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earance
异人
第一章 凌空飞行
罗开打了一个呵欠——为了礼貌,他在打呵欠的时候,用手掩住了口。可是,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但是他的眼神表示了他的心境:他对那个故事,并不是太有兴趣,尽管说故事的声音,清脆好听,可是故事的内容,实在太普通了。
故事的内容普通,并不表示对故事中的人来说,发生的事轻描淡写。事实上,那对当事人来说,还极其严重!
“经过了极其深入的调查,我还和当事人做了一个时期的朋友,她才肯把二十五年之前,发生在她身上的一件事告诉我,她把这件事守秘密守了二十五年,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她自己也不知多少次想忘记那件事,可是对她来说,实在无法忘记……”
故事一开始,倒也不算太无趣,而且,罗开有好久没有见到水荭了。在感情上,他,亚洲之鹰,真正把水荭当作是自己的小妹妹,而水荭也把他当成了大哥哥。那种奇妙的感情,有时,他们自己想想,也觉得不十分可能,可是却又实实在在是事实。
对了,讲故事的就是水荭,水荭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美女有许多条件必须齐备,声音动听,是其中必备的条件之一。
水荭通过了若干转折,才找到了罗开,当时,罗开正在离他家乡不远处的一个山顶小湖旁的一个牛皮帐幕之中,和几个西藏牧人,喝着啤酒,对天高歌,享受大自然的宁静风光。
罗开享受各种不同类型的生活,他喜欢在巴黎过纸醉金迷的夜生活,也喜欢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深山野领中和松鼠作伴;他可以和好几个美女三天不离开一间房间,也可以在喇嘛庙里静坐一星期。
所以,罗开可以过任何形式的生活,但是当他在印度和西藏的边界处,一个山顶的小湖边上,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时,忽然有熟人走上山来,而且来的还是千娇百媚的水红时,他也感到了极度的意外。
当他听到了叫唤声,托着宿醉未醒,显得相当沉重的头,钻出牛度帐幕,看到在厚厚的御寒衣下,显得臃肿可笑,皮帽子下的俏脸又冻得通红的水荭时,他先是以为是烈酒的作用而形成的幻觉。
水荭先向他扑了过来,欢呼着:“大鹰!找到你了!我对我自己说,一定要找到你!一定要!果然给我找到了!”
罗开也立即抱住了她,打了几个转,才放她下来,在那一到间,罗开已经迅速转着念:要登上他们现在所在的那个山顶,至少要三天时间,而且还要丰富的登山经验,可是看来,水荭并没有什么登山的工具,那她是怎么来的?
他心中有疑惑,把水荭放下来时,已经用眼神替代了发问。
水荭笑得十分欢畅,也十分佻皮:“浪子告诉我,你在印度和西藏交界处的一个天湖之旁。”
罗开缓缓摇头:“印藏交界处的山顶湖泊,大大小小,至少超过一百个,你不可能凭运气找到我的!”
水荭吐了吐舌头,作了一个鬼脸,又缩了一下头,作出害怕之状,摇了摇头。她这一连串的动作,看来十分可爱,那是表示她害怕罗开的责骂,不敢把凭了高达的一句话;居然就找到了罗开的经过说出来。
罗开闷哼了一声,沉下了脸—一他当然不是真的生水荭的气,可是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水荭用什么方法找到他的,那种情形,他不是十分喜欢,他以为自已在这里,完全没有人知道,连浪子高达,也只不过知道他在这一带而已!
水荭一下子就找到了他,这说明他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那对于一个过着冒险生活的人来说,自然不是一件值得愉快的事!
水荭一看到罗开面色不善,后退了几步,俯身捡起一块石头来,用力抛向前,石头带着溅水声和水花,落进了平静的湖水中,替湖水震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缓缓向外扩展开去,使得倒影在碧水中的蓝天白云,也缓缓颤动起来,使得眼前的景色,比完全静止,更加清幽。
喜玛拉雅山山脚的一些山顶上,有着大小不同的湖泊,这类位于山顶上的湖泊,一般都称之为天湖或天池——当然,十分巨大的天湖,有它们自己的名字,如著名的腾格里海,如马那萨罗沃地和拉葛地(这两个天湖之间,有奇妙的天然运河联结:又如分珠湖,大木龙湖等等,都是风景十分美丽的地方,到过的人,无不感叹为人间的仙境。)
罗开这时所在的,是一个无名的小湖,可是一样湖水清澈,水平如镜,天上的白云倒映在湖水之中,当完全没有风的时候,整个湖,看来像是一块其大无比的蓝色的晶工,水红在抛出了石头之后,立时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奔跑着,到了湖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由衷地道:“真美极了!”
罗开闷哼:“你不老老实实告诉我,我一脚把你踢到湖里去喂鱼!”
水荭转过身来,笑:“我怕说了,你会生气!”
罗开摇头,并且举起一只手来——他本来绝不必对任何人保证什么,可是水荭和别的所有人不同,他一直独来独往,根本没有亲人,自从认识了水荭之后,他才有了有亲人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又十分微妙,他绝不想放弃。那么,在水荭面前,不坚持一些平日高傲的行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水荭吸了一口气:“你在这里,是浪子告诉我的!”
罗开摇头:“浪子不知道我确切的所在。”
水荭又道:“浪子推测,你不会在大的天湖附近,一定是在小型的天湖旁。”
罗开仍摇头:“那也有上百个,你不可能一下子就找到我!”
水荭试探着:“如果我说,我找到第十六个,才找到你的,你会相信?”
罗开大喝一声:“快说实话!”
水荭扁了扁嘴:“我以为这里岁月悠闲,可以慢慢说话,谁知道在天湖边上,生活的节奏也那么快速!”
罗开给她逗得笑了起来,伸手措按住了她的鼻尖,水荭怪叫:“我说了,靠这个!”
她一面说,一面伸手向上指了一指。罗开征了一下,缩回手来:“空中侦察?这几天,我没有觉出有飞机或直升机飞过!”
水荭的声音,听来又低又神秘:“更高!”
罗开陡地吸了一口气,盯着水荭,好一会,才又把气吐出来,冷冷地说了一句:“真伟大!”
他已经完全知道水荭是怎么找到他的了、的确是空中侦察,但不是利用飞机或直升机,而是利用了人类尖端科学的结晶!人造卫星的侦察,所以,他才说了一句“真伟大”。而罗开的语气那么冷,自然是因为水荭有极其特殊的身份,才能够动用人造卫星之故,而他对水荭的这个特殊身份,一直不欢喜,可惜又无法改变。
水荭是一个势力庞大的特务机构中的重要工作人员,别看她外型像一个大学一年级生,她的权力之大,超乎想像以外!
水荭急忙分辨:“我没有别的办法,反正有人造卫星可以利用,人造卫星拍了超过三千张照片,再由电脑把湖畔有人活动的拣出来,那是八百多张,然后再把照片上的人放大——”
水荭讲到这里,笑了起来:“大鹰,我一下子就从上千张照片之中拣出了你!”
罗开扬了扬眉,水荭又伸了伸舌头,伸手在厚厚的御寒击中,取出了一只信封,交给了罗开,罗开打开信封,取出一张照片,照片和普通的明信片一样大,清清楚楚看到,他,作大字型,伸手伸脚地仰躺着,甚至可以在他的脸上,看到舒适安逸的神情。
罗开不禁苦笑,人造卫星拍摄到地面的照片,通过发射讯号,输送回来,经过电脑的分析,地面上物体,竟然可以在照片上如此清楚的显露出来!
他扔了扬眉:“看来,科学愈是发达,人的隐私愈来愈难保留了!”
水荭点头:“听来很悲哀,可是,那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罗开又叹了一声,把手中的照片拍得“拍拍”作响,农红忙又道:“我不敢叫送我来的直升机直接在湖边降落,我还是赶了一段山路的!”
罗开望了她片刻:“那么,访问,不远万里而来,究竟有什么贵干?”
水荭立时道:“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罗开双手搭在水荭的肩头上,十分诚恳地道:“小水荭,你知道,我无法帮你工作,如果是你私人的事,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如果和你的工作有关,你肯定白走一趟了!”
水荭嘟起嘴唇,声音有一种近乎冷漠的悲哀:“大鹰,你明知我根本没有私人,没有我自己!”
她在这样说的时候,直视着湖面,湛蓝的湖水反映在她的眼珠之中,而她又有点凄然欲泪,看来水汪汪的,像是天湖已不可思议地移到了她的眼中一样,罗开看了,不禁有点心软。
可是他还是不说什么,只是生硬地转过身去。过了好一会,他才听到水荭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好了,不提了!”
罗开在那一段时间之中,也在想:水荭竟然出动到了人造卫星的侦察,不远万里来到,那要自己帮忙的事,一定极其重要,也极其奇特,她说:“别提了”,那自然不是真心话;在那一刹间,他有了决定,还是让水荭痛快讲出来,免得他和水荭之间,还要尔虞我诈,令纯真的感情变了色!
罗开有了决定之后,转回身,看到水荭正用恳求的神情望着他,抿着嘴,样子十分可爱。罗开摇头,微笑,自己先走出几步,在湖边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又在大石拍了拍,向水荭作了一个手势。
水荭立时十分高兴,跳着过来,在罗开的身边坐下,双手抓住了罗开的手臂,仰着头:“事情保证和阴谋诡计、间谍斗争、军火买卖等等无关,是个十分奇特的故事,需要听听你的意见。”
罗开在她的头顶轻拍了一下:“说吧!”
水纪眨着眼:“我可得从头说起!”
罗开伸了一个懒腰:“有的是时间!”
水荭吸了一口气:“先说一个故事,那是一件真事,嗯!可以说,是一件怪事,发生在一个结婚不久的少妇身上,时间,是二十年五之前——”
接下来,水荭所说的,就是这个故事一开始就提及的那一段。
罗开点头:“嗯,那妇人向你说出这段往事时,也已经快五十岁了!”
水荭道:“是,五十一岁。”
罗开拔起了一根相当长的野草来,在清澈的湖水中擦着:“好,二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水荭立时适:“那是她结婚第二年,那个妇人的名字是阿清,她生活的地点,是在中国的祁连山区,那地方的生活条件差,当地人的生活都不是很好。”
罗开叹了一声:“大地贫瘠,物产不丰,只说山,那是好地方,要生活在那里,不是偷快的事,你——”
水荭点头:“我知道,我会长话短说。”
罗开没有再表示什么,水荭想了想:“那天,在田间,她正在除草,那是春天,忽然之间,她觉得身后,有一股力量——据她所说,是一段很热的力量,她投有知识,所能使用的词语也不是太多,所以有的时候,形容可能不是太贴切,终之,她觉得有一股热的力量,自她的身后,涌了过来——”
罗开就是在听到这里的时候,用手掩着口,打了一个呵欠的。而他的眼神,也流露出他对水荭的叙述,不是很有兴趣。
那也难怪罗开,因为他在冒险生活之中,接触到的人物,太多姿多采了,单是来自宇宙深处,不可测的遥远的外星人,就不知道有多少,一个中国北方山区,普通农妇的遭遇,又怎能引起他的兴趣?
对一个上天入地,几乎什么样的怪遭遇都经历过的人,他一分钟的经历,只怕比得上一个普通农妇的一生!
水荭停了一停,神情有点无可奈何。她望着罗开:“或许是我叙述故事的能力太差,我和阿清的几次对话,都有录音,我也整理了一下。你可要听听?”
罗开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并且说笑:“有声音可听,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请我看电影?”
水荭眨着眼:“不,请你看电视——先听录音带,再看录影带!”
罗开只当水荭也是在开玩笑,只是摊了摊手,一点也没有在意。
水荭解开了御寒衣,先取出一架小型录音机来,接着,又取出了一架极小的电视机,一起放在大石上。罗开不禁大是惊讶道:“真有电视看?”
水荭点头:“是的,当你听完了阿清的遭遇之后,再请你看。”
到这时候为止,罗开还依然不知道水荭的葫芦中卖的是什么药,他开始觉得十分有趣。
水荭又补充了一句:“我会那么远路来找你,总有点道理的,不至于要你打第二个呵欠!”
罗开伸手,在水荭的脸颊上轻拧了一下,水荭已按下了录音机的掣钮,发出的声音,十分清脆,一个是水荭的声音,一个是一口大腔的妇女声。要不是罗开对这种北方山区的大胜有一定程度的理解,那就根本听不懂这八妇人在说什么。
一开始,妇人说了许多清水荭务必要保守秘密,绝不能说给任何人听,不然,她就没法子做人的话,水荭也一再保证。
接下来,就说到了她在田里除草,身后有一股热的力量。涌了过来。
水荭问了一句:“热的力量?是不是一股热风?”
阿清的声音有点迟疑:“不,不是风,只是力度,像是有人在推我,割草是弯着腰的,所以,很难转过头来看是什么,当我想挺直身子站起来,转头去看时,那股力量变得很大,一下子把我推得扑向前,跌了一个嘴啃泥。”
阿清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水荭道:“说得很好,请继续说!”
罗开也趁机说了一句:“听录音带,真的比你的叙述好得多了!”
水荭再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这时,录音带中,又传出了阿清的声音,“那力量大极了,我趴在地上,那人还压了上来,我一动也不能动,那时,我真的吓死了,我们山里,一直有魔鬼的传说,姑娘,你是城里来的,多半不知道什么叫魔鬼吧?”
水荭道:“我也听说过,魔鬼会趁人熟睡的时候,压在人身上,叫人虽然醒过来了,也动弹不得,叫不出声,十分骇人!”
河清道:“是啊!可是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光天化日之下,也有魔鬼的,我心中一害怕,就想叫,可是再出力,也没有声音。这时,那股热气不但在我身上压住我,而且……把我全身包住了。”
水荭“嗯”了一声:“你不是趴在地上吗?热气怎么到得了你的身前?”
闽清的声音充满了疑惑:“不知道,姑娘,我真的不知道。当时我害怕之极,接下来发生的事,又怪得比……什么都怪,我一直昏昏沉沉,能记得清大事已经不错了,这种小事,我没法记得。”
水荭这:“好,请你尽量拣你记得的说。”
河清咳了几下,声音大是迟疑:“接着……接着……我就凌空飞了起来。”
就像是自己这种怪事不会有人相信,所以不但语言迟疑,而且讲了之后,等了一会,怕水荭斥责她。
水荭问:“飞起来?怎么飞?”
阿清的回答是:“还是像趴在地上一样,我根本一动也不能动,可是人却升高了!”
水荭“哦”地一声:“是浮起来了!”
河清还不服气:“我人又不在水里,怎么浮得起来,嗯,升高之后,我的身子,在向后退,退得极快,我离地大约有两尺,飞快后退,庄稼秧子在我眼下,飞快移动,有长得比较高的,还打在我脸上,打得生痛!”
农红问了一句:“当时你醒着,没有……昏过去?”
河清的声音提高了些,想是对她自己的叙述,有了信心:“一直醒着,不然,灵魂出窍,幸好不高,不然,光是担心摔下来,也就够瞧的了!”
水荭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罗开没有听清楚,立时向水荭望去。
水荭笑:“我请她别打岔!”
河清在略停了一停之后,又遭:“愈飞愈快,转眼之间,就飞进了山顶,那山我所瞧是山中最大的,没有成群结伴,也不敢深入的,可是我硬是飞了过去,我害怕极了,想看看是什么妖精在把着我飞,却又什么也看不到,也就只有我自己的影子……姑娘,你是读书人……(知识分子),照你所知鬼是没有影子的?”
水荭的声音有点啼笑皆非:“读书人也不一定什么都知道,至少就没有人能肯定,鬼是不是没有影子。”
录音带在这时,静了约有半分钟。
水荭解释:“我这样说了,阿清用十分疑惑的眼光望了我很久,像在怀疑我不是真的读过书。”
罗开笑:“阿清的叙述很生动,而且她也很聪明,懂得看影子,不过就算她能动,我看也见不到什么,那股带动地飞高的力量,一定无形无质!”
水荭按下了暂停:“照你看,那是什么力量?”
罗开道:“如果阿清的叙述是真实的话——”
水荭十分肯定:“我相信真实,因为后来又有不少事,可以证实!”
罗开点头:“十分有趣,我想,阿清的遭遇,是世界上许多发生在地球各处,外星人抢劫地球人案件的其中一桩!”
水荭抿着嘴,并不出声。
罗开道:“同类的事,在世界各地都有发生,也都有报告,发生在阿清身上,自然不为人知,一来阿清多年来不敢对人说;二来。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外星人,向她解释什么是外星人,就困难之至。”
水荭点头:“你的设想可以成立,不过她的遭遇,多少有点不同。”
罗开道:“好,听她再怎么说!”
水荭又按了一下掣,河清在十分认真地道:“鬼真是没有影子的哟,我知道一定落在鬼的手里了,心中更加害怕、可是那时已经进了深山,就算能叫,也不会有人听到,我豁出去了,只是心里难过,年纪轻轻就遭了鬼迷,我要是死了,我那口子不知会多么伤心……想着想着,只觉得眼前一黑,已经进了一个山洞。”
水荭问道:“大约飞了多久?”
阿清道:“不知道……我们山里人,哪知道时间,只知太阳出来了,当头了,下山了。我不知道飞了多久,真的不知道!”
罗开听到这里,向水荭望了一眼:“时间乘速度,等于距离,你想知道她进去的那个山洞在什么地方?”
水荭点了点头,神情很凝重。
罗开摇头:“没有用,就算知道了时间,你也永远无法知道她移动的速度有多少!”
水荭低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阿清的声音一直在继续:“那山洞很深,愈向里去愈黑,变得什么也看不到,我急得哭了出来,眼泪一直往外涌,那山洞不知有多深,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突然停了下来。苍天在上,我敢起毒咒,我停下来的时候,仍然是脸向下的;悬空,可是忽然有一股力度,把我的身子翻转了过来,变成了脸向上,我那时,更不知怎样才好,黑又黑得什么也看不见,可是我身边分明有……鬼!”
水荭问:“你既然看不到,怎么又说身边分明有鬼?是感到的?”
阿清的声音迟疑:“有一股很热的力量,在我身上……移来移去……就像有一只发烫的手,在我身上又摸又按的……”
水荭十分惊讶:“一只手?”
阿清道:“我只是说像有一只手,而且那只……鬼手摸上来的时候,我……竟像是身上没有衣服一样。姑娘,你还小,很多事你不明白!”
水荭没好气:“我什么都明白,你只管说!”
阿清的声音有点忸怩:“妇道人家,身子上有很多地方,要是给人碰到……全身会又酸又软,那滋味……也说不上是好受还是难受。”
水荭忍不住笑了一下。
阿清道:“你别笑,姑娘,我那时心中在想,唉,原来还是一个男鬼!”
水荭又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河清也跟着笑,可是笑得很勉强,她为自己辩护:“那情形……就是那样!”
水荭道:“好了,说下去,那……男鬼后来现身出来没有?还是……怎么样了?”
阿清呆了片刻:“一直在按摸我,最后,在我的小腹上用力按,我一动也不能动,心中打定了主意,要是真叫糟蹋了,我就一头撞死,姑娘你别见笑,我那时已忘了自己一点不能动弹了!”
水荭安慰她:“不,我不会笑你。”
阿清叹了一声:“在黑暗里,我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后来,有一阵阵嗡嗡声,像是有许多蚊子,在身边飞……还没有那么大的声音,像是蚊子在飞,可又不见蚊子。”
水荭的声音:“不要紧,你想到像什么,就说什么。”
阿清声音苦涩:“那只……鬼手,在这时,就停在我小腹上……这里,肚脐下一点,按了一会,又变成只用一只手接着,我愈来愈难过,突然,手指也移开了,我正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时,就在刚才被鬼手指按着的地方,一阵剧痛,痛得……我险些昏死过去,叫又叫不出来……那阵痛……现在想起来还害怕,由外直病到了里面,像是有一根利针,一下子刺进了身体!”
河清说到这里,喘息了几下,才能继续说下去:“还好,就是那么一下子,立刻就不痛了,我又听到一阵嗡嗡声,又有手在刚才像是被针刺进去的地方,按了一下,接着,我又被翻了过来,仍然变得脸向下,姑娘,一点不假,我一直是悬空的!这时,我也不敢骂鬼了,谁知一定是鬼?若是神,岂不把神得罪了?若不是神,怎么会有这么样的能耐?”
水荭苦笑:“然后呢?”
阿清道:“和来的时候一样,我又飞出了山洞,不过这一次,是头向前,飞得更快,日头仍然很猛烈,我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等到飞回地里,我落地,又能叫出声来,又能动的时候,我第一件事,就是褪下衣服来看,看刚才……被针刺过的小肚子——”
水荭的声音也不禁充满了好奇:“有什么异样?”
阿清迟疑了一会:“真像是被针刺过一样,有一个小红点,皮也肿起了一些,皮肿处几天就不见了,可是那小红点,一直都在,二十多年了,一直在,你看……”
第二章 胚胎移殖
水荭向罗开道:“她小腹上有一个小红点,看来像是不知什么利器刺出来的伤痕——我不认为阿清会有那么丰富的想像力,会编出这样的故事。”
罗开奖:“她从田野中被带到了深山,少说也有百儿八十里,她离地两三尺,飞来飞去,难道就没有碰到一个人?应该有人看到她!”
水荭扬眉:“我也问了,你听下去,这就是她的回答!”
阿清的声音:“飞得要多快有多快,我看出去,地上的东西都模糊不清,我没有见到有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见到了我……不过,事后我一直没对人提起,也没听人说起过看到我飞!”
水荭问:“你有了这样的奇遇,为什么不肯对人说呢?怕什么?”
阿清长叹一声:“姑娘,你真是不懂事,山里人多么保守,我在那山洞里,虽然说只是叫……那只鬼手摸了一阵子,可是人家能信么?就算人家信了,叫……男鬼的手摸过了,我也没睑再见人,只好一头撞死!”
水荭发出骇然的笑声,阿清又道:“如今年头,开放多了,姑娘你又对我那么好,我才敢说。可也千万不能再让别人知道!”
水荭连声答应,阿清用十分奇讶的语调问:“姑娘,你真怪,你怎么知道我二十五年之前,有奇怪的遭遇发生过?”
水荭又伸手按下了暂停制,罗开指着录音机:“对了,我也想问同样的问题。”
水荭侧着头,像是在想该如何回答才好,过了一会,她才道:“单就她所说的遭遇,你有什么推测?”
罗开道:“我已经推测过了,这是外星人掳劫地球人的个案之一——他们运用了地球人至今无法理解的能力!使地心吸力对人的作用消失,然后又作极其快速的移动。到那个山洞的原因,是由于当时,外星人正在那山洞之中,十分简单。”
水荭连连点头:“阿清到了山洞之后的遭遇呢,怎样解释?”
罗开笑了起来:“阿清的说法很妙,她一直有一只男鬼的手按模她,我看是外星人在对她的身体作检查,这种个案,也并不稀罕,各地皆有报道。”
水荭追问下去:“那针刺也似的剧痛呢?”
罗开想了一想:“阿清生长在生活落后的山区,全然不知道什么叫注射,会不会是外星人向她体内注射了一些什么呢?”
水荭一听到这里,现出极甚兴奋的神情,直跳起来,叫:“这正和我的设想一样!”
罗开笑:“值得那么高兴?不管注射的是什么,都没有特殊意义,因为事情过去了二十五年,阿清还好好活着,没有什么变化。”
罗开玩笑似地问:“什么变化?她长多了一个头出来,还是能够自在飞翔?”
水荭的声音很平静:“八个月之后,她诞下了一个男婴!”
罗开摇头:“那算是什么变化?她是已婚妇人,身体正常,生儿育女,那几乎是必然的现象!”
水荭的声音很坚决:“这个男孩,到了十岁那一年,就被人发现他有异能。”罗开先是一怔,接着,陡然激笑起来,指着水荭:“异能?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对,异能,包括耳朵可以认字,眼睛可以像X光一样透视人的内肠,可以把一盆花从院子移到房间来,能令钥匙的柄弯曲……你知道中国武侠小说中有一个人叫文宗臣?记载说他向人一瞪眼,那人就内伤而死!”
罗开一面说,一面激笑,他觉得自己很久没有那么高兴过,所以他的笑声,格外欢畅。
水荭一声不响,由得他笑,等他总算告一段落了,水荭才摇头:“大鹰,那些异能,有许多是假的,但要是其中有一种是真的,就不能用实用科学的观点去否定,必须加以深入研究,是不是?”
水荭的态度极其认真,罗开不好意思再笑下去:“对了,几年前起了好一阵哄,甚至科学院的院长都出来表示态度,后来又不了了之——好,阿清的那个男孩,他的异能是什么?”
水荭望着罗开:“并不是不了了之,大多数伪充的被揭穿,若干千真万确的,交给一个专门的机构,作深入的研究,研究的过程,严格保密,所以外面就不知道了!”
罗开闷哼一声:“这是你们一贯行事作风,几乎没有一件事是公开进行的!”
水荭对于罗开的批评不同意:“一个人,如果有着随便可以使固体穿越固体的力量,我想,任何国家,都会在极端秘密的情形下,去研究这个人何来这种异能!”
罗开不由自主眨着眼,一时之间,不明白“固体穿越固体”是什么意思。
水荭拿起那具小型电视机来,罗开这才注意到,那电视机制作极精巧,有着微型录影带,在按下了掣之后,小小的荧光幕上,先出现了一个青年,看来相貌十分普通,有点害羞。
他坐在一张桌子前,桌上放着一只玻璃瓶,在一只小盘子上,有十来颗金属珠子,大小如黄豆。
罗开望了水荭一眼,水荭作了一个手势,示意罗开着下去。
罗开在这时候,倒多少知道一点“令固体穿越固体”是什么意思了!他知道。这个青年,立刻会变一套“魔术”——这时。他心中自然而然地,把那当作是一套魔术!
水荭哀求似的道:“大鹰,看仔细些,如果是魔术手法,凭你的眼光,定能看出破绽来!”
