珍忽然皱起了双眉。
「什么难题?啊,对了,我们根本没有这笔旅费,更没有到了目的地之后所要化用的钱,唔……这个……秀珍,你打电话到警方秘密工作室,说是我要找国际警方的彼德逊先生,请他们代为联络。」
穆秀珍点了点头,照着木兰花的吩咐,打了一个电话。
她们两人,在客厅中等着,不到半小时,门铃响了起来。
穆秀珍来到了铁门旁,站在铁门外的,正是高大而英俊的彼德逊。
「哼,」穆秀珍一见到他,便想起她的额上,曾被彼德逊敲击过一次而致昏了过去一事,所以没好气地冷笑了一声:「你来了?」
「对不起得很,穆小姐,我是指上次的事。」彼德逊十分有礼。
「谁不知道你是指上次的事?」穆秀珍抢白着,老大不愿地将门打了开来。
「秀珍,」木兰花叫道:「人家是客人,你可别得罪他!」
穆秀珍扁了扁嘴,转身就走,道:「你自己进来吧,你又不是没有进来过。」
彼德逊的面上,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从他如今的样子看来。他十足是一个年轻的绅士,怎么也看不出他是负着如此冒险,如此神秘任务的人。 「请进来。」木兰花也彬彬有礼地招呼着他。
当三个人都坐下来的时候,彼德逊四面看了一眼。
「哼,」穆秀珍道:「那五只木人头,仍放在钢琴里面。」
「木兰花小姐,」彼德逊只是笑了笑,并不去和穆秀珍吵嘴。他直视着木兰花,「你要见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记得你说过一句话,你说国际警方可以付给我合理的代价?」
「懊,是的,那太好了。」
「你且别欢喜,我问你,你这次来东方。可以自由调用的经费大约是多少?」
「这个——」彼德逊迟疑了一下。「这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以十万为单位。」
「嗯,那好,」木兰花想了一想:「我要你先给我一万美元 别问是为什么,我绝对保证,你不会没有代价而付这一万美元的。」
「我相信这一点,可是,木兰花小姐。你使我的工作增加了困难了。」
「哼,」穆秀珍第二次冷笑。「你别不识趣了,你的工作。倒不如求求兰花姐,请她代你完成你的工作。还好得多哩!」
彼德逊陡地站了起来。
「两位小姐,你们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但是我的工作,就是我的工作。因为这是一项极其紧要的工作,与——」彼德逊的话还没有讲完,穆秀珍已经道:「与纳粹海军的七一0计划有关,是不是?哼,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早就知道了!」
穆秀珍对彼德逊始终一点好感也没有,所以丝毫不保留地抢白他。
木兰花想要阻止,穆秀珍已讲出来了。
彼德逊的面色变了一变。
他炯炯的目光,望着两人,道:「我不知你们两位,究竟知道了多少,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事情绝不如你们所想象的那样简单,你们知道得越多,越想要参与这件事,你们的处境,也就越是危险。你们在取得了一万美金之后,还是退出吧。」
穆秀珍还想讲话,可是却被木兰花拦住了。
「彼德逊先生,」木兰花想了片刻之后,才郑重地道:「我相信你的忠告,但是冒险是我的最大爱好,我们还是那句话,你给我一万美元,我保证给你令你满意的代价,你答应庐?」
「好,我答应。」彼德逊立即签着支票,「木兰花小姐,你是我遇到过的最自信、倔强、勇敢。聪明的女性。」
「毁誉参半。」木兰花笑了笑,「自信。倔强不好,勇敢聪明却是好的,你等于没有称赞我。」
彼德逊放下了支票,转身便走了出去。
木兰花目送着彼德逊离开,才道:「我相信他也猜到我们要远行了,他会跟驣我们,但是不要紧,到了星加坡,我们再和他捉迷藏,秀珍,去订机票,我们也该准备些行动了!」
「是!」穆秀珍愉快地答应。
第二天中午,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便已经上了飞机。
木兰花并没有特别用心机去注意是不是有人在跟踪她们,因为她知道,最新的尼龙纤维化装术,可以使得一个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就算注意,也是没有用处的。但是她却知道,彼德逊一定是在同一架飞机上。因为彼德逊到如今为止,连一只木人头都未曾得到,但是彼德逊却知道有关木人头的一切,他当然是不肯放过这个跟踪的机会的。
木兰花对彼德逊的身份既无怀疑,她当然也不会在意彼德逊的跟踪。
她所忌惮的是石川虎山。
木兰花已经知道石川虎山是一个十分狠毒的人。虽然石川虎山忌惮木兰花的了得,不敢和她正面交锋,但会不会暗中伤人呢?
木兰花在旅程上,只是沉思着。
穆秀珍不断地向她问着问题,她都只是「唔唔」作声,答非所问,穆秀珍赌气不再出声。
几个小时之后,飞机已到达了目的地。
木兰花在动程之前,早已打电报给当地的朋友来接她们,那朋友是一个珠宝商人,在一次十分惊险的案件中,曾受过木兰花的大好处,要不然,这个珠宝商人早已破产,而已不是第一流的富商了。
木兰花曾在电报中请他准备好必要的用品,她们两人一下飞机,便看到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向她们招手,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在经过了海关的检查之后,那胖胖的中年人便迎了上来。
「计先生,你派一个人来就是了。何必亲自来。」木兰花和他握着手。
那胖胖的中年人就是那个珠宝商,他是当地的巨富,自然也特别惹人注目,有几个新闻记者还特地上来拍照。
「计先生,请你向记者先生说,我们是你的世侄女。」
「这怎么好意思?」计镇江对木兰花十分尊敬,所以他立即反对。
「不要紧的,我们这次来,行动越是秘密越好,我要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计镇江向远处指了一指。
木兰花看到一辆奶黄色的小跑车停着。
计镇江又将一柄钥匙递给了木兰花,道;「这是车匙,穆小姐,你什么时候和我们——」
「嘘。别多口!」木兰花连忙警告。
计镇江所未曾说出来的两个字是「会合」。那是木兰花的计划。木兰花计划一下机便摆脱跟踪,所以她要计镇江准备一辆跑车,下了飞机,她独自驾跑车离去,让穆秀珍和计镇江一起走。
计镇江是受到当地警方特别保护的要人,去跟踪计镇江会惹来麻烦,而且跟踪的人,也不会放弃木兰花而反而去跟穆秀珍的。
但事实上,穆秀珍要去的,才是目的地,木兰花驾了跑车,目的只不过要摆脱跟踪的人而已五分钟后,木兰花已肯定的有人在跟着她。跟踪她的人,肤色棕黑,身材高大,看来像是一个印度人,木兰花可以肯定那是彼德逊的化装。
她本来倒希望石川虎山也会跟来的,如今只有彼德逊一人,她反而有些失望。
跟踪她的人。驾的是一辆看来十分残旧的汽车,而木兰花的那辆,却是最新型的积加跑车!
