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earance
猎命师传奇. 超级楔子
Giddens九把刀每个历史的动乱年代,
都有猎命师在暗处幽幽祟动着。
或为帝王护天命,
或为草莽、豪富猎奇命,
或浴血止戈,或为所欲为。他们没有共同的目标,因为他们都非常强大,
强大到彼此追逐、相互杀戮、各为其主。
但猎命师就是猎命师,
他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无从选择,
他们的命运不过是历史洪流中的幽影,
不断被遗忘的过客。
他们制造历史,却不被记忆。 谨以此书,纪念猎命师好友,
乌拉拉的传奇故事。
序章 挽长弓,箭声破空,遥遥冲向一圆烈日,消失在金光里。 泰山绝顶,云气稀薄,俯瞰群山皆在脚下,一只白额雄鹰从远山云端疾冲而下,遨翔的羽翼后带着被雄鹰扫破的缕缕云气。 鹰长啸,双翅急敛,停在一只粗长的臂膀上,嘴里叼着刚刚的射日一箭。 一对霸气十足的眼睛看着白额鹰,伸手将长箭自鹰喙取下,长叹一声。 「朕封泰山,但百千年后,泰山依旧在,朕却已成枯骨一具,兼并六国一统天下,不过是为他人基业做嫁。」一个中年男子神情萧索,抚摸着立在蔍皮护臂上的白额鹰。 百官跪在一旁,无人胆敢接秦王话。 只有一人例外。 「大王且莫怅怀,臣两年前与大王提及之事,已有眉目。」一个老者居然不与百官相跪祭坛左右,从容自若站在秦王之后。 「先生指的是......长生不死命?」秦王眼睛一亮,双瞳霸气不断翻涌而出。 「是,也不是。」老者微笑,也只有他胆敢在话中藏话。 「此话怎说?」秦王神色出奇的恭谨,但衣袖无风鼓胀,竟是无法藏匿的霸气。 老者看着不可一世、却又对死亡惊惧的天下霸者对自己如此服膺,忍不住得意起来。 此老者正是「猎命师」徐福,他很清楚秦之能灭六国,靠的可不是兵强马壮、猛将如云,而是自己为秦王先后猎得的罕世奇命「血镇」与「万里长屠」。 「血镇」帮助二十二岁的赢政击破假阉人嫪毒之乱,并孤立仲父吕不韦的政治势力,集秦大权于一身,开始霸者之途。而后四年,徐福又猎得极其凶霸的「万里长屠」为赢政换命,赢政先是在平阳斩赵兵二十万,十三年间逐一屠灭六国、诛百千万人,于两年前一统天下,成就千古无人能及的大业。 然而有千古大业,却无千古生命,秦王赢政的喟叹反映着对权力的无限依恋。 徐福摇摇头,直视着秦王:「大王,如果真寻得天下第一长生不死命,万寿无疆,臣自当献予大王,但一人一命是宇宙恒理,大王现在身上的万里长屠却必须卸下了。倘若大王没有万里长屠之命,往后千里王土内若有暴乱干戈恐怕会镇压不住,这大好江山可得拱手让人,徒有万寿无疆,却无万里疆土,岂不因小失大?」 秦王没有犹豫,点点头。 对他来说,没有权力,活了一万年又有何用? 「但臣闻东海有一巨岛,渔民皆不敢接近,称其平原广泽,岛上仙山群起,有一群仙人饮人血长生,浴日则死,沐夜而生,人称不死血族。不死血族不畏寻常刀剑,个个武功超凡入圣,再重的伤假以时日都能慢慢痊愈,甚至能续接断肢。若大王能得到不死血族的体魄,无异服下长生不死药,加上霸命万里长屠,大王必可与江山同在。」 「饮人血?浴日则死?那岂不是妖怪吗?」秦王皱着眉头,却没有动怒。 「长生不死,岂是常人?大王霸业,岂是寻常?」徐福淡淡地说。 秦王不语,转过头来,看着脚下的飘渺云气。过往云烟? 「先生如何能让朕成为不死血族?」秦王闭上眼睛。 「臣领术士白氏百人、牙丸精兵三千,战船三十艘,为期三年必能生擒不死血族回到中土。」徐福露出自信的神采。 「三年吗?」秦王凝视着烈日。举起右臂,白额鹰展翅冲天。 公元前219年,秦始皇41岁,猎命师徐福,带着秦王对权力的无限贪婪扬帆出海,开启了一场残暴的异族杀伐。 群雄 三年又七个月。 今天的天气很好,天空是一忘无际的青蓝色,连海风也不大苦涩。 一只蓝鸽疲倦地俯瞰翅膀底下的五十艘战船,呼,终于到家了。 缓缓飞下。 「宝儿回来啦!」乌木坚大叫,让蓝鸽停在他的头顶上。 乌木坚摸摸蓝鸽,从旁舀起一瓢水让蓝鸽啜饮后,才从蓝鸽的脚环上取下一张薄羊皮,上面用人血写着秘密的军情。 一个坐在高耸风帆木上的壮汉居高临下,粗声问道:「乌木坚,宝儿这次带了什么消息回来?」 壮汉扎着一头赤褐色的头发,身上毫不避讳刺满青色的龙纹,腰上悬着一把黑沉巨弓。 乌木坚看着羊皮上的军情,胸口剧烈喘伏。 「到了吗?」一个身材中等,穿着青衣的男子拿着羽扇走近。 「太久了吧,我等不及要大开杀戒了呢......」身材略矮,蹲坐在一旁的脏污男子阴恻恻说道,手中的钢枪磨蹭着额头。 此时五十艘船,数千双眼睛都朝这艘主战船瞧了过来。 「依照风向跟浪的大小,大约再两个时辰就会到了,但......」乌木坚犹疑地看着另一艘船上,人群中的黑衣长老。 「刘邦跟萧何的信上有说,徐福捕到了血族吗?」那名老者高高瘦瘦,一头白发,但脸色却相当红润。 「姜公,捕到了。」乌木坚的表情有些紧张。 「果然没错。还有一个时辰天就黑了,我们可不能在这里干等两个时辰,大家扬帆!跟老头找他们去!」姜公的声音不疾不徐,由两侧的旗手将战略挥舞传递出去,系住五十艘战船的铁链一一拆卸。 姜公,乃是猎命师的始祖姜子牙,实际年龄已不可考,大家都相信姜公在为周武王猎得「聚雄」奇命的同时,也为自己猎得「万寿无疆」这绝无仅有的天命,是以姜公几乎与天地同寿,而经年累月的自然修行,也使姜公身上的灵力积聚得极为惊人。 自西周开始,姜公原本归隐山林达一千两百多年,对人间的动乱杀伐早已抱持着天道循环的平和心态,甚至对猎命师徐福辅佐秦王一事也无动于衷,直到他知悉徐福居然想出海猎补血族到中原后,姜公才忍不住号召一批逆秦之军,以及更重要的,一群慕名而来的猎命师,在这片东海守候了大半年,只为了狙击这个为祸苍生的魔头。 「张良、项羽、韩信、乌木坚,你们在老头前打先锋,率领十五艘船打头阵,张良,箭头由你指挥,你知道该怎么做。」姜公说完,张良领命,主战船破浪而出,十五艘最精锐的战船紧紧靠在一起。 「王陵、吴广、陈胜、麟儿,你们分驶二十艘最快的鹰船,张良一下命令,你们就绕到徐福后方,行合围之势。其余的十五艘船跟着老头居中应变。」姜公说完,四将领命,各率行水最快的军艇。 姜公的命令发完,所有军船在顷刻间都已准备完毕,乌木坚轻吹口哨,头顶上的蓝鸽抖擞精神再度飞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领着众船前进。 船队朝目标航行了进一个时辰,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战斗的高昂意志中,同行的数十猎命师养的众多灵猫不时在船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嚎叫,几个年轻的猎命师则赤裸上身,露出布满身躯的朱红色象形文字,彼此讨论着等一下应该用什么样的命格战斗最佳;即便是没有法力的草莽英雄们也丝毫不惧,摩拳擦掌,想要在等一下的战斗中赢得姜公的青垂。 「徐福啊徐福,枉费你不可一世,现在惹到了姜公,什么命都没用啦。」猎命师乌木坚迎着风叹道,抬头看着坐在高耸风帆木上的龙纹大汉,大汉正打着哈欠、敲着小曲,浑然没有一丝血战前的紧张与不安。 他便是姜公默允的下一任王者,天生就拥有「千军万马」命格的项羽。 乌木坚有些不明白姜公的安排,明明张良拥有极佳的人品与知识,前去卧底的刘邦虽工于心计却也称得上人中龙凤,为何偏偏要将天下交给一个只懂得战斗的莽夫? 乌木坚也没想太多,毕竟姜公的安排自有道理,他可是猎命师的大宗师,看到的变量比他明白的要多出好几百番,而他似乎还只懂得眼前的喜好,无法参透历史的奥秘所在。乌木坚心想,他只需要跟这一群猛将好好辅佐项羽便是。 「乌兄在想什么?」青衣男子,张良,看着同样站在船头的乌木坚。 「没有。只是在想一些我绝对无法明白的事。」乌木坚微笑,他才二十七岁,就被称为百年一见的猎命师天才,连姜公都特别喜欢跟他下棋、教导他一些神奇的法术。 「连你也有不明白的事?」张良莞尔,却掩不住神色里的担忧。张良并非猎命师,却在猎命师中得到很高的评价,许多人正在为他寻找合适的命格。 「张兄正挂念着刘兄与萧兄的安危吧?」乌木坚瞧出张良的心思,张良叹了一口气。 张良心想,刘邦跟萧何卧底在徐福的舰队中已有三年多的时光,期间只靠蓝鸽通了四次消息,希望这次是最后一次,然后结拜的异姓兄弟刘邦与萧何便能摆脱九死一生的卧底生活,光明正大地跟自己在一起,率领项羽的义军击败秦王赢政,建立楚帝国。 好久。 众船航行了近两个时辰,却连一只鲸鱼都没有遇到,高涨的士气未免有些挫折,许多人开始议论纷纷,难道是卧底的刘邦跟萧何的情报有误?或是军情临时生变?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满天的红霞有说不出的妖异。 如果入了夜,宁愿加速往后重新布阵,也不该强行对敌吧?还是更应该攻敌之强,趁其大意不备?张良思忖着:如果足智多谋的萧何在的话,他会作出什么样的决策?姜公的意思呢? 「前面好像有东西!」位于最高点的项羽突然大叫。 乌木坚看着引领船队的蓝鸽宝儿,宝儿停在空中几秒,随即快速在空中盘旋示警。 「张兄。」乌木坚拍拍手,示意宝儿快些下来。 张良点点头,不慌不忙地命令旗手发出信号:「前军全速挺进,箭手准备。侧军逸散,斜角出击。中军降速,猎命师支援预备。」 「终于要来了吗!」阴恻恻的韩信拿着长枪,声音兴奋得有些发抖,身后跟着百多个视死如归的勇士,或拿钉头锤,或执链枷等重兵器,随时准备登敌船肉搏。 张良一声令下,陈胜与吴广的鹰船侧军立即破浪前进,远在后方的姜公却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隐隐约约,前方有近三十个小黑点正在海面降帆而行,船速异常缓慢。 项羽昂然站起,双脚踏立在粗大的帆木上,抡起悬在腰上的夸张巨弓,以绝佳的平衡注视着远方,赤发逆风狂舞,身上的龙纹在红色的夕阳中发出烈焰般色的神魄。 「好一条凛凛大汉!」乌木坚赞道,也许只有项羽的「千军万马」勉强能与赢政的「万里长屠」较一较劲。姜公也是这样想的吧。 「弓箭手预备!」张良举起手,十五艘主战船上三百多把弯弓纷纷张开,对准空中。 项羽瞇起眼睛,将箭心对准第一个小黑点,双眼瞳孔急速扩张,赤龙眼打开,想将敌船上的一切看个明白。 「满弦!点火!」张良双手举起,三百弯弓绷紧,箭手旁边的武士将箭心上的黑油点燃。 项羽突然大叫:「等等!船上没人!一个人都没有!」 张良大惊,但见以航向敌船后方的陈胜与吴广也发出『敌船无人』的信号,心中一凛,连忙指示所有弓箭手将火箭的角度拉低,警戒。 「别慌,此时正是证明张兄身为一个军师价值的时候。」