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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序 第一集 杀戮魔道 第一章 暗施毒计 第二章 异世灵侠 第三章 身世之谜 第四章 滴血验亲 第五章 打草惊蛇 第六章 死间之计 第七章 父子连心 第八章 地狱温泉 第九章 赶尽杀绝 第十章 游街示众 第二集 乾坤独步 第一章 水狱风云 第二章 石冕之花 第三章 同病相怜 第五章 泪如泉涌 第六章 亲情难舍 第七章 不得不杀 第八章 风笛血崖 第九章 生死无畏 第十章 高天跻地 第三集 铣门风云 第一章 青楼命案 第二章 丐帮分坛 第三章 初露曙光 第四章 铲除内奸 第五章 铣门风云 第六章 千手飞凤 第七章 死不足惜 第八章 铣道生命 第九章 举世无双 第十章 无情屠杀 第四集 第一章 痛忆往事 第二章 血染龟山 第三章 入吾毂中 第四章 昆山二仙 第五章 绝世秘辛 第六章 血流漂杵 第七章 快乐时光 第八章 绝处逢生 第九章 东窗事发 第十章 天威难测 后记
序 大约二十几年前,敝人偶然问观赏日本一出时代剧“带子狼”,剧中男主角“拜一刀”携稚子“大五郎”因蒙冤而家变,走入以杀人赚取酬佣的刺客道。 敝人透过管道捎回这套影集,看到废寝忘食的程度,如今仍记忆犹新。 剧中男主角遇难百折不挠、坚忍刚毅的个性,以及其稚子大五郎感染血腥杀戮的那种惊骇、恐慌……在有如梦魇般的环境里却保持一份赤子之心,与其父相依为命,坚定刺客信念的意志,令敝人深为感动。 这种历经九死一生闯荡江湖的杀戮生涯,何尝下是一个年轻人辛苦创业的写照? 太过渴望名利,相对的可能就是痛苦,也就是因丧志而怨天尤人的开始! 必须以不同的角度及方式去思考,经过失败痛苦的历练;将过去的沧桑,化为点滴甘露,自我成长,敞开心胸迎向美好未来,方能成就一切。 日本文化大部份启蒙自中国汉,唐,剧中杀伐布阵及兵法运作的创意皆离不开“孙子兵法”。 敝人很喜爱剧中父子的亲密互动关系,所以借用“带子狼”漫画中的剧情骨架,写一部适合中国人的武侠小说以飨读者,书名暂定“刺客·子鬼剑”。 “……学术论文若不注明引用出处,引用再少也是抄袭,然而小说并非学术论文。若是借用影集、电影、小说、歌剧、漫画、诗集、资治通监……等等,寻觅好的点子汲取养份,吸收、消化之后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出来,个人则认为是另一种创新:只是依创作者个人的功力不同而有优劣之分……”这段话是借用上砚侠客网“江和”版上:“证据来了”之中“经销商”的一段话。 “江和”是敝人经过深思熟虑而取的笔名。敝人已到知天命之年,当然以“和’为贵,更该珍惜羽毛!能将最好的故事用秃笔写出来,是一名“写手”的责任,若能鼓舞众家高手共襄盛举,将武侠世界推至巅峰,进而扬名国际舞台,让世人不再以不入流的小说视之,余愿足矣! 李安导演的“卧虎藏龙”令国际耳目—新,未尝不是一剂武侠小说的强心针;最近张艺谋导演的“英雄”,更打开厂国际人七的视野,由此可见武侠的世界并不会没落,只是看要以何种方式呈现出来罢了!所以有志一同的武侠小说作家,更应该加把劲了! 二十一世纪是中国人的世纪,下是有人讲过吗?
第一章 暗施毒计 十年磨一剑,霜刀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下平事? 洪武十三年(西元二二八O年),朱元璋五十三岁,明初大事纪: 左丞相胡惟庸以擅权诛,坐其党,死者甚众。 察中书省及丞相等官,提高六部官秩。改大都督府为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 洪武十三年春天。 “玄武湖”东侧一楼旁支,流水潺潺显得青溪灵洁,一位年约二十五岁左右的魁梧汉子,一袭褒衣博带潇洒地将剑负背伫立岸畔,望著澄澈的清川,反照自己的心境,暗叹一声:真想离尘在此垂钓终老。 汉于发髻系绑艳红丝巾,卧蚕浓眉,胆鼻及两片紧闭厚唇令人感受一股坚毅不拔的力量,双颊略方更突显其不阿的刚毅个性。 水面上一条扁舟顺著溪流缓缓过来,扁舟上有一名戴著斗笠半遮脸的老翁正在垂钓,显得十分悠闲自在。 惊见老翁手持钓竿轻轻一甩,钓线于阳光中若一丝银虹闪炽,缠住岸畔一棵柳树,即见老翁已然凌空飞掠上岸。 汉子一见头戴斗笠半遮脸的老翁施展绝臻轻功而至,立即将剑连鞘横在胸前,采全神戒备御敌之态。 老翁抬手轻搭笠沿,面带微笑地望著大汉,随即将丈长的钓竿挥出一招最普通的横扫千军,竟进射出一道弯弧亮丽的凌厉剑气,磅礴气劲扫得芦苇漫天飞扬,匹练而出的剑气一波衔着一波直袭汉子而去。 “锵!” 汉子瞬间拔剑飞舞若万蛇钻动,边战边退泄去老翁袭来的一波波凌厉剑气,以及漫天飞扬、遮天盖地的芦苇草。 “嗤!” 老翁的钓竿尖端穿过碎草问,疾至汉子滴水下漏的剑网,瞬间直黥至汉子的眉心问下到三尺距离;只见汉子双手将剑竖直护于眉心前,当锐利剑刀触及钓竿尖端的一刹那,惊见汉子的握剑双掌瞬间搓揉滚动剑柄,使得整柄宝剑若陀螺般飞转,直立朝前激旋,立即将钓竿寸寸碎为齑粉。 当宝剑挺然旋转离开汉于前方六尺间距,又见他突然踢出右脚,用脚尖点在剑柄上,使得整柄宝剑由直旋变成横行飞旋,若一盘光团,“霍!霍”激射出去。 剑影光团愈旋光芒愈旺,仿若烈阳光辉尽扫蒙胧阴霾,漫天碎单四泄开来,立见老翁的身影伫于丈外。 剑团飞掠划出一个完美无瑕的正圆形,动作似缓实快,钊气饮而不散,聚而不逸,其心意虽然清楚分明,但玄妙处却令人高深莫测。倏地巳然旋迭一丈距离,席卷至老翁面前。 汉子施展束收劲气的玄奥掷剑手法,就是不让对方从气机、气势的分布强弱,来厘定进攻退守的策略变化。 老翁脸色匆显凝重,其身体的姿态再难保持悠闲以对,立即后挪右腿一步,双袖突然翻抛如行云流水,倏地化为二道光东激射而出。 “蓬!” 光束瞬间撞上剑团,劲气如闷雷乍响,刮得草屑纷飞,气势惊人。 凌空飞旋的宝剑,虽然若断线的风筝般,但却奇准无比地朝汉子的方向落下,瞬间被他操在手中。 汉子立即双手握剑倒掣随即插地,采单腿胡跪大礼,向著老翁恭敬道: “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老翁于纵声大笑中掀抛斗笠道: “展风驰快快请起!如今一试,没有什么可以再教的,如此称呼实教老夫承受不起;你乃是老夫受当朝马皇后授命传习各家绝臻剑法之人,老夫只是略尽棉薄之力而巳,一切都是靠你自己苦练方才有成。” 展风驰再拜而起,肃然恭声道: “师尊这十年来谆谆教诲,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儿绝不敢忘了授艺之恩,今日之约,就请您告诉徒儿的身世吧!” 老翁面貌五岳丰挺五髯雪白,显得一派下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但双眼精芒闪闪,眼眶略为凹陷,令人见之油生一种阴诡狡诈的感觉。 老翁闻言一默,眼神精芒随即一敛,和颜悦色地抚髯呵呵笑道: “傻孩子!马皇后既然不肯告知你的生父母是谁,老夫岂敢妄自做主?你还是亲自问她才行!” 展风驰闻言一脸默然不敢再问下去,老翁立即转了话题,笑吟吟道: “风儿!你怎能一眼就认出了老夫?” 展风驰作揖微笑道: “师尊乃是名震江湖号称‘千面秀士’的秦从龙,但再怎么化妆,您的眼神却瞒不过徒儿。” 秦从龙双眼诡异一闪,沉默一下,随即俘髯微笑,轻叹道: “唉!老夫调教你们四名‘帝影者’,以雷、火、风、云称号而不名,日夜轮流守护著皇上,却独有你一人能观微知著,从小地方看出了我的破绽,令老夫不得下惊叹你的睿智确实超人一等!” 展风驰谦怀若谷作揖恭声道: “师尊!您是大明开国国师,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当是徒儿一生学习的榜样!” 秦从龙挣髯喟然长叹道: “非也!当世堪称第一国师者,非刘基莫属,老夫不如也!可惜他早巳挂冠求去云游四海,当年你是其得意门生之一,不知是否知道他的下落?” 展风驰一听刘伯温的名字,更显恭敬道: “刘国师好像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徒儿哪能得知其仙踪?自从他给皇上留下了预测未来的《烧饼歌》之后,虽有几次亲来探视徒儿,那已是几年前的事了。” 秦从龙双眼浮掠出一丝嫉意瞬敛,望著展风驰和蔼问道: “是呀!老刘所著的那部《烧饼歌》已然窥得天机,皇上却要老夫详细解读,但老夫只能了解其中一、二而已,只要一有机会必定登门请教老刘一番,可惜他若潜龙般消失无踪了。” 展风驰欲言又止,秦从龙忙问道: “风儿,你肯定知晓刘基的去向喽?” 展风驰转了话锋,回避道: “徒儿只知道刘国师在北方云游,暗中了解鞑虏朝廷残党势力的动向,若一有动静,他老人家必然会出现禀告皇上吧?” 秦从龙笑吟吟道: “风儿既然下知道老刘的下落,老夫就不再追问了,你夫人胡玲可好?听说她已身怀六甲了。” 展风驰一脸幸福地微笑道: “多谢师尊关爱,阿玲确实怀有我的骨肉,再一个月就要临盆了,马皇后也时常派遣国医前来探视,所以母子十分平安;’秦从龙抚髯诡异笑道: “今日密传你到此见面,是有一件要事必须由你亲办,但玲儿即将临盆……难免会影响你的情绪……我看就此作罢吧!” 展风驰躬身道: “师尊请讲!徒儿宅然尽全力完成任务,绝不会因私事而忘了公干,否则有违圣命!有负马皇后的厚爱!” 秦从龙眉头一蹙,以激赏的门气道: “风儿,好个英雄本色!其实这件任务是老夫的私事而非公干,并无多大的风险,却非你亲办不可。” 展风驰南然作揖道: “师尊有事,弟于应服其劳!请您直说无妨。” 秦从龙呵呵笑道: “风儿,据密探来报,为害江湖的‘剑魔’展猖,本是鞑虏走狗,已然潜入南方躲在‘雁荡山’附近,很有可能会行刺皇上,就由你去杀了他!” 展风驰讶异问道: “师尊,听说‘剑魔’展猖乃是蒙古人,曾经独来独住横行北方,他既然欲行刺皇上,这是公事,为何成为您的私事呢?” 秦从龙轻叹道: “风儿!你可知道展猖的外号,为何称作‘剑魔’吗?” 展风驰摇头不知,秦从龙挣髯又道: “展猖的剑法尚未达臻‘御剑飞行’的层级,根本不是你的敌手,但他持有一柄叫‘滴血剑’的神器,却不知因何导致其人走火入魔而个性暴戾?传闻那柄宝剑中,暗藏有鞑虏朝廷在北方的藏宝图,所以老夫要你夺回神器让我研究一番,若是属实,立即献给皇上当寿礼。” 展风驰义不容辞地拍胸保证道: “请师尊宽心以待徒儿的捷报,我一定誓此达成您交办的任务!” 秦从龙抚髯纵声大笑道: “你的剑法虽然高于展猖,却要小心那柄‘滴血剑’的厉害,在四名‘市影者’之中,论武功才智,唯你可敌展猖。” 展风驰欣然接受,将剑负于背后缚好,朝秦从龙深深一揖,就要离去之际,秦从笼诡谲一笑又道: “风儿等一下!你就用老夫那条扁舟走水路搭大船直下‘雁荡山’比较快,依我的估计下会超过半个月就能回来,尚赶得上玲儿的临盆、所以这段日子就叫玲儿回娘家养身,也好有个照应。 展风驰点头赞同道: “这门亲事若非马皇后的刻意安排,凭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哪能高攀左丞相胡岳丈的女儿?师尊建议让阿玲回娘家,阿玲会被照顾得很好。” 话毕,展风驰朝秦从龙一揖,掠圣扁舟上操橹顺流而去。 秦从龙撕下薄翼面具及髯胡塞在怀中,只见其发色乌黑,面如冠玉,五岳丰挺,相貌堂堂,十分威武,但双眼却阴毒闪炽令人寒颤。 “雷儿,出来吧!” 十丈之外芦苇丛中飞掠出一条人影,瞬间胡跪于秦从龙的面前,恭敬道: “父亲!孩儿恭候多时了。” 秦从龙扶起儿子秦雷行,轻声道: “雷儿,为父方才和展风驰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吧?” 秦雷行相貌酷似其父,其双眼精光四射显得更为阴诈,冷然回答道: “父亲,孩儿全都听见了……却下知那柄‘滴血剑’神器为何一定要姓展的去夺取?假如真如您所说,宝剑暗藏宝藏秘密的话,只怕他若生出二心不交出来,咱们岂不亏大了!” 秦从龙阴恻恻冷笑道: “傻孩子,这是调虎离山之计;若是‘滴血剑’教姓展的给贪没了,也没有关系,因为他从此以后已然孤掌难鸣了!” 秦雷行一默,惊讶问道: “父亲为何会如此说呢?姓展的可是左丞相胡惟庸的乘龙快婿,又是马皇后视如亲子的人物,前途下可限量啊!” 秦从龙脸色一沉道: “朝廷恐将有变!皇上已经密令我对胡惟庸淮系的官吏加以注意,依皇上善于猜忌的个性看来,胡惟庸绝无好下场。” 秦雷行惊恐地脱口道: “如果惹得龙颜大怒……恐伯会有数万人的人头落地了……但是姓展的有马皇后力挺,他与胡惟庸的翁婿关系也会被淡化,最后仍然下了了之。” 秦从龙嘿嘿阴笑道: “这个‘剑魔’展猖不是普通角色,是我故意告诉姓展的假情报,目的是要他前去送死,再将他的妻子送回胡府,就如送进鬼门关一样。” 秦雷行讶异问道: “父亲,姓展的武功高强是咱们四名‘帝影者’之首,他若敌不过‘剑魔’展猖,那柄‘滴血剑’岂不落空了?” 秦从龙呵呵笑道: “傻孩子!为父早已安排一支精良的火铣队,在姓展的二人斗得两败俱伤之际,再给予射杀,任他有通天本领也绝无生还的机会。” 秦雷行击掌叫绝道: “好计策!就由我率领火铣队去执行暗杀任务,顺便捡回那柄绝世兵器‘滴血剑’……送给您老人家!” 秦从龙厉声斥喝道: “雷儿!一个人的贪欲好似无底洞,会让你愈陷愈深,此事不用你插手,我还有要事让你去办!” 秦雷行打个哈哈双手作揖请示道: “父亲,还有什么要事会北夺取‘滴血剑”更重要?请您小下!” 秦从龙脸露杀气道: “每位‘帝影者’皆有十二名亲信随扈,我要你率领旗下精英蒙面行动,去对付展风驰的十二名亲卫,全部杀光不留活口,连其妻子胡玲也一并除去,永绝后患!” “父亲,我的这批亲卫皆与姓展的亲随熟识,恐伯会露出破绽……” 话尚未讲完,秦从龙恶狠狠地道: “这是对你亲卫忠诚度最好的试炼,若肯卖力厮杀者给于外调高职,若敷衍了事者,格杀勿论!” 秦雷行恍然大悟道: “著啊!这是个好办法,他们皆是一辈子不能露光的密探,若有这种升迁机会肯定会全力以赴,也好测试对我的忠诚度!” 秦从龙满意道:施,毒,计 “雷儿,为父一切的精心安排欲陷展风驰于死地,全都是为你的将来打算;此人不除,我们在皇上身边永无翻身的日子。” 秦雷行突然问道: “父亲,你可知道展风驰的出身来历?为何马皇后独钟于姓展的?处处维护这个臭小于……万一她得知这件事是咱们做的……岂不糟糕了!” 秦从龙脸色阴晴不定道: “马皇后并没有告知为父这件秘密,但听其口气好像十分关心姓展的臭小子,为父当然也不便追问了。” 秦雷行诧愕问道: “马皇后母仪天下,贤慧之名人人皆知,她出身本是郭元帅的义女,连皇上也对她敬畏三分……说不定姓展的是她的义子,所以特别关照。” 秦从龙冷笑道: “这个计画一经发动,为父已经欲罢不能,但光凭姓展的是胡惟庸的女婿,这种罪诛九族之大帽子已扣了上去,依国法而论,就是马皇后也难保展风驰无罪开释。” 秦雷行抚掌大笑道: “父亲啊!您熟悉大明律法无人可比,而心机之深、算无遗策,放眼天下难逢对手,堪称本朝第一军师,这个姓展的如果侥幸夺回了宝剑,也轮不到他去享受。” 秦从龙睑色阴沈叹声道: “唉!刘伯温尚在人间,为父就不能算是天下第一军师,尤其他所作那部《烧饼歌》,更教皇上心惊胆颤,对他猜忌更深,却料不到刘伯温居然挂冠而去,今圣上张皇失措,命为父暗中追查其行踪……” 秦雷行不以为然道: “父亲,那个刘伯温生性淡薄名利,既然下喜欢宦海迎逢,挂冠求去也是迟早的事,当今六明朝开国不过十余载,皇上事事仰赖您,咱们能大捞就尽量捞,将来富甲一方求个退路。” 秦从龙望著河水潺潺东流,双眼怨毒—闪,恨声道: “雷儿!你速去调集亲卫,集中管理及训练,先别露出一丝风声以免消息走露,否则为父必遭皇上重责。” 话毕,秦从龙转身欲走,为秦雷行追问道: “父亲,您欲往何处去?” 秦从龙立即掠身往东钻进芦苇丛之中,其声回荡空间道: “我就不信姓展的……不知刘伯温的落脚处……” 秦雷行闻言一愕,喃喃自语道: “不会吧?刘伯温怎会藏身京畿地界?” 转身迅速离开河畔,往西而去。
第二章 异世灵侠 越岭千重谷,蛮溪十里斜。 竹迷憔子径,萍匝钓人家。 林暗交枫叶,围香覆桔花。 谁怜在荒外,孤赏足云霞! “燕雀湖”南侧一座“南唐”古墓,传说是南唐后主李煜为末太宗赐以牵机药而卒,葬身此地。 古墓就在湖畔南侧接近“钟山”占地数十亩,是供百姓踏青游玩的地方,然而皆为儒生慕名前来凭吊者居多,一般百姓光游遍“钟山”名胜就得花费一整天工夫,鲜有来此者。 展风驰操橹驾著扁舟在燕雀湖中前进,虽然夕阳西下天色渐暗,但凭其目力远远地就望见岸畔古墓,立即快速驱舟过去。 展风驰将扁舟靠在湖畔,极目眺望四周环境,只见几艘渔船于暮色中收工上岸,渔夫们分工合作收拾网具,古墓前巳无游客滞留。 展风驰于扁舟内小憩片刻,侍渔夫们担起色货一一离去之后,才弃舟上岸慢步定向古墓碑,匆尔眼睛一亮露出微笑,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他突然掠圣古墓上丘后方,脚尖探进杂草中一个小坑洞,轻轻一触,一大块草皮瞬间翻落,露出一条地道。 展风驰立即钻身而人,那块翻转的草皮倏地恢复正常。 约盏茶时间过后。 三十丈外密林中出现一名渔夫,施展极速的轻功身法掠至古墓上丘前东张西望,来者即是跟踪而至的秦从龙。 秦从龙一脸惊讶地喃喃自语道: “姓展的怎恁地凭空消失了? 片刻,双眼突然暴射厉芒,若有所语地冷哼道: “好个刘伯温!瞒得我好苦呀!你竟然居于帝侧而放出空消息,说是人在北方。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我找到了你,如今你在古墓中,就让我来个瓮中捉鳖!” 秦从龙话毕,开始蛇行虎伏地在古墓四周寻找入口,从其小心翼翼的行动中,就知他不愿打草惊蛇。 古墓地下宫殿中,四壁虽然只有镶嵌十来颗鹅卵大的夜明珠,却照得异常明亮,使墓中并无阴森森的气氛。 刘伯温玉髯垂胸,一睑慈祥,端坐太师椅接受展风驰一拜之后,微笑道: “风儿,你为了何事到此见我?” 展风驰孺慕依依,恭声道: “徒儿有事欲远离京畿,前往‘雁荡山’办事,因此顺道来访;看见墓碑上的丰体重新漆红,就知您回来了,所以徒儿特来拜见恩师。” 刘伯温抚髯微笑道: “听说风儿娶得胡丞相的女儿胡玲为妻,而且将为人父厂,真是可喜可贺。当年老夫下能露面亲往喝你的喜酒,当真引以为憾!” 展风驰抚腮羞涩道: “徒儿十岁以前都是您带在身边读书识字,您芒人家最关心、最疼爱徒儿了。您既然隐姓埋名,化明为暗从事收罗情报的工作,必须日理万机,这等小事就不劳烦您老人家了。” 刘伯温正色问道: “风儿,你这次奉谁之命远离京师公干?欲暗杀的对象是谁?需要为师提供正确的情报吗?” 展风驰立即将前往暗杀‘剑魔’展猖夺取“滴血剑”一事,详细地述说了一遍,听得刘们温的睑色愈来愈沉,闻毕叹然道: “秦从龙野心勃勃,此人不能下防!他的目的就是要你白白前去送死,你能找个借口不去吗?” 展风驰一默,忙问道: “恩师!我与秦师父无冤无仇,他为何会陷害徒儿,欲置徒儿于死地?又说凭我能施展‘御剑飞行’的绝学,一招就能杀死‘剑魔’展倡,只要提防那柄神器‘滴血剑’就行了。” 刘伯温嗤之以鼻,怒道: “他在骗你!‘剑魔’展猖十五年前曾在鞑虏朝廷担任首席国师,已经被视为北武林第二高手了。展猖曾与一位旷世奇侠决斗,一招败北饮恨,因此退出江湖,隐身苦练绝学,事隔十几年了,可想而知其人的武功必然更为精进,你岂是他的对手?” 展风驰听罢后脸色骤变,脱口道: “展猖真有这么厉害?他当年既然号称北武林第二高手,又是前朝首席国师,论其武功及背景堪称天下无敌,究竟是败在哪位旷世奇侠之手?” 刘伯温脸色肃然道: “此人乃是当年南武林第二高手,也是群侠之首,老百姓心目中的精神领袖,号称‘不死圣剑’张爵爷而不呼其名。张爵爷所持的宝剑即是‘滴血剑’,以此神器横扫北武林,才能奠定如今的大明江山,假如张爵爷觊觎帝位的话……恐怕就轮下到朱元璋称帝厂。” 展风驰闻言叹息道: “恩师,这段武林秘辛,只有短短十五年的历史,理应是脍炙人口的故事,徒儿怎恁地从没有听江湖中人说过?” 刘伯温喟然兴叹道: “风儿,朱元璋是个能与人共患难而不能共享福之一代枭雄,当年朱元璋是‘龙凤皇朝’韩林儿的部下,他称帝十几年来尽除皇朝事迹,毁尽功碑,杀绝皇朝的贵族,当然严禁天下人再谈起‘不死剑圣’张爵爷的故事,曾下旨昭告张爵爷是个妖人,所以谈论这些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展风驰知道恩师对皇上有偏见,所以直呼名讳,已经司空见惯了,刻下却兴致勃勃问道: “这位张爵爷,恩师可曾见过?而那柄神器‘滴血剑’既然足他的兵器,为何会落在‘剑魔’展倡的手中?” 刘伯温闻言,并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缅怀往事;展风驰不敢打扰,将眼神栘向四周墙壁,发现全是千姿百态的彩绘仕女图,然而却另有一幅画卷悬挂于墙壁上,知是恩师的手泽画作,为其深深吸引看得目不转睛。 画中少女长得豆蔻年华,身穿蒙古贵族丽服显得青春洋溢像瞪著自己一般,更为传神,令展风驰顿感十分窝心;而且有不禁油然而生一股孺慕思绪,恍惚问已激动得无法自己了。 尤其是眉目之间,好种似曾相识的样子,性相吸的仰慕。 刘伯温见状有感而发,苦涩笑道: “风儿,你是想了解‘剑魔’展倡因何得到那柄‘滴血剑’……或者是这画中蒙古少女的来笼去脉?” 展风驰双眼露出迷惘,指著画中少女微笑道: “恩师……让您见笑了!徒儿看见了这位画中少女的眼神,令我骤生一股孺慕母亲的莫名思绪……‘滴血创’一事却成了次要问题。” 展风驰话毕随即离座,走向画前仔细观赏,忍不住仲于抚了一下画中蒙古少女的脸庞;当他看见了画中落款时,诧愕问道: “恩师,这竟然是您三十年前的作品……画中少女名叫展翎……您又为何独钟这幅画而挂于壁上?上回徒儿来过,为何没有看见呢?” 刘伯温双眼一抹凄意,叹然道: “风儿回座吧!画中少女展翎已经死了,她也是那柄‘滴血剑’的原工人……这莫非是天意?要你去争夺‘滴血剑’……” 展风驰更为讶异不解,忙问道: “恩师,您不是提起这柄宝剑原为旷世奇侠‘不死圣剑’张爵爷所拥有,为何现今却落在其败军之将‘剑魔’展倡的手中?宝剑几十年之间辗转换厂三个主人,令徒儿听得一头雾水?” 刘伯温抚髯呵呵笑道: “风儿,道理很简单,蒙古少女展翎爱慕‘不死圣剑’张爵爷,而宝剑赠英雄,也是二人的定情之物!当年张爵爷击败了作恶多端的展猖,也正因为他是展翎的父亲,才不予杀之,反把宝剑留给了他,要他见物思亲自形渐愧。” 展风驰击掌叫好道: “您这么一说,事情就十分明朗了,所谓仁者无敌!张爵爷不愧是一代奇侠,结高肯定是与红粉知己展翎成婚,成为一对神仙侠侣,笑傲江湖!” 刘伯温摇头苦笑道: “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当张爵爷击败展猖之后,没想到和他订亲赠剑的展翎,居然留书而去不见芳踪了。” 展风驰一默,忙问道: “这是为什么?张爵爷不杀展父的美满收场,她怎会离弃张爵爷,留书而去呢?” 刘伯温忿忿道: “风儿,这是造化弄人!因为张爵爷的一位好友,竟然下药迷奸展翎,她岂有颜面留在张爵爷的身边?” 展风驰咬牙切齿道: “古有明训:朋友之妻不可戏!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是谁?居然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淫人未婚妻,真应千刀万剐死下足惜!” 刘伯温淡然回答道: “张爵爷与我的交情匪浅,当时他拿著展翎留书和我找到了那个淫贼,风儿,你猜猜结高如何?” 展风驰恨声道: “假如是我的爱妻受辱,当然会将淫贼碎尸万段,这种耻辱,天下间没有一个男人受得了!” 刘伯温叹息道: “张爵爷不愧一代奇侠,他看见了淫贼的妻子和我双双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才放了淫贼一马,从此不见侠踪已有数十年了!” 展风驰闻言脸色大变,震惊莫名道: “恩师!淫贼既然是张爵爷的好友,肯定不是普通人物,淫贼之妻替其求情是理所当然,但您为何会替那个淫贼跪地求情呢?这不像是秉性高风亮节的您呀!那个淫贼是何方神圣?值得您如此作贱自己!” 刘伯温睑色骤显痛苦转为沉默不语,忽然问喟然长叹道: “风儿,此事我不想再谈了!你这次‘雁荡山’之行,就把这幅画带在身边。你还是要与‘剑魔’展猖决斗,因为秦从龙定会派人暗中监视,但一有机会就将这幅画交给展倡……就说我十分后悔当年阻止张爵爷……杀了那个淫贼!” 展风驰还是不死心地追问道: “恩师!那位可怜的展翎,可是殉情而死的吗?” 刘伯温双眼异采一闪即隐,抚髯呵呵笑道: “原来展翎是怀有身孕,孩子是无辜的,又怎会殉情呢?” 展风驰大吃一惊道: “什么!展翎有了孩子?那个淫贼知道吗?” 刘伯温诡异一笑道: “淫贼当然不晓得迷奸一次就让展翎有了身孕,但是展翎生下了一个男婴,暗中将男婴交给了淫贼的妻子抚养,被视为己出,如今已长大成人?” 展风驰满意道: “总算有个圆满结高,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刘伯温把墙上的画轴一卷,交给展风驰收妥道: “风儿谨记我的一句话!此图一定要交给展猖,说不定能保住你的性命……” 语音未落,突然有一股嗡然的声音回荡整个空间,十分剌耳。 刘伯温闻声脸色骤变,脱口道: “风儿,你被人跟踪丫!有人闯进厂地下宫殿,快随为师躲进夹壁之中,看看闯入者到底是谁?” 话毕,刘伯温将画轴交给展风驰,随手在身旁石壁上掹然一推,石壁随即反转出现通道,他和展风驰快速钻了进去,石壁瞬间再反转归正。 刘伯温在夹壁中打开一个方格,与展风驰暗中窥伺著地底宫殿小的情况。 只见秦从龙掠身从密道中闯了进来,拍一拍满身泥土,落落大方地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把玩著桌面上的茶杯,环顾四周呵呵笑道: “老刘啊!你我已有十几年不见了,如今老友好不容易找来,你却躲起来了,也应该现身见个面吧?” 秦从龙浑厚的声音回荡空间,就是不见有人回应。 躲在夹壁层中的刘伯温轻按著展风驰肩膀,表示要他继续看下去: 秦从龙瞬间凝气大展双袖,匆见滚滚气流如丝,从其两臂扩散出来,不一会功夫已然弥漫整个地下宫殿的空间。 展风驰一见脸色大变,急忙对著刘伯温密意传音道: “恩师,秦师父以先天气机来搜寻咱们的呼吸及动静,咱们快离开这里,否则很快就会被识破了藏身处!” 刘伯温回头报以淡然微笑,快速走了几步伸手在一处夹壁顶上,拉开了一块木板,瞬间掉落了几只野兔,而野兔看见了生人立即慌张蹦跳,流窜在夹壁密道之中。 展风驰随即施展“龟息大法”把呼吸降王微乎其微,将目光转向太师椅上的秦从龙:只见他施功过度额头已然冒汗,脸上表情显得诧愕不解,就知那几只野兔在夹道中蹦跳,已经达到扰乱其气机湛测的目的。 刘伯温轻拍一下层风驰危膀,示意跟著他离开夹道,两人到了尽头,刘伯温打开一座行壁门,双双迅速登上石阶而去。 “燕雀湖”湖畔。 展风驰对著刘伯温深深一揖,赧然道: “恩师,徒儿一时疏忽让你苦心经营的基地曝光了,您现在何去何从呢?” 刘伯温抚髯大笑道: “傻孩子,为师十几年来并非只有一个藏身处,况且朝中老臣暗地里支持我的大有人在,现在虽丢了一个基地,但能让你看清秦从龙的真面目,实在值得!” 展风驰闻言略为宽心,道: “恩师,我以后如何能再见尊容,以便请益?” 刘伯温笑吟吟道: “风儿,为师会派人通知你见面的地方,以免再被秦从龙给跟踪了。时间就约定在你当父亲的时候,顺便抱著满月的孩子来让为师看相算个八字吧!” 展风驰作揖微笑道: “恩师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又能预知五百年后的巨变,这末卜先知、旷世奇人之称谓当之无愧,徒儿不论生男生女,有您这位师祖指点一番,实在是天大的福报。” 刘伯温仰天抚髯兴叹道: “风儿,所谓未卜先知,是精读五百年前的历史,博览百家书籍,后五百年只是谨记前车之监,并下忘后世之师。你这句‘旷世奇人’我当之有愧,那位遁世而去的‘不死剑圣’张爵爷,才有资格称是!” 展风驰不以为然道: “恩师太谦虚了!您参透天机所传世的《烧饼歌》,连秦从龙也才只懂得一点皮毛,他耿耿于怀寝食不安,费尽心机找您就是为了这件事!” 刘伯温摇头微笑道: “你猜错了!‘不死剑圣’张爵爷给了我一本唐朝的《推背图》,内容详载中国三千年后的历史,我只是节录并篡改了一部份,就教朱元璋提心吊胆地问个没完没了。” 展风驰惊讶问道: “这位张爵爷每有惊世之举!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竞连恩师对他也再三地推崇?” 刘伯温轻叹道: “张爵爷曾与我深谈过,他是位‘未来人’,利用‘魔界宝典’通过‘时空隧道’,曾去过汉、新、三国时代等……再来到明朝,真是位‘异世灵侠’,能穿梭古今!” 展风驰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回神脱口道: “恩师……您真相信他的话吗?” 刘伯温以肯定的语气道: “不只我一个人相信,还有一个人最信任张爵爷,对他言听计从!” 展风驰忙问道: “是谁?” 刘伯温呵呵笑道: “是名闻天下、富可敌国的‘财神’沈万三!” 展风驰闻言一震,拍额惊叫一声道: “原来如此!当今‘财神’沈万三拥有庞大的财富,肯定是有张爵爷未卜先知的帮忙!” 刘伯温笑吟吟道: “风儿睿智!我也是听从张爵爷的劝退才远离宦海,将己身才能造福需要帮忙的人,让自己活得十分愉快。” 展风驰心生仰慕,问道: “恩师,您能引见徒儿拜会这位‘异世灵侠’张爵爷吗?” 刘伯温苦笑道: “这比大海捞针还困难!张爵爷既然是‘未来人’,穿梭古今,来去自如,他若要找我是轻而易举,我要找他却难如登天;日后若有机会当然可以成全你的心愿。” 展风驰匆发奇想道: “恩师,您既不在朝,为何不将他推荐给皇上?必然轻易将秦从龙取而代之!” 刘伯温大笑道: “你憨直忠贞的秉性又出来了!张爵爷连皇帝部不干了,又哪会在乎荣华富贵?你可知道张爵爷最讨厌本朝哪个人吗?I展风驰羞窘地抚腮摇头不知,刘伯温又哈哈大笑道: “张爵爷最讨厌之人,就是朱元璋!他还说若非不想改变历史,最想杀的人也是朱元璋!” 展风驰当下才了解恩师必然是受了张爵爷的影响,才会直呼皇上的名讳,所以话讲到了这里,也下好再出什么主意了。 刘伯温微笑地轻拍其肩头道: “风儿!为师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假如你有钱的话,存入‘财神’沈万三经营的‘通宝钱庄’最没有风险了,因为张爵爷也是股东之一!” 展风驰开心一笑道: “一定!多谢恩师提醒。” 刘伯温抚髯轻叹道: “今夜密谈之事,绝不可随便告人,我要走了,等你的孩子出世后再见吧!” 展风驰深深作揖道: “徒儿必将展翎的画像找机会交给‘剑魔’展猖,徒儿告辞了,等任务回来就在府中恭候您的大驾!” 刘伯温微微一笑,瞬间双袖一抛若一头大鹏飞掠逸去,消失于密林,展风驰随即反方向离开,也消失于黑夜之中。
第三章 身世之谜 细翠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名岂文章者,官应老病休。 飘飘何所以?天地一沙鸥。 “雁荡山”号称东南第一山,北雁荡和中雁荡位于乐清县东北与平阳县的南雁荡合称“东瓯三雁”。 雁荡山奇峰怪石争妍,云雾笼罩变幻莫测,以“大龙湫”瀑布为第一名胜,瀑布高约一百九十丈,腾空飘舞在茂林修竹之间,十分壮观。 展风驰以“帝影者”圣高无上的金牌,动用地方官府的势力,净空大龙瀑附近方圆十里的游客,并在瀑布旁建造一间茅屋,竖起一面公然挑战“剑魔”展猖的木牌,暂时居住下来,三天过后。 展风驰起床后来到水边漱洗一番,环顾四周草木青青的平坦环境,并无“剑魔” 展猖出现,略感失望。 府台孙诚,亲自率领各部皂隶约有百来人,个个身穿官服好像晋见皇帝一样前来磕头请安。 孙诚诡在地面,作揖恭敬道: . “展大人!贼人展猖怎敢面对您的神威,说下定已经闻风逃逸了,尚请展大人随下官回府衙暂住,下官若一有展猖的消息,立即向您禀报。” 层风驰冷然道: “大家起来吧!展某一向讨厌宫廷里的那套繁文耨节,孙府台怎又串众到此打扰我的清静?难道就下伯我因此而杀了你! 孙诚惶恐得阿谀作揖道: “展大人持著帝赐金牌就如皇上亲临,下官岂敢怠慢?虽然伯您动怒杀了下官,但是更怕秦国师的传书;国师命下官一定要好好招待展大人,您却在这种地方结庐,如此下官已犯了死罪!” 展风驰斥责道: “废话少说!我只命你净空附近的游客而已,从明天起你不可再率众前来打扰我的公干,全部快滚!” 孙诚慌然率众跪地磕头,迅速离去。 展风驰暗忖自己以官方身分命令孙府台净空附近游客,实乃一大败笔,但是不如此做的话,这种峦山叠翠的环境,要找到“剑魔”展猖,下啻是大海捞针,也只好采“守株待兔”,以静制动的妙策了。 展风驰望著孙府台率领一千人等消失于密林之中,才转身慢步走回茅屋,不到一丈间距时,匆感一股凌厉的杀气如波涛汹涌般,直袭而至。 展风驰双眼二兄:心中狂喜,立即朝茅屋方向深深一揖道: “莫非是展老前辈,已在屋中作客吗?” 一股低沉沙哑的宏亮声音道: “小伙子好大的派头!虽然是一问临时搭建的茅屋,里面设备应有尽有,你快进来,老夫有话要问你!” 展风驰一笑,毫不迟疑地掠身进屋。 屋中还算宽敞,正堂中央悬挂著那幅蒙古少女的画像,已令“剑魔”展猖看得激动不已。 “剑魔”展猖一头白发苍苍,双眉仿如卧蚕,眼神犀利如炬湛照,令人见之骤生畏惧之感。 展猖一眼看见了展风驰,瞬间看傻了眼,忍下住喃喃自语道: “你……怎么长得如此像……我!” 展风驰望著展猖特异浓密的双眉与锐利明亮的眼神,也为之一默,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 展猖在座位上霍然而起,连个招呼都没有,立即探手化爪欲拿展风驰的左肩,展风驰连忙挪栘左肩后退闪避,又变化了几种身法,才堪堪离开对方凌厉一抓的威胁。 展猖双眼异采大盛随即回座,呵呵笑道: “听你与那个狗宫的对话,想不到你也姓展?方才你能躲过老夫的猝然一抓,武学已达一流高手之列,快坐下来陪老夫饮酒,咱们既然同宗,也好亲热一番。” 展风驰看见展猖一派轻松自在的模样,心中暗自叫苦,因为自己施展了几种身法才能闪过其突来一抓,可见“剑魔”展猖不愧是十几年前轰动北武林的第二高手。 展风驰从容地趋前提壶替展猖倒酒,怎料展猖瞬间弹出右手中指,以玄之又玄的角度,点在展风驰的提壶手腕上,令其一麻,而酒壶即将掉落之际,却被展猖以玄妙的手法抄在右手中,以大拇指弹开壶盖,整壶酒往嘴里直到,烦刻间一饮而尽,其豪迈狂态令人大吃一惊。 假如展猖施展这神来一指,点在展风驰的死穴上,他早已毙命了。 展猖饮毕哈哈大笑道: “小伙子,拿酒来!老夫看你顺眼,咱们就先暍个痛快,要比武老夫随时奉陪!” 展风驰在墙角取来二坛美酒置于桌上,拍开坛口泥封,瞬间酒香四溢弥漫空间。 展风驰抱著酒坛开怀大笑道: “晚辈有幸一睹北武林第二高手的豪迈风采,当然要讨教—番,好增进自己的修为。” 话毕,展风驰高举酒坛先喝为敬,与展猖两人一口气狂饮直到美酒溢湿胸襟,约暍了有半坛子方休。 展猖把酒坛放置桌面,其脸色忽然转冷且杀气腾腾,阴恻恻道: “好小于!当今武林,能与老夫平起平坐狂饮者,唯你是第二人……你为何下怕老夫瞬间下手宰了你……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展风驰也随即把酒坛置于桌面,双眼射出狡黠异采,一抹嘴角酒渍,不理会展猖喜怒无常的恐吓,不疾不徐道: “老前辈是见了画中的少女,因此忆起往事而心事重重,却藉酒消愁来掩饰你心中的悲痛。您尚未问清楚晚辈从何处得到这幅画之前,肯定是下会杀我的!” 展猖见展风驰在说话中,骤显一派得意自信的傲然神态,匆尔激动脱口道: “太像了……太像翎儿的倔强神态……” 展猖话毕,其威武神态一震,立即拉回脱序的思绪,随即将酒坛重摔于地,砰然一声大响,这个老魔头喜怒无常的个性,虽说展风驰早有防备,却也吓了一大跳。 展猖声色俱厉怒斥道: “世间上的聪明人皆可能是短命鬼!快说出你这幅画的来处;你才下过二十几岁而已,绝下可能拥有这张三十年前的老画像!” 展风驰受到展猖言语上的威胁,立即一甩袖作个送客手势,脸色骤变冷酷倨傲,道: “展某平时吃软不吃硬,老前辈想恫吓晚辈说出赠画之人,门都没有!待您明天心情好一点,再登门求教吧!” 展捐闻言一默,随即哈哈狂笑不歇,其浑厚内劲居然震得茅屋顶略为颤动,笑毕,立即抱起桌上另一个酒坛,高举著对展风驰一敬,瞬间就嘴,一口气狂饮得滴酒下剩。 展猖一抹嘴角呵呵笑道: “好小于,你的个性颇合老夫胃口!老夫先干为敬,表示对你的歉意,你就快说出赠画者是谁,可别再吊我胃口,否则老夫立刻翻睑,将你擒住严刑逼供!” 展风驰是个聪明人,见好就收道: “赠图者,就是在下的恩师——刘基!” 层猖闻言欣喜若狂,霍然离座,双掌施展出一种诡异玄妙手法,竟然已搭在展风驰的双肩上,摆晃道: “快说刘伯温人在哪里?老夫已经找他十几年了,就是想追问我宝贝女儿故后的……” 展猖言语忽然中断,双眼精芒四射罩在展风驰的睑上,而且整个人异常激动,突然语无伦次脱口问道: “你莫非就是那个男婴?你是他的徒儿?跟了刘伯温几年厂……你也姓展?莫非是从母姓?那……不就是我的外孙!” 展风驰双肩受制这才发现展猖的武功实在太高了,并没有运起内力抗衡;本是听得一头雾水的话,整个人给最后一句“外孙”吓得呆住了。 展猖突然老泪纵横,好像老了十几岁一样,喃喃自语道: “一定是你……当你一进门,爷爷就跟你投缘,这是血脉的无形呼唤……你我的眉毛长得一模一样,面貌酷似我七分,尤其是你的脾气及神态就像女儿展翎一个样……我绝不会看错!” 展风驰凝聚内力于双肩,一振居然将展猖震退数步方止,也显示其伤心过度已乱了方寸,如果现在杀他是最好的机会,可惜展风驰自认为胜之不武,也不耻为之。 展猖立觉失态,立即回座收敛心神,合目坐在位子上调息片刻,这又是一次让展风驰杀他的机会,展风驰依旧没有行动。 展猖匆尔双眼乍开,精光闪闪的眼神中带有一种复杂莫名的情绪,自我解嘲道: “老夫思念家人过度以至失态,请展少侠海涵!” 展风驰想不到这个传闻中的一代魔头,居然心中也有人性的一面,随即作揖回礼轻叹道: “老前辈乃性情中人,值得晚辈尊敬及学习,岂行责怪之理!” 展猖脸色转冷,问道: “很好!就烦请展少侠,详细告知你与刘伯温的师徒关系,老夫会自动说出深藏心中的秘密。” 展风驰将本是孤儿的孩童时期,跟随刘伯温启蒙识字读书的那段故事讲了一遍,而展猖听得十分仔细,愈听愈激动,久久无法自己。 展猖忽尔仰天喟然长叹道: “老夫当年陪著翎儿产下一子,她却抱定婴儿留书出走,让老夫奔走整个江湖,都采不出其音讯……没想到连女儿最后一面都见下到,更遑论我那外孙的下落……” 展风驰好奇问道: “老前辈,你可以直接去找婴儿的父亲,下就能找到女儿及外孙的下落吗?” 展猖一脸苦笑,不胜曦嘘道: “女儿就是打死也不肯告知老夫……这个男婴父亲是谁!否则老夫岂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原来如此,也令展风驰闻言为之暗中扼腕道: “这段故事,晚辈曾听恩师提起过……这世间恐怕只有四个人知道了!” 展猖满睑兴奋,脱口道: “好个刘伯温!没想到他也告诉你翎儿发生事故的来龙去脉?你快告诉老夫哪四个人知道翎儿的事情……其中一人必然是刘伯温,毋南置疑!” 展风驰迅速将展翎被迷奸之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展猖闻言震怒,破口大骂道: “翎儿原来受了如此天大的委届,才耻于对我讲出男婴的父亲是谁,你快告诉老夫另外那二男一女三个人的名字,好教老夫可以查个水落石出!” 展风驰摇头苦笑道: “展翎的未婚夫‘下死剑圣’张爵爷,本要杀死那个卑鄙下药的淫贼人渣,却为恩师及淫贼的妻子跪地求饶,而恩师竟不告诉我,那对淫贼夫妻的名字。’展倡闻言睑巨变得十分难看,颓然坐于椅上叹气道: “老夫就知道‘不死剑圣’张爵爷……并非是—位无情无义的负心汉!但他一向来无影去无踪,要找到他比登天还难,而那对淫贼夫妇的名字又不得而知……唯有刘伯温能解开这个谜团……说下定你就是那个——男婴! 展风驰闻言瞬间一款,也跌坐在椅子上张皇失措,六神无土地脱口道: “这未免太巧合了吧?老前辈的想像力太过丰富了!” 展猖自信满满问道: “我的女儿离家出走前,就留书告知要将男婴亲自交给刘伯温扶养成人,所以老夫肯定你就是我的外孙,否则你不姓刘为何偏偏姓展?这是从母姓的关系,我绝不会猜错!” 展风驰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内心更是五味杂陈,虽希冀自己的身世谜团能够解开,但从这个老魔头嘴里讲出来,总觉得心中有不踏实之感。 展猖是何等人物,已从展风驰的睑上表情看出了端倪,基于爱孙心切又推波助澜地肯定道: “孩子,你不觉得刘伯温要你拿美人图送给爷爷我的目的,不就是要爷爷道破你的身世之谜吗?” 展风驰闻言神态逐渐激动起来,却是倔强地口是心非道: “光凭老前辈的一席话……很难令晚辈相信!恩师曾告知晚辈,在妻子‘弥月之喜’的那天,会亲来替婴儿看相祝福,就请老前辈当天到舍下做客对质,一切真相不就大白了!” 展猖闻言狂喜,扬声大笑道: “哈哈!没想到我的玄孙即将出世了!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团圆,乃是爷爷我生平的唯一心愿!’展风驰当下还能说什么好呢?只有报以微笑暂时安慰这个老魔头,但心中却也企盼这个日子快快来临。 展猖和颜悦色道: “好孙儿,快说出你竖起挑战牌比武,欲找爷爷现身的真正目的吧!” 展风驰把奉秦从龙之命,前来夺取‘滴血剑’事情,再加上恩师刘伯温的告戒,坦然以告。 展猖浓眉一蹙,双眼杀机燃炽,恨声道: “这个‘千面秀士’臭小于!居然把如意算盘打到我孙儿的身上,他是你的传艺师父也是上司,你也不好翻脸,就让爷爷亲自找秦从龙算帐,免得你为难!’展风驰只能报以苦笑,默不出声。 展猖一拍桌面霍然起身道: “孙儿!明天就这个时辰,爷爷自会携来‘滴血剑’交给你,并告知此剑其中暗藏的玄妙秘密,” 话翠,展猖掠出室外而去,独留展风驰对自己的身世之谜,陷入了一片迷惘。 翌日清晨,瀑布源头,大约二十丈外即—J听见震耳欲聋的声响。 展猖手持“滴血剑”,连鞘横于胸前,剑虽不离鞘,但人却彷若与剑融为一体,变得有如剑锋般锐利,同时涌出一股凌厉的剑气,往四方扩散,已然惊动草地上许多小动物,没命地窜逃而去,密林中百鸟惊啼扑翼,漫天飞窜,可见“滴血剑”的威力非同小可。 展风驰与展猖保持三丈问距,手中宝剑已经出鞘,并且凝聚内力贯注剑锋,形成一片保护网,却仍感受到那柄“滴血剑”凌厉剑气的冲击,全身衣衫飘扬,猎猎作响。 他不禁忖想,如果展猖是敌方的话,将“滴血剑”出鞘席卷而来,凭其宝剑神威及其浑厚的内力,就是倾己身绝学去应付,恐怕下出三招,就被杀了。 展风驰眼见展猖如靳的凌厉态势,也证明了恩师刘伯温的推测无误,奸臣秦从龙就是要自己前来送死,更遑论会有机会夺得神器“滴血剑”了。 真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展猖确认展风驰乃是他失踪二十几年的外孙,所以并无一丝的杀气,反而想调教其剑法,让其更十一层楼。 展风驰一脸凝若磐岩,其嘴角溢出一丝散发著强大信心和斗志的笑意,匆尔间仰天一阵长笑,浑厚内力掩盖过瀑布滚滚的宣泄声,道: “老前辈,在下精通七大门派各家的不传绝学,您以何种招式教我?” 展猖浓眉一锁,不悦道: “什么老前辈?叫得如此生疏?你连一声爷爷都叫不出口吗?唉……好个倔强的孩子,真像你死去的娘……算了!爷爷我当年惨败于‘不死刽圣’张爵爷一招之下,经过这三十几年来精心研究的一招破敌剑法,就拿你来试招了!” 展风驰惊愕道: “老前辈,在下的精招若施展开来,绵绵下断仿若瀑布泄洪,您只有一招怎能应付得来?” 展猖脸色变得无比冷酷,双目霉眯,背脊俨挺行若拔天而起的傲松古柏,令展风驰感觉出这个老魔头无论遇上任何风暴,他仍将屹立下倒。 “孩子!剑道采于有法无法、无法有法的精义,但如此说法,尚不足以形容我这一招的妙处,故似足而非,未免牙累,只有在千变万化中求其恒常不变,有时若龙飞九天,或时而如蛇潜深渊,不滞于万物,得剑后而忘剑,方可与天地齐寿量,物我相忘,逍遥自在。” 展风驰闻言频频颔首认同,立即细心咀嚼其玄义,这就是无招胜有招的剑道精要,更有其次第广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展猖睑色恢复平静,双目神光湛然凝视著展风驰,露出欣赏的神色,沉声道: “孩子,剑道光说不练,是一辈子下会成器的,你主攻,我主守,咱们爷孙俩得动手见个真章才行!” 展风驰随即将剑倒持握举,作揖道: “老前辈!在下以崆峒派长老级的一招‘排云分水剑’,来领教您的高招,请您注意了!”说罢瞬间将剑连鞘插在腰问,略为弯腰凝望展猖,双眼灼燃如炬罩定对方,好似将人当成了猎物,再以右掌紧握住左腰侧的剑柄,右足尖触地,脚跟略为离地,左足深陷地面三寸,蓄势凝然的拔剑雄姿,令展猖眼神为之二兄。 展猖微微点头,脸上满是激赏之色,瞬间右手将剑连鞘损伸而出,剑鞘凝然不动,稳定而有力。 展风驰见状脸色骤变,立觉鞘尖好似将周遭所行的气流和生气,吸收个一丝不剩,大地问忽显一派生机尽绝,充盈死亡及肃杀的骇人意味。 展风驰忽觉自己深深被这无穷力道昕吸引,浑身热血沸腾,此时想收钦悸动下安的心情,却已无法自拔了。 展风驰绝不容得展猖再有进一步的举动,因为他举剑鞘轻轻一点,居然能进出如此凌厉磅礴的气势,自己若下先行抢攻切进其气势范围,杀他个锐气尽泄,根本毫无胜算。 展风驰思虑破敌之策方定,瞬间若一头苍鹰扑去,一切只能用一个快宇去形容,发生在肉眼难及的高速下,划过三丈距离,靠近展猖面前约六尺处,双眼盯住展猖的喉咙,紧握的剑柄倏地离鞘而出。 “锵!” 一股凌厉无比的剑气出鞘,激冲之势如虹飞射,仿若天际排云、潜地分水之玄妙,璀洵灿烂眩人双目,并且灵动分叉闪过对方的那点剑鞘之尖,直锁住展猖的咽喉。 展猖脸色镇静如恒,立即把本是笔直掼伸蓄势已待的带鞘宝剑轻轻地划个小圆圈,瞬间激出如蚕吐丝的剑气,织成无形气网,锁住了展风驰凌厉一剑,朝咽喉而来灵动分叉的二道剑气,倏地纠缠在一起,竞无法再越雷池一步。 展猖于纵声大笑中挪腾身体,随即与展风驰拉开三丈距离,右手再度将连鞘宝剑缓慢而稳定移动…… 在移动中每一分每一寸的间距均保持在同一种速度中进行,举手投足之间每个动作都显得如此优雅无瑕,不露出丝毫被敌追击的窘态,悠然自若,自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大宗师风范,同时显露出一股迫得人透下过气来的莫名气势。 展风驰感觉出展猖的用剑力道,并未以超越己身的浑厚内力来取胜,却以精湛玄妙的诡异剑法,轻而易举地拨开自己曾练习过千百万次的崆峒派精招“排云分水剑”。 展风驰首次体验如斯高绝的玄妙精招,对方看似施展最普通的一招“四两拨千斤”,却超越过千百倍的精奥,心中随即油然而中一种见猎心喜的感受。 展风驰压不住心中这份狂喜,预备再次展开另一波猛烈的攻击,希冀能从展猖的防御精招中,学到一些无上剑法的心得,以为己用。 展猖好似十分了解展风驰追求绝学的欲望,嘴角逸出一丝充满奇异魅力的笑容,目视自己的剑鞘尖柔声道: “好孙儿,你的剑法太过拘泥于门派之别、成败得失、是非毁誉,无法超脱一切欲好;若想让天地万物与己融为一体,达臻物我两忘之境界,根本是不可能的!” 展风驰闻言心神剧震,因展猖的话就像他的凌厉剑势般慑人,淡淡的几句话,显示出他对展风驰看得透彻无疑,也证明他正处于剑道巅峰之境界,也敦展风驰分辨不出他的剑法是圣、是魔? 莫非展猖这几十年来的苦修,已然达到弃魔入圣的境界了吗? 展风驰整个人沉思于这几句话意之中,当下就如入禅定,不动如山。此时展猖如果是敌人的话,哪容得他稍有片刻的呆滞沉思?立斩毙命。 苦思而后即是忘念。 展风驰忘念之后,脸色匆露一股前所未有的圣洁灿烂异采,随即左肩后摆,右脚出步如弓,然后右肩随著栘前与右脚平齐,右手持著宝剑缓缓直剌若箭甫离弦之态,气贯剑锋,左手随即抛弃剑鞘,刹那问弹身飞掠而起,人剑一体,化作长虹,横过三丈距离,把极其复杂的旋动宝剑雄姿,瞬间串成一个简单的整体,令人骤生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觉,顷刻间已人剑合一地笔直射向展猖而去。 展猖脸露讶色立即转为欣喜,傲然狂笑道: “孺子可教也!得剑道精要然后忘剑,才堪晋升绝世高手行列,你这雷霆一招颇有门道!” 展风驰这一剑的手、眼、步配合得天衣无缝彷若天成,且令人感受到他的剑势,已然凝聚全身动力:意透神汇,深邃无边! 除非功力、眼力都全面胜过展风驰,否则任谁都不敢硬攫其锋,只能采退避闪挪展猖依然挺立下动,双目射出深不可测的精芒,罩定来势汹汹的剑势,以及展风驰全身每一寸肌肉的蠕动运作;匆尔浅笑出声,依然保持己身剑鞘掼直而出的姿式,但鞘尖已然再度地轻颤画圈…… 在展猖眼中,展风驰已有十足的长进,因其身法、步法、剑法的浑然天成,巧妙得令他下敢以变化对付变化,改为以静制动,以拙破巧。 但其轻颤圈圆的绝招,出现精微的变化,布下一串又一串的剑气,迫使展风驰先行席卷而至的凌厉剑气,于半空中开始纷飞乱射,阻滞不前:而串串剑气竞能笼罩展风驰手中宝剑每个可能的攻击点,令其玄妙的一剑,立时变得再也无出奇之处。 展风驰看见展猖轻颤画圈的简单剑势,其中实含参透天地造化的玄奥功力,既无迹可寻,更无隙可乘,故不能不倾力催动剑气,再变换几个身法去克制展猖所激射而至的一串串刚柔并济剑气。 一个是在凌空攻击中,极尽变化之能;一个是在地面上,不动如山蓄势以待。 展风驰强烈感受到身处的空间,空气变得灼热沸腾,也就是展猖剑鞘所激出一串串圈圆的炎阳真气,将他给紧紧锁死,幸好他每挥出一道剑气,均令对方可伯的真气热度往下降了少许,否则让其“滴血剑”出鞘,如斯猛烈的炎阳真气蓄积圣巅峰那一刻,即使是剑仙亲至亦不能在其剑下逃生。 双剑交击。 “蓬!”地一声闷雷般的声音甫响。 惊见展猖本人就像一柄出鞘神剑,轻灵无迹,姿态优美无懈可击,将剑鞘尖点在展风驰的眉心处,竞然不到半尺距离,若将剑气轻轻一吐,立即贯脑死于非命。 展风驰当下额头冒出冷汗,脸色煞白,但他反应十分敏捷,剑锌一顿,欲撞开展猖突来的鞘尖一点。 怎料展风驰眼前一花,鞘尖匆地一敛,却又突来乍现,轻点一下,震得剑锋往右横移,其时间拿捏之精准,及借力使力之妙之巧,令人深深敬服。 展风驰顿失先机,唯有暴退远离展猖鞘尖在眉心前半尺的威胁,方能俟机扳回颓势;他弯膝立即以脚尖一弹,若虾弓般挪栘,期能拉开约一柄长剑的展臂间距,打算再战。 岂料展猖好似看透展风驰的心思,瞬间以兔脱凫举的惊人高速窜出,当展风驰暴退六尺停顿之后,展猖的平直剑鞘仍然停于他的眉心半尺处;不差一厘,不减一毫,精准无误。 展风驰脸色铁青,万万料不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全然被展猖看得十分透彻,最可恨的就是他仍然是一招极普通的“灵蛇出洞”,竟然罩死了自己所学各派自鸣得意的不传绝学。 展风驰感觉被对方戏弄的羞辱,若一头发疯的猛虎,倾力挥动手中宝剑,匹练出一波又一波剑气,化作重重叠叠的钊刀以虚虚实实的幻影斩向展猖的持剑手臂。 展猖却呵呵一笑,收回连鞘长剑随著展风驰的飞舞剑势剩挪转移,竞于重重的虚幻剑光中,穿破该是没有空隙的剑网,鞘尖还是点在展风驰的质心前半尺处,就像视他的宝剑有如废铁一般。 展风驰满脸胀红,羞窘中著带著怒意,又用宝剑往左回旋欲斩展猖的手臂,其剑神速,乍看之下,仿佛一束光影。 “当!” 展猖剑鞘瞬间吞吐,快若迅雷,以快对快,其问没有半丝的迟滞,乍看之下是故意所为,但其紧凑处又令人感觉潇洒飘逸,准确无比地点在展风驰所回斩的剑锋之上,迫其剑刀再次下挫,精采至极。 展猖的鞘尖照旧停在展风驰的眉心前半尺处,令他面色难看无比,已然气喘如牛、汗流浃背,呆伫原地不动了。 展风驰颓然将剑一抛,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 展猖将连鞘宝剑负于背后,潇洒地抬头仰天,一动不动,静候著爱孙回神再作打算。
第四章 滴血验亲 世乱同南去,时清独北还。 他乡生白发,旧国见青山。 晓月过残叠,繁星宿故关。 寒禽与衰车,处处伴愁颜。 展风驰发觉展猖所运用的奥妙玄功巧劲,虽然有点类似太极阴阳相生相克的手法,却又高出一筹,又如借花献佛下表文字而能契道的佛法神妙真谛,以一招初学剑者最常使用的“灵蛇出洞”招式,竞结合佛、道两家玄奥于一剑一点之中,无来无去、无边无涯、无迹可寻、返璞归真,彷若天成,无敌天下。 倘若展猖是用“滴血剑”应战的话,每式剑招必然优雅飘逸,完美至善已达无瑕之境界,每一剑自有不战而屈人的大宗师风范。 假如他再次与传说中的旷世奇侠“不死剑圣”张爵爷再战一回,鹿死谁手尚不可知,但肯定是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 展风驰睑色煞白,虚心请教道: “老前辈,为何您总是能预测在下使剑的一切动向?” 展猖微笑道: “好孙儿,你确实是问到了重点!但凡练武之人,必会在一招一式之间,全身肌肉先表露出动向;例如你的右手欲挥剑劈斩之际,右肩定会略微凝力内耸,你如果懂得其中奥义,与敌搏命时既可洞烛机先,天下问哪会有打不败的敌人!” 展风驰闻其精辟见解字字珠玑,匆尔恍然大悟,心喜若狂脱口道: “老前辈这种看似简单的道理,竟然少有人知,在下相信必得要经过一番苦练吧?所谓处处留心皆学问,晚辈实是受益匪浅了!” 展猖双眼浮出一种混著痛苦及欣慰的复杂眼神道: “好孙儿,练武没有一蹴可及的办法,而有形有式的剑法精招,虽是优美好看,始终落于有为法之下乘,难以提升至无为的上乘剑道,况且各派又高限于内部之纷争,想更上一层楼可就难上加难了!” 展风驰一脸肃穆恭敬地作揖道: “你这一剑,从何学来?” 展猖哈哈大笑道: “问得太好了!爷爷曾败在‘不死圣剑’张心宝的剑下,他就是使用这招‘无名一剑’张爵爷胜而不骄,告诉爷爷说:人要效法天地有情,于不变之中求其变,在求变之中归寂不变,天地寂然肃静却能育养生成万物,从易变的现象里可以察知不易的真理,所以这招剑法绝学,便是由此奥义衍生而出。” 展风驰闻言虽然似懂非懂,但仍谨记这席话的真谛。 展猖一睑慈祥欣慰地望著展风驰那惊叹的眼神,以及万分钦羡的表情,高兴有此睿智的乖孙儿,老来也堪慰了。 展猖和展风驰迎面相视而笑,更教展猖感觉体内血液于刹那间匆起翻腾,这正是一种骨肉血亲的呼唤。 展风驰对这种感觉更为强烈,因而情下自禁地伸出手掌来,为展猖激动得伸手握紧,这一老一少两人久久对视,不发一语。 一阵极为剌鼻的烟硝味,顺风飘来。 展猖和展风驰双双脸色骤变,立即机警地肩靠肩、手奉手,转向风头处站成一线,惊见二十丈外,府台孙诚恭敬地站在秦雷行身边,他们的左右两侧各有十名火铣射击手,正持著点燃引线的火铣瞄准,一丝丝的火线烟硝味弥漫空间,顺风飘来。 展风驰声色俱厉斥暍道: “雷大!你率领火铣队瞄准我……这是干什么?” 秦雷行嘿嘿一笑,笑得异常阴沉道: “风三,看你如此亲密地牵著老魔头的手,就知晓你要独吞邪柄‘滴血剑’好在我亲自赶来,亲眼撞见;风三!你该当何罪?” 展风驰怒极转而哈哈大笑,讥讽道: “你我在朝,皆是同等身分,除非当今圣上下旨,否则就是你父亲秦从龙对我也莫可奈何!” 秦雷行闻言气得脸色铁青,阴恻恻道: “好个风三!我是拿你没有办法……但是这十杆火铣连天皇老子也不认!纵使是你与‘剑魔’展猖一起联手,也抵挡不住火器齐发的威力!” 展猖脸色阴沉附在展风驰的耳畔说道: “好孙儿,这姓秦的臭小子真动了杀机,爷爷宁愿丢弃手中‘滴血剑’……也下愿意你有丝毫的伤害……” 展风驰感动莫名,回答道: “这种阴险小人的狰狞面目既然已露……他不但要剑也要咱们的命,你若将神器‘滴血剑’交给他,反而更加速其灭口的动机。” 秦雷行望见一老一少附耳正在嘀咕商议,杀机更盛厉吼道: “死老头!快将‘滴血剑’抛过来!本‘帝影者’雷三会饶你一命,待你告知神器之秘,本座会给你一笔富可敌国的财物,让你颐养天年!” 展猖纵声狂笑不歇,浑厚内力震得秦雷行心惊瞻颤面色如土,若非仗著火铣队撑腰,早就溜之大吉了。 展猖怒吼道: “臭小子!你若是英雄好汉,就亲自放手一搏!你仗着官方犀利火铳来威胁老夫算什么大人物?老夫宁为玉碎,不愿瓦全!” 展猖豪气千云下畏权势的神态,更加速秦雷行的杀意,道: “死老头,本座杀了你还怕拿不到‘滴血剑’?剑中之秘只消我父亲多费一番功夫钻研,哪怕研究不出结果来!” 展猖对展风驰急声道: “火器犀利非肉体可挡……你就躲在爷爷的身后……” 话还没讲完,只见展风驰仗剑守护在展倡身前,对著府台孙诚厉斥道: “你这是以下犯上、诛灭九族的大罪!快命你的火统队放下火器,本座尚可不予追究,否则……” 孙诚吓得浑身颤抖,以哀求的眼神看著秦雷行,好像巴下得他赶快下令诛杀这一老一少,以除后顾之忧。 秦雷行高举手臂,暍令道: “死老头,本座给你数到三的机会,快束手就擒,否则饶你不得!” 展猖将剑插于腰际,瞬间转圣展风驰身前,高举双臂凝劲暴喝一声,倏地双掌轰拍地面,竟然抓举一片五尺见方的地表车皮,当成掩护体,倾力向二十丈外的火统队抛掷而去。 秦雷行望见展猖如斯浑厚的功力脸色大变,立即喝令火铣队迅速住两侧散开,随即运劲双掌轰拍击圣的草皮;而这块草皮抛王二十丈的距离,已是强弩之末,立即粉碎。 秦雷行立即指挥左侧十名火铣射击手,朝二十丈外的展倡和展风驰毫下容情地开火射击。 火铣喷出火光,伴随著声声巨响,划破宁静的天空,令密林中的百鸟惊啼,漫天扑飞。 展倡见况紧急,瞬间抱著展风驰住地面上打厂数滚,人欲站起来的时候,立觉腿部发麻,已知中弹,立即自封血脉以防大量流血,这才发觉秦雷行险诈至极,命令火铣队重创腿部,打算生擒逼供的意味极浓。 此时有另外十支火统尚未击发,射击手个个虎视眈眈,只待秦雷行一声今下,即刻射击,已开火的十名火铣铁卫,已然快速地填充火药及弹丸,预备另一波的射击狙杀。 展猖立即捉紧展风驰的腰带,以浑厚内力凌空一抛,希冀他能摔落河流之中,顺著瀑布而下,尚有一线生机。 岂料展风驰运劲震断腰巾,把丈长腰巾凌空往下一甩,精准地卷住展猖腰问,也希望他能一起藉著水遁逃命。 就在这一上一下、一来一往的牵扯之间。 秦雷行哪容得两人藉水遁逃离,急忙下令火铣狙击手全面射击,在此同时,展猖瞬间腾身半空中以背部护著展风驰。 “碰!碰!碰……” 一时间火铣声大作,只见展猖背部激喷出血柱,他搂住展风驰双双摔落湍流之中,被急流带走了。 秦雷行暴跳如雷怒喝道: “快追!生者活擒,死者见尸!” 秦雷行率领二十名火铣铁卫沿河畔急追,望著河流湍急,乱石杂陈,而展猖及展风驰在急流中浮浮沉沉,两人尚能以掌劲力劈危石以免撞昏,就知他们并没有被乱枪打死。 瀑布源头愈来愈近,若怒龙翻腾般气势磅礴,光是激溅而起的瀑流,就约有三丈高,并直泻深下见底的悬崖之下,轰隆隆的瀑布声响,震耳欲聋,估计其冲泻而下的力道足有数千万之重,于悬崖下的水面又激冲出无数的大漩涡,不断吞噬著随水流而下的断树杂物。 秦雷行沿河畔追到无路可追随即掠上树梢,极目眺望,看见展猖和展风驰互相拥抱著,顺著瀑流冲飞而下,双双摔入悬崖之下,不见踪影秦雷行于树梢之巅翻身落地,手持宝剑猛然一甩,恼恨地跺地山气,道: “死了也罢!只可惜‘剑魔’展猖的那柄神器‘滴血钊’藏著大量财富,水沉于涡流湍旋之中……” 府台孙诚跑得上气下接下气,趋前阿谀道: “恭禧大人铲除了心头大患!这大龙湫瀑布常年有失足的游客落水,都摔得支离破碎喂了鱼儿,也省得咱们收尸。” 秦雷行诡谲一笑,对著后方跟随的二十名火铣铁街道: “收队!尔等先熄了引线火种,免得误伤自己人。” 火铣铁卫立即遵命奉行,皆把引线火苗捏熄,整队以待,纪律颇为森严有序。孙诚作揖又道: “下官恭请秦大人回府洗尘!” 秦雷行呵呵笑道: “本座不跟你回去了!” 孙诚一脸错愕,忙问道: “为什么?秦大人刚来就要走……请别忘了您对下官的承诺,否则事情闹开来……下官承当不起!” 秦雷行阴恻恻冷笑道: “孙府台要升迁太容易了,但要你立刻‘升天’更好!” 孙诚闻得“升天”二字一愕,尚未来得及了解话意,只见秦雷行划出一股眩目剑芒,孙诚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下见了。 众火铣铁卫看见孙府台被杀灭口,个个吓得作鸟兽散,夺路而逃。 惊见漫天的剑气乱射,二十名火铣铁卫个个死于秦雷行的凌厉剑下,更绝的是,秦雷行竟把全部的尸体二丢入湍瀑之中,毁尸灭迹。 时光如流水,一个月之后。 一处岩洞,座落于大龙湫瀑布下流,两侧悬崖峭壁延伸至十里之外,毫无人迹· 展风驰满睑虬胡,衣不遮体有若人猿,他虽然双腿略跛却精神奕奕,尤其目光如炬更为明亮,而手中一柄木剑对著二棵大树舞得虎虎生风,滴水不漏。 他剑势一收,大树干上划出了数百条的剑痕,井然有序,每条剑痕间距分毫不差,可见其剑法大增于前了。 岩洞中传来几声咳嗽,好似从肺部咳声吐出的音调道: “风儿……快进来……” 这是展猖的声音,却有如风中之烛,随时会熄灭的样子。 展风驰迅速掠进岩洞之中,望著卧躺地上的展猖,连忙捧著捣碎的药草上前,准备为伤口换药,却为展猖所拒,道: “乖孙子,别再费事了……药草只能冶标无法治本,爷爷的五脏皆已糜烂,若非有深厚的内元压制,早已毙命了……” 层风驰双眼一抹哀凄,哽咽道: “爷爷……您为了救我,牺牲了自己……” 展猖挥手制止他再说下去,道: “乖孙儿……别伤心,这几天我的玄孙应该出世了吧?难怪你练剑时心神不宁……你快把‘滴血剑’拿来……也该是告诉你剑中之秘的时候了。” 展风驰趋前扶起展猖靠在岩壁,将“滴血剑”交到其手中,安慰他道: “爷爷,您安心养病别太逞强,咱们一起回家看看您的玄孙长得什么模样,况且恩师刘基承诺一定会来探视婴儿,您不是很想见他吗?” 展猖死灰的脸色匆地绽出一股回光返照的淡金色异芒,开心微笑道: “乖孙儿,爷爷我已想开了,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你天天叫我爷爷已足慰平生了……不论你是否真是我的孙子……爷爷都无所谓了……恐怕我再撑不过十天……” 展风驰闻言一阵鼻酸,下胜唏嘘道: “爷爷……是孙儿内力修为不足,无法带您离开这悬崖回京就医……孙儿惭愧!” 展猖匆尔大笑一声,却又抚胸猛咳个不停,暂歇片刻微笑道: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爷爷这一笑能泯恩仇……所谓:‘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假如我的外孙是男的,就取名‘离恨’……若是女的,就取名‘还生’……你快把‘滴血剑’给拆开来。” 展风驰眼眶微红,强装笑容道: “好名字!您的玄孙不论是男的‘离恨’、还是女的‘还生”,我都会告诉他,祖爷爷是何等的英雄人物。” 展风驰脸色沉重,聚精会神且小心翼翼地拆卸著「滴血剑”的每一个环节,把剑刀、剑锷、剑柄一一排列,放置于展倡的面前。 宝剑剑刀所泛出的青冥光芒,令洞中充满一股诡异的凌厉杀气,令人下寒而栗。 剑刀表面是菱形图案,如网状分布,位于剑尖尾端有—若泪珠般的小凹槽,而剑柄的钢骨处有几个若蝇头般大小的字写著:“越王勾践用剑。” 展猖伸指一触剑锋,指端立刻滴出鲜血来,他把剑刀倾斜,再将手指头流出的鲜血,滴落在剑刀菱形平面上,惊见鲜血迅速流窜在菱形网状的细纹血槽里,若百川汇聚于剑端那点“血泪”凹槽之中。 剑刀平面的菱形网状细纹有若一张地形图,上头流著艳红鲜血,和剑身青冥色泽互相辉映,形成一种诡异画面,令展风驰看得目瞪口呆,也随之叹为奇观。 红、青二种色泽于阴暗中闪闪发光,血红色逐渐被吸纳而缓缓褪去,匆地显出一幅清晰的山水画,而一条曲折的路线,直达剑端那滴“血泪”处,泪珠彷若一颗晶亮耀眼的红宝石。 展风驰看得十分仔细,发觉这正是北方鞑虏京畿附近的地形图。 展猖兴奋道: “乖孙儿,这柄神器我得自勾践的古墓,咱们本是蒙古贵族出身,前朝‘元顺帝’将这份从汉族搜刮而来的一部份财物,制成了藏宝图交给爷爷保管,就是希望能运用这份财产复我大元江山。” 展风驰攒眉蹙额道: “爷爷,是大元暴虐失去民心,如今大明江山稳若磐石,不易为之!” 展倡轻叹道: “离恨……离恨!爷爷只好违背先皇的旨意……这份财富就任由你去支配……算是弥补前朝及爷爷一生的罪孽了……” 展风驰点头回答道: “一切听从爷爷的吩咐就是了!” 展猖满意地微笑道: “乖孙儿,你用鲜血再试一试……’ 展风驰用手指触剑锋依法炮制,其剑刀菱形图案同样显象,最后滴流入剑端那点“血泪”,想不到两人的鲜血居然水孔交融在一起。 就在此刻,宝剑剑刀突然轻颤嗡鸣了几声立敛。 展猖睑露狂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 “我就知道……你是我的乖孙儿……这是‘滴血验亲’最好的实证……也是宝剑已认你为新一代的主人了!我见不见刘伯温都无所谓了……” 展风驰见况神色激动莫名,紧握著展猖的手掌亲昵地叫了几声爷爷。 展猖匆尔叹息道: “爷爷号称‘剑魔’……都是受了这柄‘滴血剑’的影响……虽把‘伤天—剑’至高无上的剑法及宝剑传授给你……却是有点担心。” 展风驰惊愕问道: “爷爷!这是什么道理?” 展猖又叹道: “此剑虽接纳你是它的主人,但你并非童身,所以必须经年累月如此滴血施为,和这柄神器心意相通后,始能练就‘灵升大法’,将你的灵魂附在剑魄上驱策此剑,其威力远比身剑合一的‘驭剑之术’胜过几倍,但这种方法却会堕入魔道……你可别步上爷爷的‘剑魔’后尘……” 展风驰斩钉截铁道: “爷爷!孙儿绝不使用‘灵升大法’,就不会堕入魔道了。” 展猖苦笑道: “乖孙儿,剑中所藏宝藏取之在其次,世事无常,你一日施展了‘灵升大法’就难以自拔了……必项切记!” 层风驰随即跪于展倡面前发誓道: “孙儿若非有生命危险,绝不施展大法……” 语音未毕。 展猖突地伸指点在展风驰的穴道上,令其无法动弹。 展风驰惊骇问道: “爷爷……你为何点我穴道?”展猖迅速起身盘在展风驰背后,伸出双掌轻按其任、督二穴,语气坚定道: “乖孙儿千万别抵抗,爷爷是行将就木之人,在临死前将全身的内力灌进你的体内,免得白白浪费了我的一身功力!” 展风驰大惊失色道: “千万下可!您老人家会因此而瞬间丧命啊!” 展猖豪气千云道: “你必须拥有高绝精纯的浑厚内力,才能离开这里……如此世间除了火器之外……已无人可以伤你了!” 展猖话毕,凝聚全身功力,一时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滚滚霞光,迅速输进展风驰体内,令他根本无法抗拒,只能默默地接受输功……
第五章 打草惊蛇 世乱同南去,时清独北还。 他乡生白发,旧国见青山。 晓月过残垒,繁星宿故关。 寒禽与衰翠,处处伴愁颜。 “南京城”御道正前方“朱雀门”。 城墙上挂著无法计数的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令出入城门的百姓望之心惊胆颤,人人自危、展风驰将其爷爷展猖安葬在谷中,再勤练剑法约月余之后,才披星戴月赶回京畿,他在城外远远地望见城墙上挂著一颗颗的人头,为之震撼莫名。 “朱雀门”正上方,就挂著左承相胡惟庸的项上人头,展风驰走近一望,有如晴天霹雳般给震呆当场,展风驰深知庙堂中派系的内斗频繁,但怎么也料下到权势薰天、岳丈大人胡惟庸的全家被抄斩示众了。 这唯有当今皇帝朱元璋,亲自下旨才行。 展风驰强按心中悲痛,心急如焚地快速目寻城墙上那一颗颗老少男女都有的人头,见其中并没有爱妻胡玲的人头,心中略为一宽。 展风驰暂下进城,混在人群中,于城外看著皇榜上的布告,始知胡惟庸被按上以擅权诛,坐其党,通外敌之罪伏诛,牵连其九族尽灭。 一股轻微的热气袭上层风驰的肩头,他立生警觉反手一攫,疼得那人哇哇大叫道: “风爷……手下留情!” 这“风爷”的尊称,是宫中少数指挥使对展风驰的昵称,却在一名陌生人的嘴里说出来,令展风驰惊愕莫名。 “风爷……我是刘基爷爷的族孙,请您跟我刘二来!” 刘二虽是一副混混的打扮,但其双眼炯炯有神显得内元精湛,他迅速钻进人群往城外而去,展风驰随即跟上。 城北约有干余户的茅屋,于年前得过瘟疾已被烧毁了大半,显得破落脏乱,光看街头瘦弱的几条狗在争夺一根骨头,就知当地百姓生活过得十分清苦。 刘三带著展风驰在狭窄的街道上随意穿梭,确定无人跟踪以后,才闪进了一间破屋中;他和展风驰走进一间充满晦气的卧房,翻开床板,现出一条地道,他先请展风驰入内,再快速钻了进去,把床板盖好如初。 展风驰进入地下密室,即见刘伯温单独一人,脸色凝重正襟危坐,立即屈膝单跪叫了一声:“师父!”为刘伯温趋前扶起,同时命刘三外出把风以防有变。 刘伯温端坐著,看起来神态十分疲惫,令展风驰心中浮出一股不祥预兆,又嗅得密室内的右侧墙壁传出了一阵阵治伤药草的浓烈气味,更为惴惴不安如坐针毡。 “恩师……我的岳父胡丞相全家因何招到灭门之祸?自我离京这二个月来……到底发生了何事?我的妻儿平安吗?” 刘伯温虽然脸色一沉,却双眼一闪讶色,挥手制止展风驰的一连迭问,道: “风儿,观你的气色内敛神聚,遇事稳重更胜从前吧?先告诉为师你的一切遭遇再问问题吧!” 一个月来谅必有一番奇遇 展风驰强按心中的焦急,把布袋中的“滴血剑”取出置于桌面,再将遇到“剑魔” 展猖及遭遇秦雷行利用火铣铁卫偷袭,差点命丧火龙湫瀑布之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刘伯温听罢轻抚著「滴血剑”,喟然长叹道: “福祸无门,唯人自招!这柄神器虽害了你……却也救了你一命。风儿,天生万物,冥冥中一切自有其定数,为师知道你有满腔的疑问,我带你见一个人自有分晓……以后你怎么打算,为师都会暗中全力支持你!” 展风驰听完这席话,脸上并无喜色,反而好像蒙上一层极为沉痛的阴影,心中的不祥之兆愈来愈浓,挥之不去。 刘伯温在右侧墙壁上方拉下一条长粗绳,即见整座墙壁隆隆滑开,隐入夹壁之中,而一股极为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 另一问密室更为宽敞,于阴暗中只见一张床上,静静地斜躺著一名大腹便便的女惊,蛇人,浑身几处包扎著白布,早已被鲜血给浸透得呈黑褐色,整个人已呈弥留状态。 见况突然失控地撕心裂肺大叫一声道: “是胡玲……我的孩子为何还没有出世……”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跪在爱妻胡玲的床前,紧紧握住她那冷冰的玉手,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嚎啕大哭…… 男儿有泪下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刘伯温手中拿一碗药汁进来,强灌入胡玲的嘴中,用一手轻按展风驰的肩膀,不胜唏嘘道: “风儿……为师用上等的药材保住了胡玲怀中的胎儿……但无法保她起死回生……等一会她醒来,只能有顿饭的时间便会又晕睡过去,她自会告诉你丞相府所发生的一切变故……然而她腹中的孩子……你得自行决定保存与否了!” 展风驰自责甚深,伤心欲绝,哭泣不止…… 刘伯温又轻叹道: “风儿,枉短短的二个月内痛失亲人的感受……为师感同身受……但你必须坚强,面临将来更大的挑战,这血海深仇不能下报!况且……你尚有一位亲生父亲存活世上……尔等祖孙三代若能同堂相聚,也能弥补一些憾事!” 展风驰闻言收钦悲泣,双眼瞪著爱妻胡玲如死灰的玉容,眨也下眨一下眼地企盼她能赶快苏醒过来。 胡玲匆尔苏醒过来,看见展风驰就在眼前,瞬间泪珠儿串流,悲凄叫道: “夫君……我是在做梦吧……” 展风驰强颜欢笑道: “不是梦,我回来了!恩师他老人家的医术高明,定能保住你和眙儿没事……” 胡玲轻抚肚腹,凄笑道: “夫君安全回来就好……妾身好想您啊!我自己知道受伤的状况……别再安慰妾身了……” 刘伯温对著他们安慰道: “为师不耽误你们的宝贵时间……风儿,我在隔壁密室等你……此地已不宜久留了 。” 刘伯温离开卧房后重新关上暗墙,让展风驰和胡玲独处,自身脸色极为沉痛地在隔间默然而坐。 顿饭时间匆匆而过。 隔壁卧房,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宏亮哭啼声。 刘伯温抚髯欣慰道: “风儿总算做了最后决定……也该是我布高报仇的时候了,希冀他的生父,能看在其亡母的情份上……不要做得太绝了!” 右侧墙壁隆隆乍开。 展风驰满脸泗涕纵横地抱著一个血污男婴走出来,单膝跪在刘伯温的面前恳求道: “恩师……徒儿亲手为爱妻胡玲剖腹得此一子……听亡妻说您大略知道残杀丞相府的凶手是谁……就请您告知,以报此血海深仇!” 真是人间惨剧!世上哪个男人会狠得下心亲手为爱妻剖胀生产?如斯血淋淋的痛苦打击,令展风驰脸上本是痛下欲生、泪流满面的表情,骤转为冷酷异常,十分诡谲。 刘伯温见其神态大变,心中一惊,感叹道: “风儿,胡玲替你留下孩子,这已是老夫垂怜了,切莫因此怨天恨地偏入魔道。 为师曾扮成仵作到丞相府验尸,查出造成尸体创伤的兵器,我还得花一番功夫整理,一有结果立即告诉你。” 展风驰面色凝然有若磐岩,但当他眼神看著怀中婴儿时,立即显出一股炽热生命的希望…… 刘伯温看在眼中,道: “风儿,孩子十分可爱,打算取什么名字?” 展风驰仰天轻叹道: “徒儿的祖父‘剑魔’展猖,在临终前已替男婴命名为‘离恨’了。” 刘伯温双眼一亮微,笑道: “好个‘离恨’!离弃仇恨方能打开心胸,迎向美好的未来,你的祖父展猖已经弃魔入圣了,只可惜命运乖舛遭人暗袭。” 刘伯温望著展风驰怀中的婴儿,抚髯微笑道: “风儿,婴儿就交给为师来扶养成人吧?你尚需亡命江湖,一个大男人携子同行总是不方便。” 展风驰以坚定的口气道: “不!徒儿答应孩子的亡母,必须亲自扶养‘离恨’长大成人,就烦请恩师替咱们父子俩先找个安身处再说吧!” 刘伯温抚髯轻叹道: “走吧!你带著孩子必须藏匿一段时间,为师也正好利用这段日子,安排一下你重出江湖缉凶的计画。” 展风驰脱衣裹苦婴儿,随著刘伯温快步离开地下密室。 洪武十八年,春天。 湖北省位于长江中游,洞庭湖以北。汉属荆州,末初置湖北略,元、明属湖广行省,水陆交通方便,有九省通衢之称。 襄阳古城周长六里,西北隅有东晋时期建筑的子城“夫人城”,可登楼远眺汉江及对岸的“樊城”。 “夫人城”西侧三里外荒郊有座赓德寺,占地数亩;原本建筑宏伟,占树参天十分静谧,却因曾遭战乱残破不堪尚未修复,如今少有人迹。 初春清晨,浓雾弥漫大地,寒意袭人。 蹄声响彻荒凉的广德寺。 一名马夫牵著一头驴子,拉著车,步行在寺前庭院,驴上坐著一位年约五岁的稚童,他突然扬声朗诵著“三字经”,划破那股阴森寂静,声调清扬显得精神奕奕;驴后所拉的车是一辆盖有斗篷的童车,车轮辘辘滚动之声颇沉。 稚童头上一撮发髻绑著红丝带,迎风晃荡;他挑著剑眉,闪动著两个乌溜溜的大眼睛,望著残破的寺门内,好像在寻觅什么人似地,胖嘟嘟的脸颊显得十分可爱,但从其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看来,生活并不富裕。 驴子所拖著的那辆长方形的童车不过五尺高,与一般民间童车并无不同之处,但在尺长的车把上置有一根六尺长的藤条:童车两侧长度约有七尺,宽约五尺,也各有一根藤棍做为孩童起身的把手,车内空间让孩童平躺著睡觉足足有余。 马夫牵著驴子来到寺院门口,脚步停了下来,回头望著稚童喃喃自语道: “咦?这孩子真勇敢,不笑不闹就这样坐了半个时辰,好像游山玩水般开心的样子,真是个奇特的孩子……嗯,怎不见有大人出来接应?” 马夫一脸老实相,左顾右盼了半晌,为死气沉沉的环境所感染,不由打了个寒颤,心底直发毛,嗫嚅又道: “雇主虽说送孩子到寺门口就可以了……管他的!反正酬金付清了,这里曾是战场,死了好多人……若不快走,恐被冤魂缠身……” 马夫伸手抱著稚童下了驴背,稚童轻快地跑进寺内;马夫顺手解下童车,牵驴正欲离开时,又回头望著失去稚童踪迹的方向,匆尔背脊一阵抽寒,满睑惊慌道: “我的妈呀!这座破寺院里会有人住吗?难道有孩子的亲人在这里吗……说不定……啊!这个孩子莫非是个游荡人间的小鬼魂……” 马夫这么一阵胡思乱想,吓得爬上驴背猛拍驴臀,驴子也好似感染主人的惊骇心意,放足狂奔逸去。 断垣残壁的大雄宝殿内,一尊泥塑的释迦牟尼佛巍然耸立,座前一名魁梧汉子在佛前打坐沉思,佛龛两侧烛火闪亮,经风一吹摇晃著投射在汉子身上,拖曳著的身影,连同其周身迫散出来的凌厉杀气,好似一头洪荒猛兽,欲攫人而噬的恐怖形态。 汉子大约三十余岁,他头上系绑的发髻却露出丝丝发尾杂乱逸于鬓侧,浓浓剑眉显得威武不群,直挺悬胆鼻及两片紧闭的厚唇令人感受一股坚毅不拔的力量,略方的双颊更显其不阿的刚毅个性。 这名汉子听闻稚童在寺外高诵三字经的声音时,整个人加入禅定,那股浓烈的杀气也随之敛隐,与慈眉善目的佛相好像在烛火中互相辉映,直达两相忘然的境界。 稚童推开半掩的殿门探出头来,望著禅定中的汉子便露出孺慕依依的欣喜笑容,疾步冲了过去,喊了一声:“阿爹!”在一阵嘻哈声中投入了汉子的怀抱里。 汉子如磐岩凝然的颜面绽出一丝慈祥笑意瞬间即敛,一拍稚童肩膀,轻声斥责道: “展离恨!小恨,你年纪虽小,却与父亲走入‘’的不归路,这是咱们父子的宿命!不许顽皮,下许哭闹,要如一尊佛像般挺立如如下动,摒弃七情六欲,方能过佛杀佛,遇魔斩魔。” 稚童展离恨一脸悻然嘟起小嘴不敢申辩,就如负气般背向汉子盘地而坐,只见汉子解开稚童头上紧绑小辫子的那条红丝巾,打开一看,上头写著: 展风驰,杀人的前谢礼——五百两黄金,置于童车内,请点收!必须在约定的期限内达成任务,后谢礼五百两黄金定然如约奉上。 稚童展离恨机灵地跨上父亲展风驰的颈端,随其离开大殿到了寺外。 展风驰掀开童车斗篷,赫然看见一只精致的木盒,打开一看,其内确实藏满了一条条黄橙橙的金条,便顺手将稚童放于童车内,推车辘辘而去。 展风驰满脸愁绪,轻拍斗篷,轻叹道: “苦命的孩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等你长大后,就知你的祖爷爷取这‘离恨’之名的苦心了!你的刘师公提供了一个名单,咱们报仇去!” 晨曦照射大地,虽然遍生春色,但离寺后山野一片空旷,而青山依在,碧水长流,这对父子好似离世般孤独地相依为命,透出了杀戮之道的空寂无奈。 通往襄阳城必须经过“卧牛山”,山崖两侧陡斜高耸,道路崎岖难行,有一夫当关之势。 山崖口右侧有一座草棚,专供过客暂时歇脚,虽然只供应小点心及茶水,此时却高朋满座。 展风驰身穿一龚风袍,从袖口伸出双臂推著童车路过草棚,见车内稚童仍睡得十分香甜,便暂时将其推至棚荫下,然后独自占了位子饮茶用点心。餐后,探知茅房如厕而去。 棚内形形色色各类的人都有,突然钻出一名獐头鼠目的男子,他望见童车把手右侧竖起一根方形幡旗,写著:“风驰知劲草,路遥知马力。”下方写著:“出卖武艺。” 他心生诧异,便靠近童车,掀开一隙偷瞧,只见一名男孩酣睡其中,便又钻回棚内转到后方密林内,拿出预藏的信鸽笼子,从里面抓出信鸽朝天一放,信鸽便扑翼飞翔而去。 展风驰回到座位,风袍掀处即见腰问配挂著一柄古拙的窄狭长剑,他却掏出一只装水的皮囊要求店家装满,付帐后再将桌上一盘点心包妥,便提著水囊置于童车内,推著车进入狭道口往崎岖山路而去。 狭道一侧高耸的崖壁上方,四名劲装彪形大汉监视著下方狭道,其中一名大汉左手戴著牛皮手套,上面站立著一只灰黑色的老鹰,看起来十分威武;鹰眼闪炽地凝视天空中那只信鸽,发出一阵急躁的啼叫声。 大汉左臂一扬,老鹰腾空而去,追逐那只信鸽,片晌问即攫住信鸽飞回原处,大汉从信鸽脚上取下纸卷详阅后冷笑道: “正主儿来了!是一名三十来岁的穷酸,推著童车,正从山脚下挟道通过,快准备拦截狙击。” 领头的大汉沉稳道: “鹰怪!狭道中来往的人潮众多,推童车而行的大有人在,密函中可有特别交代狙击的对象,与一般人有何下同之处?” 鹰怪恭声回答道: “蛇神老大,密函中提到童车上插有一根七尺长的幡旗,写著:‘风驰知劲草,路遥知马力’十个大字,右下角写著:‘出卖武艺’四个小字,就是想潜入‘女人城’行刺舅太爷的刺客了。” 其中一名驼背大汉阴恻恻地笑道: “刺客居然还带著小孩?这哪配当个一流的刺客!舅老爷未免小题大作了,居然派出咱们这名震湖广的四兄弟来围杀这个沿途乞讨的流浪汉!” 蛇神脸色一沉道: “龟魔,别太轻视这个人,干咱们这行的,确实不曾听过有携子同行的刺客,假如是你的话,会做这种绝子绝孙吃力不讨好的行业吗?” 龟魔为之语塞,另一名大汉接口道: “老大,说下定那个孩童是拐带来的,只是为了掩护刺客身分的工具而已,显然这个人冷酷无情,定非普通角色。” 蛇神满意地点点头道: “还是老三狼鬼聪明,能从小地方看出破绽。咱们必须生擒这名刺客,带回‘女人城’给舅老爷当面盘问,好查出其幕后主使者究竞是何芍神圣?” 狼鬼受夸下禁得意洋洋问道: “老大,您怎得知是舅老爷的政敌,派遣刺客欲来行刘?” 蛇神裂嘴哈哈大笑,从怀中取出一张密函道: “密函里只提到一名厉害的刺客,带著一名稚儿做为掩护,却不知其本名、年龄及武学来历;但注明了时间和地点,所以舅老爷先下手为强派出咱们四大高手到此拦截,想不到果真有此事。” 龟魔坚持己见冷笑道: “我就不信这个携子刺客有三头六臂的功夫?先派几名手下去狙击,好试探其功夫,再商议活擒对策。” 狼鬼附议道: “是呀!对方若只是个三流脚色,就教咱们名震湖广的神、魔、鬼、怪四大高手一齐出动,这事若一传出,江湖以后咱们就别混了,我赞成二哥的看法!” 蛇神点头赞同,鹰怪在老鹰的脚上系绑一条耀眼的红丝带,放它在空中盘旋三匝后再飞回原处。 蛇神冷笑道: “儿郎们已收到了狙击信号,咱们就在此隔山观虎斗,必要时再出手不迟。” 龟魔、狼鬼、鹰怪各取存酒的皮囊,好似庆贺般狂饮起来,静候佳音。 初春太阳照得路人暖烘烘。 展风驰拉下斗篷推车前进,稚童展离恨只顾专心吃著点心解馋,在就著水囊饮水时,为崎岖不平的路面溅得衣襟湿透,却末见其有任何慌然不适。 狭道宽度只能容二辆童车擦身而过的间距,送往襄阳的物资必须以人力驮著运送,或用小板车运载;此时本是来往频繁的苦力,忽然问消失下见了。 展风驰冷峻的面貌浮出一丝诡笑道: “小恨!前面有些牛鬼蛇神挡住了咱们父子的去向,你认为应该怎么处置才好呢?” 小恨正吃得高兴,便朝父亲咧嘴一笑,漫不经心道: “爹啊,您不是说遇佛杀佛,遇魔斩魔吗?只下过是一些牛鬼蛇神而已,难不倒阿爹的,通通杀光就是喽!” 轻描淡写的语气,好似不将生命当同事,尤其出自天真无邪的五岁稚童口中,令人闻之毛骨悚然。这对父子想必经历过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杀戮场面,才有如此反应。 展风驰以嘉许的口吻道: “好孩子!有勇往直前、视死如归的气概,这就是刺客的第一信条!等会儿,你得专心注视阿爹的每一招每一式所砍在敌人身上的剑法;从其皮开肉绽、骨骼碎裂的声音中,去分辨剑法用劲的刚柔及强弱,那种不多费一分、不少用一分的力道。” 小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瞬间闪闪亢奋地明亮了起来,掹点头道: “嗯……知道了!” 前方果然有两名凶神恶煞般的大汉并肩挡路,将狭窄的通道堵塞,各持一柄明晃大刀叫嚣道: “阁下止步!你行刺的计画曝光了!快束手就擒,还可以饶你们父子不死,否则定斩下赦!” 展风驰推著童车嘎然而止,回头望著后方,又有两名持长枪的大汉将后路堵死。 他一挑浓眉,冷然道: “你们认错了吧?我只是一名江湖流浪汉,尔等若想叫阵也该先行自报名号,连这点基本的江湖规矩都不懂,简直白混了!” 另一名大汉脾气暴烈,驳斥道: “操你妈的装成一副龟孙模样?胆敢行剌襄阳城主陈骊侯爷的母舅,还不敢坦承自己是刺客?老子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愿放走一个!’展风驰镇定如恒,冷笑道: “听过我名号的人,都已见阎王爷去了!尔等还不配过问,因为你们只会玷污了我的宝剑!” 后方一名持长枪的大汉冷哼道: “吴征,别跟这种三流刺客废话连篇!将他活逮,他自然会知道咱们在这个地界的势力。你若不动手我就要抢头功了!” 吴征性烈如火,欺前一步高举大刀,以刀面拍向展风驰的锁骨,如被击中必然失去抵抗能力,马上会被生擒活逮。 怎料展风驰右肩一晃、侧身一闪、箭步疾定:吴征十足把握的一刀,瞬间落空。 涧谷狭道只容得两人并肩平行,实在下利长兵器攻击。 持长枪唆使吴征打头阵的大汉,位于后方丈外观战,只见展风驰长袍微扬,剑光一闪,瞬问从吴征腰间划过,其脊髓部位立时发出一阵轻脆声响。 展风驰的背影形若鬼魅飘荡,惊见其剑光再次暴涨,由下经上斜斜一挑,划过吴征后面另一名持刀大汉。 吴征一刀落空老羞成怒,再度高举大刀转正刀锋,回身欲追击之际,其上半身突然离体,“噗!”地一响,摔落地面。 吴征亲眼望著自己下半身溢出大量鲜血,同时滑落的器官曲折相连,瞠目结舌无法置信,随即惊骇欲绝地发出野兽般的凄厉狂吼,嚎叫道: “世上哪有这么快的剑……” 语声未落,便泄尽一身血液,浑身骤显苍白,几个数息之间,无比的剧痛涌至脑门,颜面曲扭,青筋如蚯蚓浮突,死状异常恐怖。 在吴征后面掠阵的那名大汉,只觉展风驰疾如一阵风般地擦身而过,就惊见吴征被腰斩而气绝身亡的惨状,刻下才了解敌人并非只是一名三流的刺客,潜在的本能立生警觉,回头注意展风驰的落脚处。 只见展风驰脸如盘岩,凝然不带一丝表情,嘴角却浮出一抹诡谲笑意,他一袭披风,根本看下见他到底是用什么武器瞬间杀死吴征的。 当这名大汉回头之际,整颗头颅瞬间从颈端掉落地面;头颅在碌碌滚动中,天旋地转地望著自己的颈部激喷出三尺高的如柱鲜血,飞洒得岩壁一片腥红黏稠!随之双眼圆睁,显是死不瞑目。 丈外两名持枪杀手见况脸色煞白吓愣当场,回神后面面相颅,惊骇之下倒退三步,两柄长枪互撞弹到崖壁,方觉枪术在这种地形中毫无用武之地,反而是个累赘! 两人鼓起勇气奔前厮杀,枪如灵蛇出洞采直黥招术,恨不得将展风驰身上刺几个窟窿,却为中间那童车所阻;见一稚童伸出小脑袋,面上毫无惧色,两人互望一眼,打算先行挟持孩童再胁迫大人就范。 稚童瞬间面孔通红,突然小嘴急哨一声,声音异常尖锐悠扬,回荡在整个狭道间,久久下散。 两名大汉闻声身形为之一顿,一脸槁灰,不约而同地瞪著童车里的稚童嗫嚅道: 刺客子鬼啼!来者竟是“刺客子鬼剑”! 语音旋落,两名大汉惊见展风驰已然点踩于两侧崖壁之间跳跃如飞,披风一展,有若展翼大鹏由上空扑下,然而其腰问悬挂的那柄古拙宝剑并未出鞘,两人想捡个便宜便举枪上撩突刺而去! 展风驰扬起披风一震,藉势身法一提,闪过长枪,下降时双脚脚尖精准无比地点踩在两支矛头红缨之处,再使个千斤坠之势,两名大汉持枪的双手感觉有万斤之重,知道遇上了内劲浑厚高手,吓得方寸大乱。 两名持枪大汉刻下才看见展风驰的披风内部两侧,居然左右各暗藏著一支长约一尺、宽约三寸的明晃薄刃,展风驰瞬间抽出薄刀,立时涌现一股耀眼光芒,划过两人颈部,瞬间感受一道无比清凉。 两颗人头滚滚落地,崖壁处处血迹斑斑,沭目惊心+ 展风驰满脸杀气已然褪去,挥旋披风恢复遮体原状,从宽袍两侧袖口伸出双手推动童车缓缓离去,车轮辗辘响彻狭道,方才这阵杀戮好像事下关己般。
