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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实现最后愿望协会 世界上有许多奇特的组织,或者公开,或者不公开地做着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实现最后愿望协会”便是其中非常特别的一个。他们是一个公开的协会,但是行事却往往带着些神秘色彩,而协会中许多特殊工作人员的资料,也是保密的。 这个协会帮助过无数临终的人完成最后心愿,其中有一件非常著名的事情,各国的许多媒体都曾经报导过,是一个患了绝症的小女孩,希望在临终前见一见她毕生最景仰的某国的著名王妃。 那名王妃在公事与私事方面都非常的忙碌,每天的行程都是的早就安排好的,而她王室的尊贵身份与贫穷的小女孩更有着天壤之别。但是经过了实现最后愿望协会的一番努力之后,那名王妃推掉许多既定的活动,专程搭机远渡重洋,来到小女孩的病榻之前,与她谈天,安慰她,和她交了朋友,在小女孩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带给她无限的快乐和满足。 那名王妃的乐于助人和心地慈善也是非常有名的,所以实现最后愿望协会这次的任务并不困难,只是因为王妃本身的名气,所以获得了媒体的报导。 事实上,该协会有许多没有被报导出来的任务,却更艰钜许多,但是他们本着协会的宗旨,一直在不分难易地尽最大的努力,为临终前的人服务。 后来,那名王妃在一次众所周知的车祸中骤然去世,虽然她的丧礼隆重而盛大,全世界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都从电视上看到了这场告别弥撒,但是她却来不及说出自己的最后心愿。 “死而无憾”是实现最后愿望协会的宗旨,他们服务的对象,并不是某些特定的人选,而且通常都只是一些平凡老百姓。现在,他们的特派员又站在一名被癌症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老先生床前。 “我的最后愿望?”老先生猛烈地咳嗽一阵之后,继续道:“我只希望我唯一的儿子能走上正途,做一个平凡而快乐的人。” “您的儿子?”特派员问道:“根据我们的资料显示,您一直是孤身的一个人,没有妻子也没有儿女。您真的有一个儿子吗?” 老人吃力地道:“是的,这是我充满挫折的一生之中,所做过最大的一件错事。我有一个儿子,我知道他确实是我的儿子,但是他却不知道有我这样一个父亲。” 老人的眼角缓缓流下一滴眼泪,继续说道:“我从来没有好好教育过他,甚至没有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但是天知道,我真的爱他。” 特派员又问道:“您希不希望见他最后一面?” 老人已经没有力气摇头,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不用了,我不希望他发现自己的父亲是一个这么卑贱而没有用的人,如果你们真能实现我最后的愿望,我就感激不尽了。” 特派员点点头:“请您告诉我您儿子的资料……” □ □ □ 罗一郎和司徒云两个人走在繁华的商业区,嘴里都嚼着槟榔,叼着香烟,还不时不由自主地摇动着身躯,装出一派轻松潇洒的模样。 罗一郎是一个身材高壮的青年,十八、九岁年纪,皮肤黝黑,长相却颇英俊斯文,他的头发除了原本的黑色之外,大概还有七种颜色。 他的绰号叫做黑狼,起这么一个绰号,是因为听起来够酷,而且也给人比较凶狠威猛的感觉。在外面混,没有一个叫得出的外号怎么行? 司徒云的年纪和罗一郎差不多,但是与罗一郎比较之下,则显得有些瘦弱,他的头发也不只是黑色,有一半,由正中间分开,是染成金黄色的。 司徒云的脸色略有些苍白,一双眼睛有炯炯的神采,他的动作和行为上处处想表现出自己也是个狠角色,但反而给人有些做作的感觉。他没有绰号,朋友都叫他阿云。 他们两人是赤道帮的小兄弟,专门负责在附近这几条街上收保取护费,收取的对象包括所有的店铺,各类商家,甚至小贩也不放过。 “你看!”罗一郎道:“那边新来了一个卖烤蕃薯的,过去问问。” 寒冷的冬风吹过,卖烤蕃薯的老头打个寒颤,缩了缩脖子,茫然的眼神看着熙来攘往的人群,心中似乎正在为不怎么好的生意担忧。不一会儿,罗一郎和司徒云走了过来,老头立刻投以热切的眼神。 “少年的,买烤蕃薯吗?又热又甜又好吃。”老头热情地招呼道。 罗一郎将烟头往地上一弹,吐出一口槟榔汁,恶狠狠地道:“你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谁让你在这里摆摊子的?” 老头先是一愣,但随即明白过来,他来这里摆摊子之前,也听人说起过黑社会收保护费的事情,于是立刻陪笑道:“对不起,我不清楚这里的规矩,家里情况不太好,出来做点小生意,以后还请两位大哥指教。” 罗一郎拍拍自己胸口道:“告诉你,这里是我们赤道帮罩的,我叫做黑狼,他是我的兄弟阿云,我们专门负责收这条街的税。像你这种摊贩嘛,每个月一万二,月初收钱,保你没事,懂了吗?” 老头唯唯诺诺地道:“是的,我明白了,月初收钱,我一定会尽力配合的。” 司徒云插口道:“后天就是一号,到时候我们会再来,别忘了。” 老头脸上闪过一丝凄苦的表情,细声道:“我全部的积蓄都用在这个摊子上了,今天第一天做生意,到现在才卖了两百多块钱,大后天……大后天……” “少啰唆!”罗一郎不悦地道:“没钱不会去想办法啊?要在这里做生意就按时交税,否则就得给我滚,懂了吗?” 老头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惊恐地连连点头。罗一郎和司徒云似乎还算满意,一人拿起一颗烤蕃薯,连声谢也没说,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呸!”罗一郎吐了一口唾沫,说道:“这些人就是这样,喜欢装蒜,不能对他们客气。” 司徒云想了一想,道:“话是没错,但是我看他穿得破破烂烂的,现在的人要不是真穷,会穿得那么破烂吗?” 罗一郎道:“管他那么多,收多少钱是大哥订下来的规矩,该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否则怎么向大哥交代?” 司徒云听见“大哥”两个字,立刻表现得肃然起敬,道:“对!大哥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罗一郎拍拍司徒云的肩膀道:“这样才对!你刚入帮,要多学着点。” “是!”司徒云恭敬地道:“你黑狼哥就是我的榜样。” 说着,司徒云从口袋中掏出香烟,敬了罗一郎一支,又替罗一郎点燃了,罗一郎深深吸了一口,满意地微笑着。 □ □ □ 当天晚上,罗一郎和司徒云以及一些赤道帮的兄弟,到一家迪斯可酒吧狂欢作乐,同行的还有几名打扮入时的年轻女郎。 舞池中闪烁的灯光绚丽无比,少男少女们不断随着狂热的音乐摇摆自己的腰腹和四肢,看着看着,司徒云的眼神不禁愈来愈迷惘。 而罗一郎却自顾自喝着闷酒,他举起酒杯,一仰头,又是半杯白兰地下肚。 “黑狼哥!”震耳欲聋的音乐使司徒云不得不扯高了嗓门:“再这样喝下去你会醉的。” “什么?”罗一郎像是没有听见司徒云讲的话,自斟自饮,又喝了一杯。 “我说你这样喝法很容易喝醉的。”司徒云更大声地喊着。 “醉?醉就醉,反正也没有人理我。”罗一郎喃喃道,眼睛却向舞池里望去,望向一名长发披肩,正在热舞的清秀女孩。 那女孩是罗一郎和司徒云的大哥绰号疯狗的梁源洋的女朋友,据说还在学校念书,跟着梁源洋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 司徒云看出了罗一郎的心思,凑近他耳边道:“别再胡思乱想了,连我都知道,帮派里最忌讳的事情就是勾引大嫂,我们做小弟的,还是安份点好。” 罗一郎却用力一拍桌子,震动的力量使面前杯中的酒都溅了一些出来,恨恨地道:“什么大嫂,不过是个婊子。” 司徒云愣了一下,连忙看看四周,好在没有人听见罗一郎刚刚说的话。他扶住罗一郎道:“你喝醉了,我先送你回去。” 罗一郎却道:“我没醉!没事的,我就是知道没人会听见才这么说的。” 司徒云道:“以后不管有没有人听见,你千万别再说这种话了,小心惹祸上身。” 罗一郎吃吃一笑,说道:“还是你够意思,但是你放心,我什么都不怕。” 就在这个时候,梁源洋大步走了过来:“来来来!大家都在跳舞,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干坐在这里,快过来一起跳跳,舒展舒展筋骨,要是骨头生?了,拿什么去跟人家混。” 司徒云立刻从座位上蹦了起来,顺手一拉,也将罗一郎拉了起来,俩人摇摇摆摆地晃进舞池,在梁源洋身边跳了起来。 又跳了一阵子,梁源洋扭扭脖子道:“脚酸了,我去休息一下,顺便喝杯啤酒凉快凉快,你们帮我照顾大嫂。” 梁源洋的女友名叫美美,她看见梁源洋要走,不由自主地瞟了罗一郎一眼,急着道: “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梁源洋道:“你喜欢跳舞,我这两个小兄弟不大会跳,你教教他们。”说着,梁源洋便离开舞池,一个人坐到台子边喝起酒来。 美美无奈,便继续跳着,也不大理会罗一郎和司徒云。这时,罗一郎却抬起头来,盯着美美道:“怎么,你不愿意和我跳舞?” 美美不回答,仍然自顾自跳着,一付爱理不理的样子。罗一郎怒气上冲,仗着几分酒胆,一把握住美美的手,疯狂地舞了起来,美美挣脱不开,只好随着罗一郎的舞步不停地旋转。 这下子,司徒云吓得脸都白了,他连忙假装不经意地跳到一边,企图遮住梁源洋的视线。 谁知道这时梁源洋却走了回来,还用力地鼓着掌,大声对罗一郎说道:“想不到,想不到,你跟了我这么久,我现在才知道你的舞竟然跳得那么好。” 罗一郎听见大哥这么说,立刻停了下来,松开美美的手道:“对不起,我喝醉了。” 梁源洋却道:“没关系的,你这是什么舞步,下回也教教我。” 罗一郎低下头,迳自走回座位。司徒云也想跟过去,却被梁源洋拉住了,继续在场中扭摆,他不放心地向罗一郎看去,只见他一杯又一杯,转眼之间,又有五、六杯酒下了肚。 半夜三点,司徒云扶着烂醉如泥的罗一郎回到自己家里,那是他租住的一间廉价小套房。他将罗一郎沉重的身躯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一床毛毯,自己便躺在沙发上,盖着毛毯睡了。 睡梦中,司徒云隐隐约约听见罗一郎不断喊着美美的名字,还听见一些谩骂的字眼,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里直为罗一郎担忧。 第二天中午,罗一郎终于醒了,竟然像是昨天晚上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一起床就说道:“喂!阿云,我的肚子饿了,咱们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 □ □ □ 罗一郎和司徒云显然不大懂西餐礼仪,甚至连刀叉该怎么拿都搞不清楚。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享受美食,想要觉得食物好吃,只需要一张嘴巴和一个饥饿的胃就行了。 不到五分钟,罗一郎面前的德式烤猪脚便只剩下了一张空盘子,司徒云点的美式酸酱烤鸡却还剩下整整一半。罗一郎舔舔舌头,意犹未尽地看着司徒云盘中的鸡。 “我吃饱了。”司徒云道:“还剩半只,你如果不介意我吃过的话……” 话还没说完,罗一郎便毫不客气地将司徒云的盘子端到自己面前,迅速扯下一只鸡腿,边嚼边说道:“什么介意不介意,你不吃,我就吃,兄弟嘛,没什么好客气的。” 一转眼间,剩下的半只鸡又被罗一郎扫了个精光,他打了一个饱嗝,满意地摸摸肚子: “吃饱真好,做人哪,就是吃饭和睡觉最舒服,当然,如果睡觉的时候旁边有个漂亮女人就更好了。” 司徒云像是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罗一郎见他吞吞吐吐,便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别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 司徒云小心地道:“你好像对大嫂不太满意,是吗?” 罗一郎“哼”了一声:“大嫂,什么大嫂,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婊子罢了。” 司徒云不解道:“难道你以前就认识她?” “岂止认识。”罗一郎还是一副不屑的神情:“我还跟她睡过,那个二手货,我真是为大哥感到不值得。” 司徒云点点头:“原来如此,但是大哥有过的女人应该也不少,何必太在意呢?” 罗一郎道:“你是新来的,所以你不知道,大哥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这么好过,我就没见过大哥对任何一个女人三个月以上还不厌倦的。” 司徒云又问道:“大哥知道你和大嫂的事情吗?” 罗一郎摇摇头道:“应该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知道。” 司徒云道:“那就好,我觉得大嫂她自己也不会说出来的,你别去管他们就行了,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罗一郎用力拍了拍桌面:“我就是不爽,那样的女人,烂梨子假装好苹果。” 司徒云笑道:“也许再过两个月,大哥就腻了呢,别再担心了。” 罗一郎却不以为然:“你不知道,美美的手段高明极了,我看大哥,唉……” 司徒云问道:“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她?” “我?”罗一郎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我会忘不了她?现在就算再把她送给我,我也不要。” 司徒云又问道:“真的?” 罗一郎迟疑了一秒钟:“当然是真的!” 饭后,罗一郎和司徒云又到自己的地盘去“巡视”了一遍,然后找了一个电动玩具店,一直打电玩打到天黑,才回到赤道帮的分舵。 所谓分舵,只是一间残旧的日本式平房,但是面积还颇为宽广,分舵的主持人,自然就是他们的大哥疯狗梁源洋。 罗一郎和司徒云一进门,就看见美美正站在梁源洋的身后为他做肩部按摩,美丽而看来天真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的表情。 这时,分舵中其他的兄弟都已经回来了,疏疏落落地各自坐在大厅里,罗一郎和司徒云是最晚回来的。同时在场的,还有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彪形大汉。那名大汉大约二十五、六年纪,足足有一百九十公分高,在这种寒冷的冬天里,只穿着一件紧身薄恤衫,更显出他全身肌肉的壮硕。 “来来来!”梁源洋一看见罗一郎和司徒云走进来,立刻站起身来,拥着罗一郎的肩膀到那名大汉面前,笑着道:“我给你们介绍介绍。” 梁源洋指着那名大汉:“这位是刘铁量,道上的人称他做神拳九仞,是总舵的老大专门派来给我们的护法兼教练,从明天起,他就会开始教你们拳法。” 罗一郎道:“拳法?这件事说了好久,没想到我们真的要开始练拳法了,是不是练跆拳?” 刘铁量傲然道:“不是!跆拳算什么?” 他昂头走到院子里,其余的人都跟在他身后,只见刘铁量微微运气,一拳击出,挟带着强劲的风声,拳头不偏不倚地打在一棵直径大约有三十公分的小树上,“啪啦”一声,小树应声折断。 在场的人都惊奇地张大了嘴巴,只有梁源洋在点头微笑。过了好一会儿,罗一郎才结结巴巴地问道:“这是……这是什么拳法?” 刘铁量的表情更加得意:“这种拳法,叫做钢裂拳。你们只要认真学,过个一年两年,也可以把小一点的树打成两截,如果打在人的身上,就更不用说了。” 赤道帮的一众兄弟立刻发出了欢呼声,梁源洋趁机解释道:“干我们这一行的,除了要重义气,要敢打敢拼以外,手上没有两下子真功夫也是不行的,以后大伙兄弟学会了钢裂拳,我们的实力就更强了。”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道:“对呀,练会了钢裂拳,看有谁还敢来和我们抢地盘?” 又有人道:“谁敢来惹我们,我们就扁他一拳,把他像那棵树一样扁成两截,哈哈!”