乌木坚对战略毫不熟悉,但他对张良很有信心。 张良强自镇定,看着渐渐接近的敌船思量着,敌船降下的帆布上还写着『秦』大字,显然是徐福的部队没错,然而船上一点都没有打斗的痕迹,显然不是遭到血族残党的突击。 「是啊,有姜公在后方坐镇,咱们什么也不必怕!」一个猎命师摸摸躺在肩上的灵猫笑道;乌木坚远远看向后方姜公的大船。 姜公正掐指计算情势变化,但怪异的是,有一股久违的凛冽感袭上早已古井不波的心头,扰乱着姜公的数术计算。 这感觉,自从与妲己对峙后便没有再出现过。 「喵~~~~」姜公豢养的百岁老猫不安地看着海面,牠是只毛色奇特的灵猫,纯黑色的短毛为底,却有一条像闪电状的白色长纹自额头沿着脊骨劈到长尾巴,令整条尾巴都是皎洁的白色。 「徐福啊,你到底从平原广泽的血族那得到了什么,让你成了一个这样的怪物?」姜公的手指计算着浑沌的变化,竟渗出冷汗。 奇袭 海面风平浪静,一轮红日已有八成沉入海底,金波荡漾,满月不知何时已替代了落日。 每个人都开始心里发毛,人去船空的敌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难道海上有更恐怖的敌人,连徐福这样的老狐狸都被挂掉了?这样的敌人到底藏在哪里?水里面的大妖怪吗?还是火红的云层上栖息着比船只还要巨大的怪鸟? 「弓箭手对准远方海面!注意小舟!」张良的直觉告诉他,旗手随即传讯。 乌木坚也知道空荡荡却没有明显破损的徐福战船,代表并没有庞然怪兽攻击过这个部队,最可能的是,这些远征东瀛的部队已事先藏了起来,或在远方的悬岛上整军,或是改乘行动快速、可以快速变化队形的数百小艇,尤以后者最为可能。 项羽居高临下,早已凝视着海面。 不管是什么妖物他都不怕,他天生就认为自己才是天底下最凶猛的怪物。 「说不定有怪物躲在海里面,我下去看看,把他们通通轰出来!其它人到徐贼船上看看去。」韩信见天色已经微微转黑,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便要入海。他最喜欢跟项羽较劲,事实上,他比谁都不服项羽的勇猛,一有机会便要证明自己才是反秦军中的第一号飞将。 而韩信的身上,拥有乌木坚为他寻得的「变色」怪命。 张良正要阻止韩信,「不必了!」项羽大吼,飞快张起黑沉大弓,一箭直贯水里,没有激起任何水柱,但海水深处却隐隐震动了一下。 「怎么可能从海里攻击?即便是血族,也是要张口呼吸的吧?」张良不解,指令迟迟不敢发出。 剎那间,许多巨大的泡泡浮到水面上,泡泡油腻腻的,一时还不爆破。 此时姜公食指扣着拇指,眼睛一亮:他们躲在事先藏在海底的三千个大蚌壳里!早已埋伏多时! 「箭手攻击海底!」张良大叫,三百个弓箭手快速将火箭对准海底。 啪! 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无数个身影密密麻麻从海里冲出,在飞舞的火箭中轻易地踩着船身往上跳,以妖异的身法跟惊人的速度直攀而上!只有少数被火箭射落海中。 「两翼侧军回防!全军准备肉搏!」张良大叫,船缘瞬间站满了从海底突击的徐福大军,满月的天空中顿时跃起无数蝙蝠般的身影! 这种体力跟眼神......可恶!徐福果然将他的大军通通变成了血族!而不只是生擒几个血族回中原而已! 然而千万危急的此刻,军师张良心中悬念着的,却是结拜兄弟刘邦与萧何。他们送来的军情显然是逆向操作的反间计,诱骗他们在入夜后接近埋伏在水底的血族部队,这表示......刘萧两人已经遇害? 「大伙上!」韩信大喝,一声惊醒了张良,只见韩信与上百个身穿厚实甲冑的众猛将往前杀出,与登船的徐福大军交杀起来!而弓箭手也早就换上称手的近身兵器,以五人为一单位接近仍在剧烈喘息的血族。 血族浑身赤裸,脸上泛着诡异的笑容在刀光剑影中穿梭着,冲杀之处有许多血族的残肢断骸散落在甲板上,但有更多惊恐的头颅飞舞在银色的月光里。 「不要怕!不要后退!」一个猎命师赤裸着上身,手中的利剑舞成一团白光,无奈身边的武士不是一一倒下,就是不断尖叫后退,这个猎命师用在自己身上的「剑卜」之命也撑不过如潮水涌上甲板的血族,不一会双手就被撕断,喉头涌出鲜血倒下。 「邪门!」韩信紧握长枪的双手早已被血族的巨力震得发麻,他虽然知道这次作战的敌人是可怕的妖物,但实际对阵下来居然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第一次,感觉到有比死亡更恐怖的东西挡在眼前。 但韩信岂是束手就擒之辈,大叫「成圆!」,随即和几个不怕死的猛将各守住一个死角,形成一个无坚不催的利圆慢慢前进,血族一时无法接近,甚至还被刀刃削成肉酱。 其它人看见韩信等人的勇武,也想起了事前操练许久的利圆阵形,纷纷就近组成十几个圆阵,彼此合作斩杀来犯的血族部队,慢慢的,形势稍微扳了回来。 此时十几个异常勇武、高大的血族将领,双手各持铁锥奋力前击,一举砸破两个圆阵,前方的勇士甚至整个人被砸飞了起来,血肉模糊地黏在柱子上。 「我揽下来!」韩信长枪猛然朝血族巨人一挺,却被这群巨人铁锥上的怪力轻易震开,韩信虎口裂开流血,长枪居然弯了一边,眼见好不容易集结的圆阵群就要被这群怪物冲溃。 「霎!」 韩信面前的高大血族突然跪倒,被一支粗大的铁箭从头顶贯穿,牢牢地钉在甲板上,箭锥甚至完全没入不见。 「交给我!」原来是高高在上的项羽,他一次拉起三把特制的超长铁箭,稍微瞄准后就往下射去,立刻又有三个血族巨人猝然倒下。 「抓住上面的箭手!」一个血族高手大叫,立刻有四个身轻如燕的血族跃上了帆木。 项羽冷笑,狂傲地说:「箭手?」双手不停,立刻又拉了两支铁箭射出,破空之声雄浑有劲,居然将四个血族高手在半空中射落,一箭各贯穿了两个。 韩信见识了项羽的铁箭神技,咬着牙,全身散发出不寻常的斗气,大喝:「大伙一股作气杀退了他们!」正要踏步向前,却发现船身开始倾斜,往旁边一看,早有两艘船载沉载浮,一定是被从海底进攻的血族在船底凿了好些窟窿吧!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韩信正想跟几个水性较好的勇士下水击杀血族时,新的血族武士又登上船来,将他们包围住。 「别慌!千万别泅进水里!慢慢打导眼前的敌人,让我来当大家的眼睛!」张良大叫,他在乌木坚的保护下登上了战船的高处指挥全局,韩信只得凝敛心神,从地上抄起一把铁戟继续战斗,不理会在沉没的船只上哭天抢地的哀嚎。 一下子,又有两艘大船的甲板上全堆满了尸体,一艘战船整个船头哉进水里。血族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此时陈胜与吴广的侧军已经回到十五艘主战船的两翼,张良见许多血族都登上了主战的十五艘船,立刻大叫:「两翼朝海里跟主船放箭!郭得胜、杨清邱两船,放绳索让沉船士兵上来!其余船只不给上!」 陈胜与吴广的军船早已准备好,一声令下,上千铁箭向上喷出、喷出、再喷出,没有丝毫间断的箭势让整个天空像蝗虫过境,月色整个都给遮蔽住,令谁都喘不过气的挤压与黑暗后,紧接着的就是可怕又疯狂的坠落!万箭入海! 许多血族在水里身中数箭、挣扎死去,也有许多正在攀船的血族被钉在战船身上动弹不得、成为惨叫不断的蜂窝,也有数百支脱轨的铁箭射中了自己人,错愕的表情后,是不断失血的抽慉与颤抖。空气里全是厚重的血腥与肃杀。 「血族也会痛的吗?」项羽哈哈大笑,站在满月下不断弯弓射出,转眼间底下如血族的行刑场般,数十支精铁锻炼的长箭将惊恐的血族一个个钉在逐渐歪斜的甲板上,血雾似乎将项羽身后的巨大满月给染红了,而韩信与众将士紧靠着船舱旁围成方阵,以免被乱箭射杀。 此时姜公正在后方凝视着这场以肉搏屠杀开始的海战,不发一语脱掉身上的黑衣,露出密密麻麻闇红色的象形文字,身旁十多个猎命师不禁发出赞叹声。 姜公左手掌纹的生命线沿着手臂不断往身上绵延过去,穿过胸膛,与右手掌纹的生命线完美无暇地接合在一起,生命力因此源源不绝,正是千古第一佳命「万寿无疆」。姜公拥有万寿无疆早已不是秘密,然而此刻众猎命师居然亲眼目睹,个个仍旧是激动不已。 「白线儿,有劳你了。」姜公微笑,伸手按住灵猫的额头,灵猫懒洋洋闭上眼睛。 姜公身上闇红色的象形文字慢慢消失,连结双掌的生命线也渐渐变淡、然后无影无踪。 灵猫白线儿打了个哈欠,姜公的手指依旧按在灵猫的头上,一瞬间,姜公的身体砰然一震,身旁十多个猎命师脚步不稳地跌倒在一旁,神色却是极为叹服。 「真不愧是始祖......除了万寿无疆,居然还猎到了飞仙!」一个猎命师又惊又喜。 姜公微笑,轻轻咬破自己的手指,然后按住心口;鲜血飞快从指间流出,一眨眼就在全身画下全新的象形封印。 而姜公此刻的掌纹,已变成了两个精细的八卦。 「迎战徐福,光是老头这一千三百多岁的修炼恐怕还不够呢,他一定有过相当不可思议的遭遇......希望加上飞仙后能够顺利将他归位。」姜公拍拍白线儿,白线儿一溜烟跑掉不见。 然而姜公身旁的众猎命师心中却没有任何怀疑:「拥有一千三百年的修行就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可怕了,何况是加上了千古难求的飞仙?恐怕连真正的神仙都挡不住姜公的一击吧?」 正当众人啧啧称奇的此时,浴血屠戳的前方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抬头一看,吴广的船队居然被一道巨大到无法置信的黑影撞倒,大浪拍起,三艘鹰船突然被黑影卷住船身、小木盒般翻了过去,吴胜看到呆住,眼见庞然黑影霸道地从左翼快速逼近中军主力。 是一头巨大的八爪章鱼!大海里居然有这么大的怪物! 「什么怪东西?啊~~~~」一个武士大骇,他脚下的战船正被巨大的吸盘怪手卷起,在半空中硬生生被卷了个粉碎。 「下酒菜罢了!」项羽毫不在意拿起背上仅剩的十七支铁箭,脊力惊人地拉满弓,朝着八爪章鱼的头冠上破空射去,流星飒飒,却全在中途脱力坠海。 项羽怒极,他见到一个老者正站在八爪大章鱼的头冠上,满脸狞笑,左手依稀在空中比画着什么。 正是猎命师徐福。 两怪 「姜公!」乌木坚大叫,不管是大章鱼还是徐福,此时此刻都需要姜公出马了。 徐福似乎也在等着,八只吸盘巨爪狂乱地掀起巨涛袭打前方的军舰,而徐福却闭上眼睛,宽大的白袍在黑夜怒潮中凝炼不动。 「徐福啊徐福,你知道老头在这里等着你吗?」 姜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进徐福的耳朵里。 徐福不语,但奸邪又自信满满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既然你算到了老头打算在这里踢你屁股,你可算到老头打算用多少力气结果你?」 