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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内 容 简 介 第 一 章 一木三枝出墙头 第 二 章 双喜天缘似天降 第 三 章 绝处逢生脱虎口 第 四 章 节外生枝双双飞 第 五 章 妙窥秘笈神功成 第 六 章 迷中尚存一点真 第 七 章 缈缈琴音系伴侣 第 八 章 巧占双莺戏众魔 第 九 章 一朝却成分飞燕 第 十 章 看强虏灰飞烟灭 第十一章 真真假假亦如幻 第十二章 峨嵋风月若人恋 第十三章 笑对乾坤若清连 第十四章 阴风阵阵陷迷雾 第十五章 前仇近恨总成梦 第十六章 道是无心却有心 第十七章 心似蛇蝎毁娇女 第十八章 姻差缘错若天成 第十九章 往事悔恨飞烟散 第二十章 灰飞烟灭猢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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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 容 简 介 原本平静的江湖在一天内突然爆出三个消息,然后如秋风般扫遍了整个江湖:天下第一美女“广清仙子”慕容素,被一武功极高之人挖去一目,尽毁娇容;江陵大侠黄澜武功不俗,却被一蒙面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青城派掌门青城居女柳寒烟突然神秘失踪,青城派上下一片混乱!这三颗‘炸弹’一下子在江湖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这是何人所为?目的何在?这些迷如烟雾般笼罩在江湖上…… 同时江湖中以“存天理,灭人欲”著称的理学大师胡元的三个徒弟也出师了。兄弟三人在江湖中经历了种种磨难,尝遍了江湖险恶,各有奇遇,各有所成。其中以二徒弟吴畅为最,他行侠仗义随意自然,摒弃了理学糟粕,闯出了“江湖无赖”的名号。而就在这时,江湖中又悄然崛起了一个神秘的门派——中律门,它自诩以维护江湖道义为已任,替人报仇,却又不断强迫武林成名人物加入,采取威逼、利诱的手段拉拢黑白两道高手,它是真的维护武林正道,还是有某种目的? 这些迷一样的事件陡然搅乱了平静的江湖,使人困惑不已。为报仇,为私欲;为独霸江湖,为伸张正义,吴畅与这些人相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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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木三枝出墙头 过了几世几劫,有支歌子却没烂掉: 人间本无长生药,舍却生命求自由…… 平静的江湖突然在一天里传出了三个恐怖的消息:天下最著名的美女“广清仙子”慕容素被人挖去了一只动人的眼睛,绝世的美容也被尽毁;江陵大侠何澜被人杀死;青城居士柳寒烟被人骗得不明不白。消息不胫而走,江湖人心头几乎都有这样的疑问:谁干的?几天后,明洪武一十八年(1385)农历三月初八,从石头城(南京)又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明太祖迫富翁沈万三敦请张三丰赴京谒帝。 真是多事之秋,江湖人心头顿时疑云纷呈,皇上寻找张三丰是欲求长生之法还是另有所求?唯有石头城内洞元西巷“淡水精舍”的主人胡元不以为然,这位当世洪儒似乎没有把张三丰放在眼里,真的高人是不慕名利,性淡喜水的。他的修身养性之处取名“淡水精舍”,自认就是对他最好的写照,“淡水精舍”不是孤立的,它与胡家老宅子是紧密联系的。 胡家的大宅分四个院落,“淡水精舍”就是西南院落的‘头’因为“淡水精舍”是圆形的,并且有条脖子一样的胡同(两丈余)把它和西南院连接在一起。胡元平时就住在西南院东北方的院子里住着他的女儿胡仙,东南院里住着仆役,北方的大院是他的母亲和妻子住的。大院中间有一个长满花的圆水池。 胡元是宋代理学大师朱熹的外玄孙,因是名人之后,每也以名人自居,乃祖的“存天理,灭人欲”几乎被他发到了极至。他五十大寿刚过,淡青色的衣服常年穿在身上,热不换,高瘦的身材似乎有些弱不禁风,两眼却炯炯有神,时就象挂在碧空上的寒星。他生性古板,清心寡欲,三月半载也不到北院和妻子住上一夜,更不许女儿和别的男人接触亦不许被男人看到,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他的大女儿12岁年因向一个乞丐施舍了一点米饭,抛头露面了,他震怒之极迫使女儿自尽以全清誉。小女孩孤身在屋子里哭了半夜,天明时悬梁而死。 胡元看到女儿娇小的尸体,不但没掉一滴泪,反而连声叫好,仿佛碰到了大喜事。这种毫无人性;作为连他的三个弟子部不寒而栗。若不留情人世间,何必上走一回?许久之后,他的三个弟子似乎才从那恐怖的“气氛中抽身来,但胆子却更小了,绝不敢越雷池一步。 “淡水精舍”:圆不过十几丈,十余年,他的弟子没有走出过“精舍”,这确乎不近人情。 “淡水精舍”里到底有些什么故事,外人难以知道。其红墙高一丈,四方开四门。墙内有四室,木制的,都不太大,分别住一人。北室为正,住着胡元;东室次正,住着他的大弟子薛龙;南室三正,住着二弟子文明;西方室未正,三弟子吴畅居其中。“精舍”的南端是片空地,地上刻着“阴阳太极八卦图”,八卦的符号是红色的,异常醒目;靠东墙栽着三十二根木桩,高有近丈,碗口粗,依“九宫七屋”方位排列。“精舍”的北端是片极小的树林,干净清雅,有四棵粗树被从底部锯断,大树墩可供坐人,他们师徒四人常在树林中练功,坐的就是这些树墩。 他们室内的陈设几乎是一样的,除了有张床外就是蒲团和几本书了,无非是《大学》、《中庸》、老子的《道德经》、《易经》和程朱理学。他们的生活是枯燥无味的,至少吴畅这么想。 薛龙高大英俊,双目有情如水,骨奇异,是练武的好料子,胡元对他颇为器重。他二十五六岁,博闻强记,悟性尤佳,功夫已达上乘。假如他不是随胡元一边读经一边修练儒家功而是练道家丹功,也许成就更大,胡元的呆板似乎束缚了他的灵性。 文明,一双多情目动人心肠,胡元拼命要用儒功理学磨灭他的情光,也没有达到目的,反而随着功力的加深更见润滑有神。他漂亮潇洒,身材修长,喜欢穿白衣服,一尘不染,犹如白云一朵,荡游人间;他的气质更妙,灵性十足,清澈见底,仿佛他的人格,诗兴大发时更能挥笔成章,连胡元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天分高,才情好。更让胡元看重的还是他的飘逸灵通的轻功,似乎颇得庄禅意蕴。这让胡元有些糊涂,庄禅与理学相差很远,这小子怎么把轻功练得非驴非马呢?难道是无师自通?心存疑虑,但他还是高兴的说天道地,文明是他的弟子吗,他的轻功高说明自己教导有方。 吴畅与两位师兄相比就差远了,他不但个头不高——中等。相貌也平淡如水,一身青衣衫几乎从来就没变过样,皮肤有些粗糙,两眼亦无神采,终日里一副睡不醒的模样,是不会被女人记起的那种人。他也不过二十三四岁,额头上已有了根深的皱纹,从外表看,他比两位师兄要大得多,颇似未老先衰。在三人中,他的胆子最小,功夫亦最差,更谈不上什么灵性,读经学理非常吃力。唯一可称道的就是老实忠厚。胡元想把他赶出门墙,因念吴家对胡家有恩德,终于忍下了。吴畅自知不行,对师傅、师兄格外恭顺,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胡元的教法十分古怪,他教弟子从来都是指手划脚,不做郑重的演练,做他的门徒必须眼好使,心好用,否则你就一事无成。而吴畅恰恰是心眼皆不好用,还能有什么造就呢?儒家功本来讲究至德至信,中和守一,这原是吴畅具备的,可胡元的儒家功很特别,他舍弃了孟子所谓“善养浩然之气”的做法,去寻求一种神秘的“至极”,所以他的儒家功有些妖里妖气,他认为那神秘的“至极”就是他高祖大倡的“理”。感觉灵敏的文明似乎发现了什么,却不敢言,只好对师兄说:“师傅的神态和动作都比往常有些怪,你看出了没有?” 薛龙向四下扫了一眼,小声说:“我老早就觉不对劲了,只是不明就理。” 文明庄重地说:“师傅可能在追求某种境界时偏离了正轨,要么就是另一种武学正在向他渗透,他不想丢弃旧的,新的诱惑力又极强,他只好来个折衷,或者是……” 薛龙不住地点头,他不能不佩服师弟的高明见解,小声问:“你说师傅走火入魔……” 文明连忙伸手捂他的嘴,极低沉地说:“我们只能心照不宣,不能外讲。” 薛龙笑道:“我们去问一下那傻瓜去,看他怎么说。” 文明摇了摇头,似嫌师兄说话刻薄。薛龙意会到了,连忙说:“开个玩笑吗。” 他们走进吴畅的住室,吴畅正在翻弄老子的《道德经》,看来他正被什么困惑着,不然不会显而易见地烦躁,仿佛谁正与他过不去。 薛龙低声笑道:“师弟,好禅性,又有什么进境?” 吴畅忙站起来说:“师兄,我正想着你们呢,禅性全在书里,我没有。” 文明一拍吴畅的肩膀,笑道:“师弟,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吴畅心里一乐:“师兄,我真的又进步了?” 薛龙笑道:“你只要回答一个问题,我就能知道你又进步了多少。” “什么问题,我是最怕问题的。”吴畅不悦的说。 文明微笑着说:“师弟,师傅的神奇武功你不想学吗?” 吴畅一怔,说,“我以前学的是三脚猫的功夫吗?” 文明说:“当然不是,不过师傅现在修炼武学更深奥、更迷人,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吴畅恍然大悟,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怪不得师傅的动作和以前不一样了,原来是练更厉害的功夫。” 薛龙抓住时机,连忙向:“有什么不一样?” 吴畅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对这事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有些怪,谨慎地说:“师傅的动作太慢,现在的动作快而好看,如行云流水一般。” 文明微笑摇头:“师弟,你的感觉不对,高深的武学动作没有这么明晰的。 吴畅连忙点头,说:“对,师傅的动作好神秘,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薛龙点头笑道:“师弟,你是真人不露相呀,这一切你不都也明白吗?” 吴畅欲辩解,文明连忙止往他,极其严肃低沉地说:“师弟,什么也别说了,师兄是给你开心玩的,别让师傅知道我们的谈话、否则全完蛋,师傅的疑心越发重了。” 吴畅不傻,知道文明的话有理,便沉默不语。 三人在一起静坐了一剑儿,忽见胡元出现在门口,吓了一跳。他们不知他何时到达的门口,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胡元似乎没有发觉他们的异样。笑容象跳在脸上跳了几下,说:“你们的‘心’是大了,连师傅的活也不听了,我不是告诉你们一般不要聚在一起吗?” 三个人仿佛犯了大罪似地连忙跪下,齐声说:“弟子知罪。” 胡元似乎懒得与他们生气,摆手道:“起来吧,到我居室去。”他转身走了。 三个人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 胡元走进术室坐到蒲团上,三个弟子跪拜在他的前面。胡元看了他们一眼,神秘地笑道:“你们一定还记得我讲过的关于《八卦汕经》的掌故吧?” 三个同时一惊,忙说:“记得。” 他们没法不记得,《八卦仙经》、《碧月逍遥录》、“青玉内经(景)石镜”为武林三大瑰宝,震荡着无数武人的心魂,都想得之而心甘,谁会忘记呢?他们虽然住在“淡水精舍”之中,对这三件宝物视之如水,功利之心时常浮起。 也难怪他们,这三件宝物实在太珍贵了,尤其对武林人。《八卦仙经》是修炼内功的奇经,《碧月逍遥录》是习轻功的珍诀,“青玉内经(景)石镜”更为珍贵,是块“奇石”,它不但能照出人体脉络,看清人体内气的走向,更能照出人体肉的沉菏,并能以自身的青气消灭疾病。够了,这足以让武林人朝思暮想了,胡元怕也难以免俗。 果然,他没把一切都青得清淡如水。在三个弟子诚恐诚惶中,他感到了欢乐:“《八卦仙经》当世神经,你们想看一下吗?” 三个弟子顿时睁大眼睛,互相对视着这不是幻觉吧?师博何来《八卦仙经》呢? “想看。”他们异口同声。 胡元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块有一尺见方的黄竣子,上面有用朱砂写的字和图。他把黄竣子展开,膘了一眼,轻轻扔洽薛龙。 薛龙接在乎中,心里乐开了花,能一窥仙经,此生无憾也。文明和吴畅连忙扭头去看。 等他们看清上面的一切,刚才的欢喜已消失干净,也精神不起来了。在他门之前,已不知有多少人傻过眼。有过他们相似的心情。绫子上的字倒是十分清醒,看的人怕十有八九不知所云,因为上面根本就没有所云。绫子上开明宗义写道: “黄竣是空物,九华深处观,若悟其中意,逍遥在世间。” 往下是朱砂红线画的一个奇形怪状的圆圈,线串着八颗星,圆圈里是先天八卦图。在图的下面是一个赤脚道人仰天大笑,画得栩栩如生。如果是细心人、也许还会发现道人的眼睛是八个模糊的点画出来的。道人左下角有几句诗: “不恨不怨不用看,执着儿女别修炼,五老峰下清泉水,多少血泪洗不完。” 下面落款是: “荒觉寺荒唐道人。” 准能想到这就是让武林儿女为之疯狂的《八卦仙经》呢?薛龙皱着眉头说不出活,文明也毫无发现,吴畅更是如看天书,什么也不明白。 薛龙许久没有说话,满脑子里都是字与图。直到胡元叫他才回过神:“你看懂了多少?” 薛龙老实地说:“弟子愚顽,什么也没看懂,这哪里象练功的仙经呢,分明是胡说八道。” 胡元又笑了起来:“乖孩子,看过的人都这么说,没见过的人还想争呢。这仙经不同一般,肯定别有机巧。” 薛龙连忙附和:“师傅说得是,这图如此珍贵绝不会没有缘故。” 胡元看了一眼文明,笑道:“你想到了什么?” 文明忙说:“弟子永远不会比师傅想得更多,这仙经有些怪得偷偷摸摸。” 胡元淡然一笑,没有问吴畅,他知道问也白问。吴畅大松了一口气。 胡元把图收起来,沉默了片刻,低沉而淡漠地说:“江湖上最近不平静了,有些歹人胆大妄为,你们也该出去长一下见识了。” “师傅,我们舍不得离开你呢。”薛龙说。 吴畅不由轻“哼”了声,你小子假惺惺个什么劲儿?他若因此改变主意,那才倒霉呢。 文明却胸有成竹,既然师傅让走,他就不会改变主意了,做点戏糊弄一下老头子也是应该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吗, 胡元还真的有点感动呢,低声说:“我们师徒相处十几年,怎舍得分手呢?可你们不磨练一下也不是办法,只有经风雨才能长大智。你们出去千万不要和女人打交道,大英雄往往毁在女人手里,只有灭尽色欲、物欲,才可有大成就,这也算师门的一条戒律,违者,为师绝不容情。” 三个人顿时凉了半截,若没有欲望还出去闯什么江湖?但他们不敢顶撞师傅,只有遵命。 室内静了一会儿,胡元道:“你们将来有何打算,如实讲来,不许欺骗为师。” 薛龙低头说:“弟子想广大师门,为师傅争气。” 文明说:“让天下武林人都灭欲存理。” 吴畅想了一会儿,小心道:“弟子想超过师傅,无人能比。” 胡元顿时脸色铁青,真想给他一嘴巴,你小子说实话也不能实到这种程度呀? 吴畅却觉得不这么说就是不老实,因为他确实经常想超过师傅。这真是:“越是秃子越叫唤头上毛长”。 薛龙和文明替他捏了把汗,在师傅面前是不能不有所保留的,大诚实就是傻了。好在胡元让他讲实话,不好怪罪,冷淡地说:“其志可赞。只是不切实际,以后还是少做梦吧,要学你两位师兄。” 吴畅仿佛被骗了似的,后悔不及。 胡元冷漠地看了他们一会儿,说:“你们可以走了,不过不许向外人提起《八卦仙经》的事。” 三个人没说什么,向胡元跪下磕了三个头,退出木室。他们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很快就打好了包裹,不约而同地向师傅的木室看了一眼,快速出了“淡水精舍”。 外面的世界好精采,外面的世界好无奈。 外面是另一个世界,他们出了胡家大宅,就感到一种舒畅的欢乐,十几年囚禁似的生活如在梦魔里一般。石头城是繁华热闹的,人来人往,你呼我叫,他们与世隔绝十几年,突然来到闹市,倒大有不适之感。三人顺着小巷往东走,拐了个弯儿,进入了丰华街,眼里顿时一热,熙熙攘攘的人群给他们一种陌生的亲切感。 街道两边是林立的铺子,卖什么的都有。摸签算挂的先生颇有生意可做,旁边围着一些人,企图好运降临;挑担子的小吃难也有人光顾,客人拿个凳子往旁边一坐,又吃又看;卖狗肉的、卖煎饼的,生意也挺红火。在丰华街算不了什么,最有名气的要数丰华酒家。 他们三人游游荡荡,走进丰华酒家,仿佛进人了一个香味浓那的世界、不想走了,佳肴美味颇能勾起人的食欲,眼前的场面他们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酒家,这么多的吃客,他们都很感兴趣。三个人在众多的吃客中走了几趟,大着胆子走进了里院,东瞅西望了一会儿,轻轻推开一问有雅座的房门,见里面的桌子上摆好了酒菜,屋子里却空无一人,三个人有些眼馋,刚要有所作为,一个跑堂的走过来,没有好气地悦:“雅座今天不待客,请到门面上去吃。” 三个人没敢吭一声,立即退了回来。他们找了一个空着的桌子坐下来,刚想倒点茶喝,忽又有人来撵:“这是我们的座,你们到一边去。” 三个人二话没说,马上又站起来,小心地走到一边去。屋子大着呢,有的是座位,犯不着与人呕气。他们找了个靠墙边的桌子坐下,欲招呼跑堂的给他们上菜,可没有人理睬他们,似乎今天酒家里的人都很忙,顾不了他们。 吴畅终于忍不住了,小声说:“师兄,他们好象认为我们没有钱呢,一里面的桌上酒菜都摆好了,我们吃完给他们钱也不算错吧?” 他向来是嘴硬,可什么也不敢带头干。 薛龙笑了一下,说:“吃它一次又何妨,反正是他们不会待客引起的。” 文明更不反对。笑道:“香味有‘道’性,不吃是罪过。” 三个人嘿嘿一笑,趁人不注意,又溜进内院,轻而易举地推开刚才那间摆上菜的房门,一闪身走了进去,随手又把房门关上, 桌上的菜是十分丰盛的,他们只见黄澄澄、红鲜鲜一片,至于是些什么菜,他们是叫不上名的,不过他们却知道这不是一般的菜,一定很名贵,因为每盘里的莱都有形有状,是活物做成的,奇异的香味扑鼻而入,他们顾不了许多了,十几年的清淡寡味促使他们要从今天得到补偿。 薛龙笑道:“我们也别客套,放开胆吃吧。” 三个人各自寻找自己的目标。少顷,桌上已杯盘狼藉。他们正得意时,房门突然破人推开,两方顿时都僵住了。门外有五六个人,推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可能他就是丰华酒家的掌柜的,他身后的人衣着十分华丽,神情傲慢,象是大有来头的人。 “掌柜的,这是怎么回事?”一个瘦高挑儿恼火地问,他似乎是个头儿,两目凶光毕现。 那掌拒的额头顿时出了汗,青筋都凸绽出来了,厉声问:“谁让你们吃的?!” 薛龙感到大事不妙,但事已至此,只好假作镇定,笑道:“吃饭喝酒我们付钱,还要听别人的吗?我们所以要吃这桌菜,是因为你们招待不周,怪不得我们。” 那掌柜的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浑身乱颤,口齿不清地说:“你们……岂有此理!这桌酒席是我请刘大爷的,你们毁了……” 瘦高桃儿“哼”了声,进了屋子,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们三个小子真是活腻了,敢扫大爷的兴!” 文明不悦地说:“你是哪家的大爷,口气这么大,吃顿酒菜也犯王法吗?” 那掌柜的急忙说:“你们三个小子真是有眼无珠,没听说过锦衣卫的刘七大爷吗?要想活命赶快磕头赔礼,求刘大爷宽恕。” 锦衣卫的人虽然个个如凶神恶煞,惹不得,但让他们向锦衣卫下跪磕头那是办不到的。 吴畅的胆子最小,恐怕刀不压到脖上。他也不会干。薛龙这时“嘿嘿”一笑:“掌柜的,我们吃酒给钱,向人下跪是什么道理呢?” 那掌柜的肚子一鼓,想说这是为了你们好,话还没有出口,刘七阴笑道,“耽误了大爷的工夫,磕头就能了吗?我要让他们把吃的吐出来!” 吴畅忽然说:“那明天吧,吃的还没消化呢。” 文明“哈哈”地笑起来:“师弟,你真是个大玩家,以前倒小看你了。” 薛龙也有同感,点头说:“师弟,这场面还是你应付吧。” 吴畅一反常态,大方地说:“对付几条恶狗还有什么难的?”他扬了扬手,摆出要大打出手的样子。他是个孤儿,父母十几前被朱元璋的部将杀害,所以对官府的人充满着仇恨。 刘七是个八面威风的人物,岂能示弱,朝旁边的一个手下说:“去把这小子给我劈了!” 那人应了一声,纵身冲过去朝吴畅的面门就是一掌。吴畅的身手着实不行,又无临敌的经验,刹那间竟不知应付,连跑也没想起来。眼看一掌就要挨到脸上,文明侧身一斜,犹如鬼魅一样到了那人身边,出手就是一拳击向那人的下巴。“啪哧”一声,那人的头颅被击得稀烂,鲜血迸溅,死尸被抛到一边去。 众人大骇!文明也心惊肉跳,想不到竟失手杀了一人。这是他缺乏临敌经验之故,一下子用了全力对付一个普通的锦衣卫,哪有不失手的?他的武功已达到上乘,但运用起来还不能收发自如。刘七见死了一个手下,又怕又怒,脸上的肌肉突突乱跳,一时忘了说话。 薛龙见闯了大祸,终于明白了一道理,与其坐等待毙,不如溜之大吉。他身子向前一纵,伸手抓住刘七,“嘿嘿”笑道:“你小子不是想吃吗,冷汤菜羹还足够你一顿。” 他用力一拉,把刘七的头按进一大盘菜汁里,刘七喘不过气,只有拼命挣扎。薛龙一用力,把他扔到一边去。 文明怅然若失,没有动手,吴畅傻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薛龙说:“这里不是好地方,我们还是下扬州吧,” 文明苦笑了一下,走出屋门,吴畅这时充满了对师兄的歉意,马上也跟了出去。三个人出了丰华酒家,混人人群中去。文明眼里含着忧郁,心里十分不痛快。薛龙对吴畅没有好脸色,但也不好斥责他,事情来得突然,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呢? 三个人好久没有说话,急急慌慌出了石头城,这个繁华的京都他们无法呆了。到了荒郊野外无人之处,他们停下来,薛龙叹了一声说。“两位师弟,我们就此分手吧,呆在一处目标太大。” 文明没言语,轻轻点点头。吴畅有些不想分开,可又说不出口,眼睛有些湿润了。片刻,地说:“两位师兄,祸是我惹的,你们别往心里去吧。” 文明摇头道:“师弟,别这么说,我也想开了,以后还不知会怎么打杀呢。” 吴畅再无话可说,薛龙内功深湛,转眼间就远大了。唯有吴畅行走不快,慢腾腾的他顺着一条小路往北走了不到十里,见后面飞奔而来几匹快马,他大吃一惊,连忙蹲下,快速爬到草丛里。草很浅,但他趴在那里还是可以挡住别人的视线的。 后面的人追了上来,一共四个人,刘七也在其中。吴畅的心“怦怦”直跳,要是被抓住可全完了。他们到了吴畅藏身的旁边,把马勒住了,刘七说:“刚才这里好象有个人哟。” 旁边一个阴沉着脸的说:“他就不能跑到别处去吗?” 刘七干笑了一声,没说什么,他似有些怕那人。 “你们下去搜一下。”阴沉着脸的人说。 此人四十来岁,高而瘦长,脸色青紫,黑长衫上绣着一只大鹏,目如鹰眼,放着冷光,周身透着一股冷气,犹如一段铁。 吴畅不认识他,这就是大明朝赫赫有名锦衣卫三大高手之一的“铁人”葛青。他人如其名,铁石心肠,钢筋铁骨,“七心红玉”神功使他的汗毛都硬如针,他已达到和佛家功相当的“金刚不坏身法”的境界,他抓过不知多少人,杀过不知多少人,所以抓人杀人是他的拿手好戏,他的目光似乎会闻、会感觉,很快就落到了吴畅藏身的地方,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在他脸上泛起奇特的光采,旋即他“哈哈”地笑起来。 刘七一怔,葛青跳下马来,慢慢走到吴畅的身边。吴畅脸色苍白。身子凉了半截。刘七冲上去想踢他,被葛青拦住。葛青以心狠手辣出名,对被抓的人这么温和还是第一次。他冲吴杨笑道:“朋友,你趴在这里有点不成体统吧?何况你还是个会家子呢。” 吴畅艰难地苦笑了一下:“我练趴功呢。” 葛青微微一笑:“你练的功夫都是用来挨打的,打人一点也不行。你师傅是哪位高人?” 吴畅一愣,心里斗争开了,反正逃不掉了,死活难料,不如抬出个厉害的师傅唬他们一下,也许能蒙混过关:“我师傅是张三丰。” 葛青顿时愣住了,他无法相信张三丰会有这样的弟子,但习武之人是不能乱报师门的,这可是欺师灭祖的行为,为师门所不容。他哪里知道,吴畅是为逃过灭顶之灾,顾不了许多了。 葛青自然不是傻子,“嘿嘿”一笑:“张真人乃当世第一奇人,会有你这样的窝囊弟子?” 吴畅辩道:“我还没出师呢,等我学成艺业,不就厉害了吗?” 葛青仍然平静地说:“不错,可你现在若突然间死了呢?死人还能练武,还能厉害吗?” 吴畅没话说了。少顷,又道:“你不怕我师傅吗?” 葛青笑道:“天下只有我敬重的人,没有我怕的人,——你若老实的话,我会让你的日子好过一些,否则,现在我就敲掉你三根肋骨。” 吴畅大骇,忙道:“你想怎么样呢?” 葛青一乐:“告诉我,你师傅到底是谁?” 吴杨连忙低下了头,他还没有傻到家,如果说出师傅朱一元也许会连累他一家呢。灵机一动,说:“我师傅没有什么名声,他很普通,说出来你未必知道,唇来他让别人引荐我做张真人的记名弟子。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说谎也是真的。”葛青淡淡他说,“就算你是他的记名弟子,那个引荐人是谁?” 吴畅装模做样地想了一下,说“朱祖真人。” 葛青冷笑了:“你倒会套近乎,那是我师傅,我还没听过他和张真人有过什么交往呢。” 吴畅立即发誓赌咒:“……我没骗你,不信你可问你师傅吗,假如我撤谎,你们会放过我吗?” 葛青“哼”了一声,没理会他。这样的事他还没碰到过,这小子鬼话连篇,不可信也不可不信,若是师傅真与他有什么瓜葛,倒是不可莽撞的。 他当然还不知道吴畅在信口胡诌,不过吴畅抬出朱祖来倒是耍了点小聪明。因为他听说朱祖与朱元璋不错,那自然与锦衣卫也有关系了,他倒不知朱祖与眼前的葛青有什么相干。 葛青是个十分精明的人,凭感觉,吴畅的话无一可信。好在事情有了眉目.不必急在一时,回去同一下师傅,一切真相大白了,到那时收拾他也不迟。现在若用强,弄错了就麻烦了。 吴畅这时也打定了主意,对方再威肋也不能改口,反正朱祖与他们有关系,只要咬死不改口,他们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事情败露还要有一段时间呢,这段时间里自己也许有可为。 葛青和气地说:“跟我们走一趟吧?也许你能呢。” 吴畅无奈,只好打起精神佯装欢喜地说:“能见到李真人吗?” “你不会失望的。”葛青冷漠地点头说。 吴畅再也想不出拖延时间的办法,只好跟他们一起回城。出城时他欢天喜地,再回城时他感到眼前一片灰黑,那黑暗里仿佛有父母在向他招手,他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等他走进一个大花园,看见了个六十多岁身穿道氅的道士时,知道进了朱祖的住所。 这是个清雅幽静的地方,各种花草剪得有形有状,没有楼台殿阁,只有几间普通的房屋,花园的中心是座不大不小的假山,靠在它东边的是方圆几丈的水池,水池里只有一样东西在动,那就是大小不一的龟。 道上仙风道骨,慈眉善目,正盘坐在一只大龟上练功。 葛青走上前去、躬身施了一礼,轻笑道:“师傅,弟子打扰您了,有个小子说是您把他引荐给了张三丰真人的。” 朱祖脸上浮出几丝笑容,闭着的善目慢漫睁开了。吴畅顿时感到一种水一样清澈纯粹的温和之光扫到了身上。他心头一颤,不知是凶是吉。 出乎吴畅的预料,朱祖的回答有些莫名其妙:“往事如烟,露雨飘飘,我已不记得许多了。” 葛青顿时怔住了,师傅的记忆力一向是丝毫不乱,十分良好的,怎么突然说记不得了呢?他犹豫了一下,说:“师傅,那他是否先跟我回去,等您老人家想起来了再作料理?” 朱祖微微一笑:“不必要了吧?我挺寂寞,他既然从张真人那里跑回来,就在我身边当龟奴吧。” 葛青有些哭笑不得,早知如此,不该把他押到这里来。现在师傅开了尊口,他没办法了。 “师傅,他十分刁顽呢,您老人家……” 朱祖摆手止住他:“一切我都明白,你出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葛青无奈,只好退去。他出了花园,刘七见没了吴畅,连忙问:“那小子呢?” 葛青不快地说:“我师傅留下了。” 刘七急道:“那小子绝不是张三丰的什么弟子,他们师兄弟三人呢,张三丰难道有三个他那样的弟子不成?” 葛青苦笑了一下,说:“世上的事很难说呢。没进花园前我信心十足,不过想玩一下那小子而已。谁知入了花园,一切就由不得我了,‘聪明反被聪明误’这话太对了。” 刘七见葛青把话说到这种地步,就不好再言语了。明知吃亏的事多着呢,照样得吃。他们并不知道朱祖留下吴畅并非出于赏识,而是出于一种古怪心态,他好久就想找一个“龟奴”了。 吴畅稀里糊涂脱了葛青的魔掌,以为一时半会儿他许死不了了,心里万分高兴,忙向朱祖躬身施礼,诚实地说:“多谢前辈相救,吴畅永世不忘。” 他不知道龟奴要干些什么,否则就不会谢了。 朱祖哈哈一笑,说:“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做龟奴吗?” 吴畅忽觉“龟奴”有些刺耳,这不象是什么好差事呀!他小心地问:“前辈,‘龟奴’是干什么的?” 朱祖说:“终日与龟相伴。” 吴畅吓了一跳,这不是逃出狼穴又人虎口吗?他勉强笑道:“前辈,你的恩情让我以后报答吧,我还有许多事要办呢,耽误不得。” 朱祖“哈哈”地笑起来:“小子,你以为我在救你,那就怪你自作多情了。我没有理由成为你的恩人,我这里需要一个龟奴,如果你不愿做,我可以给你选择的权力。” “选择什么?”吴畅感到大难临头。 “你可以闭上眼睛,那样什么也不用干了。” 吴畅长叹了一声,看来道士也未必都是好人,这老东西样子善良兮兮的,谁能想到心如铁石呢?到了这步田地,只有自己委屈了。 “好吧,我做龟奴。”他妥协了。 朱祖笑道:“聪明人都会这么做的。” 吴畅懊伤之极,正要说什么,突见朱祖右手一扬,发出一枚暗器。吴畅猛地感到左肾部被射中,一枚有寸长的小铁钉扎进他肉里。他两腿一抖,猛然抽搐起来,会阴穴仿佛被打开了一般,周身的气一下子泄光,小腹一片冰凉。他顿时感到一种陷向地狱的恐惧。一切全完了,吴畅的两眼里流下了绝望的泪水。朱祖的这一招确是够毒的,一枚小小的暗器毁了吴畅男儿身,他的性机能荡然无存,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阉法,任你医道多么高明也救不了他了。 吴畅似乎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心中的欲望尽皆毁灭,世界再不是以前的世界,他再也不是原来的他了。终于,从他口里发出一种极其怪异的尖笑,任他的想象力多么丰富,也想不到有一天要成为“太监”呀!这无情的现实突然落到一个对新生活充满向往的青年身上,那是怎样的灾难呀! 朱祖似乎没有被吴畅的泪水感动,仍然面带微笑。即使他动了侧隐之心也晚了,破坏是容易的,复原就难了。他也是回天乏术。 “小子,做一个龟奴,并不比死更难,你的选择是没有错误的,但你能否活下去,就看你的造化了。你失去了一件珍贵的东西,但也得到了你想保留的,你并不亏。挺起身往下活吧。” 吴畅木呆呆地看了他一眼,脑中空空的,不知他的话是否正确,但感觉还是有的,他似乎不能违抗朱祖的意思。过了一会儿,他傻笑着点点头,说:“活下去,成了这模样,才想到死,那谁也对不起了,龟奴也许挺有干头。” “有志气。”朱祖赞道,“龟奴自有龟奴的造化,就看你怎么做了。” 吴畅怪笑了一声:“你的话是不会错的,那我该怎样做呢?” 朱祖笑着说:“要学会忍耐,只要能忍天下难忍之事,就一定大有作为,谁也不能打倒一个会忍耐的人,忍者无敌。” “对极了?”吴畅古怪地哼了一声,“谁也打不倒死人,忍与死又有何分别呢?” 朱祖乐了,“小子,你的悟性倒高,终非池中物,还是先从忍开始吧。 吴畅点点头,一副十分恭顺的样子。 “跟我来。”朱祖挥动了一下右臂,带着吴畅绕过假山,向西边的那间房子走会。 房子里挺乱,里面全是中草药,各种药味混杂一起,飘散在空气里,使吴畅有些受不了,但他没有忘记“忍”,皱替眉挺住了。朱祖把他带到一大堆杂七杂八的药前,说:“你把它们分开吧,相同的药归在一堆,我要看一下你的辨别能力。” 吴畅没有吱声,蹲下去就埋头分药,心里的奇怪还是有的。这老杂毛搞什么鬼,难道还要让小爷当“龟医”不成?吴畅对中药还是认识一些的,所以分药对他不是一件难事,即便不认得中药也没什么,只要把相同的挑在一起就行。过了约有一个时辰,吴畅把药分完了。 朱祖满意地点点头,说:“这些药没有什么稀罕的,配在一起再加一样名药,效果稀罕了,你按说的去做。当归、五加皮、杜仲、银花、连子、龙胆草、白发、天冬、龙骨,再加一样地玄子。这些放在一起服用,好象是胡闹,那是不懂药的人的看法,地玄子乃地之灵丹,有它君临诸药,效果之神奇,不可思议。你把它们放到壶里熬去吧。” 吴畅无语,马上遵命行事,不过他觉得有些奇怪,这老东西又没有病,别人也不要吃药,这药熬好了给准喝呢?这一次他还没有学聪明,想了好一会儿,也没理出个头绪,最后只好想”也许还有外人要喝吧”。不了了之。 他把熬好的药端到朱祖面前,说:“药熬好了,你喝吧。” 朱祖“哈哈”地笑起来:“我有病吗?” 吴畅吃惊地说:“那你让熬药干什么?” “给你喝,我不能亏待你吗。”朱祖笑道。 “我也没病呀?”地相惊讶地说。 “你真的没病吗?”他的目光冷了起来。 吴畅打了一个寒战,不错,自己已经不完全了,怎能说没病?可朱祖是不会好心肠的,他让别人喝药,绝不是为了治病。世间竞还有他这样的道士,“道”又何在?他极其无奈地苦笑了声说:“病在我身上,怎么就忘了呢?我实在该喝,不过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药喝进了我的肚子,竟治的是你身上的病。” “对极了!”朱祖兴奋地笑起来,“你终于成为一个聪明人了,但不知你的运气如何?” 吴畅不解地问:“你用的是什么法子?” 朱祖得意地说:“是你的脑袋永远想不出来的法子,普天下懂得‘借物存丹’的人少之又少,有的即使明白也未必会做、这里要极其高超的药理智慧和捕捉丹田开穴的先机,‘火候’不老也不能嫩才好,功力差一点儿也不行。” 吴畅说:“我还是不知道你用的什么法子?” “明天朝日东升时你就明白了,那时你也许会觉得有趣,但你现在别乐,世事难料呢。”他神色悠闲,宛若浮云,让吴畅心里没底。 “世间若有乐事,那一定是人家的,我乐什么呢?”吴畅忽然又哀伤起来了,好象他属于一个见不得人的世界。 吴畅无法,一咬牙,把药汤喝了下去。药太苦了,药汤冲进他的喉咙,眼前顿时泛起一片黑花,刹那间,他感到周身的肉部变苦了,从汗毛孔向外冒苦气,这沉重而残酷的苦味仿佛一下子把他以后的岁月败坏了,苦进他的灵魂里去,他忙张开嘴,可什么也吐不出来。 片刻之后,他感到身体发热发涨,肚子仿佛要鼓起来一般。慢慢地心也热了,两眼也有些发烫,身体软了起来,竟至不能站立了。躺到地上后,他感到自己正在逐渐消失,他的生命象一块冰一样在阳光下消融。 朱祖开心地笑了。笑声很奇怪,吴畅觉得那一声声笑不是从别人的口中发出,而是来自他身体的内部,来自某个未知的神秘角落。 “小子,你就躺在地上吧,没有什么床铺比大地适合你睡了,明天你会有一番特殊的经历。”朱祖说完,高兴地离开了药房。 夜慢慢降临了,吴畅沉沉地睡去。这一夜他睡得很死,一点火星一样的念头也没有在他的脑袋里诞生,他仿佛成了一块炭,里里外外一片漆黑,什么动静也没有。 黎明刚抬头,朱祖就精神饱满地走进药房。清晨的空气特别清新,他已进行了两个时辰的吐故纳新。每天的寅时他都准时练功,接受大自然的精微。他的丹田已经结丹,黄澄澄有鸡蛋那么大,但要把它变成“紫金丹”还需不懈努力。“金丹大道”的最后完成是“紫金丹”能从“印堂穴”自由逸出,这是得道的关键。如果“紫金丹”逸不出去,不能和天地灵气混融一体,金丹就是死丹,“紫金丹”光芒再好也不能算功成“得道”,因为“紫金丹” 在人身体里发挥不了它的巨大作用。 朱祖想速成“紫金丹”,所以把希望放在吴畅身上了。吴畅的功夫不行,但他却不是普遍的人,否则朱祖没有必要选择他,活蹦乱跳的青年有的是,他完全可以任意抓一个来当龟奴。吴畅在胡元身边苦心修行十几年没有练出什么名堂,但不等于没练,只能说他的功夫不知练到哪里去了。而朱祖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功夫在哪里。而且也知道“怪”在哪里,而他正需要这种“怪气”,只有借助这种“怪气”,他才能速成“紫金丹”。至于“紫金丹”是否能从他的“印堂穴”自由逸出,那是以后的事,他自信有米不愁没饭。 他细心地端详了一会儿沉睡的吴畅,微微一笑,伸出了右手掀了一下吴畅的眼皮,食指在吴畅的“印堂穴”上轻点了一下,吴畅顿时醒了过来,朱祖“嘿嘿”一笑:“你睡得一定很好,什么动静也进入不了你的身体。” 吴畅呆愣愣地点了几下头,说:“你怎么知道?” 朱祖道:“因为你已成了一个‘实人’了,‘实人’昏睡时,外界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哪怕是天惊地动也不行。” 吴畅大惑不解:“什么是‘实人’?” 朱祖轻轻一笑:“你没有必要知道这些,跟我走,你要去做龟奴了。” 吴畅无法,只好站起身来,他上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变化,心稍安,和朱祖一同走出药房。过了假山,首先进入他眼帘的是一朵充满生机的水嫩黄花。霎时他想到了自己,心中一阵酸楚,情绪一落千丈。两位师兄不知哪里去了,他们也许正满怀欢喜呢,我却坠入了暗无天日之境,他们也许把我忘了,谁让我大无能呢?苦学武功十几载,怎么就不长进呢?难道这是天意吗?他正胡思乱想,忽见朱祖练功时的坐龟爬进了水池里。 朱祖转身一笑:“你把衣服脱下了,跳进水池和龟玩一会儿,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吧。” 吴畅不干:“我和它们交什么朋友?清早下水,也太凉太冷了点儿呀。”他忽然感到许多凉意。 朱祖顿时火了,嘿嘿一笑:“你小子现在才想起来讲条件就太晚了。还是乖乖下去吧,免得我动手把你扔下去。” 吴畅见他十分严厉,露出狰狞之相,有些怕了。这老杂毛功夫甚好,闹下去怕不会有什么愉快,看来自己还得就范。这种时候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使自己解脱,他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脱去身上的衣服。这时的天气还是有些凉的,特别是早上下水是不适宜的,所以吴畅脱光了衣服还是不想跳下去。他用脚尖试了一下水,好凉,忙把脚又收了回来。 朱祖十分不悦,说:“你等一下。” 他从怀中掏出一包药往水池一撒,突然出手如闪电,用锐利之器在吴畅的身上扎了三个血孔,几乎是同时,他的右手“劳宫穴”拍到了吴畅的“气海穴”上,微用真力。 吴畅突觉有一股火流进入了身体,同时也有一种说不清的什么东西从身上流走,不用说,进入了朱祖的体内,吴畅本能地感到不妙,想争扎却毫无力气;他心里苦恼之极,知道朱祖肯定在捣鬼。 片刻,吴畅感到自己周身火热,口干舌燥,似乎不入水就会燃烧起来。 这时水池中的龟也有了变化,它们都浮到水面上欢腾雀跃,似乎在进行盛大庆典。 朱祖这时也放开了手,他面红润,眼睛里闪动着紫色的火焰。很显然,他得到了自己要得到的东西。 吴畅极不情愿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笑得那么开心,怒恨不已。但他无法报复,朱祖绝不是他可以侵犯的,贸然出手,定然自取其辱。他还想犹豫,身内的燥热顿时猛烈起来。别无选择,他只好猛地扑进水池中去。 在瞬间里他忘记了水池的龟,以为是自己进入清幽的小河里去洗澡呢。万料不到,他一入水,龟就向他猛烈进攻,这么好战的电恐怕是少见的。吴畅不识水性,又面对着一群疯狂的欲噬他的龟,那处境苦不堪言。 水池中的水并不太深,但有的地方还是能没了他的。他没有办法,只有拼命向浅水处冲。那些大龟小龟紧追他不放,哪个地方也不咬,专门寻找他身上被朱祖扎的血孔吮血。吴畅惊骇万状,用手抓住一只扔到一边去,另一只龟又把头伸到了他的伤口上,他拼尽全力抵抗也不能把龟赶开。精疲力竭时,只好听之任之了。 那只朱祖的坐龟赶开一只小龟,把头伸向吴畅的伤口上,吴畅顿时感到周身的血。急速外流,仿佛逃难的一般,不愿留在他的身体里。随着血的外流,他的感觉越来越轻,流血不再是一种痛苦而是飞扬的解脱。 慢慢地,他听到了一种清脆的声音,仿佛来自大脑深处的那片死海,又似乎从骨头里传出。声音开始是连续的,犹如一线流水,但很快就有了间断,成了滴水一般,那声音越来越沉闷,象是愈来愈遥远,渐渐地模糊了,留下什么也感觉不到的空无。 朱祖见吴畅低下了头,没有了挣扎,再也不拒绝水的拥抱,知道他的精气已竭,纵身向水池里一跳,踏到龟背上,伸手抓住吴畅的右臂猛地一带,他和吴畅同时飞离水池,落到高水池有半丈远的地方。朱祖把吴畅放到地上,右手在他的“膻中穴”上揉按了几下,吴畅艰难睁开了眼睛。朱祖笑道:“你太没用,几只龟都对付不了,你这个龟奴太不合格。” 吴畅的眼珠转了几下,连恨的念头都起不了,他虚弱到了极点,说话都力不能胜,只觉得身如鹅毛似地到处飞扬。他两眼无神地看着朱祖,大脑里却空空如也。不知为什么,思想也不见踪影,也许他连想一下什么的力气都没有了。 朱祖在他身边转了几圈,说:“你比我想象得要差,我以为你能挺一会儿呢。不过我不会让你死,你还有用处。” 他用食指点了几下吴畅的“气海穴”,吴畅感到一股温流进入体内。他的精神顿时好多了。朱祖见他的脸上有了神色,也许能表达喜怒哀乐了,就停住了手。他微微摇了一下头,似乎对自己有些不满意,轻轻地长叹了一声,“丹道难求”,这话有多么对呀!纵然功高如我,欲修成正果也这般不易,世上还有谁能呢?张三丰也未必能如意。 他的情绪有些波动,看了吴畅,慢慢走到有些不明白,象他这样的天才,上苍为什么就不青睐?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饿其体腹,乏其筋骨,这真是浑话,人又有多少好年华呢?既然委他重任,就该助他一臂之力。转念一想,这也许正是道之所在,于是只有感叹了。 东方的朝霞这时已红透了半面天,他仰望一会儿,淡泊一下心志,盘腿坐到一块光滑的石头上,闭目垂帘,调息起来。一旦他进入神奇的功境,俗事就会抛开了。他的功力毕竟不同凡响,等闲之人这时根本就不能练功,心念狂乱,气息不定,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太阳终于如火轮飞到了中天,吴畅感到渴望的温意,他象条僵硬的蛇开始复苏了。他先是一阵急促的呼吸,慢慢用手撑地爬了起来,虽然他感到了一阵眩晕,但还是站住了。他轻轻走到假山石旁,手扶一块大石闭目而立。他也想调息一番,可周身毫无回应,他身上内气已消失干净。他回头看了眼仍在练功的朱祖,真想拾起一块石头向他的脑袋砸去。一个臭道士,表面是人背后是鬼,根本不配修道,你若能修成正果那就滑稽了,世上再不会有修道之人。 他的神思这时飞扬开来,十几年来的往事历历在目,但没有一件是他要记的。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倒霉,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裤裆,那个东西仿佛已缩进了肚皮里去。一股无名火,顿时升上心头。他奶奶的,这比“马阴藏相”还到家呢,可我不要这样呀!他眼里又滚出冰凉的泪水,心底的呐喊几乎要使他疯狂起来,身体一阵怪异的颤抖。 朱祖功行三百六十周天,气满百穴肌理,缓缓收功而起中有数这时的心境极好,对万物充满了爱意,对吴畅自然就格外亲切,仿佛祖父对着小孙,和蔼地说:“你感觉好些了吗?” 吴畅啼笑皆非、这种假惺惺的面孔让人生厌,不过他还是答了一声:“我已站起来了。” 朱祖轻微地点了点头,温和地说:“你的气脉很弱,要少动,我已救过你一次了。” 吴畅笑了两声:“我会再记住你的一次,除了记住你,我还能做什么?” “能喝药。”朱祖和气地笑道。“你至少喝三次药,跳三次水池。你还是有潜力的,别灰心,我这老头子的耐心是极好的。” 吴畅身子一抖。猛地倒下去,他真不敢想象再跳一次水池他会成什么样子,朱祖老贼蛇蝎心肠他算是领教了。他终于有了死的勇气,这个世界已不值得留恋,还是早一点逃脱苦海吧。 他拼聚了一点力气猛地向旁边的石头撞过去,希望能脑袋开花。朱祖敏锐无比,对吴畅的自杀已有准备,右手陡然伸出,向外一旋,一般柔劲袭向吴畅。刹那间,吴畅犹如树叶一样被卷了起来抛向空中,他毫无反抗能力。 朱祖微笑了一下,左手向怀中一带,仿佛有股巨大吸引力把吴畅送到他面前,他伸手一抓,把吴畅放到身边。他一点儿没恼,和气地笑道:“你怎么想不开呢,我老头子都不想死,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往绝路上奔?人不到毫无办法时是不能出此下策的,有一点希望也不能放过。你还有许多时间,也许有大作为呢。小子,你别犯傻,是英雄就要见缝就钻。” 吴畅“咳”了一声:“你至少不知道我会大有作为的,否则……” 朱祖开朗地笑了:“小子,你又聪明了一回,我若知道你将来大有作为,你就不会有将来了,我只喜欢笨蛋有将来。” “那你骗我又有什么味呢?以你之尊,信口胡言,你不觉得太糟蹋自己吗?”吴畅直言问道。 朱祖毫不为所窘,他有自己的人生信念。轻笑道:“小子,你错了,这正是我的慈怀。 我不知亦不希望的未必就不存在,你能否逃脱劫数,全看你自己的造化。我为何选你做龟奴呢?就是我看不透你,才要这样做的。平常的人在我面前是逃不过我的眼睛的,他们周身的光气非常清晰,我可因之而推断出他们的将来,也知道他门的所思所想。而你很特别,周身的穴道似乎全都关闭了,我只能在你身上看到灰蒙蒙一片暗气,什么明确的东西也捕捉不到。这对你来说,是凶是吉,那只有老天才知道了。小子,我开诚布公地告诉了你一切,还不算有气度吗?我老人家向来是顺从‘道’旨的,对敌人亦不虚伪,你还是乖乖地顺从自然吧,闹别扭没好果子吃。” 吴畅心犹不甘:“你既然弄不清我将来如何,就该把我放了,免得结怨一个强敌。” 朱祖“哈哈”一笑:“我有个怪脾气,对凡是我弄不清的事最感兴趣,总要千方百计地去弄明白。对你也不能例外,我老人家好久没有这么兴奋了,你也许还不能理解一个老人突然解开冥思苦想了许久的难题有多么欢欣。这样的事,一辈子也未必能碰上几件,我怎能放弃呢?” “可结果你并不清楚?也许事与愿违呢。” 朱祖胸有成竹地说:“你放心吧,只要你听话,一切就都明白了。” 吴畅“哼”了一声说:“你怎么会知道不是相反呢?” 朱祖笑道:“难道目前你没有反抗的力量,我也不清楚吗?在找老人家眼里,还没有什么人逃掉过呢,你也不能。” 吴畅心念动了几下,想刺激他一下,说:“张三丰真人不就比你强吗?在他面前,我想你一定不会这么说,你没有实力。”朱祖果然被激怒了,老头子的心灵比一般人还脆弱,正应了“高处不胜寒”那句古话。他恼红的双腮抖动了几下,举手欲给吴畅一巴掌,手到空中竟停住了,他毕竟没有忘记自己是有着如何修养的人,怎么能一触即跳呢? 他“嘿嘿”地笑了几声:“小了,你想试探我老人家的定力,这太不恭敬了。” 吴畅道:“你想让恭敬还不容易吗,只要别再让我跳水池就行。龟吸我的气血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朱祖笑道:“在这里可惜你要听我的,不然我不会答应你的乞求。龟吸你的血,我杀龟给你肉吃,这你也不算亏呀!” 吴畅惊了一下:“你杀龟干什么?” 朱祖神秘地一笑:“替你报仇吗。” 吴畅自然不信他的话,讽刺道:“你的好心早已道(盗)去了,心里还会有别人?” 老头子又有些恼火:“小子,杀龟给你肉吃,难道是比跳水池还差的事吗?我老人家若不心存慈善,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吴畅不服气:“你杀龟恐怕是有别的目的吧?” 朱祖轻微一笑:“那是自然,我们之间的交情还没到要杀龟请你的地步。小子,你‘借物存丹’吗?” 吴畅顿时瞪大了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师傅胡元为一代儒功大师,他追随十几年,武林中的掌故和丹道秘学自然听说不少,他功夫没有练好不等于所知不丰。沉默了半晌,他才低声说:“‘借物存丹’是一种算不得正派的丹法,你何以这么做呢?” 朱祖得意地笑起来:“你小子还真是知道得不少,但求丹得道无所谓正邪,只要能成就行。” 吴畅马上反驳说:“可你要损人利己,这与修道本身是不合的,失德者失天下,失德者亦失道。这些,老先生想必比我更明白!” 朱祖更快活了,料不到这个小龟奴还能给自己解闷,他乐哈哈地说:“德何也?一也;道何也?一也。修道就是修德,这是深层丹法的至髓,你是不明白的。小伙子,伦理之德在这里是无立足之地的,你别迷糊。” 吴畅怔了一下,说:“多谢你的指教,君不闻大道至简至易,德纯性明,深层丹道就变了吗?” 朱祖哈哈大笑起来:“只有修习儒家功的稚儿才象你这么呆,条条道路通华山,何必单从一面攀,哪条路好哪里走,逍遥自在上山巅。” 吴畅看了他一会儿,无奈地说:“算你有理。你让龟吸吮我的血气,在龟身里变成精华丹质,然后你杀龟取‘精’,变成你的内丹,这么做能使你达到什么境界呢?” 朱祖轻笑道:“在六日之内能炼成‘紫金丹’。” 吴畅吃了一惊:“那你岂不快修成‘金丹大道’了吗?这不公平,你成功了,别人就要倒霉。” 朱祖微微摇摇头,轻柔地说:“还差一步呢,若不能突破关键,丹成亦枉然。” 吴畅没吱声,低头沉思。当初师傅不喜欢不中听的实话,我说心里话为他所不喜,专爱听顺耳的,这老家伙是否也爱听奉承话呢?不妨讲两句给他听,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说不定还能套出他什么话来。他主意打定,笑道:“以你的功夫和智慧,还能逸不出‘紫金丹’吗?我见过许多高人,象你这么明察秋毫的,实在少之又少,连张三丰真人也比不上您。” 朱祖乐得眉开眼笑:“你小子拍马溜须还有一手呢,刚才还说我比不上张三丰呢。” 吴畅解释说:“你们两个各有千秋,刚才我以你之差比他之忧呢。纵观全面,你们在伯仲之间,谁也别高过谁一头。” 朱祖忽道:“你小子嘴已突然变甜了,是有求于我吧?我老人家乐于助人。” 吴畅笑道:“我早听说过您老人家心宽如海,功高盖世,——你见过《八封仙经》吗?” 即便是清高如朱祖这等风流人俊,也惊奇地瞪大眼睛,忙问:“你见过《八封仙经》?” 吴畅见他如此感兴趣,顿时有了主意,庄重地说:“我何止见过,而是修习过它呢。” 朱祖半信半疑,但他马上觉得吴畅的话大有来头,绝非信口胡言,他身上怪气很可能就是习练《八封仙经》不成潜伏下来的,不然何以解释?沉吟了片刻,他温和地说:“你既然习过《八卦仙经》。该知道那不是一般的内功心法,你怎么内功平平呢?” 吴畅长叹了一声说:“这并非我无能,而是《八封仙经》不好修炼,上面的图与字没有说清楚怎么做,我只有瞎练,那怎能轻易成功呢?” 朱祖乐了起来:“你师傅何人,《八卦仙经》又是如何得到的?” 吴畅不悦他说;“我师傅是谁,我记不清了,我心里只有《八卦仙经》。” “好!”朱祖赞许他说,“那你把《八封仙经》的样子在地上画出来吧?” 吴畅笑了:“这不难,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你休想知道《八封仙经》的内容。” 朱祖笑道:“这亦不难,什么条件?” 吴畅说:“我告诉你仙经上所载的一切,你放过我,让我远走高飞。” 朱祖不加思索地满口答应:“小事一桩,有何难哉?我答应你。快告诉我‘仙经’上的一切。” 吴畅摇头道:“我信不过你,你必须发誓以人格担保,不能出尔反尔,我才会告诉你一切。” 朱祖有些不快,微皱了一下眉头,还是答应下来:“我老人家是何等的人物,会骗你? 好,讲出真经放你归去,我以一生的清誉作证。” 吴畅这时放下心来,想不到一本死经竟能救出自己逃离苦海,他认为以朱祖的名声之尊该不会骗他。想了一下当时在黄竣子上看到的一切,慢慢在地上画写起来。 朱祖不满足,说:“走,到屋子里写到纸上。” 吴畅只好跟他到屋里去写。令他想不到的是朱祖的屋子里古色古香,两间屋子里空荡荡的,唯有靠东墙有张床,床西边的窗前有张桌子,桌子上放有文房四宝。剩下的就是名人字画了。有的字画由于年代久远,透着古气,有的画线条沉静,洋溢着清雅。字画不但挂满了墙,有的还放在地上。想不到朱祖手里还有这么多价值连城的东西。房子的中间地上画着一个直径有五尺的圆,里面一对阴阳鱼,圆外边有八封符号,正是“阴阳太极八封图”。吴畅对它太熟悉了,在“淡水精舍”里他每天都要对它默看许久。最令吴畅惊奇的是一幅“八仙过海”的古画,上面的人物活灵活现,有呼之欲出之状,下面落款:吕洞宾。吴畅愣庄了,吕洞宾是八仙之一,他难道会把他们过海的情景实画下来?实在不可思议。他扭头看了一眼朱祖,笑道:“这画怕是假的吧?吕洞宾又不是你师傅,你怎么得到的他的画?” 朱祖笑了:“《八封仙经》是你师傅所写吗?你怎么会把它弄到手的呢?” 吴畅说:“我是偶尔所得,也许是天意吧!” 吴畅不解地问:“你在屋里放这么多画干什么,它们能帮你练功吗?” 朱祖得意得说:你越发聪明了,名流巨子的手笔只要有境界的上面都有他们的灵性慧气,哪幅手笔费的心血多,哪幅上面留有的光气就越浓,就越能为我们所利用,成为我们摄取的对象。只要你有能力把上面的灵气据为己有,就可轻而易举地获得那人的智慧。” 吴畅以为他故弄玄虚,笑道:“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发现这些字画上闪烁着光气呢?” 朱祖笑了:“你若是能发现这些奇异,就不会成为我的龟奴了。字画上面的精微之气极其稀薄,没有相当高的摄取之术,你是看不见它的,不然就有所谓‘肉眼凡胎’之说了?” 吴畅没有吱声,又转头去看那幅“八仙过海”。少顷,他笑着问:“前辈,‘八仙过海’图上有什么光气?” 朱祖盯了一眼吴畅,微红着脸说:“我老人家向来不说谎,这幅‘八仙过海’图似乎有什么玄机,它上面的光气晦暗不明,犹如一团乌云在上面滚动,颇有凶杀之相。十分古怪,就和你身上的那种‘怪气’一样……” 吴畅忽然问:“我身上有怪气?” “难道是我老人家有怪气?” 吴畅低头一笑:“你能摄取图上的怪气吗?” 朱祖沉默了一下,说:“图上有凶杀之相,令人难以捉摸,不但不能摄取它,就连凝神专注地盯它都不行,除非能破解图上玄机。” 吴畅笑道:那你一定能摄取我身上的怪气,这也许就是你记不起来是否引荐我的原因。” 朱祖怔了一下,芜尔笑道:“你怎么想?” 吴畅淡然地说:“你的话从反面去听,比从正面听要对得多。” 朱祖未置可否。不高兴地说:“小子,少罗嗦,快把《八卦仙经》给我写出来吧!” 吴畅又仔细看了一眼“八仙过海”图,才转过身去走到桌子旁,提笔在手,认认真真地写起来。片刻之后,吴畅就把《八封仙经》录好了。 朱祖接过一看,顿时恼了,斥责道:“你小子想骗我吗?这是什么玩意儿?‘八封仙经’就是这样的?” 吴畅无可奈何地说:“若不是这样的我早就练好了,又怎会受你的气?” 朱祖“哼”了一声,又仔细看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团上眼睛平心静气地“感觉”起来。忽然,他觉得两肋有难忍的刺痛,急忙放弃了“感觉”,他心里明白:这确是真正的《八封仙经》,不过他弄不清制经之人何以用如此隐晦的手法,让别人不解其意呢?无疑这又是横在他面前的一道难题,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陌生而异样的痛苦。十几年来,他的心情一直是平静的,犹如古井无波,料不到一本丹经在他的心灵里又激起了微澜,这困难舍亦难的烦恼不是世俗之人所能体会的,他真有点后悔向吴畅索要这东西。 吴畅似乎不能理解他的这种奇特感受,还以为他正为得经而兴奋不已呢,笑着问:“你该放我走了吧?” 朱祖把手中的丹经猛地扔到一边去,嘿嘿地笑道:“你想去哪里?我以为没什么地方比我这里更合你呆了,你写的那东西也叫《八封仙经》吗?” 吴畅顿时凉了半截,傻了。气恨地道:“你要是抵赖。连我都觉得你太不值钱了,你的保证不是一句玩笑,怎能说了不算?” 朱祖不耐烦地说:“你怎么不从反面听呢?” 吴畅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朱祖瞥了他一眼,阴沉地说:“你还是准备喝药去吧,如果运气好,你再考虑离去不迟。” 吴畅顿时象泄了气的皮球,软了,几乎虚脱。呆傻傻地在朱祖的屋子里站了一会儿,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朱祖“哼”了一声,在屋里对着一幅“瀑布飞鸣图”练起平息降气功来。这样练功非高明之上不可,否则没什么明显收获。练功人面对画卷可以想象高山的雄峻、瀑布的飞流、泉水的清澈透明、花草的芳香清新醉人、大山的肺腑中流过,把一切急躁不安统统席卷,留下一片的安恰……。 吴畅回到药房,无力地坐到地上,两眼一片空茫,脑里不知想些什么。有一段时间他的大脑似乎与身体分开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感觉,等他清醒过来,第一念头竟然是死,一个“身残”的人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趣? 正当他欲有所为,朱祖如幽灵似地飘了进来,他与吴畅距很近,可吴畅觉得相距很远,他的话仿佛是从大海的那边飘过来的,吴畅看见他就宛如看见了一片渺茫无际的海一样。 “小子,你不要常想到死,这是很愚的呀,世上‘身残’的人不单你一个,皇宫里的太监哪个不和你一样呢?如果都想死,那世上岂不绝了这支人烟?是英雄只能有一念差,不能再而三。” 吴畅呆呆地看了他一阵子,声音有些空洞地说:“你倒看得开,把你骗了试一试?” 朱祖冷厉地说:“小子,我对你已是格外仁慈了,你别不识好歹,我若动点心思,就够你受的,我不让你死,小鬼都不敢勾你的魂!”吴畅没吱声,低头挑药,朱祖怕出意外,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直到吴畅喝了药昏睡去,他又点了吴畅一处穴道,才回自己的屋子。 这一天他过得极不愉快,《八封仙经》怎么看怎么不明白,越看越糊涂,以自己的才学竟然不能破解其中的谜,真是岂有此理!他一会儿在屋中踱步,一会儿坐下来冥思苦想,可除了头昏脑涨外,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夕阳无限好时,他不再去想它了,人不可大贪,要适可而止,十几年来他没有这洋安慰自己了。 吴畅倒很安稳,睡在那里犹如死的一样,没有有愁也没有欢乐,脑袋里没有一念。不过他有种奇特的感觉,好象他变成了那幅“八仙过海”图,在空中飘飘摇摇,随后落到海上,乘风破浪而去……这感觉竟然进入了他的记忆里,以致他醒来后能清晰地记起这回事。 朱祖没有信守诺言,晚上他杀了四只龟,夜间子时把龟全吃了,汤也喝个干净,没有给吴畅留一点儿。他大吃大喝的时候,吴畅早已沉入了不可知的黑暗中去了。 东方刚露负肚白,吴畅又被朱祖逼到水池旁,他如法炮制,把吴畅推人水中。水中的龟有过一次吮血的经验了,这次更活跃、更会吸。那只大电冲锋陷阵,又把吴畅搞得毫无招架之力,大龟占了一个伤口猛吸起来。吴畅艰难地动了两下,感到自己的生命加速外流,不但有血,还有骨髓,他喉咙里响了一下,脸色霎时苍自下去,仿佛要变成一片冰雪。 比上次更快,转眼问他就倒进水里去。 朱祖不敢怠慢,迅速把他弄出水池,放到地上,随即向他体内注入一股真气,吴畅却没有象上次那样睁开眼睛。过了一会儿。朱祖见吴畅仍没有动静,沉不住气了,连忙提聚丹功,向他的“神阙穴”注入“幽冥青气”。还是不行,吴畅的身体正慢慢凉去,无法救活了。朱祖愣在那里十分恼伤,料不到这小了如此不经折腾,三次之数看来凑不全了。他轻轻地长叹了一声,提起吴畅的尸体放到药房去。他心中还存有一种侥幸,过段时间这小子也许会醒来呢。 可三天过去了,吴畅并没有醒来,尸体都变硬了,朱祖这才彻底失望。他在尸体旁站了一会儿,心里有些发空,懒得把尸体扔出去。回到他的住室,慢慢坐到地上,静思了一会儿,调息起来,他要忘掉这不快。 文明自从和师兄弟分手后,心里就乱了。他一路走下去,想甩掉心中的一个情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中国的诗词歌赋教会了他睹花思人,看到满山遍野尽态极妍的鲜花,他无法拒绝思念心中的美人。他清楚这样是不好的,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两年前,他在“淡水精舍”的东门口探了一下头,无意中看到师傅的女儿胡仙,心中顿时种下了感情的种子,她清丽脱俗,欲说难描的仙姿,正与他梦中的人儿一模一样,他的灵魂震颤了。他料不到师傅的女儿会这么美丽,怪不得师傅不止她与男人接触。若是自己有这个女儿或许也会这么干的,这是男人不可告人的嫉妒。从此后,他就更怕师傅了,而心里越发想师妹,觉得普天下唯有他可以配得上师妹,别人都是土石泥猴,不值一提。 有时候他一反常态,为自己的相思欣欣然,认为只有经。想偷偷地返回城里去看一下师妹,又怕被师傅撞见。他自忖轻功还没有师傅高,弄不好会落个欺师灭祖的罪名。爱固然重要,这是他心中生龙活虎的力量的源泉,“尊师灭欲”的观念也深入他的心发灵。在爱的同时也把爱看成越轨行为,这是他的悲剧。但他却没法超脱,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摆脱“理” 的束缚,美丽的希望一旦落入土地,结出的往往就是苦溲的果子。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地来到一片竹林前,刚欲进去折枝,忽听竹林的西边有人怪笑,他连忙靠过去,见三人正逼向一对男女青年。 一个高瘦个子,身穿孝衣的惨白脸色的男人阴笑道:“你们两个还是束手就擒吧,大爷不会太难为你们,我们找了你们几天了,不会让你们逃掉的。父债子还,这是古今不变的道理。你们那个混账爹什么江陵大侠无事生非,得罪了我们‘马坡三鬼’,他现在被人家宰了,我们正好拿你们逍遣。这是报应,认命吧!” 何澜的一双儿女向后退了两步,黄宁拉了一把妹妹,冷然道:“你们想趁火打劫吗?小爷不怕!有种我们一个对一个,以多胜少算不得人物。” 旁边头缠黑巾的瘦男人嘿嘿一笑:“马坡三鬼也是道上响铛铛的人物,岂会把你们放在眼里?我倒想让你们一齐上来与我过两招。” 黄宁“哼”了一声,说:“你不配!”他扫视了一眼马坡三鬼,猛然抽出长剑,动作十分干净利索。 文明在暗处不由点头,至少黄宁是有时敌经验的。黄宁身材键美,宽肩臂长,两目神采飞扬,一脸正气,称得上高大、威风、潇洒。文明不由对他生出几分好感,对马坡三鬼自然就有了厌恶之情。 缠黑巾的男人一脸轻蔑之色,冷笑道:“大爷凭这一双肉掌就能收拾你,别看你拿刀弄剑的。” 黄宁冷笑无语,长剑贴肩靠身,静立个动。 身穿黄衣衫的男人道,“方夕,你别小看他们,还是动家伙吧!”他晃了一下矮胖的身体,举起手中明亮耀眼的三尺来长的“飞月斧”向方夕示意。 方夕不以为然,自信对付黄宁这样的无名小辈还是用不着费劲的,他沽动了两下手脚,侧身走过去。黄宁屏息静气。全神贯注,一动未动。方夕看了他儿眼,轻淡地一笑。一式“青龙出水”。拳捣对方太阳穴。 黄宁不敢怠慢,长剑一式“金扇遮面”削了过去,方夕久经阵仗,深诸虚买相诱之术,刚才的一拳不过投石问路。见剑削来,身子向下就蹲,同时一招“金猴蹬炉”踢向黄宁的下身。这下若被踢中,黄宁顿时就得倒地不起。黄宁似乎料不到对方如此刁钻狡猾,急忙一式“夜挑金灯”,斜斩方夕的小腿肚子。方夕左脚猛一蹬地,向前扑去,他想趁黄宁无力回剑之际把其打倒。黄宁不傻,打不过就逃的道理还是懂得的,向左边一个兔滚,躲过了方夕的一扑。 两人同时站起来,重新开始估计对手。黄宁感到自己应变能力不如对方,致使他险象环生。方夕后悔自己托大了。没听古三大的劝告,脑中灵念一闪,暗自又高兴起来,看吧,这次我就让姓黄的小子趴下,那妞儿马上就要到手了!他两眼闪着鬼光,嘿嘿地笑起来:“小子,大爷这次就要你的好看,留点神吧!” 黄宁“哼”了一声,更加小心谨慎了。不过他忘了武学的至理,与人交斗,轻松自如;小心固然算不得大毛病,但却影响高深武学的发挥。方夕这次更刁,靠近黄宁的左侧飞脚就踢。黄宁旋身转了圈,不削其腿,长剑突出其兵,一式“毒龙入洞”,直刺方夕的前胸、这一招又快又猛,让方夕吃了一惊,无可奈何向下便倒。黄宁招式一变,“长虹贯日”直扎方夕咽喉。方夕惊而不乱,急忙一个侧身翻族体而起,同时后蹬一脚,奔黄宁的腰部。黄宁惊了一跳,暗叹方夕的动作神速,急忙一式“金螺绕旋”削向对手的大腿。方夕心中暗喜,身子往右一跳,猛地从背后抽出二把四尺多长黑亮闪光如镰刀似的“勾魂手”,向黄宁劈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让黄宁大惊失色,连忙纵身撤离还是晚了一点,“勾魂手”的尖头扎进了黄宁的大腿,他“哎呀”一声,滚到一边去,鲜血湿了衣裳。黄娇见哥哥受伤倒地,大叫一了声奔过去,旁边虎视眈眈的敌手倒给忘记。 文明离他们不远,一切都看得很清楚,加之他的目力远胜常人,他们脸上的神色也逃不过他的眼。他注意黄娇一会儿,这个精采的少女让人喜爱,细腻的皮肤透着似暗非暗的光泽,一双妙目极似清水中的黑宝石,不算圆的脸上有一对酒窝儿,颇能勾勒出她的纯真,手指纤细而柔,身材婀娜,这样纯情模样的少女在文明眼里颇似个红颜知己。当然,有胡仙在他心中占据着重要位置,他还是不会爱上她的。人的感情是多么复杂呀! 方夕见黄娇沉浸在伤心里,对外界的变化似乎毫无觉察,心头大喜。他蹑手蹑脚靠上去伸手就抓,他料不到的是黄娇远比一般的少女厉害,在大敌面前她能沉静如水这一点,连其兄也比不上,也许她已忘记了自己吧。 方夕的手刚触上她的肩头,冷不丁见她由静如处女,变成动如脱兔,身法快而活巧。方夕的心里大呼上当,他极力闪身后跃,还是迟一些,小腹被长剑划了一个大口子,鲜血飞溅。 白无伦见对方如此难意,心中有了退意,何必跟自己过不去?说:“这笔帐我们记下了,以后会向你计还公道。” 文明哈哈一笑:“随时恭候。” 白无伦看了两个同伙一眼,说:“流年不利,触霉头。我们走吧,这笔账以后算。” 古三太一百个不愿意走,可又一百个非走不可,呆下去一点便宜也捡不着。方夕垂头丧气地“咳”了一声,怨毒地看了文明一眼,三个人无可奈何地走了。 文明微微一乐,黄娇忙走过来向他致谢:“多谢公子相救。” 文明心里一乐:“别客气,斗歹人是侠士的本分。黄姑娘,你也好身手呢。” 黄娇脸一红,羞愧地说:“公子,你在取笑我吗?” 文明一笑,黄宁这时过来施礼, 三人互通了姓名,自然而然地扯到黄澜身上,黄宁悲痛地说:”“家父一身正气,行侠江湖,到头来竟被歹人所害,真是天道不公。” 文明满怀同情地说:“世有邪恶,正义之土就难免受到伤害。令尊一代大侠,江湖人无不敬仰,这么不明白地去了,实在让人痛心。” 黄宁忽然发誓道:“我一定要替父报仇,不诛凶手,死不瞑目!” 文明点点头:“令尊破害前可有什么异常?” 黄娇想了一下说:“他老人家好象有个心事。出事前的晚上有个蒙面到过我家,后来两人吵了起来。蒙面人走后不久,父亲就被害了。” 文明点点头,说:“你们见过那蒙面人了没有?” 黄娇摇摇头说:“没有,是侍候父亲的仆人对我们说的。” 文明“嗯”了一声:“从情形上看,那个蒙面人可能是你父亲的旧好,不知因为什么争执了起来,你父亲有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有。”黄宁说,“‘铁剑客’左云与我父亲是莫逆之交,我们正要去找他呢。” 黄宁笑道:“文兄,你将何往?” 文明忙说:“我什么事也没有,随便去哪里都行。两位若不嫌弃,我们就结伴同行如何?” 黄娇忙道:“那我们岂不拖累了公子?” 文明摆摆手说:“你太客气了,我还要向贤兄妹讨教一番呢。” 黄宁拉一把文明,深情的说:“文兄,我会记住你的情谊的。”’文明和气地笑道:“我也一样。” 三个人相视一笑,同赴铁观庄。 铁剑客左云在江湖上的名气颇为不小,他与黄澜可称“中原两大侠”。黄澜好动,到处云游,行侠仗义;左云好静,潜身养性,每在江湖上走动,总要做一件一鸣惊人的事。他居住铁观庄,这个小小的村庄就因他而扬名。 铁观庄就一条南北街,街两旁分住着几十户人家,多半是茅草屋,只有几家象样的房子。在好房子中又以左云的为最佳,他家往在街南头,离洛河最近。左云的家是两进院子,大门朝南,后院是他练武养性的地方,前院是全家的住处。他家的房屋全是青石墙的,房顶是用青灰色的小瓦盖的,屋脊的两头有的还插着用铁片剪成的两只公鸡,风一吹,随风转动。房子都是三间一套的,或南或北,方方正正。堂屋是左云住的,东西房住着他的儿女。 堂屋里的摆设比较简单,不象殷实之家的样子。靠北墙对门放着一张黑色的八仙桌子,桌旁边是两把太师椅,北墙上挂着一把大铁剑,左云的名声就是与它联系在一起的。桌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幅关公像,两边是对联。 上联是:忠义清正天地宽 下联是:淡泊名利八方长 左云人高剑长,喜欢穿黑,脸上棱角分明,威风凛凛,确实有一代大侠的风范6黄宁三人找到他的家门时,他正站在碑前看着上面的字出神。黄宁见他没有外出,心中一喜,叫道:“左大叔,小侄特来拜见,” 左云“嗯”了一声:“我料你近期会来的。你父亲与我情同手足,我没能前去吊丧,心中十分抱歉。你们来了,我一定尽全力帮助你们。请吧。” 黄宁连忙向左云介绍文明。 他们走进院子,左云吩咐人端水倒茶。在堂屋里落座后,左云看着黄娇低沉而悲怆地说:“黄兄一世英明,出事后竟让侄女出来寻仇,我深感有愧呀!这事我该出头呀。” 黄娇难过地低下头:“左大叔,您别这么说,替父报仇是儿女的责任,我虽是女孩儿,也应尽微薄之力。” 左云点点头:“黄兄有你们这样的儿女,若泉下有知,也该含笑瞑目了。” 黄宁忽道:“左大叔,我爹遭歹人暗算闪,曾有个蒙面人找过他,那个人依大叔之见会是谁呢?” 左云皱了一下眉头,说:“要让大叔说出他的名字,怕有些难,但可以肯定那人是你爹的旧识,不然你爹犯不着与他费口舌。” “大叔!”黄娇小凡地问,“你爹生前与别人争吵过什么没有?” 左云略微一笑:“怎么能没有,你爹性子直,因一点儿小事也有与人争吵的时候。在九江的一家酒楼里,你爹因为与一个朋友坐席时争坐,还与上首两人打了起来呢。” 黄家兄妹顿时低下了头,替爹害羞,他们心中的父亲可不是这样的,那是善良父亲,绝不会因一点小事动刀枪的。父亲是耿直的,不是没有人情味的“直”。他们有些想不通,又有些难过。 文明觉得左云的话有些不得体,这时候怎么可以告诉他们兄妹父亲的过失呢?这对死者至少是不尊敬的,对生者也是不负责任的。他冷眼盯了一下天若非,平静地说:“左大侠,歹人对黄大侠暗下毒手是出于仇恨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您江湖阅历深广,请指点一一。” 左云道:“仇杀的可能性不大,比他厉害的人物他不会去结仇,对方也不会暗中下手;比他弱的又不易杀他;和他相访的,可以公平决斗,似乎用不着体用下流的手法。倒是杀人灭口的可能性最大。” 三个人顿时吃了一惊,他们倒没想到这一点。 “难道你父亲知道什么秘密?”黄宁急问。 左云点了点头,说:“你父亲可能知道《碧月逍遥录》的下落,凶手怕他告密,于是……” 三人又是一惊,不过这种测言之有理。 黄宁疑虑地说:“我怎么没听父亲提起过这事呢?他若知道《碧月逍遥录》在何处或何人手中,该告诉我呀?” 文明听到《碧月逍遥录》,马上又想到《八封仙经》,这两种奇经同时出现江湖有不何联系,笑道:“左大侠,你是如何知道黄大侠知道《碧月逍遥录》的下落呢?” 左云知道:“我又不会神算,自然是听他透露的,不过他没有把话讲清楚,所以我只能是推测。” 黄娇忽问:“我父亲告诉过你别人也有知道《碧月逍遥录》的吗?” 左云摇摇头道:“没有明说,不过他有种担心,似乎感到要出什么事。” “我父亲是什么时候向你透露这些意思的?”黄娇问。 左云沉思了一下,说:“一个月以前。” 文明说:“左大侠,有何指教?” 左云叹了一声:“我也一旦不出个头绪来,这件事让我伤心透了,哪有什么指教。” 黄宁有些失望地问:“左大叔你心中有没有怀疑的对象吗?” 左云苦笑了一声:“贤侄,人命关天,我怎能随便怀疑?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你要有耐心。” 黄宁凉了半截,他以为来这里能讨个主意呢,可毫无所得,不由心中一阵感伤。 左云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劝道:“贤任,你也别难过,寻凶报仇不是一两天的事,要从长计议,机会可遇而不可求。” 文明说:“左大侠有何打算?” 左云笑道:“我已想好了,先聚些江湖朋友,多方打听,发现蛛丝马迹,再顺藤摸瓜。” 黄娇不安地说:“凶手若再有行动呢?” 左云笑道:“我们哪个怕他?正等他露面呢! 黄宁见问不出个眉目,不想再吱声了。 忽然,大门朱传来叫声:“铁剑客是否在家?” 左云皱了一下眉头,高声说:“是哪位朋友?” “哈哈……”外面传来阵笑声,走进几个人来,前面之人40多岁,高瘦阴沉,身穿黄绸飞龙衫。两国精光闪烁,一看便知是内家高手。他双手倒背,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左云站起来,哈哈笑了两声:“原来是中律门的成大总管,失敬,失敬!” 成九千哈哈地大笑了几声,说:“江湖风云乍起。说不定会有一场浩劫,铁剑客竟然潜身此处无动于衷,让人佩服!” 左云“嗷”了声“江湖有此凶险,还要请成大总管赐教。” 成九千说:“近日来,不断发生江湖侠士遇害之事,欲求中律门寻凶的人越来越多,我们都应接不暇了。昨日江湖又传出一大奇闻名列天下三大高手之一的宏法大师在安徽九华山设坛,欲在江湖中求一弟子,十天后开坛,还不知是凶是吉?” 左云笑道:“怎样才能成为宏法和尚的弟子?” 成九千说:“开寺那天,宏法和尚设一谒语,凡欲拜师之人亦答一谒语,谁的谒语被他的相中了,谁就能如愿以偿。” 左云点头:“好极了!成大总管,你跑到这里来不会是为了告诉我这个的吧?” 成九千笑了起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的是想请加入中律门的。维护武林正义,人人有份吗,想必你不会推脱吧?” 左云哈哈大笑起来:“成总管,我恰恰不能接受你的盛情呢。不入中律门一样可以维护武林正义,你就别强人难给了。” 成九千脸上顿起一片阴云,笑道:“左大侠,成某专程相邀,完全出于至诚,你总是赏个面子吧?就是不愿加人,也该跟我走一趟。” 左云冷笑道:“我这个人散淡惯了,既不想听谁的号令,也不想受谁的挟迫,更不按受别人的恩威并施,我行我素。” 成九千的脸红了丰收来:“铁剑客,你是不想卖给成某个面子了?” 左云说:“我做人的原则是不想改变的。” 成九千顿时火了,嘿嘿一阵奸笑:“左云,成某看你是个人物,才对你格外客气,你不要以为成某没有办法让你改变主意!” 左云自信地说:“成九千,你还不配在我面前这么说。比你更风流的人物我也没怕过呢!” 成九千冷笑道:“左云。我领教过你吹牛的本领,你现在改变主意还不晚。” 左云“哼”了一声:“你还是别做梦了,钦观庄是我说了算,发号施令还轮不到你!” 成九千嘿嘿一笑:“你不考虑一下后果吗?” 左云笑道:“你若动强,只有一个后果,那就是你永远留下来做铁观庄一鬼!” 成九千看了一眼身旁三个强悍的手下,笑道:“你们看,多大的口气,以为我们是鲜美鱼肉呢,可以一口吞下去,我们如何办?” “教训他们一番,比劝说千遍都强!”成九千的手下发表意见了。 “别跟他们罗嗦,什么铁剑客、铜剑客,在我们面前一律是泥的!” “让我来给他留一个记号!”三个人争先恐后地高谈阔论。 成九千看了一眼左云,笑道:“我是不愿看到他们说的那种场面的。” 左云平淡地说:“说与做从来都是两回事。大总管,你不要误人误己。” 成九千“哼”了声,忍耐到了极限,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眼顿时射出冷森森的目光,铁爪一样的手上了不停地活动着,有欲击之相。 左云走到院子里,让其他人躲起来,他要一个人斗四个。成九千更不搭话,右臂一展,拳击左云的太阳穴,他的动作看似无力,也不太快,而左云却识得厉害,对方是暗藏杀机。 成九千威名远播,非一般高手可比,他的暗器功夫虽不敢说独步天下,能超出者也寥寥无几,他是打定主意要让左云栽倒爬不起来。 左云以铁剑成名,现在空手对敌,似乎不智,而实则心中有数。成九千的一拳打来,他轻飘后撤,从容自如。这使成九千一怔,他料不到对方的轻功远比传说的高明,急忙一个回身转,伸手点向左云的“章门穴”。他这一招颇为巧妙,左云不慌不忙身子一扭,向右滑开三尺,动作轻灵迅疾,身法合一。但他不敢攻击成九千,唯恐他突然发射暗器,离得太近,难以闪躲,这样他就处在了不胜之地。 成九千嘿嘿一笑,身子微侧,两手突然一抖,使出“天女散花”手法,发出无数金星,闪电般射向左云。 堂屋里的文明等人大吃了一惊,这样发射暗器的还是仅见。左云不敢稍微疏忽,身子向右一拧,犹如一朵旋转的花儿飞升而起。哪知成九千的身法手法亦快,左云的身体刚升到八尺多高,成九千趁他难以在空中转换身法之际,又发出三枚暗器分别射向他的“上、中、下”三路。 这下大出左云的预料,对方的动作如此快当,令人可怕,身在空中没有凭借,他只好两掌连成一线,用内家掌力击打暗器。“啪!啪!”两声,有两枚暗器被打落到地上,另一枚暗器在他的大腿上拣破了一点皮,飘落地上。他勃然大怒,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他作势欲攻,成九千连忙摆手笑道:“左大侠,别动,你已中了我的‘夺魂毒’。内气一动,毒就攻心,你还是跟我到中律门走一趟吧!” 左云下意识地用手摸了一下受伤处,果然有了异样,伤口处痒而且木,顿时后悔无比。 大意失荆洲,一点也不错,哪该不用铁剑呢?但此时后海已晚,怒恨交加,竟一时无话。跟他去,坏了一生清名;不随他去,怕生命难保。霎时间,令他好为难。 黄娇欲冲出去与成九千斗,黄宁拉住了她:“你疯了!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冲过去岂不身取其辱?看左大叔有何办法。” 左云也不好受,他叹了一声,说:“成总管,我随你前去中律门。” 成九千高兴地笑了:“这真是不打不相识呀,你若痛快地答应下来,岂有这种尴尬?” 成九千解了左云身上的毒,笑道:“我们这就走吧?”左云无话可说,只有同意。 黄宁这时走了出来,说:“成大总管,我父亲江陵大侠被歹人所害,你可知凶手的消息?” 成九千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笑道:“原来是黄大侠的儿子,对不起。我不能违背中律门的规矩。” 黄宁道:“打听一下消息需要多少银子?” 成九千说:“你父亲是成名大侠,江湖无人不晓,欲打听他被害的消息,没有三五千两银子怕说不过去吧?” 黄娇冲过来说:“你们中律门不是说专为江湖豪侠分忧解难的吗?怎么成了专敲竹杠的了?” 成九千哈哈一笑:“小姑娘人倒挺美,只是话有些太不中听。黄大侠的名气大,杀害他的凶手自然也背景深,我镒要弄清其中原委,费力自然也多,多收几两银子是合情合理的,寻凶查恶可是要担风险的。” 黄宁强笑道:“成总管,你们是否知道家父有什么仇人?” 成九千哈哈一笑:“这也是不能说的,等你交了银子,我自会告诉你,中律门的任何消息都是要花钱买的,我们不做亏本的生意,更不可怜什么死人。” 文明:“哼”了一声:“阁下,这与你们张扬的宗旨是大相径庭的的!?” 成九千冷笑道:“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若不看左大合资的金面,你已经完蛋了。” 文明气得两眼冒火,浑身颤抖,可毫无办法,再大打出物也未必能占什么全家他唯有忍耐。左云对家里人略作交待,对黄宁说:“贤侄,凡事要有耐心,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成九千嘿嘿笑道:“黄少侠,中律门若不插手此事,你永远也打听不到凶物的下落。” 黄宁不由来了气:“你也没有两个脑袋,别得太满。” 成九千“离”了声:“那我们走着噍!” 左云从屋中摘下铁剑,回首又看了两眼自己的家,随着成九千而去。 黄宁长叹了几声,与左云的妻子儿女告别。三个人无精打采拙了铁观庄。文明受了一次挫折,傲气顿敛,说话也缺乏豪气了。黄宁理解他的心情,尽量注意自己的言谈别引起他的不快。 他们过了洛河,向前走了不过四五里,来到三贫路口,文明说:“我们去九华山吧,宏法大师开坛那天必定会有许多江湖人士前往,我们可以向他们打听消息。” 黄宁觉得有理,三人便取道直奔九华山。两天后,他们来到九沟寨,时降大雨他们和许多过往的商人躲进山寨避雨。九沟寨是人个村庄,座落在山顶上。山虽然有些光秃秃的,却挺高峻,南北两面是悬崖峭壁,只有东西面可走人,上山下山都只有一知小道可走。九沟寨几年前还有人住。前年这里闹了两次菲患,山寨上的人都跑光了,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石头房子,这给过往的行人倒提供了方便。 他们三人旅途劳辛,进了镇子就忙着找客栈歇脚。离宏法大师开坛还有两天,他们很好地休息一下。三个人要了间上等的客房,稍微洗了一上脸,没吃饭就躺到了床上,轻轻地睡去。 他们上床的时候太阳虽然已到西方,但还老高,等外面的动静抒他们惊醒时,夜已深了,天也有些凉。黄娇轻轻坐起来,走到窗前向客栈的院里看去有几个人影在暗处嘀咕什么。过了一会儿有个人的声音高一一点儿,她可以听见了。 那个说:“老和尚开坛那天你们要加倍小心,千万不要误了大事。” 另几个人连忙答应,没什么别的。 黄娇有些失望,还以为能听到什么秘密呢。但转念一想,这也是秘密,那人说的大事是什么呢?他该不会是官府的人吧?心中一动,她觉得有必要打探一下。她轻轻开了自己的房门,敲了一下哥哥的房门,门一节,她走了进去。“有事吗?”黄宁轻声问。 黄娇小声说:“刚才院里有人说话,你们听到了没有?” 黄宁摇摇头,没言语,保月巧压低声音说:“那人讲要在宏法大师开坛那天干件大事,我觉得这里有什么秘密,我们不如去打探一下。” 黄宁看了一眼文明,见他没有什么表示,说“运河如静,我们不了瞎里的情况,别中了人家的圈套。” 文明看了一眼黄宁,说:“明天就是开坛的日子了,这一夜怕不会太平,我们不如到九华山去,听一夜山风也别有趣味。” 黄宁没反对,和妹妹商量了一下,三个人出了客栈。向西走了十里,到了九华山脚步下。 三个人从一石阶路拾级而上,爬了好大一会儿,来到一诸峰端,登高远眺,顿觉心胸宽文紫云镇在缥缈中似动蜚动,站在高处向下一看,才能体会深渊是怎么回事。那不可及的下处,仿佛分而无数罪恶的隐阱,让人不寒而栗。 三个人找了块光滑的大石坐下,闭目调息。 置身山中才感到山的静,虽有风声亦不觉得受什么干扰。他们感到九华山气奇清而沪,有时威武雄壮,有时又柔绵细长,不绵水尽之意,十分明显,在山中练功颇能事半功倍。 在不知不觉中,他们迎来了夕阳的绚丽,无数晚霞的光芒照在他们的身上,使他们显得无比圣洁。九华山气开始下沉,他们和气感明显减弱。夜幕降临不久,山风凉凉地吹到他们身上,三个人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猛见紫云镇上火光冲天,隐约可以听到人的叫喊声。 突然,一声怪笑从他们背后响起,犹似鬼哭狼嚎,让人毛骨悚然。三个都吓了一跳,急忙向一块靠。回头细看,降低了旁边的怪石,别的什么也没有,三人大骇,难道真的撞鬼了? 三人心神稍定,怪笑突然又在他们面前响起,三个人吓球了,可人影也没看见。文明猛想起一人——“摄魂笑”梅长。 梅长的“摄魂笑”蚀力极强,他先把你的心魂惊起,然后摄取你的魂魄,那样你就成了行尸走肉的,任他摆布了。破除摄魂术的唯一之法是“心定如一”不国所动。可他们三人此时被吓得三魂出窍,六魄飞扬,哪里能安定什么心神呢。 文明的所料不差,怪笑正是发自梅长之中。他见三人失去了抵御之力,怪笑陡然响起,高低不同,连纽不断,仿佛一圈圈的笑波正套住三人的脖子,又似一把薄扇正摇扇着三人如烟一样的魂魄。 文明心里很清楚自己着了道儿,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仿佛一个他毫不顾惜他的躯体,要遥遥选取行,他怎么劝说也没有用处,灵魂跟着另一个他走了。他似乎被抛弃了,脑里空空荡荡,几乎不能产生感觉了。 黄宁与妹妹似乎更糟,他们的功力比文明要浅些,此时已近昏迷了。在天昏地暗的暴风雨中,他们只是一片落叶,要主衬自己的命运那是万万不可能了。 梅长见他们昏然欲倒,从一块大石后闪出。他干瘦如僵尸一样的身体,嘿嘿一阵淫笑,向黄娇伸去下流的魔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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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双喜天缘似天降 龙凤云,花宝船,羞限载不完,字字心头,血洒河汉,扬子江九万里春幻头回首看,但见空悠悠,哪睹玉人站,风啸尽间雷电远,青春叹,扶不起的日子,休说空流难。 文明走进了人生的灰暗处,薛龙却有些春风得意了。在行也匆匆的路的上遇到了神秘的“云水宫”的人。那是一辆马拉的花车,车帘子上绣着云水绕的图案。赶车的是个青年汉子,车两旁的两匹马上坐着两个秀丽可爱的少女,大约都有十八九岁。白马上的那个少女象蒙古人,脸上流着的白暂的光彩。红马上的少女天真活泼,水灵灵的大眼睛仿佛会吐出动人的情歌。薛龙看了她们两眼不由有些发呆,于是放慢了脚步。胡元谆谆告诫的“存天理,灭人欲”被他忘到了脑后去了,他是个热血青年,不能不有所为。在师傅面臆规规矩矩,离开师傅就用不着想他那一套了。他以为人应随环境而变。 戏马上的少女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咯咯”地笑道:“我们真的很好看吗?” 他马上感到有些失礼,她们也许是十分美丽动人,但他见到女人太少,心灵又被禁锢得太厉害,所以那妇眼睛和心灵都人饥不择食的渴求,他慌乱地说:“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象你们这么美丽的姑娘,象天仙似的。” 两少女银铃般地笑起来,纯粹是真诚的欢欣。白马上的少女说“我们‘公主’才美呢,你要看见了,说不定会变成一块石头。” 薛龙机灵一动,这两个姑娘如此美纱,何不奉承她们两句呢?他笑道:“我不相信世上还有比两位姑娘更美的人。” 两个少女得意了,笑得也更加热烈。 红马上的少女忽然说:“你也不错,一表人材,想必也是江湖中人了。” 薛龙笑道:“姑娘好眼力,一眼就看破了乾坤了,不才薛龙正是江湖中人。” 红马上的少女看了同伴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说:“你的武功好象也不差,何不去到‘云水宫’去正在招一继承人,以你的资质完全可以拚争一下。” 薛龙吃了一惊,投靠他人可是欺师的大罪,转念一想,去长长见识也不错,到时随机应变没有混不过去的,笑道:“姑娘莫非是‘云水宫’人?” 红马上少女“咯咯”一笑:“你还不笨,猜对了。” 薛龙笑道:“多谢姑娘夸奖。请问我该怎么去争一下短长呢?” 白马上的少女掀了一下花车的帘子,把头探险了进去。过了片刻,笑着说:“你可以跟着好了。”他马上感到有些失礼她们也许不是十分美丽动人,但白香香笑逐颜开处说:”我们就有一个‘羞花公主’,是我们‘宫主’的掌上明珠,丽姿天成。绝对比江湖上什么‘第一美女’慕容素漂亮。” 薛龙总算明白了,她们说的“公主”是“云水宫”宫主的女儿,两个人原是父女,不是一加事,他不由有些神往,想不出她们的公主是一种什么美法。车子里的人会是她们的公主吗?有可能。他马上正经起来,可不能给她一个坏印象。 车子过一个十字路口,向东一拐就快了起来。薛龙大步跟上,目不斜视,片刻后,他感有些寂寞,便问:“云水宫争夺名次的人多吗?” 白香香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人当然多了。不过一般的人,是没有资格进云水宫的。” 薛龙心里顿然一喜,这说明自己不是一般的人了!连忙说:“一切还请姑娘指点,不才是感恩报德之人,绝不会忘恩负义。” 古迈笑道:“怎么,你想取巧?告诉你,一切要全凭真本事,搞骗人的把戏是不成的。” 薛龙急忙说:“姑娘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只是想请问你们宫中有什么规矩,我别违犯了。薛某虽不才,也不堂堂正正人,岂会搞让人耻笑的歪门邪道?” 两少女相视一笑,不再说话。 花车慢慢进入了群山之中,在碧树连天里,他感到几多绿荫,心里陡然生出不少快意,不知两位师北这时在干什么? 花车进入了峡谷,赶车的汉子跳了下来,这里的路难走,他得多加小心,否则车坠入深涧,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里的山崖陡峭如剑,山势险峻,石路旁边的处有陷阱,一点也大意不得。两个女少这时只能跟在车后头,不能在两旁守护了。花车出了峡谷,驶进一片幽林,他们的情绪才又松驰下来,在怡人的空气里他们真想说笑一通。 “这里犹如仙境,宫主他老人家真会选地方,倚山而立。天地之气面临面花,宛若临天下,没有天人的才华是想不出这个主意的。有了这样的主意也学得慧眼,慧眼寻宝地,了不起!不可思议!我这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高人。”他讲这番话目的是十分明显的,就是让花车里的人听了高兴,无论车里是什么人,他(她)都不会对真留痕迹的讨好而感到厌倦。 车子里似乎有了动静,仿佛是一声轻吟,薛龙霎时心花怒放,自己的心思看来没白费。 两个少女冲他安然一笑,表示她们的好感。 薛龙喜得差点跳起来,感外表却相当平静。 曲径通幽,这话不假。花车从树从里出来就山洞似乎天然形成的,穿过了山洞盛开的天地了。 花车顺湖东面的一条小路穿越着花丛,直奔石洞。薛龙一边走一边心凉,这果然是个神秘的所在;若不通过山洞还真进不来呢。他不住地四下乱瞧,企图发现什么值得欣喜的东西。不可否认的是,他也有几分担忧,毕竟与她们素不相识,若设计相害,那岂不倒霉之极?就这样如傻瓜似地不明不白入了套子。该多么冤枉啊!可事已至此,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忽又反想:她们这么天真烂漫,哪会是居心叵测之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喜之前,有些紧张是难免的,别瞎猜了,等着乐吧。 花车停在一块大石旁,古迈说:“你转过去吧,不许看。” 薛龙只好把头转向南方,心里却猜:车里的人肯定是她们的公主;若是个男人,让人转过头去好没道理。她们两个一定会和我一样明白这个道理的。 “把头转过来吧。”白香香微笑道。确良 ;薛龙转过身来问:“车里的人一走十分神秘,他是哪里请来的高人?” 古迈莞尔一笑说:“她确是一位高人,请业的,假如你的运气好,会见到她的。” 薛龙心里虽然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仍明知故问:“云水宫高手如云,我在江湖中早已听说过。不知他是哪位前辈高人?” 白香香瞥了他一眼道,“她不是前辈,论年龄也许你可以称她一声妹妹呢。” “哎呀!”薛龙故作惊慌地说:“我怎敢有这样的奢望呢?假如我有两位姑娘这样的妹妹也之不得呀!” 白香香笑道:“你太客气了,我们还真希望你这样的哥哥呢。” 薛龙高兴地说:“那我太幸运了,我一定会把两位妹妹看成最亲的人。”他套上近乎了。 两位少女“咯咯”地,她们对薛龙确实有好感,象他这样的美男子,她们还没见几个,他确是那种让女人一见倾心的人。 白香香关心地说:“待会儿你进洞时要彬彬有礼不插不亢,别东张西望。见到我们的宫主时,你要流露出崇拜的神情,两眼直盯着他,他的气质把你的震住时,你不要试图摆脱。 这样他就会喜欢你,说不定你就能因此走运。“这可算是泄底的话,可见莫名其妙的感情魔力有多大。 薛龙自然知道这是格外关心,感激而真诚地说:“多谢妹妹开导,我一定铭记在心。” 古迈也不甘落后,提醒说:“云水宫漂亮的姑娘不少,你不要乱瞧,宫主最不喜登徒子似的人物,第一印象至关重要。” 薛龙心里如涂了蜜似的甜,一切都可以放心,有她们两个人帮忙,没有成不了的事。他安地笑道:“妹妹放心,我会忠责如一。” 白香香看了他一眼说:“我们进去吧!” 三个人一同向石洞走去。石洞不是她们住的地方,却是修炼的大殿,里面凉气袭人,面积相当大。石洞的地面极为光滑,稍微不小心,都有滑倒的可能。石洞的北壁前有一只大石椅,椅子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薛龙一走进石洞口,在感到阴凉之气的同时,就看到了椅子上的男人,他马上目不转睛的盯了上。石椅上的男人极不寻常,他不但身材修伟,面皮光滑,最引人注目的是眼睛奇亮。在短暂的瞬间,薛龙就感到了他的目光变幻了多次,每种目光的内涵都颇不相同,大有静如渊水动如风雷之热,可以另百花争艳,亦能万木萧杀,薛龙在这样的人面前无法不肃然起敬。他有些弄不明白,石椅上的人何以能面色如温玉清奇光明呢? 他破天荒地被一个男人的英美片服了,那是一种随心所欲的美。是修炼出来的精华,绝非常人的自然之质可比。他向石椅上的人投出羡慕的微笑,他不知这么做是否恰到好处,可他想不出更高明的办法。他的微笑纯出自然,暗合了心意。石椅上的人冲他点点头,算是表示知道有他这么个人了。薛龙顿时如六月天喝了雪水,周身上下爽快透了。 这时候,他才把脸转向别处,发现石洞里有不少象他这样来想好事的人。他扫了他们一眼,心里暗盘算。 来的人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他们怀着同一目的,一争当云水宫的继承。也许薛龙还不清楚,当上云水宫的继承人至少有两大好处:一是能学到云水宫的旷世绝学;二是能娶到美如天仙的“羞花公主”。这样的好事,君子亦不弃,何况他们这些不是君子的人呢?争抢难怪。 石洞里的人仍然沉默着,谁也不想先开口。 过了一会儿,从洞口走进来一对老年男女,男的身材高大,面如赤炭;女的白发苍苍,有些驼背。两夫妻,在江湖上大有名声,男的人称“赤龙手”林剑,女的号称“宵月婆婆” 邓月花。林剑以掌功称雄,邓月花轻功奇佳。他们两走到石椅旁,十分尊敬地向石椅上的人说:“宫主,一切都布置停当了,可以开始了。” 石椅上的人微微点点头,猛地站了起来,仿佛身上突然来了劲,笑道:“云水宫今日向天下征招继承人,各位踊跃而来,本宫主十分高兴。不分老幼,只要能比武夺魁,就是本宫的继承人,希望各位拿出自己的绝学角逐。”石洞里顿时有了议论声。人们窃窃私语,为自己的命运寻找光明。 云水宫主常天远这时又坐到石椅上,静静地看着众人。薛龙想寻找两个“妹妹”,没有看到她们的影子,只好自拿主意。很明显,先上去比武的吃亏,后比的赚巧,他决定静观一会儿再说。可来这里人没有一个笨蛋,都明白理,都不先出头,竟然空场了。薛龙有些着急,上去也好吧,这样会给人一个勇者的印象呢。他自嘲地笑了一声,率先走进已画好的场子里,高声说:“不才薛龙,愿向各位讨教。”有人出头了,就有人跟上。一个使刀的粗大汉子走上去说:“于龙来领教!” 薛龙冲他一笑,作了个谦让的姿热,摆好门户。这一场拼斗非出寻常;不能有丝毫大意。 于龙嘿嘿一笑,大大咧咧地走去,举掌就打。他以为自己力大掌重,练过“铁布衫”、“金钏罩”,经打,用不着那么怕事。 薛龙噙然一笑,暗道:“好你个草包,我就给你个哭笑不得看看。”他身形一斜,向左跨了半步,双掌猛然一个翻旋,使出“弹柔劲”一按,一股柔而脆的大劲袭向于龙。薛龙的这一招使得很巧,于龙急护身不及,被打翻在地上。于龙恼了,刚一伸手就被撂倒,这也太丢人了,他大吼一声,铁拳一拧,捣向薛龙的“太阳穴”。仇恨的力量是巨大的,这一拳完全可以把薛龙的头颅打碎,但薛龙不是死的,他有手有脚完全可以御敌。一个急步,绕跨到于龙的身侧,一招“黑虎推山”,掌击于龙的左肋。这一式出手之快,于龙躲闪颇难,心念一横,急忙提气护肋,改了主意,自己挨掌之际要打他一拳,看他怎么躲? 于龙的这个想法也还是聪明的,可他料不到的是薛龙的掌劲之强到了断碑碎石的地步,是上乘劲道,一掌打到他身上,顿时疼痛摧心裂肤,身子被击出五六尺外摔倒地上,他完全没有机会出拳反击。这次不比上回,他受了伤,虽说不上多重,但身手绝对比不上刚才了。 他极其怨恨在剜了薛龙一眼,非常不情愿意地退到一边去,他的梦破灭了。 薛龙有想法与他相反一打倒的越多越好,打倒一个他就离绝学、美人近了一步。没有挨打的人则又不然,心情似乎更复杂。 薛龙精神倍增,欢欣之情,扬于眉梢。 不服者自然还大有人在,一个“笑面佛”般的五旬老者走上场去,他冲薛龙温和地一笑:“年轻人,你成不了最后站在场上的人。” 薛龙微然一笑:“你打倒我之后,才有权力这么说,我承认你比我老,娶媳妇已过了年龄。” “哈哈……小子,你倒是灵牙利齿的,可惜,在这里拳头要有用得多。” “笑面佛”嘿嘿一笑:“难道你的身体不知道?”陡然就是一拳,说打就打。薛龙扭身转绕,一拳捣对方的太阳穴,“笑面佛”的掌突然摊开,向怀中猛然一搂,一股激流直下般的大劲从薛龙的背后涌来。 这实在匪夷所思,他不在薛龙的身后,劲从何方来呢?薛龙无暇细想这些,急忙抽招换式,使出“二龙戏珠”,去戳对方的眼睛。“笑面佛”不东意了,顿露狰狞之色,突然一声“狮子吼”响彻四方,震得石洞里的人耳朵直鸣。薛龙猛觉眼前一黑,“笑面佛”一掌击到了他的面门,急闪身迟了一点,被掌声缘扫中了额角,顿时头痛欲裂,天旋地转。 “笑面佛”见状大喜,趁热打铁,紧跟了一点,使出“杀身成佛”的绝招,击向薛龙的胸腹。他的这一招看似较慢,实则极为老道,让对方躲无可躲。薛龙别无选择,一咬牙,把全部功力聚到双掌上,向对方推过去。 “扑”的一声低响,两股内劲击在一起,薛龙噎噎身后退了十几步,前胸如被重锤击了一般,十分不适。“笑而佛”只向后退了两步,而且动作亦稳,再明显不过了。薛龙的功力不如对方深厚,吃了一个不小的亏。 这意外的打击让他丧气,又有些不甘心,美人能否得,无关紧要,就这么输给对方,实在窝囊。他长吸了一口气喷出去,又慢慢走了前去。 “笑面佛”哈哈一笑:“小子,你这么不知时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薛龙冷笑道:“你客气不也没认输吗?我需要的不是别的。” “咦!”“笑面佛”惊笑道:“你怎么不问我需要什么?” 薛龙“哼”了一声:“那是你的事,用不着我教你。” “笑面佛”怒喝道:“我来教你!”斜身欺进,拍向薛龙的右颊,薛龙不敢与他硬拼,移形换位滑到他的左侧,伸手点他的“章门穴”。“笑面佛”哈哈一笑,使出佛门上乘闭穴禅法,封住屯穴道,准备挨薛龙一下。他有绝对把握在挨对方一指的同时,击败对方,一切都想好了。 薛龙的指端刚触到“笑面佛”的身上,奇迹出现了,“笑面佛”猛地笑起来,而且大笑不止,在笑声里他的穴道没有闭上,一指击中,他“哼”地一声摔倒地上,爬山不起来了,这突然的变化让众人大惊。薛龙心里有些纳闷,不过他马上发现了常天远亲切的笑容,是对他的,他的心怦然一动,难道是他帮的忙? “笑面佛”心里十分明白,一定有人暗助了薛龙,不然自己绝不会被击倒受伤的,暗中帮他的人一定十分厉害,否则无法使象自己这样的高手也轻易地被愚弄了。他双目不住地扫视,以期发现那个好事者,但他什么也没有看见,常天远仍是那副不喜不忧的脸,他想高声大骂几句,但又怕暗中的那个高人作弄他,只好“咳!”了一声,泄气了,这一切都是天意。安慰自己没有比拉出“天命”来更能让顺气的法子了。 “笑面佛”垂头丧气地走到一边去。好一会儿没有上来与薛龙争斗,他们似乎慑于薛龙刚才那神奇的一指,自忖没有能力对付吧。 薛龙趁机哈哈一笑,说:“众位若无意与我争锋,那最后的胜利都有就不属于你们了。” “我来!”一个高大中年人冲了上来,他看不惯薛龙的躇踌满志,想教训他一下。 薛龙斜眼看了一下来人奇特的厚嘴唇,笑道:“妙,你让我想起个人来。” “厚唇”毫不客气地说:“那一定是教训过你的尊长。” 薛龙点头道:“不错,他是我师傅手把手教起来的师北,嘴唇特别厚,脸皮也很厚,擅长‘嘴啃呢’的功夫。” 这是实话,薛龙确有这么个不争气的师叔,他们很少来往,几乎忘记了。“厚唇”却以为薛龙在恶毒地嘲讽他,顿时恶向胆边升,大吼一声,拳如流星般击出,直捣薛龙嘴唇,也许他想让薛龙也变成一个难过的厚唇。薛龙一招“拨云见日”,挡开对方的手臂见机进招,猛夺敌之二目。 “厚唇”哼了一声,摇头拧身便走,他的步法有些怪,明明看似向右去了,却躲到了左边,一个“黑虎掏心”要置薛龙死地。 他这招极为平易,但却十分凶险。薛龙陡然提气布身,舍弃防范,“双风贯耳”击打敌手的太阳穴。他采取击敌之必所救之法为自己解围。“厚唇”自然明白他的用心,却没有按薛龙的想象去做。各人有各人的打法,他的头猛然向后一晃,生出一个虚影,薛龙却没有察视,本来这次大亏他是吃定了。忽然怪事又出现了,“厚唇”的动作在十分紧要的关头,竟滞缓了,似乎有种外力找上了他的麻烦。“啪!”地一声,薛龙的双拳打在“厚唇”的双颊上,一股血顿时从“厚唇”的口里喷出来,脸形都走了样,十分难看,“厚唇”呻吟了一声,双手抱头恨恨而下。 到了这种地步,薛龙的胜利看来不可避免了,别开生面的前景要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此时,另一番盛况在九华山大张旗鼓地开场了。文明与黄宁没有看到的,别人全尽收了的眼底,他们的悲哀成了别人眼里的全部滑稽。 万丈光芒的朝阳刚给九华山注入无限生机,蓬蓬勃勃的绿意和充满欲望而却步的生命开始在九华山岗蠢蠢欲却了。怀着各种心思的人们纷纷向“野灵台”奔去。这时,山上的云气还没散尽,人们裹在云雾里,颇有点神秘的感觉。小石劲的旁边是带露的青草,花儿似乎已警觉地抬起了头。 “野灵石”位于“笔剑峰”西侧,是耸立于高空之中的一个大石平台,平台的东边有一眼小泉,泉水凛冽清澈,颇能给人阴凉之意。这里山空谷深,人迹罕至,是个修练的好地方。极目远眺,似乎悠悠天下尽在眼里,易开胸怀,好忘尘事。 理台的中间有一个两尺来高的大石墩,面已被磨光滑,仔细看,石墩面上有盘坐的痕迹,足见练功人盘坐的石墩上已非一日。登山观瞻的众人,求师访友的来客,到了“野灵台”时,平台的石墩上已安坐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白眉僧人,杏黄色的宽大袈裟笼罩着干瘦的躯体,脖子上挂着一大串暗黄色“佛珠”,闭目垂帘。面色平和。众人猛地冲过去把他围上,仔仔细细地揸。不用说。这就是宏法大师了,见过他的人能证实这一点。众人小声议论了一阵,有的虔诚,有的蔑视,宏法大师却无动于衷。 过了一会儿,一个相当英俊的青年人朝宏法大师鞠了一躬说“晚辈侯宝特来叩拜大师,乞求纳人门墙,请大师望断法缘。” 宏法大师这才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那安祥宁和之极的模样,使人无法把他与一个绝代大高手联系在一起,两者之间似乎没有任何必然的联系。他扫了一眼众人,声音洪亮地说:“各位前来了断法缘,明心见性,佛意存矣。今佛有一图,示之于众、识者成佛徒,不识归众生,谒语答之,明了非非。” 他把黄绫图往众人面前一扔,展开一看,上面有一朵荷花,旁边是一块怪石,其它一概皆无。这么一幅画要人用谒语答解,不明佛理的人难以为之。同时众人心头也有一疑,宏法老和尚向天下武林招徒,这是人所共知的,他怎么说成是“佛”招徒呢?难道他真的成“佛”了,还是他自诩是“佛”?说“识者成我徒”也行哟,何必说“成佛徒”呢?是以老卖老还是另有隐情?江湖人对傲慢自大的人是不能忍受的,从此可见一斑。纵然象宏法大师这样的高人,口气太大也会让人庆弃。 许多心激烈跳动了片刻之后,英姿勃发的少年,排开众人,向前走了几步,朗声道: “花香万里亦非花,点石成金万里铁,星河两处尽净灭,万物众生都是佛。” 众人马上去看宏法老和尚的表情,竟然无动于衷。私语声顿时扬溢开了,人们对少年的谒语不很满意,却又说不出它有什么不好。众目四望,似乎在希求高手答对。一个和尚模样的中年人高声道:“花是石中佛,石曰佛中花,花石本是我,何必答花石。” 众人又是一阵乱嚷,宏法老和尚仍未动容。 侯宝轻笑了两声说:“本是两片空,世间哪有佛,心生全是妄,何须思江河?” 霎时一片寂静,宏法者和尚不由皱了一下眉头。 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清秀儒生分开众人,走到宏法大师的跟前扑通跪倒、而后又站起来说:“花非朝阳花,石是三生石,花石俱佛性,了空不是佛。” 宏法大师顿时大笑了起来,那声音极象干热蒸腾的云气直上霄汉,震彻四方,老脸在瞬间的欢笑里熠熠闪光,仿佛他一生积累下来的光彩这次全上了战场。众人的心头顿时有种说不出口的嫉妒,一切再明显不过了,儒生的谒语合宏法的胃口,看来他独占了鳖头。 宏法注视了儒生一会儿,轻声问:“你年纪轻轻,何以动了出家的念头?” 儒生笑道:“‘佛’心生佛念,何问少年头?佛若心中死,绳索难强留。大师以为然否?” 他比葫芦画瓢,把“我”也说成了“佛”了。宏法老和尚心头顿时大乐,这可真是难寻的传人。他伸出手轻轻摆动了一下,懦生顿觉一股温柔无比的大劲要把他托起来,他连忙扎稳马步,中气下沉,以此来与温柔大劲相抗。 宏法老和尚微笑了一下,猛然抖起宽大的袍袖,儒生忽觉一股浩如江河的大劲涌来,身不由己地如树叶儿一般被摆飘出几丈,心中不由又增添几分崇敬与畏惧。旁边的众人也少见宏法和尚显露神功,今日总算开了眼界,而惊喜之外,又有许多茫然,感到宏法的境界难以高攀。 宏法和尚正要阐讲佛法,忽见南面飞奔而来许多黑衣蒙面人,他们的身手个个矫健,来者不善。宏法还没有来及询问他们来此何为,黑衣蒙面人便突然发难,向众人一齐抛出有拳头那么大的“蚀血雷”。“膨!膨!……”连声炸开,烟毒四散。宏法老和尚没有心理上的准备,以至不可救。众人见机慢的,功夫弱的江湖客这下可倒了大霉,只要被毒烟骚扰一二,想活下去那比登天还难。霎时间叫骂连天,哭爹喊娘,没有被毒烟伤着的纷纷逃散。 宏法见事已至此,便端然不动,看他们还有什么招。那儒生的神色也十分安闲,没有把身边发生的一切放在心上。宏法老和尚对他更加赏识了,这样的弟子正是他所希求的,泰山崩于前而心神不乱的人,才有可能成大器。 蒙面人们对老和尚与儒生似乎不感兴趣,没正眼瞧他们一下,就去追逃散的人去了。 也该逃散的江湖客们恶运罩头,他们心慌意乱,正给蒙面人们下手的好机会,许多人血洒荒山,尸横林泉。这里的风水虽好,但在此间做鬼,却非他们的本意,永恒的凄清哀诉,把他们灵魂裹成漆黑一团,别想冲脱出去。 龙标和他的弟子们慌不择路,冲进一座山洞里,无意中窥破一个秘密。他们进入洞不久,忽听洞的深处有个清晰的声音:“我在紫云镇对你们的有效,万不可养撞。坏了我的大事,你们哪个也好不了。” “我们绝不敢马虎的,请您放心吧。”有人说。 “嗯。记住,宏法的身分不许人知道。否则对我们蒙古人极为不利,普天之下知道他是蒙古人的只有皇上、太子和我们几个。他手里的东西我们一定要得到,绝不能落人他人之手。” 宏法老和尚也太不象话了,当初说对皇上永不变心,现在竟不认我们了。 “是佛教害了他,一心只想什么狗屁不通的‘四大皆空’,见了我们和没见一样,不搭不理。” “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走漏了消息。” 朗造心里竟不放心起来,屏息谛听了一会儿动静,忽然说:“洞里还有人,快给我去查,绝不能让一个活口离开这里。” 那几个人立即分头去查。龙标等人顿时大惊,洞内没有很好的藏身处,是很容易发现的。他们小心地打量了一下洞壁,见能爬到洞顶上去,几个人马上就往上爬。怎奈这里不比洞外,光线太暗。周力稍不小心,脚下跨滑了一块石头。“哗啦”一声,石头掉了下去,清脆的声响传出老远,几个人的心差点惊跳出口。 “这里有人!”朗造等跑了过来。 龙标这时不便责怪弟子,顾不了许多,赶紧往上爬。哪知越慌越出事,又有许多石头被踩了下来,声响更大。他们再欲藏身,看来不可能了,于是一齐从洞壁上跳下来,顺着石洞向洞深处跑。郎造这时发现了他们,紧追不舍。 龙标和弟子跑了一会儿,见前面的洞越来越窄,凑机会急忙拐进了另一条宽洞,发疯似地向西跑。可跑了没有多远,洞到头了,无路可去,几个人顿时有种幻灭感,完了,到了这种地方,想活着出去那只能是个玩笑了。 龙标没有被他吓倒。这时候怕是没有用的,唯其拼命争斗,才能有出路。生死并不完全操在对方手里,至少有一半生的希望属于自己。他淡然一笑:“你发狠也没有用,想摆布别人,你的火候还差点,你师傅也许不敢这么大吹大擂呢!” 郎造怒极反笑:“我会证明给你看,吹牛与实在有什么不同。” 他纵身向前一跃,如飞鸟似的影子扑向龙标,快速异常。龙标早有准备,急忙旋身后撤,哪知郎造的身法分虚分实,虚实并在,扑向龙标的是虚影,而实身随在其后,伺机而动。龙标躲过虚影,心想郎造亦不过如此。身形刚定,郎造的实身就到了他的面前,伸手就是一巴掌。龙标再闪不及,“啪!”地一声,巴掌扫到他的脸上,顿时头晕脑涨,险些栽倒。身为一门之尊,他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刹那间,愤恨交加,不顾利害,“涮”地抽出长剑,运起“玄冥青气功”,抖起一圈青白剑气,刺向郎造咽喉。 这一剑凝聚了他毕生功力,其势非同小可,然而郎造却没有放在心上,猛地张嘴就吸。 龙标大骇不已,剑气几乎被他全吸进了口里,长剑也被他用牙咬住。龙标用力拔剑,可剑如铸在了郎造口里一样,丝毫不动。在他惊愕的当儿,郎造又给了他一巴掌,这一下掌劲更重,龙标就觉懵地一下,人被打翻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郎造轻蔑地冷笑了两声:“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配做青城派的掌门?可见中原武林人才衰败,已不可收拾。” 龙标气得七窍生烟,却无力还手,两眼里流出了说不清的泪水。自己无能,辱没了师门,真是愧对黄天厚上呀!他恨不得立即死去,可又下不了自绝的决心,心里矛盾之极,苦不堪言。周力见师傅倒地,不分青红皂白,挥剑就刺郎造。他含怒出手,剑快人急。郎造冷笑了一声,使出瑜咖术中的“缩骨法”,把肌骨一收,周力的剑从他的人肋旁刺过去,郎造半步未动,人却安然无恙。他怪笑了两声,飞起一脚,把周力踢出丈外,周力落到地上,双手捂肚,痛苦地翻滚,五脏六腑仿佛全被踢烂了。 乔先和齐九生见状大骇,来不及细思,两人同时出击,一左一右,剑刺郎造双肾。郎造仿佛受了侮辱似的,勃然变色。 叱咤一声:“找死!”双掌齐出,拍向两人的面门。他们之间功力悬殊太大,乔、齐二人几乎还没来得及反应,面门上便重重挨了一掌,闷哼两声二人被击飞数丈,脑浆迸溅,死于非命。 龙标见爱徒惨死,绝望地闭上眼睛。这时候,任何反抗都无济无事了,他也没力量反抗。 郎造看了一眼地上的龙标,得意地笑道:“你现在不会相信能主宰自己了吧?” 龙标漠然地“哼”了一声:“我有一口气在,就不会相信你有能力杀死我,更谈不上生死两难。” 郎造嘿嘿一笑:“你的本事不大,嘴倒挺硬的,要让你死你连个‘不’字也说不出来。”一脚踢去,龙标的身体飞撞到洞壁上,“嘭!”地一声,石洞被撞开一个大口子。 原来龙标撞到的地方是个用挺薄的石板挡着的洞口,明亮的光线射了进来,一股清风也也冲过来凑凑热闹。郎造“咦!”了一卢,从洞口向外一看,峥嵘的山势进入眼帘,百花草木各展其念,洞口外原来是一个空旷的山谷。 郎造一把抓住龙标,不怀好意地笑道:“你和枯木野石为伍去吧!”用力一扔,龙际的身体飞出洞口。周力叫了一声。 郎造回身一脚,把他也踢了出去,只闻风响,不见回声。 郎造快然一笑,走出洞口细看,不料大吃一惊,呆住了。 宏法老和尚和新收的弟子在野灵台端坐了许久,不见蒙面人来,才淡然说:“你看我象什么?” 儒生道,“一片空,一尊佛。” 宏法微然一笑:“你象什么?” 儒生笑道:“一朵花,一块石!” 宏法哈哈地大笑起来,儒生的答对甚合他的心意,沉吟了片刻,漫不经心的地问:“你原是黄门弟子?” 儒生恭敬地说:“弟子叶宽无门无派,偶见江湖异士传功,而窥如一二,让师尊见笑。” 宏法扫了他两眼,点头“嗯”了一声,说:“你既入我门,就是佛门弟子了,以后不许违背佛门戒规。” 宏法笑道:“参禅悟道,全在‘性明’,‘性’若不明,修佛无窍。佛法乃一切武学之根本。修佛之人不可舍本求末,欲要武功高深,只有佛法精湛,否则难得大成,这一点切不可忘。” 叶宽连忙以头触地,虔诚地说:“弟子一心向佛,不会因武而弃佛,请师尊放心。不过弟子有一事不明,佛讲万物是空,‘着相’是妄,那么佛家武学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宏法高兴地说:“问得好!佛本求性明,原也无武学,佛求万事空,其中自有武,诸般奇异皆是无上正等正党的兆象,唯大唯恒,绝不‘着相’,正因为这样,求佛乃难,等而下之才有佛家武学。佛家武学实际上是求佛不成退而求其次,虽也有所‘着相’,却不乏威力,懂吗?” 叶宽顿开茅塞,欣喜万分,原来佛家功是无可奈何的产物,这可好了,明白了至理就不怕学不成高深武学。 说来也怪,宏法见到叶宽那心花怒放的模样,心境顿时清朗了,犹如万里无云的天空,高渺而悠远、心中的忧愁之情一扫而光,不由觉得叶宽无比的可爱,大有恨不得一下子把叶宽造就成空前绝后的武林奇才的气概。叶宽在他的眼里怎么看怎么好,仿佛他的“佛性”从叶宽的身上进入了他的身体,他清楚地感觉到他又进步了一个阶梯,无限光明的前景闪现在眼前了。他陡然飘忽而起,犹如一团云升到一丈多高,然后又落回原处,对着叶宽笑道: “在短期内我就可把你造就成一个惊天动地的武林领袖。” 叶宽高兴地连忙向他磕头。宏法的慧眼法力不凡,他早就看出叶宽是难寻难求的上乘练武之材,他的骨骼不但大异常人,更重要的是他的肾气旺盛,这可是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 他气质冷峻,双目闪烁情韵,让女人一见便能为之倾倒。 宏法的眼力虽厉害,但也有察觉不到的,那就是叶宽的心灵;他来此到底何为,宏法没有弄清楚。以他的法力,竟然感觉不到叶宽心灵的怪邪之气,真是咄咄怪事。 宏法挥动袍袖把叶宽带起,笑道:“我们走吧,有个可爱的去处在等着我们呢!” 叶宽快乐地笑起来,他知道一个新的天地就要降临到他脚下了,身体顿时轻飘飘的。 宏法老和尚行走如风,脚几乎不着陆地,空灵飘然。叶宽紧跟紧随,转眼间就消失在山岗上。一阵风吹过,什么都没有了,仅留寂寞。 而薛龙此刻却寂静不下来,更不会寂寞,他的心欢动起来,金色的光环要套上他的脖子了,他没有了竞争对手,连敌人也加入了祝贺的队伍。 常天远终于从石椅上站了起来,笑道:“年轻人,你的运气不坏,云水宫今后有你的一半,可喜可贺。” 薛龙连忙向他躬身一礼,说:“多谢宫主成全,我永远不会背弃云水宫。” 江湖人讲究信义,他这一誓言等于他改换了门庭。常天远信而不疑,大喜大乐,笑道: “摆上供案,现在就行师徒大礼。” 薛龙乐得周身的肉都是甜的,自己马上将拥有相当的权力了! 众人把香案摆好,常天远端然坐到石椅上,薛龙对他三叩六拜,态度极虔诚,就象以前跪拜胡元那样,不敢有丝毫儿戏之心。 常天远细察了他一会儿,终于满意地说:“从今以后,你就是云水宫的人了,一切要服从云水宫的号令,不得有任何越轨行为。” 薛龙连忙答应:“弟子绝不存外心,凡事要为云水宫着想,竭力弘扬宫中武学。” 常天远哈哈一笑:“把外人赶出云水宫,我要面授机宜。” 旁边的林剑大吼一声,把来争夺继承人的众生如赶鸭了似地赶出了云水宫。这里的山势有些怪,出了那条山洞,左绕右拐,十人九谜,运气不好,他门几乎走不出群山,天然与人为的阵势,犹如罗网一样可怕。 常天远扫了一眼灵空洞的四壁,目视洞口看了一会儿,冲薛龙笑着说:“你成了云水宫的传人,前途不可限量了。不过你要记住,本官武学绝不能擅自外传,找不到合适的人,宁可失传也不能授于不该得到本宫武学的人。你的武功根基不错,正合本宫的要求,你要好自为之,别辜负了本宫的一片苦心。” 薛龙又忙磕头,千恩万谢。不过心里略有疑惑,不是说宫中的继承人能得到公主吗,怎么他一字未提呢?是赖帐还是别有打算?他觉得心里有这么一问,自己成了好色之徒了,胡元的千叮咛万嘱咐对他再也没有什么约束力了。这样的生活才是自己要追求的,人若没有一定的欲望,活着干吗?反复细思了一阵,觉得胡元的那一套,实在荒唐可笑,不足为戒。 常天远见他有凝思之状,问道:“你心中有何不明,可如实讲来。” 薛龙微惊,好厉害,连我心有疑惑都看出来了。他平定了一下情绪,说:“宫中武学不可外传,是否可以学练宫外的奇学?” 常天远哈哈大笑:“云水宫的武学包罗万象,穷你毕生精力,也未必能学全学精,何需学旁门左道的功夫呢?你只要能领会了宫中武学的精华,无敌天下是自然而然的事。” 薛龙连忙答应:“弟子明白了,何时传授弟子艺业?” 常天远笑道:“适时即可,你不要急。” 薛龙连忙答应。常天远在石椅上又安坐了一会儿,笑道:“你随我来!” 薛龙小心地跟他走出了大洞,进入圆形院子里。院内什么别的东西也没有,只有一大潭清水,潭水幽深看不见底,象是一眼巨泉。水很凉、很静,人站在一旁能映出全像,清晰可见汗毛。薛龙不解院内有泉何意,不由地看了常天远两眼。常天远明白他的意思,笑道: “这院内的清泉水是练功用的,以后你会知道它的妙处。” 薛龙连连点头,称赞这主意高明之极。 常天远又说:“以后你就住在泉对面的屋子里,那里有练功的心解和本宫的武学秘复,你若不明白时可问我,亦可问传体武功的人。” 薛龙一怔:“师傅,传我武功的难道不是您老人家?” 常天远摇头道:“不是。本宫武学源于阴阳双修之法,我是没办法让你精进的,偶尔只能破解疑难,陪你练功的另有其人,她会授于你宫中的全部武学。” “是谁?”薛龙忍不住地问。 常天远微微一笑,“你会知道的,游过这潭清水到对面的屋子里,你就什么都清楚了。” 薛龙半信半疑,正要询问什么,常天远一把推他入水。薛龙掉入清水中,顿觉奇寒入骨,浑身颤抖,料不到这潭水会如此之凉。他咬牙忍了一下,努力向对面游过去。等他出了清水潭回头看时,常天远已不知去向。他怔了一下,抖擞精神向石屋走去。 石屋的门是关着的,他轻推了一下就开了。向屋内探头一看,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在屋的东头有张床外、别的一概皆无,更没有什么人。他迟疑了一下,硬着头皮走进去。屋子好大,墙壁光光,根本没有什么武学秘笈。他顿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但他没敢埋怨,这也许是人家对他的考验呢。他放松了一下身体,盘腿坐到地上,想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忽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香风先至,接着是“咯咯”甜脆的笑声。薛龙心中一动,这笑声似曾相识。没等他细想,两少女便走到了屋门口,薛龙看见她们,顿时大喜,叫道:“两位妹妹怎么才露面,可想死我了?”话飞出口,才觉有些肉麻。 古迈嫣然一笑:“看你嘴甜的,蜜桃儿一般。想我们是假,想公主才是真呢!” 薛龙辩道:“妹妹见外了,公主我还没见到呢,也许她不喜欢我的,公主可是神仙般的姐姐,我是个凡俗夫子呀。” 白香香手帕儿一摆,笑道:“你的嘴儿若再甜些,神仙似的姐姐也会动心的。” 薛龙忙道:“两位妹妹快教我嘴儿怎么个甜法,以后我也让你们高兴高兴。” 古迈笑道:“见了我们公主你最好说……” 薛龙见她欲说还休,故意吊自己的胃口,催促道:“好妹妹,快说呀,急死我了!” 白香香古琴轻弹似地一笑,说:“呆子,公主是不喜欢贫嘴的。她的美丽你只有见了才会想起要说的话,临阵磨枪准备的甜言蜜语是不管用的。你用心想吧,把能用于赞美女人的诗词都用上,也不过分。” 薛龙弃道:“我这里有了一首,轻柔水滑月光情,莫笑女儿不如冰,但瞻一目秋千里,笑颜杀手无上冷。” 古迈脆笑连声:“胡诌,胡诌!赞美女人不用清澈透明的‘素’字,那是算不得会说话的。” 薛龙有些不服气,说:“我用的字‘荤’吗?哪个不嫩生生的一掐就滴水!你若嫌我的还不够纯粹清丽,你来几句我听?” 古迈笑道:“那你要拜师的,我不能白说。” “行,行。”薛龙接着说:“你的赞美词若能惊世骇俗,我给你磕头都行,反正我不在乎多跪几次,给漂亮的妹妹磕头也算件乐事。” 古迈说:“你不许改的,听着:回头一笑洗千秀,脚踏冷露不生花,冰雪伤心哭白秋,不造嫣霞无尽涯。” 薛龙乐得跺脚拍手,哈哈大笑,说:“这样的诗句也叫‘素’呀?笑死人了!” 白香香瞥了他一眼,说:“你不懂的,尽是‘素’,是可爱不起来的;有光有色再有‘素’,那才叫好呢!人不也这样的美吗?你的诗句不好,是你没见公主的缘故,待你见了,就知道古迈的诗句有多么贴切了,神色皆俱。” 薛龙见她一本正经,不想与她争个高低,他还有用着她们的地方呢,于是笑道:“妹妹所言极是,我倒忘乎所以了。” 右迈小嘴一摄,白了他一眼说:“你是想赖。不想磕头罢了,我可不在乎!” 薛龙连忙陪笑:“妹妹想哪里去了,磕一两个头又有什么?我向来言而有信。” 他躬身欲跪,石屋外忽然传来一个极其温柔和气而又沉静动人的声音: “薛公子,不要和她们当真,下跪要不得!” 薛龙心头一荡,仿佛有只纤纤玉手撩了一下他的痒处,喜出望外,这可能就是神仙般的公主的声音吧。 他的猜测没错,正当胡思乱想之际,一股温柔的和风先人而至,随之门口出现了一个白衣丽人,二十来岁,长发袅袅,夺天造化的面孔上一双妙目闪凝总关情,周身洋溢着一种不可测的幽泉才有的深遂魅力,洁净无比,让人一见就想扑进她的怀抱,真是天生尤物。世上没有什么恰当的语言能写尽她的美丽,而只会越写越差。 古迈见他直盯着公主傻笑不语,推了他一下说:“你别呆了,这就是我们的‘羞花公主’,你快见个礼吧!” 薛龙这才如梦方醒,不住地暗责自己的失态,连忙笑道:“公主的美丽可夺天地之气,可惊人之精魂。我失敬了。” “羞花公主”常娴轻吟一声:“公子太客气了,你已是云水宫的传人,我们是一家,还是随和些吧。” 薛龙如闻仙乐,连连点头。 白香香笑道:“我的活没错吧?公主不但美貌绝世,而且武功也惊世骇俗呢。她是你的半个师傅,快磕头吧!” 薛龙连说:“没错。”下跪磕头。常娴见机快,一抖长袖,一股庞大的柔劲把薛龙托往。他竟然跪不去,他困窘地看了常娴一眼,希望她指点一下自己。常娴会意,笑道:“你别信她们的话,头是不能随便磕的,我陪你练功是真的,却不是师傅。” 薛龙一喜:“那是什么呢,是师姐、师妹?” 古迈“咯咯”地笑起来:“你真是个果子,我们的公主要与你比翼双飞呢。” 这下子薛龙乐极了,若能娶到常娴为妻,那可是天大的福气,世上再不会有什么比这更让他高兴的事。他笑着问:“公主,她的话是真的吗?” 常娴脸泛羞光,轻笑道:“你说呢?” “我希望是真的。”薛龙小心地说。 “那就不会假了。”常娴迷人地笑道。 薛龙几乎承受不了内心巨大的幸福,急忙把活引到别的上面去:“师傅说这里有他的练功心解和武学秘笈,我怎么没有看到?” 常娴露出少女特有的娇态,轻笑道:“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薛龙不解其意,在漂亮的女人面前他几乎丧失了所有的聪明,傻问道:“在哪里?” 常娴指了一下自己的心:“在这里。” 薛龙这才明白过来。古迈与白香香同时放声大笑,觉得薛龙傻得可爱。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在女人面前出这么多洋相,有些让人难为情。他真想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你小子笨蛋也算到了家,真不配娶公主。但若因之不让他娶常娴,那他是不干的。他的生命这时已有一半属于她了,可见他有多么多情。 常娴怕他过于自责,便替他解围:“你不知秘笈在何处,说明你诚实,正适合练上面的武功呢!若猜中秘复在何处,反倒不妙了。” 薛龙顿时大乐,笑道:“多谢公主的信任,我会永远追随在你身边。” 常娴心里一甜,安怡地说:“我也会不离你的左右。” 古迈在一旁插嘴道:“公主,那我们呢?你把我们抛在一边,可有点儿喜新厌旧了。” 常娴笑道:“天地大着呢,你们任意飞吧。” 白香香叹了一声说:“我们的翅膀再硬,又怎能飞出云水宫呢?” 常娴一怔,没有言语。云水宫的规矩是森严的,任何人想叛逃出宫都是不可能的。她也帮不了她们。 薛龙这时心里正乐,恨不得永远呆在云水宫里,与常娴终生相守,那才是人生的大幸福呢,不解地说:“在云水宫里不是很好吗,何必要出宫呢?” 白香香不敢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只好笑而不语。多亏她与常娴情深意厚,否则她有这样的念头,小命就活不长了。 薛龙也没有傻透,连忙把话岔开:“公主你什么时候传我武功?”他从来没有这么虚心过。 常娴安然一笑:“等到你我两相投,心心相印难分时。” 薛龙笑道:“公主,我觉得现在就是时候了。” 常娴摇头说:“你也不问一下我的感觉吗?” 薛龙傻笑了一声,没言语, 两人相互注视了一阵,常娴走到旁边,盘腿坐下来,闭目垂帘,修起神功。薛龙不能干看着,也只好收摄心神,坐下练功。 过了一会儿,他忽见她的周围仿佛有水波荡动,清澈明净。他吃了惊,这是什么功夫,哪里的水相呢?常娴对他毫不理会,她已进入妙不可言的境界,不愿与薛龙多费口舌。她的“玄天水精”神功已达炉火纯青之境,远非薛龙可比,他自然不明白她的神功的妙处了。 一个时辰后,常娴行动完毕,站了起来,薛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你这么年轻就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实在让人羡慕。” “你也能达到的。”常娴笑道。 “修练你这种功夫有什么诀窍?”薛龙笑问。 常娴深情地看了他一眼,说:“惟有心静。只要你感觉到自己成了明净清纯的江洋,神功就大成了。” 薛龙急问:“要达此境界,需多少时日?” “十年。”常娴轻笑道。 薛龙顿时怅然若失,十年岁月太漫长了! 常娴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等不及了?一心想到江湖中大显身手,扬名天下?” 薛龙连忙否认:“和公主在一起一百年,我也不嫌长的,世上还少有云水宫这样的好地方。” 常娴满意地笑道:“你有这样的心情最好。不过以你目前的功力而论,也许一个月你能神功大成呢。” “真的?”薛龙惊喜地问。 常娴淡淡一笑:“真也在你,假也在你。” 薛龙兴奋地一笑,雄心勃发,成名天下的欲望在他的心头又占了上风,爱情的位置亦不可代替它。常娴理解他的心情,江湖人没有不幻想成为第一流高手的,这无可非议。 “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薛龙说。 常娴温柔地看了她一眼,笑道:“那现在就开始吧!” 薛龙笑问:“在哪里开始?” 常娴脸上挂着动人的笑花,一指院内的清潭水:“就在那里开始,我们练功一刻也离不开水。只有功成了,才能任意选择地方。” 薛龙不敢迟疑,明知水凉也要往下跳。常娴挥手拦住了他:“下水要把衣服脱了。” 薛龙窘住了,在三个少女面前赤身裸体,他怎么能做到呢?脸红了起来象鸡冠,说话也吱吱唔唔。常娴微然一笑:“心中只有水,清纯透明生,抛弃俗家念,才可有作为。