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好不开心,但这时司徒云却开口说道:“练这种拳法要那么久,还没有练成之前怎么办呢?” 众人一听,都是一愣,纷纷怒目瞪着司徒云,意思是嫌他不会说话,竟敢在大哥面前泼冷水。 刘铁量也瞪了司徒云一眼,不屑地道:“这种功夫,每练一天就有一天的效果,十天半个月以后,你们跟普通人打架的身手就会灵活得多了。另外,我还会配合这种拳法,教你们使用扁钻和开山刀的技巧。” 这么一说,大家便又欢呼起来,只有司徒云一个人默不作声。 □ □ □ 第二天一早,分舵的大院里吆喝声四起,十几个年轻人排成三列,正在练习钢裂拳的入门招式。 刘铁量也算是真正名家的传人,虽然在江湖中辈分不高,也没有什么名气,但是所学却是正宗的名门拳术,因此教起弟子来也是一丝不苟,处处中规中矩。 而赤道帮的小兄弟们,平时却大多是好吃懒做,酒色财气无一不沾。因此不到两个小时,大部分的人都已经东倒西歪而且叫苦连天,一个个都想要放弃了,但是碍于刘铁量的权威,又不敢说些什么,只能咬着牙硬撑下去。对这些混混而言,正统的武术训练,实在是太难为他们了。 这天是十二月一号,练完了拳法,稍作休息,罗一郎和司徒云便拖着一身酸痛的肌肉和筋骨上街收保护税去了。 收取保护税是罗一郎和司徒云的例行工作,也是赤道帮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因此帮中每个分舵都划分了地盘,而分舵中的兄弟也各自分配地盘中一个小区域的街道,除了一些背景特殊的商家之外,一律都要收取费用。 而商家们,甚至是一些摊贩们,大多不愿意得罪他们,只得抱着破财消灾,财去人安乐的心态,准时上税。因此罗一郎和司徒云的工作通常都很顺利,但是今天,他们却碰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又是那个卖蕃薯的老头,他用颤抖的手从兜子里拿出几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道:“求求你们,我真的只有这些钱可以给你们。” 罗一郎斜睨了那几百块钱一眼,吐一口唾沫,狠狠地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交不出钱,你就给我滚。” 老头颤声道:“下个月,下个月我一定全数交清,好吗?求求你们。” 罗一郎骂了一句脏话道:“你当我这里是慈善机构啊,今天不给钱,老子就砸你的摊子。” 老头吓得不知所措,突然间鼻子一酸,两行老泪便扑簌扑簌地流了下来,哭道:“两位大哥,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我唯一的儿子两个月前出车祸死了,老伴又有病,长年躺在床上,要花大笔医药费。我没有工作,只能卖卖蕃薯维生,你们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菩萨会保佑你们的。” 罗一郎和司徒云听了,一言不发,过了一阵子,罗一郎才冷冷地道:“少来这套,这种借口我们听多了。我们放你一条生路,谁又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不收钱回去,怎么向我们的大哥交代?不行,今天如果你不交钱,就永远给我从这条街上消失!” 这天虽然不是假期,但是商业区的街道上仍然有不少人在逛街购物,看见罗一郎和司徒云的行为,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远处围观,不过那些人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虽然也有人指指点点,小声讨论罗一郎和司徒云的不是,但是并没有人出面打抱不平。 老头无奈,只好收拾起摊子,吃力地将简陋的烤蕃薯车推动起来,慢慢推离这条街道。 罗一郎和司徒云看着老头瘦弱的背影在寒风中蹒跚地渐行渐远,人群也逐渐散去,罗一郎才道:“这种人,就是要用这种方法对付,不然以后大家都学他的样子,我们还怎么收钱,今天看他是个老头,对他已经算够客气的了。” 司徒云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第 二 章 鳒鲽情深 罗一郎和司徒云仍然是每天早上跟随刘铁量练功,下午便去地盘上巡视,接着打电动玩具、跳舞、泡妞、喝酒,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经到了过年前夕。 这天傍晚,司徒云忽然神秘兮兮地拉着罗一郎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 罗一郎问道:“什么地方?是不是你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新玩意?” 司徒云道:“去了你就知道。” 于是他们骑上了他们改装得十分拉风的机车,车子只有一百五十cc,看起来却像有六百cc。 最正点的是,那一根听起来像是汽车的排气管,在加油门时发出的震憾,和那个他们从一个卡车司机那儿弄来的喇叭,轻轻一按,便会震聋方圆十公尺内人的耳朵。 每当他们招摇过市时,总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很屌。但其实,路人都是在一旁低声的咒骂。 大约骑了一个小时左右,司徒云两人到了一个山区边缘,又往山上骑了大约十分钟,所到之处,已经愈来愈荒凉。 “究竟到了没有?”罗一郎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就快到了。”司徒云指着山坡上一间孤零零的小木屋道:“你看。” 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那间小木屋的窗子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在群山之间,显得格外渺小而寂寥。 罗一郎不明所以:“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要看这么一间破烂的小木屋?” 司徒云将车熄了火,指示要罗一郎下车。 “干嘛熄火?”罗一郎有点不高兴。 司徒云道:“车子太大声了,我们用走路的,不要吵到屋子里的人。” 罗一郎心里虽然觉得司徒云有点诡异,而且老大不甘愿,但是仍然跨下了车,和司徒云一起走近小木屋。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到了小屋边,小心翼翼地在窗口旁蹲了下来。 只听见屋子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女人声音道:“又是地瓜稀饭,我实在吃不下去了。” 另一个苍老的男人声音说道:“对不起,真是委曲你了,像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却天天跟着我受苦,我实在太没有用了。” 老女人叹了一口气道:“我已经说过多少次了,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何况你一直这样照顾我,耽误了你自己的大好前途,我还怎么能怪你呢?但是,我真的好想吃一碗红烧肉。” 接着,是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然后才又听见老男人的声音道:“好,我明天一定想办法给你弄一碗红烧肉来。” 那老女人听见老男人这么说,似乎十分开心,忽然幽幽地唱起了小曲,声调竟也十分婉转动听。 “南国花开万户春, 妹似流水郎如云, 梳开青丝铺红妆, 不怨繁华怨光阴。” 老男人听完,鼓掌笑道:“你唱歌总是那么好听,永远也听不厌。” 老女人又叹了一口气道:“这哪能和我当年的歌声相比,毕竟是老了,连调子都抓不准了,你说,我现看起来在是不是又老又丑?” 老男人道:“不丑,一点也不丑,在我眼中看来,你永远是当年香江的第一号大美人。” 老女人道:“你又在哄我开心了,老就是老,丑就是丑,不要因为我看不见,你就骗我。” 老男人连忙道:“不!不!我怎么舍得骗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叫窗外的两个年轻人进来问问。” 听那老男人这么一说,罗一郎和司徒云自然十分惊讶,他们自信没有发出很大声音,却没想到那老男人耳朵竟然这么灵,还是发现了他们。 只听见老男人的声音又说道:“两位小哥,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坐坐吧,何苦在外面吹风。” 罗一郎和司徒云对望一眼,双双站了起来,绕到门口,推开已经腐朽大半的木门,走了进去。 那是一个简单得几乎可以用一无所有来形容的房间,只有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旧茶几,茶几旁放着两张断了腿又以其他木料接上的长板凳,角落里是一个用砖块堆起来的灶,灶上放着一个破了三分之一的铁锅。 另外,就只剩下一张显然是自己用木板钉成的床,然而床上的被褥却十分华丽,虽然也相当破旧了,但是依然可以看出是用高级质料做成的,盖起来应该十分温暖舒适。 床上躺着一个老妇人,满头白发,脸上皱纹密布,显然是饱经风霜的模样,而她空洞干瘪的眼眶,也说明了她是个失明已久的人。 一个老先生坐在床沿,轻轻拉着老妇人的手,看见罗一郎和司徒云走进来,才放开老妇人的手站起来,说道:“欢迎,欢迎,我们这里好久都没有客人来了,请坐,请坐。” 罗一郎看见那老先生,惊讶地道:“是你!” 原来那老先生正是两个多月前那个被他和司徒云赶走的卖烤蕃薯的老头。于是他用询问的眼光看了司徒云一眼,意思是:“你带我来看他们干什么?” 司徒云明白罗一郎的意思,立刻说道:“上次我们赶走了这位老先生之后,我就一直在打听他的下落,后来,我终于发现他换了一个比较冷清的地方做生意,那里没有人抽税,但是生意也清淡得多。” 罗一郎又瞪了司徒云一眼,意思是:“这关我们什么事?” 司徒云继续道:“我只是很好奇,想看看这位老先生告诉我们的是不是事实。于是我开始跟踪他,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我发现他每天都要花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进市区,有的时候会先去买些药品,有些时候就直接整理好放在小巷里的摊子,然后开始做生意,每天的收入都不多,到了深夜,再花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赶回来,陪伴他的妻子,就是那位躺在床上的老太太。” 罗一郎不解道:“你就为了证明这些?” 司徒云点点头:“是的,我认为我们做错了。” 老先生却插口道:“不!你们没有做错,你们也有你们的苦处,我并不想为难你们。” 罗一郎有些惊讶:“我们赶走你,你不怪我们?” 老先生道:“这世界上到处都充满了无奈,我有我的无奈,你们有你们的,我又何苦再去增加你们的麻烦?” 罗一郎有些不懂了:“我们这样逼你,你却还替我们着想,这样的人,还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得下去?” 老先生道:“从某方面来说,我活得的确有些辛苦,但是另一方面,我却活得十分自在。况且,我还拥有一个全世界最美丽的妻子。你们说,她是不是一个大美人?” 罗一郎和司徒云同时往床上望去,仔细看着那名白发老太太,真是所谓的鸡皮鹤发,或许她年轻的时候曾经是个美人,但是岁月和病痛的摧残,已经使她完全谈不上漂亮两个字,简直连普通老太太都比不上。 老先生却催促似地问道:“你们看,她是不是真的美得让人心醉?” 老太太听了,脸颊上不禁泛起两朵红晕,嗔道:“老不死的,都七老八十了还这么说人家,害不害臊?” 这种情景看在一般人眼里,不禁会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觉得既肉麻又恶心,但是老先生却十分开心:“你还是那么害羞,就像当年一样。” 这时候,司徒云终于开口了,对老太太道:“您真的是一个大美人,我从来就没有看过像您这么美的女人。” 说完,老先生立刻向司徒云投来了感激的眼神。司徒云又推了推罗一郎的肩膀,意思是要他也说两句好话。 罗一郎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在兄弟的要求下,终于也结结巴巴地张了口,说道: “真……真的,你真的比其他老太太好看多了。” 罗一郎已经算是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但是老先生却仍然不悦道:“什么老太太,我家琼瑛是当年的粤剧名伶,就算现在,她也不比那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差。”他的口气和表情,显得是那么地深情,那么地真挚,连一丝的勉强都没有。 罗一郎愣了一下,心中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无法了解那是什么样的心情,不过想想,既然说了,干脆就好人做到底,立刻改口道:“是!是!琼瑛阿姨长得真是漂亮,不但比其他的老太太好看,比起日本的美少女,也毫不逊色。” “日本的美少女?”老太太问道:“什么是日本美少女?” 司徒云接口道:“就是日本的一些明星嘛!都是几千个人里面选出来的年轻美女,但是也比不上琼瑛阿姨漂亮。” 老太太终于笑了:“年轻人嘴巴真甜。口渴了吧?老伴啊,快泡杯茶给他们喝。” 老先生立刻应道:“喔,好!” 说完,老先生便起身掀开床罩,从床底下取出一个破旧的茶壶,准备去烧水。 “不用客气了。”司徒云首先站了起来:“我们今天只是想来看看老先生,现在我们已经该走了。” 罗一郎巴不得赶快离开,立刻站起来道:“是啊,已经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老太太笑道:“何必急着走,坐下来多聊聊嘛。” 老先生知道罗一郎和司徒云已经不想再留,便对老太太说道:“人家年轻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们就不要强留了,等会儿我说故事给你听,好吗?” 老太太道:“好吧,既然你们还有事情,我就不留你们了,下次有机会再来坐坐,别忘了常来玩,啊?” 司徒云回答道:“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再来看您的,再见。” 罗一郎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只好跟着说道:“再见。” 老先生送罗一郎和司徒云出门,才只说了声“谢谢”,听见老太太在屋子里咳嗽的声音,便又匆匆走了回去。 罗一郎和司徒云一路走下山,心情都十分复杂。 他们走了十分钟左右,还不到两人机车停的地方,便看见不远处竟然站着一个人,那人挡在路的正中间,一动也不动,但是还有一段距离,看不清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直到走到了近处,罗一郎和司徒云才异口同声的“啊”了一声。 罗一郎首先开口道:“原来是你啊,老先生,你是怎么赶到我们前面的,你走路可真快。” 老先生清了清喉咙,说道:“刚才真是谢谢你们,琼瑛最喜欢人家说她漂亮,但是我知道,虽然她在我眼里永远是最美的女人,但是对你们而言,她毕竟是个老太婆了,你们肯帮我称赞她,足见你们心地善良,是两个大好人。” 罗一郎和司徒云很少听人称赞自已是好人,这一下子只觉得窘的很,司徒云道:“我们只是两个小混混,你不交保护费,我们就把你赶出我们的地盘,我们自己也知道,我们和‘好人’两个字是绝对沾不上边的。”说着,看了罗一郎一眼。 罗一郎也道:“是啊,我们在道上混饭吃,欺负人就是我们的工作,我们不但找你麻烦,也找别人的麻烦,我自己心里很明白,我们不但不是好人,实际上根本就是别人眼中的凶神恶煞。” 老先生却呵呵笑道:“我孙寒山一生只记恩不记仇,你们以前怎么对我,我早就忘记了,但是今天你们对琼瑛好,却比对我好还要重要百倍,所以我要报答你们。” 