水荭从罗开的神情上想到了他在想什么,所以才这样说的一罗开只是耸了耸肩,看着小荧光屏上的青年。抓起了五六颗钢片来,放在手心,握了一会,另一手又拿起玻璃瓶来;握着钢珠的手,陡然摊开,极快地拍向玻璃瓶,他摇晃着玻璃瓶,钢珠在瓶中,哗哗作响,他又把瓶放了下来水荭立时轻推罗开。罗开道:“不错,手法很快!”
水荭样子有点难过:“你还是不信?拍摄这段经过过程时,我在现场,玻璃瓶是我带来的,事先,在瓶盖部分涂上强力的胶水,很难打开,而玻璃瓶绝没有空隙,这个有异能的青年,用他的异能,使固体能穿越固体,创造了一个奇迹!”
罗开扬了扬眉,水荭道:“你用慢镜头再看一遍、十遍、都看不出任何破绽,他确然有这个能力!”
罗开没有说什么,用慢动作镜头,连看了三遍,沉吟不语。水荭又道:“他还能把金属的、木的、泥浆,任何物体,拍进密封的金属容器、玻璃容器和木头容器之中,他也能把任何东西从任何质地的容器之中拿出来,他甚至能把人体的器官取出来!”
罗开皱着眉,他一直用心听着,听到最后一句,才现出厌恶之色:“人体内器官的把戏,连所谓‘菲律宾的神医’都会,这种把戏,不提也罢!”
水荭的声音很低,可是很坚决:“不同,禇上民和那些所谓神医不同!”
罗开“嗯”地一声:“这个有异能的青年,名字是禇上民?”
水荭点头:“是。他为人很随和,一点也不觉得他自己是高不可攀的异人!”
罗开摊了摊手:“他有这种异能,是怎么被人发觉的?”
水荭苦笑:“说起来很可怜,十多年前,正值大饥荒,而公共食堂中的食物,看守得再严,也老是缺少。食堂发起了二十四小时监视。终于发现诸上民经过食堂放食物的柜子。随手一抓,食物就到了他的手中,他也就若无其事吞吃着,问他,他回答是:我肚子饿,随手时以拿到吃的东西,自然拿来吃!这才使人知道他有那种特殊的本领!”
罗开也觉得应该苦笑——他甚至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这种异能,他自小如此,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他自己反倒觉得自然而然,一点也不出奇。
罗开沉吟了片刻:“这种情形,的确相当奇特,他这个人——”
水荭道:“事情传了开来,本来也还只在本乡本上,叫人啧啧称奇。早几年,到处都喧腾异人异能的事,禇上民所在处的乡政府,才把他的事情报厂上去,派人调查过,证明他真有这个本领。他现在,名义上隶属国防部,但实际上,属于那个异能研究中心。”
罗开叹了一声:“原来异能研究中心隶属国防部!研究禇上民的这种能力,有什么用处?可以用在发展新的毁灭性的武器上?”
水荭不理会罗开的讽刺(她已经很习惯罗开的这种作风了):“你不妨设想一下,要使固体穿越固体,在我们已知的物理学上,要经过什么样的变化?”
罗开暂时不出声,他在想水荭的问题。
固体不同于气体和液体,是因为所有的固体,分子的排列,都十分紧密,液体次之,气体更疏。液体很容易直相交溶,气体更不必说;要使固体可以穿越固体,必须先使其中一项,变成液体或气体。
也就是说,如果要把钢珠弄过玻璃瓶中去,一定要使玻璃瓶底,变成液体,钢珠才能进入。玻璃当然可以变成液体,或者气体,事实上,任何物质,都可以通过加热,变化其固体的形态。
可是禇上民的动作那么快,根本没有火,也难以想像,就算有温度极高的乙烷吹管,可以在百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就把瓶底烧穿,让钢珠进入——而且,还要将之恢复原状!
用人类的物理学知识,根本无法解释这件事,那就只好另觅途径,例如,空间的突破,在理论上来说,也可以做到这种现象,但是却更深奥,更不易理解了。过了好一会。罗开才摇了摇头:“只要禇上民的那种能力是事实,事情确然奇特之极。”
水荭双臂用力伸了一伸:“研究所把观察禇上民的责任交给了我,研究人员怀疑禇上民知道自己何以有这种本领的原因,但我和他相处了一段日子,发现他实在是十分忠厚老实的一个农村青年,他真的不懂他何会有异能!”
罗开吸了一口气:“你想到了去访问他的母亲,当然是有了一定的设想!”
水荭道:“是,我设想,人,不论什么人,才能上下,智力高低,这全受遗传因于密码的控制,而遗传因子亦十分神妙,可以一代一代传下来,也可以隔上十七八代,才忽然冒出某种典型来。我首先想到的是,禇上民的家庭之中,是不是也有异能之士?”
罗开道:“调查的结果?”
水荭道:“查到了禇上民的曾祖父和他的外祖父,都没有异能,禇上民的父亲,朴实得不能再朴实,而我在见到他的时候,我注意到禇上民的脸型,和他的父亲,一无相同之处,这就使我犯了疑心:禇上民得谁的遗传,他的母亲应该最清楚。禇上民今年二十五岁,所以我在和阿清熟了之后,我有意无意,提及在她的生命历程中,二十五年之前,必有一点事发生过。我第一次这样说,她就脸上变了色!”
罗开缓缓摇头:“纯朴的山里人,要和你斗智的话,段数相去太远了!”
水荭有点委曲:“我只不过想弄明白一件奇特异象的原因,并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罗开忙道:“我没有责怪你,结果,你就使河清说出来了那段往事!”
水荭点着头,神情又变得严肃了起来,罗开想起了她的前言后语,不禁吓了一跳,直指着她:“你……得到了一个什么结论?那……太惊人了!”
罗开自然是想到了水荭有了什么结论,所以才那么吃惊的,因为水荭的结论,确然骇人听闻。
水荭侧着头:“有更好的结论吗?”
罗开拍住了嘴,不出声,水荭又道:“她小腹处的一下子剧烈的刺痛,一定是真的,有力量使她接受了一次注射,一次十分特别的注射。”
罗开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水荭继续发挥她的设想:“从部位来看,肚脐下的小腹,注射针,极有可能直刺入她的子宫之中!”
罗开发出了一下听来如同呻吟一样的声音。水荭也停了一会,调匀了气息——想到了她的假想,她自己也忍不住心跳加剧:“注射进去的,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外星人的受精卵,另一个可能,是外星人的精子。如果是前者,禇上民就是百分之百的外星人,只不过在阿清的子宫中发育长大;如果是后者,禇上民就是外星人和地球人的混血儿,所以他才有地球人不能的异能!”
水荭一口气讲到这里,不知道是由于湖边的风转为有劲,还是由于兴奋,她的脸极红,眼中也神采炯炯,等着罗开的回答。
罗开的回答十分小心:“两个假设都有可能。真要寻根究底——”
水荭立时接了上去:“一定要到二十五年前,阿清被那种力量弄去过的那个山洞中去查探才行!禇上民有异能,那是事实,有了这个事实,就值得作一切探究!”
罗开来回踱了几步:“据我所知,在卫斯理先生的奇遇中,有两棕外星混血儿的记载,一宗,是一对孪生子,他们两人联手,竞然有发出极强烈电流的能力,他们的父亲,不知来自什么星球,他们的这种能力,自然是传自父亲的遗传!”
(会发电的孪生子的曲折离奇故事,记载在“电王”这本书中。)
水荭“嗯”他一声:“我也听到过一个传说,说是有一个叱咤风云,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大豪富,也是星际混血儿!”
罗泽道:“是,不过这个人没听说有什么异能,只是大有先见之明!”
水荭十分高兴:“有先见之明,也是异能!外星人或星际混血儿,往往可以有异能,这是有证明的,所以我对禇上民异能来源的假设可以成立,更何况他母亲还曾有过那么奇特的遭遇!”
罗开又想了一会,才道:“恭喜你有了那么重大的发现,可是……我看不出你为什么一定要来找我?”
水荭缓缓摇头:“我不以为研究中心的其他人,可以接受我的假设!”
罗开笑:“可以说服他们,你有大量的事实在手,可以支持你的假设。”
水荭仍然皱着眉,望着罗开,一到想讲什么,可是又不敢讲的神气,犹豫了好一会,结果,还是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罗开一面笑,一面道:“好吧,有什么要求,只管说。说了我不答应,你也没有损失,和不说是一样的!”
水荭垂下了眼睑:“我想……邀请你加入研究中心,和我一起研究禇上民——”
水荭的话还没有说完,罗开已大摇其头,伸手指放在水荭的口边,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水荭不再说话,却睁大了水灵灵的眼睛、望定了他。罗开神情冷峻,一副绝无商量的神情。
水荭叹了一声:“我也知道要求过分了些——”
罗开的声音如金石互击:“不是过分,而是太过分了!绝无可能!”
水荭还不肯放弃:“能说原因?”
罗开哄笑了起来:“我无法想像可以在一大堆那样的生物之中生活——只是那种生物,甚至不能算人!”
水荭垂下了眼睑,长睫毛不住颤动,显然是罗开的话,令她感到震动,过了好一会,她才道:“大鹰,我也是那一大堆那样的生物中的一个!”
罗开苦笑了一下:“我不会改变自己的观感,我只能说你不同。”
水荭的声音有点呜咽:“或许是你不了解,在一大堆那样的生物之山,有许多许多,是和我一样的?”
罗开想不到自己一句话,引得水荭大是感触,他解释着:“也许,可是我没有兴趣去了解,一点兴趣也没有,对那种意识形态,我的心中,只有厌恶!”
水荭低叹了一声:“如果安排到你根本不必和别人见面,只是我和禇上民?”
罗开笑:“小水荭,我耐不住寂寞的,你应知道,世界各地,有多少美丽出众的女伴在等着我,我无法长期去研究一个有异能的人!”
水荭长叹一声:“罢了!”
罗开笑:“我不答应参加研究,并不是世界末日。何以这样愁眉苦脸?”
但她欲语又止,又顿了顿足,显然她的心中十分焦虑,转过身,不断把身边的石头,一块一块,踢进湖水中去,动作带着惹人怜爱的稚气,像是一个小女孩在生着闷气一样。
罗开考虑到自己绝对无法答应她的要求,那么最好硬起了心肠不出声。
过了一会,水荭又用脚尖在地上划着,声音很低沉:“那么,实行第二个方法——我一个人没有办法帮他逃走,你能不能帮我?有你的帮助,我相信可以令他逃走!”
罗开并不是胆小的人,他,亚洲之鹰,当然勇武绝伦,可是这时,一听得水荭这样说,他也不禁声调有点变:“帮他从那里逃出来?”
水荭转回身,直视着罗开,神情镇静,语音坚定:“从隶属国防部的研究中心!”
罗开摊了摊手:“好极,逃到哪里去?”
水荭抿着嘴,却不回答,罗开又问了一句,她才赌气道:“你又不肯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罗开笑:“好,要我决定是不是帮你,至少终得先让我知道为何要帮他逃出来!”
水荭的声音急促起来:“他们……他们要用非常手段对付他!”
罗开知道水荭话中的“他们”,一定是控制了研究中心的那些人,也知道“他”就是禇上民。他并没有发问,因为他知道,水荭必然会作进一步的解释。
水荭连喘了几口气:“是我闯的祸,我把我的假设,作了报告,上头研究了一下,也接纳了我的假设,可是再也想不到,他们竟定下了那样的处理方法!”
罗开也料到事情是怎样的了,他只是骇然,用力拍打着身边的大石,十分慨愤:“其实也在意料之中,他们连同是地球人都容不得,怎能容得下异星人——禇上民……有生命危险?”
水荭紧咬着下唇,用力点头,眼中泪花乱转。
直到这时,罗开才恍然大悟,何以水荭会费那么大的劲来找他!他不禁骂自己太笨了,忍不住在自己的头上,重重打了一下!
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倒将水荭吓了一跳,莫明所以地看着他。
罗开向她抱歉地笑了笑——刚才,他从水荭那种焦急、关切的神态上,恍然大悟的是,他知道在水荭和禇上民两人的相处之中,这两人,一个有异样能力的男孩子,和一个身份如此特殊的女孩子之间,一定已经有十分不寻常的感情在发展!
罗开一悟到这一点,事情便大不相同了,他不能不关切水荭,也联带必须关切禇上民!
他拉过水荭的手来,放在自己的一双大手之中,用力抱着。他和水荭都是聪明伶俐的人,自然不必再说什么,双方便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水荭的脸上,略红了红,现出了几分娇羞的神态,这使罗开更可以肯定她和禇上民之间有不寻常的感情。
他又拉着水荭在大石上坐了下来:“现在的情况,是急到什么程度?”
水荭四了一口气:“上头认为他可能是外星人,也可能是一半外星火,又有那么超特的能力——记得我说过,他甚至能把人体内的器官,移至体外,你说那类似菲律宾神医,我说他不同。”
罗开骇然:“他……用他的这项异能闯了祸?”
水荭摇头:“没有,可是他不止一次,把人体内的结石,甚至肉瘤内的结蒂组织轻而易举拿出来,那天……开会讨论怎么处置他的时候,我也参加了,那几个领导人的话……简直不是人……该说的,唉,或许猜疑和不信任,这是人类的天性!”
罗开点头:“多半是。他们怎么说?”
水荭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记得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可以复述出来给你听,”
罗开的态度,已经完全改变,水荭自然可以看得出来。她自然也知道那是罗开悟到了她和请上民之间的感情绝不寻常之故,同时也知道,罗开一定肯尽力帮助自己,所以她叙述过来,也就格外详细。
第三章 消灭异人
那次会议,是在研究中心的会议室中举行的,参加的人连水荭在内,一共是四个人。其他三个,也都是研究中心的高级负责人(水荭的等级也绝不低),包括决策人在内,会议被列为绝对机密,不设记录,更不能录音,水荭这时向罗开复述出来的,的确全是她的记忆。
会议一开始,水荭就觉得气氛十分不寻常,她和禇上民接触最多,先由她报告禇上民的生活情形,报告得十分详细。
然后决策人就向水荭道:“你所作的假设,最高领导层已接纳了!”
水荭当时还十分高兴:“这不过是假设,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明,要采取许多行动!”
与会人除了决策人和水荭之外,另外两个人,姑且以甲、乙来代表——由于他们的真正身份,写出来相当骇人,且没有必要,所以才采取了这种简略的方法。
甲先生用指敲着会议桌:“例如什么行动?”
水荭兴致勃勃:“第一步,自然先去探索那个山洞:如果我的假设不错,外星人一定曾在那山洞中停留过,不能希望他们还在,可以期望他们有点东西留下来!”
决策人和甲、乙互望了一眼,乙的声音很低沉:“我看不必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禇上民这个人,既然可能是异类,他就不会和我们有相同的思想——”
水荭一听到这里,就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她在那种环境之中长大,自然知道“没有相同的思想”,是如何严重的指控。
所以,她忙道:“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以他的知识程度,也决不会想到他自己会和地球以外的星体有关!”
乙先生的声音听来简直阴森,他是属于那种对一切人都先怀疑成叛变分子,然后再搜罗“证据”去证实的那种人的典型,长期以来,都从事治安工作,在他的心目中,只怕有时,连对他自己,都不能信任。他说得很慢:“他有异能,他一定会在想他的异能因何而来,一定会感到他和我们不向,也一定会想凭他的异能,可以得到特权——”
水荭忍不住反驳:“乙先生,你不能用自己的想法,替代别人的想法!”
乙先生发怒了,用力一拍桌子:“什么叫替代,我这是根据事实作出的分析!对一个人的灵魂的解剖!有着高度的原则性!”
水荭想向决策人求助,决策人冷冷地道:“听乙说下去,别再打断他的话题。”
水荭心中十分焦急,司是却也无可奈何。
“究竟有多少种异能——也有可能是他故意在隐瞒我们,一个人,要是有事对组织隐瞒,那就是不忠诚的开始,如果是普通人,还可以教育。改过,他是异常人,所以防患未然,我们必须要有十分正确的决定!”
乙先生自有他一套行之数十年的逻辑,听起来好像很有理,但实际上,全然说不通,可是环境就由这种歪理形成,水荭空焦急,也没有用处。
决策人这时,加了一句:“最高领导层的意思,也是这样——他的异能,如果一旦移到了破坏方面去,我们可能蒙受的损失,简直无法估计!”
乙补充:“要是他有机会接近最高领导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进行暗害;留他在,对我们来说,太危险了!”
水荭忍无可忍:“他不会!他为什么要进行破坏?”
决策人、甲、乙异口同声:“因为他是异星人!”
水荭感到了一阵难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水荭当时,心中把“异星人”这三个字,翻来覆去地念了好几遍。
那是她的发现,是她的假设,那……是不是她害了禇上民呢?
但立即,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她知道,在这个环境中,像话上民这种有才能的人,终会遭到怀疑,怀疑他会破坏,会想种种方法去防止,和他是异星人还是地球人的关系不大!
决策人又道:“事情不应该再拖延,水荭,由你来执行,他不会有防备!”
水荭虽然知道,处理的任务、一定会落在她的身上,但她还是禁不住声音发颤地问:“组织决定的处理方法是——”
她竭力使自己的声音镇定,以免引起怀疑,可是仍不免大失常态,幸好那三个人多半也由于事态严重,没有注意到她的失态。而近乎与生俱来的训练,也令得水荭得以迅速在表现上维持镇定。
甲一字一顿地说:“让他死亡!”
刹那之间,出红的感觉,就像是跌进一个冰水潭一样。可是她知道,这是极其重要的一刻,必须保持极度的镇定,不然,禇上民性命不保,她自己也可能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所以,水荭在再度发言时,语调冰冷,一点感情也没有:“我绝对服从命令,但请容许我发表一点意见,”
三个领导人互望了一眼,但是都没有立即答应,水荭在那一刹间,紧张得心都快从口由跳了出来,不过是十秒八秒的时间,对她来说,却像是不知有多么长,才看到了领导人点了点头。
水荭先调匀了气息,才道:“禇上民这个人,在身上究竟有多少异能,我们还不是十分清楚,正如阿抖,他可能还隐藏了许多本领,未曾在我们面前显露!”
水荭的这一番话,十分对胃,三个人一起点头。水荭提高了声音;“所以,请把决定推迟执行——在那段时间中,我会尽力把他隐瞒着的异能弄清楚,那对我们十分有利。”
会议室中,又是一阵极度令人心焦的沉默,决策人才沉声问:“多久?”
水荭昂了昂头:“半年!”
甲和乙异口同声:“太久了!夜长梦多,说不定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变化。”
水荭抿着嘴,望向决策人,决策人想了一想,用力一挥手:“从今天算起,一百天。”
水荭低下了头,罗开缓缓地问:“已经过去了多少天?”
水荭抬起头来,罗开第一次在她俏丽的脸上,见到那种惶急无依的焦切神情—一不论她是一个受过多么严格训练的人,在这时候,当她所爱的异性处于危急状态时,她仍然只是一个在爱情漩涡中浮沉的少女!
水荭的声音很低:“五十七天!”
罗开故意“哈哈”一笑“还早,还剩下四十多天,干什么都可以,毁灭全世界。至多也不超过四十七分钟!”
水荭勉强也笑了一下,趁机道:“立即开始,就可以多一点时间供利用。”
罗开一跃而起:“说得是,这就走,载你来的直升机在什么地方?”
水荭也未料到罗开真的说走便走,高兴得跳跃不已,在她跳高的时双双手搂住了罗开的脖于,罗开急速旋转自己的身于,离心力使得水荭娇小的身子,在旋转之中打横飞了起来。
两人发出如儿童一般,充满快乐的笑声,笑声似乎感染了大自然,一阵风过,连平静的湖面上,也漾起一片快乐的水纹。
天还没黑,他们就来到了一架小型直升机之旁——那是水荭自己驾来的。当他们登上直升机,仍然由水荭驾驶,腾空而起之时,罗开才问:“小水荭,值得?”
水荭神情十分坚定,在她被山风吹得红扑扑的脸上,有着近乎圣色的光辉,她用嘹亮的声音回答:“值得!”
在静默了几秒钟之后,她又用同样坚定的声音补充:“我爱他!”
罗开作了一个手势,他想说一些话,可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水荭和那个有异能的禇上民,根本是绝不同类型的人,两人之间,是怎么发生爱情的?实在难以设想!
可是,却又实实在在发生!
爱情本来是绝无规律的,但竟然不可测到了这种程度,也很令人感叹!
过了一会,罗开只是问了一个极简单的问题:“他爱你吗?”
水荭的眼中,闪耀着充满自信的光辉:“爱,他能为我去死!”
罗开有点不以为然——那纯粹是出于一个大哥哥对小妹妹的关心:“一个在农村长大的青年,你又说他十分纯朴,怎会有那样浪漫?还是他在油嘴滑舌?”
水荭轻轻地咬了一下唇:“爱情发生,会令人产生浪漫情怀,不需要任何知识作补助,何况,别忘了,他不是普通人,他是一个异人!”
罗开盯着水荭,他的目光甚至带着严厉的成分,水荭并没有和他对垒,表示她也明白,是在他,亚洲之鹰,严厉的目光笼罩之下,她显得十分泰然自若,表示她所说的,正是她想的,而且她对自己所说的,充满了信心。
罗开知道,接下来和水荭的对话,十分重要,所以他的语气,也十分严肃:“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水荭吸了一口气:“我对他说了,可是他却表示怀疑,没有全部接受。”
罗开再问:“他知道自己面临的危险?”
水荭点头:“是!”
罗开又问:“他没有能力自己逃走?”
水荭伯回答,很出乎罗开的意料之外:“有,轻而易举就可以逃走。”
罗开用十分疑惑的神情望定了水荭,等待她作进一步的解释。
水荭说得相当慢,“可是他不走,他怕连累我!”
罗开心中一凛,感到身子发热,这个来自山村,身具异能的青年,竟然真正懂得爱情!
这对,直升机在一个小山谷的上空,盘旋了片刻,开始降落。
罗开心中有许多问题要问,他先把问题在心中整理一下,等直升机停定,水荭先开口:“等一会,我会把直升机送还给二十公里外的一营驻军。”
罗开心思灵巧,立刻听出了水荭的言中之急:“我们要这里分手?”
水荭点了点头,现出十分沉重的神情,欲语又止,罗开爽朗地笑了起来:“我答应出力,自然知道必定要冒险,把你的计划告诉我!”
水荭又望了罗开片刻:“大鹰。我若不是在心中认你是大哥哥,决不敢把心中所想的告诉你!”
罗开轻楼了水荭一下,水荭又道:“自然,如果我不是知道大鹰的神通广大,也就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罗开一挥手:“什么时候变得说起话来,有那么多开场白的?”
水荭自己也不免叹了一声:“实在是事关重大啊!他……他表示了,如果要连累我,或是使我遭到怀疑,他就宁死也不远走!”
罗开“唔”地一声:“而他又必须逃走——我明白了,在使他逃走的过程中,还必须使你全然避却嫌疑!”
水荭咬着下唇,点了点头:“这就增加了困难,也使进行拯救工作的人,处于更危险的境地之中!”
罗开想了一想,忽然笑了起来:“我想,我现在想到的行动计划,一定和你想到的一样!”
水荭眨着眼:“就像赤壁大战之前,诸葛亮和周瑜同时想到了用火攻一般?”
罗开点大:“是,我想、要使你完全不受怀疑,最好的办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由执行人公然将他救走,在场的有你、有你的领导人,等等!”
水荭半响不语,才叹了一口气:“不错,那正是我所想的,可是,大鹰,太难了!”
罗开同意:“难极了!”
隶属于国防部,等级属于绝对秘密的一个研究中心,防卫之严密,可想而知,要冲进去,只怕未达目的,就已经粉身碎骨了,何况还是把人带出来,全身而退的机会又有多少?
罗开想了一想:“你对研究中心的防卫计划,知道多少?”
水荭苦笑:“不多,只知道有将近一个团的驻乱守卫,全是接受过专门训练的,我还可以提供建筑群的图样,可是不能知道所有陷井——平日,若不是有每一个单位的人带领,我也不能乱走。当然,我和禇上民在什么所在,可以安排,也可以安排一个‘众目睽睽’的场合。”
罗开用心听着,从水荭所说的一切听来,她早已有了详尽的计划!
这时,罗开隐隐感到了一点不愉快——水荭计划周详,可是为什么她不是一出来就开门见山地提出。而是转弯抹角的说出来?
要知道,这个计划,对于执行者来说,简直是一个凶险莫名的自杀计划!
要求任何人去执行这样的计划,而又不是百分之一百坦诚地要求,都说不过去!
罗开并没有把心中的那一丝不快显露出来,因为他没有理由不相信水荭。
罗开缓缓摇头:“就算有一队突击队,只怕也不能进出自如!”
水荭抿着嘴不出声,罗开再想了想:“二十五年之前,阿清被移到那山洞中去的方法,如果能够重现,那就可以成功!”
水荭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罗开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他真有异星人的血统,他所属的那个星体上的人,应该在他危急的时候,出手救他!”
水荭低着头:“怎能使他们知道?”
罗开则抬着头,看着机舱上的许多仪表:“设法通知他们——小水荭,我不是否定你的计划,而是采取更有效的方法。你和我分手之后,我会尽快和一个人联络,看看是不是在他那里,可以获得一些资料!”
水荭的神情焦急:“大鹰,只有四十七天了!”
罗开安慰她:“时间还充裕得很,你先赶回去,和禇上民在一起,并且要找机会告诉他,少展示自己的异能,同时,我们要订立一个最有效的联络方法,你能秘密使用有效的通讯工具是——”
水荭侧着头:“我可以通过国际级的酒店,利用他们的国际直拨电话系统,和所有有直拨系统的地方对话。”
罗开道:“哪家酒店?”
水荭立刻说了酒店的名字,又道:“二一一一房,长期归我使用,那房间中的电话是直线的,不经过酒店的电话终机,号码是——”
罗开闭上了眼睛几秒钟,把那个号码默念了几遍——他有绝佳的记忆力,这个电话号码,他再也不会忘记,随时可以在记忆库中找出来应用。
(罗开这时,忽然想到他自己也是如此与众不同,如果说有异能的都是异人,念头赶开去。)
水荭的神情,仍然焦急,甚至有点疑惑:“你要去找什么资料?”