姜公的声音回荡在哭号的大浪里,徐福有些不耐地掐指感应姜公的位置。 突然间,徐福两眼急瞠,仰头看着银黑色的天空。 「算到了吗?接稳了!」 徐福大惊,一道天雷轰然坠落,众将士、血族全都被这道有若神力的狂雷亮得睁不开眼,无一不停止了手边不断挥舞的兵器。 乌木坚远望,方才大章鱼身处的大海被天雷炸出一个大洞,深陷的海水突兀地冒着焦烟,然后才慢慢地隆起回复,巨大的、熟透的八爪章鱼在充满血腥味的海面上诡异地浮着,而徐福却消失了。 众人不约而同寻找两大超级猎命师的身影,战斗的意志暂时消失了,毕竟无论手边的生死胜负如何持续下去,哪一边的王牌先倒下,才会注定任何一方的存亡。 或者,中原百万生灵的存亡。 轰! 原本徐福空空荡荡的军舰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船身登时破了一个大洞。两个大怪物不知何时已钻到空船内决一胜负。 「刚刚那记天雷没击中我,你一定会悔不当初!」徐福大笑,右手击出,船身内黑气大盛,残暴的气焰到处飞窜。 姜公专注地观察徐福身上不寻常的凶气,一边简洁地闪过徐福所有的攻击,身法仙逸飘忽。 「你吞了什么东西?黑龙胆?参神心?这么不受教。」姜公淡淡地说,左手伸出,八卦掌纹白光无极,将猛烈的凶气格档在一步之外,但仍有少许黑气钻过白光,姜公不禁皱了皱眉头,照道理说,天底下应该没有任何一种凶残、不幸、恐怖、霸道的命格敌得过飞仙之命才是,何况自己又有千年道行。 「告诉你也无妨!」徐福身上的凶气挣破了白色的道袍,白色破布有如蝴蝶在船舱中盲乱地飞舞着,一股哀伤却又霸道的不得了的气氛在徐福身旁急速膨胀。 姜公心中更讶异了。 徐福冷笑:「我在东瀛猎杀不死血族的时候实在幸运,岛上的血族之王修炼了一千五百年,原本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是想偷偷捕猎几个血族便算。但当时我在自己身上封印的命格是「意外之喜」,果不其然,我的部队登陆时,我掐指一算,居然遇上了血族之王即将蜕变成魔的时刻,也是血族之王最脆弱的时刻,我当机立断,率大军攻进洞里,将血族之王猎命师传奇.超级楔子 序章.群雄.奇袭.两怪 0 1 2 3 4 历史 「发什么愣!将这群吸血怪物砍到海里!」项羽大吼,根本不理会远远船舱内不知结果的姜徐大战,抛下巨弓跳下甲板,跟韩信一齐冲杀,战局瞬间再度爆发。 但这可不是军师张良最关心的事情。 「乌木坚,你别管我,你快去敌船找找刘邦跟萧何两人的下落!」张良说,随即指挥铁箭剩余较多的王陵军舰堵住船队缺口,继续朝海面压制攻击,一面命令东南三船赶来接应开始沉没的主船。 乌木坚允诺,说:「你吩咐后方的猎命师过来保护你!我就去!」运气护体。 张良知道乌木坚略得姜公亲传,比普通猎命师的判断力高出甚多,立即指挥姜公方才坐镇的十五艘大船全都靠拢过来,一面吩咐船上的三十个猎命师过来保护自己,一面指示所有的战士全力支持战局最吃紧的前方。 此时十五艘主战船已经沉了十一艘,来不及跳到他船的战士不是堕海被水里的血族杀死,就是在海面上被自己人的乱箭射花,乌木坚在众猎命师的保护下,唤来自己的灵猫临时换了「吉星」佳命后,便一个人持刀突围,在箭雨中朝着徐福许多空船舱上迈开大步搜寻。 「韩信你保护张军师先走!我还想再杀一阵!」项羽的双脚都浸在海水里了,全身都是血族的鲜血,看起来就像地狱来的魔王。 但项羽十分享受杀戮的快乐,浑不理会大船将沉的事实。 「可恶!敌人绝对不只三千!」韩信早已疲惫不堪,不过是靠着一股不服输的抗拒意志支撑着。 此时援船已靠了过来,韩信只好指挥剩下不多的寥寥几人跟张良到援船上,但项羽兀自与血族三名长戟高手斗在一团,一时之间难决胜负。 韩信正感到泄气的同时,脚底又是不寻常的一震,然后援船开始晃动。 「混帐!这么快又在底下凿洞,难道今晚大家都得死在这片海上?」韩信悲愤不已,往旁一看,王陵的军舰正发出「铁箭用罄」的信号。 「不会吧?」一个断了左手的勇士呆呆地说,刚刚能维持势均力敌的场面,全靠那几万支如狂风暴雨的铁箭将海里的血族镇压住。 而现在...... 无穷无尽的血族好手在红色月光下飞来飞去,不一会儿,连大帆上都挂满了准备下袭的血族,吸血蝙蝠似的。 每个血族的手上都拿着锹刀或斧头,杂乱的血迹在他们的身上成了浑然天成的恐怖图腾。 「真是看扁你们了!跟着我!」项羽不知何时已踏上了船缘,身上挂满从海面拾起的铁箭,只是单用双手就拿起铁箭往大帆上的血族猛掷,两个血族无法惨叫,喉咙即被铁箭贯穿后脑,全身往后飞出。 反秦军士气大振,所有勇士一齐大吼,声势震天。 韩信忿忿地看着他未来的主子,项羽,威风凛凛地抡起大砍刀迎向血族敌,几乎所有船上的勇士都忘却恐惧跟着他一起杀了过去。 「难道我真的不如他?样样都不如他?」韩信的眼睛充满张良没有发现的怨毒。 在敌船上飞跃着。 乌木坚答允帮张良寻找刘邦跟萧何两人,但他的心中已认定这两人已凶多吉少,毕竟反秦军中了可怕的埋伏,足见刘萧两人的卧底终告失败,此时两人不是沉到海底,就是变成了血族吧。 只不过。 只不过乌木坚想藉军令,前来一探姜徐之战的过程与结果,虽然这样做极为冒险,可能会成为两怪交手泱及的祭品。 「希望危急时,我能够助姜公一点薄力。」乌木坚伏在空无一人的甲板上,凝神判断两怪大战的位置。 但激斗的声音不断变幻,一下子在这艘船上、一下子在另一艘船上打了五个大窟窿,一下子到了海底激起漩涡,一下子似乎夜空之上隐隐有风雷交击之声。 「徐福真有这么厉害,能与姜公交斗许久还不分胜败?」乌木坚暗暗心惊,突然间所有的激斗声都消失了。 分出胜负了吗? 正当乌木坚这么想时,一道惊人的凶气突然冲上云霄,连天空都为之巨震,乌云密布。 只差了一眨眼的功夫,一只凤凰火焰冲破船舱往西方飞去,然而火凤凰似乎筋疲力尽,身上的火光急速消逝,坠海化为一堆白烟。 乌木坚不敢轻举妄动,身子依旧伏在甲板上,施展冥听大法捕捉任何风吹草动。 依稀,在左侧第三艘空船上有细语之声。 「你......你这是什么术......」惊恐的声音,彷佛四肢百骇都在颤抖。 「既然所有的术都是我创造的,多加一招也没什么吧......」气若游丝的声音。 「你......你这样无异毁了自己!」悔恨交加的声音。 「哈,千年未竟又如何?这么大岁数......若连成不成仙这点小事都不能看开...千年的修行才真正白费了。老头没力气了,可身上没有你要的东西......过来瞧瞧吧,如果你还爬得过来的话。」得意的声音。 「......哈哈哈哈,可你还是少算了一节!你别想活着离开!」怒极反笑。 「咳......原来如此。」叹了一口气。 刀刃刺破皮肉的声音,然后是堕海声。 乌木坚大惊,立刻翻身下海,在幽暗的海里着急地寻找姜公的身影。 但黑黑浊浊又充满血腥的海里,什么也无法看见。 「乌木坚,多谢你来找老头,不过老头忙着归天啦!」 姜公的声音越来越远,但乌木坚实在什么都看不清楚,想要运用冥听大法,一时却无法静下心来。 「姜公等等我,我身上有你给我的吉星之命,你一定撑得下去的。」乌木坚在心中喊着,咸咸的海水彷佛是他泪水。 「不必啦,老头的元神开始消散了;你听好,白线儿就交给你了,完完全全都交托给你了,从今以后要怎么做随你的便,上了岸,你要帮项羽或是 <某人>都无所谓,天下自有它的气运,老头终究还是算错了人心。不过,乌木坚啊,你一定要想办法猎到<那东西>,老头刚刚才用飞仙拼死抓出的<那东西>,绝不能让那东西被徐福抢了回去......」 乌木坚伤心地闭上眼睛,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声音。 依稀,脑海里出现一个紫光色的老人,微笑着,双手慢慢结着复杂的「倒封印」,传承乌木坚最后一个术。 深海里,一个年轻的天才猎命师哭泣着。 深海里,活了一千三百多年的猎命师始祖挂着微笑,沉入无法见底的大海沟,背上插了一柄青铜匕首。 匕首上刻了四个结义兄弟的名字。 三更。 乌木坚坐在空船上,沉默不语地看着几乎全军付没的舰队,大火照印在他的脸上。一张突然成熟的脸庞。 在张良的指挥与猎命师全数出动下,始终无法得逞的血族在一柱香前全都泅水撤走了,走的无影无踪。 真是惨败后的惨胜。 五十艘军船浩浩荡荡出发,现在只剩下八艘战船,以及一批两眼无神、困倦不堪的「勇士」,等待着安全的日出。 乌木坚抚摸着身旁的白线儿,白线儿似乎知道主人的事情,只是呜呜悲鸣着。 「结束了吗?这场战争究竟是拯救天下于恶人之手,还是另一场天下之争的开始?」乌木坚丝毫不感兴趣,看着浑身湿答答的刘邦与萧何,踉踉跄跄与惊喜交集的张良相会,三人相拥大哭,韩信则在一旁微笑。 「抱歉,我跟萧兄将讯息交托宝儿后就失风被擒,血族改变原先的计划,才害得大家损失惨重......我刘邦只好以死谢罪!」刘邦悲怆,双膝跪下,抄起地上的铁箭就要往自己的心口戳去。 但铁箭却被一双厚实的大手抓住、折断。 「别这么说!你与萧兄不畏生死伪装成牙丸贼人、潜入敌营刺探军情三年,就连我都佩服的紧啊!哈哈哈哈!以后屠秦大业还要两位大力帮忙呢!」项羽将断箭抛入海中,扶起了?哭不已的刘邦与萧何。 刘邦不住流泪磕头,大声说道:「在下愿当走马先卒!誓死效忠项兄!」 「可惜姜公似乎与徐福那奸贼同归于尽了,唉......」张良嘳叹,派了将士去空船舱上寻找都不见集结这次大军的姜公与徐福。 「或许刚刚那冲天妖气跟坠海的火凤凰各自代表了徐贼跟姜公两人吧。」吴广按住大腿伤口说,虎目含泪。 乌木坚根本不想听他们在说些什么,甚至也不想跟他们同船。 不管是项羽还是<那个人>完成了屠秦,都已经不再重要。 乌木坚的脑海里,只剩下姜公最后的交代:「你一定要猎到<那东西>。」 「我一定会猎到<那东西>。姜公,你安息吧。」乌木坚双手结印祷祝。 于是,乌木坚在徐福的大船上找到了一艘坚固的小舟,带了两潭水、几片干粮,就带着白线儿跟自己的灵猫,吹了声口哨唤来蓝鸽宝儿,趁着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的猎命师传奇.杀胎人之卷 0 2 3 4 凌晨四点,银座。 日比谷站距离宝冢不到三公里,一栋二十五层楼复合型高级住宅的地下停车场,浓烈的血腥气味几乎要凝结滴落。 整个停车场像被结了蜘蛛网一样,黄色的警示线缠得到处都是。 不愉快的气氛中,几乎没有什么声音,除了一阵蹒跚的脚步声。 黄色的塑料布条横在宫泽的面前,他在心里咒骂不已,左手轻轻将布条上托,矮身钻过,来到十多个警探旁。 「这么早就要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一个蹲在地上的警官抬起头,看着满脸倦容的宫泽。尽管如此说,但警官面无表情,这里所有人都疲倦不堪。 「哪里。」宫泽蹲了下来,闭住了气,表情严肃。 