说着,老先生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用塑胶布包着的东西,交到罗一郎手上道:“这是我精心调制的蕃薯干,你们两个人每天吃一片,对身体绝对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罗一郎见只是一包廉价的蕃薯干,便也懒得拒绝,大大方方地收了下来,说道:“谢啦!” 老先生又补充道:“记住,每天只可以吃一片,吃多了身体会受不了,连续吃二十一天,不要间断。” 罗一郎心想:“吃蕃薯干哪有这么多规矩?高兴起来我哪天看电视的时候就一口气全把它吃了,不高兴我就扔进垃圾桶里,一口也不吃。”但嘴里还是道:“我知道了,谢啦。” 老先生又道:“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们,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说这包蕃薯干是我给你们的,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住在这里,好吗?” 罗一郎不禁觉得这老头有些啰唆,但他自己却不愿意再和他纠缠,便道:“好的,我答应你。” 老先生见他听明白了,才放心地笑了笑道:“你们走吧!” 于是罗一郎和司徒云两人才回到机车处,骑着车离开了山上,回到住处。 □ □ □ 罗一郎原本就住在分舵的宿舍中,而因为钢裂拳集训课程,每天都要早起,因此司徒云也退掉了原本租住的小套房,搬到宿舍里来,和罗一郎同住在一间卧室里。 俩人走进分舵,分舵的康乐室中,有许多弟兄正在喝酒聊天,还有人带了女伴来,正笑闹成一团,大多数人都已经衣衫不整。他们看见罗一郎和司徒云经过,便叫他们一起进去喝酒。 平时罗一郎也爱喝点小酒,但是今天却没有心情,于是他婉拒了,和司徒云一同走回卧室,将蕃薯干随手一扔,躺在床上道:“那个叫孙寒山的老头真是无聊的很,抓住个老母猪当貂蝉,我们帮他说了两句好话,他就拿一包便宜的蕃薯干来打发我们,还说什么只记恩不记仇,你说,天下有不记仇的人吗?他会不会在蕃薯干里下了泻药,想报复我们赶他走,不让他做生意的事?” 司徒云却摇摇头道:“我看那个老先生不是坏人,他能那样长期照顾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太太,可见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而且,我总觉得他有些神神秘秘的,你想想看,我们下山的时候,走的速度并不慢,以他那样的年纪,怎么会突然赶到我们前面去的?” 罗一郎想也不想便道:“那里是他住的地方,当然比谁都熟悉,一定是有什么小路可以抄到我们前面,根本不稀奇。” 司徒云道:“或许吧,但是如果他要害我们,为什么又说那包蕃薯干每天只能吃一片,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呢?” 罗一郎笑道:“他是怕我们吃了太多泻药,要送去医院,那他麻烦就大了。” 司徒云摇摇头:“不会的,难道他不怕我们再去找他算帐?” 罗一郎道:“难说,搞不好下次我们再去,他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反正他那么穷,也没什么家当,搬起家来方便得很。” 司徒云道:“总之,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样,我觉得他有些奇怪的门道。” 罗一郎懒懒地道:“别想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不到三分钟,罗一郎已经开始打起鼾来,司徒云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他起身,从塑胶布里拿出一片蕃薯干来,用鼻子闻了闻,竟然有一股浓重的中药味道,司徒云犹豫了片刻,缓缓将蕃薯干塞进嘴里,却是入口香甜,不知不觉,便把整整一片吃光了。 吃完之后,司徒云摸摸肚子,没感觉到什么异样,便躺回床上,不久,也沉沉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半夜,司徒云忽然觉得腹痛如绞、全身发热,想要爬起来,却竟然没有一丝力气。一直过了将近半个小时,疼痛才渐渐退去,但是司徒云已经是汗流浃背,床垫和被子都湿了一大片。 司徒云一恢复力气,立刻深呼吸几下,爬了起来,他打开包着蕃薯干的塑胶包,凑近鼻子闻了又闻,过了许久,才又将塑胶包包好,放在一边。 第二天一早,司徒云就将前一天晚上自己吃了蕃薯片之后的状况告诉罗一郎。 罗一郎笑道:“早就告诉你是泻药了吧,你就偏不信邪。” 司徒云道:“我又没有拉肚子。” 罗一郎道:“有胆量你就再多吃一片啊,昨天是药量不够,等药量够了,包准你泻得唉爸叫母。” 司徒云道:“其实,昨天肚子痛过之后,我不但没有再觉得不舒服,甚至觉得小腹里暖洋洋的,直到现在,还感到全身充满力气,比平常精神还好。” 罗一郎大笑道:“是吗?那说不定老头给你的是什么仙丹,等到他说的二十一片全吃完,你就可以成仙成佛了。” 司徒云道:“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我还要试试。” 罗一郎道:“要试你去试,出了问题可别怪我。” 司徒云道:“是我自己要吃的,当然不会怪你,但那如果真是什么好东西,我希望你也和我一起吃。” 罗一郎却道:“算了吧,就算吃了会变成蝙蝠侠我也没兴趣。” 一天匆匆过去了,当天晚上,司徒云又吃了一片蕃薯干才上床睡觉。果然睡到半夜,腹中又开始绞痛起来,但是这次疼痛的程度和时间都比前一天来得轻和短。 七天过去了,司徒云再吃蕃薯干不但不再觉得腹痛,而且精神和体力都比以前好了许多。二十一天过去,司徒云终于吃完了老先生指定的份量。 几天之后的傍晚,他们巡视过自己负责的街道之后,司徒云特别将罗一郎拉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公园里,站在一株大树底下。 司徒云道:“我终于知道那些蕃薯干是什么东西了。” 罗一郎挠挠脑袋,道:“嗯,看来不是泻药。” 司徒云道:“当然不是泻药,你看!” 说着,司徒云便抡起拳头,按照刘铁量所教钢裂拳的招式,一拳打向身旁的大树。 只听见“哗啦”一声,大树拦腰折断,倒在一旁。 罗一郎瞪大了眼睛,上前抚摸着大树被击断的断面,半天才道:“这棵树比刘铁量打断的那棵还粗一倍,你不是先在这树上动了手脚吧?” 司徒云道:“我才没有那么无聊。这几个礼拜我吃了那些蕃薯干之后,就觉得力气一天比一天大,而且小腹里总是有一股暖流蠢蠢欲动,所以昨天我就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试了一下,结果就和那棵树一样。” 罗一郎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许久才道:“难道那个老头真的有些门道?好吧,今天晚上我也开始吃那些蕃薯片,看看究竟会怎样。” □ □ □ 当天晚上,罗一郎吃下蕃薯片睡着之后,到了半夜,果然腹部开始绞痛,身上也开始发高热,但是有了司徒云告诉他的经验,罗一郎便一点也不惊慌,只是努力强忍着。半个小时过去后,所有的不舒服便都自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小腹中一股轻轻的暖流,以及感觉上充沛的体力。 罗一郎深深喘了几口气,张开眼睛,却赫然发现床头站了一个女人,他定睛一看,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美美。 美美身穿一件半透明的丝质长睡袍,玲珑的曲线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罗一郎看了,不禁觉得喉咙发干,她的长发像云一样飘散在肩头,美丽而深邃的眼睛闪闪发亮,看见罗一郎醒来,她立刻将纤细嫩白的食指放在嘴唇中间,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 罗一郎点点头,表示明白,美美便将身体靠近罗一郎,又伸手轻轻在罗一郎脸上和发间抚弄了一阵,然后低头在罗一郎耳边小声说道:“跟我来。” 说完,美美立刻转身出门,步子轻得就像一只猫。 罗一郎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随手披上一件长衫,静静跟了过去。 美美穿过大厅和中庭,一直将罗一郎领到后院自己和梁源洋的卧房门口,才转身对罗一郎道:“疯狗今晚不在,我想你陪我。” 说完,美美便打开房门,拉着罗一郎的手走了进去,关上门,然后迫不及待地将罗一郎压在床上,立刻就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热吻。 在美美的百般挑逗之下,罗一郎的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双手开始在美美柔若无骨的身躯上游走,美美“嘤咛”一声,趁势脱掉罗一郎披着的长衫,开始用舌尖舔着罗一郎壮硕的胸膛。 过了没有多久,俩人的呼吸愈来愈急促,罗一郎的情欲已经被挑逗到最高点。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却出现了脚步声,美美一听,就知道那是她熟悉的梁源洋的脚步声,她没想到梁源洋会回来,愣了一愣,随即瞪大眼睛,推开罗一郎,并且用力在罗一郎脸上刮了响亮的一巴掌,立刻大叫道:“救命啊!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敢非礼我?” 梁源洋在门外听见美美的叫声,立刻推开门冲了进来。美美看见梁源洋,立刻跑过去依偎在梁源洋身旁,全身颤抖地指着罗一郎道:“他……他……” 话没说完,便呜咽着哭了起来。而罗一郎这时候,早已经吓得不知所措,抓起衣服呆呆站在一旁。 后院的大厢房中,只有两间住了人,除了梁源洋和美美住的这间外,隔壁则是刘铁量的房间,练武的人一向警醒,这时,刘铁量也从房间走了出来,站在梁源洋身后。而其他人则住在前院的宿舍中,因此无法听见后院的声音。 梁源洋像是喝了些酒,看见眼前的情景,立刻对罗一郎狠狠地道:“我拿你当兄弟,你却对不起我,你说,你怎么给我一个交代。” 罗一郎原本还想辩白,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于是他拎着长衫,低头就走。 刘铁量却道:“道上最忌讳的就是勾引大嫂,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想这么轻松就走?” 说着,便挺胸挡在罗一郎的去路上。罗一郎看见刘铁量高大的身躯,心中又害怕,一时之间,竟然手足无措。 就在这个时候,刘铁量背后的门外,却响起了司徒云说话的声音:“我亲眼看见是大嫂到我们房间里去叫黑狼来的,你们不要冤枉他。” 美美听见司徒云说的话,身上抖得更厉害,却仍然坚持道:“今天晚上我根本就没有到前院去过,是他,是罗一郎半夜闯进来想强暴我。”说着,美美又抽泣起来。 女人的眼泪,原是最厉害的武器,梁源洋看见美美哭得伤心,哪里还会相信司徒云的话?于是他对刘铁量使了一个眼色道:“给我废了他一条腿,然后叫他给我滚。” 刘铁量点点头,对罗一郎说道:“你也听见大哥说的话了,你认命吧。” 话刚说完,刘铁量便抡起一双巨拳,迅速向罗一郎欺近。 司徒云见了,大叫一声:“快走!” 这句话提醒了罗一郎,立刻闪身向一旁逃去,但是刘铁量哪里肯放他走,脚法一变,又向罗一郎逃走的方向迎了过去,罗一郎的身手差刘铁量太远,眼看就要被击中。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斜刺里闪过来一个人影,对准刘铁量的拳头硬碰硬地挥出一拳,刘铁量一惊之下,也使出全力击出一拳。 那个人影正是司徒云,他凭着身体中最近得来的奇异力量,用钢裂拳的手法攻击刘铁量,而刘铁量使的也是钢裂拳的正宗拳术。 “砰”的一声,刘铁量倒退五六步,背部撞在衣橱上,将衣橱撞歪了半边,而司徒云却已经拉着罗一郎冲出门外。 梁源洋看见这种情形,才想到从身上拿出手枪追了出去,但是罗一郎和司徒云却已经跑远了。 于是梁源洋冲到前院,大声叫醒了正在熟睡中的其他兄弟,宣布道:“罗一郎和司徒云是白沙帮派来卧底的奸细,他们刚刚偷走我们重要的资料跑了,你们立刻给我去追,追到了先把他们打成残废再带来见我。” 白沙帮一向是赤道帮的宿仇,赤道帮的一众兄弟听大哥说罗一郎和司徒云是白沙帮的卧底,立刻纷纷破口大骂起来,各自抄起武器追了出去。 罗一郎和司徒云来不及去取任何行李,只穿着单薄的衣衫在寒冷的冬夜里狂奔,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在赤道帮立足,而赤道帮在这个城市的势力又非常庞大,于是便连夜搭车南下,到了中部的一个小城市,暂时住在一间廉价的小旅馆里。 □ □ □ 一连几天,罗一郎和司徒云都十分紧张,除了到便利商店去买些充饥的食物之外,俩人几乎足不出户。 几天过去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切看似都已经风平浪静,罗一郎的心情也不再那么惶恐。更重要的是,俩人都已经对速食再也无法忍受,于是当天晚上,他们便一起去到夜市,吃起了羊肉炉。 “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罗一郎嘴里塞满了羊肉。 “再吃三天速食,我恐怕连这个锅子都要啃掉了。”司徒云嘴里也塞满了羊肉。 “老板,再来一盘炒螺肉。”罗一郎一边吃一边道。 “再加一盘烫青菜和两个卤蛋。”司徒云补充。 “来,喝点酒暖暖身子,干杯。”罗一郎举起一杯竹叶青。 “干杯。”司徒云一仰头,将酒送进喉咙。 就这样吃了一个多钟头,俩人才捧着饱胀的肚子,满意地走向旅馆。 但是就在他们经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有七八个壮汉围了上来。 “你就是司徒云?”其中一个像是头目一样的人指着司徒云问道。 司徒云不知道对方的来路,但是却可以肯定对方不是赤道帮的人,于是他道:“是又怎么样?” 那头目又问:“就是你一拳打断了神拳九仞刘铁量的胳臂?” 司徒云诧异道:“什么?刘铁量的胳臂断了?” 那头目道:“嗯!那个刘铁量也算是个狠角色,但是被你一拳打倒之后,从此就算是个废人了。” 司徒云瞪大了眼睛:“我……我只是一时情急,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头目扬起嘴角笑了笑道:“不用紧张,我们不是来为刘铁量报仇的。” 司徒云问道:“那……那你们找我做什么?” 那头目道:“我们老大很欣赏你,希望你能为我们效力。” 司徒云不明白:“你们老大?” 那头目道:“是的,我们是白沙帮。” 司徒云“哦”了一声道:“白沙帮和赤道帮是老仇人了,你们知道我们被赤道帮赶出来,所以想吸收我们?” 那头目道:“没错,反正你们现在已经无路可走,如果不加入我们,你们势单力薄,总有一天会被赤道帮毁了。” 司徒云和罗一郎对望一眼,罗一郎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司徒云却道:“不!我们绝对不会再加入任何帮派。” 司徒云这么一说,罗一郎立刻大叫道:“你有没有搞错?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司徒云不作声,但是神态却极为坚决。那头目也不去理会罗一郎,叹了一声道:“你不同意,我们也不强求,这样吧,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考虑清楚了,随时通知我。” 说着,那头目拿出一张名片,交给司徒云,司徒云看了一眼,见那名片上大致是一个什么夜总会的经理之类的头衔,便将名片收了起来,道:“麻烦你回去的时候替我谢谢你们帮主,谢谢他看得起我们。” 那头目不再说话,一招手,其余大汉便跟着他一阵风似地走了。罗一郎也不再说话,一路生着闷气随司徒云回到旅馆。 到了房间门口,俩人一推门,还没有开灯,他们便发现不对劲,黑暗中竟然有一个人在沙发上坐着。罗一郎和司徒云立刻摆出了防卫的姿态,顺手把灯打开。 “是你!”罗一郎不自觉叫了出来。 罗一郎和司徒云都没有想到,坐在沙发上的人竟然是那个卖烤蕃薯的老头孙寒山。 “两位小哥,请进来再说。”孙寒山还是不改客气的口吻。 司徒云关上门,和罗一郎一起走到孙寒山面前,房间里只有两张半旧的单人沙发,孙寒山坐着一张,罗一郎坐了另一张,于是司徒云便坐在床上。 