她在市区中保持着中等速度,可是一出了市区。她故意先让跟踪的那辆车子接近自己,然后。加大油门,她那辆跑车,如同一支箭也似,向前射了出去。在她转了两个弯之后,后面那辆车子,不知已到什么地方去了。
木兰花在一个十分僻静的海湾旁,停下了车子,她迅速地换了衣服戴上了一个假发。同时将她原来穿着的外套放在车上,看来她像是下车去散步。
然后,她步行了数十码,到了一个巴士站前等候着,不一会,巴士到了。她上了巴士,回市区去。她在巴士中,向窗外看看,过了几分钟,她看到那辆汽车,和车中那看来像印度人的青年人,向前急驶而去。
木兰花笑了笑,向那辆车子招了招手。
她已成功地摆脱了跟踪者,回到了市区,又换了两次巴士,才到了预定的地方,那是她指定计镇江准备的别墅。
她在屋前站了一会。肯定没有人在跟踪着自己,这才按铃。
穆秀珍打开了门,埋怨道:「怎么那么久?」
「彼德逊在跟踪着我们,你当摆脱他是容易的事情么?」木兰花瞪了穆秀珍一眼。
虽然事实上,木兰花摆脱彼德逊的跟踪,作来轻而易举,但是她却是一个十分郑重。从来也不看轻任何小事情的人。
「兰花姐,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那要看计镇江的准备怎样。」「你来看,」穆秀珍带着木兰花走进了一间房间,房间中堆满了化装用的东西。
「很好,你为什么不先化装了起来?以免浪费时间,」木兰花责问着。
「兰花姐,你别老派我的不是,计先生才走,他告诉我,我们要的游艇,他已准备好了,是五百匹强力马力。四引擎的,他告诉我,安装引擎的技师说这样的一艘游艇,可以横渡太平洋!」
木兰花秀眉微楚,似乎并不觉得高兴,道:「潜水用具呢?」
「什么都有了,潜水衣,水肺,水底单人摩托车,水枪,水底摄影机。艇上没有船员,领有夜航证,只等我们下船了。」
「好。」木兰花擦了擦双手,「我们化装。这就出发!」
「好!口穆秀珍高兴得跳了起来,「我化装成什么样人呢?」
「你?」木兰花在桌上拿起了一扎浓密的胡须,向她一扬,「你戴上这个?」
「这个——」穆秀珍面有难色道:「戴上了,怕……怕不好看吧!」
「秀珍,你是来逼里参加选美的么?你不戴,我就一个人去。」
「嘻嘻,」穆秀珍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戴,我戴!」她拿过了那蓬胡须,装在下颌上,一拱手,大声道:「掩,三将军张飞来也,笃,锵!」
「嘻嘻,」木兰花不禁给她逗得笑了起来。
两人不再多讲话,专心化装。四十分钟之后,两人完全改了样。
穆秀珍穿起长衫,成了一个看来是富家翁的长髻老者,而木兰花则成了一个中年妇女。两人互相审视着,又改正了几个缺点,这才走出门去。
在出门之前,她们已经肯定了屋外没有人监视,那也就是说,彼德逊还未曾知道她们到了目的地之后,究竟住在何处。
木兰花撬着穆秀珍,横过了一条马路。本来走路一步三跳的穆秀珍,这时看来,十足是一个老年人。
两人步行了几条街,便招来了的士,直驶向那艘游艇所在的码头。
她们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那艘大游艇。因为计镇江曾向穆秀珍详细地形容游艇的颜色和形状。两人上了游艇,穆秀珍先进舱去。
三分钟后,她走了出来,却已变成了一个年轻的水手,曳起了跳板,而木兰花则已弄明白了几乎是全自动的操纵系统。
她客为检查了一下。便发动了引擎,游艇十分稳定地向外驶去。
这时,正是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在海面上映出万千条金蛇来,半天红霞,使得雪白的海鹊看来更是无比地洁白。
游艇驶出了港口,速度便渐渐地加快,直到游艇的四周围,除了海水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时,穆秀珍在甲板上大叫大跳了一阵,刚才扮老头子。实在和她的个性太不合了,所以这时四周没有人,她便要叫嚷几声,来发泄一下。
木兰花在驾驶室中,也听到了穆秀珍的大叫声,她自然知道穆秀珍是在作什么,所以只是微笑了一下,全神贯注地看着海面。
而在航海图的旁边,她已取出了那张不完全的,取自木人头的图放着。
那张图实在太简陋了,木兰花只是大约估计,那是在新加坡以东六十哩的海域,准确的地点,她也是不得而知。只好等到了那处之后。再到海底去搜索。
木兰花校好了船舵的方向,将驾驶的事情,交给了高度自动的自动化系统。她到了另一个舱中,检查了水底使用的许多器械,直到认为已可以使用,这才满意。
船的时速是二十哩,约莫两小时半,船可以到达目的地,还有一小时可以休息,她躺在甲板上的躺椅上,神态十分安闲。
看她的样子。完全是像在渡假,一点也看不出她正要从事惊人的冒险。
天色很黑了,船行十分迅速,发出轻微的水声,木兰花休息了大半个小时,又回到了驾驶室了。又过了十分钟,船已在理想的地点停了下来。
木兰花将船上的所有灯火,尽皆熄去,海面上静得出奇吐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用长程望远镜四面扫射着,海面上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好,我们潜水,你要记得,不可离开我。」木兰花吩咐着。
「我知道。」
她们两人,换上了潜水橡皮衣。背上了水肺。又将潜水摩托船抬了出来。槌到水中。
那种摩托船其实是一块长长的木板,人伏在上面。能够在水中行驶,速度比人的潜水要快上十二倍。她们两人在左炫跃下水去,一到了水中。便打亮了潜水船的深水灯,强烈的灯光向前射去,吃惊的鱼羣,向四面游了开去,不敢接近。
木兰花在前面,穆秀珍在后面。她们在海中兜着圈子,不断地兜着,只是圆圈的直径。不断地扩大。这样,她们便可以毫无遗漏地搜索海底的一切了。
她们潜水的深度,是从五十呎到一百五十呎,采取波浪式的起伏。
强烈的灯光,可以使她们看清楚五十呎以外的东西。
然而。当她们背上的氧气筒上指示针,表示氧气已快用完的时候,她们两人除了珊瑚礁,成羣的昆布,和各种各样的鱼类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她们浮上了海面,发现她们离开游艇,至少有两百码左右。
那也就是说,她们以游艇为中心。在海下巡行。已经搜寻了纵横四百码左右的海域。
她们回到了艇上,换上了新的水肺,继续下去潜水。
潜水是十分消耗体力的行动,她们两人虽然都受过柔道和中国式武术训练,有着惊人的耐力和过人的体力,但是,当搜索工作,进行到了午夜时,她们却也疲倦不堪了。
她们爬上了甲板,穆秀珍倒在甲板上喘气,道:「兰花姐,你说的那秘密武器库在什么地方?」
木兰花倚着船舱而立,她并不回答穆秀珍的问题,只是放下了沉重的水肺。
她扶着舱,向驾驶窒走去。
她是准备到驾驶室去,将船驶出一千码去,再进行搜索的。因为附近一千码的海底。她们都已经搜索过了,并无发现。
木兰花走到了驾驶室门口,脱去了橡皮帽,抖散了头发。抬起头来,也就在这时,她陡地吃了一惊!
她是个观察力极其敏锐的人,即使驾驶室中,少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她也可以在一瞥之间,便自发现出来的。
何况此际,驾驶室中所少去的。绝不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那张放在航海地图旁边的,缺去一角的地图,已经不在了!
木兰花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张地图是放在航海图旁边,而且还是用夹子夹住的。如今不见了。自然是被人取走了。
木兰花不禁苦笑,她自问行动已经够小心的人。结果却还是有人跟了上来,她这时。反倒希望盗去那张图的人还在艇上!
她只是呆了极短的时间,立即若无其事地叫道:「秀珍!」
「什么事啊?」穆秀珍绝不知道发生了意外。懒洋洋地应着:「我们明天再行动吧。今天我实在太倦了。」
「好的,我们确也该休息了!」她一面说,一面重重地向外。踏出了两步。然后。立即身子一闪,在一扇门后面,躲了起来。
她躲的地方十分妊,可以穿过门缝,看到驾驶窒中大半。她躲了起来之后,只听得穆秀珍咕哝着,走进了船舱中。
木兰花耐着性子等着,勉力克服着疲倦。别的她不能肯定。当游艇离港时。没有别的船只跟踪。那却是她能肯定的。 所以,盗去海图的人,极可能是预先已躲在游艇上,那么这时,自然也没有离去了。
木兰花等了十来分钟,听得驾驶室中,发出了「拍」地一声响。
月光照进驾驶室中,可以将窒中的情形,看得十分之清楚。在「拍」地一声响之后,只见一张椅子,渐渐地向外,移了开去,露出了一个两呎见方的洞口来,有两个人探头向外望来。
木兰花一见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怒!
在刹那之间,她以为那一定是计镇江在恩将仇报,因为这艘游艇是计镇江替她们准备的。
她们来到这里,一切都由计镇江安排,但计镇江却这样卑鄙。
木兰花是很少这样愤怒过的,但是她愤怒的情绪,立即逝去,又恢复了冷静。因为她又想到,计镇江若是出诡计的话,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计镇江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他准备游艇,要他准备潜水用具是为了什么,他又怎可能预先在游艇中埋伏着人呢?