你只要忘掉自己眼前的一切,才能入门,别羞。” 常娴的语言柔和轻飘,仿佛新鲜的甜梨,咬一口甜透全身,动听无比,可薛龙还是做不到。在胡元门下十几年,“礼”的涵义已深入他的灵魂,他没有力量无视它的存在,他不是来自蛮荒的野人,难以欣赏人神混杂的场面。 常娴见他难以抛却陋念,也不勉强,冲他淡然一笑:“我们离去,你先适应一下吧。练武之人最重要的是练心性,心中无邪念,一切都是光明的,这也要你去觉悟。”她留下一个令人回味无穷的浅笑,带着两个使女走了。 薛龙怔在那里,望着潭水出神,心中百感交集,愧恨难当,在女人面前这么懦弱,到底是君子还是小人?她们是无瑕的少女,竟能幌俗若常,自己是堂堂的大丈夫,何以这么看不开呢?这是优点还是缺憾,他的是非感觉,这时模糊不清了。 怅悔了一阵子,觉得还得下水去,不然岂不让她们鄙视吗?他四下打量了几眼,看有别的人没有,确信无人窥视了,才不情愿地脱下衣服。他的裸体是健美的,两肩宽阔,蜂腰长臂,肌肉纹理细腻,坚实有力。相比之下,倒是他的思想不那么美丽了,至少是有残缺的。 他以欣赏的目光看了一会儿自己的身体,“咳”了一声,飞扑入水,水是凉的,但他的心是热的,所以不怎么怕。在水中任意击打了片刻,扬起许多明亮的水花,渐渐适应下来。等他在水中泡了一会儿,才觉这泉水是有些温热的,似乎越泡越热,这可有些怪了,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潭的边缘,什么异样也没有发现。这深潭是天然的,潭边缘奇形怪状的石头都保持着它的原样,只不过表面越发光滑了而已。 他尽情地在水中玩耍了一阵,忽起好奇之心,向潭水的深处下潜,企望能发现什么秘密。可他下潜了不过有两三丈,身体受不了了,感到极闷且热,仿佛有个无形的热旋涡把他困在了里面。他不敢再冒险,只好猛力上浮。 他的头露出水面,忽见两条水蛇摇头摆尾游向他,吓得他赶紧避开,向潭边游。不料那两条水蛇灵活异常,猛地向前一冲,蛇头就触到薛龙的身上。他惊叫了一声,周身仿佛通了电似的,两条蛇各咬了他一口,然后游开。看着它们那悠闲自在的样子,他又恨又气,仿佛它们袭击他,事先有预谋。连两条蛇都斗不过,还闯什么江湖呢?真是无用!他有些虚脱。 他爬到潭边的石头上,被蛇咬的地方开始红肿,他吓了一跳,水蛇原来是有毒的,他感到晦气。想行功驱毒,可蛇的毒性似乎大强,连头颅都有些疼了,已无法运气。难道就这么完了?他有些心不甘。正当他无计可施时,常娴来到了他身边。女性特有的气息让他心跳、神慌,这才发现自己没穿衣服,他想重新跳入水中,常娴止往了他:“你别羞,我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心中没有俗物,自然见不到的。” 薛龙有些不信,你两眼明如秋水,怎么看不到我的裸体呢?可见她一本正经,神色那么清正无邪,只好信了她。可心里仍七上八下。 常娴纤纤玉指在薛龙的伤口上轻抚了几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拨开盖把瓶里的净水倒到伤口处,他顿时感到一股奇寒入身。 常娴的玉指又在伤口上探了几下,他恍惚觉得自己是躺在摇篮里由她晃荡,一片光明射入心境,软绵绵的,其乐无穷。他真想抓住她的手,闻一下她发上的香味也好,可没敢胡来,她身上那神秘的力量使他不敢乱生邪念。 常娴见他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笑道:“我再给你揉几下,你会睡过去的。” 薛龙问:“那两条蛇不是你喂养的吧?” 常娴笑道:“以后你就不会这么问了,喂养与野生又有什么不同?你挨了它们的咬也是运气呢,不然你不会在短期内有大的飞越。” 薛龙瞪大眼睛,半晌才说:“怪不得它们那么狡猾,原来是受过训练的,说不定也是‘江湖高手’呢。” 常娴的眼里闪出温馨悠远的情波,笑着说:“你会强过它们的。” 薛龙一愣,这是什么话,蛇能与人比吗?可一想自己刚才那副狼狈相,便不好言语。她的话那么悦耳,也许每一句都是对的。他愉瞥了一眼她那光洁无比的脖子,盯了一下红若涂丹的嘴唇,慌乱地咽下一口唾液。不难想象,他的表情是充满情欲的。但这不是他的过错,谁让她这么美呢?他替自己辩解。 常娴明察秋毫,他的动作与表情没有能逃她的眼睛,但她视之若常。轻笑一声:“不要乱想,今晚你就睡在这屋子里,明天我就陪你练功,我知道你是急于求成的。” 薛龙说:“公主,只要和你在一起,成与不成倒无紧要了。我心里只有你,别的我全可以忘的,一切都不要……” 常娴的双腮飞起两片霞,眼里的情谊浓得如雾。她舒坦地呼出一口气,柔掌轻拍一下薛龙的头颅,飘然而去。真是来如云去如风。 薛龙依照她的话在石屋里躺下,静待下一个黎明。他和夜一同在床上,却不安静。夜在不停地伸展,发出许多音响。而他浮想联翩,憧憬着美妙的未来。在一个灯火通明的夜晚,洞房花烛,那是他与公主的佳期。这也许不会太远了。 他看得出公主是喜欢他的,他暗中发誓,一生永不负公主,在他看来,常娴肯下嫁给他,那是他上八代积下阴德,准备得有年头了。忽然,念头虚晃一枪,滑到文明身上,他不由来了精神,日后若碰上他,一定要在他面前炫耀一番公主的美丽,让他也替我高兴一番。 也许是由于他太幸运的缘故,心里也暗祝文明找到如花似玉的情人。迷迷糊糊乱想了一夜,他也没弄清自己到底睡了一会儿没有。东方的太阳还没有露出脸来,他就兴冲冲走到泉水边,等着常娴的到来。 她果然言而有信,他等了没有多大会儿,她就翩翩而至,脸上夺人心魂的光彩令人不敢逼视。他的心猛地又跳起来,在她面前脱光衣服他还是缺乏勇气。常娴冲他微笑一下,说: “下水之前心要静,别想入非非。圣人成道都经过了一段不容易的磨练,人生的欢乐都是适时的,不分场合是不行的。”她的笑更加迷人。 薛龙无奈,机械地说:“我记住了,不忘的。”可他就是不脱衣下水。 常娴没有勉强他,自己走到泉边,安静地解下了衣服。刹那间,一片白光饱满了薛龙的眼睛,她那无以伦比的胴体横给了他一个新奇的世界。修长的腿,光滑的臂,丰满细润的乳房上一点红珠,动人心魂。洁白的小腹平滑丰腴。任你成佛三日也得动心。 薛龙两眼都直了,忘了自己该干些什么。常嫡扑入水中,溅起许多洁白水花,他才如梦方醒,该是自己下水的时候了。他觉得如果再不怀好心,那就有点下流了,亵渎公主是万不该的。他虽有许多欲念,但他毕竟是一个正直的青年,在他崇敬和挚爱的人面前是不敢莽撞的。三两下把衣服脱掉,一头扎进水里,荡起的水波赶到常娴身边。 她冲他甜蜜地笑了两声,以极其轻柔的声音说:“离我两丈停身,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眼不许看我,意想你的面前是一片明丽的水,水的精气从你的眉心被摄入身体,温养丹田。” 薛龙连忙点头,依法而为,极力驱散脑中白花花的诱人天体。 常娴对他还算满意,玉臂从水中举出:“开始!” 薛龙常姻样而为,他的力原已是深厚的,所以在水中做各种动作并不为难,加上他人很聪明,没有费多大的劲就领会了“玄天水精”神功的秘要。 常娴见薛龙的悟性颇高,满心欢喜,她这个未来的丈夫越发可爱起来了,两人在水中又反复练了有一个时辰,漫游到潭边,出水穿衣。然后,常娴带着他到东边的石头院内去吃饭。他确实有些饿了,这时开饭犹如雪中送炭,他高兴无比。饭比较特别,不是一股的面食,而是新鲜的果子,还有肉汤,薛龙没有挑剔,坐下来就吃。 常娴没有动手,坐在一旁安静而温柔地看他吃东西。她与刚才似乎换一个人,千娇百媚又回到她的身上。两眼里荡漾着无限春情,大有一泄而快之势。薛龙头一次有女人陪着吃饭,兴致极好。试想天下人谁有这样的福气?他一边吃,一边冲着常娴微笑,两人通过变幻的神色进行交流。情人的眼光是奇特的,对方的优美之处很快能变成自己的优势,来补弥不足。两心相印时,几乎都成了完人了,他们之外才会有怨声与悲凄。薛龙此时觉得自己富有极了,一个公主在,他骄傲的资本就足了,任何损失都改变不了他的心境。 常娴与他略有不同,她没有这么自足。可以爱起来,但心中仍有淡淡的忧伤,她不明白自己还有什么企求。 薛龙吃过饭,满心的话要对常娴叙说,常娴摇头止住了他:“别讲,你心里的话我能感觉到了。” 薛龙惊诧不己,还是忍不住要说,不向她表白一番似乎心不踏实:“公主,我的生命已离开了我,进入你的心中,海枯石烂……”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常娴道:“世上何人最多情?” 薛龙赶紧搜肠刮肚寻找有情人,他本想说“我最多情”,可话到嘴边又改变了主意。 “多情”是否也包括见异思迁呢?不可乱答。想了一会儿,说:“多情男女代代有,公主所指哪朝人?” 常娴轻微一笑:“开天辟地到如今。” 薛龙向诗中凝神索想,笑道:“有情首推卓文君。” 常娴微然摇头,慢声道:“清白无华属何人?” 薛龙稍顿,笑道:“两施当否?情悠天地长,寄寓烷溪旁。” 常娴仍然摇头:“可歌可泣最动人。” 薛龙看了她一眼,说:“征杀十二年,原是女儿身,此情夺天地,首推木兰君。花木气可算有情人否?” 常娴轻吟一笑:“也算有情人吧。不过我心中的有情人有所指,你猜不出来也就算了。” 薛龙心犹不甘:“公主,可否相告?” 常娴摇头道:“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薛龙不以为然,笑而无语。 两人相对静坐一会儿,常娴说:“你可以离开了,明天继续练。” 薛龙有些依依不舍,但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只好走掉。 两人在一起练了三天,感觉良好。第四天朝阳刚升起来,常娴红扑扑的脸上神采更娇,笑着对薛龙悦:“今天要小心了,我要用‘水精’之气打通你的脉道,以后你就可以自己练了。” 薛龙欣喜万分,自然同意。两人赤身下了水,相距约有一丈,常娴两手在水中不停地摆动起来,薛龙的身边顿时闪出层层蓝光。千丝万缕如红线一样的光气从他的毛孔进入身体,他霎时觉得脉络里有许多蚁爬,好痒。片刻之后,常娴的“印堂穴”幽光明亮,照着了薛龙眉心。脑中一声大响,他感到了温水沐身时的舒畅。他知道自己的奇经八脉,四肢百骸全被“水精”之气打通了,心中顿时有种“成佛”的欢乐,一种极其安详悠远的乐音叩响了他的灵魂。他冲常娴感激地一笑,千言万语皆在其中。常娴似乎有些累,心里也格外激动,美丽的眼睛一闭,流下了两串热泪。 薛龙弄不清她何以突然哭了,顿时慌了神,想劝两句。又无从说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常娴见他一副呆模样,忽地破涕为笑。他才放下心来,不过心里从此留下了美丽的女人都有些怪的印象。 常娴长叹了一声,说:“以后全看你的了,要不断地觉悟才好。” 薛龙笑道:“有你在身旁,我会一天觉悟三次,直到没什么可‘悟’的为止。” 常娴笑起来,那声音余味悠长,仿佛一根小棒不往地在身上拍打,浑身的筋骨都能酥透。停了一下,说:“你一天之中觉悟到底,也没人反对,就怕你的心不纯,飞不起来。” 薛龙的脸一红,不承认自己的心中曾有过邪杂的念头,辩道:“在你身边,我的心永远是纯的,我会飞起来给你看。” 两人说笑着出水穿上衣服,常娴开始传授他轻功、剑法。薛龙深通剑理、“气”学,一点就通。常娴这个“师傅”做得可谓十分容易。 薛龙有常娴陪着,光阴格外好度,转眼间半月过去了。在这不凡的半月里,他好象换了一个人似的,在胡元手下十几年没有这十几天的长进快。他轻而易举地飞越过激流险滩,过到了“三花聚项”、“五气朝元”的高尚境界。这样的精进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连常娴也深感意外。 常天远听说有这样的奇事,连忙召见。在石洞里,常天远还是坐在石椅上,悠闲自如,似乎天下事皆不可人他心中。薛龙在一旁躬身而立,对他格外尊敬。常天远明锐的目光扫了薛龙一眼,见他紫气东来,双眸晶莹澄澈,深刻透亮,隐约里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知他到了“神仪内蕴”的境界。他悠然地轻笑了一声,问:“你是怎么达到这样的层次的?” 薛龙哪里知道呢。他笑着说:“我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按照公主教的练,就成了这样。” 常天远知他不会撒谎,点了点头。这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云水宫的武学非常适合他练,很可能是他的身材心性暗合“玄天水精”神功要求,这也许是一种天意吧。常天远欢快地笑了几声,说:“你的势头旺,根基正,云水宫的武学要靠你发扬光大了。” 薛龙连忙说:“弟子一定牢记师傅的教诲。” 常天远满意地点点头,说:“你的神功已算大成,只要勤加修习,定能更上一层楼。你具备了作为继承人的资格,我要早日为你们完婚,了却我心头一件大事。” 薛龙乐得差点晕过去,对方若不是他的师傅,他一定让常天远再重复说一追,这声音对他来说太可贵了。想到美妙若仙的常娴要被他搂个满怀,霎时觉得他是天下第一个快活人。 师弟文明一表人材,恐怕没有自己的运气好,也许姻缘皆有前定,是勉强不来的。 他向常天远行一个大礼,说:“多谢师傅成全,我会为云水宫效犬马之劳。” 常天远“嗯”了一声,传人进来:“快去准备婚礼之物,后天上午,要给公主完婚。” 消息传遍了云水宫,整个云水宫沉浸在欢快的气氛中。古迈与白香香跑前跑后,为公主张罗结婚新装。常娴不管不问,两眼里溢满笑意。等待着新婚的时刻。 薛龙心里有些急,恨不得马上成婚入洞房。对他来说后天似有些遥远,有些残酷,他弄不明白自己何以会突然心神不安起来。半个月都平静地过去了,难道就不能再等两天了吗? 他想法安慰自己,可还是不能静心。 时光过得真慢,天上的太阳仿佛个动了似的,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偏偏夜又那么漫长。 他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便去找常娴解闷。可古迈说什么也不让他见到常娴,她有足以让他后退的理由:“婚前三天是不能见公主的,这是云水宫的规矩,一脉相传的铁例,谁也不能违背;再者,也为了图个吉利,你不反对结婚那天一切都平安无事吧?” 薛龙惹不起,只好悻悻地退回来。 这一天,他想了好多事,离开师傅没有几天就投靠了云水宫,这是不是有些绝情?胡元虽然有不尽情理的地方,但毕竟传授他不少东西。十几年朝夕相处不可能只记任了他的坏处,他的好心肠也能让人记忆犹新。为了美人,为了权力,背叛师门是不是可耻?可转念一想,可耻又怎样呢?朱元璋不过是个无赖,当了皇帝就只有金光灿烂了。人多半还是愿记住好的一面的。我若不投奔云水宫,胜过性命的爱人哪里来?绝世的奇功又如何得到?如此看来,人是不可太迂腐的,只要不做亏心事,灵活一点还是可以的。至于违反了师训,那就顾不得了。 薛龙在痛苦而又欢悦的思索中迎来了佳期。上午的阳光是分外明丽的,四周的绿色仿佛也增添了笑颜。云水宫欢腾了,里里外外一片笑声。薛龙满脸带笑,格外轻松。常娴娇目含羞,更加动人,一身新装洁白如雪,仿佛天宫飞下来的仙子。 常天远见女儿如此多娇,也破天荒地眉开眼笑。有这样的女儿不欣喜自豪,实在是罪过。他冲众人点头示意,隆重的婚礼开始了。 一阵鞭炮响过,接着是笙萧锣鼓齐鸣。薛龙安乐地冲常娴笑了几声,两人拜过天地。他们的心这时连在一起了,对方的感情都能觉察到。两人低下了头,心里甜蜜极了。 突然,一声尖厉的怪叫在云水宫里响起,仿佛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在嘶吼。接着,云水宫的石墙上出现了两个人,众目睽睽之下,谁也没有发现他们是怎么到墙上去的。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奇高,矮的特矮,是个诛儒。小矮个生着一个怪头,形似蝙蝠,身穿漆黑的披衣,令人望之生厌。大高个长着个驴脸,双目黑亮,手里拿着一根长约四五尺的怪锯,寒光闪烁。小矮个嘿嘿笑了两声,声音阴寒冰森,让人头皮发麻,怪叫道:“谁让你们这么乐的,心里还有我没有?告诉你们,公主是我的老婆,谁也别想从我的手里把她抢走,敢和我争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他这么一叫,把众人都吓愣了,这是哪来的花疯野鬼,竟打起公主的主意?你也不撒泡尿照一照,看一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薛龙有些愤怒了,这丑鬼竟然在公众面前侮辱自己和妻子,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吃的。大喜的日子里发生这样的事情那是不吉到了极点。他喝斥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胡说八道?云水宫可不是你放肆的地方,想玩耍到一边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小矮个尖吼了一声:“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在我面前放屁。十年前常天远就把女儿许给我了,你想占我的窝儿,没门!识相的快滚,不然大爷把你活劈了,扔到山沟里喂狼!” 薛龙差点儿气晕过去,胸中仿佛刹那间长满了枯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探视了一眼常娴,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告诉他没有这么回事儿。薛龙来了精神,一运丹田神气,冷蔑地说:“阁下也不瞧瞧你那副德性,公主是何样的人物,会嫁给你吗?” 小矮个似乎被击中了要害,怒斥道:“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十几年前大爷比你神气!” 他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杜少全,冷笑道:“你以前神气,怎么不退回去?想娶老婆,现在神气才行。” 木行大士这时低“哼”一声:“小子,君子不掠人之美,你还是聪明一点吧。” 薛龙“哼”道:“这样的聪明还是留给你自己吧,免得你们一无所有。” 杜少全陡地火了,纵身扑向薛龙,犹如一只蝙蝠飞动。薛龙正想给他点儿颜色看,便静身不动,他壮如山,根本没有把杜少全放在眼里,这就构成了他的第一个失误。杜少全的身法看似平平,实则玄奥无比,诡谲异常,否则他不会有今天的遭遇。 薛龙见他扑到,右掌一立,猛地拍出一掌。他已今非昔比,这一掌,力大如潮。杜少全身形一晃,迎力而上,仿佛他只是一个虚影,并不惧外人的内家掌力。薛龙大骇,急忙移形换位,向左方斜走;怎奈杜少全人如鬼魅,动作太快,他想逃已有些迟了,左肩头被猛地抓了一把,痛入骨髓。他惊吼了一声,电射几丈开外。身形停住,他悔恨万分,自己几达“天人合一”的境界,竟被对方一抓而中,自己真是不可原谅。常娴也想不到杜少全的身手这么高明,一颗芳心扑扑乱跳。 杜少全嘿嘿笑了两声:“你小子知道大爷的厉害了吧?想活命快滚!” 薛龙脸上仿佛挨了一巴掌,额角红筋绽出,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不能容忍这么个丑鬼如此张牙舞爪。心念一定,提聚“云天水精”神功,向杜少全劈击过去。这一掌由恨而发,掌劲浩如江河行地,大有摧枯拉朽之势。 杜少全的身子猛然一个斜飘。似乎他也有点儿惧怕薛龙的真力,但一个急转折,仿佛薛龙身上有某种吸引力似的,杜少全宛如箭离弦般射向他的背后。这又是出人意外的奇招。几乎是不可能的,却出现了。 薛龙无法抵抗,只好急忙“御气飞行”,弹射三四丈外。这一次他格外小心,杜少全出手落空。 闪电般的合离。让杜少全怔了一下,他还没有碰到过能让他失手的人。他奇怪地看了一眼薛龙,惊诧地说:“你的手脚倒利索,逃起来象个英雄,可惜不敢和我动真格的,你明白斗起来你只有完蛋。” 薛龙心中恨极,可驳无可驳,丑小子的话并非一派胡言,自己不了解他的怪异,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他有些弄不明白,自己的身手也到极高的境地;何以对付不了面前的邪魔呢? 难道是正不压邪?这又怎么可能!他叹了一声,也许对方的邪到了极端的顶峰,低于他的正是不能压倒他的。他退了两步,知道今日之局难以善了,得必须把对方引出云水宫,不然神仙也难以仙境不变成废虚。他向常娴示意,告诉她心中事,常娴与他心心相通,点头回应。 薛龙长笑一声,拉起心上人,两人联袂而走,快如流星。 杜少全仿佛被开水烫了头,怪叫一声,和木行大士一道随后就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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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绝处逢生脱虎口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惊雷乍起,狂风大作,暴雨犹如逃难似地不顾一切冲向大地。顷刻间,天地连成一气。大地被暴风雨主宰了,在它狂泄的时间里,一切生灵都显得那么渺小无能。 这样的坏天气让人害怕,不知苍天又会降何灾凶。照例,坏天气朱祖是不练功的,他站在桌旁看了一会儿《八仙经》,随手把它扔到一边去。他想去药房看一下药材,走到门口又停住了。外面的雨太大,他不想显身手在雨中穿行。等了一会儿,风雨更烈,雷声闪电不绝,他便打消了去药房的念头。 药房里一切都是安好的。其实没有看的必要,若说有他不放心的,那就是吴畅的尸体。 吴畅死了也有五六天了,尸体冰冷,可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僵、不硬。他怕有什么变故,但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了,他没有发现什么征兆。 不知何时起,风吼了起来,大得出奇,按说这样的节气里是不该有这么大的风的。狂风劲吹了片刻,大地抖颤了。一股阴风忽地刮起,猛然吹开了药房的门,风雨一下了灌进屋里去,药房里的草药顿时到处飞扬,有的被雨水打湿。一些药草刮到吴畅的尸体上,药湿后药液滴到尸体上。又一切闪电亮起,吴畅的脸上霎时盘绕着烟雾一样的幽光,蓝幽幽的光慢慢扩张,笼罩了整个尸体。 约摸有半个时辰,幽光才消失,外面的风雨也渐渐小了。一股轻风忽地刮走吴畅脸上的药草,尸体奇迹般地动了一下接着是有节奏的活动。 片刻之后,吴畅竟然又重新睁开了眼睛。无疑,生命又回到他身上。其实,他本来就没有真死,只是别人不解的假死而已。这时候,他虽然醒了,大脑里却没有丝毫的想法,真可谓一念不起,空空如也。 忽然,空旷如天空的大脑有星光闪烁,八点星光慢慢变成了八个清晰的图像,竟然是“八仙图”的“八仙”。八仙按八卦方位依次排列,神态安祥,吴畅这时心中才明白,(八卦仙经)原来暗指八仙炼丹,非指别也。他欲细想,八仙忽地动了起来。他身不由己了。只好空无一念。八仙旋转得越来越快,渐渐地感到晕眩,脑中陡然一明,八仙变成了八颗亮晶晶的星星,一个红色的光圈把八颗星串了起来。星一转动,他顿时听到脑中异常响的嗡嗡声。星星愈转愈快,响声愈烈,光芒也更加耀眼。渐渐地,红圈连着的星星仿佛变成了拉长的火焰——煞白,红因变成了“星圈”。猛然一声大响,仿佛天塌地陷,他脑中的影像顿时而灭,大脑寂息无声。 他睁着眼等了一会儿,觉得能指挥自己的身体了,猛地爬起来。他高兴地嘿嘿笑了几声,记起了来这里的因由。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觉得完好如初,大脑清醒,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当龟奴了,能逃则逃。他见天色将明,不敢从大门逃出,便翻墙而过。 也该他走运,朱祖破天荒地多睡了一会儿,给他逃走提供了方便。 吴畅逃出花园后不敢停留,急急慌慌奔向城门。他这时虽觉自己身轻体健,已非往日可比,但还不知夜间脑中的幻像给他带来了什么影响,他一心只想快点逃出牢笼,还他自由身。城门开得和以往一样早,他东瞅西望了一阵,见没有人追来,便心神不安地向城门口走去。守城门的军士不知道他心怀鬼胎,自然不会问他,反而冲他轻松地笑了一下,他赶紧友好地点头。 出了城门,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撒腿就跑,哪里易于藏人往哪里钻,不分东西南北,一口气不知跑了多少里,东边的太阳都升起老高了,他才停住。四下一望,到了不知是哪里的荒野,附近连个村庄都没有。他“咳”了一声,猛地躺到地上去。这样也好,那老东西找不到这里来。 在野草地里了一会儿。他不自觉地就想到了(八封仙经)上去了。脑中的影像、感觉和经图上描画的一对照,他终于明白了(八纣仙经)的奥妙,自己夜里的行为原来是在练功,(八卦仙经)的创造者不明告世人怎么修习,他习的神功是不能告也,非不想就也。这种功夫要全靠自悟,别人若告诉怎么修习,你就不能有大成就了,它怪就怪在这里。 他在草地上跳了几下,抓起一把青草贴在脸上,这时候野草和泥土在他眼里特别可亲可爱。乐了一阵,嘴里“哼”起谁也听不懂的小调去寻找道路。为了使胆子彻底大起来,他找到一块大石头,凝神提气一掌打过去。大石头顷刻粉碎,而草地却没有因此被压出一个坑来。他抓起一把石末儿细看了一会儿。高兴地笑了,看来自己已今非昔比。不是没有用多大劲吗,它怎么就乖乖地碎了呢?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他不由自主地挺了胸膛。可走了一段路,他又有些不放心了,石头是死的,好打,若对付活人就未必那么容易。假如遇上强手弄不过人家,再被捉去当什么“奴”,那就坏了,最好能找个什么人试一试自己的功夫。 他四下张望了好一会儿,没有见人来,只好放弃寻人试功的念头。自己以前与师兄较量过千百次,打架有什么稀罕的?他提气施展轻功,一冲就是数丈。这让他大吃一惊,内力真是好东西,以前蹿四次也纵不这么远呀!他忽觉自己不该妄自菲薄,普天下强过自己的也未心那么多,只要自己行事小心,说不准会万无一失呢。他的雄心开始复发,对未来的设计也美妙起米。不过对女人,对爱,他想象不起来,断了的翅膀似乎还没有接上,难以奋飞,好在他感不到这种悲哀。 他在旷野里行走了约有一个时辰,来到阳关大道之上。放眼望去,见一辆破马车哐哩哐哩的由远而近,那匹瘦弱的老马仿佛屠弱的文人似的,无生气亦无力气,眼看就拉不动车了。 车上坐着的三个人却无动于衷,他们满面愁容,心事很重。吴畅觉得有趣,便凑了过去。车上的人以为是劫道的,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 吴畅笑道:“我是好人呢,不是草寇,你们别怕,我看你们缺个赶车的,我当车夫如何?” 车上文静模样的瘦男人点了一下头,极不情愿地挤出一丝笑容,说,“马太瘦,拉不动四人的。” 吴畅满不在乎地说:“拉一段再说吧,我没有你们三人重呢。” 那人“啊!”了一声,不再言语,吴畅大大方方的坐到车上。老马疲惫不堪地又拉了一段路,到了一棵树下,说什么也不走了,吴畅只好下车。那人埋怨道:“它本来是可以走下去的,是你累坏了它,连我们也走不成了。” 吴畅笑道:“你们若倒换一下位置不就行了吗?” 那人见吴畅口气不善,便不理他。 吴畅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人,不由观察起他来。 这人脸皮是黄的,两只眼睛没有精神,腰有些躬,仿佛被沉重的晦气压的,一副倒霉相。吴畅忽觉他有些可怜,立即就没了欣赏他的兴趣。他们可以说是天涯同路人,何必两相讥呢?他看了一眼旁边两个女人,断定他们是一家人,车当中的少女肯定是他的女儿。吴畅盯了那人一眼,笑问:“是逃难的吧?” 那人吓得一哆嚏,连忙否认:“不,不是。我们是好人,是回家去的。” 吴畅笑道:“我也是好人,可有家难归。” 那人“咳”了一声。低下了头。吴畅知道自己言中了,便问:“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那人哭丧着脸说:“没有,我就写了几篇文章,空泛地议论了一下天下大事,就招来了大祸。多亏一位朋友事前相告,不然我已成为刀下鬼了。” 吴畅也深受官府其害,对他自然颇为同情,鼓励说:“还是逃走对,不能让那些龟孙羔子抓住。没命是小事,受罪是现成的。” 那人连连点头,仿佛遇上了知音一般,小声说:“小老弟,我是会算卦的,我看你一副富贵相,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 吴畅乐得直笑:“好得很,到时我一定不会忘记你。” 那人嘿嘿一笑,担心地说:“不知我能否活到那一天?” 吴畅说:“没关系,你算一下不就行了吗。” 那人摇摇头,“自己的事算不准的。” 吴畅和他开心说:“你真粗心,怎么能忘记学算自己的本事呢。” 那人无可奈何地一笑,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两人通了姓名,吴畅才知道他叫尤机,他的女儿名尤晶。尤机挺会说的,两人谈天论地侃了一阵,大有相见恨晚之情。 尤机道:“小兄弟,这个世道是没有穷人说话的地方的,人穷命也贱,你可要好好奔生活。” 吴畅“叹”了一声:“没有讲理的地方就得自己强起来,有理向自己讲得了,烦不着别人。” 尤机摇人道:“跟自己讲有什么用,他们不理你那一套的,一副枷锁往你脖子上一套,你有一百个对也完了。” 吴畅笑道:“所以我说要自己先强起来,那时他们就没有什么招了。” 尤机不解地:“自己怎么能强起来?” 吴畅握拳晃了一下:“它硬就是强!” 尤机笑道:“妙极了!你原是行走天下的大侠呀?” 吴畅微做一笑:“我正想行侠天下,铲除不平,扶持正义。抑制邪恶。” 尤机愣了一下说:“你一个人也强不过官府呀?” 吴畅不以为然:“官府也强不过我,我行踪不定,浪迹天涯,官府如何抓我?” “可他们的捕快是挺厉害的。”尤机担心他说。 吴畅笑道:“强中自有强中手,我更厉害。”他右手轻轻一摆,一股内劲气浪卷得尘土飞扬。 尤机大喜,连声说:“妙极,妙极!那就让小女尤晶拜你为师吧。” 吴畅惊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不可,我比她大不了几岁,怎能做她的师傅?” 尤机笑道:“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年龄大小是不成问题的,你别推辞了。” 吴畅仍不答应:“男女有别,我怎能教她?” 尤机说:“小兄弟,我们相处一场,你怎能拒人千里之外?我把你视为知己,你忍心让我暗受凄凉?人行大地问,只要心正就足也。” 吴畅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由看了一眼尤晶,她年约双十,沉静文雅,但姿色中流,而气质不错。吴畅无奈他说。“我可以教她武功,但不必师徒相称。” 尤机连连摇首,说:“不严肃,不庄重,只有拜师才象一回事。” 吴畅说:“我与别人是不同的,知道学艺艰难,不会保守的,你就放心吧!” 尤机不依,非要尤晶拜他为师不可。吴畅被缠得无法,只好妥协。尤机高兴万分,连忙吩咐女儿卜个拜师,尤晶注视了一眼吴畅,轻轻走下车来。吴畅迎着她的目光,帧时觉得有个阴影飞进了他的心中,他不知那阴影象征着什么。尤晶的身材是相当好的,婷婷玉立,婀娜窈窕,双目更是明净如秋水,皮肤如玉,羊脂一般。令人不解的是,她不是多么漂亮的人,其中有怪。她恭敬地摆正身体,向吴畅跪下,平稳地磕了三个响头,师傅就这么拜定了。 吴畅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办法。他红着脸对她说:“你可以不把我当师傅,算作朋友好了,别拘束。” 尤机连忙摇头:“不可,师就是师,徒就是徒。这伦理之纲是不可废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吴畅这时对他的话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在以后的岁月里才知道它沉生的份量,痛苦的萌芽从现在就开始了,而只是他们还不知道。 吴畅成了尤晶的师傅,他们之间的关系骤然拉近了,谈话也随便得多了。 尤机说:“老马识途,它到哪里不走了,我就留在哪里。” 吴畅苦笑了一声,说:“我可不能让马牵着鼻子走,我还有许多事要做呀。” 尤机说:“你别急,我不会拖累你的。不过,小女你要带上,她是你的徒弟呀。” 吴畅心里暗叫糟糕,一个人到哪里去都方便,带上个姑娘可就麻烦了,谁知道将来会遇上什么灾难呢?但拒绝他又没有正当的理由,师傅带徒弟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他笑了一声,说:“我到处漂流,若带上你的女儿,你们相见怕就难了,我又怎忍心拆散你们父女呢?” 尤机连忙摆手说:“女儿大了,也该离开父母了,她要见识的多着呢,只有跟着你才能办到。” 吴畅苦笑道:“你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才人道呢,江湖险恶又知几何?弄不好自身亦不保。” 尤机不以为然地说:“小老弟,你推三推四就不够朋友了,我是见你有使肝义胆,才让女儿拜你为师,让她随你行走天下。换了别人,我还不干呢。把女儿交给一个陌生人,这需要胆识的。” 吴畅点头道,“你就那么相信我?” 尤机说:“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神色中正,气象不凡,一看就知是可以信赖的,我不会错的。” 吴畅笑道:“你是没错,这一点我可以证实,不过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点。” 尤机哈哈一笑:“我一生都在冒险,这是我最得意的投注,没有哪次冒险象这次更让我快乐。” 吴畅“咳”了一声,道:“我不喜欢冒险,心惊胆战的日子难道会比节日有趣?” 两人正兴致勃勃地谈着,迎面奔来一伙子人,他们似乎有什么急事,匆匆赶路。吴畅把马车赶到一边,给他们让开路。哪知他们走到马车前突然停住了,许多双眼睛翻来覆去在尤机一家人身上乱扫。尤机头不敢抬,身子微抖,额角都沁出了冷汗。吴畅不由心惊,难道这位老哥在什么地方又“冒险”了?可他现在的“冒险”却不怎么样,浑身抖什么呢? 忽然,人群的一个潇洒中年文士说:“尤机,你不要逃了,天涯海角也不是你的藏身之地。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只要你愿意合作,我们是不会亏待你的。” 尤机顿时脸呈死灰色,口不择言地说:“不,我不回去……我不知道什么秘方,骗人的……” 中年文士嘿嘿一笑:“是真是假,你回去就明白了。你若是老实人,我们绝不动你半根毫毛,” 中年文士脸一沉,冷冷地说:“你想让我帮你一下?这实非我的本愿。” 吴畅没弄明白他要怎么帮尤机,插言道:“你愿意帮他,还何必这样?” 中年文十一笑:“你以为我怎样帮他,我是要给他活动一下筋骨,好让他清醒起来。” 吴畅明白过来说:“你倒是挺文雅的,把打人说成了‘帮助’,那我‘帮’你一下如何?” 中年文士叹了一声:“那我只有替你可惜了,你也许可以成为一个好人物的,一动手你就没有机会了。” 吴畅有些不信,冷笑道:“有这么可怕吗?你别是靠吓唬人吃饭的,我见过这类‘高手’,不过他们的结局都与说的相反。” 中年文士冷蔑地说:“那样的勾当我还不屑去做,依若执迷不悟,就动手吧。免得我一出手你什么机会都没有了,我是公正对敌的。” 吴畅听他口气这么大,人又如此不俗,不由小心起来,若真如他所说的那样,我可倒霉了。他故作轻松地笑了两声,说:“我看得出你是了不起的大高手,你与别人决斗使用什么兵刃?” 中年文士哈哈大笑起来,常行走江湖的人是不会这么问的,这种问法幼稚滑稽。不过吴畅不这么看,幼稚的问法常常能起到老练的寻问起不到的作用。中年文士就因之轻视了他说出了不该说的话,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了吴畅一命。 “我用刀,杀人的刀,够了吧?”中年文士得意他说。 吴畅仔细看了他一眼,没发现他的刀在什么地方,沉思了一下,说:“你是中律门的‘快刀’李风?” 中年文上微微一笑:“你还算聪明。” 吴畅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后怕,多亏知道了他的来人,不然真会有麻烦。 一点不错,“快刀”李风是中律门的三大杀手之一,在江湖中大有名声,据说出刀之快无人能比,而别人又不知他的刀藏在何处,在他猛击之下,欲逃欲躲十分困难。到目前为止,李风还没有碰上一个能在他刀下活命的人。吴畅若不知他是李风,一样也不能躲过他的刀。现在知道了他的大名,情形就不同了。 吴畅打定主意不靠近他,看他有什么办法。他乐哈哈地说:“快刀李风,天下闻名,江湖人无不知晓,但有人说你能成名全靠偷袭,不是光明正大的与人交手,不知真假?” 李风大怒,这比骂他几句更让他不能接受,这岂不等于说他手法下流低劣吗?出刀神出鬼没,靠的是智慧,这小子如此污蔑自己的奇学,是可忍孰不可忍?他阴狠地笑了一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小子找死!大爷成全你!”话落人起,犹如湖泊惊鸿,箭射般地冲过去,寒光一闪,一个弧形的刀影罩向吴畅的头顶,快速无比。 吴畅大惊,乖乖,若不小心,这下全完了。他提足真气向后飞返,疾如风雷。李风一击不中,刀又收回,不知放哪里去了。他想不到今天会失手;心里无比难受,愣在那里,奇怪地看着吴畅,他看不出吴畅会有超出他预料的奇能。 吴畅躲过一刀,心里无比畅快,藏不住话地说:“你知道今天你为什么会失手吗?” 李风低沉地间:“你说为什么?” 吴畅笑道:“你不该告诉我你用刀杀人,我若不知道你是李风,就永远不会知道了。知道了你是李风,你就永远不会成功了。我玩刀不行,经验不足,逃跑的功夫却时时练呢。” 李风苦笑了一下,无话可说。片刻之后,他阴沉地说:“这不是结局,会逃的人是阻止不了我带人走的。” 吴畅冷笑道:“会逃的人也会追,你不会成功的,我劝你聪明一点儿。” 李风“哼”了一声,挥手道:“把人带走,我看这位‘会逃’的朋友有什么法儿把人夺回去。” 他身旁的众人如虎似狼地把尤机抓起来。一个大汉欲抓尤晶时,吴畅飞旋而回,举手劈出一掌,劲如潮涌,大汉被击出丈外,吴畅站到了尤晶的身旁。 李风突地冲过去,猛然发刀。电光石火间,吴畅双掌托起,把功力提到十成,翻掌平推过去。这一击,大有风云变色之状,声势极为骇人,暗劲之强,似可拔山撼岳。李风原变以为突击可成,料不到刀法刚展,无穷的大劲扑天盖地般压过来,手中的刀再难施展,而不躲还会有被击伤的可能。无奈,他只好族身飞射,落到数丈开外,心怦怦直跳。 吴畅见自己以内劲阻击成功,顿时心花怒放。高声笑道:“现在会逃的不光我一个人了。” 李风“哼”了一声,没吱声,他会过不少大高手,从来还没碰上过象吴畅内力这么强的人,他实在弄不明白:修习什么功夫,这么年轻,也不可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功呀! 吴畅可不管他怎么想,冷然道:“李风,你也试过了,我不光是会逃的,也能让别人望风而逃。你明智点,把人放了吧,栽个小跟头无损于你的名声。若执意不允,那我们只有以死相拼了,我不会看着你们把人带走的。” 李风是何等人物,岂会买他的帐?嘿嘿地阴笑了两声,说:“我向来不受别人的胁迫,人我是要带走的。你,我们也不会放过,请你记住:和中律门作对的只有一条路可走—— 死!” 吴畅不再把他放在眼里,针锋相对地说:“和我作对的人,会完蛋得更快,中律门岂奈我何?” 李风牙关一咬,冷峻地向吴畅走过去,他想在气势上压倒对方,然后侍机下手。吴畅不是傻瓜,他知道李风靠近一步,死亡就会靠近一步。寻思一番,决定用师傅教的“烈阳掌” 对付李风,他自内功大成以来还是第一次想起用现成的武功对付敌人,而不是随意发掌。李风沉静地又欺进了一步。他知道不能等了,否则会有大祸临头的。他双掌猛地一展,划出几个掌影,内劲随之一吐,使出了“烈阳掌”,击向李风周身的大穴。他的动作不但快,其势亦猛,“烈阳掌”顿时生出无穷的热劲,仿佛要把人烤焦。 “烈阳掌”是极刚阳的功夫,内功深的人用它发劲,其劲火热,灼人皮肤,但还不至于瞬时把人烧伤。但功力深到吴畅的境界就不同了,其热劲要比滚沸的油温还高,一般人触之即完。内功高的人可以提功抵抗,但若功力弱于施功人,非吃大亏不可,弄不好五脏六腑都会被烧烂。 李风久经大敌,见过无数凶险场面,知道“烈阳掌”在吴畅手中使出,威力之强几乎不可想象。他不敢稍作抵御,双臂一振,急身飞退。即便是如此,浑身也被烤得疼痛异常,衣服近焦。 吴杨胜之无形,乐得手舞足蹈,欢天喜地地说:“妙呀,没有用的武功现在也能退敌了,看来那十几年没有白过,哈哈,哈哈……” 李风心里不是滋味,自己威名久著,竟然栽在一个刚出道的小子手上,实在面上无光。 他眼珠转动了几下,说:“你若再阻止找带人回去,那我就只好还给你个死人了。” 吴畅看了他一眼,嘲讽道:“这会子,你就想出这么个主意,未免太无能了吧?大英雄闯江湖,争的是气,不是争的无赖与狡猾。” 李风笑道:“我现在只想带人走,不愿与你论英雄,以后会有机会大论一场的。” 吴畅说:“你少费舌吧,人你是带不走的!” 李风大叫一声:“你们先走,他若抢人就杀了姓尤的。”几把刀马上架到了尤机的脖子上。 吴畅顿时愣住了,尤机还真不好救呢。若强抢,他们一刀杀了他,那还有什么意义?那就这么看着他们把人带走?吴畅感到有些为难了。他把目光投向尤晶,征询她的意见。尤晶焦急地看着他,似乎无话可说。吴畅只好转头去看尤机的妻子,她默默地摇头,也没什么话。 吴畅只好问:“尤大哥,你有什么妙计?” 出乎吴畅的预料,尤机叹了一声说:“我正无处可去,你带小女走吧,我不会有事的。” 吴畅“啊”了一声。李风大笑起来:“尤兄终于明白过来了,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尤机冷然说:“多亏你的帮忙,不知该如何谢你。” 李风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别客气。” 尤机看了妻子一眼,说:“我们一齐去中律门吧,也许这选择是天意,不可逃避。” “我永远是随着你的,中律门和别的地方在我眼里是没什么分别的,我不怕。”她说。 李风笑道:“还是嫂夫人开通,花落何处不生根呢?人只要随意,在哪里都是一样。” 尤机冷然道:“这道理你还是到别处讲吧!” 李风讨了个没趣,便不再言语。他现在还不想找尤机的麻烦。怕将来会有借助他的地方。 吴畅有些过意不去地说:“我不是一个好朋友,没能让你安然无恙。” 尤机笑道:“你若愿做我的好朋友,就在小女身上尽些心吧,她会给你添不少麻烦呢。” 吴畅点头说:“你放心吧,再相见时,你女儿绝不是现在的样子了,她会有很大的长进。” 尤机安然地一笑,说:“把马车赶过来,我们走。”李风命人立即执行。万机夫妻神色复杂地看了女儿几眼,洒泪与女儿分别。 吴畅和尤晶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他们远去的身影时才慢慢离开。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吴畅问:“他们逼你父亲告诉他们什么秘方?” 尤晶神情忧郁地说:“我也不知道,父亲从来不告诉找什么的,也许他们冤枉了他。” 吴畅笑道:“世上每天不知有多少人受到冤枉,这种可能是有的。中律门以前与你父亲有过来往吗?” 尤晶沉思了一下:“可能有的,但我不大清楚,我素来不问父亲的事。” 吴畅点点头,相信她的话是真的,女孩儿怎么能随便向父亲问这问那呢。他长叹了一声,说:“你对练武有兴趣吗?” 尤晶低下了头,小声说:“可我拜了师了呀!” 吴畅笑道:“没关系,你现在不想练武,仍是可以的。我与别人不同,从不认为师徒关系是牢不可破的,也不会板起脸训人,师傅只是传道的人而已,别无其它。致于师徒关系,那是友情,绝不是什么类似父子之情的那种玩艺,别信外人的胡说八道。” 尤晶忽然高兴了,露出洁白精巧的牙,笑道:“这么说,我也可以叫你哥哥了?” 吴畅乐了:“太对了!你本来也不过比我小三四岁吧。”尤晶兴奋地点点头,神彩飞扬,俏皮地瞥了一眼吴畅,说:“练武的人,终日打打杀杀,太可怕了,我想做个安静的女孩儿。” 吴畅半晌才说:“这个世界不安静呢。也好,我也不喜欢会武的人,一个个傲慢自大,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作恶多端。” 尤晶“扑哧”地笑了:“练武人也有好的,锄暴安良,不也是他们吗?没有武功,想斗坏蛋还斗不过呢。” 吴畅开玩笑地说:“看来你不想斗坏蛋。” 尤晶嘴一拨:“才不是呢,我不怕他们的。” “他们也不怕你。”吴畅善意地接着说:“要想不被人欺,遇险挺身而出,没有两下子是不行的。‘武道’是宇宙的至高精神,其意无极,悠长深远。” 尤晶不由崇拜地看了他一眼,这么豁达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其实她接交的人本来也极少,泉水叮咚般地笑了几声,说:“我即便练武也未必行的,我不是那块料。” 吴畅说:“不必勉强。干不愿干的事,是极其痛苦的,这我深有体会,等你对武学有了兴趣,再练亦不迟。” 尤晶两只玉手一拍,高兴地说:“太好了!将来我也许会练的。” 两人在大道上走了一段路,拐向西南方的一条小道。他们走得不快,心情却是轻松的。 过了一会儿,尤晶有些累了,娇喘吁吁,吴畅笑道:“我背你一会儿吧?我跑起来可比马快。” “你是哥哥,这合适吗?” 吴畅笑着说:“哥哥背妹妹太合适了,总不能让妹妹背哥哥吧?” 尤晶银铃似地笑起来,说:“你跑累了可别怪我。” “那当然。”吴畅回答得十分干脆,“再说我也不会累的,我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源泉。” 尤晶笑道:“那你把这么好的‘泉儿’藏在哪了?借我一用吗。” 吴畅道:“背起你跑,不就借给你了吗?” 尤晶安怡地一笑:“那你就借给我用吧。” 吴畅低头一笑,把她背了起来。她的娇躯,温软无比,吴畅只觉有只手抚弄他,并没感到重量。他提气一口,陡然展起轻功。他想让尤晶瞧一下自己的手段,功力不停地上提,似乎要把功力提到极限处。尤晶陡然感到身子一轻,人象飞了起来一般。吴畅奔行之势,如驱风雷,星行电闪,快之极也。尤晶把头贴在吴畅颈后,不敢睁眼瞧,她做梦也想不到吴畅背着她还能如此神速,比千里马快得多了,简直快如飞弹。一口气奔跑了有半个时辰,无数的树木河流被抛在后边,直到看见了一座大城,吴畅才停住,放下尤晶。尤晶脚一落地,就说:“哈,好快呀,这不知是哪里?” 吴畅笑道:“我们本来就不去哪里吗,随便游走岂不更方便?你带钱了没有?” 尤晶被他一问,兴致顿时没有一点儿了。不快地说:“哈!你还想让我养着你呀?女孩子身上怎么会带钱呢?”她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也许有些过分了。又马上冲他深情地微笑。 吴畅没有理会这些,说:“走吧,一切会有办法的。” 两人从东门进城,进入了繁华的闹区。这是座古城,规模依旧,楼台殿阁不少,一旁的笨重的房屋也鳞次栉比。城中有条河把城一分为二,河水悠悠。过城河在刚人城的不远处拐了一个奇怪的弧形,在弧形的南边是片空旷的场地,这里聚集着形形色色的人。场地的旁边耸立着酒搂,围绕着客栈。他们走到场地的中央,向四周看了一会儿,见有许多摆摊算卦卖药的,吴畅灵机一动,有了主意,为了这个“妹摆妹”,自己丢一回人吧。他记得自己曾跟师傅学过治跌打摔伤。自己在此也摆个摊,挣几个小钱得了。 他把主意告诉了尤晶,少女的面色一红,觉得有些难为情,可还是默认了。不这么做,钱从哪里来?可两人手里空空。怎么摆摊呢?吴畅沉吟了一下,走到一个算卦的先生旁边,拱手笑道:“麻烦先生,请给我写几个字。” 那算卦的翻起老于世故的眼皮看了他一下,问:“你是要我写字为你算卦?” 吴畅笑道:“不是,我是个看病的,身有奇技,来到这里钱花光了,想在此摆摊挣几个钱。请先生写几个字,好让往来的朋友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不会白忙先生的,等找有了钱一定会重重酬谢。” 算卦的“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若能挣到钱,就不会到这里来的。想唬我,我是干什么吃的?你还是别骗人了吧!”吴畅见他不相信自己,有些恼火,但有求于人家,只好低声下气,陪笑脸道:“先生此言差也,我家祖传治跌打摔伤,远近闻名,神效稀奇,不信等会有人来治病,你可以验证,不骗人的。” 算卦的嘿嘿笑道:“我一辈子不骗人的,可我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你也是一样的,卖野药的,跑江湖的,不会说一句真话。” 吴畅冷笑道:“你是不愿写了?” “不写。”算卦的悠然摇了摇头。 吴畅“哼”了一声:“那我就让你说一句真话。” 他暗从右手的“商阳穴”发出一道“烈阳真气”,射向算卦的上嘴角唇,算卦的仿佛受了炮烙似地大叫一声:“哎哟,疼死我了!” 吴畅哈哈地笑起来:“你这句话是真的吧?” 算卦的极怒恨地看了吴畅一眼,想发作一通,可与吴畅冷厉的目光一碰,顿时打了一个冷战,仇恨只好压在心中,不说话。吴畅道:“你若再不写,我就派六甲丁挖去你的眼睛,让你再也世故不起来,狗眼看人低。” 算卦的这下害怕了,他以为吴畅是“混事神汉”呢,不敢得罪,连忙铺开一大张白纸依吴畅的吩咐写起来。吴畅接过写好的字,笑道:“你这种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以后要学聪明点。我挣了钱,会给你写字钱的,这叫信义。” 算卦的诚恐诚惶,不住地点头哈腰。 吴畅把纸压到地上,上面写着:祖传接骨治伤神技,灵验无比,举世无双,请君诚至。 他不由地笑了,右手搓了把脸,静等有伤的来求治,可过了好大一会儿,一个光顾的也没有,来往的行人有的站住一看,撅嘴就走。饥肠辘辘,两人有些受不住了。无可奈何,吴畅只好大声叫喊起来:“接骨治伤神技,天下第一,错过医治的机会,后悔莫及,有伤的快来治!” 他这么一吆喝,立刻围上一群人来,治伤的没有,看热闹的全是。他冲人群道:“你们的亲戚朋友有断了骨的,受了伤的,快让他们来治,我保证手到病除,收钱不多,坐失良机,遗误终生。” 有个二愣子听吴畅的话不中听,找茬道:“你说谁的亲戚断骨受伤?这不是当众骂人吗?快向大伙赔礼道歉,拾起你的破纸滚出城去!” 吴畅无人可治,正心中懊恼,给他一骂,怒火万丈,上前一步给了二愣子一个巴掌。 “啪!啪!……”十几掌击了出去,所有围看的人都被打飞爬不起来。这下可触及犯了众怒,旁边会功夫的就看不惯了。本来他的口气那么大,就让懂行的受不了,这下给了人找茬的机会。一个五旬的胖老者走过来,抬起那张富贵脸,不阴不阳地说:“年轻人,你的火气好大,口气也好大,接骨治伤的好象只有你行?!” 吴畅见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只好硬起头皮说:“老头儿,人说对了,普天之下,只有我的道高明,别说是人的骨头皮说是人的骨头断了能接,就是一棵树断了,我用手一抚它也会完好如初。” 胖老者哈哈大笑:“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也没见过你这么狂的人,我看你在江湖上是没法再混下去了,就你这口气,老夫就第一个容不得你!” 吴畅冷笑道:“我说自己第一,又没说你第一,管你什么事?有胆量你也吹呀,又没人捂你的嘴!” 那人更乐了。说:“好个没有廉耻的东西,自己也承认是吹了,有种别心虚呀?” 吴畅火了:“老子吹不吹与你何干?我说接骨冶伤天下第一就是天下第一,你有种我们比一下高低!” 胖老者脸一红,斥道:“接骨治伤,乃雕虫小技,老夫不屑为也。老夫感兴趣的是想教训你一下,好让你以后知道用脚走路。” 吴畅嘿嘿冷笑了两声,轻蔑地说:“你这老东西也配说教训小爷?告诉你,若论武,你是孙子辈的,一边玩几去吧!” 胖老者勃然大怒,几十年来,他雄霸一方,还没有人敢这么与他说话。左手一扬,是虚;右手一抖,是实。双掌交叉叠印,身形顿起,向吴畅击去。他含怒出手,欲把吴畅击成血泥。怎奈吴畅并非善类,他有了数次对敌的经验,对自己的武学也心中有数,没把貌似威武的老头儿放在眼里。他冷笑了一声,身子微旋,向下稍蹲,双掌迎击过去。刹那间,四掌相交,“嘭”地一声大响,吴畅稳如泰山,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胖老者却倒飞一丈开外,两臂几乎被震断,嘴角带了血丝。很明显,他受了内伤。这太出乎胖老者的意外了,他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吹大牛者,也是一个货真价实者。 吴畅见他大汗淋漓,惊恨羞愧,面目十分复杂,笑道:“你自找苦吃,怪不得我。不过我心肠特软。你若求我治伤,我不会拒绝的。” 胖老者啼笑皆非,自愿认栽。淡然问:“治伤仍要给你钱?” “不错!”吴杨笑道,“刚才的已经过去了,你求我治伤。是另一回事,自然要交钱。 但你若是乞丐,我可以不收钱的。” 胖老者冷哼了一声,寻思报复的办法,这小子两手空空,看来治伤不求助药物,可能是用内气为人疗伤,我何不趁他为我疗伤叶杀了他呢?他盘算好好主意,装作不情愿的样子说:“我自认倒霉,没伤来找你疗伤,天道不公呀!” 吴畅道:“没人勉强你,一切由你决定。” “还是治吧,伤在我身上,不治你又不会疼痛。” 吴畅笑道:“如此甚好,清盘坐在地上。” 胖老者忍着心中的痛苦,依言而行。几十年的威名扫地,这奇耻大辱岂能忍受?他觉得四周有无数嘲弄的眼睛地看他,指责他设骨气,他心中暗笑,你们懂什么?这是诱敌深人之计,待会儿等我伤势转好,我会来个霹雳行动,让这小子永从江湖上消失。 吴畅发功放气,右掌在胖老者的头顶“百会穴”来回环了几下。说:“你别胡思乱想,要配合我疗伤,否则达不到最佳疗效,你也不能因祸得福。” 胖老者惊了一跳,连忙灭了报复吴畅的坏念头。可少顷,坏念头又如鱼儿似地露出水面。小子,你等着吧,我会让你因福得祸,伤了人还要钱,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片刻之后,吴畅为他疗伤完毕,说:“你痊愈了,起来吧。” 胖老者嘿嘿一笑,弹身纵,双掌闪电般击向吴畅的肩头。这太突然了,吴畅虽略有戒心,但轻视了他,躲闪不及,被凶猛的掌劲击在左肩庆。他一个踉跄,摔倒地上,彻底的心灵痛苦,一下子攫住了他。真浑呀!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轻视了他呢?这也太丢人了,一个小钱没挣到手,反而受了伤,真无用!他两眼冷冽地盯着胖老者,冷笑道:“看来你是不会替我疗伤的?”胖老者嘿嘿一笑:“我只会让人受伤,送命,痛个欲生小子,你别想逃出城去。” 吴畅听他的口气似乎还不罢休,知道不妙,急忙身体侧躺,半闭眼睛,放松身子,提气疗伤。他的伤并不是很重,而且只在左肩部,所以不太怕急变。 尤晶这时奔到他身边,有些担心地问:“不要紧吧?” 吴畅笑道:“我佯败的,好引老东西上钩,他那两下子还能打败我?” 胖老头冷蔑地笑道:“小子,你别得意,老夫的‘毒气掌’专坏人肺,进而殃肾,你好不了了!” 吴畅心中暗惊,再不敢大意。急忙提聚“八卦仙功”,气冲周身。霎时间,内气如泉水流溢,充满千毛万孔。胖老头并没有吓他,“毒气掌”确是毁人肾肺的,只要打到人身上,一般是无救的,可是,“毒气掌”打到吴畅身上就出了意外,吴畅的内功之深厚实是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只因他还不善于运用它,大半功力没有发挥出来。假如他能启如地驾驭自己的全部功力,“毒气掌”再厉害十倍,也伤不了他分毫。即使目前他只能驱使自身一半的功力,调动起来,驱走身上的毒气也是绰绰有余的。胖老头的梦在吴畅身上成不了现实,他的自作多情,是没有丝毫意义的。 少顷,胖老头见吴畅没有中毒的迹象,诧异不已,两颗眼珠儿乱转起来,思忖求胜之道。 同样,吴畅也在考虑如何战胜对手,只不过他没有胖老者那么迫切而已。 僵待了一会儿;胖老者有些怕了;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没有利。他权衡了一下,心一横,身形顿起,如老鹰扑免一声响,吴畅破震得“哼”了一声,手臂发木;胖老者被弹出七八尺外,“烈阳功”的热毒进了他的身体,直的心肺,疼得他恨不得把心脏掏出来扔了,汗珠儿如豆般滚下。刹那间,他后悔莫及。 吴畅这时顾不上庆幸,刚才提聚的真气差一点儿被震散了,这时得赶紧收拢它们驱毒疗伤。 就在这当儿,从西北方向走来十几个人,吴畅一看就知是官府的差役,心里有些发慌。 十几个官差走到吴畅身边,问也不问,伸手就用铁索子捆他,一旁的胖老者没人问津。 吴畅心中愤恨,索性不疗伤了,猛地弹身而起,使出“连环双飞腿”,把两个官差踢飞,右手在空中一晃,“啪啪”两声,又打倒两个,这才出了口心中恶气。官差们吃了亏,急了,一挥手,众人齐上。吴畅身形绕动,使出“烟云笼九州”快式打法,把官差们全击飞丈外,爬不起来,哎哟不止。吴畅拉起尤晶欲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拦住了他,笑道:“壮士留步,我有一事相求。” 吴畅只好停下。众官差这时忙冲那人叫道:“方大人,这小子好凶,我们抓他不住。” 方大人脸色一正,斥道:“混帐东西,我让你们来请人的,怎能如此无礼?” 众富差不敢争辩,只有低头不语。 吴畅笑问:“方大人有何事求于在?” 方大人身子微躬,做了一个“请”的姿式,笑道:“这里不便多谈,请到府下再说。” 吴畅正想离开是非之地,便和他一同而去。 胖老者忽地高声叫道:“喂!这次我愿付钱治伤,真心的。” 吴畅笑道:“随时恭候。” 方大人的府第十分派场,气象庄严,古色古香,亭院宽广,水池、花园布局有方,大门里面是两片青竹,风雅不俗,果真不愧是官家府第。 吴畅跟着方大人进了客房,仆役上了茶,两人坐下闲谈几句,尤晶坐在一旁默然无语。 方大人沉思了一下,说:“吴大侠,我有一件为难之事,还请你多多帮忙,事后必有重谢。” 吴畅笑问:“大人权大势大,还有什么办不了的事呢?” 方大人“咳”了一声,愁苦地说:“这是我的一快心病,折磨了我有几年了。犬子自幼习武,进境颇不错,不料几年前的一个晚上,他练功出了差子,吐血不止,受了内伤,久经医治无效,到现在人已瘦得不成样子,我的俸禄几乎全花在给他买药吃上了。” 吴畅听他哭穷,冷笑道:“方大人,请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钱的。” 方大人连忙说:“大侠误会了,我没有哭穷的意思,你若能治好犬子,我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吴畅笑了一声:“方大人,你找错人了,我不会看病的。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方大人“啊”了一声:“你不是自称医术无双,天下第一吗?怎么转眼间就不会看病了呢?” 吴畅心里一笑,老子若真的天下第一,岂会穷得得叮当响?那不过是唬人的,碰巧了才有效呢。但他却说:“我是接骨治伤,天下第一,没说看其它的病,也能着手成春,你别弄错了。” “没错。我儿子受的是内伤,正适合你治。” 吴杨笑道:“看病要花钱的,你不是俸禄几乎全花光了吗?” 方大人哈哈大笑起来:“吴大侠是怕我小气!你看错人了,我没有金山银山,为儿子治病的钱还是有的。岂不闻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大侠请放心,你若能治好我儿子的伤,我愿以一万两白银相赠。” 这钱是不少的,可吴畅要这么多钱何用,他要游历天下,无心做富翁的。方大人见吴畅微笑不语,问:“吴大侠嫌我出手不爽快?” 吴畅摇头说:“我不会破你的竹杠的,你给我百两银子就够了。不过话要说在前头,你儿受的若是内伤,我才能救治。” “绝对是内伤,是外伤早已好了。” 吴畅点头说:“那好,你去找些医书来,让我看一天,再给你儿子治伤,书找得越多越好。” 方大人不由惊奇,书上若有治伤的方法,我还求你干什么了不过等一天没关系,明天就见分晓了,他连忙答应下来。吴畅说:“我们还没吃饭呢,请大人备些饭菜来,花的钱可从百两银子中扣除。” 方大人笑道:“糊涂糊涂,我倒把这事忘了,饭菜马上就好,扣银子的事就免了吧,不然我会无地自容的。”他乐哈哈地跑出去,仿佛儿子好了。 尤晶不解地问:“他儿子的病那么难治,唯道书上会有现成的办法吗?” 吴畅笑道:“不过托词而已,我要找个时间让自己恢复过来呢,一天足够了。” 尤晶担心地问:“你若看不好他儿子的病,那怎么办?” 吴畅神秘地一笑:“能不能妙手回春,这要等看了他找来的书才能知道。” 这更玄了,尤晶宛如被他领入一片云雾里,眼前白茫茫,问:“书会告诉你治病的方法?” 吴畅看了她一眼,被她那温柔的眸子感动了,和声说:“应该会告诉我,绝代高人留下的医书那上面有他们的真意,我可感知它,并与它沟通,这也是片刻前我才有的欲望。” 尤晶简直不能相信他的话,但否认也是无力的,朦胧中对武学有了神往的新异的情感。 自己若也能有这样的感觉该多妙,那是否要花很大的力气,很长的时间呢?她歪头天真地想了一会儿,忽然问:“什么人都能感知书上的真意吗?” 吴畅温柔地说:“我想你是能的,不然你会以为我没有一句真话,全是故弄玄虚。” 尤晶不好意思地笑道:“那怎么会呢。” 吴畅正想解释一下,方大人带人把饭菜送来了,客气地说:“不周之处,请多多包涵。” 厨师摆好酒饭,退到一边,方大人说:“味道若不尽鲜美,请大侠提出来,马上再换。” 吴畅望了一眼丰盛的酒菜,色香味俱佳,笑道:“方大人,你快去准备书去吧,明天要治伤呢。” “好!我马上就去。”他带人走了。 吴畅冲尤晶笑着说:“我不想让他吃的,撵走了省心。” 尤晶快活地笑起来:“真有趣呢,他说不定还会以为你关心他儿子的病呢。” 吴畅正色道:“那是当然的,不关心是治不好的。我给人治伤,全赖出奇制胜,奇在何处呢?就在关心上,病人身上的‘病气’是需要理解的。” 尤晶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乐不可支:“你干什么都是忽发奇想吗?” 吴畅摇头说:“这桌上的菜饭也是我的忽发奇想?” 尤晶做了个鬼脸儿,不再问他。 吴畅说:“我们还是先吃起来吧,这比什么都强。”两个人高兴地笑了几声,不客气了,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龙府的人配合得不错,两人刚放下筷子,他们就送来了一箱子医书。方大人笑道:“医书全在这儿了,请大快看吧。” 吴畅“嗯”了一声:“方大人,我现在需要歇息一下。夜深人静时才能看书,府上有空房吗?” 方大人连忙点头说:“有的有的,请两位跟我来。” 吴畅轻笑了一声:“把书搬到我休息的地方去。”方大人立即点头答应。 方大人带着他们绕过一个圆门,走进一个幽静的所在。院内繁花似锦,香气扑鼻。吴畅略微笑了几声,跟着进了一间十分干净的客房,里面桌椅茶具一应俱全,床上的席毫无灰尘。吴畅还满意,点了点头。方大人问:“这尤姑娘是否另住一间?” 吴畅说:“当然。”于是,尤晶住进和他一墙之隔的东边的一间。 龙府的仆役把书搬进吴畅的住处,吴畅冲方大人一笑:“你们请回吧,我要静思了。” 方大人只好带着人退出去。 “大人。他不是在下神吧?”仆役问。 方大人何尝没有这样的想法,但为了表示心诚,斥责道:“少多嘴,公子就要好了呢。”这样的念头他一天也没放弃过。 吴畅静下心来后,把那箱书搬到桌子上,拿出几本来看:《黄帝内经》、《金匮要略》、《请病源候论》、《针灸甲乙经》、《内伤杂论》、《黄元真人论血气》……书还挺齐全的。 吴畅把所有的书都翻开,掀到自己感兴趣的地方,放到床上,然后启己坐到翻开的书上去,盘起腿垂帘调息,极力放松自己的身体,进入恍兮惚兮的一灵尚存的境界里去。 尤晶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出于好奇,便轻轻走到吴畅的房门口,看他在干什么。陡见他坐在一片书上,不由抿嘴笑了,真好玩,他总是干什么都想些新鲜的花招。 吴畅感觉到她了,但没有吱声,他要尽快进入空冥无极中去,那广漠玄虚的天地有无穷的力量。他要与那似有还无的真景浑成一体,达到自在无为的美妙境界,让整个身心清明爽透,情思如梳,识神不粘,乐乐融融,祥兮和兮。 一片金色的光芒从远处而来,带着轻微的声音,仿佛宇宙深处的使者进入他的脑际,接着是数不清的星云在他脑中升起,似乎另一个宇宙在脑中生成,一种永恒的大静进入了他的感觉。一声脆响,霎时一切都停顿了。 忽然,他身边翻开的那些书页上闪起五颜六色的之光,吴畅立时感到了一种至大至纯的欢乐,他笑了。那些星光不停地变幻着,最后与他的感觉合二为一。他忽然感到自己高大起来,心灵无比充实。 行功四个时辰,内气运行一千零八十个周天,洗毛伐髓,四肢百骸透爽了,自身的伤全部消失,反而更见精神了。 他下了床走到院子里,已是满天的星斗。他看了一眼尤晶的房门,紧闭着,屋里亮着灯,便走了过去。敲了一下房门,问:“睡下了没有?”没人回答。他正要再敲,门猛地破拉开,尤晶冲他直笑。 吴畅说:“这会子,你干了些什么?” 尤晶做了一个盘腿练功的样子,说:“我也这个。” 吴畅笑了:“看来你对修行慢慢有了兴趣。” 尤晶头一摆,说:“看着你的怪花样,心里我也想‘怪’,自然就模仿了。” 吴畅说:“模仿是不行的,要把假心变真心,把真心变成纯心,纯心成至心,这才有可为。” 尤晶道:“我不管这心那心,怎么干省心,怎么好。” 吴畅点点头,说:“这院内百花争艳,俏丽多姿,你进入它们之中做个百花仙子如何?” 尤晶乐了起来,笑道:“当然好了,可怎么做呢?” 吴畅道:“走,我们到花丛中去,你数一下有多少种花。” 尤晶笑道,“傻哥哥,天这么黑,怎么数呢?我看不清它们。” 吴畅笑了:“我倒忘了,以为你与我的眼睛一样明锐呢。” 尤晶惊问:“你能看清楚它们?” 吴畅说:“以前不能,现在可以了,我从那些医书上学到不少东西,‘它们’争着向我献殷勤。” 尤晶甜吟吟地笑起来:“你又骗人了。” 吴畅似乎在想别的心事,严肃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忽道:“雪妹,你别认性了,现在有一个百年难遇的好机会,假如你慧质兰心,几天之内我就能把你造就成武林苛葩,机不可失。” 尤晶见他如此庄重,不由激动神往了,成为“百花仙子”并不是一件坏事,她小声问: “什么机会?” 吴畅道:“龙家的这个花园地脉属阴,涡流极强,园内花种正好一百二十,暗合了山川木精聚会之数。今晚子时,三山五岳的花气将在此一聚,你趁此可摄取它们的精华,练成‘百花仙功’。” 这可有些玄了,尤晶怀疑地问:“花气又不是人,它们还会相聚吗?” 吴畅说:“天上的云彩也不是人,四面八方的云气何以能相聚?” 尤晶信服地点点头,说:“我还是看不见园内的花儿呀。” 吴畅迟疑了一会儿,说:“我成全你吧,到屋里拿两个茶碗来,我造一个‘小太阳’你看。” 尤晶更惊异了,高兴地进屋子里去拿出来两个白茶碗,递给吴畅。他觉得他神秘极了,人能造“小太阳”,这可是千古奇闻。 吴畅把两个茶碗合在一起,构成一个不大规则的“球”,说:“这园里的花排列极有秩序,很好查,我们从这边查即可。你要睁大眼睛,记住它们的样子,这很重要,对花的形象你若能过目刻骨铭心,就算成功了一半了。” 尤晶笑道:“这可巧了,我最爱花呢,心中的花样不会少于二百种,也许我早已认识它们了,不用记了。” 吴杨笑道:“该打,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也没问我吗!”尤晶俏皮地说。 吴畅微笑了一下,说:“开始了,你要留神。”他双手把合好的茶碗捧起,施展“金丹比光”心法,把光气聚到茶碗上,顿时,合在一起的茶碗光芒万丈,正如中午的太阳一样发出白炽的光。 尤晶喜极了,欢跳带蹦地笑了。吴畅立即示意她查花、识花,尤晶依言而行。 两人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尤晶把花查完。吴畅收起神功,有些疲倦地问:“多少种花?” 尤晶笑道:“一百二十种吗。” “记下了没有?花色,花样。” “我只需记下三种花就可以了,那些以前就牢牢地记在了心中。” “好样的,没白费我许多精神。” “你累吗?我觉得你好象有气无力的。” “累是暂时的,一会儿过去了。这多亏是我,换了别人,这么耗光,非灯枯油尽,死于当场不可。” “早知这样,那我就不要这个机会了。” “你真是个傻姑娘,机遇难求呀!有的人一生也未必能碰上一个机会,碰上了就能改变你的命运。这是金难买的。” 尤晶不以为然地说:“又怎么能知道这机会不带来厄运呢?” 吴畅说:“放弃这机会,就一定有好运吗?我们可是向着好处奔的。” “你别跟我说话了,快静一会吧。”她关心地说。 吴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吱声了。 片刻,他恢复了过来。注视了一会儿尤晶,说:“你走进花丛去,时辰快要到了。身体安静站立,肌肉毛发无不放松,越松越好,意想自己变成东海一滴透明的水,滚动在无数的花瓣上,晶莹闪光;再松弛,使自己进入飘飘扬扬、飞洒自如的境界。一切若有若无,周身毛孔洞开,排浊吸清,把天地间的正纯的花气全吸入体内,变成自己的精华;再往后,你就任其自然。不过要特别注意的是,那滴‘明水’滚到哪种花上,你要忆哪种花的模样,不可混乱一气,否则练的就不是‘百花仙功’,而是“一花’或‘乱花’功了。” 尤晶神色庄重地点点头,心中兴奋无比,但也有点儿惧怕或者是紧张,有点上战场的味儿_ 她小心地走到花丛中,面北站立,双臂自然下垂,两脚并在一起,身直立,目视前方,然后双目轻闲,静听自己的呼吸,从腰部开始放松,愈来愈松,越来越静,飘兮忽兮,恬恬冥冥。一般人初练内功,不管你多么聪明纯净,是不可能没有杂念的,有的人练半辈子未也必能除去杂念,一灵独照。尤晶一开始就能极大限度地放松自己,进人深静,是吴畅用无上的内气控制了她的“识神”,让她杂念不成,这就是有高人指点的好处,能事半功倍。 吴畅本是不懂得这些的,这都是刚才坐在医书上练功的偶然收获。别看只有几个时辰,却远远超过在胡元身边十几年所学。这是他所意想不到的,可谓福从天落。 子时到了。尤晶忽觉身边的花香浓郁了起来,仿佛有无穷的花气围住了她。渐渐地,她感到自己的内脏成了欢腾的花海,慢慢地,花海变成绛红色海洋,沸腾起来,蒸腾的气升入脑部,浑身酥透爽透,仿佛所有的肌肉毛孔都被净水清洗过了。那种乐乐洋洋,喜喜融融的妙趣,不可言喻。她想不到练功会这么愉快。 吴畅和她一同进入了功境,在空冥虚无的天地里,用真意调治尤晶的脉气,犹如给她动手术一般。酷烈的花气,他一样能深刻地感觉到,子时逸去。吴畅停止了发功。同时也中断了自练,笑着对尤晶说:“你可以自由走动了,一切都过去了。” 尤晶睁开眼四下看了一会儿,又抚摸了一下自己身体,笑道:“这太美了,练功原来这般舒服!” 吴畅说:“我练功有成,可受尽苦难呢。你的运气好,碰上我这么个高明的师傅。” 尤晶笑了:“真的吗?可我现在并没感到有什么特别,我还是一个无力的小姑娘。” 吴畅笑道:“等你对武学有兴趣了,就感到特别了。你死活不学,我能有什么法子呢?” 尤晶瞥了他一眼:“我有那么淘气吗?” 吴畅摆手说:“进屋睡觉去吧,我也有些累了。” 尤晶冲他甜蜜地一笑,走进自己的房间。 吴畅回房把床上的书抬到两头去,头枕着,脚垫着,悠悠睡去。 天刚微明,方大人就带着仆役在门口恭候了。天下事仿佛都没有这事重要。 吴畅故意迟迟不起,等红霞万道,阳光普照了大地,他才下床。见方大人在问口站立,吴畅佯惊道:“方大人,你何不进屋去?” 方大人笑道:“不敢打扰大侠,世上的高人都喜欢清静的,这我还知道。早饭已准备好了,请大快进餐。” 吴畅微微点头,说:“方大人,早饭别让令公子吃,可让他多喝凉开水,能喝多少喝多少,喝到不能喝为止,快去办吧。” 方大人心中一疑,随之大喜,如接了圣旨一般兴冲冲地去了。他好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出手就是奇招——喝凉开水,多少名医也没有用过这法呀!看来他确是个奇人,也许就是天下第一名医呢,高人出奇法吗。他眼里顿闪出一个健壮的儿子,冲着他笑,一片光明的前景在向他们父子招手。 早饭很丰盛,而且花样新奇,看来龙府的厨师颇费了一些心思。而吴畅只喝了一点儿小米粥、燕窝汤,“霸王别姬”只吃了几口。尤晶吃得也不多,她刚修习了“百花仙功”,内气正足,正是“气足不思食”。 两人吃过饭到凉亭一坐。方大人满面笑容地带着儿子走了过来。吴畅冲他点点头,目视方公子。这公子哥儿身材“修长”,瘦得皮包骨头,面色枯黄,两眼灰暗无神,虽然穿得花团锦绣,蓝衫上飞针走线,盛开着荷花,也不能给人精神的感觉,相反给人绫罗裹着朽木的怕人印象。他看来喝了不少凉开水,肚子都鼓了起来,犹如怀孕的少妇。吴畅客气地说: “方公子请坐。” “不敢。请问大侠我还有救吗?” 吴畅哈哈大笑:“方公子,我该向你道贺呢。碰上我,你就该时来运转了。明天的早上,你就能因祸得福了,正所谓苦尽甘来。” 龙家父子顿时大喜:“真的吗!?” 吴畅道:“明天你们会知道的。” “凌晓,快给大侠行礼。”方大人提醒道。 方子玉慌忙就拜。吴畅一挥手,一股云团般的湿柔大劲托住了方子玉。他没有拜下去。 “大侠说我因祸得福,此言何出?” 吴畅道:“你原是天生的畸形人,练功出了差子,畸形没有了,还不是因祸得福吗?” 龙家父子惊敢一跳,方子玉的暗疾外人是不知道的,他是如何得知的呢?但这也不值得庆贺呀?人还越发瘦呢。 “大侠,您向我道贺仅此而已吗?” 吴畅反问:“仅此值得道吗?” “不值得!”这次方子玉没有犹豫。吴畅更不犹豫:“说得对,值得庆贺的事应比这重要得多才行,你的好事远不止于此呢。” 龙家父子乐了,方子玉连忙问:“有何好事?” 吴畅说:“你是个‘阴肿’之人,与阴盛阳衰之‘阴盛’有相似之处,但又有具本质的不同,‘阴肿’指点形,‘阴盛’指气,但若调治不当,它们的作用却又是相同的——都能死人。‘阴盛’可用药治,也可练功治。而‘阴肿’却只能用练功治,至于练何种功法可以治‘阴肿’。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所以我说,碰上我你该走运了。不过你要记住一点,我为你治病不是为了一百两银子,而是为了怜惜你这身上苍垂青之质,我不忍它废弃。” 方子玉大喜,说:“请大侠指点,我终生都不会忘记您的思德。” 吴畅摇头道:“此非恩情,机缘也。” 方子玉没心思辩其它,笑问:“请问大侠,练什么功法呢?”“玉羊神功。”吴畅说。 方子玉一下了愣住了,猛地明白了几年来自己时常沉入的梦境:一片鲜奶一样的玉石群,一个朦胧的似“羊”一样的影子。原来梦境暗指的是要治病修练的神功呀!对吴畅他不由地有了几分崇敬,他觉得吴畅这样的人才称得上伟大。那些庸医狗屁不是,白喝了不知多少苦汤。 他看了吴畅几眼,恭敬地问:“玉羊神功如何练呢?” 吴畅微微一笑:“我会传授你的,你只要心静即可。” “多谢大侠。”方子玉躬身一礼。 吴畅站起来,当众传功。他没有练过“玉羊神功”,它的威力究竟有多大,也是不知道的。这种功夫是他昨晚从医书《玉羊真解大论》上感知的,现在就向方子玉传授,可谓边学边卖。 玉羊神功是种内功,无招无式,掌握要领并不困难。在吴畅的细心指点下,方子玉很快就学会了,而且还学得颇精,他本来主不是门外汉。吴畅帮他打通奇经八脉,他很快就进入康庄大道,其功效之神速,连吴畅也感到意外。 到了下午,方子玉就换了一个人似的,神采奕奕了。龙府上下张结彩,喜气洋洋。 晚上,方大人摆酒宴庆贺,吴畅坐上首席,龙府上下对他敬之如神,回到花园的住处,尤晶说:“我好风光啊,我也想成大侠了。”吴畅道:“今日争奇斗妍,哪问明日黄花。” 尤晶轻吟了一声:“琼楼玉宇缈缈,何处是吾家?女儿心,青待发,碧月泉下千杯酒,愁可怕,情可怕,愁可怕?回首不见明月照,只有风沙沙。”说到尽处,眼里流出了泪,哭什么? 吴畅心中一动,仿佛有什么被压抑的东西在拼命挣扎,宁失山河五千里,不愿待自发;可他感觉了许久,也没有捕捉那朦胧的东西,顿感说不清的惆怅和失望,黯然低下了头。 尤晶没有觉察出来什么,看了他两眼走到自己房里去。吴畅长叹了一声,躺到床上去,他还是头枕着书,脚垫着书睡。夜根深很静了,可他的夜是无梦的。一条长长的幽深的黑洞困住了他,也许只有走下去,才有能见到光明,远处是未知的,别无选择。 方子玉一夜没睡,依照吴畅授的心法修练到朝霞似火才收功。这一夜,他的长进更大,别人几十年苦修未必能达的境界他轻而易举地越过了。他自身的特异为练功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达到了“玉羊顶华”至高境界。吴畅见他一夜脱胎换骨,两眼神光晶莹,闪烁着无比的摄人心魂的魅力,心中不由一酸,为什么呢?又说不清楚。方子玉向他施礼,说:“多谢大侠再造,我的心情好极了,感觉十分敏锐,越练越想练,没有什么能取代我的练功。” 吴畅道:“方公子,你洪福齐天,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你好自为之吧。” 方子玉说:“我一刻也不会放弃练功的。” 吴畅欲走,龙家父子尽力挽留。他没答应留下,和尤晶出了龙府,龙家父子送至门口。 出城门时,他们碰上了那个受伤的胖老者,他身边围着不少人,怒视吴畅。胖老者浑身红肿,嘴唇干裂,样子十分可怕。吴畅不由生出恻隐之心,和气地问:“你怎么不去龙府找我?” 胖老者干笑了一声:“姓龙的权大势人,我又身受重伤,进不了他家门。这两天龙家如临大敌,调来不少兵丁和高手守门护院,别人亦不敢轻举妄动。还好,总算等着了你。” 吴畅见他没有怨恨之情,有些过意不去,说:“你的伤原也不重的,只是你不知如何治。”这两天他的医术有了绝对的进步,对医治热毒又有了新法,所以有此一说。 胖老者叹了一声:“是我有眼无珠,没看出你有绝世奇术。” 吴畅心中暗笑,也算不得奇术,你不懂门径罢了。他伸出手在胖老者的“印堂穴”一按,注入一股“玄冥真气”,胖老者顿时觉得清泌入心,舒服异常。吴畅笑道:“这一次也免费。” 胖老者脸色顿红,说:“我有钱的,别小瞧我。敌人做不成,朋友也不能做吗?” 吴畅笑说:“什么都能做的,我随和着呢。” 胖老者哈哈大笑,声音古怪邪异,吴畅不由小心起来。可过了一会儿,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冲胖老者轻淡一笑,和尤晶扬长而去。 行走了有四五十里地,吴畅才感到不妙,他觉得有条虫子爬上了他的脖颈,并蜇了他一下,估计这条虫是在胖老者大笑时爬上自己的衣服的。它一直暗中行动,自己着了道儿。 他没有用手拍打,而是让尤晶看他的“玉枕穴”下面有什么。尤晶一看,吓得惊叫起来了:“有条红得发亮的毛毛虫,可怕极了。嘴尖尖的,好象在咬你。” 吴畅心中发凉,真是倒八辈子霉了。急忙运起“肌理抖弹劲”,把毛毛虫从身上弹震出数丈开外。他走上前去细看,不知这到底是何物。毛毛虫落地后并没有悲观,地上跑得更欢。吴畅不又气又恨,弄不好会毁在这条虫身上,一气之下,用脚把它跺死。 虫子一死,坏了,他的脖颈霎时红肿起来,他心中一声大喊:冤呀!想直起头不可能了,要不是脖子上连着头,他真想把脖子砍去。火辣火辣的毒热攻心,那痛苦是难当的。胖老者的报复是高明的。他咬着牙,两眼喷火,却毫无办法,他运功驱毒几乎没有什么效果。 尤晶见他痛苦异常,害怕极了,带着哭音说:“你不能给自己看一下吗?你的医术不是举世无匹吗?” 吴畅“咳”了一声:“夜郎自大,悔之晚也!我这才知道自己明白的东西太少了。” 尤晶说:“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办法了吗?” 吴畅叹道:“不该跺死那条虫子,它死了办法也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尤晶坚定地说:“你不会死的,一条虫子怎会打败你呢,你要相信自己最终能战胜它。” 吴畅看了她两眼,苦笑道:“看来我傻了,这样的道理也要你指点才明白。” “你又错了。”尤晶接着说:“你不去考虑它不等于不会考虑,聪明人是永远不会倒下去的。” 吴畅笑了,说:“聪明人水远不是说我的,别人骂聪明人我也不会搭腔。我师傅说我是。天字第一号的大笨蛋,他可是个聪明人呢?” 尤晶惊道:“咳!你还有师傅呀?” “你以为我无师自通?”吴杨笑问。 尤晶静了一下,说:“你都这么了得,你师傅还不仅成神了吗?” 吴畅一笑:“他是个老头子:也许快死了呢,成什么神?你没听说过吗,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师傅不必一定强于弟子,闻道有先后,关键在于急起直追,登上顶峰的,都是忍者。” 尤晶见他气色好了一点,问:“你现在感觉怎样?” 吴畅摇了摇头:“不妙,一点也不妙。” 尤晶难过地直想哭,六神无主。 回回回 回回回 黑手在黑夜出现是更加阴森可怕的。梅长的魔爪伸进黄娇的衣服里刚触及她的酥胸,就听见一声响亮的断喝:“梅长,你还旧未改!” 梅长打了一个冷战,深山野岭里谁会来呢?他转身一看,见是个长须高大的老人,不由后退了几步。他们是相识的,长须老人正是当年天下三大高手之一的“云凌上人”。梅长知道此老的厉害,阴恨顽性顿敛,嘿嘿笑道:“一时技痒,他们交给你了。后会有期。”身形一纵,飞逝而去。 云凌上人知道抓住他亦无用,受过梅长伤害的人是难好转的。他长叹了一声:“江湖上又多几个可怜人。”他轻轻拍打了几下他们的“百会穴”,三个人清醒了许多,但他们本性迷失了,不呆能向以前那样明知恩仇,通达事理了,认贼做父现在对他们来说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了。 云凌上人颇有仁怀之心,他不愿一走了之,捋了一下飘洒的长须说:“你们跟我走吧,在华山的东北面有我的一个老友住在山谷里,他擅识药性,也许能治你们‘性迷’之症。” 三个人愣呆呆的,没有任何表示。云凌上人一摆手,三人跟他是去。他们仿佛梦游者,心里沉闷,头脑不清,一切飘荡荡职西风吹烈。 云凌上人带着他们进入山谷时,夜已深了。四周黑漆漆一片,眼睛不敏根本找不到路。 云凌上人来过这里不止一次,走起来还不算费劲,他们三人可了不少苦,稍不小心就会摔跤,不如现在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将来也不会觉太苦,所以没有理。他们进入条狭道: “风波老友,云凌寅夜造访,打扰了。” 片刻,从回石左边的小石洞走出一位长发老人,他双目炯炯有神,夜间的山谷真静,一片叶子落地仿佛都能听清楚,夜使山谷充满了神秘。 “云凌,你不在长白在山练你的阴阳气,越千万水赶到这里为了何事?” 云凌上人笑道:“风波,你也变坏了,难道要把我拒之门外?” 风波老人哈哈笑道:“弹指十年,相见何易,怎会让老友闭羹呢?请进寒洞!” 他们进了石洞,风波老人说:“这是你新收的弟子?” 云凌上人一笑:“你看呢?” 风波老人不由细观了三个人一会儿,说:“我看有点不对劲,他们好象受了梅长的伤害。” “老友好眼力,夜能察幽微者,天下怕只有你一人了。” 风波老人连忙摆手道:“你加紧给我戴高帽子了,哪次你言语动听迷人,哪次准有事求我。” 云凌上人笑道:“知我者老也。他们如此年轻,就失了本性,实在可怜,老友可有术回春否?” 风波老人摇头说:“难。不过我可以试一下,能否有效,要要看他们的造化了。梅长的‘摄魂笑’,十人分古怪,连他都不能解救,何况外人乎?” 云凌上人点点头,说:“看来只能这样了,老友,我又给你添了麻烦。” 风波老人哈哈连笑:“我们两个老家伙还要客套吗?” “那是晚俗了。”云凌上人笑说。 风波老人道:“趁打铁,现在我们就熬药给他们服。” 云凌上人赞赏他的热心两人忙活起来。把草药装入沙壶里,加了水,云凌上人点着了火。熬了一会儿,云凌上人忽道:“老友,你的这些药怎么是亢阳的呢?你想给他们增加功力吗?” 风波老人道:“对极了!通过几年的研究,我以为梅长所以能摄魂成功率更高,因此,医治受害人,也许只有增加他们功力,能收回本性,否则,那只有天知道该怎么办。” 凌上人有话多话要说,可又觉说了也无用。也好,这么试一下,也许能歪打正着。 药汤很快熬好了,分倒三只碗里。冷凉了,三人喝下。他们这时多少还知道这是治病。 过了有一个时辰,风波老人又熬好了药。三人又喝下。一夜之中,三人喝了三次药。 黎明来了。山谷的空气异常清新,花草明露,分外动人。风波老人吩咐三人练功,增强自身功力。练了有半个时辰,三个人顿感不适,周身如火烧,双目赤,嘴唇裂,难受不己。 风波老人见药不对症,赶紧点了他们的昏睡穴位,与云凌上人商量如何办好。 风波老人道:“那样就前功弃了,我看还是等一下吧,也许他们能适应的。” 三个人昏睡了许久,果然吃药不良的反应消退了。风波老人心头大喜,笑道:“老朋友,刚才他们不适,是药力太猛之故,我们只要缓用药,待药力散尽再服药,他们就不会难受了,说不定这是可行之法。” 云凌上人轻笑了一声,没言语。 忽然,“啪”地一声脆响,旁边堵洞的一块石板破了,从洞滚出两个人来,正是龙标和周力。云凌上人皱了一下眉头,深恶这种打扰。人影一闪。朗造钻出洞来,陡见旁边站着两个老人,他愣在那里。他知道名山大川多出奇人,这两个老头子怕不是村夫老朽,不可等闲视之,他干笑了两声,说:“两位高人如何称呼?” 风波老人见他一脸暴气,斥产道:“这山谷不是你这类玷污,快走,免得我赶你!” 朗造顿时不悦,冷奖道:“这山谷不是你的,凭什么赶我。” 云凌上人“哼”了一声:“大奸大恶亦会假情假意,干事若行正,你的证实是两个受伤的人吗?” 朗遣嘿嘿一笑:“他俩窥人秘事,犯人忌讳,杀亦该杀,受伤实轻尔。我不会放过他们。” 龙标和周力伤痕累累,几乎奄奄一息,吃力地爬起来,龙标说:“你们害人害命,反说我们犯了你们忌讳,天下理可有这样讲的吗?” 朗造笑道:“我这样讲理,已是给你面子了。我想杀你,这岂不是最好的理由?” 风波老人哈哈大笑:“狂人的逻辑总是那么明火执仗的,不知道天底下还有一种理在。” 朗造冷笑说:“任你‘花嘴’说破,拳头还是那么冷似铁,想教训狂人,要先看一下自己的拳头。” 风波老人道:”我的拳头终日风吹日晒,够硬的,你想领教一下?” “这要看你是否插手我的事。”朗造冷然说。 “这里是我的一亩八分地,我管定了。” 朗造眼珠一转,暗想老东西也许难缠,先杀了他们两个活日再说。他骤然集气,身子陡然一旋,双臂张开,如飞鸟一般扑向龙标师徒。他要一举毁掉他们二人,功力提到了最大程度。他的功作实在快极了,劲力十分雄猛,罡风裂肤摧石,声势骇人。 六凌上人似乎知道他的居心。他身形刚起,云凌上人亦就出手,犹如一切魔云飘忽一闪,就站在了朗造的前头。巨掌向前一推,直击朗造的胸脯。 这一招看似无奇,但出手恰到好处,劲力骇人听闻,强大无比。朗造自出道以来还没有碰上过这样的高干,躲闪似乎已不及,只好猛吸一口气,身软如绵,身轻似羽,任强劲的力道把他击出。这一式颇灵,他毫发未伤地飘落几丈外。 云凌上人似觉意外,却没有吱声。象他这样的高人是不便说什么的,胜负对他都是负担, 朗造险些吃亏,这次学乖了,笑道:“你们不敢自报名头,足见不是超一流的。” 风波老人哈哈大笑:“还不算一流,你没长眼吗?” 云凌上人又道:“不必与他一般见识,你看他们伤势如何?” 风波老人扫了几眼龙标师徒,说:“没事,可以救的。” 云凌上人说:“你还是走开吧,免得自讨苦吃。” 朗造嘿嘿一笑:“你的口气不小,我还没感到会吃亏呢!” 云凌上人顿时不悦,说:“你师傅日瓦格多与老夫有过数面之交。看在他的面上我不为难你,希望你不要感觉太好。” 朗造一惊,忽道:“你是云凌上人?怪不得一掌能迫开我,江湖上能让我返几步的人,亦不过几个而已。” 风波老人冷笑道:“你有兴还是到别处去吹吧,这里你是显不着的。” 朗造见活口还在,岂甘心就走。他思忖了一下,说:“我与他们的事未了,两位高人何不让我与他们作一了断。” 风波老人不快地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让你滚开,已是给了你莫大的面子了。” “若不给面子呢?”朗造冷笑问。 风波老人笑道:“你希望我不给你面子?” 朗造昂然挺胸说:“你既然有‘面子’,给不给别人,是你的事,而我是不在乎的。” 风波老人大怒,暴喝一声,身形一晃,欺近朗造身边,举掌便打。朗造头一摇,长臂突伸,猛地抓向风波老人的左肋。他的手指利如钢爪,若是被他抓着,风波老人的肋骨非断几条不可。风波老人人如其名,身子陡然一旋,如飞轮般飘出几尺,随之向右一绕,指点朗造太阳穴。朗造心存诡异,竟然不躲,似乎他乐意挨一下。云凌知道不妙,这是个陷阱,西域人善长“移穴换位”,你觉着点了他的太阳穴,而实则点错了地方,太阳穴已经移了位置,但他不便提醒风波老人,这时横加插手是对老友的不恭。可看着老者友吃亏他又不愿,只好暗中相助,右手中指猛力一弹,从“中冲穴”射出一道凌厉的劲气,直射朗造的眉心。朗造正欲下杀手,陡见杀机向他扑来,只好运起“宝瓶气”法,一掌向射来的暗劲劈去。“扑吱”一声,两股劲气相碰,劲力四溢,两人都受了震荡。 风波老人犹未知,一指点中朗造的“太阳穴”,而朗造并未倒下,随手向他击一掌“鬃,几乎捣中风波老人的胸膛。风波老人亦被劲力震了一下。 朗造吃了点儿小亏,被点中太阳穴虽未倒下却被点痛了。恨道:“你们自命不凡,却两人打我一个,我都替你们害羞。” 风波老人大骂:“放屁!我一人等于两人?” 云凌上人说:“让我来领教他的绝学,一个人照样能教训他” 朗造不由有点发怵,云凌上人是当今三个大高手之一,他不相信这是事实。虽然他觉得自己的身手相当厉害,但还是不敢和云凌上人相比。他骨子里有对名人的畏慎,也有因崇敬产生的自卑。他退了几步,强笑道:“谁教训谁还不准呢,先别自夸。” 龙际“咳”了一声:“我们并没有得罪他们,是他们说话声音太大,被我们听到一两句,他们要杀人灭口。” 风波老人点点头,“你们听到什么。” 龙标犹豫了一下,说:“他们讲宏法大师是蒙古人。他们来找宏法大师有要事,而宏法大师不理会他们。” 风波老人“咦”了一声,“这事倒新鲜,老友,你可听说过这事?” 云凌上人慢慢寅说,“我从不打听别人的隐私的。宏法大师虽是我的朋友,这样的事,他是不会轻易告诉外人的。我们也不必去想它,是蒙古人又怎样?” 风波老人道:“这其中怕有什么秘密,不然何须灭口?” 云凌上人笑道:“老友,难道你动了凡心,又想到河湖中走一遭?” 风波老人笑了:“静极思动,这是人生的至理。” 云凌上人说:“那你就再大展一次身手吧!” “不行喽,”风波老人叹了一声,“现在是人家的天下了。卒年花相似,岁岁人不同啊!” 云凌上人哈哈大笑、声震山野,说:“老友,我们并不老。倒是他们‘老’了。” 他冲龙标一笑。 龙际顿时觉得无地自容,他这个青城的掌门人也太无能了。将来还有何脸面行走法湖? 真恨不得就些死去。 风波老人怕他俩太难为情。忙说,“来,我与你们治疗别灰心,你们还年轻呢。” 尤标师徒一见朗造离去,松了一口气。龙标施礼道:“多谢两位前辈相救,大恩不敢言报。” 龙标师徒无言以对,伤心地落下了泪。 云凌上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走到一边去。 风波老人善谈,他确是不该适迹山林的。边治伤边和龙、标谈起来。谈得兴起,大笑不止。过了一会儿,地说:“老友,他们是‘青城居士’柳寒烟的门下呢。” 云凌上人一怔,问:“你师傅现在怎样?” 龙标说:“不知去向。” 风波老人叹了一声:“晚景凄凉啊!他那么高的身手,想不到竟被人‘害’了,生死不知。” 云凌上人沉思了一会,道:“依老夫之见,伤害他的人一定是他的很知己的朋友,否则,以他的功力,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一代高手被人骗了,每念及此,龙标就心痛,这实在是青城派的奇耻大辱。云凌上人重提这事,龙标难过地低下头,他忌讳这事, 风波老人似乎理解他的心情,说了几句便不再谈。龙标师徒眼了风波老人的药,又被推拿一番,伤势大为好转。但风波老人没有立时让他们离山,怕在中途碰上朗造,那就麻烦了。他们在风波老人的山洞里呆了三天,才辞别而去。而这三天里,他们目睹了文明三人十数次喝药的情景,每次喝下药后,三人的眼睛里便闪出一种怕人邪异,仿佛中邪颇深。但他们什么也不敢讲,云凌人虽有异言,也没有别的办法。三个人在石洞里连续喝了半月的苦药水,出现了意外的变化疯了。三人时哭时笑,平静时呆若木鸡。云凌上人后悔不及,万不该没完没了胡灌他们苦药水,风波老人亦觉脸上无光,可要让他们回到仅失本性的症状。办不到了,龙奈,云凌上人只好带他门离开华山。他本想出来轻松一下的看来松不成了。人有时是无法按自己的意愿行事的。纵然你权力很大,也不行。他带着三疯疯狂狂的人走了两天。 有些觉得累,心也烦,只好再寻名医治他们的“怪病”。他十几年前听说“白水镇”有位“白水先生”擅治疯病,他决定带他门前去白水镇。 白水镇是个好地方,三面环水,水中有苇。到了苇花盛开时,那三面真是苇的世界,白茫茫一片。镇不算大,但市面上倒也有热闹光景,手里只要有钱,几乎没有买不到东西。这里盛产老鳖,鲜美的老鳖汤是白水镇一绝。云凌上人心中暗想,趁此机会要领教一番鳖汤滋味。 他门进了白水镇,略一了听,就找到了“白水先生”的家。在一条深长的胡同尽头,见到了白水先生其人——一个身材高瘦的白面老人。他双目清幽,面色似水,颇有仙风道骨;举止文雅庄重,又象个儒生。云凌上人冲他一笑,客气地说:“先生医名高扬,请替我分忧。” 白水先生淡然一笑:“上人客气了,白水能尽力的地方绝不使假,请到药房一叙。” 云凌上人他走进琳琅满目的药房,白水先生泡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白水仰慕云凌上人的大名,对他格外客气,两人闲谈了几句,就扯到三人的“怪病”上。白水先生说:“看人知病是我儿十年来的习惯,他们三人的病一看就知难治。另尽我力,也只能遇止他们的疯症继续发展,使或疯症减轻上一些,不能除根。” 凌上人忙道:“能减轻就好,奢求也是不现实的,请先生抓药吧。”白水先生连给三人候脉都没有,就开方抓药。他的用药十分奇特,每抓三味药必有一味药是“性”属“湿”的凌上人弄不清他的诀窍在什么地方,也不去想它。 抓了药,云凌上人与白水先生客气了几句,带着三人走了。他们住进一家比较干净派场的客栈,云凌上人吩咐店小二熬药。店老板见他气象不凡,讪笑道:“老先生还有何吩咐? 凡小店能办到的事,一定不辞辛苦。” 云凌上人点头道:“我要在这里住几天,从明天起,你每天早上都要派一个人去白水先生那里去抓药,抓回来熬好,服侍他们三人喝下,直到我们离为止。”店老板连连点头。 “还有!”云凌上人忽地小声说:“你们这里的鳖汤好,每天要弄些新鲜的我……我们喝。” 店老板笑道:“您老放心,小店的鳖汤是顶有名的,保您满意。不鲜不美,分文不收。” 云凌上人“嗯”了一声,回到自己的房里去。他们四人分住三个间房,黄娇单独一间。 三人服了药,云凌上人点了他们的昏睡穴,让他们昏睡过去。他独自一人品尝店小二端上来的老鳖汤。在小店一连住了三天,店小二到白水先生那里取了两次药,他门三人的疯病有明,云凌上人紧绷的心松他了一些。第四天,云凌上人便和他们分享老鳖汤。 这当中,白水先生来拜访了一次云凌上人,两人淡得投机,有!相见恨晚之情。回去,白水先生又煎了一副药,让他们三人眼下。云凌上人见,他们的神色平和多了,心里高兴,使带他们到小镇上游逛。 他们走过一家小酒铺旁,云凌上人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酒香、不觉嘴里发粘,十分想喝。这样令他动心的酒,他十几年没有喝过了,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他们走进酒铺坐下,要了一坛酒,云凌上人欲一醉方休,他们三人几乎未动筷子,只看他吃喝。云凌上人的酒量特大,一碗又一碗灌个不停,酒铺的炒菜也合他胃。 这时店里的几个吃客闲谈了起来。 “你们听说了没有,京都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有人要造反吧?” “家都抄了,罪名和造反也差不多。”是开国的功臣吗?” “不是。是儒林巨子胡元,据说是因一言起祸,你想朝廷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胡元被抓住了没有?” “他跑了。他的女儿胡仙被抓去为奴,据说有个王爷看中了她,要纳为小妾。” 一道冷厉厉的闪电,一个灭绝般的霹坜,一下子粉碎了文明的心。他的本性虽迷,唯独对胡仙的一腔爱没有泯灭,而有愈爱愈深之势。胡仙成了他凄暗生命中的唯一的一点光明,这是他所不迷的。人性的力量并没有因药性的霸道完全丧失。他浑身颤抖了一下,脑袋嗡嗡直响,猛地大叫了一声,掀翻桌子,飞身就往外逃。 云凌上人吃了一惊,想抓住他来不及了,他喝了个半西装,桌翻碟飞,菜汁溅他一身。 黄家兄妹也想跑,被他抓住。他厉声问那几个吃客:“你们刚才讲什么?”其实他也听见他们的谈话了。 “我们就说了一句,他就大叫了起来。” “哪一句?”云凌上人问。 “胡元跑了,有人要纳他的女儿为妾。”吃客说。 云凌上人“哼”了一声,“都是你们多嘴,坏了我的大事。” 他拉了一把黄家兄妹,出了酒铺。 文明的逃走,虽出他意外,但也给他带来几分宽心,他能听到一个姑娘的名字而跳,说明他的七性还在,迷失并不太深,云凌上人老脸上绽出几丝笑纹,拉着黄家兄妹随后追赶而去,他料定文明必走石头城。 文明施起轻功拼命飞掠,犹如风头沙尘茫茫奔行,他自然不会到别得去。他的一颗心已先他而去,他的生命化作一道虚幻的虹,升上天空。他势如奔马,可还是嫌慢,恨不得一下子扑到胡仙面前,述说衷情,他两眼流泪,心头滚热,悲泣声声。他其实是弄不清去石头城是怎么走的,不过大概的方向是知道的。他抱定了逢水过河,遇山翻越的决心也不知他哪儿来的劲,一口气就跑了五六个时辰。累了,稍微调息了一下,接着再奔。到第二天清晨,他就进入了石头城。顾不上观看石城头的新气象,直奔“淡水精舍”。可映入他眼帘的却是满目荒凉,一切全乱八糟的,精舍的圆墙也倒塌了半边。他叫了几声师傅,没人应,就大着胆子走向以前对他们是禁区的朱家内宅。内宅里没人,空空荡荡的。他停了一会儿,奔向胡仙的住房。他觉得胡仙以那间房子。可惜的很,房里什么也没有,连能引起他回忆的东西也找不到一件。他愣在那里,什么也想不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忽地向外跑,冲进和朱家挨墙的那家,抓住那家的人问:“胡仙被弄到哪里去了?” 被抓的人哆嗦着说:“好象卖给王府为奴了。” “哪家王府?”他这时清醒了。 “好象是永王府。” 文明转身就走,他是知道永王府的。 他赶到永王府门口,正是中午,威严的大门两旁站着八个兵丁。他正欲冲进去。脑袋突然松动了一下,他多了一个心眼:不如找个没人的地方翻墙而入。顺着王府的高墙走了一段,贴墙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什么声响,他便不走了,猛地提了一口气,向上飞绷。头一次没有越过去,第二次改变了主意,纵身扒住墙头,脚猛蹬墙。两下一用力,翻入墙内。 王府比胡元的家院要大得多,他一入内,就有些眩迷,许多套院交叉分布着,他不知去哪里找人。躲在一棵大树后愣了一会儿,他见许多姑娘都端着盘碟走向正北面的一个院子,他便不加思索地向那里扑过去。其实他也无从思索,他的行动完全靠了一种急切欲死的感觉,没有了这种感觉,他便会呆如木头。 他还算幸运,没费劲就冲进那座院子,看见了许多如花似玉的少女围着一个华服小年时,他霎时竟呆住了。直待那华服少年喝斥,他才触了电似地跳起来扑向少年。他的身法快疾如风,一下子就掐住了那少年的脖子,旁边的少女们吓坏了,大叫着四下逃散。 文明这时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的诸多不幸都是这华服少年造成的,不由起了报仇之心,手一用力,少年连声惨叫。他正要掐死那少年,忽听有人大叫:“狂徒住手!你冲进王府行凶,不怕王法吗?” 文明一愣,问:“你是永王爷?” “不错,本王在此,你还不快快放手!” 文明正欲放手,忽地怪然一笑,厉叫道:“胡仙在哪里?!快说,不然我掐死他!” 少年大叫。永王吓了一跳,斥道:“你若伤害了他,我灭你的九族!” 文明知道灭九族与鸡犬一道升天不是一回事,顿时恼,举掌就劈少年的头颅,永玉骇然欲死,他勇旁的护卫大叫一声,刀砍文明脖子。文明身子一转,抓起少年迎了上去。那护卫收刀及,大刀砍中了少年的左腿,鲜血淋漓,少年惨叫不止。 永王吓坏了,浑身酸弱无力,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呀:“好汉请住手!有话好商量。”他终于妥协了,儿子身上的血让清醒了, 文明把少年向空中一举,叫道:“快把胡仙送到这来!我要带她走!快送她来!” 永玉此时已六神无主,碰上文明这么个不要命的,手里又有人质,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更端不出王爷驾子,真是关己必乱,他语无伦次地说:“快……快,把她带到这里来别让她的样子太……难看……” 胡仙在永王府受了不少委屈,此刻正被关在屋子里。怕她形容不佳,文明会对他的儿子下毒手。他本想在近天里把胡仙占为己有,看来不可能了,心里不是滋味,后悔前几天没有用强,那娇嫩水灵的肉体是多么的诱人啊!满王爷府没有一个女人能和她相比。可儿子牵动着他的心,他别无先择,等儿子脱离了危险,他就可大动干戈了。 片刻,两个少女果然领着胡仙走了进来,她还是那么清丽水秀,只是有点儿惟淬。文明顿时激动了起来,浑身的热血在体内乱窜,让他大喘不已。他这是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正眼细看胡仙,感到她比他梦想中的更美,更新鲜动充满魁力。他惊了一声,正想冲过去,忽见王府的卫士箭技弓张,脑中闪现了一次灵光,思想仿佛从遥远的深处回到水面,泛起一个水花。他警觉了起来,把少年抓得更牢。 “灵石,我是文明,你的师兄,快到我身边来!”他冲她招手示意。胡仙明丽的眼睛闪动了一下。似乎没有记起这个师兄,迟疑未动。文明有些急了,叫道:“快呀!我们这就走。” 胡仙审视了他一下。仿佛忆起两人有过一次相见,便轻步走过去去。永王想起“美人爱少年”这句活,恨得不行,嫉妒得不行,咬牙切齿,两眼喷火。 文明见倩影近移,心中一甜一醉,脑袋好使多了。否则把人一放,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闪开!人,我出了城放回。哪个敢拦挡,我马上杀了他。” 永王心中一抖,到了这般田地,他实在不敢与文明较劲了。不过他仍有自己的打算,你小子不管走到哪里,总要放人的,找派大批军士跟着,你一放人,我就命他们冲上去。把你剁成肉泥。明目张胆地跟王府降对,要胁本王,罪该万死!不信你能翻了,他冲周围的兵道:“散开!让他们离去,不能伤了人。“顿散开去,让出一条道。文明一把拉住胡仙的。 胡仙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文明握住了手,心里大慌且羞,用力甩手,却怎么也挣不脱,只好任文明握着了。 文明此时却顾不得其客观存在,一心只想尽快出城。他们走得很快,任华服少年怎么叫,文明也不放慢脚步。胡仙娇喘吁 吁,他也只是心中哀伤。 他们走了约有半个时辰,总算出了石头城,文明松了一口气。他四下望了几眼,见王府的人只跟出来两个,轻声笑了两下,松开了少年。少年恢复了自由,撤腿就住回跑。 文明冲胡仙傻笑了一声,不由分说把她背了起来,猛吸一口气,展起轻功便跑。胡仙在他身上仿佛就是一片云,他一点儿也没有感到她的重量,反而心中觉得自己也轻了。两人合在一起,象离弦的箭,直向前射。文明的轻功发挥到波老人给他胡增的邪恶的功力,这时也有了用场。胡仙只觉两耳生风,如在云端。从城里飞射而出的马队拼命追赶文明,只能越追越远了。渐渐地,马上的人就看不到了他俩的踪影。 文明为了甩掉马队,奔向了乡间小路,有个小村庄,就足以挡往所有马上人的眼睛。他不辨方向地奔行了有二三百里,才放慢脚步。见前边有条小溪,他走了过去,放下胡仙。转身又是几声傻笑。 在无人的旷野,胡仙的心情宽松了许多,他父亲绑在她心上的沉重担子可以丢一下了,不由地抬头详察文明。可以肯定她见过这副脸孔的,朦胧的思绪,给了她一个相当明确的保证,她多少得了些安慰, “你真的是我父亲的徒弟吗?”她羞涩地轻问。 文明忙说:“当然是的,我们一共师兄弟三人呢。” 胡仙低头温然一笑:“你见过我吗?” 文明永远忘不了那次相见,正是那次相见。才有今天的甜蜜,急切地笑道:“见过的,见过的。你当时向我笑了呢。那微笑美极了,正是那微笑给了我无穷的生趣,无穷的欢乐。” 在失灵石面前,阴暗中的欢乐又强行回到了他的身上,爱的力量是不可思议的。 胡仙心中一甜,笑面如花,轻柔地说:“当时我真的笑了?我不记得了呢。” 文明肯定地说:“再过一百年,我也不会忘记你那微笑,你笑了,太动人了!我死了变成白骨,骨头里也会藏着你那永恒的微笑。”他的脑袋竟然允许他向少女倾诉情言了。 胡仙轻轻地低下了头,心里充满了异样的欢乐。面对文明的赞美,她不知说什么好。她心里很乱,快乐得乱,想表达自己的感情,话又羞于出口。她怕文明心里着急,更怕自己言不由衷,但她却希望这种心境永远地存在两人之间,唯恐被什么打破,岁月突然就此停顿该有多好啊!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还有更美的人生,人生的境界她还远远没达到呢。她的乞望这么不高,足见她的心灵受着怎样的压迫。 “石妹,我是你的师兄,你相信了吗?” 胡仙动人的了几下:“你是个好人。” 文明笑了:“师妹才更是好人呢。天下没有比你更美好、更善良、更温柔的人了。” 胡仙破天荒地“咯咯”笑起来,那声音让人听了,仿佛闷得快死的人突然呼吸到了清新的空气那般舒服:“你见过天下所有的人吗?” “不。”文明的表情又松动了些,“就我们两人,谁也不能干涉我们的生活,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切都由你作主。” 胡仙脸色一变,突然有了恐惧之心,两人在一起生活,这是什么意思呢?她想摆脱父亲,却并没想两人在起到底会发生什么。一但面对这个问题,她发现父亲是摆脱不掉了。 但他已进入她生命的深层中去,她忘不了那些让她胆战的训言。如果说文明的两人在一起生活是指结为夫妇,那么她自然会想起“父母之命媒酌之言”,这可是要命的紧箍儿,让她胆寒。 她目光闪烁地看了文子清几眼,又愧又怕地问:“两个人在起怎么个生活呢?” 文明岂知怎么生活?他的脑袋还没有那么灵活,心中亦无结婚的欲望,只是想和她在一起而已。假如他有求婚的欲望,那非糟糕不可,胡仙会因无法接受一走了之。他傻乎乎一笑:“我们是师兄妹,你爱怎么生活都行。” 胡仙悬着的心松了下来,但也有些失望,失望什么呢?她说不清楚,也不敢往深处想。 女人多情是天然的大忌。 她长叹了一口气,说:“那地方在哪儿?” “会找到的,我们这就去找。”文明笑道。 胡仙心中一凉,凄艳地一笑,却什么也没说,也许只能这样吧。文明一个马步向她一靠,示意她上他身上,胡仙脸刷地红了,抬不动步,文明没有领会她的意思,又向她靠了一下。主动把她背起,她没有推辞,这样要比她主动趴在他身上要好得多了,文明向四方看了一下,展起轻功向西北方飞掠。 这一气就奔到了天黑,进入了大山深谷。两人在一块石板上坐下,文明调息起来。胡仙有些饿,但觉文明背她飞奔会更饿,便不好说什么,只有默默地忍受。她却不知文明比她要能挨饿得多,他身上的怪异步之力一刻不疲软,他就一刻不觉得饿。 过了约有一个时辰,文明又恢复了过人的精力,说:“石妹,我们走吧?” 胡仙轻声一笑:“你一定饿了吧?” “不饿,再过一天也不饿,”他的头没摇完一个圈,就停下了,忽问:“你饿吗?” 胡仙没吱声,把头转向一边去。 文明似乎明白了什么,自责道:“我真该死!若在家里你早吃过饭了。我们这就去找有饭吃的地方。” 胡仙心中一热,非常感动。 文明背着她奔行到东方红起,到了一座小镇。文明把她放下,两人走向街头的小吃铺。 胡仙饿坏了,有些迫不及待。两人也没问价,坐下就吃。等吃好了,才知身上无钱,卖吃的人不依,大嚷大叫起来:“两位多体面,谁会信身上无钱?难道是奸夫淫妇私奔?” 文明勃然大怒,一巴掌把那人打翻。 胡仙怕事,可想阻拦也来不及了,又怕又羞。 有人看不惯文明的行径,出来打抱不平了。一个头戴竹笠的中年汉子说:“你吃饭不给钱,还不让别人说两句吗?” 文明怒道:“我这次没带钱,下次来会还的。他满嘴胡言,不该打吗?” 中年人“哼”了一声:“你是强词夺理,以为拳头硬吗?大爷今天有兴,陪你玩玩。” 文明没发一言,怒扑中年人。他心中充满了说不清的仇恨,需要发泄。他不能容忍别人的任何企图。中年人也不含糊,双掌一潜,跨步相迎,“啪”地一声。两人对了一掌,中年人被震退好几步,文明犹如不觉。他正欲展绝学痛下杀手,忽见胡仙转身而去,他叫了一声,随后便追“石妹,你怎么不吱声就走呢?” “我不喜欢你打架,我们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文明忙说:“我听你的,以后不再打架。” 两人在街上走了一段儿,文明问:“我们找个客栈住下好吗?” 胡仙又困又乏,自然想找个地方歇一下,不过她心里明白,他们是没有钱住店的,“我们住不起的。”她辛酸地说,眼泪流了出来。少女的梦,绝不是这个样子的。 也许情人的泪有种神奇的力量。她这么一哭,文明的脑袋里冒出一个念头——偷!太妙了,感谢上帝让我生出这么个念头,为了石妹,我是什么都可以干的!他笑了一声:“我想起来了,我们是有钱的,刚才我把它忘了。” 胡仙心里一喜,笑问:“真的吗?” “当然。”文明歪头接着道:“我谁都可以骗,唯独不骗你,永远不骗,永远……” 胡仙心里一甜,脆声地说:“你连父母也骗吗?” 文明毫不犹豫地说:“假如是为了你,那就非骗不可。没有什么会令我为难的。” 胡仙喜忧参半,一时间无话可说。 两人走进一家小客店。文明心中有鬼,两眼不住地乱扫。这时从客店里面走出,一位眉清目秀的锦衣青年,文明打上了他的主意。两人快走到一起时,文明神不知鬼不觉地向那人一靠,伸出手安。万料不到,他这么诡秘的行动被人识破,手刚伸到人家身上便被抓住了手腕。更想不到的是,他的手被抓住了而人家的手伸进了他的衣兜里,他还毫一无所觉,羞怒之下,猛一甩手,振腕出掌,“啪啪……”,眨眼之间,两人对了四掌,竟然平分秋色。文明不由怔在那里,心里难过无比。在石妹面前丢脸,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他不知自己糊里糊涂碰上了“偷王”,那还有不栽的。锦衣青年在江湖上名声可不小,人称“妙行无影——丁波”,小偷行里为王。 胡仙不知发生了什么,转身问:“怎么了?” 文明吱晤道:“我……我们碰了一下。” 丁波哈哈大笑:“他把手伸到我布袋里来了。” 文明连忙斥道:“胡说!是你把手伸到我布袋里来了。” 丁波笑问:“你察觉了?” 文明硬着头皮说:“对。你瞒不过我的。” 丁波更乐了:“那我们可以成师兄弟了!你的手还不太‘妙’,可你的嘴挺妙的,在漂亮的女人面前做错了事,也不敢承认。” 文明大急,大叫一声,扑了过去,双掌抖开了向怀中一搂,猛地拍了出去。”丁波毫无退躲的意思,一提丹田气,运劲双掌,猛地迎上去。“嘭”地一声。两人交击一处,粘在了一起。又是半斤八两。胡仙在一旁幽吸了一声。 文明知她不快,赶紧向后退了几步。 丁波端详了他片刻,说:“朋友,内外的功夫不错,我们认识一下吧?” 文明不由看了胡仙一眼,希望她拿主意,胡仙只好颔首微笑。 文明得了暗示,笑道:“朋友,你也有两下子,我还没有碰到象你这么年轻的高手呢。” 丁波一乐。两人闲谈起来。少顷,丁波含笑问:“文兄,小弟有得是钱。你用钱尽管说。” 文了情一窘,吞吞吐吐地说:“不……用些也行,我以后会还你的。” 丁波笑道:“文兄别这么说,你还我,那我还给谁呢?有,钱并不快乐,有朋友才好呢。” 文明木呆地点点头,这样最好。 两人住进小店,各居一间房。胡仙一弱女子,哪经得住劳顿疲乏,上了床便沉沉睡去。 文明精神虽算好,也有些累,坐在床边一歪,不知不觉打起了磁睡。等他转醒过来太阳已经西斜,他想叫醒胡仙去吃饭,推开她的门,房里哪还有人,他叫了两声不见有人应,脑袋里仿佛发生了雪崩了似的,天旋地转,心一下子被撕成千百块。他去找丁波,丁波也不知去向,下意识地感到受了骗。身上的血顿时狂乱起来,眼前一片变形的世界,一个凶猛的浪头打来,他陷进了灭顶之灾中。 “啊啊……石妹……”他急叫起来。渐渐是满嘴谁也分不清的声音。“啊……啊……” 他又疯狂了起来,团团转,满眼是泪,呜咽如风。 四周只是一群看热闹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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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节外生枝双双飞 最后那一眼风流,情也悠悠,白里透红处,铁剑也沤,香酥酥,爽爽秀,反看夕阳,不需儿女再回头。 薛龙精光闪烁的眼睛何止看到两点娇羞,常娴温和明清的眸子里洋溢着丰富多彩的渴求,两人犹如两片云飘出云水宫后,直向西去。杜少全和木行大士紧追不舍。四人的功夫相差无几,以薛龙为最弱,但他心境好,有美人相携,亦算弥补了功力上的不足。这样,他们一追一逃就有了奔头了。四人一气不知飞掠过多少山川河流,薛龙拉着常娴又往回折,他要与杜少全兜圈子。常娴叹了一声:“你就那么想跑吗?大川深谷之中,到处有藏的地方。还会容不下两个人吗?” 薛龙笑道:“我只是想和他们较劲,还没想到这一层呢。” 两人一个起落之后,突地向渊下飞泻,他们的身法高明之极,流畅如水,一点不带滞涩的,乍然隐踪。 杜少全急迫而至,哪还能看见人影。他怒得额角青筋绽起,大骂道:“不要脸的贱人,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的!” 木行大士是前辈高人,不便信口开河,唯有叹气。两人在乱石杂草丛中寻找了好一阵子,毫无收获,不由失望了。杜少全气恼地说:“他俩不会钻进石头缝里去,我一定要找到他。” 木行大士摇头道:“即便找到,他们也会跑的,关键是要抓住女人的心,让她无处可跑。” 他们正在四处寻找薛龙两人时,薛龙拉着心上人已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他们穿过险峻的石隙,上了对面的山坡,远远地甩开了他们。 两人一阵爽快的欢笑,返回云水宫。 古迈见他们安然无恙地归来说:“我就知他们奈何不了你们,两个熊样呢。” 白香香道“他做梦都不会找地方。” 常娴快慰地一笑:“你们两个也想到江湖走走吧,你们可以去了,云水宫不要留人了。”两个少女顿时喜笑颜开。能到江湖上自由自在地走动,那是多么美妙的事啊! 白香香问:“公主,你们呢?” “我们也马上离开云水宫,以后会相见的。” 薛龙朝林剑夫妇说:“两位前辈也可离去了,有事我会派人去找你们的。” 林剑夫妇亦有去之心,巴不得能走,于是告退而去。常娴又向其他人解释一下,云水宫中的人空空。昔日热热闹闹,今日成水宫。常娴回到住处收拾了一下,与情侣携手双飞。云水里再也没有什么珍贵的东酉了,能拿的都拿走了。 薛龙握着情人的手,心比蜜甜,人生得意如此,还有何求?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无比正确,投奔云水宫,尽信师纲那一套,哪会有今天的幸福呢?人啊,不该太原傻,只要于己有利,就别管其它了。当然前提是别伤害其他人。大丈夫立身于世,没有主见是不行的,混下去会无立足之地。他温柔地看了常娴一眼,她马上回以动人的一瞥,两人会心地笑了,手也握得更紧。 两人如行云流水般奔驰了许久,来到一处幽谷。这里空旷安静,风光为迷人,草木山势令人可亲。薛龙心中一荡,搂住爱侣的腰,他还没吻过她呢。常娴见他激动了起来,知他想干什么,心中略有些怕,但马上顺其自然,娇目轻闭,等待那神奇动人的时刻。 薛龙心花怒放,手忙脚乱地吻上去,在她的樱唇香舌上寻找他的欢乐和迷失。常娴间或呻吟一声,承受着。她陷入飞荡飘扬的云空中,将要失去自己,陌生的、久远的情感占有了她的身体。轻柔,再轻柔,那是什么天地呢?她说不清楚,一种充满激情的力量在穿越她的身体,也许是她与激情的力量一同横跨未知的神秘,她瞬间变得富有而忘我。 薛龙这时已不再贪恋飞瀑流泉,炽热的嘴移向了她那玉羊脂般的脖子,然后奔向那高耸的峰丘。 常娴感到一股骚动的热气注入她的心里,身子一颤,顿觉飘洒飞扬了…… 两人进入了洞天福地、立刻被对方神奇的生命吸引住了在共同的境界里,两人有了进一步的相知。酣合的灵与肉,闪电般地以哥特的方式使他们感觉到,两人从此谁也无法离开谁了。两个生命几乎成了一个整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没有什么力量能划清他们的界线。 两人从忘我中清醒过来,眼里都充满了恍然大悟的生死相依之情,对方的目光不再只能看到各自的容颜,而能直接进入对方的心灵。到这时,心心相印才在两人之间彻底完成,两人同时感到了超脱但也感到悠远的重负。两人欢慰地笑了一下,又相抱在一起。明媚的阳光在圣洁的宣扬幻化着空山里相偎相抱的红彤彤的永恒的“神石”。自然的伟力就是这样奇妙,人永远面对无知。叹息如水泡儿从深处升起,两人走出了山谷,各自的脸上还留着幸福的印记。踏在柔轻的草上,绵绵的,常娴轻笑不已,说:“我们哪儿去呢?再找一个‘云水宫’吗?” 薛龙笑道:“我们要走遍天下,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们有多么幸福。观名山,访高人,练成奇功,天下无敌,这样好吗?” 常娴温顺地一笑:“好的,你说的什么都是好的,我全依。” 薛龙忙说:“我也全依你。” “那我们就开始游吧。”常娴笑嘻嘻地说。 薛龙说:“你‘游’从我开始,我‘游’从你开始,我们两人从这山谷开始,它是我们永远的纪念。” 常娴脸儿一红,说:“是的,这山谷我们永远不会忘的,它也不会忘记我们。”话一出口,她的脸更红了,山谷不会忘记什么呢?难道……” 两人快速行进了一阵,来到两条大路的交岔口,见路中央插着一面旗子,白的,上面有两个大字——招贤。旗子的旁边站着十几个人,有应招的也有招贤的。两人到了旗前止步,一胖大和尚走过来,笑道:“两位也是来应招的吗?” 薛龙笑了一声:“这是哪里招贤?” “中律门。”胖和尚接着说:“为国出力,人人有责。” 薛龙冷笑道:“中律门招贤想干什么?这与为国出力有何相干?” 胖和尚说:“门主忧国忧民,为了使天下武林之士其心所向,稳定武林,故想成立一支武林大军,扶正抑邪,一统天下。到那时,江湖就太平了,武林志士也不会受到无辜的伤害,人人自安,那有多妙啊!” 薛龙微微一笑:“别的门派就不许存在吗?” 胖和尚哈哈一笑:“旁门左道,留着有何用?” 薛龙扫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说:“武林,天下人之武林,中律门凭什么一统呢?” 胖和尚笑道:“凭什么,你是管不着的。凡应招之人,都会前程似锦。你别错过机会。” 薛龙冷冷一笑:“中律门有什么人才,何以敢说这样的大话?” 胖和尚道:“什么样的人才都有,就连许多隐世多年的人物也上了中律门的招贤榜,谁不想青史留名呢?你也别想三想四了,快点加入中律门吧。绝对没亏吃的,否则……” “怎样?”薛龙冷声问。 胖和尚说:“你会难过的,永远抬不起头来。” 薛龙一声脆啸,响彻入云:“你们还是别做梦了吧,没人信你们的,一统武林更是妄想!” 胖和尚有些恼怒,眼里闪出凌厉的光来,嘿嘿笑道:“小子,你以为自己有两下子就可以不把中律门放在眼里吗?你太不自量力了,江湖中还没有人敢与中律门作对呢?!” 薛龙毫不为所动地说:“我可以算一个,你们中律门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胖和尚盯了他几眼,见他气度不凡,冲旁边的四个汉子点了一下头,五个人并列在一起,胖和尚一个“虎步蹬山”,大吼一声,向薛龙击出两掌。薛龙摇身一晃,单掌一式“开门迎客”,也击了出去。与此同时,旁边的四个汉子连成了一体,靠近胖和尚的那个汉子把双掌按在了和尚的“命门穴”上。薛龙知道他们使用的是“导引神功”,却没想后退,另一掌也击过去。“膨”地一声响,两下相交,薛龙被震出有十几步远,两臂酸麻疼痛,前胸也有些气闷。胖和尚五人却稳如泰山,很是从容。五人的功力聚在一起,毕竟非同小可,不是能小瞧的。薛龙记下了这个教训。他长长地吸了几口气,平静地说,“鱼鳖聚在一起想兴风作浪,看来也是有可能的。” 胖和尚笑道:“你说对了一半。不是鱼鳖,而是当代豪杰,凡是上了招贤榜的人,都有惊人的艺业,你见了他们就会知道了。” 薛龙道:“我不想见什么人,更不会上什么招贤榜。我的兴趣在飘游上,饱览山河秀色。” 胖和尚说:“上了招贤榜,笑傲天下更容易。你走到哪里都会有人以礼相待,接风洗尘。不然,你会寸步难行,事事不顺心。” 薛龙“哼”了一声:“那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这时,一个华巾黄服的中年道士从东方飘摇而来。到了他们近前,道士笑问:“少侠可是薛龙薛公子?” 薛龙一愣,笑道:“我没见过阁下,你怎么认识我的?” 道士一笑:“我并不认识公子,但我知道公子身旁有位美貌绝伦的姑娘,所以……看见她就等于看到了你。” 薛龙一乐:“天下美丽的姑娘并不少呀……” 道士摇头说:“她的美别具一格,容易认得。” 薛龙欣悦不语。 胖和尚这时笑道:“‘朱道长’大驾光临,必有要事吧?” 薛龙吃了一惊,“朱道长”吕文东可是著名的隐士,道术精湛,他怎么也入了江湖呢? 吕文东微微一笑:“为薛公子而来。” 薛龙心头一震,疑惑地问:“吕道长乃世外高人,何以为我而来?” 吕文东笑道:“我受朋之托,盛情难却,入世了。” 胖和尚接接道:“他是中律门的大护法呢。” 薛龙不由点点头,说:“道长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吕文东说,“有个人想见你。” “谁?”薛龙急问。 吕文东笑道:“你会知道的,我敢保证,你一百二十个想见到他,你们相见也许会大哭一场呢。” 薛龙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什么人自己会那么想见呢?师傅?师弟?我并不那么想见他们呀?那会是谁?他百思不得其解。 “吕道长,你不能告知我一二吗?”薛龙问。 吕文东哈哈一笑:“没必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若告诉你他是谁,岂不失信于人?” 薛龙也笑了:“那人想在哪里见我?” “中律门,是个好地方吧?”吕文东笑问。 薛龙沉吟了一会儿:“我非见他不可吗?” “是的。”吕文东笑道,“见他,绝对也是你的本愿。你见了他之后,就知道我没有骗你。” 薛龙转头看了常娴一眼,笑问:“我们去吗?” 常娴轻声笑道,“我们不去行吗?” 薛龙说:“这由我们定,他们管不着的。” 吕文东笑了,“薛少侠,你不去会后悔的。那个人也将伤心欲绝,否则我不会亲自来找你。” 薛龙心中忽儿一动,说:“那人是中律门的吗?” 吕文东轻轻点了几头。 “他在中律门身分一定不同寻常,对吗?”薛龙又问。吕文东又点了点头。 薛龙沉思了一会儿,说:“好吧,我们去!” 吕文东笑道:“这样,我就可以交差了。” 胖和尚哈哈一笑:“去吧,中律门是个好地方。” 薛龙没理他,和情侣一道随吕文东而去。 三人向东走了几十里地,进入了一个山坳里,苍松翠柏顿时映入眼帘。在浓密的树丛中,隐约可看见许许多多的红房子。红色的高墙犹如一条火龙把所有红房子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偌大的怪形院落。远看,红房子似火般跳动,仿佛时刻准备飞似的;近看,又有些让人眩目,这些红房子的分布是按“五行周大大阵”设计的,玄奥非常。吕文东带着他们从南大门进人红墙内,左绕右拐,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一座方正的大院前。吕文东笑道:“进去吧,里面热闹着呢。” 薛龙忙问:“要见我的人住在这里吗?” 日文东摇头说:“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至少我是不知道的。进去耐心等吧,他一定会见你的。”不由薛龙分说,他一笑进了大院。 无奈,他们也只好进去。 院内摆着许多桌子,桌旁坐满了人,都在狂赌,东边的红房子里有卖唱的姑娘在歌唱,西边的红房子里有淫声浪语。两人不由有些心慌,这是个什么地方?吕文东在一旁笑道: “这里的人都是江湖上的大玩家,你有什么绝艺,不妨拿出来博大伙一乐,别有顾虑。” 薛龙道:“我要见那个想见我的人。” 吕文东说:“别急,不是时候他是不会见你的,他每天都在苦修一种无上绝学,快要成了。” 薛龙有些不悦了:“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要看你的造化了。”吕文东笑着说,“运气若好,他马上就会见你;运气若差,十天半月也不一定能见到他。” 薛龙猛地火了:“我们走,有什么神秘的!” 吕文东微微一笑:“薛少侠,这话可不该你说呀,他听了会伤心的。中律门绝非游玩之地,你们进容易出去却难,除非想见你的人放你们出去。” 薛龙左思右想觉得也没有什么人是自己想见的,冷笑道:“中律门恐怕没有你吹得那么可怕,我们能来也能出去。”他拉了一把常娴,转身就走。突然,赌徒们手中的牌化作满天飞雨,挟着尖厉之声,向他们射去。 两人不敢大意,急忙携手一体,旋转急摆,双掌划出一道气圈,挡住射来的牌。赌徒们的牌虽然纷纷落地,但赌徒们的功力让两人担心吃惊,不用说,院内的赌徒都有一身绝技。 若以一对一,也许所有的赌徒都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若群雄混战,薛龙有败无胜,常娴也挡不住他们。两人觉得形势严峻,不由靠在一起,吕文东这时哈哈大笑:“薛少侠,你还是忍一下吧,动起手来,没有你的好处。” 薛龙“哼”了一声:“我不信他们能挡住我们!”两人身形同起,向外飞越。赌徒们突地分为两伙,联合飞扑。他们犹如回归的大雁一排列有序。薛龙拉着妻子刚落到院外,赌徒们就包围了他们,两伙人如两扇开阖自如的大门,严阵以待。薛龙看了妻子一眼,常娴会意。两人齐声顿喝,四掌开出,击向左面的一伙人;赌徒们不慌不忙,极擅“导引神功”,众连成一体,与拍来的四掌相抗。“轰”地一声,两方相较,狂荡之气四溢,薛龙夫妇后退了七八步,赌徒们嬉笑如常。薛龙心头不由大骇,真倒霉,碰上的都是难缠的,这次看来又败定了。常娴芳心也乱颤,天下多有能人在,傲慢不得呀! 吕文东这次更乐了,指着薛龙说:“不听好人劝,吃亏在眼前。他们几个都能堵住你们的去路,你还逞什么能呢?别说你们两个走不出中律门,就是张三丰来了,也会望洋兴叹。” 薛龙看了娇妻一眼,不由有些泄气,吕文东也许不是在吹大气,这中律门的确不简单。 常娴也无什么妙法,只有摇头。 吕文东看出了他们的尴尬,解围道:“你们还是进来吧。中律门对你们绝无恶意,以后你们会明白为什么。若想收拾你们,我不会这么一再解释的,中律门的拳头是铁的。” 薛龙思忖了片刻,深感一味强硬不是上策,大丈夫能屈能伸,忍耐一下也没关系。他握住爱侣的手,两人又进了院子。 赌徒们喜笑颜开,回院继续开赌。 薛龙在旁冷眼观了一会儿,颇觉无聊。赌徒们的哈喝怒骂亦让常娴脸红。