罗一郎开口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孙寒山笑道:“这种小锁,还难不倒我老人家。而且你们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也已经全都知道了。” 司徒云道:“原来老先生您真的是深藏不露。” 孙寒山仍旧是笑容满面:“好说,好说,我上次让你们吃的蕃薯片,味道还不错吧?” 司徒云笑道:“好吃极了,没想到蕃薯片还可以补身壮体,我吃完了以后,力气变得好大,但是黑狼却只吃了一片,我们逃出来的时候,剩下的蕃薯片都留在赤道帮分舵,没来得及拿出来。” 孙寒山道:“可惜,可惜,不瞒你们说,那蕃薯片是我用四十九种珍贵药材腌制成的,其中有两三味药,还是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从北极的冰原和喜马拉雅山的绝壁上采来,普通药店里是绝对买不到的。” 罗一郎和司徒云听得都瞪大了眼睛,觉得老先生说得太玄,但是亲身领会过其中的妙用,又不能不信。 孙寒山继续道:“那些药材对我们练武的人来说是非常好的珍品,可以化瘀去结、滋阴补气,单吃一片效力不足,过一两天就会散去,要连续吃二十一片,才算是一个疗程,吃完之后,根据各人体质不同,等于练三到五年的气功。而且这种药材可以连服三次,总共可以增加大约十到十五年的功力,但是每次服药之间,必须学会一些调习吐纳的法门,将内力导入正轨,否则积聚太多,反而会伤了身体。” 司徒云问道:“我们刚开始吃的时候,会有腹部绞痛,全身发热的情况,算不算正常?” 孙寒山道:“那是因为你们又抽烟,又吃槟榔,生活起居也不太规律,造成体内有许多瘀结和不自觉的病灶,腹部绞痛的时候,就是在替你们化解。至于发热,则是药力在你们经脉中发挥作用,通穴活脉,积聚内力。” 司徒云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罗一郎插口道:“这些情节我只在电影和古代的武侠小说里看到过,难道现在还有这种事情。” 孙寒山笑道:“古代的发明到了现代,经过无数人费尽心思研究开发,只有更进步的道理。就以弓箭这样东西来说,现代的箭可以在小型风洞中做实验改良,风阻比以往小了许多,速度也就变得更快;箭尾的稳定翼可以用电脑设计,就变得更稳更准;至于弓,用上了新的合金和碳纤维材料,就变得更轻、更有弹性了。因此现代弓箭的性能就大大超过了古代的弓箭。” 罗一郎不服气地道:“现在都有枪有炮了,还要弓箭做什么?” 孙寒山道:“枪和炮也是古代发明的延伸,事实上我就知道有人正在将武学与现代科技结合,希望产生出前所未有的惊人威力。” 司徒云问道:“那么,您一定也在做相关的研究啰?” 孙寒山道:“你们也去我家看过了,我是一个真正的大穷人,每天为了三餐都要不停奔波,哪里还有钱做研究?” 司徒云不解道:“我想,以您的身手,应该不致于这么潦倒才对。” 孙寒山道:“我虽然有一些武艺,但是绝对不偷不抢,不做犯法的事情,我靠自己的劳力吃饭,就算穷一点,但是我穷得心安理得。” 罗一郎笑道:“你真是一个君子,要是我会那些飞檐走壁的武功,就算不当专偷有钱人的飞贼,也要当个采花大盗。” 孙寒山一听,不禁皱起了眉头,司徒云连忙道:“老先生您别介意,他只是嘴上说说,其实黑狼的心地还是很善良的,绝对不会去做那些事情。” 孙寒山道:“嗯,我就是看你们两个人心地还不坏,所以才想传你们功夫,而且你们出身黑道,在还没有犯下大错之前回头,就更有意义了。” 司徒云欣喜道:“您的意思,是愿意收我们做徒弟?” 孙寒山缓缓点了点头:“但是不知道你们自己的意愿怎么样?” 司徒云忙道:“那太好了,师父在上,请受徒弟司徒云三拜。” 说着,司徒云便跪下去“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之后,见罗一郎还愣在那里,连忙拉着他道:“还不赶快拜师,这种机会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遇到的。” 罗一郎却喃喃道:“又不可以当采花大盗,又要当穷人,那还有什么意思,我没兴趣。” 司徒云劝他道:“当采花大盗是要坐牢的,学会了武功以后,我们走正路一样可以发财,不一定要当穷人。” 孙寒山道:“没错,武艺也是一技之长,有了一技之长还怕没饭吃吗?你们只要不违反正道,大可以尽情发挥,走出自己的路,不一定要像我一样穷一辈子的。” 罗一郎听了,心中经过一阵盘算,才道:“好吧,我就跟你学功夫吧,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说完,罗一郎便也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学着司徒云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弟罗一郎三拜。” 罗一郎拜完,孙寒山才笑呵呵地道:“很好,很好,我平生没有收过徒弟,今天你们两个就是我的开门弟子。” 顿了一下,孙寒山又道:“我的武功源出武当,你们虽然没有亲自上武当山参拜掌门师祖,但是以后也要以武当弟子自居,行侠仗义,不可以辱没了先人的教训。” 孙寒山又将武当派的派规简单说了一遍,叮嘱俩人遵守,然后才带着俩人离去,一路搭车北上,回到孙寒山居住的小木屋。
第 三 章 武当门下 第二天,罗一郎和司徒云两个人,便在孙寒山的小木屋旁搭建了另一间小木屋,从此每天早起练功,闲暇时便帮孙寒山种蕃薯,照料老太太。几个月之后,俩人都完成了服用三次二十一天蕃薯片的疗程,也学会了玄门内功的基本心法。 接下来,孙寒山便开始教授俩人拳脚、剑法和轻功,先是一套“七十二路小擒拿手”,学会之后,又教“八卦掌”、“六合迷踪步”、“四象拳”以及“两仪剑”,最后才教“太极拳”。 罗一郎和司徒云很快就学会了这些功夫的身法、招式及口诀,前后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是将身法和招式练得标准无误,却又花了一年,再学会其中的变化和应用,又是一年。 这几年之间,罗一郎和司徒云在练功之余,还帮助孙寒山弄起了一个小小的克难的蕃薯干加工厂,打着健康食品的旗号,在蕃薯干中加进了一些滋补身体的中药材,自制自销,虽然不能说生意兴隆,但是对于改善生活也有不小的帮助。 他们不但扩大了蕃薯田的面积,也将孙寒山夫妇住的小木屋,翻修成了一栋有三间房间、一间客厅的砖瓦房,还添置了许多现代化的电器设备。罗一郎和司徒云自己也搬到砖瓦房里,和孙寒山夫妇一同居住。 三年匆匆过去了,那天,孙寒山将罗一郎和司徒云叫到面前,亲切地说道:“你们学得很好,但是我所会的功夫也只有这些,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教给你们的了,如果你们对武术还有进修的兴趣,可以到缅甸去找我的师兄,请他继续教导你们。” 孙寒山拿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大信封袋,继续道:“这几年你们帮我赚了不少钱,我和琼瑛生活一向简单,原本花用就不多,现在生活已经改善了,这些钱你们拿去,去江湖上阅历一番,对人生总是有好处的。” 说着,孙寒山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我的大师兄名叫郭齐宾,这信封里有他的地址,还有一张他八年前寄给我的照片,他的功夫比我强好几倍,但是个性却有些奇怪,你们可以告诉他你们是我的徒弟,但是他教不教你们,只有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罗一郎在山上待了三年,早就觉得气闷,听到可以出国去游历,立刻高兴地道:“谢谢师父,我们这次下山,一定会好好干出一番事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司徒云却道:“但是,如果我们走了,食品加工厂怎么办,您年纪大了,没有我们在身旁伺候怎么行?” 孙寒山道:“这些你们就不用担心了,食品工厂的事,现在已经上了轨道,可以花钱请几个工人来帮忙。至于你们师母,我是照顾惯了的,现在我不用抛头露面去摆摊子,有更多的时间来陪她,不是很好吗?” 司徒云点点头道:“是,弟子走后,请师父多保重。” 孙寒山道:“现代通讯科技方便得很,厂里有电话,你们还是可以和我经常连络的,用不着担心。” 司徒云道:“弟子明白了。” 罗一郎和司徒云接过大信封袋,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师徒三人又说了一些话,才各自去睡。 第二天清晨,罗一郎和司徒云便离开山上,回到市区,先找了一间普通旅馆落脚。 接着,司徒云便去找旅行社,办理护照、签证和购买机票的事宜,而罗一郎托称有事,去了别的地方。司徒云傍晚回到下榻的旅馆,罗一郎却还没有回来。 一直到隔天清晨,罗一郎才返回旅馆,神情十分神秘,司徒云问他,他也不说。 连续几天,罗一郎都是一样,每天晚出早归,然后装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模样。司徒云企图跟踪他,但是罗一郎的轻功造诣绝不比司徒云差,却更擅于躲藏闪避,因此司徒云总是被他甩脱,跟踪不出个所以然来。 终于,签证办好了,于是司徒云迫不及待地拉着罗一郎登上班机,飞往缅甸。 □ □ □ 巨大的喷射客机终于在仰光机场着陆,罗一郎和司徒云一出机场,就完全傻了眼。只见天上地下,没有一个他们熟悉的中文,只有一些数不清的圆圈的组合,圆圈上还长着各种形状的尾巴,像极了一只只蝌蚪的缅甸文。 无奈之余,俩人只好拦了一辆计程车,操起瘪脚的英语,东扯西指,终于找到一间位于仰光河畔,专门给外国观光客居住的大型酒店。俩人登记住下之后,便去找酒店附属的旅行社,请人代为购买隔天前往下一站巴干的机票。 一切交代妥当,俩人便抽空到仰光市区闲逛一番,这毕竟是他们第一次出国,一切都充满了新鲜与好奇。 缅甸是一个美丽的佛教国家,纵使在大都市,也经常可以见到美仑美奂的佛塔、佛像和黄衫轻飘的僧侣。他们参观了酒店附近一座高达五十一公尺的舒利宝塔,吃了一餐加上一种道地缅甸香辛料“纳皮”做成的海鲜大餐,然后在撒满金色夕阳的街道上,毫无目的地轻松漫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罗一郎和司徒云自然而然向灯火明亮的地方走去,他们走过一条卖日用品及佛具的热闹街道,随意参观了一番,然后转了几个弯,忽然间眼前一亮,竟然发现眼前许多店铺上都挂着他们熟悉的东西“中文”。 “没想到在这里也有唐人街。”罗一郎笑道。 “走!我们过去看看。”司徒云兴奋地道。 于是罗一郎和司徒云快步上前,虽然不是真的要买东西,但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店里的人用华语攀谈起来。 他们走过几家店铺之后,来到一间卖佛具的商店,看店的是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丽女孩,衣着简单大方,长发扎成一个俏皮的马尾,皮肤闪耀着健康的浅棕色,像是汉缅混血儿。 罗一郎一看到她,两眼就发直,忽然间变得结结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司徒云看出了罗一郎的心思,便想尽办法拿出他所知道的佛家故事,假装内行地和女孩攀谈,尽量拖延时间,好让罗一郎有机会认识对方。 谁知道平时无比机灵的罗一郎,这次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头到尾只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是“这个多少钱?”,那女孩亲切地告诉他价钱,于是罗一郎买了一尊小佛像。 第二句话又是“这个多少钱?”,于是罗一郎又买了一尊小佛像。 第三句话竟然还是“这个多少钱?”,于是罗一郎总共买了三尊佛像。 回酒店的路上,司徒云笑得前仰后合,蹲在路旁差点站不起来,罗一郎却一脸无辜的样子,说道:“多买几尊佛像回去送给信佛的朋友,也算是积阴德,难道不行吗?” 司徒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从来没想到你看见漂亮女孩子会变成这样,真的动心了?” 罗一郎表情认真地道:“她真的很漂亮,比我们以前看过的女孩子都漂亮,不是吗?” 司徒云道:“漂亮是漂亮,但是你小心一点,听说东南亚的女孩子都会下降头。” 罗一郎疑惑道:“降头?” 司徒云道:“是啊,你去招惹了她,她就会在你身上下一种爱情降,那你就得永远听她的,想跑都跑不掉了,更不能始乱终弃。” 罗一郎道:“谁始乱终弃了?我从来都没有抛弃过别人,都是别人抛弃我。” 司徒云笑道:“是吗?没想到我的黑狼兄还是个任女人宰割的大情圣,哈哈。” 罗一郎道:“不盖你,我从小就只有母亲,没有父亲,听我母亲说,我父亲就是在她怀着我的时候抛弃她的,所以我最恨抛弃女人的男人,自己更不会去做那种事。” 司徒云道:“原来你有个母亲,母亲还在吗?” 罗一郎立刻沉下脸:“死了,我十岁的时候生病死了。” 司徒云叹了一声道:“看来我们也差不多,我从小就是个孤儿,一直在孤儿院长大。” 罗一郎道:“你去查过自己的身世吗?你的父母是谁?还在不在?” 司徒云道:“我是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虽然也想查,但是却完全没有任何线索。” 罗一郎问道:“你恨你的父母吗?” 司徒云道:“不,我谁也不恨,我相信他们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否则谁愿意抛弃自己的亲生子女?” 罗一郎“哦”了一声道:“看来你比我还惨。” 司徒云道:“惨什么惨?路是人走出来的,我很高兴自己有机会到人世来走一遭。” 罗一郎不置可否,转变话题问道:“你谈过恋爱吗?” 司徒云道:“当然谈过,她是我高中同学,一个富家千金。” 罗一郎又问道:“结果呢?是不是她家里不赞成她和你这个穷小子在一起?” 司徒云道:“她家里完全不知道,是当时我们太年轻了,根本不可能有结果。” 罗一郎又问道:“那她人呢?你难道不想她?” 司徒云道:“我没考上大学,她也没考上大学,但是她家里有钱,送她出国念书去了,我却必须自己混饭吃。我和她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想也是白想。” 罗一郎道:“那你想不想发财?发了财以后,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 司徒云眉毛一扬:“发财谁不想,但是我不希望再回黑道,也不想去当飞贼。” 罗一郎道:“原来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你不认为我们空有一身武艺,不好好利用一下太可惜了吗?” 司徒云道:“你没听师父说,我们学会武功是要行侠仗义用的吗?要是去干坏事,武当弟子遍天下,总有一天会被清理门户。” 罗一郎吐了吐舌头道:“算我没说。” 俩人边说边走,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下榻的酒店。他们到酒店附设的旅行社去询问先前委托的购买隔天机票的事情,得到的回答却是:“去巴干的班机每天只有一班,而且连续一个礼拜都已经客满了,就算是到巴干附近的大城市曼德勒的机票,也要五天以后才会有。” 罗一郎和司徒云无奈,只好请旅行社尽量想办法,然后便回房间休息。 罗一郎打开电视,当地频道演出的节目两人连一句都听不懂,卫星频道也没什么好看的,只好转到音乐频道,用热门音乐活泼一下房里的气氛。 司徒云摊开旅馆房间抽屉里放置的缅甸地图,研究了一会儿,道:“其实从仰光走陆路到巴干,也只有五六百公里的距离,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不出两天就到了,我们可以考虑考虑。” 罗一郎凑到司徒云旁边,也看着地图,道:“对啊,省得在这里干等,还要多花钱。” 司徒云道:“就这么办,我们明天就分头去想办法。” 第二天一早,罗一郎和司徒云便分别出发,还不到中午,罗一郎已经拿着两张火车票回到了酒店。 