木兰花迅速地转着念。她渐渐地觉得事情和计镇江没有关系。错的是她自己。
计镇江是本地的大富豪,他的行动自然会引起人的注意的,自己只给了他一夜和半天的时间。准备那么多特殊的东西。虽然财可通神,计镇江竟然办到了,但受人注目,却也是必然的事。这艘游艇可能本来是作别的用途的,所以才会有暗格在。
木兰花一面迅速地转着念,一面留心看着那两个人的动静。
只见那两个人小心地爬出了暗格,到了驾驶窒中,伸了伸手臂,一个道:「她们睡了?」
另一个道:「只怕没有,木兰花是一个十分厉害的人,我们要小心。」
那一个发出了一阵嘶哑的笑声,道:「她做梦也想不到艇上有人。你说,她到这里来作什么,那张地图又是什么意思?」
另一个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报告上去我们一定可以得到嘉奖的。」
那一个想了半晌,道:「你想,我们何不拷问木兰花,逼她讲出实话来?那张地图或许关系着一笔极巨的宝藏,那么你我——」
那人话还未曾讲完,另一个的面色,已陡地一变。道:「你想叛变组织么?我要揭发你。」
那人的面色一变,道:「我只不过是说笑罢了,你看。海面上是什么?」
那人手向外一指,另一个转过头去,那人一翻手,只听得极其轻微的「扑」地一声。那转过头去的人,身子便摇幌了起来。
木花兰看到那人后脑上。已出现了一个小洞,血和脑浆一起流下来。
行凶的人手中,握着一柄小得出奇的手枪。他的同伴只不过说要检举他,他便杀了他的同伴,这人的凶狠,可想而知,连木兰花这样,惯和凶残的人打交道的人看了。心中也不禁凛然。
她心中暗忖,那也好,本来自己要对付两个人,如今只要对付一个人好了。
那人走过去,将他已死的同伴扶住,将之轻轻地放在一张椅上。整件事情,除了那轻轻的「扑」地一声之外,根本没有其它任何的声响。
那人仍执着手枪,向外望来。
木兰花一动也不动,那人跨出了驾驶室,沿着船舵,慢慢向船舱走去。
木兰花的视线跟着他,那人的行动,十分小心,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
木兰花直到他在身前走过,才扬起手来,在那人的后颈上,重重地劈下!那一下袭击,突如其来,那人的身子猛地向前一朴,跌在船炫上。可是那人身体的强壮,却远在木兰花的预料之上。
木兰花只当自己一掌劈中,那人一定会昏死过去的,可是出平她意料之外,那人一倒下去之后,左手握住了绳子,一个转身,翻了过来。
那人一翻转身,手上的枪便已扬了起来,木兰花双脚一齐踢出,左脚踢在那人的下领上。
右脚踢在那人的手腕之上。
那人手中的枪疾飞了出去,跌到了海中,但由于木兰花是双脚一齐踢出的,所以她自己也跌倒在船眩上。那人的身子,向前猛扑了过来,木兰花双足猛地一橙,将那人的身子蹲了出去,门抨」地一声响,重重地撞到了甲板之上!那一下十分沉重,那人跌在甲板上之后,直挺挺地一动也不动了。
穆秀珍睡意正浓,她在蒙拢之中,听到了「秤」地一声,咕哝着叫道:「兰花姐,你还不睡,在作什么事啊,吵死人了!」
「秀珍,快起来,我们有人客来了!」木兰花高声叫着,一个箭步,赶到了那人的面前。
那人正挣扎着想要爬了起来,可是木兰花已到了他的身边,令得他躺在甲板上不能动。
「开什么玩笑啊,」舱中传来穆秀珍懒懒的声音,她显然不愿意起来。
「快起来,秀珍,我们有客人了。」
木兰花一面吋穆秀珍,一面双眼直视着那人,道:「你可还想和我动手么?」
「不……不想了。」那人面露骇然之色。
「将你取去的那张图给我!」
「好,我……给。」那人伸手进衣袋,可是当他伸手出来时,他手中却是另一柄小型的无声手枪!但木兰花也早有准备,那人的手才扬了起来。她足尖又早已向上踢了出去。
这一次,她足尖恰好踢中在枪上,将枪踢得向上飞了起来。
而那人发出的一枪,也失了准头,「扑」地一声过处,子弹呼啸向前。恰好穆秀珍从船舱中走出来,子弹就向她射了过去,在她头顶两吋处掠过,射进了舱中,嵌到了天花板上。
穆秀珍全然不知道刚才她自己几乎已到鬼门关去,转着眼睛,道:「刚刚睡着。又吵什么?」
木兰花一伸手。接住了自半空中跌下来的小手枪,指住了那人,道:「你别装死了,起来,你该知道我在这里杀死你,是绝不会有人看到的。」
「啊!」穆秀珍这才看到了甲板上的情形,「果然有人。」
「秀珍,你叫他将那张图交出来。」
那人站了起来,将那张图交给了穆秀珍,可是这时,他面上的神情,反而不如刚才那样紧张了。他甚至一笑,道:「你不能杀我的。」
「为什么?」木兰花扬了场手中的小枪。
「每隔半小时,我们和上峯联络一次,如果不联络,那么这艘游艇,就要爆炸了,这游艇上,是早已装了远程控制触发的炸药的。」
木兰花心中暗吃了一惊,但是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原来是这样么?那么,你们的上騟,又是什么人呢?」
那人摊了摊手,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接受命令,供给计镇江游艇。我们躲在游艇中。看他要那么大马力的游艇,有什么用途。」
木兰花迅速地思索着,她觉得那人所说的,可能是实话。如果是实话的话,那么这人有可能隶属于一个庞大的匪党,不过,也有可能是属于国际特务组织的人马。但是后者的可能性较少。因为计镇江并没有吸引特务机构注意的价值。相反的,他庞大的财产,倒是匪党觊觎已久的了。
木兰花点了点头,道:「好,算你所说的是实话,你去如常联络。」
「我必要服从你的命令么?」那人狡猾地问。
「当然要,不然我就将你杀害同伴的事,向你的上騟报告。」
那人的面色开始变了,狡猾的笑容,也荡然无存。木兰花押着他,到了驾驶室中,那人进入了暗格,木兰花也跟了进去,只见在六呎见方的暗格中,有着十分完善的通讯设备。过了十来分钟。那人开始使用通讯设备。
他对着话筒,低声道:「十三号,十七号作例行报告。」
对方来的声音,木兰花都可以听得到,对方道:「十三号,十七号注意。你们所在的游艇上,有两个十分危险的人物,她们正是我们目前的敌人,你们必需设法将之制服,我们立即派二十号,二十七号赶到。」
木兰花心中陡地一凛,那人转过头来。木兰花手中的枪向前略伸了一伸。那人吸了口气道:「我们接受任务。但……我们敌人危险到什么程度?」
「极之危险。是木兰花姐妹,我们的人已有好几个死在她们的手上,据石川虎山的报告,她们极难对付,但她们不知道你们在船上,这却是我们的极好机会。整个事情和'海底火龙'有关,如果你们成功了,将可获得巨额的奖金!」
「是,」那人答应着,「我知道了。」
他停止了通话,站了起来。
木兰花这时,心中十分乱,因为她对眼前的事,还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但是她至少已经知道,彼得逊所说的话是不错的,事情绝不像她想象那样简单!