第六章 死间之计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 山随乎野尽,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展风驰推著童车定出谷问狭道,眼前一片旷野,翠林密布,山路却又陡然直下,四名杀手已在陡坡处严阵以待。 其中两名右手挽著铁盾,铁盾看起来颇为沉重厚实,上头布满了尖锥,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十分刺目,后方各有一名持剑杀手,形成互相掩护袭敌的特殊组合。 展风驰将童车停放在崖壁旁,慢步定向前去,童车内的稚童伸出头来偷窥,望著布满尖刺的盾牌如此闪亮刺眼,紧锁双眉眨了眨大眼睛,为阿爹担心不已,真不明白那种可怕的武器要如何去破解。 几名杀手对于展风驰居然毫发未伤惊讶不已,而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通过谷问狭道,再笨也猜测得出狭道里的己方杀手已经遇害了,“报出你的名号!咱们陈骝侯爷座前一等侍卫从不杀无名之辈,若乖乖束手就擒便饶你不死!”一名持盾牌的杀手大声道。 展风驰微微一笑道: “原来是只看门狗!你们当官的没有一句话可以相信,假若擒住了我,严刑逼供后,还会让我活下去吗?” 那名持剑护卫嚣张地道: “老牛,别跟他罗唆,先挑断其手足筋脉废了他的武功,再逼问主使者究竟是谁!” 另一名持盾的护卫靠拢过来,双盾合并,对著展风驰急冲而来;他们的后方各有一名持剑护卫低身尾随著,从正面看去,好似一个坚硬的铁球正迎面而来。 童车内的稚童趴于车沿,探出小小脑袋看得神色慌张,睁大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因为阿爹若被那刺猬般的奇异盾牌给撞上了,岂不就要全身穿透死于非命! 铁球般的盾牌冲到展风驰前方六尺距离,略为一顿,就在此一顿问,铁盾后的二名持剑护卫一跃而出,剑光灵动分黥展风驰左右,欲挑断其筋脉好让其丧失抵抗力。 展风驰披风一扬,二道利芒一闪,分朝半空中突袭而至的护卫咽喉。 “嗤!嗤!”两响。 披风暗藏的薄刀匕首贯穿了两名护卫的喉咙,瞬间毙命,尸体自半空中摔落,“噗!噗!”两声,竟摔在盾牌锥尖之上!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两名持盾护卫想要抛尸回盾也是措手下及,只好双双各自往外侧翻滚,架势十分狼狈。 破绽立现。 展风驰箭步掠出,趁其两盾分开之际,宛如乘风飘浪,又若一股轻烟般切了进去。 稚童见阿爹利用人的尸体去挡住尖锥盾牌的绝妙方法,下由得鼓著小手叫好,这就是阿爹时常教导的:以地形、地物去击败敌人的做法。 两声凄绝厉叫回荡旷野,稚童就知阿爹又战胜了一场。 稚童看得倦了,小手搓揉了一会儿眼睛,睁眼时,阿爹已回到童车后,握著手柄,车身晃动,又是一段新的旅程了。 崖壁之巅。 蛇神、龟魔、狼鬼、鹰怪四人将谷下这场厮杀看得一清二楚,不由脸色凝重,面面相颅。 龟魔手挽尖刺盾牌就要往崖下冲去,为蛇神所制止道: “老二别慌!这名利客必然是百战沙场的老将,才能将地形、地物运用得如此巧妙,不多费一分力气,便能制敌机先。等到陡坡那一段,叫老四放出苍鹰袭击,咱们在坡下守株待兔就行了。” 龟魔怒火梢饮,转而诡异一笑,抚掌欣然道: “是呀!咱们又何必多费力气与他硬战?学样画葫芦就行了!” 鹰怪从怀里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纸包,系绑在老鹰的左足根上,轻抚著鹰颈,再做几个手势后便直指崖下陡坡的展风驰人车,扬手一挥,老鹰唳叫一声振翼腾空而去。 陡坡十分难行,展风驰改推为拉免得童车急速滑落,正觉十分吃力时,前方地面在阳光普照下却忽然出现一团阴影,而且在快速盘旋移动著。 展风驰仰头一望,见一头苍鹰在空中盘旋不去,显然是紧盯著自己,便诡谲笑道: “小恨,来!让我抱你,咱们来玩溜滑梯的游戏。” 稚童当然拍手叫好,随即伸出双臂为展风驰抱在怀中,怎料被一条丝巾给蒙住了双眼,略显不快道: “阿爹……玩溜滑梯的游戏怎恁地要蒙眼睛?这样我就什么都看下到了……这样不好玩啦!” “等一会儿你就明白阿爹的用意了!抱紧我,咱们可要开始喽!” 话毕,展风驰跃进童车里面,童车重量一沉,顺陡势直滑而下,重力加上速度,童车飞快而去,车轮辘辘作响,扬起后方一股沙尘,童车好像是一条婉蜒的飞龙,十分壮观。 天空那头苍鹰见况盘旋更疾,好似生伯猎物会窜进密林消失般,立即挟著足下那个拳头大的纸包飞速俯冲而下。 苍鹰在展风驰卜空一丈高处,抓破纸包,洒落一片灰色粉末,笼罩著二丈方圆,随即振翼腾空逸去。 展风驰正处于灰色粉末笼罩范围,一时睁不开眼睛,只好以四肢的摇摆来操控童车继续滑行,却已无法目测前方陡坡方向,因而十分惊险,崎岖陡坡乱石杂陈,童车撞得东倒西歪,展风驰在弹飞出去的刹那问,挟在腋下的稚童小恨已被其暗中点了昏穴,揽在怀里用翻滚的身体保护方下致受到擦伤。 连续翻滚直落大约有五丈之远。 展风驰翻滚陡坡时,厚重的披风已撕裂得不成形了,抱住稚童趴在地上下醒人事。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 展风驰被当头一盆冷水泼醒过来,发觉双眼红肿不但睁下开,而且痛得厉害,忙藉著发际流溢下来的水搓揉以减少痛苦,另一手去摸抚怀中小恨的面孔,刚才系绑的布巾没有脱落,表示眼睛未受毒粉所伤,方感宽心。 展风驰低头耳听八方发现共有四双脚步声在四周踱步,监视著自己的行动,也从脚步沉稳的步伐里测知敌方是高手中的高手。 展风驰厉声斥道: “你们是谁?为何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对付我?” 蛇神阴恻恻冷哼道: “你想刺杀舅老爷,也不打听一下护卫的实力?连咱们名震湖广武林的四大护卫长神、魔、鬼、怪都不认识,我看也只配当个三流刺客而已。” 龟魔得意地咧嘴一笑,道: “咱们只不过略施小计而已;一只老鹰就让你双目失明斗志全消乖乖就擒……你的轻功虽然有点道行,却因孩子这个累赘,也难逃咱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狼鬼双眼一抹狐疑,问道: “你好像事先得知老鹰追袭猎物会洒毒一样?否则怎会用布巾包裹著孩童的眼睛加以保护……” 话没有讲完,鹰怪嗤之以鼻打岔道: “老三!你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小孩童从那么高的陡坡直冲而下,若不蒙著眼睛岂不被吓死了?咱们的秘密绝技,这个不入流的刺客怎会得知?你太高估他了吧!” 狼鬼释怀地奸笑一声,掠身至展风驰跟前欲点其穴道,展风驰闭著眼睛听风辨位击出右拳轰其面门,立即被狼鬼用左掌封架住了,且因左腋下挟著昏睡的孩子,速度略为缓慢了一点,霎时已被狼鬼点倒在地无法动弹了。 狼鬼尽释其怀,开心道: “刺客的身手只不过是个二流护卫的程度,却懂得善用地形、地物击垮‘盾剑联阵’,也算得上是位智慧型的刺客。经此教训,老大您得想办法改变阵法了。” 蛇神眯著眼带著嘉奖的意味,轻叹道: “老四很久没有夸人了!这名刺客还算得上是个人物,待舅老爷盘问过后,就暂且善待他们父子几天,再一起送上鬼门关吧!” 蛇神话毕转身就走,龟魔尾随其后,狼鬼及鹰怪抬著展风驰父子俩装进童车,狼鬼贪婪地搜遍其身,居然什么都没有。 鹰怪笑骂道: “老三就是贪财,这回却遇上个穷光蛋,你真他妈的要倒大楣了!” 狼鬼解下层风驰的配剑横于胸前,笑吟吟道: “老四,这柄看似古董般的老剑非常沉重,约莫有三十来斤吧?拿这个当战利品就不会倒楣了!” 当狼鬼欲拔剑时,发觉剑柄激出一股气劲居然有点烫手,被这种莫名现象吓得赶紧离手,但感觉新鲜有趣当然不肯作罢,便用衣袖包裹著剑柄,猛然一抽—— 锵—— 一声龙吟冲霄,剑身布满菱形花纹,映目有如一泓清水荡漾著旋迭流光,不断四溢扩散,令人目眩失神:继而泛出阴森森的凌厉杀气,迫人背脊抽寒。 鹰怪见状一兽,狼鬼却欣喜若狂问道: “这是什么旷古神器?握著它好像立时亢奋莫名,心里头直想著杀人?浑身力气倍增?真他妈的邪门!” 鹰怪贪婪地舔了一下干唇,怂恿道: “好东西!老三,你看此剑狭长厚重,比一般长剑略长约一尺,可是在剑端血槽中却有一滴泪水般的伤痕,实在可惜,要不然就太完美了!不如试一试锋锐的程度怎么样?” 狼鬼持著宝剑,走到尖锥上还躺著一名尸体的铁盾前,立稳脚步,双手凝劲高举宝剑,倾力一劈—— “涮!”清脆一响。 尸体连著铁盾如切豆腐般分成两半,狼鬼忙检视宝剑,见其依然犀利没有一丝缺口,而且不沾一滴血依旧光亮无比,但却在剑端泪痕处储留一滴血迹,十分醒目。 狼鬼乐下可支,连忙回剑归鞘将整柄剑插于腰问,一边左顾右盼,好像生怕别人来抢似地,贪婪的德性令人发噱。 鹰怪双眼射出羡慕又嫉妒的意味,语带暗示道: “老三,这是老天爷掉下来的大礼物!持有这种神器,即使老大创设的‘盾剑联阵’也不堪一击;若您来当‘老大’其实也不为过,到时候您可得特别眷顾小弟!” 狼鬼意气风发笑呵呵地拍著鹰怪的肩膀道: “老四,有好处定然分你一份最好的,但千万别在蛇神面前讲这种话!再告诉你一个小秘密;舅老爷早就不满蛇神一直不受指挥,要我取而代之。但其豢养的一窝毒蛇,还得靠你的神鹰去制服,这样的话,日后咱们哥儿俩便能纵横湖广无敌手了!” 狼鬼指著童车上的展风驰父子,做个请字手势,鹰怪连忙推车辘辘而行,沿途极尽巴结之能事,敦狼鬼舒服透顶。 “夫人城”位于襄阳西北隅,建筑得美仑美奂。 一间看似特别建造的“游乐屋”,传出了老少欢笑声。 舅老爷成渊年约半百,与一名大约十岁的孩童,正在玩踢毽子,此时那臃肿的胖躯已经累得汗流浃背,只好一屁股著地。 “来,乖孙子!让爷爷抱一抱。” 旁边四名宫装少女立即替孩童擦汗整衣,成渊背后另有四名丫鬟为其癌凉伺候· 孩童一身华丽的丝绸衣装显现出下凡身分,他乖巧地依偎在成渊怀里,成渊乐不可支,笑呵呵地道: “陈潮,你承袭父亲侯爵大位的时间已近了,到时候就是襄阳城主,可别只顾著贪玩,必须念书写字,做点功课了。” 孩童陈潮一脸茫然问道: “爷爷!阿爹的身体不是硬朗得很吗?为何会由孙儿来当侯爷?人家还这么小,才不要呢!” 成渊轻抚孩童的脸颊,双眼掠出一股杀机,口气却又透著一丝怜悯道: “听说有刺客要行刺侯爷,假若侯爷有个三长二短的话,你就得承袭百里侯之位,这是未雨绸缪防范末然呀!” 孩童似懂非懂地撒娇道: “孩儿是由爷爷带大的,假如做了侯爷,当然由您来管理政事喽!人家还要多玩几年,而且讨厌看见那些马屁官吏,一看就令人心烦。” 成渊笑得合不拢嘴,连哄带骗道: “可以,等你当上侯爷,要玩多久都行!那个日子快接近了,以后这个襄阳地界将会属于你的……也就是爷爷我的喽!” “嗯!”孩童点头同意道。 一名宫装少女慌忙来报,检襟示礼道: “启禀舅老爷!蛇神护卫长来报,说是欲谋刺您的杀手已经捉到了,已经绑至屋外候审,请您定夺!” 成渊哈哈一笑,拍著孩童肩膀道: “乖孩儿别再玩了,让丫鬟眼侍你去沐浴,爷爷有公事要办。” 孩童陈潮却也听话,由八名丫鬟陪伴从侧门而去。 成渊整理一下衣衫,推门而出,望见一名三十多岁、紧闭著红肿双眼的魁梧大汉傲然盘坐于地面;其身边有一名约五岁大的稚童也学父样盘坐,年纪虽小却也偏著小脑袋,一副倔强傲然的不屑模样,与乃父相同。 庭院宽敞,狼鬼和鹰怪二人率领约三十名亲信护卫围成半圆,监视著展风驰父子,将七尺长五尺宽的童车置于丈外的一棵大椿树下。 狼鬼提著座椅跑至成渊跟前请其安坐,一副阿谀逢迎的嘴脸令人生厌。 成渊大剌黥坐定靠背椅,翘起二郎腿道: “真有这种带小孩子的刺客?这种野孩子以后一定是个坏杀胚!你已经查清楚刺客的来历了吗?” 狼鬼气愤道: “启禀舅老爷!这个刺客骨头很硬,被卑职拷打了一顿还不肯吐实,竟说要找有份量的人物讲话!” 成渊这顶高帽子戴得十分舒服,左顾右盼问道: “咦,蛇神及龟魔两名护卫长呢?” 鹰怪趁机故作忿懑不平地道: “启禀舅老爷!这两个人根本不将您放在眼里,竞推说侯爷紧急召唤,回襄阳城去了!” 成渊怒目道: “别理会这两个狗奴才,看我以后怎么整治他们。将刺客带过来,让我好好盘问!” 狼鬼闻言转身走向展风驰,一把攫住其襟领,拖至成渊一丈前,将他重重摔于地面,道: “这名刺客被属下封住了穴道,已经不怕其作怪了,请舅老爷发落。” 成渊原本愤怒的脸孔瞬间转为和颜悦色,对著展风驰道: “你如果供出收买行刺的主谋者,就可以活著当证人,受我保护!相信你也舍不得孩子陪你死吧?” 狼鬼及鹰怪同时按著展风驰的左右肩膀暍斥道: “快说!是谁指使的!” 展风驰紧闭著双眼并不回答,却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道: “唉,是时候了……” 话音方歇,五尺外被押著的稚童突然脸色煞白,抱著肚子在地上翻滚叫痛;惨叫哀嚎的尖锐声音令人闻之生厌。 一名护卫吓了一跳,连忙弯腰欲抱起稚童,却被他咬了一口,气得哇哇大叫,自认倒楣。 成渊满脸厌恶地咒骂道: “真是个野孩子!肚子痛还咬人?直是狗咬吕洞宾下识好人心,快让他止啼!要不然我怎么问下去?” 展风驰突然说道: “这孩子是宿疾发作了,快解开我的穴道,只有我才能医治他;倘若我的心肝宝贝死了,你们休想问出主谋者的身分!” 成渊脸色一喜,因为这话已有转圆的契机,赶忙叫狼鬼将展风驰穴道解开;同时间鹰怪拔出配刀顶住展风驰的背部以防其有不轨企图。 狼鬼拍著那柄抢来的宝剑,语气轻蔑道: “伯什么?刺客手无寸铁,小孩子腹痛如绞,就让他抢救吧!咱们人多势众,还伯他搞鬼不成?” 展风驰循著孩童惨叫声摸索过去,鹰怪嫌其眼盲行动太慢,便命人牵著他快步过去,展风驰抱紧孩童忙问道: “我的童车呢?快推过来!里面放有救命药草,搓揉成汁给孩子暍就好了!” 鹰怪嘀咕几句嫌其笨手笨脚还真麻烦,便将童车推到展风驰触手即著之处;车内确实有些药草,众目睽睽之下,展风驰将莉草搓揉成汁让稚童喝下。 片晌间,稚童就下再哭闹了,实在神奇! 展风驰将孩子抱在怀中,推著童车行至原处,道: “请问舅老爷,你为何知道我是刺客?” 成渊不禁得意地哈哈大笑道: “当然是有人密告……这是我洪福齐天的关系。” 展风驰紧闭著双眼,却于嘴角浮出一股诡谲笑意,大声朗诵道: 启禀舅老爷!有一名刺客的年龄、姓名不详,使用的兵器是一柄古拙宝剑,最特别的是携子同行,并于童车上插有幡旗,上头写著:‘风驰知劲草,路遥知马力’以及‘出卖武艺’。据闻此名刺客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有如魔神转世,从不留活口…… 成渊、狼鬼、鹰怪闻言为之惊骇莫名,尤其是成渊脸色苍白抖著肥躯问道: “你……怎么会知晓密函里的文章……’ 此时展风驰从童车里取出一条丈长围巾,已将儿子小恨紧绑于背后,双眼突然一睁,全身激出一股凌厉杀气,厉声道: “因为密函是我自己写的……” 庭院中所有护卫闻言个个皆傻愣住了,哪有这种出卖自己的笨刺客?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就在展风驰话声未落之际—— 惊见他手按童车右沿那根七尺藤棍,于棍尾一旋机簧,“咔嚓”一声,竟从棍头喷出一支三尺长的明亮剑刀,迅速朝成渊抛飞而去。 “噗!” 丈长的剑枪贯穿成渊的颈部,余劲威力十足,挂著肥躯飞越五尺,钉死于木扉上,枪尾犹自微微颤动。 众护卫于猝然之中,个个惊骇莫名。 狼鬼与鹰怪也不例外,因为靠山成渊之死,已被吓得魂飞魄散。 这在这一刹那问—— 展风驰取得童车左沿那根七尺藤棍,一旋机簧,再喷出三尺犀利剑刀,瞬间使一招秋风扫落叶的普通招式,便轻易地斩落狼鬼和鹰怪的脑袋,两人死得下明不白,真是触犯杀星倒了大楣。 展风驰气定神闲地取回宝剑悬挂于脰问,然后快速地掠去丈远的成渊尸体处拔回那支丈长剑棍,采双手持棍朝天指地,面对著三十几名包抄而来的护卫。 一场杀戮即将开始之际—— 一匹快骑冲入阵内,后方陆续跟进一批府兵,将现场所有人等团团包围,来人居然是弯腰驼背的龟魔,手提一卷侯爷令谕展示在大众面前,回马转厂一圈,大声斥喝道: “侯爷令谕在此!命尔等不得杀伐闹事,让这名黥客安全离去,否则与叛党成渊、狼鬼、鹰怪同罪!” 护卫们个个低下头来,噤若寒蝉,大气都下敢多喘一下: 展风驰俨若寒霜杀气腾腾的面貌,此时也已释然,喃喃自语道: “来得正是时候!” 展风驰背著儿子小恨推著童车穿梭于护卫之间,从容不迫地离去。 龟魔策马回身望著展风驰背影,油然而生一股惧意,叹声道: “可怕的人物!故意将自己的刺杀预谋告知敌人,藉著被生擒而得以渗入敌方,以达到刺杀目的。这……真是绝妙的‘死间之计’……实在是沉稳厉害的狠角色,却不知是何方神圣?” 龟魔痴傻地遥望著展风驰推车的背影,消失于大门外…… 傍晚时分,城外密林。 展风驰和儿于小恨用过干粮,抱著小恨遥望汉江对面的“樊城”;此时的樊城于夕阳下,千里溶溶的壮丽景象,令人叹为观止。 密林中传来一个轻微的脚步声,转折于大树之间极为隐密,却瞒下过展风驰灵敏的听力。展风驰淡然自若道: “既然来了,又何必鬼鬼祟祟?有失你第一护卫长的身份。” 一道人影疾射而至,居然是蛇神现身,满脸狐疑地问道: “阁下为何知道是我?” 展风驰抱著小恨转过身来,拍一拍腰问的狭长宝剑道: “当狼鬼试剑时,你在远处虽十分震惊,却故作不知;因为能毁‘盾剑联阵’的兵器及破阵的方法,唯有了解‘锦衣卫’秘辛的人才得以知晓其秘。” 蛇神脸色骤变,色厉内荏道: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老夫不认识你?” 展风驰诡异一笑道: “依你的年龄看来,不会是‘锦衣街’出身;因为这组织,朱元璋筹划了两年,而成立不到五年,你应该是‘检校’出身才是!” 蛇神脸色瞬间死灰煞白,厉声道: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当今圣上的名讳?只这一条便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展风驰遥望著彩霞,若有所思,随之凄然一笑道: “你终于露出馅儿了!你应该是‘帝影者’雷大的亲卫,当年胡丞相的灭门惨案,你是其中一份子,咱们父子俩贱命一条并无灭族之虞,但是陈骝侯爷的家务事若被你举发,朱元璋可就要废掉外姓侯了!你却能因此踏著数百人的尸体扶摇直上。” 蛇神睑色一喜,表明态度道: “阁下果然有眼光!若能当老夫的秘密证人,便致上酬金千两,你认为如何?” 展风驰轻抚著小恨的头,故意问道: “小恨!这种人你喜欢吗?” 椎童小恨满睑憎恶不屑道: “阿爹,人家讨厌这种会害死很多人的坏蛋!” 展风驰微笑道: “好小子!这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稚童虽然不明其中含义,却也挺苦身于拍著胸瞠回应,好像小大人—样。 蛇神先是一默,继而嗤之以鼻道: “阁下,你是个见钱眼开、一杀干金的杀手,老夫白送你干两黄金只不过要你当个秘密证人而已,比起冒著性命的血腥杀戮要来得好赚,何乐而不为呢?” 展风驰厉色道: “杀手刺客自有一套信条,我就是瞧不起尔等‘检校’密探,为了争功邀宠而不择手段的嘴脸!” 蛇神闻言恼羞成怒,咆哮道: “放屁!你才多大年纪,又懂得多少‘检校’不为人知的秘丰及苦楚?当今圣上欲废外姓藩侯,陈骝一族已如风中之烛,早晚还是要被废除的!” 展风驰脸色肃然一正,斥责道: “我懂的,你未必知道;你懂的,我全部知晓。要不要我指点你一、二?好让你能迅速升任‘锦衣卫’职务,” 蛇神脸色一变再变,厉声道: “臭小子!你在唬我?” 展风驰叹息道: “朱元璋在尚未称帝之前,用阴谋、武力、伪善,使尽一切手段取得政权,做了皇帝以后又用同样的手段来镇压异己。要严密做到镇压的实质效果,光靠律法刑章是不够的,必须有一批经过严格挑选训练的特种侦探,以及经过严密组织的特种机构及特种监狱,用秘密的方法如:侦伺、搜查、逮捕、审讯、处刑,方能达到排除异己的目的。” 蛇神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心中在盘算什么;展风驰根本不放在眼里,继续道: “检校的职务是专主察听全国大小衙门官吏是否有不公不法之事;一切风闻之事,无下奉闻。摆在明处有高见贤、夏熠、杨宪、凌说四大档头,成天干那告发人的勾当,美其名为‘伺察搏击’。朱元璋曾说过:‘有这几个人,譬如养了恶犬,则人人伯之。’却不知你是哪个大档头的属下?” 蛇神听得头皮发麻,浑身颤抖下敢接话。 展风驰冷眼直视,又道: “杨宪告讦朝臣李文忠用儒士屠性、孙履、许元、王天、王帏干预公事,屠、孙被诛,其余三人被罚发充书写。杨宪因之得宠,历升到中书左丞之高职。你还要听另外几条恶犬的发迹事情吗?” 蛇神给吓呆了,良久才回神道: “你必然也是‘检校’的一份子,要不然如此机密大事,却如此清楚……职位可能不低!既然是同门公干……这份废藩侯的大功劳就让给你吧!” 展风驰双眼一抹凄意乍显即钦,嗤之以鼻道: “你看错人啦!‘检校’尚文,‘锦衣卫’尚武,目前是朱元璋统御江山的一群鹰犬;在下虽然不才,却还不肯屈就!叫统领‘锦衣卫’的毛骧把位子让给我,我都还不屑一顾!” 蛇神听得瞠目结舌,嗫嚅道: “阁下……您……如果职位比‘检校’四大档头……及‘锦衣卫’统领毛骧还要更高,岂不是皇帝老子了?全天下的密探又怎么会不认识尊驾?” 展风驰笑得诡异,不做任何回答,却突然顺著风向鼻子一嗅,抱著儿于小恨有如虾弓般迅速倒弹而退一丈开外。 蛇神被其异常行为给震傻当场,却也下笨地依样画葫芦,顺著风势连续嗅了几下,脸色突然大变,惊呼道: “糟糕!是火药的味道……就是火枪燃线的味道……I蛇神慌然顺著火药引线方向,转身对著丈外密林之际—— “碰!碰!” 蛇神额头中弹脑后开花,胸前心脏处亦同时中弹贯穿而过,当场毙命。一丈之遥如此精准可谓神枪手了! 密林中,二名持火枪的护卫尾随著一名头戴斗笠下见其貌的壮年人慢步走了出来,那壮年人举止之间雍容大度,显现出王者之风。 壮年入朝飞掠丈外的展风驰作揖叙礼道: “阁下精气神内钦,有别于一般刺客!经您方才的一番话推测,本侯认为您应该就是全天下各藩侯口耳相传的神秘人物——‘帝影者’,也是朱元璋最亲信之人,有先斩后奏的至尊权力,为何会沦落江湖成为‘刺客子鬼剑’?” 展风驰对这话不予回应,仅淡淡道: “侯爷可是送来后谢礼金五百两黄金?” 陈馏命左侧持火枪的护卫将礼金放置童车内,再推给展风驰,神色亢奋道: “在朱元璋未称帝前有‘影武者’随身守护;于称帝后,‘影武者’世代传承改称‘帝影者’,执行各种艰钜狙杀的任务以图巩固帝权,共分雷、火、风、云四大绝世高手;不知您是哪一位?” 展风驰淡然道 “在我心目中,雇主是不分尊卑的,我与雇主问只谈狙杀行动,达成任务便分道扬镳,所以侯爷不需要了解我的来龙去脉,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帝影者’!” 陈骝仍不死心地邀约道: “不论你是否‘帝影者’,你若能留在本侯身边,除了爵位是世袭无法传承之外,其他条件任你开出,我都欣然接受!” 展风驰神色肃然地手抱英雄拳,婉拒道: “多谢侯爷厚爱!所谓:钟鼎山林人各有志。展某志不在此;假如我是叛出的‘帝影者’,反而会害你的爵位不保。展某就此告辞了!” 展风驰推著童车转身欲走,陈馏心急地手按其肩想挽留,哪知五指一触其肩立即为一股无形真气给震得如电殛般发麻,瞬间甩开,已知此人无法强留了。 “请问展壮士针对朝廷欲废外姓藩侯之事,有何教我?” 展风驰头都不回,语气森冷道: “为保你的身家性命及安全,自动上表辞去爵位,尚可得一方富绅之禄,否则难逃朱元璋为其后代子孙铺路所处心积虑安排的废藩阴谋。” 陈骝神态十分沮丧,目送展风驰推著童车消失于地平线那端:心头为那逐渐笼罩而来的暮色压得喘不过气来……
第七章 父子连心 意气骄满路,鞍马光照尘。 借问何为者,人称是内臣。 朱绂皆大夫,紫绶悉将军。 夸赴军中宴,走马去如云。 樽罂溢九酝,水陆众八珍。 果擘洞庭橘,脍切天池鳞。 食饮心自若,酒酣气益振。 是岁江南旱,街州人食人。 “樊城”沿汉江而筑,导河水护河为屏障,固若金汤。 离城西侧三十里外,山势婉蜒,河水汇聚成湖,沿湖小道是通往樊城必经之路。 夕阳西下已然少有人迹,因为旅客若不在日落之前到达樊城,就得夜宿野外了。 小道上一头快骑狂奔:马背上大汉年约三十岁,一身华丽劲装骑术高明,一看就知是个练家子。 “救命啊——”是孩童的求救声音。 魁梧大汉策马疾行之间,匆闻孩童凄声呼救,循声看去,见湖泊中确实有位稚童溺水了。 大汉策马转向岸畔,离岸三丈的湖中,孩童拍水挣扎,旁边一堆柴枝混著杂草仅能借力,所幸孩童大约只有五岁,身体尚轻,暂时支撑著,一时不会灭顶。 大汉下马后,慌然褪掉全身衣物,其左右腋下处各配著一个皮袋子,袋中装著短型火铣,是最新型的犀利火器。 大汉连忙再卸下两支短铣以防下水浸湿,然后毫下迟疑“噗通!”一声,跃进湖中欲抢救稚童。 大汉游近稚童身边,先行拨开那堆柴木杂车好救人上岸,怎料刚触摸到杂木之际,整个人突然一沉! 水面上水花翻滚不断地冒出气泡。 稚童扶著杂木,一脸惊慌,不敢动乱。 盏茶时间过后。 水面上冒出的气泡竟然变成血红,而且不断扩大。 稚童脸色更为惊慌,更死紧地抱著杂木下敢放手以免灭顶。 稚童的赤裸身体突然自行浮于水面,笑得十分开心,四肢在水面划游嬉玩,乐不可支。 此时若从空中鸟瞰,就可发现清澈的水里有一道黑影潜于水中托著稚童的身体,缓缓靠向岸畔。 水面上那堆杂木所染的鲜血,瞬间即被冲刷干净,徐徐往东漂去:刚才救人的大汉,从此再也没有浮上来了。 “樊城”侯爷府东楼,建筑得极尽豪华。 寝宫内四壁彩绘著男女交媾的春宫图,每一种姿态栩栩如生,眉目传情的神韵令人遐思,乃至于细微的毛发根根可见,淫秽的程度简直不堪入目! 寝宫外传来一位老者的急促声音,道: “启禀二夫人!余胜被杀了……” 二夫人侧躺于大牙床上沉思一会儿,显出有点舍不得的神色瞬间即隐,慵懒地打个哈欠问道: “怎么死的?” 门外的老者回应道: “奇怪?余胜即使睡觉时,两支短铣亦不离身,但却赤身裸体被杀,浮尸于湖面。” 二夫人双眸一闪,轻哼道: “余胜好美色,可能中了人家的美人计吧?” “属下不得而知,但他是被利器割破喉咙毙命。” “对方是……” “不晓得,但依伤口看来,应是经验老到的杀手所为。” “嗯……莫非是大夫人已然察觉咱们的意图,所以雇用杀手先下手为强,宰了余胜?他的两支火铣呢?” “新型的两支短铣下见了!对咱们来说是一种威胁。” “啐!短铣非得近距离射击方能奏效,咱们备轿出游有大批随扈保护,短铣就起下了作用了,况且真正的厉害杀手,才不用火器呢!” 老者笑得暧昧,奉承道: “还是主母睿智,老奴会加派随扈护卫以防不测。” 二夫人嫣然道: “嘿嘿……这下子太有趣了,敌我双方下知谁要先死,就各凭本事了……护卫长丁茂来了吗?” “启禀二夫人,他在宫外候传!” “思,很好!叫他进来,刺杀大夫人的下一个刺客就是他喽!” “老奴尊旨!” 二夫人不过二十来岁,起身打个哈欠伸个懒腰,一袭丝绸透明睡袍里的胴体一览无遗,显现出玲珑浮突的魔鬼身材,令男人望之垂涎欲滴。 二夫人走到妆台前刻意打扮一番,已闻得丁茂恭谨的请安声,转身娇声回应道: “进来吧!有要事交办。” 丁茂掩门而进,四壁绘满了春宫图,一望之下不想那事也难,且二夫人右腿跨于牙床上,故意露出毛萋萋的下体,当下丁茂整个人有如一条哈巴狗般爬行地面,匍匐前进,但眼睛却死盯著那地方,一眨下眨。 二夫人忽然身子一转,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妾身美吗?自从主公去逝后便独守空闺,希望你能安慰我……你愿意吗……’话尚未讲完,丁茂便已冲了过去,将二夫人扑倒于牙床上,激动地道: “属下愿意效劳……求之下得的美事……” 丁茂伸出禄山色爪抚遍二夫人胴体,二夫人淫呓轻吟地欲迎还拒,更撩拨起男人的原始兽欲。 “哎呀……轻一点……你能将命交给妾身吗?愿意发誓效忠我吗?愿为我面首吗……” “愿意!什么都愿意……” 满室春光,虽是温柔乡,却也是英雄冢。 侯爷府西楼。 稚童小恨在书房里将一堆金条当成了积木玩耍,叠得半身高即垮,嘟著小嘴偏不信邪,一再重新来过。 屏风后面,传来一名老妪的哭泣声,道: “各方诸侯之间口耳相传,能力挽狂澜拯救藩政的‘刺客子鬼剑’,老妪陈菊有礼了!事因主公下到二十年龄,与大夫人结婚不到一年,就被二夫人的美色所迷,日夜沉溺,导致气血干枯,英年早逝;所幸苍天有眼,留有遗腹子可继承爵位……” 屏风后面传出了展风驰特有的冷峻沙哑、简捷有力的声调道: “请长话短说!” 老妪强提精神忍住泣声,又道: “二夫人是个蛇蝎魔鬼,色诱那些护卫为其卖命,目的是为了要刺杀大夫人及腹中的爵位继承人,同时收买地方政要门阀谋取政权,好全面控制本藩。如果被朝庭密探侦察得知本藩内部不和,必会藉此理由派遣钦差介入,这将是废藩的开始!请您杀了主谋二夫人,让大夫人远离被刺杀的恐惧,才能安心顺利地产下小侯爷,朝廷就无理由派人介入藩政了。” 展风驰冷冷道: “这是另一桩买卖!杀死余胜代价五百两黄金你已经给付了,若想杀二夫人,代价则是千两黄金;时间、地点由我来决定。” 老妪欣然接受道: “没有问题!但老身有个条件。” “请说,只要不是无理的要求都可以接受。” “大夫人再一个月就要临盆了,希望在临盆前先行杀死二夫人,好让主母宽心产子。老身这要求并下过分吧?” “我答应你!” “老身代大夫人在此向您磕头谢恩——但您必须提防二夫人在地方上的恶势力向您报复……’“这是我的事,你下必替我操心。” 屏风后展风驰忽然沉寂下来,只静静地听著老妪细说二夫人的生活习性…… 二夫人乘轿从居住的东楼前往西楼,仅有丫鬟随侍,并无随扈保护。 二夫人在轿中掀帘探视外头的巡逻护卫,只见三二两两,零星懒散,不禁得意地喃喃自语道: “听下人来报,今日就是那贱人的产期,我这个当妹妹的必须前往关心一下,谁也料不到我在轿中藏了一名杀手。” 轿中传出了护卫长丁茂阴恻恻的声音,道: “二夫人没有随扈,对方下会起疑心,防备自然松懈。此计真是妙极了!且西楼的护卫无一人是我的敌手,欲刺杀大夫人及刚出世的婴儿,简直易如反掌!” 二夫人匆尔花容绯红,娇喘道: “你真是个坏蛋……奴家喂饱了你居然还毛手毛脚的……不老实……先省点气力吧……等大功土口成了……任君品尝个够……” 轿子摇晃得很厉害,四名轿夫颇感吃力,却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同事,便放慢步伐,摇晃配合,让人误以为二夫人喜欢这种享受。 西楼寝宫,一批丫鬟神色慌然地出入频繁,正准备苦侍产的所有必需品,寝宫内大夫人生产下顺的凄厉哀嚎声回荡空间,巳然痛昏过去了: 老妪神色紧张一把攫住产婆的双手,颤抖问道: “怎么这样……婴儿怎么还生不下来……” 产妇掀开被子将耳朵贴在大夫人的大肚上倾听一会儿,神色恐慌嗫嚅道: “糟糕了!母子俩的气息愈来愈弱……恐怕……” “你是说……” “是难产!胎位不正……卡死在里头……” 老妪放声大哭对著大夫人悲泣道: “主母啊——您可得振作起来,支撑下去……” 大夫人脸淡如金,是即将气绝身亡的前兆,令所有人等不知所措。 二夫人的豪华轿子接近了西楼小门,二名前导的丫鬟先行向四名守卫通报,一名守卫队长急忙跑至轿前匍匐行礼,脸色悲凄地泣不成声,哽咽道: “请二夫人止步……” 二夫人惊讶问道: “何事慌张?发生了什么变故?” 队长结结巴巴好像慑其淫威不敢启齿,为二夫人怒斥道: “混帐东西!有什么事瞒我?” 队长满脸悲戚道: “启禀二夫人……是大夫人因为难产……已经死了!” 二夫人猫哭耗子假慈悲,闻言立时潸然泪下,哀声道: “这么说……大姊母子俩都去了?” “是的……非常遗憾。” “唉,真令人伤痛啊……我得回楼换件素服,再过来安排大姊母子俩的后事……” 二夫人轻敲轿门立刻转向打道回府,回途经过庭园,见一个稚儿在通道上玩耍,忙问道: “丁茂!这是谁的孩子?怎么独自一人在松林通道上嬉要?” 丁茂眼见四下无人,便掀帘探视,神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惊呼道: “稚儿竟然玩著余胜的短铣?我先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夫人惊讶道: “不过是个五岁大的孩子,连短铙都拿下稳,应该下会是刺客吧……” 话没讲完,丁茂已经冲出轿外,去瞧个究竟。 轿夫停轿,门帘掀开让二夫人的视野能看得更清楚。 二夫人安躺在轿中软卧中,整个心思已经沉溺于未来的美好幢憬;一条人影突然现身轿前,阴影正好挡著二夫人的视线,二夫人斥道: “是谁好大的胆子……” 语音末落, 一名魁梧大汉戴著大草帽挡著半边睑,一袭宽大披风垂圣足踝,站在轿前冷然道: “刺客——子鬼剑!” 二夫人惊慌失措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巡逻的护院们突然全部不见了踪影,醒悟到是上了大夫人的当了,刚要尖叫求救之际—— 只见大汉宽大衣袍无风自动,从里头拂出一股剑芒十分耀眼,待要看个清楚时,大汉已然不见了。 “蓬——” 轰然大响,整座豪华轿子由顶端而下三尺处,被一刀横切,缓缓倾倒,中空的轿子里露出端坐著的二夫人那无头的娇躯,令轿夫及丫鬟们凄厉哭叫起来,顿然失措。 丁茂箭步掠至稚童身边,见小孩子双手举著短铣若朝天开枪般,虽然吃力,却高兴地直喊著:“碰!碰!”玩得下亦乐乎。 确定是余胜生前的心爱火器,丁茂忙问道: “孩子!这个东西在哪里捡来的?快告诉伯伯就有赏赐。” 稚童举著短铣转向下茂瞄准,嘴里直喊著:“碰!碰!”吓得他赶紧闪避,绕到后方又问道: “呀!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东西会气碰!碰!’呢?是谁给你的?快告诉伯伯…… 要不然就要打你喽……” 话音方落,丁茂已然听到轿夫及丫鬟们呼天抢地的尖叫声,便知轿中二夫人出事了,忽然感应一股无形杀气迫体,连忙抱著孩童暴退丈外。 丁茂腋下挟著稚童,突见一名魁梧汉子站在面前,瞧见了大汉身后二夫人惨死的状况,脸色一沉,厉声道: “好个调虎离山之计!竟然利用小孩子引诱我离开轿子刺杀二夫人……莫不成……‘短铣手’余胜也是被这种卑鄙的方法杀的吗?” 汉子故意压低帽沿,冷然道: “我已经完成了刺杀任务,你也失去了雇主,咱们没有必要互相敌对。” “你这个冷血杀手到底是谁?竟不顾孩童危险,利用孩童为饵,来完成刺杀目的;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也做得出来?” 汉子声音沙哑、简捷有力道: “父连子心……子连父心!外人是无法理解这种玄妙感情的!” 丁茂大吃一惊,脱口道: “什么?你们竟是父子关系!思,如果我杀了你的孩子,你肯定会后悔、自责一辈子的!” 话毕左掌化爪掐住了稚童的脖颈,只要用力即断,然而稚童乖巧并未反抗,也下慌张求助,只用一种坚定无畏的眼神望著父亲,实令丁茂见了为之手软。 汉子口气冰冷道: “投身刺客行列是咱们父子俩的宿命!不畏死是刺客信条之一,假如你杀了孩子,那也是他刺客宿命的结果,我会替孩子报仇的!” 汉子旋身一转褪下披风,再从腰问解下配剑,从容下迫道: “只闻湖北樊城‘铁拳’丁茂是名英雄好汉,可惜陷入二夫人的困脂陷阱之中无法自拔,你必然不会放过我,我也无须自报名号,就以赤手空拳候教了。” 丁茂一默,神色肃然道: “原来你也是个汉子,但你如果放弃用剑,是你自寻死路!”说罢顺手放了稚童,稚童却跑到汉子前抱著那柄长剑好像抱著宝贝似地,随即跑到一旁观战。 丁茂见况又是一愣,转而为之动容,叹息道: “不愧子连父心!这般可爱的稚儿只可惜沦落于刺客邪道,长大必然心术不正,危害社会,实在为阁下惋惜啊!” 汉子低沉道: “如今朱元璋称帝不过十多载,社稷一直动荡不安,唯有走入不怕死的刺客魔道,方能了悟圣魔本是一体;如果不从魔道中求生存,哪能知圣道之可贵?就如你兢兢业业,一步步爬升至今日的地位,却抵不过美色诱惑,背叛了你主公的遗愿,你哪有资格评论咱父子俩?” 丁茂脸色羞红,转为煞白凄然一笑,恨声道: “如果不是你杀死了二夫人,一切都会改观!我下半辈于的荣华富贵都毁在你手上!” 汉子大展双臂如抱日雄姿,龙形虎步趋前三步,口气鄙夷道: “来吧!多说无益,你如果不出招,就让我们离开;但奉劝你一句话,与我动武的下场唯有死路一条!” 丁茂猛吸一口气稳住怒火,真气鼓荡于拳端,脚跟陷于地面三分,霍然弹身而起,横过一丈空间,双拳若擂鼓般钢劲有力,暴出漫天拳影,铺人盖地朝那汉子攻至,那汉子双掌看似柔弱无力,却若急弦繁鼓交互直拍,进出一波波有若浪潮般的气劲,掩没袭来的漫天拳影,形成一掌封住一拳的奇幻景象,“劈啪”爆响,蔚为奇观。 汉子冷哼一声,穿梭在拳影掌海之中形似鬼魅,如人无人之境。 丁茂只觉敌方飘忽的掌印,就如群蜂攻击般,挥之不去;居然是先天真气凝结的掌印,具有一气化三千的实力!此刻方才知道遇上了高手中的高手,已然惊骇莫名,这不啻是以卵击石的悬殊差异,正打算抽身保命之际—— “啪!” 丁茂额头被一掌击中,伫立当场。 汉子飘至稚童身边,弯腰伸出右臂将他怀抱起来,也不回头。就这样伸出左手推著童车,轮声辘辘从容不迫地离去,丁茂眼神望著遥远天边,躯体若一尊石雕般凝然下动;汉子推车走远了,消失于门外: 轿夫及丫鬟本是躲于树后避难,望见那位刺客煞神远离,才纷纷跑出来奔向丁茂伫立处。 一名轿夫胆量稍微大一点,作揖请示道: “丁护卫长……那名刺客自称‘子鬼剑’……好像是怕了您而快速离去,是否调集二夫人的人马由您率领追杀过去?” 了茂仍然僵立不动。 轿夫连喊几声见了茂还是不动,即伸手轻拍其肩好意提醒:岂料丁茂整个躯体若无骨架般哗然而落,叠成了一堆人肉,连脑袋都扁平了。 大量鲜血从肉堆里溢流出来。 吓得所有人等如见鬼魅般落荒窜逃而去。
第八章 地狱温泉 龙形江影隔云深,虎势山光入浪沉。 潮蹙海风驱万里,日浮天堑洞千寻。 众峰作限横空碧,一柱中维彻底金。 还叱楫师看五两,莫令辜负济川心。 “天堑谷”是座偏僻温泉区,位处樊城之南“大洪山”;清晨雾浓,加上温泉地热冒出蒸气,氤氲朦胧,笼罩著整个山区,令人分辨不出方向,唯有两座高山之间一条约五丈长的木造吊桥于风中摇晃,是往来唯一指标。 展风驰推著童车缓缓经过,车轮辗过桥板的声音“吱吱”作响回荡谷问。 漫天蒙蒙气氲里只能望见一丈距离;童车内的小恨探出小脑袋望著深不可测的涧谷,以及感受到劲风刮脸的刺痛,不禁生出一种莫名恐惧,风疾晃荡,万一桥断必然摔得粉身碎骨。 过了大约四丈,已经可以望见另一端的人口,此时却突然冒出了一名行动迟缓的人,攀扶著吊桥粗绳好像惧高般步步为营,一阵气氲拂过便什么都不见了。 稚童瞪大眼睛惊呼道: “阿爹……那个人在吊桥上摇晃很危险……是否先去拉他一把?” 展风驰面色凝然,冷然: “小恨!你没有闻到血腥味吗?— 稚童摇头不知,只觉吊桥摇晃得更为厉害,便缩回车内下敢再探头观看了。 劲风一刮,氲雾又散,只见那人已经在前面不到五尺;这时可以清楚地见到那人的前胸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不断流溢出大量鲜血;他闲惊骇及求助的眼神望著展风驰,嘴里念著含糊不清的咒骂声,伸出血淋淋的手掌凌空虚抓;瞬间,一个踉舱翻落桥下,良久才从涧谷窜出一声极微小的(噗通”声响、展风驰面不改色继续推车前进,五尺外有两名大约二十多岁、形容猥琐的男子持著刀剑挡路。 一人高举著沾满鲜血的长剑,做个欲砍断吊桥粗绳的动作,恐吓道: “喂!那边带著小萝卜头的流浪汉!如果我将绳索砍断了,你也会跟著那个笨贼掉下去,快说出来‘天堑谷’的目地!” 展风驰面无表情冷然道: “这是通往外界的唯一吊桥,若砍断了,你们也过不去。咱父于俩是来洗温泉的。一另一人挥著刀子奸笑道: “黑鸦,让他们快过来!怎能放过肥羊呢?” 黑鸦咧嘴呵呵笑道: “白鹊,他们跑不掉的!如果想跑就会像刚才那个落下谷中的人一样,保证会被谷底的沸泉烫熟,到最后尸骨下存的!” 当展风驰推车通过吊桥到了入口处,脖颈上立即被黑鸦及白鹊用刀剑架住,而白鹊趁机扯落其肩头披风,搜遍全身不过只得几个碎银,大感下满道: “他妈的!真是个穷光蛋……一 话毕,白鹊贼溜溜的眼睛瞪著展风驰腰间的宝剑,一把抢在手中,拔出剑来欣赏;甫一拔出,立戚一股剑气迫体森寒,下由得打个寒颤惊叫声:“好剑!” 白鹊眼露贪婪之色,把剑插在自己的腰问,嘻笑道: “咦,一个穷汉居然带著好东西?肯定是你偷来的!现在就由我来保管了。” 黑鸦眼睛一亮,羡慕地道: “老弟,你终于得到了一柄好兵器!” 白鹊得意洋洋地面对展风驰上下打量一番,狐疑问道: “你真是到此洗温泉的吗?” 展风驰脸色木然地回答道: “你们是谁?这里以温泉著名,商旅都会刻意绕道来这里享受一番或者疗伤治病,我带著孩产来,就是让他一长见识。” 黑鸦阴恻恻冷笑道: “这是咱们的地盘,你最好乖乖地去洗温泉,其他事就甭问了,要下然会出事的!” 白鹊凶巴巴地瞪著稚童,吓得他转头望著父亲,眼神中透露出迷惑不解:一向神武不凡的父亲为何任由坏人欺侮? 展风驰双眼露出一抹杀机瞬问即敛,轻抚稚儿脸颊道: “孩子别怕!咱们好好享受温泉浴,过几天就走。” 稚童小恨知道父亲不怕坏人,心中自有主见,便微笑地回应,小手拍著车沿催著快去洗温泉。 白鹊见孩童天真无邪,便尽释疑虑笑道: “嘿嘿……你们运气不好,居然跑到地狱来洗温泉……” 展风驰充耳下闻,推著车前进,两名混混各将刀剑挑于眉头上,大摇大摆地尾随监视著。 这个村落大约有数十户人家,处处温泉氤氲,却不见村民从事劳动;木造的茅屋破旧不堪,生意显然十分萧条,只见三三两两衣衫不整的流浪汉随地吃暍,举止懒散且行为粗暴,一看就知不是善类。 转角处突然跑出一名衣衫不整的村姑,神色惊恐,狂喊吾:“救命啊——” 村姑后面一名魁梧醉汉,体形如熊,紧跟其后邪淫珏笑,吸引了一群流浪汉的眼光,个个也露出了淫秽嘴脸聚集起来,手牵苦丰连成一排阻挡了村姑去路。 那名醉汉追上了村姑,便色急地伸出右臂一把从其腰问强行搂住,再用左手硬揪其头发,将她压制在地面。 村姑哭天呼地地凄厉哀求醉汉放手,因恐惧而颤抖的身体蜷曲成一团不敢反抗,醉汉愈加疯狂地撕裂其粗布上衣,双手在其胸前粗暴地乱摸乱捏,强吻其粉颈…… 围观的十来名流浪汉或蹲或站,个个睁大色眼,吆喝助兴,毫无廉耻。 醉汉采坐姿,双手掐住村姑脖颈就如攫住小鸡般,将其臀部置于胯中行淫;村姑脸色胀得紫青,口中呓喔却讲下出话来,拼命挣扎,被岔开的两脚正朝天乱踢。 醉汉怒目一瞪,双手掐其脖子更紧,而且掹然摇晃厉叫道: “操你的……又不是第一次……胡乱扭动……老子怎么进去……兴致上头才疼惜你……要不然连看都不看一眼……” 一旁围观的流浪汉加油助兴,尽是一些下流脏话,更甚有人叫道: “熊哥!你用过后……就让我来洗锅底……” 街头传来辘——车声,那名欲强奸村姑的熊哥忽然一顿,回头一望,四周的喽罗也随其眼光望去,只见展风驰推著童车缓缓过街,车内稚童采出头来好奇观望,身后则有黑鸦及白鹊随行押著。所有人等看见这种情况,就更加肆无忌惮地继续胡作非为。 展风驰浓眉一挑,双眼露出鄙夷神采瞬间即隐,顺手将斗篷盖起来不让小恨观看,然后若无其事地推车过街。 白鹊眼尖看到了展风驰眼神,嗤之以鼻道: “男人哪会不喜欢这调调……别装成圣人模样……果然是为人父者,小孩子确实不宜观看!” 街屋忽然闯出一名老著,高举著一把镰刀,懑忿不逞地狂奔过来,咆哮咒骂道: “你们这群毫无人性的畜牲……快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当街强奸我女儿……跟你们拼了……” 老头子跑到醉汉熊哥后五尺间距时,熊哥一边搂抱著半身赤裸的昏死村姑行淫,一边突然松了右手往后一甩,只见一支尺来长的飞镖疾若闪电,精准无比地贯穿了老者的喉咙,令其当场气绝身亡· 熊哥行淫的动作匆尔停止,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嘴唇,咒骂道: “操你的……怎恁地一下子就死了?还有什么搞头……”随即起身拉回裤子绑紧腰带,拍拍屁股凝视著展风驰。 一名喽罗蹲身检视著双眼含泪、死不瞑目的村姑尸体,一睑懊恼不悦地喃喃道: “他妈的!熊哥如此粗暴勇猛,好端端的女人一下子就被掐死了!我连洗锅底的机会都没有……” 熊哥及一干喽罗本是个个脸色阴沉,敌视著展风驰那神色自若地推著童车当街而过的举动,见他对这种事居然视若无睹,便齐齐哄然大笑,认为其人瞻小如鼠。 “这也难怪嘛!带著小孩子能干什么?” “啐!你瞎了眼!没看见黑鸦及白鹊押著他,哪敢闹事?” “咦,看他沉稳的步伐……好像是名练家子?可能是一名逃兵吧?” “是呀!老婆一定跟人家跑了!带著儿子流浪街头,一看就知道不是头肥羊……” 熊哥一挥手,十多名喽罗不再胡乱评语,他以命令的口气道: “走啦!回旅店喝酒去!你们几个人将尸体丢落悬崖,省得尸臭薰人,会吓得肥丰下敢上门。” 一伙人一哄而散,此时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将地面血迹冲刚得一干二净,但却冲不掉死者的怒气。 旅店内饮酒划举的声音吵杂,门帘掀处,展风驰抱著稚童小恨进来,立即吸引住全部人的目光,众人好奇凝视全场鸦雀无声。 不到一会儿功夫,又恢复喧闹不休的画面。 旅店设备虽然陈旧,大厅却十分宽敞,主桌上有一名年约四十多岁、满脸纠髯的威武大汉,正醉薰薰地靠著椅背翘起二郎腿打盹,一看就是艺人的模样。 大厅内有十个桌面,八有三十几个人,个个衣杉褴褛不修边幅,或赌或饮将整个大厅搞得污烟瘴气。 熊哥此时静悄俏地坐于正在打盹的汉子旁边,好像很怕惊醒这位老大哥;白鹊一进门就在老大哥的耳边嘀咕半天,他仍然闭著眼睛默然听著。 当白鹊将腰间展风驰的宝剑抽出来放置桌面发出沉重的声响时,老大哥瞬间睁开环目,虬髯愤然,挺身而起。 老大哥从剑鞘抽出尺来剑身欣赏一阵子,喟然长叹道: “确实足一柄吹发断金的宝剑!是我生平首见的绝佳兵器!可惜戾气太重,是件凶器,你白鹊承受不起,恐会被剑气反噬。” 白鹊奉承阿谀道: “何煞老大!小弟是专程拿来送给您的,也只有您配得上这柄宝剑!” 何煞心花怒放拍其肩头道: “你还真懂得孝敬我!这柄宝剑我得好好研究一番,了解其来龙去脉。”说完抬头凝望著展风驰,惊讶道: “真是个临危不乱、器宇轩昂的男子汉!好像……在哪儿见过面吧?” 展风驰抱著稚儿,端坐对面桌,语气平淡道: “我不认识阁下,是你认错人了!” 何煞捋著叫髯沉思一会儿,再敲敲脑袋道: “唉,酒暍多了伤脑,记忆力衰退了……但我老是觉得你十分眼熟……也可能是记错了……但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似的……” 一旁的熊哥听到何煞那赞赏的口吻,突然对展风驰丢出一只茶碗,欲试试他的反应。 展风驰脑袋往右一偏一闪而过,却被熊哥从右侧偷袭而至的一枚飞镖在脸颊亡擦破了一丝伤痕,滴流出少许鲜血,吓得稚儿小恨紧紧地偎依在其怀里不敢仰视。 熊哥玩弄著手中二支飞镖,洋洋得意道: “啐!这家伙带著上好宝剑,我原以为身手应该不弱,怎料会躲茶碗却防不了飞镖;原来只是个银枪蜡样头,中看下中用!” 展风驰脸若磐岩镇静如恒,不予回应。 熊哥扬起一支飞镖故作掷射状,展风驰慌然抱著孩童小恨起身,却踢跌了板凳,更让熊哥轻蔑道: “嘿!嘿!嘿!你最好乖乖地听咱们的差遗,否则这两支飞镖会贯穿你及孩童的咽喉,我的‘诡镖’可下是叫假的!” 何煞对著白鹊轻声道: “叫厨房给这个人及孩子准备晚餐,然后送到后院和那批旅客关在一起,再探其虚实,好叫他加入咱们的行列。” 白鹊应声离去,不多时,掌柜双手颤抖地捧著二碗白米饭及三样小菜送到展风驰桌面,以怜悯的眼神望了稚童小恨一眼,就一声不作地快速走开。 展风驰抱著稚儿小恨一起用餐,父子俩优雅的饮食习惯,尽皆看在何煞的眼中。 用餐完毕,白鹊和黑鸦便催著展风驰,离开大厅直往后院安顿。 何煞捋著叫髯沉思,偶尔以指轻点桌面,连饮了几杯酒后,突然沉哼一声道: “这个带著孩童的流浪汉……不是个简单人物!” 一旁的熊哥讶异道: “何老大!这怎么可能?方才我已试过,可能只是懂一点家传武学罢了,不过是个三脚猫,哪值得您夸奖?” 何煞双眼厉芒一闪,怒声道: “你以为我瞎了眼,没见他举筷挟菜的动作?以筷尖挑捡出盘中碎肉及豆子时,既沉稳又精准,由此可见这个人定然是深藏不露的厉害角色!我以前是干什么吃饭的?哪会看错人?” 熊哥搓揉著双手,阿谀道: “何老大!您是个废藩侯爷身边的贴身护卫长,当然见过大场面,怎么会看错呢……”接著脸色骤变离座起身,怒目横生拍桌摔凳,口气一转道: “操他妈的!那就是说……他在愚弄我!他到底是不是厉害角色,我非得再试一次才甘心!” 话毕,便带著二名喽罗气冲冲地离去。 何煞猛饮一杯水酒,捋了捋叫髯喃喃自语道: “这个流浪汉真的好像在哪儿见过……还是曾风闻此人的形态……算了!让阿熊去试试也好!” 展风驰推著童车,后方监视的黑鸦揶揄道: “熊哥看你极不顺眼,你是否能活到明天就不知道了:我虽然有点可怜你,但起码你在还活著的时候还是要安分点!” 白鹊附和地恐吓道: “你应该知道我们这群人的身分吧?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背负著几条人命,个个头上都有赏金,皆是杀人不眨眼的英雄好汉,杀死你就像掐死一只蚂蚁般容易,所以你给我安分点!” 稚童小恨拍胸显得惧怕,伸出两只小手紧握著展风驰的大手掌,眼神充满一种企盼。 展风驰双眼电闪出杀机即敛,微笑地轻握其双手,贴紧其耳轻声安慰道: “孩子,还不到时机!所谓人无犯我,我不犯人;龙腾必须直冲九霄,龙潜必须深藏九幽,能忍则忍,这也是成长的一种磨练。” 稚童小恨似懂非懂地频频点头,冰凉的小手摸抚著父亲展风驰腮边的那道已凝结的伤口,忍不住眼眶通红,强忍著泪水。 白鹊见稚童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脸色厌烦斥声道: “小孩子爱哭就是讨厌!再哭就不给饭吃!” 展风驰推车的手掌青筋忽然暴突,瞬间即隐,把车推得更急,不多时,已到了后院温泉小馆。 黑鸦冷哼道: “进去吧!如果溜出来,就杀无赦!” 白鹊搂著黑鸦肩头,哼著淫秽小调快步离去。 夕阳西下,红霞满天,乌鸦群呱噪回巢,令人感觉很不吉祥。 温泉小馆是问迩铺,大约可睡十来个人,寝具齐全,而室内居然有六男一女,或坐或卧正在窃窃私语,一见展风驰抱著小孩进来,个个立即紧闭其口,凝目观察。 其中一名面貌白皙眼睛贼溜溜的年轻人上前来讨好小恨,却被其敌视的眼神给吓了一跳,脱口道: “妈呀!这个小孩怎么这样凶悍!把我当成了敌人?我只是想逗你高兴而已,在这种恶劣又生死未卜的环境里还能怎么样?” 旅客中唯一的女性打扮得十分妖艳,摆荡著臀部来到稚童小恨身边,亲昵地抱起其弱小的身体贴著自己丰胸,轻拍其背温柔呵护著,不一会功夫小恨就睡得香甜了。 “奴家是阿花。小孩子太劳累了,一哄就呼呼大睡,这位大爷尊姓大名?一个大男人带著孩子实在很不方便。”边说边将熟睡中的小恨安放在最里面的位置,盖好棉被,才回到原位。 展风驰眼睛一抹凄伤,旋即恢复冷酷面貌,冷然道: “我姓展。这个孩子自小失去母爱……谢谢你安慰其幼小心灵。” 阿花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脸色有点营养失调的苍白,较实际年龄老了许多,此时嫣然检襟回礼;另一名脸色灰白下断咳嗽的中年汉于,冷言冷语讥讽道: “只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无耻妓女!居然还东施笑颦般矫揉作态,莫非想勾引这位壮士上床,好赚外快!” 阿花气得直跳脚,口不择言道: “你这肺痨鬼,有钱老娘也不敢赚!哪个男人下是女人生的?我凭我的身体赚钱有什么不对!” 话毕,便挽著展风驰的手臂指著每一个人介绍道: “肺痨鬼陈华,是个被迫退休的护院,带著仆人阿立到此养伤。小偷王明,是你一进来就打招呼的,小心他的手不干净。赌鬼李昆,欠了一屁股债,跑到这里等于撞进了枉死城。那个胖嘟嘟的老头儿叫丁服,是名卖草药的郎中,到这里采药却上了贼船。那个一天到晚绷著脸的汉子叫张三,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惹人讨厌,说是采药的,却被那个郎中给考倒了,一定是个说谎的家伙!” 展风驰特别注意那个叫张三的人,用眼角余光一扫,张三的眼神立即畏缩,心虚地低下头来下敢仰视。 此人正是替刘伯温传递消息给展风驰的密探,张三曾递一张纸条写著:“天堑谷——何煞”五个字,想不到他会在这里出现。 “碰!”就在这个时候,门被踢开。 剑影一闪,一柄长剑掷于展风驰跟前晃荡不已,吓得室内六男一女各自畏缩一角,惊慌莫名。 熊哥持剑闯进门来,咆哮道: “姓展的!捡起剑来,我要和你一决胜负!何老大对你的武功评价不低,我就是不服气!快到院子来,我们两人非比个高下不可!” 展风驰闭著双眼两手环抱胸前,来个不理不睬,黑鸦和白鹊进门加入挑衅行列,在一旁煽风点火。 熊哥见展风驰紧合眼睛双手环胸显得十分高傲,暴跳如雷掠前用剑鞘当棍,一再地猛打其肩膀并攫其前襟厉叫道:“站起来应战!要不然就是孬种!” 展风驰好似不堪其剑鞘重击,突然喷出一口瘀血,脸色转为煞白,仍然态度倔强地闷不吭声。 熊哥一脸狰狞,用剑指著内侧床角熟睡中的小恨道: “你若不应战,莫怪老子先串了你儿子!” 阿花实在看不下去,咬牙切齿地挺身指责道: “呸!你算什么英雄好汉?拿人家的儿子来威胁老于?他因内伤才到此以温泉疗治,有谁会笨到与你们这群强盗决斗?又不是不想活了,况且人家孩子还小!” 熊哥怒气冲冲道: “贱人!你敢替他求情,莫非想替他死?” 阿花好似将生命豁出去般怒斥道: “老娘断头不过碗疤大,还是忍不住要仗义执言讲几句公道话。这个流浪汉举止行为还算得上是一名江湖人物,要不是为了儿子的安危,才不会忍受你的践踏;况且你趁著人家受伤时要强行比武,就是胜了,也算下得英雄好汉!” 熊哥怒极转笑,笑得十分诡邪,轻蔑道: “喔……这么说是老子理亏喽?一个出卖灵肉的妓女也会说出一番大道理?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阿花啐口痰不屑道: “哼,你这禽兽下如的东西!” 一旁的黑鸦双眼色淫淫地在阿花身上打转,出个馊主意道: “想做个和事佬就得有那种本事!你除了在床上有那种本事之外,还懂得什么大道理?我建议熊哥让这个妓女凭她的床上功夫和这个姓展的在此公开做爱,让大家慢慢地欣赏,熊哥您认为怎么样?” 熊哥一点就透,哈哈大笑道: “妙哉!黑鸦老弟,你年纪轻轻,若与女人激烈行房要多久时间才会丢精了事?” 黑鸦故意数著十指几遍,邪淫浪笑道: “我曾与阿花做过,还可以顶个相当时间下泄,熊哥您为何问这种事情?” 熊哥诡异一笑道: “就算一个时辰好了!这个姓展的若顶下过,还是要比武;在我的地盘上依我的规定算数!” 白鹊马上附和道: “好主意!很久没见阿花施展媚功了,一定有看头!你下做的话,就拿命来偿还做和事佬的代价!” 阿花羞窘难当,气得潸然泪下道: “畜牲!全都是一群毫无人性的畜牲!” 熊哥睑色一沉,趋前甩其一巴掌,拔出长剑抵住其粉颈道: “你若不从!我现在就宰了你!反正你是出来卖的,何妨替咱们表演你的十八般色艺!” 阿花闭著双眸泪光闪闪,挺著脖子待死,突然听见展风驰喝声道: “等一下!我愿意!别杀了阿花……” 六名旅客瞪著大眼吃惊下已,而黑鸦及白鹊鼓掌叫好,熊哥满意地收剑回鞘催促这对男女赶快办事。 展风驰褪下全身衣衫,众人见他一身雄壮魁梧的肌肉上伤痕累累,好像曾历经各种兵器伤过的样子,令人油然而生一种莫名恐怖,莫非他是铁打的金刚下成? 阿花最为惊慌失措,虽非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表演,但面对这个男人刚毅坚忍的自信神态,却为了救人而自甘做贱,不禁感觉羞傀难当,嗫嚅道: “您……怎么可能与我……怎么可以和我……” 展风驰不待她讲完,便将她温柔地搂在怀里,一股男性特殊的强烈气息,冲得她心猿意马无法把持,顺从地宽衣解带,一手按著双峰,另一手掩住私处安静平躺。 黑鸦嘻笑咒骂道: “操你个……假装一副处女的模样?你骗谁啊?’白鹊淫笑同意道: “是喽!像处女模样是不成的,咱们就是要看你的十八般色艺,那才精采哩!” 熊哥舔了一下干唇叫道: “你们六个全都给我围过来观赏!这是尔等一辈子都无法瞧见的活春宫好戏,我还得收费呢!” 六个大男人不敢抗命,将缠绵中的男女围成一圈,闷不吭声地睁大眼睛,要不然熊哥就会突来一支飞镖贯穿喉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熊哥、黑鸦、白鹊三个无赖看得津津有味,还下时地踢翻观赏的旁众,占据了最精采的位置。 妓女阿花已然浑身香汗淋漓,本是不敢采太高难度的色艺,哪知道这个男子竟然如此勇猛坚挺,让早巳干枯的深井再度涌泉,若融化了一般整个人燃烧了起来,身不由己地变化各式色艺热烈配合。 顿饭时间过后。 六名旅客皆紧闭双眼,不敢再瞧下去,真下知是否产生自卑感? 熊哥、黑鸦、白鹊看得脸色煞白,不但气愤而且自卑难堪,这个姓展的根本是一头野兽,不是个正常人,哪有功夫练到命根子的道理? “啪!啪!” 熊哥怒拍黑、白两人的脑袋,气呼呼道: “还看个屁?简直丢人现眼,走人啦!” 话毕转身就走,白鹊低著头慌然跟去,黑鸦却走到门边再回望一眼,啧啧称奇道: “还真不是人干的!超过了一个时辰……不!可能近两个吧?真倒楣!人家做得高兴,我竟忙著替人家数个没完没了……” 黑鸦垂头丧气心有下甘地又喃喃道: “这一定有秘方……明天再找他要,我干脆拿秘方去卖就行了,干这种玩命的强盗,真不知哪一天会掉脑袋!” “碰!”他用力甩门远去。
第九章 赶尽杀绝 一丝杨柳一梭莺,费许天工织得成? 已是春愁无片段,峭风犹作剪刀声。 皎月悬空,温煦之色,照落在温泉小馆四周的氤氲袅袅上,仿佛梦境中的迷离情景,此时,却出现大批的蝙蝠绕环四周,显得有点诡异。 室内寂然。 阿花正用梳子梳理头发,花容娇羞,彷如处子刚行过周公之礼般;展风驰靠墙合目调息静养,身边稚儿睡得正甜;那名退休的护卫陈华下断地咳嗽、令人心烦生厌。 小偷王明,按捺下住斥暍道: “肺痨鬼,停一停吧!再咳下去全都被你给传染厂,倒不如被这批强盗杀了还来得痛快!” 胖郎中丁服,一脸凄色忍下住哭了起来,道: “反正活在地狱中,还不如被杀了了事!” 赌鬼李昆尚存一丝希望道: “这里的住户起码有上百口人,那批强盗还下致于褴杀无辜吧?强盗总有离开的一天,到那时咱们就自由了!” 得到肺痨的护卫陈华叹然道: “这山区的年轻人熟悉附近环境的早就潜入深山逃命去厂!独留下老弱妇孺,杀光了他们也没用,咳……就怕咱们这几个外地人会遭殃的……咳!I采药的张三眉头一蹙,赞同道: “陈兄见解果然不同凡响,咱们外地人如果放出去,必然有人会告官引来宫府缉拿,因为这批强盗个个脑袋都有高额赏金,而在地人就不会招惹这种要命的麻烦。” 张三眼神诧异一闪,故意挨著展风驰身边问道: “不知展壮士有何良策救大家突围?” 话毕,他竞密意传音又道: “风三,这批土匪的头目何煞,正是当年丞相府命案的凶手之一。” 展风驰略为点头表示知道了。 陈华脸露轻蔑不耻状,捂著嘴强忍咳嗽道: “这种贪生怕死之辈……咳!不投靠强盗已算下错了……咳!还能帮什么忙?带著孩子已经自身难保了……” 郎中丁服附声道: “有见解!忝不知耻之徒,是不能信赖的!” 梳理好一头秀发的阿花气愤道: “住口!你们不是小偷就是赌徒,有什么资格评论人家?” “啐!妓女贪欢……咳……以你最无耻了!” 阿花泪盈满眶,激动道: “在刚刚那种情形下,你这个懂武的护卫会挺身救一名低贱的妓女吗?” 陈华一脸羞愧,只顾掩著嘴咳嗽掩饰,阿花哽咽又道: “像我这种专门赚皮肉钱的下等妓女,竞能得到展壮士舍弃江湖人的尊严挺身相救,若是不讲义气之辈,会做这种牺牲吗?” 赌鬼李昆嗤之以鼻,取笑道: “姓展的只不过好色才与你燕好,你说的比唱的好听,谁信你啊?臭女人!简直不知道羞耻为何物!” 阿花不怒反笑,讽刺道: “不明事理的笨家伙!问问你自己的宝贝吧!”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赌鬼李昆讶异问道。 阿花怒目指责道: “说你笨还不承认?你在生命危急之际,还能若无其事地硬起来,和女人做那种事吗?更别说能挺多久了!” 李昆满脸羞红王脖颈,无法接话,也教其他人为之动容,心里对展风驰另有一番评价了。 采药张三朝著展风驰磕头道: “阿花的话令我茅塞顿开,请展壮士救救我们吧!” 展风驰面若磐岩不为所动,抱著椎儿小恨独自离去,阿花尾随在后,丢下几个愣头愣脑的大男人。 展风驰及阿花刚一出门,就见二名看守的喽罗道:“喂!姓展的,你要去哪里?” 展风驰抱著孩子冷然道: “这里除了温泉还是温泉,能去哪里?” “当然是洗温泉喽!”阿花赶忙向两人塞点碎银,他们方才放行,不再找碴、其中一名喽罗讥讽道: “将死之人先洗净身子,也算是一种特别优待。” 展风驰抱著孩子由阿花带路,来到一处露天温泉池;阿花并唤醒小恨,如亲生儿子般一同入浴池,月光照射在袅袅温泉上,夜间景色恰人。 小恨精神饱满嬉水潜游,玩得下亦乐乎。 展风驰和阿花赤身泡于温泉中,阿花宛如伺候丈夫般温柔地替展风驰擦背道: “展爷,这处温泉叫‘天堑谷’,又名‘蝙蝠谷’,您知道由来吗?” 展风驰浸泡于温泉里,额头冒汗浑身舒畅无比,微笑道: “斩有截断之意,地下平有坑为堑,所以顾名思义,山高深谷巍然耸立有如天之堑般雄伟。刚才咱们出门,满天蝙蝠飞翔遮月,群起觅食,又名‘蝙蝠谷’就不足为奇了。” 阿花虽然识字不多却也懂得展风驰在说些什么,暗付这个男人不但处事沉稳而且韬光神敛,更是智勇双全之辈,相形之下甚感自卑,但能与他有这段露水之缘,死亦无憾了,还能妄求什么? “唉,蝙蝠虽不是鸟却有翅膀,虽不是野兽却有利牙;有些人就像蝙蝠一样,夜行日宿,喜欢到这种地方求取片刻的安逸宁静。然而你比蝙蝠高贵优雅,又有更尖锐的獠牙,有更宽长的翅膀,海阔天空任你翱翔,这种弹丸之地是困不住你的!” 阿花虽然举止放荡粗俗,却也言之有物,颇为发人深省,可见她是一位反应灵敏的聪明女人,否则身处强盗窝里,怎么可能安泰地赚取皮肉钱? 展风驰背对著阿花,一边望著稚儿小恨爬上池畔,好奇地玩弄池畔的蜗牛,一边以沙哑的声音道: “你究竟想说什么……” 阿花停止擦背,突然双臂勾搂著展风驰颈部,乳房贴靠在他的后背,伸出手轻抚他身上那被各种兵器所造成的伤痕,享受这份安全感: “展大哥……我这几年来混在男人堆里,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过……我从你的眼神中知道你并不怕那帮上匪……也绝非专程到这种穷乡僻壤来洗温泉的一般商旅。” 展风驰突然缩身沉入水中去洗濯头发,让阿花顿失依靠,双眸浮出迷茫眼神,当不明白这个男人并非贪花好色之徒,遂转向池畔嬉要蜗牛的稚童小恨,将他搂在怀中,拿起毛巾擦拭其瘦小身体。 “前些日子,我路过樊城住宿,顺便赚取外快;那名恩客偷偷告诉我说城主的二夫人被刺客杀死了,连号称樊城第二高手的‘铁拳’也被刺客一掌毙命,死得非常恐怖。这名刺客身边带著一名年约五岁的稚儿,自称‘刺客子鬼剑’!” “嗯……”展风驰只顾洗头,披头散发的模样看下到脸部表情。 阿花颇为失望,却不死心地探其口风,又道: “假如您就是那位武功高强的刺客就好……” 展风驰梳好头髻,淡然道: “我建议你离开这批凶神恶煞,要不然早晚会遭池鱼之殃;千万别为了贪图他们个个脑袋都有赏金而去做傻事!” 阿花闻言一震,笑得十分勉强道: “唉,像我这样的女人,随著年龄增长,境遇也愈来愈凄凉……反正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了。” 她脸部向著月光替小恨擦洗身体,小恨拨水嬉戏溅得她满脸都是水滴,真不知是泪珠还是水珠…… 天尚未亮,通往吊桥的密林小径上,传出了轻微“咯……咯……”的奇异声响,好像是木板互迫互挤发出来的声音。 守著桥头等候肥羊进来的黑鸦、白鹊与四名喽罗正围著一盆火炉喝酒取暖,彼此聊些风花雪月趣事,毫无警戒心,当然听不出异响。 直到高悬的灯笼照射出一团飘动著的黑影,白鹊才机警地回头一望,惊见展风驰左手抱著稚儿,右手推著童车已到了五尺之外,连忙招呼同伴气极败坏地围过去。 “想溜?门都没有!”黑鸦举剑怒斥道。 白鹊看了童车一下,惊讶道: “咦?你怎么躲过看门的……他妈的!一定是睡死了才被你溜出来……原来童车四轮加装了垫布,才能静俏悄地偷溜!” 展风驰将稚儿小恨放于车内,根本懒得回应。 黑鸦大为光火,怒责道: “算你聪明,但也猜下到吊桥有咱们把守住,你可能忘了刚来时那名想偷溜而被杀的旅客?现在你若还想转头回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话毕,黑鸦举剑就刺,欲置他于死地。 “啪!”击掌的声音。 只见展风驰双掌合并拍住了长剑,双眼燃炽杀机瞪著黑鸦,黑鸦心里一慌,欲拉回长剑,怎料费尽力气,三尺青锋一动也下动: 一旁的白鹊见状先是一默,接著举刀就欲砍劈展风驰,帮黑鸦解危。 “锵!”一声断刀脆响。 惊见展风驰右手的两根指头夹著一尺断刀,已经黥进白鹊的喉咙。 白鹊高举的钢刀再也砍不下来,露出惊骇莫名的神色,血沫不断地从嘴角流溢出来,嘴唇一动却冒著血泡,咕咕作响,轻轻吐出二个宇道:“好快……”便整个人瘫痪地面气绝身亡了。 黑鸦被眼前的情况吓得魂不附体,猛然抛掷手中断剑当暗器使用,却被展风驰轻易地抄在手中。 黑鸦已然了解展风驰的武功十分高强,自己就如星芒无法与皓月争辉,立即转身夺路,亡命窜逃而去:另外四名喽罗早已吓得毫无斗志,紧跟而去,还真恨他娘少生了两条腿。 展风驰腾身掠上树梢,若天马行空追去。 车内的小恨探头望著阴暗小径,扳著小指头在数数:听到一声“噗!”便翘一根指头,下到二十个数息时问,就五指全开了。 展风驰若一阵风般回到小恨前面,指著吊桥口微笑道: “小恨,你看阿爹是要过桥离开,还是要回头?” 小恨抿嘴“呵咭”一笑,以坚定的口气道: “当然要回头!” 展风驰双眼异采一闪,微笑道: “你怎会如此肯定?” 稚童小恨嘻笑回答道: “因为阿爹的宝剑还没有拿回来。” 展风驰满意地点头又问道: “你可知道阿爹为什么先来这里杀人?” 小恨指著吊桥道: “因为昨天那个坏人要砍断绳子,阿爹曾说过这座吊桥是对外界的唯一通道嘛!若被坏人砍断了,咱们怎么出去?” 展风驰轻拍著小恨的小脑袋道: “小恨聪明,没让阿爹失望。” 小恨突然天真地问道: “阿爹要救阿花阿姨吗?” “你认为呢?” 小恨犹豫了一下又道: “阿爹若要救阿花阿姨,一定要先杀了那些坏人;但是您曾讲过……刺客杀人是要有代价的……如果没有,不是破坏了刺客的信条吗?” 展风驰笑道: “这批坏人的脑袋都有赏金价码,咱们不会白费工夫,所以并不违背自己订定的刺客信条!” “嗯,孩儿知道阿爹很守信用的。” 展风驰推著童车正要离开之际,稚童小恨忽然回头问道: “阿爹,那位阿花阿姨长得像我娘亲吗?” 展风驰举头望月,双眼骤显空洞无神道: “世间所有的阿姨……都比不上你的娘亲……” “像天上的月亮那么美丽吗?” “小恨,别再问了!以后再告诉你吧!” “咯……咯……”展风驰推著童车,消失在阴暗之中。 旭阳东升,街道上人声鼎沸。 温泉小馆外,一名喽罗高喝道: “里面的人!全都给老子滚出来!” 室内通铺里第一个惊醒的就是阿花,她眼睛迅速扫过对面床铺,却已经看下到展风驰父子俩的身影,不禁忧喜参半,暗付展风驰若是那名刺客,必然能化险为夷:离开险地当然可喜,然而一个肯挺身营救卑贱妓女之人,为何狠得下心抛弃几名旅客的生命不管? 小偷王明、妓女阿花、赌鬼李昆、郎中丁服、采药张三、护卫陈华及佣人阿立一千人等慌忙整装鱼贯走出门口,为四名喽罗用刀剑押解至大街上。 大街上都是老弱妇孺,至少有五、六十个排排站,这帮匪徒共有三十余人全部出动,堵在大街两侧。 首领何煞招手要阿花加人他们的行列,并从腰问拔出展风驰的那柄连鞘宝剑,用双掌握住剑铎撑著地面道: “各位!我们现在就要离开了!” 乡民及旅客们人人睑上绽露笑容,暗自庆幸死里逃生。 何煞一捋纠髯大声又道: “你们注意听!如果有谁敢将我们的行踪向衙门投诉,或告知半句的话……嘿哩!” “嘿!嘿!”二个宇是在打暗号,所有匪徒亢即个个拔山兵器,胡乱挥舞示威,加此杀气腾腾的场面,真令所有乡民吓破了瞻,而瞻小之人已然跪地求饶了。 何煞见这批老弱乡民已经吓得腿软,便得意地哈哈大笑道: “我不会杀你们这种废物……” 何煞双眼杀意大盛,转对六名旅客凶狠道: “但是必须杀了你们六个外地人!一来免得你们出去外面泄露我们的行踪,二来杀鸡儆猴敦乡民有所警惕……只怪你们运气太差了……:— 六名旅客吓得魂飞魄散,小偷王明及赌鬼李昆靠拢在一起跪在地上哀声求饶发誓绝对不敢报官,一旁的熊哥突然问道: “咦,那名携子的浪流汉呢?” 小偷王明猛地磕头道:“熊大爷!小的下知道,一起床就看不见那父子俩……我还以为已经被您给杀厂!” 何煞捋髯不耐烦道: “阿熊!废话少说,先宰了这几个外来的,再命弟兄们逐屋搜查,就不信他带著儿子会飞天遁地!” 熊哥舍不得滥用飞镖,便拔出配刁趋前,正欲杀小偷乇明之际,突然从街头处傅来车轮辘辘声响,引得这批强盗个个回头,望见了展风驰正推著童车载著稚儿缓缓前来,霎时一阵骚动。 熊哥顾不得杀人,领著二名喽罗跑过去喝止道: “臭小子止步!奇怪?你怎么从吊桥处走回头路?黑鸦及白鹊守在那里,他们难道是死人?居然没有看见!” 展风驰睑若磐岩不做任何回应,俯身抱起稚儿,顺手在童车左侧取出一根七尺长的藤棍,一副睥睨天下状,无视这群强盗威风八面地站著。 熊哥先是一默,旋即转为一睑狰狞,暴怒道:“臭小子!昨天你一副孬种样,今天摆什么架势?” 这时候,阿花在何煞耳畔迅速说了几句话,竟教其脸色骤变,惊慌失措地挥手制止熊哥鲁莽行事道: “阿熊,快回来!让这位离去……” 话都还没讲完,熊哥气呼呼地高举明晃钢刀对准展风驰劈去,一边厉声叫道:“老子就不信他能奈我何!” 只见展风驰单手持著藤棍,轻而易举地敲开熊哥劈至的钢刀,藤棍弹力回蕴之大,震得熊哥紧握钢刀的手掌虎口发麻,钢刀离手往左侧飞射而出,贯进旁边一名喽罗的胸膛,当场凄叫一声立刻毙命。 熊哥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此时一睑煞白,因为展风驰手中那根七尺藤棍已经指著喉咙一寸间距,如果往前一刺,喉骨立碎,其用棍如枪的高绝身手,震撼全场。 展风驰沙哑而简捷有力的音调,冷漠道: “你们全部该死!” 说罢持棍的手掌在棍端一旋,“锵!”地一声,居然从棍头弹出了长约三尺宽约二寸的锐利剑刀,瞬间刺穿熊哥的喉咙,再一绞一带,熊哥整颗头颅便往左侧倾落,脖颈血柱激喷而出,当场咽气。 三十几名喽罗见状一阵惊慌骇然,继而骚动起来,也顾下得何煞大声叫停,群起攻至。 展风驰单手挥舞著带刀藤棍,舞得滴水下漏,他移动的身法形同鬼魅一般飘匆,这时有如狼入丰群,杀得漫天断肢旋舞,血雾喷飞。 五、六十名老弱乡长早在熊哥断头而亡的那一刻,便纷纷躲进大街两侧的屋子里,从窗口、门后目睹这场人间阿修罗般的血腥杀戮。 不到顿饭时间…… 大街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何煞和阿花哪曾见过这般杀戮场面,吓得腿软跪在地上。 何煞将展风驰的宝剑高举过头,以颤抖的双手奉上,不敢仰视,开口嗫嚅道: “不知您是位绝世高手……我绝不敢……也不会将您的名号和行踪说出去……请饶我一条狗命……是阿熊冒犯了您……与我无关!” 展风驰右手持著带刀藤棍,左腕抱著稚儿小恨,两人浑身浴血好像二尊狰狞魔神,令人望之生畏;只听得展风驰冷酷的声音道: “死人是永远不会泄密的!” “飕!”一股剑风拂动。 何煞一颗头颅弹得半天高,当场毙命。 展风驰对屋内乡民道: “这批强盗的人头都有赏金,就算是补偿乡民们这段时间的花费,以及抚恤死者的家属。” 语音旋落,转身将稚儿放于车内,推车就走。 大街上死寂静谧,乡民们从窗户探头,望著这位魔鬼般的杀神推车离去,无一人敢出来料理后事。 吊桥上响起车轮辘辕的声音,其后方三丈之遥,阿花默默地跟随著,她暗自打定主意要依靠这位伟男子,即使做奴做婢都心甘情愿,总比做个流莺要好多了。
