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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清晨,山洞中务气迷离,阳光从缝隙射进来,有如一条光柱从雾气中穿过又增加了三分神秘的气氛。   山洞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钟乳石,阳光落在钟乳石上,色彩变幻缤纷。   越入阳光便越弱,钟乳石也逐渐失色,虽仍然晶莹,那种色泽卸令人想到了剑,刀,矛,难免一种锋利森寒的感觉。   山洞四通八达,也不知多宽润,阳光虽然能够令人分辨方向,但即使往阳光来处望去,也感到异常的深远。   山洞当中,是一个大水池,莫测深浅,池中不少钟乳石从水里冒出来,看来更锋利尖锐,也使得这个大水池显得特别凶险。   大水池正当中有一块丈许方圆的钟乳石冒出来,那显然本来是一条钟乳石柱连接洞顶,却不知何故齐中断去了丈许一截。   一个很奇怪的人正盘膝坐在这块石上。   这个人的确很奇怪,混身上下都黏结着棉纱也似的东西,看下清楚面目。   那些棉纱也似的东西灰灰白白,幽然散发着一种极怪异的光泽,不少横越池面,连结在水池周围的钟乳石上。   骤看来,这个人就像是荒庙古剎中长期没有人打扫的佛像,以至蛛网尘封。   那些棉杪也的确像蛛丝,可是积聚这许多蛛丝要多吵蜘蛛?一个人的身上缠结上这许多蛛丝又需要多久才能够?   周围事实也不见得有蛛蜘存在,除了这个人也不见有其它的生物。   甚至这个人也未必仍然生存,他盘膝坐在那里,一动也都不动。   没有风,池中的也像是死水,不起丝毫涟漪,洞中所有的钟乳石也没有水珠滴下。   山洞中也没有声响,一片死寂,这一片死寂突然被雷霆惊破。那的确像是雷霆,却不知从什么方向传来,回声激荡,一下紧接着一下,竟像是来自四面八方。   整个山洞都为之震动,池面也开始有了涟漪,然后有水珠激溅。   那些钟乳石雷霆中也彷佛要碎断崩落。   富霆声不徐小不,却绵绵不断,每一下似乎轻重都一样,只因为回环下绝,一下听来比一下激荡。   盘膝坐在石上这个人却不为所动。   他若非聋子势必就对这种雷霆声早已习惯,也当然,这根本就已是一个死人,已根本没有任何的感受。   雷霆声延续了好一会,徐徐又多了另一种声音,一种接近诅咒的声音。   这种声音出现,整个山洞也变得邪恶起来,第三种声音也跟着出现了,有如一群饿蚕在抢噬桑叶,又像是无数昆虫在爬搔。   水池周围的钟乳石上与之同时出现了无数黑点,越来越多,而且下住在移动,细看赫然是一只只拳头大的黑蜘蛛。   那些黑蜘蛛乌黑发亮,隐约成人面,兴传说中至毒的人面蛛一样,也绝无疑问就是。   人面并非每一只黑蜘蛛都相同,或喜或怒,有些竟像充满嘲弄的意味,也只看这种人面便足山令人毛骨悚然,魄动心惊。   它们彷佛都是由那种诅咒也似的声晋支配,随着咒诅的扬抑顿挫爬到那些棉纱蛛丝也似的东西上,向盘坐水池当中石块上的这个人爬来。   它们爬行的形状更加丑恶,却竟然没有一只掉进水里,全都安然越过绵纱蜘丝也似的东西,一一爬到这个人的身上。   每一只人面蛛都曳着一条通透发亮的蛛丝,可是落到了这个人的身上立即便变得灰暗无光,变得与黏在这个人身上那种绵纱蛛丝也似的东西一样。   那种东西绝无疑问就是这种人面蛛的丝。传说中人面蛛最毒的就是它的丝,莫说人口,肌肤接触,也会溃澜。   这个人显然终年累月不时被那种人面蛛曳着毒丝在身上爬来绕去,肌肤应该早已被腐蚀至尽,若说他仍然能够生存,该就是没有可能的事。   天下间的事都往往是这样出人意表,许多显然没可能的事偏偏就可能。   这个人竟还是活的,那些人面蜘蛛迅速爬满了他的身子,使他看来就像是一团乌黑发亮表层不住在颤动的怪物。   雷霆声,咒诅声不绝,回音越来越激荡,整个山洞简直就要崩塌的,也就在这种雷霆咒诅声中,乌黑发亮的怪物突然间爆开来。   一只只的人面蜘蛛四方八面激飞,半空中纷纷爆碎,那种爆碎的声音说有多怪便有多怪。   黏附在这个人身上的蛛网也片片碎裂,才离开这个人的身子便化成烟硝般缕缕瓢飞。   这个人也就在这种烟硝中站起来,肌肤并没有溃烂,甚至光滑得出奇,却是一种怪异的灰白色,使得他英俊的面容也变得妖异。   他的头发眉毛也赫然透着那种妖异的灰白色,眼睛竟然也没有例外。   随着他起来的动作,石块周围的池水也竟然往上激射起来,半空中烟雨般飞散。   他跟着发出了一声长啸,雷霆与咒讵也就在长啸声中由强而弱,余音未散,一阵铃声叮当,由远而近,他转首望去,一个老人便出现在池边。   肌市死鱼肉老人须发俱白,长几及地,耳、颈、腕、腿上大大小小都是灰铁色的铃子,肌肤死鱼肉一样,眼瞳亦是石珠子也似的,兴石块上的青年有些相似,都是缺少了那种光泽。   在池边停下,老人掌拜倒,连声:“恭喜恭喜──”“成功了?”青年问。   “内力还是不足,只怕难以发挥全部威力,而若要更上一层,登峰造极,更需要深厚的内力。”   “我若是苦练,要多少时日?”   “十年不少,二十年也不多,只怕你没这个耐性。”   “没有快捷方式?”青年追问。   “有──”老人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这是中原三十六个内家高手的名单,每一个都是内力深厚。”   “移花接木?”   “只有这一条快捷方式。”老人的神态更邪恶。   “这又要走上多少时日?”   “要多快都可以,只看你的努力。”   青年放声大笑,散发飞舞,山洞中回音震荡,池水也为之激溅,老人却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内功当然也有相当的造诣。   青年也没有考虑到老人,目光凝结在那卷羊皮上,与他的心意决定,同时,中原武林亦开始面幅一场浩劫。   清虚,点苍派掌门人。   点苍派也算得上是名门大派,以剑术轾功扬名天下,很少人知道点苍派的内功心法也是一绝。   那样说代代都是由掌门口述小录经传,而点苍派历代的掌门人也都是洪福齐天,每每都能够寿终正寝,临终之前也都有足够的时间将内功心法传授给下一代的继承人。   这种传授方法无疑是最保密的一种,也当然是最危险的一种,天下间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也为了保密,点苍派掌门人的修练地方并非在前山的道观内,乃特别在后山开辟了一个石室。   要进入石室,必须经过一条峡道,那条峡道两面壁立如削,有一线天之称。   在峡道的进口,挡着一座小石屋,那之内住着四个点苍派的弟子,都是由掌门指派,一般也都是掌门的入室弟子,他们负责打点掌门的起居饮食,也负责石屋的安全,阻止任何人经过峡道骚扰在石室中修练的掌门人。   这一向被视为一份最悠闲的职责,这优闲的另一他意思,在这个地方却就是枯躁。   事实到现在为止,这个地方一直都非常平静,没有其它人闯过进来,也所以一旦有人闯进来,看守的那四个点苍派弟子必然措手不及。   何况这个青年并不是大呼大叫地闯进来!   青年夕阳下幽灵般出现,人在石屋外,长长的影子却已进入石屋内。   那四个点苍派弟子方弄好晚饭,没有在意,突然发觉。   第一个发现的却只是道:“看那一个来了?”长久的平静,令他们根本没有考虑到危险,只以为是送日用品来的弟子。   时间虽然不对,那剎那他们并没有考虑到其它,到他们发觉不妙的时候已太迟了。   青年鬼魅般突然闪入,他的肌肤灰白而光滑,探手间,掌心更变得份外晶莹。   首当其冲那个点苍派悌子,那剎那只觉得鼻端有一股什么气味涌来,还未嗅真是什么气味已然窒息。青年的手掌随即离开那个点苍派弟子的面门,反切向旁边另一个点苍弟子的咽喉。   与青年的手掌离开同时,那个首当其冲的点苍弟子口鼻上赫然多了一抹蛛丝也似灰灰白白的东西。   那个弟子的面色随亦变成灰白色,却是被旁边那个弟子撞在身上才倒下去。   青年的动作非常迅速,那一掌正切咽喉,连惨叫也没有一声,那个弟子便死于非命。   剩余两个点苍弟子立即扑过去取剑,他们的剑都挂在墙壁上。   左面一个还未扑到已感背后面劲风压至,惊呼未绝,一个身子已不由自主倒飞,他的反应也算得敏锐,肘撞膝提,半空中勉强滚动,企图反击。   就在他滚身那剎那,他看到了一口晶莹的光,然后一阵窒息的感觉,那也是他最后的感觅。   右面那个这时侯已拔剑在手,回头正好看见青年收掌转身,那个师弟的面上晶光闪动。   “暗器伤人,算不得英雄好汉。”他不由叫出来。   那来暗器,青年只掌一翻,空无一物。   那个点苍弟子持剑急忙挡在前面,他看得清楚,却还是不免有这个反应,也从他这个举动便知道他身手虽然不销,临阵的经验还是不够。   青年大可以乘机抢入空门,但却没有占这个便宜,等到那个点苍弟子的情褚稳定下来才移动脚步上前。   那个点苍弟子手中的长剑立即刺出,点苍派的剑术以攻击为主,他颢然已深得个中三昧,攻势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片刻间已攻击了二百七十一剑。   青年只是移动了九步,没有还过一招,那个点苍弟子的长剑也只有九剑足以威胁到他的住命安全,其余的大都是寸许之差。   这种判断何等准确,这份镇定又是何等惊人。   那个点苍弟子也不知多少次有那种已经将青年刺中的错觉,到最后发觉那个青年仍然未被刺中,难免由心底寒出来。   他的剑也因此而由快而慢,到最后一剑刺出,剑势已接续不上,青年也就在这时侯欺进来。   他暴喝,要扭转剑锋,青年的左掌已压在剑脊上,剑势立即被封死,他惊觉抽剑,那知道长剑竟像被什么牵缠着,一动也都不一动,然后他看见青年面上诡异的笑容,看见青年扬起右手,掌心流窜的晶光。   那剎那他突然省起了一件事,脱口方待叫,青年的右掌已到了他眼前,他惊呼,转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弃剑暴退,却随即发觉握剑右手的五指彷佛有什么黏连看,非毒不能够从剑柄松开,甚至下能够舒展。   青年的右掌那剎那已压在他的口鼻上,接问:“你现在知道并不是暗器了?”   那个点苍弟子没有回答,在青年的右掌松开同时倒下,口鼻间多了一抹蛛丝也似的东西,他握剑右手五指上也有那种东西,剑脊上也一样有。   剑锋已变得黯然无光,他的眼瞳亦是,而且已没有感情变化。   死人的眼瞳本就是这样的。   青年只说了那么一句话,掌松开,脚步随即举起,穿过石屋,走进峡道。   越进挟道便越阴森,那一线天光反而更觉得耀目。   青年仰首走着,对那一线天光似乎特别喜爱。   走到了峡道尽头,他的目光才落下,正落在清虚面上。   清虚穿著一袭青色的道袍,正立在石室门前,一面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青年走来。   他清风道骨,正如一般的有道之士,给人一种出尘脱俗,莫测高深的感觉。   青年看着他,突然道:“江湖上的传说并下是完全错的。”   清虚问:“你是说点苍派的内功?”   青年点头。“据说那是掌门口述,不录经传。”   “那是事实。”清虚轻捋三缕长须。   “掌门若是不幸横死,旁边当时又没有派中传人,岂非要失传了。”   “这种事幸好一直都没有发生过。”   “点苍派的内功心法所以才能够传到你这一代。”   “贫道清虚──”青年截道:“你下像一个固执迂腐的人。”   “可惜方才贫道才突然考虑到是不是有需要换过另一种方式将内功心法传给下一代,是不是一定要掌门人才能够修练。”   “这实在可惜得很。”   “其实贫道方才以梅花易数占了一课,知道将会有劫祸,因而有这个意思,岂料还没有决定,便已听到了惊呼。”   “当时你若是要逃走,仍然可以逃去的。”   “点苍派从来没有发生过解决不来的事,点苍派的掌门也从来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胆小如鼠的人。”清虚接问:“高姓大名?”   “该知道的你总会如道的。”   “有意思。”清虚又问:“石屋那边的四个点苍派弟子怎样了?”   “都死了!”青年并没有隐瞒。   “阁下是来寻仇的?”清虚一张脸沉下来,那四个都是他心爱的弟子。   “不是,我所以杀他们,只因为没有其它更好的处埋方法。”   “很好。”清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还有什么必须要说清楚的?”   “没有,”青年随即补充一句。“本来就没有说话的需要。”   清虚冷笑,扬眉吐气,双掌一盘,衣袂无风自动,龙行虎步,双掌再左一推,右一推,隐约有夙雷之声。   青年面上反而露出了笑容,清虚看在眼内,冷笑道:“难道你竟然敢与我以内力一较高下?”   青年以行动答复,双掌齐护胸前,掌心相照,移步迫向清虚。   以他这个年纪,内功应该都不会有太高造诣,清卢也是这样想,但看见他这样子迫近来,亦不由心头一凛,却仍然要一试才甘心,运足内力,双掌拍出。   他怎也想不到这一试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青年没有退避,双掌迎向清虚拍来的双掌,掌心晶光闪动。   清虚看得真切,一个念头还未转过,双掌已然兴青年的合在一起,他双掌看似并无先后,其实是有分先后,以准备随机应变,那知道青年的双掌竟像有一股强烈的吸力,他左掌被吸着。   清虚的右掌方待有所变化,青年的另一掌已迎上来,与他的右掌相抵,随即紧吸在一起。清虚叱喝收掌,力抽不开,一般内力吐出,便要将青年的双掌震开,那知道他的内力离然有如长江大河,却彷佛奔流进汪洋大悔,竟然是有去无回之势。   他再看青年,只见青年一面妖异的笑容,就好象告诉他,他已经上当。   他内力再吐,情形仍然是那样,更令他震惊的却是这再吐之下,内力竟然源源不绝的从穴道涌出,要收也收不住。   青年面上的笑容更妖异,清虚暴喝,再一股内力涌出,要丰闭穴道,这一股内力有如龙游,截向双臂的穴道,但到了双腕,突然又失去控制,接又如脱缰野马,如飞奔前,最后又变成泥牛入悔,消失无踪。   清虚这一惊非同不可,再一声暴喝,封锁双臂穴道,内力练到他这个地步,能够控制自如,随心所欲的人已实在不多。   他这样自锁双臂穴首,双臂便有如断去,其实非常危险,但除此之外他实在没有其它办法。   这时侯若是有其它人袭击,他无疑只有等死的份儿,周围却没有其它人。   他也绝对有信心只要那个青年松开双掌,双臂穴道便能够立即开解,而他的内力亦能够剎那再注进双臂内。   青年却没有松开双掌,清虚目光落处,终于发现他兴青年的四只手掌上布满了蛛丝也似的东西,灰灰白白的,闪闪生辉。   “你──”清虚那剎那的惊恐实在难以形容,他总算知道双掌是什么原因抽不开。   一个“你”字出口,他突然发觉两股强劲的内力分别从双掌掌心涌进来,他自锁双臂穴道阻止本身内力透出,当然也能够阻止外来的内力进入,可是涌进来的那两股内力实在太强劲,势如破竹,一一将他封锁的穴道冲开。   他的内力不由自主的涌出,抗拒涌进来的内力,那知道一触之下,涌进来的两股内力突然急退,他的内力却随着奔流,长江大河般不绝奔流进那汪洋大河也似的青年体内,他如道又踏进青年的陷阱,却已无力再控制那脱缰野马一样的内力。   青年面上的笑容更盛,随着他笑容的越来越盛,清虚面上的惊惧之色越来越浓,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上冒出,滚滚而下,有汗冒的地方全都在冒汗。   他全身的衣衫迅速湿透,逐渐陷进虚脱的状态,面部的肌肉开始了痉挛,那里还有什么出尘脱俗,完全就像一个糟老头儿。   “你是云飞扬!”他突然说出这句话,语声衰弱。   青年看似一怔,没有回答,内力运行不绝,衣衫头发飞舞不休。   清虚的内力终于干涸,肌肤也彷佛因而没有了弹性,变得好象要干瘪下去。   也就在这时侯,他感觉两股强劲的内力突然从青年的双掌透进来,迅速涌进他体内,不由他精神大振,也舒服到了极点。   “你到底在干什么?”他的语声也变得响亮。   青年只是笑,这种笑声入耳,清虚便知道青年不怀好意,又那里有选择的余地。   那种舒服的感觉果然很快便消失,代之而替的是一种急激的刺痛。   就像有万千枚尖针突然在体内爆炸开来,清虚发出了一声惨叫,一个身子猛向后倒来,双掌那剎那竟然能够脱开。   他的身子撞在后面的石壁上,石壁龟裂,他的身子竟然直陷进石壁内,不由又发出了一声惨叫。   “云飞扬,点苍派与你有何仇怨?”他嘶声接问,口张处,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抹蛛丝也似的东西,话还未说完,嘴巴已然被蛛丝封闭。   青年冷应。“我姓孟,孟都!”   “你是云飞扬,只有天……”清虚话说得很辛苦,“天”下面的话还未接上,气已绝。   “现在你们将我当作什么人也不要紧,总有一天天下武林都会认识我孟都就是孟都,并不是什么云飞扬。”孟都喃哺地转过身,往外走去。   这片刻清虚面上的蛛丝又多了很多,面色也变得灰灰暗暗,好象已死去多时,不为人发现,又为一窝蜘蛛在其上不住的牵丝结网。   只是那虽然像蛛丝,却没有织出像蜘蛛网那么好看的图案。   孟都将那卷羊皮拿出来的时侯已然是深夜,所在的地方距离点苍山已经有十里。   在他前面的石堆中升起了一堆火,上面烤着一只山鸡,尚未熟透,旁边石上那滩山鸡的血也仍未凝结。   他从容挑了一抹山鸡的血,涂在羊皮上,涂去了清虚的名字。   清虚前面的七个名字也已被涂去,孟都的目光随即移落在清虚后面的名字上。   ──唐百川,又名唐无敌,川东唐门掌门人。   看到唐百川的名字,只要是武林中人都不难想到有关唐百川更多的事迹。   孟都只知道他又叫唐无敌,是川东唐门掌门人,这在他已经足够。   唐百川已经是一个老人,也已经有十多年没有离开过唐门,可是在武林中仍然极负盛名,主要是他非独曾经在武林中叱咤风云,而且是唐门近百年来的奇才,是近百年以来唯一能够将唐门暗器变化充份发挥淋漓尽至的唐门弟子。   唐门以毒药暗器扬威武林,事实武林中人都知道,唐门暗器甚少淬毒,而暗器在唐门的高手使来,已根本没有淬毒的必要。   因为毒药暗器,唐门曾经被视为邪魔外道,为了摆脱这个污名,唐门的弟子实在已作了下少努力,他们所用的暗器中都仍然有淬毒暗器,以备危急之际作最后一击之用,这当然无可厚非!   唯一例外的相信就只有唐百川,他的暗器据说已练到了百发百中,出神入化,绝无虚发的地步。   暗器用的虽然是巧劲,要练到出神入化,仍然需要深厚的内力。   唐门的内功心法据说传自天竺,分十重,有唐门以来就只得一个唐百川练到第九重的境界。   江湖上传说他所以突然退隐,完全就是为了要将内功练到第十重,更上一层楼,而到了第十重便能够延年益寿,甚至于长生不老。   这当然只是传说,唐百川所以突捻然隐只因为他唯一的儿子病逝,意冷心灰。   他的儿子也只剩下唐宁一个女儿,这也是唐百川深感遗憾的一件事,幸好他这个孙女儿非独娇俏,而且聪明,在他的十多年悉心教导下,除了内功仍嫌不足,暗器工夫与其它武功都已有相当造诣,唐门的其它人绝不是她的对手。   唐百川却是因此而更加担心,他清楚唐宁的性格既偏激且又好胜,整天嚷着要到江湖上闯闯,虽然在他的面前不敢放肆,可是他已经一大把年纪,还能够活多久?一旦撒手尘世,又还有那一个阻止得了唐宁?   只有走过江湖的人才明白江湖是何等险恶,一山还有一山高,何况唐宁还是一个女孩子,总是留在家里的好。   唐宁的终身也是令他非常担心,唐门弟子中没有一个她瞧得眼内,有时他实在希望唐宁是一个男孩子,那他最低限度没有这么伤脑筋。   但无论如何,唐宁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有空总是陪伴他左右,唐门的其它弟子无论是对唐宁有意思还是由于一番尊师重道的心,也习惯侍候一旁。   他到底是一个不太难相处的老人,尤其近这几年他总是比较喜欢热闹,这也许就是一般老人的心态。   这天晚上也没有例外。   大群唐们的弟子还有唐宁在大堂侍候唐百川,谈谈笑笑,好一会才散去。   唐百川一向坚持年轻人必须早睡早起,就是节日,也下例外。   习以为常,可是现在他却突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空虚,环视大堂,一声叹息:“老了──”他看似要站起来,身子往前一探又后缩,背靠回椅背上,摇顿又一声叹息:“真的老了。”一顿接又道:“人老了眼睛和耳朵都难免有些迟钝,否则怎么会到现在才发觉有人偷进来?”   他的目光转向右侧一条柱子上。“但竟然有人偷进唐门禁地,到底是前所未有过的事情,也难免令我这个老人深感意外。”   一个一身黑衣,幪着面的人实时从那条柱子后转出,唐百川目光落在他面上,摇头。“我已经多年没有在江湖上行走,对江湖上很多的英雄好汉都已经没有印象的了。”   幪面人应道:“我是最近才在江湖上走动,你没有可能见过我的。”   他说话的语声很特别,只要曾经听过他说话的人都不难立即想到他就是孟都。   唐百川之前虽然没有听过他说话,但仍然听得出他语声的特别,轻“哦”一声。“你不是中原武林道上的……”   “我不是。”孟都并没有否认。   “倘若我没有判断错误,你应该是一个年青人,不可能我认识的。”   “唐门人多势众,我一击无论中与不中,若是给看到面目,总会有很多麻烦?”   “暂时你还下能够给别人认出真面目?”   “只是暂时。”孟都的语声充满自信?“很快我便会站出来,承认一切,接受任何人的挑战。”   唐百川拈须微笑。“你是在苦练什么绝技,很快便会成功,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了?”   “可以这样说。”   “有什么武功是天下无敌的?”   唐百川“呵呵”地笑,“恕我这个老头儿孤陋寡闻。”   孟都很冷静的道:“不管怎样你都下会看到的。”   “那是你今夜不死,我这个老头儿非死不可了?”唐百川似乎很开心,笑过不绝。   “或者我们两个都不死,这种可能当然是最低。”孟都移步向前。   唐百川目光突然落在孟都的手上,诧异地问:“这是什么武功?”   孟都双手的肌肤仍然是灰灰白白的,但显然比杀清虚之时更加光滑,他扬起双手,应道:“能够杀你的武功。”   唐百川又笑了。“当然,若是连这个信心你都没有,根本就下会到来。”   孟都脚步继续向前移动,虽然不快,唐百川已感到很不舒服,突喝一声:“站着!”   孟都应声停下脚步,唐百川深深的玖了一口气。“我已经很久没有弒人的了。”   “今夜你若是不能杀死我,你以后再没有机会的了。”孟都脚步再移动,这一次是横移“很少人敢在我面前那样说话,即使是年青人。”唐百川摇头。“你这个年青人却令我怀疑自己是否还懂得使用暗器。”   “要证实不是简单?”孟都脚步横移,目光灼灼。   唐百川点头。“好,我先将你弄倒,再问仔细,小心暗器!”   语声甫落,一道寒光便从他身上飞出来,射向孟都。   那是一枚梭子也似的暗器,也不如他从何处拔出来,用什么手法射出,暗器高手到底是暗器高手。   孟都虽然看不出,却看得出暗器在空间的变化,扬手抓去,唐百川看在眼内,嘴角不由绽出了一丝冷笑。   这一丝冷笑随即僵结。   孟都竟然真的能够将暗器抓在手中,实在大出唐百川意料之外,在那枚暗器上他一共享了三种不同的巧劲,射中目标后还有两种变化,即使被接住,那两种变化仍然能够发挥作用,现在却有如泥牛入海。   那剎那他清楚看见孟都的掌心晶光闪动,可是以他目光的锐利,仍然瞧不出那是什么。   孟都的身形紧接拔起来,凌空扑向唐百川,有如一条野豹。   唐百川双手挥舞,寒光闪耀,一枚枚暗器从不同的角度射向孟都,竟然没有一枚的力道速度相同,破空声响也各异,合起来变成了一篇令人惊心动魄的乐章。   孟都身形在半空中翻腾,双手亦不住挥舞,抓向射来的暗器。   晶光又在他手掌心闪动,那些暗器纷纷落在他双手之上,如蚁附膻,每一枚暗器都像被光亮的丝线束着,一枚叠上一枚,孟都的双手不过片刻已黏满了暗器,彷佛变成了一双流星锤,一对光球。   唐百川目定口呆,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对手,第一次看见这样接收暗器的方法。   这简直就是魔法。是超出了现实一样,不是魔法又是什么?   他双手暗器却没有停下,也不让孟都接近,连人带椅倒飞了开去。   孟都双手飞舞,身形半空中一个翻滚,仍然紧追在唐百川身后。   唐百川一声长啸,身形终于离开了椅子,那张椅子去势却未绝,“砰”地撞在后面墙壁上,片片碎裂。   唐百川随即一只大蝙蝠也似飞舞在半空中,混身上下突然闪出一种光芒,整个人骤看来就像是变成了一个闪亮的光球。   那其实是无数暗器从他的身上疾射出来,虽然并不是全都不同,力道速度也未必各异,但有些直射,有些回环飞舞,有些竟绕到孟都的后面,当真是极尽变化的能力。   暗器练到他这个境界的人相信绝无仅有,十多年前他已经叱咤风云,江湖上称霸,现在他若是再出江糊,又还有那一个是对手?   他也是这样想,心理上已绝对满足,所以一直都没有离开唐门,付诸行动。   这一招也就是唐门暗器手法中最精妙的“满天花雨”,记载在唐门暗器秘籍中。据说除了百八十年前创设这一招的唐门第三代掌门人唐千手之外,一直都没有人练成功,甚至有认为这一招只是凭空捏造,根本下可能做得到,却到了这一代被唐百川找到了其中变化的窍门,终于练成了这一招。   这非独唐门中人引以为荣,就是唐百川也觉得不枉此生,当然亦甚少施展。   敢来到唐门闹事的人已经不多,唐门高手云集,又怎会要到他老人家出手。   这一招除了他兴到之际表演一番,可以说聊备一格,唐门的弟子虽然以练成这一招为最终目的,却一直都没有人练得到。   天资,后天的内功修为,还需要丰富的经验,当真缺一不可。   就是唐百川也以为这一招没有多大需要的了,那知道今夜他到底有机会施展出来。   他实在看不透孟都的武功变化,而在此之前他也从来没有试过用那么多的暗器来对付一个敌人,在他虽开江湖,归隐唐门之前,他已经绝少用到十枚暗器。   这个孟都斗胆板进唐门已经不简单,还敢来向他挑战必有所恃,第一枚暗器失手他更加肯定,所以接着的经已是连珠暗器,不限数目,却仍然不能够将孟都击倒。   那剎那他也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念头,最后还是决定施展这一招,寄望这一招能够击倒孟都。   这一招出手他也知道难留活口,但维护唐门还有他无敌的声誉却远较追查孟都的来历要紧,而孟都既然幪面到来,必然有所顾忌,说不定只要将他幪面的黑布取下便能够知道他的底细。   归隐十多年未动杀板,归隐之前唐百川也未试过这样紧张,这一招可以说发挥至极限,连他也奇怪在这一招之上,自己竟能够还有这更进一步的变化。   孟都应变的方式却更令他奇怪,眼看着,孟都双拳猛一送,一个身子竟然流星般飞射向前。   这也是唐百川那一招“满天花雨”唯一的缺口,甚至不能够说是缺口,只不过那部份的暗器最后到达,比其它的慢了一点儿而已。   “满天花雨”的暗器四方八面有如一张巨网般向当中的猎物目标收缩,缺口就是正在撒网的唐百川这一面,也是最容易堵塞的一面,所以也是最后才堵塞的一面。   这种暗器设计方式没有错误,唐百川堵塞这一面的暗器事实亦只是慢了一点儿,这个一点儿既不是一般的高手所能够掌握得住,也不是一般的高手能够冲得出。   十八枚暗器正向这个缺口射来,每一枚都足以致命。   孟都的轻功绝无疑问另创一格,能够随意飞射向任何一个方向,双手黏着的暗器亦帮了他一个大忙,那使他与随着两个流星锤飞出去并无分别。   迎面向他射来的十八枚暗器对他亦没有任何影响,他的一双手简直就像是两团磁铁,一迎上,十八枚暗器便分成了两批,聚在他双拳。   他随即从后面闪出,那些暗器也跟着在他后面集中击向一点,撞在一起再迸射开来,有如万花齐放。   孟都这时侯已远离暗器攻击的范围,而且用暗器袭向唐百川,那也就是黏在他双手上的暗器。   他冲出暗器网,身形并没有停下,直扑唐百川,只因为他并不知道那些暗器还有什么变化,而越接近暗器的主人,以常理来推测,必定更安全。   除非暗器的主人企图与敌人同归于尽。   唐百川当然没有这个打算,目睹孟都由暗器网冲出来,却难免震惊,他的反应实在快,双臂一振,凌空拔起来,一翻倒纵开去,暗器又待出手,也就在他要出手未出手那剎那,他看见那些黏在孟都双手上的暗器暴雨股飞出,飞洒过来。   每一枚暗器都彷佛曳着一条发亮的丝线,速度也似乎因此减弱,但因为突然,唐百川又准备发射暗器,身形非独缓下来,而且下可能再有太大的变化,那些暗器还是追上去。   以唐百川经验的丰富,几乎立即就判断得出那些暗器没有一枚能够射在自己身上,这又是令他难以明白的地方,他绝不相信孟都发射暗器的手法如此不济,然后他留意到那些接近透明的丝线。   终于他想透孟都的用意,那些暗器却已经从他的身旁飞过,他完全感觉不到暗器的杀伤力,却感觉到那些丝线的存在,发觉自己陷进一张看不见的网内。   那些接近透明的丝线落到了他身上便消失无踪,他的头面以及没有衣饰遮盖的皮肤却立即有一种被锋利已极的东西陷进去的感觉。   他看不见自己的面,但双手却是看到的,不见伤口,只见一条条淡灰色的纹理,眨眼间便已消去。   那剎那他脑际突然间灵光一闪,失声叫出来:“天蚕神功──”孟都身形紧接掠到,一手抓出。   唐百川扣在手里的暗器很自然的要射出去,那知道双手竟就像给那些丝线束缚着似的,不能够如他所愿扬起。   他一口真气立即运行,那些淡灰色的纹理随即又在皮肤上浮现,孟都的手却就在这时侯落在他头顶上,一股内力紧接透进去。   他那口运行着的真气很自然的迎上去,一撞之下,不由他一阵耳鸣心跳。   孟都另一只手把握机会,封住了他上半身七处主要的穴道,他那股真气方要聚回,穴道被封,不由散开,半身一软,坐倒地上。   孟都这才道:“兵不厌诈,得罪了。”   唐百川冷笑一声,道:“打了几十年雁儿,竟然给雁儿啄了眼睛,还有什么话好说。”   孟都道:“明人不做暗事,用暗器的却未必就不是明人,老前辈虽然暗器手法高绝,玩手段讲心计还是逊我一筹。”   唐百川“嘿嘿”又是连声冷笑,“果真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一代的年青人果然不凡。”   “过奖──”孟都手再落,又封了唐百川三处穴道。   唐百川一口真气再也提不起来,虽然惊怒,不能不佩服孟都目光的锐利,反应的敏捷。   孟都笑接道:“我就是让你这口真气提上来,你也未必能够摆脱我的控制。”   唐百川突然问:“唐门与武当派有何过栉?”   “不清楚。”孟都这话并非谎话。   “来找我只是你云飞扬个人的主意了?”唐百川毫不放松追问。   孟都没有回答,目光闪动,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唐百川看下见孟都的目光转变,接又道:“我退出江湖有十多年,你近日才在江湖上崛起,唐门江湖上仇敌无数,姓云的却是没有。”   孟都突然冷冷道:“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的手受惊之下轻重未必控制得住。”   大堂的门窗附近,应声出现了一个个唐门弟子,全都手扣暗器,蓄势待发。   唐宁当门而立,面如寒霜,应声道:“放下我爷爷,饶你一死。”   她语声虽然冷酷,仍然很悦耳,孟都不由望去,目光落在唐宁俏脸上,为之一呆。   好象唐宁这样美丽的少女实在罕见,孟都心中一直都没有所谓美丽丑恶,目光落在唐宁俏脸上那剎那,脑海还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美丽这两个字来。   唐宁并没有留意他眼神的变化,等了一会,看见他仍然呆立在那里,叱喝道:“你是聋子?”   孟都缓缓道:“叫你的人退下去,我保证下会伤害你爷爷性命!”   “你说什么?”唐宁暗器作势便要出手。   “暗器无眼!”孟都目光中笑意暴露。   唐宁双手不由垂下,孟都接道:“我,只是借你爷爷一用,很快便送回来。”   “大胆──”唐宁杳眼圆睁。“你当我爷爷是什么。”   唐百川实时喝道:“宁儿听着──”“爷爷──”唐宁一听唐百川说话的语气,不由打从心底寒出来。   唐百川铁着脸接道:“爷爷死后你就是唐门的掌门,切记爷爷生前的训示。”   “爷爷,你──”“暗器伺候!”唐百川厉喝:“天罗地网,不必理会我,也绝不能让此人离开唐门!”   那些唐门弟子不由面面相观,就是唐宁也怔在当场,拿不定主意。   唐百川看在眼内,大笑道:“好啊,你们眼中原来没有我这个掌门人的存在──”“弟子不敢──”那些唐门弟子诚惶诚恐。   “既是不敢,还不动手!”唐百川须发俱张。   孟都截道:“你们的掌门人在我的手中,暗器如射来,第一个遭殃的可是你们的掌门人。”   唐百川接喝道:“掌门人重要还是唐门的声誉重要?”一顿大喝道:“天罗地网,谁敢违命,与通敌同罪,门规处置!”   那些唐门弟子齐皆动容。   孟都目光一转,喃喃道:“你还是不开口的好。”手一沉,扣住了唐百川的哑穴。   一枚暗器也就在这时侯射至,射向孟都的手臂,孟都反手抄住,目光接落往唐宁面上。   “好本领,唐百川并非徇私,没有选错继承人。”   暗器正是出自唐宁手中,她看准了角度,用上了三种巧劲,眼看可以射中孟都手臂,那知道眨眼间暗器便被孟都接去。   孟都一抬手,唐百川便已将被封的哑穴冲开,嘶声道:“云飞扬天蚕功不比普通,天罗地网外别无他法,快──”他离然这么一把年纪,性子仍然是如此刚烈,唐宁与其它唐门弟子心中有数,知道若依他说话,后果不堪设想,不约而同,一声:“弟子死罪──”他们的暗器还未出手,孟都已挟着唐百川疾往上拔起来,撞碎了一片承尘,窜进了承尘内,那附近的承尘随即在暗器中片片碎裂。   唐门弟子看在眼内,不等暗器落空,已知道结果,四方八面散开,部份一一撞破承尘追进去,部份翻身掠上了飞檐,其余的倒掠出院子外,分别掠上吁处,准备以种种不同的方法截击。   孟都动作的敏捷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一入承尘,紧接撞碎瓦面,那之上一滚,飞离了瓦面,凌空掠向数丈外的一株丹桂树。   他挟着一个人仍然能够掠到那么远已经不容易,还能够安然落在丹桂树上更加困难,绝无疑问,在进来之前,已经弄清楚周围的形势,动作才能够这样顺阳,却根本没有考虑到,能否正落在那株丹桂树之上。   而以他这种速度扑去,就是能够正落在丹桂树上,也难免损伤,就是不会,那样挟着一个人,亦很难保持平衡,随时会掉在树下。   那些看在眼内的唐门弟子都是这样想,只有唐百川不以为然,他已经知道孟都的双手能够分泌出那种蛛丝也似的东西,足以帮助他解决这种困难。   眼看着他非独不能够正落在丹桂树上,而且要撞向那株丹桂树的树干,他一掌突然伸出,往前拍去。   这一拍之下应该便是反震开来,凌空掉下,那知遣他的手掌反而紧附在树斡上,随即一条蚇蠖虫也似,只凭那只手掌的开合伸缩,迅速往树梢爬去。   那些向这边追来的唐门弟子无下目定口呆,但只是一呆,又追上。   院子中丹桂树有十数株,唐门弟子也猜测到孟都必然会利用这些丹桂树逃走,很自然的分扑向那些丹桂树。他们轻功都很好,也显然不是第一次攀登那些丹桂树,手足并用,有如猿猴,暗器更就蓄势待发,可惜孟都的行迹比他们实在快很多。   孟都也果然是利用那些丹桂树,未上到存身那株丹桂的树梢,身形便飞射出去,很容易落在另一株丹桂树上,也随又再射出。   他的手掌只是接触树干便能够稳定身形,那种高度亦不是暗器立即能够射至。   好象他这样子凌空飞去的敌人,唐门弟子还是第一次遇上,又如何追截。   掠到最后一株桂树上孟都终于停下,前面是唐门弟子聚居的地方,一幢幢屋子鳞似栉比,成“井”字结合,最利于呼应。   不少唐门的弟子已高据瓦面上,手扣暗器,蓄势待发,他们已听到竹哨声,知道有敌人闯进来,也知道要全力截击敌人。   自唐百川归隐以来,唐门弟子绝少外出,唐门的根据地当然也不会有事发生,难得有机会一显身手,无不大感兴奋,跃然欲试。 2   孟都居高临下,看在眼内,心中有数,身形只是一停便又展开,向瓦面跃落,也正是最弱的一环。   十数枚暗器向他射来,只有三枚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却被他从容接去。   那些唐门弟子方要再出手,已发现唐百川被孟都抓住,无不震惊,他们从竹哨声中知道出了事,却不如道是如此一件大事。   孟都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挟着唐百川如飞掠前去,那些唐门弟子非独不敢动手,还恐其它下知,急呼:“不心,掌门在敌人手上──”唐百川听着既急且怒,哑穴却被孟都一指扣着,一任真气激荡,冲之不开。   孟都感觉到那股真气,知道没有抓错人,唐百川的内功果然不是一般可比。   他已然下重手封住了唐百川好几处要穴,但唐百川体内的真气仍然能够流窜,若非唐门的内功心法与一般有异,便该是唐百川的内功已修练至化境,也所以他一路走来,仍然非常小心留意唐百川的反应。   一片片瓦面在他脚下飞逝,片刻已到了尽头,一个唐门的弟子却嚷道:“放心,他走的是绝路──”那果然是绝路,过了那些屋子,是一片空地,然后是一个断崖。   那个断崖笔直如削,据说下临无底,黑夜中一片黑暗,更显得恐怖。   孟都却是经由这个既恐怖又据说无底的断崖上来,偷进唐门的。   那些唐门弟子当然不知道,一齐聚前来,只看孟都如何应付。   孟都在断崖边缘停下,缓缓转过身来,将唐百川挡在身前,唐门弟子一见不由停步,唐宁实时飞燕般掠至。   “云飞扬,放下我爷爷!”她戟指孟都?   孟都目光灼灼,盯稳唐宁,没有作声,唐宁也发觉跟前敌人的目光很奇怪,虽然看不出什么意思,却也没有敌对的感觉,不由她不怀疑这个敌人是不是真的并无恶意。   事实她到现在仍然没有接到唐门弟子伤亡的报告,但不管怎样,也不能够让这个敌人将唐门的掌门人这样带走。   好一会,孟都还是没有反应,唐宁忍不住又道:“你已泾无路可走……”   孟都眼瞳内闪现笑意,截道:“你考虑清楚才说这句话不迟。”   唐宁冷笑道:“不成你还能背插双翅?”   孟都道:“我是说你应该知道,无论在怎样恶劣的环境,最低限度仍然有一条路可以走。”   “哦?”唐宁脱口问:“什么路?”   “死路──”孟都这句话出口,挟着唐百川突然倒翻了出去。   所有人无下大惊失色,他们都看得清楚,孟都已经在断崖边缘,一步倒退便会堕下去,因比他们才不敢迫前,孟都这样子倒翻,更就是没有一个来得及阻止!   唐宁惊呼掠前,只见孟都挟着唐百川如殒石股急堕,迅速被黑暗吞噬。   一个中年唐门弟子随即掠到唐宁的身旁,探首一望,摇头道:“这如何是好?”   唐宁惊魂甫定,摇头道:“不曾有事的。”   几个中年唐门弟子相继走近来,显然都是唐门的高手,在唐门弟子中,能够说话的。   听得唐宁那么说,他们都露出诧异的神色,一个应一句:“这个断崖笔直如削,深下可测……”   唐宁冷截道:“敌人能够避开我们的消息埋伏闯进来,对附近的环境必然下过一番苦心,研究清楚,又怎会选择一条绝路死路离开?说不定这还是他唯一的生路,也就是由这条路混进来。”   “可是这个断崖……”   “不要忘记他懂得天蚕功,方才他不是在我们面前只用一只手便能够紧附树干,从容攀登那么高的丹桂?”   “天蚕功是武当派秘传内功心法,近百年来只有燕忡天与云飞扬练成功。”   “燕忡天已经死了,能够施展天蚕功的只有一个云飞扬!”唐宁目光又投向一片漆黑,莫测高深的断崖。   到现在断崖下仍然没有任何声响传上来,她一顿接道:“这个绝无疑问就是云飞扬,方才爷爷也是这样称呼他,不会错的了。”   “武当派名门正派,云飞扬据说侠骨柔肠,是一个……”   唐宁忽一声冷笑。“江湖上多的是沽名钓誉之徒,他就是害怕被别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所以幪着脸偷偷进来。”再一顿又道:“爷爷不会看错的。”   唐门的弟子不能不承认掌门人唐百川一向目光如炬,明察秋毫,若非有所发现,绝不会随便冤枉一个侠名遍天下的名侠。   唐宁目光一扫,突然间:“他真的没有伤害我们的人?”   一个弟子应道:“还没有伤亡的报告。”   另一个插口问:“难道他真的要借助掌门人,有什么疑难必须掌门人帮助解决?”   “不管怎样他都不能够这样做,而若是光明正犬,用不着这样进来,爷爷也不会非独不答应他,反而要跟他大打出手。”唐宁的话实在有道理。   “那我们现在……”   “立即动身找云飞扬。”唐宁冷笑。“除非他继续这样子藏头缩尾,否则,要找一个他这样的名侠,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唐门所有的弟子都没有异议,从他们的神态也可以看出他的的心态。   这绝无疑问是唐门的耻辱,他们将会不惜任何的牺牲洗刷这耻辱。   “我不是云飞扬。”孟都说这句话的时侯已陉远离唐门,而且在非常安全的地方。   虽然黑暗中他仍然能够借助断崖离开,在别人那是死路一条,在他却是一条生路。   现在他置身在十数里外的深山穷谷中,话出口,随即将幪面黑市取下。   已经天亮,唐百川虽则穴道被制,目光仍然闪亮,盯看孟都,他从来没有见过云飞扬,根本不知道云飞扬是什么样子。   所以他仍然怀疑孟都的说话,孟都鉴貌辨色,接道:“这是事实,我虽然不能够提出证据,只要是事实,总有一天你会接受。   “武当派倒是得天独厚,除了云飞扬,还有你瘴个弟子也练成天蚕功啊!”唐百川忍不住冷笑。   “我不是武当派弟子,与武当派也没有任何的关系。”孟都很认真的。“我练你的不是什么天蚕功。”   “天下间竟然还有第二种武功心法是这样的吗?”唐百川连声冷笑。   孟都充满自信的一笑。“总有一天你会清楚明白的,这一天也应该不会太远。”   唐百川目光一寒。“废话少说,你将我带到此地目的何在?”   孟都笑应道:“只下过借你老人家的内功一用。”   唐百川一怔,“是什么意思?”   “我练的是一种很怪异的内功,能够借助内家高手的内力更上一层楼。”   唐百川又是一怔。“你真的能够?”   “所以我斗胆将你老人家劫出来。”孟都说话客客气气的。   “内功是自己练的好……”   “练内功太麻烦,需时又太长远,既然有快捷方式可走,为什么不走?”   唐百川冷笑。“倒要看你如何偷取我练的内功。”   孟都更正道:“是借用。”   “物主不同意,还不是强盗所为?”唐百川连声冷笑。   “你一定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孟都双手扬起来,掌心晶莹一片。   唐百川看在眼内,忽然叹了一口气。“江湖人到底不适宜离开江湖太久。”   孟都点头道:“否则你怎会只凭推测便肯定我是什么人?”   唐百川喃喃接道:“唐门弟子怎会怀疑我这个掌门人的判断,这时侯必定会到处追寻云飞扬的行踪,找他算账,一个处理不好,不难演变成武当唐门两派的互相残杀,后果不堪设想。”   孟都正色道:“我虽然有争霸武林之心,却无须用这种手段,也不是这个时侯。”   唐百川冷笑,“难道你竟然敢将我送回去,或者向天下武林公开解释这是怎样的一个误会?”   孟都道:“我会的,但不是现在,你最好希望不要太迟,武当唐门的弟子还未死尽。”   “话说得倒是动听。”   “我并非向你解释,也没有这个必要。”孟都双掌一翻,晶光更亮。   唐百川冷眼看着孟都缓步接近,嘴角一丝冷笑,出奇的镇定,这孟都看在眼内,也觉得奇怪,受制于他,知道他动机的人竟然还能够这样镇定,前所未有。   “得罪──”他双掌一沉,左右压在唐百川太阳穴上,掌心晶光立时蛛网般散开,四方八面游窜,随即在唐百川的肌肤上消失。   唐百川若有所觉,又似毫无所觉,嘴角那一丝冷笑更加明显。   孟都面上终于露出了疑惑之色,一直以来,每当他将内力迫进敌人体内,对方的内力很自然的涌出来抗拒,随即被他的内力纠缠着,牵引出体外,进入他体内,被他化为己用,而他那股内力蕴藏的毒性却留在对方体内,继续伤残对方的生机。   现在他的内力迫进去,开始的时候,势如破竹,无孔不入,非常快感,但随即有一种极空的感觉,就像行走间突然一步踏空。   他感觉倒唐百川内力的存在,也有接触到唐百川内力的感觉,却不能够牵缠着唐百川的内力。   那就像眼看池塘肥大的鱼群,一张巨网撒下去,以为就算不能够一网打尽,也必然有相当收获,那知道只是一种错觉,那群只是鱼苗,网眼锥然下大,鱼苗仍然能够从容逸去。   巨网提起来的时侯只是一张空网,一无所获。   孟都一会情绪才稳定下来,猛吸一口气,又是一股内力透进去,那剎那,两只手掌都突然一亮,然后又是蛛网般散开。   这张网绝无疑问更大,笼罩的范围也更广,网眼却更少。   那四方八面散开,蛛丝般的内力在他的催迫下,比方才交织得更严密。   唐百川若无其事,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有这样的一股内力透进来。   孟都不等唐百川有反应,吸气、吞气,将那股内力收回,却立即就发觉,那只是他本身的内力,没有收获,但也没有损失。   唐百川“哈哈”一笑,终于开口道:“唐门的内力若非如此巧妙,又如何能够控制暗器出神入化!”   孟都一怔:“很好──”唐百川道:“我已经练到第九重,内力无论什么时侯都能够保持这种状态,你不信不妨再试。”   孟都摇头。“下用再试了。”双手松开,突然又按上去,按向唐百川的“灵台穴”,一心是出其不意,突然袭击,以常理推测,唐百川必然会不由自主的运起内功抗拒,那知道唐百川竟然看透了他的心意似的,不为所动,毫无反应。   孟都这一次的内力也用上加倍,到了他能够用的极限,可是仍然一些作用也没有。   唐百川看着他,大笑道,“看你是一个聪明人,其实并不聪明。”   孟都也在笑。“不错,我竟然没有考虑到唐门以暗器扬名,用暗器最主要就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这是下乘的暗器手法。”   “那反应敏锐应该是不可少的了,我竟然向一个暗器大宗师袭击,岂不是自讨没趣。”   “我看你现在的确没趣得很。”唐百川大笑不绝。   孟都很冷静的问:“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成功借用你的内力。”   “本来有的,若是你不给我知道你的动机。”唐百川摇头。“你应该也是一个心地磊落光明的大丈夫……”   孟都截道:“废话少说。”   唐百川道:“那我只是问,你准备怎样处置我?”一顿接道:“最干脆的一种方法──”“就是杀掉你。”孟都笑了笑。“我虽然不是你想象的聪明,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愚蠢到杀掉一只会生金蛋的金鹅。”   “那要看,是你的耐性好还是我的好。”唐百川笑声中充满了信心。   “姜是老的辣,耐性一般来说也是老年人的强。”孟都缓缓将双手松开,忽然问:“你以为我会跟你呆在这里,等机会动手?”   “你不会。”唐百川反问:“那你打算怎样做?”   孟都缓缓道:“将你送到一个适当的地方。”   “那当然就是你的巢穴,练功所在,到那儿你就有办法了?”唐百川一面嘲弄之色。   孟都道:“我就是没有,我那个师父应该有的。”   唐百川追问:“令师又是什么人?”却随即补上一句。“你当然不会说的。”   孟都道:“说了只怕你会有所防备,而且就是你们认识也还是有一个惊喜的较好。”   他随即撕下一方黑市,幪住了唐百川的眼睛,再花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封封解解,最后才封住了唐百川另外四处穴道,唐百川的听觉由此而失去。   以他的经验,当然能够从孟都选择下手的穴道知道孟都的企图,却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也就由这一刻开始他完全迷失。   又是清晨,山野林阗当然难免朝雾迷离,啁啾雀鸟声却完全被“轰轰发发”的瀑布声掩盖。   瀑布神龙般彷佛从天际飞下来,投进怪石嶙峋的大水潭内,激起了云雾股的水烟,气势也可谓磅礡。   水烟与朝雾融合在一起,周围一片迷蒙,林木隐约只是可见,却封锁不住那彷佛来自青天外,神龙般的瀑布。   瀑布正撞在一块巨石上,经年累月,那块巨石已经被冲击得滑下留足,这时候却有一个人正坐在这块巨石上,代替那块巨石承受瀑布的冲击。   水力狂劲,这个人却完全下受影响,彷佛就是一块人形的石头,而且与那块巨石结合在一起,不可分离。   他坐在那里也下知已多久,有如老僧入定。   一般青年人无疑很少有这份定力,但他无论怎样看也是一个青年人,事实也是。   他这个青年人当然不是一般的可比,多年前他无疑很平凡,不但是武当山上一个打水砍柴烧饭的小厮,还因为身份不明,饱受大部份武当派年轻一辈弟子的讥笑戏弄。   当时谁也不知道他是武当派掌门人青松的儿子。   青松是一个道士,竟然娶妻生子,当然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但无论如何,他总算能够将这个儿子云飞扬带上武当山,以另一个神秘的身份收为徒弟,暗传武当派的六绝,替他打扎好深厚的根基。   这也给他带来很大的不幸,却都已是过去的事,逝如流水。   不平凡的人毕竟有不平凡的遭遇,机缘巧合,他学会了天蚕神功,无敌门独孤无敌减绝魔功虽然已练至第十重,甚至能够施展“天魔解体大法”,仍然败在他手下。   那一战他付出的代价也不轻,却也使他成为天下武林第一人,人所共仰。   但他若是能够选择,他却是宁愿过一些平凡的日子,也所以击败独孤无敌之后,他一直留在武当山这附近,绝足江湖。   一直以来都很平静,没有任何事发生,武当派弟子也明白他的心意,绝少来骚扰他,事实无敌门由崛起至灭亡,期间江湖上风起云荡,争斗不绝,死伤无数,已经元气大伤,各门派再也提不起兴趣闹事。   邪魔外道虽然唯恐天下不乱,也一样有心无力,尤其知道武当派有一个那么厉害的高手,没有必要也不敢上武当山惹事。   云飞扬的日子可以想象是过得如何平静,只可惜他已经过一段那么不平静的日子,午夜梦回,难免心情激荡。   每当心情激荡的时侯他便走来这里,坐在那块巨石上任由瀑布冲击。   那种万马奔腾的感受反而令他的心情平静下来,逐渐成为习惯。   过往的纵使如何辛酸,令他忍不住要流泪,泪水也一样在瀑布中冲洗干净。   以他的内力修为,实在下必要这样才能够使心情平静:但他到底是年青。   年青人的激情热泪,又岂会那么容易消除?   瀑布奔流不休,云飞扬的心情总会有平静下来的时侯,那也就是他离开那块巨石的时侯他总是张开眼,从容在巨石上站起来,无论他怎样移动,都能够平稳的停留在巨石上,也能够从容走下来,如履平地。   他踏进那块巨石一直走堆潭底,然后从潭底深处走向浅处,走上岸。   深处几达三丈,他却是走得那么从容,只看这一走已可以知道,他的内力已臻化境。   上了岸,他随即迎风走去,散发湿衣并没有黏在他身上,迎风“猎猎”飞展,不过片刻,便已干透。   风那有这么强烈,这还是他的内力运行影响,他无心炫耀,只是一点童心未泯。   经过那许多人事变迁,难得他仍然能够保留一点童心。   半个时辰后他走进了一座山神庙。   那座山神庙内外墙壁上,都张贴或挂着许多纸张木匾,用来赞诵一位神医。   他就是那位神医,当年在神医海龙老人那儿他学了不少疗伤制药的技术,虽然在海龙老人眼中那只是雕虫小技,已不是一般能及,再加上他深厚的内功,就是复杂一点的病他也能应付得来。”   开始的时侯是无意,然后他发觉医好一个病人,解除病人的痛苦,实在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类似那样的山神庙有四间,在武当山附近四个不同的方向,他轮流前往,总有病人在等候,或者病好了到来说句多谢。   大部份来自附近的乡村市镇,也有慕名来自远方,甚至有富有人家的家人,奉命到来邀请他走一趟,对于这种邀请,他一向都不感兴趣。   开始的时侯也有人强请,当然都很没趣,打听出这位神医原来就是名震天下的云飞扬,更下由胆落魂飞。   云飞扬也没有对他们怎样,本来他就是一个和顺的人,当然现在他已经懂得妥协有时并不是解决的办法,也已经懂得应该怎样应付。   人总会成长的。   时间虽然还很早,山神庙已经有人在等候,一个面蒙黑纱的女人。   云飞扬一见心里便一阵不舒服,那个女人的装束已经告诉他,她是一个江湖人,从她的双手他更看出她的出手必定非常敏捷,这都是其次,最主要,还是她全身充满杀气。   不用看她的眼睛云飞扬也已感觉到杀气的存在,看清楚她的眼睛,云飞扬却又感觉一阵迷惑。   那是一双非常陌生的眼睛。   他仍然走过来,越接近,杀气也就越强烈,他虽则表现得若无其事,已留上心。   那个女人看着他在石桌对面坐下,才开口:“云飞扬云大夫?”   云飞扬淡淡道:“阁下不像有病。”   “我没有,相信是来替你看病的。”那语调是很轻的。   “哦?”云飞扬笑问:“你看出我有病?”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那个女人徐徐拉下了幪面的黑纱,一张美丽的脸庞便出现在云飞扬跟前。   云飞扬绝对承认她非常美丽,却搜遍枯肠也省不起什么地方见过她。   “不知道。”他摇头。   “那你记好了,我叫唐宁,是唐门的人。”   “唐宁,唐门的人。”云飞扬沉吟着道:“我们好象没见过面。”   “你果然有病。”   “什么病?”云飞扬的脑筋下停转动,就是想不透。   “失忆──”唐宁冷笑。   云飞扬怔怔的看着唐宁,目光清朗,唐宁与他的目光接触也觉得奇怪,一个说谎的人眼神怎会是这样子?   她甚至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好象从来没有接触这样的目光?   云飞扬呆看了唐宁一会才问:“你是说我们曾经见过面?”   唐宁冷截道:“你装得很像,但并不聪明,只是将别人想得太蠢。”   云飞扬有些感慨的道:“我原就不是一个聪明人。”   “否则你也不会再在这里出现。”唐宁的语声更冷。“好了,人在那里?”   “人?”云飞扬又是一怔。   “我爷爷,唐门的掌门!”唐宁咬咬樱唇。“你喜欢将人交出来再算账,还是算完账才交人,都奉陪。”   云飞扬悠然道:“我们之间相信是有些误会了。”   唐宁冷笑,身子突然倒飞了出去,倒飞上一条横梁上,与之同时,十多枚暗器从她手中,迎面射向云飞扬。   相距既近,又是出其不意,暗器而且经过仔总选择,再由这样的一个暗器高手发出来,不容易应付,云飞扬却也不能不应付。   他没有离开椅子,只是扬起一双手,掌心晶光闪亮,一招极普通的“分花插柳”,那些便全都被他双手接下,唐宁居高临下看得清楚,她本来还有些怀疑,现在都已一扫而空了。   孟都接暗器的动作离然没有云飞扬的好看,但动作变化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分别,那当然是因为他们主要都是利用掌心分泌出来的东西来牵缠着射来的暗器。   从云飞扬掌心分泌出来的那种东西也是蛛丝也似,令人看来也非常舒服,不像孟都的,令人有一种邪恶的感觉。   在唐宁眼中,那却是完全一样,一些分别也没有,所以她随即叫起来:“姓云的,你还狡辩?”   云飞扬看着接在手里的暗器,摇头:“我不明白。”   唐宁冷笑道:“你用的难道不是天蚕功?”   云飞扬点头应道:“不用天蚕功我根本接不住你这些暗器。”   唐宁再问:“除了你,还有什么人懂得天蚕功?”   “以我所知没有了。”   “你既然承认,还狡辩什么?”唐宁身形移动,又是十多枚暗器射去。   云飞扬暗器亦出手,完全就是一种自然的反应,动作离然没有唐宁巧妙,却是没有一颗偏差,全都正击在唐宁射来的暗器上。   那些暗器双双在半空交击,竟然全都没有发出声响,齐齐堕地。   这当然是因为云飞扬掌心分泌出来的那种东西,仍然留在暗器上,使得他发出的那些暗器也变得轻柔。   唐宁这一次发出的暗器比先前一次多出了两枚,那两枚暗器当中穿过,仍然射向云飞扬云飞扬只是抬手一抹便将之接下,叹息看道:“你开始既然肯坐下来跟我说,为什么不说清楚才动手?”   唐宁冷笑道:“跟你这种卑鄙小人,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云飞扬淡然一笑,他不是第一次被人冤枉,但每一次事情都能够水落石出,证明他无辜,只是那种被人冤枉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而其间,难免有许多不必要的伤亡,所以能够解释清楚他都希望开始的时侯解释清楚。   唐宁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云飞扬笑得虽然菜顺,一些恶意也没有,在她却有嘲弄的感觉她的身形再移动,暗器紧接出手,十数枚一次,她明白暗器再多对云飞扬也没有作用,发射的目的主要是阻止云飞扬接近。   云飞扬离然没有接近,她还是不心避免这种可能,连发两次暗器穿窗而出。   百数十个唐门弟子同时在山神庙门窗外出现,暗器在手,蓄势待发,另外三四十个高空上飞来跃去,将一张牛筋绳子结成的巨网撒落在瓦面上,正好将山神庙的瓦面网在其中。   之前唐门禁地大堂内孟都撞破瓦面虽开,以至唐门弟子无所施其技,这一次他们显然吸失败经验,准佣了这张巨网。   唐宁穿窗而出,随即一声:“暗器侍候!”   那些唐门弟子应声身形开展,每一个都迅速选择妥更有利的位置。   云飞扬从容接下第一批暗器,以第一批暗器击下第二批,目光追向唐宁离开的方向,没有动,那些唐门弟子的身形变化,绳网落在瓦面上的声响尽在他眼中耳中,疑惑之色也因而更浓,唐门的人绝无疑问是有备而来,他锥然知道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却不知道如何去解释。   在他也不是第一次被误会,只是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没有一个比较好的应付方法,很多时都只是静观其变,坚信一点总会水落石出。   现在他又是有这种感觉,这个误会绝不是他现在能够解释得来,所以他现在亦只有静观其变,当然还考虑如何应付那些暗器的同时袭击。   唐宁很快又出现在山神庙门外,冷冷道:“云飞扬,你到底怎样?”   云飞扬微喟:“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是误会,人不是在我这儿。”   唐宁道:“你是以为我们的暗器对你完全没有作用?”   “唐门暗器天下第一,我已在阵中,岂敢低估。”云飞扬目光一转。   唐宁冷笑道:“这是讥笑我们以众凌寡了。”   云飞扬道:“我只是认为你们应该调查清楚才下结论,莫踏进别人的圈套。”   “你之外还有那一个懂得天蚕功?”   “没有──”云飞扬忍不住追问:“那个人所用的真的是天蚕功?”   “难道我爷爷也会看错?”唐宁接一声断喝:“将人交出来!”   云飞扬苦笑,唐宁语声再沉,喝一声:“天罗地网!”   那些蓄势待发的唐门弟子暗器纷纷出手,破空声大作,动魄心惊。   他们绝无疑问早已弄清楚周围的环境各据适当的位置,暗器出手,恰好将所有的空隙堵塞,云飞扬无论移向那一个位置都难免暗器的袭击。   那些暗器部份正好凌空交织成一张闪亮的巨网,疾向云飞扬罩去,部份竟然是贴着地面飞卷过来。   云飞扬目光及处,只是到处都是闪亮的暗器,其间虽然有空隙,却正如网眼一般,绝不是他所能够通过。   “好一张天罗地网──”他惊叹一声,手落处,在他面前那张石桌疾升了起来,凌空“霍霍”的转动,他一个身子同时缩进了石桌底下。   那些暗器射在石桌上,大都被撞飞,有些强劲的,也只是射进桌面,桌子被那些暗器一击,也不由缓下。   云飞扬显然已经看透那些暗器的来势,与之同时从桌底下翻出来,翻上了桌面。   桌子“轰”然落回地上,仍然是桌面向上,云飞扬却只是桌面上一停身形便射出,射向山神庙的庙门,也正向当门而立的唐宁。   那些唐门的弟子反应也不慢,暗器相继出手,追击云飞扬的身形。   云飞扬身形的迅速在暗器之上。   迎面向他射来的暗器全都被他双手接去,到他来到了庙门,追击的暗器便停下,只恐伤了自己人。   在他前面的唐宁等人亦不由倒退,暗器在近距离原就很难发挥威力。   他们倒退同时暗器仍然不断出手,云飞扬亦是从容接下,出了庙门,随即倒掠上瓦面,四五个唐门弟子守在瓦面上,看见云飞扬,暗器立即出手,才出手,眼前人影一闪,云飞扬已到了身旁,惊呼未绝,人已被云飞扬送下了瓦面。   也不用唐宁吩咐,唐门弟子已四面八方散开,部份掠上庙旁的树上,看见云飞扬没有动,他们的暗器也扣在手中,以便随时与同伴的暗器呼应。   唐宁也掠上了一株高树,冷笑道:“云飞扬,你就是跑得了今天,跑不了明天。”   云飞扬目光一转,面上突然露出了诧异之色,那边的天空中一朵红色的烟花正在散开。   与云飞扬相同方向的唐门弟子亦发现,亦都不由诧异的向哪边望去。   唐宁看在眼内,不由回头望一眼,脱口道:“不是我们的──”旁边的一个唐门弟子接道:“那该是三元宫的位置。”   云飞扬不觉应一声:“不错。”   唐宁冷笑接道:“就是武当派的弟子全都到这里来,我们也不会退缩的。”   云飞扬摇头道:“他们不会到这里来的。”唐宁也是聪明人,接问:“那是三元宫出事,是求助讯号?”   云飞扬道:“不错,是有事发生,召我回去。”   唐宁冷笑道:“你闯的祸可真下少。”   云飞扬淡然道:“闯祸的未必是我,正如唐门的事……”   “这个时侯你还狡辩?”   云飞扬摇头苦笑,目光一转,道:“唐门的事──”唐宁又截道:“将人交出来再说其它。”   云飞扬道:“武当山上──”“只要你将人交出来,我们的账可以等你在武当山上的事了结了才算。”   云飞扬方要回答什么,一下子绵长的钟声已然从山上传来,不由他面色又是一变。   那是告急的钟声,武当山上绝无疑问已出事,十万火急的召来附近所有弟子回去。   唐宁一直留意云飞扬的表情变化,随即挥手示意所有唐门的弟子准备全力将他截下来。   云飞扬看在眼内,叹息道:“江湖上江湖人果真没有平静的日子?”   唐宁泠截道:“有你这种沽名钓誉的江湖败类,江湖上有平静的日子才怪。”   云飞扬只是一笑,他知道在这种情形下说什么也是无用,第二下钟声也就在这个时侯来了。   “失陪──”这句话出口,云飞扬的身形便天马行空般展开。   唐宁的暗器立即出手,其它唐门的弟子也下慢,身形与暗器同时射出,追向云飞扬。   云飞扬是向唐宁的方向掠去,先前接在手中的暗器同时出手。   唐宁第一批暗器被云飞扬的击下,第二批还未出手,云飞扬的暗器已到了,她的反应也相当敏捷,闪跃腾挪,将射来的暗器接下。   云飞扬也就抓稳这个空隙,从唐宁身旁掠过,追击他的唐门弟子,只恐伤着唐宁,暗器如何出得丁手,唐宁也一样,云飞扬那剎那距离她实在太近,竟不足一尺。   她的反应实在敏捷,接在双手的暗器随即当做兵器使用,扎向云飞扬的胸腹,云飞扬右手同时一拂,指尖轻拂在唐宁双腕脉门上。   唐宁那剎那如遭电殛,双手一松,暗器尽落在地上,云飞扬身形随势一曲,双脚暴长,往树干一蹬,借力使力,身形立时烟花火炮般疾射了出去。   旁边那些唐门弟子只恐唐宁有失,一再掠过去,暗器当然亦不敢随便出手,到他们发觉可以出手,如何还追得上云飞扬的身形。   云飞扬身形一落即起,借助树木,离弦箭矢股迅速飞射向前。   唐宁与唐门弟子紧追不舍,但明显的看出迅速被远远拋开。   钟磬继牍传来,一下接一下,越来越急。   第九下钟声入耳,云飞扬已到了解剑岩,只见岩上长剑无数,八个武当派弟子一面惊惧之色守候在那里,看见云飞扬,一齐迎上来。   “来了什么人?”云飞扬看见这八个武当派弟子都没有损伤,一颗心才放下,他虽然下知道来了什么人,但留在解剑岩上的长剑已告诉他来的并不是一般江湖人。   武当派屡遭劫难,元气已大伤,再要来一次大厮杀,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那八个武当派弟子以洞玄为首,忙应道:“华山,点苍,洞庭君山,太湖水寨,五台,青城,少林都有人到来……”   “目的是什么。”云飞扬追问。   洞玄深注云飞扬:“就是找师叔你讨一个公道。”   “找我?”云飞扬离然意料中事,还是下由一怔。   “他们各抬来一副棺材,载的都是派中的长辈甚至掌门,据说都是死在师叔的手上。”   云飞扬不由苦笑,洞玄接又道:“我们都怀疑这是一个阴谋,师叔这些日子都是在附近替人治病,怎会有可能跑到那么远去杀人?”   他只是从实说来,云飞扬听着却是感慨之极,无论如何武当派的弟子对他都已有信心,肯相信他,不用他先作解释,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好事,现在他大可以完全放心去应付那些一来向他讨公道的人。   洞玄随又道:“可是他们都说得很肯定,而且有充份的证据。”   “哦?”云飞扬急间:“是什么?”   洞玄道:“躺在棺材里的那些尸体表面看来都像是死在天蚕功之下。”   云飞扬不觉问:“你看真的像?”   洞玄一揖道:“弟子从来没有见过死在天蚕功之下的人是怎样子,只是他们说来并不像信口开河,那些尸体表面也……”   云飞扬截道:“当然表面一定有什么痕迹留下,令你们不敢肯定。”   洞玄忙道:“尸体的死状全都是一样,除非他们早有预谋,串同……”   云飞扬摇头。“不会的,那些既然是他们的长辈甚至是掌门,他们怎会将他们杀掉来嫁祸于我?”他笑笑接道:“我无意于江湖,在江湖上也无足轻重。”   洞玄道:“以师叔的武功已实在可以称霸──”一顿他忙又道:“师叔当然不会是这种人。”云飞扬目光一转,来路上唐门的人已陆续出现。   洞玄的们也发觉了,齐都露出诧异之色,云飞扬接道:“那是唐门的弟子,也是来找我算账的,据说他们的掌门人给我抓去了。”   洞玄人怔怔的看着云飞扬,云飞扬叹了一口气。“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是不是?”   洞玄无言,他也知道这位师叔曾经受过很大的委屈,连本派的弟子都误会他,结果还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希望这一次不会有太大的麻烦。”云飞扬接又叹息。这也是由衷之言。   语声甫落,唐宁已如飞掠来,人在半空,十二枚暗器射向云飞扬。   洞玄等长剑立即出鞘,云飞扬同时抓起了一块巨石挡在身前。   暗器都射在石上,那块巨石霹雳一声,突然片片碎裂,散落地上。   唐宁清楚自己的暗器没有这种威力,也知道是什么回事,虽然敌对,也不能不承认云飞扬的内功实在高强。   她的身形立即停下,扣在手里的暗器也没有发出去,只是冷睨着云飞扬。   唐门其它弟子相继掠到,看见唐宁这样,也都停下来,暗器却已在手待发。   唐宁随即冷笑道:“只凭这一手,还未能够要我们罢手离开。”   云飞扬道:“我只是不想有伤亡,任何的伤亡都足以增加双方的误会。”   唐宁道:“那将人交出来,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云飞扬苦笑一下。“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清楚明白,但不是现在。”   唐宁道:“你这样拖延时日并无好处。”   云飞扬只是说:“武当山上的事,据说也是与我与天蚕功有关……”   唐宁冷截道:“我知道,我们原是要一起来的,但我们发觉情形不同,他们曾经落在你魔掌上的人都死了,留下了尸体。”   云飞扬沉吟不语,唐宁接道:“你却是将我爷爷带走,到底有什么目的?”   云飞扬道:“你们不相信不是我做的也不能够勉强,既然是同一类事,何下一齐到山上解决?”   唐宁看着身旁的两个中年人,那两个中年人不约而同点头,一个接道:“掌门,反正他是跑下了,看着他如何解释应付。”   唐宁颔首,接对云飞扬道:“他们若是一齐出手,唐门也不会加入,你放心。”   “多谢!”云飞扬抱拳。   “那只是因为我爷爷落在你手上,生死未卜。”唐宁冷笑着接上话。   云飞扬无言,唐宁又道:“你现在当然更下肯说的了,不过就是没有唐门,今天也够你应付的。”   云飞扬转身举步,他完全明白唐宁的心情,也不在乎唐宁将他想象得如何卑鄙,类似的事发生在他身上并不少,虽然他今非昔比,感受并没有多大不同。   随即他想起了过去的日子,痛苦的,快乐的。   少林百忍,青城玉冠,五台木头陀,太湖七十二寨总寨主柳先秋,洞庭君山紫龙王,点苍铁雁,华山剑先生,在三元宫中等候云飞扬的都是在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同行还有他们的弟子手下,当真是阵容鼎盛。   武当派掌门白石道长虽然也是见过相当世面,但面对这许多的高手,亦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比起百忍,玉冠、木头陀、剑先生,甚至紫龙王,他到底是后辈。   他武功也不怎样好,武当派连遭浩劫,高手死伤众多,再加上他的仁厚,掌门位才落到他身上,一直以来却都做得很不错。   现在面对这许多高手,他一样能够做到不卑不亢,恰如其份,恰到好处,当然最主要还是他清楚云飞扬的为人,而事实,在这许多高手所提及的出事时间中,他也曾见过云飞扬几面,清楚知道云飞扬一直留在武当山附近。   他却也扣道这许多高手绝不会相信,到底他是武当派的人,难免有偏帮护短之嫌。   云飞扬如何能够洗脱嫌疑他也是很怀疑,唯一可以放心的,就是云飞扬屡经魔劫,都能够幸免,大难不死,苦尽甘来,运气真还不错。   最令他奇怪的,却是抬来的尸体表面上看来的确像死在天蚕功下,他不知道天下是否还有类似天蚕功这样的内功,也不知道天蚕功是否曾经散落在什么地方。   来人是找云飞扬,他只有急召云飞扬上山,寄望云飞扬能够解决。   看见云飞扬步入他的心才放下来。玉冠,百忍,木头陀,剑先生,铁雁都曾经见过云飞扬,多少对这个年青人都有好感。   也所以才怀疑?商量后决定给云飞扬一个解释的机会。这所以唐宁为什么一开始便不喜欢跟他们走在一起,但现在她还是走进来三元宫大殿。   没有多余的说话,以剑先生为首,只告诉云飞扬那些人都是死在天蚕功之下。   云飞扬看清楚那些死人,不禁由心底寒出来,那些非独是高手,在江湖上辈份亦甚高,更有在唐门唐百川之上,任何一个遭遇不测,都可以在江湖上引起骚动,一个个这么短的时间先后这样横死,想见聂动。   正如剑先生推测,一场江湖浩劫已经开始。   再看清楚那些高手的死状,云飞扬更加心塞,那些高手的口鼻间赫然封闭着蛛丝也似的东西。   他直觉那并非蚕丝,但他掌心分泌出来的又何尝是蚕丝,天蚕只是一个像征,当然亦取其“作茧自缚”“替人作嫁”“脱胎换骨”的意思,事实与这种东西并无直接的关系。   那些高手若说是死在天蚕功之下亦无不可,而天下竟然还有一种类似这样的内功,却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那剎那他突然省起了很多事,他的天蚕功并非传自武当本派的人,武当派的天蚕功可以说真的只是掌门口述,不录经传,却不能说只有掌门的继承人才能够得传。   之前是否还有其它武当派的掌门将天蚕功传授给外人,而现在终于练成功?他实在不敢肯定。   到他看完了所有尸体,思路纵横交错,混乱之极。   剑先生也这才问:“你现在明白我们为什么找到这里来了。”   云飞扬点头。“这的确很像死在天蚕功之下。”   剑先生接道:“当日独孤无敌倒在你面前,死状就是这样子。”   铁雁插口道:“武当派天蚕功据说掌门口述,不录经传,燕老前辈之外便只有你懂得天蚕功。”   剑先生佯作叹息。“燕兄英年早逝,非独是武当派的损失,也是侠义道的损失。”   云飞扬怎会不明白,淡然道:“不错,武当派只有我练成天蚕功,但这些人的死与我可没有关系。”   唐宁插口道:“我爷爷的失踪也是的了?”   剑先生冷冷看丁唐宁一眼,接向云丞扬。“贵派掌门白石道长也说你一直留在武当山附近,可惜他未能够提供适当的证人。”   云飞扬道:“然则你们打算──”唐宁截道:“先将我爷爷交出来!”   云飞扬方要说什么,太湖柳先秋已道:“你爷爷的事慢一步再说。”   唐宁冷笑。“云飞扬是我们先找到的。”   柳先秋淡然一笑。“可惜你们并未能够将他抓起来,最后还是不免跑来三元宫。”   君山紫龙王接道:“三元宫中我们以剑先主为首,你最好少说几句。”   唐宁冷笑道:“唐门可没有要剑先生作主。”   剑先生目光一转。“我也不敢替唐门作主。”   “你既然知道快叫你的人少废话!”唐宁这话出口,也知道过份了些,但说出口的话有如泼出去的水,要收也收不回。   青城玉冠也忍不住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就是你爷爷在这里也不敢对剑先生如此说话。”   唐宁一听下性子便又出来,冷笑道:“我爷爷可是从来没有提及有这个人。”   玉冠扬眉道:“也没有提及青城玉冠?”   “青城玉冠是什么东西?”唐宁也不管后面的唐门弟子如何示意耍让步,冷睨着青城玉冠。   玉冠不怒反笑。“贫道是着相了。”   木头陀应声一声佛号。“回头是岸,未晚未晚。”   玉冠目光转向木头陀,笑了笑。“若是下着相,也不会千里而来。”   木头陀又一声佛号。“道兄一言惊醒,贫道这些年苦修原来也只是白做工夫。”   剑先生看着他们,笑笑。“这原就不是苦修的时候,不问世俗忧苦,勉强修来,也是没有意思。”   “正是正是──”木头陀连声称善。   “不知所谓。”唐宁却接上这一句。   剑先生目光转回唐宁面上,悠然道:“唐门一定要先跟武当派算清楚那个账我们当然亦不便阻澜。”随即倒退了一步,让唐宁面对云飞扬。   唐宁不由怔住在那里,他们若是能够制服云飞扬,也不用由山神庙跟到这里来,大殿上还有那许多武当派弟子,当然绝不会袖手旁观,这一战更没有把握,而在这些人面前败退,传到江湖上,唐门就是还有立足的余地,声威亦难免大受影响。   她离然冲动,亦不是全无分寸的人,想到才成为唐门掌门,更不能随便令唐门的声誉受损。   她心念一转再转,冷笑道:“唐门是算账,不是在街头卖艺讨钱,凭你们还没有看热阔的资格。”   这番话出口,就是剑先生也不由面色一变,点苍铁雁禁不住喝道:“姓唐的,你说话小心一些。”   唐宁冷瞟了铁雁一眼。“不是说你们由剑先生作主,你又是什么东西,敢替剑先生说话。”   铁雁一怔,剑先生叹息接道;“唐百川一生谨慎,继承人方面怎么如此──”唐宁冷截道:“暗器侍候!”   唐门弟子暗器立即在握,蓄势待发,唐宁目光一扫,接道:“谁若说唐门的不是,跟唐门过下去,唐门与他没完没了。”   剑先生打了一个“哈哈”。“看这番话在前,谁还敢跟唐门过不去。”   君山紫龙王笑接道:“我们回去之后千万要交待门下弟子你提唐门二字,以免招致无妄之灾。”   “阿弥陀佛──”少林百忍大的忍到现在终于忍不住一声佛号,感慨之极。   唐宁也不管这许多,目注云飞扬。“话已说在前面,你喜欢怎样做唐门都奉陪。”语声一落,一顿足,转身往外走。   云飞扬怔怔的目送,不由想起独孤凤,他初遇独孤凤的时侯,独孤凤不也是一团烈火也似,跟唐宁一样的霹雳性子。   他相信相当时日之后,唐宁经过相当的教训,一定曾改变,只希望那些教训不会太大。   唐宁虽然完全下给他解释的机会,他仍然对她有多少好感,最低限度她说话率直,让他立即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知道如何应付。   剑先生却给他一种“姜越老越辣”的感觉,要他非打醒十二分精神来应付不可。   也目送唐宁一伙消失,剑先生才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的谈谈了。”   云飞扬道:“还是方才那个问题。”   剑先生道:“这件事也许真的与你一些关系也没有,但你也不能否认那些人是死在天蚕功之下。”   云飞扬道:“那最低限度是天蚕功一类的内功,我可以证明天蚕功与之有别,只是分别不大,所以也没有信心说服各位。”   剑先生接首:“纵然你能够说服我们相信那并非天蚕功,只类似,你也不能够否定与武当派毫无关系。”   云飞扬微喟:“事实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是第一次发现有这种类似的内功。”   “说是武当派流传出去当然亦无不可。”   “各位也许怀疑是由我外传。”云飞扬苦笑一下。“总之我是脱不了关系。”   剑先主拈须微笑。“我们是绝对相信你的为人,否则我们也不会在这种情形下会面。”   云飞扬道:“然则你们……”   剑先生截道:“那也许是某些江湖败类的诡计,企图要我们正道的武林中人自相残杀,所以我们还是审慎行事,先去弄清楚这是否与武当派,天蚕功有关系。”   云飞扬道:“这当然只有懂得天蚕助的人才清楚。”   剑先生点头道:“也是说,只有你才能够给我们一个清楚明白。”   云飞扬沉吟着道:“给我一段时间。”   “三个月相信可以了?”   “好,三个月后请各位再走一趟,当然,事情在期限之前若是已经解决,一定会通知各位。”   “一言为定──”剑先生也表现得很爽快。   白石一直都是说一些客套的话,等到剑先生一伙都虽开了,才正色对云飞扬道:“师弟,你这次上当了。”   云飞扬叹息:“这个当不能不上。”   白石不由点头道:“那实在与伤在天蚕功之下并无多大分别。”一顿苦笑道:“我甚至看不出有什么分别。”   “遣到底不是一种常见的内功,也所以看过的都会留意到与一股不同的地方。”   “就是那种蚕丝一样的东西。”   “不错,也所以有天蚕功这名称,那其实与蚕什么并无关系。”   白石沉吟道:“当日独孤无敌败在师弟手下,死状与今天他们抬来的死者却也无不同。”   “有的,只是不容易说明白,也很难令没有练过天蚕功的人相信。”“到底在什么地方?   难道就是那些丝?”白石追问。   “那些丝是死灰色的,显然还含有剧毒,天蚕功的丝却是银白色,接近透明,但若是漫不经意看来,则又与那种灰色的丝并无分别,至于有没有毒性,则是更加难证明。”   白石怀疑的看着云飞扬,事实他的确没有留意到那种丝的特征。云飞扬叹息接道:“武林中人只知道有天蚕功,只知道天蚕功施展之下有一种蚕丝也似的丝状物出现,能够直入对方的肌肤,封锁对方的穴道,甚至于缠绕对方的脉络,将对方的内力截散锁断或者迫到内脏去。”   白石点头道:“能够知道这许多已经不容易的了。”   “这些绝无疑问都是天蚕功的特征,却也是天蚕功威力的所在,任何人都曾首先留意的。”   白石连连点头道:“反而最容易看到的他们都没有在意,正如那种丝的性质,色泽……”   云飞扬道“这大概是因为那并无实际作用,”一顿沉吟接道:“但不管怎样,这两种内功实在有相似的地方。”   白石道:“就现在所见看来,与天蚕功简直就没有分别。”   云飞扬苦笑。“我也只是推测这两种内功施展的时侯,可能有显著的不同。”   白石道:“可是你没有见过,根本不能够肯定,也许那两种内功就是施展的时侯也没有多大分别。”   云飞扬目光一转。“师兄是怀疑那其实也是天蚕功?”   白石叹息道:“内功心法殊途同归,但好象这种内功,怎可能类似,那即使并非传自我们武当,只怕亦有颇大的关系。”   云飞扬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我们能够练成天蚕功亦是武当派以外的人相助,所以我也在怀疑,天蚕功到底……”   他没有说下去,白石看着他接道:“先师难道还曾经将天蚕功的心法传给其它的什么人?”   云飞扬摇头。“不曾有其它的了。”   “燕师伯一直都是留在武当山上。”白石沉吟起来。   云飞扬没有作声,白石沉吟着接道:“难道除了他们两位老人家,还有其它的……”   云飞扬接问:“有没有什么人能够回答我们这个问题?”   白石突然省起了什么似的,双眉一扬。“有一个,只是不知道是否仍在生。”   “是那一个?”   “枯木──”在武当派“木”字辈在“松”字辈之上,枯木是青松燕仲天的师叔,武功据说尤在木字辈掌门灵木道人之上,但性情孤僻,一直都得不到掌门师父欢心,所以掌门一位才传至灵木道人,也因而一气之下,隐居在三重峰绝壑之下。这些年来他都没有出现,大部份的武当派弟子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白石所以知道也只是因为整埋以前掌门人的遗物偶然发现。   在灵木道人遗下的武功心得中盛赞枯木天资聪敏,博闻强记,是历代武当派弟子中对武当派武功最有研究的一个,也是最成功的一个。   这所谓练功到底到什么地步,是否连天蚕功也都已练成功?却没有记载。   白石,云飞扬当然都奇怪当年青松燕冲天何以不找这个人指点?   青松燕冲天甚至没有在他们面前提及这个人,所以对这个人的是否存在他们难免怀疑,但既然知道,总要去找寻一问。   这也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   三重峰一重比一重高,也一重比一重险峻,这当然都不能够令白石云飞扬却步,但到了最后一重的绝壑前,白石却不由为之气短。那个绝壑笔直如削,下望雾气迷慢,也不知有多深,最要命的是绝壑上寸草下生,完全没有可以攀附的东西。   “若说这个绝壑下竟有人住着实在难以令人置信。”白石叹了一口气。   云飞扬道:“我也是怀疑,但既然来了,总要下去看着,掌门的兄──”白石截道“我自问没有这个本领了。”   他为人忠厚,有一句说一句,也是他深得长辈欢心的一个原因。   云飞扬原也是这种人,所以兴白石特别谈得来,应道:“这个地方的确不简单,掌门的兄身负重任,原就不该冒这个险。”   白石道:“师弟已练成天蚕功,要下去应该不成问题,只是仍然要小心为上。”   云飞扬看着绝壑,道:“我会小心的,只是这样一个地方要找一个人需要时间,掌门师兄无须在这里等候。”   白石点头道:“观中经剑先生等人一闹,难免会人心惶惶,我的确不宜久离。”   他一再叮嘱云飞扬小心才离开,云飞扬目送他远去,才在绝壑旁边伏下来,仔细观察,选择下去的适当位置,他做事向来非常小心,不因为他已经有名,而变得很重要,只因为他吃过下小心的苦头。   因为不小心,他曾经几乎丧命,虽然没有死,有些事已足以令他抱憾终生。   考虑了差不多半炷香之久他才动身,脱掉鞋子,手足并用的攀爬下去,适当的位置,加上他的小心,他的一身武功,非常顺利。   他并非一直线攀爬下去,以他目光的锐利,附近若是有人藏着,或者有可以藏人的地方,都不会错过的了,一路攀爬下来却都并无发现。   他是准备攀爬到壑底才从另一个位置攀爬上来,也当然他早已考虑到在雾气迷漫中,仍然希望在回落之前便已有一个结果。   越下雾气便越浓,他的视野也越来越短,移动的位置脚相应越来越阔。   再下差不多二十丈,仍然没有发现,雾气却薄起来,他甚至有一种越来越光亮的感觉,壑壁上也多了草苔之类的植物,然后他嗅到了一股香气。   那股香气初入鼻,他几乎怀疑自己的鼻子有问题,随即变得很兴奋,手足并用一直线迅速的往下爬去。   不过片刻他已陉穿过了雾气,跟前豁然开朗,非独看到了壑底,还看到了天光。   壑底赫然是一个庞大的水潭,两面壑壁,一面瀑布,还有的一面却是两边短短的壑壁夹着的一个大缺口,满溢的潭水由这个缺口注下去,远望蓝天白云,群山青葱。   那面瀑布也非常特别,千丝万缕纱丛一样从石缝中流出来,幽然地注进水潭内,虽然有水声,那种水声却有如天籁,音韵悠扬,令人听来舒服之极。   水潭当中有几瑰奇大的巨石,那之上赫然以石块砌着一间小屋。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正坐在小屋前面临水的一力石上烤着鱼,香气正是由烤鱼上透出来的。   这地方也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云飞扬落到了壑底潭边,更觉得舒服,周围细看了一遍,才移步向老人那边走去。   老人毫无所觉的继续烤鱼。   一串石块冒出潭面壑底小屋的前面,云飞扬也就踏着这串石块走过去。   老人一直毫无反应,到他来到了屋前才问:“你是武当弟子?”   他语声不太高,但非常清楚。   “晚辈是。”云飞扬恭恭敬敬的回答。   老人这才回过头来,他的头已半秃,剩下的少许头发根根银白色,虽然一面皱纹,给人却一点老的感觉也没有,只有懒洋洋的感觉。   云飞扬目光落在他面上那剎那,甚至有一种想在石上卧下来,拋开一切,舒舒服服的睡一觉的冲动。   “你很年轻啊。”老人笑接道。“以你这个年纪武功能够练到这个地步实在不多见。”   一顿他突然大笑。“我还是说这种话。”   云飞扬一怔。“晚辈不明白。”   老人彷佛想到了什么乐事,眉飞色舞的接道:“我隐居在这里数十年,与外界完全隔绝,可是言谈思想与最初下来的时侯并没有多大分别,到现在我总算明白什么是根深蒂固,要改变谈何容易。”   “前辈是说隐居在这里避世独处与群居一起其实一样。”   “最初还是有分别的。”老人又笑了。“最初我是因为性子刚烈,讨厌大部份的人性才跑到这里来,一直到燕仲天下来,才发觉自己原来也有许多劣根性,一样是那么讨厌,然后再发觉任何人都一样,只要好根性多过劣根性便已很值得欣赏。”   “燕师伯是什么时候来的?”云飞扬不由得追问。   “你叫他师伯?”老人一顿沉吟道:“那该叫我师叔公的了。”   云飞扬正要说什么,老人突又问:“你当然知道我是那一个──”云飞扬点头,老人接摇头。“朽木下可雕,枯木也是的。”   他绝无疑问就是枯木,随又道:“燕冲天到这里来算算也有三十年了,他是否仍然记恨在心?”   云飞扬不假思索应道:“他从来没有提及,这个地方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他既然跟你说了,为什么不跟你一起下来?”   “也不是他跟我说的。”云飞扬终于说出来。“燕师伯年前已……”   “死了?”枯木截道。   云飞扬无言点头,枯木呆了一会才叹道:“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反而死了。”。   云飞扬不由道;“那一个该死?”   “当然是我了,”枯木上下打量了云飞扬一遍。“你脑袋看来不大灵光,有些傻气,这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个人越完美便越命薄。”   云飞扬方待接话,枯木话先已接上。“我年轻的时侯愤世嫉俗,非常偏激,胸襟又狭隘,很多事都看不惯,言语间得失最多,下来这数十年,才修练到这般境界,筋骨却也同时变懒了,提不起兴趣离开这里,你说啊,好象一个我这样的人有何用处,还不是早死干净?”   云飞扬只是听,枯木又道:“可是我却连小病也没有,说不定活上个长命百岁。”一顿接问:“武当派也算得人材辈出,你可知是你走近来我才发觉?”   云飞扬应道:“弟子知罪。”   枯木道:“这里可没有通传的人,你何罪之有?”接笑道;“当年燕仲天下来的时侯,还在绝壑石壁上我便已察觉。”   “现在若不是我功力已退化,便是你的功力远在燕忡天之上的了。”   “燕师伯──”枯木截道;“你不像那种爱说客套话的人,有话何不直说?”   云飞扬于是开门见山地问:“弟子是为了天蚕功下来的。”   “不出我所料,燕仲天下来是这个原因,你下来也是,这许多年了?你们对天蚕功仍然是念念下忘?难道没有了天蚕功,武当派便不能够在江湖上立足?”   “弟子这一次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哦?你下来不是问我如何才能够练成天蚕功?”   “弟子已陉练成了。”   枯木一怔。“什么?你已经练成了?你已经参悟出其中奥秘?”   “弟子──”云飞扬下面的话还未接上,枯木已接道:“那就难怪你的身手如此轻捷,燕仲天又怎样?”   “燕的伯也已经练成。”   “你们是怎样练成的?”枯木追问。   “燕师伯是重伤之下一身功力尽散,人也进入假死状态,给却进棺木埋进泥土里,结果死而复生……”   “这是作茧自缚,摒弃一切,蜕化新生命,天蚕功中脱胎换骨的修练方法。”枯木接问云飞扬。“你难道也是?”   “弟子是由一个练天蚕功不成的人将功力贯注体内无意练成。”   “剥茧抽丝,为人作嫁,自己一番辛苦无所成,到别人身上才见收益,这种滋味到底不好受,能够遇上一个这样的人也是你的福气。”   云飞扬不觉颔首,枯木又道:“殊途同归,这两种练功方法也都是正途,能够成功,都是值得庆幸。”   云飞扬怀疑地问:“还有其它的方法?”   “以我所知,最少还有一种。”枯木叹息。“无论那一种都绝不容易成功,”一顿又问:“你们只是知道两种?”   云飞扬点头,枯木突然一笑,自言自语的道:“以这两种方法看来,无论如何都像是正派的武功,师父可谓苦心的了。”语声一落,突然如梦初觉的一扬首,接问:“练成了天蚕功,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云飞扬追问:“那一方面的。”   枯木道:“有没有什么人追问你们天蚕功的来历什么的。”   云飞扬诧异地道:“天蚕功难道并不是我们武当派所有。”   枯木文笑了,笑得神秘且苍凉。“若是武当派所有,我也不会隐居在这里。”   云飞扬看枯木那种神态,已知道枯木说的是真话,正要追问下去,枯木已问道:“是不是近日出了什么事,与天蚕功有关的。”   “那本来只是我个人的事,但因为我是武当派弟子,天蚕功又是武当派所有……”   枯木截道:“你详细给我说一遍。”   云飞扬说得很详细,枯木也听得很用心,嘴角那一丝笑容越来越苦涩。   听罢他呆了好一曾儿才叹息一声:“天意──”云飞扬等他说下去,却又过了好一曾儿他才叹息着接道:“天下间果然没有永久的秘密。”   “是什么秘密?”   “不就是天蚕功的了。”枯木连连叹息。“这个秘密保守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要揭破,现在你不追查下去也不成,否则根本找不到一个合埋解释,你当然可以完全不管,甚至找一个这样的地方隐居起来。”   “弟子身受武当派大恩……”   “不必说这些。”枯木挥手。“难道我看不出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一顿又叹息。“天理循环,武当派若是因为天蚕功得以在武林中称霸,那因为天蚕功在武林中没落,也是合理。”   “天蚕功若是别派的,何以……”   “现在不是出现了,听你说,对方志不在小,即使你不追查,相信不久对方亦会在江湖上有一番作为,到时喉你蒙受的冤屈一样会水落石出,而武当派窃取他派武功心法的秘密也是不免被揭破。”枯木摇头苦笑。“我当年跑到这儿来也是有些不想面对现实,逃避现实的意思,想下到今时今日,还是要……”   “是弟子不好──”云飞扬诚惶诚恐。   枯木摇头道:“这是天意,不能避免的,我身为武当派弟子,也总要为武当派一尽心力。”   云飞扬恭敬的问:“这件事弟子应该怎样解决?”   枯木道:“你清楚事情的真相,便知道如何去应付,至于能否解决,还是要看武当派与你的造化。”   “弟子明白了。”云飞扬无疑已从枯木的说话听出是武当派的不是。   枯木沉吟丁片刻才道:“天蚕功原是魔教的内功心法揉合苗人的蛊术。”   云飞扬怔住,枯木喃喃地接道“那是什么时侯的事相信只有家师才清楚,魔教入主中原武林不遂,落荒而逃,其中一个长老逃进苗疆,发现了蛊术的秘密,揉合蛊术兴魔教心法,练成了另一种怪异的内功,却是已寿元将尽,无可奈何,唯有将练功心法以梵文在一块石壁上刻下来,那些苗人因为他武功高强,一直将他作神仙般供奉,却天资所限,只能够从他那儿学到一些搏击之术,将那种内功心法刻在石壁上的时侯他实在已心灰意伶。才寄望日后有什么人能够发现其中秘密,发扬光大。”   云飞扬道:“苗人连中原文化倘且未能够接受,何况梵文?他这样做一……”   枯木道:“对中原文化他也是所知有限,那么精深的内功心法,若非用他最擅长的语言文字又如何能够完全表达出来?所以他死后多年,一直都没有苗人发现那石壁上刻的是什么,到家师……”   “他难道原是苗人?”   “怎会是?”枯木笑了笑。“你也应该知道武当派选择武当弟子是何等严厉。”   云飞扬当然知道,若非那么严厉他当年也不致于只能够在深夜偷学。   枯木接道:“家师是碰巧救了一个苗人的峒主,在苗疆被奉为上宾“无意发现了那块石壁,他虽然是一个有道之土,又是一派掌门之尊,仍难免一般学武人的心性,发现了什么绝技便不由自主。”   云飞扬忍不住问:“他暗中偷学了?”   “开始的时候他也有些避忌,到后来发现那些苗人其实并不知道石壁刻字的重要,甚歪没有人认识梵文,才放心下来,但为了避免那些苗人怀疑,他还是偷偷摸摸将石壁刻字抄下,找一个借口,离开苗疆。”   枯木叹了一口气:“莫说不问自取,就是那种行动,已与贼无异!家师一生忠直,也就是那件事……”   他没有说下去,云飞扬却已经很明白他的心情,接问道:“师叔公认为怎样做才对?”   