这时,吕文东从外面走进来,笑道:“薛少侠,你的运气看来不好,得在中律门住几天了。不过你放心,这里没人为难你的,吃喝玩乐,一切由你。” 薛龙压制住心头的怒火,问:“我们住在哪里?” 吕文东一笑:“当然住在环境优美的地方,这里是不会让你们住的。” “那人到底什么时候见我门?”他的口气软了。 吕文东说:“很快!年轻人,别急吗。” 薛龙无奈,只好跟吕文东去住的地方。 他们住的地方果然不差,两间小红房子,里面拾掇得很干净,似乎专门为他俩准备的。 门前有两株挺大的仙人掌,坚刺怒张。红房子的左边有个不小的水坑,水很清,洗澡是没有问题的。在这里听不到人的嘈杂声,只有宁静的山上树,有趣悦耳的地上风。两人吃过可口的晚餐,心情开朗多了,就等吧,总能见到庐山真面目。 北方的风深入南方的云端,一派茫茫不见。 黎明时分,两人就起。打量了一番寂静的四周,两人朝西北方孤独的一间如月牙形特大红房子走去。两人都觉那房子怪得神秘,想探一下究竟,也许能发现什么秘密。 灰影一闪,一个红发怪人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如鸡皮的脸上两只眼睛亮得出奇,仿佛平静的夜空中突然滑出一道闪电,无不称异,他嘿嘿地一阵怪笑:“两个小鬼,不知这里是中律门的禁地吗?凡擅人者皆死!你们已进了黄泉路了。” 两人一惊,不由后退了几步,但不相信会死,眼前的怪人未必胜过他们。红发怪人大喝一声,纵身向他们扑去。薛龙下正要出手迎击,忽见红发怪人的身影移动起来,似真非真,抖起的双掌上好像闪耀着数点的星光,猛然想起一个人——“红发人魔”伍一君。 昔年,伍一君横扫天下,江湖人恨之入骨,想不到他也藏身在中律门中,薛龙打了个冷战。伍一君的人品自然是极下劣的,他的引以自豪的“九星魔掌”更为毒辣,手掌上的“脉光”只要射到敌手身上,没有一个能逃掉的。当然,“脉光”的射程是有限的——两丈。但这也相当可观了,一般的敌手谁能超越这个距离呢?“脉光”破坏性之强,不可思议。它几乎不受其它内气的干扰,你的内功再深厚也经不住轻轻一照,它能在片时之内把敌手的热血化作冰水。不过“脉光”还没毒到顶,凡被“九星魔掌”伤的人,伍一君都能轻而易举地治好。 常娴不知伍一君其人,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等薛龙拉她欲退时,伍一君已扑到了他俩的身边。无可奈何,薛龙只好运起“玄天水精”神功奋力反击。竟出乎预料的是,他的浩大原劲力击到伍一君身上,竟没有丝毫回应,仿佛打中的只是一股风。他心头大骇,比儿时听讲鬼更怕。伍一君冷蔑地一笑,右掌击中了薛龙的肩头,掌上闪烁的几点“光气”自然照到了他身上,左掌上明灭不定的“脉光”也射到了常娴身上,而她犹如未觉。伍一君一招就打败了两人,一阵狂笑,退到一边。常娴觉得奇怪,有什么好笑呢,你不就打了别人的一掌吗? 没有人受伤惨败呀?她还没有感到身体不适,假如她一运神功,就会知大事不好了。薛龙就感到抽筋吸髓的痛苦了,后悔到这个该死的地方来。若横尸此处,那才是天大的冤呢!他心底发出绝望的呐喊。这时,吕文东飘然而至,慌忙说:“伍兄,自己人,快救他们!” 伍一君不买他的帐,眼睛一瞪:“什么自己人,擅入者都得死,你求情亦无用。” 吕文东大急:“伍兄,他们不知规矩,你就饶他们一次吧。” 伍一君摇头道:“不行,法不容改,对任何人都一样。” 吕文东见劝说无用,一跺脚,身子急弹而起,快似流星般射向那神秘的用牙形红房子,伍一君没有拦他,只是冷笑,因为吕文东是几个可以入禁地的其中一个。 常娴这时也感到难受了,娇美的脸上顿时泌出汗珠。薛龙惊恐万状,急问:“你怎么样了!?” 常娴只摇了摇头,没言语。 薛龙愤而怒叫:“‘红发人魔’!你若害了她,到阴曹地府里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伍一君喋喋一阵怪笑:“小鬼,在阳间你是泥巴,入了鬼门关就能成黄金吗?别做你娘的风流寡妇梦了。” 薛龙怒不可遏,欲冲上去一拼了之,忽听吕文东叫道:“薛少侠,不要胡来!”他电射般冲到伍一君面前,把一枚黄牌递过去。 伍一君看了一眼牌上的字,态度软了许多:“若不是他亲自求我,这两个小鬼我是不救的。” 吕文东笑道:“伍兄耿直一生,高风亮节,没人不钦佩的,这事大有些特殊了……” 伍一君“哼”了一声,不知他听了吕文东的奉承会有什么感受,薛龙的感受是十分肉麻,他也可称得上高风亮节吗?他不知道吕文东这是为了他在低声下气,若不说些好听的,伍一君暗中做点手脚怎么办?他的过虑阿不是多余的,伍一君怪得很呢。伍一君冷着脸走到薛龙近前,左手猛地一晃,大掌张开,掌上霎时闪出绯红的九点“星光”,他的“九星魔掌”就是因此得名的。 薛龙仿佛破烫了一下,顿时晕眩难受,但马上就好转过来,轻松了。“红色星光”照到常娴身上,她也有类似的感觉。两人从死亡线上逃了回来,颇有两世为人的感慨。 伍一君嘿嘿冷笑了几声,向树后隐去。 薛龙看了吕文东几眼,说:“多谢道长相救。他的‘九星魔掌’就没有破法吗?” 吕文东笑道:“也许有吧,不过很少有人知道,其中的玄妙让人难哭亦难笑。” 薛龙说:“道长,可以告诉我们吗?” 吕文东看了他一会儿,说:“你必须对天发誓,不向外人道,我才能告诉你。” 薛龙心中一乐,马上说:“我若向外人说,天诛地灭。” 吕文东微笑点头:“欲破‘九星魔掌’,你只需放弃运功就行,保持和常人一样,心中别有敌对的念头。” 薛龙不解地问:“若放弃抵抗,岂不有败无胜?变作平常人,到底是能抵御他掌上的‘脉光’,还是连他的掌劲都能防范?” 吕文东说:“成了普通人,身上不走不聚内气,只能避免被‘九星脉光’所伤,对掌上的劲道还是要承受的,破劲只有用心破,别无良策。” 薛龙大失所望:“这样的破法有什么用?不使武功那不是寻死吗?” 吕文东叹了一声,说:“常人有常人的打法,但有别具一格的智慧,只要你用心设巧,求胜也是可以的。” 薛龙冷笑一声,忽道:“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吕文东说:“我们是自己人,你将来也许会更有出息,所以我愿告诉你。” 薛龙一笑,“你以为我一定会入中律门?” “是的。”吕文东十分自信说,“你别无选择。过不了几天。你会十分情愿地留下。在这里,你会得到在别处得不到的权力,可以驱使整个武林,这诱惑力你是拒绝不了的。” 薛龙哈哈大笑:“我确实喜欢权力,可我更爱游荡,没有什么可以改变我的本性。” 吕文东摇头道:“你总是喜欢自吹自擂。不了解自己到底有多少份量,你的身手虽进入一流境界,可中律门里强过你的却不少呢,何况还有个谜等你解。” 薛龙脸色领红,“哼”了一声,拉起常娴就走。吕文东冲着他们摇头不语。 两人回到住处。常嫡道:“你不该乱发誓的。” 薛龙一笑:“发誓,怕什么,我又不信守它。” 常娴无力地摇摇头:“那岂不让人耻笑?” 薛龙毫不在乎地说:“没人会知道的。” 她注视着他,不再言语。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薛龙叹道:“天下真大,我以为今后不会遇到几个相当的敌手呢。谁知强人那么多,稍不小心,就会掉脑袋,实在可恨。” 常娴也幽幽地长出一口气。她何尝不这样想呢,一入江湖才知自己练的奇学也只能是“奇”学,算不得冠绝天下的高超之学,也许天下人谁也不能自诩无超出者。在云水宫里的许多幻想,现在想来,是多么可笑啊! 薛龙“咳”了一声:“中律门真是藏龙卧虎之地,还不知有多少奇能异士呢,我们算不上最优秀的人物。” 常娴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温柔地说:“别烦了,只要两心相依,又何求争雄斗杀?纵然冠绝天下,心若不净,烦恼更多。” 薛龙欢快地一笑:“我有娇妻如此,还不知足,怕老天也不喜了。”伸手搂住妻子的腰。红房子里春意也浓。 两个人在中律门里住了八九天,仍没有人见他们,薛龙沉不住气了。虽说在中律门里吃喝不愁,自由自在,可他还是想解开心中的谜。 他费了好大劲找到吕文东,气呼呼地问:“我的运气到底何时才能好转?” 吕文东说:“你就是沉不住气,明天你就会知道谁要见你了。” 薛龙一烁:“我会沉住气了。” 晚上,两人正欲上床,吕文东突然登门,说:“走吧,想见你门的人等着你们呢。” 薛龙笑道:“他也沉不住气吗?” 吕文东笑道,“在这一点上,你们是相似的。” 薛龙挽住爱侣的手,跟着吕文东下直奔月牙形沟红的房红子有了一次惨痛的教训,跟着别人走,薛龙有些心惊,恐伍一突然从背后蹿出来。还好,没人阻拦他们,三个人很快就到了红房子的门口。吕文东站住说:“你们进去吧!揭开谜底的权力已在你们手中。” 薛龙冲他点点头,握紧妻子狗手,两人推门而入。房内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人的石像立在当中,东边的小门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相貌堂堂,在明亮时盯着威慑人心的力看。薛龙猛地看到他,顿时瞪呆,一点不错,见到想见的人了。也许见到了他,就非入中律门不可了,别无选择,片时之前,还想不到这一步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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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妙窥秘笈神功成 两人四顾了一下,见无处可去,便向回走。 方子玉见他们两人又回来了,欢喜无比。 吴畅有些不好意思,说:“在城外受了歹人的暗算,走不了了,想在你家暂住几日吗?” 方子玉忙说:“你是我的大恩人,又是我的‘师傅’住多久我都只有高兴呀!” 吴畅说:“我也是半瓶醋,算不得师傅的,我们可以互相印证,共同促进。” 方子玉忙道:“不可以,在你面前我永远是学生。” 吴畅无力地微微摇头。 两人在龙家住下,一过就是七八天。这几天可是吴畅有生以来最快活的日子,有吃有喝还有人侍候。吴畅对于方子玉的虔诚,有些过意不去,便把自己的所学全部传授给他,把胡元的告诫忘到脑后去了。 尤晶觉得吴畅似乎喜欢卖弄,在一旁暗笑。方子玉的天分确实太高,悟性极强,吴畅授功时说不清的,他都能揣测出来,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而吴畅犹未觉。不过,有一点他感觉到了,那就是方子玉男性的魅力太强了,神采面貌不能再好了,言谈举止不能再得体了。女人若不爱这样的男人,那是天大的失误。十几天前还枯瘦的他,变化怎么就这么大呢? 吴畅感到已无传授的东西,便要离去。 方子玉苦苦挽留。吴畅笑道:“还会相见的。” 方子玉突然说:“那么,尤姑娘留下吧,我会照顾的。” 吴畅的心顿时一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感受。吴畅笑了一声,问:“你愿意留下吗?” 尤晶轻轻地点点头。她不想再到处乱跑,心惊胆战地生活。吴畅心中一悲,仿佛被人抛弃了似的。他对女人是没有情欲的,可不知为什么,心中总有莫名其妙的情怀,虽是一闪即去,还是给他留下难忘的遗憾。 他注视了一阵尤晶,无奈地说:“好吧!你就留下,不久我会来接你的。方公子,你要保护好她。” 方子玉忙说:“你放心吧,没人敢伤害她的。” 吴畅冲她微微一笑,转身而去。 他不是一个健全的男人,离别之情是容易淡忘的。出了龙家的门,他感到格外的轻松,大口呼吸了几下清气,离城而去。他身上的毒没有被逼出去,外伤却全好了,所以行动并不受什么限制。在弯曲的小道上沉思了一会儿,有了主意,他大笑了几声,飞奔而去。 那个地方他早就该去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奔行了一天一夜之后,清晨的明露还没有散去,他就到了嵩山少林寺。古刹的庄严雄伟,让他惊慕了一阵后,他来到了寺门前。 他冲两个守门的小和尚笑了一声,道:“小师傅,我是来求佛保佑去的,大雄宝殿在哪方?” 小说和尚说:“这几天佛不保佑外人,你到别的地方求佛保佑吧!” 吴畅笑着说:“别的地方我去过了,都说‘佛’来了你们这里,我只好到这里来了。” 小和尚摇头说:“不行!外人不准进的。” 吴畅笑道:“我不是外人,是朝廷派我来的。” 小和尚忙抬起头问:“真的吗?朝廷什么样?” 吴畅说:“我从不说假话,朝廷象匹马,可有劲了,高个子,大眼睛,脸丑。” 东边的小和尚忙说:“你等着,我去通报。”一溜烟跑了。 吴畅一乐,站在那里静等。 过了一会儿,小和尚跟着个大和尚走过来。 大和尚一脸福相,嘴一列,说:“施主从哪里来?” 吴畅说:“从帝京而来,有要事面见方丈。” 大和尚沉吟了一下,说:“请吧!” 吴畅跟着大和尚穿过罗汉堂,进了大雄宝殿,一个和善的老和尚正在大殿中央的蒲团上入定。大和尚说:“方丈,有位朝廷命官要见您!” 吴畅心中不由起敬,这老和尚就是少林方丈“悟法”禅师,他在江湖上的名头可大得紧呢。 悟法老和尚睁开眼,顿时闪出水银似的目光,扫了吴畅几下,平淡地问:“施主,你真是受朝廷的钦命而来?” 吴畅笑道:“大师名扬天下,武林尽知,谁敢欺骗您呢?”他的话有个毛病,出口“武林”,泄了自己的底。 悟法禅师果然注意了这一点:“施主既言武林,想必是武林中人了?” 吴畅一愣,马上说:“不敢当。在下只走过几天江湖,现在为朝廷效命。” 悟法大师见他破绽不少,微微一笑,但没有揭穿他,平静地说:“朝廷命你来少林寺何为?” 吴畅说:“皇上的一个公主病了,病情严重,请了不少名医都治不好,后来一个西域的喇嘛说,藏经楼里奇书颇多,定有治病之法,命我代为查看。” 悟法大师哈哈大笑:“施主,你话不严密,露了马脚,朝廷是从来不请医生的,有命而已。” 吴畅暗叫糟糕,这老家伙果然挺能的,忙说:“皇帝也是有朋友的,用个‘请’字也不算多。” 悟法大师摇头道:“朱皇帝没那么大方的,也许对张三丰会客气些,但却见不到他。” 吴畅笑道:“大师未出少林就知天下事,了不起。佩服,刚刚我也许不是官府中人,但我想求助少林却是真的,大师能行个好吗?” 悟法严肃地说:“少林藏经楼外人是不许进的,更别说说读经了。这是少林寺历代僧人共遵的规矩,没有理由破的,施主,你请回吧!” 吴畅马上装出可怜的样子说:“大师,我的师妹中了奇毒,眼看就不行了,听说你们的藏经楼里有经,就让我看一下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悟法脸色一正,说:“毒经擅传,祸害众生,更不能让你看的。你别撒谎了,走吧!” 吴畅见没门儿,叹了一声,“和尚的心肠也不软呀!” 悟法禅师“哼”了一声,重新入定。 吴畅出了少林,在密林中穿行了一阵,弄清了少林寺周围的情况,决定夜入藏经楼。 他在少室山东边的一块大石上睡到天黑,调整了一下气机,在夜幕中施起轻功,奔向少林寺。翻墙入内,蹑手蹑脚寻找藏经楼。 正当他疑惑不解时。忽听在西边诵经,什么,“人人无真佛,断念非了事,求相不是中”什么“花叶千万片,明水盈盈,入河一百里,一切无非空”。吴畅无心听这些,立即靠了过去,在幽暗的灯下,他看见了“藏经阁”三个大字,心里顿时一喜。他走到藏经阁门前,正要用手推门,忽见有很老的和尚在经阁走动。他吃了一惊,急忙从门缝向里细瞧,见那老和尚把许多书任意扔到地上,不住地批评:“什么书,狗屁不通!太差!让人看了迷糊。” 吴畅屏息蹑脚,慢慢推门瞅。很老的和尚也许光顾大发议论了,没有发觉吴畅入内。吴畅伸手拾起一本书,正要看,突听很老的和尚大声问:“谁?” 吴畅吓得差点儿跳起来,急忙藏到书柜后而去。 “是我,师叔。”外面有人说。 门开了,悟法大师走了进来。吴畅气不敢出,心中热极了。这老家伙来了准没好事,很老的和尚是方丈的师叔觉全,有趣,有趣!吴畅不由胡思乱想,不知会发生什么。 悟法冲觉全点头一笑:”师叔,上午有人想来藏经阁读经,被我拒绝了。他恐怕不会甘心,说不定会夜来藏经阁,让我来守一夜吧?” 觉全哈哈大笑:“妙,妙!有人对藏经阁注目,我还大有可为,我未老呢,你快点离开吧!” 悟法不敢违拗,只好点头离去。党全见悟法走了,嘻嘻捂嘴一笑:“我是老了,可不能服老。什么读经人,净胡说八道。待会儿我要好好睡一觉呢,四五天没合眼了。” 吴畅听了党全的自语,心头大乐,你快点睡吧,我替你批评经书。党全又忙活了一阵,走到靠墙的书案旁,纵身上去,躺下就睡熟了。吴畅又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走了出来。他轻微笑了一声,走到站立的书柜旁。书柜很多,他一一拉开来看。见里面的横梁上写着: “佛经部”、“藏密部”、“毒经部”、“神功绝技部”、“医经部”、“杂类部’等。吴畅没工夫细看,把柜里的书统统搬到另一间房子里掀开摆到地上。扭头看了一眼书案上酣睡的觉全,他得意地笑了。把房门关上,他放松了一下身体,盘坐到掀开的书上,两手成“莲花印”,放在丹田处…… 不一会儿,他就飘飘游游,进入了无上功境。奇异的现象又出现了,所有的书上都闪烁了宝石般夺目的光采,接着,所有的“星光”汇成一片,成了移动的银河,流向吴畅深广的脑际,风雷大起,无比的充实。党全这时猛地从书案上跳下来,消无声音地走到那间房子的门口。向里一看,见吴畅坐在一片书上,诡秘地笑了:他似乎一直在看着吴畅,没有睡呢。 他轻推开门,慢慢走到吴畅的身后,突地伸出手,一下子掐住了吴畅的脖子。 这实在突然了,吴畅差一点给吓飞。多亏他已收了功,若早一会儿,非走火入魔不可。 他惊叫了一声,党全尖声厉笑:“掐死你,偷看少林秘复不得好死。” 别看他很老,两只手却象钳子一样卡住了吴畅的脖子,丝毫也不放松。觉全的这招“老虎手”十分厉害,纵是一流高手落入他的圈套,也没有反抗的机会。吴畅若是一入藏经阁就被卡住脖子,那是死定了。现在就不同了,他刚吸收了少林经卷中的全部智慧,前后判若两人。他平定了一下心绪,猛地吹了一口气,这气是会拐弯的,觉全立感手一麻,不由自主松开了手。 吴畅飘然而起。党全看了他一眼,后退了两步问:“你练成了‘仙人吹’神功?” 吴畅笑道:“这不是佛门武学,大师感觉如何?” 觉全霎时苍老了许多,悲凉地说:“老衲费六十载光阴,才练全少林七十二绝技,‘仙人吹’也没练成得心应手,而你在一个时辰之内就练成了,后生可畏啊!不过少林寺自有规矩,凡偷窥少林经卷之人,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终生留在少林藏经阁,不得出少林半步;一条是死。多少代了,也没人能破这规矩。” 吴畅哈哈一笑:“这条规矩在我之前有用,对我它毫无约束之力,你信吗?” 觉全怒道:“我这么大年纪了,你还让我丢脸,我岂能放过你!你想逃出少林寺,没那么容易!” 吴畅笑道:“你们以为到藏经阁来读经也是,可我做到了。我要离去,你们更拦不住。 别说大话了,我把经书放回原处,你就当我没有来吧!” 觉全嘿嘿一笑:“这对你委实合算。” 吴畅笑说:“对你老人家也同样合算,我出的主意向来都对双方有利的,绝不损于双方。” 觉全“哼”了一声:“我读了半辈子经文,只知此即非彼,不想折衷圆滑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吴畅说:“大师难道不知执着于相,实乃虚妄,见相非相,方可见如来?” 觉全哈哈大笑:“求人不求出,痴也;求出不求人,傻也;世界皆空,岂能饭否?武不与佛共。” 吴畅冷笑一声:“你这么顽冥不灵,再过六十年也不会有长进。积福如山,方可得气万千。死守枯僵不放,佛都不会喜欢你,庸碌一生可也。” 党全大怒,他在少林寺是神一般的人物,受人尊敬惯了,岂容别人教训?他“唧唧”地怪笑了两声,说:“今夜老油超度你,贫嘴永远活不长。” 吴畅一点儿也不心惊,平静地说:“大师恶气出口,并非造化,你若超度别人不成,反被人踢进鬼门关,岂不毁了你一生的大名?” 党全怒道:“小子,你不配,佛爷不会饶你!”他身形一摇,犹春风入体,顿时来了精神,一点也不象一个很老的人。他两手在空中一振,使出“红佛手”绝学,人未动掌影已飘,身如轻风一摆,无声无息地欺进吴畅,地地道道的一个“幽灵”。 吴畅还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好轻功的人,不由暗赞。他若不读少林经卷,遇上这个老不死的觉全,那是完蛋极了;吸收了少林精华,情形就不同了。他微笑了一声,人并不闪躲,自静自清,运起少林绝学“般若掌”,摇手划出两个弧形,击了过去。 觉全猛地加劲,“膨”地一声,四掌相对,劲气激起无数浪,觉全摇摇晃晁退了好几步,而吴畅却静立未动,神色安样。 党全顿时气坏了,连一个无名的小子都斗不过,以后还有何脸面见众僧?他跳起身来飞腿连踢,使“八魔拜如来”神技,扑向吴畅。他的这招确实很精绝,人在空中一闪,就不知了去向,神鬼莫测。 怎奈吴畅知道他的底细,这些武功经卷都有详细的分解,他不用看,就知觉全使了“障眼法”,欺进了他的左侧。他淡然一笑,向旁边屈身一撤,运起少林“无相神功”迎了上去。“轰”地一声响,两人的内劲撞飞了旁边许多东西,党全的身上火辣辣的,吴畅又胜半筹。 党全两次落败,气得毛发须张,两眼里喷火。这可是少林打“少林”呀!他盯了吴畅好一会儿,猛地向下一蹲,身形虚旋陡绕,冲向吴畅。这次,觉全使出平生得意绝学“天螺行仙”神功,欲一举毁掉吴畅,他用了全力。 吴畅急忙向夕斜跨一步,使出少林“佛法无边”禅功,双掌一合,猛然握拳并进。 “通”地一声响,两人内劲再次相抗,吴畅感到对方的“钻劲”太锐,向后退了一步;党全却倒飞十几尺,人差点儿撞到门上,十分狼狈。他嘿嘿一阵恨笑,咬牙欲碎。他实在弄不明白,以自己的无上绝学,何以每每被对方掣时,这不是太奇了吗?难道暗处有高人助他?可世上有什么人比自己更高呢?张三丰?他也未必能强过多少,再说他也不会帮这小子呀?他心中纳闷,说不出有多么难受。 吴畅看出了他的难过,笑道:“大师,你的武功已臻佳境令人钦佩,我们别斗了,你是不败的。” 觉全不领情,冷声说:“不斗也可,你留下吧,永不许出藏经阁。” 吴畅苦笑道:“我对藏经阁没这么深的感情,日久生厌一把火烧了藏经阁,你不后悔?” 党全一罢,无话可说了,他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呢。过了一会儿,地说:“那你就死吧!”他向地上一坐,运气冲身。 吴畅心中一动,知他要行“佛雷自炸”心法,这可是两败俱伤的损招。吴畅忙说,“大师,你别固执了,你想两败俱伤,结果只能一伤。我无法破你的‘佛雷自炸’,逃跑还是办得到的。江山代有才人出,各凭运气寻机缘,你就别枉费心机了。” 党全听他道破自己的心思,无法再坐下去了。不错,对方若跑了,自己岂不完了蛋?这小子知道的确实不少。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我不会放过你的,任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抓回,执行少林戒律。” 吴畅说:“等着瞧吧,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 他推开一扇窗子,纵身飞越而去,消失在夜空中。 出了少林,他的身心爽快透了,转眼之间获得无穷智慧。 这是过去不敢想象的。不过遗憾的是,他没有找驱除“天罗毒,之法,也没有弄清怎样才可使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他有些不解,难道朱祖的手法就那么高明吗? 他正胡思乱想,忽听前面有“咕咕”的叫声。他悄悄靠过去,陡见两个牛头马面在低声说话,他的心猛地一跳。虽然他知道这是人装的,可丑陋的面具总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牛头说:“人弄了几个?” 马面道:“六个,我们费了不少劲,美貌的女子现在难找多了,都吓得不敢露面了。” 牛头“嗯’了一声:“人在哪里?” “就在前面。”马面说。 那我们快走。”牛头接着说:“教主等着要见人呢。” 两个“鬼”急忙而去,吴畅知他们不是好来路,便跟在了后面。走了没有多远,他便看见一棵大树旁站着六七个“小鬼”,每个“小鬼”都扛着一个长口袋,不用说,里面是他们抢来的人。 牛头到了近前,抚摸了一下口袋,点头说:“不错,我们走吧,回去准有好玩乐。” 众“鬼”立即扛起口袋,向东北方奔去。 吴畅身如轻风,在后面尾随着。 翻山越岭走了好久,天快明时,他们绕过一池水泉,进了极难觉的深洞。洞口在一块大石后,若不靠近大石,别想发现洞口。 吴畅在洞口迟疑了一下,见洞口处无人看守,跟了进去。这天然岩洞好长好窄,稍不注意,就会碰到石壁上,壁顶还不全是,女人都是抢来的,男人么……” “你们想用女人勾引男人入伙,然后搅乱江湖?” “这是教主说的,我们不……” 吴畅冷然笑道:“你们的梦倒是不错的,可惜做不成了。她们是不是中了你们的迷药?” “是……是的,把檀香块让她们一闻就好。” 吴畅从牛头身上搜出如杏仁般大小的檀香块,放到几个女子鼻子上。不一会儿,几个女子醒过来,见不知身在何处,放声就哭。吴畅劝道:“别难过,你们会回去的,” 一个俏丽的少女说:“大侠,我们是被歹人掠来的吗?” 吴畅愣了一下,觉得这少女倒有见识,可能是江湖女子,笑道:“姑娘是武林中人?” 少女落下两行泪,摇头道:“不是。我爹爹是……”欲言又止。 吴畅说:“你爹爹一定大有名声对吧?” 少女点点头。 吴畅沉想了一下,说:“姑娘芳名……” “我叫白叶儿。”少女说。 “那么令尊是哪位高贤?” 白叶儿迟疑了一会,小声说:“我爹是武当山青一道长。” 吴畅一惊,青一道长是武当派掌门人,名贯南北,德高望重,怎么会有女儿呢?他难道是货真价实的道士?片刻,吴畅说:“白姑娘既是青一道长的女儿,对江湖事有所知就不奇怪了,不过青一道长是世外高人,怎么会白叶儿似乎明白吴畅的言外之意,说:“他是半路出家的,二十年前去的武当山,十几年前还回家看过我几次呢,以后就不来了。” 吴畅不住地点头,白叶儿看来没有疯病,不会说胡话,这些可能是真的。不过这事关系到武当派的清誉,不是闹着玩的,若天下江湖人知道青一道长有妻子儿女,那还不掀起滔天大波,武当派的名誉将因此扫地。 他轻轻笑道:“白姑娘,你愿去武当山吗?” “想去,可我不知道武当山在哪里?” 吴畅说:“我知道,你愿跟我一同去吗?” 白叶儿看了吴畅几眼,说:“愿意。” 吴畅高兴地说:“好,我们这就走。” 吴畅把几个女了送到家,便和白叶儿前往武当山。他们走得轻快,两天后便到武当山了。 武当山风和日丽,这边独秀,浩荡的气势如野马向四处飞奔,高山的雄峻,洗人肺腑。 他们慢慢上山,刚到“三元宫”,两个道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吴畅说:”这位姑娘有要事欲见青一道长,请行个方便。” 道士说:“掌门人不见外人,你们下山去吧。” 吴畅危言耸听说:“事关你们武当派的生死存亡,可不要耍儿戏哟。” 这一招挺好使,两个道士有些犹豫了。 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由带他们会见掌门人。吴畅暗想,这样更好,可省许多麻烦。 吴畅和白叶儿被带到“紫宵宫”,在巨形的石八卦——用石头刻的八卦图前,见到了道骨仙颜的青一道长。 青一道长看见女儿,深深吃了一惊,连忙让那士离去,不悦地问:“你怎么随便到这儿来?” 白叶儿不高兴了:“你干吗老不回家?” 青一道长冲吴畅一笑:“少侠想必已知原委了?” 吴畅说:“略知一二。” “少侠何人门下?”青一道长暗打主意。 吴畅笑道:“说来话长,不提也罢。” 青一道长点点头,寻问了一下两人上山的经过,大体知道了吴畅的来历。过了一会上,青一道长说:“少快可在武当山多住几日,这里风景览不尽呢。” 吴畅连忙点头说:“多谢道长美意,在下一定遵命。”当晚,吴畅住在“太极阁”。 他心中有事睡不着。过了午夜,他慢来走出房子,两眼四顾,什么也没发现,便又回去睡觉。天明时,他起来练功,碰上青一道长,吴畅笑问:“白姑娘在哪儿?” 青一道长说:“她和她师姑住在一起,你就别费心了。”吴畅点点头,便走到一边,去四处转悠。在山上溜了一天,也毫无所获。 夕阳西下时,青一道长派人来请他,到“紫宵殿”一叙。吴畅赶到紫宵殿,大殿里竟摆好了饭菜。吴畅心中一动,怎么在这里吃饭呢? 青一道长站起来说:“少侠与武当有缘,就让我们共进一餐吧,以表谢意。” 吴畅笑道:“道长客气了,解人危难是我等的本分,义不容辞。” 青一道长微微一笑:“请!” 两人吃起来。吃得兴起,吴畅问:“道长,武当山有一缺憾知道吗?” “愿闻其详。”青一道长说。 吴畅说:“天下两大派,少林武当,少林有名扬天下的藏经阁,经卷无数。武当却片纸也无,这岂不大煞风景吗?”青一道长哈哈大笑起来:“武当山巍峨凌云,奇岩无数,天地灵秀聚此,岂无书海?” 吴畅摇头道:“我不信,藏书处应是奇观,怎会不见呢?难道还有人偷不成?” 青一道长笑道:“即便没人偷书,小心也是好的。少侠若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测览武当奇卷。” 吴畅喜道:“那太妙了,我最爱读书。” 青一道长赞道:“年少有奇志,定可成大器。” 吴畅欢喜不尽。两人吃过饭,青一道长果然带吴畅观书。书藏在紫宵殿后的碧龙坛里,十分隐蔽,外人很难发现。石门一关,藏书处就是一座山崖,岩石陡峭,伪装极好。藏书室挺大,武当经卷尽在其中。吴畅望着这多书,眉开眼笑,青一道长也暗自发笑。两人的笑是大相径庭的。吴畅伸手欲翻书,青一道长忽然说:“动不得!” 吴畅一楞,茫然问:“为什么?” 青一道长笑道:“你还有精神看吗?” 吴畅忽地轻闭了一下眼睛,说:“好困,我从来没这么困过。” 青一道长说:“我知道你会困的,因为你已服下‘千日醉’。” 吴畅似乎有点睁不开眼睛了,迷糊地说:“什么,‘千日醉’,我要睡觉呢。”他连忙向外走,回太极阁去。青一道长跟他到太极阁,他躺到床上便不醒了。青一道长得意地一笑:“小子,你知道的太多了,留你不得,等我想好了再来收拾你。” 吴畅酣睡如死。“千日醉”的药性极烈,中了它的人,没有独门解药永远醒不过来的。 十日后人就软骨化,彻底完蛋,所以青一道长不怕跑了。他料不到的是,吴畅察觉了他的阴谋,故而将计就计,装醉躺倒。“千日醉”吴畅是服下去了,不过吴畅知道怎么解“千日醉”之毒,青一道长的算计自然要落空。 吴畅佯睡到夜,翻然起身,直奔碧龙坛。推开石门,走进藏书处。还是老办法,在书海里他又领略了武当经卷的精深奇异。另一个世界让他惊喜万分。 青一首长练完功,细想了一会,直奔太极阁,杀人消灾也许越快越好。 当他发现吴畅不见了,大吃了一惊,被一个小子玩了,实在丢脸。他定了一下心神,马上冲向碧龙坛。巧得很,吴畅椎开石门出来正好与他相遇。青一道长恶声问:“你到藏经室干什么来了?” 吴畅笑道:“道长息怒,我是在藏经室突然发困的,我得把它送回来。你的经卷也没拿,就乱了一点儿。” 青一道长气得浑身发抖,恨道,“你敢坏武当的规矩,十恶不赦,你死定了!” 吴畅摇头说:“少林派的老和尚也这么说过,可我还是好好的,没死也没伤。” “青一道长,你就不能通达一下,改了它吗?” 青一道长冷笑道:“你是什么人,武当派要为你改规矩?规矩不是我定的,也不会由我来改。” 吴畅说:“道长别火,我这是为你们着想,规矩若由我来改,你们可没有面子了。” 青一道长怒极反笑:“你算什么东西,武当派的规矩能轮到你改吗?不自量力!” 吴畅一点也不恼,他偷看了人家的经书,正所谓犯人,应该让人家发火。至于要取他的性命,那他就不会答应了。武当经卷也不该武当独占,凡善良之人都有权窥之。他平静劝说道:“道长,你是深明至理之人,杀人不是好玩的吧?” 青一道长再也忍不下去了,以自己的身分与他论长道短已是不体面的事了,纠缠下去更是失策。高士所以高者,决断也。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纵身向前一跃,双掌又花盖顶向吴畅击下。吴畅身不动,气平静,知道“青一”用的是“三元功”,右手抬起向空中一按,使出武当派的“纯阳功”。 “啪”地一声,青一道长被弹飞一丈开外,吴畅静如浮萍。他在一个时辰内又获了道家丹经中数不尽的真意,人又更上一层楼,对付青一道长这样的高手,已不用双掌齐舞了,单掌就可定乾坤。青一道长一向自视很高,以为内家功夫除了张三丰祖师就是他了,万万想不到碰上个不知名的小子,自己竟不是对才手,这怎么能说得过去呢?他两眼含恨,暗思主意。 吴畅说:“道长,我们不防换一种斗法,我装不知你的过去,永不外讲;你装不知我阅丹经,亦不外说。这样两全其美,可否?” 青一道长摇头说:“这样我太亏了,我可以答应你现在离去,但不保证以后不追究,只能这样。” 吴畅笑道:“好吧!我知你为难,告辞了。”他身形一动,犹如一股轻风飘然而去。 三五天后,一个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江湖无赖吴畅上少林赵武当偷窥了两家经卷。 吴畅的“美名”就这样飘扬了武林。在道家丹经中,他找到了恢复他原来面目的办法,他将不再是一个“假男人”了。驱散“天罗毒”也轻而易举了。他真后悔,驱毒之法就在眼皮底下,自己竟想不起来,若为是大脑多次闪光暗示,他还将茫茫然。这使他认识到,一切杂学,都要细心贯通,这比学识本身要重要得多。 他在平静的山谷里练了三天功,巩固了自己的所知所能,欣次然奔向外面的世界。 云凌上人带着黄家兄妹走了几个地方,心情灰落难抑。以他的身分完全可以坐之高堂受人跪拜的,可现在竟然疲于奔命,真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地,令人啼笑皆非。他无法扔下他们兄妹,也无法使自己快乐,这实是顶倒霉的差事,心中一烦,不再急于寻找文明了。 他们到了“伏虎山庄”,他决定去看一位老朋友,有30年没相见了,他还真有点想念那人。“伏虎山庄”位于伏虎山东南,坐落在百花丛中,黄泥高墙,弯弯曲曲,把山庄围成一瓜子形。 山庄里的房屋多是木的,构造得极为精巧,庄里面挖了许多河沟用石桥连起来,颇有园林风格。三人走到山庄的门口。云凌上人对守门人说:“我是你们庄主顾大朋的友人。请去通报一声,就说云凌上人来看望他。” 守门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连忙跑走了。 云凌上人的大名江湖上几乎无人不晓,所以守门人也不陌生,有这样的贵客登门可不是坏事。 过了一会儿,守门人和一个身穿锦衣,头戴八宝帽的富态老者了过来。云凌上人点头笑道:“老顾,你还这么油光水滑呀!” 顾大朋笑道:“无事可做,不吃干什么呢?我不象你们,可以餐风饮露,我做不来的。 快请!” 云凌上人叹了一声:“弹指一挥间,三十年过去了,人生易老啊!那时你哪有这么大的肚子,快到了‘还帐’的时候了。” 顾大朋笑道:“不怕的,到时连老本儿一齐还。本事再好,也怕不能再活这么一个数。” 云凌上人说:“所以我来看你呀,免得以后没有机会了。” 顾大朋做了一个礼让的手势,说:“你是稀客,也是贵客,前头行。” 云凌上人摇头道:“‘稀’是真的,‘贵’却不一定,你现在也是江湖上的名人了。” “那也比不上您哪。”顾大朋笑说:“三大高手之列,可不是好进的。这两位是……” 云凌上人说:“他们中了梅长的摄魂术,神已不清,你可以不管他们。” 顾大朋两眼顿时一亮,心里说不出有多么受用,笑道:“上人到此,山庄顿时生辉,我一定要好为你接风洗尘。” 云凌上人笑道:“上次喝酒误了一次事………” 顾大朋说:“你放心好了,在我这里什么意外也不会发生的,我们来个一醉方休。” 云凌上人稍微沉思了一下,说:“三十年一次,不多,就喝它个东海西移,昆仑消失。” 两人哈哈一阵大笑,向走去。 几个人走到“碧玉亭”下,站往了。 顾大朋指着:“还漂亮吧?” 云凌上人看了一眼有腾空飞起之势的华亭,点头道:“精美,此亭只能‘虎’庄有,落在别处,定是蜃楼。” 顾大朋乐得开怀大笑:“过誉,过誉了。” 几个人到亭子里坐下。顾大朋连忙吩咐下人:“快把我的‘雪莲酿’,搬来,准备酒菜。” 整个伏虎山庄忙活开了,杀鸡宰羊,捕鱼捞虾,一齐干。两位老友谈天论地侃了一通,扯到顾大朋身上。云凌上人问:“你近来何处得意?” 顾大朋叹了一声说:“没‘意’可得,前几天中律门来了两个人,要我入伙,我没答应,他们十分不快,看来不会就此罢休,有麻烦了” 云凌上人微微一惊,说:“中律门其志不在小也,这倒让人有些担心了它的门主何人?” 顾大朋低沉地说:“肯定是位不露面的魔头。我估计,他的身手怕不在三大高手之下。” 云凌上人笑道:“武功高的人不少呢,‘十方阎罗’哪一个武功不惊世骇俗呢?三大高手所以受人称颂,在于德厚,德高人自高。” 顾大朋说:“有理。江湖上有德之士日趋少了,横鼻竖眼的人倒多了起来。” 云凌上人哈哈一笑:“德高累己,武高欺人吗。” 两人又叙了一会儿。美味佳肴开始往上端了。头道菜是一只整鸡,红朴朴、香酥酥,黄中透红,香味直勾人魂;第二道菜就奇了,美其名曰,‘贵妃醉酒’,鲜汁嫩肉惹人眼馋;三道菜更妙,似云片,白如雪,“八千里路云和月”,甜菜,境韵独佳,手法精巧;最后用大盘上的一道主菜似乎更俱风骚,“满江红”是也,红酱汤,八宝碎料扮,薄片肉,透清清,中间一只雁,其情云天高,其义荡河山。云凌上人不住地称“好!”。 顾大朋连让了几次,四个人吃了起来。黄家兄妹似乎从来没有领略过这般美味,吃着吃着,就放不下筷子了,不再顾他们两人,横扫一切。云凌上人这次情开怀,大喝起来。顾大朋连连与他干杯。喝了许久,云凌上人终于有了醉意,话也多起来:“这几天,我颇不随心,想自由自在不可能了。咳!管闲事有闲事。” 顾大朋明白他的意思,他有些嫌黄家兄妹拖累了他。顾大朋说,“老友,若你信得过我,我可以替你分担忧愁,有吃有住,还不够他们乐的吗?” 云凌上人笑道:“你精明得从屁里抠金子,岂会做这等傻事?” 顾大朋说:“那是30年前的我。人老了,也就变善了,我还能活多少年呢?” 云凌上哈哈大知:“妙极了!那就把他们兄妹暂寄在人这里,过些日子我会来领。” 两人商量已定,顾大朋吩咐下人带黄家兄妹去歇息。云凌上人跟着顾大朋进了大堂。两人喝酒也许多了些,云凌上人感到眼前的一切乱转,顾大朋也有同感。两人喝了几口茶,还要再斜旧,云凌上人感到一些困意,欲睡,顾大朋连忙让人带他去歇息。大堂上剩下了顾大朋一人。 吕文东笑道:“顾老兄,你好得意啊!” 顾大朋应付道:“哪比得你风光呀。” “那好。”吕文东说:“你干脆入中律门吧,这是一个机会呢,千万不可错过。” 顾大朋说:“我不想受制于人,何必强加于人呢?” 吕文东道:“这是没法子的事,为了稳定武林,使每个江湖客都有安全感,你只有委屈一下喽,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坏天下事吧?” 顾大朋恼道:“我又不无是生非,会坏什么事呢?你们无非想统霸武林而已。” 吕文东笑道:“你怎么想,那是你的事。你人不入伙,那就不单纯是你的事了,也有我的份。你还是顺潮流吧,不然伏虎山庄就会灰飞烟灭了,你也会尸扔荒郊,这是合不来的。” 顾大朋知道不入伙的后果,中律门的人没有一个不是“狠爹”的,杀人不眨眼。他沉思了一会儿,说:“入了有什么好处?”吕文东道:“可以给你黄金百两,一招绝命剑法。” 顾大朋笑道:“就一招?管用吗?” 吕文笑了:“这招剑法乃天下无敌剑法,一式九个变化,快如闪电,名曰‘天一血剑’,无人能破。” 顾大朋更不信了:“既然无人能破,你们传授了别人,人家不听你们的,岂不弄巧成拙?” 吕文东说:“那就杞人忧天了,‘天一血剑’虽然没有破法,便不等于每个会的人都能达到相同的水平,水平高的自然能消灭水平,低的。中律门里的绝代剑手,相信外人是无法超过他们的。” 顾大朋说;‘你们要有所保留?” 吕文江摇头道:“无法保留,这招剑法实在太神奇,只要稍微改动,就会面目全非,练习它要全靠悟性。悟性高必有惊人成就。” 顾大朋哈哈笑起来:“既然这样,你们敢保证天下人没有悟性超过你们的?” 吕文东“嗯”了一声:“每个入伙的你们都是这样拢络的?” 吕文东笑了起来:“能得这样优待,天下也不过数人而已。你想一下,给人金子好还是从别人手里弄出来金子好吗?入伙之人,都是要有所表示的。” 顾大朋犹豫了好一阵子,说:“这事我想了好几天了,见面礼也准备好了,就是不忍心这样做。” 吕文东连忙劝道:“干大事不能拘小节,为了天下武林人,牺牲朋友和义气都是值得的。” 顾大朋道:“让我再想一下吧。你先住在我这里,明天会有结果的。” 吕文东笑道:“如此甚好,我静听佳音。” 顾大朋亲自安排他住下。回到自己的住处,顾大朋心里乱开了,是进还是退呢?进一步也许是光明,退一步怕无宁日了。他害怕伏虎山庄在他手掉,这是不费事的,一念之差可也。他胡思乱想了好久,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一早,他起来又邀云凌上人喝酒。云凌上人爽快过人,也不推辞,两人在朝阳中又展开了酒战。这次两人都留了量,没喝得东倒西歪,十分清醒。顾大朋说:“我最近买了一个‘宝贝’,你跟我看一下去吧?” 云凌上人爽快地答应了,两人便从房子的一角下了地洞,里有灯,但个不太宽敞。两人走了约有数丈,见一个圆形的房间里有只大鸟,嘴红羽丽,不知是什么玩意儿。 顾大朋说:“这鸟儿花了我三千两白银。” 云凌上人说:“奇人应有奇物,三千两白银子对你还不是区区小数?这东西似乎不善呢。” 顾大朋道,“大概它们对囚禁于此也感不快吧,自由自在那是多美的事呀!” 云凌上人道:“那你为何不放它出去呢?” 顾大朋摇头笑道:“玩鸟的人是以此为乐的,正象捕鱼人不会放生一样。我对鸟儿是不同情的。” 云凌上人走上前去,用手摸了一下鸟的羽毛,鸟儿顿时连连展翅,如孔雀开屏。云凌上人颇觉有趣,不由逗了一会儿呆鸟。 从地洞里上来。云凌上人忽觉身子发软,头发轻,浑身无力,口干舌燥,顿时大惊,这不是中毒的征兆吗?他连忙目视顾大朋,眼含怒意。顾大朋连忙跳开,虎伤威犹在。 “你暗算了我?”云凌上人交集,以他的身分与见识遭人耍弄,实在没由来。 成大朋嘿嘿一笑:“你不认得那鸟吗?” “那扇毛畜生?”云凌上人问,“我中了它身上的毒?” 顾大朋说:“不错,它身上的毒烈着呢。” 云凌上人霎时想起一种鸟来,生在南海,食蛇为生,其名“禅鸟”,羽毒无比,最可恶外,是中毒之人浑身无力,欲死不生,武功再高也奈何它不得,没有解药半月内必死。他冷冷地盯了顾大朋一阵,顾大朋感到后脊发凉,仿佛有只怪手仰向了他。 “你为何要暗算我?”云凌上人大声问。 顾大朋一副受害人的人的模样,说:“我是没法子的。不过也不算害你,中律门会要你的,他们很想得到你的帮助,你会在中律门飞黄腾达的,那里有美人加美酒。” 云凌上人冷然道:“我们一来你就打了主意,对吗?” 顾大朋说:“原先我并没打你的主意,有他们两人就足够了。打你的主意还是今天早上的事,别怪我吧。” 云凌上人难过地笑道:“几十年相交,换来一场陷害。好,好啊!”他内心悔极了,真是大意失荆州,一生的名誉付与了流水,这太残酷了。他恨得两眼起火,双手冰凉。 “你不为以后想一想吗?”云凌上人恨声道。 顾大朋说:“我并不先过以后的生活,目前的难关现在就得度过,顾不了那么多。” 这时,吕文东走了过来,笑道:“云凌上人,这可委屈了你了,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好久没有相见吧?” 云凌上人差点气死,自己是何等样人!毁在他们手里实在不公平啊! 他冷“哼”了一声:“我们这样相见,你觉得自己很光彩是吗?胜了当今武林其中一大高手。” 吕文东连忙摇头说:“上人错解了我的意思,很惭愧,目前我们只能这样请你到中律门一走。” “仅仅是一走吗?”云凌上人冷笑道。 吕文东一笑:“上人是明白人,何需言明呢?中律门广大之初,需要您这样的高人。” 云凌身体乏力,使不出手段,心中虽恨也无可奈何,他长叹了一声:“看来我是无法拒绝你了?” 吕文东笑道:“上人根本无须拒绝我,中律门是块福地,我相信你会如鱼得水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你应该明白的。”凌上人愤然道。 吕文东哈哈一笑:“这是你现在的想法,你不会否认人会变化的吧?” “我能变化吗?”云凌上一脸冷蔑之色。 “能的。”吕文东自信地说,“金也纯也,火能炼它;水也静也,火能沸它。没有不能改变的东西。” 云凌上人泄了一口气,问:“他们两个,你们打算怎么办?” 吕文东笑道:“自然和你道去中律门,我们也需要他们这样的人。用不了多久,他门兄妹就会成为绝代高手。你也会惊心的。” 云凌上人老眼有些潮湿,伤心不已,快老时受制于人,这是何等的丧气啊!大江大河行过多少次,怎么也没料到会在阴沟里翻船,这般悔恨呀,能一值透到他的骨子里去。他呆了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好顺其自然。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黄家兄妹口之被掀进了苦难的深渊。他们若能预知将来的命运,兄妹两人是绝对没有勇气活下去了,银河之水也难以洗去他们心头的耻辱,万般事,总难料,亦难定,他们就糊里糊涂走了人生的转折呢? 他们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顾大朋让人把他们兄妹带过来,两人还不知发生什么事呢。她们的头脑之“简单”,正常人是无法设想的,有时他们也会有些聪明的举动,但与呆木相比,所占的比例少得可怜。 云凌上人冲他俩苦笑了一下,心中难过,倍觉他们兄妹可怜,亦觉自己对不起他们,若自己不想扔掉累赘,怎会落到这步田地呢?他低沉地说:“中律门要请我们去呢,就走吧。” 黄家兄妹无任何表示,他们的大脑里也许没有动静,潜意识里也许有要走的指令,那就不是他们所能知道的了。 吕文东冲顾大朋哈哈一笑:“你是有功的,这些归你了。”他扔给顾大朋一个黄包,沉甸甸的。 顾大朋取开黄包,里面正是动人的黄金和令人发指的“天一血剑”剑招,他乐得顿时脸上开花。 云凌上人仿佛被狗咬了一口,脸沉如水。 吕文东朝云凌上人客气地做了一个手势,说:“上人,你先请。” 云凌上人“哼”了一声,举步便走,黄家兄妹随后而行。吕文东得意地咂吧了一下嘴,摇身摆脑地跟在后头。 出了山庄往西行,走了约有十几里路,碰上来接吕文东的大车。吕文东乐哈哈地叫了一声,大车停下了。他冲马车去说:“好运气,往回走吧!”大车立刻调过头去。 “上人,请上车吧!”吕文东笑嘻嘻地说。 云凌上人确实也累了,只好以车代步,爬是上车去。他坐好了,冲黄家兄妹招了一下手,兄妹俩也上了车。云凌上人这时忽地感到自己老了,没有了武功自己也这般弱呀!他真正成了一位老人。吕文东满意地一点头,马车夫长鞭一甩,“叭”地一声脆响,火车颠簸起来。 约有多半天光紧,大车停在了中律门里。 云凌上人到过不少地方,还头一次看见这么多红房子。怔了片刻,忽觉一种灰暗的东西扑进了他的生命里,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几十年没有过寒森之感了,这时突然出现这样的感觉,难道暗示着自己再也走不出去中律门吗?这把骨头真的要扔在这个邪恶的地方?他顿时有了一种老年人的惶然,眼前现出黄汤一样的地面,一股风吹来,他感到热辣辣的有些烫面,一步走下去,迈进了难以预料的软绵浑黄天。 吕文提醒道:“上人,这边走吧。” 云凌上人没言语,冲黄家兄妹一点头,三个人跟着吕文东走进一群红房子中间。 他们进了一间大屋子里面有许多人。 靠近北墙,坐着一白眼白发、精神婴烁的老人,面色红润,双目精光澄澈。云凌上人看见他,立时愣在那里。少时,他脑中转了不少念头,冷笑道:“阴阳兄也受制于人吗?” 白发老人清朗地一笑:“我是策划者,凌老弟,想不到吧?” 云凌上人叹然说:“怪不得中律门这么嚣张,原来有‘阴阳真人’出谋划策”。 “阴阳真人”,胡凤天是“阴阳派”祖师,丹法奇异,威名不下于云凌上人;只是他很少走动江湖,所以人们并不把他放在心上。可一旦他步入了江湖,那份量,江湖人就会清楚了。他为人邪道,喜怒无常,谁也摸不清他的脾气,云凌上人对他也不敢小瞧。很少有人知道他的“阴阳丹法”威力到底有多大,他神奇地生存在人们的传说中。 他古怪地扫了两眼云凌上人身后的黄家兄妹,拊掌大笑道:“妙啊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愿足也。” 云凌上人吓了一跳:“胡疯子,你在打什么主意?” 胡风天乐道:“与你不相干的。我一直想找两个传人,未能如愿;他们不是十分合适吗?” 云凌上人怒道:“你少作孽吧。他们是亲兄妹,是不能练‘阴阳丹法’的。” 胡风天更乐了:“是兄妹更妙,天助我也!兄妹才有真种子,破迷透雾大采取。他们若不神已迷乱,还不能练我的奇门武学呢。” 云凌上人的心仿被刀子捅了一下子,这下可把兄妹俩毁了。在中国这片黄土地上,不论以什么理由,兄妹媾合都是不能接受的,他们自己就受着心灵的伤害,这是惨到极点的卑行。云凌上人恨怒之极地说:“胡风天,你积些德吧,那样他们兄妹就无法活下去了!” 胡风天摇头晃脑地说:“我只懂阴阳,不明道德。他门两人永远也不会清醒了,不会知道他们干了什么的。我若使些手段,他们会把对方看成爱侣的,一定能为阴阳丹道大放异彩。” 云凌上人气得浑身发抖,也毫无办法。 “胡风天,总有一天,你会付出血的代价!”云凌上人觉得自己尽失了绝代高人的身份。 胡风天哈哈大笑:“什么人想敲我这面锣,那声音会吓死他的。云凌上人,你也不能。” 云凌上人见无法阻止胡风天,顿时虚脱了。什么高人,他有时也是十分脆弱的。悲剧只能看着发生。胡风天走到黄宁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天造良村,我有什么办法,只能让他们兄妹成为丹道侣友,神里知音。” 黄宁浑然不觉,他弄不清胡风天嘴巴一张一合在放些什么屁,他只懂得最简单的东西。 云凌上人还不死心,说:“阴阳兄,你再想一下吧,那样你就害苦了他们,世上只有夫妻才能练‘阴阳丹法’呢,你不能这样的。” 胡风天丝毫不为所动,笑道:“这怪不得我,是你领着他们走进这间红房子的,我有选择的权力。你要记住:在中律门里,千万不要乱进红房子。他们这样资质,加上本性迷失,百年难遇,我为什么要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呢,就凭你几句巴巴君子似的说教吗?” 云凌上人难过得直摇头,姓胡的已铁了心,谁也阻止不了他了! 胡风天在云凌上人身边走了两圈,笑说:“你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少管闲下吧,你难道也硬求他门放了你吗,这是不可能的。” 云凌上人不由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众人是啊!他们还亮视眈眈呢。胡风天拍了一他的左肩,笑道:“老朋友,眼要放开去,中律门不会亏待你的。” 云凌上人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胡风天满不在乎地笑了两声,对黄家兄妹说:“我的宝贝徒弟,想坏我了啊!快跟我走吧。” 黄宁冷漠地行了他一眼,没理会,目光投向云凌上人。胡风天懂得他的心情,怕生,便出手点头他的穴道。黄娇见状大骇,她知道哥哥受了伤害,一声惊叫,纤掌一振,猛地拍向胡风天的面门。这太出人意外了,即便胡风天高明之极,也吓了一跳,慌忙歪头侧身,飘开了几步,不过有些狼狈。但他没发火,他知道兄妹情是不能随便断的。他冲黄娇微笑了一声,伸手就抓,快似闪电。黄娇根本无法问躲,被胡风天抓点了她的“合谷穴”,她顿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胡风天嘿嘿一笑:“你们跟我走吧?” 两人呆了一会儿,乖他走了。 云凌上人低下了苍老的头,他知道这一去对他兄妹意味着什么,若一步走错,那永远也无法弥补了。地看着兄妹俩消失,心灵老了一层,仿佛上面长了甲皮。 这时,从北墙角走过一个面如死尸的枯瘦怪人,两眼闪着近乎绿色的冷光,尖吱吱地笑道:“云凌老友,他们走了,我们开场。” 云凌上人刚才没注意他,这时苦笑了:“很好,连一向不屈人的‘僵尸’也投到了中律门来,人心不古啊!” “僵尸”是江湖谈色变的凶残魔头,个子不高,坏心眼却如他的头发一样多。他在云凌上人身边来回地走了几趟,说:“老朋友,岂不闻识时务者为俊杰?英雄都是应运而生的。 中律门强大,前程光明,此间乐,何思蜀?你不要抱着正统的那一套不下吧,没有一点儿用的。时光是生前好,死后谁问空漠漠?还是及时享乐吧,你也快活到头了,难道至今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云凌上人道:“世上有奸雄必有良善,两者不一样的,想合而为一是不可能的。” 许三尺摇头说:“可能的,世上有许多办法可以改变人的初衷,你也不例外。” “你想怎样?”云凌上人冷声问。 许三尺笑道:“没有别的,只想让你加入中律门,给你护法干,怎么样?挺自在的。” 云凌上人冷笑道:“我的长白山要这里干净多了,我不会离开那里的。” 许三尺哈哈地怪笑起来,声音里仿佛长了刺,直往人身上抽:“老朋友,这里不是长白山,你现在也不是那个神勇无比的云凌上人,而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你还乱开什么价呢?” 云凌上人正色道:“你话吧!我不会与你们为伍的,我可以不干涉你们的事。” 许三尺笑了起来:“那你干什么呢?” 云凌上人冷声问:“你以为我乐意来吗?你们若解了我身上毒,平等对谈,一切都是好商量的,否则……” 许三尺嘿嘿笑道:“老友,解毒不难,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行吗?” “我一个条件也不会轻允的。你把你们的门主叫来吧,有什么我当面与他谈。”云凌上人说。 许三尺不住地摇头:“门主是不会见你的,你在他面前还是逊色的。用不了多久,江湖人对他无不仰视的,那才是一轮旭日从东升,无不抬头看。” 云凌上人冷“哼”一声:“既然他有那么大本领,还强迫别人入伙干什么?” “这个好理解,他不能什么事都去干吧?好花也需绿来扶。英雄总该享受一番英雄的威风。”许三尺振振有词,吹捧他们的门主不贵遗余力。 云凌上人不由有些纳闷,许三尺也是个很有名气的人物,对他们的门主何以会五体投地呢?难道那个神秘的人物真的就不可战胜?在江湖中,谁也不敢自诩永远无敌的,他们的门主就那么自信吗?这是个迹。云凌上人沉闷了一会儿,说:“我不会对你们有用的,何必强人所难的呢?” 许三尺笑道:“你有用的,这一点你也明白,你就别推辞了,相聚总算有缘。” 云凌上人无言以对,他心里矛盾痛苦极了。若拒绝中律门的要求,他们一定会对他动大刑的,自己这般年纪了,怎受得了伤残之苦?若受不住酷刑答应入伙的,那还不格丧尽的? 事已至此,不如爽快些,外人至多说自己老糊涂的了,鬼迷心窍,不会言其它。贪生怕死对一位高人来说是最不能接受的。他放松了一下身体,笑道:“护法在中律门地位如何?”这是明知故问。 许三尺忙说:“仅次于门主,权力大着呢。有人侍候着,有人供驱使,不比冷冷清清一个人乱跑强吗?” 云凌上人叹了一声:“我总不比你看得更开,弄不清自己该如何处事。” 许三尺笑道:“在中律门里呆一段,你就什么都清楚了。人就是那么回事,别太认真了。” 云凌上人说:“我现在犹如废人,你们不希望我老是这副样子吧?” 许三尺笑了:“那是当然,不过你要发个誓,一切听从门主的调遣。” 云凌上人知道会有这一关,毫不犹豫地高声道:“我以自己的人格起誓,加入中律门,绝不反侮,亦不背叛,听门主号令。” 许三尺很满意,但他们是不会轻意相信一个人的,纵是云凌上人这样的高手,他们也不轻信的他的誓言,这实在有些过份了。许三尺得意地笑了几声,从怀中掏出一颗如麦黄杏大小的黑色药丸,说:“老朋友,这是解药,你服下吧。” 有人端过开水送给云凌上人。 云凌上人接过药丸看了一会儿,觉得不象解药,疑问:“你们又要搞什么鬼?” 许三尺笑道:“已用不着搞鬼了,我们是一家人了,你吃下去就会明白的。” 云凌上人迟疑了一下,心一横,吃了下去。药一入肚,他就觉不对劲,这不象解药的功效,惊问道:“许三尺,你给我吃的该不是‘亡魂亢阳丹’吧?” 哈哈大笑:“老朋友,你又上当了,中律门是不相信誓言的,只相信制约。‘亡魂亢阳丹’虽然可以增加你的功力,但也会让你顺从听活,脑袋不那么好使,这样我们的合作就会愉快了。你只要没有异心,日子还会好过的。” 云凌上人知道这回栽到家了,后悔亦无用,不如大度些更让他们看得起,他不在乎,问:“你就不给解药了?那我也不想要了。” 许三尺笑道:“解药自然会给你的,不然我们之间就不存在合作了,”他递给云凌上人一小瓶药水。 云凌上人闻了一下,颇觉有清爽之感,就喝了下去。顿时,周身骨胳作响,一股热浪在丹田泛起。他立感功力更胜从前,不过大脑有些轻微不适,不想思考问题。心中霎时惊过浓重的悲哀。他本想举手给许三尺一掌,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打死他自己也好不了呀。 许三尺笑道:“老朋友,心中别有恨,丹药对你没有人影响的。你只要别与我动手,我的内劲不击到你身上,你体内的丹药就不会伤害你。可以这么说,从此以后,我是你的克星。” 云凌上人道:“你人不高,坏点子确是不少。” 许三尺顿时大恼,他最恨别人说他个子矮,举掌欲击去凌上人,吕文东拦住了他:“一句玩笑,何必当真呢!”许三尺气得一甩手,瞪了云凌上人一眼。云凌上人笑道:“你给我假药吃,我都没恼,我的一句话,难道药性就那么强?” 许三尺冷然道:“云凌,你以后少耍嘴皮子,别忘了我是可以让你不好过的,你要试一下吗?” 云凌上人摇头道:“我不想合作从打开始,正相反,我希望以打告终。” 许三尺说:“你最好别动这样的念头,否则,有你的苦头吃了。” 云凌上人冷然一笑:“那你想试什么呢?” 许三尺要说什么,吕文东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都是朋友,就别争了吧。” 云凌上人连声哀笑。许三尺点头微笑。 “阴阳真人”胡风天把黄家兄妹领到自己的红房子里,眯起眼笑了起来,这两兄妹在他眼里怎么看怎么该做他的徒弟,太理想了。 他盘腿坐到床上,对他俩说:“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弟子了,我传授你们阴阳上丹法,功成之后,你们会无敌天下的。” 兄妹俩弄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印象还是有的。两人直对着他笑。胡风天很满意,乐哈地说:“从现在起,你们就是一对练功爱侣,他采你身上阴,你采他身上阳,阴阳和合,神功大成。” 兄妹俩一阵傻笑,什么也没有说。 胡风天让人熬了独门丹药让兄妹俩喝下,除去他们的衣服,让两人合在一起。胡风天见时机已到,立即发功控制了兄妹俩的感觉,两人顿时错以为互是心中的情侣。在胡风天的暗示下,兄妹开始进入功境。胡风天不失时机开始传授两人“阴阳丹法”,这近乎是强制接受的。 半个时辰过去了,兄妹俩脸上闪出动人的红光。胡风天大喜,两人的进境之快,大出他的预料。他以为要达红光闪现,至少要三天呢。 兄妹俩这时已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恍惚中,两人仿佛飞离了穷困的故乡,奔向他们说不清的地方。青山绿水呀,醉人;黄花白茎啊,芳香一片明丽的光云从天空中落下,变作洁净的水荡漾,一个闪光的宝石变成娇嫩欲滴的荷花,向水中投去。花儿受了水的滋润,顿时生机勃发,青气盈盈,惹人爱恋。 一颗金光灿灿的纯黄“宝丹”从花中生出,水中的“青丹”也露了一半,两颗真慢慢向一起靠拢,在快要接近时。 各自的丹气顿时浓郁,向对方弥散、包围。真丹的中心有一点粉红色光芒闪现。忽然,也许在远山,也许在近水,起了风雨,丹气受到了严峻的考验。在山摇地动般震荡之后,两粒真丹猛地结合在一起。初时,“结合丹”外围一片灰暗,片刻之后,就放出了五彩的光芒,愈来愈明亮,在水天间飞旋仅三十六个时辰,兄妹俩就修成“阴阳真丹”。 虽然他们神功大成,可一点也没有变得清醒些,反而坠进了似真似幻的境地中去了。两人好象无时无刻不在梦中,自理的能力有所下降,一切行为似乎都依附着胡风天。但他们却一点也感不到悲哀,两人的心里都觉得自己已找到意中人,找到了归宿,也许他们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胡风天了却了宿愿。找到了理想中的传人,让他万分欢心。破例,在他的红房子里为一对弟子举行欢庆仪式,大摆酒宴,请来了他的几位狐朋狗友。云凌上人也在其列。 胡风天乐哈地说:“小徒奇质异体,神功已成,特请诸位相贺,以后还请多照应。” 云凌上人看了两兄妹几眼,见他们的神色似乎比前几天好些,心中说不出是喜是优。他们师徒从此三人成“一人”,何时是了局呢? 吕文东这时笑了起来:“胡兄,你能找到这样的宝贝徒弟,可多亏了我,这样的弟子不好寻。” “是啊,是啊!”胡风天不住地说:“万年不遇,千载难逢,可遇而不可求。” 许三尺笑道:“‘胡阴阳’,你的弟子再妙也不能这么快就修成了‘阴阳丹法,呀,你到底使了什么邪法?难道你也参加了采战?” 胡风天脸色一变,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阴阳派’自有规矩,谁象你‘僵尸’,不分尊卑老幼胡乱来。” 许三尺连忙说道:“胡兄莫恼,玩笑当不得真的,我只是奇怪成功得也太快了。” 胡风天轻“哼”了一声,没吱声。他也弄不清何以如此轻而易举地就练成了呢。就目前而论,黄家兄妹的功力已超过了胡风天,而他可是修行了几十年啊!云凌上人心中有数,可能是“风波”老友胡灌的药水子起了作用。一点不错。 胖乎乎笑嘻嘻的“打不死”丁狂说:“胡老友,你的儿子神功大成,可喜可贺,但不知有多大威力,能让我一试吗?” 胡风天笑道:“我想请各位露几手绝学,让他俩见识一番呢。” 丁狂站起来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慢悠悠走到黄宁身边,说:“来,我们比划一下。” 黄宁不由看了胡风天一眼。胡风天乐在心里,冲他微笑点头。黄宁顿时站了起来,走到旁边去。丁狂笑道:“我是不怕打的,你尽管下手吧!” 黄宁毫无表情,右手臂一颤,仿佛螺旋般地摆动了一下,电闪似地击出三掌,三个掌印排在一起,组成一个可怕的弧形。 丁狂笑眯眯地站着静观未动,以为还会和往常一样什么事也没有,他是相信自己的。可等掌打实了,他立感不妙,想逃已来不及了。“膨”地一声,他被打出一丈开外,摔倒地上,十分狼狈。 丁狂好恼,他做梦也想不到“阴阳丹功”与别的功夫不一样,竟能破他护身“合气”。 两眼盯着黄宁,想找回面子的办法。 胡风天也觉奇怪,他以为黄宁目前是不能击倒丁狂的,这是怎么回事?都是大高手,没有一个明白人,其中的缘由唯有天知。若细究,那只能是黄宁的“阴阳丹功”能改变别人身上的阴阳气,使其阴阳失调,以致落败。正是如此。黄宁练成的“阴阳丹功”不同于胡风天传授的神功,其间有了变化,这是谁也不知道的。黄宁的“阴阳丹功”是越用越厉害,直至不能自控,那时他也完了。他初显身手,功力发挥不足,“劳宫穴”没有发出“阴阳二气”,丁狂如此无事。 若等到他能运功自如,一掌打到了狂身上,丁狂非血肉迸飞不可。丁狂的“打不死”是有限度的,谁也料不到黄宁的“阴阳气”是他“合气”的克星。 “我们不一样,别与他一般见识。” 丁狂嘿嘿一笑:“我还没有试出他的身手呢?刚才太大意了,险些栽了。” 胡风天一想也好,弟子总要入江湖厮杀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他笑了一声,退到一边去。 丁狂不知自己失去了一次下台阶的机会,提气布满全身,慢慢靠向黄宁。他想来个突然袭击,这虽与他的身分不合,但他自有分解。 他却不知道黄宁的神功是种“自然拳”,应变对敌全凭本能。他是很少动脑想的,脑也动不了。丁狂欺进,黄宁就有了对敌的准备。丁狂如旋风一转,猛地一拳打向黄宁的左肋。 黄守双臂立展,腾空而起,犹如一条怪龙,火花连闪般击向丁狂的头顶,他感到这个角度打击敌人最妙。他的感觉是正确的,这一次出手,他的掌心就发出了明显的“黑白阴阳气”,“黑白”二气犹如一束光均匀射出,阴阳平衡。丁狂这时大感惊异,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了,身子急矮,旋身飞射。多亏他见机早,不然这次准完。 黄宁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奇怪他何以不打而逃,却没有追击的意思。这次,丁狂只好自找台阶了。他尴尬地笑道:“胡兄,你了不起,你的弟子比我们都强。” 他够狡滑的,把别人也扯上了,那意思十分明白:“我不行,你们也不行。在座的都是超级高手,不但知他的弦外之音,也知他的话不谬。不过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云凌上人就觉得自己若与黄宁动手,就未必会败。黄宁的功力怪异而且奇高,这是他过人的地方,但也有明显的不足,缺乏经验。云凌上人自信自己的对敌经验可以教黄宁几年。至于他的这种感觉是否正确,那只有打起来才会知道,而云凌上人并不要与黄宁动手。许三尺点头怪笑了几声,说:“我也试一下,以后就放心了。” 胡风天笑而颔首。 他慢慢提起右手,向前猛一推,左右一摇晃,顿时六七个掌影排在一起向黄宁拍去,仿佛他有三双手。他的“僵尸功”毒无比,出手惊世骇俗。黄宁这次更沉着了,双手在胸前摆成一个“八”字形,轻疾地一摸,好象他的手按在墙上。霎时间,他的胸前闪出两排掌影布成的“气八字”,向许三尺飘去,许三尺有意要与他较一下内劲,把功力又提了两成。“扑扑”几声轻响,在他们之间泛起一股刺鼻的腐臭气。许三尺一个踉跄,向后转着圈退了十几步,样子狼狈而又可笑。黄宁静而未动。许三尺讨了个没趣,后悔不该自取其辱。他只知自己的“僵尸功”厉害,不知黄宁的阴阳二投气正是他的“腐尸气”的天敌。大凡邪逆之物,都怕纯正刚阳的宏大之气的。 胡风天见弟子身手不凡,哈哈大笑:“诸位老友,这是福,是中律门之福。有他们在,我们也许用不着动手就可以扫荡武林了。” 云凌上人冷笑道:“江湖很大呢,无奇不有,不可太小瞧了天下人,龙吟虎啸未必在中律门里。” 吕文东不以为然地说:“上人,你多虑了。中律门人才之多非你所能想象的。门主近日著功德圆满,张三丰也不是对手了,还惧谁?” 云凌上人“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 胡风天忙说:“诸位别争了,还是干一杯吧。” 众人举杯,一饮而下。黄家兄妹两眼空茫…… 江西龙虎山高兮壮哉,紫烟东升,翠柏冲天。东方本气腾腾,呈青龙之象;西方清肃寂然,有白虎之形。龙虎会状,风雷峥嵘,四气或旋或散,一派天然动静。瀑布一条,雪明悬山顶,犹似通天大道,云气蒸蒸。庞大的山影,满山的花容,让人如入仙境。这里气盛山壮,是修炼结丹的好地方。 “洞天观”就座落在龙虎山岽南侧的“九龙峰”上。龙虎山是道家四大名山之一,九龙峰是龙虎山道气贯通之地,洞天观是高道修真之所,名扬天下。这里四季常有人来,都是些飘然修士,聚在一起谈天论道。 洞天观的规模不大,几十间普通的石头房子围成一个方正的院子,屋顶是茅草,大门南开。 院中央有棵老松树,树上挂着一个大钟,用木棒一敲,悠扬的钟声便在龙虎山上回荡,给人一种温柔的安宁。 东方的朝阳把媚人的光芒射进龙虎山上的密林,树下的空间便被划出无数光亮的通道,犹似似闪光的水晶。这时,山同步有一人正拾级而上。这人约有五十来岁的年纪,微微发胖,身穿蓝缕绣花的长衫,头戴黑色道帽,脸色红润,双目清澈闪光。他爬了好一会儿,在石阶上歇了一下,提起一口气,向九龙峰冲去。九龙峰在龙虎山上是地势较平和的地方,据说洞天观建造之初有一高道来此,说此处是“九龙会首之地”,九龙峰因而得名。它的周围没有陡峭绝壁,唯有郁郁葱葱的山林。他一口气奔到洞天观前,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推门走进观内。 观内非常静,看不见一个人。北面的正殿里炉上的香正燃。 他小心地走到正殿门口,向里探头看了一下,低头虔城地说:“后辈沈万山拜见‘托尘’道长。” 一个青癯的老道士从殿内走出来淡淡一说:“我知道你会来的,进来吧。” 沈万山小心恭敬地走进屋里去。托尘道长指着旁边的一个蒲团说:“坐下吧。” 两人都盘腿而坐。 沈万山瞟了一老道,问:“我师傅来过这里吗?” 托尘道长说:“三天前他已离去,一时不会来龙虎山了。” 沈万山大失所望,过了一会儿,又问:“他说什么了没有?” 托尘道长说:“他留给你本丹经《无根树》,皇上若追问紧了,你可以把《无根树》献给皇上,这是你师傅的心血结晶。”他从怀里把丹经掏出来送给沈万山。 沈万山接过丹经,仍然愁眉苦脸地说:“朱皇帝非见他不可,这叫我怎么回去交旨呢?” 托尘道长笑说:“你师傅已无意尘缘,不会再入世了。你向皇上说清就行了。” 沈万山摇头道:“没这么容易的,皇上一定会以为我不尽心力,说不定哪一天会向我下手呢。” 托尘道长摇头微笑:“你吉人天相,不会有灾的。凡事不可强求,就顺其自然吧。” 沈万山看了老道一会儿,说:“道长,你不能帮我一下吗?” 托尘道长笑了:“你也是个修真之人,该明白凡事有缘方成,无缘难立。” 沈万山动了一下心眼儿,说:“道长,我在此住一段吧,我也需要清静呢。” 托尘道人说:“也好,慢慢你就会把烦恼忘掉。”沈万山点头称是,他有自己的打算。 两人在一起又坐了一会儿,托尘道人说:“你还住你原先住的房子吧,饿了就去吃饭。” 沈万山说:“我在山下已把明天的饭都吃完了,一时半会儿不会饿的,我想去睡一会儿。” 托尘道人点点头,沈万山起身离去。 他原先住的是西屋,这次还回西屋去。 屋子里很干净,看来经常有人打扫。他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睡去。他有些累的,可就是睡不着,越想睡就越清醒。无奈何,只有任其自然。这多天仆仆风尘,四处奔波,到头来只得到一本薄薄的《无根树》,这岂不白跑吗?朱元璋召见他的情景又浮现在脑际,他永远也忘不了那鼓励中透出的冷峻:你会找他的,这一点没有人怀疑,除非你不想找,否则…… 给皇帝办事是很危险的。他感到有些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他好象记得是太阳落下山去了,他才昏昏然睡去了。这一睡就到了午夜。似乎有人谈话惊醒了他,坐起身来一听,一个浑厚的声音让他惊喜万分,这不是师傅的声音吗?他连忙跑出屋去,见托尘道人和张三丰正坐在月光下。张三丰还是那么健壮,高大的身躯裹着一件半旧不亲身的黑袍子,双目炯炯有神。沈万山忽忙过去向张三丰跪,张三丰没有阻止他。月光很美地照着他们,整个大地仿佛披上了一层水衣,静谧极了。 少顷,张三丰说:“起来吧,我知道你为难的。” 沈万山心中一喜,高兴地问:“师傅愿意去见朱皇帝了?”张三丰说:“我写一封信你呈给他,也就可以交差了。” 沈万山说:“师傅见一下皇帝又何妨呢?” 张三丰哈哈大笑,龙虎山上顿时飘荡了他那充沛之极的声音:“我是什么人,皇帝重几许,千年不相会,世无白头臣,你该明日月,一心向下问。” 沈万山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枉然,便不再言语。托尘道长说:“你别有何难过,有你师傅一封信,足可以保你过关了。” 沈万山无声地点点头,坐到一边去。 张三丰举头看了一会儿明月,说:“几十年没有见过好的月光了,明丽背后必有血灾。” 托尖道长说:“我也有感觉,江湖上近期可能有血劫。” 张三丰点头道:“不错,中律门要兴风作浪呢。” 托尖道长笑道:“你可有下海屠龙之意?” 张三丰摇头说:“花树已结果,难为人世人。中律门之毒火非我等所能扑灭,它已成连天之势。” 托尘道人微惊道:“那江湖岂不又要翻个底朝天?” “是的。”张三丰觉声接着说:“有人想看到这样的局面,我们又如何阻止得了?” “那是个什么人,江湖魔头?”托尘道人问。 张三丰摇头道:“一切会真相大白的。” 沈万山这时插言说:“师傅,你在龙虎山要呆多久?” 张三丰说:“天明我就离去。你也不要在此多住,谨防夜长梦多。” 沈万山连连点庆。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张三丰忽问:“《无根树》你看了没有?” “看过了,难懂。”沈万山说的是实话。 张三丰道:“窥道要细心,求实不放松,若明其中三两句,《无根树》好懂。” “弟子愚陋,请师傅指出哪三两句要紧。” 张三丰说:“‘……顺为凡,逆为仙,只要中间颠倒颠’,明了这几句,得道亦非难。” 沈万山两眼瞪提老大,不知什么“颠倒颠”。 张三丰叹了一声:“顺为泄其精,生男生女;逆为精补脑,弃坤得乾体;‘颠倒颠’指坎填离,实为法门尔。” 沈万山这才明白了几分。托尘老道在一旁微笑不语,似乎正在承受月光轻柔的摸抚,采吸水一样的月之精微。 张三丰通体清爽,亦如仙一般洒脱。 忽然,一声尖厣厉的怪啸在九龙峰旁响起,顿时给月明之夜笼罩了阴森之气。 沈万山惊了一跳,忙问:“这是什么声音,如此可怕?” 托尘老道说:“除了人还会有什么?” “是什么人叫的?”沈万山紧问不松。 “也许是‘冰幽老怪’田乙君吧,他的毛病又犯了。”托尘老道淡淡地说。 沈万山看了他一眼,说:“他有什么毛病?” 托尘道人说:“他在‘冰沟’修习‘冰幽九绝掌’时被人骚扰,内气走错了路线,落了个手掌怕冷的毛病。每次毛病发作时,他便冷得恨不得跳到火里去,但跳火是不行的,只有拼命叫喊了。” 沈万山看了一眼张三丰,问:“他的毛病治不好吗?” 张三丰微然笑道:“天下没有治不好的病,就是没人知道怎么治。田乙君的怪病也许修习过‘九阳神功’即可治愈。” 沈万山笑道:“师傅不是修习过‘九阳神功’吗,何不帮他一下呢?” 张三丰轻声笑了:“帮你一下更容易,为何我不去呢?”沈万山摇摇头。 张三丰说:“凡事总有限量,不可强为也。田乙君为人阴狠,若不改变心性,别人是无法原他的,就象我不能帮你。” 沈万山无语可言了。托尘道人说:“田乙君窜这里来了,我已感到了他的活动。” 张三丰道:“任它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田乙君能把我们怎么样呢。” 一阵风吹来,地上突然多了一瘦长的影子。沈万山吓了一跳,怎会无声无息旁边多了一个人呢?瘦高挑儿,脸儿煞白,犹似一个吊死鬼。 他在三人旁边站了一会儿,阴冷地说:“老夫为阴毒所苦,难受万般,你们倒自由自在。” 托尘道人一笑:“田老怪,你也让我们与你一样叫吗?”__田乙君“哼”了一声:“至少你们该有点痛苦的表示,不该这样漠视我的喊声。” 沈万山说:“我们是难过了,在心里,你看不出来罢了。” 田乙君怒道:“胡说,我是何等样人,岂会被骗了!他伸手就抓沈万山,动作无声无息,快疾无比。 张三丰深知沈万山的应敌能力,知道他不是田乙君的对手,右手摇飘一摆,向田乙君按去。他坐着未动,内劲却如暗潮般涌出。 田乙君扎稳马步,忙挥掌迎上。没有什么声音,静得呼吸都停止了,田乙君猛然摇晃了几下,后退了四五步。很显然,他不是张三丰的对手,不过他没的吃亏,与张三丰对了一掌他顿觉不冷了,恢复如常。他嘿嘿笑了几声,说:“人说张三丰功深不可测,今日一见,实知不谬也,佩服!” 张三丰说:“功深起于德,积德便是积功。你记住吧,将来对你会有用的。” 田乙君道:“听说你‘九阳神功’出神入化,可否传我一二,让我扔掉这该殆的怕冷的毛病。” 张三丰道:“冷起于心,你只要‘火’注丹田,何需‘九阳神功’?” 田乙群知他不想传授,顿时不悦。他正欲讥刺张三丰几句,忽呼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叮叮,从门外走进来五个玄衣女人,看不清她们的面孔,但她们的体态是相当动有的,该高的高了起来,该凹的凹了下去,一步三摇,周身柔绵。前面的女人看来是头,后面的四个少女并排在一起,始终队形不变,仿佛她们永远都是这样并排着。没等托尘道人开口,田乙君就叫了起:“嗬!‘回灵女魔王’到中原来了,还想把江湖搅得乌烟瘴气吗?” 前面的那个女人柔声说:“昔年的女魔王已经死了,我是新魔王,还没在江湖上露面呢,怎会搅得人心慌慌?” 田乙君冷笑道:“那你到龙虎山来干什么?” 女魔王说:“我想广大‘回回教’,深感力不从心,特来请名道高贤前去指教一番。” 田乙君哈哈大笑:“化外之民、蛮荒之女也想动地惊天,真是异想天开。告诉你,没人会去你们苗疆传道的,死了这条心吧。” 女魔王丝毫不恼,反而声音更动呼悦耳了,笑吟吟地说:“前辈,你误会了‘回回教’。蛮荒之女一样非凡善良,我们是有诚意的。” 沈万山忽然插嘴道:“我深知求人不易,假如你欲请之人不愿前往,你怎么办?” 女魔王笑道:“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的,我请的人都是德高望重的大贤,怎会存鄙视之心,不愿前往呢?” 沈万山说:“不愿前往有各种各样的理由,难道你想强迫别人就范吗?” 女魔王乐哈哈笑起来,夜色在她的笑声里轻松了许多,连沈万山也没有感到她的敌意。 “假使有人喜欢受强迫,我也不想让他失望。” 田乙君顿时笑了起来:“狐狸的尾巴露出来了吧,我就知道回灵女魔王入江湖没有好事。” 女魔王笑道:“那我第一个就请你,看你有什么法子不去。” 田乙君冷蔑地说:“不去的法子有得是,你们还不配来请老夫。” 女魔王口气一变。冷森起来:“我请前辈,你别迷昏了头,把自己看得过高。你能应付了我手下‘四灵女’就算你能,只怕你不堪一击呢。” 田乙君哈哈大笑:“四个丫头片子,老夫还没把放在眼里,你别以假当真,自欺欺人。” 女魔王轻蔑地笑了两声:“等你把她们放在眼里,一切都晚了,你还是小心为妙。” 田乙君冷笑了几声,向“四灵女”走了过去,自语道:“看她们有何奇能。”伸手就抓,他这次多了一个心眼,使的是虚招,想试探一下“四灵女”有何反应。他料不到的是,“四灵女”一动全动,四个人仿佛一个人,分不出她们的动作先后。她们已修成“同心一体功”,四个人的功力变成十六人的功力。四人移动起来,似真似假,令人难以分清。田乙君发现这一着,顿感不妙,一个人的功力与十六人的轼力相比,绝对占不了优势,看来自己口出了狂言。他虚招一变,急向“四灵女”身后斜插,他以为人的背后总是薄弱环节。谁知“四灵女”犹如魔鬼一般,移形换位,眨眼间就转过了身去,八掌齐出”田乙君退无可退,只好拼全力双掌迎上。 “扑”地一声轻响,田乙君仿佛受了灭顶之灾,“啊”了一声,内功击飞。与此同时,“四灵女”如影子一样欺上,要活擒田乙君。 托尘道长见田乙君危也,忙说:“姑娘请住手,有话好说。” 女魔王甜甜笑道:“停下。道长,你打算去传道了?” 托尘道长说:“请人去传道哪有用强的道理呢?” 女魔王说:“不打不相识哩。有的人就是喜欢挨了打才听话。” 张三丰忽然说:“白玉环,你少猖狂,魔性救不了你们,‘回回教’也成不了气候,你还是安静一会吧!”女魔王大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张三丰笑道:“我还知道你们的祖师不喜欢你呢。” 白玉环顿时“咯咯”在笑起来:“原来张真人呀,怪不得知道得这么清楚,可你有不清楚的,现在我是‘回回教’的祖师了。” 张三丰心一动,似有不信,微笑道:“你有野心我是知道的,但你恐怕还不敢对你们的祖师下手吧。” 白玉环爽朗地笑道:“用不着对她下手,我一样当祖师。” 张三丰愣了一下,问:“难道你得到了传位之宝‘回回灵’?” “对极了!”白玉环乐不可支,“我才是真的祖师呢。” 张三丰叹了一声,淡然说:“阴差阳错!” 白玉环纠正说:“不,这是天意。‘回回灵’在我身上得鱼得水,就说明一点。” 张三丰微知一下,说:“也许是天意吧,你们的祖师寻它寻了几十年了。” 白玉环说:“张真人,你也到我们那儿走一趟吧?” “也想劫持我?”张三丰淡漠问。 “不敢。”白玉环笑道,“张真人举世无敌,谁敢动人的心思呢?” 张三丰轻“哼”了一声,说:“你得了‘回回灵’,等于获得了六代祖传的全部动力和智慧,心里还怕谁呢?我看你谁的心眼都敢动。” 白玉环乐了:“你真了不起,什么事都知道,我确是想请你去一趟苗疆的。” 张三丰说:“那你就准备动手吧,我岂能与你们同流合污。不过你不要抱有侥幸心理,功力高深也在于人运用,人若昏然,是不会有大希望的。” 白玉环盯了张三丰一会儿,玉手轻轻一挥,“四灵女”立即扑向张三丰。她们仍然排在一起,无所畏惧。张三丰不能再坐在地上了,双手微然一摆,腾身而起,两掌怀中一抱,旋掌击了出去。“四灵女”顿时身子一摇,后退了一步,张三丰稳如泰山。 “四灵女”心中谅讶无比,望着张三丰发呆。 白玉环也诧异不已,这张三丰果然不好惹。她莲步轻摇,身子陡然旋动,变成三个人影,难舍真假,同时玉掌如龙摆尾,幻出六个掌影,袭向张三丰周身大穴。 张三丰不敢怠慢,急忙“虚静换位”,也生出三个人影子来,两手在胸前连抖,也击出六掌,没有任何声音,两人顿止了身形,托尘道人在一旁看得心惊万分,好家伙,世上竟有人能与张三丰平分秋色了,了不得!白玉环心中颇气,自己身携六代祖师的全部功力,竟胜不了张三丰,这实在没由来。 张三丰却心如静水,没有必要因胜而欢,也没有必要因胜不了一个人而愤,安之若素是最好的心境,能保持这个心就是胜利。他知道白玉环功力骇人,远非一般高手可比。 白玉环稳定了一下心神,说:“世人以你为天下第一高手,看来名副其实,我不如你。” 张三丰摇头道:“天下能人众多,我未必就是第一。若我料不差,江湖中已出现了光照千古的人物。总有一天你会碰得头破血流,假如你一意孤行的话。” 白玉环不由满心愤怒:“你以为说句话就可以吓退了我吗?告诉你,我不会怕任何人的,‘回回教’有足以傲视天下的绝学。” 张三丰说:“也没人怕你的,天下谁怕谁呢?” 田玉环“哼”了一声,目光扫到沈万山身上,笑道:“你不去别人也会去的。” 沈万山被她看得毛骨悚然的,连忙说:“我也不会去的,我还没有回去交旨呢。” 白玉环哈哈地大笑起来:“道人原来都是怕死鬼,有趣,有趣!” 托尘道长看了张三丰几眼,说:“我们四个人何不也来个一齐上呢?” 张三丰乐了:“对付几个毛孩子也用得着老少齐上阵。” 田乙君说:“那样才有趣呢,这不是我们发明的。” 他连忙跑过去拉起沈万山,和托尘道人一起站到了张三丰旁边。他们四个人与“四灵女”成了对应。张三丰被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白玉环笑道:“道人也懂得以多胜少,稀奇!” 托尘道人说:“你以为我们只会挨打,那就想错了,你们还是转过去吧。” 白玉环没吱声,低头不语。有张三丰在,看来不会到什么好处,以后再找他们算帐吧。 她轻笑了两声,一挥手,与“四灵女”飘然而去。 田乙君说:“看来我们要不行了,江湖上何时出现得的这的人物呢?” 张三丰笑道:“江湖自古多雄杰,新人强过旧时人。” 沈万山叹了一声说:“太可怕了,看来以后还是少走动好,免得碰上这样的魔头。” 张三丰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摇头未语。 月光仍是那么静,仿佛全是从冰河里射出来的。众人的心头却浪潮起伏,由近及远散去。 早晨的阳光扑来,沈万山辞别张三丰而去。 张三丰站在九龙峰的岩石上,陈旧的道袍被风吹起,静静地看着沈万山消失。沈万山下了龙虎山,骑上快马,飞奔而去。奔行了一阵,他又不安作难了。万一朱元璋大怒,那我敢不完了?左思有想,觉得还不能立即返回,总得找个什么理由让别人去交旨最好,他在马上想了许久,有了主意—— 他记得每年这个时候,朱祖都要回自己故乡李家庄小住一段,求他帮忙不是便当的事吗?一路打马如飞,第三天的早上,沈万山就到了一个贫困的山村,这就是在江湖上有引起名气的李家庄。它的气全以朱祖传,没有朱祖生在这里,谁知道这个穷地方呢? 村子在一座土山的东南面,稀稀落落也不过四十多户人家,村南有一条小河静静地流着,是李家庄的生命之水。朱祖的住宅不特别,普普通通地三间草房,一个小院,靠东墙有间锅屋。大门的对联被雨水已打白了,但还没全烂掉,有几个字还看得很清。上联:道家府地;下联:寂寞人家。横批:东南西北。 沈万山来到朱祖门口,留意一眼门上的文字,轻轻一笑,推门走进院里去。 院里无人。沈万山叫道:“李先生,李……” 朱祖从草屋里起了出来。沈万山连忙躬身施礼。朱祖精神十足,满面春风笑道:“万山,你近来好吗?” 沈万山受宠若惊,朱祖可从来没这么与地说过话,连忙道:“好!先生神色光彩四溢,功力更胜从前了。” 朱祖哈哈一知:“老夫终有一悟,窥破万重迷雾,始知‘道’在足下。前人造经,妙在其中。” 沈万山不明事理,问:“先生莫非修成什么旷世奇学?” 朱祖得意地说:“偶有所得《八卦仙经》妙哉!” 沈万山惊道:“先生修成了《八卦他经》上的妙哉?” 朱祖笑道:“我从中得益非浅,不过《八卦仙经》上的武学现在看来不足哉,老夫别有所悟,另有千秋。” 沈万山连连恭维说:“先生世之神仙,非一般人可比,自然能看破人永远无法明白的东西。我对先生心仰久也,恨不能听先生教诲。” 朱祖微然一笑,坐到一边椅子上。沈万山盘腿坐到地上,以示对朱祖尊重。 朱祖望着天边的云彩静了片刻,问:“万山,你不会是专程来看我笑的吧?你一定也想笑,笑得无忧无虑。” 沈万山说:“能见先生高兴,我意足也,何有它求。”朱祖摇头不语。 朱祖闭目而坐了一会儿,忽问:“皇上让你去寻张三丰,找到了没有?” 沈万山叹了一声:“在龙虎山上我见到了他,可我无论说什么,他轻笑一下就完了,根本不愿去见皇上,只写了一封信让我转呈皇上,让我好为难。先生,您说我该怎么办?” 朱祖“咳”了一声:“皇上也糊涂,天下能人多得是,何必一定要见张三丰呢?” 沈万山忙道:“先生所言对极,您就代我把这封信转呈皇上吧!”他把信递给朱祖。 朱祖面现难色,沈万山争忙说:“先生,这时候您不救我,又谁能救得了我呢!放眼天下,也唯有您一人与皇上交情深,先生……” 朱祖叹了一声:“看来也只有我帮你了,不过你对外人什么也不要讲,一切有我。” 沈万山心中大喜:“我听先生的,明天我就找个地方躲起来,过些时候再露面。” 朱祖微笑点头,这主意不能再好了。 沈万山搬掉了心上一块石头,这才舒展开来,否则,他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两天后,朱祖去见明太祖朱元璋。 这时他已想好了主意,心里很坦然,平静的神色里有足够的自信。他悠然地走到皇宫门口,不期然碰上宰相刘伯温从皇宫里出来,他想转过身子不理刘伯温,刘伯温却笑嘻嘻向他走过来,说:“李先生,别来无恙?” 朱祖说:“你也满面春风。” 刘伯温轻声一笑,把他拉到一声去,小声说:“万岁这几天心神不定,据说接连做了几个恶梦,正为此烦恼呢。你去他会让圆梦的,可要留心。” 朱祖笑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忧之。我自有妙计。” 刘伯温脸一红,笑道:“先生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自然非我等所能比,愿先生一切如意。” 朱祖微微一乐:“会的,你就放心吧!” 刘伯温冲他点点头,匆匆而去。 朱祖望着他的背影,淡淡地笑了一声。不知从何时起,他对刘伯温有了厌倦之情,不愿与之说话,更不想与他合谋。不过刘伯温的话对他还是有用的,他迅速地调整了一下心理。 朱元璋在偏殿召见的朱祖,不过朱元璋情绪之坏超出了朱祖的估计,这让他分外诧异。 朱元津的脸本来就不周正,一怒之下,脸就成了青红香焦,两眼里闪着只有丈夫撞见妻子与人通奸时才有的黄中以参红的目光。朱祖的心怦怦地直跳。两人相对无言坐了一会儿,朱元璋才低沉地说:“先生别怪,我正为一事烦恼。” 朱祖笑道:“万岁富有四海,拥天之国,焉有烦恼?” 朱元璋苦笑了一声:“先生道心平静,与物无涉,怎知为天子的苦处。” 朱祖“咳”了一声:“天子苍生之首,上禀天意立国,不顾百姓安乐,自然有无穷优烦。这样看来,修道之人就显得太自私了!” 朱元璋脸上飞掠过一道慰藉,轻笑道:“先生过谦了,我正有一事想劳烦先生呢。” 朱祖忙说:“万岁请讲,我愿为万岁效劳。” 朱元璋停了片刻,说:“这几日我连做几梦,颇不痛快。想我创业不易,历经艰辛,先生可有先见之言……” 朱祖点点,没有言语,放松了一下身体,进入了奇异的功境,恍兮惚兮的感觉把他带入了深沉而悠远的岁月……片刻之后,他抬起头说:“万岁,欲保万世绩业,别让金銮殿生虫。” 朱元津哈哈大笑:“先生,这可容易之极,只要勤拂拭,金殿岂能生虫?” 朱祖笑道:“万岁所言极是,大明江山永世不衰。” 朱元璋乐极了。他对朱祖的预知能力是不怀疑的,许多事实验证过朱祖的预言。 不过朱祖有他的狡猾处,深知中国同音字的妙用。朱元璋怎知他的后代子孙中会出个崇祯皇帝的呢?其中的奥妙朱祖自然不能细说了。两个人又畅谈了一会儿,朱祖说:“万岁,沈万山江湖奔走寻找张三丰,人是找到了,可只带回了一封信了,张三丰已老矣,沈万山深感有辱使命,羞愤交加,病倒在路上。幸与我相遇,故托把信转呈万岁。地说病好之后,前来向万岁谢罪。” 朱元璋接过张三丰的信,没看就放到了一边。显得很无所谓!他微笑着看了朱祖一眼,说:“已是过去的事了,别提它了。不过,近年江湖颇不平静,倒值得注意,白莲教死灰复燃,武林各大门派也四处活动,这与国不利,民亦难安,我想请先生去平息这场风波……” 朱祖连忙应承下来,他正想一显身手呢。 他谈了一下如何入江湖,扫群雄,朱元璋大加赞赏。朱祖飘飘欲醉地出了皇宫。 回到居处。他什么也没干,取出陈年老酒,喝了个酩酊大醉,这滋味他好久没有领略了,仿佛一股轻风把他吹上瑶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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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迷中尚存一点真 浓云密布阴沉天,纵然好儿女,行亦步步难。天杀情,五海冤,大风歌,莽苍天,躺下六尺长,站起碧玉山,问何处有意,只待回首看。夕阳的残光里,风沙起处,破旧的衣衫随风尘摆起,文明昂然挺立,什么也不见。他已经变得疾呆,时好时坏,喜怒无常,有时还有种狂逆,两眼里闪着野兽的凶性之光。他不知自己到了哪里,更不清楚要干什么。心中似乎有力量要让他清楚些,可总是朦胧软弱,一闪即逝,他想抓住它,总是办不到。 他不知不觉到了河西走廊南面横延伸的祁连山脉。他想翻越一座高山,刚爬了一会儿,忽见西南方有几个人骑马跑过来。也许是他耐不住心灵深处的孤独,一时清醒了许多,欢天喜地地叫了起来:“喂!我在这里哪!”似乎人家是寻他的。 那几个人听到叫声,还真停了下来了,文明情急忙向他们奔过去。马上的四人向他露出和善和微笑。文明跑到他们面前,一下子竟然愣住了,看到马上的三女一男,他忽然地想到了另一个女人——胡仙。白马上的黄衣少女象胡仙啊!她神秘、飘逸,貌美如仙,这些都象胡仙,唯有一双眼与胡仙不同。胡仙的眼睛水灵清丽,黄衣少女的眸子活泼透澈,更有一种神秘的魅力。这是他见到的第二个绝伦美女。不知何故,他一见到绝色少女就清爽、明白,离开她们就有些糊涂了,但又是绝对忠贞的,心中只有一个胡仙。 旁边的黄马上的蓝衫少年亦气质压人心魂,双目温玉一般闪着晶莹的光芒,与黄衣少女真是天生一对佳侣。另外的两个少女姿色一般,象是他们一对情人的使女,少年见文明不言不语呆立在那里,觉得有趣,笑道:“这位仁兄有何见教?” 文明怔了一下,说:“我喜欢这位黄衣姑娘。” 少年哈哈大笑:“爽快人。我也喜欢她啦,你晚了一步。” 文明:“我只是喜欢她,没别的……” 少年更乐了:“若是别的我早就揍你了,还会让你站着?” 黄衣少女笑吟吟地说:“小哥哥,你别浑闹了,你看得他什么样儿了。” 少年说:“是他先闹的,我的小妹妹,我可是个好好先生。” 文明心中一荡,又清醒了几分,笑道:“两位神彩折人,定有非凡造诣,请问高姓大名?” 黄衣少女妖然一笑:“问迟了,你不是告诉他了吗。” 少年头一摆,笑道:“你又骗你哥哥了,我什么时候说的?” 黄衣少女微笑说;“你让他先说,不等于你要后说吗?耍赖,山不答应的。” 少年一拍胸口,张口欲说,忽地反手一指旁边的使女:“你替我说。” 命名女笑道:“我们公子人称‘九阳公子’温华。” 另一位使女说:“我们小姐说‘九阴公主’少芙。” 文明连忙笑道:“好名字,如雷振耳。” 少芙浅浅地笑了:“文公子真会说笑话,我们还没行走江湖的,这称号很少有人知道的。” 温华说:“我们以后会惊天动地的。” 文明歪头看了他一会儿,说:“你修习过《九阳真经》上的功夫?” 温华笑道:“那是当然。《九阳真经》上的功夫我也练得出神入化,不过我喜欢叫‘九阳公子’这个名字罢了。” 文明的脑袋突然地昏沉了,只说了一声“了不起”,便没有话了。少芙说:“小哥哥,你别乱吹大气好不好。” 温华瞪了眼睛:“我才没吹呢,我的功夫就是神鬼莫测的吗,难道说是三脚猫的功夫就老实吗?” 少芙摇摇头:“你把他吓傻了呢。” 温华仔细地看了文明一会儿,说:“奇怪,我又没打他,你快笑一下吧,他喜欢你的呢。” 少芙头一转:“那怎么办?就说你的功夫坏坏的。” 少芙“扑哧”笑了:“说你连小兔子也打不过。” 温华说:“好,我倒一次霉。”他开口欲说,文明的脑袋突然又轻飘了起来,说:“我好难受,你们会看病吗?” 温华说:“会看。找我看病的人没有一个不一看就死的。” 少芙白了温华一眼,和气地说;“文公子,你有什么病?” 文明道:“我脑袋里有许多沙子似的,一会儿这边沉,一会儿那边沉,晕晕的。” 少芙点头道:“你可能是怕沙子,只要晚上睡觉脸朝下就行了,沙子会从口里淌出来的。” 少芙不过是信口胡诌,她以为文明在胡说八道,哪知文明信以为真了,以后睡觉便脸朝下了。几个人谈了好一会儿,文明说:“我跟你们走吧?” 温华说:“你知道我们去哪里?” “不知道。可我喜欢跟你们走。” 温华无奈:“好,我们只好一块儿走了。” 文明轻功不错,跟在他们身后一点也不费劲,虽然他们的马跑起来挺快的,几个人穿过一道峡谷,进了一个荒凉的小山村。温华说;“我们今晚上就住在这个小山村吧,明天再赶。”少芙没说什么。温华忙去找住的地方。 山村是穷困的,但这里的人还是很好客的。他们住进了山村一家富户里。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一切将就着。几个人吃了点粗茶淡饭,上铺歇息。他们是分住两间房子的,文明与温华住在一起。文明脸朝下在床上趴着,温华不由地笑了起来,但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文明猛地坐了起来,走出屋子来。温华等了他一会儿,不见回屋,便也出了屋子。外面夜很静,星星无聊地挂在高空,吹来的风有些凉。温华一眼就发现了文明,他正蹲地少芙的房门口替她们守门呢。温华笑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文明说:“有坏人,我怕她们不见了,在门口看着。” 温华笑了:“你太多虑了,她们可不是好惹的,没有什么人能占便宜的。你还是回屋睡觉去吧!” 文明摇头说:“出了事就晚了,我喜欢这么蹲着。” 温华无奈,陪他蹲了一会儿后,回屋睡觉去了,一夜无事,文明傻乎乎地笑了,似乎她们所以平安,都是他的功劳。 几个人出了山村向西行,奔驰了大半日,来到一座火红的山下。这山十分特别,满山皆红,土、石、草、木尽然。温华翻身下马,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说:“快到了,过了这座火山就是。” 少芙忽道:“去冰山,冰山上有座‘冰宫’,冰宫里有位‘太玄天姥’,是我的曾祖母,她想见我呢。” 文明说:“她老人家一定十分地了不起的。” 温华乐了起来:“那当然。我爷爷都九十多岁,她不厉害能活到现在吗!听我爷爷说,曾祖母三十年前是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现在是一头青丝的美妇人了,和我母亲的模样差不多了。” 文明惊了一跳:“那再过几年,岂不和你一样年轻了。” “谁说不是呢。”温华说,“别人若误认我们是兄妹那才倒霉呢。” 少芙白了他一眼,斥道:“就你会胡说,除非傻瓜才会有你这样的念头。” “是是……”温华嘻笑道,“我是傻瓜,是象文公子一样的傻瓜。” 少芙不由笑了起来,两个使女也掩口而笑。文明自然也笑,他为什么笑,他弄不清楚。 温华看了一会儿少芙,央道:“好妹妹,见了老奶奶我是先磕头还是先讨好?” “你不是很聪明吗?”少芙笑着说。 “和文公子在一起,我非成傻瓜不可,你就告诉我吧!” 少芙瞥了一眼:“到时我会指点你,谁让我是你的好妹妹呢。” 温华猛地站起来:“走,也许老奶奶在等我呢。”翻上马背,打马如飞。文明展起轻功随后追赶。五个人过了死火山,进入窄道,弯弯曲曲奔行了有一个时辰,一座雪山横在了他们面前。现在虽是初夏季节,他们还是感到了一股寒风扑来。温华见了雪山,高兴地说: “就是这座冰山,我们快上呀。”骑马就往上冲。 雪山上白雪覆盖,茫茫白色的世界经太阳一照,反光有些刺眼。他们顾不了这些,几个人高兴起来了。文明也在近前,陡见一块冰拔地而起,有一丈宽,十数丈高,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力量。温华说:“这石头地石壁边靠着,我看有名堂,也许是洞口呢。”他正欲前去推石,那怪石忽然移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洞口,从洞口里走出一个中年美妇来。她神色安详,毫无老态,头发是黑的。温华忙说:“你是我老奶奶吗?” “好不懂事的孩子。”中年美妇瞪了一眼。 温华说:“我原是聪明的,这两天才变傻的。我老奶奶叫‘太玄天姥’,本领大极了。” 中年美妇安然一笑:“你也不傻,还知道说几句好听的呢,你这样的重孙子我也爱见。” 温华哈哈地笑了起来:“我一看你就知是老奶奶,爷爷说你和我妈一样的美呢。” 太玄天姥也笑了:“浑说,没老没少的。” 少芙用手碰了他一下,他连忙跪下:“我给老奶奶磕头。” 太玄天姥笑道:“乖孩子,起来吧。” 温华跪着未动,说:“我也替爷爷妈妈他们磕几个吧;还有,我替文公子也磕两个。” 太玄天姥还没说什么,少芙、文明等便也跪下,几个人一齐磕头。太玄天姥乐得心里开花。她让温华把马拴在外面的石头上,带几个人入了洞。 太玄天姥点了点头。他们拾报了一下,出了冰洞。太玄天姥对冰洞有很深的感情,多少岁月都是在此度过的呀!下了山,忽见前面飘然而来两位老尼,他们止住脚步。等她俩到了近前,太玄天姥笑问:“两位道友何来?” 清瘦的老尼说:“来与天姥一叙。” 太玄天姥笑道:“我正欲下山呢,可否边走边谈呢?” 微胖一些的老尼姑说:“如此也好。” 太玄天姥转头问:“温华,见过这两位前辈吗?” 温华摇头说:“我没在江湖上经历过。” 太玄天姥向一笑说:“这位是‘天山狂尼’无戒大师。” 指微胖和善的老尼又说:“这是‘阴山圣尼’优昙大师。” 温华连忙向两位老尼行礼。两位老尼夸他知礼,将来定会前程远大。 太玄天姥心里也乐。文明在一旁盯着“天山狂尼”无戒清瘦的面孔,心里颇多疑惑。这个难道就是性如烈火,天下闻名的无戒老尼?怎么看不出来呢。旁边的和尚老尼倒象是传说的优昙,可这样的人怎会有大手段?他的脑袋有些发重以紧,思考不周全。若是现在他遇上胡元,说不定也会以为他师傅是个酒襄饭袋呢,他恍惚觉得,老人是不配有高功夫的。 众人向前走了一段,无戒说:“天姥,‘万妙老祖’李彤也出了洞府,想与你一见呢。” 太玄天姥顿时停住了脚步,昔年的旧事如影子涌进了脑际。呆了片刻,她叹了一声,淡淡地说:“一晃六十年过去了,不知他怎样?他现在何处?” 无戒笑道:“在中律门里。” 太玄天姥笑道:“他又惹上是非了。” 优昙说:“天姥,你太多心了。以他的身份,谁敢动别的念头。他是性之所至,活动筋骨而已。” 太玄天姥笑了一下:“好吧,我们就去中律门吧。” 温华笑问:“那地方好玩吗?” 优昙说:“好玩的很,天下英雄都聚在那里呢。” 文明似乎记得中律门不是个好去处,可他什么也没说,对许多事人拿不定主意了。 他们几个人走了四天了,终天看见一片红房子了。太玄天姥_在中律门外停了一会儿,说:“两位道友,中律门里恶气腾腾,不知见否?” 无戒笑道:“天姥所言极是。但这不是中律门之恶气,而是内有奸人暗藏,还须请天姥明察秋毫呢。” 太玄天姥淡然一笑,没有吱声。 他们进了中律门,向里走了没有多远,朝东一拐,走进一座大红房子。房子的中央站着一个中年人,飘洒如仙,太玄天姥看到他,一颗冷了六十多年的心顿时温热了起来。有些激动地说:“李道兄,长白山一别六十载也,想不到你英华更胜往昔。” 李彤温和清澈地目光一闪,精神焕发,笑道:“天姥,你也返老还童,令人惊喜,这都是天意。” 优昙说:“不错,命里有一会,谁也挡不住的。” 众人纷纷落座。李彤笑哈哈地说:“天姥,你还有一群娃娃,功不可没。” 太玄天姥脸色一冷:“我带他们来此,绝不是为了给你们多增加几个死党。你若打他们的主意,我看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李彤笑道:“天姥,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多少年来,我们之间的误会还少吗?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来决定,我们为什么要干涉呢?” 太玄天姥微笑说:“若是这样,他们当匪当贼,我也不会怪你的。” 无戒说:“你们就谈些别的吧,分别了六十年,总有要讲的,我带他们到别处走走。” 太玄天姥没吱声。李彤说:“你要把他们如数带回。” 无戒“咳”了一声:“好吧。”有些无奈。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人,相对无语。 多少年了,两人的心都如止水,不料一人江湖,就平静不下来了,旧情要发芽。多少次相聚分离,分离又相聚,都无结果。现在想来也弄不清究竟为了什么,也许滤清的感情总有一天会显示过去的阴差阳错,但他们不要等了,两颗老了又返童的心欲寻求对方的热烈,双方都感到无力拒绝。也许以前的心与肉没有融合,中间存着杂念,使他们不能身心相托。现在不同了,两人都感到自己纯净了,通体如一。也许在这个时候,他们会走到一起去。 李彤动人的神采变幻了一下,说:“我们都老了,可做什么都又不晚,你说是吗?” 太玄天姥笑了:“我在想,若六十年前我们有这样的心境,那肯定别有天地。” 李彤摇头说:“六十年前我们可都是‘老人’呢,现在才是真正的年轻,懂事的年轻,百炼钢化成绕指柔了。” 太玄天姥动情地笑问:“你真的懂事?” 李彤笑道:“绝对是里外都是明白人。” “那你还跑到中律门来凑热闹?” 李彤辩说:“这里有奇闻,亦有老友。在此住一阵也不错吗,我不会替他们卖命的。中律门高手如云,轮不到我动手。” 太玄天姥笑微微地说:“假如有一天江湖上突然出现一位大高手与中律门作对,中律门又束手无策的,这时你会不会亲自出马吗?” 李彤哈哈笑了起来:“这是不可能的。你不了解中律门,这个藏龙卧虎之地,有许多鲜为人知的秘事,他们的神奇是不可思议的,没有人能与中律门争辩。” 太玄天姥仍不放过他:“我是说假如有的呢?” 李彤笑起来:“你一点也没变,总是喜欢假想。如果真有那么一位高手,我能技痒吗?” 太玄天姥“咳”了一声,什么也没说。人也许就这么怪,任你涵养多深,只要人了江湖这个大染缸,你是难保清者自清的。” 李彤温和地说:“我们何必要为别事费心的呢?” 太玄天姥眼里流出温柔的情波。李彤抓住她的手,两颗心顿时靠近了…… 文明活心中一阵狂动,欲脱身。太玄天姥拦住他,说:“你不能走的,在中律门呆着比你到处乱跑强,说不定有人能治好你的狂迷呢。” 文明本来狂躁难安,太玄天姥的一席话让他顿时平静了下来,仿佛她的种神奇的力量可能性以祛火解毒。 吕文东这时长叹了一声,冲天姥笑道:“多亏天姥出来解围,几句话就吓跑了龙一凡。” 太玄天姥知他心里不快,淡然笑道:“跑了跑了,跑了最好你也不要大放在心上。” 吕文东“咳”了一声,转身离去。无戒老尼对温华说:“你老奶奶现在需要安静,你们就到那儿去吧。” 温华看了一眼太玄天姥,见她没有什么表示,便说:“好,我们跟你去。” 优昙老尼窃笑:“到了那里,我们会传给你们一门奇学,保你们能天下无敌。” 温华笑道:“那好,我最喜欢天下无敌。” 几个人相视一笑,向东北方走去。左拐右绕走了好一会上画有一图,图上绘出五个魔鬼般的人物,似乎正向着什么轮番攻击,图的左上角写着几个字:“天罡疯魔阵。” 温华围着图转了几圈,笑问:“你就教我们练这玩意儿?” 无戒点头说:“不错,你们只要练成它。绝对无敌于天下,温华哈哈地笑起来,挥手道:“没劲。我还以为一个人无敌天下呢,不学。” 无戒冲优昙点点头,两个人闪电般出手,眨眼间点了温华、少芙、文明的穴道。两使女丁玉,玉丹欲还击时,两老尼已扑向了她们。丁玉的“飘逍手”刚使出半招,无戒就滑步低头点中了她的“期门穴”。王丹斜跨一步,想去优昙的太阳穴。优昙的脑袋如风摆莲叶一偏,猛地叼住了王丹的手腕,于指一展,点了王丹的“合谷穴”。五个人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全部被制。 温华又惊又恼,怒问:“你们要干什么?” 无戒笑道:“看在天姥的份上,我们两人收你们为徒,传你们旷代绝艺,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温华冷笑道:“你们这样做,我老奶奶知道吗?” 优昙慈善地笑说:“她不会知道的。过不了多久,你们就听话了。我们可是一片好心。” 温华冷“哼”了一声:“你们两个老不要脸的还会有什么好心吗?” 无戒大怒,温华感到眼前一花,一股微风刮来。“啪啪”两声,挨了两个响亮的耳挑,脸上顿时泛起十道红痕。 “温华恼极,破口大骂,老破尼,你不得好死。” 无戒伸点中他的哑穴。优昙冷冰地“哼”了一声:“别跟他们罗嗦了,快动手吧!” 元戒“嗯”了一声,点了他们的昏迷穴。优昙从一旁拿过一瓶蓝红色的药水,分别灌进他们的嘴里,几个人不知不觉成了两老尼手下的控制物。无戒对着他们的眉心发射了一会儿内气,解了他们的穴道。 温华活动了一下身体,性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笑道:“好舒服,我好象做了一回神仙。” 无戒说:“你只要听话,时刻都能做神仙。” 温华笑了:“我是谁,凭什么不听话呢?” 优昙笑道:“你是乖孩子,没理由不听话。” 温华欣然点头。文明喝下药水后,比刚才清醒了许多,但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归依感,似乎有人命他做什么才好。他克制不住自己,终于说:“两位前辈,让我做什么呢?” 无戒笑道,“我马上会告诉你们的。别急!” 少芙等三个没有说什么,少女的脸上掠过阵阵阴云,心里似乎十分痛苦。 优昙说:“开始吧?” 无戒点头道:“好,你先发功,把他们送入功境。” 优昙依言而。 优昙发放内气不过片刻,五个人不由自主主动起来。先是毫无规则地乱动,慢慢跟着无戒有节奏地绕行。两位老尼这种诱导传授“天罡疯魔阵”在江湖上还是首次,这种教法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天罡疯魔阵”魔力无穷,它不但能让施功者如痴如狂,越战越兴奋,更能使被攻者染上魔性,自投罗网。两位老尼传授他们五人“天罡疯魔阵”是存有私心的,这种霸道无比近乎邪恶的阵法按说是不该传人的,中律门也用不着用这种阵法攻敌。可两老尼要提高自己在中律门的身价,必须握有杀手锏不可,寻找他们五人作为可控制的工具自然事所难免了。她们手里一旦有了非凡无比的杀手,中律门主非对她们另眼相看不可,两人的运气还真不错,轻而易举地就找到理想中的“传人”。 他们七个人在红房子里摇摆晃动了约有一个时辰,两老尼喝声停止,她们不敢再教下去,也不敢再让他们练下去,否则会受魔性所害。 两老尼在旁边歇了一会儿,恢复如常。他们五个人却两眼彩光闪动。似乎还没有从魔境中抽回神来。无戒老尼又一声棒喝,他们脸上的邪异之色才淡淡隐去。 可怜的挣扎和痛苦的无奈,这让她十分难过。刚才还是可爱的孩子,现在成了身不由己的工具,这太残忍了!眼泪差一点儿从她的眼里飞出。“你真不想离去?”她仍不死心。 温华摇头说:“我要做神仙。” 太玄天姥后悔不及,早知如此,真不该给他增加功力,这可真是功力越深,中魔愈快。 她深情地看了他们一眼,慢慢离去……她没办法解救他们。 两老尼料不到太玄天姥到了视恩怨于无物的境界,顿比大喜,无戒说:“孩子们,我们再做一次神仙!”他们又鬼迷心窍地动起来。” 回回回 回回回 一股无法抑制的喜悦、激动,刹那间涌上薛龙的心头。他做梦也想不到会在中律门里见到父亲,这确是他十分想见的人,吕文东没有骗他,不过他心里也有疑惑,许久以前他就听说父亲死了,可怎么还活得这么精神呢?他似乎比记忆中的父亲更年轻,充满魅力,他一直也弄不清父亲的真实年龄的,也许他很老了。也许他确是一个中年人。但这些疑虑只在心中一闪,马上就被幸福的潮水吞没了。 薛龙扑了上去,慌忙拉着常娴下跪。 薛不凡哈哈大笑:“起来吧,我的孩子,从现在起,你就是中律门的少主人了。” 薛龙悚然一惊,乐道:“真的,我可以在中律门里四处走动吗?” 薛不凡点头说:“当然可以。我这里有一块少主金牌,你拿着他,没有人敢阻拦你的。” 薛龙乐透了,想不到自己转眼间又是握有大权的人了,看来自己一生与权是分不开了,这真是妙不可言。他笑嘻嘻地问:“在中律门里,有人会听我的吗?” 薛不凡笑道:“除了为父之外,其他人都听你的。” 薛龙霎时乐得手舞足蹈,薛不凡见儿子热衷权力,心中大是快慰。他原以为要把儿子留在身边要费一番口舌呢,现在看来用不着了。他以少有的慈和的声音轻轻地说:“过来,让为父试一下你的功力” 薛龙连忙向父亲靠过去。薛不凡说:“你动手吧!” 薛龙迟疑道:“我……怎可……” 薛不凡哈哈大笑:“儿子,你尽管动手吧,不妨事的,你父亲没有鬼泣神惊的奇功怎能为中律门主呢?” 薛龙点点头,提聚七成功力,右掌斜飘一摆,向父亲的左肋拍去。薛不凡微笑未动。薛龙见父亲毫无动手之意,大惊,急忙收功。就这当儿,他感到一股沉硬无比的力量猛撞了他一下,手掌顿时发痛。 薛不凡微笑说:“儿子,你要使出全力,七成功力是毫不起作用的。” 薛龙心惊不已,自己使出多少力父亲都知道,这太不可思议了。他定了一下心神,双臂陡然一展,使出“玄天水精”神功,双掌齐击父亲的前胸。薛不凡仍然未动,霎时间,薛龙突然生出一种幻觉,父亲仿佛高耸入云的金甲神人,他的掌力象是击在了铜墙铁壁之上。 “扑”地一声,父亲岿然不动,他反而被震飞丈外,双臂疼痛难抑。这一击,让他神魂出窍,惊讶无比。自己的武功也到了炉火纯青之境,怎么比父亲差这么多呢?他半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薛不凡没有责怪他,反乐哈哈地说:“不愧是我的儿子,在外面能练到这种境界,实属不易,也算有了根基。” 薛龙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问道:“我才算刚有根甚?!” 薛不凡笑问:“难道你比老子还强?” 薛龙立时无话可说。 薛不凡略停了一下,说:“为父也不敢自诩武功练到了极至,你那两下子到底算什么?” 薛龙连忙道:“孩儿知错了。” 薛不凡微然笑道:“你在外面混了十几年,唯一使我满意的就是带回了一个漂亮的媳妇。” 薛龙嘿嘿一笑,常娴双颊绯红。 三人沉默了片刻。薛龙说:“‘五行大士’的功夫如何?” 薛不凡说:“刚入流,不足为奇。你得罪了他们?” 薛龙难为情地说:“他们正追杀我呢。” 薛不凡哈哈笑起来:“别怕,我的儿子。‘五行大士’若来中律门,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薛龙问:“你亲自动手吗?” 薛不凡摇头说:“他们还不配让为父动手,中律门的高级杀手已培育而成,哪一个都能把‘五行人士’杀得片甲不存。” 薛龙惊了一跳,惊问:“‘五行大土’都是前辈高人,苦修百年,什么样的杀手能那么容易地击败他们?” 薛不凡笑道:“这就是你老子的高明之处了。‘超级杀手’都是‘药物人’,不然何以那么厉害呢!” 薛龙的心猛地一沉,说:“那他们都是些‘狂人’了?” 薛不凡摇头说:“不是,他们的本性并没迷失。与普通人所不同的是,他们只知道忠于我,忠于中律门,永远不会背叛。” 薛龙长出了一口气,感到父亲十分可怕。但他马上又想,也许天下的英雄都是这样。不然何以称霸天下?权力是不会轻易就能弄到手的。他以崇敬的心情看了父亲一眼,说:“我以后要练什么功呢?” 薛不凡笑道:“你师傅都教了些什么?” 薛龙叹了一声,说:“现在看来,他教的武功不足挂齿了。只是《八卦仙经》我没有弄透,不知威力如何?” 薛不凡两跟陡然一亮,说:“你的《八卦仙经》演来我看。” 薛龙说:“那是张怪图,我画给你看吧,我不会演的。” 他很快把图画了出来。 薛不凡看了一下地上的图,又细琢磨了一会儿图旁的文字,恍然大悟,哈哈地大笑起来,高声说:“妙啊!妙!我终于功德圆满!好儿子,你功劳不小。” 薛龙惊喜地问:“你练成了《八卦仙经》上的武功?”薛不凡摇头说:“我不要练它的,但我受了它的启发,悟得大道。” 薛龙惊讶地说:“《八卦仙经》上的武功难道不行?” 薛不凡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吧。总之,我的修为已远超修成《八卦仙经》所载秘学的境界。” 薛龙两眼瞪得大大的,似乎不信父亲的话。《八卦仙经》乃当世无上奇经,能这么不值钱?不过父亲不同于一般人,他无法反驳。 薛不凡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说:“为父已修成‘混一大法’,这是当今天下至高无上的绝学。你看清楚,我这就传授给你。” 他两手抱成乾元式,摆动张开,似吞吐之状,然后左转身,两掌海底托天而起,两臂展开后,又后转身、然后脚踏八卦,内存五行,练演起来…… “混一大法”的动作也不是多么复杂,薛龙的基础又好,没用多长时间,他就学会了。 薛不凡可算是一个极其高明的师傅。加之他有爱子之心,没有藏私,又细心地讲解了一下“混一大法”的精髓,薛龙就明了“混一大法”的三味。 薛不凡看着儿子演练了几遍,见儿子已悟到“混一大法”的精义,无比欢欣地笑了,说:“现在你缺乏的是火候,慢慢历练吧。”他从怀在掏出三粒白丸丹药,两粒红丸药,说:“这两种培元固本的圣药,一粒可增功力百年,白的你眼下,可增三百年功力。红的给你媳妇,增二百年功力,这也算是为父给你们的见面礼吧!” 两个人甚是感动,连忙给薛不凡磕头。 薛不凡看了他们一眼,心里舒服极了。 两人站起身来。薛不凡又说:“‘混一大法’,妙用无穷,你要细心体会。” 薛龙道:“孩儿一定铭刻在心。” 薛不凡点点头,说:“你们两个在这里练功吧,我出去一下。”两人把薛不凡送至门口。 薛龙夫妇在父亲身边住了两天,聆听了不少教诲,得益非浅。 清晨的朝霞又是美丽的,常娴脸上的朝霞更迷人,薛不凡对这个儿媳妇也十分喜欢。他对他俩说:“情用天地,贵者两不倦,你们要互相体谅。” 两人连连点头。想不到父亲也有温和的一面。薛不凡笑了两声:“你们四处走走吧,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两个人高兴地离开了月牙形的红房子,他们漫步到一间大红房子,听见里面有呻吟声,便走了过去。刚到门口,一个汉子喝住了他。薛龙亮出金光闪闪的少主牌。那汉子连忙点头哈腰,让薛龙夫妻走进屋去。 屋内有八根柱子,有水桶那么粗,两丈多高,每根柱子上都绑着一个人,每人的胸前写着一个白色大字,八字连在一起,正是八卦的全称:乾、坤、震、巽、坎、离、良、兑。旁边一男一女正给他们灌药。 他们似乎不想喝药,那男的说:“这是给你们‘封口’的药。喝了它之后,功力永远不退。这样的好事天下难寻,你们还不想喝,真傻。” 八个特别高大强壮的汉子只好不吭声了,薛龙暗想这可能是父亲说的药物人,也就不好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八个人喝完了药,那对男女转过身来,竟是尤机夫妻。薛龙笑问: “他们都是你的‘门人弟子’了?” 尤机摇头笑道:“他们是我的朋友,每人的功力都有千年。” 薛龙被唬得目瞪口呆,这不是吹大牛吧!笑问:“你是怎么给了他们千年功力的?” 尤机诡秘地一笑:“我有秘方,已被我毁掉了,不可外传的。” 薛龙笑道:“也不能告诉我吗?” “不能。”尤机坚定地说,“除了门主,谁也不能告诉的。”常娴轻笑说:“你真了不起,竟能培养出这样的高手。” 尤机嘿嘿一笑:“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他们八人若身体不强,我也是无能为力的。” 薛龙说:“他们听你的话吗?” 尤机摇头说:“他们只听门主一个人的。” 薛龙点头不语。过了一会儿,尤机给绑着的八个人松了绑,他们也没有反抗的举动,甚至还有些温和的笑意。 “乾”活动了一下身体说:“方先生,你可把我们折腾苦了。” “坤”说:“你虽是好意,可我们还是难过的。” 尤机笑道:“等你们名震天下的时候,就不难过了。” “坎”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薛龙笑说:“也许快了吧。” 尤机连忙附和说:“是快了。到那时,无数的人会向你们纳拜呢。” “兑”笑了起来:“我最喜欢别人给我磕头了。” 薛龙说:“我也喜欢。” 常娴不想再呆下去,拉了一下薛龙的袖子,两人走出了红房子。薛龙爱怜地抚摸几下妻子的秀发,轻声问:“我们哪里去呢?” 常娴甜甜地说:“假如你不反对的话,我们到红墙外面去游玩吧?” 薛龙笑着说:“红墙内我们还没走遍呢,你敢说别的房子里没有另样的天地吗?” 常娴白了他一眼,说:“也许听你的话会更愉快些。” 薛龙快乐地说:“这是常识,难道你忘了?” 常娴握注他的手,轻轻地揪了他一下,薛龙懂得这情、这意,心里美滋滋的。两人携手走到一片高丘之上。薛龙指一棵枣树旁的红房子说:“那间房里剑气森芒,肯定有人练剑,我们不妨去看一下是何方高人。” 常娴笑吟吟地说:“拒绝你我总是那么笨。” 薛龙猛地把她抱起,向前一冲,飞掠数丈。两人相视一笑,这进步实在有点儿大得离谱了。他们到了那间房子的门口,门开着的,不用探头,就看见一个中年人正挥舞着沉重的大铁剑。薛龙心中一动,知道这个人可能是“铁剑客”左云。他那奇大的剑仿佛搅起悬练一样的剑光,青森的剑气象散不开的浓云随剑飞动,一式“剑指南山”,青白的森芒顿时从剑尖射出,薛龙呼了一声“好!”。左云收起剑,扫了一眼他们,冷然问:“阁下何故打扰于某练剑?” 薛龙笑道:“久仰前辈大名,今日一见,更觉英雄胜虚名,不由自主喝了一声彩。” 左云见他对自己有倾慕之意,便收起冷若冰霜的面孔,说:“你们是刚来的?” 薛龙笑道:“也算是吧,不过我不讨厌这个地方。” 左云不解他的话何意,问:“你喜欢这里什么?” 薛龙道:“也许是这里的练功法门吧。” 左云寂寞地一笑,长叹了一声,说:“人有不同,境有千种,一切也难说。” 常娴见他有英雄无奈之气,便宽他的心说:“千般好,万种妙,细说开,谁又知道,不如糊涂里寻决窍,随遇而安,千山万水过了。” 左云哈哈地笑起来:“一个拙,一个巧,一块冰,一把火,谁黑谁白难分晓,他乡异处知我老,众儿女,看不破尘缘似铁,先一步走上白头桥,这些个,怎好怎了?” 薛龙愣了一下,说:“前辈看重一个‘情’字,可敬可佩。但这也不是办法,忧怨不如豁达,放眼看,也许有你如锦的年华,何苦……” 左云苦笑了两声:“中律门虎狼之地。在此存身,不成虎狼便成羔羊,别无它途。岂能与锦秀年华连在一起?除非你邪眼歪看。” 薛龙笑道:“歪看难道不是一法吗?人在激流里,难不顺着走,压下心头火,上我高山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左云疑惑地看了薛龙几眼,说:“你与中律门或许有些渊源吧?” 薛龙笑着说:“你的眼光不错,我是这里的少门主呢。” 左云心头一震,眼神流出几分忧虑。薛龙爽朗地笑道:“人在人群中,难以不起恨,放却心中人,满眼是旧人。前辈以为然否?” 左云盯视了他一会儿,说:“众山消隐去,又出高山头。少门主胸怀广阔,定可领袖武林。” 薛龙笑而不语,这是明显的假话,他至少知道自己不如父亲,至于能否高过张三丰,他没有把握。江湖中的恭维话当不得真的,否则被骗死了还不知怎么死的呢。常娴在一旁扯了他一下,薛龙会意,忙向左云告辞。 两人逛了几座红房子,慢慢走出红墙。出了高墙,不知为什么,常娴有种松脱的感觉,仿佛鸟儿又回到了山林,两人依偎着向山坡下走了一段,她说:“我们别回红房子了,到江湖中散散心有多好呢!” 薛龙笑道:“没给父亲说一声怎么可以呢?为人子不可不孝,否则会被人笑话的。” 常娴“咳”了一声:“若去辞行,说不定会不让走的,你怎么婆婆妈妈的了。” 薛龙笑着说:“父亲是通情达理的。我们出去,他没有理由阻拦的。父亲对你不是也挺好的吗?” 常娴无奈,只好不语。 薛龙和妻子奔行了好一阵子,上了一条大道。顺着大道走了有两三里路,看见一座茶棚,两人走了过去。茶棚下有四五张桌子,一边坐着几个人正谈东说西。薛龙和妻子坐下,静听他们谈什么。有个人说:“江湖看来要热闹了,少林方丈大师带着门下几个弟子已入了江湖,武当派的青一道长也带着门入下了山。武林两大派要在龙山相会,说是要合力除去‘江湖无赖’吴畅。” 另一个人说:“武林中似乎没有‘江湖无赖’这号人物呀?” 那人笑道:“现在有了,等着瞧吧!定有一场惊人的厮杀。” 薛龙头次听说师弟的消息,心中不由一惊,想不到师弟己闯出来“浑号”了。英雄也罢,无赖也罢,总比默默无闻要好。忽然间,他觉得委屈了自己,吴畅可比自己差远了。他笑着问:“朋友,吴畅怎么称作‘江湖无赖’呢?” 那人打量了一下薛龙,说:“咱也不知道,听说惹恼了少林武当两大门派,以后有麻烦了。” 薛龙问:“少林武当高手不少,难道没与吴畅交过手吗?” “怎么没有,据说打得很激烈呢!不过吴畅还是跑了,他们两大派干吃气呢。” 薛龙似有不信,但还是不住地点头。这么说师弟有了长进,已不是那个只会挨打的人了。他正沉思,几个耀武扬威的锦衣卫走进茶棚,一个头目以训斥的口气说:“你们听着,若发现一个叫吴畅的,立即报告官府,否则定杀不饶。” 薛龙“哼”了一声,正欲开口,常娴拦住了他。几个锦衣卫见薛龙有些不服气,立即围了上去,没等他们开口,薛龙使出“混天掌”,长臂划了一个圆圈,“啪!啪!……”几声脆响,几个锦衣卫的脸上都挨了一掌,人飞出两丈外,嘴角流血。几个小子知道碰上了硬手,凶不起来,只好灰溜溜逃走。薛龙出手不凡,旁边的人顿时对他另眼相看一个说:“锦衣卫坏透了,朋友教训他们一下,真是大快人心。” 另一个说:“朋友身手不凡,一定是名人的弟子。” 薛龙冷然一笑,说:“各位也是江湖中人了?” 几个人点了点头。薛龙正欲说什么,那几个挨了打的锦衣卫去而复返,拥着一位“包黑”似的人物走进了茶棚。薛龙看了来人一眼,见对方目光如电炬,心头不由震。低头想了一下,猛地记起这个人来,江湖中恶名远扬的“黑煞”伍冰不就是他吗?旁边的几个江湖客似乎认出了伍冰。吓得忙欲离棚而去。 伍冰一拍桌子,喝道:“给我停下!” 几个江湖客顿时站住了。薛龙见他如此骄横,不由气往上冲,你凶个什么劲呢,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他冷笑道:“听说江湖上有个助纣为虐的伍冰,想必是你了?” 伍冰哈哈大笑,声音粗糙放肆:“小子,老子的名字是你随便叫的吗?” 薛龙冷蔑地笑了一声,举掌便打。伍冰吃了一惊,仰身飞退。薛龙刚欲进击,忽听身后有女人悦耳的笑声,他惊了一跳,欲开口寻问时,常娴已被笑着的女人点着了穴道。薛龙霎时魂飞天外,悔恨不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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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缈缈琴音系伴侣 一曲轻歌,碧青山泉水脆;一堆积云,破天闪电硬似骨,人生两般幸界,吴畅一路奔行,心急如火,马上少年悠闲自在地吹长笛,吴畅冲马上少年道:“你的破笛子还是少吹两声吧!我听烦了。” 马上少年把脸转向他,笑问:“兄台也活厌了吗?” 吴畅一怔,不由多看了少年几眼,白马白袍白少年,二十年岁好不凡,眉宇紫气东方来,神功修成大罗天,吴畅叹了一声,这小子怪不得口气这么硬,小小年纪,神功已登峰造极了。他冷笑了一声,说:“朋友你看我象活厌的人吗?” 马上少年瞥了他一眼说:“我看你神色不妙,也许要灾星罩顶呢。” 吴畅笑道:“妙极,我挺喜欢倒霉的,我不倒下,别人怎么走运。” 马上少年乐了起来:“看不出兄台还有侠义心肠呢。可我平生就受吹笛子,还没人敢阻止我呢。”吴畅说:“你的运气好,别人谁敢惹你,不过凡事总有个限度,得意忘形是没好果子吃的。” 少年哈哈大笑起来:“我得意了许久了,果子也越吃越好,你说怪不怪?” 吴畅笑道:“别急,你再得意下去试试看。” 少年拊掌说:“有理,我看那坏果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吴畅不愿与他纠缠下去,展身而行。他没有提聚内气,只是施展了些技巧,那也势如奔马。马上少年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越过一条浑水河,他们进了白马镇。 这个镇子并不大,却相当繁华,在这里做什么生意的都有。它是江湖上最有名的镇子,是武林中唯一的江湖人的会集处,在这里什么消息都能听到。江湖人的到来给白马镇带来了生机,也带来了血腥。 吴畅进入白马镇时,已是夕阳红。他想在此住一夜,明天奔往东海。刚人桥头,猛见几个锦衣卫在抓人。他不由皱了一下眉头,咳!老百姓更惨,他们的生命没有丝毫保障。他走过去想问一下是怎么回事,一个锦衣卫的头目忽然高声叫道:“这几个东西都是白莲教匪,到处妖言惑众,祸害一方,你们千万别上他们的当。”手起刀落,杀了两人,血溅如雨。 围观的人顿时四散。另几个被抓的人呼天抢地,都说冤枉。远处一个好孕妇,见惨景难睹,泪流了出来。忽然那头目看见了,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了那孕妇的头发,大声说: “这妖妇竟然见杀妖流泪,说明是同伙,这肚子里装的肯定是小妖无疑。” 其他几个锦衣了卫哈哈大笑:“反小妖掏出出来看看是什么样的怪东西。” 那头目嘿嘿笑,反手一刀,扎进孕妇的肚子里去,一声惨嚎,血雨喷洒。吴畅料不到锦衣卫这些皇帝的走狗无法无天到了这般骇人听闻的地步,欲救那孕妇来不及了,旁边许多江湖人没一个敢吱声的。吴畅咬咬牙,压住心头恨,走向那个头目,冷然道:“杀人很有趣,是吧?” 那头目笑道:“不错,你也想挨一刀?” 吴畅说:“你想反了,要挨刀的是你。”他伸手向怀中一带,那头目的双臂被砍了下来。他冷“哼”一声,转身走向那几个锦衣卫。几个锦衣卫仗着自己有皇帝撑腰,不但没跑,反而一下子围上了吴畅,怕他跑了,吴畅没吱一声,一式“惊电回光”刹那间,劈出十刀。这十刀快得几乎分不清哪先哪后,几声哀叫响起,几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锦衣卫都成了无手客,吴畅把刀往地上一扔,说:“下一步该是你们自了了。” 几个负担衣卫疼得死去后来的,没有听见他的话。 马上少年这时插话道:“兄台,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何必穷追不舍?” 吴畅说:“杀人偿命,毫不过分。他们以为有皇帝老儿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他们有何高招!” 青城派掌门人龙标说:“江湖有吴少侠,正气可树也。” 华山派掌门人了太笑道:“神功盖世无双,武林苍生之福也。” 吴畅谦和地说:“两位掌门人过奖了,在下不过尽本分而已。” 丁太指着身边几男女说:“他们都是我的门下,以后在江湖走动,还望吴少侠多多照应。” 吴畅冲那几个青年点点头,笑说:“能尽三分力,不使两分劲,请掌门人放心。” 吴畅颇欣赏丁太优雅的气质,对他格外客气。龙标说:“少侠年轻有为,令人钦佩,不知少侠何以如此了得?”这有些问私的味道了。 吴畅素来不在乎这些,笑着问:“你们可知道我的另一个称号?” 丁太旁边的一个少女“扑哧”一笑:“江湖无赖。” 吴畅顿时笑起来:“不错。这个混号得之不易,一帮和尚人说不定现在还恨着我呢。” 