第十章 游街示众 落叶纷纷暮雨和,朱丝独抚自清歌。 放情休恨无心友,养性空抛苦海波。 长者车音门外有,道家书卷枕前多。 布衣终作云霄客,绿水青山时一过。 “崆岭滩”是长江三峡中的险滩之冠,主要由俗称大珠、头珠、二珠和三珠的四处礁石所形成。大珠酷似一条大鲨鱼纵卧江心,分江水为南、北二槽;其他三珠呈品字形潜伏于两槽口。 品字大石下,乱石嵯峨,犬牙交错,水流紧乱,恶浪滚滚,漩涡翻腾,稍有不慎便船翻人亡,故有“新滩、泄滩不是滩,崆岭才是鬼门关”之说。 “崆岭滩”偏南城镇是一座商埠集散地,通过险滩的商船必然会停泊在此进行各类买卖,因此十分繁荣。 岸畔车篷屋处处皆是,都是外地到此出卖苦力的劳动者眷属临时搭建而成,搬迁后便腾出空屋任其荒废了。 展风驰带著稚儿小恨暂住空屋,趁著阿花外出之际,拔出宝剑细心擦拭、剑刀上的菱形花纹密布,泛出的青冥光芒映照著小恨天真好奇的稚睑,显得有些诡异。 小恨抱膝蹲在地面,聚精会神地看著父亲沉重的脸色,且小心翼翼地拆卸著宝剑的每一个环节,剑刀、剑锷、剑柄一 一排列放置妥当,小恨对剑刀表面如网状分布的菱形图案上,那位于剑端有若一滴泪珠的小凹槽颇感兴趣,同时也发现剑柄的钢骨处,居然有几个若蝇头般大小的字,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展风驰看了稚儿一眼,便知晓孩童正处学习阶段,所以事事感到新鲜好奇,却又有大人不说就不问的沉著性格,不禁欣然微笑道: “孩子,你要记得将这句‘处处留心皆学问’当做一生首要的座右铭!剑柄钢骨上有八个字叫‘越王勾践用剑’;越王勾践卧薪尝瞻那段复国雪耻的典故,父亲已告诉过你,不用再提了。但是这柄青冥宝剑,剑性通灵,却十分邪恶,号称天下第一凶器!历代持剑者皆被无情反噬,原因就是不懂剑端那滴‘血泪’伤痕之秘。” 小恨眨一眨眼,显得一脸茫然,展风驰自嘲地微笑道: “这柄宝剑阿爹得来不易,差点就性命不保。你现在太小了,还不懂这番道理,但日后付诸行动就会明白。” 展风驰拉著小恨的大拇指轻轻地在锐利的剑锋上一划,将剑刀倾斜,再把流出来的鲜血滴落在剑刀菱形平面上,惊见鲜血流窜于菱形网状细纹血槽里,迅速汇聚在剑端那点“血泪”凹槽之内。 剑刀平面的网状菱形细纹仿佛天下百川,上头流著艳红鲜血,和剑身的青冥色泽互相辉映,形成一种诡异画面,令小恨看得目瞪口呆,忘了大拇指上的疼痛。 红、青二色于阴暗中若争辉般闪闪发亮,血红色逐渐被吸纳而缓缓褪去,有如一幅山水画般留下一条曲折路线,直达剑端那滴“血泪”处,“血泪”有如宝石般醒目。 展风驰淡然道: “这就是宝剑之秘!小恨,你年纪虽小,但这一刻必须永铭心中,等长大后就会了解其中玄奥之处。” 小恨似懂非懂地瞪大眼睛看著,待血红线路图褪色之后,最抢眼的就是剑端那点“血泪”凹槽了。 展风驰又道: “孩子,因为你是童身,所以经年累月如此施为,你就会和这柄宝剑心意相通了!长大后再练就‘灵升大法’附于剑魂上驱策此剑,其威力远远超过传说中身剑合一的‘驭剑之术’。这种方法虽会堕入魔道,但为了咱父子俩的宿命,再也没有比这更快捷的路可以走了!” 展风驰也划破手指在宝剑上滴了一些鲜血,又见剑刀上的诡异景象,重又一遍。 展风驰又自嘲道: “阿爹讲了这么多大道理,你虽然听不懂,但此时此刻的诡异景象肯定会深深烙印在你的幼小心灵里面,这就足够了!” 小恨“嗯”了一声,剑端那点“血泪”凹槽里的鲜血,好似了解其心意般随之钦隐消失。 展风驰这几年来第一次开怀畅笑道: “太好了!这柄通灵的宝剑同意守护著你,所以你心须记住这柄剑的名称——子鬼剑!就好像佛经典故上所说恐怖狰狞的‘鬼母’,会因守护著儿子而发疯发狂,杀尽全天下所有想为害你的敌人!” 门外传来急速的脚步声。 展风驰敛去笑容又道: “孩子!这是咱们父子俩的秘密,绝对不可告知第三人,甚至于是你的妻子,否则呵护你的‘剑魂’,会危及她的生命。” 话毕,残破扉门掀处,阿花穿著一新,不像之前的妖艳,却好似个良家妇人;手中拎著一包香喷喷的荷叶包裹的食物,面带微笑,神情愉快道: “展大哥,这些日子来您老是板著面孔,刚才到底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可否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 展风驰恢复冷酷神色,淡然道: “这是咱们父子俩的秘密,不能告诉外人。” 话翠,他便双手灵活地组合宝剑插入剑鞘,放置一旁、阿花脸色尴尬也晓得展风驰面冷心热,便打开荷叶包取出一只鸡腿递给小恨道: “原来是在保养宝剑……小恨,趁热才好吃……展大哥您也用餐吧!人是铁,饭是钢,吃完了饭咱们是否进城?或者往哪里?” 展风驰吃著阿花带回的食物,毫不思索地道: “走到哪里就是哪里……浪迹天涯随遇而安。” 阿花也不敢多问,拿一个饭团喂著小恨,自己则静静地吃了起来,这时候茅屋外忽然有名女人大声问道: “请问童车上写著『风驰知劲草,路遥知马力’及‘出卖武艺’幡旗的主人,是在屋子里吗?” 阿花闻声忙去开门,即见一位头戴包巾半遮睑的妇人走了进来,看她那一身打扮十分华丽,而且身后二名随扈都是配有刀剑的精壮大汉,显然并非普通人家,却为何到这种破落户来,令人费解。 屋内什么都没有,只有草席铺地而已,这位贵妇却也不嫌脏,随即坐下来望著展风驰及小恨,然而眼神转至阿花时却一脸狐疑问道: “传闻中‘刺客子鬼剑’带子行走江湖,如今却有老婆跟随,莫非妾身找错人了?” 单刀直入的露骨说法,让展风驰一震,阿花随即检襟为礼道: “奴家是展大哥从土匪窝中营救出来的苦命女子,并非其夫人,在你面前确实是‘刺客子鬼剑’无误!” 展风驰浓眉一挑,端坐席上问道: “能一语道出我鲜为人知的外号,你到底是谁介绍来的?” 贵妇突地弹出食指点向展风驰,身后的两名精壮大汉同时抱拳作揖道: “领教阁下的功夫,即可明白你的身份!” 阿花脸色一变,慌然地抱著小恨,远远地躲在墙角,免得被波及。 两名大汉一个箭步,各伸一臂欲按住展风驰左右肩膀,展风驰的双掌于胸前划圆,迅速往外一推,借力使力拍得两人若陀螺般旋转往二侧狼狈地颠跌而出。 “够了!你们出去守著吧!”贵妇喝声道。 两名随扈满脸通红地作揖为礼,快速步出室外。 贵妇眼神如电瞪著阿花,她也自觉地抱著稚童小恨走出室外。 贵妇见四下已无人,便向展风驰弯腰投地一拜道: “对不起!是妾身失礼了,请您海涵!妾身是经‘襄阳’城主陈侯爷处得知您的身份,因为事关重大,不得不如此谨慎行事。” 展风驰略为宽心道: “不错,陈侯爷曾是我的雇主,你不妨直接说出来访之目的。” 贵妇掀开头巾,惊见其右侧半边容貌有被火灼伤的痕迹,显得异常恐怖,难怪要用头巾遮饰。 贵妇双眸充满怨恨之色,凄声道: “妾身叫余满娇,先父为掌管号称‘水狱’的大牢狱吏,此职位为世袭,妾身并无兄弟,所以招赘来顶位。先父一生尽忠职务,哪知囚犯中有一名纵火犯外号叫‘火种’的在牢中放火,大牢顿时一片火海,家父本著慈悲为怀的心态,生怕危及所有囚犯,因此放出所有人,大约有二百之众;因律法严明规定不归队的犯人会连罪其家族,所以做此决策。当牢房新建而成后,却有十人未归队,‘火种’也在其中,家父因此畏罪……不,为了负责而自杀身亡!” 余满娇双眸燃起复仇的杀气,指著半边丑脸又冷然这: “从那时候起,‘火种’就销声匿迹了,直到前些日子同再犯才被当场逮捕,关进牢房;虽然已判了秋立决死罪,妾身却希望你能潜入‘水狱’杀了‘火种”为我的亡父及这张丑脸报仇雪恨,我不愿让他死于别人之手!” 展风驰眉问一蹙问道: “你丈夫现已掌管‘水狱’,欲杀一名死囚易如反掌,为何还要我替你报仇?如此岂不是多此一举!” 余满娇恨声道: “我丈夫原本是一名普通牢役,入赘不过是为‘狱吏’一职罢了,并无感情……” 余满娇从怀中取出银票,分成两叠,推王展风驰面前道: “这是二千两黄金的银票,是妾身变买祖产的钱财,一千两买‘火种’的命,另外一千两买丈夫罗安的命,请您点收!” 展风驰冷漠地收取一叠银票入怀,指著另一叠银票道: “我既然收了钱,再艰钜的任务都会去完成;但若是因为尔等夫妻的感情不睦,就要你丈夫的命,我绝不会赚这种钱!” 余满娇欣然道: “不愧‘刺客子鬼剑’,果然是魔中君子,杀手中的不凡杀手!妾身怀疑丈夫罗安是事发当时的幕后黑手,如果能查出来,就用这一千两黄金买他的命!” 如此坦然表白,展风驰便不再疑惑地收下,道: “我会想尽方法找出幕后的那只黑手,如果不是你丈夫所为,我就退还这一干两黄金!” 余满娇一拜再拜地言谢,展风驰沉声道: “执行日期由我来决定,你就在家等著好消息吧!” 余满娇起身检襟谢礼,转身离去后,阿花抱著小恨进来,好奇地问道: “展大哥!你们谈些什么事?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那位贵妇人仪态雍容,肯定是位官宦人家的夫人,却不知是哪家门阀?” 展风驰白了她一眼,冷哼道: “你若再问这种事,咱们就分道扬镳!你带著小恨进城挑间旅店,房间必须在楼上,而且向著大街,到时候不论见到什么事,都不要大惊小怪以免误事!” 阿花紧闭著嘴不敢再问,过了一会儿勉强地挤出笑容,又问道: “您呢?我带著小恨要住多久?” 展风驰将腰间宝剑交给小恨抱著,轻抚其颊,微笑地从怀里掏出银票递给阿花道: “就住上七天吧!等我办完了事,自会找你们。” 话毕便迅速离去,阿花看了银票一眼,吓了一跳道: “我的妈呀!竟是一千两黄金的银票?我一年到头脱著裤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小恨匆然“呵咭”一笑问道: “阿姨……你脱裤子干什么?” 阿花一时为之脸红语塞,尴尬地笑道: “这……怎么说呢?要当淑女还真不容易呀!确实要谨言慎行……否则以后怎么教孩子?” 小恨一脸迷茫不解,为什么大人的烦恼事情好像特别多? “阿姨带你去玩,咱们可以买很多东西。” 小恨笑得十分开心,鼓掌道: “好啊,好啊!就是阿姨疼爱小恨,什么时候走呀?” “现在就进城!” 阿花抱起小恨放入童车内,将那根竖立的幡旗取下,叠齐收好,便推车进城了。 展风驰在草棚内收拾细软,突然一支羽箭飞射而来,他取下羽箭上系绑的纸条,宇条写著: “狱吏——罗安。”四个字。 展风驰立即将字条点烛烧毁,提著宝剑迈步离去。 五天之后。 晌午时分市集街道,突然闹哄哄地人声沸腾。 阿花正在旅店面向街道的二楼喂小恨吃饭,闻声好奇地抱著孩子推窗看去。 “乡亲们快出来看!强盗犯游街示众啦……”路人兴奋地奔走相告。 一名衙役敲锣呐喊开道,后方两名衙役押著一名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魁梧大汉;那大汉虽被五花大绑却仍俨挺背脊神态十分傲然。 旅店二楼俯瞰街道最为清楚,小恨眼尖,一下子便认出了被绑的魁梧大汉,惊吓得叫出声来: “是阿爹呀……” 阿花脸色骤变,确实是展风驰没有错,慌忙捂住小恨的小嘴附在耳际,低声道: “别嚷……有句成语叫什么来著……应该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吧?展大哥真是睿智,但太辛苦了……” 游街示众的展风驰行经旅店前,有意无意地轻瞥阿花及小恨一眼,又似走累了故意停顿了一会儿,竟被其后方押解的衙役当街一鞭抽下,“啪!”地一声脆响,衣衫绽开,血痕缓缓渗出。 《第一集完》
第一章 水狱风云 宋玉含凄梦未惊,芙蓉山响一猿声。 阴云迎雨枕先润,夜电引雷窗暂明。 暗惜水花飘责槛,远愁风叶下高城。 西归万里未千里,应到故园春草先! “水狱”座落于城镇南侧,建筑在“崆岭滩”岸畔,监狱三面临著恶浪翻腾处处急流漩涡之险地,根本不怕囚犯逃咆,正面凿开一道三丈宽的深涧引通江水,所有出入皆须放下丈长的吊桥通到对岸,整座监狱好像浮于水面一般,号称水狱的确是名符其实。 “嘎……嘎……”桥板由六条腕臂粗的铁链勾住,缓缓从监狱正门落下,接通对岸:当桥板轰然落地的刹那问,从正面窜来一股阴森凉风,令人不寒而栗。 三名押解展风驰的衙役望著三丈长一丈宽的桥板上快步走出前来交接的四名狱卒,只见狱卒个个皆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样于。 一名狱卒用力一推展风驰的肩膀,暍道: “你就认命吧!过了奈何桥前面就是地狱,倘若你有亲人在外头施点银两……在里头还可以享受些好日子。” 另一名狱卒望著展风驰一脸漠然没有回应,便冷嘲热讽道: “啐!看你一身破烂行头,就知足个六亲无靠的流浪汉!像你这种穷小于,在牢房里肯定会吃亏,说不定还没有处决就不明不白的死了。” 又有一名狱卒诡谲笑道: “你来的真不是时候……嘿嘿!让你体验牢房人满为患的可怕,会教你后悔死了为什么要去作奸犯科!” 狱卒好像闲来无事地你一句我一句的打发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走过了桥面,整座桥板便缓缓地为六条粗硕铁链拉回原状,整座监狱耸立于水面,仿佛一头噬人的巨兽。 展风驰一入大门,眼睛为之一亮,地面全是由槐木铺地而成,而前方处处花团锦簇香气秘薛,有十来名囚犯正在整理环境,可见狱吏别具用心的经营,完全看不出是一座阴森恐怖的监狱。 展风驰见位处三丈外,三栋阁楼的中间那栋凭栏处,就是雇主余满娇和一名睑色阴沉的中年汉子,那汉子正望著自己,态度俨然像一城之主,而余满娇双眸激出惊讶异采一闪而敛,微微颔首,展风驰断定那名中年汉子就是狱吏长罗安了。 “啪!”展风驰挨了一巴掌。 “大胆!看什么?你以为在游山玩水啊?快低下头来,那是罗大人和夫人,像你这种要犯,等一会儿大人就会亲自来审问,到时可要放规炬点!” 展风驰低著头装成惊吓状,双腿颤抖,步行颠跛,一副龟孙子模样,令狱卒颇为满意。 又是一道大闸门挡路,上头一方小格子“霍!”地一声拉开,现出一对绿绿眼睛,来回扫了一下道: “他妈的!牢房就要挤爆了,还送进来?那些捕快为什么不一刀宰了这些混蛋?省得老子们得问候这种人渣!” 一名狱卒笑骂道:“老江,牢房犯人愈多就愈有肥水可捞,你他妈的还嫌人多?真是笑话!” 牢门打开,一阵阴寒迫体,只见密闭式的一道长廊,开着天窗透著地面一个个日照方块,与阴暗通道形成强烈对比,由此可见木造的监狱不许点燃火烛。 展风驰被四名狱卒带进一处密闭房间,里面充斥着阵阵血腥味道,当头也开著天窗,强烈阳光照射成一个大方块。 展风驰就站在阳光底下,差点就睁不开眼睛,立即以于掌遮阳,闲眼角余光环顾四固,却只能看见四名狱卒双眼反射的光点,好像门头野兽位于阴暗处瞪著猎物,全然不见身体;若是胆小的人犯,必然因此心生不安,可见罗安是个精明的人,才有如此巧思。 他站立约盏茶时间。 一阵慢条斯理的声音悠然传来,道: “脱光衣服,检查他身上的东西……” 一名狱卒粗暴地将棍打在展风驰背上,令其颠倒仆地又迅速爬起来,一脸倔强不满,教狱卒惊讶道: “咦?刚才装成龟孙子,这下子居然扮英雄了?快脱光衣服,按照罗大人的命令去做!” 展风驰脱光了衣服,狱卒便迅速搜查衣服里的东西,却只有一点碎银;狱卒并命令展风驰张大嘴巴检查,又叫他打开双腿连肛门也不放过。 “禀大人!没有什么违禁品。” 罗安在阴暗处传声道: “好一副魁梧体格!应该是练过武术吧?可惜走错了岔路,报出你的出生地及姓名年龄,好落籍结案。” 展风驰冷冷道: “常州赵子虎!今年三十二岁,勉强算是一名带刀护卫。因朝廷废藩而流落江湖,至于哪个藩名就耻于说出口了!” 罗安道: “嗯……牌文上是写得一清二楚无误,你不讲出藩名还算是有点骨气,像你这种懂武的流浪汉在这里比比皆是。听著!将他关进甲号牢房,先杀杀其锐气!” 狱卒拿了一套牢服,叫展风驰穿上,这牢服前胸漆著「甲”字,后背漆写著「参贰陆捌”号宇样,穿好后随即被押出密室,转进另一条通道。 通道两侧都是一间间丰房,关在里头的人犯确实拥挤不堪,空气中臭味薰人,令人作呕。 两侧人犯看见展风驰前胸及后背字体,便有人惊叹道: “哇!又是一个老大进来!” “啐!什么老大?进了‘甲’字号牢房就是新人犯,那里头全是杀人不眨眼的绿林老大,他不被剥层皮才怪!” “是呀!你看他一派傲慢的神态,还以为自己在外面一样,能在这里作威作福?真他妈的下懂规炬!” “唉!一看他就知道是第一次关进来的狠角色,但身处这种人吃人的监狱世界,出去就变得更凶狠了……” “那是在外面的花花世界算是一条龙,到里头就变成一条可怜虫了!还狠个什么劲?只是自讨苦吃罢了!” 展风驰充耳不闻傲然步行而过,转了几个曲道默记路径,来到了“甲”字丰门外,望见里面一群披头散发、凶神恶煞般的大汉,差点就要挤爆厂丰房,个个眼露凶光,嘴角一抹诡异笑意,令人头皮发麻,背脊抽寒。 狱卒忽然暍道:“未残老大在吗?” 本是在牢房粗木栅栏围观的凶很大汉,突然个个一睑惧色,迅速互挤腾出空间,一名身高丈二的魁梧大汉走到前方,面无表情道: “嘿!嘿……未残在此恭候!” “有新人犯入牢了!” 未残回头望著满室的犯人斥暍道: “这们这些混蛋!快按照牢中规炬,列队鼓掌表示欢迎之意,再唱点小调以娱佳宾!” 未残冷眼旁观,由一名犯人带头一边鼓掌一边暍道: 请进来……抢劫杀人之后……这里就是……温暖之家……拜码头……牢中…… 老大……唯一主宰…… 高亢的唱腔以及鼓掌声震人耳脉,回荡于长廊及囚室。 展风驰面若磐岩凝然不为所动,显现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不凡气概,却令人觉得傲慢无礼,瞧不起人。 狱卒惊讶喃喃自语道: “好气魄!到底是何方神圣?一般人见到这种杀威场面……早已吓得双腿发软……跪地求饶了……真的是第一次坐牢吗?” 另一名狱卒迅速开锁,由两名同伴推著展风驰颠进牢内,看见众人七手八脚地拉扯著,好像热络欢迎的样于,便快步离去。 展风驰盘坐于地板上,他的双臂被两名大汉强行架住,周围犯人虽挤,却已腾出一处空间,让他面对正前方端坐著的老大未残。左侧大汉厉声斥暍道: “快拜见末残老大!你刚进牢辈份最低,理应向各位大哥磕头,再自报出身来历及所犯罪行等,如果有半点虚假,则所有人将视你为公敌,绝不轻饶!” 展风驰依然故我,沉默不语,好似作无言的抗议。 左侧大汉怒目横生,斥责道: “操你的!你哑吧呀?你这个混蛋!给大家使的是什么脸色?简直目中无人!你以为这里是哪里啊?” 展风驰还是神态高傲,默然不语,不为所动。 旁边已有二名大汉站起来,卷袖伸拳厉叫道: “操你妈的!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修理他!” 一名大汉伸手在丰房上取下挂著「甲”字号的三尺长一尺宽的木板,由方才那两名大汉脱去展风驰的上衣,又架著双臂,任由取牌的大汉在他赤裸背部猛力拍打,“啪!啪!啪!”的声响下绝,回荡于长廊中却不见有狱卒前来探视,持木板牌的大汉打得己身汗流浃背双手发软,却仍下见展风驰动容一下、吭哼半句,引得大家更为气愤: 持木板牌大汉的双手酸麻颤抖,望著前方的未残老大,希望他能出面惩戒展风驰的傲慢无礼。未残冷哼道: “呸!臭小于逞英雄?集体轮流修理他!打个半死不就行了!” 命令一出,满室的囚犯人人争相拳脚相向,好像将他当成出气筒般打得大呼过瘾,直到他躺下为止。 盏茶过后,展风驰虽遍体鳞伤,却仍然一声不吭,倔强地俨挺著身体盘坐地板上,令所有囚犯为之动容。 一好倔强的家伙……为何不说话?狱卒可没有说这个人是哑吧呀!真气死人啦!” “操!真有种!第一次遇上这种人……” “是呀!好气魄!浑身是伤都没有叫一声痛,更别说跪地求饶了……” “好汉子!不输给未残老大……” 满室囚犯吵得闹哄哄地,都是夸奖展风驰的好话,真教未残十分黥耳,霍然起身暴怒道: “全部住口!” 满室犯人吓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未残走近展风驰身边绕厂一匝,冷言冷语道: “新来的!为什么不肯开口说话?若是乖乖听我的命令,就让他们不再揍你!” 展风驰还是不肯启口,有些人气绝,有些人暗中夸赞。 未残厉声威胁道: “当每一间牢房饱和到无法再容纳人的程度,经过牢房老大的默许,总会有一、二个犯人被干掉抬了出去,反正也是罪有应得,我只点醒你到这里了,你再不回答我的问题,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展风驰肿著半边脸,乃下吭一声。 未残咆哮道: “好,带种!这个打不死的家伙,就用衣服或者裤子绞死他……” 话末讲完,有一名同情展风驰的把人打岔道: “打死这个人以前,依狱中惯列,准许他说出一个遗愿。” 未残冰冷的口吻道: “说吧!所有室友会尽力替你完成遗愿!” 展风驰双眼诡异二兄,突然开口道: “有件事请教大家!” 锵铿有力的声调,令人一愕? “这小于终于讲话了……” “咦?还文质彬彬地不搭调?” “究竟是什么遗愿……或什么冤情?” 囚犯们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住口!让他把话讲下去!”未残怒骂道+ 展风驰突然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经过这阵殴打,还显得如此灵活,令人惊愕不已。 “听说有一名纵火的好手叫‘火种’,他人在这里吗?” 全体囚犯一时间默然。 “不会不知道吧!”展风驰厉声道。 一名犯人怯生生地望著他道: “我认识他……他被隔离独处一室,那间也是经死罪判决定谳的唯一丰房……再过三天就会被处决了!” “嗯……死罪住的唯一牢房吗?” 未残一抠额头好奇问道: “这是你的遗愿吗?‘火种’是何许人也?最后居然关心起他来?太莫名其妙了吧!” 展风驰又静默下来· “操你妈的!竟然又装起哑吧了?”有人幸灾乐祸起哄道。 “杀了他!既然遗愿已了,就杀了他……” “对!咱们地方太挤,死一个就多一点空间!” 未残暴然而退怒吼道: “动手!快绞死他!” 两名犯人各用自己的上衣绞成一条棍状,撑于双掌之间绷直,飞快上前欲圈扣展风驰的脖颈,却被他攫住,藉著来势一带,两颗脑袋便互撞在一起,惨叫一声立刻昏厌过去。 所有囚犯群起围攻,喝杀连天,因空问狭窄每次只能容四个人近身攻击而已,却万万料不到展风驰施展的拳脚功夫并不因受伤而有所滞碍,他的每一拳、每一脚,或肘或膝或额头部是致命武器,将杀手的绝技施展至极臻,连连击中来袭囚犯的要害,既快又狠,瞬间便倒了十多个人。 一些胆小的囚犯见展风驰有若一头出笼猛虎,逢者不死即伤,神态十分威武,吓得急往四周散开免得遭受池鱼之殃。 末残从袖中抽出预藏的匕首,大声喝喊道: “全部拿出盥洗的木器脸盆及一切用具当武器,砸死这个蛮横的混蛋!” 囚犯拖著受伤倒地的囚犯清出一片空间,纷纷取出狱中分配的盥洗木器,群起围攻。 展风驰立即取得那块牢房“甲”字木牌,长三尺宽一尺,厚约三寸,双手凝劲从中猛然一掰,瞬间自斜侧分裂为二,各呈尖锥之状,就如两专利剑握住手中,蓦地左右分黥而出,立即刺中二名囚犯的喉咙,血若泉涌激洒而出,瞬间毙命;囚犯中不乏绿林高手,一经血腥刺激便凶性大发,根本不顾一切后果,个个杀得眼红若狂;怎料这群囚犯就如螳臂挡车,无法对展风驰起什么作用。 囚室中层风驰手中的两支尖锥木片漫天飞舞,飘匆若风的鬼魅身法所过之处,囚犯凄声倒地立即毙命,不到片晌,牢房内处处横尸,地板上血流潺潺,胆小的囚犯惊骇欲绝,已然缩蜷于角落保命了。 未残被这种残忍的血腥场面给吓傻了,双掌紧紧握著匕首却颤抖不已,口齿不清地结巴道: “您……是个英雄好汉……囚房老大就由您来当……我做您的保镖……请别杀我……” 展风驰冷笑道: “刚才的气魄安在?你若出了牢房闯荡江湖,连替我洗脚提鞋的资格都轮不上,就陪你的弟兄们上路吧!” 话毕,展风驰把尖锥木片凝劲一掷,快如闪电地贯穿未残咽喉,余劲带著他的庞然身躯,钉死在木墙上。 展风驰披头散发,发上尚滴流著沾上的血液,彷若从地狱来的厉鬼,对著十来名瞻小的囚犯狞然一笑道: “快呼叫求救呀……要不然就杀光你们!” “救命啊……”众囚犯呼天抢地哀嚎大叫,引得整条通道两侧牢房的囚犯一起鼓噪。 丰门通道急速被打开,冲进来六名狱卒,看见“甲”号丰房内尸横遍地,鲜血流溢在通道上,个个震惊莫名。 “他妈的……新人犯只要教训一下就好,竟然死了这么多人?这下子事情可闹大“哇!末残老大被钉死在墙上……” “那个臭小于手中还拿著凶器,快调火铣队来压制,立即禀告罗大人……别将这种惨状泄露出去!” 一名狱卒狂奔而去,片刻徒二名手持长形火铣的狱中跑列丰房外,立即点燃了引线随时可以击发,对著展风驰瞄准后,五名狱卒打开牢门街进去便将展风驰制服了。 “死囚”牢房的牢门打开,展风驰被狱卒恶狠狠地一脚踹了进去,故作伤势严重跌了个门脚朝天,眼角余光却瞄著角落上有一名蹲著发呆的瘦小囚泛。 “呸!你闯了这么大的祸,大人已经火速行文府衙,就与这个……咦?叫什么名字?啐!管他的,明天你们就一起砍头吧!” 另外一名狱卒得意洋洋道: “嘻嘻……明天就试一试我那柄新大刀,真想知道砍在骨骼上的邪种感觉…… 嗯,一个砍头,一个腰斩吧!” 角落蹲著的那名瘦小囚犯突然若发狂似地街到木栏栅处,伸出双手凌空虚抓,惊骇欲绝凄声道: “我不要死……快放我出去……我不要死!” 狱卒用剑柄拍打囚犯的手臂暍令其缩回去,同时怒目以对厉声道: “呸!罗大人曾说过你这个混蛋……好像是害死了前任余大人吧……咦?却没有告诉咱们什么原因?反正罗大人说的……你这种人该死就对了!” 瘦小囚犯下哭反笑,整个人瘫坐地板上。 展风驰听出了端倪,待二名狱卒离开后,便翻身而起,按著瘦小囚犯的肩膀揶揄道: “整座‘死囚’丰房空空荡荡只有你一个人,真是享福啊!‘火种’男子汉大丈夫,砍头不过碗疤大,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哭成这样……太丢人了吧!” “操你妈的……明天刽子手的大刀砍到你的脖子上……想到就教人心惊胆战…… 你还逞什么英雄好汉?”瘦小囚犯顿了一下又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外号?你又犯了什么重罪明天就要被处决?” 展风驰历经皮肉之痛的苦肉计终于找到猎杀目标:心中一宽,睑上浮出诡异笑容立饮,故作愤恨不平之状,道: “罗大人与我有仇,故意诬陷我,这口气哪能咽得下去?做鬼也饶不了他!” 火种只顾抱著头蜷著身子瑟瑟发抖,口中喃喃自语道:“我才不管你们的恩怨……我不要死啊……” 晨风驰冷冷地道: “去年年底你下是藉著纵火烧牢房而逃出去的吗?‘火种’向来以纵火名闻江湖,为什么不再干一次?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 “听到纵火,火种的二个黑眼圈便如燃烧火焰般发亮灼人,匆尔问却掹敲地板—碰!碰!”作响,咬牙切齿道: “就是没有火种呀……要不然凭我的本事……一定将这座监狱再次烧成灰烬…… 可恼可恨啊……” 展风驰舒服地靠著墙板故意讥笑道: “这就奇怪了?那次纵火为什么你有火种?再故技重施下就可以了吗?” 火种浮出一股茫然不解却又诡异的微笑,趋前轻挨苦展风驰的身边悄悄说道: “那件事我也猜不透……当时就在这个丰房,只记得在似醒非醒之中,突然有一件东西滚到我的身边……我立刻惊醒,翻过身来,就看见了一个油包,打开一看竟然是火种,却不见丢进火种的人,你说奇怪不奇怪?” 展风驰闻言一震,眼神一亮脱口道: “那个丢火种的人……一定是希望你放火烧光监狱,自然会有人倒大楣受牵连的……这必定是狱中的狱卒所为,才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火种脸色错愕一下,恍然大悟般用力一拍大腿,哇哇大叫道: “著啊!这位大哥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水狱’全是木造建筑,若发生大火,余大人必然会将所有囚犯疏离……依稀记得当时火灾混乱时,我心虚地故意殿后,方才从正门上了桥板欲通往对岸,桥板上逃生的囚把仓皇间挤破了头,却突然看见了一个蒙面人从后面追来,挥剑乱杀乱砍了十几个囚犯,我机灵地眺入护城河里才保住了生命……” 展风驰打岔道: “原来如此!难怪前任的余大人畏罪自杀……看来你被利用了!” 火种气愤得怒骂道: “真他妈的缺德带冒泡!我也差一点被杀死……没想到连累了余大人这种好官,我真难过……” 展风驰故作恨声道: “火种,要不要再干一次?算是替前任余大人报仇,也是为自己找机会溜出去,要下然咱们可就死定了!” 火种激动地摇著展风驰的肩膀惊喜道: “你……难道带了火种?啐,一进牢房就被搜身了……哪有这个机会呀?你是在消遣我……” 展风驰指著脑袋正色道: “不!不是开你玩笑!我也是一名纵火犯,只是聪明一点,将火种暂时放置于狱外而已,现在可以去取来纵火了!” 火种喜出望外道: “真的?但……监狱四周恶浪滚滚,倘若一掉下去,立即被冲撞于乱石漩涡中,保证粉身碎骨;况且木造的墙壁长满了青苔,滑不溜丢地……怎么可能藏著火种?” 展风驰自信满满地拍胸道: “看我的!就凭我的聪明,什么龙潭虎穴没有闯过?拿到火种以后……是由你来纵火,还是我来?” 火种燃起希望笑道: “我可是纵火的老前辈,当然由我来纵火,保证烧不到咱们自己,才显得真本事;若烧死了自己,纵火有个屁用?” 展风驰满意地点点头,就是要他自告奋勇地说出这种话:蓦地,腾身一丈五尺高,以右手戳进天花板,扣住后再伸左掌击出,天花板立时现出一个大洞,一个弹身钻了进去,火种仰头看馒了眼,随即转为惊喜;大约顿饭时间。 展风驰从天花板大洞中飘然落地,手上拿著一支五尺来长战场上所使用的铜头弩箭,箭身上系著一个油包。 火种神色敬佩地竖起大拇指道: “老大!你确实聪明!弩箭射程是一般弓箭的五倍远距离,原来是射在狱外木墙上!单只凭您方才露的一手,就知道是位高手中的高手!以后若再被逮捕时,依样画葫芦,再坚固的丰房都可以纵火逃出去了!” 层风驰冷漠道: “火种,废话少说!天快亮了,还不赶快纵火逃生?等天一亮,咱们的人头就得落地了!” 火种兴奋地打开油包取出火种,小心翼翼地利用方格形的木栏爬到天花板上的那个破洞,一头钻身进去,开始纵火了。 展风驰安静地躺靠木墙,双眼注意前方那扇牢门,暗忖道: “旧戏重演;去年搞鬼的人,一定会怀疑有人跟自己做同样的坏事,必然心虚地闯进来,追究是谁给的火种,否则寝食难安……那个人就是幕后的那只黑手……依我的判断……就是那个人……” 展风驰静悄悄地守候著,脸上的杀气却是愈来愈浓,从天花板上冒出的黑烟,也是愈来愈浓…… “当!当!当……”警钟愈敲愈急,响彻整座监狱。 “失火了!丰房失火了……”狱卒慌然奔相走告。 罗大人慌然从床上跳起来,瞬间脸色煞白,双眼杀气腾腾,顾不得穿上官服就夺门而出,好像急著去指挥救火行动。 余满娇早在楼上俯瞰监狱全景,望著「死牢”火光冲霄,火舌迅速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惊见丈夫罗安并没有加入救火行列,却持著宝剑直接闯进“死丰”大门而入,就明白足怎么一回事,倏然掩面哭泣起来,伤心欲绝。 “父亲大人!女儿就要替您报仇了……” 语音旋落。 余满娇转身进入房内,片晌问从顶楼窜出火苗,随即烈焰冲天,引得正在救火的一批狱卒老干部慌忙转至楼阁欲抢救夫人,竟然因火势太掹而冲不进去…… 罗安身穿睡袍持著宝剑飞快急奔,一口气冲进“甲”字乍房门口,为两名狱卒阻拦道: “罗大人……火势太大了!您千万别再进去……会有生命危险!” 罗安怒斥道: “混帐!你们别管我!快去协助其他的同僚放出牢房囚犯!” 两名狱卒不敢违命迅速离去,罗安马上推开丰门,瞬间滚滚浓烟迎面而来,令其咳嗽不止,举袖遮鼻强行进入。 罗安见整间死牢里居然只有零星火苗,但远处通道却烈焰冲天,就知是火种这小子的纵火本事。 丰门早已打开,火种手中拿著竹筒火苗星花乱喷,若失心疯般雀跃地欢笑道: “烧呀……火焰就是这么美丽……形成火海烧光世间一切不平事……” 罗安拔出长剑直指火种,厉声道: “臭小于!不是你搞的鬼……快告诉我是谁给你的火种?快告诉我……” “是我!”展风驰在墙角阴暗处淡然道。 罗安转过身去,看见展风驰处于这种危险环境,竟然还泰然自若背靠著木墙舒服地躺著,一点也不为所动,甚感惊讶道: “你……为了什么?是否受人指使?快将幕后那只黑手招出来,便让你安然离开监狱!” 火种突然惊叫一声道: “罗大人……你的背影好像是去年杀死十多名囚犯的凶手……” 罗安脸色骤变,杀气腾腾地狰狞一笑,三尺青锋回身突黥,瞬间贯透火种的心脏部位,立即毙命。 展风驰仍然背靠著木墙,好像欣赏一出戏码一样,讥讽道: “你终于露馅了!原来你才是那只阴谋黑手!我只不过故技重施而已,便轻而易举地钓出你这条滑不溜丢的毒鳗。” 罗安快步掠前,左手持剑横于展风驰的脖子上,右手一把攫住展风驰的胸襟,恶狠狠地威胁道: “快说出幕后唆使者!要不然就当场宰了你……” 罗安的一个“你”字尚未吐完,瞬间感觉心脏位置传出一股冰凉刺痛直冲脑门,他左手欲使力横切展风驰的脖颈时,突然感觉所有的力量好像转了方向,竟从胸口处流泄出去。 罗安低头望著胸前,看见一支五尺长的弩箭贯穿厂心脏部位,惊骇得瞪大眼睛道: “原有是利用弩箭系绑火种……好高绝的妙计……你究竟是谁……” 展风驰面若寒霜道: “刺客——子鬼剑!雇主就是余满娇,你可以死得明白了!” “嗯……噗!” 罗安闻言暴然起身,怒火攻心狂喷一口鲜血,整个人颠跌后退,一个转身绊到火种的尸体,颓然仆其尸上气绝身亡。 展风驰起身冷哼道: “一丘之貉,死下足惜!” 展风驰以袖口掩遮著鼻子,低姿快速前进,边行边闪避天花板上往下窜出的火舌及浓烟,消失于通道尽头。
第二章 石冕之花 云曳香绵彩柱高,绛旗风台出花梢。 一梭红带往来抛,束素美人羞下打。 却嫌裙慢褪纤腰,日斜深院影空摇。 “长板坡”位于“当阳城”西郊,三国著名古战场之一,坡长而宽故名。 春天暖风吹拂山坡,游人如织,各式各样的风筝在天空争艳,孩童们在草地上互相追逐欢笑。 小恨拉著风筝奔驰在坡上草原,阿花却远远地凝望发呆,匆尔轻叹一口气自嘲道: “唉,真是白担心了!展大哥一身的本领闯进‘当阳城’办事……却不知我那位买凶的雇主朋友现况如何?看她诉说悲惨往事的那副可怜模样,会不会一时想不开……算了!到摊贩去买点零嘴给孩子吃。” 阿花望著远处正高兴嬉乐的小恨一眼,不忍将他叫回来,便推著童车往摊贩方向快速而去。 一名老头子带著一名年约八岁的女童工刚一后走过草地,女童一身粗服,背上驮著小包袱垂头丧气走著,根本无心欣赏漫天飞舞的风筝,一看就知是穷困人家的孩子,离家要去帮佣。 小恨望著天空忽然哇哇大叫,原来自己的风筝和别人的风筝绊了线,瞬间飘然而落,恰巧掉在那名女童身边。 女童赶紧捧著两个风筝来到小恨跟前问道:“小弟!哪一个是你的?” 小恨感激道: “姊姊,是左边的那个!右边的不是我的……” 语音未落。 “阿丽,你在干什么?快点跟上来!咱们若去晚了,人家雇主可就不要你喽!到时候爷爷可没有饭吃了。” 女童阿丽吓得把两只风筝全递给了小恨,离去前再回头一望,脸色露出不舍之色道: “我有一个弟弟跟你差不多大……也长得真像……可惜死了……”话毕便放足追赶爷爷而去。 小恨手中多了一个风筝,心里知道不可贪得别人的东西,却捧在手里不知所措,只好四处观望,看看是否有人来要回去,一边目送方才那名姊姊背影直至消失为止。 “混蛋!那个风筝是我的!你竟敢故意绊断线偷我的风筝?你这个小偷,没有教养的小杂种!” 一名年约十一、二岁大的孩童无礼地大声斥暍著,他的穿著十分华丽,并于腰问插著一柄尺来长的短剑,显出豪门子弟的身分。 小恨受辱便怒目瞪著大孩子,并将他的风筝抛掷地面道: “还你!但我绝不是小偷,也不是小杂种,我要你道歉!” 大孩童讶异道: 一小鬼讲话却像大人一样凶?你可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跟我说话!” “管你是谁!你骂人就是不对……”小恨怒声道。 “啪!” 大孩童立即甩了小恨一个大耳光,讥讽道: “我不但比你高而且比你壮,你这个瘦小鬼还差我一个脑袋高,又能拿我怎么样?我就是要欺负你,吃定你了!” 小恨双眼充满恨意,猝下及防一个箭步向前,瞬间抽出了大孩童腰间的配剑;这把剑居然不是玩具而是明晃晃的真剑。小恨二话下说便一剑劈下。 当小恨高举短剑时,那名大孩童惊吓得颠退一步,却闪躲不过突如其来的攻击,被利剑在胸口上划了一刀,鲜血立即染红衣衫。 大孩童一见胸前流血惊骇得大哭大叫,小恨却仍然不放他甘休,将其当成敌人一样持著短剑追杀,一前一后兜著圈子引来旁人注目。 二名劲装大汉闻声追来,一名伸手挡在小恨面前,另一名抱著凄叫的大孩童检查伤势,吓得脸色苍白道: “小少爷别慌,是皮肉伤而已……死不了……” “好痛啊!快死了……捉住这小杂种替我报仇……好痛啊……” 劲装大汉抽出带鞘配剑对著四周围观的群众作揖一匝后,面向小恨道: “各位乡亲父老,双方争吵若是拔剑伤人就不对!小鬼头你闯祸了!快放下短剑,我可是侯爷府的侍卫,小少爷是侍卫统领的独子:你已伤了人,快跟我回府去认罪!” 五岁稚童拿剑杀人可是见所未见、闻所末闻,引得大批游客好奇围观,人潮愈聚愈多,从外头根本瞧不出发生什么事,却引得更多人潮好奇驻足围观。 稚童小恨根本下予理会,挥舞短剑一阵乱砍,吓得那名侍卫连退三步,乘小恨一剑落空,便将他踹倒在地就地制服了。 两名侍卫一名抱著大孩童,一名架著小恨,飞快地奔离现场,于园区外策马狂奔而去。 阿花买了些零嘴挤在外头人潮里欲看热闹,钻进里头却什么也没看见、便拉住一名妇人问道: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哎呀,好恐怖喔!一名大约五岁的椎童居然拿短剑杀人,你看!地面上还有血迹呢!” 阿在心生不祥之兆,慌然问道: “五岁稚童?是不是头绑髫辫,眼睛大大地,穿著花格子上衣的孩子?” “咦?你怎么知道……是你的儿子吗?” 阿花强按心中的慌乱不安,还没有回话,另一名妇人打岔道: “听说受伤的大男孩颇有来头,这下子稚童及他的父母可惨了!” “什么来头?那名稚童人在哪里?”阿花差点哭出来道。 “思,你不知道啊?大男孩两名随扈自称是侯爷家的侍卫,大男孩是侍卫统领的公子爷,这个侍卫统领对人刻薄寡恩是出了名的,拿剑杀人的稚儿被绑定了,肯定会找他的父母算帐!” 阿花吓得闷不吭声,瞬间双腿一软瘫坐草地上。 好奇围观的群众逐渐散去,放风筝的人依然放风筝,游赏风景的人照旧,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阿花抱头沉思,十分自责,歇了一会儿霍然起身,脸上绽放出母性光辉,抱定此去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无畏无惧的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救出小恨。她推著童车往“当阳城”方向而去。 “百花楼”是当阳城一家颇具规模的妓院。 妓院门口有四名捕快守著,不准闲杂人等进出,围观群众闹哄哄地议论纷纷。 “发生了什么事?”一名路人问道。 “听说出了人命!好像是个大人物,要不然怎会惊动‘铁捕’郑勇带著助手邱猛及仵作到里头验尸?” “不会吧?是死了一名妓女阿菀,听说郑勇曾跟妓女有一腿,当然假公济私查得特别谨慎喽!” “不对,不对!确实是大人物被人刺杀身亡,听说还赤身裸体地压在一名标致妓女的身上,而妓女阿菟是在卧房里自杀身亡的,同时死了一男二女当然是大案喽!” “嗯……真可惜!妓女阿菟虽然有点年纪了,但是她一身细皮门肉风骚极了,况且床上功夫一流,恩客多如过江之鲫,肯定是荷包满满地怎会想不开自杀呢?” “是呀!这个妓女阿菟老子玩过,还真她妈的叫床功夫一流,在下面的浪臀摇得好像在操橹,真让在房门外排队的恩客听得小和尚抬头昂然……真够劲的!” “哇!真的吗?可惜死了!要不然光听你这么说就教人受不了了……” 二名捕快持著配刀驱离好事的群众,才让街道上车马得以保持顺畅,阿花打听到这些消息,暗叹好朋友阿菟果然不出所料自杀了,然而展大哥杀人后的去向何处呢? 卧房内,一张豪华大床上。 一名男尸压在一名妓女的身上,双双赤裸死相极为难看。 仵作是一位年约半百的瘦小汉子,拿著一根竹筷从男尸背后心脏处,小心翼翼地探测伤口,为伤口之深感到惊讶万分。凶案现场并没有任何东西被移动过,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寻,可见凶手是名顶尖的高手。 杀手唯一留下的证据,就是男尸背上放置的一朵带梗的石菟花,在这里显得异常刺眼。 助手丘猛搔著额头道: “铁捕大人,所有门窗都检查过了,并无被撬开破坏的痕迹,这名狡滑的凶手到底是从哪里刺杀侯爷府副统领林池的?” 郑勇单手抚著脸颊低头沉思,痴瞪著男尸背上那朵雪白的石菟花,好像感触良多,忽然被助手邱某给叫醒了。 “喔!副统领林池号称‘灵虎智多星’,居然会被杀手刺杀于下知不觉中,可见杀手并非等闲之辈。” 验尸完毕的仵作陈活笑骂道: “这有什么稀奇?男欢女爱正处于高潮……就是天塌下来也会继续做下去。奇怪的是伤口极深贯穿了二个人……不像是长枪所造成的裂伤,倒好像是一种薄刀的剑……然而……如以抛射而言,剑是下可能抛掷得如此有劲道,连床垫都贯穿了尺许深度。” 郑勇闻言一愣,从仵作陈活这番推敲中悟出了一些端倪道: “你肯定凶手是用抛掷的兵器杀死这两个人?” “绝对没有错!” 仵作陈活是府城首屈一指的验尸高手,所做的结论当然不容怀疑,郑勇指著放置男尸一旁的配剑道: “副统领临死前伸出了右臂有欲抓配剑想抵抗的动作,看来确实是死于猝然之间没错,然而身体为何被钉死在床上动弹不得?” 话毕,郑勇眼神往天花板一看,再低著头望著男尸背部,眼神二兄,弯腰用食指轻摸一下,指头上便沾了一点灰尘;于是他自信满满地冷笑道: “阿猛,凶手是从天花板上觑准时机,突然下手行凶的,你爬上去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寻。” 邱猛迅速去办,仵作陈活讶异道: “一个人躲在天花板上等候时机猝然行凶?却没被武功高强的死者发觉?这位凶手肯定功夫了得!” 郑勇眼神露出一抹惨意叹息道: “陈老,我的拳脚功夫比不上副统领,依此判断更不可能胜过凶手了,这是一桩烫手的凶杀案件,只好赶快通知统领‘快枪’田广森,请其出面缉凶吧!” 仵作陈活从男尸背上取得石菟花好奇问道: “奇怪?凶手杀人为何留下石菟花为记?” 郑勇接过石菟花痴然轻声道: “石菟花是本地特产,又叫‘棘菟’,叶尖锐形似麻,是长于石头缝隙中求生存的小花朵,本地人称它为可怜的‘妓女之花’。” 仵作惊讶道: “咦?‘百花楼’所有艺妓都是以花为艺名,这个妓女阿菟自杀身亡……可能和这朵小白花有所牵连吧?但绝不可能是杀了这对男女后才自杀的……” 郑勇拍拍其肩膀,笑说道: “你也太会联想了!干脆加入捕快行列吧?” 仵作故作神秘地微笑道: “走吧,到楼下妓女阿菟的房间验尸,说下定会找到些眉目……也说不定……郑老弟,你与阿菟曾经有一段露水之情……要破这个案可能比较容易吧?” 郑勇抚著后脑勺尴尬笑道: “这是十年前的荒唐旧事了……居然拿来消遣我?” 仵作陈活笑得开心迈步前去,郑勇一脸缅怀往日旧情的神色,转而显出欲报此仇的杀机,没有人看见,卧房中整理得十分整洁。 妓女阿菟穿著一身洁白的丧服,尸体翘起臀部采跪姿,整个人仆倒地面。 从尸体的颈部向下一见就知,死者用双掌紧握住匕首自杀刺穿之态,采跪姿的两只小腿捆绑得紧合扎实,死相看起来高雅,令人啧啧称奇。 仵作陈活见状兴叹道: “可怜的女人!这是自杀,一般人临死前因为痛苦,双脚必然乱踢,为了防止这种现象,居然自捆自绑得如此仔细,可见这个妓女阿菟未卖身以前,是出身在有教养的武家门第女儿,令人肃然起敬!” 郑勇拉扯其衣袖瞪眼道: “陈老,您确定她是自杀身亡的?而不是被人杀死后故布疑阵?请您再详细勘验尸体吧!” 仵作陈活拍胸保证是自杀身亡,让郑勇十分失望,也忆起那段如胶似漆的甜蜜日子,原本想替她报仇的意愿加被人泼厂一头冷水? 郑勇翻过尸体令其躺平,发现阿菟的花容带著满意的微笑,死得十分安详,便喟然道: “确实是自杀无误……可以结案了!” 仵作陈活建议道: “死者入土为安,可以叫死者家属前来领尸了。” 郑勇猛然拍额叫道: “对了!她是远从北方来的,好像说过有一个盲眼的亲人……寄养在城东郊外的‘妙莲寺’……她十几年来辛苦挣来的皮肉钱,可以找老板要回来送给其亲人,算足我对她的一点心意。” 仵作陈活微笑道: “应该这么做,要不然给妓院老板吞占了,阿菟岂能死得瞑目?我现在就去叫老板来算这笔帐!” 仵作陈活快步离去,却见邱猛莽撞进来,瞅了一下女尸讶异道: “咦?死得如此安详……再笨也知道是自杀身亡的……郑老大!您猜得不错,杀手确实是躲在天花板行刺,尸体刚才被统领田广森命人抬回去了,并交代咱们别插手,这可乐得轻松……咦,陈老去了哪里?不会是顺便去快活一下吧?” 郑勇笑骂道: “臭小子!整天想女人?”便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是呀!阿菟十多年来的皮肉钱当然非得要回来才行,依情依理也不怕妓院老板给吞了!咱们就把钱送到‘妙莲寺’给她的亲人,算是一件功德。” 仵作陈活带著一身赘肉晃荡的妓院老板进来道: “唉!真是寡妇死了儿子,什么都没有指望了,叫林老板亲自向你们解释吧!我懒得理这种吸血虫,先走了!” 林老板拿了一张字条递了出去,为邱勇抢在手中详阅,林老板抖动一身肥肉,哈腰阿谀道: “阿菟寄存我这里的银两全部提光了,这是字据,免得官府说我谋财害命……我还得赔上棺材本呢!” 邱猛看了宇据突然惊叫道: “我的妈呀!阿菀的私房钱竟然有千两之多?我她妈的省吃俭用赚个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干妓女的居然这么好赚?个个都这么有钱吗?” 郑勇脸色一沉道: “阿猛!别乱说话!对死者不敬……” “是啊!两位大哥!她可是日夜下休地拚命赚钱,可是我的摇钱树……不!她自己努力挣钱,所以我对她三七分帐算是特别宽宏大量的,别的妓女都是四六分帐。” 林老板急说道、 邱猛一脸慌然道: “她为何会一下子全部提领出来……这下是一笔小数目,拿来干什么用?林老板可知道吗?” 林老板摇头不知,郑勇却精明地问道: “阿菟自杀前可曾和什么人见过面吗?” 林老板猛然拍著额头脱口道: “有!有一对夫妇带著约五岁大的稚童曾与阿菟辟室密谈了老半天,隔不了几天就提款了,我还真伯她被人骗了,问她什么原因,她却凄然一笑,什么话都不说。” 邱猛闻言义愤填膺道: “老大!一定是她被人给骗光了一生积蓄所以才萌短见,这对夫妇档骗徒定然要揪出来绳之以法!” 郑勇搔著脸颊思虑半晌,突然击车叫道: “阿菟死时一脸笑容无牵无挂,虽然未必是被人骗了钱而寻短,却必然与这对夫妻有所关连,就从这条线索追查下去,问个明白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郑勇从身上掏出一锭白银丢在地上,向林老板冷然道: “不用你的脏钱!安葬阿菟的钱这些应该足够了!” 郑勇和邱猛得了这条线索,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第三章 同病相怜 赤栏桥下暮潮空,远炎疏桩掩霭中。 星月半天分落照,断云千里附归风。 严城鼓角秋声早,故国山川王气终。 莫讶时来一长望,越吟荆贼思无穷。 侍卫统领田家大宅。 内院传来孩童的啼叫声,一老一少两位妇人强按著孩童乱踢动的四肢,由一名大夫替孩子的前胸刀伤仔细地敷药包扎,又开了一帖药方子后,方缓口气道: “小少爷只是一点皮肉伤而已,并无大碍,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少妇花容冷峻对著孩童斥责道: “你爹是侯爷的侍卫长统领,你哭得像女孩子似地,实在太丢脸了!就因你爹太宠你了,出门带著短剑要威风才会如此下场,以后要引以为戒。” 老妇人哭红了双眼,不舍道: “乖孙子……别哭!咱们田家三代单传你可不能有事呀……伤你的野孩子已经捉回来了,奶奶会替你报仇,就在他的胸前多划几刀!” 少妇闻言一愣,于峻厉紧绷的脸上露出一抹忧愁,淡淡道: “娘啊,咱们不能太宠孩子……否则长大后更难以调敦了……” 老妇人冷哼道: “乖孙子是田家唯一血脉!你有本事就多生几个以防万一,孩子怎么教育,我自会拿捏分寸。” 大夫闻到婆媳之间的火药味甚浓,连忙藉机告退。 老妇人起身气愤道: “孩子被那个野杂种给伤成这样,我非去教训他下可……你跟不跟来都无所谓……反正你也下太关心孩子。” 话毕,老妇人自行离开,少妇眼眶—红强忍落泪,迅速尾随而去,后面两名丫鬟也战战兢兢跟去。 小恨被绑于庭院一棵大树下,捉他回来的两名护卫已将其两边脸颊打得若猪头般肿胀,嘴角已溢出鲜血了。 一名护卫还拿著细小藤条继续鞭打著小恨的屁股,小恨双眼充满怨恨地紧咬著牙关,浑身已被汗水湿透,仍然不叫半句痛。 “住手……这么小的孩子!你们居然用如此酷刑……快住手!”少妇双眸一抹怜惜地严厉斥暍道。 王姓护卫擦拭额头汗珠,羞愧道: “禀夫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傲慢倔强的野孩子……什么都没有招,尤其是他的出身!” 赵姓护卫停止鞭刑,尴尬道: “禀夫人!揍了这个野杂种一顿,既不哭也不闹,究竟是真的不畏惧……还是个白痴?实在镇静得令人心寒!” 老妇人嗤之以鼻恨声道: “不过是一般贱民百姓惯有的反抗心态罢了!光是这点皮肉伤是不够的,就交给我来让他开口讲话!” 话毕,老妇人抬手拔下尺来长的尖锐发钗,攫住稚童小恨的衣襟,将发钗对准其右眼以将剌下剌的恐吓姿态厉声道: “小杂种!竟敢杀伤我的乖孙子?若下招出你的出身来历,就弄瞎你一只眼睛做为代价!” 老少妇人身后的两名丫鬟已吓得用颤抖的双掌掩面,不敢再看这种血腥场面,而小恨却以怨毒的双眼瞪著,面若磐岩般下为胁迫动容。 “小杂种!再下开口讲话……真的要剌瞎你喽!”老妇人拿著发钗厉吼道· 二十丈外庭院北侧一角,正在扫地的一名女孩子,就是曾在“长板坡”捡风筝给小恨的那位小女孩阿丽,看见这种残酷情形被吓得停上洒扫落叶,躲于树后观看。 阿丽暗付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几个大人居然对小弟弟严刑拷打?已经浑身是伤了,还要刺瞎眼睛?这家人都没有人性吗?” 就在这个时候从庭院南侧传出一股威严的喝止声道: “娘亲住手!若真的黥瞎了孩童,传扬出去的话……显得咱们田家没有大家风范,这件事我已听到风声了……” 王、赵两名护卫惶恐地匍匐在地,异口同声道: “是属下无能!教小主公受伤了……” “都起来吧,以后谨慎就是了。” 田广森长得豹头燕腮魁梧不凡,故作一副杀气腾腾的可怕模样对著小恨凝视,好像一头猛兽即将吞噬弱小猎物般地恐怖。 小恨毫下畏缩地回眸狠瞪著,其眼神匆转空洞无畏无惧,将所有人等皆视为死人般已下存在的样子。 田广森惊愕一默,肩膀一震脱口道: “好恐怖的眼神!孩童的这双眼睛好像是见过无数血腥杀戮的眼神……也就是心中已无生死垩碍,达至勘破世情的刺客眼神……在那毫无杀气的眼里,居然扩散出一股令人恐惧莫名的异采!” 老妇人惊讶道: “这怎么叮能……他只是名五岁大的野孩十而已!” 小恨匆尔合眼,昏眩倒地,并在嘴角溢出大量鲜血,四肢红肿得在无意识下,轻微地颤抖抽搐。 田广森皱著眉头轻叹道: “你们对孩子下手太重了,暂时关进柴房,先替其疗伤,但不可给他饮食,不出三天就会求饶吐实了。” 赵护卫忆起之前的事,惊呼道: “经主公您这么提醒……记得当时这小鬼用短剑差点伤了我来看……感觉其快速挥剑的架势,令我有股毛骨悚然的恐怖感……” 田广森望了昏睡中的小恨一眼,见他睡相显出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又皱起眉头淡然道: “可能是我看走了眼吧?这么小的年纪怎会经历过血腥杀戮场面……先关起来再说,我也想确定一下我的看法……” 少妇好奇问道: “相公,您有什么特别看法呢?” 田广森眼神遥望天际露出一丝恐惧即敛,轻叹道: “最近从樊城传来一件恶耗,城主的二夫人及其侍卫被一名携子的刺客给谋杀了,如今我的副手林池遇刺身亡,再看见这孩子的可怕眼神,令我联想在一起……刺客可能要来杀我吧?” 老妇人安慰道: “儿啊!你甚得侯爷关爱,难免遭嫉,很可能是对手买凶来暗算你也说不定,但凭你一身无敌枪法,就别太过于放在心上。” 王姓护卫建议道: “禀主公,这个野孩子假如与刺客有关,刚好可以当成人质,咱们就可高忱无忧了!” 田广森冷笑道: “这个孩子好像一头野兽,不给他吃暍,当他濒临死亡之前必会呼叫亲人,到时候咱们守株待免就行了……希望这个小野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希望我的判断是错误的!” 王姓护卫阿谀道: “林池虽号称‘灵虎智多早’,却只能在您的手下做事,所以您的判断从不误差,这个野杂种是否刺客的孩子,先关他一阵子就分晓了。” 田广森轻叹道: “就这么办吧,我还要晋见侯爷,将林池的死讯告知,再商议递补人选。” 抱起了小恨的赵姓护卫向田广森低头行礼,连同王姓护卫离开后,少妇忧心仲仲问道: “相公,那名刺客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模样?咱们可以调动城中所有的捕快去追缉呀!” 田广森微笑道: “只知道刺客外号叫‘子鬼剑’!他长得什么样子怎会知道?若叫那批酒囊饭袋的捕快追缉,岂能发挥什么作用呢?我自有良策可以找出刺客来,免得打草惊蛇。” 老妇人不满地轻哼道: “你还罗唆什么?我的宝贝孙子受伤了,先让他父亲去安慰一番,替孩子压压惊吧!” 老妇人气愤地甩头就定,田广森夫妇相视黯然,却不敢有违母命,紧随而去。 小女孩阿丽到了田府帮佣就睡在厨房隔壁小房间,从窗户偷窥对面那问柴房,看到柴房里关著的小恨红肿的脸从窗口望著外面,眼眶含著泪珠,一睑木然,猜想他内心深处一定渴望著亲人出面营救,因为已经不吃不暍地饿了两天了。 阿丽看得于心不忍,便离开卧房潜进厨房,在饭桶里用手扒取一些残米饭,再放些盐巴搓揉成一团,藏于袖巾,然后拿碗瓢盛水溜到柴房边,小恨听见有轻微脚步声接近,便迅速擦干泪水显出一睑坚强的样子,看见了小女孩阿丽来到窗户外,一眼就认出来,惊叫道: “咦,大姊姊?你怎会来这里……” 阿丽红著眼眶欲将饭团及那碗水递给小恨,怎料饭团是挤进去了,而那碗水却泼洒掉了,小恨赶紧凑近窗边,饥渴地吸食遗落的水渍,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著饭团,连窗户小缝上沾黏的少许米饭都下放过,令人看得心酸。 阿丽哭出声来,哽咽道: “可怜的弟弟……因为那只风筝才害你被人凌虐关在这里……他们太过分了…… 这么可爱的弟弟也打得遍体鳞伤……” 阿丽轻泣又道: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快告诉姊姊你父母的住处,我偷偷去通知他们来救你……” 小限只说了一声:“谢谢姊姊……”便低著头不再说话了。 阿丽双眸闪动泪光,喃喃自语道: 。 “就是这种寂寞可怜的眼神……跟大姊姊一样无亲无靠吗?我明天晚上,还会偷偷送一些饭菜给你……你就不要哭了……” 小限闻言双眼一红,转过身去,泪珠儿一串串滴流出来,就是不想让阿丽看见自己懦弱的一面,只有点头表示感谢之意。 听见阿丽离去的脚步声,小恨便迅速转身靠著窗户小缝,望著她掩面闷泣而抽搐的肩膀,睑上浮出了感觉人间尚有温暖的窝心笑容。 第三天晌午时分。 田广森独自来到柴房,从窗户挟缝中窥视著小恨,见他居然在里头做著伏地挺身的动作,大感错愕暗忖道: “奇怪?没给他吃暍……既不恐慌哭闹,又没有体弱的迹象?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田广森狐疑之间发现窗户小缝旁沾有一些干瘪的米饭粒,甚感讶异,又发现地面上的小脚印,抬眼瞪著厨房外正在努力劈柴的小女孩阿丽那纤弱的背影及一双瘦弱的赤足,冷哼一声便掉头离去。 约过了顿饭时间。 小恨学著父亲授予的掌法拳路,一招一式快慢有序,尤其是拿捏之间突然弹出的寸劲指法,虽然招式不甚完美,却柔中带刚,轻灵无迹中又暗含凶狠杀招的磅礴气势,可惜田广森没有瞧见,要不然肯定大吃一惊叹为观止,因为这是武当派的正宗拳法。 厨房里突然传来小女孩阿丽的凄厉惨叫声,让小恨停止行拳活脉的运动,跑到窗户边从小缝中偷窥,又听见那个老太婆用藤鞭揍人的“霹啪”脆响声,小丽凄惨地哀声求饶,令小恨整个心思好像跌入了谷底股。 “贱婢!说……还不讲吗……你潜入田家行何目的?你跟那个野杂种有何关系?若不吐实就打死你!” 又是一阵鞭刑快打,愈打愈重,听得小恨心头发慌,却又瞧不见厨房里的情形。 阿丽恐惧沙哑的求饶声音,愈来愈弱,只余奄奄一息的间断凄泣而已,令人闻之动容。 “我只是……感觉他很可怜……没有什么目的……”阿丽的轻微凄泣声突然沉寂了 。 小恨再不懂事,也晓得大姊姊阿丽被那个横行霸道的老太婆给打得半死昏过去了。 厨房门忽然打开。 老太婆攫住阿丽的后领襟,若拖著一条死狗般直往柴房方向而来,小恨赶紧远离窗户躲在阴暗处。 柴房门“碰!”地一声打开,从透光中看见阿丽整个人瘫软地被抛掷进来,门扉复而关上。 小恨等了片刻不见任何动静,便从角落处溜了出来,在阴暗房内用手去触摸昏死的阿丽,发现双手竞沾满拈裯的鲜血,凄叫一声道: “大姊妹……大姊姊……快醒醒……别死啊!” 阿丽浑身血污,匆尔用颤抖的双手攫住小恨的衣襟,回气一声凄叫道: “别管我……快逃命……”便又昏噘,不知是死是活了。 小恨慌然猛摇她的身体,却没有回应。 “碰!”柴房门被瞬间打开。 一道强烈阳光照射得小恨睁不开眼睛,便迅速旧双掌遮眼,从指缝间往门外一瞧,竟看见田广森及其母亲带著几名护卫个个杀气腾腾地仇视著自己。 田广森表情冷酷,嘴角掠出一丝得意虐笑,阴恻恻道: “毕竞是个野孩子,终于说出了他们的关系,却料不到是姊弟的血缘关系,她才会拚命地护著小鬼!” 老妇人满睑杀气怒吼道: “啐!想不到‘刺客子鬼剑’居然育有一男一女两个野杂种?孩子呀,既然真相大白了,干脆先行宰了这两个野杂种,再悬杆曝尸,设圈套引出那个厉害杀手,不论他武功有多高,就以火铣队乱枪伺候吧!” 小恨年纪虽小,却了解火铣的无敌威力,父亲若真的上当岂有命焉?自己和大姊姊岂不是白白地冤死了。
第五章 泪如泉涌 晓哭鸣鸣动四邻,于君我作负心人。 出门便作东西水,回首初惊枕席尘。 满眼泪珠和语咽,旧窗风月更谁亲。 分离况值花时节,从此东风下似春。 翌日清晨。 “铁捕”郑勇带著助手邱猛及二名捕快看见田广森被腰斩的惨死状况,邱猛及二名捕快觉得恶心,连昨晚的宵夜都吐了出来。 郑勇也感觉反胃欲呕,皱著眉头用毛巾捂著鼻子惊讶道: “香客报称这里发生凶杀案,没想到竟是田大人被杀了……嗯,杀手好犀利的一剑,将人砍成了二截,必然是位高手中的高手!” 邱猛在其身后二丈之遥惊呼道: “老大,快来看!连田家的老夫人都被杀了!” 郑勇领著二名捕快赶过去,他蹲在老夫人的身边翻动衣襟检视一下尸体后惊呼道: “哇!胸骨全断……有明显的枪棍印子,这是田家长枪的痕迹……也是一招毙命……胸膛软绵绵的,五脏被震碎……好霸道的撞击力量,瞬间暴毙!” 邱猛讶异脱口道: “怎会这样?难下成是田大人弑杀老母?” 郑勇叱暍道: “笨喽!田大人生性至孝怎会弑亲?一定是遇上了高手利用其成名铁枪杀了老夫人,连这种知识都没有,你简直是白混了!” 一名万姓捕快指著地面上一摊血道: “老大,这里还有一摊血迹,看来流量不少,可能还有另一个死人吧。?” 郑勇眼睛二兄笑道: “小万分析得不错,一个人流这么多血不可能还有命在,但尸体下见了,肯定是凶手将同伴带定。依田大人及老夫人的死状判断,应该都是武功极为高强的杀手干的!” 邱猛自作聪明道: “老大,田大人尸体距离这摊鲜血不到六尺间距,很可能是一名杀手和他同归于尽了,尸体再由另一名同伴带走了吧?也就是说凶手有二名。” 万姓捕快幸灾乐祸揶揄道: “嘻,一下子死了侯爷身边的正副统领……这二人狼狈为奸,私下占尽了鉴利便宜,现在死了,咱们就可以缉捕监枭立功了。” 郑勇脸上露出欣色,点头表示同意他们的见解,抬头遥望密林后方那问巍然耸立的黄瓦佛寺屋脊,灵机一动道: “寺院离此不到一里路程,咱们前去查探一下……” 话都还没有讲完,便看见小径上五匹快马奔驰而来,一马当先的中年汉子虽是一身便服,却显得一脸刚正,神态威严,邱猛眼尖惊呼道: “糟糕了!竟然惊动了温侯爷亲自出马!老大,赶快迎驾吧!” 温训良侯爷来到现场翻身下马,郑勇率领邪猛及二名捕快不敢怠慢立即恭声请安。 温训良望了尸体一眼,揽眉蹙额怒声道: “刺客好残忍的手法!郑捕头,从现在起就由本爵亲自指挥缉凶,若有任何线索快速通报,不得有误!” 百里侯乃一方之主,当然说了算数,郑勇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作揖称是,片晌问,三十名亲兵随扈已至,开始搜索四周环境,看看是否有蛛丝马迹可寻。 温训良对著郑勇突然问道: “郑捕头!最近你在城中巡街是否曾经看过一名魁梧男人携子推著童车……到处闲逛?” 突来一问令郑勇心中一颤,虽没有见过侯爷所说的人,却听闻妓院老板讲过妓女阿菟自杀前,曾有一男一女携子推著童车造访,而且辟室密谈,但为了谨慎起见不敢明告。 “没有……请问侯爷为何提起这个携子推车的汉子?” 温训良双眼露出一抹惧意瞬间即隐,望著远方寺庙转了话题道: “你不须知道!若在城里见有这种携子推车的男人立刻禀报就是了。尔等前往佛寺附近查访一下,本爵顺便拜访主持老和尚智广大师,已经好久不见了。” 温训良跨马飞奔而去,郑勇、邱猛及大批护卫慌忙随后跟去,留下六名护卫办理俊事。 寺中禅房外共有二十四名护卫看守,门禁森严不让闲人靠近,郑勇偕邱猛闲来无事便在寺里到处闲逛,来到北侧一间柴房外,见五名村童正推著一辆童车共骑,利用斜坡滑溜玩乐擦身而过,两人并不以为意。 郑勇爬上山坡,邱猛尾随其后,见况回头笑道: “喂!你们小心点可别摔断丁骨头……唉!小孩子真是无忧无虑不知人间愁滋味……” 轰然一声。 整辆童车翻覆于山坡底下,随即传来孩童们的哭叫声、郑勇和邱掹连忙转身迅速下坡欲探个究竟,却惊见了自童车遗落于地上的一根七尺藤棍,前端突出约有三尺长的薄刀窄剑,于阳光下闪闪耀目。 五名孩童在惊吓中一哄而散。 郑勇飞步逮住了一名顽童,吓得孩子不打自招道: “我们没有偷车……只在柴房门外发现这辆童车……就当滑车玩……” 郑勇放掉孩子,拿起了丈长藤棍窄剑,掂了掂,觉得颇有份量,好奇地在尾端左旋,剑刀立即缩了回去,再右旋剑刀瞬间弹出,他和邱猛下禁面面相颅,异口同声道: “这应该是黥杀副统领的兵器……” 郑勇和邱猛皆一脸惊慌地回头望著斜坡上那问门扉紧闭的柴房,立即机灵地躲于大树后方,郑勇采出头来轻声道: “这下子凶手现形了……你快去禀报侯爷,我在此盯哨!” 邱猛飞奔离去,约盏茶时间,温训良率领二十四名护卫快速包抄而来,望著郑勇指著斜坡上那间柴房,便立即率众街上山坡,将柴房四周团团围住了。 温训良对著柴房厉声斥暍道: “大胆刺客!你已被包围了,快束手就擒!” 柴房内寂然无声,没有回应。 山坡下忽然传来智广老和尚的声音,人还未至,声音却好像如雷般在耳鼓脉里震响道: “温侯爷,你别太靠近柴房……里面有死神!这种恐怖可怕的精灵……会带来大量的死亡!” 智广老和尚慢吞吞地爬坡而上,温训良闻言脸色骤变,其他所有的随扈一时间吓得倒退了数步,个个望著柴房发愣。 温训良面向智广老和尚,脸露下快轻声问道: “什么死神?老和尚,你我深交二十多载……为何唬我?刺客既然隐藏在这里,与你脱不了关系!” 智广老和尚合十叙礼一脸肃然道: “柴房里头是有一个人没错!但是否杀人凶手,老衲就下得而知了。这个人得了一种极为恐怖的传染病,他轻轻地对你呵口气就会传染,而且没有药医,您说这个人不是死神……又是什么?” 温训良闻言吓得暴退三尺,其他随扈也赶忙远离以免遭殃,温训良面露狐疑问道: “老和尚……是真的吗?本爵知道你医术高超可以妙手回春……但有这么厉害的传染病吗?” 智广老和尚又合十称念一称佛号道: “侯爷,出家人下打诳语!柴房内这个人已经没救了,佛门本是广开善缘接纳四方,以慈悲为怀的心态对待这个人……也不好赶他出去,免得祸害地方百姓……还真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I温训良双眼一闪畏惧之色,又问道: “老和尚,这个人携子同来吗?” 智广老和尚摇头道: “他来的时候并未携子同行,侯爷为何有此一问?” 温训良对著柴门大声暍道: “喂!里面的凶手听著,反正你是死定了!干脆自动出来投降,说出你受谁之托杀了本侯的正、副统领!” 说罢暗中一挥手,随扈中出来二个人,将背后的长形油包卸下,居然抽出了长铣火器,点燃了引信举枪瞄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要等凶手一现身便当场格杀。 智广老和尚白眉一颤,于心不忍地连称几声佛号,便不再言语了。 柴房中传出了展风驰的声音道: “本人因重疾缠身,不便曝露屋外以免害人,请侯爷容许我讲出刺杀原因。” 所有人等闻言神态一愣,个个侧耳倾听、 “田统领与副手连手包庇盐枭营利,当年谋杀盐吏蓝水德,并奸杀其妻李容,独漏女儿蓝鸳存活世间;她隐姓埋名为妓,为了就是复仇,蓝鸳就是本人的雇主。侯爷用人不当,也该负起道德责任吧!” 温训良闻言为之脸红,沉默下语,所有人等却窃窃私语讨论当年这件无头公案,没想到如今真相大白了。 温训良喟然长叹道: “你有证据吗?这可不能无的放矢,可以叫蓝鸳姑娘出来指认呀!你私自行凶就是目无法纪,理应接受国法制裁!“ 柴房内传出厂凄然笑声道: “什么国法?全部是朱元璋凭个人喜好的律法……暴君一手遮天屠杀忠臣……所以就会有像我这种不怕死的人,专门与他作对……虽是一名小小的刺客,也能挫一挫其锐气……” 温训良闻言双眼浮出一股莫名恐惧,转而勃然怒斥道: “大胆狂徒!当今圣上哪容得你当众直呼名讳?光是这般傲慢无礼,就得抄家灭族!” 语音方落,温训良睑色却又骤变,若有所思地匆尔口气肃然一转又道: “阁下……莫非就是‘帝影者’——刺客子鬼剑……” 侯爷忽然停顿了语音,好似有所顾忌,但什么是“帝影者”?令在场所有护卫如坠五里雾中,百思不解其意。 然而刺客子鬼剑,却是最近传闻中的厉害杀手,为何两者会有所关连? 就在这个时候。 “焜!愰!愰……” 火光乱窜,从柴房中喷出来,烈焰冲霄夹带著煤油臭味,大量浓烟四起随风滚滚溢开,呛得人人退避三舍。 温训良看傻了眼,智广老和尚合十下断地念佛,好像是超渡亡魂,想不到刺客居然自焚!此时根本来不及救火,只有眼睁睁地望著整座柴房在烈焰中颓倒下来。 智广老和尚叹息道: “这样子最好了!连传染病都烧得一干二净,一切恩怨也随之火化了!” 温训良一睑侮意喃喃自语道: “真希望他不是‘帝影者’……否则太可惜了……” 温训良强提精神喝声撤退,所有人等迅速离开火场,智广老和尚对著倒塌的柴房深深地看了一眼,不慌不忙踱步离去。 郑勇及邱猛来到山坡下,看见了一对姊弟般的孩童躲在大树后面,探头看著这场火灾,便追问前方的智广老和尚道: “大师!这对姊弟般的孩童,也是住在寺里吗?” 智广老和尚惊愕道: “没有,是村童吧?”头也不回地快步而去。 邱猛好奇问道: “老大……您心中在想什么?为何突然问起了老和尚?” 郑勇释怀地拍著额头,哈哈一笑道: “是我太疑神疑鬼了!为何阿菀曾与刺客父子档会过面的问题……老是盘旋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下去?” 邱猛抿嘴吃笑轻声道: “老大!是您对阿菟的那段恋情无法忘怀吧?当年若是替她赎身,迎娶过来当老婆……也不会发生自杀的惨事!” 郑勇怅然若失恨声道: “你懂个屁!我百般追求……她就是宁愿干妓女也不愿嫁我,怎料她有这种冤情?” 邱猛一默,摸著后脑勺脸上一阵凄然,暗忖世上哪有不喜从良的妓女?况且又是当地名捕在追求,当然是有天大的冤情才不嫁,阿菟行为令人肃然起敬。 二十几名老少和尚个个提著水桶赶来救火,与郑、邱两人擦身而过,他们不约而同笑骂道: “救什么火?去捡骨头吧!” 凶手既然自焚了,表示已经结案,反倒落个轻松自在,双双快步离去,但对妓女阿苑之死,心情却十分沉重。 两人离去后,智广老和尚却从密林中闪出来,只见他挪腰轻轻地一跺脚,身法宛若天马行空掠至火灾现场指挥救火,约顿饭时间火熄厂,命大众各归职司纷纷散去。 智广老和尚见四下已无人,双掌凝劲朝火场拍去,一股凌厉掌劲若狂风扫落叶般将火场清出一条通路,缓缓踱步到右侧,用脚尖轻踏著地面一块石板,继而以脚掌去灰烬,入眼居然是一道暗门,他再弯腰用手一翻而起,道: “展檀越!可以出来了!老和尚还真伯你会闷死。” 展风驰从地窖中毫发无伤的钻出来,作揖叙礼微笑道: “老和尚为何谎说柴房中有死神?为何愿意帮我这个忙?” 这时候小女孩阿丽牵著小恨来到现场,小恨喜叫道:“阿爹!”便投身展风驰怀抱撒娇起来。 智广老和尚看了小恨一眼,笑咪咪地说道: “老衲不是帮你,是帮那些护卫随扈:若让你走出屋来必然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你不是死神又是什么?再说孩子还小……可怜嘛!” 展风驰匆尔面如寒霜冷峻道: “老和尚武功不凡,大可以联合温训良擒住我,岂下是大功一件?” 老和尚不疾不徐淡然道: “遇见你这位死神,老衲还不想现在就被佛祖接往西方极乐世界!化外之人争什么名利?这名小女孩就暂时寄养在寺院,连同你的孩子也一起住下吧?你走你的,但不要让儿子随之沉沦才好……” 小恨紧紧挨在亲爹温暖的怀中不依,展风驰傲然微笑道: “这条勇往直前的杀戮不归路,就是咱们父子的宿命;除非我死了,否则孩子不可能有其归宿。” 智广老和尚轻拍小女孩的肩膀示意她跟著走,阿丽泪盈满眶哽咽道: “小恨弟弟……有空得来看姊姊喽!” 小恨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与小女孩阿丽挥手告别,智广老和尚望著展风驰离去的背影轻叹道: “唉!你与朱元璋作死对头……这又何必?这是九死一生的赌注……人生不过百岁,春梦一场而已。” 语毕神态一敛,似乎又老了十多岁,牵著阿丽的小手,慢步离开火场。袅袅黑烟如丝窜飘,就如云烟似梦,好像代表著展风驰一生的黑色梦魇! 小径上车轮声辘辘,响著。 郑勇和邱猛在茶棚饮茶,望著远方展风驰推著童车缓缓行来,一名稚童还不时地自车中探头出来观望,吓得喷出嘴中的茶汁,慌然中同时起身赶上前去喝止。 邱猛手握钢刀一指道: “兀那汉子,快拿出身分牒文,咱们要盘查一下!” 郑勇冷哼一声接著道: “传说中的刺客子鬼剑,就是尔等模样:咱们奉命追缉,快拿出牒文证明身分才能放行!” 展风驰一脸肃穆地从怀中取出一梗石菟花,亮在郑勇及邱猛的面前淡然道: “这是本地特产的石菟花,身处石缝里求生存的苦情之花,代表一名自杀妓女的悲愿,你还不懂这其中因缘吗?” 郑勇见花瞬间红了眼眶转过身去,强按悲痛的声音道: “阿猛……这个男人是见义勇为的英雄好汉,让他走吧!” 邱猛一愣马上放行,等展风驰走远了,才茫然问道: “老大……您哭了?我这辈子第一次看您哭了……” 郑勇喟然长叹道: “蓝鸳就是妓女阿菟……鸳与菟是同音!原来是她买凶替父母亲报仇雪恨……难怪她宁愿拚命出卖灵肉赚钱……也不愿嫁我……” 郑勇黯然失色,仰首对著老天爷默不出声,一阵春风拂面,只觉睑上湿湿地,已是泪流满襟,悲痛无法自己了。 展风驰推著童车在宫道上,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上头写著: “凶手之一——田广森。” 展风驰五指一搓,纸条立即化灰,其心情顿然一松,踏著愉快的步伐继续推车前进。