罗开缓缓地道:“去查一下,在二十五年,或更上之前,是不是有外星人降落在中国祁连山地区的记录。”
水荭的眼睛睁得老大:“上哪儿去找这样的资料?”
罗开本来想把有关三晶星机械人康维十七世的事约略向水荭说一说的——“康维”在三晶星话中就是“机械人”,而这个机械人编号十六——可是突然间,他改变了主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改变了主意,在当时,他真的说不上来。)
(事后,他略想了一想,想到或许是由于水荭提供的计划,对要执行计划的他来说,实在太危险了的缘故。)
(也或许,是由于水荭没有一上来就说明原委的那种态度?)
不管为了什么,他没有说,没有提到康维十七世,也没有提到康维十七世那座古堡之中,有着几乎无所不知的那具电脑。
(水荭虽然参加过那件事,但是最终的结课、她都不知道,那件事记述成为“夜光”这个故事。)
罗开脑筋动得极快:“我设法去和远联络,你还记得那个三晶星人?”
水荭仍然疑惑:“他……有可能知道?”
罗开回答:“他来自外星,又曾长期在观察地带驻守过,如果有外来的宇宙飞船,应该逃不过他的记录仪。而且,也可以向他请教‘固体穿越固体’是一种什么样的变化过程。”
水荭没点再问什么,只是低叹一声,身子向罗开靠了靠:“人家说,恋爱会使人变笨,是不是我的进行方法……不切实际?”
罗开迟疑了一下:“也不能这样说,是他对你太关怀,要你没有嫌疑,若是我那方面进行得不顺利,只怕最后还是要用你的方法,我会和你保持密切联络!”
罗开已攀住了机舱的门,准备向下跳去,水荭握住了他的手臂,神情激动:“我绝无意使你受到伤害,我只是对你有奇异的信念,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罗开轻拍着永红的手背,然后一耸身,就跳了下去,和水荭挥着手,水荭写着直升机上升,所引起的强风,吹得罗开头发散乱,一直看到了直升机在空中消失,罗开才低下头来。
在那几分钟内,罗开又把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他经历过许多希奇古怪的事。比较起来,这件也不算是什么,当然,要对付一千个武装守卫,那十分刺激,而且,那个人的异能,也的确叫人震栗。不过,最令罗开感慨的是,水荭恋爱了!
水荭当然已是恋爱的年龄,可是像她这样的身份的人,经过那么严格的训练之后,应该早已只是“人形工具”,不会再有任何感情的了。
而她,居然恋爱了!
这是不是可以证明人性不泯,再严格的驱除人性的行动,终归要失败?
事情和水荭的恋爱有关,罗开心中想,那自然非尽力不可。
所以,在两天之后,罗开使已走进了康维十七世的那座古堡。事情一开始就很顺利,康维正在古堡之中,这时,张开双手。满面红光,迎了出来,他身型高大,仪表出众,深知他底细的罗开。也不禁有点疑幻疑真,不能十分相信眼前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会是一个机械人!
罗开和他轻拥了一下,康维一摊手:“你那个美人儿,有了点意外——”
他才讲到这里,就听到一阵清脆的、急促的声音在叫:“不,康维先生,我不要令他吃惊!”
随着语声,一阵风也似,一个颀长、艳丽,身上轻纱飘飘,浑身上下,充满了女性热情的美人,已经急步奔了过来,给人的感觉得,向前涌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火样的热情!
康维一顿足,向旁退开了几步,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太热了,对我体内的金属组件,不很适合。”
那时,美人早已奔到了罗开的身前,罗开也早已张开了双臂,两人立时紧紧拥在一起,女性同体的柔软和温暖,幽香和热情,使罗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是一个长久得窒息的长吻。
美人是燕艳。
燕绝出现在这座古堡之中,并非偶然,而是昨天罗开和她联络过,叫她在这里等他的。
罗开想到了燕艳,自然也有原因。这时,在长吻之后,燕艳的胸脯起伏,急急说着:“康维先生要我先躲起来。他要吓你一下,我……曾同意过,可是你一来,我就不要你受惊吓!”
她说话时,美丽的脸庞上,神情就像是做了坏事的顽皮小孩一样。
罗开在她的脸上轻轻拧了一下:“不要紧,我不会被吓着的!”
燕艳略低下头,眼向上望,吹了咬下唇:“听到了我的坏消息,你也不吃惊?”
罗开不禁大笑:“嗨,什么时候起,染上了地球女人的那种坏习惯,喜欢问起合问题来了?”
燕艳华了一声:“或许是在地球上住得太久了!”
康维在一旁陡然叫了起来:“喂,你们打情骂稍有完没完?鹰,你不见得是为了想见她才来的?”
罗开笑:“当然不是——”
康维一下子就打断了他的话题:“不论为了什么,到书房去,我有好酒!”
罗开摇头:“不能想像,机械人喝酒!”
康维眨着眼:“我的设计,非酒不行,没有酒,就有几个部分,无法运作!”
燕艳挽住了罗开,踏着又厚又软的地毯,来到了康维的书房,闪耀着琥珀光芒的美酒,汨汨流进了真正天然水晶雕成的杯子中哪种冒充水晶的铅化玻璃不知算是什么人罗开、燕艳、康维三人举杯经磁,各自呷了一口,康维作了一个请坐的姿势,罗开拥着燕艳,一起坐在一张宽大的安乐椅上,指了燕艳:“你曾告诉我,一见了她,就知道她不是地球人,一时惊骇,所以才几乎没有撞上了她?”
康维点头,转动酒杯:“是。”
罗开又问:“那是不是表示你有识别外星人和地球人的能力?”
康维沉吟了一下:“不能那么说,有的可以分辨,像她,从身体到灵魂,都是外星来的,就可以分得出。而有许多外星人,却借用了地球人的身体,用他们的思想来指挥地球人的身体进行活动,那就需要有一定的接触,才能知道他们真正的身份。”
罗开苦笑了一下,脑际又浮起一个问题: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地球人的身体被“借用”了?
康维仍在继续:“或许还有更多的方法在地球活动,若是他们的文明程度超越了制造我的三晶星人,或是给了我更强能力的大金人,那么,自然更难分辨了!”
罗井听得目定口呆,他这时所想到的是:在整个宇宙文明之中,地球文明名列第几?或者,地球文明在宇宙文明之中,是上等文明,中等文明,下等文明,还是极下等文明?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他身边的燕艳,明显地感到了他的忧郁。
燕艳用手指梳着罗开粗硬的头发,她的声音之中充满了关切:“鹰,有什么事令你困扰?”
罗开握住了她的手,用他有力的紧握表示感谢她的关切,他继续问康维:“你是不是知道,有哪一个星体上的人,天生有使固体穿越固体的能力?”
康维一听脸色就变了变。
(机械人完全照真人的反应设计,当机械人体内的警告系统发生作用时,就反应在他脸色的变化上,活人正是这样的。)
所以,一看到康维有这样的反应,罗开也不禁大是紧张,陡然坐直了身子。
康维的神情,表示他在反问的时候,十分小心:“你所谓固体穿越固体,是什么意思?”
罗开呆了一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康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墙:“我是固体,墙也是固体,你是指我可以穿过墙去?”
罗开作了一个手势:“没有那样……宏伟……只是小铁珠穿这玻璃瓶中。”
他想不出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人穿过墙”。所以用“宏伟”这个问,当然不贴切,但“穿过墙”这种事,根本不存在于人类行为之中,自然人类的语言,也无法表达。
康维皱着眉:“理论上来说是一样的,这种能力……这种能力……”
他虽然是一个机械人,但是在寻找资料的时候,所现出来的神情,却与真人一般无二。罗开知道,这时在他体内,不知有多少精密无比的零件,正在操作运转——这种情形,想来似乎十分神奇,但如果想一想,我信每一个真的人,结构不知还要复杂多少,就全然无足为奇了!
过了一会,他叹了一声:“在我的记忆系统之中,只知道有这样的可能,是在……”
罗开显得焦急:“在什么的情形下发生?”
康维摇了摇头,像是对他自已将要说的话,也不是怎么相信,他道:“一种强大的能量,改变物质的分子排列,嗯……必须使两种物质的分子排列都改变,变得完全相同,那么,两种物质在那一刹间,就变成同一物质,就会发生交互溶合的作用,就可以发生固体穿越固体的现象……嗯……理论上是这样!”
罗开听得十分用心,康维的话并不难懂,可是却十分难以理解,康纸又补充:“由于固体穿越固体这种事,不是地球人的行为,所以难以理解,但如用液体来解释,就比较容易明白!”
罗开“啊”地一声:“譬如说,水和油,不能混而为一,而有一股强大的能量,使水和油的分子起变化,变成同一性质的液体——”
康维用力拍手:“对了。既然变得性质一致了,也就不存在能不能混合的问题了!”
罗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燕艳对他们在讨论的问题,显然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只是用她柔软的身体,紧贴着罗开,并且在罗开的身上,不断地轻吻轻抚,使罗开感到十分舒适,而又不至于妨碍思考。
罗开知道,要真正了解固体互相穿越,超乎地球人的知识范围之外,不可能再深究下去,他接住了燕格在她胸口移动伪手,又问:“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把小铁珠从玻璃瓶底运进瓶子去,那么他——”
康维道:“那么,他就是在那一刹间,改变了玻璃和铁的分子排列,使玻璃和铁,变成同一物质——”
罗开双手挥动,他由于思绪相当紊乱,所以必须挥动双手来加强说话语气——他的手拿开了,燕艳的手也没有移动,只是轻按在罗开的胸口,以她的掌心,感觉着罗开强有力的心跳,她想到自己曾许多次的用胸脯感觉到他的心跳。双须自然而然,现出了可爱的,燕艳无比的红晕。
罗开挥着手:“等一等!就算变成了同一物质,铁也不能穿过铁,玻璃也不能穿过玻璃,固体的情形,毕竟和液体不同!”
罗开不由自主,“嗯”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在刹那之间还原?”
康线点头:“当然是,有这种能力的人,对时间,恐怕也和地球人有不同的观念,地球人的百分之一秒,做不了什么事,而这种人,却能利用极短的时间,做出许多许多事情来!”
罗开一字一顿:“有这种能力的,是什么人?”
康维转过身去:“那应该问你啊,你问这样的问题,当然是已经知道有这样的一个人!”
罗开看出康线这时的神态不是很对头,他刚才一听提及固体穿越,就有一分骇然的反应,而这时,却又显得十分轻描淡写。
罗开首先想到的是:难道他体内的警告系统,提醒他不能提供进一步的资料?
他想到这一点,就道:“对,的确有一个这样的人,但是不知他的来历!”
康维疾声道:“那么应该去问这个人!”
罗开伸手直指着康维:“我要问你,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来历!我想你一定知道,就算你体内的资料不够多,不知道,我们一起去问那座拥有更多资料的大电脑查询!”
康维神情木然,像是对这个问题一点兴趣也没有,那更令得罗开肯定,他体内的警告系统,正在努力工作,使他尽量离开那个问题。
那是为了什么?由于掌握了这种力量的人可怕之极?还是那种能力具有极大的破坏性?
罗开的思绪乱上加乱,他陡然站了起来。康维十七世已然道:“大电脑也未必有答案……这个人据你说,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罗开叹了一声:“其实他知道,他由他母亲怀胎生下来,和所有的地球人一样,可是他却具有地球人不应有的能力!在外形来看,他和地球人完全一样!甚至不算特别聪明,他只是有这样的异能!”
康维直视着罗开,他的眼珠闪闪生光,罗开在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这双眼睛中,竟然真正有感情!”
康维的语音十分尊重:“鹰,将我的意见转告给那个人,叫他以后切勿在地球人的面前,展示他的异能,地球人有极强的猜忌心,会对他不利!”
罗开苦笑了一下:“他生命处在极危急的状态之中,我要把他救出来!”
康维这时,突然说了一句罗开不是十分明白的话,他摇着头:“那也大可不必了。”
罗开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那时,他思绪十分乱,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随口应了一句:“我非教他不可,因为他和水荭是一对恋人。”
康维也没有进一步的说明,只是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神气。
罗开又道:“这种能力……如果扩大运用,会具有极大的破坏力?”
康维答了等于没有答:“任何能力扩大来运用,都会有破坏力的!”
罗开追问:“你,三晶星人,大金人,八角星人,你所知的任何异星人,有哪一种是有这种能力的?”
康维在那一刹间,显示了一种异样的僵硬——那是极短的一刹间,可是罗开目光锐利,注意到了他在那一刹间的僵硬,像是生命全然自他体内消失了一样!
(应该说,能量或动力在他体内消失。)
他在那一到间,是真正静止的,就像是突然截断了电脑的电流供应一样!
罗开自然也无法肯定,那是他真正在那一刹间停止了活动,还是自己的错觉。
那时间极短,一下子,康推就恢复了常态:“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宇宙中有亿亿万万的星体,没有任何一种,可以完全认识宇宙中的生物!”
罗开盯着他看——当罗开站起来时,燕艳也站了起来,仍然偎在他的身边,这时她或许多得有点不耐烦,本来只是轻轻地在吻着罗开的耳垂,忽然之间,她竟然重重咬了一下。
罗开的反应也极快,反手就在她的丰臀之上,用力打了一下,发出一下清脆的声音,康维立时急不及待地转变话题:“听听!这是地球上所能听到的最好听的拍打声了,对不对?”
罗开一瞪眼:“不对,手掌和被拍打部位之间,还隔着若干层衣料,不然,会更好听!”
燕艳嘟着嘴,发出一副委曲了的神情来,罗开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立时又问康维:“如果你不想回答问题时,会怎样?”
康维眨着眼:“那还用说。自然我不回答。”
罗开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一个问题,你回答了,会形成……不幸,在那样情形下,你会怎样反应?”
康维笑:“我会没有反应——警告系统会自动使我就没有反应!”
燕艳这时,用甜腻的声音在罗开的耳际呢喃:“我什么时候都有反应!”
罗开在这时,却没有心思和她打情骂消,因为他觉出事情极严重——其严重的程度,甚至超越自己的想像之外!他有这种感觉,是从康维的态度和言语中所得来的。
康维在一听到固体穿越这种行为之后,曾十分震惊——罗开相信,从那一刻起,他体内的警告系统已开始运作,而到最高峰时,曾使康维的活动能力,有极短暂的消失!这种情形,自然怪异之极!
罗开也无法想像,何以这样的一个问题,会使得康维体内的警告系统发出警报,使得康维根本无法回答。
罗开又进一步想到,如果康维回答了,又会有什么结果——这一点,只怕康维也回答不出来,康维根本完全回避这个问题,唯一的真正反应,是在他一听到问题之后,警告系统多半在那千分之一秒中,还未曾开动,所以他才有了那一刹间的惊恐神情!
罗开也知道,在康维那里。再也问不出什么来的了。同样的,那巨型电脑,只怕也有同样的系统,避免回答不能回答的问题。
第四章 固体穿越固体
本来,他希望在和康维见面之后,就解决一切问题;如今,非但没有达到目的,反倒使疑点加深,使他感到事情绝不如他想像那样简单,不然,三晶星人已有极大的能力,何必还如此忌惮,连提都不想提这个问题,倒像是一旦深入研究,就会产生滔天巨灾一样!
燕艳在罗开思潮起伏之际,显然到了忍耐的极限。她不但极具诱惑性地紧偎着罗开,扭动她的身子,而且双颊变得一片红艳,气息也急促:“要冷静思绪,最好的方法,是放开一切,什么也不去想,然后,再从头想起!”
罗开用力一摇头——他十分同意燕艳的话,他摇头不是拒绝燕艳的建议,而是想把纷至沓来的种种念头抛开去,他伸手环住了燕艳的腰:“说得对,主人一定已经替我们准备了休息的地方?”
康维双手一摊:“理所当然!”
燕艳被罗开一抱,整个人像是醉了一样。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只是伸手向外,指了一指,罗开手臂一用劲,肥燕抱负在肩头上,向外走去,燕艳柔软地伏在罗开的肩上,罗开的手,也自然按在她的丰臀之上。
罗开来到了门口,才转过头来,他看到康维正在出神,那种神情,出现在一个无所不能的异星机械人的脸上,看来有点诡异。
罗开叫了他两声,康维才陡然抬起头来,燕艳骥踢着双腿,在催促罗开别再耽搁,罗开急速地说一句:“我还要问你一些问题!”
康维作了一个无可不可的手势,罗开负着燕艳,出了书房,上了楼梯,进了一间花丽绝伦的房间中,房门才关上,燕格在罗开的肩上,用力向下一陛,已和罗开一起跌倒在地。
或许是由于她等待得太久了,她竟然像疯了一样喘气,咬和吻着罗开,罗开几乎应付得有点手忙脚乱,燕艳一直是极柔顺的,想不到也会那么疯野,而当她用女性本能疯野起来的时候,给予异性的,是一种全然崭新的感受。
鹇是最有效的催请剂,罗开也变得疯野起来,他们两个健康而又强壮的身体,纠缠在一起,两件之间的奥妙,全然为对方而展开,天地间最重要的行为和快乐,一部同时并发,自然而原始的行为,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由这种行为所带来的欢愉,就是造物主为了奖励这种行为而给的赏次!
他们心满意足地令快乐到达极峰,然后,又像是被一团团白云所托着那样,缓缓地自高峰处落下,一切全是那么自然而然。
燕艳的双眼之中,闪耀异样的光辉,口中喃喃地,不知在说什么——或许是她那个星球的语言。但在这时候,任何星球的语言,都一样,连说什么和不说什么,也没有分别!
又过了很久。他们相对着,泡浸在一缸温度适中的热水里的时候,燕艳才吁了一口气,望着罗开:“你真好!”
罗开笑:“你才好!真的,我现在,思绪不再那么紊乱。头脑也清楚了很多!可以从头再想!”—一燕艳又长长时了一口气:“如果可以不去想的话,最好不要想。”
罗开笑,把手指按在燕艳诱人的红唇上:“你快变成哲学家了!”
燕艳笑,轻添着罗开的指尖:“我只是想活得更快乐,一直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罗开由衷地道:“当然你会一直快乐地活下去,在我死了之后,你还能活好几千年!”
燕艳忽然伤感起来:“地球人的生命真短促!更怪的是,在那么短促的生命中,时间并不尽量花在追求快乐上,反而拼命追求痛苦,自己对自己订下了许多许多规章制度,不让天性畅快地发展,把人生弄得痛苦不堪!四千年来,地球人在这一方面,没有进步过。鹰,你算是极度的例外!”
燕艳一口气地说着,气息不免有些急促,胸脯起伏,罗开看得心动,把脸贴了上去:“谁知道,或许,追求痛苦,正是地球人的本性?”
燕艳摇头:“当然不是,我看不知是什么时候,地球人不知受了什么样的诅咒,才会变成这样子,一代又一代痛苦下去,万世不得超生!”
燕艳的声音虽然俏软动听,可是她所说的话,却令人感到极不舒服,罗开不想和她再讨论下去,就用自己的口去封住了她的口。
然后,他们享受着宁静,一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他们才感到饥饿。
当他们离开房间,想和康维一起进餐时,一个仆人捧着一只录音机来到了他们面前:“主人有急事离开,吩咐我们所有人,像对待主人一样对待两位,这是主人留下来的录音。”
罗开征了一怔:康维突然离开,是不是和他的来临有关?更直接一点说,会不会和他的问题有关?
他接过了录音机,按一了一个扭,就听到了康维的声音:“鹰,真对不起,我非离开不可,你们喜欢在这里逗留多久都可以。我想你一定还有问题想问大电脑,你也可以自由使用它,使用方法和一般的无异。”
罗开吸了一口气,心中仍然充满了疑惑,他先吩咐准备晚餐,然后,在一餐丰富之极的美饮之后,他和燕艳,托着酒杯,来到了电脑室。
当燕艳看到了所谓“大电脑”,是一个“没有皮肤”的机械人时,她惊讶极了,那视械人头部转动,双眼闪闪生光:“又是你!为什么你总和美丽的女人在一起?你真幸运!”
罗开向机械人举了举杯,向燕艳介绍:“这是电脑之王,地球上一切电脑资料,全在它的记忆系统之中!”
机械人发出了几下“咕咕”的声响,类似人的笑声。罗开叹了一声,姑且问:“对于固体穿越固体,我想听听你记忆系统中有什么资料?”
他双手十指交岔,反扣着,发出了“拍拍”的声音,这时,燕艳把满满一口酒,哺进了他的口中,机械人发出“啧啧”的声响。
罗开让美酒顺喉而下:“我需要一桩字际航行的资料,二十五年前,有没有宇宙飞船,或者是来自外星的高级生物,降落在……嗯……在东经一○五度,北纬三十八度附近——”
他略停了一停,机械人已立即遣:“那是中国西北的祁连山脉。”
罗开征道:“对,在祁连山脉,有没有外星人来临的资料?”
机械人发出近乎苦笑的声盲:“在那个地方发生的事,从来也没有输入过任何电脑,那一带……和许多类似的厂大地区,是电脑记忆系统的空白区。我无法告诉你什么!”
罗开听到了机械人这样回答,简直失望之极!
但是,他却也知道,那倒不是康维做了什么手脚,而是这副电脑,确然不知道。电脑提供的资料,都不是它本身产主,而是有了输入,才有资料的,既然从来也没有人把在那地区发生的事,输入过任何电脑,那么,电脑自然也无法知道!
罗开那时,不但失望,而且近乎沮丧,望着机械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机械人提高了声音:“怎么,你现在样子,我从来也没见过!”
罗开没好气:“别留意我的样子,最好多想想,给我所要的回答!”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甚至在机械人的头上,“卜卜”地敲了两下。
燕艳怔道:“鹰,你可能弄痛了它!”
机械入双眼闪闪发光:“谢谢你对我的关怀,美丽的女人,都有美丽的心灵,一点也不错!”
罗开大吼一声:“少做诗,多想想!”
许多闪灯,在罗开的吼叫声还在室内嗡嗡作响时,闪动不已,罗开等着,机械人在足足一分钟之后,才道:“有两点值得注意,但是不能肯定是不是和异星人降落在那个地区有关。”
罗开已经不存在什么希望了,顺口道:“请说!”
机械人道:“二十五的前,正确的时间是五月二十七日,十三时四十七分,两架空军飞机作例行飞行,曾在雷达上探测到有空中飞行物,距离他们分别是三百二十和三百三十公尺,当时视野良好,可是驾驶员却看不到什么,而探测雷达的荧光屏上,飞行物也迅速消失。”
罗开忙问:“正确地点?”
机械人的回答是“东经九十九点一八,北纬三十九点六四。”
罗开还没有再问,机械人就自动说出:“在地面上,那正是祁连山区,有一个叫马营的小镇,就在那地方,那是地球上少数几个居住环境最差的地方!空军基地的电脑,记录了两个驾驶员的报告。”
罗开在绝望之中,又有了发现,虽然不是什么大收获,但也足以令他兴奋:“照你的分析,那代表什么?”
机械人道:“两架飞机上的探测雷达同时出错的或然率是十七亿分之一,两个驾驶员视力不佳的可能性是一千六百万分之一,飞行物体具有隐形作用的可性是三百七十分之一,飞行物体一速度太高的可能性是二十四分之一,尤以飞行物体以极高速度下降的可能性最高,是七分之一。”
罗开皱着眉:“是,两个驾驶员一发现探测雷达有反应,一定向高处看,却想不到飞行物体已经以极高的速度下降了,他们自然看不到。”
机械人笑:“是的,所以这个可能很大。”
罗开兴奋莫名——在这个地区,相近的时间,有过这样的记录,这证明水荭的假设,可以成立!
他还想要进一步的资料,一再请机械人再“好好想一想”,可是机械人全身灯光无闪,却再也不能提供新的资料了。
罗开和燕艳,一起离开,就在古堡中,打了一个电话,到水荭留下的那个酒店房间,电话通了之后,接听的是电话录音机,那并不是十分安全的办法,只要能进入那房间,就可以知道录音机的内容了。但水荭当然不能一直在那房间中等电话,这是无可奈何的处理方法。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留下了古堡的电话,要水荭尽快打过来。
来古堡要办的事都已办完了,虽然康维突然离去,而且罗开始终觉得康维的态度有点怪,但是总是可以轻松一下的时候了!
燕艳也明白这一点,她柔软的身体,贴得罗开极紧,眼波流转,罗开也紧搂着她,两个人在一,片柔情蜜意之中,几乎溶成一体。
水荭的电话在三小时之后打来,罗开和燕艳,正在极度的松弛和疲倦之后,沉沉入睡,电话铃声把他们吵醒,燕艳发出了“嘤”的一声,把一头淡金头发,埋进了罗开的怀中,继续沉睡,罗开拿起电话来,听到了水荭的声音;罗开立时间:“我要阿清奇遇的正确日子。”
水荭回答得十分快:“五月二十七日,下午三时左右,她没有时计,只是根据太阳的影子来推测!”
一听到“五月二十七日”,罗开已经深深吸了一口气,燕艳也把她柔软的身子,自然而然的向罗开靠了靠。水荭觉察到了罗开的反应,立即问:“有发现?”
罗开的回答是:“应该有,见面和你详细说。我还要知道阿清的家乡正确地名。”
水荭也回答得极快:“那地方叫麻子协,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山忖——”
罗开道:“地球上,即使是一个点,也可以用经纬度标出来,这小山村的正确经纬度是——”
这一下,水荭不能立即回答:“那……我要去查,很容易查得出的。”
罗开又道:“不必了,那小山村附近,有什么比较大一点的地方?”
水荭“嗯”地一声:“有一个比较的大的小镇叫马营,小山村的人初一十五赶集,就向马营镇走,要有二十多里的山路!”
罗开要的。正是“马营”、这个地名!那是机械人曾告诉过他的,那神秘的,昙花一现,立即消失的飞行物体,被雷达探测到的位置!