他不知道石川虎山和那个组织有什么联系,也不知道「海底火龙」究竟是什么东西。她见到那人转过身来,冷笑了一声,道:「可惜这个命令来得太迟了。」
那人的面上。出现了一种狂喜的神色,他搓着手,道:「穆小姐。我们……可以合作么?」
「唤?」木兰花像是丝毫也不觉兴趣,但事实上,她却在全神贯注。「我们合作什么?」
那人的面上,现出极度兴奋的神色来。道:「海底火龙。穆小姐。海底火龙。」
木兰花还不知道海底火龙究竟是什么。但是她却装着若无其事。道:「海底火龙?那又有什么了不起?」
「什么了不起?」那人叫道:「你知道东方的一个大国,正在出多少钱购买有关海底火龙的情报么?如果我们竟找到了海底火龙 」
那人讲到这里,在驾驶室中的穆秀珍已忍不住道「「海底火龙是什么东西?」
那人猛地一任,道:「原来你们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错了,我们立即就可以知道一切,你告诉我们,关于海底火龙的一切!」
那人面上现出了犹豫之色,木兰花冷冷地道:「你刚才不是提议合作么?」
「不错,但如今我们还需要——」那人话讲了一半,面上现出了一个十分诡诈的笑容来。
「别废话了!」木兰花毫不客气地指斥他:「我虽然不常杀人,但是像你这样的渣滓,我却也不怕污手,要为社会除害的!」
木兰花虽然年轻美丽,但是她在讲这几句话的时候。义正辞严,面色庄肃,令得那人面上的那种笑容,陡地收了起来。
穆秀珍大声道:「你可以说了,再不讲,抛你到海中去喂鲨鱼二」
那人又呆了半晌,才涎着脸,道:「两位若是得了好处。是不是可以分给我一些小甜头。
也好让我去……改邪归正?」
「可以的。只要你真的肯改邪归正。」木兰花诚挚地说。「那件事,」那人开始说:「我们的组织本来是不知道的,但前天,一个叫作石川虎山的日本人,却来见我们的大头子——」
「你们是什么组织?」木兰花问。
那人说了一个名词,穆秀珍听了莫名其妙,木兰花却若有深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组织的活动,她也略有所闻,这是一个什么坏事都做的匪徒集团,也曾受过几个国家情报部的雇用,木兰花早已料到这是那个集团在插手过问的了。
「那日本人说,他有一批财产,沉在海底,开启海底宝库的密码,却有一半,落到了木兰花的手中,他要求我们大头子协助,在你的手中,将那一半密码,夺了过来。」
「一半密码?」穆秀珍道:「我们不知道什么密码啊!」
「我们当然知道的,秀珍,」木兰花提醒她:「你难道忘了那排成的纸上三组数字么?」
穆秀珍忙道:「我记得了。」
那人眼珠骨碌碌地转着,他记得他偷窃的那张纸上角,的确有着几个数字,可惜却记不得了:「我们的大头子,还未曾答应,就发生了计镇江漏夜买游艇的事。这件事传到了我们的耳中,以为事出蹊跷,说不定有利可图,所以才特地将这艘属于我们集团的游艇卖给计镇江的。」
「我明白了,」木兰花点点头道:「可是你还未曾说到那海底宝藏的内容。」
「这个……我在集团中的地位低,未能参与最高秘密,我只知道,有某一个国家的情报总部。已和石川虎山接触过,只要能得到深藏在海底的这批物事,那就可以付出极高的代价。
啊!」那人讲到了紧张关头,突然叫了一声,手向后一指。
那一叫和这一指,可以说来得意外之极,穆秀珍连忙转头向枪口外望去,但是木兰花却全然不为所动,那人叫了一声之后,右手前指,左手向后一按,也不知道他接到了什么,只听得「答答」两声,突然有两枚金黄色的长刺,自一幅油画之后射了出来。木兰花有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知识,她一看到那种金黄色的尖刺,就认出那是属于亚马逊河流域的一种毒荆栋的尖刺。
这种尖刺若是射中了人。是会使人疯狂的。
木兰花手一伸,陡地提起了一张椅子来,向上抛了出去,将那两枚尖刺砸飞,然而,就在那一阵之间,那人身子灵活,已经穿窗而出。
木兰花一声娇叱,道:「别走!」一个箭步,赶到了窗前。
然而,那人终究先行了一步,等木兰花赶到窗前时。那人扯下了一只救生圈,已经「扑通」一声,跳下海中去了。
穆秀珍直到这时。才知道中了那人的奸计,发生了变故,她赶到窗前。要追出去。可是木兰花却将她拦住。道:「让他去吧,他如果向西飘流,要飘出六十浬才能到岸,如果向别的方向飘流,可能更远,可能飘到无人荒岛。」
木兰花一讲到「无人荒岛」四个字,陡地呆了一呆,像是若有所思。
穆秀珍恨恨地道:「那也应该,饿死他也不屈了他!」
木兰花并不出声,在驾驶室中来回踱了几步,才抬起头来,道:「我们要放弃这艘游艇了,快去准备必要的东西,搬到快艇上去,我们大约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否则游艇一爆炸,我们便万无生理了!」
穆秀珍也记起那人曾说,若是他不每隔半小时,便和上峯联络的话,那么这艘游艇,便会受远程控制设备所破坏的。
她急匆匆地向外走去,木兰花抓起了航海图和六分仪,也出了驾驶室。两人合力将艇上附设的快艇,放了下海,又将必要的食物,食水,以及潜水用具,一起搬上了那只只不过十三呎长,四呎宽的快艇。
两人上了艇,木兰花立即发动了引擎,快艇在黑暗之中,冲破了黑暗,向前激驶而出。当快艇驶出还不到三十多码之际,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刹时之间,一团光亮,将海面照映得反射出灼白的光芒来。
但是那一下光亮,却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像是在黑暗之中,燃放了一只极大的炮竹一样。一声响过处,眼前又陡地恢复了黑暗。
由于刚才的光亮,实在太强烈了,所以当眼前又恢复了黑暗之后,反变得什么也看不出来。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只觉得她们的快艇,剧烈地震荡着。
约莫过了三分锺,她们才能见到前面的情形。
只见海面飘浮着许多木片和金属碎片,那艘设备豪华。外观美丽的游艇,已经不知去向了。
穆秀珍呆了半晌,才叫道:「好险啊!」
木兰花不论在危险之中,或是脱离了危险,她都是同样的镇定。
这时。她正打亮了电筒,在用心比较着航海图和那张取自五只木人头中的地图,穆秀珍的话,她像是根本未曾听到!