枯木道:“最初我以为应该对那些苗人,最低限度要对那个峒主说清楚,但现在想来,还是不说的好,否则那些苗人总有学会的……”他突然又叹息一声,垂下头去。“这其实是一个很自私的念头。”   云飞扬怔怔的着着枯木,他终于发现虽然经过这么多年,又隐居在这样清幽的地方,枯木的心情并没有平静,仍然这样混乱。   枯木哺喃着接道:“家师因为偷去了别人的东西终日惴惴不安,及至于酒后泄漏秘密,为我所知道,而我亦因而对家师的为人大失所望,苦劝不遂,自我放逐,在这里数十年。”   云飞扬脱口道,“是这样的?”   枯木道:“我出身寒微,尝尽人情冷暖,家师在我心目中一直与神无异,你想想那种失望,失落!”   云飞扬无言点头,枯木道:“但除了不问偷窃,家师对那种内功心法也宾在花了很大的心血,那种练功方式原是邪魔外道,经家师改善,也变得比较接近玄门正宗,最低限度魔教中人看不出魔教心法存在,而苗疆蛊师也没有发现咒其中是揉合蛊术。”   云飞扬点头道:“事实一直以来,甚至到第子这一代也没有什么人这样说。”   枯木叹息道:“终究还是偷来的。”   云飞扬道:“这个秘密……”   “知道的除了家师,相信就只有我。第二天酒醒,我责问家师,家师方知道酒后失言,却因此而有一个烦诉的对象,他最少有十个理由解释他偷窃的动机,到底是舍不得那种内功心法,我绝对相信家师不会滥用,也会审慎考虑传人?但总以为应该有一个交代。”   “对派中弟子?”   “还有那位苗族峒主,甚至江湖上的朋友。”枯木忽然摇头。“其实我是固执了一些,也冲动了一些,我应该考虑到秘密公开的后果。非独家师与武当派的声誉受损,甚至会引起一场浩劫,这些年来我想得很多,魔教心法与蛊术既然都是旁门左道,能够将之纳入正途,用于正道,又何乐而下为?”   “弟子也是这个意思。”   “那个魔教长老安的只怕未必是什么好心,魔教心法与蛊术嘟是旁门左道,揉合在一起的那种内功只看修练方法,便知道何等邪恶,若是不幸为魔教中人发现又练成功,后果不堪设想。”枯木苦笑了一下。“有时我甚至考虑到,家师应该将那面刻着练功心法的石壁毁去。”   云飞扬不由点头,枯木却苦笑接道:“但家师若是会这样做,根本就不会因为偷学了那种内功心法而耿耿于怀。”   云飞扬插口问道:“那种魔功心法又是怎样练的?”   据说是先将蛊师所用的五种毒物放在一起任由自相残杀,然后将能够继续生存,最毒的一种留作练功时用,到底是怎样,我也不清楚。”   云飞扬沉吟道:“看情形,真的有人在苗疆练成了原来那种魔功心法。”   “若是已练成,也不用如此闪缩,所以杀那些高手,掳去唐门掌门人,说不定就是为了练功。”   云飞扬想想接道:“能够杀那些高手,可见他已有相当成就……”   “既然这也不满足,可见他野心极大,不出现倒还罢了,否则必然是一场浩劫。”   “这比起天蚕功的秘密,武当派的声誉当然是重要的多。”云飞扬沉吟着道:“他杀那些高手说不定另一个目的,就是要我们公开天蚕功的秘密。”   “无疑这是唯一的解释方法。”   “他却是怎样也想不到除了师叔公,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存这个秘密。”   枯木忽又问:“天蚕功的传授是怎样的?”   “最后关键,掌门口述,不录经传。”   “也是办法。”   “祖师爷爷不幸为仇敌暗算,未及说出便已气绝,天蚕功其实已失传。”   “难怪当日燕忡天跑到这儿来向我求教天蚕功窍门。”枯木笑了笑。“我应该给机会他说清楚的,可是当时我一听到天蚕功气便来了,不问原由便将他赶走。”   “就是因为最后诀要失去,祖师爷以后,没有人练成天蚕功,到燕师伯与弟子,也是误打误撞,机缘巧合,得以练成。”   枯木叹息道:“难道这就是天意,知道浩劫将至,要我们武当派承担解救责任?”   云飞扬仰首道:“天意莫测。”   “不错,我的如此执着,焉知又不是为今天而设?”枯木长叹。   “若非在这里找到师叔公,弟子也不知道有这许多内情,难以作出决定。”   “你准备到苗疆走一趟?”   “在对方未现身之前,这应该是唯一的办法,师叔公的意思……”   “只有这样做了。”枯木接问:“武当派现在的情形怎样?”   云飞扬感慨的道:“要一段颇长的时间才能够恢复元气。”   枯木轻叹道:“树大招风,在江湖上名气太大到底不是一件好事。”   云飞扬接道:“天蚕功也是一个原因。”   这也是事实,若非有天蚕功,武当派与无敌门绝不会成为世仇,逍遥谷兴武当派也不会势不两立,武当派又怎会首当其冲,成为旁门左道两大势力的攻击对象?   枯木不由道:“那真的是天意了。”   云飞扬沉吟着道:“这一次的事希望就是只针对我个人,与本派无关。”   枯木道:“死亡失踪的都是正派中人,否则相信你很难有解释的机会,武当派只怕又会面临一次浩劫。”   云飞扬道:“以此种情形推测,敌人应该就是邪派中人,弟子却怀疑他是否已知道天蚕功的秘密。”   “你怀疑他有意将你诱到苗疆?”   “或者只是将弟子诱开。”   “你却又不能不走此一趟。”枯木接问:“武当派果真没有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   “还有一个。”云飞扬突然拜倒在枯木身前。   枯木一怔,笑问:“我这副老骨头还用得着?”   “弟子应该不会看错,师叔公一身内功已登峰造极。”   枯木笑道:“本派的内功心法要练好并不是一件难事,若是这也练下好这些日子是白活的了,”云飞扬明白他的固执,怎也不肯承认天蚕功是武当派的内功心法,也明白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只是道:“本派弟子正要师叔公扶持指点。”   枯木目光转落在那座小石屋上,道:“我也是武当派弟子,也曾身受武当派大恩,不知道武当派的情形倒还罢了,既然知道,怎能袖手旁观?”   云飞扬再拜倒,枯木伸手扶住,道:“你下知道,我最不惯就是这种俗礼。”   云飞扬从枯木言谈举止已看得出,长身而起,枯木目光再落在那小石屋上,一声轻啸,身形突然飞鸟般飞出,落在那座小石屋的屋脊。   那座小石屋立时崩塌,枯木倒飞而回,正好落在云飞扬身旁。   “师叔公──”云飞扬一面诧异之色。   枯木道:“你以为我还能够回来!”   云飞扬正要说什么,枯木已摇头一声叹息。“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弟子──”云飞扬诚惶诚恐地,下面的话还未接上,枯木已截道:“一个人总要面对现实的,我也逃避得实在太久,再说我已经这么一把年纪,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他随即拿起烤鱼咬了一口,笑接道:“世上的烤鱼以我记忆却是没有这儿的可口。”   云飞扬拿起了另一条,道?“只嗅这香气便已知道。”   “这有何要紧?”枯木自言自语地。   据说人老了特别多情,眷恋的物也特别多。   一路走来,枯木感慨之极,他离闲到底已经有数十年,人事难免全非。   三元宫大火后重建,当然亦不能够回复本来面目,所遇到的武当派弟子也全部陌生。   那些武当派弟子对枯木亦是投以既陌生又疑惑的目光,只有白石是例外。   白石是既惊且喜,他实在想不到枯木非独健在,而且被云飞扬请上来。   “做掌门下一定要武功好的。”这是枯木对白石的评语,他当然看得出白石的武功并不太好。   其它的武当派弟子他也看出就是比白石好,也好不了多少,只有一个云飞扬。   他细算明白云飞扬的苦心,也庆幸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误。   第一件他决定要做的事就是重整那些武当派弟子修练的程序,在绝壑下数十年苦修精究,有那一个武当派弟子对武当派武功的认识能够与他相比。   云飞扬实在很放心的离开。   出山区,进巿镇,又再入山区。   这是第三天正午,在云飞扬脚下的是一条铁索桥,横架在两面峭壁之间。   峭壁如削,下临激流,踏足铁索桥上难免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云飞扬有的是另一种感觉,每当危险迫近的时侯,这种感觉便会涌上他心头。   这一次来得未免慢了一些,他已经在铁索桥中央,前后距离峭壁都有十多丈。   他停下脚步,看前再顾后,前后的峭壁边缘都有人冒出来,看装东,显然都是唐门的弟子。   唐宁也出现了,一身红衣,再加上大红披风,一团火焰股。   “云飞扬,你以为悄然这样离开事情便可以解决了?”唐宁的语声也是烈焰般激烈。   云飞扬无可奈何地摇头。“唐姑娘,我这次离开正是为了追寻事情真相。”   唐宁冷笑道:“只要你面对现实,承认人是你杀的,将我爷爷交出来,真相已大白。”   云飞扬一声叹息:“我以为唐门也会给我机会。”   唐宁道:“给机会你远走高飞。你以为我们像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人那么愚蠢?”   云飞扬倏的一笑,唐宁看在眼内,心头不由冒火:“你在笑什么?”   云飞扬道:“比姑娘更固执的人我也遇上了,想不到我仍然有奇怪的感觉。”   唐宁道:“这种环境你仍然笑得出来,我也佩服了。”   云飞扬目光一转,反问:“姑娘准备怎样对付我!”   唐宁道:“我们先断吊桥,再以强弩集中射向你,人在半空无处躲避,你如何应付?”   云飞扬道:“这个距离已经接近强弩之末,再加上铁索桥下落之势,强弩又起得了多大作用?”   唐宁闷哼道:“掉下这千丈峭壁你也一样会没事的。峭壁下是流水,这条铁索桥掉下去是不会没进水底的,我的水性也不错。”   “那是我选择错地方了。”   云飞扬淡然一笑:“就是地方适当,你们能够将我杀掉又怎样?”   唐宁冷笑道:“我就是不相信你这种人会视死如归,生死关头,还不是从实招来!”   云飞扬苦笑道:“看来我怎样说也没用,姑娘喜欢怎样做便怎样做好了。”   唐宁也没有再说话,手一挥,两边峭壁上的唐门弟子一齐迫前。   云飞扬身子一转,没有再移动,他是看出目前在这条铁索吊桥上无论怎样移动也没有多大分别,反而随机应变,落得舒服。   他也准备那些唐门弟子将铁索吊桥斩断的了,所以那些唐门弟子没有这样仿他反而有些一意外?   唐宁再挥手,这一挥与方才的那一挥显然不同,云飞扬看在眼内,一股真气立时提起来弩箭与之同时从两边射至,非常强劲,到云飞扬立足的地方仍然有余未尽,若是他不动,不难将他射成刺猬。   他当然动,静如处子,动如脱免,一窜便从桥左侧铁索穿出,腰一折,到了桥板下,探手抓住了一块桥板,凌空倒悬在半空。   弩箭飞蝗般交错射过,完全射空,对云飞扬一些威胁也没有。   唐宁额然没想到云飞扬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化解,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们已经准备了足够的弩箭,第一批射出,第二批立即补上,眼见云飞扬已不在桥上,都没有再扳动机弩,却也不用吩咐,蓄势待发。   云飞扬也没有再翻上来,竟然就抓着桥板,双手交替,向唐宁那边移去。唐门弟子看在眼内,一阵骚动,唐宁那边的唐门弟子目光全都集中在唐宁面上。   唐宁当机立断,再挥手,身形疾掠而出,飞燕般掠到橘上。   在她左右的唐门弟子相继掠前,雁鸟般紧跟在她身后,手中仍然紧扣着强弩,到了桥上,随即手抓着锁索,探身而下。   云飞扬动作虽然敏捷,还是未及一半便已被截下,他目光与那些唐门弟子的接触同时,弩箭亦飞蝗股向他射至,倒悬在桥下,情势当然更险恶。   他的反应也实在敏锐,随即风车般倒翻回桥上,这一翻借力使力,整条铁索吊桥亦被带动,疾荡起来。   那些唐门弟子一手紧抓着铁索,一手强弩,铁索桥的动荡对他们并无多大的影响。   唐宁是例外,她好象已算准了云飞扬一定会回到桥面,双手已扣满暗器,蓄势待发。   云飞扬才从桥底下翻上,她的暗器便疾射了出去,身形同时展开,蝴蝶般飞舞,暗器配合她的身形,更显得变化万千。   云飞扬早有准备,双手看似乱抓,其实都恰到好处,将暗器接下。   接不下的也被闪开。   唐宁暗器尽射,身形才落下,她也是算准了必然落在桥板上,那知道铁索吊桥那样子一荡,她落下不觉便失去分寸。   她的一只脚尖便被一条铁索子撞着,身子立时失去平衡,往下倒去。   那之下便是千百丈空间,完全没有可以凭借立足的东西地方,掉下去只有直掉进激流中唐宁其实并没有拣错地方,只是想不到掉下去的并不是云飞扬,是己。   铁索吊桥继续荡开去,她一脚踏空,探手一抓再抓都没有抓着铁索眼角瞥见激流,不由脱口一声惊呼,也就在这剎那,她突然感觉右臂被一只手抓着。   这剎那她的思想几乎已接近空白,脚随即被那种被抓着的感觉刺激,再活跃起来,下意识反手抓住了那只手。   然后她才留意到那抓着她的是云飞扬。   云飞扬只是以一只脚勾着铁索,无疑已尽了全力,能够及时抓着唐宁的手,亦松了一口气。   “你──”唐宁一个字出口,人已被云飞扬提起来,凌空一翻,正好落在桥上!   那些唐门弟子看在眼内,齐都怔住。   唐宁也呆了一会才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姑娘所以掉下去,完全是我的关系,我怎能够袖手旁观?”   “我们是敌对。”   “我们只是误会,双方若是因此而有任何伤亡,只有加深双方的误会。”云飞扬一面诚恳。   唐宁看着他,冷笑道:“你以为你这样做,我们就会相信你的了。”   云飞扬淡然道:“我从来不敢奢望别人相信,只是相信任何误会始终有明白的一天。”   这也许是唐宁第一次用心听云飞扬说话,总算听到云飞扬说话中那一份无可奈何。   在她的心目中,云飞扬是一个名人,纵使令人没有高不可攀的感觉,亦应该有名人的气势,可是接触下来,云飞扬除武功与一般人并无分别,不知道他底细的人,只怕很难相信他是江湖上的名人,一等一的高手。   再细着云飞扬,唐宁也看不出云飞扬是在说谎,她所看到的,只是一份发自内心的诚恳她甚至竟然有一种感觉,之前做得实在太过份,这连她也觉得奇怪。   可是她的态度仍然是那么强硬。“你说这是误会,有什么证据?”   云飞扬道:“若是有证据,这件事早已解决,我也不用离开……”   “你打算躲到什么地方?”   “不是躲,是去追寻证据。”   “什么证据?”唐宁追问。   “人不是我杀的,那并非天蚕功。”   “那真的不是?”唐宁的眼中虽然充满疑惑,但比起这之前已减弱很多。   云飞扬道:“虽然是真的,但没有人证物证,仍难以令人相信。”   “你怎么不说出来,大家到那儿找着那个人,不就是清楚明白了。”   “那个人若是肯公然现身,也不用嫁祸于我,目前他若非仍然未练成功,必然是还有什么顾虑。”   “到底是什么人?”   “不清楚。”云飞扬摇头。   “你却是知道到那儿找他。”唐宁又起疑心。   “那儿未必能够找到他,我只是碰碰运忾,若是运气好,事情便简单了,否则,武林只怕很快又面临一场浩劫。”   唐宁颔首道“他专跟正派中人作对,可见并不是什么好人。”   “我们也是这样想。”   唐宁随即问:“你要到那儿去?”   云飞扬沉吟道:“这件事应该由我去解决。”   唐宁扬眉道:“你怎么了,忽然又吞吞吐吐的,到底要到那儿去。”   云飞扬道:“那个人若是有意嫁祸于我,必定考虑到我会找到去,预先设置了陷阱。”   “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以为我会害怕?”唐宁一掠秀发。“那就是龙潭虎穴,我也不害伯。”   云飞扬反问:“你真的要去?”   “我爷爷生死未卜,不知道下落倒还罢了,既然知道我能不去?”   云飞扬道:“你爷爷若是在那儿,我当然会尽全力将他救出来。”   “若是你救不了?”唐宁这句话出口,突然省起了什么似的,摇摇头。“你若是救不了我当然亦无能为力,但有我在你身旁,多少也应该有些帮助。”   云飞扬道:“你暗器已用得出神入化……”   “虽然对你一些作用也没有,自保应该不会成问题,绝不会成为……”   云飞扬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欲言又止,随即一声叹息。   “只是什么?”唐宁追问。   云飞扬叹息着道:“事情也许与我们武当派有很大的关系,在可能范围,还是由武当派的弟子直接解决。”   唐宁盯稳了云飞扬。“你能否说清楚一些。”   “那关系武当派的声誉。”云飞扬一正面色。“我能够说的只是这许多。”   唐宁沉吟起来,云飞扬缓缓转过身子,举步,唐宁目光一闪,立即嚷起来。“你难道看不出我的为人?”   云飞扬道:“我知道姑娘一定会替我保守秘密……”   “那你还担心什么?”唐宁追前去。   云飞扬道:“这件事由武当派引起便该由武当弟子负责,不应再连累他人。”   唐宁突然问:“若是你们不幸有什么不测──”语声一顿,她面带歉意的接一句:“我不是有意的。”   云飞扬淡然一笑。“限期到了我若是不能回来,敝派掌门人一定会将事情公开,也好教武林同道知所警惕,到时候,那个人相信也会公然有所行动的了。”   唐宁再问:“你其实没有必胜的信心?”   云飞扬又是一笑。“我若是没有,也就不会轻身犯险。”   “对我呢?”唐宁又问。   “不是信心的问题。”云飞扬脚步不停。 唐宁亦步亦趋,那些唐门弟子不由左右让开?云飞扬出手救唐宁他们已经够意外的了,唐宁态度的转变在他们眼中反而是理所当然。   事实由于云飞扬的忍让,他们对云飞扬并没有太大的恶感,有些人事实已怀疑事情兴云飞扬没有关系。   唐宁也是在怀疑,只是事情已经闹大了,没有适当的借口,面上放不下。   她接道:“不管是什么问题,无论你到那儿去,少不了我这一份。”   云飞扬微喟。“你还是怀疑?”   唐宁摇摇头道:“我爷爷失踪多天,难得找到线索,怎么能够不追查下去?”   云飞扬道:“此行……”   唐宁截道:“我知道是很危险,可是我不怕,你也不用对我负责什么的。”   云飞扬欲言又止,唐宁接道:“至于有关武当派的我不会随便透露给别人知道,你可以放心。”   云飞扬道:“我知道你怎样执着。”   唐宁一笑道“那你还多说什么!”   “有时侯我也是的。”云飞扬脚步一顿。“事情也许无关紧要,可是我答应了保守秘密。”   唐宁脱口道:“万一你死了──”话出口她才知道太重,抱歉的接道:“我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云飞扬若无其事的道:“天下间没有水久的秘密,也许在我找到去之前……”   “那你何不干脆说出来。”   云飞扬笑笑反问:“若是有人向你打听唐门的秘密,你会怎样做?”   唐宁不假思索道:“当然不会说。”   她绝无疑问是直性子,话出口才想到不该这样说,却如何收得回。   “就是这样。”语声一落,云飞扬的身形陡然展开,离弦箭矢般疾射了出去。   “云飞扬──”唐宁不由伸手抓去,抓了一个空,要追的时侯,云飞扬已掠出十多丈。   她目光一转,便要喝令那些唐门弟子阻止,但心念一动,到了口的话便咽回去。   那些唐门弟子看见唐宁没有表示,也只有眼睁睁地目送云飞扬离开。   云飞扬身形飞快,几个起落,掠上了高山上的一块巨石,回头看看才继续掠前去。   唐宁看在眼内,没有动,两个中年唐门弟子左右上前,一声“掌门人”只等她的指示她应声反问:“我们在附近监视的弟子可有撤回?”   “没有!”   “飞鸽通知他们继续监视,千万不要惊动云飞扬,只看他到底要从什么地方去紧记,紧记。”   唐门弟子并没有令唐宁失望,交替追踪监视着云飞扬,他们也尽量小心,避免惊动云飞扬,但到底难免被云飞扬发现。   他佯装不知,却暗中设计摆脱,那当然没有什么好计,他虽然武功高强,到底不是那种城府深沉的人,也不懂躲避。   他只是利用环境使自己的本领能够充份发挥,终于,将监视的唐门弟子远远拋开。   到最后,只有一个人仍能够追踪在他后面,也是唐门年青一辈中轻功最好的一个,唐门最年轻的掌门人──唐宁!   这也已是七天后的事。   正午,阳光从枝叶间射下,树林中仍然令人有一种森寒的感觉。   到处都是参天古树,一条不大明确的小路蜿蜒其中,据说是穿过这个古树林唯一的道路唐宁不喜欢这条小路,也讨厌附近的环境,却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云飞扬一定会经由这条小路穿过这个古树林,她要继续监视必须抢在云飞扬前面。   这两天一路上她都是这样,抢在前面遥遥暗中蓝视着云飞扬,云飞扬向什么人问路她亦随即向那个人追查,然后抄快捷方式在前面等候。   她已陉尽量小心,也知道与那些唐门弟子已经失去联络,一切要靠自己的努力。   地面到处积水,每一脚踩下去,都像踩进陷阱中,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唐宁讨厌的就是这种感觉。   再过前面是一大片积水,当中浮着一截枯树,唐宁目光落在那截枯树上,身形拔起,也就向那截枯树掠去。   她是打算落在枯树上,再藉枯树之助横越那一片积水,那知道身形落下,那截枯树竟然往下沉去。   积水下竟然是一片浮泥,唐宁半截身子立即陷进浮泥中,她惊呼挣扎,越挣扎身子下陷得便越快!   她也知道再这样挣扎下去,很快便没顶,连忙放松身子,但仍然继续下沉,只是慢上了很多。   却就在这个时候,一条巨蟒突然在一侧草丛窜出,向她陷身的地方游窜过来。   也不知那边积水不是实地还是那条巨蟒能够在浮泥上游窜,那条巨蟒非独没有陷下去,而且迅速的接近。   唐宁不由得面色大变,眼看那条巨蟒血盆大口张开,越来越接近,突然一下急激的破空声响,一截六七尺长的树枝飞射过来,疾射进那条巨蟒的口中,将那条巨蟒撞得飞离了水面,钉在丈外的一条树干上。   那条巨蟒鲜血狂喷,不住翻腾,触目惊心。唐宁惊魂甫定,目光及处,喜极而呼:“云飞扬川!”   云飞扬正立在那边,应声:“接着──”接拉下一条粗长的树藤,拋向唐宁。   唐宁接在手中,与云飞扬奋力一牵同时,从浮泥中脱出,飞向云飞扬那边。   云飞扬探手抓住了唐宁的肩膀,唐宁的身形才稳定,随即扑进云飞扬怀中,哭了起来。   她离然倔强,到底是初出江湖,在唐门也无疑公主一样,几曾受过这种惊吓,也到底是女孩子,对这一类的东西,有一定的恐惧。   云飞扬明白她的心情,但她这种突然的举动还是令他非常意外,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有拥着她,等她的情绪稳定下来。   好一会唐宁才停止哭泣,仰首望着云飞扬。“你怎会在这里的?”   云飞扬道:“这是必经之路。”   唐宁好象这才省起来,讷讷地接道:“我知道……”   云飞扬道:“我却是现在才知道你已经追踪到这里来。”   唐宁道:“我可是走在前面。”   云飞扬微笑。“这之前我以为已经将你们完全摆脱的了。”   “那有这么容易?”唐宁一皱鼻子。   云飞扬摇头。“你们还是在怀疑?”   唐宁道:“我早已相信你不是那个人的了,否则你不会一再救我性命。”   云飞扬方才再救她一命,那不是说她方才相信,话出口,她才知道又说错。   云飞扬彷佛没有在意,只是道:“本来就不是。”   唐宁接道:“我本来不该再怀疑的,那个人掳去我爷爷的时侯不错没有伤害我们的人,而且说只是借我爷爷一用,可是看他对付其它门派,却完全不是那回事,那该是同一个人,你却是怎样看也不像一个那么心狠手辣的人。”   云飞扬笑问:“在找到我之前你们应该会在武当山附近打听。”   唐宁道:“我们打听得到的是你没有离开过武当山附近,轮流替附近的贫民百姓医病,但我们怀疑你根本已考虑到有人找到来,串同那些人……”   云飞扬截道:“你们的疑心倒大。”   “我们现在不是相信了!”   “这我才放心。”   “我可是怎也下放心。”   “因为你爷爷……”   “要看到他平安无事我才放心得下,所以……”   “他若是有事,你担心也没用,没事始终会平安回来,那个人声明借他一用,说不定真的有借助他的地方,事后会将人平安送回来。”   “你是指让我在家中等候?”   “江湖险恶──”云飞扬语重心长地。   “苗疆尤其不易去是不是?”   “你知道我要去苗疆了?”云飞扬随即一笑。“当然知道的,这也是通往苗疆唯一的路。”   “我可是不明白,事情怎会与苗疆有关,武当派的天蚕功难道是由苗疆传出来?”   云飞扬没有作声,唐宁的看他接道:“这若是真的,可叫人意外。”一顿随又自言自语地:“这的确是一个大秘密,难怪你不肯说出来,可是你放心,我是绝不会告诉别人的。”   云飞扬只有苦笑,唐宁想想又道:“以我所知苗疆并没有出过什么高手。”   云飞扬道:“以我所知也没有。”   “天蚕功是武当派所有已经很多年的了,我实在不明白。”唐宁转问:“不可以随便说的?”   云飞扬正色道:“要说的时侯一定说。”   “你答应长辈保守秘密?”唐宁颔首。“应该这样的,唐门的秘密,我也是不会泄漏出去,”云飞扬道:“你明白最好。”   “现在我更加相信你了。”唐宁很认真的。“你放心,我绝不会再强迫你说出来。”   云飞扬道:“那你是答应回去了?”   “回去?”唐宁立即嚷起来。“我只是答应你保守天蚕功的秘密。”   云飞扬方要说什么,唐宁又嚷道:“不管怎样,无论去什么地方我都是跟定你的了。”   “苗疆地方──”“无论怎样凶险,有你在,我是什么也不怕,而且我有足够照顾自己的本领?”她目光随即落在方才陷身的那些浮泥上。“方才我是没有经验,以后不会有同样事情发生的了?”   云飞扬苦笑,唐宁接道:“无论什么事,有关武当的我都不会泄漏出去,我答应了的一定做到,这你也没有信心?”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那你是答应我跟你一块儿的了。”唐宁又叫又笑的。   云飞扬一个头差一点变成两个,眼前这个女孩子跟他初出江湖的时侯并没有太大分别,而且比他要冲动得多,苗疆此行肯定是危机四伏,他自顾也颇成问题,带着唐宁在身旁,实在不敢想象。   他不由摇头。“你还是……”   唐宁立即嚷起来。“我是怎也下离开你的了。”   她随即偎近云飞扬,也随即发觉一直就靠在云飞扬怀中,“嘤咛”一声,倒退开去。   云飞扬诧异地问:“什么事?”   唐宁一张脸已红到脖子去,云飞扬看在眼中,总算明白,岔开话题。“我忘了你一身泥污,沾着不舒服……”   唐宁听着目光往云飞扬身上一转,脸儿更红,云飞扬也这才留意到由于唐宁偎在怀中,衣服上亦沾了不少污泥。   他唯有装作若无其事,接道:“来路那边不是有一条溪流……”   唐宁截道:“你还没有答复我……”   “我在考虑,考虑清楚了一定给你答复。”   唐宁所以很放心浸身溪水里,她绝对相信云飞扬绝不是那种言出不行的人,也绝对相信就是云飞扬不答应,只耍她苦缠不休,也始终会缠到去。   云飞扬却是早已考虑清楚,也没有食言,将答复留下才离开。   答复是留在地上,这当然大出唐宁意料之外,她看到地上留字的时侯,那里还有云飞扬的踪影。   她呆了好一会,还是追进树林去,这当然也大出云飞扬意料之外。   他看见唐宁脱出浮泥后惊恐流泪,以为经过这一次挫折,唐宁不会再轻身犯险,不知道唐宁所以流泪只因为有他在,若是只得一个人,没有哭诉的对象,眼泪未必会掉下来。   再说唐宁若不是那么固执,也不会追到这儿,既然巳追到这儿,又怎会一些挫折就此罢休!   再进入古树林,阴阴森森,唐宁难免提心吊胆,受过挫折,也当然懂得处处小心,步步为营,过古树林,进入山区,到处山明水秀,并不像传说中那么恐怖。   一路上人迹全无,十多天下来,云飞扬都是猎些山鸡野免充饥,由于赶路,再加上更恶劣的环境他也曾遭遇过,也不觉得什么。   他只是奇怪这附近竟然没有人居住,不知道他走的是名副其实的快捷方式,直达苗人聚居的后方,也是苗人的禁地,那个古树林是天然屏障。   连唐宁那种高手也险些为浮泥所陷,一般人要经过那个古树林又谈何容易?   云飞扬是忘记了自己是年青的一个高手。   他还是停下来,停在一个大湖的前面。   那个大湖相当宽阔,左右望不见尽头,只是前面隐约看见峰峦起伏。   已经接近黄昏,云飞扬仍然利用入夜前这一段时间折下了几条碗口粗大的树干,再以树藤细扎,成了一个木排。   翌日拂晓,云飞扬划着木排越过大湖,荡向对岸。   湖水清碧而平静,木排柔顺的滑过,就连那水声听来也非常悦耳。   越接近,形势便觉得越奇特,当前一面断崖,壁立水中,左右伸展,也不知有多阔,俨如一面屏风。   屏风之间一道裂缝,内望除了水色,还有天光,云飞扬不觉催动木排往内荡进去。   裂缝相当宽敞,外面看来不觉得深远,进去才发觉,好一会,木排才穿过,眼前豁然关朗,别有天地。   那有如一个杓子,柄的地方一条瀑布倾下,水珠激溅,那之外一个水潭,冰清见底。   云飞扬在武当山下练功的地方跟这个地方有些相似,不同的是这个地方无论什么都清幽得多,那条瀑布也远没有那么激烈。   虽然如此,他仍然有一份亲切感,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那一丝笑意却才从他的嘴角泛出来,脚踏的木排便翻转。   这实在太意外,他虽然本领高强,反应又敏锐,还是不免堕身水里。   水花激溅中他隐约看见一个赤裸的少女,飞鱼般迅速游窜过来,他随即感觉被那少女搂了一个结实。   那完全幻咒也似,他不由伸手推去,却正好推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   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心头狂跳,慌不迭缩手,那也是他昏迷前的最后感觉。   与之同时,他的几处穴道已经被封住。   醒觉的时侯云飞扬是置身于一个石洞内。   那个石洞绝无疑问经过人工修饰,非常精巧,却带着一些儿稚气。   那个坐在床缘的少女也是,那些儿稚气却令她显得更可爱。   她已经穿上衣服,云飞扬却彷佛仍看到她赤裸的胴体,那剎那他的思想仍然停留在水里,却很快便完全清醒过来,随即发觉躺在一张石床上,手脚都被绳子给缚着。   他身子一挺,便要站起来,那知道绳子与石床相连,石床又是奇大的石头镂空而成,深嵌进地下,就是有千百斤气力,也难以移动。   一挺起不了,云飞扬才留意到处身的环境,不由叹了一口气。   少女这才道:“你醒来了?”   她是苗人装束,汉语却非常流利,云飞扬觉得奇怪,接问:“你是汉人?”   少女摇头,反问:“我像汉人?”   “你会说汉语,而且说得那么好。”   “是真的?”少女显得很高兴。   “也幸好你会说汉语,否则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是绝不会伤害你的。”   “可是你──”“叫我贝贝,这个名字我知道下大好,但我是喜欢的。”   “我也喜欢。”云飞扬事实觉得很别致。   贝贝娇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否侧你也不会跑到这儿来,这也就是你们汉人所说的缘份。”   云飞扬“哦”声,贝贝接闷:“你叫什么?”   “云飞扬。”   “云飞扬的时侯都不是好天气。”   这种话云飞扬还是第一次听到,再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由哑然苦笑。   贝贝看着奇怪,问:“是我说错了话,你生气了?”   云飞扬摇头。“这是什么地方?”   “我住的。”贝贝接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带到这里来?”   “为什么?”云飞扬反问。   贝贝再问:“你不知道我们苗族的规定?”   云飞扬道:“这是我第一次到苗疆,什么都下清楚,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贝贝喃喃道:“你什么都不清楚啊?”   云飞扬道:“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贝贝目光低垂。“根掠我们的规矩?女孩子被人看到了身子,而她又喜欢那个人的,那个人便要娶她为妻。”   云飞扬怔住,贝贝看了他一眼,接道:“我虽燃从来没有见过你,可是到现在我仍然不觉得你这个人讨厌,那是喜欢了。”   云飞扬怔怔的听着,要分辩,却又不知道如何分辩,贝贝又问:“你当然也喜欢我的了。”   云飞扬苦笑,贝贝接道:“当然,我们这才是第一次见面,你就是喜欢,也应该不会到要娶我的程度。”   “姑娘到底是一个明理的人。”云飞扬接上口。   “你若是不愿意娶我,勉强也没有意思,但你若是不答应娶我,我是要死的了。”   云飞扬吃一惊。“这又是你们的规矩?”   贝贝点头道:“一个女孩子给她喜欢的人看到了身子,却不能嫁给她喜欢的人,除了死之外,她还能做什么?”   云飞扬回答不出,他明白木排进入水潭的时侯,虽然他没有发觉贝贝的存在,贝贝必然已看见他,也以为他一样会看见,才有这个误会。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已看见而且接触贝贝的身子,若是因此而令这个女孩子死亡,如何过意得去。   一时间他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之前他以为唐宁已经够难应付的了,那知道再遇上这一个更难应付。   唐宁只是纠缠不休,摆脱了便告一段落,这个贝贝却是生死问题。   难道天下间的女孩子都是这样子难应付?云飞扬只有苦笑。   贝贝看着他接道:“我明白感情是要培养的,我也可以等待。”   云飞扬不由呼一口气。   贝贝又道:“你醒来若是很生气,只会骂我,那是你对我一些好感也没有,但你不是,可见你并不讨厌我,假以时日,总会喜欢却要娶我的。”   云飞扬喃喃道:“假以时日……”   贝贝突然嚷起来。“还有一个办法。”   “哦──”云飞扬怔怔的看着贝贝,他怎样看也看不出贝贝有什么办法。   贝贝随即走过去那边石几捧起了一个贝壳也似的东西,再回到床边坐下,凑近嘴唇吹起来。   那种声音很动听,却也很奇怪,云飞扬听着心灵觉得很舒服,眼中所见的景物也好象变得更美丽,所见的贝贝更就不用说了。   贝贝目注云飞扬,很用心的吹,在云飞扬眼中,逐渐变得有如天上的仙子。   当然,他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仙子,可是他那剎那有一种出尘脱俗的感觉,在他的眼中,贝贝瓢然欲起,飞舞半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好象有什么东西在手背上爬行,垂目望去,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那赫然是一条条只有才许长短,金光闪闪,蚕虫也似的东西。   那些东西一条紧接一条,又紧紧的挤在一起,骤看来就像是一团金色的怪物,一堆金色流动的液体,云飞扬再细看,那些东西竟然是四方八面爬来,迅速淹没了他下半截身子。   “这是什么东西?”云飞扬脱口叫出来。   贝贝如痴如醉的吹着那个贝壳也似的东西,给云飞扬这一叫,才猛然醒觉,缓缓放下那个贝壳也似的东西是“金蚕”。   与之同时,那些金蚕亦停止爬行。   “金蚕?”云飞扬不由自主想起了天蚕功。   贝贝解释道:“那是蛊的一种。”   “蛊──”云飞扬心头一寒。“你懂得下蛊?”   贝贝若无其事的道:“师父教了我很多,这却是我第一次用,但应该不会出错的。”   云飞扬诧异问:“为什么你要对我用蛊?”   “师父教我用这种金蚕蛊的时侯说过,我这种金蚕蛊可以令我喜欢的男人死心塌地,永远留在我身旁,绝不会变心。”贝贝坦言直说,神态娇憨,显然一些邪恶的感觉也没有。   云飞扬看在眼内,叹息道:“养蛊炼蛊,见仁见智,我不敢说对不对,但放蛊下蛊的目的,却是不难看得出来。”   贝贝问:“你是说我这样做不对的了。”   “你那个师父不该这样教你的。”云飞扬叹息接道:“那个男人若是因此而喜欢你,只是因为恐惧金蚕虫的毒害或者心智被金蚕蛊控制,前者是威迫不得不从,后者则与行尸走肉并没有分别,并不是发自真心的喜欢。”   贝贝摇头道:“你说得这种金蚕蛊太恐怖了。”   云飞扬接问:“中蛊的人若是不从,离开这个它方,是不是便会发作,很难受?”   “是不会死的。”   “那种感觉当然很容易令人改变初衷。”云飞扬道。   贝贝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沉吟着道:“其实我也不清楚,但听师父说,好象就是这样了。”   云飞扬接道:“那么那个中了蛊的人就是真的喜欢你,由于这种蛊的影响,也会大打折扣。”   贝贝道:“我从来都没有听人这样说过。”   云飞扬道:“也许身受其害的人都不敢说,以免招致其它麻烦。”   贝贝接问:“那我应该怎样做?”   云飞扬道:“一切听其自然,不要勉强,该走在一起的人,不管怎样,始终会走在一起的。”   贝贝点头道:“这就是姻缘天定?”   云飞扬那剎那又想起了很多往事,无可奈何的道:“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够与天相抗的,注定不能够走在一起的人,到头来还是要分开。”   贝贝一面听一面点头,忽然问:“以你看,我们结果会怎样?”   云飞扬苦笑。“若是看得出使好了,我若是有这个本领,就是日子过得怎样平淡,怎也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烦恼。”   他想起的往事实在太多,也实是烦恼的多,欢乐的少,虽然他不在乎欢乐,有许多刻骨铭心的忧伤痛苦,却还是不想遇上的。   贝贝当然感觉不到云飞扬的感受,也看不透云飞扬的心态,看她那种恍恍惚惚的神态,显而易见,她想象中的结果是非常美好的。   云飞扬突然在意,不由又怔在那里,他虽然不是那种眼光独到,一看便看出对方是那一种人的人,但到现在为止贝贝给他的还是那么天真清纯的感觉。   他实在不想欺骗贝贝,而他事实到现在,也没有欺骗贝贝,令他迷惑的也正是这一种关系已经开始,应该以什么形式终结。   好一会,贝贝才再开口?“你说的实在很有道理。感情是需要培养的,由现在开始,我侍候在你左右,不离开你了。”   云飞扬一听不禁苦笑,类似的话不久前他才从唐宁口中听到,当时他觉得唐宁难缠,现在比较下来,唐宁是容易应付得多了。   唐宁的纠缠只是要追随他进入苗疆,现在贝贝的目的却是要跟他成为夫妇。   在救出唐百川或者来一个了断之后,唐宁的事便告一段落,贝贝的事却是不知何日方休。   苗疆少攻的痴情他早有所闻,好象贝贝这样的少女他总不能不负责任。   贝贝随即又捧起那个贝壳的东西吹起来,这一次吹出来的声音在云飞扬听来并没有不同,仍然是那种舒舒服服的感受,那些金蚕却在这一次的声音中缓缓退下去,消失不见。   云飞扬看在眼内,并没有什么如释重负的感觉,相反心头更沉重。   贝贝终于放下那个贝壳似的东西,然后替云飞扬解开身上捆绑着的绳子。   那些绳子打的都是活结,穿花蝴蝶的,看贝贝解来容易,云飞扬却看着有眼花缭绕的感觉。   贝贝扶着云飞扬坐起来,一面问:“有没有那儿不舒服?”   “很好──”云飞扬事实很好,只是那片刻的感觉很特别,全身都彷佛提不起劲的。   “要不要吃些东西?”贝贝接问。   “我不饿。”云飞扬四顾一眼。“这里只是你一个人居住?”   贝贝颔首。“其它人是不许来的。”   “哦──”云飞扬奇怪。   “这是我们族人的禁地。”   云飞扬想想又问:“你在你们族人中的身份相信绝不低。”   贝贝娇憨的道:“你猜──”“公主?”云飞扬信口推测。   “你怎么知道的?”贝贝嚷起来。   云飞扬道:“在进来之前我曾经打听过,知道这里是苗王居住的……”   贝贝摇头道:“我爹爹并不住在这里,他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必须跟族人在一起,。”   “那这个禁地……”   “是我的哥哥跟师父修练的地方,我也喜欢练武,所以才住到这里来。”   云飞扬略整衣衫。“你懂得点穴……”   “你还记在心里啊?”贝贝有些抱歉的。“除此之外我可是不懂得怎样子才能够将你抓住。”   云飞扬摇头。“我只是想到你那个师父应该不是你们的族人。”   “他不是,但好象也不是汉人。”贝贝忽然问:“星宿海是不是中原地方?”   云飞扬想想。“也许不是,我没听过中原有这个地方,你那个师父来自星宿海?”   “是啊,他叫萨高──”“也不像汉人姓名,”云飞扬笑笑。“他教你的点穴手法我可是感觉不到是否属于中原的门派。”   “中原是不是有许多门派?”   “多的确多得很。”云飞扬摇头。“名山大川据说都有一个门派。”   “这倒也有趣,苗疆可没有这种情形。”贝贝接问:“你进来苗疆是什么目的,游玩?”   “来找一个人。”   “这容易,只要人是在这里,没有找不到的。”   云飞扬绝不怀疑贝贝这说话,她爹爹是这儿的王,一声令下,所有族人出动,那会找下到。   “你要找的是什么人?”贝贝接问。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他的一双手能够分泌出一种蚕丝也似的东西。”云飞扬说着从背囊取出一个油布包打开,那之内放着的就是一团蚕丝也似的东西。   他也就是从那些武林高手的尸体上收集得来。   贝贝目光一落,神态便变得有些奇怪,左看着右看着,终于问:“你是来找我哥哥的?   云飞扬怔住,他实在奇怪事情竟然这样巧合。   贝贝接道:“除了我哥哥,这里没有一个有这种本领的了。”一顿接问:“你找他什么事?”   云飞扬道:“首先我必须肯定他是否我要找的那个人,倘若不是,什么事也没有。”   贝贝道:“他就在附近。”   云飞扬想想又问:“你是否可以带我去见他?”   “怎么不可以?”贝贝一手穿进云飞扬的臂弯。“见过我哥哥,跟着去见我爹爹,我们的事总要跟他们说一声。”   云飞扬啼笑皆非之余,又有一种罪恶感,他发觉是在利用贝贝。   最后他还是决定在完全确定之后才跟贝贝说清楚。   孟都居住的石洞就在附近,没有太多的陈设,到处都挂着兽皮。   这个山洞开始给云飞扬的也的确是一种粗豪的感觉,一直到他看到了那些蜘蛛。   那些蜘蛛都是藏在兽皮下,每一只都有拳头大不,云飞扬是无意发现那些兽皮在颤动,将兽皮扬起来,才发觉它们的存在。   他没有用手接触,那些蜘蛛也没有多大反应,那剎那他仍然不禁由心寒出来。   贝贝显然早已知道,一些也不觉得奇怪,反而很奇怪云飞扬的反应。   “这是什么东西?”云飞扬当然不会没见过蜘蛛,却不由冲口而出问这一句。   “中原地方是没有蜘蛛的?”贝贝奇怪的反问。   云飞扬一怔。“不是没有,只是没有这么大,它们本来就是这么大?”   贝贝摇头。“它们是特别挑选做蛊母的,用金蚕蜈蚣喂养,才变得这么大。”   “蛊母?”云飞扬不由想起了枯木的话。   “你知道蛊母是什么?”贝贝接问。   云飞扬应道:“听说过,你哥哥也懂得养蛊放蛊?”   “不太懂,这些一蜘蛛是师父替他养的,也是他练功必须的东西。”贝贝若无其事的。   云飞扬并不觉得奇怪,他绝对相信贝贝的纯真,胸无城府,也明白贝贝生长在这样环境,自不耳濡目染,根本就下以为养蛊放蛊是一件邪恶的事情,而习以为常,也不以为那些蛊母有什么恐怖。   他张目四硕,洞内显然没有人,贝贝目光一转,接道:“他不在这里,一定在那边。”   “那边?”云飞扬追问。   “练功的地方。”贝贝想想道“你还是在这里等他回来好了。”   “那地方离开这里很远!”   “不远,只是师父连我也下许进入,外人更就不用说了。”   “总可以请你哥哥出来一见的。”   贝贝只是道:“也许可以,想不到你也是急性子,等也等不及。”   云飞扬道:“事情早一些解决总是好的。”   “你还没有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回事?”   “到时侯你不是知道了。”云飞扬这句话出口,那种罪恶感又袭上心头。   贝贝没有在意,也没有追问,紧偎着云飞扬,在她的心目中,这个人已经是她的丈夫。   出了孟都居住的山洞,贝贝便牵着云飞扬往山上走。   山外有山,那些山一个个奇形怪状,说是美丽固然可以,说是诡异亦无不妥。   翻过两座高山便看见群山之中包围着一个大湖,面对着他们的湖对岸一座彷佛用石板堆起来的石山。   那些石板或长或短,或厚或薄,不规则的堆栈在一起,给人一种奇诡而凶险的感觉,当中一个洞口。   云飞扬目光及处,不由问:“就是那边?”   贝贝颔首,雀跃着跳上了湖边的一只独木舟。   孟都这时侯正盘膝坐在洞内池中那块钟乳石上,身上又布满了那种蛛丝绵纱也似的东西,就像坐在一个蚕茧内,与前此不同的是那种蛛丝绵纱也似的东西并非灰白色的,乃是紫黑色。   在他的前面,石像也似的坐着唐百川,双目低垂,一动也都不动。   他的神态看来仍然是那么坚忍,眉宇间痛苦的神色却毕露无遗,肤色亦变得白烟般,这一段日子内显然已吃了下少苦头。   那种雷霆声也正在洞内回荡,一下紧接一下,夹杂着极其邪恶,接近咒诅的语声。   人面蛛咒诅雷霆声中经由丝线爬向孟都,每一只都曳着一条发亮的丝线,都是以唐百川为起点。   每一条丝线都像是由唐百川体内抽出来,再细看唐百川的耳鼻,赫然有一只只小小的人面蛛在进进出出。   那些人面姝也实在小得出奇,体积只有爬向孟都的那些百分一二。   这样进进出出,当然极不好受,唐百川面部的肌肉终于不住的颤抖起来。   咒诅雷霆声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叮当铃声,与铃声越来越响亮同时,雷霆声逐渐消去。   铃声由远而近,那个须发俱白,长几及地,耳颈,腕,腿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灰铁色铃子的老人终于出现,咒诅声也就是从他的口中传出来。   他在池边停下同时,咒诅声亦停下,笑顾唐百川:“姓唐的,你还能够支持多久?”   唐百川终于张开眼睛,那之内布满红丝,嘶声道:“萨高,用蛊术伤人,不是英雄好汉。”   萨高笑接道:“你若是乖乖的将内力送给我这个徒弟,根本就不用受这些苦。”   唐百川咬牙切齿的道:“你们也是武林中人,这种手段也用得出来?”   萨高摇头道:“我这个徒弟的内功必须借助你们这些内家高手的内力才能够更上一层楼,变成绝世无双的高手,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你应该全力来支持才是。”   “旁门左道──”唐百川额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   萨高又笑了,忽然问:“你还能殉支持多久?”   唐百川没有作声,他知道已不能够再支持下去,那些蜘蛛的进进出出已使他的内力不由自主的积聚起来。   只要他的内力积聚起来,孟都便能够将他的内力牵引出去。   那些小蜘蛛他清楚其实是蛊的一种,那样子进进出出也实在难以忍受,要好受一些只有运起内力抵抗,而他的内力一运起便难以收回,一缕缕像给蜘蛛丝束住,再束成一团。   小蜘蛛好象只负责牵引出体外,以后的工作交由那些大蜘蛛继续去进行,唐百川有这种感觉。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那些大蜘蛛曳着的丝其实就是引线,正将他的内力引向孟都那边,可是他虽然知道危险,却无力阻止。   萨高也没有再说什么,鬼魅股倒退回去,与他倒退同时,咒诅声也从他的口中发出来。   唐百川汗落更多,在他口边进出的小蜘蛛咒诅声中显然更加活跃,那些大蜘蛛的行动也快了很多。   然后雷雳似的声音又在洞中回荡。   独木舟终于到了洞外,贝贝的神态本来一直很轻松,听到了那雷霆似的声音,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那声音在洞外听来不太大,但仍然令人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云飞扬也留意到了,“那是什么声音?”   贝贝低声道:“师父在放虫。”   云飞扬打了一个寒噤。“那么这种虫比你方才放的金蚕虫显然要厉害得多。”   “当然了。”贝贝接道:“听这声音便想象得到。”   “难道他已经知道有外人进来?”云飞扬有些怀疑。   贝贝失笑道:“你以为他是在放蛊对付你?你跟他又没有过节,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听说着虫的高手每当有人找到来的时侯,总能够预先知道……”   “那除非那个人的体内有他养的虫物。”贝贝接问。“你难道不是第一次到来?”   云飞扬道:“是第一次,到现在我也想象不到你那位师父是什么样子。”   贝贝探头往洞内看着。“今天你是不能够看到他们的了。”   “连你哥哥也不能够?”   “他在练功,不能分心,师父也不喜欢这个时侯有人来骚扰他。”   “练功跟放虫有关系的?”云飞扬试探着问。   贝贝颔首。“师父放虫是为了帮助我哥哥练功,详细的情形我也不清楚。”   云飞扬接问:“他练功一次需要多久?”   “不一定,三四个月也有的。”贝贝一牵云飞扬的手。“你还是先跟我去见我爹爹,那儿要比这里热闹得多,日子也易过。”   “你喜欢热闹?”   “不太喜欢,可是留在这儿太久,到热闹的地方跑跑,总觉得热闹的地方并不是那么讨厌。”   云飞扬不觉点头。“我有时也有这种感觉。”   贝贝欣然道:“我早就却道我们的性情接近,是天生地设的一对。”   这种话出自她口中一些也不觉得过份,当然主要是发自真心至诚,云飞扬听着又是一阵感慨。   这一份感情应该怎样处置?他呆望着贝贝,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5   “我们是──”贝贝随即转身。   就在这时侯,一声凄厉已极的惨叫突然由洞内传出来,云飞扬贝贝冷不提防,齐都吓一跳。   贝贝不由转过身来,第二声惨叫紧接响起,紧接一声接一声,越来越凄厉。   云飞扬疑惑的看着贝贝。“是那一个?”   “不是他们。”贝贝很肯定的。“我应该不会听错的。”   “以前也没有这种事发生?”   “没有──”贝贝摇头一着。“到底是那一个?”   “我进去看看。”云飞扬身形随即掠前。“洞内可能有危险,你在这里等我。”   贝贝不由苦笑,喃喃着道;“洞内当然有危险,留在这里的应该是你啊。”一顿随即嚷起来,“小心那些人面蛛。”接举步奔前,云飞扬已经看见那些人面蛛,一只只在钟乳石间爬来爬去。   钟乳石间交结着下少蜘网,大大小小,最小的也比一股的大很多,大的简直就不可思议大大小小的人面蛛集结在蜘网上,就是不动,也令人看着毛骨悚然。   云飞扬在蜘网间走过,以他锐利的目光,准确的判断,居然没有触及那些蛛网。   有两只人面蛛在荡到他身上之前亦被他发现,以内力送到旁边的蜘网上。   这一段路实在不易走,穿过重重钟乳石,他终于来到水池前面,眼前怪异的景象令他不禁由心寒出来,脚步也不由自主的停下。   惨叫的果然不是孟都萨高,是住在这个秘洞的第三个人──唐百川!   他仍然坐在孟都前面,与孟都之间却已被那些晶莹发亮的蜘丝连结起来,蜘丝上隐约有些东西在游窜。   那些细小的人面蛛不住从他的口鼻爬出来,这一次只有出,没有进。   他满头白发支支倒竖,无风自动,只看他这个样子便已经够人心寒。   汗也已经停止淌下,他面部的肌肉彷佛在逐渐收缩干瘪,肤色也在变化,逐渐变得白蜡也似的。   在他后面的孟都却毫无变化,仍然藏身在那个茧内,云飞扬看见这个茧,却还比看见唐百川的形象更吃惊。   “天蚕功──”云飞扬脱口叫出来,他虽然知道那其实不是,那剎那还是有这种感觉!   唐百川不住在惨叫,听得云飞扬这一叫,突焦停下嘶声道:“这不是天蚕功,这个人也不是云飞扬。”   “老人家──”云飞扬欲言又止,他实在不知道如何说话。   唐百川目毗迸裂,眼角有血丝淌下,瞪着云飞扬。“看你绝不像一个坏人,但即使侠义中人,一身武功也不弱,还是赶快离开,休得逗留,凭你的武功,绝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这个人……”   “练的虽然不是天蚕功,也绝非一般可比,念在一点武林同道之情,你快快离开,告诉江湖上的朋友休要误会云飞扬……”   “老人家到底──”“唐门唐百川!”唐百川的语声越来越微弱,语声一落,突然又惨叫起来。   云飞扬看得魄动心惊,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唐百川看在眼内,既急且怒,嘶心裂肺的狂叫:“快走──”咒诅声实时由远而近,萨高在钟乳石间出现,摇头道:“你要他到那儿去?”   唐百川目光一转,又落在云飞扬面上,痛心的长叹。“你这个娃娃……”   云飞扬方待要说什么,萨高已笑接道:“你这个娃娃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跑到这里来?   “萨高?”云飞扬试探着。   萨高一怔。“还知道我的姓名啊?”顿接道:“看来你也不像无名之蜚。”   云飞扬接问:“茧中的就是孟都?”   萨高反问:“你到底又是那一个?”   “云飞扬──”萨高听说又是一怔,脱口大呼:“你就是云飞扬,那个懂得天蚕功的云飞扬?”   黑茧中的孟都也彷佛听进耳里,同时一下颤抖,唐百川更就是目定口呆,连痛苦都忘记,怔怔的看着云飞扬,嘴巴张着,就是说不出话来。   云飞扬应道:“我应该就是你们要嫁祸的那个人。”   萨高冷笑道:“最初我们并不知道你的存在,当然也没有嫁祸之心,别人误会,但我们可是一些关系也没有。”   “是么?”云飞扬半信半疑。   萨高接道:“阁下若练成天蚕功,在江湖上应该不是无名之辈,但五年之前,阁下纵然不是无名之辈,应该也不会怎样有名。”   云飞扬点头反问:“五年之前阁下已绝足江湖?”   萨高道:“之后我一直在教导孟都,他总算是一个绝世的天才,无负我所望。”   “江湖上近日一连串发生的凶杀,都是孟都的所为?”   唐百川插口道:“他以移花接木的手法将他们的内力据为己有,修练这种魔功。”   云飞扬不觉道:“这就是修练天蚕功的第三种方法?”   萨高冷笑道:“你是真的不知道才这样说的?”   云飞扬一怔,叹息道:“这不是天蚕功。”   “你知道天蚕功其实是什么回事?”   云飞扬无言点头,萨高冷笑着接道:“不问自取,据为己有,这就是中原武林名门正派的行事作风?”   云飞扬沉吟着道:“不管怎样,武当派从来没有以天蚕功胡作非为。”   “贼就是贼,武当派不敢公开这个秘密,可见作贼心虚。”萨高连声冷笑。   “是是非非,我这个做晚辈不敢妄下判断,而天蚕功经武当派前辈刻意改善,与原来已显著不同,无须伤害别人性命。”   萨高又冷笑。“果真如此,你怎会一见便大嚷天蚕功。”   云飞扬摇头。“阁下强词夺理,我无话可说。”萨高道:“那你将天蚕功留下,放你条生路。”   云飞扬尚未回答,唐百川已嘶声大叫:“那有这么笨的人,云飞扬──你还呆着干么,还不快上前,杀掉这两个怪物?”   “老前辈──”云飞扬这话出口,又被唐百川截住。   “杀──”唐百川虽然饱受折磨,火气仍十足。   云飞扬目光落在萨高面上,萨高又笑了。“小子,你要怎样?”   云飞扬手指唐百川。“这个人我要带走,至于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看如何再算清楚。”   萨高只是问:“你带得走他?”   云飞扬一声:“得罪──”走向唐百川,萨高实时手一扬,一股烟雾在他与云飞扬之间出现,翻滚着迎面涌向云飞扬。   那股烟雾七色缤纷,非常悦目,唐百川一见大呼:“小心毒瘴!”   云飞扬一掌立即拍出,一般强劲的内力迎向那股烟雾,那股烟雾不由倒卷而回,萨高并下退避,任由烟雾罩向身上,双手扬处,两道金芒从袖中射出,迎面射向云飞扬。   那看似两枚暗器,其实是两条金蛇,云飞扬手急眼快,原是要将之接下,双掌剎那一变,两股内力疾涌向前去。两条金蛇立时像撞在一幅无形的墙壁上,半空中一阵翻腾便往下堕去,还未堕到地上便已被云飞扬的内力束起来,扑向一侧钟乳石。   萨高看在眼内,撮唇发出一声尖哨,那两条金蛇却完全没有反应,撞在钟乳石上,一下异响,钟乳石爆裂,两条金蛇亦粉身碎骨。   “你敢杀我的金奴?”萨高面色那剎那变得很难看,声音亦变得异常刺耳。   云飞扬一声“抱歉”方出口,几只拳大的人面蛛便曳着发亮的蜘丝凌空荡来,他早已知道这种人面蛛蜘其毒无比,那敢怠慢,抬手弹指,贯足内力,一般股疾弹向荡来的人面蛛。   那些人面蛛迎着他的指力一只只凌空被弹飞,接而堕下,着地一阵抽搐便死亡。萨高看得清楚,面色一变再变,口中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更多的人面蛛与之同时出现,四方八面袭来。   云飞扬双掌一旋,衣袂头发飞舞,内力回荡涌出,将那些人面蛛迫开,身形接射出,直扑萨高。   萨高怒叱一声,一只蝙蝠般倒飞,云飞扬一扑再扑,都被萨高利用钟乳石避开,他方待再扑,那边唐百川又发出一声惨叫,这一声更加凄厉,钟乳洞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云飞扬目光及处,只见唐百川全身的肌肉都收缩,一双眼睛也因为肌肉收缩外突,彷佛随时都会脱出眼眶。   只看他这种反应,已可以想象得到他所受的痛苦有多大,他的嘴唇颤抖得也很厉害,好像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云飞扬心念一转,扑向那边的孟都,与之同时,七色蛊雾从他的身后卷至,其中晶光闪烁,也不知藏着多少种毒物。   萨高的咒诅声也同时尖针般扣向云飞扬的耳朵,云飞扬那敢轻视,真气运行,转身双掌疾劈出去。   掌动风生,“轰轰发发”的,那股雾气倒卷而回,萨高从雾中穿出,双手金光飞旋,赫然是一个叠折在一起的刀轮,一阵“铮铮”声响中张开,撞向云飞扬。   刀轮不住在转动,所过之处,钟乳石豆腐般被切落,可见锋利?   云飞扬刀轮滚斩中一闪再闪,身形倒射向水池那边,剎那脱出刀轮所及范围,凌空风车般一转,一掌便要向孟都拍落。   一声娇呼实时传来。“别伤害我哥哥──”云飞扬手掌停留在半空,身形接一翻,在唐百川身旁落下,手掌接一划,那些蛛丝便断飞。   萨高刀轮方待乘机削出,又给贝贝叫住:“师父,这全都是误会,你们别再打了。”   萨高一怔。“什么误会。”   贝贝道:“他只是听到惨叫声,进来一看究竟。”   萨高接问:“是你将他带来的?”   贝贝点头,娇靥微红,一连两声:“他……他……”下面的话总是接不上来。   萨高立时明白是什么回事,双眉打结,手按着刀轮,没有动。   云飞扬手掌再一按,轻托着唐百川越过池面,落在贝贝身旁。   萨高只是看着,嘴角一丝阴笑,他已经看出唐百川一身内力已尽被抽干,与废人无异。   贝贝显然第一次知道有这种事,目光落在唐百川面上,诧异的道:“这位老人家怎样了?”   萨高道:“这个是我们的仇人,到这里来给我们添麻烦,只有把他抓起来。”   贝贝显然没有怀疑萨高的话,只是问:“师父下了什么蛊令他变成这样?”   萨高摇头。“这不是蛊。”   贝贝奇怪的接问:“那是什么?”   萨高道:“女孩子别管这些,”脸色接一沉。“我不是说过,任何人也不许进这里来的了?”   “可是……”   “还不快出去!”萨高语声陡高。   贝贝看着云飞扬,正要说什么,茧中的孟都已开口道:“让他们留在这里好了。”   萨高一听深锁的双眉立时开展,那边云飞扬双眉反而轻蹙起来。   语声一落,孟都体外的蜘丝便一片片剥落,爬在他身上的人面蛛亦一只只滚跌下来,本来的漆黑发亮,现在都变得黯然无光。   蜘丝人面蛛脱落,孟都面目便毕露无遗,本来灰白的肤色已变得银白,变得像缎子般光滑。   贝贝看在眼内,惊讶道:“哥哥,你怎样了?”   孟都只应一声:“很好──”萨高接问:“有没有什么不妥的?”   孟都目光转向萨高:“没有,实在很好。”   萨高怪笑道:“也不枉为师一番苦心。”   贝贝忍不住又问:“你们在说什么?”   孟都道:“哥哥苦练到块在,总算练成功,天下之大,再没有人是我的对手的了。”   贝贝轻“哦”声。“恭喜哥哥。”   孟都一笑。“还是要多谢你这个好妹妹,若非你方才那一嚷,云飞扬一掌下来,说不定使会全功尽废。”   贝贝看了云飞扬一眼。“他是不会伤害你的,你们之间我看是有些误会了。”   “没有──”孟都打了一个“哈哈”接向云飞扬。“老弟,你说是不是?”   云飞扬立即问:“中原武林那许多高手的死亡都是你做的?”   孟都道:“到这个地步,我也没有瞒骗你的必要了。”   萨高插口道:“他找到这里来,当然很多事都已调查清楚。”   贝贝又问:“到底什么事?”   萨高目注孟都,孟都笑了笑。“让她有一个清楚明白也是好的,这无论如何比另外找一个理由来解释方便。”   “也是道理。”萨高并不反对。   孟都接对贝贝道:“我练的这种内功若是只凭自己努力,要花上二三十年,但若是走捷径借助别人的内力,移花接木,非独可以缩短时闲,而且威力更大!”   萨高插口道:“这也是年青人与年老人的分别,同样的功力,年青人生机蓬勃,才容易充份发挥,之所以为师虽然找到门径,也没有强行苦练。”   贝贝奇怪的接问:“这个借助别人的内力,到底又是怎样的?”   孟都道:“间接用蛊或者直接诱发对方的内力,将之吸收过来,据为己有。”   “用完了才还给对方?”   “既然用完了,那来还给对方,何况内力被抽干之后,对方最低限度与废人无异,你就是将内力还给他,仰无能接受。”   “所以这位老人家变成这样?”贝贝目光又落在唐百川面上。   孟都道:“他本来可以很舒服的,可是他坚决不肯送出内力,没办法唯有将他带回来请师父放蛊将他的内力诱出来。”   贝贝道:“他既然不愿意找第二个愿意的好了。”   “我要的不是一般人,必须内家高手,好象他这种内家高手,就是找一个也不容易。”   “可是他不愿意……”   “那只好强来了。”孟都笑了“事实有那一个愿意将辛苦修来的内力交给别人。”   贝贝疑惑的看着孟都,她虽然一身本领,但显然非独入世未深,也由于身份的特殊,又从来未虽开过苗疆,对好坏并没有一定的认识。   眼前一个是她的师父,一个是她的哥哥,一直以来她都不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对,现在听下来又好象有些理由,又怎能不疑惑。   云飞扬看在眼内,叹息在心中,终于忍不住道:“这是强盗所为,”孟都道:“可以这样说。”   萨高接道:“但站在练武人的立场,却是无可厚非,为了证实真的有这种武功,将这种武功发扬光大,难免要有所牺牲。”   “前辈难道不觉得这实在太自私?”云飞扬盯着萨高,一面的正气。   萨高微笑道:“我若是自私,根本就不会收徒弟传授他这种内功心法。”   云飞扬哑然苦笑,萨高接道:“我看你江湖经验还浅,道理什么还是别说的好。”   云飞扬叹息道:“前辈强词夺理,我江湖经验既浅,当然无招架之力,但公理自在人心……”   萨高摇头道:“强权就是公理,这正如武当脉强将天蚕功据为己有。”   云飞扬无言,萨高接道:“武当派由于有天蚕功一跃而为中原各大门派之首,若是将这个秘密揭开,不难就声名扫地。”   云飞扬道:“这的确是敝派不是,只是天蚕功已经过改良,无须这样伤害人命……”   “你是说,只要我们找到去,武当派一定会将天蚕功修练的方法交给我们的了。”   萨高笑着问:“武当派真的这样大方?”   云飞扬沉吟不语,萨高笑接道:“这只是你个人的意思,不能代表整个武当派。”   “只要你们的目标正确,我相信……”   萨高笑截道:“目标正确与否又焉能只凭片面之词,你也只是相信而已。”   云飞扬又无言,他是想起了当年在武当派做下役,被受歧视的情形。   萨高盯着他,接道:“武无第二,武当派中好象你这样的人只怕不多。”   云飞扬道:“虽然不多,总是有的。”   枯木,白石都是,但其它武当派的弟子,到底又有多少个会是这样?   萨高又笑笑,转过话题问:“死在孟都手下的高手都是像死在天蚕工?是不是死者的同门朋友找到武当派,迫使你不能不走这一趟?”   云飞扬道:“不错──”顿转向孟都。“阁下其实没有杀人必要。”   孟都道:“开始的时候我根本控制不住,并没有分寸,你若是以为我有意嫁祸你可就错了。”   萨高接道:“武当派的天蚕功出现并不久,也是孟都在被怀疑是你云飞扬之后,我们才注意到。”   “再整理前辈在这里留下的资料方肯定,我们已考虑到你可能会找到来,只是来得这样快,倒是在我们意料之外。”   云飞扬道:“我既然来了,总希望这件事有一个解决。”   孟都道:“你希望怎样解决?”   云飞扬道:“公开承认这件事是你的所为,对江湖上的朋友有一个交代。”   “应该──”孟都微笑道:“我原就是这个急思。”   云飞扬接问:“什么时侯?”   “现在──”孟都笑接:“不能再快的了。”   云飞扬反而怔住,贝贝惊喜的望着孟都,道:“我们是错怪你了。”   孟都道:“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   云飞扬忽然问:“因为你已经练好了你那种天蚕功?”   孟都点头道:“你来得实在不是时侯,否则你绝对可以阻止我的。”   云飞扬接问:“你以为你那种天蚕功天下无敌,根本已无须顾忌什么。”   “这是事实。”孟都显然信心十足。   云飞扬沉吟道。“不管怎样,无须我再解释,江湖上的朋友也都会明白前此杀人的不是我。”   孟都道:“我原就无意冒充你,别人怎样推测与我可没有关系。”   “只是在成功之前,你还是不想别人知道你真正的身份,以免有不必要的麻烦。”   “我虽然不怕麻烦,却不能不担心因此而影响进度,这无可厚非。”   云飞扬转问:“公开承认之后你当然会有很多麻烦,又准备怎样应付?”   “要看他们的表现了,他们若是发觉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仍然不肯顺从,那我只好大开杀戒。”   云飞扬诧异地问:“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孟都反问:“当年无敌门独孤无敌的心愿是什么?”   “无敌天下,做天下武林的霸主。”云飞扬叹息一声:“你也是这个意思?”   “没有比这更有意思的了,汉人一直瞧不起苗人,以为苗人落后……”   “这相信只是少部份汉人的……”   “你不是苗人,当然感受不到,我看你也是第一次进入苗人居住的地方,根本不知道汉人与苗人是如何交往,只从汉人的口中知道如何引诱这儿的女孩子,令他们上当。”孟都冷笑:“你甚至已经非常成功,连我的妹妹……”   “哥哥──”贝贝嚷起来。   孟都目光一转。“放心,难道我这个做哥哥的看不出,你是真的喜欢这个云飞扬?”贝贝一踩足,微嗔中显露微笑,孟都笑接:“你运气倒也不错,没有找错对象,他虽然没有你哥哥的神武,也是中原武林的第一高手。”   贝贝轻声道:“你却是对他这么凶。”   孟都摇头道:“难怪汉人都说女生外向,还未过门便已经……”   “哥──”贝贝又嚷起来。   孟都转向云飞扬。“姓云的,你怎么意思?”   “你问我……”   “我看你也是一个聪明人,应该非常明白我的意思。”孟都正色道。   “我们已经是一家人,总不成互相残杀。”   云飞扬怔在那里,孟都继绩说下去。“也念在你一身天蚕功得来不易,我不想怎样对付你,只要你不给我添麻烦。”   云飞扬张口方要说什么,孟都又道:“当然,我们最好能够合作。”   萨高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口道,“若是你们合作,纵横天下,那儿还有对手?”   贝贝亦接上一句:“云大哥,答应啊。”   云飞扬苦笑,只是问:“若是中原武林的人不服,你如何应付?”   孟都若无其事的道:“那我便见一个杀一个,到他们心服为止。”   云飞扬连连摇头,萨高接道:“我可没有见过不怕死的人。”,“前辈这句话错了。”云飞扬目光落在唐百川的身上。   萨高目光随着一转,面色一沉,方要说什么,孟都已然道:“这个唐百川年纪已经一大把,怕不是活腻了……”   他没有说下去,好象发觉理亏,又好象突然省起了什么。   萨高“嘿嘿”地冷笑接道:“这种不怕死的相信万中无一。”   云飞扬淡然道:“眼前所见只有两个中原武林中人,却已两个都是……”   孟都截口问:“你也活腻了?”   “这不是活腻与否的问题。”   “你真的决定与我作对?”   “倘若你真的要与中原武林为敌,我身为中原武林一份子,总不能袖手旁观。”   孟都目注贝贝。“你听到了?”   贝贝竟然道:“听来他并没有不对的地方。”   “我以为你会站在我这边,替我劝服他的。”孟都冷笑起来。   贝贝摇摇头,要说什么,孟都“霍”地挥掌,一般内力涌向贝贝,贝贝立时一阵窒息的感觉,不由倒退了一步。   孟都向云飞扬招手。“来──”云飞扬仍然问一句:“你决定了?”   “大丈夫一言既出。”孟都再招手,“你还等什么?”   萨高突然笑接道:“我没有见过这么笨的人,他应该知道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孟都摇头道:“我也难以忍受妹妹喜欢一个这样的笨人。”   贝贝插口道:“他怎样笨了?”   孟都道:“我们练的是同一种武功,他还是一般人的样子,你看我──”贝贝早已留意到孟都肤色有异,再细看,不禁有一种心寒的感觉。孟都接一口真气运行,肌肉震动,冷笑着接道:“这也是天意,武当派的人到底做贼心虚,未能够完全偷学了去。”   萨高亦道:“魔教心法自成一家?也到底不是那么容易明白的。”   云飞扬摇头道:“那就是因为魔教心法有异玄门心法,而且太残忍,本派祖师不想伤害无辜,加以改善,天蚕功修练过程中无须伤残人命,修练的方式既然不同,结果也当然有异。”   “是么!”萨高半信半疑。”   孟都接道:“那更就非要一决高下不可了,在这个山洞内动手,我占了地利,你败了也不会服。”   孟都一顿接道:“到洞外如何?你甚至可以另外选择地方时间。”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显示必胜的信心,萨高听着也眉飞色舞,引以为荣。   由发现秘密到选择孟都,修练成功,萨高事实是花了不少心血,孟都的成功,也就是他最大的收获。   云飞扬考虑了一下,道:“在洞外好了。”双手落在唐百川肩膀。   孟都冷笑道:“你放心,我是绝不会杀他的,看来你果然侠义中人,自身难保,仍然关心别人。”   云飞扬放开手,点头道:“我若是败了根本不可能将人带走。”   孟都道:“就是你不来,我也会将他送回唐门,这个人根本不用你来担心。”   他的眼神这剎那明显的有些特别,云飞扬虽然留意到,却是想不透是什么原因。   孟都双臂随即一振,一只蝙蝠也似飞向洞口,干茧一片片从他的身上脱落,着地萎缩。   萨高看得眉飞色舞,身形亦飞舞起来,紧追在孟都身后,一身金铃“叮当”响个不绝,及地须发飞瓢,骡看那像一个人,简直就像一头怪物。   云飞扬身形欲动未动,贝贝的手又已拉着他的臂膀,惶然问:“你真的要跟我哥哥打架?”   云飞扬道:“没有其它解决方法的了。”   贝贝摇着头,问:“那我应该怎样做?站在你这边还是哥哥那边?”   云飞扬只有苦笑,不知道如何回答。   洞口附近的湖面不少巨石冒出来,孟都等候在其中一块巨石上。   萨高盘膝坐在另一块巨石上,手中已然多了一面奇形怪状的鼓,看着云飞扬出来,有意无意的轻拍三下。   鼓声异常的沉重,令人听来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云飞扬目光不觉落在鼓上。   萨高立时道:“你放心,这一战保证绝对公平,”云飞扬道:“因为你自信你这个徒弟必胜?”   萨高道:“无论魔教的人怎样卑鄙,比起武当派的偷学魔教武功心法,改头换面,据为己有,却是怎也有一段距离。”   云飞扬无言,在这件事上武当派实在是理亏。   萨高接道:“武当派一向自命玄门正宗,其实与邪魔外道并没有分别,改头换面的所谓天蚕神功现在面对原来正宗魔教心法,自是必败无疑。”   孟都笑接道:“你若是现在跪下求饶,我或者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贝贝惊嚷:“哥哥──”孟都目光一转,道:“我所谓生路是指武功那方面,中原蛮子大都心术下正,他若是仍然有一身武功,要他留在苗疆谈何容易,做一个平常人,反而会陪伴你一生。”   贝贝道:“可是他会很不快乐的。”   孟都笑应道:“哥哥现在已经很不快乐的了。”随即向云飞扬招手。   云飞扬身形开展,飞越水面,掠上孟都前面不远的一块岩石上。   孟都目光追着云飞扬的身形道:“身手果然不错。”   云飞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身形落下后虽然没有再动,却彷佛在动。   孟都的目光陡亮,同时暴喝一声,脚踏的巨石应声碎裂,彷佛被火药炸开。   孟都身形随即倒翻,手挥处,那些碎石又聚合起来,一齐向云飞扬撞去。   那不过剎那间的事,惊天动地,贝贝几曾见过这般威势,不由失声惊呼起来。   萨高亦显然吃了一惊,孟都的表现,绝无疑问在他的判断之外。   云飞扬的神色竟然仍能够保持正常,双手迎向撞来的碎石,动作的迅速,有如电光石火般,亦不过剎那,那些碎石凌空被抓聚起来,虽然不能够恢复原状,仍变回一团,他接将双手一挥那团碎石便落在水中,随即又散成千百块。   萨高面上的笑容不由僵结。   云飞扬若无其事,目光仍然集结在孟都面上,孟都身形与碎石飞出同时倒退,这时侯正坐在后面一块巨石上,静看云飞扬如何应付。   水面很快回复平静,云飞扬的面色仍没有庆化,准备迎接孟都跟着的攻势。   孟都面色已沉下,突然又一声暴喝,连人带石飞离了水面,撞向云飞扬。   那块巨石就像是给什么牵缠着,紧黐着孟都的双脚,孟都身形转动,那块巨石亦随着转动。   孟都人在半空,身形越转越急,那块巨石也急转,轰轰发发的,突然脱出,迎头向云飞扬撞下。   云飞扬看清那块巨石撞来,双手有如波浪般扬动,“霍霍”作响。   巨石脱出,孟都身形亦借力到翻,双掌一起疾击那块巨石上,那块巨石这时侯已与云飞扬双掌接触。   巨石凌空撞击的势子原已非常强劲,再加上孟都双掌的疾击,当然更猛烈。   云飞扬那剎那双掌交替,竟然拍出了三十六掌之多,每一掌都正拍在撞来巨石上,每拍出一掌他的身形便沉下一寸。   到他最后一掌拍出,一个身子已弓起来。   那块巨石每挨一掌也就偏侧一些,到最后一掌,终于横飞出去,撞在水里。   没有水花澈溅起来,那块巨石是旋转着撞下去,未接近水面,水面已漩开,旋出了一个大漩涡,那块巨石直没进漩涡内,仍然在旋转。   那个漩涡继续扩大,发出了一阵阵极其怪异的声响。   萨高贝贝只看得魄动心惊,目定口呆,这那里像武功,简直已像魔法。   孟都的身形也在旋转,一只锥子也似随即凌空向云飞扬插下。   云飞扬的身形同时旋转,却是向相反的方向,孟都下插的身形立时像给一幅无形的墙壁挡着或者停留在半空,他尖啸,身形在半空一连七八个变化,终于落下,落向水中的大漩涡他双掌立即拍出,霹雳声中,那个大漩涡彷佛被一柄无形的利刃割成千百片,水流突然间四方八面下注向当中,撞击在一起。   无数条水紧接迸射上来,蔚为奇观。   孟都单一脚正踏在最粗大的一条水柱上,升到与云飞扬相同的高度上,立即掠前,双掌击向云飞扬,掌心晶光闪动。   云飞扬双掌亦翻起,掌心彷佛亦有晶光流转,迎向孟都击来的双掌。   没有声响,两人的手掌平空相接,又无声的分开,掌与掌之间赫然已相连着那种蜘丝蚕丝也似的东西,晶光闪闪。   两人的手掌分开,那种蜘丝蚕丝也似的东西便拉长,虽然相似,色泽却显然有分别。   连接孟都手掌的那种成银灰色,连接云飞扬的那种却接近透明。   孟都双掌随即一吞一吐,云飞扬的动作与之一样,两人的手掌又相连在一起孟都脱口一声:“好天蚕功──”云飞扬无言,到这个地步,他就是不承认武当派的天蚕功源自魔教心法也不的了。   萨高一旁只看得咬牙切齿,不由脱口大呼:“杀掉这个武当派小子!”   语声甫落,云飞扬孟都便齐声暴喝,身形也一齐离开了那块巨石,横越水面落在三丈外的另一块巨石上。   方落下,那块巨石便爆碎,两人身形冲霄而起,飞旋在半空,有如风车般。   那片刻转了多少转贝贝数不出,萨高虽然数得出,一张脸也同时一转再转,成铁青色他到底是高手,当然看出高低,尤其是那种高低的距离那么明显。   孟都绝不是云飞扬的对手!   萨高甚至已肯定,目光不住的闪动,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云飞扬孟都转动着终于堕进水里,手掌亦终于脱开,不约而同,反拍在水面上。   他们的身子已一半沉进水里,这一拍,立时又往上拔起,倒纵上一块石上。   一阵绵密的鼓声也就这时候传来,云飞扬目光及处,只见萨高不断拍击膝上那个怪鼓,神态也怪异起来。   他不知道那个怪鼓的真正作用,却不由自主联想到蛊的方面。   那种鼓声事实亦令他听着心神不宁。   孟都相反精神大振,踏着水面再扑向云飞扬,一双掌“霍霍”的上下摆动。   云飞扬连提三口真气,心神才平静下来,双掌连随迎向孟都攻来的双掌。   四掌相撞,仍然没有声响,云飞扬这一次竟然被震飞,倒飞开置身那块石上。   孟都紧接追击,身形在巨石上落下,借力离弦箭般射出,剎那追上云飞扬的身形。云飞扬双掌急印向水面,一股水柱冒处,他一个身子随着水柱疾往上升起来。   孟都双掌已击到,云飞扬双掌一印一翻,正好迎着击来的双掌,身形借这一撞之力,升得更高。   一面升他的身形一面变化,翻腾着突然反击,孟都手急眼快,及时接下,一个身子却不由往下疾沉,直沉进水里。   云飞扬的身形亦往水面插下,那剎那他突然发现水面上一点点,大大小小的爬着无数人面蛛。   那些人面蛛彷佛从水里冒出来,又彷佛原来就存在,现在才出现。   萨高冷冷的看着云飞扬,鼓响不绝,那些人面蛛绝无疑问是由他驱来,目的也就在助孟都一臂之力。   云飞扬虽然毫不畏惧的进入山洞,对于那些人面蛛颢然是有所避忌,在这种环境,已足以令孟都占尽上风,稳操胜券。   孟都可以说得的于那些人面蛛才能够这么练成那种魔教心法。   那些人面蛛就是咬在他身上,也不会发生任何作用,何侃他的身体能够分泌出一种气味,令那些人面蛛只会亲近他,不会伤害他。   甚至,他还能够利用那些人面蛛去攻击敌人。   萨高那有不清楚的道理,鼓拍不绝,只等云飞扬接近水面便指挥那些人面蛛发动攻势。   云飞扬看情形是非堕进水里下可,事实也是,在萨高击鼓同时,孟都已经作好准备,攻击的位置选择妥当才发动攻势。   鼓声既是催使那些人面蛛,也是暗号,这一点云飞扬当然不知道。   那片刻,孟都也有些迟疑,他是可以不接受,但他最后还是接受了。   他力拚下来,已知道绝不是云飞扬的对手,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或者还会考虑一走了之,日后再跟云飞扬再决胜负,现在这地方却只得他们四人。   四人之中,只得云飞扬是外人,就是发生了什么事,又有谁会传出去?   他沉进水里,随即在水里移出丈外,只等云飞扬被那些人面蛛袭击才突然出手,在水里袭击。   云飞扬终于插进水里,只是那剎那他的身形已经在旋转,水面同时出现了一个漩涡。   那些人面蛛不由被挡在漩涡外,云飞扬也就把握这剎那直插进水里。   漩涡随即聚合,那些人面蛛亦四方八面靠拢,迅速聚集在一起,水面上纵横交错,同时一个奇大的蛛网。   每一只人面蛛都曳着蛛丝,那种蛛丝赫然就在水面上交织,并没有溶化在水里。   萨高的面上不由露出了急恼之色,他知道那些人面蛛不能够接近云飞扬便起不了作用。   然后他突然发现贝贝以怀疑的目光望着他。   “师父,这对云飞扬可是太不公平了!”贝贝随即这样说。   “住口!”萨高喝住。   贝贝欲言又止,目光落向水面,那些人面蛛已停止爬动,水面也回复平静,可以清楚的看见孟都与云飞扬在水底对峙。   孟都不是抓不住机会,只是云飞扬算准了他一定会袭击,在插进水里同时斜刺里窜开,也同时掀动一般暗流,向孟都撞去。   一击不中,暗流已撞来,孟都只有倒退,他知道那股暗流不曾有多大杀伤力,却是足以影响他的判断。   他倒退同时视线亦难免被水流扰乱,但与云飞扬的距离既然已拉远,危机自然亦降低。   云飞扬没有追击,悠然立在水底,以他临敌的经验,到这时侯又怎会不知道孟都的功力比他是逊一筹。   萨高的驱蛊袭击,更就证实这一点,但要孟都认输,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孟都的不反对萨高插手,云飞扬已肯定这个人绝不会轻易甘心服输认败,甚至会不择手段的求胜。   他当然不害怕,却是不能不考虑应付的方法。湖水清寒,足以令人的心神冷静下来,云飞扬现在已经非常冷静,孟都相反动荡不安,被萨高挑选为传人之后,他一直埋头苦练。   成功之后便可以无敌天下。这对他来说是何等巨大的一个诱惑。   而事实,他第一次破茧之后,功力已非同不可,连唐百川等人也不是他的对手,正如萨高所说的,就凭他那么一身本领,在中原武林已可以稳占一席。   这对他又是何等刺激,也当然不会以此为终点,等到吸尽那些高手的功力,再一次破茧,非独萨高,就连他也以为已可以无敌天下。   那知道他才破茧便遇上劲敌,那而且还是脱胎自同一种武功心法的高手。   这本来是他最佳的扬名机会,只要他将云飞扬击倒,便可以扬名天下,那知道云飞扬的功力却在他之上。   幸而这是在苗疆,而且在苗疆的禁地,除了云飞扬,目睹这一次决斗的都是他方面的人,胜负如何应该都不会外传。   也是说,只要他们能够将云飞扬击倒,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会有人知道。   云飞扬现在却仍然好好的立在水里。   水虽然清冷,孟都的怒火还是在燃烧,终于举步向云飞扬迫去,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实。   云飞扬亦开始移动。   萨高看得很清楚,双手不停的拍击那个怪鼓,鼓声一下紧接一下。   他知道鼓声下可能传进水里,却希望孟都能够缠着云飞扬冒出水面,那些人面蛛便可以荡到两人的身上,而只要云飞扬被咬上一口,胜负便可以决定。   那些人面蛛水面上已蓄势待发,完全受鼓声控制支配,交织在水面上的蛛丝脚已开始消散。   贝贝很紧张,也很奇怪云飞扬孟都竟然能够在水里支持那历久,不知道云飞扬孟都练那种内功心法的时侯,全身机能差不多停顿,进入假死的状态。   她当然看出云飞扬孟都都蓄势待发,势必全力一拚,想阻止,却是不知道如何去阻止。   云飞扬孟都终于移动脚步。   湖水也随着动荡起来,在贝贝萨高眼中的云飞扬孟都也因而逐渐模糊,到湖水激荡起一个大漩涡,在水底交手的孟都云飞扬更就在他们眼中消失。   他们眼中所见只是激荡的湖水。   萨高仍然在击着鼓,头当然往下探,目不转睛地,只等云飞扬出现。   眼看着,那个漩涡越来越急激,突然一下子收缩,霹雳声中,一条巨大的水柱当中迸射起来,高越水面数丈,突然又爆开,万千水珠迸散,周围十丈彷佛突然落下了一场骤雨。   水珠散落在湖面又激起无数水花,蔚为奇观,那些人面蛛同时四散。   萨高的鼓声被水柱迸射爆开的声响掩盖,那些人面蛛便同时摆脱鼓声的控制。   水花未散,云飞扬孟都便自水里浮起来,双掌抵在一起,看来仍然未分胜负。   萨高鼓声被掩盖,怒火不由冒起来,他算无遗策,可是事情的发展总是在他意料之外,知道那些人面蛛帮下了忙,当机立断,一眼瞥见云飞扬冒出水面,一个身子立时天马行空般跨越水面,怪鼓凌空一拋,双袖抖起,一堆七色斑烂的毒蛊,往云飞扬当头罩下。   贝贝看着,脱口一声:“小心──”云飞扬已经小心,双掌一登,身形贴着水面飞开,与他双掌一登同时,孟都一个身子亦向相反的方向倒飞出去,扎手扎脚的倒飞三丈,摔在一块巨石上。   萨高毒蛊落空,身形便半空中翻滚,紧追在云飞扬身后,双掌交错,疾往云飞扬当头击下。   云飞扬亦翻身,凌空接萨高双掌,脚下倒踏水面,疾向前再掠。   萨高双脚凌空虚踏,双掌追击,一阵撞击声中,两人已交击十八掌,双双落在一块巨石上。   云飞扬先着巨石,在萨高着巨石之前一口真气已提起来,双掌疾击了出去,萨高立时被震得倒飞了出去,一口鲜血喷出。   他人在半空,脱口一声:“孟都──”孟都已倒在那块巨石上,应声挣扎着爬起来,嘴角淌着血,看着萨高向水中飞堕,一面无可奈何的表情。   萨高原是要孟都出手助他一臂之力,不致于掉在水里那么狼狈,以他的推测,孟都受伤若是不重,应该是轻而易举之事,所以发现孟都没有反应,已肯定孟都非独败在云飞扬手下,而且受伤不轻。   语声甫落,他一个身子“噗通”地掉进水里。   湖水清冷,他的心更寒,一提真气,才发觉真气涣散,连提三次,真气才勉强提续起来,一个身子也浮上了水面。   贝贝这时候跃离原来立足巨石,落在孟都身旁,一声“哥哥”,俯身方待一看究竟,孟都已喝道:“滚开──”他的确受伤不轻,语声也变得微弱,远没有方才的雄壮。   贝贝嗫嚅道:“我早就叫你们不要动手了……”   孟都嘶声喝道:“住口──”接一声:“滚──”挥手一巴掌掴去。   贝贝很自然的一闪,身形接展,掠向那边的云飞扬。   云飞扬仍然立在那边巨石上,没有动,贝贝在他身旁落下,随即道:“你可否答应我不再伤害我的哥哥?”   云飞扬目光一转:“我本就无意伤害他,只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是真的?”贝贝喜极而呼:“我没有着错,你真的是一个好人。”一顿转向孟都:“哥哥,你不用担心,云大哥不会再伤害你的!”   孟都气得只差一点儿没有吐血,厉声道:“叫你滚,你还在胡说什么?”   贝贝有些委屈的看着云飞扬。   云飞扬与贝贝的目光接触,不由叹息在心中,这在他已不是第一次遇到,他实在奇怪为什么好好的女孩子旁边总有那许多坏人。   萨高这时侯已在孟都身旁落下,一身水湿,狼狈中仍然下失威猛,低声问:“怎样了?”   孟都道:“不知何故我的内力竟然提聚不起来。”   萨高沉吟道:“那极有可能是他的天蚕毒丝已进入你体内,将你的血脉缠锁……”   孟都面色一变,萨高接道:“唯今之计,是暂时离开这里,一日不死,账总曾算清楚的!”   语声甫落,萨高一手已抓来那个怪鼓,突然暴雨般击起来。   一群人面蛛应声爬上云飞扬贝贝立足的那块巨石,形态丑恶。   云飞扬目光一落,舌绽春雷,猛喝一声,将鼓声掩盖,那些一人面蛛立时停止移动。   萨高随即一阵怪叫,怪鼓脱手拋上半空,挥拳凌空疾击,鼓声激荡。   血继续从他的嘴唇流下,这凌空击鼓,显然极耗内力,他身负内伤,自当然更加吃力。   那些人面蛛更加激动,云飞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发出一声厉啸,这一声简直惊天动地,有如中天陡裂,疾走雷霆。   鼓声完全被盖去,那些人面蛛再一次停下来,云飞扬不再犹疑,双袖挥扫,爬上石面的人面蛛尽被扫飞,一只只半空中爆裂。   萨高一惊再惊,手中怪鼓脱手飞出,在三丈外的空中爆开,一股浓重的烟雾随即在破鼓中涌出来,迅速扩散开去,贬眼间将他与孟都二人里在烟雾中。   云飞扬很自然的一袖拂去,浓重的烟雾一散又聚合,萨高孟都随即在烟雾中消失。   云飞扬双掌再拍去,浓重的烟雾掌风中激荡,扩散得更迅速,低压水面。   云飞扬没有再出手,静立巨石上,倾耳细听。   浓烟重雾中人影不见,也毫无声息,云飞扬静候了片刻,松一口气。   孟都或者萨高烟雾中若是再来袭击,他便不得不还手,孟都萨高受伤之下,当然更不是对手,一个接不下,伤上加伤,不但当场丧命,贝贝方面,如何交待?   贝贝也显然非常担心,怔怔的望着湖面上翻滚的烟雾。   也不知多久,烟雾终于在山风中消散,孟都萨高果然已离开。   孟都萨高落荒而逃,非常狼狈,他们翻过山洞旁边那座石山,已经有筋疲力尽的感觉。   萨高比孟都好一些,仍然有余力扶着孟都前行,孟都全身彷佛都虚弱,一再运行其气,却已不能够接续得上,一阵绝望的感觉不由得袭上心头。   “师父,我不成的了……”孟都甚至说出这种话。   “胡说,少许挫折,算得了什么。”萨高完全明白孟都的心情。   “我真气断散,已接续不上……”   “静下来,你就是真的自己接续不上,师父也会助你一臂之力,将真气接续起来。”   “还可以?”孟都在怀疑。   “魔教心法,那会这么容易断散。”萨高的语声充满了信心。   孟都眼睛立时又有了光芒,连忙问:“那需要多久才可以复原?”   萨高一怔。“应该不会太久的。”   他根本不清楚孟都的伤势,语声却仍然是那么肯定,可谓用心良苦。”   孟都的面容逐渐放宽,他虽然头脑也很灵活,比起萨高的城府深沉,当然是有所不如。   他叹息接道:“我以为已经无敌天下的了。”   萨高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用不着挂在心上。”   孟都随又问:“天蚕功旁门左道,怎会反而会胜我一筹。”   萨高沉吟着。“那该是经验与及修练日子问题,假以时日,绝不难会反败为胜。”   孟都恨恨道:“都是贝贝,否则云飞扬怎会这么快找到这里来?”   “也许这个人命不该绝。”   “再不就是他的运气好。”孟都喃喃地,“他运气若是不好也不会练成天蚕功,成为中原武林的第一高手。”   “不管怎样,我们还是暂时离开,待你伤势痊愈,再作打算。”   “中原武林只怕很难有我们立足的地方。”孟都的哏神有些惶惑。“唐百川给他们救回去,我们的秘密便被揭破,中原武林中人一定会找我们算账……”   萨高深注他一眼。“看你对那个唐百川似乎有一种好感。”   孟都没有作声,萨高笑接道:“不要紧,你喜欢怎样便怎样,我要的也是一个敢作敢为的徒儿。   孟都笑了,那剎那他突然又想起了唐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女孩子的印象这么深萨高看在眼内,没有再说什么,目光落处,叹了一口气。   他们正站在一个悬崖上,那个悬崖虽然不怎样陡峭,但现在对他们来说却已是一个难题萨高强提一口真气,五脏肺腑立时一阵剧痛,那口真气立时涣散?   孟都突然在意。“师父你伤的也不轻。”   萨高大大的叹了一口气。“我们今天也不知交了什么运,落到这般田地。”   孟都咬牙切齿的道:“这个仇总有一日算清楚。”   萨高道:“目前我们却是必须先离开这里。”随即将孟都抱起来,往下一倒,贴着悬崖滚下去。   这已是他唯一离开的方法。   孟都虽然明白,那剎那仍然不免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之前他们飞檐走壁,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这种悬崖根本就算下了。   他当然也很感动,萨高那样抱着他滚下去,伤的就只是萨高。   事实滚下来他的确没有再受伤,萨高却显然吃了下少苦头,虽然一声也不发,但灰头土脸,衣衫破损,样子已经够狼狈的了。   到了悬崖下,萨高仍然滚地葫芦的再打了两个滚才停下,也好一会才能够站起来,随即扶起身旁的孟都。   “你们在干什么?”个声音突然从旁传来。   来得实在太突然,萨高孟都惊弓之鸟,不由脱口一声惊呼,倒退三步。   陌生的声音,来的人在孟都眼中却并不陌生。   ──唐宁!他声音在咽喉打转,只差了点没有叫出口来。   那个突然出现的人果真是唐宁,她也算本领,竟然找到这里来。   萨高看见是陌生人,已准备拚命,却给孟都按住,他的反应也算敏锐,知道孟都若不是有应付的方法必然有阻止他出手的原因,连随将敌意杀机都压下。   “姑娘救命──”孟都终于话出口。   萨高听到这句话,当然奇怪之极,却没有插口。   唐宁果然问:“到底什么事?”   孟都手指悬崖上方。   “我们在上面遇贼劫,那些贼人抢了钱财还要杀人灭口,我们拚命滚下来,才保得住性命。”   这番话说完,他已喘了几口气,倒不是装模作样,事实是一口气接续不上。   唐宁目光一转。“想不到这里也有这种心狠手辣的贼人,既然给我遇上了,当然不能够不管。”   她随即将一包金创药拋给孟都。“拿这个涂上伤口,以免恶化,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我上去找到贼人,替你们将财物拿回来。”   孟都将金创药接在手里,连声多谢,唐宁也没有多说什么,身形展开,飞燕般没多久便上了悬崖。   孟都怔怔的看着,一直到唐宁消失不见,目光才垂下,落在那包金创药上,叹了一口气萨高看在眼内,这时候才说一句:“这个女孩子好一身轻功。”   孟都如梦初觉,道:“她的暗器功夫更好。”   萨高心头一动。“难道是唐门的人?”   “唐百川的孙女唐宁。”   “怎会跑到这里来?”   “云飞扬既然找到这里来,其它中原武林中人找到这里来也不值得奇怪的了。”,“不错──”萨高吁了一口气。“幸好她并不认识你。”   “幸好我偷进唐门的时侯幪着面。”