第六章 亲情难舍 寒山吹笛唤春归,迁客相看泪满衣。 洞庭一夜无穷雁,下得天明尽北飞。 眼见风来沙旋移,终年下省车生时。 莫言塞北无春到,总有春来何处知。 “关陵”位于当阳市玉阳镇西北约三里处,是三国蜀将关羽墓地。 关羽祭亭,两侧千年古松巍然耸立,中有一条宽敞道路,因应官吏春秋二祭而已,其地势高突,风沙扬尘,放眼一片荒凉,平常少有人迹。 此刻,这条道路仅有展风驰独自一人带著祭品上坡,于关羽祭亭内对著土冢上香,虔诚地磕头祭拜一番。他见此处如此荒凉,甚为感叹道: “关将军一生戎马尽忠报国,也是忠义的化身,却生性高傲为敌所欺,落个身首异处,但仍然是一片丹心照汗青。此正是在下心目中的榜样,唯求一死千古垂标。” 土冢后方响起了鼓掌声,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叹然道: “好个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千古垂标!这话居然出自一名刺客的嘴里,令本爵不但十分讶异,而且激赏,就是让本爵再苦候多时也是值得! 一名六旬老汉龙形虎步从土冢转身出来,根本不顾地上沙土肮脏,就撩衣席地而坐;展风驰眼露一丝讶色异采,随即将腰问悬挂的“子鬼剑”取下,放置右侧膝旁,和老汉面对而坐。 老汉见其俨挺坐姿,微微笑道: “本侯出资千两算是你的雇主,既然密约单独在此会面,你却带剑赴约彷如备战姿态,未免太没有礼貌了吧?” 展风驰不卑不亢以冷漠的口吻道: “剑是刺客的第二生命,刺客不管身处何时何地,随处都是战场,我不希望为了千两黄金的酬劳,就丧命于假雇主的阴谋诡计之下,是你自己太不识相了……” 此话一出,老汉为之傻愣一顿,瞬间转为哈哈大笑道: “你说什么假雇主?老夫岂会拿命、拿钱开玩笑……” “锵!” 老汉的话音尚在舌尖打转,展风驰已然拔剑直刺其喉咙前三寸才止,一股森寒剑气迫得老汉脸色煞白,吓得不敢妄动一下。 展风驰环顾四周冷笑道: “一丈开外,地底中暗藏的鼠辈!若不现身恐怕会出人命了!” 语音方落,他随手捡起六颗石子,分六个方向抛掷而出,落地竟传出“蓬”的闷响。 “霍!霍!霍!霍……” 环绕四周的六处地方沙尘飞扬,自地面各跃出两名蒙面劲装大汉,或持长枪或持弩箭,连最新型的火铣都派上用场,件件都是战场上最犀利的武器,个个皆是杀气腾腾,蓄势待发的强悍姿态。 老汉恐惧地颤声道: “你……若杀了本爵,你也难敌弩箭、火铣的远距离攻击……快放下你的宝剑……咱们可以商量……” 展风驰悍然不惧地厉声斥责道: “你这个假侯爷不配与我商量事情!拿你当肉靶子可以暂时挡住弩箭及火铣的射击;但我如何逃离险境,你就永远看不到了!” 在老汉经此恫吓,惊骇欲绝,瞬间裤底失禁瘫软地上,却被展风驰攫住衣襟,将他整个人提起当成肉靶于挡于胸前,同时快速退至土冢旁,背靠著石雕墓碑严阵以待,以防止敌方猝然问放箭、掷枪或开铣偷袭。 土冢后方又传来几声掌声,丈外六处的十二位蒙面大汉立即放下手中武器,采胡跪的崇敬礼。 老汉从慌然失色中转为惊喜,扬声求援道: “侯爷……快救我!” 侯爷现身出来,其人面貌身高和穿著皆与求助的老汉一模一样,根本分不清真假。他喟然叹道: “‘刺客子鬼剑’果然名不虚传!本爵于阳泰总算见识了阁下的机灵果断,本爵失礼在先,就请展壮士海涵。” 话毕,于阳泰长揖袂地一礼,环顾手下护卫道: “你们可看到了吧!人家早已测出尔等的杀气,也判定了暗藏的位置。快离开此地吧,免得本爵丢人现眼!” 十二名蒙面随扈齐声恭身作揖,迅速离去;被挟持的老汉也被展风驰放开,一溜烟地躲到于阳泰身后,而双腿仍然颤抖个不止。 老侯爷于阳泰捡了二张刚刚随扈伪装用的草席各分左右铺地,做个请的手势,先行席地而坐,笑吟吟地好奇问道: “老头子十分好奇,想问展壮士因何看出了假侯爷?他可是跟随我十多年的‘影武者’。再说你虽可以警觉四方杀气,但能准确掷石于随扈藏身处,未免太神奇了吧?” 展风驰收剑回鞘与于阳泰面对面席地而坐,不矜不躁微笑道: “这名‘影武者’虽能将您的口气、举止学得神似,但其讲话时的眼神,显露下出高贵及沉稳的光采……而且坐姿……” 话没讲完,那名假侯爷猛然一拍额头,作揖汗颜道: “本侯……不!老朽对展壮士的见解,佩服得五体投地……也看得出您曾经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方才光是您的杀气透过宝剑,就教老朽经历了死亡的感受。” 展风驰面向于阳泰傲然微笑道: “—名刺客就如猎人,必须有先行勘查猎物动向的准备,将地形、地物全盘了透,才能有所获。这里飞沙扬尘的特殊环境,贵属下居然还闲杂草覆盖于草莆之上,一看就是明显的破绽。而且贵布政使司一向擅长采矿,挖地穴藏算是一绝,我身为刺客当然要晓得贵司的专长,话说到此,咱们应该言归正传了吧?” 于阳泰虚心受教一番,命假侯爷离去后,神色一整,肃然道: “现在只有你我两人,你的本领我已见识过了,本候就可以将委托之事敞开来讲!” “侯爷请说!”展风驰淡然道。 于阳泰一脸忧色叹然道: “唉,家门不幸!我本是元朝老臣,降于朱元璋,协助他称帝;没料到他竟觊觎本司的秘密金脉,并利用密使怂恿我的第二个儿子于服明叛离,前往‘应天’朝廷指控本司私采黄金一事,而且答应让劣子承袭爵位,并保证其安全。朱元璋称帝后大量诛杀功臣,岂是个讲信义之辈?请你将孽子于服明灭口,就是我所委托之事!” 展风驰听完于阳泰所委托之事,万万料不到他竟然要谋杀自己的亲生二儿子,眉问一蹙甚感错愕,随即沉声安慰道: “这是身为世阀家的悲哀!为了家族存亡大事,您也不需自责,于服明如今人在哪里?请侯爷告知,行刺地点及时间就由我来拟定!” 于阳泰历经风霜岁月的老脸,悲伤地涕泗纵横道: “他是他娘最疼爱的小儿子……这也是被溺爱的下场!此事秘密进行就是为了不想让他的亲娘知道。本司正处于被废的阴霾中,这股不祥气氛笼罩了整个家族,这个孩子可能是害怕被废所以做此愚笨……存心虽好,却认错了残暴的皇帝……老夫宁愿自请废司尚可求得家族安泰且富甲一方,但孩子这么一去……却会害得诛连九族。这是他的路线图,一切拜托了!” 展风驰睑上毫无表情地仔细详阅一番,当下撕碎路线图淡然道: “侯爷次子南下朝廷,可是由朝廷派遣锦衣卫之中的‘黑豹队’护送?” 于阳泰一默,忙问道: “展壮士为何知悉朝廷作业?确实有一组‘黑豹队’分明、暗两组各有四人护送,其出身背景全是一些杀人不眨眼的武林高手。” 展风驰冷笑道: “锦衣卫前身,是韩林儿‘龙凤皇朝’时代,‘吴工’朱元璋所设立的‘拱卫司’。他称帝二年后,就改为‘亲军都尉府’,府统中分左右前后五卫,和仪鸾司掌卫法驾卤簿:洪武十五年改为锦衣卫,全由武官担任,当然和武林各派系人马有所勾结,不足为奇!” 展风驰仰望云端的空洞眼神匆露出凌厉杀气,吓得于阳泰心惊胆战,便想起了诸· 侯之间口耳相传的那件秘辛,以迂回的口气小心翼翼道: “听说朱元璋身边有四位‘帝影者’,个个武功盖世尽忠职守,也就是锦衣卫制度的起草人,其中一位‘风使’叛出朝廷流落民间消声匿迹;一说病亡,一说赐死,众说纷云大约五年左右了……莫非您是……” 展风驰面若寒霜冷然道: “不是!道听途说之言,侯爷岂可尽信?” 于阳泰以坚定的口气道: “并非市井传闻……而是‘魏国公’徐达告诉我的,当年的召集人就是被诛九族的‘左丞相’胡惟庸!” 展风驰双眼浮掠一丝悲痛道: “大明的开国第一功臣,武将就属‘魏国公’徐达,其余不做第二人想;文官刘基当年号称天下第一军师,世间不出其右。徐达患背疽之病,据说这种病最忌吃蒸鹅,病重时朱元璋却特赐蒸鹅,他流著泪面对著使臣吃,不多日就死了。而刘基先生运筹帷幄,不止有定天下的大功,并且是奠定大明规模的主要灵魂人物。他被猜忌最深,于洪武元年便被休致回乡,朱元璋始终放心不下,听说硬拉回‘应天府’毒死了,满朝文武皆知,却噤若寒蝉。” 于阳泰惊讶问道: “徐国公死了?今年是洪武十八年……徐达不就是今年死的?我尚未得知,而展壮士怎会消息如此灵通?太下可思议了!” 展风驰收敛悲伤,娓娓道: “展某在朝庭尚有些忠肝义胆的朋友,自然了解朝廷动态。譬如:锦衣卫有指挥使一人正三品今由毛骥当家,同知二人,从三品。检事三人,四品。镇抚二人,五品。十四所千户十四人,五品;副千户从五品;百户六品。所统有的将军、力士、校尉,掌直驾侍卫巡察缉捕。镇抚司分南北,北镇抚司专理诏狱。这些制度相信侯爷是知道的!” 于阳泰痛心疾首道: “这些恶犬、鹰爪!眼前虽是风风光光的,然而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警世名言,迟早会应在这批狗腿子的身上……展壮士只是一名江湖刺客,为何对朝廷动态这么关心呢?莫非你也是受害者之一?” 展风驰瞬间拉下脸来不客气道: “私事无可奉告!锦衣卫职司‘镇抚’所属的‘黑豹队’每个人头二百两黄金,共八个人请侯爷再付一千六百两黄金,此事才能敲定!” 于阳泰开怀地哈哈大笑道: “大妙了!这批鹰犬的人头居然此不上绿林大盗的赏金?值得!展壮士如果通通杀光而没有漏网之鱼,本侯再追加工二千两黄金!” 话毕,于阳泰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挑出了二十张,毫不犹豫地递给展风驰。 “侯爷肯定展某不是一个言而无信之辈?” “你若言而无信!就不是‘刺客子鬼剑’了……唔,展壮士下是携带一名五岁的幼子同行吗?可否让老夫见上一面?” 展风驰起身一揖,拍拍肇囊微笑道: “稚儿暂时安置于一处隐密居所,无缘拜见侯爷下。展某就此告辞,于十天之内必然有好消息回报!” 于阳泰望著展风驰离去的孤寂背影,感觉上苍要他背负著一种无法言喻的使命,其背影散发出一团如烟似雾的凌厉杀气,好像无数厉鬼张牙舞爪拥护著,令人望之寒毛尽竖,不傀是投身的绝世杀手。 他要刺杀的终极目标是谁?那个人肯定寝食难安。 春雨绵绵。一问荒废的寺院,唯独大殿没有倒塌尚可避风躲雨,一尊约人高的木雕观世音菩萨巍然挺立,善目慈颜凝视前方,法相庄严,令人油然生出一份孺慕感。 荒野小径冒出了一对夫妻,他们头戴草笠身穿蓑衣湿答答地跑进了荒废寺院,一眼便看上那间大殿要去躲雨。 那座殿内有人声在喃喃自语。 汉子倾听一下,随即手脚俐落地褪下草笠及蓑衣放置屋檐下,突然若一头壁虎般快速攀爬墙壁,从天窗去偷窥殿内动态,显示出一身好功夫及灵敏的警戒心。 那个女子整个人平贴于地面,以石阶护体,侧耳倾听殿中的声音,夫妻档一上一下攻防兼备的默契行为,显然并非普通的百姓夫妻。 原来是殿内传出了一名稚童的喃喃声音道: “娘亲,是我!是你最疼爱的宝贝……” 施展壁虎功的汉子,从天窗望见大殿那尊菩萨像后方传来稚童孺慕依依的声音外,并无其他人存在,立刻向趴在地面的妻子做个手势,她便虎伏蛇行地潜进了大殿。 稚童喜悦的声音回荡空间,又道: “娘亲啊,我已会背诵三字经了,又很乖,常听阿爹的教训,帮阿爹做很多事……” 潜行大殿的女子环顾四周,除了年久失修的剥落墙壁及风吹破窗发出的碰撞声音,确实并无外人,但奇怪的是,听不见稚童的娘亲回话? 稚童充满自信的声音又从神龛后方传出来道: “娘亲,我每天自己穿衣服、自己吃饭、自己洗澡……晚上睡觉阿爹不在的时候,我自己可以盖被……不怕暗喔!” 殿中女子向天窗打个手势,那名汉子瞬间轻轻落地弹身再起,若一阵风掠进了殿内,随即与妻子背对背依靠,各自伸出了怀中短刀警戒著,显露出临阵厮杀的丰富经验,稚童匆转轻泣哀声道: “娘亲,人家……人家好想……好想你喔!你为何不跟我讲话……是不是讨厌我呢……” 这对夫妻转身互相施个眼色,便缓缓靠近了神龛,各持匕首藏于袖中不露刀白,他们为好奇心所驱使,立即分成左右方向,打算前去了解稚童及母亲为何会流落在这种荒郊破庙中。 稚童泣声不止道: “娘亲……孩儿最不喜欢……最讨厌!阿爹丢下人家在这种地方……去杀人…… 你要劝劝阿爹……为什么这样做……” “杀人”二个字十分剌耳。 稚童的母亲依然没有回话。 暗中窃听的夫妻闻言为之脸色骤变,判定其中必有原故,双双立即采取行动,快速扑向神龛后方。 惊见一名年约五岁大的可爱稚童泪流满面,双手紧抱住一尊半尺高的观世音菩萨木雕像,嘴里竟亲昵地叫著娘亲。 “可怜的孩子……” 女子脸露讶异带点同情,迅速藏起匕首入怀,对若汉子指其短刀表示快藏好,免得惊吓了孩子。 汉子皱著眉头对稚童关心道: “我叫马九,她是我的娘子叫春银。你叫什么名字?是否迷了路找不到家?快告诉叔叔,等雨停了,马上带你回家!” 稚童吓了一大跳,瞬间脸红地擦干泪水,将菩萨木雕放开,道: “我叫小恨,不认识你们……” 话都没有讲完,便冲出殿外淋著雨跑掉了。 春银忙著要追,为马九阻止,冷然道: “天下的孤儿到处都是,他们得各安天命,咱们有特别任务待办,就别追了。” 春银望著稚童的背影消失于漫天细雨中,双眸一抹怜悯道: “唉,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孩童……有点与众下同。在这种荒郊野外若无大人照顾,是很容易出事的!” 马九气愤地斥责道: “你就是这种好管闲事的软心肠,很容易带来杀身之祸!这种野孩子管他干什么?简直不可理喻!” 春银嘟著嘴,跺著脚转过身去,便一屁股跌地,对丈夫马九来个不理不睬,也不走了。 “死鬼!你敢骂我……要不是你在五年前那次战役中伤了命根子,我就是几个孩子的娘了……从今以后,不跟你讲话了!” 马九见况不妙,一脸赧然地忙搓揉著手哈腰赔罪道: “娘子,我可没有恶意……关于那方面我还‘挺’行的,没教你失望。这次完成任务回宫覆命,大内御医保证可以治好我的不育症,到时候就多生几个……不!按著十二生肖,每年生一个如何?” 春银本是气呼呼的脸色,转为红晕羞窘,忍不住“噗哧”一笑,道: “真不害臊!当我是母猪啊?你沿途已经讲了很多次……你平常不喜欢孩子吵闹,是哄我开心的……还是下理你!” 马九尴尬地抚著脸遮窘,忙温柔地猛赔不是,极尽讨好春银,她还是不予理睬,自己却也逗得无趣,望著殿外春雨不断,便在殿内来回踱步等候天晴,否则必须夜宿了。 马九看到墙角有辆童车,车旁有一包打开的荷叶,里头有卜几个削平的小竹筒,筒中尚有残余饭粒,就可猜测是那名稚童用过的食物,应该有三天以上的时间了。 “娘子,你快来看!” 春银也看见了童车及那些发霉的小竹筒,一脸讶异道: “相公!这是人家的孩子,他家的双亲真很得下心!居然把稚儿随便一放就定人了,会不会是个弃儿?” “未必……但很有可能吧?” “你在说什么废话?是就是,不是就下是!” 马九脸色尴尬,沉思过后分析道: “这孩子很倔强而且怕生,应该是独立性很强的孩子,可能家长外出办事,暂时寄放这里……刚才他朝著木偶自言自语说:‘父亲去杀人’这句话,很可能就是为了这种事,被抛弃了吧?” 春银义愤填膺道: “这定是被狠心的父亲抛弃了!一名杀人把哪方便带著稚童亡命天涯,况且政高尚未稳定,孤儿寡妇到处皆是,就是你们男人最不负责任了!” 马九只能苦笑以对而不敢接话,否则又惹来一顿臭骂,春银望著殴外的毛毛细雨道: “这种天气孩子最容易著凉了,荒郊野外也容易出事,这么一个小孩子真是可怜,咱们快出去瞧瞧!I话毕,春银不待马九回应便冒雨冲出殿外,马九望著妻子焦急而去的背影,只有紧跟其后以防有失。 天气放晴,地面仍然泥泞不堪。 小寺院后方是一片广阔的乱葬岗。 春银在五丈外发现了稚童面对著一块墓碑在膜拜,打算过去查问其身世及被抛弃的真正原因,却为马九轻按著肩膀低声道: “娘子,莫冲动!暂时在这里瞧一瞧那个孩子任拜什么?很可能是母亲的葬身地吧!” 春银讶问道: “相公,你怎会这样肯定?” 马九双眼一抹怜悯道: “孩子将观世音菩萨雕像当成自己的母亲,并且孺慕地撒娇,这是从小失去母爱的心里投射,所以那墓内可能是孩子的娘亲,否则岂会如此虔诚膜拜?” 春银按下冲动和马九躲在墓碑后方瞪大眼睛偷窥,料下列椎童小恨膜拜过后,居然脱掉湿淋淋的上衣折叠整齐,恭敬地放置墓碑上,顺手将被雨淋湿的糕点祭品捧在手中,放进嘴里,边走边吃得津津有味。 春银看红了眼眶,泪珠儿在打转,哽咽道: “可怜的弃儿……这片荒冢没有人,居然懂得用衣服交换祭品,如此一介不取的高尚品德,绝非普通人家能教养出来的孩子。” 马九也为之动容道: “真是令我愧然的好孩子,糊烂的祭品就算拿来食用,也不会有人追究,咱们却时常假公济私去收刮抄家灭族的财物……” 春银举袖擦拭泪水,脸色匆尔绽放笑容,以坚定的口吻道: “相公!我们是享有官禄的衣卫,这个孩子若是个弃儿……下如由咱们来收养吧?也可以传承衣钵……妾身还真怕生孩子会痛死了!” 这才是春银的真心话,马九莞尔一笑道: “好虽好……但咱们任务在身带著孩子实在不方便,而且是否弃儿也是你一厢情愿的看法,若是孩子的父亲找来,岂不自讨没趣?” 春银满脸不以为然地揪其耳朵气愤道: “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咱们这次公干的八位‘黑豹队’同僚,都是生死与共的好友,若知道我们收了养子,高兴都来下及了,哪会不同意?就让孩子与咱们保驾的于服明共乘一顶轿子,既安全又隐密,假公济私一下又何妨?” 马九兴奋地一拍额头道: “是呀!收个养子也可以经其家长同意,况且孩子的父亲是个杀人把,亡命天涯都来不及了,哪有时间管这孩子的死活?咱们带著孩子可以沿途掩护密探身分。我只要亮二兄锦衣卫的腰牌,保证会让杀人把吓个半死!” 春银双眸浮现杀机,冷笑道: “干脆暗中宰了那个孩子的爹,反正杀人犯迟早难逃一死,这个乖儿子永远都是我的心肝宝贝。孩子若有个不名誉的父亲,可会影响他以后的大好前程!” 马九竖起大拇指夸声道: “娘子想得真周到!刻下还真希望孩子的爹出现……嘿嘿……咱们宰了他,就可以一劳永逸,免除后顾之忧了!” 春银双眸充满憧憬,笑吟吟道: “走!当孩子的爹娘哪有这么容易,得先跟孩子打成一片培养感情……看孩子一身湿淋淋地我就心疼!” 马九高兴地掠身而出,好像是当定了稚童的爹一样,而春银唯恐落后便超越在前,著急得好像深伯当不了孩子的娘。 马九及春银找遍了荒冢,居然找不到稚童的人影,凭著小孩子的脚程绝不可能跑得这么快,况且还边吃边走呢? 突然从寺院传来稚童朗诵三字经的声音,马九偕春银乐颤颤地追过去。
第七章 不得不杀 好在天涯李使君,江间相见日黄昏。 吏人生梗都如鹿,市井疏芜只抵材。 一只兰船当驿路,百层石磴上州门。 更无平地堪行处,虚受朱轮五马恩。 五马:《汉宫仪》四马载车,此常礼也:唯太守出巡则增一马,故称五马。后世遂以五马为太守美称。 “当阳城”位于湖北省西部,沮、漳二水在境内汇合,山区盛产铜、铁、石膏等矿产,汉置县。 马九高高兴兴地推著童车经过市集,望著妻子春银沿途呵护著稚童小恨有如亲生儿子,甚感窝心,如此有子万事足的乐趣如今才能体会。 “娘子呀,我一路推车都感觉手酸,你抱苦孩子难道纤十觉累吗?就放到童车里吧!孩子累了,别再逗他了!” 春银满面春风地将孩子放置童车内,噘嘴哼声表示不快: “你在嫉妒咱们母子俩的感情吧?恨儿愈看愈讨人喜爱,我真舍不得放置车内,先找一家旅店投宿,我要上街替恨儿买些新衣裳及日用品,然后再公干吧!” 马九眼神犀利地环顾熙来攘往的路人,低声道: “娘子所言甚是!带著稚儿上街最不容易引起敌营注意,咱们已经踏上了敌界,凡事要小心应变,先投宿再联络同僚,大家共同研议如何护送于服明回朝廷。” 春银见小恨已经熟睡,便盖上斗篷以免著凉,附于马九耳畔轻声道: “这里的地理环境当然是走水路最安全;但必须经过‘风笛崖’离开敌界,再转入长江顺流回应天最为便捷了。” 马九点头表示赞成,从怀中取份地图看了一下,和春银快速推著童车住城北而去,来到一处偏僻的“社学”(乡村小学),在附近挑了一家简陋旅店住下。 华灯初上,市集热闹非凡。 马九与春银带著小恨在旅店饭厅用膳,看著孩子高兴地用餐,且偶尔不忘替他们俩挟菜,像个小大人般懂事,乐得这对夫妻呵呵大笑,巴不得他瘦小的体形多吃一点。 用餐过后春银笑吟吟地急迫道: “相公,你先去联络同僚告诉咱们收养义子的好消息,顺便安排行程,我带著恨儿上街添购新衣裳,一个时辰后在‘社学’见面!” 马九笑咪咪对著小恨说道: “乖儿子,想要什么玩具,或者其他东西尽管向义母开口,待会儿让你拜见几位叔伯,以后大家都会照顾你喔!” 马九先行离开饭厅,春银赶忙牵著小恨的手上街采买,各自分头办事。 马九来到社学门口,看见门户紧闭,便伸手敲门,不一会功夫就听见有人回应,并开门出来探头问道: “学童早已下课了,请问找谁?” 马九微笑作揖道: “日月同心!” “黑豹铁卫!”看门人在一愣问马上回答; 看门人见马九从革囊中掏出一块半巴掌大的铜牌,上面铸有“锦衣卫”三个字及一头飞跃的豹子,伸头环顾四周并无人跟踪,就快速迎他进门哈腰问候道: “快请!听说您与夫人一路同行,为何落单呢?共来了六位,就差你们了。” 马九不多作解释,因为这个看门人只是文宫“检校”级外围的低级密探身分,进门后即见这次公干的队长罗成,迎面而来亲切招呼。 “罗队长!全都到齐了吗?” 罗成微笑道: “你老婆呢?我们六个人共分二批也是今日才抵达,先进屋里再谈,” 罗成带著马九到了社学后面一问贡生的卧室,推门而进,室内五个人看见他便亲热地打招呼,大家嘻嘻哈哈地喧哗起来。 一个时辰以后,春银抱著小恨穿得一身体面,来到社学打个暗语,经由守门人带路进入室内,只闻室内觥筹交错的欢笑声不断,直至深夜才离去。 春天季节,日正当中,照在身上暖洋洋地。 离城三十里有问驿站,右侧一家草棚茶馆里只有三张小桌子供旅客歇脚,二名黑衣劲装汉子就占据了一张桌面,看他们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就没有人愿意同桌去惹麻烦,另外两张桌面则挤了八个人。 二名黑衣汉子各将配剑放置桌上却不离手,年纪较大的纠髯汉子饮口凉茶又擦拭一下额头的汗水笑说道: “林全,马九这个人本来不喜欢小孩子,没想到在半路上竟然认个弃儿当义子,好像心肝宝贝疼爱著,如果孩子长大不乖,以后可就有罪受了!” 林全笑呵呵道: “詹旺大哥,马老弟在一次出任务弄坏了‘鸟蛋’,因此不孕,是弟妹春银硬要这个弃儿当养子,他当然内心有愧不能不同意,况且这个稚童乖得很,咱们也替他高兴啊!” 詹望移动脑袋附在林全耳侧轻声细语道: “小全,茶棚里……后座有一个头戴草笠半遮脸,外罩披风的汉子好像是个江湖人物,行迹可疑咱们要小心点……” 林全用眼角余光看见那名神秘汉子,却毫不在意地微笑回答道: “于老侯爷可能还蒙在鼓里,但少侯爷于服龙可是位精明能干之辈,明知其弟于服明假藉公干去朝廷面圣,却也下敢在自己的领上上蛮干,况且这里离城不过三十余里,是大哥太多心了。” 詹旺捧著碗假装饮茶,望著那位戴车笠的汉子背影,总感觉有一份不安,道: “小全,那个人在棚里不脱下草笠,教人感觉行迹诡异的样子,今天若不是咱们在这里插暗桩布线眼的话,我早上前盘问了!” 锦衣卫在平时穿著官服,或亮令牌是有权盘问任何可疑之人,并操生死大权,民间百姓畏之如虎,可见其作威作辐,嚣张跋扈的气焰。 “詹大哥!这里不比京畿重地,若惹上彪悍不怕死的江湖人物肯定会吃亏,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嗯……咱们有锦衣卫‘南镇抚司’的公文,要接于服明二公子上京面圣,估量于阳泰老侯爷不敢抗命,他若抗命会引发朝廷立即废侯的决定。咱哥俩在这里歇脚将近半个时辰了,怎不见明桩余中、刘雷、李军、高班四人护著于家二公子的马车经过语音末落,即见五匹骏马拖拉著一辆豪华车辆快速通过宫道,马车前后各有二名穿著红衣镶蓝边的锦衣卫宫爷守护著,于滚滚尘扬中奔驰而过。 林全眯著眼笑呵呵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咱们还等什么?快上马暗中尾随保护吧!’詹旺起身回头一望傻了眼,讶愕道: “咦,那个戴草笠的汉子刚才明明在喝茶,怎么一眨眼功夫就不见厂?” 林全不以为意笑骂道: “詹大哥处事精明虽能观前顾后,但太过了,反而成了疑神疑鬼。像这种流浪汉到处皆是,倘若视为敌方暗桩,岂不单木皆兵了?以后咱们哥俩就少邀功到这种鸟不生蛋的穷乡僻壤出公差,在京城里多舒服!” 詹旺老脸一红捋著虬髯尴尬道: “你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身处战场上那种到处都是刀光剑影血淋淋的杀伐,会教人真恨他娘少生两条腿!如今天下方定虽没有动乱,但所谓小心能驶得万年船,现在别光说大话,遇上了你就叫苦连天!” 林全肆无忌惮狂傲道: “詹大哥您错了!您老矣!天下没有动乱要咱们干什么?制造动乱也是咱们的任务之一,您还真健忘呀?眼前就是一个例子!” 詹旺摇头叹息下以为然道: “臭小子,你敢来教训我?老子走的桥比你过的路还多,吃的米比你吃的盐多! 奉劝你少做亏心事,要下然暗路走多了,总有一天会遇到鬼!” 林全突然朝自己睑颊掌嘴,赧然道: “是小弟一时嘴快,并无讽刺您的意思。专门坑人的龌龊事尚轮不到咱们做,平常奉命行事只为那五斗米折腰罢了,快走吧!” 詹旺迟疑一下问道: “小全,马九和春银带著孩子怎么还没有出现?” 话刚说完,就遥望官道上马九夫妇推著童车缓缓过来,林全指著他们眉开眼笑道: “喏……不是来了吗!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咱们过咱们的独木桥,总会在离开这个封国地界的‘风笛崖’见面的!” 詹旺点头同意道: “明桩由余、刘、李、高四人护送二公子抄近走水陆,暗桩就由咱们四个人狙击敌方,过了‘风笛崖’就安全了,咱们要快马加鞭免得落后! 话翠,詹、林两人下与马九和春银碰头便双双翻身策马,抄密林小径而去。 小径上林全策马在前引路,詹旺紧追其后的间距下离三匹马身,突见前方林全的骏马,被绊失蹄惊慌哀嘶,他整个人摔飞出去,马匹连翻厂几个筋斗落地,扑得尘沙滚滚飞扬。 詹旺老脸骤变,疾暍一声:“危险!”瞬间从马背跃飞出去,攫住林全衣领稳住坠势,但其骏马迅速和地面上翻滚的马匹撞成了一团,二匹马,痛苦的嘶声不歇,随即想跺蹄站起来,哪知又瘫在地上,马腿已经折断了。 詹旺和林全有惊无险地掠圣地上,他们一定神就望见丈外邪名曾在茶棚里歇脚饮茶,头戴斗笠外罩披风的魁梧汉子,紧握著一柄古拙宝剑插在地面挡住去路,表明了挑衅的意味。 詹旺怒发冲冠懑愤道: “老子就知道你不是东西!竟然在此设下绊马绳挡我去路,像你这种盗匪行径,人人得而诛之!” 林全暴跳如雷破口大骂道: “杀千刀的!今天惹上了咱们爷俩,算你家祖宗十八代全都遭殃!快报出你的身分来历,好秤你的斤两!” 戴草笠的汉于传出一股如寒冰地狱的冷酷声音道: “尔等没有资格问我的来历!若想知道……就向阴曹地府的阎王爷去问吧!” 展风驰特殊沙哑略带磁性的声音,其语气摆明了死亡挑战。 展风驰双手拔剑,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雄风气概,令人感到即使战死,也不会退让一步。 詹、林两人却感觉下出这种隐藏杀机的凶险,瞬间拔出长剑疾掠而去,匹练两股剑芒分向展风驰左右斩去,却好像经过千百次演练般的默契,他们脸上的表情居然还沾沾自喜地判定可以立劈这个匪寇。 “唉!萤火之光,竟敢与皓月争辉!” “当!当!” 两声兵器交鸣,展风驰连宝剑都没有出鞘。 詹旺和林全联手本是自信满满的夹杀攻势,施展山有若长江流水般的绵绵攻击,匆被切断,整个信心动摇,为之错愕一顿。 接著展风驰的剑鞘划出重重鞘影,竟觑准他们联手攻击的剑法,于新旧力交替的刹那问,就在这个间隙中爆开,倏地将两人卷入千重鞘幕当中,给予个个击破,迫得两人连退十多步,狼狈不堪。 詹、林两人看见这种出神人化的剑势,刻下才真正体会出展风驰的实力,并非一般的盗匪,于重创之下沉闷哼声,双双倾力挥动三尺青锋,竞已杂乱无章,有若胡乱劈柴。 詹、林两人脸色煞白,已失斗志,欲转身各分东西,打算窜住密林里逃生,希望尚有一丝活命机会。 “锵!”展风驰宝剑出鞘。 剑芒有如长虹射日般弯弧亮丽,突然漫天暴涨掠过天际,剑气所过之处两侧十余棵大树瞬间倾颓,轰然倒地,于树屑纷飞中挟带著詹、林两颗人头滚滚落地。 马九与春银有说有笑地推著童车在宫道上慢步行走,车内小恨本在玩著菩萨木偶,突然惊叫指著一棵树梢上道: “是詹伯伯的人头!” 马九和春银望著詹旺血淋淋的人头挂于树梢上,慌忙掀盖斗篷遮住小恨的视线以免他惊吓哭啼。 春银急促道:“孩子别伯!相公快去瞧瞧!” 马九箭步掠出摘下詹旺的人头放置地上,便钻进密林内一探究竟,春银为防有失,便抱著小恨弃车紧追而去。 密林内,马九望见一名头戴单笠半遮脸,一袭披风罩体的魁梧汉子,若一尊石雕站在大树前,而其跟前竟然放置著林全死不瞑目的六阳魁首。 春银抱著小恨赶到现场,见此惨状立即转过身去,以免孩广惊吓,怎料小恨挣脱其怀抱滑落地面,一溜烟地跑到魁梧汉子的面前,吓得夫妻俩措手不及只能惊呼暍止。 “阿爹!” 稚童小恨亲昵叫著,竞毫无畏惧地踢出一个大脚,便将林全血淋淋的人头当球般踢开。 马九和春银见况震惊莫名,傻愣当场。 稚童撒娇地大展双臂欲要抱抱,为展风驰搂抱起来,迈步而出。 马九及春银立即从怀中抽出匕首对峙,春银睑上露—股被戏弄的感觉,厉声斥暍道: “你不是人!竟然利用小孩的……愚弄我们的感情……” “非也!这只是机缘巧合而已……谢谢你们这几天照顾小恨……就给尔等一个痛快!” 马九咬牙切齿恨声道: “原来是这样……小恨说的杀人犯父亲就是阁下……原来是名杀手……无情的冷酷刺客!这也是孩子的不幸!” 春银若泼妇发疯般凄厉怒吼,手持匕首飞刺而出,道: “杀了你……杀了你!小恨就永远是我的!” 马九比春银的身法更快,转到展风驰的身后高举匕首就刺;此时此刻与妻子的心思相同,好像杀了展风驰就能抢回心肝宝贝的儿子一样。 只见小恨当玩偶的菩萨像丢向马九,好似抗议其采背后刺杀的卑劣行为,这个动作令马九感觉心痛,因为孩子一直当娘亲般爱护的木偶,都可以抛弃不要,可见他们父子连心,若抢回了孩子也要不回他的心! 就在马九身形一顿,慌然失神之问。 惊见展风驰竟然将小恨对著直黥而来的春银抛掷而去,令她慌然失措,瞬间匕首回锋才不会误杀了孩子,伸手紧抱著小恨以免他摔伤。 展风驰形若鬼魅一旋,披风飞扬,从中闪出二昤银色光芒,划过马九的喉咙及春银的后颈。 马九垂落脑袋连皮挂于背后,颈端血柱狂喷三尺高,颓然倒地瞬间毙命。 春银尚留一口真气抱著稚童小恨,但其双眸狠瞪著展风驰悒愤不逞,道: “可恶……战斗中,连亲生儿子都利用……你不是人……是魔鬼!你愧为人父……” 春银忽尔泪盈满眶,用颤抖的血手轻抚小恨的睑颊,哽咽道: “可怜的孩子……我虽不是你的亲娘……却愿意爱你养你……这几天相处……每一句‘娘’都深烙在我的心崁里……你还会再叫一声吗……” “娘——” 小恨突然哀凄哭啼,仰天厉叫——撕心裂肺地叫娘: 匆尔翻身跪地,而且恭恭敬敬地在春银面前磕了二个响头。 春银霍然喜极而挺起上半身,回光返照一笑道: “好……好极了……你们就是诸侯之问传闻的‘刺客子鬼剑’……我不管你们是谁……这一声‘娘’……显示小恨秉性善良……只是有个残酷不仁的生父……” 展风驰双眼一掠悲意,冷然道: “这是咱们父子的宿命,你不懂,所以切莫臆测我的心思,我……不得不杀…… 你就安心地去吧……” 春银闻言刹那问倒地死亡,安详的脸色中,其嘴角竞带著一份满足微笑,小恨悲泣地再磕三个响头。 “阿爹最讨厌了……连这么疼人家的‘娘’都杀……不理你了!” 小恨在哭泣中倔强地掉头就跑,展风驰忽然眼眶微红,强忍心中一股莫名哀愁,阔步跟去。
第八章 风笛血崖 车合离宫转夕辉,孤云飘泊复何依。 山河风景原无界,城郭人民半已非。 满地芦花和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 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 余中、刘雷、李军、高班四人身穿锦衣卫宫服显得威风凛凛,同心协力守护著二公子于服明来到沮、彰二水汇合处,放眼望去江面十分辽阔,商船往来频繁,但码头上本是停泊的大型商船,如今却全都不见了,只余零星的接驳小船。 余中见况暴跳如雷道: “这些地方官吏全都是阳奉阴违之辈,居然撤走所有大型船只教咱们无法走水路,若不铲除的话,圣上的德政就无法贯彻执行!” 刘雷轻拍余中肩膀,指著江面上来往如梭的商船笑道: “余师兄稍安勿躁,帝都应天府改为‘南京’,开封为‘北京’南北互相呼应,是政商集中地,江面上那些商船大部份驶往京城卸货,凭咱们锦衣卫的身分拦船,没人敢反抗的,况且过了‘风笛崖’就有官船接应,便一切安泰了!” 李军自告奋勇道: “我去找一艘接驳小船,划到江中去拦截大型商船,载咱们行驶到‘风笛崖’换宫船,就不信能困住我们!” 李军下马直奔滩头,船夫见了官爷下敢怠慢,立即摇橹行船而去,船至江中拦住了一艘大型商船,李军亮出锦衣街腰牌顺利登船。 高班年纪最轻却有见地,冷然道: “各位师兄,从现在开始咱们得提高警觉厂,小侯爷于服龙并非省油的灯,暗中下令码头上所有商船离境,必有下轨安排!” 余中回头眺望宫道讶异道: “奇怪?詹旺和林全骑马走官道,用意是在诱敌,最后直奔‘风笛崖’先行安排官船,但马九及春银却约好了带著义子小恨一同走水路,怎么还下见人影?” 刘雷望著江面上一艘商船船头上,李军挥手正在告安,商船缓缓驶近码头而来,道: “余师兄!任务为重,咱们不能再等他们了,他们只有搭另一班船,到了‘风笛崖’再派人去找,咱们已经耽误了一个时辰。” 高班走到马车旁掀帘请出二公子于眼明,于服明一身布衣打扮年纪不超过三十岁,却脸色苍白一副酒色过度的病恹恹样子,他突然慌然惊叫道: “你们看!码头没有一艘像样的官船,我就知道大哥不会就此罢休,你们可要卖命护著我,等我荣登爵位。以后自然有你们的好处!” 余中作揖笑吟吟道: “二公子在封国里有母系豪门的支持,只要您肯与我们合作,就有朝廷正式诰封,爵位非您莫属了。咱们必然倾锦衣卫的力量保护您。” 余中、刘雷、高班弃马拥著于服明登上商船,由船长石当安排至一般船舱时,于服明怒斥道: “船舱内闲杂人等太多,为何不让出你的房间供我休息?你没看见这四位官爷对我毕恭毕敬,就知我非等闲之辈!” 船长石当讥讽道: “货物塞满了所有房间,哪有什么特别舱房可用?这是内海没有大风浪,我还不是在甲板上打地铺?您和四位宫爷能挤进船舱算是礼遇了,到‘风笛崖’不过半天时间,因滩浅无法通行,人员必须全部下船以减轻重量,船由驳夫牵绳过滩,人才能上船继续行驶,听您口音是本地人,怎会如此没有常识?” 刘雷皱著眉头道: “二公于,咱们将就一下吧!三个时辰就到‘风笛崖’,自会有宫船接人,现在大家凑在一起也比较安全,就不要太挑剔了。” “是呀,还是这位官爷明理,咱们要开船了,请进舱内休息吧!”石当不想耽搁时间急说道。 于眼明一脸不悦却又无奈,这时候余中眼尖看见码头上一名戴草笠宽袍遮体的魁梧汉子推著童车,车内居然是稚童小恨,却下见马九及春银的人影,立刻喝令船长石当停驶,指著他们父子俩要求一同上船,好追究原因。 石当马上命令船夫放下桥板让展风驰推著童车上船,小恨喜颤颤地溜下童车就亲昵呼叫四位叔伯,一伙人等鱼贯进入船舱。 船舱里挤满了货,却有二十几名搭便船的旅客,这是船长的私人赚头也是行船一般常态,余中一干人等护著于服明安坐一隅,见稚童小恨乖巧地偎于展风驰怀中,十分惊讶问道: “小恨!你义父母呢?这位是谁啊?” 小恨轻拍著展风驰宽壮胸膛,微笑道: “这是我亲爹!义父母不知什么原因……忽然吵起架来……而且吵得很凶,义母便气愤离去,义父就紧追而去……我们就到这里遇上你们了!” 高班笑道: “春银师柹就是这种倔强睥气,肯定是为了小恨你喽……但没事的,马九自然有本事摆平。” 余中、刘雷、李军闻书皆莞雨一笑,心知小恨的父亲肯定不答应这件收养义子的事,所以春银就拿马九出气,也是这对夫妻时常吵闹的糗事。 李军向展风驰一揖 问道: “阁下尊姓大名?你步伐稳健气概非凡,必然是位练家子,请问在哪个侯爷处成就?” 展风驰摘下草笠,不卑不亢地作揖回礼道: “我姓展,是个废了侯的流浪武师,若自报身份有损我主公生前的威名,也教我汗颜,就不提了!” 这是乱世常态,也显示出一个人的武格; 余中肃然作揖道: “展老弟乃性情中人!咱们就不再追问了,请问你欲住何方?’展风驰微笑道: “展某浪迹天涯居无定所,我们父子俩就在‘风笛崖’下船,多谢你们对小犬的照顾与疼爱。” 刘雷轻叹道: “从现在起,阁下带著小恨最好与咱们保持距离,否则会遭受池鱼之殃,到时候也保不了你的!” 展风驰闻言脸色微变,好像伯事般抱著小恨离开他们,和二十几名旅客挤在一块,缩于货物堆一隅,闭目养神好像是睡著了。 二十几名旅客反正闲著也是闲著,便好奇地望著舱里那几名锦衣卫及于服明,窃窃私语起来。 “老许,这地方上出了什么大案呀?居然动用了朝廷的四名锦衣卫?那个穿便服的男子被严密保护著,又是何方神圣?” “小邱,我时常跑应天府的……不!现在改为‘南京’,这四名锦衣卫从镶蓝边的公服看来,层级不高,是属外围密探身分,所以这名男子的身分也不怎样。” “啐,你是外行充内行!锦衣卫的外围密探听说全来自各帮派的精英,有少林、武当、崆峒、华山、长白、峨嵋、雁荡、昆仑等八大门派为主轴,全是武林高手,连各地府衙也争相聘请,所以若非重要人物,哪有资格要他们护送。” “咦,怎么独缺丐帮?” “嘿……乞丐若是当了三年,听说给他皇帝干都不愿意,吃八方总此为五斗米折腰要强多了……” 七嘴八舌,讲个没完没了,声音愈来愈大,十分烦人? 四名护卫中,高班老是瞪著熟睡中的展风驰父子看,余中好奇问道: “高老弟,你看个什么劲?” 高安迟疑一下低声道: “余师兄,您是否忘了马九师兄曾讲过小恨的亲爹是一名杀人犯,哪有杀人通缉犯见了官差如此镇定的?况且春银师姊曾私下告诉我说,小恨的爹如果出现的话,一定要追问其杀人的实情,不可能再让小恨回到杀人犯的身边!” 余中闻言一震,沉声道: “有道理!小恨长大后如果要承袭马九师弟的官街,就必须抹去他有个杀人犯父亲的记载,要不然通不过上司的审查,既然要求咱们师兄弟们替其保密,这其中必有原因!” 刘雷恼怒道: “余师兄!等会儿让我试一试姓展的武学根基,就可以猜出其派别,像这种杀人犯,很可能是绿林中的邪魔外道。” 余中制止道: “咱们堂堂武当派第七代俗家弟子,虽人公门也不能拿宫身份去任意欺压别人,有损师门名誉,看情况再说吧!” 李军微笑道: “就让我脱去官服,若用江湖人的身份以武会友不就成了?若不查出姓展的底细,确实教人难以心安。” 余中思虑一会儿道: “也好,师弟,等上了甲板找机会一试,但可别弱了咱们武当名头!” 话说到了这里,李军恰巧听到一名旅客正在谈论当今圣上的是非,便冷哼一声翻袖射出一支五寸长的飞镖。 诡异的是那支飞镖像长了眼睛般于十多名旅客之间不断地来回穿梭,却没有伤到任何人,最后钉在展风驰头顶约一尺的货物上,令所有旅客吓出了一身冷汗,噤若寒蝉。 那支短小灵巧的飞镖,其来回穿梭的方向及角度,不论多么曲折,它的力道及速度都维持不变,根本超乎常态,分明是卖弄及警告的意味,简直达到出神人化的境界,而且在飞镖的刀体上,清晰地铸印一个太极图案,让人一瞧即知是武当派的标记。 “你们有谁要是再谈论朝政是非,我的‘太极镖’就叫谁永远封口,尔等若非遇上咱们武当派从不滥杀无辜,你们其中就有人会无端暴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并非危言耸听,因为当今锦衣卫确实操有这种“伺察搏击”的生死权力,吓得所有旅客心惊胆战,如坐针毡。 展风驰也被惊醒过来,望著头顶上飞镖的圆型中空尾焊,系绑著一条透明的丝线可以控制自如,但光凭这种迂回旋迭的飞镖手法,就得苦练几年的功夫,也算得上一绝。 “展兄弟,请拔下飞镖投给我吧!”李军得意洋洋地叫喊道。 展风驰拔下飞镖尚未投出,即感觉镖刀上传出一股内劲,飞镖自动弹去,为丈外的李军扬袖一卷就不见镖影了、舱门突然打开,船长石当笑呵呵招呼道: “舱内空气太差了!你们可以上来甲板透透新鲜空气,顺便观赏夕阳西下,海天一线的瑰丽美景。” 李军兴奋地眨了眨眼打个欲探展风驰武功底子的暗号,道: “余师兄,这里会闷死人,咱们陪著二公子到甲板欣赏落日,顺便邀约那位展兄弟吧!” 话毕,李军、刘雷、高班拥著于服明上了甲板,余中向小恨挥手,小孩子确实好奇,离开展风驰怀抱跟著余中步上木梯出舱,展风驰也不好阻止,只得尾随而上,其他的旅客却吓得宁愿躲在舱底,不敢与锦衣卫有任何瓜葛。 这时候竟然有三名旅客迅速跑至舱门边探头观望后,立即将门扉闩上,不让他们再下来了。 李军、余中、刘雷、高班各据一隅护著于服明上了甲板,发现已被一批为数约四十名的捆工及水手团团包围起来,从他们各自亮出下同种类的重型兵器,即知是百战沙场的勇士,也肯定是为刺杀二公子于服明而来的,发觉上当巳来下及了。 展风驰紧抱著小恨打算转回舱内,却发现推下开门,表示舱中藏有敌方密探在搞鬼,只得背靠舱门应变了。 余中仗剑在手横于胸前,厉声道: “来得好快!你们明知咱们是朝廷锦衣卫,竟敢公然聚众图谋不轨,欲陷于老侯爷于废侯之途,尔等就是不忠不义!” 船长石当挥动长矛怒斥道: “我们这批兄弟皆已弃军籍辞官了,而且自组一队海盗兵团,与于老侯爷扯不上关系,自古强盗杀官兵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们全部纳命来!” 这么一说确实叫人动容,余中心里明白这四十余位大汉原来全是军中死士,自告奋勇地离弃军籍当刺客前来灭口,以免连累老侯爷,其中两名战士已用刀剑押住了展风驰父子,显得情况危急。 余中一脸杀气腾腾暴喝道: “杀!不留活口!” 李军率先扬袖一翻,飞镖闪电射出,以擒贼先擒王的心态,穿梭过几名战士,精准地将船长石当贯穿喉咙血溅甲板。 石当在临死前发现飞镖诡异灵动必然有诈,即用枪缨卷住了牵动飞镖旋迭穿梭的透明丝线,令其失去功效。 高班护著吓破胆的于服明边战边退,其手中一柄三尺青锋挥得剑光霍霍滴水不漏,当场杀了四名冲过来的战士,漫天断肢残臂,鲜血激喷,却挡不住群起不畏死的猛攻。 刘雷、余中、李军各人手中的宝剑漫天飞斩若灵蛇钻动,运用剑柄、剑锌及手足并用,好像三团光轮般的剑影旋转在人群之中,逢者非死即伤,展开一场无情杀戮。 四位同门师兄弟的战斗默契非比寻常,好像是一种互助互补的阵法,可以观前顾后没有遗漏的战术,这群水平虽是身经百战的死上,展风驰冷眼旁观却知道这批死士绝不是武当派“太极玄武阵”的敌手。 喝杀连天的惨烈战况,逐渐消声,归于平静。 甲板上战士的残肢碎尸到处都是,腥红鲜血覆盖于甲板上与落日晚霞相映红,就如人间屠串场般地恐怖。 余中、刘雷、李军、高班守护著二公子于服明虽然满身血渍滴流,却毫发无伤,但个个已经气喘如牛了,舱门突然打开,窜出了阵阵呛鼻浓烟,二十几名旅客夺门而逃,个个惊声尖叫道:“火烧船了!有人纵火……” 轰然一声,舱中传出火药爆炸的声音,船身立刻燃烧倾危。 旅客纷纷跳落江中自顾逃生乱成了一团,商船烈焰冲天,浓烟密布,方圆三丈根本看下见谁死谁活了。 “风笛崖”浅滩一年四季风啸凄厉狂吼,回荡峻岩峭壁造成回音,加上约有百丈长的溪流乱石杂陈,潺潺流水顺风泄溅,却仿若风笛吹响十分悦耳,因此得名。 百丈来长的浅滩一过,就恢复深不可测的江面,一艘大型官船抛锚静止地浮于水面,在黑夜中有如一头择人欲噬的洪荒野兽。 船上甲板有座三层楼建筑显得气派非凡,顶层一位“千户”级的锦衣卫统领率领了四名红衣镶绿的随扈密探正在观望,甲板上布满锦衣卫“力士”及“校尉”级的官兵,人人持火把照明,纪律森严。 统领利加禄年纪不到三十,其脸色阴晴下定显得阴险狡诈,居然对著身后四名年长的随扈语气十分客气道: “各位师叔!依你们判断,武当派那几个人是否能过得‘风笛崖’的百丈浅滩?太阳都下山了,他们己超过了约定时辰,咱们是否开船不等了?” 一位最年长的随扈道: “这是要等。武当派的明桩最好是出事了,但尚有暗桩会来告知,就由咱们‘崆峒派’取而代之,贤侄再面奏圣上参其一本,武当就颜面扫地了。” 利加禄乐呵呵道: “陶师叔所言甚是!咱们就等武当暗桩来报,也乐得隔山观虎斗,捡个便宜就是厂!” 陶一脸阴沉微笑道: “当暗桩来报,了解其敌情之后,咱们连武当派的暗桩都杀厂,再挺身营救二公子于服明,这件功劳就变成咱们崆峒派所有,何乐而不为呢?” 利加禄竖起大拇指叫好道: “好个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陶师叔果然老谋深算,小侄尚要跟您多加学习,保证以后的宫运亨通!” 四名崆峒派长老级人物纵声大笑,陶柏苍突然挥袖指著前方,双眼厉芒闪炽,阴恻侧笑道: “百丈外有人影晃动……咦,怎恁地只有一名刺客与五个人对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原本认为敌方应有上百人围杀武当派的小子,咱们再去解围……想不到竟是这般小高面?” 利加禄惊讶问道: “师叔内力精湛实在好眼力!连百丈外有几个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只有一名刺客太令人失望了,咱们岂不白费心机了?” 陶松苍冷笑道: “刺客没有三两三也下敢上梁山!五个人当中穿便服的一定是丁服明,刺客以一敌四必有一番激战,趁这段空档,我和三位师弟前去探个底先了解状况……再趁机杀光武当派的小子及刺客,就嫁祸给那名刺客,还是崆峒派的功劳!” 利加禄兴奋地对著楼下喝声道: “快备小船!请四位师叔出任务!” 陶松苍率领三名师弟在笑声中,由利加禄恭送著步下楼梯,扬长而去。 展风驰面若磐岩,双掌握住剑锌将剑鞘插地,站在溪水及膝之处,光是流水速度及溪底下乱石一般人就要站下住脚,他身体却如落地生根般巍然不动。 余中、刘雷、李军、高班各据四方一隅将展风驰围在中央,他们必须在水中不时地移动脚步方能阻止溪水冲刷的力道,已判高下了。 十丈外稚童小恨躲进童车内观战,木制童车就如长方型小舟一样,浮在水面卡于乱石之中下会流失。 另一边的二公子于服明却躲得远远地观战,不知是溪水寒冻彻骨或者害伯竟猛颤下已。 “看你的气度就知并非一般的杀人犯!你究竟是谁?” 展风驰双眼燃炽杀机,激出如炬眼神环顾四周,稳定而有力的双手缓缓拔出了“子鬼剑”,宝剑离鞘,剑刀却淹藏于水中,宝剑竞在水中泛出强烈青光,正好湛照于流水晃动中,天空那轮皎月也为之黯然失色,十分诡异令人震撼。 “在下姓展,以这招绝学领教尔等的武功。” 刘雷见况惊骇莫名道: “这是……本门绝学‘冷月心剑’!姓展的……你居然懂得这招武当的不传之术?您……您……是本门的护法长老吗?” 余中、高班、李军闻言为之惊恐色变,因为太了解“冷月心剑”的厉害,立即挫了五分斗志,吓得个个一口真气瞬间涣散,在激流中身体浮动,差点为激荡的波流冲倒。 展风驰耳充下闻,将宝剑缓缓刺进了水中皎月,整柄剥隐藏在水底,看不出要如何出剑,更令四个人提心吊胆不知所措。 余中惊骇失色肯定道: “不错……这真是‘冷月心剑’……也是本门长老级的绝臻必杀剑法……这怎么可能……” 展风驰遥望著百丈外的官船,见其突然放下了小舟,舟内有四个人下为舟身颠晃所摇动,心想必然是高手前来支援,就收摄心神,立采速战速决之意,冷酷道: “刺客——子鬼剑……” “剑”字故意拉长尾音。 展风驰当下凝视藏在水底的“子鬼剑”,双手凝劲剑气一动,水面皎月竟然好像缓缓地浮升起来。 整个人若一尊不动魔神,一股充满冷血无情、残酷无比的暴烈戾气,迅速扩散出来…… 投射在水面上的皎月,本被滚滚激流冲刚晃荡,此时此刻竟然变成了凝然不动的皓然圆月,而且光华大炽透出水面,好像整个月亮浮出水面一样,令人感到十分诡谲。 各据四方一隅的余中、刘雷、李军、高班见况脸色骤变得死灰,惊颤颤地异口同声厉叫道: “剑气——先天炫罡之气!” 语音旋落,四个人纷纷抢先出手。 他们各持宝剑或直黥或斜砍或横切或勾撩,剑势整齐画一对著展风驰快速出招,目地在于抢先一步,不让其凌厉钊气爆发出来。 然而太迟了! 浮出水面的盘月状剑气,瞬间光芒大盛,与四周黑暗的虚无本体结合为一,以展风驰的立足点为主轴,四面八方辐射扩散,而气势磅礴的剑气令十丈内的激流突然逆流产生漩涡,正逆水流滚滚激荡,冲撞著水面突出的岩石,如怒涛拍岸般汹涌,让人根本无法站稳。 轴射剑气有一种恒常不变中又隐含千变万化的磅礴气势,操控著十丈方圆之内的一切生灵。 涮—— “子鬼剑”在辐射光华中,看似轻描淡写地划出一道十分优美而至妙至毫巅的太极圆弧,剑势神速彷若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势如闪电雷霆,又似惊鸿一瞥。 辐射剑气燃爆开来,化成五道龙形剑束,灵动婉蜒,其中凹股贯进了四个人的胸口而隐,另一股投射十丈远距离,钻进了于服明体内,余中、刘雷、李军、高明刻下皆身处逆流漩涡之中挣扎,打算先求站稳脚步,连回招自保的能耐都没有,已然被击中,霍然问浑身血脉愤张而跃出水面,躯体就像烟花般爆裂开来,化为一蓬血雾,尸骨无存。 于服明在临死前,露出一副不相信的错愕表情,遥望四名随扈,已然化成一团血雾飘散于溪流中,再低头看著自己胸腔,竟然破个大洞,若泉涌般激喷出一股血箭,好像抽干了全身力量般,转而闷哼一声,颓然瘫死于水中,随波逐流而去。 展风驰把剑回鞘插入腰问,将童车及小恨拾起来,快速涉水上岸,放置地上便推著童车缓缓离去。 崆峒派长老陶柏苍率领三名师弟,施展绝臻轻功在百丈长的溪流乱石上若蜻蜓点水般飞掠前进,当他们遥望五十丈远的黑暗空间,突然爆出一团皎月般的璀洵灿烂光茫直冲云霄,照耀于溪涧异常醒目,便立即打住了脚步。 陶松苍脸色骤变,惊呼道: “是剑气!竟然是武当派的绝学‘冷月心剑’……那名刺客怎会施展武当剑法残杀晚辈?” “师兄……咱们别过去硬碰硬,刺客武功太强,在此观战就行了……” 陶松苍满睑懊恼,恨声道: “啐!武当派的必杀绝学……咱们确实难以应付,只能替于服明收尸了!” 陶松苍和三名师弟驻足观战,眼睁睁望著四名武当派弟子惨死,看见了刺客推著童车大摇大摆地隐入密林行踪杳然。 “武林中什么时候出了这号人物……这个刺客是谁?居然带著稚童?” “师兄……您不晓得刺客是谁,我们又怎会知道……但携子的刺客目标显著…… 应该很容易查出来!” “嗯,下令弟子们查出这名刺客……说不定咱们利用得上……于服明的尸体飘流过来了,你去收尸回船吧!” 陶松苍与二名师弟先行离去,留下一名师弟将于服明尸体捞起,紧跟其后。 “风笛崖”依然猎猎狂号,好像哭泣这场杀戮,更像替朝廷残酷无情的废侯政策哀凄。
第九章 生死无畏 山城小阁临青渊,红树莲宫接薜梦。 斜日半岩开古殿,野烟浮小掩轻波。 菊迎秋节西风急,雁引炮声北思多。 深夜独吟还下寐,坐看凝露满庭莎。 “八岭山”位于江陵县西北,山势婉蜓曲折形若游龙,亦名“龙山”。 山中古墓密集,以楚墓最多,据载,楚庄王墓座落在北山上,山中密林参天,烟云缭绕,少有人迹。 山下城镇大约千户人家,泰半从事伐木林作,形成一种木材买卖的热闹市集,带动地方繁荣。 城北一处伐木场,场内寮房十分宽敞,熊熊盆火燃烧旺盛,三十名身披胄甲的战士围著盆火,却个个显得神色凝重没有一丝笑容,“劈啪”燃爆的木架,好似这批战士的怒火。 带头者是一名校尉武官楚瑞,他打破沉寂道: “各位同袍弟兄!咱们都是世代守护乡土的武将子弟,上京沉缅酒色乐不思蜀,大权旁落于舅爷县令蔡森源的手中,他竟然违背了咱们列祖列宗的遗训,砍伐‘八岭山’的大量木材贩售营利,实在可恨!” 副尉楚兴义愤填膺附和道: “阿瑞兄说得有道理!本县不管是否为了挽救财政,或者有其他用图,就是不能伐木营利,例代祖训禁止伐木,主要是为了防范水灾造成上石流淹没家园!” “对!伐林秃山若受大雨侵袭,会造成本县河川泛褴成灾,淹没家园难以耕作,百姓便要饿孚载道流离失所了!” “阿瑞和阿兴兄确有远见!县令蔡森源假藉挽救财政为名,实则是图谋私利,违背祖训而忘了百年大计,实在昏庸无能!” “阿瑞兄言之有理,绝下允许他图谋私利!” “杀了奸贼!” 群众议论纷纷激愤莫名,楚瑞怒发冲冠举臂高呼道: “我师父乃是崆峒派长老,号称‘分水剑’陶松苍,已经赶来支援路上,他老人家与爵爷是旧识,可以晓以大义替咱们脱罪。奸贼蔡森源今晚赴木材大盘商简裕的家中做客,咱们应该趁其不备,同心协力诛杀奸贼,再到京城迎回爵爷亲政!” 此话一出,士气大振,三十名战士立即各持兵器鼓噪响应,副尉楚兴开始分发白布条要求大家系绑在额头上以识别已方身分,校尉楚瑞一声令下,带头出了寮房。 豪宅门前。 富商简裕带著四名护院壮丁守候在门口,望见县令老太爷的轿子缓缓前来,并由十名官兵在两侧守护著。 简裕堆满一睑笑容,慌忙跑过去哈腰迎接,这时候街尾转角处,瞬间冲出了一批官兵,个个头绑白布巾,手持兵器杀气腾腾,围著轿子,吓得简裕浑身颤抖不知所措,护轿校尉蔡辉望著领军的楚瑞及楚兴两兄弟怒斥道: “你们造反了!尔等手持武器,聚众行凶罪加一等,这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楚瑞满脸杀气,不由分说手持大刀凌空一劈,便将蔡辉斩首,赢得战士们暍声叫好,他厉声叫道: “我们是替天行道!奸贼及奸商一律格杀勿论!” 楚兴手持长枪朝简裕贯胸而过,立即毙命,其余官兵便与县令的十名护卫战成一团,喝杀连天血肉横飞。 楚瑞趁机高举大刀迎向轿子力劈而下,轿子中分两半,不料却是一顶空轿,县令蔡森源并没有在里面,立觉上当举臂呼道: “弟兄们!轿里并无奸贼蔡森源,咱们中计了!立刻撤向城南‘火器库’夺取火铣自卫,再转战‘八岭山’祖先的古墓群暂避风头!” 片刻间县令的十名亲兵护卫尽皆倒地,北面街头冲出了大批兵马前来缉捕,楚瑞和楚兴临阵不乱指挥有度,击退了缉捕官兵,率领三十名战士往南遁逃而去。 县令书房中烛火通明。 县令蔡森源把一叠银票置于桌面,展风驰望著银票一眼,立即收入肇囊。 展风驰双眼异采一闪即敛,露出微笑道: “北京狼记‘通宝钱庄’的背后有江南‘财神’沈万三暗中支持,钱庄分布全国各大城镇的一百零八处据点,信用卓著,贵县能得其贷款表示尚有可取之处!” 蔡森源闻言舒眉一层微笑道: “展英雄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睿智!本县二年前始开采‘八岭山’的原始森林,又逢南京朝廷宫殿大兴上木必须使用大批木料,高级的红桧木能卖得好价钱,靠著便利的河川运输,才挽回了本县几欲破产的财政。” 他又叹息道: “然而年轻一代的世袭校尉忘了老一辈经营县政财务的辛苦,竟然反对开采森林,美其名为祖训防洪禁采,便群起策动善良士兵在今夜欲谋刺本令,虽末成功,却被这批人抢夺了‘火器库’的炸药及一批精良火铣,藏匿于深山中,并扬言本令若派兵围剿,就放火烧山同归于尽,真敦我投鼠忌器啊!” “所以你雇用我?”展风驰冷漠道。 蔡森源颔首微笑道: “本令身为地方父母官,为了不想将事态扩大,只有求助你这位名震武林的‘刺客子鬼剑’!” 展风驰面无表情冷然道: “你是怕被朝廷密探得知之后,就保不了贵县废爵的命运?或者为了保全你这个县令职位?请长话短说,刺杀的对象是谁?” 蔡森源呵呵一笑竖起拇指赞扬道: “展英雄不愧快人快语!要刺杀的对象有三个人,就是楚瑞和楚兴两兄弟,再者是他们的师父,也是崆峒派长老陶忪苍,外号‘分水剑’的绝顶高手!他和伯爵爷颇有交情,就怕其谗言惑主,对我下利!” 展风驰伸出右掌五指,淡然自若道: “可以!必须再加五千两黄金,就用我的姓名以及密码代号存人北京狼记‘通宝钱庄’,等我见了收据再动手不迟!” 蔡森源脸露惊愕忙问道: “展英雄不是一杀千两黄金吗?为何杀这三个人……却要求增加五千两的酬佣?这太过分了吧……” 展风驰霍然起身冷笑道: “依我开口的价码算数!因为高山峻岭若布满火药和长枪火铣则风险较大,况且与名门正派的武林高手决斗,必会牵动门派无谓之争,如不答应,就另请高明吧!” 蔡森源慌忙作揖陪罪道: “是蔡某失言,就如阁下开出的条件!请问你要用什么方法潜入山中?什么时候动手?” 展风驰成竹在胸道: “行剌的时间、地点由我决定,你就静候佳音吧!” 话毕,展风驰飘然逸去,蔡森源满脸充满杀气,二片薄唇含著诡谲冷笑,从容不迫走出书房掩门而去。 小恨在乡村一间小庙前的庭院玩耍,匆闻得庙里飘来一股檀香味,便知父亲已经回来,就喜颤颤地蹦跳跑到庙门外,望见神龛前有一人正在顶礼膜拜。 “阿爹!您回来了……” 膜拜之人闻声霍然起身回头,竟是位高瘦冷漠的中年汉子,真敦稚童小恨尴尬极了;庙内原来另有其人,并不是阿爹回来了。 崆峒长老陶松苍,右掌紧握一柄宝剑俨然挺立,一龚粗麻布衣虽旧,却显得一尘不染,瘦削脸颊洁白如玉,尤其是他灼灼的目光令人印象深刻,再配上鹰钩鼻、扁薄唇,令人感觉冷酷无情,浑身散发出一股凌厉杀气更教人栗栗危惧,不敢亲近。 陶松苍望著稚童喜悦叫爹的天真面孔,本是警戒性的灼炽眼神及那股无形杀气为之一敛,便挥袖示意他离开。 小恨突然右肩一晃,机警地侧身于门边偷窥: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突然眯成一线,再转为虚无空洞般,而额头的汗珠滴流于脸颊,不知是跑得冒汗还是被刚才所散发的杀气给吓呆了? 陶松苍看见稚儿浑然天成的对敌防卫态势,本是冷著寒霜的面貌突显讶色,其灼然如炬的眼神再次激射凌厉杀气时,孩童已然惊慌地掉头而去了。 陶松苍脸色一沉喃喃自语道: “这个小孩……并非乡间的顽童!误认我……是其亲爹?他爹必然是经历数年的实战杀伐,稚童于耳濡目染下……才会在遭遇杀气时激发应敌的潜态,却没想到会如此灵敏强烈?实在太难得可贵了……尤其椎童的眼神,好像似曾相识?太令人好奇了……我……一生阅人无数,却是首见这种敢与我对视片刻的孩子……一陶松苍陷入沉思,在脑海中一直盘旋著稚童怪异的眼神和其灵敏形态,而且挥之不去,竟难以再禅定安坐了。 傍晚时分,红霞满天瑰丽缤纷。 陶松苍看见稚童从稻田中取来干稻草铺在屋檐下,打算取暖过夜,是自己占据庙内夜宿,而稚童因此不便同宿打扰?若是如此更难能可贵。 . 陶松苍更好奇地想知道这个稚童的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竟能教育出如此儿子!心意打定,便将随身包袱弃放庙中,把剑插于腰问出外觅食,准备留宿观察。 一个时辰过后,陶松苍捉一只野兔回来,看见稚童熟睡了,其身边尚留有一些吃剩的生地瓜,确定孩童能吃苦耐劳,也觉得可怜,因为像这种年龄的稚儿,当在娘亲的怀抱里撒娇。 陶松苍故意在庭院中升火烤著野兔,香喷喷的免肉香味弥漫空间,用眼角余光偷窥稚童,见他已经闻香苏醒过来了,正睁大著眼睛瞪著即将烤熟的兔子垂涎三尺,暗忖毕竟是个孩子,哪个不嘴馋? 陶松苍可怜孩子,便撕裂一根烤熟的免腿,随手一掷,精准地落于稚童的身边,怎料稚童脸色微变地嘟腮表露不满,又将兔腿丢了回来,转身躺于稻草中抱头而睡,再也不看一眼了。 这是不食嗟来之食。 陶松苍一脸赧然瞬间转为冷漠,却于心中发热起来,暗忖这个孩子颇有骨气,心生喜欢:如果能收为螟蛉义子或者人室弟子,必能将崆峒派绝学发扬光大,更甚或为一派掌门之尊,也说不定? 陶松苍食过之后下再理会稚童,自行进庙枕席而睡,却全神贯注稚童在屋檐下的一切动态,或者其亲爹是否突然来临?直至夜深,却失望地人睡了。 隔天清晨,庭院中种植的松树沾满露珠,颗颗饱满晶莹悬挂枝叶上,更显一片翠绿动人。 陶松苍漫步走出庙门,脚步声惊醒了稚童,他却转过身来装睡而偷窥其动态,陶松苍当然故作不知,从容信步走至大树底下。 陶松苍将剑及鞘插于腰间后,略为低头凝视前方,其双眼灼燃杀气复现,右掌紧握住左腰侧的剑柄,采丁字步伐;右足尖触地,脚跟略为提高离地,左足踩人地面居然深陷三寸,菩势凝然的拔剑雄姿,令稚儿的眼睛为之一亮。 陶松苍在稚童面前有卖弄的意味。他紧握剑柄欲拔剑的躯体,在刹那问迫散出滚滚杀气,令松枝上的一只小鸟吓得为之啾啾惊啼,瞬间扑翼腾空而去。 松叶上的露珠儿,如串滴落。 “锵!”宝剑出鞘, 一道弯弧的剑光闪炽。 涮——一颗颗数不清的小露珠,居然被剑芒从中而分,残余的细碎水渍为剑气霞荡溢开两侧,彷若星芒点点? 精准神迅的拔剑术,确实精采绝伦,令偷窥中的小恨震惊莫名,霍然起身看得目瞪口呆。 陶松苍忽然紧闭双眼做出侧身倾听之态,右手紧握剑柄将剑刀右栘与肩平行,做个横挥千车的预备雄姿。 “滴!” 松枝上又掉落了小露珠。 “涮!” 一股剑芒十分耀眼,却若一阵清风徐徐拂去。 本是一颗圆沱沱的露珠被中分两半,半颗露珠儿居然黏滞于剑锋平刀上显得晶莹剔透,并未溢散消失。 剑锋缓缓倾斜,而半颗露珠便滚碌碌地随著刀锋滑落而下,凝聚于剑尖片刻才滴落地面。 “锵!”宝剑瞬间回鞘。 陶松苍得意洋洋的表情望著小恨,当接触到孩子空洞毫无生机的眼神,竞浮出一股深邃无法捉摸的异采,整个笑靥突然僵住了。 “那双眼神……有如置死生于度外,并且化为虚无空洞……犹如绝顶刺客的‘生死魔眼’!就像经历过无数的血腥杀戮一样……竟然进射司空见惯毫无惊惧的异采,根本无所谓生死了……” 陶松苍表情冷酷不发一语,却于心中震憾莫名。 稚童小恨收敛空洞的眼神恢复平常的灵活,立即离开屋檐下,蹦蹦跳跳地朝著茂林小径而去。 “咦!可能是我看错眼了吧?本派‘分水剑’绝臻剑法,已教孩童在惊奇中霍然起身凝视……理应深烙其幼小心灵了,我的目地已达并没有白费功夫,应跟过去要孩子拜我为师了!” 从庙门石阶望著远方,一片广阔田地上处处堆满丫稻草,是农夫在春耕时问欲做焚化施肥的草料,许多农夫列队成一排,持著火把开始点火焚烧。 陶松苍喃喃自语道: “开始纵火烧田了,难怪一大早就敲锣警告。” 陶松苍望著小恨边吃著地瓜边走进广大田地的中间位置,浑然不知农夫正在放火烧草。 陶松苍惊讶失色,暗道: “这岂能见死下救?” 陶忪苍抬起脚来又立即放下,暗付道: “如果孩子真具有‘生死魔眼’的话……必然不为火势所动,因其不知死亡恐怖……我怎恁地为了这个不相干的孩子居然会如此冲动?身为一名顶尖剑客必须客观而冷静处事……就在这里观察孩子的动向再说吧……” 火势燎野,顺著风向一发不可收拾,一大片耕地被大火瞬问吞噬,浓烟滚滚冲霄含盖十丈方圆,已然不见小恨的动态了。 陶松苍见状十分错愕,悔恨莫及,深深自责道: “他毕竟是个小孩子……是我判断错误书死了孩子……但怎会遭遇掹烈的火灾而不呼救……求生的机会稍纵即逝,我也无能为力了……可怜的孩子!” 陶松苍认定稚童必死无疑而一睑赧然地转身离开,面对这种残酷的事实,比杀他还要难过,感慨一瞬间的生命无常,便顺著路径回庙里取了随身包袱,打算离开。 一大群农夫列队用稻草拍熄火苗并整理草灰铺于田地,预期今年能有个丰收年。 一名农夫发现稻田中央居然所有铺置的稻草不见了,并行一堆半人高的泥泞上圈围绕,大约有一丈范围。 泥泞之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浑身泥巴裹身的孩童,叫了一声:“爹……”便昏倒了,那农夫被吓得一屁胀跌地,惊骇尖叫道: “不得了了……大家快过来呀!咱们放火烧死了孩子……不知是哪家的孩子……” 二十几个农夫闻声而至,被吓倒的那名农夫赶紧抱起了稚童抹去其脸上的泥巴,却无一人认识是哪家的孩童,便抱著昏厥中的孩子冲往小庙方向,以便抢救。 陶松苍提著包袱正要离去,当望见一群农夫快跑而来,其中一人双手紧抱著稚童时,眼睛一亮大暍道: “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不!是如何脱险的?” 农夫慌张抱怨道: “孩子太顽皮下!好像是在大火中围泥墙包围自己挡著猛烈火势……将自已深藏泥泞中的样子……” “是呀!没被火烧伤……也没有被浓烟呛死……真是小庙内的菩萨显灵,保佑孩子啊!” “喂!请别挡路!把小孩子安顿好再说……” “走开,这是个幸运的孩子!有神佛庇佑,赶快到庙里清洗孩子的身体,让他好好休息……还得杀猪宰羊祭拜菩萨才行!” 陶松苍突然厉声咆哮道: “混帐!你们全是乡愚不可救药!竞说一些神佛显灵的无稽之谈……他哪是个幸运的孩子?啐!他是靠自己本领死里逃生!” 陶松苍手按剑柄,瞬间爆发浑身杀气,吓得二十余名农夫窜逃,其中一名,胆子较大的农夫叫骂道: “你……干什么这么凶……要杀人吗?” 小恨被那声咆哮惊醒过来,瞬间睁大眼睛凝视:用那种虚无深邃、死寂空洞、强烈的敌意异采瞪著陶松苍。 陶松苍浑身一震,右手握剑的掌背青筋浮突轻颤,令人感觉是强压恐惧的表现。 他施展“分水剑”绝臻剑法的特殊拔剑式,双眼闪烁一股凌厉杀气,激爆而出,吓得方才指责的农夫暴然慌退数十步。 小恨独自留在原地,依然用那种不生不死的虚无空洞眼神敌视著。 陶松苍立即感觉全身火热起来,瞬间恢复了平静,冷笑道: “我不会看错!这种眼神实然是经历过无法计数的血腥杀戮……才能修练而成的‘生死魔眼’……连我都无法达臻的境界…… 顿了一下,神色却转为激动莫名,又道: “孩子……你为何面对我无畏无惧?是真的不怕死吗?我可要出招了!” 小恨忙在地上拾了一根二尺长的树枝,放在腰问模仿著陶松苍一模一样的绝学“分水剑”拔剑式。 陶松苍见况震撼得无以复加脱口道: “好气魄!确实……确实能立即感应到我释放出去的杀气……若不是具备了‘生死魔眼’绝下可能有这种气概……” 复尔喟然长叹,又道: “孩子!你竟然偷学本派‘分水剑’之拔剑式……可知已然犯了武林大忌吗……” 转而厉喝道: “我已不觉得你是个小孩子!你是我一生闯荡江湖……第一次遇上的恐怖‘生死魔眼’……你与我对阵有必死的决心吗?” 小恨望著陶松苍的后方,突然惊喜地尖叫道: “阿爹——” 陶松苍一默,立即转过头去,看见一位魁梧汉子从庙前行阶一步步缓缓下来,刹那间警觉地掠开五尺,感受一股凌厉杀气,彷若波涛汹涌般冲袭而至。 一种无法言喻的阴沉死气瞬问笼罩空间,吓得那群农夫好像看见“死神”现形般惊骇欲绝,立即作鸟兽散。
第十章 高天跻地 毋嫌身价抵千金,一寸纯钩一寸心。 欲识命轻恩重处,淀陵风雨夜来深。 纯钩:指宝剑名称, 雷动惊蛰,春雨骤降洗涤灵埃,大地显得翠意盎然。 一阵大雨滂沱淋得小恨浑身的泥巴尽褪。他扭动赤裸的小屁股投向展风驰怀抱,亲昵地叫了一声:“爹……”然而其拖长的语气中,道尽了一股死里逃生看见亲人的喜悦及辛酸。 展风驰紧紧地搂住小恨贴颊摩挲,一切爱意尽任不言中,小恨顿感一份安全和窝心,便精疲力尽地昏睡过去。 展风驰将幼儿轻轻放进童车并拉盖斗篷遮雨,回身脸上充盈杀气对著陶松苍讥讽道: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就是陶松苍!阁下堂堂崆峒派长老,号称‘分水剑’的武林高手,居然对稚童拔刀相向有失大家风范,究竟是何原因?” 陶松苍闻言默然,用手抹去脸颊上大量滴落的雨水,藉以掩饰窘态道: “为了追究孩子的‘生死魔眼’……阁下是谁?居然认识陶某!” 展风驰将挂于童车手扶柄的草笠载上遮雨,右掌紧握左腰间的宝剑一派挑衅的意味,诡谲冷笑道: “刺客子鬼剑!” 陶松苍浑身一震,瞬间迫散出凌厉杀气,冷然道: “原来如此,我曾在当阳郡‘风笛崖’百丈滩看你施展一招武当绝学‘冷月心剑’,我一生为追寻剑道而生,也可以为剑道而亡,武林中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生死魔眼’被我遇上了,绝对要讨教一番,若因此而死……今生无憾了!” 展风驰匆尔揶揄道: “你为了追求剑道可以舍生取义——这也曾是我的愿望,然而世事无常一切总会改变……就如你利令智昏而投身公门当个鹰犬,已经没有资格为剑道而亡了。所以我弃正归邪投入了‘’……才是最后的归宿!” 展风驰若干年松柏巍然挺立,其头顶上的草笠雨声滴答下停,如串珠般的雨势沿著笠沿流泄下来,看不见其脸上的表情,也不见其摆出任何对敌的招式。 陶松苍虽然能感受展风驰那种曾历尽苍凉的语言,却无法了解其内心携子当刺客的真正痛苦及无奈。 “在下崆峒派‘分水剑’,在此领教刺客子鬼剑的武当高招!” 陶松苍肃然地报上派门别号以示尊重,当他语毕,右掌紧握左腰剑柄采‘分水剑卜的特异拔剑式雄姿,于蒙蒙春雨中占尽了天时地利,因为苦练十年有成的断水分珠剑法之绝式,正觊觎著他帽沿所泄流而下的雨水串珠,并锁定其喉咙要害处,深具十足的信心,能将展风驰一招毙命。 陶松苍瞬间略为弯腰脚踩下丁不八蓄势凝视,握住剑柄的右掌上青筋若蚯蚓般浮突,浑身杀气沸沸扬扬若风吹袭,凌厉剑招待发之际—— 惊见展风驰突然问也摆出了一模一样的崆峒派“分水剑”独门特殊拔剑姿态,却只差异在其双脚采金鸡独立的奇特步伐。 陶松苍见状惊骇莫名,厉声道: “这怎么可能……竟是本派掌门人‘风云水剑’董清宫三大绝招之一的‘排云分水剑’至高绝学雄姿……我绝不会看错!但你非本派弟子……飞如何会用?” 展风驰从低垂的单笠中传出冷酷声音,句句缓慢有序道: “天下剑法……万流归宗……是你看错了!” 陶松苍当下若弦上矢箭下得不发,刚才下过一口气的间歇,已削弱了饱满的歼敌气势及劲道,瞬间回气充填,觎准展风驰的喉咙之间,拔剑横扫而出! 展风驰也在同一时间出招! 两人位处于六尺间距的空间,出现二股雪亮剑刀所匹练而出的磅礴剑气,在骤雨中显得格外醒目,剑势快得就像将瀑布水濂一分为二的奇景。 两柄宝剑各往不同方向挥洒,并无交击封架。 只差在展风驰的一股剑气,拂出了云状绵绵柔态,竟包融了陶松苍凌厉无比的刚劲剑气;而柔能克刚,迫使他有如电击迅雷般的剑势,往上略为一飘而已。 两人身法若鸿雁飞掠般轻灵无迹,互相交错立止;他们背对背好像停格的画面,巍然不动。 滂沱雨势仍然不歇。 一股喷泉般的血柱,有如风笛般吹响,在陶松苍的右肩靠颈处,吹奏著死亡的乐章。 陶松苍脸上并无死亡的畏惧,而是展露出钦佩的神色,临终前喃喃自语道: “好像是听到了颈部在哭泣……感受到自己断颈的脆响……你不愧是当世厉害的杀手……也料不到……本派‘排云分水剑’的必杀绝学会落在我的身上……” 展风驰冷漠道: “我对你这位能舍生追求无上剑道之辈,为了表示一份尊敬……坦白告诉你,这招确实是贵派的‘排云分水剑’……” 陶松苍僵然死灰的面颊,突然绽放微笑道: “我对事物的见解一向精准……这辈子也曾希冀能砍出一次像……血液奔流若风笛吹奏般的绝臻剑法……能死在本派的剑法上……也瞑目了……” “嗟!” 陶松苍整颗六阳魁首突然喷得半天高,尸体颤然瘫地。 雨势愈下愈大,冲别地面,腥红醒目的血迹逐渐淡化。 展风驰推著童车号辘辘而过,一步一脚印的痕迹,亦被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 “八岭山”上,虽然阳光普照,然而狂风猎猎吹袭,极目眺望的大山茂密森林拂动如浪,却显得阴森恐怖。 山顶上的通道不过丈宽,却有叛逃的副尉楚兴率领著二十位官兵防守阻道,其中十名竟持有从府衙“兵器库”抢夺而来的长型火铣随时备战。 楚兴和两名官兵皆一身宫服打扮,背著行囊好像要出远门的样子,对著一名副手扬修道: “你带著弟兄们守在这里,不怕奸贼蔡森源敢率兵来袭,山顶上那危险高峰处,有我兄长阿瑞固守著,而山腰间还有十名弟兄轮番看守,若有动静,可以迅速吹笛通知,我已经警告过那个奸贼,咱们布有三道防线,若敢逾越雷池一步,便放火烧山,大家同归于尽!” 扬修拍胸保证道: “阿兴兄请放心,您快去南京恭迎主公回府,诛杀奸贼蔡森源亲理政务,这里交给我负责就是了!” “是啊!咱们的希望就全寄托在阿兴兄的身上,只要迎回厂主公,一定能扳倒奸贼!” “我们全为了本县的百年大计著想,就是牺牲了生命也是值得的……” “阿兴兄,祝您一路顺风,就快去快回!” 丈宽的崎岖山路,突然在斜波之巅转折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奔驰声响,令所有宫兵十分错愕,纷纷凝神戒备,迅速将十支火铣立刻点燃引信,对著山路瞄准。 山坡高处出现二匹快马奔腾,马匹好似受到刺激口吐白沫而疯狂嘶鸣,迅速冲过来。 一匹马背上,竞然有一名稚童紧抱著马鞍平贴身体,惊骇地尖叫大喊救命,还有一匹疯马紧跟其后,倘若孩子一松手落马,很可能被疯马贱踏死于非命。 “啊!怎会有二匹疯马?” “哇!马背上还有小孩子……危险啊!” “快救孩子!千万别开枪,以免误伤!” 楚兴立做明智抉择,便抄起丈二长矛率领苦大家围堵在山路上连成横向队形,个个手持刀剑蓄势以待,打算斩马抢救孩童。 当二匹疯马冲到队伍一丈间距时,后方那头尾随的马匹,赫然从其腹部钻出了展风驰,他右手持著丈二藤棍长刀,立即腾身而至前方那头畜牲背上,将小恨攫住夹在腋下,随后挥动藤棍,长刀立刻斩断了马头,让无头马狂喷出大量鲜血,马身冲进了队伍中,喷洒得所有官兵满头鲜血睁下开眼睛,个个慌然暴退开来。 无头马撞进了队伍中,后方那匹疯马也冲撞而入立时乱成厂一团,马匹嘶嚎及官兵惨叫声回荡山间道路。 展风驰持著丈二藤棍长刀,冲人了慌乱官兵之中若虎人丰群,开始做无情的杀戮,下到盏茶时间便杀得不留一个活口了。 第一道防线,立告瓦解。 展风驰抱著小恨徒步上山,路径愈来愈狭窄,在过了一个山头以后,站在巅峰上,极目所见整座若弧形蜿蜓的山脉,竟是一片光秃秃的,地上物只剩下被砍伐所残留的粗大树根,令人沭目惊心,也蔚为奇观。 秃山若被雨水长期冲刷,确会造成山崩引发大量上石流,对山脚下的城镇及农作物将造成莫大的伤害,难怪官兵会自动发难,誓死保卫家图。 远处有一座翠绿高山,若宝剑插天十分雄伟,那就是所谓高天隋地之险境,展风驰搂著小恨于秃山岩石间飞掠前进,不一会儿就杏无踪影了。 夜黑风高,狂风簌簌吹袭,茂林如浪翻动,仿佛数不尽的山精鬼魅藏于密林中蠢蠢欲动,令人望之怯步。 高山峻岩若剑插天,一处山腰避风地,几个帐篷围著一团熊熊火光,有十余名官兵边取暖边闲话家常。 “咱们带上山的粮食尚有十天存货,真希望副尉楚兴能迎回主公做个了断,要不然拖久了就要啃树皮了!” “啐!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茂林中野生动物这么多还伯会断粮?就伯你想著老婆睡不著觉……” “嗯!将火势弄小一点,免得引起森林大火一发下可收拾,连自己都烧死了岂不冤枉!” “哈,大火算得了什么!咱们搬上山的十桶火药才厉害,轰然一声就可以炸毁半座山头了。” “唉,我真佩服楚瑞大哥坚忍不拔的个性,在山顶那块不过一丈方圆的岩石秃地单独驻守,还搬一桶火药在身边,若有个风吹车动就和这座森林同归于尽。” “是呀!他身处高天踏地的咫尺险地,就是要大家明白其背水一战的决心,所以教奸贼蔡森源不敢妄动,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好计!” 十余名官兵七嘴八舌闲聊打发时间,其中二名拿著火把持著兵器离开,沿著上山的小径巡逻而去。 一名官兵问道: “陈六,山脚下的弟兄们怎么没有派个人上来联络情况?会下会出事了?” 陈六笑骂道: “啐!丁五,你的胆子未免太小了,山脚下的弟兄们携带大量的远程火铣,在大白天敌方肯定不敢公然偷袭,若遇上危险,一定会鸣空射袭示警,咱们布置三道防线还怕奸贼搞鬼?” 丁五望著四周黑漆漆的环境,心生怯意道: “他妈的!这种鬼地方寒飕飕地阴森恐怖,另一座山就是古墓群,半夜鬼火飘动真会吓死人!” 话说到这里,从密林处突然钻出了一团半人高的黑影,吓得两人为之色变,不约而同叫道: “是谁……别开这种鬼玩笑!” 陈六胆子较大,放眼一瞧居然足个稚童孤零零地瞪著自己,丁五轻拍胸膛笑骂道: “小鬼!人吓人会吓死人……咦,这种荒山野岭哪来的孩童……莫非是山精鬼魅变的……” 陈六一拍其后脑勺,笑骂道: “胡说八道!确实是个小孩子……喂!小孩,是谁带你上山的……带你上山的人呢?” 小恨呵咭一笑道: “我是来找阿瑞叔的,带我上山的叔叔说肚子痛,叫我沿小径直走就会遇上阿瑞叔……他丢下我跑去拉肚子了。” 丁五牵著小恨的手欣然道: “你认识阿瑞兄?可是我从没有见过你喽?” “我住在阿瑞叔的隔壁村,有坏消息要转告他来的。” 一听到坏消息,两个人便发慌,陈六干脆抱著小恨和丁五跑回了营地告诉同僚。 “要下要联络一下楚瑞大哥?” “他可能睡著了吧?况且大家也累了,明天一太早再联络吧!” “是啊,你看小孩都累坏了,让他吃点烧肉热汤,然后好好睡上一晚,养足了精神才有力气讲话。” “对!楚大哥在山顶上那处险地,咱们摸黑上去或者请他下来都很危险,确实该等天亮再说吧!” 小恨吃完饭后不久便睡著了,一名官兵就抱著小恨缩进了帐篷没有再出来,大家不以为意,留下陈六及丁五守夜,纷纷回帐篷安歇。 旭日东升,密林中的鸟群叽喳叫响。 陈六及丁五巡山回来,却下见一个人起床料理早餐,陈六气愤地跑到下一班该轮值的帐篷外叫道: “睡死啦!该你们起床换我睡觉了……” 陈六掀帘欲叫醒同僚之际,整个人竞瘫倒篷外,惊动了丁五前来探视,居然见其仆在地上流出大量鲜血,惊慌失措问,他还没来得及大叫,就见帐篷中突出一根藤棍长刀瞬间刺进喉咙,便无声无息地仆倒在陈六的身上。 展风驰钻出帐篷,抱著熟睡中的小恨,持著丈二藤棍长刀在尸体上擦拭鲜血后,随即沿著小径,扬长而去。 山顶之巅一片突岩耸立,大约只有一丈方圆的空间,展风驰背著小恨攀登而上,只见楚瑞手持著火铣已经点燃引信瞄准以待。 “阁下是奸贼蔡森源请来的杀手?山腰问的同僚没有准时送来早餐……就知已遭不测了,却没想到你会携子上山行刺,你到底是谁?” 展风驰将小恨放于地上,顺手从袖中取出一支短铣,再把丈二藤棍长刀插入地面,望著楚瑞身边的一桶火药轻叹道: “你抱定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确实是位英雄好汉!假如我手中短统打中火药桶的话,这处突岩立即被爆炸的威力夷为平地,你打算燃烧森林威胁蔡县令的希望就落空了。” 楚瑞闻言一颤,立即放下手中长铣靠在岩壁,再取战场上惯用的丈二大刀一挺慨然道: “这种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高天跻地,不过一丈方圆而已,你我各持丈二兵器毫无取巧的机会,我就以崆峒派俗家弟子的身分向你挑战,你若战死,你的儿子我会代为扶养成人!” 展风驰被其择善固执及江湖义气所感动,并没有讥笑他轻敌,脸色严肃道: “你是位可敬的敌人!明知你的主公昏庸无能仍然一心愚忠,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还是坚守岗位,我就留你一个全尸!” 楚瑞不理会其忠告,望著小恨正色道: “孩子!你趴在地上,以免被误伤了。” 小恨闻言趴于地面,却以迷惆的眼神看著父亲展风驰,好像想了解为何要杀这种好心的伯伯?便将父亲交给自卫的短铣弃地不用。 展风驰双手平举藤棍长刀,冷漠这: “你出招吧!刺客子鬼剑在此候教!” 楚瑞一歆,脸色骤变煞白,凄然道: “阁下大名如雷贯耳!唉,我看见了稚童就该猜测出你的身分……你身入咫尺险境,我若是雇主的话,必定会趁机杀你灭口……反正多说无益,各安天命,看招!” 楚瑞双臂挥舞丈二大刀用一式横扫千军朝著展风驰拦腰而斩,在这种下过一丈范围的狭窄险地根本很难闪躲。 展风驰平举著藤棍长刀运劲封架,藤棍弹性的力道极大,震得楚瑞举刀的双臂一阵酸麻,连人带刀颠退五尺而背撞岩壁方能止住退势,便晓得自己与敌方的功力悬殊太大了。 展风驰持著丈二藤棍撑地跳跃而起,飞掠半空中,楚瑞见机下可失,举刀当枪直黥,怎料展风驰用左手攫住其刀背,利用身法下挫之势,抛弃藤棍长刀,再使个鹞子翻身,以头下脚上俯冲雄姿,瞬间挥出右掌拍在楚瑞的顶门。 “噗!” 楚瑞第一次听到已身头颅及背部脊髓骨的一连串爆裂脆响,立即瘫烂地面,从嘴角溢出大量鲜血,喃喃自语道: “假如……我师父‘分水剑’陶松苍他老人家能赶来支援……必能守住……不至于落败!” 展风驰淡然自若道: “你师父早你走了一步!” 楚瑞睁大双眼黯然失色,复而突然闪炽希望,拚命地用门肢爬行地面想去拿取靠于岩壁上的那支长统,然而躯体已无骨骼支撑根本动不了了。 楚瑞却用四肢撑地猛然翻过身来,用颤抖的手指苦森林,气喘如牛道: “如果用火烧光森林……虽然……祸患无穷……,却能遏卜奸贼蔡森源的野心……你若还尊敬我是个汉子……就用长铣击发那处……预藏的火药桶……” 语音旋毕,颓然而逝。 展风驰抱起小恨就要离开险地,突然闻得县令蔡森源在山腰大声喊道: “姓展的!你虽替本县铲除了心腹大患,却不能让你活著走出本县,任你是怀有高绝武功的刺客,既然身入高天跻地险境,也断然无法逃生,就认命吧!” 展风驰于突岩悬崖上往下一看,即见县令蔡森源率领密密麻麻的官兵围堵在下山唯一小径,并有三十名左右的官兵持著长铣瞄准,打算小径上若一有动静,就立即开火射击。 展风驰望著死不瞑目的楚瑞道: “狗官既然不仁不义!我会替你报仇!” 楚瑞本是死不瞑目的面貌转为闭目安详,其魂魄知道展风驰有能力办得到吧? 展风驰拿取岩壁的长铣对准右侧密林中所预藏的火药桶,厉声怒吼道: “狗官你为了财政伐林,另一方面为了祖训禁止伐林,说穿了全都是争权夺利的借口罢了!”声音回荡山径小道。 蔡森源在山腰问闻言纵声大笑回应道: “我堂堂一方县令,岂可被人知道曾与一名刺客为伍?若传扬出去岂下贻笑天下……” 展风驰将长铣点燃引信瞄准下方冷哼道: “蔡森源!你必须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碰!”长铣击发。 轰隆—— . 一阵山摇地动,前方密林中的火药桶爆炸开来,林木四处立即著火燃烧,一经强风助长,火势一发下可收拾。 蔡森源咆哮著指挥一批官兵先行救火,凄厉喊道:“我的木材啊——” 展风驰退掉上衣包缠著岩崖上那桶火药,顺著斜坡小径一推滚滚而落。 “开枪!杀了刺客……”蔡森源误判为人影下令道。 三十几支长铣对著滚落的衣影团密集射击,一时间枪声大作。 轰隆—— 巨大爆响,撼天震地,夹带著人声哀鸿遍野: 展风驰搂著小恨冲人小径里的浓烟之中,形踪杳然。 《第二集完》