丁太暗笑了一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情,和尚道士何止是恨你呢,他们已联合了起来,要除掉你呢!可这些他不能告诉吴畅。那娇俏水灵的少女见吴畅人很随和,又道: “喂,在少林武当的书楼里,你偷看了多少书?” 吴畅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有几万册吧。” 那少女“喔”了一声,十分惊奇地问:“这么多书你要多久才能看完?” 吴畅更乐了,他也觉得自己的看书法门十分好玩,乐哈哈地说:“两个时辰就够了。” 少女两眼睁得大大的,难以相信世上有这等奇事。吴畅见少女十分可爱,心中有几分喜欢,不由又起卖弄之心,好为人师永远是他的毛病。他盯了两眼少女那好看的睫毛,笑说: “你不信?把手伸出来,我露一手给你看,等会你就信了。” 少女羞涩地把有些胖乎乎的白嫩的手伸出来,紧张地看着,不知吴畅要搞什么名堂。吴畅心中一荡,轻轻地向少女的玉手吹了一口气。少女的手顿时不由自主地动起来,少女“唉唉”地连声叫,可就是无法让乱动的手停下来,仿佛她的手与身体分开了似的。 龙标与丁太身为掌门人,见识多广,也弄不清吴畅施了什么法术。吴畅在一旁哈哈直笑。 丁太见女儿头上出了汗,心中大急,忙笑道:“吴少侠,快让她停下吧!” 吴畅微敛摇头,没有言语。丁太不由火起,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因此出言不逊,岂不太小心眼了吗? 可过了一会,女儿愈动愈烈,身子都旋转起来了,汗湿了衣衫。丁太再也忍不住了,急切说:“吴少侠,小女快有些支持不住了!” 吴畅轻笑道:“你看不出来我在做什么吗?” 丁太一怔,又看了一眼女儿苍白的脸,不快地说:“恕我眼拙,少快不是在与小女开玩笑吗?” 吴畅说:“开始是,现在不是了。你女儿身有奇病,若不是碰上这次玩笑,她活不到过年了。” 丁太的心。猛地一沉,忽记起女儿每日练功后都说太累,一点也不想动了,难道这都是因病而致?他心中有些歉然、又有些焦急地笑问:“少侠,她不会有事吧?” 吴畅说:“我在驱赶她身上的病气,等她不乱动了,奇经八脉,大小周天也就打通了。 她运气不错,因祸得福。” 丁太心里顿时滚出沸腾的激动,自己现在还没有练通奇经八脉呢。另几个青年向少女投去羡慕的目光。少女慢慢停止了乱动,少气无力地坐到一边去。丁大忙说:“珍儿,快谢谢吴少侠,他救了你一命呢。” 少女欲起身,吴畅笑道:“免了,你还是静一会吧。” 少女嫣然一笑,未站起来,龙标在一旁说:“吴少侠,你是怎么让她动起来的?”以一派掌门之尊问这话是失身分的,可他还是问了,足见吴畅这一手对他的诱惑或者是震动有多大。 吴畅微笑道:“少林七十二艺之外另有一门奇学,乃少林不传之‘仙人吹’,你们见识过吗?” 丁太惊叫道:“你刚才露的这手武学就是‘仙人吹’?” 吴畅笑着点点头。 丁太愣了一下,说:“果然神奇。本门秘笈中缺了一项,就是‘仙人吹’,想不到落入少林派之手。” 吴畅说:“你们要补上这一项也不难,你女儿现已百脉畅通,具备了修习‘仙人吹’条件。我只要传她法门,并助她一臂之力,一个时辰后,她就可修成‘仙人吹’绝学。一切都不神秘。” 丁太顿时大喜,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前辈师尊为求“仙人吹”费了毕生的精力,都毫无所获呢!这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他唯恐失去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忙说:“少侠,她既有要求,你就成全她吧。” 吴畅“嗯”了一声,答应了他的要求。丁太乐得轻飘飘差点儿飞起来,笑道:“珍儿,快给少侠行礼,授一招一式也是师尊。” 桑凌云这次没有怠慢,急忙行礼。吴畅本想阻止,可见她一片赤诚之心,拒之反为不妙,只好安然受之。丁太求功心切,怕夜长梦多,笑说:“少侠,我们暂离去片时,你就传授她吧?” 吴畅稍忖一下,点了点头,丁太心中欢喜,忙做了一个赶人的手势,众人离去。 吴畅暗笑了两声,说:“你全身放松,越松越好,意想自己在一片云霞上骰肉毛发渐渐消融,变成飞扬的云气,自由自在,飞扬飞扬……” 桑凌云依着他的指点舒展身体,慢慢放松,松到一尘不染,四肢百节无一处受拘。论她的能力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可她受着一种温柔祥和之力的牵引,身不由己的松静着。这正是吴畅的帮助。多么奇怪,在茫茫无边的云海之上,桑凌云的一灵不灭,猛地感到了吴畅的存在,他浑身闪着五彩的云气,微笑着身她传授“仙人吹”秘技。桑凌云欣慰异常,吴畅的每一个动作她都刻骨铭心。忽然,她仿佛受了一股水流的冲击,那令人心旷神怡的大力然乍而灭。吴畅的身影也在她的幻景中消失,这时她又感到了实实在在的自己。她瞪眼细看了吴畅几眼,有些羞涩地说:“你一直就站着没动吗?” 吴畅笑道:“这你用不着怀疑,骗你不会更有趣的的。” 桑凌云说:“可我刚才怎么觉得你飞到了云海之上,又似乎在我的脑海中传授了我‘仙人吹’神功呢?” 吴畅乐哈哈地点头道:“你的感觉没有错,我确实已传授了你‘仙人吹’,还记得吗?” “太记得了!”桑凌云兴奋地说,“我永远地不会忘记的,这比手把手教强过千倍,你是怎么进入我的头脑里去的?” 吴畅摇了摇头,笑道:“你的头那么小,我怎么能钻里去呢?只有你的灵魂变成一片波动不息的气时,一切才有可为。” 桑凌云好看的睫毛忽闪了两下,笑吟吟地说:“灵魂怎么变成‘化气’呢?” 吴畅温和地一笑,欲言又止。丁太等人这时走了进来。“好快啊!只转眼工夫呢。”丁太说。 吴畅道:“我没空等到天明的。” 龙标忙问:“少侠何往?” 吴畅笑着说:“去忧患岛,救人。” 众人大惊,忧患岛绝非西子湖畔,不好玩的。 龙标沉声问:“少侠,救人岂可独行,让我好随你一同去吧!” 吴畅摇头说:“不行,忧患岛之险难以想象,多去人无益。在下自信一人可以应付的,你们听我的好消息吧!” 众人无语,几个人又谈几句,各自回屋休息。吴畅很快就入睡了,可白马镇上的人们没一个能安睡的。吴畅这样的豪侠令他们激动兴奋,敢杀锦衣卫的人,江湖上不多见了,可他们希望江湖上多出这样几个人,锦衣卫飞扬跋扈,他们已受够了。三年多来,许多正直之士惨遭了他们的毒手,其手段之毒辣令人耳不忍闻。他们恨,他们怨,可也无奈何。 吴畅离开白马镇时,太阳已升上高天。他心中充满侠情,同时也满腹惆怅,他不知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也不知师妹最终会有个什么样的结局。他吸了一口气,身体舒展开来,向前飞动而去。他奔行的速度快如鸟疾,片刻之间,就翻越了一座高山,进入了茫茫林海。 他感到前去忧患岛半点也不能大意了。一路狂奔下去,夕阳西下时,他就到了东海边。 可放眼望去,海浪滔天,碧水茫茫,潮头怒击石壁,扬起的白花片片,哪里有什么忧患岛呢。海边沙是细的,极其柔软,有螃蟹慢爬,贝壳横陈,五光十色,倒也一片闪烁,就是不见人影。 他跳上个礁头眺望,也没发现海边有船,茫茫复茫茫,什么也不见。这让他不由心焦,傻等下去还不黄瓜菜都凉了。他顺着海边走了一会儿,忽听悠扬的琴声传来,这琴声十分柔和动人,醉心麻肠。他不由想到那个不愿与他交朋友的人,这琴声肯定同出一人之手。 稍停了一会几,琴声又送来了一个女人的歌声,歌声美极了。那声音似乎能使人的每根汗毛长出一寸来,穷尽天下之音,再出没有比这更美的了。一个人活上七老八十,若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就算你是个聋子,什么也没有听到。若说“此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那也委屈她了。 吴畅只听了几声,便激动不已,这样的女人,这样的歌声,只应归天下有,不能一人占。他站在那里出神,那歌声十分清晰了,宛转悠扬中传来如下脆音: 满眼春,一腔怨,怎展何伸。流不尽桃花泪谁人问?解不开心头锁哪是归?风轻轻吹上山岗,雨急急无情打头淋。破晓欲眠起不得,参差落花满地金,啊呀这恨淬心……款款摇摇上玉门。独处荒村,红颜人。 吴畅听得痴了,歌声消失了也没有觉察到。他仿佛看见一个穷尽天下秀色的少女哀怨不已,她眉间积淤着无限心事,展不开顿不脱,欲说难言,她似乎欲发泄一腔怨恨,又找不到仇人,她娇弱不堪的身子能载动这无穷恨吗?吴畅不由为她担心。 他正浮想联翩,忽听叱咤之声,这才清醒过来,连忙向出事地点跑去。他左寻右探了好一阵子,才在一高坡上找到黑巾蒙面的弹琴人,不过她很不清闲,正挥舞铁琴与两个头陀拼杀。她的轻功甚佳,飘闪灵活,铁琴舞起来犹如风车飞旋,连连向两个头陀进击。怎奈两头陀武功太高,他们轻而易举地就化解了她的攻势,嘻嘻哈哈戏弄着她玩。她心中虽怒,亦无可奈何。 吴畅在一旁拍了两下巴掌,笑道:“‘恒河双佛’合战一个女人,胜了也没面子。” 两头陀怔了一下,转身走向吴畅。净云佛说:“你小子怎知道我们的?” 吴畅冷笑说:“大英雄、大豪杰我不识得,下流的小贼一伸手我就知道他的来路。” 乐圣佛嘿嘿一阵冷笑:“你小子竟然敢小看我们,看来是不知道我们的厉害,那我就露一手给你瞧瞧!” 吴畅满不在乎地说:“露两手也没用,我只怕君子不怕小人,小贼见了我没有不招打的。” 乐圣佛气笑了:“吹牛的本领没想你比我还强,小子,看招!”他身子向前一扑,人顿过来,可脚并没移动,人仿佛一下子长了数丈,前扑的速度快之极也。吴畅吃了一惊,知道这是“密宗大宝十三谈”中的第七诀“移虚藏真”身法,急忙身形一晃,使出“十三诀”中的第九决“宝光浑圆”,右手旋拍两下,一个劲气朗亮的光圈套向乐圣佛的脖子。乐圣佛识得厉害,连忙收身遁形,跳到一边去。吴畅哈哈大笑。 净云佛吃惊地问:“你怎么会本门心法?” 吴畅笑道:“我是你们的师叔,岂有不知‘密宗大宝十三诀’的。你们的师傅难道没告诉你们吗?” 两头陀顿时如坠五里雾里一般,师傅已死多年,从没说过他们有什么师叔呀?这小子看样十多岁,可不能让他给骗了。 乐圣佛道:“我师傅是个什么样子?” 吴畅说:“我只记得你师叔的模样,你师傅的样子我忘记了。” 净云佛说:“你小子骗人,我们可不是三岁两岁的小孩。” 吴畅笑道:“你们难道要欺师灭祖?我不是你们的师叔,怎会知道你们的武功密诀?” 乐圣佛说:“那我考考你,天有几重地有几层,哪道意密哪尊佛大?” 吴畅笑道:“这原是我教给你们的,你们却反过来问我了,实在目无尊长。不过为了证实我的身分,我破例回答你们的问题。天有九重,地有十八层,佛意最密,佛无大小。” 两头陀顿时怔住了。吴畅回答得正确,他们师门的密语正是这几句。他们当然不知道吴畅饱读万卷书,深明佛法,故而能够答对。 净云佛盯了吴畅一会儿,说:“你倒也有些来头,可你为什么不说是我们的师侄而说是我们的师叔呢?” 吴畅笑道:“你们的师傅若是成了你们的徒儿,我想这都是不成问题的了。” 乐圣佛嘿嘿一笑:“我们称你师叔,你给我们什么妙处?” 吴畅微笑说:“我会让你们向这位姑娘赔礼道歉。” 净云佛哈哈大笑:“有趣,这是好处吗?” 吴畅故作惊讶地说:“怎么不是?让人觉得你们彬彬有理,这还不是最快乐的事吗?” 乐圣佛“哼”了一声,说:“你少玩把戏吧!我们两个老头子叫你师叔,那天下还不笑掉大牙。叫你师兄吧,不,还是叫你师弟最妙。” 吴畅乐道:“这不是能随便改的。你们还是委屈一下吧,谁叫我比你们的本领大呢?!” 净云佛说:“我们还没比划呢,你别高兴得太早,等会儿说不定你就成了师侄了。” 吴畅忽道:“你们不叫我师叔,也无甚关系。向这位姑娘赔礼道歉,是免不了的。你们最好还是别让我为难……” 乐圣佛大笑:“我们行走江湖近百年,还没有人能让我们低头的呢!” 那姑娘冷“哼”了一声,说:“让他们快走,我不愿看他们的嘴脸。” 吴畅淡然笑道:“你们还算走运,快一边玩去吧!” 净云佛说:“你们也走运,我们发起火来很可怕呢!” 吴畅摇头一笑:“你们跑到东海来干什么?” 乐圣佛说:“你不是来凑热闹的?” “凑什么热闹?”吴畅不解地问。 净云佛笑道:“那你到东海来干什么?” “救人,”吴畅实活实说。 “救什么人?”乐圣佛追问。 吴畅话锋一转,笑道:“你们两个不是来东海洗澡的吧?” 净云佛笑了:“亦有此意。看看新娘子不是给眼洗澡吗?” 吴畅乐哈哈地说:“此处没有新郎,何来新娘子呢?” 净云佛说:“别处却有,没听说过忧患岛吗?” 吴畅摇头说:“这名字挺新鲜,恐怕是胡诌的地方吧?” 净云佛微笑道:“实有此岛,就在眼前呢。” 吴畅心里一乐,急问:“在哪里?” 净云佛说:“至于具体在什么地方,只有忧患岛的人知道。” 吴畅大失所望,嘲笑道:“你们两个真是废物,自吹行走江湖已有百载,怎么就没去过忧患岛呢?” 乐圣佛辩道:“难道你去过?忧患岛的名字出现江湖不过才六七十年,神秘莫测,我们怎能知道它在哪里呢?” 吴畅微然一笑:“你们既不知忧患岛在何处,又怎能一饱眼福呢?” 净云佛说:“这个不用愁,他们会来接我们的。凡是被邀之人,他们都不会让他站在海边上望眼欲穿。这次被邀之人都是些难得一见的奇人呢。” 吴畅点点头,又问:“都是‘十方阎罗’的朋友吗?”“可以这么说吧。”净云佛笑道。 乐圣佛忽地故作神秘地说:“这也是次正邪合和之会。武当派师祖张三丰也在被邀之列。” 吴畅一惊,忙问:“张三丰有第一高手之誉,他会与‘十方阎罗’同流合污?” 乐圣佛笑道:“小师侄,这你就不懂了,‘道’无正邪之分。” 吴畅大声说:“是师叔!” 乐圣佛说:“师叔和师侄不都是你吗,没区别的。” 吴畅笑道:“你真是个聪明人。张三丰与‘十方阎罗’有交情吗?” 净云佛低沉地说:“有的。于灵与他挺投缘呢,两人十年一会。” 吴畅“嗯”了一声:“张三丰比于灵的武功能高出多少?”乐圣佛摇头说:“两人的武功都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很难说谁的武功更好。张三丰的第一高手之誉是江湖朋友送给他的,并不是他打遍天下无敌手得来的。其实,天下大高手很不少呢,只是他们不愿扬名罢了。” 吴畅沉重地点了点头:“这么说,忧患岛很不好进了。” 乐圣佛笑道:“也不是太难。你只要易容换面,就能混进去。不过你进了忧患岛也不可能有大作为,岛上能人太多,你施展不开的。” 吴畅笑道:“这就不关你们的事了,我不是你们的师叔吗?” 净云佛说:“你若请求……”吴畅知他没好话,一挥手轻击过去,净云佛连忙跳开。吴畅冷然说:“你们快滚蛋吧,我会找到忧患岛的。” 两头陀飘身就走…… 吴畅冲弹琴人和气地一笑:“你怎么也来到了东海?” 弹琴人冷冷地说:“东海是何人的禁地?” 吴畅十分尴尬地笑了两声,说:“东海属于它自己。请问姑娘芳名……” 弹琴人头一扬,蒙脸的黑巾闪动了两下,很有些不快地说:“非告诉你不可吗?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相识?” 吴畅呆了一下,忙说:“姑娘言之有理,在下告辞。”他拧身飞旋而去。弹琴人发出一声悠悠长叹。 吴畅比“恒河双佛”晚走不过片刻,而吴畅却没有追上“恒河双佛”。水天之间,海岸线上,一个人影也找不到,他正心中不快,忽见弹琴人慢慢走了过来,她身子那么娇弱,在茫茫大海面前显得十分孤单。吴畅心中有些难受,却没有理她,怕再碰上个软钉子。 他闪到一旁去,把海边的细沙滩留给了她,然而,她并没有昂然走过去,反而走到吴畅闪身的地方面向大海停住了。吴畅不由觉得奇怪,这女人想干什么,总不会是要自杀吧? 弹琴人静立了一会儿,见夜幕要降临了,心事重重。这时的大海阴暗了下来,飞鸟被压得仿佛都难以高飞。雾一样的潮气愈来愈浓。 吴畅心里有些发愁了,龟儿子忧患岛在哪里呢?这时,弹琴人忽地开口了:“喂,晚上你到哪里去?” 吴畅原不想理她,但见她十分可怜,便不忍心冷落她,淡淡地说:“哪里也不去,我要在这里等船。” 弹琴人说:“晚上不会有船来的。还是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是正经。” 吴畅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晚上不会有船来?” 弹琴人“哼”了一声:“我在这里已等了两夜了,两夜还买不了一个聪明?” 吴畅吃惊地问:“你也要去忧患岛?” “难道不行吗?”声音仍是冷冷的,但让人听了却有些舒服,真不可思议。 吴畅为了避免受窘,忙说:“行不行,这要由忧患岛的人说了算。” 弹琴人的声音更冷了,而且掺杂了不友好的成分:“若是他们说了算,阁下也去不成的,他们还不会欢迎敌手光临的。” 吴畅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姑娘咄咄逼人,在下实在不敢打扰了,一切请自便吧。” 他转身就走。弹琴人冷笑一声:“胆小鬼!” 吴畅顿时止住了脚步,回身问:“怎样才算有胆气?” 弹琴人说:“至少要有好的耐性。” 吴畅笑道:“请姑娘明讲,何为耐性?” 弹琴人道:“这若还要我来讲,那一切都太迟了,想救人又沉不住气,那怎能成事?” 吴畅乐了:“你也去救人吗?” “我去杀人。”她的声音陡然阴森森的。 吴畅愣了一会儿,说:“去杀‘十方阎罗’?” 弹琴人微笑道:“岛上并非只有他们。” 吴畅点点头,说:“姑娘要杀的人一定非等闲之辈了?” 弹琴人冷然道:“你又错了。我要杀的恰恰是一位小人,卑鄙无耻的小人。” “那他是怎么到了忧患岛上去的?”吴畅疑问。 弹琴人说:“也许是受‘十方阎罗’之邀去的吧。” “他真的已上了忧患岛?”吴畅追问。 弹琴人说:“可能吧,我也是推测的。” 吴畅叹了一声:“我有一计,不知你是否感兴趣?” 弹琴人说:“讲吧。” 吴畅道:“那人既然可能去了忧患岛,你就用不着去冒险了,他总要回来的。你守在这里即可,假如他没去欲去,你正好能堵往他……” 弹琴人冷嘲道:“这么好的主意你也能想得出来,真难为你了。” 吴畅脸一红,说:“我这是为了你好。” 弹琴人反问说:“你干么要为我好?” 吴畅无话可说了,心里的真实是不能随便乱露的。两人沉默了片刻。弹琴人说:“你真想在海边呆上一夜?” 吴畅淡淡地说:“我没理由骗你,海边的夜一定很美。” 弹琴人“哼”了一声,走到一旁坐下。潮水扑了上来,雪白的水花赶到她的脚边又退了回去。她两眼呆望着(别人看不见她的眼睛)大海,静坐不动。 吴畅也不动,身后一片幽暗的静。 夜终于浓了起来,两人消融在夜色之中。 吴畅有好几次想和弹琴人说话,因怕对方冷落,没有开口。过了一会儿,心清平静下来,犹如面前的海水深不见底,杂念便无影无踪了,他轻轻闭上眼睛,和海风一起去追踪大海的静去了。他对一切浑然不觉了。 弹琴人受不了了。她猛地站起来向酉面去。吴畅微微一笑,没有理会。可转眼间,她又转了回来,走到了吴畅的身边,冷冷地问,“你真以为夜里海上会来船?” 吴畅淡淡地说:“我只认为我会一直等下去。” 弹琴人笑了,笑得无可奈何,吴畅听了浑身连颤,他从来没有听过让人发凉发麻的笑,既不同于害怕也不是欢乐。这是怎样的笑呢?吴畅一时还分辨不清楚,总之,他不否认对方的笑神奇罕闻。 “你去岛上救什么人?”她冷声问。吴畅看了她一眼,想不理她,可实在无法拒绝这么美的声音,冰冷的声音透着难以诉说的动人。 “去救一个女人。”他没有来及撒谎。 “是个很美的女人,对吗?”声音里的严峻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吴畅点头说:“是的,很美。” “她是你什么人?”这似乎是审问了。 吴畅说,“不是我什么人,好象是我师妹,不过我没见过她。” 弹琴人笑了。这次的笑更怪,仿佛空荡荡的,声音里的神奇魔力成了不咸不淡的温水: “你没见过她怎知很美?” 吴畅笑道:“她是大家闺秀,又‘贵’又秀,能不美吗?” 弹琴人讽刺道:“替女人卖命,你倒是很乐意的。” 吴畅有些不快地说:“你这是什么话,她身陷虎口,我能装聋作哑吗?” 弹琴人淡然一笑:“你自信能救她出来?” 吴畅说:“也许是吧。若救不出来,我也要把忧患岛翻个底朝天。” 弹琴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忧患岛绝非你想象得那么好破。” 吴畅满不在乎地说:“我也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了解自己。” “可你了解忧患岛吗?”弹琴人有点儿火了。 吴畅苦笑了一下:“我行不行又不要你帮忙,你操什么心?” “那你还我的琴声。”她又一拨琴,昂扬的琴声破空而起,非凡动人。 吴畅连忙说:“你别弹了,我的小姐,若被人听见就麻烦了。” 弹琴人“咯咯”地笑起来,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欢笑,那种诱人的魅力几乎要扼住吴畅的脖子。吴畅在暗中笑眯眯地品味了好一会儿,说:“你真了不起,声音亦能杀人。” 弹琴人似乎触动了心事,顿时有些哀伤了,凄凉地说;“声音也能惹祸。” 吴畅说:“美丽的声音世间罕有,自然会有歹人窥视。不过你别怕,有我在谁也伤害不了你。” 弹琴人笑了一声:“我若早有这么个同路人就好了。” 吴畅趁机问:“我们交个朋友好吗?” “交什么样的朋友?”弹琴人颇有戒心。 吴畅说:“就是交那种见面说话的朋友。” 弹琴人沉思了一会儿,点头说:“好吧。” 吴畅喜不自胜,连忙报了自家姓名。弹琴人却不说自己是何许人也。吴畅没法,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我怎么叫你呢?” “你就叫我‘弹琴人’好了。” 吴畅点点头说:“好。你有难言之处,我绝不让你不好过的。” 弹琴人点头说:“你是个好人。不过你还要记住,你永远不要看我长得什么样,连这种的念头也不要有,我永远不会对任何人摘去我脸上的黑巾,否则,唯有一死……” 吴畅的心顿时一沉,好久没有说话。这女人不愿让人见她的真面目,这是多么奇怪的事呀!要么她长得太美。怕别人看了,受不住诱惑,会于出背道人伦的罪恶勾当;要么她长得太丑,怕被别人嘲笑,无颜活在世上。可这两种情况不管属于哪一种,吴畅都觉得无法忍受。也许还是不知道好吧,她的想法是聪明的,交朋友何必要让人家把一切交给你呢?那样岂不太霸道了吗?他微笑说:“一切依你,我会言的。” 弹琴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吴畅比她想象的随和。她结识过不少人,吴畅是最好说话的一个。也许清心寡欲的人都不会太差劲吧,她以为吴畅不是那种满腹欲火的人。 两人又闲谈了一阵,重新扯到忧患岛上。 吴畅说:“你最好还是别去,我觉得此行凶多吉少。” 弹琴人不悦地说:“刚才你还说有你在什么都不用怕呢,现在我没怕你竟先怕了,让人岂不大失望了吗?” 吴畅笑道:“我怕什么呢,上天入地也敢去的。” 两人正说着,忽听一声悠扬的萧声传来,萧声来自海上。弹琴人顿时身子一颤,说: “还是你行。要走了,我们就去不成忧患岛了。” 吴畅笑道:“你一夸我,我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你也许不知道你的声音有多么动人呢。” 弹琴人淡淡地说:“我确实不太知道,虽然有时我也被自己的声音感动,可我都把这归为别的原因,我不清楚我的声音为什么这么美。” 吴畅有些不信,笑问:“你真的没在声音上下过工夫?” 弹琴人摇头说:“要我发誓吗?” 吴畅笑道:“不用,我是相信朋友的。” 弹琴人“咳”了一声:“这声音并非天生就有,我十三岁那年得了一场病,昏迷了两天后,好了就是这个声音了。” 吴畅笑问:“你师傅说过什么吗?” 弹琴人闭口不谈了。 这时海上的萧声更响了,他们隐约看见几条人影奔向海边来。吴畅小声说:“你会易容吗?” “会的。”弹琴人道。 吴畅笑说:“那你就把我变成了白胡子老头吧。” 弹琴人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颜料之类的东西,在吴畅脸上摸了几下子,吴畅就成了皮娃娃似的老头子,模样十分滑稽可笑。吴畅不知自己成了什么模样,倒也无话可说。弹琴人小声地笑了几下,把脸转向一边去。吴畅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湿乎乎的,不敢再碰,轻声说:“一切要听我的,到时见机行事。” 弹琴人点了点头。 海面上这时飘来一团黑影,是只大船。吴畅轻笑了一声,腾身飞掠过去。弹琴人随后追上。船停到一块巨石前,一个大汉从船舱里挑出一盏灯笼,另外两人抬出一块木板搭到石头上,另一头在船上。一个老头子走到船头,一拱手,说:“让各位久等了。请上船吧!” 海边上的人一个个跨过木板,走到船上去。老头子向四下瞅了一会儿,见没有人来了,便吩咐开船。船舱很大,里面灯火通明。 吴畅找个地方坐下,静以待变。弹琴人抱着铁琴坐在他旁边。这次上船的人不多,总共才八人,坐在挺大的船舱里稀稀落落的。恒河双佛自然也在其中,不过他们没有点破弹琴人的身份,只冲她冷笑。两个老东西却没有弄明白她身旁的皮娃娃似的老头子是谁。另外几个老头子吴畅不认识。不过可以看出他们都有非凡武学造诣。 这时,刚才在船头拱手的老头子走了过来,笑道:“各位朋友,鄙人是忧患岛总管孟发朴。请各位报上名来,我回去好交差。” 恒河双佛率先开口,其他几个人也连连报了名。吴畅见他们果然个个大有来头,便胡诌道:“老夫‘神山剑仙’无名,她是‘寒山老母’地太。” 盂发朴不住地点头,笑嘻嘻地说:“两位前辈前往忧患岛,定能使荒岛生辉。” 吴畅毫不客气地说:“那是,我已好久不入江湖了。” 恒河双佛在一旁差点笑出来,他们是见过“神山剑仙”无名的,知道眼前的无名是冒牌货,可他们抱着好戏看到底的念头,故而没揭穿吴畅。 无名和地太名声实在响亮得很,成名的高人对他俩是很少有不敬的。孟发朴想不到会在这种时刻碰上两位大奇人,心中激动万分。他自忖自己的武功十分了得,但不知比这两位奇人是否还差一些,故而想与他们切磋一番。他万料不到会碰上两个冒牌货。他以为世上没有人敢对忧患岛不敬呢,他走到吴畅的左边坐下,倒了一杯茶,恭敬地递过去:“前辈,请。”他暗用了真力,想试探一下无名的深浅。 吴畅明白对方的心意,佯装不知,伸头轻轻一吹,仿佛是要吹走茶里的热气。孟发朴的手一木,茶杯掉到船板上,茶泼了一片,挺湿。 吴畅说:“你这是干什么?” 孟发朴的脸一红,说:“是我没留神。” 吴畅微微一笑,没言语。 孟发朴连忙走到一边去,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他心里不是滋味。他知道吴畅轻轻一吹厉害,这正是妙到毫颠的“仙人吹”神功。 他走到船头上站了一会儿,又返回船舱,重新坐到吴畅旁边,笑问:“前辈以剑名扬天下,可否让我们见识一下那吹毛离刃的宝剑?” 吴畅说:“我已多年不用剑了。剑法练到极处,只用心可也。” 孟发朴点点头,不再吱声,他想找回失落的面子,看来一时半刻没希望了,只有从长计议。他站起来干笑了两声,出了船舱。” 海上起风了。海啸随之而来,一个浪头扑过来,大船猛地一摆头,颠簸起来。船上方猛地炸开一声焦雷,暴雨打了下来,雨点子打得船顶直响。大海愤怒了,小山似的巨浪一个大似一个地向船压来,船在浪头和浪谷之中不安地摇罢着,没行过海的几个老头子这时脸露惊骇之色,若是船被海浪打翻,那可怎好呢!武功再高也斗不过海呀!吴畅倒很镇静,脸带微笑,一言不发,看一下大海的真面目也好吧。 孟发朴这时走进船舱,阴沉地说:“这样恶劣的天气,多年未见了,真倒霉,让我们碰上了。” 净云佛说:“不要紧吧?” 孟发补正欲开口,一个大浪恶狠狠地冲过来,把船舱打烂了一块,海水顿时扑了进来,里面的人顿时慌了手脚。孟发朴忙说:“别怕!假如大船翻了,你们就各抱一块木板逃生。”忽然,他灵机一动。想出一个报复吴畅的办法,何不毁了大船,让他到海里去喂王八呢?他嘿嘿一阵冷笑,暗用真力把船从后半部弄断,一个浪打来,大船霎时断为两截,灯灭船翻。整个海面上一片漆黑。 吴畅身在船舱的后部,在大船断裂的瞬间原可以冲出船舱去的,可那样一来弹琴人非被卡进海里不可,这是他万万不愿看到的。这不但因为弹琴人是他的朋友,更重要的是弹琴人有举世无双的动听的声音,假如这次翻船她葬身大海,那岂个糟蹋了上苍的一番美意?人世间再也没有这样的和谐之声了!人的生命也许远不如这声音珍贵。他大喝一声:“来得好!”左手抓住弹琴人的右臂,右手猛地向大海拍出一掌,海水被击起有丈高浪头,他俩藏身的一小半烂船舱霎时被海浪抛向了空中,弹琴人立身不稳,向外摇摆,吴畅的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电光石火之间,两人一齐被破船舱卡入海里,又一个凶狠的大浪把破船抛向别处去。吴畅惊骇万分,在这样的茫茫黑夜,在这样毫无温情的怒海里,无异于一步步走向死亡。他吐出口里的海水,拉着弹琴人猛地冲出海面,他运起“旋螺神功”使两人借反弹之力飞升。怎奈弹琴人不会与之合作,两人跃出海面有六七尺,又掉进光涌澎湃的大海里。 忽然,一个锐利的怪浪打来,弹琴人脸上的黑巾破掀开了半边。吴杨连忙把头转向一边去,手疾眼快地替她遮好。弹琴人心里顿时涌出无限感激,在生死须臾之间,她感到一股宠大的温情袭击了他,大海的威胁与困扰被她赶出了心灵。她觉得自己的心从没有这么安宁过,胜似闲庭信步,花海徜徉她想沉浸在这样的感觉中,不愿正视海的存在,这样去死也是欢乐的。她一往无前地笑了出来,虽然她的笑被海水呛了回去。吴畅晃了她一下,焦急地问,“没事吧?”她坚强地点了点头。 吴畅略感欣慰,猛地把弹琴人抛向空中,随后他也冲了上去。他实在不想在海里多呆一会儿,脚下是无底的深渊,仿佛一条死亡通道,让他不寒而栗。但他托着一个人是不可能停在空中的,他只好再一次坠向大海。在他又一次撞击海面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急运神功惜撞击之力反弹。这办法还颇妙,一次反弹他俩便向前冲出一两丈远,吴畅心头大乐。可过了一会儿,他渐感不支,海天无际,这样下去何是尽头?他心中不安,一个拿捏不准,两人又掉进海水里。这次他再也冲不上去了,只好抓紧弹琴人的手臂,浮在海面上任海浪推荡,他们只要提足一口气,就不会沉下去的,可海的深处的凉意却传到了他们的脚底,仿佛无数看不见的手正欲拉他们沉进深不可知处。 忽然,他们被一个庞然大物碰了一下,身旁露出一只船般的黑影怪物摇摆了一下,激起小山般的浪头。吴畅顿感不妙,乖乖,这不是鲸鱼吗!他拉了一下弹琴人,连忙斜游。怪物补了过来,张开黑洞洞的大口,涌起不小的浪头。 在生死一线之际,吴畅陡然来了精神,急运神功大开天目,“印堂穴”顿时光华闪现,照着大鱼的头部。他右手急挥,从手指的“商阳”、“中冲”两穴射出两道红色的光芒,直刺大鱼的双目。刹那间,血雨喷溅,大鱼双目射穿。趁此机会,吴畅拉拉紧弹琴人,冲上鱼背,鱼背很滑,吴畅只好立掌如刀刺进鱼肉里,牢牢地抓住它。大鱼受伤,暴跳摇摆,激起海浪如山。似乎非把吴畅他们所掉不可。吴畅揽紧弹琴人,施展“吸壁功”,紧贴在鱼身上。大鱼左摇右摆扔不掉吴畅,如流矢般负痛地而逃。有趣的是它虽拼命狂跑,却不下潜,只在海面上乘风破浪。吴畅与弹琴人算是乘坐了只特殊的“快船。”在黑暗无边的大海里,大鱼狂逃了好一阵子,迎着一个巨浪猛地一跳,吴畅抓鱼的手滑脱了出来,两人被扔出去有几丈远,掉进海里,随之一个大浪打来,两人被海浪吞没了。大鱼终于所掉身上的包袱,泛起一个大浪,猛地向南游去。 吴畅浮出水面,猛地拉紧弹琴人,听天由命地漂在海面上。 回回回 回回回 两人面对无边的海水心慌意乱,手脚不停地乱扑腾。可怎么也游不走,离他们不远的那块长木板也一直在海面上扫旋儿。吴畅的头皮不由发炸,难道要葬身此处吗?他一声长啸,挟起弹琴人冲出水面,右掌使出“风雷掌”,以毕生功力向海面拍去。海水顿时被击起丈高的浪头,借反冲之力,他一子踏到那块木板上,右手向下一按,斜向外猛拨,海水又被推起一个大浪,木板一晃,如离弦之箭向西南方射去。 总算冲出了困境,两人松了一口气。弹琴人忽地轻柔地问:“疼吗?” 也许是她的语言有诱惑的力量,吴畅的后背猛地疼起来,而且十分厉害。吴畅“哼”了一声,仍不停地推动木板前进。但木板的游动越来越慢,吴畅愈来愈吃力了。 过了一会儿,吴畅说:“你刚才的问话也许是不对的,该换一种问法。” 弹琴人奇怪地说:“那该怎么问呢?” 吴畅沉思了一下,说:“你该问不疼了吧,象你这么好的侠士是不会觉得疼的,一定不疼了。” 弹琴人差点儿笑了起来,这有什么用呢?说你是大侠上就那么快乐吗?她不理解吴畅是怎么想的,只是轻摇头。 吴畅十分希望她按地说的去做,可她偏又没窄有领会他的意图,吴畅想告诉她再说一遍安慰活,可又怕不是出白她的自愿,话不灵,这下可让他为了难。 说来也奇怪,这一急,疼痛竟攻入了他的心里,一下子疼得他眼前发黑,无力抬臂,恼怒之下不由泼口骂道:“真他妈笨蛋!” 这一骂,弹琴人抬起了头,冷声问:“你骂我吗?” 吴畅说:“难道我骂大海?” 弹琴人怔住了,不由又惊又恼。她的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伤害,眼里顿时有了泪水。这人真是无理、粗野,以为我欠了你的情就可以任你侮辱吗?她猛地一推吴畅,冷冷地说: “你真以为我那么可怜吗?随你怎么着都行?” 吴畅知道这下误会深了,后悔不该出言无状。大丈夫生死何惧,朝别人发什么火呢!他正欲解释,心中突泛莫名的焦躁,疼痛大大加剧。他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声,松开抓着弹琴人的手,身子一歪,一头栽进大海里,眨眼间就不见了。大海仍是那么静,那么蓝,静得让人发慌,蓝得让人害怕。 弹琴人先是一怔,顿感不妙,茫茫大海再也不见同路人顿时,她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昧,恨?悔?怒?还是千万万苦:她猛然间大叫起来,声音象燕子或海鸥一般在海面上飞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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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巧占双莺戏众魔 江湖风雨何兴歇,任霸手舞罢方歌。凭寥廓,体说宰者。古往今来几盗贼,但求一人乐,那间它尸成山。血成河,呜呼!月下老妇传旧说,颠倒的不是这些就是那些…… 少林寺方丈,武当派掌门人是些什么?朱祖呢?少林经卷被窥,武当宝典被阅,激怒了两派的高人,南北两派会集“仙羊镇”;商讨铲除吴畅的方略,江湖上不能留下这人。否则江湖使无宁日,谁的东西他不会偷看呢?两方很快达共识,唯一的分歧是没有找到令两方欣慰的打击方法。但这个分歧很小,谁也没有放有心上,模糊中党昨他们已找到行之有效的办法,少林方丈悟法禅师呷了一口茶说:“吴畅已成江湖共敌,没有除不去的,别人不信我信。” 觉全提醒道:“不可轻敌,吴畅绝非一般高手可比,至少他的‘仙人掌’我们就无破法。” 武当派掌门青一道长笑道:“您不必提心,我们自有降魔之法,其实您也不必涉江湖,这样就太看得起他了。” 觉全并没感到贴金的快乐,说吴畅是魔,那你们何以降魔?他的武功都是至大纯正的正宗奇学,难道你们想以下三流的旁门左道取胜?他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那小子的武学是深是浅我们可以不放在心上,但却绝不能目空一切,向来骄兵难胜注。” 青一道长心中顿感不快,我是什么人,堂堂的武当派掌门人,难道还要你来教训?他冷哼了一声,没有吱声。 悟法方丈怕把事情弄匾了,连忙说:“不管他是个什么,总之他逃不脱我们的合击。” “我也算一份。”朱祖笑嘻嘻地走进了屋子。 青一道长说:“李真人当代高贤,我们不敢让您受累。” 朱祖坐到一边说,“你们为什么要合力对付他呢?” 悟法道:“他偷窥我们的典复,毁了我们的清誉。” 朱祖笑道:“对呀,这小子也把我的珍藏洗劫一空,他是我们的共同敌人。我不能算一份?” 青一道长点头说:“原来这小贼也光顾了李真人的秘室,您自然能算一份。” 朱祖哈哈大笑:“我们三方合一,没有除不去这小贼的道理,既然结成了一体,可否选一位盟主呢?” 悟法说:“我看不用。我们行则聚,不行则散,用不着盟主的,有事一齐商量吗!” 青一也说三方结盟是暂时的,用不着盟主,朱祖只好作罢。 几个人正商量降敌之策,一个小和尚进来说,“方丈,从白马镇传来消息,吴畅去忧患岛救人去了。” 屋子里顿时雅雀无声,吴畅一人敢独战忧患岛,这份豪气也太大了,他们都感到低估了吴畅。悟法一摆手:“你去吧。” 小和尚转身走开。 觉全忽笑道,“这太妙了,他给忧患岛捣蛋去了,我看他十有八九回不来了。” 朱祖冷笑说:“假如他侥幸生还呢?” 觉全道:“那他就太可怕了,世上也不存在制服他的方法了。” 朱祖摇头说:“法子还是有的,只要我们与中律门联合,就一定能收拾他。” 悟法摇头说:“我们堂堂武林正宗门派,岂能与中律门同流合污呢?” 觉全连赞语法说得好。 朱祖笑着说:“这是权且之计,我也不想与他们混在一起呀!那小子真若斗败‘十方阎罗’,那他的武功之高岂是一两个门派可以比拟的?” 青一道长三十年前见过“八阎罗”杨大坏露过一手绝活,现在想来也心惊不已,自叹永远不能与之相比。“大阎罗”于灵据说更加可怕,吴畅若一人能败他们十个,那武功实在就不可思议了。别说少林武当两派合乎斗不过他,就是武林九大门派一涌齐上,也未必有用。 但若与中律门合伙又是他所不愿意的了,中律门是杀手组织,岂能与他们为伍呢?他淡然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不想把江湖弄个清浊难分为人耻笑。” 朱祖仰身笑道:“没那么严重的,真金扔到泥里去仍是真金,永远变不成泥的。等除去那小子你们再退出来吗。” 觉全笑问:“中律门愿树这样的强敌吗?” 朱祖满有把握地说:“愿的!他们眼里没有别人的刀子、拳头,只有别人手里的金钱。” 悟法喧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李真人,我们手里是没有钱的,纵是有钱,也不会花钱请人帮忙的,千百年来少林还没有出过此下策。” 朱祖大笑:“你们误会了,我岂能让你们出钱呢,我们出家人也没有钱呀?” 青一笑问:“那钱从何来?” 朱祖道:“钱自然会有人出的,沈万山有得是钱呢。” 悟法惊问:“他何以会出钱帮我们?” 朱祖忽地怒道:“吴畅那贼子禽兽不如,他夜入人家,残暴地奸淫了沈大小姐,大小姐为全名节自缢身死。沈万山发誓要报此仇。故而会出钱让我们联合。” 悟法叹了一声,低声道:“我们还是不能与中律门联合。自古正邪不同炉,水火不相容。” 朱祖不快地反问:“你们两大门派怎么能联合呢?以前武林还有过九大门派结成武盟的事呢。” 觉全说,“这是可以的,九大门派都是侠道中人吗。而与黑道携手,不论出于什么目的都是不合上宜的。” 朱祖笑道,“偏见,联合起来并不损伤你们什么,难道你时怕中律门会吞并你们吗?” 觉全不悦地说:“难道我们没有决定自己要干什么的权力?两大门派似乎并不喜欢别人来指手划脚。” 朱祖见话不投机,老脸红了一下,起身告辞。觉全等人竟没有出门相送。 朱祖出了门口轻哼了一声,飘身而去。 悟法坐下说:“他来此怕有别的企图?” 觉全点头道:“依你之见是什么企图?” 悟法说:“他让我们与中律门联合,恐怕不是为了对付吴畅,很可能是对付别人。吴畅真若去了忧患岛,就用不着担心他会回来了,那我们还有什么联合的必要呢?” 青一忽道:“假如我们不与中律门联合,那会怎么样呢?” 觉全说:“那我们就很可能会受到中律门的打击。” 几个人顿时沉默了。 几个人把弟子打发走了。又换了一个地方。他们总要住幽静之处的。可还没有安下心来,麻烦又上门来了,中律门的使者找到了他们。来者四人都是名显赫的人物,“总管”成九千暗器功夫可谓天下独步:“快刀手”李风刀快如电:“快拳”许一下拳不多打,一拳就要人的命:“快腿”罗央铁腿勾魂,更是毫不含糊,腿快难防。这么四个人登门绝无好事。 成九千堆起满脸,抱拳道:“打扰三位清修,抱歉之至。” 悟法说:“无妨,四位施主找我们何事?” 成九千笑说:“是这样的,现在有人要在江湖中兴风作浪,残杀武林人。我们门主怀仁慈之心,要拯救武林,故而想与各大门派联合,以便号令天下,对付歹人。这是造福武林的大好事,我想两位掌门人一定会踊跃参加的?” 悟法说:“不想加入也不强迫吧?” “绝不强迫。”成九千仍是笑嘻嘻的。 “那我们少林派不愿加入联合。” “武当派也不想加入什么联合。” 成九千哈哈一笑:“武林两大门派不愿加人联合,可见早有图谋。江湖中数起凶杀定与你们有关联,这我们就不能不问了。俗话说,借债还钱,杀人偿命,我们只好得罪了。” 觉全冷笑道:“凭你几句狗屁不通的话就能把罪过推到我们头上?” 成九千说:“没罪的人一样该死。你们不愿加人联合,武林就容不得你们,少林武当就要从武林中除名。” 悟法哈哈大笑:“口气不小,怕你们没那么大能耐。从来还没人敢吐狂言。” 李风在一旁插话道:“你们别迷了,掌门人也并非只有你们可做。我们只要动一下手腕,在你们的弟子中收买一人做掌门,两在六派照样会加人武林大联合的,而你们只怕会被人忘了,别固执了。” 三个人同时惊叫了一跳,中律门若真的在他们的弟子中打主意,那少林武当加入联合的事就不是可能了。 青一道长轻淡地说:“你们的倒是挖空了心思,真的是为武林苍生着想吗?” 许一下说:“世上没有真,求真必费心,一堆黄土万事了,何必假认真?” 悟法冷笑道:“你倒看得开呢,既然世事无事无假,你又何必让我们加入什么联合呢?” 许一下笑道:“这又不同了,让你们加入联合是‘活真’。你们不明大理是‘死真’,我们可是为了你们好,别不识抬举。” 觉全冷笑道:“强盗的言语向来是动呼的,可他们干的事就太不动人了,谁若信了他们的话,下辈子也后悔不完。” 成九千两眼里射出两道带棱的凶光,摇晃着脑袋在一旁走了几走:“你们若不信我的话,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中律门是可以对抗的吗?” 觉全猛地老太太笑起来:“少林寺是可小瞧的?” 成九千脸色一沉:“你们是不想加入联合了?” 青一道长“哼”了一声:“你们若不是疯子,早该想到这一点。” 成九千欢欣地点点头:“妙极,你们若不加入联合那可要真成疯子了。” 沉全老脸上散发出一种灰色,用青白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压低声音说:“疯子是这样的吗?”他做了一个怪相。 成九千欲笑,觉全猛地动了手,可谓出其不意,成九千惊骇欲死,他虽有准备,可闪躲限度是一定的,党全的出手之快大大超出了他能闪移的速度,他只有束手被擒,被沉全点中“期门穴”。 突然之变,令在场的人为之愕然。沉全老腔老调地说:“你看是我先变成疯子呢,还是你先成疯子?” 成九千这时已镇定了下来:“你已经成了疯子,敢向中律门挑战的人,除了疯子还会有谁?” 沉全不由大怒,这厮如此顽固,情面如何能留得?他举手欲让成九千吃点苦头,快刀李风大刀一挥斜刺过去。他的动作果然很快,抽刀发招进身刺出一气呵成,没有一点儿不畅。 觉全一怔,随之双掌展开,一手迫刀,一手击面。李风摇身摆刀,旋花反砍党全的脖子。这一把很鬼,老和尚不由心里一寒,好个快刀手,真是名不虚传,他扭身绕步急闪开去。忽然,猛一下斜身冲了过去,挥拳便打,人急拳横,大有马到成功之势。与此同时,罗央去解成九千的穴道。 悟法与青一这时不答应了,两人同呼齐出,悟法掌击罗央后背,青一去截许一下,各找对手激战起来。 快刀李风为人十分狡猾,他见觉全斗志甚坚,猛地撤身后退。飘离成九千身旁时用刀把捣了成九千一下。 沉全展身欲追,成九千忽地发出数枚暗器,哪知成九千发出的几枚暗器并不一样,有的带毒,有的内有毒针,一触即乱射,还有爆炸式的“飞龙烟”。觉全把射向他的暗器是全打开了,可有股儿烟却蛇似地溜进了他的鼻孔,滑向喉咙,他吃了一惊,可闭气来不及了。怪烟一入肚,他霎时感到大事不妙,仿佛有无数小蛇要四处活动。身子陡然软了,精神也格外不济了。人老了经不住折腾。 悟法瞥见师叔着了道儿,一股阴影顿时笼罩了心头也许少林武当真要经受一场动难呢。 他斜身一晃,奔向党全。李风这时解了成九千的穴道。觉全吸进肚里的毒烟这时生效了,他无可选择地躺倒地上。 青一道长这时也弃了许一下,奔到觉全身边。令他们难堪的是,两大掌门人竟束手无策。 成九千得意地笑道:“你们也不要费心神,‘飞龙烟’你们是解不了的,唯一可行的方法是你们投靠中律门。否则,你们两人也难逃厄运。”现在他已把“加入”改为“投靠” 了,变得好快。 悟法冷笑说:“你们做梦吧,少林武当有投靠别人的气象吗?你们尽管动手好了。” 成九千笑问:“你们不顾老和尚的死活了?” 悟法不由看了一眼地上蜷曲扭动的师叔。也许是老和尚更怕死,也许是“飞龙烟”之毒太过霸道,觉全受不了了。他的老骨头老肉仿佛被拧成了泥,痛苦地沙哑着声音说:“悟法,我受不了了……你要救救我……” 悟法霎时皱起眉头,老头子真不明智,怎么救你呢?除非向中律门投降,可我不愿少林派毁在我手里。他“咳”了一声:“师叔,你再忍耐一会儿,办法会有的。” 青一道长从怀里掏也一粒白色药丸,说:“让他先吃下这个,痛苦会缓解一下的。” 悟法只好点头,他没有更好的法子。 成九千忽然地笑起来:“老和尚,别吃,他们要害你呢,只有我的药才有效,快向我要!” 觉全听信了他的话,果然向他伸出了手。 成九千更乐了,折服一个老和尚那是相当有趣的。悟法脸色怒红,感到师叔丢尽了少林派的人。他正欲与成九千拼个你死我活,成九千忽地“天女散花”般抛出无数的暗器,悟法与青一急忙挥打闪避。 李风与罗央趁机袭了过去,弄得两位掌门人措手不及。成九千趁他们混战之际,再次抛出“飞龙烟弹”。“啵”地一声,烟雾弥漫,四下人全被罩在里面。悟法骇极,陡地使出“金手印”神功,一股大力差点儿把李风的刀击飞。而李风却没有受伤,相同的是:两人都吸进不少“飞龙烟”。这本是个陷阱,李风估计目的已达到,晃身冲到成九千身旁,成九千急忙把解药塞进他嘴里。 青一道长的情况也比语法好不了多少,他虽然打了罗央一掌,但也吸了些“飞龙烟”。 罗央自然也吸进去不少,可他和李风一样,马上服了解药。这下可苦了两位掌门人,敌人也够狡猾的,竟采取这种拉人下水的下流打法。 成九千等人见奸计得售,乐得捧腹大笑。两位掌门人悔恨不已,万料不到会着了几个小人的道儿。他们想拼个鱼死网破,可惜为时已晚,“飞龙烟”已发挥了威力,两位掌门人痛得霎时大汗如雨。 成九千得意洋洋地说:“两位掌门人,你们若不投降,我可要把你们变成疯子了!” 悟法刚烈不屈地说:“中律门的下流把戏岂能让我们低头!少林是不倒的。” 青一没什么好说的,心中唯有悔恨,自己一代掌门,竟被中律门的杀手所擒,实在窝囊到了极点。武当派的威风被自己丧尽了,还有何脸面见世人呢?一时间心中的痛苦胜过肉体的痛苦。 成九千见两人都能受得住“飞龙烟”的折磨,不由对他们另眼相看。笑哈哈地说:“两位掌门人果然造诣非凡,定力超人,佩服!不过你们撑不太久的,我也没兴趣与你们空费神,你们跟我到中律门走一趟,到了那里,你们就会变个样了。” 成九千悠闲地说:“变不变不是你说了算的,慢慢你会知道的。” 这时李风走过云点了他俩的昏睡穴,两人失去了知觉。罗央与许一下一人一个把他俩提出来,放到外万面的马车上的去。 李风笑道:“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收拾了他们。什么大掌门,我看亦不过如此。” 成九千微微一笑:“江湖人往往名声大身手小,这不足为奇。放眼天下,何人能与中律门为敌?” 李风不无忧虑地说:“也许有人不好对付呢。” 成九千马上说:“没有什么假如。他永远不可能战胜忧患岛。‘十方阎罗’岂是好斗的!”李风没有吱声,他也觉得这种假设十分可怕。如果吴畅真能战胜“十方阎罗”,那中律门将面对一个十分强大的敌人。他冲成九千微然一笑,两人出门上车。 马车慢慢腾腾行了一阵,爬上山坡。忽然,一个青年拦住了马车,赫然竟是在华山乞求宠法大师收他为徒的侯宝。在他的身后还站一位中年妇人,十分端庄雅人,眉目间有咱内秀之气,远看亦给人神秘之感。” 成九千见有人拦车,喝问:“你想抢劫吗?” 侯宝笑道:“不敢,我想打听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中律门。” 成九千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你找中律门干什么?” “找人。” 成九千阴阳怪气问:“找什么人?” 侯宝一笑:“见了才能知道。” 成九千顿时不乐了:“找死人还是找活人?” 侯宝顿时火了,怒问:“你是死人还是活人?” 成九千“嘿嘿”几声怪笑:“你小子来找荐的,大爷正好手痒,不妨教训你一下!” 侯宝毫无示弱之相,冷笑道:“小爷这两天也没活动筋骨了,正想找头熊耍耍呢。” 成九千差点气破肚皮:“小王八糕子,老子活劈了你!”他纵身扑向侯宝,犹如苍鹰抓鸡之状,攻势凌厉。 侯宝“啊呀”一声,翻身就滚,样子狼猾之极,差一点被成九千抓住天灵盖。 成九千见他是稚儿,不堪一击,不由起玩性,何不戏弄这小子一番,再收拾他呢?他飞身一个虎扑,轻而易举地骑到了侯宝头上,侯宝大叫:“妈!他欺负我。” 成九千哈哈大笑:“你妈若过来,我连她也骑。” 中年妇人端直走了过去。成九千一愣,跨下的侯宝忽地翻动。出手如电,点中了成九千的“会阴穴”。成九千猛感阴气入体,犹如受了重击一般,倒向一边去。 侯宝生龙活虎地站起来哈哈大笑:“这头熊是孬种,还是没就吓倒了,没趣没趣。” 成九千这时才知侯宝刚才是假装软弱的,心里无比后悔,阴沟里翻船实在没有面子。他想试着发暗器,怎奈侯宝出手太重,他浑身无力气。 侯宝是个得势不饶人的主儿,成九千刚倒下,他就飞起一脚踢去,把成九千的门牙踢飞两颗。随后又把成九千的头往土里踩,成九千啃了一嘴泥。 车上的三人这时坐不住了,同伙遭打等于他们受辱。李风挥刀仆了下来,一式“毒蛇寻穴”,直刺侯宝的左肋。侯宝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快刀手,吓得抱头鼠窜。 李风回身欲解成九千的穴道,侯宝拾起一块石头砸来,嘴里还不知说着什么,李风料不到这小子如此古怪,按说他不是这样的人呀。他射过石头,侯宝扑了过来,脸上还挂着怪异的笑,一副不怕死的样子。李风一刀刺向他的前胸,他竟然不躲,“咚”地一声,他的胸前原来绑着快“护胸铁”。李风一怔,于灵群扬掌打也过来,他的手掌仿佛一片柳叶飘飘扬扬的,而实则快似闪电,一改刚才那傻儿朗当的作派。 李风的身手虽然很高,想躲也不及了。因为他已进入对方设下的圈套。“啪’地一声脆响,侯宝的掌打到李风。的脸上,把李风轻而易举地打了个跟前头。这一掌打得李风太没面子,太重了,至使他竟爬不起来。 侯宝蹿到他身旁,用脚踢中他的“命门穴”。堂堂的中律门快刀,就这样败在一个无名小子手上。 罗央与许一下这回可惊心了,两大高手惨败预示着将有四大高手一齐玩完。两人一左一右站到离侯宝一丈远的地方,虎视眈眈。这小子以老实扼人,可不能再上他的当。 侯宝一点也不惊慌,笑嘻嘻地说:“不爷不怕你偿的。我纵然斗不过你们,还有我妈呢。” 两个人不再相信他的鬼话,若再轻敌就只有全军覆没了。罗央轻提一口气,上来就使出他的“三绝腿夺魂”式,翻花腾身踢向侯宝的心窝。许一下与他配合着,摆起“飞龙拳”,赔偿电般打向侯宝的太阳穴。 在两大高手的夹击之下,侯宝又玩起“懒驴打滚”式,向旁边又滚又钻,嘴里还叫唤着,仿佛他马上就不行了。 两人不上他的当,齐下绝招,同击他的头部。他们也许精力太集中了,竟忘了旁边还站着个妇人。 侯宝的提醒没错,他妈这时帮儿子了。她也没有大动,只是软绵绵的一挥手,两个东西飞向打她儿子的两人。 罗央与许一下见有异物袭来,想躲就太困难了。两个物件碰到一起,顿时在他们中间炸开,二人霎时闻到一股奇臭。 侯宝趁他俩一呆之际,盘花踢出两腿。腿法十分高明,两人急闪不及,被踢得踉跄后退。侯宝飞身跃起,“嘿嘿”地笑道:“四个熊包,这回该老实了吧?” 罗央与许一下再欲合击,忽地感到天旋地转,立脚不稳了。成九千痛苦地问:“你要怎样?” 侯宝笑道:“小爷问你中律门在哪里?” 成九千道:“我们也是去中律门的。” “你们知道那个地方吗?” “知道。我们还在那里住过呢。” 侯宝笑了起来:“你们若老老实实地回答,就不会挨这顿揍了吧。四个大笨蛋加起来还是大笨蛋,绝对成不了聪明人,就象四条狗加起来成不了一头驴子一样。” 四个人苦不堪言,却不敢发怒,现在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充硬汉会吃亏的。李风也是条汉子,原也想反唇相过的,可一想侯宝嬉皮笑脸,什么花花点子都能想得出,他若砍去自己的双臂“快刀手”岂不成了“无刀手”了?古人说得对,识时务者为俊杰,几句难听话惹来一身祸,实在犯不着,不是还有“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吗? 侯宝象个主宰者似地在四人身旁走了几圈,说:“妈,我给这四个小丑留点记号吧?” 中年妇人淡淡地说:“好斗不是优点。他们也许还不该得你这样的‘赏赐’呢。” 侯宝乐得哈哈笑起来:“妈,您真会说。” 侯宝走到成九千身旁,笑嘻嘻地问:“你们想名垂青史吗?” 成九千一愣,不解这话何意。 侯宝说:“汉朝有个韩信钻了一次别人的裤裆,从此名声震,以至天下闻名。我也有栽培你们的好意,就让你们钻一次我的裤裆吧!” 四个人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拒绝不得,他们怕他有更损的点子呢。在少林武当人面前他们意气昂扬,在侯宝面前他们只好忍气吞生,委屈求全,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也,一点儿不带错的。他们在悟法方丈与青一道长前连讽带刺欢笑不已的时候,何曾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落到同样尴的境地呢? 侯宝见他们无动于衷,有些火了:“怎么,不想钻?我已是格外开恩了,往日与我动手的败将我都让他们永远再无别人动手的能力,那可不是件愉快的事。那样的话,江湖上从此再没有你们四个人了,这可是你们选择,别怪我。” 他伸手捡起李风的杀人刀,走向成九千。 成九千面对明晃晃的屠刀感到一种烈火般的熬煎,若屈服在一个无名小子手下,这辈子都不会安生的;可宁死不屈,死得又太亏了,这让他左右为难。想到欢乐的岁月,想到那些投向他怀抱的女人,他忽地觉得自己不能死,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们。他找的理由勉强说得过去,他心安理得了。 “多少年荡游江湖还没钻过裤裆呢,钻一次又何妨?”他笑道。 侯宝乐了:“妙极,那你们就钻吧!” 成九千自嘲地一笑,如狗一样钻过侯宝的裤裆。其他三人大概也不否认生命之可贵,别无选择,也跟钻了过去。他们有的中了毒,有的穴道被点,钻得十分艰难。 侯宝寻了个满意,说:“你们爬到车上去吧!我们一道去中律门。” 四个人无言以对,只有依言而行。 马车动了起来,侯宝摇头晃脑哼起歌儿。这时,迎面走来两个少女,是古迈与白香香。 侯宝来了精神,叫道:“两位小妹妹,你们哪里去呀?” 古迈说:“我们哪里也不去,找人。” 侯宝拍手笑道:“太巧了,我也找人。” 白香香打量了他两眼,见他眉目清秀,风度翩翩,嫣然笑道:“你找什么人呀?” 侯宝不答反问:“小妹妹找什么人?” “我找我们的‘羞花公主’。” 侯宝乐得手舞足蹈:“太巧了,太巧了,我认得你们的公主,也知道她在哪里呢!” 古迈脸上绽起笑花:“她在哪里?” “在中律门里。”他笑着瞟着母亲一眼。 中年妇人见自己的“活宝”骗两个小姑娘,脸上露出奇特的笑容,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被骗一幕。 成九千等人见侯宝骗人不带眨眼的,不由觉得这小子是个厉害角色,这是一对怎样的母子呢?儿子骗人,她反而挺乐,多么奇怪呀! 白香香娇笑道:“中律门在哪里呢?” 侯宝说:“你们跟着我准能找到她,我正要去中律门呢。上来吧,我们一块去。” 白香香见他们的大马车几乎坐满了人,有些迟疑。侯宝连拍了成九千、李风两下,催促道:“你们下去,跑着比坐车舒服。” 他的话对两人来说,的确不错。成九千活动了一下,纵身下车。李风扫了侯宝两眼,有些迟疑。 中年妇人淡淡地说:“他让你下去你就下去吧,若动别的心思,倒霉的肯定是你们。 ‘飞龙烟’也没人会怕的!” 成九千吃了一惊,这女人什么来头?看来她已知我,而我不知她,这个跟头也许栽得不冤。李风也是心神不定,这女人也许是神秘人物呢,不可造次,他叹了一声,下车了。 侯宝一摆手:“两位小妹妹,快上来吧!” 中年妇人冲她们和蔼地一笑,两人如沐春风,也不推辞了。白香香似乎还有些不放心,问道:“公子是怎么认识我们公主的?” 侯宝笑嘻嘻地说:“有个贼小子想打她的主意,被我教训了一顿,她很感激我,我们就相识了。” 古迈疑惑说:“不对呀,我们公主的武功很高很高的,别说是贼小子不敢惹她,贼头子见了她也会惧怕三分的。” “是的,是的。”侯宝连忙点头笑道,“你们公主的武功确实很高,与我不相上下,可那个小贼是在暗中下手的,她事先不知道。” 白香香道:“这也不对呀,那么薛大哥呢?” 侯宝“咳”了一声:“姓薛的小子不是东西,他把你们的公主给扔了,好象他看中了别的女人。” 两个少女吓了一跳,不由替公主的命运担心。“她很难过吗?”白香香小心地问。 “是的。”侯宝装作同情地说,“我看见她时,她眼里还含泪呢。她不时地提起你们,说有你们在她身边,她绝对不会受骗的。” 两个少女终于相信了他,恨不得马上飞到公主身边,替她分忧解难。白香香有些焦急地说:“还能再快一点吗?我现在就想见到公主呢。” 侯宝连笑了几声,喝斥车夫快马加鞭。车夫不敢怠慢,长鞭一甩,马车飞动起来,扬起一路尘烟。 中年妇人见儿子哄住了两个少女,心里十分高兴,她非常喜欢猜测被蒙在鼓里的姑娘是个什么心理。现在儿子无疑是成功了。那以后呢,儿子能始终把她们握在手心里吗?她很关心这个问题。从某种程度上说,儿子的成功就是她的成功,所以她希望干什么都一帆风顺。 当然,她也考虑到了两个少女的幸福部题,但相比之下,儿子的幸福岂不更重要?什么是儿子的幸福呢,仅仅是多占几个女人吗?对这个问题她有些迷惑不清。她是知道男人喜欢漂亮女人的,也知道精力充沛的男人不只喜欢一个女人,而是喜欢一大群。对男人来说,也许身边美丽的女人越多就越幸福吧?!她爱儿子,深深地希望他幸福,那只有让占多占几个女人了。至于除此之外儿子还有什么奢求,那是她以后考虑的问题。在她的心灵里,现在似乎只有儿子,儿子的幸福就是她的一切,她不有更多的考虑。 侯宝身旁坐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心里痒痒的,骨头都有些软,不怀好意的目光直往两个少女白嫩的脖子上扫,并不时生出许多美妙的联想…… 两个少女心中想着她们的公主,没有发觉侯宝的古怪表情,也许她们发现了些什么,但她们毕竟对“色迷迷”没有直感,朦胧里或许感到不错呢。少女的心思是难察的,何况侯宝也一表人材呢? 马车在山道上颠簸着,侯宝心中一动,趁在车在上前仰后合之时,有意或无意用自己强半的身体碰一下身边的少女。少女的身体是柔软的,有时碰到少女前胸,他心中顿时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旖旎的快意。随着感觉的加深,他觉得与两个少女的关系更加近了。但他也懂得欲速不达的道理,不敢有大的动作。他就在小打小敲中体会着一种非常古老又永远新鲜的感受,尽管这感受是十分肤浅的。 中年妇人见儿子急欲下手,又十分胆小,象一只馋猫面对鲜鱼,想伸出爪子又怕被夹住似的,徘徊不前。她微微笑了,心里温洋洋的,仿佛阳光下欲溶化的冰。儿子做贼似的碰撞,又笨拙又不协调,让她心里产生一种好奇的心理。儿子若是风月老手,那他会怎么干呢?他会保持现在的沉默吗?她们呢,会以媚人的姿态迎接他吗?她看了一眼儿子欲伸又缩的手,替儿子着急,又感十分有趣,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时刻,男人与女人的心理才会十分复杂。一旦两情相悦,那一切倒简单了,单纯了。 她的思想自然不能注留在一个定点了,刹那间时而闪回在她昔日的岁月里。风华正茂时,她与心上人相拥的情景,那是多么迷人啊!可惜不能留在那种天地里。恍惚间她记起那间红色小屋,红朴朴的烛光照着他们的身体,他把她搂在怀里,粗野而温柔地吻着她。在飘忽的灯光下,他的嘴唇在她身上游走。猛然间,一种深刻的甜蜜,一下子深进她的心里,她霎时象一团云气升腾起来……她脸上泛起了红色,思想又闪回到奔行的马车上来。在儿子的面前想这些是否有些不洁呢?自己是否有点儿不象个母亲呢?但马车猛地一跳,就把这不快的念头甩掉了。 马车这时奔上了山坡,路越来越不平,坑坑洼洼,几乎没有好地面。路两旁光秃秃的,除了光怪陆离的石头还是石头。有时会遇上陡崖,马车会慢一下,但过了陡崖马车又会快起来。 中年妇人见儿子一筹莫展,不知如何,竟乐了起来。傻小子在两个丫头面前没招了,这实在少见而有趣,让儿子露出为难的神色,母亲才能显示出不同一般的高贵。她笑吟吟地看着儿子,等着儿子求援。 可儿子执着得很,丝毫没有向母亲问计的打算。在女人面前是不可以低头的,也许经过痛苦的煎熬得到的幸福更甜,这始终是他的信条之一。 马车进入了山林,路两旁的大树头浓密盖,阴影落到他们的头上,侯宝有些不安分了。 他首先把一条腿伸到两位少女中间,车子稍颠,他的腿便可碰到少女的大腿。试探了一下,他见两个少女没躲也没露出厌烦之色,胆子又大了一下,把鼻子伸到白香香的脖子旁闻了一下,“啊”了声说:“妹妹,你身上怎么这么香,莫不是仙女下凡吧?” 白香香心里一甜,“扑哧”笑道:“你见过仙女下凡?” 侯宝说:“我以为两位妹妹就是仙女,就连你们的公主我觉得也不如你们更美,你们有着嫩绿的花草一样的芬芳、一样的秀丽。” 两个少女“咯咯”地笑起来,她们还没有被这么英俊的男子恭维奉承过呢。这显然不是一般的投其所好,而是一种爱慕,这一点两位少女还是能感觉到的她们心中的爱神没有睡觉,一直警觉着呢。 中年妇女这时轻笑起来:“乖小子,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懂吗?” 侯宝故意一愣,恍然大悟道:“是的是的,肯定是这么回事。” 两少女羞得脸色通红。侯宝伸手欲摸古迈的秀发,手到途中又收了回来。反正她们已是蒸熟的鸭子飞不了了,何必急在一时呢? 罗央与许一下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不由替两位少女可惜。他们有心想帮一下她们,又怕惹恼了侯宝,自找苦吃。可又十二分不愿侯宝奸计得逞,于是两人不住地向两个少女使眼色。 不知怎么回事,两少女始终没有发现他们的暗示。按一般的推论,她们也许正高兴,也许正担心公主的安危,来不及旁顾其它。 两个人长叹一声,不再做小动作。可侯宝踢了他们两下,眼晴闪出畅快恶意的光,两个人不由心里发冷,怕遭毒手。 而侯宝马上转移了注意力,两人才松了一口气。中年妇女温和地说:“两姑娘行走江湖,可曾遇到过什么麻烦?” 白香香摇头说:“没有,即便有,我们也不怕。” 中年妇女说:“你们的武功一定很好了?” 古迈笑道:“一般的小贼还不在我们的眼里。” 中年妇女微笑着点点头。 侯宝说:“两位妹妹可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呢?” 白香香笑着说:“什么才是要好的朋友呢?” 侯宝乐了:“就是可以诉说心里话的朋友,两人可以无话不谈,互相引为知己。” 白香香低下了头,轻声说:“没有。” 古迈说:“怎么没有,难道我们不是好朋友?” 白香香一拍娇掌笑道:“对,我倒忘了。” 古迈“哼”了一声:“什么是忘了,我看你的魂儿丢了是真。” 白香香连忙说道:“阿弥陀佛,我是想公主的事了呢。” 古迈诡秘地一笑,不再深究。 侯宝说:“失魂落魄,好得很,少年不丢魂,好得很,少年不丢魄,没人求与问。哪个姑娘不思春呢?” 白香香跺脚道:“你瞎说,我不是那种人。” “你不是哪种人?”侯宝笑问。 白香香难以启齿,只好说:“反正我不是那种人。” 古迈笑道:“思春有什么,反正每年都有春,谁不思春,有本领跳过春天去呀!” 侯宝笑哈哈地说:“妹妹言之有理,谁也逃不过春天的春天里百花争艳,风光正美,干么要逃呢?” 中年妇人忽地说嘴道:“春天里生的孩子有什么关联呢?”她这时忽地说起生孩子,这是怎么回事呢? 侯宝觉得母亲的话扯得太远,也太直,连忙打哈哈。 马车这时出了密林,驶进山沟里。两边山坡上的草,疯也似地长着,生命在这里充满自由自在的激情,它们可以不提心同类的伤害,只须注意外界的侵袭就够了。面而人在这方面不如它们。山坡的要顶端有片开放的黄花,风从山坡上吹来,他们可以闻到浓郁的芳香。侯宝两眼出神地望着自然的美景,不由地说:“这里真美,若能在这里住上一段,那绝对有趣。” 中年妇人说:“花会比人更好?” 侯宝笑道:“这里的花再美,也比不上两个妹妹。世上的颜色哪有妹妹的脸色动人呢?” 两个少女不由地笑了起来。白香香说:“你再说下去,我们都不知道哪是红花哪是叶子了。” 侯宝一本正经地说:“我的话句句是实,不骗你们的,我妈可以作证。” 两少女笑而不语。 马车又进入了山林,不久,人们便赶到了许多红房子。车后的李风说:“前边就是中律门了,车上的大爷少吹两句吧,一切马上要见分晓的。” 侯宝轻“哼”了一声:“你们还想再斗?进了中律门你们更没机会了,我的朋友全在中律门里纳福呢。” 成九行说:“你有多少朋友?” 侯宝说:“有一个就够你们受的。” 成九千不服气地说:“那也要看他是什么人。” 侯宝笑道:“薛不凡,够了吧?” 中年妇人忽地斥道:“他不是你的朋友,是你爹!” 侯宝改口道:“对,是我爹不过与朋友也没什么两样,我还没见过他呢。” 中年妇人说:“没见过也是你爹总不会是你大哥。” 侯宝“嘿嘿”笑道:“如果不相知时拜了仁兄呢?” 中年妇人并不恼:“乖儿子,你晚了一步,你们父子马上就要相见了。” 成九千等人这时傻了眼,这位呆爷竟是门主的儿子,惹上他活该倒霉,受的窝囊气看来也出不了了,他不再寻找事就算烧高香了。 侯宝见他们怕了,哈哈大笑:“听说我爹在中律门里坐头把交椅,是吗?” 成九行小心地说:“可能是的吧。” 侯宝眼一瞪,斥道:“怎么才是可能?” 成九千说:“我们的门主是姓薛,如果找错了人……” 侯宝泼口大吗:“放屁!还有乱找爹的,你怎么不找一个去?” 成九千一想也是,不敢吱声了。 侯宝说:“快去通报,告诉我爹,就说他儿子来了。”成九千只好弹身而去。 侯宝冲李风笑道:“多么有趣,刚才说不定他还想着怎么暗算我呢,现在得听我的指挥了,我就喜欢玩有趣的。” 李风说:“确实很有趣,谁能想到风云会突变呢。” 侯宝得意地说:“我早已想到了。” 李风长出了一口气,没有言语,多少年来没碰了这么晦气的事了,今天跌此一跤也许不是太坏的事,至少可以提醒自己不可太猖狂。盈则溢,这是不会改变的。 马车到了红墙外几丈的地方停下,侯宝跳下车来。他没有直接进入,想等人接他。 过了一会儿,九千走了出来,笑道:“少爷,请!” 侯宝有些不快的说:“我爹怎么不来接我们?” 成九千说:“他太忙,走不开。” 侯宝“哼”了地声:“什么太忙,说不定正讨好女人呢。但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中年妇人说:“妈心中有数,何须你多说。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吧!” 侯宝连忙点头道:“好好,打嘴。”他打了自己一具嘴巴。 中年妇人满意地笑了。 成九千看着这对母子,觉得不可思议。这小子连爹都敢嘲弄,看来是个六亲不认的东西,也不会懂什么道理,以后得离他远点儿。 侯宝的感觉却是极了的,他笑眯眯地冲着两个少女说:“这就是我的家了,够阔气吧?” 白香香急道:“我们的公主在哪里?” 侯宝说:“自然在最好的地方。你们别急,这么风风火火地去她,反而让她觉得你们出了什么事呢。你们饿了吧?” 她们是饿了。经他一提醒,更觉饿了。古迈说:“这深山老林里也有好吃的?” 侯宝笑道:“有得是,熊掌、猩唇、凤肝、龙肾,无奇不有,就怕你们不敢吃呢。” 李风笑道:“别急,你不是为讨一顿饭才来中律门的吧?还是先去见门主吧。” 侯宝想了一下,觉得有理,拍了一下李风的肩膀说:“你若早这么聪明就好了,也许我们瘵称兄道弟呢。” 李风说:“这也不晚,你不会马上就走吧?” 侯宝乐哈哈地笑了几声:“两位妹妹稍等片刻,我去见一下父亲马上就回来。” 两少女只有点头答应。 中年妇人和侯宝跟着成九千走了。李风轻声问:“两位姑娘对我们少门主印象如何?” 白香香羞红着脸说:“他挺英俊的,也热情,心眼也不错,没有少门主的大架子。” 古迈补充道:“他的武功也好得很呢。” 李风笑问:“你们怎知他的武功好呢?” 古迈说:“他说他的武功与我们公主的武功不相上下,那不是很高吗?我们的公主的武功非常好呢。” 李风微微笑:“我说我的武功与你们的公主的武功在伯仲之间,你们信吗?” 古迈摇头道:“不信。人的境界有多高是可以看出来的,纵然看不出来也会有个大体印象。你不象个内功深厚的大高手,你的目光太锐利。” 李风苦笑着点了点头,他不能不承义古迈的话有些道理,自己大求巧了,内功根基没有打好,这几乎是不可弥补的缺陷。 白香香见李风有垂头丧气,打园场说:“你的武功也厉害得紧呢,在江湖中绝对罕有对手。” 李风被她逗笑了:“我的武功是不错,已达一流境界,但还达不到大高手的水平,这一点我是清楚的,人不用宽我的心。在江湖中出现了许多怪物,谁的武功最高已是很难说。” 古迈笑嘻嘻地问:“你们的门主一定十分高明吧?” “那是自然。”李风低沉地说,“他的武功之高已达匪夷所思的境界。” 三个人又谈了一阵子,李风几次想提醒两少女侯宝是条色狼,不可不防,可都没有找到恰当的机会。他怕弄巧成拙,那样就把自己给卖了。 他还要与她们深谈,成九千与侯宝兴冲地回来了。成九千解了罗央与许一下的身上毒,命人把悟法与青一道长抬走了。 侯宝走向两个少女,带着她们去吃饭。 李风知道她们落入侯宝之手,绝没有好结果,也只能长叹。侯宝带着她们走进一座红房子,笑道:“我们在此等一会儿,马上有人送饭来。” 工夫不大,果然叮叮当当有人提来了饭菜。那人摆好饭菜,侯宝把他撵走了。他关上门,笑着说:“我们吃吧,这可是些好东西。” 两少女迟疑了一下,没有了现什么地方不对劲,只好入座。侯宝扫了一眼边上的大床,心里不由一阵狂喜,马上就能把两个美人儿弄到手了。 三个人吃过饭。两个少女觉得不对,身上有些了热,还有莫名的渴望。侯宝见两个少女双生霞,两目含春,乐得再也克制不住了。他在菜汤里加了春药。 两少女知道了不妙,侯宝忽又向她们吹了一口气,两人闻到一股异香,顿时觉得周身无力。侯宝见时机已到,迫及待地搂住了她两人。她们心里一千个不愿被亲被摸,可事实上不得不半推半就,她们已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侯宝把她们推到床上,两个少女只有如小羊似地任他摆布了…… 回回回 回回回 侯宝大行其欲的时候,薛不凡也搂着中年妇人上了床。与此同时,“铁剑客”左云酸楚难提,总算能离开律门了,这也是件好事。他细看了几眼自己居住的红房子,带上大铁剑,离邢中律门。他是不想听从薛不凡号令的。可在高压之下别无选择,人的生命比任何选择都重要。他依稀记得自己是坚贞的,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在山岗的一块巨石上站了一会儿,任夏天的热风吹着他的长衫,远山的空阔给他的心里注人了新的生机。他长长地叹了一声,弹身飞下山岗。他的步履是轻快的,可他的心情是忧郁的。自己是大有侠名的人物,怎么成了中律门的杀手了呢,真笨呀!若是早日修成……岂会受中律门的气? 他进入了一条山沟,陡见有清澈流水,心情顿畅,多美的水啊!不妨在此洗个澡,可他走到水边,忽见两个大姑娘在洗头,连忙把头转到一边去。这时他看见远处站着两个青年,他便向他们走过去。 那两个青倒是年机灵,看了左云两眼,一个笑道:“您可是左大侠吗?” 左云点点头:“你们是谁?” 那青年说:“我们是华山派的,我叫桑华阳,这是我的师弟沈天群。” 左云微微一笑:“我知道你的,我与令尊很熟。你们怎么到了这里?” 桑华阳说:“我们要去峨嵋山,路过这里。” 左云心头微动:“你们去峨嵋山游玩吗?” 桑华阳笑道:“不是的,我们是去与峨嵋切磋技艺的。每隔五年,华山派便与峨嵋派节磋一次,以便取长补短。” 左云淡然地说:“我知道的,令尊谈起过这事。你们去几个人?” 桑华阳说:“四个。” 左云这回惊了一跳,疑心重重:“他们去东海有何要事?” 桑华阳说:“也没什么事,只是想探听一下吴畅东去忧患岛的消息。” 丁若非对吴畅的名字是十分陌生的,不过能去忧患岛的人绝非平凡之人,他笑道:“吴畅可是个厉害角色?” 沈天群忽地开口说:“他有两下了,就是太傲气,目空无人。”他是有些看不上吴畅那种好指手划脚的样子的。 左云哈哈地一笑:“有两下子的人哪个不眼高于顶呢? “他擅长什么?” 沈天群说:“他没有非常精的,武功十分博杂倒是真的。”他真想说吴畅是“江湖无赖”呢。他所以十分恼恨吴畅是因为吴畅单独与桑凌云处了一个多时辰,他以为吴畅一定会以教功为名抚摸了桑凌云,这是他不能接受的。桑凌云是他心中的女神,他爱她爱得发疯,岂能让别人碰呢?桑凌云自从得了“仙人吹”绝技,他觉得她变的,对他不象以前那么好了。他以为这都是吴畅搞的鬼,两人在一起一个多时辰,什么地方摸不到呢?他进入了一种嫉妒而又乱吃醋的境地。 桑华阳倒比他公正些,他不能设想妹妹被吴畅摸了,可以说他还没有起过这样的念头,。现在江湖中人已把吴畅看成了“神侠”,岂是“博杂”所能概括的?他笑着补充说: “吴少侠内功可能极深,‘博杂’所能概括的?”他笑着补充说:“吴少侠内功可能极深,‘博杂’也是真的。不过依我看他是无一不精,放眼天下,怕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左云大吃了一惊,这两人的说的如此不同,谁的更可靠些呢?难道天下真的出了个少年英雄,那自己将何以与他处之?他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左大侠,请。”桑华阳笑说。 沈天群见左云远去了,说:“师兄,你也太能吹他了,真的天下无敌吗?” 桑华阳笑道:“要想说得好听,怕也只有吹了。他的武功的确很好,这不是可以否认的。你以为我希望他厉害,我们若能超过他才好呢。” 沈天群笑了两声说:“这种可能也未必不存在。那小子有什么奇异,我间没理由不能超过他。” 桑华阳忽又长叹一声:“难啊!他那种境界,非有奇遇不可达到,苦练是不行的。” 几个人默默地上了路。 四个人一气奔行了几十里,见前面一片绿茵的西爪地,停了下来。在烈日下,他们大汗淋漓,着实感到渴了。拐过一道弯,他们看到席棚下有许多人在吃西瓜,几个人走了过去。 卖西瓜的是两个中年汉子,见有人走来,连忙吆喝:“沙瓤西瓜又脆又甜……” 桑华阳走到西瓜堆里挑了三个大的,让汉子去称。没有讨价还价,汉子要多少桑华阳给了他多少钱。汉子把西瓜打开,几个人坐到一旁去吃。 吃了没几块,沈天群顺手扔出一块西瓜皮,谁知那么巧,正好打在一个吃瓜的大汉脸上。那人顿时跳了起来:“妈的!想打架怎么着?”沈天群被对方骂得心头火起:“你个王八蛋骂谁?你爹又不是故意的!” 旁边吃瓜的少年乐得哈哈直笑。 大汉怒极:“小王八羔子,竟欺负到‘马坡三鬼’头上来了!”他一摆“勾魂手”去向沈天群的前胸。 沈天群哪里是方夕的对手,闪躲不及,被划破肩头。 方夕轻蔑地说:“就你这屁也不是的龟儿子还找大爷的麻烦,真是可笑之极,我再送你回娘胎过几个月去吧!” 他这次直袭沈天群的头部。沈天群吓坏了,慑于“马坡三鬼”的威名,他什么也使不出来了。方夕的“勾魂手”一下子击到他的后背上,沈天群一头欺过去。他的威风彻底扫地了。他的慰觉原还是不错的,行走江湖也称得上是个少侠,哪料想他会屁钱不值,是人不是人都可以要他的命,他几乎没有人格了,桑凌云会怎么看呢? 方夕还想给沈天群点厉害瞧瞧,桑凌云忽道:“你也够本了,还想怎么样?” 方夕“嘿嘿”地笑起来:“美人儿讲情,这个面子不能不给,可你用什么谢我呢?” 桑凌云灵机一动,俏笑道:“你过来。” 方夕的骨头立时都酥了,以为要交桃花运了。他嘻皮笑脸地走过去,两眼色迷迷的…… 桑凌云故意给他个飞眼,小声说:“靠近点。” 方夕又前凑了两步,伸头坏笑。 桑凌云做出个要说悄悄话的样子,一口香风喷到他脸上去。方夕大乐:“好香……” 话没有说完,上半身便不听使唤了。桑凌云飞起一脚踢到他的脸上,他闷哼了一声栽倒一旁。 白无伦没弄清方夕怎么忽儿傻不愣噔挨了一脚,纵身窜出,一抖麻节棍点向桑凌云的大穴。桑凌云这毫不示弱,身如轻柳扶风,扬扬绕动,顺手一剑削向白无伦的手指。白无伦料不到她的剑法如此之快,急忙一式“倒点金山”,敲击桑凌云的天灵盖。他是有经验的,临危能不乱。 桑凌云柳腰一仰,反剑一式“直指天门”,刺向白无伦的喉咙。白无伦大喝一声,纵身跳起,如天马行空,棒打桑凌云的后脑勺。桑凌云斜身后撤,剑划白无伦的裆下。白无伦大惊,急忙用棍去拨,两个人你来我往斗了十几个回合,难分胜负。桑凌云不由急了,索性卖个破绽给他。白无伦一点儿也不傻,见有空子可钻,急忙伸手就抓。桑凌云不退反进,正与他撞了个满怀,一口香风吹得他毛骨悚然,仿佛刚针扎身,分外难受。他的动作一慢,被桑凌云一巴掌扫在脸,顿时栽了个跟头。 旁边观战的颇为奇怪,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会魔法吗?古三太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知和她一靠近,他们都傻了。他一挥“笼月斧”,大声叫道:“白大哥,你是怎么回事?”白无伦少气无力地躺在那里,极不愿开口,但他努力了一阵,终于说:“香风,她……会吹……风。” 古三大更感奇怪了,会吹风,吹什么风?难道她口里有什么药吗?他看了桑凌云几眼,冷笑道:“妞儿,大爷不怕你捣鬼,我的斧子是不惧邪的。” 桑凌云笑道:“是的,能杀人呢。可你的身上有邪,鬼会找上你的。” 古三大自然是不信鬼的,可给她一说,突感后脊发凉,有森森之感。他强打了一下精神,挥斧就砍,一点温情也没有。两人对敌就是这样,有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是不能心慈手软的。 桑凌云有了连胜的战绩,心里轻松多了,应付古三大也更加自如。她这回没有用剑,见斧子砍来,柔身而上,似乎要缠上他。古三太心里一慌,连忙跳开。他们两人都是被她靠近坏的,自己可不能再让她靠上,那香风不闻也罢。可这样一来,他就只有连连后退了。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姑娘追得到处跑,真也太丢人了。 刚才发笑的少年,这时又笑了:“有趣,有趣!什么‘马坡三鬼’,我看不过三只耗子。” 古三太骂道:“丁波,你小子少幸灾乐祸,大爷不是好欺负的。” 丁波笑道:“你若不是熊包,那四处乱躲什么?” 古三太说:“大爷有大爷的求胜之道。” 了波更笑:“我看你只有求饶。” 古三太恨恨地说,“等我收拾了她会找你算帐的。” 丁波满不在乎地说:“小爷随时奉陪。” 古三太“哼”了一声,俟机而动。丁波见他纵身而起,顿时把一秧大西瓜皮扔了过去,古三太没留意,正好踏了上去,扑通摔倒地上。桑凌云趁势冲上去,一脚踢中他的右腿“足三里”穴,他爬不起来了。 丁波在一旁直乐:“古三太,我说你只有求饶吧。” 古三太恼恨欲死,一言不发。人都被擒住了,还发什么狠呢? 沈天群这时有出气的了,每人给了他们几脚,三个人哼哼卿卿唯有干挨。桑凌云秀眉微蹙,正欲开口阻止他,忽听几声尖锐而古苍的怪笑:“好个女娃儿,竟会‘仙人吹’,老夫亦喜。” 众人吃了一惊,急转头去看,见一个黑服老头子正点头微笑,满脸黑气盈罩,让人害怕,右手中指上还戴着一个明亮碧绿的玉环,分外惹眼。江湖客见此玉环,就知此人是谁桑凌云心里一阵乱跳,不知老头子怀有何意。她对这个令人亡魂丧胆的“毒仙”贺子秋是没治的,而且还有点儿厌恶,自然也怕他。江湖中人不怕贺子秋的是不多的,他一身都是毒,哪种毒弄到人身上都不是好玩的。他为人亦正亦邪,江湖中人对他无远之,与他交朋友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假如他一时兴起,在你身上施点毒,那你可交不上好运了。谁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也不知他何时走,一个个吓得直往后退。 他乐哈哈地走到桑凌云面前,忽儿厌恶地扫了地上的“马坡三鬼”一眼,陡弹出花生米大小的绿色莹莹的药丸,射向“三鬼”。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药丸,更没有药丸的手法,但众人几乎都承认他发药的手法高明极了,令人咋舌。 三粒小药丸弹到“三鬼”的身上,顿时立冒黑烟,“三鬼”,声音可怖之极。片刻,烟灭尸净,偌大的一个人连一小块骨头也没有留下,只是地上似乎有烧灼的痕迹,四周弥漫着一种怪味。 “三鬼”如此被灭,众人吓破了胆,这太恐怖了,仿佛白日撞上了魔鬼。众人这时也不吃西瓜了,撒腿就逃。桑凌云见贺子秋身法太怪异,自己逃不脱的,只好停下。桑华阳等人也不能跑了,他不能丢下妹妹。 桑凌云稳了一下心神,冷冷地问:“你要怎样?” 贺子秋笑道:“你的‘仙人吹’从何学来?” 桑凌云说:“从吴畅那里学的,他什么都会。” 贺子秋点了点头:“这就对了,我以为你是我老友的传人呢。女娃儿,你想做我的徒儿吗?” 桑凌云顿时愣住了,少顷才说:“我是华山派的弟子,没有师傅的允许是不能改投他门的。” 贺子秋哈哈大笑:“华山派的那些功法不值一提,你要想呼风唤雨,就必我老人家的门下,这个机会可不是容易得的。” 沈天群与桑华阳虽然听见了贺子秋蔑视华山派的话也不敢吱声,唯恐自己也吃他一粒“绿丸儿”。桑凌云不敢出言斥责,贺子秋喜怒无常,他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等我告诉了师傅再投门下行吗?” 贺子秋说:“那时怕是我已没有兴趣了,现在我的兴趣正浓呢。我收你为徒是想造就你,这是你的福气,你应该高兴才对,还问什么师傅?别人给我磕几个响头我还不收呢。” 桑凌云苦笑无言,强迫人家为徒她还是头一次听说,真是怪人办怪事。她不敢去看贺子秋的脸色,疑惑地问:“天下人多得是,你为何要收我为徒?” 贺子秋笑道:“会‘仙人吹’的却不多,你若能集老夫的毒学与‘仙人吹’于一身,定可在武林中大扬威名,与天下第一高手亦可争一日短长。” 桑凌云的心一动,轻叹了一口气,这确是个好机会,谁不想功高盖世呢?可她还是不能答应,一是门规所限,一是她不知贺子秋到底怀有何心。她瞅了贺子秋一眼,说:“吴畅的年纪也不大,他的武功更好、你何不找他去,收他为徒呢?” 贺子秋笑了:“他的大名似乎已如日中天,绝不会有人收他为徒的,傻子也不会这么干。” 桑凌云还是大摇其头:“前辈,我还是不能做你的徒弟,我有我的难处。” 贺子秋不快地问:“你也想吃绿丸儿?” 桑凌云心一冷,头皮发麻。她并不太怕死的,可她怕“马坡三鬼”那个死法。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同门,慢慢后退。贺子秋“嘿嘿”地笑道:“我想做的事还没有人能反对得了。你也不能,还是乖乖地跟我走吧!” 桑凌云说:“你怎么能强迫别人做你的徒弟呢?” 贺子秋微笑着说:“我只要愿意,什么事都能干的。” 桑凌云冷笑道:“我不乐意呢。”她纵身便走。 贺子秋哈哈一阵长笑,如老鹰升空,飞掠过去,一把抓住桑凌云挟起而去。几个闪落就不见了。 桑华阳见妹妹被抓走,心如刀绞一般难受。自己空有七尺之躯竟不能挺身而出挡一下“毒仙”,实在贪生怕死。沈天群心里也不好受,暗骂自己是胆小鬼,找不上媳妇活该! 唯有司欣心里冰凉,似乎没有哀乐。 三个人相对无言,不知还要不要去峨嵋山。 回回回 回回回 夏日的雨得快去得也快,来时乌云翻滚,雷响雨急;去时风吹云散,一派蔚蓝天空。 文明与温华等人从一座古庙里出来。见云消日出,便继续顺山路西行。他们几个人自从优昙和无戒两尼学会了“天罡疯魔阵”,便一同出了中律门,他们去干什么,文明与温华是不知道的。而无戒和优昙也不想告诉他们。两老尼心里颇为得意,他们就要惊天下了。 中律门得到密报:“青玉内经(景)图镜”在宏法大师身上,而且“宝石”内藏有一张宝图,宝图上记载着无顺帝逃往漠北之前所藏大批财宝的时间,地点近期“根西”太子已带蒙古高手来中原夺宝。 中律门对这个密报的反应是积极的,薛不凡很早就知道宏法大师是蒙古人,就是不知他曾是元顺帝的一个亲信爱将。无戒老尼等人出了中律门到处打听宏法大师的下落,却一直毫无消息。这天,他们听到宏法大师在雷公山上,几个人急心向雷公山奔。 雷公山是个不出名的小山,光秃秃的,连山上的石头也没有带尖的。唯山东怀有座庙宇,庙内有眼“鸡嘴泉”流出的水据说能养心润肺,明目强骨,宏法老和尚来此修行也大有可能。 他们不辞辛苦赶到雷公上,却扑了个空。庙里的和尚说宏法大师已上峨嵋山了,他们只好再去峨嵋。他们走近路翻山越岭,来到离峨嵋有百多里的小镇上,看到了许多蒙古人。无戒心中一乐,看来老和尚真的在峨嵋山上,不然这里不会有蒙古高手,他们显然是来夺宝的。 两老尼想打听一下消息,自然往人聚集的地方去,他们走进一个露天茶场,茶桌都摆在大树下,三教九流的人都在这里喝茶。 他们找张桌子坐下,马上有人送上茶来,两老尼还是爱喝茶的,也格外会品,什么“清香”,什么“透爽”,她们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两人一边品着茶,一边四下打量。 这时,走过来一个俊秀青年,正是宏法大帅在华山上叫的徒弟叶宽。他神色凄楚地走到场子当中,高声说:“我知道这里有不少江湖朋友,各位同道,我师傅宏法大师已被人害死,请你们帮我查找真凶!”他哽咽着,流下了伤心泪。这消息对来这里的江湖客无异于一声惊雷,每个人的心里都浮出许多念头。短暂的寂静之后,花场里乱了起来,不少人拥上围住了叶宽,问这问那。 “你师傅当世绝顶高手,谁能害得了他?” “可他毕竟也是人,如果歹人暗箭伤他,又怎能不被加害?他已是花甲老人了。” “老人与弱不是一回事,当代大高手除了那个传奇式的吴畅,哪个不是越老越厉害?” “老而弥辣指其功力与智慧,非指生机之旺。师尊虽然功高盖世,但其生机已开始衰了,故而能为歹人所乘,若减去十岁的年纪,自当别论。” “我看这里有鬼,你师傅被害时你在哪里?” “我在静室练功,等我练完功时他已气绝身亡,他死得很平静,不象是遭粗暴之力偷袭而死,也不是坐化。倒象是中毒而亡。” “你师傅的尸体现在哪里?” “在‘云化祠’,离这有三十多里路。” “不是说他在峨嵋山上吗,怎死在‘云化祠’里?” “我们准备去峨嵋山上吗,还没有上山师傅就遭了毒手,我待来告知大家,请众位帮帮我。” “你一点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情况吗?” “没有。不过师傅前几天倒得起过白莲教。” “你说的不可信,说不定你隐瞒了什么……” “师傅对我患重如山。我要为他报仇呢,能隐瞒什么?我若知情不说,众位也没法帮我查找真凶呀。” 无戒老尼这时推开众人走到叶宽身边,严厉地问:“你师傅生前说过什么没有?” 叶宽道:“他一直乐哈哈的,说自己还有三十年阳寿呢。” 无戒“哼”了一声:“那你头前带路,我们去‘云化祠’。也许答案就在他身上,你不知哩……” 叶宽连心忙点头。转身就越。一大帮各怀所图的江湖客紧随其后。 众人急行在半个时辰,来到被称之为“云化祠”一座破庙。庙挺大的,土墙已破败,有几处缺口已罩上蛛网。庙中间放着一块木板,上面什么也没有。叶宽走进庙里。见木板上没有了师傅的尸体,大惊失色:“不好,我师傅的尸体不不见了!” 众人都是一愣,随之围住了他:“你师傅到底是死是活?尸体哪?” “我师傅确是死了,我就把他放在这木板了,难道他还能飞了?会不会是凶手把他的尸体弄走了呢?有这可能!” “你不要再骗我们了,我们可不是好打发的,这几十里路难道白跑吗?” “你想怎样,我是诚心诚意去求你们的?” “废话少说。找不到你师傅我们就拿你当凶手,杀害一代高僧,是死罪!” 叶宽忽地向外一指:“那是谁!?” 众人转头去看。他又臂一振,一道青影旋了个弧形向北飞掠而去。 众人刚弄明白怎么回事——被小子骗了!正欲追,忽地一声震天巨响,破庙飞上天。庙里的人被炸死炸伤绝大多数。文明与温华等五人是靠在庙门口的,所以受害极轻。两老尼是在庙中间的,无戒被炸断一只手臂,优昙被炸睛一只眼睛。众人或死或伤都弄得土狗泥猴似的,没人能去追叶宽了,那小子在远处送来一阵清亮的笑声,似得意之极。两老尼怪得咬牙切齿,也只好先包一扎自己的伤口,她们是随身携带药的,特别是些刀伤药之类。江湖人四处漂流,不带药物犹如行人在雨天出门不带一样不呆思议,别人会以为你的头脑的毛病。 两老尼包好伤口,皱着眉扫了一眼身旁的残肢泥血,连忙离开。她没有救死扶伤的义务,谁挨炸谁倒霉,哀求呻吟见鬼去吧! 他们一行人爬上一座小山,四下眺望,哪里还有叶宽的影子。她俩也知道叶宽早跑了,哪有等着挨宰的傻瓜?可她们还是不死心,总盼望出点奇迹。她们一出中律门就希望自己早创奇迹的,只是料不到“奇迹”会出地她们的手上和眼上。 文明与温华是很少开口的,他们并不热心两老尼的“伟业”,一切在他们的眼里都是漠然的。 无戒失望而又愤恨地说:“我不会放过他的。是这笔帐迟早要算的!” 优昙更恼,两只又明又亮的眼睛被人弄瞎了一只,这人也丢大了,她看了一眼无戒的断臂,恨道:“不雪此恨,死亦不瞑目!” 她忘了自己还是一个佛徒。她们正仇恨满胸,从前面走过几个人来。走在最前面的是朗造。他旁边是个威风凛凛的中年人,目光幽深而清,透着几分冷厉,骆驼般的骨架给人坚贞的忍耐的感觉。这人就是要西太子,藏传白教教主日瓦格多的得意门生,他的左边是位遽形大汉,左振龙刀,环眼暴目,不可一世。右边是个精瘦黑衣人,手提“铁飞铃”,走路飘飘摇摇的,他的个子很高,易让人想起是竹子。他们走到两老尼的面前,朗造大大列列地问: “叶宽那小子哪里去了?” 无戒气在心头上,双见他如此傲慢,没有好气地说:“我正要问你呢,他哪里去了?” 朗造笑道:“凭你们也想夺主,可笑!你们该知道厉害了吧?断臂瞎眼这还是轻的吗,死也时刻会来临的。” 无戒怒问:“难道你们不是想夺宝的?死了又怎么样,我们怕吗?死也一样不会放过你们吗,我们若不配夺宝,你们就更不值一提。” 朗造冷笑说:“多么狂,断了一臂还不知轻重。你们是只配在尼姑庵里参禅念佛的。” 无戒怒极,不顾身断一臂之一便,右手一晃,使出“千灯红佛”神功,向朗造的头部击去。 朗造哪里会把一个断臂老尼放在眼里,嘿嘿地冷笑两声,举掌相迎。 “啪”地一声,两掌交击一起,无戒踉踉跄跄退出十几步远,这使她雄心也灰了,连个普通高手都斗不过,还能有何作为?她太悲纲了,朗造哪里是一般的高手呢。两人的身手可以说在伯仲之间,断了一臂,心灵与肉体都受了重挫,自然难以再和他相抗了。 她心里苦笑了几下,怒火冲了上来,指着温华他们说:“快把他围起来,施展‘天罡疯魔阵’。” 温华愣了一下,心灵深处似乎极不情愿,可他还是冲文明等人一挥手,几个人向朗造走去。 朗造听说过“天罡疯魔阵”,知其厉害,转身欲退。被根西太子喝住:“不用怕,我们四人一齐破他们的‘魔阵’,只要守住心神,他们不会得到什么便宜的。” 朗造半信半疑,停住身形,根西又说:“哥,你用刀守住西面;钟都,你用飞铃打东南;朗造守南,我守北。要顶住,不可后退,一退全完!” 哥云与钟都应命而行。 文明两眼注视要西一会儿,挥拳便打。其他四人配合而行。 根西艺高胆大,心神安定,跨步迎敌。他的“大手印”密功已达极高的境界,双掌一展,两股极强的力霎时形成旋卷人向文明等;朗造双掌守胸,使出“瑜咖功”翻手拍敌;哥云大刀横天一划,一片水流似的刀光袭向两使女;钟都的铁飞铃飞动起来呜呜作响,敲打一方,逼少芙后退,文明与温华等人并不后退,他们已施展起“天罡疯魔阵”欲与根西四人决一雌雄。根西等人施展开了,犹如海中的一团怪浪,呼啸向外,并不受“魔性”的侵染。文明等人已沉进了“疯魔阵”里,越斗精神越旺。朗造与钟都感到了可怕的压力了,额头出了汗,有时他们真想放弃抵抗,一同加入魔阵里。 根西看出了不利的苗头,立时长啸一声,如遏行云,朗造与钟都仿佛被注入了清醒剂,顿时丢掉了刚染上的魔性,文明与温华等人愈战愈狂,已到了欲罢不能的境地。双方的劲力拳脚进入最后的较量。 两尼扭头见“天罡疯魔阵”迟迟击不败根西等人,心里不由有些怕了,过会儿若还收拾不了他们一个或两个,文明等势必被自身不可遏止的魔性所毁,他们入魔已经太深了同两老尼料不到对方四人这么难缠。 他们又战片时,朗造与钟都又受不了,汗湿透了衣服,脸色发黄。根西瞥见一眼哥云,见他握刀的手不住地颤,知他也不行,心下一动,忽地高声育道:“天苍苍,地茫茫,独行客,两鬓霜,登远山,眺海江,一片汪洋永不老,犹似烈情万古长。” 他的声音高亢有力,节奏分明,铿锵悦耳,给人毫迈与力量,三个人顿时被震醒,这恢复如常。 两老尼大惊失色,这人在“疯魔阵”中竟能高歌行吟,似吟似唱,足见功力之深厚。两尼心急如焚,可毫无办法。 忽然,出现了不妙的情形,文明与温华等人如喝醉了似的,左摇右晃,再也不能攻击敌人了。两老尼脸色灰死,知道他们已被自身的魔性所毁,功力不复存在了。他们五个人终于竣倒在地上,根西等人才长出了一口气。不过他们也疲乏得很,浑身酸软无力,几乎要躺下。 两老尼见自己的“杀手”毁于一旦,眼里泪汪汪的,多少年她们也没有受过这样的挫折,这打击太重了。根西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觉得留下去没有好处,两老尼若合力与他拚命,那他将是危险的,他轻轻地一挥手,四个人悄悄离去。 两老尼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慢慢走到温华身边,拉起他质问:“你感觉不妙时,为什么不停焉?” 温华耷拉着头说:“我也想停,就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厉害,后来就停不住了。” 优昙冷冰冰地说:“我们在你们身上费尽了心机,谁知你们如此无用,一战即败。” 温华长叹了一声说:“我们也不想让两位前辈代办处心,下次遇上他们,我们一定把他们击败。” “没有下次了!”无戒气恨地说,“你们的功力近乎丧失,与常人无二了。” 这下温华吃惊不小,猛地伸展拳脚,可体内的已没有奔流的力量了,就象跑了气的球,里面空了,他傻了。文明的脑袋不好使,少芙她们心里亦是凉凉的。 两老尼相对无言坐了好一阵子,不知如何是好,怎么办呢?回中律门恐怕不好交差,留在江湖中飘只会徒增麻烦,是不会有好事了。到这时她们心里难免有些后悔,自己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名利干什么呢?名利毁人,一点也不假,现在弄成这样子,进退都难了,她们忽地觉得进入中律门是她们一生中最坏的选择。 一股负热风吹来,她们更加感到不耐烦,忽然她们眼前一花,“狂雷浪子”龙一凡笑嘻嘻地站到了她们面前:“两位‘神尼’,我们又见面了。” 两老尼听到“神尼”二字,感到如锥刺背。 无戒冷冷地问:“龙一凡,你想趁火打劫吗?” 龙一凡哈哈大笑道:“‘神尼’过虑了,我再不争气也不会学中律门的人,人在江湖走,全靠‘义’字。” 两老尼“哼”了一声,没有接荐。 龙一凡说:“两位‘神尼’功高盖世,受人敬仰,是不该中律门的恶气的,现在能明白这一点也不晚,佛说‘回头是岸’。” 无戒恼恨地说:“龙一凡,我们还要你来教训?要较量老身奉陪!” 龙—凡道:“你误会了我只是提醒你们不要再回中律门了。你们两人受了伤。他们五个失去了功力,你们已没有中律门利用的价值了,回去是什么后果,你们该清楚才是。与其回去受死,不如返回故乡,安度余年,我是一片好意。” 优昙说:“我们回去,中律门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我们是尽了力的。” “可你们没有夺回财宝的。”龙一凡微笑道。 无戒气愤地说:“我们又没卖给中律门,是他们请我们来的,他们凭什么为难我们?” “你们凭什么夺宝?”龙一凡逼问。 优昙说:“宝是天下人之物,人人可夺。” 龙一凡笑道:“既然宝是天下人的,就该归天下人所有。你们没有理由得之,你们所以要夺,并非因为也有你们的一份,而是你们拥有能夺宝的武力。同样的道理,中律门亦有制裁无用者的武力,其间没有什么可说的。” 两老尼默然在不语了。她们亦知回去绝非上策,薛不凡未必能原谅她们,但逃也不是稳妥之计,那样薛不凡说不定会派人追杀她们的,唯今之计只有“拖”,可带着他们五个人又十分不方便。这时她们才感到一旦杀手成了废物,那是相当讨厌的。有用的欢喜与无用的沮丧,同样能改变一个人的心理和行为。 龙一凡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欢喜地说:“你们不必有什么顾虑,他们五人交给我好了,我会妥善安排他们的,你们只要脱离了中律门,什么都是光明的。” 无戒说:“不,我们要找那个姓布的小子算帐,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龙一凡“咳”了一声说:“你们都是佛门高人,怎竟看不破‘恩怨’二字呢?你们若不来夺宝,那姓布的小子再歹能炸着你们吗?即使你们杀了他,自己能复原吗?何况是那小子刁猾无比,你们未必是他的对手呢。想夺宝的人太多了,争杀拼斗会继续不绝,你们能保证自己走到最后一步,看到自己或别人获得宝物?” 无戒说:“别人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得宝物,我们能否走到最后一步这要看运气如何?” 龙一凡笑道:“你们出师不利,几达绝境,足见运气不好。别不死心了,早醒悟吧!” 优昙冷笑说:“你来就是告诉我们这些的?” 龙—凡说:“不全是,我想问一下中律门制的那些药物人可有什么破法?” 优昙淡笑了两声:“我们不知道有什么破法。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制的,这个秘密也许只有薛不凡一人知道。” 龙一凡点了点头:“你们可知犬子龙风的所部?” 优昙说:“我们没见过药物人,自然不知你的儿子怎么样,中律门可不是个大‘家庭’。” 龙一凡仍不死心,有时是明知故问,爱子心切,他顾不了其它了:“药物人有多高的功力?” 优昙道:“听说有千年功力,不知真假。” “有女的吗?全是男的?他们有什么特异之处吧!” 优昙有引起不耐烦了:“你最好去问你的儿子吧!” 龙一凡长叹了一声:“想起儿子我就心烦意乱的,什么事也干不成,真没出息。” 无戒冷然道:“这里没有你的儿子,你还是到别处去寻吧。” 龙—凡问:“你们不打算让我照看一下他们?我是喜欢孩子的,我的儿子与他们的年纪一样大呢。” 无戒感到很为难,但还是拒绝了他:“我们也能照看他们。用不着你操心。” 龙一凡冷笑说:“你们还想去夺宝?” “那是我们的事,没必要让你知道。”无戒冷道。 龙一凡长叹一声:“你们会后悔的。” 优昙看了他一眼:“我们的事你最好别管,我们还没弱到求人的地步。” 龙一凡无话可说了。他呆站了一会儿,纵身而去。 两老尼见龙一凡远去了,顿时又生出后悔,这五个人直该托给他的,自己还要别人照顾呢,何以能顾上他们呢?两人呆坐了一阵,站起身来,无戒冲温华等人一挥手,一同下山而去。 他们垂头丧气地走了一段路,忽见吕文东与许三尺飘然而来,无戒心中一惊,不知他们来干什么,吕文东看他们眉开眼笑,乐哈哈地问:“你们吃苦了,宝图弄到手没有?” 无戒说:“宏法老和尚下落不明,我们上了当。” 吕文东扫了他们几眼,又问:“他们五个怎么变了样?” 优昙说:“他们的……情绪不好。” 许三尺忽地道:“我看他们象是失去了功力。” 无戒忙掩饰道:“他们的功力是受损一些,但很快会复原到的,你们放心吧。” 吕文东笑道:“我们若放心就不来了,门主料定你们成不了大事,坏事倒绰绰有余。” 无戒顿时恼了:“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为了中律门,弄得肢体不全,你还要怎么样?” 吕文东“嘿嘿”笑道:“不是我想怎么样,一切是门主的意思,他对办事不力的人向来是不客气的,这也是条门规,你们别怪我。”优昙冷冷地说:“别吞吞吐吐的,想怎样就明说吧!我们还能经得起。” 吕文东低沉地说:“门主让你们自了。” 两老尼惊得差一点跳起来,这太过分了呀! 无戒恼怒道:“他薛不凡凭什么让我们自了?我们在中律门只是个过客,不是你的手下,是不受什么门规约束的,这个难道你不清楚?” 吕文东笑道:“我什么都清楚,唯一不清楚的是你们怎么忽地成了糊涂人,中律门里能有客人呢?”纵然胡深,你们算得上客人吗?” 优昙哈哈大笑起来。她从没这么笑过,笑声里充满悔恨与无可奈何:“我们七个人一同自了吧?” 许三尺不怀好意地说:“是四个一齐自了,年轻漂亮的女人还有别的用处呢。” 两老尼不由怒恨万分,两人一点头,各展绝学,齐扑许三尺。她们倾尽了自己毕生的功力,希能出手成功,两人对付一个许三尺还是有信心的。” 可许三尺不是傻瓜,他是有准备的。见两老尼疯了似地扑向他,来势威猛,便身形一转,腾身飞跳一旁。 吕文东十分地诡诈,见无戒老尼身有稍迟,被吕文东的掌缘扫中。她“哼”了一声,向前抢出去十几步,人差一点扑倒,她这次又受了伤,肩肿骨仿佛被打折了,疼痛异常。 优昙一愕,许三尺却突地如青蛙似地扑向她,优昙心中一横,提起“贝时神功”,双掌迎敌。“嘭”地一声响,两人四掌相交,优昙“噔噔”退了七八步,身形还没止住,吕文东又偷袭而上,一掌打在她的后背上,她叫了一声,人被击飞,鲜血从口里喷出……她受了重伤。无戒狂怒无比,大骂吕文东卑鄙,单掌一挥,直袭吕文东左肋。她这回采取了同归于尽的打法,不再问对方如何对付她,只在自己的手掌能刺对方的身体晨就行,她要掏出他的一肚子坏下水。 吕文东比她高明,心眼也鬼,岂能让她沾身。他身子飘摇一摆,反手抓向她的后脑勺。 这一招极其怪异,无戒晃身闪躲慢了一步,被他击在脖子上,疼得无中眼前发黑,。刹那间她觉得自己的心中升起一股怪烟几乎要从鼻孔里昌出来。自己怎么这么无用呢!她感到一个遥远的自己厌弃现在的自己了,许多念头搅在一起,仿佛群蜂乱嗡嗡的,她恨不得立时死去。这羞辱也太深重了,算什么狂尼呢,狂在哪里?吕文东说:“我们也错了,那你偿呢?” 吕文东说:“我们也错了,可惜的是现在才知道,开切都晚了,只有走下去。” 优昙说:“你们既然知道自己错了,该远飞高飞才是,何必还要为他们卖命?” 吕文东摇头说:“上了贼船就是贼,谁也别想逃出中律门的手掌。我们今天杀你们就是想借你们两条命,震惊天下江湖客,让他们别重蹈你们的覆辙。” 两人听了他的话,气得心乱颤,“拿我们的命震惊世人,我们凭什么这么倒霉?” 无戒冷笑说:“这么动听的话我还是头次听说,你们怎么不以死震醒世人?” 吕文东笑道:“我们不想死,活着比死要有趣的。你们死了就会明白这点了。” 优昙淡然说:“我们现在就明白这一点了,你是修道之人,应该爱惜生命,我们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吕文东乐融融地说:“我是爱惜生命,但那是我的生命,不是你们的,我若爱惜了你们的生命,我就没生命了,中律门是不喜叛者的,我们也不喜欢背叛。” “天生的走狗!”无戒慨恨地骂道。 吕文东一点也不恼,乐道:“你若骂这么一句死就没遗憾了,我还是乐于接受的,狗就狗吧。” 许三尺说:“这几个小崽子交给我吧,我会让他们好受的。” 温华等人顿时吓得连连后退。 吕文东笑着逼近两老尼。两老尼知道死已难免,心里分产不出是酸甜苦辣。优昙苍凉地冷声说:“不用你动手,我们还不是怕死鬼。” 吕文东止住脚步:“这样随时随地好。” 无戒心中不服,亦不想自杀,心里矛盾重重。拚杀是不行了,那会自取其辱,可……霎时间,她心里泛起一股空荡无着的感觉。眼睛亦湿润了,没想就这么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罢,罢,罢!人生原来空喜欢,何必因死难难难。两老尼又互相看了对方最后一眼,闭气自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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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朝却成分飞燕 女人的美丽是动人的,尤其是对男人。可白玉环的俏笑兮却只能令薛龙心寒,她的美丽里仿佛有刀子一样残酷的东西。他实在想不到自己的妻子武功已臻化境还能被这个女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住,这太不让人放心了。 薛龙平淡地扫视白玉环几眼,说:“我们面生得很,你为何要点她的穴道?” 白玉环乐吟吟地说:“我们若熟得很,你就会跟我在一起了。她虽然也不错,可比我还是差些,你想不想证明这一点?” 薛龙脸一红,没有理她。 常娴却恼怒之极,这女人真不要脸,竟然活不知耻地当众勾引男人。她冷笑一声,道: “你是强些,下流比别人强。” 白玉环“咯咯”地笑起来:“只有‘高’才能往下流,水不是从高处往下流的吗?你嫉妒也没有用,男人见了我没有几个不酸腿的。” 常娴针锋相对:“你即然这么厉害,还偷点别人的穴道干什么?” 白玉环说:“省事岂非更好?我抓住了你就能和他谈笔交易,何乐而不为呢?” 薛龙冷着脸问:“谈什么交易?” 白玉环说:“我放了她,你必须跟我走。” 薛龙淡然一笑:“跟你去哪儿?” 白玉环乐得扬起脸说:“去回疆,你到了那里准有用武之地,比在这中原呆着强多了。” “我若不答应呢?” “那我就要她的小命儿,然后强迫你去!” 薛龙哈哈地大笑起来:“好大的口气,把我们都当成傻瓜了,世上有这么美的事吗?” 白玉环似乎有些火了:“你不答应?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可用不着惜香怜玉。” 薛龙怕她说干就干,连忙道:“好,你放了她吧,我跟你去就是了。” 白玉环心中一乐:“你不会骗我吧?” 薛龙笑道:“大丈夫一言九鼎,你以为我说着玩的,我是那种不讲信义的人吗?” 白玉环迟疑了一下,笑眯眯地说:“我也觉得你是个诚信君子。好吧!我相信你。”她顺手解了常娴的穴道。 常娴恢复了自由,恨恨地瞪了白玉环一眼,走到一旁去。薛龙连忙奔过去安慰她。 锦衣卫与伍冰这时恼了,连叫带骂。伍冰说:“小子,我们的帐还没清呢!” 薛龙看了白玉环一眼,说:“看,还走不了呢。他们还缠着我来。” 白玉环一挥手,叫道:“给我杀!一个也别让他们跑了。” 四灵女顿时冲向锦衣卫。她扑向伍冰,她的身法太快了,身形一动,绿影一片,不知她如何迈的步,人已到了对方的眼前。伍冰大惊失色,他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可还从没见过白玉环这么快的身法,危机中无法细想,身子一晃使出他的绝学“黑煞掌”,击向白玉环的胸部。 “嘭”地一声,他的双掌与白玉环妙手交在一起。白玉环的身法如行云流水,毫无滞涩;伍冰的身体却如弹丸一样被击飞几丈开外。伍冰身在半空、魂飞魄散,狂吐一口鲜血,身一落地,使摇摇晃晃,怆惶而逃。 白玉环“哈哈”一阵开怀大笑,声传远方…… 四灵女这时也告结束,锦衣卫全被她们用他们自己的刀劈死,尸体横在地上。 白玉环微笑道:“没有人纠缠你了吧?” 薛龙点了点头。他被白玉环的武功惊了一跳,自己练成了“混一大法”也没她这般厉害呀,她是怎么回事呢?他当然想不到白玉环有她自己的奇遇。 少顷。白玉环说:“我们走吧?” 薛龙笑道:“你知道我是谁?” 白玉环轻轻一笑:“你是谁有什么要紧,反正你已答应跟我去回疆了。” “不错。”薛龙笑道,“可在答应体之前,我已答应了另一个人不离开中原这片大地。” 白玉环。冷笑道:“你想耍赖?” 薛龙摇头说:“不是的,我只是想在跟你走之前回中律门去说一声,别让他们惦着。” “你和中律门有什么关系?” “我是中律门的少门主,来头不小吧?” 白玉环冷冷一笑:“你的来头是大是小与我无关,我还没把中律门放在心上呢!” 薛龙说:“与我可有关。你跟我去一趟中律门吧,也许你会改变对它的看法。” 白玉环说:“我没这个兴趣,你也用不着回去,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薛龙故作迷惑地说:“这我就弄不懂了,你跟我去一趟中律门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既然没把它放在心上,自然也用不着害怕,会见识一下那里的奇人怪事有何坏处?” 白玉环沉思了一会,问:“需要多长时间?” “至多两个时辰。”薛龙肯定地说。 白玉环不知道中律门的厉害,也不怕有什么麻烦,自己与张三丰平分秋色,中律门难道强过张三丰的人?她的想法是很对的,但她忽略了意外因素,什么事都可能有意外。 “好吧!我跟你到中律门走一趟。不过你不要耍滑头,女人若发了狠,是什么都能干出来的。” “我不是那种人,你放心吧!即使我心怀叵测,也逃不出你的手心呀!” “你知道这一点最好,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薛龙得意地笑起来:“多亏我不是聪明人。” 白玉环注视了他一阵,没有说话。她早就听说中律门了,并知道它的势力很大,至于怎么个大法她不清楚,它的门主武功再高能高到哪里去呢?她不相信当今武林还有人能超过她,要知道她一身携有“回回教”六代祖师的功力呢。趁此机会去一下中律门也好,来此一回不探一番险地也是遗憾,她要与天下最厉害的人物斗一番才能觉快意。我怕谁? “走!我要看一看中律门是不是龙潭虎穴。” 薛龙笑道:“中律门平常得紧,哪是什么虎穴呢,你看一下就明白了。” 其实他,他心也没有底,中律门能否制住白玉环只能是未知数。他知道父亲的武功是高的,但是否高过了白玉环他就不知道了。一切只能见机行事。 常娴一直默然无语,但她的感慨却比谁的都丰富。她觉得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在云水宫的时候,她的武功就已炉火纯青,自以为天下没有人能胜过她了,可她的功力在精进了许多之后,还有人能轻而易举制住她。不怪,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在她困惑的同时,对这个杀伐不绝的世界充满了恐惧,这是一片怎样的土地呀?人的武功到底有没有止境,达到什么程度才是最高的呢?今天冒出来这么一个武功高得出奇不要脸得出奇的女人,明天会不会再跳出个武功更高也更下流的男人呢?“坏才”倍出还有没有完?她觉得现在的事愈来愈不好理解了,虽然她并不望天下事都简单到儿童可理解的范围。恍惚之间,感到有种神秘的说不清的力量在左右着人生。人是可悲的,不自由的,就象中津门控制的药物人,时刻要听从别人的使唤。那神秘的力量不是很象“门规”抑或强权吗?她觉得这种相似是可怕的,它也许意味着人永远不能摆脱悲剧的地位……七八槽想了许多,也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 这时,他们来到了中律门。薛龙第一次对它有了亲切的感情。这个地方原来也这么好啊!他们几个人进了红墙一直往里走。白玉环不愿与薛龙分开,她多少也有些怕他捣鬼。 他们走向那月牙形的红房子,“红发人魔”伍一君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薛龙心中大喜,正好让他挡一下白玉环,让她知难而退。 他冲伍一君笑道:“前辈,这几位也要去见门主,你看是否可以让进去?” 伍一君叫道:“不行,让她们快滚!” 薛龙扭头对白玉环说:“麻烦来了,他不买帐。你们只好在这里等我一下了,我马上就回来。” 白玉环冷笑道:“不必这么麻烦,我会让他听话的。” 伍一君勃然大怒,“那里来的泼妇,这么放肆,看我不劈了你!”他举掌就打。 白玉环挥玉掌欲飘而上,她体内的“回回灵”突然示警,她吃了一惊,如一股青烟绕到一旁。伍一君“咦”了一声,颇有诧异之色,这泼妇倒还聪明,竟知躲我的“九星魔掌”。 他没有把问题看得多严重,以为过有点小聪明而已,他转身双掌张开,又击了过去。白玉环冷笑一声,脚下莲步轻飘,突地青影一闪,欺到了伍一君的右肋部处。她的身法之快连伍一君都毛骨悚然,难道碰上魔鬼啦?他一个念头还没间完,伍一君的右肋便挨了一掌,人也狂叫一声飞了出去。 近百年来伍一君没吃过这样的大亏。他受了伤,脸与头发红成了一片,可他却不敢贸然出手了。他眼里的泼妇功力之高,身法之诡,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了。 白玉环轻笑了两声:“我们可以走了?” “不一定!”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白玉环笑道:“有两下子,还会‘千里传音’呢。” “何止是有两下子,中律门你进得来出不去。”那个威严的声音又说。 白玉环朗朗一笑:“我就不信能有人挡住我。” “我来了,你可以试一试。”一个高大的青年说。 白玉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冷声问:“你来干什么?也想吃几掌吗?” 那人说:“不,我想打你几掌。” 白玉环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气:“你也会想漂亮事,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好事让你们去做。” “打架并不是好事,我也想打。但你入侵中律门,我就不能放过你,忠于门主是我的职责。” 白玉环“哈哈”地快笑起来:“看来你放屁也那么动听,可我不感兴趣,我来中律门也不是打架的。”她无意扫了一眼那青年胸前的“乾”字。 “乾”做了一个手式,似乾卦的符号,摆好动手的架子。白玉环被逗笑了,用指头向自己的胸前一指,说:“过来,动手呀!” 乾淡然一笑:“不,我等你先打。” 白玉环气道:“别婆婆妈妈的,象个女人。你不行的,我先让你动手,否则你没机会了。” 乾仍然不动。白玉环沉不住气了,欺身而上。一声娇喝,双掌使全力劈了过去。乾似乎感到对方不好惹,顿时反击过去,他也用了全力。“膨”地一声,强烈无比的劲浪让两人各退了一步,两人都惊骇了,被对方的功力惊住。白玉环料不到中律门会有这样的人物,虽说他的功力不如张三丰的那么深长。乾同样惊奇一个女人竟能与他平分秋色,心中有些难过。 他们八个人有千年的功力全是用药物培出来的,她能有千年功力是从何而来呢?这个他弄不明白。他虽是药物人,但却不傻,脑袋与平常人无异。所不同的是,药物人只知道忠于一个人。他们永远不会背叛他们忠于的人,只要抛开这点,别的他们都能接受。这正是药物人的可怕之处,也是他们的可悲之处。 白玉环两眼盯视了乾一会儿,见他似乎不喜大动,估计他的轻功不会太佳,自己可利用这个优势胜他。有了主意,她便马上行动,身子如旋风似地一飘,就到了乾的一侧。乾似乎没看清她是怎么过来的,心里不由一惊,他反臂一掌击去。白玉环到了他的背后,猛然间,白玉环的双掌打到乾的后背上,乾“哼”了一声,向前欺去几步。 白玉环见没有伤他,不由一愣,这家伙骨已沉实,不好对付。她正思良策。从东边又过三个青年,分别是:坤、震、巽。 白玉环见四个人要围上她,顿知不妙,这几个家伙如铁的一样,被他们困住可不是好玩的。三十六计走为上,上他一回当吧。 她冲“四灵女”叫道:“快走!这里以多为胜。我们不是对手。中律门不过如此!” “四灵女”见她声出人飞,四人连袂急走。 四个药物人欲追,薛龙止住了他们:“别追了,她们没那么好抓的。” 白玉环出了中律门,见没有人追来,站在山岗上不愿离去。那小子不是东西,样子挺惹人爱的,说话却不算数,实在气人。她看了一眼“四灵女”,说:“晚上我摸进去,非把那小子抓走不可,我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女王,那样没用的。中律门里那么多一样的房子,你知道那小子往在哪里呢?若中了他们的埋伏,那岂不坏了您的名头吗?” 白玉环轻轻地点了点头:“你的话有理,可我却咽不下这口气,那小子太缺德。你们说,男人骗美丽的女人是不是不是东西?” “当然了。天下哪有比我们的‘女王’更美的人呢。他不跟我们走是他没福气,不值得惋惜。” 白玉环心里乱腾腾的,无话可说,以后再不相信男人的话。 薛龙吩咐众人散开,会见父亲。 薛不凡端坐一块翠绿的玉上,两眼盯着儿子进来。薛龙向父亲行过礼,说:“那女人着实厉害,我看非父亲不能降住她。” 薛不凡淡然一笑:“为什么一定要用武力呢?也许有别的办法,不费手脚的办法。” 薛龙一时没弄明白,有些发怔。 薛不凡问:“她不是你带来的吗?” “是呀”薛龙疑惑地说,“那又怎样呢?” “她为什么要跟你来这里?”薛不凡平淡地问。 “她让我跟她去回疆。” 薛不凡笑道:“办法就在这上面,你何不与她逢场作戏呢?她可是个好手,争取过来对我们好处可大了。你不必太看重儿女私情。” 薛龙苦笑了一下,没有吱声,父亲的话他懂。可他不想做对不起妻子的事,他们是相爱的。 薛不凡也许理解儿子的,但他却不想被理解束锁,男人做事更应象个男人。女人对男人来说,多多益善岂不更好?他看了一眼儿子,微笑道:“凡事要知达善变,不要太拘泥。你可以跟她去的,但这不是目的,要想法控制住她才行。当然,不必急在一时,以后也许还会有机会。你去见一下你弟弟吧!” “弟弟?”薛龙十分惊异。 薛不凡笑道:“是的,你会喜欢他的。” 薛龙呆了一下,走进东边的房子去。 侯宝正坐在床边翻弄什么,见薛龙进来,忙地扑向了他:“哥哥,我可想死你了,你和父亲一样英武呢。” 薛龙被弄得脸一红,觉得这个刚见面的弟弟热乎得让人怕。他与他应付了几句,尽量把话题扯远。 侯宝忽道:“哥,听说嫂子美丽无比,你是怎么把她弄到手的?” 薛龙气笑了:“以哥的威武雄壮,难道非要去弄别人吗?” 侯宝拍手笑道:“太妙了,这么说是嫂子找上门的?我怎么没这艳福呢?” 薛龙说:“别急、说不定哪一天会有花姑娘看上你,那时你就交上桃花运了。” 侯宝问:“嫂子呢?她怎么没来?” “在外面呢,让她等一会吧。” 侯宝“嘿嘿”笑道:“哥哥对付人真有一套,还知道故意冷落呢,这样她就会跟得愈紧,是吗?” “瞎扯。”薛龙道,“我倒觉得你更有一套,两眼一忽闪,鬼头鬼脑的,什么人不被你骗得晕晕乎乎。对姑娘你要正经点。” 侯宝乐弯了腰,连呼“冤枉”:“哥,我长得不比你差,眉清目秀,仪表堂堂,怎么会鬼头日脑的?要是美人儿也有你这样倒霉的看法,那我只有打光棍了。” 薛龙笑道:“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你何必当真。你若能气正心闭,不摇头晃脑,哪个又不把你当成君子书生呢!” 侯宝点头道:“大哥言之有理,女人也许最喜欢有英气的书生吧?我要注意。可哪里有秀美绝伦的姐儿呢?我不喜欢中流的。” 薛龙说:“天下美人有得是,你会找到的。” 侯宝“咳”了一声说:“我喜欢最美的。以前还有个第一美女慕容素,竟不知被哪个王八羔子给毁了。她若好好的,我也有点事干了。现在不知哪个妹妹是天下第一美人了。” 薛龙淡然一笑:“干么非‘第一’不可呢,那是不易得的。即使你运气不错得到了她,也是留不住的。‘第一’的诱惑力比死亡更可怕,你会有无尽无穷的麻烦。除非你武功天下独尊,那样也许可以平安。两个‘第一’碰到一块儿会让别人的嫉妒心轻些,侥幸的心理少此……” 侯宝不住地点头,大哥到底想得周到。天下人谁不想与天下第一美人终生相伴呢?那样自然就会让一些人不顾,一切。他嘻嘻地笑了几声:“大哥,嫂子可称得上绝代佳丽?” “在我眼里是的。”薛龙笑着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吗!你见了也许会以为平常得紧呢。” 侯宝连忙摇头说:“不会的,我相信大哥的眼力,肯定你的武功要高明。我们去外边吧!让我见一下嫂子吗?” 薛龙只好与他一同出了红房子。他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有种说不出口的感觉,唯有淡然处之。 常娴正姻静地沉想着什么,那神态恰到好处,正可谓秀色可餐。侯宝看见她,乐得顿时跳起来:“嫂子,你可真是太难得了!” 常娴被他叫得一怔,薛龙连忙解释。 侯宝笑道:“嫂子,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你这么美的人。现在我才知道什么是女人。” 常娴被他热辣辣的话羞得脸鲜红,人也更美了。薛龙说:“你嫂子不好意思了,你就别吹了。否则会飞到天上去下不来的。” 侯宝心里痒痒的,哪听薛龙的,他正搜肠刮肚寻找更动听的奉承话:“嫂子,我以前认为古往今来最美的是嫦娥,现在才知道嫂子比嫦娥更美、更动人。” 常娴并不喜欢侯宝肉麻的吹捧,秀眉微皱,没有吱声。 薛龙更不喜欢他露骨奉承,不乐意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嫂子还有事,以后再谈吧!” 侯宝笑道:“嫂子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要帮忙的,大哥尽管吩咐。” 薛龙点点头,和妻子一道离去。 侯宝见他们远去了,连忙跑回自己住的地方。白香香与古迈自从失身于他,便与他住在一起。那天两人知道被骗了,痛不欲生,要与侯宝拼命。他急忙下跪磕头,好说歹说,才把两个少女按住。她们痛恨侯宝无耻,可失身给了他,她们只有嫁给他了。侯宝发誓说只爱她们两个,亲爹亲娘不如她们一半重要。两少女无奈,只好依了他。她们很清楚,事到如今,她们杀了他也没什么用了。两个人嫁一个丈夫也是有的,认命吧。 她们哪里知道侯宝并不认的,他又看上了自己的嫂子。他心里乐极了,得想个办法把嫂子弄到手才是。他冲两少女笑道:“你们的公主回来了,想不想见她?” 两人惊喜万分,催他告诉她们公主在什么地方。侯宝说:“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我才告诉你们。” 古迈问:“什么事?” 侯宝说:“你们不许告诉公主我们的事,等过几日我向父母禀明,再告诉她不迟。” 白香香连声说:“行,行……公主在哪里?” 侯宝笑道:“你们跟我来。” 三个人出了自己的红房子向西北一拐,走了百拾丈远,到了薛龙的住处。侯宝说“到了,你们谈吧!我走了。” 两少女冲进屋子里去。 常娴与她们相见,心里十分快乐,两少女见到公主百感交集。她们拥在一起,或哭或笑,心里十分踏实,诉说起她们的分离。 薛龙不想分享她们的欢乐。走了出去、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到了红墙外。他并不想去寻找什么,可心中总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在作怪,那是什么呢?难道自己希望见到白玉环吗? 他正想入非非,忽听一声娇笑,白玉环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他惊了一跳,多么可怕的女人!他弹身纵出丈外,笑问:“你怎么神出鬼没呢?” 白玉环冷笑道:“那我也没你厉害呀,被你耍的团团转,我们还不知道呢。” 薛龙摇头说:“我不明白你的话。” 白玉环“哼”了一声:“你答应我的怎么不算数?” 薛龙故作惊讶地说:“我什么时候说不算数了?你们落败而逃,能怨我吗?我若不是信君子,我现在又何必要出来呢?” 白玉环笑道:“这么说,你愿意跟我们走了?” 薛龙笑道:“我其实并不是很乐意跟你们去的,可是我答应了你们,就非去不可了。大丈夫一言九鼎吗,我不想让人骂我是个骗子,欺骗美丽的女人是有罪过的。” 白玉环乐得笑起来:“好,算我冤枉了你。那我们走吧?” 薛龙点了点头:“我要告诉一声家里人我去了哪里。” “怎么,你又要回去?又想耍花招吗?” 薛龙笑道:“不回去就没有办法告诉他们吗?你对我是不是少了一点信任?” 白玉环忙道:“是我不好,你快说吧。” 薛龙轻轻一笑,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告诉父亲他要与白玉环远行了,要他在常娴面前解释一下。薛不凡赞扬了儿子几句,告诉他一切尽可放心。薛龙满意地一笑,说:“我们可以走了,有美人相伴,那是最好不过了。” 白玉环笑道:“你不想你的心上人吗?” 薛龙说:“想,可她不如你更有那种劲儿。” “哪种劲儿?”白玉环笑问。 薛龙说:“也许你比我更清楚,是骚劲吧。” 白玉环“哈哈”地大笑起来:“女人就要有股骚劲,不然谁会闻着味儿呢?” 薛龙道:“天下象你这么俏的人怕是不多了。” 白玉环说:“的确不多。我一生只见过一个令我心服口眼的女人,她就是慕容素。她的玉容被毁,天下就没有谁敢称秀了。” 薛龙问:“慕容素真的非常美吗?” 白玉环点头道:“是的。她的那种美可怕极了,动人极了,高贵极了。似乎并非一成不变,而是时常变的,她的表情之丰富难以诉说。她的美名在江湖中传扬了三四年,据说见过她的人并不是太多,而我是有幸见到的一个。见过她以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心里不是滋味,提不起精神,不知是因为什么。” 薛龙轻微一笑:“难得,想不到这样一个女人的话会出自一个女人之口。” 白玉环说:“奇怪吗?我可以嫉妒无数的人,无数的各式各样的美,我永远不会嫉妒她。就是扎我一刀,我也不会还手的。” 薛龙低声问:“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白玉环淡淡地说。 薛龙长叹了一声:“可惜她被人毁了。” 白玉环忽地咬牙切齿地说:“假如有一天我找到了凶手。非把他碎尸万断不可!象她这样的人千年难出一个,就这么轻易地被毁了,连苍天也会落泪的。” 薛龙没有吱声,但他并不反对她的话。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薛龙道:“我忽然想起一个有趣的地方,你愿意前往吗?” 白玉环道:“什么地方?” “忧患岛。” 白玉环霎时沉默了。按说,以她的身手是哪里都可以去的,但对忧患岛她还是多少有些怯意的。“十方阎罗”不是好惹的,她一人孤掌难鸣,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她觉得少一事比多一事好。但她心里并不排除想去的念头,愈是险地愈诱人呢。她看了薛龙一会儿:“你想去?” 薛龙说:“险地风光好,不是吗?” 白玉环笑道:“男人的话都多少有些道理,我们去探一下也好,没有什么是女人害怕的。” 薛龙心里暗乐,只要能让她言听计从,离控制她就不远了,至少不会成为敌人。当然,去忧患岛他是另有目的的,他也不信忧患岛就那么可怕,自己打不过他们跑总是可以的吧? 白玉环快活地连笑了几声,说:“走!” 六个人展起神功,飘然而去。 侯宝在暗处把薛龙的活动全看在了眼里,心里比吃了蜜还甜,真是天助我也。傻小子跟别的女人走了,岂不给了我绝妙的良机?他追出中律门,证实他们确走远了,连蹦带跳地去找常娴告密,他知道要想得到嫂子,必得让她恨哥哥才成,否则他难以达到目的。 他伸头探脑向嫂子的红房子看了一会儿,见她们三个人没多少可说了,他嬉皮笑脸地走去:“嫂子,我又看你来了。” 出于礼貌,常娴让他坐到椅子上。她对这个弟弟有种说不出的腻烦,也没什么好脸色。 人是多么怪呀,侯宝在她面前专拣好听的说,她也没有喜欢他。她觉得他油沼轻浮,人不可靠。一个人若不可靠,那就没有可称道的地方了。 侯宝似乎也觉出了常娴对他的烦感,但他却毫不在乎。你恼我不恼,终归你要往我怀里跑。不过他对薛龙起了恼恨,肯定是他调唆的,不然她绝不会这么我的,女人有准不喜欢好听的话呢!哼!浑小子,太不仗义,有这么漂亮的媳妇也不让给我几夜。你若大方些,我还不与你争呢!你越小气,我就越与你争不可。我一定要把她弄到手。 他恼恨薛龙,似乎没有由来,而实质上这是他对父亲的挑战,是潜在的意识在起作用。 薛龙在他眼里是嫡系儿子,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父亲,他找薛龙的麻烦就是对父亲进行报复,因为他的父亲对他们母子没尽什么责任,这是不公平的。 侯宝自然还不明白自己有这样阴暗的深层心里,或者他明白一些也不敢承认。