罗一郎兴冲冲地走回房间,一开门,却看见司徒云已经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了,他身边还坐着另外一个人,赫然竟是昨天唐人街商店中的女孩。 罗一郎顿时愣在当场,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司徒云站起来,故意对罗一郎眨眨眼睛道:“你们应该算是旧识了,但我还是来个正式的介绍比较好。” 那女孩也站了起来,司徒云道:“左瓦娜,这位是罗一郎,你可以叫他黑狼。黑狼,这位是左瓦娜,菩金佛具社的老板娘。” 左瓦娜甜甜一笑,向罗一郎伸出手来:“很高兴认识你。” 罗一郎将手在裤子上擦了擦,然后举起手来道:“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你那么年轻就当老板娘了?” 左瓦娜解释道:“那是我父亲留下来给我的产业,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我有责任继续经营下去。” 司徒云接着道:“瓦娜小姐很慷慨地答应借给我们一辆车,还要陪我们一起到巴干去。” 罗一郎显得很兴奋:“和我们一起去,那太好了。” 左瓦娜道:“巴干是我国的一个古都,据说那里的佛塔成千上万,我一直想去开开眼界,但是都没有机会,这次能和远道来的华人朋友一起去,我觉得很开心。” 于是一行三人离开房间,到酒店大堂办理退房手续。但是才一进大堂,司徒云便注意到有四、五个可疑人物,在大堂里佯装成等人的模样,盘据在几个角落,不时偷偷向他们张望。 罗一郎似乎也注意到了,而且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司徒云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罗一郎道:“没……没什么,我们快点结帐吧,早点出发早点到。” 所幸一直到结完帐,那些人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举动,三人拎着简单的行李,到酒店的停车场,上了左瓦娜的老式吉普车,离开酒店。 □ □ □ 那辆吉普车已经有十年以上的车龄,但是显然一直在勤加保养,因此性能还十分良好。 左瓦娜驾车,先去火车站将罗一郎买的车票退了,然后才驶离市区,走上了北上的公路。 缅甸是一个佛教的国度,不但处处佛塔宝刹林立,而且经常可以看到沿街托钵的僧侣,一队一队地走在大街小巷化缘,而缅甸的老百姓似乎也很尊敬那些苦行的僧侣,几乎每个人都会慷慨施舍,并且以礼相待。 罗一郎和司徒云对眼前看到的情景表示赞叹,左瓦娜道:“在我国,每个男人一生至少都要入寺修行一次,没有当过僧侣的人是不能结婚的,也没有人会把重要工作交给没当过僧侣的人。” 罗一郎故作轻松地问道:“那当一次僧侣要多久时间?总不会等变成老和尚了,才放他们出来娶老婆生孩子吧?” 左瓦娜愣了一下,随即道:“通常成年男子要修行三到六个月,但是入寺修行是每个男人的理想,你可以看到,僧侣在我国的社会地位是非常崇高的,他们要严守清规诫律,每天只吃一餐,过午不食,还要专心研究佛学,有些才智较高的人会被特准延长修行时间,那是一种特殊的荣耀。” 司徒云插口道:“你会嫁给一个没当过僧侣的人吗?” 左瓦娜想也不想,便道:“不会。” 司徒云听了,不怀好意地盯着罗一郎直笑,罗一郎摸摸自己的脑袋,讷讷地道:“当和尚也没有什么不好。” 左瓦娜弄不清楚司徒云和罗一郎之间在玩些什么,补充道:“当僧侣当然没有什么不好,要是我是男人,一定也会乐意去当僧侣。”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这时,他们已经走了将近一半的路程,便在一个名叫“斯瓦”的小地方附近扎营,吃了简单的晚餐,早早就寝。 到了半夜,罗一郎从梦中醒来,再怎么样也无法继续入睡,于是便走出帐篷,坐在草地上,遥望满天星光。 忽然间,罗一郎感觉到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身后。 “睡不着吗?”声音温柔而甜美,是罗一郎白天已经熟悉了的左瓦娜的声音。 “是啊!”罗一郎回答道:“你也睡不着?” 左瓦娜道:“我不是睡不着,是根本还没睡。” 罗一郎问道:“你有心事?” 左瓦娜道:“那倒不,我经常晚睡,而且有恋床的习惯,到了陌生的地方,除非非常累,否则整晚都别想睡着。” 罗一郎笑了笑:“你还是个小女孩。” 左瓦娜不服气道:“我已经满二十岁了。” 罗一郎道:“二十岁也还是个小女孩。” 左瓦娜道:“那你就是个大人吗?” 罗一郎道:“我虽然只比你大两岁,但是论起经历,我应该算是大人了。” 左瓦娜道:“你怎么能够肯定,我的经历就一定比你少?” 罗一郎愣了一愣,抬起头来看着站在一旁的左瓦娜,他看见她眼中闪烁着虔诚而稚气的光芒,于是又笑了笑道:“你的确还是个孩子。” 左瓦娜不再争辩,却突然问道:“你真的会去当和尚?” 罗一郎笑了,笑得十分天真:“如果有人值得我去当,就算当十年我也愿意。” 左瓦娜的脸红了,所幸在夜色中看不清楚,也正好掩饰了她的娇羞。但是罗一郎还是看出来了,看得他如痴如醉。 左瓦娜沉默了一阵子,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司徒云和你们一起去巴干吗?” 罗一郎道:“我那兄弟是一个诚恳的好人。” 左瓦娜道:“是的,就因为我觉得你们两个都是好人,所以才来的。” 罗一郎道:“但是以前,我们却都不是好人。” 左瓦娜想了一想,道:“只要你现在和以后都是好人就行了,以前的事情,何必太计较?” 罗一郎道:“我也没有把握以后会不会再继续当好人,但是现在,我似乎还不算太坏。” 左瓦娜道:“你真的该去当和尚,和尚当久了,就不会再变坏。” 罗一郎道:“那可不一定,在我国不但有坏和尚,还有假和尚。” 左瓦娜道:“那真是太可怕了,缅甸的和尚不会这样。” 罗一郎道:“是吗?那你们真是幸运。” 左瓦娜道:“是的,缅甸虽然不富裕,但却是一个善良的国度。” 富裕和善良,到底那一个比较重要,罗一郎陷入了一阵沉思。 左瓦娜又道:“我一直喜欢过清静的生活,就算粗茶淡饭,也没有关系。” 罗一郎笑了笑,道:“说不定有一天,我的想法也会和你一样。” 左瓦娜问道:“那么,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 罗一郎道:“我认为,想要过得清静安乐,就一定要有钱,粗茶淡饭也得用钱买,没有钱会让人瞧不起,在现代社会里,钱几乎是万能的。” 左瓦娜问道:“你会为了你喜欢的人而改变吗?” 罗一郎反问:“你会吗?” 左瓦娜道:“我的基本想法是一回事,但是我知道自己的个性,为了我喜欢的人,我愿意去做任何改变。” 罗一郎道:“那么也许我也会。” 俩人又交谈了一阵子,左瓦娜终于去睡了,因为明天还要她带路,她不能不睡。 第二天一早,三人吃过早饭,又匆匆上路,继续他们的旅程。 下午三点多,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巴干。 巴干是一个有过辉煌历史的古都,建立于十一世纪,人民笃信佛教,其后两百年间,巴干王朝在当地建立了无数宝塔,曾经盛极一时。直到后来元帝国忽必烈汗派兵攻陷,大肆屠杀破坏之后,才成为一片废墟。 巴干王朝虽然覆灭了,但是遗留下来的佛塔古迹,却成了人们宝贵的文化资产。 巴干的佛塔可以分为两种形式,一种称为斯特巴式,为稍狭长的钟覆盖着,另一种为巨大的四角形屋宇,顶部覆盖圆形天花板。在巴干,这类崩颓的佛塔总共有五千座以上。 罗一郎和司徒云虽然到达了巴干,但是对于找寻大师伯的任务,却还是没有一点把握。 他们拿着师父写的英文地址,由左瓦娜翻译成缅甸语到处去询问,走过了许多大街小巷,一直问到黄昏,仍然一无所获。 晚上,他们只好在城郊的草原上找了一片平地扎营,升起营火,烤些日间买来的肉类和蔬菜吃了,便各自休息,养足精神,准备隔天继续努力。 第二天,他们继续四处寻访,巴干现存的市镇并不算很大,但是他们几乎问遍了整个巴干,当地人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么个地方似的,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告诉他们地址上的地点究竟在哪里。 傍晚,他们又毫无成果的回到营地,罗一郎和司徒云看着师父写给他们的地址,司徒云忽然问道:“这些英文字翻译成缅甸文以后,有没有具体的意思?” 左瓦娜答道:“有啊,这个地址缅甸文的意思是沉默无语宝塔路一号。” 罗一郎“啊”了一声:“这么特别的地名,却竟然没有人知道?” 左瓦娜摇了摇头,道:“这种地名在巴干很普遍,如果用意译的话,什么大光明宝塔路、智慧无边宝塔路、佛的教训宝塔路之类的大路小路,简直有一大堆,而且有很多时候,一条路上只有一两间房子,通常都在某个宝塔旁边,所以这种地址并不稀奇。” 罗一郎道:“既然这样,沉默无语宝塔路应该也有一个宝塔存在,只要先找到那个宝塔不就行了。” 左瓦娜苦笑道:“巴干的宝塔有几千座,如果一座一座去查它的名字,至少也要大半年。” 罗一郎无话可说了,司徒云道:“不如明天,我们到本地的邮局去问问看,如果那里可以收发信件,就一定可以找到。” 罗一郎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师父只说过这个地址是大师伯寄信给他的时候留下来的,却没说过他曾经寄信给过大师伯,我看你还是先打个电话问问师父才对。” 司徒云点了点头:“也好。” 于是,当晚他们在伊洛瓦底江畔找到了几乎是当地唯一的一座观光酒店,住了进去,并且迅速打了一个电话给孙寒山。 孙寒山听见他们的声音自然很高兴,问了他们的近况,并且告诉他们,他收到师兄郭齐宾的信后,曾经写过几封信寄去,但是郭齐宾都没有再回信,因此并不清楚那些信对方是不是收到了。 并且,孙寒山还告诉了他们一个颇为重要的讯息郭齐宾曾经提到,他是住在巴干城外某个宝塔的废墟群中,而不是住在城里。 挂断电话后,罗一郎、司徒云和左瓦娜三人陷入了热烈的讨论,罗一郎首先说道:“既然师父这么说,明天我们就出城去找。” 左瓦娜却道:“巴干城的城里城外,本来就没有明显的界限,我们只能避开热闹地区,尽量向荒凉的地方去找。” 罗一郎道:“我正是这个意思。” 左瓦娜又道:“巴干城的西边是伊洛瓦底江,东边、南边和北边都有绵延出去的宝塔废墟,我们要先找哪个区域?” 司徒云道:“既然没有进一步的线索,我们就先找南边,再找东边和北边,逆时针走一圈,比较不会浪费时间。” 这个提议,大家都同意了,三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和其他琐事,左瓦娜便告辞回房,各自睡了。 隔天一早,三人梳洗完毕,相互约在酒店的西餐厅里吃早餐,然后出发。但是三人一到大堂,便又看见前几天在仰光的酒店中遇见的几个可疑人物,竟然也到了这里,其中一人,还似有似无地向罗一郎冷冷一笑。 罗一郎假装没有看见,拉着司徒云和左瓦娜匆匆走进餐厅,随便吃了些东西后,又匆匆离开酒店,坐上吉普车,出发上路。 他们预计从江畔穿过城区,先从城南找起,但是走着走着,路上的行人和僧侣却愈来愈多,还有许多各式各样的牛车、马车等兽力车,满载着人群和各种物资,渐渐将道路全部堵塞,弄到几乎无法前进的地步。 左瓦娜下车,找到几个当地居民一问,才弄清楚今天原来是一年一度的雅南达寺佛塔祭。 雅南达寺是巴干最大的一间寺庙,而佛塔祭则是缅甸最庄严隆重的一种祭典,佛塔祭开幕期间,会有许多庆祝活动,还有不少新佛像首度向信众展示,在寺院周围,更有许多人搭起数百顶帐篷,形成大大小小的摊位市集,热闹非常。 居住在巴干附近的人,都会趁这一年一度的机会,到雅南达寺来看热闹和采购物资。表面上佛塔祭只是祭祀佛塔,但是对当地人而言,却是全年度最大的集市,因此雅南达寺佛塔祭的全部活动往往会持续十天到半个月之久。 今天正是佛塔祭的第一天,所以难怪会车水马龙,人山人海了。 左瓦娜上车转告罗一郎和司徒云目前情况,司徒云建议绕道而行,罗一郎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看这种难得一见的盛会也不错。” 罗一郎的建议正合左瓦娜心意,她笃信佛教,焉有遇到大祭祀而不去参拜的道理,于是左瓦娜道:“好啊!这么大的祭祀一定会有高僧讲道,我们不妨去听听。” 司徒云心想:“找大师伯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碰到这么大的盛会不去看看也未免太可惜了。” 年轻人爱凑热闹的心性,正是如此。于是三人一致通过,先去参观佛塔祭。 雅南达寺是一栋白色的巨大建筑物,占地颇广,寺顶有长钟形宝塔,整个寺庙给人以金碧辉煌、气派壮观的感觉。 罗一郎、司徒云和左瓦娜三个人挤在参观的人群中,逐步向台阶上走去。忽然间,钟声一响,寺门正上方阳台中央的几扇小门一起打开,列队走出两排僧侣,僧侣们在阳台两旁站定后,才有一个身着华丽僧袍的老僧走了出来。 那老僧面对群众,合十为礼,立刻引起了一片欢呼声。随后,钟声又响了起来,钟声响过之后,老僧便开始念念有词地讲起道来。台下众人立刻变得完全肃静,还有些信众也开始跪下顶礼膜拜。 那老僧身材高大,声音洪亮,说话时手势也不少,但是罗一郎和司徒云却一句都听不懂。 左瓦娜解释道:“那位老僧是寺里的大师,他正在讲述佛祖悟道的故事。” 老僧讲了许久,罗一郎和司徒云正觉得昏昏欲睡,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东南方有人大喝一声,接着就看见发声处一个身穿灰色长袍,脸部被灰袍的连身帽遮住大半,只露出鼻子和下巴的人冲天飞来,双掌好像鹰爪一样,直扑说道老僧所站的位置。 台下成千上万的群众立刻一片哗然,那老僧看到这种情况,起初还有些吃惊,但是随即恢复正常,继续讲道,而灰袍人眼看就要击中老僧。 只见那老僧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转身用正面对准灰袍人,双掌向前平推,便硬生生接下了灰袍人这一击。 灰袍人一声惨呼,从阳台上坠下,随即勉强支撑站了起来。这时候罗一郎和司徒云站的位置恰巧离灰袍人坠落的地方不远,而灰袍人的帽子在坠落时已经揭开,挂在身后,他一转头,正好与罗一郎和司徒云打了一个照面,然后才又施展轻功,匆匆从众人头顶上飞驰而去。 罗一郎不禁“咦”的一声,连忙从口袋里拿出师父交给他的照片,愣了一下,才大叫一声:“大师伯!他是大师伯!” 司徒云听见罗一郎喊叫,忙取过照片一看,也大叫道:“真的是大师伯,我们快追。” 说着,司徒云便施展轻功,朝灰袍人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但是他的轻功不像灰袍人那么高强,只能在人群中左闪右躲,勉强挤过,充其量也只算是奔跑迅速罢了。 罗一郎看见司徒云追去,匆匆交代左瓦娜先回酒店等候,自己也施展轻功紧跟在司徒云身后。 俩人好不容易冲出人群,早已经不见了灰袍人的踪影,只好沿着灰袍人离去时的方向,施展轻功继续奔跑下去。 他们追出了将近一公里,司徒云首先在地上发现血迹,于是对罗一郎道:“看来大师伯受伤不轻,我们跟着血迹追下去。” 于是俩人继续追踪,而灰袍人似乎也是真的受了重伤,一路吐血,一路逃跑,因此给罗一郎和司徒云留下了跟踪的线索。 罗一郎和司徒云并肩越过一片草原,又经过了一个小山丘和一片树林,已经离城里愈来愈远。终于,两个多小时之后,罗一郎和司徒云来到了一处有许多倾圮的宝塔林立的废墟之中。 他们仔细搜索了一遍,终于又发现一滩血迹,那滩血,是吐在一间茅草屋的门上。 司徒云担心郭齐宾受伤后会有些失常的举动,于是在门口首先大声喊道:“我们是孙寒山的弟子,来这里拜见大师伯,请大师伯不要害怕。” 叫了两声,没有听到任何回答,于是俩人对看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那是一间非常普通的茅屋,只有一个小小的门厅,以及一个用竹帘做门的房间,门厅和房间中也只有极简单的家具。俩人找了一阵,将任何可以躲人的地方都翻过了,却不见半个人影。 “奇怪。”司徒云道:“看那些痕迹,大师伯明明是跑进这间房子里的,这房子又没有后门,怎么会找不到呢?” 罗一郎道:“也许大师伯只是经过这里,从门口进来,又从窗子出去了。” 司徒云点头道:“也有可能,我们再到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血迹。” 于是两个人又走出门去,分头将方圆两公里的地方搜索了一遍,但是却没有任何新发现。 罗一郎和司徒云回到小茅屋,罗一郎道:“看来我们没有找错地方,应该就是这里了。” 