孟都这句话出口,又叹了一口气,若有所失。   当夜他实在有一种冲动,拿下幪面的黑布,要让唐宁着清楚自己的真面目,但最后还是抑制住,否则现在也不知会变成怎样子。   萨高鉴貌辨色,也明白了几分,微笑道:“我们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孟都抬头再往悬崖上看一眼。“她找到云飞扬,那还不明白?”   语声一落,他当先移动脚步,唐宁的倩影却是在心头长留不去。   唐宁找到云飞扬的时侯,云飞扬仍然在湖上的石上,贝贝却偎在他怀中。   唐宁本以为是什么人,看清楚是云飞扬,立部飞掠前去,然后才突然留意到云飞扬怀中的贝贝,身形随即在不远处的另一块巨石上停下。   “是你?”云飞扬先开口,有些诧异。   “当然是我了,你以为没有你带路我就找不到这儿来?”唐宁话是对云飞扬说,目光却盯稳了贝贝。   贝贝不由问云飞扬:“她是那一个?”   “我叫唐宁,是云大哥的好朋友。”唐宁替云飞扬回答,“云大哥”与“好朋友”特别加重语气。   贝贝似乎没有在意,漫不经意的应道:“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贝贝!”   唐宁一呆,脱口嚷起来:“什么时侯的事?”   贝贝道:“当然是进来之后……”   “好快啊──”唐宁目光转向云飞扬。“你到来这里是找凶手还是找妻子?”   云飞扬倒是想不到唐宁的问题会这么尖锐,自是大感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是好。   唐宁接问:“你们早就认识的了?”   贝贝应道:“他进来才遇上我的。”   唐宁、笑道:“前后有多少天?”   贝贝方回答,唐宁已冷睨着云飞扬。“人说你是大英雄,果然不错。”   云飞扬一怔,唐宁接道:“唯大英雄能好色,是真名士始风流,老话到底是老话,总是有些道理的。”   云飞扬只有苦笑,唐宁转问贝贝道:“人说苗女都懂得用蛊,你到底用了什么蛊,令得这个大英雄这么快便喜欢上你?”   “我没有──”“那是他一见钟情,你一见倾心的了。”唐宁又一声冷笑。   贝贝道:“我不知道他怎样,但我是越来越喜欢他,”一顿接又道:“我从未见过一个他这样好的人。”   她心里有一句便说一句,唐宁听着奇怪,忍不住问:“你其实是一厢情愿。”   贝贝道:“我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喜欢我的,我愿意等候。”   唐宁闷哼道:“那有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孩子。”   贝贝反问:“我做错了什么?”   唐宁顿足道:“这样偎着一个男人已经是很不对的了。”   贝贝奇怪道:“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而且我是一定要嫁给他的……”   唐宁气恼的。“跟你这种化外野民说也没用。”一顿转喝问:“云飞扬,你到底在干甚么?”   云飞扬道:“在干我应干的。”   “譬如结交女孩子?”   云飞扬苦笑,方要说什么,唐宁已转问:“那些贼呢?在什么地方?”   “什么贼?”云飞扬奇怪反问。   “你只顾风流快活,连有贼拦途截劫也视若无睹的了。”唐宁又是冷嘲热讽的。   贝贝插口道:“这是我们苗族的禁地,怎么会有贼,你是看错了……”   “你知道什么?”   贝贝道:“我爹爹的命令,绝没有人敢违抗的。”   “你爹爹是什么东西?”   贝贝完全没有发觉这句话的攻击性,应道:“他是这里的王。”   唐宁一怔,嘴巴仍然不放过,接对云飞扬道:“那你是快要变成这里的驸马了,恭喜──”云飞叹息截道:“是什么人告诉你这附近有贼的。”   “当然是遇贼被劫的人。”   “一个青年,一个老人,须发长几及地,身上挂着许多铃子的?”   “那个贼难道就是你?”唐宁反问。   云飞扬点头,唐宁反而呆了呆,她当然想到,贼若是云飞扬,那两个被贼劫的人便大有问题。   然后她终于省起那两个人的确不像是普通人,喃喃着道:“我早就有些怀疑的了。”   云飞扬这才道:“他们一个是这里的蛊师,也是魔教的长老。”   “那么另一个?”唐宁追问:“又最什么人?”   贝贝插口道:“是我的哥哥。”   “也就是这儿的王子了。”唐宁冷笑。“看他那狼狈样却是一些也不像。”   “他是给云大哥打伤了。”   唐宁首向云飞扬。“是因为他下肯将妹妹嫁给你,所以大打出手,他终于给你打跑的了。”   贝贝脱口道:“不是的──”唐宁又一声冷笑。“谁跟你说话,我就是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子,哥哥受伤也不管,反而纠缠着那个打伤了哥哥的人。”   贝贝道:“你不明白的了。”   云飞扬接道:“事情到这个地步我也不瞒你,那个在江湖上杀人的就是她的哥哥孟都!”   唐宁的反应也实在快,立即道:“你就是为了喜欢他的妹妹,将天蚕功传给他。”   “我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云飞扬微喟:“他练的也不是天蚕功,是魔教一种内功心法。”   唐宁怀疑的望着,云飞扬接解释:“那种魔功心法与天蚕功不同的是必须以蛊相助,然后以移花接木的手法,将别的内功高手的勾力据为己有。”   “所以他将我爷爷掳去?”   云飞扬点头:“你爷爷就在那个山洞内。”   “什么?”唐宁目光一转,身形急起,向那个山洞掠去。   “小心那些人面蛛!”云飞扬贝贝双双追在后面。   人面蛛已经在萨高击鼓施用蛊术的时侯纷纷离开了山洞,唐宁轻易进入。   唐百川仍然跌坐在地上,他虽然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唐宁还是一眼认出来。   “爷爷──”她扑倒唐百川身上。   唐百川已醒转,也还有意识,勉强睁开眼睛。“宁儿么?”   “宁儿没用,这时侯才找到来,害你老人家变成这样。”唐宁也实在有不忍卒看之感。   “这不能怪你。”唐百川的语声很低沉,但仍然很有条理。“爷爷当夜误会了是云飞扬,你们是必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回去记着告诉他们,不是云飞扬,是那个叫做孟都的苗人。   “我会的。”唐宁抬头看着追进来的云飞扬。   “老前辈──”云飞扬蹲下半身,伸手搭上唐百川的灵台穴,便要将内力输进去,唐百川却立刻开口阻止:“别浪实内力,我内力非独已被抽干,经脉亦己被那些人面蛛的毒丝封锁,不能活多久的了。”   “爷爷,你不会死的。”唐宁嚷起来。   “傻孩子──”唐百川干笑。“爷爷活到这个年纪也该死的了。”   唐宁目光转向云飞扬。“你怎么真的呆在那里?”   唐百川截住。“爷爷教你多少次,对人说话怎能够这样没有礼貌?”   唐宁说道:“他怎能够这样袖手旁观?”   “你没有听到是爷爷叫他别浪费内力?”唐百川转对云飞扬一笑。“我这个孙女儿自小宠坏了,你莫要怪她。”   云飞扬摇头。“晚辈明白她只是心直口快,一些恶意也没有。”   唐百川接问;“方才的一战是你胜了?那个孟都跟他的师父跑了?”   云飞扬颔首,唐百川一笑。“我早就看出你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也到底年轻?不如道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唐宁插口道:“爷爷有所不知,那个孟都的妹妹是云飞扬未过门的妻子。”   唐百川微笑点头。“爷爷早就知道,她也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唐宁一怔,看着贝贝。“我可是不相信。”   唐百川没有理会她,目注云飞扬。   “孟都可以不杀,那个萨高却是非杀不可。”   云飞扬接问:“没有萨高,孟都便练不成那种魔教内功心法?”   唐百川摇头。“孟都胸无城府,那个萨高却是城府深沉,心性恶毒。”   “哦──”云飞扬这却是看不出。   “看他的眼睛便知道了。”唐百川喘息着。“魔教中人一向都心存非份之念,之前已经有多次给中原武林带来麻顷,甚至险成浩劫。”   云飞扬道:“晚辈也曾考虑到孟都的残杀中原武林高手并非出于本意。”   唐百川忽然一声长叹。“话却也得说过来,孟都若非有一份魔性潜伏,也不会跟他这样合作,应该怎样做,你决定好了。”   云飞扬无言颔首,唐百川转对唐宁吩附。“长路迢迢,我死后,你就将我葬在这里……”   “爷爷──”唐宁脱口高呼。   唐百川笑笑。“人死了入士为安,你若是个好孩子,就别要范爷死后也要奔波,不得安宁。”   话说完,他的气亦尽,一个身子干虾般弓起来,皮肤也变得干瘪。   唐宁呆了一会,终于放声痛哭。   尸体下葬的时侯已经开始腐烂,唐百川显然心中有数,知道人面蛛的毒性是怎样恶毒,尸骨非独不能够等到运返中原,而且随时会消蚀。   唐宁总算明白唐百川的苦心,哀伤之余,愤怒又生,满腔怒火都落在贝贝身上。   她的行动突然而迅速,连云飞扬也来不及阻止,纤纤玉手一翻,一柄柳叶飞刀便抵在贝贝的咽喉上。   贝贝惊呼欲退,唐宁随即冷笑道:“你再动我的刀便割断你的脖子。”   她握刀的手与之同时一转,果然封住了贝贝的去路。   贝贝脱口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宁冷冷道:“你哥哥躲在什么地方?”   贝贝道:“不知道──”唐宁握刀的手一紧。“你不说我便杀了你。”   云飞扬插口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唐宁道:“你认识她有多久了,什么都清楚?”   云飞扬淡然道:“还有什么地方比修练魔功心法那个山洞更秘密的?”   唐宁道:“他现在是要养伤,难道除了这个山洞便没有其它比较秘密的地方。”   云飞扬道:“就是有,只叹是贝贝知道的他也不会去的,难道他不会考虑到贝贝引我们找到去?”   唐宁倏的又一声冷笑。“连哥哥也出卖,这种妺妹倒是不多。”   云飞扬摇头。“她只是胸无城府,心地善良,并没有考虑到后果会那么严重,我也没有说清楚。”   “却你是利用她的了?”唐宁接问。   云飞扬大感尴尬,贝贝反而替他分辨。“他不是这种人,事实他也无意伤害我哥哥,只是下想我哥哥再伤害任何人,我也是不想。”   唐宁道:“那你便快将你哥哥藏身的地方说出来,让我去把他一刀杀掉。”他的语调十分冷峻。   贝贝道:“你存着这个心,我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   “那你是不要命了?”唐宁咬牙切齿的。   云飞扬笑笑。“她只是譬如来说,你当然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胡乱杀人的人。”   唐宁怔了怔:“我总有办法要她说出来的。”   云飞扬道:“何不问我?”   唐宁诧异道:“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云飞扬道:“他练的魔功心法乃是以移花接木的方式,借助别的内家高手的内力,现在受了伤,下待言更需要别人的内力来治疗,苗疆地方这种内家高手就是有的信也不会多,只有再进入中原。”   “你知道中原地方有多大?”唐宁接问。   云飞扬道:“无论如何,总算有一个固定的方向,下致于在苗疆打圈子。”   唐宁看了看贝贝,随即道:“好,我们回中原,怎也要将那个孟都找出来。”   贝贝立即道:“我也去。”   唐宁冷笑一声:“你去干什么?难道你高兴看见你的哥哥死在别人手下?”   贝贝目光转向云飞扬。“我是要跟着他的,不管他到什么地方去?”   唐宁道:“什么意思?”   “这我们的规矩。”   “我看是你的借口,要找机会亲近云大哥。”   贝贝摇头道:“亲近他是应该的,我不用找什么借口,你忘了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唐宁冷笑。“我看这也是你一厢情愿。”   贝贝目光转向云飞扬,唐宁立即问:“云大哥,根本没有这件事的是不是?”   云飞扬考虑了一会,道:“这是私事……”   唐宁截道:“你是有难言之隐?这个小妖女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   云飞扬语声陡高,道:“这件事我有我处理的方法,与姑娘没有关系。”   “我只是担心你被别人欺负,”唐宁喃喃着。“你不喜欢那我不管好了。”   云飞扬目光转回贝贝面上。“你一定要去?”   贝贝道:“人说中原是好地方,我总算有机会走一趟,不能错过的。”   云飞扬接闲:“你爹爹方面……”   “他要管的事太多,我们兄妹也从来不用他担心,所以他也从来下理会我们。”   “有你在旁边也好,也许我们需要一个能够说话的人,以免将事情弄得太僵。”   唐宁又插口:“干脆杀掉了最好!”   云飞扬目光落在她面上,她立时住口,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害怕云飞扬下高兴。   贝贝目光也落在她面上。“我哥哥其实是一个好人。”   唐宁冷笑。“害死了这么多人还是好人,这种好人可真不多。”   “也许这只是师父的主意。”   “那他是一个傀儡,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完全受别人控制支配的了。”唐宁连声冷笑。贝贝无言,云飞扬亦沉吟起来,唐宁说的他不能不承认实在很有道理。   贝贝绝无疑问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孩子,唐宁虽然脾气刚烈,其实,也有她温柔的一面。   这两个女孩子走在一起,在云飞扬面前还不怎样,背后,温柔都没有了,互不相让,总是要阻止对方接近云飞扬。   采取主动的当然是唐宁,她就是看不惯贝贝时常偎靠着云飞扬,虽然她也知道苗族自由奔放,没么多的礼节拘束。   贝贝开始的时侯没有在意,以为唐宁是将对她哥哥的仇恨发泄到她身上,但很快她便发觉完全那回事,亦很快明白到底是什么回事。   然后她很自然的阻止唐宁接近云飞扬,冲突也就开始了。   云飞扬看得出,也明白,只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方面他到底经验不多,而就算经验丰富的人,面对两个这样的女孩子,相信也下容易应付。   她们一个一身暗器,又是出身以暗器扬名天下的唐门,还被唐百川指定为掌门继承人。   不错,他们是祖孙关系,但以唐百川的为人,为了唐门的将来,应该绝不会随便找一个继承人,唐宁的暗器功夫他当然也心中有数。   至于贝贝,却是懂得放蛊。   以她的善良,当然不会用恶毒的蛊术去伤害人,问题在她根本不知道那一种蛊术恶毒,那一种蛊术不恶毒,而之前她也没有用蛊伤害过什么人,又怎会清楚什么情形用什么蛊术才适当。   这两个女孩子其实都非常危险,都非常厉害,恶斗起来,后果实在不堪设想。互不相让的结果,也当然难免互斗起来。   唐宁一路上嘴巴不放松,冷嘲热讽,若是嘴巴也算在内,开始的就是她,若是不算在内,那就是贝贝。   第一个出手的竟然是贝贝,云飞扬当然意外,所以也来不及阻止,而除非他能够看透贝贝的心,又或者懂得蛊术,否则也根本不知道贝贝在什么时侯出手。   贝贝是施用蛊术,在吃晚饭的时候。   唐宁到底是暗器高手,目光锐利,饭碗方才拿起来,便发觉所盛载的饭粒在颤动。   第一眼她以为是错觉,看下去便知道不是,饭碗立时往桌上放下。   云飞扬也立时发觉她神态有异,目光随着落下。“什么事?”   这句话出口,他亦发觉饭粒有异,唐宁手中那双筷子随即将饭粒拨开,目光及处,一声惊呼。   饭粒当中赫然爬行着数十条灰白色,只有才许长短的小虫,眼睛是灰白色的两点,腹下十多双小足,不细着真还看不出来。   那些小足不停的在爬动,虫体却移动得并下快,色泽与饭粒又接近,的确下容易察觉,而且那之上还有饭粒盖着。   一口饭吃进肚子里有什么后果,虽然不知道,但看那些小虫便已经令人毛骨悚然了。   唐宁由心寒出来,目光一转,脱口大呼:“店家!”   一个店小二应声走过来,唐宁方要喝问那碗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云飞扬已抢在前面问:“小二哥,我们叫的饭菜是不是都来了?”   店小二笑着应:“没有这样快,客官先吃着这些,其它的紧接就上,我们不敢怠慢。”   唐宁一怔,目光转向云飞扬,云飞扬笑笑。“反正我们在这儿留宿,这顿饭吃多些时阗也不要紧的。”   唐宁方待问,已瞥见云飞扬手指着她的那碗饭,目光不由落下,赫然发现那碗饭之内已没有了那些小虫,不由得又怔住。   那些小虫来得固然快,去得也很快,饭内既然已没有那些小虫,又还有什么好责怪的。   店小二带着笑脸退下,唐宁目光转向云飞扬。“我是不是眼花?”   云飞扬摇头。“你再看看。”   唐宁目光再落到饭碗内,那些小虫竟然又出现,然后她终于发现贝贝坐在一旁一直都没有反应。   “是你?”唐宁盯稳了贝贝,语声面色都沉下来。   “不错是我!”贝贝居然没有否认。   “这是什么东西?”唐宁接问。   “蛊──”贝贝若无其事的。   “我早就知道你这个小妖女懂得用蛊,而且心肠恶毒,一直在找机曾算计我。”   “这个蛊……”   唐宁冷截:“幸好我及时发觉,否则吃下去现在要七窍流血,丧命当场的了。”   贝贝摇头道:“这个蛊只是拿来吓人,吃下去可是化为鸟有。”   唐宁冷笑道:“那是说,好象化尸水那样,连骨头也化掉,完全没有证据留下。”   贝贝道:“我是说那些蛊虫化为乌有,人可是什么不妥也没有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唐宁冷睨着贝贝。“你哥哥拿蛊虫害死我爷爷,你拿蛊虫来暗算我,兄妹其实都是那种人,还装模作样说自己怎样善良。”   贝贝道:“不跟你说了。”   “知道理亏了,云大哥──”唐宁目光转向云飞扬。“我早就说你是看走眼。”   云飞扬淡然道:“她说的相信是真话。”   唐宁嚷起来。“证据放在恨前,你也看到的,还站在她那边说话。”   云飞扬道:“她若是存心要你吃下去,根本不会令那些蛊虫行动。”   唐宁冷笑道:“那些蛊虫原就是动的。”   这句话出口,她突然发现那些蛊虫都停止了爬行,完全僵硬了也似。   贝贝随即道:“我是可以使它们完全不动的,要是这样,你最少也会吃一口的。”   唐宁道:“你胡说什么?”   贝贝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唐宁道:“我是一口也不会吃的,现在我可是吃了,可是吃了──”她说话语声越来越高,旁人也为之侧目,云飞扬看在眼内,也不由哑然。   贝贝也呆了一会才道:“我应该不说的,是不是,云大哥。”   云飞扬叹了一口气,没有作声,贝贝接对唐宁道:“我是看在云大哥认识你……”   唐宁闷哼道:“云大哥认识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是你说的,没有人承认。”   “云大哥承认就是了。”贝贝偎近云飞扬。“我是绝不会做你讨厌的事情的。”   云飞扬只有叹气,贝贝接道:“可是这个姓唐的实在太麻烦。”   唐宁喝问:“你说什么?”   贝贝喃喃道:“要不是一路上你说话这么多,总是叫人听着难受,我也不会用蛊的?”   唐宁道:“我说什么难道也没有自由?难道都要你准许?”   贝贝道:“你却是针对着我。”   唐宁冷笑道:“谁叫你跟我过不去?”   贝贝道:“是你跟我过不去。”   唐宁道:“你是我家的仇人。”   贝贝无话可说,对于孟都的所为,她是有份很深的内疚。   唐宁接道:“我也只是动口,没有动手,但你既然动手,我可也要动手!”   语声一落,她右手一扬,数枚暗器射向贝贝的肩膀手臂,射的虽然不是要害,声势却也实在吓人。”   贝贝方要闪避,云飞扬已伸手将射向她的暗器接下。   唐宁第二把暗器随即在手,云飞扬也随即伸手将她接住。   “云大哥,你让开,今天不管怎样我也要教训她一顿。”唐宁左看右看,就是要找空隙出手。   贝贝索性躲在云飞扬身后,唐宁左找右找都找不到适当的空隙,顿足道:“小妖女,你有本领的别躲在云大哥身后。”   贝贝道:“云大哥可是不高兴我们大打出手,给他添麻烦。”   唐宁冷笑道:“你只是不敢接我的暗器。”   贝贝道:“我就是接不下,在我中暗器之前,我也能将蛊弄到你身上。”   唐宁立即道“好啊,你站出来,我倒要看看你怎样将蛊弄到我身上。”   话才说完,她突然感觉双手的手背上好象多了些什么东西,目光不由落下,也不由惊呼起来。   她双手的手背上赫然爬满了一条条灰白色的小虫,那种小虫在饭颗内不怎样显眼,在她手背上却是非常触目,形态虽然并不丑恶,那么多爬伏着,却是令人难免有恶心寒心的感觉唐宁也是第一次有这种遭遇,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付是好,云飞扬目光这时侯已落在贝贝面上,轻喝一声:“贝贝──”“云大哥──”贝贝垂下头。   “别再胡闹了,将蛊收回去。”   贝贝看了看唐宁,嘴唇颤动几下,与之同时唐宁手背上的蛊虫纷纷离开,唐宁也这才发现那些蛊虫的背上都长着一双小小而接近透明的肉色薄翅。   唐宁看着那些蛊虫飞走才松过一口气,扣在手里的暗器随即向贝贝射去。   云飞扬伸手接下,回头道:“唐姑娘,看在我面上,到这里为止。”   唐宁咬了咬樱唇,忽然问:“我们若是斗下去,你怎样?”   贝贝道:“当然是站在我这边,好好的教训你一顿。”   唐宁冷笑道:“云大哥是名门正派的侠客,怎曾帮助你这种用蛊害人的旁门左道。”   贝贝道:“我又没有拿蛊虫害人,怎算得旁门左道,你说话小心着,别要又攻击我。”   唐宁没有作声,双手一沉同时,暗器已落在双手之内,随时可以出击。云飞扬也不知是否已发觉。   云飞扬沉声道:“你们若是再这样,我只有走开。”   唐宁欣然道:“你不管最好,我总有办法对付这个小妖女。”   贝贝却问:“云大哥,你到那儿去?”   云飞扬道:“那儿也是一样,总之,以后不要看见你们便成。”   “不成──”贝贝唐宁一齐嚷起来,她们总算明白云飞扬的走开是什么意思。   贝贝接道:“我一定要跟着你的。”   “不要脸。”唐宁冲口而出,手中暗器不由自主的一扬。   贝贝若无其事,道:“你施放暗器好了,我就是倒在你的暗器之下,也不要云大哥难受。”   唐宁暗器立即放回去,冷笑道:“好毒啊,你是要云大哥对我产生恶感,我可是不上你这个当。”   云飞扬听着看着,一个头简直要变成两个。   女孩子的难以应付他早已知道,却是第一次处身于这种环境。   贝贝随即坐回原位,拿起碗筷,唐宁亦坐回去,目光落在饭碗上,不由又打了一个寒禁饭碗中已没有那些蛊虫,唐宁却是有一种错觉,好象看见那些蛊虫仍然在爬动。   “你又来了。”她脱口嚷出来。   贝贝一怔,道:“什么又来了?”   云飞扬目光一转,微喟:“别这样紧张。”   唐宁这时候亦已看清楚,目光在双手的手背上转,才松过一口气。   云飞扬跟着替她要过了另一碗饭,唐宁更放心对云飞扬的细心又添了三分好感。   这一顿吃得当然不太开心,吃罢了云飞扬才安心下来,一心以为这一天到此为止,不曾冉有什么麻烦的了,那知道麻烦随即又出现。   房间只有两个,云飞扬触占一个,另一个给唐宁贝贝,她们两个女孩子合住应该没有问题,可是到了睡觉的时侯,贝贝脚跑到云飞扬的房间来。   贝贝出现,唐宁也跟着出现,她原就监视着贝贝,倒不是因为蛊的问题。   贝贝既然已经答应云飞扬,应该就不会再用蛊,以免惹起云飞扬的反感,这方面唐宁倒最很放心,她所以监视贝贝,是不想贝贝亲近云飞扬。   也所以贝贝离开房间,她亦随着追出来。   云飞扬将门打开,贝贝便闪身进来,方待问什么,贝贝已替她将门关上,可是在门关上之前,唐宁已一步跨进,阻止将门关上。   贝贝立即问:“你进来干什么?”   唐宁反问:“你又进来干什么?”   贝贝看着云飞扬道:“侍候云大哥,这是我们族人的习惯。”   唐宁冷笑道:“我看是你的习惯。”   “你忘了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侍候他,是我的责任。”贝贝说得很认真。   唐宁只是冷笑,贝贝随即走过去替云飞扬整理被铺,云飞扬没有理会,也没有作声。   唐宁目光转落在云飞扬面上,云飞扬仍然没有反应,彷佛陷进沉思中。   他又是想起了很多事,有很多感慨,虽然大都是很苦,却仍堪回味。唐宁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嚷道:“云大哥──”云飞扬如梦初醒,“什么事?”   唐宁目光转向贝贝。“你真的让她这样侍候你?”   云飞扬道:“没有什么侍候下侍候的,这也没有什么下妥。”   唐宁道:“那我也来侍候你。”语声一落,快步上前,在贝贝手中将被子抢过来。   贝贝一怔间,“你是他的什么人。”   “朋友──”唐宁冷笑。“难道我会像你这样,硬要认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贝贝道:“大家的身份既然不同,你就别跟我一起,做我该做的事情。”   唐宁道:“谁说我不可以做这个的,云大哥也不介意,你反而这么多的话说。”   贝贝道:“他既然不反对,我也不会反对的,无论如何我是绝不会做他不高兴的事情,只要尽我该尽的责任。”   “你还要做什么?”唐宁瞪着贝贝,目光灼灼,布满了敌意,毫无友善的感觉。   贝贝道:“不管做什么都是我份内该做的,跟你什么阔系也没有。”   唐宁闷哼道:“你能够做的,我也能够做。”唐宁随即将被铺弄好。   贝贝看着她,好一会,艰然退到云飞扬身旁,然后半转过身子,背着云飞扬。   唐宁目光及处,突然呆一呆,脱口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这种反应,就是云飞扬也觉得奇怪,贝贝没有回答,转过身来,双手轻垂,上身的衣衫便脱落,露出了丰满的胸脯。   这实在大出云飞扬意料之外,目光一落,连随移开。   贝贝接道:“我要做的是妻子该做的。”   唐宁大嚷道:“不要脸!”   贝贝方要说什么,云飞扬已喝道:“穿上衣服!”   “云大哥──”贝贝仍然在犹疑。   唐宁插口道:“化外野民到底是化外野民,随便袒露身体,一些羞耻心也没有。”   贝贝道:“反正我是他的人……”   云飞扬截道:“我叫你穿上衣服!”   贝贝才拾起衣服,唐宁又道:“云大哥不喜欢你就是用什么手段也没用。”   一面说她一面走过来,伸手扳着云飞扬的肩膀,贝贝看着心里一急,一个赤裸的身子便偎进云飞扬怀中。   云飞扬一直偏开脸,但仍然感觉贝贝欺近来,一接近,眼角便又瞥见贝贝那羊脂白玉也似的胸脯,不由自主伸手拂袖拂去。   贝贝应袖飞摔在床上,心里一阵委屈,眼泪不禁夺眶而出,也就在这时候,她突然看见了一只人面蛛。   那只人面蛛只有黄豆般大不,也并非黑色,是一种接近透明的淡白色。   贝贝立时怔在那里,她知道有这种人面蛛,也知道这种人面蛛的作用。   云飞扬唐宁都没有发现那只人面蛛的存在,就是察觉,也不会在意。   贝贝偷眼看看他们,穿回衣服,低着头,从他们身旁走过,拉开门,走了出去。   云飞扬呆立在原地,待门关上了,才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他不知道处理得好不好,但不是这样处理,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理。   唐宁这时候才道:“这样教训她最好,以免她以后胡乱闹事。”   唐宁接道:“我可是没有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女孩子。”   云飞扬终于开口。“她只是纯真,行事作风难免比较直接,绝不是一个坏人。”   唐宁道:“她的哥哥,师父,都是坏人平日耳濡目染……”   云飞扬截道:“她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以为你会看出来的。”   唐宁咬咬嘴唇,没有作声,云飞扬接道:“好人并不多,难得遇上又认识,应该好好的珍惜。”   “我知道她是一个好人,就是看不惯……”唐宁没有说下去。   云飞扬摇摇头。“过去看着她,替我安慰她几句。”   唐宁考虑了一下。“我若是不答应你便自己去的了,看情形怎样,劝我尽管劝,有什么后果我可是不负责。”   云飞扬苦笑一下,只要这两个女孩子不互相勾心斗角,他已经满足的了。   必要时他也准备亲自走一趟,这个世上好人已不多,为什么下让他们好受一些?   唐宁很快便回来,却是说贝贝不在房间内,云飞扬倒也不觉得太意外,就连唐宁也以为贝贝只是一时情绪影响往外跑,气过了很快便会回房间,那里知道一夜过去,贝贝都没有出现。   她离开的时侯又是深夜,没有人在意,行踪当然也无从追查。   云飞扬有一种茫然若失的感觉。   限期又已经迫近,非独找寻,连等候多一天也不能的了。   唯一他放心的就是贝贝的武功很不错,又懂得蛊术,自保应该不会有问题。   唐宁本来很开心,但看见云飞扬那样子,亦难免大受影响,她本性原就是善良,只是一看见贝贝接近云飞扬,妒火便冒起来,说话也没有了轻重。   无论是男人女人,感情上大方的到底并不多。   贝贝这时侯正在一个祭坛的密室内,那样的祭坛在苗疆虽然多得很,比较有规模的却是很少。   这是其中之一!也是由萨高亲自监督建造,下面还有密室秘道,四通八达。   云飞扬若是有足够的时间逗留,又一心追寻贝贝,绝不难追寻到这里来,密室秘道当然有相当的阻拦作用,但也是时间问题。   无论怎样的密室秘道都难免有进出口,那就是破绽所在。   孟都萨高就是在这个祭坛的密室内养伤,萨高的内伤虽然很重,但调息过之后仍然能够行走自如,而内力也在调息过程中逐渐补充。   他受的到底是一般的内伤,只需有时间调息,便可以逐渐恢复。   孟都却不同,他自负必胜,全力出击,别的不说,就是那反击之力已经够受。   他和云飞扬练的又是同一种内功,那反击之功有多少,他几乎便接受多少,云飞扬反击之力简直全面进袭他全身的经脤。   他混身的经脉虽然没有被震断,但损伤的程度与被震断并没有多大的分别,真气内力已全被震散,经脉的功能也因而衰弱,虽然他体内还有少许真气内力剩下来,却全都接续不上了。   萨高也已用尽了办法,就是不能够令孟都的真气内力接续上来。   可是他没有细说清楚,而且尽量隐瞒真相。他是担心孟都因此而自暴自弃,再找一个好像孟都这样的传人,他实在完全没有把握,稍为适合的只要遇上,他也会千方百计找来做后备的了。   就是除了孟都之外,连稍为适合的他也没有遇上一个,孟都已非独是他唯一的希望,也是魔教的唯一希望,魔教能否在中原吐气扬眉,全看孟都的表现的了。   所以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都绝不会放弃,拚了命也要将孟都救出来。   到现在为止,孟都的伤势仍然没有起色,萨高却除了担心他意志消沉,其它的并不太担心,孟都所练的那种魔教内功心法当中,事实有疗伤的一章,而事实,孟都的内力真气大都是以“移花接木”的方式得来,只要找到适当的人选,并不难将失去的内力得回。   问题只是在连萨高都身受重伤,要找一个内力深厚,真气充沛的对手来作孟都“移花接木”之用,当真是心有余力不足。   萨高却仍然尽力而为,一面到处留意有没有合适的内家高手,结果却发现了走在一起的云飞扬唐宁与贝贝,他暗中窥伺,找机会看如何算计云飞扬,机会找不到,倒是看见了贝贝走进云飞扬的房间。   贝贝既然能够接近云飞扬,若是愿意助他们一臂之力,要算计云飞扬应该是一件很减单的事情。   萨高所以放出了那只细小灰白的人面蛛,虽然细小,那却是人面蛛中的希有品种,可以用作传递消息,极之准确。   贝贝看到了那只人面蛛便知道萨高在附近,也挂念孟都的伤势,乘机走出来。   孟都的伤势表面看来并没有什么,贝贝看过了,放下心,便要回去云飞扬身旁。   萨高不表示反对,只是提出了他的要求,叫贝贝接近云飞扬的时侯,蛊惑云飞扬。   贝贝立即摇头,她没有忘记云飞扬的说话,而且她已经准备等待。   “也许你真的有这个耐性,可是你别要忘记云飞扬身旁还有一个唐宁──”萨高这句话迅速震动贝贝的心弦。   贝贝很自信的道:“云大哥不会喜欢她的。”   “要是不喜欢,又怎会让她留在身旁?”   萨高不能不承认萨高这句话很有道理,萨高鉴貌辨色,接道:“这个女孩子很会耍手段,她是要将你迫走了才触占云飞扬?”   “我不会这么容易虽开。”   “但可以肯定,她会继续千方百计的攻击,你抵受得了?”萨高极表示怀疑,“云大哥是一个很明白事理的人。”   “但他们同是汉人,说话总比较亲切方便,唐宁说一句,我看你要说十句。”   艮贝不由点头,萨高接道:“而且我看她口齿要比你伶俐,你若是一个忍不住气出手,则变了你的不是,云飞扬对你的恶感难免又增添三分。”   事实也就是这样,贝贝虽然不知道云飞扬是什么感觉,听萨高那样说,亦难免担心起来萨高看在眼内,又道:“汉人向重信诺,尤其是云飞扬这种名人,话出口总不能作罢,若是他一个不察,答应了唐宁什么,便没有指望的了。”   “可是……”贝贝欲言又止。   萨高语重心长的道:“入乡随俗,出乡又是另一回事,这种事,不是已经发主得很多?   “云大哥不是那种人!”贝贝虽然这样说,诰气已显得有些怀疑,萨高又怎会听不出,接道:“你一定要冒这个险,师父要帮你也帮不了。”   贝贝沉吟着问:“那我应该怎样做?”   萨高道:“师父已经说得很清楚的了。”   贝贝道:“真的要用蛊?”   萨高道:“只要他让你接近,如便有机会,他武功虽然高强,只要对你没有戒心,将蛊放进他体内,应该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   贝贝道:“那一定会引起他的反感的……”   萨高道:“你可以令他不生出反感,这也不是一个怎样的困难。”   贝贝摇头:“我不明白。”   萨高道:“蛊方面是由你来选择,有一种可以令他忘记一切,终老苗疆,伴你一生。”   贝贝道:“我没有这种……”   萨高笑笑:“这个师父可以送给你,控制的方法也并不复杂。”   贝贝总算明白:“他中了这种蛊之后,会不会有什么损伤?”   萨高不假思索道:“不会,只是思想会变得简单,自此以后,忠心于你一个人。”   贝贝道:“也是说,我不要他回中原,他就不回去的了。”   “当然,你要他永远留在苗疆也没有问题。”   “他是中原有名的侠客。”   “做侠客难免东奔茜走,你总不能时刻跟着他,更难以忍受他的到处留情。”   贝贝垂下头,萨高的看她,继续鼓其如簧之舌。“现在只是一个唐宁已经令你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再加上其它,只怕你一刻也受不了。”   贝贝连连点头:“留他在苗疆总觉得太委屈,以他的本领……”   萨高又笑了:“他中蛊之后,只是思想受控制,武功并下受影响,你一样可以令他的武功发挥,而以他的武功,应该在苗疆有一番大作为的。”   “那又怎么样?”   “他一切由你支配,你可以令他为你们苗人做事,令你们苗人得些好处。”萨高叹了一口气。“你们苗人已经够苦的了。而且一直被汉人低估轻视,有一个这样好本领的人,对你们一定会有相当的帮助,只要你能够善于利用。”贝贝显然已有些心动。   萨高看在眼内,接道:“这而且对你的哥哥有很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   “你哥哥的武功恢复之后,便可以在中原叱咤风云,再无敌手。”   “他的武功听说不错,只在云飞扬大哥之下,若是云大哥不在中原,应该是他的天下了。”   “那就是了,你哥哥也是苗人,因而苗疆中原的顶尖高手都是苗人,还不吐气扬眉?”   贝贝沉默了下去,萨高接又道:“不用多考虑的了。”   贝贝沉默了下去,萨高接又道:“为自己为族人,你应该这样进行。”   贝贝仍然在考虑,萨高已然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道:“一般的蛊虫以云飞扬的武功内功,不容易放进他体内,只有这只蛊母──”“蛊母?”   “也只有这只蛊母才能够产生作用。”萨高将玉盒打开,那之内伏着一条接近透明的小虫。   萨高手轻扬,那条蛊母便落在他的手背上,表面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而若是不仔细,骤眼根本很难发觉它的存在。   贝贝看着也露出诧异之色。“这条就是蛊母?看来没有什么特别。”   萨高道:“可是你要得到云飞扬的人,的心,少不了这条蛊母。”   贝贝左看着右看着。“样子倒是可爱的?”   那条蛊母事实就像是透水暖玉雕刻出来的,通透晶莹,又不太难看,给人莫说狰狞什么,就是一点儿邪恶的感觉也没有。   贝贝越看越喜欢,接问:“师父,这条蛊母你是送给我的了?”   “只要你是拿去对付云飞扬。”   “对付!”贝贝皱皱眉,萨高这种措辞令她又感觉到浓重的敌意。   萨高也知道失言,随即补充道:“这所谓对付,其实是侍候的意思。”   贝贝又问:“怎样侍候?”   “让他吃下去,这在你来说应该不太困难。”萨高的笑容异常轻柔。“只要他吃下去,以后他便是你的人,谁也不能够从你的身旁将他抢走。”   “唐宁也不能够?”贝贝不由又想起了唐宁。   “当然,唐宁又算得了什么?”   贝贝嘴角绽出了一丝笑容,萨高接道:“比唐宁更难应付的多的是。”   “她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对苗人有偏见,也许是因为她爷爷的关系。”贝贝到底有她善良的一面。   “就是没有这个关系,我看她也不会将苗人放在眼内。”萨高冷笑。“在她的眼中,相信一定会认为你是绝对配下上云飞扬的,不管云飞扬是否已喜欢上你。   贝贝无言点头,萨高又道:“但云飞扬绝无疑问一定很喜欢你!”   “师父这样说──”萨高截道:“若是不喜欢你也不会让你追随左右,唐宁当然看不过眼,想尽办法破坏。   “就是这样子。”贝贝脱口嚷出来。   萨高笑了。“这你还等什么?”手扬一扬,那条蛊母回到玉盒内,仍然是老样子,彷佛根本就不是一样活物。   萨高接将玉盒交给贝贝:“控制这条蛊母无须什么特别的东西,你平日用的那个贝壳也可以,事成之后,你直接带他回去苗疆好了。”   贝贝道:“他有很多事必须回中原解决。”她没有立即接下那个玉盒。   “盂都可以代他解决的,他既然成了苗人!要管也先管苗人的事。”萨高又笑了。“除非你根本不喜欢他,不在乎别的女孩子抢去他,否则,没有需要考虑那许多,这事也不太复杂。”   他再将玉盒递出,这一次贝贝终于接下。   那条蛊母看来仍然是那么可爱,贝贝到现在仍然没有丝毫厌恶的感觉,看多一眼,便喜爱多一份,更加相信那条蛊母能够永远维系她与云飞扬的感情。   她到底入世未深,不知道人心险恶,也不知道一个人的生命中,除了爱情之外,还有其他很多更重要的事情。   当然,也不知道表面可爱的东西未必真的可爱,正如苗疆最毒的一种花瘴,表面七色缤纷,赏心悦目,沾在身上,却立即肌肉腐烂,无药可救。   只是那种花瘴的毒性一被发现,其它的便知道趋避,到底是很表面的毒物,不像那条蛊母,听命于人,也要进入了体内才发挥作用。   那个作用表面也看不出来,而受命于人,更就难以估计。   人心难测!   孟都一直没有任何表示,盘膝坐在一旁,到贝贝接下了那条蛊母,嘴角才绽出了一丝笑容,一闪即逝,只有萨高才留意到。   萨高的笑容却是深藏在心中,好象他这种老奸巨猾早已懂得怎样掩饰感情的了。   贝贝目光转到孟都面上,还未开口,孟都已笑道:“哥哥很好,这儿没有你的事。”   “云大哥打伤了你……”   也是小事,要不是伤在他手下,我还以为已经天下无敌,不幸遇上高手,只怕不单止受伤,命也未必保得住。”孟都耸耸肩膀。   “那你是还要多谢云大哥的了。”   “先得要多谢你这个妹妹,要不是你认识他,又有那么密切的关系,后果怎样,真还不敢想象。”孟都的语声神态都非常平淡。   若是他的伤势能够完全恢复,这一败对他的确是只有好处,而事实若非贝贝的关系,他能否逃得性命也大成问题。   贝贝俏脸微红,分辨道:“他不是那么凶的人,不会随便杀人的。”   孟都心里暗骂,面上却并无反应,淡然道:“这一次事情也幸好发生在我们的地方,要是在中原,只怕他身不由己,不杀我也不成。”   “哥哥也别要再伤害中原武林的人了。”   “我只是要中原武林的人知道我们苗人中也有高手能人,不要再将我们当做化外野民来看待?”孟都又耸耸肩膀。“当然,这并非只是中原武林的人这样,但我既然是武林中人,当然由武林开始。”   贝贝听得很用心,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有肃然起敬的感受。   孟都无论怎样做,也只是为了族人,这在孟都,也是事实,以后虽然不知道,最低限度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有这种心意,以苗人的尊严为出发点。   萨高就是看准了这一点,他也并不急,无论孟都是什么人,只要承认是魔教的弟子便已足够。   也只要孟都能够为魔教扬威天下,他也并不在乎孟都将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事实他人处苗疆,早已着透苗人的性格,孟都的野心再大,也有一定的限度,这也是他长久以来深感遗憾的一件事。   西方魔教,唯恐天下不乱,孟都只求争霸武林,这个乱子就是怎样大,也不会大到颠覆天下。   在武林中人眠中看来,争霸武林是一件了下起的大事,但武林中人到底有限。   也因为有限,武林中人才能够存在,官府也甚少过问,只要那些武林中人闹得还不太过份。   武林中人都甚少考虑到这些问题,否则也不会成为武林中人了。   这种现象在太平盛世更加显著,太平盛世,关心国家的武林中人,到底不多,在外族眼中,却不是这样着,多少因为种族的不同会带些征服的野心。   西方魔教是外族异教,也所以征服中原武林只是一个开始,在开始还未成功之前,就是只考虑开始,也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   一个人的野心往往都因为成功而增长。”   孟都现在的野心还下够大,萨高也是的,所以从他们的身上,还看不出将来的危机有多大。   云飞扬经验还浅,当然更加看不出,贝贝更就不用说,在某些立场,他们甚至可以说无知。   好象他们这种无知的人天不多的是,但现在的无知并非将来的无知,人总会成长的。   一样的夜空,在云飞扬眼中脚总觉得有些不同,不因为今夜已经离开首疆,多了一份回到汉人地方的亲切感,而是因为多了一份此后未必能再看见贝贝的怅惘。   这几天下来,贝贝完全不见踪影,云飞扬虽然一再小心留意,并无发现。   唐宁当然发觉云飞扬的神态有异,也明白是什么回事,怎样粗心大意的女孩子在感情上也会变得敏锐起来,以她这个暗器高手目光的锐利,只要稍为小心,云飞扬的神态变化如何逃得过去。   她对贝贝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恶感,只是看见贝贝亲近云飞扬,不知怎的气便来了。   这几天不见贝贝,其实她也有些担心,她到底尝过单独一个的彷徨落寞,只是想到贝贝在苗疆失踪,到底是在自己熬悉的地方,再加上她是公主的身份,应该不曾有什么麻烦,心方放下来。   她也想这样劝解云飞扬,但看见云飞扬那个心不在焉的模样,妒火便冒起来,到了唇边的话也不由咽回去。   也当然,离开苗疆越远她便越放心,她就是不相信弱质纤纤的贝贝能够找到中原来。   唐百川总是教训她千万不要低估敌人,临敌的时候,她毫无疑问已经做到,但还是低估了贝贝,那当然是因为她还没有将贝贝当做敌人,不知道情易战场在某个角度下其实并没有分别。   而她虽然是女孩子,也不知道女孩子在感情的影向下,往往会变得很坚强!   到底她从来没有这种经验,能够引起她注意的男人到现在,也只有一个云飞扬。   贝贝还留在云飞扬身旁的时侯,她非独食不知味,也寝不安枕,贝贝离开了,她才能够放开怀抱,食来滋味,夜间也不去骚扰云飞扬。   今夜贝贝找到来的时侯,她已经进入梦乡。   这到底是她的不幸还是云飞扬的不幸。   贝贝事实也非常小心,尽所能不惊动唐宁,甚至索性不经过唐宁的房间。   她也没有敲云飞扬房间的门户,转身将窗户推开。   云飞扬立即察觉,目光一转发现是贝贝,不由得怔在那里。   这绝无疑问也是一个意外。   贝贝的食指随即放在唇中,示意云飞扬不要作声,云飞扬当然明白是因为唐宁的关系,虽然没实作声,却不由自主的苦笑。   看见贝贝他实在很高兴,但想到接着出现的烦恼却是不知如何是好。   当然他怎也想不到接着出现的烦恼并非来自唐宁,而且并不是感情烦恼那么简单,乃是一个危机,直接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   贝贝一只猫也似窜进来,悄然将窗户关上,然后投进云飞扬怀中。   那剎那她也不知怎的,有一种要哭的冲动,事实她的哏眶已有泪水涌出来。   云飞扬看到了贝贝眼中的泪光,不由自主的将贝贝拥在怀中,他是明白,这个时侯他若是将贝贝推开,无疑是太残忍。   他却是不知道这一个拥抱,非独他,就连贝贝,也从此堕进万劫不复之境。   贝贝埋首在云飞扬怀中,不住的摇头,泪水很快便湿透云飞扬的衣襟,她很想放声大哭,却又怕惊动隔壁的唐宁。   云飞扬感觉到贝贝的激动,也感觉衣襟的泪湿,却没有发觉那条蛊母的存在。   那条蛊母这时侯正从贝贝右手的衣袖内爬出来,一面爬行,色泽一面随着依附的环境变化,那么细小的一条蛊虫,再加上这种色泽变化要发觉实在不是一件易事,何况云飞扬现在又受到贝贝的感情影响。   他不错武功高强,反应敏锐,虽然在这种环境,若是有什么人用暗器或者什么方法袭击,绝对可以应付得来,但袭击若是来自贝贝,却未必躲得过去。   贝贝若是要杀他,这的确是最好的机曾,当然在她杀机大动同时,云飞扬多少亦会有感觉。   现在他感觉到的只是贝贝的委屈。   那条蛊虫显然已知道目标所在,跳爬向云飞扬,那种跳爬的姿势非常怪异,简直就像是变了另外一种生物。   云飞扬仍无发现,轻抚着贝贝的秀发。“这些天那里去了?”   他一开口那条蛊虫便停止爬行,一个身子却弓起来,就像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那只是剎那,那条蛊虫终于箭也似射出,在云飞扬最后一个“了”字出口同时,射进了云飞扬口内。   那剎那在云飞扬的感觉,就像是给一只蚊虫飞进口内,却也突然有一种危险的感觉。   也只是剎那,他整个口腔都麻木,迅速延伸到整个身体。   贝贝虽然没有看着云飞扬的脸庞,从云飞扬身子的反应亦知道那条蛊母已经成功进入云飞扬捏内,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   云飞扬目光落在贝贝面上,看神态要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明锐的目光也迅速变得呆滞。   “云大哥──”贝贝轻呼。   云飞扬显然听在耳内,双眉蹙起来,好象要看清楚贝贝,但很快便又松开。   他呆滞的目光也同时有了变化,逐渐又灵活起来,却没有了方才那份锐利,就像是笼上了一重烟雾,迷迷惘惘的。   “云大哥──”贝贝再呼唤。   云飞扬这一次是另一种的反应,双手将贝贝抱得更紧,埋首吻向贝贝的娇靥樱唇,住粉颈至胸口。   贝贝又喜又羞又惊。   她明白那条蛊母已发挥作用,也知道云飞扬准备做什么,离然已准备奉献,到这个时刻降临,仍难免大感彷徨。   “师父没有骗我……”这个念头才涌现,贝贝便发觉云飞扬已解开了她的胸襟,不由又娇羞的一声嘤咛,将脸偏开。   之前她在云飞扬面前将衣衫脱下,主要是跟唐宁斗气,而气在上头,倒不觉得怎样,现在只是两个人,又明白云飞扬的企图,却是另一种感受。   她本能的要挣扎,那知道才一挣扎,云飞扬的动作更狂野。   她的身子很快便变成赤裸,随即被云飞扬抱起来,抱到床上去。   云飞扬这时候的理智亦已被欲火烧毁,只想到满足那份欲念,完全没有考虑到其它。   那条蛊母果然发挥了其它蛊虫不能够发挥的威力,非但控制了他的理智,还诱发与生俱来,埋藏在心深处的原始欲念。这种欲念任何人都有,贝贝也下例外,她这种欲念也终于被云飞扬诱发出来,逐渐浑忘一切,尽情享受,也不由自主的呻吟起来,唐宁听到贝贝的呻吟声,这时侯她正在窗户外,嘴唇也差点咬破了。   云飞扬与贝贝弄出来的声响离然下大,以唐宁听觉的敏锐又怎会不觉察?何况她一直就提防着贝贝会找到来,很小心云飞扬房间的情形。   贝贝离燃失踪了很多天,唐宁还是有这份担心,却连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会这样。   可惜她有所感觉,来到云飞扬房间外面的时侯已实在太迟了。   她到底还是一个闺女,听那些声响他不太明白到底是什么回事,本要一脚将门踢开闪进去,最后还是忍下来,考虑了一会才伸指往窗纸上点破一个洞!又再考虑了一会才凑近偷看一眼。   这一眼看下来不由她脸红心跳,慌忙偏开脸。   “云飞扬,想不到你是一个这样的人!”她咬紧樱唇,嚷叫在心中,眼泪不觉夺眶而出。   贝贝欢悦的呻吟声继牍下断传来,唐宁实在禁受不住,一顿足,往外走。   “以后我也不要再见你!”她心中尽嚷着气话,头也不回,眼泪却不住掉下来。   这之前没有任何异性引起她的注意,更休说欢喜,云飞扬可以说是第一个,却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感情就是这样的莫名其妙,若是能够看得清,摸得透,天下间相信也没有这么多痴男怨女。   这无疑也是天意,云飞扬始终难逃此劫,唐宁对他若非有一份这样的感情,就是没发现其中有异,也不会就此离开,到看见云飞扬离开不阻止也会追踪,那接着的事说不定就不会发生。   云飞扬醒来的时侯已经是天亮,一个身子仍然是赤裸,睡在他身旁的贝贝也是。   贝贝犹在梦乡,看她的神态,虽然梦乡中也享尽温柔。   云飞扬目光落在贝贝赤裸的身子上,显然吓一跳,欲火随即又在眼瞳中燃烧。   他又有那种冲动,这一次他总算忍受下来,跟看他发现了那落红片片。   “怎会这样的?”他摇头,神智显然已恢复正常,昨夜所发生的事情也一一涌现心头,终于省起了,那飞进口内蚊虫也似的东西。   ──蛊!这个字突然在云飞扬脑际闪现。   他初遇贝贝的时侯,贝贝亦曾在山洞吹响那个贝壳,操纵一群蛊虫爬到他身上,目的就是在要他接受她的爱情,但最后还是被他说服放弃用这种手段。   他也看出贝贝是出于一番真诚,那又是什么原因令她改变初衷?   然后他想到贝贝的离开,想到了唐宁,不由苦笑起来。   贝贝的离开在他心目中当然完全是因为唐宁的关开,不知道那只是原因之一,要不是萨高以蛊虫暗示,贝贝虽然气不过唐宁,还是会留在云飞扬身旁的。   女孩子那方面特别敏感,贝贝又怎会不考虑到那是唐宁的激将之计,要她离开云飞扬!   想到了唐宁,云飞扬不由又想到若是给唐宁看见这种情景,有什么反应?   他当然不知道唐宁早已看在眼内,而且愤然离开。   再看贝贝赤裸的身子,那股冲动便又袭来,他虽然奇怪这种感受,也只以为是蛊毒未清,再加上贝贝赤裸的身子的影响。   他悄然拉过被子,盖住了贝贝赤裸的身子,然后盘膝在床上,提气运功。   真气运行一周天,一些特别的感觉也没有,与平日并无分别,云飞扬这才放下心来。   再看贝贝,他仍然有那种冲动,只是没有方才那么强烈,这一点感受虽然前所未有,他以为只是正常的反应,事实他也不能不承认贝贝实在是一个很漂亮,很迷人的女孩子!   也所以他的心情非常复杂,离然不喜欢贝贝用这种手段,却也不知不觉的因为贝贝的痴情,原谅了贝贝的所为。   贝贝终于醒转,第一个反应就是将赤裸的身子里在被窝里,一张脸亦羞红起来。   云飞扬看在眼内,又怜又爱,叹了一口气。“你何必这样?”   贝贝偷眼看着云飞扬,诚惶诚恐的。“我知道你讨厌我这样做,可是我也不知道那条蛊母会令你变成那样的。”   “蛊母?”云飞扬很奇怪。“什么蛊母?”   “是师父给我的。”贝贝讷讷地。“师父说,只要你吃下了去,就不会喜欢其它的女孩子,只喜欢我一个。”   云飞扬沉吟起来,才放下的心又高悬,他绝不相信萨高的动机会这么筒单。   贝贝再看着云飞扬,垂下头去。“师父没有欺骗我,你真的……”   她没有说下去,脸更羞红,突然嘤咛一声,一个身子投进云飞扬的怀里。   云飞扬不由又一阵心狼意马,心荡神旌,他勉强抑制住动荡的心神,接问:“萨高还有什么话说?”   “他说我还可以从此控制你,要你永远留在身旁,留在苗疆。”   雩飞扬一怔,尚未开口,贝贝已道:“我是绝不会这样做的,你喜欢到那儿使到那儿去,只要你让我留在身旁,我便已经满足。”   云飞扬只是问:“那条蛊母现在还在我体内?”   贝贝轻“嗯”声。“可是你放心,那不会伤害你的生命的,我也绝不会让那条蛊母这样做。”   云飞扬又问:“你真的可以控制那条蛊母?”   贝贝颔首。“师父说那没有什么困难,只要我吹响那个贝壳。”   云飞扬叹了一口气。“都是你师父说的?他目的也只是借助你将我留在苗疆?”   贝贝“嗯”声,云飞扬再问:“他为什么不亲自动手?”   “只有我才能接近你,他若是现身,你一定会小心防备,不让他接近。”   “所以他只好利用你,魔教中人,果然不择手段,但求达到目的。”   “师父没有什么目的,主要是帮助我,不想我失去你。”贝贝不由替萨高这样分辨。   云飞扬伸手轻托起贝贝的下巴,只看见贝贝晶莹清澈的眼神,他便知道贝贝说的是真心话,完全不知道萨高的企图,也无意替萨高掩饰。   他绝对承认贝贝是一个纯真的女孩子,也因而更觉得萨高卑鄙。   萨高应该是另有阴谋,利用贝贝的弱点,骗取贝贝的相信,将那条蛊母放进自己体内。   那条蛊母到底还有些什么作用?云飞扬虽然想不到,但一想之下,仍不免毛骨悚然。   贝贝已留意到云飞扬的神态变化,脱口问:“你在想什么?”   云飞扬沉吟着。“你若是真的喜欢我,将那条蛊母驱出来。”   贝贝一怔,云飞扬接道:“你若是认为我是你师父所说的那种人,非将蛊母留在我体内不放心,我也无话可说,也不会勉强你。”   贝贝摇头道:“我其实并不介意你喜欢其它的女孩子,只要你让我留在身旁便已经满足。”   她说着依依不舍的从云飞扬的身上爬起来。“那个贝壳我放在皮囊里。”   云飞扬目光从她赤裸的身上移开。“我们先穿上衣服……”   贝贝娇羞的。“你……”   “我是担心抑制不住。”云飞扬一面穿上衣服。“也担心萨高他另有企图。”   贝贝忽然问:“我是不是很难看?”   云飞扬道:“若是难看,我根本用不着担心。”   “不曾是因为那条蛊母的影响?”贝贝再间,语声已低下来。   “若是你怎能够接近我?”云飞扬的目光再落在贝贝身上。   贝贝既喜又羞的匆匆穿上衣服,云飞扬待她将衣服穿好了,才问:“萨高是不是也在这儿?”   “师父在祭坛内。离开这儿不太远,但也不太近。”   云飞扬松过一口气。“最好他不在附近。”   贝贝道:“要是在,我会知道的。”   云飞扬道:“这时侯他的内伤应该已差不多痊愈,以他的武功修为……”   贝贝摇头道:“除非他将炼的蛊都毁去,否则只要他在附近我总会知道的。”   云飞扬道:“我虽然不明白,但绝对相信你所说的是事实。”   到这个地步,不由他不相信那些蛊术的奇妙,只可惜未能用于正途,最低限度,蛊术到目前为止,所给他的印象都是这样。   贝贝从云飞扬的说话也显然有所发现,嗫嚅着问:“你下高兴?”   云飞扬摇头。了已经发生了的事你又何必挂在心头。”   “我这就将那条蛊母驱出来。”贝贝从皮囊拿出了那个贝壳。   云飞扬目光落在贝壳上,心头突然一动,挥手阻止道:“等一等。”   贝贝一怔问:“等什么?”   “你吹响这个贝壳,不是等于告诉你师父,蛊母已经放进我体内?”   贝贝道:“他不会听到的……”   “但那条蛊母既然是他养的,他应该有办法知道那条蛊母的感受。”云飞扬对养蛊放蛊虽然知道得并不多,但是以常理推测,仍然考虑到这些。   贝贝无疑一言惊醒,想想,道:“在他到来之前我应该已将你那条蛊母驱出来。”   “我看他必定会兼顾到,那条蛊母只怕不会那么容易驱出来。”   “那是由我控制的……”   “这也是他劝诱你下蛊的话,若非这样说,你应该考虑到其它的问题。”云飞扬苦笑。   “养盏放蛊我虽然是门外汉,但以常理推测那些蛊应该是服从养主多一些。”   贝贝不由点头,有些忧虑的问:“那我们应该怎样做?”   云飞扬沉吟着。“以我看那跟闭关练功或者自我疗伤的情形接近,要防止外人来扰乱必须找人来护关。”   “找那一个?”贝贝突然嚷起来:“唐宁!”   云飞扬淡然一笑。“只有找她了。”   “我……”贝贝欲言又止。   “你还担心她什么?”   贝贝脸庞又羞红,云飞扬接道:“你过去看看她是否还在。”   贝贝道:“她不是要跟你在一起?”   “这个时侯她应该出现的了。”云飞扬微喟:“她是暗器高手,眼耳比一般人要敏锐,也许她已经知道你的到来。”   贝贝有些怀疑的。“那她怎会让我留在你身旁?”   云飞扬只是笑笑,贝贝立时省起她与云飞扬是怎样子在一起,不由一头埋进云飞扬怀中云飞扬感慨之极,他认识贝贝的日子虽然短?贝贝却是由开始便已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好感,这唯一的解释也许就是缘份,无可避免。   贝贝当日不告而别,他难免有一种失落的感觉也以为到此为止。   之前类似的事已有过,他喜欢上的若非不能够喜欢的对象,便是根本不喜欢他的人,到头来都只是剩下一片空虚落寞。   有时他甚至认为失落反而更好。   这一次事情的变化实在大出意料之外,而令他最意外的,当然是贝贝竟成了他生命中的第一个人。   无论事情是怎样发生,既然发生了他便得去承担一切后果。   这种感受也令他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令他考虑得更多,非独考虑现在,甚至将来。   感情原就是一种负担。   云飞扬的推测并没有错误,唐宁是真的已经知道他与贝贝昨夜的事,悄然离开,虽然意料之中,贝贝回来告诉他唐宁不在,他仍然呆了片刻。   再发现窗纸上的破洞,更不由他苦笑起来,当然他没有告诉贝贝,事实那说出来只有令贝贝尴尬,并无任何的好处。   他也不难猜测到唐宁的心情,这一走不会回来,没有人护关他实在不放心在客栈内让贝贝吹响那个贝壳。   要驱出那条蛊母,只有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萨高既然在附近,便得远离这一带。   贝贝完全服从云飞扬,她既然已经是云飞扬的人,一切当然以云飞扬为主为重。   云飞扬在看清楚客栈周围,肯定没有人监视之后才与贝贝动身离开,他相信他与贝贝的判断。   事实他们并没有判断错误,萨高的确并没有派人在附近监视,他知道云飞扬是一个高手,耳目敏锐,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假装得唯妙唯肖,能够监视跟踪而不被云飞扬发现的人。   当然最重要是他没有这种需要,只要那条蛊母在云飞扬体内或者贝贝的身上他便有办法找到他们的所在。   那条蛊虫能够称得上蛊母当然已经通灵,与他之间当然有办法沟通。   贝贝云飞扬虽然都有些明白萨高才是那条蛊母的真正主人,却不知道无论跑到那儿去,只要那条蛊母仍然生存萨高便能够找到来,贝贝对蛊术知道的到底也有限,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受骗。   一个先天性善良的人对邪恶的技俩原就有一种先天性的抗拒,即使做师父的毫无保留,这个善良的徒弟亦难以学得十足。   一个邪恶的师父除非没有发现徒弟的善良,否则也不会将所有倾囊传授。   邪恶容易掩饰,善良却是不容易,萨高除非是一个白痴,否则又怎会不发现贝贝的善良本性?   也就因为他非独发现,而且很清楚,所以这一次才能够适当地加以利用。   午后的阳光轻柔如水,漫天都是薄纱也似的云层,山风清爽,这个时侯走在山野间,无疑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贝贝跳跃地走着,更显得清纯,看着她,云飞扬更觉得自己实在是一个幸运儿。他突然有一种要将她拥进怀中的冲动,也就在这时侯鼓声响起来了。   轻柔的鼓声,轻松的节奏,揉合在一起竟变成悦耳的乐章。   那绝无疑问只是鼓声,但抑扬顿挫,变化之复杂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云飞扬贝贝听来却是魄动心惊,跳跃中的贝贝立时停下来,缩进云飞扬怀中,云飞扬不由自主的紧搂着她,那剎那竟然有一种恐怕会失去她的恐惧。   贝贝同样有这种感觉,紧偎着云飞扬,一个身子微微在颤抖。   鼓声持牍,彷佛越来越接近,云飞扬贝贝却都没有其它特别的感觉。“是师父──”贝贝终于忍不住说这一声。   “他果然早有准备。”云飞扬叹了一口气。“这鼓声又是什么意思?”   贝贝摇头。“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鼓声。”   云飞扬接问:“平日他击鼓是在那种情形之下?”   贝贝不假思索道:“驱蛊──”云飞扬皱眉。“就像当日在那个钟乳洞中?”   “不错。”贝贝面色一变。“你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云飞扬道:“没有。”   “那他击鼓干什么?”   云飞扬沉吟着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鼓声中充满欢乐?”   贝贝又听了一会,点头道:“这我可是不明白。”   云飞扬道:“也许就因为他已经成功,我还是要落在他的手里。”   贝贝道:“你的武功在他之上……”   “别忘了那条蛊母。”   “我这就替你将那条蛊母驱出来。”贝贝从云飞扬的怀中脱出,随即从皮囊取出那个贝壳。   云飞扬看在眼内,微喟:“我看下必多此一举了。”   贝贝一怔道:“不是说,我们远离那个小镇后便坐下来驱出那条蛊母?”   “那是说在安全的情形下,远离那个小镇目的也只是在躲开萨高。”云飞扬叹息。“现在我们却非触不能摆脱,而且正与他接近。”   贝贝道:“这更加要立即将那条蛊母驱出来,尽最后一分努力。”   云飞扬有些感慨的道:“我原是这种性格,不到最后绝不肯罢你,可是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一次我竟然缺乏这种奋斗心。”   贝贝道:“别要给我影响你,勉强做你不喜欢做的事,向我的师父屈服。”   云飞扬道:“为了你我更应该挣扎,可是……”他没有说下去,盘膝坐下运行真气。   一口真气运行下来,畅通无阻,只是一份懒洋洋的情绪相继涌起来。   贝贝一旁看着,待云飞扬舒过一口气,才问:“觉得怎样?那儿虽受?”   云飞扬苦笑。“很舒服,甚至想睡上一觉,我看问题就是出在这里。”   贝贝又问:“以前是不是这样子?”   云飞扬道:“以前没有这种感受。”   贝贝道:“若是因为那条蛊母的影响,那条蛊母显然不是毒的那一类。”   云飞扬道:“也许是至毒之物,孔雀翎桃花瘴外表也是非常美观……”下面的话到了咽喉又咽回去,他无疑是不想贝贝太挂心。   贝贝却显然已明白,忧虑的看着鼓声传来的方向,终于在云飞扬面前坐下,捧着那个贝壳吹起来。   贝壳声随即混进鼓声中,竟然交织在一起,变成更悦耳的乐章。   贝贝没有察觉,逐渐竟然像陶醉在其中,贝壳吹来更着急,更动听。   云飞扬是突然察觉。   贝壳声开始的时侯,他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象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蠢蠢欲动,却只是剎那那种感觉便消失,他甚至来不及追查那种感觉是来自体内那一个部位,实在太奇妙。   一任他一再怎样小心在意,还是没有发现,再看贝贝才突然察觉贝壳声跟鼓声交织在一起,又是那么的悦耳动听。   逐渐他简直有一种作客苗疆,友善的苗人为了表示欢迎在他面前演奏乐器的感觉。   这本来是一种很好的感觉,但在他现在听来,却感觉有些滑稽。   他怔怔的看着贝贝,随即发觉显然已经被鼓声控制,贝壳不觉已与鼓相和。   但他并没有出言阻止,默默地又将内力运行一遍,仍然是一无所得。   鼓声也就在这时侯沉下来,余音袅袅中贝贝亦将贝壳放下,迷惘的眼神逐渐变回清朗,就像从睡梦中醒来,突然像省起什么,目光落在云飞扬面上,着急地探问:“云大哥,怎样了?”   云飞扬苦笑。“很动听。”   贝贝一怔道:“那条蛊虫还没有给驱出来?”这句话出口,她突然苦笑。“我方才在干什么,怎么一些记忆也好象没有?”   云飞扬道:“你一直在吹那个贝壳,开始的时侯也有驱蛊的作用,只是开始的那剎那而已。”   贝贝追问:“之后怎样?”   “贝壳声被鼓声牵引,配合得很好,若非亲耳听到,实在难以相信这两种东西能够发出那么动听的声音。”   贝贝苦笑道:“我是全心全意要替你驱出那条蛊母。”   云飞扬摇头道“别以为我是在取笑你,事实你那个贝壳在鼓声中根本不能够发挥作用。”   “那我们离开这里……”   “即使没有鼓声影响,贝壳相信也不能够发挥多大的作用。”云飞扬微喟。“这正如大夫的对症下药,不是那种药,下也没用。”   贝贝看着手中的贝壳,突然嚷起来:“云大哥,我们快走!”   云飞扬很冷静的道:“你师父已来了。”   贝贝循目光望去,只见萨高背着阳光坐在山坡的一块巨石上,身前放着大大小小的十多个奇形怪状的鼓,双手却捧着一个黝黑发亮,也不知是什么炼制的钵,一面似笑非笑的表情。   也许是背着阳光的关系,他的面色显得非常阴沉,但面上显露笑容却绝无疑问的。   “师父──”贝贝脱口一声。   萨高“呵呵”地笑应:“好徒弟。”   “师父,那条蛊母……”   “我知道你已经成功将之放进云飞扬体内,否则我也不能够找到这儿。”萨高随即将手中钵朝着云飞扬一翻。   那之内赫然满盛着清水,却不见滴下来,一翻同时将阳光折射到云飞扬面上。   云飞扬那剎那一阵眩目的感觉,随即发现清水中有自己的倒影,还有一条奇大的蛊虫若隐若现,似动似不动,但再看清楚却什么也没有。   萨高接又从口中吐出了几个单音,每一个都非常奇怪,拚合在一起,就像是一句咒语。   云飞扬却没有这种感觉,随即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萨高旋转着手中钵,道:“我是告诉你这个东西的名称。”   云飞扬道:“我听不懂。”   “你当然听不懂,这个东西也没有适合的译名,但我可以告诉你这种东西的作用与祝由圆光术一样,原理相信也接近。”   “祝由圆光术我也是不懂。”   “那是旁门左道,你这个名们正派的侠客不懂也不值得奇怪。”萨高笑接。“名门正派通常都比较固孰,我以为即使是旁门左道的技俩也无妨多认识一些,最低可以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飞扬不由点头。这实在很有道理,认识清楚才知道如何应付。   萨高笑接道:“这个东西你倒可以放心,而你若是对圆光术有认识,应该知道那种技俩并没有危险,只是一种用来探测敌人所在的技俩。”顿随又道:“那当然不一定是敌人上云飞扬接问:“因为那条蛊母在我体内,所以你就能够利用那种技俩配合手上的东西很容易追查到我的下落。”   萨高道:“也只有那条蛊母才能够帮助我达到这个目的。”   云飞扬道:“这种事实在难以令人置信,但事实放在眼前,却是不由人不信。”   萨高颔首。“其实我也有些怀疑,我也是第一次施展这种技俩。”   云飞扬轻“哦”声,萨高接道:“到今天早上这个东西才有反应,之前我根本就放心不下。”   云飞扬方要说什么,萨高话又已接上。“好象你这种内家高手,那条蛊母要进入你的灵母,当然需要一段颇长的时间。”   “灵母?”云飞扬又是第一次听到,看贝贝的反应,对这个名词显然一样陌主。   随即解释。“所谓灵母简单来说就是你的灵魂所在。”   “灵魂是人死之后……”   “错了──”萨高截住了云飞扬的话。“你说的其实应该是鬼魂,人死后据说就会变成鬼,若还有知才称得上鬼魂,灵魂是活人的。”   “你说的我都不懂。”   萨高笑接道:“其实我也不太懂,先师教我灵魂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灵母支配一个人的一切思想行动,若是能够控制一个人的灵母,便等如可以支配那个人的思想行动,那个人便与行尸走肉,傀儡白痴无异。”   云飞扬不由心头一寒,贝贝听着亦不由变了面色,脱口问:“师父,这些你怎么不跟我说清楚?”   萨高道:“若是跟你说情楚,你还肯带着那条蛊母接近云飞扬?”   贝贝怔住,萨高叹了一口气,又道:“师父其实也冒着很大的危机。”   云飞扬接道:“那条蛊母只怕亦是你灵魂所在,是你的灵母。”   萨高道:“可以这样说,若是给你发现毁掉,我就不死只怕也得变为白痴,而死的机会却是最大,其中奥妙当然不能细说出来。”   云飞扬道:“你当然要考虑到我知道得越多,对你的威胁便越大。”   萨高又笑了。“我只是考虑贝贝,你现在对我来说,是毫无威胁的了。”   云飞扬一颗心沉下去,他已经明白萨高是怎样的一个人,没有把握根本就不会现身,一次的失败对萨高这种人来说也已经足够的了。萨高也应该清楚他的武功,但竟然说到毫无威胁,完全不将他放在眼内。   那条蛊母的威力可想而知。当然他仍然怀疑,最低限度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没有什么不安的感觉。   萨高转顾贝贝,接道:“以她善良的性格我实在不应该收她做徒弟,但若不收她做徒弟,我未必能够得到孟都的信心,像孟都这种天才,万中无一,站在魔教的立场,我就是不要命也得成全他,可以说,他是我们魔教目前唯一的希望。”   云飞扬道:“站在武道的立场,我也觉得你这样做无可非议。”   萨高一声“多谢”接道:“魔教虽然是外道,门规却也非常森严,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这个做师父的要毁掉一个徒弟固然要赔上性命,做徒弟的要毁掉我这个做师父的,情形也一样,贝贝说不定将来会有这个心意,知道得越多,成功的机会便越大。   贝贝不觉道:“师父,我……”   “你的个性太善良,我实在太清楚,怎能够放心得下。”萨高摇头。“可惜你见识不多,分不出善,,否则你根本不会拜在魔教门下。”   贝贝沉吟道:“魔教并没有什么不好。”   萨高笑了笑。“这正如你觉得修练蛊术并不是一件坏事一样。”   贝贝皱眉道:“我不明白。”   萨高道:“那是因为一般人都知道蛊术是邢术,你却不知道。”   贝贝仍然一面疑惑之色,萨高接道:“养蛊放蛊除了害人之外还有什么作用?”   “害人?”   “或者我应该说拿来诱使或强迫别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萨高不厌其烦的解释。   贝贝这总算明白,云飞扬突然插口。“这些话你应该保留的。”   “若是还能够保留,我怎会不保留?”萨高显得有些无可奈何的。   云飞扬恍然。“因为我──”“接着发生的事一定会引起她的反感,事前说清楚,反感总曾少一些。”萨高吁了一口气。“少一些无论如何总比多一些好。”   云飞扬不能不承认萨高说的实在大有道理,再想到跟着将会发生的事,心情更沉重。   他不是第一次遭遇危险,甚至多次面临死亡威胁,但那最低限度都知道是怎样的一种危险,将会怎样的死亡,这一次他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进入自己体内的那条蛊母是怎样的,自己的灵母又在何处。   对于蛊术他可以说是无知。   无知的本身已经是一种恐惧。   不过无论如何他仍然都能够维持镇定,在他身旁的贝贝却已手足无措,萨高现在在她的眼中,简直就是一个陌生人。   她终于感觉蛊术的邪恶。   “我不许你伤害云大哥!”她突然大叫。   萨高摇头道,“没有人蓄意要伤害他,当然要看他是否愿意与我们合作。”   贝贝接囔道:“我不管,我要你立即将他放走。”   萨高道:“这句话若是孟都说的我会考虑,但孟都一定不会说这种话。”   贝贝又拿出那个贝壳,萨高看在眼内,摇头道:“关心则乱,你完全忘记了这个东西对进入他体内那条蛊母,一些作用也没有。”   贝贝怔在那里,萨高接道:“我可以再给他一个机会,最后的机会,只叹他──”“怎样?”贝贝急不及待追问。   隆高深注云飞扬。“投入我魔教门下。”   云飞扬笑问:“魔教有我这个弟子便足够,无须再理会孟都的死活了?”   萨高摇头。“魔教绝不会放弃孟都这种天才,他也绝不会这样死亡,没有你的功力他一样会逐渐痊愈,只是要一段颇长的时间。”   云飞扬道:“他失去的功力得自移花接木,当然亦可以再用移花接木的方法补充。”   “当然儿”萨高笑笑。“有你相助,要再找那种对象更是易如反掌。”   云飞扬接问:“你相信我曾遵守诺言?”   萨高道:“有我在生一日,你都会遵守,到我要死了,你就是背叛魔教,名门正派的武林中人大概也不会再接纳你这个邪魔外道。”、云飞扬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贝贝道:“我可是不朗白。”   “那条蛊母是最好的保证,在他有生之日都绝不会将之从我的体内驱出来,只要我背扳魔教,那条蛊母便会在我的体内作祟。”云飞扬笑了笑。“我若是拜在魔教门下,就是没有做过什么大坏事,要取得名门正派的原谅是绝没有可能的事。”   “他们应该明白你的苦衷。”   云飞扬微喟:“这没有应该的,正如这一次,只是有人伤在类似天蚕功的武功下,我已经解释不来。”   “你也是名门正派的人,他们怎么都不信任你?”   云飞扬苦笑,名门正派的行事作风,他实在不大了解,反而邪魔外道,容易明白。   邪魔外道无论做什么都有一个明显的理由目标,名门正派的所为,有时都是那么的隐晦。云飞扬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误会,只是他并不心灰意冷,每一次都尽所能去解释,也幸好都解释得来。   其间当然有不少的无辜牺牲,所以每一次事后都令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疲倦落莫,还有一种无可奈何。   到现在他虽然明白好人难做,却还是要做,只因为他遇上的好人也实在不少,也实在不忍看见这样好人被折磨甚至毁灭。好人已经不多的了。   贝贝看不透云飞扬的心,不明白云飞扬的感受,对云飞扬她到底认识有限,只知道云飞扬非独是一个好人,也是她付托终生的对象,不能让他有所损伤,何况就是因为她,那条蛊母才能够进入云飞扬的体内的。   她挡在云飞扬身前,虽然不知道应该怎样做是好,也不知道将会有什么事发生,但已经立定主意,就是拚了命,也要保护云飞扬。   云飞扬当然明白她的心意,感慨之余,斗志也份外激昂,对本身的内力武功他原就有一份目信,也怀疑蛊术是否真的那么厉害。   他已经准备拚命,难道以他的内力武功,拚了命也不能够解决萨高?   与心念转动同时,他的内力也在体内游窜,衫无风自动,一触则发。   萨高看在眼内,突然摇头。“你没有机会的,一分机会也没有。”   “我还是要拚一拚。”云飞扬右掌抬起,掌缘向着萨高。   贝贝看着云飞扬,看着萨高,不由得一阵彷徨。   萨高终于站起来,他虽然五短身材,但站在石上便显得颇高大。   最低限度,云飞扬贝贝有这种感觉。   萨高也显然有高高在上的感觉,伸手戟指云飞扬。“我给你时间再考虑清楚!”   “下必了!”云飞扬一受真气运行,衣衫猎然飞舞,身形亦随即飞舞半空,扑向萨高萨高舌绽春雷,猛喝一声,那一声是两个音节组成,前低后高,既威且劲!   云飞扬布身形应声停留在半空,这种反应显然大出他意料之外,神态显得很特别,诧异之外还有惊惧。   萨高接又喝一声,手掌往上一扬再一翻,云飞扬竟然同时顺势凌空翻了一个筋斗,双脚落地,从容而自然,若非也看见萨高,只看见云飞扬,很难看出这其中有什么不妥。   萨高手一翻,待云飞扬双脚着地突然又一提,疾挥向天上。   云飞扬的身形随即顺势再往上拔起来,离弦箭矢的疾射上半天。   这一射的速度与高度商直匪夷所思,贝贝看在眼内下住脱口失声惊呼,就是萨高也显然感到意外,陡地一呆。   也就在这剎那,云飞扬的身子突然半空中一顿,接往下堕下来。   之前他每一个动作都非常优美,现在却是那么的笨拙,完全就像一个没有思想的人失足从高处掉下。   因为没有思想,所以完全不知道恐惧,云飞扬的面上事实毫无表情。   也的武功内力虽然好,这种高度这样掉下来,只怕也难免受伤,贝贝不由又惊呼失声,一面奔前去伸手要接住。   萨高适时手一拂,云飞扬下落的身形与之同时一转,由笨拙变成灵活,风车般一转,突然落下,落在贝贝的身旁。   “云大哥──”贝贝不由自主的拥着云飞扬的肩膀。   云飞扬毫无反应,一面似笑非笑的表情,贝贝下意识的转望萨高。   萨高也正是一面似笑非笑的表情!   贝贝怔在那里,萨高随即道:“他的外表离然并无变化,灵魂已为我夺去,已变成一个毫无思想的人,一切的行动都是受我支配。”   贝贝疑惑的望着萨高,萨高接道:“这看似像是魔术,事实亦很难解释清楚,正如密宗的移瑰大法,中原武林南宫世家的摄心术,只是那或者借助药物,或者利用金针度穴之类的技术,也很容易受环境的支配影响,对被迷惑的人必须要小心照顾,一个处理不当便会失去控制,说不定甚至会变生肘腋,祸及本身,那种技俩毕竟是死的,施术者与被施术者之间并无联络,不像我这种,有那条蛊母联系,非独无须再借助其它东西,思想而且可以直接由那条蛊母传递,只要距离不太远。”   贝贝追问道:“太远便不会发生作用?”   萨高点头。“当然,由现在开始我也绝不会离开他太远的。”   贝贝探手抓紧了云飞扬的手,萨高看在眠内,笑笑。   “你要带他远离这里?”   贝贝没有作声,萨高带笑叹了一口气。“你就是有这个心意也不该选择这个时侯,我虽然伤势还未痊愈,凭你的本领,还不是我的对手,而且我可以支配云飞扬非独不会服从你,反助我一臂之力。”   “我不会跟师父动手的。”贝贝有些无可奈何地。“师父也别做坏事。”   “这不是坏事,关系你哥哥的将来,也关系你们苗人的前途。”   “没有其它的方法了?”   “就是有,昧间也不许可,这个秘密已经保不住,中原武林从唐宁的口中知道事情真相后,必然会小心防备,说不定还会先发制人。”萨高说着举步往前行。   也无须吩附,云飞扬便自举步跟在萨高身后,贝贝仍然手抓着云飞扬的肩膀,不由自主亦被带动,她连忙松手,追前几步,叫道:“师父──”萨高头也不回,道:“我应该跟你说过,蛊术很奇怪,开始了便很难中途而废,除非放的那种蛊是放蛊的人所能够完全控制。”   贝贝诧异道:“师父不能够完全控制那条蛊母?”   萨高道:“否则也用不着假手你来施放,要那条蛊母离我已经是非我所能。”   贝贝道:“你现在不是在蛊母附近,要那条蛊母回到你手上不是很容易?”   她连随拿出那个原先盛载蛊母的玉盒,萨高接在手中,笑了笑:“比起这个玉盒,盘据在人体舒服得多了。”   贝贝呆望着萨高。   “现在除非我要那条蛊母进入自己体内,否则那条蛊母是绝不会从云飞扬体内爬出来。”   萨高摇摇头。“我不敢冒这个险。”   贝贝诧异道:“这又怎会有危险?”   萨高道:“那条蛊母现在无疑觉得很舒服,养到现在为止我也从未感觉过它这样稳定,它既然乐于留在云飞扬体内,我若是强迫它出来,给它所换的新环境若是没有那么舒服,你以为有什历后果。”   贝贝道:“不是说那是你的灵母,在你的体内应该更舒服才是。”   畦高道:“到底是不是这样我不能也不敢肯定,我也不知道那条蛊母盘据在体内有什么事情发生,好奇心每一个人都有,我也不例外,可是我仍然能够控制住这股冲动,比起魔教的将来,满足个人的好奇心根本是一件小事。”   贝贝怔怔的听着,到底明白那条蛊母非独是萨高的蛊母,而且更厉害,那甚至已到了连萨高也顾忌的程度,要想将这样厉害的一种蛊虫从云飞扬体内弄出来,当然不是她的功力所能够做到的事。   萨高也不敢做的事还有那一个敢做?贝贝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以她所知,萨高虽然不是苗人,但苗族的蛊术没有人比他练得更好的了。   也所以萨高才有现在的地位。   事实萨高的修行的确在苗族所有蛊师之上,有他这份恒心的苗族蛊师没有他那份功力,在进入苗疆之前,他已是魔教罕有的高手,内外功兼修,都有相当的成就。   他是从魔教的秘密宗卷知道有魔教长老在苗疆修练的事情,虽然不知道成就如何,但在本身已到了尽头,不可能再有突破的情形下只有走一趟苗疆,碰一碰运气。   好象一个他这样领悟力奇高,内外功兼修的高手,成就不在苗疆一般的蛊师之上才怪,何侃之前已经有一个魔教前辈长老在苗疆有相当成就。   那个魔教长老虽然已死去多年,但仍然有下少的记载留下,萨高先找到那些记载,当然是事半功倍,唯一令他遗憾的是条件所限,他虽然在蛊术方面大有成就,却不能够练成天蚕功前身那种魔功心法。   但他还是找到了孟都这个适当的传人。孟都的败于云飞扬手下不错令他大受打击,那条蛊母的得以进入云飞扬体内使他得以控制云飞扬,又使他振奋起来,只是他并不高与。   他付出肘代价实在太大,虽然他已经准备作出任何牺牲,要他一生负着一个沉重的包袱,到底是一件非常苦恼的事。   那个沉重的包袱就是云飞扬。   因为那条蛊母盘据在云飞扬的灵母内,使得云飞扬成为他生命的一部份。   那条蛊母也就是他的灵母,那条蛊母被攻击受伤害,与他被攻击受伤害并无分别,他离然不知道那条蛊母被毁灭对他有多大的影响,却不敢以身犯险,一试究竟。   最要命的是他已从那条蛊母传递的讯息中知道那条蛊母非常的兴奋,乐于留在云飞扬体内。   那片刻他已经尝试传递一个讯息,要那条蛊母暂时离开云飞扬的灵母,接到的却是拒葩的回复,也是说,除非他本身遭遇危险,影响到那条蛊母的安全,那条蛊母非要出来救助不可,否则那条蛊母是绝不会离开云飞扬的体内的了。   同样,云飞扬若是遇到袭击,有生命危险,影响到那条蛊母,他也非要抢救不可,否则那条蛊母眷恋留在云飞扬的灵母内,必然同时受到伤害,影响他的生命安全。   事情演变到这个局面,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不由他有啼笑皆非的感觉。   这当然是他不会直接对贝贝细说清楚,却有意无意间接透露了几句。   贝贝对蛊术知道到底不多,一时间当然不明白萨高的说话,一心也是只想着如何说服萨高,放过云飞扬,将那条蛊母收回。   萨高完全明白贝贝的心意,叹息着接道:“我可以保证,在我存生之年,云飞扬也绝不会有生命危险,否则自身也难保,只好看他的造化。”   贝贝怔怔的听着望着,默默地跟在萨高身后。   萨高走着突然轻唱起来,那是一首贝贝从未听过的歌,也是一首她听不懂的歌。她只能听出萨高在歌声中流露出来的感情,有一份悲凉,有一份无奈。   萨高这刻所有的也事实是一种殉死的心情。   云飞扬歌声中亦步亦趋,綮跟在萨高的身后,一些儿表情也没有。   那走了多少远贝贝不知道,萨高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首歌,唱着唱着,歌声逐渐低沉,在贝贝厅来,已变得像咒语一样。   歌声终于停下,萨高迎着风走在山脊的心路上,云飞扬步伐与他始终一样,距离亦始终保持,神态也始终不变。   贝贝一直留意着云飞扬,到萨高歌声停下,终于忍不住叫道:“师父,你最低限度让他像他。”   萨高道:“你是说要他有他自己的思想,感受,反应!”   贝贝道:“现在他蔺直就是另一个人。”   “在某种角度来说应该是的。”萨高笑笑问:“这又有什么不好?”   贝贝喃喃道:“我总算能够知道他现在的心境。”   萨高道:“他若是告诉你他非常痛苦,你不是更加难过?”   “纵然怎样难过也总好过什么也不知道。”贝贝看着云飞扬。“我相信他也是这样想的。”   阳光正射在云飞扬面上,云飞扬面部毫无变化,只是闪着一种光泽,没有生气的光泽,阳光就像是射在木石之上。   萨高道:“他若是有意识必定会挣扎,那对大家都不好。”   “师父,我求你──”“有些事不是我能够控制的,”萨高笑了笑。“你以为我不想看到他痛苦的反应?”   贝贝摇头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萨高摇头。“师父再没有骗你的必要。那条蛊母既然占据了他的灵母就是他的主宰,那只是一种蛊,你还能够希望它做什么?”   贝贝绝望的道:“你是说,这真的没有希望的了!”   萨高只是笑笑,贝贝接问道:“除非将你杀掉。”   萨高目光陡然一亮。“我却是不以为你会这样做,即使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语声一落,他继续走前,贝贝终于忍不住哭倒在地上。   萨高怜惜的回头看了她一眼,也只是一眼,脚步不停,继续前行,头也不再回。   那种奇异的歌声又响起来,歌声中那份无奈更浓重。   贝贝在歌声中哭个不休,她彷佛再没有听到那种歌声,一直到歌声远去消失,她仍然在哭泣。   绝无疑问她的心情是悲痛的。   萨高也以为贝贝很快便会追上来,可是走了好一段路,仍然不见贝贝的踪影。   他并不奇怪,贝贝的心情怎样难过他看得出,也肯定贝贝无计可施,已完全绝望,那当然不忍追上来,目睹云飞扬悲惨的遭遇。   虽然贝贝的性格善良,也一向尊敬他这个师父,可是以贝贝与云飞扬的关系,这一次对他这个师父必然有很大的反感,他却也只有接受,在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恢复孟都的功力,将孟都变成天下第一高手,为魔教扬名立世更重叹的了。   他也不以为还有人能够从他的手上将云飞扬抢去,虽然他的内伤尚未完全复原,云飞扬却绝无疑问是他最好的保镳。   那条蛊母使他能够绝对控制云飞扬,他绝对可以利用云飞扬去为魔教做任何事,只是他对于这种事一点也提不起兴趣。   云飞扬那即使怎样服从也只是一个傀儡,并不能代表魔教,而武林中人也很容易看出来,只会讥笑魔教的不择手段,绝无光彩可言。   也因而中原武林大有借口,群起而攻之,其中不难有懂得蛊术的,将他这种蛊术破去。   要顾虑的实在太多,但最重要的还是他深信只要能够将云飞扬的天蚕功转移到孟都体内,孟都的功力非独会回复,而且会突飞猛进,超越云飞扬。   云飞扬的功力若已是中原武林第一,孟都取而代之,要称霸武林应该易如反掌。   孟都名正言顺是魔教的弟子,那等如魔教称霸中原武林,他这个师父面上固然很光彩,魔教的其它弟子也得以大举进入中原,再无顾虑,扬威耀武。   一想到这些,萨高的血液便不由沸腾起来,悲凉的歌声也逐渐变得激昂。   跟在后面的云飞扬始终面无表情,事实也没有任何感受,这个时侯若是有他的仇敌经过,出手突然袭击,他一定闪避不开。   他若是倒下,不难影响那条蛊母的安全,那条蛊母的安全也与萨高有很密切的关系。   这是萨高最担心的一件事,所以他已经考虑到将云飞扬的功力完全转移孟都体内后,便将云飞扬幽闭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直到他的生命终结。   除非他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方法将云飞扬体内那条蛊母请出来,到那个田地,云飞扬当然亦是非死不可。   由知道蛊母进入云飞扬体内那一刻开始,萨高便已经判定云飞扬的命运。   只是萨高不过一个人,并非一个神,一个人要控制另一个人的命运又谈何容易。   连他养了那么多年的蛊母他也未能够完全控制,而且反而受制于那条蛊母,唯恐那条蛊母下高兴,亦因而不得不小心照料云飞扬,可是他却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一个人要完全冷静下来竟然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而即使能够完全冷静,思虑周详,亦难保有错失,这关系一个人的才智,经验,还有……   贝贝没有追上去,她已经明白萨高的意图,看出萨高的决心,也清楚只凭她一个人的力量绝不是萨高的对手,没有可能从萨高的手上将云飞扬抢过来。   偷也一样下可能,那条蛊母既然在云飞扬体内,又与萨高心灵相通,一动云飞扬,萨高必然会察觉。   专实以她浅薄的江湖经验,就是用什么方法偷也不懂,只怕未接触云飞扬便已被萨高发现。   痛哭之下她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仔细思量,发现还是只有将云飞扬强抢回来,这个办法可行。   然后她想到了唐宁。   唐宁以贝贝所如,最后落脚的地方是那座客栈,只要知道她曾经在什么地方落脚,贝贝便已有办法。   贝贝随即回到那座客栈,租下唐宁昨夜住过那个房间,在房间内仔细找起来。   想到昨夜与云飞扬在隔壁房间的缠绵,贝贝难免心如刀割,好不容易才收拾起心情,一番仔细找起来,只能够从枕席间找到唐宁的几缕秀发。   要证实那几缕秀发是唐宁所有,在别人当然不容易,在她却是很简单。   她先吹起那个贝壳,将一群蛊虫驱来,然后要那群蛊虫辨别唐宁的气味,最后才辨别那几缕秀发,那群蛊虫都毫不犹疑地将那几缕秀发吞噬。   到贝贝再吹那个贝壳,那群蛊虫便飞向唐宁离开的方向。   贝贝也就追向那个方向,好象得到指示一般向前走。   这是蛊术中的追踪术,不容易练成,需娶很大的耐性,萨高也没有贝贝练得这样成功。   这种蛊术也绝无疑问适合贝贝这种善良性格的人练,萨高因人施教,恰到好处。   追踪术方面,很多门派都有成功的一套,有些利用众多的人力,有些利用嗅觉灵敏的狗最成功的一种据说还是利用狗只,狗的鼻子据说比人的要敏锐很多。   蛊虫的嗅觉不知道怎样,但既然这种蛊术,论理也不会坏到那里去。   以现在贝贝施展的看来,非独犹胜狗只,而且有些匪夷所思。   贝贝日以继夜的追,相反,唐宁满腔委屈,走来没精打采,当然不会怎样的快,终于在第二天傍晚被贝贝追上。   贝贝已经非常疲倦,但看见唐宁,精神立时又振奋起来,一面追前一面大呼:“唐宁!”   唐宁走在街道上,虽然已经傍晚,仍没有投店的打算,甚至忘记了这回事,心头一般莫名的疲倦,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孤触,突然听得有人呼叫自己的名字,不由得一阵惊喜。   他乡遇故知,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尤其在这个时侯。   但又是那一个?此念一转,唐宁已瞥见追上来的贝贝,心头立时一沉,不觉鼻哼一声,她随即想到远远走开,但剎那又改变了主意。   ──这就是苗疆地方我也不怕,为什么要躲避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她心念一转再转,停下脚步,冷冷的的看着贝贝走近来,双手虽然没有在暗器囊上,但以她身手的敏捷,一个不对,暗器便能够以第一时间射出去。   贝贝走到唐宁身前,仍然是有些怀疑,着清楚真的是唐宁,一颗心才放下来,整个人几乎同时崩溃,摔倒在唐宁脚下。   唐宁不由得怔住,她虽然性子急躁,但看见贝贝这样情形,也知道必定有事发生,随即想到云飞扬。   她与贝贝共同认识的朋友只有一个云飞扬,除非云飞扬出事,否则贝贝还有什么理由追到来?找到来?   云飞扬一夜风流,就是出了事也是活该,管他的,唐宁心里这样想,脚步却没有移动,冷冷的看着贝贝。   贝贝挣扎着爬起身来,伸手抓着唐宁的脚,喘息着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唐宁忍不住冷笑道:“你这是干什么?”   贝贝彷佛一下子又有了生气,脱口道:“你快去救云大哥?”   ──果然是云飞扬出了事!到底什么事?唐宁虽然心里很着急要知道,表情仍然是冷冰冰的,语声也是,冷应道:“他风流快活,有什么不妥?”   贝贝听不出,接道:“你若是不去救他,没有人能够救他的了。”   唐宁半带讥讽的问:“是不是有人从你的手中将他抢去了?”   