穆秀珍道:「兰花姐,你在看什么啊,天快亮了,你等天亮了再看不好么?」
木兰花仍是不理睬她,陡地,木兰花抬起头来,道:「秀珍,我想我犯了一个错误了。」
「错误?」穆秀珍莫名其妙。
「是的。我一直以为这个交叉的符号,是代表着海域,而那个“宝库”则是在海底下的。
如今我知道,'宝库'虽然可能在海底,但是却也绝离不开陆地,那一定是依附着一个无人荒岛而设的!」
她讲到这里,笑了一下,道:「这是我刚才讲到那人可能飘流到无人荒岛时所突然想起来的,如今已经证实了!」
「那人倒也有点用处。」
「你看!」木兰花指着航海图。「在那个交叉的符号不远处,有一个小岛,海图上注明。
这个小岛几乎十分之九是岩石,我敢断定如果有海底宝库的话。一定就在这个小岛的附近。
因为由岩石组成的岛屿,不在海中的部份。是最多岩洞,可以利用的!」
「那么,」穆秀珍心急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到那个小岛?」
「快了,你睡一觉,等你醒来的时候,已经可以启程回去了。」木兰花特地激她。
「不,你看我!」穆秀珍挺了挺胸:「我一点睡意也没有!」
「那更好。天快亮了。我们可以在海面上看日出!」木兰花掌着舵,快艇向东北角驶去。
没有多久,朝阳便在她们的右前方升了起来。海面之上。金光万道。壮丽得难以形容。
也就在这时。她们看到在金光满布的海面之上。有孤零零地黑色的一点。
那黑色的一点渐渐扩大,终于成了一排岩石。在岩石附近。海雕飞翔,雪白的翔毛衬着墨黑的礁石。显得十分刺目。
那一个海中孤岛,总其纵横,只怕还不足两百码,怪石怜晌,小艇在岩石旁泊好。木兰花发出了一声欢啸,道:「秀珍,你看,岩石上到处有人到过的痕迹。有的地方。岩石曾被凿去,有的岩石曾被打下了许多洞,这证明我的推断是对了。」
「海底宝库在哪里,我们快去找。」穆秀珍兴致勃勃,连声催促。
「不要急。我们先绕岛驶一圈,猜测那海底宝库最可能的地点。」
穆秀珍连忙叉开动了引擎,快艇以十分缓慢的速度,绕着那孤岛转了一转。但是却一点迹象都看不出来。直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木兰花才道:「准备潜水!」
两人穿上了潜水衣,套上了气喉,跳到了海中,阳光明媚,海底也显得特别明亮,她们沿着海底的礁石,向前游去。
当她们游出了百来码之后,她们便发现了一个极大的岩洞。
两人在海水中,兴奋地握了握手,一齐向岩洞中游了进去。
岩洞中阴暗而冷,两人打亮了海底灯,灯光向前照去,看出那个岩洞十分深。两人一直钻了进去,越向里面去。越是窄。到后来。岩洞的四周围,全都十分平整,显然是人力开出来的。
海底灯的光芒,可以达到十呎左右,两人继续向前游着。前面突然传来了金属的反光,木兰花双脚迅速地打着水窜向前去。她首先看到了那扇门! 那是一扇门,不折不扣的一扇门。
那扇门,约莫有六呎高,五呎宽,全部是不锈钢铸造的,虽然已在海水中浸了许久,但仍然闪耀着坚强的钢的光辉。
木兰花用海底灯上上下下地照着,她照到了一个「钥匙孔」。那「钥匙孔」却并不是用钥匙来开启的那种,而是一个数字盘。
那个数字盘共有三圈,也就是说,要转动三圈数字,到了号码对准时,门锁才会打开。
照那数字盘的构造来看,开锁的密码,每一组都是六位数字的。
木兰花知道那三组数字中的前两位数字,还有四位,茫无头绪,她当然是没有法子打开那道锁的,因为三组四位数字的排列组合,可能性之多,使得一个人寿命,不够试探。
木兰花以手指去拨动数字盘,数字盘的结构,并未损坏。还十分灵活。
木兰花向穆秀珍作了一个手势,两人又顺着来路。一齐向外游去。
她们游进那个岩洞时。约莫用了半小时左右的时间,她们游出去,当然也要用同样的时间。
而在海面上,当她们才一开始游进岩洞去的时候。一架小型的水上飞机。便已在低空中来回盘旋。在水上飞机的机舱中,一个全身湿淋淋的人。正在喝着白兰地,那就是昨天晚上自游艇里逃出来的那人。
当游艇爆炸之后。那个犯罪集团派出水上飞机来视察结果,将那人救了起来。
而在那人的对面,则是一个身穿黑衬衣的瘦子,正在用望远镜搜寻着海面。
「我发现一艘快艇。快艇上有着那游艇的记号。」那瘦子的语音十分硬。毫无感情。听来就像是石头所发出来的一样。
那瘦子是个犯罪集团中相当有地位的人物,他的外号就叫「石头」。至于他的名字,反倒没有人知道了。他有这样的外号,那是因为他的心,真的比石头还硬的缘故三「那一定是木兰花在游艇爆炸之前溜走了。」
「可是小艇上并没有人!」「石头」放下了望远镜,转过头来。他面上瘦骨嶙峋,看来真的像是石膨刻出来的一样。「在整个小岛上也没有!」
「那她们一定是在海底!」那人道:「木兰花有一张海图,我和阿二曾经抢到手中,但是……阿二却被她们杀死了!」
「哼,」石头道;「她们将替阿二偿命!」
石头按动了他坐位上对讲机的按钮,道:「下降,停在那小艇的旁边。机鎗手。瞄准那小艇。等候我的命令!」
水上飞机斜着机身,开始下降,富翼下的小船露出来的时候,飞机离海面,已只不过二三十呎了。然后,小船碰到了海面,飞机在海面上向前滑行着,终于停了下来。
水上飞机停在小艇的右侧,约十五码处。从机舱的前方。伸出了机枪的枪管来,缓缓地转动着,一直到对准了小艇,才停了下来。
「石头」点着了一支大雪茄,闭着眼睛,他面上肌肉一动也不动,谁也没有法子猜测他的心中,是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终于,寂静的海面之上,响起了「哗」地一下水声,在小艇旁边,一个人从海中,冒了出来。
那人是穆秀珍,她才从海面冒起,就急不及待地爬上了小艇,并没有发现停在十五码外的水上飞机,她除下了橡皮帽,取下了眼罩,抖散了头发,这时,木兰花也已攀上了小船。
穆秀珍抬起头来,她先看到了那架水上飞机,也看到了从机舱前方伸出来的乌油油的枪管。她陡地一呆。叫道:「兰——」
可是她只叫出了一个字,「石头」的头也已伸了出来,他发出了一阵极其难听的声音,道:「久仰,久仰,两位小姐。」
木兰花陡地抬起头来,她也看到了一切。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的话,她将毫不犹豫地滚下海去,如果穆秀珍还未曾卸去潜水设备的话。她也将毫不犹豫地拉着穆秀珍滚下去。
可是这时候,既不止她一个人,而穆秀珍则已卸下了潜水设备。
所以,木兰花犹豫了一下,但是那却也只是极短的时间,几乎在「石头」的话刚一讲完,她猛地一拉穆秀珍,两人便一齐跌到海中。
木兰花拉着穆秀珍。向下潜着,直到潜进了二十呎的深处,才停止潜水。
穆秀珍是游泳健将。但是没有「水肺」。她在水中也是不能持久的。
他们在海底。向上看去,海底是寂静的,听不到任何声音。
然而她们却看到,海面之上,起着一阵又一阵的白花,每一阵白花飘起之后,机枪子弹如骤雨一样地向海中落来。
不到一分钟,她们的小艇也沉下来了,木兰花将氧气面罩除下,揍到了穆秀珍的口前,让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氧气,然后又戴了回来。
她检查了一下指表,「水肺」中氧气的储量,她们两人如果轮流使用的话,那至多只能维持十五分钟。
那也就是说。他们必需另外想办法,而不能长在水中躲下去。
木兰花在穆秀珍看来神色十分惊惶的脸上,摸了两下,示意她安心。她拉着穆秀珍向前游了出去,她们一直沿着岩石游着,替换着使用氧气面罩。
过了七八分钟,木兰花首先从海中浮了起来,她探出了半个头,只见恰好有一块大石,将她们的身子遮住,她拉着穆秀珍一齐浮了上来。
穆秀珍低声问道:「兰花姐,我们怎么办?就是他们肯离开去,我们也回不去了。」
「别着急,等着看。」木兰花的回答很简单。
她慢慢地将头伸出大石去,只见水上飞机仍然停在水面,一个瘦子在窗口悠闲地喷着烟,似乎不准备采取什么行动,但是也没有离去的表示。
木兰花回头看去,只见借着那块大石的遮蔽,她们可以在岩石上爬行出十来呎去,而那里,有另一块凸出的大石,石后像是有一个洞。
木兰花向前,指了一指,穆秀珍会意,两人沿着岩石,迅速地向前爬了过去,木兰花一面爬着,一面抓了几块拳头大小的石子在手中,她们转过了那另一块大石,果然看到一个岩洞。那岩洞并不大,却相当深,也足可以容纳两个人了。两人一齐挤了进去,穆秀珍在裹面,木兰花在外面。她们刚一躲起来,就听得那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又响起来。
那声音显然是通过扩音机传了出来的:「你们两人的氧气,一定已经用完了,而逼得浮上海面来了!」同样的话,重复了五六遍,然后又道:「你们或者可以躲藏一时,但是我告诉你们,我们一共有四个人,有着各种武器,这小岛的面积如此之小,你们想要躲过去,未免太可笑了!」
这几句话,又被重复了两次,才又听得那声音道:「你们,木兰花,你应该投降了!」
「那声音就像石头一样!」穆秀珍低声说。
「你猜中了,」木兰花对于各地著名的歹徒,颇有了解,她知道那人一定就是外号叫作「石头」的那个著名匪徒了。
「兰花姐,你还在说笑?」
「嘘,别出声!」
扩音机又将「石头」的声音传了过来,讲的仍是那几句话,这一次在讲完了之后,多了一句:「我们开始搜索了,如果你们在逼不得已的情形下投降,那你们就难以得到良好的待遇了!」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一声不出,接着,她们便听到了一阵机枪声,子弹的呼啸,和子弹射在石上的那种声音,听来惊心动魄之极!