司徒云道:“不管怎么说,就算大师伯不是躲在这里,也是从这个地方走别的路径逃走的,绝不是走外面。” 罗一郎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地方可能有密道?” 司徒云道:“嗯,这个小房子的墙壁是用泥土和杂草敷成的,看上去很薄,所以密道应该不在墙里,而是在地下。” 于是俩人又开始在小茅屋的地面上大肆寻找了起来,他们几乎检查了每一寸土地,连床下都翻遍了,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罗一郎不禁有些气馁,道:“这里的地面完全没有问题,根本没有什么密道。” 司徒云却坚持道:“不对,大师伯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一定是我们疏忽了什么。” 罗一郎开玩笑道:“大师伯可能会遁地术,钻地走了,还不留下痕迹。” 司徒云不去理会罗一郎,自言自语道:“地道的入口,一定是设在非常不显眼的地方,而最显眼的地方,通常就是最不显眼的地方。” 罗一郎笑道:“你别打哑谜了,到底有没有想到什么?” 司徒云又在整个茅屋中绕了一圈,然后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用手掌撑着脸颊,陷入沉思之中。 过了大约十分钟,司徒云忽然站起身来,叫到:“对了!一定是。” 罗一郎呆呆看着司徒云,只见他走到门厅角落的一个土灶旁边,拿起土灶上的铁锅,指着土灶里面道:“就在这里。” 罗一郎也走到土灶旁,探头向土灶口望去,只见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等到适应黑暗之后,才看见土灶底部有一堆烧过的柴火,柴火下面,是一个通风用的铁架子。 罗一郎抬起头来道:“这明明是一个烧饭用的土灶,难道下面会有地洞不成?” 司徒云微微一笑,伸手进土灶,在铁架子旁边摸索了一会儿,过了不久,只听见“喀” 的一声,司徒云又抬起头来对罗一郎说道:“你看。” 罗一郎再探头一看,只见这时铁架子已经被推到灶底旁边一个设计巧妙的空间里,而原来被铁架和柴火遮住的部份下方,竟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罗一郎道:“原来真的有地道,我们下去看看。” 于是罗一郎和司徒云便先后挤进窄窄的隧道,慢慢向下爬去。 起初,隧道是垂直往下的,但是只爬了十公尺左右,隧道便开始向水平的方向转折,但是依然非常狭窄,因此罗一郎和司徒云便只好采取狗爬的姿势继续前进。 俩人一直又爬了二十公尺左右,隧道又忽然转弯向下,但是因为隧道里十分黑暗,几乎连一点光线都没有,因此罗一郎一个不留神,竟然惨叫一声,一头栽了下去。 司徒云听见罗一郎的叫声,仔细摸索了一会儿,发现那个地洞的洞口竟然十分平滑,已经不像前面的地道是土质的,而是坚硬的岩石,并且有一定的坡度,于是他也顺势滑了下去。 不到三秒钟的时间,司徒云感觉自己下滑了大约有十余公尺,便撞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只听见那团软绵绵的东西大叫一声:“哎唷!你小心一点。”才知道他是撞在罗一郎身上了。 司徒云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使自己不再压在罗一郎身上,但是也并不急于做其他的动作。 因为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仍然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是他们凭生物的直觉可以知道,这个地方应该十分宽敞,然而具体有多大又不能确定。并且他们也都感觉到了,这个空间中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还有其他人存在。 司徒云深呼吸一下,为自己壮壮胆子,然后一面全神戒备,一面开口道:“是你吗?大师伯,我们是孙寒山的徒弟,奉师父的命令来拜见大师伯。” 罗一郎和司徒云等候了半天,不见任何动静,于是罗一郎掏出打火机道:“刚才忘了用这个东西,打着了看看。” 司徒云没有反对,于是罗一郎“啪”的一声打着了打火机。 打火机的火光并不明亮,但是对于这种绝对黑暗的空间来说,一点光亮就够了。 罗一郎和司徒云看见前面不远的地面上,躺着一个身穿灰袍的人,似乎就是郭齐宾,他们上前一看,果然是大师伯没错,再伸手到他鼻子前和胸前探了一探,才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而且身体早就僵硬,脸色发黑,并且冰冷异常,就像是放在冰库里冷冻了许久一样。 罗一郎丧气道:“辛辛苦苦找了这么久,没想到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大师伯就死了。” 司徒云道:“那个雅南达寺的老和尚功夫可真厉害,竟然一掌就打死了大师伯,大师伯刚死没有多久,身体就冷硬得像是冰冻过一样,一定是那老和尚的掌力造成的,不知道是什么邪门功夫。” 罗一郎咬着牙道:“太可恶了,我们一定要为大师伯报仇。” 司徒云道:“报仇?你没听师父说,大师伯的武功比他厉害好几倍,连大师伯都打不过那个老和尚,我们这些小徒弟拿什么去报仇?” 罗一郎道:“我去弄把枪把他干掉。” 司徒云道:“你先别冲动,我们还是把事情弄清楚了以后再做打算。” 罗一郎道:“是我们亲眼看见那个老和尚打了大师伯一掌,大师伯就死了的,还要弄清楚什么?” 司徒云解释道:“我们还不知道大师伯为什么要去攻击那个老和尚,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这里面一定有重大的原因。” 罗一郎还想再说些什么,司徒云却“咦”的一声,用手向角落的黑暗处一指,道:“你看!” 罗一郎顺着司徒云的手势望去,隐约看见角落里好像有些东西,于是俩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具骸骨。 骸骨是盘膝而坐的姿势,身上披着一件几乎快要风化了的僧服,看来年代已经颇为久远了。 罗一郎问道:“这个人是谁?” 司徒云苦笑道:“你问我,我去问谁?” 罗一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应该弄清楚这个人是谁。” 司徒云道:“嗯,有道理,从这个和尚衣服风化的程度来看,他死在这里应该很久了,可能有百年以上,而大师伯从自己家里挖了个地道通到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和这个和尚有重大的关系。” 罗一郎问道:“你怎么能确定上面那间茅屋就是大师伯的家?” 司徒云道:“你别那么粗心好不好,上面那间茅屋的大门上钉了一个门牌,明明用缅甸文写着‘沉默无语宝塔路一号’,难道你没看见?” 罗一郎喃喃道:“我又不懂缅甸文。” 司徒云道:“我也不懂缅甸文啊,但是左瓦娜早就翻译了写在师父给我们的地址下面,看久了也会记住形状嘛。” 说起左瓦娜,罗一郎心中不禁悸动了一下,道:“我们出来那么久了,左瓦娜一定很着急。” 司徒云问道:“你真的喜欢左瓦娜?” 罗一郎盯着司徒云,用试探性的语气道:“是啊!像她这么漂亮的混血儿,谁看了不喜欢?” 司徒云笑道:“你放心,没有人会跟你抢的,只要你别三分钟热度就好。” 罗一郎道:“不会,不会,这次我有把握。” 司徒云道:“好吧,我们先回去把情况告诉左瓦娜,听听她的意见。”
第 四 章 于是罗一郎和司徒云便又循着原路出去,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但是左瓦娜并不在酒店的房间中,罗一郎和司徒云十分担心,便又四处寻找,一直找到了雅南达寺,才发现左瓦娜的吉普车竟然还停在原处。 他们估计左瓦娜可能遭到了不测,正打算冲进雅南达寺寻找,却看见左瓦娜已经从人群中低头缓缓走来,口中似乎还念念有词。 罗一郎立刻迫不及待地对着左瓦娜大叫起来,还拼命地挥着手。左瓦娜听见罗一郎的叫声,才抬起头,快步向罗一郎和司徒云走来。 罗一郎用责问的语气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还以为你被庙里的和尚抓走了,正想去救你。” 左瓦娜不解道:“抓我?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罗一郎解释道:“我们是怕他们看见你和我们在一起,而我们又认识那个攻击雅南达寺老和尚的灰袍人,所以才把你抓去了。” 左瓦娜笑道:“你真是会瞎担心,不过,我倒真是进雅南达寺去了,而且有重要的发现。” 司徒云“哦”了一声道:“究竟有什么发现,说来听听。” 左瓦娜道:“不急,我肚子饿死了,先回去吃东西再说。” 罗一郎和司徒云的肚于也正在咕咕作响,于是便一致同意,坐上古普车,回到了酒店。 二人在酒店的西餐厅坐定,罗一郎和司徒云一面大口嚼着牛扒,一面看着被夕阳染红的伊洛瓦底江面,一整天的疲劳顿时消失了大半。左瓦娜不大吃肉,点了一些洋芋泥、生菜沙拉之类的东西,也吃得津津有味。 司徒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发现了什么,赶快说吧。” 左瓦娜微微一笑:“你们走了以后,我忽然想到,我父亲曾经说过,巴干城有一座全国第二大的宝塔文献图书馆,而那座图书馆,就在雅南达寺之中。” 左瓦娜顿了一下,又道:“我想那个图书馆里可能会有“沉默无语宝塔”的资料,于是就去查了一查。” 司徒云问道:“你查到了什么没有?” 左瓦娜道:“我没想到那里的资料会有那么多,费了好大的工夫,终于在一本很旧的书里找到了有关“沉默无语宝塔”的一篇叙述,很短,但是很奇怪。” 罗一郎也十分感兴趣,道:“快说说看,怎么奇怪法。” 左瓦娜道:“我偷偷抄了下来,现在念给你们听。” 说着,左瓦娜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缅甸文。她即席翻译,用华语念道:“沉默无语宝塔,原名佛喝宝塔,建于十三世纪,一八八六年为纪念沉默无语大师重修,因而改名。沉默无语大师极北远来,大德高尚,语多珠玑,飞天讲佛,惠我万民;雄壮英武,猛如战象,助我御外,英人莫敌;中计兵败,终生不语,虽败犹荣,千古景仰。”左瓦娜念完,拿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 罗一郎道:“真的很奇怪,这个沉默无语宝塔,原来是为了一个名叫沉默无语大师的来路不明和尚而重建的。” 左瓦娜道:“这有什么奇怪?沉默无语大师帮助我国抵抗英国殖民主义的侵略,当然会受到人民敬重,为他建一座宝塔,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罗一郎问道:“那你说的奇怪,是指什么?” 左瓦娜道:“我指的奇怪,是说那个沉默无语大师竟然能飞天讲佛,还猛如战象,简直就像古代神话里的神佛,你们知道一头战象的力气有多大吗?” 左瓦娜见罗一郎和司徒云不说话,继续道:“我国古代打仗的时候,常用战象当作座骑,战象通常十分健壮勇敢,乃大无穷,比现在某些地方用来做工的大象,力气还要大上许多,而做工用的大象,一次可以拖动几吨重的东西。” 罗一郎吐了吐舌头:“的确很强。” 左瓦娜又道:“而且当年英军入侵,用的是大枪大炮,沉默无语大师竟然能大败英军,可见有多厉害。” 左瓦娜顿了一顿,又道:“这篇叙述虽然是一百多年前所写的,但那时已经算是近代,记载的可信性极高,就算有些夸张,也不致于太离谱。” 司徒云点了点头道:“这位沉默无语大师,很可能是一位武功高强的高手,简直到了莫测高深的地步。” 罗一郎双手往胸前一叉,道:“可是他最后还不是中计兵败,气得永远不再说话。” 司徒云叹了口气,道:“自古以来的英雄,大多是重信重义的人,这种人被小人欺骗,是难免的事情。” 左瓦娜道:“从记载上看来,这位大师兵败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丧生,不知道后来到哪里去了?” 罗一郎道:“我们可能已经找到这位大师的遗骸了。” 左瓦娜吃惊道:“什么?你们找到了沉默无语大师的遗骸?” 司徒云道:“只是可能,明天我们带你一起去看看,也许就何以知道答案了。” ※ ※ ※ 第二天,三人乘吉普车到达了前一天的小茅屋。在进屋之前,司徒云突发奇想,沿着记忆中地道的方向和地底密室的位置,在地面上找到了一个已经严重倾斜的宝塔,他们绕着宝塔走了一圈,竟然在斑驳的石板上,隐约看到了用中文写的“无语问苍天”几个大字。 罗一郎道:“看来,这就是沉默无语宝塔不会错了。” 司徒云道:“不但如此,而且这个从“极北远来”的和尚,还可能是个华人。” 罗一郎表示同意,左瓦娜也没有反对,他们又在宝塔前前后后找了一阵子,希望能找到进一步的线索,但是却再也没有任何发现,只好回到小茅屋,陆续从地道进入密室。 这次他们是有备而来,因此带了三支手电筒。左瓦娜看见灰袍人的 体,虽然前一晚已经听罗一郎和司徒云说起过,但还是免不了惊叫了一声,吓得全身发抖。 罗一郎见了,立刻跑到她身边,轻轻搂住她,并且低声安慰,表现出一副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怕的模样。 司徒云看了,不觉微微一笑,故意不去打扰他们,只是拿着手电筒四处张望。 过了一阵于,司徒云忽然“嘿”的一声,道:“你们过来看看,墙上这些是什么?” 罗一郎和左瓦娜这时正陶醉在一种异样的气氛中,听见司徒云说话,左瓦娜才不好意思地挣开罗一郎,同司徒云走去。罗一郎心里却责怪司徒云不识时务,但也只好跟 左瓦娜走到司徒云身旁。 他们向司徒云手上电筒的灯光望去,只见墙壁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字,都是用缅甸文写的。于是罗一郎向左瓦娜问道:“墙上写些什么?” 左瓦娜仔细看了一看,道:“佛经。” 罗一郎道:“哦,原来是佛经。” 左瓦娜又道:“但是却是很奇怪的佛经,读起来不怎么通顺。” 司徒云问道:“怎么不通顺法?” 左瓦娜道:“各种佛经我是从小看惯了的,但是这里的佛经,却是东用一句法华经的话,西用一句光赞般若经的话,还有许多什么菩萨戒经、波罗密心经里的话,乱极了,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 罗一郎道:“那真是奇怪,不知道这些经文是谁刻上去的?” 左瓦娜又看了一阵子,发现整个密室的四面墙上,部刻有经文,她道:“这些都是沉默无语大师刻的,你们看,这里有他的留言。” 罗一郎和司徒云顺着左瓦娜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那具骸骨不远处看到了一段文字,而且是用中文写的字:“无语即是有语,有语却又无语,沉默无语神功,竟是胡言乱语。” 再下面则是他的署名 沉默无语和尚。 罗一郎疑惑道:“沉默无语神功?难道这墙上所写的佛经,竟然是一门武功?” 司徒云道:“不但有可能,而且很可能就是他当年飞天讲佛、猛如战象的神功。又或者是他兵败之后,躲在宝塔里隐居,所想出来的更高深的武功也不一定。” 罗一郎像是想到了些什么,问道:“大师伯挖了一条地道通到这里,是不是就是为了练这门武功?” 司徒云道:“也许是,只是不知道他练成了没有?” 罗一郎道:“大师伯在这里住了至少八年,当然早就练成了,但他还是一掌就被雅南达寺的老和尚给打败了。” 司徒云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先把沉默无语大师留下来的武功弄清楚,至于练还是不练,以后再说。” 于是司徒云请左瓦娜将墙上的经文抄下,以便带回酒店解读。然后他们又把郭齐宾的体端端正正放好,拿出事先准备的香烛拜过,才离开密室。 回到酒店以后,司徒云打了一通电话给孙寒山,报告大师伯的死讯。孙寒山听了以后,十分伤心,表示要亲自到缅甸来祭拜,司徒云又安慰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然后,三个人便开始聚精会神地研究起左瓦娜抄下来的佛经,研究了几个小时,仍然没有找到什么头绪。 当天晚上,司徒云几乎失眠,他躺在床上不停地思考,表面上像是睡着了一样,实际上神智却异常清醒。 到了半夜,罗一郎忽然从床上爬起来,先确定司徒云睡着了,然后便慑手慑脚地穿上衣服和鞋子,偷偷溜出门去。 司徒云感到十分奇怪,于是也匆匆披上一件衣服,轻轻跟在罗一郎身后。