罗开的声音也不禁有点急促:一尽量准备那一带的最详细的图,我会最快赶来和你会面……嗯,我的身份,是推销体育用品的商人,我是希腊人。
水荭的声音更兴奋,在说“谢谢你,大鹰”时,声音甚至有点发颤。
罗开自然知道,水荭若是单为了她自己,决不会那样激动,她是为了她的爱人!罗开低叹了一声:“问候你那位禇上民!”
水荭的声音更激动:“他很好,大鹰,看我们的了!”
罗开放下了电话,把身于向上移了移,半靠在床头上,燕艳也醒了,轻搂着罗开,把脸贴在罗开的心口,缓缓地道:“我听到你的心跳声,它在说,我们又要分开了!又要分开了!”
罗开抚摸着她的背部:“对,你听到的声音,的确如此说!”
燕艳仰起了头,房间中的光线很暗,但还是可以觉出燕艳双眼之中,闪耀着明亮的光辉。
她只是慨叹了一声,但随即用并不哀伤的语调说:“鹰,若是没有分离,也就没有了相聚的欢乐。对不对?”
罗开感动之极,把她抱着,令她到了自己的身上,面对着面:“你像是忽然间长大了,成熟了,明白了那么多的道理!”
燕艳突然顽皮地笑了一下,慢慢扭动着身于:“不明白也不行啊,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终得想想,而且使我自己习惯照地球人的想法来想!”
罗开接着她的鼻尖:“要是照你自己星球的想法来想呢?那会怎样?”
燕绝有点惨惨地笑:“你何必明知故问?在我们的星体上,我们只是生育和取乐的工具,根本没有想一想这回事的!所以,别的星体上的人离开了自己的星球,都会思恋,想回去,只有我不会,我十分满足在地球上的生活,在地球上我才是真正的人!”
罗开补充说:“真正的女人!”
燕艳凑向前,声音腻得化不开:“给我证明,证明我是真正的女人!”
罗开当然不会反对——他们一直到了机场才分手(真正的分手,因为他们一直手握着手),罗开在飞机上,要了一瓶好酒,喝了半瓶之后,舒舒畅畅,真正地睡了一觉。
转了两次机,才到了要去的目的地,下了机,在一片凌乱和长久的等待之后,才来到了机场大堂,一眼就看到水荭穿了一套惹眼之极的鲜黄色的衣服,不断跳着,在向他挥手。
在这片土地上,罗开知道,水荭只要不令得她的上司怀疑她的忠心,那么,她就是特权中的特权,有着普通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一切方便!
罗开向她走去,水荭也迎了上来,水荭的双颊通红,眼中已充满了询问的神色,同时,连珠也似地说着:“我准备了一个地质勘察队绘制的地图,十分详细,比例是三千比一。”
罗开道:“很好,我得到的资料是——”
他把在机械人处得到的一切都详细告诉了水荭,所花时间并不多——包括出了机场,上了水荭驾驶的车了,驶到酒店门口为止。
水荭听处紧张之极,罗开望着她:“你的推断很对,确然有异星人降落在那一带!”
水荭的眼睛睁得极大:“凭这样的力量在那么广大的山区中搜索……那绝无可能有所发现!”
罗开道:“我有一个假设,那飞行物体消失得如此之快,肯定了它是下降,那就可以假设它是直接下降——垂直下降的!”
这时,已经进入酒店的大堂,水荭的娇艳和打扮,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有好几个白种人,已经情不自禁,吹起口哨来。
水荭压低了声音:“在一个充满了怀疑的环境之中,愈是公然招摇,愈是安全!”
罗泽苦笑了一下,他有各种各样的生活经验。但说到“在一个充满怀疑的环境”中的生活经验,他自然不如水荭准备的是一间附有会议室的大套房,农红在公事包中取出了一大叠山区的地图来,罗开说出了那飞行物体被雷达探测到的经纬度,水荭就迅速找着。
罗开补光管他的假设:“说那物体是‘飞行物体’,可能是一个误解,以为凡是在空中发现的物体,必然是飞行物体。”
水荭仍然埋头在我地图:“在空中发现的物体,自然是飞行物体!”
水荭笑首:“不对,从极高的高空掉下来,一直掉到了地面的物体,不能算是飞行吧?当它跌到了雷达探测范围时,被雷达测到,由于它下降的速度极高,所以一下子就又消失了!”
永红抬起头来,停止了动作:“若是以那么高的速度下降……到达地面之后,还有活动,不然,阿清就不会有奇遇,地球上也不会有禇上民这个异人!”
水荭眨着眼:“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是一架失事的宇宙飞船?”
罗开仍然摇头,神情也更茫然:“不知道,唉,对于外星人的能力,我们所知太有限了,单就固体穿越固体这种现象,地球人就甚至无法想像!”
水荭也发了片刻呆,才又去找地图,不一会,她就发出了一下欢呼声,抽出了一张地图来:“在这里了,那……那是山区……这里标着高度,海拔两千多公尺……八百多尺,应该是一个山谷!”
罗开也凑过去看,地质勘察队测绘的地图,相当详细,各处高度尤其探得清楚,经纬度的交岔点,高度最低,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四面都是山峰的山谷。
罗开伸手一指:“那山谷不会太大,我们又有线索,事情发生在一个山洞中!”
水荭仍不免忧虑:“大鹰,又过去了好几天!”
罗开叹了一声,望了她半晌,才道:“你明知时间还很充裕!”
水荭也叹了一声:“这就是……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罗开在她的头上拍打了几下,永红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我真的很害怕,他们下定了决心……不要他再留在世上,他们要这样做,我真的很害怕!”
罗开吸了一口气:“把他的真正来历弄明白,这是第一步,然后再设法救他出来,要是他们的自己人还在,那就更容易了!”
水荭的悄脸苍白,口唇掀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什么来,罗开又笑:“对我有点信心!”
水荭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脸色也稍为缓和了一些,罗开摇着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个青年人,竟能令我们的水荭那样倾心?”
水荭有点害羞:“我也说不上来,只是一和他在一起,他只要轻握住了我的手,我就……像有一股……不知什么力量通过全身,会……会……”
她低下头,努力想说明白她的感觉,可是她的感觉显然不是言语所能讲得出的,所以她在迟疑了一会之后,只好摊了摊手,发出抱歉一笑。
罗开在这时,思绪也十分乱。水荭所说的这种情形,通常在恋爱中的男女都会发生,尤其容易发生在初恋的少男少女之间——和异性的身体接触,有如同触电也似的感觉。可是罗开却认水荭所说的情形,不是普通的情形,那个禇上民是一个来自外星的生命的可能性极大,他可能真的,自然而然,会有一种异样的力量,可以使他有实在地感觉得到!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如果他有可以使物质的分子排列在刹那间改变有力量,那么他的手,只要随便一个动作,就可以个地球上任何生命消失!
水荭可能未曾想到这一点,当他的手和她的手轻轻互握时,他可以做出任何可怕的事来,包括可以令她从此在空气中消失——她的整个身体,都分解为分子,就此不见了!
罗开虽然有着极丰富的冒险生活经验,可是一想到这一点,也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脸上的神情,也未免有点异样。
水荭却误会了他的心意:“鹰,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罗开含糊地应了一句,随即道:“就在这个山谷,你能安排直升机?就你和我。”
水荭毫不犹豫地点头,以她的地位来说,别说安排直升机,如果真是“任务需要”,安排战斗机,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罗开和水荭又研究了一下地图,安排好了明早出发的时间,然后,罗开叮嘱“千万别露马脚,不然,事情进行起来就会困难得多!”
水荭点头答应,当她离开的时候,她在门前,低着头,忽然叹了一声:“你真好!
罗开并没有特别留意,只是挥了手,在水荭离去后,他才想起来,以他和水荭之间那样亲密的关系,小水荭似乎用不着那么客气。
不过,他也只是想了一想,仍然盯着地图在看,一面凭自己的想像力,想像着二十五年之前,究竟在那山谷的上空中发生过什么事。
他所得的资料和线索不算多,也不能算少,综合起来,很可以设想一番。
(人人都可以根据那些资料,来作自己的设想。)
一样在高空之中,直上直下,迅速移动的物体,自然可以被称为急速下坠的物件。这物体由高空出现,自然又可以假设它本来是在高空飞行,由于某种原因,才变得下坠,自然,又可以进一步假设为飞行物体的飞行能力,发生了障碍。
分析的时候,听起来好像很复杂,但总结起来,却十分简单,当时,有一个飞行体,坠落在那山谷中!
飞行体坠落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比较难以想像。如果飞行体中有人,情形只可能有两种:人全死了,和人没有死。
从阿清的遭遇来看,显然是有人把她移进了山洞之中,那就可以假设飞行体中的人没有死,那些人当时没有死,事隔二十五年,他们还在吗?
想到这里,罗开喝了一大口酒,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一他和许多外星高级生物打过交道,本来没有什么可以紧张的。可是在河清的遭遇上,罗开觉得这一批外星人的行动,有着说不出来的诡异,这种感觉,令罗开也感到了相当程度的不安。
为了使这种不安消失,他盘腿坐了下来,调匀气息,排除杂念——如是恢复疲倦和取得心境宁静的最好方法,这种方法的初步是静坐,再高深一层,就被称为气功或内功,属于极其率妙的东方霸占术的一个环节,在中国、印度,到处都有十分突出的人物。
第二天一早,罗开和水荭就到了直升机场,途中,水荭把已准备好的仪器用具,向罗开作了一个介绍,她特别提出:“星际飞行体的推动力,来自有幅射性物质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我带了精密的辐射探测仪,三百公尺范围之内都会有反应——我们甚至可以令直升机低飞盘旋,来作探测!”
罗开“嗯”了一声:“总共有七种不同性能的探测仪?我想够了,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把阿清到过的那个山洞找出来!”
水荭又手握着拳,用力挥动了一下手臂,可见她的心中,还是十分紧张。
准备了供他们使用的直升飞机,出乎意料之外的先进,罗开是这方面的专家,一看到就向水荭做鬼脸,压低了声音:“这大概是你们能拿得出来的最佳产品了!”
水荭也笑:“主要机件,全自西德整套进口的!”她压低声音:“到了机舱,不能乱说话,我肯定机舱中会有极先进的窃听装置,那全可以保证是我们自己的出品。”
罗开又作了一个鬼脸,两人一起上了直升机,检查好机件,直升机在水荭的驾驶下,腾空而起,略一盘旋,迅速升高。
到了适当的高度,直升机就向他们要去的方向飞去,在空中看下来,河岳山川,起伏绵延,自古以来,在上游生活的生物,不知经过了多少变迁,可是山河依旧。若千万年之前,这里可能是翼龙或剑龙的世界,但现在都可以看到一列火车在喷烟前进,对生物来说,生命的极限是多少年?最多只能以每年为单位来计算。可是对一座巍峨的高山来说,几乎是永恒药,一百万年之前是这样,一百万年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而就在高山屹立,河川奔流之中,生命却一代一代地消失,又一代一代地形成,一百万年,不知可以起多少变化了!
第五章 六堆怪石
这一带地方,罗开虽然来过,但是也很少机会从这个高度俯瞰。历史上,发生在这里的许多事,他又极其熟悉,所以看了格外感叹,忍不住道:“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几乎都被苦难的人用汗或血浸渗过!”
上了直升机之后,由于事先水荭曾警告过,所以罗开几乎不说话,直到这时,才感叹了一句,水荭伸了伸舌头,没敢搭腔。
罗开打量着小小的机舱,在众多的仪表和设备之中,要把窍听仪找出来,不是容易的事,只好尽量说些适合他的这个假冒的地质探测师的话——他作为“经验丰富的地质探测师”,经过了两个小型的军用机场,添加燃料,到了下午三点多钟,已经来到了目的地的上空,水荭把高度降低,那所在,伪确是一个相当大的山谷,这时太阳偏西,把西边的山崖的阴影,投在山谷中,形成了一大片阴黑色的地区,山谷恰好又是圆形,以致在空中看来,很有点像一张报大的一半白、一半黑的太极图。
水荭把直升机的高度再降低,罗开留意着各种探测仪的反应——除了幅射探测之外,还有声纳的金属探测仪等等。
由于阿清说过,她曾进入一个山洞,所以直升机尽可能靠近山崖低飞,在第一个盘旋,已经有了结果,金属探测仪显示有大量的金属物体,而且,那些金属物体,明显地有极大的磁场反应!
罗开伸手向下指了一指,水荭十分精确地把直升机停了下来,停在一个小小的石坪上。罗开跳出了机舱,吁了一口气,才对跟着离开的水荭道:“上头不相信你,所以才有窍听的装置?”
水荭摇头:“每一个会飞的,或者说可以作较远距离航行的工具,都有这种装置,有专人监听,以避免……不正常情形发生!”
罗开哈哈大笑了几声,他已经看到,前面不远处,是一片直上直下,看来极其宏伟壮观的一片断崖,在那片断崖的底部,有许多裂缝——每一个裂缝,看来都不是很宽,但也都有可能通向一个巨大的山洞。
把主要的探测仪器自直升机上搬下来,他们开始步行探测。
在断崖上的那些裂缝,有的报浅,有的很深,整个山谷之中,幽静之极,许多干年古树,聚在一起,也有无数不知名的灌木,到处丛生,全然没有道路,一头老大的黑熊,侧着头,十分好奇地打量他们。
根据刚才探测到的方位,很快地,他们找到了道约有两公尺宽的隙缝,一到近前,就觉出有强大的气流涌出来,证明那是一个大洞的入口处。
用强力的手电筒向洞内照射,可以看到,在离洞口只有十来公尺处,像是一大堆崎峋怪石,堵住了去路,那些大石块每块都比人还高,一直堆上去,只有在近洞顶处,才有一点空隙,约莫只有半公尺高下,在大石堆之后,显然还有极大的空间,因为涌动的强风,正从石堆上的空隙中吹出来——空气流和水流一样,在狭窄的地方,会形成强力的激流。
罗开和水荭互望了一眼,他们都十分兴奋,因为那一大堆石块,一看就知道不是天然形成的,要用人力推起那么一大堆,至少有上万吨重的石块,当然是大工程,但如果做这件事的是有异能的外星高级生物,那自然也不算是什么,根据阿清的叙述,罗开曾接触过这类外星人,有使重量消失的能力!
(阿清是离地约一公尺高下迅速移动的,若不是克服地心吸力,使她变得没有重量,就不可能有这种情形。)
(有一项理论性的说法是:古埃及人根本没有法子搬动那么沉重的大石块去建造金字塔,金子塔的建造之谜,是由于有外星人的帮助,而外星人正是运用了使重量消失的异能,才把每块重几十吨的大石,轻易地在空气中移来移去,随心所欲地堆砌。)
罗开与水荭也同时感到,要攀上那大石堆,不是什么难事,在大石堆后面,可能就有着他们要探索的秘密!在大石堆顶上,山洞的洞顶之下,那个半公尺高的空隙,看来也足可以供人钻过去!
罗开手中的电筒所发出的光柱,在那个空隙中照射了片刻,这时他所在的角度,自然无法看得清石堆后面的情形,他向水荭望去,可是还不等地开口,水荭就道:“我们一起去!”
罗开笑了起来,他本来正想告诉水荭,先由他一个人攀上去看看。
如今水荭既然那么说了,他也不反对,一来,他不以为那会有什么凶险,二来,他知道水荭的能力,水荭曾接受过严格的应付恶劣环境的训练,就算有什么凶险,她也足可以应付。
所以,罗开只是向她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她留意一下随身携带的武器,因为在这样的深山大泽之中,很可能有极大的蟒蛇盘踞,要是遇上了,那决计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需要特别小心。
水荭明白了罗开的意思,伸手在腰际拍了一下,一扬头,头发扬起,看来十分俏皮美丽,已经身形灵巧,向前奔去。一到了石堆之前,立时手脚并用,向上攀去,她在向上攀的时候,把电筒扣在腰上,罗开抬头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瘦小的身形在向上攀爬着。
山洞约有十来公尺高,罗开起步迟了一些,水荭已爬了~半以上了。等罗开也攀到一半时,水荭已攀上了顶,罗开看到她取下了电筒,向内照去,同进,发出了一下十分急促的低呼声,像是在电筒一照之下,看到了什么令人相当骇异的情景。
罗开想问她看到了什么,但还没有开口,就看到水荭身子一侧,已经钻进了那空隙之中。在水荭的身形才一消失时,还可以看到电筒的光芒,自那空隙这中透出来,在不住闪动。
也就在那一刹间,罗开已经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了!因为电筒所发出来的光芒在乱闪,这表示永红正在摇动电筒,而水荭岩是一切都正常的话,她没有必要这样做。
罗开一觉出不妙,立时大叫了一声:“水荭!”
他一面叫,一面迅速向上攀去,他的叫声,兀自在山洞中响起阵阵回音,他也一直抬头向上看着,也就在这时,自那空隙中透出来的电筒的光芒,突然消失,变成了一片漆黑,在黑暗中看来,那半公尺高,七八公尺阔的空隙,看起来就像是一张巨大无比的怪口,一下子就把水荭吞了下去一样!
本来以为不可能会有什么意外的,这时,虽然还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一则由于在意外,二则实在太诡异,罗开的心中,也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他期待着可以听到水荭的回答,可是回声消失,山洞中却静得出奇。
一切,至多三十秒,罗开也已攀到了大五堆的顶部,他的电筒,还扣在腰际,所以当他的上半身已经到了那空隙时,他还是看不见大石堆后面的情形,他只觉得劲风扑面,强风十分寒冷,那可以假设,是水荭一上去就发出了一下惊呼声的原因。
罗开自然没有多作设想,他立时取了电筒在手,向大石堆的后面照去。
大石堆后是一个极大的山洞,又深又广,电筒所发出的光柱射向前,全然照不到尽头,罗开迅速地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水荭,只看到在离大石堆不远处的地上,有着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由于他一下子没有看到水荭,他心情十分焦急,所以也没有立即去看清楚那各奇形怪状的东西是什么,又大叫了一声。
这一次,他是对准了一个又大又深的山洞来大叫的,所引起的回声,更是惊人,“嗡嗡”的声响,在山洞中往来撞去,至少有三十秒之久。
这使罗开可以肯定,水荭在翻过了大石堆之后,根本未曾出过声,不然,她只要轻轻一叫,就可以引起十分巨大的回声,他决没有听不到的道理。
不等地大叫的回声消散,罗开已经翻过了大石堆,并且落到了地上,在那过程之中,他用电筒四下照着,仍然没事看到水荭。
他没有再叫,因为他知道,如果水荭可以听到他的叫声,刚才那一下,必然已听到,而一直没有回答,可知一定有十分可怕的事,发生在她的身上了!
落地之后,罗开手中的电简光芒,又照在那几堆奇形怪状的东西上,他仍然说不出那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是现代艺术的雕塑艺术,完全不规则,在光照之下闪耀着金属的光辉,显然比人还高的这种怪东西,就是使探测仪有强烈反应的原因。
一共有六堆这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究竟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前后不足三十秒——罗开相信,意外甚至是在一秒钟之内就发生的,那时,水荭一定还未曾落地,她一翻过大石堆,先是她手中的电筒光芒乱闪,接着便是光芒消失,意外一定也在这里发生!
罗开先使自己镇定下来,他首先想到的是:若是有什么力量能令水荭消失,一定会接着来对付自己,但何以自己意一点事也没有?那简直不可理解!
罗开一生之中,各种各样冒险的经历,不知多少,可是这时,在这个父大又深又黑又神秘的山洞之中,他也感到了难以形容的榜道和没有依靠!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山洞中的空气,并没有问题,勉力镇定心神,再四下用电筒照射着,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迹象来。
然后,他今光芒在那六堆奇形怪状的金属上停留;半分钟,感到那六堆东西,最可能是损坏了的金属物体,例如一辆汽车,被挤压撞击得十分厉害时,就会形成这样的奇形怪状。
罗开立即想到,二十五年之前,被两个飞行员记录下来的那个“不明飞行物体”,是直上直下,坠毁在这山谷之中的话,那么,一艘宇宙航行船,就有可能变成了六雄奇形怪状的金属。
如果这样假设不错,水荭突然消失,就也有可能和当年的阿清一样,被一种不知是什么力量,在重量消失的情形之下,迅速移走了——最可能被移出的方向,是移向山洞的深处。
罗开来这里的目的,本来就是想探索,是不是外星高级生物还存在着,如果还存在,那么,就可以通过他们的力量,来拯救错上民。
如今看来,这个目的可以达成了!水荭的突然消失虽然令人吃惊,但也足以证明有特异的力量在这个山洞之中,这种力量特异神秘莫测!
这时,罗开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他再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水荭,不论现在你处境怎样,都要保持镇定!”
他虽然把声音放得很低,可是山洞中还是响起一阵嗡嗡的回声。罗开心中陡然一动,又道:“不管你们来自哪一个星体,我不是普通的地球人,曾有过多次和外星人交往的经验,甚至还到过几个外星人共同组成的对地球进行观察地带,你们大可把我们当作朋友!”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又道:“我相信你们必然有能力,可以听懂我的话。”
在回声静止之后,仍然没有反应,罗开闷哼了一声,把电筒光芒直射向前,向前走去,一面维持着最佳的警觉,那时,就算在他的身边十公尺,有只蜥锡爬过,他也会立即察觉!
但是山洞中静到了极点,只有空气流动所带起的。围绕在身边的异样的嗡嗡声。
他走出了至少有两百公尺,可是山洞仍然未到尽头,只是愈来愈狭窄,到后来,只有两公尺宽,罗开双手横伸,几乎可以两手都碰到石壁,罗开略停了一停,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在狭窄的空间中,回声不是那么响,所以他在讲完之后,又大声叫了一声:“小水荭!”
然后,他屏住了气息,等待了大约两分钟。在那两分钟内,有任何声响,他都可以所得到,可是山洞之中,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他全然无法想像农红有了什么样的坏遭遇,前后不过几十秒,一个人,在山洞之中,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这个山洞,看来又是可以直通向地心,再向前去,不知道还有多深!
罗开又迅速转着念,觉得无论如何,还是要再向前去,他用电筒向山洞深处照射,只看到山洞愈来愈窄,当他又前进了一百公尺左右时,要侧着身子才能挤进去,而且还要十分小心。
又前进了几公尺,罗开的身子已经无法再向前挤,勉强抬起手来,向前照射,看到的,全是亘古以来就形成的怪石,嵯峨不平,只怕自形成以来,就不曾有过任何变化,已经再无去路了!
到了这一地步,罗开也不禁呆了半晌。
本来,事情虽然怪异,终还有点希望——向前去,可以找到水荭。
可是现在,山穷水尽,已经来到了山洞的尽头,非但没有看到水荭,连有关水荭失踪的线索,都一点也没有!
面对着鳞峋怪石,罗开不禁苦笑,心想自己又不会法术,不然,传说中的法术,五行遁法之中,有一种叫“土遁”的,倒有穿山裂主之能,可以在山石中游走,如鱼在水里游水一样!
想到这种情形,本来是罗开在极无可奈何的情绪之下的胡思乱想,没有什么目的,但是罗开一想到,就心中陡地一动!
他想到的是,山洞到了尽头,他绝对无法再向前去,因为他不会“土遁”这种“法术”。
而“土遁”这种“法术”又是什么呢?使人能在山石中或土地中来去自如,这种现象,岂不就是“固体穿越”?就是禇上民所掌握的异能?
禇上民有这种异能,在这山洞中如果有外星人在,自然也有这种力量,那样一层一层推测下来,就可以得出水荭早已被一种固体穿越的异能,带着离开这个山洞了!
用传统的话来说,在山洞中的异人,施展了“土遁法”,把水荭带到不知什么地方——至少是普通人难以想像,也无法寻找的地方去了!
罗开想通了这一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想自己大盯不必为水荭担心,二十五年前,那些异人并没有加害农村少妇阿清,现在,自然也没有什么理由,会去加害一个高级特工人员水荭!
罗开转过身,回头走,等到他再度来到那一大难大石堆前的时候,看来太阳早已下山,在石块难顶上空隙中,也没有什么光线透过来。罗开这时,也可以肯定,这一大堆大石块,不知是什么力量难起来的,绝非自然力量形成,目的是什么?是阻止人进来?
罗开在石堆上,拣了一块较为平整一些的,躺了下来,用手背枕着头,他想,水荭迟早会出现的,自己不妨就在这里等她。
可是,时间一点点过去,山洞之中,一点动静都没有,看看已过去了一小时,罗开的耐性再好,也不禁焦急,陡然坐起了身,他才一坐起身,忽然感到,在后脑处,似乎有一股气流撞了过来——像是有人在他的身后,吹了一口气!
罗开的反应极快,反手就抓,他明显地感到了空气的流动,那自然是有人急速移动身体所引起的。
在他还未及转身喝问时,就听到一下佻皮的娇笑声。
罗开不禁不是生气,又是安心——那是水荭的笑声,他为了水荭的失踪,担心莫名,而她在出现之后,却不停开玩笑,而她在开玩笑,那证明她并没有遇到什么凶险的事情。他在刹那间所作出的反应,不禁发出了十分不满意的一下闷哼声,然后才道:“很好玩?”
水荭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对不起,大鹰,我们出去再说!”
罗开更是觉得不满:“为什么?在这山洞中,我不受欢迎?”
当罗开在这样说的时候,他真想着将电筒,向水荭照射过去,要不是他心中还把水荭当作是自己亲爱的小妹妹,他一定已这样做了!
水荭的声音听来很轻快:“当然不,这山洞中,只有你和我,没有别的人!”
这时,罗开从声音移动的方向上,已可以判定水荭正向大石块堆中攀了上去,他自然不希望水荭再突然失踪一次,所以也忙跟了上去。
不一会,他已经钻出了那空隙,在落下去之后,他觉出水荭握了握他的手臂,然后,他们一起走出了那个山洞。
外面虽然黑,可是终有点星月微光,罗开立时望向永红,永红的神情很正常,可是声音稷沉着,也向罗开望未:“我们得不到任何助力,要救人,还是只能靠我和你和他三个人的力量!”