一辆白色的喜美雅哥的驾驶座门被打开,一个年约三十的微胖妇人躺在米色皮椅上,眼睛呆滞看着前方,双手垂在两旁,安全带还系在身上。 但少妇的肚子却开了个洞。 很大的洞,血窟窿似的。 「切口非常不平整,整个腹腔遭到严重的撕裂伤,凶器不可能是利刃,研判应该是凶手徒手用蛮力将子宫抓出,卵巢、膀胱跟直肠也一并被凶手连同摘出,羊水积在车垫上,跟前几个案子差不多的手法。」年轻的法医说。 宫泽点点头,这些他也看得出来。 坐在驾驶座上的少妇几乎没有肚子,跟上个星期在上野东照宫附近发生的谋杀案件一样,怀孕少妇肚中的胎儿皆被莫可言状的怪力徒手抓出,现场肚破肠流、羊水四溢,被害的孕妇却几乎没有一点反抗,连安全带都无力解下。 但被变态凶手取出的胎儿,却清一色没被带走,而是被弃置在地上,被一脚重重踏死。 「是同样的凶嫌,这次踩在胎儿身上的鞋印跟前七个犯案现场留下的鞋印都一样,都是四十五号的L牌厚底胶鞋,而现场地板上的鞋印都不超过十个,倒是......」宫泽看着停车场地上被荧光笔标示清楚的鞋印痕迹,抬起头来,天花板和裸露的通风管上也发出荧光笔的信号。 惊人的运动力。 这个凶嫌几乎是用三度空间跳跃的方式进出停车场,天花板、柱子、车顶都是他身形掠过的施力点。 「依照鞋印的深浅不一无法判定他的体重或速度,但依照跨步间距,凶手跳跃的速度大概是百米七秒到八秒之间才有可能办到。」老成的警官点起了烟,看着现场及时鉴定的报告,似乎不怎么惊讶。 这份报告其实根本不需要,因为这个凶手的手法如出一辙,不可思议的运动能力、孕妇、残忍的手法、怪力、不知所谓的动机。 八次都差不了多少。 而且,从孕妇肚里硬生生抓出处死的胎儿,都是身有缺陷的畸形儿。 这次丧命的胎儿,很明显是个在右手胳肢窝上又冒出三只手的怪婴。怪婴的脸被凶手踏得血肉模糊,但两只从未真正见过这世界的眼睛却怨毒地瞪大,死不瞑目似的。 「真是怪异,八年前在英国曼彻斯特,十一年前在巴西里约,二十四年前在墨西哥,都曾发生过类似的案件,但凶手都将胎儿取出后带离现场,或是收集婴尸做邪教仪式用,或是因为对孕妇的爱憎心理,总之一定会将胎儿带走。但我们碰上的这一个,似乎是冲着谋杀胎儿而来。」宫泽说,他是个连续犯案者的刑事专家,这几年来屡破几个心理变态的杀人案后,也让他不得不成为一个犯罪心理侧写人。 现场的几个警官疲惫地看着宫泽,宫泽却因为开始投入案件而显得精神一振。 「监视器有拍到什么吗?」宫泽看着负责搜集现场证物的陇川。 「长官,停车场只有四台架在出入口的监视器,所以没拍到犯案的过程,不过有拍到凶手快速跳出停车场的模糊画面。」陇川说,手里拿着装了监视录像带的牛皮纸袋。 「很好,等一下去找小楼,叫他分析这个凶手的动作到底有多敏捷,然后看看能不能定格找出他的样子。」宫泽有些高兴,毕竟在东京发生的六个案子中,只有两件留有监视录像带,但上次的影像因为发生在深夜所以根本无法看清楚凶手的样子,只能确定凶手是个骨架宽大、身高在185-190公分之间的男子。 老警官抽着烟,不太在乎地说:「作这些分析有什么用,这个凶手根本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里。等<那个组>过来接手后,我们都可以滚回家睡觉了。」 宫泽不满,不客气地说:「吸血鬼能够在大白天的林道行凶吗?没有一头吸血鬼可以在北海道七月的太阳下杀人。而且如果是吸血鬼,又为什么要无端杀死没出生的畸形儿?<那些人>不就最喜欢把人偷偷圈起来养吗,何必搞出这种烂摊子?」 现场所有的警官面面相觑,老警官皱着眉头:「注意你的用词。」 宫泽不再说话。他打心里瞧不起这些从精神内部腐败到外面的老家伙。 现场短暂的沉默后,老警官首先开口:「陇川,拍完照了吧?」 陇川点点头。 「打电话问<那一组>到底有没有要派人过来,不然我们只好在记者知道这件事之前将现场毁掉了。」老警官故意看着宫泽说道,一副「这才是世界」的模样。 宫泽冷笑一声,彷佛闻到腐臭的气味。 熬了一整夜的宫泽索性拿起现场签到单撇了几笔,头也不回走向自己的金龟车,离开这个什么都很恶心的地方。 宫泽清一,三十八岁,在警官学校时的他在同学间推崇倍至,连教授都对他赞誉有加,优异的成绩与表现也让他进入东京警视厅,担任富有挑战性的重案组,然后结婚生子,买楼买车,跟一般人无异。 直到前年,宫泽破了让银座小孩闻之变色的「拔头人」案后,便获得警视厅高层的极大重视,进入他梦寐以求的「极机密重案组」,担任高级案件分析员。 那时,宫泽的妻子刚刚生下第二个女孩,取名幸子。事业与家庭皆得意的情况下,宫泽的人生动力却开始枯竭。 在还没有进入极机密重案组之前,宫泽总是好奇地打听这份年薪高达六百万日圆的工作到底在做些什么,被问的警官不是同样毫无头绪,就是大声喝叱宫泽层级不到不要多管。 「混帐,不过是替吸血鬼卖命、掩盖的肮脏组织。」宫泽抓着方向盘咒骂着,要不是退出组织会让家人变成吸血鬼的盘中飧,他一分钟都不想待在这个全日本最堕落的组织。 当初<极机密重案组>的入会条件之一,除了优异的工作能力外,便是家庭幸福美满。这让宫泽深陷泥沼。 但宫泽毕竟是个不能缺少挑战的男人,回家的一路,他慢慢在脑中组合各个凶案数据,他将凶嫌称之为「杀胎人」。 「起先是北海道的林道,然后一下子跳到札幌的陋巷,然后终于来到东京,青山车站后的路灯下、台场潮见的单身公寓、原宿妙图寺的女子厕所、上野汤岛路旁的箱型车、上野东照宫的医院外、银座高级住宅区的停车场......」宫泽思索着。 就合理性来说,这个变态的凶手拥有常人办不到的运动能力,还有可怕的手劲,就这两个条件来说,只有受过特殊武术训练的吸血鬼猎人,以及吸血鬼才能办到。 问题是,日本是世界上唯一没有吸血鬼猎人存在的国度,尤其是首都东京,吸血鬼们掌握了国家大政、经济、媒体、军警系统与犯罪活动。那些老家伙就是因此认定杀胎人是个失控的吸血鬼。 「但这家伙的的确确在两个月前的北海道,大白天的林间步道,用相同手法杀害一名孕妇跟她肚子里的畸形儿,还在动手前迅速将孕妇的丈夫用手刀敲昏。如果他是个吸血鬼,那就表示他有一个人类共犯,而那个共犯也碰巧跟他穿一样尺寸的鞋子,拥有一样的体能条件,也拥有一样的恐怖手劲。」宫泽将金龟车右转,将车窗拉下。 清晨的空气让他思虑清晰。 「但我可不认识这么节制的吸血鬼。不只是北海道的首发案件,在原宿妙图寺的女子厕所里原该有三个目击者的,但杀胎人同样先将这些<目的之外>的闲杂飞快敲晕,然后才针对孕妇下毒手,从头到尾都没有尝过一滴人血------该说他冷静呢?还是该说他仁慈?」 宫泽深深吸了口气。 「杀胎人为什么对畸形儿这么仇视呢?难道他自己本身也是残废?还是他正在执行某个宗教的仪式?从北海道一路杀到东京,一定得回去查查书才行。不过他既然针对怀了畸形胎的妇女下手,也实在太容易掌握他下一个目标了,别急,我马上就可以逮到你了。」 宫泽心里盘算着要整理出一份东京所有医院妇产科的诊断记录,锁定几个怀了畸形儿的孕妇,然后重点保护;另一方面,也要整理出一份特定名单,看看能够掌握同样畸形儿资料的人中有没有可疑人士。 叹了口气。 宫泽尽量让自己沈浸在办案的自我战斗中,而不去想这个动作不过是为了东京实际的主人,丑陋的吸血鬼们,所做的擦屁股动作。 吸血鬼的组织层级分明组织严密,很难想象会有一个不受控制的吸血鬼在大本营东京里恣意妄为这么久,任何的可疑案件都会引发民众的恐慌,暴露出吸血鬼帝国盘根错节在东京都下的事实。 所以极机密重案组经常帮忙吸血鬼老板们搜寻叛逃组织的吸血鬼,一边想尽办法掩盖失控的吸血鬼犯罪的新闻。所有跟吸血鬼有一丝相关的案件都会被送到极机密重案组。 有时候,极机密重案组甚至要帮忙偷渡「血源」,确保吸血鬼的食粮安全等。 为虎作伥的政府组织。 「真是狗屎,我这一把人生的牌玩到最后,居然连个对子都没有。」宫泽将金龟车停在社区别墅前,开门下车。 回到家里,妻子奈奈正忙着孩子们的早点,诚太跟幸子在客厅里来回奔跑又叫又闹,宫泽跟大家笑了笑,疲倦地倒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电视的早晨新闻正播出最近的孕妇杀婴案的特辑,警告孕妇不应独自活动,最好不要出门。 新闻淡化的还可以,将裂腹取婴改成用手枪朝大肚子射击,也避开了畸形儿这一环,免得被八卦杂志胡乱炒作。 「目前警方正掌握一定线索,锁定几名特定嫌犯------」记者说。 真是够了,根本毫无头绪。 宫泽困顿地缩在沙发上,看着妻子好不容易才喝令两个小鬼头安安静静在餐桌上吃早餐,才微笑睡着。 不知道睡了多久,宫泽被奈奈叫醒。 「我睡了很久么?」宫泽打了个哈欠,闻到了自己火气大的口臭。 「不,你的电话。」奈奈将电话递给宫泽,然后替宫泽倒了杯水。 宫泽拿起电话,对方是个陌生的声音。 「是宫泽警官吗?」冷冰冰的声音,老练而深沈。 心中一阵疙瘩,宫泽拿起话筒站了起来,打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不让奈奈听到谈话的内容。 奈奈习惯了,她的丈夫的警官工作充满了不可告人的危险秘密,这点从丈夫的优渥高薪就可以看得出来。拿了一本杂志,回到卧房里为自己倒了杯咖啡。 宫泽谨慎地问:「请问你是哪位?」 「晚上六点半,在西武百货四楼的蓝图咖啡店见面,请养足精神。」对方生冷的声音犹如没有情感般。 「你是<那一组>的人吗?」宫泽搓揉着自己的右掌,它似乎有些神经质地发颤。 「请务必准时。」电话挂断。 宫泽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并不是个胆怯的人,但现在却觉得很不安。 宫泽走到卧室里,跟奈奈说:「今天晚上我有个饭局,不必准备晚餐了,妳带两个小鬼去外头吃顿大餐吧。」 奈奈将杂志放在一旁,笑着说:「庆祝什么呢?」 「我或许又要升迁了。」宫泽的笑却带着苦涩的自嘲。 六点二十五分,东京池袋,西武百货四楼。 宫泽本以为蓝图咖啡店是个安静地方,但这里实在吵闹,人来人往的。 除了那个坐在窗户旁的一男一女。 男人脸色略白,铁灰色的西装里面似乎是受过严格军事训练的体魄,眼神像食尸的秃鹰一样,随时都在搜猎着什么。 女人戴了一副红框眼镜,显眼的巨大金色耳环在短发旁轻轻摇晃着,红色的套装很适合她活力十足的笑容。 桌子上已有三杯咖啡。 「请坐。」男人示意,他说话的时候有种天生的权威。 「你们好。」宫泽坐了下来,两只脚居然有些发抖。 这是宫泽第一次近距离跟吸血鬼单独相处,而且不得拒绝。不禁下意识地揉着自己冰冷的手掌。 「不需要紧张,这里人多。」钢铁般的男人每一个字都结了冰。 的确,店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正是宫泽的保护伞,宫泽勉强挤出微笑,这也许是吸血鬼贴心的安排吧。 