反对父亲毕竟是行不通的,何况他还想倚仗父亲的势力过几天好日子呢。 他两眼盯着常娴的脖子看了好一会儿,没话找话说:“嫂子,你似乎不欢迎我来?” 常娴淡淡地问:“怎样才算欢迎你来?” 侯宝道:“至少得笑两声吧!” 常娴轻笑一声:“我笑是有时候的,跑的时候从来不笑。” 侯宝碰了个软钉子,决定使出杀手来。 他煞有介事地说:“嫂子,我对你好,才是真的。我是不满我哥哥的行径……” 常娴冷然道:“你哥怎么了?” 侯宝“咳”了一声:“嫂子,象你这么好的人,天下无双,可我哥偏给那个姓白的女人打得火热,也不跟你说一声就跟那女人走了。” 常娴惊了一跳,他怎么可以这样呢?但她的表面上不动声色,淡然说:“你哥答应跟她走的,这我知道。还有什么事吗?我倦了。” 侯宝傻眼了,一个女人不吃醋,那她几乎是无懈可击了。他尴尬地说:“纵然你知道,他走的时候也该来向你道别一声呀。” 常娴说:“他心似我心,两心永远纯。他来不来道别是一样的,我不会怪他。” 侯宝气得差点跳起来,这女人的脑袋是不是有毛病?但他无法继续这种思想,此间主人下逐客令了。走出红房子,勇敢地吐了一口唾沫:“浑女人!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厉害,不让你跪下来求我不算好汉!” 他扬起了头,父亲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面前。侯宝大惊失色,连忙点头哈腰,头晃骨头动。 薛不凡冷冷地说:“儿子,你少耍聪明,你的所作作为我全知道。若是你胡闹越过了界限,中律门的残酷无情,你会领略一二的。” 侯宝打了个寒战,笑道:“我的爹,象我这么老实的人哪里去找,我能闯出什么祸呢?” 薛不凡严厉地说:“你哥外出有事,你嫂子这里不许你来若不好好修习武功,你的小命迟早难保!” 侯宝答应一声,一溜烟跑了。 拐了一个弯,他估计父亲看不到了,便停了下来,恨恨地说:“老东西,不让我去她那里,你想去呀!” 暗恨偷骂解决不了问题,还得想办法。他把主意打到了古迈与白香香身上,只要她们两个肯帮忙,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他回到自己的房子里,耐心等着她们回来。等到天黑,也没见俩的影子。侯宝恼了。他在房子里甩这踢那,不住地乱骂:“这两个女人真可恨,竟把我给忘了。若不是老东西限制,我也可以去看一下吧。” “儿子,不是老东西限制你就完了,你的那点心思还能瞒过老子的眼睛。”薛不凡低沉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过来。 侯宝的脸色顿时煞白。倒霉,老东西知道了对他的不满,以后没好日子过了。有话真不该说出口来。他两眼发呆,一声不吭。 过了好一会儿。他母亲推门进来。有些不快的说:“儿子你怎么可以连自己的爹都骂呢?” 侯宝说:“我不是故意的,说走了嘴。” “咳!你越发不象样子了,一门心事扑到女人身上,总有一天你会在女人身上栽跟头。” 侯宝向母亲使了眼色,小声说:“我爹怎么知道我骂他的?” “乖儿子,你爹连你的心跳都能听得见,你那微末之技都不值一提,收收心吧。” “妈,你回去给爹说,几句好听的,那句话就当骂我的。”中年妇人清脆地笑起来: “好个没有出息的儿子,越来起浑了。告诉你,不许再打你嫂子的主意。” 侯宝苦笑道:“妈,你怎么也知道了?” “母子连心吗。” 侯宝说,“妈,我嫂子知道我打她的主意吗?” “她要知道还不给你两个巴掌。” 侯宝“哼”了一声:“妈,我爹干什么都向着我哥,他有那么漂亮的老婆自己不用,借给我几天怕什么?” “你又胡说八道了,哪有借嫂子的?” “多了,我有好几个朋友都干过这样的事。妈,你回去劝一下我爹,让他装不知道算了。” “你爹怕不会同意的,你就死了心吧!” “妈,你就忍心让儿子受相思之苦吗?我长得也不比我哥差,凭什么我不能娶个好媳妇?” “没人不让你娶好媳妇呀,可不能娶你嫂子,再说她也不会同意呀。” “假如她要答应了呢?” “如果她答应的话,我可以给你爹说情。” 侯宝笑了起来:“我会让她答应的,只要让她相信我哥哥背叛了她就行。” “儿子,你不要乱来,若为了个女人丢了小命,那是不值得的。你哥的功夫远比你高,一怒之下,他也许会杀了你呢。”“我有妈保护呢,还怕他?” “到时,妈也保不了你。一个存心要与人拼命的人,是不好对付的。孩子,你要三思而行。” “一人一条命,怕什么!说不定他还许斗不过我呢。假如那个魔女王缠上了他,说不定他还会感激我呢。总之,凡事总有办法应付。” “你这么任性,妈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不过,你行事要小心,别讨外人知道,否则……” “妈,你就放心吧,任可外人也休想知道。等成了既成事实,谁也说不出什么了。” “唉!你既然铁了心,妈也无话可说。但愿你的运气好。”她轻轻地走了,仿佛一股风。 侯宝仿佛被人抠了痒,十分惬意。不过如何去做,他还没有想好。薛不凡的告诫能不产生相当的影响,他对霸主一样的父亲是害怕的。左思右想了好一阵子,一条大胆、冒险而又令人叫绝的妙计爬上了他的心头。好!就这么办。他得意地笑起来。 自从常娴赶走了侯宝,两天来她还是平静的。虽然侯宝的话让她不安,但她还是相信薛龙的。不过女人的担心是随生就有的,她在隐约里亦有些怨。清晨起来对镜化妆,她也没有了兴致,多亏两使女在她身边嘻嘻哈哈,还给她些乐意。她不让两使女离开,一刻也不。 这时,一个漂亮的姑娘来到她们的住处,她冲常娴笑了一下:“哪位是你们的公主?” “有什么事?”常娴问。 那姑娘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常娴:“这是薛大哥让我送给你的。”她转身就走。 常娴没有理会,拆开封来看,信的内容让她大吃一惊。她连忙冲出房子去找送信人,那姑娘早已不见了踪影。 白香香问:“写的什么呀?” 常娴猛地把信扔给了她。白香香接过信一瞧,也傻眼了,不由大骂薛龙不是东西。 古迈有些奇怪,接过信一看,也骂薛龙混帐,常娴轻哼了一声,脸色冷若冰霜,不知她心里想起了什么。 白香香忽道:“这是不是薛大哥写的?” 常娴一怔,也茫然无所知。她并没有见过薛龙的字。信上的字遭劲有力,似乎象他写的。 古迈说:“我们去同一下门主,也许也知道薛大哥的字是什么样的。” 常娴轻声说:“让他知道,多不好呢。” “这有什么,总比被蒙在鼓里好。”古迈力争。 常娴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让外人知道这事。纵然真是他无情无义,我也不想张扬这事。” 白香香说:“若不是薛大哥写的,岂不冤枉了他?” “我可以等。”常娴说。 古迈吐了一下舌头:“你能等到什么时候,他可是说永远不回来了。” 常娴低下了头,心里难过极了。她不相信薛龙会把她说得一钱不值,可除了他谁又会写这样的信呢?难道往日的山盟海誓都是信口胡诌的吗? 古迈欲开口劝她,忽见侯宝在外面向她招手,她“咳”了一声,走了出去。 到了避处,侯宝搂住她又是亲又是抚,嘴里还不住地说着肉麻的话:“我的小美人,想死我了。你们怎么不回去了,难道不想要你们的老公了?” 古迈没法摆脱他,只好任他摆布。 少顷。她说:“我们也想回去,可公主不让。薛大哥离开了她,她心里正烦呢。” 侯宝“嘿嘿”地笑起来:“我那个大哥最会捣鬼了,是个头号色鬼,见了女人就想往怀里搂。他在你们面前正正经经的,一旦离开了你们就什么也不顾了。那天在红墙外,他看见那个魔女王就扑过去,弄得那荡妇浑身乱颤。” 他使了点劲,古迈被他弄得叫了一声:“你这个人真坏,一点也不吝惜别人。” 侯宝嬉皮笑脸地说:“我的小妻子,我离开你一天也不能活呢。” “可你这不还活得好好的?” 侯宝说:“这都是我一刻也不放松想你们的缘故。想得入迷了,我就抱起个枕头。” 古迈被逗笑了,指着他的鼻子说:“你真不要脸。” 侯宝道:“我要脸你就不会笑了。你们的公主若如你这么会笑,就开心了。” 古迈叹了一声说:“薛大哥给她写了封信,她怎么还能开心呢?” “什么信,不是大哥又爱上别的女人了吧?” 古迈瞥了他一眼:“你猜得倒准,他又看上什么‘美艳天双’的白玉环了。” 侯宝笑道:“知兄莫若弟吗。他是见一个女人爱一个。哪里象我对你们忠贞不渝呢。” 古迈揪了一下他的耳朵:“你是大好人,大坏蛋。对了。你见过你哥的字没有?” “见过的。”侯宝说,“他的字倒是不错的,挺有劲,也很有特点,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古迈点了点头:“你等一下,我拿来你看。” 她回到屋去。常娴已躺到了床上,白香香站在一旁发呆。古迈轻轻拿起放在桌上的那封信,白香香问:“你要干什么去?” 古迈连忙摇摇手,示意她小声点。两人的头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常娴,轻轻走出房去。常姻不知她们要捣什么鬼,连忙跟了出去。 两少女拿着信走到藏在暗处的侯宝跟前,把信递给了他。侯宝接过信一看,大叫道: “我的天,这正是他写的,他怎么能这么下流呢!嫂子是举世无双的人,他竟把她说得一钱不值,真是没有心肝!我要去找他替嫂子讨个公道,不能便宜了他。我做梦也想不到他竟是个不分好坏,有眼无珠的人,天底下哪还有比嫂子更善良、更美丽的人呢?” 常娴在一旁直听得浑身颤抖,热泪横流,几乎要站不住了。既然信是丈夫写的,那一切都没指望了。自己与他相处了不短一段时光,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无耻呢?是自己太天真了,还是对方的伪装大妙呢?在她憎恨丈夫的同时,对侯宝不由有了几分好感。没想到油嘴滑舌的人还有几分正义感。她看了几眼侯宝激动的样子,怕丑事扬了出去,身子飘然一滑,白影一闪,侯宝手中的信到了她手里。 侯宝惊了一跳:“嫂子!你听见我的话了?” 常娴点了点头,“这事不用你管,外人知道了对你们家并没好处。” 侯宝连连点头。 常娴还不放心,又问,“你能保证不向外讲吗?” 侯宝连忙发誓说:“我若不听嫂子的话,天诛地灭!我不是傻瓜,岂能不知好歹。” 常娴微微点头,似有感激之意,她原以为他会幸灾乐祸呢。侯宝趁机大献殷勤,劝道: “嫂子,你不要太难过了我哥那个人就是喜欢朝秦暮楚,对谁都没有真心的,你犯不着为了他伤心。他私下曾给我说过,他原来的目标是慕容素,现在是多多益善。” 常娴看了侯宝两眼,觉得他的话似乎有些刺耳,不对劲。至于为什么会不对劲呢,她说不清楚。也许男人在女人面前都喜欢表现自己,贬低别人。她与薛龙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天,始终没发现他有什么别的企图,这似乎不是能装得象的呀?可他为什么说变就变呢,难道人不值得信任?她实在想不通,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除了说明她的不幸之外还能说明什么? 她幽幽地长叹了一声:“我不会为别人伤心的,只是觉得人不可理解。太可怕了!” 侯宝不能让她因之对一切人产生偏见,忙笑道:“嫂子想哪里去了,世上还是好人多的。你只要细看一下周围,懂得信赖的人还是有的。嫂子若用得着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会推辞的。我不能看着嫂子难过。” 常娴轻微地摇了摇头,她能有什么事要他去做呢?侯宝自我感觉太过良好,其实他那两下子比常姻差不少,他的话多半是空的。 古迈这时忽说:“你要真想帮我们公主,就去把那个没良心的抓来,让我们训斥他一顿。” 侯宝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把他抓来,公主会更伤心。公主是何等样人,岂能去追那个无情无义的小人?公主是有身份的。” 古迈不服地说:“是抓来训他,又不是求他回心转意。” 侯宝斥道:“你少多嘴!我们知道是抓来训他,可外人知道会以为公主要乞求他呢。公主风华绝代,人见人敬,何必这么做?” 白香香撅嘴说:“那你说怎么办,就便宜了他不成?” 侯宝说:“我自有妙法,公主可静心等待些时日,一切都会有结果的。” 常娴出人意料地说:“不,我这就离开中律门。这不是我呆的地方,我本也没有想来。” 侯宝暗叫糟糕,这女人一走自己的心机岂不白费了?不行,得拦住她。他急忙笑嘻嘻地说:“嫂子,凡事有缓有急,你干吗要走呢?近几天我就能想出办法来,抓他回来也可。” 常娴轻声一笑:“你说得太容易了,他比你的功夫好,人也比你聪明。他骗了我许多天我一直不知道他在骗我呢。” 侯宝笑道:“骗人有什么难的,把他抓回来才算有本事呢。嫂子,你就安心等几天吧!” 常娴坚决地说:“我一刻也不等。江湖这么大,难道还没有我的安身之处吗?” 侯宝心里连声叫苦。奶奶的,想不到弄巧成拙了,必要时就来霸王强上弓,非占有她不可。常娴哪里能料到侯宝满脸跑着笑、心里却磨刀霍霍呢。 “嫂子,我一直对你敬爱无比,你总得给我一次为你出力的机会呀,你若贸然离去,我父亲说不定会怪我与你相处不恰呢。嫂子,你就相信我一次吧,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常娴虽然觉得他的话有些牵强附会,但他的表情表现出色,让常娴有些心动。她长叹了一声:“好吧,我在此再住几天,你把他抓回来吧。” 侯宝满口答应。而他心里又另一番打算:我到哪里抓他去?抓你才是真呢! 他“嘿嘿”地笑了几声:“嫂子,人间最珍贵的是真挚的感情。一旦两人有了异心,再相处就不好了,你说对吗?” 常娴淡然一笑:“你有心上人吗?” “有!”他大着胆子说:“她与嫂子一样美丽善良。我对她崇爱极了,为了她我可以抛弃一切!” “连生命也不要吗?”常娴笑问。 “是的,只要她能幸福。”他回答得十分干脆。可他的这种回答有一个十分明显弱点,就是把自己神圣化了反而束锁住了自己,有些小动作你都不好做。你放心吧,慢慢你会发现我更会说。我绝不做哥哥那样的人,他太让我失望了。他可以打我、骂我,这些我都能受了,可我受不了他欺骗嫂子。连嫂子这么美丽的人都能骗,那也可以杀爹了,我与这样的人势不两立!” 常娴凄然地闪了一下好看的睫毛,低下了头。她有些受不住侯宝的直露,她弄不明白侯宝如此痛恨自己的哥哥是基于心里的正义感还是另有所图。美丽的常娴这时还没有想到侯宝的这些表白是向她发起的爱的攻势。她的思想远不如侯宝的具有侵略性,她不认为嫂子与小叔子有相爱的可能,所以没往这方面想。沉默了一会儿,她说:“你哥的为人还是不错的,至少在他的欺骗中我没感到痛苦。” 侯宝“咳”了一声:“嫂子,我就知你太善良,别人的什么过错都可原谅,可你不能原谅他的……” 侯宝这小子极鬼,你既然可以原谅别人的任何过错,当然就可以原谅我的“过错”了,至于我的煽风点火,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常娴并不要原谅别人的任何过错,这些是侯宝强加给她的。可她若不留意这些细微之处,很容易上当,这样对方就取得了精神上的胜利。 果然,常娴没有听出来什么不对,轻淡地说:“不原谅又有什么用处呢?” “好得很!”侯宝答道,“嫂子总是宽宏大量的。可我不能原谅他,正邪自古不相容的。” 他取得了一个小小的胜利,心里十分快活。让别人掉进自己设的陷阱里去,比什么都有趣,战胜一个敌人不仅是精神上的胜利,也是物质上的胜利。 常娴谈得有些索然无味了,便回到自己的房子去。她没有放任两个使女,让她们也一同回去。侯宝满心想与她们两个说几句亲热话,也没有找到机会。 常娴回到房子里呆坐了一会儿。忽问:“你们看侯宝这人可靠吗?” 两个人顿时“哑了”。说他可靠那是天大的谎话,说他不可靠也难以启齿。他还是她们两人的“丈夫”呢。常娴等了一会儿,见她们不说话,有些奇怪,问:“怎么了,对他看不透是吧?” 两个人连连点头。她们这时忽地觉得确实没有看透他,把自己的一生押在他身上是可怕的,两人几乎同时打了一个寒战。可要让她们马上说侯宝下最下流的浑蛋,她们又开不了口,她们的心里总还渴望着什么。 常娴笑道:“你们是否觉得他有些象他哥哥呢?” 两少女对看了一眼。古迈说:“好象有点儿。” 常娴微笑说:“他倒也难得……” 我的老天!两个少女心里同时一凉,他若难得,那世上就没有好人了。白香香鼓了几次勇气想告诉侯宝的为人,可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要做一个老实人也不易啊! 古迈低下头铁下心不再开口。公主,不是我们背叛你,身处逆境,你感觉不敏,倒霉那是活该!女人不倒几次霉,也许一辈子都聪明不起来。 常娴见她们两个不开口,寂寞地一笑,不言语了。她觉得她们有些古怪,可又想不出她们何以这样做,以前她们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三个人无话可说,一直沉默到晚上。 快上床歇息的时候,白香香忽说:“公主,你变得傻了,远不如在云水宫时聪明。” 常娴一怔:“香香,你有话就直说吧。” 白香香摇头道:“我的话已说完了。” 常娴不快地问:“你说了什么?我傻在哪里?你们两个好象有什么事瞒着我。” 两个人连忙摇头否认,她们实在羞于启齿侯宝所干的一切。常娴长叹了一声:“想不到分开才几日,你们就不再是以前的妹妹了。” 古迈说:“公主。你也不是那个以前的你了。什么都在变不是向好处变,而是向坏处变。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森严可怕。” 常娴盯着她问:“你可否说得再明确些?” 古迈道:“如果命中注定我们要倒霉,那什么也说不清的。” 常娴见她说话闪闪躲躲,心里有些恼怒,但她又不便指责她什么,只好往床上一躺,独自细想。房子里霎里很静。忽然,她听到房子外有轻微的脚步声。那人似乎有些心神不安,在房门口走来走去。她猛地坐了起来,这两天坏事一个连着一个,会不会有人捣鬼呢? 她示意她们别出声,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口。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外面那人还在,她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她的动作实在快得很,外面的那人还没来及逃跑便被她看清。她有些惊奇地问:“怎么是你!” 侯宝笑道:“你们三个女的往在一起我不放心,特来在门外守护着。” 常娴以乎是赞许地说:“你想得真周到,我们不知怎么谢你才好。” 侯宝说:“嫂子,自家人何必客气呢。” 常娴轻吟一笑:“是的,用不着客气。你若喜欢这样做,我们也无法拒绝的。” 侯宝乐道:“那嫂子就进屋吧!能让你们安心,是我最大的快乐。” 常娴轻轻点点头,走进屋子里去,随手关上了门,侯宝松了一口气:好险。不过他马上又有些担心,若是引起她的怀疑就糟了。他最为得意的是玩了一手男扮女妆,给她送了一封信,她没有看出破绽。现在这一手玩得可不怎么样。他有些后悔,真不该在她门口转游。 他正胡思乱想,一种轻微的怪声在他的身后响起,他扭头一看,见他身后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他惊了一跳,喝问:“你们是谁?” 那矮个左身形一飘,如蝙蝠般飞上了他的肩头,两只脚踏在了他的肩膀上。侯宝顿有疹人的感觉。他惊叫了一声,伸手去抓矮个儿的脚。矮个儿闪电般点了他的“百会穴”,他立时动不了了。矮个儿坐到他头顶上,怪笑道:“大爷杜少全,是来找媳妇的。她在哪里?” 侯宝问:“你媳妇是谁?” “你小子还知不道吗?就是那个最好看的常娴。她很早就是我的媳妇了,我一疏忽,竟被姓薛的小子抢走了。他祖宗的,逮住他我非宰了他不可!” 侯宝暗叫倒霉,碰上这么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可什么也说不清了,早知不站在这里!这个王八羔子也打她的主意,真是令人哭笑不得。他正想怎么回答他好,杜少全催问了,“小子,快说她在哪里?” 侯宝说:“两天前,她和那个姓薛的小子前去忧患岛了。” “放屁!老子不信!他们也配去忧患岛吗!不说实话,老子抠去你的一对狗眼珠子。” 他两只手在侯宝的眼上一用力,疼得侯宝直淌眼泪。侯宝心里难受极了,自己机关算尽,还没有得手,怎么能让她被这么个算不得人的东西抓走呢!他觉得如果让杜少全把她弄走,那与用刀子刺他的心无异,这太不能接受了。他忽然被巨大的由嫉妒引起的痛苦攫往了。人在熬煎之中,才知身受之苦。 “真的,他们确是去了忧患岛了。”侯宝说。 杜少全一阵尖厉的怪笑:“小子,你成心与我过不去,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他两手一用力,侯宝顿感钻心的巨痛,猛地被将要失明的恐惧吓破了胆,连声叫道: “我说我说,你快松手!” 杜少全松开手,笑道:“小子,你这才是对的。人若成了瞎子,美丽对你也没用了。” 侯宝心里痛得发虚,汗流浃背地说:“你确是聪明绝顶,知道男人最怕失去什么。” 杜少全乐得手舞足蹈:“大爷若不聪明,岂能让你这样的滑头招供!又怎能练成绝世神功?” 侯宝连声“哎哟”:“老兄,我可不是戏台子,你别乱跺好不好?你若是在地上载歌载舞,岂非更妙?” 杜少全说:“可我觉得还是骑在你身上好,至少你会老实些,可爱些。” 侯宝无奈,只好说:“英雄都是有怪招的,我可服了你了。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杜少全一敲他的头:“小子,你少要花招,我是从不和手下败将交朋友的。快说她在哪里!” 侯宝说:“你太心急了。我好不容易碰上你这么个稀世天才,怎能不想结识呢?” 杜少全心里乐融融的,嘴里却说:“你若拖下去,对你可是没利的。人的脸上若多出两个窟窿,那可不是好玩的。” “老兄,这个我懂,不正是因为这个我才要告诉你她在哪里吗。其实你已知道她在哪儿了,我不过一个守门的,她能藏到哪儿去?” “你小子为她守门的?” “为男人守门我早已睡下了。” 杜少全电闪般冲进常娴住的屋子里去。那道门似乎和没有的一样。他冲开门时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常娴已知他来了,也听了他们的谈话,人变得非常沉静了。她总算看透了侯宝的为人,什么为了别人可以牺牲一切,全是骗人的鬼话。她忽儿觉得有些男人天生就是要骗人的,这一点也不奇怪,只是自己把它看得奇怪了。人要弄明白一件事多么不易啊! 杜少全看见了心爱的美人儿,“嘿嘿”地笑了,伸手就抓。常娴急闪竟没有躲过,被他抓住了左手。她心里透出一股冷意。同时也觉杜少全的功夫又精进了不少,敢闯中律门的人毕竟是不多的。 “你放开手,我跟你走。”常娴急道。 杜少全怪笑道:“我不信你的话。” 常娴故意高声说:“我没有理由不跟你走,我是被姓薛的骗来的。你若不尊重我,那你什么也得不到。” 杜少全愣了一下,果然松了手。 常娴叹了一声,走出红房子。不知为什么,她忽儿对杜少全不那么厌恶了,也不那么怕了。她觉得他也有可爱的地方,虽然她也认为他的可爱处并不一定动人。她轻闲似地看了侯宝一眼,笑道:“你这个看门的可不合格,倒象个引路的。” 侯宝说:“我没法不告诉他,被抠去了眼睛可不是好玩的,瞎子有几个能找上也媳妇的?” 常娴轻“哼”了一声:“你总是有理的,多么动人好听的理由都属于你所有。” 侯宝道:“嫂子,我并不希望拥有理由,可我的运气不佳,不得不弄一些留着用。” 常娴突地笑起来,声音十分怪:“现在我要跟他走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侯宝的心一酸,仿佛被呛了一口醋,眼泪都流了出来。这么美的人儿要跟一个丑鬼走了,是不是老天老地发了昏!他嘿嘿一阵苦笑:“嫂子,我动不了,没法儿送你。要说的自然也说不出,等以后相见再补吧!” 白香香与古迈这时冲出房子来,焦急地问:“你真的要跟他走吗?” 常娴反问道:“那你们说什么是聪明的选择?” 两个少女顿时语塞。她们的心里乱糟糟的,能有什么好主意呢? “哈哈……”一声长笑传来,“你应该问问我。” 常娴身子一颤,喉咙里发出一种轻微的怪音。杜少全冷蔑地说:“你能选择?” “我也能改变你的选择。”声音突然近了。 杜少全心中一惊,摇身一晃,犹如幽灵似地出现在常娴的左边,伸手抓住了她。 “哈哈……你想拿她的生死要挟我?这里是中律门,不是慈善堂;你别弄错了地方,我向来不吃这一套的。”声音忽左忽右,飘忽不定。 杜少全扫视了几眼,也没有发现说话人。他的头皮破天荒有些发麻,他不是怕自己逃不了,而是怕挟着常娴难以脱身。 声音似乎就在他身边响起:“我做事一向有分寸的,你若放了她,我是可以宽恕你夜闯中律门的,因为横闯中律门是没有好下场的。” 杜少全“嘿嘿”一阵冷笑:“我做事也是有分寸的。要知道,我来这里绝不是为了宽恕的。” “小子,你想做什么是你的事,可你能否做成就是我的事了。我要你留在中律门了!” 杜少全冷冷地干笑了两声:“你以为吓唬我几句就能让我放人,那你可就想错了。中律门的名字是吓不倒我的!” “小子,并非吓唬你呢。中律门著只会这一招,早就关门大吉了。”话音刚落,一个魁武的男人站到了杜少全身旁。 杜少全不由后退了一步,他没有弄清薛不凡是怎么过来的,仿佛他是一片“夜”,突然变成了人。一直没有发言的木行大士这时惊“咦”了一声:“好高明的身法。” 薛不凡哈哈一声:“这没什么,杀起人来才高明呢。你们两位想试一下?” 木行大士说:“你的口气也许比你的本领更大,你以为我们是木制纸糊的,连一打也经不起?” 薛不凡笑道:“我看不起你们并没有错。若把你们当成对手,那中律门还有什么威风?” 木行大士“哈哈”大笑:“妙,爽快。不知尊驾何以戴着面具?” 薛不凡笑道:“你怎知我戴着面具?” 木行大士说:“能做中律门的角斗先锋的想必都是江湖中有数的人物,阁下的面孔何以这么生呢?” 薛不凡不以为然地说:“天下的能人异士无数,你自信都见过他们?” 木行大士说:“至少有名的大高手我都见过。无名的能人异士也未必会跑到中律门来。” 薛不凡淡然一笑:“你怎么想我管不着,你怎么走就得问我一声了。聪明人怪不会与中律门作对的。” 木行大士冷笑道:“我们怎么走要问你?我们来的时候可没问什么人呢!” 薛不凡说:“一个人若铁了心想死还问什么人呢,若想活下去就非问不可了。” 杜少全这时有些不耐烦了,嚷道:“跟他罗嗦什么?我们走!” 他推了一下常娴,举步外行。 薛不凡清冷地一笑,双臂交花一叉,使出他的“混一大法”绝代神功。霎时杜少全感到四周到外都是薛不凡的身影,他惊骇万分。此时他已修成“魔鬼三变大诀”。可他还是觉得自己比对手要逊一筹。他想以常娴的生死要挟中律门,现在看来此法行不通,对方似乎根本没把她的生命当做一回事。他无可奈何叹了一声,急忙丢开常娴,施展“魔鬼三变大诀”与薛不凡斗。 两人的身法都虚虚实实,一幻更比一幻精。一旦交上手,顿时就分明了。 “啪啪……”几声清脆的交击声响起,杜少全如弹丸似地飞了出去。他不是薛不凡的对手,身体受了重伤,虽不至死,行动却难以灵便了。薛不凡“哼”了一声,欲上前抓住他,木行大士挡住了他的去路。 薛不凡冷厉地问:“你也想找死?” “我想救人!”木行大士没有被他吓倒。 常娴这时似乎想通了什么,幽叹了一声,飘飞而去,快如飞鸟。她看透了薛家父子的面目,觉得继续呆在中律门里有辱她的人格。 古迈与白香香连“哎”了几声,欲追却没追。她们的心情十分矛盾,对侯宝似乎还有依恋之情。 薛不凡想阻拦她,在木行大士面前又放不下驾子,只有眼睁睁看她而去。 常娴象云象梦一样消失了。薛不凡心里顿里泛起了难忍的愤怒,双掌划起两排交叉的掌影,拍向木行大士的面门。木行大土不敢怠慢,两手急向上托,向外分击。“砰砰”几声脆响,木行大士的身子飞了出去。薛不凡哈哈一阵快笑。本行大士站起身来,吐了一口血,声音粗重地说:“好‘混一大法’,果然名不虚传。” 薛不凡走上前去,冷笑道:“木行,你总该知道中律门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吧?” 他是认识木行大士的,而木行大士却没见过他。 木行大士凄然一笑:“我做事向来不想这么多,走与不走也无多大关系。” 薛不凡说:“中律门虽有许多门规,可我还是想宽大你们的,只想你能有所保证。” “保证什么?”木行大士有些急切地问。 薛不凡轻笑了两声:“昆仑‘五大士’合则惊天地。常走江湖的人还是要多少给他们些面子的。我也不想把你们弄得太难看,只要你保证离开中律门之后不与我作对,我就放了你们。” “若是我不喜欢城下结盟呢?” 薛不凡哈哈大笑:“那就更简单,我会命人把你们解决掉,然后焚尸灭迹,皆大欢喜。” 木行大士冷笑道:“这确实值得我想一想。” 薛不凡说:“在你进入中律门之前你就应该想好,我对优柔寡断不感兴趣!” 木行大士没有吱声,他的心里正在进行着相当激烈的斗争。他向来遵守武林传统美德— —言而有信,他不想为了活命放弃自己的信念。可目前的处境险恶,不答应对方的条件自己就得完蛋。人若完蛋了,岂非更没了报复的希望?而答应了对方的条件呢,那也不能与他争高低了。思来想去,左右都是自己吃亏。 他正犹豫不定,薛不凡不耐烦了:“你还没想通吗?人一死了可什么都全完了,充硬汉要寻个好机会才行。” 木行大士脑门出了汗,身子有些发抖,受这样的侮辱平生还是第一次。若不是为了杜少全,他真想一死了之。咳!还是活下去吧,他终于妥协了:“我答应你的条件。” 薛不凡笑道:“你必须对天起誓,保证你们昆仑山五行大士永不与中律门为敌。” 木行大士无奈,只好发誓永不再犯中律门。 杜少全在一旁暗笑,这小子把我给忘了,妙极,过段时间小爷说不定还会来呢! 薛不凡见木行大士神色庄重,也垂头丧气,心里十分欢喜。乐哈哈地说:“你们若想在中律门喝杯酒我也不反对。想走,也是时候了。” 杜少全忽道:“我还是胜利者,我老婆毕竟脱离了中律门。” 薛不凡顿时大怒,正欲喝斥,木行大士已拉起他走了。他们来时无声,走时也悄悄的。 薛不凡本想一怒之下要了杜少全的小命,碍于自己有言在先,只好遵照“小不忍则乱大谋” 的古训做了。他长叹了一声,弹出一缕指风解了侯宝的穴道,厉声问:“你是怎么被制住的?” 侯宝撒谎说:“我听到这里有动静跑了过来,他们从暗中冲出,点了我的穴道。” 薛不凡阴沉地问:“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我说的全是实话。” “你还没有把编造谎话的经过告诉我。” 侯宝低下了头,不敢再争辩。 “乖孩子,你也算真行,胡说八道倒也算了,还要打你嫂子的主意,都若象你这么看得开,那天下老少都是哥们了。你嫂子现在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追她去,不把她追回来我就不返中律门!” “难得。亏你还知道这里是中律门,那你就去追她去吧!” 侯宝转身欲走。 古迈与白香香这时急了,古迈一把扯住侯宝的手,焦急地问:“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侯宝惨笑道:“你们就留下吧,这里并不坏呀?” 白香香问:“你何时回来?” 侯宝瞟了一眼父亲,故意说:“也许永远回不来了呢,生死亦难料,不过你们别伤心。” 她们没法不伤心。两人见侯宝言辞悲切,顿时溢出了泪,矛肩弱背轻颤。 薛不凡不愿见他们悲悲切切,儿女情长,转身离去。 侯宝见父亲走了,立时转悲为喜,笑道:“我刚才是做给父亲看的,你们别当真。中律门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三人还是到江湖上玩去吧,有你们两人陪着,我会开心的。”两少女顿时来了精神。白香香破涕为笑:“我们这就走吗?也许能找到公主的。” 侯宝笑道:“别急,我得向妈要些钱再走。” 古迈东得一拍手:“太妙了!我在这里快憋死了。” 侯宝一把搂住她们,凑上去就亲,甜言蜜语一团一串地向外溜。两少女立时忘记了危险,仿佛踏上了软绵绵的云团,在祥和迷人的天空中飘飘荡荡,身体里充满了快乐的气息。 天地间唯有他们三个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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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看强虏灰飞烟灭 海犹如女人一样,并不永远只会温柔,它也会发怒、发狂、破坏。在碧波无际的海平面上,弹琴人感到了来自大海深处的力量。恍惚间,她觉得可怕的大海变成了一个“眼球”— —让人猜不透的世界,她的心颤栗了。她心里不住地祈祷,希望能看到吴畅的影子,可最先看到的是狂浪怒涛。海积蕴的力量仿佛要把敢进入它的一切击个粉碎。弹琴人两眼一闭,等待命运的安排。 忽然,她感到身下的木板一动,瞬时如箭一般在海面上飞漂起来。这自然不会是鱼的推动,她看到了如鱼似的吴畅。她的心里一阵狂喜。 吴畅在海水里摆动着双腿,手推着木板,自由自在,他没有把头露出水面。他在掉入大海的瞬间,原以为彻底完了,哪料他沉下去没有几丈,大海的阴凉进入了他的后背,疼痛顿时消失了。他心中大喜,欲向上浮,却不觉有什么‘憋气’,似乎他并没有掉在海水里,这又让他一乐,于是便在海水深处玩耍起来。他觉得自己早该想到自己能在水中呼吸的。当然这不是一般的呼吸,而是“胎息”。达到“胎息”的最高境界,身体能自动与外界交换能量,不需要有意识去做。当他感到海水有了动荡时,知道海面上要有大浪了,连忙上浮。他推着弹琴人在海面上破浪越潮,飞驰了好大一会儿,他才浮出水面,喷出一口水来,脸上晶莹的水珠那么好看! 弹琴人清甜地笑了:“我知道你要让我说什么了。” 吴畅笑道:“现在不需要了,你应该说点别的什么。” 弹琴人吟吟一笑:“说点什么呢?你的身手好俊,花样也多,是怎么学来的?” 吴畅说:“这个没趣,你不如谈一下你的琴声何以那么动人。” 弹琴人顿时幽叹了一声,不言语了。过了一会儿,她说:“何止琴声美呢,回首满眼皆是恨,难与外人说。” 吴畅轻笑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尽追忆只有恨与仇,有什么好呢?” 弹琴人摇摇头:“我没法让它过去,永远都不会往事成为过去。” “那又能怎么样呢?” “也许不怎么样,可我只能这么活。” “你永远也不打算和人一同……” “是的,我永远不会和别人一同生活。” “你何必这么苦自己呢?那你就太寂寞了。你还得有一把琴,说不定忧患岛上会有的。” “你喜欢听琴?” “你弹得太美了,天下没有比这再美的琴声了。” “你知道我弹的是什么吗?” “我有过愉快的,只是今后不会有了。” “你怎么知道将来和现在你会一点不变呢?” “我变不了了,也没法变,这我是知道的。” “那你比我更厉害,我对来来都不敢作绝对的预测,因为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结果。” “你不了解我,有些是没法子的事,用不着什么预测,我也不希望你了解我,除非你不愿与我交朋友。” “这大可怕了!” 弹琴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并不想这样。” 吴畅叹道:“人生总是难测。” 忽然,弹琴人一指西北方:“前面有座小岛,或许就是忧患岛吧!” 吴畅注视了一会几:“管它是不是,先上去歇一下再说。” 他们靠近了它,才知并不是小岛,挺大的。 他们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吴畅笑问:“你看这岛象什么?” 弹琴人笑了两声:“岛形象个强建的男人。” 吴畅点点头,“还有一点你没说,岛的中部外向凸出不少大肚子,挺难看的。” 弹琴人忽地笑道:“那我知道这是什么岛了。” “说说看。” 弹琴人说:“这岛象个怀了……的男人,男人大肚子不值得‘忧患’吗?” 吴畅高兴地一拍大腿:“不错,男人怀了孕,确实值得‘忧患。’” “忧患岛!我们到了忧患岛。”弹琴人兴奋地说。 吴畅笑道:“单凭给这样的岛取这个名字,足见岛上的主人不凡。” 弹琴人说:“我们是不管这些的,要找人呢。” 两人弃了木板,登上岛去。这座岛南北沉卧,岛上怪有密市。岛的北端树木茂密,杂草丛生。岛的中部,有许多石堆。石堆的大小不一,排列的行状十分奇特,宛如两条盘在一起挤斗的毒蛇。石堆的顶端有用朱砂写的字。他们凝神细看,那些字并在一起,正是首尾连环“忧患岛”。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大喜。 突然,石堆中间响起金戈投地般的琴声。两人一愣,单调的琴声变成许多琴的大合奏。 吴畅着了一眼弹琴人,问:“知道他们弹的什么?” “杀伐之音,金戈铁马,十面埋伏,没有一点儿余地,似乎唯有赶尽杀绝才欢喜。” 吴畅点头说:“这是江湖中难得一见的‘九仙琴阵’。我们不进入那些石堆围成的圈子里,琴声还是动听的;一旦我们进了他们的包围圈,琴声正成割肠破肺的利剑。” “你比我还懂琴呢。”弹琴人笑说。 吴畅道:“我若不懂,怎么破他们的琴阵。” “你有办法了?” “你就是办法。”吴畅笑得十分和气。 “我?!”弹琴人大惑不解。 吴畅说:“‘九仙琴阵’十分厉害,很难有人破得了它。而破阵之法,唯有用琴,别无它法。我不会弹琴,办法还不在你身上吗?” “可我并不会以琴伤人。” “诱惑人总会吧?你只要用琴打乱他们的合奏,并让他们改变调子跟着你弹起来,那他们的琴声就成了动听的乐音了。” “他们并不傻,为什么要跟着我弹?” “因为我让他们跟着你弹。” “他们会听你的?” “要不然我们怎么穿过那片石堆?” “我们也没有琴呀?” “会有的,敌人会给我们准备好的。” 他们又向石堆靠近了一些。吴畅高声道:“弹琴的朋友,我们是你们的客人,请出来个人说话!” “我早已出来了。”说话人竟是孟发朴。 不过吴畅此时已不是什么“无名”了,他已恢复了本来面门,孟发朴没有认出他来。弹琴人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吴畅乐哈哈一笑:“孟总管,你来得倒快。大白天呜呜嘎嘎弹的什么?” 孟发扑一征:“你认得老夫?” 吴畅大笑起来:“孟总管功高速日月,英名天下传,谁人不知呢?我最佩服的就是你。” 盂发朴虽觉吴畅的恭维有些过份了,但也比骂两句强得多。他乐哈哈一笑:“看来老夫还没有被人遗忘。” 吴畅说:“据我所知,江湖中人最看得起的就是您了。他们说你功高不傲,频出世间。” 孟发朴心里一喜:“这倒是实情,老夫不想自命清高。要知,艺无止境。” 吴畅点头道:“你手下还有琴道高手,这倒是奇闻,可否让我见一面,回去也好替你传扬!” 孟发朴笑道:“这个不难,老夫在身上花费了无数的心筹办。” “我知道的。”吴杨笑问:“近来江湖中传唱着一句歌谣,不知您听到过没有?” “什么歌谣?” 吴畅微笑说:“东海孟总管,一手遮青天,若能识此君,救道不同难。” 孟发朴惊喜地问:“真有这样的歌谣?” 吴畅有些不悦地说:“我骗你干什么?” 孟发朴点了点头:“你干什么来了?” 吴畅道:“我想看一眼你的琴手。” 孟发朴摇了摇头:“不是吧,你难道会冒着生命危险来看什么琴手?” “一点不错,我的这位朋友也是琴手,她仰慕琴道高人,说忧患岛乃神仙的府第,必有好琴手,我们这才冒死前来,果然没白跑一趟。” 孟发朴哈哈大笑了起来:“她怎会是你的朋友?” 吴畅不悦地问:“交朋友还一定要分大小尊卑吗?” 孟发朴迟疑地了一下,说:“好吧,我答应你的请求,不过琴找到之后得为我办一件事。” “行的。”吴畅答应得很干脆。 孟发补一挥手:“出来一个。” 一个四十来岁的裸身琴手走出石堆。他很强壮,怀中所抱之非常地精巧,弹琴人赶紧地把脸转到一边去。 孟发朴得意地笑了起来:“你该为老夫做事了。” “做什么事?” “把她的蒙面中揭去!” 吴畅淡然一笑:“这事没人能做到的,我也不能。” 孟发朴觉得自己受了骗,大怒:“小子,你想耍?” 吴畅笑道:“我何时耍赖了?若是让我打你一个嘴巴倒容易做。” 孟发朴“嘿嘿”一阵狞笑:“小子,你敢戏弄老夫,胆子大得齐天!” 吴畅笑道:“戏弄你又怎样?你还不乖乖地把琴手叫出来了。” 孟发补气极,暴喝一声,飞身向吴畅朴去。吴畅故意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摇摇晃晃向那个抱琴的琴手退去。孟发朴双掌劲力外吐,吴畅被击飞出去,身子正落在那琴手脚下。琴手伸指就点,吴畅轻轻一吹,那琴手顿时身子麻木了。吴畅伸手把琴抓了过来。一个飞纵,人与琴投人海水中。孟发朴一愣,随之扑向弹琴人。就在这时,吴畅从海中冲天而起,带着一身水向孟发朴端去。孟发朴摇身急射,躲过吴畅一击。弹琴人松了一口气。 “你干么要投身入海?”弹琴人问, “为你洗琴。臭男人抱着的琴不洗,送给你岂不玷污了我们的友情。我用‘檀香灵神功’,封了这把琴的诸窍,现在绝对如新的一样了。” 弹琴人十分感激地接过琴去。 孟发朴在一旁恨恨地说:“你小子夺把琴屁用没有,老子的琴阵会把你揉成团!” 吴畅哈哈大笑:“孟老儿,没有用是你说的,我没这么说。你的‘九仙琴阵’虽然厉害,可不等于没有法破。这把琴就可以让你的琴阵变成戏班子,你只配扮小丑。” 孟发朴乐得前仰后合:“好笑,奇闻!一把破琴还想破我的琴阵,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吴杨笑道;“孟发朴,你太孤陋寡闻了,以琴破‘琴’乃正宗之道,何痴之有?” “那你破吧,老夫等着看呢!”揍死他也不会相信除了他知道的破法之外还有破坏之法,他太相信这座夺天地之机的琴阵了。 吴畅冲弹琴人微微一笑:“你就弹一曲让他开开眼界吧!” 弹琴人有些迟疑,她不知道弹什么可以与对方的琴阵抗衡。吴畅也不知道她该弹什,他并不知道确切的破“琴”之法。他所以要以琴破“琴”,依据不过是一种感觉和奇想,至于能否奏效,他并无十分的把握。但在弹琴人面前,他不得不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 “弹吧,弹什么都可以!”他鼓励说。 弹琴人颔首轻轻一笑,纤纤指在琴弦上一拨,珠落玉盘般泻出一股音流,飘向四方。吴畅的神色一喜,双手随琴声摆动起来,似乎声音在他手里成了有形之物,可任他摆弄他的手上下起伏,犹如波涛涌动。突然一个大起伏,宛若浪头冲上高空,随之双手一个环抱,成“浑然一气式”,似把天地搂入怀中…… 孟发朴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呆在那里。弹琴人亦不知他在要什么花招,吴畅的动作愈来愈慢,舒展大方,似行去流水。孟发朴忽地觉得吴畅在发功。一点也不错,吴畅正在把“波流神功”的韵致输入弹琴人的琴声里。“波流神功”是道家奇学,素有“喧宾夺主,诱人入谬”之特性。吴畅刚把神功之“气”与弹琴人的琴声浑成一体,对方琴阵高昂的“金石之声”顿时跑了调,变成支离破碎的“吱吱吱”、“嘎嘎嘎”、“峥峥峥”、“嗡嗡嗡”,而弹琴人的琴声越发动听,一枝独秀。少顷,琴阵里琴声调儿一变,一忽啦跟着弹琴人弹起来,敌我双方大合奏。 孟发朴这时傻了眼,他做梦也想不到吴畅破琴阵这般容易。他眼珠子转动了几圈,知道呆下去有害无益,拧身飞逝。 吴畅哈哈一阵长笑,和弹琴人并肩穿过乱石堆。过了右堆走了没有几步,是一条青石小径,石板青而净,两旁是茂密的草。他们顺着石径走了有几十丈,到了两块高耸的巨石前,巨石的中间有一条似可过人的缝隙。他们犹豫了,这两块石头会不会有什“古怪”呢? 吴畅笑道:“我先去,没事你再过。” 弹琴人“嗯”了一声。 吴畅刚欲举步,一脚踏在一块青石板上,两块巨石霎时合在一起。吴畅退了两步,庆幸没有冒冒失失向前冲。 弹琴人说:“这座孤岛看来机关不少,要小心才是。” 吴畅笑道:“这么一来,我们只有爬石头了。” “绕道行吗?”她小声问。 “恐怕不行。”吴畅沉思了一下,“石头的两边说不定落脚就会有祸。” “那就爬石头吧。”弹琴人有些戏谑地说。 吴畅笑道:“我先来,”他伸手推了一下大石。用“天雷指”在石头上弹了一排小洞,欲抠着它们上攀。忽然,石头的那边有人说话,两人退到一旁去。 巨石慢慢分开,又闪出那条石缝来。眨眼间,从那边钻过两个人来:一胖一瘦,胖的一身金黄,瘦的通体银白,他们表情木僵,眼珠儿似动非动的。吴畅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两个人吃了一惊。 “嘿嘿,还有敢拦路的,这倒是鲜闻。你没听说过忧患岛上有对‘金手银手’吗?”胖子问。 “我只听说过这座岛上有敬酒的手。”吴畅说。 “看来你长着一双杀人的手。”瘦子嘲弄道。 “你这么看我也没法捂住你的嘴。”吴畅笑了两声,“你能告诉我一些岛上的情况吗?” “这比杀人容易。”瘦子冷然道,“擅闯岛者死,窥岛者残。我门哥俩是岛上的守护神,他是‘金手’,我是‘银手’,其实都是杀人的手。岛主梅无伤,更是不同凡响。十位大王,艺业惊天动地,他们现在正举行婚礼。” “十个人都娶媳妇?”吴畅惊问。 “对极了。这才叫有福同享吗!若只一人娶岂不冷落了另外九位大王?”瘦子眯着眼说。 吴畅冷然一笑:“小猫小狗也知铺张,很好!你们忧患岛到底谁是主人?怎么有岛主还有大王?” 瘦子“银手”说:“当然是十位大王。岛主只管日常事务,算是家臣之头儿。” “你们两个算什么东西?” “杀人的东西。” “你们相信能杀得了别人?” “只要我们想杀,没有能逃掉的。” “我们两个可是不好杀的,你们看出来没有?” “你们而人也长着两个头吗?有何难杀的?” 吴畅笑道:“象个杀手,胆气足。你们两人又不是从石头缝蹦出来的,怎么会是‘金手银手’?” “你想知道这个不难,只要挨我们一下就行。” “得了吧,我还要参加婚札呢!我给你们的十位大王带来不少礼物。” “婚礼快要完了,我看你去不成了。识相的就向苍天祷告吧!求它允许你死后别进森罗殿,那不是个好地方。” 吴畅淡然一笑:“你们这么好心令人感动。我以前祷告过,没有哪个阎罗殿敢收我。” “那是你没找对地方,这里就敢收你。” “很好。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金手与银手相视一笑。金手说:“他等得不耐烦了,让我来打发他吧!” 吴畅笑道:“我看你马上就要变。” “变什么?” 吴畅冷然一笑:“‘金手’变成泥手。” 金手“嘿嘿”一阵冷笑:“即使变也在收拾了你之后。小子,拿命来吧!”他的身子向前猛一欺进,右手一抡,仿佛一条明亮的“金臂”压向吴畅,金色的劲气使他的手掌果然变成“金手”一般,光影一闪,冲吴畅头顶击下。他比吴畅的身材高大,动手非常方便。 吴畅翻眼盯着他的“金手”看了一下,吹了一口气。怎奈“金手”并不见疲软。吴畅心中微惊,挥掌迎上。“仙人吹”破天荒失灵了。“啪”地一声清响,两掌交在了一起。“金手”晃退了五六步,手周围的“金气”全被震散。 吴畅身子未动,十分平静地站在那里,脸上奔行着似实非笑的喜气。 “怎么样?‘金手’并没让你成功,我没有被你收拾了,命还在我身上。” 金手冷‘哼”了一声:“我至少成功了一次,你也成功了一次,有什么值得做的?” “了不起!”吴畅笑道,“你竟还知道自己成功了一次。我向你保证,你不会再有成功的另一次了,绝对。” 金手嘴一撇:“呸!吹大牛的、死不要脸的,我见得多了,也没有哪个能把我怎么样!” 吴畅说:“我并不想把你怎么样,只想去参加你们大王的婚礼而已。” 金手冷笑道:“你去不成的,死了这份心吧!” 吴畅有些火了,也有些急了,在这里耽误下去可没什么好。他们若真的举行完了婚礼,那就糟了。他盯了金手一眼:“你们真想拦住我们不放?” 金手一笑:“我想这你是知道的,用不着再问了!” 吴畅“哼”了一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右手向前一抓,身子一晃,一掌劈向金手的面门。金手见他的动作并不十分快,便没有什么惧意,运气挥掌,击了过去。他料不到的是,吴畅这次用的是“火掌”,火克金,“金手”碰上“火掌”便没什么便宜可赚了。 “膨”地一声大响,两人的劲气杀在了一起,仿佛红气一现,金气顿萎,犹似树叶碰上了秋风。金手“哇呀”一声,人被震飞丈外,样子十分可怕,到现在他还不相信自己败了呢,这么简单吗? 银手见金手败了,先是一惊,接着便是一声厉啸,声音悠长激越,颇见功力。吴畅知道这是求援信号,便没有立即向里冲。 啸声响过有片时,从巨石那边走过几个人来。盂发朴与独眼老头卜边都与吴畅认识,前面的青瘦红须者与吴畅没有见过,但可以看出他是个重要人物。因为孟发朴与卜边对他都十分恭敬。红须老人和气地一笑,说:“少侠身手不凡,老夫久已闻名,不知少快来此何为?” “救人。”吴畅笑问,“老丈何人?” “老夫忧患岛主。” 吴畅点头笑道:“不愧是忧患岛主,连胡子都愁红了。” 忧患岛主梅无伤哈哈大笑:“少侠眼力不错,老夫的胡子确是愁红的。一般人忧愁胡子早白,少侠可知老夫忧愁何以胡子发红呢?” 吴畅怔了一下,心凉不已,这个老东西绝对难缠,碰上这样的红胡子,说不定要倒霉。 他心中念头乱飞,表面却平静异常,淡淡地一笑,说:“若我所料不差,你一定是修炼‘摄魂笑’所致。你胡子红了,说明‘摄魂神功’已被你练到了极至。在你的眼里,似乎已没有人能是你的对手了。” 梅无伤又是一阵大笑:“少侠果然名不虚传,能一眼便知老夫修习何种功夫的,天下怕也只有你一个人了。” “老丈过奖了,恐怕还有一个人能知你的功夫深浅。” “何人?” “‘摄魂笑’梅长。” “哈哈……”梅无伤又笑起来,“那是老夫的犬子,只是我们已有许多年没见面了。” 吴畅说:“你也许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梅无伤一抖:“为什么?” “他已被我杀了。”吴畅笑道。 梅无伤身子一颤,仿佛道了雷击一般,神色霎时灰败了,鲜艳的红胡子亦变成了红黄色。他心中怒极、痛极,也烦极了。 吴畅见是时候了,便说:“你上我的当了!” 梅无伤又是一惊:“为什么?” “我并没有杀你的儿子。” “啊!”梅无伤叹了一声。就在他一惊一喜之际,吴畅身子陡然一晃,闪电般抢了过去,弹出一道锐利指风,射向梅无伤的“气海穴”。 梅无伤突见吴畅下手,大惊失色,他的武功虽然高明之极,但在吴畅的突袭之下,他很难侥幸无事。他的感觉是对的,但见吴畅指气射来,他实在来不及躲了。他的“笑声”刚欲出口,吴畅的指气已射中他的“气海穴”,他“呜哇”了一声,顿感十分疲乏,那鲜红的胡子霎时成了灰白。这时他还没有发觉胡子有了变化,否则非气昏不可,“红胡子”费了他不知多少心血。 吴畅见一击成功,心中的石头落了地,笑道:“我们可以和平相处了,你已不会对我有什么威胁了。” 梅无伤“哼”了一声:“小子,老夫不信!” 他放声便笑,声音不男不女的,古怪之极,犹如两块石头相磨发出来的。梅无伤这下惊骇欲死,仿佛被谁推下了万丈深渊。 “你破了老夫的摄魂神功?!”他声色极厉地问。 吴杨笑道:“不是。” “那我的‘笑声’为什么变了调,内力冲不出去?” 吴畅微微一乐:“我虽没有破去你的‘摄魂神功’,但你的神功却不纯了,变成了不伦不类的杂种。你对变化后的怪功还不了解,不能适应它,所以你发挥不了它的威力。” 梅无伤恨道:“老夫料不到你竟能破坏我的绝世奇功。” 吴畅道:“我也料不到,你已有了道业,非等闲之人可比。但你不该片刻大悲大喜,让你的情绪出现‘裸沟’。” “什么‘裸沟’?”梅无伤不懂吴畅的解释。 吴杨笑道:“就是悲与喜之间出现了空隙,这样别人就有机可乘了。” 梅无伤说:“君子是不乘人之危的。” “同样,”吴畅笑道,“君子也是不在乎失败的。” 梅无伤”嘿嘿”一阵冷笑:“小子,你以为坏了老夫的神功一绝,就可以无视我的存在吗?” 吴畅冷笑道:“老家伙,你别激动,你怎么样那是你的事,我只关心自己怎么样。” 梅无伤“哼”了一声:“老夫并没因摄魂神功被毁而成空瘦一躯。” 吴畅哈哈一笑:“你也没有因失去摄魂神功更上一层楼。” 梅无伤气得两眼冒火,睫毛上似乎都挂着火星子,他长‘哼’了一声,向旁边的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心照不宣,凑准一个机会,一齐向吴畅发难。 金手银手并列在一起,“神手”陡现,仿佛有一排手影盖向吴畅;孟发朴与卜边一前一后,犹似后浪推着前浪冲吴畅压了过去;梅无伤大喝一声,身体飞升而起,“金鹰击云”抓向吴畅的头顶。三股力量犹如一团怪异的旋涡,欲把吴畅陷入迷魂阵中。 吴畅精神一振,双掌挽成圆形,向外猛一拨,使出“闪电掌”法。刹那间,拍出去十二掌之多,他的功力雄厚,掌劲如涌动的浪潮袭向三方。“僻僻啪啪”连声响起,金手银手被击出去两丈多远;孟发朴与卜边最糟糕,几乎陷入了灭顶之灾,两人的脑袋中了劲力的袭击,几乎要破碎了;梅无伤被震得胸疼似裂,喘不过气来。 吴畅这还没下绝手,若存心伤他们,现在他们已赴黄泉“上任”去了。即便如此,卜边与盂发朴也已奄奄一息了。尤其是卜边,几乎已不喘气了。 梅无伤惊骇万分,他估计不到几人合击还不是吴畅的对手。他心神不走地上下又细打量了吴畅一阵,说,“怪不得你敢闯忧患岛,果然有些门道,不过你还是难得好去,忧患岛终究是你的葬身之地。” 吴畅笑道:“你别替我操心,还是顾你自己吧!也许你看不到我的结局了。” 梅无伤不由四顾了一下,仿佛寻求逃走之道。又象留恋眼前的一切,长叹了一声,没有言语。 吴畅追问:“现在我们过去,你不反对了吧?” “你做梦!”梅无伤一字一句他说。 吴畅笑了两声:“看来你是死不改悔了。他们在里面寻乐你又何必为他们拼命呢?” 梅无伤勃然变色:“你少说!人各有自己的节操,我若被你吓跑了,还算得上是江湖人吗?” 吴畅神色阴暗了下来:“可惜的是我没空与你纠缠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早到了该死的年龄,我就成全你吧!” “妙极了!”梅无伤笑道,“老夫确实已不恋人生了。你能解脱老夫的忧烦,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打定了一个主意,要与吴畅同归于尽。 吴畅怒“哼”一声,摇身一晃,举掌向他劈去。梅无伤十分沉静,他想等吴畅击中他的一瞬间再动手。他万料不到吴畅的身法太快了,他的感觉已显得迟顿了。“膨”的一声响,他挨上了一掌,他想还手已来不及了,他的身体犹如劲风下的一片树叶儿,飘了起来,他的灵魂也缩成了一点,进入了树叶中去。“哇呀”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这时已弄不清这是他中掌多长时间吐的血。梅无伤的身体飘出去有几丈远才落地,他眼里充满了仇恨的亮光,他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洒脱。 金手银手欲接住他,没有办到,他们的行动已受了相当的限制,不能行动自如了。 吴畅淡然一笑:“你们若不阻拦,我可要进去了?” 梅无伤狰狞地说“老夫只要有一口气在,你就别想前行一步!” 吴畅心一横,冷笑说:“你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有比你的命更要紧的事等我去办,得罪了!”他跨前一步,身子急旋,使出“百变身法”,霎时三个人影袭了过去。 梅无伤一咬牙关,纵身扑了过来,他想挡住吴畅的去路,双臂张开一揽,从他口里喷出一股红雾直射吴畅。他虽然分不清哪个影子是吴畅,但他却猜准了。 吴畅陡见一团红雾从对方口中喷出,吃了一惊。他知道这是道家功法中的“丹化”,就是练功人把自己的内丹化成气,从口中喷出伤人。这种功夫十分惨绝,只要雾气罩住了敌手,对手非死即伤。住它有一个的致命伤,练功人气化了自己的内丹,虽然杀了敌手,自己也完了。会“丹化”神功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使用这种功夫的。 梅无伤以为这一击能把吴畅置于死地,不料吴畅也猛地吹出一口气。梅无伤的“丹气” 全被吴畅吐出的内气“吃掉”了。“仙人吹”正是“丹化”道功的克星。梅无伤见自己大获全败,一气之下,脉绝而亡。他哪里知道吴畅是个大“博士”呢!? 金手银手见梅无伤油灯灭,一时呆在了那里,四目茫然。 吴畅说:“你们学聪明点吧!我去救人,你们救你们自己。” 金手冷漠地说“忧患岛没有聪明人,只有不怕死的人。” 吴畅“咳”了一声:“一个人若想死,那是连神仙也没救的。” 金手跟银手并肩一靠,向吴畅走来。 吴畅眉头一皱,使出“两仪气剑”,手掌挽花一抖,弹出去四道强劲的指气,犹似夜里的一道电光,金手银手大骇,急躲已迟,被劲气射中咽喉,两人顿时如被钉住了一般,愣了一会儿才倒地而死。四周仿佛有愁云飞动。 弹琴人幽叹了一声:“他们也许不该死的!” 吴畅苦笑了一下:“那只有我们该死了。” 弹琴人摇了摇头:“也许还有另外的办法……” “但我们想不出。”吴畅沉重他说,“我并不想杀人,可他们……你也看不见了,欲求得什么,总要付出代价的。你要永远地记住一点,我们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 弹琴人低头轻唤了一声,仿佛整个世界为之一抖,她不想与吴畅争辩什么。吴畅被她动人魂魄的声音一扰,也沉默了。他似乎感到一个广大无边的网罩住了他,千丝万缕的困惑缠住了他,向里缠,向死缠…… 弹琴人感到了他的异样,问:“我们还等什么呢?” 吴畅猛地回过神来,说:“快走!晚了就麻烦了。你能冲过去吗?” 弹琴人看了一眼两巨石间的缝隙,点点头。 吴畅身形一晃,如一缕云,猛地冲向巨石的那边,可就在他刚到两巨石中间处,巨石猛地向中间合拢。吴畅大惊不已,这要被夹住,那可等着晒干巴鱼吧。他大喝一声,提足丹田气,双臂猛地向两巨石推去。“咯吧”两声大响,两块令人望而生畏的大石被推下了路去,一块叽哩咕噜滚进了大海,一块滚进了一个坑里。 吴畅松了一口气,说:“这回没事了。” 弹琴人没有吱声。 两人顺着石径绕过几座假山,进了一条狭道,道两旁是石壁,愈走愈往下去,仿佛是走进地狱,给人冷兮兮的有股森严惑。两人走了一段,感到一股潮气扑面而来。 弹琴人顿时停住了,说:“这象是条地洞,会不会有什么机关呢?” 吴畅说:“我们不是这里请来的客人,没有才怪呢!” 弹琴人迟疑了一下:“我们若是被困在地下,那可没什么好戏唱了。” 吴畅道:“可我们没有时间了,只有从这里冲过去!” “若是冲不过去呢?” “那也要冲过去!” “那会坏事的。” “坏事的只有他们,我们不想坏事。” 弹琴人不言语了,面对着幽深的通道。 吴畅看了一眼弹琴人,说:“我先下去,你在此等一会儿。” 弹琴人不乐了:“我并不怕死,只是觉得这样下去有些冒失而已。” 吴畅说:“也许我们只能这么做。” 弹琴人不发一语,纵身就往下冲。 吴畅出手如电,伸手抓庄了她,那绝世无双的玉手闪着动人的光泽,吴畅不由紧握了一下:“别急,洞深处有了情况。” “什么情况?” “好象有人走了过来,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弹琴人一笑,没言语。吴畅突觉自己还抓着她的手,连忙松开了。 两人静待了稍微一会儿,突见洞深处走过来三个“鬼”。 他们全戴着面具,相貌狰狞。每人手里拿着一块勾魂牌,牌是黑色的,上面有红字,写着他们各自的名字。吴畅一看,便知他们是忧患岛“勾魂三鬼”。三个鬼样的东西脸上涂着浓浓的颜色,在幽暗的洞里出现让人毛骨悚然,还以为真的进了阎王殿呢! 三个“鬼”走到吴畅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红睑鬼”朱月大嘴一咧,冷厉地问:“你们要进洞干什么去?” 吴畅笑道:“去参加你们大王的婚礼。” 朱月“哼”了一声:“我看,你来找事才是真的!” 吴畅说:“总之,你们是不吃亏的。” “白脸鬼”米夕一指弹琴人:“她怎蒙着脸?” 吴畅笑着说:“你们不也一样吗?” 米夕大怒:“这是忧患岛,我们的地方,她要不露相也得我们同意。” 吴畅说:“你们的规矩太多,我们记不下来。” “黑脸鬼”孔阳说:“我看揍你们一顿,就什么都记起来了” 吴畅摇头道:“没那么简单,已经有人揍过我们了。” “谁?”孔阳问。 吴畅笑道:“这是次要的问题,重要的是我们要从这地洞里过去。” 朱月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还想过去呀?真不知天高地厚。” “那你们要怎样?” “我们想让你们知道忧患岛是个不该来的地方,要让你们后悔来这里。” 吴畅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你的话。” 孔阳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他身形一动,犹如一股幽风袭向吴畅,身法怪异诡谲,大非寻常。 吴畅急间稍迟,被他点中“期门穴”,半边身子立即麻木了。” 米夕欲制弹琴人,吴畅说:“她身体不好,你们就别对她下手了,有什么全有我一人担着,你们不至于害怕她吧?” 朱月说:“你还有些骨气,就先让她舒服一会吧。走!” 他们带着吴畅与弹琴人向地洞深处走去。 地洞往下伸展愈湿,石壁挂着许多细密的小水珠儿。光线也愈暗。他们几人走了有三十多丈,到了地洞的宽敞处,这里犹如一座大殿,殿里有许多石往子撑着上面的石壁,石壁上镶嵌着八颗拳头大的夜明珠,使大殿仿佛在月光下一般。 大殿的北壁前,放着十把椅子,靠大殿的西面,摆着剥皮刀,油锅之类的刑具。 朱月把吴畅拉到油锅前,说:“按我们的规矩,擅闯忧患岛的人是要下油锅的,我们没法救你,只好委屈你一下了。” 吴畅说:“没关系,我已下过几次了,有经验了。”他一边说,一边东张西望。 忽然,他看见十把椅子的上方石壁上悬挂着一块怪石,上面写着鲜红的字——阎王石。 红字似乎放着微光,格外醒目。 怪石是一个“石人”,长着十个“头”。十个头并排在脖子上,让人感到有说不出的怪异。 怪石有一尺多长,雕刻得很妙,和传说中的人参娃有几分相似,体表光洁无比。 吴畅盯了怪石几眼,不由地大笑起来。 “妙啊,妙!天助我也。” 朱月等人一愣。 “妙什么?你妙还是我们妙?”朱月问。 吴畅说:“当然是我妙。你们看见那块怪石头了吗?” “我们天天见它。”米夕说。 “你们可知它的妙用?” “它是我们忧患岛的信符。”朱月道。 吴畅笑问:“你们的十位大王经常坐在椅上练功?” “不是经常,而是天天。直到昨天他们功德圆满为止。” 吴畅点点头:“这么说,他们以后来练功了?” 孔阳说:“小子,你想知道这些等死后去亲自问他们吧!” 朱月说:“对,让他下油锅!” 吴畅忙道,“别急吗,我又跑不了。你们的大王在哪里举行婚礼?” 朱月笑道:“自然在上面,可你是看不到了。” 吴畅看了一眼出口,笑了:“你们也许还不知道我的厉害,若没有两下子敢到忧患岛来吗?” 米夕说:“你有两下子又怎样?我们有六下子呢,你小子今天死定了。” 孔阳冷笑了一声,伸手就抓弹琴人的蒙面巾,他动作十分快当,弹琴人几乎闪都不及。 吴畅大怒,一口气向他吹了过去。这次他把“仙人吹”神功发挥到了极处。 孔阳的“鬼功”最怕“仙人吹”。一股“仙气”吹身,他顿感千针万刀扎身,同时还伴随着奇寒人骨,他大叫了一声,弹身飞纵出数文,但人一落地,就爬不起来了,浑身不住地颤抖,仿佛他的血也要结成冰了。 米夕与朱月见吴畅一吹之力就可毁去他们的鬼功,霎时魂飞天外。他们自付武功是相当不弱的,可做梦也想不到竟经不起人家的一吹,这是遇什么邪了? “你用的什么邪法?”朱月怯怯地问。 吴畅笑道:“鬼也怕死吗?” 米夕疑惑地问:“你的穴道不是被点了吗,怎么还能运气自如?” 吴畅微微一笑:“我那是给你们个面子,谁知你们竟不知趣,我若不想让你们靠身,你们连边也沾不上。鬼怕恶人吗!” 朱月与米夕对视了一眼,以为欲制吴畅必须奇袭,让他来不及吹气,那他就没有神下了。他们的想法倒是不错,问题在于他们的合击奇袭能炒到什么程度。如果他们不能快过吴畅的动作,那一切想法也只能是想法而已。 两鬼的身手还真不低,他们旋身一抖,仿佛两个幽灵轻飘飘欣向吴畅,两人都使出了毕生之能,欲一下子毁去吴畅。 但他们打错了算盘,吴畅的神通远比他们估计的高。他双掌绕了个半圆,使出道家的“断魂功”向两鬼拍了出去。“膨膨”两声闷响,两鬼被击出去数丈开外,他们的骨头都酥软了,仿佛散了架。 吴畅笑道:“油锅我不需要下了吧?” 二鬼心中虽恨,却没有吱声。 吴畅转身对弹琴人说:“我们也有造化,不枉来一趟。” “什么造化?”弹琴人的声音仍然悦耳之极。 吴畅真不明白她的声音何以那么好听,心中一热,说:“造化在那怪石身上。” 弹琴人微微摇了摇头。她并非不聪明,只因她仍没有走出悲哀的深渊,听以对什么都不愿意深想,摇头岂非更省事。 吴畅对她总是有耐心的,淡然笑道:“十方阎罗终年在此练功,几十个春秋过去了,怪石上积聚了极其强大的功力。这个别人也许看不出来,我却能感觉到它。” 弹琴人一惊:“怪石上能存人的功力?” 吴畅点头说:“能的。——你可知‘十方阎罗’何以要弄出这个怪石悬挂头上方?” 弹琴人轻吟了一声:“你知道也一样。” 吴畅微乐:“这怪石‘十头’一体,绝对别有妙用。若我估计不差,怪石上的功力一定是他们故意注入的,怪石是他们融通功力媒介。……这就是说,他们可能修成了‘十心合一’神通,达到了‘十鬼结朋上九天’的境界……” 弹琴人惊道:“那他们岂不难制了?” 吴畅说:“我们现在还顾不了这个,走到哪里讲哪里吧!这里的风水不错,葬身此岛也不算太亏。” 弹琴人顿时不悦了:“这话我觉得不该出自你口吧?” 吴畅笑道:“我们不谈这个,现在要紧的是把怪石上的功力‘借’下来。” “功力还能借?”弹琴人更感到奇了。 吴畅说:“不但功力能借,命亦可借,道家有种‘气息百通’神功,就是专门用来收功力的,十分神奇。” “你怎么知道的?” 吴畅一笑:“我看过《道家宝藏天地卷二十丹法》这本秘笈,上面就记载着‘气息百通’神功。” “你知道得真不少,在哪里看的?” “在武当派的藏经室里。” “武当派的人会让你看?” “我是偷看的,反正他们搁在那里也没用,偷看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弹琴人轻轻一笑:“你总是有理的,快把怪石上的功力借下来吧!” 吴畅说:“我是不用它的,要借也只有借给你,我最担心的就是你……” 弹琴人的身子一颤,心里似乎十分激动,说:“我不要别人的功力……” 吴畅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臭男人的功力玷污你的。借它之前,我会用‘檀香九滚浴’大法纯正它的,绝对干净,犹如天地之气一样清爽。” 弹琴人这才能够接受,没有深拒,她相信吴畅不会欺骗她。至于她为什么相信吴畅,那是说不清的。 吴畅见她默许了,心中一乐,弹飞而起,伸手把那怪石拽了下来,弹琴人这时靠近了他。 吴畅左手拿石绕动了两圈,施起“气息百通”神功,右手拿指点中弹琴人的眉心,一缕幽光闪起,射入她的身内。片刻,吴畅施法完毕。 他向后退了两步,把怪石放到一边去。 弹琴人片刻之间体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十分舒服随意。 吴畅说:“怪石会感激我的,它的功力能为你所用,岂不它的造化吗?” 弹琴人问:“那他们三个怎么办?” 吴畅说:“他们不是好东西,就让他们自灭吧!现在我们该干正事了。” 弹琴人道:“难道你刚才干的都是邪事?” 吴畅忙说:“我这人有个特点,除了对话以外还会说错话。” 弹琴人娇“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吴畅拉了她一下:“快走!”两人弹身飞逝。 三鬼有恨说不出口唯有等死了。 他们两人冲出洞口,顿感外面的世界分外明媚光亮。两人顺小道走了有十来丈,上了一个陡坡,霎时看见一个繁花似锦的世界。 满眼的花千姿百态,竞相开放。阵阵花气如奔马般向上飞扬。这里的花都是成堆成团的,每堆或每团的花颜色都是一样的,要黑都黑,要白都白。这只是看到了表面,若细看下去,阴阳先生会看出地势的生杀,八卦术士能瞧出地气的填补,门外汉会觉得不可思议。 吴畅一指群花,说:“这可能是‘百花大阵’,穿越要小心才是。 弹琴人小声问:“你会破此阵吗?” 吴畅说,“百花争胜,各在其势,此阵并无定法,要随机应变才是。” 弹琴人摇头说:“我弹的琴好吗?” “好。”吴畅说:“美极了!” 弹琴人道:“弹琴如布阵,无论多么繁乱,必有可寻之处,正所谓琴乱心不乱,阵乱法不乱,万变不离其宗。”她一拨手中琴弦,一股音流霎时泻向云空,仿佛一只天鹅飞上了高天。 吴畅身子一颤,有种说不出的激动,为什么呢,他也许永远也弄不清。 琴声宛若天鹅在蓝天白云间旋了一个圆,猛地摆动起了翅膀狂飞起来,一时急急如暴雨,一时晃动似雷电,风云变幻,天下一片昏暗…… 吴畅不由如醉如痴,摇头晃脑地动起来。 突然,琴声咋灭,仿佛金属裂断,没留一点余音。吴畅陡然一愣,似乎他正在云空中走猛地掉下来一般…… “你怎么不弹了?” “你想让我的琴声给他们的婚礼凑趣吗?” 吴畅一拍大腿:“糟了,过了多长时间了?” “很短,短得不足以让你后悔。” 吴畅说,“那太好了,不然我成饭桶了。” “你知我何以此时弹琴,雅兴吗?” “大概为了让我乐一下吧。” “看把你美的,你现在还不够格……” 吴畅脸一僵,忙问:“那是为什么?” “为了眼前这片花。” 吴畅低头想了一下,说:“这奇大的百花阵难不住我,有破法了。你的轻功这时已不寻常了,完全可以跟我闯一下。” 弹琴人问:“你是怎么看出的门径?” 吴畅说:“自然受了琴声的启发……” 弹琴人欣慰地一笑,身子转向一边。 吴畅道:“这座花阵以阴为主,走阴门别走阳门,阴门主和,阳门主杀。就这座大阵而言,奇数花团为阴,偶数花堆为阳。我们只要踏奇数花团穿越,就绝不会有事。” “真的吗?” 吴畅一点头,飘身落到身旁紫色花团上,身子再次弹起,泻落到另一团花上。他的身法似迅雷,转眼间便到花海中间,竟也安然无恙。 弹琴人身如空云升起,顺着吴畅的路线,也踏花而去。少许,两人便穿过了大花园。 这时,他们已能听到四处密林中的欢笑声。 两人绕过几块大石,看到了喜气洋洋的场面。这处密林不同于一般的林子,枝叶茂密如盖,仿佛如棚子,也许天上下雨也漏不下来。 四周的树上贴着许多“喜”字,也有吉祥的对联。密林的北面是精巧木屋,上面也斜贴着红条幅。红联上的字大概出自名家之手,颇显风骨峥嵘。 密林中那许多翡翠圆桌儿更给婚礼增添了豪华的气氛。 那些桌子的旁边坐满了人,个个扬眉吐气,似乎他们娶媳妇一般。 翡翠桌子按八卦分位,彼此之间亦有牵制。每张桌上放着四只玉碟,碟上堆着特大的鲜桃。四碟的中间放着一枚红枣,亦鲜嫩而大。不知红枣他们从哪弄采的? 吴畅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了进去,欢闹的人顿时都扭头向他。这时,他把一切都看清楚了。 翡翠桌子共有十张。每张桌子坐着四人,不用问,都是当代的奇人异士。 靠北面,放着十把椅子——玉的,空着,想必是“十方阎罗”的座位。看样子婚礼举行完了,旁边有无数的爆竹皮。 吴畅的心一紧,急问:“‘十阎罗’拜过堂了没有?” 没有人理。那些人只冷漠地看他。 忽然,轻飘若云的萧篮之音传来,从北面的木屋里闪出四个穿红的少女,她们手捧玉器托盘,托盘里放着四碟奇珍异果,都是难见的稀世珍品。她们犹如彩蝶似地在翡翠桌旁穿针引线走了几遭,圆桌上便摆满了各种佳品。 一阵笑声传来,“十方阎罗”带着他们的新娘走出各自的木屋。他们的周身都洋溢着喜气,一点不快也没有。 吴畅突见走在前面的白袍少年,顿时愣住了。白袍少年满面春风,眼里飘荡浓郁的花香般的温柔,白袍上绣着一条绕身三匝的金龙,活灵活现,欲腾空而去。 吴畅自嘲地摇了摇头,真想不到曾与自己有一面之识的白马少年竟是令天下人闻名丧胆的“大阎罗”于灵,因为吴畅从他们衣服上金龙的大小推出了他们的尊卑,白袍少年身上的金龙最大,最有雄风。但若从年纪上看,他又最年轻,至多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二阎罗”诸叶生似乎比他大些,黑袍透着幽气,身上的金龙绕身二匝半多,紫眉精目,十分英气,不知他的人很难把他与一个一百开外的老翁联系在一起。 “阎三罗”文三中黄绫飘洒,一副仙人模样,身上的金龙比诸叶生又小了一点儿。他似乎总是那么嘲弄众生,满不在乎。 他们各人挽着自己的新娘子,步态从容而安怡,仿佛天塌下来也惊动不了他们。 于灵挽着的少女自然是胡仙,但吴畅却不认得她。在胡家的十多年岁月他们并没有机会相见。 胡仙两眼平静地看了一下吴畅,一点异样的感觉也没有,她好像对自己的婚事挺满意。 吴畅苦笑了一下,长叹了一口气。 于灵这时笑哈哈地走过来:“兄台是来给我道喜的吗?” 吴畅说:“很遗憾,恰恰相反,我是来报丧的,你感到意外吧?” 于灵仍然一笑:“我并不觉意外,天下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吴畅笑道:“你果然比那些下三流的小贼高明,看得更开。” 于灵一点儿也不恼、还是一笑:“兄台过奖了,但不知你欲报何丧?” 吴畅说:“我要把你的新娘子救走!” 于灵哈哈地笑起来:“兄台,这我可就不明白了,你管天管地,总不能也管着别人娶老婆吧?我这是明媒正娶,合礼合仪,你救什么人呢?” 吴畅道:“人是你抢来的,并非她自愿嫁给你,所以我要救她。” 于灵“哼”了一声:“笑话,我也干抢人的勾当吗?纯粹胡说。” 吴畅冷然一笑:“问一下她便知。” 于灵笑道:“好,那我们就当着众人面弄个一清二楚。” 他握了一下胡仙的玉手,温和地问:“你是自愿嫁给我的吗?” 胡仙双颊飞上潮红,点了点头。 吴畅傻了眼,顿时心乱极了,但他却不想这么认输,笑道:“她没有吱声,说明不想嫁给你。” 于灵淡然一笑:“她会吱声的。”他又问了胡仙一句,她说:“是的,我是自愿的。” 这下吴畅没话说了。 于灵哈哈一笑:“兄台,你还有何话要说?” 吴畅道:“刚才她说得不是真心话,是你挟迫了她。” 胡仙这时恼了,突然叫道:“他没有挟迫找,你少管闲事!” 吴畅的心一沉,实在有点儿下不了台。他“嘿嘿”笑了几声:“你看她都快变疯了,肯定吃了你们不少苦头。” 于灵见吴畅胡缠,气笑了:“我对你以礼相待,原以为你是个诚实君子。想不到你竟然是个无赖!” 吴畅笑道:“我也想不到呢,也许无赖能活得长一些吧!” 于灵说:“我以为恰恰相反,无赖没有一个是长命的。尤其在忧患岛上。” 吴畅说:“那是你的以为,不是事实。” 于灵“咳”了一声:“在大喜的日子里。我是不想杀人的,可你又偏要找死,让我好为难。” 吴畅说:“你别替我担心,死的只能是你们,我来这里不是寻死的。” 于灵笑道:“你这么横刀夺人所爱,连在座的天下高贤也不会容忍你。退一步讲,你就是愿意忍痛割爱,我的九位兄弟也不会答应的,那样他们也要成光棍。你看你的要求有多么荒唐、无理。” 吴畅不吃他这一套,笑道:“忧患岛上并非无芳草,他们怎会打光棍呢?” 于灵轻吟一笑,没有理他。 胡仙却恨道:“你是何人!谁要你管我的闲事?”吴畅心里不痛快,表面上却得笑,他弄不清楚她是怎么回事。他瞥了胡仙一眼,说:“我是你师兄,管的也不是闲事。” 胡仙冷“哼”一声:“我没有你这样的师兄,你别不知羞耻,我们已结成夫妇,谁想拆散我们,我变成厉鬼都不饶他!”切齿之声可闻。 吴畅脸色一寒,不住地暗自叫苦,这个妞儿受他爹的“毒”太深,把夫妇之仪看得比泰山还重。这下可不好办了就退吗?他有些犹豫了。 这时,一个矮胖的白头翁站了起来,指着吴畅斥道:“你是哪里来的狂徒,竟敢搅闹‘十方阎罗’的婚事,老夫第一个不能容你!” 吴畅一肚子火正找不着地方发泄,听了他的怒喝,顿时红了眼,冷笑道:“老子是哪里来的管你什么事,你想献殷勤那可是找错了对象。” 白头老翁脸一红,霎时恨上心头:“老夫‘无极子’在江湖上混了近百年,还没有人敢向我发雄呢,你小子想开先例?” 吴畅毫不在乎地说“什么狗屁‘无极子’,我还没把你放在眼里呢!” “无极子”的大名他是知道的,是位了不起的奇人。可吴畅处在分外狼狈的境况中,什么也顾不了。 无极子见吴畅如此无视他的存在,怒火终于冲出胸膛,要变成杀人的利器。他左腿前跨一步,双掌成无极式,身子一晃,挥掌击了出去,动作不快,却十分有法度。 吴畅“咦”了一声:“老小子还有点儿门道,竟然会使‘无为掌’,看不出你是庄子的门徒,可惜你没有得到老庄精神,终不能成至人。” 他一边说,一边旋手划圈,解了无极子的劲力。他知道无极子会有一招杀着,故而并不轻易放松自己。他在耐心等待…… 谁知无极子见吴畅识破自己的掌法,手到半空引而不发了。他觉得有必要审视一下自己的打法,这嘴上无毛的小子看来并非办事不牢,不可轻视他。 无极子咪眼看了吴畅一下,问:“小子,你怎么知道老夫使的是‘无为掌’法?” 吴畅冷声一笑:“你笨得和鸭子差不多,除了会‘无为’掌法还能会什么?” 无极子大怒,暴喝一声,身子如球似地向吴畅飞了过去,简直似流星。 吴畅双掌一旋,一引一带,内劲狂吐。“膨”地一声响,无极子又如球似地飞了出去。 在场的所有人谁也没料到无极子败得如此容易,不由都一呆。霎时间众人顿时由怒而不服气,转而是轻蔑。他们都觉得是换了自己绝不会落败,至少也能打个平手,但实际呢,谁也没有正视这个问题。 无极子到一边后,站起来欲再斗,突感周身乏力,抬不起头来,仿佛脖子被折断了。他怒吼了一声,几欲自杀,可自杀也没力气了,只有咬着牙呆在那里。 吴畅正要戏弄他一番,“20多岁”的“四阎罗”段下九丢开新娘子冲了过来。他紫袍闪光,身上的金龙比文三中的又小了一点,年纪似乎也大一些,双目闪着紫电。他雄赳赳走到吴畅的近旁,冷笑道:“小子,老夫不会让你如愿的!” 他自称老夫,让人多少觉得有些滑稽,虽然他确实够老了。 吴畅一乐,说:“小子,你不让我如愿,我也不会让你如愿!”两人纠扯不清了。 “五阎罗”马步剑一抖锦袍,也走了过来。他早已等不下去了,要打就快动手,这么僵持着也太乏味了。 “你小子吃错了药,跑到忧患岛上来撒欢儿,我看你是死星照顶了。”马步剑说。 吴畅冷蔑地瞥见了他一眼:“你小子若没吃错药,跑到忧患岛来干什么?” 马步剑大怒,一式“阎罗朝帝”双掌旋动着击向吴畅的腹部。他的动作轻灵无比,似动若梦,与一般身法绝然不同。他攻势凌厉,但又无声无息。 吴畅知道这是鬼武学的奇特之处,不敢大意。身子向左一拧,使出道家“天仙派”武功“三仙掌”,摆手飘过去,他回击得也极快极灵,仿佛的没用一点儿力气,可“啪”地一声轻响,马步剑如一片残云斜飞出去,足足飞出去有十丈。 众阎罗大吃一惊,这小子的武功还挺博杂呢!坐在北面的于灵的密友张三丰也感到了惊奇,他亦料不到吴畅会武当派密学。 “三仙掌”载于《天仙九成丹要大成经》,深藏在武当派有密室里,他是怎么得到的? 这原委张三丰也无法知晓。他眼里闪着鬼火一样深沉的目光,似笑非笑。 他身旁的沈万山倒挺乐观的,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肥厚而温柔的手掌在自己的脸上搓了几把,更轻松自在了。 “师傅,这小侠还不简单呢!说不定也许只有您才可与他一争短长。” 张三丰微笑着看了他一眼:“你倒是会说,我现在才明白我为什么喜欢你。” 沈万山的脸一红,低头道:“师傅,你误会了弟子的意思……” “我明白你想的是什么,别说了。” 沈万山低头不吭声了。 马步剑受挫,老羞成怒,身形一摆,欲冲上去拚命。 “六阎罗”于太昌移形追影,伸手拦住了他,马步剑只好借梯子下吧,于太昌花袍飘动,犹似蝴蝶,落到众高人中间,笑道:“各位老友,婚宴席上让众位扫兴,我们兄弟深表歉意……” “我来教训这小子!”一个衣衫胜雪的白须的老人站起来说,“难道天下的没有能人了吗?” 众人霎时把目光聚到他身上去。 “七阎罗”刘来铁纵身一跃,到了那老人身边,笑道:“南极仙翁,我们兄弟不敢劳您大驾。”他通体透黑,让人感到说不出的诡秘,身上的金龙绕身不到一匝半。 南极仙翁摆手说:“打发了这小子我们乐一乐,忧患岛岂容他放肆!” 吴畅笑道:“老家仙,你少吹,你与他们泡在一起,说明你也不是好东西!” 南极仙翁淡然一笑:“我不是好东西难道你是好东西?你小子也太猖狂了!” 吴畅说:“我不过是来救一个人,难道救人不是件好事吗?” 南极仙翁“哼”了一声:“那你得容许别人说声‘不’,何况人家并不让你救呢?” 吴畅道:“她不让我救,并不意味着我不该救她,也不代表她想让我救她……” “强词夺理!”南极仙翁火了,“跟你小子我看永远也说不清楚。” “那你不妨换一种方式吗,你有能力的。” 南极仙翁闷“哼”了一声,没再搭理他。 他两眼冷观了吴畅一会儿,双掌摇摆,驱蚊似地一划,向吴畅按了过去。他的动作轻而慢,外行会以为他下神呢。 吴畅却识得厉害,哈哈大笑起来:“老白毛儿倒还真有经儿呢,竟然会‘玉眠通神功’,倒也不可小瞧。”他这一叫破,在座在高人们都暗叫惭愧,他们并不知南极仙翁会“玉眠通神功”更无法看一眼他的招式就能叫破,谁都知道这需要学识和敏锐的眼力。“玉眠通神功”是道家奇珍秘技,华山道士陈抟在他的《玉炉香果十二玄》中有详陈述,不过上面隐语太多,一般人难窥其中奥妙。南极仙何以修成的呢?这全在他的悟性高。古往今来,一个“悟”字成全了不少人,也毁了不少人。 “玉眠通神功”是极其上乘的催眠大法,被它侵袭的人,没有一个不霎时酣睡如死的,自然也就只有任人玩弄了。 吴畅身子飘然一移,向南极仙翁拍来的真气吹去。他知道“仙人吹”能破“玉眠通神功。” 南极仙翁不傻,见吴畅识破了他的奇学,便谨慎了起来,这小子还不可轻视呢! “扑哧!”一声轻响,两人的内气交在一起,南极仙翁的脸色顿时变了,手颤抖了几下,额角出了汗,他受了损伤。 “玉眠通神功”用来伤人时伤人则已,不能伤人时必自受伤,这是不可改变的,南极仙翁也无法例外,他轻“哼”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 吴畅笑问:“还是比划吧?你伸手时无就知道了你败定了。” 南极仙翁冷冷地说:“你是个能人……” 吴畅说:“你也是个能人,不过别在我身边称雄。” 南极仙翁气得哆嗦,两眼发红,可他还是忍了。打不是上策。 “十阎罗”满月星这时忍不住了,大喝一声冲身吴畅。他四十来岁模样,绿袍飘飘,胸前的金龙仅有一尺多长,象条小龙羔子。“十方阎罗”中他显得最老,却要称些“少年人” 为兄,倒也滑稽。他性情刚烈,两眼含煞,一声怒喝,胆小的都能被吓死。 他身示如风,一闪而至,举掌劈向吴畅的左肋,吴畅身静不动,照他的面门猛地吹出一口气。 满月星知道是“仙人吹”,身形急闪而退。他可不敢让吴畅吹中,那不是好玩的。 一招无功,满月星颇觉脸上无光,可瞬时之间他又想不出高招,只有愣在那里作沉思状。 “八阎罗”杨大坏红袍似火,一声长笑了起来,金龙绕身一匝,在他身了格外耀眼,他眼里闪动着怒烈的火苗,心里充满了仇恨。 “小子,你若以为连胜几人就呆战胜忧患岛,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吴畅冷“哼”了一声:“小子,你若以为我不能继续胜利下去,那也不错特错了。” 杨大坏“嘿嘿”一阵奸笑:“你小子少吹,光我们的客人也能让你葬身大海。” 吴畅扫了一眼君情愤怒的众人,感到确实不妙。他们若一拥齐上,自己就应付哪个呢? 他想稳住他们,于是笑道:“他们虽是你们的客人,却也是有道之士,岂会不分青红长皂白?” “九阎罗”尤百统猛地蹿过来,指着吴畅的鼻子说:“你想耍滑,你找错了地方。” 他怒气冲冲,褐袍上的金龙仿佛欲尺似的。 吴畅大笑着道:“我滑什么,难道忧患岛要借外来的势力扬名吗?” 忽地有人问:“你想借忧患岛扬名吗?” “我是来救人的。” “可这里没有人需要你救,你的居心别人亦能猜出来。” “我有什么居心?” “你自己居心?你自己清楚!” 吴畅这才觉昨说话人似曾相识,这老家伙……心中一动,感到对方身上自己熟悉的东西不少,突然,他想起在树林中救走独眼龙的蒙面人,心里一阵颤动,这两个人也许就是一个人扮的。 “老小子,我好象在哪里见过你?” “小子,老夫也见过你。” “那再好也不过了。你是否救起了一个独眼龙?” “是,又怎么样?” “那就太妙了,独眼也不需要你救,可你却救了他。” “这与你来忧患岛救人是两码事,他至少希望有人救他。” “她也希望我救,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胡说!”胡仙突然妖国跳火,“谁希望你救,你还是想法救你自己吧!” 吴畅没法和她动气,笑道:“我看你确实疯了。” “你才怎么来的忧患岛?” “我怎么来的关你的什么事?” “你是被他们抢来的。” “胡说!我是自愿来这里的。” “你为什么自愿这里的。” “与你不相干。” 吴畅“嘿嘿”一笑:“你不敢说出来就是你希望我救你。” 胡仙气得脸都白了,怒道:“无赖!我不想看见你。” 吴畅淡淡地说:“我也不是十分地想见你,我所以要不远千里的来到这里救你,是出于道义,良心。你该有更美的人生,不应该陪伴着该死的老头子,假如你爹知道你嫁给了于灵,不气死怪哩。” 胡仙眼里射出了怒不可遏的亮光:“我不要听你胡说!我已经嫁给了他,你休想把我们分开,快滚!” 吴畅倒成了破坏的好事的捣蛋缺德鬼了。 弹琴人在一旁见吴畅困窘万分,幽幽地叹了一声。纤纤指着琴弦上一拨,一股无比昂扬的音流顿时冲出琴弦飞向大海,飞向蓝天。 吴畅顿时精神大振。 其他人惊诧万分,这琴声太美了,它能使一切失色。洋洋兮江河,巍巍兮高山;飞扬直上九天,倏尔下洋捉鳖;轻轻若云梦,黄莺唯古柏,独见深且长,一派众仙歌;转儿煮血仇,霎又网放雀,登山不见高。唯我识大泽…… 弹琴人似乎沉进了某种极境中去了,把眼前的一切都抛开了。 谁听过这样的琴声,谁懂得这样的音乐?在场的高人们都听得呆了。 吴畅兴奋之极,哈哈大笑,笑声传向深不可测的大海,传向他心中那极易受伤的脆弱。 张三丰忽道:“化外为内。由凡升仙。非天然不可为。今见你弹之。恍若仙去,难得难得!” 吴畅笑道:“你还算个明白人,这样的琴地质非神人不可得,人琴合一亦逊之。” “什么狗屁琴声,雕虫小技,我也会弹。”又是那个让吴畅禁止觉得似熟非熟的神秘人物。 他这次攻击弹琴人没有得到什么回应。众高人知道好坏,他们不相信有人能更胜一筹,那永远进不可能人。 吴畅冷笑道:“你只会放屁吧?” 那人恨道:“小子,老夫不会放过你的!” 吴畅毫不在乎地说:“你也少吹,弹琴你不行,打仗你一样不行。” “老夫即使不行也要扒你的皮!” “你那双爪子还软了点儿。” “你那爪子还软了点儿。” 两个人还要骂下去。于灵忽地开口了:“各位老友,今日不欢,实是我的过失,请多包涵。收拾一两个妄为之徒。我们兄弟还不着请朋友帮忙,不然忧患岛何忧之有?” 吴畅瞅了一眼,笑道:“你真想来硬的了?” 于灵冷笑道:“这用不着想,你以为忧患岛是块不毛之地?” 吴畅说:“于阎王,你不要自信过了头,真若动起手来,死的未必就是我?” “那会是谁?” “谁该死就是谁。你最好还是把人放了!” 于灵转头问胡仙:“你愿意走吗?我绝不会拦你的。” “这里是我的家了,我还去哪里呢?他死不要脸。你又何必拿他当人看呢?” 于灵哈哈大笑:“你看,她多么知礼,你救人之说何以谈起?” 吴畅恼怒不已,被女人这么臭骂一顿实在倒霉。但他却不能甩手走人。绝不能把她扔在忧患岛上,是他的信念。女人在这样的魔岛上生活会有什么幸福可言!?” 他忍住心中火,冷冷地说:“于阎王,她是不会凭空就想留下的,一定你在暗威胁了她,才有她这番胡言乱语。” 于灵“嘿嘿”冷笑了两声:“不管你怎么说,人你是带不起的,而你也不会走掉的!” 吴畅说:“既然没有余地了,你干吗不动手?” “我想等你先动手,在这里你总是客吗!” 吴畅淡然一笑,身形飘动,扬手向于灵拍去。他的动作松散之极,仿佛在吓距对手,于灵识得厉害,吴畅的这一招叫“多情仙妇摧神山”,是道家阴阳派无上绝学,轻轻一招,暗藏着无穷杀机,他脚下的急滑数尺,躲过吴畅的杀着。 吴畅冷笑道:“你躲什么,怕了?” 于灵朗然一笑:“别指望我会告诉你什么,我有自己的打法。” “你要是接连不断地退,我看就不着打了。” “你别得意,这才是开始呢。来吧!” 他冲着其他九个阎罗诡谲地一笑,静等吴畅再攻。 吴畅不愿与他拚命,只想让他知难而退,所以不想全力以赴地与他角杀,这样他也有后通的余地。他其实并无多少胜利的把握,对方毕竟人多势大,能不战而退,那才好呢。 他静观了于灵一会儿,慢走过去。 于灵十分闲恰,一点儿没把吴畅放在心中,似乎他稳操胜券了。 吴畅有点儿疑惑,不由地盯着他细看,这老小子难道真有什么名堂?忽儿,他想起那块怪石,似乎明白了什么,也许他们要用“十心合一”神通对传递我,可他们如何配合呢?他也不知道“十心合一”神通怎么施展,因为他只听其名而已,何况他们修炼的是不是“十心合一”神通,亦是个? 于灵见吴畅迟迟不动手,有些不耐烦了,冷笑着问:“你还等什么?” “你不也在等吗?” 于灵哈哈大笑道:“在生死关心,我知道你会害怕的。” “难道你不怕死?” “我至少比你看得开,小子,你认命吧!” “小子也是你的兄台,对吗?”于灵一怔,马上露出老辣无匹的凶相,变得象一条饿极了的荒原上的狼,那目光分外地骇人,绿而黑,仿佛里面有深沉的力量。 吴畅冷笑一声,突然发招,仿佛一道惊电直射于灵,快得不可思议。而其他九个阎罗靠向于灵的速度也快得不可思议。他们果然要用“十心合一”神通收拾吴畅,真是古怪,一旦他们“十心合一”,个个似乎都变了一个人的一般。九道身影在一片辉光里仿佛一下子合进于灵的身体时十人成了一个人,这正是“十鬼经结朋上九天”的至高境界,电光石火十丈多远,身子撞断两三棵树;而“十方阎罗”不知又怎么分开了,并排站在那里安信无比,好象他们根本没与别人动过手似的。 谁也没有看清“十方阎罗”合而又分,张三丰那双锐目也只看了个极不清的轮廓,别人什么印象没有,他不过有个印象而已。 吴畅大败,弹琴人受不了小的震动,但她却无动于衷,似乎吴畅的生死的与她无关。 吴畅摔倒在地上,心情灰暗之极,仿佛天地间的秩序被彻底打乱了,力量乱七八糟。这次惨败让他天上掉到了地上来,他受了伤,还不是太累的伤,他身上有十处穴道被伤,鲜血从嘴里流出来,他料不到“十鬼结朋上九天”如此霸道,那真是一种十分辉煌的境界。 他轻闭了一下眼睛,苦笑了一声,看来自己死在忧患岛上也不是没有可能,“十方阎罗”不愧是阎王。他长出了一口气,扶树站了起来,在外人眼里他虚弱极了。 于灵快乐地笑道:“小子,你现在该相信死亡一样会落到你头上了吧!” 吴畅心中难过之极,脸上毫无表情:“我现在还没死呢,你别得意太早。” 于灵哈哈一阵长笑:“难道死还会离你太远吗?” 不知哪位高贤尖道:“这小子早该死了!” 吴畅依树立,没有吱声。 南极仙翁忽说:“这小子在疗伤。于兄,不要给他机会。”沈万山却道:“乖人之危,非君子之行。我看应该让他恢复过来再战。” 张三丰哈哈长笑,声入云霄。 于灵微微一乐,说,“君子胜人,有法不用则愚,我做不得愚人。” 巴山古人叫道:“于兄,别再等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于灵点了点头,不用别人劝他也不会给吴畅喘息的机会的,但他也知道对付吴畅并不容易,“十心合一”神通不是什么时候能施展的,这无疑又给吴畅提供了逃命的机会,虽然这种机会并不多。 吴畅依树长吸了几口气,感到了深刻的危机。他一点也不怀疑自己有被除去的可能性,但他却不会低头,生在荒草丛,迎风不惧疾。他一边注视着于灵,一边暗思对敌之策。在他的脑海里,确实有一点慧光闪烁,他却弄不清那是什么,他感到自己很累,周身有些冷。倏地,他打了一个寒战,如果“十方阎罗”此时进攻自己。岂不死定了? 他急忙抖擞精神,寻找属于自己的机会。 他明白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唯有闪中求生、求战、求胜,虽然求胜对他来说似乎不可及,但他还是不能放弃这种希望。男人——特别是大英雄,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自己的追求。 于灵静观了一会儿,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拖下去只有对敌人有利。 他一声龙吟,“十方阎罗”犹如一条巨龙翻腾而动,上下一个起伏,就扑到了吴畅身边,于灵挥掌劈了过去。 吴畅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急忙闪身斜飘,向东冲去。 于灵一击不中,大吃了一惊,吴畅若与他们玩起捉迷藏,那可就不大妙了。 他脚下猛一用力,十人似空中一条怪虫飞追而去,迅疾异常。 吴畅见他们追来,连忙向乱石丛中跑去,哪里有大障碍物他向哪里去。 十阎罗急展神通拼命追赶。 这时候,若被邀来的众高手一拥齐上。助十阎罗一臂之力,那吴畅死定了。谁知他们竟观而不动,这让吴畅松了一口气。 南极仙翁倒想邀几个高手堵截一下吴畅,怎奈他又开不了口。一是“十方阎罗”有能力收拾了吴畅,他怕自己太主动了,有讨好之嫌;一是吴畅已成瓮中之鳖。修理他也用不着太心急。他受了伤,还能耍什么威风呢? 他的想法不错,一般人也许都会这样想的。“十方阎罗”追杀吴畅也没有什么错,而吴畅四下乱跑更不错,那到底谁错了呢? 这个问题恐怕当时没有人会去想它。 吴畅几个起落到了一块巨石后,“十方阎罗”也追到了石头旁,他们的身法都快到了极点。 吴畅见他们穷迫不舍,自己又甩不掉他们,又怕又恨,便说:“你们若再不识趣,我可不客气了!” “我们就希望你不客气呢。” 吴畅没法,只好弹身向林丛中飞射。 忽地,弹琴人又拨响怀中琴,琴声似水,不可阻挡。这次吴畅听到它大异刚才,感到说不出的萧伤,好失望,空茫茫,烟雨风,断晨光,不见江上那人来,留下相思故乡,望断白头路,说不尽生死怅,好失望,点点雪白不知向何方…… 吴畅被琴声弄得神乱脚忙,心中好脑。你好琴不弹,大弹哪门子失望!你失望难道我不失望? 琴声对别人的影响也许不足道哉,但对吴畅却有相当的影响,他的心神一乱,动作便快不起来了。稍一闪忽,于灵的双掌便击中了他的后背,这一下似乎比刚才的那一掌还厉害,吴畅闷“哼”了一声,如弹丸般飞射而出。 他心里难过极了,这一掌挨得太冤。 琴声这时也夏然而止。 没等吴畅的身子落地,“十方阎罗”又欺到了他身边,他们要置他于死地。 吴畅心里乱极了,拚命也找不到异样的感觉。就在生死攸关之际,他突地想起《大藏九华经》中的一段秘文,那是讲身陷十面埋伏之中,该采取哪种躲避方法。 其中“虚无百展”最是玄妙,自己何不试上下呢?来不及多想,念之所至,他人也就动了起来。陡见光气一闪,他就不知不觉地逃出有几十丈。“虚无百展”是佛家至上神功,即“化身百变”的变种,功动人动,仿佛一下子幻成一百个人影连成一线,刹那间,行功人就和最后一个影子合而为一,这是种奇观。 “十方阎罗”见吴畅身负重伤还能花样百出逃出他们的手掌,感到不妙,这小子的命看来还真不易随便得到。但他们却不会轻易放手,十人一心,又追了上去。 吴畅有了一次逃脱的成功,心里平静多了。他淡然一笑,身子旋空飞转起来,使的竟是佛家的“百劫轮回”身法,他忽儿觉得自己应放松一下,不要太拘泥,什么功法都该试一试。 “十方阎罗”见他身法奇险峻绝,有种夺人心魂的摄力,一下子都愣住了。 吴畅稳定了一下心神,说:“你们若再不识趣,我可要下绝招了。” 于灵冷笑道:“我们正希望你来呢!” 吴畅说:“那就不要怪我了。” 他弹身一纵,向树林中飞射。 “十方阎罗”不知他要干什么,随后就追。 吴畅几个起落之后,冲进了阎罗住的木屋。 “十方阎罗”大惊失色,正欲喝斥,木屋陡地着起火来,烟尘滚滚。霎时间,吴畅点了十几间小木屋,火势连成了一片。 “十方阎罗”恨极怒极,暴哮冲向火海中去。 在旁边观战的众高贤们这时没法安恰了,一个个也怒上了眉梢。这小子实在可恶,若让他活着离开忧患岛,那可丢尽了人了! 他们忽忽啦啦也冲向燃烧的木屋。 张三丰、沈万山还有那个让吴畅似熟非熟的神秘人物没有动。他们视如无睹,仿佛一切与他们无关。 “十方阎罗”这时慌了手脚,他们既想杀人又想救火,什么也干不成。 杀人找不到吴畅,他从这个木屋蹿到那间木屋,让人难以辨出他到底在哪间屋子里。 救火也不行,他们怕他们救火吴畅放火,这样一来屋子会全被烧光。 他们犹豫,吴畅却不犹豫,霎时间又有几间木屋燃起熊熊大火。 “十方阎罗”眼见他们的营造毁于一旦,眼睛都红了,疯也似地扑向他们的密室,寻找他们的敌人。 众高手冲过来,他们的心稍安。他们聚在一起正欲说一下便于分头行动,忽地天空中落下许多拳头大小的“地绝雷”,忧患岛独门异物,一旦炸开威力极强。这些东西是吴畅从他们的药室里发现的。 “十方阎罗”陡见“地绝雷”从天而降,魂飞天外,一种死的恐俱攫住了他们。“地绝雷”的滋味他们是不想品尝的。他们顾不及外人,展身便逃。众高手发现大不妙时,良机已失。 “轰!膨……”连声巨响,遍地开花,炸得助战之人血肉横飞,惨叫不绝。 有见机快的,躲过了一难,但吴畅并不放过他们,又接连掷出不少“地绝雷”,炸得他们闪无可闪,藏无所藏。 吴畅就在这大乱中得以片刻安闲,借此疗伤自救。 “十方阎罗”见自己被一个小子愚弄了,气得两眼发黑,几乎要疯了。他们四处寻找吴畅,却就是不见他的踪影。 吴畅灵机一动,心生一计,不由欢喜满怀。 十阎罗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会毁在吴畅的花样上。他们的方寸已乱…… 十个人冲到密室处刚站定,忽见一个老者喘息地叫道:“他在这……” 十阎罗纵身便扑了过去。突然,那老者猛地掷出十几颗“地绝雷”犹似冰雹般落向十阎罗的头顶。这次他们发现得太迟了,等火光闪现,他们闪逃有些来不及了。 “膨!哆……”大响连成一片,十阎罗被炸得鬼哭狼嚎。吴畅趁此机会闪出,一抖刚才捡起的快剑,一式“惊电夺魂”,挽起七朵剑花分刺三个阎罗,三点血光迸溅,二阎罗、五阎罗、八阎罗三人的胸膛被剑刺透。他们瞪起眼睛,拼命不相信这是真的,但却不得不倒在血泊之中。 于灵见七阎罗被炸死,二阎罗,五阎罗,八阎罗被刺死,狂怒到了极点,收拾残部,六人合力向吴畅扑去。 吴畅还是不与他们交战,一扭头,又溜了。这几乎把几个阎罗气得吐血。 “小子,你算哪门子好汉!有种别逃!” “你们也不是好汉,六七个合在一起算什么,有种就上来一个与小爷斗!” 于灵骂道:“小子,老夫就给你个机会,我们两个来决生死!” 吴畅笑道:“好得很,你没要花招吧?” “耍花招的是你!” 吴畅冷笑一声,猛地欺向六个阎罗,同时又掷出许多“地绝雷”。他不相信于灵会守信用。所以先下手为强。 六个阎罗惊极怒裂,他们似乎想不到吴畅还会用“地绝雷”对付他们。六个人只好拼命闪躲。 吴畅故计重施,再一次趁火打劫。剑光乍起满月星,段下九又被剑刺透身体,死尸被甩到一边去。 于灵气疯了,骂道:“小子,你真无耻!” “别恼,你也得完蛋,忧患岛从此不再神秘。” 文三中与于大昌忍不住心中仇,暴吼一声,向吴畅扑过去。 吴畅正希望他们一块上来,长剑挽出四个异常明亮的剑花分刺二人。他的动作实在快得不可思议,剑术也高明得难以闪躲。 “扑扑”两声,两个阎罗又被送上了鬼门关。 于灵与尤百令见状不妙,身形一晃,踪影不见了。吴畅冷笑一声,便冲向他们的密室。 他估计错了。宽敞的密室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人。他扫了几眼,没有发现什么,便退出了密室。他回到弹琴人身旁,说:“跑了两个。” “不止两个呢。我们还活着!” 吴畅瞥了那神秘的老者一眼:“你到底是谁?” “你用不着知之大多,知道我是要杀你的人就行了!”吴畅哈哈一笑:“你又老又瘦,一脸鬼气,还想杀别人?” “小子,杀人只要剑快就行。老子怕什么?” “你这样的也会剑快?” “哈哈……剑快还要有什样吗?” “当然,就象我这样。” 吴畅的声音未落,怪老头突地扑向吴畅。他的动作之古怪难以言状,似实似虚,飘忽不定,仿佛是鬼影,又是幻象。 吴畅吃了一惊,啊!这老东西的武功之高倒是仅见,他急忙挥剑迎敌。 老头子的剑法古怪之极,匹辣无比;吴畅的剑法也不差。两柄剑交在一起,火花迸射。 怪老头子见吴畅接下一招,又恼又急,身子一晃。怪事出现了,他仿佛变成了一团气,极淡极稀,向吴畅飘过去。 吴畅一怔,心下大疑,这老东西练成了道家“丹外丹”神功?他不敢大意,急忙运气“神光照”心法一掌拍了过去。这一掌还真灵,气团顿失,怪老头子立现。不过怪老头十分狡猾,没等吴畅出手他就抢先了先机,一招怪式刺向吴畅的眼睛,仿佛一条蛇在空中摇罢。 吴畅御气凌空,向后飞射。 不料弹琴人这时有了变化,她看见怪老头子的怪招,身子一颤,猛地飞抢而上,举琴砸向他的头颅。她得了怪石上的功力,已今非昔比。这一冲之势,快如闪电,饶是怪人这等高手也闪躲不开,“啪”地一声,怪老头被打出去有几丈远,面具也被打烂。 吴畅一下子呆住了,神秘的老头子竟是他师傅胡元。这让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胡元被打得头昏脑涨,勃然大怒:“你为什么要对老夫下手!” “就为你刚才那一剑。” “他是你什么人!你为何护他?” “我要报仇!” “你你报什么仇?” 弹琴人不再理他,身如飞天升空,又似祥云袅袅,回旋一飘,又向胡元飞掠过去。 她恨透了胡元,剥他的皮似乎也不能解恨,一抖手中琴,一式“天亥八音”幻起无数琴影,劈头盖脸向胡元砸去, 胡元见状大骇,弹身急射,竟晚了一点儿,被琴扫中肩头,他叫了一声,人也翻倒。 弹琴人得理不饶人,身形旋飞而起,举琴向胡元的太阳穴。 胡元功力奇高,人又机警,闪躲并不是难事。可不知为什么他的身体总是发抖,应付起来颇为力不从心。 “啪”地一声响,胡元的头部又挨了一琴,疼得连声惨叫,虽然不至于丧命,受伤亦不轻。 胡仙见父亲挨打,不由叫道:“你打他干什么!你打死我吧!” “你爹不是人,是条恶狼,留他活在世上,你最终也会被吃掉的!” “我被谁吃不关你的事,你不能伤害他!” “这恐怕由不得你。” 胡仙无奈,流出哀伤的眼泪。 吴畅长叹了一声:“你就放过他吧,他是我的师傅。”弹琴人一愣,马上冷冰冷地说: “我不会放过他的,永远不会!谁也不能让我放弃报仇的机会,我非亲手杀了他不可!” 吴畅问道:“你和他有什么仇?” “这不用你管!” 胡元也说:“我们的事不用你来插手。” 吴畅淡淡一笑:“你总是让人猜不透。” 胡元哈哈大笑起来:“是的,我永远也不会被人猜透。” “你们之间到底有何恩怨?” “这不用你管。”他也这副腔调。 吴畅“哼”了一声:“我若管呢?” “那你就欺师灭祖!” “可你被打得乱滚也不光彩呀?” “这是我的事!” 吴畅摇了摇头:“我看你是疯了,许久以前你就疯了。” “放屁!”胡元骂道,“我若是疯子还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 “那一定是你时好时疯。” “闭上你的嘴!疯的只会是你这小混蛋!你这么跟我说话;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傅?” 吴畅“咳”了一声:“反正已开了头……” 胡元道:“小子,你目无尊长,武林是不会容忍你这种背道行为的。” 吴畅辩解说:“师傅,你这话可不确切,我若心中无有师傅。怎么会千里迢迢到这里救师妹呢?何况我还不认识她。” “你要认识她,我早把你的眼抠去了。” “你怎么会下得手呢?” “你少罗唆,快点滚吧!我们的事不用你管。” “那师妹的,我该管了吧?” “她的事更用不着你管!一切由我作主。她已是有夫之妇,岂能跟你乱跑!” “我们是师兄妹,在一起不算什么?” “小子,你快点给我滚!这里不需要你!” “那哪里需要我?” 胡元气哼哼地把头一转,不理他了。 忽然,他们看见了一只大船离开了忧患岛,不用说,于灵和尤百令带着他们的使女跑了。 吴畅欲追,却又丢不开眼前的事,只好望着大船远去。 张三丰忽地笑道:“该了必了,了就是好,若了不了,一定不好。少年人,你该彻悟一个‘了’字才对。” 吴畅说,“不想了,也是好,若什么都了,我得什么?”“你得一个‘了’吗?” 吴畅不以为然地说:“‘了’还是让别人得吧!” 弹琴人沉静了一会儿,趁众人不在意,猛地又冲向胡元。吴畅吃了一惊,闪身挡住了她:“你就放过他一次吧。” “绝不可能!”她凛然说,“除非你杀了我。” 胡元也在一旁喝斥:“你小子闪开,我要你保护,早死一千次了。” 吴畅两头受气,好不尴尬。 弹琴人冷冷地问:“你真要替你师傅出头?” “这个……不是,你……以后也许……” “你少来这一套,我永远不会放过他,除非我死了。” “你干吗把话说绝……也许有余地……” “没有任何余地!” 吴畅“咳”了两声;说:“那你们斗吧,我要带人走了。” 胡元猛地跳起来:“你要带什么人走?” 吴畅一指十位新娘,说:“带她们走,送她们回家。” “放屁!”胡元大怒,“你小子一个人带这么多姑娘走,你安的是什么心?” “好心。 “谁能保证在海上不起淫邪之心?” “你想带她们走?” “我至少不会碰她们,这才是上策呢。” 吴畅一笑:“你连石头人都不碰的,这我知道,那我多只带师妹走。” 胡元怒道:“小子,你的脑袋是不是有毛病,有我在,还要你带她?” 吴畅说:“咱俩是不一样的,姑娘一般都不愿跟自己的父亲在一起的……” 胡元说:“小子,你眼里有我这个师傅,就快滚!”“我是来救人的,包括从你手里……” 胡元大声骂道:“逆徒!难道你要与为师动手吗?” “刚才已经动过,你不会忘记吧?” 胡元见唬不住吴畅,没了什么主意。 吴畅身形一飘,伸手抓住了胡仙。 胡元恨极,骂道:“畜生!你敢!”同时移身劈掌,直取吴畅太阳穴。 吴畅扭身急退,跳到一块大石头上去。 胡元指着吴畅骂道:“你动她一下,我让你终生后悔不完。” 吴畅被吓得一抖,不知他有何高招这么厉害:“我孤身一人,有什么好后悔的?” 胡元诡谲地一笑:“你会知道的。” 吴畅犹豫了,不知他耍什么花招。 救她,师傅不允。不救她,她今后的日子绝不好过。师傅是座牢,会把她困死的。 师傅的无情是出了名的,对待自己的女儿绝不会好过而同对一般人,甚至更糟些;若他不走,自己打跑了于灵岂不等于害了她?他两眼闪动着忧疑的目光,有些举棋不定。 沈万山一旁儿说:“少年人,你还等什么?” 吴畅心有所动,再一次冲向胡仙,拉住她便走。 胡仙嚷道:“放开我,谁要跟你走?” 吴畅低声道:“你别傻了,你爹狠着呢!你留在他身边有什么好?” “那不用你管,放开我!” 吴畅不理睬她,只顾向前走。 胡元暴喝一声,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小子,你若不放开她我废了你!” 吴畅嬉皮笑脸地说“师傅,你也太死心眼了。你一个老头子疯疯癫癫的,把师妹留在你身干什么?” 胡元气得差点跳起来:“放屁!我一点也不疯,你小子才疯了呢,怪不得人常说,选徒要小心,防着徒弟打师傅。天下徒弟苦都象你这样,谁还敢教弟子手段。我收了你,真是瞎了眼!” 吴畅说:“那你就再瞎一次吧,就当没有看见我与师妹离开。” 胡元“嘿嘿”几声好笑:“我看你是铁了心与我作对了,那就别怪我无情……” 吴畅道:“我不记得你对谁留过什么情。” 胡元气得肚子涨起来,大叫一声,如鬼一般欺向吴畅,他的动作又灵活了。 吴畅心中一颤,感到十分不是滋味,身体也有些发紧,与师傅动手非他所愿,能一下拿住他才好。 来不及细想,他急忙飘身后撤。胡仙回到父亲身边。 胡元“哼”了一声,没有追杀吴畅。 吴畅在一旁却不住地摇头,这是怎么了,自己何以还没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呢?普天之下,又有哪个人比自己智慧更博?难道是自己学而不化吗?是的……自己虽然胸中包罗万象,可能还没有融汇贯通,假如有一天自己所知的功法形成一体,那也许…… 他瞬时心中一片畅然。 这时,弹琴人又与胡元大战起来。 弹琴人舞动手中琴,上下翻飞,身如彩蝶四下翩翩,劲风声声,一副不杀胡元不肯罢休的样子。 胡元左闪右躲被迫得十分狼狈。他在弹琴人面前不分为什么总是施展不开,心里也没有办法。 “啪”地一声,弹琴人的手中琴击到胡元的腿上,疼得他嗷嗷直叫,没被打断还算他运气。 吴畅见他们打得难解难分,暗笑一声,挟起胡仙便跑。胡元这下慌了,飞身便追:“小浑蛋,你放下她!” 吴畅不理,闪到一块大石头后不见了。 胡元追到石头旁,哪里还见他们的影子, 胡元气得直骂:“败坏天伦的王八羔子,我抓住你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没有人理他。 弹琴人却从他背后悄无声息地欺上,举琴就砸。胡元急闪稍迟,被琴扫中耳根,疼得他差点儿晕过去。他狂怒之极,扭身反扑;可弹琴人更怒,长久积淤的仇恨终于变成复仇的力量源泉,其势不可挡。 胡元想毁掉对方,哪知越急越被动,越怒越失利,没几招,又被弹琴人击中左颊,他“啊”地一声痛叫,人也飞了出去。 他头痛欲裂,几乎要破烂似的,他无法再与弹琴人斗下去了。弹身飞射,逃了。 弹琴人飞身紧追。两人在岛上转了几个圈子。胡元也一闪不见了。弹琴人大感不解。 张三丰忽地笑道:“我们也该走了,这岛上差不多只有死人了。 他有些替那些被炸死的人感到悲哀。 沈万山敲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说:“我也该回去了。” 弹琴人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吱声,她在想吴畅藏到哪里去了。 沈万山见她没有走的意思,又问:“你和我们一齐走吗?” “你们是好人坏人我都不知道,岂会与你们一道走。” 沈万山笑道:“好人坏人难道你看不出来?” 弹琴人淡淡地说“这岛不错,留在这里不也很好吗?” 张三丰微微一笑:“你的琴弹得很好,是跟乐凡大师学的吗?” “谁是乐凡?” “一个善弹琴的出家人。” “我是随心所弹,并非别人弟子。我弹得比乐凡大师如何?” “比他弹得好。你的琴声其中有神,其中有恩,独得千古佳妙,非可求能得之,仙人亦不易为。” “您过奖了,我不过随其心罢了。” “琴声可贵亦在于此,随心而率自然,不情亦情,不神亦神,自然之旨,一家独高。” “大师亦擅琴吗?” 张三丰笑道:“闲来亦常弹,总不入流乎。” “您想现在弹几下吗?” “不敢,有您弹在先,谁敢枉弄琴。” “您过分谦让反而有点丧失风范……” “那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他接过弹琴人手中的琴怀中一抱,轻弹起来,琴声古朴幽深,倒也别有风味,似日东升又如夕阳余辉,广而弥之,仿佛能带着人进入永恒的深处…… 一曲终了。 张三丰笑道:“这琴有些特别,似乎有人用先天真气封了它的诸窍,仅能为你所用,我若不用太极绵力以柔克之,几乎为它所伤” 弹琴人惊道:“大师真是神人,它是为吴畅所封,不过我没有感到什么。” 张三丰点了点头:“你不会的,他专为你而设……自然……” 弹琴人没有言语。 沈万山忽道:“这些姑娘我们怎么办?” 张三丰瞥了一眼九位新娘子,说:“带走她们,你负责送她们回家。” “这里还会有船吗?”沈万山担心地问。 “会有的。”张三丰总是不乏信心。 他们于是一同找船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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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真真假假亦如幻 江湖风流,亦最忧愁,一波未平,一波又出头。寒山寺牙乱悠悠。 宏法大师死而复生,在寒山寺外摆下“君子台”,要把“青玉内经(景)石镜”传给武功最高的人。 这下又在江湖中引起轩然大波。江湖中稍有名气的人都不甘落后,结帮搭伙奔向寒山寺。 宝石谁都想得,可宝石就一块,来争宝石的人都不想这个,满心里尽是好梦,侥幸。 宏法和尚满心欢喜,脸上笑容不散。 朝阳灿烂,他的心也开始灿烂。 寒山寺外一片热闹光景。人来人往,都等着台上争雄。台子很大,拔地而起有两丈多高。台面是正方形的,铺着寸厚的木板。“君子台”的四周有石有树,来争赛的人有站有坐,也有闭目养神的。想得宝石的人这时才觉得欲得“石”不易,心清也难免有些紧张。 太阳升上高天,阳光热辣辣时,台子下面聚集了二三百人,他们仰目而视,希望早点开场。 这时,宏法大师走上了“君子台”,下面的人顿时鸦雀无声了。 宏法大师红光满面,看了两眼台下的众人,笑道:“众位英雄前来争雄,老衲深感荣幸。宝石天下至宝,唯有功德者居之,但宝石只有一块,得不到宝石的英雄请不要怨恨,世事本亦难周全。”他双袖一抖,手中托出一块长约一尺,厚约半寸,宽半尺的绿色莹莹的宝石,那翠色的光芒顿时让台下的众人心驰神往。 宏法和尚见众人个个跃跃欲试,收起宝石笑道:“众位英雄,宝石你们见到了,胜者得之,请上台动手吧!”他退到一旁去。 两个年轻人霎时冲上台子。 他们拳来脚去斗了没有几招,忽地又冲上去一人,竟是“云南火龙”贝珠。他一声召呼也不打,上去就是两掌,把两个年轻人打到一边去。 两个人见他威风凛凛,不敢与他争,只好乖乖下台。 忽地,一声怪笑,梅长飞上台去,他对宝石早已思之入迷。 贝珠不知他的厉害,冷笑道:“你也欲得石,就你这熊样,不是来找死吗?” 梅长“嘿嘿”阴笑道:“老夫若不来争宝,你又怎会碰上克星呢?” 贝珠“哼”了一声,“火龙功”急告出手,他想一下子把梅长打烂。 梅长闪身急,对着他的耳朵一阵怪异的尖笑,声音刺耳而幽恍,让人受不了。 贝珠身子一颤,仿佛受了雷击一般,眼翻白了。梅长立掌如刀,猛地劈过去,“啪”地一声,贝珠的脑袋稀烂,死尸被甩下台去。 台下众人霎时一阵骂声。 宏法和尚则不住地“阿弥陀佛,罪过,善哉!” 一道人影冲上台子,梅长立时转过身来。 两人竟然认识。 梅长笑道:“丁老儿,你是知道我的……” 丁夫白冷“哼”了一声:“老夫知道你,所以才要收拾你。” 梅长哈哈地大笑起来:“丁老儿,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那两下子也配与我斗?” 丁夫白猛地侧身前欺,一指点向梅长的“期门穴”,说:“看我配不配与你斗?” 梅长见对方身法快极,吃了一惊,急闪稍迟,被丁夫白的指气时中后脊皮,鲜血顿时渗了出来。梅长大怒,好你个老儿!我非剥你的皮不可,他对着丁夫白就是一阵刺耳的怪笑。 丁夫白双手捂耳,连忙纵到一边去。 梅长抢身一跃,举掌就打。他是一边笑一边打,不给丁夫白一点喘息的机会。 丁夫白双手捂耳,只有在台子上四处跑。他知道长笑颇费内力,只要梅长怪笑一止,他就立即反扑。 梅长岂有不知长笑危险的道理,但他别无良策。忽然,他灵机一动,有了对敌妙计,笑声突止。 丁夫白不知是计,心中一喜,扭身扑上,挥指就点,气劲雄奇。 梅长哈哈就笑,身形一晃,矮身击向他的腹部,声势骇人。 丁夫白大谅,立忙捂耳急退,但为时已晚,被击中,疼得他闷“哼”了一声,人也被逼到台子的一边去。 梅长大乐,纵身飞起,一式“三阳开泰”,劈向了夫白的头顶,掌劲深沉威猛,非同寻常。 丁夫白见对方来者不善,顾不上面子了,急身一个兔滚,从梅长的脚下滚过,梅长飞脚没有踢中。 丁夫白躲过一劫,弹身飞起,连连发气点向梅长的后脑勺。梅长低头扭脸,催气又笑。 两人斗了几十个回合,梅长感到内力有些不充了,腹中丹田处有些空荡,双手也不如刚才有力,这让他又恨又怕。 丁夫自知道他会有这么一刻的,于是更加小心应付,能拖垮他更好。 梅长心里急了,老是“嘿嘿哈哈”地笑着不是办法呀!他侧身一个急撤,随之换了一口气。 丁夫白没有逼他,对方总有笑够笑乏的时候。 那时就该他笑了,乐了。 梅长两眼盯着丁夫白看了一会儿,突地不笑了。也没法笑了。 丁夫白飞身就扑,弹出几道指气,直射梅长的要穴。梅长提气纵身,陡感内气不足,身子闪迟了一点儿,被丁夫白的内气射中肩头,顿时显出一个血洞。梅长大叫一声飞返丈外。 丁夫白并不饶他,随身欺上。 梅长恼怒之极,陡地又是一声怪叫。丁夫白这次没有捂耳朵,他感到梅长的笑已失威胁,用不着怕了。 梅长似乎并没有料到自己的内气耗损这么多,等他见丁夫白毫无顾忌时,后退有些晚了。两道指气射来,穿透他的胸腹。 丁夫白一声大笑,挥拳击向梅长的面门。 梅长惊骇万状,无奈之下,只好翻身滚下“君子台”,狼狈逃窜。 丁夫白没有追他,脸上绽出胜利的欢笑。 他刚领略了一会儿胜利的欢欣,一个老和尚冲了上去,丁夫白看清来人,大吃一惊,少林方丈和尚也来夺宝石了。 他知道悟法和尚有两下子,笑道:“你不是已四大皆空了吗?”悟法禅师说:“有时也不空。” “那你什么时候才空?” “无思无念时。” “那你就那时来吧!” “我现在已经来了,老衲不想空回。” 丁夫白皱了一下眉头,有些为难了,斗与走,他拿不定主意。 忽然有人说:“丁夫白,你不是对手,快下去吧!免得弄个头破血流。” 丁夫内向左边一看,见武当派掌门人青一道长正冲他微笑,他的心猛地向下一沉,这两个东西是一块来的,斗败一个还有一个,看来自己取胜不易,不如…… 他还没有考虑周全,悟法突地出手了。 他一抖宽大的袖子,立掌一揖,一式“僧推月下门”,击了出去。他内力雄厚,不可小瞧。 丁夫白吃了一惊,急忙伸手就点,劲气飞扬,亦颇不弱。 悟法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轻蔑地“哼”了一声,一挥手就把他的指气击散,同时展身施出“无相神功”向丁夫白按去。 丁夫白不敢怠慢,摇身一跳,躲过悟法的大掌。谁知悟法另有一手,他跟步追击身法特快,猛地欺到了丁夫自的左侧,手拍到他的太阳穴上。“啪”的一声,丁夫白脑浆迸溅,死尸被甩到台下去。 台下人顿时又乱了起来,六嘴八舌,你骂我说,嗡嗡一片。 “没料到和尚也这么贪、这么狠。” 旁边不乏少林弟子,他们只好低头不言。 “这老和尚比‘地仙指’还厉害,真想不到。” “他下手好歹毒,我看不象出家人。” “和尚还要什么石头!” “他太猖狂,不能放过他!” 台下议论纷纷,悟法却充耳不闻,他感兴趣的是宝石,不是别人的叫喊。 “我来收拾他。”一人飘然而上。 有认识他的在台下私语:“这人厉害,‘云水宫主,常天远。” 悟法和尚似乎也认为常天远厉害,两眼不住地打量着对手。 常天远笑道:“害怕了?那就下去。” 悟法和尚哈哈大笑:“和尚还会害怕吗?” 他一脸狠劲儿,台不的少林弟子颇觉陌生,他们的方丈变了。在中律门呆了许多天,能不变么? 常天远在旁边踱了两步:“你真是和尚?” “看不见我的头吗?” 常天远一笑:“以前的悟法和尚我是见过的,他可不象你一脸横逆。” 悟法和尚脸色一冷:“以前的事何必现在说,我象哪个并不重要,‘君子台’上只见高低。” 常天远说:“和尚狠勇好斗,是犯佛规的。就凭这,你就胜不了。” 悟法轻“哼”了一声:“你又有多少把握呢?” “至少比你多得多。” 悟法和尚没有吱声,巧辩不如实斗。 常天远知他心意,身子飘然一晃,一掌直拍悟法的额头。悟法十分沉着,待掌到了他的面旁,才双掌一翻,猛推过去。常天远掌向下按,两人击在了一起。“啪”地一声,悟法和尚退了一步,脸色惨白;常天远含笑未动,胜了一筹。 悟法有些恼火,纵身抢上,双掌交叉一拧,翻转直击常天远的太阳穴。这一招又毒又狠,完全不象得道高僧所为。 台下的人也觉少林方丈实在太毒,不象个名门大派的掌门人,少林和尚怎么这个样子呢? 少林门下更有些羞愧,几乎抬不起头来,方丈大师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常天远倒不怕什么,对方凶与狠大惊小怪难道指望人家对你笑脸相迎吗? 他扭身矮势一绕,鬼也似地冲到悟法的背后,伸手一抓,把悟法扔到了台下去。 台下轰然一声。 常天远刚欲转身,青一道长腾身而上,光闪起,剑刺常天远。 常天远见对方剑术神奇,不敢怠慢,空身向后急翻,同时挥掌拍击青一道长的面门。 青一道长剑术一变,摇剑幻出数点寒星,射向常天远。这一招太过诡谲,常天远见所未见,飞身急撤为时已晚,左肩被刺中一剑,鲜血流洒。青一道长大乐…… 常天远大怒,旋身欺上,使出“玄天水精”神功,猛劈过去,青一道长反剑直刺。 这一次青一道长有些失策,常天远用了全力,掌劲非凡无比,他长剑被劲气一推,刺偏了。常大远的另一掌趁势袭上他的肩头。“啪”地一声响,青一道长被击飞,人也摔下台去。 常天远随之也飘然而去,他受了伤,不敢继续争雄了。 宏法大师这时双掌合什站了起来,口喧了一声佛号,说:“天下奇士无数,难道就分不出红花绿叶?” “老和尚,我来了!”人影一闪,田乙君上了台子。 台下人霎时议论不止:“这老怪也来了,宝石的魅力真是不小!” “看来宝石非他莫属了。” “那也不一定,天下怪物多得是。” “别瞎嚷了,又上去人了!” 众人抬头,嚷声顿止。 风波老人上了台子。他向台下众人扬了扬手,高声说:“诸众,老夫上台不是为了争名夺利,仅想劝一声诸位,这是生死台,不是功名地,请不要上当……。” 宏法和尚有些不悦了,厉声问:“这是何意!宝刀赠侠士,香粉送美人,古来如此,我不吝宝物,岂非善举?” 风波老人一笑:“老朋友,你难道没看见有死人吗?” 宏法大师脸一沉:“生死皆因缘,有什么好怨的?” 风波老人冷笑道:“可因缘在你手上,这并不是天意。” 宏法大师眼里闪出愤怒的目光:“施主,我意在于为宝石择一佳主,并无别的。” 风波老人说:“难道非此选不出合适人来?” 宏法大师“咳”了一声:“也许这并非良策……” 田乙君却说:“大和尚,你没有错,宝石应归胜者,这谁也说不出什么。” 风波老人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宝石非为你所得不可?” 田乙君笑道:“不错。” 风波老人大笑起来:“我看你是愚透了,宝石在他手里不是很好吗,他为何要让与别人?” 田乙君一怔,没有吱声,觉得怎么回答都不合适。不假,他为什么要让给别人? 宏法和尚哈哈大笑走来:“人生在世,一切全在缘分,我与宝石的缘分尽了,自然要与它另择佳主,难道这还有假?”他抖起袖子,亮出那动人心弦的宝石来。 田乙君连忙靠上去,说:“大和尚,可否借咱一观?” 宏法大师摇头道:“不可。宝石不须防,人心不可测。” 田乙君有些恼火:“大和尚,你信不过我?” 宏法和尚一举手中宝石,说:“众位若一观,不妨上来细看。” 风波老人道:“不可,小心他耍花招。” 可宝石的召唤远比他的提醒更动人,台下众人忽地都拥上台子,挤在一起,争先恐后向当中钻,众人只顾挤了,竟把宏法和尚给忘了。 风波老人陡然发现他不知去向,顿感不妙,大叫道:“快散开,要出事!” 众人一惊。并没有闪躲,他们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呢。 忽地,火花一闪,惊天动地一声大响,台子被炸上了天,霎时血雨迸洒,残肢乱飞…… 风波老人这等高手也没有幸免,尽管他还是个清醒老者。田乙君亦没逃出去,死得很惨。 几乎所有的人都被一声巨响送上了西天。 迟到的几个人这时倒庆幸了起来,不然的话,残尸堆里说不定也有他们。 朗造晚到了几步,见此情形,忧虑地说“这又是一个阴谋,他不与我们见面,这不是好兆头。” 根西点头道:“他在做大事,也许现在还来不及与我们相见,多杀些汉人高手总是对的。” 朗造有些不以为然:“他总是神出鬼没,其中说不定有诈。” 根西淡然一笑:“什么诈?” 朗造道:“也许他是个假的,真的早已死去。” 根西摇了摇头:“那他干什么乐于杀人呢?” 朗造说:“也许他是个杀人狂,乐于干这个。” 根西淡然一笑:“我们到寺里去看一下,也许会发现什么的。” 他们几个人进了寒山寺,破败的景象让人感到凄凉。堂前门口处歪做着一个和尚,嘴里流着血,人已死了。 他们四下找寻了一番,没有再见他人。 朗造长叹了一声:“他做事真绝,不留一点儿破绽给人。” 根西摇头道:“破绽还是有的,只要你细心就会发现。” “破绽在哪?” 根西一指歪着的和尚:“就在他身上。” 朗造踢了和尚一脚,说:“我看不出来。” 根西微微一笑:“凶手是个年轻人。” 朗造一惊:“你辨出他的内力来了?” 根西点头说:“是的,他的内劲的年轮很明显,一看就知。” 朗造笑道,“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呀,至多说明杀害和尚的杀手是个年轻人,对我们有什么帮助?” 根西说:“也许会有用的,只要……” 朗造一摆手,说:“我们在这里弄不出什么来了,不如去追踪一下,也许……”根西一点头,几个人出了寒山寺。 他门顺着一条小路急行了一阵,迎面碰上两个农夫,朗造问:“你们可见有个和尚过去?” “有个,向西去了。” 几个人弹身就追。 两个农夫见他们走远了“嘿嘿”笑起来。 “你真行,一路骗了几个人了。” “不骗不行,我们若说不知道,他们说不定会杀我们的。这是混世法,你以后可要精着点儿。” 两个人嘻嘻哈哈向前走去。 根西等人向西追了一阵子,不见和尚的影子,有些失望。 朗造说:“那两个小子把我们骗了,再追下去也没有用。” 根西笑道,“凡事要有耐心,任何人也骗不了一个有耐心的人。” 朗造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没言语。 哥云忽道:“那边有人来,象个和尚。” 几个人精神为之上振。 等那人靠近了,朗造猛地堵住他的去路。 “老和尚,你要到哪里去?” 那人笑了一声:“我是和尚吗?” 朗造说:“你不是和尚是什么?” “是秃头都是和尚?” “不是和尚干么把头弄得这么光?” 那人火了:“老夫行走江湖百余载,还没有人敢问老夫这个呢!” 朗造不怕他,笑道:“你不是和尚,又把头弄个精光,看来你喜欢和尚,那你一定也认识不少和尚了?” “和尚有什么好,我干么非要认识和尚?” “因为我们需要一个和尚,正找他呢。” “是哪一个?” “宏法大师。” “你们找他干什么?” “想问他一件事。” “宏法和尚不是死了吗?” “他不会轻易死的。” “我也不知他在哪里,和尚出了名,是很容易成为滑头的。” “那你呢?” “我是个疯子,是个成了‘王’的疯子。” 根西笑道:“你是冷前辈。” 冷战哈哈一笑:“不错,你还有眼力,老夫已有多少年不走江湖了。” 根西微笑道:“那你何以知道宏法大师已死的消息?” 冷战说:“这是我近期听说的。宏法人挺精的,似乎不会轻易死去。” 根西笑问:“您可有他的消息?” 冷战道:“前两天我的一个朋友在龙虎山看见过他,这两天没听到他去了哪里。” 根西说:“你没有听说他在寒山寺设台择人托宝吗?”冷战摇头说:“没有,他似乎不会这么干。” 根西道:“这是真的,他确实这么干了,而且还杀害了许多江湖客。” 冷战两眼闪动了几下,放出一种锐利的光芒,激动地说“那不会是他,宏法和尚是不会无端杀人的,除非他和我一样也成了疯子。” 朗造说:“不管他是否杀了人,他都成了武林公敌,他的手段太不高明了。” 冷战叹了一声,说:“这是有人陷害他,你们不要相信,一切总会明了的。” 根西说:“除非他能证明当时不在现场,否则,他很难洗清自己。” 冷战忽儿一笑:“你们是他的朋友?” “是的。”根西强调说,“许久以前是朋友。” 冷战点了点头:“你们很想见他?” “前辈知道他在哪里?”根西忙问。 冷战淡然一笑:“也许是吧。” 根西大乐:“那请前辈告诉我们他在何处?” 冷战说:“那地方不好找,你们跟我来吧!” 几个人欣欣然跟冷战而去。 他们翻过两座山,走了一段茂密的花枝盘结的羊肠小道,来到一棵大树下。这里山势也高,放眼望去,许多景象尽收眼底。 冷战停住笑道:“马上就到了,他现在也入定呢。” 根西纵上一块大石,向北一看,果见宏法大师正坐在一块石板上禅定,心里顿喜。他拧身一个飞跃,飘落到离宏法大师三丈远处。 宏法大师双目轻垂,不见动静,似乎他并不关心身边的一切。 冷战等人靠了过来,宏法大师才收功开目。 “大和尚,有人找你哩。”冷战笑道。 宏法和尚平淡地问:“谁找我?” 根西忙说:“大师,您不认得我了?” 宏法和尚摇头说:“我没见过施主……” 根西道:“这可奇了,难道过去的一切您都忘记了吗?” 宏法大师空漠地说:“往日似流水,逝不可追忆,还提它干什么。” 根西说:“过去的一切对你也许似流水,对我却格外重要,我是不会忘记的。” 宏法大师淡淡地问:“你要怎么样呢?” 根西说:“把那些东西交给我。” “什么东西?” “宝石和财宝,那些数不清的财宝。” 宏法大师长叹了一声:“你来晚了,宝石已被人抢走,那些财宝也已为沈万山所得。” “沈万山?” “是的,不然他怎么会成为巨富呢?” 根西冷笑道:“这些话恐怕连你都不信吧!” 宏法大师摇了摇头:“这是真的,我没有理由骗你。” 根西忽地怒道:“你就是这么守护财物的吗!你对得起你的故主吗?” 宏法大师低沉地说:“我也是没法,那些东西原是要交给你们的,不料被别人钻了空子,我是悔恨莫及……” “宝石为何人所得?”根西逼问。 “我不知道,他是乘我入定之时偷的。” 根西“嘿嘿”地冷笑起来:“和尚说起鬼活来也连篇不绝,这倒也是奇事,刚才你不还在寒山寺外的台子上耍过花招吗?” 宏法和尚忙说:“什么寒山寺,我一点儿也不清楚,我耍了什么花招?” “你杀了不少人。” “这真是齐天大冤!”宏法和尚说,“我根本不知寒山寺外有什么台子,怎会去那里杀人?” 根西冷笑道:“你杀没杀人不关我的事,我要你交出那些东西,这你是推不掉的。” 宏法大师低头沉思了一下,说:“你能给我两天时间吗?” “干什么?” 宏法大师说:“去追回那些财物。” 根西冷笑了两声,问:“两天不是太短了吗?” 宏法大师笑道:“我自有办法。” 根西半信半疑:“两天后我们哪里找你?” “还在这里,行吗?” 根西思忖了一下,点头说:“可以,你不会到时不露面吧?” 宏法大师哈哈一笑:“我若有意骗你们,又何必在此与你们相见呢?” 根西看了一眼朗造,说:“那就一言为定,你要信守诺言。” 