罗开两道浓眉扬了扬,表示不明白水荭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水荭也蹙眉想着,像是在想,怎样才能把事情明白地表达出来——罗开完全看得出她并不是想隐瞒什么,而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才好,所以他先提醒一句:“他们还在山洞中。”水荭自然知道罗开话中的“他们”是什么意思,她仍然轻着眉不回答。
罗开提高了声音:“在,或不在?哪有什么难以回答的?”
水荭轻叹了一声:“情形十分……特别,也十分怪异,他们已经不在了,一着陆就已经不在了,可是又有一种力量留了下来。”
罗开不是很明白水荭的话,但还是作了一个手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水荭又想了一想,才道:“还是把一切经过都叙述出来的好,比较容易明白!”
罗开设有反对,水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一翻过那大石块堆——”
水荭才一翻过那大石块难时,她带的强力手电筒,还是亮着的,所以她一眼就看到,有六维奇形怪状的东西在山洞之中。那时,罗开曾听到她发出了一下惊听声。她曾经受过严格的冒险生活的训练,如果看到的只是几雄奇形怪状的金属,她决不会大惊小怪,尖声呼叫!
她之所以会发出惊呼声,是因为当地看到那六堆金属的时候,和罗开在后来看到时,并不相同、罗开看到的只是金属堆,而水荭看到它们的时候,每一个金属难的外面,都有一层淡淡的光芒,那层光芒,只不过二十公分或是三十公分厚,像是一层气体,包在金属难之外,颜色极淡,也仿佛它们自身,也能发出极其微弱的光芒。
而那一种光芒,又在闪耀不定,所以一眼看去,不知道那是金属堆,看起来,就像是那是奇形怪状,无可形容的六个活的怪物一样!
水荭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才发出了一下惊呼声的——她在进入山洞之际,早已作好了会在这个山洞中见到异星人的打算,可是也未曾料到一下子就会见到六个怪物!
而紧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变化极怪,以致她连再出声呼叫的机会都没有!她叫了一下,自然想在同时,看清楚那六个“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而就在那一刹间,六股光芒,已向她转了过来,把她的全身罩住,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她还曾狠狠地挣扎了几下。
那就是罗开看到电筒光芒闪动的缘故。接下来,电筒光突然熄灭,水荭张开了口,也发不出声音来,她听到罗开的叫喊声,无法回答,那六段光芒也突然不再有光亮,水荭什么也看不到,只感到有一股力量裹着她,可是她却又没有紧迫的感觉,反倒觉得十分轻松,她感到自己的身子在移动,可是却一点也说不出身子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在移动,既不像是在半空中浮着,也不像是被在地上拖着,那是一种她从来也未曾有过的感觉,在她的知识记忆之中,全然没有这样的资料,所以她自然也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移动方式。
然后,她就感到了静止,她的思想忽然变得极其怪异和不可思议(水荭在叙述到这里的时候,又侧着头想了好一会,显然她找不出最好的平方百计来形容,最后她说:“我尽量用我能使用的语言来表达,真正的情形,还需要加上十倍二十倍的想像力!”)
水荭在忽然之间,想到了许多全然莫名其妙,她对之一点认识也没有的事,像是进入了一个奇幻之极,但是印象却又强烈到了清新程度的梦境,不但想到了一些事。看到了一些东西,而且也听到了声音。
对了,就像她进入了一个奇幻莫测的梦境!
(罗开作了一个手势,在这时候,打断了水荭的话题,发表他的意见:“可以假设为有一股力量,在影响你的脑部活动,使你进入了一个梦境,那梦境的内容,一定就是那股力量想输入你脑部的资料!”
(水荭听了,呆了片刻,现出啼笑皆非的神情,罗开用眼神询问她“为什么”,她缓缓摇了摇头:“听我说下去,自然会明白。”)
(罗开没有再问。)
(水荭又过了好一会,才继续叙述。)
水荭不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她的身子一动也不能动,可是却又没有任何不舒服情形,就像熟睡时一样,她也只好听其自然,好好地享受她的“梦”。
她的“梦”十分“立体”——这又是很难用人类语言表达的一种情形。梦就是梦,任何人一生之中都有无数次梦,梦是分好梦恶梦,长梦短梦,至多再分为黑白的梦和彩色的乡。
梦怎么会有平面和立体之分?
可是那时,水荭的感觉,的确是立体的梦——她完全置身在这个“梦境”之中,太真实了,真实得和实际发生的事情没有两样,所以,用“立体”来形容这样的梦境,听起来虽然有点怪,却再适宜不过。
“梦境”怪诞莫名,她首先看到的,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个大火球,那火球大到了极点,火是灼热的,反倒不红,而是火到了燃烧极点时的那种青白色,不但她看到了那个大火球,而且,还感到了那个大火球所发出来的灼热,和它所带起的那种轰轰发发,猛恶无比的声响。
在那一刹间,水荭的直觉是:天!太阳掉下来了!
接着,那大火球突然分开,分成了六个小火球,在分开的时候,发出巨大无比的声响,震耳欲聋,而且,水荭的身子,也感到了真正的震动,那种震动极剧烈,她曾接受过宇宙飞行的训练,一般的震动,她都可以若无其事的忍受,但这时,她却感到了天旋地转,忍不住想伸手抓到什么,但是她的身子不能动,她也知道自己是在静止的状态之中,那种剧烈的震烫,只不过是一种感觉,是“梦”,并非实际的发生。
大震动过去了之后,是极度的静止,水荭看到那六团火球,在迅速地变冷、变黑,由于她看到的感觉是如此真实,她的视纲膜上,甚至留下了六个小红点,就像人实际上看到了发亮的物体之后一样。
不多久,当她的“视觉”恢复了正常,她就看清楚,六个火球,变成了六堆奇形怪状的东西。她对那六堆东西,倒并不陌生——当她还未曾陷进那个奇异的“梦”时,在那个大山洞中,一翻过了石堆,她就曾见过。
而接下来,她再看到的事,真是怪异莫名,她就像是那些事发生时,就在场的旁观者一样,每一个过程,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却又有太多现象,她就其目击了,也不知那是什么事。
她首先看到,那大堆奇形怪状的东西,在冷却之后,看来像是在高温下,被溶化了之后,再凝结起来的金属,一点不像有生命的样子,在剧烈的撞击之下的一辆汽车,形状就差不多。
可是,转眼之间,就在那六堆绝不应该有生命气息的金属堆上,却冒起了一支闪耀不定的,流动的光芒把金属堆包住——那种情形,永红也不陌生,她一翻过石堆,看到的情形,就十分相类似。只不过这时看到的光芒,要强烈得多,而且也厚得多。
水荭一下子就可以肯定,那些光芒是活的!
(当水荭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和全神贯注在听她叙述的罗开,都不约而同,发出了一下叹息声来。)
第六章 最后讯息
(两人忽然长叹,理由自然相同——他们又发觉了语言的不够用,“活的光”这种语言上的组合,放在学校作文上,一定会被老师用红笔删去。)
水荭可以肯定,那光芒是活的,因为她看到,光芒在闪耀,在伸展,像是生出了许多触角一样,在相互接触,碰摸,而且闪耀的频率,也渐趋一致,水荭在这时,可以进一步肯定,那六道光芒,是在互相交流、沟通,还是十分清楚,她不断地在同自己:这是什么现象?可是却一点没有答案。
那时,她也隐约想到过,她既然是为了寻找异星人而来的,那么,如今处身在那么奇异的境地之中,是不是异星人的力量?
如果是,那自然是异星人正在运用他们特殊的力量,想要告诉自己一些事,可是自己却一点也不明白!
那六团活的光芒,代表了什么?难道就是六个外星人?他们的形体,就是一团光?
虽然界星生物可以是任何形状,但生物的形体是一团光芒,这也叫人难以接受!
她一面思绪十分混乱地想着,一面仍然专注她看到的情景。
她看到,那六团光芒,各自有一段相当粗的光芒射了出来,汇在一起,六股光芒成了一团,突然和母体的光团脱离了关系,变成独立的一团。
那团光芒,其快无比地移动,一闪不见。
那还不算奇特,更怪的是,那六堆奇形怪状的金属,外面有光芒层的,突然也移动起来,速度极快。
在那六堆金属体移动之际,水荭在感觉上,就像自己在跟着移动。
移动极快速,以致她根本看不清经过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好像有蓝天白云,也好像有崇山峻领,但都是一闪而过,印象极淡薄。
接着,眼前陡然一黑,可是立即,就着光芒,她就可以发现,那六个东西,已经在极快速的行动之中,移进了一个山洞之中!
(罗开发出了“啊”的一下低呼声,他自然可以知道,那个山洞,就是这个山洞!那六堆金属体,竟是自己移进来的!)
(罗开用刀摇了摇头,像是想赶走一些什么,可是当然没有用——单是听水荭的叙述,他就有置身于魔幻世界中的感觉,他努力想使自己真实一些,可是不成功。)
(水荭显然知道罗开的感觉,所以她现出同情地,但也十分苦涩的微笑。)
裹在金属谁上的光芒,本来相当强烈,山洞虽大,整个山洞之中,也相当明亮。可是突然之间,六团光芒,向上陡地一审,同时熄灭,一下子,水荭变得什么也看不到,她是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体移动,一下子经过了她的身子。
由于山洞中是如此之静,所以有轻微的声音,她也可以听得见,她可肯定,她听到了呼吸声,一个人的呼吸声。
水荭在这时候,不禁紧张之极,那六团光芒虽然是活的,而且还可以随意分多一团出来,但光芒是不会呼吸的!如今有了呼吸声,这证明有和地球人相类似的生物,到了山洞之中!
那是什么样的生物?八个头,六对眼?体形有多大,有没有侵略性?
许许多多念头,涌了上来,而眼前却又什么也看不见,水荭急得手心冒汗,全身都想发力,可是却又意空荡荡,就算发了力,也毫无可以着力之处。
水荭正在着急,忽然有了一线光亮——那是真正的一线光亮,不知从何而来,就那么闪了一闪,笔直一线,自黑暗中发出,射向一个目标。
虽然只是一条光芒,而且只不过闪了一下,可是在极度的黑暗之中,也可以使人看到一点东西,水荭看到,那一条光亮,像是射向一个人形的物体上,那人形物体看来像是平躺着。
什么都看不见,固然令人焦急,忽然看到了一点点,接着又什么也看不到了,那更令人心焦。又等了一会,眼前才又有了光亮,仍然由那六堆金属全上发出,只是,六团光芒,都以同样的频率,在不停闪动。
水荭绝对可以肯定,那一定是这六团光芒,正努力企图向她传达什么讯息,所以那时,她迅速地把自己曾学过的种种密码,过滤了一遍,但是却没有一种适用。六团光芒正在向她传达讯息,可是她却无法接收,无法理解!
这种情形,使得无可奈何的水荭,忽然想起了著名的科学家,爱因斯坦临死之前的情形。
爱因斯坦在医生以为他已死亡之后,忽然又苏醒了过来,说了许多话,用德语说的,而当时在他身边的一个护士,却全然不懂德语!以致爱因斯坦,这个人类自有历史以来最突出的科学家,最后究竟留下了什么样的讯息给地球人,就永远成了一个谜。
多少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想解开这个谜,但绝不会有任何成功的希望——声音形成的波,一在空气中扩散之后,什么也不会剩下。自然,很简单的设置,就保留声音,但当时既然没有,过后也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有一本很神异的小说,提到过在一个极冷的所在,两个人的交谈声,竟然被冻结了一起来,到温度提高时才解冻,再度发出声音!)
水荭这时,比眼前完全黑暗,还要焦急,而且,她看出,那六团光芒,正愈来愈弱,看起来,像是它们的闪耀,正在消耗它们的能量。
闪耀一直在持续,水荭从头到尾,无法明白,终于,光芒微弱到了只剩下了暗红色,然后,在又闪了十来下之后,又变得一片漆黑。
水荭难过得心直向下沉,前后至少有一小时之久,在那么长的时间中,水荭明白,如果自己能接收到那些讯号的话,不知道可以得到多少讯息。
可是她却什么也得不到!
她难过得闭上了眼睛很久,才突然觉得自己的身子完全恢复了正常,她睁开眼未,看到就在自己的近俪,有一个熟悉的身形,那是罗开。
她顽皮了一下,在罗开的后颈,吹了一口气,令到正在焦急等待她出现的罗牙又好气又好笑。
她突然消失,突然出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曾到过什么地方!
水荭把她在山洞中奇异的经历,详细地向罗开讲述了之后,睁大了眼,望着罗开,虽然在黑暗之中,她的眼睛也十分明亮。
罗开知道农红想听他的意见,他早在听水荭叙述的时候,已经不断在分析整理,这时,他仍然在许多方面,没有结论,但多少都有点模糊的概念。
他吸了一口气:“一个大火球自天而降,自然就是那不明飞行物体一降落,一着地,爆炸发生,就变成了如今在山洞中的那六堆东西。”
水荭神情迟疑:“我也那么想,可是在那么猛烈的爆炸中,难道还有什么生命可以生存下来?”
罗开摇了摇头。“我们对于生命的认识,处于人类对地球生命的认识,以为生命一受了打击,形体一有毁坏,生命便消失,如果外星生物的生命,根本只是一团光芒,那有什么消灭不消灭?”
水荭怔怔地想了一会:“那六堆金属,完全不成形状,自然是飞行物体的残赅了?”
罗开同意:“可以这样解释,六个生命,在落地之后,移进了这个山洞之中,又把阿清弄了来——那股极细的光线射向一个人,那就是阿清感到小膀上的那一下刺痛。”
水荭沉吟了一下:“河清说有人在摸她,那是怎么一回事?除了她之外,根本没有人!”
罗开道:“刚才你也感到,给那种光芒罩上身来时候、有紧裹着的感觉,可能就是那种光芒在她身上所造成的感觉。”
水荭苦笑了一下:“他们——那几团光芒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罗开摊了摊了手。“不知道,你才一翻过石堆的时候,光芒还在,我迟了几十秒翻过去,光芒就不见了。而且,你人根本不在山洞中,一定是一种什么力量把你移到了另一个空间之中,使你进入了梦境!”
在月色下看来,水荭的脸色十分苍白:“他们现在又到哪里去了?”
罗开缓缓摇头:“连假设也无从假设起,她曾强烈地感到光芒的闪动,是想向你表达讯息?”
水荭又显出啼笑皆非的神情来,叹了一声:“我觉得,我们进这个山洞来,是一个错误!”
罗开扬了扬眉,想听她进一步的解释。
水荭用力挥了一下手:“一个假设的基础,在二十五年之前,外星火把一种生命形式,射进了河清的子宫,使这个生命在阿清的子宫之中,孕育成长,那就是如今的禇上民!”
水荭的这个假设,虽然还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但至少理论上可以成立。
罗开点头,补充了一句:.“所以禇上民才会有不可思议的异能。”
水荭继续着:“外星人知道,生命通过地球女性的子宫来孕育,必然有某种缺点,这个生命形成之后,虽然有异能,但对自己的来龙去脉,一无所知,说不定他的异能也不能全部发挥,而要经过特殊的指点,或是接受了特种的讯息,才能使他明白自己的身份,才能使他自己知道他的能力究竟高强到了什么地步!”
罗开听了之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双手抱膝,微昂着头,望着天上如约的明月。
水荭道:“我说得……太复杂了一些?”
罗开忙摇头:“不,你是用新式的话来说,所以听起来比较别扭。”
这一下,轮到水荭不明白了:“那么,旧式的说法是怎样的?”
罗开笑了起来:“中国的许多小说传记,神仙列传之中,太多这样的记载了,几乎有一个不变的公式:一个人,生而有异品,惊世骇俗,忽然遇到了神仙或异人的指点,顿然成道,甚至有立时飞升成仙的!”
水荭呆了半晌,才道:“你是说,占代记载着的那些神仙……成了仙的凡人,都是外星人!”
罗开顺手抬起一块石头来,远远抛了开去:“有这个可能,和你的假设,也十分近似。古代仙人有‘拔空飞升’的。全家都成了仙,上了天,也可以当作是回到了他们原来的星体。”
水荭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说我们来错了,应该让禇上民来,那六团光芒所想传迁的讯息,我一点也不明白,但禇上民是他们自己人,一看就必然明白,那是‘神仙的指点’,他在明白了之后,也可以‘立地成仙’!”
罗开沉默了片刻,水荭的设想,虽然怪诞之至,但也不是全不能接受。他霍然起立:“那么,就把他带到这里来,让他接受那些讯息!”
水荭现出十分难过的神情:“讯息由那些光芒发出,当时,我看到光芒愈来愈弱,就知道不妙,现在,那六堆东西上,一点光芒都没有,就算禇上民来了,又有什么办法?”
罗开浓眉一扬:“他是异星人,我们认为没有办法的事,在他来说,可能轻而易举!”
水荭神情兴奋,也跳了起来,急速来回走着,罗开又道:“或许这山洞中,正充满了能和他脑部发生作用的电波,又或许那六堆金属物体上有能量,可以使他知道过去未来!他和我们截然不同,我们无法用本身的能力去衡量他的,想想看,固体穿越,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他却如此轻而易举!”
水荭停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罗开又问:“有什么困难?”
水荭想了一想:“会很容易克服。本来,我要带他逃亡也很容易,可是他不肯连累我,因为他要是失踪了,组织一定会对我实行严厉的惩处,而我……是没有可能失踪的,不论我躲到哪里去,都逃不出组织的控制!”
罗开听得水荭说来,声音十分黯然,他也不禁叹了一声,伸手在水荭的头上轻拍了几下,他了解水荭的处境,觉得全然无可安慰!
他道:“你去带他来,我就在这里等你,我喜欢山,既然来了,就想多逗留一会!”
水荭知道罗开有极其丰富的山顶生活经验,也知道他很喜欢在深山野顶活动,所以也没有异议,他们一起来到了直升机附近,把一些必要的物品留了下来,水荭又把一具小小的收发电台,双手捧着,放到了罗开的手中。
那收发电台制造成一只手提箱模样,提在手中,相当沉重,罗开一看就失声道:“好东西!”
罗开是无线电波通讯的专家,也是业余无线电通讯的爱好者,世界上至少有超过来自太空中的声音!
罗开一看就知道,这具收发电台,精密之极,性能一定十分好。从精致的程度来看,那可能是手制品,决非大规模的大厂产物。
水荭把手掩在箱子的右下角,笑道:“有了它,可以和全世界任何角落通讯,当然,得先把天线张起来!”
水荭点头:“它有内藏的伞形天线,灵敏度极高,这是什么人制造的,你可知道?”
罗开陡然一怔,“啊”地一声:“你这样问,那自然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再也没有别人,可是……他们绝不会和势力庞大的特务系统扯上关系的!”
水荭嫣然笑:“是他们送给我的私人礼品。”
她一面说,一面移开了遮在箱上的手,在那一角上,镶着一片金片,上面签着两个人的名字,一个人的名字是戈壁,另一个人的名字是沙漠。
罗开猜的,也正是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是各种精密仪器制造的天才,而且兴趣极浓,经他们制造出来的东西,件件都是无价之宝。
水荭指着那电台,又笑道:“他们把这个送给我的时候,曾说:世界上如果还有一具这样好性能而体积又如此之小的收发电台,他们两人就自杀以谢天下!”
罗开不禁骇然:“他们自己呢?难保将来科学上的发现愈来愈多,一切东西的体积也可以愈来愈小,超导体的研究,就是一大突破!”
水荭伸了伸舌头:“或许到时候,他们赖账了,不肯自杀了!”
水荭说得有趣,罗开哈哈大笑,顺手按下了几个掣钮,伞形天线弹了出来,他再按动调节频率的制钮。他有一个特殊的接收频率,作为通讯之用,浪子高达好几次和他联络,就是用这个办法。
这时,他只是好奇,在调节的时候,并没有预期会接收到什么。
可是一到他的接收频率被固定,就听到一个十分娇甜,可是也十分急促的声音在呼叫:“鹰……鹰……需要你紧急援助,鹰,鹰,尽可能和我联络,我的接收频率是……”
罗开陡然任了一怔,一时之间,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是卡娅的声音!卡娅上校,他的密友之中,和他在一起相当久,娇小玲线得叫人一想起来就会紧攥双拳的美女,她的身份和水荭、黛娜相同。可是,怎么会是卡娅呢?卡妞爱上了一个三晶星机械人,她以为那是最理想的男人,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水荭也征了一怔,一下想不到会有这种情形发生,她把收发电台交给罗开,目的是想在自己离开的时候,有什么紧急消息,可以靠它来传达,却不料一下子就替罗开收到了一个求救的讯号,水荭见过卡娅,她也失声叫道:“是她!”
罗开点了点头,立时又按下了几个制钮,调到了刚才听到的频率,在对方的求救声略停一停之际,沉声道:“鹰收到了,卡娅,什么事?”
那边停了半秒钟,就有了回答:“卡娅本人不在,我受委托不断发出求救!”
罗开着急:“如何和她联络?”
那声音听来像一个少年人,急急地道:“她请你用最快的方法赶到一个地方去,天!她委托我已经有三天了,我一直在播出她的录音,她的声音那么急——”
罗开打断了那少年的话题:“她要我到什么地方去?”
少年吸了一口气:“东经九十九点一八,北纬三十九点六四,那是在——”
尽管罗开与水荭的生活之中,充满了冒险和惊奇,意外对他们来说就是正常,没有意外反倒不正常,可是当他们一听到那少年的声音,说出了这个经纬度时,他们两人还是不由自主,同时发出了一下惊呼声,互望着,神情都惊异莫名。
他们现在,就是在这个经纬度!
第七章 卡娅的恋人
当然,经度和纬度的交叉,只不过是一个点,他们不可能就正好在那个点上,但是他们就是根据这个经纬度,找到这里来的!
他们又不由自主,四面张望了一下,好像娇小俏丽的卡娅,正隐身在侧,或是会突然之间从石头中冒出来一样!
那少年也听到惊呼声,他忙道:“怎么?可是有困难?可是一定要到那地方去!”
罗开定了定神:“没有困难,快说,到了那地方之后,如何可以见到她!”
那少年的声音继续传来:“卡娅说,你一定会帮助她的,她要你答应帮助她!”
罗开简直是在吼叫;“少废话!她人在哪里?我怎么才能见到她?”
那少年人并没有被吓倒:“她早把你会怒吼的情形告诉过我,她也正兼程赶到那地点去,她需要的帮助是,在那里,哈德可能有危险,她要你尽一切力量,协助哈德!”
罗开叽咕了一句十分难听的粗话,他用西康黑夷的土语说出这句话,自然不会有什么人听得懂,然后他才问:“那个该死的哈德是什么人?”
少年吸了一口气:“卡娅说,哈德是她的恋人!”
罗开明白了!
他当然知道卡娅恋上了一个三晶显机械人,三晶星的机械人,完全照地球人的外形来制造,精巧绝伦,受了刺激会睑红,紧张的时候手心会冒汗,总之,一切全和地球人一样,可是强壮,永无疾病,英俊挺拔,对女人百依百顺,不会变心。
罗开本来,一直认为卡娅是属于他的,不但是她娇美的用体,也联带拥有她的心。当卡娅宣布,她爱上了一个机械人的时候,在宽阔强壮的胸膛之内,罗开的心,也有过难以形容的刺痛——他当然不会在表面上显露出来,因为他至少看得出卡娅在作这个宣布时的那种幸福的神情,他自然由衷地祝福她!
妙的是,卡娅绝不知道自己爱的竟是一个机械人——她有点担心。
那是异星人,罗开和他的三晶星朋友同意了不告诉她真相;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人和假人之间,分别在知和不知,卡娅既然不知道,而且想也未曾想过自己所爱的是一个机械人,就让她一直不知道下去好了,何必去揭穿它?
卡娅若是知道自己对之投入了那么多爱意的一个人,竟然是一个假人,肯定对她,是痛苦不是快乐!
罗开不知道的是,这个机械人的名字叫哈德,他心中又咕哝了一句:“这个人,偏偏是没有心的!”
卡娅和她心目中完美无瑕的恋人,不知隐居在什么地方,享受着她的欢乐(“他”是不是也会有欢乐?深一层想下去,更是诡异神秘之至),除了那一次,为了需要那机械人的协助,曾设法使他们出现过一次之外,根本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那一次,卡娅为了要和她的恋人分开五分钟而愁眉不展,愁然不乐的情景,给罗开的印象极深、他也因此可以肯定,卡娅是全副身心都投进了恋爱之中,只有其正进入爱情状况的女性,才会对她的恋人那样依恋,连分一秒钟,都觉得是生命之中无比的损失,因为那一秒钟,宇宙之间没有什么力量可以找得回来!)
可是现在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叫哈德的机械人做了什么事?
卡娅为什么会和他分开?一个三晶星机械人,到这里来干什么?为什么他到了这里?自己为何没有发现他?卡娅的声音那么惶急,可是知道哈德会有危险?
罗开知道三晶星机械人的能力,他身体所能发出的能量,比得上地球上的一座核电厂,他几乎是永恒的,绝没有什么力量可以令他受到伤害!
可是卡娅的惶急,自然不是伪装出来的!
刹那之间,千百个疑问,一起涌上了罗开的心头,令得应变能力如此高强的他,亚洲之鹰,也不由自主呼吸急促起来!
卡娅从他的身边离开,投入三晶星机械人的怀抱,罗开自然不会太高兴,而每当他想起卡娅在机械人的怀中娇吟之际,他也有十分滑稽和不自在的感觉。但是他当然不会没有风度到不理会卡娅的告急!
问题是,如果三晶星机械人有难,他这个地球人的血肉之躯,是不是有能力解救?
就算有能力,又如何着手?他如今就在这个经纬度,可是这里并不像有什么事发生过,也根本没有这个机械人的踪影!
当罗开思潮汹涌时,那少年不住在呼叫着,罗开定了定神:“她还说什么?”
少年道:“她说,哈德……不知有什么事发生在哈德的身上,哈德离开她,到那地方去,事情一定极危急,她需要帮助,而世上唯一能帮助她的人就是你!”