贝贝点头,尚未说话,唐宁已冷笑道:“那是你的事,他可是你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贝贝仰首望着唐宁,毅然道:“只要你答应救他出来我便已心满意足,随便你将他带到什么地方,我也不会阻止,也不会再跟你争夺,”唐宁俏脸一红,轻叱道:“你在胡说什么!谁希罕他了!”   贝贝心直口快,接道:“我知道你是喜欢他的。”   唐宁忙截道:“你再胡说看我怎样对付你?你以为我是你那种不要脸的女人!”   贝贝摇头道:“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我是错在不该妒忌你,不该相信师父的话,对他用那种手段。”   唐宁连声冷笑。“你到底承认用不正当的手段接近云飞扬了。”   贝贝饮泣道:“师父告诉我,只要我接近云大哥,那条蛊母便会进入云大哥体内,云大哥便从此不会再喜欢其它女孩子,只喜欢我一个。”   唐宁又一声冷笑。“又是蛊,我早就说你们这种苗人没有一个是好人,养蛊放蛊的,就是害人。”   贝贝道:“那不一定害人的──”“你还要分辨?”唐宁冷截道:“云飞扬要给你害死了。”   贝贝垂下头。“我也不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尽了力也不能够将那条蛊母驱出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唐宁很想知道,与之同时她突然发觉街道上的行人不少好奇的围拢上来。   两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个跪倒在地上苦苦的哀求,另一个不住在叫嚷,不诱人围堵才奇怪。   一个一身肌肉,极其魁梧的大汉到底忍不住上前,一面捋袖展示臂膀,一面挺胸突肚的道:“两位小姑娘,是那一个欺负你们,只管说出来──”唐宁目光一转,冷笑。“谁要你来多管闲事,滚开──”大汉一怔。“我是一片好心,你这个婆娘怎么这样子说话,莫非就是你在欺负这个小姑娘……”   “叫你滚开!”唐宁一股怒气正无处发泄,这下子总算找到了对象,手一抖,披风赫然飞卷,扫在那个大汉的身上。   那个大汉绝无疑问,一身蛮动,却怎敌唐宁的功力,那股内力贯在披风上,扳风立时像一块铁板也似,大汉给差一扫,一个身子立时飞起外,落在旁边的瓦面上,到发觉什么回事,不由得吓得一张脸发青,一个立脚不稳,又由瓦面上滚了下来,跌了一个四脚朝天。   围观热闹的途人看在眼内,知道厉害,再接触唐宁凌厉的目光,那还的再逗留,一哄而散。   贝贝看着不由又嚷道:“只有你才能够救云大哥……”   唐宁一声不发,挣脱了贝贝抓着脚的手,往镇外走去,脚步不停,头也不回。   贝贝跌跌撞撞的追在后面,一面哀叫哀求,事实唐宁已是她唯一的希望。   唐宁置若罔闻,步伐却是不变,不徐下疾,面上表情毫无变化,从表面根本看不出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出到了郊外,唐宁才停下,在山坡上的一块巨石坐下,贝贝差不多同时追到,跪倒在她面前,随即哀求:“只要你肯救云大哥,你要我怎样我都答应的。”   “要你离开云大哥?”唐宁冷冷问。“从此不得再见他?”   这实在是一个难题。   贝贝呆了呆,考虑了一会,无可奈何的。“但求他安全无事──”她终于点头,唐宁看在眼内,心头实在不是滋味,到这个田地,不由她不相信贝贝是真正的喜欢云飞扬,为了云飞扬不惜任何牺牲。   她不知道云飞扬对贝贝又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呆了好一会,她牙道:“你详细告诉我事情到底是怎样的。”   贝贝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到底是一个仔细的女孩子,虽然心情慌乱中,仍然能够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唐宁越听越震惊,她怎会不明白萨高的企图,云飞扬将会有什么遭遇。   她当然也明白贝贝的心情,忽然想到若是没有她存在,没有她一路上不住的讥讽贝贝,曾不曾有这种事情发生。   这件事是不是她也要承担一部份的责任。想着她的心情也不由混乱起来。   贝贝一直低着头,说罢才仰起头来,等待唐宁的答复,她虽然看到唐宁的神情复杂,却看不透唐宁的心情,毕竟她不是那种机心特重的人,此际她一心也只是希望唐宁会答应去救云飞扬。   唐宁接触到她的的目光,已明白她的心意,忽然有一种感觉,贝贝并不是那么讨厌。   又过了好一会,唐宁方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没有见过你这样天真幼稚的人。”   贝贝摇摇头,唐宁叹着气接道:“我不明白你们苗族女人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心是不是习惯了不择手段,但求能够达到目的,总觉得决定要做一件事之前,应该考虑清楚。”   “我应该考虑到云大哥跟师父是敌人……”   “你应该考虑到的。”   “我可是从未知道这世上有所谓敌人,也未见过师父怎样子对付敌人。”   唐宁瞪着贝贝。“你却是懂得怎样跟我作对啊。”   “我不是要跟你作对,只是……”贝贝摇着头:“我受下了云大哥老是跟你说话……”   唐宁又怎会不明白贝贝的心态,挥手截止道:“别说这些了。”   “那说什么?”   唐宁不禁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她自知处世经验不足,性子又急躁,很容易闯祸,可是与贝贝相比,却觉得比贝贝要成熟得多。   “当然是怎样将云大哥救出来。”她叹息着摇头,心绪一片混乱。   “你答应我了──”贝贝高兴得流下眼泪。   唐宁不由道:“这可不是为了你。”   这句话出口她不由苦笑起来,她总算明白,她其实一样稚气。   贝贝却没有在意,只是道:“只要你肯救云大哥,云大哥有救,我已经很高兴很高兴。”   唐宁看着她,摇头道:“萨高一定会小心防备,救人这件事不是这么简单。”   贝贝道:“我知道他们会在什么地方。”   “萨高难道不知道你知道。”唐宁突然一呆,彷佛省起了什么,喃喃道:“但好象你这种徒弟竟然敢勾结外人作反,相信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贝贝苦笑道:“这件事因我而起,应该由我来解决,你将云大哥抢到手便成了,师父追来,我曾尽力阻挡。”   “你坏了你师父的大事,他一怒之下,说不定会将你杀掉的。”   “那杀我就是了,最低限度,不会有更多的人被杀。”贝贝这番话显然是发自一片衷心诚意。   唐宁怎样看也看不出虚假,对贝贝的怒意又减轻三分,接问:“对那条蛊母你真的无计可施?”   贝贝颔首,唐宁黛眉轻蹙。“那将云大哥救出来也没有办法令他恢复本来的,而且无论跑到那儿你那师父总能够找到去。”   具贝道:“将人救出来再想辫法好了!”   唐宁忽然问:“若是有机会,我看还是将你那个师父杀掉的好。”   “不娶杀师父──”贝贝脱口叫出来。   唐宁看了她一眼。“你那个师父又不是什么好人,死不足惜,”“他可是我的师父。”   “若是生死关头,云飞扬兴你那个师父之间一定要死掉一个又怎样?”   贝贝怔在那里,唐宁冷笑。“你就是一厢情愿,不顾大局。”   “事情怎会这样的?”贝贝茫然。   唐宁突然叹了一口气。“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若是你哥哥也出手阻止,我看你怎样应付。”   “我应该怎样?”贝贝彷徨的反问唐宁。   “怎样?”唐宁苦笑。“我总不能教你杀掉你哥哥的。”一顿又叹息:“这件事可真够麻烦,好在要你决定怎样未免言之过早,唯有见一步走一步。”   贝贝接问:“我们现在动身?”“你支持得了?”   贝贝坚强的点头,唐宁道:“你日以继夜赶路,能够支持到现在已经很了得,勉强下去,下支倒下,那才累事,你虽然未必能够帮助我多少,但环境是你熟悉,有你这个人在旁总是好的。”   贝贝道:“我们现在若是不赶去只怕来不及……”   “我没说不赶去。”唐宁站起来,确是走向镇那边。   “不是那边。”贝贝连忙叫住。   唐宁道:“你紧张什么,我是找代步的东西。”“代步的……”   “你大概该知道这是上有一种叫做马车的东西,一种叫做马车夫的人。”   贝贝点头。“这是跟他们没有直接关系……”   “有一种东西可以改变他们的心意的。”“什么东西?”   “钱!”唐宁叹了一口气。   金钱的魔力诚然极难抗拒,唐宁的身上也幸好带备足够的银子。   她出到十倍的价钱,立即雇请到一辆最好而且又最快最舒服的马车载着她与贝贝夤夜起程。   那个车把式也算得上是老江湖的了,一看这两个女孩子便知道不简单,不敢多问,只做他份内的工作。   他也知道这个钱未必好赚,但也知道若是不赚说不定会惹怒这两个女孩子,将马车也拆掉。   唐宁在街上将那个大汉一下子掷到瓦面上的时候他正好在旁。而他又有一个颇重的负担。   养一个家自古以来都不大容易,天生的有钱人当然是例外,一个有家的男人大都会希望家人能够温饱,绝不放过任何赚钱的机会。   所以钱到手,将钱交给了家人,他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赶车子上路,赶车的技术也发挥至尽。   路幸好都算平坦,马车很镇定。贝贝也实在太疲倦,很快便在车厢内入睡。   看看一个这样没有机心的女孩子,唐宁能不感慨?   萨高终于将云飞扬带到那个祭坛的密室,一路上云飞扬都是那么的服从,可是仍然在进入这个密室之后,萨高才真正放下心来。   一次的失败对他来说已经太多。   孟都一直在密室内疗伤,到现在真气仍然接续不上,虽则能够行动,那种虚弱的感觉却是尖针一样不住的扎进他心里。   他已经发觉他衰弱到连一个普通人也不如,也终于怀疑到萨高所说的完全是安慰他的话,事实他已经散功,不再是什么武林高手。   萨高对他的关怀他却是绝对相信,也绝对相信萨高在全力为他找寻补救的方法。   关键也显然在云飞扬身上,所以看见萨高将云飞扬带回来,孟都立时又充满希望。   对蛊术他懂得虽然比贝贝多,却还是不如萨高,但看中蛊的人的反应他还是知道情形如何,他看出云飞扬已完全受控制,绝不会违抗萨高的命令,萨高随时可以将他的内力输进自己体内。   云飞扬内力深厚,所练的又是同一类的内功,那若是完全输进自己体内,应该就更加有效。想到逆些,孟都不由面露笑容。   萨高的面上也同时露出笑容,他实在担心孟都始终会发现真相,做出什么傻事,看见孟都安然在密室内,才放下心头大石。   他口中随即发出一阵咒诅声,大群人面蛛应声四方八面爬出来,爬向云飞扬,爬到云飞扬身上。   好象他这样小心的人到底不多,那些人面蛛绝无疑问是另一重保险。   云飞扬毫无反应,任由那些人面蛛爬满了一身,迅速变成了一个怪物。   那些人面蛛一只接一只,随即一动也不一动,静静的伏在云飞扬身上。   孟都看得清楚,欣然道:“姓云的,这一次看你还能够威风到那儿去。”   萨高英应:“他是绝不会回答你的,现在他与一个死人并没有多大分别。”   孟都接问:“他一身内力真气是否还存在?”   “要是不存在,我也不用这么辛苦将他驱回来。”   “辛苦师父你老人家了。”   “其实也不太辛苦,只是怕夜长梦多,横生枝节,不得不日以继夜尽快赶回来。”   “那条垒母已在他体内?”   “否则以他内力的深厚,要控制他又谈何容易。”萨高漫不经意的把手一挥,云飞扬同时移动脚步走到孟都面前。   孟都不由一句:“师父的垒术简直登峰造极,出神入化了。”   萨高笑笑道:“若是如此又怎会这样麻烦?这一次若非贝贝,那条蛊母根本近不了云飞扬的身子。”   孟都“哦”一声。“贝贝现在大概已明白到底是什么一回事的了。”   “所以她没有回来,这件事令她很反感,可惜不得不这样做。”   孟都摇头道:“女孩子知道什么,她只是喜欢云飞扬。不想云飞扬被伤害才会这样子,过些时候忘了,还是会回来的。”   萨高苦笑道:“看来你还不大了解她,这一次我看她是非常认真。”   孟都沉吟道:“那也没办法,我们总不能将云飞扬放走。”   萨高道:“也放不走了。”   孟都心头一动。“是不是那条蛊母……”   “你很聪明。”萨高显然非常欣慰。“贝贝若是有你的一半这种聪明,不会答应做这件事。”   孟都有些忧虑的。“那么云飞扬将内力真气输出,会不会触怒那条蛊母?”   萨高道:“应该不会的,若是我的推测没有错误,那条蛊母之所以不肯出来,只不过第一次进入人体内,发觉留在人体内比留在玉盒内舒适。”   “应该是舒适得多,只不知内力真气的消耗对体内有什么影响,会不会因而由舒适变成不舒适。”   “一般的蛊对于真气内力的流动都没有反应,至于那条蛊母如何,目前虽然不能够肯定,只要抽取的时候小心,就是有变化也可以及时制止。”   “要师父劳神了。”   萨高叹道:“你已是师父唯一的希望。”   “弟子就是拚了命也不会令师父失望。”   萨高大摇其头。“相反,师父要你无论什么时候都必须珍惜性命,那若是拚掉,便真的没有希望的了。”   孟都垂下头,萨高接道:“你资质超越一般人,是罕有的武学奇才,千万则要低估自己,轻易与别人拚命。”   孟都道:“弟子不是败在云飞扬手下。”   “那只是他出道比你早,经验等等都比你丰富,而你虽然败在他手下,所差无几,假以时日,要超越他又是何等简单的一件事。”萨高接一笑。“何况从今日开始天下已再没有云飞扬这个人,以后也不会再有这样的高手来跟你争高下。”   孟都终于又露出兴奋之色,转问:“师父准备怎样解决这个云飞扬?”   萨高微笑道:“先抽干他体内的真气内力,再将他藏在秘密的地方,然后看能否令那条蛊母转移在他体内寄居的位置,让他恢复记忆,看能否将他练天蚕功的方式套问出来。”   孟都道:“弟子却以为应该将他杀掉,以绝后患。”   萨高道:“你担心他的功力复原?”   孟都道:“不难有这种可能。”   萨高摇头道:“他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从他的行事作风,也不难看出他绝不会用移花接木这种方式恢复功力。我们也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再说在他体内那条蛊母也是一个障碍。”   孟都突然省起了什么的,有些歉意地道:“弟子还是记着败在他手下的耻辱,只想着报复,完全疏忽了那条蛊母的存在以及对师父的影响。”   萨高打了一个“哈哈”,道:“你将他辛苦练来的天蚕功力转移到自己身上,已是对他最大的报复,让他恢复记忆,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心中的难受可想得知,杀掉他或者就让他停留在白痴的状态,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仁慈。”   孟都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一听不由鼓掌大笑。“师父这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的而且确,杀掉他未免对他太仁慈了,也太没有意思了。”   萨高笑接道:“你也无妨让他知道你是利用他的天蚕功力更进一步,在中原武林称雄争霸,甚至第一个目标就是选择武当派──”“好主意!”孟都眉飞色舞。   萨高的确没有选择错传授对象,孟都天生有一份魔性,惟恐天下不乱。   “再说──”萨高随又道:“武当派撷取精华而创出天蚕功,反客为主,其中当然有值得我们借镜的地方,若是因而再有所突破,不是更好?”   孟都颔首道:“弟子已明白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绝不会自满,一定会勤加磨练,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萨高大为欣赏的道:“这是学武人应有的态度,固步自锋,最要不得。”   他的话绝无疑问很有道理,只是他所用的手段未免太卑鄙。   正邪的分别,也就在这里。   孟都目光又回到云飞扬面上,带笑道:“我虽然放在你手下,身受重伤,其实还该多谢你,有过这种教训,以后无论那一方面,我都会谨慎小心的。”   云飞扬当然不曾回答他,孟都也没有再说下去,接向萨高道:“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也得替妹妹设想。”   萨高突然有些感慨的一声叹息。“天下之大,能够认识已经是莫大缘份,何况是骨肉之亲,万不得已,也切莫相残。”   “弟子明白。”孟都点头。   萨高又一声叹息。“这种道理你总会明白的,也就是所谓天性。”   “师父好象有很大感触?”孟都试探着问这一句。   萨高没有回答,移步走向那边高台,孟都多少也知道这个师父的脾性,不肯立即回答是必然有难言之隐,或者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没有追问下去。   高台上前后左右都嵌着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怪鼓,萨高当中坐下,嘟喃道:“云飞扬若是能够回复本性,纵然武功失去,贝贝也应该心满意足的了。”   孟都道:“弟子会让他们快快乐乐的在一起。”   萨高道:“云飞扬是不会怎样快乐的了,但我们也不能兼顾这许多。”   孟都道:“只要贝贝高兴,其它的也就罢了。”   萨高点点头。“由现在开始,你得小心了,一定要专心一意,云飞扬的真气力与之前你吸收的应该有分别,也强劲得多,一个处理不好,前功尽废,于你固然有影响师父也难免一劫。”   孟都沉声道:“弟子明白师父的一番苦心。”随即深吸一口气、凝神静心,待萨高施术。   萨高等他完全准备好才击动面前的一面鼓,一轮急击之后旁及其它的大小怪鼓,扬手同时,他身上挂的铃子亦响起来,由慢而快,组成一首怪异的乐章。   那些人面蛛应声爬动,一只接一只爬离云飞扬的身子,每一只都曳着一条发亮的蛛丝。   萨高的眼盖随即徐徐垂下。   他完全不用担心那些人面蛛的行动,只担心那蛊母的反应,那只蛊母也就是他的灵母,与他心灵相通,他也只有用心眼才能够看清楚那条蛊母的反应。   他也绝无疑问清楚那些怪鼓的位置,出手每一下都正击在鼓面上!无一落空。   云飞扬仍无反应,彷佛一些感受也没有,这若非他的神经已经完全麻木便是那只蛊母非独完全控制他的神经而且已同意萨高的行动。   萨高的反应显然就是这样,眼盖虽然还是低垂,嘴角已有笑意显露,他击鼓的动作也因而变得轻快,完全是如释重负,放下了心头大石。   与鼓声轻快同时,那些人面蛛的行动亦变得轻快灵巧起来,曳着的蛛丝亦彷佛因而更加晶莹。   孟都当然亦感觉到鼓声的变化,神态却没有显著变化,若是连这一点自制也没有,那还称得上高手?   咒诅也似的声音也就在这时侯响起来,没有了那份心头负担,萨高便可以全力施为。   那些人面蛛在咒诅声中一只接一只弹高,不偏不倚,都落在孟都的身上,每一只都显得混身都是劲,这种劲也许就来自云飞扬体内。   孟都与云飞扬之间也就以这种蛛丝连结起来,那些人面蛛同时在孟都身上不住的爬行。   曳着的蛛丝很快便缠满了孟都的身子。   孟都非独没有不妥的表示,相反更显得稳定,就像已变成了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像。   萨高这时侯才开口:“那只蛊母已然支配云飞扬内力真气输出,你尽管吸收,但是千万要小心,一点点的来,一下子太多你内伤的身子未必能够完全消化。”   孟都微一颔首,萨高接道:“师父帮助你只能够做到这个阶段,云飞扬的真气内力输进你体内以后一切变化,看你的造化了。”   他击鼓的动作同时变得轻柔,每一下鼓声都余音袅袅,听来令人觉得非常舒服、那些人面蛛在这种鼓声中也变得没有这么活跃,但看来更加灵巧,将蛛丝织缠孟都的整个身子,然后凌空飘荡回云飞扬的身上,再在云飞扬身上将蛛丝织缠起来。   云飞扬体内的真气内力也就经由这些蛛丝输进孟都体内。   散功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对一个完全没有思想的人来说却是什么感觉也没有。   云飞扬现在甚至连白痴也不如。   白痴不错反应迟钝,思想幼稚,但仍然有思想感受,多少也有一些反应。   唐宁贝贝在第二天傍晚才来到祭坛附近,她们来得也不算太迟,只迟了约莫十个时辰。   她们都没有迟的感觉,就连贝贝也以为萨高孟都也需要一番准备工作才能够进行移花接木的技俩,想不到萨高在有这个念头同时便已经准备好一切,随时都可以采取行动。   萨高的甚至连休息也不稍作休息,夤夜要抽取云飞扬的真气内力,当然更就在她们意料之外。   她们到底还年轻,也未尝经验过大失败,又怎会了解之前萨高对孟都的期望,孟都那一败对萨高的打击,否则应该知道这一次萨高必定会非常小心,不容再出错,而时间往往就是出错的最主要原因。   但即使知道萨高已开始行动,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她们也不会放弃的。   路上大部份时间她们都是在马车内,虽然睡得不会太舒服,总算有充份的休息。   她们也考虑到说不定再用得着那辆马车,所以吩附车把式在附近等候,唐宁也有绝对的信心在一夜之内将事情解决,将云飞扬救出。   贝贝熟悉祭坛的情形,又懂得应付蛊物,萨高孟都负伤之身,应该就不是她们的对手。   唯一可虑的是云飞扬受萨高蛊母控制,萨高若是因而能够控制云飞扬的思想行动,要云飞扬来对付她们。   “所以我们无论如何得先制服云飞扬。”唐宁决定这样做的时候与贝贝正在一座高山断崖上的一堆乱石中。   祭坛就在断崖下不远,居高临下,很容易看清楚祭坛附近的情形。   “应该这样的。”贝贝当然是完全同意。“云大哥思想行动若是受蛊母支配,比正常。情形应该迟钝很多,要制服他相信不会太困难。”   唐宁冷冷的看她一眼。“不管怎样,也没有你将那条蛊母放进他体内容易。”   一路上其实她已经看清楚,很了解贝贝是怎样善良的一个女孩子,那一份妒忌却是并没有因此消除,只要有机会,还是不由自主的挑剔几句。贝贝很明白唐宁的心情,也已经习慎,听说垂下头来,没有作声,唐宁看见她这样子,也自觉没意思,目光转回那座祭坛上,亦转回话题。“那座祭坛的情形你是完全熟悉的了。”   贝贝低声道:“也不太熟悉,只是所有祭坛的结构大都相同,要进去应该不是问题。”   唐宁道:“逼我也不太担心,就是惊动了他们,大不了拚一个你死我活,只是你这个徒弟看见萨高那个师父不知道如何应付。”   贝贝嗫嚅看。“我……”   “你怎样,是不是听从他的吩咐,反助他一臂之力,抽冷子来暗算我?”   “我怎会这样做?”贝贝立即嚷出来。   “到现在我仍然有些怀疑这是否事实。”唐宁这句当然是气话,随又道:“但既然来到这里,总要进去看看的。”   贝贝也已经习惯唐宁这种说话,只是对云飞扬的遭遇既担心又内疚,唯恐唐宁真的放手不管,多听几句类似的说话,难免又心急起来,方寸大乱。   唐宁就是要贝贝难受,但看到贝贝难受的表情心肠又软下。她到底不是一个铁石心肪的人。   “那个祭坛内除了萨高孟都这两个坏蛋还有什么东西?”她接问。   “还有云大哥──”贝贝忙应道。   唐宁冷笑。“好啊,你当他是什么东西?”   贝贝只是苦笑。唐宁这才问:“这么大的一个祭坛,连守卫也没有一个?”   贝见解释道:“那是神圣的地方,除了大祭的日子,平日一般人都不许进去,他们也不敢进去,以免触犯神灵,带来灾祸。”   唐宁道:“这当然是你那个坏蛋师父弄出来的鬼把戏,唯恐你们的族人进去,撞破他正在做的坏事。”   贝贝嗫嚅道,“据说千百年下来,都是这样子。”   唐宁接问:“也都是只有你们族中的大蛊师才能够随便进出的地方。”   贝贝点头,唐宁又问:“以你所知,有那一个大蛊师是好东西。”   贝贝不敢回答,事实也不清楚,不敢肯定,唐宁接道:“当然没有了,也不说大蛊师,养蛊的根本就没有一个好人。”一顿又道:“要不就是天生没有见识,分不出什么是好是坏。”   这又是说贝贝,贝贝怎会听不出,只有苦笑,唐宁目光一转,喃喃自语地接道,“什么时候进去才适合?”   贝贝立即道:“师父他们应该在地下室密室,我们就是现在进去,他们也不会知道的。   “你肯定?”唐宁问得很尖锐。“我们是不是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去?”   “当然是小心一点的好……”贝贝偷眼看看唐宁,声音低下来。   唐宁在右上躺下,一面道:“我准备夜间采取行动,你若是反对,尽管一个人现在闯进去,恕我没有兴趣奉陪。”   贝贝道:“我那有这种本领,姐姐决定怎样便怎样,而且赶了这许多路,我们实在都有些疲倦了。”   唐宁静静的听罢,才冷冷的应道:“你记着,我这次答应到这里来,完全是因为云飞扬的关系,他对我有过救命之恩,当然,就是没有,站在中原武林同道的立场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跟你可是一些关系也没有。”   “我明白。”贝贝软了一口气。   “所以你最好少拉关系,什么姐姐的称呼,我是听不惯也受不起。”唐宁看也不看贝贝。“我唐宁又不是没有姓名你叫的。”   贝贝没有作声,在另一块右上卧下来,她的心情并不好,又如何睡得着。   唐宁也是,眼睛虽然闭着,表面上看来也非常安静,心绪却动荡不休、她是考虑到将云飞扬救出来之后,如何处置贝贝。   不管怎样,贝具与云飞扬已经有夫妇之实,强迫贝贝离开云飞扬怎也说不通。   ──就当作报答他救命之恩算了。   唐宁终于作出这个决定,眉宇间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到现在她仍然没有考虑到失败。   她相信自己的本领,更相信唐门特制的暗器,更何况她知道萨高孟都身负重伤,那日遇上她甚至要谎言欺骗,找机会逃命,不敢跟她动手,事隔没有多少天,贝贝亦曾提及萨高仍然未痊愈,至于孟都,虽然曾经独闯唐门,一身本领非凡,现在却仍然有待云飞扬的内功真气输进去才能够复元更就不足为惧。   以常理推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应该是不会有多大的变化,只可惜有很多事情都不能够以常理来推测的。   人算不如天算也已是一句老话,若话总是有些儿道理。   夜幕才垂下,贝贝唐宁便开始行动,以她们的身手要攀下悬崖当然轻而易举,又当然以唐宁的身手最敏捷,是在前面。   贝贝追得很辛苦,却紧追不舍,中途虽然摔倒了三次,每一次都是立即爬起来,若无其事的再追前去,她一心只想看赶快将云飞扬破出来,其它的什么也没有放在心上了。   唐宁来到了祭坛的高墙外才停下,细听墙内并没有任何的声响,身形才拔起,轻易上了墙头,随即一只猫也似伏在墙头上。   墙内一片静寂,果然不见有人在,唐宁却仍然仔细的一再打量,她自幼苦练暗器,眼睛何等锐利。   祭坛高墙内的空地虽然没有灯光,对她并没有多大影响。   非独空地,坛内也一样没有灯光,唐宁目光移到祭坛的入口,终于露出诧异之色。   贝贝追到围墙下,也不知道唐宁到底是否已跃进去,正不知如何是好,眼前人影一闪,唐宁便从高墙上飞掠而下,正好落在她身前。   “你──”贝贝一个字出口,嘴巴已然给唐宁伸手掩住,那剎那她也已看清楚是唐宁,没有挣扎。   “大惊小怪!”唐宁冷笑一笙,松开手,接问:“真的是这个地方?”   “有什么问题?”贝贝诧异地反问。   “里头完全没有灯光,也不见有人在。”唐宁自信的。“我甚至完全没有人在的感觉。”   贝贝若无其事的应道:“除了大祭的日子,平日这里是没有人的。”   “你是这样说过。”唐宁接问:“真的是这样子?”   贝贝苦笑点头。“师父他们若是在,也应该在地下密室内。”   “你肯定他们一定在?”唐宁追问道。   贝贝只有苦笑-。“这是附近百里唯一秘密的地方,若是这里也找不到他们,也不知该到那儿找。”   “那是一定要进去打探清楚的了。”唐宁身形一动,又掠上了高墙。   贝贝身形亦动,虽然没有唐宁的敏捷,也能够做到轻盈无声的地步,唐宁没有理曾她,四顾一眼,身形再动,飘然落在高墙内,贴墙疾走,在两三个可以掩护身形的地方稍作停留,便到了祭坛大堂外。   贝贝看在眼内,跃下来,学着唐宁那样子,躲躲闪闪的,终于又到了唐宁身旁。   “堂内有没有蛊虫什么?”唐宁瞟着贝贝。“这种旁门左道你应该有感觉的。”   贝贝道:“养蛊的人不在,蛊虫是不会起作用的,就是飞蛊也得先选要对象,算准距离。”   唐宁冷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这些旁门左道能够杀人千里,能人所不能。”   贝贝摇头苦笑,举步便要走进堂内,却给唐宁一手抓住,一惊忙问:“什么事?”   唐宁轻叱道:“你不要云飞扬的命了,这样大惊小叫的,要将所有人惊动。”   贝贝连忙压低声音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唐宁道:“你这样胡乱往内闯便错了,里面肯定没有人的是不是?”   贝贝到了口的话一看唐宁的表情忙又咽回去,一会才转过话,嗫嚅道:“我没有经验……”   唐宁冷截道:“你知道没有经验那便少说话,跟在我后面。”   贝贝连忙躲到唐宁身后,唐宁随即举步走进去,漫不经意,事实她早已肯定大堂内没有人,只是不能够肯定里头是否有蛊虫那种东西,这到底是祭坛所在,蛊师出入的地方。   “祭坛内更黑暗,唐宁几次有一种要亮着火折子的冲动,想到贝贝才抑制住,她是要表现,无论在那一方面也比贝贝优胜。   若是亮着火折子她绝对有信心立即就能够将暗门找出来,用不着贝贝指引,但火折子亮着亦有另一种意思,就是她并没有黑暗中视物的木领。   贝贝不知道唐宁的心情变化。   贝贝摸索在黑暗中,跌跌撞撞,但因为小心、总算没有弄出多大声响,她也完全相信唐宁的判断,所以唐宁返到她身旁,一些也不觉得诧异惊慌,低声道:“暗门在神像座下。”   “你已经说过了。”唐宁冷笑。“这儿的神像可是多得很。”   她眼中的确看见好些神像,贝贝却道:“只有一个神像。”   唐宁方待分辨,贝贝已接道:“其它的都是妖魔,侍候神差遣的。”   “这个倒底是什么神?”唐宁冷笑。“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种由妖魔侍候的神。”,“以我所知蛊神都是这样的。”   “蛊神?”唐宁总算明白。“怎么不索性叫蛊魔,妖魔侍候的不是群魔之首,又是什么?”   贝贝苦笑道:“自古以来我们的族人都是这样称呼,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妥。”   “当然了,信奉邪魔外道的人,不将妖魔当做真神才奇怪。”唐宁一面说一面走向那个神像。   堂内供奉的无论神魔都是奇形怪状,对一个蛊术完全没有认识的人来说,实在很难分辨得出那一个是神那一个是魔。   听见贝那么说,唐宁总算能够分辨出来,那个神像非独比其它的高大,而且也远较恐怖狰狞。   来到了神像座下,唐宁又停下,她实在不想多问,但还是开口。“暗门在座下那里?”   她虽然能够黑暗中视物,到底不太清楚,既然是暗门,又怎会不在构造上下些心思,机关消息方面她到底还是门外漠,这种环境下又如何看出来。   贝贝应望反问道:“神座在那里?”   “你是瞎子,看不到我就站在神座前面?”唐宁语气非常不悦。“这个时候你还是这样慢吞吞的不起劲,是存心跟我作对。”   贝贝忙道:“我是真的看不到神座。”   唐宁道:“你却是能够一直跟在我身后。”   贝贝嗫嚅道:“我放了一条蛊虫在你的披风上,黑暗中那条蛊虫是发亮的。”   唐宁回头一看,果然发现披风上有一点萤光也似的东西,虽然不太亮,还一眼便能够看到。   “你是不要命了,又在我身上放蛊?”她心里一寒,扣在手里的暗器一紧。   贝贝立时着了慌,赶紧解释:“那是没有其它作用的,那条蛊虫也不会伤害你,是拿来引路,你若是不高兴,我收回便是了。”   语声一落,都条蛊虫便在披风上消失,唐宁看在眼内,沉声道:“不管有害没有害,你若是再将这种东西放在我身上,我的暗器便对你不客气,别当我开玩笑。”,贝贝点头,唐宁接道:“你有发亮的蛊虫,怎么不拿来照明。”   贝贝道:“这种蛊虫我只养有三条,而且也不会照得太亮。”   唐宁道:“那你是什么意思,要亮着祭坛内的所有油灯,使这其大放光明?”   贝贝讷讷道:“我以为可以亮着一盏拿来照明,他们在密室内是不会发现……”   唐宁截着道:“我甚至怀疑这里是否有人,怎么你这样大呼大叫,一些反应也没有。”   贝贝道:“以你听觉的敏锐,若是已惊动他们而有反应,你应该发觉,可见若不是没有留在这里,必然在密室内,根木听不到……”   唐宁闷哼一声,手一抖,亮着了一个火折子,贝贝眼前陡亮,不由自主双手挡在眼前,唐宁却一些不适的感觉显然也没有,可见她平日所受训练的严格,一双眼睛非独大锐,而且可以迅速适应任何环境变化。   贝贝一会才习惯,唐宁也这才道:“暗门到底在那里?什么时候你才肯动手?”   贝贝苦笑,将头巾解下,走到神座前将头巾压在一个火球石雕上。   唐宁随又问:“这就是开关?”   贝贝颔首道:“力道可是要恰到好处才能够避免发出声响。”   唐宁原要伸手过去,闻言不由缩回,贝贝接道:“小孩子的时候我总是喜欢瞒着师父往外跑,师父在这些密室坐关的时候,一有机会我便偷出去,又恐惊扰师父跟我哥哥,所以出入开关我都想办法弄清楚。”   唐宁道:“最好他们也忘记了这件事,没有改变出入的开关。”   贝贝道:“自从找到湖胖那个钟乳洞,他们便再没有到这里来,这一次是迫于无奈,前后算算,也有很多年的了,应该不会省起的。”   说着她开始扭动那颗火球石雕。   萨高孟都的确都没有省起来,也没有考虑到贝贝会将危机带给他们。   孟都是贝贝的哥哥,萨高是贝贝的师父,关系都非常密切,贝贝就是喜欢云飞扬,肯定也绝不会伤害哥哥师父。   他们都知道贝贝是怎样善良的一个人,也绝不以为贝贝能够找到什么人帮助。   贝贝往找唐宁,实际上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相隔虽然只不过一天,云飞扬已简直变了另一个人,面色灰败,毫无血色,却绝对不是蛛丝布满肌肤上的影响。   那些蛛丝更显得晶莹通透,可是那些本来乌黑发亮的人面蛛却变得灰灰败败的,就像云飞扬一样,显得一些生气也没有,但虽然乏力仍然在颤动,看来还有动感,不像云飞扬,一动也不动的。   昨夜他看来只像一个白痴,今夜看来却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像。   孟都也有了变化,肌肤非独又光亮起来,而且呈现一种银白色。   这跟他第一次破茧与再吸取众多高手的内力锐变后都不同。第一次破茧的时候他的肌肤是一种怪异的灰白色,而吸取众多高手的内力后则受成银灰色,现在明显的又进一步。   萨高所以面容也放宽很多,眼盖却低垂,一双手有节奏的拍在那些鼓上。   由昨夜到现在他显然没有歇息过多少时间,已差不多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   那些人面蛛在他的鼓声驱使下不住的来回也显然已接近筋疲力尽。   萨高的目的是要那些人面蛛爬遍云飞扬的每一寸肌肤,以蛛丝将云飞扬所有的内力真气都抽出来,再经由蛛丝输进孟都体内。   他一直都留心那条蛊母的反应。   那条蛊母显然只是要寄居在人体内,并不在乎寄居体的变化,一直都非常平静,所以他更加放心,只是相当时间才张开眼睛,看看孟都的变化。   孟都彷佛在一个蚕茧内,那个蚕茧却是由蛛丝织成,经过一日夜的变化,到现在开始转变成银白色,却只是孟都身上的那部份。   连接云飞扬的那部份已开始由晶莹通透而变得黯淡无光,那种变化并不太明显,若是一直都看在眼内未必能够觉察。   萨高当然觉察了,他隔一段时间才张开眼睛一次,那些蛛丝因而已经有明显的变化。   他的笑容也因而逐渐明显,只等孟都破茧,然后放开怀抱的大笑。   破茧的时间看来也接近了,贝贝唐宁这个时候才找到来是不是已太迟?   唐宁贝贝并不知道短短的一日夜已经有这么大的变化,成功打开暗门,当真是又惊又喜,贝贝一面指点那些秘道的所在,通往的地方,一面向密室走去。   暗门后的秘道两侧都嵌有油灯,用不着摸索前行,贝贝驾轻就熟,走来倒是轻松。   来到了密室附近,她们终于听到了一下下轻柔的鼓声,不由都喜形于色。   “他们真的在这里。”贝贝接一句。   “那种鼓声是什么作用?”唐宁双手部紧扣暗器,有些紧张的问:“是不是驱蛊用的?”   贝贝点头,神态看来却并不怎样紧张,有异进来之前,就像是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似的唐宁看在眼内也有些奇怪,不由冷笑道:“你倒是一些也不担心啊。”   贝贝道:“这应该是刚开始的鼓声,才这样轻柔缓慢,我们总算来得及阻止。”   “移花接木要一段颇长的时间?”   “这个我虽然不大清楚,但应该是的,否则也不用躲在这里。”   “到底已经开始了,难道你还这样轻松,一些也都不着急。”   “因为是刚开始,对我们实在太有利。”贝贝解释。“云大哥的内力现在才注进我大哥体内,不会有多大损失,他既然已被鼓声控制,只顾将内力输出,当然不会向我们出手攻击,我们要应付的不……”   “不过你师父一人,现在他一心击鼓控制云飞扬的思想,虽然精通蛊术,也难以抽身施展,应该是比较容易应付。”唐宁随即向鼓声传来的方向掠去。   贝贝一面追前一面道:“先──”“将那些鼓击破是不是?说一次便足够了,我不是那么健忘的人。”唐宁冷笑。“只要你告诉我的那些鼓放置的位置没有太大的错误。”   语声一落,她身形再再,掠到密室门前,接挥手,示意将密室的门打开。   贝贝这一次更加小心,而密室的门也比进口的复杂,到最后将门推开的时候,还是不免弄出声响来,这一点,贝贝早已告诉唐宁,也因为已有心理准备,声响尽管大,唐宁非独一些也不觉得意外,而且能够掌握适当的时间一闪而入,扣在手中的暗器同时射出。   贝贝的记性实在很不错,清楚记得每一面鼓的位置。   距离虽然不大准确,可是以唐宁目光的锐利,判断的准确,那剎那已能够将距离算准;   至于力道的轻重,已没有多大影响。   萨高虽然不知道贝贝唐宁接近密室,在密室的门被打开那剎那仍然无觉,双眼暴张,击鼓的动作不由停顿,他随即看到了闪身进来的唐宁,看到了闪亮的暗器,身子不由往旁边一倒。   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动作,他实在太疲倦,而他也看出暗器的凌厉,若是向他攻击,纵然他拔起身子,半空中身形又能够怎样子变化,以他目前的状态,亦难以闪避得开。   他当然看出暗器并不是以他为目标,是要射穿那些鼓,而他亦阻挡不了。   这向旁边一倒的动作,也是出于一种无可奈何,他听到暗器的破空声,随即听到了鼓穿的声响。   他的判断果然没有错误,暗器的准确与速度显示出来的是一个暗器高手,那剎那他也已看清楚进来的是唐宁,所以对那些暗器的凌厉,一些也不觉得奇怪。   孟都曾经告诉他唐百川临危授命唐宁接掌唐门,虽然说爷孙关系,但唐宁的暗器身手若非已到了足够执掌唐门,能够服众的地步,唐百川相信也不会只为了一点私情,完全不顾唐门的将来。   萨高的心也同时沉下,来了一个这样的高手,又是在这要紧关头,后果实在不堪设想,他死不要紧,孟都却是死不得。   所以暗器射过,他立即挺起身来,一个小鼓同时从怀中滚出。   那个小鼓闪闪生光,表面却看不出是什么金属打造,形状更加怪异。   在他周围大大小小的怪鼓这时侯已无一例外,全都被暗器击破,这完全在他意科之内,所以他才拿出怀中的“命鼓”。   对养蛊的人来说,每一个都有一样性命交关的东西,那又与他控制蛊虫的方法有关,正如萨高是以鼓来控制蛊虫,与性命交攸的就是那个小鼓。   制造那个小鼓所用的材料有异一般,乃是用各种蛊虫分泌出来的毒液再配合一条条不同种类的蛊虫煮炼成鼓面,再抽取剩余下来其中较坚固的部份炼成鼓身,过程固然复杂,制造出来的鼓大小也因人而异。   一般只有指甲大小,那当然是只炼得数种蛊虫之故,好象萨高那么大的实在绝无仅有,也是因为要练成那种魔教心法,他不能不养那么多种类的蛊虫。   那个“命鼓”敲起来,发出的声音千奇百怪,绝不是任何的鼓所能够放出,而所有的蛊虫是必应声一齐出动发动,当然,那是必在生死关头,一般场合根本用不着出动所有的蛊虫用“命鼓”来支配蛊虫当然直接有效得多,却也危险得多,那个“命鼓”不怎样坚韧,一个不小心便会敲破,一番心血便白费,所以一般蛊师都用坚硬的东西将之包里起来,以免有破损。   萨高也是这样做,另外再制造那些大鼓,调校发出种种不同的声音,控制所养的种种不同的蛊虫。   在这个密室内萨高所用的蛊虫看来只得人面蛛一种,事实人面蛛内藏着很多种,也所以那些人面蛛才会这样子怪异,也所以萨高不得不同时敲击那许多的鼓,如此才能够控制那些人面蛛。   蛊这种东西原是出种种不同的毒虫互相残杀,吸取彼此的精华而成,最简单的一种蛊虫也正是二三种以上的蛊虫精英揉合在一起。   好象那些人面蛛,当然是复杂到不得了,而人面蛛原就是罕见的一种毒物,也因而才能够将那许多蛊虫的精华并集于一身。   那些鼓尽破,人面蛛便不受控制,虽然对孟都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但若是放弃抽取云飞扬的内力真气,正当要紧关头,少了那一点点孟都便前功尽废,这个打击他都是怎也接受不了。   所以他毫不犹疑的取出那个“命鼓”,那个“命鼓”里然起坚实的金属筒里,一直到萨高双手按在开关机构上,金属筒两端的盖子才移开。   萨高一手接过筒中喷出来的命鼓,一手便拍下,虽然仓急中,力度仍然是恰到好处。   一下怪异之极的鼓声立时响彻整个密室,那些人面蛛听声都吸附在云飞扬身上,可以看得出,每一只都是全力而为。   也只是一下,那个“命鼓”便在唐宁的暗器下破碎,唐宁并不知道那个“命鼓”的作用,只是从萨高的神态知道那个“命鼓”非独有作用,而且关系重大,她第一个念头就考虑到那可能是一种很厉害的暗器或者武器,必须将之立即摧毁,她的暗器随即出击。   那剎那她仍然没有忘记答应过贝贝尽可能保留萨高与孟都的性命,暗器集中射击萨高手中的“命鼓”,她有绝对的信心。   萨高反应与动作的迟钝又怎能瞒过她的眼睛,判断的准确与暗器的速度相互呼应,那些暗器果然没一颗都不偏不倚正击在那个命鼓上。   萨高原可以不受伤,只是那个命鼓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所以那剎那他的右掌还是不由自主的挡在命鼓前,也立时被暗器射穿。   那五枚射穿他右掌的暗器继续射在命鼓上,除了那五枚暗器,还有二十枚暗器分从上下左右不同的角度弧形射出。   二十五枚暗器都是集中击向一点,那个“命鼓”就是这一点,如何不立时破碎。   萨高立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左掌随按接住右掌的伤口,看样子是要阻止鲜血流出来,这一次他的反应相当迅速,但仍然不及鲜血的速度,那从伤口流出来的鲜血那样流,简直就喷射。   与之同时,云飞扬孟都身上的人面蛛都喷射般脱开,一齐集中射向萨高,迎上萨高右掌喷射出来的鲜血的立即灿开,蛛内竟然缤纷瑰丽,赫然有好些寄生的蛊虫,那些蛊虫随即飞投萨高那只受伤的右掌,一入鲜血便消失不见。   殷红的鲜血都迅速变成紫黑色,而且迅速地移动,回到萨高的体内。   那实在是一种很怪异的景像,就像是时光倒流,往外喷射的血倒流回萨高体内,都只是萨局的血,周围一切并没有变化。   那其实也已不是血,只是一群蛊虫,将血吸尽,紧靠在一起往前移动,移入萨高体内。   萨高继续尖叫,越来越凄厉,双手挥舞着站起来,随即又倒下,整个身子都彷佛有烟冒出来,在唐宁的眼中,甚至有迷离的感觉。   贝贝不由脱口大呼:“师父──”萨高没有回答,神态显得极痛苦,右掌的肌肉赫然已然在消蚀。   他混身的肌肤无疑也不例外,暴露在衣服外的逐渐出现了一个个洞,而且逐渐在扩大,现出了森森白骨,唐宁虽然胆子大,看着也不禁毛骨悚然,贝贝更就是不忍卒睹,偏过脸去,一个身子不住在颤抖。   萨高身上的衣服也迅速在腐蚀,衣服后面已只剩下骨头,非独血肉,五脏肺腑,都已被那些蛊虫吞噬。   凄厉的惨叫声很快便由强而弱,迅速的消去,贝贝唐宁却有一种错觉,彷佛仍然听到萨到他们的心情平复下来,萨高已只剩下骨头,紫黑色的骨头。   唐宁惊魂甫定,脱口问:“贝贝,这是什么回事?”   贝贝回过头来看一眼,打一个寒噤,道:“你破了她的命鼓,他养的蛊虫失去控制,反噬主人了。”   “命鼓?就是他最后拿出来的那个鼓状的东西?”   贝贝点头,唐宁冷笑。“好啊,你们养蛊的原来也有这样致命的弱点。”   贝贝道:“不到最后关头,我们也不会用这个命鼓的,师父为了我哥哥不惜牺牲一切,不管怎样,都是一个好师父。”   “你后侮了?”唐宁反问。   贝贝垂下头。“我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   唐宁闷哼一坚。“这种人虽然死不足惜,但这样为徒弟,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师父。”   她心直口快,有一句说一句,虽然讨厌萨高的所为,却也不否认他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好师父,随又道:“善泳者溺于水,看你这个师父的下场,看你这个徒弟以后还敢不敢再养甚么蛊?”   贝贝苦笑。“已经养了的不养下去也不成,除非有人自愿承受而那些蛊虫又能够接受,转移到那个人的身上,还看那个人是否有承受的功力,否则也只是白费心机。”   唐宁冷冷追:“那你等那一天蛊虫反噬,变成你那个师父那样好了。”   贝贝无言,唐宁目光一转,接道:“你还呆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去看看你那个云大哥?”   语声一落,她已自举步走过去,贝贝也不慢,走在前面、走不了几步,便呆在那里。   云飞扬这时侯已有了变化,缠绕在身上的蛛丝片片脱落,露出了本来面目,少了那些蛛丝,他的面容看来当然更清楚,却也更难看,肌肉非独灰败,而且干瘪,彷佛随时都会龟裂剥落。   贝贝到这时侯又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唐宁也不是傻瓜,脱口道:“这不是开始──”贝贝茫然道:“我们来迟了。”一顿突然叫起来。“云大哥!”   她叫着扑前去,唐宁却突然转身,暗器同时出手,飞煌般射向孟都,每一颗都贯足内力,比方才射向萨高的一批更凌厉,破空之声大作,动魄为心。   贝贝虽然已有些失魂落魄,回头一瞥,脱口惊呼:“不可──”语声未出口,暗器已射到缠绕孟都身外的蛛丝上,应该就是一穿而过,但那些蛛丝竟然是出奇的坚韧,那么凌厉的暗器非独射不进去,反而弹回来。   贝贝“不可”两个字出口,已看见那些暗器的结果,不由又怔住。   唐宁虽然奇怪,并不灰心,一枚银光闪闪的梭子在手,娇喝一声,全力掷出,那枚银梭的构造虽然简单,却是最能发挥威力的其中一种暗器,唐宁心无旁骛,内力只贯进一枚暗器内,这一掷已足以穿金裂石。   孟都血肉之躯,如何抵挡这银梭的一击,但他却彷佛并无感觉,一动也都未一动。   银梭飞快掷到,先射在蛛丝上,看似便要穿过蛛丝,但竟然是反弹回来,又是“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唐宁这一次终于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这一掷的威力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的了,竟然一些作用也没有,又怎能不震惊。   贝贝突然像省起了什么,转向唐宁这边掠来,十面大呼:“唐宁。你快走──。再不走便来不及了──”唐宁目光一转,冷冷道:“胡说什么?”   贝贝道:“绝无疑问他们已经成功将云大哥的内力真气抽尽,我们来得太迟。”   唐宁道:“若是太迟,你那个师父又怎会死在我的暗器下?”   贝贝摇头道:“我是说我哥哥已经完成了最后一个阶段,只等破茧而出……”   “那我就在他破茧之前将他杀掉。”唐宁双手随即又满扣暗器,移步向孟都迫近。   贝贝一面追前一面道:“你还是赶快离开,要是我哥哥破茧而出……”   “少废话──”唐宁叱喝中暗器急射孟都。   这二次的暗器罗网般四方八面射至,孟都若是继续坐在那里不动,所练的又像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所练那些内力般有气门所在,不难破在她这一次的暗器下。   每一枚暗器都击向一个重要的穴道,毫无偏差,暗器高手到底是暗器高手,只看孟都的身形便能够算准穴道的位置。   贝贝到唇边助话自然咽回去,目光也转向孟都那边,以她的判断,暗器应该又是反弹开来,散落地上,那知道这一次却完全相反,,所有暗器都投进蛛网内,竟然没有一颗反弹开来唐宁果然是目光尖锐反应敏捷,立即雀跃道:“看,不是成功了。”   贝贝目定口呆,事情发生得来总是这么突然,令她一些准备也没有,只有目定口呆的份儿。   唐宁接转过身来。“我是答应过你尽可能不伤害他们,但你也看到的了,那是不可避免的事,而我也已尽所能,不得不……”   她还有话,只是她已经看到了贝贝眼中的恐惧,也从贝贝的瞳孔看到了盘膝坐着的孟都,缓缓站起来。   这简直是没有可能的事,她缓缓转头望去,孟都却的确已经站起来。   暗器仍然嵌在蛛网上,灯光下闪闪生辉,难道只是射进了蛛网,并没有将蛛网穿透?她动念未已,孟都身外的蛛网又生变化,本来银光闪闪,晶莹透彻,缓缓变得灰败,然后剥落,嵌在蛛网上的暗器也随着落下。   那些暗器果然只是嵌在蛛网上,孟都一身的肌肤光洁,并无伤痕,她的面容也并无痛苦的显示,嘴角一丝得意的笑容,还透着嘲弄。   唐宁好容易从诧异中惊醒,暗器再抓在双手,蓄势待发。   在她旁边的贝贝仍然是目定口呆。   孟都缓缓张开眼睛,那剎那整个密室彷佛突然一亮,连唐宁也是第一次接触这样辉煌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   贝贝在这种目光中惊醒,急嚷道:“你快走──”唐宁一句:“住口!”到这个时候她仍然是这么固执。   孟都没有理会他们,身子一转。目光亦转落在萨高的骷髅骨架上,双掌合什一拜:“多谢师父成全,弟子此生感激不尽。”   他再拜,拜倒在地上,连叩了三个响头,唐宁等到现在暗器才出手,一批紧接一批,有如漫天光雨,又像是一张光亮的巨网,当头向孟都罩下。   孟都若无其事的站起身子,在他身外周围剥落的蛛网那剎那突然都飘飞起来,再织合一起,将他再里在网内,也正好迎住射来的暗器。   那些暗器立时都被蛛网来住,有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的迅速被蛛网吞噬。   唐宁再一批暗器出手,与之同时,孟都的身形旋转着开展,里着他的蛛网亦布疋般展开,吞噬的暗器散满了一地,那布疋也似的蛛网随却飞卷,将唐宁射来的暗器卷飞。   贝贝看在眼内,大呼:“再不走便来不及的了。”   也不等唐宁回答,她便又一面奔前一面继绩大呼:“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留在这里根本起不了作用,为什么不离开去通知其它的人──”唐宁的暗器事实也再提不起勇气发出去,给贝贝这一说,一想也是道理,身形倒翻,向门那边掠去。   孟都一笑,牵着的蛛网飞出,飞卷向半空中的唐宁,那接续在一起的蛛网尽管势子是这样急劲,竟然没有中断,也非独布疋班飞卷,缭绕间甚至如丝缎般柔滑。   眼看唐宁便要被卷个正着,贝贝突然拔起来,正好迎着飞卷的蛛网,惊呼声中,被蛛网缠一结实。   回头一瞥,知道贝贝的用意,目的在能使自己乘乘机走,一手抓住暗门便要拉开。   正当此捺,一阵急激的破空声响,无数暗器急打在暗门上,那都是唐宁方才射击孟都无效,散落地上的暗器。   孟都反应也实在敏锐,看见贝贝拔起身子便知道用意何在,身形立时倒卷而回,双手将地上的暗器抄起,射向那暗门,看似不怎样用力,那些暗器的声势却有甚于唐宁全力射出。   唐宁应声瞟一眼,只见那些暗器有如一个光球般飞来,剎那便打上暗门。   那与其说做打毋宁说做撞,暗门给这一撞,立时“隆然关上。”   孟都的暗器手法当然远比不上唐宁,但内力的充沛强劲却远在唐宁之上,那些暗器给他的内力束在一超,无疑就像是一个大铁球:再给他的内力推撞在暗门上,又岂是唐宁的内力所能够抵挡抗拒。   那扇暗门也是够坚硬才没有给撞碎,她大可以从破洞逃出去,现在又给关回密室内。   她当然吃惊,这一撞连她的身形也被带动,撞在暗门上,虽然没有受伤,已知道孟都的内力已凌厉到怎样,再看击在门上那些暗器,又吃一惊。   那些暗器赫然都变了形状,黏连在一起,变成了一个金属球,一半陷进暗门内。露出的另一半闪闪生辉,没有一枚掉下来。   也幸亏这样,暗器并没有溅开,唐宁才没有伤在暗器下。   她惊魂甫定,随即再用力要将暗门拉开。这一次,暗门却纹风不动,却并非开关给方才的暗器一撞损坏,而是孟都的一只手已抵在暗门上。   唐宁看见孟都掠来,但来得这么快还是在她意料之外。她的反应也不慢,一枚梭形的暗器随即在手,挥割向孟都的咽喉。   孟都又笑了,挥手将暗器拈住,漫不经意的一挥,唐宁便翻了一个筋斗,落在他方才盘膝打坐的地方。   贝贝这时侯已睁开蛛网,立即挡在唐宁前面,脱口高呼:“你不能伤害她的──”孟都目光落在贝贝面上:“好妹子,我要是有意伤害她,她还有命在。”   贝贝一想也是,转口道:“那你让开,让她离开。”   孟都道:“那岂非让天下武林都知道什么回事,联合起来对付我?”   贝贝道:“只要你不进去中原,他们总不成找到苗疆……”   孟都道:“若知道我杀了他们那许多人,不来找我算账才奇怪。”一顿笑接道:“虽然他们就是不找我,我也会去找他们,但到底是主动占便宜,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也如此才能够稳收先声夺人,事半功倍之效。”   贝贝吃惊的道:“你真的要跟中原武林作对?”   “师父的遗志,我这个做弟子怎能不替他实行,若非如此他老人家又怎能安息?”   “我不以为这有什么好处。”   “你若是知道其中的好处也不会连结外人来跟我作对。”孟都摇头。“但你是我的妹妹,我总不能够拿你怎样……”   “唐宁可是我的好朋友……”   孟都笑了笑。“无论如何,总没有你与云飞扬关系的密切。”   贝贝征了征,目光不由投向云飞扬,唐宁也就在这时侯嚷出来。“谁要你来替我求情。”   贝贝目光又一转,正好与唐宁目光接触,唐宁不等地开口,挥手道:“少管我的事。”   孟都笑接道:“她也管不了。”脚步移动,走向唐宁,一面笑容。   看到他这种笑容,唐宁却有一种恶寒的感觉,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   贝贝并没有让开,挡在唐宁孟都之间,突然又嚷道:“让她走──”“我自有主张。”孟都脚步不停,走到贝贝身前,才问:“你怎么不去看看你的云大哥?”   贝贝目光一转。“他到底怎样了。”   孟都道:“真气内力都已转移到我身上,已经变成了一个废人。”   贝贝虽然意料之中,听说仍然一阵惊惶,孟都笑接道:“不过你可以放心,他绝不会有生命危险,当然此后极需要有人在旁照料,你们大可以在苗疆长相厮守,而你也再不用担心他会离开。”   贝贝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话,惊惶的望着孟都,唐宁那边又冷笑。   “看你做的好事,好好的一个云飞扬变怎样子?”   贝贝不由得转望云飞扬,看到那张死灰色的脸庞,悲从中来。   就在这时侯,云飞扬突然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向这边望来。他的眼睛虽然毫无神彩,但已经不是一片空白,已经有情感,透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孟都亦应声回头,目光及处,笑了笑。“师父既然已死了,他留在云飞扬体内的灵母当然亦失去控制,不会停留在原来位置,也变成无主之物。你若是有办法控制云飞扬体内的灵母,一样可以令他活得快快乐乐,绝不会离开你──”贝贝摇头。“我不做这种事。”   “你喜欢怎样便怎样,只是你得小心,在他体内那条灵母若不安置妥当,后患无穷。”   贝贝喃喃自语道:“师父也曾经告诉我有关灵母的利害,只是个隐瞒了很多没有说。”   “这怪不得师父,灵母的秘密若是说得太多,间接会影响到他的安全。”孟都又笑了。   “而且他也早已看出我们在蛊术方面不会有太大成就,不会炼养出灵母,多说也无用。”   贝贝垂下头。“我应该考虑到事情绝不会这样简单,但话是师父说的……”   “你休怪师父,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我,我们虽然是兄妹,也都是他的弟子,但必须有所选择的时候,也无可奈何,不得不牺牲其人。”   贝贝叹息:“你是我的哥哥,师父既然必须作出选择,我就是胜你一筹也会将这个机会让给你的。”   “好妹子,有你这番话,我这个做哥哥的如何还凶得起来。”孟都大笑。   贝贝喜极而呼:“那你是答应让唐宁离开这里的了?”   她绝无疑问是出于一片真诚,唐宁当然看得出,也所以虽然偏激固执,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孟都目光转回唐宁面上,摇头。“方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绝不能让她离开。”语声一落,脚步再举起来。   “哥哥──”贝贝惶急地张开双手要阻止。   孟都笑了笑。“这个时候你应该去看看云飞扬到底已变怎样子。”   “他──”贝贝一个字出口,孟都双手已落在她双肩上,也不见怎样用力,贝贝的身子便被他拋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云飞扬身旁。   云飞扬看在眼内,他的意识已回复本来,也立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虽然难过自己的遭遇,但更加担心唐宁的安全,只因为他也已看出孟都不怀好意。   他看看贝贝,喘息着道:“劝劝你哥哥……”   短短一句话,他非独要以正常人正常说话三倍的时间才能够说完,而且低弱至接近耳语贝贝总算听清楚,方要说什么,云飞扬突然露出痛苦的神态,滚跌在地上。   “云大哥──”贝贝惊呼抓住云飞扬的肩膀。   云飞扬欲言又止,面色更难看,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冒出。   孟都实时道:“他不该说话的,那条蛊母没有了主人,小小的语声震荡也受不了,若是在他体内死亡,内丹的据毒爆出,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的命。”   贝贝听着眼泪不禁倘下来,孟都也没有说下去,手挥处,抄住了三枚暗器。   唐宁出其不意偷袭,那知道孟都虽然在跟贝贝说话,反应仍然是那么敏捷,但她仍然不死心,扣在手里的另三枚暗器紧接又射出。   孟都目光一转同时抄在手中那三枚暗器亦旋转着疾飞了出去,却不是射向唐宁,而是射向左侧的墙壁,但唐宁那三枚暗器竟然被带动,同??旋转着向那边飞去,完全没进墙壁内。   这简直就是妖术,唐宁虽然知道孟都的内力真气必然又再进一层,但竟然到这个地步,还是不由她吃一惊。   孟都随即笑道:“我对你全无恶意,你对我又何必这样凶?”   唐宁话尚未出口,他已又接道:“之前唐门的暗器对我已经起不了多大作用,又何况现在?当夜在唐门发生的事情难道你已经完全忘记?”   唐宁冷笑道:“移花接木,窃取别人的内力真气算是那门子的好汉?”   “我本来就是邪魔外道,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孟都若无其事的。   唐宁不由怔住,孟都接道:“我是不会伤害你的,这一点你可以绝对放心,我从未见过你这么美丽可爱的女孩子。”   听到最后那句话,唐宁竟然一阵发寒的感觉,与之同时,她亦留意到孟都神态的异样。   孟都贪婪的看着唐宁,上上下下,无所不至,唐宁虽然没有经验,不明白,却已经看出他不怀好意。   “那夜见过你,我一直念念不忘,什么时候总要找个机会再到唐门看看你。”孟都一面说一面走前,语声怪异,有些竟接近梦呓。   唐宁步步后退,听到这里,她那还不明白,一种莫名的恐惧猛袭上心头,脱口大骂:“你这个旁门左道到底要怎样?”   孟都道:“只要你死心塌地留在苗疆。”   “不成──”唐宁斩钉截铁的说。   “我也知道要你那样做只有一个办法。”孟都看来非常认真的。“我要你为妻。”   唐宁吃惊的望看孟都,她实在想不到孟都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孟都接道:“按照苗族的规矩,我要的第一个妻子必须是苗人,可是我不在乎……”   “我在乎!”唐宁叫出来。   “你担心家丢的长辈反对,我娶的只是你,不是他们,管他们那许多。”   唐宁听他这样说,心头更冒火。“我只有一个爷爷,就是死在你手上。”   孟都若无其事的。“我以后会好好的照顾你,让他老人家九泉之下能够安息。”   唐宁冷笑道:“你胡说什么?”   孟都道:“难道你不喜欢我?”   “这还用说的。”唐宁连声冷笑。   “我武功盖世,现在已经是天下第一。”孟都胸膛挺起来。   “你的内力真气都是窃自云飞扬,武功再好也不是英雄好汉。”   “天下间又有谁会知道这个秘密?”   “我知道还不足够。”唐宁不屑的。“你现在又是跟那一个说话?”   唐宁冷藏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你这种邪魔外道,能够有多少日子……”   孟都摇头道:“只要你看到我以后日子的威武,自然会忘记……”   孟都道:“你看看好了。”随即仰首大笑起来。   唐宁道:“你决定还是让我离开。”   孟都道:“留在我身旁,不是看得更清楚?”   唐宁一声冷笑,三枚暗器疾射向孟都面门,孟都拍手一抹,从容接下,道:“你的暗器绝无疑问已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可惜对我一些威胁也没有。”   唐宁暗器已又放手,没有出手,孟都笑接道:“我决定了的事也绝不会更改,好象我这样的人……”   “我最是看不惯。”唐宁冷截。   “总会惯的。”孟都依然信心十足。   “不管怎样,你在我眼中始终都是一个卑鄙小人。”唐宁冷笑看。“你是苗人,也许还不知道汉语中卑鄙是什么意思,反而引以为荣。”   孟都眉轻蹙。“我知道,只是我不以为这是你的心里话。”   唐宁摇摇头。“好象你这样的人实在不多,但想到你是苗人,又不觉得怎样奇怪了。”   孟都道:“汉人一直都瞧不起苗人,我只是想不到你也是那种汉人。”   “只因为你是那种苗人。”   “那种。”孟都追问。   “最卑鄙无耻,最低贱的那种。”唐宁接问:“你知道你在我的眼中像什么?”   “像什么?”孟都虽然知道不会是好话,仍然不由自主的追问下去。   “畜牲!”唐宁毫不犹疑。   孟都一征,一双眼陡然亮起来,绝无疑间,他已经开始动气。   “你当然也知道畜牲是什么意思,畜牲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畜牲,也是说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瞧得起你。”唐宁一抖披风,高不可攀的。   孟都怔怔的看着她,一会才道:“你不该说这种话的,否则你最低限度还有考虑的时间,在考虑的时间内你甚至也许还有机会逃走。”   唐宁一想也是道理,再想下去,不禁由心底寒出来,再看孟都,终于看到他眼睛中的欲火与兽性,脱口叱喝道:“你这个──”孟都截道:“我这个畜牲无论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值得奇怪的。”   唐宁倒退一步,突然一声尖啸,无数暗器射向孟都,身形同时一个翻滚,在孟都头上掠过,掠向那边的暗门,孟都双手翻飞,从容将那些暗器接下,身形与之同时移动,迫在唐宁的后面。   唐宁在暗门旁边落下,探手将暗门拉开,疾窜了出去。   这一次,孟都没有将接在手中的暗器射出,却紧紧探到暗门旁边。一手按在暗门上。   唐宁的暗器随即射来,孟都只是将身藏在暗门后,便躲过了这一批暗器。   贝贝随即掠过来,伸手方要抓住孟都的臂膀,孟都已然一掌拂在她的手掌上,她一个身子不由倒翻回去,又正好落在云飞扬的身旁。   云飞扬看在眼内,要伸手将贝贝扶住也有心无力,一个单身子瘫软在地上。   贝贝滚身而起,再扑向暗门那边,孟都已闪身掠出暗门外,反手将暗门拉上,随即抓住了暗门开关的机括,也只是一握,机括便被捏成了一团。   他知道虽然弄坏了这开关,也不能将贝贝永远封在密室内,当然他也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不想贝贝一旁骚扰,破坏他的好事。   贝贝要弄开暗门,总得花上两三个时辰,对他来说这已经足够的了。   具贝听到机括被捏成一团的声响,她虽然看不到孟都的动作,也不难猜测得到发生了甚么事。   孟都的企图她更是心中有数,唐宁的为人她又怎会还不明白,那将会有什么结果?一想到这个问题,不由她急得淌泪。   越急她便越不知从何开始解决,然后她不由自主的双手摇撼那扇暗门,这当然一些作用也没有。   她再举起一双小拳头,睡在暗门上,当然又是毫无作用。   云飞扬伏在地上,很困难的转过半身,看见贝贝那样子,叹息在心中,他也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可是他真的有心无力。   贝贝无意向这边望一眼,身形一动,急急掠到云飞扬身旁,流着泪。“云大哥,我该怎样做?”   云飞扬摇头,没有作声,贝贝不由亦摇头。“唐宁是火性子,一定……”   云飞扬喘息着道:“你就是赶到去也不能够阻止的……”   话还未说完,他已经痛苦得肌肉痉挛,冷汗眼泪逆流,在地上滚动起来,显然说话的声浪震荡影响到潜伏在体内那条蛊母,在他的体内窜动。   贝贝拥着云飞扬,哭泣道:“云大哥,你别再说话,都……都是我……”   云飞扬没有再说话,甚至突然毫无反应,一个身子僵硬了也似地,贝贝立即察觉,惶然望去,只见云飞扬双目紧闭,已然昏迷过去。   她探手往鼻端,气息有若游丝,肌肤冷冰冰的,若非仍然有气息,若非他先探鼻端,不难就以为这已经是一个死人,纵是这样,已令她心慌意乱,双手抓着云飞扬,不住的摇撼呼唤。云飞扬实全就像是一个死人的。   贝贝却也很快便安定下来,只是这种安定并不怎样正常,一双眼睛安定得就像是变了冰石,日光凝结在云飞扬面上,绝望而无助。   唐宁的感受与贝贝并无分别,在她的背后是墙壁,左右也是无路可走,也无人相助,孟都距离她已不到三丈,脚步也未停下,继续迫近。   她原就不是那种仔细的女孩子,进来的时候有贝贝引路,并没有太留意周围的情形,进来前贝贝虽然曾经给她画了一个颇详细的地图,现在她却已失去方向,也所以她才会走进来这条绝路。   孟都事实也追得很急,她连停下来分清楚方向的时间也没有。   即便有,以孟都对周围环境的熟悉以及身手的敏捷,她也摆脱不了孟都的追踪。   孟都一路上面露笑容,现在笑容当然更盛,再走前七步才停下来。唐宁双手已扣满暗器,盯着孟都,蓄势待发。   虽然这些暗器对孟都一直完全构不成威胁,却已是她唯一的希望。   孟都看看她,终于带笑开口道:“我若是你就不会再寄望这些暗器了。”   唐宁闷哼道:“你再走近来,我这些暗器──”“你这些暗器我已经多次证明对我是完全没有作用的了,好象你这样的一个聪明人,又怎会重复做这种没有作用的事情?”   唐宁冷笑:“这些暗器只是对你没有作用。”   “这里也只有我一个人。”   “不错只有一个人,你只是一个畜牲!”   孟都双眉一扬。“难道你竟然是要用这些暗器对付自己。”   唐宁道:“前在唐门你也懂得走死路。”   “那并非死路。”孟都笑了笑。“以找的身手,天下间根本没有所谓死路。”   唐宁道:“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现在还有一条死路可走,这一条也必定是死路。”   孟都点头道:“一个人若是决定要走死路,的确是有死路可走的,就是我也不例外。”   一顿接问:“你这样年轻,怎么这样不爱惜生命?”   唐宁远未答话,孟都又问:“我又有什么不好,难道比不上一个云飞扬?”   唐宁失笑。“当然比不上,你就是问贝贝,答案也一样。”   “怎能拿贝贝来说,他与云飞扬关系密切。”孟都突然问:“莫非你跟云飞扬也有什么关系?”   “你胡说什么?”唐宁的俏脸羞红起来。   “倒底没有啊。”孟都叮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云飞扬这个小子得天独厚,看上眼的女孩子无一例外,都……”   “只有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才会满脑子都是这种卑污的念头。”唐宁手一扬,一把暗器疾打了过去。   孟都打了一个“哈哈”,双手左一把右一把,将暗器都接下。“你眼中到底还是将我当做一个人。”   唐宁道:“天下间哪有你这种人,给骂作卑鄙无耻仍然一面笑容,引以为荣的。”   孟都笑应道:“我以为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情的。”   唐宁突然省起了什么似的,俏脸又羞红起来,手一扬,另一把暗器又疾射了出去。   孟都猛喝一声,双手横抹,射来的暗器都变了方向,彷佛遇上了强烈的磁石,一齐投向孟都的双手。唐宁看在眼内,那份绝望的感受又重了三分,但双手仍然再将暗器扣起来。   孟都双掌随却一翻,接在手里的暗器,一齐向唐宁射回去,暗器的技巧他虽然没有唐宁的千变万化,力道颇也均匀,每一颗暗器的速度相同,只是角度不一样。   唐宁扣在手里的暗器很自然的打出,不偏不倚正中射来的暗器,一颗也没有落空。   每一次她发射的暗器数目都相同,也所以一颗都没有多余,而全都正中,可见她目光的锐利,暗器手法的热练巧妙与准确。   没有她这样的目光手法,相信也不敢这样子以暗器来截击暗器,而没有经过她那么严格的训练,反应也绝不可能如此敏锐。她对于暗器的一切也实在太熟悉,也所以暗器袭击的声响入耳便知道上当。   孟都也就在这时候一只大鸟般从暗器上飞过,头下脚上,扑向唐宁,他是抓住了唐宁的弱点,算准了唐宁的反应,行动才这样敏捷,配合得恰到好处。   这个人绝无疑问是一个武学的鬼才,萨高绝无疑问独具慧眼,并没有找错传人。   唐宁动念间双手便伸向暗器里,她的反应不能说不快的了,可是比起孟都的动作仍然慢了半分。   要同时一颗颗正中孟都反射回来的暗器,到底要花上相当精神,唐宁的反应所以慢了半分也就是这个原因。   要抓住这半分却也不容易,没有那么充沛的内力真气,即使时间掌握得恰到好处,也难以恰好落在唐宁面前,扣住唐宁的双臂。   唐宁嘤咛一声,头一低,三支弩箭从头后衣领射出,这三支箭筋虽则突然,孟都的身形却已倒翻而下,三支弩箭立时都射空。孟都脚下踏实,笑容更盛,他的面容距离唐宁的面容已不到牛尺。   “放开手──”唐宁挣扎着。   孟都笑着摇头。“那放得这么容易。”   “阴谋诡计,算不得……”   “你不是说我乃一个卑鄙小人?”   “我说你的畜牲──”“落在一个卑鄙小人手上还有人话可说,落在畜牲的手上,你就是说什么我也当听不到的了。”孟都一面说一面将嘴唇凑进去。   唐宁把头乱摇,一面大呼“畜牲、畜牲──”孟都不怒反笑,抓着唐宁一转,后背便抵在唐宁后背原抵着的墙壁上,带笑喝一声,那面墙壁便被他的内力迫碎出一个人形的洞。   墙壁后是另一个密室,也显然是一个寝室,当中放着一张石床。   孟都也就抓着唐宁的双臂,将唐宁的身子提起来,那从个人形的洞倒退进去。   唐宁只觉得只臂有如套上了铁箍,怎也挣扎不开,要用千斤坠的内功心法,双脚离地,根本施展不开,而即使施展得开,也不能够与孟都相比。   看到那张石床,唐宁更就是头皮发作,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袭上心头,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尖叫。   孟都大笑。“你就是怎样叫也没用的,贝贝要弄开那个密室的门户跑出来,总要二三个时辰,而就是跑出来,也不能够阻止我的行动,你还是合作一些的好,那最低限度大家都会快乐一些。”   “畜牲──”唐宁尖叫。   “你若是只懂得这样骂,还是不要再骂,这根本毫无作用。”孟都高举着唐宁走向石床唐宁眼眶泪光闪动,此时此地,她实在无计可施,完全绝望的了。   孟都封住了她双臂的穴道才将她放到有床上,叹着气。“封你双臂的穴道使事情无疑更没趣,可是你这双手实在太厉害,而且你还说过会自杀。”   唐宁恨恨的道:“我绝对会的。”   “成了我的人之后,我相信你会改变。”孟都随即跨上去,伸手拉开了唐宁的腰带。   唐宁目眦迸裂,嘶声道:“你敢──”孟都笑应。“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我不敢做的。”一双手跟着解唐宁的衣钮。   唐宁完全没有抗拒的余地,泪水夺眶而出。   孟都看在眼内,反而更兴奋,潜伏的兽性随即爆发,大笑着用力撕开了唐宁的胸襟。   “住手──”唐宁突然尖叫起来,这一叫只差一点没有叫破她的嗓子。   孟都也不由一征,笑声亦一顿,问:“你终于肯合作了。”   唐宁看着他,眼瞳中充满了怨毒,孟都也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目光,他当然明白唐宁的心情,笑接道:“是你迫我这样做的。”   唐宁没有作声,孟都方要再有所行动,突然听到了一下怪异的声响从唐宁的口内传出来,他立却想到是什么事,伸手捏住了唐宁的嘴巴。   数点寒芒立时从唐宁的嘴巴射出来,孟都的反应相当迅速,捏住唐宁嘴巴的手一抬,寒芒都射在他的手掌上,他不由松手,反掌一看,只见那之上嵌着六点青蓝色三尖八角的东西。   “好毒的暗器。”他笑说着掌心一登,那六点青蓝色的东西飞射向那边墙上,消失不见。   他的掌心上同时出现了六点血口,呈青紫色,但迅速变成血红,跟着也消失,血口赫然已平复。   血口细小当然是一个原因,这个人机能的旺盛亦未尝不是。   “没用的──”他摇头。“有什么毒比得上以毒蛊喂养长大的人面蜘蛛?”   他藉人面匆蛛练成魔教的内功心法,除非有比人面蜘蛛更厉害的毒,否则对他根本起不了作用,而即便有那样厉害的毒作用也肯定不会太大,对任何毒他绝无疑问已经有一种强烈的适应性。   唐宁没有回答他,只是瞪着一双眼,那份怨毒仍然是那么强烈,却彷佛已经凝结。   她的俏脸泛起了红晕,看来更漂亮,孟都的笑容却就在这时候突然消失,再伸手,捏开唐宁的嘴巴,那之内赫然一片紫黑。   暗器绝无疑问是藏在唐宁的嘴巴内,也绝无疑问不止六点,一启发便四方八面射出,只因为孟都将她的嘴巴捏开,才从嘴巴内射出。   那种毒对孟都虽然没有作用,对唐宁却足以致命,她的生命已然在暗器爆发后迅速结束。   千古艰难唯一死,在决定爆发这些暗器之前,唐宁是必已经过一番考虑,否则以一个她性子这样强烈的人绝不会等到现在。   最后她还是决定选择死亡,孟都看着她的脸由嫣红逐渐渐变成青紫,眼角的肌肉不由痉挛起来,喃喃地突然问:“我真的比不上云飞扬。”   唐宁当然不会回答他。   “好,我就看千秋后世,人们记得云飞扬的多,还是我的多!”孟都终于放开手站起来,猛一声长啸,扑向人形的墙洞那边。   他并非从那个墙洞掠出,但又还有什么墙壁能够阻挡得住他的去势。   那面墙壁迎着他片片碎裂。去势之威猛,当真是惊天动地。   他随即走向地道的出口,直线走去,挡着他的东西无不碎散,出口的暗门也不例外。   先天再加上后天萨高的教导,他的性子非独变得偏激,而且急躁,一向都喜欢走快捷方式,练武固然是这样,做其它的事情也没有例外。这一次,他当然一样会走快捷方式以最简单和最迅速的方法扬名中原武林。   在他的心目中也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够迅速取代云飞扬天下第一人的位置。   走快捷方式另一个意思通常就是不控手段,在中原武林来说,孟都这一走又是一场浩却。   墙壁碎裂,地面亦震动,贝贝却没有在意,只是盯着云飞扬。   云飞扬仍然气若游丝,非独没有苏醒,而且面色更难看。   这在贝贝意料之内,她现在留心的,只是云飞扬嘴唇的变化。   云飞扬的嘴唇已有如白纸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颤动起来,贝贝一直在发呆,没有在意,到她在意的时候,嘴唇已然在间歇开合,一开一合之间总有一股淡淡的白烟冒出,非独看来令人有森寒的感觉,触手亦一阵彻骨的森寒,贝贝甚至因此而回复自我。   然后她终于留意到那条蛊母晶莹的身子在云飞扬的嘴唇内蠕动。   只要将那条蛊母取出云飞扬便有救,贝贝想到云飞扬有救便非常兴奋,至于云飞扬得救之后会变成怎样,却完全没有考虑到。   萨高孟都虽然告诉他,那条蛊母绝对不会伤害云飞扬的生命,可是连说话也不能说,无疑就是一个活死人,纵然生存又有何乐趣?   而且云飞扬的体质已变得这样衰弱,能否抵受得住蛊母的折磨亦成问题。   那条蛊母显然也因为云飞扬体质的变化不能够在他的体内安居,蠢蠢欲动。   贝贝那片刻的思想绝无疑问很迟钝,好好一会才想到她那个驱蛊放荡的贝壳,急急取出,吹奏起来。   在这样的一个密室中,贝壳的声响听来更悲凉,贝贝也正是这种心情。   云飞扬的嘴唇立时完全张开,贝贝清楚的看见那条蛊母卧在舌头上,跃跃欲动,不由喜形于色,吹得更用心,只希望将那条蛊母诱出来。   那条蛊母看来像随时都会飞跃出云飞扬的嘴巴外,但到贝贝吹得气也快尽了,仍然是那样子留在原来的位置,没有移动半分。贝贝看着不由怀疑那条蛊母根本就只是在享受贝壳的乐声。   她到底忍不住腾出一手伸前去,企图出其不意将那条蛊母捏住。   那条蛊母彷佛并无所觉,可是到她的手接近云飞扬的嘴唇便倒退,倒退云飞扬的咽喉内。   贝贝慌忙缩手,那条蛊母若是因此而再深藏在云飞扬体内不肯再出来,绝无疑问更加麻烦。她只有再用心吹奏那个贝壳。那条蛊母随即爬回原来的位置,贝贝看在眼内,泪水不禁又流下,贝壳吹出来的声音,也就更加悲凉了。   好一会她的心情才平复,贝壳的声各由高而低,由慢而终于停顿。   她实在无力再吹下去。   密室中没有计时的器具,也不见天日,不能够从其中变化计算出来,事实那已经一段颇长的时间,显然有她这样的内力,没有她这份耐性恒心,早已经吹不下去。   她的咽喉非独干涸,而且疼痛,甚至有要裂开的感觉,可是那个贝壳她仍然放在唇上,好一会才放下来,绝望的眼瞳也同时发出了希望的光辉。   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这也是她能够做得到想得到唯一的办法。她将贝壳放在地上,随却上前抱住了云飞扬的身子,嘴唇接凑向云飞扬的嘴唇。   那剎那,她的嘴唇周围突然出现了许多蛊虫,到她的嘴唇张开,那些蛊虫便爬进了她口内。   那条蛊母萨高一向以蛊虫喂养,现在虽然已没有这种需要,对蛊虫也许仍然有兴趣,说不定会因而爬出来,而若是喜欢寄居于人体内,她本身应该也是一种诱惑。一个养蛊的人的体内无论如何都应该比较一个不是养蛊的更适合那条蛊母。   若非云飞扬的体质发生变化,令那条蛊母觉得不舒服,那条蛊母根本不会爬出来,也不难想象是有一种转换环境的倾向。这其实早该想到,只是贝贝的心情实在太劣太乱。   当然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好办法,云飞扬真气内力已经被孟都抽尽,非独常人也不如,甚至兴废人无异,贝贝却是一个很正常,很健康的人,那条蛊母若是进入她体内,不难令她变得很不正常,很不健康,而对云飞扬却并无多大好处,只是解除了那条蛊母对云飞扬的不良影响,这种解除也其实就是转移,转移到贝贝的身上。   贝贝却没有考虑到这方面,只要云飞扬能够活得舒舒服服,就是要她以性命来交换她也绝不在乎。   世上合理的事本来就不多,也没有准则,一个人蓄意要做一件事的时候,根本就不会考虑到这问题。   每一个人做每一件事若是都合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感情,绝大多数的人终生被感情支配,也所以世上绝大多数的事情都不能以常理来推测。   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却绝无仅有,每一个人因而都有那许多的意外突然,迈遇也往往因而变得复杂起来。   贝贝云飞扬的嘴唇终于吻合在一起,这在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只是之前的充满了欢愉,现在云飞扬失去知觉,贝贝的心情又是那么悲凉。   她感觉到口内那些蛊母在蠕动,感觉到那些蛊虫的恐惧,也所以紧张起来,与奋起来。   那些蛊虫绝无疑问已发觉那条蛊母的存在,已发觉危险。   那条蛊母当然已经被那些蛊虫吸引,准备有所行动,既成为蛊母,那些蛊虫又岂是敌手,而且因为实力太悬殊,只有待毙的份儿。   贝贝甚至已感觉到那些蛊虫那份无可奈何的悲哀。   她感倒到时间的难过,却并不在乎,这当然是因为她早已有心理准备,早已决定了等待。   她的耐性也一向很不错。   那过了多久她没有计算,也计算不到,她的嘴唇彷佛已失去知觉口内那些蛊虫虽仍然不住在蠕动,她也已没有多大的感觉。   这已径习惯,所以那条蛊母一进入她的口腔,她立即发觉。   事实那条蛊母带着一股奇寒,并不难察觉,却也并不容易忍受。   贝贝知道非忍受不可,她不敢移动,体外固然,体内也尽量抑制以免惊动那条蛊母,前功尽废。   她随即感觉那条蛊母在吸吮那些蛊虫的精粹,感觉到那条蛊母在深入。   然后她开始计算那条蛊母深入的程度,却仍然小心情绪的变化,那刻的心理负担可以说是她有生以来最重的了。   那条蛊母徘徊在差不多的位置,稍为深入,又退回原处,彷佛也很小心,不住在试探,贝贝根木掌握不住,连那条蛊母正确的位置也终于失去。   可是那条蛊母再深入,她还是立即发觉,第一次被那条蛊母接触的方感受到底还是很尖锐。   她立即将嘴唇闭上。   那不能说不快的了,只是那条蛊母并没有太深入,那片刻徘徊已然令贝贝生出了错觉。   兴她的嘴唇阖上同时那条蛊母亦迅速倒退,贝贝亦立即察觉,牙龈不由自主的一紧,然后她感觉牙齿正好咬在那条蛊母的身上,也随即感觉那条蛊母正要从她的牙缝间滑过去。   她的牙齿不由再一紧,嘴唇紧合同时,脸亦迅速的移开,一阵麻痹的感觉亦同时充满整个口腔,嘴唇不由张开,然后她嗅到了一阵蜂蜜也似的芬芳,看见几滴晶莹青碧的液体从口内溅出来。   她知道她已经咬破那条蛊母的身子,已经成功的阻止那条蛊母回到云飞扬体内,也知道那条蛊母这样死亡,她也难逃厄运,不免一死。   可是她反而高与,她早已决定不惜任何牺牲。那几滴晶莹青碧的液体溅落在地上、立时渗进去,地上铺着青石板,但浅在青石板上的液体亦没有例外,简直就无孔不入。   看在眼内,贝贝不禁心头一阵恶寒,她随即感觉有些东西从牙缝舌头渗透而下,穿过肌肉皮肤再滴下,滴进她的胸脯,再渗进肌肤内。   她以为是错觉,下意识伸手摸去,那知道果然在颔下摸到了一些东西,抬手一看,也果然是那种青碧晶莹的液体,那种液体随即在她的掌心渐渐的消失,却绝非蒸发,她仍然感觉那种液种的存在,只是已不在掌心,乃在血肉内。   她感觉肌肉被排挤,血管在断战,然后她看见那种液体由掌背滴下来。   她看得很清楚那绝非错觉,一种莫名的恐惧猛袭上心头。   孟都的说话随即亦涌上来,她苦笑,回头看云飞扬,兴之同时,她发觉头部的肌肉已经麻痹,可是她仍然勉强移动整个身子。   她终于再看到云飞扬的面,那剎那仍然明确,却只是那剎那,随即模糊。   “云大哥──”她呼唤在心中,这也是她最后一声,一个身子随即硬硬地倒下去。   她的眼睛仍然睁大,眼珠已变得冰石一样,临终那剎那的悲兴喜同时凝结在眼珠内。   云飞扬看到这悲兴喜,那条蛊母爬离他的口腔后,他的意识亦逐渐恢复,眼中的景像由朦胧而清晰,终于看到贝贝最后的感受。   虽然他听不到贝贝心中的呼唤,只看见贝贝凝结的眼神。已知道贝贝的感受。   他也不难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感到了一阵无可奈何的悲哀。   若是他能够阻止他一定会阻止,可是他非独有心无力,而且根本不知道事情什么时候发生。   “贝贝──”他仍然有气无力的。贝贝毫无反应,若是她仍然有感觉,听到这一声呼唤,无论如何也去得快乐一些。   云飞扬也明白,他很想移动身子过去拥抱着贝贝,可是整个身子都是软绵绵的,完全提不起劲来,非独手脚,就是连移动一根指头也力不从心。   语声出口并没有引起不良的后果,他更加确定那条蛊母已离开。   这里除了他便只有贝贝一个人,能够帮助他将那条蛊母躯出来的也只有贝贝,他虽然不知道贝贝用的是什么方法,却知道贝贝已因此而赔上性命。   事情由贝贝而起,也由贝贝而止,这似乎并无不对,却未免有些无聊。   天下间好象这样无聊的事情却未免太多。   类似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的亦实在不少,难免感触万千。   他仍然奋力希望能过移动身子接近贝贝,一次又一次,力气总是提不起来,到他的心情平复。突然发觉体内换散的真气内力竟然开始积聚。   他体内所余的内力真气已没有多少,虽然因为唐宁贝贝的闯进,影响孟都的吸收,那已经接近最后,残余下来的实在已微弱到连那些人面蛛也引不起与趣的程度,只是他仍然感觉到。   就因为感觉到才知道自己怎样子衰弱,特别悲哀,这当然不是因为以后再不能够耀武扬威,只因为无力阻止眼前将要发生的事情。   唐宁是怎样性子的女孩子他早已很清楚,那将会有什么结果又怎会猜测不到。   若不是为了救他,唐宁不会跑到这里,所以那片刻,他实在非常激动,企图将残余的那一点儿真气内力积聚起来,那却是有如游丝一样,体内蛊母的反应更是一个大障碍,情绪既激动他便越痛苦。   现在他的情绪当然更激动,却是并无痛苦的感觉,到稳定下来,残余的真气内力开始积聚亦没有任何阻滞。   他有的只是另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在他来说已经很遥远。但却是最初有那种感觉的时候却是更加刺激,这当然是因为最初有那种感觉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回事,只知道伤势有痊愈的可能。   现在他却有绝处逢生的感觉。   他知道他练的天蚕神功又将会再次发挥效用,整个人又将会进入冬眠的状态。   这一次又将会需要多久?他不知道,也不知道在结茧期间会不会遭遇什么伤害,以至终究难免一死。这一次他虽然在乎,却没有能力在乎,现在他连移动一根指头也不能,更莫说离开这里,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那种软绵绵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非独肉体,连精神逐渐也变得软绵绵的,他的眼盖终于乏力的垂下来,再也看不见贝贝,而一切也随即在他的脑海消失。   他的思想已变得一片空白,脑海是茫茫一片。   因为大部份的真气内力被抽去,机能迟钝,他的肌肤已失去光泽,就像枯叶一样,可是现在逐渐又有了光泽,彷佛有油脂从肌肤内渗出来。   这种变化却并不明显。   天蚕由吐丝织茧到破茧而出需要一段颇长的时间,类似这种变化的天蚕功发出在人体内,时间也不短,以前云飞扬也已有过一次经验。   这一次时间也许会因为滋长的真气内力有旧迹可循而缩短,但相信也不会短到那里去。   这当然也不是云飞扬能够控制。   冬眠的状态下他的思想一片空白,当然也不会蓄意去阻止孟都。   天蚕再变?能否对抗孟都移花接木修练成功的魔功心法,没有人知道,江湖上的朋友也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   浩劫的降临也只令他们知道云飞扬已经遇难,以前他们误会了云飞扬,一切原来都是孟都的所为。   他们也阻止不了孟都。   第一个遭殃的是华山派的剑先生。   孟都并不是偷入华山派,今非昔比,他既然有足够的自信,又怎会再偷偷摸摸?他也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一群孔武有力的苗族战土,在那些苗族城士的心目中他也不是一个“人”,乃是一个“神”。   魔教魔功,神乎其技,魔与神的分别因人而异。   孟都的身手在一般人心目中简直就是魔术,也简直就是神化,那些苗族战士几曾见过,又怎会不信服这个人会令他们扬威中原。何况这个人又是他们的王子,是他们当中的勇士,本来就已径深得他们爱戴、信任。   他们准备了一个肩舆,装饰得极尽华丽,也就用这个肩舆将孟都抬举起来。   他们的衣衫也番过一番修饰,鲜明耀目,这都是孟都的意思。   一群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来到华山上清宫前,守山的华山派弟子早已报进去,其它向弟子也迅速聚集,在上清宫前分成两列。   华山派到底也是名门大派,虽然知道来者不善,并没有失态,问清楚来意,守山弟子除了送消息上山的,都侍候一旁,将来人引领到上清宫前面。   剑先生已等在那里,看见来人这种声势,心头亦不由一凛。   他没有到过苗疆,也从未听说过有孟都这样的一个苗族高手,却绝不怀疑对方王子的身份。   若非真正的王子,只怕很难有这种声势,而苗族中人无论什么身份,在中原也没有分别。用不着这样来冒充。   华山派以剑先生记忆所及,也没有与苗族的任何人结怨,这个苗族王子挑战华山派,到底有什么目的?   剑先生想不透,也不急着追问,对方这样子到来,必定会给他一个清楚明白。   肩舆在吆喝声中停下,那些苗族战士一个个神采飞扬,从他们明亮的眼瞳绝不难看到他们强烈的信心。   华山派弟子不免窃窃私语,一直到孟都开口。   “剑先生──”孟都目光停留在剑先生面上,语声不怎么响亮,却是一直贯进每一个人的耳膜。   “朋友好深厚的内力。”剑先生以为孟都在炫耀内力修为,却也不能不承认孟都的内刀修为绝不是一般可比。   “不是朋友!”孟都竟然这样一句。   “那就是敌人了?”剑先生打了一个“哈哈”。   “也未必是敌人。”孟都认真的。“只要你向我臣服,我们便是主仆的关系。”   “除此之外?”剑先生笑问。   “没有了。”孟都毫不考虑的。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啊?”剑先生又打了一个“哈哈”。   孟都立时眉飞色舞,点着头连声:“不错,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我虽然心仪中原文化,所懂的到底不大多,而由于性格兴此行目的,对于这种充满了威力,具有强烈征服欲的说话反应当然特别敏锐。也特别容易吸收。   剑先生听着笑了笑。“可惜这里并不是苗疆,否则你根本不用说这种话。”   孟都大笑道:“也是说,这里既然不是苗疆,我非要说这种话不可。”   剑先生双眉一扬,恍然道:“你这次到来,并非以武会友,无意切磋武功,完全是为了要征服我们华山派。”   孟都道:“这要看你们服不服了。”   “若是不服?”   “最后我只好将你们杀掉。”孟都一点也不像说笑的样子。   剑先生又打了一个“哈哈”,“现在我的有些怀疑你并非苗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孟都甚感奇怪。   “只有疯子狂人才会那样说话,你们这种装束在中原也常见于疯子狂人的身上。”   剑先生这番话出口,华山派弟子不由都“轰”然失笑。   那些苗族战士并非全都听得懂汉语,那听得懂的立时有反应,听不懂的听那哄笑声,再看同伴的反应也不难猜测得到什么回事,立时都怒形于色。   