第一章 青楼命案 年年红泪染青溪,春水东风折柳齐。 明月乍移新叶冷,啼痕只在子规西。 愁看芳车映鱼矶,紫燕翻翻湿翠衣。 寂寞东风香下起,残红应化雨丝飞。 “楚纪南故城”为楚故都郢遗址,位于“纪山”之南故称。始建于楚文王元年(西元前六八九年)楚襄王二十一年(西元前二七八年)为秦将白起所破,历时四一一年,共有二十代君王在此建都。 城墙周长约十六公里,城门八座,四方各有两座,其中南、北各有水门一座设闸疏水患,每门都有三个并行门道,城内贵族区、平民区、作坊区、红灯区……等等规划完善。 “红灯区”华灯初上,整条街道上户户挂著红灯因此得名,看见路上红男绿女形骸放浪的亲昵举动,即知足条花街。 “红鹤楼”门前车水马龙,是城中占地最广最高级的妓院,里面大江南北佳丽有上千之众,寻芳客趋之若骛。 楼中闺房以“甲”字房的装潢布置最为豪华气派。 一名略有醉意的寻芳客掩门而入,见桌面几样热腾腾的酒菜之外,室内居然空无一人。 “混帐……凭我……黄亮,贵为侯爷的小舅子……那个‘花魁’晓媚去厂哪里? 竟敢不来伺候?算了……她床上功夫了得,教人梦魂牵挂难以忘怀……这可是春宵一刻值干金……” 黄亮将配剑悬挂床侧,便取桌上水酒一饮而尽,又白斟白酌地继续暍著闷酒。 万万没想到晓媚居然被点了哑穴及定穴,塞于床铺底下无法动弹,还好可以用眼睛看著室内一部份动态。 她瞧见了门扉处,一位头包黑色丝巾的女子进来,一身华丽的薄纱穿著,正是自己最暴露的衣眼,可以展露出雪白肌肤及玲珑浮突的曼妙身材。当女子走到桌前解开黑纱巾时,已为床沿挡著,看下见她的卢山真面目了。 晓媚听见黄亮诧异问道: “你是谁……晓媚呢?” 倩女笑声若莺啼,婉柔道: “黄大爷!媚姐的恩客颇多,总得给她一点时问推掉其他恩客,所以叫我先来陪您饮酒作乐。奴家是昨天才入火坑的良家女子……什么都不懂……若招待不周之处,尚请大爷您海涵!” 黄亮双眼色咪咪地在女子上身半透明薄襟里的丰胸打转,隐约瞧见其乳房垂荡颇有弹性,乳晕粉红醒目,乳晕中间的乳头白里透红,而且如嫩椒般丁点儿大。 黄亮是欢场中的老手,一看就知这个女子所言不虚,确实是刚下海的嫩妓。 黄亮故作愤怒拍案,指著自己鼻尖斥喝这: “你叫什么名字?当我是谁啊?老子可是皇亲国戚!叫你这种不懂风情的女子来伺候我?简直把我看扁了!” 倩女吓得浑身发抖,薄襟内的双峰抖得更为晃荡,令任何男人都会心动,她掩面悲声饮泣道: “奴家康蓉,黄大爷息怒……奴家命薄,与功名在身的‘贡生’相公圆房不过三天,他就外出惨遭横祸,奴家被公婆认为是扫把星而赶出家门……无依无靠才沦落到这种地步。” 黄亮闻言就知自己的判断精准,这个女子确实是书香门第的好货色,比那个“花魁”晓媚强上百倍,逗玩这种刚下海的嫩妓最为来劲,而且趣味多了。 “你站著别乱动!大爷我可要好好检查你的身体,是否就如你所讲的和男人行房不到三天……如果确实,就留你陪宿!” 康蓉惊颤叫道: “不行啊!你是媚姐的大恩客……奴家若留下来陪宿就是破坏了院规,也对不起媚姐……奴家应该马上离开,免遭责罚……” 语毕,她转身要定,却被黄亮从背后搂著纤腰不放,康蓉欲迎还拒地与他拉扯之间,上身那件薄衫居然脱落于地,露出雪白肌肤,本是晃荡的双峰也弹跳了出来。 黄亮双手趁机摩挲著丰胸上的粉红乳晕,并用二指轻轻扫捏著嫩小孔头:经此挑逗乳头瞬间勃起,真个令人垂涎三尺的小嫩椒,还不断地颤动,真是个上等的好货色。 “你别走……我总觉得你十分眼熟?好好伺候老爷我……说不定就帮你赎身纳而为妾……金屋藏娇……好……好一对弹性丰满滑不溜丢的好乳房……不像晓媚那个烂货松垮垮的……太美妙了……” 被塞在床铺底下的晓媚听到这种话,简直要气炸了! 晓媚在床底下暗恨老是看不见这女人的容貌,她竟然敢抢自己的大恩客,若脱困后定然要撕碎这个名叫康蓉的臭女人! 她也看见康蓉的丰胸,就知是刚进火炕的新鲜嫩货,竞也懂得男人的爱欲心态,讲些可怜的身世博取同情,又摆出欲迎若拒的摩挲功夫,故作撒娇艳态,这也是男人的最爱,看来已然掳护了黄亮的心,若纳她为妾岂不是断了自己以后的财路? “哎哟……大爷轻一点……您玩过的女人就如天上的星早数之不尽,你我有缘才会觉得眼熟……会痛的……” 黄亮伸出手掌滑下肚脐,再朝她的下阴迅速一掏。 指间居然掏出了黏稠滴流的淫液。 “太美了……你彷若处于般狭窄……等一下,我先吃几颗壮阳的‘大力丸’…… 保证你会爽翻天,乐上一整夜!” 黄亮离开康蓉的胴体,跑到桌面斟酒和著药丸一起服用,床底下的晓媚却惊见康蓉右边坚挺过人的雪白乳房上,竟然缓缓浮出亮丽的黥青图画。 是一名胖嘟嘟的披发男婴儿,天真可爱,娇小的裸体向外搂抱著女子的雪白肌肤,十分亲昵之状。 婴儿一对黑白眼睛炯炯有神,张开小嘴贪婪地吸吮那颗粉红的小乳头,又贪心地伸展著左臂,沿伸著乳沟而去,张开短小的五指,捉摸著左边丰满乳房上的乳头。 婴儿头颅及肩膀,刚好刺青在右边丰乳上,婴儿的身体再往下延伸王女子的恫体,小屁股紧靠著肚脐上,双脚夹紧的部份,正好在纤腰两侧。 婴儿脸部上的五宫表情及撒娇吸吮乳房的神韵,栩栩如生,尤其在雪白脂肌上更为醒目。 从正面观望康蓉的上半身,好像是婴儿贴身亲昵地挨住其怀抱,刻下康容的右掌抚胸,左掌掩遮著私处忸怩作态,就像抱著婴儿喂乳一样,令人觉得有趣。 黄亮看见了康蓉正面丰胸上的这幅亲子刺青图,叹为观止,惊叫道: “好漂亮又可爱的婴儿!刺青自汉朝以来就流传至今,后世把它当成了一种艺术……但是刚才怎恁地不见浮现呢?” 康蓉羞涩地遮胸故作矜持地撒娇道: “奴家这叫艳影刹青,由汉沿袭至唐,代代发扬光大,创造了这种‘浮珑雕’,或称‘闺房雕’,是一种平常下会显现,然而一喝酒或亢奋交欢时,便缓缓浮现的刺青;不但要有极臻的手法在肌肤上雕琢,更必须用特殊的药染处理……奴家已被老爷挑逗得春心荡漾,十分难熬了……” 黄亮吃了春药望著「闺房雕”更为亢奋莫名,便叫康蓉转过身来,惊见其背部刺有一只艳丽的开屏孔雀,数下清的根根羽毛上端,都有一只黑白媚眼,好像有许多女子同时在偷窥般,异常诡谲,却充满令人欲窥全貌的性挑逗。 黄亮整个心思已然全投入这两幅黥青图,在她的前胸后背轻抚重摩玩得不亦乐乎,呵呵道: “真是绝品……太漂亮完美了!快,快到床上……让老爷我好好欣赏你的胴体……我决定纳你为妾了!” 晓媚被塞于床底下,虽被康蓉胴体背后那只孔雀开屏的艳美刺青所深深地吸引,却感觉头昏目眩。 她现在只看见床沿边,有四只脚在下停摩挲做爱。 男的气喘如牛,女的呓喔啼叫;经验老道的晓媚一听,就知女的故作淫呓去挑逗男的。 室内春色无边,更令晓媚恨死了自称是康蓉的女人。 突然之间,黄亮冒出一股低沉郁闷的惨叫;好像是被枕头闷住的样子?令晓媚如坠五里雾中。 晓媚听见穿衣服的声音,又看见康蓉的一双脚正穿好绣花鞋。当她一步一步朝门扉走过去的时候,惊见其右手突然丢出一截男人的生殖器,尚淌著鲜血亢奋抖动著,而左手提著黄亮的狰狞脑袋,大量鲜血溢流地板滴答作响,形成一道婉蜓血迹令人悚目惊心。 晓媚吓得魂飞魄散,一口气上下来,便昏死过去了、“纪山”山麓驿站。 三名身穿校尉官服的汉子正在凉篷底下略作休息,忽然一颗包著纸团的石子电疾而至,打中其中一名汉子,那汉子惊叫道: “是谁?竟敢偷袭官爷!” “杨章兄,南侧密林内好像有人影,咱们过去瞧瞧!” 杨章气呼呼地道: “郭昭、廖明!咱们快包抄过去!” 廖明取笑道: “杨兄,您若是被暗器击中焉还有命在?决打开纸团看个究竟……” 郭昭打开字团气愤道: “混帐!竟然是杀死黄亮舅老爷的凶手,亲自丢来的挑衅字条,咱们快赶去缉拿归案,将他绳之以法!” 三个人联袂闯进密林寻觅凶手的行踪,发现了一名头载斗笠半遮脸的女子手持一根藤棍等候著,他们便迅速亮出随身兵器分三个方位包围起来。 杨章持剑一指,厉声怒喝道: “你就是叫康蓉的杀人凶手?你激怒了侯爷,全县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欲追缉你归案,快束手就擒!” 康蓉冷然道: “凭你们这种三流货色的狗宫也配?只不过多添几个孤魂野鬼罢了!” 郭昭站在康蓉后侧,一声不响便以刀背向康蓉腰问劈砍而去,打算将她击昏好生擒归案。 廖明站于左后侧,看见郭昭抢功率先动手袭敌,唯恐落后,立即用剑身平面去横拍康蓉的后脑勺,用意极为明显,就是要生擒活捉。 康蓉冷哼一声,挪腰腾身而起,轻易闪过郭昭的拦身一刀,藉由上而下的俯冲之势,五尺藤棍重敲在廖明击来的剑身上,“啪!”地一声脆响。 廖明倏然之间感受到一股怪异王极的力道由藤棍传来,沿剑刀钻人手内,随整条手臂的筋脉疾窜而行,震得手臂发麻差点握下住剑柄。廖明内心一惧,不敢运劲强行抗御,猛然抽剑暴退,暗付如被这股诡异真气钻工心脉处,必然成祸。 廖明被逼退之际,只见康蓉旋身一转,手中五尺藤愰如疟龙蛇般一棍剌出,钻进了郭昭一刀斩空的空门,直接击中其胸膛,“蓬!”地一声大响,郭昭凄吼一声,鲜血扛喷跌跌撞撞退开。 杨章本认为廖明及郭昭从左右两侧偷袭必能轻易得手,岂料康蓉杂乱无章的棍法居然如此高明,恍然大悟惊呼道: “小心!这是丐帮的打拘棍法!” 话声一落,藤棍尖端已经点到杨章喉咙之问。 杨章身体迅速往后一挪,闪过贯喉之险,瞬间挥剑封架棍身;怎料对方竟是毫无力道的虚招,甫一触及立即将棍身格飞出去。 惊见康蓉竟然藉被格飞出去的棍尖顺势一旋,点在廖明的咽喉上,随即传出一声喉骨爆裂脆响,就知他毫无生机必死无疑。 更诡异的是,康蓉右手在棍头一旋,居然抽出了长约三尺、宽约三寸的轻巧薄刀,使个陀螺大旋身,耀眼的剑芒漫天飙射若灵蛇钻动,瞬间将杨章及郭昭的身体足足划裂了有二十几道伤口,霎时鲜血激喷弥漫空间。 “丐帮湖北分坛常坛主的绝学‘拐子剑’你为何会使用?”杨章临死前问道;“哼!常坛主是我的亲爹,康姓是假的,你可以暝目了吧!” 常蓉把拐子剑收回棍鞘再插入上中,从怀里取出雪亮匕首,随手割下三名校尉的头皮,手法俐落却显得十分残忍,完事后便将三张头皮装入皮囊转身离去。 “楚纪南故城”隔天清晨,卫兵发现三张人头皮血淋淋地悬挂于观敌台的屋檐下,随风飘荡。这里也是几天前悬挂黄亮的人头处,这座观敌台是侯爷每日必巡的地点,摆明了挑衅的意味极浓。 “剥皮魔女”之名因此不胫而走,惹得城中人心惶惶,四座城门开始设立岗哨,盘查一切出入的单身女人。 城中“作坊区”,任何手工艺品这里皆有,一间二层楼阁建筑的古典店面,客人却门罗可雀,但见半遮掩的巨幅卷帘写著「剌青”两个鲜艳大字。 楼阁空间宽敞,分有五个工作室,除了通道上采光及通风良好之外,每个房间都显得十分阴暗,并有一股刺鼻的药味。 工作室内的四面墙壁上各悬挂著一盏灯笼,将室中照得十分明亮,四周又挂著白色丝绸特制的厚帘反射,连眉毛上的浓密毛发间距,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唰……唰……唰……’ 安静的室内回荡著「线针”刺青在皮肤上的声音,是一种尖锐刮痕的刺身异响,令人闻之十分不舒服: “花魁”晓媚赤身裸体,雪白肌肤明艳照人,她正舒服地躺著,而一名凄背如龟的干瘦老头子则聚精会神在她丰乳上进行刺青。 室内是一个大通铺,展风驰抱著稚儿小恨正襟盘坐,观看刺青老师傅王谋对著晓媚的左边乳房刺画了小恨的可爱面貌图案,已近完工的阶段。 这段漫长枯躁的时间里,刺青老师傅王谋习惯性地一直喋喋不休,话题皆离不开本行专业,语气中都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的得意洋洋论调。 “剌青在这种春雨绵绵的天气最不好下功夫,而在冬天季节的干燥皮肤上刺青最好……下会让顾客痛得出汗……而且干得很快……” “啊!呜……嗯……”晓媚紧蹙著眉头,咬紧牙关,只能用鼻子嘤哼出气来表达刺青的疼痛。 “刺青所用的‘线针’是绑在宽三分,长四寸五分左右的方形竹于上……就如你所见的两侧共有二十条纹针……用晕色彩绘时则要三十条纹针,才能雕琢得更为细嫩……’王谋将沾血的“线针”在绵布上擦拭道: “针头如纤竹线丝……沾上了血必须擦拭干净再来……” “我要用左手拇指紧压著皮肤表面略为绷紧……右手执竹针细心纹刺图案……让鲜艳的各种墨青渗入皮肤。” “呀……请王师傅的刺青手法轻一点……快一点……奴家痛得快无法忍受……” 晓媚轻声要求道。 “啪!”王谋一掌拍在她光滑的小腹上,气愤道: “咱们可是事先言明了!你伯痛就别来……我的‘闺房雕’可是不传之术!若不是老子我赌得输急了要当裤子,才不会重操旧业呢!” “嗯……奴家往后的好日子……就全靠您老的手艺了……您为何金盆洗手不干了?”晓媚好奇问道。 王谋瞅著展风驰又望著稚童一眼,立即低头专心刺青道: “这‘闺房雕’又称‘浮珑雕’……在男女交欢或处于精神亢奋中……就会浮现艳彩!男的贪欢大部份都短寿……所以这种缺德事早就不干了……” “……啊!呓……轻点……” “你的忍耐度算不错了……尤其这种刮肌剌青的吱吱尖锐声音……听惯的人觉得很好听……也是一种艺术的结晶……但是听不惯的人会毛骨悚然……浑身起鸡皮疙瘩王谋停止刺青,吁一口气,拿一条毛巾擦拭了一下额头汗水,仔细望著稚童小恨的容貌,再比对晓媚双峰的婴儿睑形图案,匆想起一件事忙问道: “怪哉?你怎会挑选前胸刺青婴儿的这种图案?而背后是一只开屏孔雀……教我想起了一个好女人……’语气一顿,继续忙著刺青,又喃喃自语道: “一个好女人对我来说不是指其花容月貌……是指滑腻雪白而人人称羡的皮肤……有一天……一个好女人……一个绝色皮肤的好女人……” “一个蒙面女子跑来找我,就在这个房间里褪掉所有衣服展露一副好身材…… 不!我是说皮肤……让我在她全身上下轻轻地抚摸著…… “我却一点色心都没有,只是想著如何去雕琢一件上乘的‘闺房雕’刺青艺术品……可以不眠不休地去做……有一口气完成的冲动……太棒了……” “这个蒙面女人……痛得四肢已经显现紧绷的状态……居然连一句呻吟也没有……其肌肉的弹性看来……一定是练过武功的……才会有这种下怕疼的耐性……” “她的前胸就是刺著婴儿吸著奶头显出满足可爱的图案,背后黥著开屏孔雀…… 竞要求在一支支的羽毛上,剌著一颗颗无法算计的女人媚眼……真会令人望之产生目眩……这是一大创意……也是老夫一生中……绝无仅有的一幅艺术创作呀!” 一旁沉默不语的展风驰突然启口问道: “这位毅力坚强的女子是谁?” 王谋漫不经心回道: “哇!既然是蒙面……就是不要让别人知道身分……但我却从她衣服中掉落的一块金牌上……铸写著‘爱女常蓉,湖北分堂’八个字,就知其来龙去脉……但这江湖事少惹为妙……” 话说到这里,只见展风驰抱著稚儿小恨霍然起身,掩门而去。 王谋震惊怒骂道: “混帐!小孩子的体态尚未完成……这个人怎么忽然抱苦孩子走厂?” 晓媚更为惊讶道: “什么?这名稚童及大人……不是王师傅您聘请来剌青彩绘的临模对象……那么……他又是谁?” 王谋更是震撼莫名,这: “我还以为这个男人及孩子……是你自己喜欢的对象……专门请来充当人体彩绘图案……” 这么一搅和,王谋什么艺术灵感都没有了,只有和晓媚另约时问,再继续未完成的部份。
第二章 丐帮分坛 春暮明湖烟树台,扁舟如叶荡轻沙。 斜阳侵水分流影,远岫拂晴带晚霞。 兴欲豪时开楚调,路逢歧处问渔家。 几星灯火催暝色,明月横桥映岸花。 “兴欲”句:指战国时代大诗人屈原,在吸收民间文学艺术的基础上,开创了“楚辞幸”又名骚幸。 丐帮湖北分坛。 沿著溪畔两侧搭建的茅屋聚落成村,从村外可见老翁垂钓、顽童嬉戏,显得一片和乐安详气氛,根本看不出是帮会集结地。 展风驰推著童车载著稚儿小恨来到村外,一群顽童好奇地尾随追逐,他便叫小恨下车去分发一些糕饼,亲切的举动,令孩子们颇为好感,立即与小恨嬉玩在一起了。 展风驰抚摸著一名大约十岁孩童的头,微笑问道: “孩子,请问常慕春在吗?” “喔!叔叔是来寄养孩子的吗?” “阿牛乱讲!人家父子那么好……怎可能寄养?” “是呀!阿牛拿了人家一点零嘴好处,就会自作聪明……人家既然问起了常伯伯……就该回村叫大人出来打招呼……” 话毕,五、六名孩童一哄而散,全往村内报讯而去。 短暂的童伴欢乐离去,让稚童小恨双眼黯然,骤显一份寂寞无趣感,便蹲在地上捡石子丢旋把玩,等候村童回音。 在溪畔钓鱼的一位白发苍苍老翁,此时右手提著鱼篓,左手拿著钓竿当成盲擦点路而来,看来是位盲人。 小恨好奇地上前伸出右手牵著老翁的钓鱼竿,左手却探进丁鱼篓中把玩几尾鲜鱼,啧啧称奇问道: “老爷爷!您好厉害喔……眼睛看不见却能钓得到鱼?教教恨儿这种钓鱼的功夫好吗?” 盲翁便把钓鱼竿往前一赶,暗示小恨带路,展风驰只好推车随行,盲翁边走边笑呵呵道: “你的名字叫恨儿?巧得很,老朽的名字也叫常不恨!这里是偏僻的村落,少有外人来访,后面推童车的大人……可是你爹?” 小恨惊讶问道: “老爷爷好神奇呀!您看不见却晓得后面推车的人就是我爹?您的眼睛……不会是装瞎吧?” 盲翁指著翻白的双眼哈哈笑道: “是真瞎……但心却不瞎!人可以凭四肢的感觉,或者是周遭的空气流动及温度的变化去测知一切事态发展……所以钓鱼只要用心专一去钓,当然可以丰收的!” 小恨抠著额头莫名其妙,却懂得用心这二个字义,牵著盲翁已到了村口,看见来了一位老妇人恭敬地接过鱼篓,牵著盲翁消失于街道转角处小恨看著盲翁背影消失,便转身招呼亲爹,望著他额头汗水滴落,甚感惊讶道: “阿爹……你怎么流汗了?天气不热呀!” 展风驰呻吟一声,擦拭汗水恢复冷漠常态,但脸色显得略为苍白,稚童小恨更感诧愕问道: “阿爹……您这种睑色好像刚跟敌人厮杀过一场……这是怎么回事?” 展风驰吸一口真气调息,脸色逐渐恢复红润,轻叹道: “孩子,刚才你牵著盲翁所持的钓鱼竿有什么感觉吗?” 小恨回想一下,顿然惊呼道: “有!恨儿感受钓鱼竿敲点路面……鱼竿下规律地抖动,不像一般盲胞走平路时那样规律地点敲!” 展风驰闻言满意地微笑道: “孩子!这位盲翁方才用钓鱼的丝钩与为父过了三招,其中惊险无法用言语形容,只能告诉你:‘处处留心皆学问’这句老话,你必须做为一生的座右铭!从失败与成功中的痛苦和欢乐,去留心咀嚼,若能抛却得失心,尔后天下事就不会考倒你了。” 小恨虽然不懂话中深奥含义,却将它烙印于幼小心灵中,将亲阿爹的每句话,当成一生遵循的方针。 话毕,展风驰带著小恨进村。小恨漫步中发现许多叔叔、伯伯们纷纷从各角落慢慢地靠拢过来,个个衣衫褴褛不修边幅,脸上充满了不怀好意的杀气,令人心惊。 一名中年乞丐手持著打狗棒挡住去路冷,然道: “咱们丐帮‘青龙坛’不欢迎阁下,请回吧!” 展风驰面不改色道: “请引见一下贵坛坛主常慕春!” 右侧一位年轻人抱拳一揖,叙礼道: “在下吴熊!这位是本坛掌管刑责的堂主白忌赞,阁下腰配宝剑,步伐稳健,必是位武林高手,依礼应该先行自报名号,否则将自取其辱!” 展风驰抱英雄拳回礼,开门见山冷然道: “刺客——子鬼剑!展某在此拜候了!” 大约百来名围观的丐帮弟子,闻言立即引起一阵骚动,喊打喊杀的声音此起彼落。 白忌赞挥手制止喧闹,全场立即鸦雀无声,可见其威信凌人,治理帮规严厉,他看见展风驰和稚童身处敌视环境中,依然神色不变镇静如恒,不得不佩服道: “老夫就知你们是最近崛起湖北武林,人人闻风色变的携子刺客,想不到如此坦然,不愧是一位绝顶杀手!” 吴熊打岔地抢先责问道: “你曾去过刺青老师父上谋的店里打听阿蓉的来龙去脉,想不到竟敢上门来找人?是否要对阿蓉不利?快从实招来……” 所有的帮众跟著起哄。 “臭小于!我们怎能让你到此追杀……阿蓉!” “他妈的!你可算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吴熊见众愤难平,便趁机煽风点火道: “杀了他!这种为了金钱而杀人的刺客,太没有人性了!他也是游走黑、白两道的投机份子,有肉就吃、有骨就啃的畜牲,既然是畜牲,就当场宰了!无须按江湖规矩行事!” “是啊!连畜牲养育的小野兽,都一起杀了,免得长大后遗祸人间!” “就算你找到这里来,也绝不会让你探听阿蓉的一下点儿消息……大家杀了他!永绝后患!” 刑堂堂主白忌赞再次挥手喝止骚动道: “姓展的刺客尚未说明来意,大家就别胡乱臆测,若让武林同道知道丐帮以众欺寡,杀人草率,尔等住后如何混迹江湖?” 展风驰右臂挽著小恨,左手按住剑柄,打算若有人攻击,便不得不展开一场无情杀戮;但一听白忌赞言辞中肯,尚能遵守江湖道义,于是左掌离开剑柄抱著孩子,以示并无敌意, 白忌赞冷笑道: “展老弟!你来的不是时候,坛主常慕春公干去了……老夫就按照江湖规炬,亲自向你挑战,并立下‘生死状’;你若胜了,便告知你阿蓉的下落!你若败了,就由咱们收尸安葬。孩子无辜,就留下来让丐帮扶养。” 吴熊自告奋勇道: “禀堂主!杀鸡焉用牛刀?就由弟子代劳!” 白忌赞斥责道: “我言出必行,令出如山!你们就站在一边乖乖观战,我若有不测,不能为难这对父子,免得贻笑武林……况且你吴熊不是这位刺客的对手!” 百来名帮众如潮排开,随即争出场地,气氛为之肃杀凝霜。 忽然之问,一群狼狗狞狞的吠叫声传来—— “哇!惊动老坛主出面了!” “哈!这个姓展的……死得更快!” “快让开!让老坛主通过……” 只见刚才那位瞽翁牵著五头彪形的凶悍狼犬,每头部壮得好像犊牛一样,教所有帮众见之皆眼露惧色,纷纷迅速让道。 瞽翁常不恨一抖手中绳子,五头凶悍狼犬立即乖乖匍匐地面,但眼露凌厉凶光,并露出满嘴利牙,好似主人一声令下,便要扑上展风驰父子一般。 形成了人狗对峙的肃杀高面,令帮众们屏息以待。 常不恨白眼一翻,表情肃穆冷然道: “尔等不许轻举妄动!否则会造成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两败俱伤高面……刺客突然造访本坛,若要由白堂主动武……不如就由这五头畜牲来确定……” 语音一落,常下恨松掉绳子,五头凶悍狼大瞬间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稳健而默契地形成半圆形,包抄向展风驰父子的立足处。 所有帮众个个睁大眼睛屏息观看,从大家的眼神中,仿佛看出,他们父子俩必然会被老坛主训练有术的狼犬噬咬成碎片的样子。 展风驰冷酷若磐岩的面貌看不出一丝畏惧,却将怀小的稚童小恨放到地上,轻拍其背,让小恨单独一步步走向狗群之中。 常不恨眼虽盲心却不盲,尤其听觉十分敏锐,当听到稚童小恨那一步步既无惧意且轻快活泼的趋前声时,脸色为之一默愣然了。 百来名帮众此时此刻却为这个孩子担心;椎童看似浑然无知而投身于恶犬群中,所有帮众随其一小步、一小步的蹦跳趋前之态,个个心境愈加喘惴下安。 五头狼大喉问齐声低吼,一时所有的人心房紧绷,因为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每一头狼犬都比稚童要来得壮硕,焉有下被咬死的道理? 小恨突然弯腰蹲了下来。 五头狼犬皆北孩子还要高大,立即低著头耸动鼻子,嗅闻其体味。 小恨脸上展露出天真无邪的可爱笑容,并且大展双臂欲要搂抱狗群,这种宁静安详的神熊,令人为之侧目,惊叹不已。 狼大眼睛的凶光一敛,群群围住小恨,亲昵地争先恐后舔其脸颊,好像将他当成了小犬宝宝一样地爱护著。 由极端凶险的场面,转化为和乐安详的气氛,令所有帮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毕竟谁都不愿看见孩子命丧于尖锐的利牙之下。 盲翁常不恨侧头耸耳倾听了一会儿,突然闷声沉吟道: “嗯……孩子的赤子之心忘掉了一切警戒、恐惧、敌视,化为虚无……这孩子若下是尚未染尘而无垩碍……就是曾历经过死亡关而无畏无惧,已达无畏生死的境界了……可怕的刺客子鬼剑!” 常下恨肃然起敬,抱拳作揖道: “展壮士!老朽本是前任丐帮‘青龙坛’坛主,现已金盆洗手了,坛主一职现由小犬常慕春担任,他因公外出,请你随老朽另外辟室详谈。” 白忌赞慌然道: “老坛主……您与声名狼藉的刺客相处一室……恐怕下妥吧?” 常不恨白眼一翻冷哼道: “光凭展壮士独闯本坛的气魄,咱们就该以礼相待,老朽已入枯木上年,早已淡忘生死了!” 语毕,常不恨掉头而去,展风驰迈步跟随,独留下小恨和五头狼犬玩在一起。 围观的帮众仍然没有散开,望著稚童小恨和五头凶恶狼犬玩得不亦乐乎,人人啧啧称奇。 “这些畜牲在老坛主的培训操控下……不知咬死了多少人……” “咦,这五头凶悍的畜牲连咱们靠近也会敌视吠叫,居然跟这个小鬼如此亲昵……太令人惊奇了!” “唉!畜牲的心思是人类无法揣测的……除非这个孩子天生就具有通灵的‘鬼眼’才能和畜牲沟通……若是如此也实在太恐怖了吧!” “是呀……刺客就是指孩子的父亲……那个‘子鬼剑’不就是指孩子吗?像是魔鬼的孩子……当然与众下同,令人心底发毛……” 帮众绘声绘影,愈说愈玄,众说纷云令人耳根不得清闲。 白忌赞紧绷睑孔大声斥喝道: “说什么蠢话?皆是无稽之谈!全部散去,各回单位!” 百来名帮众纷纷散去,吴熊脸色阴晴不定地问道: “白堂主,依您之见……老坛主会不会透露阿蓉的行踪?” 白忌赞脸色蒙上一层阴霾,叹息道: “老人家最疼爱阿蓉了……然而依其大公无私的脾气……很可能会讲吧?” 吴熊闻言脸色骤显难看道: “喔!这些日子以来,咱们暗中掩护阿蓉的一切行动,岂不是白废功夫了?” “唉,阿熊!你别以为老坛主会不知道,他老人家可是眼盲心不盲呀!一切都是阿蓉的命,咱们就静待老坛主和姓展的商议过后再说吧!” 两个人各怀心思默然不语,只望著稚童小恨与五头狼犬追逐玩乐,他们守护正常不恨和展风驰密商的茅屋四周警戒。 屋内大厅。 常、展二人脸色凝重。 常不恨低头沉思片刻,打破沉默道: “展壮士,刚才在村外的路上,我曾试过你三招,想不到你居然用武当、昆仑、崆峒三大门派的精湛绝学来化解,让考朽摸不著你的底细,真是高明呀!” 展风驰不亢不卑抱拳肃然道: “是老前辈承让了!否则晚辈绝非敌手!” 常下恨摇头不以为然,轻叹道: “展壮士客气了!当老朽施展第三招,用钓鱼线锁住你的右手腕时,发觉脉动在后天真气转化先天真气的刚柔并济之间,有一点点的迟滞异常,可见你体内有宿疾未愈,但最终也被你一招武当‘寸劲玄功’给化解了。” 展风驰脸色匆转煞白,沉寂片刻叹然道: “老前辈好高明的丝线诊脉医术!晚辈的暗疾是否可以医治?” 常不恨二话不说,伸手替展风驰把脉片刻,攒眉蹙额翻眼喟然兴叹道: “毒!是钻心奇毒!毒性锁住了你的心脏,却被你用浑厚的内力逼在一片心叶之中,难怪在内力转圜之间略为迟滞……老朽对这种毒却是爱莫能肋!这暗疾如果发作,就是你的致命伤。” 展风驰一揖道: “不容老前辈操心了!晚辈此趟专程前来打听阿蓉姑娘的行踪,就请您告知下落,” 常不恨蹙眉问道: “阿蓉已经不是丐帮的弟子了……” 展风驰紧迫盯人道: “但她是常慕春的女儿,也是您的孙女!” 常不恨摩挲老脸思虑一会儿道: “你是非杀阿蓉不可吗?是否本地侯爷雇用你……啊!对下起,你是在杀戮刺客道求生存的刺客,实在不该问这种事,老朽太愚昧了……” 展风驰默然。 常不恨唉声叹气道: “被你这种锲而不舍的刺客高手盯上,阿蓉真是下幸……” 展风驰冷漠道: “她利用刺青‘闺房雕’色诱杀人,并割人生殖器,而且剥头皮侮辱死者的行为,会引起武林公愤,就是丐帮有庞大势力也无法掩盖其罪行!” 常不恨脸色一黯,叹然道: “阿蓉自小失去母爱,所以养成了骄纵的个性。本帮和侯爷之间维持著一种无法言喻的关系,所以她趁机进入侯爷府担任后宫侍女的教头,也违背了丐帮不入官吏的祖训,当然要逼她脱离组织。” 展风驰静静地听著,常不恨又道: “阿蓉必定是在侯爷府担任女教头的这段时问发生了事故,但依其倔强的个性,绝不会再回头来求助本帮,终于铸下这种大错了。” 展风驰闻言点头道: “公道自在人心!理字虽不重,却是万人扛不动!” 常不恨忽尔放声大笑道: “好个末雨绸缪、防范未然的一等一刺客!老朽曾经纵横湖北黑、白两道,却是第一次遇到你这种杀手公然上门来要人……却占著一个‘理’字!也算是阿蓉的命运乖舛吧!” 常不恨摸抚著老脸不胜嘘唏,做个请离开的手势道: “从这里往西二十里路程,有座寺院名叫‘大悲寺’,寺里的观世音菩萨十分灵验,此寺依山傍水风景绝佳,而温泉是其最大的特色。听说,祈愿之人斋戒沭浴七天,定然有求必应,再三天就是菩萨圣诞之日,你若有任何心愿……不妨走一遭吧!” 展风驰听出话意,随即抱拳谢礼,欲离之际,匆闻常不恨以伤痛的口吻轻声道: “我这里有一封家书,希望你能替老朽交给她……请你留阿蓉一个全尸……” 展风驰收下家书,掩门离开,常不恨听见掩门声,匆尔老泪纵横,转身进入卧室。
第三章 初露曙光 不仞峰头放大观,清虚何用借风翰。 眼横有地三千界,身历悬梯十八盘。 借食那须求石白,裁衣应自足霞丹。 翩翩直欲招云侣,共向通明整佩冠。 “大悲寺”依山傍水而筑,山势虽然巍然陡峭难行,但朝山的虔诚香客依然络绎不绝;因为盛产温泉而成就了地方繁荣,所以客栈业特别兴盛,就为了方便香客住宿一晚,享受温泉之浴,天明再朝山礼佛。 一年一度的菩萨圣诞,盛大的庆典开始了。 陡峭山势有盘山而上的婉蜒小径,从山顶上俯瞰而下,香客人山人海有如蚂蚁上树,山下市集的客栈街,已达一宿难求的地步。 展风驰推著童车载著稚儿小恨来到市集街道,看见了如此盛况,也为之愕然不知所措。 每一家客栈都有温泉提供香客洗浴,人海茫茫,哪儿去找“剥皮魔女”常蓉? 客栈的伙计眼尖,对著展风驰哈腰作揖道: “客倌!我叫阿三,您要投宿吧?本客栈一天二两银子包吃包住外带免费泡温泉,您的公子不再加价,请问您要住几天?” “七天!”展风驰淡然道。 “请随我来,到客栈把银两一次付清就可以了!” 伙计阿三职业性地要替展风驰推车,车内的小恨怒目相视,并挥手阻止,阿三只好幸幸然作罢,前行带路。 “客倌是外地来的?”阿三回头微笑问道。 “你怎么知道?”展风驰浓眉一挑问道。 “附近城市前来朝山的香客,徒步大约需要二天路程,再上这‘十八盘山’来回游览需一天时间,因此大部份香客只投宿三天而已,所以判断您是外地来的……除非你有大愿祈求,才会虔诚地住上七天……但您带著孩子又不像一般香客。” 展风驰浓眉一蹙,暗忖伙计太多话了,何不趁机打听一下消息,于是微笑问道: “伙计好眼力!咱们父子俩确实是祈大愿来的,听说这里的菩萨异常灵验,除了斋戒沐浴朝山之外,可有对菩萨表达更为虔诚的风俗习惯吗?” “有!客倌您问对人了!本地百姓才会知道……但太辛苦了。您带著孩子可能不方便吧?’ “愿闻其详……”展风驰眼神二兄问道。 “喔,就是半夜登上十八大盘山之巅,有一处露天的‘祈愿神泉’,可以泡个一尘不染,再下山拔得头炷香礼佛,不论任何大愿都可以心想事成,但荒废太久了,老年人没有这种体力,年轻人又不信菩萨,已经没有人愿意这么辛苦厂。” 展风驰点头微笑,终于问出个端倪。 皎月高悬,繁星闪炽,于山顶之巅显得特别明亮,倘若能仰卧在“祈愿神泉”内享受温泉,望著天上星星好像随手可得,人生显得十分惬意。 “祈愿神泉”占地大约半亩,超乎想像的大,四周茂林密布,池畔虽闲人工岩石筑成,却因年久失修而青苔覆盖,广大池面氤氲朦胧,视线模糊不佳,令人心生恐惧感,难怪平常少有人迹。 常蓉后脑勺靠著岩石,水淹及胸,全身赤裸浸泡在温泉池中,一脸悲凄地合著双眸静思祈愿,而眼角滴流著如串泪珠儿,沉缅于一段伤心往事,久久不能自己。 夜空之下,万籁俱寂。 “寒寒……窄牵……”枯叶踩踏声音。 常蓉睁开双眸杀机一闪,将放置于池畔的“拐子剑”顺手藏于池中,从蒙胧氤氲里望见展风驰抱著稚童小恨缓缓前来,相距大约一丈之处,他便立足转过身去放下手中孩子。 “抱歉!不知有女人在此沭浴,不介意我们父子俩入池洗温泉吧? 常蓉望著展风驰腰配宝剑携子而来,双眸杀机转炽,紧握水中的“拐子剑”以防生变,而口气却淡然自若道: “此处露天温泉乃是为有心人祈愿所建,如果尚分什么男女之别,就是心地不纯净,哪有资格祈求什么大愿?” 展风驰背著常蓉褪尽全身衣服,并将宝剑放置其上,一旁的稚童小恨也依样画葫芦,但却不等大人先行下池,便“噗通!”一声跳进温泉池中,玩得不亦乐乎。 展风驰坦荡荡地滑落温泉中开始享受泡浴,他拨动水面引起了一阵阵涟漪,乐得小恨反泼水对他嬉要,可以看得出父子情深。 常蓉望著展风驰将宝剑置于池畔,本身赤身裸体下水,随即将水底暗藏的“拐子剑”插于石缝里不让其浮出水面,但还是凝神戒备展风驰的一举一动,本身莫名的亢奋心境,却使得浑身“闺房雕”缓缓地浮现出来。 稚童小恨嬉游池中,来到常蓉面前,惊见其前胸双峰居然纹有一名男婴的图案,便看得目下转睛了。 小恨甚至好奇地伸出手掌,去摸抚常蓉丰胸上的男婴黥青,并拍著右边丰乳上的婴儿睑部叫著:“弟弟……” 常蓉双颊绯红好生尴尬,只有任其把玩拨弄,也顺便替孩子洗涤身体,显露出女人的母爱天性,不多时已和孩子打成一片了。 池中泡澡的展风驰眼神一亮,知道找到了人,此时却发觉四周传来“宪章……” 踩断枯枝的脚步声,立即从丈外距离缓缓靠近嬉戏中的常蓉与小恨,沉声道: “孩子冒昧打扰了……请你原谅从没有见过母亲的孩子! 常蓉用眼角余光瞅著氤氲朦胧中晃动过来的人影,淡淡地道: “这里是诚心诚意来斋戒沐浴的地方,阁下也是为祈求大愿而来的?” 展风驰低头默然不回应,游靠过来的速度加快,召小恨回到身边,替孩子轻轻擦拭其脸上的水渍。 常蓉右手紧紧握住暗藏于水底石缝中的“拐子剑”,脸色突然盈满杀气厉声喝道: “咭!鼎鼎大名的刺客子甩剑……竞也有不可告人的心愿吗?” 展风驰紧抱著小恨腾身冲出水面,掠至池畔用脚一跺刚才放置衣服上的宝剑随即立起,瞬间将宝剑抄在手中望著常蓉。 同一时间。 常蓉霍然赤裸起身带出一蓬水濂,只晃水濂里瞬间匹练出一条灵蛇般剑芒,回身一旋快斩,竞不是劈向展风驰,而是将潜伏至池畔欲偷袭的一名蒙面人给拦腰一划,那人立即开膛剖腹一头栽进了温泉池中,顿时染得一片血红。 常蓉赤身裸体跃上池畔,持著三尺薄剑,对著六名围上来的蒙面人厉声叫道: “何方鼠辈?既然瞻敢行刺,为何不露出真面目?” 一名带头的蒙面人见同伴被杀,愤恨不逞道: “死丫头!等你向阎罗王报到时,不就明白是谁派来杀你的?弟兄们!先杀了这个贱人,再解决在场的目击者!” 常蓉手持三尺明晃拐子剑,杀气腾腾地掠出,冲向一名飞速过来的蒙面人。 当蒙面杀手惊见她胸前晃荡双峰上的男婴刘青图之际,瞬间失神错愕了一下子,高举的长剑忽然一顿,就好像要砍杀一名无辜婴儿似地犹豫不决。 “涮!”一剑划过蒙面杀手的腰间。 蒙面杀手因为一时心软而迟疑一愣,就此命丧黄泉。 常蓉一招得手立即跃人氤氲朦胧的温泉之中,采水淹前胸的半蹲姿式,只露出了螓首,五名蒙面杀手也同步跟进,跃于池中将她包围起来了。 展风驰在池畔隔山观虎斗,已看出常蓉以刺青图案去迷惑敌人,确实达到效果;因为敌方若有稍许错愕,就是她凌厉致命一击之时。 五名蒙面杀手采以众凌寡的绝对优势,就是让寡者没有同气回力的空隙;而众者则可以互相掩护随时抽身而退,养精蓄锐,以车轮战的方式随时再度出手攻击。 这五名蒙面杀乎个个武功皆和常蓉旗鼓相当,不顾江湖道义的卑劣搏杀,就是要致她于死地。常蓉一旦身陷重围,结高必然王死方休,已经被迫进了这死亡阵地,欲逃无路。 然而常蓉持剑潜伏池水之中,仅露出螓首凝然下动,却教敌方无从判断其出招的方位及动态,以至于形成了对峙僵高。 温泉池中氤氲迷蒙,五名蒙面杀手一身劲装入水倍感躁热,个个已然汗流浃背,尤其是蒙面头巾湿透,正滴流著水珠,渗入眼睛,视线因而模糊下清,令人难以忍耐而心浮气躁。 一声暍杀赫然响起! 三名蒙面杀手似有默契地联手挥剑斩杀,刀锋所涌出的森寒杀气,迫开一片朦胧氤氲,就在当下那三柄长剑同时对准常蓉露出水面的螓首,剑光席卷而至之际—— 常蓉浮出水面的头颅,突然一沉! 三名蒙面杀手瞬间失去劈砍的目标,虽然错愕但反应灵敏地回剑自保,就在回气回力再重新蓄势之际—— 常蓉整个曼妙身躯从池中飞跃而起,并以双足踢出二股水杆,激喷二名蒙面杀手的头脸,两人顿时失明,在此同时,她硬生生地撞人两人中间,挥剑一闪,瞬间割断了他们的喉咙,仆尸池中。 另一名蒙面人高举长剑趁机欲劈斩而下,却被常蓉回手一击给挡住了,当这名蒙面杀手惊愕地望著其背上浮现的孔雀开屏剌青,一刹那问已被她反手一剑刺进胸膛,剑势凌厉不减,带著尸体当成掩护,直冲到后力蓄势攻击而至的另二名蒙面杀手之间,这二人立时一阵手忙脚乱。 常蓉擅用地形地物、可攻可退的妙招,竞以一招就搏杀了三名蒙面杀手,令存活的另两名蒙面杀手为之胆战心寒。 常蓉施出精奥玄妙的贴身反手剑法,眨眼问便与他们剑来刀往,交换了十多招,下但利用美丽的黥青图案去诱敌,更运用夸张的跳跃方式,故意展露出毛茸茸的私处诱敌。 常蓉边战边走跃离水面,双足居然还穿著草鞋,可以在长满青苔的岩石上止滑:两名杀手紧紧追杀跟至,却不时地滑溜摔跤,被她回身轻易地解决掉了。 常蓉从七具尸体上二掏出侯府铜牌,随即丢弃池中,转身持著拐子剑杀气腾腾地对著正在替稚童小恨穿衣裤的展风驰叫阵道: “阁下,该你出乎了!想不到你居然如此冷酷,所有侯府的密探杀手都死绝了,仍然没有出面支援;我已从丐帮‘青龙坛’那里,风闻你在追踪我的消息了。 展风驰瞅其胴体,蹙眉道: “请姑娘穿上衣服再说吧!侯爷并非我的雇主,所以这些密探杀手的死活与我无关,况且在下一向独来独往,毋需任何帮手。” 常蓉闻言一窘,双颊晕红地著装完毕,依然敌对地持剑戒备道: “阁下就是最近轰动湖北武林的‘刺客子鬼剑’!既然不是侯爷聘请的杀手,就是侯府总教头褚赤炼雇用的刺客!” 展风驰从革囊中取出瞽翁常不恨交代的家书递出去道: “这是你爷爷委托我送来的家书,我虽不知道内容写了什么,亦能猜出其中必然与我有关,等你看过后再动手不迟。” 常蓉一默,忙接过信封拆开来看,详阅中显得十分激动,双手一滑便将信封里的一叠千两银票撒落地面,并且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片晌后常蓉恢复冷静,对著展风驰检襟赧然道: “刚才展壮士在温泉池沐浴的时候,竟没有一丝杀气,令我诧异不解,原来真的下是侯爷或褚赤炼雇用的杀手,但却是独闯丐帮分坛询问我行踪的剌客,爷爷在信中说明了我胡作非为的后果必须自己承当,不得与丐帮扯上任何关系。” 展风驰冷然回应道: “常老前辈是一位令人尊敬的睿智长者,其公私分明的豁达心胸值得世人效法,我确实是来杀你的!” 常蓉十分冷静地问道: “我已将生死看开了!但希望你能告诉我雇主是谁?” 展风驰答非所问淡然道: “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了解你以色相杀死吴亮及剥人头皮悬挂于墙垣上的真正动机。” 常蓉咬牙切齿道: “我本是任聘于侯府内院,训练及保护女眷的教头,侯府总教头褚赤炼及舅爷吴亮因垂涎我的美色,褚赤炼利用比武击昏我的机会,这二个畜牲居然联手奸污……所以我杀了吴亮及一些校尉的目的,是想引出褚赤炼远离侯府,好杀他报仇雪恨!” 展风驰沉声道: “你杀了这些侍卫就算了,却不应该割下他们的头皮示众,这与战场上割下耳朵成为战功的标记一样,也就成了他们后代子孙的耻辱!” 常蓉闻言一默忙问道: “这么说……你是他们遗族所委托的刺客了!” 展风驰点头叹息道: “因为你被仇恨蒙蔽了心智而祸及无辜,遗族们也同样仇恨你,冤冤相报的因果确实可怕!” 常蓉捡起地上的千两银票递出去道: “爷爷在信中提起展壮士是一位‘出卖武艺’武功高强的刺客,这一千两黄金银票就买你的一招绝学!” 展风驰双眼涌现杀机,冷然道: “常老前辈不愧是号称丐帮五大长老之一的‘智丐’!当然知道你非我的敌手,却想藉我的一招绝学去达成他孙女的悲愿,因为你用过了我的武功,我必然会追回来,你必死无余!” 常蓉正色道: “爷爷也是希望我死,免得破坏丐帮与侯爷之间的关系,但让我先杀了褚赤炼达成心愿,这是他老人家疼爱孙女的唯一愿望!” 展风驰见她语气坚定,为之叹然道: “好!我接受这种临时授武的挑战!请你将褚赤炼武学的来龙去脉讲一遍,好让我斟酌地教你如何一招制敌令其毙命的绝学。” 常蓉双眸浮显一股恐惧,娓娓道: “褚赤炼是雁荡派的长老级人物,他的绝招是‘火焰玄剑’,右手所持的剑刀盈满烈焰,而且十分诡谲地飞舞钻动,让敌方看不出其出招的剑刀本体;左手拿著一柄铁扇扇风催动焰火伤人,更令人防不胜防,我就是被这招玄之又玄的剑法给击败的!” 展风驰静静地听著常蓉将当时比武的情况诉说了一遍,片刻后轻吐了一句: “这是幻术之剑!” 常蓉笑得凄凉,又道: “我这一身刺青就是想以幻制幻的方法,去克制‘火焰玄剑’,但我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就请展壮士教我破敌之招吧!” 展风驰坦白告之道: “这确实是雁荡派三大绝技之一,纵横江湖的‘火焰玄剑’!其剑柄暗藏著燃粉火药,利用内力催迫铁扇助长火焰气势,以致造成对方目眩神迷,尤其是在黑暗之中更能造成错乱效果,说穿了,就是一种障眼法。” 常蓉恍然大悟,喜形于色道: “难怪与他对阵时,会产生一种对方功力已通玄的错觉,因而惊慌失措顿失斗志,刹那间为其所乘,原来是他的剑中暗藏玄机!” 展风驰微笑道: “你身上的剌青,也会造成敌人于刹那问错愕的效果,虽与‘火焰玄剑’有异曲同工之妙,却是小巫见大巫,褚赤炼不一定会被迷惑。” 常蓉用一种诡异而好奇的眼神望著展风驰道: “爷爷在信中提到展壮士精通各家门派绝学,臆测您乃当代高手‘帝影者’之一……看来我报仇有望了!不知您准备教我何种绝招以破敌?” 展风驰并不答话,只抬头望了望东方露出的曙光,便抱著小恨迈步长扬而去,以充满自信的声音回荡空间道: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只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要你有置之死地的决心,天下就没有闯不过的难关,没有击不败的敌人!” 常蓉闻言喜极而泣,望著黎明初露的曙光正划破天际,代表黑暗阴霾将去而光明灿烂涌现,假如此时此刻能杀了仇人,就是见不到阳光也心甘情愿。
第四章 铲除内奸 露如微霰下前池,风过回塘万竹悲。 浮世本来多聚散,红蕖何事亦离披? 悠扬归梦惟灯见,护落生涯独酒知。 岂到白头长只尔?嵩阳松雪有心期。 晨曦投射于一片翠绿竹林,淡雾蒙蒙中,更显得空灵静谧。 飞燕啾啾穿梭觅食,在大自然循环里,年年如此,似乎暗示著生死无常之流转,令有心人感慨地分不清该是欣喜,还是伥惆。 展风驰与常蓉相对默然凝视,两人同时体会出同样是为了仇恨而身陷杀戮血海之中;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悲哀及无奈。 小恨蹲在一根粗大翠竹旁边,安静地凝视著正在缓缓爬行的一只大蜗牛,它经过的路线残余了一道透明黏液,正诱导著一只小蜗丰寻觅追上,这个情景仿佛是自己的写照,也彷佛启蒙著孩子应该遵循父规子随的大自然定律。 展风驰双手各持一根三尺竹竿,缓缓反手往身后延伸拉,冉慢慢地弯下腰来伸展脖颈抬头仰天,两脚踩著前弓后箭步伐,看起来活脱脱像一只正在飞翔中的燕子。 常蓉右手持著拐子剑,左手持著棍鞘,跟著展风驰的诡异姿态依样而学,并且踏著彷若燕子飞翔的轻灵舞姿穿梭在竹林之中,她若稍有一步差错,即被展风驰严厉地用竹子拍打,身体己然处处瘀青,学得汗流浃背十分辛苦。 小恨闲来无事也跟著学步,虽然学得东倒西歪,却也尽心尽力自得其乐。 中午时分略作休息。 常蓉边吃干粮边问道: “展壮士,请问您教我的这招是哪个门派的武功,又是什么名堂?” 展风驰微笑著附在她的耳畔轻轻说出,今她震惊莫名。 “你学这半招绝学只得其形体,尚未得其神髓,但加上你一身的剌青却也足够令褚赤炼为之迷惑,在这刹那问就足以击败他了!倘若一击不中,就是你的死期,要切记啊!” 常蓉惊愕发问道: “为何只教半招?我花费一千两黄金的代价,已经言明是—招绝学……展壮士!我不怕任何辛苦及您的严厉教导,一定会学成的!” 展风驰轻叹道: “你学习态度认真而且经得起磨练,但光学这半招绝学,就用了七天时间方有小成,若想学会下半招,依你的资质尚需三年的苦练功夫。咱们的时间紧迫,不容许你再学下去了。” 常蓉惶恐问道: “只有这半招……就可以击杀褚赤炼吗?” 展风驰神色冷漠道: “这个问题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不再重复!所谓:‘杀人而不杀于人’含有两大原则;就是主动、机动。要支配敌人,必处处主动;要不受制于敌人,必时时机动;以主动配合机动,抢先部署有利的战斗地位,诱使敌人进入我方所预定的决战地点,也就是运用这招绝学的真谛!” 常蓉诧异道: “展壮士,您好像是在讲兵法?” 展风驰抬头望著茂密翠竹林中的浓雾逐渐被阳光蒸发,强烈光线如矢箭般漫天投射而入,便举此例说明道: “我十五岁就开始投入大型的战争场面,漫天如蝗般的箭矢迎头射来,在生死一瞬间,必须利用地形地物找掩护;例如同袍的尸体、受伤的战马、残破的战车、阻敌的壕沟等等,都是保命的屏障。 常蓉默默地听著,小恨感觉无趣又玩起地上的蜗牛,展风驰感慨万千叹然道: “用兵没有固定的规则,就如水没有固定的形状一样,所以对敌应注意‘兵形似水’的本义,能依敌情变化而取胜,才称得上是用兵如神;各大门派的武学精招就像兵法,而用兵之道如水一样,因地形而改变其流向,就虚避盈,避实击虚,其一切变化操之在我,才是真正灵活运用绝招的高手。” 常蓉玉靥肃然,恭声道: “朝闻道夕可死!没想到展壮士居然是百战沙场的老将,将实战经验融人武学之道,阿蓉受敦了!” 展风驰指著小恨微笑道: “我这个儿子可以帮你诱出褚赤炼,光是这个代价就值五百两了,况且你不能再信任丐帮,因为若无内奸通风报信,那些杀手不可能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行刺。” 常蓉闻言好像一柄利刀插入心窝里,瞬间脸色煞白抿咬著嘴唇道: “我爷爷和父亲会有事吗?假如分坛暗藏内奸,分坛岂不危危殆矣?” 展风驰面无表情淡然道: “这不于我的事!你就带著我儿小恨去吧……再说,你爷爷常不恨是位智者,并非省油的灯。” 常蓉朝著展风驰再拜,小恨笑脸里充盈著强大自信心,主动地牵著常蓉的手,步向翠林的另一头而去。 城门设有闸栏,士兵对著进城的单身女子逐一严格盘查,常蓉带著稚童小恨佯装母子关系,掺杂于人群之中排队,静待进城。 常蓉肩膀突然被人轻拍一下,她头都下回地瞬间反手擒拿拍肩之人,没想到对方轻易闪过,待她回头看见此人不禁喜出望外道: “吴大哥!您怎么来这里?莫非打算进城采买吗?” 原来是丐帮弟子吴熊现身,他附其耳畔轻声道: “蓉妹子,借一步说话。” 常蓉带著小恨推著童车紧随吴熊身后,远离排队的人群来到一片树林之内,吴熊望了孩童一眼惊讶问道: “蓉妹子,这个孩子是‘刺客子鬼剑’的儿子,怎么如此乖巧地跟你在一起?好像是一对母子,难怪你最近的行踪不易寻觅。 常蓉神色黯然: “这些日子都是吴大哥在暗中帮助,真不知怎么感谢您才好。官府方面确实追缉甚严,好在有这个孩子做为掩护,才得以闯过重重难关。您找我不知有何要事?” 吴熊义愤填膺拍胸道: “你我情如兄妹不必客套!若不是坛主宣布与你脱离父女关系,并严厉禁止闹事,我早就率领帮众围杀那个姓褚的畜牲,再恳求你爹让你重回丐帮。那名刺客找到你了吗……嗯,我问得太笨了!刺客的孩子既然与你随行,就知你和这名刺客达成某种协议了。前些日子他独闯分坛来要人,常爷爷居然还盛情招待,真不知他老人家在想什么?现在你带著孩子进城干什么?” 常蓉闻言十分感动,便将展风驰及一批杀手找上门之事详细地说了一遍,并将打算利用孩子去引诱褚赤炼的计划说了,却又一时愁眉下展道: “吴大哥,帮内一定是出了内奸!您可要暗中详察,我爷爷及父亲视你如一家人,假如我死了以后请您好好孝顺他们,我在九泉之下定会感激您的!” 吴熊闻言脸色骤变陷于沉思中,片晌过后轻拍常蓉的肩膀安慰道: “你千万别气馁!坛主正与侯爷交涉,请求放免你的一切罪行,侯爷应该会看在丐帮的面子上宽容一下吧?” 常蓉指著城外排队待检的百姓,轻叹道: “依情况看来父亲并没有成功,如果是老帮主‘百变神丐’洪慕七亲自出马的话,可能尚有一丝希望……但依阿爹及爷爷方正下阿的脾气,宁愿不要我……也不会去求帮主他老人家。” 吴熊不胜唏嘘道: “蓉妹子,你现在别担心,就利用这个孩童去诱杀褚赤炼吧!洪老帮主神龙见首下见尾,一时间实在不好找,但我会命令帮内弟兄们全力寻找洪帮主的下落。至于坛主及常爷爷那方面……我就是磕破了头,也要请坛主答应掩护你。” 常蓉感动得潸然泪下,道: “吴大哥最疼我了,请您别再让家父承担任何压力……这种恩情……妹子只好来世再报了!” 话毕,常蓉收敛起悲伤神色,推著童车离开树林,投向城门排队的人潮而去。 吴熊望著她的背影,瞬间在脸上浮出诡谲的笑意,从腰间掏出一只酒葫芦,打开木塞子,顿时一股酒香飘散空间;他对著后方一棵大树道: “阁下全部听见了吧?到时候可别忘了我的好处!” 一名商贾打扮的中年人转身出来,脸上堆满笑容道: “吴老弟提出一箭双鸥的妙计,一则能让朝廷有废藩的借口;二则能够让朝廷对丐帮产生疑虑,咱们锦衣卫的目地就达到了。你也因此正式成为锦衣卫的一份子,咱们再拱你成为‘青龙坛’坛主,这大好前程就等著你喽!” 吴熊哈哈大笑地把酒葫芦递过去道: “一切仰仗廖兄了!我只是替朝廷效犬马之劳而已,现在您打算怎么进行呢?” 廖万照把个酒葫芦对嘴畅饮一番,一抹嘴角酒渍,洋洋得意道: “一名百里侯纵容三万兵马的总教头褚赤炼,钻营盐利,强奸民女,都是不赦之罪,那个沉溺酒色的笨侯爷就得受连坐处分,但常蓉可要活著当证人才行。” 吴熊收回酒葫芦悬挂于腰问,道: “我会带领一批忠肝义胆的帮众,帮助常蓉围杀褚赤炼以示恩惠,再动之以情说服她向朝廷投诉这段冤情,这件事由始至终把她都蒙在鼓里,她为了保命当然对我言听计从。但那名‘刺客子鬼剑’应由锦衣街负责处理掉,才能保住她的小命。” 廖万照拍胸保证道: “没问题!你得跟踪常蓉了解一切动态,咱们分头进行吧!” 话毕,廖万照便钻进密林逸去,吴熊举头望著之际—— “咻!” 一条钓鱼丝电闪飞来,紧缠著吴熊的脖颈让他喘下过气,而线头上的鱼钩,竟然钩进他的二片嘴唇,立时封死无法出声,一时间鲜血进流,痛得他“唔唔”闷叫。 鱼丝线一抖,绷得笔直。 痛得吴熊有如一只上钩的鱼般突出嘴巴,竖起脚尖支撑身体以减轻痛楚,但从他惊慌的眼神看来,已经知道是老坛主常不恨的神钓绝技,明白是东窗事发了。 常不恨突从密林中现身,双眼白睛一翻,杀气腾腾,高举手中的鱼竿喟然长叹道: “小杂种!枉费丐帮养了你二十几年,像你这种欺师灭祖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杀了你,哪容得你出卖丐帮,算是为我的孙女尽一份心意!” 不到十个数息时间,令吴熊痛得差点气郁闷绝已然汗流浃背,他立即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欲斩断鱼线· 常下恨运足内劲,持竿回旋一转。 “咻!” 吴熊颈部缠绕的鱼线紧缩,人头瞬间脱离而去,连惨叫求救的机会都没有,已是脑袋悬竿惨死。 林中展风驰正提著廖万照的人头出来,看见常不恨高举钓鱼竿上悬吊的吴熊人头,就知发生了何事。 “常老前辈果然是一位睿智的性情中人!杀了分坛内奸已无后顾之忧了。” 常不恨盲眼白睛一翻,表情肃穆道: “展壮士声调虽然冷漠,但老朽却可以感受出你内中的侠义热血,孙女阿蓉能死于你的剑下,算是冥冥中的一种福份吧!” 展风驰保持著一贯的冷漠声调道: “阿蓉是政治上的可怜牺牲品,这里的外姓侯虽然可保得一时安泰,却无法永保不被废藩之虞,因为姓朱的天下,容不得外姓封侯!” 常不恨道: “朱元璋虽是推动废藩的那只幕后黑手,但时代巨轮依旧无情地转动,刘邦、李世民皆为一代明君,还是会被时间吞没,朱姓天下不外如是。江湖中像你我这样的血性汉子比此皆是,对暴政虽如螳臂挡车,然而若能让朱元璋多操一份心力,他总会有心竭灯枯的时候,所谓聚沙成塔的力量是不容忽视呀!” 展风驰神色激动地默然点头没有回应,向常不恨作揖后飘然逸去。 常下恨仰天叹息道: “丐帮‘青龙坛’算是欠你一份人情……但姓展的究竟和朱元璋有什么血海深仇?曾经是呼风唤雨的‘帝影者’,为何会叛离皇帝而情愿携子沦落江湖当刺客呢?” 话毕,常不恨把手中的钓鱼竿一甩,吴熊血淋淋的人头被抛掷得无影无踪,随即拄著鱼竿当成拐杖轻敲地面,缓缓离去。 总教头府的朱门两侧有六名卫兵把守,戒备森严。 褚赤炼策马回府翻身而落,一名亲兵赶忙过来哈腰牵著马绳安顿马匹,转角处突然闯出一名稚童展臂拦著褚赤炼去路,卫兵赶忙趋前喝止。 褚赤炼讶异地挥手制止卫兵,让孩童近身问道: “小小年纪好胆识!你为何拦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I稚童小恨从怀中递出一份挑战书,褚赤炼拿在手中详阅过后,双眼浮现杀机,嘴角却掠出一丝邪淫笑意道: “孩子!转告这个女人,我会准时单独赴约!” 稚童听见了简单扼要的回答,便活泼蹦跳离去;褚赤炼脸色一沉立即回头叫来一名卫兵,要他暗中跟踪孩童,并随时回报,交待之后便快步进人府中。 稚童转出了街道,一辆马车正在等候,只见稚童飞步上车,马夫随即挥鞭驱马长扬而去,那名卫兵顿时张皇失措,只有望车兴叹,转身回报而去。 夜空阴沉,大地昏暗。 “大悲院”山门紧闭。 褚赤炼带著二名师弟来到寺院山门,其中一名师弟望著阴暗的天色,诡异笑道: “褚师兄!这种月色最适合您施展‘火焰玄剑’了,常蓉是个大美人,听说跟您有一腿……真舍得杀她吗?” 褚赤炼露出一丝邪淫冷笑道: “倪顺!像这种乞丐的女儿,就如我的尿壶一样,想用就拿来用,不用就丢弃墙角,莫非你也想一亲芳泽不成?” 另一名师弟阿谀道: “褚师兄!倪师兄早巳对常蓉的美色垂涎三尺,当然不希望您杀她喽!但今晚她约您单独比武,必然是有备而来,您可得小心为要!” 褚赤炼顾盼自雄道: “徐恭!府政兵权掌握在我的手中,区区一名女子岂奈我何?再说她的武功差我十万八干里,我又何惧?” 徐恭奉承道: “是呀!褚师兄和倪师兄乃是咱们‘雁荡派’第三、四把交椅,这招‘火焰玄剑’已臻炉火纯青之境,就连丐帮‘青龙坛’坛主常慕春也非敌手,更何况是其女儿!” 倪顺迎逢不落人后,猛献殷勤道: “要不是那个臭乞丐与侯爷颇有交情,褚师兄早就率领兵马对他们来个犁庭扫穴,歼灭殆尽了!” 徐恭极尽巴结地奸笑道: “倪师兄所言极是!褚师兄六辔在手,智慧自是远超过我们。褚师兄随便收个干女儿安置在侯爷身边,盗出了侯爷与北方‘迤都’鞑虏的通信密函,若栽赃给常蓉,这下子丐帮‘青龙堂’哪能在这个地界立足!” 褚赤炼为二名师弟捧得飘飘然,道: “你们替我控管私盐营利这么久了,待消灭丐帮分坛以后,就提拔尔等当上副总教头一职。现在先替我巡视四周环境,如有丐帮顽劣份子前来助阵,就全都杀光!” 倪顺脸色一默忙问道: “褚师兄,您要亲自涉险?那个臭女人下如就由我代劳吧!别去管她指名道姓的挑战书,反正这里没有外人,就地迅速解决不会有人知道的!” 褚赤炼双眼浮出一股淫意,冷哼道: “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不必替我出馊主意!” 徐恭察颜观色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便顺水推舟道: “褚师兄是想重温旧梦,倪师兄就别打扰了!” 倪顺也看出端倪,蓦地作揖陪罪道: “褚师兄,我无心错言了!请您海涵。” 褚赤炼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函递给倪顺要他收妥,一脸淫邪道: “我伯施展‘火焰玄剑’会误烧了这封重要密函,等我办完厂事……那个女人就由你去灭口,顺便乐一乐也无所谓!” 倪顺喜出望外连忙拍胸保证道: “褚师兄这个顺水人情我懂!那个女人绝对会死相很难看,让丐帮去收尸都感到耻辱!” 徐恭咽了一口涎沫,打岔道: “两位师兄!就由我来帮你们洗锅底,反正大锅炒,不缺我一个人吧?” 褚赤炼在淫笑声中掠身翻墙而去,倪顺搂著徐恭的肩膀,匆尔附其耳畔轻声道: “当然由师兄我先上……咱们再轮流操死她……布置成被奸杀弃尸的样子,这件事可不能对我的悍妻讲喔!” 徐恭唯唯是诺巴结道: “咱们师兄弟本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好伙伴,当然不能告诉帅姊,否则岂不是自找麻烦?但您也不能对我的老婆密告,而且住后您得多加照顾我喽!” 两名师兄弟满脑子尽想著即将到手的美色,匆地—— “禄……”一颗小石子从树林中滚出来。 徐恭脸色一变脱口道: “丐帮真的敢来援救常蓉!不知出动了多少帮手?咱们伙去杀他个片甲不留,免得妨碍褚师兄办事,咱们洗锅底的美事也随著泡汤!” 两人同时掠至树林内,只见一个人立于大树底下,但见这人,一袭黑色风袍,手抱稚童,显得渊停岳峙、气概非凡,并不是不修边幅、衣衫褴褛的乞丐;两人见此,不禁略为宽心多了。 徐恭与倪顺同时抽出长剑,怒斥道: “你是谁?三更半夜抱著孩童来这里干什么?” 展风驰放下小恨轻抽其肩,孩子便转身躲于树后,展风驰迈步来到倪、徐两人跟前六尺问,冷笑道: “展某是一时兴起,专门来猎杀两头畜牲!” 倪顺剑尖朝他一指,怀疑道: “猎杀畜牲?这种地方哪来的禽兽?看你装扮并非是猎人,快说实话,否则大爷剑下绝不留情!” 展风驰伸出手指指了指他们一下,教倪、徐两人同时勃然变色,厉暍道: “操你妈的!你是在指桑骂槐!饶你不得!” 徐恭于暴怒之下,手中三尺青锋涌出一股凌厉剑光,疾挥展风驰的脑袋;而倪顺认为师弟可以立斩那名目中无人的狂傲之徒,便暂时袖手旁观。 只见展风驰瞬间翻开黑袍,宝剑出鞘,剑尖若星芒飘射,刹那问穿透一片光沱沱的剑幕中,精准地刺中徐恭剑身。 “叮!”一声脆响,如打蛇打在七寸要害。 一股极刚强的内劲导入徐恭的虎口,再侵入手臂经脉,直袭五脏六腑,震得他气血翻腾,不得不弃剑自保,否则就要当场被极强七的内力给震得五脏离位。 一招就迫敌撤剑的高绝功夫,令倪顺震惊莫名! 徐恭的长剑抛掷而出,瞬间落于展风驰跟前地面并深陷一尺,剑身犹在嗡鸣颤动。 展风驰面如磐岩冷哼一声,起脚踢飞插在地面的长剑,快若闪电射进了徐恭的胸膛,齐柄而没。 撞击力道之大,竞将惨叫都来下及的徐恭撞得暴飞而去,身处丈外的倪顺连忙掠身一接,还好没被胸后突出的剑刀所伤,来个一剑双杀。 这几个动作,都在兔起鹃落的瞬间完成,实在令人淬下及防,这也是徐恭咎由自取,因为轻敌而付出了宝贵生命。 倪顺当下失智疯狂,持著长剑对著展风驰乱砍乱劈,毫无招式可言。 展风驰冷酷的脸上浮出一股不屑意味,剑走龙蛇,以刀身平贴著对方长剑;两柄剑磨擦旋转之中,发出了极轻微的声音。 倪顺感觉双方在“嗤嗤”气劲交击中,从展风驰的宝剑导入一股真气极为怪异,在劲气匆断匆续中居然包融著己身的内力,顿时惊骇得张皇失措。 两柄剑在盘斗中愈旋愈快,令倪顺感到浑身血脉淤滞,异常难受,不得不耗费真元灌注于剑身抵御,哪知内元竟然有去无回。 倪顺刻下才了解展风驰不论是武学或内元,皆已臻先天化境,彷佛长江大河绵绵不绝,沛莫能御,若再持续缠斗下去,还没有中剑身亡,自己就要力竭而殆矣! 倪顺立作判断,不能不弃剑以截断对方袭体的诡异真气,于是迅速撒手,飙掠丈外,朝寺院飞奔而去,打算翻墙而过,向师兄褚赤炼求援。 展风驰手中“子鬼剑”衔黏著仍在盘旋不休的倪顺弃剑,望著倪顺欲翻墙而去的背影,瞬间将他的弃剑快若闪电射出。 “叮!”地一声轻响。 倪顺当下被自己的长剑,从背部贯穿齐秉而人,活生生地钉此在墙上。 展风驰掠身过去拔剑放下尸体,搜出了那封侯爷通敌的密函,纳—入革囊中收妥,小恨也跟随而至,展风驰抱著儿子立即翻墙而入。 第三章 逆取顺得 江湖随月盈还缩,沙者依朝断更连。 伍相庙中多白浪,越王台畔少青烟。 低头绿车羞枚乘,刺眼红花笑杜鹃。 莫倚西施旧苔台,由来破国是神仙。 寺内两侧植有翠竹既粗又挺,占地约亩十分茂盛。 常蓉与褚赤炼在竹林内形成对峙高面,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气氛显得肃杀霜严。 褚赤炼满睑淫意,打破沉默道: “常蓉!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约我到此是想要重温旧梦吗?” 常蓉玉靥如霜心静如水,不疾不徐道: “你这个畜牲!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如何的羞辱我部不会心浮气躁,想叫我落入你火焰幻术剑法的圈套,是白费心机,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辰!” 褚赤炼讶然道: “你为何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气概?谅必你得武功精进了不少……但还是难敌我的‘赤焰玄剑’绝招……这么说吧!你不如当我的小妾,我可以掩护你,保你一条小命如何?” 常蓉却朝地啐一口痰,冷冷道: “呸!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这种甜言蜜语连三岁孩童都晓得是骗人的,废话少说!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褚赤炼想松懈其心防的计谋失效,老羞成怒斥道: “臭丫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来之前搜遍了整座寺院,并没有你的帮手,你单枪匹马凭什么跟我斗?” 常蓉手持拐子剑,轻敲棍鞘,“喀!”声一响,不矜不躁道: “明人不做暗事!就凭手中三尺青锋及—腔热血跟你斗!” 褚赤炼阴恻恻笑道: “我在寺外的两名师弟倪顺、徐恭,你该不会忘记吧?她们垂涎你的美色多时了,等查清楚寺外是否有你的帮手之后,会赶来支援……嘿嘿!你这一身细皮嫩肉哪经得起他们的摧残?” 常蓉闻言勃然色变,咬牙切齿道: “畜牲!你们全都是衣冠禽兽!居然不顾江湖道义以多欺寡……反正我豁出去了!杀一个够本,杀二个有赚,到最后关头宁愿自尽也不受污辱!” 褚赤炼看见常蓉失态,已然犯了兵家大忌而暗中窃喜,随即故意言辞轻佻道: “你若犯在咱们手里,只怕就没有自尽的机会了!你可以试著仔细回味一下…… 若被三个男人同时玩弄……在临死前也足够让你乐翻天了!” 常蓉闻言双颊绋红转为悒愤不逞,道: “无耻之尤以你为最!若不将你碎尸万段,难以消我心头之恨!往昔毁在你手中的贞节女子不知有多少,今日我就替她们一并清算!” 褚赤炼沾沾自喜,认为言口辞挑衅成功,已让常蓉勃然大怒失去镇定,刻下可以十拿九稳将她置于死地了。 他又打铁趁热讽刺道: “你若怕被奸淫……不如就地自尽了事!” 常蓉花容玉惨地高举拐子剑横向粉颈,看似自刎的举动,今褚赤炼洋洋得意。 翠竹林右侧小径中人影一闪,转出了抱著小恨的展风驰,来到褚赤炼面前道: “常姑娘莫上其当!当这种仗势作恶的城狐社鼠之辈,本就毫无廉耻可言,你若真的自刎,就让这个畜牲诡计得逞了!” 常蓉闻言立即心生警惕,瞬间恢复了平静,以感激的眼神投向展风驰,暗忖有他在场掠阵,更具信心击败敌人。 褚赤炼骤然色变,用剑一指怒声道: “你是谁?携子从何而来?莫非你是常蓉的姘头?” 常蓉怒目切齿道: “展大哥是正义的化身,也是全天下所有恶徒的克星!你这个禽兽不得无礼!” 褚赤炼怒极转而嘲讽冷笑道: “喔,展大哥,叫得多亲热呀?原来真是你的姘头!要不然又怎么将这个臭男人讲得如此完美?” 话毕,他的脸色转为阴沉,又道: “臭小子!连这种破鞋你都穿?老子我玩过的女人容不得任何男人觊觎!就连你也宰了!” 展风驰把小恨放在地上,随即从肇囊中掏出那封密函,在褚赤炼眼前一晃便又收回,冷然道: “我已在寺外猎杀了两头畜牲,你就别再玩阴使诈扰乱常姑娘的情绪。我会在此监督,尔等就光明正大地放手一搏吧!I褚赤炼看见了密函十分震惊,居然会落在展风驰手中,可见倪、徐两人已遭不测,因此为之暴跳如雷道: “你竟然杀了倪、徐两位师弟!‘雁荡派’和你这个梁子结定了!快报出你的师门来历,我会找上你师门兴师问罪!” 展风驰傲然俨挺道: “刺客——子鬼剑!本人携子单枪匹马闯荡江湖,你还不配询问我的来历!” 褚赤炼脸色骤变煞白,色厉内荏地怒吼道: “天杀的刺客!肯定是这个贱人牺牲色相拢络你替她卖命,就因有你这种靠山,难怪她镇定如恒,一直借故拖延时间,原来就是等你出现! 常蓉怒声驳斥道: “你这个畜牲!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展大哥既然言明监督我们公平比武了,就会公平公正,你如此诬蔑简直混帐!” 人的名,树的影!展风驰的突然出现造成褚赤炼心中莫大的威胁,他如今六辔在乎岂肯轻易涉险,立即打退堂鼓道: “这种声名狼藉的卑劣刺客,在武林中哪有什么公断力?改日你再挑选个地方比武,我会请几位名门正派的长老出面公断!” 常蓉闻言脸色一变,持剑就要冲出去,为展风驰挥手制止,并从革囊里又掏出了那封通敌密函随手交给小恨;孩子则一脸茫然望著父亲不知其用意。 展风驰淡然道: “你若离去,保证这封密函会从丐帮常坛主的手中转给侯爷,以此胁迫侯爷收回狙杀常蓉的命令,并撤换你这位总教头!” 常蓉听到展风驰这番话,是暗示自己莫要跟褚赤炼抱有同归于尽的想法;这封密函攸关一国的存废命运,确实能让侯爷屈服,因此感激莫名燃起一股重生希望。 褚赤炼脸色阴晴不定,望著小恨手中那封密函道: “你打算用此密函来威胁我?侯爷对我恩宠有加,岂会听信片面之辞?我看你是白费心机了!” 展风驰抱起小恨掠开三丈之外,再放在地上扬声道: “我以儿子的生命做赌注!密函在孩子身上,姓褚的!你若杀了常蓉,我儿子的命及这封密函,你就带走吧!” 他低头看著小恨轻声道: “孩子!你要誓死保护这封密函,因为代价是五百两黄余,这也是刺客的信诺!” 稚童小恨紧搂住密函,以坚定的眼神望著父亲点头承诺。 展风驰腾身而去。 展风驰的做法,令常蓉感动得掩面而泣;褚赤炼望了望三丈外的稚童小恨后,朝著常蓉阴恻恻冷笑道: “想不到这个臭男人居然不要儿子要你?可见你已经懂得利用色相去迷惑男人……让一名绝情刺客做为你裙下的不二之臣!” 常蓉怒目斥道: “你满脑子的下流龌龊想法,枉费还是名门正派的一份子,却远不如一名声名狼藉的刺客,真是令人不齿!” 话毕,常蓉手中拐子剑快如闪电剌出,为褚赤炼横剑架开,双方各退三步严阵对峙。 “武功果然精进了不少!”褚赤炼惊讶道。 只见褚赤炼右手从怀中取出一柄尺长的铁扇,张开来置于前胸,左手三尺青锋缓缓直黥指向常蓉,双眼诡谲,阴恻恻道: “这招‘火焰玄剑’你见识过它的厉害了……我绝下会像上次那样对你手软,你就觉悟吧!” 常蓉将拐子剑及棍鞘交叉于胸前全神戒备。 褚赤炼置于胸前的铁扇缓缓有序地扬动,惊见其左手长剑霎时冒出了烈火,下断流转;这并非褚赤炼内力通玄,而是以扇障眼,从袖里洒出火药造势,在黑夜中骤显异常的亮丽醒目。 常蓉眼露惧色注视著这柄烈火长剑,因铁扇助势让火舌不断地吞吐钻动,加上褚赤炼施展轻功在四周游走,就如与千百支火剑同时对敌,无法判定那一支才是致命的真剑。 常蓉虽然剑、棍同时挥舞得滴水不漏,形成一片剑网护著,却怎么也迫不开烈剑炎气的炽热之苦,若再只守不攻,不稍片刻就会被烈焰焚体,或者力竭被杀了。 常蓉倏地施展出展风驰所教的邪一招飞燕穿林绝妙步伐,守梭在敌方施放的漫天烈焰之中,依其口诀,若燕翼大开般的双臂,逢热即刻转向,居然仿佛能驾御凌厉火势一样,在漫天焰舌吐吞中流畅无比,完全不受烈焰的威胁。 她如此高绝的轻功身法一经施展出来,只闻操控烈焰身在阵外的褚赤炼惊颤叫道: “这怎么可能!这是本派三大绝学之一 ‘火燕融神’不传之秘……” 常蓉趁他失神惊叫之隙,掠出了烈焰阵外,穿梭在竹林之内;褚赤炼在后方穷追不舍,手中长剑仍然喷火下停,引捻竹叶,终因风势吹刮助长,火势逐渐蔓延开来。 火焰及浓烟弥漫整片翠竹林内。 常蓉知道已是决一生死的时刻了。 常蓉瞬间停止飞奔,回头一招反手剑横扫后方追至的褚赤炼,却让他机警地弹身避开。褚天炼纵声狂笑道: “我还以为你真懂本派的‘火焰融神’不传绝招,否则这一剑已将我杀了!你原来只懂得绝学的玄妙步法而已,应是我杀你的时候了!” 褚赤炼高举手中焰火长剑,以朝天之姿,喷出一股丈长如柱火焰,声势吓人,常蓉知晓若给他这么凌空一劈,在一丈的火焰威力范围之内,自己无法力敌必然丧命! 常蓉瞬间褪去上衣,展露出前胸乳房上,婴儿吸吮乳头天真可爱的刺青图案。 褚赤炼见图一兽,令本是丈高的烈焰剑柱倏地熄灭,露出了剑刀本体。 机不可失!也是刹那问的破绽! 常蓉踩飞燕投林的步伐掠去,再施展一招反手剑,从褚赤炼的腰问横划而过! 褚赤炼感觉腰问一凉,全身所有的力气,顺著大量血液激喷而流失。在他临死前脑海浮起一股恶毒念头:就是死了也要拉她垫底! 但在褚赤炼高举长剑欲劈之际,又见常蓉转过身去,露出背部的孔雀开屏艳丽刺青,一根根翎毛上一颗颗女人的媚眼,敦褚赤炼看成了一个个被自己奸死的女人怨毒的眼睛,好像幽灵般前来讨命。 他又是张皇失措地一默! 常蓉头都不回,瞬间反手一挥拐子剑! “咻!” 褚赤炼的六阳魁首,立即弹得半天高,尸体随即瘫软于地,翠竹林燃烧中的熊熊火势,刹那问吞噬了尸体,应了一句玩火者必自焚的名言。 常蓉冲向小恨的立身处,望见孩子居然机灵地趴在地上,躲避滚滚浓烟以防窒息,而且稚脸毫无惧色,便搂抱著孩子离开险地。 月亮穿云而出,寺外景致显得明朗。 常蓉抱著小恨跑到寺外,望见展风驰推著童车正在等候,便将孩子放置车内,跪地掹磕三个响头谢恩。 “恩公!您的大恩大德,常蓉没齿难忘!” 展风驰趋前扶起她来,从小恨的手中拿出密函递给她,微笑道: “名缰利锁,教武功再高的人也会腐化。去吧!这封密函是你的保命符,交给你爷爷就知道如何处理。” 话毕,展风驰推著童车辕辘离开,常蓉闻言好似获得重生,喜极而泣地再次跪地磕头谢恩,直至其背影消失为止。 大明皇帝朱元璋改应天府为“南京”,派兵攻陷元帝京畿“大都”改名为“北平府”,元帝弃大都,出奔“上都”。 (开平,今察哈尔多伦县地。) “南京”锦衣卫北镇抚司。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在书房内命随扈传唤二名副座“同知”仅次于指挥使的官阶二高贝贤及夏煜晋见。 高见贤与夏熳两人年纪半百,因长期为朱元璋“伺察搏击”告人阴私,而搏得恩宠名震京畿,满朝文武人人痛恨他们狼狈为奸,背后讽称“笑面虎’及“绵里针”而不名。 高见贤遗定前来通报的随扈,双眼笑咪咪地对著夏煜问道: “老夏!那个“毛”头小于如今爬到咱们头上作威作福,最近常找咱们哥俩议事,依你之见……又会出什么馊主意?” 话毕,他与夏煜离开房间,漫步于长廊。 夏煜一脸狐疑,回答道: “高老哥!毛小子就因扳倒了丞相胡惟庸而宠眷正浓,可能与这件事有关吧?” 高见贤不满道: “他老子毛祺,早年在朱元帅府中以舍人做亲随的时候,见了咱们必须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如今他儿子爬到咱们头上,竞连伯叔部下称呼了,还嫌咱们办事不力大打官腔,真他奶奶的算哪颗葱!” 夏煜抚髯叹声道: “元帅如今称帝了!将咱们这批‘检校’老家伙闲置高阁供奉起来,让所有的‘锦衣卫’由毛头小于统领;就因毛骧是武当派俗家弟子,允文允武,当然不把咱们放在眼中!” 高见贤笑得阴沉道: “毛头小子只不过是皇上手中的一颗‘车’子而已,锦衣卫里面各门各派山头林立,个个觊觎‘指挥使’的尊荣高位及六辔在手的权柄,却暗中斗得你死我活,最后还得仰仗咱们‘检校’在皇上面前说尽好话,掩盖丑事,才得以安泰过日子。” 夏煜从怀中革囊取出一本册子,如捧著心旰宝贝般,翻至其中一页,写得密密麻麻,道: “高老哥您看!最近‘风笛崖’于服明密告事件,让‘武当派’捅出了漏子,在阴沟里翻船,若不是毛小于出面摆酒席、送礼,并恭请咱们替他在皇上面前掩盖事实,早就被‘崆峒派’给拉下马了,所以看在厚礼的份上,让这个毛小于偶尔嚣张一下,打打官腔又何妨?” 高见贤听到夏煜——此说:心里好过一点,随即奸笑道: “真他妈的狗咬狗一嘴‘毛’!他这个‘指挥使’早晚会掉脑袋的,放眼天下还有谁比咱们更了解朱元璋……不!是当今皇上的脾气,叫咱们给随便地唬弄一下,便龙颜开怀乐上了老半天。” 夏煜把册子纳入怀中,阴恻恻笑道: “这批草莽匹夫都是皇上的前线炮灰,咱们才是皇上怀中的宝贝锦囊。当年皇上逐鹿中原,全靠这批不怕死的草莽先人打出了江山,所以弄出个‘锦衣卫’让这些人过过宫瘾,拢络他们才会更加卖命,这是咱们教皇上的‘帝王术’,不足为奇!” 高见贤笑呵呵道: “老夏!这种比喻太妙了!咱们就见见毛头小于,看他又有什么搞头?让他等久了可会起疑心,快定吧!” 夏煜一脸鄙夷口气,下屑道: “毛头小于能拿什么咬我们?还下是态度谦卑地请教议事,他怎会忘了,咱们过的桥比他定的路还多!” 两人一路闲聊来到书房前,经护卫通报后人内,:“见毛骧伏在案前埋首看一些公文,而案前已经备有二张座椅,高、夏二人相视诡笑,知这毛头小于又有事请托了。 毛娘看见高、夏两人立即起身作揖叙礼,亲昵地叫了一声伯叔请就座。 毛骧年约三十出头,长得一脸白净如玉,而其双眼若鹰隼般锐利之色频闪,在或严中略含阴险异采,尤其嘴角的微笑,更令人联想到与“笑面虎”和“绵里针”不相上了。 “圣上曾说过:‘有这几个人,譬如人家养了恶犬,则人怕。’指的就是高世伯和夏世叔你们几个人。如今又说:‘有一批人,譬如豢养的厉鹰,更教人惧。’指的就是世侄我所统领的锦衣卫。世人因之称呼咱们是鹰、犬不分家,所以南、北镇抚司是同舟共济,还望二位长辈多加提携了。” 这顶高帽子戴得高、夏两人舒服透顶,夏煜连忙作揖朝天一拜,微笑道: “能得圣上一字半句的赞誉乃是天大的恩宠!而这个‘鹰’宇放在‘犬’字上头,已然说明了‘锦衣卫’比‘检校’更为重要,所以毛贤侄太谦了!咱们这几根老骨头尚需您的照顾,才能永保安泰。” 毛骧一睑肃然拍胸保证道: “有啊!二位伯、叔的府宅,小侄都派有锦衣卫日夜保护著,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尔等是圣上的智囊,若稍有疏忽,小侄可要掉脑袋的!” 高见贤老脸上的微笑永远保持著常态,肚子里却很很地诅咒,心中暗付道: “操你妈的毛头臭小子!日夜守护几乎成了日夜监视,连老子跟女人洗个鸳鸯澡都有人趴在屋顶上偷窥,简直缺德带冒泡,生儿子没屁眼!” 夏煜望著高见贤脸上的笑容,就晓得这位老哥心里把了嘀咕,连忙转了话题道: “毛贤侄!既然派专人请咱们二个老朽芋头前来,到底有何指示?你我既然是鹰、犬不分家,就明告吧!” 毛骧双眼诡异的精芒一闪即敛,在桌案拿著一份火漆的机密公文递给高见贤道: “高世伯!您德高望重,请先研读这份密文,咱们再作打算!” 高见贤下客气地拿在手中翻阅详读,愈看脸色愈沉,最后气得双手微微颤抖,失去了“笑面虎”的常态,并忍下住朗诵一段道: “自古帝王以来,未闻缙绅锱流杂居同事而可以共济者也。今动旧耆德,咸思辞禄去位,而锱流俭失乃益以谗问……” 夏煜闻言立即勃然变色,怒拍椅把道: “混蛋!是谁如此大胆写这种要命的奏折?简直跟咱们‘检校’过不去,快擒来千刀万剐、杀一儆百!” 高见贤看见奏折上的属名,脸色煞白地道: “竟是大理寺卿李仕鲁的奏折?他是……开国谋臣‘秦从龙’的死党……目前要动他可不容易呀!” 夏煜一睑阴沉地朝毛骥作揖道: “好在毛世侄将这份奏折给拦下了,要不然上达天听,对咱们‘检校’总是不好,可能必须找几个替死鬼交差了事!” 毛骧双眼诡谲频闪,趁机作揖请教道: “愚侄统辖锦衣卫年资尚浅,真不知这位皇上身边的开国谋士‘秦从龙’是何许人也?竟连二位伯、叔闻其名也睑色略带畏惧?” 高见贤额头冒汗举袖擦拭,仍遮掩不住眼神中的恐慌,夏煜见况心知肚明,两人便三缄其口不再多说一句话,顿使书房内的气氛为之霜严。 毛骊内心凛然却不动声色,暗忖这两头老狐狸乃是权势通天、气焰嚣张之辈,放眼天下居然也有畏惧的对手?便扬风点火道: “奏折中具体指出刘基、徐达、胡惟庸、周德兴等人,皆被尔等谗谤中伤、无的放矢……这些人全是开国勋巨,岂是二位伯、叔随便找几个替死鬼就可以滥竽充数的……说不定……会危及你们的地位……” 旁观者清,当高者迷,一语惊醒梦中人。 夏煜闻言脸色槁灰十分难看,立时离座拉著高见贤走到墙角窃窃私语片晌,高见贤便以一副豁出去的表情道: “毛贤侄!老朽可以告诉你这个人的来龙去脉,这也是一件天大的秘密,所以你必须答应咱们一个条件。” 毛骊笑逐颜开,喜出望外地拍胸保证道: “请讲!倾锦衣卫的力量,还没有办不成的事!” 夏煜满脸杀气抢说道: “请贤侄派人暗杀李仕鲁!” “这件事简单,三日后必有消息!”毛骧答应道。 高见贤一脸肃穆中略带三分惧色道: “当年‘秦从龙’避乱镇江,圣上才不过是大元帅身分,先嘱徐达访求,又特派其侄朱文正、李文忠到府延聘,并亲自到笼湾恭迎。直至称帝以后,事无大小都和他商量,称先生而不名,皇上在金鸾殿上早朝,有时会以信笺同他问答,都命内侍送往偏殿请益,连左右侍从都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儒臣中宠礼在勋戚之上,没有人可比……” 话没讲完,毛颢便惊讶地打岔道: “不会吧?群儒之中,以刘伯温号称开国第一军师……却从没有听过‘秦从龙’这位大儒的名讳,不知他长得什么样子?” 夏煜喟然长叹道: “当年刘伯温在明处,任其多么睿智,也被咱们设计,迫其隐退不知所踪。但这位‘秦从龙’却若潜龙藏于九幽之处,根本教人无从查起,毛贤侄若不信,可查二十年前文官档案,确实是有这个人的出身来历……但如今也可能查下出来了。” 毛骥一脸不信邪地道: “两位伯、叔大夸大其辞了吧?他是个读书人,有何通天本事?到如今都还能让圣上如此器重?” 高见贤想起往事脸色煞白:心有余悸嗫嚅道: “当年我曾刺探过‘秦从龙’本人,此人一年四季均以白纱蒙面,并著雪白褒衣博带之儒者装扮,我找到一个藉酒装疯的机会接近他,想掀开其头上蒙面纱一睹其卢山真面目,怎料他食指轻点激出一股气劲,就化成一团气囊包缠著我,我在气囊中被左挤右迫差点形骸尽碎,这种痛苦令人毕生难忘,又见他一指点来才得以解困,他竟是一位允文允武的绝世高人……从此我再也没见过他了!” 夏煜接著恨声道: “二十年来‘秦从龙’发展成为一个代号,也可能是一个集团,这股势力的背后靠山,就是圣上!对咱们‘检校’及‘锦衣卫’来说是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却毫无一点蛛丝马迹可寻,实在懊恼至极!” 毛骧听得脸色发绿心惊胆战道: “这等绝世高人,我会飞鸽传书禀告本派掌门人,希冀恩师他老人家能以江湖人的身分去暗访,咱们再以官方的身分明查,就不信揪不出‘秦从龙’的底细!” 高见贤忙挥手制止道: “贤侄别冲动!我的副手凌说你认识吧?” 毛骧惊讶地点头道: “凌说可是尔等权倾朝野的‘恶犬’之一!也是皇上的旨意罢其官街,再充军边关,当个小小守城人,事隔多年了……高世伯为何提起此人?” 高见贤和夏煜脸色同时一变,而夏煜苦著脸不胜唏嘘道: “凌老弟当年陪著圣驾及一群嫔妃游赏御花园,他趁圣上高兴时就忘情地问了一句‘秦从龙’而已,当场被廷杖二十发配边疆……我奉劝贤侄你就别以官方身分明查了,要不然可能连命都会丢了!由江湖人去暗访倒无所谓……或者因此能引蛇出洞……也不一定!” 毛骧堂堂一位权倾天下的锦衣卫指挥使,闻言也为之骇然,便转了话题道: “二位伯、叔,最近在湖北地界出现了一位‘一杀千两’,外号叫‘刺客子鬼剑乙的携子杀手,破坏了朝廷欲废外姓藩侯的既定政策……听说是诸侯问口耳相传的‘帝影者’,让小侄不敢轻举妄动,二位曾听闻过吗?” 高见贤及夏煜面面相觑沉默下语,敦毛旷见况一时心慌频频追问。 夏煜问道: “你先说这名刺客的武功是否高强?真是各方诸侯口耳相传的‘帝影者’吗?你们锦衣街外围的密探会不会搞错了?” 他一连迭问,令毛骥觉得此事颇下单纯,也明白这两头老狐狸早巳知道“帝影者” 是什么特殊的身分了。 高见贤轻叹道: “贤侄你是聪明人,这名刺客如果真是外传的‘帝影者’……你若动他,就表示向皇帝的无上尊严挑战,依当今圣上的威严,岂会容许臣下触其逆鳞?” 毛骥闻言慌然作揖,请教道: “愚侄曾听先父说过,却只晓得当年圣上未称前有‘武影者’守护其安全,如今称帝后改称为‘帝影者’……听说有雷、电、风、云四位绝世高手随帝侧保护,因不在我的管辖之内,所以对这四个人委实一无所知。” 夏煜立即劈头说道: “你不知道最好!他们是圣上最亲近的人,若教人随便认出来,还叫什么‘帝影者’?贤侄若自作聪明想挖出这四个人的来龙去脉,干脆自抹脖子算了!” 毛骧故作谦虚受教,作揖道: “愚侄懂了!但流落江湖的那名刺客肯定不是‘帝影者’!因为如有这般崇高身分,岂会弃职叛离?依圣上的个性,岂容得身边要人叛出!” 夏煜道: “所谓伴君如伴虎,古有名训……大明朝建国不过十九年,一个个开国勋臣都去了……咱们彷若夹在皇帝和他们之间,谋取权位养肥自己的寄生虫。圣上若无这种独尊独大的个性,怎会有‘检校’和‘锦衣卫’的存在必要?有关这名刺客的生死,贤侄就自己定夺吧!” 毛骥当然晓得当今圣上的残暴个性,为了替朱家后代子孙建立万年基业,将满朝开国的文武功臣差不多都杀光了,“锦衣卫”和“检校”只下过是鹰、犬打手而已,但名利权势却教江湖人趋之若骛,前仆后继而宁死下晦。 高见贤见毛骧沉思不语,便起身作揖道: “贤侄可要遵守诺言,在三天内杀了李仕鲁!如果没其他事,咱们可要回去了。 对了!我那个侄儿高川流……现为‘镇抚’……贤侄可要多加照顾喽!” 毛骥点头承诺,立即作揖回礼送别,当高见贤要离书房时,回头又道: ‘一杀千两’的刺客,就是卖命要钱嘛!有两个方法可以处置:一则是花大把银两拉拢过来,去对付‘秦从龙’集团:二则如果真是‘帝影者’的话,你就用江湖中一些盛名的黑道人物,或者教别的门派去暗中解决;若出了事你也沾不上边,再加上咱们力挺,你指挥使的宝座就稳如泰山……说不定贵派掌门人‘太极乾坤剑’巩无机,会知道‘秦从龙’或‘帝影者’这些江湖典故吧?” 夏煜双眼杀机燃炽,突从怀中掏出一支象牙柄的短铣一晃又收了回去,冷然道: “一个人的武功再高,也挡不过火铣的威力!一群绝顶高手聚集也挡不过青铜大炮的轰击!例如金陵的城墙固若金汤,也经不起敢死队携带炸药一轰,瞬间立即颓崩。所以贤侄若暗中这派一营火铣队押解那名刺客,擒来京城审问,要知道其出身来历,简直易如反掌!” 姜还是老的辣!你有你的关门计,我有我的跳墙法,双方各怀鬼贻,目前唯有互相利用才能保持安泰。