罗开不禁苦笑:“没有进一步的资料?”
少年道:“没有,她自己也正兼程赶去,已经三天,她应该到了!”
罗开呼了一口气:“谢谢你!”
少年顿了一顿,忽然问了一个令罗开啼笑皆非的问题,他十分认真的问:“你就是那个亚洲之鹰?真的?”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被这样发问,罗开只好道:“是的,不假!”
他听到那少年发出了一下欢呼声,表示着他的兴奋,而这次通讯,就这样结束了。
罗开望着那具小巧的电台,又看了水荭一下:“人生之中,真是每一秒都可以有意外发生!”
水荭皱着眉,罗开又把卡娅和三晶显机械人相恋的事,和水荭说了一下。水荭究竟是女性,女性在处理一些事情上,有她们独特的方法。
像这时,突然收到了卡娅的告急讯息,事情茫无头绪,不知如何着手,而且,也不知有多少疑问要解决。
可是水荭一听了罗开的话,几乎连一秒钟都没有想,就道:“大鹰,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形下,都不要让卡娅知道她爱的是一个机械人,而不是一个真人!”
罗开征了一怔,水荭又道:“换了是我,如果忽然之间,知道自己深爱的一个人是假人,那真会伤心欲绝,而且,会全然无所适从,再也想不到会有比这个打击更沉重痛苦的了!”
罗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刚才也曾想到过这个问题,可是感受显然不如水荭来得深刻,所以他神情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
水荭像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现出感激的神情,“从有限的资料看来,哈德在三天之前突然离开,到这里来了,卡娅是在哈德离开之后才告急的!”
罗开点头:“这个偏僻的山区,有什么会吸引了神通广大的三晶星机械人?”
水荭沉声道:“是什么吸引了我们,自然也就是什么吸引了三晶显机械人!”
罗开认真地想了一想,缓缓摇着头:“无法设想,这里……肯定曾有过异星生物的降落,可是和三晶星又有什么关系?”
水荭一字一顿:“那是我们不知道,可能正大有关系,可能,那……急速降落的飞行体,可能,那……像光芒一样的现象,就来自三晶星?”
罗开又想了一会、仍然缓缓摇头:“不会,三晶星人原来的形体是怎样的,不得而知。可是他们在地球上活动,采取的方式,是以他们的能量,指挥一个或多个外观和地球人一样的制造形体。像我的三晶星朋友,远,就是那样。根据已发生的事来看,那不像是三晶星人的作为。”
水荭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神情迷惑:“宇宙之中,星体和星体之间的关系,我们一无所知,但哈德会到这里来,肯定是为了和我们同一目的厂她说着,又向山洞中指了指。
罗开疑惑:“那么他怎么还没有出现?以他的能力,往返月球,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论他在地球哪一个角落,他要到这里来,都容易之极!”
水荭皱着眉:“或许是来过了,又走了?”
罗开一直眉心打着结,在想着什么,他感到有一些事,他很有印象,应该和如今发生的事有关连,可是却又找不到联系的关键。
水荭看着他在苦苦思索,先是不去打扰他,后来实在忍不住,低声问:“你在想什么?”
罗开突然之间:“啊”地一声:“我们是怎样会找到这里来的?”
水荭神情讶异:“资料是你找来的,在一个叫康维十七世的人所拥有的电脑中,有着记录,说不明飞行体曾在此处被发现!”
罗开用力一挥手:“他找到联系的‘钩’了,小水荭,那个叫康维十七世的人,也是一个三晶星机械人,不过在很久之前,背叛了三晶星,这是一个绝大的秘密,本来我不该说的。”
水荭忙道:“我知道了!”
罗开又道:“你和我说了禇上民的情形之后,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向他去查询资料!”
水荭双手托着下颚,用心听着。罗开是十分简略地向她叙述神秘的康维十七世这个人,再详细地向她说及康维的怪异态度和不告而别。
他讲完了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当我一提及固体穿越固体这种能力时,他的反应最强烈。显然在他的记忆系统之中,有着那方面的资料,可是另一个防卫或是安全系统,却自动发生作用,阻止他外泄那些资料,这种情形,特殊之极。”
水荭的神情也充满了疑惑:“一般来说,若不是泄漏了这些资料,会对他本身造成重大的伤害,就不会有这种情形!”
罗开紧皱着眉,可是他看来未能捕捉到问题的中心,他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这时,他真希望卡娅和她的恋人出现,那么至少可以解答一些疑问。
在许多疑难事件之中,他都曾被各种各样的谜团包围过,可是这一次,却除了谜团之外,还是谜团,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水荭也在想着,她来到罗开的身边,轻轻碰了一下罗开:“若是固体穿越这种能力,能使三晶星人造成巨大伤害的话——”
罗开道:“这种能力,能令任何生物造成巨大的伤害,任何宇宙间的生物都经不起有固体穿越过去!”
水荭忽然笑了一下:“这方面,地球人的能力反倒十分高强,一颗子弹,若不是在致命之处,穿进了人体,人可以只受伤,而不丧失生命!”
罗开笑了起来:“子弹,根本奈何不了三晶星人,也奈何不了三晶星机械人,三晶星人曾告诉我,他们用来建造机械人的材料,虽然在感觉上,柔软滑腴和人的皮肤一样,但实际上,无可比拟的坚强,在地球上,还没有什么力量可以破坏它,真正的刀抢不入——”
罗开一口气讲到这里,心中突然一动,同时他也接触到了水荭十分特异的神情,他陡然想到了一点,也知道水荭同时也想到了那一点,他不由自主,发出了“啊”他一下低呼声!
水荭喘着气,接了上去:“不论是什么固体,只要能被固体穿越,就能令他们受意想不到的伤害。地球人,在大脑之中,进入了一些固体,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机械人的体内,全是精密无比的配件,有几千几万条电子线路连结着,只要其中一条两条,上亿配件中的一件两件,受到了伤害,会有什么后果,谁都不知道!说不定是瘫痪,也说不定是疯狂,更可能是毁灭!”
她一口气讲到这里,才停了一停,而后,才和罗开齐声道:“所以,他们才一听之下,那么害怕,那是宇宙之间,唯一可以令他们受到伤害的一种力量!”
他们互望着,虽然,那一切,还只不过是他们的推测,但他们相信,这推测,一定离事实极接近!
过了好一会,水荭才苦笑:“你去问康维,有关他致命伤的资料,他怎会提供给你?这等于是与虎谋皮了!”
罗开想了一想:“与虎谋皮,还不够贴切,有一种民国武术,叫‘金钟罩’,又名‘铁布衫’的,属于横练外功,你听说过?”
水荭点头:“不但听说过,而且还见过在这方面练得极成功的高手!”
罗开吸了一口气:“这种功夫,可以练得全身肌肤,坚硬着铁,坚韧若草,可是也一定在身体某一处,是功夫所练不到的,称为罩门,那是致命的所在——我向康维问固体穿越能力的资料,等于是在问一个金钟罩的高手:请问你的罩门在哪里?”
水荭听到这里,也不禁吐了吐舌头。
罗开苦笑:“若不是他有足够的判断力,知道我决不会害他,他只怕会立刻将我消灭!”
永红点了点头,忽然神色又变了一下:“可是,他也一定知道了有这种力量在地球上,他会不会由此而知道……是谁掌握了这个能力?”
罗开也不禁骇然,因为那种力量既然是宇宙唯一能令他受伤害的力量,那么,谁掌握了这种力量,他将之视作敌人,是十分自然的事!
康维如果知道掌握这种力量的人是禇上民,那么,他自然而然会把禇上民当敌人!
和康维这个三晶星机械人为敌,那是十分可怕的事!禇上民本来已经面临被消灭的命运,再加上那样的强敌,那么,他的处境,岂不是险上加险?
水荭当然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感到吃惊的!
罗开迅速把自己向康维查询的经过,想了一遍:“我是向他提及有一个人有这种力量,他未必知道这个人在什么地方,是什么人。”水荭忧形于色:“可是后来你又向大电脑查资料,留下了这个经纬度,使他知道这里,必然和固体穿越这种力量有关!”
两人陡然互望,齐声叫了起来:“这就是哈德为什么匆匆赶到这里来的原因,一定是康维通知了哈德!”
水荭的声音更焦切:“哈德呢?他来过了?他知道了什么?发现了什么?”
罗开握住了水荭的手:“别急,别急,三晶星人性格十分温和——”
水荭的声音,听来甚至格当尖锐:“性格再温和,当他们知道自己的生存受到威胁时,也就会只顾自己的安危了!”
罗开用十分缓慢的声调回答:“那是地球人的所为!”
水荭深深吸了一口气,俏脸仍然煞白,罗开作了一个手势:“如果你不放心,还是照原来的计划,你先回去,把禇上民带到这里来!看看他是不是能在这里,得到‘神仙指点’。”
水荭平日行事何等镇定,可是这时,却完全只像是一个心慌意乱的小女孩,满面焦虑,罗开取笑了她一句:“我也很想看看这个禇上民,看他是不是配得上我们的小水荭,嗯?”
水荭脸上红了一红,低下头去一会:“大鹰,要是三晶星人有恐惧,你可以告诉他们,禇上民人极温和,决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不利!”
罗开把她的头发搓乱:“你放心!”
水荭又四面看了一下,眨着眼:“哈德要是早来了,一定躲在附近什么地方!”
罗开也不禁给水荭那种认真的神态,说得心中发毛。他用力一挥手:“别胡思乱想了,快去快回!”
水荭飞快地奔开去,直升机停得并不远,不一会,就传来了直升机起飞的声音,罗开看到直升机打了一个盘旋,愈飞愈高离去。
他觉得有点肚俄,就把留下来的罐头食物弄开了两罐,又弄开了一瓶酒,喝了一口,不禁啧啧称奇,那酒用一个土头土脑的瓶装着,什么标签都没有,可是一口喝下去,一股又香又醇的暖流,迅即流遍全身,竟是极品的好酒!
好酒有令得纷扰的思绪归于宁静的作用,罗开找了一处草坡,舒服地躺了下来,他才一躺下,就看到不远处的天空上,有银色的金属光芒一闪,他连忙坐起身来,一个人已自天而降,由极高的空中,以极快的速度,倏然落下。他下落的势子如此之快,要不是罗开一直盯着他的话,一个眼花,谁会当作他是从地上冒上来的!
那是一个身型高大,看来俊美之极的白种男人,这时降落的地点,离罗开大约两百公尺,中间并无阻隔,罗开可以看到他,他自然也可以看到罗开。
他看到了罗开之后,伍了一怔,罗开相信他落下,双脚站立之处,一定正是那个经纬度的交岔——事先调校了他体内的电脑,当然可以正确无误地降落在需要降落的地方!
罗开所不明白的是,何以隔了三天之久,他才来到——这个俊朗之极的白种人,当然是三晶星机械人,也就是卡娅的恋人,卡娅称他为哈德的那个人,罗开见过他不止一次了!
哈德立时向罗开走来,他笑容可掬,神情可亲,连声音也带着动听的磁性:“鹰,怎么到处都可以见到你!”
罗开指着他:“你的本领不够,你应该可以知道我会在这里的!”
哈德侧头想了一想(他的“想”,是在记忆系统之中搜寻资料;其实,人的“想”,也是一样),点头:“对,我在这里见到你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九十,不过,鹰,我有重要的任务要进行,请你离开。”
罗开翻了翻眼,不去理会他,哈德又重复说了两遍,罗开仍然不理会。
哈德叹了一声:“鹰,你是一个出色的地球人,可是地球人再出色,也只不过是地球人。在我执行任务时。你在这里一公里范围之内,必然会受到严重的伤害!”
哈德只说“要执行一项任务”,没有说要作什么,可是如果他执行任务时,罗开必须离开一公里,那么由此可知,他的“任务”一定具有高度的破坏性!
罗开料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仍然缓缓摇头:“你的任务是什么?”
哈德皱了皱眉,又摇头:“你没有必要知道,那是为了三晶星人的安全,必须执行的任务!”
罗开心中一动,知道自己和水荭所推测的一切,离事实上分接近,他冷笑着:“是为了三晶星人的安全,还是三晶星机械人的安全?”
哈德陡然震动了一下,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才好——他的体内,虽然有着完善之极的装置,可以作出种种恰如其分的反应,但是当事情太突兀时,他的反应,也不会来得那么快。
照说,哈德听了罗开的话,应该立刻行动,到那山洞中去察看究党才是,以他行动的快捷,和他体内各种设备的观察力之强,一来一去,只怕要不了十秒钟!
可是,哈德在听了罗开的话后,神情犹豫不决,非但不想前去,而且,还大有退缩的神态!
罗开乍一看到他这种神情,心中大气,可是转念一想,便已恍然——他的确是害怕,他怕“固体穿越”的力量,那是他们的致命伤!
罗开决定开门见山,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依害怕穿越固体的力量会使你受到损害?”
这句话一出口,哈德的脸色,变得难看之极,显然这两句话,触发了他体内的严重警告系统!他双手紧握着拳,罗开心中也不禁凛然——他是一个三晶星机械人,若是挥拳相向,他的每一拳,只怕可以轻易发出超过一千公斤的力量,绝非血肉之躯所能抵挡,即使是他,亚洲之鹰,也一样抵挡不住!
幸而,哈德只是紧握了拳,并没有挥出,他神情凶恶地瞪着罗开,罗开以前从来也没有在三晶星人脸上看到过同样的神情,可知对于“穿越固体”这种力量,令他们感到十分紧张。他的声音也变得十分沉重:“你究竟知道了多少?”
罗开在这时,又想起了康维十七世在听到了固体穿越之后的反应,他淡然一笑:“如果是康维十七世找你来的,那你应该知道我知道了多少!”
哈德目光闪耀,握紧了的手,渐渐松了开来,神情也恢复了正常:“鹰,你是我们的朋友,三晶星的朋友?”
罗开高兴地笑了起来:“我以为是你们的朋友,可是你们呢?把我当朋友吗?”
哈德忙道:“当然是!”
罗开用力一挥手:“事情严重到了康维十七世竟然不再愿掩饰身份而找到了你,可知真是严重之极了!”
哈德神色凝重:“是的,他告诉了我,三晶星最大的敌人——足以令得三晶星一切活动体丧失活动的力量,在地球上出现了!”
罗开听哈德说得那么严重,心中也不禁一凛,知道事情比他想像的,还要严重得多!他作了一个手势:“请你告诉我详细的情形!”
哈德眨着眼,像是决不定该说或是不该说,罗开笑了一下:“我是一个十分好的秘密保守者,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地球美女,至今不知道你是一个假人——”
罗开未曾料到的是,哈德对这句话的反应,强烈之极,他陡然挥着拳,涨红了脸,叫了起来:“对,我是一个制造出来的人,可是我的一切和真人一样,我完全有人的感情,我爱她!如果有什么人泄露了我的秘密而使我失去她,我会毁灭我能毁灭的一切!”
他在那样说的时候,面上的“肌肉”,在不住抽搐,甚至可以看到他太阳穴下的“血管”在跳动,实在无法说他不是一个真人!
罗开也知道,他所说的“会毁灭他能毁灭的一切”,也决不是虚言恫吓,真要是实行起来,能造成多大的破坏,谁也不知道!
而且,这时候,罗开的感觉,也奇特之极,因为他看得出,哈德这个三晶星机械人,对卡娅这个地球美女,动了真情!
这真是不可思议到了极点,令得罗开目定口呆,觉得宇宙之中,再也没有不会发生的事!
卡娅爱上了一个机械人,这事情已然是怪诞莫名,但还可以说是卡哑根本不知道自己所爱的是一个假人,因而对他付出了真人的感情。
可是,现在是,一个假人,一个机械人,竟然也动了真情,爱上了一个真人!
这种现象,应该如何形容?不论是语言和文字,罗开都发现无法形容,而且无法想像,因为那太超乎地球人的智能范围了!
所以,一时之间,罗开除了双手乱摇之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足有半分钟之久!能令亚洲之鹰罗开感到那样失措,可知当时他的思绪何等紊乱!
几分钟之后,他才缓了一口气:“不会,没有人会告诉卡娅你真正的身份!”
哈德仍然呆了片刻,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喃喃地道:“请原谅我,我实在太紧张了,我……宁愿……被固体穿越的力量毁灭,也不愿失去她!”
罗开惊讶之极,忍不住问了一句:“她对你那么重要?为什么?”
哈德一听,睁大了眼,像是听到了最幼稚无知,最滑稽可笑,最荒唐无稽的一个问题一样,顿了一顿,才道:“为了爱情,你是地球人,你难道不知道,地球男人和地球女人之间有爱情这回事!”
罗开有点受不了哈德的那种语调,他提高了声音:“我当然知道,可是你——”
哈德不等地讲完,就接了上去:“我的一切,都根据地球男人来设计,给与我最丰富的地球男人的感情,自然而然,会深爱一个可爱的女性,不比任何地球男人疯狂的爱恋逊色!”
罗开听得呆了半晌,说不出后来。
哈德又道:“而卡娅,作为一个地球女性,她也完全可以感受到我对她的爱!”
罗开喃喃说了一句:“看来,卡娅的选择是对的?”
那时,罗开像是在一个迷幻的境界之中一样,思绪紊乱得可以——一个机械人,竟然向他这个有血有肉的真人,解释什么是男女之间的爱情!如果不是那么怪异,他真想哈哈大笑!
可是,接下来哈德所讲的话,更令罗开听得目定口呆!哈德看来,像是在这个话题上一开始,不说个彻底,就不肯住口,他挥着手,语气之中,甚至充满了妒忌的成份:“卡娅告诉过我,你是她生命之中,第一个男人!”
罗开听到这里,已经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一个女人,如果连这种话都肯对一个男人说的话,那么她不但深爱着这个男人,而且也相信这个男人深爱着她!
还不止此,哈德还在继续:“卡娅曾爱过你,或者说,曾尝试爱过你,可是,炽热的恋火,始终无法在她胸膛之中,熊熊燃起——”
听到这里,罗开真是啼笑皆非:“你从哪里冒出这种酸溜溜的语句来的?”
当他这样说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心头,竟然有酸酸的感觉,令他不由自主,伸手在心口按了一下。
哈德略停了一停:“而更主要的是你!她和你在一起,她很快乐,你也很快乐,可是她清楚知道,你也清楚知道,当你和另一些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你也一样感到快乐,鹰,你的心里没有爱!”
罗开做梦也想不到会遭到这样的指责,而尤其这样的指责,竟出自一个机械人之口!刹那之间,他感到,宇宙之间,再也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了!
他闷哼一声:“我心中没有爱,你有?”
哈德竟然半秒也不考虑:“我有!”
罗开深吸了一口气,和哈德互相凝视,当他想到那是一个真人和一个假人的凝视时,他实在想笑,可是当他想及哈德的指责,他又实在笑不出来!
哈德先打破沉寂:“说你的心中没有爱,或者很不公平,但至少,你心中对卡妞没有爱,所以,卡娅也不可能爱上你!男女之间的爱情,一定是双方的!”
罗开简直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了,他轻轻鼓着掌:“真伟大!”同时,他感到目中有点干涩,哈德的这几句话,他无法否认。
他一听到哈德那样说之后,就迅速自己问自己:“我爱过卡娅吗?”
诚如哈德所说,他喜欢卡娅,和卡娅在一起,享受过许多欢愉的时刻,可是他爱过卡娅吗?绝不能说爱过!那就是为什么卡娅一见到了哈德,就爱上哈德的原因?
罗开略欠了欠口角,不由自主,叹了一声:“可是,当她有紧急的时候,她还是想到了我,我是唯一可以帮助她的人!”
罗开这样说,本来是想说明一下,卡娅对自己,并非没有感情,可是话说了一半,他自觉得不说更好——不错,卡娅向他告急,但告急的目的,只是为了哈德,她真正爱恋的人,有了紧急情况!
哈德却没有在意别的,只是大惊:“卡娅……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形?”
罗开伸手指向哈德:“没有什么,只是由于你的突然离去!”
哈德神情痛苦之极:“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十分痛苦的决定,为了整个三晶星的命运,我不得不和她分开,唉,地球人的生命十分短暂,三天的分离,是无可挽回的巨大损失!”
罗开想起上次他们要分离几分钟时那种难分难舍的情景,由衷地道:“我可以理解……其实,我也曾有过爱,不但有,而且强烈之极,只可惜,她……为我而死。”
哈德闭上眼睛一会,忽然现出十分高兴的神情:“她就在附近,正在迅速接近,我可以感觉得到!”
罗开一点也不讶异:“她三天前就赶来这里,不论她从何处出发,都应该可以到了!”
哈德陡然双手高举:“我去接她!”他的身子,一下子就留到了半空之中。罗开忙道:“不要让她怀疑你的身份!”
至少已身在六十公尺高的哈德,听到罗开的叫声,立时“啊”地一声,又落了下来。就在这时,已看到一架小型直升机,疾飞了过来。
那是单人驾驶的轻型直升机,速度相当高,才一出现,哈德便收藏起他真正可以一飞冲天的本领,像常人一样,高举着双手,又蹦又跳,挥动着手,可是他却并没有高声叫喊——罗开知道,他可以轻而易举以某种能量去影响卡娅的脑部活动,让卡娅知道他是多么高兴见到了她的来到!
直升机在三分钟之后,以超越安全操作行动许多的危险动作紧急降落,卡娅自机舱内翻滚而出,扑向哈德,两人互相叫着,拥在一起——拥抱,松开,互相望着对方,再拥抱。
这样的动作,重复了五六次,在一旁的罗开,简直成了隐形人。
罗开的脸上,维持着君子式的笑容,可是.不知道是由于他心中的感觉不是很自在,还是时间太长了,他觉得脸部的肌肉有点僵硬。
总算,卡娅看到了罗开,她发出了一下惊呼声:“鹰,你来了,你真好,我实在急得无法可施,想起了你,知道你一定肯帮我!”
罗开仍然微笑着:“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卡娅听出罗开语气中故意的冷漠,女性的敏感,也令她有点歉意:“鹰,我该谢谢你,你竟然比我到得还要早!”
罗开的笑容扩大了些:“我接到你的告急讯号时,恰好在这里!”
卡应现出极其惊讶的神情,望了望罗开,又望了望哈德:“这偏僻的山区,发生了什么事,要有那么多人来这里?”她又去看哈德:“那个来找你的人,不是说有极度的危机吗?你话也没有说明就走了,我只听你们说起了危机发生的经纬度,一面向鹰告急,一面就赶来了,危机过去厂没有?”
卡娅急急地说着,望着哈德的眼神之中,孕育着那么深切的爱意,罗开绝对可以肯定,即使是自己和她相处最热的时候,也未曾得到过她这样的眼神。
女性的这种爱意横溢的眼神,绝不能发自做作,只能发自全身亿万个细胞中爱意的汇集,有全心全意的爱,才自然而然,会有这样的眼神!
而这时,发自哈德眼中的神采,竟同样深厚热烈。
罗开不禁在心中暗叹了一声:这是一双相爱的人,不管是真人还是假人,他们相爱,没有人可以否认这点!
第八章 天敌
从卡娅的那一番话中,罗开可以猜到事情的经过:一定是康维十七世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所以,立即找到了哈德。
(康维和哈德都是三晶星机械人,他们之间,一定有特殊的联系方法。)
(而康维十七世虽然早已背叛了三晶星,而且一直在隐藏自己的身份,但是到了真正三晶星可能有危险的时候,他这个三晶星制造的机械人,还是冒着暴露自身秘密的危险,去作了警告。)
(假人的人性,有时,似乎比真人更可爱!)
至于康维自己为什么不到这里来,而要去找哈德,罗开猜想,三晶星机械人除了一般都拥有的能力之外,各自又另外拥有一些特别的能力,像康维十七世就拥有使海洋浮游生物发光能力提高的本领,要对付穿越固体或执行一次毁灭性的任务,可能是哈德的独有能力!
哈德虽然不愿意离开卡娅,可是知道了有穿越固体能力的存在,那时三晶星体大大不利,他不得不毅然和卡娅分开!
这种情形,地球人倒很能理解,一双情侣,再舍不得分离,若是在战争时期,为了卫国保家,男人必须去从军,那也只好两地相思,心中伤痛!
哈德一定走得十分匆忙——他非这样不可,他无法向卡娅多说什么,说多了,就会暴露了他机械人的身份,而他十分害怕这一点,对卡娅这个地球美女来说,要是她知道它已爱上了一个假人,恐怕会立刻变成疯子,那超过她精神所能负荷的承担!
哈德匆匆一走,卡娅只听到了片段的交谈,自然以为哈德出了什么事,所以一面向罗开求救,一面就自己也赶了来,她曾是华沙公约集团的高级情报员,要弄点交通工具,尽快赶路,当然不是什么难事!
罗开迅速转念,已把来龙去脉,弄清楚了一个大概。哈德这时,又向那山洞看了一眼:“鹰刚才说,我来迟了,危机已不存在了!”
罗开忙道:“我只是说,我以为危机不存在了,你大可以进山洞去察看究竟。”
哈德的眼神又有几分迟疑,卡娅已叠声地在追问:“什么危机?那山洞中有什么?你们都到这里来为了什么事?”
哈德伸手,在卡娅的俏脸上,爱抚似地轻拍了两下:“说起来太长,等会儿告诉你。来,我们一起去,我一秒钟都不想和你分开!”
他们手握着手,向那山洞奔去,罗开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中陡然冒起了一股似乎是无穷无尽的惆怅之意。
罗开说“危机已经过去”,自然有根据。
首先,他肯定所谓“危机”,是固体穿越的能力可以毁灭三晶星人,所以康维和哈德,才这样紧张。然后,假设有这种力量的是另一种外星人(禇上民的同类),他们的力量在山洞中,照水荭的说法是已经逐渐消减到不存了,那么,自然危机也过去了。
罗开正在想着,却已看到哈德和卡娅,已经从山洞中走了出来,来到近前,看到哈德的神情,十分疑惑,卡娅则仍然莫名其妙。
罗开迎了上去:“我的说法,对还是不对?”