由于以前每次跟踪罗一郎都失败,所以司徒云这次特别小心保持距离,尽量设法不被发现。 罗一郎走出酒店大厅,然后便施展轻功一路奔去,十多分钟之后,来到了河边的一个小树林。 罗一郎先是东张西望一番,才大声道:“我来了,你们出来吧。” 过了没多久,从林中隐蔽处走出来五个人,便是早先在酒店大厅里见过的五个人。他们慢慢向罗一郎靠近,然后便开始交头接耳说起话来,又拿出一张类似地图的纸张,指指点点,不知道说些什么。罗一郎则是频频点头,似乎正在接受那五个人交代的事情。 司徒云躲在一棵树后,看见了眼前的情形,十分惊讶,但是无法听到他们所说的话,不禁大感疑惑。过了许久,司徒云见他们似乎话已经说完,并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于是便抢先奔回酒店,继续装睡。 过了不久,罗一郎也回来了,看见司徒云还在睡觉,便也安心地睡了,似乎并没有发现司徒云跟踪的事。 隔天,司徒云也没有向罗一郎问起前一晚发生的事情,三个人继续在酒店里研究佛经,他们甚至将佛经先译成中文,到酒店的商务中心影印了三份,一人一份,然后分别尝试用各种排列组合的方式去解读,但是都不得其门而入。 当天晚上,三人又各自装着满脑袋的疑惑睡了。睡到半夜,罗一郎竟然又偷偷起床,穿上一身轻便的服装,悄悄出门去了。 罗一郎这次却不再去那个树林,而是直接奔向城里。这时的巴千城真可谓是万籁俱寂,月光照在清冷的街道上,显得份外凄凉。只见一个人影在晚风中急奔,迅速向一座美轮美奂的宝塔接近。 那个人影,自然就是罗一郎。 罗一郎到达宝塔附近之后,先观察了一阵子,发现这座宝塔就像那五个人所说的一样,竟然有许多荷枪实弹的守卫在巡逻看守。 他计算了一下,两班巡逻人员绕塔一圈到达交点的时间只有三分钟,也就是说,他必须在三分钟之内来回,完成任务,否则就会被守卫发现。 于是他抓准时机,趁守卫不注意的时候奔近宝塔,然后立刻像猿猴一样地往宝塔顶部攀援,不出一份钟,便站到了宝塔塔顶侧面一个佛像的位置。 佛像的正下方,有一个上了锁的金属盖,罗一郎拿出一把专门用来剪铁条的剪刀,夹住锁头,再拿出一块厚棉布,把剪刀和锁头包在其中,然后握住剪刀的手柄,连起内力,压下手柄。 由于厚棉布的隔音作用,锁头断裂的时候,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罗一郎收起工具,打开金属盖,盖子后面是一个不算太大的洞穴,罗一郎立刻将手伸进洞中摸索。 摸索了几秒钟,罗一郎便找到了他所要的东西,他小心翼翼地将东西取出,塞进随身带来的黑布袋中,然后立即向下攀去,一溜烟似地离开了宝塔,躲到暗处,总共花的时间还不到三分钟。 罗一郎满心欢喜,脚步轻松地向酒店方向走了回去,但是才走了不到一公里,便看见黑暗中一个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罗一郎定睛一看,低声惊呼道:“阿云!” 那个挡住罗一郎的人,正是司徒云。 司徒云问道:“你的黑布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罗一郎结结巴巴道:“没……没有什么东西。” 司徒云不客气地道:“从你偷偷溜出酒店房门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跟在你身后,所以你做的事情,我全都看到了。” 罗一郎嗫嚅道:“我……我只是受朋友所托,替他们拿一样东西。” 司徒云一扬眉:“朋友?就是树林里的那五个人吗?” 罗一郎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司徒云问道:“你拿的东西很重要?” 罗一郎道:“不……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司徒云又问道:“如果不重要,那宝塔底下怎么会派人拿枪看守着,你又为什么要趁半夜三更来拿呢?” 罗一郎哭丧着脸道:“你就别管了,总之,这件事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司徒云见罗一郎神情痛苦,柔声道:“不管有什么苦衷,你都可以和我商量解决,如果我不行,还有师父可以帮助你。” 罗一郎道:“我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但是这件事情谁也没有办法帮助我,我杀了人,而那些人握着我杀人的证据,如果我不把这个东西拿去给他们,他们就要把证据交给警方。” 司徒云十分震惊,问道:“你杀了什么人?” 罗一郎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疯狗和美美。” 司徒云的音量一下子提高了不少:“你杀了疯狗和美美?” 罗一郎道:“是的,在我们刚下山的那天晚上,我就去找他们了,但是第一天晚上没有找到。于是我第二天又去,才间接打听出来疯狗已经调到赤道帮总舵去当护法,算是升官了。” 罗一郎顿了一顿,又道:“我一直气恼美美陷害我,总想找她和疯狗当面说清楚,于是就去了赤道帮总舵,找他们两人单独谈判,没想到三句不合,竟然打了起来,不小心失手把他们两个人都打死了。” 司徒云道:“事情都过了三年,没想到你还是那么耿耿于怀。” 罗一郎又道:“最可恶的是,在我和他们谈判的那个厅里,竟然装了隐藏式摄影机,把我打死他们的经过全都录了下来。当赤道帮老大放出录影带,表示要去检举我的时候,我真是完全傻了眼。” 司徒云叹了一口气,意思是:“你不怪自己冲动,却去怪别人把你杀人的过程录了下来,不是本末倒置吗?”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罗一郎继续道:“后来,赤道帮老大听我说要来缅甸,忽然间变得很兴奋,便叫我第二天再去找他。我没有办法,第二天只好又去了,于是老大叫我帮他们偷一样东西,说到手之后就会把录影带还给我,还会给我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于是……于是我就答应他们了。” 司徒云问道:“他们要你偷的,是什么东西?” 罗一郎轻轻拍了拍身上的黑布袋,摄儒道:“就是这个,释迦牟尼佛的前头骨。” 司徒云“啊”了一声,道:“竟然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想过吗,这头骨可能是人家的国宝,偷走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罗一郎道:“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司徒云却坚定地道:“你必须把东西送回宝塔去。” 罗一郎道:“你就忍心看你兄弟去坐牢?” 司徒云道:“我们可以再想其他的办法。” 罗一郎摇头道:“不!这就是唯一的办法,我心意已决,请你让开。” 司徒云道:“难道,你要和我动手?” 罗一郎道:“实在是不得已,请你原谅。” 司徒云叹了一口气,道:“好吧,如果你闯得过我这一关,你就去吧,我也算是尽力了。” 罗一郎不再说话,摆开架式,使出八卦掌的功夫,一掌向司徒云头部推了过去。司徒云侧头闪过,也使出七十二路小擒拿手应付,两人就在这古城的夜色中打了起来。 罗一郎和司徒云是同门师兄弟,两人功力差不了多少,对彼此的招数也十分熟悉,因此打起来就像是在套招一样,对方下一招要用什么,会攻击什么地方,互相都是一清二楚。 双方打了一百多回合,已经变换了好几种拳法,但是谁也占不了上风,司徒云拿不下罗一郎,罗一郎也逃不脱司徒云的封锁。就这么你来我往地打了一个多小时,两人都已经是气喘叮叮,汗如雨下。 忽然间,罗一郎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道:“别再打了,我们谁也打不赢谁,你还是……” 话还没说完,罗一郎忽然从手里撤出一团白色粉末,司徒云没有想到罗一郎会使用这种下流手段,因此完全没有防备,正好被撒了满头满脸。 这包白色粉末,是前一天晚上那五个人交给罗一郎的,成份是一种麻醉药,原来是为了万一百什么意外状况时,可以拿来对付宝塔守卫的,却没想到用在了司徒云身上。 只听见“咚”的一声,司徒云就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罗一郎一击得手,连忙飞奔而出,跑到前一天晚上和那五个人见面的小树林里,叫道: “东西拿到了,你们出来吧。” 过不多久,那五个人便从树后走了出来,一个像头目一样的人道:“你来晚了。” 罗一郎道:“路上碰到了一点小麻烦,不过还好,已经解决了。” 那头目“嗯”了一声,通:“东西呢?” 罗一郎打开布袋,拿出头骨,那头目看过之后,将头骨交给另一个人,放进一个精致的心箱子里,然后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道:“我们做事,绝对讲信用,这里是你要的东西。” 罗一郎接过牛皮纸袋,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卷录影带,和一叠每张一百美元,还没有签名的旅行支票,一共是二十万美元。 罗一郎还是不放心,问道:“这卷录影带,真的就是当天那卷?你们没有做拷贝?” 那头目笑道:“你可以相信我们,这卷录影带对我们来说,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用处了,而且那些支票也是真的,你可以走了。” 罗一郎又问道:“你们不会再用录影带来威胁我了?” 那头目“哈哈”一笑道:“老实告诉你吧,其实你并没有打死疯狗和美美,他们只是受了重伤而已,送到医院去治疗之后,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了。这卷录影带,大不了只能用来告你伤害罢了,但是既然你为我们偷来了这个宝贝,我们就饶了你吧,哈哈。” 罗一郎恨恨地道:“原来你们一直都在骗我。” 说完,将录影带往地上一摔,跟着一脚踩去,将录影带踩了个稀烂。随后心想:“反正东西偷都偷了,又收了人家的钱,就算了吧,还是赶快处理善后要紧。” 于是罗一郎道:“既然这样,以后我们算是两不相欠,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 那头目道:“可以,你去吧。” 罗一郎离开树林之后,立刻匆匆赶回酒店,一回到房间,便打电话将左瓦娜叫醒,几分钟之后,来到左瓦娜的房间。 左瓦娜睡眼惺松地看着罗一郎,问道:“出了什么事?阿云呢?” 罗一郎装出紧张的声音道:“司徒云和几个黑社会的人是一伙的,他们要杀掉我,还要把你抓去卖掉,但是已经被我暂时摆平了,我们得快走,不然等一下他们再找更多人来,我们就跑不掉了。” 左瓦娜疑惑道:“阿云?不曾吧?我看他不像是坏人。” 罗一郎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再不走,后悔就来不及了。” 左瓦娜还是不信:“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罗一郎道:“我也是认人不清,他原来是黑社会里的人,和那几个我们在酒店里发现的可疑人物一起,每天晚上在巴干城里到处偷古董,今天被我撞见了,就想杀我灭口,还…… 还说连你都不会放过。” 左瓦娜终于有些相信了,眨眨眼睛道:“我们能跑到哪里去?回仰光吗?他们还是可以找到我们的。” 罗一郎道:“我们不回仰光,我们去泰国。” 左瓦娜道:“泰国?那我父亲留给我的小店怎么办?而且我身边也没带什么钱。” 罗一郎道:“你不用担心,我师父给我和司徒云的现金有一半在我身上,另外还有二十万美元旅行支票,是够去泰国做生意了。至于你父亲的店,等过一阵子再回来处理,先避开要紧。” 左瓦娜没有问起罗一郎支票的来源,只是仍然有些迟疑。罗一郎又道:“我是真心喜欢你,如果你也有一点喜欢我的话,就和我一起去闯一闯,我会用全心照顾你、保护你的。” 左瓦娜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而且对罗一郎英俊斯文的长相,以及幽默风趣的谈吐原本就有几分好感,在罗一郎一再的表明心意和保证之下,不禁也有些意乱情迷起来。 “好!”左瓦娜终于道:“我跟你走。” 于是两人收拾好行李,连夜驾车离开了巴干,奔向泰、缅边界。
第 五 章 山城清迈的早晨无疑是清爽而美丽的,它耸立于海拔三百公尺的高原上,四周青山连绵横瓦,自古以来就是着名的避暑胜地,因为在泰国北部,所以泰国人都喜欢称它为“北方的玫瑰”。 一名华商穿着整齐,从他位于清迈城南的居所出发,信步走到距离不远的银器工厂上班。 工厂新开张只有半年,大部份的员工都是新手,因此生产出来的纯银首饰品质并不算很好,销路也不大顺畅。 那名华商坐在总经理室宽大的座位里,看着桌面上数不清的帐单,不禁有些发愁起来。 他想起建厂时的种种辛劳与地主和建商的周旋、征求人才的麻烦、了解产品及开发产品的耗时费力、将成品推向市场的困难,种种情况,都让他觉得心力交瘁。 而近来最为困扰他的事情,却是市场上传出从他的工厂里销售出去的银器质地不纯,欺骗消费者的传言。 为了这件事,那名华商已经换了好几个原料供应商,但他自己也是个新手,对于原料的鉴定并不在行,连他重金从别家工厂挖角过来的老手都和原料供应商联合起来骗他。 他走进仓库,看见堆积如山、卖不出去的成品,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傍晚,那名华商从工厂下班回家,他美丽的汉缅混血儿妻于已经做好了饭菜,正在等他。 他轻轻拥抱着妻子,道:“这个工厂已经开不下去了,怎么办?” 他的妻子道:“没有关系,大不了我们回仰光去,我那个小小的佛具店赚的钱,应该是够我们两个人过日子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日子清苦些地无所谓。” 这名华商,自然就是罗一郎,而他的妻子,也就是左瓦娜。罗一郎虽然没有当和尚,但左瓦娜还是嫁给了他。 罗一郎道:“不行,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靠老婆赚钱过日子?我是想把工厂卖了,再到其他地方去闯闯。” 左瓦娜温柔地看着罗一郎,说道:“不管你要做什么,我永远都支持你。” 于是半个月之后,罗一郎带着卖掉工厂后,剩下来的一笔为数不多的钱,和左瓦娜离开了清迈,到清迈南方七百五十公里的曼谷定居下来。 曼谷是泰国首都,热闹繁华,与清迈的淳 宁静比较起来,难免显得有些俗丽世故,但是这种地方却似乎比较适合罗一郎,罗一郎一到曼谷,就逐渐摆脱了在清迈的沉闷,又变得活泼起来。 但是到了曼谷之后,罗一郎已经没有资金再开工厂,又不愿意做小生意,不过吃穿暂时还没有问题,便整天在市区游荡,等待机会,也因此结交了许多三教九流的朋友。 那天,罗一郎经由朋友介绍,到一个私人开设的赌场游玩。以前,在赤道帮的时候,罗一郎偶尔也会到地下赌场逛逛,或者和弟兄们推推排九、赌赌梭哈什么的,赌技也还过得去。 他在场中逛来逛去,看到许多他所熟悉的赌局,不禁手痒起来,便随意下了几次注,没想到运气不错,竟然赢了一些,于是他的注码渐渐变大了,也许是幸运之神眷顾,他愈下愈顺手,结果又赢了不少钱。 罗一郎兴奋地跑回家里,叫左瓦娜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到曼谷最高级的餐厅里吃了一顿大餐,并且对左瓦娜侃侃而谈他高超的赌技。 左瓦娜看见罗一郎高兴,她自已也就高兴了,但她还是劝罗一郎不要再去赌,十赌九输,没有人天天都有好运气的。 然而罗一郎却在盘算着,照是样赢下去,不出两个月,他就可以成为臣富,再也不用为生活而烦恼了。 隔天,罗一郎又去了赌场,这次,他又赢了一些,于是更巩固了他的信心。 从此以后,罗一郎便天天在赌桌上过口子。但奇怪的是,他的赌运似乎一天不如一天,从经常赢钱很快变成了输赢参半,又从输赢参牛变成了输多赢少,而每次输了钱,他总是不服气,一定要想办法扳回来。 就这样,他愈输愈多,到后来,竟然开始向放高利贷的人借钱。 罗一郎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坏,那天,他终于禁不起左瓦娜的唠叨,动手打了她。左瓦娜伤心欲绝地哭泣着,罗一郎也觉得自己动手打人不对,于是便向左瓦娜道歉,发誓自已再也不去赌了。 但是过了不到三天,罗一郎便将自已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不但又去赌,并且又是大败而回。 