「宫泽警官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吧,自我介绍,他是东京地区的特殊事件处理组的组长,牙丸无道,我是副组长,牙丸阿不思。」女人亲切的介绍,让宫泽开始卸下心房,报以一笑。。 如果他看过阿不思杀人时的姿态,宫泽一定笑不出来。 「你们找我来,我猜,是想跟我讨论杀胎人......这是我取的名字......最近在东京所犯下的六件凶案吧?」宫泽直接进入话题。 不管吸血鬼有多亲切,他一点都没有兴趣跟他们交朋友。这只是他人生一份丑陋的工作。 「他不是我们组织的人。」无道简短的一句话,就抹消了此案很大的灰色地带。 「我想也是。」宫泽点点头,以前组里监控追查的几个吸血鬼叛徒都努力使自己过得像白开水一样平淡,没有一个叛徒胆敢如此嚣张。 「听说,你甚至不认为这个案子是吸血鬼所做的?」阿不思颇有兴味地看着宫泽,她的身体发出浓烈的异性气味,充满了勾引与冲动。 「依照连续杀人犯的作案模式统计,百分之九十七的series killer都是独行侠,不会有同伙,既然是单枪匹马,所以在北海道大白天的首桩谋杀不可能是吸血鬼所为。而且每个犯案现场的被害人都没有遭到吸血的现象。」宫泽说, 「为什么都是独行侠?怕另一个人畏罪自首吗?」阿不思显然对宫泽的看法很有兴趣。或是对宫泽这个人很有兴趣。 「每个连续杀人狂都想借着凌迟、杀戮、奸尸成为当下的上帝,但是......」宫泽冷冷地说:「上帝只能有一个。」 阿不思露出「原来是这样」的表情。 「我们要逮到他。」无道的声音比刽子手还要冰冷。 「是吗?」宫泽突然发觉自己终究掩饰不了对老板们的不屑,说:「这个人的手可以将孕妇的肚子撕开,又可以像你们一样在天花板跟柱子上跳来跳去,虽然不怕光,但也许你们会比我更清楚这是什么样的怪物,何必来找我?」 无道没有被激怒,只是机械说道:「他已经成了麻烦。帮我们找到他。」 阿不思笑着:「既然凶手不是吸血鬼,也不可能是人,看来我们彼此都有合作的理由,不是吗?我们会给你额外的报酬。」 宫泽直接了当地说:「我收到的脏钱够多了,我今天会来,不过是怕了你们。」他的双脚已经不抖了,也许他正在端架子,好讨回丧失殆尽的一丝尊严。 阿不思并没有生气,无道更是面无表情。 「或许我们还有你想要得到的东西?」阿不思笑着,两只耳环叮叮当当。 「或许我现在就杀了你。」无道在恐吓的时候,语气也没有特别提高。 宫泽的气势迅速瘫泄掉,他在心里不断咒骂着自己。 「拜托你啰。」阿不思微笑,缓和着不愉快的气氛。 「首先我们一定要知道他为什么要挑怀有畸形儿的孕妇下手,看看是不是跟某个神秘教派的仪式相关。」宫泽实在不喜欢这种窝囊的感觉,只好继续单纯的分析:「如果你们只是想找到他,你们也知道应该去研究研究谁可以掌握东京所有畸形儿的资料,然后针对特定人士做调查。」 阿不思点点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资料说:「跟我们想的一样,截至今天全东京有七百三十六个已经接受医院检查跟登记的孕妇,其中有十个健康的孕妇是被组织选定的粮食,受到特定保护中,有五个孕妇被检查出怀有先天畸形儿,其中有三个已经受害,一个在上个礼拜接受人工流产,目前只剩下一个怀有畸形儿的女人。」 宫泽疑惑了,说:「杀胎人在东京已经杀了六个孕妇,但这些受害者里面却只有三个人到过医院检查、留过记录?难道他不是从医院的就诊资料中挑选被害人的吗?」 阿不思点点头,微笑:「所以他一定有别的方法找出怀了怪婴的孕妇。」 宫泽拿起桌上为他准备的咖啡,将一口含在嘴里咀嚼着,皱着眉头。 真是怪异,难道凶手是个密医? 「依照你们的推算,东京现在大概有多少个孕妇?」宫泽将咖啡吞下。他知道全世界就属日本的各项人口统计最为精确,因为吸血鬼的统治势力必须仔细计算出哪些人口应被选作皇族进食的餐点,哪些人口又应选作大量豢养于地底血狱的菜人。 「约在一千到一千两百人之间,估计不知道怀了畸形儿的孕妇可能还有三人到五人间。」阿不思显然准备充分。 这样啊...... 「所以你们现在一定派了人保护那个到过医院检查、目前还活着的畸形儿孕妇了吧?」宫泽看着阿不思。 阿不思点点头。 「算我多事,你们派了什么特种部队去<保护>被害人?吸血鬼飞虎队?吸血鬼三角洲部队?吸血鬼反恐特警组?吸血鬼忠勇大刀队?」宫泽满口胡说八道,他就是无法习惯自己居然跟吸血鬼老板好好地恳谈。 「你一定听过牙丸组吧。」阿不思浅笑,牙丸无道在一旁冷冷未言许久,此时眼睛却发出骄傲的光芒。 黑夜初降,五个身穿银色风衣的高大男子分别站在五个方位,凝神观察附近的任何风吹草动,五个方位的中心,是一个正在焚香求佛的单身孕妇,远山青子。 「嗯,擅长精神战斗的白氏,喜欢肉搏战的牙丸组,是我大老板日本吸血天皇的两大得力部队,你们两支繁衍的纯种吸血鬼是全世界最多的,不晓得哪天想到又要建立大东亚共荣圈超级大血库了吧。」宫泽嘴巴不饶人,但他的双脚忍不住又抖了起来。 此时宫泽发现周遭的吵杂声都静了下来,只有一旁走过的服务生手中的咖啡瓷盘不断发出无法拿稳的碰击声。 阿不思兀自微笑。 无道的身上不断发出惊人的杀气。 「佛菩萨啊,请给我指示,告诉我应不应该将孩子生出来......」青子眼泪噗簌簌流下,跪在蒲团上的她手中的木鱼一直没有停过。 善良的她被男人在暗巷玩弄后怀孕,跑了两次医院检查,即使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天生残缺,但青子的心中一直很挣扎,很痛苦。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也许这正是神明带给他的考验。 一道张狂的黑影划过月色,重重地落在离青子公寓家不远的屋顶上。 「牙丸铁血,东亚无敌。」无道的声音铿锵有力,像击在岩石上的寒铁。 「东亚无敌,那何必需要像我这样一个小小角色的帮忙?」宫泽打了个冷战,看了看阿不思:「她是个很干练的女人,找她便行了。」 「我们搞不清楚一件事。」阿不思将一张照片递给宫泽,宫泽倒吸了一口气。 张狂的黑影慢慢站了起来,高大,而模糊。 五双冷酷的眼睛早就盯着他。 「好像是同类?」一个牙丸武士慢慢挪动身体,小心接近着不到三十公尺的高大黑影。 其余四个方位的牙丸武士按兵不动,凝神观察着出手的时机。 「报上名字。」牙丸武士银色风衣扬起,露出腰际上的银色贝瑞塔92F手枪,上膛。 「我不跟死人说话。」模糊的黑影似乎有张相当模糊的脸孔。 牙丸武士贝瑞塔手枪举起,扳机扣下,火药击发,子弹高速旋转。 照片上的男人是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显而易见的,他生前遭受过非常恐怖的凌虐。 四肢断折,胸口凹陷,连肋骨都一齐翻刺了出来,五官血肉模糊。 「是徒手,每一个打击都是徒手。」无道说。 「但这个男人没有怀孕。」宫泽沉吟着,看着照片。 「不,重点是,这个叫宁静王的男人是我们中的一份子,而且是个中好手。虽然上个月因为叛变了组织逃亡,不过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坏胚子,穷凶极恶,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凶。」阿不思浅浅笑着,丝毫没有叹息之意。 「宁静王?现在他看起来果然很宁静。但你们凭什么认为杀死这个吸血鬼的正义之士就是杀胎人?」宫泽喝完最后一口咖啡。 阿不思推了推红边胶框眼镜,说:「我们有最好的勘验师,专门处理<下手的人是谁>这样的问题。很准喔,如果有知名的吸血鬼猎人胆敢跨海在东京都狩猎我们,立刻就会被查出是谁,天涯海角我们也会反过来狩猎他。」 掏出手枪的牙丸武士跪在地上,脖子上的脑袋歪歪斜斜垂着,两只眼珠因为压力急速膨胀的关系,像陀螺一样诡异地旋扭着。 「一起上。」一个牙丸武士才刚刚说完,两袖刷出两把钢刺,黑影就从他的头顶略过,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好像快陷进水泥屋顶里。 碰!他的脑袋整个碎裂。 「快走!交战不是我们的任务!」余下的三个牙丸武士飞快朝三个方向离去。 然而模糊而巨大的黑影却一点狙杀他们的兴趣都没有,他只是抽动鼻子,然后朝咚咚木鱼声重重踏步前进。 「嗯,这种虐杀吸血鬼的重手法你们见过吗?建过档吗?」宫泽问。 「类似的重手法不少,但是杀胎人的手劲偏向气击很多,而不是纯粹的怪力。这样的手法很罕见,即使是最优秀的、最勤于锻炼的吸血鬼猎人也只能说跟他不相上下。」阿不思闻着咖啡,说:「善使气击的吸血鬼很少,因为细胞变异的关系,极少有吸血鬼能够习惯人类发明的武术。」 「所以杀胎人是人类的机率大了些?难道没有像是狼人啊还是其它的怪物?」宫泽问,虽然他也认为杀胎人是个人类。 「我们列了一份世界有名的吸血鬼猎人的清单,但论录像带里的体型、跟从步距研判的的速度,以及这样的重手法,没有人符合。」阿不思选择性回答了宫泽的问题。 「嗯。」宫泽又陷入沈思。 此时,阿不思放在桌上的传呼机响了,她拿起来,笑笑地看着上面的简讯,说:「任务结束,死了两个,逃回了三个。对方果然有两下子。」 「是同类吗?」无道面无表情。 阿不思笑而不答,因为简讯上并没有注明这点,显然那些饭桶也没能观察出来。 宫泽则思考着照片中惨死的宁静王,跟这些怀了畸形儿而遭到谋杀的孕妇有什么关连性。 乍看之下,孕妇,或者说是畸形儿,是特意遭到锁定的谋杀焦点,而宁静王则是突发奇想的杀戮,很可能只是不得不为的遭遇战。 但,如果这些吸血鬼老板只是想得到这种答案,他根本不必要出现在这里。 「宫泽警官,你应该知道我们需要你了吧,我们想借重你的推理天才,不只想找出杀胎人是谁,也想了解他的动机跟犯案模式供我们建文件研究,你要什么数据我们都会详尽地补给你,包括十分钟前在台场东云惨死的孕妇,以及我们两位牙丸成员的验尸报告。」阿不思甜腻地笑着:「而从这一秒钟开始,升你为极机密重案组的课长,直属我们牙丸组,不必再听其它人类的指示。」 「真是步步高升啊。」宫泽冷笑,站了起来:「先给我宁静王的背景资料吧,包括一些具体的描述跟他做过哪些事,最好去做做吸血鬼访谈再告诉我。还有,我要知道那些孕妇是如何被杀掉的精细过程,总之数据越多越好,乱七八糟也没关系,我自己会找出最有用的部分,千万别自作聪明帮我挑。」 阿不思愉快地点点头,无道则依旧是扑克脸。 「还有,以后别叫我警官,叫我忠狗或奴才就可以了,别污辱警官两个字。」宫泽自嘲,转身离开蓝图咖啡店。 半小时后,远山青子的单身公寓被黄色的封锁线围得密密麻麻,青子的尸体倒在小小的佛堂前,死因是腰背部被不明凶器贯穿,脊椎骨断折撕裂,肚里的婴儿硬生生被凶手从背后连同子宫一齐拔出。 