哈德语言迟疑:“可能对,可能不对……”
卡娅望着他:“怎么一回事,你从来不是那么没有决断力的人!”
罗开也不明白哈德那样说是什么意思,等待他进一步的解释。哈德仰起睑来,望向天上,罗开个子够高,可以看到在这时候,他的双眼之中,像是有无数细小的星星在闪耀不停,可是身形娇小的卡娅却无法看得到。
罗开猜想,那可能是他体内的某一系统正在加速运作的结果,他不想让卡娅看出任何破绽,所以才特地仰起了头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吁了一口气:“事情要从头说起!”
罗开忙道:“好极,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哈德向卡娅望了一眼,卡娅偎在他的身边:“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作什么都可以!”
三人找了一个坐着舒服的地方,坐了下来,卡娅顺手摘了一朵小花,把花茎含在嘴里,视线一直徘徊在哈德俊俏的脸上,在树荫之下,哈德的男性美,令他看来如同最光荣的希腊雕像!
哈德又想了一想:“三晶星有一个天敌——天生的敌人,你们可能不是很了解——”
罗开和卡娅,确然不明白,他们都现出迷惘的神情来。哈德又道:“天敌的情形,在地球上也有,例如响尾蛇和猫鼬,寄生蜂和它的宿主,等等。”
罗开骇然:“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是,三晶星和一个星体,上面生活的两种生物,是天生相克的仇敌?”
哈德沉重地点头,罗开吸了一口气:“你刚才举了猫鼬和响尾蛇的例子,响尾蛇虽然有剧毒,但猫鼬是它自然克星,蛇永远是败的一方,在三晶星和那个星体而言——”
哈德的声音更低沉:“是败方!”
罗开设有再说什么,隐隐感到了事情的严重。卡娅“啊”地一声:“你曾说过,你和三晶星的关系很深?”
哈德紧接着她,点了点头。罗开在这时候,转过头去,不去看他们,这时候,他心中所想的,竟是一个全然不相干的问题:即使真诚相爱如哈德和卡娅,哈德还是向卡娅隐瞒了一个重大的事实!
他们之间的爱情,绝不容怀疑,可是在他们之间,却又存在着欺瞒!
是不是地球人对爱情的观念有所误解呢?应该是:爱是爱,爱不是忠诚,不是坦白,爱只是爱!
这种现象,罗开虽然触及了,可是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接受!他用力插了摇头,哈德续道:“那个星体上的人,有一种异常的能力!”
罗开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虽然他明知哈德所说的是什么能力,可是还是免不了十分紧张。而哈德果然说了出来:“他们掌握,利用了宇宙中的一种异能,能使固体物质的分子排列,在万分之一秒的快速中,改变排列,然后又复元,所以,他们有令固体穿越固体的能力!”
罗开听得出,哈德在说的时候,十分小心,尽量避免使用“我们”这个词,当然。这种情形,卡娅是不会去注意的。
罗开的心中,十分疑惑:“两个星体相隔很近?不然,是如何发现有这种天敌关系的?”
哈德的回答很谨慎:“当然不是距离很近,但各自发展远航事业,而且都有了一定的成就,那么,双方之间的距离,自然也拉近了,当三晶星人发现自己有这样一个天敌时,那是悲剧的开始!”
卡娅的神情有点迷们:“那个星体上的人有那种能力,那会成为宇宙间所有高级生物的公敌!固体穿越……”她讲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其实,地球人通过某种装置,也可以轻而易举,达到这个目的!”
听卡娅说得那么轻松,罗开不禁怔了一怔,但是他立即想到卡娅是指什么而言——地球人,哪怕是一个小孩子,只要他手中有一柄枪,视手枪的性能威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令子弹(固体)穿过木板(固体)或钢板(固体)等等。
卡娅又道:“似乎宇宙间所有星体的高级生物,都互相为敌,因为谁都有使谁受到损害的本领!”
哈德沉吟了一下:“情形有点不同,因为三晶星人,在那时,生命正由旧形式,进入新形式,每一个三晶星人的身体,都是通过精密无比的程序制造出来的,用思想来指挥一个效能其强无比的身体,甚至,一个人的恩想,可以指挥许多个身体!”
他说到这里,向罗开望了一眼。在以前和三晶星人接触,并且成为朋友时,罗开对三晶星人这种奇妙的生命方式,已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他并且把一个人的思想,指挥好几个身体行动的这种奇异现象,解释为传说中的“身外化身”现象。
他略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卡娅则显然是第一次听到,啧啧称奇不已。
哈德又适:“而通过极其精密程序制造出来的身体——”
他才讲了一句,卡娅忽然眉梢含春,在哈德的手臂上用力握了一下:“制造出来的身体,再精密,也比不上自然产生的,像你,就是自然的杰作!”
哈德大约有十分之一秒短暂的时间,没有反应,而罗开则转过了头去,唯恐卡娅在他的眼神中,发现她这一生永不应该发现的秘密——在她心中有着自己生命般重要地位的哈德,正是一个制造出来的假人!
哈德一面抚摸着卡娅的柔发,继续说下去,像是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样:“三晶星人制造身体的特殊材料,使他们几乎不会受任何伤害——在三晶星上,有过周密无比的调查,都证明在三十万光年的距离之内,没有什么力量可以使三晶星人受到伤害——”
他讲到这里,罗开已经知道,自己和水荭所作的推测,十分接近事实!
哈德轻轻抬起了卡娅的下颚,用充满了柔情蜜意的眼光望着她:“你刚才提及地球人依靠武器,也可以达到固体穿越的目的,可是那不同,任何武器,都不足以伤害三晶星人,可是……那个星体上有异能的高级生物,他们能!”
哈德说到这里,神情不由自主,现出惊骇,卡娅爱怜地把自己的俏脸偎了上去:“怎么啦?”
哈德迟疑了一下:“我和三晶星的关系很密切,早就……有交往——”
卡娅忙谅解地道:“是啊,我们就是在三晶星的观察地带中相识的!”她说着,想是忆起了她和他初相识时的商旋风光,两颊陡然红了起来。
哈德吸了一口气:“发现有这种致命的破坏力量存在,完全是偶然的——一次远航,回来的时候,飞船中所有的人体,都遭到破坏,把一组思想移出来之后,才知道宇宙之间存在有那种力量,从此成了三晶星上下的大忌,不过许多时间过去,再也没有同样的事发生,那个星体十分遥远,也不容易遇得上,所以虽然三晶星人人都知道有这样一个隐忧的危险,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恐慌!”
他说到这里,向罗开望了一眼,又吸了一口气!
罗开也不禁苦笑!他哪里知道有那么多曲折,他竟然向康维十七世提及了这种力量!
康维是三晶星机械人,哈德也是,那和真正的三晶星人,又大不相同。
三晶星人,像罗开的朋友,远,他的身体也是制造出来的,可是他有思想作主宰,身体只不过是工具,在哈德刚才的叙述中可以知道,身体被毁,思想还可以分离出来,多半也还可以进入另一个新的身体之中。
可是机械人却不同,机械人的一切活动,取决于储存的记忆系统,他们并没有真正的生命!要是身体受到损害,活动停止,对他们来说,就意味着死亡!
罗开想到这里时,心中又产生了一股奇诡莫名的感觉,那种感觉,非但令得他遍体生寒,而且,当他恰在此际,和哈德目光接触时,全身皮肤,都起了小粒,可知他心中的感觉,多么异特!
他想到的是:三晶星机械人,由于输入的记忆系统那么完美,以致他们不但在外型上看来像真人,而且,可能他们自己有自己的内心世界,在他们的内心世界之中,也认为自己是有生命的生物!
只有有生命的生物才懂得爱,哈德懂,不但懂,而且正极度享受着爱情!
凡是有生命感的,都会珍惜生命,都会对自己的生命作严密的保护。康维和哈德,实在是没有生命的,可是当他们强烈地感到自己有生命时.谁又能否定这一点?
机械人活了!
那是何等诡异的一种现象,本来,罗开还只是自己想着,就已经遍体生寒,而那时,哈德像是知道罗开正在想什么,和他互望了一眼,罗泽更从哈德深邃无比,满是生命感情的目光之中,肯定了这一点!
罗开甚至肯定自己,在哈德的眼神之中,接收到了某种讯号,那是恳求的讯号,恳求罗开替他和他的同类,保守一个骇人的秘密。
这个秘密就是:他们活了!三晶星机械人有了生命,活了!
所以,他们对固体穿越这种能力,才如此紧张,因为那是三十万光年的范围之内,唯一能令得他们死亡的一种异能!
罗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十分坚决地点了一下头。卡娅在一旁,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但哈德已明白了罗开的意思,立时有感激的神情。
哈德又道:“当三晶星方面,突然接到消息,说这种异能,竟然在地球上出现之际,紧张程度,可想而知。鹰,消息是你提供的!”
罗开苦笑:“是,如果我知道来龙去脉,一定不会去找康维!”
哈德由衷地道:“你帮了忙,三晶星在‘观察地带’召集所有……朋友,我去了三天,帮……他们应付对策!”
由于有卡娅在,许多话不能直说,说得隐隐约约,但是罗开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作为三晶星机械人之一,他一定和其他的机械人,真正的三晶星人,一起讨论了三天——这就是他为什么迟到了三天的原因。
(远是不是参加了讨论?康维当然不敢参加,因为他是叛徒!)
哈德望向那山洞:“资料证明,二十五年前,有异能的异星人,曾在这里降落、出现,那种力量似乎一直残存至今,所以就委托……我来消灭,可是……”
他说到这里,神情迟疑之至:“可是……山洞中,仿佛已没有了任何能量!”
卡娅道:“那六堆废铁——”
哈德的回答十分肯定:“那应该是一个宇宙飞行体的六部分残骸,一定曾有一次飞行失事。”
罗开想起了水纪的叙述,他试探着问:“是不是有可能,那六堆……金属体……是六个来自那星体的人?”
哈德立时摇头:“不可能,那全是金属,除非——”
他讲到这里,陡然住了口,在那一刹间,在他俊美的脸上,现出了一些极其古怪的神情来。
卡娅绝不明白他何以会有那样的神情,可是罗开却立即明白了!
哈德说了“除非”,那当然是说,除非那六个人,根本是金属制成机械人!由于他自己是机械人,所以他在说到这一点的时候,自然而然,停了下来!
不过,他只停了极短的时间,就接了上去:“除非那六个是制造出来的机械人,或者,和三晶星人的生命方式一样,令思想系统进入机制的身体——血肉的身体,十分容易出错、损坏,像地球人的身体,头脑无比清醒的人,可以因为肝硬化而丧失生命,机制的身体,可靠而耐久,几乎可以使生命无限制延长!”
罗开苦笑了一下,心想,三晶星人凭他们的先进科学文明,创造了这种生命形式,其他星体上的高级生物,自然也会创造出相类似的方式来。
那六堆奇形怪状的东西.说它们原来是六个生命,唯一的解释,就是它们原来的生命形式,是思想进入机制身体的那种!
罗开缓缓地道:“令三晶星感到害怕的力量,既然已经不存在,那么,哈德先生,是不是代表你已经不必再执行什么任务了?”
罗开心中还有一个隐忧,他又不便把这个隐忧说出来,所以,他希望哈德认定不再受威胁。快点离去,再去和卡娅享受他们两人之间的甜蜜爱情。所以,他才暗示,这里已没有事可做了。
哈德却目光灼灼,望定了罗开:“本来是,可是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罗开做了一个“请讲”的手势,哈德说:“鹰,你是怎么知道有固体穿越这回事的?”
罗开陡然征了一怔,哈德的这个问题来得如此突然,竟使他来不及掩饰,而哈德锐利的眼光,显然已在那一刹间,捕捉到了罗开的吃惊神色,因为他的神情,变得十分之疑惑。
罗开立时恢复了镇定,迅速地想了一想,已经有了决定。他的决定是,把一切全都照实告诉哈德!他知道,三晶星机械人神通广大,就算他不说,他们自然也有方法在短时间查出来,那时,反倒变成处在敌对地位,对双方来说,都没有好处!
哈德的神情有点焦急,罗开先向他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镇定一下,然后,才把二十五年前,一个山区少妇的奇遇说起,一直说到禇上民的异能被发现,和禇上民现在的处境。
哈德的神色阴暗不定,显见他心中仍然十分疑惧。
(生命之间的“天敌”是极可怕的现象,要消除“天敌”之间的敌意,几乎是在作违反生物本性的努力!)
罗开把事情的经过,简略地说完,卡娅在一旁,望了望罗开,又望了望哈德,等待着他们两人进一步的反应。
哈德先有反应,他的神情严肃之极,令得望向他的卡妞,也现出讶异的神情,显然她从来也未产见过哈德现出那样的神情。
哈德先吸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他摇头的动作十分缓慢;可是极其坚决。
罗开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如果有人掌握了这种异能,那么,这人对三晶星机械人的生存,是一个极大的威胁,这个人必要被消灭!
罗开的心向下沉,他知道事情变得相当麻烦。但是那并不影响他的决定,她也摇了摇头——同样地,他的动作很慢,但有着无比的坚决!
卡娅并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笑了起来:“你们两个在演哑剧?打的是什么吸谜?”
哈德的双眼之中,有一种强烈的光芒在闪耀,罗开抢在他的前面开口:“这个人的性格极温和,他不会伤害任何人!”
哈德仍摇头:“或许在他的观念中,那不是‘伤害人’,只是‘破坏一组机械装置’?”
罗开不由自主呼了一口气,哈德讲出了这样的话来,那证明他担心到极点!罗开叹了一声:“他怎么会知道一切?他的知识程度甚至极低!”
哈德来回走动,显得相当不安,突然又站定:“你见过他?认识他?熟悉他?”
罗开道:“没有,但是他会到这里来!”
哈德双手握拳,神情紧张之极,半转过身去,避开卡娅的目光。卡娅却欢呼一声:“好啊,看看这个异人,究竟掌握了什么异能!”
罗开一步跨到了哈德的面前,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头,用极其诚恳的声音道:“请相信我,这个人,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罗开相信,哈德虽然是一个机械八,但绝对有分辨他人说话是否诚恳的能力,更何况哈德是一个“活了”的机械人!
“机械人活了”这种情形,由于全然超乎地球上一切现象之外,所以,运用地球上的语言或文字,也很难极其具体地表现出来,多少要运用一些想像力,才能理解,要作进一步的解释,只好这样说:机械人的电脑装置,本来和一切电脑一样,只接输入的资料行动。而活了的机械人,像人脑一样,运用输入的资料排列组合,产生了新的资料。
新的资料,是机械人自行产生的思想——这样的机械人,就是活的机械人!
哈德望向罗开,罗开可以直接地感到他心中的犹豫,罗开又适:“至少等见到了他再说?”
哈德这时,才吁了一口气,握住了偎向他身边的卡娅的小手,点了点头。
卡娅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危机,她仰着头问:“二十五年前发生在那农村少妇身上的事,是什么事?”
哈德连想也没有想:“星际航行船失事,六个航行者难以在地球展开大活动,他们的宇宙航行船上,一定带着他们的一个生命胚胎——我不能太肯定,但多半,那情形,像是地球人带着一枚受精卵,飞到另一个星球去,本来的目的是什么,也难以确定,或许是想使生命在异星得到成长!”
罗开用力一挥手,他和水荭,也作过同样的设想,所以他接了上去:“当时的情形已不允许他们达成原来的目标,所以他们采取了紧急行动!”
哈德点头:“是,他们匆匆找了一个少妇,把那枚受精卵,他们生命的最初形式,移殖到了那少妇的子宫之中,让生命在那里孕育,成长,再出生——”
他说到这里,声音变得极低沉:“那个异人。是一个外星人!他虽然在地球女性的子宫中孕育成熟,可是他是一个外星人,所以,他才天生有固体穿越的异能!”
卡娅骇然:“可是他自己完全不知道所以然!”
哈德苦笑:“他当然不知道,对我们……地球人来说,那是异能,对他来说,那只是一项本能!”
罗开加入了意见:“而且,他的异能,是最初步的,就像人有发出声音的本能,但是要把声音化为语言,却要经过一定的训练过程.他没有机会接受任何训练,所以,他的固体穿越能力,处在极低级的阶段,或许,不是那么可怕?”
罗泽这样说,自然是想使哈德明白,禇上民虽然是他的天敌,但他是一个完整成熟的机械人,禇上民的异能,只不过如一个婴儿,那就不必太把他当成是敌人!
哈德想了一会,才道:“总要等见了他才说。”
罗开又道:“刚才你见过那六堆金属?根据近来发生的事,那是什么现象?”
哈德的回答来得极快:“毫无疑问,有某种能量,一直附着那六堆金属存在,最大的可能是等诸上民前来,把能量交给他,或是通过能量的作用,使禇上民的天生异能,得到极度的发挥,使禇上民自已不是地球人,是异星人!”
卡娅“啊”地一声:“当水荭一进山洞的时候,那些等待了二十五年的能量,把水荭当作是长大了的异星人了!”
罗开想笑,因为事情实在太怪诞,身历其境的水荭,也有“他们认错人”的感觉。如果被移进少妇于它的只是一个胚胎,那么,长大之后是什么样子,自然无法预知,这个山洞在如此隐蔽的地方,突然有人来了,那六股能量,把水荭当作是当年的那个胚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些能量,对水荭来说,一点也不起作用,但如果来到这里的是禇上民,一定大不相同,禇上民的脑部结构,一定可以和能量发生作用,从而使他的异能,得到大的发挥!
可是如今阴差阳错,禇上民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这对禇上民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第九章 来历不明
罗开的思绪十分紊乱,哈德也在来回踱着步,卡娅问:“他们……什么时候会到?他有异能,为什么就要消灭他?地球人的心胸太狭窄了!”
哈德的脸红了一红——卡娅并不知道三晶星机械人更想消灭禇上民,所以并没有留意。哈德轻楼了卡娅一下:“我再进山洞去,研究那些金属——”
他的神情有点迟疑,卡娅已立即道:“俄和你一起去,我不想再离开你!”
有卡娅在身边,哈德就不能施展他三晶星机械人的超特能力,但是他还是欣然答应,两人轻搂着,一起又走向那山洞。
他们在向前走的时候,更多的时间,不是看路,而是互相对望——这一点,就算被指责为“不懂得爱”的罗开也明白,相爱的男女在一起,若是视线有三十秒不接触,就不可想像,若是竟然有好几分钟,一方不望向另一方,那除了说那一方对另一方没有真正的爱意之外,很难再有别的解释。如果竟然超过了十分钟,那对于被忽视了的一方来说,简直就像是跌进了可怖的黑狱!
看着他们走进了山洞,罗开找了一处平坦的草地,躺了下来。
他估计,水荭带着禇上民来这里,好些能使禇上民异能大大增加的能量已然消失,禇上民就只能永远像现在那样。他的异能会处在极低级的阶段,那样,对三晶星的威胁,自然也到了最低的程度——低到了不存在敌对的问题。
那么,剩下来的问题只有一个:如何使禇上民免于被消灭!
罗开对这个问题,并不担心,因为有哈德在,一切都会变得十分简单而轻而易举!
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罗开又准备了一些食物,哈德和卡娅,才从山洞中走了出来,哈德居然拿起酒,喝了一口。
罗开心中在想:“酒精进入他的体内,不知会起什么作用?作为他体内亿万零件的滑润剂?就像酒精渗入人的血液,会令人兴奋?”
喝下了一口酒之后,哈德才道:“那六堆金属,纯粹是废物,没有任何作用!”
罗开也大口喝着酒:“那就是说,禇上民没有机会得到指示,他将永远保持婴儿状态!”
哈德不说话,罗开的声音相当缓慢:“就算是天敌,像蛇和猫鼬,一只才出生的猫鼬,对蛇也不应该造成任何威胁。”
哈德笑了起来——罗开可以感到,直到这时,他才真正放了心,他用相当低的声音说了一句:“如果是那样,那太好了!”
卡娅仍然不理解:“为什么放心?”
哈德轻轻拨着她的秀发:“这种固体穿越的能力,对任何生命都是一种威胁,他的异能愈强,威胁就愈大!他在一个自觉自愿地球上,异能愈强,对他来说,等于敌人愈多,危险之至!”
卡娅靠在哈德的身上,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她自己本身如此出色,可是在她所爱的男人前,却柔顺得像一头小猫一样!
罗开想起禇上民现在的处境,苦笑了一下:“的确是,已经有了要消灭他的命令,只不过奉命执行的人,不肯下手!”
卡娅自小就接受严格的特务训练,听了之后,扬了扬眉:“怎么可以不执行任务?”
罗开又叹了一声:“她爱上了他,在爱情的力量支配之下,她就敢和几乎无可抗拒的组织相对抗!”
卡娅“啊”地一声低呼,现出无限同情的神情。她自己沉浸在甜蜜无比的爱情生活之中,自然而然,也希望别人也有同样的幸福,但是她又出身自一个庞大的特别组织,知道凭个人的力量,要和那样的组织对抗,那几乎决定了必然是悲剧!
像她现在这样的情形,不算是对抗,只是逃避,也是绝无仅有的例子——她一直只当自己有异样的幸运,组织竟会放过她,却不知道为了保护她.不被组织追寻干扰,哈德一直在运用他的超能,在破坏一切对卡娅的搜寻活动。
这一点,对哈德来说,并不算是十分困难,他只要干扰特工组织的电脑运作,甚至用强大的能量,去影响决策人的脑部活动,就可以做得到。
当娇小的卡娅,像猫一样柔顺,偎依在哈德宽阔结实的胸脯上的时候,她自然不知道其中还有许多曲折过程。
哈德听罗开拥样说,也现出十分讶异的神情来:“在地球上,近来,发现有异能的人相当多,各自掌握的异能也颇有不同,那些人,都被列为研究的对象,怎么会想到要消灭他?真是愚不可及!”
卡娅吸了一口气:“是啊,如果能把他转移到别的国家去,一定当着宝贝!”
罗开择了挥手,望向哈德:“你认不认为,那些本来就具有异能的人,来历都有问题,嗯,我的意思是,他们都有可能不是地球人!”
哈德闭上眼睛一会,罗开知道,他体内储藏着许多资料,这时自然是在资料中找寻答案,约莫过了半分钟,他才睁开眼:“可以这样说,现在,已被发现,正在各种各样的机构之中被研究的那些异人,有许多简直来历不明.例如被人发现的时候,就是弃婴,或孤儿,根本找不到他们的父母!”
卡娅神情十分疑惑:“是外星人遗弃在地球上的?”
哈德道:“详细的经过……还不是很清楚……”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罗开用十分具有深意的眼光,望了他一下。
有卡娅在,哈德的真正身份,必须绝对保守秘密,所以罗开无法直接问他。
但哈德也立刻在罗开的眼神之中,知道了罗开想问的是:三晶星呢?三晶星人有没有这种把自己星体上的人留在地球上的行为?
哈德缓缓摇了摇头:“情形可能相当复杂——有许多种不同的情况。有的,可能被外星人遗弃;有的,可能是飞行失事的幸存者;有的,虽然有父母,看来没有问题,但像禇上民,显然又是外星人而不是地球人。还有一种更特别的情形——”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继续说:“曾经有外星人在地球上,把优秀的地球人生殖细胞,培养成胎儿,作为一种试验,结果也会产生有异能的人!”
罗开“啊”他一声:“是,我听说有一个具有超级巫术能力的女巫,就是这样子的!”
哈德点头:“你的说法,可以成立——所有有异能的人,来历都有问题,都不是正常的地球人。至于他们的来历如何曲折法,那各人有各人的不同情况,并非人人都一样的!”
罗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到各国的情报机构,特工组织,都在搜罗有异能的人,一方面研究他们,一方面利用他们的异能展开工作,可知“来历有问题的人”在地球上,为数着实不少!这实在令他有骇然之感!
而一转念间.他又觉得那一点没有什么值得太惊骇之处,他早已应该知道,地球,早已不单是地球人的地球了,有许多许多来自地球之外,其他星体上的人,在地球上生活着!
像他的腻友燕艳,就来自遥远的别的星体;他的朋友,远,来自三晶星;哈德、廉维十七世,甚至还是机械人;天使,曾是他刻骨铭心的爱人也来自异星;而宇宙之间最邪恶的凶灵时间大神,罗开就曾与之作过不屈不挠的斗争,才将之逐出了地球!
他知道这种情形早已存在,也有不少人知道这种情形的存在,可是绝大多数地球人,却一点也不了解,仍然愚昧地认为只有地球人,甚至有更多的人,不相信有高级外星生物的存在!
绝大多数地球人,如果忽然之间,知道外星人,各种各样的外星人,早就在地球活动,而且他们一切能力,却远在地球人之上时,不知会造成什么样的思想和观念上的冲击?
而这种冲击,又会造成什么样的混乱?
罗开无法想下去,他只好作一个比喻,那情形,会不会像十八世纪时,古老而固步自封的中国,忽然之间被许多异国人打破了闭关自守一样,从而引起巨大的无可预测的变化?。
那当然是无法预测的事!
罗开在呆了半晌之后,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在这时候,他看到哈德的脸上,掠过一丝惊惶的神色,本来他是拥着卡娅坐着的,这时,他抱着卡娅,站起来:“我们该走了!”
罗开并没有挽留,他估计,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外,水荭也应该带着禇上民到了!他也估计到,哈德和禇上民之间,既然存在着无可调和的“天敌”关系,就算如今禇上民的异能,还处在十分幼稚的阶段,对他不能造成什么伤害,可是那对他来说,总不是很舒服的事,想早一步离开,自然也可以理解。
可是哈德的行动,却十分急促,他一说之后,就拉着卡娅,急急向卡娅驾来的直升机奔去,卡娅还来得及向罗开挥了挥手,哈德连头也不回,就和卡娅一起,钻进了直升机舱。
直升机立即起飞,罗开是很好的驾驶员,他自然可以看得出,直升机甚至可以说是仓猝起飞的,其间有若干处,还违反了操作规章。
罗开有点愕然,何以会走得那么匆忙?可是当卡娅的直升机起飞之后,不到一分钟,罗开就知道为什么了,在那一刹间,他的心中,骇然之极!