第五章 铣门风云 疲马空山石路行,风光取次空途经。 长林叶落窥僧舍,古刹云封出磐声。 犬吠依稀村远处,岚烟断续谷阴晴。 从中认得天机在,小自潺湲鸟自鸣。 “雷门铣”盛名远播,也是江陵地界人人引以为傲的犀利火器。 雷家庭院里遍植杨柳,宅室内的帘幕一重又一重,充分显示大户人家的气派。 庭院小径,二名丫鬟前导,展风驰推车辘辕而行于后。 展风驰低头看著小恨在童车内吃著糕点,忽然闻到从北侧楼阁传来一阵阵溶化铁器的味道,即知是制造火铣的地方。 展风驰被带进一间宽敞议事厅内,环顾四周,见墙上挂有五支长形火铣及三支短铣,每一支的外形都镶金镶银,十分华丽精致,令人见之爱下释手。 待丫鬟前来奉茗离去后,小恨吵著要玩短铣,展风驰便在壁上取下一支短铣,这才发现原是木造的样本,小限却玩得下亦乐乎。 门帘掀处,一位富绅打扮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带著四名护院进来,每个护院皆在腰间插著一支短铣,从他们的脚步声听来,有三个武功不弱,另一个却疏松平常,令展风驰多看了他一眼。 老头子神采奕奕展露笑容道: “展英雄名震湖北,令诸侯之间为之侧目!老朽雷严在此有礼了!” 展风驰作揖回礼道: “雷前辈乃是‘雷门铣’创始人,展某今日有幸拜会,不知您有何见教?” 雷严抚髯开门见山道: “希望展英雄替老朽杀三个人!” 展风驰眉问一蹙,望著他背后四名护院,再将目光回到雷严身上道: “这里方便说话吗?” 雷严不以为意道: “这四名护院跟随老朽皆有二十几年了,都是我的心腹,无须避嫌!” 展风驰目光如炬瞪著其中一名护院冷然道: “刺客信条之一:雇主若对所托之事未据实以告,可以不接受委托。雷前辈的四名随扈中有一人是假扮的,这表示对展某的不尊敬和不信任,在下就此告辞了!” 话毕,展风驰抱起小恨就要离开,怎料三名护院立即从腰问拔出短统,恶形恶状地快步围上,命他就座下许妄动。 展风驰冷哼一声,小恨机灵地搂住其胸:展风驰瞬间随手将桌面那壶茶水泼洒在三名护院手中的短铣上,导线瞬间淋湿无法击发;他再掀桌抛出,三名护院撞成一团,吓得雷严和另一名假护院快步避开。 展风驰电闪掠出,形如鬼魅,在三名护院身边绕厂一圈,便将他们穴道点住,一时呆立当场,无法动弹。 那名假护院随即鼓掌叫好道: “展英雄果然好身手!在下是江陵侯麾下‘火铣营’校尉统领周斌,是我要求义父雷严对你试探一下,若有不敬之处,敬请海涵!” 雷严忙作揖陪罪道: “是呀!老朽就曾告诉斌儿,‘刺客子鬼剑’并非一般杀手,会让火铣无用武之地……他却坚持要试!搞得老朽只好勉为其难,如今倒是丢人现眼了!” 展风驰解开三名护院穴道,雷严喝退他们,周斌请展风驰抱著小恨离开议事厅,和雷严一起来到南院书房,只见书房内大圆桌上已经摆满一席丰盛酒菜。 酒过三巡。 雷严匆尔抚髯长叹道: “当代战争最犀利的武器就是攻坚的青铜大炮及长距离射程的火铣。老朽年轻时曾随著元军远征西方各国,而且从事管理军械的工作,所以接触许多火铣方面的知识。在叛离逃亡时,携带大量制造火铣的图案回到中原,开始制造精良的火器提供汉族军队使用,因此‘雷门铣’名躁一时,各方诸侯争先抢购。” 周斌以专家的姿态接著道: “火铣下比一般传统的十八般武器,必须日新月异精益求精,才不会被时代所淘汰。最近三年来死对头‘秦门铣’有凌驾雷门的趋势,江陵侯命我试用秦门研发出来的一种新型火铣,若满意就立即采购。这当然会影响义父雷门的生计,所以请展英雄暗杀秦铣掌门人秦战,好让这件采购案缓一缓。” 展风驰听出了重点,眉头一蹙问道: “火铣不比一般传统兵器,必须保养汰换零件以免因暴瞠而死伤;秦铣是新崛起妮起的火器制造商,理应不会比雷铣老字号来得信用卓越才是。问题是出在秦门研发新型火铣的威力吧?” 雷严感慨道: “展英雄确实睿智!老朽收了六个不成材的弟子,共同研发新型火器,其中有一名携带研发图背叛师门投向秦门,替他开发了威力强大的‘散弹鸳鸯铣’。这散弹轰击力道可达一丈方圆,无人可以侥幸逃过!” 周斌气愤道: “这种家门丑事难以向侯爷启齿,我曾派出高于夜探秦门,怎科无一人生还,可见他们早有防备;而秦门高手如云,只有展英雄这等身手,方才有可能除掉秦战及这名叛徒!” 展风驰见小恨饭饱后,在书房内玩著那支木制短铣,有感而发道: “要我面对火铣作战,将是一件十分艰钜的任务!必须提高酬金才行,至于如何行动,我自有打算!” 雷严一听展风驰肯接受委托,便立即答应道: “请展英雄开出价码!孩子就寄养在老朽这里……你如有不测,老朽就当孩子是亲生般教养!” 展风驰神情冷漠道: “杀此二人必须面临火铣的风险,就索价五千两黄余吧!孩子我自会照顾,若留置于雷门当人质,更会让我分心的!” 雷严老脸一红道: “展英雄误会了!老朽留置孩子是出于一片善意,你若坚持当然不会勉强。老朽还可以派几名高手协助,以防不测!” 展风驰严正拒绝道: “展某一向独来独往!若有外人协助反而会露出破绽,如果你命人暗中跟踪,教我遇见了必杀无赦!” 雷严笑得十分尴尬道: “一切听展英雄的吩咐就是了!这件采购案侯爷已经催急了,期限一个月够吗?可是也不能再拖了!”话毕,便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奉上。 展风驰收下银票,便抱起小恨,从孩子的手中把那支短铣样本放置桌面,道: “时间是足够了。请把两名叛徒的名字、长相及生活习惯告知,到时候你们就会听到好消息。” 周斌笑吟吟地拿取木制样本短铣,送给小恨讨好道:“乖孩子,拿著当玩具,但可别去吓唬人喽!” 小恨以企盼的眼神望著展风驰,等其点头许可,便雀跃不已地拿著把玩,展风驰抱著小恨坐上童车,由雷严和周斌陪著一路相送,并将那名叛徒的容貌及生活习惯详告,直送到门口为止。 周斌望著展风驰推车远去的背影,摇摇头叹道: “义父!五千两黄金您一次就付清,不伯姓展的吞了而下办事?或者他查出了事实真相而反悔……咱们岂不是落个赔了夫人又折兵?” 雷严抚髯哼声不快道: “他敢?任其武功再高、本事再大,也逃不过你“火器营”的那批神射手围杀。 你派几个密探远远地监视著,只要不被姓展的发现就行了,等他完成任务,再派神射手狙击,杀之灭口!” 语音甫毕,两人得意地相视放声大笑。 “荆州”是江汉平原占城,相传始建于三国时代,城垣长约九公里,高约九丈,厚约十丈,城外有护城河如玉带环绫,固若金汤。 “通宝钱庄”位于繁华市集,光是气派的朱红门面,就足以让穷人望之怯步。 展风驰推车来到钱庄大门口,将童车和小恨一并推进门去,见其一身黑袍,风尘仆仆,便为两名穿著华丽的护院出声喝止道: “喂!你和孩子及这辆破车,岂能任意闯进来?你若要找人必须先通报,咱们这里都是大额金钱来往,你要存要领就得去小北门口的分行办理。” 展风驰虽然皱著眉,却不会跟这种下人计较,随即掀开长袍从腰问拔出“子鬼剑”展示菱形纹的剑刃,吓得两名护院慌然暴退,抽出配刀厉声指责道: “臭小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带著孩子想抢钱庄吗?也下打听咱们钱庄是什么来历背景?就是当场串了你也不为过!” 展风驰冷漠地道: “我当然知道这是‘财神’沈万三经营的钱庄,你们看清楚这柄宝剑的造型,速去通报钱装的掌柜总管,自然分晓!” 一名护院敌视地举刀戒备,对著另一名护院说道: “张三,你快去通报!我在此防著这个臭小于!” 张三仔细看著展风驰手中的“子鬼剑”造型,便一溜烟而去。 展风驰把剑回鞘翻袍盖住,那名护院立即用刀顶其腹部防范著,小恨怒目道: “阿爹!这种人怎恁地瞧不起咱们?每次到钱庄都是这个样子……真气人!” 展风驰不怒反笑道: “孩子,这是一般护院的职责所在,但钱庄特别势利,若非是豪门的鲜车丽马之辈上门,一般对咱们是不会看上眼的。” “哼,狗眼看人低!” 小恨噘嘴不屑道。 护院闻言怒斥道: “好个尖牙利嘴的娃儿!你爹若是戏弄咱们,等会儿里面的护院高手齐出,你爹就死定了!” 话刚说完,朱红大门处转出一位雍容华贵,但身材娇小的妇人,一路忙著赶过来,脸红气喘地直奔到展风驰跟前,见护院用刀顶著展风驰,睑色骤变,猛然一巴掌甩在护院的脸颊上!雪白如葱的小手掌竟将这护院震退三步方止。 在贵妇人身后的四名随扈,以惊讶的眼光望著展风驰,不知他是何方神圣?竞让总管发这么大的脾气。 “狗奴才!竟然敢用刀对著贵客!平常我是怎么教你们的?客人既然会上门,千万不可以外表的贵贱去分别,你真是狗眼看人低!” 小恨掩嘴呵咭呵咭笑上老半天,为展风驰双眼厉色一瞪,吐了吐舌头挨著阿爹的大腿一副赧然样。 贵妇人慌忙检襟叙礼道: “妾身陈凤娇有礼了!这个奴才不懂事,请展大爷海涵!” 挨打的护院,是第一次看见展风驰前来钱庄,总管陈凤娇却一口道出其姓氏,就知是钱庄的顶级贵客,唯有总管一人才知晓其来龙去脉,莫非那柄宝剑就是信物? 陈凤娇年约四十来岁,长得十分秀气,人虽娇小却有下让须眉的率直个性,指著后方四名随扈怒声道: “你们都瞎了眼?见了展大爷还下请安?快将童车推进来!” 四名随扈立即朝著展风驰作揖叙礼,那名挨揍的护院忙著推车,一千人等拥著总管和贵客入门而去。
第六章 千手飞凤 一间豪华密室,外面有十名护院大汉持刀戒备森严。 展风驰抱著小恨和陈凤娇分宾主坐定,待二名丫鬟送来三壶香喷喷的茗茶及一盘精致点心之后,陈凤娇手抱英雄拳问候道: “展大侠的‘刺客子鬼剑’盛名,震惊江湖,如日当中!妾身今日有幸亲炙,如有待客不周之处,请看在主公的面子上,下予怪罪!” 展风驰作揖回礼微笑道: “想不到经济繁荣的‘荆州城’中,以金很为记的‘通宝钱庄’总管,居然会是一位体形娇小的贵妇人?且是名震武林十大先天辈一等一的暗器、轻功高手!江湖人称‘千手飞凤’而下名!” 陈凤娇闻得赞誉,双眸精芒四射,而脸颊却一片绯红,嫣然道: “还是难逃展大侠的慧眼湛照!您如何得知妾身的底细?请用茶,妾身很有兴趣听听我所露出的破绽,怎会一下子便被认出来了?” 展风驰轻啜一口茗茶,顿觉口齿清香,微笑道: “这是春雨龙井的上等好茶!陈前辈方才故意装出面红气喘的样子,步伐却轻灵无比仍保持雍容大度貌,您伸手打那护院的一巴掌,就露出武功底子了!” 陈凤娇掀开杯盖品茗,侧耳倾听著,又问道: “这又怎么说?” 展风驰微笑道: “您纤柔修长的五根手指,根根指头关节上有长茧的痕迹,这是暗器高手经年累月苦练的结果,在江湖中有这种能耐的高手很多,若是妇人可就寥寥无几了,我在细思之下,便笃定您就是武林十大先天辈高手之一的‘千手飞凤’无疑了!” 陈凤娇抿嘴吃笑,她虽已徐娘半老却显得千娇百媚,道: “展大侠竟能以无形无机之态湛测妾身的腕脉,当时睑部只觉一股燥热,却料下到你的修为如此高绝,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了!” 展风驰淡淡地道: “是前辈当时凝视了小儿一下,否则我气机探脉的笨拙手法便难逃您的法眼,算是晚辈僭越失礼了,尚请见谅!” 陈凤娇双眸异采一闪,爽朗地道: “展大侠武功高绝并非池中之物!主公‘财神’时常惦记著您,而且吩咐全国一百零八个钱庄据点,必须倾力协助您,不知何时回金凌和他一叙?” 展风驰苦笑道: “我当年抱恨离开金凌城,曾与人立下死誓,生不重回故土,所以对‘财神’沈万三的一番厚爱,只有心领了!” 陈凤娇闻言讶色一闪,随即一敛,又道: “妾身尚懂得不探人隐私的江湖规炬,但你携幼子流浪江湖必然有一番惨痛遭遇,您若想见主公一面的话,妾身可以安排到此碰个头。” 展风驰摇手微笑道: “目前还不是时机,以后再说吧!” 陈凤娇不敢拂其意,便开门见山道: “展大侠,您找钱庄可是存钱?或有别的事要妾身代劳?请直说无妨!” 展风驰从肇囊取出五千两的黄金银票,放置桌面道: “这笔钱请贵钱庄照旧办理,再向前辈打听二个人!” 陈凤娇收妥银票好奇问道: “这是一桩大买卖!您问的人定然和这笔买卖有关,请说吧!” 展风驰正色道: “不错,‘秦门铣’的掌门人秦战,以及‘雷门铣’的一名叛徒俞器,就是这桩买卖的对象!” 陈凤娇惊讶道: “原来是秦战!他在三年前创立‘秦门铣’,招揽一些绿林魔头为其效命,并在湖北地界迅速扩充势力,当然不容我方小觑!妾身除一年一次与他会面谈论商务之外,并不了解其底细。此人深居简出,而且周遭都有大批高手暗中保护,所以很难近得了身。” “俞器呢?”展风驰又淡然问道, 陈凤娇黛眉一蹙,抚腮沉吟道: “不对呀!俞器本身就是秦战的得意助手,又怎会是雷严老狐狸的弟子?这其中必然有诈!” 展风驰知道经营钱庄必须八面玲珑以招揽生意,所以消息灵通,对他也不用说谎,睑色一沉忙问道: “前辈!俞器会不会是雷严故意布于秦战身边的内奸?因下听雷严的密令,所以欲除之而后快?” 陈凤娇一拍额头脱口道: “雷严老谋深算有此可能!但这就有待您去查证了,妾身只知这些实情而已。不过……‘雷门统’有官方在撑腰,您反而要特别小心提防才好!” 展风驰双眼异采一闪问道: “前辈何时能与秦战见面?” 陈凤娇听出话中之意便道: “每年春天,双方必须订定存放钱庄银两的契约,虽是例行公事,但妾身自会安排和秦战见上一面,到时候就通知您了!” 展风驰感激道: “多谢前辈关照!晚辈绝不会拖累钱庄。” 陈凤娇笑得开心,豪气千云道: “主公‘财神’要求部属全力支援您,您可谓是得天独厚之骄子!秦战这个人妾身感觉不是单纯的火铣制造商,他一身的草莽气息,倒像个绿林大盗!而‘通宝钱庄’却还不将他放在眼底!” 展风驰微笑道: “秦战很有可能是出身绿林,要不然怎会招揽一些绿林魔头替他效命?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又叫臭味相投,物以类聚!” 陈凤娇要展风驰等候一下,便转身在右侧墙壁上扳动一根烛台,匆闻一阵机械齿轮的转动声音,那座五尺宽的墙壁倏地滑动隐入夹层之中,露出厂一排排整齐划一的方格木箱,占满五尺范围。 在旁边玩要的小恨见状十分好奇,便趋前顺手抽出一格木箱,想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玄机? “咻……”声音连响,竟然从两侧夹层中各激射出数排密集的箭矢—— “小心!”陈凤娇脸色骤变,大暍一声: 稚童小恨吓得呆立当场。 展风驰为这种突发状况不知所措,再有通天的本事也难瞬间抢救,眼见孩子就要命丧矢箭之际—— “唰——” 一条七尺软鞭飞速卷住了小恨腰间,倏地拉开,让他脱离险境。 “咄……”矢箭射中墙壁的声音回荡室内。 展风驰惊叫一声,电闪而出抱住了小恨,孩子吓得几自在其怀中颤抖不已,展风驰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受伤,不由吁了一口气,却已汗流浃背了。 陈凤娇撤回七尺软鞭卷入袖中,也在额头上擦一把冷汗,赧然道: “对不起!孩子总算脱险了,全怪妾身一时疏忽,忘了有稚儿在旁边玩要,就别责怪孩子了!” 展风驰对著小恨严厉教训几句,连忙朝向陈凤娇作揖称谢道: “前辈所施展的‘流云飞鞭’乃当今武林一绝!精准如斯、捷若闪电的一鞭,果然快过飞箭,让晚辈见识了!” 陈凤娇浅浅一笑,走向那面墙下,在其中抽出一格,取出—份资料,又另外打开一格拿出一张密函,递给展风驰道: “展大侠,这是秦战身边三大绿林高手的详细资料,看完之后再还给妾身。另外这封密函,却是刘国师交代给你的!” 展风驰拿著资料及密函详阅一遍,看过后置于桌面喟然长叹道: “光是如此详细资料的取得,就必须花费下少人力及财力。依此类推,难怪‘通宝钱庄’自开办以来生意兴隆,在同业中信誉卓然,屹立不摇!” 陈凤娇收回资料册放回原处,肃容问道: “展大侠要如何采取行动?若需要妾身援手的话,别客气!就当成自家人吩咐!” 展风驰诡异微笑道: “前辈,对付掹兽必须先扳其利牙再迎头痛击,您的诚意在下心领了!您只要敲定和秦战的会面时间,并容许带我随行就行了!” 陈凤娇豪迈笑道: “小事一桩!就包在我的身上……而您的小儿子就暂住钱庄这里,免其奔波之苦吧!刘国师留给您的密函,可有重大事交办?” 展风驰蹲在地上握著小恨的双手,仔细叮咛道: “孩子!住在这里要乖乖地听话,别再好奇乱闯祸端了!” 小恨惊魂甫定,连忙摇著一双小手喊著道:“孩儿再也不敢顽皮了!” 展风驰双眼杀机燃炽,恨声道: “恩师查明了俞器身分,竟是我的仇人!” 陈凤娇知道这种事不能打破沙锅问到底,随即牵著小恨的手亲昵道: “小恨!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乖乖地别让你的父亲外出办事分心喽!” 展风驰向陈凤娇作揖告退,留下小恨立即转身掩门而去。
第七章 死不足惜 柳花飞入正行舟,卧引菱花信碧流。 闻道风光满扬子,天晴共上望乡楼。 “北湖一位处荆州大北门西侧,湖面碧澈十分辽阔,一望无际:湖畔垂柳,清风徐徐,显得景致恰人,是春游划船的好去处。” 展风驰一身船夫装扮,在画舫黾端轻轻摇橹,发出轻灵的拍浪水响,卷起一个个的小漩涡,水面飞快地溢开划出一道道雪白浪花。 他望见前方一艘豪华楼船上插著一面“秦”字旗帜,便快速操橹将小画舫逐渐靠近楼船右侧方。 船身右侧粗大的八根拍桨,翻动湖水所卷起的巨大漩涡,竟不能排开展风驰操橹的小画舫,甚至晃动一下都没有,另其他远远闪避的画纺操橹人见况为之侧目,这简直成了不可能的奇迹。 小画舫因为太过于靠近豪华楼船,终于被数名护卫发现,立即大声斥喝,甚至有一名护卫举长矛抛射,虽失去准头落在水面,但这种行为像土匪般,十分嚣张。 展风驰双眼杀机燃炽,从怀中抽出一条黑色蒙面巾套在头上,又将暗藏舟中的“子鬼剑”插于腰问,随即双手高举著橹板腾身而起。 数名护卫俯首望见展风驰蒙面罩头、腰配宝剑,立判是名刺客,便毫不留情地立即射出三支长矛,欲阻止其飞身上船。 展风驰沉喝一声,如鹤冲天的轻功身法一变,若蜻蜓般瞬间飘匆挪栘,脚尖便点踏在对方射至的长矛棍上,三个转折倏地掠上船身甲板,手中的橹板一旋,施展出一招横扫千军,当下就将踯矛的四名护卫击落湖面,卷起了几处浪花,沉人湖底。 护卫落湖,立刻惊动甲板上的所有人等。 展风驰看见甲板上有四十几名江湖人物,其中居然还有一位身穿锦衣卫官服的“镇抚”官吏和四名“校尉”级的官方人物,乃是始料末及。 一名高大魁梧、年约四十的江湖人,持矛排众而出,厉喝道: “在下‘阴魅枪’阴破军!你这个藏头缩尾的刺客是哪条道上的人物?敢来犯我‘秦门铣’的地盘!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镇抚”锦衣卫手抚剑把,随后而出,大打官腔道: “强盗杀人,唯一死罪!犯在本座高川流手中就得抄家灭族,你若放下兵器自捆自缚,就许你不用抄家!” 展风驰目光如炬注视著高川流,嘴角掠出一丝冷笑道: “你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统领……大奸臣‘笑面虎’高见贤的亲侄儿?却不知你是哪门哪派的俗家弟子?” 高川流身边左右校尉个个仗剑齐声暍道:一大胆狂徒!瞻敢直呼高千岁的名讳!” 高川流扬手制止,踌躇满志地道: “鼠辈居然晓得本座和伯父的名字……喔,那也不稀奇,伯父是举世皆知的大人物,所以本座奉劝你弃械投降,才不至于祸及全族!” “阴魅枪”阴破军躬腰作揖阿谀道: “高大人乃当今武当派年轻辈高手!其师兄毛骥指挥使统辖锦衣卫,权倾朝野无人不识,你这个小毛贼居然自投罗网,简直是买咸鱼放生——不知死活!” 甲板上所有人等,看见展风驰一声不作,以为给吓破了瞻愣立当场,闻言个个哄然大笑。 展风驰二话不说,便将手中十来斤的橹板轻轻掷出,竞捷若矢箭般飘疾射去,直射正洋洋得意的阴破军胸前。 阴破军外号“阴魅枪”,乃是威震山东的响马,手段凶残杀人无数,号称绿林十大魔头之一,受聘为“秦门铣”三大供奉之一,岂是等闲之辈?他瞬间凝劲举著丈二长矛直刺来势汹汹的橹板,半卖弄地精准黥中橹板的圆棍前端。 “嘶!”居然发出一声撕裂绸缎般的声音。 橹板棍端,瞬间被矛尖轻易地从中削开两半。 阴破军本是一睑得意下已,倏地变得苍白毫无血色。他在矛尖点削橹棍圆端之际,立刻发现苗头不对,只觉棍端进出七道似有若无的气劲,竟然从矛尖渗人并化为无数细小气旋,再从长矛导人手臂,直袭陶部七大要穴,迫使整个人僵立无法动弹。 阴破军当下才了解,展风驰一出手就施展武当派镇山三大极臻剑招之一——“一剑寒七星”的必杀绝学,暗藏于橹棍之中,但已来不及了。 削成两半的橹棍仍然余劲不歇,贯穿阴破军的厚实胸膛,两股血箭激喷得高川流及四名随扈一身血污。 在场四十余名护卫怎么也料不到展风驰现身才一个照面之下,使出轻描淡写的一招掷橹,竟然让名震东北的魔头阴破军当场丧命,所有人等皆震惊莫名! 高川流当然认得出是本派绝学,吓得惊骇欲绝,顿失斗志,立即转身钻进了人群之中,厉声大喝道: “快杀死这个蒙面刺客!” 四十几名护卫哪敢不听从锦衣卫的指挥?便齐齐抄著兵器,迅速围杀过去。 展风驰双眼精光暴闪,面若寒霜,杀气腾腾冷然道: “官、匪不分,蛇鼠一窝!全部该死!” “锵!”宝剑龙吟出鞘。 “子鬼剑”剑端那点“血泪”居然在展风驰凝劲之下,响著一种亢奋莫名的特殊响音,令人闻之心神不定。 众人眼前二兄,“子鬼剑”如织的菱型纹身泛出一泓青光,尤其那点艳红“血泪I更为抢眼,令人印象深刻;当他们想再看清楚那个红点时,剑刀光华瞬间大爆,以展风驰为轴心,点点剑芒如雨势磅礴,朝四方辐射状激出,已然闪烁在甲板上的每一寸空间。 没人可以想像得到“子鬼剑”出鞘后的瑰丽情况:前一刹那,只是一柄特异宝剑;但这一刹那,竟是如此拙人心弦!整座空间已被提升至绮丽梦幻般的境界。 雨点般的细碎气旋,仿佛活物般,精灵灵地自动追逐猎物。 当高川流一声令下时,无人不是手持兵器蓄势待发,但仍料不到“子鬼剑”一动,剑势扩展得如斯神速而且全无先兆。 更想不到展风驰依然不打个招呼,便动手了!真是个冷酷无情的刺客。 人人眼前骤显一片空白…… 楼船四周围观,不敢靠近的小画舫群,只见船上跃下一名锦衣卫官爷,潜入湖中狼狈遁逃而去,不瞬间,又惊见楼船上爆出一大团璀殉灿烂的光华,逐渐扩散开来,与日争辉。 傍晚时分,有衙门的捕快上船查探,听说这艘船已无一活口。 一进荆州城南门,即可遥望关庙巍然耸立。 关庙大街华灯初上,车水马龙,人潮如织,居然是红灯绿户区。 “凤来院”是地区上数一数二的顶级青楼。 院内一座三楼建筑的豪华楼阁,四周花团锦簇布置得十分典雅,楼前庭院有六名大汉个个在腰间插著银亮短铣,十分醒目,令人望之生畏。 一名一脸横肉的大汉啐口痰发著牢骚道: “咱们号称‘阴魅枪’的阴老大,在中午被刺客给杀了,让弟兄们顿失依靠,也害得咱们在这里当人家的看门狗!” 一名高瘦汉子拍了拍脰间短铣道: “彭山,小声点!别叫屋里头那个‘断魂刀’曹马老大给听见了,要不然连配短铣当护院的机会都没有,会叫哥们去洗茅房,如此岂不就惨厂?” “刘七!这个变态人魔曹马……什么烂老大!此刻他正抱著小娘们在作乐,将弟兄们遗到外头喝西北风,跟这种自私自利的老大以后怎么过日子?” 四名随扈皆讲出心中不平之气,附合彭山的说法。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 庭院外来了一名娇小的老鸨,领著六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艺妓快步而至,让六名随扈眼睛为之一亮,停止了窃窃私语。 老鸨笑脸迎人道: “各位大爷!尔等可是阴破军大爷的好弟兄吗?”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刘七脸色讶异地忙回答道: “老鸨子!你怎会认得咱们阴老大?” 老鸨诡异微笑道: “我就说嘛,阴大爷最懂得照顾自家人了!他是我的常客,在我这里寄放了一些银两,他曾说只要是自己的弟兄上门寻欢,都记他的帐下,所以我就带六名姑娘前来伺候,而且在前面房间摆了一桌丰盛酒席……你们现在有空吗?” 六名随扈闻言十分感动,人还是旧主好。 刘七为难道: “咱们正在当班……这可能不方便……” 不要姑娘陪酒,不就表示没有了赚头?所谓:姐儿爱俏,鸨儿爱钞。 老鸨翻脸就像翻书一样快,气呼呼道: “老娘可是隔窗吹喇叭——‘鸣’声在外!既然能带姑娘出来赚,就不怕没人要!操你妈的!老娘就像顶了石臼做戏——吃力不讨好!” 泼妇骂街型的老鸨对上了这些草莽令他们感觉爽快,况且她身后的六名艺妓猛抛媚眼、飞吻,搔姿摆臀,令他们个个色心大动。 彭山一马当先冲出就搂住了一名艺妓大叫道: “老子我豁出去了!阴老大的人情不可推辞,大不了我回山东当响马……跟那个‘曹’他‘马’的!往后哪有什么出息?” 彭山挑了个最标致的艺妓,教其他人争先恐后地各搂一个,真伯到嘴的鸭子飞了。 老鸭诡谲一笑道: “还是各位大爷上道!但有一件事必须先跟你们言明…… 彭山和一千兄弟们正搂著艺妓猛吃豆离,色心正旺,这名老鸨懂得寻芳客的心态,打蛇随棍上道: “各位大爷的吃喝享受,全算在阴老大的帐上,但与姑娘上床可得自付费用喽!老娘也是生意人,爷们若想上床快活,可要先付银两,否则‘洞’打完了才说没钱,老娘可要垫棺材本喽!” 这么一提,敦六名随扈顿然问傻厂眼,老鸨说的是卖情也是行规,个个皆在心中犯著嘀咕,一时问哪来的夜渡资? 彭山一脸尴尬地道: “大娘……就欠这么一回吧?明天再加倍双手奉上如何?” 老鸨不怒反而笑吟吟地指著六名随扈的腰问道: “穷则变,变则通!尔等就留下短铣质押,随时可拿银两来换回去。老娘也曾跑过江湖,岂会不通人情?” 彭山立即毫不犹豫地抽出短铣递给身边的艺妓,一睑邪淫道: “他妈的!这只冷冰冰的死硬家伙,哪有我胯下那只热呼呼的活硬家伙厉害…… 今晚不操个够本就对不起自己!” 五名随扈眉开眼笑地纷纷效法,便各拥著艺妓往前方楼阁而去。 老鸭洋洋得意地朝一棵大榕树扬声道: “展大侠可以出来了!” 展风驰掠身而出,朝老鸭作揖叙礼,语气敬佩道: “前辈不愧姜是老的辣!‘干手飞凤’果然名不虚传,您不但化妆术一流,而且各种角色装扮得维妙维肖,下过也太委屈您了!” 装成老鸨的陈凤娇卸下薄翼面具,望著楼阁道: “展大侠一向秉持为人刚正不阿的个性,虽是好事,但身处江湖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之地,应该随机应变,否则您身为江湖刺客行于杀戮道,走来会倍极辛苦!” 展风驰慨然道: “晚辈受教了!前辈请回吧,人魔曹马就在楼阁上,晚辈要开始行动了。” 陈凤娇轻叹道: “展大侠单枪匹马在北湖一战已然轰动荆州地界,又能不露身分故布疑阵,让敌人风声鹤唳;可惜让高川流给逃走了,他必然会回武当山请出号称‘太极乾坤剑’的掌门人巩无机,出面清查你施展‘一气寒七垦’的绝学来源,住后更会增添您的阻力!” 展风驰顾盼自豪道: “兵来将挡,水来上掩!若真能拼得一身剐,也敢将皇帝拉下马,在下既然走向杀戮道,便无回头路了!” 陈凤娇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展风驰,见他无畏的神态,忍不住叹息道: “这又何必呢……小恨聪明绝顶未来不可限量,您偶而也该替孩子的将来想一想……这份资料,是您下一个狙击的对象。” 展风驰闻言神色黯然没有回答,只朝她一揖,立即转身纵人楼阁。 陈凤娇挪腰一弹,腾空而起,若飞凤翱翔,朝月投奔之姿,隐入夜空。 豪华香闺内。 一名年约十二、三岁,发育尚未完全的雏妓,全身赤裸,肢体大开,被绑在床铺她惊恐的脸庞尽是泪水,望著曹马胯问那根硕长龙柞,正翘得半天高…… “曹大爷……人家还小不赚这种钱……是老鸨硬要我来送茶水赚点赏钱……并没有说要上床……您去找几名大姊玩玩……就饶了小芳吧!” 曹马浑身赤裸,其胸膛毛匆匆地就像一头大猩猩般,指著桌面一锭金子笑得异常淫秽道: “老子就喜欢你这种含苞待放的嫩货……除了付给老鸨高昂的夜渡资之外……桌面那锭黄金是赏给你的,你再苦也得忍耐撑一晚,过了明天就没事了!” 小芳哭泣道: “不要!不要……给你那根马屌戳死了!还要钱干什么?人死了不就没命享受? 我才不笨!” 曹马伸出禄山之爪在小芳初长成的双峰上头大肆摩娑,并用二根手指去轻捏其丁点儿大的粉红乳头,兴奋道: “这二颗小乳头,终于硬挺起来了……太敏感、太美了……令人爱不释手……” 小芳泣声哀求道: “别捏了……酸麻又痛……快住手呀!” 曹马魔掌顺滑王纤腰,又直落其私处,弹出一根食指住里头一点即止,令小芳浑身为之一颤,不禁轻吟出声。他又邪淫嘻笑道: “你这光溜溜不长毛的粉红小‘蚌’最为迷人……你看,不过轻轻一触便流出了大量津液……老子这么体贴不强行进去,就是怕你痛……” 曹马话毕随即离床令小芳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苦苦哀求已经打动了他,勉强抬起头来见他在地上衣堆里,不知在掏著什么东西? 曹马手中拿著三壶酒及一只小瓷瓶喜颤颤地走到小芳身边,不由分说便将瓷瓶里的药丸倒入她的嘴里道: “这是最烈的春药——‘催情丹’,就是三贞九烈的女人也会变成荡妇,同时可以减轻你下体的剧痛……嘿嘿!到时候你就会求我卖力地干……” 小芳惊骇失色,想吐出嘴中药丸,却被曹马掐开小嘴强灌烈酒,将药丸顺溜滑入其肚中,曹马自己也和酒服用二颗。 盏茶时间,药性开始发作。 曹马看见小芳本是惊骇煞白的双颊开始转为红润,其樱桃小嘴轻启开来,伸出尖舌去舔著干燥却艳红的二片薄唇,并且忍不住地嘤咛呻吟起来,好似在渴望著什么,却含羞矜持地怎么也不肯把圆滚滚的迷人美眸睁开。 曹马是性好雏妓的个中老手,见况十分亢奋道: “操你的假惺惺……像你这种身处妓院、又刚被开过苞的嫩儿……若不想男人的宝贝家伙才怪!” 小芳仍然紧闭著双眸,只听而不敢回话,鼻翼嗡合地“哼……哼……”二声,表示没有这回事。 霍然之间。 “啪!”曹马甩著皮鞭抽打在小芳的雪白肌肤上,一声脆响回荡空间,一股剧痛传来。 小芳瞬间睁大双眸,惊骇地瞪著曹马手中的软鞭,从喉咙深处传出一股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右侧乳房被划开一道鞭痕,血珠已渗出肌肤了。 一股火热的剧痛在小芳白玉脂腻般的肌肤上尚未平熄,又被连续抽打了十鞭。 她凄叫哀求的痛苦声音愈大,令曹马愈来愈是兴奋。 况且她羊脂般的滑腻肌肤上面,一道又一道血痕中冒出一粒粒的红色小血珠,和雪白肌肤相映之下,充满著奇魅的暴力诱惑。 曹马把头埋在她颤抖蠕动的身上,随即张口吐出舌头去吮舔小血珠,一直往下滑……再滑至私处……瞬间将内元凝注于灵舌一挺而人,这股热烘烘的暖流,导进她的全身筋脉,令她暂时平熄了鞭打之痛。 “呓……喔……”轻吟一声。 小芳圆睁著黑白分明的双眸,居然绽放出惊喜异采,片刻问原本清澈的眼神,已然放射出野性的饥渴采芒,且高噘著樱桃小嘴吁气嘤咛,这是一种久憋难熬……当下尽舒抑郁的快感!” 她稚脸红润吁气的表情像是一分讨饶、二分疼痛、三分希冀……却十足久旱逢甘霖的舒爽意味。 她蠕动臀部高翘而起,极力迎合这股灵舌热流,深怕一阵又一阵的蚀骨销魂快感转眼流失,曹马抬起头来,唇上沾满厂黏稠淫液,伸吐舌尖一回而舔个精光,知道催情春药已生效,也是时候了,便迅速解开捆绑小芳四肢的绳索。 小芳整个人有若烈马脱缰似地扑向曹马—— 她双臂紧搂住他的粗颈,两腿紧夹住其雄腰,死缠下放,而臀部使劲地往他下体的玉杵一套—— “会死啦……”一声凄厉尖叫回荡室内。 她明知承受不起如此的超大家伙,却如饮鸩止渴,欲罢不能。 曹马知道春药催情的猛烈,能敦小芳至死方休;经她私处一套,顿觉舒爽无比,浑身肌肉紧绷,当下搂抱著小芳,尽情地大逞兽欲,哪顾得她的死活。 一寸又一寸地滑溜深入,愈卡愈紧,津液中带著鲜血染红了雪白床褥,更令曹马感觉空前的莫名快感,一波又一波的抽送下停。 小芳的胴体,逐渐地冰凉…… 曹马更为亢奋莫名,就是奸尸也要继续玩到底…… 曹马尽情至眉头舒展,双眼翻白,张嘴吁吁不止,正要一泻千里之际—— 展风驰正好持剑破窗而人,匹练出一股寒芒,瞬间挥断曹马的项上人头,滚滚落于地面。 头颅落地却仍保持著满足快感之状,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展风驰面貌冷酷有如寒冰严霜,但其眼神望著无头尸怀中,雏妓僵硬的尸体时,也忍下住浮掠出一丝怜悯道: “畜牲死不足惜!晚来了一步……这也是你的命!” 说罢,他掠身投窗而出。
第八章 铣道生命 日没出古城,野田何茫茫。 寒孤啸青冢,鬼火烧白杨。 昔人未为泉下客,行到此中曾断肠。 荆州大北门往北行,大约二十公里即是楚故“纪南城”。 “纪南城”城外西南侧,有一座荒废已久的娘娘墓。 墓底下暗藏有一座小宫殿,偏殿内烛光通明中,俞器聚精会神正埋首案上,看著一张奇形怪状的长铣图样,露出十分满意的表情。 隔壁正殿虽然隔一道厚墙,却传出铁器断续敲打的声音,令俞器感觉心浮气躁而停止阅图,伸个懒腰,双手摩娑疲倦脸颊,喃喃自语道: “奇怪?平常三个徒弟制造火铣样品敲敲打打的悦耳声音……今天怎恁地会感觉心烦?” 言罢,俞器从身旁一只木箱中取出了新研发成功的火器——“散弹鸳鸯铣”,这鸳鸯铣形状就如青铜火炮的缩版,大约只有五尺长,差别庄于有两管约臂粗的铣管上下连结成一体;火铣可击发二次,但必须填装散弹“窠子”及火药包,以坚硬的特殊合金打造,异常轻盈,整体外观乌亮朴素,形式却十分抢眼。 俞器欣赏著自己心血研发的散弹铣,再对照桌面所画的长铣图,显得十分得意。 突然之间,外头本是敲打的声音停止了。 俞器机警地把散弹“窠子”装进鸳鸯铣,捧在手中快步走出偏殿,惊见一名浓眉大目的冷酷汉于,身著一龚黑袍,从袖口中伸出一支“雷门”所制、外形花俏的短铣,指著三名徒弟。 俞器把鸳鸯铣对著汉子及三名徒弟,他们都知道鸳鸯铣的凌厉火力,在一丈方圆之内,无人可以幸免,吓得脸色煞白异口同声道: “师父,别击发!” 俞器下予理会,把铣口瞄准汉子厉声道: “你是谁?为何知晓这处隐密的地下宫殿?到此有何目的?若下从实招来……就将你的身体打成蜂巢!” 黑袍汉子就是展风驰,他拿著钱庄总管陈凤娇所给的位址潜进古墓找上门来。 “我一命换得四条命,划得来!” 从三名工匠惊骇欲绝的表情及颤抖的身体看来,展风驰就了解俞器有宁为玉碎下愿瓦全的个性。 就在俞器迟疑的刹那间,展风驰突然掀开长袍掷出一个水袋,精准地砸在鸳鸯铣上,瞬间淋湿火线无法击发。 展风驰把右手短铣丢弃在地上,发出了木头碰撞声,一听就知是一支假的样品铣:就在这个时候他迅速拔出了腰问“子鬼剑”,指向俞器。 “锵!” 俞器捧著五尺鸳鸯铣挡住了展风驰迎头一击,可见大铣质料异常坚固,如果是一般材质的话,这柄“子鬼剑”早就切断了铣体砍下其脑袋了。 料不到俞器竟有一身不凡的武功,展风驰轻敌,误以为他武功平平,要不然施展一招绝学就能解决了。 双方互相僵持之间。 三名工匠已经各持一支长铣点燃了引信瞄准展风驰,并齐声喝令他把剑放下,他倏地旋个身,左手挽住俞器的脖颈,右手以剑横其腰问,将他当成铣靶护住身体。 俞器愤怒道: “好聪明的刺客!居然用水袋淋湿火药,迫使鸳鸯铣无法击发了……可是你若杀了我,你也将同归于尽!” 展风驰神情冷静,双眼杀气腾腾,冷冷道: “我既然身为刺客,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求杀了对手,否则绝不善罢甘休!”他神态自若语调森冷,令人不寒而栗。 俞器闻言骇然,又问道: “你到底是谁?是哪条道上的杀手?快报出名来让我秤一秤你的斤两!” 展风驰冷然道: “一杀千两,刺客子鬼剑!” 原来是名震湖北一等一的绝情刺客,令俞器惊恐莫名,知已难逃一死,颓然地放下鸳鸯铣,向三名徒弟道: “你们退开……刺客是针对我而来!别扯进这种要命的漩涡。” 三名徒弟闻言面面相觑,虽不敢有违师命,却没有把铣上的引信熄灭,暂时搁置一旁,静观其变。 俞器又正色道: “阁下,你有你的黥客之道,我也可以为了铣术之道不顾生命;既然逃不过你的追杀,也要将制铣术秘诀传授给这三名徒弟,以免让我遗恨人间!” 展风驰浓眉一颤,双眼凝视著俞器,见其眼神纯正不邪,并透出能为铣术道殉节的勇气,为之动容道: “当世像你这种人已经寥寥无几了!我们虽然道异有别,却同样秉持一种原则。 我可以等你,但必须在我三尺青锋能及之处,进行你的传道授业!” 话毕,展风驰把剑回鞘,随著俞器与其三名徒儿进入偏殿,要他们席地而坐。俞器从桌上拿取几份设计图和三名徒弟对面而坐,一张张的置于地上,展风驰就坐于他的后方监视其举动,一名徒弟快速掌一盏烛灯放于地上,照亮著一张张排成一幅新型大铣的图案,隐在灯影黑暗中的展风驰,发现三个徒弟皆露出贪婪的眼神瞪著设计图。 俞器面无表情地拿起了烛灯,用手半遮,地面立时阴暗看不清邪幅设计图,却照在三名徒弟的脸上,拉回了他们本是贪婪的眼神,三人立即转为肃穆默然。 俞器面貌严肃问道: “尤固、方率、连发,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尔等必须慎思回答!你们其中一人的回答若让我满意,就将新型火铣的设计秘图传授给谁,就由尤固先回话!” 三个人的脸色,镇静中露出少许的紧张不安,让人感觉他们好似个个皆有信心,却不一定有把握。 俞器神色却匆尔显得轻松,问道: “这个问题……就是平常告诉你们的,‘铣道生命’是什么?由尤固先回答吧!” 尤固谦卑躬身道: “师父!铣道生命就是讲求命中率,再求坚固耐用。” “嗯……方率你怎么说?” 方率沉思一会回话道: “师父!我跟师兄一样,再加上制铣人的用心!” 俞器毫无表情道: “连发,你接著说!” 连发信心满满道: “师父!首先就是射程愈远越好,能造成敌人的重大伤亡;其次则是精准的命中率……至于品质的好坏……只要不爆膛误伤持统人就可以了。” 俞器双眼浮掠一丝满意即敛,语气沉吟道: “你们的见解各有所长……但我不全然满意!” 尤固、方率、连发三名师兄弟闻言皆垂首赧然,惴喘不安。 俞器脸色转为严厉,大声道: “火铣就是杀人的武器!别无其他用途。最重要的,是应该不断地研发出一种能确实而大量杀人的犀利武器;先求轻盈携带方便,再要求可以快速填充弹药去连发射击,如此才真正具备杀敌的可怕威力!” 俞器看见三名徒弟有觉醒的意味,脸色转为温和,又道: “历朝以来使用刀剑作战的时代就将结束了!以后的战争定然是以铣、炮数量及其优劣决定胜负,所以一定要制造出比敌人更具威力的火器,才能发挥遏止战争的作用,也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若缺乏这种思维及用心,就没有资格胜任制铣的工作。” 尤固、方率、连发三个人的双眼皆闪著兴奋的异采,好像与师父一席话远胜过苦学十年火铣的喜悦,也对未来充满了幢憬。 展风驰闻言也为之暗叹,时代确实变了!望苦俞器身侧的那柄鸳鸯火铣,虽不知其威力如何,但却可以连发二次,即知能媲美天下间的任何暗器。 俞器沉声又道: “长铣讲究射程远及坚固耐用,更须命中率!你们是我从小带大的孤儿,依尔等原来的姓氏命名‘固’、‘率’、‘发’的本意:就是坚固不爆膛、命中率准确、能连发杀敌三大原则……” 他长叹一声又道: “若能研发出以一杀十或百的连发快铣,才是当今铣术道的创新改革,也就是‘铣道生命’;强化铣道以杀止杀屈服敌人,乃是遏止战争的上上之策。” 俞器叫尤固从正殿取来展风驰所用的那支木制标本短铣,拿在手中指著铣身精工细致的镶银花纹,轻叹道: “就如这支雷门制造的火铣,他们已经不求技术及威力的创新,只求表面华丽炫亮:以不必要的金属装饰和镶嵌工艺,只会增加铣身的重量,光用来顾全自家标记的面子,对火铣本身的功能却毫无作用,而当今天下五大制统门派都群起效法,实在是愚不可及!” 他把木制短铣放置地上,又喟然长叹道: “朝廷及诸侯之间皆采购这种火器,而不以火铣的威力来论定价值,却以精致装饰来评定高低,这简直是狗屁不通的价值观。火器若无法求新汰旧,国力就会逐渐衰微,咱们汉族好不容易从蒙古人手中拿回本是自己的大好山河,迟早又会沦陷了。” 爱国情操之言,掷地有声,令人闻之肃然起敬。 俞器指著地面上的六张设计图,回归正题道: “这六张设计图一再地更改创新,就花费了我五年的功夫,终于研发出可以连发子弹的火铙;从正面的一束二十四根铣管看来,相似蜂巢的小孔洞,每击出一发子弹,统身可以回转再连续击发,这种威力强过十倍于现在单一射击的火铣。 三名徒弟聚精会神目不转睛地凝视著地上六张设计图,每个人脸上下但露出震撼莫名的异采,更多了一份贪婪。 俞器顾盼自豪道: “这份设计图命名为‘连发枪’!只能传授给你们其中一人……” 三名徒弟立即肃然端坐,从神态中皆透出一股希冀,若得此“连发枪”秘图,即成为铣界五大家族之翘楚,扬名天下,搏得“铣王”封号并不为过。 俞器一脸凄伤地在身旁提起双管鸳鸯铣,有如宝贝般抚摸一番,然后安放在膝上,这样的举动看在三名徒弟眼中,皆露出了企盼能瞬间杀了身后监视的展风驰的神色,而展风驰却下动声色,好像了解俞器正对自己心爱的宝贝,做最后的告别。 俞器漫不经心轻叹道: “为师就将这柄双管鸳鸯铣及‘连发枪’的秘图,传授给排行最小的连发吧!因为他的理念和为师最接近!” 连发闻言立即匍匐地上,磕头谢恩道: “多谢师父栽培!发儿没齿难忘!” 尤固和方率虽然有点失望,却一脸欢笑地祝福著小师弟。 俞器竟勃然怒斥道: “没出息的东西!如此重要的秘图,身为弟子应该豁出生命,也要争取才对!怎会被师弟取得了还如此互相谦让?” 俞器举双管鸳鸯铣对准三人,吓得他们频频磕头认错,俞器反而更为怒不可遏道: “从你们互有默契的诡谲表情看来……三个人是同谋!所以不论谁得到了秘图都一样……别以为我不晓得尔等勾结雷严那个老狐狸,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派刺客前来谋刺?又故意将这里的隐密处泄露出去……” 俞器怒容一默,转为涕泗纵横地痛骂道: “你们都是畜牲!枉费我对你们如儿子般看待,将尔等养大成人……在这之前我仍然半信半疑……为了确定此事,才故意趁机诱你们回答……没想到原来是真的背叛我!” 三名徒弟见师父老泪纵横也陪著哭泣,突来的异变令展风驰十分惊讶,便耐心地观看结高。 尤固擦拭泪水抢先回答道: “师父……别杀了我们!请听徒儿一言!” “说!”俞器冷然道。 “师父!咱们师兄弟为了铣界未来的发展著想,若能教五大家族共同合作,定能将秦铣发扬光大,才出此下策……难道这也不对吗?” 方率紧接著道: “师父!师兄一向大公无私地爱护我们,而且倾力教导制铣要诀……不像师父您一向独自研发并秘藏要诀,故步自封且不理舆情……” 连发打岔抢说道: “师父!大师兄说得对,应该公开秘图泽惠铣界,咱们不该独享成果……您是为了那份‘铣王’的虚名……就如您所说的,如果军备火器不强,汉族江山又会被异族给统治了!” 俞器怒目斥责道: “住口!你们连雷严那小人的话都相信?恐怕承诺你们不少好处吧!为师正为了铣界远景,才故意秘而不宣,目的是为让五大家族心生警惕而不敢怠于钻研新型火器的研发,你们若献出秘图……必被雷严灭口无疑……不如就由师父来枪决你们!” 语音甫落。 俞器举著双鸳鸯铣起身瞄准,吓得二个人转身朝正殿窜逃,俞器紧追而去,展风驰如影随形跟著。 尤固、方率、连发太了解师父俞器固执且疾恶如仇的个作,各自抢得刚才放置地上、引线尚未熄火的长铣欲作困兽之斗,否则真见不到古墓外的太阳了。 “轰!”双管鸳鸯铣击发。 展风驰惊见一小团的黑色物体,从喷火的铣口激出,若闪电雷霆般神速,瞬间化为一丈方圆无法数计的乌亮黑点子,在蒙蒙烟硝中含天盖地飘向三人而去。 “轰!”又是一声击发。 火铣的烟屑朦胧充斥正殿空间,光是轰然爆响的声音回荡殿内,就令人耳鸣震痛,真有雷霆万钧的震撼力。 片晌过后,烟屑纷散。 三具尸体有如蜂巢般千疮百孔、体无完肤,好像一团烂肉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了。 俞器丢弃了手中双管鸳鸯铣,掩面痛哭失声。展风驰看见尸体如此惨状,背脊油然冒出一股凉意。 “好霸道的火铣……真乃当今天下第一凶器!” 俞器捡起双管鸳鸯铣,凄然道: “全都结束了……若让雷严夺得秘图生产的话……会让世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况可以预见……” 展风驰面对这位近代铣界公推的“铣王”俞器,只能点头承认其远见,见他们师徒这般相残,真不知如何接语。 俞器收钦起悲伤又道: “如今大明天下不过十多年,蒙古皇帝远遁荒漠打算重整旗鼓,西蜀尚未平定,西方诸国枕戈待旦欲侵略我中华,这几个死不足惜的小子哪能晓得国家大义?火器本有生命周期,完成一件便要再创新一件来汰换,而永无休止的创新,才是铣界应该努力的方向,若今日夺我秘图去制造,很快就会被时代淘汰,他们怎会不懂呢?不明白这种道理,天下就会大乱,国家会因而灭亡!” 展风驰一脸肃然表示敬意,俞器望其表情反而苦笑道: “我没有这么伟大,你应当明白吧?” 展风驰冷然一笑道: “杀戮刺客之道——没有答案!” 俞器错愕一默,忙问道: “为何如此说?” 展风驰淡然自若回答道: “俞兄,我只知道杀人,而且誓在必得!宝剑和火铣同样使用于杀戮,……你不杀人而人杀你,只是悲愿相通,有身不由己的感觉!” 俞器兴奋道: “喔,既然悲愿相通!你可愿意听听我的最后请托?” 展风驰慨然道: “我实在不愿杀你!但在五年前你是否使用过这柄鸳鸯火铣,去参加左丞相府的一场屠杀?当世铣界确实不可失去你这种专才……我宁愿背负刺客违约的臭名……你定吧!” 俞器以坚定的口气道: “不错!我当年是秦雷行的手下,只有听命行事的份,阁下若是前来寻仇我不会抵抗,但是我最后的请托,并非要你饶我一命!” 展风驰双眼异采一闪道: “你和我一样,都有不怕死的臭脾气……你的最后请托是什么?” 俞器强拉著展风驰衣袖,来到偏殿,将地上六张秘图收妥,装入袋中递出去道: “请你将‘连环枪’用于刺客之道上!请一定要使用连环枪齐发杀人,则众人皆怕,必然会惊动铣界,依你的绝世武功必能保有‘连环枪’下被人抢夺,他们必致力研发更新型的火铣,来超越‘连环枪’……这就是我的最后遗愿!” 展风驰点头承诺道: “阁下,我已经不杀你了!不如你远走高飞致力研发火器流传世间。再说,你有这种犀利霸道的火器,以后我若要杀你也下容易了!” 俞器凄然苦笑道: “你错了!我一生的心血全放在这六张秘图上,知道已经无法再突破了,宁愿一死……也下愿让‘铣王’声名就此而坠!” 名誉是人的第二生命,展风驰可以理解俞器的心境。 俞器指著桌案旁的一个木箱,微笑道: “这柄‘连环枪’研发五年来,过程愈挫愈勇,最精良的配件都在箱里头,你只要组合就成,连三岁孩童都会扣板机杀敌。但你必须立下誓言,要不断地使用双管鸳鸯铣及连环枪,直至有更犀利霸道的火器出现为止。” 展风驰迟疑一下,问道: “俞兄!你为何会替秦霸制造火器?” 俞器哈哈大笑声中将手中双管鸳鸯统交给展风驰道: “这叫逆取顺得的原则!拿土匪的脏钱支持我研发新型火器,能保家卫国又有何不可?只是他最近常以三个徒儿的生命要胁,催促我交出这二种霸道火器,如今我已孑然一身,又有何牵挂呢?” 展风驰闻言绽开笑容,问道: “阁下!这个秦霸集团的幕后……是谁在操控?” 俞器叹然道: “这位幕后操控者,我曾见过一面!” 展风驰忙问道: “操控者……长得什么模样?” 俞器眉头一蹙,回答道: “这个人头罩白丝巾不露真面目,而全身一袭雪白的褒衣博带,说话慢条斯理……他曾说过,我在其集团的保护下稳如泰山,天下间有谁敢动我一根汗毛,必追杀偿命!” 话还没说完,俞器见展风驰双眼浮出一股恨意,而且神态激动有点失常,讶异道: “你认识这个人?” 展风驰神态恢复,平静道: “希望不是他……” 俞器好奇追问道: “他又是谁?” 展风驰淡然道: “你是将死之人,又何必知道?” 俞器扬声大笑道: “你可以动手了!看你表情就知认识那个白衣蒙面人,若拿我人头能让他现身,又有何下可?” 展风驰一脸肃然,以尊敬的口吻道: “请俞兄给我一个表情!” 俞器闻言表情愣然,因为展风驰忽然和自己称兄道弟起来,又要什么表情?刚要开口问话之际—— “涮——” 一股青冥剑芒,电掣般划过他的颈端。 俞器的脑袋滚滚落地,就是一刹那间的惊愕表情。 展风驰将剑回鞘,一睑无奈地喟然长叹道: “这种错愕的表情……能故布疑阵,拖延秦霸一点时间,好让我研究新火器的使用方法……你若展露和我称兄道弟的微笑,岂不露出了破绽?顺便借你的人头一用,让你看看我如何报仇。” 展风驰提著脑袋用皮囊包妥悬在腰问,抱著那只木箱阔步定出偏殿,远逸而去。
第九章 举世无双 平波落月吟闲景,暗幌浮烟思起人。 清露晓垂花谢半,远风微动蕙抽新。 城荒上处樵童小,石藓分来宿鹭驯。 时寺野寻同去好,古碑苔字细书匀。 凌晨天色阴霾,细雨纷纷。 “通宝钱庄”庭院内,停放一辆大型篷车。 展风驰在车内抱著小恨,身旁置有二只木箱及小童车,钱庄总管陈凤娇半掀篷车门帘,抚摸小恨的脸颊,依依不舍道: “展大侠真的坚持要走?敝庄有多处隐密的别馆可以藏身,孩子也可以舒服一段时间,你为何不迁就一下,暂避风头?” 展风驰苦笑道: “前辈的关照,在下心领了!展某是不想让贵庄惹来麻烦!” 陈凤娇道: “怕什么!妾身不是早己说过了?凭咱们钱庄的势力,还下将‘秦门铣’放在眼中,况且您与主公‘财神’的交情,让妾身赴汤蹈火都庄所下辞!” 展风驰拍著二只木箱,沉声笑道: “钱庄别馆虽然隐密,却不合我使用,再说‘铣王’俞器的顶上人头已经送去秦门了,秦霸必定倾巢而出追查我的下落,若得知您在暗中帮我,必不肯善罢甘休!” 陈凤娇微嗔道: “若与秦霸起了突冲,大不了妾身这个钱庄总管不干,还我江湖本色,自有主公派人来调解纠纷,反而落得轻松自在!” 展风驰肃容道: “秦霸当然微不足道!在古墓中让我查出厂‘秦门铣’的背景靠山,十分可怕……甚至‘财神’沈万三也要忌惮三分,苦处理不当,很有可能影响一百零八处据点的营运,这种严重后果,晚辈实在承当下起!” 陈凤娇花容骤变,追问道: “展大侠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吧?秦铣背景又是何方神圣?妾身纵横江湖二十几年来,尚未听闻主公曾伯过谁!” 展风驰仰望天际,正下著毛毛细雨,暗喻道: “雨泽大地,滋养万物,倘若老天爷发怒泛滥成灾,数以万计的黎明百姓就遭殃了!前辈请回吧!展某要赶时问,否则敌方找上门来就来不及了!” 陈凤娇江湖经验老道,岂会听不出其中隐喻,脸色数变,惊讶道: “您是说天子……当今皇上是这批混蛋的靠山?” 展风驰脸带愁容苦笑道: “前辈确实睿智!已猜得八九不离十,请您向‘财神’暗中通报,秦铣幕后那只黑手就是‘帝影布衣’,他就晓得是谁了!” 陈凤娇一歆又追问道: “妾身是第一次听到‘帝影布衣’这个封号……啊,我想起来了!莫非和诸侯之间口耳相传的‘帝影者’有所关连?” 层风驰默然不语,当陈凤娇欲再追问时,钱庄护卫长陈离慌然跑过来,在她耳畔嘀咕几句。 陈凤娇双眸诡异频闪,冷哼道: “想不到秦霸来得好快!” 展风驰镇静如恒道: “前辈!请您配合展某的计画进行,一则,可以撇清咱们的关系:二则,我要执行‘铣王’俞器的悲愿。教雷、秦两家知道新型火器的厉害!” 说罢,展风驰命车夫策马快速奔驰而去。 陈凤娇望著马车消失,才撑著雨伞对著护卫长陈离面授机宜,双双漫步行经花园,约顿饭时间才到会客大厅。 秦霸满脸虬髯,体形魁梧外貌凶恶,却客气地对钱庄总管陈凤娇先行作揖问候道: “秦某实在来得唐突,尚请陈总管海涵!” 陈凤娇故作打著哈欠伸个懒腰状,望了秦霸身侧之人,也就是三大供奉之一,绿林巨擎,外号“追命厉刀”的焦烈一眼,佯装不识而漫不经心道: “天刚亮还下著蒙蒙细雨,刚送走了一位贵客,接著又来了一位贵客,怎恁地大家都赶著早起啦?不知秦掌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礼之处尚请海涵,不知您有何指教?” 秦霸闻言眼神二兄道: “贵壮信用卓越,当然生意兴隆喽!不知哪位贵客起个太早又忙著赶路?” 陈凤娇笑吟吟没有回答,先请秦霸分宾主坐定,待丫鬟奉茗后说道: “秦掌门,您是专程来与妾身签定契约的吗?其实您只要命个下人吩咐钱庄一声,妾身必然亲访拜会才是,又怎敢劳驾?” 秦霸一脸焦急显得有点坐立不安,道: “咱们契约随时可签,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话!” 陈凤娇眼睛一瞪故作微嗔状,道: “秦掌门,您明知钱庄必须替客户守秘的规矩,敦妾身好生为难呀!” 秦霸搓揉手掌,尴尬道: “是的!是秦某鲁莽!但凭咱们双方几年来大量银两来往的交情,那位贵客的来历……是否能稍微透露一下?” 陈凤娇把早巳准备好的契约置于桌面,故作一副无奈的表情,微笑道: “秦掌门是湖北铣界之首,是否想找离去的贵客谈点买卖?否则干嘛急著问人家的底细?” 秦霸正中下怀哈哈大笑道: “陈总管确实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秦某还是瞒不过你的慧眼,秦某若能争取这个重要客户……死对头‘雷门统’就吃瘪了……你肯讲出那个人的来历吗……会有很大的好处哩!” 陈凤娇知道他在顺著自己睁眼说瞎话,便爽快答应道: “请秦掌门签了这份契约再说吧!” 秦霸看都不看契约内容便快速签字了事,忙问道: “你的好处有了,就请明告吧!” 陈凤娇把契约递给护卫长陈离收妥,嫣然道: “依敝庄规炬……还是不能泄露客户的身分!” 秦霸顿时傻了眼,江湖草莽个性使然,倏地吹胡子瞪眼叫骂道: “你竟敢诓老子……操你个……讲话不爽气,就如老太婆撒尿——滴滴答答!” 草莽气息十分浓厚,还真歪嘴吹喇叭——一团邪气! 陈凤娇出身江湖岂肯咽下这口气,瞬间勃然大怒,拍桌叫骂道: “双方订定契约年年如此!老娘诓你个屁?你这般恶口凶态简直无礼到家,你若想在猫嘴里挖鱼鳅——难喔!” 秦霸真是做贼的心虚,放屁的脸红:一脸窘态不知所措。 焦烈在一旁手抱英雄拳忙打圆场道: “陈总管看似娇弱女人,实则是大名鼎鼎的‘千丰飞凤’,也是当世十太高手之一,请念在武林一脉,给个暗示,又下违贵庄的规矩。” 陈凤娇看他抬出了江湖同脉情谊,随即见好就收,竖起大拇指道: “还是‘追命厉刀’焦老大上道!我可以卖个人情给你……就是你提出问题,由我来回答是与否,就不违钱庄规矩了!” 秦霸抱拳陪罪道: “陈总管早这样说……下就得了?方才失礼之处,敬请海涵!” 陈凤娇白了他一眼不予理睬,转向焦烈爽快道: “请问吧!妾身还要去睡个回笼觉……” 焦烈明知她在故意拖延时间,却占个理字,便轻按秦霸肩膀暗示只听不问,由自己来处理,免得节外生枝,他缓缓道: “请问陈总管,听你的看门人说,那位年约三十出头的贵客,在五天前就带个稚童来到钱庄投宿。” 陈凤娇坦然回答道: “敝庄门户森严,客户的长相及出入的时间,看门人当然要尽职详记,敝庄设有贵宾楼款待来往的客户,确实有这对父子投宿!” 焦烈又问道: “听说那位贵客投宿后便将孩子寄宿,曾经单独进出了三次?” “是的!”陈凤娇道。 秦霸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操他妈的!这对父子档一定是‘刺客子鬼剑’无疑了……咱们快追!还在这里耗个屁?” 焦烈怒声道: “秦掌门!你办事糊涂,上头命老夫全权处理,你若再谩骂打岔,可别怪老夫对你下客气了!” 秦霸面色如土,噤若寒蝉,陈凤娇听出了话意,确实有幕后恐怖集团操控著「秦门铣”,秦霸只不过是傀儡而已,开始担心起展风驰父子的安危了。 焦烈继续问道: “方才这对父子坐车离去时,是否在车内放有特殊的东西?” 陈凤娇望著一旁的护卫长陈离,故作讶色道: “客人带走了什么东西?这种事要等车夫回来才知道!” 陈离忙作揖道: “禀总管!这对父子来的时候,只推著一辆特殊的破旧童车,焦老大可能是指这个东西吧?再说一般贵客携带行李,咱们无权过问。” 焦烈思虑片晌,对著秦霸质问道: “掌门!你确定新型火器……已经制做完成了吗? 秦霸一脸慌然道: “可能尚未完成吧?‘铣工’俞器的人头都送来了,应该可以确认他尚未完成……否则刺客绑架人质勒赎的话,可是天价的赎金呀!” 焦烈怒骂道: “糊涂透顶!名震江湖的‘刺客子鬼剑’岂会是绑架勒赎的宵小鼠辈?你连自家的新型火器是否制作完成都不晓得,只在这里凭空臆测……假如火器落在刺客手中,我率领人马赶去拦截,必遭不测!” 秦霸当著众人面前被焦烈蔑视,顿觉颜面无光,便倔傲不眼地反唇相讥道: “我说没有新型火器就是没有!你还真怕死?哪配当个‘秦门铣’的一等供奉!” 焦烈气得脸色煞白,厉叫道: “老子岂会怕那个携子的瘪三刺客?你等著瞧!我率众快马加鞭追赶,待我生擒刺客回来,你得摆一桌酒席庆功,并向我磕头赔罪!” 秦霸又反讥道: “老焦!你若真有这种本事,叫老子跟你擦屁股都愿意,只怕你不带种!” 焦烈真是人如其名十分暴烈,当场掴了秦霸一个大耳光,震得他连人带椅翻了几个跟斗,当他起身擦拭嘴角血渍,怒目横生欲找焦烈拚命时,已不见其踪影了。 陈凤娇和陈离及几个下人看他堂堂一门之尊,居然闹这种笑话,强忍住笑意,以免得罪客户。 秦霸颜面无光,气得哇哇大叫,一副拚命的模样,冲出大厅时,已不见焦烈的影子;他飞步跑出钱庄外头,见四名随扈守候在马车旁,立即大声问道: “焦供奉呢?” 四名随扈看见掌门一脸暴怒十分惊讶,其中一人作揖回话道: “禀掌门!焦供奉带著他的人,匆忙地策马离去了!” 秦霸咒骂几句便钻进马车,暍声道:“打道回府!”四名随扈策马跟随在后离开钱庄,一干人等从东门离城而去,奔驰于冷冷清清的宫道上。 马车行进问,车夫惊见官道右侧突然闯出一辆大篷车强行横于宫道上,车夫立即勒马嘎止,四名随扈在怒声叫嚣中策马上前。 秦霸本就憋了一肚子怒气,而满脑子的恶毒思绪正打算设高报复焦烈,匆觉车体一顿,便从车内掀帘一看,见居然有人不知死活以篷车挡住去路,而四名随扈竞被一位抱著稚童的汉子打得落花流水,立即下车冲了过去。 秦霸对著自己的随扈怒骂了几声酒囊饭桶,便大剌剌指著汉子道: “你是什么东西?难到没看见老子马车上有‘秦门铣’的旌旗飘扬,还敢横车挡道?莫非不要命了!” 汉子冷然道: “展某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你才不是东西!就因看见了秦铣门的旌旗,才挡著去路!” 秦霸闻言脸色一变,即知对方是摆明著挑衅,暴眺如雷道: “混帐!姓展的,要不是看你手中抱著孩子,早就揍得你满地找牙!看你身手不凡,是哪条道上的人物?” 展风驰一睑杀气道: “秦霸!你虽不是东西,展某却有一件东西让你见识一下!” 秦霸见对方不怀好意地指名道姓似乎有备而来,袖中的双掌已暗中凝劲好应付突变,又听对方有东西教自己见识,不禁好奇问道: “臭小于!就看你拿什么东西出来现宝?” 展风驰抱苦稚童小恨放在篷车上,附其耳边低声道: “孩子,躲在车里,用双手捂住耳朵,免得被暴响声给吓苦了!” 话毕,展风驰瞬间从一只木箱中取出双管鸳鸯铣展示在秦霸面前,冷笑道: “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吧?” 秦霸脸色吓得煞白,惊呼道: “这是‘铣王’俞器研发出来的‘散弹鸳鸯铣’……举世无双的火器,想不到已经完成了……更料不到被你夺走了……你是何方神圣?是你杀了俞器?” 说罢,秦霸张皇失措地命令随扈赶快护驾,怎料四个人太了解火器的厉害,齐聚一起踌躇不前,静观其变。 展风驰双眼杀气燃炽,举著双管鸳鸯铣,瞄准秦霸冷笑道: “这是俞器的悲愿!他一生的血泪及爱国魂,岂是你这种匹夫能懂的?就用你的尸体彰显出鸳鸯铣的厉害,藉此公诸世人!” 秦霸胆裂魂飞地施展轻功身法,欲逃离之际—— “轰!”石破天惊地一响! 秦霸在半空中的身体化成一团血雾,落地之后的尸体千疮百孔若一滩烂泥,已经无法辨识了。 四名护卫哪曾见过如此犀利的火器,光是火铣击发的爆响,以及铣口喷火若雷霆闪电的威力,已然吓得魂飞魄散,正作鸟兽散之际,又是一声爆响回荡空间,掩盖过他们临死前的凄厉惨叫声。 展风驰将双管鸳鸯铣放置篷车里,此时小恨也吓得目瞪口呆,片晌问才回神问道: “阿爹……天上打雷闪电也不过如此……这个黑漆漆的火铣好厉害!” 展风驰轻抚其小脸蛋,安慰道: “孩子别怕!还有更厉害的‘连环枪’火器在木箱里面,爹带你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再让你见识一下威力,顺便教你怎么使用;这部童车也应该重新设计,做成你的护身堡垒。” 小恨鼓掌雀跃叫好,展风驰抱起小恨掠上篷车前座,拉缰驱马,驾车快速往南而去。 秦霸及四名护卫被散弹轰成蜂巢般的恐怖尸体,置于秦门大厅。 焦烈以新任掌门人身分向府衙报案,由“火铣营指挥使”周斌偕同“雷门铣”掌门雷严前来吊丧表示关心。 焦烈明知他们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却一改前任掌门与雷严的敌对态度,请雷严和周斌辟室密商。 在室内,雷、周两人看见焦烈身旁有一位陌生的年轻人,手臂有伤,还包扎著,但焦烈对其人十分礼遇。 双方分宾主坐定,焦烈自动示好地介绍年轻人道: “这位是京畿锦衣卫‘镇抚’高川流大人,请两位见过!” 雷严和周斌闻其职称及名字双双一震,立即起身作揖,周斌奉承道: “高大人乃是权倾朝野高见贤千岁的亲侄,又是锦衣卫‘指挥使’毛骧……不!毛大人的师弟,在下周斌有礼了!” 高川流态度谦冲有礼道: “不敢!周大人乃是一方‘管军千户’,咱们锦衣卫成军时日尚短,不及于地方上的外姓侯门之间,往后还望周兄多照顾了!” 雷严想不到秦门竟与朝廷如此密切,看见高川流一袭便服就知是来密访,一定是攸关采购火器事宜,岂有不赶紧拉关系的道理? “老朽是‘检校’杨宪的门生,恩师和高千岁同僚数十载,亲如兄弟手足,这些年来恩师对老朽照顾有加,尚请高大人您在千岁面前美言几句,老朽便受用不尽了!” 高川流岂会不知雷铣的背景底细,故作惊喜道: “雷前辈太客气了!杨千岁和家伯同为当朝老臣,从小看着我长大,杨千岁既是您的恩师,咱们也无须见外,叫晚辈一声侄儿就行了!” 雷严连称不敢,却希望能拉上线再攀点关系,又道: “老朽托大,私底下就叫高大人一声贤侄了!贤侄来到湖北所为何事?手臂怎么受伤的?” 焦烈毫不避嫌地坦然道: “高大人密访本门就是想采购‘散弹鸳鸯铣’的新型火器。前些日子,由本门供奉之一阴老大陪同游湖玩乐,没料到一名刺客登堂入室,杀光船上所有的人,好在高大人机警逃离,否则本门难辞其咎了!” 周斌明知刺客是谁,却避重就轻切入主题道: “焦掌门!从大厅上五具破碎的尸体伤痕看来,散弹火铣的威力确实可伯至极,如今落在刺客的手中不啻如虎添翼,您如今有何打算?” 提起此事焦烈就有满脰怨气,咒骂前任掌门道: “秦霸这个老匹夫!只图安逸不思进步,让这种举世无双的凌厉火器沦落江湖,使得秦门丧失在铣界本该拥有领导地位的机会,真是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高川流面带惧色道: “在船上的那名刺客武功不但超凡人圣,而且又施展出本家武当派的镇山绝学,如果也是夺走‘散弹鸳鸯铣’的人……咱们若不通力合作,就很容易被分别击破了!” 室内气氛为之霜严。 雷严虽然明知是同一人所为,却不能明告;也料不到一件单纯的买凶行刺计谋,竟差点闹得无法收拾,他缓缓道: “贤侄,杀人及盗取火器者,不管是否同一名刺客所为,目前应尽力缉捕拥有火器自重的刺客为首务,因为火器既然是秦门的东西,就得物归原主,免得落在别家制造商的手中,让湖北雷、秦两家蒙羞!” 高川流气愤道: “刺客夺走了鸳鸯火铣,让我无法对毛骧指挥使有所交代,本宫已经命人快马加鞭通知掌门人,请他老人家查明为何这名刺客居然身具本派绝学‘剑寒七星’?” 周斌击掌附和道: “亮兄,咱们就联手对刺客来个双管齐下,我立即调派‘火铣营’的弟兄随时待命,如果发现刺客的行踪,马上以强大的火铣网将他消灭。” 焦烈赞同道: “很好!秦、雷两家若是通力合作,倾巢而出追缉刺客,哪怕刺客逍遥法外?不论是谁先行找出刺客的行踪,本门就悬赏一百两黄金给告密者,绝无虚言。” 雷严颔首同意道: “我也悬赏一百两黄金酬佣告密者,并且尽出本门高于追缉,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咱们就分头进行吧!” 焦烈阴恻恻笑道: “刺客携子行走江湖,目标十分显眼,应该很容易查出来,但必须越快越好,免得咱们夜长梦多。” 焦、雷、高、周四人继续讨论缉捕刺客的细节,而雷、秦两门也取得了共识,打算寻回新型火器之后,双方开诚布公地一起来研发制造,打算与南方的火铣制造家族一别苗头。
第十章 无情屠杀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 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 丰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 羊公碑:晋朝名将羊佑镇守襄阳,曾与邹润甫等人登岘首山,因感古今人事代谢而掉泪。羊佑死后,襄阳百姓于岘山上立碑,望碑者莫不堕泪,故此碑名为“堕泪碑”。 山麓下几十户农家,世代务农。 农家所使用的铁器若有损坏,都会拿到村长郑活的家中修补或者磨利,郑活年约半百,本是军中的铁匠出身,于一场战役中瘸了左腿才退役回乡务农。 春耕农忙,从清晨开始,全村大小皆下田播种。 郑活在茅屋前种一些蔬果,于后院养了几头猪,好向村民换取米粮,但他依然舍不下炼铁锻打刀剑的技术,就在宽敞的后院搭建一间冶炼炉,于闲暇时间就在屋中敲敲打打。 中午时分。 屋前的郑活看见路上一位身穿黑色披风的魁梧汉子,推著一辆童车,车上载有二只木箱,箱上坐著一名年约五岁的可爱稚童,正缓缓而来。 汉子推车来到郑活的茅屋前,微笑问道: “郑大哥!您还记得当年的同袍小展吗?” 郑活闻言一愕,双眼猛瞪著展风驰,片晌后惊喜万分,雀跃而起,大笑道: “是你……真的是小展!咱们虽然已有十几年不见了,但我绝不会认错人!” 郑活一把抱住展风驰,一时无语,久久方才分开。 郑活拍著瘸腿感慨万千道: “小展!当年若不是你闯入敌阵,奋勇前来救我,老哥这条命早巳作古了。更料不到你居然会在这么偏僻的乡下找到我,真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展风驰笑呵呵道: “郑大哥的豪气直爽不灭当年!我曾是你的士卒之一,当时看见长官有难,岂能不奋力救你?” 郑活望著坐在童车上的小恨,五官长相颇似展风驰,忙问道: “小展!这位孩童肯定是你的儿子……想不到你已经成家了?自从你离营后就全无消息,这十几年来跑到哪里去了?” 展风驰微笑道: “这是我的独子小恨!” 小恨乖巧地向郑活叫了一声:“伯伯好!”乐得郑活哈哈大笑,他随即亲切地趋前去推动童车,招呼展风驰进入屋中叙旧。 展风驰见屋内摆设十分简陋,而且堆放一些杂物,就知郑活是过著苦日子。 郑活脸色尴尬道: “老哥我孤家寡人一个,所以懒散惯了,屋中简陋,脏乱不堪,还望你不要嫌弃,就当成自己的家!” 层风驰不以为意,笑吟吟道: “我十几岁就投入战场编进你的队伍,咱们什么风风雨雨都经过了,哪会嫌弃郑大哥?若是如此我就不会找来了。” 郑活闻言慨叹道: “我就知道展老弟一向重义气,也太了解你的个性;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既然找我,有事就请直说无妨!” 展风驰也不再客套,开门见山道: “郑大哥还在锻造兵器吗?” 郑活感叹道: “天下太平了!这刀、剑及各种兵器的耗损量就减少了,我现在虽是一村之长,却只是替农民们打造农具铁器而已。小展!如有需要我服务的地方,不必客气,尽管开口!” 展风驰从革囊中取出二张银票置于桌面道: “这是工钱和材料费,你先收下再说。” 郑活看见二张银票居然是二百两的黄金面额,足够乡下人过几辈子的生活了,勃然色变,叫骂道: “混蛋!你不把我当朋友?老哥我凉伞虽破,但骨格尚在,何况当年你曾救我一命!如今只要你开口,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展风驰轻拍其肩,解释道: “郑大哥别这么固执!我要你进城去买一批铁料,淬打成薄薄的一层,贴在一般的木质童车之内,而硬度必须有不被长统射穿的程度。我是用来做为孩子及我的护身堡垒,因为我的仇家太多了!” 郑活惊讶道: “小展,锻造钢板抵御长统射击并不困难,但必须有特殊的炼铁炉才行……” 展风驰微笑道: “就是嘛!有钱办得称心事,粹炼钢板之事,必须守密,否则必然会连累你!” 郑活随即拍胸,毫不在意道: “没有问题,一切包在我身上!我并无家累,什么部不怕!” 展风驰把这段刺客生涯的亡命日子,以及自己是左丞相胡惟庸的女婿,大略向郑活讲了一遍,却隐去了‘帝影者’的身分。 郑活听毕恨声道: “这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免死、走狗烹的现实写照!难怪你要亡命江湖沦为一名刺客杀手。改装童车之事,一定办到!你和孩子就暂住在后院那间锻炼房吧!” 展风驰轻叹道: “所谓患难见真情,果真不假!郑大哥就顺便买头牛和几亩地好耕田,以后的日子会过得舒服点,也算是小弟的一番心意了。” 郑活十分感激道: “唉,宦海浮沉、世事无常!胡丞相在朝何等威风,若非他功高震主,岂会落得罪诛九族的灭门下场?当今皇帝虽是平民出身,一旦权柄在手,卧榻之侧岂容得旁人鼾息!” 展风驰轻叹道: “唉!伴君如伴虎,确实是自古以来的圣理名言,皇上为了巩固皇权好让后代子孙万世永传,如今对废杀外姓藩侯的政策,雷厉风行,不遗余力!” 郑活闻言惊慌问道: “小展,你如此明目张胆地与朝廷对抗,早晚会出事的,不如将小恨寄养在我这里……如果有个万一,你展家的香火尚能传承下去!I展风驰望著正在墙角玩著一串葡萄还舍不得吃的小恨,双眼一抹悲哀叹,然道: “孩子的娘……在临终前要我亲自扶养儿子成人,却教无辜的孩子,随著我尝尽江湖风霜之苦,这是咱们父子俩的宿命!” 郑活忽然转了话题,问道: “小展,你我当年同是‘蓝玉’大将军的麾下,听说胡丞相和蓝将军的关系颇为亲近,你不如去北方投靠蓝将军,远离朝廷,就能暂时保个安泰了。” 展风驰苦笑道: “没有用的!连魏国公徐达这大明开国的第一武将,都被皇帝毒死了,等到蓝玉大将军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迟早会被整肃的。” 郑活咬牙切齿,怒斥道: “这种暴君早晚会绝子绝孙的!咱们冷眼观螃蟹,看它横行到几时,我也不相信朱元璋会有好下场!” 郑活话毕牵著小恨的手,带著展风驰推著童车,住后院安住下来。 夜黑风高,更夫沿街慢行,敲响三更天。 “管军千户”周府,门禁森严。 展风驰穿著一身黑色夜行衣,施展绝顶轻功,彷若鬼魅,穿墙掠屋如履平地,潜进周府如人无人之境,一进周府随即贴身在周斌卧房的屋顶上。 展风驰迅速翻开一片屋瓦,探头窥视卧房内的动态。 周斌卧危中虽只有一盏小烛火摇曳,但凭展风驰的眼力已经足够将室内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周斌光著身子,正跨骑在一名女子的身上行淫,光溜溜的屁股后面,居然还有另一名赤裸的女人,以纤掌去推他的屁股肋性,大玩齐人之福。 周斌气喘吁吁正处在兴头上,翻身平躺,被他压在下面的女人随即主动地跨骑上去采跪姿,纤手紧握住他那根坚挺的龙杵往阴部塞去,随之摇摆浪臀紧密迎合…… “爽!阿艳的床上功夫果然一流……令我飘飘欲仙……阿丽你也别闲著……快点给我乐趣……” 阿艳螓首朝上,秀发如瀑飞扬,满睑淫意大盛,檀嘴微张嘤咛吐气,双峰摇摆晃动,粉臀愈动愈快,淫声如嘶,浪叫不歇,今男人的色欲更加高涨,亢奋莫名…… 一旁观战的阿丽浑身赤裸,嗲声嗲气道: “周爷神勇无比……乐得阿艳姐娇喘吁吁如腾云驾雾……连话都讲不出来了…… 您服用了两包‘金枪不倒散’,药性太强,已经催发了……咱们姊妹哪能顶得住这根巨大坚硬的长矛……下被操死才怪……” 话毕,阿丽转至周斌的面前,采蹲姿大展毛茸茸的阴门,春谷潺潺尚在滴流著淫液,一下子就罩在周斌的睑上,还真不伯将他给闷死了。 只听阿丽亢奋尖叫道: “奴家受不了了……也要借用您的舌尖乐上一乐……让您顺便品尝一下滑腻可口的琼浆玉液……一周斌刻下同时御二女,正忙得不亦乐乎,哪还能说话? 就是这个太好机会。 展风驰从屋顶上滑落屋檐采个倒挂金钩,双手推开窗户,形若鬼魅钻进了卧房,顺问弹出二指点住了阿丽和阿艳,教她们正摇晃下停的身体,当下僵硬无法动弹。 周斌的脑袋正被阿丽压住,差点就闷死了,忙将她推开气呼呼地咒骂道: “操你的!整片湿答答的……想淹死我呀……” 当他将阿丽推落床边时,忽觉颈部一凉,已见展风驰持著宝剑以剑刀平面压在周斌的脖颈上,不由浑身冰凉,兴致全消。 展风驰冷然道: “周大人安静地起来穿衣,否则要你的脑袋搬家。” 周斌吓出一身冷汗,忙将胯间的阿艳推倒在床铺上,翻身穿衣,已见展风驰在前方桌面上冷静地举杯自斟自饮著水酒。 周斌迅速翻身至床边墙壁上欲取剑抵抗,只见展风驰手中酒杯如电疾射,就这么嵌进挂剑的墙壁上,而且居然没有破碎,可见其深厚内力已臻炉火纯青的境界。 周斌虽武功平平,倒也识货,被展风驰一出手给吓得脸色铁青,不敢再轻举妄动。 “你是谁……三更半夜闯进来……为了何事?’展风驰掀开蒙面巾,满脸杀气腾腾,冷笑道: “刺客——子鬼剑!专程来访,想跟周大人做个买卖。” 周斌一眼就认了出来,更吓得六神无主,嗫嚅道: “展壮士……你和我义父雷严的五千两黄金买卖已经完成了……咱们还有什么买卖可谈的?” 展风驰面如寒霜,从怀中取出五张图置于桌上,沉声道: “周大人统领火器营,谅必对火器颇有研究,桌上这份‘连发铣’图案,相信你很有兴趣吧?” 周斌惊颤颤地趋前,望著桌面上的图案,蓦地双眼发亮,赞声道: “展壮士……这确实是举世无双的犀利火器……如果是这件买卖的话……条件任你开!” 展风驰微笑道: “你若得到这六份‘连发统’的秘图,可将五大大铣世家给比了下去,就能立足火铣界称王,随之而来的财富将绵绵不绝、数之不尽!” 周斌闻言一脸贪婪道: “你真的肯让给我?很好……是什么条件?” 展风驰拿出一张纸放在桌面,诡异笑道: “我的条件都写在纸上,你先看一下再说吧!” 周斌忙取纸详阅一遍,表情复杂地停了一会儿,以肯定的语气道: “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这‘连发铣’的制造图案好像缺少了一部份?而且一时间我怎能辩别其真假?所以我要的是‘铣工’俞器亲手画成的秘图。” 展风驰爽快答应道: “这五张俞器亲手绘制的图案,你就先收下慢慢研究,而我开出的条件,你帮我完成后,再将最后一份原图双手奉上!” 周斌欣然答应道: “我肯定会如计进行,但是到时候……你反悔了,我又能拿你奈何?” 展风驰脸色骤冷,杀气浮现,厉声道: “混帐!少了一份原图,依你对火统的认知,不出三年仍然可以研发出来,我又何必言而无信,自毁声誉?” 周斌猛然击掌叫好道: “我相信你!一切就按计画进行。” 展风驰起身道: “你若搞鬼,任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追杀到底!” 周斌吓得张皇失措,慌然道: “等这件事过后,一切罪责尚望阁下出面承担……我哪敢不遵照你的计画进行? 否则简直是自掘坟墓。” 展风驰把剑归鞘,随即转身挪腰掠窗而去。 周斌双手捧著五张设计图,在室内手舞足蹈欣喜若狂,满脑子充满著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蛇涧谷”山路蜿蜒足有数十里之长。 焦烈和高川流率领“秦门铣”的精锐高手,倾巢而出;光是火铣射击手就有五十名,武林高手大约一百名,整队快速通过蛇涧狭谷。 高川流见狭谷两侧山势约有三丈高,通道愈走愈狭窄,一百多人的队伍首尾相距约里长,不由得心里发毛,道: “焦掌门!你确定‘刺客子鬼剑’藏匿于狭谷那头?这种险峻地势易守难攻,是否先派这几个人前往查明情况,咱们的人马再继续行进。” 焦烈自信满满道: “高大人请放心!周斌事先通知咱们,他和雷严率领官方‘火器营’的射击手约二百之众,守在狭谷通道的那一头,约定咱们晌午时分准时到达与他们会合。” 高川流望著日正当空,惊讶道: “焦掌门,现在已是晌午时分了,咱们还没通过狭谷,依这种速度尚需半个时辰才能出谷和‘雷门铣’的人马会合,咱们为何要迟到呢?” 焦烈一抹额头汗水,阴恻恻道: “咱们借刀杀人,何乐不为呢?先由官方火铣营去打头阵,他们碰上刺客手中的那柄‘散弹鸳鸯铣’必定两败俱伤,咱们却能不费一兵二卒去捡这个便宜。” 高川流闻言哈哈大笑道: “焦掌门不愧是老谋深算,我方可趁机将他们的散兵,不费吹灰之力全部歼灭,再栽赃给刺客顶罪,一则做得天衣无缝;二则‘连发枪’的秘图就落在咱们手中了。” 焦烈亢奋地阿谀道: “高大人果然睿智,一点就通!老夫就在等您这句‘全部歼灭’的话讲出口,否则百姓杀死军卒是抄家重罪,还须有您的掩护。” 高川流双眼浮掠杀机,阴笑连连道: “姜还是老的辣!二百名火铣手若死个精光,这下子就削弱了地方诸侯的实力,‘秦门铣’有我这个锦衣卫的‘抚镇’力挺到底,保证无事!” 焦烈突然转身挥手,扬声喝止大队人马继续前进,就地各找阴凉处安歇,高川流又好奇问道: “焦掌门为何命令队伍,停止不前了?” 焦烈得意洋洋道: “同大人别急!就等狭谷通道中传了铣声,表示双方已开火,咱们的队伍再推进前往,还赶得上隔山观虎斗,视战况再行动,就必然稳操胜券了!” 高川流竖起大拇指叫好道: “焦掌门运筹帷幄、决策千里!令高某万分佩服,总算见识到您算无遗策的高招!”焦烈受夸,立显踌躇满志,纵声大笑道: “敝门生产的火器,希冀高大人建议朝廷大量购买,您的好处自然少不了。” 高川流闻言喜上眉梢,和焦烈找个阴凉处闲聊,就等狭谷中传来火铣营开火射击的声音了。 狭谷的出口处,尽是一片青草原。 展风驰背部系绑著「滴血剑”,双手各持一根丈二长的藤棍,棍端利刀闪闪,约有尺许,又以一辆童车挡在狭谷通道口,要小恨双耳塞吾棉絮,躲于车后,此时的展风驰,看起来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气概。 雷严亲率五十名火铣手及百名护院高手,呈半圆形包围著挟谷出口,雷严一脸杀气,斥喝道: “姓展的!凭你一人也敢和老夫斗?快交出‘连发铣’的秘图及鸳鸯双管散弹火铣,老夫尚能网开一面,让你们父子俩离开湖北地界。” 展风驰面如寒霜,冷笑道: “刺客之道和火铣之道,都是背负著恐怖血腥的宿命,也就是——以杀止杀,至死方休。” 雷严咆哮道: “老子就不信你的高超武功,能抵挡得住火铣射击的威力,对你这种见利忘义、盗取火器秘图据为已有的下三滥刺客,老子就省去子弹及火药,命护院将你剁成肉酱,方泄我心头之恨!” 雷严说罢,一挥手厉叫道:“布阵!”五十名护院迅速排成方形阵,步伐整齐向前推进,直至谷口才停止,与展风驰的问距不过三丈。 “小恨!按计行事,不得惊吓慌张为敌所乘,你好自为之。” 展风驰对著小恨把话交代完毕,在五十名护院布成的方形阵停止的刹那问,倏地踏前五步,把双方的距离缩至二丈,双臂展开一丈二的藤棍剑,整个人变得仿佛剑锋般锐利,涌出一股凌厉的剑气,笼罩著敌人的方形阵,无一遗漏,方形阵再向前推进一丈,但阵中人人皆感受一股凌厉杀气迎面激冲而来,令人直打寒颤,这股杀气就如一座无形的墙壁,教队形无法再逾越雷池一步。 展风驰厉啸一声,整个人随即腾空掠出,双臂持著丈二藤棍剑,若大鹏展翅俯冲而下,精准地撞进了方形阵中央,立斩两颗人头。 藤棍剑左右开弓划出重重剑芒,和阵中五十名护院展开一场血战。 展风驰若一头猛虎闯入羊群,其藤棍剑施展得出神入化,招招致命,绝无虚发。 方形阵中哀声四起,断肢残臂夹带著一阵阵的漫天血雨,遮天盖地,一时日月无光,血流成河,仿若屠串场。 雷严料不到展风驰若天神下降般无北神勇,紧急命令火钸队点燃引信,瞄混乱中的方形阵。 方形阵不到顿饭时间,已然零零落落剩无几人,雷严趁机对着火铣队大吼道: “快开火射击!乱枪打死那个刘客!” 一时间击发火铣的声音,如连珠炮般脆响,回荡空间。 一阵烟屑过后,只见展风驰竞以十来具的尸体重叠护体,而毫发无伤,但手上藤棍剑之剑刀已然外处崩口如锯,无法再使用厂。 火铣只能单发射击,而射击手忙著装填火药及子弹,展风驰趁机掠回谷口童车处,与小恨藏于车后观变。 雷严再次下令要另一批护院,立即抢攻上去围杀展风驰,怎料一名队长挺身而出怒喝道: “雷老大!每个人都是父母养的!你竟然命火铣手射击,连阵前拚命的自己人都射杀殆尽,这种死法有辱武格,你不配为人老大!” 雷严一默,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居然有人窝里反,立即掏出短铣威胁道: “放屁!李刚,你是贪生怕死才找这种借口,一心想要临阵脱逃,你若不率先抢攻,老子立刻毙了你!” 李刚气愤地指著胸前心脏处,道: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再服从你这种卑鄙小人的命令……” “碰!” 李刚的话还没有讲完,已然中弹身亡。 其余护院见况哗然,皆露出愤恨下逞的怨毒脸色,随即一哄而散。 雷严一脸狰狞,暴跳如雷道: “操他妈的!待老子宰了刺客以后,再一一缉捕回来,送进矿场做苦工,至死方休!” 展风驰见况诡异一笑,立即搂起小恨迅速推车快步前进,将双方的距离拉近了丈余方止。 这正是火铣的有效射程。 雷严看见展风驰居然鲁莽前进而沾沾窃喜,立刻命令火统手各就定位,随即挥手下令射击。 “碰!碰!碰!碰!碰……” 铣声连天大响,不绝于耳。 烟硝过后。 惊见童车被火铣射击得木屑漫天纷飞,处处弹孔,露出了乌亮的钢板:然而躲在童车后方的展风驰及小恨却毫发无伤。 展风驰一听火铣的射击声方落,立即闪出童车捧取车内的双管鸳鸯火铣,朝著丈外的雷严立身处瞬间开火轰击;只见雷严尚来不闪躲,与身旁的几名火铣手立刻被散弹给轰烂,死于非命: 展风驰随即在车柄上拉动一根粗绳,童车前方的下盘一块方形钢铁瞬间翘高,里面虽是中空,却架有一挺新型的火器——“连发铣”,他立即拉动手把右侧一根小绳头,并移动童车朝向对面的火铣手开火。 “连发铣”二十管一束的枪口喷射火焰,轮转发射,挥射得那批火铣手哀声四起,夺路逃命,作鸟兽散。 火器居然可以连发射击,众火铣手见况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深烙在幸存者的心中永远无法抹灭。 一旁观战的小恨忙用双手捂住耳朵,仍能听见铣声大作,又望见那批射击手一个个中弹倒地,也惊叹这“连发铣”的杀伤力,确实不同凡响,展风驰见吓阻的目地达到了,也不再滥杀下去,停止射击,把车上手柄两侧的那二根大小绳头一放,童车前的方形钢板立即再度盖下来。 展风驰将小恨抱上童车,缓缓向前推进,消失于草原那头。 狭谷涧道中,高川流和焦烈闻到几波的铣声大作,两人显得十分兴奋,焦烈笑呵呵地扬臂暍道: “全体人员重新归队!快速疾行赶到狭谷出口处,该是咱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高川流神色亢奋道: “一定是刺客和雷严干起来了!焦掌门可有听见二响巨声?那肯定是双管鸳鸯火铣的射击威力!” 焦烈哈哈狂笑道: “最好是双方两败俱伤,才有咱们捡便宜的机会。高大人快走吧!否则看不到好戏喽!” 语音方落。 匆闻狭谷的天空,传来“砰”地一声。 焦烈一听即知是短铣凌空射击的声音,他及高川流随即抬头仰天而望,两人吓得心惊胆战,傻愣当场。 原来悬崖两侧上头,站满了密密麻麻的火铣铁卫射击手,人人把长型火铣对准狭谷中“秦门铣”诸人。 只听周斌的得意喝喊声回荡狭谷,道: “谷外铣声大作,就是尔等命丧黄泉的信号了……开火射击!” 悬崖两侧铣声大作,黑色火药燃爆的硝烟遮天盖地。 焦烈和高川流凭著一身绝顶轻功,腾身掠出,想要躐至三丈高的悬崖顶端,搏杀周斌,怎料却成了肉靶子,死得极惨,长铣不断地连番射击。 “秦铣门”一百五十名精英,个个陈尸涧谷无一幸免,是一场毫无抗御能力的血腥大屠杀。 《第三集完》