孟都反而很冷静,缓缓道:“你这样说话对华山派并无好处。”   剑先生当然明白孟都说话的意思,心头突然一阵说不出的不舒服,他一向处事审慎,极有分寸,头脑又灵活,所以当日问罪武当才会被各大门派推举为代表,现在他却是说出那种话来。   他立时也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完全是一般人的心态,认为苗人是落后,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   若是一些把握也没有,他们又怎会这样闯上华山来?想到这一点,剑先生便不能不担心。   说出去的话正如泼出去的水,所以他只有硬着头皮接一句:“也不见得有什么坏处。”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孟都只是重复这两句才学到的话。   “年青人──”剑先生皱眉,“太狂了!”   孟都还有更狂的。“你们是一齐上来,还是一个个?”   剑先生身旁的两个年青人立即拔剑出鞘,齐声道:“我们来领教!”   他们年纪相若,面貌相似,事实非独是兄弟,而且孪生,也是华山派弟子当中能够练成“彩蝶双飞”的人。   “彩蝶双飞”乃是华山派剑术中最难练的一种:必须两个人同时施展,而且必须一个左手使剑,一个右手使剑,功力也要相当,才能够配合得恰到好处,发挥剑术中招式变化的巧妙。   要找两个功力相当的人不困难,但使剑必须左右手不同却是大大不容易,这向氏兄弟则可以说是天生地设的一对,一个自小习惯用左手,另一个则用右手。也因而同门师兄弟平日都称之为向左向右,本来的名字反而日久被逐渐淡忘。   “彩蝶双飞”也可以一个人左右同时施展,但除非那个人能够分心二用,否则亦难免有兼顾不到的地方,当然也没有两个人施展变化那么多。   剑先生找到这向氏兄弟,当真是如获至宝,在他的悉心教导下,向氏兄弟终于练成功,将“彩蝶双飞”的剑术变化发挥至极尽。   人前人后剑先生亦称赞这向氏兄弟联手,华山派无人能敌,连他也不例外。   这是否事实没有人知道,但从看见向氏兄弟的上前,剑先生那种放心的神态,可见得他对向氏兄弟的信心。   他拈须微笑,颔首道:“远来是客,你们剑上客气一些,别要让客人太难受。”   这番话简直就是判定了孟都必败在向氏兄弟剑下,要向氏兄弟剑下留情。   “师父放心!”向氏兄弟齐应一声。   孪生子据说一般都是心灵相通,这向氏兄弟显然也是,也所以说话完全一样,他们随即向孟都拱手。“华山派弟子向左向右恭领高招。”   孟都目光一转,问:“只是你们两个人?”   向左向右齐应:“对方一个,我们是兄弟二人,对方一百个,我们也是。”   孟都笑笑道:“无论你们多少个,我都是一个!”   向左向右相顾一眼,一声冷笑。“拔剑──”一个左手一个右手握在剑柄上。   孟都道:“没有剑!”伸出双手。   向左向右剑齐出鞘,孟都同时在肩舆上拔起来,一拔数丈,凌空翻飞,身形接连七八个变化,姿势美妙,速度更甚于飞鸟。   华山派弟子看在眼内,无不心头一凛,剑先生虽然面上毫无变化,心头亦不例外。   那些苗族战士却齐声欢呼助威,孟都的身手在他们的眼中显然又大大跃升一级。   孟都这一次也是存心炫耀,之前在那些苗人面前他只是随意施为,已足令吓那些苗人一跳,现在面对中原武林的高手,当然加倍卖力。   他正好落在向左向右面前。   向左向右双剑一齐指着孟都,蓄势待发,孟都若无其事的半身一转道:“你们若是能够依样画葫芦跳跃,我便服输了。”   向左冷笑道:“我们又不是要猴戏,跳来跃去干什么?”   向右接道:“阁下有兴趣,可以再表演一番。华山派的弟子相信绝不会吝惜那几个铜钱,表演得精彩,阁下绝不难满载而归。”   孟都摇头道:“中原武林中人总是喜欢在说话上花心思,年老的固然是,年轻的也是。”   向左扬眉道:“我们兄弟正要见识你的真本领。”剑随即剌出。   向右配合得恰到好处,剑同时施展,与向左一左一右攻向孟都,他们的身形变化都非常迅速,也非常复杂,双剑剎那寒芒千百点飞闪,将孟都里在当中,虚招固然有,虚中却带实。   若是差一点的,只看这千百点飞闪寒芒,便已是眼花撩乱,更休说分清虚实。   孟都却是一眼便看出来,双手一抹,那些寒芒便消失,双剑的速度慢下来,由只见寒芒到看见剑影,再出看见剑影到明显的看见剑身。   剑身上赫然沾着一丝丝一缕缕蚕丝蜘蛛丝也似的丝状物,也就因为这种丝状物的牵引,剑势不由自主的缓下来。   向左向右兄弟面露诧异之色,方待挥剑将那些丝状物削断,孟都双手已左右捏在剑尖上。   这简直是没有可能的事,孟都却做到了,向左向右一惊再惊,全身的功力都聚集在剑上,便待翻剑向孟都削去,那知道内力竟有如奔流注进大海中,迅速被吞没,剑竟就只是一条信道,内力非独完全不能够聚在剑上,而且彷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继续从他们的体内抽出来。   他们的面色迅速由红转白,由白转青,豆大的汗珠涌现,奔流而下,呼吸亦变得急速起来。   向右却苦笑,兴向友说话同时,他亦有这个念头,,只是手掌兴剑柄彷佛有什么黏连着,根本不能够开脱。   向左当然也有这种感受,没有再呼叫。   剑先生目光锐利,看在眼内,看到剑上那种丝状物,面色便大变,他终于叫出来:“住手──”向左向右应声苦笑,他们根本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也就在那剎那,他们突然又感觉剑又有了活力,疾向前剌出!   孟都并不是在他们面前,向左向右相对而立,他们的剑是互刺向对方。   那剎那,他们亦看见孟都松开双手,飘然后退,看见孟都眼瞳中的嘲弄。   他们当然明白是什么回事,也明白有什么后果,却有心无力,不能够抑制。   剑先生亦来不及阻止,唯一的反应亦只是两条眉毛突然扬起来。   事实也只是剎那,向左向右的剑便已交错刺穿了对方的心脏。   剑齐柄而没,他们的身子交缠着倒下,眼瞳中透着一种既歉疚又无可奈何的神色。   华山派的弟子不由一声惊呼,兵器随即出鞘,剑先生双手一伸,舌绽春雷,喝住了他们,目光闪电般闪向孟都,闷哼一声道:“阁下原来是武当派的弟子。”   孟都负手冷笑。“武当派配有我这种弟子?”   剑先生接问:“阁下与云飞扬又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手下败将,现在已经被我将天蚕功破去,变成了一个废人。”   剑先生耸然动容,冷笑道:“你却是将他的天蚕功偷学了去。”   “没有这种事。”孟都仰首向天。“我这次入中原主要就是要你们清楚,天蚕功并非武当派所有,只是将我们魔教的心法偷学了去,改头换面。”   “哦?”剑先生一怔,这在他来说还是一个秘密。   “魔教弟子现在非独要追回被偷出去的内功心法,还要中原武林知道魔教武功,天下无双。”   剑先生恍然。“你原来是魔教弟子,魔教屡次欲称霸中原武林不遂,这一次又要使用甚么诡计?”   孟都反问:“方才众目睽睽之下,我杀你们华山派的两个高手,又可有用什么诡计?”   剑先生双眉又疾扬。“看来我们是误会云飞扬了,之前杀人的,其实是──”“不错是我,但你们若是以为我目的在嫁祸云飞扬,可就错了。”   “那何以不光明正大的来,正如现在──”孟都道:“你总会明白的。”一顿接又问:“我的武功你看到的了。”   剑先生冷笑。“邪魔外道,算不得本领。”   孟都道:“到今时今日,中原武林仍然是抱着这种态度,难怪一直都非独不进步,反而倒退。”   剑先生道:“然则你以为应该向邪魔外道学习,就像武当派的……”   “不管怎样:武当派的天蚕功事实是将魔教内功心法加以改良,无伤天理,偷学虽然不当,这种钻研的精神却无可厚非。”孟都这番话倒也是由衷之言。   “武当派得了这许多好处,却是秘而不宣……”   “这却也是中原武林的陋习,不肯交换切磋,取长补短。”孟都大摇其头。   剑先生不觉接道:“可不是,正如那天蚕功,若是公诸天下,多几个好象云飞扬那样的高手,又何惧邪魔外道入侵──”“不一定天蚕功,华山派的剑术……”   剑先生脱口截道:“乃华出派历代掌门的心血结晶,岂能够外传。”   话说出口,剑先生便看到孟都眼瞳中的嘲弄,也立时明白,接道:“那不像天蚕功,不劳而获,无须顾虑先人的一番苦心。”   孟都笑了笑。“家师说得不错,中原武林百年如一日,果然是无药可救。”   剑先生面色一沉。“令师是那一位?”   “萨高──”孟都收起笑脸,从这小小的神情变化,已可以看出对萨高的尊敬。   剑先生皱眉。“没听过这个人,魔教的弟子?”   孟都很认真的道:“中原武林很快便会知道有这个高手,知道我是他的弟子。”   剑先生反问:“你以为你能够在中原武林立足?”   孟都悠然道:“中原武林既然多的是你这种人,要在中原武林立足我看并没有什么困难。”   “好大的口气,年青人──”“做事的方式当然直接得多,华山派一倒,中原武林不知道有我这个人的相信已无几。”   “是那一个指使你选择华山派为第一个攻击的对象?”剑先生疑心又起。   “我是抽签决定,华山派被我第一个抽中,那是气数已尽!”   “放肆!”剑先生一拂颔下长须,老气横秋。   “更放肆的都已做了。”孟都目光落在向左向右兄弟尸体上。“这是华山派最后的机会……”   剑先生长剑“呛啷”出鞘,截断了孟都的话,其它华山派的弟子亦迫向前来。   “没有我命令,谁也不许出手!”剑先生抱剑半身一转,喝住了华山派的弟子。   孟都道:“他们若是都向我臣服,我是绝不首为难他们的。”   华山派弟子哄然一阵骚动,他们大都是年青人,向左向右兄弟的倒下并未能够令他们生出多大的恐惧。   剑先生剑一伸,又制止了他们,从??们的眼神不难看出,他们对剑先生充满信心。   事实剑先生纵横江湖,一直都兀立不倒。在华山派中,也是辈份最高。   他的武功到底好到什么地步,虽然没有人能够下判断,在华山派弟子眼中,即是不是天下第一,也已非常接近的了。   这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但多少也有这种信心,否则平日也不会表现得那么神武。   他当然也明白本身在华出派的重要,也所以在没有绝大信心支持下,不得不绝足江湖。   只有江湖人才明白江湖的险恶。   他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人能够将自己击倒,却绝不怀疑江湖上有这种高手的存在,也考虑至陷阱诡计的种种可能,一个不小心便会前功尽废。   他倒下不要紧,华山派却是会因此崩溃,到底他是否这样重要他虽然不敢太肯定,却是很清楚华山派弟子当中还没有出现第二个他这样的弟子。否则他早已将这个重担卸下。   之前的云飞扬杀人事件即使兴华出派没有关系,各大门派前赴武当大兴问罪之师,相信也少不了他一份,请他去主持公道。   而他的被推举为首脑,亦顺理成章,这亦是他最感欣慰的地方,虽然有唐宁那种不识天高地厚的年青人从中作梗,处理得总算恰到好处,无负众望。   云飞扬是否被嫁祸他并不在乎,只求事情能够尽快解决,兵不血刃,用不着他这个老前辈亲自动手。   事兴愿违他绝不意外,以他的经验,能够如愿以偿的事实在太少,只是他实在想不到之前杀人的非独不是云飞扬,真正的凶手现在第一个就找到他,找到华山派来。   之前孟都纵然不是有意嫁祸云飞扬,也必然有什么顾虑,才不敢明目张胆,像现在这样现在他当然胸有成竹,若是所说的都是真话,连云飞扬也不是他的对手,他的武功又高到什么地步?   剑先生不认识云飞扬,却知道无敌门独孤无敌这个人。   独孤无敌灭绝魔功天下一绝,三败武当青松,无敌门在他的领导下,雄霸一方,威扬天下,却被云飞扬的天蚕功挫败。   云飞扬以后也没有什么高手出现,到现在才突然冒出这个孟都来,他是怎样击败云飞扬虽然不知道,但跟着这样出现,怎会没有几下子?   看他的击倒向左向右,剑先生的信心不由开始动摇,向左向右的武功深浅剑先生到底是了如指掌。   只是接着这一战,已无可避免。   孟都目光落在剑先生剑上,接道:“你应该在这个时候说清楚。”   剑先生却道:“你放心,在你倒下之后,我绝不会容许弟子为难你的人。”   孟都大笑,衣衫在笑声中猎猎飞舞,令人听来看来都为之魄动心惊。   剑先生猛喝一声,原意要喝断孟都的笑声,却被孟都的笑声掩盖,心头不禁又一凛,剑势随即展开,“嘶”的一划,总算将孟都的笑声削断。   孟都笑声一顿,身子立即撩前,一掌拍出,不忘一声:“看掌──”剑先生剑一引,划向孟都的掌心,才到到一半便感觉一股绵绵不绝的内力涌来,缠绕在剑上,他暴喝,内力再迫出,剑尖迫开纠缠不休的内力,再往前剌出,仍然是原势刺向孟都的掌心。   剑势既猛且速!   孟都若无其事,那只右掌那剎那彷佛变成了银白色,周围又彷佛有、一股烟雾在翻滚。   剑先生同时觉得阻力越来越大,剑推进更加困难,众目睽睽之下,这口气如何咽得下,内力一股接一股迫到剑上。   眼看着,那柄长剑缓缓弓起来,突然又伸直,看似便已刺进孟都的掌心,其实只是从孟都的掌下刺过,孟都的掌心正压在剑尖三寸的剑脊上。剑先生只道再一股内力迫出,剑尖便刺进孟都的胁下,那知道这一股内力竟有如泥牛入海,动念间便已消失无踪。   剑仍然停留在原来的位置,一缕缕一丝丝蜘蛛丝蚕丝也似的东西从孟都的掌下蔓延出来,缠绕在剑上,剑先生的内力越透得多,那种东西便滋长得越快,也显然就是在内力消散那剎那多出来。   剑先生看在眼内,要抽剑,剑却纹风不动,同时发觉体内的真气内力一丝丝一缕缕,绵绵不绝的涌出去,开始的时候他以为是错觉,但随即发现内力真气竟然不受控制,不住地被抽出去。   他也是发觉得快,立即将内力真气收回,这收得实在不容易,就正如一个陷足泥沼的人要将脚拔回来一样。   幸好这也只是泥沼,并非浮沙。   剑先生总算将那股缠绕不休的力量迫开,将贯输到剑上的内力真气收回,这其实有限,他目的也只是摆脱那股纠缠不休的力量。   那给他的感觉也是像蜘丝蚕丝一样,千丝万缕,无孔不入,非独缠绕不清,而且坚韧。   与摆脱那股力量同时,剑先生眼中那烟雾一样在剑上,在孟都手掌周围不住翻滚的东西就像千万条头发粗细的毒蛇般缠绕着剑身追窜上前。   剑先生直觉那就是那股力量,也应该就是孟都的真气内力。   一个人的真气内力竟然能够这样明显的表现出来,若非亲眼目睹,剑先生实在难以相信,他腾出的左掌立即拍出!   孟都空着的左掌同时一翻,迎向剑先生的左掌,一样已变成银白色。彷佛里在一团烟雾内。   那股烟雾亦是千万条头发粗细的毒蛇般吞吞吐吐,随时准备吞噬剑先生的左掌的。   剑先生不由一个寒噤,掌化指点出,包里着孟都左掌那股烟雾应指一开即合,剑先生立时又有那种泥牛入海的感觉,他连喝三声,屈指三弹,反应都是一样。   那只是剎那间的事,孟都左的左掌已非常接近,他的右掌同时顺着剑脊滑前。   剑先生再一声暴喝,冲天拔起,这一拔开始的剎那剑先生绝对有那种拔起的快感却只是那剎那,随即消散,一颗心随即沉下去,他的人却倒竖在半空。   孟都的右掌仍黏在剑脊上,只是顺势将右臂高举起来,剑先生一拔不能够将剑抽离孟都的右掌,难免顺势来一个倒竖蜻蜓。   人这样倒竖在半空,真气内力绝无疑问都难以完全施展得开,剑先生棋差一着,弄巧反拙,反陷于这个劣境,心情如何不沉重。   华山派的弟子虽然看不透剑先生的心,却看得很清楚,孟都的右掌始终黏在剑先生剑上,在他们来说,这简直就是魔术。   他们也看出剑先生企图摆脱孟都的右掌而未能成功,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在他们的心目中,剑先生应该有应付的办法。   剑先生事实没有,他的掌心已满是冷汗,也注满内力,只是蓄而未发,他已经考虑到这一发的后果。   孟都若无其事,面露微笑,那份从容镇定,华山派弟子看在眼内,信心那能不动摇。   他的左掌随即举起来,举右掌合在一起,双掌插天,正是一式“童子拜观音”。双掌不偏不倚,也所以夹在双掌问的剑正对孟都的脑门,若是一个夹不稳,剑尖便会从他的脑门直插进去,非死不可。   剑先生目光焦点也就集中在孟都的脑门上,他绝对有信心只要剑能够刺下去,必杀孟都,他却也看得很清楚,孟都双掌闪闪生辉,里着双掌的烟雾亦开始往上涌,一股寒气同时扑面。   剑先生的左掌随却落在剑柄上,暴喝声中,内力一下子疾涌而出。   那柄剑也彷佛亮起来,在剑先生的内力迫使下,疾往下插,却只是一寸不到。   那种泥牛入海也似的感觉又再出现,剑先生早有准备,迫出的真气内力只是一股,第二股蓄而未发,只等机会。   他完全没有机会,那种泥牛入海的感觉持续了好一段时间,与之同时,孟都的双掌更光亮,翻腾的烟雾也已到了剑柄。   剑先生第一股内力已透尽,若说与第二股之间仍然有连系,也该是游丝一样,事实连他也没有在意,一直到他发觉这游丝也似的内力被孟都的纠缠着。   他蓄势待发的第二股内力随即被诱发,疾涌了出来,对那柄剑却一些作用也没有。   那柄剑彷佛就只是内力往返的桥梁,并非杀人的利器,对孟都的生命安全毫无威胁。剑先生吃惊未已,随即又发觉体内其余的内力真气亦蠢蠢欲动,双臂内亦好象多了一些什么,再看那里着孟都双臂的烟雾已然越过剑柄,来到了他的双掌外。   那看来仍然像烟雾,却令他有实质的感觉,再细看,竟发现双掌的皮肤上已凝着一丝丝一缕缕蜘蛛蚕丝也似的东西。   那蜘蛛蚕丝也似的东西并非凝结在皮肤上,而是随即渗进去。   剑先生立即明白双臂内多了的就是这东西,心头的惊骇已不是任何的言语所能够形容。   内力真气竟能够出无形变成有形,变成实质渗入对方的体内,若非亲自目睹感受到,又有谁会相信?剑先生的汗珠终于从额上冒出来,一颗颗白豆般滴下,却滴到半途便已化成蒸气蒸发。   他的内力立即迫到双臂上,企图将渗进来的内力真气迫出去。内力才到双臂上他便知道又错了,孟都的内力真气非独没有被他的迫出去,反而与他的纠缠在一起,一面继续往前进,而且同时将他的内力抽出体外。   他一惊再惊,一心要摆脱那股纠缠着的内力,甚至没有考虑到反击。   那却是越摆脱便缠绕得越紧,那股内力非独继续绕着深入,而且继绩不停将他的内力抽出。   他额上汗落更多,倒竖的身子彷佛已僵硬,一身衣衫,“猎猎”的往上飞扬。   孟都的衣衫亦飞扬向上,一双手更加光亮。   那种内力真气凝成的烟雾已然包里着剑先生的半截身子。剑先生终于忍不住一声叹息:   “我明白了──”孟都笑应:“你到底明白之前我杀那许多中原武林高手的目的。”   “在吸取他们的内力。”剑先生冷笑。“难怪你要秘密行事,是他们的内力使你达到这境界。”   “错了──”孟都笑得更开心。“这可以说完全是云飞扬的功劳。”   “完全是云飞扬,”剑先生显然不相信。   “我们所练的内功异途同归,也所以我才能够完全吸收,再加以利用,更上一层楼。”   “云飞扬竟然如此失策……”   “任何人都有弱点,云飞扬也只是一个人。”   “你难道不是?”   “所以我这样小心。”孟都接打了一个“哈哈”。“否则又怎能够这样容易击倒你。”   “我未倒!”剑先生的语声已颤抖。这片刻他的内力损失实在太多。   孟都淡然道:“你的内力已快被我抽尽,还谈什么英雄好汉?”   剑先生道:“我早该小心魔教的移花接木。”   孟都道:“你也知道移花接木。”   “魔教屡次入侵中原武林,倚仗的便是这移花接木。”剑先生冷笑。“将别人的功力据为己有,再本领也只是一个贼。”   “这是成功的快捷方式,不懂得走快捷方式的都是傻瓜。”语声一落,孟都深吸一口气。   剑先生立时感觉一股奇大的吸力,体内的内力真气不由自主奔泻,他暴喝,方待将真气内力收回,那一股吸力突然消失,之前来自孟都顺臂而上,纠缠不休的那种内力真气亦同时消散。   孟都夹住那柄剑的双掌亦松开。   所有的束缚那剎那完全解除,剑先生的内力真气亦在那剎那倒抽回去,一个身子立时箭矢般往上激射。   孟都随即转着拔起身子,双掌依旧插天,一股狂劲的气流随即出现,地面的沙土跟着旋转而上,使那股旋转着的气流看来更明显,有如一股龙卷风。   那些苗族战士脱口惊呼,华山派的弟子亦不少惊呼失声,他们虽然不清楚剑先生的情形,却不能不承认孟都的武功在剑先生之上。   剑先生看见那股旋风撞来,却有心无力,他身子往上激射亦是身不由己,连固定身形也不能,又如何应付得了这股旋风。他的身子不由随着旋转起来,继续往上升,一直到孟都双掌一分。   那一分之下一声霹雳,旋转着的那股气流彷佛被火药炸开,四下分散。   孟都旋转的身形同时停止旋转,却有如飞鸟般接连七八个飞翔的姿势,飘然飞落地面。   剑先生的姿势也很多,但非独没有孟都的好看,而且扎手札脚,半空中拋来拋去,显然完全受激荡的气流控制,不能自主。   他也终于落在地上,人绝无疑问仍然清醒,那剎那半身一沉,双脚借着这一个变化先落下,才踏实便已一个踉跄,眼看便要摔倒,手中剑及时插下,总算支撑住没有倒下。   孟都负手正站在剑先生面前,微笑着一声:“很好──”“佩服──”剑先生话出口,一口鲜血亦喷出。   孟都仰首向天。“这即使是旁门左道,能够有这种威力,亦足以自豪。”   “我佩服的正是这种武学的成就。”剑先生一声叹息。“可惜你心术不正。”   孟都道:“任何人有我这种本领都难免会炫耀一番,非常的本领也应该有非常的表现。”   剑先生张口又一口鲜血喷出,手中剑突然一断为二,他立时失去平衡,仰倒在地上。   华山派的弟子惊呼着冲上前,剑先生断断续续的一声:“千万不可──”再一口鲜血喷出,终于气绝。他的内脏已经被震碎,能够支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   身受其苦,他又怎会不知道那些华山派弟子绝不是孟都的敌手,但要他下令向孟都屈服,又是何等难堪的事,实在难以启齿,到了有这种冲动,已经没有时间说出口了。   他那句“千万不可”更就被那些华山派弟子的惊呼声掩去,说到最后他的语声事实亦经已非常微弱。   孟都看看那些华山派弟子涌前来,若无其事,只是淡淡的接道:“剑先生有话千万不可──”语气不怎样响亮,每一个华山派弟子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并没有理会,呼喝着挥动兵器。   那些苗族战士亦内喊,但孟都双臂一振,他们便停下,孟都接一声暴喝:“顺我者生逆我者亡──”语声甫落,两柄长剑已刺到,孟都双掌齐出,正拍在剑脊上,那两个华山派弟子立时左右打了一个转,倒飞回去,撞向后面涌上来的其它弟子。   骨碎的声音连串响起,十多个华山派弟子被那两个倒飞回来的弟子撞翻地上,到那两个的去势停下,一个身子已然皮开肉绽,四肢绞扭,不成人形。   孟都随即蝙蝠般飞扑上前,挡者披靡,手到拿来,他抓一个掷一个,都是掷向同一个位置,数十个华山派的弟子掷下来,堆起了一座人山,个个呻吟挣扎,其余的华山派弟子只看得心惊魄动,斗志那能不崩溃。   他们有些已退缩,孟都却就在这时侯身形倒翻,落在那座入山上,“金鸡独立”站在最顶那个华山派弟子的腰背上,喝问:“你们到底服不服?”   压在人山中的一个华山派弟子嘶声应道:“宁死地不服!”   “那我成全你们!”孟都另一只脚随即落下,身形接沉,内力涌出。   那座人山立时崩溃,惨叫声骨碎声此起彼落,人山中那些华山派弟子一个口吐鲜血飞拂出去,孟都脚下的那个却是最后才骨折吐血身亡。   孟都兴之同时身形再拔起,飞舞半空,双袖霍地展开,一个回旋,落回那座肩舆上。   所有苗族战士一声欢呼,刀矛并举,孟都居高临下,目光及处,剩下那些华山派弟子部份已不由自主拋下兵器,其余的转身便跑。   孟都没有下令追赶,仰天大笑,那些苗族战士继续欢呼,山鸣谷应。   华山派的弟子难免一个个垂头丧气,在他们来说,华山派经此一战,一败涂地,以后也很难在江湖上立足的了。   他们也只好承认倒霉,华山派竟成为孟都第一个攻击的对象,而孟都目的既然是耀武扬威,当然不会禁止这消息宣扬出去。   仇敌听到这消息不乘机找到来算账才奇怪,所以除非一片忠心,准备兴华山派共存亡,否则有谁还敢留下来。   好象这样忠心的华山派弟子,看来都已经尽死在孟都的脚下。   消息果然迅速传开去,三人市虎,便到中原的各大门派,孟都固然更勇武,那些苗族战士也尽都成为武功高强,以一敌百的高手。   甚至有说孟都只一掌便击杀剑先生,华山派的弟子已无一幸免,全都被屠杀。   怀疑的武林中人当然也有,尤其是认识剑先生的,但他们都不能否认能够击杀剑先生的绝对是一个高手,而公然挑战中原武林,也必有所恃。   孟都下一个对象将会是那一个门派?虽然没有人能够肯定,但接近华山派的几个门派都已严密戒备,传令门下弟子尽快赶回去。   青城玉冠、少林百忍、五台山木头陀,太湖水寨柳先秋,洞庭君山紫龙王,点苍铁雁等极负盛名的六个武林高手,这时候都各带着几个高手分别前往武当。   云飞扬与他们相的会面的日子已经接近了。   他们都知道华山派被一个来自苗疆叫做孟都的魔教高手毁灭,被他们奉为头儿的剑先生亦倒在孟都手下,却都不约而同的打消了上华山一看究竟的念头,只因为他们明白这样做并无用处,而他们亦知道那个孟都所用的乃是天蚕功一类的武功。   消息传来甚至说孟都承认之前是他杀害各大门派的高手,事情与云飞扬无关,而云飞扬亦已倒在他手下。   武当派的天蚕功其实是偷自魔教内功心法,这个消息当然不会走漏、听到这个消息,玉冠百忍木头陀他们又怎会不明白云飞扬何以能够如此肯定,又给他们一个限期,请他们再上武当山。   在他们的眼中,那完全是云飞扬知道症结的所在,有绝对信心在限期之前洗脱嫌疑。   他们又怎知道云飞扬完全迫于无奈,在他们走后,找到了枯木,才知道天蚕功的秘密,到苗疆追查究竟。   只是他们对孟都的行踪并没市判断错误。

他们也就索性在武当山上,等候孟都到来。   武当山上当然也收到类似的消息,也迅速传开去了,大多数的武当派弟子都仍然能够保持冷静,屡经大难他们大都已变得更成熟。对于天蚕功的偷学自魔教内功心法,他们当然都非常诧异。   掌门白石是例外,有关天蚕功的一切他早已在枯木口中知道得清清楚楚,也所以对云飞扬苗疆之行他实在非常担心。   云飞扬虽然已练成天蚕功,但对方练的却是同一类的内功心法,而且还是天蚕功的根源虽然说邪不胜正,但那种魔功心法练成之后威力到底怎样。是否在脱胎其中的天蚕功上?却无人得知,这到底还是那种魔功心法的第一次出现。   枯木也一样不敢肯定,他虽然博闻强记,对天蚕功尚且不清楚,又何况那种魔功心法?   白石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当年燕冲天静修的石室中打坐,这时候已接近黄昏。上山后,他一直悉心教导武当派的弟子,三重峰绝豁下数十年苦修,武当派内外任何一种武功他都已滚瓜烂熟,从中也领悟出许多变化,甚至化腐朽为神奇,由他来教导,没有更适合的了。   事实他也是尽心尽力,武当派弟子武功在他的指点下可以说突飞猛进。   经过几次大劫难,仍然肯留下来的武当派弟子绝无疑问都是忠心一片,每一个都下定决心要练好武功,为武当派效命。   云飞扬的成功对他们当然亦是一种刺激,在引以为荣之余他们更加开心。   这也是枯木最欣慰的一件事,也因而兴趣越来越大,每一次回到静修的石室,身心都已非常疲倦,白石当然明白、所以尽量不去惊扰他老人家,事实武当派自剑先生等人联袂来问罪之后,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其它事发生,非常之平静。   枯木又岂会看不出白石的苦心,所以看见白石这个时候跑到来,便知道不妙,也立即联想到云飞扬。   莫非云飞扬出了什么事。只看白石的神态,枯木便知道不会是好事,但仍然有些怀疑。   以云飞扬的武功,还有什么应付不来的?   枯木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让白石将听到的消息详细说来,听到云飞扬也倒在孟都手下,仍难免安然动容。   白石将收到的消息说罢,叹息着接道:“弟子所以这个时候来骚扰你老人家……”   枯木淡然截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什么时候知道还不是一样?”   “据说孟都等人正向武当山走来。”   “这笔陈年旧账也该算清楚的了。”   “师叔的意思,我们就在武当山上等候他们到来?”   “以逸待劳,总是好的。”枯木嘟喃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白石点头道:“这个孟都既然扬言找我们武当派算账,我们若是避而不战,以后只怕很难再在武林中立足……”   “是所谓虚名负累,就为了这一点虚名,武当派的弟子又得要面临一场浩劫。”   白石无言,枯木叹息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些老话总是有些道理的。”一顿转问:“玉冠百忍那些人也该到的了?”   “有消息,他们已经在前来路上。”   “孟都的消息既然已经传开,他们应该知道飞扬是被误会,事情与武当派并无关连。”   “他们当然也要找孟都算账,因利智昏,武当此行在所不免。”   白石道:“这几位前辈虽然执着,但据知都是善恶分明,既然知道真相,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就因为他们执着,非来不可,但事有先后,他们亦可能等孟都与我们武当派的旧账算清楚之后才兴孟都算他们的新账。”   “不无可能。”白石垂下头。“武当连遭大劫,若非飞扬,在他们第一次找到来的时候,已经……”   “飞扬是因为练成天蚕功扬名天下,也合武当派扬名吐气,却也是因为天蚕功被误会,不得不找到苗疆追查真相以致……”枯木长长的一声叹息,一会才接道:“这难道就是天理循环?”   白石扬眉道:“若说到……”   枯木截口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武当派因偷得天蚕功称霸武林,若也因天蚕功在武林中没落其实也很合理的,当日我也是这样对飞扬说,当然说得远一些,武当派并未以天蚕功在武林中为非作歹──”一顿一叹,“天意莫测,这些天理循环什么的,原就不该多作揣度。”   白石无言颔首,枯木的眼睛半瞇起来,有些无可奈何的。“飞扬绝不是一个坏人,难道真的好人不长命。”   白石道:“他心地善良,原准备在山下赠医施药,终此一生……”   “江湖人永远是江湖人。”枯木接问:“山上的弟子是否都已经知道这件事,”自石道:“弟子斗胆作主让他们自由选择,不想留下来的随时都可以离开。”   “很好──”枯木点点头。“他们虽然拜在武当派门下学武当派的武功,没有泌要为武当派卖命。”   白石道:“他们却都愿意留下来。”   枯木又是一声“很好”,笑接道:“其实到今时今日要走早已走了。”   白石道,“弟子也是这样想。”   枯木沉吟接道:“以你得到的消息,孟都上华山杀剑先生而且连华山派的弟子也一个不留,华山派现在已经不存在。”   “消息是这样……”   “若是事实。消息相信也不会来得这么快,只是孟都既然有心扬名立威,表现得很凶残亦不值得奇怪。”枯木再问:“剑先生的武功怎样?”   “青城玉冠少林百忍等以之为首,是现存武林中辈份最高武功最好的几个高手之一。”   枯木摇摇头接问:“我是要知道他的武功已经到什么境界。”   白石沉吟道:“这可不清楚,以弟子所知他最少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与别人交手。”   “那是说他的武功其实并不太好。”枯木又一叹。“我这样问也是多余,飞扬也不是孟都对手,可知这个孟都的武功已高到什么地步。”   白石大着胆子问:“飞扬的武功在我们武当派当中是否第一高手”枯木道:“你何必拐弯抹角,干脆直问我的武功与飞扬相比高低不就是了。”   “弟子不敢。”白石诚惶诚恐。   “我不是飞扬的对手。”枯木竟然这样坦白。“这也是天蚕功所以为天蚕功,名震天下。”   白石不觉点头,枯木接道:“这个时候似乎不该说这种话,但早说迟说,并无分别,事实就是事实,技不如人,也不是件坏事。”   白石连连点头道:“弟子只是怀疑那个孟都的天蚕功与飞扬的比较……”   “飞扬既然倒在他手下,以常理推测,应该就是飞扬的技逊一筹,只是魔教旁门左道。   那一战之中是否有什么阴谋诡计亦未可知:飞扬武功虽然好,到底本性善良,未必能够及时醒觉。”   “弟子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飞扬若是落在对方手上,孟都的武功无论变成怎样,也不值得奇怪的了。”   白石道:“弟子不明白。”   “那种魔教内功心法据说是“移花接木”,将别人的内功真气转移到自己体内,再加以利用,我们武当派就是因为这种方法太恶毒才另寻门路,但魔教邪魔外道,则肯定不会放弃这条快捷方式,之前各门派的内家高手纷纷被杀,想必就是这个原因。”   白石吃惊的道:“那么飞扬若是落在孟都手中……”   “他应该不会浪费飞扬那一身深厚的内力的,而内功心法同出一元,得益必然更大。”   枯木叹息道:“希望这只是胡乱推测──”语声甫落,一下云板声突然传来,白石枯木应声目光急转,一颗心同时沉下去。   静室一带一向都是严禁进入,也有例除非有要事必须立即进来禀告,否则休得敲响外挂云板。   武当派风雨飘摇。有事发生也绝不会是好事的了。   “难道那个孟都这么快便淤到来,”白石,随即道样推测。   枯木似乎很明白白石的心情,淡然道:“什么时候找到来不是一样?”   白石一怔,叹息:“弟子太紧张了。”   枯木道:“紧张绝不是一件坏事。”   说话间,两个中年武当弟子已然来到静室外,白石不等他们开口,急着问:“到底什么事?”   “少林百忍大师,青城玉冠道长……”   白石截问道:“都到了?”   “现在正在大殿等候……”两个武当派弟子诚惶诚恐的。   “还有一天才到限期,想不到他们便已经全都到来。”   一个弟子忙道:“禀告掌门,来的只是玉冠道长,百忍大师兴门下弟子。”   白石一怔。“你们怎么不说清楚?”   “是你不给时间他们说清楚。”枯木接口。“关心则乱,这其实也怪不得你。”   白石苦笑。“弟子知罪。”   “这那里是罪,这种话也不是你说的。”枯木摇摇头。“掌门应该有掌门的威严。”   白石方待说什么,枯木已挥手接道:“我们到大殿看看──看声一落,便从云床跃下,随手抄住旁边的一条竹杖,举步往外走。   白石连忙跟上,那两个弟子更不敢怠慢。   看见枯木,玉冠百忍都非常奇怪,他们从没见过这个老人,也不知道武当派老一辈还有人在。但从白石的恭敬态度,这个老人的辈份绝无疑间远在白石之上。   玉冠不由低头看旁边的百忍:“武当派上一辈还有什么人在。”   百忍沉吟道:“贫道可不清楚。”   “你完全没有印象。”   “一些也没有。”百忍又上下打量枯木一遍。   玉冠耸耸肩膀。“武当派总是有这许多令人意外的事,层出不穷。”   枯木在上座坐下,看了看玉冠,忽然问:“令师可好,”玉冠愕然,看看百忍,枯木实时冷然一笑。“我是问你。”   “贫道?”玉冠扬眉。   枯木反问:“闲云难道不是你的师父?”   玉冠震惊,闲云是他的师父,却已经仙去十多二十年,青城派现在以他的辈份最高,近这十多年以来,已没有人在他面前提及他的师父,那剎那突然入耳,他甚至有一些陌生的感觉。白石旁边听着奇怪,插口道:“这位是青城派的玉冠道长。”   枯木冷冷道:“我只知道他是闲云的徒弟。”   玉冠疑惑的看看枯木,到底忍不住问道:“未知老前辈与先师怎样称呼?”   枯木只是感慨的接道:“闲云也去了?”   “差不多有二十年……”   枯木“哦”一声,他好象这才看清楚玉冠,嘟喃着接道:“你也已是一个老人了。”   “老前辈到底是那一位?”玉冠追问,他已经须发俱白,在武林中辈份也甚高,武林中年纪比他更长,辈份比更高的已所余无几,眼前这位老前辈他却是搜遍枯肠,毫无印象,只是对方完全不像开玩笑,“老前辈──”这个称呼才不得不出口。   枯木目光一闪,道:“你额上的疤痕可还记得怎样来的?”   玉冠不由伸手按着右额角,那之上一个月牙形的疤痕,非常明显。   他的思想同时倒飞回数十年前,喃喃道:“这是燕师兄所赐。”   枯木道:“燕冲天与你当时都是小孩,虽然是切磋,出手却不知轻重。”   玉冠脱口道:“你就是替我及时挡开燕师兄那一剑,救了我一命的方叔叔?”   枯木道:“可惜还是迟了一点儿,但若非如此,又如何认得出你是当年那个小孩子?”   玉冠怔在那里,事隔数十年,难免有一种做梦的感觉,枯木显然亦无限感慨。   百忍旁边听着,也是非常意外,一直到玉冠的情绪稳定下来才问:“道兄,这位老前辈……”   玉冠脱口道:“就是有武当铁汉之称的方无忌。”   百忍好象也省起了什么,枯木却时道:“方无忌早已不存在……”   玉冠突然亦省起来,又脱口嚷出来:“枯木道长──”枯木打了一个“哈哈”。“你的记性不坏。”   玉冠道:“晚辈年青的时候曾经再上武当要拜候老前辈,可是……”   “我已经躲起来。”枯木轻拂长发。“也因为躲起来,摆脱世间许多烦恼,江湖恩怨,才能够活到这一把年纪。”   玉冠道:“先师也曾有言,江湖险恶,只是人在江湖,要抽身可是不容易。”   “江湖人到底还是要死在江湖上。”枯木干叹。“好象我这个老头儿,躲了这许多年,终究还是要跑出来。”   “老前辈言重──”“做老前辈便是有这种好处,自说坏话总会被认为谦虚。”枯木似乎有很多感慨。   玉冠没有追问,对这个曾经救过他一命的老前辈,他无疑有一份怀念,一份好感。   百忍是出家人,当然更沉着,枯木看看他们,随即转问:“云飞扬的事你们知道了。”   玉冠道:“江湖上传说,他已经死在孟都手下,只是我总觉得这个年青人不应该这么短命。”   枯木问:“你懂得星相?”   “不太懂,也所以不敢肯定。”玉冠沉吟道:“之前我们是有些误会……”   “这也怪不得你们,这些年来,天蚕功只是在武当派弟子身上出现,这一代的武当派弟子亦只有飞扬一个练成,在孟都公然现身之前,不怀疑他怀疑哪一个?”   玉冠又沉吟了一会,看看枯木,不等他开口,枯木已问他:二你是否想知道天蚕功是否现在江湖上传说,原是魔教的内功心法?”   “晚辈无礼。”玉冠又沉吟,他原就不是个爽快人,在枯木这个老前辈面前更就有一份强烈的心理负担,焉敢放肆。   枯木又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情,坦然接道:“这是事实,但严格说来,那种魔功心法公然碑刻立在苗疆,而且又是揉合苗疆的蛊术而成,不能够完全算是魔教所有。”   玉冠沉吟道:“魔教内功心法与蛊术都是邪魔外道,晚辈以为……”   枯木冷然道:“这种魔教内功心法与蛊术揉合起来的内功到了武当派,已经被刻意加以改良,修练的方式与玄门正宗并无多大分别。”   “晚辈不敢怀疑老前辈的话……”   “那是说仍然怀疑,这也是怪不得你。”枯木随即问:“我只是问,天蚕却在武当派弟子手上可有做过什么坏事,”“没有。”玉冠由衷之言。   “这与玄门正宗又有何分别,”枯木叹了一口气。“武当派弟子云飞扬身怀天蚕功非独没有为祸武林,而且济世为怀,锄强扶弱。”   “晚辈明白。”   “以我看还是不怎样明白,否则也不会连群结队上来武当山问罪。”   玉冠忙解释:“这只是因为那些人实在太像死在天蚕功之下。”   “你们却没有考虑到云飞扬的为人。”   “我们有考虑到的……”   “然则是利用云飞扬的武功去替你们追寻凶手的。”枯木冷笑。“绝无这是一个好办法。”   玉冠面露尴尬之色,百忍终于插口:“请恕贫道多嘴,若非那实在太像天蚕功我们也不会为难云飞扬,事实我们也是找对了对象,有他才知道那是什么回事,找到苗殭去。”   “那是因为我还没有死,他才知道天蚕功原来还有那许多秘密。此前他什么也不知道。”   枯木又是一声冷笑。“但正如你说的你们的确没有找错对象,否则他也不会到来找我问清楚。”   百忍接道:“这既然是秘密,武当派当然不会公诸天下,只有私下解决,我们要帮忙也不成。”   “好一个口齿伶俐的和尚。”枯木忽然感慨的摇头。“若是斗口才,就是你这个和尚飞扬也未必应付得来,更何况其它?怎能不上当?”   百忍怔了怔,看看玉冠,玉冠亦只有苦笑,他不能不承认当初是有意令云飞扬踏入圈套,答应去追查真相。   枯木感慨的接道:“事情根本与飞扬无关,却要一个人承担起来,一诺千金,宁死无悔,武当派有一个这样的弟子,实足以自豪。”   百忍沉吟道:“他应该跟我们说清楚,大家一齐到苗疆寻找真相。”   枯木道:“错了,他应该以静制动,那个孟都总会出现的。”目光转向白石。“也许那亦是这三两个月间的事,我们却等不了。”   白石道:“因为我们都想很快知道是否真的有人练成了那种魔功心法。”   “那其实跟我们并没有关系。”枯木摇头。“到底是什么原因我们应该很清楚。”   白石恍然点头,枯木苦笑接道:“那完全是因为我们都相信以飞扬的武功,绝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他的死,我们都要负一部份的责任。”   白石垂下头去,百忍终于道:“其实我们多少也是有这个意思,要借助云飞扬的一身本领……”   枯木道:“还是出家人老实。”一顿接问:“你们现在到来是不是还有什么目的?”   百忍道:“以魔教的行事作风,没有绝对的把握不会采取行动,而行动既然开始了,则至死方休,华山之后,武当只怕就是他们要攻击的对象。”   玉冠亦道:“他们攻击华山派相信是因利乘便,目的在耀武扬威,与武当派则是有旧账要算清楚,这看他们公开天蚕功的秘密便可想得知。”   枯木冷笑道:“你们是来看热闹的了?”   玉冠慌忙解释道:“孟都相信也知道我们与云飞扬的约会,既然几个门派都有人在武当山上、他又怎会错过这个耀武扬威的好机会,而我们亦正好乘此与他一决高低。”   百忍接道:“魔教屡次进侵中原武林,都是在中原武林各门派携手合力下败退,这一次相信也不会例外。”   枯木道:“是这样?”   百忍一声佛号,道:“贫僧亦已吩咐了随行弟子赶回去少林本寺,请加派高手前来助阵。”玉冠接道:“青城派的弟子现在相信亦已接到消息,赶赴武当。”   枯木面容终于放宽,颔首道:“很好,武林中已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玉冠道:“只要中原武林团结,魔教还是不免失败的……”   枯木道:“这一次也许不同。”   百忍不以为然道:“老前辈未免将魔教看得太高了。”   枯木道:“以我所知之前魔教的行动,最终都是群殴混战的局面,那是因为他们既没有一个可以独当一面,战无不胜的高手,中原武林又不肯妥协。”   玉冠道:“这一次我们相信也一样不会妥协的。”   “他们却已经有一个非常厉害的高手。”   “孟都?”玉冠随即道:“也不过一个人。”   “这个孟都为了修练那种魔功心法,杀了好些高手,那些高手以白石所知,都可以独当一面,也所以才会如此打动,中原武林好象那样的高手只怕并不多。”玉冠百忍不能不同意,枯木看看他们又道:“飞扬的武功怎样我不太清楚,以他的性格,却是可以相信绝不会争名夺利。”   玉冠道:“他的确不像独孤无敌那种人,独孤无敌自创无敌门,挑战天下高手,战无不胜,一般武林中人都以为他真的已是天下无敌。”   白石插口道:“事实他开设无敌门之后,除了敝派与他的宿怨,每隔十年都必须一战之外,最后十年只有他到江湖上找麻烦,根本没有人找到无敌门去。”   枯木沉声道:“他却是败在飞扬手下,换言之,飞扬是否也应已无敌天下。”   玉冠点头道:“江湖上传言,他是最近百年来能够无敌于天下的最年青的高手。”   枯木突然道:“在你们这些高手的心目中,这当然只是传言,未必是事实。”   玉冠干咳一声道:“他与独孤无敌的决战,据说并无人目睹。”   枯木淡然道:“不管怎样,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事实证明孟都的武功又在他之上。”   玉冠道:“魔教邪魔外道,那一战未必公平,也许是狡计取胜。”   枯木道:“这很快便有一个明白,若是那个孟都真的武功高强,无人能敌……”   百忍接道、“我们同心合力──”枯木沉声问:“他若是单独挑战,逐个击破?”   百忍怔在那里,枯木叹息着接道:“经过多次的失败魔教也应该很明白中原武林高手的性格,知道周那一种方法才合适的了,又何况终于训练出一个这样的高手?”   玉冠道:“华山一战据说只是孟都一个人出手。”   “可想而知这个人英雄色彩极重,他既然这样英雄,我们中原武林的高手又当如何?总不成一窝蜂涌上去以众凌寡。”   百忍玉冠不由苦笑,枯木接道:“据说那个孟都只带看一群苗族战士。”   玉冠点头道:“我们也有派人打听,的确到现在仍然未见魔教中人出现。”   “他们是不是还有什么阴谋?在等候适当时机?”枯木垂下头。   玉冠也发觉枯木心情沉重,不觉道:“老前辈其实须这样忧虑……”   枯木截问道:“你们有没有参与当年中原武林兴魔教的一战?”   玉冠道:“晚辈当时尚年幼。”   百忍道:“贫僧其时亦只是一个小沙弥。”   魔教与中原武林最近的一战也已是发生在数十年前,只有枯木这个年纪,当时又已有相当成就的人才有机会参与。   枯木看看玉冠百忍,叹息道:“难怪你们这样乐观。”   玉冠奇怪问道:“当年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开始的时侯中原武林有如一盆散沙,一直到每一个门派都发觉危险迫近才愿意合作,魔教却已经部署好步骤,那一战实在赢得很辛苦,甚至可以说有些侥幸,而结果当然伤亡惨重,经过好一段日子才能够恢复元气,与之前几次并无分别。”   玉冠道:“老前辈是说中原武林团结的情形。”   枯木叹息道:“现在不也是一样。”   玉冠道;“魔教只是一派,当然是比较团结……”   “错了,魔教亦是由西方数十个门派组成,只是非常合作。”   枯木沉吟道:“据说存西方本土他们也是这样,每一年总会选择一个地方聚集一起,相互切磋,胜固然引以为荣,败却也不以为是耻辱。”   玉冠脱口道:“这若是事实,要做到这一点倒也不容易。”   “看我们中原武林,已成名的总是躲起来,恐惧失败倒下去,说到相互切磋,交换武功心得,更就是没有可能的事,至于相互排挤更就不用说了。”   玉冠百忍无言点头,事实现在的中原武林仍然是这样子,并无改变。   枯木随又道:“据说魔教每一次到来武功都比以前一次大进,原因就是吸取中原武功的长处加以改进,我们中原武林却是以魔教武功为邪魔外道,不屑一顾,处境又怎不能一次比一次恶劣?”   玉冠长叹道:“晚辈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百忍接道:“这实在很有道理,中原武林若是摒除门户之见,最低限度在武功方面也会有一定改进。”   “连门户之见尚且不能摒除,又何况吸收外族武功的长处?”枯木叹了一口气。   玉冠不由道:“老前辈见解卓越──”枯木截道:“我却是最近才悟出这个道理。”随即苦笑起来,他若非也是那样执着,也不会一个人躲在三重峰下那么多年。   玉冠百忍当然不知道这件事,又怎会明白枯木的心情,白石却是明白的,插口道:“我们现在才改进是不是已太迟。”   枯木道:“只怕不改进,肯改进,永不会运的。”接苦笑。“这说来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   百忍一声佛号,道:“贫僧完全赞成这种改进,却是不能作主,还得回寺请示主持长老。”   玉冠接道:“晚辈也要取得长老堂的同意。”   枯木只是问:“你们有没有信心说服他们?”   百忍又是一声佛号,玉冠叹息应道:“这需要一段颇长的时间。”   枯木冷笑道:“这些老人家非独固执,而且终年隐居在山上,根本不清楚真正的情形,要说服他们不是不容易,乃是非常困难。”   玉冠:“只要努力不懈,总会成功的,我们不断将这种观念贯输给我们的弟子──”他突然住口,那是因为他发现他终于不觉说出心中的忧虑,事实完全没有信心说服长老堂那些长老,只有寄望下一代。   枯木比玉冠显然更感慨,长叹接道:“看来我是绝不会看到这个日子的了,只希望这个日子不会太远。”双肩随邬一扬,振吭道:“我们还是好好的准备一下如何去应付魔教这一切。”   玉冠道:“最好他就是在我们约定的时间到来。”   枯木淡然道:“除非他无意称霸中原武林,否则他一定会在那个时候到来。”竹杖接一顿。“不管怎样,第一个应战的仍然是武当派的人。”   玉冠一怔道:“老前辈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支持。”   枯木没有作声,感慨的看了看玉冠。   这些人既然费尽心思利用云飞扬,武功应该就比不上云飞扬,既然云飞扬也不是孟都的对手,这些人又怎会是?   难道真的是天妒英才,好人难长命?想到云飞扬,枯木的心也彷佛要枯死了。   云飞扬仍然在祭坛下那个密室内,可是任何熟悉他的人现在看见他也绝不会认出来,现在的他甚至根本不像一个人,无论是死人抑或活人。   他整个身子都里在一个蚕茧也似的东西内,若是在光亮的地方也许是若隐若现的勉强还可以看见一个人藏在蚕茧内,密室中却只有一盏长明灯,其余的都已熄灭,在这暗淡的光源下,实在很难看见蚕茧内的东西。   那个蚕茧也没有真正蚕茧那么结实,一层层薄纱也似的彷佛弹指即破。   这种变化发生在云飞扬身上已经是第二次,之前一次是苦练天蚕功的沉曼君将练来的功力贯输进他体内,那股内力在沉曼君体内非独毫无作用,而且成为累赘,输进他体内才发挥威力,替他打通所有的经脉,循环不息,更不断滋长。   开始的时候,他也是逐渐进入冬眠的状态,多余的内力真气由体内分泌出来,形成一个蚕茧也似的东西,也许有保护作用,只是这种作用并没有发挥,最低限度表面上看来就是这样。   那一次与这一次他都没有遭遇任何袭击,在非常平静的环境下结茧重生。   这一次的茧与那一次表面上却已有显著的分别,那一次只是像一个普通的蚕茧,这一次却是散发着淡淡的金芒,有如金丝织成的金茧。   密室中没有风,这个金茧现在却在微微的波动,这种波动也的确不像因风吹而发生,并非发生在一个位置,整体都有这种现象,而且有一定节奏。   云飞扬事实已苏醒,眼睛却仍然闭着,冬眠的状态当中他的呼吸由皮肤进行,呼吸的器官在苏醒后才再发生作用,继续本来应做的工作。   这种变化却是如此的自然,甚至云飞扬本身也没有变化的感觉,他只是感觉身心舒畅,那种舒畅却是前所未有,人简直就像已羽化登仙,飘飞在仙界中,没有重量,也没有任何的束缚。   周围一片空灵,这所谓圣灵也就是修道之土梦寐以求的境界,有些苦修一生也难以达到,有些虽然达到,却只是石火之间,弹指即逝。 ?? 云飞扬现在却是任意翱翔在这一片空灵的境界中,一直到孟都出现。   开始的时候那只是一个黑点,出现在极远的前方,却迅速移近,迎向云飞扬。   那仍然有一段距离相差都已有如一般人大小,随着继续迫近增加,到了云飞扬面前,已是十数丈高下。   他的面容狰狞,张口狂笑,目光如电闪,笑声更就是奔雷一样,那一片空灵的境界随即消失,变成血红色一片,烈火四方八面涌现,“轰轰发发”烧来。   孟都一双巨手随郎抓向云飞扬,迅速将云飞扬包里在当中。   那剎那周围一片漆黑,云飞扬什么也看不见,却感觉到那股压力,他放声大叫,奋力挣扎。   那当然完全是幻觉,云飞扬却就在这种恐怖的幻觉中惊醒,眼睛也就在这种惊惧中暴睁,体内的真气内力激荡,一声暴喝中迸射。   包里着他那个蚕茧立时被震碎,片片飞舞,云飞扬在飞舞的茧片中长身立起来。   他立时明白是什么回事,心情那剎那更加激动,甚至有一种要哭的冲动。   之前他不止一次重伤垂危,面临死亡的威胁,却仍然有一艘生机,这一次在进入冬眠之前他虽然推测到所练的天蚕却在发挥作用,有绝处逢生的感觉,那种感觉却已是那么遥远,现在甚至已没有记忆。   也所以重生复活的感觉特别强烈。   他到底没有哭出来,眼眶中却已经泪光闪亮,目光连随落在贝贝的尸体上。   贝贝的尸体仍然在原来的位置,却只剩一具白骨,据说养蛊的人死后除非死前有适当安排,否则所养的蛊虫必然反噬主人,之后才死亡。   看看这具白骨,云飞扬彷佛又看到了贝贝的容貌,前事接又涌现心头,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他原就是一个献情很丰富的人,贝贝兴他在一起的日子虽然短促,却是他认识的女孩子中与他关系最密切的一个,虽然因为贝贝他才会堕进圈套,贝贝却是完全不知情,被萨高骗信加以利用,而最后也为了救他付出了生命。   一个这样善良的女孩子竟然得到这种下场,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很令人感慨的事情,类似这样的事情云飞扬也已遇上很多次,也因而,对人生越来越怀疑,只是并没有因此改变。   他甘愿接受命运的安排,只因为他已经明白那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拒。   若是好人都该死,亦宁死无悔。   暗门的开关虽然已经被孟都破坏,要将这扇暗门弄开,以云飞扬目前的功力却又是何等简单的一回事。   他感觉内力真气比之前更充沛,有多大进步他虽然不知道,却已留意到肌肤有显著的变化,那简直有如冠玉,光洁晶莹,看来有一种很悦目,很舒适的感觉。   天蚕神功的神奇变化固然令他惊奇,这种变化的后果却令他感慨无限。   出到了信道,他便看到之前孟都刻意破坏留下来的痕迹,经过那面倒塌下来的墙壁,他看到了倒在墙后密室地上的唐宁。   剧烈的毒药据说也是绝佳的防腐剂,唐宁的尸体非独没有腐烂,而且看起来栩栩如生,只是肤色已变成紫黑,紫黑而光亮,简直就像是以某种木材雕刻出来的木像。   看看这双眼睛,云飞扬完全感觉到唐宁临终前的心情,自是更加感慨。   她的眼睛仍睁大,眼瞳中凝结着临终那份悲愤怨毒,还有一份强烈的绝望。   这绝无疑问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千,只为了救他跑到这里,遭遇不幸。   感慨之余,云飞扬难免有一份深重的歉疚。   这到底已过了多久。孟都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又到底闯出了什么祸来?   云飞扬终于走向出口。   祭坛没有土人到来祭祀过的痕迹,云飞扬绕着祭坛打了一个转,终淤决定将整座祭坛摧毁。   这在他也是一件易事,他看着密室的入口在崩塌的砖石瓦砾下消失,看着砖石瓦砾堆成一个奇大的坟墓,才飘然离开,他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也不知是否还能够回来,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有人再惊扰贝贝与唐宁的尸体。   早在这之前他已感觉到生命的短促,只是这一次,感觉更强烈。   仍然是清晨,木叶间朝露晶莹未散,旭日已然从东天升起来,朝露旭旺下能够支持多久。   生命如朝露,云飞扬突然有这种感觉,他省起他的师父,也是他的父亲青松曾经这样说,却是要他在短促的生命中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什么事情才是有意义?云飞扬现在却有些怀疑,但无论如何他都知道现在应该去做些甚么。   清晨的风带着清寒,云飞扬感觉到的却不是清寒,乃是接近冰雪的寒冷。   这些年来他也习惯了孤独,走惯了没有伴侣的路,早已没有孤独的感觉,但是现在他非独又感觉到,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强烈。   孟都毁灭了华山派,剑先生剑折人亡,孟都力斥武当派偷窃魔教内功心法率领魔教高手直扑武当山要算清楚旧账……   类似的消息终于传进云飞扬耳中,传言也许会夸大,对武当派来说却已是绝大的不利。   离开那个祭坛并没有多远,江湖上消息传递虽然迅速,但传到这里来总要相当时日,孟都是不是已经上了武当山?到底已经将武当派弄成怎样?   云飞扬不由日以继夜赶路,他仍然存着万一的希望,只希望及时赶回去阻止孟都的杀戮。   也就因为存着万一的希望他才能赶到这么急。   人总是活在希望中,一个希望破灭,另一个是必又出现,没有希望,有那一个人能够活下去?   五台山木头陀,太湖水寨总寨主柳先秋,洞庭君山紫龙王,点苍铁雁终于都先后到了,随行的还有相当多的手下弟子。   枯木的出现令他们惊奇,却没有玉冠那么大的好感,毕竟枯木并没有多大的名气,仅有的一点也早已随着悠长的岁月消逝,他们惊奇的只是武当派居然还有一个这种辈份的高手,也看在这个辈份上没有太放肆。   在他们的眼中,白石根本就不配与他们平起平坐,这当是从武功辈份着眼。他们也希望枯木真的有几下子,替他们解决孟都。   华山派的毁灭,剑先生的剑折身亡已令他们大为震惊,再知道云飞扬也倒在孟都手下,对孟都的武功他们不能不重新估计,单打独斗,他们完全没有信心,所以看见枯木那样从容镇定,若无其事,那就不由都寄望枯木身上,那当然就不会反对枯木第一个出战。   对武当派天蚕功窃自魔教内功心法一事他们反而提不起多大兴趣。   武当派到底是名门正派,即使门下弟子每一个都练成天蚕功,都不会对他们构成多大的威胁,魔教却直接威胁到他们的声誉与生命安全。   之前魔教入侵中原武林造成的祸害固然有记载,现在华山派的毁灭更就是明证。   没有比对付魔教更重要的了,之前魔教的行动都是在中原武林的团结下瓦解,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例外。   他们有这份信心,一直到听到枯木对这次形势的剖析,他们不能不承认单打独斗未必是孟都的对手,却也怀疑孟都能够独力将他们一一击倒。但来的是否只得孟都一个高手?魔教的其它高手会不会及时会合,支持孟都的行动?   他们完全没有魔教的其它消息,只是有消息中原武林的邪魔外道蠢蠢欲动,准备全力支持孟都。   类似的消息越来越多,正派武林的高手却也同时纷纷赶到武当山,不少的坏消息也是由他们带来。   也只有坏消息,虽然如此,武当山上处仍然洋溢着爽朗的笑声。   发出这种笑声的有些是天生性格豪迈,有些则是心存激励的意念。   表面上看来武当山上却仍是非常平静尤其是孟都到达的前夕。   暴风雨的前夕据说也都是特别平静。   那该是云飞扬与青城玉冠他们相的会面的日子,云飞扬并没有出现,虽然是意料中事,各人仍难免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尤其武当派的弟子,枯木百石更就不在话下。   阳光洒落在三元宫瓦面上的时候,所有人已集中在三元宫前面的空地上,消息传来,霍都昨夜已到了山下,准备清晨上山,也所以示警的钟声从山下传上来的时候,没有人感到意外,只是仍难免魄动心惊的感觉。   钟声一下接一下,由远而近,孟都终于出现了。   他仍然坐在肩舆上,一身金红色的衣衫,外加一袭全红色的披风,头发在脑后束起来,给风一吹,飘飞脑后,衬着那袭迎风飞扬的披风,也颇觉威武。   那座肩舆显然又加以修饰,更加华丽,簇拥着肩舆的那些苗族战士也更加神采飞扬。   除了那些苗族战士,随行的还有大台中原武林人,都是邪魔外道,声名狼藉之辈。   这些人虽然无力为祸武林,却也是坏事做尽,唯恐天下不乱,难得有这个机会,又怎肯错过。   听到孟都挑战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消息,他们无不大感兴奋,四方八面涌来,投入孟都座下。   华山派被毁灭固然令他们兴奋,最令他们刺激的却还是云飞扬的倒下,在他们的心目中,云飞扬非独是正义的象征,还是中原武林的第一高手。   魔教的行事作风他们虽然无缘目睹,却早有传闻,也正合他们心意,只要能够将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击倒,邪魔外道能够抬头,他们便已经心满意足。   对于他们的归附,孟都当然不会反对,反正要在中原武林扩展势力。多了这些人,声势当然更庞大,孟都高坐在肩舆上也自然更觉威风,他无须付出任何的代价便已得到这种感受,又何乐而不为。   也因为有这些人沿途打点开路,他与他的人都避免了很多麻烦,当然也更加舒服。   这些人也刻意奉承,一路上非独安排妥当,而且极尽奢华。   孟都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享受,兴致勃勃不在话下,再听说称霸武林后还有那许多好处,更就是雄心万丈,争霸武林的决心也就更坚固了。   虽然有萨高指点在先,萨高也到底不是中原武林中人,对中原武林并不太熟悉,而目的也只是为魔教扬威,并没有旁及其它。   认识了这群中原武林的邪魔外道孟都才茅塞顿开,越享受越懂得享受,野心怎能不越来越大。   玉冠他们看见这群中原武林的邪魔外道当然也难免平添三分忧虑。   这群邪魔外道的所作所为他们心中有数,与孟都走在一起意料中里,他们完全不觉得奇怪,只是奇怪他们这么快便走在一起。   危机固然更明显也更大了。   肩舆正对枯木等停下,那些苗族战士不的而同一声内喊,音节简单而雄壮。   君山紫龙王第一个有反应,嘟喃道:“他们在嚷叫什么?”   在他旁边的点苍铁雁笑应。“那该是耀武扬威的口号,还不太难学。”   太湖水寨的总寨主柳先秋随即接口:“老铁这说话大有俯首称臣之意。”   铁雁笑应道:“要俯首称臣姓铁的宁可选择你这位总寨主,那最低限度可以每日大吃太湖鲜美的虾蟹。”   紫龙王接道,“洞庭的虾蟹也不太坏,你若是厌倦了太湖那边,不妨到我这儿来。”   铁雁大笑道:“看来姓铁的还有几分魅力,才开口便已大受注目!”   语声未落,那边孟都已开口:“武当山上谁人作主。”   他只是随便说来,声音并没有故意提高贯注真气内力什么,不怎样响亮,在场每一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铁雁的笑容立时凝结,好象他这种高手,又怎会听不出孟都的内力已到了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地步。   其它人亦无不心头抨然震动,以前对华山派的事件他们仍然有些怀疑,以为传言不足信,现在已知传言纵然夸大,也只是有些而已,剑先生败在这个人的手下并不值得太奇怪。   枯木却毫无表情,只是看着孟都,其它人的目光随即集中在他面上,在那些目光集中在他面上之前,他已然策着木杖走出去。   那条木杖削痕清楚可见,显然削就不久,形状有些怪异,完全是为了方便施展他的武功削就。   他隐居在绝壑下多年,对所学的武功已然滚瓜烂熟,而且融会贯通,任何招式在他用来都能够发挥其中最大的威力,这在他指点那弟子的时候,白石已经看出来,所以看见他创制这条木杖的时候也觉得奇怪,在白石的心目中,他已经没有用兵器的必要,但到了看见他用这条木杖,白石才明白,也才知道武当派的武功原来还有这许多出人意表的变化、也所以白石满怀信心。   那条木杖在枯木用来当真是出神入化,每施展一次,木杖的形状便改变一次,一直到了第十三次枯木才不再改变那条木杖。   招式的变化理论上是能够弥补真气内力的不足,枯木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这在他已是最后的一战,他也已准备了孤注一掷,所以他才费尽心思着如何将一身武功完全施展出来,在创制挪条木杖之前他已经选择过所有的兵器,就是没有一件合用,而那条木杖也要经过那许多的改变才合他心意。   一杖在手他也是满怀信心,这种信心他当然明白是什么回事,但若是连这种信心也没有,连一战的勇气只怕也没有了。   他前行三步才停下来,杖指孟都,道:“武当山上当然是武当派的人作主。”   孟都盯着枯木,问:“你就是武当派的掌门人白石?”   白石遥应:“贫道在此。”   孟都没有理会白石,接问枯木,“你又是武当派的什么人。”   “老夫枯木──”孟都目光一转,看见左右的人都是一面诧异之色,也有些奇怪,冷冷道:“什么木也好,主要你能够代表其它的人。”   枯木道:“这要看是什么事情……”   孟都突然大笑。“中原武林还是这样一盘散沙,不能团结一致。”   枯木淡然道:“在一些头脑简单的人来说,当然是什么事情也一样,没有分别。”   孟都一怔。“好一个会说话的老头儿,我就是头脑简单,一心只想着称霸中原武林,现在我要跟你们谈的就是这件事情。”   “只是谈?”枯木冷笑。   “这若是可以解决有何不好,最低限度我可以省回一番气力。”   枯木接问:“你要我们怎样?”   “奉我为武林至尊,送我一座尊殿。”孟都若无其事的。“殿成我称尊之日,大家都要到来一壮我声威,以后每年的那一天派人将礼物送来使成,大家可以放心,没有必要我是绝不会让大家太难受的。”   枯木听着毫无表情,各人亦意料之中,一些也不觉得奇怪。   孟都等了一会,见各人都没有意见表示,打了一个“哈哈”,道:“大家既然都不反对,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枯木这才道:“好象这种笑话我们实在很难有机会听到,反应难免慢一些,连笑尚且都来不及,当然不会有其它反应。”   语声甫落,玉冠等人便大笑起来,他们实在想不到,枯木竟然有这么风趣的一面。   紫龙王笑着对旁边的柳先秋道:“姜到底是老的辣。”   柳先秋应道:“这个孟都只怕受不了这阵笑声。”   孟都果然沉下面来。“看来我们是不用谈的了。”   枯木淡应道:“这种事情原就是不能用说话来解决的。”手中木杖即一顿。“争霸武林不用武力,之前未有,现在相信也一样。”-孟都冷笑道:“我目的是不想大家面上太难看,既然大家都不领情我也无话可说。”   “你毁得了华山,又怎会在乎中原武林的其它门派?”,“那是不同的。”孟都道:“华山派不毁,大家大概不曾在意我这人,我所以选择华山派也并无其它原因,也只能说是华山派的不幸。”   枯木道:“我以为你应该选择武当派的。”   “我原也是这个意思,可惜武当山远了一些,等不及了。”孟都又打了一个“哈哈”。   “再说击倒了云飞扬我以为已经足够。”   枯木忍不住迫问:“云飞扬果真已死在你手下?”   “他功力尽散,与废人无异,体内还有一条蛊母在蚕食他的灵魂,你以为他生存机会还有多少?”   枯木追问:“蛊母是什么东西。”   “这说你也不明白。”孟都摇摇头。“也无须胡白。”   枯木冷冷道:“我早就怀疑你们魔教必然用什么阴谋诡计暗算云飞扬……”   孟都也知道一时口快,连忙分辨道:“以我的修为,云飞扬根本不是敌手,何须用什么阴谋诡计,蛊母人体,完全是咎由曰取,与人无尤。”   “你这样说我们也只有这样听。”枯木无可奈何的说。   真相到底怎样他并没有多大兴趣知道,他只要知道云飞扬的生死。   孟都接道:“你们不要忘记,武当派的天蚕功乃是偷自我们魔教的内功心法,相形见拙,理所当然。”   枯木道:“魔教那种内功心法是借助蛊术,移花接木,将别人的内功真气据为己有,我们武当派的天蚕功却已接近玄门正宗,练习天蚕功的人完全靠自己的努力,无须做出任何违背天理的事情。”   对于天蚕功枯木其实也不怎样了解,所以才有完全靠自己的努力这种话,孟都也一样不了解,冷笑着接道:“不管怎样,那都是魔教内功心法。”   “这是事实。”枯木仰首道:“武当派弟子当中练成这种内功心法的亦只有一个云飞扬,你既然已经将他的一身功力据为己有,因而得以扬名天下,也就两不相欠……”   孟都截道:“我不是算账来的,否则第一个要毁的对像就是武当派,现在我所以到来,也只是因为有这许多中原武林的大人物在此,而据我所知,他们大都能够代表本派,这种机会并不多。”一顿接问:“大家都没有兴趣跟我谈的啊?”   枯木道:“据说苗人性格豪迈,行事比较直接。阁下却非独完全不是,而且健忘。”   孟都一怔打着“哈哈”道:“对,是我不要谈的,但有一件事却非要说清楚不可。”   枯木淡然道:“在你还未有所表现之前,谁有兴趣听你说什么?”   孟都又是一怔。“想不到你这么一把年纪做事仍然这么爽快。”   枯木杖指孟都。“年青人应该更爽快才是。”   孟都只是问:“你先来?”   “这大概没有人反对。”枯木目光一转。   当然没有人反对,枯木的目光最后落在白石的面上,白石随即跨前一步,道:“弟子──”才一声“弟子”出口,枯木已截道:“我若是倒下,你全权作主──”白石不由面色一变,枯木这样说绝无疑问已然准备与孟都决一死战,玉冠何尝听不出,对这个武当派长老又平添了几分好感,几分敬重。   枯木接对白石道:“身为掌门,你当然知道应该怎样做。”   “弟子明白──”白石叹息。   枯木杖一扬,身形立郎拔起,飞鸟般落在空地正中,起落自然,一身内外功绝无疑问已臻化境。   孟都兴之同时离开了肩舆,一个身子在半空中翻腾变化,姿势巧技,动作流畅,而且劲道十足,身形过处,尘土飞扬。   十八个变化之后他的身形才落下,正好落在枯木身前三丈之处,那些苗族战士与黑道群邪齐声喝采,一直到孟都身形落在地上才停止。   即使没有喝采声,孟都的表现也已够人注目的了,枯木等虽然知道孟都有意耀武扬威,但看见他表现得如此威武,亦无话可说。   枯木杖指孟都,道:“好身手!”   孟都道:“你这是服输的了。”   枯木道:“苗人到底是苗人。”枯木杖一抡,仍然是指着孟都。   孟都道:“你们一直都瞧不起苗人,今天我就要你们知道,苗人并不是你们心目中的愚笨。”   枯木忽然叹了一口气,他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只因为孟都的嚣张,别人一声“好身手”便当作服输,不知道有所谓谦虚,才不觉说出那句话,发觉有毛病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补救了。   孟都接道:“看你一把年纪,让你三招!”   枯木随却挥动木杖虚空一连三个变化,道:“已经三招了。”   孟都一怔,大笑,长身扑上:枯木同时迎前,人在半空,木杖已然施展,武当六绝的精华以及他从中领倍到的变化在木杖上尽量发挥,人与杖化为一体。   木杖攻击的目标完全是孟都重要的穴道,非常准确,枯木的内力也绵绵不绝贯注在木杖上,只要有一杖击中穴道,孟都纵然有内力真气保护,相信亦难免受伤。   枯木也绝无疑问存心拚命,一身内力真气毫无保留,只希望能够速战速决。   在场所有人无不被枯木的身手吓一跳,就是孟都也不例外,他临阵的经敬到底不多,好像这样的高手更就是第一次遇上。   木杖上的招式变化也实在到令人眼花缭乱,无从捉摸的地步。   武当派的弟子无不目不转睛,看得如痴如醉,枯木所用的招式他们大都滚瓜烂熟,但是怎也想不到可以那样混合变化。   白石当然是最明白的一个,他到底是武当派的掌门人,虽然还未能够将武当派所有的武功练全,却已细看过所有武功秘岌,也只有掌门才有这个资格。   他也知道枯木削制那条木杖的事,现在又怎会看不出枯木那条木杖的妙用?   越看他越是担心,枯木那条木杖的变化已然到了极限,孟都却是越应付便越从容。   玉冠等到底都是目光锐利,经验丰富的高手,虽然惊于枯木杖势的变化:也看出那条木杖对孟都的威胁越来越弱,他们都看不出孟都的武功有何巧妙。   孟都双掌的招式的确并不复杂,只是简单得来而全面,总能够及时截下枯木的攻势。   枯木的木杖也都是在快接近孟都的穴道的时候缓下,彷佛知道孟都一定来得及截止,不得不再行变化,攻击另一个部位,希望再取优势。   事实当然并不是这样,枯木的木杖根本就攻不进去,才接近便被孟都的内力迫开,那股内力其实并不强烈,也并不集中,却是蛛丝般千丝万缕,稍为迫近便有被牵缠着的感觉,枯木实在不得不退避。   他多少也知道天蚕功的威力,孟都所用的虽然不是天蚕功,变化却非常接近,若是被牵缠着,要摆脱便困难,孟都也是必乘虚而入。   数百招使下来,枯木不禁由心寒出来,他开始有一种感觉,孟都就像是盘据在蛛网当中的大蜘蛛,要将他击倒必须先将蜿蛛网捣破,那却要冒着被蛛网黏缠着的危险,一个不小心陷身网中便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他随即发觉那份决死的雄心逐渐被消磨,这个发现也同时像尖针般扎进他心深处,那剎那的感觉既惊且痛,心神与之同时一清。脱口一声暴喝!   天地暴喝声中彷佛崩裂,他身形飞舞,人与杖一支箭也似当中射向孟都的胸膛。   那个蛛网那剎那在他的感觉彷佛已然被刺开,他的木杖已可以威胁到孟都的安全。   那种感觉却只是剎那,他突然发觉木杖非独刺不进去,人与杖同时被那股蛛网也似的真气内力牵缠起来,再看那条木杖,赫然已夹在孟都双掌之间。   他再一声暴喝,内力真气全都迫进木杖内,全力迫刺孟都,却就在此际,他发觉一股奇大的吸力经由木杖透来,一接触他的真气内力立即将之束缚起来倒牵回去。   这一去却彷佛没有尽头,他的真气内力虽然有如长江大河,却有如倾洋着汪洋大海。他立却明白是什么回事,嘶声道:“你已经练到了百川聚海的境界?”   也不等孟都回答他、连忙又一声暴喝,施展“神龙吸水”的内功,企图将奔流出去的内力真气吸回来。   “神龙吸水”也是武当派不易练成功的几种内功心法之一,由于要苦练,而练成之后又没有多大用处,绝少武当派的弟子有兴趣修练,枯木隐居在绝壑下也是闲着无聊才什么都修练一番,可以说是历代武当派弟子中将这种内功心法练得最成功的一个。   在绝垦寒潭中他也就是用这种内功心法将漳中的游鱼吸离水面,连他也以为没有作用的了,想不到现在总算有机会发挥其中的妙用。   这一吸果然有效,他输出去的内力真气迅速回流,那剎那的得意使他的身形也变得特别美妙,面上也不由露出笑意,却只是剎那便自僵结。   回流的内力真气并非一丝一缕的逐渐回流,非独迅息,而且聚成一团,开始的那剎那像流动,聚成一团便成撞击之势!   枯木知道绝对接不下这团内力的撞击,当机立断,双手震开木杖,便待抽身后退,这应该是一件很容易做到的事情,可是他双手与木杖之间却彷佛有许多无形的丝栈束缚着,虽然一挣即开,却已慢了一分。   眼看着那条木杖就像是中藏火药现在被引发,霹雳一声,爆炸开来,碎成千万片,漫天飞舞。   枯木亦被震得飞舞起来,右手首当其冲,食中姆三指俱被震断,他放声长啸,一个身子风车般在半空中旋转,飞撞向孟都。   孟都没有移动脚步,双掌落处,枯木旋转的身形便停下,飞旋踢向孟都的双脚已落在孟都双手之中,长啸声同时一顿,半身扭转,左掌插向孟都头顶。   孟都双掌一拨,枯木的身形便不由一个翻滚,左掌疾插进泥土内,直没及肘,孟都右脚同时踩在枯木的左肩上,接问:“你现在服轮了。”   语声甫落,枯木的身形已扭转,右掌切向孟都的咽喉,方才他半空中半身扭砖,用的是“铁板桥”的变化,现在却什么功架也不是,与他身形扭转同时,他的左臂亦扭断,也只有这样这一招才能够舒展出来斗。   这一招当然令孟都意外,他的反应却实在敏锐,双掌又都闲苍,间发之差疾击在枯木的右掌上。   枯木的右掌应声碎断,齐肩飞脱,孟都双掌这一击仓猝间全力施为,掌力的强劲实在匪夷所思。   他双掌击出同时,内力真气亦遍布全身,一股内力同时从右脚透出,枯木被他踏在右脚下的那条左臂立时整条被压进泥土内,那股内力继续涌进枯木的体内,撞击枯木的五脏肺腑枯木的右掌碎断同时,五脏肺腑亦被震碎,张嘴一口鲜血喷出,当场丧命!   鲜血亦从他右臂的断口喷射出来,远射出丈外,落在泥土上,竟还打出了一个个小洞来孟都又是一怔,这个结果当然又是在他意料之外,毁灭华山派之后他已无意杀人,他是考虑到所有高手若是都被杀光,就是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亦没有多大意思,他虽然不明白所谓高处不胜寒什么,却多少有点这种感觉。   若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他也不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当然他也考虑到人杀得太多,对方的反感也更大,对他的称霸武林多少有些影响。   枯木的悍不怕死非独孟都意外,在场的所有人也一样意外,那剎那,所有人都一声不发,也不知是被惊呆还是什么。   又是白石第一个有反应,一声:“武当派掌门白石领教!”语声一落,剑出鞘,左手食中指一捏剑诀,身形流水行云般掠前。   孟都目光转落在白石面上,狂态又涌现,笑问道:“武当派没有高手了?”   白石压抑住心头愤怒,剑指孟都道:“请指教──”他的剑势随即展开,正是武当派“两仪剑法”的招式,在剑上他显然下过苦功,招式展开已见气势。   孟都顺着剑势飘然退开,一面问:“你这个武当派掌门与华山派掌门比较如何。”   白石没有回答,身形剑势更迅速,紧追孟都,只是始终以半尺距离追之不及。   孟都接道:“剑先生也不是我对手,你又怎会是?”   虽然说话,他与白石之间的距离始终不变,最后一个字出口,身形已飞舞起来,白石随着拔起身子,剑势一变再变,十三剑剌出,每一剑都是刺向孟都身形的空隙。   孟都的身形到处都是空隙,白石的剑若是能够刺进去,必然可以威胁孟都的生命安全,就是那半尺距难始终不能够缩短。   孟都的身子迎着剑势开始翻升,或左或右,竟然就在半空中变化,彷佛身子轻如飞絮,可以随便芜浮在半空,又像是被白石剑上的内力追成这样。   玉冠等人看在眼内都不由替白石捏一把冷汗,孟都半空中简直就像是完全不发力。而看来随便一伸手便能够抓在白石的身上,取白石性命。孟都跟枯木交手强弱还不容易看出来。   白石一上便优劣即分,双方的距离实在太大,白石也心中有数,所以孟都的右掌按在他的脑门上他一些也不觉得意外,他体内的真气同时涣散,剑势同时停顿,非独攻击,甚至连举剑的气力也没有了。   他的剑垂下同时,斗志亦崩溃,不是他不想拚命,双方的功力实在相差太远,连孟都的身子他也接触不到,又如何去拚?仅能够凝聚的一点儿真气他全都凝聚在双脚上,他有一种感觉,孟都都要他跪倒地上,他却是宁愿双脚折断,横死当场。   孟都也就一掌按着白石的头顶,倒竖靖蜒的倒竖牛空,他的确有意要白石屈膝,再挫群豪的锐气,但他也看出白石的感受意图,所以他没有强迫白石跪下,也只是问:“你服不服。”   白石没有作声,他不能不承认孟都的武功远在他之上,而能够练成这种身手也实在很令人佩服,可是在这种环境,他却是怎能够有这种表现。   那些武当派弟子兵器早已在手,只是投鼠忌器,不敢妄动,玉冠等一样无能为力,无论他们的动作怎样快也绝对快不过孟都的内力一吐。   孟都也没有理会众人,接对白石道:“不管怎样,你也不能不承认已败在我手下。”   白石冷笑道:“你要杀我现在可以下手了。”   “至尊殿落成之日还要你们这些掌门人捧场!”孟都接一个“哈哈”,身形倒翻而下,白石却不由自主被他提起来,变了头下脚上。   苗族战士与黑道群邪看着不由大声喝采,白石纵然武功不多好,到底是武当派的掌门,孟都这一仗也实在瀛得太漂亮。   也就在喝采声中,孟都手一送,将白石送回原位。   白石脱出孟都的控制,半空中也试图挣扎,却还是身不由己,半空中身形一翻,正好落在原位,也一样面向孟都这边,只是双脚差一点没有踏在原来的脚印上,这已经够他尴尬,够群豪震惊的了。   武当派弟子左右一齐上前欲扶着白石,但白石已然稳立地上,挥手道:“不要紧!”   他的内力真气这片刻已然凝聚,在体内运行一遍,毫无不妥的感觉,孟都彷佛看进他心里,实时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白石看着孟都,也不知应该说什么,孟都接道:“按说掌门人通常都是武功最好的一个,武当派的掌门人却既不是云飞扬,也不是方才那位枯木。”   白石心头一阵说不出的难受,不是因为他的武功不如枯木与云飞扬,乃是感慨武当派的屡遭劫难。精英伤亡殆尽,以致他这种身手也能够继任掌门。   玉冠就在这时侯插口道:“每一个门派选择掌门都有每一个门派的准则,与你们魔教似乎并无任何关系。”   孟都打着“哈哈”道:“我只是奇怪。下一个又是那一个?你?”   “贫道玉冠──”玉冠拔剑出鞘。“青城玉冠!”   剑绝无疑问是好剑,出鞘一声龙吟,映着日光,闪亮夺目,玉冠接道:“请亮兵器!”   他到底是正派武林中人,明知手中兵器锋利,不肯占敌人便宜。   孟都却笑应道:“以我的武功你以为还需要这些破铜烂铁!”   玉冠道;“贫道手中剑不比凡铁,无坚不摧,青城派却是剑术为主──”“你用这柄剑好了。”   “贫道已经说清楚,不想占这种便宜。”   “既然无坚不摧,我用什么兵器还不是一样。”孟都接招乎。“来──”玉冠应声举剑,那柄剑彷佛更光亮,孟都看着道:“果然是好剑、可惜我不精剑术,否则一定会大感兴趣。”   玉冠轻喝一声,人剑飞舞前去,青城派剑术向称飘逸,在玉冠使来更带仙味。   孟都看着道:“你这个道士比方才那个高明多了。”   话是这样说,他仍然若无其事的,一双手垂着,一直到玉冠迫近。   “看剑!”玉冠果然磊落,不忘提点孟都。   “我不是瞎子。”孟都迎向玉冠,双掌拍出,却不带丝毫风声。   相距也仍远,玉冠却已然感觉掌力的存在,在他的感觉那竟然是千丝万缕,并不是聚在一起,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掌力,甚至没有听说过,诧异同时心头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已经感觉到那股千县万缕也似的掌力,开始缠绕在剑上,飘逸的剑势与之同时变得迟钝。   这简直就像是魔术,他总算明白方才枯木的出手何以会由流畅逐渐变得迟钝变得有心无力的,完全就是因为这种无形的束缚。   心念一动,他的剑立即跳动,企图削开这种东缚,再刺孟都。   那若是有形之物,以他手中剑的锋利,要将之削断何等容易,但现在却是内力与内力的比拚,剑纵然再锋利也没有作用。   眼看着那柄剑由一道闪亮的剑光化成千万道,在孟都身前三尺闪耀,也就停留在那个距离、看不透的人不难以为玉冠在卖弄花招,看得透的则不免为孟都深厚的内力震惊。   紫龙王等当然看得出,百忍不觉脱口叹息道:“想不到这个年青人的内力如此强劲。”   柳先秋接道:“玉冠道长虽然有这样一柄神兵利器,除非内力也相当,否则只怕很难发挥威力。”   紫龙王摇头。“以内力为兵器的人虽然也不少,但强劲到这个地步的绝无仅有。”   柳先秋叹息道:“玉冠道长的剑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他已经先立了不败之地。”   “不败岂非也就是必胜?”紫龙王这句话显然不想出口,却不觉出口,所以随即苦笑了起来。   众人听说一颗心不由沉下去。   玉冠一颗心也在下沉,他的剑势已极尽变化,始终不能够摆脱那股无形的纠缠,而且有泥足深陷的感觉,这种感觉涌现,他的剑势立即停顿。   这完全是一个泥足深陷的人在慌乱之后回复镇定的自然反应,据说在那种环境越挣扎便越下沉得快,不动即使仍然继续下沉也会缓慢得多。   玉冠随却感觉手中剑已没有那么重,很自然的抽身,顺势要将剑抽回来。   剑一动那种深陷泥沼的感觉又涌现,比方才更强烈,然后玉冠终于留意到孟都面上似笑非笑,透着嘲弄的神情。   孟都也就在这时侯开口:“我看你还是弃剑服输的好。”   玉冠惊怒,暴喝抽剑。孟都的身形同时向前移动,彷佛被玉冠的剑势牵动。   玉冠的剑势随却展开,这在他无疑是一个攻击孟都的好机会,孟都与他手中剑的距虽已然缩短了很多。   他早已拣到身剑合一,意在剑先的境界,可惜他的剑仍然被那股无形的纠缠牵制着,未能够达到他要求的速度。   那剎那在他实在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看着孟都的双掌向他手中剑接近,只耍反腕一剑便可以将孟都的双掌削断,剑上却彷佛有千斤压力,内力虽然然已满注上,那一反仍然是那么慢。   他的剑到底扭转,只是始终快不过孟都的双掌,那一削毫无作用,反而被孟都夹在双掌中。   孟都双掌继续交替顺着剑脊前移,身手缓缓的迫近,玉冠须发俱张,汗珠滚滚而下。   他的内力真气运行得更快,全都贯注进剑内,那柄剑却彷佛夹在两块精钢当中。   孟都依然能够从容说话,仍然是那种话:“青城玉冠,你输了!”   玉冠舌绽春雷,左掌落在剑柄上,全力推动剑势,那柄剑更加光亮,孟都的双掌也同时亮起来,银光闪闪,寒人心魄。   那之上彷佛多了什么,玉冠却看不出来,只是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孟都的双掌继续前移,到了吞口的地方才停下,玉冠看着他接近,无计可施,随即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千丝万缕般落在身上。   那彷佛早已存在,包围着玉冠,所以玉冠才有窒息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当然更加强烈若是一般人相信已经不支倒下,玉冠因为曾经修练龟息之法,才能够支持得住,他不知道能够支持到什么时候,只想着方才枯木那份悲壮激烈。   孟都一直留意着玉冠的神情变化,终于摇头道:“你们这种老头儿不吃些苦头总是不肯低头。”   语音甫落,他双掌便松开,玉冠立时如释负重,剑势方待开展,人剑已彷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离地飞起来,他长啸,双臂疾转,身形凌空飞旋,剑势终于展开,那股万缕千丝也似的纠缠终于被削断,人与剑到底恢复自由。   那剎那的舒畅实在难以言喻,玉冠纵声长啸,半空中风车一转,一只大鸟般俯冲而下。   紫龙王等看在眼内,亦一阵兴奋,齐声叫好。   兴之同时,孟都双掌疾拍,一股接一股内力撞击向俯冲下来的玉冠。   玉冠迎着拍来的双掌身形一顿又再一顿,长啸声立断,一个身子接被孟都的掌力涌上丈高。   孟都紧接拔起身子。一掌接一掌拍出,强劲的内力一股接一股涌向玉冠,将玉冠的身子一而再,再而三涌上半天,他的身形同时半空中腾挪变化,也继续往上升去。   玉冠内力已远逊孟都,半空中无处着力,距离更大,眼看一个身子越升越高,既不知孟都打的是什么主意,才无可奈何。   孟都的身子随着半空中翻滚,双掌交替,一掌推向地面,一掌推向玉冠,片刻间已将玉冠送上十丈半空。苗族战士与那群邪魔外道欢呼雷动,紫龙王白石那边却非独已笑不出来,面色也变了。   孟都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不知道,只知道玉冠从这个高度掉下来可是很麻烦。   孟都再将玉冠送高三丈多四丈才罢手,倒掠下来,他倒掠下来的姿势虽然不怎样好看,却绝无疑问非常从容,着地也无声。   玉冠同时落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轻功虽然很不错,但周围毫无凭借,这种高度掉下来却是此前未有,再加上孟都的内力影响,身形不能够尽展,难免心惊魄动,手中剑也很自然的指向地面。   剑先着地无论如何都可以卸去大部份的冲力,以他的修为,只要有着力之处身形便可以再变化。   他心念方动,已看见孟都飘展,双掌向他击来,这一击他是绝没有可能闪避的开的了,今个遗憾的却是连反击的机会也都没有。   紫龙王他们看得清楚,也是束手无策,眼看着孟都双掌凌空击向玉冠。   奇怪的是这一击毫无声响,玉冠虽然明显的被掌力击中,也没有多大反应,只是一个身子倒翻,滚球般凌空滚向方才立脚的地方。   紫龙王百忍不由左右掠前,一齐伸手,正好抓住玉冠的双臂,一齐落下。   玉冠的面色非常难看,但显然不像受伤,他也立即站稳地上,长叹一声:“这个人的内力彷佛无穷无尽,贫道绝不是他的对手,也难怪云飞扬也败在他手下。”   紫龙王百忍他们这才完全放下心来,玉冠话说来仍然中气十足,不像有内伤在身。   百忍苦笑接道:“他是存心卖弄。”   “能够卖弄到这个地步,我们还有什么话可说。”紫龙王长叹一声。   旁边柳先秋忽然问玉冠:“以你看我们一个个拚尽全力,有没有可能将他击倒。”   玉冠不假思索道:“单打独斗,到最后情形只怕也是一样,贫道本不该说这种话,可是这个人的内力实在不可思议,近不了他的身,纵使有神兵利器在手也无用,若是联手合击,他的内力也许未必能够四面兼顾得到,也许──”玉冠没有说下去,柳先秋接道:“这样我们也许能够将他击倒,但只是也许,而无论能否将他击倒,我们都难免蒙上以众凌寡的污名。”   “贫道早已考虑到这一点。”玉冠一声道号。“魔教侵犯中原武林,都是在中原武林同道联手之下败退,那当然也是他们一齐动手在先。”   “因为那许多次行动当中,单打独斗他们都是败多胜少,处于下风,不得不孤注一掷,现在的情形却是不同。”紫龙王苦笑。“既然有一个孟都这样的高手,他们又怎会不加以利用?”   白石接道:“正是──”他是想起了枯木的推测,玉冠也是。   叹息接道:“魔教能够做的我们却不能够做,否则也没有所谓邪正之分了。”一顿又道:“对方既然堂堂正正前来挑战,我们也该堂堂正正应战才是。”   百忍实时一声“阿弥陀佛”,玉冠目光应声落在百忍面上,摇头道:“贫道是着相,险入魔道了。”   百忍又是一声佛号,玉冠接道:,“技不如人,战败理所当然,并非耻辱,只是贫道这个年纪,恐怕再难有所突破。”   “阿弥陀佛──”百忍再一声佛号,心中感慨之极。   以玉冠的道行战败之下尚且考虑到怂愚他人联手齐攻,看如何将孟都击倒,其它的人更就不用说。   孟都的笑语声同时传来:“下一位又是那一位?”   “少林百忍──”百忍倒提着方便铲,走向孟都。   “万法归宗一少林,人闻少林七十二种绝技集天下武学大成,今天总算有机会一一见识。”孟都话说来客气,神态却完全看不出来。   “七十二种武术贫道只学得四种。”百忍方便铲展开,便是“降魔十八式”的第一式。   方便铲没有玉冠那柄剑的锋利,重量却是那柄剑的十倍,在百忍双手使来,飞灵巧幻,轻如无物,经过处尘土飞扬,威力之大,令人侧目。   什么兵器对孟都来说都没有多大分别,百忍才用到第尢式,方便铲便已施展不开,他总算明白玉冠口中的不可思议是什么意思,也不能不承认那实在不可思议。   他那柄方便铲没有再施展下去,除了消耗内力他发觉并无其它用处,只是要将方便铲弃去也不容易,孟都那种千丝万缕也似的内力简直就像要将他的双手与铲柄束缚在一起,一直到他将方便铲顺势力插在地上,才将那股内力卸去,腾出双手。   他的内力随即迫在右手中指上:一声“狮子吼”,指插孟都的胸膛。   “狮子吼”“金刚指”都是少林派七十二种绝技之一,既难练又难精,没有百忍那份耐性,根本不会选择这两种来修练,百忍也已修练到精的地步。   这一吼风云也彷佛为之色变,孟都亦不由一呆,百忍的“金刚指”乘机插进。   一阵急促的“嘶嘶”声紧接响起来,百忽已感觉到孟都散发在体外那种千丝万缕也似的真气内也在他的金刚指权迫下纷纷裂开。   这种感觉在孟都当然更尖锐,他的反应也非常敏锐,右手握拳,迎向来指。   他这个右拳头银白得完全不像是一个活人所有,内力绝无疑问亦集中其上。   百忍“金刚指”没有改变,原势插向孟都的右拳,他当然知道攻击其它的部位更好,但也知道孟都是必随着应变,也能够迅速应变,最后他的“金刚指”还是不免落在孟都的右拳上,而一变再变的结果,金刚指亦难免曾衰弱。   动念间,指拳已接触,百忍有接触的感觉,却清楚看见仍然有三寸距离。   接着的感觉就是插进一团强韧的东西内,百忍再作“狮子吼”,金刚指迫进一寸。   孟都同时一声暴喝,右拳往前疾送,他虽然没有练过“狮子吼”之类的内功心法,但内力真气充沛,这一喝惊天动地,甚至将百忍的“狮子吼”掩盖。   百忍同时被孟都的右拳震开半丈,孟都左拳接击出,双拳交替,连环七击,喝叱连声,一连将百忍迫退三丈,声势之威猛,无与伦比。   百忍一退再退,在孟都强劲的内力震荡下,金刚指力不从心,已不能再凝聚,不由一声叹息。   孟都没有再进击,笑问:“和尚服输了?”   “再接贫僧“观音足”!”百忍一提左脚,“金鸡独立”,身形接拔起,右脚凌空踢向孟都。   “观音足”也居少林派七十二种绝技之一威力犹在“金刚指”之上,没有深厚的内力根本施展不开。   百忍这时侯当然也毫无保留,将“观音足”的变化完全施展出来,半空中倒踏莲花,一脚未踢尽,第二脚便踢出,连环三十六脚,从不同的角度踢出,踢向不同的部位,虚虚实实,无从捉摸。   孟都也捉摸不到,但内力真气运行,整个身子就像是里在一个绵密坚韧的气囊内,无论百忍从什么方向踢来,对他来说也并无分别。   对百忍来说也是一样,最后六脚,每一脚他都是实踢,也都被孟都的内力真气震开。   他凌空飞舞的身形终于落下,不等孟都的衣袖拂到便倒退回原位。   孟都打着“哈哈”问:“和尚就只有这几下子?”   百忍一声佛号道:“降魔十八式,金刚指、狮子吼、观音足,贫僧已尽所能。”   孟都道:“想不到还是你这个出家人爽快。”   百忍又是一声佛号,转向紫龙王柳先秋。“贫僧有生以来,还是第下次遇上这样的高手,他的内力强劲而奇妙,他就是不动手,要突破他内力的保护也不容易,何况他还能够随意支配内力攻击。”   紫龙王道:“我们总不成就这样服输?”   百忍摇头道:“贫僧绝不反对大家尽全力一战,也许始终有一个能够找到他的破绽所在。”   紫龙王笑道:“我正是这个意思,他赤手空拳,连败我们这许多人,了无疲态,而且都是轻描淡写,显然未尽全力,就是这一点已足以骄人,我们也不能不承认技不如人,但站在练武人的立场,还是要一战,若是能够从中找到破绽,当然更好。”   