婴儿有两张脸,头部严重畸形,他的眼睛憎恨地看着天花板,死因:胸腔爆裂。 一份小报透过种种非正式的管道得到消息,大胆披露此连环凶杀案的部分真相,东京都人心惶惶,称变态凶手为「孕妇裂腹杀手」。 隔天,撰写此一新闻特辑的记者失踪,从此下落不明。 猎命师传奇.无敌的赌徒之卷 0 1 3 4 「下好离手!」 赌场里烟味、酒味、粉味,三味不缺,大笑声、喝叱声、咒骂声,三声俱齐。 这三味三声在新宿三丁目的3K赌场样样都有,数百人在东京第四大的地下赌场用筹码瞬间与他们的人生决胜负,肾上腺快速分泌的气味感染了每一个赌客。 但整个赌场的焦点,全集中在「二十一点」的长方形绿色赌桌。 该桌有个客人已经连续赢了三十六场,筹码堆得像座小山似的,出奇的是,男赌客刻意赤膊着上身,露出一幅山水画的刺青,以示绝对没有作弊。 「庄家开牌!十九点!」主持二十一点的庄家喊着,早已全身大汗。 男赌客哼哼一笑,将根本没掀开看过的两张牌慢慢打开。 又是二十一点! 全场几乎沸腾了,然而每个赌客的心中都嫉妒得不是滋味,为什么这个男人的赌运这么好,偏偏不是自己。 庄家擦擦脸上没有停过的冷汗,他已经是第三个庄家了,是这家赌场最会抓作弊的高手,然而他根本就看不出眼前的男人出了什么把戏。 「今天晚上真是幸运啊。」赌客的名字叫做铃木,他笑笑地将所有的筹码再度推到面前,刚刚的胜利让他又赢了双倍,总共是八千两百万日圆。 庄家不知如何是好,看向远方气急败坏的赌场老板等候指示。 「开赌场不怕付不出钱,只怕赌客不敢下注。这句话还管用吗?还是贵赌场只准赌客输钱不准赢钱啊?」铃木哈哈大笑,其余的赌客也纷纷鼓噪起来,等着赌场老板怎么处理。 铃木是这家赌场的常客,以前是个大企业家,但是在一场精心设计的诈赌中输给了赌场所有的身家后,从此潦倒街头,但是在今天一晚,他就靠自己出奇霸道的手气赢回当初身家的五成。 「臭小子,等会挂了你,钱照样把你剥回来!」赌场老板横了心,点头示意庄家发牌。 「等等,让我来吧。嘻,好久没遇到这么刺激的赌局。」一个瘦瘦高高的黑色西装男子笑嘻嘻地走到赌桌前,将刚刚惨输的庄家换下。 铃木耸耸肩,不以为意。 「嗯,让他输个精光不说,我还要让他赔两倍!」赌场老板点起雪茄,满意地看着为他赚过数十亿的吸血鬼,庄家杰特拓。 瘦瘦高高的杰特拓先是躬身向全场致意,然后轻松写意将两张牌轻轻丢到铃木面前,此时赌场全都静了下来,三百多双眼睛心情复杂地专注这场赌局。 这些人中很多今晚都输了不少,他们期待铃木能狠狠将吃人的赌场削一顿,却又更期待铃木瞬间就将八千多万日币输个精光,如此他们才会有「至少我不像这个洒钱的笨蛋」的自我安慰。 然而铃木根本没有看牌,就跟前几次一样。浑然不知杰特拓已经安排他的底牌是一张黑桃八跟红砖八,刚刚好是进退维谷的及格。 「庄家开牌!二十一点!」杰特拓将牌掀开大声说道,是一张黑砖一跟红心十。 他得意地看着铃木。这一手他用了吸血鬼独特的超级手速选牌,全场三百多双眼睛都给骗了过去,浑然不觉。 铃木瞇着眼睛,心脏剧烈跳动。 难道这一把牌居然阴沟里翻船? 不!不可能的! 在赌桌上,我就是神! 从前天开始我在十三个小赌场里从没输过任何一把牌!百家乐、掷骰子、天九、麻将、电子赌马样样都赢!这一把牌我也可以强渡关山!逢凶化吉! 「补牌!」铃木大喝。 杰特拓掀开一张补牌给铃木,是张黑桃四。 「客人,你确定不看底牌?超过了点数可要加倍,就不只输掉你桌上的筹码,恐怕还得帮你联络器官贩子了。」杰特拓笑道。 「再补!」铃木冷笑。 如果这一把牌输掉,他就自杀。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行!」庄家又掀了一张补牌给铃木,是张红心五。 「再补!」铃木双手按在桌上,此时他觉得双掌有股劈劈啪啪的灼热感,好像快要烧起来似的。 「爆!」杰特拓大喝,虽然他知道铃木已经超过点数了,但高手就是高手,他知道下一张牌是张危险的红心A,手底一滑,以肉眼无法跟上的超快速度将一张红砖七发给铃木。 四加五加七,三张补牌一共是十六点! 「你的人生结束了。」杰特拓微笑,所有人凝视着铃木的表情,期待看见崩溃扭曲的神色。 「赌徒就该相信自己的命运!」铃木的表情变得相当狰狞,他的双手简直要沸腾起来。 铃木将两张底牌掀起,啪! 一张黑花二!一张黑花三! 加起来是二十一点! 全场哗然,然后爆出如雷掌声与吼叫。 「过五关,又二十一点,一共是五倍,四亿一千万!」铃木大笑,不断地大笑。 杰特拓惊愕不已,他的手颤抖地厉害。 难道是我发错了底牌?我居然发错了底牌? 「今天晚上就饶了你们吧!山本老板!请开张四亿元的即期支票给我!剩下的一千万就分给现场所有的人吧!哈哈哈哈哈!」铃木痛快地说,全场赌客大乐,又陷入一阵疯狂。 赌场老板的雪茄烫到手,但他心疼的已经没有知觉了。 杰特拓深深吸了一口气,杀机已经确立。 今夜,他誓言为老板夺回那张四亿元的支票。 今晚是铃木这辈子最幸运的一天。 「哈哈哈哈哈哈!这下子连本带利全都回来啦!我又可以住在豪宅!玩漂亮女人!开他妈的手工跑车啦!」铃木难以压抑心中的兴奋,他将支票放在臭袜子里,踩着巨款大笑前进。 深夜的新宿有些冷清,铃木穿着破旧的大衣进入暗巷,拿了几张钞票跟一个流浪汉换了身上的衣服后才又从另一条小巷钻了出来。 铃木也不是笨蛋。 「嘿,明天要去哪里赌好?恐怕我的名声已经传遍整个东京,没有赌场敢让我去了。也好,明天将支票存进户头后就搭新干线去别的地方走走吧,心里好久没这么踏实了。」铃木盘算着,一边注意有没有出租车,或是附近的旅社。 带着巨款,可别出了什么意外才好。铃木走在早已关门的百货公司街上,路大比较安全。 此时一辆出租车慢慢地从街角转了进来,铃木赶紧招手。 「载我到最近的旅社吧。」铃木说,坐在车后看着自己的手掌。 这几天赌运亨通,在决胜负的最关键时铃木的手掌往往灼热飞红,彷佛皮肉里藏了炭火,血管里的血液几乎要沸腾蒸发似的。 「以前的掌纹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铃木从没注意过自己以前的掌纹是什么样子,但现在的掌纹着实有些奇怪。 依稀是个赭红色的元宝。 「大概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现在好报来了吧?」铃木笑笑看着掌纹,不知为何,突然想到赌运奇佳的前几天自己竟生了一场大病,躲在天桥下全身忽冷忽热,好像快要死掉了,没想到大病过后一切否极泰来,峰回路转,从跟纸箱游民赌的第一把骰子起就不知道什么是输的感觉。 然后就这么赢回了所有。 猛然身子一震。 出租车撞上路边的广告看板,停了下来。 铃木大吃一惊,问:「老兄,你别这么夸张啊!」但见开车的出租车司机的额头上多了一个黑点,皮椅上全是浓稠的脑浆。 「哇!哇~~~~」铃木吓得屁滚尿流,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脑袋一片空白。 出租车前,站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打着红色领结的瘦高男子。愤怒地瞪着铃木。 是吸血鬼庄家,杰特拓。 「下车!把支票拿来!」杰特拓挥动手中的西格尔P226,怒喝铃木下车吐钱,气冲冲的样子跟刚刚在赌场发牌时的优雅判若两人。 一只黑猫轻溜溜地走过马路。 铃木神经紧绷到极限,胸口剧烈喘伏。 「老子叫你下车!下车!下车!」杰特拓举起枪,扣下扳机,子弹击破玻璃,掠过铃木的身旁。 黑猫喵了一声,来到撞毁广告看板的出租车旁,嗅着轮胎。 「饶......饶了我......」铃木浑身冷汗,想要开门下车,却发觉双脚根本不听使唤。 而他的双掌也开始冰冷。 「刚刚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术!在老子毙了你之前快说!」杰特拓放下西格尔P226,走到出租车旁拉出司机,趁着尸体还颇有温度将司机举了起来,尖牙插进,大口畅饮着司机的鲜血。 虽然这么做违反了吸血鬼东京都约,但,等一会再好好将两人的尸体处理好也就是了。 铃木看了这一幕,简直完完全全崩溃了。 流传已久的东京聚集了吸血鬼的传说,居然是真的。 我惹了最不该惹的人啊。 「支票......我不想要支票了...求求你放过我吧。」铃木流下眼泪,双掌犹如放在冰库,冷得喀喀发抖。 黑猫在青色的路灯旁坐了下来,盯着出租车门。 牠的黑色细毛上,有着淡淡的白色纹路,雪白一片环绕牠的颈子,有如穿着黑色西装的猫绅士。 「把支票拿出来,接下来看老子有没有心情饶你。」杰特拓手中的西格尔P266已经瞄准了铃木的太阳穴。 铃木彷佛看见自己的灵魂即将出窍。 「大叔,拥有上好赌运<信牢>的人,可不能这么畏畏缩缩的,会把命白白送掉喔。」 声音来自高高的天空上。 铃木没有听见,但听觉灵敏的杰特拓机警地抛下司机尸体,将西格尔P226举向天空。 一道黑影踩着一旁百货大厦轻飘飘落下,好像一个黑色的软羽毛。 杰特拓看清楚了,是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眉清目秀,绑着马尾的大男孩。 瞧他的模样,应该在二十五岁左右。 「我哥哥说,开赌场的最需要两样东西,钱跟度量。」大男孩慢条斯理说:「所以回去建议你们老板,还是把赌场关了吧。」 「是吗?」杰特拓看着这从天而降的大男孩。 是同类吗? 「我要开始忙了,所以从现在开始给你五分钟逃跑,如果你跑得掉就恭喜你了,如果再被我追上,那也只能怪你跑得不够快。」大男孩说,举起手,露出手腕上的手表。 「喔?没想到东京还有人敢当猎人,更想不到有猎人要跟我争这张支票。」杰特拓感觉到大男孩的体温大约在三十七度,比起吸血鬼的常温二十五度还要高出许多。而对方踩着高楼垂直的墙壁轻飘飘走下,这个世界上只有修习古武术的吸血鬼猎人才能办到了吧。 大男孩指着手表,认真说道:「还有四分五十二秒。」 杰特拓冷笑,本想给这个吸血鬼猎人一点教训时,但突然间他感觉到双脚不由自主离开地面,然后背不知怎地撞上了路灯,整个身体重重摔了下来。 路灯柱严重弯曲,光线忽明忽灭。 「......」杰特拓摸着腹部,说不出话来,丹田之中有一股不断狂奔的气流在旋转,让他的肚子几乎要裂了开来。 糟糕。我会丧命。 杰特拓汗毛直竖,真后悔来讨这张该死的支票。 但大男孩没有理会汗流浃背的杰特拓,径自走向撞毁的出租车。 铃木的双脚依旧不听使唤,刚刚发生的一切只让他更生畏惧。 「你也是来------来抢支票的吧------」铃木全身缩在一起,瑟簌发抖,整个人好像矮小了不少。 大男孩摇摇头,露出亲切的微笑,说:「支票你留着,那是你豁尽一切应得的不是吗?」拉开出租车门,铃木整个人不禁一震。 