第一章 痛忆往事 避地淹留已自悲,况逢寒食欲沾衣! 浓春孤馆人愁坐,斜日空园花乱飞。 路远渐忧知己少,时危又与赏心违。 一名所系无穷事,争敢当年便息机! “武汉”由武昌、汉口、汉阳三镇组成,是长江中游的水陆交通枢纽,武昌古称“鄂渚”,武昌名始于三国,隔著长江与汉口、汉阳形成三角对峙,是水陆的经济重镇。 “归元寺”位于汉阳“墨水湖”东侧: 住持方丈若愚老禅师出身北少林,每年三节施粥济贫不遗余力,是汉阳地界德高望重的老禅师。 三更时分。 若愚老禅师在房内打坐禅修,为轻微的敲门声吵醒,他两道白眉一颤,然合目盘坐不动如山,过了一会儿,敲门者不耐等候,随即白行推门而人,原来是老禅师的首席弟子舍因和尚;他进门后,立即跪于座前五体投地道: “师父,弟子三更半夜前来打扰您的清修,是因心中有一事未明,百思不解,特来请求恩师开示!”舍因年约三十岁,长得方头大耳魁梧不凡。 若愚老禅师双眼睁开,慈光炯炯如炬湛照,令舍因和尚望之顿生一股莫名安详。 “舍因,起来吧!你最近不分昼夜,时常离寺外出化缘,可是遇上了困难?不妨说出来让为师了解一下。” 舍因起身低头肃然垂立,恭声道: “弟子白天到刘昌大善人家中化缘,他却提个问题要弟子回答,如果契机随即布施,若是不能契机,就要弟子马上回寺。” 老禅师,浅然一笑问道: “喔,刘檀越乃是一位饱参经学之士,当地百姓——非常尊敬他,只要有真伪难辨的争论,都会找他定夺明判,并且信从其见解。舍因,你就将他的问题讲出来吧!” 舍因一脸惭愧道: “师父,刘檀越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古镜未磨之前,是什么模样?’” “弟子回答道:‘日月无光,一片漆黑。’” “刘檀越再问道:‘磨了之后,又是如何呢?’” “弟子毫不思索地直接回答道:‘照天照地,一切光明。’” “刘檀越居然拱手作揖道:‘请和尚回寺吧!’话毕,他转身就走,令弟子感觉一头雾水,却也知晓我的应对是不契机,所以吃了闭门羹,特来请示恩师如何应对才能契机?” 老禅师听罢一睑慈祥道: “舍因,按照刘檀越问你的话,你现在重讲一遍来问为师,让我来回答你!” 舍因肃穆躬身作揖道: “古镜未磨的时候如何?” 老禅师微笑道: “此去‘汉阳’下远。” 舍因一默,忙又问道: “磨了之后,又是如何呢?” 老禅师一脸肃穆合十回答道: “黄鹤楼前鹦鹉洲。” 舍因闻言眉头一蹙,刹那问转为舒展:心有所悟,暗叹芒禅师巳达识心渗透之境界,慌忙匍匐地面又问道: “师父!刘檀越所提的禅识机锋……原有何处? 老禅师眉开眼笑道: “刘檀越的禅锋来自楞严经:‘若于因地,以生灭心为本修因,而求佛乘不生不灭,无有是处。’舍因,这正是刘檀越见你的法号上舍,下‘因’这个因字,临时用来藉题发挥,你不如他也!” 舍因幡然大晤,问道: “师父是以鹦鹉洲在黄鹤楼前的江水中,登高黄鹤楼而鹦鹉洲自然尽收眼底,好比‘根尘八识平等齐现’的意思。当然喽!这也必须亲自领会,才能更为鲜明了!” 老禅师白眉一颤,用手直指自己的心头处,喟然长叹道: “你错了!所谓回脱根尘,识已成影;识不自觉,天然本定;依愿往来,随缘而行;有何道理?无口能应!舍因,既然是无口能立,你说什么都是不中的!” 舍因本是得意自满的神态,闻言顿然错愕转为羞傀道: “弟子生性鲁钝愚蠢,无法了透您的禅机……这岂不是成了无头禅案了?” 老禅师趁机苦口婆心道: “舍因,为师在五年前替你削发出家,取法号‘舍因’,就是要你忘掉以前种种的罪因怨果,现在你又何必再次跳进火坑,无法自拔?” 舍因闻言匆地痛哭流涕哀求道: “愿师父慈悲……这是最后一次了,请师父到时候垂怜……再拉弟子一把……早登极乐。” 老禅师挥动袖袍,淡然训斥道: “舍因,你应懂得世事无常,缘生缘灭的道理。为师不干涉你最近的行为,却已可臆测出你的现世恶报,就要显现了……为何不就此打住,回头是岸呢?” 舍因跪地猛磕三个响头,哭泣道: “师父,弟子心中为一股无名怨火燃烧,因为满脑子都是冤死的父母及兄弟姊妹们所化成的厉鬼,催促弟子为他们报仇雪恨!请求师父再帮弟子一次吧!” 老禅师仰头长叹,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即合目即入禅定,不做任何回应,舍因见况再次磕头谢恩,掩门而去。 舍因和尚离去后,若愚老禅师嘴唇轻颤,喃喃自语道: “唉,你与‘死神’为伍,迟早会被波及,若真能报仇雪恨……来世的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这五年的精进禅修,又修了什么心得?” 只见老禅师把袖一挥,一股气劲拂卷,窗户乍开,禅房内随即绽出一阵清风外,徐风又来,拂窗紧闭,室内的老禅师已然下见踪影了。 舍因和尚回到禅房,蹲身从卧铺底拖出一只木箱,轻拭一番,打开箱盖,惊见箱中一把明亮钢刀及一叠银票,和一件老旧的黑色夜行衣。 舍因和尚褪掉僧袍换上夜行衣蒙面罩头,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将一叠银票收入冬囊放妥,立即离开房间掩门而出,往寺院后方的居士寮房掠身而去。 居士寮房四周遍植参天绿植,舍因闪入竹林中:随手快刀砍断一枝绿竹,削去枝叶:再削尖竹头当成长枪,高举过肩,阔步来到一间独立寮房门口而止。 他看见旁有一辆童车,车上插著一根布幡,上面写道:“一杀千两,出租武艺。” 舍因钢刀交到左手,右手竹枪跺地,站住寮房门口凝然不动。 刹那间,寮房门扉突然大开。 展风驰抱著半睡半醒的小恨缓缓走出来,冷然道: “阁下是谁?三更半夜削竹扰人清梦,所为何来?” 舍因将钢刀插在地面,双手凝劲持著长竹当枪,朝向展风驰电射而出。 “锵!”宝剑出鞘。 剑芒一闪!如龙腾天际,瞬间将长竹削成数十节;每节断竹长短一致,不多一分,不少一厘,这种眼力及拿捏的精准度,令人惊叹。 舍因弃竹拔刀,舞动起来有如千蛇漫天钻动,瞬间双腿弹离地面寸许,顿似离地飙行,捷若雷霆,直扑而去。 展风驰面无表情抱著小恨往地上一放,手中神器“滴血剑”一扬,瞬间爆起一团烁动流转的剑芒,在身前三尺化作一蓬剑雨,迎向蒙面人挥出的漫天银蛇刀光。 每道细雨般的剑芒,均精准地击中银蛇般的灵动刀气,有如打在蛇身七寸,又陕又疾令人目炫,伴随著「叮叮当当”的脆响,煞是好听。 漫天的刀剑交鸣光华一敛。 舍因惊见展风驰手中宝剑剑端,有一滴类似“血泪”般的醒目艳红,已然抵至了下颚喉咙问,在眼前看得一清二楚,紧接著脖颈一寒,这股凌厉剑气席卷全身,瞬间寒毛尽竖,一时不敢妄动。 舍因虽知传闻中的“刺客子鬼剑”武功十分高强,却再怎么也料不到其剑法如斯精湛,竟然暗含阴阳五行相生相克之玄奥,因时制宜。 舍因尚未回神,蒙面头罩已被展风驰取下,眨眼问,展风驰居然已退回原地,且剑已回鞘负于背后,状似悠闲,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原来是舍因和尚!出家人试招,难怪全然没有杀气,否则你早已一剑穿喉,死于非命了。” 展风驰从容大度并无责怪之意,又将刚才舍因和尚的倾力致命一击,说成了一般的试招,令舍因和尚真是无地自容。 舍因举袖擦拭满脸冷汗,露出钦佩的神态,恭敬合十道: “展檀越纵横江湖无敌手,果然名不虚传!和尚试招过后十分满意,特备千两黄金,有事请托!” 展风驰双眼异采二兄,笑吟吟道: “你这位和尚虽然六根不净,却快人快语!有事请入内再谈。” 展风驰把剑悬于腰侧,牵著小恨的手走进寮房,舍因和尚捡取地面的黑色头罩,立即快步随后掩门而人。 展风驰把小恨抱上床铺盖好被子,要他安心地继续睡觉,回身望著端坐椅上的舍因和尚,也随即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 “和尚有事但说无妨,展某在此洗耳恭听。” 舍因匆露凄容,娓娓道: “二十九年前,‘府台’宋忠恕巡视地方政务,乘兴游览‘龟山’,游山时,路经羊肠小径,这小径宽只容得一顶小轿通过。突然问,有一群疯牛冲撞于羊肠小径中,令宋府台及一干随扈岌岌可危。当时有二名武功高强的随扈见况危急挺身而出,刹那间宰杀了四头疯牛,其后的十余头疯牛互相撞击乱成一团,纷纷坠落小径外的悬崖,因此化解了危机,” 展风驰冷静听罢,随即发问道: “突来的疯牛群必然是人为所致,其目的就是要谋杀宋府台,却为二名随扈机警地化解危机……你还没有讲到重点,请长话短说!” 舍因望著熟睡中的小恨,匆尔泣下成声道: “当年我只是个十岁的孩子,随著父母和兄姊一家五口,正在‘龟山’竹林内采笋,那两台随扈名叫宋图及邱锦,一看见我们一家人,不由分说立即无情斩杀,当时我慌张逃命摔落于山崖底不醒人事,醒来时只见宋府台在眼前,他立即鞭打我逼问纵放疯牛之事,后来才发现错杀了我们一家五口……此仇不共戴天,我岂能不替枉死的亲人报仇雪恨!” 展风驰听得很仔细,听罢立即蹙著眉头慨叹道: “和尚所讲的宋府台,莫非就是协助朝廷抗元有功,如今官拜‘汉阳伯’的宋忠恕?而宋图因此擢升为‘千户’统领士卒,邱锦升为‘火铣营’统领;你这一千两黄金只能杀一个人,到底要杀谁?” 舍因愤恨道: “邱锦最为可恶!当年就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残杀我的双亲,如今他统领‘火铣营’训练狙击手,气焰更为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展风驰紧锁双眉,从话语中发现这个和尚买凶杀人,居然不杀主谋反而本末倒置,令人疑窦丛生,随即迂回地兜个圈子问道: “和尚!你可知道‘火铣营’是近几年来朝廷及地方上的战争主力,而‘汉阳’地区到底有几把长型火铣……我得仔细斟酌一下情况,才能答应。” 舍因情急脱口道: “这‘火统营’共有一百二十支长铣,其中有二十支必须汰换不能使用,听说尸壮士最近夺得了‘连发铣’及‘鸳鸯炮’两种新型火器,威掹犀利举世无双……还会怕单发的长铣吗?” 展风驰双眼诡谲一闪,瞬间拔出宝剑匹练出一道凌厉钊芒,席卷至舍因的光秃脑袋,他却因心虚般早有防备,倏地腾身而起掠到梁上,色厉内荏道: “你这是干什么?” 展风驰持剑霍然起身离开座位,把剑朝上一指问道: “和尚!你的故事编得十分动人,你唱作俱佳声泪齐下,却瞒不过我的慧眼观照!” 舍因和尚在梁上怒目道: “我说的都是实情……哪有什么破绽可寻?” 展风驰观其神态并非作假,心中纳闷,于是问道: “和尚,你是个佛门中人,对外自称‘贫僧’,既然是贫僧,又何来钜额的黄金?再者,和尚乃化外之人,又如何得知‘火器营’的火铣数目及汰换的情形?又十分了解我的近况……所以我怀疑你是朝廷的‘检校’密探,我知道朱元璋未称帝前,已经利用大批的和尚、道士从事收罗情报的工作!” 舍因和尚闻言沉默不语。 展风驰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冷然又道: “宋府台当年知道错杀了你一家人,心中必然十分内疚,所以扶养你成人,并推荐给朝廷担任‘检校’,从事密探工作;而你心存感激才不要我杀他、反而要邱锦的命,这也是有违常理。” 舍因和尚喟然长叹道: “听闻你本是当朝密探龙头之一 ‘帝影者’,因左丞相胡惟庸私通‘南倭北虏’案被牵连,所以叛出朝廷,你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果然不同凡响,而最近的‘连发铣’一事已然惊动了锦衣卫指挥使毛骥大人,以后你一暴露行踪,便寸步难行了…… 你要好自为之,所谓生意不成仁义在,我告辞了!” “慢著,别走!这笔生意我接了!”展风驰喝声道。 舍因抬腿刚要窜离梁柱,匆闻展风驰喝喊要接这笔买卖,兴奋得立即一脚踩空,却机灵地凌空翻个筋斗,安然落于地面,随即作揖致谢道: “你既然看出我是朝廷‘检校’密探,为……为什么还要帮我?” 展风驰面无表情道: “刺客不分雇主的贵贱,只在乎雇主的诚信!” 舍因一默忙问道: “你不怕我出卖了你?” 展风驰冷笑道: “我携子人寺挂单这几天来,你对我特别殷勤招待,有违常理,今我怀疑你的动机,就是监督我的一切动向,好早报锦衣卫。这是你的职责我不会怪罪,但你迟迟没有向上呈报,却反而来试探我的武功,证明我‘刺客子鬼剑’的身份,决定买凶报仇,你刚才痛哭流涕陈诉家变惨事,确实是出自真情流露,所以桥归桥、路归路,我还是决定帮你完成孝心。” 舍因感激莫名地沉寂了一会儿,叹然道: “展英雄果真是条硬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等你离寺后,再呈报上去,你可要自行承担螳螂捕蝉、黄雀住后的危机……” 展风驰脸色冷峻地挥手制止和尚再讲下去,不假思索道: “刚有狼后有虎的困境我自会解决,我和孩子誓入,如遭不测也是我们的宿命,你无须操心,我也不用欠你这份人情,你尽你自己的职责去吧!” 舍因眼露钦佩之色,合十轻叹道: “唉,展英雄行事坦荡磊落……和尚自愧不如!” 话毕,舍因睑带愧色,朝著展风驰深深一揖,掩门而去。 展风驰双眼异采频闪,走回桌前提壶倒了二杯茶水,对著左侧窗外微笑道: “老禅师久候了!您请进室内奉茶。” 房门为一股柔劲打开,一条人影如电一闪,只见住持若愚老禅师已然安坐于椅子上,捧著茶杯轻啜一下道: “展檀越,未得真觉,常处梦中,故佛说为,生死长夜。愚夫执迷于境,起烦恼业……这又何必呢?” 展风驰不卑不亢微笑道: “老禅师,在下投身,方能以暴制暴,以杀止杀遏止妖魔鬼怪大乱朝纲,是圣是魔唯一念之间而已,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所谓无业不成障;这是我的悲愿!” 老禅师肃容合十称一声佛号又道: “料不到展檀越的慧根深厚,谅必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可怕,理应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展风驰慨叹道: “老禅师,既人,只能飘流在血海之中,哪有回头的岸可寻?即使偶而靠岸,对我来说又是一处刀光剑影、尸横遍野的杀戮战场。” 老禅师双道白眉轻颤,双手合十,喟然长叹道: “展檀越既然心意已决,老衲又何必在此徒费口舌,只希冀你得饶人处且饶人。” 展风驰轻叹道: “老禅师就当成展某……是上苍派遣入凡尘的一颗杀星吧!” 老禅师白眉紧蹙,沉默了一下,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置于桌面道: “这是刘伯温留给你的信,老衲能感受出一场杀戮即将来临了。” 展风驰苦笑道:“倘若一场小小的杀戮,却能拯救外姓侯暂时被废杀的命运,也等于是营救了千万人的平安,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老禅师慈眉舒展,善目如炬,瞪著展风驰微笑道: “好一个天降杀星!能背负著勇闯地狱门的悲愿,可见刘伯温没有看错人!老衲也只有默默地为你诵经添福添寿了。” 展风驰有感而发道: “在这湖北地带,以前就是陈友谅的地盘,陈友谅为一些臣子所出卖,方败于朱元璋之手,死于非命。如今这群臣子虽然封侯,却遭朝廷多方猜忌,令这些人寝食难安,所以恩师反而要我在这个地界尽力阻止朝廷废杀外姓侯的政策,我实在不了解恩师的用意。” 老禅师道: “刘伯温自有其打算,展檀越勿多揣测。这些卖主求荣之辈本就没有诚信可言,虽得一时的荣华富贵,心中却一辈子无法踏实,况且当今皇上乃是一代枭雄,这批人被整肃只是迟早的事。” 展风驰一脸哀痛道: “牵涉胡案而死的著名人物有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太师韩国公李善长、廷安侯唐胜宗、吉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南雄侯赵庸、荣阳侯郑遇春、宜春侯黄彬、河南侯陆聚、宜德侯金朝兴、靖宁侯叶升等下下三十人,诛杀数万之众,一些开国老臣就要杀光了。” 老禅师听罢白眉微颤,合十称念了几声佛号,叹然道: “胡案爆发以来确实今朝野风声鹤唳,皇帝趁机取消中书省,由自己兼行相权,皇权和相权合而为一,这是治权的变质,也是历代以来官僚和皇家共治的状况,转变成官僚奴才,皇帝独裁!以后朱元璋要杀看下顺眼的文武臣僚,便会拿胡案为底子,随时加进新的罪状,好排除异己。” 展风驰看著自己的双手叹道: “我曾是皇帝的帮凶,这双手沾满了血腥,想不到会报应在我的身上,如今只能暂时遏止朝廷废杀外姓侯的政策,当成是一种赎罪;以稍稍弥补内心的不安。” 老禅师也随著摊开双手苦笑道: “当年老衲曾跟随刘伯温参加抗元,这双手也是沾满了血腥,如今只能替那些孤魂野鬼诵经超渡,以佛法圣谛软化世人,世间最难能可贵的……就是痛改前非、不停留一切,却在一切中!” 展风驰脸上呈现痛苦之色道: “早在洪武七年,便有御史死谏道:‘才能之士,数年来幸存者百无一、二。” 单是官吏犯‘笞’以上之罪者,谪戍到‘凤阳’屯田的就有一万多人,当时皇帝听谏虽好生后悔,但第二天就把那名御吏给杀了!” 老禅师眼眶微红道: “这个出身贫寒的皇帝,将政权的维系建立在流血屠杀、酷刑暴行的基础上,这个时代,这种政治,确确实实是名副其实的恐怖政治,姓朱的就是屠夫!他打出来的天下,心中早巳打算非朱姓不能封侯,全是替儿于们著想。” 展风驰点头赞同道: “当年我在暗中保护皇上,太了解皇上的脾气了,要是这一天他的玉带高高地贴在胸前,大概是脾气好了,杀人就不会多。如果玉带在肚皮底下,便是腥风血雨来临的前兆,满朝的官员都吓得面无人色,个个发抖,准有大批人会被杀死。” 老禅师长叹一声道: “老天爷派了一个大杀星下凡,所以你这个小杀星就别妄想以小搏大了!你走的这条不归路,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迟早会遭殃的!” 展风驰不以为意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恩师暗中运筹帷幄,算无遗策,每能教我逢凶化吉,暂保安泰。假如朱元璋有一天离开京畿出巡的话,我必然会前往谋刺,一旦成功,心地慈孝的皇太子朱标早日登基,大赦天下,到时候也就可以洗刷我的冤情了。” 老禅师笑骂道: “到时候天下的英才及开国猛将都杀光了,皇太子朱标还能拿什么英才来治国?派什么骁勇善战的武将去抵御外侮?你自己都难保明天会发生何事,如此期待岂不是多余了。” 展风驰闻言尴尬地拆开密函,阅读过后,脸色一变道: “雷大已到汉阳了!他专程为我的这柄‘滴血剑’而来,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流泪!” 老禅师白眉一颤,望著熟睡中的小恨道: “你是说秦从龙的儿子……秦雷行来了?此人阴险毒辣不下其父,他必然会设重重陷阱来捕捉你这头猛兽,依老衲的看法,你就把小恨寄放在寺中,老衲将孩子扮成小沙弥比较安全。” 展风驰点头认同道: “也好!一切偏劳了。” 老禅师高兴道: “老衲就让小恨多了解一些佛法,好洗涤其心中的魔障,莫再步人你的后尘;能当个几天小沙弥,也是其宿世的福报!” 老禅师离座起身对著展风驰合十作揖,随即掩门而去,展风驰望著熟睡中的小恨,双眼浮现出一种百感交杂的关怀,随手将密函一触火烛,燃化后,静静地呆坐椅上。
第二章 血染龟山 夜凉吹笛千山月,路暗迷人百种花。 棋罢下知人挽世,酒阑无奈客思家。 “龟山”山势如剑刀插天,山腰问的羊肠小道壁立千仞,沿著山势环绕如蛇婉蜒而上,直达山顶。 “望江亭”伫立龟山之巅,遥望长江如一条玉带向东铺陈而去,虽与对岸“蛇山”遥峙,却清晰可见“黄鹤楼”的壮观景致。 柳月悬空,星光稀疏。 五条人影施展轻功,如猿攀上“望江亭”,个个已然气喘如牛,汗流浃背地卸下怀中的沉重包裹,瘫躺在亭内休息。 其中一名夜行人破口大骂道: “真他妈的倒楣到家了!这种没油水的苦差事居然落在咱们身上,挑这种三更半夜上山埋火药,也真不知道上头摆弄什么玄机?假和尚!你是带头的,知道这档子事吗?” 被称假和尚的人就是“归元寺”首座弟子舍因和尚,他冷笑道: “丁离!你平常在府衙当差,过惯了舒服日子,可别忘了你是朝廷‘检校’密探的一份子,难得出一趟公差就沿途抱怨个不停,真没出息!” 另一名密探神色不快,打岔道: “假和尚,你平时沿门托钵专串有钱人家的门子,那些豪门的老太婆和小姨太都把你当成了佛祖来供奉,这几年还不是跟咱们一样捞了下少好处。” 舍因气愤道: “王限!你没看见那个京城来的秦雷行对咱们有多么嚣张,把武汉三镇的‘检校’全挖出来当差,这可是破天荒的大事!” 丁离哀声叹气道: “人家可是超越锦衣卫的‘帝影者’,身份崇高,只要咱们一下小心答错一句话,就要掉脑袋的,连指挥使毛骥大人都不敢多吭一句!” 王限脸露惧色道: “假和尚,秦大人命咱们在这座‘望江亭’四周,埋置火药,足可炸平整座山头,连地方上的府台都不知情,你说这是对付谁呢?” 另一名密探望著舍因和尚,也迫不及待问道: “是呀!我虽是‘汉阳伯’的随扈,而你却是伯爵爷的亲信,据我所知;爷在明天午后就要登山游览,肯定上来‘望江亭’看风景,这火药莫非是要炸他……” 舍因闻言脸色大变,斥喝道: “混帐东西!李山,你乱讲话会害死咱们这组人,反正你明天不当差,干你屁事!” 李山吓得不敢出声,一旁的丁离却接口道: “假和尚,你吼个什么劲?四下都是自己人,李山随口问一问也会有事吗?你可是咱们最信任的头儿,不问你问谁?你可别被姓秦的设计人彀,连我们都赔上一条命,这才冤枉!” 其他三个人一道起哄,另一名密探山节急说道: “兄弟们别吵!我今天曾听管行文的同僚说过,那位名震江湖的‘刺客子鬼剑’展风驰,给爵爷写了一封密函,相约在这里密会,我将此事密报给了姓秦的,是否就因为这个原因,他临时下令咱们到此埋置火药?” 舍因终于点头承认,轻叹道: “山节,你猜对了!这各刺客的行踪,是我呈报给秦大人的,所以他命令我和丁离必须在这里埋伏守候,就等秦人人一声令下,即刻点燃引信,炸平这座‘望江亭’。 ” 李山闻言一默,立即抢说道: “如果爵爷也被炸死了……我岂下是没有主了?这个姓秦的真是狠毒!” 舍因冷笑道: “李山,朝廷锦衣卫就是咱们的主!你讲这种不忠不义的言语,若被其他组的‘检校’给上头打了小报告,你就得到凤阳县垦田去了,我也保不了你!” 李山故作合十作揖阿谀道: “和尚慈悲,你当咱们的头儿是大家的福气。” 舍因望著天色,感叹道: “啐!尔等为讨好我才称我为和尚,这几年来的佛法薰陶,教我真后晦以前所做的龌龊事。废话少说!咱们快将火药埋好,丁离和我埋伏在隐密处,就等目标出现立即点燃引信引爆,你们三个人快下山吧!” 五个人在“望江亭”各据一方,挖开草皮深埋火药,拉了一条长距离的引线到爆炸范围不及的一处隐密草丛里,再搂了一个大洞足供二人藏匿,一切布置妥当后,三个人快速下山。 翌日晌乍,万里晴空。 “汉阳伯”宋忠恕一身便服,由“千户”宋图率领的一批随扈:分两侧护卫著上山,正前方则由“火铣营”———锦带领十名火铣狙击手开道前导,朝“望江亭”缓缓而来。 “望江亭”中空无一人。 邱锦高举手臂制止队伍前进,转身掠至宋忠恕面前作揖恭声道: “启秉主公!那名刺客尚未现身,请至亭内休息。” 宋忠恕走进亭内端坐椅上,宋图和邱锦随侍两侧,大批随扈持兵器在亭外四周守护。 宋图作揖奉承道: “主公,一名小小的刺客,当然会畏惧您在汉阳地界上的威名,这回恐怕是失约。” 宋忠恕抚髯诡笑道: “这名刺客绝非言而无信之人,他颇得许多王公侯爷们的信赖和器重,你们可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邱锦连忙躬身道: “属下愿闻主公您的教诲……” 宋忠恕瞪著邱锦道: “听说这名刺客之前是皇上的四大贴身亲卫‘帝影者’之一,权力远超过锦衣卫指挥使毛骧,他因左丞相胡惟庸一案被牵连所以叛出朝廷,流落江湖。” 邱锦脸上表情出人意外地平静,并不惊讶,道: “主公,他既然是朝廷的‘钦犯’,官府应缉捕捉拿,遣送朝廷才是,这种人哪有诚信可言!” 宋忠恕眼神发亮诡异一笑道: “你怎会知道这名刺客是……一名‘钦犯’?” 邱锦露出慌张神色瞬间即敛,连忙低头掩饰而过,回答道: “启秉主公!这名刺客既然叛出朝廷,依常理来判断当然是钦犯,不论其生死交付朝廷,都是一件大功劳。” 宋忠恕匆尔笑呵呵道: “这名钦犯杀了下少锦衣卫的要员,你可知道锦衣街指挥使毛骧为何会忍下这口怨气,对这名刺客迟迟不敢动手吗?” 宋图突然打岔道: “主公,邱统领讲的没有错呀!咱们是山高皇帝远,朝廷归朝廷,地方归地方,若咱们先杀了这位声名狼藉的刺客钦犯,日后朝廷若查出来又能奈我何!” 邱锦双眼浮掠一股疑惧道: “宋千户,咱们先听主公讲下去……再提建议,因为这名刺客不论其以前在皇上面前,是多么得宠,一经叛离就是全国皆可缉拿的钦犯……然而竞连权倾天下的锦衣卫指挥使毛骧都尚在观望,不敢动他,定然事出有因了。 末图闻言惊颤颤问道: “主公,这名刺客莫非有三头六臂不成,连指挥使毛骧也不敢动他?是否为了他拥有二种新型的犀利火器?” 邱锦闻言睑色微变,忙对著宋图皱眉且眨眼示意,让他窘得一脸通红,不敢多话。 宋忠恕惊讶道: “宋千户!你统领步卒一向不懂得火器,又怎会得知刺客拥有二种犀利的火器?” 邱锦忙解释道: “主公,是属下告知宋千户的,要他提防刺客的犀利火器,免得造成步卒们不必要的伤亡。” 宋忠恕下以为意地笑吟吟道: “最近诸侯之问对这位刺客的出身来历,有一种骇人听闻的传说,甚嚣尘上!” 邱锦慌然作揖问道: “主公,您不是说过这名刺客是‘帝影者’之一吗?他又有何种骇人听闻的传说?” 宋忠恕轻叹道: “诸侯之间盛传这位刺客,就是皇上年轻时遗落民间的儿子,听说具有蒙古人的血统,如果谣传是真的话,放眼天下还有谁敢动他?” 宋图大吃一惊,脱口道: “这可是位准王爷呀!难怪毛骥会静观其变。” 邱锦下以为然,嗤之以鼻道: “主公,这不可能!哪有人肯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当一名出生人死的‘帝影者’?一定是有人故意放出风声混淆视听,令朝廷锦衣卫有所顾忌!” 宋忠恕抚髯微笑道: “所谓无风不起浪!你们可知道是谁放出这种风声吗?” 末图和邱锦下约而同道: “主公,是谁这么大胆?把皇上也牵扯进去!” 宋忠恕喟然长叹道: “就是开国第一军师——刘伯温!” 宋图和邱锦闻言傻瞪著双眼,一时问说不出话来。 宋忠恕抚髯又叹息道: “刘伯温当年替皇上运筹帷幄,钜细靡遗,算无遗策,他最了解皇上的大小事情,本爵又怎会不信呢?” 邱锦一睑阴晴不定道: “主公,刘国师不是在十多年前……已然仙逝了吗?” 宋忠恕微笑道: “这也是谣传!在个把月前刘伯温来找本爵叙旧,于闲聊中说出了这件皇室秘闻,所以本爵一接到这名刺客的密函,立即前来赴约。” 邱锦及末图一默,面面相觑,默然以待。 邱锦突然浑身剧震,惊颤脱口道: “主公,刺客密函的内容……说些什么?” 话刚问完,亭外守卫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展风驰背上背著一件长方型的布袋及一柄宝剑,肩膀扛著一捆粗绳索,一望即知他居然从北侧的悬崖峭壁攀爬上来。 宋忠恕立即喝退随扈,起身鼓掌后再从怀中掏山一把短统点燃引信微笑道: “你果然是一位来无影去无踪的绝顶刺客,想不到会用这种方法现身,难怪山底下的守卫没有发出烟花示警,你是一头猛兽,本爵不能不防!” 展风驰从背后迅速取出鸳鸯火炮铣,冷笑道: “你的短铣只能一次击发一颗铁丸,我的双管火炮铣却能击发二次,而且每次射出的散弹约有百颗铁丸,扩展面大约一丈方圆,无一人能幸免,您若想击发短铣,可要想清楚了!” 邱锦及末图看见平时温和的宋忠恕居然会掏出短铣和刺客对峙要狠,邱锦立即命令十名火铣射击手守护在爵爷前方举铣瞄准展风驰;宋图掠身而出,率领数十名随扈亮出兵器围堵在展风驰后方,以防他抛绳索从悬崖处逃逸。 展风驰双手捧著鸳鸯火炮铣,纵声长笑道: “邱统领,你下是想知道……我给爵爷的密函内容写些什么吗?” 邱锦脸色大变,怒斥道: “我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你既然高举火器对著我家主公,就容不得你……” 邱锦话还没讲完,脸色忽然变得铁青道: “这封密函……莫非与我有关…… 语音未落。 邱锦匆觉腰问有一管长物顶住,浑身一震;立刻回头一望,惊见宋忠恕将短铣抵在自已腰间,吓得魂飞魄散道: “王公……你这是干什么?” 宋忠恕眼露杀机冷笑道: “展壮士给本爵的密函中,写著你和秦雷行狼狈为奸的实证,这些日子以来依本爵的观察……及你刚才的言行表现,果然是个卖主求荣的叛徒,令本爵痛心下已!” 邱锦大呼冤枉,哀求道: “主公!您千万不可听信姓展的奸贼胡说八道……以致中了外人的离间之计,老臣跟随您二十几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宋忠恕望著亭外的一众火铣射击手扬声道: “尔等快放下手中火铣,不得对展壮士无礼!” 这十名狙击手闻声居然没有放下火铣,个个回头望著被爵爷用短铣抵住腰问的邱锦,忙著回铣护主。 宋忠恕满脸杀气更盛,冷然嘲讽道: “好个统御有方的邱锦!看来本爵是白养了你们……竟然养虎为患……展壮士!快杀了这批下忠不义的畜牲!” 十名狙击手闻言勃然色变,个个忙将火铣转向展风驰以求自保,岂料展风驰不在原地,他早已腾身半空中,手中鸳鸯火炮窜出火舌! “轰!” 火炮的长铣管口,喷出一股艳丽的火舌吞吐,烟硝乱飞弥漫空问。 十名狙击手于哀嚎声中满地乱滚,将一片青草地染成殷红,旋即纷纷毙命。 “碰!” 宋忠恕手中短铣瞬间击发,铁丸子贯穿过邱锦的右腰,从另一头喷出一股血箭,末忠恕再补上一脚,只闻邱锦凄嚎一声,滚出亭外,仆于地面,藏身于十丈外草丛中的舍因和尚及丁离两个人,将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当邱锦为短铣击中,滚地哀嚎时,舍因和尚见大仇已报,喃喃自语道: “好个借刀杀人之计……自作孽不可活!爹、娘、哥、姊你们都看到了吧……也该含笑归阴了吧……” 丁离闻言一愣,傻乎乎地探出脑袋望著滚地惨叫的邱锦问道: “假和尚……你跟谁有仇啊?” 舍因满脸杀气高举著钢刀,对著丁离道: “跟你有仇!” “涮!” 钢刀一落!就如切瓜般脆响,丁离的脑袋随即骨碌碌地掉落坑洞之中,一脸惊愕,真是死得不明下白。 舍因一脸赧然道: “小老弟,我不能让你点燃火药引信,因为我欠姓展的一份人情,你到阴曹地府去问阎王爷,就明白一切前因后果了。” 舍因说罢,将视线望著「望江亭”,静待一切的变化,再做打算。 邱锦匍匐地面爬行,拖出一道血痕,朝三丈外的宋图凄吼道: “你还等什么?快率领胄甲步卒……杀了他们……替我报仇!” 宋图一睑旁徨地东张西望,根本不理会邱锦临死前的要求。而展风驰立即掠至亭内,将鸳鸯火炮铣递给宋忠恕做为护身之用,随即转向从背部抽出“滴血剑”横于胸前,其气势彷若一尊全刚战神般赫赫威武,令宋图及所有卒众,见况为之瞻战心寒。 一条人影忽然凌空而降,轻飘若羽落于末图身前。 宋图看见此人现身,慌忙作揖阿谀道: “下官参见秦大人!您来晚了……邱锦已经没救了!” 秦雷行一脸阴沉冷笑道: “邱锦没有这个命当锦衣卫的‘抚镇’,就由你顶补上去吧!你快下令包围‘望江亭’这个‘汉阳伯’宋忠恕包庇朝廷钦犯,你可以到京畿做证,况且山下有一批锦衣卫防守著,这两个人,已插翅难飞……” 宋图忽然打岔道: “启秉秦大人!刚才爵爷曾说过,那位姓展的钦犯……听说是皇上年轻时,流落民间的皇子,您是否要生擒活捉?” 秦雷行闻言脸色大变,厉吼道: “混帐东西!这种事情可以用听说两个字来证明吗?肯定是宋忠恕用这种说词来唬你们的!” 宋图仍下死心又道: “他是听刘伯温亲口讲出来,这还会有假?秦大人是否三思而行,免得种下杀身之祸!” 秦雷行一听脸色骤变铁青,内心一惧,暗忖此事非同小可,把心一横,更加深其杀人灭口的决心,随即以安抚的轻松口气道: “刘伯温本人你见过吗?” 宋图摇头表示没见过,秦雷行语气坚定又道: “刘伯温早已死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必然又是宋忠恕自抬身价来造谣,当年他只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府台,哪有资格见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刘国师?” 宋图猛拍额头大喊道: “是呀!我怎么会这么笨?这全是片面之辞,儿郎们!快听从秦大人的话,围杀朝廷钦犯及包庇钦犯的奸官,尔等个个皆能当上威风八面的锦衣卫!” 若能穿上那件代表功名富贵、人人称羡的锦红官袍,是天下问所有步卒官兵一生的志愿,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宋图一马当先,率领数十名步卒奋勇地包围过去,无视那管鸳鸯火炮铣。 展风驰冷眼旁观,看著秦雷行,掣出“滴血剑”朝天一指,冥青光芒霍霍生辉,讥笑道: “秦雷行!你要的东西在这里,何下亲自来拿?竞叫这些小喽罗出面送死,你不配称为英雄!” 秦雷行望向展风驰高举的“滴血剑”,露出贪婪的神色,阴恻恻道: “等你化为灰烬时,这柄神器依然霞光万丈,我能让这些人得到尊贵荣耀,你却只会杀人,我才是真正的英雄!” 说罢,秦雷行挥臂大喊一声:“杀了他们!”立即退避步卒之后,暗自窃喜这批步卒若能将展风驰困于“望江亭”中,约片刻时间,其目的就达到了。 展风驰本是持剑掠出追杀的身法,突然凌空一翻又退回亭内,对著宋忠恕紧急说道: “秦雷行素来狡诈阴毒!明知这批人不是我的对手,居然不顾他们而去,他临走前那句‘化为灰烬’的话,有违常理,令我深感下安,此亭绝对下可做为迎敌的屏障,爵爷快随我冲出去,紧追秦雷行的去向!” 宋图当下持著丈八长矛已掠圣亭内,朝著展风驰前晌“霍!”地一声直刺而至,恨不得刺个窟窿夺取头功。 亭外又掠来四名步兵,持著四把长刀,分从四个角度配合著宋图手中的丈八长矛,朝展风驰劈砍过来,可谓配合得天衣无缝,料想展风驰必死无疑! 岂料,他们实在太轻估展风驰了。 展风驰看也不看,手中之剑直刺而出,立刻点在末图迎面黥来的矛刀、“当!”地一声轻响,尺长矛刀立即被宝剑的剑尖削为二半,凌厉去势依然下灭,瞬间笔直地划开长矛,长矛化一为二,形成朝两侧弯弧状,随即撞击在四名步卒持长刀的手腕上,令他们的指骨全裂,大刀“当啷!”坠地,骇然暴退。 “滴血剑”的剑气瞬间暴长!化为一蓬凌厉的气旋剑雨,绞烂了宋图持矛的双臂,再钻透其前胸旋出一个大窟窿,余劲未歇,带出他已绞得糜烂的内脏,激喷得后来跟上的数名步卒,满头血糜,狼狈不堪。 宋忠恕虽久历沙场血战,却也不曾见过有人竞能施展如此浑厚的内力,造成如斯的血腥惨状,吓得魂飞魄散,双腿酥软。他手捧的火炮铣尚未射击,只觉身体一轻,已为展风驰提起腰带,随即腾空掠出亭外,又惊见眼前尽是漫天剑影,触目所及皆是断臂残肢,血雨连天,方知什么叫做绝世武功。 展风驰如猛虎闯进猴群,杀开一条血路前进中,望见秦雷行正指使舍因和尚点燃火药的引信长线。 怎料舍因和尚拉断引信并且熄灭火种抗命,秦雷行于暴怒之下挥剑一砍,舍因早有防备立即挥刀防架,朝著展风驰奔来的方向大声嘶喊道: “炸药呀!‘望江亭”四周埋有火药……全是秦雷行的卑鄙勾当……想炸死大家啊——” 秦雷行见展风驰彷若凶神恶煞般一直迫近,已顾不得追杀舍因和尚,立即将剑鞘在埋设引信的岩石上,撞击磨擦产生火花。点燃引信,冒出“嘶嘶……”声响,迅速地延著草地,朝“望江亭”方向而去,光是这股刺鼻味道,就知确实是火药引信。 展风驰及宋忠恕望见秦雷行掉头转身朝山下飞奔而去,展风驰回身施展轻功忙追逐冒烟燃烧的引信管,却也吓得数十名步卒作鸟兽散,各自夺路而逃。 展风驰心急削灭引信,怎料剑锋一过又燃烧起来,人苗继续窜流而去,当下才了解这种引信非比寻常,是加了易燃且碰撞即爆的硝石粉。 宋忠恕和舍因和尚见况吓得魂不附体,因为展风驰纵使有高绝的武功,也难以熄灭燃烧窜流中的引信。 展风驰灵机一动,当下踢飞一具尸体,手中剑顺势挥出,瞬问将半空中的尸体大卸八块,凌空洒落大量的鲜血,随即把燃烧窜流中的引信给淋灭了。 这种行为虽然极为残忍,却也是扑灭引信的唯一办法。 若非经历过之人,绝不会想出这种残尸不仁的方法,令宋忠恕及舍因和尚望之寒毛直竖。 展风驰冷然道: “走吧!山脚下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宋忠恕和舍因紧跟在展风驰身后:他们皆知唯有往前面这位魔鬼般刺客的守护下,才能安然无事。 展风驰一马当先赶至羊肠小径,望见那数十名叛兵遭遇一批胄甲士兵包围,随后而至的末忠恕见况大喜,把手中鸳鸯火炮铣交给展风驰道: “展壮士,那是本爵的亲卫人马赶来救驾了……你在‘望江亭’救了本爵,本爵不会忘记你的人情。” 展风驰恨声道: “可惜!让秦雷行这个卑鄙小人给逃胞了,请爵爷赶回府中坐镇,免其再兴风作浪。’宋忠恕冷笑道: “秦雷行私自离京兴风作浪已犯纪律,哪敢在这里再逗留。” 舍因和尚见展风驰转身欲回山上,忙问道: “展英雄想去哪里?贫僧如今是真正的‘舍因’了……您的大恩大德不知何以为报?” 展风驰微笑道: “恭喜和尚于顿悟之间,找到了法缘归宿,在下只是顺水推舟而已,此事当成昨日之非全然放下。我上山把‘望江亭’的火药处理一下,免生意外。” 宋忠恕拍著舍因肩膀道: “展壮士是生存于另一种环境的人,咱们只能祝福他武运昌隆,心想事成罢了!” 宋、舍两人望著展风驰消失于小径转角处,再回头时已见叛兵全被己方人马歼灭,一批忠贞的将士们冲过来护驾,拥著两人快速下山而去。
第三章 入吾毂中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下复返,自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车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黄鹤楼”位于武昌蛇山黄鹤矶头,楼因矶得名。相传始建于三国吴黄武二年(西元二二三年),王楼高五十丈有余,分五层,攒尖顶,层层飞檐,黄色琉璃瓦覆盖,四望如一,宏伟壮丽,气势轩昂。 “黄鹤楼”四周布满约百名衣著鲜丽的锦衣卫,阻止一般百姓上楼用餐,令人望之怯步。 顶楼大厅。 “北镇抚司”指挥使高见贤主座,副指挥使郡宏烈及“武昌侯”钟必略陪座,“武当派”掌门人“太极乾坤剑”巩无机和三大长老欧阳离、郭子寿、于社当陪座,连当地府台都不够格入席。 高见贤一脸笑意道: “尔等皆是江湖赫有盛名之辈,本座就省去那套官场上的繁文褥节,直接了当地说出本座邀约你们来的目的。” “太极乾坤剑”巩无机面色枣红,双眼湛然,五髯飘逸,长得一派仙风道骨,他闻言作揖不亢不卑道: “高千岁有话请讲!敝派俗家弟子多投效于朝廷锦衣卫行列,让你多方照顾及提携,咱们算得上是自家人,无须客套。” 高见贤的三角眼绿绿轮转,咬牙切齿道: “本座亲侄高川流奉公采办朝廷重要的火铣军需,竞在湖北地界被一名钦犯给杀了,此事攸关朝廷要事及贵派的面子,此仇不能不报!” 长老欧阳离闻言,为之动容道: “高千岁,一名小小的钦犯,居然劳您大驾亲临湖北?这未免太小题大作了吧?这名钦犯是何等人物?” 副指挥使鄱宏烈忙打岔道: “欧阳长老,这名钦犯是叛国贼胡惟庸的女婿,已经流落江湖数载,沦为刺客每每携子同行,武功十分高强,行踪又飘匆不定……” 另一名长老郭子寿惊愕脱口道: “鄱副座,您言下之意,莫非说得是最近横行湖北地界的‘刺客子鬼剑’?听闻其人残暴不仁,嗜杀成性。” 鄱宏烈气愤道: “就是这个坏杀胚!是他杀了高干岁的亲侄。贵派本是湖北地界的翘楚,岂能容得这种嗜杀成性的刺客横行于此。” 敬陪末座的武当长老于社当,老持稳重道: “携子流落江湖当一名刺客,定有其不得已的苦衷,听说各方的侯爷王公甚至宫府之人,皆互相推荐这名刺客铲除异己,本与敝派无关,但已故的高贤侄曾命人传书,书中提到刺客曾施展一招敝门不传俗家弟子的绝争‘一剑寒七星’,而‘崆峒派乙长老也曾见这名刺客施展过敝门绝学‘冷月心剑’,这就与敝派大大地有关系了,事态严重!而且掌门和我们师兄弟三人又奉高干岁密旨,不能不下山查个水落石出。” 高见贤面子十足又挂上“笑面虎”皮笑肉不笑的招牌道: “是贵派抬举本座了!本座自当有所报答。” 鄱宏烈立即从怀中取出一份田契置于桌面道: “这是高千岁给贵派的香油钱!是武当山下的千亩良田。” 高见贤出手如此大方,令平常谨言慎行的武当掌门人巩无机也为之动容,再也下能装聋作哑,道: “高千岁太客气了!却敦贫道深觉‘无功不受禄’这句古谚,诚惶诚恐无以为报!” 高见贤笑呵呵地开门见山道: “本座希冀巩掌门能将这名钦犯生擒活捉,亲自押解,送来京畿本座府中,就可以了!” 欧阳离双眼异采频闪又打岔问道: “一名微不足道的钦犯,怎能够逃过眼线布满天下的锦衣卫?这其中恐怕大有文章吧?”话毕,忙将桌上的田契收入怀中。 高见贤喧然一声,下予回答。 巩无机抚髯沉吟道: “欧阳师弟,高千岁身处宦海浮沉了一辈子,深谙为官的明哲保身之道,这是以退为进的高明谋略!” 高见贤纵声大笑击掌叫好道: “知我者巩掌门也!以后一切就仰仗贵派了。” 欧阳离、郭子寿、于社堂三人闻言一默,真不了解他们在说什么玄机。 敬陪一旁的“武昌侯”钟必略刻下才打破沉默道: “本侯早已风闻这位刺客,就是皇上最亲近的贴身护卫‘帝影者’,武功高强自下在话下。” 钟必略望著高见贤欲言又止,脸色蒙上一层阴影不再讲下去了。 怎料巩无机双眼瞅著高见贤,又慨叹道: “贫道曾遇上一位故人,他居然说这位刺客就是皇上年轻时流落民间的皇子,不知高千岁知否?” 高见贤本是和颜悦色,闻言却睑色骤变,沉吟了一下轻叹道: “巩掌门是见了哪位故人?你……也听到这种传闻?” 两人的几句对话令人震撼莫名,大家的眼神全集中在巩无机的睑上。 巩无机脸色阴晴不定,苦笑道: “他是汉阳‘归元寺’住持若愚老禅师,一个月前云游至武当山造访贫道,这位和尚德高望重从不妄语,贫道自是信得过他……况且和尚是亲耳听到一位名闻天下、四方敬重之人讲的!” 鄱宏烈看著高见贤笑容僵硬,即知事非寻常,迫下及待问道: “巩掌门,又是哪个人饶舌净讲是非?” 巩无机冷眼一瞪,淡然道: “是传闻中,得道驾鹤仙去的天下第一军师——刘伯温!” 在座所有人等听罢皆惊愕不已,个个都将眼神转向高见贤。 高见贤肩膀颤了一下,本是僵硬的容貌展露出一丝惧色,随即又恢复笑容问道: “巩掌门也听到这种荒诞不经的传闻了,刘基已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百姓将他神化了。” 言下之意,表示了高见贤已然听过这种传闻。 巩无机单刀直人道: “高千岁虽嘴里不相信……但心中已生万般疑窦!所以委托贫道必须生擒活捉这位刺客,要不然凭著锦衣卫的力量,哪会放纵一名刺客钦犯逍遥法外?” 高见贤尴尬苦笑道: “唉!官场遇到困难,就必须运用这种模棱两可的手段,两边都不会得罪人,方能长保己身的安泰:尤其是皇帝的家务事,更轻匆不得,否则本座若处理不当,就要掉脑袋的!” 鄱宏烈也率直地插嘴讲出自己的想法,道: “所谓‘帝影者’本是皇上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不但不归咱们锦衣卫管辖,而且持著御赐金牌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南北抚镇司’有时候还得全力配合,这位黥客加是‘帝影者’叛出朝廷,皇上肯定会有密旨著咱们秘密处决,或者缉拿到案;但这几年来并无动静,而在咱们档案中‘展风驰’只是胡惟庸的女婿,尚未归案而已…… 如今又盛传他是皇上流落民间的儿子,这种传闻莫非是真的?否则依皇上的倔傲脾气,早已密令咱们将朝廷叛出者就地伏法了!” 这番长篇大论讲得头头是道,更令人感觉“刺客子鬼剑”是个十分烫手的山芋,一下小心就会被噎死了。 欧阳离真后悔收下了高见贤赠与的千亩良田,如今又不能吐出去,他灵机一动建议道: “掌门师兄,不如由咱们广发武林帖,将这名刺客按个盗取武当及崆峒二派绝学,因此为非作歹成了杀人魔的恶名,言明必须缉捕公审,再行定罪,一则,不损咱们武当名门正派的威名;二则,将整个武林牵扯进这个案子中,事情闹得愈大愈好,这种江湖大事,连朝廷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视而不见。” 高见贤笑呵呵地鼓掌附和道: “好!这正是本座最希望发生的武林大事,因为皇上当年全靠著江湖好汉起义,而且创立锦衣卫大都是采用当年立下汗马功劳的江湖义士后代,虽说是酬佣,却也是一种安抚,所以此计甚妙,尔等就大刀阔斧地去做。” 高见贤讲完后,对鄱宏烈使个眼色,他立即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递给欧阳离,作揖阿谀道: “这是黄金二万两的银票!自古所谓皇帝不差饿兵,这是前谢的酬金,尔等尽管放手去办,事成后还有一笔为数可观的后谢全。听说刺客身怀一柄‘滴血剑’,而高千岁正缺一柄宝剑,请尔等谨记住这件事。” 有了钱,万事圆,有钱办得称心事。 高势如此,逼得武当掌门巩无机不得不点头答应,高见贤见风使舵,笑吟吟又道: “巩掌门睿智!但此事关系重大,本座必须派鄱副座和你们同行,好随时对本座传达缉捕刺客的最新情报。” 欧阳离收得银票入袋,脸色一沉道: “高千岁,江湖事就由江湖人来处理,鄱副座如果随行的话,就如您所说的,只负责传递情报工作,但不得动用官方的力量,干预江湖人行事,否则把事情搞砸了,武当派可是会颜面尽失的!” 高见贤对著鄱宏烈脸色一沉,声色俱厉道: “鄱副座!你不得擅做主张,必须听从他们的命令行事,若稍有差错,就提头来见!” 鄱宏烈起身离座,毕恭毕敬地作揖袂地道: “高千岁,属下一定不负所望……” 高见贤挥手制止他再讲下去,接著沉默不语,手掌按于桌面,弹出二指轻轻敲击,引人心浮气躁不胜其烦,唯有巩无机合目微笑,显得气定神闲,好似了解其心意一般。 高见贤倏地停止敲桌,望著巩无机诡笑道: “巩掌门,因何而笑?” 巩无机双眼乍开精芒四射,笑吟吟道: “高千岁,您又因何事心烦呢?” 高见贤和巩无机面对面匆尔开怀大笑,异口同声道: “是为了他!” 鄱宏烈、欧阳离、郭子寿、于社当四人闻言皆一头雾水,不明他们的话意,一旁的“武昌侯”钟必略却也陪笑不语。 高见贤望著钟必略道: “钟侯爷一向沉默寡言,可知本座和巩掌门在说谁吗?” 钟必略高深莫测道: “同千岁,本侯认为这整件事情的始末……是有一只黑手在暗中操作,你们就是在谈论此人了!” 巩无机眼睛二兄,连忙问道: “侯爷认为这件事情……应该怎么解决?” 高见贤顺水推舟道: “这里全是自己人,就不妨提个意见吧!” 钟必略淡然道: “此人若潜龙藏于九幽之间,暗里策划整件事情,把朝廷锦衣卫玩弄于股掌之间,假如由巩掌门亲自出马,必能揪出这个主谋,我方才能扭转乾坤。” 高见贤拍桌纵声大笑道: “妙计……果真是绝佳的建议!不知巩掌门意下如何?” 巩无机双眼精芒燃炽,深具信心道: “好!贫道也想会一会这位绝世高人!” 高见贤连忙作揖称谢道: “一切有劳巩掌门了!等事成之后,本座必然恭请圣上敕封‘武当派’为天下第一道观,由巩掌门担任盟主,统领武林!” 巩无机神色亢奋,踌躇满志,立即离座作揖道: “贫道定然不负使命!一切就仰仗高千岁成全了。” 钟必略打铁趁热道: “本朝驱逐鞑虏以来,建国不过十多年而已,不但北方尚未全然肃靖,而江湖上也纷乱无比,巩掌门确实是一统江湖最适当的人选!” 高见贤亲昵地紧握住巩无机的双手,正色道: “这一切就拜托巩掌门了!” 巩无机神色激动道: “高干岁,包在贫道的身上!但别忘了您的诺言。” 高见贤望著鄱宏烈再三叮咛道: “你记住本座的交待!可别拿你的身家性命开玩笑,从现在开始就留在这里,听候长老们的差遣。” 突然间楼梯上脚步声轻响,一名将军前来禀报京畿飞鸽传书,高见贤看过后,睑色骤变,声称必须立刻赶回去。 言罢,高见贤和钟必略双双朝著巩无机作揖告辞,快速地步下楼梯而去。 欧阳离、郭于寿、于社当三人比巩无机更为激动,围住巩无机请示他们刚才的对话机锋。 巩无机故作神秘笑而不答,转了话锋道: “师弟们,这次为了本门自祖师爷张三丰开山立派以来,最大的殊荣,咱们该不惜任何代价,擒拿‘刺客子鬼剑’归案。这件事就由你们策划行动,而师兄我要消失一阵子。” 欧阳离恭声道: “掌门师兄肯定是要揪出那只幕后的黑手……但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要您亲自出马?” 郭子寿微笑道: “这个人当然要比那名携子的刺客更重要喽!咱们就别再追问了,我相信掌门师兄一定马到成功!” 巩无机正色道: “三位师弟可要好好地策划一番,我先走一步了。” 于社当自信满满道: “掌门师兄请放心!一名携子的刺客,单枪匹马闯荡我湖北地界,能有多大的本领?由咱们三个人联手就可以了,您好走,不用担心。” 巩无机作揖告别,随即离去,留下三位长老密议,直到深夜才各自分别行动,而副座鄱宏烈则与于社当同行。 “大洪山”又名滇山,俗称绿林山,座落在鄂北“随州”西南四十八公里外,山势雄伟层峦叠翠,素有楚北第一峰之称。 展风驰离开“汉阳”,带著小恨及那辆暗藏新型火器“连发铣”的童车,经由长江支流北上,直抵“随州”地界,已是秋收农忙时节了。 小恨望著由土墙筑成、已呈斑驳状的随州城门,天真地问道: “阿爹呀,咱们为何要离开繁荣的城市,走那么远的路来到这种小城?难道这里有咱们的雇主?” 展风驰笑吟吟地摸著小恨的髻辫道: “没有,愈繁荣的地方买凶的雇主愈多,愈穷的地方愈没有买主。咱们是听从你师公的指示,打算离开湖北地界,往北方而去。” 小恨聪明地举一反三,笑呵呵道: “阿爹,咱们过这种没有杀伐的平静日子,实在舒服极了!师公一定十分聪明,要不然怎么每次都会派不同的人和您接洽事情?小恨什么时候可以拜见师公呢?” 展风驰微笑道: “孩子,你身边那几本书是谁送的?” 小恨分明的大眼睛碌碌灵动,脱口道: “一个是老学究、一个卖糕饼的,以及一个中年儒生送的,莫非……这三个人全是师公化装的吗?” 展风驰睑上浮出嘉许的意味,开心道: “好孩子!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再加上处处留心皆学问,能一点一滴地铭记五内,往后行走江湖或者从事各行各业,对手就很难超越你,但你千万要记住,‘竞争’这两个字,就是永远想赢过自己!” 小恨闻言虽然似懂非懂,却也将“竞争”这两个字的真谛牢记心中,好奇又问道: “阿爹,咱们为何要到北方去?’ 展风驰耸肩无奈地苦笑道: “孩子,这些日子以来那些朝廷跟踪咱们的密探,好像全部凭空消失了,全换了一些江湖帮会接手……表示你师公放出的谣传已然奏效了。” 小恨惊讶问道: “咦,师公又使出什么奇招?” 展风驰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你师公为咱们打造一个比皇上御赐的‘丹心铁券’更为保命的免死金牌,也就是说我们父子俩的生命在短时间内不会受到威胁,但是更艰苦的杀伐还在后头。” 小恨惊喜道: “阿爹!你说咱们不会再被坏人追杀了……但为何还要再杀伐下去?师公一定是用了聪明的办法喽?” 展风驰笑呵呵道: “师公是本朝开国第一军师,他老人家讲的话当然会造成意想不到的效应,他说为父是当今皇上的儿子,你顺理成章地成了皇孙,所以一夕之间咱们可是身价百倍了。” 小恨讶愕问道: “阿爹,皇帝姓朱,咱们姓展,那些人怎会笨得相信这种话?” 展风驰笑咪咪地轻拍背后的宝剑道: “这就是你师公的奇谋绝招,因为他老人家能一曰兴邦,二曰丧国,所以每句话都有雷霆万钧的力道。你师公还要咱们往北走,就是要为父去取得“滴血剑”暗载的北方宝藏。” 小恨噘起小嘴,不满道: “阿爹的金条已经这么多了,咱们还不是省吃俭用?取得那个北方的什么宝藏又有什么用?” 展风驰傲然道: “孩子,你师公曾说过,一个人若要施展抱负,在朝可以,在野也可以;当朝若无圣主明君,在野反而可以发挥得淋漓尽致。” 小恨虽听不懂展风驰的话意,却满睑都是对其师公刘伯温的孺慕景仰神色。 展风驰轻抚其髻辫要他小憩一会儿,随即盖上顶篷遮阳,推著童车进城而去。 小城只有一条大街比较热闹,却也只是二十来问店铺而已。店铺中只有一家饭馆,展风驰推著童车直行而人,只见室内摆设有十几张破旧的桌面,此刻有十二个人坐于右侧壁边据著三张桌面。 展风驰将童车停在桌面左沿,店小二忙来招呼点菜,不到一会儿功夫酒菜上桌,展风驰才掀篷盖唤醒小恨,附其耳畔轻声道: “小恨,快起来吃饭,顺便观察一下四周的环境,看看有哪些不一样之处,再告知为父。” 小恨翻身跳下童车坐上长条凳子,从髻辫中抽出一根银针,试了桌上的饭菜,见并无异样,立即吃得津津有味,但其双眼却不时地瞟瞄四周的人物,待饱食之后,附在展风驰耳边轻声道: “阿爹……店小二的脚步沉稳,柜台内那个掌柜拨动算盘珠子的声音……没有力道而且乱拨,表示不专心,墙边那些人的桌面虽然摆著很多菜肴……却吃得很少,看得出全在装模作样……阿爹!这家店很有问题……” 展风驰笑呵呵地抚摸其头道: “好孩子!你又长进了下少。” 小恨高兴得拍胸自豪,嘻笑道: “就是喽!虎父无大子嘛!” 展风驰双眼绽出杀意,冷笑道: “孩子,吃饱了就回到童车内,等一会儿这里就要血溅五步了。” 展风驰把碎银往桌面一放,随即推著童车就要离去,却有四个人掠到门前阻挡其去路。 小恨看见父亲的双手紧握住推车把柄,即知其即将采取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立斩那四个劲装大汉。
第四章 昆山二仙 三年谪宦此栖迟,万古惟留楚客悲。 秋单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 汉文有道思犹薄,湘水无情吊岂知? 寂寂江山摇落处,怜君何事到天涯! 四名劲装大汉的右手同时高举长刀,动作整齐划一,一看即知是同一个门派同一种武功,同时挡在门口阻止展风驰推车离去。 一名大汉满脸杀气,厉喝道: “在下范大种,姓展的!我等就是‘昆仑派’的‘冲天四鹰’,职掌派中刑堂,奉掌门‘射天金鹏’蓝昆凌之命,前来缉捕你这个杀人魔……” 语音未落,只见展风驰双眼杀气燃炽冷哼一声,瞬间抓举推车前五尺长的藤把手,在藤棍后端一旋,立即弹出二尺来长的明亮剑刀,二话下说?挥出藤剑快如闪电,精准地敲击在最右侧那名大汉的长刀七寸之处,仿佛沾黏住刀刀般怪异。 “当!”一声脆响。 这名大汉立觉一股凌厉劲道,从长刀的刀面传争握柄的手掌上,自然反应地五指握得更紧,以免长刀被击飞,岂料这股刚劲分化为五股如丝的柔劲,钻进五根手指沿腕而上,形成一股拉扯迫挤的力量,瞬间听见五指轻响出爆裂的声音,指节立即脱臼,顿觉软瘫无力。 “锵!”长刀脱手而出。 藤棍剑刀沾黏这柄长刀,余劲仍然十分强烈,倏地横左撞击另外三柄长刀,瞬间弹飞而出,俱皆钉在上墙上犹自晃颤下已。 四名大汉脸色铁青抱著手腕暴退,而展风驰哪容得他们窜逃而去,蓦地跺足腾身而起,手中藤棍剑横扫而出,剑锋涌起森寒剑气,所过之处,带起四蓬血雨,四颗脑袋滚碌碌地抛出门外。 一切事件的发生,只在十几个数息之间。 位于展风驰后方掠阵的八名大汉,见展风驰只用一招即杀了武功不弱的“冲天四鹰”,连个照面都没打,认定他是一个泯灭人性的杀人魔。 八名大汉见同伴死得奇惨莫名,个个血丝贯瞳红了双眼,于气愤暴怒之下,纷纷持刀剑冲向展风驰,恨不得将他给乱刀剁为肉糜。 展风驰人随剑走,硬生生地撞进其中两个人中问,避开其他六个人的兵器,施出精妙绝臻的贴身剑法,轻松地制敌机先。 以寡敌众,寡者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回气回力的空隙,而敌人则随时可以采车轮战术,养精蓄锐置寡者于死地。 然而这批人却万万料下到展风驰虽仅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他的内力却经过其祖父“剑魔”临死前的灌顶输功,平添一甲子以上的内力,已进入了先天真气的领域,体内真气循环不息,在每招每式的剑法中皆显出磅礴气势,杀得他们毫无招架之力。 片晌问,八名大汉各自夺路逃命,撞得大厅内桌凳四分五裂,却没有一个人能逃得出展风驰手中的七尺藤棍剑,一一仆尸餐馆之内。 小恨躲在童车内伸出头来,毫无惧色地望着展风驰,看他好似快刀斩乱麻般杀绝这批人,就知这些人的武功与亲爹的武功悬殊太大了。 展风驰隔著柜台探出左手,一把攫住躲在里面发抖的掌柜衣襟拉至台前,五指按住其脖颈,令其无法动弹道: “你们‘昆仑派’一向位处西隅,与我展某河水不犯井水,为何会纠众前来挑衅?快叫‘射天金鹏’蓝昆凌出来讲个清楚!” 话刚讲完,展风驰匆闻身后的小恨惊叫道: “阿爹!快来救我……” 展风驰回头望见店小二已立在童车旁边,伸手欲捉拿车中的小恨,而小恨正极力挣扎抵抗,展风驰瞬间掷出右手的七尺藤棍剑,笔直地飙射而去,店小二自背部被棍剑贯穿直抵胸前,激出一股血箭;喷得小恨一个头脸,旋即仆尸于童车右侧。 被按在台前下敢妄动的掌柜,趁机想要挣离展风驰的掌控,只见展风驰捏在其脖颈的五指一紧,随即传出一阵颈骨碎裂的脆响,一条烂蛇般的掌柜滑人了柜台内而隐。 小恨一头鲜血淋漓,翻出童车外,脚踩著尸体,双手猛然拔出那柄藤棍剑,快跑至展风驰前将藤棍剑交到其手上道: “阿爹!你说的刺客信条之一,武器就是刺客的第二生命,不得轻易离手,孩儿就拿来交给您喽——” 展风驰在柜台上的一盆清水中打湿毛巾,轻拭小恨的头脸血渍,夸奖道: “小恨做得好!刺客的武器好比是皇帝的权柄,一旦失去就要遭殃了,但是一位绝顶的刺客,全身上下都是犀利的致命武器,所以不能轻易受伤,否则武器就失效了。” 小恨点头道: “阿爹,我懂!我以后要勤练武功保护阿爹您,也不让自己受到一点伤害。” 展风驰闻言哈哈大笑,快速地把小恨头脸擦拭干净,抱著他坐上童车立即推车步出饭馆而去。 整条街道上,空无一人,只闻得童车辊号的轮转声,回荡空间,加上秋风猎猎吹袭,显得气氛异常肃杀。 小恨讶异道: “阿爹,吃饭前街道上的行人虽然不多……现在怎恁地一个人都没有?而且店铺全关门不做生意了?” 展风驰下动声色道: “恨儿,天下间所有的帮派,大都与官府有挂勾,在政治清明的盛世下,好的帮派可帮宫府压制民间的犯罪;但在乱世之中,再好的帮派也不能不逢迎朝廷权贵,充当鹰犬,来巩固己身的安全和既得利益,否则难以在江湖生存下去。刚才的帮派杀手就是勾结当地的府衙,肃清街道以免伤及无辜,还算得上是名门正派,如果是黑道帮会的话,反而会利用无辜的百姓做为掩护,来暗杀我们。” 小恨似懂非懂地天真道: “阿爹,名门正派如果是好人的话,您可不可以……杀得少一点?黑道帮会下顾百姓的安全,就是坏人,您可要全部杀光喔!” 展风驰双眼浮出凌厉杀机,冷笑道: “恨儿,咱们既然投身刺客的,必须以暴制暴纵横黑白两道,教他们闻风丧胆,才不会吃定咱们!” 小恨抿嘴呵咭呵咭笑上老半天道: “阿爹我懂!那些帮派确实是怕了咱们,要不然整条街道的人……怎会全跑光了! ” 层风驰轻拍著篷顶盖,意有所指道: “恨儿,这车篷顶是用特制的薄钢板条密接而成,外层用厚油布包裹伪装,下畏箭矢及火铣攻击,车身木板夹层全用钢板钉制,你躲在车内能确保安全。” 小恨闻言笑咪咪道: “这是伯父打造的,恨儿已经知道了……您为何又提此事?” 展风驰沉声道: “恨儿,因为两边的屋顶上已然埋伏了大量的弓箭手,这些弓箭手全是骠悍的江湖中人,你可要小心了。” 小恨听罢抬头望著街道两侧的屋顶,发现在太阳底下,星芒般的箭尖隐约闪烁,立即伸手拉著篷盖盖好,保护自己。 展风驰若无其事地推车保持原速继续前进,快列街道的尽头,突然闪出一个人挡住去路。 此人年约半百,一脸叫髯,虎背雄腰,其背系绑著一壶羽箭,身穿一袭镶金边的长袍,手持丈八蛇矛枪,威风八面,好似三国中的莽张飞,明眼人一看即知是“昆仑派”掌门人,武林号称“射天金鹏”的蓝昆凌。 蓝昆凌右手高举的丈八蛇矛枪再注下一顿,立陷地中尺来深,显示出浑厚的内力。他声如洪钟道: “姓展的!你现在已是个笼中之鸟,快弃械投降,自捆自绑免得我方误伤了你及孩子,若非武当掌门巩无机要生擒活捉,凭你褴杀我派门人的恶行,就足以将你给千刀万剐!” 展风驰傲然俨挺地拍胸道: “展某一向独来独往,从不加入任何帮会组织,严谨自律;以刺客谋生,从不滥杀无辜,如今却被尔等诬蔑是个杀人魔王?放眼天下有谁能还我一个公道?” 蓝昆凌闻言老脸一红,驳斥道: “你若有任何冤屈,可以随老夫走一趟武当山接受各大门派提举的长老们公审,自会还你一个清白!” 展风驰冷笑道: “唉,枉你身为一派之尊,你的门下弟子‘冲天四鹰’不到一个照面即被我一剑给杀了,你竟然连一个报仇的念头都没有?尚以‘武当派’马首是瞻,莫非堂堂的西隅一方之霸——‘昆仑派’,是人家的附庸分堂吗?” 蓝昆凌虬髯愤张,暴跳如雷道: “混蛋小辈!偶然犯事叫做过,立志犯法叫做恶!你出手狠毒赶尽杀绝,老夫就先废了你的武功:本门有一百多种高明的刑罚,再慢慢整治你,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要不伤你的筋脉,老夫就算有个交待了。” 蓝昆凌说罢,仰头对街道两侧的屋顶厉声道: “洪野、洪蛮!两位师叔长老何在?快出来教训这个狂妄的臭小于,教他以后懂得尊敬武林前辈!I左右屋顶上现出两名身材佝凄、年约六十的老者,他们施展的轻功身法,彷若踩著无形的天梯般,悠闲飘逸地一步步往地面走下来。 当这对相貌酷似的孪生老者踩定地面时,他们驼背的身躯却发出了骨骼移位的脆响,本是弱不经风的佝偻体态,居然变得雄壮威武,好像年轻了二十岁。 洪野及洪蛮高绝的轻身法及横练变体的浑厚内力,敦展风驰眼睛为之一亮,也忍下住夸赞道: “两位老前辈不愧是‘昆仑派”赖以鼎足西隅的‘昆山二仙’,光是贵派这‘栘髓幻变’玄功,就需有数十年以上的内力才能练就,今晚辈大开眼界了。” 洪野受夸面子十足,老气横秋道: “姓展的,你既然知道老夫兄弟的威名,就乖乖地束手就擒,老夫尚可保你及童车内的小娃儿不受丝毫损伤。你刚才的一番话,老夫觉得你的‘武格’堪为这一代年青人的表率,所以对你特别礼遇。” 蓝昆凌闻言一默,忙打岔道: “师叔,他是个为钱卖命的刺客,何来‘武格’之说?” 洪蛮瞅其一眼冷然道: “掌门,我老哥讲的不错,所谓盗亦有道就是这种人,他能自律遵循己创的信条,就是一条江湖好汉,值得尊敬。” 蓝昆凌闻言为之语塞,洪野接著冷笑道: “掌门既然请咱们两个老不死的重出江湖,当然必须顾及本门的颜面,但怎么做就请掌门您别过问了。” 洪蛮则轻叹道: “掌门您也太过于草率了!为了一个姓展的刺客,就如此劳师动众请咱们出山?您难道下怕武林朋友笑话本门了?” 蓝昆凌老脸羞窘,辩解道: “两位师叔,听说这个刺客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身怀威力强大的连发火器,为了减低弟子们的伤亡,所以才请出两位师叔坐镇。” 洪野突然怒斥道: “你如果是堂堂正正找人家下战帖比武,饭馆中的‘冲天飞鹰’四兄弟及那些门人也就不会被杀,你这是自取其辱,怨不得姓展的!” 洪蛮望著展风驰道: “老哥,先拿下这个姓展的……回山关起门再论是非吧!” 洪野怒目对蓝昆凌道: “咱们动手的时候,叫你那些埋伏在屋顶上的弓箭手,可别暗箭伤人,否则我就杀谁!” 蓝昆凌满脸通红,握举丈八蛇矛躬身示礼,噤若寒蝉。 洪蛮对著展风驰微笑道: “姓展的!亮出你的兵器,咱们兄弟不论对手有多少人一向都是联手对敌,算你走了霉运遇上咱们。” 展风驰看著手中七尺藤棍剑,淡然自若道: “展某就以这个对敌吧!” 洪野老脸一沉,冷然道: “你有没有搞错?就拿这支不伦下类的东西来对付咱们?老夫看你背后那长形布袋中,定然是你顺手的武器,若不拿出来使用,老夫是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的。” 展风驰冷笑道: “不必了!两位老前辈空手对付我,晚辈用这支棍剑已算是占尽了便宜,你们就联手上吧!” 洪蛮突然仰天深深一吸,凝劲大暍一声,如雷甫响,开嘴呵气竞吹卷得前方沙尘滚滚,气势惊人足以令人窒息。 洪蛮虽欣赏展风驰颇有江湖中少有的武格,却先给他来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挫一挫他的锐气。 展风驰磐岩般的冷酷面貌,见况为之展露讶色,立即挪左肩后撤一步,右手的七尺藤棍剑笔直刺出,真气凝于刀锋,白芒流转形成圆中带方、方中带圆的气劲,瞬间激喷而出,暴长五尺,不收不纵,无增无减,倏地将洪蛮席卷而至的滚滚尘沙,泄溢四方,形成数股乱流化之无形。 洪蛮和洪野乃是威震西隅的“昆山二仙”,两兄弟联手称霸西唾堪称第一高手,看见展风驰持棍剑轻轻一点一旋,即轻易化解“凝气化形I的真气,不禁露出惊愕神色,随即肩并肩缓慢地迎向展风驰。 洪野不信展风驰拥有如斯浑厚的内力,一声不作,损出右臂伸掌化爪攻向他的左肩头,洪蛮亦迅速地伸左手欲攫住展向驰右手的藤棍剑,这二老的行动好像演练过千百次般极有默契: 展风驰将左肩挪前伸出左掌,看似迎上洪野袭来的右爪,再栘右肩后撤半步,将右手所持著的藤棍剑隐在身后,好像是生怕被洪蛮凌厉袭至的左手给夺去一般。 洪野及洪蛮出手的刹那间,施展的绝顶轻功形如鬼魅,顿似离地飘行,即将触及展风驰时,两老突然分开,转换为前后包抄,两人掌影笼罩一丈方圆,已让展风驰毫无退路,只能硬碰硬地去招架。 只见展风驰的身体迅速地往后一仰,其背脊把右手所持著的藤棍剑,压得弯曲有如大弓,要不是藤性坚韧早已压断了。 “霍——” 展风驰藉著七尺藤棍剑回蕴的弹力,整个人如鹤冲天飞跃而起,两老夹击而来的凌厉攻势,本以为胜券在握,却顿时落空。 展风驰在半空中匹练出一股烁动流转的剑芒,似幻实真地划在两老合击而出的左右臂时,令街道两侧屋顶上探头出来观战的徒子徒孙们,替他们暗捏一把冷汗。 洪野和洪蛮皆镇静如恒,各自掌爪变化出玄奥无伦的招数,竟然穿破该是没有空隙的剑芒网,以神乎其技的手法,同时攫住了藤棍剑的棍柄,将展风驰头下脚上的身体架空。 屋顶上的昆仑派弟子众,立即爆出喝采。 怎料展风驰藉著这一停顿的契机,本是笔直朝天的双腿,立即横开有如一字形,瞬间弯腰朝下踹踢,分击洪野和洪蛮的左右肩头。 “蓬!”地一声,劲气四溢,刮得尘沙漫天飞扬。 洪野和洪蛮各自挥掌分别拍开展风驰旋踢而来的左右腿,二个人皆各自震退数步方止,而两老的手掌已微微地颤抖。 展风驰以一敌二,犹胜一筹的英勇架势,看在掌门蓝昆凌的眼中,心中已有惧意,脸色却变得异常阴沉,不知心中盘算著什么。 三人形成了三角对峙。 展风驰双眼凝视著自己平举藤棍的剑尖,看得那么的专注,仿佛完全感觉下出两老所迫散出来的漫天杀气,以及四面埋伏的危机一般。 他面如寒霜,精神力高度集中,浑身所激发出的凌厉杀气,从脚底所踏的地面往四周延伸,令人感觉,他好像是与天地融浑为一的残酷杀神,本身已变成这个地界的主宰一样。 洪野和洪蛮互望一眼,两人同时打了个寒颤,心中皆暗付:在我们两人联手强盛的杀气压迫下,展风驰不但从容不迫,还能吸纳己方的杀气,转换成如斯包天容地的气势,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身在三丈之外观战的蓝昆凌,也被这股随秋风而至的无形凌厉杀气,鼓动得衣袍猎猎飞扬,彷若掉人严寒冰窖之中,手脚发冷颤个不停。 街道两侧屋顶的昆仑派门人,武功稍弱者难以抵挡秋风拂送而至的严寒杀气,已有几个人瘫软地从屋顶上摔落地面。 两老与展风驰只过了一招,还未正式交锋分出胜负,即见所有的徒子徒孙已然心志失守为其所夺,也感觉展风驰所迫出的杀气,在牵引环境的气场中,竞能与两老本身的玄功融合一体,测出周遭所有人的恐惧讯息,分辨出他们的武功强弱。 这正是“昆仑派”至高无上的内功绝学真谛——“栘髓幻变”玄功。 洪野籼洪蛮震惊莫名,错愕当场,久久无法回神。 掌门蓝昆凌也感染这股气息,暗忖这种无上玄功,连自己都尚未入门,更遑论练就,于震撼吃惊下脱口道: “两位师叔……这是本门的无上大法!” 洪野及洪蛮闻言立即拉回了千头万绪,不约而同从腰问各自掣出一柄软剑,洪野倒提软剑作揖问道: “展壮士……您这本门的‘栘髓幻变’玄功,竞然已臻‘气随心栘’之无上境界,远比咱们‘有形有体’更为高绝……您的师承是谁?” 展风驰对两老的前倨后恭并下以为意,立即把藤棍剑插在地上,反手拆开负于背上的剑袋,探手握住剑柄,滴血剑瞬间出鞘。 “锵!”宝匣龙吟,剑气冲霄。 除了洪野和洪蛮两人外,没有一个人看出“滴血剑”是怎样由展风驰的背上弹起,再爆出满天的青冥光芒。 青冥光芒再爆,一时之间涵天盖地将三人圈人一片光晕之中,令人目眩。 “滴血剑”发出特有的响声,若潮水起伏般撞击在岩畔上,令人闻之印象深刻永难忘怀。 光华钦去,潮水般的声音消失。 惊见展风驰的神态镇静如恒,而其右手却仍然紧握著布袋里的剑柄,让人感觉宝剑根本尚未出鞘,而刚才的冥青光华,以及潮水般起伏的响声,好像一下子全被收进了布袋。 “昆山二仙”脸上的表情,——似惊见鬼魅般地恐惧,而两老的手中软剑已然蜷曲得不成原形了。 展风驰淡然一笑道: “是这柄宝剑的上一代主人,教我贵派的‘栘髓幻变’玄功。” 洪氏二老立即弃剑作揖袂地,老大洪野恭声道: “这柄神剑的上一代主人,据老夫所知,是一老一少两个人……本是死对头却成了好朋友,他们皆与本派前一代掌门师兄的渊源颇深,不知你所说的是哪一位?” 洪蛮接口问道: “宝剑既然在展壮士的手中,又见您方才施展的那招剑法……您与他们必是师徒的关系吧?I洪野灵光乍现问道: “您姓展!莫非与‘剑魔’展老前辈有关?” 展风驰随即作揖回礼: “在下正是他老人家的孙子!” 洪野与洪蛮闻言脸色更为激动莫名,洪蛮作揖抢道: “展老前辈曾挽救敝派灭门的浩劫,您既然是他老人家的孙子,敝派当然奉为救命恩人,方才若有得罪之处,尚请海涵。” 掌门蓝昆凌听见他们的对话,随即掠身过来对二老道: “两位师叔,咱们与‘武当派’订有同盟合约,而且拿了人家好处,必须擒住姓展的交给人家……否则无法立足武林!” 洪野与洪蛮闻言色变,洪野骂道: “武当是什么东西!咱们怎能听其支配?掌门人可别忘了你师父临终前的遗命,如有机会,即便倾全派的力量,也要向展老前辈或其子孙报恩!” 蓝昆凌冷笑道: “两位师叔,你们可别忘了我现在是掌门之尊!” 洪蛮轻叹一声拍拍其兄长的肩膀道: “大哥,事到如今……你我应该知道怎么办了!” 洪野运掌化刀,削去自己的发髻,洪蛮如出一辙,双双披头散发朝著展风驰跪地磕了三个响头,老泪纵横道: “咱们削髻如断头……也只有以此来表示对展家的一点报恩心意,两人已无颜面对武林同道,立即在您的面前宣布退出江湖!” 展风驰作揖示礼再扶起二老连称不敢当,随即喟然长叹道: “二仙这份断髻大礼展某接受了,二位重情重义世间少有,江湖中人若个个像你们一样,就不会有纷争了。” 洪野和洪蛮对著蓝昆凌冷言道: “你在位的一天,就别到‘昆山’找咱们了!” 话毕,二老再朝展风驰一拜,即往街道另一头掠去,想不到屋顶上有一些昆仑弟子,也随他们而去。 蓝昆凌瞬间暴退三丈开外,高举手中丈八蛇矛,指著屋顶上所有昆仑弟子们喝声道: “所有弟子们听令!箭上弦,瞄准那个姓展的!他如果胆敢抵抗,立即射其四肢,要其残废!” 两侧屋顶上涌出无数的弓箭手,拉弓瞄准著展风驰,街道上随即充满一股肃杀的气氛,又将他陷入另一场杀戮危机。 展风驰岂会坐以待毙,一脚踢开一家店铺大门,连人带车闪入店铺之中,他蹲身从童车气孔中对著小恨道: “恨儿!躲在车内千万别出来,为父要大开杀戒了。” 小恨语气坚定地从气孔中传声出来,道: “阿爹,他们恩将仇报都不是好人!杀光他们,孩儿会照顾自己。” 展风驰轻拍童车欣慰道: “恨儿开始懂事了,你就按著咱们的计划行事,为父要杀敌了。” 展风驰掀开篷盖抱出小恨后,从童车后座打开一扇三尺大小的门板,从里面取出“连发枪”以后,再迅速架置双管鸳鸯火铣炮在这个小空间,然后拉出一条引爆击发的绳子,一直拉到一处阴暗的地方,叫小恨牵好趴在地上待机击发。 展风驰打开童车前座下方的三尺门板,对准门口,那柄双管鸳鸯火统炮藏于车座下面,外人根本无法察觉。他对小恨道: “恨儿,若有敌人强闯进来,立即拉绳击发火铣炮,当第二炮击发时,为父会随即赶来救你。” 小恨躲于墙角阴暗处,兴奋扬声道: “好玩!孩儿知道怎么做。” 展风驰挪腰纵身而起,如鹤冲天,挥掌击破屋顶,“轰隆!”一声,缤飞而出。 屋顶上满是弓箭手,突见展风驰破屋而出,双手捧著一支六尺长有如蜂巢似的圆筒,惊慌之余尚未回神,已见蜂巢小口中,连连地喷出艳红火舌。 “碰!碰!碰……” “连发铣”的威力非比寻常,近距离的贯穿力道,一颗铁丸子可以射透数名连排的壮汉身体。 凄厉的哀嚎惨叫声回荡空间,漫天的血雾纷飞,一个个昆仑弟子若滚石般从屋顶上摔落地面,横尸街头。 对面屋顶上的弓箭手见况为之胆战心寒,瞬间开弓射箭,漫天箭矢有如雨下。 展风驰右手拔出‘滴血剑’旋开箭雨,左手持著「连发铣”朝著对面屋顶上的弓箭手连发射击,待子弹用尽时已经将对方击毙十多人,箭网开厂一个大缺口,他瞬问腾身而起,掠过三丈距离切入敌方的阵营,展开一场实力悬殊的屠杀。 指挥作战的蓝昆凌,率领数名亲信弟子,奔至稚童小恨所藏匿的店铺门口,他一脸困惑,退了几步,挥矛暍令数名弟子道: “尔等快推门而进!活捉那个稚童,好威胁姓展的停止杀戮,否则你们的师兄弟就要被杀光了。” 数名弟子奉命不敢迟疑,随即推门而人。 店内一片阴暗。 惊见一束如电击般的火红光芒,激喷而出。 “轰隆!” 数名昆仑派弟子应声凄吼,个个如中无形之箭,俱皆退了几步仆倒地面,每具尸体上还犹自喷涌著一丝丝的鲜血。 蓝昆凌吓得额头冒出冷汗;脸色铁青,持著丈八蛇矛踩过尸体,闪至门边偏头侧肩住里窥视,只见那辆童车下方三尺大小的暗格里,冒出了阵阵的烟硝,却不见有人影在侧。 蓝昆凌侧著右肩高举丈八蛇矛,放大胆子一步步走近童车前约八尺处,喃喃自语道: “好霸道的火器!但怎么会……没有人射击呢?听说这是‘铣王’研创的‘鸳鸯火铣炮’……既然号称‘鸳鸯’,不就是有著双管?难怪击发的火力如斯强大!” 墙角阴暗处突然传来小恨的讥笑声,道: “笨老头!刚才那一炮只是一发而已……谁说是双管齐发?谁说没有人就不能击发?” 语音方落, 蓝昆凌闻言满脸立呈死灰之色,全身僵然,他虽不谙火器,毕竟也是一门之尊,虽面临死亡的威胁,却只在一刹那立即回神,反应奇快地将丈八蛇矛朝著童车下方仍然冒著烟屑的铣炮口,掹力射去。 同一时间。 闪电般的火红光芒,再次激喷而出。 “轰隆!” 火药燃爆的力量及速度,远比丈八长矛一掷之力,来得更猛更为厉害。 蓝昆凌的魁梧身躯,在近距离被轰击得血肉模糊,当场惨死。 他所抛掷而出的丈八蛇矛,却也精准地射进了火毓炮口。 躲于暗处的小恨顾不得自身曝光的危险,慌忙地跑到童车旁,立即蹲身欲瞧鸳鸯火铣炮的损坏情形,却被硝烟给呛得泪水直流,猛咳不止。 小恨身后响起了展风驰严厉的斥责声: “恨儿!你虽有天下问最霸道的火器,但大敌当前绝对不可以有丝毫的轻慢心,假如敌方趁你说话分心之际,暗下毒手,你早就气绝身亡了!” 小恨跪地磕头道: “阿爹……孩儿知错了!但不知火铣炮损坏了没有?” 展风驰抽出丈八蛇矛看著矛尖已然秃平,轻叹道: “火铣炮给毁了!” 小恨悔恨莫及哭著道: “阿爹!这怎么办?” 展风驰把手中“连发铣”置于童车下格,关闭前后两片木板,抱起小恨坐进车内,叹然道: “孩子,只要你永远记得先下手为强的教训,毁了这双管火铣炮也是值得,为父早把制造火器的秘图交给你师公了,他一定能打这更多出来,下用担心。” 小恨羞愧得埋首车内不敢多话,展风驰推著童车走出店外,小恨从车内采出头来,惊见街道上处处横尸,血流成河,两侧的屋檐尚自滴流著鲜血,有如雨水,怵目惊心。 小恨知道这个倾巢而出的派门,全部死绝了。