宏法大师说:“你放心吧,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胡说八道。” 根西点了点头:“告辞。”与朗造等人一同离去。他们是带着笑走的。 宏法大师微笑点头,得意之极。 冷战笑道:“你也够缺德的,怎么说沈万山劫了你的财物呢?” 宏法和尚哈哈一笑:“沈万山富得流油,他怎么该这么运气的?我看他也该倒点霉了。” 冷战说:“有你这么一句,我看他离倒霉恐怕不远了。” 宏法大师乐哈哈地说“这还不是最妙的,别人倒霉我们发财才是上上之策。” 冷战“嗯”了一声:“两天后你真的在此等他们?” 宏法和尚说:“傻瓜才会这么干呢,我手里没有财宝,等他们挨揍?” 冷战笑道:“那他们以后碰上你可饶不了你。” “我不怕他们的,要逃要打都比他们强。” 冷战长叹了一声:“你总有主动,我不如你。上次在白马镇碰上个小子,我就吃了亏,这个仇不知什么时候能报。” 宏法大师说:“别灰心,你也会占主动的,等我们把所有不顺眼的小子收拾了,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冷战说:“许多人都这么想,不知谁能收拾掉谁。” 宏法大师微微一乐:“走着瞧吧,笑在最后的终将是我们。” 冷战没有吱声,他看见远在飘来一朵白云,他感到自己没有白云那么自在。 宏法大师也不再说话,静默有时是有趣的,他需要清静,他的心乱了一阵子了。 根西与朗造走了一段路,朗造说:“我们就这么放了他,实在太便宜他了。” 根西说:“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他若不想见我们,刚才我们也见不到他呀!强行逼迫又能得到什么,杀了他也没有用的。” 朗造说:“我怕他耍我们。” “这也只是一种可能。””根西说,“耍我们他并得不到什么好处,而只能适得其反。” 朗造扭头看了一眼远山,不说话了,多少年都等了,就再等两天吧。 他们找到一座寺庙住下,安心等待时光飞逝。两天是好过的,虽然他们觉得分外长,犹似一月。 他们老早就到了与宏法大师相会的地方,心里激动而又不安,各种念头飘然而至,心绪万端。等啊等,两个时辰在焦急中过去,仍不见宏法大师的影子。 朗造泼口骂道:“老秃驴!肯定把我们耍了。” 根西阴沉着脸说:“再等一会儿,也许他有别的事耽误了。” 朗造“哼”了一声:“那是不可能的,我看他是存心戏弄我们。” 根西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太阳升上了中天,在无声中又斜向了西方。一片残阳如血时,根西也失望了。他仿佛被人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恨怒交加。 “老秃……我们绝不能饶他,想玩拖而骗的把戏,没那么容易!” 钟都开口说:“我们不如飞鸽传书让教主来收拾他,他的把戏再精,也骗不过教主的法眼的。” 根西低头想了一下,说:“这样也好。”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番,才下山而去。 一夜又过去了。天刚拂晓,他们又奔山头,希望能碰上宏法大师。翻山越岭走了不少险路,他们进了一个杂草丛生的山谷。 几个人又向里走了一段,陡见一处喷泉向上吐着明水。他们顿感阴凉,猛地冲了过去。 朗造忽道:“这里好象有人出没,我们本妨躲在暗处看个究竟。” 根西点头答应,几个人便躲进草丛里去。 过了好一会儿,朗造都有些忍不住了,正欲出去,忽见一个老和尚走了过来。 根西看清了对方,欢喜无比,这不正是宏法和尚吗!看你还往哪里逃! 他们几个人猛地冲过去,一下子把宏法大师围上。宏法大师神色有些憔悴,有些发呆地看着他们不语。 根西笑道:“大和尚,还认识我们吗?” 宏法大师摇了摇头。 朗造说:“我就知道你会不认识我们,可我们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宏法大师更疑惑了:“你们说得什么,我一点也不明白。” 根西盯了他一会儿:“你两天前没让我门在南面的山上等你吗?” 宏法大师说:“我一人在此住了许久了,从没有离开过这个山谷,也更没有让你们等我。” 根西“哼”了一声:“你倒挺会装的。” 宏法大师叹了一声,说:“我没骗你们,你倒是很象我的一个故人的儿子。” 根西愣了一下,问:“你的故人是谁?” 宏法大师“咳”了一声,说:“他是大元的最后一个皇帝,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根西笑道:“他很好,我正是他的儿子。我们找你许久了。” 宏法大师说:“我知道你们会找我的,可惜啊!你们来迟了一步。” 根西一听就火,这不又和上次的调子一个样吗!他冷笑一声:“我们怎么又来迟了?” 宏法大师冷漠地说“是的,来迟了。前些时候我收了一个弟子,他千般玲珑,聪明异常,谁知在我倾囊传授了他武学之后,他起了祸心,趁我打坐时点了我的“命门穴”,若不是我见机早立时假死,早被他害了。” “那宝石与财宝呢?”朗造急问。 宏法大师淡淡地说“宝石被那逆徒抢走了,藏宝图还在我这里。” 根西顿时,心花怒放,虽然宝石被别人抢了去,但财宝还在,这已是天大的喜事了,有了财宝就什么都有了! “大师,快拿宝图我看,”根西笑说。 宏法大师慢声道:“宝图你们是看不懂的,还是我带你们前去吧。” 根西无奈,只好点头说:“那也好,我们这就走吧!” 宏法大师向四周扫了一眼,慢慢向山谷外走去,从后背着,他已相当苍老了。 朗造说:“不会又是耍把戏的吧?” 根西笑道:“是也没关系,看他能往哪里跑?” 宏法大师对他们的谈话充耳不闻。只顾向前走。 他们四人紧跟在后头,一步也不放松。 几个人走了一阵,来到山下十字路口。 忽见一辆马车飞奔而来。他们静站了一会儿,马车竟停在了他们面前。宏法大师向马车扫了一眼,陡见云凌上人与胡风天走下车来,不由呆住了,他心里乱腾腾的,也空荡荡的。 云凌上人对他苦笑了一下:“道友何往?” 宏法大师毫无表情地问:“你呢?” “我正要找你。” “找我什么事?” “听说你亲手藏了不少财宝,这位胡兄欲见识一下。” “已有人赶在你门的前头了,想见识就请问他们吧!”他把球踢给了根西,多么自然! 根西自然不会让胡风天见识的,他淡然一笑:“宝物财富是我们的,你们似乎没有要见的理由。” 胡风天哈哈一笑:“这年月也讲理吗?宝物是天下人的宝物,人见各一份,你们挡不住谁的,除非谁也得不到。” 根西冰冷地问:“这么说,你想来硬的?” 胡风天说:“只要能得到财宝,软硬我不在乎,死人也不怕!” 根西两眼里顿时射出骇人的厉芒:“你想死?那是不难的!” 胡风天哈哈一阵狂笑:“能让老夫死的人现在还没生出来呢!” 根西冷笑道:“你少猖狂,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死亡离你并非遥远。” 胡风天满不在乎地说“离你同样也不遥远,我想收拾你们,我的弟子完全可以代劳。” 他一挥手,黄家兄妹走上前去。 根西看了一眼他们兄妹,笑道:“老东西,你也太怕死了,让他们替你上阵,你不觉得失你的体面吗?” 胡风天笑哈哈地说:“你们几个还不配与老夫交手,我的弟子足可以收拾你们。” 根西仔细看了一下黄家兄妹的姿式,皱眉说:“老东西,你有种别硬逼别人上场。” 他觉得黄家兄妹有些古怪,不敢贸然与他们动手。 胡风天得意地说“我的弟子你们也对付不了,还是乖乖认输吧!” 朗造冷笑道:“你的弟子有什么了不起,我就能收拾他们。” 胡风天说:“那你怎么还不动手。” 朗造退了一步,刚欲展身施功,宏法大师忽道:“他们修习的是阴阳丹功,你不是对手。” 朗造一惊:“你怎么知道?” 宏法大师说:“‘阴阳真人’教出来的成双弟子自然不会修习别的功夫。阴阳丹功若一人施展,也没有什么惊人之处。若两人同时出手,那就不同了,往往会有石破惊天之效。你又怎会是他们两人的对手呢?” 胡风天哈哈大笑道:“大和尚,你果然比他们滑头,越老越精了。” “胡‘阴阳’,你也不差,越发阴损了。” 胡风天“嘿嘿”一笑:“老朋友,我们别斗嘴了,合在一处岂不更妙,让他们滚蛋吧!” 根西“哼”了一声:“该滚蛋的是你,你的弟子即使厉害,也没有人怕的。” 胡风天扭头看了一眼云凌上人,说:“那我们就教训他们一顿。” 云凌上人说:“一切随你。” 胡风天“嗯”了一声:“徒儿,冲上去!” 黄家兄妹霎时如离弦之箭,直取朗造。 他们兄妹形影不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配合协调,登峰造极。两人的功力与气劲几乎成了一体,分合有致,合中有妙。 朗造料不到他们的身法如此之快,大惊之下运功抵抗,两臂一展,分击二人。 黄家兄妹眼中似乎根本没有外物存在,两人沉浸在一种外人难以知晓的气氛中,同时出手攻击,他们的掌一阴一阳,两股气劲从他们手中发出。“叭噗”两声轻响,朗造被击飞丈外,狼狈不堪。 根西大吃一惊,他小看了他们的阴阳丹功,处在这样的情势中,他有些左右为难。 继续打下去,不但讨不了好,而且也不智。但若弃这次机会,他也做不到,那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种耻辱。 他两眼盯着宏法大师,希望他能有什么两全之策。宏法大师明白他的心情,平静地说“你们不用斗了,我告诉你们藏宝地吧!” 众人都吃了一惊,怀疑自己听错了呢。 宏法大师说:“财宝藏在青山里,玉皇石上有寸地,前后八尺不偏斜,找不到宝怨自己。” 根西哈哈地大笑起来:“妙,大师不愧是高人领袖,武林班头,手妙嘴亦秀。” 胡风天不乐了,随便胡扯几句与没说有什么两样,他冲宏法大师叫道:“老友,你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就直说吧!” 宏法大师说:“你还要怎么直,我不可能说得比这清楚了,除非我成了疯子!” 胡天风“哼”了一声:“成了疯子你更不说。” 宏法大师道:“成了疯子我就不贪财了,不说难道让它烂在肚里?” 胡风天“嘻嘻”一笑:“那我们就把你接疯?” 宏法大师摇头道:“不用你们接,到时候我会疯的。” 胡天风有些哭笑不得,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怎么对付宏法大师。 云凌上人说,“我们不妨等几天,等到他疯。” 胡风天苦笑道:“等是没用的,非揍不可。” 宏法大师把脸一转,不理他们了。世上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使他恐惧了,死也不能。 胡风天手举到半空又放下了,宏法和尚若宁死不说,揍又有问用?他两眼盯着宏法大师看了一阵,似笑非笑。 朗造这时又走过来,冷蔑地说:“你的弟子一身邪气,胜了也不光彩。”他显然没有负伤。 胡风天扫了他一眼:“老夫一样能让你爬不起来,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他们僵持不下,宏法大师有些烦了,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他似闲云野鹤,不想受到什么约束。 胡天风连忙说:“老和尚,你哪里去?” “天下大着呢,可去的地方多了。” 胡风天气道:“我们可是为你而来的……” “我没有邀请你们……” 胡风天急了,摇身飞纵飘到宏法大师前面,堵住他的去路:“老朋友,相见一次不易,你总该说些什么才是。” 宏法大师冷漠地说“该说的找已说过了,不想说的,你逼也没用,老袖自信骨头不是太软。” 胡风天尴尬地一笑,无言以对,老和尚把这一步,逼真是无用了,他长叹了一声,心中充满别滋味。自己也这般年纪了,为了些金银财宝还要如此辛苦,到底为了什么? 宏法大师见他失却了锐气,扭头就走,他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呆,远离他们就是远离烦恼。 根西好不容易找到他,自然不能让他走掉,他一挥手,几个人随后紧跟。 胡风天这时清醒了过来,忙说:“我们也不能放过他,财宝不能让他们独吞。” 云凌上人摇了摇头,唯有长叹。 宏法大师见他们阴魂不散地缠着他,不由加快了脚步,这样下去算什么,得甩掉他们。 他若下决心去办一件事,还很少有不成功的。胡风天、根西等人虽然都是一流身手,但毕竟不占主动,山野大川倒处都是藏人的地方,他只要向旁边一闪,他们就未必能发现他,烦恼需要自己去断。 胡风天等人发现了他的企图,紧追不舍。他们在山川间飞掠,犹如狗追兔子。 忽然,前面山石下一声巨响,飞起许多石块和土渣,烟尘飘向西方。 他们几乎停住了,不约而同向前边望去。 前面的石壁前围着不少官差,有几个锦衣卫在一旁指手划脚,他们围着一个石洞口不知在干什么。 宏法大师忽道:“不妙,他们找到了藏宝处。” 这句话他是轻轻说出的,可在胡风天等人的耳朵里不异于惊天响雷,他们什么也没说,就向官差们扑过去。 旁边的锦衣卫发现了他们,连忙喝斥:“你们是什么人?快滚回去!” 胡风天哪里理会他们,径直走过去。 这时,从洞口旁走过两个人来,截住了胡风天,他们一句话也没说,神色冰冷。 胡风天认得他们,哈哈地笑起来:“原来是叶、向二位大侠,好久不见了。” 铁汉一般的向铁三淡然道:“胡真人来此干什么?” 胡风天笑道:“不干什么,好奇而已。” 冷若冰霜高大青面汉子叶宝说:“这里没有稀奇,仅有财宝而已。” 胡风天双目一亮,顿时闪出金子一样的光芒,笑道:“财宝好啊,人见人爱。” 叶宝今笑道:“可这些是朝廷之物,别人无福得见,您胡真人恐怕也看不到那些金的银的,花的紫的。” 胡风天顿时被吊起了胃口,脸上飞起徽黄光晕,笑道:“我的运气一向不错,眼福不浅,想看什么总能如愿以偿。” 叶宝说:“那是以前,现在怕不灵了。” 胡风天摇头说:“不会的,运气是不会死的,两位大侠想必不会为难老夫吧?” 向铁三笑道:“胡真人,只要你不向洞前靠,我们是不会让你难看的。” 胡风天说:“我若是忍不住失手靠上去呢?” 叶宝冷笑道:“那好办得很,给你一点警告就是。” “什么警告?” 叶宝脸色一肃:“让你损失一点东西,不多,就一颗头而已。” 胡风天哈哈大笑起来:“你也太不自量力了,关老爷门前耍大刀,你师傅也不敢在我面前口出狂言。” 叶宝冷冷地说:“你若不信,可以试一下,看一看你的头长得是否真牢。” 胡风天不由大怒,这两个小子越发狂了。 他曾见过葛青的身手,对与葛青齐名的叶宝和向铁三仅是闻名而已,他们三人都是朱祖的门下,号称官府“三大高手”,不知他俩有什么奇能绝技?但他自忖对付他们两个还不会有问题。转念一想,觉得这是冒险,不知彼便知己,有胜有败,这是不可取的。不如让他们兄妹俩去打头阵,自己独得风光岂不妙哉! 他“嘿嘿”一笑:“你们两个小子有眼不知泰山,那我就让你们吃点苦头,不过你们是晚辈,我不占你们的便宜,就让我的弟子代劳吧!” 叶宝冰冷地说:“你是怕了,想找个替死鬼。” 胡风天笑道:“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我怎么想的,不过你们若要动手,完蛋的一定是你们。” 向铁三说:“胡真人,你一向好吹,这几乎是无人不知的。你想用你的一对宝贝徒弟对付我们,那就让他们来吧!我们不怕阴阳丹功。” 胡风天闻言,深吃了一惊,这小子也明白阴阳丹功,看来不可小瞧。 他微然一笑:“你们不怕,难道我们就怕吗?告诉你们吧,这些财宝是大元朝的,人见有份。” 向铁三猛地笑起来:“胡真人,你是得道高人,也喜欢钱呀?” 胡风天脸一红,辩道:“高人也是人,也要吃喝玩乐吗!” 向铁三更乐了:“想不到在你道貌岸然的外表下还有一副‘金银’下水,可笑啊!” 胡风天勃然大怒,他一生最恨别人说他装模作样,挂羊头卖狗肉。向铁三刺伤了他,破坏了他的心境,他恨极了。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猛地扑向向铁三,他要一掌把向铁三打个稀巴烂,不然难出心头这口恶气。 向铁三十分沉着,一点也不为对方的名头所动,打斗要看真本领,管你什么真人假人。 他身形微矮,运起“紫气神功”应敌。 他的武功并非得自朱祖,“紫气神功”就是“密宗紫府派”的绝技,他与叶宝、葛青只是朱祖名义上的门下。当然,他们也跟朱祖学了不少东西,这些胡风天是不知道的。 胡风天的“阴阳神掌”劈下,向铁三的“紫气神功”迎了上去。“嘭”地一声响,劲气四溅,两人各退了半步。 胡风天惊诧不已,他做梦也想不到向铁三能与他不向上下。他呆了一下,问:“你小子怎么会‘紫气神功’?朱祖是没这绝活儿的。” 向铁三笑道:“我会什么功夫没必要告诉你,不过我想提醒你,轻视别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胡风天恼恨地说:“这些我比你懂!小子,你才吃几碗干饭,就想教训我?” 向铁三哈哈一笑:“别管几碗干饭,总之,我打破了你的梦。” 胡风天无法否则这一点,只有怒目而视。 叶宝这时冷然道:“你既不想进洞,还是快点走开吧,免得待会儿更丢脸。” 胡风天气得直咬牙,大叫一声:“把他废了!” 黄家兄妹身如彩凤双飞翼,直取叶宝,他们的动作不但快,而且掌式奇幻,让人防不胜防。叶宝虽然久经大敌,也被影子似的敌手吓了一跳,对方的来势太快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扭身让肩,准备挨一掌。同时他长剑划起一道明亮的剑弧斜刺过去。电光石火之间,“啪”地一声响,他的身子顿时飞了出去,手中剑破天荒地没有刺着人。 他的设想是不错的,自己挨一掌,换取敌手挨一剑,他有把握刺中敌手,多少年来在他的把握下不知毁了多少好手。今天的把握不灵了,他料不到对方的掌劲过于雄厚,更想不出人家的用力方位选得太妙。在对手的一击之下,他象灰尘似的迸洒了,哪里还有还手的余地呢?他滚到一旁,拄剑而起,脸显痛苦之色。他受伤并不重,似乎不该这样子,但他的自尊心却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这亏吃得太冤! 而在黄家兄妹,也没有什么喜悦,他们与人决斗从不以欢乐为目的,他们已丧失了自己的意志,心中一片空漠,想抓住什么也不能够。在他们眼里,争杀与眼前飘过一片白云具有相同的性质,他们与世界沟通并不凭借眼或想,而是依靠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深藏在人骨子里的感觉。 胡风天与黄家兄妹完全不同,他感到了一种酣畅淋漓的欢乐,打了姓叶的威风,这实在比六月里喝了雪水更值得大笑,他笑得每根骨头节都松脱脱的了。 向铁三没有吱声,面沉似水,黄家兄妹的阴阳丹功比他们想象的要厉害得多,他们似乎破不了阴阳丹功。但他与叶宝站在了一起,他们要合斗黄家兄妹。 胡风天柑掌笑道:“没用的,就是葛青来了,你们三个一齐上,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识相的就快点离开,横尸荒山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向铁三与叶宝没有理他,静待两兄妹攻击。 忽然,一个从洞里出来的官差说:“什么也没找到,里面空荡荡的,不象是藏宝的地方。” 一个锦衣卫说:“再去找,就是里面空空的,也不要这么快出来。” 几个官差又重新进入里。 向铁三平淡地说“我早知这不是个藏宝的地方,是找不着什么的。” 胡风天冷笑道:“你既然早已知道洞里没有什还炸洞干什么?又何必要骗人?” 向铁三笑说:“炸洞是为了听响,骗人是为了剥开你的画皮,看你是不是个财迷。” 胡风天啼笑皆非:“你二姨的花肚皮,挺新鲜的,我还没见过这么捉弄人的呢。” “这不是捉弄你,是让你长点见识。” 胡风天“哼”了一声,正欲发作,忽见宏法大师与根西等人失了踪影,连呼上当。 “你怎么也不看着他们!”他埋怨起云凌上人。 云凌上人似笑非笑,一言不发。 胡风天恼怒不已,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急忙叫道:“快追!” 几个人忙向一座山头奔去。 向铁三与叶宝转身走进洞去。 洞里确实空空的,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 向铁三把一个锦衣卫骂了一顿。 那个锦衣卫十分委屈,辩道:“这是那个囚犯告诉我的,说洞里财宝,是他亲手埋的。” 叶宝冷冷地说:“你肯定对他动了大刑,逼得他胡说,也让我们跟着白受罪”“也没动什么大刑,只用热油浇了一下他的眼睛窝。” 拍的一声,叶宝给了他一个巴掌:“他妈的,你办法倒不少,老子差点毁在你手上。他们说不定还会回来,我们到外面等他们去,也许能出一口气。” “用‘火雷子’喂他……” 叶宝点头,觉得这主意不错。 既然龟儿子们何以那么拼命。即使真的没有什么能相信。 他急行如飞云,俯冲似乌鸦,又回到了洞口。但他却没有立即冲进去,守在洞口财宝跑不了了,不必那急。 云凌上人与黄象兄妹似乎无动于哀,财宝动不了他们的心,他们感觉不到财宝那独特的摄人的魅力。 “老朋友,”胡风天笑道,“你总是慢腾腾的,难道我们寻找宏法大师是为了开心?” 云凌上人说:“我越来越无法明白你了,又来洞前做什么呢?他们已经走了,难道会留下宝物。” 胡风天笑道:“那可说不定,那帮笨蛋知道什么,纵有宝物在他们眼皮底下,他们也是发现不了的,我们回来大有必要。” 云凌上人摇了摇头,没有吱声。 胡风天抖衣卷袖正欲进洞,忽又停住了,说:“那些小子别做了什么手脚。” 云凌上人说:“难道他们知道我们会回来?” 胡风天说:“那自然是不会的,不过他们是一群坏种,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既然有危险,那我们就不要去了。” 胡风天连忙摇头:“这算什么危险,我还会怕他们做手脚吗?” 他屏息凝气,轻身飘闪而入。 洞很浅,一闪就到了尽头。他四下扫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异样,自然也没看到财宝的踪影,高声说:“你们也进来吧!” 云凌上人扫了一眼旁边的乱石,说:“你还是自己发财吧!我们替你守着洞口,免得被人堵在里面出不来。” “你也太小心了,什么人敢与我们作对。”云凌上人迟疑了一下,慢慢走进洞里去。 黄家兄妹亦随后而入。 远处,乐坏了向铁三与叶宝等人,他们手握“火雷子”飞也似地冲向石洞口。 离洞口还有三五丈时,他们猛地把“火雷子”扔了出去,几点黑影直射洞里。 黄家兄妹离洞口最近,发现黑点射来自然也最早,两兄妹一见有异,立即贴洞壁向外飘飞,他们的心境近似禅境,一物无着,反应极为灵敏,眨眼间,他们就冲出了洞去。 云凌上人陡见有变,反应亦不迟,但他无法靠壁,只有贴地向外急射。 胡风天见机最晚,他一心只想在坚硬的石壁里弄出金银珠宝来,自然要煞费心事,等他看见一团火花,响声也听到了,唯有就地打滚。 但为时已晚,几声大响连起,震得他头发昏,右眼一麻,流,他知道大事不妙。 出洞,右眼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心里狂怒之极,仇人若在眼前,他能一口吞下。 黄家兄妹安然无恙,云凌上人额角破了点皮。这更激起了他的忿然之情,他不能接受比别人更倒霉这个事实。但捣鬼的人早已跑了,他叫骂发狠也没有用处。 向铁三与叶宝在扔出“火雷子”的刹那间就逃了。他们不敢面对满脸是血的胡风天,那样他们说不定会弄巧成拙的。 胡风天纵上高石忍痛放眼,一个人影也没有发现,只好打掉牙往肚里咽。他跳下高石,从怀中掏出药治眼。 云凌上人在一旁淡然地看着他,想笑又想哭,这就是得来的财宝……瞎了一只眼,多么可笑!这么大年纪了遭人戏弄,苍凉凄切,又多么可悲?咳!他唯有长叹而已。 胡风天包好眼睛,有些恼恨地瞪了云凌上人一眼:“你逃的时候总爱把别人丢下……” 云凌上人叹了一声:“我逃得也不快,差一点儿与你一个样。” 胡风天咬牙切齿地说:“下次碰上他们,我非把他们碎尸万断不可!我平生最笑话独眼龙,想不到竟成了嘲笑自己。咳!人啊!……” 云凌上人苍凉地说“胡兄,你也别烦,赛翁失马,安知非福。也许……” 胡风天“嘿嘿”一阵凄哀的笑,说:“三十年前不成霸业,现在什么都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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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峨嵋风月若人恋 天上一片白云,地上一个行人。四周静悄悄,百里无声音。在云轻上山岗。 他步子不快,也不想快,外面的世界远比他的心情明朗精彩,他无法否认自己是阴郁的。 替中律门卖命,去找峨嵋派,他一百个不愉快。这不但是助纣为虐,也大伤他的胸怀。 他想反抗,又鼓不起勇气,往事不堪回首。他不知道何是了局,也不敢细想下去。 自己堂堂铁剑客,侠名远播,是什么时候走的下坡路呢?上一尺难上青天,下万丈不费力气,人生就是这般。他眼飞起了浓重的雾气,有种苍凉、不安,偶尔也有激动,他不出有什么理由激动。 有时眼前一花,会出现何澜的影子,他连忙回避一切,对某些问题,能永远不正视才好。数风流人物,都是恶汉。若说邪恶中有美谁也不信,可无声的现实时刻在捣弄这些说不清的纠缠,光明正大的欺骗。 他看着深山里怒放的鲜花,感到一片血的滚荡,一种催人泪下的力量。他觉得有只长长的,看不见的手正从他心里向外拿东西,拿的是什么,他说不清楚;但这种感觉却越发清晰,似乎在他要变成沉重的负担。 他长出个一口气,似乎终于摆脱了冬眠的侵袭,他发现自己正向峰巅攀登,那是自己吗? 他正欲转身离去,忽听一阵嘻嘻的笑声,声音很甜,仿佛波光粼粼的水流。 他抬头一看,见三个花容月貌的少女走到前面的流水旁。 她们天真无邪,把手伸进水里独自泼着玩耍。明丽的水从她们手里飞起,笑声从她们的口里逸出。那动人的情景,令人难忘。 深山密林,流水姑娘,旁边一男窥视,这是多么美妙的风情场。 三个少女嬉笑了一阵,对着清水梳妆。 左云不想打破她们的甜恰,一直无声。 过了一会儿,他见姑娘们兴奋头过去了,便“吭”了一声。 三少女顿时把脸转向了他。 他霎时感到六道不同的目光,三张冰清水秀的脸膛,他很少见到这么洁净的脸。 “你做什么?偷看了多久了……”一个少女问。 左云脸色微红,笑道:“姑娘误会了,我刚来到这里呢。”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左云说:“我来峨嵋访友,峨嵋派掌门人江女侠是我的道友。” 三个少女同时一惊,嗬!这可能吗? “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很报歉,不知道。” “我们就是峨嵋派的,我们从来没有听师傅说过她有你这样的朋友,你的记性好吗?” “几十年前的事我也不会忘的,也许你们师傅没有告诉你们我要来的,本来可以不来的……” “你是‘铁剑客’吗?”少女盯着大铁剑问。 “是的,很遗憾,我不知道你们。” “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我们师傅也不会什么道友,你还是回去吧。” “我辛辛苦苦来到这里,能听你们一句话就回去吗?你们还是带我见你们的师傅去吧。” “你这人怎么回事,不是告诉你我们师傅不见外人吗!你也是有名气的人,不可以死乞白赖的。那样会让人不舒服的。” “我现在就不舒服了。你们这么赶我走,让我多伤心啊!” “那你也没有哭出来呀,不哭声一片,能说你伤心吗?” “丈夫有泪不轻弹。我能象个小姑娘那样么,若遇事就哭,我这大铁剑最好换成大手巾得了。” 三个少女“噗哧”笑了。 左云趁热打铁,笑道:“三位姑娘,麻烦你们带我见你们的师傅吧。” 三人最后达成协议:秘密撤退。在自己的一亩八分地里,打不过老憨,还能甩不掉老憨吗。 三个人“喊喊”一笑,慢慢西北方退去。 左云没有看见花枝动,故而发现不了她们。这时,又起风了,所有的花摇头,面对偌大的花海,他一筹莫展。 片刻之后,他忽儿听到远方少女欢笑声,暗叫上当,自己连几个妞儿都对付不了,真成了大狗熊。他有些恨自己,也觉得这事可笑,弄成这样,是他料不到的。人间世,十有八九不如意,即是聪明人,也不可打破这个比例。 他自嘲地笑了两声,向声传来地方向追去。他身形一拧,犹如一道黑色闪电,眨眼就不见了。他这身轻功,确实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他在山间丛林中绕了几圈,忽见一片奇异的花草,他停住了脚步。 花草经过人工的修整,格外夷心悦目。前面的花草曲构相衔,组成三个好看的字:峨嵋派。 他心中一喜,纵身入了花丛。穿过花丛向北去,走不多远,是片竹子林,青青洒洒,似乎极有个性。 曲径通幽处,是座用竹子围成墙的大院子。院内有十几间房屋,挺精巧的。从外面一看,你绝对以为这家主人爱洁。 左云走到竹门口,用手拍了一下门,高声叫道:“江道友,左云来访,请原谅冒昧。” 没有人应。他又敲了几下竹门,院内仍不见动静,他不由有些犯疑。 这时,那三个少女从竹林里走过来。 “丹凤眼”说:“你真刁,还是被寻到了这里。” 左云笑道:“这绝不是刁,活人找个死地都找不到,那脑袋一定有毛病。” “你的脑袋看来十分好使。” 左云淡然一笑:“也并非总是这样。” “丹凤眼”“哼”了一声:“你就上来到门口,我们师傅也不一定见你的。” 左云笑道:“我有办法让她见我。” “什么办法?” “一把火尔。” 三个少女同时一惊,素衣少女急道:“你想放火烧我们的房子?” 左云说:“这是下策,我并不想这么干。火一起,你们师傅岂不要出来吗。” “丹凤眼”怒道:“这算什么好办法,无赖而已。” “你们师傅闭门不见,不也有失待客之道吗?” “强同夺理!我们就是不让你进院子,看你敢放火烧房子?” 三个少女并排用身体挡住了门口。 左云摇了摇头:“你们这么美丽动人,怎么也干愚事呢?我若是存心不良,你们能阻挡得了我吗?” “丹凤眼”说:“这是我们的本份,管你是什么。” 左云无言地摇头笑了。 忽然,院内中间的房子门开了,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黄脸高大的女人,一身青衣十分干净,单眼皮,姿色全无,她就是峨嵋派的掌门人江月柔。人与名字似乎有些不配,但她的感觉似乎不错。人也只能活在自己的感觉里。 她两眼闪着水波似的目光,看了左云一眼,淡淡地说:“让他进来吧。” 竹门儿轻轻地开了。 左云进了院子,笑道:“掌门道友真有福气,这里可如仙境一般呀。” 江月柔轻叹了一声:“但也有人想毁了它,一把火足也。” 左云笑道:“掌门人言重,刚才那是戏言,何必当真?” 江月柔摇了摇头:”你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左云还真说不出真实来意,只有打哈哈笑道:“掌门人以为我有恶意?” 江月柔轻轻一笑:“人传你投了中律门,这可是真的?” 左云的心一痛,分外难过,一个“投”字多么让人伤心,他勉强笑道:“我是到中律门去过,也在那里住了几日,这就算作‘投靠’吗,你知道我何以被人称做‘铁剑客’?” 江月柔笑了:“若我猜得不错,似有两种意思,你的剑是‘铁的’;人也是‘铁的’。” 左云说:“掌门人知我,‘铁的’是不易被改变的。除非……” 江月柔注视了他几眼,觉得他确实英气逼人,脸上似乎也没有邪异之色,吟笑道:“你来峨嵋不会是路过这里吧?” 左云心一横,决定吐一下心中的苦水,大丈夫不能太女人心肠,说:“江掌门人,有人让我给你捎个信来,我不知该怎么对你说。” 江月柔淡然一笑:“意料之中的,你说吧。” 左云迟疑了一下,说:“中律门想请你加入它的同盟,你是否……” 江月柔脸色冷了下来,她感到一块冰靠到了她的胸脯上,反问道:“你是说客,还是挑战人?” 左云笑道:“不会这么糟吧?我觉得有谈的余地,拒绝不是上策。” 江月柔“哼”了一声:“拒绝是我的事,你似乎不该操这个心。峨嵋自开派以来,从未加人过什么同盟,我自然也不会破这个例,我们信奉与人无争的原则……” 左云低头沉思了一下,说:“中律门并无恶意。也不让你们做什么,只须答应即可。” 江月柔冷笑道:“我的态度十分明朗,你不会听不懂我的话吧?” 左云愣住了,知道没法子谈下去了。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他无法预料。 江月柔看了一眼“丹凤眼”,说:“傅烧,给左大侠上花。不管友是敌,别让人家说咱不懂待客之道。” “丹凤眼”温柔地答应了一声,走进房子去了。 江月柔双冲素衣少女说:“卫絮,把桌椅摆好。”素衣少女轻声道:“是。” 眼里柔情似水的少女没等师傅吩咐,转身欲进屋子帮傅娆洗杯子。 江月柔却叫了她:“水纹,你去后面提桶玉泉去,让左大侠净面。” 孔水纹答应了一声跑开了,在江月柔面前,她们温柔得象只小猫一样,眼睛里没有一星儿火。 左云被这么一敬,更有些为难了。 他连忙笑:“江大掌门,你不怕白忙活吗?” 江月柔笑着说:“那是一回事,这又是一回事,两下不搭界的,一杯清茶算不了什么。” 左云摇头道:“清茶虽淡,亦可改乾坤,江道友,你情高志清,非常人也。”江月柔哈哈大笑:“我只想隐居此处,并无他想,谈什么平常,一切似水如烟。” 左云两眼似起雾水。神色难以捉摸。 忽然,竹林外传来乞求声。 “小妹妹,你别慌走,求你了,你的眼睛儿太美了,我是一见如故,许久以前我梦见过你。”。 孔水纹斥道:“无赖。走开稀罕你……” “小妹妹,你别凶兮兮的,你笑起来那才美呢,笑几声吧,好吗。” 孔水纹两颊绯红,提着桶飞跑进院子。 竹林外,“妙行无影”丁波痴痴地笑道。他巧遇孔水纹,突地隐入了情网,他还从没有对一个不相识的姑娘动过心。 江月柔冷然问:“你在门外算什么呢?” 丁波嘻笑道:“掌门人,我知道您的大名,更对您无比的尊敬道之情呢?” 江月柔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发火了。她轻笑道:“少侠与左大侠是一起来的?丁波连忙摇头说:“不是,我虽久闻左大侠的美名,却没有相处过。近闻左大侠投了中律门,我们就走到一处了。” 左云十分不喜欢丁波的语调,冷“哼”了一声,这小子油嘴滑舌,准不是好东西。 江月柔见了波似乎有意看不上左云,心中一乐,看来起码江湖道义没有从人们心中消失。 她轻笑道:“少侠是……” 丁波笑道:“我是妙手空空丁波。” “噢——”江月柔轻微地点点头。 丁若非笑了起来:“原来是个偷儿,你自称与掌门是同道。太会往脸上帖金了,也玷污了峨嵋派的声誉。” 丁波没有恼怒,嘻嘻笑道:“左大侠,我虽然一向偷富人,却没有偷过一个正直的富人,更不会给他们什么……盗亦有道,我是劫富济贫,难道不是侠士?我自觉并没有高攀什么人。” 左云冷笑道:“好听的话谁都会说。你干得那些勾当,有哪件是值得称道的,你不妨的说出来的让我们听一听。” 丁波摇头说:“左大侠,你做了什么漂亮的事,也说给我们听听,也许……” 江月柔怕他们争执下去会发生殴斗。连忙劝说:“两位都是客,请用茶吧。” 左云没有言语,丁波连声称谢:“掌门人,您的心肠真好!我永远会记着您的。” 他轻快地走到椅子旁坐下。 左云眉头紧锁,心烦意乱。碍着丁波的面,他更无法撕破面皮了。他两眼四下飞动,仿佛在寻托那只令他不安的手。 忽然,一个阴寒的声音从竹林中传来。 “铁剑客,你还犹豫什么,该亮底牌了;不然的话,你会后悔的。” 左云一抖,大吃惊吓,这不是“魔人”伍一君吗!他在监视自己,这可糟透了!他氦中浮起一股寒意。在中律门的时候,他吃过不少苦头,给他印象最恶劣的就是伍一君了。 他怕伍一君并不是伍一君比他的武功高明,而是他受控于伍一君。在中律门的时候,他被迫服下了伍一君的“玄冰散”,身中异毒,只要伍一君稍一发功,他就会血凝成冰,刻成僵尸。现在用不着伍一君发功,只要他看见伍一君,浑身就冒寒气,一百个不舒服的。他知道这是“精神致幻”,可他就是无法稳定自己的情绪,为此他十分地沮丧。他弄不明白自已身上的“铁性”哪里去了,难道自己身上同样具有无法摆脱的魔性?他眼时了一股潮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阴风儿一旋,伍一君与“打不死”丁狂师徒到了竹门口。他们的表情怪异,仿佛看见了一堆死人那样的不快。 江月柔见伍一君至此,头发要也有此雪凉。魔头总有骇人的力量,他会让人轻易地想起恐怖与痛苦。那绝不是人们的所希望的,英雄也不希望这样。 她的声音有些发飘,发颤,这种不自然来自她无法控制的一部分,对此她唯有遗憾。 伍一君“嘿嘿”一笑:“丫头,你的口气不小,你师傅活着的时候,也不敢直呼我的名字,你道行不浅,要当心头顶上的‘神雷’。” 江月柔冷冷在说:“你到处制造杀孽,不也要当心头顶上的神雷吗?” 伍一君哈哈大笑起来:“杀人不逢什么罪,唯有越规弃背伦不孝才是罪,你大大列列的,犯了好几条罪呢。” 江月柔针锋相对,到了这时候,软也不行了,软也不是求生之道。她的声音冰冷至极: “你还讲什么人伦,不觉太好笑吗!你师傅‘九阴星君’难道不是你害死的?这可是最逆伦的事了,天下的人谁都可讲人伦,你不可,你没有资格。” 伍一君气得两眼发红,恨不得一掌把她打个稀巴烂,但他长出一口气,忍了,他这时还不想动手收拾她,左云的态度还是明朗地呢。能让别人代劳的,何必要自己动手呢。 他阴阳怪气地说:“丫头,你真会信口胡说,我若说大正神尼是你毒死的,你也认吗? 老夫素来纯孝,岂会干那种事?以你的薄口倦辱,是忧乱不了天下的视听的。” 江月柔忙道:“我说的全是呈实,江湖人有目共睹,你赖不掉的。” 伍一君“哼”了一声:“铁剑客,你该有所表示了,大丈夫要言而有信,也要干练果断的。” 左云哈哈大笑一阵长笑:“我想通了,让她们加入同盟确是造福武林的也事,你们也该想通了吧?” 江月柔冷蔑地看了他一眼,嘲笑道:“你是被吓通的,我看你叫‘泥剑客’才对。” 左云脸色怒红:“江月柔,你知趣了,我会怕别人吗?我的剑谁能接下……” 他猛地抽出了铁剑,在手中环绕了一个圈,电般刺向江月柔的咽喉。他发剑的动作也许不是太快,但他的身法太快了,快得让人目眩神慌,难以招架。 江月柔还有几分本领,她头向在左摆,身形急飘。峨嵋拳亦称“玉女拳”为宋代的一道姑所创,讲究轻灵飘逸,后发制人。江月柔颇得“玉女拳”神髓,所以能在左云骤然发难之时,前身急退,她象一股风,又似一片羽,全部的精神全在空灵上大做文章。 左云一剑走空,剑尖如蛇头一摆,随即附风追影,忽地闪而上,他的轻功明显地比江目柔高明。来自纯正的绝快的一路,外人见而未见。 伍一君与丁狂见他的轻功高明至极,心头也是一阵乱跳,这小子的轻功怎么这么陌生,这么高明,得自何人? 江月柔见左云如影随形,剑不离她要穴,心头大震,这我怎么比传闻中的铁客高明,难道他又有了长进? 她的猜测对极了,铁剑客的身手时刻在提高,这是外人难以知道的。 一道寒光闪过,江月柔顿觉左颊失色,众弟子欲上去帮忙,江月柔昂道未动,喝退了她的弟子。 她心里难过之极,眼睛有引起发潮,她一直是弟子心中的金像、神圣,这一败,岂不毁尽了自己树起来的形象。这比刺她一剑要厉害的多。 左云笑道:“江大掌门,你这时答应还不迟,左某一百个不愿与你为难的。” 江月柔忽道:“少废话!要杀就杀,我还没有象你那样怕死。” 他长剑一横,欲切进江月柔的肉里去。 忽地灰衣一闪,一柄指尘扬起万道银丝缠住了他的铁剑。左云一惊,一个青瘦高大的灰衣长发老人站在了他的面前。老人长发遮面,看不清他的面目,他一抖拂尘,拂开左云的长剑。 “铁剑客,你越发不长进了,竟投进中律门的怀抱,残害武林同道,我看你会毁了自己的。” “你是谁?干吗要管我的闲事?” 长发老人哈哈大笑:“因为你的闲事还牵扯着别人,你若是自杀,我绝不管的。” 左云冷笑道:“你以为能管得了?” 长发老人自信地说:“若是几个月前,也许我管不了,现在要管就不那么难了,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事实亦如此。” 左云“哼”了一声:“老家伙,你太自作多情了。事实是你不知道的,想管我的事,还得去山野里修炼几年。” 长发老人仿佛是块湿棉花的,一点不起火,他用鼻子“哼”了一声:“你少吹吧,你的剑术远不如你的‘吹术’出色,我会证明这一点。” 左云疑惑地盯了灰衣老人花白的长发一会儿,感到对方看不清的面孔有咱不可测的诱惑力,似乎饮经风霜的长发里有说不尽的辛酸和韬性,也许就这花白的长发也是不可战胜的,忽地感到自身有咱深远古凉的力量,这种力量为谁所有,谁就会成为一尊悲壮的神,不可思议。 他剑尖挑起,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仿佛要在剑尖上看出一条火龙来,或者是寻救剑上那无坚不摧的“寒星”。 灰衣老人昂首而立,拂尘飘洒,犹如流水中磨刀石;仿佛高山上的松柏,任风吹动,浑然不觉。 左云暗自叹服,老东西进入了忘我之境,看来不易地对付,他想不出对方是谁。 倏地,左云长剑一摇,仿佛一条神龙,一式“百步穿杨”,刺向灰衣老人眉心。这一招出手快极,左云也人如风般袭上;长发老人虎步一跨,一式“飞龙摆尾”,指尘例卷而上,千条银丝犹如飘开的女人白发,前烁着发亮的白发,交烁着雪亮的寒光;左云见势不妙,身子一拧,长剑划起一道银弧,犹如盘曲的蛇又出洞了,“折蛇吐信”。直点灰衣老人“气海穴”。这一式可谓险绝可比,长发老人大喝一声,拂尘与人成一条线,腾空翻起,一个倒飞旋,拂尘直绞剑尖,他的这一手同样精彩。 两人大战好一会儿。或快或慢,不分胜负,骤然分开,各跃一丈开外。 灰衣老人说:“左云,你今日不败,得力于你的轻功,你的剑术老夫不敢恭维。” 左云淡然一笑:“你并不比我强,干吗这种口气,难道轻功不是功夫?” 长发老人说:“你的轻功清奇罕见,若发挥好的话,恐怕天下无人可敌,可惜的是你没有练好,破绽太多,所以……哈哈……” 长发老人摇头说:“你的轻功所罕见,我不知其来处,为过有一种可以肯定,这绝不是武林九大门派中的功夫,可能来自上古奇学秘籍。” 左云哈哈大笑:“你纵是狂妄,也没有用的,这门心法你得不去的。” 长发老人摇头道:“千条大河归大海,武学到了登峰造极处,诸般归一,是没有什么不同的,老夫修习和轻功与你绝不相同,你也强不过老夫。” 左云淡淡地在笑:“今天强不过,明天就可能强过你,现要得意还为时过早。” 长发老人哈哈笑:“有志气……” 伍一君忽地阴冷地说:“没有什么明天,今天的事必须今天了,无论如何,现在就要收抬他们,中律门的人做事永远是一往直前的。” 左云淡淡地一笑:“今天强不过。明天就可能强过你,现在得意还为时过早。” 长发老人哈哈大笑:“有志气……” 左云不由地有些恼恨,老子又不是三两岁的顽童,还要你老小子下命令吗!他咬了一下牙关,没有吱声,但心头压着了一口气,似乎不出不快。 灰衣老人冷笑道:“伍一君,你也算个人物,何以就死心地为中律门效命呢!你修行了多少年,难道练出了一肚子奴性!你天生就没一点正义感吗?” 伍一君勃然大怒:“放屁!老夫的事要你多管!让天下武林同归一家,这是为天下苍生生计,哪有有星儿邪味!” 长发老人冷“哼”了一声:“你说得这么好听,可有谁会信呢?你还是收起你的破烂货吧。” 伍一君冷笑道:“至少我们。干大事是不必拘小节的,否则一事无成。” 长发老人笑道:“你反映所有的小节都扔丢了,你也一事无成,你们不会成功的。” 伍一君两眼似“魔星”,闪着恶意的毒光,思忖着怎么才能把长发老人打发出去。” 丁狂这时忽然道:“我看一齐动手为妙。这样呆下去吧,明天也等不出一滴水来。” 伍一君觉得有理,便对左云说:“铁剑客,你可以对付他的,我们收拾峨嵋派。” 左云“哼”了一声,没有吱声。 长发老人忽然说:“左大侠,你隐入不深,何不趁此跳出泥潭呢?” 左云百苦难言,苦着脸叹了一口气。 “你有难言之隐?” 长发老人问,左云脸色一寒,仍然无语。 伍一君这时催促道:“铁剑客,你可以动手了,不要有什么顾虑,也不要有别的奢望。” 左云见伍一君威胁道他,心中怒极。老东西,我是什么人,容你这般威胁!” 他心中正思付之策,丁波忽在蹿到他的面前,你还是准备帮助你的‘小妹妹’吧。” 丁波冲着孔水纹讽刺他几句,丁波挤眉弄眼地冲他小声说:“左大侠,我看那老东西对你十分地不善,他手里有你的东西。我给你弄过来?” 他的几个手指头捏着搓动了几下。 左云心中一动,对丁波有了亲切的感情。 伍一君见他们两个瞎嘀咕,心中犯疑,冷声问:“你们想干什么?” 左云没有理他,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对丁波说:“伍人魔身上有一方解药,你最好能替我搞过来,在他的左肋处。” 丁波小声说:“你最好把我打过去……” 左云没明白他的话,一怔。 丁波忽地骂道:“左云,你算什么屁剑客,还想天下扬名?你死了这条心吧身形一晃,挥掌劈向左云的前胸。 左云若百这时似乎明白了什么,暗赞丁波的为人机智,灵活。这小子若走天上道,定会成为非常之才。他冷哼了一声:“你找死!”身子一拧,飘掌向丁波击去。“嘭”地一声,丁波飞了出去,直向伍一君。丁波大叫:“伍老前辈救我,姓左的不识好歹。” 伍一君伸手抓住了丁波:“你和他是怎么回事?” 丁波笑道:“我想与他合作,求他放一个人,他不干,真是不识好歹。” “求他放什么人?”伍一君厉声问。 丁波故意凑近伍一君,小声说:“我求他放过峨嵋的那么好的东西。” 丁波小马上说:“伍老前辈,您是敬重的人,在前辈奇侠中唯有张三丰可与您齐肩,并称‘青天二日’您怎么说我不是东西呢?我好伤心啊!他竟真的弄出了眼泪,似乎他确实无比爱戴伍一君一般。 伍一君虽然知他的满口胡话,心里却乐融融的,心想:这小子的话也有道理。确实,放眼天下,也只有张三丰可接下自己一掌。他神思飞扬,不由地放松了对丁波的控制。 丁波趁机身子一扭,逃脱开去道:“老小子的手劲真大,把我身上的肉都弄得青紫了。” 伍一君眼睛一瞪,厉声问:“你说什么!” 丁波嘻嘻大笑:“我说你的头大,又青又紫,怪不得别人厉害。” “放屁!”伍一君骂道,“老夫的头何时紫过?” 丁波笑道:“我是夸你呢,红得发紫,不是很好吗?” 伍一君眼里射出两道凶光,吓得了波连忙跳开,他可不敢让伍一君扑着,那小命就玩完了,美丽的人儿自然也会飞了。 左云这时笑道:“你们别闹了,我们动手。” 伍一君一指长发老人,说:“你先缠住他。” 左云答应了一声,飘身而动,他没有直扑长发老人,而是伸手抓向丁波。他的动作好快,丁波被他提了起来。 “东西到手了吗?”他急切地问。 丁波一晃手中的百宝囊,笑道:“在这儿。” 左云若百伸手抓住百宝囊,丢下丁波,弹身飞逝。犹如一道轻烟,转眼就不见了。 众人皆惊,弄不清他玩什么新花样。 伍一君一指丁波,大声问:“你捣的是什么鬼?” 丁波笑道:“他拉肚子。” “放屁!”伍一君骂道,你们分明在弄鬼,老夫劈了你。” 丁波连忙摆手说:“伍老前辈慢动手,有话好说,您是绝顶的高人,岂可自降身份拿我们这样的末流寻开心呢。” “那你就快说实话!”伍一君怒道。 丁波搔了一下头皮:“我不敢说。” “为什么不敢说,你怕谁?” “怕你。” “怕我?”伍一君说,“怕我什么?” “怕你生气呀。”丁波道:“铁剑客的话很不中听,我怕你知道了真相,受不了。” “放狗屁!”伍一君怒道:“我有什么受不了,快说!不然让你尝尝老夫‘九夫魔掌’。” 丁波说:“你别生气,我全告诉你。铁剑客说是你是个老浑蛋,他见了你,周身就起鸡皮疙瘩,所以逃走了。” 伍一君大怒:“王八羔子,你活头了!”他一个“鱼跃”扑向丁波,举掌就打。 丁波早有计较,见他向自己扑来,扭身就跑,犹如荒野之免,急欲投林入草。 伍一君低估了丁波,他没料到了波的轻功高明非凡。一扑之下,劳而无功,及至他再想动手,丁波早逃得不见影了。 伍一君气得唯有长出气。 片刻,眼睛里放射出唯有雄狮才有的凶光,阴笑着走向江月柔,他看见的似乎是洁白的羔羊,他把手伸了进去。 跑了他们跑不了你,我本来也不是为来的,你到底入不入盟?” 江月柔淡然一笑:“你吓跑了别人,吓跑不了我,峨嵋派没有一个会向邪恶低头的。” 伍一君“嘿嘿”笑道:“那就怪不得老夫了,我只好打发你们上路。” 长发老人忽道:“伍一君,还有我这一关吧,等你过了我这一关,你再动邪念也不迟。” 伍一群翻眼看了他一下:“你什么东西!为何要与老夫作对?” “你算什么东西?”长发老人笑问,“路不平有人啃,事不平有人问,你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不会没有听说侠道人物吧。” 伍一君哈哈大笑起来:“你连面目都不敢示人,还奢谈什么‘侠道’呢。依老夫之见,天下能称上大侠的人物少之双少,大侠客不但要有忠心仁肠,怜惜万物,永不低头,更要有无敌的手段。自己的行动都不自由,还行什么侠,仗什么义呢?侠是‘飞动’的象征,不是什么土狗泥猪都可以称‘侠’的。” 长发老人也笑了起来:“伍一君,老夫并未说自己就是大侠,我只是讲自己与侠沾边而已,即使你的怪论有几分顺溜,我也不在你的挟击之列,你的头发掉得太早,我劝你还是干积德的事好,免得尸横荒野,让野狗老狼找个便宜。” 伍一君腾地火儿了,他还没有这么窝囊过,眼一瞪,骂道:“你少放屁!老夫不给你点厉害,你也许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几岁了。” 他急身一晃,陡然使出“九星魔掌”。凶焰大盛。长发老人识得厉害,拧身一转,犹如狂风吹起面破旗,只听声响,不见了人影。他的轻功捧极了,仿佛他化成了一团虚气。 伍一君知道他轻功非凡,动手时留了后着,他明白一般敌手的心态:喜欢向对方身后去。所以他的魔掌发出的“星光”一半射向了身后。 他的估计可谓妙极,长发老人在一眨之间就到了他的身后,刚欲发掌时,陡见“星光” 射来,吓得他差点失去反应,他料不到伍一君狡猾如斯。无可奈何下,他唯有使出“落叶躺地法”向后急倒。还算运气,虽然逢躲过了要命的“星光”,不过这次惊吓,他一辈子也忘了了,动手之前真该多思一下。 伍一君见自己的打法无功,暴叫一声,飞身而起,身子在空中一个回旋,一式“嫦娥奔月”,双掌如飘带般地划起,“九星魔功”顿时发生莹莹的光气。长发老者大惊失色,急身一晃,闪进身后的木屋中去。携有魔力的“光气”杀人可于一瞬,传播是相当快的,长发老人是躲不开的,怎奈他见机较早,光气也不是普遍展开的,而只是“九通”,所以他能两次地无失。魔功发出的“光气”不是一般的光,两者的传播的速度是不一样的。 伍一君见长发老人逃进屋子,乐得哈哈大笑起来,这也是个胜利吧,他一捋长胡,向江月柔跨过去。 忽然藏在暗处的丁波阴阳怪气的说:“伍老魔,你的百宝囊被我拿过来了,想要吗?” 伍一君一惊,只好止步,伸手入怀,口袋是空空如也,他脸色大变,忽地大叫一声: “小子!快把百宝囊还我,否则我的把你碎尸万段!” 丁波“嘻嘻”笑道:“老魔,你答应的不伤害他们,我才给你百宝囊;不然的话,嘻嘻……休想!” 伍一君听辩了一下,猛地向一块大石后扑去。他的身法快之极也,可扑到大石后,什么也没看见,丁波不在石头后面。 他气得闷“哼”了一声,丁波又要另一个地方说:“老头子,你找不到我的,还是快认输吧,别象条狗似地到处乱咬。” 伍一君气得两眼炎星子乱爆,也没有办法。 丁狂这时笑道:“夜长梦多,你与他们斗吧,我来收拾峨嵋派。几个女人,还能比石硬?只要扒掉她们的衣服,她们也就没神下了。” 江月柔脸色一寒,同时也露出愤怒,她对自己还是有此自信的,她不相信丁狂能轻而易举地胜了她,长吐了一口气,她慢犹如一尊石了。 丁狂怪笑着走到她旁边,伸手摸向她的领口,她的脖子很白,老头子很想摸的。 江月柔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骤然地而动,“玉女拳”讲究“静若处女,动如脱兔。”她猛地发招,轻灵无比。 丁狂的动作也不慢,他右手一绕,拍过去一掌,两下相交,江月柔被震得玉臂发酸。 她不甘心服输,身子一转。绕到丁狂背后,一招“玉女投怀”双掌揉按过去。她使出了全部功力,以为这一下可以让丁狂来个狗吃屎的,不料纤掌击到他的身上,犹如打到了石头的山上,倒把她的手震得疼痛欲裂,这让她惊而且怕,“打不死”果然名不虚传的,她略微一愣,丁狂转身面对了她,笑道:“现在你该明白向我进攻是多么愚蠢了吧?你还是乖些吧,不然……” 江月柔冷笑一声:“丁狂,你少吹!我还有一招没用呢,不想杀死对方,我是从来不用毒招的。这回是你逼我,若倒霉莫怨我。” 丁狂“嘿嘿”地笑了起来:“你还有毒招,稀奇,那就使出来吧,老夫倒要见识一下。” 江月柔无法,只有旋身而上。“且慢。”左云又回到了现场,他此刻的神形与刚才的大不一样,显得愉快多了。 丁狂冷蔑地扫了他一眼:“你有什么事?” 左云笑道:“我让你们滚开的。不然你们就没有机会了。”他冲着伍一君淡然一笑: “你再也不能控制我了。”他把百宝囊扔给了伍一君。 伍一君双颊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说:“这东西原来在你的手里,好刁狡!” “你也一样。”左云说:“不管以前你对我怎样,我不想再计较了,你快点走吧,别……” 伍一君冷笑了一声:“你是什么东西?还向我发号施令,你解除了禁锢就以为我会怕你了,那才是小孩撒尿不找地方呢。你背逆的誓言。” “什么誓言?” “你若不快点滚开,我就让你的脑袋滚蛋!” 伍一君两眼顿时飞出火苗来了,大骂一声:“你小子找死!”挥掌欺身而上。 左云知道他的那两下子,见他魔掌一举,顿时灵机飞来,他知道若躲远不可,那就不如反其道而行了,这样对方是很难抵挡的,他一念即起,立刻一式“地龙钻泥”,向伍一君脚下扑倒,同时长剑一招“长虹贯日”刺向伍一君小腹。这一招来势太快,大出伍一君的意料之外,想躲说什么也不成了,“扑哧”一声,长剑刺透伍一君的身体,几乎与此同时,左云抽剑飞逃。他深明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的,伍一君垂死掐扎之际的,也许会不顾一切,那可不是好玩的,若有一道光气射到身上,那什么都全完了,他挨了一剑,让他先折腾一下吧,待会收拾他。 伍一君看着鲜血从自己的身体射出里来,顿时傻了,他不相信这是真的,自己怎么会败在别人剑下,他以为这是幻觉。等他看到腥粘的液体,他忽地感到了一种恐惧,继而是绝望,终于,他心里暴发出不可遏止的狂怒,浪一样地嚎叫起来,声音异常凄厉。 一旁没跑的人,包括丁狂在内都被伍一君的声叫声吓了一跳,有些不寒栗的,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东西怕死的。到了他这样的年纪了,按说该视死如归才对,他却连这也与别人不一样,他暴叫了几声,见左云不见了,顿时把仇恨汇到江月柔身上去。他两眼里放着吃人的凶光,张牙舞爪地扑过去。 江月柔被他恐怖的面孔吓得头皮,斗志顿失,知道对抗唯有一死,于是拧身飞起,仿佛一片时子被风吹走了。 伍一君一呆,料不到她也怕死了,他不知道她也许受了他的求生的影响呢。 大的跑了抓了小的,这个念头一生,他就扑向了孔水纹。这回可吓坏了躲在一旁的丁波,孔水纹是他的心中情人,岂能看着她遭殃。他身子向前一窜,猛地发出他的两枚暗器,射伍一君眼睛,同时大叫:“妹妹快跑!” 伍一君陡见暗器射来,心中愤恨之极,挥掌把暗器击飞,但他却因之喷出一股血。 他的身体霎时有些摇晃了,流血过多,对他绝不是好事,他感到了发功的艰难了。 孔水纹霎时竟然没有跑,这更让他惊恨。 他想走过去掐住他们的脖子,吃了她们,到去他们的衣服也好。但他却没有动。他的眼里忽然流露出温柔的目光,仿佛夕阳残照那么宁静洗丽,转眼他变了一个人似的。 “哈哈……”笑声无疑是从他的口里发出来的,声音悲壮洪亮,没有了哀绝的气息。 “女娃儿,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还没有长大,还不知道许多东西,世上的有许多美丽的东西呢。” 他笑了,在他的一生中,也许从来没有今天的笑这么纯厚圣洁,眼与脸红彤彤的。 孔水纹嫣然地一笑:“我们不害怕的,以前我们还救过象你这样流血的人呢,你快点止住血吧,别让它淌了……” 伍一君摇头说:“我是缸破水洒尽的,没什么可值得顾惜的了。女娃儿,你天姿清颖,非一般人可比,我就把‘九星魔掌’传给你吧。” 孔水纹的身子一颤,双颊泛起了红潮,但马上消尽了。她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是峨嵋弟子,是不能学会旁门左道的武功的。” 伍一君的脸一灰,仿佛秋后的叶子遭了霜打,哀冷地说:“你不愿学,这门奇技也就失传了,武学无正邪,全在于人用,你小小年纪,脑袋里怎么有这样的怪念头?” 孔水纹笑道:“老先生,你误会了,天下诸般武学都有独到之处,峨嵋派武学博大精深,我还没领会万一呢。怎能枉贪别门武功?” 她婉转道来,声音如流水轻扬,格外悦耳。 伍一君叹了一声,两眼里有了古远苍凉的泪水。 丁波这时忽地从暗处蹿出来,笑嘻嘻地向他作了个揖,说:“老前辈,我也是玲珑剔透,你看可否传给我?” 伍一君“嘿嘿”一笑:“你小子想学?” 丁波点点头:“不可以吗?反正你又不能带着它走,别人又不学,何不让我发扬光大呢。” 伍一君“哈哈”一笑,热泪横流。多少年没流过一滴眼泪了,想不到临死前牵动了衷肠,竟泪流不止,似乎要流个够本儿。 “小子,你想捡‘死人’的便宜,也损到了家了。” 丁波连忙说:“这是什么话!我欲学是我的事,你不教是你的事,我占你什么便宜?我是请求你教,又不是强迫你。你若教给了我,逢年过节我要给你磕头烧纸钱,你也不算大吃亏。你若不传我,一杯黄士,荒草凄凄,山谷空运,鸡声悲凉,谁又能记起你?” 伍一君看了丁波一会儿,笑道:“你小子挺会说话的,可你这样的人我是不教的,我宁可它随我一同去。” 丁波恼道:“老家伙,我有什么不好,你不要在别人面前说我坏话。” 伍一君又笑了起来:“就凭你用着人可前,用不着人可后;一会儿叫我前辈,一会儿叫我老家伙,就知你不是好东西。谁会把绝学奇技教给你这种人呢?” 丁波知道没有指望了,便退到一边去,冷冷地笑道:“老家伙,你那两下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现在你求我我也不学了。你搂着它入黄土吧。” 伍一君仍笑:“你小子想使激将法,没用的。” 丁波纵身跃到一棵竹子上,摇摇晃晃地笑道:“我才没那么没志气呢,别自赏了。” 伍一君突感一阵冷意袭来,知道死神向他走来了。他的神经顿时绷紧了,要与这个活色生香的世界就此永别,他是非常难受的。 终于,他支持不住了,倒在地上。 丁狂见伍一君倒下,大有免死狐悲之感,猛地纵到他面前,急切地说“伍兄,你要走了,我会继续干下去的,快把你的功力赠给我吧,不然我很难是他们的对手!” 伍一君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与我一道走好。” 丁狂气得“哼”了一声,猛地站起身来:“伍兄,你也太没有良心了,到这种时候还这么自私,真是天下少有,你带着功力走有何益处!” 伍一君半闭着眼说:“我要到那个世界报仇去,我不能放过他的。” 丁狂飞起一脚,把他踢到一边去。 伍一君痛苦地说:“你踢了我一脚,我会记下的,这个仇我也要报。其实,你若再求我两声,我会把功力给你的。” 丁狂若笑了一声:“你是什么人我是很清楚的,你也别给我后悔药吃,你一辈子就慷慨过一次,以后不会再有了。” 伍一君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他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慷慨过。弄不清这个,他似乎不能安心死去。 “我何时慷慨过?”他吃力地问。 丁狂“嘿嘿”地笑道:“就是刚才,让铁剑客刺了一剑。” 伍一君气极,骂道:“你混蛋!!”他奄奄一息了。 丁狂淡然一笑:“我是浑蛋,浑蛋得都不能动了。你若不贪功,我们并肩作战,也不至于让我落了个孤立无援的境地。” 伍一君一咬牙,团上了眼睛。他实在听不下去了,丁狂的话比刀子还毒。 丁狂冷看他一眼,说:“死了好,一了百了,永无烦恼。浑蛋!” 伍一君双拳一握,猛一挺,喉咙里“咕咕”了几声,安静了,死一样的“安静”。 左云与江月柔这时从旁边走过来。 江月柔问:“老魔,你也要走他的路吗?” 丁狂笑道:“我还不老,他的路我现在也不想走,倒是你们该考虑一下走什么路。” 左云说:“你别狂了,伍一君都死了,你还有比他更精的花招?” 丁狂冷笑道,“我有什么不会告诉你们。伍一君死了,中律门没灭,你们是逃不脱制裁的。” 左云轻“哼”了一声:“你太相信中律门了,可它救不了你,这遗憾何补?” 丁狂看了一眼白挨累,说:“你走吧,我留在这里。” 白挨累还挺义气,说:“师傅怎能一人留在这里,我不能走,要么一齐回。” 丁狂说:“小子,这是什么时候,你就别白赔一条小命了,聪明人不干傻事。” 长发老人这时走过来说:“他走不了的,你就别费劲了”。你们两个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丁狂长叹了一声,不言语了。他明白,自己走到了尽头;但若想逃,还是有希望的,可他不想这么干,他还想试一下。 左云看出了他的矛盾心态,说:“你没指望了,别幻想奇迹出现了。”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丁狂冷声问。 “我会的。”左云说。“我一动手,你什么全没了,包括幻想。” 丁狂冷“哼”了一声,不相信自己一样会死在剑下,但他也不敢小瞧对方,他严阵以待。 左云笑道;“除恶务尽,我就多做点好事吧。”他身子一飘斜剑刺向了狂的左肋。 不料,白挨累猛地向前一纵,用身体挡住了铁剑。这小子太傻了,想在铁剑下试验自己的功夫。怎奈左云的长剑非同一般,他没有“白挨累”,长剑一下子刺进了白挨累的身体,鲜血飞溅而出。也许是他太精明吧,自己挨了一剑,给师傅提供了机会。 丁狂在左云一怔之下,急晃一掌,直击对方的面门。他这一招实在太快了,左云闪躲稍迟,被击中了脖子。他闷“哼”了一声,身子飞了出去。这一下,使他险些成为歪脖子,痛苦万分。丁狂再欲进身,被长发老人截住。 “丁狂,让我来教训你吧!” 丁狂冷蔑地说:“你少吹吧,我一样能让你往屋子里钻。” 长发老人哈哈地笑起来:“天下不会有第二人了。伍一君魔功奇特,不躲难防,我不信你也会有奇招。” 丁狂一笑:“左云也不信,他怎么样了。” 长发老人微微一乐:“这不相同的,你毁在伍一君身上。” “这跟他没什么相干,你不要乱扯。” “他若赠给你功力,情形岂不要大变样吗?” 丁狂“哼”了一声,不吭声了。他确实有些恨伍一君,明知要死了,还不把自己的功力让出来,真是浑蛋至极!他自然想不到孔水纹若学魔功,伍一君会注给她毕生功力呢。 长发老人身形飘动,直欺丁狂左侧,仿佛虚影摇晃,一闪而至。 丁狂知他的轻功高明,不敢怠慢,急忙左转身弯腰低头一脚踢向长发老人的下身。他使的是“阎王闭气”绝招,狠辣异常。 长发老人冷“哼”一声,摆腿一晃,忽地到了他的身后。这一招实在快极,丁狂再也无法闪了。他的“阎王脚”虽然厉害,也失去了用武之地。长发老人一声大喝,一指点向他的太阳穴。丁狂尖叫一声,身子顿时酸软倒地,脑袋仿佛涨了起来。白挨累见师傅惨败,不顾一切向长发老人冲了过去,他还要替师傅挡一下。 长发老人斜身一飘,摇掌一拍,“啪”地一声,正击在白挨累的头上。白挨累“哼”了一声,死尸被击出丈外。 丁狂见弟子惨死,百感交集,眼里涌出了泪水,他料不到白挨累如此忠义。 左云这时走过来,恨道:“丁老魔,你的末日到了,还等什么,难道还要我再动手?” 丁狂怨毒地看了左云一眼,说:“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中律门放不过你的。” 左云冷然一笑:“那你也看不到了。” 丁狂绝望地扫了一下四周,长叹了一声,举掌拍向自己的头颅。“轰”地一声大响,庞大的世界离他而去,他成了野鬼孤魂。 江月柔在一旁轻出了一口气,说:“多谢你们的援手,请受我一礼。” 长发老人淡漠地说:“江湖本同根,不必客气。”声音刚落,人也飘然而去,来去如同一股风,不留形迹。 左云深沉地注视了江月柔一眼,“咳”了一声。他心里烦乱之极,可也无可奈何了。 他想说什么,犹豫了一阵,终没有开口,身子一转,仿佛一片云飘去了。 江月柔望着左云远去的身影呆呆发愣。 丁波在一旁说:“掌门人,我帮你们把地上的死尸埋了吧?” 江月柔看了他一下,点头说:“你做吧。” 丁波十分乐意,把尸体拉到一边去扔了。 片刻后。他回到江月柔身边,笑道:“掌门人,我可否在此住几天?” 江月柔断然拒绝:“不可以,我们从不留住外人。少侠,你还是远去吧。” 丁波嘻笑道:“可我走不了,我的东西留在这儿了。” “什么东西?”江月柔警惕地问。 丁波迟疑了一下,说,“心。一颗红心。” 江月柔脸色一变,冷声道:“原来你是个‘无心人’,那我们更不能留你了。” 了波一窘,心中大急,可又不能发火。他实在不想给江月柔留下坏印象,那样他的爱情就全完了。 他忙向孔水纹使眼色,想让她求个情。出乎他的意料,孔水纹轻摇了一下头,转过身去。 丁波不由有些恼,峨嵋山色秀丽奇峻,它的女人们怎么这样古怪呢,难道大山的清爽从不冲洗她们的浊肠?岂有此理! 他低头寻思了一会,说:“江掌门人,我在你们的对面搭个棚子住下,可否?” 江月柔冷厉地说:“不行!你走远点。” 丁波不快地说:“走远点行吗?” 江月柔拿他没有办法,口气缓和下来:“少侠,峨嵋大得很,你何必一定要留在这里呢?” 丁波笑道:“大是不错的,可风水不一样,我觉得唯有这里独秀。” 江月柔冷笑说:“我若不让你留在这里呢?” 丁波满不在乎地说:“那我就到别处去,我可不敢得罪您老人家。谁不知峨嵋拳法深沉轻奇,出手放人。” 他这里在拐弯抹角地讨好江月柔,可她听了却没有什么欢喜,反而觉得丁波有些讽刺她,似笑非笑地说:“我以为少侠本当不苟言笑,正直知礼,尤其识趣,你说呢?” 丁波嘻笑道:“掌门人的话没有不对的,你是我最敬重的人,我岂能赖着不走?” 他嘴里说走,脚不挪步,眼睛直往孔水纹身上扫,希望能和她递个点子。 让他大失所望地是,孔水纹静而未动,浑然不觉。他叹了一声,恋恋不舍而去。江月柔脸上露出轻嘲的微笑。丁波出了竹林向南走了几步,忽又回过头去,喃喃自语:“不能这么就走了,我得给她玩个把戏,让她知道我的厉害。”他自得地一笑,从一旁绕了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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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笑对乾坤若清连 人生难测,这活对无戒与优昙神尼来说是个能冉对了。她们怀着欢喜的梦到了中律门,说什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被中律门所害。她们闭气自尽前看的最后一眼,世界是那么的怪异,伤痕累累,畸形扭曲,仿佛被撕裂开了。 文明与温华等人见两老尼倒地,心凉了半截,怎么,一个人就这么完了! 吕文东“嘿嘿”一笑:“你们也到了下锅的时候了。”许三尺伸手抓向少芙的酥胸,眼里的欲火旺了起来。在他眼里,少芙已是个剥了皮的美人儿,光光滑滑,水水灵灵,娇嫩无比。 少芙吓得一颤,身子不由地向后靠,可后面并没有藏身处,她能往哪里去呢。 许三尺的手刚握住少芙胸前那高耸的温柔,正缺施粗,忽听旁边有人冷笑。他急转头,猛见龙一凡至到了身边,他不由松开手退了两步。 吕文东这时说:“龙一凡,你来这干什么?” “你们呢?”龙一凡眯着眼问。 吕文东笑道:“我们收拾废物,不碍你的事吧?” “我也来收拾废物。”龙一凡说。 “你收拾什么废物?”吕文东追问。 龙一凡说:“你们这样的不是废物吗?” 吕文东哈哈大笑起来:“龙一凡,你太不自量力了。我们是废物,你找出来更好的人我看。” 龙一凡也笑:“我不是吗?” 许三尺怪笑道:“你是我的干儿吧。” 龙一凡大怒,许三尺敢这么侮辱他,实在他妈的无理。他大叫一声:“你才是我的干儿呢!”“狂雷掌”骤然劈出,掌劲如涛。 许三尺不敢硬接,扭身一转,伸手抓住温华扬了过去。龙一凡怕伤着温华,只好抽掌换式,手一摆,一股柔劲把温华卷到一边去。与此同时,吕文东一式“仙猴登枝”猛地跳起,掌扶风雷之声击向龙一凡的头颅。这一掌来势太猛,龙一凡躲无可躲,只有使出同归于尽的打法,拳变成掌,一招“黑虎掏心”,刺向吕文东的心脏。吕文东见他拼命了,只好前胸一挺,双腿绞动,使出“双鸟齐飞”,踢出两脚,直取龙一凡的头部。龙一凡扭身一翻,跳到一边去。 两人过了一招,未分胜负。吕文东说:“龙一凡,你也看见了,你不是我们两个的对手。若想留下一把老骨头,就快点滚吧。” 龙一凡哈哈一笑:“我还不止看到这些呢。你们害怕了,该滚的是你们。” 许三尺说:“跟他没什么好讲的,还是齐动手吧!” 吕文东点头,两人齐扑龙一凡。 龙一凡掌劲奇特,一对一,稳操胜券,但面对两个老滑头,他感到有些吃力。两个老儿配合默契,你进我退,弄得龙一凡团团转。 温华与文明在一旁观战,指手划脚。两人都有些神迷,说出话来不知有多么外行。 温华迷惑地看了几眼他们的手,说:“文兄你看他们,指指戳戳,多象几只乌龟。” 文明已看了一阵子他们乱动的脚,点头说:“温哥,他们的脚才好笑哩,象乱踏的马蹄。” 两个人喊喊地笑起来。 少芙与两使女比较清醒,觉得他俩有些古怪,弄不清两人是故作风趣还是胡言乱语。 “文哥,”温华小声说,“他们若有尾巴就好了,我们也能抓住它。” 文明大是赞同他的高论,点头道:“他们……非常象狗,公狗还是母狗?” 温华一怔,说:“我们是什么狗?” 文明傻笑了:“我们是……少见的……无有的……” 龙一凡听见他们的谈话,哭笑不得。这两个杂碎,我为他们拼命,竟换来条“狗”的报酬。真是岂有此理!他心中有气,对敌手就格外凶狠,把他们两个迫开几尺。 吕文东与许三尺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却只好一笑了之。这两小子胡说八道,多少也诌准了一点儿,替中律门卖命,不很象条狗吗?他们不想因之生气。 三个人各展拳脚又斗了几个回合,龙一凡腾身便走,残喘不已。吕文东和许三尺随后就追,紧咬不放。 温华“嘿嘿”一笑:“跑了,他们走了,我们回家吧?” 文明呆呆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少芙比较清醒,说:“我们快点逃吧。等他们杀回来,就走不了了。” 几个人齐声说好,拉着手就跑。 野云漫,风残淡,回望眼,娇喊香喘飞传,天深处,看不见,落花流水伤寒,幽洞碧泉千古磨,展开会,潇洒九层天。 穿云破月去,一阵风里行。山花映脸红,满腹秋天气,贺子秋犹如神龙飞动,急奔了好一阵,来到一座山口,把桑凌云放下。 “女娃儿,这里山色不错,草药不少,你就在这里安心修炼吧。” 桑凌云心中大急:“你去哪里?我要在这里呆多久?” 贺子秋笑道:“我不去哪里,你放心好了。至于你要在这里呆多久,那要看你的造化了。也许三五天,也许几十载,难料。” 桑凌云惊叫道:“我不能呆这么长!” 贺子秋微笑道:“莫急,这里人迹难至,空谷传音,慢慢你会喜欢这里的。” 桑凌云盯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老先生,你正好把话说反了,在这里呆几天有新鲜感在,住长了就厌了,而不是喜欢。” 贺子秋哈哈地笑起来:“讨厌与喜欢是一样的。总之。你会慢慢忘记这些的。” 桑凌云脸色一正:“我不会忘记的,我要天天计算时间。” “那有什么用呢。”贺子秋摇头说,“你能否离开这里在我,不在天数。你若想早日离开,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桑凌云急切地问。 “听我的话,按我说的去做。” 桑凌云十分丧气地叹了一声,不言语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一片密草丛,向北拐了一个弯,到了一片枫林前。枫叶还没有红透,但已让人感到一片火燃。干透的风吹得枫叶沙沙作响,桑凌云不知被触到了哪恨神经,呆在了枫林前。 贺子秋扭头看了她一眼,问,“你干什么?” 桑凌云说:“我看见许多人在火中叫喊。” 贺子秋点头道:“好兆头。这是出‘阳神’,那火就是这片枫林。” 桑凌云不解地问:“好在哪里?” 贺子秋摇头晃脑说:“《道藏丹阳密经》云,‘阳神’者,‘真阳’之宰也,由下而上,气冲神门,故而逸出,是谓‘银花’,是丹气旺盛之象。” 桑凌云喜道:“这么说,我的功力很深了?” 贺子秋摇头说,“那也不是。内气足只是功力深的一种现象,并不是所有的内气足都是功力深。功力的深浅不是指内气而言,而是要看对‘神’练养程度,在人的眉心有颗紫珠,它放出的气圈的多少才代表功力的大小。每一圈是一个年轮,年轮多的自然功力深,反之,功力就小。” 桑凌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怪论,一时怔往了。过了一会儿,问:“功力的深浅能看出来吗?” 贺子秋点头道:“能的,但泥弹子眼除外。” 桑凌云“咯咯”地笑起来:“人还有泥弹子眼的?” 贺子秋说:“人眼浑浊,不辨幽微,与泥弹何异?唯有慧眼才可窥破天机,洞察人生。” “那你的眼是什么的呢?”她笑问。 “我吗,”贺子秋笑道,“亦圣亦俗,闲时泥中捉龙,忙时海里捞虾,说不准呢。” 出了枫林。两人向西走了几十步,下了另一个山谷。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两人同时一愣。贺子秋思付了一下,说:“我们躲一下,看来的是什么人。” 桑凌云低应了一声,两人闪到一块石头后面去,静观其变。 人影一闪,走过两个人来,一男一女,都三十来岁的样子。女的面目姣好,身材亦妙,身背剑,双目明亮,头发绾在后脑勺上象座平滑的小山,一身青衣干净整齐,让人望之觉亲。 男的是个黑面粗汉,健壮魁梧,拳大如碗,肩后插着一对虎头钩,煞是威风。 女的走到一块石头上向西眺望了一会儿,说:“没有人来,也许不会有事的。” 男的说:“教主吩咐近几天要格外小心,我们不能大意,也许他练功到了紧要关头。” 女的说:“他真的能练到第九重吗?” “能。”男的肯定他说,“教主是天纵奇才。一定能把‘莲花功’练成的”。 女的有些担忧地说:“历代教主都没有练成,难道他找到了诀窍不成?” 男的点头说:“对了。我听教主讲,‘莲花功’来自佛教《龙缘经》,最讲究层次,第七重是关键,练好第七重,要成功就不难了。” 女的有些疑感地看了一眼男的,说:“这么说,教主才练到第七重?” “也许是吧。”男的轻声说,“不过你别小看这第七重,莲花主神功,七重现真精,挥掌打一片,没人看得清。” “那到第九重呢?” 男的笑道:“九重莲花主,大道已完成,出手莲花现,美妙如天成,没人能接下,永战无不胜。神极了。” 女的摇了摇头:“有这么玄吗?” “当然,书上这么说的,还能有假。不过到底如何,谁也没见过,教主也说不清。” 女的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躲在石后的贺子秋这时笑问桑凌云:“你可认得他们?” 桑凌云摇了摇,她从来没见过他们。 贺子秋轻笑道:“听了他们的谈话,还不知他们是什么人吗?” 桑凌云征了一会,美丽的眼睛忽闪了几下,说:“难道他们是白莲教的人?” 贺子秋点头道:“对极了。这两人是一对夫妻,白莲教里仅次于教主的首领,是教主的左膀右臂。男的叫化小朋,女的王娇儿,他们也是一对厉害角色。” 桑凌云说:“朝廷不是说白莲教是魔教么?妖言惑众,要除去他们。” 贺子秋冷笑一声:“朝廷的话就可信吗?这正是朱皇帝不仗义的地方。他得力于白莲教,可反过又要扑灭它,没那么容易。世间到处都有火种,有那么一星点,足可燎原。” “他们想造反吗?”桑凌云小声问。 贺子秋摇头说:“那也不是,唯求自保而已。皇帝虎狼之心,杀人如麻,手下将凶兵悍,白莲教一时还难于起事。” “这么说他们还是想造反呀?” “你不想吗?” “我不想,从来没想过。” “那你学武功干什么?” “强身健体,行侠仗义呀。” “假如作恶的是朝廷”?” “那怎么可能,只有贪官污吏才作恶呢。” “看来你的脑袋还没开窍,告诉你,不想造反的人没有好人。朱皇帝若不造反,他现在还是和尚;所不同的是,是个老和尚而已。” 桑凌云连忙摇头:“这是不对世上只有忠臣贤,哪有奸臣,传美名的。” 贺子秋冷然一笑:“这也只是说的臣子,并没涉及君王。难道他们就是不可反的吗?别信什么忠臣良相,那全是骗人的。他们会世世代代骗下去,直骗到没有可骗的为止。” 桑凌云不吱声了,她感到不可思议,贺子秋的论调让她惊奇。 贺子秋微微一笑:“我是个怪老头子。什么都与别人不一样,你觉得我讲得不对,大可以不信,我从不强迫别人接受什么……” 桑凌云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刚欲开口讲话,忽听王娇儿说:“山下好象有人,我们下去看看吧。”化小朋“嗯”了一声,两人纵身而去。 贺子秋与桑凌云从石头后面出来,桑凌云说:“说不定待会就要不太平了。” 贺子秋点了点头:“我们不去管它。现在对你来说要紧的是心静,把一切杂念全抛掉,如在明月下,似在清风中,一灵独照。” 桑凌云嫣然一笑:“最好把‘自由’也放掉……” 贺子秋大笑:“你又进步了,比我预料的要好,看不出你小小年纪,人倒挺精呢。” “还不是师傅的点化吗”。她笑面似花。 贺子秋心花怒放,美人儿若吹捧什么人,那一定是妙不可言:“丫头,你的嘴甜起来了。” 桑凌云歪头一笑:“嘴甜不如‘手甜’。等我的神功大成,那才美呢。” “对极了。”贺子秋说,“我一定要把你调教成天下第一‘甜手’,让碰上你的敌手全被甜死。” 桑凌云乐得娇笑起来:“世上哪有‘甜功’呢?” 贺子秋说:“有的,毒功一变就是‘甜功’。不过难练一些而已。《杂气三千篇·十三道》云,‘甜’外性异质,易收难放,唯‘劳宫’山之,功成极煞,比毒烈数倍。多亏你提醒,不然你成不了‘甜人’,非成毒人不可。” 桑凌云见他认真了,有些半信半疑,轻声问:“难道真有‘甜功’?即便有也不可能强过毒功呀。这真让人费解。” 贺子秋笑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甜功’为什么不能存在呢?至于说它厉害,那是一般人不知怎么防范罢了,迷惑性强。” “师傅您会吗”? “不会。” 桑凌云乐了:“您不会怎么教我呢?” 贺子秋笑道:“我可以边学边卖吗”。要知道你师傅的武功已入化境,是什么都能来两下子的,没有我不能弄通的东西。” 桑凌云有些愁眉苦脸地说“那恐怕就要费时了,可我是不能在这里呆久的。” 贺子秋有些不快地瞅了她一眼,说:“你不要老想走,那样你什么也学不成的。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在江湖中是不会有什么作为的,人与出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桑凌云低下了头,不言语了。师傅的话无疑是对的,可她总是忘不掉哥哥与同门,似乎只要她与他们在一起,他们就安全了。这实在是动人的自作多情。 贺子秋走到一棵树旁,向山下看了几眼,说:“我们也下去凑个热闹,看能否顺手牵只羊。” 桑凌云被他的风趣逗笑了,与他一同走下山去。山挺陡的,山坡上耸立着不少嶙峋怪石,似狼牙又如尖刀。它们静默着,又仿佛愤怒。桑凌云从其间穿行,忽觉它们有些可怜,这念头来得实在怪,难以说清。 两人走到一片空地上,陡见人影晃动,从东南方来了不少人。他们忙躲到暗处,观察动静。来的是锦衣卫和宫差,有一百多人,带头的竟是朱祖,葛青与叶宝等人也在其中。他们是有备而来,高手不少,看来是想把白莲教徒一网打尽。 贺子秋眉头皱了一下,说:“白莲教恐怕要遭殃,来的人都是有名杀手,他们怕是难以抵挡。” 桑凌云忽儿对白莲教有些关切,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小声说:“他们若是打起来,你会帮助白莲教吗?” 贺子秋笑道:“我凭什么帮他们?” “你对他们挺关心的吗”。她轻笑道。 贺子秋淡然道:“我对官差也挺关心的,可我不会帮他们。我从不亏待自己,全凭感情用事,若看着白莲教可怜,心里难过,我就帮他们。若是没有心里不快,我是乐于做闲的。 桑凌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这么做不是失了正义感了么,那会误事的……” 贺子秋笑道:“失了哪家的正义感,我的感觉就是最正义的别人的感觉不可信。” “那……”她迟疑了一会儿,“书上讲的,世上传的也不可信?” “是的,全不可信。”贺子秋点头道,“自己就是圣贤,何必要信别人的呢?” 桑凌云觉得可笑了,不由地笑起来:“自己不可能天生什么都会呀,要跟别人学呢,不信别人的又怎么行。学武功不信师傅的,那只能学会挨骂与骂人。” 贺子秋一乐,笑了:“你又进步了一回。” 桑凌云转过身去愉快地笑了,笑得很甜,很纯,没有什么杂质。她完全被一种气氛占有了,不知有它。旁边的草木无聊地摆动着,衬托着她激扬的情潮。 贺子秋被她感染了。也暂时忘记了即将发生的一切。他感到自己象一棵青松,一块白石,静静地立在山风里,人也许不理解他,相信风是明白他的。在某种程度上,他已化作了一股风。眼前的黄花上飞来几只蜜蜂,围着花儿转,一会儿又落到花蕊上吸吮,他眯起眼笑了,这小东西也是这般辛勤呀! 忽儿,一声大石滚地声响起,蜜蜂展翅飞去,眨眼就不见了。 贺子秋长叹了一声:“哎,我们也得走了,他们也许要打起来了呢。” 桑凌云一言未发,与他一同弹身而去。 他们行动迅速,很快到一块岩石前。贺子秋说:“跃到石上去,就能看到我过去修炼的洞口了,也许那里长满了树。” 桑凌云没有吱声。两人上了岩石向西一看,果见面东的石壁下面有一个洞口。不过洞口没有长满什么树,而是很光滑,看来有人住在这里。他们的目光向左边一扫,忽见一人盘腿坐在一棵树下入定。 贺子秋不由“咦”了一声。 那人四十来岁,长发披拂,额上贴着一朵白莲花,有杏叶儿那么大。身前三尺远处,放着一朵大莲花,活的,水灵鲜嫩。他双目轻闲,如木石一般。苦细看,他的头顶还笼罩一团紫气,不浓,也不很淡。 他相貌冷峻,身材高大,有种凌人的威严。 贺子秋轻叹了一声:“原来是他在这里。看来官军还没赶到这里,他也没有发现危险逼近。” 桑凌云忽道:“他是谁,白莲教主吗?” 贺子秋点了点头,说:“他正是白莲教主古天峰。看他的气象,似乎还没练成‘莲花神功’,至多到了第八重境界。” 桑凌云担心地问:“那他什么时候能练成?” 贺子秋看了他一眼:“你替他着什么急,这不是能用天数来衡量的。慧心所至,即刻就成。若不得法,机缘又无,那永远也达不到第九重境界。要知道,一重之差,人仙判也。” 桑凌云有些丧气,不知自己的运气怎样,若能几天之内合适成正果,那该多好啊!我宁可吃三年苦,岁月啊!……” 这时,化小朋和王娇儿带着几个人慌慌张张跑过来。到古天峰身边,化小朋说:“教主,大事不妙,官军发现了这个地方,我们快点撤吧。” 古天峰身子一动,双掌缓慢抬起,摇摆了几下,睁开眼睛:“来了有多少人?” “一百多人,不过有不少高手,非一般官军可比……” 古天峰摆手止往了他轻声说:“不用慌,这一天迟早要来的。他们亦非三头六臂,我们没有理由怕他们。” 化小朋“咳”了一声,欲言又止,说也无用。 桑凌云这时笑道:“他还挺沉着呢,有点儿教主的样。” 贺子秋微微一摇头:“沉着若能打胜,我相信你绝不比他差。” 桑凌云飞了他一眼,把头扭到一边去。 古天峰扫了一眼手下教徒,伸手掐了一叶莲花,说:“来者自来,去者自去,这才是境界。白莲教徒,莲花一叶,何俱风采。” 化小朋不明他说什么,眼睛里露出焦急。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讲什么玄道呢?他觉得该想个办法对付官军才是。 古天峰身为一教之主,岂有不明白这个道理的。问题是官军已到了身边,想做什么已来不及了。 他轻声一笑,犹如莲花出水般而起。 暗处的桑凌云吃了一惊,他这是什么身法,怎么不见动腿人就起来了?贺子秋不惊,这是自然的,高手都有自己的独特手段。 化小朋从没见过古天峰有这一手,也呆了。 古天峰冲手下人笑道:“官军不可怕,只要我们心齐,就一定能打败他们。” “这种想法已经过时了。”朱祖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身后是葛青等人。 古天峰一愣,随即笑道:“原来是李真人,你什么时候与官差混在了一起?这可是鲜闻,我记得李真人可不问世事的。” 朱祖哈哈一笑:“你没有记错,可惜现在的你忘记了修道亦是为国,为国也是修道。治国安邦。并不违道家主旨。” 古天峰大笑起来,“你治国安邦跑这里来干什么,难道这里有真龙天子?” 朱祖脸色一沉,说,“古天峰,白莲教到处妖言惑众攻击朝廷,是国之大害,不该我来修理剪除吗”? 古天峰笑得更响了,声音在山谷中回荡,震得人的耳膜都有些发疼:“说什么治国安邦,却原来是只鹰犬,可笑啊可笑!修道不讲国,修身不言家,这是修行人的准则。你把它一颠倒了,还说得天花乱坠,老不知羞,可悲啊可悲!” 朱祖被他这么一数落,脸色大变,心中怒火腾升。这小子如此猖狂,不除怎么得了? 他冷然一声:“古天峰,你休要发疯卖狂,你的末日来了,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古天峰“哼”了一声:“我什么花招也不耍,你们也讨不了好去。白莲圣教不会被灭,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葛青这时说:“古天峰,你别执迷不悟,就你们这么几个人还想与朝廷作对,不是太可笑了吗?你只要说出其他的教徒在什么地方,我们可以饶你不死。” 古天峰冷蔑地说“我看你在说胡话,你的脑袋一定出了毛病。” 葛青脸上青筋绽起,两眼里射出凌厉的目光,逼向古天峰。他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不相信什么莲花妖功有多么神奇。他得凭自己一身正气,完全可以压倒一切邪魔。 同样,古天峰也没把他放在眼里,他觉得自己的“莲花神功”威力无比,自己的身体笼罩在神光的永恒里,不会被邪门外道所伤。 两人的目的恰恰相反,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都把自己看成是正义的一方。 桑凌云的心这时悬了起来,唯恐他们一触即发的拚斗会杀死一个,不知为什么她忽然不愿意看到流血了。 葛青骤然出手,犹似急电闪去,仿佛天空中一道阴影变成一把神匕,向古天峰刺去,快得近乎虚幻;古天峰浓眉一展,眼睛里顿时闪出两朵鲜嫩欲滴的白莲花,双臂飘摇一旋,使出“莲花出世”奇招,挥掌按向葛青的面门。他不躲反攻,让葛青吃了一惊。 “莲花出世”是“莲花神功”的起式,意在展示莲花的魅力,故而招式奇玄丰奥,有包罗万象之况。他出手攻去,葛青霎时看到两朵白莲花飞向面门,莲花光芒闪射,使他几乎看不见了古天峰。这让他由惊而骇,如旋风一转,急向外斜射,飞掠到两丈开外。 两人没动杀手,胜负已判。 桑凌云长出了一口气,这是最好的。不过她也隐约感到某种不满足,也许…… 朱祖见古天峰有了气候,爽朗地笑道:“古天峰,你能有这样的造化,也算难为你了;可你的路子不对,与朝廷为敌,有哪一个有好下场呢。” 古天峰哈哈大笑起来:“朱祖,亏你还是个江湖人,竟连黑白不分。白莲教光明正大,传布神的旨义,有何不对?不是我们与朝廷为敌,而是朝廷与天下人为敌。我们处在深山,行在大泽,哪一点又碍你们了?” 朱祖冷笑一声:“你们到处传布邪道歪说,迷惑人心,以图不轨,难道还要我们闭眼不问吗?朝廷为天下人计,也要灭掉你们的。不然国将不国,人将不人了。” 古天峰眼中射出两道奇光,逼视朱祖,沉声道:“国与家都毁在你们手里,与我们无干。但我们也不怕你们嫁祸,自古朝廷多无理,不然不会改朝换代。” 贺子秋轻声对桑凌云说:“白莲教里还有个明白人,这小子,行!” 桑凌云说:“他什么行?” 贺子秋笑道:“他明白朝廷该打,暴政须除,一般人是至死也看不破这一点的。” 桑凌云红唇一吸:“他能行到什么时候,我看他斗不过朝廷的。” 贺子秋淡然一笑:“斗过斗不过那是另外的事,关键是要明理,明理就有希望。” 桑凌云疑惑地瞅了他一下:“什么希望,难道他还能当皇上?” 贺子秋摇头不语。 朱祖冷笑了起来,“古天峰,不管你多么能巧言善辩,今天你是插翅难逃了。” 古天峰“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逃?要逃的是你们,别看你们张牙舞爪的,纸老虎,不可怕的。这里留给你们葬身,已是优待了。” 朱祖一怔,这小子口气如此之大,难道有什么埋伏不成?也许是……他猛然一惊,阴笑道:“你以为我们怕你做手脚。” 古天峰轻轻一笑:“是的,只有死人不怕,我的周围已撒上了异毒,你们已经着了道儿,不信你们可以运气试一下,你们的丹田部是否发痛。” 朱祖等人大惊,不由自主地试了一下,果然丹田有些发痛,众人骇然。 朱祖冷厉地说“古天峰,你不愧是邪魔歪道的头儿,专会用下流的手段!” 古天峰哈哈地笑起来,得意之极。 暗处的桑凌云叹了一口气,问:“他撒的是什么样的毒?” 贺了秋也正纳闷,只好说:“我们离他们远了些,看不清难说。不过,离不开无色无臭之类的奇毒。” “朱祖不是很厉害吗,他怎么也着了道儿呢?”她追问。 贺子秋淡笑一声:“什么人都会有失误的时候。白莲教里秘事不少,古怪更多,谁能察尽天下事呢?朱祖不是神仙。” 桑凌云轻笑道:“假如你到了近前,能一眼看出他们使的什么毒吗?”她近乎有点考问了。 贺子秋并不在意她的口气,说:“我相信能的,我的感觉不会放过任何异毒。” 桑凌云笑了,那么动人而神秘。 葛青见众人都呆了,有些惊疑,活动了一下身体,丹田处又不疼了。他一怔,说:“我们中的是他的毒计,而不是什么异毒。” 朱祖的老脸顿时青里泛红,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糊涂!他出了一口气,没有吱声。 叶宝笑道:“你是说他骗了我们?丹田疼痛是我们紧张之故,精神作用,疑痛之痛。” 葛青点了点头:“是的,你放松一下身体就什么全知道了。” 古天峰“嘿嘿”地笑起来,“自作聪明,我看你们是至死不悟:若不信,你们又看到了什么?” 他们睁眼去看,满眼尽是骷髅,揉眼再看,还都是白骨,甚至还有鬼火,众人大惊。 官差中胆小的吓得大叫起来,四下逃散。 大山深谷绿草白石在他们眼里隐去,到处一片死气,深夜坟地也没有这么阴森。 朱祖知道这是“白莲幻术”,不是什么死后进了鬼门关,但他惊讶的是自己道行高深竟也不能幸免,这就有点莫名其妙了。 桑凌云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不少官军乱逃,便问:“他们怎么了,象撞了鬼似的。” 贺子秋冷着脸点了点头:“他们确实撞了鬼,想不到古天峰练到魔道上去了。” 桑凌云一惊:“难道他走火入魔了么?” 贺子秋半响才说:“不是,他练错了方向。” 桑凌云更不明白了,武功还有几个方向吗?她叹了口气,说:“他应该朝什么方向练?” 贺子秋没有直接回答她,悲凉地说“‘莲花神功’一仙一鬼,分为两道,成一道者亦算练成。上者成天仙,下者为幽鬼。天仙者寿同天地,邀游宇宙;幽鬼者纯阴之体,遁入冥桥。修此功者,无不想成天仙的,可他却坠入了鬼道。可能是他领会错了,在第七重走了岔道。” 桑凌云从未闻过这样的奇谈怪论,说:“那么他没有练好‘莲花神功’?” 贺子秋说:“只有天知道。‘莲花功’圣洁恢宏,气势昂扬,这也只是传说,谁见过呢。至于修成‘鬼莲花’是个什么样,怕连古天峰自己也不清楚,往下看吧。” 他们把精神又投注到场面上去。 朱祖轻闭了一下眼睛,摇了两下头,尽量放松自己。他不相信自己会陷在妖术中拔不出来,他想起了“八卦仙经”。运气入目,陡见眼前毫光闪现,他睁了眼睛,面前又是一个清朗的世界。 他快活地笑了:“古天峰,你的妖术救不了你。雕虫小技也想撼乾坤,那是以卵击石。 接招。”他滑步一摇,虚影一闪欺了过去。 古天峰知道朱祖厉害,不敢怠慢,退身出掌,直取朱祖面门,他欲故技重施。 可朱祖比葛青要高明得多。他不怕什么莲花虚影,对方掌击来他闪都不闪,一指点向古天峰的喉部“廉泉穴”。古天峰大吃一惊,急使“莲花合瓣”,撩掌上挑,斜刺对方胸部。 他这是无法之法,知道凶险无比。朱祖拧身一转,虚影换形,时点古天峰腰部“京门穴”。 这一招快到了极点,古天峰知道难以闪躲了,只好回气闭穴,轻身飘去。 “膨”地一声,朱祖击中古天峰,人影一道,古天峰飞了出去。他虽然闭了穴,可挨了一下,也疼得他头涨欲裂,喉咙一热,一股鲜血喷了出去。他悲叹了一声,知道自己没有练成“莲花神功”。历代教主的命运在他身上重演了。 桑凌云看见古天峰受了伤,惊得叫了起来,虽然声音不响,可还是被朱祖听到了。他长着的是一对“顺风耳”。 “什么人,给我滚出来!”他厉声喝道。 贺子秋“咳”了一声:“看,你惹事生非,我们藏不住了只有‘滚出去’了。” 桑凌云小声说:“他没有发现我们,别怕。” 贺子秋笑了:“我又没叫唤,怕什么,他若向我要人,我把你交出去就是。待秋后斩首,我去替你收尸就是了。” 桑凌云心一寒,强笑道:“那你就找不到我这么好的徒弟了。” 贺子秋一撇嘴:“还自夸呢。我看你只有惹事的本领,可又能惹不能撑。” 桑凌云歪头一笑:“有师傅在吗?” “这又想起我老人家了,过一会又不知把我扔到哪里去了。” “怎么会呢。”她有些撒娇地说。 贺子秋哈哈一笑,飞身而出,桑凌云紧随其后。两人连闪两次,到了朱祖的面前。 “李真人,我们‘滚出来’了。”贺子秋乐哈哈地说。 朱祖一怔,忽儿笑道:“原是贺兄,失敬失敬。” 贺子秋说:“我知道你在骂我,就别假客套了。我们打搅你们干活了,是个什么罪?” 朱祖笑了:“贺兄太过谦了。你们路过这里,怎是打搅呢,有理说不弯。” 贺子秋快笑起来:“锦衣卫的人也讲理吗?” 朱祖顿然不悦:“他们讲不讲理与我不相干,我是讲理的。你现在若离开这里,没有一个人会拦阻你。” 贺子秋扫了旁边几个锦衣卫一眼,说:“他们听你的?” 朱祖“哼”了一声:“没有人敢不听。” “很好。”贺子秋笑道,“假如我留下来看热闹呢?不干涉你们干活儿。” 朱祖说:“我不喜欢有别人在这里冷眼相观。你不要以为我对你客气是害怕你,那样你就打错了算盘。” 贺子秋冷笑道:“我也不怕你。我想在什么地方停留是不管别人是否喜欢的,世上没有人能让我回头。” 朱祖脸如披霜,眼睛里射出极其骇人的冷电,阴寒地说:“也许它能让你回头。” “谁?”贺子秋惊了一下。 “死”。朱祖哈哈地大笑起来。 贺子秋冷蔑地“哼”了一声:“老夫还是没活够,我看我们倒换一下倒挺合适。” “那是你的想法。”朱祖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说,“我未必会答应呢。” 贺子秋“嘿嘿”一笑:“你不答应也不行,死亡对你已经很眷恋了。” 朱祖扬头轻闭了一下眼睛,不理他了。 贺子秋正欲开口,忽见葛青、叶宝与向铁三人从三个方向旋转着向他扑来,使的是“玄百龙”身法。他们三个人还从来没有同心协力对付一个人,合则必定石破天惊。 贺子秋是识货的。见他们三人合力攻他,顿时心惊万端,这是他料不到的。更让他料不到的是,三个人手中都有火雷子。他们欺近贺子秋齐掷乱射,火雷子如山上滚下的苹果似的飞冲向他。 贺子秋大骇,急身便纵,但已经晚了。 三大杀手配合得天衣无缝,已把他围在了里面,他想使毒都来不及。 “噼噼啪啪”一阵乱响,火雷子在他身边炸开,烟硝火花飞溅,炸得他破皮烂蛋,头发也被烧了一片,烟熏黑了他的脸,仿佛一个卖炭翁。 桑凌云也受了殃及池鱼之祸,鼻子被炸出了血,伤虽不重,但却相当狼狈。 三大杀手深知打狼不死会被狼咬的道理,一招得手,便不给贺子秋喘息的机会。他们要在他惊魂未定之时把他打成一条死狗。 三个人犹如三条飞龙盘旋反绕,又冲向贺子秋,使出“三龙夺珠”绝招,绞撕他的上中下三路。这又是一招奇式,快如迅雷。 贺子秋正如他们所料,还没有喘息过来。以他的身手之高,竟然来不及还手,实是一生中所没有过的。他仿佛一只被一赶上架的鸭子,只好拼命乱飞,身如惊鹤,冲天而起。 三杀手的轻功亦不弱,随身飞冲。他们三个人犹如一个钢套子,非要把绞死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贺子秋惊叫一声,歪身斜扑,同时反转手回击他们,借力飞射。 三杀手急受阵形,环形兜上,动作轻灵,一点也不滞涩。旁边的古天峰看得心惊胆战,这三条犬果然都是猎狗! 贺子秋身形泻地,还没来及调整自己,朱祖摇身一晃,飞欺过去,他要来个螳螂扑蝉。 贺子秋陡见另一飞影而至,魂飞天外,心灵深处猛地冒出一个念头:完了! “膨”地一声,朱祖飞掌击中他的后背,贺子秋大叫一声,身子飞了出去;与此同时,古天峰的莲花掌扫中了朱祖的肩头。他在朱祖动身时也飞身而起,扮演了黄雀在后的角色。 他深知贺子秋完蛋之后就该轮到他了,所以他要助贺子秋一臂之力。他的一掌还真起了作用,朱祖击中贺子秋时他已影响并袭击了朱祖。这么一种出人意料,使朱祖的掌劲大为减弱,不然的话,贺子秋已奄奄一息了。 朱祖中了一掌,痛入骨髓,右臂抬不起来了,虽怒不可遏,但瞬时无法还手,唯有射出怨毒的目光。而古天峰是不怕什么目光的。 贺子秋飞落丈外,一口血没吐出,连滚带爬,躲到一棵树后去。他受伤不轻,知道抵御不了三大杀手的合击了。 三杀手见朱祖打破了他们的阵式,贺子秋又闪到一棵树后去,只好另作打算。 叶宝说:“老家伙受了伤,我看他没什么猴跳了,现在收拾白莲教好了。” 葛青摇头说:“白莲教已成翁中之鳖,不必急在一时;倒是贺子秋不可小瞧,一旦他恢复了元气,那就棘手了。” 向铁三赞同葛青的意见:“对,趁热打铁,趁他舔伤口的时候再给他一刀,不然待会又要费劲。” 朱祖本想制止他们,因他身受奇痛,便没有吱声,一切由他们去干吧。他们都生龙活虎的,唯独自己受了伤,吃了亏,这老脸往哪里搁。他恨透了古天峰。 葛青膘了一眼朱祖,见他没有反对,便坚定了信心:自己是对的。他一挥手,三个人向贺子秋藏身的那棵树包抄过去。 霎时,气氛又紧张了起来。古天峰感到周围充满了诡谲与莫测的气息,说不定什么时候灾祸会忽地从天上掉下来,人在这里是没有保障的,死亡的流云在飞绕。 三大杀手围了过去。到了那棵树旁,呆了,贺子秋已不知去向,明明闪到了树后,难道又飞了不成?三个人顿时警觉起来。 古天峰哈哈大笑。他知道这样会把危险引向自己,但他还是这样做了,因为危险迟早要来,他想给贺子秋提供一点疗伤的时间。 葛青一转身,冰冷地问:“你笑什么,想找死?” 古天峰冷笑道:“你们自命不凡,面对一个受了伤的老头子竟如临大敌,怎能让我这局外人不笑呢。我笑得有理。” 叶宝“嘿嘿”地尖哼两声:“你小子要找死容易之极,我们这就满足你的要求。” 三个人回身走向了他,又要用合击之术对付他。古天峰不敢与他们硬拼,慢慢后退,寻找时机。 忽然,贺子秋又出现在那棵树后,少气无力地说“三个小子,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回去干什么,过来吧,老子需要你们侍候。” 三个人顿时愣住了,有些犹豫。 贺子秋冲他们一招手,说:“过来吧,老子的手现在痒痒了,能教你们玩玩了。” 三个人只好过去,对付他是首要的。 贺子秋这回没有躲,他人称“毒仙”,这次要使一下自己的看家本领。毒比武厉害。 离他还有两丈远时,葛青忽地停下了,沉重地说“他有了准备,我们不能这么靠近他。” 叶宝与向铁三也不是傻瓜,马上也停下了。 贺子秋这时快笑了起来:“你们三个小子真不成气,难道只会偷袭别人吗?一点正大光明的买卖也不会做。” 葛青冷然一笑:“你别得意,我们有办法收拾你的。斗敌要讲策略,偷袭也没什么不好。你若刚才死了,我敢保证没这么多闲话。” 贺子秋“哼”了一声:“你真聪明,懂得只许自己开口,不许别人出声。” “你若不会,我可以教你。”葛青得意地说。 贺子秋眼里有了幽火,埋藏在心中的那股毒劲浮了上米。他是很少吃亏的,这次是唯一的一次,令他终生难忘的耻辱。他要报仇,要让令他吃亏的人全都在他手里亏死。他的神色阴森可怕起来。 葛青感到了一种压抑,胸前好象放了块铁似的。这不是好兆头,在他一生中,凡有这样的感觉,必倒霉无疑。他的牙齿有些发凉,好象裸露在外一般,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叶宝的感觉与他相反,颇有些激动不耐,想冲上去把他痛打一番。他情绪奋昂,一点怕的感觉也没有。他相信保持这种良好的状态,到阎王殿里抓鬼也绝不会空手而回。他每有这样的感觉,非走红运不可。 向铁三没什么感觉,全无所谓。在他眼里,贺子秋就是那么一个要死的老头子,一点飞扬的浪漫也没有。风还是刚才的风,人仍是现在的人,若动手一声喊打,什么都齐了。 双方僵持了一会,叶宝有些不耐烦了。虽说贺子秋的毒厉害,可他受了重伤,还有什么可怕呢,等下去反而坐失良机。地说“我看可怕的,也只那么一点,没必要缩头缩脚。” 向铁三附和说:“有理。对付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我们三人合力,已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他就是死了,也该知足了。” 葛青不想折翼,冷笑道:“任你想得多么动人,并不碍他棘手。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那就这么对峙下去吗?”叶宝不服地问。他感觉虽好,却不敢贸然动手。葛青瞥了他一眼:“姓贺的希望那样,我们不是刚才起手不错,还从那里拾起来吧。” 贺子秋“嘿嘿”一阵阴笑:“有一不会有二。你们三个小子若再能偷袭成功,我也用不着活了。” “是突袭。”向铁三纠正说,“你不活正好。我们合力拼命,还不是为了这个吗?”。 朱祖这时忽道:“要攻就别等了,闲扯皮不是你们所长,也中了他的奸计。”葛青点头应了一声,三个人做好了准备。 贺子秋两眼盯着他们手里的火雷子,嘴角挂起几丝冷笑,他有了应敌之招。 三杀手一声齐喝,腾身飞起,直扑贺子秋,火雷子又先飞出,贺子秋如鼠人穴,眨眼不见了。这次他躲得极快,与刚才的措手不及不可同日而语。火雷子连声爆响,没有伤着贺子秋一根汗毛。三个人惊诧一呆,急身飞撤,但一股粉雾如飞龙行空冲向了他们。三个人大骇。他们知道贺子秋是使毒的圣手,若被毒沾上一点,那是非死即伤。三个人象吓疯了的狗,拼命逃窜。 但还是晚了一点儿,粉雾一散开,有一抹儿旋围了叶宝的左手;几星点沾上了向铁三的肩头;葛青跑得快,侥幸躲过。 叶宝大叫一声,不知是疼的还是给自己壮胆,抽刀砍去了左臂。他动作干净利索,毫不犹豫。掉在地上的断臂马上消失了,连骨头也被剧毒“吃”了。 向铁三的反应也够快的,拔剑削去肩头一大片肉,连骨头也削去不少。掉在地上的那块肉也马上没有了。他骇极了。 空中的粉雾被风一吹,顿时向西边的官军飘去。他们不知道厉害,躲亦未躲。 朱祖陡喝一声:“还不快散开!” 他们这才如鸟兽散。但已经太晚了,粉雾早已在他们当中弥散开。 惨叫哀鸣陡起,震彻山谷。转眼间,朱祖带来的人死去十之七八,连尸骨未留。 侥幸不死的这时已吓飞了魂,四下逃散,霎时逃得光光。 贺子秋乘胜追击,一掌劈向朱祖,同时弹出一粒黑药丸,直射过去。 朱祖也怵他的毒药,加之身又带伤,不敢与之交手,飞身而去。 葛青等人逃得更快,一眨就不见影了。 贺子秋冷“哼”一声,没有追赶他们。 古天峰这时笑道:“前辈神技令我大开眼界,多谢援手之恩。” 贺子秋冷漠地说“我没想到会过样。便宜了他们,下次相遇,哼……” 古天峰说:“有此一战,他们不敢与你相遇了,连朱祖都落荒而逃。放眼天下,谁有此能?” 贺子秋心中大乐,但还是摇了摇头。 桑凌云这时插嘴道:“可惜头儿都跑了,那三个人实在可恶。我刚才好担心呀。” “你担什么心?”贺子秋笑问。 桑凌云说:“你若被他们打死了,那下一个不轮到我了吗。” 贺子秋哈哈大笑:“丫头,你还算老实,我还以为你替别人担心呢。” 桑凌云红着脸说:“这能怪我吗?我也想替别人担心的,可一怕就想到了自己身上……” 贺子秋笑道:“你是对的。人总有那么儿一点私心,不然就与木石无异了。任何伟大的感情都与私心有关,在雪白的原野上绝对生长不出百代相传的崇高。此谓之一阴一阳。” 古天峰赞道:“前辈的心胸真如空谷,我等不如远也,是啊,人若失去我,又何以有人。没有一点为我的考虑,就失去了起点,什么也谈不上了。” 桑凌云忽道:“那么有私心的人就不算坏了。” 古天峰说:“不可一概而论。那要看你有多少私心,是什么样的私心。刚才你因怕想到自己,那完全是不自觉的。这种感情来自遥远的深处,来自神秘的内心,无可厚非;若有意谋划,暗打算盘,那又另当别论了。” 桑凌云轻笑一声,没有言语。 贺子秋一向以为自己思维敏捷,善于辩说,见古天峰也能说会道,不由有些不乐。这小子也不傻,不能让他在丫头面前摇唇鼓舌了。他要独自给桑凌云一个雄辩家的印象,他觉得这是很美的事;若让她感到别人也善讲,那他的形象一定不会光辉起来。 他扭着扫了一眼白莲教徒,说:“老夫还有事,你们也许快些离开这里好些。” 古天峰道:“我们马上到别的地方去。” 贺子秋“嗯”了一声,扭头就走。桑凌云急忙追上去。“你又改变主意了?”她问。 “在这里你不害怕吗?”贺子秋说,“到了晚上,也许有小鬼哭叫呢。” 桑凌云被他说得一颤,问:“那我们去哪里?” “一个神秘的地方,很美的。” 桑凌云不由感到一种怕意,机灵打了一个冷战。神秘的地方,对自己是福还是祸呢? 贺子秋似乎猜透了她的心事,笑问:“丫头,你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想。”她说了谎。 “不老实了。”贺子秋说,“你一定在想那个神秘的地方。人对神秘的所在都抱有好奇心的,特别是女孩子,更是如此。你还会想那地方对你是否有害,真的那么美吗。” 桑凌云顽皮地笑了:“我若否认这些,你能用什么证明你的猜测是正确的呢?” 贺子秋笑道:“办法还是有的,只要我说你是一个好姑娘,以你的人格担保,你没有撒谎,你会改变主意的。” 桑凌云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说:“我确是会改变主意的。你怎么会想起这样的办法?” 贺子秋笑了:“我的眼力不错,因为你是一个诚实的姑娘,不想背一个说谎的包袱。” 桑凌云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你什么都知道,怎么会这样的呢?” 贺子秋说:“我老了,走的路多。你慢慢也会知道许多东西的,要细心哪。” 桑凌云不吱声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幼稚,人说姜是老的辣,这话真对,年纪轻毕竟不行。她忽儿想到吴畅,又推翻了自己的这个念头,也许天下事不可一律,年纪轻未必不能厉害。她歪头笑道:“人到老时才功夫纯吗!” 贺子秋不知她脑袋里又想了些什么,随口说道:“人老经验多,功夫也开始清纯。” “年轻人的功夫就一定不纯、不高吗?” 贺子秋淡然一笑:“你又耍小心眼了。凡事不可一概而论,高功夫就不是低功夫,年老也有混蛋的。不过一般来讲,修到自然功方成。这需要时间,不是你所希望的短时间,而是数十载光阴,小伙子的身上是不可能有数十载岁月的,你说对吧?” 桑凌云点了一下头,说:“可小伙子当中也有厉害的呀,那他们是怎么成功的?” 贺子秋叹了一声说:“有两种途径可以速成,一是顿悟得道,没练过几天武功的人,若大彻大悟,十天半月之内也可成大师。不过这种顿悟不是指脑袋想明白了什么,而是‘整个身体’想明白了什么,这很难,非有大智慧不可;二是因缘得道,出于某种偶然,得天之机,窃天之巧,采天地灵华,成就自然之躯,功成于天下,但机会难得,亦不易求。” 桑凌云面带笑容连连点头,似乎领悟了什么,忽道:“用‘整个身体’去想指的什么呢?” 贺子秋说:“这是说要身体与思想协调,不协调就不能因想而动,由之发功。” 桑凌云不言语了,内心深处不由渴望自己能走上某种捷径。令人神往的世界啊! 贺子秋轻轻一笑,安详而平静。天下欲得道者何其多,而得道者又何其少,多么奇怪! 许多东西是可得而不可求的,索亦枉然。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到了一座“断魂桥”上。小桥很窄,连着两座高耸的石壁,凌空在云雾中,人在桥上行,犹如仙人飞渡。 桑凌云欲过,贺子秋笑道:“你有买路钱吗?” 桑凌云不解其意:“又没人劫路,干吗要买路钱呢?” 贺子秋说:“人传这座桥很灵,若不给买路钱,它会自动翻桥的,把人掀入深渊底。” 桑凌云笑了:“它不是人,给它钱它也不知道呀,何况它也没法儿接钱。” 贺子秋摇了摇头,挺认真的:“只要投入桥的深渊,就算它收了钱,过桥就没事了。” 桑凌云道:“真是座强盗桥,难道连你也不敢过吗?” 贺子秋叹了一声:“没钱谁也过不去,这是很无奈的。神秘的力量是没人能战胜的。” 桑凌云见贺子秋如此严肃,不由头皮发麻。这是什么事呢,连小桥都作怪。她看了一眼狭长的石桥,又瞧了一下桥两边深不见底的深谷,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冲动,真想拼命去冲一下,人难道要被座石桥难住? 贺子秋背手而立,目视云山,一副一切与他无关的样子。在断魂桥上,他仿佛成了一段石头,老实起来,冷漠起来。 桑凌云有些急了:“我们还过不过呀?” “有买路钱吗?”他的声音忽儿变冷。 桑凌云心中一惊,这人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欲断魂吗?她放松了一下身体,说:“没有钱。活人受死桥的勒索,好没道理。” “那就不能过。”贺子秋干脆地说,“等有了钱再过不迟。”桑凌云有些生气了,说: “钱是不可能等来的。我这就过,看它能把我翻下去。” 贺子秋说:“你想找死我管不着,不过我可以替你收尸,不会让野狗吃了你的,那样魂儿连地方去也没有了。” 桑凌云被他说得打了个寒战,手指有些发冷。她向下看了一会,发现桥底有股乌气漫漫,她不由呆了,眼里有些迷茫。 过了一会,她终于鼓足了勇气,说:“我要过了,看它能把我怎样。”抬脚就走。 贺子秋的眼睛顿时睁大了起来,欲言又止。 桑凌云怀着七上八下的心走了十几步,没有感到什么异样,胆子顿时壮了,挺胸昂首快走几步,至了小桥的中央。 忽地,一股阴风一吹,她的脚顿时发凉,她哆嚏了一下,忽觉有双手伸向了她的腿,她转身欲回,那双看不见的手猛地一拽她的左脚,她大叫了一声,仰身八叉地摔下深渊去,仿佛天上的鸟被飞弹击中一样,毫无招法。 贺子秋眼里顿现惊俱之光,摇头叹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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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阴风阵阵陷迷雾 一朵白云飘,古路悄悄,长发入深秋,描不了,心中有恨秋波浅,拳拳心,似水庸清。 常娴离开中律门才两三天,她已把中律门给忘了。那不是个好地方,我永远不再回去。 这么无拘无束在江湖上飘,多妙。她眼里有时也许有忧伤,但很快就消失了。她开始学会依靠自己,没有别人在一旁,她一样能快乐,她需要这种快乐。 她眼里有时也有泪,但很快就干了。她的泪水从一开始就很轻,如风似云。她不想把自己栓在某种东西上,左右不得随意,她做到了。 她有时会想起父亲,但也一闪而过;有时她会发呆,却不知要干什么。 但她快乐的时候总是多的,她的眼睛更亮。 由北向南一路走下来,她到了一处村庄。 这座村子煞是荒凉,挺大的轮廓仅有十几户人家,多半是残垣断墙。荒草片片块块,无人问津。整个村子听不到一点儿声音。 常娴在村头站了一会,风儿吹起她的头发。她静看了一会儿村庄,轻飘飘走到一家门前。她不知如何叫门,在门口迟疑了一下。 “哨”,她敲起了门。 没有回声。院内似乎没有人在。 她又敲了几下,院内仍不见动静。她轻叹了一口气,移步西去。走了约有十丈,她又敲响了另一户家门。奇怪,也没有人开门。 这让她迷惑不解,明明是户人家,怎么没有人呢?她一连敲了十几家门,几乎把全村的门敲遍了,也没有人应。 这让她有些惊心,难道这是座死庄子? 但见夕阳西下,残红抹了村头,她有些急了,不行,一定要弄个明白。她选择了一户院子大的人家,猛拍大门。没有人应。她提气飞升,飘进院里去。呀!院内已长了草,看来这家里好久没有人了。她四下扫了一眼,见北面的屋门是开着的,她走了过去。 霎时,她闻到一股怪味,特别不净,她连忙飞身后撤。她是爱洁的,尤其不能容忍污秽。 她在大门口站了一会,掏出手绢儿捂着鼻子,又向屋门口走去。走到离屋门口有两丈远处,她停了下来,摇掌向前一拍,屋门“哗啦”开了屋里的情景令她目不能睹,周身顿起鸡皮疙瘩,亦欲呕吐。她不敢再看下去,飞身便射。她有些后悔看到屋内的情况。她不再怀疑这是座死庄子,有屋内的腐尸作证。 她逃到村口去,不知是去是留。 这里一定有什么古怪,不然歹人不会屠庄。她觉得有留下的必要,但又有些害怕,刚才的情景还让她心有余悸。夜里这庄子会更阴森。 她打了一个冷战,放眼向村外望去。 若有一个人与自己并肩该多好,她想起薛龙,但心中也泛起某种怅恨。她说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却不愿再想下去。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心横下来,怕什么,越是阴森的地方越有稀奇,自己何不长这个见识。她寻找理由说服那个害怕的自己。 费了好大劲,她总算征服了自己,便找个阴暗的地方躲起来。她不敢进无人的院子,希望能在外面寻觅到线索。 荒村中的黑暗格夕龄寂而悠远,要想受怕,到荒村来吧。它会无私地提供各种刺激,不过神经不坚硬的人千万别来,来此一趟也许你会永远失去神经,变成麻木不仁。 到目前为止,常娴还没发现什么危险。 夜向深处走去,似流水又似秋风,她只有跟着前进。天上没有星星,高天似乎变低了,有云仿佛在头上行,悄悄无声。 一股儿风吹来,常娴打了一个寒战,冷风象妖妇的手一样可怕。其实,风是不冷的,还没立秋呢,哪里会有冷风。可她觉得冷,这就没办法了。一个人若认为天下众生都不如他聪明,你骂他是疯子又解决什么问题? 站得时间久了,她感到有些倦,怎么还不见有什么动静呢?难道这里什么古怪也没有吗?她望着看不透的夜出神。 忽然,她感到一股热气喷到她脸上,一只沉重的毛茸茸的手接到了她的肩头,那毛让她发疹,已触到了她细嫩的脖子。 她扭头一看,见一个高大的影子站在她身后,她的魂儿都吓飞了。惊叫了一声,飞身就逃。荒村是静的,她的厉叫传之甚远,她似乎吓破了胆,荒村也为之一抖。 她周身上下无处不哆唬,目光也是颤的。她的心似乎被吓闭了大门,她的惊魂飞不进去了。她没命地逃出几十丈,那影子缓缓移动。 她抖着止住步,欲看清那高大的黑影。她实在不明白那么大的东西到了自己身边怎么没有一点儿响声。她哪里知道,她太紧张了,没有听到。黑影移动是有动静的,一般人都能听到。 她功力深厚,目力远胜常人,很快她看清了高大的黑影原来是只大猩猩。她的身体顿时掠过一道麻电,在这样的荒村野地,怎会有这东西呢?很明显,它一定有来头。 她的思想还是清晰的,没有被吓得鼻子与眼换了地方,但大猩猩一步步向她靠近,她的身体又乱了,如筛糠。她连向大猩猩击掌的勇气都没有,唯恐一掌击过不起作用反而被大猩猩抱住了,那是不可想象的。她觉得大猩猩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心里发毛的力,直入她的毛孔,这让她不敢与大猩接近。她太敏感了。丰富的感觉这时反而帮了她的倒忙。 大猩猩沉重的脚步声她终于听到了,心里稍踏实了一点,但还是大猩猩进她退。她觉得深夜与大猩猩相对是不可思议的。 突然,一声猫头鹰的怪叫划破夜空,常娴几乎坚持不住了,这里太恐怖了。她有些后悔天亮着时没有离去,探险寻奇,看来不是一件易事,非有超人的胆气不可。 也许大猩猩并不可怕,她就是不敢让它靠近。她现在所有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一有风吹草动,她就飞逃。 她对自己这么软弱有些泄气,觉得自己不是这个样子的,如此胆小还探察什么呢?可思付不等于行动,任她的神思多么飞扬,让她向大猩猩靠近一步都是不可能的。人的思想有时并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动,而把支配的权力交给某种神秘的力量。 她与大猩猩僵持了好一阵子,大猩猩不耐烦了,转身走回村子里去,马上消失在一条胡同里。 常娴松了一口气,扬起了头颅。她知道这村子大有文章,也看清了大猩猩消失的地方。 可她再也不敢靠过去了,唯恐那猩猩真神不知、鬼不觉地拍她的肩膀。 她在那里呆了一会儿,心中不耐烦了,与其这么傻站着,不如离开这里了。在这里提心吊胆的,为的什么呢?她真不明白自己心中的欲望到底还要控制她多久。 又一股风儿吹来,她的心打起了小鼓:走吧,在这里不会有好处的;刚才是只猩猩,若再冷不丁蹦出来只猴子,那自己说不定要吓疯了。她的腿欲向后挪。 可她身上的另一种力量又不让她退却,若没有一点胆量。没有不屈的精神,还走什么江湖呢,回家绣花去得了。 她犹豫了再三,终于蹲下去,这样不易被人发觉。她笑了,轻嘲自己的折衷。 静静地呆了一会,她又怀疑自己的这种做法了,这么不进不退地蹲着,到底算什么呢? 她猛地想到了自己在夕阳下摘花的童年的欢乐,那是多么无忧无虑啊!想以此来抵消一部分疑惧。出于同样的目的,她又想起了父亲传功时的情景,那也是动人的,她终生难忘。 她在矛盾的心境中左冲右突了好一阵子,终于放弃了思想。最好的办法也许是入静吧,在功境中自己也许会明白些什么。 于是她放松了自己,再松,松脱成一团云一缕梦,如明丽的阳光,又似鸟儿的歌声。刚才还沉重如山,现在已成空空。在一尘不染中,她试图再造心灵片刻宁静。 暮地,一声冷森森的笑传来,极似夜里鬼哭。常娴霎时头发麻发紧,差点儿走火入魔,弄成不治之症。她连忙四望,企图发现什么。怪得很,她什么也没看见。 而那笑仿佛一团气,在四下弥散开来,到处都是,飘忽不定。从对方四处撒笑来看,轻功高明到了极点,不然不可能四处都几乎同时响起笑声。 常娴吓坏了,几乎无法动了。怪笑分明在向她靠过来,而她竟看不见对方的影子,这太可怕了。是什么妖魔鬼怪呢? 忽然,怪笑犹似一个气泡,向她飞过来,她不知所措。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刺耳无比,她几乎吓昏了。处在这种境况里,傻子也能想到发笑人已到身边了,而她竟看不见对方。 突然,她看见离她三尺远处一只穿着草鞋的怪脚,差点儿把她吓飞,赶紧闭上了眼睛。 到了这种时候,她知道逃不了了。 那只脚在她眼前晃动了几下,又向她靠近了一步。常娴,心里直叫:你别过来!后退一步!她无意中抬头一看,上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这下差点儿要了她的命,我的天呀! 世上哪有只有脚没有上身的人! 她拼尽全部气力,本着非成不可的心理,猛地向后斜飞。她射出去了,动作也极快,可那只脚还是不近不远,这让她几乎不想逃了。任命吧,也许自己就该是这样的下场! 她的心凉透了,人也吓迷了。 那只脚“扑啦扑啦”走动了几下,一个颤动的声间陡然响起:“你是人是鬼?” 常娴被这种近乎地狱里逃逸出来的声音吓呆了,反应相当迟顿,片刻后才说:“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还喘气吗?” “我只能说话。人说话时喘气吗?” “看来你是半人半鬼了。你的三个魂丢了两个了,跟我到阎王殿去报到去吧。” “我不去那里。有更好的地方吗,我去那里。” “你倒不傻,好地方我还没去过呢。跟我走吧,不然我要用铁索把你捆起来拉着你走。” “我会走的,用不着你费事。你把手伸出来吧,作一指引。” “我没有手,你看不到的。比我狡猾的人都死了,有什么法子呢。” “那你用什么捆我?” “用脚。脚有时比手要好使得多。” “这恐怕是鬼话吧。” “对极了,给鬼说话只能这样。” “我很感激你,因为你开了口,鬼是不大会说话的,虽然你只能叫‘脚’。” “嘿嘿,也许我是人,你跟我走吧。” “我凭什么跟你走,你又是什么人?” “你长得很美,这是不好的,所以你要跟我走。我不喜欢美的人,得把你变成丑鬼才行。至于我是什么人,你不需要知道。” 常娴毛骨悚然,骨头都发了麻,成个丑鬼,丑鬼是什么样子?那也太惨了。 “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快点走开。”“哼!我本来要走的,谁让你太美呢。我最恨美的女人,我要让所有的漂亮女人都变成丑鬼,让她们的骄傲变成垃圾。” “你干吗要这样做,是她们伤害过你?我从来没见过你,也没有伤害过什么人,你何必跟我过不去呢。” “那你嫁给我怎样?” 常娴差点吓昏过去,天呀!嫁给他,那还不如死呢。她连忙回绝:“不不……我已有了丈夫,怎么可以改嫁?” “这好办,我把他杀了就是,对我来说杀一个人如杀一条狗一样容易。” “不不……不能……”她有些语无伦次,“我不能让你杀了他,那样太残忍了!” “咳!你这不是伤害了我吗?还说你没伤害过人,这么点小事都不肯答应人,如此自私,还不知有多少人被你伤害过呢。” 常娴心中委屈极了,要一个人改嫁是小事吗!饿死是小,失节事大,这已是尽人皆知的,我能够反其道行之吗!她有些又怕又气地说“不管你如何讲,反正我没有伤害过人。” “你别把自己打扮得这么完美了。你至少伤害过我了,干一次坏事又难道不是干吗?” 常娴见对方不可理喻,只好闭口不言。 那人幽幽长叹了一声:“你长得美虽然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但罪不在你,所以我不想太为难你。你不愿嫁给我就快点走吧。免得我……” 幽风一吹,那只脚不见了。 常娴这才松弛了下来,一身虚汗,几乎要虚脱了。黑夜遇鬼,这太可怕了,她万料不到自己会碰,她觉得一辈子也忘不了今夜的晦气,将来不知要有多少恶梦做。想到可怕的梦境,她也不寒而栗。 自称“鬼”的人远去了,她也不敢再留下,拧身飞转,箭射般向东逸去。 她怕那人再跟着,不时地回头看。后面没有人,甚至连风也很少,她这才放了心。她一口气奔下去几十里,这才停住脚步。而这时,东方已发白了。没过多大一会,绚烂的晨曦已射向了山头,涂了村庄,山河笼罩在一片无边的圣洁里。 太阳爬上了高天,她感到了胸中的火热。她半睁开眼,山色一片生机。她用手轻拍了一下头颅,不知刚才自己是否打了一会儿瞌睡。 她感到抉择的困难,若有个人在自己身边那该多好呢。她轻轻站起来,希望能发现什么。 她的运气不坏,果然有人向她走来了,而且不一个人,是三个。她心中一宽,心想该怎么与他们说话。 他们上了一个高坡,她霎时看清了他们,不是别人,正是侯宝、古迈、白香香三个。 她顿时一阵狂喜。虽然她对侯宝没什么好感,这时见了他也觉分外亲。有他在,毕竟多一个人,长一分力。想起夜里的情形,她觉得侯宝再可恶几分也能容忍。 侯宝他们也看到了她,双方都欢跃起来。 侯宝纵身两个飞跃,到了她面前,嬉皮笑脸地说“嫂子,我们总算找到你了,我可想死你了。” 常娴心中一热,不再感到难为情了。 古迈与白香香连忙跑过去与她拥在了一起。 她用力抱了她们一下,感到了某种实在,心放松了,夜里再去探庄就不必那么害怕了。 她笑问:“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她们还没有回答,侯宝就抢先说:“我们想念你,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不见到你,我们会急死的!这下好了,老天保佑,我们又在一起了,以后再不分开。” 常娴知道他的话大有深意,也不理会,轻笑道:“我也想你们呢。走,我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晚上我带你们去个神秘的地方。” 侯宝马上问:“可怕吗?” 常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可怕。” “那太好!”他马上讨好说,“我打头阵,什么妖魔鬼怪我也不怕” 常娴的心一乐,觉得倒也不错。她轻微地点了点头,说:“那好,我们走吧。” 几个人说说笑笑上了路。 侯宝见常娴对他有了些温情,顿时心花怒放,小心侍候着。说不定她哪会儿投入自己怀抱中来呢,那白白的……他乐极了。 几个人走了一段路,常娴问:“你们是偷跑出来的?” 侯宝笑道:“不是。你走之后,我急坏了,连忙向妈要了一些钱,就追你来了。她们两个也惦记着你,唯恐再也见不着呢。” 常娴扭头看她们一眼,两个人连连点头。 侯宝见常娴信了他的话,乐得直搓手。真他妈的走运,若不追出来,这口肥肉准吃不成了!他暗想搂着常娴的销魂滋味。 常娴淡笑了一下,忽问:“你怕鬼吗?” 侯宝为了显示自己的阳刚之气,忙说:“我最喜欢捉鬼,不管他是吊死鬼还是屈死鬼……” 常娴听也满口是鬼,白日里背上也冒冷气。 停了一会儿,她又问:“你见过鬼吗?” 侯宝说:“见过的,都是人装的,头上戴个面具,张牙舞爪的,咱也会。” “你真的提过他们?”常娴似乎信不过他。 侯宝笑道:“天下人我谁都骗,也不会骗你的。我不但捉过鬼,还捉过女鬼呢,三尺长的窄脸,二尺长的红舌头,就这样……” 他做了一个让人怕的动作。 常娴的心又是一寒,不由对他有几分佩服。 白香香与古迈没听进去什么鬼,心里酸溜溜的。这个不要脸的,谁都可以骗,唯独不骗她,多么气人!但气也没法子,她们实在无法指责他。两人只有心里生气。 常娴倒没着重他的胡说,她心里老想着鬼,无法顾及其它。 四个人向西走了一阵,拐向一条大路。 他们风尘仆仆走到中午,到了一个小镇子。 镇子上人不多,比较冷清,但小饭馆还是有的。他们走进一家象样的饭店,坐了下来。 侯宝往桌上扔出十两银子,说:“小二,好酒好菜往上端,要好生侍候。” 店小二连忙满脸堆笑;点头而去。 片刻。美味佳肴上了一桌子,几个人吃了起来。这时,从外面又进来几个人,坐到他们的旁边。几个人刚坐下,一个“瘦猴子”说:“告诉你们吧,‘死村’又闹鬼了,吓死人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一个同伙问他。 瘦猴“咳”了一声:“别提了,我的一个朋友昨晚路过那里,回到家就吓死了。他死前说那鬼好象是大猩猩精,能吃人的。” “胡扯!”一个大汉说,“我从来不信有鬼,肯定是人装的,要不晚上我们去走一趟。” 瘦猴连忙摆手说:“揍死我也不去,被鬼一吓晦气三年。谁能保证那又不是鬼呢。” “你小子就是筐子嘴豆子胆,什么事也不敢做。我看你白在世上活一次,什么景也看不到。” “看不到是福。”瘦猴说:“我若真的见了鬼,那以后还不吃什么拉什么。” 几个人哈哈大笑。常娴也笑,不过她的笑是矜持的,美丽的她知道瘦猴说的“死村”肯定是自己到过的那个荒村,心里更踏实了。倒霉的并不只有自己,那人死了,自己还活着,足见自己的运气还没坏透。她轻松地吃起来。 旁边的那几个这时也吃上了,边吃边谈。 “今晚我就去‘死村’走一趟,看它能吓着我。” “你别犯傻了,‘死村’离此远着呢。你若去了,说不定鬼连骨头都不吐,就把你吃了。” “放屁!鬼连个身子都没有,怎么吃我。它的肚子与肠子都烂在坟子里了,吃了人往哪儿装?你小子生下来胆子多大,看来就多大了,一点儿也没长。” “你胆大,你行,你小子若去了那里,明天你爹就少了一个儿,就等着收尸吧。” “你敢赌吗,老子愿与你打赌,输了让老婆……” “你还是少赌吧,你死了你爹问我要儿子,我到哪里去弄去?” “你他妈的,占老子的便宜……” “哗啦”一声,碟子给砸了,争嘴的两个小子打了起来。另两个不拉,在一旁看热闹,不时还说些风凉话。 “稀哩哗啦”几声响,桌子给掀翻了。瘦猴被大汉打了仰巴叉,右眼窝起了紫包。 大汉一脚踩住瘦猴:“你小子,快学驴叫,叫我一声爹也行。” 瘦猴没法,只好说:“我学狗叫行吗?” 大汉笑道:“也行,快叫。” 瘦猴“汪汪”叫了几声。大汉这才松了脚。 店小二这时走了过来,让他们赔碟子赔碗。 大汉一指瘦猴:“让他赔。 瘦猴只好赔钱。他心里把大汉的上八代都骂遍了,可嘴里唯有“哈哈”。 侯宝在一旁快笑起来:“有趣!再打一架那才妙呢。” 瘦猴正没处发火,陡见侯宝取笑他,以为可欺,泼口骂道:“有趣吗?你小子若以为这样好看,我也在你脸上弄个紫疙瘩。” 侯宝“嘻嘻”笑道:“你个瘦儿子火气倒挺大呢,你被你大爹打了,朝我发起来了。” 侯宝觉得大汉占了自己的便宜,说:“他是我的大儿。” 大汉这时恼了,指着侯宝就骂:“你个白脸狼才是我的大儿子呢!” 瘦猴见大汉与他同仇敌汽了,顿时笑起来,说:“我们教训一下这个野儿。” 大汉点头,两人一齐扑向侯宝。 侯宝不在乎别人的谩骂,本不想找他们的麻烦。但听到大汉骂他白脸狼,顿时火了,当着美人儿的面你他妈的丢我的人,这影响太坏,看我不收拾一下你们两个龟儿子。 大汉与瘦猴刚冲到侯宝身旁,侯宝猛站在了凳子上,出手如风,猛地抓住了两人的头,一下子夹到自己的腿裆里。