「但流浪到你手掌上的东西不应该是你的,我必须拿走。抱歉。」大男孩蹲下,原本坐在路灯下的黑猫机灵地靠了过来。 大男孩一双大眼睛看着颤抖不已的铃木,一手抚摸着黑猫的额头。 黑猫闭上眼睛,温驯地任由大男孩抚摸。 「铃木先生,请闭上眼睛,全身放轻松就可以了。」大男孩温柔的话语有一股魔力,铃木居然暂时忘却死亡的恐惧,慢慢闭上眼睛。 大男孩口中默默念咒,伸出右手快速在空气中结印,手指结印处气流急速震动,好像有一股肉眼看不见的能量在窜流着。 「信牢,来吧。」大男孩看着铃木,右手以无法言喻的超高速划动着流传四千多年的古老咒符,然后伸掌急抓铃木的额头。 铃木全身哆嗦,彷佛全身堕进无穷无尽的黑暗里,他想张口大声呼救,却无法动弹半分。 接着,铃木感觉到身体一下子浸泡在冰冷的泉水中,一下子被焚火包围着,忽冷忽热,宛如大病一场时的痛苦感觉。 大男孩额头汗珠不断,黑色的风衣早已被大汗浸湿。 慢慢的,大男孩的手掌起了奇异的变化,蜿蜒的肉线诡异地扭曲,血肉滚烫、甚至冒起蒸蒸白烟。 碰! 一个莫约一公尺气圆在大男孩与铃木中间缓缓震开,空气吱吱作响。 大男孩紧紧握住右手掌,他知道此刻他的掌纹已经变成了一个红色的金元宝。 「麻烦你了,绅士。」大男孩松了一口气,左手揉着黑猫额头,一瞬间,大男孩的掌纹化为乌有,倒是黑猫无奈地低喵了一声。 「好了,铃木先生可以睁开眼睛了。」大男孩拍拍铃木的肩膀,微笑。 铃木疲惫地张开眼睛,此刻他全身虚脱,有若大病初愈。 「你的赌运已经被我拿走,所以记住了,明天银行一开就把支票存进去,四亿元足够你东山再起、过一辈子舒服日子了,别再想赌博的事,一天到晚把筹码丢来丢去,就算四百亿也会输光。」大男孩好心提醒铃木。 铃木不知所以然地发呆。 大男孩只好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铜板,抛在空中接住。 「正面反面?赌一巴掌。」大男孩问。 「反面吧?」铃木恍恍惚惚地说。 大男孩摊开掌心,是正面。 铃木还来不及反应,脸上就被甩了一个轻快的耳光。 「跟你说别赌了。记住了啊!」大男孩叹口气,站了起来,往弯曲的路灯下一看。 倒在不远处的杰特拓果然趁机逃跑了。看样子他的身子还蛮壮健的嘛。 大男孩舒展了一下身体,看了看表,将失魂落魄的铃木扶了起来,指着一旁的小巷说:「别待在凶案现场,快走就不会有事。一定要记住我的话知道吗?」 黑衣扬起,一手揽起一只叫绅士的猫,大男孩像一场怪梦般消失在铃木的生命中。 「幸好还来得及躲起来,刚刚真是九死一生。」杰特拓的肚子还在痛,但他在新宿上空飞檐走壁,一下子就跑到距离出租车撞毁的地点三公里的高岛屋百货上。 杰特拓心有不甘,赌输了一副牌就输掉了老板四亿,出来追支票又被年轻的猎人一掌打挂,真是没面子透了。 像我这么优雅的人怎么会一直吃屎?他忿忿心想。 「别跑了。」大男孩的声音就在杰特拓的右边。 杰特拓大惊,踩在屋顶天台的脚步不停,掏出西格尔手枪就往右边扣下扳机。 然后手枪就掉了。 「可恶!你不是说给我五分钟逃跑的吗!现在才三分十六秒!」杰特拓愤恨地咆哮着,左手握紧甫被折断的右手腕,停站在一户人家的水塔上。 大男孩的眼睛清澈明亮,就如同他的掌纹一样空白无暇。 绅士从大男孩的左手怀抱中跳下,猫爪抠抠眼睛。 「我想过了,如果我追丢你了怎么办?你一定会在心底偷偷笑我。」大男孩认真说道,左掌平举。 杰特拓一愣。 「混帐!跑得了是我的本事!你们猎人说话都不算话的吗!」杰特拓想用愤怒掩饰他内心的恐惧,他明白他一点机会都没有。 杰特拓开始后悔这些年来太过倚赖枪枝,早疏于拳脚搏斗的锻炼。 都怪东京是个吸血鬼安逸的天堂。 「猎人说话要算话的吗?」大男孩总算露出一点笑容,说:「幸好我不是猎人。」 杰特拓大吼,孤注一掷冲前,左掌成切斩下。 银色的月光,震动。 杰特拓双膝跪下,两眼被巨大扭动的压力瞠出眼窝,两排尖牙在嘴里崩脱。 新宿的夜,终于宁静。 「我是乌拉拉。」 大男孩将绅士抱起,愉快地抚摸着牠的颈子。 「一个藏在中国四千年历史背后的,猎命师。」
猎命师传奇.不知道叫什么之卷
宫泽一大早就收到了一个大箱子,里面的资料又重又繁,如他的要求。
「老婆,今天我要在家里办案。」宫泽抱着纸箱走楼梯,对刚刚送完孩子上学的妻子奈奈说:「这箱子里头有很多资料跟照片都很血腥,妳跟孩子都别进书房,很恶心的。」 奈奈没有反对,但露出好奇又可爱的表情。 「我是说真的。」宫泽苦笑:「别吓坏了孩子跟妳自己。」 「遵命,宫泽警官。」奈奈回了个举手礼。 三个小时后,宫泽的小书房就被布置成标准的、干练的、经验老道的刑事组研究室,血腥的现场照片黏贴在墙上,上面标记了吸血鬼凶杀鉴识专家的意见。 十五吋的电视反复播映着杀胎人掠出地下停车场的画面。 桌子上的剪贴簿夹满了凌乱的笔记数据,还有一本阿不思特别提供的禁断宗教仪式考,超厚的古书,里头夹了一张纸,是阿不思写的:「我想这本书里头提到了三种杀婴的宗教仪式,但没有一种符合这次的情况;如果你想要保存这本书,尽管收下。用功的阿不思敬上。」 宫泽对阿不思的见解没有反驳,也很有兴趣收下这本似乎不存在世界上任何一间开放图书馆的怪书。 抛开宗教仪式方面,宫泽的确理出对「杀胎人」的一些了解。 杀胎人身高约一百八十五公分,体重在七十五公斤左右,长发,骨架宽大结实,黑色风衣是一种可能的穿著,善气击,熟悉中国古老的内息武术,但从脚印的步距与深浅来看,杀胎人的肌肉力量也同样惊人,进行三度空间运动时的速度不亚于顶级的皇室吸血鬼,直线奔跑可能有百米八秒的实力。 但杀胎人的残忍似乎很有节制。 他在杀害孕妇怀中的畸形儿之前,他不只没有滥杀「非目标之外角色」的兴致,这点显示杀胎人具有「仪式杀手」的人格气质,同时拥有高度的自信可以排除仪式之外的障碍而不怕被警察查缉或身分败露。 更重要的,杀胎人还会使用气击攻击孕妇特殊的穴道,促使孕妇瞬间晕倒,并分泌大量的类吗啡腺素,暂时阻断中枢神经意志。也就是说,他在撕开孕妇的肚子之前,孕妇是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 杀胎人居然颇有仁慈之处。 宫泽可不认为先麻醉孕妇再撕开肚腹是这项「仪式」必要的一部份,因为世界上各项宗教仪式都强调用痛觉经历神秘的个体经验,产生痛苦之外的幻觉,以求接近神启,而不是麻醉。 「杀胎人到底是为了什么猎杀畸形儿呢?还是他正在创生另一个新宗教?畸形儿是祭品,所以母体反而没有必要使之痛苦?」宫泽摸摸下巴,刚刚的三个小时内似乎让他长了不少刺刺的短须。每每宫泽全力以赴的时候,他的胡渣就会劈劈啪啪冒出来。 宫泽凝视桌上的一些访谈田野,背叛吸血鬼组织的宁静王的背景资料与传言都很丰富,也帮助他更了解吸血鬼在日本的势力与组织。 宁静王,本名中岛建司,并非纯种吸血鬼,但他勇猛绝伦、冷静果敢,加上牙丸精兵大多于二次世界大战入侵中国东北时遭到毁灭性的反屠杀,猛将一时耗乏,所以宁静王在二十年前获选加入牙丸禁卫军,担任地下皇城东门守将,达到他生涯最顶尖的时光。 然而日本吸血鬼的体系很僵硬,稀有的纯种吸血鬼一方面藉由快速的「咬噬」增加后天吸血鬼以扩充战力,一方面却在意识形态上保持无可救药的优越感,不断打压后天吸血鬼在体系内的发展,所以无法进入皇族体系的后天吸血鬼时常与人类合作,共同经营赌场、担任帮派老大的保镖、甚至组织地下的吸血鬼帮派等等。 宁静王也不例外,虽然他战功彪炳,却仍一直饱受牙丸直系的冷漠对待,终于有一天与皇族正式发生冲突,独一人杀了一小队牙丸禁卫军巡逻小队后,终于展开了为期七年的藏匿、逃亡。这七年中有三位「叛徒清洁者」陆续搜寻到他、并交锋,都反被他格杀。 「叛徒清洁者?以前倒没有听过。」宫泽心想,叛徒清洁者应该是吸血鬼组织的暗部或菁英,能够反过来杀了追杀者,宁静王应该是个很强的家伙。 但他死了。 被杀胎人用压倒性的重手法给杀了。 阿不思给的鉴识报告中,显示杀胎人先是将高速运动中的宁静王的两腿胫骨迅速用足尖踢断,而且是从小腿肚后踢断,表示宁静王一开始就打算逃跑,也就是说,杀胎人的实力高出宁静王太多,依宁静王的战斗经验就足以判断。 然后是肩胛,整个被怪力折断,并非气击。 紧接着是长达十七个小时的、接近凌迟的虐待,宁静王的双臂遭到怪力扳折,只剩下皮连骨,再来是大腿复杂性骨折,应该是软气击造成的伤害。 最后才用强烈的气击将宁静王的胸膛整个轰翻,头颅败破。 阿不思认为,杀胎人与宁静王必有深仇大恨,所以建议可以从宁静王的人际脉络中探询杀胎人的动机,甚至是谁。 「不,不像是仇恨的虐待。」宫泽笃定地说。 杀胎人之所以对宁静王施以十七个小时的囚禁与攻击,一定有原因。 宫泽感觉到杀胎人是个行事干脆的凶猛大汉,不可能花那么久的时间做婆婆妈妈的虐杀。 因为,以杀胎人认识穴道原理的能力,想要一方面杀死畸形胎儿一方面保住孕妇的生命,只要细心花时间必然可以做到,但杀胎人只是迅速痲痹孕妇,然后发狠将胎儿撕出。 有仁慈之心,但有做大事行大恶、「不拘小节」的觉悟。 何况真要虐杀,可以让宁静王零零碎碎地受尽折磨而死,但杀胎人只是凶暴地、却相对爽快地断折宁静王的四肢。 「所以说,是刑求。」宫泽自言自语,似乎很满意:「杀胎人想要问出什么?想要从宁静王的口中问出什么?」 一定要问宁静王吗? 还是只要是吸血鬼都是杀胎人询问的对象?宁静王不过是碰巧倒霉遇上了有个问题要问的杀胎人? 什么问题要问吸血鬼? 还是,什么问题要问宁静王? 这个问题跟谋杀畸形胎儿有没有关连? 不,一定有关连,但应该如何思考起? 「看样子,杀胎人在执行什么计划。」宫泽闭上眼睛,脑中浮现出一个高大宽实的背影。 背影模糊,黑色大衣浸溶在惨暗的夜。 强壮,孤独,霸道,一意孤行。 摆荡在善恶之间的脸孔。 「线索不足,如果连阿不思这头吸血鬼也没办法联想的话,这个地下世界也不是我可以理解的。」宫泽的手指抠着下巴的胡渣,但话虽这么说,宫泽却隐隐认为,只要杀胎人再犯案,再犯不同的案件的话------ 「我可以知道你想做什么。」宫泽自信满满,他的眼睛已经很久没有绽放出这样的光芒了。 书房光线昏昏沉沉,宫泽站了起来伸个懒腰。 眼睛瞥看着桌上宁静王惨不忍睹的照片,宫泽彷佛可以看见他死前面对一个比他恐怖万分的对手,霸道地坐在他面前,不言不语,只是单调地等待宁静王将答案说出。 当时的宁静王,是觉得很害怕呢?还是很不服气? 就算是活了五十几年的吸血鬼,也懂得恐惧的吧? 宫泽的思绪本想就此打住,因为他内心抗拒着同情吸血鬼这件事。但,宫泽脑中的对峙画面却没有消失。 黑衣人,冷冷地看着双腿俱断的宁静王,气氛凝重。 黑衣人抓起了宁静王的右手臂,嘴巴慢慢张开,像是要问什么。 要问什么------ 宫泽张开双手,身子摇晃,不断地想从嘴巴里吐出一个似是而非的问句。 书房的黄色灯泡摇曳着。 黑衣人的眼睛没有一丝同情,百分之百的坚定。 