机枪声过去后,听得有划船的声音,当然对方已断定她们是躲在这小岛上,所以正上岛来搜索。
「兰花姐,」穆秀珍又忍不住道:「他们上岛来搜寻我们了。」
「正要他们来,希望他们一齐来。」木兰花镇静地回答。
她注视着岩洞外面的情形,她听到脚步声,吆喝声,以及无目的地枪声。
她知道,她和穆秀珍藏身的那个山洞,是迟早会被发现的,问题就是要在一被人发现之际。便起而反抗!她挪动着身子,向外走几步,便自己站在洞口,但却也不是一眼就可以看到之处。
没有多久,她便看到一个人持着手提机枪,慢慢地走了过来。这人穿着机师的衣服,一面走,一面在东张西望,他陡地看到了那个岩洞,立时提起了枪来。看他的情形,是不管洞中有没有人,先射上一排子弹再说。
那岩洞十分狭窄,若是机枪子弹射了进来,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是万万逃不过去的!
木兰花的手中,早握定了石块。也就在那机师刚一提起机枪之际,木兰花手中的石块,「呼」地向外飞了出去,那机师离洞口只不过五六码。在那么近的距离下,木兰花实是没有抛不中的道理!
她的石块,击中在那机师的手腕上。机师发出了一声怪叫,手向下一垂。一排子弹。射向地上,激射了起来。
就在子弹飞啸中,木兰花的身子,己经像箭一样地向外射了出去。
她的身子,重重地撞在那机师的身子上,将那机师撞跌了几步,将手提机枪劈手夺了过来。那机师头撞在岩石上,早已昏了过去。
木兰花夺到了枪,精神陡地一振。
也就在这时,她听得身后高处,传来了「卡」地一声,木兰花连头也不回,一手握住了枪。手臂向后挥去,扳动了机枪。子弹呼啸而出,散成一个扇形。
枪发射了之后,她才转过身去。
只见从游艇中逃出的那人,手中也提着机枪,但这时他却已没有能力发射了,他的身子摇晃着。突然倒栽了下来,手中的枪向下落来,恰好落到了木兰花身前不远处。
但是木兰花却不能去将这柄枪捡起来,因为这时飞机上的机舱,又怪啸了起来。木兰花若是出了那块大石的掩遮,是定然会被射中的。
穆秀珍兴奋地从岩洞中奔了出来,道:「兰花姐,将枪给我,我去攻击飞机。」
「傻话,若是毁了飞机,那我们怎么能够离开这个孤岛?」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样等着?」
「等着,不错。等下去对我们是有利的。」
从飞机上,石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仍是那样冰冷而毫无感情。他道:「木兰花,你们是在自讨苦吃了!那是你们自己找的。」
「放屁!」穆秀珍忍不住大声回骂:「你们两个人已经死了,你们还有两个人,命也不长了!」
穆秀珍的话才一出口,忽然听得「通通」两声响。两团物事,射到了岩石上,「叭叭」爆了开来,冒出了大量浓绿色的烟来。
穆秀珍还想回骂,但是木兰花的面色一变,道:「毒气。我们快退。」
那种浓绿色的气体,贴着岩石,迅速地向下蔓延而至,木兰花拉着穆秀珍,才退开了几步。又是「通通通」几下响,有六七枚毒气弹,在岩石上爆了开来,看来这些毒气弹,是足以将整个小岛笼罩在毒气之下一个很长时期的了!
木兰花道:「我们退到海面上去。」两人一直跳到了海中,向外游了开去,木兰花高举着手提机枪,这是她们唯一的武器了。
毒气迅即罩住了小岛,并且向海面上蔓延了开来,逼得她们向外游开去。
她们下水。游开去的地方,是在小岛的另一面。水上飞机是看不到她们的。
可是。当她们游开了几十码之后,却听到了水上飞机的引擎。「轧轧」地响了起来。
木兰花陡地吃了一惊,穆秀珍「啊」地一声,道:「糟了!」
木兰花的身子虽然浸在海水之中,可是她的额上,也不禁倘下了汗来!
她们被逼离了小岛,浮在海面,她们的「水肺」。本来可以供两人维持十五分钟的时间,刚才已经用去了七八分钟,如果她们潜到水中去,至多只不过躲上七八分钟而已。
两个浮在水面上的人,虽然有着一柄手提机枪,但如何能和一架配有机枪的水上飞机相抗呢?水上飞机的轧轧声,越来越响,她们已经看到了飞机的银翼,飞机并没有起飞,而是贴着水面,向前滑过来的。
「快潜下去!」木兰花一拉穆秀珍,一齐潜下了水去,她们觉得出她们上面的海水,因为水上飞机的滑过,而生出了一阵漩涡。
那种旧式的手提机枪,在浸了水之后,也已经不能使用了。
她们浮上水面,水上飞机到了小岛的另一面,但是很快地,又在岛的一端出现,又向她们撞了过来!两人又连忙潜了下去,木兰花在水中,将水肺除了下来,交给了穆秀珍。向她做着手势,要她到实在忍不住时,才吸一口氧气,以维持使用氧气的时间。穆秀珍连连打手式,问她想做什么,但是木兰花却指着海下,坚决令她潜在水中,她自己则向海面上,浮了上去。
这一次,她刚一浮上水面。就看到水上飞机自岛的一端,转了过来。
木兰花在海面上,露出了头,水上飞机轰发的声音,迅速传近。木兰花这时,心情也是十分之紧张。
木兰花本来是遇事极之镇定的人,可是这时,她所要进行的,却是一项危险之极,她从来也未有做过的事情,成功的希望可以说是微平其微的。
而如果她的行动不成功的话,那么她和穆秀珍两人,除了葬身海底之外,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木兰花在水上飞机像是史前怪兽也似向她冲过来的时候,将身子浮上了水面,使得飞机驾驶者可以清楚地看得到她。
然后,在飞机距离她只有十五码的时候,她陡地潜下水去,在水中睁大了眼睛,向上望看。一等到海面之上,闪起了反常的水花,她双足一瞪,身子在水中。向上直穿了上去。
她的双手先伸出海面,碰到了水上飞机用以在水面滑行的「船」,她的双臂,紧紧地抱定了那「船」,在水上飞机急速的滑行中,她被拖得除了飞溅的水花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在经过了一番挣扎之后,她终于使身子露出水面了。
她的身子翻过了「船」,到达了「船」的支架上,在她头顶三呎处,是光滑的,滴着水珠的银白色的机腹。「船」的支架离机翼不远,她伸手可以攀到机翼。
这时。她等于是藏在机腹之下,在飞机上的人是绝没有法子发现她的。
她第一步的行动已经成功了,而且水上飞机正在离开水面,向前飞去。
她知道和前几次一样,水上飞机将低飞着绕过小岛,然后又再在水面滑行,向她撞来。她知道飞机在转弯的时候,必定会减低速度的,她就准备在那时候,攀上机翼。从「石头」探头出来的那个窗口,向「石头」袭击,然后进入机舱。对付驾驶员,夺取水上飞机!
这听来是一个近乎不可能,犹如神话也似的计划,然而这时,木兰花却是充满了信心,因为她已经做到了第一步,她已经附在机腹上,使得敌人已经失去了寻找她的目标。
她的身子,在支架上缓缓地向上移动,不出所料,飞机在转弯的时候,机身微侧,而且速度减低,木兰花利用这个机会,迅速地向上攀着,攀到了机翼上的「升降板」上。
她的双手抓住了「升降板」,双眼冒着迎面而来的狂风,向前看去。
只见「石头」仍然从机窗中探出头来,望着海面,木兰花准备孤注一掷了,她双手在升降板上。猛地一按,整个人,如同一支箭也似地向窗口射了出去,双足重重地撞在「石头」的头上!