第五章 绝世秘辛 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 溪云初起日沈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 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 “大洪山”主要名胜有号称云中古刹的“灵峰寺”,俗称洪山寺,现存古代碑石和八百多年树龄的古银杏,山问还有著名的仙人、双门等奇洞,白龙池、珍珠泉、三眼泉及温泉皆是游客向往的景点。 清晨云雾笼罩山头,隐约可见这座山势峻峭插天,彷如一位仙人负手站立于云端,欲乘龙腾飞之态。 “武当派”掌门巩无机和“灵峰寺”住持若智老和尚双双施展绝顶轻功登山而上,距“仙人洞”三十丈之外,立即放轻脚步慢行,生怕惊动洞中之人清修的样子,两人神色显得肃然恭敬。 巩无机压低声音俏俏地问道: “洞中……恩师他老人家可好?” 若智老和尚台十恭声道: “老衲早将方圆五里列为武林禁地了,这几十年来,老衲谒见他老人家不过十次,但其外貌依然不曾衰老,可见已臻返璞归真之境界了。” 巩无机轻叹道: “恩师执意退隐这里,让贵寺平添许多麻烦,是我武当弟子之愧,也是我这个掌门的无奈,请方丈海涵!” 若智老和尚微笑道: “少林、武当本是一脉,又是武林同道,贵派上一任掌门退隐在此,是和尚们求之不得的福报,巩掌门太客气了。” 巩无机又问道: “恩师知道贫道要来吗?” 若智老和尚点头道: “前些日子老衲亲来拜谒他老人家,已得其允许了,又约定今日您来拜谒,他老人肯定在等著您了!” 巩无机眉问一蹙,稽首单掌示礼问道: “若智老友,您在谒见恩师之时,说了些什么话?” 若智老和尚微笑道: “他老人家抚髯笑著说:‘该来的还是会来。’便挥袖要老衲离开,依老衲之见,他老人家已达剑仙之流,能预知未来吧?” 巩无机满脸孺慕轻叹道: “恩师当年号称天下第一剑,已达‘天剑湛照’之极臻圣境;每一招剑法均有如出自虚无缥缈九天玄界的清灵神迹,并且体验太极阴阳的圣高无上真理,号称‘太极神剑’!” 若智老和尚立即合十念称数声佛号,恭敬道: “武当派当年在您师尊掌门冯日机的率领下,领导中原群雄驱逐鞑虏不遗余力,才有今日的大明江山,想下到正当盛名之际,却突然退隐江湖,令人扼腕呀!”(请阅‘不死邪神’详载。) 巩无机兴叹道: “恩师功成身退便将掌门之位传给贫道……他老人家却绝口不谈北征鞑虏之事,令人纳闷。” 若智老和尚眉头一颤,附其耳边轻声道: “听说另几位掌门回山后,也立即宣布退隐江湖……咱们少林掌门方丈也不例外,这事确实透著蹊跷!” 说到这里,两人的耳鼓脉里突然传出声音道: “小和尚、阿巩!尔等别在背后道人是非,否则你们就是论人是非之辈,太不像话了!快到洞里来吧!” 巩无机和若智老和尚一听就知是冯日机的声音,吓得脸色骤变对望一眼,均暗忖:没想到二十几丈远的悄悄话,他竟能听得到?随即噤若寒蝉飞速奔向“仙人洞” 而去。 “仙人洞”洞内十分宽敞,却只有几张石桌石梼,摆设极为简陋。 冯日机满头银发束于后,双眼湛然,五庭高耸,白胡垂胸,却长得一副如童子般的天真无邪面相。 巩无机对著冯日机跪拜磕头恭声道: “弟子参见恩师!弟子这些日子以来忙于敦务,无法在您身边晨昏定省,深感内疚……” 话尚未说完,巩无机泪流满面,趴伏于地面的身体微微颤抖,已然激动得讲不下若智老和尚台十躬身肃然道: “和尚前来打扰冯真人清修,实在罪过,请您老见谅!” 冯日机呵呵一笑,随即轻扬衣袖拂出一股柔劲将巩无机从地面托起来,抚髯微笑道: “阿巩如今是一派之尊,为师还得尊称你一声掌门才对,为师当年为你取法号‘无机’就是要你比‘日机’更胜一筹,怎恁地像个孩童般哭哭啼啼,令人笑话。” 巩无机慌忙连称不敢,朝向若智老和尚道: “若智老友,谢谢您送贫道一程,则今请您暂时回避,贫道尚有一些教务秘事,必须面告恩师。” 若智老和尚闻言却也知趣,忙向冯日机合十告别,转身离去。 冯日机合眼沉默片晌,匆尔双眼乍开精芒炯炯道: “掌门,你平时教务十分繁忙,不会无事亲临洞中向老夫请安吧?” 巩无机肃然垂手道: “恩师圣明!您还是叫我阿巩比较亲切,阿巩知道您虽隐居这里,但依然心系武当。” 冯日机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笑吟吟道: “那个小和尚走远了,阿巩,莫非武当出了大事?你就坐下来直接了当地说明来意吧!” 巩无机坐定后,恭敬地把锦衣卫“北镇抚司狱”指挥使高见贤,和自己在“黄鹤楼”密议之事,详说了一遍。 冯日机仔细地倾听,却愈听睑色愈沉重,巩无机观言察色已知恩师定然了解其中玄机,忙问道: “恩师,那位前身风闻是‘帝影者’的展风驰,是否就如刘伯温所言……真的是当今皇上流落民间的皇子?因兹事体大,不能不上山来请益。” 冯日机沉吟一声叹然道: “唉!该来的还是要来……此事相当复杂,却有迹可寻,但说来话长,你可知当年暗中从事颠覆元朝的各派掌门人,为何功成身退以后,个个退隐山林不问世事?” 巩无机道: “恩师!莫非与此事有关?” 冯日机抚髯喟然长叹道: “阿巩聪明,一猜即中!这是一段有人故意湮灭江湖历史,并且威胁各派掌门退隐江湖,却又规定不得在本派退隐,命各派掌门人三缄其口的大事!” 巩无机闻言震撼莫名道: “恩师!是何方神圣,有这么大的能耐……竞能逼迫整个武林、各派掌门人听命行事?” 冯日机抚髯淡淡一笑道: “此人确也实践其诺言,让各大门派的后人在朝为官,他成立了‘锦衣卫’为其效命。” 巩无机震惊脱口道: “您是说……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旨意!” 冯日机点头慨叹道: “是的,当年朱元璋尚未称帝,对江湖人礼贤下士,其目的就是要整个武林精英为他过江打前锋,暗中从事驱逐鞑虏的工作。” 巩无机讶愕问道: “恩师,朱元璋虽然礼贤下士,但江湖中人素来不理会官场的大人物,只尊敬才德兼备的武林高手,又怎会乖乖地就范?” 冯日机苦笑道: “朱元璋就是命令刘伯温对一位才德兼备的绝世高手,晓以大义,利用此人率领各派精英潜入北方鞑虏朝廷,从事颠覆工作,才会缩短元朝的气数。” 巩无机闻言释然,击掌道: “这就对了!不知这位绝世高人是谁?为何徒儿从来没有听闻此人在江湖上的事迹呢?” 冯日机苦笑道: “阿巩,朱元璋本是‘龙凤皇朝’小明王麾下‘中书省左丞相’,自从他登基称帝后尽毁这段史实,连他派遣谋杀小明王的‘德庆侯’廖永忠,在洪武八年以僭用龙凤不法等事赐死,所以这位绝世奇侠的英勇事迹,当然会被抹灭了。” 巩无机喷然道: “恩师,朱元璋的江山是武林中人替其打下的,您说的这位绝世奇侠,为何下车领江湖精英反扑朱元璋,教他知晓江湖人是不可欺侮的!” 冯日机双眼露出崇敬的异采,轻叹道: “当年朱元璋在攻占‘大都’迫元顺帝流亡之后,于安徽黄山之巅举办武林大会的庆功宴之际,竟然露出一代枭雄的丑陋面目,在酒中下毒,毒倒了江湖精英数百人之众,藉以威胁那位绝世奇侠;此人迫于无奈之下和朱元璋达成了协议,保了大家的生命,所以人人三缄其口,将这段历史给中断了。” 巩无机好奇问道: “能在恩师嘴中常挂念的绝世奇侠,必然没有中毒才是,为何不当场刺杀朱元璋,或者迫他交出解药?就真的臣服在朱元璋的毒辣诡计之下?” 冯日机以尊敬的口吻道: “这位绝世奇侠的武功已臻‘金刚不坏’之无上境界,当然不畏天下间的任何毒药,但他却悲悯众生,宁愿放弃皇帝的宝座,毅然决然地退出江湖,否则哪有朱元璋称帝的份!” 巩无机露出尊敬的神色,感慨万千道: “恩师,这是为了什么?他竟然练至不死身了,如果由这位绝世奇侠来当皇帝……会远比一代枭雄朱元璋还要好,姓朱的如今虽然拢络江湖人做其鹰犬,却又大杀功臣。” 冯日机诡异一笑道: “当年这位奇侠曾说了一句让人摸不透的话道:‘我不能改变历史,因为朱元璋就是大明的真命天子。’此话一出,黄山群雄个个愣住了。” 巩无机道: “恩师,您肯定知道……这话中玄机吧?” 冯日机抚髯得意道: “当时他曾与武当、少林、峨嵋三大掌门人辟室密谈,已把话意说得一清二楚了。” 巩无机好奇心燃炽又问道: “恩师,他说了些什么秘密?竞教当时中毒的天下群雄,能心悦诚服地下去推翻那个心狠手辣的枭雄朱元璋。” 冯日机脸色肃然道: “他说自己是‘未来人’,因故误闯这个时代,他熟知历代的史实,大明确实是‘明太祖’朱元璋开创的,而朱元璋在‘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享年七十一岁卒,由太孙允蚊继位,即是‘惠帝’,年号‘建文’。所以这位绝世奇侠顺应天命,没有杀死朱元璋自立为帝。” 巩无机震惊莫名又问道: “怪哉?恩师啊!朱元璋为何会将帝位传给刚出世的太孙,而不传于现今仁慈的皇太子朱标呢?” 冯日机愁眉深锁,又道: “朱元璋的死期还有十几年,这中间皇太子标……已经病死了!但这位奇侠怀疑太子标的死因可疑。” 巩无机惊讶脱口道: “这是天机不可泄露呀!恩师您相信吗?然而知道了独裁暴君朱元璋的死期却令人振奋,虽然生性慈孝的太子标病死,但其子‘惠帝’应会秉持其父的慈孝治国,太平盛世可期!” 冯日机匆尔慨叹道: “错了!诸王因各拥甲士,权势日大,‘周王’朱绣竟起兵谋反,被废之后,惠帝实行削夺诸王权势;诸王有罪,往往被降为庶人。太祖第四子‘燕王’朱棣以无故诛杀建议‘削藩’的齐泰、黄子澄的名义,举兵造反,称为‘靖难军’,所向无敌横扫北方,并勾结京畿的宦官南下攻陷‘南京’,惠帝逃亡不见踪迹,史称‘靖难之变’。燕王棣即帝位,是为‘成祖’,迁都‘北平’,年号‘水乐’,三征匈奴,七下南洋,其丰功伟业胜过了其父朱元璋!” 巩无机听得十分仔细,因为这攸关未来的国家大事,也关系著武当的未来走向,若投错了主,即遭灭门惨祸,不能不慎重其事,但这番话却另有疑窦,立即作揖请示道: “恩师,皇上如今育有十几个皇子,但排行‘老四’并无‘燕王’这个封号呀?而且诸皇子之中,并无‘朱棣’这号英明神武的人物?” 冯日机突然转了话题,抚髯感叹道: “这位绝世奇侠就是当年纵横北武林鞑虏朝廷,令人闻风色变的‘不死剑圣’张心宝爵爷,你可知道他与谁最亲近?” 巩无机以企盼的眼神忙问道: “恩师,是谁呀?” 冯日机一脸敬佩的神色,微笑道: “就是刘伯温!所以你若听信帝侧那头恶犬高见贤的怂恿,想和刘伯温斗的话……别说是你,连为师也不见得是其对手!” 巩无机满脸不服道: “恩师,您太小看自己了吧?” 冯日机笑呵呵道: “天下问最厉害的武学,也比不上一个人的智慧,刘伯温当年号称天下第一军师,绝非虚名呀!” 巩无机灵光一闪,问道: “刘军师放出谣言……竞说‘帝影者’展风驰就是皇上当年流落民间的皇子…… 莫非他就是……” 冯日机挥手制止他再说下去,沉吟道: “唉!阿巩,为师刚才不是说:‘该来的总是会来!’很可能就是应在展风驰的身上!” 巩无机闻言脸色苍白,立即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久久无法拉回情绪。 冯日机关心问道: “阿巩,你已经开始缉捕展风驰的行动了?” 巩无机点头表示开始行动了,匆尔又慌然道: “恩师,您刚开始曾说:此事相当复杂,却有迹可寻。莫非……您已然知晓展风驰的来龙去脉?” 冯日机并无责备之意,只是叹然道: “人在江湖,身下由己。你快制止本门弟子们的行动吧,否则将会断送咱们武当派近百年来的基业!” 巩无机额头冒出冷汗道: “徒儿离开后立即照办!有关展风驰的身世,愿闻其详。” 冯日机微笑道: “当年‘不死剑圣’张爵爷在北武林最大的劲敌,就是‘剑魔’展猖!但却与他的掌上名珠展翎相恋,岂料苍天作弄人,展翎竞被另外一个男人占有,因此珠胎暗结以至于弃张爵爷而去,所以这位展风驰必然是她所出。” 巩无机正色问道: “恩师,你是听谁说出这段秘辛?还有谁知道呢?” 冯日机轻叹道: “就是刘伯温!他早年已经告诉了为师及少林、峨嵋三派的掌门人,所以你召开武林大会,必然少了这两派的人马,可见他们已然心知肚明了,不会参予此事。” 巩无机搓揉脸颊苦笑道: “原来如此!难怪这两派只遗来一名长老级人物应付了事,我却仍蒙在鼓里贸然行动,犹不知展风驰的生父就是皇上!” 冯日机警告道: “阿巩,听说展风驰是当朝马皇后的义子,而他是皇子的传言又出自刘伯温之口,我看此事八九不离十,很有可能朱元璋与展风驰都不知彼此父子关系,否则展风驰也不会因左相胡惟庸案受牵连,因此流落江湖当个刺客。” 巩无机深感懊悔,沉默不语。 冯日机双眼睿智精光频闪,微笑道: “这个朱元璋即帝位后,随即大杀开国的所有武将功臣,导致‘燕王朱棣’轻易地挥军南下占领京畿,真是自食恶果。为师希望阿巩你在未来的‘靖难之变’助燕王一臂之力,咱们武当就可保安泰了。” 巩无机又问道: “恩师,展风驰又何来的武当不传绝学?” 冯日机抚须正色道: “马皇后本是祖师爷张三丰的闭门弟子,当年化身为‘帝影者’保护朱元璋,屏风驰既然是其义子,当然懂得,这也不足为奇!”(请问“不死邪神”详载。) 巩无机汗颜道: “徒儿谨遵师命!今日若非您的一席话,咱们武当派将陷于万劫下复的地步!” 冯日机望著洞外天色,意有所指道: “阿巩快定吧!解铃还需系铃人,凭你的智慧解决此事,绝无困难,千万莫让展风驰受到伤害!” 巩无机立即离座磕了三个响头,转身掠出洞外。 冯日机欣慰地就地盘坐,闭目养神,参悟天机。
第六章 血流漂杵 荒村带返照,落叶乱纷纷。 古路无行客,寒山独见君。 野桥经而断,涧水向田分。 下为怜同病,何人列白云。 “鸡公山”有如金鸡独立,山势千仞插天异常雄伟,翠峦层叠延绵百里,若身处高山之巅,可眺望百里外的“淮河”及“河南”地界,河川如玉带蜿蜒十分壮观。 山麓下突然传出一连串的火铣射击声音,响彻空间,回荡下去。 半山腰处,隐藏著一批江湖中人,他们听闻火铣声大作,个个皆露亢奋睑色,蠢蠢欲动。 这批人马就是“崆峒派”总护法车禄率领著霍铁牙、鬼大锤、马铜轲三大长老及门派中的百来名精英,埋伏在半山腰处,山麓下的一切动态尽收眼底。 总护法车碌指著尸横遍野的山麓,阴恻恻道: “那个姓展的,使用‘连发铣’和朝廷北抚司副座鄱宏烈调来的火铣队发生了激战,想不到姓展的火器犀利犹胜一筹,双方均已弹尽,现由武当长老于社当率领大批弟子与姓展的开始厮杀。” 霍铁牙手持三十六齿的二百斤狼牙棒,重重地往地上一顿,兴奋道: “总护法!咱们现在趁机偷袭姓展的,一定马到成功,这件功劳就是咱们崆峒派的,可别让武当拔得头筹!” 鬼大锤双手各持一柄流星锤,每柄足有百来斤,威风凛凛地冷然道: “霍兄别急,你看姓展的那辆童车,被火铣队射击得木质纷飞,却露出了内中的钢板来,不但挡住火铣的强大威力,还能以‘连发铣’还击,而且瞬间就歼灭了火铣队,咱们可别掉以轻心!” 马铜轲手持一柄八尺独脚铜人重型武器,往地上重重一跺,道: “鬼兄,伯什么?我的八尺独脚铜人杵也可以抵挡住火铣射击的威力,一杵就可以将姓展的砸成肉饼!” 车禄浓眉一皱,轻拍腰问宝剑沉声道: “姓展的在‘随州城’灭尽了昆仑派,所以咱们绝不能小觑。掌门人派我们要以重型兵器先毁掉姓展的犀利火器,以及那辆童车,就如先将猛虎爪牙去除,现在武当派正围杀姓展的,想下到他手持两柄七尺藤棍剑,已杀得武当人仰马翻,待他体力消耗精疲力尽时,咱们再捡个便宜。” 山麓的战况十分激烈,展风驰被迫推著童车边战边朝山腰小径问退守,因小径路窄,武当门人无法围攻反而下利。 车碌见况冷笑道: “这个姓展的居然懂得利用地形地物做为掩护,杀得武当门人沿著小径仆尸,咱们就等于社当战死后,再现身突击,先毁了那辆童车,但要注意,不能伤了车内的稚一童。” 霍铁牙恨声道: “掌门命咱们活捉这对父子,难怪攻击中的武当弟子个个投鼠忌器,先机尽失,让姓展的痛下杀手,我看这批武当门人早晚要死绝了! 鬼大锤脸色略为紧张地握著流星锤道: “姓展的快到咱们的埋伏地点了,请总护法示下!” 车碌双眼精芒四射,冷然道: “还不到咱们出手的时机!” 马铜轲脸上浮出一股惧色道: “姓展的确实厉害,居然能以钢板童车当盾牌,横冲直撞,突破武当的围攻阵形,咱们掌门人确有先见之明,要咱们先用重型兵器毁了这辆童车。” 霍铁牙气愤道: “好个杀人恶魔!竟然以一挡百就快杀光了武当门人……总护法,咱们何时可以动手?” 车碌冷静分析道: “他的‘连发铣’来不及填充弹药,此刻置于童车下面底盘内,而两柄藤棍剑也快折断了,但他背后背著的方形布袋中,一定有犀利的兵器,却尚未出鞘,再等他杀了武当长老于社当之后,就由鬼大锤和马铜轲以重型兵器联手突袭,但必须给他时间抱出车内的稚童。” 语音方落。 只见展风驰把双手中的断棍猛然一掷,激射而出,立即贯穿最后两名武当派弟子的胸膛,两人瞬间毙命。 展风驰浑身浴血,不动如山,把右手伸进背后的布袋中,与武当长老于社当相距一丈对峙著。 于社当看著满山遍野的门人弟子尸体,老泪纵横,悲愤欲绝,不给展风驰稍有喘息的机会,瞬间人剑合一化作一股长虹,彷若射日般飙飞而去。 惊见展风驰从背后布袋中拔剑而出,一道青冥剑气如龙飞腾,就好像突然问从方形布袋中释放出来一样。 龙形剑气发出了一连串的如雷闷响,回荡空间。 漫天血雨纷飞。 于社当当场被龙形剑气斩成了数段。 展风驰也为之力尽气歇,单膝胡跪以剑插地支撑著身体。 一时间大地沉寂无声,只闻得展风驰喘息的声音。 小恨掀开篷盖跳出童车,跑至展风驰身边,见其浑身浴血腥红恐怖,心道: “阿爹……您全身都是血!有没有受伤?” 小恨话才讲完,左右两侧林中忽然分别袭来气势无匹的凌厉气压,息,吓得展风驰慌忙搂著小恨翻滚开来,远离丈外才止住滚势。 “轰隆!”之声如雷巨响。 整辆钢板制成的童车,为一个瓮大的流星锤击中,随之又被一只独咖扁了。 鬼大锤双手互敲著带有铁链的流星锤,而马铜轲则肩扛著的独脚铜,并排而立,两人偷袭得逞,得意自豪地望著展风驰,异口同声冷笑道: “姓展的,就由崆峒派来伺候你,乖乖柬手就擒吧!” 展风驰迅速打开背后的布袋将小恨装进,仅露出头部,再背在背后绑好时,已见半山腰冲来大批的崆峒派精英,将十丈方圆团团围住。 总护法车碌右手扶著腰间剑柄,大摇大摆地和霍铁牙走到展风驰前面,鬼大锤偕马铜轲立即赶来会合。 车碌狠瞪著展风驰,轻蔑地笑道: “阁下已是强弩之末,又何必做无谓的挣扎?若动起武来可是刀剑无眼,假如伤了你背后背著的稚童,你这个父亲岂不是遗恨终生!” 展风驰淡然道: “这是咱们父子俩走入魔道的宿命,尔等以卑劣的偷袭手法,轮番上阵,枉为名门正派……” 话音故意拖长,尚未落时—— 展风驰提气离地似鬼魅般飘行,以迅若雷霆的速度,往右侧蹿飞而去,状似惊兽亡命的脱逃样子。 车禄和三名长老均暗叹这姓展的小子,此举有如饮鸩止渴,自求速死。 如斯迫使轻功速度倍增于常态的功法,全凭一口真气支撑,极为耗损内力,而真气尽时会有力竭瘫软之弊,故除非是生死关头才会用此功法,一般高手绝不肯干这种要命的事,然而展风驰此时施展出来藉以逃生,正显示他已是强弩之末,再不足为患了。 车碌及三名长老望见展风驰若奔雷般的身法,四个人随即显得轻松起来,认为只要尾随其后,等待展风驰一口真气用尽之际,就是手到擒来之时。 肩扛著重逾二百斤独脚铜人杵的马铜轲和双手捧著二百来斤三十六齿狼牙棒的霍铁牙抢在前头,打算争功,把车碌及鬼大锤远远地甩于身后,直往山上追去。 展风驰去势如电的身影,化作一团红色的光影,突然又转折回来。 光影中,匆地爆出一束青冥的耀目剑气,笔直地朝肩扛独脚铜人杵的马铜轲激射而至。 马铜轲凭仗著八尺长、四尺宽、四寸厚的二百来斤独脚铜人杵,哪会将激射而来的这一股光束放在眼里?他双掌立即紧握住铜人杵,回肘往下一扳,再往前损臂送出,迎击而去。 这种扛肩故作轻松之态,先运巧劲再施蛮力的突击绝招,已有下少高手于猝不及防之下,成了铜人杵下的肉靡。 “嗤……” 一丝丝有如火石划上铜杵般的火星燃爆脆响,回荡空间。 这巨大的独脚铜人杵,立即从头至脚平整地分成两半。 剑气仍然不减其威力,凌厉光华若飞龙翻腾,瞬间滚滚再爆,笼罩著马铜轲,使他陷入一片光晕中。 光华敛去。 马铜轲从额头沿著胸膛直到下腹,也被划成两半,向左右各自翻倒,五脏六腑随著大量鲜血流泄一地,兀自鲜活颤动,一旁的霍铁牙看见马铜轲死得惨不忍睹,虽然被吓得魂飞魄散,但一见展风驰持剑现身,相距已不到五尺,自然反应地将三十六齿的狼牙棒,横撞而去。 “叮当……”一阵阵的脆响,有如一串风铃摇动,只见展风驰侧肩一闪,平举右手横剑,已削断无数的狼牙齿,而宝剑顺著棒身轻滑而去,这股青冥流光继续旋迭,瞬间从霍铁牙的脖颈问飞速划过。 车碌及鬼大锤赶到时,展风驰已背著小恨奔至十丈外一处悬崖前,鬼大锤见霍铁牙手中狼牙棒杵地不动,便重拍其肩怒斥道: “他奶奶的!人已去远了还傻愣著?” 只见霍铁牙突然双眼一瞪,张嘴开声道: “奸快的剑……” “噗!” 霍铁牙的一颗头颅,刹那间掉了下来,颈部涌泉般的鲜血,喷得老高。 鬼大锤和车禄被鲜血喷了一头,十分狼狈,两人暴跳如雷,异口同声怒骂道: “咱们上当了!大家小心姓展的!他拥有内力不竭的‘先天真气’……” 说得太迟了。 展风驰有若猛虎出闸,一波衔著一波的凌厉磅礴剑气,杀得崆峒派精英布成的圆阵,立时土崩瓦解死伤无数,生余者如鸟兽般四处流窜。 鬼大锤迅速投身切入战高中,挥动手上的流星锤,这锤长有三尺,重有百来斤,柄锌上串著铁链总长一丈,两锤飞舞得一丈方圆内虎虎生风,方才稳住了战高。 鬼大锤这对流星锤十分灵活玄妙,一会儿双锤齐飞,一会儿单锤若流星般神速直撞,跟著另一锤追撞前锤,双锤即以诡异难测的角度分击而出,诡变多端,确实比独脚铜人杵及狼牙棒要来得灵活妙用,令人防下胜防。 一时间,流星锤所到之处,树木“咔喳!”应声而断,尘上纷飞,蔽天遮日,声势惊人,连自家尚存的弟子众,都吓得避之唯恐不及。 鬼大锤好像疯了一样,根本不顾生擒活捉的命令,恨不得将展风驰砸成肉酱方休。 展风驰一直采飘闪游斗的路子,不敢轻攫其锋,就等鬼大锤稍有力竭迟缓的状况出现,破绽即显,便是他命丧剑下的时刻。 车碌隐在一旁树林问观战,望见他们的战况惨烈,尘土飞扬,他从怀中取出二包粉末,腾空而起,瞬将粉末挥洒在漫天尘上之中,随即轰拍两掌加速扩散,也藉气劲弹身再起,掠回树梢。 鬼大锤挥动双锤已然气喘如牛,汗流浃背,知道再撑不过片刻,但已将展风驰逼于悬崖边,却不见总护法车碌赶来支援,因而气得哇哇大叫道: “总护法你若不来……就得替我收尸了!” 他刚开口求助即闻一股异香,立觉头昏目眩好似将要脱力,同时也发现展风驰的曼妙身法,已经缓慢下来;片晌后。 鬼大锤匆觉双眼干涩直想睡觉,而且浑身筋酥骨软,竞连流星大锤都使不动了,而面前的展风驰双眼有若喷火,正狠瞪著自己后方的树梢上。 车禄从树梢上飘然落于鬼大锤前方,他脸色紧张地对著展风驰好言相劝道: “姓展的,这是一种名叫‘五步倒’的迷药,老夫劝你背著孩子慢慢走过来,别待在悬崖旁边,以免失足跌下去。” 鬼大锤已然瘫跌地面,闻言气呼呼道: “总护法……你竞连老夫也给蒙住了!” 展风驰额冒冷汗脸色苍白地恨声道: “卑鄙无耻!你是崆峒派堂堂总护法,竞用这种下三滥的迷药,朝廷到底给了你们江湖人什么好处……可见尔等名门正派的武格,真是不如一名刺客!” 车碌恼羞成怒道: “你这个杀人魔!若不是朝廷锦衣卫三令五申要捉活口的话,老夫早就宰了你……用迷药对付你算是你祖上有德了!” 展风驰回头望著后面沉睡中的小恨鼾息正常,并无中毒的迹象,略为宽心,转向车碌声色俱厉道: “凭你还不配!” 仅余的二十几名崆峒弟子,见况逐渐聚拢,呈半圆形包围过来,将展风驰迫于悬崖前一隅。 两名弟子扶起瘫软的鬼大锤,另外两名弟子各捡起流星锤,站于车禄旁边候命。 鬼大锤对著车碌笑呵呵道: “总护法若早用‘五步倒’对付姓展的,就不需属下费这么大的劲了,也可以减少咱们的伤亡。” 车禄得意洋洋道: “老夫确实失察!真料不到姓展的内力如斯浑厚,已达先天眙息的化境、若不是你奋力一战让老夫有机可乘,现在倒下的就是我了,这算是大功一件!” 鬼大锤乐呵呵问道: “总护法快动手吧!这种迷药的功效,不知能支持多久?” 车碌顾盼自豪,举剑回鞘,击掌命令道: “任他内力再强,也得等一个时辰后方能褪去药性,咱们不用等姓展的倒地,现在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活捉。” 他的话才刚讲完。 惊见展风驰本是僵立的身体,突然伸出右臂高举“滴血剑”,全身仿佛充满了精、气、神般,将注意力集中在“滴血剑”的剑锋,浑融天地问的沛然气机,倏地转注手中的神器,剑身绽放出青冥霞光,令人通体生寒。 这一剑是包融了天、地、人三界的魔剑,剑意已提升至更上一层境界——剑之无上魔意。 除剑之外,别无他物。 鬼大锤吓得胆战心寒,脱口道: “总护法……怎会这样?” 车碌见状脸色骤变,惊骇得颠退数步,为了稳定士气,色厉内荏暴喝道: “这是姓展的回光返照之象!会加速其体内迷药的发作,大家别怕!这是强弩之末,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展风驰当下举剑随意地站在悬崖旁,自有一种威霞八方的霸道气势,又有那种天地任我纵横的无敌气概,任谁也不敢怀疑他在此刻的能力。 展风驰厉喝一声,高举“滴血剑”随即划出,先是一团光芒,蓦地爆开,化出千道寒芒,幻变成万点光雨。 一时之间,放眼尽是剑锋和激爆的小气旋,啸啸生风。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也料不到他尚有余力出招,并凡浑厚内气犹在,二十几名崆峒弟子连逃逸的时间都没有,已被漫天剑雨掩盖而至。 总护法车碌正得意洋洋,竞连宝剑出鞘的机会都没有,但他反应极快,立即凝劲将身旁的鬼大锤一把推出,挡在身前: “蓬!”血肉纷飞。 剑雨气势为之一顿。 车碌再起脚踢出一颗流星锤,快若闪电,直奔空中最强烈耀目的那一束剑芒,“锵!”流星锤硬生生地被一束剑芒划成两半。 剑芒倏钦,已然伤不到其他的人,可见这正是展风驰全凭一口真气所施展的剑法,此时已是强弩之未了。 岂料前一颗流星锤,却牵动著九尺长铁链那端的另一颗,朝展风驰撞击而去。 车禄立拔剑飞掠而出,随在追击而去的流星锤之后。 展风驰已经无力再劈开第二颗流星锤,只有挪身闪躲,怎料他刚一闪过,又见车禄一剑凌厉劈至,已然躲无可躲,唯有硬拼一途了。 展风驰见车禄横劈而来的剑势虽然凌厉,却毫无一丝杀气,立即竖起手中宝剑猛然一架。 “锵!” 车碌的宝剑立刻为“滴血剑”削断,但其手中的半截锋刀却划断了展风驰左肩系绑布包的粗绳子,内中正熟睡的小恨瞬间脱离其背,往南面的悬崖掉了下去。 车碌也料下到展风驰刚才气势如虹的内力在此刻已经尽失,本欲藉其竖剑一架、双方僵持的机会,再出阴招点其穴道好生擒活捉,怎料“滴血剑”削铁如泥,一个不小心划断了系于肩上的绳子,令袋中的稚童摔落悬崖之下。 展风驰撕心裂肺凄厉狂吼,立即损臂探掌,欲抓住凌空飘荡的布袋绳,好抢救小恨落崖的危机。 岂料刻下武功尽失的展风驰,无法拉住绳子,竞一脚踏空,整个人一斜,足下地面松动,落石纷飞,眼看则将落崖殒命。 车碌慌忙探出左手,瞬间攫住展风驰持剑的右手腕,双方如弓弦般绷直,情况十分危急。 展风驰眼睁睁地望著小恨,若星殒般摔落千仞悬崖,直到消逝不见。 当下彷若时间静止了一般。 片晌,只闻展风驰仰天凄厉长啸一声: “恨儿啊!—” 父子情深的厉声凄吼,令人心酸。 展风驰仿若厉鬼般狂吼不歇,倏地挥转右手腕将“滴血剑”划个大弧—— “咔嚓!” 车碌的左手臂立断,断臂随著展风驰摔落悬崖,痛得他脸色煞白,惨叫一声,跌在地面,不到三尺间距也要随展风驰坠崖了。 车碌将剑插于地面,急点穴道封血,其余弟子慌然赶过来,个个望著断崖张皇失措。 一名弟子扶起车禄请示道: “禀总护法……现在怎么办?” 车碌臂创痛得龇牙咧嘴,道: “你们留下二个人……其余的人,不论花费多少时间……生者见人、死者见尸……否则难以对武林同道交待……想不到一个姓展的,搞得咱们损兵折将、灰头上脸……” 崆峒弟子众奉命立即往山下直奔而去。 两名弟子砍树削叶再把上衣脱去做成担架,抬苦重创的车碌缓缓下山。
第七章 快乐时光 帐卧新春白夹衣,白门寥落意多违。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远路应悲春畹晚,残宵犹得梦依稀。 玉瑺缄札何由达,万里云罗一雁飞。 “鸡公山”之巅朝南,状似鸡头,面向千仞悬崖,崖底深涧好像一条娱蚣爬行,涧水湍急,岸畔两侧密布翠竹,有如娱蚣的千足,地形险恶鲜有人迹,俗称“娱蚣洞”。 满山翠竹沿著陡坡山势直下涧畔,竹林中传来两名孩童的嬉戏追逐声,突然一名孩童惊叫出声,失足翻滚在斜坡上,摔于涧畔,摔得他痛哭流涕。 哭啼的孩子年约十五岁左右,长得把头大肚一副痴傻憨样,鼻涕流在嘴边也不知擦拭干净,此刻哭得好似三岁稚儿。 一名年约十二岁的小男孩从山坡竹林内狂奔出来,行动敏捷灵活,在山坡上几个翻滚立即奔至憨傻大个的身边安慰道: “二泰哥!摔伤了没有……你可别告诉阿爹,咱们在玩躲猫猫游戏,否则他可要怪罪我,我以后就不跟你玩了。” 二泰被他这么一唬,吓得立刻停止了哭闹翻身而起,握著小男孩的双手憨笑道: “三保弟!哥哥我不哭了……但你得跟我玩喔!” 竹林中走出一位年约四十的中年魁梧大汉,背上背著一个颇沉的大麻袋,望著两兄弟扬声道: “三保!别让你二泰哥哥摔伤了,二泰自小憨痴可要礼让他一点……快帮他到涧畔把头手洗干净了再回去。” 三保忙牵著二泰的手钻过苇草丛跑到涧畔,略一弯身就看见一名年约七、八岁的稚童死死地紧抱著一根浮木倒在一旁,也不知是死是活。 二泰惊吓得哇哇大叫道: “阿爹快来……快来呀!这里死了一个弟弟……抱著一根木头……死紧不放也下知要来干什么?” 三保慌忙跑到稚童身边,蹲身伸指于其鼻孔下,发觉尚有效弱的呼吸,随即惊呼道: “阿爹快来!这个小孩还有呼吸啦……” 魁梧大汉闻声从肩上慌然抛下大麻袋,也下管内中滚出的竹笋,立即钻过芦苇丛赶来,随即蹲身拿开稚童紧抱的浮木,把稚童抱在怀中,对著二个大孩子急声道: “三保!你和二泰去扛那袋竹笋,救人如救火,我先抱他回家抢救!” 大汉说完快步钻出芦苇丛而去,三保拉著二泰的手来到麻袋旁,只见二泰将滚出的竹笋拾回袋内,双手提紧袋门,一下子就翻上肩头,笑嘻嘻道: “三保,粗重的事情我来做!好玩的点子由你来想……尤其是你制造的那艘漂亮的模型船,可要给我放在水中玩喔!” 三保迈步走前领路,笑呵呵道: “阿爹在前朝曾是管水师的将领,什么大小舰艇都会制造……我长大以后也要做个水师大将军,可以遨游四海!” 二泰傻呼呼地咧嘴痴笑道: “三保你当大将军,我就做你的二将军,跟你坐船到处去玩……现在咱们又多了一个弟弟,以后就更好玩了!” 三保皱著眉头苦笑道: “此处‘娱蚣涧”可是人烟罕至,只有咱们隐居在这里,怎会有小孩子在此溺水?看他全身多处擦伤……肯定是从悬崖上不小心掉下来的,但他求生意志十分坚强,将来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二泰讶愕问道: “咦?你把这个小孩讲得这么了不起……肯定不会死喽?咱们快回去看看阿爹怎么救他吧!” 两兄弟二刚一后有说有笑,快步消失于翠竹林。 竹林外草原上,有一椽茅屋,四周环境幽雅,庭院前有一群鸡鸭在地面啄食,好下热闹。 茅屋内。 小恨全身精光躺在草席上,那大汉捣些药草敷在他身上瘀青处,二泰和三保在一旁看得出神。 那大汉洗净双手在布巾上擦拭完毕后,脸上露出笑容道: “这孩子有十分强韧的生命力,过几天就可复元了。” 二泰感觉小恨的面貌非常投缘,憨笑道: “阿爹,这个弟弟宽额耸鼻……模样好像我死去的一宝大哥……是不是我大哥蒙‘阿拉真主’召唤……又回来了?” 三保闻言发了个怔,随即欣然道: “阿爹,这个小孩的长相特征好似……会下会是咱们回族人家的小孩?” 大汉轻叹道: “现今已是汉族的天下了,咱们达识帖木儿一族曾宫拜江东右相,所以成了朝廷的重要钦犯,所以不论这个孩子是哪族人,你们部下许自暴身份。” 二泰突然伸手去摇小恨的虚弱身体,为三保急忙制止,只见小恨悠悠醒转过来,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大汉及二名大哥哥,惊吓得脱口道: “阿爹呢……阿爹在哪里?你们是谁?” 三保紧握著小恨的手,微笑道: “你别惊慌,你在这里最安全了……你叫什么名字?怎么飘流到‘娱蚣涧’来?他是我父亲,你叫‘真伯伯’就行了,这位是我大哥叫二泰,我叫三保!”原来这大汉是达识帖木儿的后代,叫达识帖真。 二泰一见小恨清醒能讲话了,笑得雀跃鼓掌不停。 小恨惊骇紧绷的脸色一松,蓦地又昏噘过去了。 二泰见况吓得跌地哭闹道: “死了……又死了!阿爹快救我弟弟……不能让他死了……” 达识帖真笑著拍其肩膀,哄他道: “二泰别哭!你一哭这个弟弟就真的死了,你跟三保到前院去找几颗鸡蛋,再杀一只鸡,晚上给你们加菜。” 三保牵著二泰的手,二人高高兴兴地离开卧房。 达识帖真用手摸抚小恨的额头,喃喃自语道: “可怜的孩子,你如果不是汉族,在这个地界必然遭受过异常的欺凌……发烧开始褪去了,再吃点营养的东西就能恢复体力,唉……这里与世隔绝,想要找到他的家人,简直如大海捞针,真是一件麻烦事。” 话毕,达识帖真悄俏地掩门而出。 数天之后。 小恨跟著二泰与三保天天腻在一起,一同到溪畔捕鱼,学会了“叠石法”,以石块置于浅滩阻挡湍流,其上再铺上鱼网,欲溯溪而上或顺流而下的鱼儿便会被网困住,捕获甚丰。 三个孩子上山摘野菜、采竹笋、设陷阱捕捉野兔等小动物,让小恨学得许多野外求生的技能。 二泰虽然憨傻,却对小恨特别照顾,三保倾己所知的野外技能倾囊传授,虽相处短短几天的功夫,三个孩子已经亲如兄弟,打成一片。 达识帖真从旁观察小恨的举止行为,发现他虽沉默寡言,但学习能力特佳,尤其是适应环境的能力比三保还要强,而举手投足之间,自有—股无——的威严显现出来,却又不倨傲凌人。 达识帖真出身军旅,也厮混过江湖,所以见多识广,发觉小恨异于一般家庭的小孩,当他从捕兽器捉回一头受伤的大野狼,关进兽笼里,就想试一试小恨的瞻量。 傍晚时分。 二泰、三保、小恨蹲在兽笼边,好奇地观察受伤的大野狼,憨儿二泰拿起一根柴棍,惊颤颤地就去戮戏兽笼中的野很,木棍立即被野狼利齿咬断,吓得二泰哇哇哭啼。 三保随即拿起一根竹棍敲打兽笼示威,想替二泰出气,怎料野狼凶性大发,露出利牙、狺狺咆哮也吓得三保脸色煞白,丢弃竹棍颠退了数步。 唯有小恨镇静如恒,双手持著三保丢掉的竹棍,以削尖的一端对准兽笼边的大野狼,一步一步稳健地定过去。 大野狼感受这股杀气,咆哮声音立止,狼毛耸立,狼尾朝天,狰狞的大口张得更开,并且流出大量的口沫。 小恨双眼和野狼对视,毫下畏惧地持著木棍继续前进,至兽笼前三尺才止步,也学著大野狼咆哮了几声,声音中竞带著杀意。 憨儿二泰见状已忘记了哭啼,三保也感染了这种气氛,狠瞪著大野狼。 片晌间。 小恨双手持著木棍,做个突刺的动作,再栘左脚跨前一步,想下到兽笼中的大野狼警觉地迅速退后一步,小恨再进一步,而大野狼又退了一步。 只见大野狼本来竖起的毫毛,此刻已经颓然,高翘的狼尾夹缩不举,凶态尽失,同时发出畏惧的哀鸣。 小恨又进一步已到兽笼边,这头大野狼惊吓得立即挟著尾巴全身蜷缩在兽笼一隅,兀自颤抖。 野狼本性暴戾,并非一般温驯的野兽,而小恨却能迫得它戾气尽失,且感受死亡的威胁,令达识帖真见况内心一懔,暗忖连自己也办下列。 憨儿二泰兴奋叫道: “杀!快杀了这头吓我的恶狼!” 小恨闻言随即往前一刺,将木棍精准地插进大野狼的喉咙问,力贯而过,鲜血暴喷,当场刺死。 憨儿二泰高兴得手舞足蹈叫好,而三保却被这种杀戮的血腥场面给震撼当场,登时呆若木鸡。 达识帖真脸色骤变,随即转为温和,安抚著两个儿子道: “小恨真了不起!你们三个人去摘些野菜回来,阿爹剥下狼皮,晚上就有狼肉大餐可以吃了。” 三个孩子相偕离去,到附近摘取野菜。 三保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小恨真是要得!你的个儿比我矮小,竞能一下就剌死大野狼,连我都没有这种胆量,你这种本事跟谁学的?” 小恨拍胸自豪道: “跟我阿爹学的,这只是小场面,我爹他可以一下子杀百来个人,我早已司空见惯了,当然就有这种猎杀的胆识呀!” 二泰鼓掌傻笑道: “小恨好棒喔!长大以后你就当大将军,三保当二将军,我当个三将军,咱们联手杀光山上的野兽。” 三保笑呵呵道: “傻泰哥,不是杀光山上的野兽,而是坐船舰乘风破浪,威镇四海,像小恨般的威武,令敌人不战而降,那才显得威风呢!” 小恨高兴道: “好啊!三保哥当船长,我与二泰哥就当你的副手,咱们三个人率领船队一起去威镇四海!” 二泰乐呵呵道: “也对!但我却喜欢小恨你当船长指挥我们,因为最勇敢的人,才有资格当船长嘛!” 三保却叹气道: “听阿爹曾说过,咱们达识一族被朝廷通缉不能外出,所以这种愿望……就难以实现了。” 小恨灵机一动,抿嘴笑道: “三保哥,我知道你的名字叫‘达识帖和’,而‘三保’是你的小名,你喜欢坐船去威‘镇’四海,下如就改汉族的姓为‘郑’,叫‘郑和’就是了!” 三保高兴得笑呵呵道: “你肯定背过《百家姓》,所以识字,这个‘郑和’我喜欢,以后你叫我‘阿和’比较正式,‘三保’只是我的乳名而已。” 小恨摇头道: “不要!还是叫你‘三保’比较亲昵,就由别人叫你‘郑和’吧!” 三泰擤个鼻涕道: “嗯,小恨说得对!还是叫你三保比较习惯,你们都叫我二泰哥比较亲切,若叫我‘郑泰’那就奇怪了?” 三个人闲聊到这里,匆闻达识帖真呼叫道: “孩子们!野菜摘好了没有?摘好了快拿回来喔!” 二泰、三保、小恨嘻嘻哈哈地各捧野菜,高高兴兴地赶回茅屋前,看见达识帖真已经烧趄柴火烤著半条狼身,香味四溢,令人垂涎三尺。 三保拿出三根竹剑分给小恨及二泰道: “阿爹,日落以前,是咱们的练功时间,等练完了剑再洗个澡,就可以享用狼肉了。” 达识帖真对著小恨道: “小恨,这些日子以来,你从不告知你的父亲是谁,从事何种行业,但真伯伯从你们的练剑中,已知你父亲是一位高手中的高手,你的力气虽小,但招招皆是一剑毙命的绝活,也让我受益不浅。” 小恨谦虚道: “真伯伯!您的武功本就高强,虽然用刀不是使剑,却很容易触类旁通,小恨跟父亲学剑只得其形,无法透彻其髓,让您见笑了!” 达识帖真笑呵呵道: “我所学皆是宫廷刀法,太拘泥形式了,而你的剑法却比江湖上一般的剑法还要来得霸气,也就是古代留传至今的刺客剑法,一招毙命。真伯伯使刀惯了,一时间还学不来,就由你来教三保,好让他学来自卫防身吧!” 憨儿二泰闻言哭闹道: “阿爹偏心,人家也要学!以后要上船当个三将军……” 达识帖真欲言又止,皱著眉头轻叹道: “傻孩子,所谓刀剑无眼反会伤害你自己的……你拿竹剑乱劈乱砍十分危险,若伤了小恨怎么办?” 二泰随即瘫在地面要赖乱踢,表示抗议。 小恨立即牵起他来安慰道: “二泰哥,你就别哭了!我教你最厉害的一招,名叫‘天下无敌’,由你自个儿练习,好当个大将军!” 二泰喜极止啼,忙拉著小恨到一旁道: “平常你是我弟弟,但说起练剑你就是我的老大,快教我那招‘天下无剑’…… 我就乖乖听话!” 达识帖真拿这个憨儿还真没办法,不再理会他们,自己忙著那半只狼的烘烤。 小恨拿了一根长竹竿置于茅屋墙边,对苦二泰故作严肃道: “你拿木剑去刺这根竹竿,不许用劈砍的,若真能贯穿,这招‘天下无敌’就算初成,其他以后再说了!” 憨儿二泰听话立即照办,怎料翠竹乍身圆润光滑,竹剑一刺立即滑开,还好二泰心无旁骛,专心地刺,用力强劲,好像巴不得一剑就能将它剌穿。 小恨笑吟吟地和三保一起练剑,双方从劈,挑、刺、削、撩等等的基本动作开始切磋,由慢转快练得有模有样,看在达识帖真的眼里,十分激赏? 半个时辰过后,三个孩童已然汗流浃背了。 达识帖真烤熟了很肉招呼道: “孩子们收工了!快到溪边洗个澡,准备开饭厂。” 三个孩童放下竹剑,相偕跑到溪边洗澡,之后开始用餐,他们运动后的胃口大开,吃得舔嘴咂舌津津有味,气氛欢乐无比。 几天下来,吃得好、睡得饱,小恨瘦弱的身体逐渐长壮,而憨儿二泰练著一剑剌出的基本功夫,最为认真,也懂得翠竹的韧性弹力,剑剑刺出均已不落空了。 这段期间也是小恨懂事以来最快乐的时光,但其心中老是惦记著阿爹展风驰的安危,不免有时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达识帖真哪会不懂得小恨的心思,就藉著教小恨削竹制造玩具船,冲淡其思亲之情。 天气逐渐转凉,达识帖真带著三个孩子到处打猎储存野味过冬,忙得不亦乐乎。
第八章 绝处逢生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秋气转凉,黑夜风高。 茅屋中柴火正旺。 小恨、二泰、三保躺在柴火边呼呼大睡,憨儿二泰还抱苦心爱的竹剑鼾呼下止,达识帖真一边编织装鱼的竹篓,一边看著他们可爱的睡态,脸上浮出一股满足的笑意。 屋外突然传来鸡群的骚动声,令达识帖真感觉讶异,忙将手中鱼篓的半成品放下,随即闻得几声敲门声音。 “请问!有人在吗?” 这处“娱蚣涧”从没有外人来过,今夜为何会有人造访?达识帖真忙起身开门,只见一位衣服脏乱的老头子,但神态威武不凡,而从其左臂衣袖空荡无物看来,是位断臂人。 断臂老头身后另有三人,个个劲装打扮腰插兵器,一望即知是江湖中人。断臂老头和颜悦色道: “壮士怎么称呼?老夫车碌,因入山探幽与一些家仆失散,连老夫也迷失了方向,看见这里有火光,所以前来想借宿一宿。” 达识帖真眉间一蹙,立判这四名江湖人并非游山玩水的雅客,但从他们一身脏污看来,确实是迷路无疑,也不便推辞,灵机一动道: “车老爷请进吧!我叫郑真。寒舍简陋,希望各位不要嫌弃,里头有问小卧房给屯老爷安歇,其他人则和我们共挤一室。” 车禄左臂新创刚愈,显得有些疲惫,也不再客套,立即往小卧房而去,但其中一名弟子看见小恨竟然与二名孩童睡在一起,立即轻扯车碌空荡的衣袖,车碌回头看见了小恨,脸色乍喜即敛,随即停了脚步,从怀中取出一个颇沉的钱袋道: “老夫失礼了!这是老夫借住一晚的谢礼,老夫伯冷,就与大家在这里一块凑和好了。” 达识帖真已将他们的举止看在眼里,山头虽然纳闷不解,却也毫不客气地收下那个份量颇重的钱袋。 发现小恨的那位弟子名叫刘察,他立即坐于三保睡觉地方的墙边,二泰睡中间,小恨睡最里面,车碌也坐在刘察旁边,另外两名弟子却故意挨著达识帖真的左右两侧,似在看他以柴刀劈竹削条,眼神却盯著熟睡中的小恨。 车碌见他柴刀削竹的手法俐落,下禁好奇问道: “郑壮士!恕老夫冒昧,看你气宇下凡,为何会带三个孩子在此隐居?” 达识帖真正把一根翠竹截成七尺,将另一端削尖,闻言指向熟睡中的二泰感慨道: “朝廷宦海浮沉十几年,却难以适任,况且这个儿子天生愚钝,常遭街坊邻居取笑、欺侮,又终日嚎哭吵到邻居,所以隐居在此相依为命。” 刘察迫下及待地指著二泰及三保,打岔问道: “郑壮士,这二个大孩子长相及年龄差不多……但最小的孩童却长得完全下一样,年龄又差一大截……不会是您退隐之后,与这里的村妇所生的吧?” 达识帖真脸色一沉,轻暍道: “各位别再装蒜了!尔等的眼神早巳告诉我……你们认识这个孩子,可见你们是沿著『娱蚣涧’搜寻而来的!” 刘察闻言脸色一变,望著车碌,看车碌是否下令抢人,怎料车碌从怀中取出一张千两银票放置于地上,和颜微笑道: “郑壮士刚才那番退隐的说辞,老夫下想追究其真假,所以你也别问咱们的来历;这张千两银票足够你父子三人买屋置产快活地过一辈子……只要将那个孩童交给老夫就行了!” 达识帖真冷然道: “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和孩子之间的恩怨,但我既然救了这孩子,收留了他,就应该将这个孩子交还给他的亲人,希望你们拿著银票静静地离开,我不欢迎你们!” 刘察恐吓道: “姓郑的!咱们总护法给钱是看得起你,也可怜你那个白痴儿子,你可别敬酒下吃,吃罚酒!” 达识帖真闻言一怔,双眼故露贪婪之色,忙放下手中的柴刀和翠竹,半爬似地去抢地上那张银票,随即坐回原位,藉著室内火光详细查看银票的真假。 车碌、刘察和另二名弟子的脸上皆露出满意的微笑,尤其是那二名弟子已松懈了戒意。 达识帖真把银票装进钱袋中,在车碌等人不防中,猝然之间猛力抛向刘察,精准地击中其右眼,同时左手取到尖竹,右手拿著柴刀,立即朝著两侧的崆峒弟子,左刺右劈而去。 刘察痛得蒙眼哇哇大叫,达识帖真右手中的柴刀已经划断一名弟子的咽喉,左手尖竹也剌穿另一名弟子的肚子,其动作皆在同一时间完成,不谓不快。 睡梦中的小恨、二泰、三保被惨叫声惊醒过来,却已看见厂这幕血腥杀戮的场面,小恨眼尖看见了车碌,大叫道: “真伯伯!那个老头是大坏人!” 二泰看见二个死人,吓傻厂眼呆愕原地,三保护著小恨躲在墙角,达识帖真转头对著三保厉叫道: “三保!快护著小恨离开……” 话尚未讲完,一股凌厉剑气席卷而王、 达识帖真回头看见车碌一脸杀气持著宝剑掠来,慌忙急退一步,举起柴刀迎著宝剑一架。 “锵!”柴刀立断两截。 宝剑斩断柴刀的余劲锐不可挡,随即划开达识帖真的胸膛,血染衣襟渗湿一大片,他自知已无力保护孩子,双臂死死紧搂住车碌的腰问,好让孩子们多一点时间逃离。 憨儿二泰见父亲血流满地,惊慌哭啼,居然双手紧握著竹剑,施展出小恨所教的那招——所谓的“天下无敌”直黥绝招——奋下顾身地直刹车碌而去。 “噗!”竹剑刺入车碌的肚子。 二泰冲刺的力道过大,竞将车碌和达识帖真以及赶来救援的刘察三人撞成了一团。 三保泪流满面强忍哀痛,拉著小恨的手快速冲出门外,狂奔而去。 车碌下愧是崆峒总护法,强忍竹剑穿肚的剧痛,双掌运劲拍中二泰的天灵盖及达识帖真的额头,这对父子立刻萎顿倒地,奄奄一息。 刘察左手掩著红肿的右眼,右手撑起受重创的车碌,想拔掉他肚子上的竹剑,立被喝止道: “别拔出竹剑……否则会引起血崩立即毙命,我一时间还死不了……咱们快去追那两个孩子……如果没有达成任务,你则提头来见!” 话毕,车碌命刘察拿著火把,扶著自己快速走出屋外。 二泰血流满面,匆尔回光返照,翻身瞪著父亲嘻笑道: “阿爹……二泰练成‘天下无敌’了……” 达识帖真闻得憨儿二泰的亲情呼唤,悠然醒转,瞪大双眼,缓缓地伸手紧握住二泰的小手,苦笑道: “好孩子你真厉宝……你真是‘天下无敌’……你不傻了……你变聪明了……你可要跟随著为父,阿爹会带你去另外一个世界……咱们仍然相依为命!” 二泰面带天真笑容,满足地合目而逝,达识帖真也随即气绝身亡;这对父子的双手至死还是紧紧地握著,若有见者定为之鼻酸。 刘察扶著车碌奔行不到一里,望著那两个孩子朝涧畔方向愈跑愈远,车禄突然下支倒地,强忍剧痛呻吟道: “你将火把给我,独自去追他们……还是那句老话……没有捉回小恨……就自个儿提头来见!” 刘察不敢迟疑,朝著车禄作揖拜别,立即施展轻功追逐而去。 车禄强忍伤痛,将火把点燃附近的芦苇草,火势燎野一发下可收拾,火光冲霄数十里外可见,车碌躲于安全处苦笑道: “希望搜山的弟产们……看见火光冲天,能赶来营救……”话毕,立即昏厥过去。 刘察施展轻功赶上那两个孩子,看见三保双臂大张,护著小恨隐于身后,立刻高举长刀劈斩过去,恨下得将其立毙当地,以泄其父击眼之痛。 三保惊吓得往右侧翻滚开来,而刀势已劈至小恨的脑门,吓得刘察慌忙回刀泄劲,免得误杀厂小恨。 刘察右眼暂盲,左眼瞅著三保又想起来保护小恨,气得他突起阴招“撩阴腿”,踢得三保在凄厉惨叫中弹飞出去,倒地后却又倔强地站起,但甫一站起,随即脸色煞白,双手捧著胯问跪地,浑身颤抖,就知其剧痛难当,再也站下起来了。 刘察掉头望回小恨,岂料小恨早巳捡取地面的一根枯枝,朝著刘察的左眼突黥而枯枝贯眼一旋拔出,居然带著眼珠子一起拉了出来,痛得刘察弃刀捧眼,鲜血从十指间逐渐渗出,不断地凄厉哀嚎。 小恨捡起刘察的弃刀,双手紧握,毫不迟疑地倾力向前狂奔,连人带刀冲刺过去。 “噗!”长刀透背而出,刘察瞬间倒地毙命。 小恨冷静地搜著尸体,从怀中掏出了两个钱袋冷笑道: “我就看见你贪财暗藏这个钱袋!” 三保在一旁呻吟道: “小恨,你拿钱袋干什么……那头火势冲天……会引来一大堆坏人……咱们快乘坐阿爹预藏的小舟离开险地……” 小恨趋前扶起三保,关心问道: “你要不要紧?” 三保痛得脸色发绿道: “我的下体胯间完全麻痹了……可能被他踢爆了……别管这事……咱们快上小舟顺流而下。” 小限把钱袋纳入怀中,扶著三保慢步走到涧畔,在三保指点下,掀开一堆树枝,赫然发现一条小舟:两人合力推舟下水,再翻身上舟,已累得几乎瘫倒,回头一望,只见满山的火把缓缓移动,正朝这个方向而来。 小恨拍著怀中钱袋微笑道: “用这些钱危一辆马车,咱们离得远远地,去大都市找个名医,为三保你疗伤。” 三保忽然掩面放声大哭道: “我父亲及二泰哥都死了……我以后怎么办?” 小恨陪著落泪,哽咽道: “真伯伯和二泰哥是为我而死的……以后你就是我大哥……我会叫阿爹收养你,教会你最厉害的剑法,再杀光这批坏人……报仇雪恨!” 三保神色突转坚强道: “小恨,你阿爹真能教我最厉害的剑法……我这辈子愿做牛做马为奴……听你们的使唤!” 小恨拍其肩安慰道: “你就是我的大哥,别说这种没出息的话……” 话音未落,三保已然又痛昏过去了。 小恨望著满山的火把好像天空的星辰闪烁般愈离愈远,自己和三保仍在小舟内顺流而下,真不知会漂流到哪里靠岸,不知不觉在精疲力尽的状态下昏睡过去。 展风驰当时身中迷药,暂时失去内力摔落悬崖,立即抛出腰巾缠住顺崖而生的树干,顺势荡向崖壁,因悲痛小恨坠崖不知生死,精神恍惚问撞得口喷鲜血,身体卡在树干上,昏迷过去。 展风驰苏醒过来天色已晚,发觉随身的“滴血剑”遗落不见了,他随即运功疗伤,祛除身上迷药的余毒,待功力恢复,立即运用腰巾缠树,施展轻功往悬崖直坠而下,崖下深潭清澈,他一个纵身跃人潭中开始搜寻小恨。 数十来丈的深潭,展风驰虽然找不到小恨的踪迹,却也捞起了“滴血剑”,又顺著潭边四周希望能找到出路,只见潭水汇集在两侧崖壁之间,若泄洪般滚滚直下,夹带著断树枯木流人一条大川。 展风驰失望之余,只能祈祷上苍保佑小恨,能顺流而下平安无事,怎料发现崆峒派的高手也下崖搜寻自己和小恨的踪迹。 他立即避开,施展绝顶轻功攀上悬崖时,已是旭日东升的时分。他见崆峒派门人正在清理尸体,随即跟踪欲探知他们是否有小恨的消息。 崆峒派约上百人驻扎于一间破庙附近,展风驰隐在一旁暗探小恨的消息,却空等了十几天毫无所获,又随在他们的后面下崖搜寻。 百来名崆峒弟子在受创初愈的总护法指挥下,共分二十几组,带著干粮,沿著陡峭山势做地毯式的搜寻。 然而大自然的力量确实可怕,层峦叠翠的密林很容易让人迷路,连尾随跟踪的展风驰都不例外。 展风驰决定独自沿著河川顺流而下,他了解聪明的小恨也会顺著河流找出路,这十几天的光景是饿不死生命强韧的小恨,如若小恨已经死了,也会被湍流冲到岸畔。 展风驰像个野人般不眠不休地搜寻两侧岸畔已有数日,这种亲情的内心煎熬,远非外人所能想像。 这晚展风驰身心俱疲地躺于河畔,望著天空点点繁早,让他不知不觉中泪盈满泪眼。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是末到伤心处。 慕地,背上的“滴血剑”突然离鞘一寸,一声清鸣,将展风驰从失神中拉回来。 展风驰整个人喜极而弹跳起来,因神器“滴血剑”曾不断地喂以小恨的鲜血,与孩子已达灵气相通之境界,宝剑示警,表示小恨还没有死,并且离此不远了。 展风驰极目眺望,发现几里外的山崖下,竟然火光冲天,立即施展轻功掠上树梢,朝起火的方向掠去。 到得地头,原来是芦苇著火,而不远处,有一间茅屋,离茅屋几里外,点点火把人声骚动,乃是崆峒派的弟子正在聚集。 展风驰躲在一旁看著茅屋附近的情况,发现晒衣架上有几件童衣,其中一件居然是小恨的衣裳。 展风驰惊喜万分,立即持剑冲进了茅屋,发现地上有两具崆峒派弟子的尸体:一个是被尖竹刺死,一个则是被刀割喉而死,回头又见一位中年大汉,额头破裂,胸膛一道深至腹部的剑伤,另有一名约十来岁,天灵盖破裂的孩子;两个人手握著手倒毙室内右侧,而且尸体犹温尚未僵硬。 展风驰一看即知这一大一小两人是被人以浑厚的掌力击碎头骨而死,心知是崆峒派总护法车碌所为,如此滥杀无辜令他愤怒不已。 展风驰朝著这对双亡的父子,泪流满面,跪地磕头道: “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照顾恨儿,甚至为他丧命,这笔血海深仇,我现在就替尔等报仇。” 展风驰出门循著杂乱的足迹,发现了小恨及另一名孩童逃亡的方向,刻下哪容得他再有片晌的迟疑,立即施展轻功追去。 崆峒派弟子众持著火把正在集结,并守护著重创的总护法车碌,突然一道黑影转处,人仰马翻惨叫哀嚎,个个当场瘫地仆尸。 车碌见况惊骇之余,看见了黑影的卢山真面目竟然就是展风驰,吓得魂飞魄散厉叫道: “是‘刺客子鬼剑’!快命所有人包围……” 不叫还好,这么一叫,所有弟子众,如见凶神恶煞般,人人夺路而逃作鸟兽散。 展风驰一语下发,宝剑一挥,车碌的右臂立即齐危卸下,鲜血若泉涌般激喷,痛得他就地打滚哀嚎,凄厉声响彻旷野,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尚正赶来集结的弟子众,一见苗头不对,立刻丢弃火把转身就跑,车碌叫天天不应,叫人人不来,陷入了孤立状况。 展风驰瞪著奄奄一息的车禄,再次举剑刺进其胸部,缓缓地划开他的胸膛,直到腹部而止。 展风驰冷然道: “这一剑,是替那位中年大汉报仇的……” 语音末歇。 “噗!”展风驰左掌击在车碌的天灵盖: “这一掌是替那孩子报仇的!” 如斯残忍的杀人手法,令几名赶来欲营救车碌的忠诚弟子,吓得筋酥骨软,连滚带爬,翻落山坡而去。 展风驰顾不得追杀这些人,立即往河畔掠去,希望能抢救小恨及另一名孩子的生命。这时,尚有十来个人高举著火把,正在河畔搜寻。 这些人一见展风驰出现,吓得忙丢火把各自逃命而去。 展风驰捡取一支火把沿岸搜寻,不见孩子的下落,独独见到刘察被长刀刺穿的尸体,一见即知是儿子小恨的杰作。 展风驰高举火把,见岸边的地面上有小舟拖动的痕迹,以及二名孩童的足印,他望著东流的河水,忧喜参半喃喃自语道: “恨儿,为父来晚了……希望你能留下清晰的暗号,为父马上会追到你……苍天还是怜悯咱们父子的不幸遭遇……让你存活下来了。” 展风驰将剑归鞘,立即沿著河畔顺流,施展绝臻轻功追去。 追下到三里。 展风驰的腾飞雄姿,突然在半空中一顿,身形一挫,立即摔了下来。 展风驰落地后胸口郁闷欲绝,突然狂喷一口瘀血,方感舒服多了,看见血色略呈黑色,脸色骤变,暗忖道: “糟糕了!我运劲凝聚在心掰的余毒发作了……这些日子太过劳累,因此导致旧疾复发……” 望著渐白的天色,他喟然长叹道: “儿啊!你要保重……为父拖著短暂的生命,在临死前也要见你一面……” 展风驰当下只能慢步行走,沿著河畔,消失于河道转弯处。
第九章 东窗事发 迢迢百尺楼,分明望四荒。 暮作归云宅,朝为飞鸟堂。 山河满目中,平原独茫茫。 古时功名士,慷慨争此场。 一旦百岁后,相与还北邙。 松柏为人伐,高坟互抵昂。 颓基无遗主,游魂在何方? 荣华诚足贵,亦复可怜伤。 初更时分。 “北镇抚司”内院一座三层楼房灯火通明,四周满布锦衣卫戒备著。 高见贤、夏煜、毛骧三个人在顶楼坐立不安。 高见贤脸色阴沉道: “毛大人,都是你出的好主意,让那个姓展的连番杀光了昆仑派及崆峒派的精英,这下事情闹大了,简直不知如何收拾残高!” 毛骊乃是锦衣卫指挥使,职权高于高、夏二人之上,却不愿得罪这二位开国功勋,慨叹道: “我武当长老于社当和数十名精英,也给那姓展的杀了,你不能怪我武当不尽力,一切都是你要生擒姓展的,才会闹到这种无法收拾的高面。” 高见贤气呼呼地拍桌道: “毛贤侄!你们武当掌门人巩无机,为何未亲自出马摆平这件事?他可是收了咱们的好处,如今居然按兵下动?这件事你可得讲个清楚!一毛骥也拍桌回骂道: “高世叔!他老人家不是去追查刘伯温了吗?你以为刘伯温是这么好对付的?那头老狐狸比姓展的更难对付!咱们再怎么也想不到姓展的武功如此高强,这事已然震惊全武林了。” 夏煜忙打圆场道: “两位别再呕气了!这件事是纸包不住火的,如今连皇上都惊动了,请毛大人过府来就是要商量此事,咱们会有欺君之罪啊!” 毛骥及高见贤闻言色变,两人皆心情沉重沉默不语。 夏煜说道: “皇上是靠什么起家的……大家心里有数!这件事已经牵动整个武林,他岂会不知道?明天早朝之后,已命咱们别偏厅问话……这事真急死人了!咱们要如何圆谎?” 高见贤和毛骧听罢脸色铁青一时沉吟下语,蓦地毛骥起身脱口问道: “夏世叔……你怎知道皇上是要问这件事?” 夏煜轻叹道: “毛贤侄,我花费了一千两黄金,才从太监总管钱不思那儿得到的重大消息,这哪会有错!” 毛骧点头肯定道: “内务府太监总管钱不思虽然贪财……但其消息绝对无误。” 高见贤提议道: “咱们就说锦衣卫捉拿朝廷钦犯,因钦犯狡猾且武功盖世,所以烦请江湖中的朋友帮忙……这不就结了?” 夏煜怒声道: “老糊涂!天下间有哪一个武功盖世的英雄豪杰,是经得起锦衣卫‘火铣营’的缉捕?老高啊,这简直是搪塞之辞,皇上一听就知道咱们在说谎,这会害死大家的!” 高见贤慌然道: “老夏,你说怎么讲才好。” 夏煜把心一横,阴恻恻道: “咱们就说姓展的杀人如麻,所以引起了武林公愤,这种江湖事……有时候咱们锦衣卫也不好插手。” 毛骧沉思了一下,脱口道: “这种说辞还是有破绽,因为既然是朝廷钦犯,得由朝廷缉捕归案才是,怎容得江湖人自行了断?如此置朝廷的颜面于何处?最终还是会落在咱们的手中去办!” 高见贤打岔道: “皇上既然已经注意此事,咱们岂可再欺上瞒下地硬干下去?说不定皇上会御审姓展的……如果按照刘伯温的谣传,是属实的话……他们父子相认,咱们不就倒楣厂?” 夏煜恶狠狠地抢说道: “咱们若是先杀了姓展的,管他是什么身份,一切都死无对证了!” 高见贤拍案叫绝道: “妙招!既然死无对证,一切都结了!” 毛骥眉头一蹙,又问道: “各大门派目前皆按兵不动了……叫谁去杀那个姓展的?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要活捉他!” 高见贤开怀笑道: “不怕!有钱能使鬼推磨,就找黑道的刺客集团去干!反正白道中人对姓展的已是闻风色变,皆束手不管了,现在是个好机会!” 毛骥哈哈大笑抚掌附和道: “对啊!姜还是老的辣,崆峒派曾使用迷药‘五步散’,差一点就活擒姓展的,不如找苗疆‘母王’巫逆沦,将姓展的父子毒杀,这事可以弄得神不知鬼不觉!” 夏煜奸笑赞同道: “很好,要雇用黑道刺客就得找‘邪杀门’,这由我去接头;而毒杀这件事还得毛大人找个可靠的亲信,多带一点银票,专程拜访‘毒王’巫逆沦了。” 毛骥拍胸保证道: “两位世叔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咱们就双管齐下,一定奏效。” 话刚说完,突闻楼下四周警戒的锦衣卫骚动起来,过了一会儿又闻漫天箭矢发射的声音。 毛骥脸色骤变,一个箭步掠到窗前推窗而出,高见贤及夏煜立刻随至。 惊见一名白巾蒙面人,身著雪白衣袍,腾飞半空中,摆甩著「流云袖”,激出凌厉气劲,有若旋转车轮,将箭矢一一弹开,随即化为一股淡淡的白芒往皇宫方向消失。 高见贤脸色瞬间呈死灰色,惊颤颤脱口道: “惨了!这个白袍蒙面人……就是皇上的国师——‘帝影布衣’秦从龙,他…… 怎会出现在这里?” 夏煜惊骇失色,脱口道: “这下子完了!咱们的密议内容……可能被窃听了……” 毛骧脸色惨白,沉吟道: “这位‘帝影布衣’秦从龙好高绝的武功!连我的气机都测不出其藏匿处,皇上已对咱们起了疑心……这怎么办?” 高见贤把心一横,怒道: “别罗嗦!你快派人千里传书,重贿‘毒王’巫逆沦,要他快快毒杀姓展的父子,若死无对证,老子就不相信秦从龙能拿咱们怎么办!” 夏煜击掌道: “咱们可是本朝密探的老祖宗!我连夜命人赶去‘邪杀门’连系刺杀姓展的…… 只要咱们三人一口咬定秦从龙造谣诬陷,就不信皇上会听他的话!” 高、夏、毛三人迅速下楼各自离去办事。 隔天早朝之后,皇帝临时有要事与马皇后辟室密谈,将传高、夏、毛三人晋见一事,由太监总管钱不思找到夏煜传诏再延三天才来面圣。 夏煜把银票塞进钱不思的衣袖里,阿谀道: “钱公公!马皇后怎会突然上朝?使得早朝议事一半即临时退朝?您是否打听到什么眉目?” 钱下思阴阳怪气道: “皇上和皇后两人密议要事,不用咱家一旁伺候,咱家又怎能得知密议内容……” 夏煜忧心仲仲问道: “皇后贤名天下皆知,深处内宫一向不问政事,怎会突至金銮殿面圣呢?皇上对皇后十分敬重,等朝议退朝之后,皇后只要递个牌,皇上立即前往‘昭阳宫’……今天这事透著蹊跷呀!依钱公公您的见解,到底是何要事呢?” 钱不思笑道: “皇后上朝也不是第一次了,当年册立储君之事,皇后不也上朝面圣据理力争吗?” 夏煜不以为然道: “当年皇后是在金銮殿上,与皇上和百宫堂堂议论,但这次却辟事密议,这可是有天壤之分呀!” 钱不思伸手曲指此个铜板的样子,夏煜连忙又给一张银票,知道这个贪鬼肯定还有机密告知。 钱不思看了一下银票金额,纳入袖中,满意道: “咱家遗退宫女及小太监,正要掩门而出之际,偷瞄厂一厂,你知道看见了什么吗?” 夏熳闻言气得心里头痒痒地,这简直是吊人胃口,真他妈……没祖宗的娘娘腔! 心里暗骂,却满脸陪笑道: “钱公公不说,我怎会知道呢?” 钱下思故作神秘附其耳边道: “咱家看见厂皇后打开一幅画轴,画中是一位极标致的蒙古姑娘……皇后愤怒地说出了一句重话道:‘姓展的!’肯定是恨死了这画中的蒙古姑娘吧!后来又从屏风后闪出了一个白袍人,我从没见过!” 钱不思话毕随即掉头,朝内宫而去。 夏煜闻罢却惊骇欲绝,整个人瘫跌地面,喃喃自语道: “完了!皇后不是恨这个姓展的蒙古姑娘……是骂皇上薄情寡义……将亲生儿子遗落民间……这下子惨了!也表示咱们东窗事发了……我也顾不得高、毛两人了,还是先潜逃离京,尚有一线生机……” 夏煜踩著惊颤颤的颠晃步伐,整个人彷若失魂落魄般,消失于宫殿转角处。 “河南”位于黄河中下游,大部在黄河之南,故称。自古为豫州,居九州之中,故简称豫,别称中州。 “郑州”为河南省会,早于三千五百年前的商朝就已建城,因此人才辈出,文明气息颇浓,加上交通方便,故而地方繁荣,商业云集。 展风驰心毒复发,不得不买马沿途追踪小恨所留下的暗记,渡过“淮河”往北而上,每遇石碑路标或者进城门之际,皆看见小恨的字迹,也晓得小恨雇用马车赶路,没想到已经追了数百里之遥。 展风驰暗忖小恨一向聪明机警,不知为何如此匆匆赶路,居然跑到了这座古城,但他一定会在城内最大的寺庙留下明显的线索。 展风驰向本地人打听了一下,知道有座新落成的“城隍庙”,在郑州城是首届一指,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正是最佳的藏身处。 “城隍庙”就在城内北侧,四周榕柏参天,环境幽雅,庙前香客拥挤,于一里之外就必须下马步行。 展风驰一进城门就感觉被二股人马跟踪,他故作若无其事,先行投宿庙前三里大街上,一家颇具规模的“北雁楼”,住宿于后院一问雅房,然后穿过大街,在巷内几个转折甩掉跟踪者,直奔“城隍庙”。 展风驰挤于人潮之中,利用香客人潮做为掩护,想进入庙中某处;曾与小恨约定若父子离散时,一定要留有暗记说明去向。 刚要走进庙门之际,看见庙侧一隅,一根长竹竿上挂著布条,上头写著:“卖身葬父”四个大字,因香客拥挤根本看不见跪地卖身者是何人。 展风驰灵机一动,想利用这位卖身者做为掩护,好避开那二股跟踪之人,他暂不正面接洽,以免暴露行踪,主意打定,先行快速走进庙内。 展风驰入境随俗燃香膜拜过“城隍爷”之后,找到了名叫吕辉的庙祝,送上一笔百两银票的香油钱,令庙祝吕辉视为财神爷,当下恭请至后院一问清静的客房奉茶。 展风驰品茗过后微笑道: “吕先生看似读书人,怎会流落庙中?” 吕辉见展风驰背负长剑,英姿焕发,即知是侠义中人,随即作揖叙礼,坦然道: “展壮士,不才吕某曾闻当今圣上亲自著作的:《大诰》、《大诰续编》、《大诰三编》和《大诰武臣》的统计,所列凌迟(照例要杀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每十刀—歇一吆喝)、枭示、种诛有几千案,弃市(杀头)以下有一万多案……” 展风驰皱著眉头,捧杯品茗,静静地听著。 吕辉叹口气又道: “京畿的同门前辈,写信告知晚生,进士监生三百六十四人,愈见奸贪,终不从命,三犯、四犯而至杀身者三人,三犯而诽谤杀身者又三人,姑容戴斩一绞、徒流罪在职者三十人,一犯戴死罪徒流罪办事者三百二十八人,其中有御史戴罪死罪,带著脚缭,坐堂审案的,有挨了八十棍回衙门做官的……” 吕辉缓口气又娓娓道: “那些朝官,照规炬每天得上朝,天不亮起身梳洗穿戴,在出门之前和妻小诀别,吩咐后事,要是活著回来,便举家大小互相庆贺,算是又多活一天了。晚生听到这种事怎敢赴京赶考?这简直是自寻死路呀!” 展风驰放下茶杯轻叹道: “我沿途也听到许多风闻,当今皇上从开国元勋到侯稗将、部院大臣、诸司官吏到州县胥役、进士监生、经生儒士、富人地主、僧道屠沽,以至亲侄儿、亲外甥,无人不杀,一个个的杀、一家家的杀,有罪的杀、无罪的也杀,以‘大戮宫民,不分臧否’八个字来形容,最恰当下过了!难怪先生宁愿当个庙祝,也下愿科举为官。” 吕辉把展风驰视为知己般,作揖微笑道: “展壮士游历四方确实有见地!您不如暂住庙中,咱们可以秉烛促膝长谈,不知您意下如何?” 展风驰拉回话题道: “谢了!我刚进庙门看见庙旁一隅,有人在‘卖身葬父’,我经常在外,想买个仆役伺候,烦请吕先生叫卖身者到此洽谈,但这件事请你守秘,算是你我积点阴德。” 吕辉闻言动容,再拜道: “展壮士为善不愿人知,吕某恭敬不如从命!现在就去办!” 吕辉一脸敬仰作揖袂地,随即掩门而去。 片晌之后。 吕辉带来一名怯生生的双十年华少女及一名老妇人进门,二人虽然穿得一身破旧,但那名少女体态轻盈娇小,脂肤白皙,尤其是一双明眸黑白灵活,悬胆鼻下樱桃小嘴搭配更显标致动人;那老妇人也长得不差,应是宫宦落魄人家。 老妇人和少女一进门立即相偕投身跪地,向著展风驰哭哭啼啼泣不成声,庙祝吕辉安慰道: “别哭了!这位展大爷为善不愿人知,想买个人伺候生活起居,算是尔等命中遇上了贵人了,快起来回话!” 展风驰眉问一颤,以怀疑的口气问道: “你们虽是一身寒酸,但气质不凡,非一般的百姓人家,可否告知你们的出身来历?” 老妇人止住悲泣哽咽道: “老身徐氏,丈夫本是京宫‘御医’,因犯小错而遭流放,老身与小女‘彩萦’一路乞讨,陪著丈夫直至这里,丈夫因病已故,想不到衙役竟然弃尸,要咱们苦命的母女自行收尸安葬,实在身无分文,才出此下策,” 展风驰对著吕辉微笑道: “吕先生请暂回避,我要和这对母女商谈。” 吕辉随即作揖掩门离去。 展风驰要她们就座,但母女俩怎敢逾矩,还是跪地不起,展风驰无奈起身,从革囊里掏出一张百两黄金的银票道: “这笔钱算是租借你女儿的代价,三天后在北城门外可以再团聚,我买奴仆伺候是假的,你们别问原因。” 徐氏接到这笔大金额的银票,惊吓得喜极而泣,双手发抖道: “恩公……您出手如此豪阔,这笔财富足以让普通五口人家,置产安享下半辈子,小女一生为奴为妾都没有如此的酬劳……为何只借用三天就归还呢?” 展风驰故作不悦,直截了当地冷哼道: “叫你别问,又何必多嘴?” 徐氏噤若寒蝉,忙把银票揣入怀中,脸上却露出贪婪之色,对著女儿正色道: “能遇如此有钱的大爷,算是你一辈子的福气,就是要你上床,也得高高兴兴侍候:这都怪你那个为官清廉的老爹,没有留下一点家产给我,你就莫怪我无情!” 展风驰闻言一默,这名徐氏拿了钱,为何翻脸就好像翻书一样快?正感不解之际,跪地的彩萦双眼一抹哀怨,哽咽道: “萦儿宁愿卖身葬父,也不愿被你拖下火坑……如今恩公只想收留女儿三天,就是跟他上床,也远比被你推下火坑好……” 展风驰听罢傻了眼,她们不是母女关系吗?但怎会如此?从对话中,又不见有什么预谋骗人的样子。 正自纳闷,又见徐氏高高兴兴地险襟为礼道: “恩公!三天后老身不接回萦儿了,任你转卖或者留用,老身部不过问!”话毕,马上掩门而去。 展风驰听罢又傻了眼,真是出乎意料,也只好打算利用身份掩护过后,再送一笔钱打发这名苦命的少女。 展风驰好奇问道: “你起来回话,今年几岁了?跟著当‘御医’的父亲学了点什么本事?你母亲怎么不要你了?” 彩萦起身怯道: “恩公,小萦今年十六岁,姓林,生母早逝,此为后母……小萦自小跟随家父学医有八年的时间,对药材及针灸之术,颇有心得。” 展风驰讶异问道: “好本事!你祖籍还有叔伯辈的亲戚吗?” 林彩萦闻言吓得慌忙跪地,潸然泪下,哽咽道: “恩公……没有了!奴婢愿意做牛做马服伺您一辈子……请恩公收容小萦,否则唯有一死以报!” 展风驰紧锁双眉苦笑道: “小萦起身吧!你别动不动就跪地哭泣,我携幼子行走江湖确实很不方便……此事以后再说了。” 林彩萦错愕道: “恩公还有个年幼的少主?怎不见主母和少主在您身边呢?” 展风驰脸色一黯,叹道: “此事以后再谈了,你随我上街,先买几件随身换洗衣裳,再投宿吧!” 展风驰推门而出阔步先行,忽闻林彩萦怯颤颤地轻呼道: “恩公,您是否……旧疾复发了?” 展风驰回身诧愕道: “小萦,你怎么看出来的?” 林彩萦低头羞怯地拨弄著衣角,散发出一股钟灵毓秀之气息,令人见之又怜又爱。 “恩公的眉心透出一丝竖直的黑线,表示您的心脏有问题,小萦是从亡父学得的经验。” 展风驰一时高兴忘形,一把攫住林彩萦的小手,羞得她满脸通红直至脖颈,但又不敢推拒。 “你会医治吗?” 林彩萦忙点头,娇羞地轻摇被紧握的手掌道: “恩公,奴婢懂得一点……” 展风驰知道自己唐突,忙放手赧然道: “太好了!你会治我旧疾,我就是花费一千两黄金也是值得!” 林彩萦从怀中取出一包破旧的针灸打开来道: “恩公,这里清静,是否马上在这里医治?” 展风驰看见针灸包摊开来,里面插有十几根长短不一的银亮灸针,知晓其言不假又问道: “是一次就可以治好吗?” 林彩萦摇头道: “恩公,医治旧疾,不可能一蹴即成,可能要施术一段时间,再下药调养方可痊愈。” 展风驰微笑道: “那就慢慢来,我现在也没有时间,你快跟我来!”话毕,随即迈步而去。 林彩萦双眸望著展风驰背影,黑白灵活的大眼突然浮出一丝轻微的杀气,随手拔出一根五寸长的银针做个欲投射的姿态,但双眸随即转换为一股爱慕异采,把银针插回并打包纳人怀中,立刻紧随其后离去。 展风驰带著林彩萦来到前殿,庙祝吕辉急忙迎上问候道: “展壮士谈妥了?” 展风驰微笑点头,走到神夷左侧翻动一个铜制小罄钵,在下面取出一张信,笑吟吟道: “恨儿聪明,会叫人代写书信了。” 展风驰详细看著内容,方知小恨为达识帖真一家人不顾生命营救,而其二儿子“郑和”因阴囊受创,必须到大都市就医,已连续换了几个地方以免被追踪,如今就在“郑州”某处落脚。 林彩萦听到“恨儿”二个宇,随口问道: “恩公,少主的名字叫恨儿吗?今年几岁了?不知信中提到什么事?咱们快去接回少主吧!” 展风驰确实心急如焚,向著庙祝吕辉作揖道别,吕辉亲自送著这对主仆离开正殿,两人快步往外而去。
第十章 天威难测 久去山泽游,浪莽林野娱。 试携子侄辈,披榛步荒墟。 徘徊丘垄间,依依昔人居。 井龛有遗处,桑竹残朽株。 借问采薪者,此人皆焉如? 薪者向我言,死没无复余。 一世异朝世,此语真不虚! 人生似幻化,终当归空无。 展风驰和林彩萦离开“城隍庙”广场,远远地即见广场牌楼右侧龙柱下,有一根长竹竿,竿上系著布幡,布幡上有斗大的宇,写著: 人名其土。铁口金刀断。 展风驰见宇心头一震,立即加紧脚步向人潮中而去,后面跟著的林彩萦脸色诧愕下解,轻声叫苦:“主公,请等等我!”也随即快步追上。 展风驰见龙柱下,有一位银发童颜相士,持著布幡,长得仙风道骨,气宇非凡;而小恨和一名相貌堂堂的十来岁孩子,在老相上左右,状似亲昵,有说有笑。 小恨眼尖望见展风驰快步而来,惊喜尖叫快步如飞,一下子跳上了展风驰的怀抱,又搂又亲高兴大叫道: “老爷爷好似神仙般厉害,说恨儿在这里就可以见到阿爹您了……果然不假…… 想死恨儿了……” 三保本名和,如今已改叫“郑和”,立即朝展风驰跪地磕头恭敬道: “郑和的父兄大仇,如今得以如偿所愿,全是主公您的帮忙,奴仆在此磕头谢恩!” 林彩萦看见展风驰怀中的小恨,也随即磕头请安,展风驰忙放下小恨扶起两人,朝著银发童颜的老相士作揖为礼道: “老相士居然能捷足先登……找到犬子恨儿?铁口、金、刀就是——‘刘’。人名‘其土’坚硬如‘基’……” 老相士就是刘伯温所扮,他笑吟吟地挥袖制止展风驰再说下去,道: “我当年不是说过要替小恨算命吗?怎可食言而吧,此地不宜多话,找处僻静的地方再谈!” 林彩萦听见他们的对话,神色慌然显得很不自在,这一切都看在刘伯温的眼中,却不动声色地举幡离去,展风驰牵著两个孩子的手,快步跟上。 刘伯温居然带著展风驰回到他原先投宿的“北雁楼”,令展风驰不能不佩服恩师的眼线广布天下。 客栈雅房外,刘伯温带著大家推门而入,尚未坐定之际—— 展风驰激动得牵著小恨的手,跪在刘伯温面前,郑和与林彩萦看见主公这么一跪,也吓得慌然陪跪。 “恩师!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弟子没齿难忘!” 小恨闻言惊喜叫道: “是师公!是刘爷爷!阿爹时常夸著您,今日总算敦徒孙遇上了!” 刘伯温连忙扶起展风驰,要大家都起来道: “风三,这座‘北雁楼’是为师的产业,就当成自己的家吧!当你一进城时,为师已派人暗中保护,以防被‘邪杀门’的一批杀手盯上,但他们迟早会找上你的。” 展风驰惊讶问道: “弟子与‘邪杀门’本是河水不泛井水,他们为何会派刺客杀我?莫非是有人要我的命?” 刘伯温卸妆恢复本来面日,但见他五缯美髯飘然垂胸,气势有——崧高惟岳,峻极于天,令人肃然敬仰。 刘伯温有意无意地一瞅林彩萦,轻叹道: “风三!朝廷有人对你不满,所以雇用刺客来谋杀你……‘邪杀门’刺客集团虽然可怕,而苗川的‘毒王’巫逆沦更为恐怖,他既然收下雇主的重金,就会不择手段来对付你,所以你可要好自为之。” 展风驰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斗一斗‘毒王’巫逆沦也不枉此生,凭那‘邪杀门’我还不放在心上。” 林彩萦突然打岔道: “主公……咱们快离开这里吧!您本身不怕,也得顾及少主及郑和的安危。” 展风驰不予理会,对著刘伯温把林彩萦卖身葬父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将她懂得医术的专长告知,微笑道: “恩师,您知道徒儿不好女色,就把小萦送给您当丫鬟如何?” 刘伯温双眼异采一闪,不疾不徐地抚髯笑吟吟道: “这得看她是否和为师有缘了。” 林彩萦抿咬嘴唇道: “先生,奴婢不懂您的话意……” 小恨及郑和立在一旁,刘伯温指著郑和微笑道: “郑和这个孩子,为师曾替其算过命,将来必成大器,可惜被人踢中阴囊以后无法生育,也毁了男根雄风,但这却是他一生功成名就的转折点、小萦你不如写个字,我替你测一下吧!” 林彩萦偏不信邪,以茶水在桌上写个“毒”字,抿嘴吃笑道: “先生,主公身上余毒未解,尚需奴婢替他治疗一阵子,要服伺您就不方便了,所以随便写个‘毒’宇,奴婢就下信您光是测字,便能未卜先知。” 刘伯温笑呵呵道: “丫头!测字一门,本就在于无心笔画之间,暗藏天机,我就测你这个‘毒’字小恨与郑和也好奇地前来围观,展风驰一把搂苦小恨上膝,要他乖乖地听师公的妙解,好增长见识。 林彩萦裣襟为礼道: “烦请先生您劳心了。” 刘伯温双眼睿智频闪,用手指比著宇道: “这个‘毒’字,分开来就是‘主’、‘母’两个字,而‘主’字不出头为‘王’,倘若一位女子成为王者的妻子,即是一邦一国之‘主母’了,可算得上是贵不可言,这是小萦姑娘你以后的造化。但是,你写‘母’字太过匆促,中间有一撇贯穿,看起来有点像一个‘毋’字,而‘毋’是有不要或不可的意思……” 话音有略贬的含意,又停顿了一下,令林彩萦本是暗喜能成为一国主母的憧憬,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慌然问道: “先生……您说‘毋’宇有不要和不可的意思,人人都能依宇去解意……奴婢却不懂您的话意竞有贬意!” 刘伯温看了看展风驰,又对著林彩萦会心一笑,令她匆尔双颊绋红低下头来。 “小萦姑娘,你可要听我的劝告,你既为展儿的奴婢,不论过去是何等出身,皆要放下,就是‘不可’有二心,否则‘主母’就轮不到你喽!” 林彩萦实则是“母王”巫逆沦的契女,专程派来毒杀展风驰,经刘伯温如斯神算,内心也吓得张皇失措,立即改变了主意,决心跟定了这个姓展的,管他以后是否能当个王侯,自己是否当个“主母”,展风驰听罢不以为意,反正自己是个朝廷钦犯,却对未来是王妃“主母”的林彩萦,多看了一眼,因为他很相信恩师的神算。 刘伯温从林彩萦的喜悦眼神中,已然看透其叛出“母下”的心思,却故作神秘微笑道: “小萦姑娘兰心慧质,必定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吧?倘若我测得不准,就自拆天下第一军师的招牌。” 这是一句重话,却让林彩萦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就是誓死也要暗中保护展风驰及其相关人物的安危。 小恨却无厘头地叫道: “师公,人家也要测个‘恨’字!” 展风驰轻拍其后脑勺笑骂道: “小子竟敢来搅和?也不伯师公会笑话你?” 刘伯温抚著小恨的头微笑道: “师公要送你一句话,就算是测字完毕了。” 小恨正经端坐,好像小大人般回话道: “师公请讲!恨儿至死不忘!” 刘伯温捋髯轻叹道: “乖徒孙!你经历无数的杀戮生活,心中不能存有‘恨’意,这个‘恨’字,就是‘心’及‘艮’的合体,代表一个人不能少那么‘、’的‘良’心,你以后做事凭著对天地的‘良’与‘心’……这‘天下’就是你的了!” 小恨点头笑道: “徒孙一定听从师公您的话!做人一定要有‘良心’!但您说什么‘天下’是我的……这就不懂了!” 刘伯温仰天哈哈大笑道: “天机不可泄露!师公只能讲到这里了。” 笑声未落之际—— 匆闻屋外传来一阵厮杀暍喊的声音,隐约可见裔外刀光剑影,兵器交击声不断,战况惨烈。 林彩萦见展风驰及小恨镇静如恒,好似经过厂大风大浪般,郑和也是同样面无惧色,不禁暗暗称奇。 刘伯温依然故我地笑声不断,片晌过后才止笑道: “大家别慌,战况很快就过去了!” 展风驰掠至窗边掀开一角住外望去,惊讶道: “恩师……怎么会是武当派掌门‘太极乾坤创’巩无机车领二位长老欧阳离、郭子寿及一批精英,围杀十来个黑衣蒙面人?原先这武当带头追捕我……此事今徒儿费解呀!” 刘伯温双眼诡异一闪,淡然自若道: “风三,这有何稀奇!等会儿接踵而来的是‘天威难测’,连你也会大吃一惊!” 展风驰在窗户问隙看见蒙面刺客全部就戮,而巩无机指挥弟子众抬著尸体离去,他与欧阳离及郭子寿三个人却朝门前作揖示礼,一声不作地静俏俏离开。 刘伯温笑吟吟地推门而出,展风驰紧随其后,林彩萦牵著小恨及郑和尾随跟著。 刘伯温指著围墙拱门,笑道: “秦老弟既然来了,又何必畏首畏尾地躲于拱门之后呢?老朋友也该出来叙叙旧吧?” 拱门后面,赫然闪出一身雪白的秦从龙,他把手中一个包裹置于地面,向刘伯温作揖叙礼笑道: “刘兄不愧天下第一军师,每步棋皆先驰得点,真是棋高一著呀!秦某自愧不如……” 语音未歇,展风驰迅速拔出“滴血剑”,欲找秦从龙报仇雪恨,怎料四周围墙翻落无数的锦衣卫千户、将军级的御林军高手,个个肃穆恭敬排列成队,毫无一丝杀气,令展风驰错愕不解。 秦从龙双眼浮掠出悲痛及怨毒之色,弯身把地上的包裹打开,竟然是他的唯一独子——‘帝影者’秦雷行的六阳魁首。 “这个逆子屡次私自出宫,欲谋害展风驰,如今已经伏法了,刘老哥可满意吗?·一展风驰震愕当场,片晌后匆觉毛骨悚然,这个奸贼秦从龙竟然连自己的独子都杀,藉以湮灭己身谋夺“滴血剑”的阴谋,实在太可怕了。 刘伯温眉头一颤,仰天长叹道: “秦老弟,这又何必呢?老夫的用意并下在此呀!” 秦从龙居然能神色自若地朝天一揖,恭敬道: “皇上圣明!秦某不能不表示为国尽忠的一份心意,小大犯法与庶民同罪……他谋害错了对象,只怪他命该如此!” 话毕,从拱门外,大批的御林军鱼贯而来,前导的一名太监吆喝道: “皇后銮驾到此——” 语音拖曳得很长—— 惊见马皇后一身便服,从拱门外飞掠进来,瞬间已至展风驰面前紧握其双手,激动得泪盈满眶道: “孩子……辛苦了,总算一切雨过天晴……你父皇会补偿你的!’秦从龙率领院内所有御林军跪地三呼“娘娘千岁”,刘伯温、林彩萦、郑和、小恨也不例外。 展风驰震撼莫名地激动道: “义母!皇上怎会是我的父皇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马皇后擦拭泪水,低首看见了小恨,忙将他搂抱入怀微笑道: “这个孩子肯定是我的皇孙‘展离恨’吧?你看……长得多像风三呀!一副讨人喜爱的俊模样。” 小恨乖巧地轻声道: “奶奶!您长得雍容华贵……好漂亮喔!” 马皇后乐呵呵地叫了一声“乖孙子”道: “苦了这个孩子,风三!刘国师自会对你解释清楚,秦先生平身!你快宣旨吧!” 秦从龙双手高捧圣旨道: “展风驰听旨!” 展风驰跪地听旨,林彩萦带著郑和退开数步,跪地听旨。 秦从龙朗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经查得知展风驰乃是流落民间的皇子,即刻弃母姓认祖归宗,赐名‘朱棣’排从第四皇子,诰封‘燕王’,封邑‘北平’随即与‘晋王’桐、‘齐王’博率师北征,‘颖国公’傅友德等皆听节制。 皇孙‘展离恨’改名‘朱瞻基’永袭王位。 钦此 所有人等三呼万岁,声彻云霄。 展风驰激动得霍然起身并不谢恩,二话不说抢回马皇后怀中的小恨,立即腾身半空中,翻墙逸去。 马皇后望著展风驰离去的背影,轻叹道: “唉,好个倔强的风三!这也难怪……真是可怜的孩子。刘国师请您跟上‘朱棣’,解释清楚吧!” 刘伯温躬身道: “请皇后宽心!风三……不,是王爷!他已经心知肚明,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罢了,草民必然追上详细禀告王爷。” 马皇后转身脸色一沉道: “送给刘国师的一份大礼,快呈上来!” 一名御林军左右手各提一个三尺长宽的方盒,来到刘伯温面前,打开盒盖,赫然是高见贤和夏煜的项上人头。 马皇后感叹道: “这两个奸臣当年谗言中伤刘国师,如今已查明真相,还您一个清白,您不会怪罪皇上吧?什么时候能回朝廷叙职?” 刘伯温眉头一舒作揖道: “微臣岂敢对皇上有不恭之处,在朝虽能为国为民做点事,但在野更能无拘无束地伸展抱负,结果都是一样的。” 马皇后点头微笑道: “刘国师,刻下最重要的,是劝棣儿到封邑‘北平’就王位,他本有蒙古血统,率军北伐鞑虏朝廷的残余势力,最合适不过了。I刘伯温恭身领旨道: “微臣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请皇后宽心等待好消息。” 马皇后望著恭谨的秦从龙,意有所指道: “秦先生在朝,刘国师在野,尔等有‘瑜亮情结’,希冀能一笑泯恩仇,共同为大明江山,奠定万年之基!” 刘伯温和秦从龙闻言双双跪地磕头谢恩,异口同声道: “我等誓死报效皇上!” 马皇后一挥袖,即有一名太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