卡娅的直升机才一升空(罗开肯定驾驶的是哈德,卡娅没有必要走得那么急),不远处,就有另一架直升机,迅速飞来。
在这个荒僻的山区的上空,同时出现两架直升机的可能性,少之又少,那架直升机才一进入视线,罗开就知道,水荭回来了!
水荭自然是带着禇上民一起回来的,而这也正是哈德为什么要走得那么匆忙的原因!
天敌始终是天敌!
不论哈德具有多少项超特的能力,但是在他的天敌之前,他还是软弱得毫无抵抗能力,就算有罗开的一再保证,或者他知道禇上民的异能还十分幼稚,他还是十分害怕,不想见到自己的天敌!
这种恐惧感究竟深刻到了什么程度,罗开自然无法了解。这时,卡娅的直升机,本来和飞来的直升机是迎面飞着的,突然之间,卡娅的直升机一个急转,向一旁斜飞了开去。
罗开自然知道,那是哈德想避开禇上民。哈德如此心怯,已令罗开感到意外,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更令得罗开大大吃惊,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双臂挥动着,发出没有意义的呼叫声。
他看到的是,卡娅的直升机才一转了方向,水荭的直升机又接近许多,而卡娅的直升机,显然机件上有了故障,机翼的转动,显著慢了下来,而且机身也开始摇晃着向下降落。
罗开这时,还只是讶异,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哈德的能力——哈德有极超卓的飞行能力,速度之高,地球上只怕还没有别的飞行体可以及得上!就算直升机直跌下来,他和卡娅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是,何以忽然间会有这种现象发生?罗开却隐隐感到其中有一个极大的危机在!也正由于有了这样的感觉,所以他才会有那种挥动双手,发出无意义呼叫声的动作来。
两架直升机之间的变化相当快,当卡娅的那架,摇晃着向下降落之际,水荭的那架,已经降落。看来,哈德不想降落,直升机在挣扎着向上飞,然而,最后,还是降落了下来——而且,降落的动作,看来有一种明显的被迫感。
这种现象,使罗开又感到危机在扩大——那时,罗开其实还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水荭的直升机一停定,机翼还在旋转,机舱的门已打开,水荭先探出头来,叫:“大鹰!”
接着,在水荭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年轻人,曾听过水荭的形容,罗开一看到那个肤色黝黑,看来十分壮实,很有点憨态,一副老实相的青年人,就知是身怀异能的禇上民!
看到了禇上民,罗开自然不免多留意几眼,因为他是一个身具异能的异人!可是,他的样子,实在普通之极,普通到了若非加以特别注意,只怕见过他十次八次,仍然会想不起他的样子来,中国上亿青年农民之中,至少有一半以上,就是那种普通的样子!
不过,当他也向罗开望来之际,罗开和他的目光一接触,心头就震动了一下!
禇上民的目光十分深邃,有一种不易为人觉察,可是又确实存在的异样光彩!
罗开这时和他相隔还远,大约有三十公尺,已经可以强烈地感到他双眼之中那种异样的光芒——当然,罗开的感觉特别敏锐,但那也使罗开肯定,要是和他面对面凝望的话,他眼中的拥种异采、一定更加惊人。
禇上民看到了罗开,水荭自然曾向他不止一次提起罗开这个人,可是他这时的行动,却也十分异特,甚至是没有礼貌的!他向罗开只是略一点头,目光就移向一边,直视卡娅的直升机!
这时,罗开也可以肯定,事情十分不对头了!
他也望向卡娅的直升机,机早已停定,机翼也停止旋转,可是,机舱的门却并没有打开,看来,卡娅和哈德,并没有出来的意思!
刚才,直升机就看来像是被迫降落的,现在,又有这样的情形,这说明了什么?
在罗开的脑际。闪电也似地掠过的两个字是:“天敌”!
尽管禇上民的能力不足,但是哈德的忧虑还是大有道理,他们仍然是天敌!
而且,看来极有可能,卡娅的直升机,竟是禇上民施展了异能迫降的!
一想到这一点,罗开急急向前奔过去,水荭和禇上民也落到了地上,禇上民不但直盯着卡娅的直升机,而且伸手指着它。
罗开疾声道:“水荭,不论你的朋友想做什么,都尽一切力量阻止他!”
水荭也看出了禇上民的神态有异,她转过身,嗔怪似地道:“你干什么?怎么不和鹰打招呼?”
禇上民看来,对水荭十分顺从,他转头向罗开微笑了一下,神情有点害羞,说了一声:“大鹰先生,你好!”
当他那样做的时候,他看来十分和善,可是他随即又望向卡娅的直升机,神情变得严峻,可是也有点迟疑,他问着水荭:“这……直升机中……有一样十分怪异的东西,不知是什么……”
罗开不由自主,暗中吸了一口凉气,水荭立时向罗开望来,罗开忙道:“机中是我的两个朋友,他们不会对别人造成任何损害!”
禇上民大摇其头:“不对,不对,其中有一个很怪很怪的东西——”
罗开自然知道,禇上民所说“很怪很怪的东西”一定是指哈德而言。在普通人看来,哈德和真人无异,但禇上民天生有异能,虽然隔得很远,哈德躲在机舱内,他也可以感到哈德不是人,而是一个“很怪很怪的东西”!
罗开知道,哈德可以有足够的能力,带着长娅,立即离开的!
可是这一来,他的真正身份,就必然暴露——他真正的身份,却正如禇上民所说:很怪很怪!
哈德的身份一暴露,卡娅知道自己所爱的竟然是一个机械人,那必然是一个大悲剧!
罗开知道,应该当机立断了,他闷哼一声,一步跨到了禇上民的面前,隔断了禇上民的视线,使他不能直视卡娅的直升机。
然后,他满面怒容——他的脸型,本来就有着像雕像一样的硬线条,这时,看来更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禇上民向他一看,就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罗开用十分冷峻的声育道:“别管闲事了,你可知道你正面临被消灭的命运?”
罗开的话,显然说中了禇上民心中最担心的事,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白了,额角了有汗珠沁出来。在一旁的水荭,连忙爱怜地握住了他的手,同时责怪地望了罗开一眼,罗开转向水荭:“快带他到那山洞去!”
水荭不知道何以罗开忽然会发怒,但她相信罗开的一切作为,都对她有利,所以立即答应了一声,罗开又道:“如果是你的朋友令得这直升机不能飞,那么,请他收回这种力量!”
禇上民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急急分辨:“不!不,我并没有用什么力量……只不过我感到这……里面有一个怪东西,所以就想它停下来,让我看一看!”
这几句话,听得罗开暗暗吃惊:要是他随便想一想,就能令一架直升机迫降,那么,他的异能,大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更何况,直升机中,还有着神通广大的哈德!
罗开思绪十分紊乱,可是他也看出,禇上民受了指责,十分惶恐,他必须抓紧这个机会!他又厉声道:“告诉你,机内是我朋友,别胡思乱想!”
禇上民忙道:“好!好!我不想!”
他在这样讲了之后,又低声咕哝了一句:“你的朋友,真的很怪!”
罗开向水荭施了一个眼色,水荭已拉着禇上民,向那山洞走去。
罗开转过身,才看到卡娅正打开机舱门,神情又惊又怪异,尖声叫:“鹰,请你过来一下!”
第十章 异星恋曲
有什么事可以令得卡娅这样惊惶的,可知事情一定十分不寻常,罗开以极快的速度奔向前,他才攀上支架,卡娅就急不及待地伸手来拉他,当卡娅柔软的小手,被罗开的手,紧紧地包没之际,罗开陡然想起以前和卡娅在一起亲热缱绻的日子,那一双小手,曾令得他血脉贲张,曾令得他销魂蚀魄!
卡娅在那一刻,显然也有异样的感觉,她不禁红了红脸,一把罗开接了上来之后,立时缩回了她的手——自从她宣布爱上了哈德之后,她就中断了和罗开的任何身体上的接触,连握手也没有!
罗开暗自吸了一口气,从卡娅的神态上,可以看出她和哈德之间,真有极深的爱情,不然,她决不会对他那么吝啬自己的身体,这是女性和男性差别极大之处,女性的心目之中,如果有了自己真正所爱的男性,她就会把自己的胴体,当作只有所爱的异性所有。
罗开的心中,不无伤感,可是在表面上看来,他还是保持着石雕一般的冷峻,然而,曾和他有过如此亲密关系的卡娅,当然可以知道这个铁打石刻一样的汉子,这时内心也正怀着温柔的痛楚!
她自然也只好装着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当罗开跨进机舱时,她侧了侧身子,又向机舱的一角,指了一指。
罗开循她所指着去,看到了哈德。哈德坐着,看来极其茫然,双眼失神,那情形,就像是受到了莫大无比,几乎无法承受的打击之后,变成了痴呆一样!
罗开看到了这种情形,不禁大吃一惊,他完全知道哈德的来历,知道他是一个具有极高超能力的三晶星机械人,可是现在却现出了这样的神情,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禇上民的出现?
他向哈德走去,卡娅跟在后面,解释着:“直升机的机件,不知有了什么故障,那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可是降落之后,他就变成这样子……问他……也不回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罗开这时,已来到哈德的身前,他先把手放在哈德肩头上,这一点,对于完全具备人感应的哈德来说,很具有宽慰的作用,他抬头向罗开望来,罗开并不回头,但回答着卡娅的问题:“没有事的,他多半是情绪上起了若干波动!一个有异能的人来了,想想人家有这样的异能,而地球人却没有,刚才,我也沮丧得几乎软瘫在地上!”
罗开的解释恰到好处,卡娅和哈德同时吁了一口气,哈德的声音十分低沉,也十分疲倦:“谢谢你,鹰,谢谢你!”
罗开暗示了他:“我想你不会愿意和那个人见面,何不快些离去?”
哈德犹豫了一下,虽然他有话要对罗开说,可是又碍着卡娅在,而这时候,卡娅已在罗开的身边挤过去,来到了他的身边,爱怜地把他搂在怀里,他自然没有理由把她支开去!
(相亲相爱的男女,有时也需要有单独的时间。)
(二十四小时不断地偎依在一起,固然极其甜蜜,但有时也很累人很累人的。)
哈德一面反搂着卡娅,一面道:“鹰,你能不能带我到……观察地带去一次?我要向三晶星人报告……地球上有这样的一个异人的事……他们是我的好朋友!”
罗开自然明白哈德那样说是什么意思!是他自己要到观察地带去!
设置在离地球不算太远的太空中的观察地带,哈德可以轻而易举到达,罗开如果要去,根本就没有办法!
罗开明白哈德的真正心意,他故意道:“带你一个人去可以,要是连卡娅也要去,那就没有可能!”
哈德一面用极感激的眼神望着罗开,一面亲了卡娅一下:“我们暂时分开三天?为了朋友……三晶星人是我的好朋友,没有他们,我们不会相识。最多三天,好不好?”
哈德的声音,足以令任何异性心醉,可是他要求的是分开,卡娅不能不犹豫,哈德的眼神在这时候,变得柔和之至,充满了哀恳之情,卡娅实在无法抗拒,虽然她绝不愿意,可是还是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哈德指了指直升机的驾驶座,示意罗开立时驾机起飞,但也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一下惊呼声,传了过来。
惊呼声听来像是从山洞中传出来的,带着回声的空洞,罗开一听就听出,那是禇上民所发出来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机立断的决定是他立时对哈德道:“到康维的古堡去等我,立刻离开!”
他说着,已来到机舱门口,跳了下去,奔出了几步,等到第二下惊叫声从山洞中传出来时,直升机不知由谁驾驶,已摇晃着起飞了!
罗开向那山洞奔去,在他快奔过时;又听到了第三下惊呼声。
这三下惊呼声,一下比一下尖锐,而且到了第三下,更可以听到呼叫声中,充满了失望。罗开在山洞中停了一停,才大踏步走了进去。他看到在那六堆奇形怪状的金属堆前,禇上民坐在地上;双手紧抱着头,他头垂得很低。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是在他的喉头,却发出一阵奇异的“格格”声,可知他正处在相当痛苦的情形之中。
水荭在他的身边,爱怜地望着他,不时伸手去抚摸他的头发,当水荭第三次重复这个动作时,禇上民陡然捉住了水荭的手,抬起头来,一脸惶恐之极的神色,望定了水荭,水红忙安慰他:“不要紧,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罗开知道一定有些事发生了,可是他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缓步向前走,来到了水荭的身边,用询问的神情,望定了水荭。
水荭神情黯然,指了指格上民,又指了指那些金属堆:“鹰,我们的推测,几乎百分之一百接近事实!”
罗开“啊”地一声,知道一个悲剧已然发生了!
水荭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些金属堆中,蕴藏着十分奇异的能量,那种能量,形成一种讯息,宇宙之中,要具有穿越固体异能的人,才能理解和接收到蕴藏在金属内部的讯息。”
罗开压低了声音:“讯息告诉了一些什么?”
水荭望向禇上民望了一眼,禇上民一副绝望的神情;看起来,简直是一个六神无主,正在绝路上的孩子。水荭叹了一声,轻轻推了他一下:“别这样子,世界上有的是能人异士,不单是你们这个星体上的人才有本领!”
禇上民的声音十分嘶哑:“可是……我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啊!”
他的语声之中,带着哭音,看那样子,连一个勇敢的普通人都不像,别说是什么异人了。罗开看了这等情形,又好气又好笑,若不是他确知禇上民真的身具异能,一定以为他是叫人抓住了的小偷!
罗开沉声问:“你从哪里来?”
禇上民一片迷们:“我不知道!我一接近它们,就知道它们内部蕴藏着讯息,要向我传递,我的手才一碰到它,就立时接收到了一切,知道我是在一次宇宙飞行的失事之后,唯一的幸存者!”
罗开的声音听来铿锵有力:“讯息可有告诉你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禇上民呆了一呆,站了起来,又伸手在几堆奇形怪状的金属堆上,按了一按,每一下都只不过三秒钟左右,神情又失望又难过。
罗开和水荭都是地球人,难以想像禇上民是用什么异能在接收讯息,只知道他手一按上去,他就知道了一切!
禇上民摇着头:“不知道,六个讯息都是一样的,未提及我如何生存下来。”
罗开道:“我知道,失事之后,你的同类,利用了最后的能量,把那时,多半还只是一个胚胎的你,注射进一个地球女人的子宫之中,你就在那地球女性的子宫内,发育成长,出世,这个女人就是你的妈妈,你,其实至少可以算是地球人,就算回不去了,也不算什么!”
禇上民的神情变得十分难看,搓着手,在他搓手之际,手心之中,发出了一阵劈劈拍拍的声音,罗开绝不以为自己在眼花,他看到禇上民的双手之中,有火花在冒出来!
他迟迟疑疑地道:“可是……我做不成地球人,地球人……要消灭我!”
罗开不禁苦笑,是的,地球人容纳不了他,庞大的,无可抗拒的组织势力已下达了消灭他的命令!
罗开一时之间,无话可说,禇上民啪啪地道:“所以我……一定要回去。”
广罗开指了指那些金属堆:“讯息没有告诉你如何才能回去?”
禇上民的眼皮在不由自主跳动着:“有!”
罗开征了一怔,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斥道:“那你还哭丧着脸干吗?照讯息所传的去做就是!”
他的话才一出口,禇上民的神情,怪异莫名,水荭也低声叫:“大鹰,和我们以前估计的一样!”
禇上民也已道:“在这堆金属中,本来还蕴藏着最后一股能量,可以使我的异能成熟,当我的异能得到如今能力几百倍的进步之后,我就可以离开地球回去,司是这些能量,已不再存在了!”
水荭的声音极低:“上次我来的时候,浪费在我的身上了。对我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但如果上次来的不是我是他,他已经是一个具有非凡能力的异人,可以回到他自己的星体去!”
罗开怔怔地望着禇上民,用极迷惑的声问:“就这样一个人飞向外太空?”
他知道,三晶星机械人、哈德、康维十七世,都有这个本事,因为他们的身体,就是机械,等于是一艘人形的小飞船。
可是禇上民却是真正的人的身体,怎么能飞上太空,作星际航行?
真是不可思议之至!
禇上民喃喃道:“我也不知道,因为我现在的能力太低……连爬行也没学会的婴儿,无法想像如何可以在十秒钟之内跑完一百公尺!”
禇上民的这个比喻,倒十分确切,罗开缓缓地道:“情形发展到这个地步,不能怪任何人——”
禇上民叹了一声:“我并没有怪任何人,只是……我回不去了,而我在地球上,又没法子生活下去,我……要被消灭!”
罗开向水荭望去:“能不能使你的组织,撤回消灭禇上民的决定!”
水荭的神情难过之极,长叹~声:“我提了两次,都遭到了严厉的斥责,井里被警告,如果到了期限,我不下手,我将和堵上民一起被消灭,用绝对可靠的人员负责执行!”
她讲到这里,神情苦涩之极:“这种警告的严重性,你也可以知道,我已被视作不可以信任的人,这次要带他离开,就受到了阻挠!”罗开在山洞中来回踱着步,在容易引起回声的山洞之中,他的脚步声听来十分空洞。
水荭又道:“本来,以他的异能,自己一个要离开,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他又不想连累我!”
禇上民突然激动起来,双手紧握住水荭的双手,声音发着颤:“我决不会连累你,我……也不想离开你!”
罗开并不怀疑禇上民在说这句话时的诚意,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你不想离开水荭?那如果你有力量回去,还不是一样要分离?”
禇上民连半秒钟也没有考虑:“不,不会,我会带她一起走!”
罗开在一时之间,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立时向水荭望去,水荭点了点头,罗开陡然吸了一口气:“小水荭,你竟然……愿意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星球上去生活?”
水荭向禇上民靠了靠:“我相信我爱他,他也爱我,为什么不可以?有那么多外星人在地球活动,地球人为什么不能到别的星体上去生活?”
她说到这里,先是现出十分向往的笑容,但随即黯然:“我原来有可能成为第一个移居外星的地球人,但现在什么都不必了,连他都回不去了,我更不必说了。”
罗开紧蹙着眉,看他的样子,像是正盯着一堆奇形怪状的金属在看,但水荭和他在一起久了,知道这时,他正思索着一个问题——而且,那一定是十分难以解决的困难问题。
所以,在她身边的禇上民,好几次想说话,都叫水荭用她柔软的小手,轻轻遮住了他的口,不让他出声打扰罗开的思索。
过了好一会,罗开才忽然道:“从禇上民的外型来看,那个星体上的人,和地球人外形一样,小水荭去了,就算学不会异能,有禇上民保护,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水荭听得罗开忽然说了一番这样不着边标的话,也莫名其妙,她为了想使气氛轻松一些,故意测着头打量禇上民:“想来他的同类,也早已知道了这一点,不然,阿清十月怀胎,生出一个怪物来,只怕会把全村人吓死!”
说了之后,她自己勉强笑了一下,罗开却并不笑,忽然道:“封神榜里,哪咤出世的时候,是一个肉球,而且从小就有翻江倒海的非凡能力,这……可能是和禇上民的情形相同的事件!”
水荭和禇上民一样,都睁大了眼睛,禇上民已经证明是异星人,可是他既然在地球上孕育出世,在地球上受教育,自然知道什么是封神榜,也知道那个姓李叫哪咤的是何等样人!
所以,当他呆了一呆以后,他道:“哪咤甚至带着法宝出世!”
水荭失声道:“而且他的生命形式,如此奇特,他可以把身体抛弃——还给父母,然后离去——”
她说到这里,用骇然的目光,望定了禇上民。禇上民忙道:“不!不!我喜欢我的身体,而且,没有了身体,也不知怎么活!”
水荭道:“或许是你的能力不够,等你的能力够了之后,你就——”
她说到这里,陡然住了口,叹了一声,才又笑了一下:“把哪咤设想是一个异星火的胚胎在地球女性子宫内孕育成长,有这个人的传说以来,第一次由亚洲之鹰罗开提出,那是了不起的想像力!”
罗开一副当仁不让的神情:“传说中这种生出怪物的记载多得很,甚至有一出世就化为一阵轻风而去,连什么样子都未曾看清楚的!”
水荭想了一想:“一些伟人或是出类拔萃的人,特别具有聪明才智,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形?”
罗开征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水荭偷偷向罗开指了一指,神情有点鬼头鬼脸,罗开知道她想说什么,忙叹道:“不准乱想,我自然是地球人!”
水荭勉强笑了一下,却又长叹了一声,罗开望向禇上民:“向你讲一些在地球上活动的外星人的事!”
他一面说,一面走向洞口,水荭和禇上民跟在后面,到了洞口,罗开先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示意他们也坐,然后,他先讲了“天使”的故事,他和天使之间那段回肠荡气的恋爱,听得水荭和禇上民,一直紧握着手,不断互相望着对方。
接着,罗开又说了那个八角星人和曲如眉的恋爱,那更是刻骨铭心,超越时空的爱情,禇上民听得出神之极,十分高兴:“原来异星恋爱,早就存在了!”
水荭叹道:“我还以为我们是宇宙间的第一桩!”
罗开再道:“最特别的是三晶星有一种机械人,和活人一模一样……”
罗开接下来讲的,自然是卡娅和哈德之间的恋情,听得禇上民张大了口合不拢来,不住向水荭保证:“我有血有肉,绝不是机械人!”
水荭打情骂俏,诈作不信:“哼,谁知道你的原形是什么,说不定三个头、八只脚!”
罗开吸了一口气,这才转入正题:“现在,可以帮助你们的,只有三晶星机械人了!”
水荭和禇上民陡然震动,自然而然,拥抱了一下,水荭指着禇上民的鼻尖:“他连自己从那一个星体来的都不知道,怎么回去?”
罗开早就想好了:“先离开地球再说,‘观察地带’——一些外星人在太空组成的一个观察地球的地方可以暂时存身,你们能逃避被消灭的命运,那里各个星体来往的人多,容易传递讯息,可以使他找到家乡,因为宇宙之中,似乎只有他这个星体的人,有固体穿越能力。”
水荭和禇上民都面有喜色,罗开的神情变得严肃:“不过,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三晶星机械人和禇上民之间的关系——”
他把两者之间是“天敌”的关系,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禇上民皱着眉,失声道:“我知道了,三晶机械,就是我感到的那个十分奇怪的东西!”
罗开点头:“你有了这种感觉之后,会想到做什么?”
禇上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由于我感到这古怪东西有太强大的力量,所以,自然而然,会想到要令它的力量……消失……或是减弱!”
罗开闷哼一声:“就像地球人爱消灭你一样!”
禇上民涨红了脸分辨:“我只是有这样的想法,不是一定要去做!”
罗开苦笑:“我约了他们在一处地方会面,我不敢想像他们见了你之后的紧张情形,也不能保证,他们一定肯帮忙,可是你必须先答应我两件事!”
禇上民连连点头,看来,如果他可以和水荭一起,平安地逃离在地球上被消灭的命运,他愿意答应任何事情。
罗开道:“第一,你对三晶星机械八,不能有任何伤害——伤害了他们,就等于是伤害了你自己和水荭。”
禇上民忙道:“自然,这利害关系,我知道。”
罗开再道:“绝不能在卡娅面前,透露她所爱的人是一个机械人的这个秘密!”
禇上民和水荭齐声道:“更容易了!”
罗开望着他们两人一会,才叹一声:“如果一切顺利,我受的损失最大!”
水荭立时明白了罗开的意思,水荭和禇上民离开地球之后,是不是能回到禇上民的星球去,前路茫茫,还绝不可知,但是再回到地球来的机会也不会多了!
这也就是说,罗开和水荭一分开,就没有什么再见面的机会了!而他们自相识以来,建立了真正如兄妹一样的感情,想到分别,自然不免顿然若失。
水荭把她柔软的小手,按在罗开如岩石般的大手之上,也低叹了一声。
三人沉默了片刻,罗开道:“约会地点在希腊北部,你们能秘密离开?”
水荭咬着下唇,想了一想,点头:“瞒住组织,失踪三天,并不困难,想瞒长久,或者逃避组织的追杀,那……没有可能!”
罗开笑:“有三天的时间已足够了,一切顺利,你们已到了观察地带,不是任何地球人的力量所能达及的!”
水荭和禇上民一起抬头向天,神情不胜向往,罗开又道:“我们就在这里分手,两天之后在雅典机场见!”
罗开说完,就大踏步向前走了出去,他走了几分钟山路,就听到了直升机的声音,水红的直升机,自他的头上,飞了过去。
罗开呆立了好几分钟,他在和禇上民见面之后,一直没有要禇上民表演一下他的异能。罗开并不是不想着这种异能,但是他有地球人的自尊。固体穿越,对禇上民来说,轻而易举,但是这个现象,就推翻了地球人万千年来,辛辛苦苦建立的物理学的根本原则。这种异能,使地球人的文明、能力、观念和思想,陷进了一种十分可笑幼稚浅薄无知的境地之中。
罗开知道禇上民不会嘲笑他,禇上民甚至不会自此轻视任何地球人,但是作为地球人的一份子,罗开还是会有十分不是味道的感觉。
所以他对于诸上民的异能,一提都不提。水荭不愧是他的知己,也十分清楚地知道罗开的意思,所以也一切都不提。
罗开十分希望能够帮助禇上民回到他的星体上去,那至少可以使禇上民的同类知道,是一个地球人,作出了计划,付诸行动,使一个当年飞机失事中唯一生存的异星人,回到了自己的星体。
这,至少能为地球人挣回点自豪感来!
两天之后,罗开、水荭和禇上民在雅典机场见面的时候,禇上民和水荭都经过化装,看来像是一对在渡蜜月的日本小夫妻。
水荭一见到罗开就道:“组织的行动,比我想像的快,全世界范围的大搜索,十二小时之前,已经全面展开!”
罗开安慰她:“不要紧,我保证在我们到达古堡之前,你们安全。”
禇上民紧张得像是初出大城的乡下人一样,一直拉着水荭的衣袖,像是怕迷了路。
罗开带着他们,到达了康维十七世的古堡,当禇上民出现在哈德、康维十七世面前,出乎意料之外的,连罗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