那一下突击,是突如其来的,「石头」正在海面上寻找木兰花的行踪。好再飞过去撞她,但是木兰花却在他的头后面飞了过来。
「石头」的整个人向后仰去,「坪」地一声,跌进了机舱中。木兰花的双脚,勾住了窗口。她整个人却还在机外。这时,飞机又开始低降。速度渐渐加快,木兰花只觉得整个人如同要被迎面吹袭过来的狂风。吹得四分五裂一样。
她慢慢地曲起了身子,几经努力,算是碰到了窗缘。这时,她也已可以看到机舱中的情形了,她看到「石头」昏倒在机舱中。
她松了一口气,因为「石头」若是受了重击而未曾昏过去的话,她是绝对没有可能进入机舱的!
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她的计划,可以说已经接近完成了!
她身子从窗中,钻了进去,才一在机舱中站定,便又在「石头」的脑部,重重地踢了一脚。
机舱中发生了这样重大的变化,驾驶窒中显然还一无所知。
木兰花取过了「石头」的佩枪,打开了驾驶室的门,在驾驶飞机的是原来的机枪手,他背对着门,并看不到打开门的是什么人。
「石头。」他还以为那是他的同伴,「那个女人像是已被飞机撞中。沉下海底去了。」
「不,」木兰花以十分平静的声音回答他:「你弄错了,她已在飞机上,就在你的背后!」
那机枪手条地一震。伸手想去拔枪,但是木兰花已飞快地踏前了一步,一掌砍在他的右肩之上。
那机枪手的一条右臂,立刻垂了下来,不能动弹,木兰花冷冷地道:「用你的一条手臂,使飞机在水面好好地停下来,要不然,你的背部就更多上个十分不雅观的洞了。」
那机枪手点了点头,可是他的心中,却实在无法断定这是事实还是一场噩梦,因为他实在想不通木兰花是如何由海面上突然到了飞机中的!
当飞机在水面上停了下来不久,穆秀珍「水肺」中的氧气也用完了,她浮上了水面。木兰花已向她大叫道:「秀珍,我已劫到了飞机了,你快些上来!」
穆秀珍发出了一声欢呼,将背上沉重的「水肺」解了下来,任由它沉入海中,轻巧迅速地游了过来。木兰花等她游近,道:「你可以从窗中钻进来,我要监视着人,不能为你开门。」
穆秀珍一面攀上来,一面不住地问道:「兰花姐,你是怎么上来的,你会法术么?」
木兰花微笑不答,等穆秀珍钻进了机舱,她才后退了两步。将手中的枪交给了穆秀珍,令她监视着那人,她将昏过去还未醒转的「石头」按在座位之中。用皮带缚住了他的双手,又用安全带将他紧紧地缚住。
然后,才又将那机枪手如法泡制,也缚在一个座位之上。
穆秀珍在机舱中找到了一瓶白兰地,她将之倒在杯中,向「石头」的面上,泼了过去,只泼了两杯,「石头」已开始抬起头来。当他抬起头,看到了眼前的两个人时,他面上现出了极度滑稽的神情来。 一个人在如「石头」如今这样的处境中,是绝对不应该有这种滑稽的神情的,而以木口木面出名的「石头」,居然会有这种神情,那当然是他以为自己是身在梦中的缘故了。
「你醒了么,石头先生?」木兰花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冷冷地问。
「石头」面上那种滑稽的神情,陡地敛去,他开始知道他自己并不是在梦境,而是在现实的环境中了!
「石头先生,时势是很容易转变的,是不是?如今,我问你的问题,如果你不回答的话,那么你就不免要吃苦头了,因为我的堂妹,绝不是一位好脾气的小姐!」
穆秀珍双手叉腰,「哼」地一声,道:「你可听到了没有?」
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身子,都是湿濡濡地,这时穆秀珍双手叉腰而立的情形,实在是十分可笑。但是「石头」却笑不出来。
他也不开口,只是保持着沉默。
木兰花道:「好!第一个问题是:石川虎山在什么地方?」
「石头」仍然不出声。木兰花向穆秀珍瞟了一个眼色,穆秀珍一场手,「石头」猛地一偏头,准备避开穆秀珍的这一掴——他以为穆秀珍一定是狠狠地要来掝他了。
怎知他却是完全料错了。
穆秀珍伸出手来,并不是掝他,而只是伸指在他的双臂之下,点点戮戮,「石头」在开始的时候,身子发震,还忍住了不出声,可是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了,一面发出了如狼葈也似的笑声,一面怪叫着。
「你说不说?说不说?」穆秀珍逼问着。
「说,说,你……住手。」
「好,你若是再不肯说。我还叫你知道厉害。」穆秀珍缩回手来。
「石头」连连喘气。道:「石川虎山委托我们对付你们……他正受着我们总部的招待。」
「他在什么地方。确切地说!」
「石头」又想犹豫,可是他一看到穆秀珍又伸出了手来。吓得他面上变色,忙道:「我说了,他在市区内,唐纳臣路三十四号,那是我们总部的地址。」
木兰花笑了笑,道:「行了,别的问题,等警方向你问好了!」她转身,向驾驶室走去。
水上飞机又开始在水面滑行,不一会,便升空而去,直向市区飞去,当飞机接近市区,木兰花刚准备在附近的海面上降落,再设法回到市区中之际,忽然她发觉有四架水上飞机,突然从四个不同方向,迎了上来。
同时,听得一架迎面飞来的水上飞机上,传来了扩音机的声音,道:「石头。你已被包围了,如果你不投降,那就是被毁灭,你自己选择吧!」
木兰花这时,也已看到了那四架包围她的水上飞机上,全有着警方的徽饰。木兰花不禁啼笑皆非。她当然无意和警方大战,所以她便低飞。使飞机在水面停了下来。
当她的飞机停定了之后,那四架飞机,也分四角停下,从飞机上吊下四艘小艇来。每艘小艇上都有武装人员,向前驶来。
木兰花一眼便看到,在迎面而来的那艘小艇上,站在艇首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彼德逊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打开了机门。
「啊,」穆秀珍大声地叫着:「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彼德逊一见到穆秀珍,也不禁陡地呆了一呆,等到木兰花也出现的时候。他更是惊讶莫名。
彼德逊首先登上机舱,「石头」和那个机枪手,立时被押了下去。
「警官先生,」木兰花有礼地问:「我们两人可以乘机到市区去么?」
「当然可以,」彼德逊立即答应,「但是可允许我问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么?」
「你当然可以问,但我是不会回答的。」
「穆小姐,我非常佩服你,当我们接到情报。说是石川虎山和石头曾有过接触,而石头则已出发之际,我便联想那事情必然和我所追寻的秘密有关,所以我们便大举出动,因为石头是出名难以对付的人,但想不到他竟已被你制服了。」
「好说,好说。」木兰花表现得十分谦虚。
「穆小姐,我相信你一定已大有收获了?」彼德逊又试探着问。
「收获。有什么收获啊,我们所带的东西都失去了,只有损失,那来的收获?」
「穆小姐,如果你再不肯和我合作的话,你一定会遇到危险的,你可知道某个东方国家,已派出了庞大的特务组织,奉命不惜一切代价,在刺探这个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最大的秘密了么?」
「先生,你现在是在威胁我么?」木兰花冷冷地问他。
彼德逊呆了半晌,才道;「当然不是,穆小姐,我如今是在恳请你给我帮助。」
木兰花现出了一丝笑容。穆秀珍「哈哈」一笑,道:「如果你早点讲这句话的话,那么你的工作。只怕已经完成了!」
彼德逊摊了摊双手,道:「没有办法,人不经过挫折,是不知道失败的。」
「你也别太客气了,」木兰花抵嘴一笑,「你最不应该的便是强闯进我们的家中,抢去了那五只木形人头,和隐瞒了你的真正身份!」
彼德逊吃了一惊,道:「我真正的身份?」木兰花道:「你是西方某国的特务部的军官,并不是国际警方的高级人员,是不是?」
彼德逊呆了一呆赞叹道:「小姐。你的智力。远在我所估计之上,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当然可以知道,你想想看。国际警方在什么时候介入这国际特务鼓争的?」
「给你讲穿了那真是太简单了。不过我也不算完全说谎。因为我的确是得到国际警方协助的。」
这时,那四架水上飞机,已经开始在水面滑行了。木兰花,彼德逊和穆秀珍三人。一齐进了驾驶室。由穆秀珍驾飞机,跟着那四架飞机,一起向警方专用的水上机场飞去。
水上机场是设在市区附近的海面上的,飞行途中。木兰花和彼德逊两人化敌为友。交换着关于这件事所知道的一切。
木兰花可称料事如神。她所猜测的。和事实相去极近。
那四个人,连石川虎山在内。果然是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德国大独裁者希特勒的亲信近卫队员,他们是奉希特勒之命到远东来的。
在远东的一个小岛上。德国和日本的科学家。正在从事一项新式武器的研究。这项研究。
被称之为「海底火龙」计划。
当盟军攻克柏林之前不久,这项计划已宣布研究成功,这种武器,已可投入生产了。
这种武器,是接近于后来潜艇在水底发射飞弹的形式,潜艇带由某种固体燃料所发动的飞弹,能够在水中,海面,甚至半空之中袭击敌人。这项新武器。如果大规模的投入生产,那么,太平洋逐岛战的结果。美国一定失败,因为美国庞大的舰只。必将毁灭在这种新式武器之下。
但是。就像V2火箭未能挽救欧战的命运一样。「海底火龙」计划,也未能挽救太平洋战争的命运,因为时间太迟了!德国本土和日本本土,都已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工业能力已不可能大量地生产这种新式武器了!