「皇城------」宫泽右手突然握紧,大叫:「皇城!是皇城!」 宫泽灵光乍现,大叫:「杀胎人!原来你想知道地下皇城在哪里!要不然就是想知道地下皇城的配置!」 猎命师传奇.不知火之卷 0 1 2 3 乌拉拉躺在惨淡的月光下,赤裸裸,在寺庙的瓦愣屋顶上沉思。 钟声隆隆响起,古铜色的音符震动不已。 乌拉拉的眼眶有一滴泪水,兀自坚强地凝结着。 有些回忆越是悲伤,就越是教人难以忘记。 难以忘记,回忆就会变成人的一部份,或竟变成人的所有。 某种力量交托给乌拉拉不得不为的未来,一种称之为使命的东西。 未来浑沌不明,使命艰险沉重,本是男儿大丈夫应该勇敢追寻闯荡的目标。 然后诞生出一种,称之为英雄的非人类。 然而乌拉拉却很喜欢看着月光,活在回忆里。 他知道自己不是成为英雄的料子。 从前不是。 以后也不想。 「走开!」 每次乌拉拉想起这两个字,眼泪就会在天真无邪的笑容里打转。 猎命师啊猎命师,天下数千奇命皆可自由运用,偏偏自己的命运不过是几句话。 曾经真正掌握过什么吗? 「那也没什么。」乌拉拉笑道,他反而不是那么在意。大而化之却是他最受责难之处。 一道黑色闪电穿越十几丛大树,枝叶沙沙作响,一眨眼,已经溜上寺庙屋顶。 白领黑猫,绅士。 「有发现吗?」乌拉拉盘坐了起来,绅士点点头。 「是凶命?」乌拉拉眼睛一亮。 绅士摇摇头,但随即瞇起眼睛表示嫌恶。 「你觉得有没有机会?」乌拉拉反而高兴起来,绅士无奈不语。 「总之拜托了。」乌拉拉右手放在绅士的额头上,念念有词:「朝思暮想,来吧!」 绅士紧闭眼睛,身上的黑色细毛登时竖了起来,一股暖流沿着额心爬上了乌拉拉的右掌,乌拉拉原本空白皎洁的手心登时浮出几条紫色的纹路,慢慢地扭动。 瓦砾搭搭搭搭震动,一股圆润的气自乌拉拉的身上酝开,充实而饱满。 乌拉拉拍拍绅士的脸,笑着说:「谢啦!」看着自己手掌上的紫色漩涡。 「喵呜?」绅士搔搔头,一副我又能怎样的无奈表情。 这奇命「朝思暮想」可无法在体质特殊的猎命师身上停留太久,于是乌拉拉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破自己的手指,鲜血自指尖迸出。 乌拉拉将手指放在胸口,口中唱着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奇异地,鲜血以飞奔的速度溢散开,沿着黄色的皮肤幻化成一个又一个夸张的赭红色文字,覆盖住精赤的身子。 那赭红色文字是中国简体字,在月光下有如具有生命般在乌拉拉的肌肉上爬缩着、浮动着、低诉着。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你去看一看,你去想一想,月亮代表我的心------」密密麻麻红色的字是这么写的,邓丽君的歌词困住了乌拉拉体内的朝思暮想。 乌拉拉双掌合十,默默祷祝,绅士像一团毛球滚上了乌拉拉的左手,乌拉拉轻轻抓住,纵身朝涩谷奔去。 「医生!病人快不行了!要打强心针吗!」 「心电图显示心律不整,血压偏低!」 「皮肤百分之七十,三级灼伤!」 「不行,伤者严重脱水,点滴快上!」 几个医护人员手忙脚乱,深夜的急诊室正使出所有的方法对抗一个奇特的伤者。 泽村雄彦,现在全身正冒着白烟,与难闻的焦臭气味。 「哔!」 经过四十分钟的紧急抢救,心电图终于没有反应。 所有的医护人员面面相觑。 医生拿下口罩,遗憾地宣布:「遭到雷击的伤者,经过抢救三十八分无效,已经不治身亡,现在的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三分。」 「啊------啊-------------」 此时,泽村却痛苦地睁开眼睛,心电图又开始哔哔哔哔地叫,医护人员赶紧又慌又忙地回复刚刚的救治动作,过了五分钟,泽村的血压居然逐渐稳定下来,脱水的状况也及时获得改善。 然后心电图完全正常,留在泽村身上的,只有皮肤焦烂的无限痛楚。 「真是奇迹!看样子我们救活一个稀奇的雷吻者呢!」医生又惊又喜,随手拿起泽村的病历仔细一看,这才又吓了一大跳。 泽村雄彦,三十一岁,身高一百六十一公分,体重五十五公斤。 遭到雷击十一次,不明原因自焚八次,身上早有数不清的三度灼伤! 医生吓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叫泽村的家伙------真是个------真是个经常死里逃生的幸运儿! 「医生------我---我不想活了------我好痛------」泽村居然可以开口,他的眼睛瞳孔快速收缩着,嘴角冒泡,意识非常涣散。 医生摇摇头,鼓舞着泽村:「你大难不死,一定会有好运气在后头的。」但医生的手却兀自在颤抖。 这个怪人令他感到害怕。 泽村摇摇头,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喊道:「快快杀了我!快快杀了我!我被恶魔附身了!连上帝都要打雷轰死我!啊啊啊啊啊????」模样凄厉,身体剧烈晃动的结果,是脆弱的焦黑皮肤重又裂开,渗出黄色的水液。 他的身世的确令人伤感。 自从十一年前在滂沱大雨中遭到一次雷击后,泽村的命运从此崎岖难捱,每次遇到下雨,不好的回忆就缠绕在泽村的脑海里,让他压根就就不敢出门,有一次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撑伞到便利商店买杯面吃,却在短短的三分钟路程中,于东京市中心遭到第二次雷击,花了好几个月才勉强能走下病床。 接下来,连无风无雨的时候,泽村走在稍微空旷一点的地方就有可能遭到无预兆闷雷的攻击,将他一次次送进医院,一次次在生死关头徘徊。 然而恐怖的命运还未结束。 泽村有一次刚刚从医院出来,便在一家便利商店内全身着火,痛不欲生,随即又被扛回了医院急救,可怕的是,尽管皮肤都烂掉了,但命运之神却始终选择让烧成焦炭的泽村勉强活了下来。肌肉组织居然增生的较别人快速。 后来调出便利商店的监视录像带出来,竟无法发现泽村身上的火是从何而来,不抽烟的泽村,身上连打火机或是火柴盒都没有放。 唯一的可能,只有人体自燃了。 自燃了五次。 除了第一次的突如其来,其余的四次都是在泽村拿起刀子或是安眠药,想要了结自己生命的时候,无名怪火便从泽村的指缝中冒出,瞬间延烧整个身体,那狂暴的痛苦令泽村求生不能,价日将心灵封锁在扭曲残破的身躯里,求死,却只会招来更强大的痛苦。 「真是个可怜的人。」医生叹了口气,将病历阖上。 加护病房里的泽村不断大声哭嚎,宛如遭到地狱里无尽的刑求。 一只黄猫漫步在医院的通廊中,引来护士与病人们的侧目。 「是宠物吗?还是野猫?门口的警卫怎么让牠进来?」护士啧啧抱怨,但小黄猫长得十分有趣,额头上过长的黄毛居然学人类中分,活像个猫上班族,模样十分老成。 仔细一看,那中分的额毛好像是被人用发胶喷开的。 护士蹲下来,想跟这只故作老成的小黄猫打个招呼,但小黄猫不理不睬,只是抽动鼻子往前走,不知道寻找着什么。 「找东西吃吗?姊姊这里也有饼干喔。」护士逗笑,想起口袋里有一包蔬菜饼干,拿了一片出来。 喀喀------ 一双不寻常巨大的黑色蛇皮靴子,沈稳地在护士面前走过。 护士惊讶地抬起头。 这个男人身材极为细瘦,但用竹竿形容却是太过贬抑,护士立刻联想到工地裸露的钢筋铁条,那样的刚硬才恰足以形容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刚强气质。 而且,这钢筋似的男人好高好高,头顶几乎要撞上走廊的日光灯,大概只有三公分的差距吧,但巨大的男人却没有弯腰矮身,而是面无表情地踏步前进。 「好奇怪的人喔。」护士注意到钢筋似的长人一身紧绷的黑色劲衫,坦白说还真是不搭称,太瘦的人将自己包得这么紧,只会显得鬼气森森、营养不良。 但护士没有注意到,钢筋长人的脖子上,依稀盘旋着朱红色的古老文字。 加护病房前。 一男一女,一左一右。 「你们也来了,果然训练有素啊。」钢筋长人停了下来,小黄猫打了个呵欠。 锁木的声音很有铿锵之鸣,好像在空心金属柱里不断碰撞出来的回音。 「锁木,光靠你一个人恐怕不行呢。」一个壮硕汉子的肩上停了一只肥猫,张牙舞爪的。壮汉穿着一身蓝色牛仔衣裤,肩头的僧帽肌高高隆起,比摔角选手还要夸张。 「难道靠你?」一个年轻女子嚼着口香糖,看着壮硕的汉子,手里捧着一只纯白的小猫。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很浓,打扮十分入时,但神色间有股难以言欲的哀愁,并不如她想要表现出来的快乐。 三人说的都是华语。 三人都彼此认识。 三人都拥有共同的目标。 「书恩,里面是什么?」锁木问,他只从加护病房散发出的凶气,知道里头栖伏着某个厄命,但还不知道厄命的实际名称。 年轻女子说:「刚刚问了医生。不断遭到雷击却一次次活了下来,想自杀又会自己着火的怪东西。」她的名字叫书恩。 「刚刚通过仪式还在恍神啊?那怪东西叫做<不知火>,四百多岁的老妖怪可凶的很,妳说不定抓它不住。」壮汉倒有个秀气的名字,叫小楼。 书恩突然情绪失控,大叫:「我办得到!」 异国语言的尖叫声引来加护病房外的侧目,一个实习医生碰巧走过,眼睛直瞪著书恩。 锁木跟小楼同时一愣,随即默契地闭上嘴巴。 许久,小楼才开口:「我刚刚从北京出来,长老有吩咐,要我们无论如何都要逮住他,死活不论。」 锁木凝重道:「活的我逮不了。直接处死他吧。」 小楼不置可否:「已经有十多个人到东京了,但及时找到<不知火>的还只有我们。等一下手底不要留情,但,如果还是不行的话,我不介意逃走,等十几个人都到齐以后再围他不迟。」 锁木跟小楼相识已久,他知道小楼平日没什么事时极为自负,现在却扮缩头乌龟,不禁有些瞧他不起。 「等着看吧,谣言是用嘴巴捏出来的,一个猎命师只能招架一个猎命师,这个道理从来不会变,何况我们有三个。我说我逮不了活的,是因为他太会逃了。」锁木的笑容很僵硬,他其实不习惯笑。 而且,他也快笑不出来了。 三只猫同时叫出声,然后从主人的身上跑开,神经兮兮地东张西望。 书恩虽然甫通过猎命师的仪式考验、经历尚浅,但她也感觉到一股莫可名状的凶霸之气从医院楼下狂奔而上。 「有这种命吗?比不知火要变态多了。」书恩的双脚竟有些发软,在脚底楼层狂奔的凶气好像要把她直接吹倒。 「是吗?」锁木瞇起眼睛,走廊彷佛震动起来,楼下也传出惊叫声。 锁木细长刚硬的双手打开,像巨大的螳螂镰臂,高昂的战意连一旁的小楼与书恩都明显感觉得到。 是 <无惧> 。 小楼大喝一声,摆出八极拳的起手式,肌肉膨胀,无限精力在体内运转着。 是 <胜机> 。 书恩却靠着墙壁,额上都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