百忍一声佛号,紫龙王接道:“也该到我这条懒龙舒舒筋骨了。”   语声甫落,他混身便一阵爆栗子也似的声响,人尽皆知他内外兼修,一身“十三太保”横练据说已到了刀枪不入的地步,“一条龙”的内功心法也练到了第十二重,飞花挫敌,摘叶伤人什么在他来说已是雕虫小技。   他早就跃跃欲试,要与孟都一较内力,只是他的确有些惰性,既然有人抢着出手他也就乐得先看着孟都有多少斤两。   到现在仍然看不出,却已有些后悔为什么不第一个出手,他若是第一个出手非独会轻松得多,而且有必胜的信心。   这份信心现在已经荡然无存,虽然他一样会全力而为。没有了信心也等如没有了乐趣。   他的笑容兴动作也因而变得懒洋洋的。   才跨出一步,旁边点苍铁雁已然道:“你还是再看着,让我先动手!”   他随即天马行空般掠出,紫龙王目光及处,笑道:“人尽皆知点苍铁雁轻功最好,我就是要争先也快不过你的。”   话还未说完,铁雁已然从孟都头上掠过,手中一双雁翎刀倒排而下。   那名符其实,的确雁翎一样,锋口其薄如纸,是专破内家真气的兵器!一割即入。   铁雁一直留意着孟都,也非常留意玉冠百忍等的说话,唯一的结论就是孟都内力炉火纯青,登峰造极,要将他击倒必须先将他的保护囊击破,百忍的金刚指配合狮子吼出其不意,已几乎可以成功,但最后还是失败,在铁雁看来,并非百忍的内力不好,只是他的金刚指不够锐利,速度也太慢。   那若是快一些再配合锥子也似的兵器情形是否会改变?铁雁不知道,却相信手中那双雁翎刀的作用犹在锥子之上,当然也相信他的速度。   他的速度也已到了他的极限,双刃在这种速度仍能够准确削中目标。   那剎那他有这种感觉,孟都的内力真气在刀下迅速分开,他的刀已可以制进孟都的头顶,却只是剎那,这种感觉便消失。   他那双雁翎刀突然遇到一种强韧的弹力,一弹而起,连带他的身形也大受影响,原是直线前掠,变了斜,向上飞掠起来。   他滚身落地,不由自主看着双刀,只是刀锋上彷佛多了一层什么,黯然失色,他惊讶未已,眼旁已瞥见孟都疾掠而来。   孟都的速度显然在他之上,他双刀一转方待迎上,孟都已到了他身前丈许,一股强劲的内力却已撞至。   他双刀急挥,那股内力刀下分开,力道却未减,撞在他身上,身形不由得一恻,孟都随即从他身旁掠过,他反手一刀,削了一个空,一股强劲的内力已撞在他腰背上,将他撞飞半天。   他闷哼,半空中身形七个变化,突然发觉孟都已在他头顶上,他的身形变化已尽,孟都却未尽,从他的背后一个翻身,又是一掌拍在他背上。   这一掌更强劲,铁雁惊呼,一个身子凌空飞舞十多丈,飞摔向原来立脚的地方。玉冠百忍双双急掠而起,衣袖飞卷,托住了铁雁下堕的身形,铁雁滚身着地,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双刀入鞘,一声不发。   紫龙王目光一转,皱眉道:“老铁──”“无碍──”铁雁恨恨道:“这个人存心卖弄,只是要我们出丑。”   紫龙王拈胡微笑。“现在我又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人内力深厚,轻功自然也会好起来。”   铁雁冷笑。“这是什么道理。”   “轻功我是门外汉,当然没有你的了解,但我还是相信内力有一定的影响。”   铁雁没有作声,紫龙王目光转向柳先秋,道:“你若是要争先,我是绝不会反对的。”   柳先秋摇头道:“我每样武功都练,多而不精,剑术与玉冠道儿有一段距离,拳脚功夫比不上百忍大师,轻功亦不如铁雁,你还有内功可以表演一下,我却是想不出该施展什么。”   紫龙王微笑道:“你到底还是那个性子,不肯做没有太大把握的事。”   “这一次我是一些把握也没有。”柳先秋苦笑。“也只是这一次。”   “你这样说话我倒不好意思迫你出手了。”紫龙王懒洋洋的举步上前。走到了木头陀身旁,停步。“你呢?”   木头陀苦笑:“我修的是内功,大师兄内功却远在我之上。”   紫龙王一笑再举步,他出身五台派,江湖上已不是秘密。   孟都看着他走来,道:“你是内力最好的一个?”   紫龙王道、“到底是不是,很快便有答案。”   “我遇到的对手中:内力最好的首推云飞扬,你没有与他交过手?”   “没有,所以我现在还敢上前来。”   “你比其它人镇定。”   “练内功需要耐性,耐性越好内功便练得越好,内功越好耐性便更好,而耐性越好,处事便越镇定。”紫龙王笑笑。“不够镇定练内功很容易走火入魔。”   “有这种事──”“这是玄门正宗的理论,邪魔外道我可是不懂,我们的走火入魔你们叫什么?”   孟都一怔,紫龙王笑笑接问:“你不明白?”   “有何要紧?”   “没有──”紫龙王又笑笑。“我只长以为这些简单的道理,一个以你这样内功深厚的人应该很明白的。”   “我不明白,我的耐性也不大好。”   “那我不能不怀疑你的内功并非自己苦修得来。”紫龙王接问,“真的移花接木这种魔功心法能够将别人苦修得来的成果轻而易举据为己有?”   “你很感兴趣?”   “我的耐性其实比不上百忍佛兄,只是生性懒惰,不喜欢挥拳踢脚,才选择坐着卧着都可以练的内功,好象一个这样好逸恶劳的人,有这么轻松的练功方法又怎能不感兴趣?”   “这你仔细欣赏了。”孟都抬起右掌,缓缓伸出,掌心正向紫龙王。   他的肤色已回复正常,这个正常当然不是一般正常人的正常。   紫龙王也抬起右掌,他的手掌比一般人宽厚,呈朱砂色,一看便如是内外功兼修,而且有相当的成就。   孟都看在眼内,若无其事,他连败高手多人,若是仍然对自己没有信心,才是怪事,他的内力随即运行,掌心先出现一点银光,迅速扩大,彷佛在掌内,又彷佛在掌外,阳光照耀下份外触目,紫龙王看得清楚,只是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对内功他虽然懂得不太多,也不能说少的了,却是未见过、甚至听说过这种内功。   孟都的内力真气非独能够迫出体外,甚至能够变成有形的物质。   这比较以指代剑之类当然更胜一筹,而将内力迫出体外也不太特别,特别在不是迫成一股,乃遍及全身,攻击来自何方便从何方涌出,必要时甚至能够像一个气囊般将整个身子包里起来。   紫龙王方才以为已经看得很清楚,现在却发觉即使在这种距离亦未必能够看清楚。   孟都内力的变化如此迅速,在交手之际再有什么变化亦不奇怪,他亦总算明白玉冠百忍他们方才为什么近不了孟都。   那种内力既然如此奇妙,将玉冠百忍他们远距在丈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孟都看来虽然赤手空拳,事实已无疑抓着一股可长可短,可图可方,既可攻又可守,攻若雷霆,守若金汤的兵器在手。   魔教竟然训练出一个这样的弟子,难道中原武林正派的气数已尽?   紫龙王不能不坏疑,动念间,孟都的右掌已变成银白色。掌心那团银光越来越大,不停流转,也开始缓缓向前移动,紫龙王也同时有一种压迫感,他吸气,吐气,再吸气,那只右掌越来越红,迎向孟都的右掌。   相距尚有一尺,与那团银光甚至也仍然有距离,紫龙王已经有接实的感觉,他吸气,轻喝一声,全力再迫前,只脚右箭左弓,也尽力配合。   那团银光并没有退缩,只是不停流转,紫龙王右掌再迫前,终于与之接触,却团银光即时一亮,爆开,紫龙王不由一怔,亦有一种目眩的感觉,他虽然没有退缩,那剎那已不觉有退缩之意。   他的嘴巴也不由惊奇的张开来,那团银光赫然没有爆碎,而竟是爆成千丝万缕,也并不迅速,缓缓的扩散开去,然后弧形向紫龙王这边罩过来。   紫龙王紧咬牙龈、一股股内力迫到右掌上,一身衣衫也因为内力的流窜“猎猎”地飞扬。孟都那千丝万缕的内力彷佛被紫龙王的内力阻止住,前罩的速度停顿,每一丝每一缕都在颤动。   紫龙王目眩的感觉更强烈,那万缕千丝的银光竟然开始交织,逐渐变成了蜘蛛网也似的东西。   这到底是幻觉还是事实是这样?紫龙王也在怀疑,与之同时,体内真气内力不住的流转,循环不息,不住迫到右掌上。   银网只是停顿,并未被他的内力迫退迫碎,也是说他的内力若是接续不上,便会再涌前来。   他也是这样想,但随即发觉银网非独仍然有变化,而且开始渗透。   那个银网稍微停顿便四面八方扩散,再弧形罩向紫龙王的右臂,越扩散越纤细,逐渐消失。   紫龙王却明白那并非消失,只是已不是肉眼所能够看见,那即使他的内力如何绵密,针插不入,也未必能够抗拒,这千丝万缕,比针还要纤细强劲的内力进侵。   他不禁由心底寒出来,也不禁生出了退避的念头,然后他突然发觉右掌似已被胶结。   这到底是错觉还是事实他完全不能肯定,到底也没有退缩,败他也要败得心服。他的内力继续迫出,循环不绝,“一条龙”的内功心法发挥至尽。   也只是片刻,他已经感觉孟都千丝万缕的内力真气已落在身子上,感觉最强烈的也就是右臂,发出的内力迅速被纠缠着,也被分成了千丝万缕。   孟都的内力真气紧接纠缠着伸展进他的体内,他游窜的内力相应变得呆滞,不能够畅顺运行,再进甚至停留不动,孟都的内力真气却非独越缠越紧,而且分出另一股顺臂而上,继续渗进去。   紫龙王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截迫向右臂的内力,再在体内聚成一股,迫向右臂。   这一股力随即又被纠缠住,他再断再迫七次,也都是这样,“一条龙”断为九条,再也不能断的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孟都那股千丝万缕纠缠不住渗入的内力真气突然停顿。   紫龙王也立即有那种停顿的感觉,也同时看出孟都嘲弄的笑容。   “你已经没有抵抗的能力。”   孟都的语声一些变化也没有,尽管内力真气如此多变化,对他来说显然一些影响也没有,可见的确已到了从心所欲,登峰造极的境界。   “是么──”紫龙王只说出两个字,再多说一个他已经发觉不容易接续得上。   “我的内力仍然有变化,你要不要知道是什么变化?”孟都仿笑着接问。   “哦──”紫龙王看来有些怀疑,他实也是好奇,想知道到底远有什么变化。   孟都显然看出他的心意。“接着的变化就是抽取你的内力,也该是你再感兴趣的变化。   “非要、领教、不可──”紫龙王语声一顿一顿的,听来倒也别具威严,其实是不能不这样说话。   群豪大都听不出,只觉得紫龙王威武无比,就是百忍和尚怎然摇头苦笑道:“这条龙败了。”   柳先秋一旁怀疑的道:“他说话仍然内力充沛,我看是仍然有力支持下去。”   百忍叹息道:“他连话也要分开一截一截的说,还能够支持多久?”   柳先秋一怔,沉吟道:“我原也不以为有奇迹出现,只是他已是我们目前唯一希望……”   他没有说下去,只因为他已经看见紫龙王面色在变,额上汗珠涌现。   紫龙王这时侯的内力已然被孟都的纠缠着牵引出去,他体内其余的内力这时侯已又聚成了一条龙,涌到右臂去抢救,可是这条龙随即亦堕进网罗中,被孟都千丝万缕的内力纠缠着往外牵。   这一股内力若是被牵走紫龙王就是不受内伤元气也大耗,必须一段长时间才能补充,最令他吃惊的还是体内剩余的内力也被牵动,向这条龙聚去,不难一下子被抽一个干干净净。   除非这只是错觉,否则后果更不堪设想,绝不难变成一个废人。   固本才能够培元,根基若是一下被摧毁,要多少时间才能够再修好,紫龙王实在不敢想象他只有尽力挣扎,那条真气内力聚成的能在体内腾挪,要冲开万缕千丝,回归丹田,可是越挣扎便越被牵缠得厉害,继续向左臂涌去。   孟都的笑容看来更恶毒,忽又问:“你现在知道真的有这种内功心法了。”   紫龙王闷哼,孟都接道:“之前除了云飞扬,你是我遇到的内力最好的一个,我将你的内力据为己有,功力不待言又大增。”   “哦──”紫龙王汗落淋漓。   “可是今时今日,有没有你的内力,我的内力也会循环不息,自行兹长。”孟都笑接道:“移花接木的阶段在我来说已成过去,也是说,你的内力对我并无多大用处,我也不大感与趣。”   语声甫落,那条龙已到了掌心附近,突然停下,不进不退。   絮龙王叹了一口气,问:“你要怎样?”   “看你怎样──”孟都笑得越来越恶毒。“你若是当众高呼服了,放你一条生路。”   紫龙王面上发青,没有作声,孟都随又道:“这次上武当山,我只是要扬威,别无幕的。”   “姓孟的──”紫龙王咬牙切齿。   孟都笑截道:“我的耐性不太好,这你是知道的了,话说完,你再无表示,不等了。”   紫龙王胸膛起伏,一阵心烦意乱,动念未已便感觉停留在右掌的龙首被牵扯着往外冲。   “我服了──”这句话出口,紫龙王的面色也变成了紫红色,他身经百战,胜负平常事,只是近这二十年战无不胜,总领洞庭君山三十六寨,要他低声下气已经不容易,何况当众向敌人高声服输。   苗族战士与中原邪魔外道立时爆出一阵欢呼,山鸣谷应,响彻云霄。   孟都实时松手,那股万缕千丝的内力非独将紫龙王的内力释回,而且迅速消失。   紫龙王立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停留在掌心附近,那条内力真气凝成的龙非独恢复自由,而且因为被抽出去的内力真气回归,迅速壮大,强而有劲的游窜回内腑,迅速一个大周天,入丹田,归本位。   这一切变化既迅速又自然,紫龙王不用再调动也知道一切都回复正常。   他长叹一声,身形倒退回原位,孟都这时候才爆出一阵得意的笑声。   那些苗族战士与中原武林邪魔外道欢呼不绝,一齐涌上前来,苗族战士早已将孟都当作天神一样,一些也不觉得意外,中原武林的邪魔外道本来却是仍然有些怀疑,抱着出来看热闹的心情,只要发觉势色不对,随时都会开溜,现在当然喜出望外,比那些苗族战士要与奋得多,有些欢呼着已接近疯狂。   紫龙王等人不待言一个个垂头丧气,有如斗败的公鸡,只有百忍仍然能够保持心情平静,一声佛号,道:“魔教这一次总算是吐气扬眉的了。”   玉冠看着百忍,没有作声,百忍接道,“胜负原是平常事,我们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反省检讨一下。”   玉冠到底忍不住,道:“你知道我们这一败有什么影响?”   百忍道:“孟都若是只要为魔教扬眉吐气,耀武扬威,应该不会有什么坏影响。”   玉冠道:“中原武林这以后如何……”   紫龙王突然截道:“我赞成百忍佛兄的说话,有兢争也才有进步,再说,那个孟都也不太像太坏的人。”   玉冠不由颔首。“目前来看,的确是的。”   柳先秋插口道:“你是担心中原武林的邪魔外道怂恿他为非作歹?”   玉冠道:“这些人的心性我们应该明白的。”   “这我们担心也没用,总不成我们都投到魔教门下,看如何劝使孟都为善作福?”柳先秋有些无可奈何的。   百忍却道:“也是办法。”   紫龙王大摇其头。“你就是没有看出这个孟都有一份邪恶的魔性,没有中原武林邪魔外道的唆使,也一样不会走入正道。”   百忍无言,他当然看得出,紫龙王接道:“当今中原武林,相信很难找到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只是任何武功都应该有破绽──”“你的意思是……”铁雁迫不及待地。   紫龙王截道:“聚集各门派的精英,告诉他们我们今天的详细情形,着能否找到其中的破绽,共同谋求破解的方法。”   玉冠道:“只有这个办法了。”   柳先秋接问:“若是找不到?”   紫龙王道:“要看他闯的祸有多大了,若是到了大家都难以容忍的程度,相信大家都会不的而同的齐集起来,全力将之逐出中原。”   玉冠忽然问道:“现在大家都可以容忍这种失败?”   紫龙王道:“事实技不如人,只不过这并非中原武林中人。”   玉冠心头一凛,他当然听得出紫龙王话中有话,也立时普觉,一声“无量寿佛”。   紫龙王目光一转,道:“我们现在且听听这位战无不胜的魔教高手要我们做些什么。”   孟都这时候已坐回肩舆上,双手一拂,所有欢呼声停下,缓缓道:“至尊殿的位置我已经选择好,图样等等我会留下来,然后我会去拜访中原几个大帮派,希望我办妥这些事去到那儿的时候,大家已经准备妥当,动工建造。”   紫龙王应道:“你可以放心,我们答应了要做的一定会实行。”   孟都接道:“以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人力物力,这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紫龙王道:“放心。”   “我还该说什么?”孟都想了想才道:“多谢大家。”   然后就是一阵大笑,话他说得倒也客气,这一阵大笑声却是充满了讥诮。   群雄虽然给笑得心头冒火,技不如人,亦无可奈何。   至尊般的建造图样是紫龙王接下来,在孟都等人下山之后才打开,一看便不由一声惊叹:“好──”玉冠等亦围拢上前,看在眼内,无不惊叹,图样非独精细,而且连所思的材料与份量都一一列明及计算妥当,甚至建造的方式也都画写清楚。   那并非中原一般殿字的结构,只着图样,便已觉得气派极大。   紫龙王细看一遍,嘟喃道:“这份图样显然花费了不少心思,设计的那个人也绝无疑问不是中原人氏。”   铁雁怀疑地道:“你以为孟都这个苗人能够弄得出来?”   “看来他也不是这种材料,图样中的建筑物也不是苗族所有。”紫龙王一顿接道:“他虽然是苗人,却绝无疑问是西方魔教的弟子。”   “这是西方建筑物?”铁雁手指图样。   “应该是的。”紫龙王目光一转。“这实在有些奇怪,西方魔教的人到现在仍然不见现身。”   玉冠道:“也许他们屡次被中原武林击败,一些信心也没有。”   柳先秋接道:“或者他们是另有阴谋,已暗中作好准备,孟都若是失手,立即采取行动。”   “我也是这样怀疑。”紫龙王干笑。“经过这许多次失败,他们应该会加倍小心谨慎的了。””玉冠道:“难怪你始终反对我们联手对付孟都。”   紫龙王淡然应道:“我所以反对,只是因为孟都始终都是一个人出手。”   “魔教的其它人已暗中……”   “这只是推测,以魔教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他们若是这样做,等如对孟都毫无信心、孟都若是战败他但应该就是悄然引退,再等机会。”   紫龙王突然打了一个“哈哈”,“我们现在也无须再胡乱推测,魔教的其它现身已否又有何分别,孟都不是已经取得全面胜利?”   玉冠无言,柳先秋接问:“我们现在应该怎样,难道真的赶到九华山,动工替庇教兴建至尊殿?”   “这是我们答应了要做的。”紫龙王笑问:“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柳先秋怔住,百忍插口道:“不管怎样,对我们这到底有一种激励作用。”   紫龙王仰首向天,又打了一个哈哈,他绝对同意百忍的话,只是怀疑这种激励之下有甚么收获。   孟都非独将他击败,而且将他的自信心击溃?   其它人又如何?   云飞扬回到武当山的时候,孟都已经离开了差不多一个月,紫龙王等亦同时离开,武当派前往九华山协助建造那座至尊殿的弟子在他们离开后第三天头上亦动身出发了。   至尊殿的主殿必须在指定的日子完成,那也就是西方魔教第一次进入中原的日子。   孟都的一切行动显然早有计划,安排妥当,也当然完全是出于萨高的主意,萨高虽则已死亡,孟都仍然按照原定的计划行动,到底是出于尊重还是他根木没有其它的计划,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中原武林中人甚至邪魔外道却也都不例外,全都以为孟都后面有一大群西方魔教的高手待机而发,因为经过多次的失败,他们已懂得将真正的实力隐藏起来。   孟都的出现若只是西方魔教的行动开始,接着的又将会是什么行动?正道武林中人都无不担忧。   唯恐天下不乱的邪魔外道当然例外。   清晨风寒,云飞扬日以继夜赶路,总算踏足武当山,一颗心才放下又悬起来。   一路上他已经听到不少消息,都是说孟都率领邪魔外道闯上武当山,大开杀戒,鸡犬不留,开始的时候他也怀疑是传言夸大,听得多了信心仍难免动摇,孟都给他的印象到底恶劣。   及至来到武当山附近,类似的传说非独不再听到,而且一片平静,虽然说附近大都是一般人家,但武当山上若是发生了那么大的祸事,多少也应该有些影响。   只是现在走在武当派的范围,虽然平静,这种平静却是平日所无。   连解剑岩附近也竟然没有武当派的弟子当值,云飞扬还是第一次看见,怎能不担心。   他连日赶路,实在已非常疲倦,虽然知道事情若是已发生,赶去也无济于事,还是赶下去。   一直来到了三元宫附近,云飞扬冰冷的心才逐渐回复温暖,但仍然在看见那些在宫前空地练功的武当派弟子一伙才完全放下。   白石在亲自督促那些武当弟子练功,他背向,没有发觉云飞扬接近,却突然发觉面向那边的那些武当派弟子一个个突然目定口呆,停下手脚,怔在当场。   他心头一凛,不由自主回头望去,原以为是来了什么强敢,看清楚是云飞扬,亦不由得怔住。   “云飞扬──”那些武当派弟子不约而同突然叫起来,一齐向云飞扬奔去。   白石也不例外,第一个掠到云飞扬身前,抓着云飞扬的肩膀,却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些武当派弟子随即包围着云飞扬,有些已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云飞扬已经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也原已绝望。   “掌门师兄──”云飞扬一会才开口。   白石应声笑起来,他原是要哭的,却反而发出笑声,这种笑比哭还要激动。   这一笑如将那些武当派弟子的哭声引发出来。   云飞扬看在眼内,心情也很激动,但仍然控制得住,等到各人的心情都平静下来,他才道:“孟都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白石缓缓道:“大家都已尽了力。”   云飞扬点头道:“以他的武功,的确难寻对手。”一顿接问:“怎么不见……”   白石知道他是问枯木,颓然道:“他老人家已经倒在孟都的手下。”   云飞扬道:“我原是不该惊扰他老人家的。”   白石接道:“他老人家唯一痛心的只是你倒在孟都手下……”   云飞扬叹了一口气,他是想起了枯木在从三重峰绝壑下上来之前那番话。   江湖人难道不免于江湖上了断!他叹着气应道:“我内力真气尽为孟都夺去,仍然能够活下来,天蚕功的变化固然神奇,亦未尝不可以说是命不该绝。”   “天蚕神功置之死地而后生,是未练成以前的变化,难道练成了……”   “似乎只要仍然有一线生机,这种变化便能够发挥作用。”云飞扬仰首望天,白石不免亦仰首道:“天佑武当。”   云飞扬不由苦笑,白石接问:“至尊殿的事你当然也知道了?”   “听说这是大家答应替他建造的?”   白石颔首道:“技不如人,大家也无话可说,武当派的弟子也都已动身前去。”   云飞扬目光落下。“原来这样,方才我还担心怎么只剩下这些……”   白石道:“你也是奇怪我们以将解剑岩的防守弟子也撤消?”“掌门师兄这样做当然有目的。”   “我只是想到,以其将他留在那儿,到不如召回寺中苦练武功。”   云飞扬点头。“解剑只是一种形式,我们武当派要别人尊重的确应该靠本身实力,无须计较先辈立下的形式,师兄能够明白,武当派还是有吐气扬眉的一天。”   白石转问:“孟都可知道师弟重生?”一顿又自答道:“应该不知道的,否则一定会留下来。”云飞扬接问:“他现在去了什么地方?”   白石道:“也许跑到了丐帮那儿,你打算追上去与他拚一个明白。”   云飞扬摇头。“我打算在至尊殿那儿等他。”   白石道:“你没有必胜的把握?”   “没有──”云飞扬微喟。“他以移花接木的方式将别人的内力真气据为己有,功力不停增进,是否有极限我也不清楚,若是没有──”“那你便应该及早找到去,否则,功力的距离是必越拉越远。”   “若是这样他现在的功力便应已在我之上。”   “以逸待劳,你才能够稳操胜券?”   “我只是准备与他公平一战。”云飞扬目光一远。“也只有这样才能够洗脱武当派盗窃魔教武功心法的污名,因为武当派的弟子的功力,魔教弟子才能够完全练成那种魔功心法,这个账其实已经算清的了。”   白石无言点头,云飞扬接问道:“华山派之后孟都并没有胡乱杀人?”   “按说没有,这所以大家都没有联手的借口。”白石冷笑。“这是他聪明的地方。”   云飞扬淡然接问。“他选择了九华山来建造至尊殿是否又有什么目的?”   白石道:“紫龙王推测那可能是因为九华山原是异族的道场所在,在那里建造至尊殿有亲切感。”   云飞扬轻“哦”一声,没有问下去,一种难以言喻的疲倦已袭上他心头。   白石鉴貌辨色,问道:“你赶了很多路。”   “也不很多。”云飞扬接道,“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白石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清楚云飞杨的为人,毕竟他们已相处多年。   新坟,但无论新与旧,这都是死亡的标志。   枯木音容宛在,虽然相处的时间很少,这个老人给云飞扬的印象却非常深刻,尤其是对身为江湖人的那份无可奈何,云飞扬更就是感同身受。   若是仍然留在三重峰的绝壑下,枯木绝无疑问可以安静的度过余年,这当然也许毫无意义,最低限度枯木本人也已有些这种感觉。   也许他本人根本就已经厌倦了绝壑下那种平静的生活只是没有云飞扬的出现,未必会从绝壑下上来,再效命武当派。   虽然他绝对有权选择,也没有人能够勉强他,面对他坟墓云飞扬仍然难免有些歉疚,他回武当派主持大局之际,云飞扬并没有考虑到死亡也想不到死亡这么快降临到他头上。   一路走来,白石已经将当日的恶战说清楚,云飞扬也不难意会枯木当时的心情。   他在墓碑前跪下,叩了三个头,心情更复杂。   白石看着他,不由道:“人死不能复生,师弟也不必太难过。”   云飞扬微喟。“他老人家其实无须这样执着,死亡有时未必可以解决一切。”   白石叹息道:“只是他老人家决定了的,又有那一个能够阻止?”   “武当派实在太需要有一位他这样的老人家。”云飞扬不由又想起了燕冲天还有他的父亲青松。   白石点头道:“因为他老人家,大家都非常起劲,事实他老人家对本派的武功了如指掌,经他指点,所有难题无不豁然而通,大家的武功都进步得很快。”   云飞扬道:“他老人家在绝壑下数十年,融会贯通,对木派的武功没有此他更清楚的了。”   “难得他老人家不厌其烦,悉心教导。不分等级。”白石嘟喃着。“这相信就是他老人家的心愿,希望武当派上下同心协力,苦练武功,发扬光大。”   云飞扬叹息道:“武当派屡避祸劫,前辈高手伤亡殆尽,也实在需要发奋固强,才能够在江湖上立足。”   白石道:“大家都已经明白绝不能够在前辈的威名下苟且过日。”一顿接叹道:“何况前辈的威名原就不多?”   事实武当派连败在无敌门之下多次,只因为独孤无敌事实雄霸武林,武当派的战败在一般人眼中理所当然,也习以为常,没有人特别在意。   也当然,除了武当派,其它门派绝少主动与无敌门作对,以致武当派虽然屡次战败,反而变成了正义一方的代表,邪魔外道都是这样以为,而名门正派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无敌门势力庞大,既然就只是针对武当派,又有那一个门派愿意插手,惹祸上身。   也所以云飞扬将独孤无敌击败,武当派很自然取代无敌门在武林中的位置。   但武当派的实力如何,武当派弟子比较有头脑都清楚,他们事实只有一个云飞扬。   枯木的出现,当然令他们大为振奋,他们实在需要一个前辈高手的支撑,也所以在枯木的指点下每一个武当派弟子都变得很积极。   孟都闯上武当山,扬言云飞扬已经倒在他手下,对武当派弟子来说,当然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但,仍然有一个枯木。   随即枯木也倒下,武当派弟子当然心情实在不难理解,但他们并未因此颓废,正如白石所说的,他们都已经明白,要自己发奋。   白石随又道:“这也是他老人家说的。”   云飞扬嘟喃着道:“难道就是这个原因他老人家不惜与孟都决一死战?”   “无论如何,大家都已被他老人家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感动。”白石叹了一口气。“也许你不知道,大家都是自动一早起来苦练。”   “很好──”“要走的早已走了,不走的绝无疑问都愿意与武当派共存亡,没有了依藉,自然会发奋图强,只是不免寄望日后有些无可奈何,心情非常沉重,幸好你平安回来、大家又有了信心。”白石叹息着接道:“孟都独力连败各派高手,武功出神入化,相信只有你才能够将他击倒。”   云飞扬方待说什么,白石又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不用客套。”   “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我未必能够击倒孟都,能够击倒孟都的人也许多得很……”   “这样的高手现在仍未出现。”白石疑问:“你有没有信心将孟都击倒?”   “不管有没有我也会尽全力与他一战。”   “师弟──”“掌门师兄应该清楚我不是爱说客套话的那种人。”云飞扬目光一转。“虽然这里并不是只得我们……”   语声未落,左面树丛中便冒出了两个中年入,都是一身黑衣,面貌也有些相似。   白石暗呼一声“惭槐”,目光落在那两个黑衣中年人面上:“两位──”“唐门佐佑兄弟事非得已,乱闯武当禁地,尚祈恕罪。”两个黑衣人一齐抱拳。   云飞扬应道:“两位是接到同门通知,赶到这里来?”   唐天佑道:“云大侠早已发现我们的人?”   云飞扬点头。“原该在路上有个交代,只是贵派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我又赶着回来……”   唐天佐道:“我们明白,路上的弟子事实亦不敢擅自作主。”   云飞扬道:“你们是要知道──”“贵派掌门的下落。”唐天佑叹息。“老祖宗为魔教萨高孟都所杀,埋骨苗疆一事我们已接到掌门人的飞鸽传书,掌门人原该回中原,但久候多日仍无消息,亦不见踪影。”   云飞扬沉声道:“她为了救我又折回苗疆……”   “那现在──”“死了。”云飞扬的语声更沉。   “孟都杀的。”唐天佐唐天佑兄弟追问。   “她不敌孟都,失手被擒,不屈以暗器自杀。”云飞扬直说。   唐天佐唐天佑虽然意料之中,那剎那的反应仍然非常激动,唐门弟子江湖上出了名忠心,此前他们已尽全力追寻老祖宗与唐宁的下落。   云飞扬接道:“我将她葬在苗疆。”   “多谢云大侠──”唐天佐唐天佑一膝跪倒。   “她因我而死,在情在理,这个账都应该由我去找孟都算清楚。”   “唐门弟子愿侯差遣。”   “言重。”云飞扬一面的诚恳。“我明白唐门弟子的心情、也绝无轻视的意思,只是孟部的武功有异一般,人越多对他反而越有利。”   唐天佑忽然问:“这个人所练的武功心法是否与云大侠很接近?”   云飞扬道:“天蚕功脱胎自他所练的内功心法是事实,这也已不是秘密。”   唐天佐叹息道,“然则我们的暗器对云大侠的天蚕功毫无作用,对孟都当然也是一样,我们若是出手,的确非独没有帮助,反而会影响云大侠。”   唐天佑道:“需要我们出手的时候,我们还是要出手。”   云飞扬摇头。“我若是倒下,大家远是暂时容忍,唐门暗器千变万化,其中不难有取胜的变化。”   唐天佑道:“我们知道怎样做的了。”   唐天佑接问:“未知敝派掌门人可有话遗下?”   “只要大家齐心合力,光大唐门。”这当然是云飞扬的话,也当然走出于一番诚意。   唐天佐唐天佑并没有怀疑,拜谢离开,他们的辈份原是在唐宁之上,看着唐宁长大,知道唐宁的脾性,也不难看出唐宁对云飞扬的心意。   他们阻止不了唐宁的行动,后来更失去了唐宁的行踪,只有寄望以云飞扬的武功能够保护唐宁。   在看见云飞扬之前他们仍然存着一线希望。   目送唐天佐唐天佑远去,云飞扬更加感慨,白石这才问:“师弟以为他们会采取什么行动?”   “练暗器要耐性,他们在暗器方面的造谙尤胜唐宁,应该是很冷静的人,不会轻率行动。”   “还是有行动的。”   “希望是选择在我倒下之后。”   “希望?”白石奇怪的看着云飞扬。-“我不能够控制或者阻止别人的行动,若是我能够,有些事情根本不会发生。”云飞扬垂下头去。   白石亦无言垂头,云飞扬哑声接道:“我相信命运。”   一个人说出这种话绝无疑问已发觉造物弄人,命运决定一切,绝非人力所能改变。   白石深深感觉云飞扬说话中那份无奈何,也感觉云飞扬的心境已变得苍老,比他这个做师兄的还要苍老。   云飞扬一会才接道:“可是我仍然相信天助自助这句话,能够活一天便挣扎一天。”   “挣扎?”白石不禁苦笑,他其实亦有这种感觉,只是没有云飞扬那么尖锐,他的遭遇当然也没有云飞扬都么多波折,甚至可以说很平淡。   云飞扬缓缓抬起头来。“有时我觉得自己只是一样玩物,因为有一件这样的玩物事情才会有更大的变化,多采多姿,才会有这件玩物的出现──”白石忽然道:“不管怎样,你活得却比其它人有意思。”   “我却是甘愿过平平淡淡的日子。”云飞扬倏的一笑。“这都是废话。”   白石接道:“你既然相信命运便得接受,要挣扎,便挣扎到底,尽你所能。”   “我就是这个意思。”云飞扬长身而起。   急风一阵吹起了他的衣衫,彷佛要将他吹飞天外,他也有这种感觉,双脚自然而然稳立在地上。   这阵急风当然不能够将他吹走,白石看在眼内,叹了一口气。“你果然已经相信命运。   “对命运而且有一份强烈的恐惧。”云飞扬仰首向天。“毕竟我只能够为自己挣扎。”   “你真的能够?”   “不能够。”云飞扬摇头:“否则我也不会有玩物的感觉,但若是连一点信心也没有,活着也没有意思。”   白石沉吟着。“若是我也有你那种遭遇,也许我会更明白你的心境。”   云飞扬叹息:“天意莫测。那种身不由己爱莫能助的感受到底是不容易接受。”   “心有余力不足也是的。”白石有这种感慨。   云飞扬无言叹息。   急风一阵接一阵,落叶飞舞在急风中、经已是秋深,人在这个苍凉的时候,心境也难免特别苍凉。   云飞扬随手抓住了一片落叶,一会才叹息道:“无论如何在一生之中,我们很多时候都还能够自主。”   白石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这种话原就不像是云飞扬说的。   云飞扬随即将手松开,急风过处,那片落叶又飞舞起来,飞舞在风中。   青阳县南有九子山,山高数十丈,上有九峰如莲花,按图征名,无所依据。太史公南游,略而不书,事不经古老之口,复阙名贤之纪,虽灵异往复,而赋咏罕闻。于乃削其旧号,加以九华之目……   这是李白的游九华山记,当时还与同游的诗人商霁,韦权肪手作了一首诗。   ──妙有分二气,灵山开九华“李白”,层标过迟日,半璧明朝霞“商霁”,积雪曜阴壑,飞流韵阳崖“韦权”,青莹玉树色。飘渺羽人家“李白”。   诗怎样是另一回事,李白是一个名人却谁也不能否认,这座本来寂寂无名的九子山经这个名人品题,也因而变得有名起来。当然,山的本身也实在很有特色。   玲珑天际像九瓣莲花,只是在同一个省份内,有一座太有名的黄山,难免就为人疏忽。   江行到大通登岸,由大通陆路运往青阳,沿青阳城郭向北行,跨过西洪岭,开始进入九华山。   九华山得名于诗人李白,成名则其实由于高僧金乔觉。   金乔觉就是地藏王的佟声。   中国四大名山,五台山师文苏菩萨的道场,峨嵋山是普贤菩萨的道扬,普陀山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九华山则是地藏王菩萨的道场。   这位高僧原是一个外国和尚,本乃新罗国的王子,唐开元末栖止九华山,苦行十余年,成佛登仙,变成了地藏王,卓钖九华山正与大诗人李白同时代,曾否相遇不得而知,只是李白游记中有“灵异往复”之句,可见至少已有一些影子。   金乔觉事实也是诗人,能做中国诗,传诵后世的据说只得二首,“山中遣兴”是其一:   拐筑小步踏苍台上遥指青山云正开,滴水松风听不绝,又教童子抱琴来。   诗实在不错,他若当时与李白相会,必定有唱和。在九华苦修十余年,到唐至德初年,诸葛节替他修建殿宇,徒弟也越来越多,贞九十一年,跌坐圆寂,逝世后发现灵异,与佛经中所载地藏菩萨的祥瑞相同,所以相信是地藏王降世。   也因而朝廷赐寺额“化城”,九华山自唐代始便成为地藏王的道场。   金乔觉是地藏菩萨降世,地藏菩萨又是怎样的一位菩萨。   根据佛经记载,这位菩萨受释尊妨咐,以救度人道众生自誓非度尽众生,决不成佛常现身地狱中以救众生苦难,世称幽冥教主。   地藏十轮经云:“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加秘藏。”故名地藏。   西方魔教第一次进入中原的时候,志在必得,根据地也特别考据,巴结他们的邪魔外道因而使推荐九华山。   这群邪魔外道大都是不学无术,唯恐天下不乱之辈,他们只知道金乔觉是外国异族和尚,至于新罗国在东在西都是没有理会。   金乔觉这位异族和尚在中原落地生根,发扬光大,岂非也就是西方魔教的心意,而西方魔教扬言来自地狱,金乔觉也正好有幽冥教主之称。   西方魔教到底对中原文物所知不多,也想不到这群中原武林的邪魔外道穿鋆附会,一听之下,无不认为九华山是最合适的地方,便开始大兴土木。这也是中原武林名门正派开始最奇怪的一件事,他们也以为来的是一群异族和尚,要在中原宣扬佛法,广渡众生,当然他们很快便明白并不是这回事。   在九华山大兴土木同时,西方魔教亦开始行动,以祈在殿宇落成同时一统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到时都得派人前来观礼祝贺。   他们的行动都是惨遭失败,树倒猢狲散,九华山的至尊殿到底没有建成。   这说来已是陈来旧事,之后西方魔教一直都死心不息,屡次大举进入中原,争霸武林,也屡次都失败,九华山的至尊殿始终都建不成。   到现在,反而由一个苗族弟子孟都了却多年心愿。只是这个孟都虽然是魔教弟子,兴魔教的其它人却毫无连络,也不懂得如何去连络,这也是他那个师父萨高最失策的地方。   萨高在苗疆埋首研究那种魔功心法,根本不知道何年何日才会成功,兴魔教同门自然没有连络。   两地相距事实太远,苗种的交通也太不方便,即使这个问题能够解决,连络的人选也大成问题。   最主要当然是萨高本人的信心,事实他虽然也是一个天才,却不是练那种魔功心法的材料。   孟都的出现在他也是意外,孟都的成功当然也是,喜悦之余他虽然也考虑到如何连络本门弟子,一齐采取行动,却是没有考虑到一件事。   ──死亡那么快便降临!   若是他知道生命将尽,一定会有一个妥善安排,但无论如何他到底没有着错人,孟都并未因为他的死改变,仍然是以魔教弟子的身份出现。   中原武林中人却是不知道这许多,都以为孟都的后面隐藏着大批魔教高手,伺机采取行动。   至尊殿的主殿落成,举行仪式的时候,那些魔教高手是否就会出现?   不少人都在这样怀疑。   至尊殿建筑在天台峰,也是九华山风景最佳的地方,一条清冷的闵溪横贯其中,水流云汞,万山丛叠,石质黝黑,嶙峋奇巧,耸削壁立,纵横数丈,如人工堆栈而成,妙的是石纹裂处间以青松,精巧如盆景。   峰上有摩崖,大书“非人间”三字,这其实有仙境意思,可是在中原武林中人眼中,现在却是无疑暗示“此乃魔界”。   至尊殿的殿已完成,绝对称得上雄奇,只是兴周围景物格格不入,彷佛就是天外飞来。   西方建筑出现在东方名山,到底是有些怪异,这早已在紫龙王他们意料之中,却是想不到人在这座建筑物之前,除了怪异还有一种压迫的感觉。   丐帮排教以及其它各门派也有人到人,孟都走遍大江南北,果然是战无不胜。   看出这座至尊殿,大家都显得非常难受,紫龙王看在眼内,反而笑起来。   所有人都以奇怪的目光望着他,玉冠竟然是第一个沉不住气,嘟喃道:“贫道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   紫龙王笑应:“这座至尊殿我们是依照图样来建筑,用料出入并不大,也果然能够如期而成,这份计算的准确,计划的详尽,我还是第一次看出,不能不佩服。”   玉冠轻“哦”一声,紫龙王接道:“由此得见,事前筹备的工作越做得充足,功效便越大,不管西方魔教的行事作风如何,这方面却是值得我们借镜。”   百忍接道:“这也是魔教可怕的地方。”   紫龙王颔首。“以魔教行事作风的周详慎密,若说孟都的行动毫无计到实在难以令人置信。”   百忍道:“可是魔教的其它人到现在还未见出现,这实在有些奇怪。”   紫龙王笑脸一收。“他们到底在等候什么?难道孟都到现在的成就还未能够令他们完全来放心?”   玉冠道:“这是说,孟都的武功有一个显著的弱点,只是我们还未能够看出来。”   “也许就是这样了。”紫龙王一顿接道:“但若是这样,魔教的人应该在一旁加以照顾保护才是,难道他们没有足够的能力做到这一点!”   玉冠扬眉道:“绝对有可能。”   百忍一声佛号,插口道:“话又说回来,以魔教的行事作风,若是有这种情形,理应就暂时将行动取消,再等机会才是。”   紫龙王挥手道:“我们亦无须争辩,除非我们已经找到孟都的致命弱点,否则魔教怎样行动,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并无分别。”   百忍又一声佛号,垂下头,玉冠似??还要说什么,一个紫龙王的属下便从至尊殿那边飞步奔来。   紫龙王目光及处、嘟喃道:“至尊殿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了。”   柳先秋笑笑。“应该不会是结构方面有问题,中看不中用,这下子要塌下来。”   紫龙王道:“那是魔教的事,跟我们拉不上关系,我们只是按照图样建筑,也绝没有偷工减料。”   说话间。他那个属下已然奔到来,神色很紧张,急急禀告道:“一群来历不明的人进了至尊殿。”   紫龙王接问:“从那儿来的。”   “殿后拜经台,有二三十人之多,来得突然,行动迅速,属下等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翻越高墙,进入殿内。”   “没有人看出他们是什么人?”紫龙王追问。   “他们一个个都是拥着风氅,脸庞藏在雪帽内,看不出是怎样子,对至尊殿的熟悉绝无疑问。”   紫龙王笑笑。“这有何奇怪?”   玉冠道:“你是说,那就是魔教的人?”   紫龙王反问:“除了魔教的人,这时喉还有什么人会跑进至尊殿去?”   “应该不会有的了。”玉冠嘟喃道:“也只有魔教中人才会这样鬼鬼祟祟,故作神秘,装模作样。”   对魔教中人他完全没有好感,这当然是因为他被孟都当众击败,咽不下那口气,紫龙王他们却也因而才发现这个平日有如闲云野鹤,似乎什么也都已看破的有道之士,其实并没有看破什么,得失仍然是看得那么重要,气量的狭隘尤其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他们败在孟都的手下口服心服,检讨之余只想着如何钻研,待武功上有所改进,兴孟都再一战,玉冠对这方面却显然不大感兴起,只是在言语上努力,一有机会使挑剔攻击孟都的不是。玉冠的气量既然如此狭隘,他们当然不会明白指出来而玉冠也显然毫无所觉。   百忍是兴玉冠比较谈得来的一个,也是对玉冠这种态度反应最意外的一个,到今时今日却已经习惯,听说只是淡然道:“魔教的人到底出现了。”   紫龙王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事情总算终于明朗,我们总算可以将心头上那块大石放下。”   百忍点头道:“他们若是继续藏起来不肯现身,就是猜测他们会不会另有目的,便已经够我们伤脑筋的了。”   玉冠冷冷道:“现在也不见得他们什么阴谋也没有。”   “明枪易挡啊。”紫龙王一笑。   百忍接道:“这一次他们总算是摆明车马,胜负全凭真本领。”   紫龙王笑接:“以我所知他们一直以来开始的时候都是这样子,到要输了才恼羞成怒,却也只是一齐动手,来一场混战,希望出现奇迹,平反败局。”   百忍道:“落下风这一次却是我们,所以其实大可以放心……”   紫龙王道:“我们还是看见他们出现才放心,这倒像是……”   他是要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玉冠却截道:“对付这种邪魔外道当然是小心为上。”   紫龙王也没有分辩,只是一笑,他当然也不知道魔教中人并非他心目中的那么光明磊落,萨高非独满肚子阴谋诡计,而且还懂得用蛊术算计云飞扬。   到底是进住苗疆萨高才变成那样子,还是在西方便已那样,当然只有孟都本人才知道,而无论西方魔教的人本性是否已改变,他们的出现对中原武林当然亦只有坏并无好处,一个孟都已径够应付的了。   百忍也没有理会玉冠,目光停留在紫龙王面上,忽然叹息道:“老实说,贫僧忧虑的其实不在孟都。也不在魔教中人。”   “在中原武林的那魔外道?”紫龙王又怎会不知道。   百忍颔首道:“那个孟都看来兴一般苗人无异,只是好勇斗狠,兴那群邪魔外道走在一起,迟早总会干出坏事来。”   玉冠立即问:“我们是不是到时侯才采取行动?”   紫龙王笑笑。“可惜我们战败至今已经有一段日子,不容易恼起来了。”   玉冠接道:“我们到底是出身礼义之邦,不同蛮夷。”   紫龙王又笑笑,转问那个属下。“我们没有人留在至尊殿内?”   “没有──”“很好,这最低限度可以避免不必要的磨擦争执。”紫龙王目光一远。“等孟都到来,总有一个明白的。”   点苍铁雁忽然问:“武当派的人怎么还未出现?”   紫龙王道:“武当派既然有弟子派来帮助建筑至尊殿,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并无异议。”   “难道又出了什么事?”   “武当派近来的运气不太好。”紫龙王目光转向聚在至尊殿前面的武当派弟子,他们绝无疑问都显得有些惶惑,也许就因为掌门白石到现在还未见现身,也就在这个时候,消息传来,孟都已到了山下。   孟都仍然是坐着那座肩舆,当然那座肩舆已极尽华丽的能事,他与那些苗族战土的衣饰装束也是,这也大都是出于投靠他们那群邪魔外道的建议与奉劝,此外显然并没有什么变动,可见武当山一战之后,他一心只是怔服中原武林各大门派,那群邪魔外道投其所好,也没有时间引导他做其它坏事。   追随他左石的苗族战士一个也没有损缺,这连串的行动绝无疑问都非常成功,一切都以他为主,而他也没有令追随他的人失望。   今个最遗憾的只是中原武林的门派并不是集中在一起。   要走的路实在太多,以致他在至尊殿落成之前还未能够将所有门派的高手击败。   虽然这样,已没有人公然否认他“天下第一高手”的资格,这个称呼也当然是出于那群邪魔外道。   他们本来只是唯恐天下不乱,抱看着热闹的心态,现在已心投意合,全力支持孟都,也主动替孟都策划一切行动,数目也越来越多了。   孟都来者不拒,事实他亦看不出有什么坏处,也因为多了这些人,他对中原武林的情形更熟悉,一切的行动非独更顺利,而且更有气派。   他只是隐瞒着一件事,也就是魔教的人何以到现在仍然未见现身。   事实他也想联络魔教的人,只是萨高并未将联络的方法留下,一入中原他便已发觉一个人实在很难成事,随行的苗族勇土虽然多,实际上起不了多大作用,也所以开始的时候他不免有些彷徨,一直到那群邪魔外道的投入。   他看出那群邪魔外道的诚意,但对于魔教方面的事情,仍然保持秘密,到底他也是一个聪明人,而且有一个聪明的师父。   肩舆浩浩荡荡的从群豪当中穿过,孟都从容在肩舆上挥手招呼,笑容可掏,群豪看在眼内:仍然浑身不舒服,彷佛看出笑容后隐藏着自傲兴不屑。   他们当然也看不惯那群邪魔外道的那种表情。   肩舆一直抬进至尊殿,仪式在正午开始,距离现在仍然有一个时辰,孟都也当然要好好的准备一下,并没有立即招呼群豪进内。   他已经懂得用怎样的排场才能够充分显示出他至高无上的威势。   无论如何现在他都非常高兴,至尊殿如期落成,群豪的依时齐集殿外,一如他所愿,怎能不兴高采烈,至尊殿的落成最低限度已证朗中原武林的名门正派纵然心有不服。暂时也无计可施,找不到一个可以兴孟都一战的高手,不得不暂时屈服,在他们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值得骄傲。   无敌门全盛的时期也没有这样的威风,而魔教的其它高手还未见出现,再加上魔教的其他高手,魔教在中原武林的地位应该就是稳如铁塔。   他们也看出孟都对中原武林的情形不太热悉,也乐于交由他们打点,只要他们处理得当,不难大有收获。   魔教争霸中原武林会不会另有目的,他们完全没有考虑到,名门正派中人尚且看不到那么远,更何况他们这群邪魔外道?   才进至尊殿,孟都的笑容便消失,面容也随即沉下,那群邪魔外道甚至那些苗族战士看在眼内的都以为他在装模作样,要显示霸主的威风,也以为由现在开始应该庄严一下,不由自主都静下来。   孟都也就在这种严肃的气氛中步下肩舆。登上至尊殿的宝座,也这才开口问:“来者何人。”   众人齐皆一怔,与之同时,二十八个黑衣人蝙蝠也似从梁上倒悬下来。   在众人开始有反应之前,孟都的面上己又有了笑容,带笑道:“原来是唐门中人。”   唐天佐、唐天佑应声落在宝座前面,苗族战士兴那群邪魔外道方待有所行动,唐天佐已一声:“暗器侍候!”   那些唐门弟子的手中立时出现了种种晶光闪闪的暗器。   邪魔外道中有认识的随即高呼:“小心,这是唐门二十八宿!”兵器纷纷出鞘。   孟都也就在这时侯挥手。“没有你们的事!”也不看那群邪魔外道的反应,接问唐天佐:   、唐天佑兄弟:“是算账来的。”   唐天佐反问:“敝派老祖宗死在你手上?”   “这是事实。”孟都绝不否认。   “那么敝派的掌门──”“虽然是自杀。也是因为落在我手上,说是我杀的亦无不可!”孟都若无其事的道:“还要知道什么?”   唐天佐沉声道:“唐门二十八宿请教阁下的魔功心法!”   “若是败了?”   “我们这一次到来没有准备活着回去。”   “视死如归,好──”孟都笑笑。“只是我也无意杀人,你们战败认输,也就罢了。”   也不等唐天佐回话,转对座下众人道:“暗器无限,你们在殿外稍候片刻。”一顿又笑道:   “幸好到午时还有一段时间。”   唐门二十八宿在江湖上也颇负盛名,天罗地网撤开,飞鸟难渡,那群邪魔外道亦不无顾忌,却绝不以为孟都的态度有什么不妥,他们绝对信任孟都的武功,应声随即退出去。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孟都接问唐天佐、唐天佑。   跟着是两把暗器,从唐天佐、唐天佑左右手射出,两人的身形随即拔起来,左右掠回梁上,身形一翻,又是蝙蝠一样倒吊着身子。   孟都双手漫不经意的一招,射来的暗器便全都向他的双手飞去,尽落在他双手之内,那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网起来,唐天佐、唐天佑却清楚看见并没有网存在。   他们知道那是孟都的内力发挥作用,也并不奇怪,之前他们与唐宁一齐找云飞扬算账,也曾看见类似的情形,但现在看来,孟都的内力显然又在云飞扬之上。   ──难怪云飞扬也败在这个人手下,现在情形又如何?”云飞扬的武功有没有进步,是否孟都的对手?   他们实在怀疑,却没有因此而气馁,一声暗号,二十八个人开始在梁上游窜,一个个仍然是蝙蝠那样子倒吊着,却并未因此而影响身形的迅速,当然看起来有些怪异。   他们也不是胡乱移动,虽然位置不停的调换,显得非常有规则,距虽亦始终不变。   只要对奇门遁甲稍为有研究的人都不难看出他们的移动是按照星宿的变化!孟都却是完全不懂,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事实唐门二十八宿的身形变化对他的眼睛一些影响也没有,完全没有昏眩迷惑的感觉。   他连坐着的姿势也没有改变,随手将方才接下的暗器放在旁边的几子上,静候暗器射至唐天佐、唐天佑看得清楚,心意并未因此动摇,他们这次的到来也并无必胜把握!只是希望尽全力能够将孟都击伤或者大量消耗孟都的内力,对云飞扬多少也有帮助,他们的暗器终于出手,不约而同,从二十八个不同的方向,身形仍然不住变动,暗器也不住的射出。   晶光闪闪的暗器交织成一张严密的暗器网,每一颗暗器的力度都不同,却全都配合得恰到好处,四面八方差不多同时射到。   孟都正好在暗器网当中,也是每一颗暗器射击的目标,一个人纵然有七手八脚,目光锐利,动作敏捷,要同时接下这些暗器是绝没有可能的事。   孟都只有一双手,可是由于他内力的深厚与变化的巧妙,这双手与千百双并无分别。   他的内力千丝万缕般迫出体外,随手交织成一张比那张暗器网也不知严密多少倍的无形罗网,护住了整个身子,暗器一接近便被他的内力束住,无一例外,而他竟然还有余暇将收下的暗器在几上放下。   唐天佐、唐天佑与那些唐门弟子早已明白不容易用暗器将孟都击倒,只是天罗地网般撒下,孟都竟然应付得这样从容,甚至不能够令他离开那个宝座,实在大出他们意料之外,而孟都的动作又是如此简单,不由他们不怀疑射出的根本不是暗器,只是幻影,他们只是在玩耍,并非在生死搏斗。   他们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极尽变化,纵横交错,暗器紧接射出,一直到身上的暗器囊都掏干,才不得不停下来。   孟都的动作同时停下,身旁那张几子上的暗器已堆得像小山般,他仍然丝毫无损伤,也没有将暗器回射向那些唐门弟子。   将接在手中最后一把暗器放下,他方问,“没有了?”   唐天佐咬牙切齿,一会才迸出一声:“好本领──”孟都微笑道:“没有这个本领我也不敢做这个武林至尊。”   唐天佑沉声插口道:“我们虽然不服,却是不能不承认这一次的行动已经惨败──”孟都颔首,“很好,我最怕便是那种纠缠不休,不肯接受事实的人,你们放心,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再大开杀戒,尤其对唐门的人。”   唐天佐冷笑道:“这个账还是要算下去……”   “什么时候你们要到来算账我都欢迎,当然最好要真的有几分把握,失败虽然并不是耻辱,我也不想唐门的人在武林中太没有面子。”   唐天佐一口怒气涌上咽喉,嘶声道:“孟都──”孟都笑载道:“你们不远千里而来,送我这许多暗器做贺礼,本该好好的跟你们喝杯酒什么。可惜这还不是喝酒的时候,现在我也有太多的事等着要做。”他随着挥手。“你们若是还有心情观礼,可以在殿外等等,不会太久的。”   唐天佐没有作声,所有唐门弟子的目光都集中在他面上,他们抱着必死之心到来!原就没有准备活着离开,只是看见孟都这种身手,难免有些心灰意冷。   他们事实已尽了全力。   唐天佐完全明白他们的心情,一会终于叹息一声:“我们走──”当先跃下。   唐天佑等二十七人亦纷纷从梁上跃了下来,跟着唐天佐走出至尊殿,脚步与心情同样沉重。   孟都终于放声大笑。   看见那群邪魔外道那样退出至尊殿,紫龙王他们当然觉得奇怪,及至呼喝声入耳下立朗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想不透还有什么人跑到这里来找孟都麻烦,而且选择这个时候。   “方才进入至尊殿的原来不是魔教的人啊。”紫龙王的语声很奇怪。心情也是。   玉冠接道:“那该是我们的武林同道了,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到来,可见实在是一群有心人。”   “有心无意,都是一样。”紫龙王懒洋洋的。“孟都既然将那群邪魔外道赶出来,当然是胸有成竹,未将之放在眼内。”   玉冠又问:“难道我们袖手旁观?”   紫龙王道。“即使我们什么都不管,冲进至尊殿去,也得先过那群邪魔外道与苗族战土的一关。”   “这些人算得什么?”   “不算得什么,只是我们既然要这样做,根本就不用建造这座至尊殿,也无须等到今天。”   玉冠厅出紫龙王话中有话,沉默了下去,百忍随即道:“孟都既然成竹在胸,就是那群邪魔外道不加以拦阻,让我们进去,这一战相信已经了结。”   紫龙王笑笑。“我们的说话也实在多了一小─”语声倏的一顿,目光一转。   一个属下正走到他面前来,很兴奋很激动的禀告:“武当派的人到了。”   “到了?”紫龙王仍然懒洋洋的。   “除了掌门白石道长,还有云──云飞扬!”说到云飞扬三字,那个属下的语声也变了,变得更兴奋,更激动。   “什么?”非独紫龙王,其它人也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都诧异的望着紫龙王那个属下。   “属下说的都是实话。”那个属下显然也是一个聪明人,立印发觉众人所以奇怪的原因紫龙王沉声问:“你是说,你真的看见了云飞扬?”   “属下绝不会认错,如有虚言,甘受帮规处置。”那个属下誓神劈愿的神态。   紫龙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是什么性子难道我还不清楚。”一顿一叹。“只是这件事实在太难以令人置信。”   那个属下正要说什么,玉冠已然道:“难道这是武当玩的把戏?”   百忍一声佛号道:“枯木老前辈的死难道还不能够证明?”   玉冠一怔,沉默了下去,他到底发现说话实在太过份,又何况枯木与他另有渊源。   紫龙王嘟喃着道:“孟都难道也会判断错误,云飞扬其实并未死亡?”   百忍道:“他也只是说云飞扬败在他手下,功力尽散,兴废人无异,不可能生存下去,并未肯定云飞扬的死亡。”   柳先秋接道。“好象还有一条蛊母在云飞扬体内,蚕食若云飞扬的灵魂。”   百忍道:“也未必能够置云飞扬于死地,天蚕功的变化据说很奇妙……”   紫龙王截道:“这也只是传说,但无论如何云飞扬死而复生,将助于天蚕功的变化,亦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一顿笑接道:“孟都所练的魔功心法与天蚕功同出一源,内力真气绵绵不绝,彷佛用之不竭,可见那种内功心法的奇妙,云飞扬应该也不会那么容易死掉的。”   百忍沉吟着道:“可是?”语声突然一顿,没有说下去,神态明显的有些怪异,紫龙王不用说,只要看见他这种神态变化的都不难看出来。   紫龙王不由诧异地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百忍叹息道:“星相之学贫僧只是略窥门径,原就不应该这样肯定。”   紫龙王恍然道:“你看他是早死之相。”   百忍欲言又止,紫龙王目光转落在柳先秋面上,以他所知,柳先秋亦是一个对星相学极之有研究的人。   柳先秋苦笑。“百忍兄若只是略窍门径,应该就不会看出来。”   百忍一声佛号,柳先秋接道:“死而复生,是否就可以当作已死一次,复生是否就等如变为另一个人。这我可是不明白。”   百忍接道:“相由心生。一个人的命运会不会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改变,也是难以肯定。”   紫龙王忽然笑道:“看来两位都是半斤八两,对星相之学其实都存着颇大的怀疑。”   百忍又是一声佛号,柳先秋只有苦笑,紫龙王接道:“我只是觉得云飞扬这个人的命运变化很大,无论有什么变化都不值得太奇怪。”   语声未落,云飞扬白石与一群武当弟子已出现,白石与那些弟子都显得非常兴奋,只有云飞扬,一脸的淡然,彷佛什么感觉也都没有。   那群邪魔外道与苗族战士并没有留意这边的变化,唐门二十八宿也就在这时侯垂头丧气的从殿内走出来。   只看他们这种神态便知道孟都又是大获全胜,虽然意料之中,那群邪魔外道仍然一阵欢呼喝采,苗族战士更就不在话下。   唐门二十八宿默默的当中走过,毫无反应,他们并不在乎这些人的态度,只是感慨虽然已尽了全力,对云飞扬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他们也不能不承认孟都的武功实在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从而担心云卉扬实在是不是孟都的对手,之前他们追随唐宁上武当找云飞扬算账,已经见识过云飞扬的武功。在他们的印象中,云飞扬的武功与现在的孟都比较是有一段距离。   云飞扬却已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心情的沉重可想得知,所以遥遥看见云飞扬,非独没有喜色,心情反而又沉重了三分。   那群邪魔外道目光随着转向这边,也终于发现了云飞扬的存在,他们当中当然有认识云飞扬的,笑声立时停顿、笑容也同时凝结,那些不认识的却仍然在嘲笑唐门二十八宿,一直到发现身旁的同伴神态有异或者被提醒。   云飞扬没有理会玉冠等人,一直走到唐氏兄弟的面前,在他此刻的心目中,唐门弟子的安危远比向玉冠他们打招呼来得重要得多了。   “大家都好吧?”云飞扬不知道参与这件事的唐门弟子有多少人,只希望每一个都平安无事。   唐天佐苦笑的一笑。“都好,我们也都已尽了全力,可是一些作用也没有。”   唐天佑接道:“他要杀我们易如反掌,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也许因为太容易,又或者因为今天是至尊殿落成的好日子。”   云飞扬微喟。“这个人比我最初看见他的时候成熟多了。”   客唐天佑突然道:“有一句话我们实在不该问的……”   云飞扬道:“你们要知道我对这一战的信心。”   唐天佐道:“若是你完全没有信心根本不会到来。”   云飞扬淡然道:“即使一分把握也没有,我还是会到来的。”   唐天佑点头,一声:“抱歉──”“抱掀的该是我。”云飞扬轻叹,举步前行。   唐门弟子左右让开,后面紫龙王等亦无话说,只是百忍一声佛号。   那群邪魔外道这时侯亦已完全沉默下来,不待云飞扬走近便已纷纷让开。   云飞扬悠然当中走过,天地间的一切那片刻彷佛都已完全凝结。   孟都感觉到那种不寻常的静寂,也突然有一种不吉的预兆。他知道殿外必然有事发生,但云飞扬的出现仍然大出他意料之外。   他一直很威武的坐着,就是唐门二十八宿也未能够以暗器将他从椅上迫走,这时侯却不由自主站起来,脱口叫一声:“云飞扬!”   语声干哑,完全不像他的声音,他看着云飞扬就像看着一个怪物。   “久违了。”云飞扬的语声仍然是那么平淡,神态也是,并未因为看见孟都便起变化。   孟都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随即坐下,道:“我错了。”   云飞扬道:“我功力尽散,体内又有一条蛊母,若非贝贝舍命将那条蛊母引出!天蚕功的变化纵然神奇,真气内力为蛊母所阻,不能够接续,也是枉然。”   “是贝贝?”孟都冷笑。“我就是疏忽了这一点,那个贱丫头,竟然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云飞扬无言,他要告诉孟都的也只是贝贝的生死,孟都冷笑着接道:“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我就是不相信你认识的女孩子全都会为了你不惜作任何牺牲。”   一股妒火同时涌上孟都的心头,他没有忘记唐宁死前的说话,唐宁非独宁死不辱,而且肯定的说出他远比不上云飞扬,到底是因为云飞扬的武功还是什么他虽然不清楚,意志却因此更坚决,一必要取代云飞扬的,而且要称霸武林,现在他已经差不多完全达到目的。   无论问那一个,现在大概都不会不承认他的武功在云飞扬之上,可是就在他要登上至尊的宝座接受众人朝拜的时候,云飞扬又奇迹地出现。   他毕竟会经败在云飞扬的手下,虽然连败十多位武林名门大派的高手,也知道内力真气在当日的云飞扬之上,现在面对云飞扬,还是没有必胜的信心。   云飞扬与他所练的内功同出一源,所以他能够完全吸取云飞扬的内力又能够充份加以利用,但天蚕功的奇妙变化令云飞扬再一次脱胎换骨,恢复功力,这种功力又会到达那一个境界。他当然不知道!却知道以当日云飞扬的功力,剑先生紫龙王等人绝不是对手,纵然他能够将云飞扬击倒,相信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这一战能够避免当然最好,他却是知道绝不可能避免,绝不可能妥协,也知道现在至尊殿外的武林中人,不管正邪都在等候这一战的结果。   这一战在他来说也远比任何一战重要,非独因为云飞扬是一个奇迹,击倒云飞扬也就等如击溃名门正派中人的信心,令他们彻底绝望,他也要藉此保持他的声望。   之前他曾经扬言云飞扬已败在他手下,已丧失功力,现在云飞扬没有事儿的现身,多少难免会令人有一种欺骗的感觉,他虽然不知道那群邪魔外道是否也是,却难免有这种顾虑。   思而想后,那片刻他的心情寅在恶劣到极点,云飞扬在他的眼中也当然显得讨厌到极点云飞扬彷佛没有在意孟都的感情变化,彷佛陷入回忆中,一会才道:“她们都是很善良的女孩子,而且年轻,可惜我不能够阻止、……”   “贝贝将那条蛊母引出来的时候你难道不知道。”孟都连连冷笑。   云飞扬道:“那条蛊母离开后我才恢复知觉。”   孟都虽然知道云飞扬不会说谎,仍然冷笑道:“这么巧。”   “天下间的专情就是这样巧。”云飞扬说这句话实在非常感慨。   孟都道:“正如你这么巧在这个时候找到来,既不迟也不早。”   云飞扬道:“也许我已经厌倦了在江湖上行走,以致知道你的下落,也没有找到去。”   孟都摇头。“你是一心待我将各大门派的高手击败,在登上至尊宝座的时候才动手。”   云飞扬欲言又止,孟都接道:“理由也非常简单,武当派在武林中的地位以我所知其实不高,与无敌门逍遥谷的连番恶战,精英尽丧,而且丑闻屡传,因为你练成天蚕功将独孤无敌击败才能够安定下来,现在秘密又被揭穿,天蚕功原来窃自魔教内功心法,要挽回失落的声誉实在不是一件容易事,所以你只有等各大门派的高手都败在我手下,完全绝望的时候方以救星的姿态出现。”   云飞扬摇头,孟都随即道:“你不用否认,你可以骗过任何人,却骗不了我。”   “你──”“我说中了你的心事是不是。”孟都大笑。“这也难怪的,有那一个不想威震天下?”   “这只是你的心愿。”   “我绝不否认,相信你也不会的,莫说殿内只有你我二人,就是殿外所有的人都进来,都知道,又能够怎样。”孟都大笑着接道:“唐宁说我是一个卑鄙小人,其实你也不见得好到那里去,可惜她命短,等不到现在,否则可不知什么感想。”   云飞扬没有作声,孟都又道:“你非独懂得以逸待劳,而且还懂得利用唐门的弟子先来消耗我的内力,可惜他们的本领有限,不能够对你有多大的帮助。”   “唐门弟子选择这个时候来抓你,并非我的主意,虽然他们是有你说的那个念头,我也是进来之前才知道,至于我所以延迟到现在才找你,还可以解释的就是我需要一段时间调养,也需要时间向武当派交待一下。”   “交待身后事?”孟都冷冷地睨着云飞扬。   这句话只是信口说来,想不到云飞扬竟然点头承认。   “武当派的武功若是因我的死亡而失传,我便会成为武当派的罪人,九泉之下,无颜对武当派的长辈。”云飞扬的语声异常平淡,感情是那么遥远,彷佛来自地狱九泉之中。   孟都听得很不舒服,不知何故突然也有了死亡的感觉,如道:“武当派除了天蚕功还有什么武功值得传下来,天蚕功却是窃自我们魔教的内功心法。”   “这是事实,但我已经将天蚕功还回魔教,阁下亦因而得以称霸武林。”   孟都当然明白这是指萨高将云飞扬的内力完全移到自己身上,方待说什么,云飞扬已接道:“再说武当将贵教的魔功心法转化为天蚕功亦化了不少心血,贵教坐享其成,在这件事上我以为彼此只能拉平,武当派并没有再欠魔教什么的了。”   “你倒是说得轻松……”   “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云飞扬截住了孟都的话。“是非曲直天下武林总有一个判断,而武当派得天蚕功以,亦未曾以之枉杀过一个人,武当派的弟子理应无须因此耿耿于心。”一顿接道:“我也是的。”   孟都打了一个“哈哈”,转问:“这一次找到来你是抱着必死之心。”   云飞扬道:“我承认没有把握一定能够将你击倒,活着离开,但我还是要到来,你应该明白。”   孟都道,“要称霸武林总要付出相当代价。”   “你还是不明白。”云飞扬笑了。   “我只要明白这一战生死存亡,无可选择,便已足够。”孟都接伸手。“请──”云飞扬淡应道:“先请──”孟都双手随即变成了银白色,面部也彷佛套上了一个银白色的面具,变化的迅速远在任何一次之上,云飞扬也伸出了他的一双手,却是一些变化也没有,与他面部的肌肤一样,始终冠玉一般,光洁晶莹,看来那么悦目,令人有一种很舒适的感觉。   孟都也有道种感觉,却没有发觉云飞扬与当日有什么分别。   那种变化在云飞扬来说不错非常显著,却只是因为他直接的感受到,对别人来说则是隔,了一层,而由平淡变为瑰丽自然比反璞归真触目,所以任何人都可以立即看出孟都的变化,云飞扬的变化则不容易看出来。   孟都的功力与见识非独成反比,而且有一段颇长距离,他甚至有一种感觉,云飞扬的功力非独没有增进,而且倒退。   他的面上也因而有了欢容,道:“我可以让你三招!”   “不必。”云飞扬摇头。   “好──”孟都探手抓向几子上堆着的暗器,他的手尚未伸到,那些暗器便已飞投到他的手上,使他那双手变成了一个暗器球……光球!   那个光球随即爆开,爆出七道光虹,弧形飞射向云飞扬,方向各异。   光虹由暗器缀成,一颗紧接一颗,彷佛被一条无形的丝栈贯串起来。   云飞扬看见光虹射来,悠然转身挥手,那七道分散的光虹来到了他的身前竟然又聚在一起,变回了一个光球,他再挥手,那个光球便飞投向那边墙下。   暗器缓缓的散落成一堆,其间是那么柔顺,完全没有激烈的感觉,就连那些暗器散落在地上的声音也是清脆悦耳,彷如乐章。   孟都的面容立时沉下,身形却往上拔起来,凌空翻身,一掌当头向云飞扬拍下,云飞扬没有闪避,伸掌迎去,他们的手掌还未接触,其间已然响起了连串裂帛也似的声音,也同时出现了一团烟雾也似的东西。都团烟雾细看之下却像是蚕茧一样,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两人的双掌越接近便越浓密。   孟都本来是雷霆万钧之势,但到了云飞扬头上便缓下来,衣衫却仍然猎猎的飞舞。   双掌的距离继续拉近,到了只有三尺,那团烟雾已有如一个茧球,万缕千丝不住的交织,不住的流转、而且散发出一种令人心寒的白芒。   云飞扬的衣衫也终于飞扬起来,却是那么的轻柔,与孟都的激烈恰成反比。   那个茧球随着二人双掌的接近逐渐收缩,也越来越光亮,流转得更急了。   孟都的身子也就在这时侯旋转起来,云飞扬相应亦旋转,却是向相反的方向。   那个茧球随即扭曲,剎那碎开,无声无息,千丝万缕散飞半空,眨眼消失。   孟都身形再往上拔起,手一探,只是一指沾在横梁上,身子便凌空悬起来。   云飞扬的身形却旋向相反的方向,也斜斜升起来,悠然贴在墙壁上,接顺着墙壁上移,那与壁虎功什么显著的大有分别,他整个身子彷佛都有一种强烈的黏力,任何一个部份接触墙壁都能够紧黏其上,一个身子更就像是飞絮般轻盈。毫不着力的往上移动。   孟都的身子也沿着横梁移动,移向殿正中,然后向云飞扬招手。“来──”云飞扬飘然移向梁上,飘向孟都,一直等到他接近孟都才出手,每一招出手,都有一股内力出现,云飞扬也是,天下武林,大概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将内力真气凝成实质,化为武器。   也只有他们这种内功造谙,才能够这样在半空中交手,只要他们身子的任何一部份接触梁柱甚至天花承尘,一个身子便能够凌空悬起来,而身形移动的轻灵,又岂是绵絮什么所能够形容,简直就像是两个飞仙。   他们的出手也非常迅速,配合身形的移动,无孔不入,一触即退,没有招式可言,而变化之飞灵巧幻,天下武林任何一个门派的任何招式也难以相提并论。   他们的内力真气也彷佛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也只看他们衣衫的飞扬便知道他们的内力始终是那么充沛,而看周围的东西受他们的内力的影响,便知道他们并没有将输出的内力收回。   天花承尘一块又一块粉碎,构梁直柱一片又一片剥落,殿堂内彷佛有一股狂劲的旋风在流窜,桌椅等可以移动的东西就像狂风中的落叶,飞旋翻滚,终于支离破碎。   空气也在不停的碎裂,间或发出奔雷也似的声音。   在那里像是两个凡人在交手,若是要分清楚正邪,简直就像是神与魔在交战!   至尊殿外正邪两方虽然看不到殿内交战的情形,只听那声响亦知道战况激烈,全都不由自主的屏息静气,倾耳细听,一个个与呆子无异。   那许多人聚在一起,竟然一些声响也没有,也实在是一件罕有的事。   紫龙王绝无疑问是他们当中内功造谙最高的一个,以一个像他那样对内功有偏好的人,对孟都、云飞扬这一战当然特别在意,只见他聚精会神,两条眉毛一高一低的,表情比任何人都要多。   他也是第一个开口,一声叹息:“可惜!”   在他旁边武当掌门白石不由混身一震,紧张的急问:“怎样了。”   他是以为紫龙王厅出了云飞扬有什么不妥,紫龙王也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我只是可惜人在现场,却未能目睹这一场精彩的决斗。”   木头陀插口问道:“师兄可听到什么?”   紫龙王苦笑。“若是能听到什么,又怎会有这一声叹息?”   木头陀颔首,喃嘟着接道:“这一战也可谓棋逢敌手,虽然看不到,亦不难想象其中精彩。”   紫龙王摇头。“看来出家人也有出家人的好处,战境空灵,可以空想得到其中精彩之处。”   木头陀不由哑然,紫龙王目光转回至尊殿,又一声:“可惜──”点苍铁雁奇怪地接问:“这又是可惜什么?”   “这座至尊殿实在建筑得很不错,经此一战,只怕塌定了。”   “这又有何可惜,这座至尊殿毕竟是中原武林耻辱的象征,塌下正好。”   “也是道理。”紫龙王微喟。“怎样也好,此战之后,我们也该一段时间闭门静思的了。”   木头陀接道:“果真是山外有山、人上有人。”   百忍实时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语声甫落,那座至尊殿便倒塌,四方八面倒向正中,尘土飞扬中,云飞扬、孟都当中穿出。   所有人不由齐声欢呼起来,这一声欢呼完全走出于自然,没有任何的原因,问任何一个也是一样。   云飞扬、孟都也没有反应,他们的双掌都抵在一起,一穿出至尊殿便风车般飞旋起来,从众人头顶上空飞旋而过,挡着他们的树木无不断折。   他们的去势并未因此停下,反而更迅速,飞越地藏禅林,落在大书“非人间”那块摩崖上。   表面看来他们仍然未分出胜负,事实已经分出来,云飞扬经已稳操胜券,他的内力真气循环不息,毫无阻滞,与开始的时候并无分别,仍然那么畅顺。   孟都却不一样,真气内力虽则循环不息,已经有一种局促的感觉,他也发现肌肤上隐隐的的多了一层蛛丝也似的东西。   那是他的内力真气才涌出便已被云飞扬的内力真气逼回,凝结在肌肤上,他虽然不知道云飞扬是否也有同样的感受,却已从云飞扬的肌肤始终保持光洁想象得到并无任何不妥,一颗心不由乱起来。   与之同时,那种局促的感觉更加强烈,那种黏结在他肌肤上蛛丝也似的东西同时更加明显了。   这种情形继续下去他不难整个身子都过在那种蛛丝地做的东西内,从而窒息。   他越想越心乱,高手比内力,任何因素甚至精神不稳定也足以影响成败,更何况他内力已逊云飞扬一层,眼看着他肌肤上蛛丝也似的东西迅速加厚,银亮的肌肤也因而逐渐黯淡。   落在那块摩崖上,他们旋转的身形便逐渐缓下来,终于完全停止,但是双掌仍然相抵。   阳光正洒落两人的身上,在别人眼中,他们同样辉煌,不可迫视,在孟都眼中,阳光却只是洒落在云飞扬的身上,他完全感觉不到阳光的温暖,甚至有寒冷的感觉。   然后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这时侯若是有人来助自己一臂之力多好?他突然生出这个念头。   这连他也觉得奇怪!他当然也明白这只是妄想,冷眼再瞥见带来那群苗族战士那种关切至极寄望至深的神态,一股强烈的斗志立时涌上心头,不由自主一声暴喝,真气内力奔腾,直冲只臂。   凝积在他肌肤上蛛丝也似的东西实时片片飞散,银光再度闪现。   云飞扬不为所动,那份镇定从容,与之前的他显然有很大的分别。   声势绝无疑问是孟都凌厉,可是在众人眼中却不知怎的总觉得他是比不上云飞扬、银光虽然再任他的肌肤上闪现,也没有云飞扬的光彩那么动人。   紫龙王到底是内家高手,看得比任何一个都透彻,终于放心的长长吁了一口气。   也就在此际、一条人影突然在地藏禅林中冒出来,急风吹开了罩在他头上的头巾,现出了一头金发,碧眼高鼻,虽然已接近老年,仍然令人有一种英挺的感觉。   他双手握着二支奇怪的管子,正向云飞扬,柳先秋见识多广,目光及处,脱口一声:“火枪──”语声未落,霹雳一声,千道亮光从金发老年人手中火枪射出,那种速度远远超越人手极限,也不是一般人眼睛所能够捕捉。   唐天佐、唐天佑兄弟应声双双掠出,要截击之际,才突然省起身上已没有暗器。   紫龙王、百忍等也几乎同时掠出,他们虽然阻截不及,那一股抢救的冲动却是难以自制也就在那剎那,云飞扬、孟都的身形突然又旋转起来,那完全是内力催使,身不由己。   那道亮光同时射至,本来是射向云飞扬,这一个旋转,立时变了射进孟都的左边太阳穴,随即从右边太阳穴穿出!   真气顿散,孟都惨叫声中,一个身子激飞开去,鲜血从两边太阳穴激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   这剎那的变化一样在云飞扬意料之外,身形停顿,目光闪电般落在那个金发老年人面上金发老人身形已落在一株高树的横枝,双手仍然抓住那支火枪,呆呆的看着孟都,突然起来:“怎会这样的──”那虽然是汉语,却说不出的怪异,他随即转回云飞扬这边,双手迅速变化,一道亮光霹雳声中再从火枪射出。   云飞扬清楚看见一颗铁丸向自己射来,那种速度都在他的信心以外,他不敢伸手接,偏身闪开。   这一闪的速度当然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够做到,铁丸的速度虽然急劲,仍然被他闪过。   金发老人彷佛也知道不可能会成功,一条飞索紧接射出。身形紧接凌空飞去。   云飞扬身形亦开展,紧追在后面,紫龙王等也纷纷迫到了。   那群邪魔外道没有加入,也没有留下,不约而同,走向下山的道路。   树倒猢狲散,他们既然是因为孟都的出现而到来,孟都倒下,焉会不散?   崩塌的至尊殿前便只剩下都群苗族战士,呆呆的望着倒在肩舆旁边的孟都,事情来得实在太突然,这群本性纯朴的战士,一时间当然是很难接受。   孟都挣扎着爬下来,眼瞳中充满了悲愤,他虽然已发觉比不上云飞扬,却仍然想败得像一个英雄,现在非独难免一死,而且绝不光采。   他完全明白那个金发老人是有意助他一臂之力。也不难想象那个金发老人必定是西方魔教的人,而他也绝对愿意接受金发老人这一臂之力,只是事与愿违,落得这般下场,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到这个地步,他不能不承认实在不如云飞扬,无论是武功运气。   那群苗族战士不由围上来。   “将我送上肩舆。送返苗疆!”孟都的语声充满了绝望,眼神也是。   这也是他最后的说话。   前面是绝望,后面紧迫着云飞扬,还有紫龙王等一大群高手,金发老人走的是一条绝路一团白烟在他身后冒起来,迅速扩散,截断了云飞扬等人的视线,他随即拥着飞索往绝壑下飞落。   云飞扬冲出白烟的时候,金发老人已经不知所踪,他放目四顾,再走到绝壑边缘,也是一些发现也没有。   绝壑下风声雷动,他耳朵虽然敏锐,亦难免大受影响,那雷动的风声也足以掩去金发老人移动时发出的声响。   紫龙王、百忍、玉冠等纷纷追到来,一看眼前环境亦明白云飞扬何以不追下去。   “那绝无疑问是西方魔教的人,西方魔教就是喜欢用这种卑鄙手段。”玉冠咬牙切齿的。   “我倒是明白何以西方魔教的人何以一直都不见出现,”紫龙王拈须微笑,若有所得。   玉冠道:“还不是毫无把握,准备一旁偷袭?”   “错了──”紫龙王摇头。“孟都根本没有与他们取得联络,方才那个金发老人只怕也是听到了消息才赶来一看究竟,眼看孟都不敌,唯有出此下策。”   玉冠突然道:“胜负未分,他未免心急了一些。”   “孟都应该是败了。”紫龙王目光转向云飞扬,笑笑。“辛苦你了──”云飞扬淡然道:“这件事既然由我开始,也应该由我解决。”   紫龙王接道:“我修练内功多年,如今才知道只窥门径,尚未入室”云飞扬呆了一会才问:“老前辈只发现这一点?”   紫龙王一怔,突然若有所觉的“啊”一声,在他旁边的百忍亦显然所领悟,一声佛号。   玉冠却显然不明白,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在打什么机锋?”   紫龙王方待回答,唐天佐、唐天佑兄弟已然掠到来,看见云飞扬平安无事。唐天佑随即问:“云大侠,那到底是什么暗器?”   柳先秋插口道:“那是火枪,利用机械配合火药弄出来的东西。”   “不是暗器?”唐天佐追问。   “可以说是暗器,速度威力可是在一般的暗器之上。”柳先秋接道:“三年前我在京师见过一次,现在所见,威力显然又大了很多。”   唐天佐道:“恕我们孤陋寡闻。”   云飞扬语重心长的道:“要留意了,我敢用手接你们的暗器,可是这种,虽然看清楚来势,我却是没有信心接得下,实在太急劲了。”   唐天佐颔首。“多谢指点。”   玉冠旁没冷冷插口道:“旁门左道,用得着如此大惊小怪?”   云飞扬淡然看了玉冠一眼,欲言又止,紫龙王接道:“这种东西似乎并不难使用,若是大批制造……”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忧形于色,木头陀信口问道:“师兄是担心他们藉此扰乱中原武林?”   紫龙王反问:“武林算得了什么?”   木头陀一怔,云飞扬却心头一凛,目注紫龙王。“希望每一个人都有老前辈这种见识。”   紫龙王有些感慨的道:“也当然希望这种见识不要来得太迟。”一顿忽然问:“现在是不是已经迟了一些?”   没有人回答,有些是不知道,有些甚至还不明白是什么回事。   武当掌门白石这时侯也到了,看清楚周围的情形,欣然道:“恭喜师弟。”   云飞扬苦笑,他只有苦笑,紫龙王看着他,忽然叹息道:“我现在才明白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佩服──”“老前辈言重。”云飞扬亦已发觉这个武林中的老前辈非独不迂腐,而且是甚有见识。   紫龙王接道:“你既然还有未了之事,为什么还不快去解决?”   云飞扬一笑转身举步,白石诧异地追问:“师弟要到那儿去,”紫龙王替云飞扬回答:“该去的地方。”一顿接又道:“别的人你可以担心,这个师弟你担心什么。”   白石看着紫龙王,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说话。百忍旁边突然道:“恭喜恭喜──”紫龙王目光一转。“何喜之有?”   百忍道:“贫僧苦修数十年,尚未得解脱,今日看阁下一点佛心,剎那顿悟,能不恭喜?”   紫龙王摇头,轻声说道:“和尚又着相了。”   百忍一怔,苦笑道:“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木头陀一旁看着,微笑插口道:“师父说只有大师兄有佛缘,果然不错。”   紫龙王苦笑道:“这不是好事,我原就投有向佛之心,投在五台门下已大错特错。”   “大师兄纵然没有佛缘,佛心还是有的。”木头陀接诵。“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紫龙王放声大笑,云飞扬大笑声中飘然远去。   深山,穷谷。   人助罕至,也所以那块石壁才能够好好的保存到现在,那本已长满了青苔,但经过萨高的好细清理,青苔去尽,刻字无不清晰可见。   对那块石壁,萨高有一份接近神圣的尊严,也所以他虽然已经参悟石壁上所刻的魔功心法,仍旧将石壁好好的保留下来,一有空便??清理一番。   看出石壁这样子,云飞扬不难明白萨高的心情,踌躇片刻,他还是伸手按在石壁上,一股内力透进去。   石壁上的刻字立时都像有了生命,一个个彷佛要从石壁上跳出来,又彷佛在抵受着一种难以言谕的痛苦,在拚命挣扎。   云飞扬没有看那些刻字,也看不懂,只知道这就是那块刻着那种魔功心法的石壁,连运三遍内力,才将手松开,飘然退开去。那块石壁上的刻字随即一片片剥落,碎散在地上,除非是大罗神仙,否则是绝不可能令之恢复原状的了。   云飞扬看在眼内,感慨又涨了三分,他完全明白刻字在石壁上那个人的苦心,却更明白那种魔功心法流传下来的影响。   也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阵衣袂声,但随即消失、他若无其事,也没有移动脚步。   好一会,来的那个人到底按不住,叹着气从藏身的树丛后走出来,也正是出现在九华山以火枪袭击云飞扬的那个金发老人。   云飞扬意料之中,否则也不会赶到这儿来,抢先将那块石壁毁掉。   “我已尽所能。”金发老人操着生硬的汉语。“但仍然慢了一步,既来不及将石壁上的记载录下,也来不及阻止,当然,我未必能够阻止。”   金发老人怀疑地问:“你知道你做了什么。”   云飞扬道:“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最低限度,我们不会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云飞扬点头。“这所以找到来,也所以做。”   “可惜这一份武林瑰壁竟然毁在你的手上。”金发老人叹息。“中原武林中人毕竟还是自私的。”   “错了。”云飞扬淡然一笑。“我只是太明白这种魔功心法的凶毒。”   金发老人道:“因为它替你制造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只因为要练成这种魔功心法必须借助许多内家高手的内力,他们苦练得来的内力非独会被抽干,变成废人,甚至因而死亡。”云飞扬接道:“也许你还没有时间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完全明白。”金发老人又一声叹息。“可惜啊,萨高有这么大的发现不送回去,否则怎会弄成这样子。”   “这是因为连他也不能肯定,到他肯定的时候又已到了生命的尽头。”   “天下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子,难得两全其美,他甚至连孟都的行动也没有好好的计划一下,以致我们一无所知,到听到消息赶来,已经是这般局面。”金发老人笑起来。“看来中原武林的确是气数未尽。”   云飞扬倏的问:“大家和平相处有何不好?”   “征服是一种难以言谕的快乐,也是一种光荣,尤其是站在种族的立场。”   云飞扬心头一凛,这是他从未在意的问题,金发老人看着他,突然笑了笑。“看来你绝对不是一个坏人,一个人心肠太好,绝不是一件好事。”一顿又笑道:“好人不长命,你们的老话。”   “我但求无愧于心。”   “你真的无愧于心?”金发老人反问。   云飞扬无言,心神一阵迷乱,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的回答。金发老人接道:“好人做的当然是好事,但怎样才算得好事到是没有准则,你不妨想想,有没有因为你的好心肠而反而身遭不测?”   云飞扬一颗心沉下去,远的不说,近的好象唐宁、贝贝不正是因为他的好心肠而丧命?   金发老人彷佛看进他的心底,笑接道,“间接与直接杀人都是杀人,并没有分别,是是非非,好好坏坏,任何人也难以分辨清楚,最低限度到现在为止我还投有遇上。”   云飞扬轻吁了一口气。“我只是一个常人。”   “你到底承认只是以一个常人的心态来衡量一件事情。”金发老人忽又道:“看来你的学识并不多。”   云飞扬道:“这是我最感遗憾的一件事。”   “也所以你不懂得应该怎样分辩。”金发老人又笑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事实我对于分辨也已厌倦。”   言下之意,他本是一个口才很好,很懂得分辩的人,不等云飞扬答话:他又道:“我其实并不是你们心目中那么卑鄙,也原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最低限度,认识我的人都是这样说。”   云飞扬没有作声,金发老人摇着头接道:“可是当日我竟然忍不住用火枪暗算你,”他耸耸肩磅。“或者因为孟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萨高没有走眼,这个人绝对是一个天才,只是一切的行动都没有计划,再要找一个这样的人即使不是一件难事,又那儿再去找这种武功?”   他的目光再落在石壁的碎片上,一面失落之色,接道:“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情。”   云飞扬点头,金发老人又道:“中原武功神秘莫测,虽然已经有没落之势,但要紧关头总是又有奇迹出现。”   “这是我们中原武林气故未尽──”“我相信气数这种事?”金发老人目光一闪。“可惜你们不够团结。”   “总会团结的。”   “要相当的教训?”金发老大笑了。“这绝对不是一件乐事,能够避免最好。”   云飞扬无言点头,连上个外来人也看出问题症结所在,中原武林中人却是尤如在梦里,这若非可笑,未免就可悲了。   金发老大笑接道:“可惜除了我们这群老骨头,我们的人对于争霸中原武林都已没有太大的兴趣,据说老年人都比较固执,虽然都明白争霸中原武林并没有多大意义,还是念念不忘。”   云飞扬忽然问:“你们真的明白?”   “这所以为什么我们一段长时间没有再在中原武林出现。”   “你们的年青人大都在做什么。”   “一些他们认为有意思的事情,譬如改善生活环境,将已有的加以研究,发扬光大,正如这种火枪。”   金发老人从腰带抽出了那支火枪。“火药的制造原是你们创设的,可是你们仍然停留在原始的阶段。”   云飞扬心头抨然震动,金发老人接又摇头道:“我可是不喜欢这种东西,毕境我还是武林中人,火枪也到底暗器一类,有欠光明,拿来对付赤手空拳的人也有欠公平。”   云飞扬接道:“你却是仍然将火枪带在身上。”   “我总得承认它的威力,虽然面对猛兽我赤手空拳也能够应付,但既然有这种既省力又有效的东西,为什么不用?”金发老人将火枪插回腰带上。   “这是你们一般对火枪的态度。”   “一般都是的,当然,在情绪不稳定的状态下要维持原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野心当然也大有影响。”   云飞扬沉吟道:“这与传说中你们的行事作风并不一样。”   “传说到底是传说,那大概也已是数十年前的传说了。”金发老人嘟喃着。“人总会有进步的。”   “进步?”云飞扬对这两个字不知怎的竟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金发老人显然看出来,仿笑道:“易地而处,我也会有你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云飞扬有些奇怪。   “不知道什么是进步。”金发老人摇头。“我第一次进入中原与这一次的观感并没有甚么分别。”   云飞扬有些迷惑,金发老人接道:“有机会你无妨到外面看看,有些事你必须亲眼目睹才会相信的。”   云飞扬眼神更迷惑,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离开中原,金发老人又道:“你们也有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到外面跑跑,见识心境无论如何也会广阔一些。”   语声甫落,他突然苦笑起来,自言自语地嘟喃着接道:“我当然不能否认,个人修养与感情欲望野心还是有一定的影响。”   云飞扬没有作声。仍然在想着金发老人方才的话,金发老人嘟喃着又道:“所以我们的人最好还是少一些到中原来。”   “否则他们的野心会更大。”   “连我这个老头儿也难免动心,何况年轻人。”金发老人微哨。“除非你们奋发图强,否则这个危机永远存在,一触即发。”   芸飞扬无言点头,金发老大笑了笑。“这种话其实不是我们说的。”   “我们是武林中人。”   “在我们那边已没有所谓武林。”金发老人又笑笑。“我们这群老骨头相信已是最后一批武林中人。我们的年轻人大都认为武功是应该用来强身健体。”   云飞扬不由颔首,金发老人笑容随即一敛。“你可以出手了。”   云飞扬只是奇怪的看着他,他接道:“这一战绝对公平,我仍然是一个武士。”   他的胸膛高挺,云飞扬看出他的决心,也绝对相信他就是战死也不会用火枪袭击,却问:“我们还有一战的必要?”   金发老人怔住,云飞扬接道,“我不大明白你的话,但我会尽心去了解。”   语声一落,他转身举步,动作看来仍然那么轻盈,心情却比来时也不知沉重了多少。   