正如木兰花所料,石川虎山等四个奉命前来授勋的近卫队员,他们也看到了这一点。
他们看出,任何新式武器,都难以挽回轴心国失败的命运了!
所以,当他们四人到达那基地的时候,他们并不授勋。反倒将留守在基地中的科学家尽皆杀死,将武器库关闭。
他们有一个十分长远的计划,准备在十多年之后,用这项武器的计划,向那时势力最强盛的国家,换取一大笔金钱。
于是,他们四个人。便怀着满腔的希望。离开了「海底火龙」计划的基地,他们是带了一张抄有开库密码的纸"将之撕成了六片,塞入了六只木人头的里面,交由石川虎山保管,因为石川虎山是东方人。
而他们四个人,则分头进入了马来半岛,不料后来,石川虎山起了异心,想要独吞这个秘密,而他的那六只木人头,却又给小偷偷去,卖给了一个水手,辗转来到了另一个城市。
这时,纳粹的「海底火龙」计划,已引起了几个大国的注意。当年的四个人。认为是择肥而卖的大好机会,也开始寻找那六只木人头,可是那六只木人头,却在无意之中,落入了穆秀珍的手中 从此之后,一连串惊心动魄的事便展开了!
当彼德逊在叙述的时候,木兰花只是一声不出地听着,并不打断他的话头。
等他讲完之后,水上飞机在海面滑行着,将要停下来了。
木兰花这才道:「事情和我估计的相去不远,我和秀珍。已经找到了当年的那个秘密基地,我们只要找到石川虎山,在他手中取到另一半的密码,那就行了。」
「这事情很简单!」彼德逊兴奋地说。
「简单?」木兰花表示不同意,「石川虎山如今是这里一个大犯罪组织的嘉宾,我们先要设法和这个犯罪集团鼓争,才能够见到石川虎山。」
「不必了。」彼德逊道:「这里的那个犯罪集团的大头子,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他绝不会使他的集团,和当地警方发生正面冲突的。而且'石头'是大头子的得力部下,如果我们答允以'石头'去交换石川虎山的话,亡定可以成功的。」
穆秀珍大叫了起来,道:「不行,这坏蛋。我们差点死在他的手中,他放机枪。射毒气,又用飞机来撞我们,怎可放了他?」
「秀珍,」木兰花低声斥责:「我们不是已经答应了彼德逊先生,要帮助他的么?」
「可是,哼,那六只木人头可是我买回来的,他……他抢了我们的东西,我们还帮他?」
穆秀珍老大不服气地说。
彼德逊站了起来,向穆秀珍深深地鞠了一躬。道:「秀珍小姐,对以往的行动,我表示深深的抱歉!」
他这两句话。是用中国话来说的,说来十分生硬,听得木兰花姐妹两人,都忍不住「哈哈」地大笑了起来,穆秀珍道:「好,算是便宜了这个「石头」,他要是再作恶,我一样会对付他的!」
飞机停了,一艘快艇驶了过来,快艇上是当地的高级警务人员,木兰花等三人下了飞机,到了快艇上。彼德逊提出了他的计划,要当地的警方"主持这种事。经过了一番联络之后。
那犯罪集团的大头子。一口便答应了无条件换人。
石川虎山乃是来委托这个犯罪集团办事的,如今那犯罪集团却答应将他出卖。这种事,在惯于犯罪的歹徒来说。自然是家常便饭了。
双方约定的地点。是在海面上。木兰花和穆秀珍两人先到机场办公室休息了一会,换去了身上的湿衣服,精神更为之一振。
可是「石头」却只是闭着眼睛,面上的神情。就十足像是一块石头,穆秀珍那种冷嘲热讽的话。他像是根本未曾听到一样。
大半小时之后,他们已可以看到,远远的海面之上,有着一艘豪华的游艇。正在缓缓地驶了过来,那游艇十分豪奢,桅杆上竟漆着金漆。映着斜阳,闪闪生光,好看之极!
警方的一个高级警官低声道:「大头子竟亲身出来了,可知他对石头的看重。」
「大头子究竟是何等样人?」木兰花问。
「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一个十分神秘的人物。没有人见过他,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历。人人都称他为大头子。」
「那么。你们怎知道他亲自来了呢?」
「这艘游艇,叫作金桅杆号,是全东南亚最豪华的游艇 目那高级警官讲到这里,便下令道:「停止前进!」
快艇停了下来,老远的「金桅杆」号,也停了下来。不再前进。
穆秀珍大感奇怪,道:「咦,我们不是来换人么?何以大家停止不前了?」
「穆小姐,」彼德逊回答了穆秀珍的问题。「那是为了小心,据传说,金桅杆怯号在三分钟内,就可以由一艘豪华的游艇而变成为一艘配备齐全的炮艇,我们若是驶近了他们,是十分危险的。」
「哼。这样猖狂的歹徒,你们竟然由得他们横行不法么?」穆秀珍愤然地说。
那两个高级警官互望了一眼。一齐道:「我们正在积极设法对付这个犯罪集圃,如果能够得到两位小姐的帮忙,那我们——」
木兰花不等他们讲完,便双手连摇,道:「我们没有这种能力,两位还是别说了吧。」
木兰花回答得如此坚决,彼德逊和那两个高级警官,都觉得十分意外,但是穆秀珍却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因为她素来知道,木兰花是一向不喜欢正面和警方在一起工作的。不久以前。她曾答应方局长,争夺死光表,那纯粹是因为死光表这武器,实在对人类的危害太大之故,而她和黑龙党的接触,也全然是为了救阿敏娜这个可爱的小女孩。 这时,那两个警官贸然要求她帮忙对付犯罪集团,她的拒绝是当然的事!
那两个高级警官不再说什么,只见「金桅杆」号上,已放下了小艇,向前驶来。小艇的来势极快。不一会便到了近前,小艇上除了被困得结结实实的石川虎山之外,只有一个水手。
那水手面目黜黑,身材结实,看来已有四五十岁年纪,说话十分木调。说是奉命来换人的。木兰花这方面,依约将石头和机枪手放下小艇。又将石川虎山提了上来,小艇同到「金桅杆」号上,「金桅杆」号便破浪而去,速度之高,实是难以想象!
石川虎山到了艇上,知道大势已去,在松了绑之后。便将他所知的密码说了出来。和木兰花所知的数字一合起来。三组密码的数字便已得出来了,那是「14965」,「86715」,「28073」。
在艇上早已备妥了潜水设备,在木兰花的引导之下,又向那个小岛驶去。等到快艇到了那小岛的时候,天色已经十分黑暗了。
艇上的照明灯大放光明,木兰花和彼德逊两人,配备了全副潜水设备。潜下海去。
海底灯照射着,水上的鱼羣惊慌地四下散了开去,彼德逊跟在木兰花的后面。木兰花是第二次来了。她直游进了那个岩洞。到了那扇钢门之前。
海底灯照射着那密码锁,照着那三组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