两个人的头碰在一起,瘦猴直叫唤,大汉连声骂。 侯宝一分腿,双手一扳,两个人来了个背靠背。侯宝用力一按,两人的后脑勺又碰了个响。这下把两个人碰了个晕天黑地。 侯宝说:“谁是儿?” 瘦猴一指大汉:“他。” 大汉好脑,伸手欲揍瘦猴,侯宝伸手一弹他的肘部,大汉反手打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瘦猴惊叫一声:“好响。” 侯宝扭了一下他的脖子,问:“你是什么?” 瘦猴“嘿嘿”一笑:“我和他一样。” 侯宝笑了:“你们两个若不承认是两个龟儿子,我就割去你们的舌头,以后永远也别想说话。” 大汉一踢瘦猴:“你快说。”他害怕了,但他不想先开口,比瘦猴还胆小怎么行呢。 瘦猴没法儿,只好说:“我们两个都是龟儿子。” “你呢?”侯宝问大汉。 大汉忙道:“我们是龟儿子。”他原也是硬气的,但他被侯宝身上的冷邪之气吓住了,这位爷看来是个心狠手辣之人,还是低下头吧。” 他不想就这样被割了舌头,弄个终生残废。 侯宝轻而易举地制服了他们,愉快地笑了,把他们向旁边一推:“滚吧。”两个人撒腿就逃。侯宝笑道:“嫂子,这两个也是鬼,不一样在我手下规规矩矩吗。” 常娴不为所动地问:“你以前收拾的就是这样的鬼吗?” 侯宝连忙摇头道:“自然不是,比这要可怕得多。他们出没于深山密林,野宅坟墓。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又有电闪雷鸣,他们牛头马面,或哭或笑,阴森骇人,胆小的能被吓死。 可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所以丝毫不怕,每每能戳破他们的面皮。” 常娴见他神采飞扬,不象满口胡说,对他不由佩服几分。她就做不到见“鬼”不怕。 几个人吃过饭,便向“死村”进发。 常娴没把死村说得那么可怕,只讲是个怪地方,也许有什么秘密呢。 侯宝心想怪地方更好,也许更有机会下手。他觉得嫂子对他忽儿改变了态度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万不可放过,失去了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了,他要极力献殷勤。他的言语是相当露骨的,也不怕白香香与古迈听见。 常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她们两人深感诧异,但又无法问,心思只好装在肚里。 侯宝一路谈笑风声,极尽讨好之能事。 他们行得很快,飘飘然犹如几片云。常娴心里怀着“好笑”,身法自然挥洒。 乡间的小道是可亲的,也有几分诗意,两旁是各样的小花,野地里散发着浑厚的香气。 白云在头上飘着,他们在地上行。后面若跟着条摇尾巴狗,那就来劲了。 他们且行且乐,夕阳西下时,到了“死村”头。 常娴触景生情,看见荒草,立刻有种森寒之意。她抬头看了一眼残阳,觉得它在裂开嘴冲自己笑,那是一种欢快的笑,多少还有点儿幸灾乐祸。她微微摇头叹气。 侯宝在一棵树下站定,说:“这村子果然有点儿怪味,我看今晚我非露几手不可了。” 古迈轻笑道:“全看你的了。见了鬼你若是第一个跑,我们不会饶你的。” 侯宝颇有些不屑地说“我是那种人吗!妖魔鬼怪有什么可怕的,我若胆小逃跑,你们把我吃了好了。” 常娴笑道:“你不如猪好吃,吃你干什么呢。我们相信你不怕鬼的,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出来。那时你就捉住他一两个……” “好。”侯宝说:“我一定要剥去他们的皮。” 白香香懒洋洋地说“太阳还没下山,站在这里多没味儿,我们还不如趁此机会去村里四下找找看呢。也许‘鬼’正在吃饭呢。” 侯宝忙道:“有理。我们这就去找。” 常娴轻轻地说“找一下是可以的,不过最好你一个人去,我们在这里等你。你的胆子那么大,不至于害怕吧?” 侯宝心中冷笑,口里却说:“我自然是不怕的,可我怕你们……” 常娴说:“放心吧,我们不会逃跑的,你难道不相信我吗?” 侯宝忙说:“我永远是相信你的。”他瞥了一眼古迈与白香香,很不情愿地向村子里走去。 夕阳下的荒村格外萧索,这是一道残阳照到他脸上带来的感觉。这时的阳光应该是热的,而射到他脸上的竟然是凉的,还有些没落。这不由让他心凉,看来自己已接受了这是个神秘的所在的事实,不然这种感觉没有理由从自己的心底飘起来。这座村庄也许真有古怪,但自己必须显出本事,露两手,让常娴瞧瞧,她一高兴,说不定就温玉暖香投满怀…… 他快活地笑了,走进一条胡同。突然,一只野猫蹿出来,吓了他一跳。他骂了一句,停下稳了稳心神,要证明自己是胆大的,就不能害怕或逃跑。自古帝王是狠爹,“怕什么!” 走到一家门口,他连敲一下都没有,一脚把大门给喘开了。他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很怪,这一家是有人的。里面的屋门开着,屋子里拾掇得很干净,大桌上还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细饭。不过,他没有看到人。他在屋子里走了一回,叫道:“有人吗?”没有人应。 他又走到院子里来,高叫:“谁在家里?” 还是无人出来。他冷然一笑,自语道:“桌上的饭反正不是给鬼吃的,明明是人,装什么鬼呢?”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想揪个人去见常娴,证明自己确实深入了腹地。可左等右盼。不见人影。他有些沉不住气了,转身出了院子,让她们来看一下也能说明自己的胆子不小。 他大步走到她们面前,笑道:“我有了新发现,不过也有些怪。” “什么发现,怪在哪里?”常娴急问。 侯宝说:“这庄子不是‘死村’,有活人的,不过我没看到人,仅看到了一碗刚烧好的细饭。” “真的吗?”常娴吃了一惊,“快带我们去看。”侯宝自信地一笑,头前带路而行。 他们很快到侯宝刚才端开的那家门前,大门不知被谁又关上了。 侯宝说:“院内肯定有人了,刚才我出来时大门是没关的。” 常娴点点头,说:“你敲门。” 侯宝挥掌击门。“哨喧”,门被响,可并没有人来开门。侯宝一急,一掌把大门震开。 他们走院子,看到的绝不是刚才侯宝看见的样子。满眼尽是荒凉,院内落叶没脚。屋门是半掩着的,里面的桌上落了好厚一层灰尘。哪里有什么烧好了的细饭呢。 侯宝自觉什么样的奇事都见过,这样的事,他还是头一回领教,惊得目瞪口呆,这可真他妈的见鬼了。 常娴冷笑道:“这是怎么回事?” 候宝灵群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刚才不是这样子。” 古迈笑道:“你撒谎也弄得巧妙点,这不一下子就戳透了吗。” 侯宝沉声道:“我说的绝对是真话。我敢起誓,我不会伸手打自己的嘴巴的,这么说谎也太傻了。” 常娴轻叹了一声:“我也相信你的话是真的,可他们弄鬼也不会这么快呀。你看,这里多么象经年不来人的样子。” 她的话无疑是对的,他没法反驳。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侯宝说:“看来这里有个绝大的秘密,不然这事不会这么离奇。” 常娴怕藏在暗处的人听了他们的谈话,说:“走吧,也许这里根本就没人,是你记错了。” 侯宝欲辩,常娴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对她的小动作,他是格外注意的。 几个人出了院子,又回到村头去。 常娴道:“你感到神秘了吗?” 侯宝说:“这里不仅有神秘,一定有阴谋,这不是装神弄鬼所能比拟的。” 常娴笑道:“你别急,鬼晚上才会出来呢。你若能抓住他,什么都清楚了。” 侯宝心中一惊,有些怕了,不过他不能表现出来,在女人面前他必须象个男人。 “你们就等着瞧好吧。只要他出来,我绝不会让他逃掉。”他十分自信地说。 白香香说:“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吧,若鬼知道我们在这里,说不定就不出来了。” 古迈连忙赞同:“对,我们找个地方藏起来。” 常娴想起昨晚的可怖情景,也同意了。 他们走到离村子有近百丈的一条土沟旁,躲了起来。 残阳如碟中食,被夜色舔尽了,天地一片黑暗。一股风儿吹来,常娴感到周身发紧。 她向古迈身边靠了一下,说:“到时候沉住气,别跑,看他的。” 古迈与白香香应了一声。 夜色越发浓了,也深了。鬼还没有出现。 侯宝说:“也许他不敢出来了。” 常娴没有吱声,她觉得此时下结论为时过早。还没到半夜呢,有他们折腾的。 果如她所料。他们正疑惑,忽听背后有沉闷的声响,一只毛茸茸的手按在了侯宝的脖子上,那粗毛让他发冷战,他吓极了。 常娴这时发现了大猩猩,惊叫了一声,拉着古迈与白香香跳到一边去。 侯宝也想逃,可他不能,刚才吹得满天开花,这一跑,岂不露馅了吗?他心一横,咬紧牙关,挺了下去。这样一来,他反而不怕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大猩猩,笑道:“猩兄,你这是干什么,来时怎么没有一点声音?” 他这么做不是尊重大猩猩,完全是给常娴看的。 大猩猩没有什么表示,另一只手也伸向了侯宝的脖子,似乎要把他的头扭下来。 侯宝大吃一惊。这老小子把我当脆黄瓜了,要扭断我的脖子,那可不成,无毒不丈夫,还是我先宰了你吧。 他笑道:“猩兄,你这是耍什么,我痒痒死了。”他一边笑,一边猛反手,握着的锋利无比的快匕向猩猩刺了过去。他这一招又凶又狠,快似闪电。大猩猩似乎料不到有这么一招,被刺了通体透,热血猛地喷出来。他摇身飞射。 大猩猩遭了暗算,一声怒吼,向侯宝扑过去,但什么都晚了一点儿了,它已受了致命的伤害,动作已不灵敏了。三蹿两蹦没有扑到侯宝,它再也坚持不住了,扑通倒地。 侯宝哈哈大笑,笑声在夜里格外清楚。 “猩兄,实在对不起,做假鬼不如成真鬼,我没打招呼就成全你了。” 大猩猩突然骂道:“你小子不得好死!” 候宝“嘿嘿”一笑:“原来是个人呀,你活该倒霉。不喜欢人皮爱猩皮,那你最好拉倒。” “大猩猩”翻动了一下,完了。 侯宝踢了他一脚,说:“我会抓鬼吧,这可不是骗人的吧?” 常娴说:“还行。不过别得意大早,可怕的还在后头呢。” 侯宝满不在乎地说“我不管什么前头后头,凡是碰上我的,准让他没头。” “嘿嘿……”一阵刺耳的尖笑响起。接着是一个不男不女的十分恐怖的声音传来:“小子,你杀了一鬼,我就少了一鬼,我只好拿你做鬼了。” 侯宝冷笑道:“别装神弄鬼的,有种的出来较量,藏在一边算什么。” “小子,睁开你的眼看清,我就在你面前。” 侯宝一瞧,离他五尺远处有一只脚,上面空空的,什么也看不见。 他骇然失色,这是什么东西!他急退两步,那只脚便前跟两步,一点儿声响都没有。 侯宝浑身发毛,吓得嗓子发凉,颤声问道:“你是谁?” “我是无头鬼,专来取你性命的。” 侯宝知道不妙,摇身一晃,双掌直劈过去。他使的劲不少,可对方毫无反应,那只脚竟连动也没有动一下。这下侯宝没了底儿,对方似虚非虚,这是怎么回事呢?他心里凉冰冰的,弄不清这回怕是要彻底完了。 “你小子死定了,有招儿再使。” 侯宝强笑道:“你能否等一下,我有一绝招忘了,让我想一想?” “好,我等你一会,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侯宝说:“我妈说我一眨眼就能玩出一个花样,可在你面前不灵了,足见你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高手。我若有你这样的师傅,绝不会败。” “无头鬼”笑了,破天荒笑声里有了温气。 侯宝灵机一动,哈哈地笑起来:“我看见你了,你再也不是什么无头鬼了。” “胡说!你还没有这么深的道行。” 侯宝笑道:“我若看见了你,那怎么说呢,你能放了我们吗?” “你若真能看见我,绝对放你们走,我没有杀人的嗜好。” 侯宝笑道:“那太好了!你是个女的,眼睛有神极了,光彩照人。” “咦!”无头鬼十分惊,“你怎么看见我的?” 侯宝笑道:“这个我不能说,否则……嘿嘿,那可不是好玩的。” “你非说不可。”无头鬼又阴冷起来。 “你想反悔吗?”侯宝惊问。 “我答应放你们走,并没答应不问你一声,这算不得违约,你放明白点吧。” 侯宝没话说了。低下了头。他是一百个不想说出原因来的。 “如果我说出的原因出乎你的意料,你会恼吗?” 无头鬼冷冷地说“我没有理由恼时绝对不恼。快说,不然我马上在你脑袋钻个出洞来。” 侯宝灵群“嘻嘻”一笑,忽又硬起来。他觉得再软下去,那形象就差劲了,在常娴面前就没威信可言了。乞怜求生谁都会。 “你少出狂言,我是捉鬼的行家,你那两下子没人怕的,只能唬住不明虚玄的人。” “这么说你明虚玄了?恬不知耻。你想捉鬼,那我就给你个成名的机会。动手吧。” 侯宝哈哈一笑:“你不想知道原因了吗?我可是个讲信用的人。” “那你就讲吧,我听着呢。” 侯宝轻声一笑:“我的鼻子很灵,脑子也好使,我闻到一种美妙的体香,故而断定你是个女人。因为世上大概美人才香,所以你一定风华绝代,无比动人。我敢保证,你的眼睛绝对是举世无双的妙目,不然……” “哈哈……”无头鬼笑了,“至少你的嘴是甜的。你们可以走了。别再回来。” 那只脚仿佛一片叶子被风吹走了。 侯宝无奈何地一摊手,说:“她不是鬼,我的捉鬼术派不上用场。她所以只显一只脚,肯定是修习了‘西邪门’的虚蜕残形‘奇术’。这种功夫外人若不知密,永远无法与之抗衡。我不能迫她现出原形,实在是……” 常娴幽叹了一声:“别说了。你愿意这就走吗?” 侯宝说:“你若不走,那我是绝对不走的。反正我又不怕他们,留下来也没有什么。” 常娴一点头:“那我们就留下来,弄个水落石出。” 一个幽幽的声音突然传来:“那你们会倒霉的,永远也别想象个人。” 几个人打了一个寒战,好久无语。 侯宝的心直跳,只好不住地长呼气。他是个享乐人生的人,万不想涉险的,更不想被人弄得残缺不全。但为了取悦常娴,他唯有留下来担惊受怕。 白香香与古迈也怕,但她们觉得自己至少比侯宝胆子要大。他是个怕死的人,心中充满色欲,留下来吓他一吓也算对他进行了报复。她们是爱他的,但也恨他,恨他见了女人就拔不动腿,两只眼直往人家人粉颈上盯,巴不得色迷迷的目光是只手,一下子把人家的衣服扒下来。 她们也爱常娴,可侯宝一向她殷勤献媚,她们心里就说不出地难受。她们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但痛苦却是千真万确的。她们有时也骂自己自私,可不管用的,难受依旧。 常娴考虑的不是感情,她在想“鬼们”是不是外强中干,吓唬他们。若是那样,就无须担心了。这里肯定有问题,一定要弄个明白。 她终于坚定了信念,说:“别听她的,我们非要弄清他们的真面目不可。” 侯宝强笑道:“那当然。世上唯有你的话动听,我听一千遍也不厌。” 常娴轻笑道:“那好,我们进村去,” 侯宝抖了一下,马上打起精神:“我带头,你们跟着我。别怕,什么事也不会有的。” 而他的手脚却在不往地抖,只不过轻微而已,她们看不太清。自然,她们也没心思注意这些,完全被他的豪言壮语迷惑了。 几个人蹑手蹑脚走了一会儿,到了村子里的一座土墙边。不知谁靠了一下墙,土墙顿时倾倒,几个人吓得鸡飞狗跳。 他们站了一会,没见有什么动静,便向西摸去。侯宝说:“到我发现桌上有碗的那家去,现在说不定又变了样呢。” 常娴同意,他们悄悄地欺过去。几个人大气不敢喘,希望能有所发现。 那家门还开着,他们有些失望。进了院子,里面一切照旧,根本没有人来过似的。 侯宝自语道,“他们是专门与我过不去了。再变出个样儿来,也好证明我的话不谬呀。” 常娴轻声说:“没有人怀疑你的,别乱想了。” 侯宝心里大乐,忙说:“我知道你们是明理的,可我总想让你们知道……” 一声类似猫哭的声音传来,他们又是一惊。 白香香说:“我们离开这里吧,等不着人的。” 侯宝笑道:“那我们就挨家挨户找,你们以为如何?” 常娴点头:“只有这样了。” 四个人出了这家门,直奔另一户人家。 胡同是弧形的,他们出了这条胡同拐个弯才能到另一户人家。几个人走得不慢,很快到了那家的门前。他们震开门进去,看到的是一样的荒寂与阴森。 常娴说:“再去另一家。” 他们出了门就走,绕了一个弯,又回到了原来去的那家。 侯宝惊异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常娴说:“走错了路呗。” 于是,几个人又退了回去,不知不觉又走到那家门前。四个人惊骇了。 “再回去。”侯宝说。他们又走到先去的那家门前。回来回去走了十几趟,就是在两家之间的路上转。四个人吓坏了,莫不是进了鬼门关连脑袋都转晕了。 侯宝说:“这样的事真少见,别是遇上‘鬼打墙’了吧。” “什么是‘鬼打墙’?”常娴问。 “就是……我也说不清楚,要不就是我们的脑袋出了毛病,只会转圈圈。” 常娴摇头说:“我们是没有问题的。毛病出在路上,再走时要格外留心。” 然而不管他们如何小心,还是只在两家转,就是走不出这个怪圈。四个人恼极了。可什么办法也没有。一直走到东方发白他们这才清醒过来,连说走错了,不该走圆形。 常娴说:“现在什么神秘都没有了。一切都清清楚楚,我们继续挨户找人。” 古迈说:“那只鬼怎么不见影了呢?” 常娴道:“别去管她,挨家找人要紧。现在红日东升。阳气升起,鬼不会出来了。” 侯宝连声说好,立即照办。四人又开始了逐家寻觅。现在没什么麻烦了,他们很快搜查了好几家。几乎家家大同小异,都是凄凉荒芜,没有生气。 他们到了一个很偏僻的小院,这里让人耳目一新,别有天地。东南西北几间小房相连,都收拾得很于净。 他们怕有变,没吱声就冲了进去。偏内一棵石榴村旁一个扎着两条长辫子的姑娘正洗手绢儿。他们忽觉冒失了,急忙停下脚步。 姑娘的身材挺好,辫子亦美,衣服干净,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她猛地转过身来,动人的形象霎时在四个人心中消失了。 她的眼睛确实极亮,幽深不可测,可她的脸儿就有些太长了,鼻子与嘴配合得也不好,脸上还有些斑点,肤色很黄。她不算很丑,但绝不漂亮,那奇异的眼睛长在这张脸上,不但不能使她的容貌增俏,反而给人不伦不类的无奈感。总之,她很难让男人动心,特别是侯宝这样的男人。 而侯宝还必须向她献笑:“姑娘,我们打扰了。请问这村上就你一人住吗?” 那姑娘冷声道:“我每天都会遇上冒失鬼的,没关系。村子里不光我一人,还有别人在。” 侯宝说:“我们怎么没看到呢?” “那是你的眼睛不好使,怪谁呢。” 侯宝淡然一笑:“请问这庄子里好闹鬼吗?” “闹什么鬼?我看你才象鬼呢,两个眼珠儿乱转,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侯宝笑了:“姑娘误会了,我可是个大好人。——昨晚你听到怪笑了吗?” “没有。这里一直都是平静的,根本没什么鬼,可能你的脑袋出了毛病。” “笑话。”侯宝说,“没鬼我能瞎说吗。在村头我还杀了一只大猩猩精呢。” “哈哈……”那姑娘笑了,声音倒是美的,“你这个人怎么大白天说疯话,这里怎会有猩猩精。” “不信你可以去看。” “若是没有怎么说?” 侯宝愣住了,那只碗能消失,“大猩猩”一样能不翼而飞。他思忖了一下,说:“若没有,更说明这里有鬼了。” 那姑娘不耐烦,说:“不可理喻。你们快点走开,别在我家里烦人。” 侯宝“嘿嘿”一笑:“你若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还不光要烦人呢。” “那你想怎样?” “揍人,杀人。” 那姑娘一笑:“我一个弱女子,又没有犯什么王法,也不曾与你们结怨,你们凭什么要杀人呢?” “你不老实。”侯宝说,“你明明知道许多东西,却不告诉我们,不该杀吗?” “我知道什么?你们又如何知道我清楚许多事呢?” 侯宝笑道:“这不是明摆着吗。这是个‘死村’,每夜都闹鬼,你住在这里却说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骗人吗?除非你就是‘鬼’。” “你才是鬼呢。我不信世上有鬼,只信有些人心中有鬼,走夜路出幻觉,便以为见到鬼了。那是自己吓自己,没出息的人才会遇上这事。” 侯宝哈哈地笑起来:“我们在村子里瞎转了一夜,也是幻觉吗?” “这就奇了。你们几个人模狗样的,怎么会傻到只在村子里转悠呢。” 侯宝说:“不是我们想转悠,而是没办法。有人使了鬼,我们只有在鬼路上走了。” “哈哈……亏是条鬼路,若是条死路,你们岂不都成了冤魂了吗。” 侯宝道:“看你这么高兴,肯定是你干的。快说,你有几个同党?” “四个。” “他们在哪里?” “他们正在逼问我。特别是那个男的,凶巴巴的,让人讨厌。” 侯宝气笑了:“你还真行,连我都不如你。看来不对你不动点刑,你是不会招供了。” 那姑娘火了:“你们凭什么逼供!我是个安分的人。你们不可以这样的。” 侯宝乐哈哈地说:“我也是个安分的人,可我还会逼供。你最好老实一点,否贝皮肉受苦,那可是玩的。哧,要流血的。” “哼!随你们的便,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侯宝一把抓住了她,把她按到旁边的椅子上。她的肉是软柔的,侯宝觉得比收拾男人好玩,手感特别好。 “快说,村子里闹鬼是怎么回事?” “你去问鬼好了,反正我是什么也不清楚。” 侯宝的两只手猛地伸向她的脖子。脖子挺白,也嫩,光滑滑的,与脸色绝然不同,仿佛另外一个头安在她脖子上。侯宝掐着她的脖子,觉得十分有味,笑道:“你再不说,我就用劲了。”没人吱声,他果然用了力。那姑娘要翻白眼。侯宝喝道:“快说!” “你松开手,我说。”她终于妥协了,侯宝十分留恋她的美颈,笑道:“这样挺好,你不说我再用力。” “那就这样吧,我全告诉你。村上闹鬼是‘西邪门’的人干的。他们的武功很高,没人敢得罪。我是给他们做饭的,被抓来的”。 “他们在这里装神弄鬼干什么?” “吃饱撑的。否则,没有更好的理由了。” “那这是你的罪过,谁让你把饭做得这么好吃呢,让他们都吃撑了。讲真话!” “真话也许明天能有。他们明天会来这里吃饭的,到时候你们去问他他们吧。”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呢?” “和我一块儿说话。累了你们就到西屋去睡觉,那里有现成的铺。” 侯宝一笑,松开了手。手上还滑溜溜的,他有些快意。掐女人的脖子,不错。 “你能为我们做些吃的吗?”他问。 “我只为‘西邪门’做饭。” “你叫什么名字?” “白雪。” 侯宝笑了:“这名字好怪,我看不出你哪个地方白,莫非……” “轻看别人是个大毛病,你一定要改掉,不然你有吃不完的苦头。” 侯宝哈哈地笑起来:“我不明白你这么对我说话有什么理由。” 白雪冷笑一声,把脸转到一边去。 “啪”地一声,侯宝挨了一个嘴巴。下手颇重,打得他头重脚轻。侯宝大为光火,可没有看见是谁打的,他也无法找人泄气。他冷厉地问:“是不是你搞的鬼?” 白雪平静地说“不是。但我知道是什么打的。” “快讲,是什么打的。” “撂掌。在‘西邪门’奇术之中,有种远抛之功,打出一掌撂下来,人外出去了。敌手来到他打掌的地方,若不规矩,那撂下来的一掌就自动击出,打到敌手的脸上,敌手往往莫名其妙。” 侯宝啼笑皆非,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会相信他妈的这样的鬼话! 他咬牙切齿瞪眼睛,欲找白雪的麻烦。 常娴劝道:“算了,我们也累了,先歇一吧。” 侯宝只好作罢,但他觉得白雪有些古怪,对他十分不放心。一把拉住她说:“你跟我们到西屋去,一块睡也行。” 白雪一甩手:“你这是什么话!” 侯宝一笑:“没沾着你什么,跟她们一起睡,你能吃什么亏呢。” 白雪“哼”了一声,径直向西屋走去。 他们进了西屋,一人一张床,睡下了。 外面的天很明,他们也无心看了。 中午时分。他们醒了,白雪做饭给他们吃。他们成了奇怪的朋友。 侯宝觉得危险远去了,开始打常娴的注意。晚上,白雪端茶上来,他殷勤地接过,随手在一杯茶里下了蒙汗药,递给常娴。常娴微然一笑,接了过去。侯宝转身走出屋子去。他心里得意极了,你们谈吧,她马上就要归我所有了。 她们似乎没什么可说的。片刻,一同走向西屋去睡觉。荒村的夜很黑,她们也没点灯就躺下了。侯宝在屋外笑了。他说好了住另一间屋的。估计药力开始生效了,他轻轻向西屋走去。他的蒙汗挺特别,是慢慢迷魂,他下的量也少,一般是不会被察觉的。 他走到上午常娴躺的那张床前,瞅了一下别床上的动静,动手就脱她的衣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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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前仇近恨总成梦 东海岸边,停下一只船。从船上上走下十几人,作告别状。大海就在他们身边,那么深远,他们感觉到了,但离别就在眼前。他们稍微沉默,相情之情在心中飞传。 张三丰笑道:“吴道友,我们就此别过吧,以后还有相逢的机会,那时再续谈。” 吴畅说:“见如一梦,散去亦然。但愿后天时常圆,明月花期再见。” 张三丰哈哈大笑:“花期吗,天缘地福阴阳错,相会亦相怜,泪难干。” 吴畅吃了一惊,这语何意?他轻淡地一笑:“真人兄,请一亮谜底。” 张三丰摇了摇头:“是是非非身后事,凄凄怅怅眼前人。明了不是一家好,休言何人夺阳春,万里江山仍将在,再相聚时说缘因。” 吴畅无奈一笑:“后事难料,又怎知还会相聚,我们深处心。” 张三丰说:“是透雨,莫言云。” 吴畅哈哈一笑:“一片红,哪有海深。” 两人同笑。沈万山等人有些莫名其妙。 张三丰与沈万山飘然而去。 吴畅冲胡仙说:“我们先送她们回家。然后再……” 胡仙冷然道:“她们好送的,都是在一个地方抢来的。” “我们没什么然后。” “你想自己去独闯江湖?” “难道不行吗?天下就你一人是英雄,别人都是傻瓜蛋!你还是少操心吧,什么事经你插手,那是非坏不可,连补救的办法都没有!” 吴畅心中一阵悲凉:“你把话也说得太绝了。我是好心的,并不想伤害你。” “好心办坏事也不可原谅,永远不可原谅!” 吴畅长叹了一声:“这样也好,那你就得乖乖的听我的了,我不会让你去乱跑的。” “你凭什么管我!”她愤怒了,“我宁可死也不在你身边留,我恨透了你!” 吴畅盯了她一阵,说:“你死不成的,就象你不能在忧患岛上如意一样。” 胡仙恨极了,一头向吴畅撞去:“我变成厉鬼也不饶你!” 吴畅轻轻冲她一吹,她霎时软了。他冷漠地说:“可惜我不会变成鬼的,你永远报不了仇。” 弹琴人在一旁幽幽一叹,腹中怨肠深结。 她对吴畅强制胡仙留下不以为然,人各有天性,你何必强按人意?她觉得吴畅有些炫耀武力,这是目空一切,自东雨。雨是美的,它不会给人不洁的印象。吴畅的脑中一片空空,几乎不知她们也在看雨。沉默了一会儿,吴畅忽地转过头来,对胡仙说:“你学武功吧,怎么样?” “那谁教我呢?” “我可以吗?” “我不要你教。你还能教出什么好东西,我看见你心里不舒服,你太丑陋。” 吴畅不由火起,真想给她一巴掌。他最听不得别人说他丑陋。其实,他并不丑,但绝不风流潇洒,这是他深感遗憾的。 弹琴人见胡仙这么说吴畅,也深感不快。这人也太不知好歹了。她也想给她一巴掌。 “啪”地一声,她果然打了过去。胡仙被打愣了,也被打痛了。 弹琴人冷冷地说:“你心中充满恶言乱语,足见不是好东西,和你爹没什么两样。你们胡家还世代讲‘理’,坑死了多少人呢,罪孽深不可言。你还以为你是清白无辜呢……” 胡仙猛地哭起来,泪水如泉涌…… 吴畅笑道:“哭一下吧,待会就好了。” 胡仙不再理他们,一言不发。 下午。雨停了,他们便到街上去。 漫步到西子湖边,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她就不免要流出眼泪来。 吴畅在水边玩了一会儿,站了起来,走到弹琴人面前,笑道“别难过了,刚才我的话太猛,我们是朋友,你总该告诉我一点什么。” 弹琴人忽然在想到什么说:“你好像与我师傅有仇,这是怎么回事呢?” 弹琴人恨道:“我找他许久了,到死我也忘不了那式剑招。他欠了别人的债,我要让他偿还。” “怎么个还法叱??” “要他死!把他碎尸万段我都不解恨!” 她几乎成了一个怒人,吴畅从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火。 “不能饶怒他吗?他已是一个老头了。” “除非你杀了我,那样万事皆休!” “没有一点调和的余地了?” “绝对没有!对他那样的毫无人性的老鬼,让他死已是格外开恩,该让他下油锅!” 吴畅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之间的怨仇就那么深吗!令我好生为难。” “不光是我一个人与他有仇,他的仇人太多了。我找他报仇,一半是为了私恨,一半是为了公怨,他家的‘理’太可恶了,杀人不见血,杀得也太多了。我要找他讨还公道。” 吴畅呆在了那里,是啊,胡家的“理”也太浑蛋了,害了几代人,恐怕还要继续害下去,这实在令人可怕。“理”的传人留在世上确实是条祸要,可自己与两个师兄又是他的传人,那算了什么呢,难道也要自己除去吗?受他害的人恐怕已追地都是,想干净也办不到了。 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十分有趣,好坏绞在一起,让你永远难以分清了;即使分清了,也难以清除。咳!好好坏坏终难尽,满眼都是折头人。“也许你是对的,只是我有点儿……” 他说。 弹琴人冷笑一场:“如果你觉得我杀了你师傅让你难看的话,你可以杀我。” 吴畅苦笑了:“我不犯杀人的瘾,你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悲怆。” 胡仙不乐意,别人商量怎么杀他爹,她受不了,怒道:“你们要讲,到一边去!杀人也要有理由,胡家怎么了?‘理学’连皇帝都赞赏,凭你们也配飞短流!杀人也要有本事,只怕你们未必有那么大的能耐!” 弹琴人火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我要给你难看,马上让你抬不起头来!我够可以了,与你爹仇深似海,没动你一根毫毛,你还要怎样?你爹并没把你当人看,对你也非常地冷酷,你护他的实在没来由,他给过你笑脸吗?至于皇帝赞赏是好东西,男盗女娼,他们什么干不出来!现在的皇帝几十年前也不过一个无名和尚,没什么了一起的。你爹的那一套害人太多,连你也不放过。不杀他的还会害人,难道你愿意做帮凶吗?” 胡仙脸色苍白,说不出话。他爹的无情是著名的,为自己计,杀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可她总有些受不了,不能接受这样的一件事实。她宁可承受无终无了的隐痛,不愿承受一下子巨痛。她有许多怕,说不清为什么。 忽然,他指着天上一片云说:“有趣,它们在干什么?” 弹琴人淡淡地说:“它们自由自在,没有怨恨,在轻快飞翔,飞向远方。” 吴畅摇头道:“它们也在争吵,学人呢。” “胡说。”弹琴人叹了一口气,“也许你是对的。” 胡仙没理会他们,转身往回走。 吴畅这时小声问弹琴人:“你报了仇以后,会摘下黑巾吗?” 弹琴人又被触到了痛处,摇了摇头:“我说过的,今生今世,我不会摘下黑巾的。你永远不可以看见我的……”说不下去了。 一个女人叙说自己伤心事,那是很悲的。 吴畅心中的某种希望彻底破灭了,他们只能成为朋友,顶多是极友好的朋友。 他感到心头挺重,眼也些潮。生命的孤独意识浪涛一样袭击了他。 胡仙已走很远了。两人连忙跟了上去。 在客栈的门口,他们碰上几个横鼻子竖眼的锦衣卫,吴畅一脚踢飞了一个,说:“你们要找我吗?” “是我要找你。”“独眼龙”刘三变从客栈里走出来,在大树林里他捡了一条命,现在又神气地起来了。 吴畅笑道:“你小子要报仇吗?” “不,我是来给你送信的,有个人要见你。” 吴畅哈哈大笑起来:“锦衣卫蝎子蛤蟆一大窝,怎么对我客气起来了,你们不是要全力以赴要抓我吗?” 刘三变知道吴畅的手段,心里虽恨了极他,也只陪笑脸。若是能炒了吴畅,他绝不用刀剁。 “吴大侠您误会了,此一时,彼一时,还提那些什么,我对您可是敬佩无比的。” 吴畅乐得合不拢嘴。这就是身手高的好处了,若自己是一介书生,早已被他们活剥了,连根骨头也难以找到。世界就是这样的,谁的力量大,谁就是老子,就是神;其它一切都是龟孙。锦衣卫虎狼一群,见了我连恨字不敢言,这是多么的绝妙的写照!谁懂得了这些,虽然向往美好的写照!谁懂得了这引起,谁就懂得了世界,虽然向往美好的善良人的愿望,呆那是不易得到的,除非你手中足够的力量。小到一个人,大到无边的感慨,唯有在这种场合下最真切,吴畅的心中充满了广漠的悲凉之意。 片刻。吴畅淡笑道:“什么人要见我?” 刘三变这点头哈腰地说:“一个你绝不讨厌的人,他不让我事先告诉你,我不能违命,大侠不至于害怕不敢去吗?” 刘三变苦着脸说:“大侠自然不会,谁不知您的侠名满天下呢。” 吴畅转脸对弹琴人说:“你们先回客栈,我去见一下那个我绝不讨厌的人。” “我们也去。”弹琴人态度十分地鲜明,口气冷。 刘三变连忙摇手:“那不可以,他们是故人相会,外人不能去的,吴大侠,这要您作主。” 吴畅说:“你们别去了,我马上就回来,他们别以为我一个人不敢去,没好坏回事的。” 弹琴人见吴畅执意如此,只好作罢。 吴畅冲她一笑:“多留神,世道太不平吗。”弹琴人点了点头,望他远去。 刘三变头前带弯抹角地走了一阵子,左右打量了一下没人盯梢,进了一条胡同。 敲开一家院门,他们走了进去,院子不大,十分干净,北屋六开着,里面坐着严肃的胡元。吴畅没有惊讶,冲他点了点头。他来时就有预感,不会是别人。 胡元一拍桌子:“逆徒,见了为师不跪下!” 吴杨笑道:“中国的教条太多了,我弄不清该按哪一条去做。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是一条;一过,还有‘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也是一条,还有许多,我不列举了,你们让人为难不?” 胡元见他满不当回事,气得毛发皆立;可权威失去了作用,发火又有什么用呢。他长叹一声,说:“好吧,你既然有些迷惑,我也不怪你。不过你以后另与朝廷作对了,只要你弃恶从善,朝廷会原谅你的过失的。皇恩浩荡,你快迷途知返吧。” 吴畅笑道:“你不是被朝廷抄了家的钦犯吗,怎么又替朝廷说话了?” “混帐东西!” 胡元怒道,“我从来是不反朝廷的,怎会是钦犯!那是受了贼人的陷害了,现在皇上又给我平反昭雪了,我又是堂堂正正的皇家的大臣了。” 吴畅点了点头:“升官了,倒也可贺,不过代价也太高了,那大院子归还你了吗?可惜人一去,终难回!” 胡元道:“少说废话,古来忠臣多磨难。有此一回,更见红心。” 吴畅“咳”了一声:“谁能保证没有第二回呢。” “有一千回我也不怕!对朝廷我永远是忠心耿耿的,宁可朝廷负我,我绝不负朝廷的。 没有朝廷,理学何以发扬光大?没有忠臣,何以有国?你不要执迷不悟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只有为朝廷效力,你还可光宗耀祖,万人敬仰。” 吴畅仍然摇头:“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别费心机了。荣华富贵不在我眼里,更没有什么人可让我称臣。我是一片云,来去不由人,你又要失望了,我很报歉。” 胡元眼晨顿时闪出凶光,露出狰狞的面目来:“小子,你可知中了我的埋伏?” 吴畅笑道:“别忘了我是你的弟子,对你的为人十分地清楚。你的那点我早已看破了,欲用‘半日迷魂香’收拾我,是不可能成功的。” 胡元的睑色铁青,阴冷地问:“你要下定决心与朝廷作对?” “我向来不与人别人作对的,只有人家找我的麻烦,但我从来怕什么麻烦的,哪怕天大的。” 胡元“哼”了一声:“你的罪孽深了,谁都不会放过你的,你绝没有好下场!” 吴畅“嘿嘿”笑了:“我至少要比你的下场好,你极力向朝廷献媚,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呢,你若不是救了这条独眼龙,走他的门子,朝廷会给你昭雪吗?巴结别人的日子是不好过的。” “放屁!”胡元的脸扭曲了,神色邪异,“我是忠于朝廷的,自然要救朝廷的人,自己受了点委曲算什么!只要于君于国有利,我肝脑涂地也再所不惜。” 吴畅笑道:“你是大忠臣,若别人不这么看,就悲了,你对他们用处有限,早晚会被吃掉的,我看还是早点脱身,做个隐士去算了。” 胡元“嘿嘿”一阵冷笑:“我做什么还要你教吗?小子。你若不回头,绝走不出这院子。” 吴畅冷笑一声:“你总是太自信,而每次都毁于自信上,误人误已,你也该醒了一下了。” 他刚欲下令动手,刘三变在一旁忽地道:“吴大侠,你不投靠朝廷也可,只要你保证今后永远不要与朝廷作对,我们也是可以既往不咎的,大侠请三思,不要一错再错。” 吴畅的眼里闪出欢悦的光:“据我所知,锦衣卫是不知道世上有什么既往不咎的,你们何以有浓重的兴趣对我施以‘宽大’?” 刘三变笑道:“这个,大侠当不难理解,凡事都有例外吗。我们不想看着你四下躲藏。” 吴畅哈哈大笑起来:“我就在这里,也是躲藏?你们别做梦了,我要干的永远不会罢休,不要干的也永远不会低头,能改变我的只有我自己。你们在我眼里什么也不是,犹如风一样无足轻重。你们要妨碍我,那倒霉的只能是你们自己,我永远不会败的。” 刘三变轻蔑地瞥了他一眼:“这么说,你瞎子吃秤砣——铁了心了?” “这用不着你提醒。” 吴畅非常轻松。 刘三变身子一闪,不见影了。 胡元忽地变了声调,神色改了样儿,那从不为别人笑的脸上撒下几十年第一道温和的曙光:“徒儿,你怎么变得这样倔了,连师傅的话也不听了。我在你身上可是花了无数的心血的,希望你能光照千秋了。谁知你……你就是心里不愿意投靠朝廷,师傅开口求你了,你也得给师傅个面子呀!当着外人的面,你一口回绝了为师,让师傅的面子都丢光了,你心何忍?” 吴畅灿然笑了。他的心情霎时如雨睛空,那么高远清爽:“师傅,你都修行了几十年了,自己又标榜‘性如水’,怎么忽儿热衷于虚名了?事实才是重要的呢。我不是不想给你面子的,可我若给了你面子,我自己就丧失了,可你不是希望这样的,你喜欢我‘光照千秋’吗?这矛盾不好解决了,所以我很为难……” 胡元摇头说:“没有什么折哀的,我素来喜欢分明,犹如阳光般清晰。” 胡元脸色冷黑:“这么说,你一点也不念师徒之情?绝恩绝义?” 吴畅笑道:“万法不留,有情也空。你修行数十栽,该明白什么是情?” 胡元勃然变色:“小子,我还要你教训吗?” “是的。”吴畅神色一正,“师者传道也,自古不传情,不晓此中秀,别想空又空。有人正找你讨债呢,你应付这个都未必能行,自顾不暇,还讲什么报效朝廷呢?” “谁找我讨债?”他眼里射出一道疑惧之光。 “忧患岛上给你难看的那位姑娘。” 胡元身子一颤,“哼”了一声,神色变幻不定似乎他从来没碰上这么棘手的事,几乎让他一筹莫展。他忽地扬头一笑:“那贱婢……你不投靠朝廷也成,就替我把她除去吧。” “你到底和她有什么仇?” “她是个疯子,我与她什么仇也没有。” “她找的是你,我对付她是不合适的。何况我们也是朋友,下不了手……” 胡元急道:“我若告诉你与她有什么仇呢?” 吴畅的脸上闪过道亮光:“我从来不替别人杀人的。你告诉我更糟,说不定我会厌弃……” 胡元的眼里顿时飞起红云:“我瞎了眼睛,花了几十年心血调教了一条狼,当为师戒啊!” 他飞身一闪,不知去向。与此同时,万道灰“箭”顿时射向吴畅。顷刻间,尘雾弥漫了院子。 吴畅没有动,只用手轻轻一拨,一股红色的劲气立刻形成一股儿旋风把毒雾卷上了高空,欲伤周围的邻居都办不到。 突然,数十星点飞出来,仿佛欲为吴畅身边的“小行星”。吴畅摇身一晃,似乎一抹残云而去。他的身法快似闪电,火雷子炸响时院内空。一百多捕快围着院了也没见吴畅从哪里走的,白等。胡元的心在流血,悔羞交加。 刘三变阴冷地笑道:“原来他并不把你放在眼里,何必多此一举呢?” 胡元“哼”了一声:“不试一下,又如何知道?” 刘三变的眼里飞出急躁不耐的目光:“你还有别的办法对付他吗?越毒越好。” 胡元自信地说:“办法多得是,只要我们想收拾他,没有不成功的。你放心吧。” 胡元脸上又飞起令人莫名其妙的笑意。 刘三变对他似乎还没有完全丧失信心,或者是不相信世上有不能被锦衣卫杀掉的人,对他的话多半持乐观态度,似笑非笑。 吴畅回到客栈,弹琴人轻声问:“什么人?” 吴畅深情地盯了她一眼:“你要找的人。” 弹琴人漠然无语。心里却拿定了主意,这次绝不能让他再逃了,上天入地也要追下去。 她的心里起了波涛,眼里的杀机愈浓。 吴畅转身坐在窗前,倒了杯茶自饮。窗外又上了云,似乎还要下雨,多象纷坛的人生。 吴畅两眼盯着一片云彩,思想飞到了云端之上。那里的水是干净的,不妨洗个澡。他被这个顽皮的想法逗笑了。 雨终于下了,细细的,仿佛许多烟落下来,窗外的世界又是一片迷。 弹琴人站在一旁久久无语。 胡仙亦不说话,眼睛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手指。那上面似乎有说不尽的趣味,让她百看不厌,万市不倦,唯有红艳艳一片。通过她的手指看到周身的血滚动,感觉是奇怪的。 忽然,店小二送来一个纸条,吴畅接过来。弹琴人欲看,吴畅猛地把它弹到一边去。 “写的什么?”她问。 吴畅轻笑一声:“让我们完蛋。真是费尽心机,纸条上涂了剧毒,一种只有古书才有记载的毒,一种类似于‘醭’的东西。它能顺着人的呼吸进入人的身体,杀人于无形。” “你把毒给毁去了吗?”弹琴人有些担心。 吴畅笑道:“你对我也不放心吗?” “我怕你的思想开小差,不知又跑到哪里去了。” 吴畅摇了摇头,笑而无语。 弹琴人把背朝向他,坐在床边不吱声了。 吴畅回到自己的房间。茶杯冲它苦笑了一下,猛地把它扔了出去,自言自语:“我什么不能放下呢。”他睡下了。 丽日下的杭州是美的,街上的人们神色也好。吴畅不时地冲他们傻笑,他们都连忙走开,以为碰上了一个神经病呢。 出城门的时候,遇上了麻烦,锦衣卫的人认出了他们。“抓住他们。”有人一喊,不少捕快扑了上去。但他们很快又下去了,有几个还撒腿就跑。手脚不利索的,被弹琴人教训了一顿。 想抓他们的捕快确实不少,抓住他们的希望却少之又少。刘三变有些坐不住了,他的独眼放射出两倍的凶光:“用普通的办法看来是不行了。你还有什么高招?” 胡元幽然道:“别急,总有办法收拾他的。真不行就发动整个江湖来对付他。没有除不去的钉子,他死定了。” 刘三变不买帐了:“说得轻巧,整个江湖那么好发动,谁会听你的?” 胡元心中怒气泛起,又强压下了:“事在人为吗。别忘了我们打着皇帝的旗帜呢。” 刘三变轻“哼”了一声,一边玩鸟去了。 胡元心高气做,最受不了别人的冷淡。看着刘三变的背影,咬牙切齿,听命于人是多么倒霉呀!他觉得自己上了贼船,嘴里一千个不承认。那么心呢,他已没有心。 吴畅与弹琴人、胡仙在江湖上走动了两天,有些犯愁了。胡仙还是那么不可改造,视他们如敌人,这可怎么办呢? 他们走到一块石头上坐下。吴畅问:“你想找什么人吗?” “当然。”胡仙说,“我要找你打跑的人。” 吴畅说:“他就那么让你动心?” “胡说!”她严正地说,“我对谁都不会动心。我要找他是有理由的。” 吴畅笑道:“你的理由是你爹教的,不是你内心自动产生的。你本是一个出色的姑娘,干吗不用一下自己的脑子,什么都听你爹的?你不听他的也不会有事。这个我敢担保,出了事我负一切责任。我不听他的,这不很好吗?” 胡仙冷笑道:“人若都象你,那遍地都是忘恩负义之人了。你没有羞耻心,我为你难过。” 吴畅笑了:“我们两人都为对方难过,这是干什么呢。你快点醒来吧。” 胡仙“哼”道:“别以为自己什么都高人一等,其实可怜得很,我厌弃你这种人!自以为自己是菩萨,救苦救难,其实什么也不是。再装模作样做人,你连自己都丢了。” 她是真怒的,话自然格外尖刻。 吴畅冲她傻笑了一下,未发一言。他是否如她所说,成天丑怩作态,他也搞不清楚。活得很累倒是真的,晕天黑地的日子几乎就没有离开过他。这妞子的嘴比刀子还爽,这是他意外的发现。被人骂几句也不错,否则以为自己是完人了。退一步讲,这也是无法子的事,在荒天野地还要与她对骂吗? 他嘿嘿地笑了起来,脸上的肌肉却是僵的,仿佛这笑声是下角料,对其它部应构不成任何影响。随着自发的笑,他眼前的土地似乎翻动了起来。土浪花犹似莽原上的秋草在疾风中竞相折腰,一股从地深处散发出的力量攫住了他。天高,地阔,草青,人怅,什么也改变不了模样。笑到后来,声音忽发悲怆,他有些欲哭了。 胡仙很冷漠,一副看不上他的样子。在她眼里,吴畅的一切作为都是假的,包括脸上翘起的微笑。人在极端中,才容易感到报复的愉快。 弹琴人有些香吴畅叫屈,但也觉得他有点儿让人说不出的邪逆,什么都太随便,就什么都没有了。她觉得吴畅对师傅的态度就有些过分,虽然这种过分对她十分有利。在这种矛盾的心态中,她弄不清自己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人若以自己的眼睛看人,那都不是东西;以人的眼睛看人,都是“东西”。其间的分别没多少人愿意体察的。 三个人都不言语,如三朵不相识的闲云。 忽然,地里跑出来一只兔子,停在了路上。它两只眼睛惊疑地盯着他们。 吴畅的心猛地泛起快乐的浪花,说:“胡大小姐,我并不是多么喜欢你跟着我,只是我有点儿担心……这样吧,我们赌一下运气。路上那只兔子说不定是哪路神仙,我们等它离去。它若向南去,你就自由了,从此后我再也不问你的事,成神作鬼任由你;它若向北去,你必须再和我处一段时间;向东向西,留去由你自抉。这可以了吧?现在就看你的命运了。” 胡仙眼儿一亮,顿时又低下了头。她虽然渴望远走高飞,但若现在就让她一人独行,她还有些怕。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微妙,欲得的东西快要到手时总有些怕的,深怕得到手的东西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而是非驴非马的怪胎。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胡仙没有后退的余地。现在她要考虑的是这种赌法有多少合理的成分。 “你保证不做鬼吗?”她冷冷地问。 “黄天厚土,我起誓,一切全看你的命运。” 胡仙点了点头,但她还是不放心。 “你会兽语吗?” “那玩艺儿谁会,你问兔子它有什么语言。” 兔子动了,是向南。吴畅“咳”了一声,这样也好,既然天意如此,那就让她去吧。他心里多少是有些悲哀的,仿佛被人家抛弃了。 胡仙的身子颤抖了起来,连呼吸都加快了,激动、惊惧、留恋……她心里水花飞扬。 她感到一只手伸向了她,是春风,秋气? 弹琴人发出了一声幽叹,叹别人,还是叹自己?遍地里的绿茵茵的叶子这时都成了闪光的圆圈,似风铃,在野旷中奏起雄厚的但谁也不理解的曲子。幻觉总是这么美的。 忽然,天空中冲下一只鹰来,利爪无情抓向兔子。野兔一声怪叫,扭头就向北飞蹿。 吴畅哈哈大笑:“天意,天意。老鹰哥够朋友,及时示警,免了一灾。” 胡仙呆了,也无话可说。看来吴畅没有捣鬼,这一切真是上天的安排。他总不能从云深不知处里叫来一只鹰吧?她只有认命。 吴畅说:“你在安心几天,也许很快有转机。我看见一个潇洒的影儿正向你招手。” “胡扯!”胡仙瞪了他一眼,“没有人会向我招手的,有我也不去。影子不是人,你的幻觉也太多了。” 吴畅不以为然地说:“一人一个影,一影跟一人。有影还会没人,肯定你心中有什么人。” 胡仙恼了:“你再空口污人清白,我……” 吴畅连忙说:“你别火,我再也不说了。” 他们起身而去。 在江湖上走动,有时是非常无聊的,吴畅现在就有了这种感受。弹琴人亦是焦躁不安,她觉得离开杭州是个错误,该留下寻找胡元。 现在离那老贼越发远了,何时再能找到他呢?吴畅看出了她的烦闷,大致也能猜出她的心理,于是笑道:“别急,什么都是缘分,时候不到,寻也难见,时候一到,他会上门。” 弹琴人没吱声,她已懒得开口。 吴畅感到死气沉沉的,有些不快,说:“前面有座山庄,我们去投宿去吧。” 三个人到了山庄的近前,看清了是“伏虎山庄”。吴畅说:“这家的主人挺好客的,我们说不定能饱餐一顿,睡个好觉。” 这时,一声怪笑传来:“那个想报仇的的丫头过来,老夫与你了断。姓吴的小子不许来。” 弹琴人一愣,马上明白了过来,是胡元叫她。太好了,他找上了门来,这次绝不能放过他。她纵身就走。 吴畅大叫:“小心点,注意他的剑……” 弹琴人没有回声,她完全进入了将要复仇的快意中去。她有些激动,更多的是刺激、惊异。 吴畅望着她消失掉,叹了一口气。 胡仙的脸色这时冷了下来。她鄙视吴畅帮助别人对付自己师傅,这是人所不齿的行为,不能原谅:即使对方不是她父亲,她一样这么看。她觉得吴畅很可怜,尤晶怪不得鄙弃他,真是伟大的举动。她心里又泛起了温柔的快乐。吴畅不知她到底想什么,但见她忽冷忽热,绝对与自己相干。当然,她的乐也绝对与自己的悲才有关。与人同乐她是不会干的,尤其不会与自己同乐。 弹琴人寻声而去,急迫一阵,到了一片荒。胡元停下冲她一笑,扭身振臂,猛又向西飞掠。她弹身狂追。 两人一前一后狂奔了一时辰,不知到了哪里,连弹琴人也追迷了,胡元才站住。 弹琴人急促地喘息了一阵,等胡元开口。 胡元表情古怪,似笑非笑,沉默了许久,才说:“你想找我的麻烦,是不是?” 弹琴人切齿道:“我要你的狗命!” 胡元哈哈太笑:“丫头,你火气不小。样子丑了,心也狠了可我却没有变,也许剑法更奇绝。你能接得下?” 弹琴人冰冷地说:“你已逃走过一次了,这次你死定了。” 胡元嘿嘿笑道:“我是逃过一次,可不是被你打的。老夫无心恋战,才走的。” 弹琴人心中的仇恨终于积累到了爆发的程度,手中琴一扬,犹如金凤展翅,飞扑胡元。 她身如急电,恨以神刀,手中幻起三道琴影,分击胡元三处要穴。 胡元与她交过锋,虽不怕她,但也不敢大意。他深知对方身法灵动,功力极深。稍有不慎,说不定就会吃亏。他反腕一振,长剑宛若一条毒龙,直奔弹琴人的眼睛,剑法诡异之极,阴寒之气袭人。 弹琴人手中琴向下一划,一式“认祖归宗”,捣向胡元的丹田;胡元大吃一惊,急忙虚腹实胸,长剑一招“怪龙寻洞”,斜刺弹琴人的下巴…… 两人各使浑身解数,拼在一起。刹那间,剑气琴影两闪动,人来人去不留情,一缕青丝泻女恨,两只怪眼似贼星,杀来杀去血气浓。 弹琴人低估了胡元。她以为上次忧患岛交手已摸了他的底,哪想到摸的不是实底,胡元远比预想可怕。不过胡元也绝不轻松,他觉得弹琴人的功力深厚得岂有此理。 两个人拼斗了有半个时辰,衣衫都湿透了,也没有分出胜负。按说,胡元该比弹琴人稍强;怎奈弹琴人杀气冲天,斗志太盛,弥补了自身的缺陷。这样两人就半斤八两了。 不过斗久了,弹琴人就不妙了,这种劣势现在开始显露出来。她有些气力不济了。 胡元以剑拄地,冷眼相观,他要找个好机会下手,弹琴人后退了几步,也略作调息。 胡元见机会来了,人剑合一,猛地刺过去。弹琴人无法斜闪,仰身就倒。 胡元长剑走空,欲回身再戳,一道金光猛地射向了他的左肋。他惊叫了一声,急身斜跃。这时,灰影一闪,柳寒烟飞泄当场。 “胡元,你个老匹夫,今天你的死期到了。” 胡元大惊失色,忙道:“原来是柳兄,别来无恙。” 柳寒烟冷森森一笑:“见你的鬼去吧!” 他身形一弹,犹如虾儿纵起,雪白的剑尖向一胡元直拍过去。胡元本想举剑相迎,陡见对方神勇异常,知道自己没法接下了。与弹琴人的大战,耗损了他不少真力。无奈,他身子一扭,飞身就逃。 柳寒烟催身就追。两人如惊马,在原野上撒欢了。 弹琴人亦欲追,忽觉无力,只好放弃了。 她呆站在那里许久,向西而去,没回“伏虎山庄”。她心中凉凉的,悲多于苦。她恨,也有些绝望。她清楚,以自己目前的手段,除掉胡元当困难的,除非自己奇遇,而这恐怕是不可能的。向吴畅开口求援,她又做不到,她不想在一男人身边可怜巴巴。 一路西行。傍晚时分,她到一座镇子。镇不大,靠北面有一座“尼姑祠”。她向尼姑祠走去。尼姑祠也不大,堂却挺干净。她走进祠堂,见老年尼姑正坐那里数念珠。 弹琴人道:“大师,我在这里住一晚行吗?” 老尼姑摇头说:“不行,我们这不收外人。” 弹琴人笑道:“我不是外人,和你一样,也是女的。” 老尼姑说:“无论男女,非我们祠堂的人不能住。” 弹琴人一笑:“如果非住不可呢?” 老尼姑叹了一声:“那随你的便,没人赶你。” 弹琴人微微一笑,走到西边的里去。突然,一只手闪电般伸向了她,点中了她的“期门穴”,她一下子掉进了陷阱里。 “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她惊骇地问。 左云哈哈地笑起来:“我是男人,要捉个女人。” 弹琴人大急:“你想怎样?” 左云说:“我想撕掉你脸上的黑巾。” 弹琴人骇然欲死:“你若撕下黑巾,我死后变成厉鬼也不放过你!” 左云见她如此怕别人见她的面目,便打消了撕下黑巾的念头,说:“你干么要蒙面,有不得已的苦衷?” “难道还会有别的原因。”她冷然道。 左云说:“可你却见了我的面目。” “你的面目并不太难看,何必怕人见呢。” “你的面目难看?” “我不想谈论这事。”她瞥见了剑,说,“你是有名的大侠,应该有点悲痛之心。” 左云笑道:“我的心已经够了,只点了你一处呢。不过我还想再软些,恢复你的自由,但你要向我作个保证。” “什么保证?” 左云沉吟了:“你离开后,不许说我来过这里,能做到吗?” 弹琴人笑道:“我离开这里之后,连我来过这里也会忘了,又怎会说你呢?” “这样最好,不过你要发誓才行。” 弹琴人低头略想儿,发了一个毒誓。 左云挥手解了她的穴道。 蓦然,弹琴人香指急戳,猛地点向左云。 这出左云所料之下,唯有急撤。他的动作快极了,仿佛鬼换位,闪到一边去。 弹琴人骇然失色。骤然出手,竟然点不中,那他的轻功也就可怕了。她呆住了。 左云在旁边冷笑一声:“令我失望。” 弹琴人说:“我向你保证的一切,并没有保证不向你下手。” 左云大笑起来:“好!可你的动作慢了一点,否则现在该轮到我向你保证了。” 弹琴人笑了,声音很轻、很轻,唯动别人:“你的轻功真是不可思议,可称举世无双。” 左云点头道:“你的眼力和我的一样。”他觉得自己没有妄自菲薄的理由。 弹琴人轻吟一声:“以剑术著称于世,何以轻功更胜于剑术”? 左云笑了,满脸的肌肉都生出绒毛一样的辉光来,但笑的核心亦即眸子的深处,却有淡的阴影,那阴影似乎可以破坏一切发生在他脸上的笑的价值。 “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又有什么办法?不过三样也好,离不败之地。” 弹琴人说:“大侠有如此身手,,当可领袖武林,但不知修习的什么法门。” 左云说:“你若还能做个保证,我仍然乐于告诉你个秘密。” “那简单之极,我会信守的。”她又做了一个保证,并发了誓。 左云神秘地一笑,说:“当今之中,有三件圣物。” 两本秘笈,一面‘石镜’。我得其一,你该知道是什么了吧?” “《碧月逍遥录》”弹琴人。 “哈哈……”左云甚乐,“不错。我的轻功高明,正是得力于它。” 弹琴人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的轻功是否已宝录上所说的最高境界?” 左云“咳”了一声:“难哪!‘碧月逍遥功’有五式,上面说得十分明白,旁边还有行气图,可按照上面的要求去练。却也能完成三式,后两式根本没法修行。” 弹琴人小声问:“是招式不明吗?” 左云笑道:“我知道你动了好奇心,也想学,那我就不妨告诉你个大概。‘逍遥功’起式无招无式,旁边一个圆,内画阴阳,一片混沌状,名曰‘浑然天成’;第二式:“御气空身’,图画双掌飘摇摆动;第三式:“清虚归极’,旁边一个影,似乎表示空灵;第四式: “化光而去’,人光不分;第五式:“广字清歌’,似有若无,田图如淡支清风,抓捏不住。为这正式轻功,我绞尽了脑汁,也只练成‘清虚归极’、‘化光而去’的境界看来是没希望了。”弹琴人轻出了一口气,幽幽地说:“你是幸运的,天下又有几个人能练成‘清虚归极’呢?” 左云笑道:“可我不满足。” 这时,老尼姑站了,说:“左施主,你不要在这里缠了。她不会跟你走的。” “那我就在这里出家算了。” “想出家到和尚庙去,这里是尼姑庵。” “大师,在您眼里,是不该有男女之分的,何况对男人来说,男扮妇妆也不是太难的事。” 老尼姑有些火了,声严厉色地说:“左施主,你也是个成名的人物,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左云笑道:“大师,成全一个要比送走一个人更见佛人更见佛心、道心、善心。” 老尼姑清朗地一笑,说:“有时赶走一个人也是成全,你不要执迷不悟了。” 左云不住地摇头,赖着不走。 弹琴人见他也是个不受欢迎的,心里挺乐。世上的人若全都倒霉,那她也就不太可悲了。 老尼姑没了咒念,忽儿灵机一动,到东间屋里拿出一面锣来,“嗵嗵”地来。 锣声急促而响亮,传之悠远。 左云与弹琴人吓了一跳,这不要他们的命吗?左云忙道:“别敲了,有话好商量。” “我的锣不商量。”又是惊人的响。 镇子里的人听到了锣声,被惊动了,以为尼姑祠里去了强盗,男女老少操起家什,就向尼姑祠奔来。转眼间,尼姑祠里站满了人。 左云见事情这般槽,与弹琴人一同溜了。他不想与村民械斗,那太没意思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丢人。 他们出了尼姑祠,天已经黑了。两人直奔客栈。在一家小店住下,左云走进弹琴人的房间,笑道:“你一定奇怪我何以去尼姑祠吧?” “是的。那个地方你不该去的。” 左云怅然地说:“我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被小尼姑迷上了,真浑。” 弹琴人没有接腔,有些发呆。 左云又道:“我是个很少动儿女私情的人,到了这个年纪,竟突地被摸不清头绪儿女情冲晕了,真是不可思议。这几天我一直试图忘掉那个小尼姑,可怎么也做。她的影子犹如画儿进了我的头脑里,弄不去了。” 弹琴人仍然无语,她最厌听人谈情,更不想在晚上与一个男人什么儿女情。她心里烦,而且问,不知怎么才能平静下去。 脑中灵光一闪,她忽儿笑道:“左大侠,普天之下,就你一个人会‘逍遥功’?” 左云摇头说:“不,中律门主薛不凡也会。不知他练得怎么样?” 弹琴人笑道:“这就奇了。‘逍遥录’为你所得,他怎么也会呢?” 左云叹了一声:“你道我的经历,也就不觉奇了。他有会的条件。” 忽然,西面客房里一声惨叫,把两人惊了一跳。他们奔过去,见客房的门口躺着一人,太阳穴上插着一匕首,血在向外流。 匕首有三寸长,较窄,明晃晃的,上面有三个字:中律门。不用问,中律门下的手。 左云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中律门已向不愿人伙的天下武林人大开杀戒了,不知要有多少正直之士死于非命。他眼前虚影一闪,地上躺的人仿佛变成了他。这对他无疑是一种折磨。弹琴人也知道怎么回事,说:“恨不今生为男人。” 左云的脸一阵发烧,低下了头,不过他心不服的,你是男人又怎样呢?说不定也会和这人一样死在利匕之下。我是个男人吧,也不是没骨气,还不照样要低头?人感慨好发雄难做。他相信这是没人能否定的真理。 客店里乱起来,人们聚在死者周围,说三道四。忽然,一个冷森的声音传来:“你们快点滚回各自的房里去,不然我全都把你们送上西天。” 他的话比洪水滚来还灵,围着的人顿时跑了个干净。 左云在一旁有些犹豫,是藏还是出呢? 躲,显得自己太软弱,怕死;不躲,麻烦马上就来,犹如夜来天就黑一样快。 他正在彷徨,那人发现了他。 “左云,我正在找你,想不到在这晨碰上了。很好,你今晚上要有个交待。” 左云知道了对方的身分,心顿时一沉,“万妙老祖”李彤可不是好惹的,这下麻烦了。 他哈哈一笑:“我并不欠你的帐,交待什么?” “走连个招呼也不打,这至少是失礼吧?” “我去的时候也不打,这至少不是失礼了吧?” 暗处的李彤冷冷地一笑,内气充沛之极:“假如我的看法与你不同,那就麻烦。” 左云说:“我向来不怕麻烦,我的剑也不怕麻烦,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 李彤道:“我从不当场产生想法,几天之前我就你选择了去处。” 左云没有理他,心下暗思,这老家伙号称“万妙”,所有的“妙”都被占去了,那自己岂非不妙?他到底什么最妙呢?这难住了左云。 这并非左云孤僻。而实则李彤“妙”知情者太少,所以他无从想起李彤的拿手戏。 而李彤对左云的情况了如指掌,这样,一开始左云处在不得的地位上。 弹琴人却忽地替他打了气:“左大侠,你的轻功盖世无双。他替价钱选择的去处只能是一厢情愿,你证明给他,你是不可轻视的。” 左云苦笑了一声,仍没有言语。弹琴人的话也不是没道理,但他却不敢乐观。人老轮深,谁知他的武功深到什么程度呢? 在他片刻沉默中,弹琴人忽觉他不如吴畅硬气。他对什么人都不在乎,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你比他成名早,经验足,怕什么呢? 她不知吴畅与左云不同。吴畅是感觉好,乐天派,不深沉;左云是城府深,顾虑多,心中无数。吴畅目空一切,冲也就冲过去;左云在冲之前却要左右旁顾,计算得失,锐气不足。当然,左云在武学上怕也比不上吴畅。他哪有吴畅偷来的杂七杂八的一揽子东西呢? “你过来吧。”李彤向他招手了。也许是死神。 左云冷道:“你何不过来呢?并非我要找你,是你有求于我。” 李彤笑起来:“左云,若是我有求于你,那你自了吧。动起手来唯有我‘妙’,那也乏趣。” 左云冷笑了两声,没有再说话。他打定了主意不去找李彤,想占有一点儿主动。 李彤自然明白左云的心理,“哈哈……”笑起来,笑声象飞动的鸽子扑向左云的脸面。 笑声一止,李彤赫然站在了离左云丈远的地方。他仿佛是被笑声托来的。 左云一惊:“这是你的一‘妙’?” “不错,你绝不会是第二次见到。” 左云心中发虚,这种“阳笑传体”神功是道家“清虚派”的无上绝技,人在笑里行,一点笑里行,一点也不比他目前达到的境界差。由此看来,今晚是凶多吉少。他定了下心神,说:“难得你也出来了。不过为别人卖命总不光彩。” 李彤哈哈一笑:“中律门里也有笨蛋,我岂能坐视不问至于为谁卖命,那是另一说。可喜的是,我没有为谁卖命的感觉。” “也许会待你就有了,这不稀奇”。 李彤瞥了他一眼:“左云,你也是个成名的人物。”清声也不错,怎么不信守呢!人说你一诺千金,这不是欺世盗名吗?” 左云轻笑道:“我的诺言对君子才有用,对小人就完全是另一回事。” 李彤冷道:“薛不凡难道不是君子?他对你并没有严加控制,也很相信你。” 左云气笑了:“我已逃脱了他的控制,用不着他相信了。” “你错了,控制现在才开始呢。你的剑术不错,轻功更佳全都使出来吧。老夫有一‘妙’足可收拾你了。” 左云知他并非虚言,顿时提气布身,凝神欲动。他不清楚李彤的“妙术”有多么高明,但知道自己的轻功是多么精彩。为今之计,唯有先发制人,后发制人必被人制。他思定,陡然催身。长剑如蚊龙一摆,搅起数十剑花直刺过去。剑气森芒,这正是他的轻易不出手的保命绝——星罗棋布。 在李彤眼里,他的剑术并无多少奇峻之处,然而他的轻功太好,两下一配合,就小看不得了。李彤只觉寒气加身,打了冷战,拧身急退。 一合乍分,李彤退出一丈。 左云得势不让,长剑一摇,划出数道剑弧斜去,要把李彤分成几段。 李彤“哈哈”大笑起来,而且长笑不止。左云霎时毛骨悚然,仿佛自己的身边到处都是李彤的影子,每个影子都向他伸出了手,无数的手要把淹没了c惊骇之下,他只有长剑口旋,划起明锐的剑气护身,以求自保。 李彤催气猛笑,左云似乎被变成了“水”的李彤包围了,他几乎尽失了退的余地。没有办法,他唯有舞剑守己,求生。 片刻。左云有些倦了,舞剑的手开始变得沉重。而李彤的笑声却更加悠长了,仿佛长河大浪,一浪推着一浪汹涌而来,他并非是笑而不动,而是笑托他动,左云的身边随时都会出现他的索命的手掌。 左云有些怕了,也有些吃不住劲了。这样下去,有败无胜。他心中一横,拼聚全部气劲,与剑合一,犹似飞龙,直刺李彤的面门。当然,他刺的只能是一个影子,至于是不是实在的李彤,他不管了。现在要紧的是冲出困境。 他的这一招还真奏了效。李彤的笑声一弱,他霎时感到冲开了一条路,心情为之一畅。 而李彤十分沉稳,摆身一闪,又催笑而上。 左云再不敢与他纠缠,飞身就逃。身形乍起,忽地白影一闪,一股巨大的气劲向他袭去。无奈,他只有长剑绕圈,化解突如其来的劲力。一合即分,他闪到两丈开外。 偷袭他的竟是太玄天姥,这让他心惊肉跳了!若两个老男女合斗他一人,那今晚就栽定了。他握剑的手有些发抖。怕? “哈哈……”他古怪地笑了两声,“你们两人要联手?” 太玄天姥冷冷地说“能让我们对付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我是不让你逃。今晚夜色不错,你逃了那还有什么劲呢。” 左云说:“今晚是不错,但我觉得你们更应该珍惜晚景,而不是到这来与我厮杀。” “没有人愿意打斗的。你只要有了了断,一切争杀不就烟消云散了吗?” 左云冷笑道:“这确是个办法,但只是不全面,还可以考虑你们的了断吗?” 李彤冷“哼”一声:“左云,入了老山林,龙也要低头。你处境不妙,还是聪明一点。” 左云冷漠地说:“练武之人没败的。你们还是少费心机。” 李彤“嘿嘿”地笑起来,接着是狂海扬波,怒浪溅洒。笑声象风筝般的直向上抬头。左云无奈,只有再拼命迎敌。他的剑已没有刚才那么明亮,灰蒙蒙的象冬天早晨的雾气。 弹琴人这时心有所动了。这么见死不乎有些不忍,但她怀疑帮助左云的价值。 迟疑了一阵,她终于决定助他一臂之力。_ 趁李彤笑声稍弱时,她飞扑而上,他的头颅。李彤大吃一惊,急忙撤身换式,一记“天罡掌”击了过去,弹琴人的琴被击歪,李彤伸手就点她的穴道。 左云见有机,飞身而去。太玄天姥这次没有堵他,左云吓了一身冷汗,逃之夭天。弹琴人心中一悔,动作缓了一点,被点中右臂“天府穴”,半个身子立刻木了。 李彤冷笑一声:“谁让你多事呢。” 弹琴人无话可说,心中怆然之极。 “还戴着块面中,是见不得人吗?” 弹琴人身子一抖,几乎要哭了,这不是自取其辱吗!她料不到援手救人落个这样的下场。 李彤盯了她两眼,说,“你怕见人,我非得让你见一个。看你是块什么料!” 弹琴人怕极了,恨道,“你若揭下它,我永远不会放地过你的!” 李彤笑了,“就你这样的角色。也想吓唬我吗?可笑不自量。”他伸手就揭她的面巾。 弹琴人惊叫一声,吓昏了过去。 太玄天姥伸手按住李彤的手,一弹她的眉心,她转醒过来,李彤只好后退了一步。 太玄天姥说:“你有秘密,我们不想揭破;可你坏了我们的事。这又怎么说呢?” 弹琴人脱口而出,“刚才我是不由自主的。” 太玄天姥笑了,“答得好。你不用心,我们可以不怪你,不过你以后要记住,你是个需要别人可怜才能活下头的人做事不要仅靠冲动,换了个心狠的,将是另一个结局。” 弹琴人的心仿佛被刀划破了,痛得她周身痉挛。她想大叫大喊。终于没有开口,可自己是阶下囚,有什么资格喊呢?难道还要他们再可怜一次?她心酸地低下了头。 忽儿,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是自己怕死吗?不然怎么不敢硬起来呢?自己的人格有了污点,还是为了那艰难的纸复仇在委屈求全? 她弄不清这一切,痛苦不已。 太玄天姥突地动了慈怀心肠,走上前摸了一会柔美的长发。她想起了温华,不知他是否遇上了尴尬。 李彤忽地笑了:“你若喜欢她,就认她做干女儿吧。这样也许是最有趣的事了。” 太玄天姥顿时一乐,说:“果真!”丫头,你愿意做我的干女儿吗?” 弹琴人哀怨的心境还没有平静下来,没有吱声。不过她仍然感到了一种温暖。 李彤见她迟疑,忽道:“不认也不行。我来作证,你已是她的干女儿了。” 太玄天姥笑道:“你别这凶巴巴的。吓着了我的干女儿,我可不饶你。” 李彤连忙点头:“不敢,我也喜欢得深。” 两个人笑了起来,刚才的不快全没影了。 弹琴人受感染,心情又开朗起来;她的叹息仍是淡凉的,寂寞的。 太玄天姥握往她的手,忽地叫道:“就凭手就知干女儿肯定是绝色美女!你这么忧伤,心里有什么不快呢?” 弹琴人轻轻摇了摇头,她差不多要哭了。 太玄天姥这时忽地一挥手,解了她的穴道:“有什么事告诉我吧,也许我能替你分忧解难。世上还是有值得高兴事的。” 弹琴人说:“我要去找一个坏蛋,找他讨债。” 太玄天姥说:“你对付得了他吗?” “他的轻功很好,功力也深,不易对付;但我不怕他,总有一天我要报仇的。” 太玄天姥叹了一声:“孩子,仇是报不完的。你还是看开一些吧,事后方知万事空。” “可我永远也忘不了仇恨的。我活着的目的也许就是为了讨债。” 李彤道:“这是不对的。你应该多的目的,仇恨可以不放下,别的也可以拿起来吗。” “他是个强大的敌人,我不能分心多用。” 李彤哈哈地笑了:“这就是你执迷的地方。凡事‘无心’才妙,欲报仇的人必须把仇恨放下,才可能报得了仇,否则自己身心憔悴,或身先死,那报仇就遥遥无期了。” 弹琴人有些不解地问:“一个人内心充满了仇恨,又怎么可能忘记呢?” 李彤淡笑道:“爱与恨是一样的,你可以把恨变成爱吗?然后再把爱埋藏在心底,这样就不会急功近利了,自然就能把仇恨放一下,古人云,欲成其事,必先利其器。这是有道理的。” 他的话与白说没什么两样,弹琴人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在这种情形中,她不可能是个好学生。太玄天姥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手指,和蔼地说“要想消灭外面的敌人。必先除去自己心里的敌人。这一点你若做到了,什么都好办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是该明白这些的。” “我做不到,我怕……” “怕什么呢?”想通了,世上是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的。若想不通,也许别人大笑一声会把你吓死。这一切全在你自己了。” “我能和别人一样吗?” “当然能,不管你是什么人都可以。放下屠刀还能立地成佛呢,何况象你这么可爱的孩子,你是什么都可做的,关键在你是否克服了心里的敌人。拾起头来吧,一切会好的。” “可我……也许别人瞧不起我。” 太玄天姥晚笑了,“那这全怪你,因为你是死一个胆怯的,有你瞧不起自己在先,才有别人瞧不起你在后。你匿是挺起了胸膛,那别人是什么也不会说的,懂得自己远比懂得别人重要。” “假如一个人心了伤害,他可以接受别人的……东西吗?”太玄天姥快活地笑起来: “接受别人的爱也可呀!退缩是什么也不会懂昨得的,唯有披荆斩棘的人才可能看见金风窝。” 弹琴人低下头,似乎在回忆什么。 李彤笑道:“傻丫头,肯定有个男人看上你了,由于别的什么原因,你不敢接近他,是个是?我老人家就是懂女孩子心思呢。” 弹琴人的头更低了,什么也没说。沉默就是承认,两个过了百岁的老人哪个不懂得这个的,太玄天姥乐了起来。 “傻丫头,别管什么原因,只要看上他,而他也看上你,那就成,两人合心,胜过有黄金。是最妙不过的了。” 弹琴人似乎被说动了心,轻轻地微微吟了一声。 李彤似嫌太玄天姥没有说清,补充道:“你干妈是老经验,说得对。不管你是瞎子,还是瘸子,都不是怕。有人爱才是最重要的,男人的口味不同。”他目光如电,扫了太玄天姥一眼,即使在夜里,他也能看清她的神色细微的变化。 太玄天姥笑骂道:“你别老不正经了,一说就下桥,没有领着你,非掉进河里不可。” 李彤嘻笑说:“所以我让你领着呀。其实我说的都是实话有的男人爱女人的眼睛,只要女人的眼睛美,其它一概不问:有的男人爱女人的皮肤,只要女人的皮肤妖美细嫩,是个瞎子也不在乎的。这正是穿衣戴帽,各有所好,就凭干女儿的这皮肤,无论你的脸是个什么样。都会让男人们动心……爱慕?” 太玄天姥忽道:“你原来还是有这么多的弯子,怎么没跟我说过?” “我们吗,心有灵犀一点通,就用不着说了,若不是为了开导她。也许我早就把这些忘了。” 太玄天姥一笑:“人老脸皮厚吗。” “哎,这是没法子的事,厚了好御寒吗。” “太玄天姥向她投去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十分温柔的一瞥,竟是风情万种,不减当年。” 弹琴人自然发现了他们间的眉目传情,心境顿时拓宽了。一种久违了的生命激情又泛起上了她的胸间。她隐约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泰通透如水似地注入了心田,香酥温温。 “我会记住你们的话,我走了。”她温顺地说。 太玄天姥拉着她的手,说:“你会记住我们吗?” 弹琴人点了点头:“会的,我会永远记住你们。” 太玄天姥“咳”了一声,“我知道要分手的,可不知为什么,我有些舍不得你离去,我很少感到一个人有这么可亲的。” 李彤笑道:“不明白吗?是我恢复了你温和亲切的天性,不然你仍是冷冰冰的。” “你少插嘴吧,我的老哥哥。咳,有种很好的感觉给你弄丢了,我要说……” 弹琴人甜甜地笑了:“我们还会见面的,我会永远感谢两位前辈,永远……” 两个老人快乐地笑起来。 弹琴人向他们深施了一礼,纵身而逝。 她很快与夜融合了。不知她的心病如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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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道是无心却有心 海风与海浪吹打着岸边的礁石,一片茫茫之外,是几个人望洋兴叹。海水把自己的同类举上高空,又狠狠地把它们摔下。这种游戏很象一个大人把小儿放在秋千上猛地荡起来,小儿的哭声他不管了。 他们象几尊塑像呆站了许久,有些活气了。 薛龙叹了一声说:“白跟海捣了一阵了,差点儿被它败坏了,什么也没找到。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神秘的忧患岛就这么给毁了,一场好梦也做不成了。” 白玉环“咯咯”地笑道:“我做的梦还可以再做下去了。他们完了,我们没完。还有那么多好事要我们去做呢。” 薛龙说:“我们的好事在哪里?” “傻瓜。”白玉环指了他一下,“好事就在我们身上吗。” 薛龙点头微笑,不过他的思想又闪回到常娴身上,他离开中律门有好几天了,不知她会有什么感想。 “你怎么老是走神,又想女人了?”白玉环问。 薛龙笑道:“有你们几个在,我怎么想别的女人呢?”他伸手摸了一下边上“大灵女” 布敏,“你的手太软,象女人的。”布敏笑道。 薛龙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说:“这是玩剑的手,怎么会软呢?” “二灵女”丁兰说:“你领会错了。她说你象个女人,因为只有女人才会对女人不感兴趣。” 薛龙快乐地笑起来,“你真是个聪明的人,比谁都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我一人独战五娇,还不象个男人吗?难道世上只有色魔才是男子汉吗?” “三灵女”卜芝亦欲显示自己的聪明才智,甜吟吟地说“你不缺乏阳刚,也满有力的,就是缺乏爱心;而女人是需要爱的,哪怕是骗,只要动听,女人也是喜欢的;而你缺乏热情。一个缺乏热情的男人,在女人眼里就象人喝了太阳晒温的水一样不舒服……” 薛龙被逗笑了:“你真了不起,什么都比别人特殊,连感觉都古怪得出奇。” “四灵女”习白冷:“我看她的话毫不出奇。你既无什么阳刚,也不懂什么爱抚,活脱脱地一条公狗,两条腿的公狗。” 几个女人哈哈大笑起来,乐极了,与海的喧响汇成一体,恣肆放浪,仿佛要掀起什么。 薛龙尴尬万分,又气又恼,恶狠狠地冲她们骂道:“你们是一群母狗!两条腿的母狗!” 白玉环乐得眉飞色舞,发飞身摇,哈笑起来:“忧患岛灰飞烟灭,仅剩下一群狗尔。” 布敏说:“把我们与他混在一起,太亏了。” 薛龙“哼”一声:“你们除了肉嫩一些,还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 “比你忠贞,百折不挠。”习白笑道。 薛龙嘴一撇:“我看不出你们有这么丰富,倒是你们的毛病绝你们的见识短并绝。” 丁兰“咯咯”地笑起来:“我的薛大哥呀,你真会说,你的口才也与你的见风使舵一样出色。” 薛龙仿佛被人打了一个嘴巴,脸色发红。他容不得别人看出人格弱点。他是随机应变的人,没好处的事不想干;但此刻他又没办法对付丁兰,他不是她们的对手。 他清冷地一笑,吐出一口长气:“总是自作聪明。在男人中间,象我已不得了。那些道德败坏的,比比皆是你们没有见过吗?” 白玉环乐哈说:“你是个人,不然又怎会答应跟我们去回疆呢?我们知道你是个一诺千金的人,从不失信的。” 薛龙没话说了,呆在了那里…若真的跟她们去了,那就不知何时能回还了,而自己是不愿这么走的,尤其不愿与妻子长时间分离。他心里刮起一股阴风,自己无所可躲,空且惑的眼睛扫了白玉环一下,说:“是的,我从来不失信的,不过我不想这么走。忧患岛被毁,这其中一定有轰轰烈烈的原因。我想弄个明白,你们也有好处。” 白玉环笑道:“我们已经明白了,没必要再等下去了。” “你明白了什么?”薛龙不快地问。 白玉颊飞起两片光采,说:“忧患岛是吴畅毁的,这还有什么好怀疑呢?” “可他并没有在岛上,你不能证明这一点。” “我能证明忧患岛完了,这已经够了。是的,那无关紧要。”她神色十分扩张,不容人辩。 薛龙自然不会就此罢休,他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对自己有用的机会:“女王阁下,谁毁的忧患岛对你也许真的并无多大影响。对我却不然,你知道他的下个目标是什么吗?” “我们的见识短,怎能知道别人的心思。” “那我诉你,他的下个目标也许就是中律门。他有好战‘斗奇’,嗜好,下一个目标也许就是你们。这不可掉以轻心的。” 白玉环笑嘻嘻说:“我们不怕他的。假如他找上我们,那很好,我们就逮住他。” 薛龙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真是善于联想,‘十方阎罗’也很想逮住他呢,结果结何?” 白玉环幽幽地说“他们虽然厉害,却有两个弱点。他已经老了,比不得年轻人,他们也不是漂亮的女人,自然更不比我们。” 薛龙说:“你的话也理,但我的话也绝对不错,我们还是回一趟中律门好。” 白玉环白了他一眼,没有表态。 习白头一歪,说:“你若再反悔,就是大狗熊。” 薛龙连道:“永远是大狗熊。” 白玉环沉吟了一会儿,说:“那好吧,在中律门至多呆一天,不可再生事变。” 薛龙一把搂住她吻了一下:“我的妙人……” 丁兰这时笑了起来:“他又腐蚀人了。” 几个女人全笑了…… 他们离开海边,飘然回转。薛龙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跨到常娴身边去。可白玉环又不忙了,她似乎了薛龙的心思,故意慢悠悠的,弄得薛龙心里烟熏火燎的,不是滋味。这时,丁兰偏又给了他开胃:“薛哥哥,你干吗这愁眉苦脸的,难道怕别人给你悄悄送顶‘绿帽儿’?这确也是可虑的。” 薛龙哭笑不得说:“我给别人送了五顶‘绿帽’了呢。别人给我一顶,不吃亏?” 习白浪笑起来:“薛大门主给你送的,那就成了扒灰。岂能说不吃亏?” 薛龙气得三尺神暴跳,举掌欲打,被白玉环抓住了他的手:“你也别恼,你爹一代袅雄,这样的事也许能干得出来。大人物吗,总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的。可他们永远不许别人这么做。有大人物,就永远有不平等的……” 薛龙一甩手,气乎乎地说“你倒明白人,假如你爹这么做……” 白玉环一挥手:“行了,你不要起路了?” 薛龙沉下脸去,不吱声了。 他们一行走走停停,这天来到伏虎山庄。 吴畅正为弹琴人一去不回忧烦,欲走未走。忽见薛龙,惊而且喜,连忙迎上去。 “师兄,我们可好久不见了。你可真厉害,身后跟着一群女人。”他笑得很欢。 薛龙心里乱腾腾的,苦着脸说:“师弟,你别拿我开心了。走运的不是我,而是她们,我是被她们逮住的。” 他身后的几个女人欢喜地笑起来。 吴畅也乐了:“师兄神通广大,‘烈焰掌’刚猛非凡,怎会比几个女人逮住呢?” 丁兰笑道:“我们是以柔克刚,他猛有什么用?不服气,也可以试一下。让你们师兄弟独得‘满堂红’。” 吴畅说:“厉害,我弄不过你们。” 白玉环柔腰轻摇笑盈盈地,甜甜地说:“你就是名满江湖的吴畅少侠吗?” 吴畅笑道:“你再说一遍我才能听懂。” “说十遍也不妨。你不是冒牌货吧?” “冒谁的牌?你的还是我的?” 白玉环点头说:“忧患岛是你弄灭的?” 吴畅摇了摇头:“你读过《六国论》吗?‘灭秦者秦也,非六国也’;灭忧患岛者,‘十方阎罗’也,非我侠也。” 白玉环乐得直笑:“你真活宝。不但武功高绝,也给带来了欢乐。我好喜欢你呀。” 吴畅说:“你已经逮住了一个了吧,还喜欢我干什么?难道你还要多多益善吗?” 白玉环摇头说:“哪呢。找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可不容易。我跑遍了天涯海角,才遇上你,我的心直到今天才算开花。” 吴畅乐了,“你真是个好女人,不管同样的话你多少遍了,承蒙你看得起,我还是你的。女人能象你这么活还有点生气。” 白玉环拊掌道:“很!你怎么谢我呢?” 吴畅笑道:“这要等我找不上才能想起来,现在我忙得很。” 薛龙哈哈地大笑起来:“有趣啊有趣!” 白玉环脸颊一红,面上的肌肉有些迟顿,恼恨地说,“你看不上我?以为我没人要了?” 吴畅连忙否认:“你的身高,我有些怕你。要知道。男人是不想怕老婆的。” 白玉环一怔:“你怎么知道我的武功深?” 吴畅一笑:“我会闻味。厉害的女人味,都呛人;温柔的女人味,都甜香。不一样的。” “你讽刺我不温柔?” 吴畅摆手道:“你又弄错了。世上象你这么的女人是不多的,也会疼男人;我天生怕女人。这个毛病不知在找到媳妇之前能不能改。” 白玉环“哼”了一声:“你满口胡说,戏弄人。” 布敏突道:“他油嘴滑舌,准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不妨动手给他洗一洗,看他还敢放肆。” 习白第一个赞成:“把他的舌头拽长一尺,看他还能任意伸蜷不!” 薛龙笑了起来:“师弟,她们可了不得,说到能做到,你要小心;否则,见了心爱的姑娘也只能吱吱晤晤了。” “不怕。我有退路的,是不是?”他冲白玉环笑问。白玉环轻笑说:“你若被割了舌头,跪在地上向我磕头也不动人了。我没说过哑巴也是好人物,即使武功高,也不是。女人最喜欢舌头好的男人。” 吴畅叹道:“你真了不起,什么都知道,我看白痴最适合做你的丈夫,那样你就有话可说了。” 白玉环恼了:“姓吴的,你也太损了,我就那么糟吗!你伤了我的心,我饶不了你!” 吴畅忙道:“是你先伤了我的心,我向来不主动攻击女人的,你莫怨。” 白玉环瞥了他一眼。“你想和解也成,快向我讨饶。” 吴畅说:“不是已经和解了吗?” 白玉环冷笑道:“你真想麻烦?” 吴畅无奈地说:“我以为你的脑袋有毛病,不过我不怕麻烦。” 白玉环“哼”了,“四灵女”立即站在一起,欲与吴畅分高低。 吴畅忙说:“你们干什么,有话好说,几个女人与一个男人打架多不光彩。” 白玉环一摆手:“不也成,你就陪我们去一次回疆吧。” “那是个好地方,风景优美。”吴杨笑着说,“不过我现在不能去,我还有许多事没了呢。” 薛龙忽地插话了:“师弟有事放心不下。” 吴畅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就太多了,简直捋不出头绪。师妹没法安置,中律门尚未除去,文师兄不知何在……一切一切,难以言尽。” 薛龙陡然心惊,自己的估计应验了,这可不是好兆头。他心里一阵狂乱。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胡仙,强笑道:“这就是师妹?” 吴畅点了点头,没有吱声。他有些奇怪薛龙何以神色大变。 “你找文师弟干什么,担心他流年不利?” 吴畅说:“他对我有援手之恩,我总想见一见他,也许我能替他做点什么。” 薛龙听了,心里不痛快。你小子也大势利了,文明为你杀了一个锦衣卫,你就想着他;我没动手,你就把忘了个干净,这也太没人味了!可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没想过他吗?他叹了一口气,说:“你打算把师妹送到哪里去?” 胡仙忽道:“我不稀罕的。是他害了我,强迫我跟着他的,他还要害我爹呢。” 薛龙大吃一惊:“师弟,怎么回事?你见过师傅了?” 吴畅“咳”了一声:“她的脑袋出了毛病。” “你才有毛病呢!一个十足的疯子,神经病!” 薛龙忽地摆出师兄的架势说:“师弟,你这么对师妹,可有点过分了,害师傅更为大理所不容。师徒之情岂可视之如水!” 吴畅说:“你先别火,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师傅把她许给个老头子……” “你胡说!他是个英俊少年!”她打断了他的话。 吴畅笑道:“世上有一百多岁的少年吗?要不,你就是个十八九岁的老太婆。两头总得占一头,不能是一样吧。” “师弟,你说清楚些。”薛龙催促说。 吴畅苦笑一声:“也许你已经知道了一些,她嫁的是于灵,他不是少年吧?我把她救了出来,她说我害她。你说这岂有此理不?” 薛龙摇了摇头:“师弟,这你不能怪她的。对女人来说,饿死是小,失节是大。她说你害了她,并没有错。你也知道师傅的脾气,她若被师傅领回去,那是很危险的。师傅的‘理’容不得‘非理’,你说是吗?” “是个屁!”吴畅嘲讽说,“你既然信奉他的‘理学’。后面还带一串女人干什么?” “我是被她们逮住的,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是以事论事,你怪我干什么?——那害师傅的事呢?” 吴畅冷笑道:“师傅欠人家的债,人家找他讨债,我有什么办法呢?” 薛龙微蹙了一下眉头,嘿嘿道:“你不能帮一下师傅吗?你不该帮师傅吗?师傅对你并不错,十几年教诲之恩难道不值得你帮一下吗?” 吴畅沉默了一会,说:“论私情,帮他;论公愤,我就帮他不得了。他的那一套不怎么样,简直可恶之极!” 薛龙冷“哼”一声:“他的那一套不怎么样,不也造就出你这等高手吗?” 吴畅哈哈大笑:“若是‘理学’门徒能功成天下,那就用不着和尚道士了。理学是的,信不信由你。” 薛龙有些火了。他还是不想否定师傅的,加之吴畅将成为中律门的敌人,他觉得旗帜鲜明地与师傅站在一方,这样自己会更加理直气壮,天伦大理是在自己这一边的他眼里射出两道锐亮的光来,冷笑道:“我也是‘理学门’徒,武功也不见得比和尚道士差。” 吴畅乐了:“那你怎么会被几个女人逮住呢?” 薛龙一笑:“这并不是‘理学’的过错。” “难道是她们的过错?” 白玉环忽道:“你们也别争了,最好是跟我们走,那的空气可比这里强多了。” 吴畅笑道:“你们评论一下,我们两哪个更有理呢?” 丁兰脱口而出:“自然是薛大哥有理,你是欺师灭祖之徙。” “住口!”怒气顿时飞上白玉环的眉头,“你懂得什么欺师灭祖,老东西是个十足的浑蛋,他的话犯了白玉环的忌讳。 胡仙却不怕她,厉声说:“咒骂自己师长浑的人,她也绝不会清。据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呢!” 白玉环冷冷地笑了:“小妮子,我训斥她们关你什么事?你若觉得老的好,弄得舒服,你尽可以去找,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胡仙被骂疯了,脸的皮仿佛被撕下去一层,心中一股恶性冲上喉咙,头一晕,不再顾利害,一头扑向白玉环。她要以少女特有的撕打方式,发泄自己的满腔愤恨。这时,白玉环在她眼里不再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大高手,而是一个口出恶性言的泼妇。她要撕烂她嘴。 而结局却几乎恰恰相反,她刚靠近白玉环身边。白玉环轻抬玉掌,十分优美地打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呼”地、声,她的身体飞出去。这一掌似乎重了一点,不但彻底打碎了胡仙的自尊心,短时间内也打掉了她的思想。由于恨羞怨苦,她失去了知觉。 薛龙瞪起眼睛:“你怎么可以下这么重的手?她是个不会武功的姑娘!” “她可是个会骂人,会发疯的小蹄子!” 吴畅叹了一声:“女人发起疯来可真不得了,连男人也万不及一的。” 薛龙十分不快地说:“她也是你的师妹呢,你少说风凉话吧!我的师弟。” 吴畅道:“她已昏过去了,我的话自然不是给她听的,我的师兄。” 白玉环冷然一笑:“这么我是给听的了?” “不可以吗?”吴畅笑问。 “对,不可以。”白玉环说,“别人怕你,我不怕你,我懂收拾别人,一样也能收拾你。” 吴畅淡淡一笑:“这话要由我说,那你一定十分不愉快可我也许会让它成为行动的。” 白玉环瞧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胡仙,说:“那我们就较量一番,看谁不愉快。” 吴畅说:“你别存什么侥幸,只要你动手击我,你就输定了。我不但可以毁去你的武功,还可以毁去你的‘回回灵’让你身上的一切奇异灰飞烟灭。你承受的‘六代祖师’的武学救不了你,魔就是魔。你差一点就入了。” 白玉环霎时呆住了,不管吴畅的话有几分信,但她被吴畅的气势镇住了,这是不容怀疑的,她感到自己火热的心四周结了一层薄冰,冰在刺着她,多么可怕!他竟知道得一清二楚,是他看出来的吗?她打了一个冷战,说:“听你的口气,你还能毁掉许多什么;可我们是从来不受威胁的,没有理由非让女人胆小不可。” 吴畅轻轻一笑,没有说什么。他想去把胡仙扶起来。在薛龙眼里,师傅的女儿也不可扶的,因为他离她挺近的,并没有伸出手,无疑这礼解释不通的。扶女人——特别是美丽的女人,不但不会累,反而很愉快。扶起她来,也“非礼”,她躺在那里莫非“有礼”?那是不雅观的。他轻步走过去。 薛龙忽道:“师弟,还是让她自己醒来吧。” 吴畅停下了,薛龙果然有别致的理由。_ 白玉环这时有些犯愁了。与吴畅斗,她下不了决心;退,她下不了决心,被人吓了那可是大耻辱。她忽儿觉得被毒蛇咬了一下,有些切肤的痛了,对吴畅一下子恨人了骨髓。这小子不怎么样,大话怎么就能吓人呢? 吴畅冲胡仙弹去一缕清气,胡仙顿时有了知觉。吴畅的手法是隐秘的,薛龙没有看到他给她注入了内家真气。否则,薛龙不知怎样的联想,这是他不愿正视的。 胡仙艰难的坐了起来,忽地明白了怎么回事,顿时受不了了。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让她猛地站了起来,再一次扑向白玉环。她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死对他来说并不是痛苦的。 这次让吴畅着毛了,若让她再挨一掌,不但受不了,自己也难接受。这实在从心里说不过去呀。无奈何,吴畅急光电射,射向白玉环。这突然袭击,没法言其快了。白玉环仿佛大难临头,连还手都来不及,本能地一侧身,胡仙正好撞到她身上去,把她撞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胡仙多少出了一口气。但她并不想就此罢手,正欲再冲,忽地一股柔劲把她托到去,她几乎脚不沾地,如树叶似的。 白玉环受了空前惊吓,十分恼恨:“我以为有什么了不得呢,原来不过偷袭而已,丢人!” “丢人的不是我。”吴畅笑着说,“我若想给你点颜色看,你丢的人更大,想一想吧。” 白玉环冷笑一声:“有什么好想的,我若不把你当成个大侠,放松了警惕,你能欺到我身边吗!投机取巧,我都不屑为。” 吴畅哈哈大笑起来:“我也许不如你,只有偷偷摸摸,这是没法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回敬?” 白玉环“哼”了一声,摆出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把身子转到一边去。她在谋算怎么给吴畅惊雷一击。最好废了他,那就一劳永逸了。可不知怎么搞的,脑袋里仿佛有了鬼似的,她什么也拿不出来,更别提万全之策了。 两人交手,按说用不着这么煞费苦心的。这只能说明苦思苦交的一方陷入了困境。 她终于转过身来,把目光投向吴畅,神色里不服多过震惊。她的目光象里的绒毛儿,给人一种酥痒的感觉。但她的神色不管如何变化,她的,心里绝对不会如披春风。 吴畅没什么深刻的感觉,仅淡然一笑,算是对她作出了反应。他似乎觉得女人都有一身坚硬的盔甲,一般不易攻入里面去。这种感觉连他也瞧不起,但他却不能否认这是自己的感觉。 别人的自己怎么也偷不来,正如别人的老婆绝不是自己的一样。 几个人不言不语对峙了一阵,白玉环说:“吴畅,我要你回答一个问题,你若是老实,也许我不你为难的。” 吴畅乐道:“那就问我知道的吧。” 白玉环说:“你是如何知道我身上有‘回回灵’的?又怎知它携有‘六代’的功力的?” 吴畅笑道:“这些全能从你的眼里看出来。你还没有与‘回回灵’,合成一体。它时常游离,会在你的眸子显出影像来。至于它携带的功力的多少,要看它游离出来时你眼睛里会显出几个瞳孔。一个瞳孔代表一个人的功力,六个自然代表个人的功力了。” 白玉环似乎不信他的话。这种无法验证的奇谈到底有多少可信的成分,只有天知道;但她也不能一点不信,不然他怎知道的呢? 她迟疑了一会儿,说:“你还算老实。我不打算找你的麻烦了,不过以后你别目空一切。” 吴畅笑道:“我总觉得目空一切活劲,爬得高,摔得响,有声有色,风流悲壮。” “可那未免大无知了,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薛龙冷冰冰地说。 吴畅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天外有天,目的是不可知,立不起也按不下;人外有人、就有说头了。假如总共有十个人,难道十人之外还有高明?不可能无穷无尽的。” 薛龙“哼”了一声,忽问:“你怎么到了这里?” “路过吗。”他“咳”声,“差一点被人宰了,若不是我小心,现在已上了黄泉路了。” 薛龙冷笑道:“怕是现在仍有人去吧。” “当然。不过那不是我了,已有人代劳。” 薛龙近乎仇视地盯了他一眼:“师弟,你得罪师傅是不对的,应该去负荆请罪。” “师傅得罪的人也不少,他还没这么想呢。” 薛龙冷言厉色道:“师弟,不管师傅做错了什么,我们都不该反对的。他毕竟是我们的师尊,对我们有天高地厚之恩,我们该极力维护他才是,反抗师傅,是大逆不道的。” 吴畅说:“前几天我遇到师傅的时候,问他有什么吩咐,他说,你师兄贪色好淫,见了告诉他一声,让他自阉,否则杀之。我没敢吱声。” “胡说!”薛龙气得脸煞白,“师傅岂会让你传话!他老人家再糊涂也不会这么说的!” 吴畅长叹一声:“你看,对你没利你也不听吧,还大谈什么师命不可违呢?” 薛龙咬牙切齿,热血直往脸上冲。吴畅戏弄他,让他几乎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吴畅,你这么跟我说话,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兄?” 吴畅嘻道:“师兄还是师兄,不过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薛龙冷笑说:“你心里有没有师兄无关紧要,但师傅让我做的事太令我为难,所以我只有溜之大吉,不敢见他了。” “他让你做什么事?”薛龙疑惑地问。 吴畅叹道:“师傅在让我告诉你自阔之后,话锋一转,说,你也自阉了吧,只有这样才可彻底灭掉失望,天理方能长存。” 我当是一听,就急了,撒腿就跑。我怕师傅求我答应他,那样我就为难了……” 薛龙半信半疑,这下他弄清真假了。若是刚才他是胡诌的,现在他把这档子人事绞到自己身上,这只能有一种比较会令人信服的解释:一切是真的。承认了这一点,问题的严重性就远远超出了它本身。在感情上,无形之中他会与师傅形成对立,他不可能接受一他自阉的人的殷切之意。 他呆看了吴畅几眼,似乎自语道:“怎会这样呢?这是不可能的……”很明显,他几乎接受了吴畅的妙谈,他对胡元能否于出这样的事心里是没底的。一个能杀死女儿的偏激的老头子,做什么事似乎是没有禁区的。有,那也只限于理学范围之内。他永远是不反“理” 的。 吴畅冲薛龙温和地一笑:“我估计师傅的脑袋有了毛病,以后他还会做出偏激的事来。 你若遇上他时,要离他远点,以防万一……” 薛龙身子一颤,不由有些发冷。他似乎看见师傅那闪着幽光的眸子在阴森森地盯着他。 胡仙受不了吴畅对她父亲绘声绘色的恶言攻击,气恨地说:“你的脑袋我看是坏掉了,忘恩负义,悻理悻伦,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 吴畅笑了:“我说我了解的,我只有说些不知道的才行吗?你爹的脑袋有没有毛病,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分晓,全看他对她的态度了。” 胡仙想到自己的处境,更怒了:“我全是被你害的,要不我岂会这么到处,连个家也没有!你若有还有一点儿人味,还念一点儿我爹对你的好处,你就让我走!我讨厌你这种人,一副无赖相。” 吴畅的脸色顿时灰了下去,心里十分。这妮子已走火入魔,帮她还有什么用呢?他似笑非笑地说“你真想走?” “当然。我一刻也不想留在你身边。” 吴畅叹了口气:“那好吧。不过有个条件,你离去之后若碰上什么恶魔,让你失了名节,败坏了你爹的名声,你可不能怨我。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胡仙猛地打了个寒战,父亲那冰冷似电的目光似乎射向了她,仿佛要告诉她这洋一个事实:你若失了贞节,我把你抽筋扒皮! 她的后背如受了炮烙一颤,身子顿时软了,再不敢言走。吴畅虽坏,毕竟不会“非礼”。若落入别人之手,那就不堪设想了,她恨恨地把头转向一边去。 吴畅轻而易举的折服了胡仙,心里十分熨帖,快活地笑了:“师妹,你放心好了,跟着我,你绝吃不了亏,我保证给你找个好的归宿。” 胡仙猛地抬头:“我早已有了归宿,用不着你找。” 吴畅摇了摇头:“那个不算数的。” 胡仙恼了,眼里仿佛要飞出血一样的恨来:“算数!你凭什么说不算数?!” 吴畅的心忽一动,师妹怒时也挺美的,把她嫁给文师兄那真是妙不可言,天生一对。他乐哈笑了,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绝对对得起文明,她也不会不满意的。 “师妹,算不算数这要看你是否爱于灵。你若真爱他,那我就错了,就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给你找回来;不过依我之见,你是被迫的,并不爱他。” 胡仙脸色通红,心中乱如麻,当别人的面,“爱”字她是万难出口的,唯有大嚷:“我不是被迫的,不是!” 吴畅笑道:“那你是自愿的?” 胡仙一窘,说不出话来。说她是自愿的,那也不是实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现在也说不清楚了。她心中充满了怕与乱,恨与怨,至于怕什么,恨谁,何以怨,怎么乱,她仍然说不清楚。她心中矛盾极了。 薛龙见吴畅采取诱惑之法使胡仙误入歧途,大是不快:“师弟,你这么做有些过分。她即使爱于灵,在众人面前也开不了口呀。不好开口却与不爱相去甚远。” 吴畅哈哈大笑起来:“师兄倒是个明白人,但我不认为师妹比你傻,她苦认为自己坠入了套子里,会有办法自解的;可她并没有这么做,合理解释只能有一个:她确实不爱他。” 胡仙不愿在“爱”字上大作文章,连忙说:“你们不要争了,我想清静一下!” 吴畅淡然一笑,眼神里飘起玉一样的温柔,当然不是对别人的,而是自赏得意的表现。 薛龙低下了头,感到事态发展下去将会有不可收拾的一天。他固然和师傅、父亲站在一起,但伦理的力量似乎对吴畅构不成威胁的长堤;以武力相较,那就难以预料将来的结局了。他长出了一口气,有头有些发凉,一股冷意爬上了他的心头,他有些迷茫。 白玉环这时有些不耐烦了。自己一向大手大脚,风风火火。从来没有这么畏首畏脚过,难道自己就怕了姓吴的不成?她不服气,可要马上再与吴畅翻脸,她又做不到。她有些左右为难了。薛龙这时打破了沉默:“师弟,中律门与你有何怨仇,你干吗要与他们作对?” 吴畅笑道:“中律门里住着一群疯子。他们好事不干,专门行凶作恶,到处张扬武力。 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薛龙冷蔑地一笑:“你以为能讨到好处?” 吴畅说:“我并不拒绝好事上门,但这不是我的追求,我喜欢平等。公正,若别人欲强行剥夺他人这种权力,我就要打抱不平。” 薛龙笑道:“据我所知,中律门是名门大派,行侠义于天下,为人伸冤雪恨,功德无量,岂是你说的横行霸道呢?” 吴畅一笑:“师兄,那是你不了解中律门,上了他们的当,他们狡猾着呢!” 白玉环哈哈地笑起来:“有趣,他若不了解中律门,那世没人知道中律门是何物了。” 吴畅扭头问道:“你是知情人?” “算你猜对了。”白玉环瞥了薛龙一眼,“他是中律门的少门主,难道不了解自己是什么的?” 吴畅点了点头:“那除非他成了疯子。师兄,你什么时候弄了个这么有用的爹,摇身一变成了少门主,怪不得有女人围着。” 薛龙恼恨地说“吴畅,你大理不通,跟你什么也说不清楚。十几年前师傅说你脑后有反骨,我当时不信。现在看是无疑的了。” 吴畅笑道:“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你怎么也不告诉我呢?师傅既知我脑后有反骨,何以还续收留我呢。” 薛龙说:“他想改造你呢。” “不对。”吴畅摇头说,“他也许以为我成不了气候,不足为虑,所以……谁又能料到我成了今天的大器呢。”他开心地笑了。 薛龙说:“我知道你喜欢自吹自擂,鹿死谁手,那就难说了。” 吴畅笑起来:“我要‘鹿’干什么,自然死在你们手里。我只想捣毁中律门。挑了忧患岛的老窝,我忽才捣毁别人的巢穴感了兴趣。我要不停地捣下去,直至一个不剩。” 薛龙冷笑道:“你不怕别人会剁去你的手吗?” 吴畅说:“只要他们的刀快,请别客气。” 薛龙冷着脸说,“这么说,你要与我作对了?” 吴畅摆手道:“不会的。我只对巢穴感兴趣,我挑他们的窝儿时,你跑开就是了。” “我若是不跑开呢?” “那也好办,我就溜一边去。” “你铁了心要与中律门作对了?” “没有。我做事一向留有余地的,只要他们自动解散,或者跑到庙里当了和尚,我是不追究的。” 薛龙咬了一下牙关,没有出声,与吴畅没有再谈下去了。 这时,忽忽啦啦从外面来一群和尚道士,几个人顿时闭口不言了。 和尚道士走到吴畅的近前,停了下来。 吴畅扫了他们一眼,知道是来找自己的麻烦的。少林与武当这次倾其精英,想出一口恶气。悟法禅师的三大弟子:了因、了明、了无;青一道长的得意门徒:木乙、木壬、木己,全在其中。一声洪亮的佛号传来。悟法禅师与青一道长从外面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傲然昂首的常天远,这些人不知是怎么聚在一起的。 薛龙见了常天远,急忙过去见礼。 两人闲谈了几句,走了过来。 吴畅笑道:“各位到此有量?” 悟法大师说:“来商量一下你何时还我公道。” 吴畅叹了一声:“你们来晚了,要还你们的公道不翼而飞了。” 青一道长说:“吴畅,不管你多么刁猾,这次我们也要炸出你的油来。” 常天远道:“这小子十恶不赦。这回不能再让了,少姑娘的名节都毁在他手。” 不明真相的和尚与道士更加义愤膺了。 吴畅毫不在乎地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是污不黑我的清白的。不过,多亏没有女人爱我,否则也许她会跟你拼命的。” 薛龙信了岳父的话,忽地冷;“吴畅,想不到你不齿的事也干得出来,我都替你羞人!” 吴畅知道这是没法辩清的事,只好笑道:“皇帝老儿不知毁了多少姑娘的名节,你们怎么不找他的麻烦去?反而还跪下去山呼万岁,这不是浑蛋一群吗?” 悟法大师说:“冤有头,债有主,福祸自有因缘,我们干吗要管些不相干的事。” 薛龙道:“吴畅,你到底害了几个姑娘?” “你看我害多少合适?” 薛龙嘿嘿一笑:“看来你已不可救药了。你要记往,火者必自焚。” 吴畅不以为然地说“那也要看火从哪来。你们这样,鬼火我也怕吗?” 群情霎时愤昂。悟法大师怒道:“你想与天下人为敌,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吴畅神色一正,说:“你们真不知天高地厚。忧患岛都我扫平了,你们几个破玩艺来发什么疯!想找死就动手吧,你们在我 &n bsp; &nbs p; 眼里不过一条狗尔。” 这下犹如火上浇油,终于把他们了一团,形成了一个拳头。 悟法大师一摆手,和尚道士摆成一条长蛇阵。哈哈地笑起来:“你们这不是自找没趣吗?就凭这破阵也想赢人?我若狠狠心,转眼间你们就成堆肉泥,快滚吧!”他一抖手,一股内劲狂跄袭向和尚道士的长蛇阵。’ 出乎他的意料,和尚道士如落地生根,没有动,这让他大惊了。没等他思付,以悟法、青一为首的和尚道士们发动了攻势。霎时,劲力如海上狂潮,拼了命地冲向吴畅,其势之强竟不弱于“十方阎罗”的合击。吴畅忽地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他们看来有过合作,练成了“搜精刮尺毛”奇术。这种绝技奇特之处在于能瞬间搜刮天地之精气对付敌人。吴畅面对的正是这种情况。仓促之间,他唯有使出“摇影归虚”奇术,如浪沫浮在海面上,海浪虽猛,却奈何它不得。 悟法等人见奇旋之势不能灭掉吴畅,下了狠心,众人向后一退,猛地合围,使出“香碎玉破”绝神术,欲陷吴畅于灭顶之灾。吴畅大叫一声,飞天冲起,如一缕烟柱直上睛空。 和尚道士两击不成,急如一股旋风,卷向吴畅的落地处。他们要用“千绕百缠”之法绞死吴畅,用顺而绝的。而吴畅这时已窥出他们的破绽,身形虚摆,龙吐,斜身闪出他们的包围圈。就在这时,常天远与白玉环不约而同地欺过去。他们同时看到了吴畅的薄弱处,要给他点教训。当然,在他们心不仅仅限于给点教训的,能除去吴畅更妙。英雄所见略同。 吴畅正欲对众敌反击,忽见两股阴风袭来,顿知不妙、奈何他只有抽身后撤,同时击出两掌。“啪啪”两声脆吓他与偷袭的两人一掌。非常奇怪,三个人都没有异常。应一闪就过去了。白玉环与常天远也许不明白何以会这样吴畅心中却雪亮。白玉环功力深厚,常天远比她差得远,吴畅身居其中,于借常天远抗击白玉环,他再使出些力就轻而易举地挡往了白玉环的强劲。 三人合而即分,白玉环的脸色十分难看,偷袭并没有成,她带来明显处,倒让她羞愧难安。常天远似笑非笑,不知他有什么奇想。 青一道长这时忽道:“吴畅,你就打算这么斗下去吗?” 吴畅说:“那是你们的想法,和解对我们来说也有某种了能。我已想出了主意。” “什么主意?”青一问。 吴畅:“我偷看你们的经书,并不算什么过失。只要你们想得开些,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们说呢?” 青一哈哈大笑:“妙,妙啊!这是要做的,那你做些什么呢?” 吴畅说:“没有你们两家的奇经异文,我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我帮你们捣毁中律门如何?” 悟法和尚忽道:“你太远了。你捣毁中律门与我有何相干?” 吴畅冷:“中律门不是你们的敌人?” 青一道长眼睛一亮,说:“也妙。不知你……” 悟法和尚急忙青一面前,小声地说“这不合适,我们可是向中律门保证过的?” 青一道长神秘地一笑:“屈服于中律门,也是不合适的。” 悟法大和尚“嗯”了一声,没有什么。 薛龙这时急了。他们若达成协议,那对中律门将十分不利。但他又无法,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趁别人不留意,弹身而去。白玉环追时,他已远去了。 她迟疑了一下,才随后追去。 常天远见事不妙,长叹一声,也走了。 吴畅笑道:“这样好,一跑就了。两位掌门人,我们的事也到此为止吧?” 悟法说:“你有把握能捣毁中律门?” “我是不喜欢让你们再追我的。放心吧。” 青一道长叹道:“这样也好。我们都算为江湖出了力。中律门实在太可恶了。 他与悟法本不想屈服的,但中律门的手法大毒,他们受不了,终于答应投靠中律门。现在有人要替他们出气,他们只好放弃旧怨了。 吴畅冲他们一笑:“你们能找到,够难为你们了。我还要等人,你们请自便吧。” 悟法说:“找你并不难,有人看到了你。以后要找你也许仍然不难。” 吴畅笑道:“我知道尤机会报信的,不过你们以后再找我不易了……” 悟法与青一注视了吴畅几眼,带人离去。 伏虎三庄只剩下吴畅与胡仙二人。 夜扑下来,给伏虎山庄带来一种阴森。偌大的山庄就两个不一心的人,也太空荡了。 这时,山庄外一声尖啸,极其刺耳,接着是阴阳怪气的狞笑,夹杂着狼嗥,恐怖异常。 胡仙霎时紧张无比,连呼吸都不畅了,想象力使她恐惧之极。又一声怒叫响起,胡仙终于全线崩溃,一下子跑到吴畅身边去。 吴畅淡然道:“你若不想害怕,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法门,但你要相信我才行。” “什么法门吗?” 吴畅笑道:“修行法门,你一朝能握剑,就能把鬼驱。那时就不害怕了。” “我不想修行,不愿与人动武……” “那你只能听命于人,哪怕那人十分讨厌,就象听命于我一样,多么可悲啊呀!” “我真不明白,你干吗一心想传我武功呢,难道不怕知了你的底,学了你的功夫就一定自立吗?” 吴畅笑道:“我要传你武功并非为你聪明美丽,而是想还功于你,我跟你爹学了十几年,得了不少东西,我想把得的到东西传给你,这样我就不欠你爹什么了,而你也可以自由地飞翔了,我向你保证,我传你的奇技,除了我能破以外,没有哪一个人能破了。” 胡仙冷笑一声:“你怀有这样的心思,那我才不学呢,你欠谁的找谁还去吧。” 吴畅叹道:“你如此执迷不悟,那是你命薄了。该你下地狱时,谁也救不了你。薄命鬼是不值得人救的。” “你才是薄命鬼呢呢!”胡仙恼了。 吴畅笑道:“你太可怜了,没有别人的可怜你一天也活不下去。这与废物有什么不同? 怪不得你爹对你们冷厉,他清楚你们是毫无价值的。” 胡仙愤怒了,吴畅的话如毒箭射中了她的心,她恨极怨极,一下子撞向吴畅,这是她的全部绝招。吴畅一挥手,一股柔劲袭出,她立时软了,周身没有一点儿力气。 吴畅讽刺道:“就你这副无能相,你爹看了会气死的。还自命清高,我真不明白你怎么会如此无知,低能……” 胡仙的心碎了,流出伤心的眼泪。她恨不得生吞了吴畅,但又不得不承认吴畅的话有理。无知、低能怪谁呢?忽儿,她听到喊喊的笑声,极其低微,霎时毛骨悚然,仿佛暗中的小鬼在商量分割她,一片死气。 她嘴唇抖动了几下,说:“我就是愿意修行,也杀不了你呀!” 吴畅一怔,说:“那也不一定。如果你福至心灵,更有一番创造,杀谁都是不难的。” “在你知道了我的意图之后,你还不改变主意吗?” 吴畅笑了:“我是说话算数的。” “那好,你就告诉我那个法门吧。” 吴畅点头道:“你先要空心,后要空身,再至空空。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打通你的奇经八脉。等你功到自然,我再传你一式剑招。” “就一式,那管什么用?” “一式就是万式。在中国,一切都来源于‘一’,‘一’生‘万’物。小看‘一’,什么都会迷糊的。” “算你有理,那一式剑法也该有个名吧?” “当然,剑有出处,自然有名。剑出无心,方是上乘,故名:无心剑。” 胡仙冷然笑了:“既然‘无心’,还何必练剑?” “无心即是有心,一切出于自然。上乘剑法都是随意而使,本能催动。等有心要用时,一切都晚了。” “那好吧,我就见识一下你的‘无心剑’。” 吴畅微微一笑,没有吱声。陡地十指连弹,内气飞射,敲击胡仙周身要穴。 一股热气遍布了她全身,她闭上了眼睛,进入一派茫茫云海之中,那飞洒自如的趣意让她留恋忘返。等她周身通泰,大小周天全通了。别人几十年未必达到的境界,她在片刻之间就达到了。吴畅满意地一笑,说:“我来传你剑术,要看清了。”他一抖手中顾大朋留下的长剑,摆搅摇起几个由大到小的剑圈,仿佛龙卷风一般,其势骇人,其景眩迷,似幻似真。 胡仙惊得呆了,想不到世间还有这样的剑术。她当然不知道,几个时辰前这剑术还没诞生呢,是吴畅刚才创出来的。 她几乎怀着好奇的心理接过剑,依法演练起来。吴畅也许是个能吹大牛的,但他也绝对是十分高明的师傅,自创的剑术没有个讲不透的;跟明师学艺,自然也没有学不成的。 胡仙在吴畅的细心指导下,很快就明白了“无心剑”的神髓。所谓“无心”,不过随机而发罢了,出剑刺哪用不着思考,似乎剑尖替她思考完了。胡仙心中一乐,一剑刺向吴畅心窝,剑光如水,快极无比。吴畅冷然一笑,伸指压住了刺过去的长剑。他仿佛没用大动,但他破了“无心剑”,足见他的动作快到了什么程度。 可他到底是如何快的,却成了胡仙解不开的谜。一切不可思议,她唯有这样想合适。 她收起了剑,双目还在注视着吴畅。她从没有这么看过他,即使在夜里,吴畅的神色她也了如指掌。她为什么看他呢?这只有她才明白。如果吴畅知道她看他时的感觉,他也会明白。在她眼里,她看到的不是吴畅整个人,而是分布在吴畅身上闪着光气的穴道。女人的视角真怪,尤其是要报仇的女人。 “我可以走了吗?”她的胆气果然壮了,连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假如她想证明吴畅是不是有些害怕的,按说这时该能做到了。 “你不能走,时候还不到呢。”吴畅是认真的。 “可你刚才说过,我学会剑术就可以自由飞翔了,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我也说过要等到适当的时候。” 胡仙冷笑道:“你挡不住我的。” “那你不妨就试一下,看我会给你一个怎样的教训。我现在还了情。再动手就不客气了。我有理由要让你明白这个世界的冷酷,让你在离去之前学会冷静,依靠别人的同情是混不下去的。一个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要不息地向前冲。” 胡仙不喜欢他的说教,但也没有动,好看的睫毛忽闪了几下,身子向后退了几步。她似乎需要冷静,并不要接受什么教训。 一股凉风袭来,雨点子啪啪地打在了地上。 一束惊电在空中突起,整个伏虎山庄霎时被照得如同白昼。在震耳的大雷响起同时,胡仙陡然看见一个怪物,离她有七八丈远,站在风雨中。怪物一身透白,有八尺多高,脸长而瘦,活象一具僵尸。她若站在怪物身边,顶多到腰部。突然的发现,差点儿吓飞她的魂儿。 她再也顾不得矜持,一头扑向吴畅。 吴畅这时也发现了怪物,拉着她便冲进了亭子里去。雨紧了起来,闪电不断划破夜空,怪物却在风雨中不动,雨水从他的身上往下淌。 胡仙抓住吴畅的手,想从他的身上得一点儿胆量。 吴畅笑道:“别怕,鬼怪是见不得人的。” “那不一定。”怪物嘿嘿地尖笑起来,十分难听,仿佛毛茸茸的手摸上了人的脖子,“我死得太冤,从地狱里逃出来索命的。” “你是准?”胡仙惊问道。 “顾大朋,你们该知道这名字的。” 胡仙一哆嚏,体似筛糠,怕得出奇。难道死去的顾大朋真的又还阳了? 吴畅哈哈大笑:“你是顾大朋,前两天死去的那个难道会是顾二朋?” “不错,他正是顾二朋。站在你面前的这个瘦鬼,才是货真价实的顾大朋。”他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十分得意。 吴畅笑道:“那你出来要谁的命呢?” “自然是你们两个的。我的山庄岂能毁在你们手里!不过鬼也有好心的,我会让你们成为一对风流鬼,光溜溜地抱在一起死去。”他的话太难听,胡仙猛地所开吴畅的手,后退了几步。 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干吗要抓住他的手?真上昏了头,白让他占了一会儿便宜。 吴畅似乎没顾及她的行为,全部的精神都投注到怪物身上去了,他淡淡地笑了两声: “顾大朋,你想成全别人,你是个什么鬼呢?” “我是冤死鬼,所以才拼命要逃出来复仇。” 吴畅冷笑道:“你能保证这次不会再冤死一次呢?” 顾大朋阴笑起来:“我已经是鬼了,谁也不能让我再死一次。”象一片薄薄的纸人,猛地飞动了起来,扑向吴畅。他的动作并不快,但飘忽不定,仿佛有人用线提着他,到处摆荡。他的手特别长,吴畅的两只手臂加起来也比不上怪物的一只手臂,两只长臂从一片“纸人”身上伸手出来,那情景是相当恐怕与怪异的。 胡仙的头发都似乎吓飘了起来。 吴畅的目光无疑是锐利的,但他也没有看出来顾大朋使的什么身法,这种四下乱荡的样子确是怪阴森的。他结神凝了一下,忽地想起《道家杂要.紫气东来》篇上有一段奇文:阳神出穴有三,一日远,二日形,三日化。远者飞越八极,形者孕成诸般化者有无同兑。…… 顾大朋的看法是“阳神穴成形”,但这是有条件的,他肯定是“阴阳人”无疑。“阴阳人”若得道。那是十分难缠的。 吴畅静下心来,沉稳不动,他知道遇上这种情况唯有“浑是泰山向东看,无阳朝晕不动情,任是长风三千里,雨洒去落由你疯。” 顾大朋在旁边飘动了一阵,见吴畅沉静如水,不由地惊疑,怪笑从薄如纸的嘴里发出来,仿佛变了形,难听死了。 胡仙心翻头晕,似要呕吐,她有些受不住怪声的侵扰。 吴畅有些火了:“顾大朋,你到底是何面目,以这么恶劣的面貌示人,你不觉恶心吗?” “嘿嘿……小子,这你就不明白了,我与他是‘一命两人’。他活着时,我极少露面,他死了。就该我出来了,我出来不但要报仇,还要找老婆传宗接代的。你们若不想成为风流鬼,把你身边的小妞留给我做老婆也可。” 胡仙顿时如吃了鸡毛,一下子呕吐出来。顾大朋的样子太让人难过了。若被这样的人强迫,还不如死了好呢。 吴畅喝道:“顾大朋,你再胡说,我就让你们‘两人无命’,成一对冤鬼。” 顾大朋哈哈大笑:“小子,我的命早已不在我身上了。你想杀死我,得先找到我的命才行。” 吴畅苦笑一声,觉得他的话也对。 “顾大朋,你们两个一条命,他干什么我是不管的,而你要对他干什么,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吴畅气笑了:“既然他与你分享一条命,我杀了他,你就独占了一条命,该感谢我才对。” “不错,我是要谢你的,不过我的感谢方式与一般人的不同,只有杀了你,我才能大谢你的。” 吴畅知他不可理喻,说:“你既然要报仇,怎么迟迟不动呢?” 顾大朋嘿嘿地笑了:“你绝对不要以为我的心软了,我所以现在还和你侃春秋,不过因你的阳气稍盛罢了,但你要记住,天将破晓之际,你的阳气是要暗淡的。” 吴畅“哼”了一声:“鬼比人想得周到,这也逢一奇,但也不过如此。” 顾大朋不吱声了,薄如片纸的身体飞动了起来,而且越转转快,令人眼花缭乱。” 吴畅不知他要搞什么鬼计,从胡仙手中接过长剑,眼里的“鬼火”立盛,他是不希望自己与一个拿着自己心剑的人争斗的。突然,情况有了变化。 顾大朋一分为四,变成四个列薄的“纸人”。” 吴畅心中一惊,知道他还会变的。急忙抽身后撤。顾大朋得意地笑了。 胡仙吓坏了,颤声问:“你不是他的对手!” 吴畅说:“退一步等于进两步,后发制人更妙。等会我挑开他的画皮,一切都清楚了。” 四个纸人并不言语,慢慢地向他们飘来。 胡仙的心顿时提到了腔子眼,下不去了。 吴畅双目烁烁,在寻找下手的机会,今夜的遭遇太奇,连他也分辩不出四个纸人哪个是实,哪个虚。分不清虚实是没法下手的。 纸人越发近了,那异乎寻常的臂欲伸过来了,吴畅终于想起道家阴阳派的一门无上绝技神功:流云千叠,这是种分心术,达到上乖的境界时可达到化形百千,不过诸类书上都没讲破法。万般无奈之际,吴畅运气入顶,开启“天目”一束幽幽慧光顿时从他的眉心射出来,此进他有了三只眼,在慧眼里,四个纸人立时合而为一,吴畅知道了哪个是实相。 他乐哈哈地一笑:“顾大朋,我们别斗了,你胜不了的,你的行迹已被我突击破,动起手来你非死不可。” “放屁!你少吹大气。我不会信你的。不除去你,我的那一半生命永远不安。” “杀了我,你的那半命就舒服多了?” “那当然,我要取你半条来补虚。” 吴畅惊住了,道家“残缺门”有“借命”之学,流传极秘,少为外人知,难道顾大朋会“借命之术”?不然如何理解他的话?在他的思忖不解之际,“四个纸人”觖地飞了起来,仿佛“人形”风筝升上空去,然后飘然下落。 吴畅感叹不已。这老小子花招还真不少,是个难得的奇人,若能收服他最好。不过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对方是不会放弃仇恨的。——蓦然,四个纸人直扑吴畅,速度这快令人咋舌,吴畅一声顿时喝,飞升而起,“无心剑”霎时出手,一道光华闪现,明如秋水,纸形人摇摇晃晃的向后飞退,并且合而为一。 “小子,你还真狠,差点儿要了我的命,多亏你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吴畅灵机一动:“顾大鬼,你骗不了我,你的命就在你身上。只要我用“搜元掌”击你一下,就知道它地何处。不过我不想这么干,你是个天才,杀了你实地对不起老天老地。它们造就你这么个怪物时,一定费了不少力气。” 顾大朋嘿嘿地笑了:“我当然是个天才,不过你小子也有两下子,你的剑术几乎与我的鬼手一样出色,不然的话,你完了我也完了。” 吴畅乐了:“既然你很佩服我,那我们做个朋友如何?怨仇一笔勾销。” “那我太吃亏了,你杀了我的一半,又戳了我一剑,就完了不成?” “吴畅说:“人若言仇心亦老,不如轻身寻风流,你就想开一点吧。” “不成。”顾大朋道:“你看开一些,让我打一掌不一样吗?” 吴畅说:“这样的话,我们这个朋做不成了。我们两个谁完蛋会更好一些呢?” “那自然是你完蛋更好,合情合理,我也不反对你完蛋,不过这要经你同意才行。” 吴畅无话可说了,便静立无语。 胡仙向他靠近了一些,说:“你的‘无心剑’按说该击中他的,怎么刺了个空的呢?” 吴畅知她有幸乐祸的意思,便说:“他其实被击中了,不过他没有血罢了,他的血全让顾二朋给他流光了。” “这怎么可能呢,顾二朋岂会流别人的血。” “我们就这样与他僵持下去了?” “不会的。他在寻找机会,我也在用心……” 顾大朋摆了一会儿,突地动了,这次与刚才的身法不大相同,没有幻出几个“纸人”而是变得黑糊糊的一片,模糊不清,仿佛一团雾,向吴畅飘来,吴畅知道这是幻术,便开启“慧目”,射出清澈的光,这次他狠下了心,要毁去顾大朋,不管他是天才还是鬼才,让他见鬼去吧! 雾气刚飘到吴畅身前,刹那间青光一道,穿过雾团,闷“哼”一声,顾大朋摇摇晃晃地飞出几丈外,这次他受了伤。 “小子,你真行!好快的剑法。”他怨毒地说。 吴畅冷然道:“我已经留了情,不然现在你连自己的一半也丢了。” “老夫不会服输的,不过我希望你觉悟。” 顾大朋“哼”了一声,闪身飞逝。 雨停了,夜也更静了,天上出来无数的星星,那么明亮,那么动人,又那么孤独。 一道黑影飞泻而至,胡仙惊叫了一声:“他又回来了!” 吴畅急转身,忽地听那人道:“是我。”是弹琴人。吴畅愣住了。 “这两天你去了那里?怎么三更半夜跑到这里来?”他的声音是相当沉默的。 “我迷了路,直到刚才找到这里。” 吴畅“嗯”了一声:“你还好吗?” “好的,没碰上麻烦。” 吴畅长叹了一声:“我们该回屋去睡一觉了。” 没有人反对,他们走向屋子里去。 翌日清晨,天气很好,他们离开了伏虎山庄,向西行。走了有几十里,来到一个山坡上。几个光头放牛娃正赶着一群牛上山的。几个孩子都不过十来岁,手里拿着鞭子,赶牛是有些吃力的,弄不好牛向他们示威,他们只有赶紧开,吴畅忽地想起自己的童年,眼泪顿时盈眶,穷人的孩子注定要从小就辛劳。富家的子弟这时正娇生惯养呢,他想起一首童谣:小人儿,三尺长,六岁拿刀上山岗,日落伐刀千百处,破了手,哭爹忍受,弯腰低头伏下去,小小肩膀如山样,柴划扎出无数痕,顾不得,只闻村头忍受呼朗,破被头,温柔,小儿步,飞快下山岗,他感到一种愤懑,一肚悲怆,这世界…… 他走到一块石头上坐下,看小孩子儿赶牛。牛跑儿追,牛静下来,几个光头朗便头凑在一起看地上的什么光景,大概是蚂蚁搬家的。 吴畅呆呆地望了一阵,什么也不愿想。 弹琴人忽地叹道:“这一切真好,可惜……” 吴畅没有吱声,仍然发呆。 胡仙道:“呆在这时里做什么,你也想放牛?” 吴畅“咳”了一声:“人啊……假如我是放牛郎,会是什么样的,生时一声哭,死时不周详,千辛万苦地活下去,几十载雨雨风风会有多少泪淌,穷人儿,太凄凉!” 不知是出于激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弹琴人竟破天荒地伸手扶摸了吴畅的头发,那么轻,那么柔,那么安详。也许是她无意的,忘我的;但吴畅的感受却是天崩地裂的,他的身体一麻,一股奇异的感觉飞上了脖了,霎时连后脑勺都酥了,他希望她能轻扶下去。 胡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她弄不明白在吴畅的伤感之后何以会出现这样的情景,两下似乎并不是连接的,她是一个厌欲的少女,对男女之情似乎有种天生的敌意,但她却看不出弹琴人的扶摸吴畅的脑袋的有什么不洁,她觉得奇怪同样的事弹琴人做就成了美意,令她不解地是,吴畅的脑袋有什么好摸的呢?弹琴人那么专注地轻抚着他的脑袋是基于一种什么理由呢?少女若地男女之事上开动脑袋,那就大开了她的心智,同时也打开了她心中的风云之门。 突然,“哞”地一声牛叫,弹琴人猛地住了手,她也许发觉自己的失了态,走到一边去。 这时若问她是否有意,那一定是残酷的。 吴畅站起身来,深情地看了几眼好几个放牛郎,慢慢下山而去,他很想看弹琴人一眼,却不知该给她个什么表情,喜笑似乎占她的便宜,淡然有些冷漠,于心不忍,不喜不淡,那是个什么表情呢?他想不起来。 他叹了一声,就这样呢,欲为之,不自然。 弹琴人忽道:“你想听琴吗?” 吴畅忙说:“太想了,想得快忘了。”他的目光投向了她的手,估计不出那是一双多么完美的手,刚才被扶摸的快意又回到他身上。弹琴怀中抱琴,纤指儿轻轻一拨,让他飘飘欲仙。他觉得琴声更美了,仿佛一根棒子在敲打着他周向的神经,用不着怀疑,这琴声足以可以杀人了,这经受让你一会儿乐死,一会儿悲死。 吴畅完全沉醉了,仿佛拉着一条绳子下井,直向不可知深处附去…… 弹琴人边走边弹,吴畅手舞足蹈地,不能自己。 胡仙深感诧异这琴声诱感力实地太强了,虽然她一向很少为声色所动,也有些心旌摇摇,但她是沉静的,这全是她爹的功劳。因为她受的教育始终认为女人醉于琴声是耻辱的,女人的伦理不在于她是个女人,而在于她的清白,这些浑蛋逻辑一旦落下她们的心田,生根发芽,开花结查,她们再听到这类的言论就说不出的受用,对其它一概排入的。 胡仙在琴声中走了一路,有几次地差一点要舞起来,呆见琴声魅力有多么厉害。 终于,吴畅跳了起来,不把大地跺得震天响,似乎就对不起琴声,拼命地狂动。 弹琴人轻轻摇了摇头,琴声霎时柔和了,她不明白吴畅何以对琴声如此敏感,是福是祸? 小溪流水不停地流淌着,轻且飞扬,仿佛一只玉手在他胸脯上游走,这样的琴声才给吴畅以安扶,每听一次琴声,他都似乎要蜕一次皮。 琴声戛然而止,反映吴畅仿佛扔了半空中。 他看了一眼弹琴人,笑问:“怎么不弹了?快把我放下来,我还在上边叫呢……” 弹琴人轻吟一笑,又拨了一下琴,如玉珠落盘,吴畅的神情才安然下来的。 “太美了!我真希望永远……”他没说下去。 弹琴人笑问:“永远干什么?” 他忽地觉得胡仙地旁边有些多余了,弹琴人的声音实在美丽极了,如果她想在声音作些文章,她的声音完全可以代替她的容貌,并且能使人不想再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蒙上眼,增添些神秘的气氛,与那美妙的声音浑然一体,那完美的得简直是无懈可击。吴畅现在就有了这种感觉,能听到这么好的言语,夫复何求呢? 她的身体有种说不出的魔力,同样的文字从她的口里飞出,便有了绝对的特殊的意义与从别人的嘴里说出完全是两加紧事,你说奇不奇? 吴畅叹了一声,真想抓住她的手握一会儿,可他总是伸不出自己的手,不知一咱什么力量死死地扼住了他,无意间,他目光上移,他陡地看到了那举世无双的粉颊,他相信世上的没有任何别的女人的脖子能与他现有看到的细腻白嫩玉光晶莹的脖子媲美,这意外的收获震撼了他,勿容置疑,以前她是从来没露过脖子的,吴畅也只见过她的手,那双平凡的手,胡仙感到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更觉奇了,谁都没说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呢? 她是不懂得眉目传情的,或者懂得一些也绝不肯承认的,吴畅是看不到弹琴的眼睛的,只有某种轮廓而忆,但他能看到想象中的她的眼睛,弹琴人却能看见他的眼睛,知道齿眼里正流露出什么。她的蒙面巾是十分地奇特的而珍贵的。 胡仙隐约感到有某种事要发生,便轻淡地说:“快些赶路哟,这不是地方呢。” 不是什么地方呢?她也清楚,少女对将要出现的一切是估计不透的。 