学识有限是他最遗憾的一件事,他明白因而很多事都看不透,不知道如何处置是好,也明白因而影响表达的能力与方式,纵然有机会也未必抓得稳。   只是他没有因而气馁。   金发老人没有阻止他离开,目送他远去,挺直的身子逐渐变得佝偻,那片刻彷佛已衰老了很多。   他有一战的冲动,也不在乎生死,不因为已经一把年纪,只因为他还是一个武林中人。   在那边,武林却已经没落,也因而他这个武林中人也逐渐丧失了当年那份豪情。   武林应否存在他也不知道,否则他也不会这样傍徨。不知取舍。   他甚至不能够决定自己的行止,只因为中原仍然有武林存在,在中原武林他能够找到往昔的豪情壮志,回到那边又变回被遗忘的一群。   在中原他却是邪魔外道,非独会被歧视排斥,更不难被追杀丧命。   思而想后,他突然有一种要死在云飞扬手下的冲动,放目望去,空山寂寞,那里还有云飞扬的踪影。   他果望了一会,终于在石壁的碎片上坐下来,拔出那支火枪,对准了太阳穴──   云飞扬听到那一下枪声,停步回头看去,只见那边林木上群鸟惊飞,他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眉头不由蹙皱起来。   他想回去一看究竟,但到底抑制了这股冲动,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已不是他能力所能够挽回。   他完全明白,他只是一个人,能力有限,已发生的专情只有时光倒流才能够改变,那绝非人力所能够做得到,不管是怎样的人。   那种不祥的感觉,也使他感到非常迷惑,在他的心目中,那个金发老人非独武功很好,而且有相当学识,应该比一般的理智得多。   都个金发老人也绝无疑问是一个真正的武林中人,只看他不肯再用那柄火枪对付敌人便知道,也因为是一个真正的武林中人,才会留意武林中的事情,才会不远千里跑来中原。   一个真正的武林中人,若是再没有武林这种地方,生活当然也会变得很没有意思。   云飞扬没有忘记金发老人曾经提及,在他们那边已没有所谓武林,然后他又记起了枯木的话。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也所以枯木最后还是死在武林中,江湖上,金发老人的心情是否也一样?   飞鸟在云飞扬的头上飞过,飞向云深处。云飞扬终于举起脚步,继续走他应该走的路。   江湖路。   ▲前言▲──大风起兮云飞扬这是汉高祖刘邦大风歌的第一句,也是云飞扬这个名的来源。   不平凡的名字,不平凡的人,不平凡的遭遇。   这个人的传奇故事先后我一共写了三篇。   “天蚕变”是写云飞扬的出身,成长,三战独孤无敌终于成为一代高手。   “天蚕再变”是交代天蚕功的来源,云飞扬一生中的一段小插曲。   再还有,就是这篇“天龙诀”,是写云飞扬的死也可以说是“天蚕变”的续篇大结局。   这篇小说早就该写了,延迟到现在,时间、心情,以致文字的信心,对多少都有些影响。   若非现在这种好心情也根本不会执笔写这篇小说。   现在我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批垃辟肘难以言喻,说不出的落寞、苍凉,无奈。   这几年来的见闻、遭遇,对一个我这样的年青人来说,未免太多,也太残酷,但无论如何我都已能适应,也所以我才没有放弃写作,终于执笔写下云飞扬的结局。   夜已深,雪仍然下个不休。   这场雪由黄昏开始,已经下了两个时辰,傅香君跪在苦修庵的前院地上到现在却已经三天。   积雪盖过了她的膝盖,她的面庞已因为寒冷变苍白,可是神情仍然那么坚决,眼珠彷佛已冰桔,凝望着那紧闭的门户。   冷风吹飘,竹下那两盏灯笼在风中抖动,昏黄的灯光挥映下,檐前的冰柱闪亮夺目,就像是一支支出鞘的利剑,是那么无情,又是那么肃杀。   门内仍然有灯光,梵音将绝未绝。   一声青罄,梵音终于停下,一个声音随即响起来:“师傅──”“香君还跪在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接上。   “回禀师傅,已经三日三夜。”   “三日三夜又怎样?”苍老的声音叹息。“未悟禅机,就是跪上三年也没用。”   语声甫落,大门打开,苦师太在两个中年女尼的陪伴下走了出来。   恒山派虽然弟子不多,但剑术另创一格,在武林中也有一定的地位,只是弟子大都是出家人,也大都不问世事,不大为一般人认识。   苦师太剃度苦修庵,执掌恒山派以来,更就是足不出户,但武林中人却大都知道恒山派除了绝师太之外,也有一个苦师太。   绝师太纵横江湖,据说未逢敌手,人前人后却不时表示非独对佛法的钻研修行不如其师姐苦师太,武功方面也一样。   表面上看来,苦师太却完全不像一个会武功的人,给人的永远是慈祥的感觉。   “夜课以毕。你们休息去──”她挥手打发了那两个女尼,来到傅香君面前。   傅香君眼中立时露出了一丝喜悦之色,苦师太却摇头一声叹息:“痴儿!”   “师傅,你就成全弟子,替弟子剃度出家……”傅香君哀求。   “跪了三天三夜,可见你的决心、,剃度却只是一种仪式,最重要的是你是否有佛缘,能否参悟禅机。”苦师太接问:“你的心现在怎样了?”   傅香君抬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弟子已心如净雪。”   “心如净雪。”苦师太淡然一笑,抬手接下了一把雪,轻握又将手摊开。“此地又何来雪Y”雪已化成水从她的手滴下,滴在傅香君身前地上。   傅香君不由一怔。苦师太接道:“你入庵虽然已经三年,为师看你仍然是尘缘未了,不宜出家。”   “弟子甘愿长伴我佛,此生不再踏出庵门。”傅香君口里这样说,心头一阵说不出的苍凉,她本性善良,善恶分明,虽然出身邪派逍遥谷,冰清玉洁出污泥而不染,也所以泰山玉皇顶云胡扬决战独孤无敌,傅玉书──她的兄长要乘机暗算云飞扬的时候,他还是出手阻止。   傅玉书因而身死,她当然难过,那到底已是她唯一的亲人。   然后云飞扬也不告而别,不知所踪,她不知道云飞扬为什么要这样做,也尽了她的所能,始终找不到云飞扬的下落。   天下之大,要找一个人到底不是一件容易事。   她终于绝望,带着创伤的心灵投入苦修庵吉师太门下,到现在已经三年,一颗心仍然未能够平静下来。   所以她考虑到剃度出家,削发为尼。   “何苦?”苦师太显然很明白傅香君的心情,伸手轻抚着她的头。“佛门并不是一个逃情的地方。”   “弟子已经想清楚。”傅香君眼中闪现泪光。   苦师太还是摇头。“为师再等你三年,三年之后你仍要出家,一定成全你。”   “三年?”傅香君苦笑。   “这三年之内,你既已心如净雪,也不必留在庵内。”苦师太抬手接一招。“你起来,为师另外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傅香君无奈站起来,但因为跪地太久,一时间竟然不能够站稳,摇摇欲堕,幸得苦师太伸手扶着才没有倒下。   积雪纷落,飘散地上,傅香君的心情亦有如这从她身上抖落的雪花一样无奈。   一封信,一个小小的锦盒,使香君接过这两样东西,才发觉苦师太神态有异。   庵堂中烟飘缭绕,苦师太眼神彷佛因而凄迷,又彷佛有很多的心事。   她的语声亦显得很不稳定。“明年百花节,你替我将这封信送上嵩山少林寺,到时你会看见一个人与少林寺的心禅上人决斗,胜的若是心禅上人也就罢了,否则,你就将这个锦盒交给那个人,明白吗?”   “弟子明白。”傅香君随即问:“那个人到底是什么……”   “到时侯你便会知道的了。”苦师太缓缓转身,突然跪倒坛前。“佛祖慈悲,请饶弟子凡心未净──”傅香君吃了一惊,上前去俯身正欲掺扶,苦师太已半转过头来,眉宇间无尽哀愁。   “莫说你,为师苦修三十年,到现在尚且──”她摇头叹息,没有说下去,傅香君怔怔的看着,十时间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苦师太的心情才平复,沉吟着接道:“我还有两句话要你跟那个人说。”   她随却俯耳说出来,庵堂内只有她与传香君二人,可是她仍然不放心。   传香君听着目光闪动,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苦师太随又谨慎的叮瞩:“要是他胜了,跟他说第一句,否则,说二句,记好了。”   “师傅放心。”傅香君忽然叹了一口气。   苦师太垂下头,口诵佛经,再无说话。   二月春风清柔如水,吹过小镇长街。   这条长街原是这座小镇最热闹的地方,现在却只得傅香君一个人走着。   两旁的店铺全都门窗紧闭,一片死寂,傅香君看在眼内,当然奇怪。   莫非出了什么事?动念未已,一阵小孩子的哭声便传来,傅香君循声望去,只见数丈外的一条大木柱上赫然捆绑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面青唇白,看见傅香君走近来神态显得更惊惧,放声大哭。   傅香若在柱下停下,方待跃上去将那个小女孩解开一问究竟,旁边那间客栈的门户便突然打开。   傅香君立部发觉,目光及处,只见一个锦衣人缓步从客栈内走出来。   锦衣人已入中年,唇上那两撮胡子令他更显得成熟,神宋飞扬,衣饰虽然普通,整个人看来不知怎的令人总有一种不寻常的感觉。   他举止优闲,阳光照耀下,微带笑容的面容更悦目,傅香君直觉这不是一个坏人,却奇怪他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这个小女孩动不得。”   “是你缚在柱上的!”傅香君不由这样追问。   锦衣人摇头,傅香君接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过路的。”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这个过路的却非独袖手旁观,而且还阻止别人。”傅香君冷笑。   锦衣大笑笑。“我只是担心你惹不起要来的那些人。”   “不管怎样,这个小女孩这么辛苦,我非要将她救下来不可。”傅香君身形随却拔-起来。   锦衣人同时拔起身子,伸手正好截住了傅香君的去势,傅香君“手挥五纾”,五指立即划向锦衣人手腕穴道,锦衣人的反应相当快,“分花拂柳”,连接傅香君三招。   两人拔起的身形不由落下,便香君又是一声冷笑。“我看你一身武功,果然不错。”   语声一落,一掌又拍出,锦衣人倒踏七星步,连接十掌,转身跃入客栈内,傅香君去势未尽,夺门抢进,又是三掌攻去。   锦衣人左闪右避,再一个“鹞子翻身”到了傅香君身后,顺势将门关上,接一声:   “他们来了。”   傅香君不由住手,锦衣人连随窜到窗旁,顺手点破了一格窗纸,从破洞往外望去。   傅香君看在眼内,倾耳细听了一会,亦自将旁边的一格窗纸点破,偷眼外望。   长街上静寂无人,捆绑在木柱上那个小女孩给傅香君与锦衣人的飞来跃去一惊,早已收住了哭声。   又是一阵风吹过,衣袂声突响,四个白衣人翻越瓦面跃下,跟着四个红衣人,四个蓝衣人,四个黄衣人,最后是四个青衣人。   这二十个分穿五种不同颜色衣服的人非独有一身不错的轻功,而且经过严格的训练,迅速在长街上聚成一个鲜明夺目的图案,甫聚合便又散开。   长街的进口同时一股彩烟涌来,一群百数十个分穿红、青、黄、白、蓝衣服的人掠着两顶肩舆相继从彩雾中穿出,来到了那条木柱前面。   肩舆上各坐一值一身银衣,面容苍白干瘪,既高且瘦,殡尸也似的中年人。   两人相貌相似,神态也是,令人看来不寒而栗。   肩舆停下,他们的眼睛才张开,白多黑少,妖异之极的眼珠往木柱上一转,眼盖便又垂下。不约而同地一点头。   两个白衣人随郎拔起,一跃上了木柱,将捆绑在柱上那个小女孩解开,然后双双挟着那个小女孩跃下。   肩舆前面两个青衣人已经将一个麻袋打开,迎向那两个白衣人,正好将小女孩迎进麻袋内,接用绳子将袋口束上,丢进后面四个蓝衣人抬着的木箱内。   木箱内已经放着一个同样的麻袋。   将木箱盖上,这群人便又前行。   傅香君看着忍不住问:“他们是……”   “白莲教徒。”锦衣人压着嗓子。“肩舆上那两个便是教主以下天地人三尊中的天地双尊,苦海双妖。”   “哦?”傅香君再问:“他们要那个小女孩干什么?”   没有回答,傅香君侧首望去,那边窗户打开,锦衣人已然不在,她一怔跃过去往外望,只见长街上彩烟未散,锦衣人仍然不见踪影。   她稍作考虑,身形一动,亦掠了出去。   黄昏,傅香君走在山坡上。   晚霞虽然瑰丽,傅香君无心欣赏,一心监视着那群白莲教徒。   居高临下,她看得很清楚,那群白莲教徒仍然在赶路,她不知道那群白莲教徒要到什么地方去,也猜不透他们抓去那个小女孩有什么目的。   还有那个行踪飘忽的锦衣人一样令她深感迷惑,所以她只有追踪前去,希望能够有一个水落石出。   那个锦衣人固然不像一个坏人,白莲教在她的印象中也一样不太坏。   以她所知白莲教是一个半公开的组织,有时侯被称为明教,有时侯被称为弥勒教,以烧香、点灯、吃素、做礼拜为主,深信弥勒佛下凡转世,作人间的明王。   其实名教本身最初叫做摩尼教,是一个波斯人摩尼综合波斯拜火教,印度佛教、犹太罗马基督教创立的新宗教,主张点灯点到天亮,助光明战胜黑暗,吃素不吃荤,所谓吃荤并非牛羊肉,乃是大蒜,每一个密日的夜间秘密聚会一次,唐朝时侯便已传入,到了宋朝势力日大,徽宗年间曾经造反。   白莲教则可以说是一个佛教支派,与崇拜阿弥陀佛的净土宗不无渊源,却逐渐转变为民间结社,据说每每在“民不聊生”的乱世揭竿而起。   弥勒教的历史最神秘,没有多少记载。弥勒佛面貌兴身材一团和气,俗称笑佛,据说是释迦摩尼成佛以后的次一佛陀,亦即最后降生人间的一个佛陀。   这三个不同来源的宗教在元朝末年却都被反元复宋的志士借用来掩护他们的行动,也由于志同道合,逐渐便混为一体。   傅香君也所以才会有这种错误知识。   反元结果并没有复宋,朱元璋一统天下,创出了一个明朝,据说他曾经被明教、白莲教、弥勒教奉为首领,登基后论功行赏,这三个宗教也因而从此没有在民间出现。   傅香君行走江湖以来也是第一次遇上白莲教徒,既奇怪他们的出现,也担心那个小女孩的安全。   夜渐凉,那群白莲教徒终于在荒野中一个草坪上停下来。   傅香君也就藏身草坪外的一株高树上,继续监视。   那个草坪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那群白莲教徒也显然没有在草坪上驻扎的打算,却是一色一组,分开五组非常有规律的静立在那儿,彷佛在等候什么。   在他们到来之前,已经有一群自莲教徒聚集在那儿,数以百计,却绝无疑问都是以苦海双妖天地双尊辈份最高,看见双尊到来,慌不迭迎上前去。   也只有以客盘膝坐下。   一盏红灯在黑惜的草坪中亮起来,跟着是一盏蓝灯,然后黄灯、白灯、青灯。   五排不同颜色的灯能紧接在那五盏灯笼后亮起来,五色分明,排列整齐,黑暗中蔚为奇观。   灯光照亮了那个草坪,傅香君也这才发现那群白莲教徒的前面停放着一盏奇大的金灯,金灯下一朵欲放未放的奇大白莲花,也不知是什么打就,灯光照耀下闪闪生辉。   白莲花前面三个较小的白莲花座,左右坐着天地双尊,当中一个却空着。   那盏奇大的金灯终于亮起来,金光照耀中,白莲教徒齐声高呼:“莲花净土,光明极乐,弥勒降世,普渡众生!”   也就在白莲教徒高呼中金灯下那朵奇大的白莲花盛开,当中赫然盘膝坐着一个须发俱白,一身金衣的老人。   老人双手按在膝上的一张古琴上,两条长长的白眉陡扬,张开眼睛,眼神有如两道电闪,不怒而威。   他的目光落在天地双尊当中那个空着的莲花座上,缓缓问:“人尊呢?”   语声并不高,每一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回禀教主,人尊已经失踪三年。”天尊连忙回答。   老人就是江湖上传说武功高深莫测,身份神秘莫测,有不老神仙之称的白莲教主“失踪。”他的面色沉下来。“二十年来本座第一次出关他竟然不来朝见,是不将本座看在眼内了。”   天地双尊不敢作声,五灯使者与那群白莲教徒更就是禁若寒蝉,草坪上死寂一片。   不老神仙目光一扫,接道:“今夜本教大会,有两件事要大家知道。”语声重重一顿才接下去:“二十年前本座与少林心禅上人泰山论道,由于信仰有别,行事作风不同,白莲教竟然被视作邪魔外道,也因而相约二十年后百花节决战嵩山,败的一方要率领门下归附,你们若是对本座有所怀疑,可以立即脱离,本座绝不为难追究。”   “教主神功盖世,白莲必胜,少林必败!”白莲教徒显然早有默契,异口同声,一齐高呼。   “好一句少林必败。”不老神仙一笑。“削发为僧,青罄红鱼度日到底不是你们能够适应,万一本座战败,你们看见本座发出的信号,立即下山虽开便是了。”   白莲教徒面面相视,没有作声,不老神仙向称不败,现在这样说话。难道并没有必胜的信心?   不老神仙目光转向天地双尊。“另外一件事就是白莲教乃是一个有组织有信仰的圣教,所以被视为邪魔外道,可以说咎由自取。本座虽然闭关练功,江湖上的事仍然瞭如指掌,据说本数当中有不少害群之马在江湖上为非作歹,是否事实。”   天尊若无其事的回答:“本教弟子一向循规蹈矩,江湖上种种不利于本教的传说,只怕别有用心。”   不老神仙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碧玉牌,向着各人,沉声道:“碧玉令下,那一个隐瞒事实,教规处置。”   众人诚惶诚恐的拜倒。   不老神仙接道:“本座已知道近日有人危言恐吓,强迫无知村民奉献童男童女,藉以修练白骨魔功,本座最后警告,立即停止这种邪恶所为,否则本座嵩山事了,必杀无赦!”   众人不敢作声,天地及尊面无表情,彷佛非独与已无关,而且一无所知。   “本座让你们看些东西。”不老神仙接一拍手。   两个白莲教徒应声在他身后的林子内抬着一个木箱子出来,一眼瞥见那个木箱,天地双尊终于面色一变。   木箱在不老神仙莲座前放下,那两个白莲教徒随即退下。   “这是木教的东西载的是什么你们应该心知肚明。”不老神仙接喝一声:“还不出来!”   四个白莲教徒随即从树林中垂头丧气的走出,正是之前替天地双尊扛木箱的那四个。   不老神仙待他们停下脚步才问:“人臧并获,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教主冤枉──”那四个白莲教徒一齐跪倒。   “大胆!”不老神仙双眉一扬。“本座就让你们尝尝冷焰搜魂的滋味!”   语声一落,不老神仙中指连弹,急激的破空声随着响起来,那四个白莲教徒应声惨叫倒下,面色惨变,有如白垩,一个身子卷曲,一阵抽搐便气绝。   众人只看得心惊胆战,天地双尊反而平静下来,他们知道不老神仙一向护短,而且强敌当前,既然惩戒了这四个叛徒,暂时就不会再追究。   不老神仙果然没有再说什么,回手拂袖,急风飞卷,那个木箱四面裂开,放在木箱当中那两个麻袋却一些也不变影响。   “解开来──”不老神仙再吩咐。   旁边两个白莲教徒忙上前将麻袋缚着的绳子解开,随即怔在那儿。   麻袋里载着的赫然是两头小猪。   天地双尊与那群百莲教徒不用说,不老神仙也不由一怔。   傅香君高树上看在眼内,立时想到是那个锦衣人做的手脚,再看两头小猪到处乱窜,那群白莲教徒的狼狈情形,不由得“噗哧”失笑。   不老神仙立即有反应,两条白眉的眉毛箭猪也似一条条高竖,接一声冷笑。“好一个偷天换日,阁下能够在本教双尊之旁来此一招,实在高明,也可以警惕本座手下劣徒,让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天地双尊面无表情,眼瞳中已露出杀机。   傅香君看不到天地双尊的反应,不老神仙的说话却一字字如雷贯耳,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方才一笑已然被不老神仙发现藏身所在。   不老神仙接道:“两位偷窥本教聚会已经不少时间,也该走的了。”   傅香君正感奇怪,一个人已然猿猴般从树梢上倒悬下来,正是那个锦衣人。   “他是说我们。”锦衣人满面笑容。   傅香君白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不老神仙的说话接传来:“今夜本座有事在身,不便招呼,日后有机会定当向两位请教,如今就以琴音送客!”   锦衣人笑容立敛。“姑娘快走!这七煞琴音,不是你我所能应付。”一个身子随即倒掠开去。   傅香君欲叫又止,一下琴声已划空传来,霹雳也似,她虽然内功也有相当造谙,仍然被这一下琴声震得心神一阵恍憾,急从树上跃下。   放目望去,那个锦衣人经已不知所踪,傅香君不由摇头苦笑。   “这个人──”第二下琴声紧接传来,傅香君身形迅速开展,三个起落,消失在黑暗中。   不老神仙没有再弹第三下,也果然是任由傅香君锦衣人离开,在他来说没有事比与心禅在嵩山的一战更重要的了。   以马代步再赶了三天,傅香君终于来到嵩山,循例在下马碑下马,步行到少林寺。   “今明两天,本寺不接外客,施主请回。”两个知客僧将傅香君挡在寺门外。   “我是恒山苦修庵弟子,奉师傅之命,来见贵派掌门。”傅香君接将信拿出。   两个知客僧接过一看,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拿信往内走,一个合什道:“请施主稍候片刻。”   傅香君方待回答陡发觉这个知客偕目光突然一远,循目望去,果然有人向这边走来,竟然就是那个绵衣人。   锦衣人看见傅香君也显得有些奇怪,来到了傅香君身旁才微笑着道:“真巧,”“我到那儿,你到那儿,实在巧得很。”傅香君淡淡的。“可惜少林寺今明两天不接待外客。”   “是么。”锦衣人转向那个知客偕。“麻烦大师通传一声,京师的人来了。”   那个知客僧一怔,脱口一声:“安乐侯──”一顿忙合什施体。“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锦衣人挥手。“不敢当──”“内进请坐──”“这里也是一样。”锦衣人笑接:“人在江湖,理当守江湖规矩。”   知客僧一声佛号。“贫僧这就去禀告掌门。”随郎转身奔出去。   傅香君这才问:“安乐侯徐廷封?”   “正是。”徐廷封有些意外。“姑娘──”“安乐侯文武双全,是昆仑派钟大先生最得意的弟子,江湖上那一个不知道。”   “哦。”徐廷封一揖。“高姓大名。”   “傅香君,恒山派的。”傅香君淡应。   徐廷封“啊”一声,没有说什么,看他的神态,对恒山派与传香君这个性名多少都有些印象。   傅香君冷然接问:“你不在京师享福,跑来少林寺干什么。”   徐廷封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傅香君也没有追问下去。   也没有多久,一群僧人便出现,傅香君虽然不认识,看眼色亦猜测得到当先第一个就是少林派的掌门无我大师。   “看,少林寺的掌门也亲身出来迎接你了。”傅香君这句话语声更冷淡。   徐廷封亦只是笑笑。   无我第一个却是向傅香君招呼,接问:“令师安好?”   傅香君虽然意外,并未失态,施礼道:“很好──”“送傅姑娘到清心院休息。”无我接吩咐。   傅香君没有多问,苦修庵三年,她已理得更冷静。   无我随却向徐廷封。“侯爷请到大殿说话。”   在大殿内说话的只有少林派掌门无我,戒持院无为,徐廷封三人。   “皇上连番厚赐,侯爷现在更亲临本寺,未知有何指示?”无我不卑不亢,也不作废话,单刀直入。   “少林非独佛学正宗,而且是中原武学根源所在,皇上心仪已久,想请掌门大师赴京一趟,宣扬佛学,还想拜掌门大师为国师。”   “皇上好意,贫僧心领。”无我接一声佛号。   “皇上乃出于一番诚意……”   “贫僧明白,只是贫僧出家人,早已看破一切。”无我轻叹。“况且少林寺面临一扬浩劫,自顾不暇。”   “大师是指白莲教不老神仙与心禅上人的一战。”   “这一战约在明天,关系少林派存亡,本寺上下,今夜将诵经不绝,恭迎长老出关。”   “心禅上人未入关之前已经名震武林,邪魔外道又何足为惧,大师不必挂心。”   “希望如此。”无我长叹一声。   “皇上……”   无我挥手截住,将话岔开。“钟大先生安好?”   “在下每年都有上昆仑,师父他老人家一向都安康。”   “长老未闭关之时曾经三上昆仑兴钟大先生讲经论道,当时贫僧都有追随左右,算算不觉二十有三年。”无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徐廷封那还听不出无我心意已决,沉吟转问:“然则大师可否让我一见听涛轩那位客人?”   “哦?”无我一怔。   “这也是皇上意思。”   无我看着旁边的无为,无为笑了笑。“未尝不是天意。”   “天意莫测。”无我一声佛号。   听涛院听的是竹涛、千万修篁中一座小楼,急风吹过人坐在竹楼中就像是坐在惊涛骇浪上的轻舟内。   云飞扬却早已没有这种感觉,也许他早已习惯,又或者他的感觉经已麻木。   连他也这样以为,可是看见徐廷封,他还是不由自主迎上前去。   “侯爷,别来无恙。”他的语声也仍然是那么热情。   “还好。”徐廷封抓着云飞扬双臂。“老弟,没事儿了。”   云飞扬点头。“正要多谢侯爷的救命……”   “又来了。”徐廷封笑笑。“这其实与我无关。”   “三年前我在泰山玉皇顶硬接独孤无敌灭绝魔功与天魔解体心法,虽然幸胜,经脉亦断去大半,若非遇上侯爷,慨赠千年接续,再送我到来少林寺,恳得无我大师,金针度穴,再通经脉,我现在即使不死,相信亦已是一个废人。”   这也是他当年悄然离开傅香君的原因,他自知不治,唯恐傅香君难过,只有躲开去,不料竟遇上徐廷封,反而获救。   -“千年接续乃是地官员送给皇上的东西,我只是慷他人之慨“无我大师若非菩萨心肠,我就是舌颤莲花也无用。”徐廷封笑笑。“都是过去事,不说了。”   “侯爷这一次到来?”   “其实是奉皇上之命。”徐廷封欲言又止。   “侯爷有话无妨直说。”   “皇上想见你一面。”   云飞扬当然意外,沉吟了一会才道:“山野之夫,不懂礼节,不见为妙。”   “不相瞒──”徐廷封一正面色。“朝中大权,今日尽入刘瑾手中,刘瑾此人,野心极大,朝中排除异己,在外吸纳邪魔外道,皇上希望你能够进宫助一臂之力。   “江湖中人不……”   徐廷封截问:“难道你忍见大好江山落在奸臣手上,生民涂炭。”   “侯爷言重了。”云飞扬一笑。,侯爷乃钟大先生得意弟子,武功才智过人,有侯爷在,什么人敢对皇上不利?”   “独力难支──”“明天少林白莲一战,侯爷想必已知道。”云飞扬岔开话题。   徐廷封淡然一笑。“明天一战,以你看如何?”   “胜负已分。”   “哦?”徐廷封想不透。   “我只是坚信一点,邪不能胜正。”云飞扬笑笑。“再说上人金刚心法外另创鹤舞九天,闭关二十年,相信已到了移形换影的境界,少林数百年基业,长老又焉会轻易断送?”   “这样说,明天一战,白莲必败无疑。”徐廷封接问:“一切有待明天了。”   云飞扬不答,忽然道:“听──”一阵严肃雄壮的诵经声随风吹来,云飞扬微笑接道:“少林不愧是少林,难得万众一心,我焉能不深信邪不能胜正,少林不灭,心禅必胜?”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徐廷封叹息。方今天下,权臣当道,武林中人若是能够摒除门户之见,齐心协力,效忠朝廷……”   “侯爷又来了。”云飞扬笑截。   徐廷封笑接:“听到这诵经声,我便不由想到京城内的文武百官,他们若是像少林弟子这样团结,大明江山一定固若金汤,国泰民安,何致于今日这般地步?”   他面上虽然有笑容,眼瞳中仍尽是忧虑之色。   旭日已高升,诵经声末绝。   烟霞洞前无我与少林群僧了无倦容,神态既安详,排列得也仍然是那么有规律。   对着烟霞洞的石门终于在内缓缓移开,阳光直入,照亮了当门而立,须发银白,长披及地的心禅上人。   两只白鹤栖止在他以肩上,他面带笑容,简直就像是来自九天仙界。   诵经声悠然停下,众僧齐呼:“弟子恭迎长老出关。”   心禅无言挥手,白鹤振翼而起,飞入青天外,白云里。   无我随即双手捧着一袭金红色的袈裟走前去。   披上金红色袈裟,心禅更显得宝相庄严,他在大殿前空地的高台上盘膝坐下,接受所有少林弟子礼拜后才道:“二十年前老衲与白莲教教主不老神仙相遇于泰山,老衲讲经三昼夜,不老神仙不为所动,约在二十年后今天一较高下,败者率领所有门人归降,老衲坚信拂法无边,正道永存,毅言答允,本派弟子若是担心胜败,不愿向外道低头,可以自行离开,无须免强。”   众人一齐拜倒,没有一个离开,傅香君徐廷封虽然意料之中,仍然感觉他们有别于白莲教徒,是出于真心诚意。   “好”心禅笑了笑。“只是白莲教主七煞琴音摧人心魄,以你们的修为未必禁变得住,到时必须退出本寺,以免无谓伤亡。”   “弟子遵命!”众人齐应。   心禅目光转落在傅香君面上。“令师兴白莲教主的事老衲亦略知一二,对于令师所请,老衲并无异议。”   侮香君虽然不知道苦师太信中写的是什么,听心禅这样说:亦只有点头称谢。   心禅目光最后落在徐廷封面上。“钟大先生还是四海逍遥啊。”   “二十年如一日。”徐廷封恭恭敬敬的回答,他虽然是中山王之后,贵为侯爷,人在江湖,仍然遵守江湖上的规矩。   “太好了。”心禅欣然。   也就在此际,一阵奇怪的乐声遥遥传来。   “不老神仙果然是信人。”心禅接一声。“迎客去──”无我一声佛号,率先供迎。   听涛院内云飞扬亦听到了那种奇怪的乐声,反而盘膝坐下来,行气运功。   与之同时他的神情越来越安详。   进入大殿前空地的只是白莲教主不老神仙一个人,手抱古琴,悠然步上心禅对面的另一个高台上,盘膝坐下。   心禅随即一声:“阿弥陀佛──”不老神仙从容将古琴放下,一笑。“心禅,别来无恙?”   “还好。”   “嵩山少林,不愧名山古剎,气势非凡。”   “少林寺普度众生,气势如何,又何足教主挂齿?”   “本座只是可惜明日此时,嵩山少林将会面目全非。”   “未必。”   “心禅,二十年前此的你可有悔意?”   “阿弥陀佛。”心禅淡然一笑。“出家人戒绝诳言,出口无悔,未知教主……”   “本座一言九鼎,今日之战,若是不将你震成粉碎,也算输了。”不老神仙两条白眉飞场起来。   心禅淡然一笑。“我佛慈悲,七煞琴音纵然厉害,只怕亦难如教主所愿。”   “好,心禅,本座先接你鹤舞九天,再破你金刚禅定!”不老神仙大笑而起。   “敢不从命?”心禅原势不变。   不老神仙一声暴喝,有如青天陡裂,疾走雷霆,身形暴喝声中离开高台,凌空飞越,直取心禅,身形过处,疾风呼啸,走石飞砂,站立高台两旁少林弟子的衣衫亦飞舞起来。   心禅同时虽开高台,仍然是盘膝打坐的姿势。   不老神仙先出手,拳掌脚齐施,肘膝头也成为攻击的武器,一个身子简直就像是没有骨头的,任何一个部份彷佛都能够随意转动,从不同的方向攻击敌人。   有人以好刺猬来形容一个高手的反应敏锐。身手迅捷,但一瞥之下,也令人真的有刺猬的感觉的,相信也就只有这个不老神仙。   无我徐廷封傅香君全都瞧出心禅整个身子任何一个部位尽成为不老神仙攻击的目标,也实在怀疑心禅的动作是否同样迅速。   心禅没有接,也根本不用接,那剎那他的身形已不在原位,已脱出不老神仙攻击的范围。   以他的坐姿,应该不可能有多大的变化,即便有也不可能快得过不老神仙的动作,但他还是做到了。   只有不老神仙才知道真正的原因,在他的眼中,心禅并不是一个,已化身数十,他根本不能够确定心禅的位置,攻击有偏差,不能够正中心禅,意料中的事。   高手过招原就不容有偏差,只是不老神仙反应敏锐,出手迅速,心禅亦未能从偏差中抢进还击。   他的动作远比不老神仙缓慢,却恰到好处,绕着不老神仙旋转起来。   不老神仙身形千变,大笑。“好一个移形换影──”笑语声并未影响他的身形变化,他的目光也随即落在地面上,心禅虽然化身数十,移形空中,阳光照射下,留在地上的影子只有一个。   那个影子随即缩小,心禅双臂一振,“一鹤冲天”,身形冲天飞起,他看见不老神仙目光落向地面便知道无所遁形,当机立断,立即高飞。   移形换影原就是身形变化配合精神力的影响,所谓精神力与魔教移魂大法,南宫世家摄心术,密宗催眠功异途同归,不老神仙的眼睛不与他的眼睛接触,已无所施其技,再抓住阳光下他留在地上的影子,连先机也失去了。   不神仙没有追上去,大笑着接道,“心禅,你生关二十年,反而沦于魔道。”   “是佛非魔,是魔非佛,是魔是佛,非魔非佛。”心禅应在空中,环飞一匝。   “胡说八道!”不老神仙大笑声中,身形飞旋直上。   心禅垂手鹤翔,展袖鹤舞,逍遥九天。   不老神仙身形飞旋,左三匝,右三匝,仍然追不上心禅的身形。   心禅牛空再鹤舞,又到了不老神仙头上,双手化鹤嘴,连变为鹤爪,连琢带抓,迅速将不老神仙迫降地面。   不老神仙身形着地斜刺里倒掠回高台上,双手虚空一抓,那张古琴便到了他膝上。   心禅同时掠回那边的高台。   “鹤舞九天,果然高明,本座虽然先被你移形换影,还是不免在鹤舞九天之下落下风。”不老神仙面上仍然有笑容。   无我徐廷封傅香君兴一众少林弟子虽然看在眼内,听不老神仙这样说,才不禁露出喜悦之色,心禅的身手无疑比他们意料中高明,他们却也实在太紧张,到现在才能松一口气。   不老神仙接道:“倒不知金刚禅定又如何?”   心禅悠然道:“二十年禅定,正是为了领教教主的七煞琴音。”   “知音难遇,这一曲本座非用心弹奏不可。”不老神仙轻理古琴。   心禅目光一扫,挥手。“寺外去。”   无我一声佛号,领着各人往外走,傅香君徐廷封无可奈何,亦只有随着离开。   心禅随即取下颈挂佛珠,眼盖亦随着垂下,一面手数佛珠,一面默诵经文。   不老神仙亦好整以暇,细整衣衫,轻分鬓发。   无我在手外草地盘膝坐下,亦将颈挂佛珠拿下,默默的数着,无为以下众僧亦不约而同,一齐取出佛珠来。   徐廷封看着众僧,目光转落在傅香君面上,道:“姑娘小心了。”   傅香君没有作声,在旁边一方石上坐下,默运真气,准备抵抗不老神仙的七煞琴音当地不老神仙琴音送客,只是随意弹来,已经令她心惊魄动,此际定必全力施为,威力可想得知。   心禅的小心,立令众人退出寺外,傅香君绝不以为夸张。   不老神仙双手终于落在琴线上,霹雳一声,动地惊天。   心禅应声混身一震,但立部稳定,面容却是毫无变化,不老神仙看在眼内,面露冷笑,手指轮转,琴声连响,由缓而急,每一下都是那么威猛,紧接而来,便成为排山倒海之势。   栖止在附近的雀鸟全都被惊动,纷纷飞起来。无数树叶亦纷纷落下。   这种琴声以内力发出,非独摧人心魄,亦伤残天地间的生机。   心禅似乎再没有感觉,手中佛珠非常有规律地转动,嘴唇颤动,默默的细诵经文。   琴声响亮而怪异,似是随意弹来,但细听之下显然又有章法。   天下间相信再没有比之更妖异的乐章。   心禅听不到,他心中开始只有经文,逐渐连经文也没有,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琴声越来越妖异,也越来越凌厉。   无我到底还有我,并没有心禅的定力,表面看来虽然并没有感觉,心已惊,魄已动无为的额上已冒出汗珠,比起无我他又逊一筹。   徐廷封表情越来越严肃,傅香君黛眉终于蹙起来,不难看她正在力持镇定。   众僧反应不一,有的摇摇欲堕,有的已经双手掩耳,在草动上翻滚。   在寺外尚且这样,若是在寺中,这些内力不足的只怕已魄散魂飞。   神仙越弹越急激,手指在琴线间飞舞,越来越青白,也越来越晶莹,彷佛就变成了十根碧玉。   心禅闭目如故,手数着的佛珠仍然很有规律,只是已逐渐缓下来。   叶落更多了。   傅香君额上终于冒出汗珠,双手也不由自主掩住双耳,“崩”的一声,发插玉钗的坠子突然断飞,横射开去。   徐廷封立被惊动,抬手正好将那个玉坠接下,向傅香君苦笑了一下。   傅香君白了他一眼,偏过头去。   徐廷封亦说不出话来,连随闭目调息,额上亦开始冒出汗珠。   十指而双手,不老神仙的一张脸亦逐渐变成碧玉般,在琴线间飞舞的十指已化成十缕碧光在回环闪动,琴声之急灭,尽天地之造化,也绝尽方圆百丈天地间之生机。   叶落尽,脉络亦尽断,树皮开始枯裂,“毕剥”有声。   面对不老神仙的心禅仍然毫无变化,佛珠转动得虽然慢,到底不停在转动。   长空突然一声鹤唳,那早已飞进青天外白云里的一只白鹤竟然在这时候飞回来,飞向心禅坐关二十年的烟霞洞,还未飞近,生机便绝,随毙地上。   心禅听到了这一声鹤唳,也同时想起了那只白鹤在洞内方诞下不久的四只幼鹤。   那双白鹤是必就因为四只幼鹤才飞回来,连那双白鹤亦难免一死,四只幼鹤又焉能悻免。   心禅算无遗策,也考虑到手中所有弟子的生命安全,却疏忽了四只幼鹤。   不是人才有生命,心禅不由自主张开了眼睛,随即看出了枯裂的树木,随毙树旁的一只白鹤。   然后他才看出不老神仙,也立即感觉到不老神仙目光的锐利、森寒、妖异绵密的琴声也乘虚而入,一下紧接一下击在他心头上!他的心禅迅速被击碎,再也不能够集中。   出家人慈悲为怀,那两只白鹤伴他多年,也助他练成“鹤舞九天”身法,彼此间已经有一份深厚的感情,四只幼鹤更就不用说。   人却也到底是人,难免有疏忽,面对不老神仙,他立却考虑到没有相当的内力修为难以抗拒七煞琴音,考虑到所有人的安危,却疏忽了雀鸟的生命,没有作好妥善的安排。   到听到鹤唳,突然惊觉自咎,却忘了七煞琴音,这鹤唳便成了他的致命伤。   他心禅旁移同时,经文便从他的脑海消散,数着佛珠的手亦停下,到他再省起不老神仙的存在要收拾心情,已来不及了。   琴声迅速占据他的神经,血脉也迅速的责张。   汗珠开始从他的毛孔涌出,才涌出便蒸发,化成丝丝缕缕的白烟。   他的面色也变了,由嫣红而酡红,再变成赤红色红血色。   不老神仙看得清清楚楚,须发皆张,双手挥舞更急,琴音铺天盖地而来,非独天地,连风云也彷佛为之色变。   心禅眼前一片血红,逐渐转变成暗黑,他体内的水份已然逐渐蒸干,连血也快干透了。   他肌肤的光泽逐渐消失,面上终于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握着的佛珠突然碎断,右手同时压落地上,中指爬虫般在高台石板上刻下了“白鹤”二字。   他的肌肤也同时开始龟裂,由慢而快。在一下惊天动地的琴声中一个身子突然爆开,爆成粉碎。   不老神仙双手同时停下,仰天大笑三声。   徐廷封傅香君无我无为惊魂甫定,立即奔进来,跟着是众僧。   无我在高台前停下,看着那风中飘飞的尸灰,心头激动之极。   “阿弥陀佛,长老去了。”他拜倒在地上。   众僧亦拜倒,一声梵唱,天地间剎那一片苍凉。   不老神仙迎首向天,梵唱后目光才华下,傲然笑说道:“无我,心禅此战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仍然难免一败,灰飞烟减,少林派还有何话说。”   “无话可说。”无为一声佛号,仰天长叹。   “如此还不脱袈裟,毁佛珠,骂佛祖!”不老神仙回首戟指大殿内佛像!   众僧哗然,徐廷封傅香君怒形于色。   “我佛慈悲。少林浩劫,贫僧愧为掌门,无力挽救,只得一死以保清白。”无义凄然一笑,反手一掌击在天灵盖上,气绝倒地。   没有人来得及阻止,惊呼四起。   “食古不化。”不老神仙若无其事,冷笑。“无为,你又如何?”   无为转顾众僧。   众僧有些悲愤满面,磨拳擦掌,有些却是垂头丧气。   无为目光一转,沉声道:“掌门以身殉佛,贫僧理应追随,只是身为护法,必须交代清楚,你们若是愿意归附白莲教,以保性命,贫僧绝不会阻止,若是不愿意,如待贫僧打点好寺中各事,一齐追随长老与掌门下去。”   “宁死不屈啊?”不老神仙打了一个“哈哈”,笑顾众僧。“有那一个要活下去的,站起来。”   一阵沉默后,一个年青僧人终于走到不老神仙高台下,有第一个便有第二个,也不多,只是十四个。   其它僧人大都投以不屑的目光。   不老神仙笑望着那十四个僧人。“本座说过,脱袈裟、毁佛珠、骂佛祖。”   那十四个僧人犹疑着终于将袈裟脱下。   群僧中到底不乏年少气盛的,忍不住破口大骂:“叛徒──”两个年青僧人随即双双扑出,扑向不老神仙,一个更大呼:“邪魔外道,与你拚了!”   他们事实全力出击,但武功相差太远,人在半空已然被不老神仙“冷焰搜魂”弹指击中要害,惨叫着倒摔回去,当场毙命。   “少林名门大派,想不到多的厚颜无耻,言出无信之徒。”不老神仙连声冷笑。“那一个不服气的,只管出手。”   三个僧人立即抢出,傅香君比他们更快,却还是快不过无为。   无为截下傅香君,一声佛号。“这是少林派兴白莲教的事,请施主不要插手。”   “大师──”“此地不宜久留。”无为数了一口气,转向那三个僧人。“少林弟子可以死,不可以做辱没师门的行为。”   那三个僧人悲愤退下,不老神仙目光再回到那十四个僧人。“毁佛珠!骂佛祖!”   “不老神仙。”一个声音突然传来。“且莫得意!”   不老神仙目光循声落在不知何时已上了高台的徐廷封面上。“你又是什么东西。”   “好管闲事的。”   “管得了?”不老神仙傲然又一个“哈哈”无为正要说什么,徐廷封已道:“只问你是否言而无信之徒?”   “你以为白莲教跟少林派一样?”不老神仙冷笑。“本座一向一言九鼎──”“心禅长老与你如何分胜负?”徐廷封接问:“七煞琴音下不成飞灰就算你输了?”   不老神仙傲然一笑。“除了灰你还能找到什么。”   “只是一截断掌。”徐廷封俯身挑开了死灰上的一角袈裟,那之下赫然有一截断掌,虽然龟裂,并未粉碎,他也就因为有所发现才跃上高台来。   不老神仙目光及处,笑容僵结。   徐廷封接大呼:“心禅长老尚存一掌,虽死仍胜!”   众僧一阵愕然,纷纷不由自主的跪下,热泪亦不由夺眶而出。   “阿弥陀佛。”无为一样激动。“佛法无边,少林不灭!”   “想不到──”不老神仙须发皆颤。“心禅这个老秃颅较本座还要狡猾,明知金刚禅定难敌七煞琴音,竟然将真气内力都聚在一掌之内,本座今日,虽败犹荣!”   “阿弥陀佛──”无为合什一损。“教主果然信人,贫僧佩服。”   不老神仙胸膛一下起伏,嘟喃道:“七煞琴音毕竟天下无敌。”   无为又是一声佛号,不老神仙霍地拂袖。“事已至此,不必多言,这些少林叛徒还你处置。”   那十四个僧人面色已发青,听说慌忙跪倒在无为面前,无为不等他们开口求饶,淡然道:“千古艰难唯一死,怪不得你们,愿意留在少林的,面壁思过去。”   那十四个僧人一个个面露羞愧之色,叩了三个头,爬起来颓然走向寺后。   无为转向徐廷封,拜倒。“多谢……”   “千万不可。”徐廷封跃下急忙扶起来。   其余僧人已同时拜倒地上,不老神仙看着实在不是滋味,冷笑。“想本座七煞琴音天下无敌,竟然败在一只断手上,少林气数未尽,本座想不承认佛法无边也不成啊。”   “佛法固然无边,心禅长老未能够尽全力,却是战败主要原因。”一个清朗的声音,从烟霞洞那个方向传来。   一听这声音,傅香君心头抨然震动,云飞扬的音容笑貌她刻骨铭心,又怎会忘记。   来的果然云飞扬,双手捧着一大四小五只鹤尸流水行云般掠来。   傅香君的目光已凝结,她实在做梦也想不到三年后的今日竟然在这样这样再遇上云飞扬。   地想叫,但没有叫出来,一声“云大哥”到了咽喉便哽住,突然有一种要哭的冲动。   泪光涌现,她到底没有哭出来。   云飞扬也终于发现了傅香君的存在,一怔,目光还是转向不老神仙。   “那一个?”不老神仙瞇起眼睛,他当然瞧出这个年青人不比一般,内力犹在徐廷却之上。   “武当云飞扬──”“云飞扬。”不老神仙有些讶异。“你就是击败独孤无敌,被称为天下第一高手的那一个云飞扬?”   “言重。”云飞扬淡应。“山外有山,人上有人。”   “这确话不是年青人说的,年青人若是有这种思想,如何能够纵横天下。”不老神仙接问:“心禅未尽全力,何以见得?”   云飞扬将堕毙树下那只白鹤也拾起,从容掠上高台,将鹤尸放在袈裟旁边。“心禅长老闭关烟霞洞,白鹤为伴,及至发觉七煞琴音绝尽天地间生机,省起烟霞洞内的幼鹤未有适当的……”   “这是疏忽。”不老神仙冷截。“出家人心细如尘,普渡众生,竟只知有人命,不顾鹤命,罪无可恕。”   “也就因为心悬鹤命,心禅长老才为琴音所乘……”   “那是定力不够,金刚禅定至高境界泰山崩于前不变色,心禅因白鹤而动摇,不错出家人慈悲为怀,亦可见仍欠火候,疏忽于前,旁鹜于后,未尽全力,咎由自取,死无可怨,怪得谁来?”不老神仙大笑。“如此金刚禅定,纵然不败于鹤命,亦难免败于其他物事,本座倒是错说了一句胜负决定于将他身体化为飞灰。”   云飞扬无言,不老神仙接说道:“胜者非胜,败者非败,天下第一还得算本座七煞琴音──”他突然住口,好象省起了什么,目光闪动,上上下下的打量云飞扬。   无为心念一动,一声佛号,徐廷封傅香君的面色同时变了,不老神仙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并不难明白。   不老神仙笑了笑,随又道:“心禅当年少林派第一人,天下知名,二十年闭关,正如本座一样,记得起来的人应该已不多,第一什么无疑自说自话,江湖上的朋友未必认同。”   云飞扬叹了一口气,他怎会不明白将会有什么烦恼降临。   “你我今日这一战是免不了。”不老神仙又笑笑。“天蚕神功江湖上传说神妙无比,武当派弟子中只有你练成,连独孤无敌的灭绝魔功也不是对手,难得有这个机会,非要向你这位天下第一高手好好的领教一番不可。”   “江湖人难道就是这样!”云飞扬摇头。   “不战也可以,只要你承认不是本座敌手,武当派武功不如白莲教,门下弟子以后遇上白莲教的弟子懂得回避就是了。”不老神仙说得倒也轻松。   云飞扬只是问:“教主可要歇息……”   “心禅又能够耗我多少内力?休息到现在若是还未完全恢复,这二十年闭关就是白做工夫的了。”不老神仙傲然一分须发。   霉飞扬盘膝坐下,有意无意望了傅香君一眼,傅香君欲言又止,虽然没有说话,那一份关心已然在眼瞳中表露无遗。   无为与众僧梵唱中退出,徐廷封傅香君走在最后,傅香君一步一回头,心乱如麻,不老神仙的七煞琴音云飞扬能否抗拒得来她当然不能够肯定,她虽然见过天蚕功的威力,却方在七煞琴音下心惊魄动,又怎能不担心?   出到寺外,无为忍不住摇头叹息:“想不到不老神仙这个年纪仍然好勇斗狠。”   “否则二十年后的今日他也不会如期到来,坚持与心禅长老作一个了断。”徐廷封苦笑。“个人的成败得失,难道真的是如此重要?”   无为明白徐廷封言下何所指,一声佛号。   徐廷封接道:“方才他虽然口上认输,心里到底不服,既不会号令白莲教徒归附少林,他个人留在少林寺内,始终是少林心腹大患。”   傅香君插口问:“以你看这件事要怎样才能够解决。”   “除非他心服口服……”   傅香君黛眉应声深锁,这便已心神恍恍惚惚,徐廷封似有所觉,接一声:“姑娘小心了。”   语声未落,琴声已传来,一开始便是雷霆万钧之势。   傅香君如梦方醒,在方才那块石上盘膝坐下,真气运行一周天。   不老神仙非独十指,整双手部已变成碧玉般,眼瞳中亦似有碧光射出来,迫视云飞扬。   指落处,琴线上碧芒闪射,尖锐的琴声无孔不入,七煞琴音演变到这个阶段,已接近极限。   不老神仙将心禅震成飞灰用不到九成功力,现在已用到差不多十足,汗珠开始从他的毛孔冒出,手额上也青筋毕露,一条条蚯蚓般爬突起来。   坐在他对面高台上的云飞扬却竟然连汗珠也没有,神态也始终那么安详,非独听不到琴声,完全不受影响的,而且其它什么感觉也都似没有。   这份定力看来已然在心禅金刚禅定之上。   心禅身在佛门数十年,四大皆空,金刚禅定又是以凝神静心为本,云飞扬却是这么年轻,怎可能有这种定力。   不老神仙实在奇怪,他盯稳了云飞扬,手指再增功力,七煞琴音发挥至极限。   也就在这时侯云飞扬双睛暴睁,猛喝一声。   这一声之威猛匪夷所思,也无可形容,非独将琴声掩盖,而且铁锤一样撞击不老神仙的心头。   “崩崩崩”同时三声,不老神仙指下琴线连断三条,指头皮肤亦迸裂。   不老神仙两条白眉飞扬,急弹剩下的四线,迹近疯狂。   云飞扬深吸一口气,再一喝,又是三条琴线应声断去,不老神仙十指弹空,面色一变再变,汗珠从额上冒出,突然一声怪啸,手指落在最后的一条,也是最粗的一条琴线上,疯狂的拉弹。   这条琴线在这种情形下发出来的声响当然极尽妖异,威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强劲。   云飞扬披肩的散发那剎那都飞舞起来,目光电闪般落在最后那条琴线上,突然长身而起,同时一声大喝!   那条琴线应声而断,冒出了一股白烟,迅速蔓延开去,到白烟飞散,整具七煞琴已,变成焦黑色。   不老神仙的面色却惨白,倒翻在七煞琴后,手指鲜血奔流,挣扎着要爬起身子,口一张,便是一口鲜血喷出来。   云飞扬身形一动,凌空飞越,落在不老神仙的身旁,探怀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药丸一把接将不老神仙扶起来。   不老神仙目光药丸上一转,摇头。“没用的……”   云飞扬仍然将药丸放进不老神仙口内,不老神仙勉强咽下,又摇头。“七煞琴音伤敌不伤主,若是不能伤敌,必然反伤主人,本座经脉已尽被震断,即使太罗神仙也无可救药的了。”   一阵佛号实时传来,无为率先领着群僧走进,但很快便被傅香君越过。   傅香君脚步零乱,血气到现在才平静下来,她心悬云飞扬的安危,精神未能够集中,若不是内功造诣真还不错,已经伤在七煞琴音下。   徐廷封紧跟在傅香君身后,他也看出傅香君这一次应付得非常辛苦,却只以为是内功问题,并没有想到其它,准备随时救助,傅香君这么快便回复正常,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看见云飞扬平安无事,傅香君一颗心才完全放下,再看见不老神仙那样子,立时省起师傅的叮咐,脚紧再加快,急奔向那边高台。   不老神仙冷眼看着无我与群僧,突然笑起来。“据说少林派的运气一向都不错,果然是事实,可惜击败本座的并非少林,是武当──”一顿转向云飞扬。“你这个天下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这句话说完,他又吐了一大口鲜血,傅香君实时掠上高台,在他身旁蹲下来。   “晚辈恒山派傅香君”不老神仙一怔,目光一转。“你……”   “奉师命带来一吻。”   “你是苦修庵的弟子?”   “正是。”傅香君取出了那个锦盒。   不老神仙目光落在锦盒上,眼角的肌肉一阵颤动,忽然问:“她还记得我啊?”   傅香君没有回答,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不老神仙双手也头抖起来,接过锦盒打开。   放在锦盒内的是一支金钗,不老神仙看在眼内,神情更渤动,嘟喃道:“她还留着这支金钗……”   “师傅还有话要晚辈转告……”   “快……快说……”   傅香君附耳说出了苦师太要她说的话,不老神仙听着眼瞳中泪光涌现,伸手从锦盒中取出了那支金钗,紧握着,仰首向天,嘴唇颤抖着,就是说不出话来。   “老前辈──”傅香君欲言又止。   “天意”不老神仙长叹一声。“你若是二十年前跟我说,又怎会变这样?”   再一声叹息他方垂下头来,目光落在傅香君面上。“好好的侍候你师傅。”   “老前辈放心。”   不老神仙笑起来,笑得是那么无可奈何。“不放心也得放心。”   他的心情也显然平静下来,环顾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无为的面上。“少林也好,武当也好,今日之败,本座心服口服,现在依的定发出讯号,着白莲教所有弟子上山,皈依我佛,只望你们能够好好的开导他们,本座死亦膜目。”   “阿弥陀佛,本寺上下一定尽力而为。”无为合什再喧一声佛号。   不老神仙随即探怀取出一支烟花火炮,打上半空,那支烟花火炮也就在牛空中爆开,爆出了一朵血红色莲花也似的烟花,经久不散。   到那朵烟花散尽,仍然没有反应,不老神仙终于露出了疑惑之色。   “教主──”徐廷封到底忍不住。“我看他们是不会上山的了。”   不老神仙看着徐廷封,突然省起了什么的。“你就是用猪换去小孩子的那个人?”   “得罪了。”徐廷封没有否认。   “所以你怀疑本座发出去的讯号?”   徐廷封摇头。“晚辈绝对相信教主是出于一番真心诚意,只是教主闭关二十年……有所不知……”   “不知什么?”   “白莲教徒今非昔比,为祸江湖已不是一朝一夕,今番教主战败,那还不乘机背叛,另立门户。”   “你是说天地双尊?”   “江湖中人早已改称他们为苦海双妖,晚辈若非已知道他们胡作非为,也不会出手……”   不老神仙沉吟了片刻,叹息道:“本座也知道他们居心叵测,只待嵩山事了再清理一番,现在──”他又是一声叹息,深注徐廷封,“阁下高性大名?”   “徐廷封。”   “好──”不老神仙考虑着。“看你绝无疑问是侠义中人……”   “教主有话无妨直说。”   “本座希望你能够答应,帮助本座解决一件事。”   “晚辈尽力而为。”   “本座一死,白莲教徒再无顾虑,是必变本加厉,而天地双尊偷练白骨魔功,相信已经有相当火候,一旦练成,更难对付,你必须及早找到他们,替本座清理门户!”不老神仙随即拿出那块碧玉,塞进徐廷封手里。“这是本数碧玉令,一向由教主执掌,见令如见人──”“晚辈已拜在昆仑派……”   “那你就替本座物色一个适合的传人,白莲教数百年基业,万万不能够毁在本座手上。”不老神仙的语声越来越弱,也不停的吐血。   徐廷封看在眼内,如何忍心将碧玉令推回去,终于颔首。“教主请放心。”   不老神仙干笑一声。“这个碧玉令……”下面的话尚未接上,一大口鲜血便呛咳出来,他摇头,目光落在手中金钗上,百感交集的凄然一笑。   这也是他最后的一笑,眼盖随即无力的垂下,他的生命虽然已结束,腰背仍然挺得笔直,身子没有倒下去。   无为长喧一声佛号,梵音接从少林群僧中响起来,回荡于天地间。   徐廷封看着手上的碧玉令,看看不老神仙,再看着那边高台上心禅的尸灰,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傅香君的目光却是由不老神仙手中紧握不放的金钗转落在云飞扬的面上。   云飞扬仰首向天,面无表情,没有人能够看出他心中的感受,即使傅香君也不例外。   短亭。   云飞扬将徐廷封送出了少林寺,送到这座短亭前才停下来。   傅香君追随左右,她实在害怕再失去云飞扬!也到现在她才明白苦师太为什么一直夭扛再史六四九不肯让地出家,对云飞扬她实在情深一片,一见便不能自主。   徐廷封一路走来保持沉默,现在才开口再问:“老弟决定了。”   云飞扬淡然一笑。“侯爷何必再多问这一句。”   徐廷封打了一个“哈哈”。“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日再见。”   “若是有缘始终会再见的。”   “不错。”徐廷封笑接。“有天到京城你却也千万记得走一趟西域铁狮子胡同,只问姓徐的,自会指点你找到去。”   云飞扬点点头,徐廷封转向傅香君。“傅姑娘,目前不敬之处别记在心上,姓徐的生来任性,要改也改不了,这个玉坠还你。”   他探怀取出傅香君被七煞琴音震断飞脱的那个玉坠子。   “侯爷言重。”傅香君接过玉坠,回顾云飞扬。“早知道侯爷是云大哥的朋友,焉敢冒犯。”   她眼中柔情万缕,云飞扬似无所觉,目光也只是停留在徐廷封面上。   徐廷封随即告辞,目送他远去不见,云飞扬才回顾傅香君。“香君,事情已了,你有何打算。”   “你呢?”傅香君反问。   “听涛轩三年我经已习惯,还是留在少林寺好了。”云飞扬语声异常的冷淡。   傅香君彷佛没有听进去,垂下头一会,才说道:“我现在才明白师傅说的话。”   “她说了什么?”云飞扬有些奇怪。   “说我尘缘未了,不宜出家。”   云飞扬一怔,脱口问:“你想出家?”   “现在不想了。”傅香君摇头:沉吟着接一句。“我习医多年本就该替贫苦的病人尽此心力。”   这绝无疑问并不是她要说的,云飞扬却似听不出,点头道:“对,而且你还这样年青,应该好好的珍惜,以你的善良,也总有好日子的。”   “我还有什么好日子?”傅香君偷眼看着云飞扬。   “肯定有”“你是说不会再离开我?”傅香君喜形于色。   云飞扬总算明白,面上掠过了一丝苦痛之色。“香君──”“我虽然在苦修庵三年,一颗心可是──”“香君──”云飞扬截断了傅香君的话。“我已经看破红尘,不想再牵挂儿女私情。”   “我知道配你不起──”傅香君又垂下头去。   “错了,这句话应该我说。”云飞扬重重一顿。“只是你在我的心目中,一直以来都只是妹妹一样。”   傅香君霍地抬头,脱口问:“你从来没有……”   云飞扬又截道:“我一生中只喜欢过两个女孩子,一个是师妹伦婉儿,还有一个是我的妹妹独孤凤……”   “她们都死了。”傅香君不觉伸手扶着短亭的柱子,一个身子在颤抖。   “不错,但永远活在我心中。”   “云大哥,你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傅香君眼中泪光闪现。“我知道你重情义,也别无所求,只想侍候你一辈子。”   “我不要别人侍候。”云飞扬霍地转身。“我也不想再负累别人,你走吧──”他断然拂袖。   傅香君眼泪夺眶而出,一面摇头一面往后退。   云飞扬头也不回,直立不动,非独心肠,整个身子也像是铁打的。   傅香君终于忍不住放声哭出来!双手掩面,转身疾奔了出去。   云飞扬听着远去,身心到底崩溃,挥拳痛击在柱上,随即抱着那条柱子喘息起来。   “香君──”他的眼中也有泪光,一下呛咳,突然吐出了一口群血。   “云大侠──”无为从那没竹林惊呼着奔出,奔到云飞扬身旁,忙伸手扶住。   “大师──”云飞扬回顾无为,摇头。   “七煞琴音非同小可,贫僧早就看出有些不妥。”无为叹息。“也所以才左右留意──”“我们先离开这里……”   “傅姑娘对你一片情深,你又何苦拒人于千里?”   “大师出家人,又何必理会俗世儿女私情。”   “出家人慈悲为怀,总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傅姑娘冰雪聪明……”   “大师有所不知,我身受内伤极重,命不久矣……”云飞杨终于说出了这个秘密。   无为震惊道:“是不老神仙的七煞琴音。”   “不全是。”云飞扬叹息。“当日玉皇顶一战我虽然击败独孤无敌,亦伤在他的天魔解体大法之下,得遇安乐侯,概赠千年断续,再送来少林寺由无我大师金针度穴,接通断去经脉,三年下来,已恢复七八……”   “还未完全痊愈啊?”无为恍然。   “是以方才又断在七煞琴音之下,一断再断,纵然再有千年断续金针度穴这种灵药妙术,也难以再续的了。”一顿云飞扬突然一揖。“大师,我求你一件事。”   “云大侠对本派恩重如山,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也……”   “大师言重了。”   “请说──”“香君若是再找到来,就说我已经离开。”   “这个……”   “大师,你一定要答应”云飞扬心里一急,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好、好……”无为忙点头。“你身受内伤,千万不要激动。”   “有劳大师。”云飞扬仰首向天,眼中泪光闪现,他毕竟是性情中人。   无为沉吟着倏的嚷起来。“本派藏有达摩祖师所传易筋经,据说参悟其中变化便能够洗髓易筋,脱胎换骨,只是非有相当内功造诣,非凡智能不易明白,云大侠却无妨一试。”   “大师──”“云大侠既是爽快人,又何必多说,事不宜迟,快随贫僧到藏经阁。”   云飞扬无言点头,心头又燃起千重斗志。   月升月落,长夜终于逝去。   傅香君呆坐在山巅高石上经已一宵,眼泪也经已流干,看着那高升旭日,冰冷的心深处又有一股烈火燃起来。   她随却跳下高石,奔向少林寺。   知客僧将傅香君迎进听涛院小楼前。   人去楼空,傅香君正在奇怪,无为便出现了。   “傅姑娘还未下山。”无为叹息在心中,面上却并无任何化。   “大师──”傅香君急问:“云大哥他──”“已经离去了。”   “去那儿?”傅香君追问。   “没有说。”   傅香君怔怔的望着楼外,喃喃自肃。“他走了,他走了……”   无为叹了一白气。“有缘无缘,上天注定,若是无缘,强也无用,否则始终会再见。”   傅香君茫然点头,梵音中带着无可奈何的心情离开少林寺何去何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京城,大街两旁多的是摊档,林林总总,吃的玩的用的全都有,而人来人往肩摩踵接,大呼小喝,总是那么的热闹。   徐廷封不惯走在大街上,不因为认识他的人太多,尽管他便服出游,,人又随和,认识他的人仍然不忘施礼,乃因为人在京城便不由自主的变得很紧张,事都讲求速度、效率。   在他的眼中,天下只是表面上太平,实在孳蔓难图,京城内尤其危机四伏,一触即发。   少林寺一转,请不动云飞扬,回到京城来,他更有势单力薄的感觉。   可是现在走在大街上,他非独心境平和,而且笑容满面,这当然完全因为忆兰的关系。   忆兰是他的女儿,今年才不过八岁,长得既美丽聪明,又活泼可爱,看出这个女儿他便很快乐,而快乐之余,又难免有些伤感。   忆兰二岁丧母,并无兄弟姊妹,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他这个做父亲的忙于朝政,有空他当然会陪伴着这个女儿,忆兰要到大街上看着,他当然不会拒绝。   与女儿相处的时间实在不多。   热闹的大街对小孩子原就有一定的吸引,何妨忆兰这个小女孩生活在王侯府中,难得到大街上一趟。   她手上又是风车又是糖葫芦,三步一跳的,笑得合不拢嘴,看见女儿这样高兴,徐廷封那还不快乐。   大街的前面围拢着一大群人,锣声不绝。   “爹,我要到那儿去。”忆兰拖着徐廷封便要走过去。   “那是卖解的,没有什么好看。”徐廷封摇头,可是禁不住忆兰又跺脚又皱鼻一顿撤矫,连咬带求,还是走过去。   难忆兰随即从人丛中钻进去,她个子小,身手又灵活,自然是毫无困难。   徐廷封只有在外面看着。   打锣的是一个老苍头,须发俱白,却长着红红的,老大的一个酒糟鼻子,头脸跟身子也都是圆圆的,两条短脚,站在那里就像个不倒翁。   好象这样的一个老头儿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身手竟然那么敏捷,猴子也似的一时跳到东,一时跳到西,偶然还来一个“铁板桥”,翻一个筋斗,手里一面铜锣敲过不绝,震天价响。   他的表情也很多变化,时喜时惊,时怒时乐,大笑中突然来一声惊呼,叫人提心吊旭,难得静下来,却是不忘拿起身旁凳子上的大红葫芦,“骨嘟嘟”喝一口酒。   在他面前配合锣声表演的那个年青人却也实在令人提心吊胆。   一样是翻筋斗,那个年青人就像是没有骨头的,连翻百十个筋斗,一个身子仰变圆形,头脚相接,皮球也似弹飞半空,落在插在地上,两丈多长的一条竹竿顶上,随即在那之上团团滚转,突然像失手,滚跌下来,到了一半却又滚回了竿顶上去?花式之多之深,也实在罕见,难怪围观的喝采不绝,大拍手掌。   忆兰亦看得又叫又笑,一双小手掌都拍红了。   年青人腰身一直,竹竿顶上再来一个“倒竖蜻蜒”才翻身落地,面不红,气不喘,飞扬的散发令他看起来更觉得活力充沛。   他的相貌令人有一种顽皮淘气的感觉,却绝不讨厌,一面的笑容,一双大眼睛亦是充满了笑意。   老头儿待他落到地上才拉开那张略带沙哑的嗓子“各位叔伯兄恪─”“叔伯兄弟!”,青人帮上腔,接取过铜锣大力的敲了一记。   “今天是我们师徒二人在京城的第六天,虽然不能说是初到贵境,到底还是人地生疏,我这个徒儿的胃口又特别好,赚到的还不够填他的肚子,现在非独我这个师父,他这个做徒儿的肚子也空了,只好又来献丑。”   “师父──”年青人一敲铜锣,接口:“是娱乐各位叔伯兄弟。”   “你这个小子就是不怕笑话。”   “师父,徒儿又说错了什么?”   “方才你那几下子好就是好了,可惜──”   “可惜什么。”   “有些脚步虚浮。”   “那里。”年青人转向观众,伸手掩着半边嘴巴,语声也压下来。“肚饿当然脚软。”   众人一阵大笑,老头儿耳朵好象有些问题,随即问年青人:“你跟他们说什么?”   “没什么。”年青人一摊双手。   “只是这几下子便要讨卖了?”老头儿随即拿起了插在旁边的另一条竹竿。

年青人一眼看见,立即来一个猴跳,慌不迭的摇手。“徒弟就是表演得不好,师父要教训徒弟也得待回到家里,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   “你知道表演得不好,还不加倍卖力?”老头儿竹竿一抡,看似要打在年青人身上,但抡到一半那条竹竿便脱手,正好飞落在年青人方才拿来表演的那条竹竿顶上。   眼看摇摇欲堕,年青人团团急转,伸手便要接下,竹竿却没有掉下来。   “师父,这是干什么?”年青人接问。   “还不爬上去?”老头儿挥手。   “爬上去?”年青人一张脸好象在发青,语声也颤抖起来。“这么高……”   “越高越刺激──”“徒弟害怕。”年青人伸手掩着胸口。   “没用的东西,平日师父是怎样教你的?”老头儿瞪眼睛吹胡子。   “帅父可没有教徒弟爬到这么高。”年青人突然省起了什么的。“还是师父先来表演一下,好让徒弟知道如何才能够爬得这么高。”他转向围观众人。“大家认为怎样?”   众人当然大声啡好,老头儿也似乎因而技痒趄来,拿起大红葫芦“骨嘟嘟”喝了一囗酒,搓着双手走前去。“看好了!”   他走来摇摇幌幌的就像只醉鸭,走到竹竿前,双手抱看竹竿。   年青人实时一敲铜锣,“当”的一声,老头儿双脚应声一缩,夹住了那条竹竿。   那条竹竿一阵摇幌,难得顶在竹竿顶上另一条竹竿竟然没有掉下。   “好──”年青人喝一声釆,再一敲铜锣。   老头儿应声手脚一伸一缩,又爬上了三尺,年青人连声叫好,铜锣一阵乱敲,老头儿应声一阵乱爬,突然失手,一个筋斗掉下来,摔了一个元宝翻身。   众人大笑,年青人锣捧一丢,掩目不忍卒看,老头儿揉着腰爬起来大叫“人有锚手,何况我这个老头儿还喝多了几口老酒。”   话口未完,他又已摔翻地上,年青人索性转过头去,冷不防老头儿乘机拿起了锣棒,用力一敲。   年青人应声一个猴跳,双手正好抓住了那条竹竿。   老头儿铜锣紧接一阵乱敲,年青人不由自主的一阵乱爬。爬完第一条竹竿,接爬上第一条竹竿顶着的第二条竹竿。   “好──”老头儿叫得震天价响,脚一挑,将地上的另一条竹竿挑飞半空。   那条竹竿正好落在第二条竹竿上,不偏不倚。   老头儿手中的铜锣没有停下,年青人的动作也是,越爬越高,越过了第二条竹竿,再爬上第三条,一直爬到竿顶上。   锣声这才停下来,年青人也好象这才发觉人在那么高,怪叫一声,闭上眼睛,猴子也似缩起身子,这一动,竹竿立时一阵幌动。   三条竹竿接连差不多有六丈高,年青人那样子悬着,当真是惊险万分,尽管摇幌却是没有掉下来。   众人又是惊呼,又是拍掌,喝采不绝。   年青人展颜一笑,双目一睁,翻身竹竿上“金鸡独立”,接在竹竿上打出了一套“醉八仙”。   这套拳打来滑稽,难度也甚高,在平地上打来已经不容易,何况在竹竿上。   年青人没有喝酒,打来却醉态可掏,滑稽至极,只看得众人又惊又笑。   徐廷封亦微笑,他看得很用心,也看出这个年青人身怀绝技,不是一般的江湖卖解。   他当然也看出年青人一面正气,也所以面上才有笑容。   拳套终于打尽,年青人双拳收腰,收得却显然急了一些立时翻下来。   众人脱口惊呼,忆兰更不由自主抢出,年青人身形将近地,身突然一挺,一个风车大转,正好落在地上,双脚立得稳稳的,那有什么事。   他伸手轻拍忆兰的面颊,接将忆兰捧回原位,还掏了一把花生进忆兰小手中,然后三个筋斗,落在场中,正好接下掉下来的两条竹竿,往地一插,抱拳一转。   众人大声喝采,不由自主将铜钱拋出,老头儿连声多谢铜锣一翻,身与之同时“滴溜溜”地转,正好将拋来的铜钱都接在铜锣内。   忆兰看着,一双小手落在身上,才省起身上并没有铜钱,正要钻出去找徐廷封,年青人已出现在他面前。“小妹妹,借你手上的糖葫芦给我一用可以不可以?”   老头儿这时侯已将铜钱都接下,也正好转到这没,插口道:“千万不要答应他,这个人馋嘴……”   话还未说完,忆兰已然将糖葫芦放在年青人手里,老头儿立时伸手掩住眼睛。   “你是要变戏法?”忆兰问。   “你怎么知道?”年青人含笑反问。   “我而且知道你一定会变得很好。”   年青人方要答话,老头儿已分开掩着眼睛的手指,从指缝里瞧出来。“变进肚子里可就不好了。”   忆兰摇头。“我不相信你。”   老头儿一缩肩膀,向众人一摊手,众人一阵笑,年青人也就在笑声中将糖葫芦拋起来,一面说:“看稳了。”   忆兰瞪着一双大眼睛,围观众人也没有例外,两个锦衣卫也就在这时侯挤进来,大模斯样的交搭双手,冷眼看着那个年青人。   年青人双手翻飞,将那串糖葫芦拋来拋开,绕场一周,又回到忆兰面前,忆兰仍然看出那串糖葫芦,可是一眨眼便不见了。   年青人双手同时握拳,放在忆兰面前,忆兰左看右看,叫:“在左手!”   年青人左拳一翻摊开,那里有糖葫芦,忆兰接笑嚷:“在右手!”   “也不在。”年青人右拳亦一翻摊开,果然亦空无一吻。   “在那儿?”忆兰好奇的追问。   “当然在他的肚子里了。”老头儿叹着气,大摇其头。“叫他张开嘴巴,说不定还有些剩下来。”   年青人不等忆兰开口已张开嘴巴,也是没有。   “在那儿?”忆兰上下打量年青人。   “他们其中一个的身上。”年青人环顾一眼。   忆兰目光随着一转。“怎会的。”   “不相信。”   忆兰摇头,年青人打了一个“哈哈”,一个筋斗倒翻出去,再一个,翻落在那两个锦衣卫面前,仍然是面向忆兰。   忆兰追前三步,伸出小手。“还我糖糖。”   “在这里。”年青人转望左面那个锦衣卫。“在这位军爷身上。”   那个锦衣卫一皱眉,年青人一手已抹在他腰上,顺手一抽,果然抽出了那串糖葫芦。   众人看见是锦衣卫,如何笑得出来,忆兰却是不管那许多,大拍手掌。   那个锦衣卫给年青人那么在腰间一抹一抽,两条眉毛便扬起来,怒形于色。   年青人那有在意,转身方待走向忆兰,那个锦衣卫的左手已落在他肩头上,看来万无一失,年青人的肩头有意无意旁移,立时落空。   “小子──”那个锦衣卫一步抢出。   “你认识我啊?”年青人有些意外似的。   老头儿同时大笑着走过来。“原来是认识的串同玩这个把戏。”   那个锦衣卫面色一沉。“老头儿-”老头儿一怔,傻了脸。“怎么连我你也认识,这个嫌疑如何躲避的。”   “老头儿──”锦衣卫叱喝。“你在胡说什么,大爷什么时候认识你们。”   “你却是知道我叫老头儿,我这个徒弟叫小子。”老头儿一脸的诧异之色,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胡闹!”另一个锦衣卫接一声喝骂。   老头儿转顾小子。“我早就叫你改过另一个名字的了,是不是,总是没有人相信你叫小子。”   “我相信。”忆兰接笑嚷:“小子,老头儿。”   老头儿开怀大笑,小子随即翻身落在忆兰面前。“小妹妹,葫芦糖还你。”   “我叫忆兰。”忆兰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小子,你也吃──”小子摇头。“我要吃拳头了。”   话口未完,那个锦衣卫已窜到他背后,一拳击来,小子转身闪开,笑顾。“何必这样认真!”   “你是吃了狮子胆,老虎心,斗胆捉弄大爷!”那个锦衣卫呼喝着拳脚展开,尽往小子身上招呼。   小子身形矫活,一面双手乱摇,一面闪避,看似狼狈,都是闪避得恰到好处,那个锦衣卫拳脚虽然快,还是不免处处落空。   “好小子,原来真的有几下子,难怪敢来寻大爷开心!”另一个锦衣卫随亦扑出来小子若无其事,“醉八仙”身形展开,从容周旋在两个锦衣卫当中,仍然只是闪避,并不还手。   围观众人难得看见一场真打,除了真正怕事的,非独不散开,而且吶喊助威。   忆兰亦没有离开,只是紧张的看着。   那两个锦衣卫以二对一,好一会儿非独不能够击中小子,甚至连衣角也没沾着,一张脸如何放得下,老羞成恼,一个眼色,拔刀出鞘。   众人看见动兵器,慌忙散开,忆兰却没有事儿的,小子一眼瞥见连忙跃过来。“小妹妹,别再看了,快快回家。”   忆兰看着那两个锦衣卫,摇头。“我可不怕他们。”   那两个锦衣卫已然左右迫近,双刀齐举,正要劈下,一声喝叱已然传来:“住手!!”   徐廷封喝叱同时人丛中跨出,不怒而威。   “爹──”忆兰叫着奔过去,牵着徐廷封的袖子。“那两个不是好人。”   徐廷封牵着忆兰,继续走前去,那两个锦衣卫一见立时变了面色,收刀忙要施礼,徐廷封已然挥手道:“这位少兄弟只是爱戏法,并无恶意,你们又何必这样认真?”   那两个锦衣卫自知理亏,也素知徐廷封为人,不敢分辩,垂下头去。   “去!”徐廷封也没有多说什么,挥挥手。   两个锦衣卫如释重负,齐吁了一口气,慌忙退下。   老头儿随即走过来,连声:“了不起了不起。”接顾小子。“你就是没出息,看这位大爷,随便几句话,事情便解决了。”   小子耸耸肩膀。“他们是同一条路的,当然容易说话解决。”   “真的?”老头儿偏着头打量徐廷封。   “老前辈”徐廷封抱拳。“令徒身手不凡,若非手下留情,他们连拔刀的机会相信也没有,用不着等到我来说话。”   “是不是?”老头儿反问小子。“你这么本领,怎么不弄翻他们。”   “师父,你是喝醉了,徒儿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开罪朝廷中人。”   “朝廷中人。”老头儿好象突然清醒过来,露出了恐惧的神态。   “两位──”徐廷封再抱拳。“尚未请教高姓大名”“我不就是老头儿,他不就是小子了。”老头儿突然打一个寒噤。“你查根问底,是要找我们──”徐廷封苦笑截道:“只是要跟两位交个朋友。”   老头儿有点受宠若惊,小子却冷笑。“不必了,我们江湖卖解的高攀不起朝廷中的贵人。”   他随即走过去收拾东西,忆兰跟着走过来,轻声问:“小子,你什么时候再在这儿表演?”   “要是没有人来找麻烦,每一天都在。”目光落在忆兰的面上,小子又有了笑容。   “好啊──”忆兰雀跃。“我明天再来。”   “最好不要跟你爷一起。”小子压着声音。   “为什么。”忆兰奇怪地。   “他气派太大,有他在,谁还有心情来看我们表演。”   “我明白了。”忆兰点头。   徐廷封听着不由莞尔,他看出这师徒二人身怀绝技,有心结交,但对方既然不大乐意,也不勉强,他相信缘份,若是有缘份,总会成为朋友的。   也不知怎的,那剎那他突然又想起了傅香君。   回到侯府已接近黄??。   守门的侍卫看见徐廷封回来,神色都显得有些怪异,徐廷封没有在意,只颐吩附亿兰:“洗干净双手?爹再跟你玩。”   “一定的──”忆兰当然开心了。   徐廷封随即带着轻快的心情步向大堂,也进了大堂,才发觉有些不妥。   在大堂内的几个家人神态都是怪怪的,呆在那里,其中一个更是不停向徐廷封眨眼睛。   “发生了什么事?”徐廷封这句话出口,身后衣袂声便急响,一股劲风紧接数来。   只听衣袂声响他便知道来人的距离,脚踏七星,从容不迫的闪开。   袭击他的是一个头罩黑布袋,身穿黑市长衫的人,身手也甚敏捷,一击落空,凌空翻身,双手曲指如爪,“猛狮搏兔”,再扑击徐廷封。   看见这个人的出手徐廷封经已心中有数,再见黑市长衫下露出的一角黄袍更加肯定,没有硬接,倒退开去。   这个人身形翻腾,紧追在徐廷封,拳击、掌劈,再来鸳鸯连环脚,攻势紧密而威猛徐廷封一退再退,后面已经是画壁,只有还手,点到即止,守多于攻,连接十八招,借势败倒,跌坐在一张椅子上,只等再来一招便索性连人带椅翻倒地上。   黑衫蒙面人显然看出徐廷封的企图,大笑住手,卸下黑市长衫,接将罩头蒙面黑布袋拉下,那之下,头顶宝冠,身穿龙袍,赫然是九五之尊装束。   与之同时,一个小太监与一群锦衣卫照壁后两路奔出,向着这个人跪拜地上,口呼:“皇上万福”这个人事实就是当今天子朱厚照,他是孝宗皇帝的独子,张皇后所生,十五岁却位,定年号正德,现年十九岁还不到。   中宫所出,又是独子:自然是视作奇世奇珍,张皇后溺爱不在话下,孝宗皇帝亦由于小时侯曾经孤儿孽子的凄凉岁月,对这个独子特别纵容,终于将他弄成了一个特等的纨裤,双料顽童,到大限将临发觉有愧于祖宗臣民,为时已晚,唯有寄望于顾命大臣,辅之以正道,做一个明主。   在小皇帝朱厚照来说,这群顾命大臣当然没有侍候他的八个太监可爱。   这八个太监号称“八虎”,也就是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邱聚、谷大用,张永、刘瑾。本性有好有坏,本领有大有小,其中秉赋最狠毒、手段最狡猾的就是刘瑾。   顾命大臣要弄倒“八虎”,可是皇帝摆出了威风,“八虎”非独没有倒,反而冒起来,最得势的当然是刘瑾,非独被提升为司礼监,而且提督十二团营,东西厂以外再创设内厂,权势之大,一时无两。   司礼监可以为皇帝代批奏疏,参预军国大计,再兵权在握,刘瑾现在的地位已可以说稳如泰山。   皇帝这差不多已经将皇位让给刘瑾的了。   做了三年多皇帝,这个皇帝也总算有些明白事理,也所以才会与徐廷封走在一起。   徐家世代忠君爱国,徐廷封也没有例外,发现皇帝发奋图强,更加积极。   好象现在这种玩笑,徐廷封仍然可以接受,对一个九五之尊来说,开这种玩笑虽然荒唐,但比起走马逐兔,无论如何都安全得多。   徐廷封也清楚这个皇帝精力实在太充沛,更明白皇帝现在开这种玩笑是另有目的。   他方待跪拜,皇帝已伸手扶住。“不必了。”   皇帝随即坐下,带笑摇头。“你就是不肯用真本领,几下子便装败,一些趣儿也没有。”   “皇上的武功事实越来越好。”   “再好也比不上昆仑派的入室大弟子。”皇帝大笑。   忆兰就在这时候走进来,一见皇帝便笑了,挥着小手方待走过去,徐廷封已喝住:   “忆兰不得无礼。”   忆兰立时省起了什么似的,跪下叩了一个头:“皇上,忆兰向你请安。”   皇帝伸手将忆兰抱起来。“这次来得匆忙,可没有给你带来吃的玩的。”   徐廷封随即插口:“皇上这次到来,未知道有何……”   皇帝笑截:“我只是突然省起已太久没有跟你比试本领,但现在看来,还是找你一起到城郊射猎来得有趣。”   “难得皇上有此兴致,微臣一定奉陪。”   皇帝接问忆兰:“你想不想去看着热阔。”   “当然想了。”忆兰看着徐廷封。“可是爹一定不给我去的。”   “射猎是大人的玩意。”徐廷封盯问皇帝。“听说铁御史陆迁最近上了一道奏章,皇上看过了没有。”   那边的太监小德禄眼瞳中立时露出了紧张的神色,皇帝有意无意以忆兰挡开小德禄的视线,冷冷瞟了徐廷封一眼,漫不经意的回答。“那一个有兴趣看这种东西,让刘瑾处理好了。”   徐廷封鉴貌辨色,如何不明白,淡笑道:“不少人都将这件事挂在口上……”   “管他们那许多,明天早上,看你的箭快还是我的。”皇帝语重心长。   人在马上,皇帝非独神采飞扬。而且显得活力充沛,他跨下的绝无疑问是万中选一的骏马,但他的骑术只有令这匹骏马更增添光采。   马行如龙,人亦是人中之龙,那份气势,就是徐廷封亦自愧不如。   猎场中并无猛兽,只有鹿兔之类并无攻击性的动物,皇帝在没有多大选择的余地下,一向都是喜欢猎射奔鹿,那最低限度还能够得到一份追逐的刺激。   这一点顾命大臣当然不能够阻止,他们阻止皇帝冒险,总不能够连一点快感也不给皇帝。   而尽管猎场如此安全,随同皇帝射猎的锦衣卫仍然数以百计,分开左右,遥遥保让,这也是皇帝的气派。   小德禄这个贴身太监当然紧随着,可是射猎一开始,便逐渐被皇帝与徐廷封拋离,,但坐骑与骑术都有一段距离,皇帝与徐廷封却双双追着一只奔鹿,弯弓搭前,喝叱连声,催骑如飞。   他们的箭几乎同时离弦,疾如流星,正中鹿身,鹿负痛奔走更快,两骑也追得更急,眨眼间便已将小德禄拋飞不见。   伤鹿急奔了一阵终于倒毙草丛中,皇帝与徐廷封亦在死鹿旁双双将坐骑勒停,齐皆收住了笑声笑脸。   “廷封,你可知昨天差一点闯祸?”皇帝的语声也变得深沉。   “铁御使奏章一事?”   “奏章已落在刘瑾手上。”皇帝叹息。“刘瑾在我身旁也已安排了细作,你我以后说话得小心了。”   “是小德禄?”   “不错──”皇帝目光一寒。“刘瑾安排这个奴才也可谓费尽了心思。”   “这个人也实在太过份了,近日招兵买马,东西两厂势力大增,两厂以外又私设内厂,滥用私刑,朝中人人自危,若是再不加以控制,只怕一发不可收拾。”   “如何控制?”皇帝苦笑。“他今日位极人臣,跋沪横行。肆无忌惮,我当然要负绝大的责任。”   “这小─”“经已成为事实,现在说来也没用,看他自号九千岁亦可见他的野心,廷封,只看你了。”   “皇上放心。”徐廷封只有这样说。   “我若是真的能够放心就好了。”   “铁御史……”   “我怕亦无能为力。”皇帝有些悲哀。“希望他真的是铁打的。”目光一转,突然放声大笑。   徐廷封不用看也知道小德禄已追上来了,那剎那,不由亦有一种悲哀的感觉。   可是他仍然笑得出来,而且笑得很豪放,只因为他如道只样这样才能够掩饰一切。   铁御使陆迁当然不是铁打的,他赤胆忠肝,嫉恶如仇,敢言敢为,所以被称为铁御使,读书人出身,并无学过什么十三太保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横练功夫护体,血肉之躯,这时侯已然在英武门外被廷杖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两旁两列太监都是刘瑾的心腹,施刑的两个更就不在话下,毫不留情。   陆迁,不住惨叫连声,那两个太监置若罔闻,打足了数目才停下来,按着陆迁手脚的四个太监也这才松手。   两旁太监随即一声吶喊,虽然阴阳怪气。仍然将陆迁的惨叫声盖过。   陆迁喘过一口气,挣扎着,呻吟着,好不容易爬起了一半身子。   两队太监也就在这时侯从殿内走出来,分列左右,当中走出了刘瑾。   这个人无论怎样看外表也不像一个坏蛋,若不是这样,也得不到皇帝的欢心,爬到今时今日的地位。   他原是陕西兴平人,本姓很怪,姓“淡薄”的“淡”,景泰年间净身入宫,投到一个姓刘的太监门下,因而改姓刘,成化年间领教坊司,官妓都归他管,所以颇好声色的宪宗少不得他,甚得欢心。   宪宗的死据说是吃多了壮阳的金石药,刘瑾多少也有些责任,可是并没有追究。   到孝宗,私生活非常检点,用不着他这种人,将他撵到天寿山宪宗的茂陵“司香”,及至现在这个皇帝成长,生性贪玩,知道他这方面门路精通,才将他调回宫中,难得有这个好机会,他当然不肯错过,也实在费尽心思,新奇花样,层出不穷。   在小皇帝的心目中没有比他更可爱的人了,一即位他自然得势,但爬到现在这个地位却也实在花了不少心血手段。   没有现在这个势力他也不敢自称九千岁,朝廷百官大都让他三分,这个陆迁居然非独不让,而且还来这个奏章。诉说他的不是,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你其实并不是铁打的。”这句话出口,他便在铁御使面前坐下。   后面已经有太监准备好椅子。完全配合他的行动。   “刘瑾,逆贼──”陆迁戟指大骂。   刘瑾不为所动,莫说陆迈身负重伤,即使不是,而且斗胆有所行动,他左有皇甫忠,右有皇甫义,足以应付。   这兄弟二人乃皇甫世家之后,各用一双判官笔,江湖上有阴阳判之称,入宫多年,是大内五大高手其中两个,被刘瑾网罗门下,现职内厂千户,对刘瑾一片忠心。   他们当然不将陆迁放在眼内,只是随月一喝:“住口──”陆迁伸手一指,身子一裁,已昏倒地上,不用刘瑾吩咐,左右已经有太监提着水桶上前,将水泼在陆迁头上。   陆迁受冷水刺激很快又醒转,这一次却已爬不起来,仍然瞪眼大骂:“奸贼──”“你的胆子倒是铁打的。”刘瑾皮笑肉不笑。“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陆迁冷笑。“陆家三代忠良,身受皇恩,你要杀我,除非皇上下旨。”   “是么?”刘瑾阴阴一笑。   陆迁方待说什么,剧痛攻心,眼一翻,又昏迷过去。   刘瑾鼻子“哼”一声。“送他回家去──”“是,九千岁──”左右四个太监应命上前将陆迁拖走。   刘瑾接问近身太监:“皇上现在何处。”   “回禀九千岁,在豹房。”   “好──”刘瑾又笑了。“我们到豹房,还有,叫常胜也走一趟。”   “是──九千岁!”   一听这称呼,刘瑾便大乐,虽然九千岁到万岁,仍然有一千岁,他并不着急,时机毕竟还未太成熟。   若是连这个耐性也没有他根本就没有现在这个地位。   豹房是皇帝的离官别苑,在施檀寺后面,羊房夹道那儿,专供皇帝玩乐之用。   盖造这座离宫别苑也是刘瑾的主意,由一个安南人阮德策划。   这个阮德入中国经已四代,世世代代承应宫内大工,家传绝技,到他这一代更加发扬光大,绝无疑问是一个天才,再加上刘瑾手下太监指点皇帝的癖好,将这座雄宫设计得当真是既新奇,又隐密,更方便,表面看来左右两列曲尺平房围着一座大殿,平淡无奇,实则结构奇特,山穷水尽、柳暗花明,千门万户,处处可通,清炀帝的迷楼亦不过如是。   户部的钱,工部的料,中军都督府征发来的军夫,要多少有多少,这座离宫很快便建成,皇帝边亲自拟名、正殿叫“太素”,殿前大池叫“天鹅”,两翼钩连的密室原叫“虎房”,但后来皇帝发现老虎原来并没有豹子的矫捷威猛,便改名“豹房”。   皇帝虽则仍然很喜欢这个地方,心情却实在已没有了,尤其是现在。   这么多年下来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刘瑾的行事作风,明知道刘瑾一定会为陆迁的事到来一趟,小德禄入报,他一些也不觉得意外,反而因此松过一口气,虽然他已经学会了忍耐,事情能够早一些解决总是好的。   常胜的出现他也一样不觉得意外,这个太监原就是刘瑾的心腹手下,现在更就是提督东厂。   他一向不大喜欢这个太监,却不能不承认这个太监有一身很不错的本领,亦知道这也就是刘瑾宠爱这个太监的原因。   刘瑾将这个手下带在身旁,绝无疑问此行非达目的不肯罢休,他只有希望刘瑾留有余地,不要令他这个皇帝太难堪。   无论什么时候刘瑾红润的脸庞总是堆着笑容,常胜却恰好相反,面色也总是大病初愈一样,终年苍苍白白的,毫无血色,一双眼睛却例外,满布血丝,眼圈亦是赤红色,彷佛天生,又彷佛描画上去。   他的年纪并不大,头发却白多黑少,两条眉毛也是,有人说这是因为他所练的内功影响。   这种内功据说是一种邪门内功,而不管怎样,他给人的一向是一种邪恶的感觉。   小德禄知情识趣,立却退出,剩下皇帝与刘瑾常胜三人。   “陆迁勾结江湖黑道,暗中扩张势力,密谋造反!”刘瑾单刀直入,“有这种事情?”皇帝唯有装做有些诧异的。   “内厂已查得真凭实据,请皇上立即下旨,予应得之罪!”   “密谋造反──”“罪大恶极,非杀不可!”   “证据呢?”   “常胜就是证据、他负责调查此事,了如指掌!”   “哦。”皇帝皱了皱眉头。   “事不宜迟,微臣已替皇上拟好圣旨,请皇上过目!”刘瑾圣旨在手,迫前。   皇帝接在手中,一看皱眉。“陆迁三代忠良,我看活罪难饶,死罪则可免,改判充军塞外如何。”   “密谋造反,罪诛九族,所以只杀陆迁一人,微臣已经替皇上考虑到很多方面的了。”刘瑾随即吩咐常胜:“还不为皇上磨墨?”   墨其实经已磨好,常胜应声将笔送到皇帝手上,皇帝虽然知道这是有计划的行动,接笔在手,仍难免一呆,一滴墨汁实时纵笔尖滴下,在案上溅开了一朵墨花。   刘瑾目光一落。“你好不小心,还不向皇上请罪。”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常胜伸手抹向案面,那双手掌剎那变成铁青色,一抹而过,木粉飞扬,案面白了一片。   皇帝看在眼内,面色一变。   刘瑾接喝一声:“退下──”常胜退到刘瑾身后,刘瑾这才道:“皇上请──”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道:“陆迁果真有造反之心,合该处死。”手中笔也终于落下。   陆迁回到家中又昏迷了一次,这一次醒转,人也完全清醒过来,想得很多很远,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眼盖一阵急颤中张开,大呼:“丹儿──”“孩儿在这里。”一直侍候在床边的陆丹急忙将陆迁扶住。   陆迁一颗心这才放下。咬牙切齿的。“刘瑾这个奸贼──”下面的话尚未接上,咽喉已然被怒气堵塞住,陆丹忙劝解:“爹千万保重,有的是机会。”   陆迁吁了一口气。“这个奸贼权倾朝野,奏章只怕根本送不到皇上的手上。”   陆丹方要说什么,陆迁话已经接上:“今日他将我杖责八十,虽然泄过一口气,但以他为人的阴险毒辣,只怕不会就此罢休,”“有孩儿在,爹大可以放心。”陆丹剑眉飞扬。   陆迁目光落在陆丹的面上,摇着头叮瞩。“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他清楚这个儿王大生侠骨,好打不平,而且明辨是非,自幼被他送上武当山,更学得一身武功。   他时常以有这样的一个儿子为荣,也虽然只得这一个儿子他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放踪溺爱,否则根本就不会送上武当山去,事实他亦时常鼓励陆丹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可是这一次不同。   “别人怕刘瑾,孩儿可不怕!”陆丹握着拳。   “大内高手如云,刘瑾身旁不乏能人异士,你只手单拳,孤掌难鸣,又起得了多大作用?”   “只要孩儿小心谨慎──”“一击不中,以后便再没有机会,万一不幸落在他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爹时常教导孩儿杀身成仁,舍生取义……”   “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要杀刘瑾的大不乏人,让他知所防备,再要对付他使困难了。”升迁叹息。“陆家三代忠良,人所共知,他纵然陷我于不义,罪诛九族,我之外相信也不致祸及其它人。”   陆丹显然没有考虑到这许多,听说不由怔住。   “切记爹就是刚复自用,才落到这般田地……”   “我们走──”“走不得!”陆迁摇着头。“这一走便是畏罪潜逃,烦尽长江之水也难得清白的了,再说,刘瑾只怕亦已早有准备……”   话口未完,一声“圣旨到──”已传来。   “爹──”陆丹面色大变。   “来得倒快。”陆迁反而笑了。“生死有命,乱臣贼子迟早也会得他应得的报应的。”一顿他接喝:“来人,侍候我整装接旨。”   家人仓皇奔进来,陆丹没有作声,跪倒在陆迁身后。   陆迁从容不迫的换过一身光鲜的朝服,在家人的掺扶下走出大堂。   陆丹目送,目眦迸裂,握拳双手的指节已发白,心头一股怒火,一触即发。   圣旨外边有一杯毒酒,要陆迁自行了断,皇甫忠皇甫义与阴差同来,可见刘瑾的决心。   陆迁接过圣旨,取酒在手,冷笑。“陆迁死不足惜,只惜逆阉弄权,大明江山总有一天断送在这个逆阉的手上。”   “住口──”皇甫忠暴喝。   陆迁目光转落在皇甫忠面上,不怒而威,皇甫忠竟然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   升迁也没有再说什么,仰首将毒酒饮尽。   夜已深,小酒家内只剩下三个客人。   陆丹其实才来了不久,连尽三壶酒,已有些醉意,那卖解的老头儿小子在陆丹进来、而便已在,老头儿那时侯便以已醉倒,伏在桌上,鼾声如雷。   小子一直在吃着花生,拋得高高的,但总是落在他口内,无一落空。   他们没有理会陆丹,甚至陆丹将桌子拍得震天价响他们也仍是毫无反应。   陆丹摇着空酒壶拍桌大呼:“小二,拿酒来!”   小二经验丰富,如何不知道这种喝闷酒的客人开罪不得,慌不迭将酒送上来。   陆丹才拿起酒壶,一把花生便散落在桌面上,抬头正好看见小子的一张笑脸。   “一个人喝闷酒,很易醉的。”   “走开──”陆丹挥手。   小子大摇其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听不得气话。”他非独不走开,反而在陆丹对面坐下来。   老头儿也就在此际梦呓般喃喃道:“喝酒有什么用?既然没有用又喝来干什么?”   陆丹冷冷的看着老头儿,小子实时接道:“这个是我的师父,别看他喝醉酒胡说八道,很多事都很有道理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陆丹再挥手。“你我素昧生平,还是走开,别阻我喝酒。”   他举起酒壶便要住口里倒,冷不防被小子一手夺去。   “四海之内皆兄弟,这个你也不懂?”小子仰首接喝了一口酒。   “拿回来!”陆丹一气,伸手急抢。   小子酒壶左手交右手,右手再交回左手,凌空三个筋斗,翻上旁边的桌子,盘膝坐在那里。   陆丹原是不在乎这壶酒,但双手接连落空,也激发了好胜之心,身形展开,凌空扑上,小子一声:“还你──”酒瓶送到陆丹面前,陆丹伸手正要接下,那知道小子已又将酒瓶收回,乘势一个筋斗从陆丹头上翻过。   陆丹轻喝一声,半身疾转,脚踢出,截向小子下落的身形,小子那剎那竟然还能够再来一个筋斗,落到另一张桌子上。   “好身手,难怪敢来寻我开心。”陆丹冷笑着扑上,武当“八卦游身掌”身法展开,纠缠上前,一个截小子的身形,一面抢那壶酒。   小子左闪右避,已没有方才那么轻松。眼着陆丹的手便要抓在酒壶上,掌心忙一登,那个酒壶立即飞起来,陆丹一眼瞥见,身形拔起,小子也不慢。   