弹琴人轻笑道:“这里是不可忘记的……” 吴畅点了点头,他不明白她的态度怎么变了,似乎懂得了女人应该懂得的东西。 他们走到一条小溪旁。胡仙跑了过去。 “你们等我地一会儿,我去洗洗脸。” 吴畅没吱声,弹琴人也没有什么表示。 胡仙走到溪边蹲下去的,看不见了。 吴畅又向弹琴人投去深情的目光。弹琴人则自主地向他靠近了一步,吴畅鼓足勇气抓住了她的手,这次抓与往日不同,那么柔软,那么动情,男人是极易冲动的,吴畅也不例外的,得寸进尺正是这种情况下男女之情的微妙描述。 吴畅闻到一种少女的体香,一下子把她拥入怀抱,弹琴人“嗯”地一声,温柔无限。她身体太柔美了,吴畅猛地吻向她的脖子,她几乎惊叫了一下,要晕过去了,那欢乐,难以言尽…… 胡仙这时控出头来,陡见吴畅搂抱着弹琴人,嘴在她脖子上游走,顿时又缩回头去,她有些心慌意乱了,我不能忍受!他们这是干什么,他的嘴贴着她的脖子是怎么回事,要吃她吗? 吴畅也不知为什么要亲她的脖子,几乎是不由自主的。 “我都快迷了,疯了,无限地爱你,我们不分开,行吗?”他似在呓语。 弹琴人说:“我也一样,我们永远在一起。不过你永远不许揭我的面巾。否则你将永远失去我,不可原谅……” 吴畅连忙答应:“我向你发誓,永远不看你的仙姿,我得到的已够多了,不想再企其它,人是不该贪得无厌的……” 他的嘴开始游向她的酥胸,她那片神奇的土地将把两人的送上极度欢乐的境界。 忽然,弹琴人用手捧住了吴畅的头,说:“以后吧,我会整个儿属于你的。” 吴畅轻轻松开了她,眼睛里的情欲更浓。 胡仙见他们分开了,连忙站起来,要不然。他们再搂在一起,自己还得蹲下去的。 她走了过去,冲他们神秘地一笑。她忽儿觉得自己有种可怕的变化,发现自己并不十分地讨厌男女肌肤之亲。咳!都是吴畅害的,自己也变坏了。 吴畅却没有什么罪感,反而更充实了。 突然,胡仙看见了什么,纵身便走,似乎一下子飞到天边才快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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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心似蛇蝎毁娇女 几个人劫后余生,都有两世为人的感觉,走在路上,有些急急慌慌。文明的脑袋不好使,心中更加阴暗可怕。 他们如漏网之鱼,胡天胡地走了两天,都有些迷了,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几个人正惊惑不已,忽见一人飞奔而来,竟是胡仙。 说来也怪,文明一见胡仙,顿时两眼奇亮,精神抖擞,人也不那么迷了。 “师妹,我在这里!”他叫起来。 胡仙看了他一眼,并不停下,急向北去。 她的速度是相当快的,可吴畅仿佛从天而降,一下子堵住了她。 “你要去哪里?”他笑问。 “你管不着!”人剑合一,直刺吴畅。 吴畅轻轻一吹,她顿时软了。她跑并不是因为文明,而是她看到了胡元。她爹与朱祖这时闪过来了。 文明还算不傻,连忙向胡元下跪。 弹琴人的仇恨之火又燃起来了。 胡元看了一眼女儿,哼道:“抛头露面,人丢尽了,你还敢过来!” 胡仙吓坏了,脸色发青,欲走过去。 吴畅笑道:“你不要过去,这是个冒牌的。你的真爹已被官府害了。” 胡仙一抖。眼睁大了。胡元霎时怒火攻心:“你这欺师灭祖之徒!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吴畅一笑:“胡大先生,我已不把你当作师傅了,你恼你恨,都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了。 你应该明白,高明之士‘无火’。这不用我教你吧?” 胡元气得两眼流血,毛孔跑气,牙咬得直响,人不住地抖颤。他一生中,生这么大的气还是少见的,至少吴畅第一回见。 “哈哈……”吴畅笑了,“胡大先生,你的‘气’功可谓功力深厚,不知跟谁学的。我早就怀疑你是否性淡喜水,现在终于证实了,你是个两面派。一个淡泊的人是不会生气的,一个绝代高士也绝不会象个暴君,更不会利欲熏心。你太执着了,太狭隘了,做我的弟子你都不配。” 吴畅的话也许太过火了,连文明都有些呆了。弹琴人亦觉刺耳,心里不是滋味。 胡元若有三分土性也不会再忍下去了。 他大叫一声,身如鬼魅一晃,掌剑齐出,不把吴畅碎尸万段都不解恨。吴畅拧身一撤,犹如一缕风,霎时换了地方。 胡元一击不成,更是怒恨如潮,眼里的火几乎要喷出来。飞身跳起,犹如“金鸡下蛋” 端向吴畅的头颅。希望听到“啪嚓”一声。 吴畅的身法可惜太快了,一晃又不见了踪影。胡元只有落个生气。愈是生气,愈是打不着,把他都快急疯了。 朱祖在一旁直摇头。这么打下去,纵是能侥幸打中两下又有何趣。毕竟人家让着你吗。 胡元屡屡扑空,心也沉静下来。多年积习使他认识自己处境尴尬,恼是没有用的。 他两眼忽闪了几下,放出鬼火一样的幽光。朱祖这时忽道:“吴畅,你终于出息了,若能为朝廷效命,必将有无比的荣华。” 吴畅笑道:“我看你也不过是一条鹰犬而已,你没有资格的。” 朱祖顿时脸色怒红,恨愤之极。不过他没有立即出手。他没有胡元运气,能让吴畅礼让三分。他与吴畅多少还有点仇,一个弄不好,会吃大亏。他自知年纪不小了,只能赚便宜,吃不起亏了。 不料,文明这时站出来指责吴畅了:“师弟,你这么与师傅说话是不对的,会让江湖人唾弃的。” 吴畅笑了:“师兄,我知道你的脑袋出了毛病,你就少说两句吧。” 文明道:“我的脑袋是出了毛病,可天伦大理还是能分清的。你不能看不起我。”他扯到别的上去了。 吴畅笑道:“你是他的好徒弟,所以知道天伦大理。也正因这样,你的脑袋才出了毛病,” 文明说:“不对,我的脑袋有毛病是让人害的,有些迷糊。” 吴畅一怔,这才知道文明真有毛病。刚才他说文明有毛病不过是说着玩而已。 吴畅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忽儿笑起来:“师弟,你的脑袋有毛病,怎么看见师妹就来了精神。你不会是骗人的吧?” 文明忙说:“我是有些迷,可见了师妹就不迷了,我要永远和她在一起。” 吴畅大乐:“师兄,看来你并不真迷,否则对女人是不会独有情思的。” “是的。”文明傻乎乎地说,“对师妹我钟爱已久。在她面前是不能迷的,永远不迷。” 两人言来语去,差点把胡元气死。这两个王八羔子,一个大逆不道,一个挖我的墙角,要偷我女儿,天理难容啊! 他大喝一声:“你们两个少放狗屁!想算计老夫,你们还嫩点。” 文明吓了一个哆嚏,连忙又朝胡元跪下,急切地说: “师傅,我真的不能没有师妹。我是爱她的,已经有好久了……” 他若不迷,绝没有这么大胆。迷了才会胡言乱语,但都是真心话。 胡元气坏了,肚皮都突突跳,眼珠儿鼓了起来,嘴角在收紧。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调教的都是这样的徒弟。他奶奶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姓文的小子连根也不留了! 胡仙听见文明的表白,吓坏了,也羞坏了,内衣都湿了,几乎要虚脱。这是怎么了,当着众人的面,你胡说什么呀!” 吴畅乐坏了,既然文师兄有此妙想,与自己不谋而合,那就万事俱备了。师兄还有两下子,几年前就爱上师妹了,看来他有些歪才。 他笑着说:“师傅,既然师兄与师妹两人相爱,又是天生一对,你老人家就成全他们吧。” “闭上你鸟嘴!”胡元怒不可遏,“你们鼠蛇一伙,没有一个好东西!也不睁开你们的狗眼瞧一瞧,我是那种随意屈就的人吗!” 吴畅嘻嘻地笑道:“师傅,你年纪也不小,怎么就越活越浑蛋呢?你以为骂两句就可以阻止吗?你若是拳头硬,可以把我们活劈了。可你的老拳并不比我的新拳厉害,你还能有什么招呢?我早已看透了,你是不想让别人好的,更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幸福,但这也只有你的武功强才行得通,你若弱了,趁早一边叹息去吧。” 胡元嘿嘿地笑起来:“小子,你少吹呼瞪眼,我若不答应他们,太阳从西边出来他们也成不了。不信走着瞧!” 吴畅点头道:“师傅,我知道你行,可这事你就管不了。只要他们两人同意,什么就都齐了,你恨也没有用。我不信你有什么高招能改变一切。这也许就是天意。” 胡元冷笑道:“小子,我自有办法让你服输,想改变我的信念,你还得靠后点。” 文明忽地哀求道:“师傅,我会照顾好师妹的,你就成全我们吧。” “放屁!”胡元两眼放出狞厉的光来,“你小子猪狗不如,竟把主意打师傅身上来了! 你若是我的弟子,还有一点血性,就赶快自绝。背叛人伦天理的人是不该活在世上的!” 他恨极了文明,切齿之声甚响。 文明立时蔫了,神情更加迷惑,几乎欲疯狂了。他理解不透眼前的一切何以这么怪,自己遇上这样的事,干吗又不知回头。 吴畅见事不妙,冷声说:“谁该活在世上,最后才能知道。死去的人才是该死的。” 胡元两眼瞪着吴畅,暗打主意。他想嚼死吴畅,这自然是不现实的,那计将安出呢? 他把目光投到女儿身上,扭头又看了一眼文明,一丝狞笑飞上眼角。他得意地笑了。 吴畅知他有了鬼计,不由担心起来,冷笑道:“我劝你还是安静一下好,否则你会后悔的。” 胡元哈哈大笑:“小子,后悔的只能是你。你想插手其间,一切后果都将由你承担。他们会恨你的,你在把他们往火坑里推。” 吴畅不明其意,说:“我为他们好,是不怕承担什么责任的。他们相伴终生,我不认为是坏事。你少吓唬人。” 胡元嘿嘿几声怪笑:“你不插手他们的事,什么也不会发生。你若冲老夫,自动往里卷,他们就会因你而受害。那他们得到的将不是什么甜蜜,而是无限的愤恨。他们将永远不会原谅你,你也将永远受到良心的谴责。” 吴畅冷“哼”一声:“骇人听闻。我并不怕别人恨,包括你恨。不过我倒想听一听他们会受到什么伤害。你想伤害他们,是吗?” 胡元嘿嘿地笑了:“一个是我女儿,一个是我的徒弟,我干什吗要伤害他们?我再一次提醒你注意,伤害他们的只能是你。” 吴畅淡淡地一笑,把目光投向文明。他想鼓励一下师兄,这么灰心要不得,只要自己主意定了,有什么好愁的呢。他向文明靠过去,想抚他一下。然而悲剧就发生在这一念之间。 胡元趁吴畅不留神之际,急身扑向女儿。他的身法实在快极,又是突然下手,吴畅欲扭身挡住他办不到了。胡元伸手抓住女儿,他放声笑了,胜利了!抓住了女儿,就抓住了釜底抽薪的办法,他没有理由不笑。 吴畅愣在那里,心怦怦直跳。他不知道胡元要如何对付自己的女儿。 “小子。”他好笑道,“我说他们的事成不了,那就永远成不了。他们是因你而受害的,你要永远记住这一点。”剑光一闪,胡元的手中剑猛地刺向女儿的右眼。随手一划拉,在胡仙水嫩的娇面上“画”出一个五角星似的血槽,血光迸溅,右眼瞎了。剑又向下一切,胡仙的右臂顿时被削了下来。胡仙一声惨叫,昏死过去。旁边的弹琴人目睹惨状,身子哆嗦起来。 这突然的变故实在太惨了!连吴畅都难以相信这是真的,这世间还有一点人伦情吗! 就那么两剑,彻底毁了胡仙。连朱祖也深感意外,下手也太辣了,至于如此吗?虎毒不食子,看来胡元比虎还毒。 文明见心中的爱侣身遭惨祸,顿时疯了,一声嘶嚎,扑向胡仙。 胡元狞笑一声,弹身急射,向东而去。他怕吴畅会因怒生恨,对他下手。朱祖长叹一声,亦飘然而去。 弹琴人大叫一声,纵身就追胡元,心中的仇恨使她难以控制住自己了,她恨到了极点。 吴畅亦欲追,但见胡仙浑身是血,他只好留下。救人似乎比杀人要紧。 文明抱着胡仙痛哭,吴畅也难受万分。这可真应了胡仙的话——是你害了我! 吴畅感到人生无常的苍凉,亦欲流泪。他急忙拉开文明,为胡仙点穴止血。他们都没有随身携带药物,唯有这么做。望着掉在地上的血臂,吴畅的心痉挛了。 胡仙这时苏醒过来,爬起来便要自尽。落了这么一个结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连恨都不想恨了。这也许是命,自己是弱者,该当如此。吴畅连忙止住了她:“师妹,你冷静一下,办法总会有的。” 胡仙迷茫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办法?” 吴畅说:“你相信我吧,一切会好起来的。” 胡仙突然哭了,人也立时软了,到了这时候还言办法,那不是活骗人吗! 文明迷狂地抓往吴畅:“你有办法?!快使出来,让她和原来一样!” 吴畅伸手点中他的“印堂穴”,一口气吹了过去。文明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再不控制他,就难救治了。文明被点了眉心,顿时眩晕起来,灵魂仿佛出了窍,进入了混饨茫茫中去。 吴畅扫了一眼少芙等人,用“无相指”点了胡仙的昏睡穴。让她先昏睡一会比清醒着好。他撕下自己的蓝衫,替她包扎了一下伤口。 “你们过来。”他冲少芙等人说。 温华等人刚才吓傻了。这时回过神来,连忙走到文明身边。 吴畅说:“你们练过一种怪功?” 少芙点了点头:“练过‘天罡疯魔阵’。” 吴畅思忖了一下,说:“你们五人手拉手站好。” 温华与少芙把文明扯起来。 吴畅看了五人片刻,说:“我用‘地煞返还术’催动你们,若有什么感觉,你们要任其自然,万不可抵抗。这样就能恢复原状,功力亦能复。然后我再炼去你们身上的魔性。” 少芙等人大喜,连忙点头答应。 吴畅双掌飘摇一摆,提天挈地,两手如抚波浪,向前一推,如潮般阴煞之气扑向五人。 刹那间,五人摇臀摆腰,晃动起来,几乎与他们练“天罡疯魔阵”的动作刚好相反。吴畅加大功力,他们立即狂动起来,几乎达到迷痴的程度了。吴畅腾身飞起,在空中弹出五道雪白“纯阳”真气射入他们的“百会穴”,五个人顿时齐声呐喊:还我魂来!吴畅飘然落地,一抖手,内家无上天罡气袭向五人。他们神色一变,突然飞起。吴畅微然一笑,说:“你们又恢复了功力,现在我来炼去你们的魔性。” 少芙道:“你如何炼我们,不会用火烧吧?” 吴畅说:“正是用‘火’烧。你们中魔已深,唯有用道家‘金晶极品火丹术”炼你们的‘魔心’。若是心里发热难受,就拼命向外呼气,但绝对不能用嘴吸气,只可以用鼻吸气。” 少芙等人连说明白,文明似懂非懂,也跟着点头。 吴畅身如旋风一转,挥手解了文明“印堂穴”。与此同时,他右手一颤,从指端“商阳,少商、中冲、关冲、少泽”五穴射出五道火红的真气,分别射人他们的眉心。五人的额头顿时一片光亮,十分圣洁。顷刻,他们果然感到了痛苦,拼命向外吐气,仿佛要吐走心中的热毒。五人中两使女中魔较浅,她们似乎还能忍受。另外三人脸都扭曲了,格外难看。 吴畅不敢用“火”过盛,只好把真气变成“青气”。“武火”“文火”交替烧炼了好一会儿,直到他们的眸子清澈了,吴畅才罢手。 少芙与温华等人顿时如抛了身上千斤重负,身心大畅,几乎要欢呼起来。唯独文明不见好转,还是迷痴痴的。 吴畅迟疑了一下,没有继续动手。胡仙面毁身残,他怕文明清醒过来受不了这等打击,一旦悲从中来,那是相当凄伤的,还不如这么傻乎乎的,感不到太大的难过。 静下来细想,又觉这样不妥。一个人失去了本性,那是万分悲哀。岂能让他面对两种悲惨呢,那样也太惨了! 吴畅注视了一会儿文明,从他的眸子里似乎看到欲求本真的强烈渴望,长叹了一口气,还是让他好过来吧,这对他是一种尊重。至于他清醒过来会怎么样,待会再说吧。 “师兄,我要彻底让你清醒过来,你要配合我。你阴神失散,神志大乱,要听我的话。 我用‘千里搜魂大法’放声笑时,你也要大笑,要用全身的气力笑。” 文明点了点头。吴畅长吸一口气,放声长笑,犹如碧波荡漾,柔而有力,强而不硬,飞越关山,直冲云霄。 文明随而亦笑,开始尖而涩,慢慢变了调,忽而一滞,陡地发出浑厚的声音,无疑是有力的。他的大脑了也仿佛调色板,猛地一抖,变了颜色,原来浑黄混饨,成了清澈透明的水色。他的心间宛如突地射入一道附光,明亮了。 终于甩掉了那个强加在身上的异物,他长出了一口气。谢天谢地! 可当他看到胡仙躺在地上时,心一下子破碎了,泪水顿成飞洒。他扑了过去。 “师妹,师妹呀!你这是怎么了!是谁害了你,谁害了你呀!” 吴畅挥手解了她的穴道,她睁开了眼睛。 文明摇晃了她一下:“师妹,你告诉我……” 胡仙瞪了吴畅一眼:“就是他……” 文明惊诧了,指着吴畅问:“你下的毒手?” 温华忙说:“文兄,伤害她的是你的师傅,你应该有所记忆的,虽然你不太清醒……” “不要说了!”文明叫道。他多少还有些记忆的,温华的提醒是重要的,让他恍惚记起刚才那一幕惨剧。 文明跪到师妹身旁,泪如雨下。 “师妹,是我害了你,我害了你!我该死,我有罪呀!我要永远守着你,今生今世不与你分离,永不分离!”他哭出了声来。 吴畅站在一旁,伤心感动,也流下泪来。他感到受了重挫。心里闷沉急躁。怎么会成了这样!面对师兄与师妹,他无话可说。 胡仙绝望到了尽头,反倒冷静了,她冲文明摇了摇头:“师兄,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我成了这样子,生亦无趣。你杀了我吧,一了百了,也不至于连累你了。” 文明哭道:“我连累了你!师妹,要死也要我先死,我是有罪的。”他反手一掌,拍向自己的头颅,若是击中,没有不尸横当场的道理。 吴畅这次见机早,反臂一拂,犹似酸风麻雨,文明的手掌顿时失去力道。 “师兄,这时你该劝一下师妹才对。你若这么干,那一切全无望了。活着是不易,也正因为不易才活着呢。人生哪有百年顺,大祸加身才要拂呢。走下去吧,会有办法的。” 文明陡然问:“什么办法?” 吴畅说:“总之是个完美无缺的办法。” 文明摇头道:“不可能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厮守一起,永不分离。” 吴畅低沉地说:“这自然是很好的。不过,请你相信我,师妹受害有我的过错,我一定要想法补救的。” 文明不相信世上还有何法可以补救,人都成了这样,纵能补救,又能补救什么呢? 胡仙的心彻底凉透了,更不信自己还有什么希望。父亲的无情,让她感到天地间没有可留恋的东西了。她难看苍白的脸冷漠至极:“我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就要永远消失了,不会与什么人厮守一起的。你们也不要枉费心机。” 吴畅道:“师妹,死并不能超脱,你何以固执己见呢?师兄对你一片赤诚,你忍心让他后半生凄哀苍凉,痛不欲生?” 胡仙不为所动:“我看透了一切!这世界大冷太冷,活着就是受罪。清清白白来,干干净净去,这比什么都好,都妙。我原也是讨厌男人的,这也算是成全了我。” 文明大悲:“师妹,你以为我也是卑鄙无耻之徒?不!师妹,我对你是永远不会变心的,永永远远不变心。” 胡仙有些不耐烦了:“师兄,你一表人才,武功也好,何必儿女情长呢!你若投靠朝廷,少不得荣华富贵,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守着我这么个累赘干什么。” 文明不住地摇头,“师妹,你我同一心,不枉世上为回人,荒野高丘成幽鬼,亦有两座坟,永相依,求你别言分。” 吴畅见文明如此深情,心中不是滋味。他们若得双飞舞,乐得为人不慕神。此情足可感天地,潇潇洒洒百年春。上天人地去,我也要不辞辛劳为“法”奔。他们是不该这样活的,就这么死去更说不通。他呆呆发愣。 胡仙冷冷地说“一个人不想活了,你说什么都迟了。我就这么死去最好,你们别管我了。” 文明伤心欲绝:“那我陪你死去。两个人一同奔黄泉,也不孤单。” “随你的便。”胡仙说,“你自寻死路,好无道理。大丈夫岂可为一个女人伤心到这种程度。” 文明道:“我与别人不同,我一生只能爱一个人,永世不易。” 胡仙不言语了,默默地低下头。 少芙与温华等人亦被感动,心中难过、哀叹。遇上这样的事,真不好办。 吴畅这时忽道:“师妹,你不要太悲。死了要轮回,苦不堪言。你不如暂且出家为尼,去修行一阵,等我有了救你之法,再回到尘世中来。你看这样行吗?” 胡仙没有吱声,仿佛陷入了某种困境中。 文明心一宽,忙说:“对,不如暂且去修行,等有了办法……会好起来的。” 温华与少芙等人亦好言相劝。 胡仙好久无语。她在抉择,是死还是去出家为尼呢?终于,她幽叹了一声:“去哪里修行呢?”_ 吴畅道:“离这不远,有座‘妙月庵’。去那里修行如何?” 胡仙愣了一会,点了点头。 文明说:“我也出家为僧,与你相伴。” 胡仙没阻止他,亦未首肯。 吴畅这时叹了一声,拾起地上的断臂,运劲如风,点了上面“合谷、劳宫、曲池、侠白、少海”五穴。众人不明其意,望着他发怔。 吴畅说:“我目前还不能使断臂复原,只有用‘天玄八极气’封住断臂诸窍,形成一个气罩,让它永不毁坏。待我‘神想’之后,再作打算。” 文明心中一动,“师弟,你能想出复原之法?” 吴畅点头道:“能的,不过要等些时日。你们千万要有耐心,什么事也难不倒我们。” 文明心中有了些希望,神色好了许多。胡仙还是那样,她不相信断了的手臂还能回到肩上去,合好如初。 温华说:“还原是有可能的,书上有记载。” 吴畅冲他微微点头,心中复杂之极。他感到一阵发冷,一股神秘的力量靠近了他。 片刻之后,吴畅恢复如常,把胡仙的断臂交给了文明,说:“好好保存。我们走吧。” 温华欲随同前往,少芙说:“我们离家有几天了,回家吧。” 文明道:“你们不用去了,将来还会相见的。” 温华只好作罢,与吴畅、文明告别而去。吴畅冲文明使了眼色,文明扶起胡仙,三个人向妙月庵方向而去。 吴畅是有些担心弹琴人的,可他不能撂下他俩不管。安顿不好他们,他的心别想再安宁了。三个人翻山越岭走了有二十多里,来到一片杨槐树前。陡然,一声叱咤传来,一道黑影向南飞越而去。 他们靠过去,猛见柳寒烟躺在地上,胸前淌了一大片血。吴畅惊问:“是谁伤的你?” 柳寒烟苦笑一声:“除了胡元,还会有谁呢?” 胡仙的身子顿时一颤,似乎很伤心。 吴畅道:“你的武功并不比他差,何以……” 柳寒烟叹道:“我上了他的恶当……” 文明淡淡地问:“不要紧吧?” 柳寒烟说:“三十年前受这伤也许不要紧。现在不行了,人一老什么都不灵了。我至多还有半个时辰好活。” 吴畅不由长叹了一声,人多么脆弱啊! 柳寒烟忽道:“你们想听我说一下吗?我若是不言,有些事就永远成了谜。” 吴畅点头道:“你说吧。” 柳寒烟沉吟了一下:“你们知道那蒙面弹琴的女孩子是谁?” 吴畅说:“我并不想打听这些。” 柳寒烟道:“是我自动要说的,与你无关。她就是天下最美的姑娘慕容素。” 吴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这是他能想到的,柳寒烟的话不过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而已。 柳寒烟仿佛进入了美好的回忆中:“她是我一生中见到的最好的姑娘,她的美丽无法叙说,那天,我与胡元碰上了她,我们两个都惊呆了。胡元都看迷了,同时也怕极了。他怕慕容素的美丽会把他祖宗的‘灭人欲’打个粉碎,便起了歹心。他趁她不注意,一剑刺向她的眼睛,……转眼间,她就成了他女儿现在这般模样。当时我恨极了,要与他论理。他又趁我不留神,对我下了毒手,说这是成全我,以后见了女人也不会动心了,欲望沿有了,也就‘合理’了。我气昏了过去。醒过来时,已不见他的人影了。慕容素也不知哪里去了。她的绝世之美就这么毁了,可惜啊!我终没能报仇。他以后可以逍遥自在了。” 吴畅一直无语,两眼望着远山。 柳寒烟的气息渐渐弱去,慢慢闭上了眼睛。他死了,似乎没有恨,唯有遗憾。他的精神直到生命最后一刻还笼罩在美丽的光环里。 吴畅把他埋了。继续北行。再有十几里,就到妙月庵了。 昨天的这时候,亦是这条路上,日瓦格多与冷战正走向妙月庵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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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姻差缘错若天成 世上多错事,无心或有心。侯宝一阵孟浪之后,忽觉身下的女人变了模样,刚才明明是常姻,现在怎么成了白雪了呢!两个有心人碰到了一起,不知哪个更有心了。 侯宝吓了一身冷汗,急欲起身,可怎么也爬不起来,仿佛一片向海吸住了他。在无边的大海里,他显得那么渺小,一点也不起眼,随时都有被吞没的可能。他真的看见幽黑的海水,看见了扬起的海波,也看见了海中一个正拼命游动的无奈的人……这不是在做梦吧!一切怎么与自己想的不一样呢?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身下确实有一个成熟的肉体。他惊悔皆有,自己这个从不上当的人终于上了女人的当,可以说还是自愿的…… 他心中叫苦连天,可又有谁理解他呢?他哪里知道白雪对他动了心。犹如他对常娴动心一样。 大海的吸力小了,他猛地翻下身去,抓起衣服就逃,可他刚跑到院门口,白雪就堵住了他。她衣衫不整,衣服却穿上了。她没有从后面追赶,却堵住了“采花贼”。这分快,实在不可思议。侯宝惊诧不已,犹如撞上了鬼。 “把衣服穿上。”白雪冷冷地开口了。 侯宝的潇洒没了,只好乖乖地穿衣服。 白雪冷笑一声:“你害了人就想逃,有那么便宜的事吗!我好心好意让你们住下,你就安了这份歹心,你还有一点人味吗?我的名节全完了,毁在了你手上,你看着办吧。” 侯宝有苦难言,央求道:“白雪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我该死,我浑蛋。你就念我是初犯,放了我吧!” 白雪冰冷地一笑,犹如寒风吹进了他心里,让他打了一个哆嗦:“越是初犯越不可饶,那样你害人就更多。今天你对我是初犯,明天对另一个姑娘还是初犯,你会‘初犯’到什么时候呢?” 侯宝连忙发誓:“白雪姑娘,我绝对是初犯,谁骗你是龟孙。要不,是你生的也行。” “砰!”他挨了白雪一个响亮的耳光。“我看你是昏了头,我比你还小,能生下你这么大的儿子吗,你能说出这样的话,足见是个下流胚。” 侯宝忙点头认错:“我是个浑蛋,一害怕,连女人生孩子还是男人生孩子都吓忘了。白雪姑……你放我这一回吧,下次我绝不敢了!” “不敢了!” “我杀你一回,下次绝不杀了,行吗?” 侯宝苦笑道:“这不同的。你并没有少什么,人死就不能复生了。” 白雪“哼”了一声:“女人失了贞操,还能复原吗?这比杀人还可恨呢!” 侯宝哭丧着脸说:“那你想怎么样呢?” 白雪口气一变,严肃认真了:“有两条路可供你选择。一是娶我为妻,这样我就不会背上失节的罪名,虽然这样做我很吃亏,可我也只好忍了。” 侯宝霎时如掉进冰窟里。你还吃亏呢,龟孙才嫌巧呢!他心中又惊又怕,却不敢马上反对。 “二么,就是把你那个坏东西割掉,让你永远再也不能害人。这很便宜你了。” 侯宝吓得差一点叫起来,割去!那怎么行呢,我全凭它走江湖呢!他心中一阵发虚,感到空得没底。太可怕了,没有了它,那日子……谁替我打天下?他觉得自己正向某个不见底深处陷下去……陷下去…… “不不……不能割!”他惊慌失措他说,“男女成婚要两下相悦。让我想一下。” 白雪叹道:“我何尝不知‘爱’之重要呢?可你毁了我,使我陷入了深渊,你一手造成的悲剧岂可一推了之。我心中早已有了人,是你让我永远失去了成为他妻子的机会。”侯宝忙道:“没关系的,只要你什么也不说,他不会知道的。” 白雪抽泣起来:“我能骗得了他,能骗过我的心吗?女人失了节就失去了一切,这个你一点也不知道吗?” 侯宝眼珠一转,诡计顿生,不如先答应下来,等一有机会就逃。只要能溜掉,哈哈,什么就和没发生的一样。小丑妞,你想与我弄鬼,那可太有眼无珠。” 他叹了一声说:“既然这样了,那我就娶了你吧。不过我已经有两个妻子了。” 白雪一点也不吃惊。这样的小色鬼有一百个老婆也不奇怪,问题在于要让他放弃以前的老婆。她愁苦地说:“你已有了两个老婆,那可怎么好呢。按照我们的规矩,娶我之前你就有了老婆,那就得让每个老婆用烧红的铁烙一下你的脸,这样别人就知道你有几个老婆了。” “简直是胡说!”侯宝跳了起来,“世上哪有这样的规矩的,我看你是存心要我的‘好看’!” 白雪哭了:“我的命真苦,还没嫁给你就这么待我,以后还不得吃了我吗!” 侯宝暗自冷笑:差不多!你这样的还想撞我的枪头子,吃亏在于不老实,活该! 他冷“哼”了一声:“你若不想嫁就算了。总之,我娶媳妇不娶规矩,更不想受烙。” 白雪哽咽着说:“要不你就先扔掉她们,别承认她们是你的老婆,这样就用不着挨烙了。” “不行!”侯宝继然拒绝,“她们是我的好宝贝,我不能得到一个失去两个,这太赔本。” 白雪语气骤冷:“我的命苦认了,还是把你割了好,我出家为尼也不嫁给你了。” 侯宝大急,若是把那东西丢了,以后想偷鸡摸狗也下成了。为今之计,还是稳住她好,反正将来她也管不住自己。 “你别恼。”他忙说,“我答你的条件,不承认她们是我的老婆,连认识她们都不承认。” 白雪破涕为笑了。 侯宝“咳”了一声,哭笑不得。看来世上有人笑,准有人哭。这狗日世界,为什么偏偏选中让我哭,难道让我笑两声就不行吗! 他瞥了白雪一眼,趁她不注意,出手如电,猛地点向她的“膻中穴”。奇怪的是他的手一触到她的身体,顿时如陷进了泥海一样,软绵绵的,毫无力气。他想到刚才在床上的感受,惊得目瞪口呆。 白雪佯装什么不知,轻声问:“你要干什么呢?” 侯宝急中生智,忙把手按在她饱满的乳房上,说:“我喜欢抚摸它们。” 白雪脸上绽开了笑容:“你真是的,什么时侯你才能规矩一点哟。” 侯宝气得心里冒烟,你若规矩的话何不闪开呢,干吗要让我按上呢?他冲白雪吹了一口气,猛地把她抱在怀里,嘴在她雪白的脖子上乱游,右手伸进她的衣服里胡摸。 他不是在和她调情,而是在寻找她身上可以点中的穴道。他的牙齿在她的“廉泉”与“天突”两穴处印压了许久,也没有刺中穴位。手在她光洁的身上胡探了一阵,竟连一穴也没有找到。这让他骇然失色,这妞儿一会象个稚儿,一会深不可测,竟会隐穴之法,太可怕了!她到底是个绝代高人,还是无知的丑女呢? 他把手抽了出来,白雪才停止了轻颤。刚才,她仿佛进了忘我之境,整个的身心都经历一个奇异的旅程,太醉人了!男人的手竟也这般有魔力,她现在才信。一切再明了不过了,两人的心情是不同的,绝对的同床异梦。但这并不影响白雪完成某种巡礼,体会异样的人生。她不希望他们有相同的感受,只要别亏待了自己就行。两人抱在一起,西门雪轻有了全新的体验,侯宝却毫无所获,沮丧无比,他又失败了。他觉得有些古怪,在这个女人前,自己难道要永远失败吗?那她无疑能猜到目己的某些念头,这样岂不甩不掉她了吗? 他两眼无神地望着夜空发呆,不知怎么好。 白雪温柔地问:“你想我吗?” 侯宝真想给她一巴掌,别肉麻了,我会想你吗!心中一怒,不由自主地甩出一掌,直劈白雪的左颊。“啪”地一声脆响,他打中了。正欲大笑,忽觉发痛的是自己的脸,不用说,他打错了地方。 白雪突地“咯咯”笑起来,她第一次使用少女这种欢快而直率的笑。她的声音无疑是动听的,而侯宝只感到头晕目眩,金星四飞。 “我的小哥哥,你这是干什么。你虽是有罪的,可我已原谅了你,还这么自责干什么呢?那我可要心疼了。”她的话是柔和的。 侯宝气得浑身直颤,这个小娼妇,演戏的本领比我还高,打了人还假惺惺心疼,真难为你了!他冷冷地说“刚才是你打了我吧?” 白雪惊讶地说“小哥哥,你说什么呀,我怎会打你呢?戳你一指头我也心疼呀。” “很好!”侯宝说,“我的运气不错,找来找去,找了你这么个美丽贤惠的妻子。” 白雪高兴地笑了:“别人也说我美丽,我不信的。我的丈夫说我美丽,看来就不可不信了。许久以前我就觉自己是美的,就是不敢自认,心里不踏实。现在我总算放心了。”侯宝只有苦笑,这女人怎么这么难捉摸呢?一会儿聪明,一会儿呆傻。她就听不出我是讽刺她的吗?真他娘怪矣,她难道达到了“有心即无心,浑璞自天真”的妙感境界吗? 他勉强地一笑,说:“雪妹,今晚怎么‘鬼’没出现呢?” 白雪笑道:“有我在这里,‘鬼’还敢来吗?” 侯宝一怔:“你不是说你是个做饭的,被抓来的吗?”白雪欢快地笑了:“我才是祖奶奶呢。放眼天下,谁能抓住我呢?” 侯宝呆了,假如她真的神通广大,不但没法儿从她身边溜走,就是想搞个歪门邪道怕也难了。他的身子不由一阵发冷。 “你那些话原来是骗人的?” 白雪吟笑道:“我是只骗好人的。” 侯宝瞪了她一会儿,问道:“这里如此荒凉,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白雪笑颤了起来:“你这不来了吗?有人就荒凉,这里有无数的宝藏呢。” 侯宝一惊:“真的吗?宝在哪里?” 白雪笑道:“等我们成了婚,自然会告诉你的。天下人谁也没你走运,娶了个好媳妇,还得了一大批用不尽的财宝。这是许多人做梦都想得到的呢。” 侯宝心中混乱万分,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所说非所想地说:“好得很,那我们将来就妙了,把这里建造得富丽堂皇,犹似仙庄一样。” 白雪快乐地点头道:“会有这一天的。” 两人几乎同时笑了,至于心里想的什么,他们都没有探究的兴趣,不是不想弄清,而是做不到。男人与女人撒起谎来,水乎并不分高下。 白雪的话也许是真的。一夜过去了,“鬼”再没有出现。可能她是祖奶奶;鬼也怕她。 太阳的光辉又扑到人脸上,常娴与白香香、古迈才起来。她们一夜睡得很沉,周身的清醒似乎全进了地狱。这是不正常的,常娴怀疑有人做了手脚。当她把目光投向白雪时,白雪冲她笑了,那神色格外安然清晰,仿佛刚用泉水冲洗过一般。常娴心一沉,怀疑是她干的,这家是她的,她有弄鬼的条件。 古迈瞅了侯宝一眼,见他无精打采的,不由惊疑。她刚欲走过去,白雪挡住了她,轻笑道:“你离他远些吧,他是我的丈夫了。” 她一语惊人。古迈先疑后惊再怒:“你不是在说梦话吧?” 白雪笑道:“如果他的解释能使你们相信某个事实,你们问他好了。” 白香香惊问:“这是怎么回事?!” 侯宝低沉地说“昨天晚上我走错了门……坏了她的规矩,要么杀了你们三个,要么我与她成婚。我为了你们能活着,只有与她结婚了。” 古迈怒冲冲地说“这算什么道理,世间上还有抢人家丈夫的?” 白雪淡淡地说“这有什么稀奇,还有抢人家妻子、夺人家贞节的呢!你不要少见多怪。 你们要放明白点,是你们闯进了我家,不是我找上了你们。你们毁了我,难道还要我向你们道歉吗?他强迫了我,难道还要归罪于我是个女人吗?” 白香香与古迈呆了,眼里流出了泪水。 侯宝哀叹道:“事已错,难挽回。你们走吧,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情义。” 常娴忽地冷笑说:“看不出你还是个好人呢。不过我们是不会走的,为什么来的呢?” 白雪笑道:“不走也可以,那你们三个就变成巡夜的三个‘女鬼’吧。” 常娴这时还没有感到危险已逼近,毫不在乎地说“你有本事能让我们变成‘女鬼’?” “不错,这世上怕也只有我一个人能办到。” 常娴哈哈地笑了:“荒唐!你若有这么大本事,早已搅起惊天骇浪了,还会呆在这里?” 白雪摇头说:“看来你是个半瓶醋。有句俗话说得好,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中国的深山大泽之中有许多虎龙,就我认识的几个,哪个也不比当代‘武圣”张三丰差,也许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是真正的高士,凡俗之念是很少的,故而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目前,你们还不会理解他们的,也不会懂得我。” 古迈恨道:“你有什么了不起,不过胡吹海谤而已,我们是不会怕你的!” 白雪笑了:“等你们成了‘女鬼’,就知道我的厉害了。不经一事,你们永远开不了窍。” 侯宝忽道:“你们别傻了,快些走吧,不然我就白牺牲了。你们不是她的对手的。” 常娴瞥了他一眼:“我们会让你失望的。这里一定有古怪,你是知道的……” 侯宝叹了一声,不说话了。 白雪笑道:“你不希望她们留在这里吗?” 侯宝心一动,顿觉不错,她们走了,那自己岂不连个好梦也不能做了?他点头说:“她们不愿走,那就让她们留下吧。” 白雪微微一笑:“留下可以,不过得变成‘鬼’,知道么?” 侯宝说:“那就变成个漂亮‘鬼’,行吗?” 白雪说:“这点面子我还是可以给你的。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人鬼是不能胡来的,否则,就割去……” 侯宝打了一个寒噤,脸色陡变。 常娴在一旁冷笑说:“你们做成了交易,还没有问我们同意不同意呢。” “不用问的。”白雪说,“现在你们已成了我的仆人,我的话对你们绝对有效。 古迈恼了,“胡说!就你这丑样,还要让我们做你的仆人,做梦吧!” 白雪道:“你们的话是不算数的,我丈夫说我是美的,那我一定是美的。女人的眼里总装着三分嫉妒,这我是知道的。可你们嫉妒我干什么呢,我们是两类人,你美你的,我美我的,互不相干的。” 常娴差一点笑出声来,这女人脑袋有毛病,不然不会说出这样的疯话来。 古迈“哼”了一声:“你用镜子照一照吧,看看你的美会不会吓死一溜男人!他说你是条母老虎,你也信呀!”她的话过分了,也太尖刻。 白雪火了,冷笑道:“我非要改变你的腔调不可。” “啪啪”两声,没见谁动手,古迈的双颊挨了两掌,打得她眼冒金星。 “滋味如何?”白雪笑道,“你若不把刚才的话反过来说一遍,我就扒光你的衣服,与那只黑猩猩配对,让你人不人,鬼不鬼,死后也要打入十八层地狱。” 这委实太毒辣了。古迈一下子吓傻了,若与黑猩猩……亏这女人想得出,那还能叫人吗!她打了几个冷战,可怜兮兮地说:“姑娘是美丽的,刚才我说错了,我嫉妒了,这是不对的,我改……” “叫姑奶奶!”白雪厉声说。 “是,姑奶奶……我不懂事,您原谅我吧。” 白雪乐哈哈笑了,十分得意,若追溯到十年前,她也有过这样的得意,那时她…… 常娴看不下去了,这不是太小看人了吗!她不信自己不能与之争一下高低。刚才那两掌虽然有些来之突兀,但并不能说明对方可怕无比。她要试一下对手。 没有人是不可战胜的。她骤然发难,急扑过去。她与白雪相距不过一丈,她身法如鸟疾,一扑就到了对方的身旁,伸指急点敌手的“京门穴”。她认穴极准,手感也好。可不知为什么,白雪不抵不抗也没动,她就是没有点中对方,手伸过去还差二寸才能触到人家的身体。这下把她惊往了,自己的估计绝不会错的,那手臂突然短了不成?这自然是不能接受的,唯一能说通的是白雪退了。她是怎么退的呢?她使的何种身法?也许唯有她能解释。侯宝本是个百事通的。可对这么玄奇的神功,他就摸不着门径了。这也难怪他,天下没几个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常娴一击不中,轻轻一笑,转过身去,举步欲走,猛地又转身扑向白雪。这次她提聚了全部功力,双掌划出六个掌影,奇袭对方六处要害部位。这无疑具有巨大杀伤力的。而白雪仍然未动,似乎根本没见有掌击来。不过常娴感到了不对劲,仿佛有个旋涡正把她吸过去,她想止住身形都办不到,一下子扑进白雪的怀里。白雪捧起她的脸,笑道:“这脸是不错的,若用刀划一道沟,那就可惜得很,你说是不是?” 常娴心一紧,忙说:“非常是。” 白雪叹了一声:“我是十分善良的,我不知道你刚才对我干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常娴的心一酸,差点儿流出泪来。看来她真是善良的,至少她的话给人这样的感觉。 “好的,我告诉你,刚才我想试一下你的功力有多深,是否高不可攀,无人可敌。” 白雪点了点头:“这不奇怪,不过你该告诉找一声。你试出什么来了?” 常娴半敬半畏地说“你是了不起的,不可战胜的。你是我遇到的最可怕的人。” “是最好的人。”白雪纠正说,“我的武功是不错,但还不能说不可战胜。在这一点上,我是十分清醒的。不过我还是十分喜欢听到‘不可战胜’这样的话的。人么,总有那么一点儿……” 她笑了,笑得十分愉快,十分纯粹。 常娴也笑了,笑得却十分勉强,十分忧苦。自己也不憨不傻,也有奇遇,怎么就不能达到峰巅境界呢?自己到底缺什么? “你要把我们变成‘鬼’?”她忽地问出这么一句话。 白雪说:“这是你们的选择,我不过尊重了一次你们的意见。” “我们还能改变自己的选择吗?” “能的,不过你们要首先说服我。这是不易的,因为我已经开始喜欢你们了。也许有一天,我们四个人会变成一个人呢。” 常娴周身一抖,有些欲呕,毛骨悚然。四人合而为一,那成什么东西了,女妖也没这么可怕呢。她勉强稳住情绪,笑道:“你既然喜欢我们,该让我们离开才是。” 白雪摇了摇头:“古来多少愁,都由离别起。君不见,素罗长卷成千尺,不少女人书,点点画画多少泪,倾诉女人苦,若得长相聚,岂言去。你们用不着走了,免得长相思。” 常娴啼笑皆非,这是谁跟谁呢,好个书呆女。她眼珠儿一动,奉承道:“您真好才华,天下难有二,感时花溅泪,孤鸟鸣山林。我们与你聚,深受益,师之亦可。” 白雪连忙摇手道:“你们想拉我下水,行不通的,我从不坏自己的规矩。” “若我们替你坏呢,这可以了吧?” “那要遭打。你们已成‘鬼’,就安分守已吧。世间的一切,离你们已经十分遥远了。” 她的话特具诱惑性,常娴等人霎时感到神思恍惚,身不由己,仿佛进入了一个虚迷的世界。那里一切很轻,很空,既抓不着什么,也踩不到大地,就那么晃晃荡荡,极似个幽灵。 常娴功力深厚,心中还有些明白,知道自己中了邪术,正在进行“换脑”。她不愿改变自己,极力进行反抗,可总是力不从心。那个怪影不断向她招手,把她引到一个陌生幽深的地方,她一进入了某个暗域,突地如一脚踏了空,从云端坠下去一般,害怕极了。从这一刻起,她眼里的深邃将消失干净,换上别情。 古迈与白香香神色变幻更快,转眼间就成另一个人似的。侯宝目睹了这一奇迹,心中空荡荡的,连思想的边也摸不着了,大脑几乎就是一片空白。人间若有什么恐怖的话,这就是上上之选。 白雪见他的眼都直了,用好玩的手指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鼻端,笑道:“怎么,你也想跟她们进去,成为一个‘风流鬼’吗?” 侯宝一惊,连忙说:“鬼’也想风流吗?” “那是当然的。一木一草俱想风流,你快活的时候连你的手指头都想代替那个的。” “胡说!你年纪轻轻,怎么象活了七老八十似的,不怕早死吗!” 白雪笑了:“是你笨呢,还怪别人知道得太多。若不是你潜入了我心里,你猜我会怎么优待你?” “至多让我结婚两次呗。” 白雪“咯咯”地笑起来:“让你变成黑猩猩。” 侯宝大吃一惊,我的娘,多亏她看上了我,做新郎无论从哪方面讲,都比当猩猩好得多。 他轻笑道:“你的眼力不错,选择了我做你的丈夫,你就等着幸福吧,保证让你飘飘欲仙。” 白雪脸上飞起红潮,笑道:“那我们就永不分离,比翼双飞!” 侯宝心想,你一头飞进水沟里才好呢。跟你在一起,我还有什么人味。不过他的表情绝对是另一回事,和气中参杂温柔。 他把手伸了过去,抓住了她,要想获得自由,看来只有先获得她的信任方可。白雪很陶醉,马上投入了他的怀抱。两人进了屋子,一阵燃烧,情乱意迷。院里的常娴三人呆呆发愣,对一切似无所知。 侯宝乱来一阵,说:“我是爱你的,与你不分离。” 白雪说:“好极了!你已不能和我分离了,因为你已吃了我的‘吞香’,中了一种‘香骨毒’。你无论逃到哪里,我都可闻到你的骨头发出的香味,一下子抓到你。对你来说,唯有与我同好才是上策。” 侯宝一下子掉进了冰窟里,后悔不已。终于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山更比一山高。 他心里在流泪,表面却只能苦笑。这下可完了,以后别想再和小美人儿捣蛋了。他娘的,爱真自私!他伤心欲绝,白雪却哈哈嘻嘻,欢快无比。这让他直摇头,不明白她何以就不知发愁,这样的人永远幸福…… 回回回 ; ; ; ; ; ; ; ;回回回一阵风摇竹,犹似爱吹去,满眼情意,点点滴滴,少男女,死爱两不怵。丁波眼里总有些画意,孔水纹似出浴美人儿。他寻觅了许久,终于碰上了意中人,不甘心轻易失去。 他三蹿两蹦闪到房子的后面去,犹似狗钻篱笆,爬进峨嵋派的院子里去,他靠近一间房子,忽听江月柔说:“姓丁的小子鬼头鬼脑的,不是好东西,你们可要小心点。被男人缠上,可要下地狱的。如果对我们峨嵋派存心不良,你们就把他除去。这样的小子少一个,江湖就少一个祸害,多一分温和。” 三个少女齐声应“是”。丁波不由好恼,我偷富不偷穷,行侠又仗义,怎么成了“不是好东西”了?这个老女人,自己不知受了谁的骗,不爱男人,还教唆她的弟子也不沾荤腥,我偏不让你如愿,非把你手中的美人儿弄到手不可,看我的花言巧语厉害,还是你的厉声厉色更绝!他知道自己手中有一张王牌,这是江月柔不可比拟的。男人对女人的吸引力是难以一刀斩断的,只要自己忠诚待她,没有哪个少女不愿上当的。上当实则是对神秘生命的归依。 他轻轻地冷笑了一声,低头弯腰冲进一间屋子里去。他是小心翼翼的,没有弄出什么声响,江月柔没有发现不对劲儿。四下打量了一会,他笑了,这屋子里有床,肯定她们会来住的。他蹑手蹑脚走过去,趴下钻进床底下去。钻女人的床底,他还是头一回,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会碰上什么麻烦,但别处无法藏身,只有这么干了。还好,床底下的空隙不小,必要时可使用“铁板桥”的功夫贴到床架上去。不过呆在床底下毕竟不美,想动一下都不方便。时间一长,他有些受不了了,周身发酸,心口发闷,烦躁得直想把床一下子掀了。 等了不知有多长时间,他觉得长极了,才听到向这里来的脚步声。刚才他打了个盹,现在还有些迷糊,直到门被推开了,他的心才急跳起来。老天保佑,来的千万别是江老妖婆,不然那可麻烦大了。若从床底下被拽出去,那可丢死人了,形象也将受大损。 来人在门口站了一下,似乎想拿什么东西,正迟疑着。丁波稍微探头一瞅,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哎呀,好倒霉!正是这个老妖婆! 他赶紧缩回头去,一动不敢动,大气不敢喘。片刻,江月柔走了,他才松了一口气,连忙从床底下爬出来。他娘的,钻错了床底,白在下面窝憋了一阵子。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纵身出了屋子。这时,东边的房子里传来少女银铃似的笑声,他向那边欺了过去。 耐心等了许久,天黑下来,他才靠近那间房子的门口。屋子里点着了油灯。他从门缝向里一瞧,果见孔水纹在里面。她怀儿半开,发儿半松,那副闲静之而,恰到好处。他乐得差点儿笑起来。不错,自己的眼力就是犀利,能得她为妻,那将妙不可言。 他的手刚伸向房门,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掐住了他的脖颈。这太突然了,与他的心情南辕北辙。他“嗷”地惊叫了一声,魂儿差点吓飞。屋子里的少女也吓得不轻,这是个什么东西,跑到门口儿来嚎叫呢? “嘿嘿”几声冷笑,江月柔说话了。屋子里的少女才松了一口气,肯定是师傅逮住了采花贼。 “小子,我早瞧出你不地道,一对小眼睛色迷迷地直往姑娘身上扫,你还有什么话说?” 丁波定了一下心神,嬉皮笑脸地说,“我的眼睛并不小,人家都说我机灵呢,江大掌门,我这是头一回偷看姑娘,你就饶了我吧。” 这时,房门一开,孔水纹等走出屋来。 江月柔冷笑道:“你不是好东西,谁会信你的鬼话!” 丁波说,“我若是个老手。还能这么没经验,伸手就被你抓住了?我对你们毕竟是有功的,两下扯平如何?” 江月柔“哼”了一声,“那是你多事,我们并没有请你插手,你夜入我峨嵋禁地,犯了死罪,今晚我要让你永远记住这个教训。” 丁波身子被制,一股冷气直上心头,胆战地说“你要给我个什么教训?” “死。”江月柔冷酷地说“这个教训够永远的吧?” 丁波身子一颤,说:“就看一眼你的弟子就该死吗?” “看半眼就该死了。”江月柔语气冷得发指。 丁波“咳”了一声:“那你的弟子真厉害,比全世界的毒药加起来还毒,连看也看不得。” 江月柔一乐,笑道:“对极了!过你明白得太晚。” “一点儿也不晚。”丁波冷声说,“我看不起峨嵋派的拳术,除了能暗中偷袭外,还有什么用?真若动起手来,你们差远了。” 江月柔怒火千尺,甩手给了他一个嘴巴,冷笑道:“小子,那我就让你死个心服口服!” 她明知丁波是激将,也得放了他。她不能容忍别人诬蔑峨嵋拳无用,她要证明给丁波看。 丁波恢复了自由,顿时乐得又蹦又跳,笑嘻嘻地说“大掌门,你上了我的当了,天下人谁不知峨嵋武功惊天下呢?不用证明了,我打不过你。如果你愿意的话,让你的弟子教训我一下也行,怎么样?” 江月柔心里舒服多了,笑道:“我就成全你吧。” 丁波连忙向孔水纹招手:“过来吧。” 孔水纹看了师傅一眼,等师傅应允。 江月柔点了点头。孔水纹走了过去。 丁波笑道:“你可要手下留情,别把我打个七零八落,那我就回不了老家了。” 孔水纹轻“哼”一声,身形急动,粉拳空中一摆,一式“玉女献桃”,直击丁波的下巴。这种直来直去的打法着实好笑,她是把丁波看成白痴了。而了波是个情种呢,并不傻,一心想着讨女孩子欢心的人,有几个是晕棍的。 丁波晃身欲躲,刚动又停下了。孔水纹的拳头正好击中他的下巴,他“哎哟”一声: “好香。” 不说疼,而言香,可见他并没有一心一意应敌,而是在讨好孔水纹。 江月柔一派掌门人,目光多么锐利,看出丁波这不是在应斗,而是寻刺激。她不由愤恨起来,小子,想玩耍到别处去,找到这里来放肆,没你的便宜赚。她冷声说:“纹儿,别留情面,攻他的下部,对这样的人就要给他点颜色看。” 孔水纹应了一声,急飞绣腿,一式“鸳鸯摆腿”,斜踢了波的小腹。丁波稍微闪迟了一点,正被踢中,他“哎哟”一声,向后就倒:“好软。” 孔水纹如蜻蜓点水似飞起,冷道:“试一下这招,看还软不。”右脚直踹丁波的头颅。 这次丁波吃了一惊,看得出,她使出了全力,若头被击中,那非完蛋不可。他摇身一闪,向后就撤,孔水纹大叫一声,随后就追。 丁波如狗似地钻到外面去,江月柔腾身飞起,直扑过去,若让这小子跑了那就丢人了。 丁波见江月柔追过来,急忙躲到暗处去。 外面漆黑一片,江月柔的目光之利虽大胜常人,也不那么好看清周围的一切。 她四下扫了一阵,但见风习习,不见人渺渺。她知道丁波就藏在附近,可是没用,离她一尺远抓不到他也是枉然。 丁波在暗处静呆了一会,忽生一计,慢慢爬回院子里去,见院内没人,他冲进了江月柔的住处。片刻之后,从屋子里冲出一个“江月柔”来。 他急身一闪,又出了院子,隐在黑暗中。 江月柔细寻慢找了好一会,没发现丁波的踪影,心中大是疑惑,略作思忖,她返回院子里去。孔水纹与两位同门留在了院外。 丁波见机会来了,乐开了怀,他一闪到了三个少女身边。她们欲叫师傅,他连忙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别吱声。 “纹儿,你跟我到北面去找,你们两个先回院子。”他的声音挺象江月柔的。 她们没有发觉什么不对,立即分头行动。 丁波与孔水纹一起走出十几步,他突地出手点了她的哑穴,同时把她制住,挟起来便逃。 孔水纹大惊,师傅这是要干什么呢?从来没开过这样的玩笑呀!她想挣扎一下,弄个明白,可浑身无力,只好听天由命了。 丁波挟着孔水纹飞跑一阵之后,觉得不会有什么事了,才把她放下,解了她的穴道。 孔水纹惊讶地问:“师傅,你干吗要这样?” 丁波把衣服脱掉,笑道:“这还象你师傅吗?” 孔水纹气恨地说:“你真是个无赖,干吗要把我抢到这里来?!” 丁波笑道:“你发怒时也这么美,真是造化。” 孔水纹“哼”了一声,把头转到一边去。 “你看不出我多么喜欢你吗?”他伸手抚住了她的肩头。 “你不要碰我!”她叫道。 丁波吓了一跳,笑道:“我是正人君子,你用不着怕的。” 孔水纹冷声说:“你这样的正人君子没人稀罕的,连人都偷,什么坏事你干不出来!” 丁波辩道:“这是没办法时的应急之法,偷人就干过这一回,以后也不会干了。” “你把我弄到这里想怎样?” “让你嫁给我。” “这是不可能的。我的婚姻大事由我师傅作主,我没法答应你的。” 丁波急道:“她又不是你爹娘,听她的干什么!你若放弃这个机会,以后就没有好时候了。” 孔水纹忽地笑了起来:“难道天下就剩下你一个男人了吗?不知羞耻。” 丁波笑道:“你走走访访,江湖上还有几个好人,象我这样善良英俊的少年郎实在不多了。当然,这还不是重要的,关键是没有你我实在活不下去了。你若拒绝我,一怒之下,我会自杀的。” 孔水纹乐了,“当着我的面,那你就自杀吧。我长了这么大,还没见过因情面死的男人呢。我以为那一定是极感人的。” 丁波没招了,只好说:“你别逼我了,不到山穷水尽我不会这么干的。你嫁我一定会幸福的,我保证。” 孔水纹冷冰冰地说:“你这人怎么这副德性,我告诉你了,我作不了师傅的主。如果你能说服她,我不反对嫁给你的。” 丁波眼珠儿一转,扑通给孔水纹跪下了,可怜巴巴地说“我几乎快忍不往了,你不答应我,那你就把我杀了吧。在这个世界上,不能和你在一起,活着还有什么趣呢!” 孔水纹是不知道丁波的真实心情的,但她却信以为真了,至少她受了感动,心里酸溜溜的。丁波是讨人喜欢的,这一点她不会否认的,她的心有些动了。虽然她觉得师傅是不会答应的,但她相信师傅是爱自己的,只要自己求一下师傅,也许一切就能如愿以偿。 她看了一眼丁波,说:“你起来吧,我可以嫁给你。不过要经我师傅同意,否则……” 丁波忙道:“这种大事关系到你的一生幸福,干什么要由别人作主呢!你最好和我远走高飞得了,别去找你的师傅了。” “不行!”孔水纹回绝得很干脆,“我师傅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背着她干什么事的。” 丁波连忙又求,好话如风吹落叶。接连不断,可孔水纹就是不让步,他叹气了一阵,低沉地说:“那好吧,我们回去求你的师傅,希望她有好善之心。” 孔水纹说:“你先别这么急,现在我师傅正恨你呢,岂会答应你的请求。你要卧薪尝胆,做些好事来感动她。水到渠成,岂不妙哉。” 丁波道,“你师傅铁石心肠,不会被感动的。” “才不呢。我比你更知道这一点。记住吧,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没有不能被感动的人。” 丁波长叹一声,“那得需要多久呢!” 孔水纹笑道,“这要看你的本事了。也许你花招玩得转。她立刻会答应。若是你笨手笨脚,说不一定一辈子也求不出什么来。白耗。” 丁波沉默了,好一阵无语。为了心爱的女人。看来自己得做三孙子了:曾几何时,自己是多么洒脱,现在竟越活越不景气,成了瘪三,真是天道无常!看来人一刻也不该满足,连这种感觉最好也别有,说不定哪一天自己会被戳一枪,连怎么回下也说不清呢。 “好吧,我就开动一下脑筋,去诚心诚意去做事,安安心心地等,直至你师傅答应为止。” 孔水纹霎时欢笑了,舒畅无比。 丁波却感到一种沉重与苍凉,将来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子,他心里一点谱儿也没有,有也瞎有。 “你会与我一道去求吗?”他的嘴唇儿冰凉。 “当然。”孔水纹轻笑道,“没有我的帮助,你根本无从开口。” 丁波不说活了,他觉得自己在寻找合适的笼头,不是给别人,而是给自己。“爱”也不是东西,在你向它伸出手时,它已向你伸出了手,两者索取的也许不尽一致,但都在索取。 若细探他们的差别,你不难发现:爱的索取不可预料,空长而深茫,充满着永不休止的生命的悲凉,而你的索取是具体浅薄、千篇一律的,两者合而为一,几乎是不可想象的,至于在某个极端情形中有合成一体的,也绝难为世人所知。 人生就是这样。 两个人开始往回走。孔水纹的心情是愉快的,身体轻飘飘的,而丁波却提不起精神来。 他原想把孔水纹劫持出来劝她与自己私奔,料不到反被她“劫持”了回去。这对他是件好事还是倒霉的开端呢,他说不清楚,而他本来是清楚的。两人走了没有多大一会,迎面碰上急奔的江月柔。 “师傅,我在这儿。”孔水纹叫道。 江月柔飞欺过来:“你没事吧?” “没事儿,他还不算坏。”她嘻笑道。 江月柔冷“哼”一声,正欲斥责,丁波连忙跪下磕头:“徒儿拜见师傅。” 江月柔愣住了,不知丁波是不是犯了夜游症,在胡说八道。孔水纹也呆了,他怎么叫起师傅来了呢? “谁是你师傅?我何时有过你这样的弟子?” 丁波笑道:“是孔师姐代您老人家收的我这个徒弟,我对峨嵋武功羡慕得紧呢。” 这可把孔水纹吓傻了,脸色都变了样。江湖中人历来有弟子代师收徒的,那是师徒情深,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峨嵋派却把代师收徒视为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罪行,轻者逐出师门,重者秘密处死,门规极为严厉。丁波想出这么个主意,企图是明显的,不过就是想和孔水纹处在一起,也好向江月柔献殷勤,万料不到弄巧成拙,反而害了孔水纹。 “你胡说什么呀!我何时代师收徒了……” 她哭了起来,连发怒的力气也没有了。 丁波大惊,感到自己闯了大祸,不然她没有理由哭呀。他知道有些门派门规古怪,弄不好不知不觉就触犯了。自己肯定触到了……他不敢再想下去,心都颤了。 江月柔陡地变了语气,冷沉地问:“纹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他说了些什么?” 孔水纹猛地跪下去,急切地说“师傅,弟子什么也没跟他说,更不会代师收徒。他胡说八道,你别信他的。” 江月柔以为孔水纹不老实,顿时不悦,冷然道:“无风不起浪。你们若没谈过代师收徒的事,他胡诌也想不到这上面来,代师收徒也许你不敢,但有这方面的念头,难道不可能吗?” 孔水纹知道辩也无益,只好绝望了:“丁波,你为什么要陷害我呢,你太毒辣了!” 丁波的心仿佛被刺了一剑,伤心欲死,这可真是霉运加身,不动也有三分灾。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江月柔的思想是合理的。是呀,至少你们得谈过这事,不然怎么扯到代师收徒上的。他猛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暗骂自己的脑袋浑蛋,什么主意不好想,开动脑筋怎么偏往这上面开呢!可在片刻之前,他还为自己的这一妙招得意呢。合理与荒唐并没有多少分别。 “掌门人,刚才是我胡说的,你就当没我好了。”他沉痛地说。 江月柔冷冷一笑,“丁波,不管你是胡扯的,还是说得实话,我都不会放过你。至于她,我自然会按门规处置的。” 丁波叫道,“我是胡扯的,与她没丝毫关系!你不要伤害她,你身为一代掌门人,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也分辨不清!” “闭上你的嘴!”江月柔怒火腾起,“什么事也瞒不住我代师收徒天理不容纹儿,念你一向温顺,为师就不惩处你了。你走吧,峨嵋派从此以后再没你这么个人。” 孔水纹霎时哭了起:“不!师傅,你惩罚我吧,我不离开您老人家!” 丁波精神一振,又乐起来,她既然让走,那求之不得呢!连忙说:“纹妹,你师傅让你走,好得很呢,还不快谢谢她老人家。” “你滚!快滚开!我永远也不要见到你。” 她伤心欲绝地叫道,仿佛感到了自己的未日来了。 丁波还不甘心,急道:“纹妹,哪里的黄土不养人,何必非在此扎根,随我翻山踏云去,做个逍遥快活人。” 孔水纹哀伤地说“我不会跟你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生是峨嵋人,死是峨嵋鬼,永远不离这片净土。” 丁波顿足道:“你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孔水纹把脸转过一边去,不再理他。 江月柔脸上露出了笑意,轻淡地说“纹儿,你不想离开为师,我也不勉强你。不过师祖制定的门规是不能变的,你就断一臂吧。” 孔水纹的身子一颤,整个人仿佛都在收缩,目光都冰凉了起来。她有心再分辩,又怕惹怒了师傅,只好自残了。这是自己命不好,怨谁呢。她轻叹了一声,止住泪水,说:“师傅,我听您的,就断左臂吧?” 江月柔点了点头。孔水纹的一声“师傅”,叫得她好心酸,这么一个水灵灵的人儿转眼间要成残废,她也有些不忍,可话出了口,怎么能收回呢了。 丁波受不了了,心爱的人儿因自己一句胡说要成终生残废,无异于割了他的舌头。他抽搐了几下,眼里闪出浓重惊险的恶意,怒喝一声,突地向江月柔偷袭过去。他身如鬼魅,一闪就到了江月柔身旁,双掌环形成花状,直拍她的软肋。江月柔没料到丁波会突然出手,及至对方掌击过来了,才有反应,右掌飘然一划,似闭如封,欲化掉丁波的劲力,那怎么成呢?“噗”地一声轻响,她的身体跟跟跄跄退出好几步,左肋一阵隐痛,心口发闷。 江月柔恼了,被这么个王八羔子弄得如此狼狈,那怎么行呢:她一声娇斥,一式“金凤还巢”,飞击丁波的头颅。这次她全力以赴,要把丁波打成烂肉。丁波是成了名的偷王,别的本事也许不大,狡钻刁猾却非常人可比。他犹如狡兔贴地一滚,腾身纵起,伸手就抓江月柔的脸颊,口里还不住地胡扯:“掌门人,你的裤子开了……你脸上有个虱子,我替你抓下。哎呀!掌门人,你有半年没洗澡了吧,身上这么多灰呀,一股骚味直扑入鼻……” 他边说边打,似乎并不弱于江月柔。这可把江月柔的肺都气炸了,这个王八羔子真缺德,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都往我身上扯,我非扒他的皮不可!而扒他的皮又谈何容易呢?丁波以躲闪为主,偷袭为辅与她斗,显得自如而有力。他偷技震天下,出手不快是不行的;偷了人家的东西要跑,腿不快不行的。有了这两快,与大高手相搏也许还不行,与一流好手相拼就不会有问题了。江月柔的武功虽然很强,但还进入不了绝代高手之林,何况丁波并不意在取胜,所以心理上的负担不多,行动固能自如飞洒。 江月柔十几招连连失手,心里又痛又恨。身为一代掌门人,连个小偷也逮不住,那可丢尽了人了。她银牙狠咬,粉拳紧握,欲使峨嵋拳法中最歹毒的一招:天崩地裂。这拳式古怪异常,近乎同归于尽的打法,威力骇人。 丁波陡见她身形一变,威风无比,知道不妙,如老鼠见了猫,突地向旁边钻了。他没有什么荣辱观念,逃跑对他来说并不是丢人的。打不过就逃,这是偷儿的最高原则,跑不了才是笨蛋呢。 江月柔哪容他乱钻,跃身飞起,斜截过去。丁波向地下一滚,躲进一个坑里去。江月柔站在坑边扫了几眼,纵身扑击过去。 丁波如草丛中的野兔儿,弯腰飞蹿。江月柔一掌击到大石上,手臂酸疼的抬不起来。 丁波跑回孔水纹身边,急道:“纹妹,快走,别让你的疯师傅抓着了!” 孔水纹仿佛不认识他,冷漠地转过身去。 丁波哀求道:“纹妹,你犯什么傻呢!她那么无情无义,不辨黑白,你和她在一起还能有什么好呢!” “啪!”孔水纹甩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斥道:“不许你说我师傅的坏话。她就是让我死,我也不会反抗的!她是我师傅,却胜过我母亲爱我,她的恩情是没法报答的!” 丁波自然听不进去,尽管她的话里包含着许多人世间最动人的感情。他一心只想快逃,能逃掉才是现在最大的幸福。可孔水纹不与他一道,这难住了他。心里乱糟糟的还没理出个头绪来,江月柔又赶了过来。 丁波急了,叫道:“江大掌门,我与你无仇无恨,你这么苦苦相逼算什么!我不是个歹人,这你是知道的。杀了我,你也得不到什么呀!我手中有‘火雷子’,若不小心弄响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江月柔恨透了他,自然不会因他一句骇人的话放松对他的进逼:“你纵是有阎王爷的令箭,我也不会放过你!” 丁波没有法了,只好朝后退。 江月柔眼珠儿一转,恶计上心头。这小子恋着纹儿,只要纹儿断了手臂,他就会神志大乱,那时杀他就不难了。即使一两招杀不死他,让他为情人痛苦一会也不错,谁让他让别人难过了呢? 她口气一冷:“纹儿,你还等什么?若再不自裁,我就永远不认你这个徒儿!” 孔水纹的心儿被压碎了,脸上一片泪水,手一挥,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剑,猛地向自己的左臂斩去。丁波吓坏了,那样不但毁了她的一生,也彻底打垮了自己。他惊叫一声,急身一晃,右手闪电般向她的短剑抓去。 在这个节骨眼上,江月柔飘动了起来,犹似月光轻洒,又如水练摆动,右掌挽花一绕,一式“摧叶碎心”,直击丁波的左肺部。三人的动作都,快,电光石火之间,你无法分出发生了什么。 丁波心里明白,自己若躲江月柔,孔水纹的手臂非断了不可;若不闪避,又非被击中不可。看得出,江月柔这次下了狠心,自己中她一掌,难知是死是活。而实际上他是没法儿考虑利害的,在这种时刻,唯有凭本能行事,任何念头都是不清楚的。在他把孔水纹的短剑抓过来的瞬间,江月柔也打中了他。 随着一声大叫,丁波被击飞出去,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他感到五脏六腑都换了地方,全身的肌肉皆裂,痛苦难当。 江月柔乐哈哈地笑了:“小子,戏弄别人的人,终将被戏弄。你的下场绝不会比这好的。” 丁波爬起来,擦了一下嘴边的血,笑道:“江大掌门人,你这么动听的话从来没人告诉我。不错,作恶的人很难善终,我师傅也死在别人手里。他教了我不少偷技,却不告诉我怎么做人,所以我才想投入你门下,听您的教诲。哎!一切都晚了,你这一掌太厉害,把我的内气全震散了,再也没法儿聚了。我死不足惜,请掌门人别再处罚纹妹了……”他似乎气息接不上了,一反手,把短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江月柔一惊,心中茫然。被丁波奉承了一阵,她心中挺不是滋味,仿佛五味瓶儿打翻。 孔水纹更是目瞪口呆,她哪里能想到丁波为她而死呢?这突然之变,使她忘记了自己的悲哀,不过在师傅的积威之下,她不敢扑到丁波的身边去。 江月柔慢步走过去,她要细看一下丁波的死相。她眼睛明亮如星,虽在夜里,靠近了也能看清丁波的表情。她用脚一蹬丁波的肩头,万料不到丁波又活了,一下子撸去了她的鞋,随手点中了她的“涌泉穴”。她顿时身子木了,动弹不得。这太意外了,她又恨又惊,又愧又羞,实在想不到了波假死的本领一点不逊色于偷技。 “你!无赖,竟然装死骗人!”她愤恨地说。 孔水纹楞在了那里,心慌意乱,说不出话。 丁波苦笑道:“我不假死,还要真死吗!想死哪个地方都可以。干吗要跑到峨嵋山下死。” 江月柔长出了一咽气:“刚才你花舌蜜唇的,就是想骗取我的同情,是吗?” 丁波一楞,知道她的话有深意的,便笑嘻嘻地说“不是,我刚才确是说的心里话。我真的想投你门下的,可你不收,那我只好另打主意了。” 他已是个满嘴鬼话的人,你相信他哪一句,都得上当。可江月柔却希望他有的话是真的。 “你想怎样?”她冷傲地问。 丁波笑道:“我挨了你一掌,几乎丢了一半的命,欲恢复健康,非求成全不可。” “小子,有话就直说吧,别吞吞吐吐的。” “那好。”丁波点头笑道,“我爱纹妹,铭心刻骨,你就让我们成婚吧。” “办不到。”她冷“哼”了一声,“小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的弟子再多,也不会嫁给你的。” 丁波摇了摇头:“你太自信了。片刻之前,你还是个主宰者呢,现在却成了阶下囚,可见你的预见能力很差。大掌门,你还是答应了我们成婚吧,否则,你会后悔终生……” “少费话!你还不配教训我。小子,你别得意太早,片刻之后也许还会有变化呢。” “是的,那只能是你答应了。” “做梦!要我答应你们的丑事,除非清晨的太阳成了月亮,黄土变成了海水。” 丁波笑了:“这也是有过的事,不过你没见过罢了。你再不答应,我就不客气了。” “不许你伤害我师傅!”孔水纹忽地冲向江月柔,欲解她的穴道。 丁波吓了一跳,连忙用短剑逼住了江月柔的脖子,说:“你若动她一下,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十分好看。” 孔水纹气恨地说“你若伤我师傅一根毫毛,我永远不会放过你的!” 丁波说:“你若后退两丈,我就不动你师傅。” 孔水纹无奈,只好往后退去。 忽地,丁波朝江月柔磕了三个头,说:“你是前辈,我多有冒犯,你就原谅吧。” 他转过身向孔水纹又跪下了,可怜不已地说“纹妹,你就答应跟我走吧。你师傅最后会想通的,你用不着担心什么。” 男人折服女人的绝技有二,其一就是下跪。这一跪往往就可打破女人心中的防线,它的威力是不可估量的。男人的跪倒等于把灵魂交给了对方,这岂是女人可以忽视的呢。 孔水纹自然也感到了波施加给她的压力,怎奈师傅的威严又给了她另一种力,她这才没被一跪冲昏了头。 “你走吧,我不会跟去的。”她抽泣了起来,“我要永远追随师傅左右,不离开她老人家一步。” 丁波忽地冷笑起来:“你再追随下去,两条手臂都会被断的!你师傅活脱脱一个女妖,你也想成为一个小妖吗?” “不许你污诬我师傅!你若再胡说,我永远不再理你,我发誓。” 丁波吓了一跳,这样下去非糟不可,得赶快拔出去。在两个女人中间转悠,想不倒霉,除非有一个是你的母亲,否则,没门。 他眼珠转了几圈,一条恶计冲上心头,用剑抵住江月柔的脖子,笑道:“人说吃女人肉声音动听,我不妨割一块掌门人的肉尝一下。” 江月柔心一寒,感到脖子有片凉意。 孔水纹叫道:“丁波,你不能这么对待我师傅!你若伤害了她,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丁波笑道:“我才不在乎呢。不过凡事都可商量,你若真爱你的师傅,把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你就代她受罪,否则……” 孔水纹毫不迟疑地说“好,我愿受罪。” 丁波点了点头:“可敬可佩。这样吧,你跟我走,也算替你师傅受罪了。怎么样?” “不行!我不会跟你走的,绝不!” 丁波哈哈地大笑起来:“原来你对师傅也是虚情假义呀,我还以为是真的呢。你跟了我,就失去了幸福,自然不想走。说什么爱师傅,完全是胡说八道,一百二十个为自己着想,我算看透了你。人呀,多么虚伪。不过没关系,你师傅打坏了我的肺,我要把她的肺挖出来补上。什么他娘的真情,全是假玩艺。”他伸手就撕江月柔的衣服。 孔水纹吓坏了,也被他说晕了,自己不想跟他走真的自私吗?真的是不想代师傅受罪? 如果师傅受了伤害,那可万死不足以赎其罪了。 “你住手!”她带着哭腔说,“我跟你走,你放了我师傅!” 丁波一乐,说:“好人!这才是真的爱师傅呢。不过你要向我保证不反侮。” 孔水纹还没开口,江月柔说话了:“纹儿,你不要上他的当。师傅的生死无关紧要,但绝不能向恶人低头。这是气节问题,不可等闲视之。” 丁波嘿嘿一笑:“那就让我挖出你的心来喂狗,看看它们是不是不吃你的心。” 孔水纹斥道:“丁波!我不反悔,你放了我师傅!” 丁波笑道:“我们走了,她片刻就能自由,你若不舍身救她,我马上让她完蛋。” 孔水纹哭了起来:“丁波,你好毒呀!” 江月柔气坏了,我们师徒二人被他玩弄于掌股之间,这实在是奇耻大辱。他何能何德,上苍要这样助他!她恨到了极点,终于大声叫道:“纹儿,你若跟他走,师傅绝不饶你!” 孔水纹身子一抖,向江月柔跪下了:“师傅,我是无足轻重的,是死是活没有什么。而您老人家关系到峨嵋派的兴衰,我不能看着您受到伤害,而不挺身而出……” 江月柔怒喝一声:“好糊涂!”她真想给孔水纹一巴掌,把她打翻在地,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可想到自己亦受制于人,没法恨下去了。 丁波见机会成熟了,说:“我们走,你师傅马上就能走动了。”他一把拉住了她就跑。 孔水纹一肚子苦水吐不出来,只好凭她拉着远去。丁波终于“偷”走了心上人,愉快之极,轻轻地笑了。他忘记了身上的伤痛,逻想着新婚的美景:通身红,丽水影,花烛千条透心明,翡翠语,玲珑行,香气熏罗帐,万古逍遥度春风;朝日三竿起,西下天边寻夜梦,不见丽人醒,唯有笑膝陇;气温温,情晶晶,融了千载愁,化通一江冰,纤手腴肉儿,偎着个情种,不是坏种。 孔水纹的感受几乎与他相反:心里空荡荡,乱嗡嗡,脚下软绵绵,灌进两耳风,顶上有月亦不明,满地细碎冰,提不起眼前事,不敢想后半生,啊呀呀,扑扑通通向前冲…… 江月柔被扔在旷野里,那感觉更复杂尖锐,一切圆通宽容都属别一世界,她心里充满的都是恐怖的情节,但局外人很难断定这些情节不是她的故事。周围有了怪响,起了风,她本就在恐怖之中……也许恐怖能改变一个人,开启她心中的朦胧,也许会压碎她,迎合恐怖的暴行。这些都在未知之列,谁知道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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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往事悔恨飞烟散 吴畅漠然地站了一会,便说:“师兄,你与师妹暂且在此修行一阵,我去料理一下别事。用不了多久,我会有办法的。请相信我吧,我永远忘不了你们。” 文明看了一眼胡仙,轻轻地点点头。 胡仙似乎还不想原谅他,把身子转向一边去。她的思想波动极大,一会儿好,一会儿歹,好时充满信心,眼里天空明媚;歹时万念俱灰,天地一片死气。她恨,她怨,又非常无奈。有时想咬吴畅两口,有些恨得不行;有时也觉不能全怪吴畅,是自己的父亲大狠。可思想一集中到断臂上,她心中就唯有恨了,恨一切。 吴畅也不指望她马上就接受这样的事实:你耐心等待吧。人遭大变,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扫了胡仙一眼,飘然而去。 现在,他开始思念慕容素。他的身法轻灵而快,而思念亦更切。胡元太也浑蛋,别人美丽妨碍你什么呢,怕受诱惑就走开吗,何必要毁人面目?他想不出这位头号美女到底有多美,但他却相信她的内心是相当苦的。在截然相反的两种事实面前,人的心灵会受到怎样的伤害是可以想见的。她怕别人看到她的面目,多么让人痛心啊!顺着一条山路走下去,他进入了一道峡谷。继续北行,走了十多里路,来到一片清澈的水塘边。他十分爱净水的,于是就走到水塘边去玩,摇头晃脑瞪眼睛,看水里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水中的他还是可以的,多少总有些神采。他也满意,于是就笑了。但忽觉身边有个女人就好了,那自己的笑才会有人知道。在空山碧水前。他感到了寂寞。 他是爱慕容素的,可以说爱得根深;可一想到她拒绝为他揭去蒙面中,心中就不是滋味。当然,这不能怪她,不想永远留给别人一个美好的印象呢。他对着透明的水出了一会儿神,猛地站起来。忽然,他听到东方有娇喝声,接着就是一声惊叫,他纵身飞奔过去。 出事地点离他有四五里路。他听觉敏锐,故而能听到。但他赶到现场时,地上已躺着了一个人,脸部还在流血,而凶手不见了。 吴畅一见地上的人,脑袋霎时晕了,仿佛在流血的是他。受伤的是慕容素。 不用问,凶手是胡元,但他没见胡元的影子。她半边的脸流血不少,蒙面中也有些烂了。吴畅心惊肉跳。急看她的伤势,不由自主地掀了一下蒙面中,刹那间,他看到了一张被毁坏殆尽的脸,他的心一下子缩紧了。与此同时,他想起了自己的承诺:永不看她的脸。 他心中闪起一道电光,急忙替她整好蒙面中。慕容素受伤不轻,但仍有知觉。她知道吴畅看到了什么,眼里流出冰冷的泪水。 吴畅心慌意乱,急忙替她止血,手却不停地颤抖,他觉得自己遇上了人间最残酷的事。 一张举世无双的脸,变成举世无双的遗憾,让人怎么能受得了呢。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慕容素的感觉是敏感的。她几乎能感到吴畅复杂悲伤的心理,内心妻苦极了。 吴畅见她还有内伤,一语未发,急运神功与她疗伤。她肉体的痛苦慢慢轻了,而心灵的痛苦却重了。吴畅万料不到自己轻轻动了一下她的蒙面中,竟给自己带来无限苍凉。他感觉一向不错,就是没想到自己的运气糟透了,不堪一提。假如他现在知道她说话是算数的,不可改变的,不知他有何感想。 “好些了吗?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他说。 慕容素没有吱声,慢慢站起来,十分冷漠。 “胡仙他们哪里去了?” “他们去了妙月庵。她要出家为尼……” “我也去那里。”她催身就走。 吴畅说:“你别急,先在这儿调息走不迟。” 慕容素只好停下,坐下欲静一会,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去。她不知道胡仙怎么想。 吴畅沉默了一会,进入了静想。他的心情是极糟的,可他的功力极其深厚,欲静下来也不是办不到的。他的“元神”离体后极速向无限的苍穹飞去。忽然,一个黑色星点飞向他的“元神”,这让他惊了一跳,往日静想是没有这种情况的。他欲摆脱黑星点儿,“元神”向类似蓝色的海区飞去。黑星点的速度也快到极点,紧咬着他的“元神”不放。“砰”地一声轻响,黑星点儿炸开,黑气顿时笼罩了他的“元神”。爆炸的速度好厉害,连吴畅的本体似乎都盖住了。 “元神”飞不出黑气团,顿时急躁万分。吴畅的身体也感到了不耐,无奈,只好收回“元神”。 这次静想又失败了,什么也没有发现,还差一点儿被黑气葬送了,真他奶奶的倒霉! 吴畅气得难受,猛地站起身来。 慕容素也坐不下去了,长出了一口气:“我们可以走了吗?” 吴畅说:“可以了。” 两人并肩而去。吴畅欲握她的手,她闪开了一些:“我也想出家,报仇太累了,我也报烦了。”她显得毫无生气。 吴畅说:“庵门亦非净土,出家不是最好的办法。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我会想出办法来让你恢复昔日的美丽的,你的绝世美容一定要让它大放光彩。” 慕容素摇了摇头,似乎不相信有这么一天。 吴畅肯定地说“你就相信我吧,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慕容素也不与他争辩,轻轻叹了口气。她心中很悲很凉,也很乱。几年前,她有过一次六神无主的体验,结果害了一场大病,差一点儿死去。现在她又惶惶然了,难道还会有什么不幸?她是个明白人,苦细想一下,也许她会发现这是一种什么性质的痛苦。 妙月庵经历了不少血腥了,但它还是那么静,一点儿也不为人类的血斗犯愁。它的心胸那么宽广,仿佛能包容一切。它的沉静是伟大的,本身就是力量。 文明送走吴畅,马上回到胡仙身旁。他觉得师妹遭难与自己有关,是自己害了她,更加珍视对她的感情。 “师妹,想开点吧,人生不过百年,最重要的是生有所爱,不在于是否有副好面孔。何况你本来也天生丽质,错不在你胡仙心中一酸,流下了泪,不管怎么说,自己这副样子,何以见人!爱是什么? 她轻轻摇了摇头,有许多话要说,却不知怎么开口。心中苦的人是很想对人倾叙自己的不幸的,可她做不到这一点。 文明见她不开口,又说:“师妹,让过去走开吧,它们对我们不要紧了,重要的是我们的将来,一切会好起来的胡仙长叹了一声:“不可能的,一切都变了样,不会回到原来去了。” 文明道:“就现在这样怕什么呢,只要我们把眼光放远些,幸福仍然不会抛弃我们。” 胡仙没言语。她忽又想到了于灵,自己与他已有夫妻之谓,到底算什么呢? 文明低头沉思了一会,想再开导她。 忽儿一股风儿吹来,他的精神为之一爽。 让她静一会儿也好,不必急在一时。 两人不说话了,各自沉浸在异样的心境中。 过了有一个多时辰。妙月庵外忽地传来一声阴笑,两人都为之一惊。 一道人影闪进庵来,是满脸恶意的胡元。 胡仙的心顿时沉下海底,这下完了! 文明忙向师傅行礼,心里七上八下。 胡元嘿嘿一笑:“小子,你知道你犯了什么大罪吗?” 文明如被泼了一头冷水,呆在了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胡元“哼”了一声:“你背着为师干了世上人最不耻的勾当,还有脸活着吗!” 文明低声说:“弟子知罪,可我对师妹……” “住口!你还有脸说,简直罪大恶极!为师的谆谆告诫你不听,钻墙打洞你学得精,人领着不走,鬼领着飞跑。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文明苦着脸说:“师傅,弟子并不是热衷于不听您的教导。只是我实在忘不了……” “住口!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犯了欺师灭祖的大罪,该受如何处置?” “您成全了弟子吧,我们永远会感激您……” “住口!你死了这条心吧!小子,象你这样不知羞耻的人,还配让人成全吗!” 文明低下了头,万念俱灰。 胡元看了他一眼,说:“小子,你知道本门的规矩,你自行了断吧。” 文明摇头说:“不!我不能对不起师妹!” 胡元顿时火冒三丈,泼口大骂:“王八羔子!死到临头还想着女人。我看你永远也别超脱了,那我就成全你吧。” 他一抖手中剑,划出一道雪亮的剑弧刺向文明的额头,他要挑开文明的天灵盖。 他身法飘忽,用劲极准。文明躲也不易,而他竟不想躲了,直挺挺等着挨刺。 胡仙大惊。她本已心如死水,脑中空空,突见文明要残死父亲剑下,不由自主地挥起了手中剑,她刺向了父亲,并不一定要刺中。正因这样,吴畅传她的“无心剑”发挥了威力,但见光气一闪,一下子刺透了胡元的胸膛。她顿时呆了,胡元也呆了,他万料不到女儿的随意一剑自己竟没有躲开。这剑术太怪,躲哪刺哪,似乎根本没有法儿躲。 文明也呆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胡元被刺中了要害,眼瞪得大大的,唯有惊诧,想骂几句都没有来及,便倒地而亡。 胡仙这时才想起哭。哭了没几声,长剑一横,抹向自己的脖子。一个杀死自己父亲的人还怎么好活在世上呢! 文明似乎早有准备,向前一冲,点中她的“曲池穴”,长剑顿时掉在地上。 胡仙叫道:“你不要拦我,还是让我死了吧,杀死父亲的罪名我怎能担得起呢!” 文明劝道:“你又不是故意的,是失手伤了他老人家。可见这是天意,怨不得你。” 胡仙哭道:“谁又会相信这是真的呢!” 文明说:“用不着别人相信,也没有人会知道这些,你就放心吧。” 胡仙不信地摇头:“我罪孽深重呀!死后也要下地狱,我还算个人吗!” 文明道:“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烦恼也没用。” 胡仙自然不信他的话,什么命中注定的,还不是自己干的吗。她希望自己突然而死,别在这个世界上受熬煎了。泪水顺着她的脸颊直往下流。 文明劝不好她,唯有陪着她流泪。妙月庵内又笼罩了愁云哀雾。 正当两个人万分难过的时候,吴畅与慕容素走了进来。慕容素一眼看见胡元死了,顿时放声大笑,那声音悲凉而深长:“奸贼啊奸贼!你也有今天,总算老天有眼,让你遭了报应!我要唱,要歌,要歌唱!” 她真的就弹起琴来,琴声似乎在倾叙胡元的罪行。胡仙听了琴声,心却如刀割。胡元再坏毕竟是她爹,她不能容忍别人这么高兴,特别是在她面前高兴。 “别弹了!”她叫了起来,怒冲冲的。 慕容素停止了弹琴,问道:“你不恨他?” 胡仙“哼”道:“岂是一个‘恨’字了得?” 慕容素没有言语,呆呆发愣。胡仙无疑是对的,胡元是她父亲,她心中不可能仅有对他的一腔恨,也肯定有爱,有怜…… 他死了,象一条狗躺在地上,虽没有带走他的罪孽,可欢乐也没有了多少意义。他毕竟看不到自己的快活了。 吴畅看了几眼尸体,说:“他的路走完了,我们把他埋了吧。他活着的时候总想篡改我们的道路,怕绝想不到他的尸体还要我们来掩埋。” 胡仙哭成了个泪人:“我有罪,是我杀了他,我有罪啊!老天,你打雷劈了我吧。” 吴畅说:“师妹,你别这么想。你杀了师傅,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何罪之有。” 胡仙为之一惑:“怎么会是好事呢?” 吴畅说:“师傅若还活着,一定还要加害不少人,她们也会痛不欲生。你杀了他,那许许多多的女孩子就得救了,这不是好事吗?” 胡仙失望地摇了摇了头:“可背上罪名的是我,受到罚处的也是我。” 吴畅叹道:“你太执迷了,这才是真正的舍己救人呢。世上能做到这一点实在不多,你应该为自己的壮举高兴。你的一剑,绝顶辉煌”。 胡仙低下头,感到周身沉重,头脑昏沉,仿佛父亲的血气扑进了她的身体,难受极了。 吴畅见苗头不对,急忙提聚“玉田清虚气”吹向她的“百会穴”。霎时间,她感到云开雾散,身体爽透了,悲伤也被吹走了。 她不知这是吴畅的功劳,以为是自然地好转呢,而吴畅也不希望她知道,这样她会好过一些。慕容素看着胡仙,心中却发酸,同命相连,相同的遭遇把她们拉进了。 胡仙似乎忘记了父亲是自己杀的,抚尸流了一会儿泪。吴畅见她的悲绝过去了,便与他们一道把胡元葬埋了。 文明弄来一块光滑石板,运起“天罡指”,飞指在石板上写下几行刚劲有力的大字。 吴畅长出了一口气,说:“师傅,您就安息吧。这里山清水秀,东迎朝阳,西披落日余辉,昂哉高哉,您可以永依‘天理’了。” 文明双膝跪下,向坟头趴下去,以头抵地,深寄哀思。胡仙长歌当哭,好久才站起身来。慕容素冷漠无语,站在那里。 几个人又回到妙月庵,相对无语。 过了一会儿。吴畅说:“师兄,你们就暂在这里住一阵吧。我去外面走一走,会有办法的。” 文明能说什么呢,有办法自然最好,没有办法也不能怪你呀。他轻轻点了点头。 吴畅深情地对慕容素说:“我会很快回来的。你耐心等着我,行吗?” 慕容素未置可否,吴畅深感失望。他轻叹一声,飘扬而去,犹如一片羽毛,飞过庵墙。 文明两眼漠然,没什么反应。 吴畅离了妙月庵,直赴昆仑山。 他听说“五行大土”有“混元还转”之法,想去问“道”。他本不想去求人的,可慕容素、胡仙都牵动着他的感情,他没法静下来,“神想”颇难,估计一时不会好转,唯有四方求法。 他的身法疾如流星,快似惊电,转眼间就出了群山,奔向西南。行了有百里,他忽见北方过来六人,顿时步。 他们自然也看见了吴畅,亦停留下来。 吴畅笑道:“前辈可是久居昆仑山?” “不错,你认识我们?” 吴畅说:“久闻大名,未见亦如见。你们身上都有昆仑山冰华之气,看得出来的。” “好眼力!年轻人,你有何事?” 吴畅笑着说:“在下久闻‘五行大士’道行高深,特想去昆仑山拜会,不期在这里碰上了,真是天意。我能请教一个问题吗?” “金行大士”杜刚一皱眉毛,说:“什么问题?” 吴畅说:“在下素闻‘五行大士’擅‘混元还转’之法,但不知这奇术有何效力……” 杜刚哈哈一笑:“年轻人,‘混元还转’帮不了你什么忙,这种奇学一人是不能练的,非五人不可。五人同练,还转五行,有化育乾坤之力。一人修习此法,毫无用处。” 吴畅点点头,又问:“这种奇术不是还有复原的功能吗?” 杜刚乐了:“不错,‘混元还转’是有复原之能,不过那是很难出现的,其中要讲究五行生克,十分复杂,机缘不准,绝难奏效。” 吴畅叹了一声:“大师可知世上有什么奇功还原能力最好?” 杜刚沉吟了一会儿,说:“江湖传言,印度的‘紫觉宝象寺’里有位‘通灵大活佛’钦正,他擅长一种‘九华大还原心法’。此功玄奥无比,能使毁坏的一切东西复原。” 吴畅一乐:“能使人伤残的肢体复原吗?” 杜刚不语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人不是一般的东西,能否复原那就很难说了。” 吴畅“咳”了一声:“多谢前辈指教。” 杜刚忽道:“看你相貌不俗,定有非凡的造化,年轻人,你请教这样的问题干什么?” 吴畅说:“我的朋友被人弄残了,我想让她们恢复昔日的原貌,故来问您。” 杜刚哈哈大笑:“这恐怕是不可能的,否则我岂会……”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儿子,不言语了。 吴畅没吱声,唯有一笑了之。 杜刚似乎想起了什么来,突问:“你就是那个大战忧患岛的吴畅吗?” 吴畅轻轻一笑:“不错。” 五行大士都是一愕,似乎干了件荒唐事。 吴畅见他们神色不对,问道:“你们怎么了,为何听到我的名字就不高兴呢?” 杜刚说:“你危害武林,我们此行就是专来找你的。” 吴畅笑了:“那可太巧了。我此行也没想找别人,所不同的是,我们的目的完全两样。” 杜刚道:“你弄得武林鸡犬不宁,我们身为武林中人,不能任你胡作非为,坐视不问。” 吴畅冷笑道:“我不明白你们怎会有这样的怪念头,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吧。” 杜少全笑道:“什么人能指使我们呢,你不妨猜一下?” 吴畅说:“你对什么人感兴趣?” “女人。我只对一个女人感兴趣。” “好样的,是个情种。”吴畅赞道,“不过为女人也该有个缘由,我不记得与你争过女人。” “难道你不喜欢为女人卖命?”他问得奇怪。 吴畅答得也怪:“他们五人也为了女人而来?” “对极了!不为了一个女人,我们干吗要到这里来。”杜少全回答得津津有味。五行大士却气歪了鼻子,这小子真浑,难道六个人要争一个女人吗! 杜刚喝道:“全儿,你体要胡说,什么女人!” 杜少全不以为然地说:“反正他又跑不了了,让他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吴畅哈哈大笑起来:“你的口气真是不小,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要跑呢?” 杜刚说:“吴畅,你若不愿动手,就跟我们走一趟吧。” “去哪里?” “中律门,那是个好地方呢。”杜刚笑道。 “我没有这样的感觉。若是我不愿去呢?” “那我们只有委屈你了。不过你要放明白些,你绝不是我们的对手的。你能横扫忧患岛,未必能横扫‘五行’,‘混元还转’神功会让你对‘五行大士’另眼相看。”杜刚无比自信。 吴畅冷笑道:“你们也为中律门卖命,可见人品之低下。我是要对你们另眼看待,不过把你们当作一条虫而已。” 杜刚怒道:“你别自命不凡了,动起手来你会后悔的,还是识相一些吧。” 吴畅顿时化作一阵风似的,不再理他们了,但也没有要逃走的意思。他的神思飞扬起来,想的全是另外的事:高山的积雪,山顶的白玉石,还有夜里的细细的“相思雨”。 五行大士见吴畅轻视他们,顿时火了,你小子能有多大能耐,这么傲慢无比! 他们散开,围了上去。吴畅仍浑然不知。 “五行大士”站好方位,忽地同时发动了攻势。他们的动作不一,却协调无比。五人一动,顿时涌起飞旋的五行气,犹似一个可怕的陷阱,要把吴畅掉进去。 吴畅不敢怠慢,身形向下一矮,双掌突地猛抖,使出“虚化神功”使自己不受真力之击。 “五行大士”越动越快,内劲越来越强,吴畅突觉不适。他双臂猛地向外一扬,使出“孔雀展翅”一招,陡发劲力。两股内劲一较,“轰”地一声闷响,五行大士全被击飞,吴畅也受了伤。 他感到头晕,发闷,唯有不住地长吸气。 “五行大士”受伤更重,几乎倒地不起,惊恨交加。他们想不到吴畅的功力高得邪乎,这个跟头栽得与他们的名声太不相称。 杜少全这时大怒,暴喝一声:“还我的女人!” 他倒是十分明白,他的前辈若收拾不了吴畅,那女人他就得不到了,故而向吴畅要女人更直截了当。“五行大士”不知,他们其实上了薛不凡的当。薛不凡听兑吴畅要与他作对,马上派人告知杜少全:若五行大士能除掉吴畅,就把常娴还给你。杜少全大喜,连忙央求他爹下山。杜刚为了儿子,这才十分不情愿地离开了昆仑。他们不知道常娴根本就不在中律门了,而薛不凡也控制不了常娴。聪明人干荒唐事看来一点也不稀奇。 吴畅见杜少全功夫十分了得,便虚身一飘,向他吹了一口气,没下辣手。杜少全却机灵打个寒战,仿佛被迎头没了一桶凉水,浑身被揭去一层皮。无奈何,他只有急身后射。 吴畅轻轻一笑,没有进击。 杜刚这时站起身来,说:“好个少年人,比老夫估计的高得多,有出息,可惜不走正道……” 吴畅笑道:“如果与你动手在你眼里也是不走正道,那我无话可说。可这对你也无什么意义,指望我听你的是不可能的。” 杜刚注视了他一阵,长叹了一口气,说:“我看女人总是误事的,我们回去吧。” 杜少全哭了:“我媳妇就不要了吗?” 杜刚道:“当然要,不过要换个人了。” “我不想换人,没有人能比得上她。” 杜刚慈祥地说“有人能比得上她。我们回去就替你找,保证让你满意。” 木行大士也劝:“全儿,你是读书人,应该知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的。” “可问题是我从来没有弄到一棵芳草。” 杜刚被儿子逗笑了:“傻儿子,以前你并没有想要芳草,而是在追一个残缺的梦。” 杜少全不吱声了,低下了头,象个惹了事等待挨罚的孩子。 吴畅这时笑道:“诸位大士若不留在下,我就告辞了。” 杜刚说:“我们也要回去了,你请便。” 吴畅腾身而去。走了没多远,迎面碰上凌云上人与胡风天、黄家兄妹。他们风尘仆仆,很是劳顿。吴畅不由笑道:“又遇上了独眼龙。” 胡风天突地止往脚步:“你说什么?” 吴畅乐了:“我说人也行,风也行,人间处处路不平,有心举步踩下去,又怕那人不答应。” 胡风天“哼”了一声:“我看你小子存心找事。” 吴畅两手一摊,笑道:“你又不是花姑娘,我找你的什么事?” 胡风天独眼闪出毒光,骂道:“王八羔子,我看你找死!那我成全你。”他举掌就劈。 吴畅静立未动,直到他的掌打过来了,吴畅才挥手一掌拍过去。“啪”地一声响,两掌交在了一起,胡风天的身子顿时飞了出去。 凌云上人大惊,能把胡风天轻而易举摆平的人还不多,这年轻人会是谁? 胡风天吃了大亏,丢了老脸,恼羞成怒,连忙命黄家兄妹袭击吴畅。黄家兄妹急展神功,就欲施出。吴畅晃身一闪,欺到他们面前,伸手点了他们的穴道。他的身法太快了,黄家兄妹动不得了。 凌云上人怕吴畅下辣手,连忙说:“他们本性已迷,怪不得他们。请手下留情。” 吴畅笑道:“我早已看出来了。他们是兄妹吗?” 凌云上人道:“是的。” 吴畅说:“那他们是被这条‘独眼龙’害的了?” “是的。胡风天教了他们‘阴阳功’。” 吴畅转向胡风天:“你这个老东西真会坑人,明知他们是兄妹,还要教他们‘阴阳功’。” 胡风天受了点伤,但不要紧,冷笑道:“我不认为这是坑人;恰恰相反,他们倒造化了。” 吴畅“哼”了一声,说:“你带着条老命旁边玩去吧,他们不会再和你一起了。” 胡风天哈哈地笑了:“少吹。你救不了他们,我也不会旁边溜着玩去。你若是个聪明人,就不要插手此事。否则,你会倒霉的。” 吴畅轻笑了两声:“你想怎么干?” 胡风天眼里闪出疑惑之意,他斗不过吴畅,又想令其倒霉,那就必须得有相当奇妙的法子,而办法在哪里呢?是在自己身上还是在对方身上?无疑,办法在对方身上是不牢靠的。 吴畅见他久久无语,便说:“独眼龙,我再给你片刻机会,如果你还不离去,那你就永远留在这个地方吧。” 胡风天心里霎时泛起一股寒意,仿佛早晨吸了过多的雾气,里外透凉。吴畅的话显然是有威慑力的,胡风天不能无视它的存在。但若因之而逃,那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他犹豫不决。 吴畅笑了:“你愿自讨苦吃,我也没法儿救你。待到终了必有报,不是善报,就是恶报。” 他一挥手,弹出两道指气射入黄家兄妹的“命门穴”,两人顿时一颤,恢复了自由。 吴畅一指胡风天:“他害了你们兄妹……” 黄家兄妹顿时双目飞火,两人交叉飞动,直扑胡风天。这变故太也出乎胡风天的意料了,他连忙喝斥兄妹俩,可他们不听他的了。无奈何,他只有旋身晃掌,一式“朝天阈”,分击二人,“啪啪”两响,两兄妹飞退两丈余,胡风天瘫在了地上,两臂不但断了,脑袋也几乎烂了。 云凌上人哈哈大笑:“胡‘阴阳’啊胡风天,你也有今天,这可真是上天有眼!” 胡风天处于弥留之际,两眼的光几乎要消灭了,嘴动了一下,发出蚊子“嗡嗡”般的声音,似有后悔之意:“我……被他们害了……太丢人。” 眼一闭死了。黄家兄妹一声暴喝,如两只雄鹰又扑向了吴畅,似乎他又成了胡风天。 吴畅飞身而起,奔到他们的头顶回身一旋,飞指点了他们的“百会穴”,飘然落地。 兄妹俩又被制住,呆在了那里。 云凌上人说:“少侠神勇无双,能否救救他们?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垮了,非疯即狂。” 吴畅笑道:“你是否也受制于人?” 云凌上人如梦方醒,急忙奔向胡风天。可他在胡风天身上翻弄了许久,什么也没找到。 这下他有些急了,下巴侧的老皮不停地颤抖。 吴畅说:“你别怕,有办法的。”他出手如电,几乎在同时点中了云凌上人的“印堂、膻中、气海”三穴,猛吹一口气,云凌上人向后便倒。 片刻之后,吴畅一挥手,解了云凌上人的穴道。云凌上人从地上站起,用手摸了一下后脑勺,自语道:“好沉,终于扔掉了……” 吴畅欣慰地一笑:“现在你该帮我做件事了。” 云凌上人说:“好吧,你尽管吩咐。” 吴畅道:“他们兄妹不但迷痴,而且还练了‘阴阳功’,要救颇难。若让他们恢复如常,一旦想起两人有过‘合体之事’,一定会痛不欲生,没法活了。” 云凌上人点头道:“是的,我也这样想过。这对孩子实在太不幸了,这耻辱看来没法儿洗去了。” 吴畅笑道:“那也不尽然。我们可以采取个折衷之法,不过你必须要有个承诺。” 云凌上人说:“少侠,我已老了,什么样的承诺我都敢应的。你讲吧。” 吴畅“嗯”了一声:“好得很。欲救他们兄妹,唯一之法就是给他们洗毛伐髓,把这段记忆给他们洗去,这样他们就不会有什么耻辱感了。你的承诺是,假如将来有什么人提起这事,你必须保证守口如瓶,什么也不知道。” 云凌上人哈哈地笑起来:“这个容易。你放心吧,关于他们兄妹的事,我绝不会提的。” 吴畅满意地点头笑了。 云凌上人更是乐不可支,这样的好事寻也难寻呢。这不但是给别人洗髓伐毛极其难做,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颗“爱心”。他不知吴畅与黄家兄妹是什么关系,但他相信吴畅的心是诚实的。 人也沉吟了一下,问:“少侠,你以前不认识他们?” 吴畅一笑:“连你我也没见过呢。” “那你这么热心……” 吴畅说:“我所以这么热心救他们,不是想图什么。我只是觉得他们迷下去太可悲,生命太阴冷、苍凉。再说,他们本也是有为之材。” 云凌上人笑道:“你是否要废去他们的武功,然后再给他们重建?” “正是如此,不然也用不着你帮忙了。” 云凌上人连声说好,若有所思。 吴畅说:“我废去他们的武功之后,你要立即发气注入他们的丹田,让内气沿任脉上升入‘百会穴’,给他们还精补脑。” 云凌上人不住地点头。 两人说干就干。吴畅用“先天无极气”废去他们的武功。云凌上人急忙向他们的丹田注入大量真气,并催气人他们的大脑。 两人配合得十分协调,片刻工夫,兄妹俩便换了一个人似的。吴畅见他们面带喜色,放心了许多。云凌上人大是欣慰。 黄宁忽问:“我们这是在哪里?” 吴畅笑道:“你猜猜看。” 黄娇说:“我们好象在华山上昏过去了,以后吗……好象有个人领着。” 吴畅这下完全放下心来,看来一番手脚十分成功,否则,那就惨了。 他乐哈哈地笑道:“那个领着你们的人就是他。你们在华山上昏倒,是中了梅长的摄魂笑。” 他一指云凌上人,云凌上人微微笑了。 黄家兄妹连忙向云凌上人行礼。 过了片刻。黄宁忽道:“许多时日白过去了,我们还没找到杀父仇人呢,”看来他彻底恢复过来。黄娇低下了头。 吴畅说:“你们的武功已不复存在了。欲报仇,必须重建武功,你们愿跟我学吗?” 黄宁一愣,心想你能有什么本领,跟你学一肚子三脚猫武功也报不了仇呀。 云凌上人忽道:“娃儿,这对你们来说可是难得的机会,吴少侠是当世第一奇侠,功盖天下,义满五湖,万不可迟疑。” 黄家兄妹互看了一眼,忙向吴畅行礼。 吴畅乐了:“真是有趣。我的徒第都与我差不多大,其实我并不想当师傅呢。” 黄娇忽道:“那我叫你哥哥行吗?” 吴畅被她一叫,心中十分受用,忙说:“好得不得了,我还没有你这么漂亮的妹妹呢。” 黄宁脸一红,心中不是滋味。但想到父仇,他的心马上又平静下来,要替父报仇,非有几个朋友不可,他也许是个可交的人物呢。 “吴兄,那就请您多指教了。”他一抱拳。 吴畅笑说:“光指教是不够的,我还要助你们一臂之力呢。我知道你们求功心切,所以我打算在一个时辰之内把你们兄妹造就成绝代高手。” 兄妹俩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能吗?你这么年轻,还不知是几流人物,要造就我们,除非你是神仙。太玄了。 吴畅知道他们会有些不信的,但这不重要,待一会儿他们就会改变看法的。他出手在他们兄妹的“命门穴”上用力一点,两人顿时如被烫了一般,一股灼热的流感几乎刹那间遍布了他们的全身,接着便如被放入了热水缸里一般,通身热辣辣的,浑身是汗。两人拼命张口喘气,还有些喘不过来。突然,吴畅猛地抓住他们,一下子扔到空中去。兄妹俩霎时如鸽子似地飞向一旁。云凌上人顿时笑容满面,这太了不起了,连他也没听说过这样的度人之法。 两兄妹飘然而落,向吴畅深施一礼。 吴畅说:“你的功力火候已很深了,我再传你们一式‘无心剑’法,行走江湖就不会碰上多少麻烦了。当然,也不能去找麻烦。” 两兄妹心中欢慰,自然答应他的要求。 云凌上人在一旁感慨万千,自己一大把年纪了,竟不如吴畅的门道多,实在汗颜。他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吴畅传剑,被玄奥无比的剑术惊呆了。这剑术似乎无所不包,又好象什么也没有,空而且茫,让人怅然若失,太奇怪了!吴畅传完剑,笑道:“我这个‘哥哥’当完了,以后全靠你们自己了。” 黄娇笑吟吟地说“以后就不能叫‘哥哥’吗?” “那你哥哥会不高兴的,我无意与他争这个特权。” 黄宁忍不住笑了:“吴兄,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岂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吴畅摇了摇头:“将要散时总要散。” 云凌上人道:“我也该走了,找那些王八羔子算帐去。”他平时是不骂人的,头次开口,水平竟也不低。 黄宁问:“找哪些王八羔子算帐去?” “中律门里的龟儿们,他们把我害苦了。” 忽然,有人喧了一声佛号。他们扭头西看,见宏法大师走了过来。他似乎双目半闭,口里慢慢念道:“乐是空,苦是空,两眼茫茫乱求中,推却身上千层甲,扔了皮肉才光明。” 云凌上人哈哈笑道:“老友的佛法越发宏深精湛了,可我却没有长进呢。” 宏法大师说:“看透生死即是生,放掉一切才是中,俗人不解其中意,五七十年胡乱行。” 吴畅笑道:“大师佛法精妙,我等不是对手。你可曾想过,对善人念佛是否得当?” 宏法大师淡然道:“善恶虽有别,善中亦有恶。我佛度世人,不分善与恶。” 云凌上人叹了一声:“老友,你心胜沉静,成佛成仙吧。我可非要找中律门讨个公道不可,他们把我弄得泥头灰脸的,不能就这么完了。” 宏法大师讲:“我也被别人耍得不轻,还是个娃儿呢。没有他的忘恩负义,我也不会最终悟透禅机,受点苦有时也是好事呢。” 云凌上人连忙摆手,不愿谈下去。他不想放过中律门,纵然不能把它掀翻在地并踏上一只脚,挖它的墙角,或点把火烧它的老虎屁股还是可以的。 他冲吴畅一笑,说:“吴少侠,老夫告辞,后会有期。” 吴畅道:“我也有事,要走了。” 黄家兄妹忙说:“老前辈,我们也去中律门。” 宏法和尚唯有摇头,曲高和寡,别人接受不了他的高论。 吴畅飞身而去,准备南下印度。他奔行了五六里路,折回妙月庵方向。此去印度吉凶莫测,很难断定要多少时日,不与他们告别怎么行呢。一去几千里,也许数日还,也许数月半载归不来,各种可能都有。 他急如流星泻落“妙月庵”前,稍整一下衣衫,进入庵内。然而,他看见的却是另一番情景,但见衫衣飘,不见五人在。席内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吴畅不由急了,连声高叫。 费了不少力,也没有人应。他不由火起,这个文明一点也不会办事。你就是要走,也该留下个什么呀,不然,我去哪里找你们? 他飞上“妙月庵”房顶,四下眺望,叹息踢草。 房上长满了青苔,瓦缝里长了不少草。 在房上折腾了一阵子,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咳”了一声坐到房顶上。过了一会,他开始把内气灌入声音里放声高叫,声音传之悠远,回荡。 他不住地喃喃自语:哪里去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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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灰飞烟灭猢狲散 一团乌云飞来,象墨水滴进了水里,渐渐地阴了整个天空。风儿一吹,雨丝如美女折腰,斜落下来。山野里的赶路人急忙向路边的一间茅草屋里奔。 黄宁与妹妹闪进茅草屋时,茅屋里已有了几个人。茅屋已经露了天,雨从通天的地方向下落。避雨的人只好站在茅屋的四周。 黄宁看了他们几眼,知道对方也是江湖人。他正欲开口,北面的龙标说话了:“你们这是哪里去?” 黄宁不加思索地说“去中律门。” 旁边的几个人顿时有些异样地看他。 站在南面的丁太笑道:“去会友还是……” “去报仇。他们欠了我的债。” 龙标顿时赞道:“了不起,敢找中律门的麻烦的人还是不多的。” 黄宁“哼”了一声:“他们也不是三头六臂。” 丁太说:“你的话很对,可两只手与两只手的作用却不一样,这不是能否认的。” 这时桑华阳忽道:“兄台是何门何派?” 黄宁迟疑了一阵告诉了他。 几个人谈了一阵,都对黄宁深表同情。 但他们却没法儿与黄宁一同前去中律门。他们自忖武功太差,去了毫无益处。 他们的武功并不是很差,还可以说相当不错,怎奈人家的武功太好,他们难以起眼罢了。 几个人又谈了一下江湖大事,陷入了沉默,无话可说,就全向外看天。 忽然,一道人影冲了过来,猛地蹿进茅屋。他见屋里几乎站满了人,不由一怔。 龙标忽道:“梅长,你进来干什么?” 他对梅长是憎恶的,多少也有些忌惮。 梅长嘿嘿一笑:“龙大掌门,你的脑袋若长在脖子上,我想,该知道我来干什么的。” 黄宁听兑他是梅长,顿时恨由心生,怒不可遏,伸手抓住了他。 “梅长,你还认识我吗?” 梅长转过身去,笑道:“小子,你醒过来了,这倒也是奇迹。”他嘿嘿几声又欲长笑。 黄宁听了两声,断定这声音与在华山上听到的笑声无异,一掌把他打翻在地。 梅长想不到黄宁的功夫高明如斯,弹身欲逃,被黄宁堵住去路。 “梅长,你的未日到了,还想哪里去?” 梅长冷冷一笑:“小子,你吹什么大牛?老夫岂会怕你这样的小崽子。”他长吸一口气,拉了个虚架,等黄宁动手。 梅长不但擅长“摄魂笑”,其它功夫也相当深厚,单就内力而论,一般的掌门人都比不上他。没有深厚的内力,其实也没法施展摄魂笑的。 黄宁今非昔比,已不把他放在眼里了,用不着什么招式,他挥掌就打。 梅长斜身一闪,急旋一个圈,一口气向黄宁喷去,同时并指如前,刺向他的软肋。这一招够刁的,若在以前,黄宁非被击中不可。现在的情形不同了,黄宁的动作之快已超出了梅长的想象。但见人影一闪,黄宁到了他的身侧,一掌击下,正中梅长的肩头。梅长大叫一声,身子顿时萎顿倒地,他的肩肿骨都被击碎了。梅长扭头射出怨毒的目光,骂道:“你小子真狠,不会有好下场的!” 黄宁恨透了他,飞起一脚,正中他的后脑勺,“啊呀”一声惨叫,他被踢飞,人也被踢散了。黄娇不解恨,他的身子刚刚飞起,她一脚踹到他的前胸前,梅长“哼”了一声,顿时如泥,没有了气。死尸被踢出屋去。 刚才他还活灵活现,转眼间就成了一堆死肉,人的生命多么简单啊!确象一盏灯,一股风就能扑灭。 龙标等人心中大快,连赞黄宁身手不凡。 外面的雨停了。他们互相道了声珍重,各奔西东。 黄宁与妹妹静了一会,向北而去。 他们奔行了有十来里地,忽见五六个人飞掠而来,是薛龙与白玉环等人。 黄宁与妹妹停下来,似乎想与他们搭讪。 不等他们开口,白玉环便笑声盈盈了:“少侠,你是在等我们吗?” 黄宁笑道:“姑娘所言差也,我们不等什么人。” “谎话。”白玉环笑嘻嘻他说,“我看得出来,你是在等我们的。一起走吧?” “去哪里?”黄宁不解地问。 白玉环笑道:“自然是去好地方,那里的姑娘可美极了。” 黄宁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要什么姑娘。你们从哪里来?” “中律门。你去过吗?”她的声音很甜,很脆。 “去过。还要去。” 薛龙忽道:“你去那里何事?” “寻仇踪,报血仇。” 薛龙一愣:“中律门里有你的仇人?” “它至少让我难看过,象个囚徒。” 薛龙哈哈一笑:“我劝你最好别去那里,进去恐怕就出不来了。” 黄宁冷笑道:“我不这么看。中律门虽然可怕,却吓不倒我们。” 薛龙说:“我提醒你为了你好,人不可能死了还能复生的活着总是不错,何必那么认真呢?” 黄宁笑了起来:“兄台的高论,黄某不敢领教。人总有一死各有所求,勉强不得的。” 薛龙嘿嘿一笑:“我若不让你去呢?” “你挡不住我的,没有人可以让我后退。” “难说。你不要大自信,片刻以后会发生什么,你现在就料不到。” 黄宁没有吱声。薛龙的话无疑有一半是对的。黄娇有些忍不住了,说:“哥,我们走。” 白玉环甜殷殷地说“小妹妹,你急什么,你的脸蛋儿真俊”。中律门可不是你去的地方,那里男人太多,太野。”黄宁一挥手,冷道:“告辞。” 白玉环飘身拦住了他:“小兄弟,你急什么,我还有话儿没讲完呢。你这么英俊,到了我们那里一定吃香得很,会有一大群如花似玉的姑娘围着你转。怎么样,到我们那里去吧?” 黄宁淡笑道:“姑娘的美意在下心领了。现在我要去中律门,这是不可改变的。” 白玉环“咯咯”地笑了:“那是你说的,要我同意才行呢。” 黄宁勃然变色:“你若再不识趣,就别怪黄某不客气了!我并不想伤害你。” “亏你还有副柔肠。”白玉环得意说,“你没法儿伤害我的,不信你可试下看。” “得罪。”黄宁身形一晃,跨步前欺,伸手就抓白玉环的肩头。 他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但白玉环拧身摆肩一闪,他的手指也仅沾着她的香肩,而且还无法着力。她的肩头大滑柔,仿佛水中的鱼儿般。 黄宁惊异地看了她一眼,轻视之心立去,飞身纵起,双掌一式“叩天门”,直击白玉环后背。 白玉环“听风辨器”的功夫炉火纯青,不用看就知黄宁到了什么位置。她拧身微坐,犹似玉女提裙,双掌翻抖,两个青色掌影飞迎上去。“啪啪”两声轻响,黄宁一个踉跄被震出七八步,血涌翻腾,白玉环却如无事一般。 黄宁惊住了,几乎不相信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是真的。这太也可怕了,一个女流何至如此呢? 薛龙也呆了一下,这小子还这般厉害呀,竟然只退了七八步,不可思议。 黄宁出手失利,很不眼气,心一横,抽出长剑,要与白玉环决个胜负。 白玉环满面春风,一点儿也不在乎。 黄宁一领剑诀,身如风吹动,脚下似踏冰,长剑搅绕两圈,“无心剑”随之出手。霎时间,青虚剑气凌华现,银星进溅似炸开,寒气一盛,无数剑影直刺白玉环,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大有一下子把她吞没之势。 白玉环吓坏了,这样的剑法她还没见过,虽然她知道此种剑术虚多实少,但要在瞬间内分辨虚实并不容易。万般无奈,她双手猛地交叉一起,急向外划开,使的是她的看家招数“地母催天花”。刹那间,无数如花似的掌影向外进开,去迎接数不清的剑影。“味噗”连声响,两人乍然分开。 黄宁虚喘不止,脸面发青,看来受的震荡不轻;白玉环发乱钮飞,身上的衣服好几处被戳破,虽没伤身,却危之极也。 白玉环挎了一下头发,笑道:“我倒小看了你;看不出你的手段还这么凌厉。” “你也不赖。”黄宁说,“在女流之中,你是一等一的人物。若不是我急要赶路,真想与你切磋一番。” 白玉环笑靥如花:“小兄弟真会说话,我也想与你研讨一番呢。”她眉目传情,向黄宁靠了过去。 黄宁知她用心不良,便向后退了几步。 白玉环罢身一晃,使出“魔魂四寂”飘散术,犹似烟儿般不见了。黄宁骇然失色,急忙剑划成圈,守住自身。霎时银练飞洒,雪影满天。 黄宁连耍几十趟护身剑,不见白玉环欺进,心中大是不耐。他刚欲收剑,黄娇叫了起来,声音很尖:“她在你后面!” 黄宁也估计她始终在自己的后面,可甩不掉有什么法子呢。妹妹一叫,他急如飞龙倒还,反剑就刺。哪里还有人影,白玉环又到了他身后。她施展出自己的绝顶心法,要与黄宁周旋到底。 黄娇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知道这样下去哥哥非吃亏不可,于是不再顾什么江湖规矩,长剑一挑,偷袭过去,她的身手仅稍弱于乃兄,丝毫不可小瞧,一剑刺出,剑气森芒。 白玉环何等精明,见有人袭来,顿如一团飞云飘去,同时双掌一按一引,欲使黄娇剑刺乃兄。黄娇一惊,急忙收剑。 白玉环“咯咯”一阵快笑,飘落到一旁。 “小兄弟,你稍逊一筹呢。这你信了吧?” 黄宁知她所言不虚,却不愿低头:“不管我比你如何,我都不会跟你走的。我不是那种跟着女人到处跑的男人。” 薛龙顿时不悦:“你小子说谁?跟着女人跑也比被人打得嗷嗷叫强,我觉得世上只有女人才最了不起。妄自尊大的小子最可恶!” 黄宁说:“兄台,你别多心吗。我又没说你是跟着女人四下溜的男人。” 布敏忽道:“我看你们别争了,谁是大男人,打一架不就清楚了吗。” 白玉环突地斥道:“住口!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跟着女人跑的男人才是最好的。” 黄宁轻淡地一笑,没有吱声。 薛龙说:“好吧,我与他见个高低。” 他顺手抽出剑,轻轻一抖,寒气飞洒。 黄宁也没退路了,他若不斗,那就是怕。他不愿担个胆小怕事的名儿。 白玉环想劝,也不好办了。她觉得薛龙与黄宁难分上下,两人若斗,十有八九两败俱伤。那自己在中原大地就白跑了一趟了,什么人也带不回去了。 黄娇也有些替哥哥担心。两个人都用剑,都知道往什么地方刺最好,一个不慎,就扑进了阎王的门了,纵然是误进,想退出身来那是万万办不到了。 黄宁的感觉倒还是好的,他不认为薛龙会强过他。两人斗一下也好,这样可检验一下自己的剑法吗。杀不了女妖,能宰个鬼男也不错。很显然,他把这次拼斗看成生死之搏了。 薛龙神色凝重,眼中的剑与心中的剑几乎要合一了。他在想父亲的告诫:“混一大法” 演化成剑法的神旨,全在于心静出剑,心静剑不静,心乱剑方静。面临强敌,真正的高手是浑然不觉的。这种近乎禅境的高深剑道,江湖客差不多都明白,但要做起来就没几人能完成了。这其中不但要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定力,还要有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明晰智慧,有一点儿也成。当然,高手相捕,运气也是不可少的。 黄宁见薛龙如临大敌,心中暗笑。他却不知这是外紧内松之法,迷惑敌人的。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终于出手了。 黄宁的长剑仿佛万箭迸发,无数星点直射薛龙,死亡之气浓重异常;薛龙使出“混一剑法”,环划而起,一条剑气带摇成了一个广大的圆形,明亮的剑气一散,混然不清,情形极似天地未开之前,一片混沌状,冥兮恍兮,似有若无。两人交了一招,又似乎交了许多招,全毫无声息。两人陡然飞身后退,各闪出四五丈。谁也没看见他们是怎么刺的对方,刺了多少剑。两人分开了,一切了然。 薛龙胸前血迹斑斑,中了不下有七八剑,也许刺得不太深但人的肚皮与前胸,还指望它有一尺厚吗。 黄宁也受了伤,胸部被交叉划了几道半尺多长的血槽,鲜血正往外流。 黄娇见哥哥受伤,大叫一声扑了过去。她伤心极了,也怕极了。 白玉环一咬牙,反手给了布敏一个耳光,恶声恶气地斥道:“浪货!这就是他们打一架的好处!” 布敏十分委屈,也不敢分辩。 白玉环扑到薛龙身旁,问这问那,就是不愿动手去替他擦去血迹。这些活儿让四灵女去做。薛龙十分伤心,这女人到底不如常娴好。他忽儿感到十分对不起她,若是她在自己身边,绝不会让别人去碰自己的伤口的。 心中一阵酸楚,他差一点儿流下泪来。 黄娇对哥哥却是十分关心的,一会儿就替他包扎好了伤口。 他坐在那儿运气疗了一会儿伤,站了起来,转身就走。黄娇马上护在哥哥身后。 黄娇趋白玉环分神之际,猛地一剑刺过去。白玉环急忙连闪,被弄得十分狼狈。 眼看薛龙要消失眼底了,她有些沉不住气了,丢下黄宁,急追四灵女而去。 黄宁松了一口气,与妹妹快步离开。 他们翻过一座山,刚进入一块空地上,忽听有人笑道:“吴大侠,你要进了中律门,不气破肚皮也要乐死。好玩的太多了,全都相逆。” 黄宁寻声望去,猛见成九千、李风等人引着吴畅前行。 吴杨笑道:“你们请我去就是要我看相逆的东西吗?” 成九个说:“不全是,有酒宴呢。吴大侠,中律门里怪事多,一步一洞天。你看见一个胖子,那他周围必定有个瘦子;看见一个善人,旁边必定有个恶人;见一个男人,他身后绝少不了女人;瞧见个断腿的,一定还能看见三条腿的。如此这般的奇异,中律门不缺。” 吴畅有些乐了:“三条腿的男人我还没见过,到时要麻烦你引荐一下。” 李风笑开了怀:“吴大侠,这还不奇呢。有人还长着三只眼睛与‘独眼龙’配在一起,而三只眼睛的作用也大异常人,可以同时用三种声音说不同的话。可笑的是,这只眼睛若说‘我爱你’,那只眼睛必说‘我恨你’,中间的眼睛是个老好人,定会用不男不女的声调说,‘不爱不恨’。” 吴畅似乎不信,轻摇了几下头。 黄宁对妹妹说:“这几个小子肯定在胡说八道,我们跟上他们,看他们能搞什么鬼。” 两个人悄悄地尾随上去。 过了一片怪石滩,进入一条窄道。 罗央笑嘻嘻地说“中律门里最奇的我以为是油锅里的豆腐凉凉的。那么热的油,几乎都冒了烟,豆腐放里去也‘吱吱’地翻花,可拿到手怎么会是凉的呢。吴大侠,你说奇不奇?” 吴畅说:“不奇。这些可能是你们梦见的。”’成九千连忙发誓:“吴大侠,这些全是真的。我们若骗你,是狗的儿子。” 许一下突地说:“你发的誓不包括我。这些奇闻怪趣我一件没见过,倒是前边的那玩艺儿十分奇特。”他向东边的一块耸立的怪石一指。 吴畅扭头一看,他们四个霎时动起手来。 李风闪电般劈出一刀直取吴畅脖子;许一下快拳毫不示弱直捣吴畅的“命门穴”;罗央飞起一脚,猛踢吴畅的腿裆;成九千的“飞龙烟”喷向吴畅的鼻子。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好象一个大脑指挥着四个人。他们都姓“快”,出手不留情。 吴畅比他们更快,拧身一闪,没了踪影。 四个小子收不住,打在了一起。 吴畅笑道:“你们侍候的真周到,各有各的地方,人都没了,也不改变方向。” 罗央骂道:“李风,你个龟儿子砍了我的脚趾头,不长眼吗!” 李风嘿嘿一笑:“我正要问你呢,干吗脚踢我的刀。” 成九千连忙说:“行了行了。吴大侠,我们想试一下你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你不见怪吧?” “当然见怪。”吴畅冷笑道,“我也想试一下你们呢,看看你们的破肚子里装着几条命。” 李风忙道:“吴大侠,不用试了。我们哪个若有两条命,早成了一奇了。” 吴畅淡然问:“你们还打算搞多少花样?” 许一下说:“没了。我们本来一人有一个的,刚才一下子全用完了。这都是成九千的主意。” “放屁!”成九千火了,“你小子怎么出卖朋友?” 许一下笑道:“别激动,又没人找你算帐,怕什么。” 吴畅说:“成伙计的‘飞龙烟’有些门道,你们想不想品尝一下?” 四个人连,忙向吴畅作揖。 成九千说:“吴大侠,我们够瘦的人,再一折腾,怕一顿吃的东西比人都重了,高抬贵手吧。” 吴畅没有吱声,几个人忙向前蹿。 他们在山野里奔行了有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中律门外。红墙与红房子在碧绿的山色中十分显眼。吴畅不由长叹了一声。 成九千说:“吴大侠,前面的一片红就是中律门。那些说不尽的怪全在里面,请进吧。” 吴畅静观了一会,才向中律门里走。 从远处看,一片红房子甚美,吴畅觉得这种记忆不会失去。 中律门里的景象与吴畅想象的大不一样,完全不是什么阴森可怕,人来人往;而是冷冷清清,不见一人,连只小鸡也看不到。能动的活物绝不人眼底。吴畅觉得奇怪,扭头问: “你们胡吹中律门何等热闹,就是这样的热闹吗?” 成九千忙说:“吴大侠,我们说过的,中律门里的一切都是相逆的,在冷清背后绝对有热闹。” 吴畅“哼”了一声:“你们的门主怎么不来见我。这就是你们诚心的邀请吗?” 成九千笑道:“大侠莫急。等你见了中律门里最卑微的人,才能见最尊贵的门主。” “那好,把那个最卑微的人叫来吧。” “他已经来了。”成九千说。 吴畅扭头一看,尤机正冲他微笑。吴畅不由感到滑稽,这家伙在这里最低下,看样子感觉倒挺好。不摸底的,还不知这位仁兄有多少名堂呢。吴畅轻声问:“你就是这里的下下人?” “我和上上人在一起,感到很乐,别人还没有这个福气呢。”尤机振振有词。 吴畅苦笑了一声:“若是这里破碎了,你到哪里去?没有了上上人,你就不活了吗?” 尤机自信地说“这里犹如铜墙铁壁,不会毁掉的。可虑的应当是你,飞蛾扑火是个错误。你现在正犯了这样错误。” “你的女儿哪,她现在如何?” “你此行的目的恐怕与此无关吧。”尤机冷道。 吴畅大不悦,笑道:“尤机,我看你比过去可是浑蛋多了,几乎死心塌地跑下去了。那‘阴山沟’的魅力就那么大吗?” 尤机嘿嘿一笑:“你比我也强不了多少,自投罗网,一样也是浑蛋。” 吴畅不愿与他纠缠下去,厉声问:“你们的上上人呢,怎么还不出来?” 成九千笑嘻嘻地说“莫急,莫急。请向西北方看,你会看见想见的人的。” 吴畅向西北方一瞅,果见有人来了,还不是一个,三个人。尤晶紧偎着薛不凡,方子玉倒被扔到了一边。奇怪的是这小子并不恼,反而还面带喜色。这让吴畅大惑不解,难道这妞蹬了方子玉,与这老家伙好上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心痛万般,仿佛心上长了毛发。他明白这不全是嫉妒,多少还有可惜,还有……他长出了一口气,尽量想放松颤抖的手。这种时刻,碰上这样的情景,那是最倒霉不过了。吴畅明知尤晶与自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可他就是难受,那是一种无法表达的痛苦与尴尬。他的心发烫,脸发热,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点儿舒服,岂有此理! 他尽量控制住自己,静呆在那里。 薛不凡对尤晶做了亲呢的动作,尤晶竟然旁若无人地撒了个娇。这几乎使吴畅一颤。 方子玉也一颤,他眼里的火焰一展又灭。 薛不凡玩足了游戏,向吴畅走过来,冷蔑地打量了吴畅几眼,似乎在想:就你这熊样子也想捣毁中律门,不是做梦娶媳妇吗? 吴畅不在乎他怎么想,对他来说最要紧的是平静下来,犯不着为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牵动肝肠。薛不凡看够了,冷笑道:“就是你要发誓赌咒捣毁中律门?” “这主意坏吗?”吴畅冷漠地问。 薛不凡“哼”了一声:“主意无所谓好坏,关键在做事的人如何。你生出这么个念头,我以为你的脑袋有了毛病。” 吴畅笑了:“这好得很。入了中律门不是一切都有相逆的存在吗?这说明我的主意很妙,脑袋毫无问题。” 薛不凡大大咧咧地说“年轻人,你太狂了,狂得都不值得人同情。我的手下人一人一拳也能把你打碎,这不是你的愿望所能改变的。” 吴畅沉静地说:“我有与你完全相反的看法,事实将证明我是对的,你的愿望也不能改变什么。” 薛不凡冷然一笑:“年轻人,既然你雄心勃勃,何以现在还不动手?” “我不想杀人,你的觉悟在我看来更可贵。” 薛不凡哈哈地笑起来:“年轻人,你很善于想象,你以为我怎么觉悟才符合你的要求?” “很简单。解散中律门,停止一切恶行,使有家者归家,无家者安生。” 薛不凡笑坏了,他觉得吴畅幼稚得不可救药,连开导都没法儿进行。中律门若这么容易解散,也不会存在到今天了,别说你是个不起眼少年人,就是你是神,一两句话也起不了把中律门扫地出门的作用。这根本是呓语,不可能的。他冷冰冰地盯了吴畅一会儿,轻笑道: “若是我向相反的方向觉悟呢?” “那你将失去觉悟的机会。”吴畅也冷淡起来。 “那好,年轻人,我们没什么可谈的了。” “你请我来的,就只为这两句话吗?” “当然不是。我让你到这里来,不是听你劝我觉悟的;恰恰相反,我倒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劝告,投靠中律门。这样你才有用武之地。” 吴畅面无表情,没有言语。 薛不凡以为吴畅动了心,笑道:“你若投靠了中律门,我会让你得到说不尽的好处。” 吴畅叹了一声:“可惜得很,我不善于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事实是,我乐意帮助你觉悟。” 薛不凡冷“哼”一声:“这个梦你做不成的。” “我做事一向不半途而废的,一插到底是我的准则。你若不现在觉悟,你会后悔的。” “哈哈……”薛不凡笑起来。“我看你一定还在一厢情愿的梦里没醒过来,可悲得很。” 吴畅没有话。他的目光有些空虚而迷茫,似乎在追忆一个很古旧的问题,眼前的一切倒看得轻了。这是少有的现象,大敌当前分神去思考别的问题,那也许是个永远纠缠不清的问题,显然不是好兆头。可看吴畅的情形,他似乎没法儿不去分神。这不但因为他已接受了上述事实,而是他觉得遇到了一个思考人生的难得的机会,用不着权衡利弊,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高度的警惕。将要发生的拼杀也许是酷烈的,但与思考久而不悟的人生课题相比,就显得无足轻重了。对于一个局外人来说,这也许是难以接受的,什么时候思考不行,偏选择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对吴畅来说却是非常自然的。 薛不凡就不理解这一点,还以为吴畅故作高深呢。他冲成九千—挥,说:“带他去看一下中律门创造的奇迹。他看了之后,也许会改变主意的。” 成九千忙催吴畅前行。吴畅浑然不觉,根本不知成九千干了什么。 薛不凡一怔,这小子怎么回事,转眼间傻了?难道被什么人摄去了魂魄? 成九千见有利可图,出手如风,猛地点向吴畅的“命门穴”。奇怪地是吴畅竟没有动,被他点中了。这下把成九千乐酥了,一举拿住了吴畅,这可是了不得的功劳。他嘿嘿地笑起来。 吴畅似乎还没有什么感觉,依如即往地发着他伟大的空想。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一切可能影响他思想的东西全都抽走了,仅留下一片空荡,无形无状。 成九千惊了一下,等明白过来什么,急身扑上,运指如风,飞快地又点了他的“膻中、气海,印堂”等大穴。这下万无一失了,成九千出了一口气。 “门主,这个狂妄无知的小子被我拿住了。” 成九千得意洋洋,大半生也没这么光彩过。 薛不凡有些疑惑,这小子如此无用,难道是冒牌货?他清冷地一笑,说:“你真的把他捉住了?那就拿下他的一条手臂来。” 成九千刚欲动手,吴畅的脸上有了变化,仿佛属于脸上的一切内在的东西全回来了。 “成九千,谁被拿住了?”吴畅笑问。 成九千大吃一惊,吱晤说:“难……道不是你吗?” 吴畅活动了一下身体,冷冷地说:“我看你说谎成了精,当着别人的面也敢大言不惭,真不知你是怎么为中律门效命的。” 成九千立时汗颜,吴畅的话对他自然是不利的。他连忙表白:“门主,我确实是点了他的穴道的,不知……” 薛不凡“哼”了一声,没有理他,对尤机说:“你可以带着我们的客人参观一下中律门,晚宴上也好有谈的。” 尤机答应了一声,敦促吴畅前行。 吴畅摇了摇头:“郑大门主,我看参观就免了吧,对你的晚宴我更无兴趣。闲话少说,你把拿手的绝活亮出来吧。” 薛不凡瞥了一眼尤机,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尤机会意,马上一溜烟去了。 薛不凡这时向吴畅走进了几步,笑道:“年轻人,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吴畅很沉静。 薛不凡脸色顿红,眼里充满无穷杀机。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他现在已是忍耐到了极限。他不想忍耐。 吴畅非常轻松,好象什么也不入他心。 工夫不大,尤机带着八个人跑了过来。他们都是彪形大汉。气势汹汹。他们服装一样,胸前都有一个“红”字,标着八卦的符号,依次排成:乾、坤、震、粪、坎、离、亘、兑。 吴畅似乎知其厉害,飘身就走。 薛不凡等人随后追出。他们来到山岗上,停了下来。吴畅笑道:“这就是你的精粹力量?” “对付你已经足够了。”薛不凡十分自信。 这时,龙一凡哈哈几声快笑,从暗处冲过来,冲着“乾”就喊:“龙风,我是你爹。快过来,别混在中律门里当杀手。” “乾”冷漠地说:“我知道你是我爹,可我不会听你的,我有权选择自己怎么做。” 龙一凡“咦”了一声:“你小子这不是着迷吗?” “乾”没有吱声。吴畅说:“中律门已给他们换了‘魂’,他们成了醒着的‘迷人’,这更可怕。” 龙一凡“咳”了一声:“这小子真不争气,自让我操了许多心。” 薛不凡不愿让他们讲下去,一挥手,八个大汉站成八卦方位围住了吴畅,空气也为之紧张了。吴畅感到十分不妙,便高声道:“龙前辈,说不定我会顾不上你的儿子了。” 龙一凡也看出了气氛不对,这八个人往那里一站,连局外人都看出了浓重的杀机。 “吴少侠,你尽力施为,算我没有这个逆子。” 吴畅没应。八个人顿时发动了攻势。 这八个药物人每人都有千年功力,组成“八卦阵”,顿时如围了一道钢铁长城,把吴畅困在了里面。他们依次双掌翻动,霎时间,内劲狂潮犹如长江大河的浪头旋动起来,仿佛要把吴畅拧成绳。吴畅急使“虚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