两人凌空双手又交了数招,都能够腾出一只手来,抓向凌空落下的酒壶。   他们的出手部很快,可是另一只手更快,抢先将那个酒壶接去,正是那个老头儿。   他将酒壶接下,身形一翻,便上了横梁,半身往梁上卧倒,仰首“骨嘟嘟”的连喝了三口酒才大笑道:“这壶酒果然特别好喝,难怪你们争夺得这么起劲。”   他双眼半开半闭,彷佛酒醉未醒,一个身子摇摇晃晃的好象随时都会掉下来,但到底没有。   陆丹小子一抓抓空,齐皆一呆,身形落下,看见老头儿那样子,小子倒不觉得怎样,陆丹不由脱口道:“别再喝了。”   老头儿应声探头往下望来,似乎忘了在梁上,一个身子立时倒栽,陆丹上前待要接住,那知道老头儿一个身子有如泥鳅般,半空中一转,又回到梁上,举起酒壶又喝了三口。   “好酒好酒──”他摇头晃脑。“我本来喝不下的了,可是这样好的酒,不喝未免太对不起自己。”   陆丹又怎会看不出这个老头儿身怀绝技,不由得苦笑。   老头儿接问:“小伙子,陪老头儿喝一杯如何?”   陆丹目光一转。“叫这个小子陪你好了。”   老头儿目光落在小子面上。“这个小子?一杯摇头,三杯醉倒,最没意思。”   小子立即耳语陆丹。“别听他胡说八道,跟我比酒,十九是他醉倒。”   “那有这种事,我懂得喝酒的时候他还在跟阎王爷打交道,吃的饭还没有我喝的酒多。”老头儿接喝一声:“还不拿杯来。”   陆丹一股豪气涌上心头,拿起旁边桌上的酒杯,老头儿实时一翻身,壶一倾,一股酒注下,不多不少,正好注满了那只杯子,居然一些也没有外溢。   陆丹当场又一呆,老头儿的内功造谙亦是在他的意外。   “老前辈──”他这一声称呼才出口,老头儿已凌空翻身,落在他面前。   “叫老头儿。”老头儿举起酒壶。“干了──”语声一落,他仰首一口气饮尽壶中酒,那种速度实在罕见,陆丹看得怔在那里,小子却伸手掩着半边脸,摇头一声:“糟了──”“看,那一个有我这种酒量?”老头儿摇着空酒瓶。“到你了──”陆丹举杯方待饮,老头儿已经一头栽翻地上。   “老前辈”陆丹惊呼。   老头儿鼾声大作,小子伸手一拍陆丹的肩膀。“没事的,他本来就已醉得七七八八,这一顿狂喝,不醉倒才怪。”   陆丹方待说什么,小子又说道:“酒量乃是先天生成,再加上后天培养,不是以年纪来论高低,他就是不懂得这道理,以为年纪比我大,酒量也一定在我之上,其实,有一大段距离哩。”   他随即取过陆丹手中那杯酒,一饮而尽才将杯交还陆丹,陆丹方待接,小子已连人带杯栽倒地上。   “你──”陆丹一把扶不住,不由苦笑。   小二那那看着,大摇其头,看他的反应,老头儿小子这种情形已不是第一次。   “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陆丹问小二。   “卖解的。”小二看见陆丹已清醒遇来,说话也多了。“醉上一二两个时辰他们便会醒来,不会有事的,公子大可以放心。”   陆丹沉吟了一会,看见老头儿小子仍然是那样子,苦笑了一下。“都算在我账上。”   他探怀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转身往店外走去。   小二目送他离去,抓抓头。“莫明其妙。”探手方待将那锭银子拿起来,老头儿已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子,一手正好将那锭银子抓住,随手秤了秤。“浪费,这锭银子最少还可以买三壶女儿红。”   小二一怔,银子兴大红葫芦已送到他手上,老头儿接吩咐:“酒都浇进这个葫芦。”   小二只有苦笑。   长街上行人疏落,夜风中陆丹的酒意又清醒三分,心情反而混乱起来,有一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   回家睹物思人,只有增添悲愤感慨,刺杀刘瑾,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着手。   他自幼被送上武当山,早已学会了独立,但独立与孤立是两回事,现在他是感到孤立。   非独孤立无援,甚至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也没有,也所以他才会借酒消愁。   他当然也不知道刘瑾深谋远虑,无论对付什么人事前一定先弄清楚那个人的底子,陆家上下除了他父亲陆迁,还要对付的就是他。   也只有他令刘瑾有危险的感觉。   斩草不除根,春风次又生,他非独是陆家的根,而且有相当的危险性,刘瑾怎会放过他?   负责这件事的是皇甫忠皇甫义,这时侯他们正在长街右侧一间酒楼二楼靠窗的座头上,陪同还有一个头戴竹笠的中年人。   中年人五短身材,压在竹笠下的一双眼睛闪动着森冷的光芒,有如毒蛇般。   接触这目光,就是皇甫兄弟也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巴不得他快些离开。   中年人其实才坐下,第一句便问:“来了?”   “现在要走了,你来得倒是时候。”皇甫忠目光转向长街。“就是那个穿白衣的年青人。”   他说的也就是缓步走在长街上的陆丹,中年人目光落在陆丹身上。“你们可以动手的?”   “你忘了我们是什么身份。”   “以你们的身份,在京城中的确不方便出手。”中年大笑了笑。“做官其实并不是一件怎样痛快的事情。”   “幸好我们有你这个朋友。”   “有钱便是朋友。”中年人说得很坦白。   “钱已经付了。”   “放心──”“南偷北盗──”皇甫忠这句话出口便已被中年人挥手截住。   “是北盗南偷!”中年人只是纠正次序。   皇甫忠接道:“若是连北盗也不放心,那一个才放心。”   北盗没有再说话,悠然站起来,往外走。   南偷北盗都有一身非凡的偷盗本领,江湖中人大都闻名色变,尤其对北盗。   南偷偷的是金银珠宝,而且非常有原则,其实是侠义中人,北盗却除了金银珠宝之外还盗人头,有钱便成,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职业杀手。   也所以皇甫兄弟才会找到这个人。   路越走越僻静,走这个方向到陆家,必须经过这座小山坡。   日间这里是小孩子游玩的地方,也颇为热闹,入夜后却有如鬼域,北盗对附近的环境绝无疑问很熟悉,才选择这个地方动手。   陆丹并不知道危险已迫近,及至冷风一阵吹得酒意全消,北盗已随风从一株高树上掠下,一柄快刀自他的脑后削落。   北盗一身衣衫全都束紧,不带风声,随风而来。不急不缓,这一刀砍中,却还是致命,他用这种方式先后也不知已割下多少脑袋。   陆丹惊觉有人偷数,那柄刀已经很接近,他纵然怎样闪避,看来也难免伤在刀下,却就在此擦,一块石头飞来,正打在刀锋上。   “当”一声刀被打开,北盗人亦不由翻身落下,刀环转一匝护佐身子。   陆丹目光盯住他面上,喝问:“什么人?”   北盗没有理会他,目光闪动,一心在我那个阻止他动手的人。   那块石飞来的方向实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却是替北盗回答陆丹:“他人称北盗,却非独盗既无盗,而且见钱开眼、这下子可是要盗你的人头。”   一听这声音,北盗一张脸便绷紧。   “是那一个指使你的?刘瑾?”陆丹喝问。   北盗只是向那个苍老的声音来处,一声:“是你?”   一个人应声从那没一株高树上掠下,正是那个已然在小酒家内醉倒在陆丹面前的老头儿,他手捧大红葫芦,喝了一口酒才回答:“你也太不长进了,竟然沦为太监的奴才,江湖上的朋友还将你我并排在一起哩?”   陆丹心头一动,脱口嚷出来:“老前辈原来就是南伦北盗中的南偷!”   “你没有听清楚?”南偷瞪了陆丹一眼。“南偷便南偷,怎么拉上北盗一起叫。”   陆丹正要答话,北盗经已冷笑截住。“老头儿,我们河水不犯井水……”   “河水井水都是水,连这个道理你也不懂?”南偷打了一个“哈哈”。“难怪更不懂天下人管天下事。”   “你真的要管?”   “管定了。”南偷仰首又喝了一口酒。   “这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现在喝的酒也还是他的钱真的。”南偷拍着那个大红葫芦。   “我也给你钱买酒。”北盗扬手一锭银子飞出。   南偷伸手着似便要接下,突然转身一个虎尾脚将那锭银子踢回去。“你的钱太脏,拿来买酒喝,就是不会发酒疯也会绝子绝孙。”   北盗将银子接下,叹了一口气。“你还是那个臭脾气,不吃敬酒。”一顿接问:“我们有多久没有交手了?”   南偷打着酒呃。“谁有兴趣记这种事?”   “除了打架,我们每一次见面好象便没有其它事要做的了。”北盗叹息。   “你喜欢打架啊。”南偷使劲的卷袖子。   北盗又是一声叹息,人刀飞前,翻滚着当头向南偷削下,刀光如雪花飞舞,正是一招“雪花盖顶”。   “好一招雪花盖顶。”南偷抱着葫芦滴溜溜一转,转到了北盗身后,葫芦顿势一送,撞向北盗腰背。   北盗身形剎那一快,让开葫芦撞击,顺势扑在地上,伏地一滚,刀花再展,滚削向南偷的下盘。   “好──老树盘根!”南偷大笑。“你还是这种老套,既乏创意,又无突破!”笑说着人与葫芦也贴地滚转起来,从容接下北盗滚动的刀花。   北盗没有作声:人刀越滚越急,开始只见刀花里着人身,逐渐人身也融入刀化中,最后非独人,连刀花也不见,只见一团亮光。   刀用得这样迅速,身形的变化这样灵活的人实在不多,陆丹当然看得出这种刀法并非南偷说的“雪花盖顶”“老树盘根”这么简单,也不由捏一把冷汗,若是由他来应付,肯定绝没有南偷那么轻松,能否应付得也大成问题。   他江湖经验原就不多,像北盗这种刀法也还是破题儿第一趟看见。   南偷应付的方式也一样在他意料之外,与北盗相反,南偷的身形反而逐渐缓下来。   陆丹清楚的看见南偷的身形变化,也清楚的看见南偷将手中大红葫芦送进那团亮光葫芦没有在亮光中破碎,那团亮光突然消散,刀再见,人再见,北盗握刀在手,“鲤鱼倒穿波”、倒窜了开去。   那剎那葫芦底部正压在那柄刀的护手上、陆丹虽然看在眼内,却不能够肯定北盗被葫芦撞开还是自己窜开。   南偷没有追击,长身而起,仰首喝了一口酒,笑顾陆丹。“人刀能够化成一团光的人并不多。”   陆丹不能不同意,他固然之前未见,以南偷的见识也是这样说,应该就是事实了。   “我虽然不喜欢他的行事作风,却不能不欣赏他这柄快刀。”南偷吁了一口气。“幸好我还未太醉,否则醉眼昏花,分辨不出亮光最弱的一点在那儿,可就糟了。”   北盗身形落下又起,倒跃上一株高树的横枝,冷冷的看着南偷,没有作声。   陆丹听得更用心。   “亮光最弱的一点当然就是护手刀柄部份,只攻这一点便成,但你的判断若是不够准确,身手也不够敏捷,最好还是在他人刀还未化成一团光之前出手。”南偷话是对陆丹说,眼睛却瞟着北盗。   “多谢老前辈指点。”陆丹一揖。   “当然了,你若连一点信心也没有,最好还是拔脚开溜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南偷打了一个“哈哈”,突然一顿,摇头。“不成,他轻功一流,你如何走得了,我还是代你向他讨一个人情。”   陆丹正要阻止,南偷已大声向北盗。“这件事到此为止如何?”   北盗冷笑,南偷双手接一摊。“我既不想整天跟着这个没趣的小伙子,也不想跟你这个大坏蛋混在一起。”   言下之前,除非北盗答应,否则他一定纠缠不清,全力保护陆丹。   北盗只是问:“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南偷反问陆丹:“难道你不是铁御使陆迁的儿子?”   陆丹苦笑,南偷接摇头,喃喃自语:“人家叫他铁御使他就真的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家父──”-南偷截住了陆丹的话:“除了自白赔上一条性命,我实在想不到他这样做有什么用处。”   陆丹怔住,眼前这个无酒不欢,看来整天醉醺醺,难得有一刻清醒的老人显然比一般人要清醒得多。   北盗突然插口:“你知道得大多了。”   “我知道什么?”南偷打了个酒呃。   “江湖人还是回江湖去。”   “我是江湖人啊。”南偷好象现在才省起来,抓着一头乱发。“你呢?”   北盗叹了一口气。“要杀他的是刘瑾,我就是不动手,其它人……”   “我只是请你高抬贵手。”南偷又笑了。   “三年前你在西湖救过我娘亲一命──”南偷一怔,脱口:“什么?”   看他的反应,显然并不知道所救的是什么人,北盗淡然道:“你我可谓生冤家,死对头,这么巧,偏偏有这许多恩恩怨怨。”   南偷大摇其头,北盗又道:“我知道你绝不是挟恩求报的那种人,但不管怎样,这件事今夜一笔勾消!”   语声一落,他身形倒翻,随风飞掠,眨眼间便经已消失不见。   “又会这么巧的。”南偷一头白发已然被他抓得鸡巢也似。   “老前辈──”陆丹上前来。   “你听到的了,刘瑾是绝不会放过你的,最好趁这个机会躲开。”   “晚辈可不怕……”   “你不怕我怕。”南偷半身一缩,忽然问:“你这样死掉了有什么好处。”   陆丹怔住,南偷伸手一拍他的肩膀。“想通了告诉我,我脑筋有毛病,转不来,想不通。”随即转身,步高步低的往山坡下走。   陆丹追前去,南偷立即回头,双手乱摇。“你别跟着,我这个人不怕死,却怕麻烦。”突然反手一巴掌掴在自己面上。“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这你也不懂,竟然不怕死?”   他是责骂自己,陆丹听着却有如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不由省起父亲临终的话,与南偷的竟然这么接近。   临终他那个父亲亦已醒悟,现在他这个儿子难道还要重蹈覆辙?   这样死掉了有什么好处?应该跑到那里去?应该怎样做?他心绪一阵纷乱,到完全清醒的时候,南偷已经不知所踪。   他仍然不知何去何从,脚步举起,不由自主走向回家的路上。   走过小山坡,走进一条小胡同,这条是快捷方式,可是一走进来,陆丹便后悔了,他已感觉到杀气,右手很自然的落在配剑柄上。   剑尚未出鞘,皇甫兄弟便在胡同两端出现,判官笔在手,那种神态更彷佛已判定了陆丹的生死。   “是你们?”陆丹剑出鞘,左手提剑诀。   “你的运气不错。”皇甫忠冷笑。“只是不错。”   “南偷与你背道而驰,你走这条路连我们兄弟都意外,他纵然不放心回头,也找不到这里来。”皇甫义语声森冷。“你是死走了!”   “我们本来不想亲自动手,但时机适合亦无妨。”皇甫忠开始移动脚步。   皇甫义同时移动。“你要怪只好怪你父亲将你送上武当山,若是你没有武功,最低限度不会像现在这样短命。”   陆丹冷笑,剑护胸前,皇甫兄弟实时身形一快,前后窜上,判官笔向陆丹身上要穴招呼,陆丹剑势同时开展,急攻向皇甫忠,他是要个别击破,以免腹背受敌,可惜他的本领与皇甫兄弟还是有距离,连攻七式二十一剑,非独未能将皇甫忠砍倒,甚至迫退,第二十二剑方待出手,皇甫义已到了。   他们存心速哦速决,省得麻烦,出手极其狠辣,陆丹三个下来,身上衣衫已穿了四个洞。   胡同狭窄,长剑原就很难施展得开,不似判官笔的短小方便,皇甫兄弟合作已惯,此消波长,陆丹应付得当然吃力,险象环生。   皇甫兄弟选择这种环境动手,当然就是已弄清楚陆丹的武功特长,他们步步进迫,兵器一寸每一寸险,越接近威力便越大,也是说,陆丹的危机相应更大了。   他的剑诀仍能够把持,长剑由左支右绌而不能不放弃攻击,脚踏太极,剑走无极,千百个剑圈护住了身子,一个身子也同时疾转。   他不是不想拚命,但这种环境实在太不利,拚命也没用,他也已学会了冷静,想透了要拚也要拚得有价值,对象是刘瑾,绝不是皇甫兄弟。   现在他要做的只是如何突围。   皇甫兄弟显然看穿了他的心意,不的而同一声:“要走?没这么容易──”皇甫义身形随即一沉,一双判官笔封住了陆丹的下盘,再下沉,插向陆丹的双脚小腿。   这也是陆丹剑圈兼顾不到的部位,陆丹双脚不由拔起来,人剑凌空一转,头下脚上。   这一个变化在皇甫兄弟意料之中,左右同时翻腾,判官笔一截陆丹剑势,一击陆丹要害!   陆丹的反应也相当敏锐,左手虎爪,抓在一侧墙壁上,剑击左右,封开四支判官笔,虎爪一印,身形一翻,便要翻到瓦面上。   也就在这剎那,皇甫兄弟手中判官笔突然一齐脱手,凌空飞射陆丹,笔端赫然相连着一条链子,多了链子,判官笔攻击的范围当然远很多。   这一着实在大出陆丹意料之外,眼见皇甫兄弟身形翻腾之后往下沉,以为他们看不透自己身形的变化,到发觉中计,已经来不及应付。   他的剑尽力而为,却也知道纵然如此也最多只能够将两支判官笔挡开,其余两支必然击在身上,虽则不是要害,但判官笔相连链子,自己的身形难免被带动往下摔去,皇甫兄弟回到手上的判官笔乘机扎到,他纵使能够避得开第一击,亦未必能够避得开第二击。   心念一转,判官笔已击到,兴之同时,陆丹突然感觉右脚足踝一紧,一个身子不由自主往上飞起来。   四支判官笔左右交错从他眼前飞过,他惊魂未定,一个身子已落在瓦面上,剑正要剌出,已看见那抓住他足踝的人将手松开,贴着瓦面一下子滚开,接一个筋斗翻身而立。   他虽然看不清楚面目,只着这身形变化已知道是什么人,脱口一声:“小子──”小子一脸笑容,伸手指往唇上一按。“别嚷得这么大声,给他们知道,可就麻烦了。”   陆丹知道小子又在开玩笑,只有苦笑,皇甫兄弟经已双双追上瓦面,哪还有什么知道不知道的。   “那条路上的朋友。”皇甫忠笔指小子。   小子一个惊恐的反应。“不是东厂,不是西厂,也不是内厂。”   “你却是斗胆与内厂的人作对。”皇甫义冷笑。   “没有这种事。”小子慌忙摇手。   “这个我老头儿可以做证人,他只是贪玩,不是有心,也不是无意。”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遥遥传来。   皇甫兄弟目光应声疾转,只见南偷手捧大红葫芦正卧在不远处的一片瓦面上。   他们的面色立时沉下来,北盗有多大本领他们是知道的了,遇上南偷,北盗尚且要退让三分,这个南偷当然不容易对付。   若是有把握,在山坡上他们早已经动手,何况还多了一个小子。   “无意不就是有心。”小子苦着脸接上一句。   南偷一言惊醒的。“这怎么是好。”一顿接嚷起来:“师父代你向他们求情──”“不用了──”皇甫忠冷截。“我们兄弟受不起。”   南偷一怔,突然拍膝大笑。“老头儿只是随便说说,你们竟然以为是真的?”   皇甫兄弟不由怔住,小子竟然安慰他们:“你们千万不要介意,我师父就是这样,疯疯癞癞,喜欢开玩笑。”   话口未完,南偷已然一个翻身,凌空接一个筋斗,落在他身前。   “目无尊长──”南偷一巴掌掴向小子。   小子翻身窜到皇甫兄弟身后:一面大嚷:“我帮口,你们帮手!”   皇甫兄弟冷笑,判官笔一齐扎向追前来的南偷。   “你们侍候那个太监的,怎么听这个小子指挥?”南偷连闪带避,一面手指小子。   “你这个小子难道也投进了那个太监门下?快快从实招来!”   着样子他使要追打小子。   “那有这种事,为了证明小子的清白,对不起两位,小子只好动手了。”小子随即跌步鸳鸯连环脚,踢向皇甫兄弟的腰背。   皇甫兄弟左右闪开,方待转身对付小子,南偷已上前来,大呼:“他不管怎样也是老头儿的徒弟,事情未弄清楚,你们怎能够对他用兵器,万一──”话口未完,皇甫兄弟的判官笔已向他招呼,他身子滴溜溜一转,惊嚷:“好哇,这原来是一个陷阱,兵器还是对付老头儿的。”   皇甫兄弟闷哼一声,一双判官笔更快,南偷一转再转,到了小子面前,却向皇甫义一伸手:“借笔一用,老头儿今天非要好好的教训这个小子一顿不可。”   皇甫义只见手影一动,南偷那双手已到了面前,抓向右手判官笔,他一惊右手判官笔急撤,左手判官笔同时截向南偷的右手,那知道南偷右手抓到了一半便变招,正好迎向他左手的判官笔。   他目光及处,左手判官笔急扑招式,招式才展开,手腕穴道一下麻痹,五指不由自主的一松,判官笔便脱手,落在南偷手上。   非独他,皇甫忠也清楚看见南偷那剎那右手一长,中指弹向他的手腕穴道、却连一声“小心”也来不及出口。   南偷夺笔在手,看了看。“这种笔可是不能够写字。”   “师父要表演书法?”小子问。   “要将你口诛笔伐!”南偷瞪着眼睛。   “这么严重。”小子吐了吐舌头。“幸好这种笔是拿来点穴用的。”   “点穴?”南偷目光转向皇甫义,突喝一声:“点你“将台穴”!”   皇甫义一怔。“这穴道不是──”一面偏身避开。   “总之是穴道便是。”南偷接挥笔大喝:“曲池穴、灵合穴、太阳穴……”   他口里叫的与手中判官笔所点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穴道,却显然早已习惯,手中判官笔非独不会点在所叫的穴道上,而且所点的另一个一点偏差也没有。   皇甫义却是不习惯,对穴道他绝无疑问是非常熟识,也就因为太熟悉,不由自主应声考虑到南偷所叫的那个穴道,虽然立即醒悟不是,已经慢了半分,这半分已足以令他手忙脚乱。   南偷点到即止,连点皇甫义十七处穴道,皇甫义虽然并没有受伤,已经吓出一身冷汗。   他虽然分心,也不能不承认南偷的出手实在太迅速,判官笔只要稍进便可以将他点倒,这稍进在南偷来说却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一回事。   皇甫忠当然看得出南偷手下留情,在跟皇甫义开玩笑,却实在不明白江湖上传说这个人妙手空空,一身轻功已臻化境,夜走千户,日盗百家,武功方面却并无特别过人之处,但现在看来,这个人的武功非独在他们兄弟之上,江湖上的高手能够与之相比的只怕不多。   这个人与陆家有什么关系,皇甫忠虽然不知道,看下来已能够肯定一点,他们兄弟要在这个人的保让下杀掉陆丹是没有可能的事,这个人虽然无意伤害他们:这样玩下去却实在太没有意思。   心念一转,皇甫忠终于出手,是扬手大呼:“风紧扯呼!”   皇甫义一听身形立即倒跃开去,南偷看着大笑:“跑便跑,什么扯呼不扯呼的,忘了自己是官门中人不是江湖客了。”   皇甫兄弟没有理会,身形展开,飞掠前去:他们都以为南偷不会追来,那知道南偷非独追,而且一股旋风也似的,剎那使到了皇甫义身后。   皇甫忠耳听风声,身形疾转,一双判官笔便要出手,皇甫义也不慢。   南偷实时道:“这个笔老头儿留着也没用,还你!”手中判官笔同时塞进皇甫义手里,皇甫义不由一把抓住,呆了呆,南偷已翻着筋斗倒掠回去。   “老大──”皇甫义苦笑。“我们……”   “技不如人,只好认了。”皇甫忠亦只有苦笑。   二人也不再逗留,身形再展开,急急离开。   南偷没有理会他们,倒掠到陆丹面前身形才停下,忽然问:“不听老人言,下一句是什么?”   “我知道!”小子立即接上口,南偷一巴掌已向他掴到,小子的反应也算敏捷、一个筋斗翻到陆丹身后,居然还是一面笑容:“他原来是问你,但你可以不回答的。”   陆丹苦笑着抱拳一损:“多谢老前辈救命大恩。”   南偷摇头。“老头儿只觉得那两个老小子很好玩,那有心情来救你?”   “老前辈──”“叫我老头儿。”南偷冷冷的着了陆丹一眼。“你别胡乱拉关系。”   小子一旁插口道:“用到皇甫兄弟,可见刘瑾志在必得,还是少跟你拉关系安全。”   “说得好。”南偷赞不绝口。“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总算学到了这种识时务为俊杰的本领。”   陆丹若有所得,颔首:“不错,现在这种情形,我应该暂时回避,等候机会。”   小子接又问南偷:“这一次来的是北盗皇甫兄弟,下一次又会是什么人?”   “你以为我是神仙,能知道通去未来?”南偷一双眼瞪大。   “差不多的了,那一个不知道师父一向料事如神?”小子大拍马屁。“到底是……   “当然是比北盗皇甫兄弟更厉害的人。”南偷抓着脑袋。“就是这三个人已经令我头大如斗了,别再废话了,快走快走──”陆丹终于习惯他这种说话方式,随即一揖。“晚辈就此告辞。”也不再说什么:。转身举步。   小子目光一转,诧异问:“你还要回家去?”   陆丹走的正是回家的方向,应声停步。“稍作打点便动身。”   小子只是问:“不打点不成?”   南偷笑接道:“说不定他家里有很多漂亮衣饰,要好好执拾一下。   陆丹怔住,小子摇头随接道:“我看他不是这种斤斤计较的人,一定是恐怕路上挨饿:回去拿些银两。”   “胡说,他一身武功,也不像完全未走过江湖,怎会连收买路钱也不懂?”   “你是指点他做强盗?”小子傻了脸,突然又嚷起来:“徒弟跟了你这么多年,到现在才知道你有这个本领,快快教来──”语声未已,倒翻开去。   南偷一巴掌正好掴到,一掴落空,破口大骂:“这个也用学的。”   小子道:“我事实完全不懂,只懂得肚子饿的时候,猎山鸡,抓野兔。”   陆丹叹了一口气,抱拳插口:“多谢指点。”脚步再举起来,仍然是走向那个方向南偷大叫:“你还是走这个方向。”   陆丹方待开口,南偷已又道:“我明白了,你是神机妙算,知道危险关头,一定又有高人打救。”   小子奇怪地追问:“内厂势力非同小可,除了师父你这位高人,还有那位高人敢插手?”   陆丹忍不住截口:“刘瑾的手下一定都以为我不曾往那边走,我偏就走那边,反而……”   话口未完,南偷已拍掌。“高明高明──”突然又嚷:“看你样子忠厚,原来也是个懂得打主意的人。”   小子亦道:“我们还是走为上着,否则一个不小心落入他圈套,可就糟了。”   南偷应声:“不错!”一个身子便倒翻开去,小子也不慢,师徒二人瓦面过瓦面,眨眼间消失在黑暗中。   陆丹目送他们远去,虽则已知道他们玩世不恭,亦不由得苦笑起来,然后一阵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感觉。   清晨。   在安乐侯府其它人来说,这个清晨并没有什么特别,忆兰是例外,才醒来便听到一阵奇怪的“吱吱”声响,循声望去,只见窗下本来没有放着东西的小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竹笼,两只小老鼠正在笼中的竹架上嬉戏。   那两只小老鼠毛呈银白色,举止固然很有趣,神态也没有一般老鼠那样、令人有一种狡猾讨厌的感觉,忆兰第一眼便喜欢,跃下床,连跑带跳的走近去,捧着那个竹笼左看右看。   两只银鼠竟然一些也不畏惧,自顾玩耍,忆兰看着看着忍不住欢笑起来,片刻非常突然的停下,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左顾右盼。   “师公、师公──”她高呼:“我知道你来了,你躲在什么地方。”   在她面前的窗户突然打开,一个须发俱白的老人探头进来:“在这里──”他一面慈祥的笑容,语声带着童真,忆兰看见开怀大笑,伸手便去摸他的胡子。   “怎样。喜欢不喜欢?”老人笑问,与说话同时,长长的胡子也舞动起来,忆兰双手便摸了一个空。   老人的胡子继续有节奏的飘舞,没有相当的内功造谙要将胡子这样是绝没有可能的事,这个老人也不是别人,乃是昆仑派专门人钟大先生,辈份固然高,也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之一。   认识他的人大都知道他最没有架子,但若非目睹,只怕难以相信他的心态有时竟然会跟小孩子一样,就正如现在,他童心大发,只顾逗小忆兰开心,那里还会考虑到自己已经一大把年纪,又是武林中的老前辈什么。   他终年浪迹江湖,行踪无定,现在突然出现在安乐侯府,只怕徐廷封也料想不到。   忆兰抓了一会都抓不着钟大先生的胡子,一些也不气恼,反而拍掌大笑。   钟大先生的胡子这才停止飘舞,笑间:“还没有回答师公呢?”   “当然喜欢了。”忆兰双手捧着竹笼。“我现在才知道老鼠并非全都是黑色。”   钟大先生点着头。“这种银鼠很罕有,师公也是第一次遇上。”   忆兰忽然问:“都是公的?”   “一公一母。”   “我就是不明白。”忆兰左看右看,皱眉。   “不明白什么?”钟大先生猜不透。   “怎么畜牲不管公母都长长着胡子的?”忆兰一本正经。   钟大先生一怔,忍不住大笑,忆萌嚷起来:“师公,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告诉我啊!”   钟大先生又是一怔,摸着胡子。“师公也不明白怎会这样。”   “没骗我?”忆兰怀疑的。   “师公怎会骗忆兰。”钟大先生省起了什么的。“这种银鼠不吃肉,只吃蔬菜水果。”   “糖葫芦吃不吃。”   “这个──”钟大先生忽然叹了一口气。“怎么你问的总是师公不懂的。”   忆兰拍手。“爹爹说师公本领很大,原来师公也有这么多不懂的。”   钟大先生又叹了一口气,接问:“你爹爹在那里?”   “师公原来最疼兰兰,进来第一个就是找兰兰。”忆兰更高兴。   “还不给师公引路。”   “爹爹不在房间,一定在后花园练武功。”忆兰自顾戏弄那两只小银鼠。   “怎么不跟师公到后花园去?”钟大先生彷佛看进忆兰心里。“害怕给抓着练武功?”   “很辛苦的。”忆兰伸伸舌头。   “不辛苦怎会练得好?”   “爹爹也是这样说,可是天天都那么辛苦,兰兰怎能不害怕。”   钟大先生笑了笑。“幸好师公还没有忘掉后花院应该走那个方向。”   说着他悠然转身,忆兰挥挥小手,继续与那两只小银鼠玩耍。   徐廷封大清早起来,到现在已经在后化院苦练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由内功而外功,由拳脚而兵器。   剑在他手中彷佛也有了生命,明亮夺目,飞灵巧幻,虚尽变化,昆仑派的剑术原就已变化灵巧见称,能够练到他这个境界的弟子却只怕不多。   虽然苦练,到现在他仍然毫无疲态,内功的深厚可想得知。   一趟剑走下来,他彷佛又有所领悟,左手捏剑诀一副,剑路又由第一式开展。   这一趟变化显然又多了一些,钟大先生这个昆仑派掌门对昆仑派的剑术当然瞭如指掌,又怎会瞧不出,原已准备走过去,不由又停下,凝神静气。细看下去。   看出最后,他到底忍不住,脱口喝下声:“好──”徐廷封一听这声音,一声“师父──”出口,剑势便要停顿。   “继续!”钟大先生接喝一声,身形凌空掠出,剑同时出鞘,闪电也似射向徐廷封。   “弟子斗胆──”徐廷封剑迎向钟大先生的剑,随即全力开展,他怎会不清楚这个师父的性格,一些保留也没有,将方才领悟到的变化也施展出来!   钟大先生连声叫好,但徐廷封的剑势变化对他并无多大威胁,还是完全接下。   “你能够领悟到那许多变化实在不容易,可惜那些变化并没有多大威力,不太难化解。”钟大先生说来倒轻松。   双剑交击有如珠走玉盘,听来非常悦耳,每一次双剑交击的位置事实都不同,声响也自然迥异,抑扬顿挫,好比天籁。   徐廷封的剑势竟然又有了新的变化,这变化出现,钟大先生终于被迫退一步。   更新的变化紧接又出现,钟大先生手中剑一连三式,最后还是不免再倒退一步,他不由大声叫好,接一句:“用天龙八式配合──”徐廷封应声身形飞舞半天,剑势一敛再开展,又是方才那一个变化,钟大先生剑亦随着飞舞起来,身形变化与徐廷封一样,剑势却是化解徐廷封的攻势。   虽然被化解,徐廷封的身形继续在半空飞舞,攻势也紧接再出现。   钟大先生的身形随着变化,却显然没有徐廷封的灵活,但仍然将徐廷封的攻势破去。   徐廷封一变再变,越变越快,接连又六个变化,剑势也配合得恰到好处:钟大先生相应再来三个变化,身形已不由自主下降地面,徐廷封那最后三个变化已变成个人表演,到最后,人剑混成一条光带,盘旋飞舞一匝才落下,正好落在钟大先生面前。   “好,好极了。”钟大先生笑得合不拢嘴。   “请师父指正。”徐徐廷,恭恭敬敬。   “是好师父才说好,师父早就看出你悟性奇高,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事实证明师父并没有走眼,剑术变化能够练到你这个境界的昆仑弟子并不多,内功也一样,至于天龙八式,更就连我这个师父也自叹不如了。”   “师父言重──”“想不到这三年下来你的武功突飞猛进,听说你每日都在苦练,风雨无间。”   “弟子是临急抱佛脚。”   “形势不大好?”   “坏极了──”徐廷封不禁叹息。   “少林一转,并无收获?”   “心禅上人在不老神仙七煞琴音下化为灰烬,无我掌门不屈自裁,剩下无为长老必须拾残局,出家入四大皆空,大劫之后弟子更难以启齿。”   “这件事江湖上也有传闻,据说最后关头,云飞扬出现,力挽狂澜击败不老神仙……”   “云飞扬武功高强,天蚕神功变化莫测,弟子望尘莫及。”徐廷封由衷之言。   “武当派的天蚕神功总算后继有人。”钟大先生显得有些感慨。   “弟子原想请他到这里来,可惜他既无意江湖,也无心效命朝廷。”徐廷封更感慨。“朝廷无话可说,连江湖也不再涉足,实在是武林道武当派的一大损失。”   “你呢?你不肯接受昆仑派掌门之位,又何尝不是昆仑派的一大损失?”钟大先生笑了。   徐廷封叹息:“弟子事实是……”   “是怎样师父难道不明白,只可惜难得有一个你这样聪明的弟子,你却又不能够拋开一切,否则一定可以领悟到天龙第九式的变化。”   徐廷封奇怪地问:“天龙八式之外还有第九式?”   “不错──”钟大先生沉吟着。“昆仑立派以来却只有第十代掌门人游龙子领悟得到其中变化,据说必须先将前八式融淮贯通,师父四十岁才练成天龙八式,苦思到现在仍无所得,只有寄望于你,你若是能够拋开一切,相信很快便能够……”   徐廷封叹息截道:“师父的心意弟子明白,只是在这个时候……”   “你为人正直,武林中实在需要你这种人来维持正义。”   “武林重要还是国家重要?”徐廷封忽然问,钟大先生怔住,徐廷封看在眼内,连忙一揖。“弟子知罪──”“你说得很有道理。”钟大先生拈须微笑。“师父是武林中人,难免只考虑到武林方面。”   “将来有机会……”   “这个将来再说。”钟大先生随郎转过话题。“刘瑾所以有今日的权势,皇帝似乎都有责任。”   “也到底醒觉了。”   “不太迟吧?”   “难说。”徐廷封忧形于色。“师父可知道朝野中人现在怎样子称呼刘瑾?”   “是不是──九千岁?”   “再加千岁就是万岁了。”   钟大先生无言点头,目光突然一转,一阵小孩子的笑嚷声正从那边传来。   徐廷封目光亦转。“今日是忆兰的生日,她昨日已开列名单,附近王侯的孩子她认识的都要请来。”   “难得她高兴。”   “师父选择今日到来莫非也是这个原因?”   “我答应过一定会到来,而且要送她一样新奇有趣的礼物。”   “师父已经见过忆兰了。”   钟大先生点头微笑,徐廷封接一句:“忆兰快要给师父宠坏了。”   “你这个做父亲的不也是一直宠着她?”钟大先生突然省起了什么的。“忆兰也这么大了,廷封,你也应该考虑到续弦……”   “师父──”“你不说师父也明白的,感情若是不好你也不会将女儿改名忆兰,天下之大,不会一个好女子也没有的。”钟大先生语重心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徐廷封一笑,仰首向天,眼睛彷佛笼上了一重烟雾,思想一下子又回到老远。   新婚燕尔、忆兰的出世、音容永逝……   徐廷封的笑容逐渐变得苦涩。   来的小孩子无一例外,全都对那两只小银鼠大惑兴趣,他们出身富贵人家,锦衣美食,玩具方面除非看不见买不到,否则一定能够到手。   这种小银鼠他们却是连听都没有听过,看着有趣,都嚷着回家后也要大人买回来。   “京城是没有的。”忆兰可神气了,看见那进走进来的钟大先生,随又问:“师公,是不是?”   钟大先生笑笑。“应该没有。”   那群小孩子一阵失望,突然围拢上来,都是问那儿才有,钟大先生笑得合不拢嘴,左手捧一个,右手抱一个,好容易才令那群小孩子安静下来。   徐廷封一旁看着亦心头大乐,不觉得心头的烦恼都暂时放下来。   忆兰亦挤到钟大先生身前,悄声问:“师公,一会到什剎海好不好?”   “到那儿干什么。”   “看小子哥哥表演。”   “小子哥哥?”   “懂得翻筋斗,变魔术,很本领。”忆兰看着徐廷封。“爹爹本来答应陪我去的,可是整天忙这忙那,难得有空闲的时候。”   钟大先生正要答话,家人徐福便匆匆奔进来,向徐廷封禀告:“陈公公求见。”   “陈公公?”徐廷封大皱眉头。   钟大先生插口问:“那是什么人?”   “刘瑾的心腹太监。”徐廷封稍作考虑,向徐福。“请他进来。”   钟大先生看着徐福退出,沉吟道:“我看我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也好。”徐廷封心念一转,立即同意。   钟大先生方退出大堂,徐福已领着陈全走进来,这个陈全跟一般太监并没有分别,阴阳怪气,肌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白色。   他显然发现钟大先生的存在,向那边深注了一眼,才向徐廷封施体。“拜见安乐侯。”   “不必多礼。”徐廷封随即问:“公公这一次到来未知道有何贵干?”   “是九千岁叫我来的。”陈全一面笑容。“九千岁知道今日是侯爷的千金生日,特别准备了一份贺礼着我送来。”   “刘总管太客气了。”徐廷封实在有些意外。   “小妹妹,来──”陈全接向忆兰招手。   忆兰跟那群小孩子就像是看着一个怪物的,奇怪地看着陈全。   “忆兰──”徐廷封轻喝:“陈公公叫你,怎么不答话?”   “是──”亿兰应声上前。“陈公公。”   陈全含笑点头,打开手上的一个锦盒,里头放着一双嵌着宝石的金手镯。   “这是九千岁送给你的,你收下。”   忆兰看着徐廷封,徐廷封无奈点头。“既然刘总管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好了。”   他当然知道这个太监狡猾,东西若是要交到他手上,推辞并不是一件难事,陈全是必考虑到这一点,直接送到忆兰面前。   “多谢陈公公。”忆兰有些不安地收下。   “应该多谢九千岁的。”陈全转向徐廷封。“九千岁还有一张帖子。”   “哦?”徐廷封若无其事,早料到事情不会这样简单的了。   “九千岁今日在城外万花林赏花,吩咐无论如何也要请到侯爷与侯爷千金走一趟。”   “刘总管也有如此闲情雅兴。”   “万花林万花兢放,一年中只得这个时候,岂可辜负?侯爷──”“久闻万花林景色如昼,难得刘总管请到,却之不恭。”徐廷封一顿接道:“劳烦回报刘总管,我随即就到。”   “奴才来的时候,九千岁千叮万瞩要准备车马,莫教侯爷操心。”陈全笑容满面。   “车马已经在侯爷府大门外了。”   “内监的人办事果然周到。徐廷封笑笑。“那就请陈公公稍候片刻,我换过衣衫便来。”   “请──”陈全转对那群小孩子一笑。   那群小孩子仍然像看怪物的看着他,看得他竟然混身都不舒服起来。   钟大先生听得很清楚,待徐廷封转进来,急不及待地。“刘瑾这一次请你到万花林,不会是赏花这么简单,你千万小心。”   “京师地面,谅他也不敢胡来。”徐廷封沉吟着。“他早有收买我之心,而我一直都毫无表示,大概忍不住要藉此机会迫我给他一个清楚明白,也好──”“据说刘瑾近日在扩张势力,重金请来了不少江湖上的高手能人。”   “不错,先有阴阳制皇甫兄弟,赤眼银狐常胜,铁爪殷天虎,近日传闻北盗也已投进他门下。”徐廷封眉宇间忧虑之色又深了三分。   “北盗也投进他门下了?”钟大先生摇摇头。“这个人声名狼藉,倒也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这群人无不心狠手辣,再配合刘瑾的阴谋诡计“是必会成为朝廷心腹大患。”   “朝廷中的争权看来比武林上的争点更复杂。”   “师父──”徐廷封面色凝重。“以弟子所见京城中不久必定会有大事发生,你老人家可否留下来,助弟子一臂之力z”“难得这么热闹,师父怎肯错过。”种大先生拈须微笑。   “多谢师父。”徐廷封松一口气,长揖到地。   “万花林之会,一切要小心。”钟大先生不忘叮瞩。   “弟子定会步步为营。”徐廷封胸有成竹的。   钟大先生没有追问,他清楚这个弟子谨慎的性格,没有把握,不会轻身涉险。   万花林事实万花盛开,刘瑾却绝不是为赏花而来,处理一个这样头痛的问题,在这样一个赏心悦目的环境,无论如何都应该舒服一些。   他走在万花丛中,左看看,右看看,不时发出一两下笑声,看来很快活,只是这笑声入耳,却令人一些笑的感觉也没有。   殷天虎常胜伺候在刘瑾左右,皇甫兄弟则跟在后面,此外还有大群太监,那些太监都是一面笑容,刘瑾笑,他们又焉敢不笑。   殷天虎四人是例外,皇甫兄弟暗算陆丹失手,刘瑾虽然没有怪责,心头总有些不舒服,只等机会将功赎罪。   常胜根本就不懂得笑似的,殷天虎这时候的表情亦是一片肃穆。他的身材兴常胜有很大距离,非常魁梧,古钢色的肌肤粗壮而结实,一只右手齐腕以下竟然是铁打的。   有说他是被仇家斩断了右手才装上这只铁手,亦有说那只右手是他自己斩断,目的就是在装上这只铁手,不管事实是怎样,这只铁手兵器谱中名列十七,已经令江湖中人闻名色变。   整个万花林就只有他们这些人,这原就是刘瑾私人的产业。   来到了林中的赏花亭,在太师椅上坐下,刘瑾才收起笑脸。“一会安乐侯到来,你们一切都要着我的暗示,别轻学妄动。”   “九千岁放心。”常胜接上口。“听说这个安乐侯乃是昆仑派现任掌门人钟大先生的入室弟子。”   “不错──”刘瑾皮笑肉不笑的。“我要借今日这个机会试探一下他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他若是一个聪明人应该就明白九千岁的一番苦心,绝不会辜负九千岁对他的一番好意。”   “希望就是了。”刘瑾阴阴的一笑。   皇甫义一面阿谀之色,插口道:“以属下看这等纨裤子弟有多少本领,九千岁何必放在心上。”   “你错了。”到瑾一声冷笑。”这个人表面似乎并无过人之处,但人缘甚好,再加上一身武功,除非肯归附于我,否则我实在难以安心。”   皇甫义侍候刘瑾也有相当时日,还是第二次看见刘瑾这样紧张,唯恐说多错多,连忙退过一旁。     一个太监实时匆匆奔来。“安乐侯来了。”   刘瑾点点头,挥手示意,那群太监便齐声高呼:“九千岁有命,各人左右侍候,迎接安乐侯。”   他们随即排成长长的两列。   看见徐廷封在陈全引颔下到来,刘瑾一面笑容,迎出了亭子外。   “刘总管太客气了。”徐廷卦这一点门面二夫,客气说话倒是不在乎。   “良辰美景,更难得侯爷卖面,万花林固然倍添光彩,我这个九千岁也应该心满意足的了。”   “刘总管位极人臣,我实在想不出还欠缺什么。”徐廷封话中有话。   刘瑾怎会听不出,徐廷封仍然“总管”称呼已令他很不快,但他仍然保持一面的笑容,目光一百。“忆兰呢?陈全他没有……”   “她不就是在那边。”徐廷封回身指去。   忆兰与那群小孩子正从那没花径穿出,笑嚷着向这边走过来,刘瑾看在眼内,不由一怔,目光随即巧到陈全面上,陈全无可奈何的垂下头。   徐廷封彷佛并无发现,笑接道:“今日小女生日,附近王侯的孩子都来了,我看他们齐玩着高兴,反正总管又这样喜欢小孩子,索性都带来让他们见识一番。”   刘瑾干笑。“这样才热闹,才高兴。”   徐廷封随即向那群小孩子挥手。“还不过来向刘总管请安。”   忆兰不用说,其它小孩子也很听话,一齐上前来施礼问好,刘瑾只有强装欢笑。“好活泼可爱的孩子,来人──”他随即呀咐:“送他们到玩偶斋,玩的吃的,好好侍候。”   目送太监将那群小孩子送走,刘瑾才笑顾徐廷封。“我们喝喝酒,赏赏花。”   “恭敬不如从命。”徐廷封这又是客气话,这种客气话刘瑾当然是多多受落,在他的心目中,徐廷封不像是懂得说这种话的人。   赏花亭内已经准备好美酒佳肴,才坐下,便有一群美女自花径转出,上前来献上歌舞。   徐廷封一些也不意外,他完全明白这只是一种排场,刘瑾志炫耀,而请他到来另有目的,鲜花美人不过是点缀。   歌舞罢他仍然礼貌的拍手叫好。   刘瑾与徐廷封喝过一杯随即向殷天虎常胜等招手。“你们也喝一杯。”   “多谢九千岁,我们都是九千岁的下属,能够在这侍候九千岁已经是莫大荣幸。”   常胜接口,长揖到地。   “这里又不是公堂,分什么上下,再说,安乐侯也不是外人。”刘瑾话是这样说,却没有再叫他们喝酒,那事实亦只是话引子。   常胜也只是接一句:“九千岁礼贤下士已经是人尽皆知。”   “如此安乐侯府的人亦可谓孤陋寡闻了。”徐廷封淡然一笑。   常胜难免有些尴尬,干笑两声,掩饰过去。   刘瑾彷佛没有在意,忽然执杯起来。“如此良辰美景,你们说,应该如何形容才是。”   常胜没有作声,殷天虎面无表情,皇甫兄弟虽然很想有所表现,却是猜不透刘瑾的心意,读书亦少,掏空心思也掏不出适当的说话来。   徐廷封只是着若刘瑾。   “以找着,六一居士有四句最是适切。”刘瑾自顾接下去:“酒美春浓花世界,得意人人千万态,莫教辜负艳阳天,过了堆金何处买。”   “好一句莫教辜负艳阳天。”常胜立即接上口:“九千岁位极人臣:正有如江口当空,我们身受九十岁的恩泽的亦正如艳阳下的百花草木,无不欣欣向荣。”一顿转问徐廷封:“侯爷以为如何。”   “六一居士这阙玉楼春还有四句。”徐廷封悠然接道:“已去少年无计奈,且愿方心长恁在,闲愁一点上心来,算得春风吹不解。四季花开,各有时候,皆如冬梅秋菊,即使春风中、艳阳下,亦不会开花,休说盛放了。”   常胜哑口无言,刘瑾却笑起来。“侯爷果然聪明过人,另有见地。”   他移步走到旁边一盆兰花前,又问:“未知侯爷眼中万花林中的兰花开得怎样?”   “兰花原是盛长于湘闽地方,移植京城又能够开得这样美丽,实在罕有。”徐廷封说的倒是心里话。   “只要有入细心栽培,本身又能够适应环境,花开富贵,有何困难?”刘瑾弦外之音,另有所指。   “本属天上多情种,不是人间富贵花。”徐廷封又笑了。“由来兰花都是孤高的象征,与富贵二字总觉格格不入,刘总管要花开富贵,万花林中应该遍植牡丹。”   “我们还是不要再说花了。”刘瑾干笑。“传闻侯爷一身武功非凡,难得今日这个机会,皇甫兄弟,你们就拋砖引玉,讲侯爷指点一下。”   皇甫兄弟应声判官笔在手,双双拔起,扑向旁边的一株梧桐树,交错飞舞,判官笔晶光闪耀、剎那变成了一团亮光,身形也随即融入亮光中。   一阵怪异的声响过后,亮光飞散,皇甫兄弟身形再现,判官笔晶光亦敛,半空中回到腰后,身形一翻,落回原来位置。   他们面不红气不喘,完全没有这回事的,那株梧桐树亦无变化,但细看之下不难发现树干上已多了无数小洞。   徐廷封看着笑笑。“久闻皇甫兄弟四笔点八穴,果然名不虚传。”   皇甫兄弟应声:“侯爷过奖──”眼瞳中却透着一丝讥诮之色。   刘瑾随即问:“你们在表演点穴功夫。”   皇甫忠摇头。“我们在写字。”   “这样写侯爷如何看得清楚?”殷天虎终于开口,一面走到那株梧桐树前,铁掌一挥,拍在树干上,看似用力,但拍在树干上竟然毫无声响,树干也没有晃动:可是到他的铁掌从树干离开,树皮便纷纷碎落,皇甫兄弟刻在树干上的六个字到底显露出来。   九千岁九千岁刘瑾彷佛没看清楚,笑问徐廷封:“侯爷,:皇甫兄弟树干上写了什么。”   他目的是要那六个字由徐廷封口里说出来,徐廷封又怎会不明白,也就索性装到底。“万花缤纷,以刘总管曲月光锐利尚且看不清楚,何况本侯?”   “想不到这些花有时也这样讨厌。”刘瑾皱眉,挥手。   常胜立既掠出,“燕子三抄水”“鹞子翻身”“倒踏千层浪”……身形接连七个变化,双掌穿花蝴蝶般飞舞,身形过处,一股旋风飞卷,梧桐树前盛开的花朵纷纷飞脱,漫天飞舞。   “好──”刘瑾首先拍掌。“常胜的“千叠掌”有甚于狂风,所过之处,万物低头。”   语声未落,常胜已回到他身旁,接问徐廷封:“侯爷现在着清楚的了。”   徐廷封没有回答,一个身子倏的想飞入漫天飞花中,天龙第一式展开,三个变化,人已凌空七丈,一转飘然落下,右掌平举,掌心上一朵小兰花。   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殷天虎常胜皇甫兄弟的面色不由沉下来。   徐廷封没有理会他们,笑顾刘瑾。“想不到狂风中仍然有这朵兰花尚未低头。”   刘瑾皮笑肉不笑。“据知侯爷乃昆仑派当今掌门人钟大先生入室弟子,一身武功非凡,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影虫小技,倒教总管见笑了。”   “昆仑乃名门正派,侯爷又是忠良后,朝廷大事,以后侯爷切莫袖手旁观,非要鼎力支持不可。”刘瑾仍能够笑得出来语气却是更重。   “总管放心,为国为民,在所不辞”徐廷封一面正气凛然。   “侯爷果然深明大义。”刘瑾话是这样说,心底恨得立即将徐廷封的脑袋砍下来”忆兰与那群小孩子这时候亦已回来,手里都拿着玩具,一个个欢天喜地。   看见忆兰,刘瑾心里又有了主意。   “兰兰,玩得开心吧?”他挤出一面慈祥亲切的笑容。   “开心。”忆兰眼珠子转动。“玩偶斋很有趣。”   刘瑾“呵呵”一笑。“兰兰真是活泼,我要是也有一个你这样可爱的女儿,就真的意足了。”   徐廷封入耳惊心,刘瑾接问:“我收你做干女儿,你喜欢不喜欢。”   忆兰不敢回答,望着徐廷封,刘瑾目光随亦转到徐廷封面上。“侯爷意下如何?”   徐廷封心底一阵叹息,虽然知道这条老狐狸狡猾,步步为营,却是怎也想不至有此一着,他一阵犹疑,终于道:“难得总管瞧得起,只是忆兰生来命硬……”   “侯爷也相信这个?”   “我看还是由忆兰自己决定的好。”   “也好儿”刘瑾满怀信已,又展露出一面笑容。“兰兰,你说,可喜欢认我这个干爹?”   “你笑得好奸,我不喜欢!”忆兰竟这样回答。   “忆兰,不许胡乱说话!”徐廷封急喝住。   刘瑾那剎那面部的肌肉不由自主绷紧,忆兰看着一惊,不禁哭出来急扑向徐廷封徐廷封一把将女儿抱起,抱歉地道:“她娘亲早死,在家里没有人管教,一点规矩也不懂,总管切莫见怪。”   “那里那里?”刘瑾强笑。   “只要总管高兴,有时间我一定带她到来陪伴总管。”   “好的。”刘瑾那里还有兴趣再说这些。   徐廷封随即告辟,刘瑾也不留。   目送徐廷封等人去远,刘瑾才发出一声冷笑,面色亦变,如罩寒霜。   皇甫义忍不住问:“九千岁何不就地解决此人?”   常胜冷截。“那群小孩子都是王公大臣的儿子,徐廷封与他们同来,岂无安排?”   刘瑾颔首道:“这个人莫测高深,以后你们要更加小心。”一顿又喃喃接道:“他归顺于我倒还罢了,否则必成我心腹大患,留不得!”   他眼中尽是怨毒,殷天虎常胜等看在眼内,齐都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   夜渐深,刘瑾仍然在堂上徘徊,万花林的事虽然令他非常不快,他已经暂时拋开,现在心头悬挂的是另外一件事。   一个太监匆匆走进来。   “安乐侯府的消息已经齐集了?”刘瑾爱理不理的,似乎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回禀九千岁,今天清晨有一个老人进了安乐侯府,他由北门进城:五缕长发,道家装束。背负长剑,手托着一个竹笼,内放银鼠一双。不走正门,由侯府侧门进入,侯府侍卫并无留难,而且非常恭敬,陈公公送帖去的时候,这个人有意回避,形迹可疑,属等推测,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昆仑派的现任掌门人钟大先生。”   “哦──”刘瑾的眉毛终于扬起来,已有些兴趣了。   “现在已经证实,据传这个人武功高强,剑术已到了登峰造极……”   “废话!”   “前年他他曾到来安乐侯府,住了差不多一个月,这一次……”   “难道你能够肯定他住上多久?”   那个太监叹若寒蝉,刘瑾沉吟了片刻才吩咐:“加派人手,严密监视安乐侯府。”   那个太监连忙告退,另一个刘瑾的心腹太监也就在这时侯走进来,在刘瑾耳边说了几句话。   “来得好──”刘瑾话出口,把手一挥,侍候堂中的太监立部将灯火减去,悄然退出。   那个心腹太监也不例外。   刘瑾随即在椅上坐下,才坐下,珠帘一响,堂中便多了一个人,黑暗中却只见一双精光闪亮的眼睛。   “九千岁──”那个人声音有些沙哑。“请怒在下只能够这样到来。”   “我明白。”刘瑾“呵呵”一笑。“这还不是你们公开露面的时候。”   “各方面进行得都非常顺利,请九千岁放心。”   “很好──”刘瑾沉吟着。“近日京师出现了不少江湖人,事情只怕会有变化,他们两位若是能够早日进来,我就更加放心。”   “江湖人交给我们对付好了。”   “他们两位现在怎样了?”   “尚欠一点儿,未能够立即动身。”   “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亡若非九千岁藉物钱财方面全力支持,事情又那有这么顺利,除此之外,我们大都能够应付得来。”   “在外面我看始终不大方便,反正我要借助他们两位的绝世神功,这样好不好──”   刘瑾沉吟着。“索性请他们两位迁到我这儿来。”   那个人稍作考虑。“相信没有什么地方比九千岁这儿更方便更安全的了,在下回去立即将九千岁的意思转知两位当家,他们一定会同意。”   “我这就吩咐心腹去准备适合的密室。”   “有劳九千岁,在下代表两位当家先在此谢过。”那个人接问:“九千岁还有什么吩咐?”   刘瑾摇摇头。“你可以走了。”   那个人应声倒掠开去,只听珠帘声轻响,便已不知所踪。   刘瑾一个身子实时完全放松,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张窝弓他已准备了多时,应该很快可以动用的了。   准备窝弓藏猛虎,第一个他要对付的又是那一个?徐廷封?南偷与小子?   对江湖人刘瑾多少都有些顾虑,只因为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处事方式,甚至可以说目无王法,所以知道陆丹是武当派的弟子,毒杀陆迁之后刘瑾随即吩咐皇甫兄弟追杀陆丹,甚至还用上北盗,那知道中途杀出南偷兴小子,无功而还。   南偷与小子此来京城目的何在?为什么要救陆丹,派去调查的人到现在仍无所得,刘瑾却始终不免有一种目的是在与他作对的感觉,想到这两个人,难免就有如芒刺在背,不去不快。   ▲长乐都主▲南偷与小子当然不知道他们在刘瑾心目中已变得这么重要,也没有因为救过陆丹,暴露了身份,开罪了刘瑾便躲起来,每天仍然在什剎海表演讨卖,以他们的身手根本用不着这样讨饭吃,知道他们的身份的,又怎会不怀疑他们这样做是掩饰什么,另有目的?   他们身手好,花样层出不穷。连说话也是,所以虽然每天都在表演,每一次都仍然吸引很多人围观,目的若是真的只在两餐,这两餐也实在丰富的了。   南偷大红葫直不离手,醉态可掬,小子总是生龙活虎的,混身是劲,今天也不例外铜锣在小子手里,翻筋斗的竟然是南偷,一阵锣声引来了大群观众,南偷随着锣声猛翻筋斗,到锣声停下,已累得气喘喘的,一屁股坐倒地上,连喝二十口酒,看见小子又要将铜锣敲响,忙大嚷:“伙记慢打锣──”这句是地道的广东话,他用走腔变调的京片子嚷出来,立时惹来了一阵笑声。   小子一呆,道:“这种话现在没用的了。”   南偷环顾一眼:“你以为他们听不懂。”   “我是说这个年头最要紧真材实料,用不着来这种废话。”   “到底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南偷忽然问。   “当然是我──”小子一顿才接下去:“不是师父。”   “那种话应该由师父来说的。”   “废话。”小子诧异地问。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南偷瞪了小子一眼。“这种那种你也分不开。”   “哦──是那种。”   “闲话少说,小子──”南偷大声问:“我们今天要什么?”   “花枪──”“你当这里是家里,跟小媳妇一块儿?”   “师父──”小子忙截住。“这种话儿童不宜。”   南偷一言惊醒的,打了一个“哈哈”。“那还不耍来看看?”   小子一支花枪已在手,应声挥动,都是向南偷身上招呼,南偷慌忙闪避,绕着扬子急走,显得非常狼狈,一面大叫:“你这是个人表演,不是对拆。”   “是么。”小子好象这才知道,大喝一声,只以右手抓着枪杆末端抡动起来,雪亮尖锐的枪尖环迫众人眼唱,众人不由自主让开。   南偷蹲在地上,正好避开枪势,连忙摇手。“你这样不是将观众全都赶走了?”   “那怎么是好?”小子枪势展开便好象收不回,花枪继续抡动,一个身子也彷佛急得团团乱转。   “还不到竹竿上去。”南偷伸手拿起了一条竹竿。   小子随即跃到那条竹竿上,一面舞动花枪一面踏着碎步往竹竿顶走去。   南偷看样子非常吃力,一歇一歇的缓缓地斜斜将那条竹竿挑起来,偶然来一个擦汗的动作,手一松,竹竿便往下掉,小子的身形当然亦往下沉。   围观众人不由发出一阵惊呼声,南偷却及时将竹竿扶住,小子也居然没有从竹竿上摔下来。   众人虽然明知道南偷故意要他们惊吓一下,却也不能不配服,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到南偷将竹竿竖立在地上,小子亦已来到了竹竿顶端,先来一个金鸡独立,枪势随部在竹竿顶上展开,姿势美妙,引来掌声不绝。   两顶轿子也就在这时侯抬进了什剎海,只看随行的家丁丫环便知道轿子里的人非富即贵。   这个什剎海在城内鼓楼西南方,是京城中四海之一,原是一个狭长的湖泊,环湖空地一向是卖解与各种摊贩聚集的地方,一般平民百姓不在话下,即使王亲国威有瑕亦喜欢到这里来逛逛,所以这两顶轿子出现,也没有引起多大惊奇。   前面那顶轿子尤其华丽,行走间,一个丫环捧着一盘蜜饯从后追上,来到那顶轿子旁边。“郡主,你要吃的蜜饯买来了。”   预于内没有反应,抬轿的轿夫这时候亦好象有所发现,忙将轿子停下来。   丫环到底按捺不住将帘子掀开,探头一看,不由尖呼一声。   后面那顶轿子的帘子应声掀开,一个身材瘦削,额骨高耸,风骨棱棱的中年人探身出来,轻喝一声:“什么事?”   一个仆人急奔到中年人面前。“三公子,郡主不知那儿去了。”   中年入剑眉一扬,手中折扇“唰”地打开,扇面上只有两个字──萧三!   这个人京城中认识的也许不多,江湖上的朋友却大都认识,黑道中的一提起华山萧三,更就是大皱眉头。   据说他原是一个弃婴,有性无名,大年初三为华山派掌门人路经发现救起,取名三,收在华山门下、由于天资聪敏,又肯苦学,尽得华山派剑术真传!二十三岁便已经名动天下。   他为人正直,嫉恶如仇,纵横江湖十二年,不知何故突然消声匿迹,不再见出现。   江湖上最后的消息是有入看见他在南昌宁王朱宸濠的府邸出入。   这应该就是事实,现在在他前面那顶华丽的轿子也正就是宁王的女儿长乐郡主朱菁照的轿子。   他折扇打开突然又合上、目光转向那边人丛,一阵娇笑声正从那边人丛传来。   那些家丁丫环一听面上都露出喜色,萧三面无表情,冷冷的摇摇头,走下轿子,向那边走去。   人丛中小子仍然在竹竿上,却已停止了舞动花枪,呆望着那突然闯进来的长乐郡主朱菁照。   南偷手扶着竹竿团团乱转,着样子要阻止朱菁照,却又腾不出手来。   朱菁照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在玩着他们带来表演用的竹枝碟子,似模似样,玩得对比他们惊险得多了。,@。   她手执五支竹枝,每一支之上都有一只碟子在转动,有快有慢,只是每一只碟子都好象随时都会掉下来。   南偷索性伸手掩着眼睛,不忍卒看,他这边才将眼睛掩上,那边五只碟子便已先后掉下来,摔碎在地上。   朱菁照也已尽所能抢救,只是功力所限,她反而笑得更开心,花枝乱颤。   她的样子绝不难看,笑起来更娇俏,再加上一身华丽衣饰,当真是缤纷耀目,任何人都难免多看几眼,为之着迷。   十七八岁的少女好象她这样任性的却也只怕不多。   她随即去拿其它碟子,小子看着连忙一个翻身跃下来阻止。“大姑娘,这可是我们的生财器具。”   “我只是拿来玩玩。”   “全都给你摔破了,我们拿什么表演。”   “难得我高兴。”朱菁照伸手又要拿碟子。   小子手急眼快,忙将碟子搬到身后,朱菁照忽然问:“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这有什么关系?”   “我叫朱菁照,受封长乐郡主,我爹爹就是宁王。”   朱菁照话还未说完,围观的人已散去一半,小子看着叹了一口气。“来头果然大。”   “你害怕了?”   “算我怕了你。”小子回头大呼:“师父,我们走──”南偷将竹竿放下,苦笑。“观众都给吓跑了,不走也不成。”   小子正要收拾东西,朱菁照竹枝却一伸截下。“走不得!”   “走不得?”小子有些奇怪的。   “我要看你们表演。”朱菁照一本正经。   “少爷现在没兴趣。”小子看也不看朱菁照,转过身子。   “我有兴趣便成了。”朱菁照亦一转,又到了小子面前。   “大姑娘,你听我说──”南偷走过来。“我这个是天生的牛脾气,他不想表演,就是我这个师父也拿他没办法。”   朱菁照目光一转。“你这个老匹夫,谁要你来多管闲事。”   南偷怔在那里,小子冷笑。“没上没下的,天下间竟然有一个你这样口不择言的女孩子。”   “你说我口不择言。”朱菁照瞪着小子。   “而且蛮不讲理。”小子还有这一句。   “好啊,我就让你看看我的蛮不讲理。”朱菁照手中的竹枝随即挥向那些碟子。   小子急忙将碟子捧开,朱菁照穷追不舍,一心要将那些碟子全部击碎,可是小子手急眼快,身手又敏捷,朱菁照五支竹枝分交左右手,连环追打,还是打不到碟子上,一气一急,右手三支竹枝便向小子当头打下。   正当此际,风声急响,萧三公子从天而降,右手一伸,正好托住了那三支竹枝,一声:“菁儿不得胡闹。”   “师父,他──”“我知道是什么回事。”萧三公子抱拳向小子与南偷。“两位,小徒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之处,切莫见怪。”   南偷当作没有听见,小子则一声冷笑。“你这个徒弟可真劣得很。”   “师父──”朱菁照嚷起来。   “跟我回去!”萧三公子语声一沉。   对这个师父朱菁照显然有些畏惧,拋下竹枝,一跺脚,身形拔起,同那边轿子掠去,萧三公子流水行云般跟在后面,将朱菁照送入轿子才回去自己的轿子。   小子看在眼内,一面拾起竹枝一面嘟喃道:“王亲国威,一个个都是恃势凌入,没有一个好东西,你这个师父总算来得及时,否则有你好看的。”   “你方才真的想教训她一顿?”南偷插口问,很意外似的。   “当然真的了。”   “幸好她那个师父来得及时。”南偷伸手好象在擦冷汗。“否则也不知道──”话口未完,轿子已经过,帘子掀处,朱菁照探头出来,一声:“臭小子──”小子向他做了一个鬼脸,她反而“噗哧”笑了,纤纤素手陡扬,一锭银子脱手飞出。“这个是赔偿你们的损失。”   小子探手接住,怔住。   帘子随部放下,轿子逐渐远去,小子目光这才落在银子上,南偷实时问:“这个女娃子笑得很好看是不是。”   小子不由点头,南偷接探手将银子拿去,随手一秤,一个惊愕的表情。“足十而,我们师徒两个接下半个月大可以用不着拋头露面,只管睡觉喝酒了。”   “不成──”小子摇头。“忆兰到这儿来,不见我们,不是很失望?”   这说来也奇怪,他跟忆兰一见投缘,忆兰每一次到来,总要让她欢笑一番他心里才舒服。   忆兰这时侯也想找钟大先生带她到什剎海着小子表演,但看见钟大先生与她的父亲在内堂好象在谈着正事,不敢骚扰,忙自退出去。   她有时颇为懂事。   钟大先生徐廷封事实在分析刘瑾座下殷天虎等人的实力,虽然没有在场,到底经验丰富,只听徐廷封的描述钟大先生便已心中有数。   “他们目的在耀武扬威,刘瑾面前当然不会有所保留,以你所说来推测,单打独斗,没有一个是你的对手,但一齐来袭击,你未必应付得来。”钟大先生的判断与徐廷封不谋而合。   “弟子会小心的了。”徐廷封微喟:“弟子担心的只是以刘瑾的城府深沉,一定会有所保留,殷天虎常胜以外,只怕还有更厉害的高手。”   “这方面的消息你没有。”   徐廷封点头、钟大先生沉吟着接道:“江湖上有头有面的高手那怕是黑白两道,都不会轻易向人俯首,你倒不用太担心,只是刘瑾找来殷天虎这些人,必定有所图谋。”   “不错,日内我总要找机会进宫见皇上,好好的谈一谈。”徐廷封忧形于色。“天下表面太平,实则积弊已深,人心不少怨愤,一旦有事发生,不难大乱。”   “朝廷中的事如何处置,你自己作主决定好了。”钟大先生突然省起了什么。“白莲敬徒经已在蠢蠢欲动你可知道?”   徐廷封颔首。“这个教派早已演变成民间结社,民间百姓不少都相信这个教派若是出现,通然乱臣贼子当道,不得不揭竿而起。”   “最可怕就是这种错误见解。”   “他们当然不知道白莲教今非昔比。”徐廷封苦笑。   “不老神仙应该知道的,这个人聪明绝顶,继任教主以来,也颇多建树。”   “可惜他非独偏激好胜自负,而且护短,二十年闭关,一心只想着击败少林心禅上人,出关后虽然知道弟子为非作歹,亦没有立即采取行动,到败在云飞扬手下,考虑弟子可能为祸江湖,已经来不及,也无力控制的了。”徐廷封一声叹息。“嵩山一战,白莲教徒消声患肪,弟子一直在找寻三尊五使的下落,到现在仍无消息,师父方面……”   “也没有,我所知只是白莲教徒已开始在民间设坛,但不太积极,有说是代表教主与最高权威的碧玉令牌不知所踪,蛇无头不行。”   徐廷封“哦”一声站起来。“师父,你等等,弟子有些东西给你看。”也不等钟大先生答话,匆匆走进去。   钟大先生当然奇怪,也做梦都想不到徐廷封给他看的竟然就是白莲教最重要的信物“碧玉令”。   “碧玉令”放在一个紫檀盒子内,钟大先生并不认识,目光一转,疑惑的望着徐廷封。   “这就是白莲的碧玉令,一向由教主执掌,见令如见人!”徐廷封态度非常认真。   种大先生虽然明白这个徒弟的性格,一时间仍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不老神仙临终将这块碧玉令交给弟的,是要弟子替他勿色一个适合的传人,以免白莲教数百年基业毁在他手上。”   “原来如此──”种大先生笑笑。“廷封,这不是一件容易事,但你既然答应了不老神仙,便要做到。”   “弟子明白。”徐廷封拿出那块碧玉令。“以弟子所知,这块碧玉令乃本朝太祖的师父彭和尚传下来,当日不老神仙似乎还有话说,可惜还未出口便已气绝。”   种大先生沉吟道:“我看这块碧玉令也不会只是象征教主的权威这么简单,白莲教徒为此而蛰伏至今,其中可能还有些什么秘密,廷封,你受人所托,这块碧玉令非要万二分小心不可。”   徐廷封小心翼翼将碧玉令放回紫檀盒子内。“弟子也明白消息若是泄漏,不难掀起一扬武林浩劫,白莲教的三尊五使现在说不定亦是在追寻这块碧玉令的下落。”一顿又道:“也许他们以为仍然在少林寺内。”   钟大先生拈须微笑。“谅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向少林寺索取。”   “武林中其实也并不怎样平静。”   “平静就不是武林了。”   “最近京城中也来了不少武林高手,今日接到的消息,南宫世家也有人来了。”   “哦?”钟大先生一怔。   “不知道木兰师妹会不会同来。”   他说的木兰也就是钟大先生的独生女儿,钟大先生一听有些感触的叹了一口气。“南宫世家对她实在不错,可惜学儿早死,她这么年轻便守寡……”   “这也许是天意……”徐廷封好象想起了什么,看着钟大先生,没有再说下去。   忆兰的尖叫声也就在这时候传来,钟大先生徐廷封齐皆色变,不约而同,身形开展,穿窗扑出。   窗户迎着他们的身形就像是纸扎的四分五裂,两人的身形简直离弦箭矢一棣。   忆兰实在很害怕,一面尖叫一面狂奔,在她的后面,追着一个拥着大红披风,头戴鬼面具的人。   那个鬼面具青面撩牙,狰狞而恐布,那个人一面追善忆兰一面边发出阵阵阴森恐布的笑声,即便是大人,突然看见一个这样子的怪物也难免吓一大跳、何况是小孩子。   忆兰跑到那儿那个人便追到那儿,身形移动亦有如鬼魅般,轻飘飘的,着地无声。   忆兰一口气由花园奔到回廊,回头一望,青面撩牙的鬼面具赫然就在眼前,不由又一声尖叫,急奔向前,一头正撞人一个人怀中。   “忆兰别怕──”那个人正是徐廷封,随即将忆兰抱起来。   “爹──”忆兰放声哭出来。   追着她的那个人亦停下,娇笑着将鬼面具拿下,竟就是长乐郡主朱菁照。   徐廷封一些也不奇怪,他早已看出那是什么人,也很清楚朱菁照的性格,类似这种恶作剧也不是第一次的了。   “表哥──是我。”朱菁照居然还来一个鬼脸。   “除了你还有那一个?”徐廷封摇头,将忆兰放下。   朱菁照伸手抓向忆兰。“看你啊,胆子这样小。”   忆兰不等地的手抓到已躲到徐廷封身后,钟大先生亦已来到了,急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这个表妹恶作剧,两年不见,人这么大了,还是这样淘气。”   钟大先生“哦”一声。“原来长长乐郡主。”   朱菁照看了他一眼,问徐廷封:“表哥,这个老头儿又是什么人?”   “胡闹──”徐廷封轻喝,“这是我的师父,还不叫老前辈?”   “钟大先生啊?”朱菁照一伸舌头。“老前辈──”一顿又笑了。“你可真老得很。”   钟大先生大概多少也知道这个长乐郡主的性格,淡然一笑,没有作声,徐廷封上下打量了朱菁照一眼,突然问:“你是偷偷跑到这儿来的?”   朱菁照有些心虚,眼珠子一阵转动。“我要到那儿都可以,那一个敢阻止,一会才跟你说,忆兰,我们到那边去荡揪千。”   忆兰从徐廷封身后看了她一眼,噘着小嘴摇头。   “还在生气Y”朱菁照展开笑脸?“算我不是,向你赔罪,以后不再用这个面具吓唬你好不好?”她随即将那个鬼面具丢在地上踩烂。“偌,现在不用害怕了。”   忆兰这才从徐廷封身后走出来,朱菁照接从囊中拿出一块糕饼。“特别从南昌带来给你吃的。”   忆兰看着,犹疑着,朱菁照又道:“你不吃也就是表示你不爱吃糕饼,我叫你爹爹以后也不再买给你的了。”   忆兰连忙接下,才咬一口,突然吐在地上。“爹,是苦的。”   徐廷封叹了一口气。“菁照,你年纪也不少的了,还这样寻小孩子开心?”   “谁叫你这个大人总是不上当,”朱菁照振振有词的。   徐廷封只有苦笑,钟大先生看看不禁亦叹了一口气。“幸好你不是我的徒弟,否则,否则早已给我气死了是不是?”朱菁照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家人徐福却时进来禀告:“侯爷,门外有一位萧三公子求见。”   钟大先生第一个一怔,徐廷封亦有些奇怪。“难道是华山派的萧三公子?”   “可不是。”朱菁照接口:“我这个师父可真难应付,跑到那里他总能够找到来。”   徐廷封一声“快请”,叫走徐福,才问朱菁照:“你什么时候拜萧三公子做师父的?”   “什么时候还不是一样?”朱菁照突然“啊”的一声。“你怀疑?来!试试华山派的武功!”左手接捏剑诀,右手并成剑指,就是一招“仙人指路”。   每一个门派几乎部有一招“仙人指路”,也当然各有特征,朱菁照这一招绝无疑问是华山派独有。   “够了──”徐廷封大摇其头。   钟大先生也当然看得出,却没有什么表示,显得心事重重,徐廷封没有在意,一直到萧三公子出现。   萧三公子看见钟大先生显得很意外,目光停留在钟大先生面上,两人却并不招呼,也无话说,徐廷封看着奇怪,却还是先来一句:“在下徐廷封,久仰萧前辈大名。”   “侯爷言重。”萧三公子虚应一声,目光又回到钟大先生面上。“钟老前点,别来无恙。”   “你们认识的?”朱菁照第一个叫起来。   “昆仑名门正派,钟大先生又是名满天下的前辈高手,怎可能不认识?”萧三公子冷然一笑。“只是我们这种无名小卒,钟大先生未必放在眼内。”   “话不是这样说。”钟大先生有些感慨。   “钟大先生德高望众,往来又尽是名门望族,自然不会与我这种卑下之辈同样见识。”萧三公子的语声神态更冷淡。   “我没有这个意思。”   “有没有钟大先生心中有数,我这种卑下之辈焉敢胡乱揣度?”   钟大先生摇头。“陈年旧事,想不到阁下仍然摆在心上。”   “大人物自然有大量,我们这种小人物,又怎能相提并论。”萧三公子突然问:“令千金可好。”   “还不错。”   “是慎的。”萧三公子冷笑。   “木兰是南宫世家的人,我这个做父亲的担心不来,有劳阁下牵挂了。”   萧三公子面色一沉,欲言又止,徐廷封听到现在,多少也有些明白,连忙插口道:   “难得萧兄大为光临,请到堂内用些酒菜……”   “侯爷的好意萧三心领了,我这种小人物怎配与钟大先生坐在一起。”   徐廷封实在想不到萧三公子竟还来这种话,正不知该说什么,朱菁照已嚷道:“师父,好好的你怎么又生气了。”   “没有你的事!”萧三公子接向徐廷封一揖。“打扰了,日后有机会再来拜候。”   徐廷封连忙回礼,朱菁照又嚷:“师父,我──”“你立即跟我回去!”萧三公子冷截,再向徐廷封一揖,转身便走。   “我送萧兄一程。”徐廷封追上一步。   “不敢劳烦侯爷。”萧三公子半身一转又举步,头也不回。   朱菁照大概也看出势子不对,无可奈何的跟着萧三公子离开,钟大先生目送去远,只是摇头。   “师父──”徐廷封很想问清楚。   钟大先生挥手截住,叹息:“这个人武功很不错,而且侠义为怀,就是心胸狭隘了一些。”   语声一落,半负双手,踱了回去,挺直的腰身已理得有些佝偻。   ▲南宫世家▲──老太君南宫世家一家之主,武功深不可测,膝下五子慎已娶妻,不知何故先后横死,只剩四子南宫博在生。   ──谢素秋南宫世家大媳妇,威武镖局总镖头谢长风长女,有女南宫明珠,最得老太君宠爱。   ──姜红杏南宫世家二媳妇,出身青楼,武功高强。   ──唐月娥南宫世家三媳妇,蜀中宫门唐豹独生女,家传暗器手法据说出神入化。   梅傲霜南宫世家四媳妇,本朝御史梅方次女,自幼习武,用一双柳叶刀。   ──钟木兰南宫世家五媳妇,昆仑派掌门人钟大先生独生女,铁琵琶据称一绝。   六卷画轴上分别写着南宫世家老太君与五个媳妇的有关资料,虽然不详细,北盗胜老二却已尽了所能。   刘瑾也很满意,不是因为这六卷画轴,乃是胜老二的善解人意,在他召见之前便已准备好一切,他喜欢有这种有头脑,处事有计划的手下。   “有关南宫世家主要成员属下所知道的只是这许多。”胜老二显得有些自豪。“江湖上的朋友所能够知道的却也相信不会比属下多到那儿去。”   “有谁不知道北盗胜老二乃是江湖上的万事通。”刘瑾打了一个“哈哈”。“很奇怪,南宫世家男丁这么少。”   “江湖上还有人知道的只有一个南宫博了。”   “老太君其它四个儿子是怎样死的你也不知道原因啊?”   “江湖上有很多传说,只是胡乱推测,不尽不实,不说也罢了。”   “你知道我召你到来,问及有关南宫世家的一切目的何在?”   “因为南宫世家大举出动,除了南宫博,老太君与五个媳妇都已来了京师。”胜老二口若悬河。“不错老太君每年都会入京少住数天,紫竹院礼佛静修,但一向只带一两个媳妇,这一次几乎倾巢而出,实在令人不能不怀疑另有目的。”   “胜老二不愧是胜老二,看来江湖上的事情的确很少能够逃得过你的耳目。”刘瑾大笑接问:“以你看,目的何在?”   “看不出,但要知道也不是一件难事。”   “哦?”刘瑾等胜老二说下去。   “以属下所知,南宫世家做事一向有规有矩,一丝不苟,每日所做的都由大媳妇记下来交给老太君过目,只要将这日记偷到手,她们此行的目的便了如指掌。”   “这件事交给你了。”   “九千岁放心。”胜老二一顿。“属下还得到一个消息,华山派断肠剑萧三也来了。”   “他是宁王府中的剑师,这一次是陪同长乐郡主来的,日间还走了一趟安乐侯府。”   刘瑾笑了笑。“这件事,你不必操心。”   “是──”胜老二心里苦笑:刘瑾消息的灵通,实在他意料之外。   夜已深,朱菁照仍然在灯下锈着鞋面,这双鞋子她已锈了不少时侯,只差少许便完工的了。   好象一个她这样的少女竟然有这种兴致,若非目睹,实在难以令人置信。   敲门声响,朱菁照头也不抬。“是师父吗?”   推门进来的果然是萧三公子。“耳朵这样灵敏啊。”   “这个时候除了师父你有那一个斗胆来惊醒我。”朱菁照仍然低头锈鞋面。   “我是奇怪这个时候你仍未睡觉。”萧三公子目光落在鞋子上。“你在干什么?”   朱菁照这才惊觉,目光一转,从萧三公子面上回到鞋子上,居然露出了羞态,低声道:“是准备送给表哥的,师父,你猜他会不会喜欢?”   萧三公子一怔,没有作声,朱菁照也没有理会,自言自语的接道:“我想他一定会喜欢的,然后穿著这双鞋子陪我到处游玩。”   萧三公子淡然道:“我们这次进京,目的不是在游玩。”   “我知道,爹叫我送一袭苏锈龙袍还一个百宝盒进京给皇上。”   “你总算没有忘记正事。”   “要不是进京可以见到表哥我才不来”朱菁照目光又回到鞋子上。   “办完了正事你喜欢怎样也可以。”   “真的?”朱菁照雀跃。   萧三公子点点头,转身走出房间,朱照没有理会他,自顾抱着那双鞋子发呆,也不知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萧三公子反手将门掩上,叹了一口气缓步离开,彷佛也有很多心事,凄冷的月光下他看来是那么孤独。   剑挂在墙壁上,灯光照耀下更显得古拙,看出这柄剑,萧三公子的目光便变得迷蒙,彷佛笼上了一层烟雾。   好一会,他终于缓缓站起来,走过去将剑取下,拔剑出鞘。   剑光有如一湖秋水,绝无疑问这是一柄好剑,却并不完美,剑尖三寸已断去。   萧三公子弹剑作龙吟,突然一声长叹,回剑入鞘,一个身子随即一缕轻烟也似穿窗飘出。   南宫世家富甲一方,而且在每一个大地方都置有产业,京城的紫竹院是其中之一。   紫竹院占地甚广,遍植竹树,风吹过,竹涛声阵阵,置身其中,难免有一种阴森神秘的感觉。   北盗胜老二没有例外。   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这次这样小心,身形竹树上飘越,配合竹涛声,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在他的肩膀上蹲着一头大黑猫,一任他身形怎样移动都没有给拋下来,也事实是他悉心训练出来的伴侣,他甚少与这头大黑猫一起行动。甚少有这种需要。   今夜他将这头黑猫带来,可见他虽然艺高人胆大,还不敢少湨南宫世家。   夜风中传来太君苍老的声音:“南宫世家历代子孙萦昌,想不到到了我这一代只剩下五佰男丁,更想不到到现在只剩下博儿一个,这次进京,事关重大,为了保存南宫世家一点血脉,不能让博儿来,只求列祖列宗保佑,南宫世家重振昔日威风──”声音入耳,胜老二双手便急动,迅速拉开了一条长长的钢管子。   那条钢管子一截套一截,拿出来只是儿臂尺许长的一截,拉开来竟然长逾数丈,末端正好落在大堂檐下,太君的声音也就经由这条钢管清清楚楚传进胜老二耳里。   话却只有这许多,胜老二不禁大叹迟来一步,再听到脚步声往堂外移动,忙将钢管收回。   眼看着,南宫世家众媳妇随着太君从香烟袅袅的大堂走出来,胜老二更不敢妄动。   他认着谢素秋的去向,等众人走远了才移动身形,向那边掠去。   谢素秋直入书房,随即从暗栓里取出一册绢册,将要记下的在绢册上记下来,一手蝇头小楷,秀丽端正,一如其人。   放下笔,她再细看一遍才将绢册合上,放回暗格内,有意无意往窗外看一眼才举步走出书房。   在她将绢册放回暗格内的时候北盗胜老二已经在窗外将钢管收回,那是一条更细小的钢管,末端尖锐,轻而易举的穿破了一格窗纸,钢管中空,谢素秋的动作都在胜老二眼内。   他也知道谢素秋耳目敏锐,所以不等谢素秋推门出来便收回钢管,目送谢素秋回到隔壁房间,将门关上了,才翻身从竹树上落下,随即掠到暗影中,手一挥,那头黑猫便离开他的肩膀,跃到走廊栏干上。   他随即移到窗户旁边,轻而易举的将关闭的窗户打开,翻身跃入,不动声息,随即将窗户关回,窜到收藏绢册的所在,然后聚精汇神去打开那个暗格。   只要有生人接近,那头黑貂便会发出警告,所以他非常放心去偷取那册绢册,却怎也想不到窗户才关上,一条黑影便在那头黑猫后出现。   那头黑猫惊觉要叫的时候,一双手已扣住了她的嘴巴,一个身子也同时变得软弱无力。   黑影随即将黑猫捧走。   房间内胜老二无所觉,一双巧手很快便将暗格弄开,心头方自一喜,谢素秋的声音便从隔壁传来:“这绢册你偷来也没用,枉费心机。”   虽然隔着竹壁,声音却清清楚楚,胜老二入耳惊心,正不知如何是好,话又来了:   “就算偷到手,你也没命拿出去,为了一本这样的绢朋丢掉性命,你以为值得?”   胜老二是聪明人,怎会不知道说话针对自己,面色一变再变,当机立断,性命要紧,顾不得取绢册,身形一动,窜向窗户,中途突然一变,到了门前,双手拉开房门,一掠而出!   两柄柳叶刀立时当头砍下,胜老二眼快,半身一倒,刀下闪出。   梅傲霜刀势未绝,柳叶双刀翻飞,紧追在胜老二身后,看着抢攻,胜老二身形展开,急急闪避,梅傲霜双刀左十七、右十八,连环三十五刀都落空,看见钟木兰呆在那边,急呼:“五妹,你还不动手?”   钟木兰欲上未上,梅傲霜又呼道:“快上──”北盗胜老二也正向钟木兰这边窜来,她轻叹一声,铁琵琶终于出手:这是独门兵器,招式另剑一格,威力也甚大,可是她菩萨心肠,不攻要害,胜老二轻易便从旁越过,正要跃上那边墙头,破空声响,一把暗器便射到!   唐月娥也来了,宫门暗器果然不同凡响,三种手法,十二枚暗器,分打胜老二上中下三路。   好一个胜老二,半空中身形倒翻,风车般从暗器上翻过,手一搭,身子一缩,还是上了墙头,“呵呵”一笑:“就凭你们几个小寡妇就想留住我……”   下面的话还未接上便已被太君的声音截断:“我这个老太婆又如何。”一条龙头杖紧接袭到。   胜老二大惊,身形三变,龙头杖还是撞在小腹上,一声闷哼,倒飞三丈,一摔在地上。   唐月娥一柄软剑立即架在他脖子上。   太君也随即从天而降,左右有姜红杏谢素秋南宫明珠,后面还有两个手掌灯笼的侍婢。   灯光下太君白发如银,相貌虽然慈祥,却不怒而威,一声:“不要难为他──”唐月娥便将软剑收回。   太君龙头杖接指胜老二,笑了笑,胜老二竟然不由自主身子一缩,方才那一一杖撞在他小腹上虽然完全没有痛苦的感觉,已经将他的斗志撞碎。   那不错突然,但他出道以来,类似这种突然已不知先后遇上多少次,却还是第一次这样狼狈,也是第一次闪不开,这一杖而且竟还是点到即止,眼前这个太君的内功绝无疑问已到了收发自如,出神入化的境界。   胜老二自问绝不是对手。   太君龙头杖一指接一顿,摇头。“人说北盗胜老二取物易如探囊,想不到亦只是徒负虚名之辈。”   胜老二只有叹气,太君笑接道:“你放心,南宫世家的人非独不会伤害你,而且会让你安全离开。”   唐月娥立却道:“这不是太便宜了他。”   太君又笑笑。“当然不会就这样简单。”   胜老二一颗心方自放下,听说又悬起来,太君随又道:“他能够跑到这里来,本领实在不少,若是让他空手回去,他那个主子固然失望,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会说我们南宫世家太小器。”   众人不由一怔,太君接问谢素秋。“他到底要偷什么东西?”   谢素秋恭恭敬敬回答:“相信就是那册日记了。”   “他既然有此需要,你就带他进书房拿好了,否则他很难回去复命的。”   甜素秋应声向胜老二。“跟我来──”胜老二疑惑的看着太君,以他的江湖经验丰富,一时间也不由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还不去?”太君龙头杖轻摆。   胜老二心念一转再转,一咬牙,硬着头皮举步跟着谢素秋走进书房。   暗栓内还有暗格,谢素秋从容将之打开,淡然道:“都在这里了。”   “我──”胜老二口才本来不错,现在却显得有些笨拙,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你要拿随便拿。”谢素秋一旁让开。   胜老二犹疑着终于探丰进去,取出一册绢册,随手翻了翻,又看着谢素秋。   “你可以走了。”谢素秋语声冷淡。   北盗一声叹息,身形倒翻,穿窗而出,谢素秋看在眼内,摇摇头。“毕竟贼性难改。”随即关上暗格,举步走向房门。   看见谢素秋出来,唐月娥便上前问:“那个胜老二呢。”   “穿窗开溜了。”谢素秋抬手指向那边。   胜老二正从那边瓦面上急急飞掠而去,唐月娥目光一转。“太君,怎么不问他是那一个指使的。”   “我自有分数。”太君胸有成竹的,转问梅傲霜。“四娘,可知你柳叶刀虽快,对胜老二竟然全无威胁?”   “请太君指教。”   “胜老二轻功见长,已到了随影移形的地步,你只知抢攻,他自然能够轻易避开,应该以守为攻,以退为进,虚虚实实,诱敌深入。”   “媳妇明白了。”梅傲霜柳叶双刀一翻入鞘。   太君转向钟木兰,叹了一口气。“武功的最高境界在于心剑合一,剑即心心即剑,心无杀气,攻势必弱,临阵对敌,绝不能有半点恻隐之心。”   钟木兰垂下头。“多谢太君指点。”   “幸好胜老二也并无恶意,否则方才你已伤在他手下。”太君转向唐月娥。“你的暗器劲道十足,出手也够快,但也就因为太快,未及看清楚敌人的身形变化,位置判断难免有偏差,徒劳无功。”   唐月娥点头道:“媳妇应该在他身形将近着实,旧力快尽,新力未生的时候出手。”   “不错──”太君嘉许的颔首。   “下次再给我遇上他,一定要他知道唐门的暗器厉害!”   “他不会再来的了。”太君说得很肯定。   “哦?”唐月娥有些怀疑。   “他偷了一样没用的东西回去,你以为刘瑾还会再派他到来?”   “他是刘瑾派来的?”唐月娥显然有些惊讶。   “我们进京第一天刘瑾便派人来打探,的确是老奸巨滑,深谋远虑。”太君面色凝重,叮嘱:“以后大家要小心行动,没有事不要离开紫竹院。”   只听这说话便知道南宫世家这一次进京事实有所图谋。   太君也没有再说什么,吩咐各人回房休息,自己也在两个侍婢侍候下,策杖走向居住的静院。   姜红杏钟木兰走在一起,一路走来,姜红杏不住埋怨被胜老二惊扰好梦,钟木兰却只是默默地走着,并不表示意见,两人的性格原就恰好相反,一个拘谨,一个放恣,而且口不择言。   姜红杏也知道钟木兰是什么性格,见她一声不发,还是问:“你怎样了?”   “没什么。”钟木兰淡应一声。   “反正睡不着,我到你房间看看你新作的书画。”   “太晚了。”   “不欢迎我啊,难道你房间里头藏着男人?”姜红杏这个口不择言的坏习惯又来了“那有这种事?你千万不要这样说话,让太君听到……”   “我不过跟你说笑,看你啊,这样子紧张。”姜红杏笑得花枝乱颤。   钟木兰只有苦笑。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钟木兰的房间前面,被风坎过,送来了一阵淡淡的香气,钟木兰香气人鼻,面色便变了。   姜红杏没有发觉钟木兰神色有异,却也嗅到了那股香气,轻嗯一声。“你房间内烧着檀香?”   “不错──”钟木兰慌张的。“房间太久没有人居住,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所以我烧了一些檀香。”   “也是办法。”姜红杏仍然没有发觉钟木兰的异样,接问:“真的不欢迎我啊?”   钟木兰方摇头,姜红杏“格格”的又笑起来。“你就是面皮子薄,开不得玩笑,我这么累,睡觉也来不及,那有心情看你的书画。”   笑说着她走向自己的房间,钟木兰目送她的背影在那边回廊消失,才松过一口气,目光转到房门上,心情既复杂又矛盾,好一会才抬手将门推开,无可奈何的举步走进去。   一进去她立即反手将门掩上,背靠在门上,胸膛不住起伏,既紧张又惊慌。   檀香灯光中凄迷,灯光摇晃中,一个人从屏风后转出来,赫然是萧三公子。   “这是你当年最喜欢的天竺檀香,我从宁王府中求得,一直都带在身上。”萧三公子的目光也一样凄迷,语声说不出的轻柔。   钟木兰连连摇头,眼瞳中尽是焦虑之色。“你不该到这里来的。”   “你担心别人看见说闲话?”   “还担心你的安全,以你的武功,绝不是太君对手,让她看出,难逃一死。”   “你还是关心我的。”   钟木兰没有作声,萧三公子考虑了片刻。“令尊在京城安乐侯府。”   钟木兰一些也不意外,只是问:“你仍然恨他?”   “我不敢、他也不会将我这种人放在眼内。”萧三公子自嘲的一笑。   钟木兰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你承认恨他就是了,何必说这种话。”   “是他要你离开我。”   “怎能这样说?”   萧三公子沉吟着。“你的丈夫南宫学已经死了。”   “他生前对我很好。”   “你的日子过得很快乐?”   “南宫世家上上下下对我都很好。”   萧三公子沉声问:“我只是问你的日子是否过得很快乐?”   钟木兰凄然一笑。“过去的还说来干什么?”   “我实在不甘心──”“我嫁入南宫世家,就是南宫世家的人,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是他断送了你一生的幸福!”   “家父并没有做错,只是我命薄,我绝不会怪他的。”   “那只怪我没有出息,不是名门弟子了。”萧三公子惨笑,揭扇唰地打开。   钟木兰目光一落。“你的剑呢?”   “断了。”萧三公子叹息。“九转剑术练成三日正是我们定情之时,情既断,剑焉能不断。”   “是你自己弄断的?”钟木兰摇头。“你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断肠人使断肠剑。”   钟木兰一言惊醒。“近年来江湖上出现的断肠剑客原来就是你啊。”一顿一叹。“这又何苦。”   “我今夜到来只想问你一句──”萧三公子这句话尚未问出口,南宫明珠的声音便自房外遥遥传来:“五婶──”钟木兰一惊挥手。“你快走──”“我──”萧三公子尚在犹疑,钟木兰已转身,一面应一声:“是明珠么?”   萧三公子凄然一笑,身形倒退到那边窗下,推窗掠出,那片刻,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钟木兰身上。   一直到听到窗关上,钟木兰才回头看一眼,随即将门打开,南宫明珠已经来到了门外,同行还有唐月娥。   明珠不过十七岁,平日娇生惯养,一家人都将之当作掌上明珠般,难免仍然有些小孩子脾气。   她忧恶分明,对钟木兰尤其有好感,看见钟木兰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问:“五婶,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是出于一片关心,钟木兰听着却不由一慌,连明珠也看出她神态有异,太君若是在,如何瞒得过去。   “没有──”她强笑掩饰。“是了,你们到来找我……”   “太君叫我来告诉你,钟大先生在安乐侯府,有空你不妨去看看他。”   “钟大先生也是你叫的。”唐月娥笑斥明珠。   钟木兰却是奇怪之极,这件事太君早已私下跟她说过,也所以萧三公子方才提及,她一些也不意外,现在太君特别着明珠来再告诉她这件事,到底有什么用意。   “我会的了。”她不由追问:“没有其它事。”   “还有就是叫你保重身子要紧,不要为五叔父太难过。”明珠又想想,摇头。“其他都是说二婶的。”   唐月娥接道:“太君以妇道人家名节重于生命,好象她那样口不择言,看见男人便风情万种,南宫世家的声名,总有一天要败坏在她手上。”   钟木兰一颗心沉下去、太君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种事,也显然有意要唐月娥将这番话转告,难道她已经发现了萧三公子的行踪。   “二婶真的是这种人?”明珠奇怪地问。   “小孩子不要过问大人的事。”唐月娥将明珠拉轩。“还不回去睡觉?”   明珠也提不起兴趣再问这种事,雀跃着与唐月娥离开,只剩下钟木兰一个人呆在那里。   胜老二终于将日记交到刘瑾手上,路上他已经看过那册日记,里头记的都是南宫世家的日常琐碎事,某日某处买丝绸若干匹,某日某寺上香油若干两,并无一件事要紧。   这早已在他意料之中,果真是要紧又怎会让他拿着如此轻易虽开。他实在很不想拿这册日记复命,但事先刘瑾面前夸下海口,面子问题,只好硬着头皮交出来,也当做到手之后并未过目,不知道其中内容。   他估计刘瑾看后必定会大发雷霆,也早已准备好了一番说话,那知道刘瑾翻阅一遍,只是笑了笑。“这册日记一些用处也没有。”   胜老二反而不知如何是好,只有一声:“属下该死──”“南宫世家并非等闲之辈,你能够进入紫竹院将东西偷出来不为所觉,已经不容易。”刘瑾仍然是满面笑容,“看来若非你消息不确,便是他们早有防备,要紧的事都没有再记下来。”   胜老二垂下头,正好掩饰那一面的羞惭之色。   “今夜你也辛苦了,同房间好好休息。”刘瑾接挥手。“有事我再找你。”   “属下告退──”胜老二急急退出。   刘瑾着着他背影消失,面上才露出怒容,将绢册掷在地上。   杀陆丹失手,这一次又是无功而还,对这个北盗的评价他不能不重新估计,但他仍然不让胜老二太难堪,这到底是用人之际,胜老二多少还有些用处。   又是清晨。   徐廷封换上朝服,第一件事便是到忆兰房间,看着那仍然在睡觉的女儿,也没有唤醒她,悄然退出。   钟大先生在忆兰房间外,看见徐廷封出来便问:“这件事要不要我也走一趟。”   “不用了,禁宫之内谅刘瑾也不敢胡来。”徐廷封目光转向房间笑笑。“兰兰今天却要师父辛苦照显了。”   “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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