于是罗一郎和左瓦娜又起了冲突,又将左瓦娜狠狠打了一顿。 从此以后,罗一郎便经常不回家,索性天天在外面喝酒、赌钱、打架。由于罗一郎身手不错,而赌场也时常有一些小规模的纠纷,所以会请他去协助解决,罗一郎便从中收取一些报酬,拿到酬劳之后,便又去喝酒赌钱。 偶尔回到家里,左瓦娜难免唠叨几句,罗一郎听不顺耳,三目不合,两人便又吵了起来,吵到激烈的时候,照例对左瓦娜一顿毒打。这种状况日复一日,终于有一天,罗一郎再回到家中的时候,左瓦娜已经留书出走,回仰光去了。 当天晚上,罗一郎用身上仅剩的一些钱,买来了两瓶廉价的烈酒,喝得酪酊大醉,直到第二天晚上,才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 罗一郎捧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好不容易走到门口,将门打开,竟然看见有三个人,拿着三柄黑黜黜的枪指着他。 他顿时清醒不少,问道:“你们……你们干什么?” 其中一个拿枪的人会说华语,他从身上取出一叠纸张,伸手将那叠纸张在罗一郎眼前挥动着道:“这些都是你欠我们的钱,还钱的期限到了。” 罗一郎嗫嚅道:“我……我没有钱。” 那人冷笑道:“没有钱?好,那你跟我们走。” 于是三人便押着罗一郎上了一辆汽车,一上车,便用黑布蒙住了罗一郎的眼睛,车子穿过市区,行驶了将近三十分钟,渐渐到了郊外,又行驶了许久,才到达一个占地不小的庄园。 下车之后,罗一郎被带到庄园里的一座别墅中,进到一间书房,三个持枪的人才解开蒙着罗一郎眼睛的黑布,退了出去,守在书房门口。 这时,书房里已经坐着一个人,坐在一张宽大的皮椅之中,而且是脊对着罗一郎,因此罗一郎只能看到椅背上露出的一部份头发,却完全看不到是什么人。 “请坐。”那人说的是华语,有些生硬,而且声音颇为低沉,显然是故意压低了音量。 罗一郎随便在一张沙发上兜了下来,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冷冷地对罗一郎道:“你知道你欠了我们多少钱吗?” 罗一郎道:“大概一、两百万吧!” 那人“哼”了一声,又道:“连本带利,一共是四百八十万泰铢。” 罗一郎面露惊讶的表情:“四百八十万?我有欠那么多?” 那人狠狠道:“本钱三百二十万,利息一百六十万,总共四百八十万,你打算怎么还?” 罗一郎不服气道:“怎么有那么多利息?” 那人道:“欠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利率,我们并没有强迫你借,是你自己心甘情愿签的名。” 罗一郎想了一下,通:“好吧,我承认,但是我没有钱,只能去做工还给你们。” 那人“嘿嘿”一笑,道:“做工?你就算做十年工也还不出来。” 罗一郎没有出声,那人又道:“但是,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罗一郎问道:“什么机会?” 那人问道:“听说你很能打?” 罗一郎又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人道:“我们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不然怎么肯借那么多钱给你。” 罗一郎道:“是的,我是学过一些中国功夫,那又怎么样?” 那人道:“我要你去为我们打拳,如果打得好的话,很快你就会有钱还给我们了,而且你自已也可以赚上一笔。” 罗一郎问道:“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那人道:“没有。” 罗一郎道:“好吧,怎么做?” 那人道:“我们先和你签一年的合约,收入二八分帐,你二我八,我们拿的那部份,其中百分之五十算是你还的欠款,百分之五十是安排你出场的经纪人费用,你听清楚了吗p” 罗一郎想了一下,道:“这……好像不太公平。” 那人道:“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讨论什么公平不公平,如果你不同意,就请你立刻还钱,或者,你想曝 在曼谷街头也可以。” 罗一郎低下头去,咬了咬牙,道:“好吧,我答应你。” 那人哈哈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合作的。在你出赛之前,我们会先训练你打泰拳的方法,从明天起,你就开始接受训练。” 当天晚上,罗一郎签下合约,然后便被送到一处训练场所,安排在一个营房模样的房间中的通铺睡了。 □ □ □ 第二天一大清早,罗一郎被刺耳的哨音吵醒,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起床了,怎么样也爬不起来。直到他的被子被人一把抓起,冷风飕飕地吹到他身上,他才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身材高大、面目凶狠的光头,正拿着一支短皮鞭在对他怒吼。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光头名叫劳雄,是他的泰拳总教头。劳雄十分凶恶,经常对学员又打又骂,但是专业知识非常丰富,教起拳来头头是道,在当地拳坛享有盛名,经他教过而出师的拳手,大多能在拳坛拥有一席之地。 和罗一郎一起受训的,还有另外五个年轻人。其中有三个和他一样,都是欠钱还不出来的强壮小伙子。另外两个则是一心想要靠打拳赚大钱的家伙,五个都是泰国人。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对罗一郎并不友善,因为他们觉得罗一郎蓬头垢面,精神萎靡,一副没有用的样子,因此丝毫不把他放在心上。 但是训练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自己错了。他们每天的例行课程,是一大早起来跑一万公尺,吃过早饭后,休息二十分钟,然后练拳,中午用完膳午睡一个小时,下午继续练拳,晚上在健身房做体能训练,睡前还要做五百个伏地挺身、五百个仰卧起坐以及五百个交互蹲跳。 这个新来的年轻华人,第一天早上跑步便领先了其他人一大截,别人看他跑起来也不怎么吃力,却远远将其他人抛在后面。晚上的体能运动罗一郎也是轻轻松松就做完,而且脸不红气不喘,比起其他人吃力的样子,好看不知道多少倍。除了打拳的模样有些怪异以外,其他方面几乎无可挑剔。 他们不知道罗一郎有深厚的内力为基础,肌肉就算还没有其他几个人发达,但是将内力化为体力之后,所表现出来的效果,却大大超越了其他人。 因此,他们对罗一郎更加不友善了,因为像罗一郎这样的人才,对他们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潜在敌人。而罗一郎对他们也是不冷不热,他既不想树立敌人,也不想交朋友。 泰拳的打法,与正统西洋拳击颇有些不同,西洋拳击只能用双拳攻击对手腰部以上的位置,脚部则是挪动身体以取得有利位置之用。但是泰拳却可以同时使用手脚攻击对手,甚至手肘或者膝盖也可以用上,因此在打斗中有更高的自由度与实用性。 所以事实上,泰拳虽然也要戴着拳套上阵,但是却更接近中国功夫,只是较中国功夫略微单纯,少了身形、手式上的许多变化,不过仍然不失为非常有效的搏击技巧,尤其泰拳讲究的迅速、狠猛、准确,更是实际对敌时最有用的法门。 刚开始的时候,罗一郎总是扭转不过来自己身形和手式上的变化,也因此吃了不少亏。 那天,教练指定他与一名拳手对打,对方一拳打来,罗一郎便自然而然用学得十分熟悉的小擒拿手去拨,一拨之下,才发现自己手上戴了拳套,完全无法发挥出用手腕和五指挪移牵引对方的效果,稍一迟疑,对方后面一拳又迅速跟到,罗一郎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将身形一矮,堪堪闪过,对方却用膝盖猛力一顶,正中罗一郎下颚。 又有一次,罗一郎和另一名拳手对打,这次罗一郎记住了只能用拳不能用掌或者用爪的教训,于是使出四象拳的招式对敌,对方先是连续挥出试探性的几拳,罗一郎知道是虚招,也不去理会,按着那人又猛然端出一脚,直攻罗一郎头部,罗一郎这时却犯了泰拳的大忌,竟然用双手交叉去接住对方的脚,而不是用单手挡开。 本来这是匹象拳中颇厉害的一招,用双拳控制住对方一只脚以后,对方下盘已经虚浮,便可以立刻使出一记扫堂腿将对方绊倒,但是罗一郎却忽略了泰拳是在平整而有弹性的拳击台上进行,他一腿扫去,对方却不必害怕摔倒,趁着罗一郎双手被制,另一脚又凌空踢出,正中罗一郎左边太阳穴。中招之后,两人一同摔落在拳台上,虽然一样难看,但还是被对方得了便宜。 就这样,罗一郎吃了无数的亏以后,才逐渐领略到了泰拳与中国功夫不同的地方,也慢慢能取长补短,将泰拳和中国功夫的优点融合为一。 三个月的训练过去了,罗一郎成绩优异,终于有了第一次正式上场的机会。那是一个豪华的私人泰拳俱乐部,也就是所谓的黑市拳坛。 黑市拳坛的特色,就是规则不明显,几乎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何以使用,只要能把对手打倒就行,愈残暴观众就看得愈兴奋,而这种拳坛中藏龙卧虎,什么样的人都有,某些人可能比正式拳坛的拳手还要厉害得多。 这个俱乐部的座席不多,只有两百多个位子,但是设备豪华舒适,比起普通在码头边、仓库里或者贫民区打黑拳的场地不知道高级多少,观众中也不乏一些当地的名流淑女,下注的金额也都不小。 罗一郎今天是挑战者,开出的赔率是七比一,大部份都赌对手胜。 他的对手名叫普达旺,是一名曾经在正式拳坛上风光一时的退役一流拳手,他已经连续胜了三场,在黑市中被喻为明日之星,十分看好。 第一回合的铃声响了,双方走到拳台中央,一开始,普达旺摆出防守的架式,频频跳动,并且连挥虚拳,显然是想先试试罗一郎的实力。 罗一郎本来地想依照教练的指示,先习惯对方走位的方式,试探清楚对方出拳的强弱,了解对方有些什么习惯动作以后再见机行事。但是仔细一看,对方虽然十分沉稳小心,不过全身破绽实在大多,不禁摇了摇头,忽然一矮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扫向对方下盘,普达旺百忙之中往上一跳,罗一郎已经凝聚内力,一拳击向他稍稍露出缝隙的腹部。 只听见普达旺惨叫一声,凌空飞起,迅速撞向了拳台边的护栏,然后反弹到拳台的地面上,便昏了过去,再也爬不起来。 一时之间,台下众人全部哗然,谁也没想到一个初出茅庐的无名拳手,竟然一拳便打倒了所谓的明日之星。 这场比赛以后,罗一郎立刻声名大噪,前途十分看好。他的第二场比赛,是在两周之后,那时的赔率已经变成二比一,因为虽然有不少人看好罗一郎,但是他的对手名声却更大。 那人是一个黑人,据说在美国的时候就是杀人犯,从美国逃到泰国之后,隐匿在曼谷的黑市拳坛之中,藉黑帮的保护以逃避法律制裁。 他在拳坛上用的是假名,叫做狂风,有过七场胜利的记录,只有一场败绩,而被他打败的七个人中,有四个死在拳台上。面对这样的对手,罗一郎也不禁有些担心。 比赛开打了,场地是在另一个较大型的私人豪华俱乐部,罗一郎走到拳台中央,站在狂风面前。那狂风身材高大,几乎比罗一郎高了整整一个头,肌肉宽阔结实,身上有不少疤痕,一副身经百战的模样,但是头上却戴着绘有骷髅花纹的面罩,因此看不见长相。 铃声响起,罗一郎不敢大意,开始满场游走,伺机出拳。而狂风却步步进逼,他身材虽然高大,但是动作竟然十分灵活,过了一阵子,终于把罗一郎逼到了角落。 狂风举起左手,抵住了罗一郎的脑袋,罗一郎见有破绽,立刻出拳攻击,但是狂风的手臂又粗又长,像铁钳一样箍住了罗一郎的头部,罗一郎的拳头挥出,竟然构不到狂风的身体。 狂风狞笑一声,铁 一般的右拳猛烈挥出,“碎”的一声,击中罗一郎左边太阳穴。顿时,罗一郎只觉得天旋地转,晃了一晃,便倒在地上。 这时,罗一郎体内的真气开始自然运转,他听见裁判正在数秒的声音,双手一撑地,便站了起来。 狂风见他那么快就站起来,也有些惊讶,不禁用英语说了一声“好!”,举拳再上。罗一郎这时仍然有些晕头转向,还没搞清楚东西南北,“碎”的一声,又挨了狂风一记重拳,身子向后飞出,仰面倒在了地上。 罗一郎又奋力站了起来,才刚刚站稳脚步,第一回合结束的铃声就响了。狂风傲慢地走回休息的位置,罗一郎也头昏脑胀地缓步回到自己的角落。 第二回合很快就开始了,这次,罗一郎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再被对方逼到角落,因此加倍勤快地使出教练救他的跳跃闪躲步伐,企图避免狂风的攻击。 但是狂风经验丰富,哪里是省油的灯?这个回合的时间才过了不到一半,便又封住了罗一郎所有可以逃避的方向,连出数拳,又将罗一郎打倒在地。 罗一郎只能仗着一股内力,被打倒了再爬起来,又被打倒,又爬起来,就这么苦苦撑到这一回合结束。 第三回合,罗一郎决定改变战法,转守为攻,他忽然灵机一动,决定放弃教练教他的走步方法,改用师父孙寒山救他的武当派六合迷踪步。 这种轻功,自他学成以后,还从来没有在临敌的时候用过,又许久没有练习,一开始的时候,不免有些生疏,但是渐渐施展开来,观众只见到罗一郎在拳台上满场飞舞,来去轻灵飘忽,而狂风地无法预测他下一步的移动方向,再也困不住他。 罗一郎见轻功有效,不禁十分高兴,他斜跨一步,欺近狂风身前,狂风见他靠近,挥拳就打,谁知道拳头才出了一半,罗一郎却忽然滑到了狂风身体的另一侧,狂风来不及收拳,重心已经不稳,罗一郎趁机踢出一脚,正中狂风腰眼。 罗一郎这一脚,已经用上了十成内力,狂风吃痛,向前仆倒,但是毕竟身体壮健,没有多久,便又站了起来。 狂风虽然站了起来,但是拳台上的情况已经逆转,罗一郎继续使出六合迷踪步的轻功,使狂风无法向他攻击,而他却能伺机出拳,一个回合下来,他也打倒了狂风三次。 第四回合,罗一郎仍然使用原来的策略,施展六合迷踪步闪躲,再连出拳脚,终于多次将狂风击倒,令他再也爬不起来。观众席上欢声雷动,罗一郎又赢了一场。 两周之后,罗一郎的第三场比赛,赔率已经变成了一比三,赌罗一郎赢的人比较多。 他这次的对手,是一名从乡下来的流浪汉,名叫切鲁。切鲁体型瘦小,满脸愁容,头发又长又乱,几乎遮住了双眼,罗一郎站在台上,看见他从发隙中露出来的哀伤眼神,几乎不忍心动手。 切鲁缓缓跳动起来,步伐有气无力,但是姿势勉强还算标准,罗一郎见了,也缓缓跳动起来,心想:“随便把他打发掉就算了,不必太狠。” 于是罗一郎就这么随意跳动着,偶尔轻轻挥出机拳,切鲁也闪过了,但是切鲁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出拳似的,两回合过去了,竟然连一拳都没有出过手。 第三回合开始了,台上两人还是一样的打法,台下观众再也忍不住,不禁嘘声四起,罗一郎眼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只好握紧了拳头,准备将对方击倒。 他知道对方听不懂华语,但还是用华语自言自语道:“对不起,我是不得已的。”说完,一拳猛力挥出,但是没有用上内力。 切鲁见对方拳势强劲,勉强低头闪过,罗一郎下一拳又立即跟到,切鲁又是匆忙一闪,还是没有打到。 罗一郎两拳失手,不禁有些懊恼,立刻打起精神,拳脚交加,狂风暴雨般往切鲁身上招呼。但是切鲁左闪右躲,情状虽然狼狈,却将罗一郎的拳脚全都闪了过去,一下都没有击中。 罗一郎一轮猛攻都没有得手,难免有些心浮气躁,只想快点将对方打倒,结束比赛,于是也不再注意自己的步伐,继续狂乱地挥拳出脚。 这时,罗一郎竟然看见切鲁眼中闪烁出一种异样的光芒,嘴角一扬,像是在冷笑。 罗一郎又挥出两拳,都没有打中,切鲁却忽然举起手臂,中宫直进,缓缓击出一拳。 那拳又慢又弱,丝毫不带一点力道,但是罗一郎脚步已经紊乱,刚刚又胡乱挥出过两拳,重心也不稳,这缓慢的一拳,竟然没有避过。 拳头盯在罗一郎胸口,他还没有感觉到疼痛,身体便已经向后飞了出去,飞到拳台边缘的绳索上,又反弹摔到了拳台地面。这时,罗一郎才感到一阵剧痛,五脏六俯都像是要翻转过来一样,裁判开始读秒,数到了七下,罗一郎还是爬不起来。 就在这时候,回合结束的铃声响了,切鲁看着趴在地上的罗一郎,不禁用泰语陪叫了一声:“可惜!” 罗一郎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双方回座,不分胜负。罗一郎这时才明白,对方竟然是一个内力强劲、深藏不露的高手。他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心道:“被骗了!” 下一回合开始,罗一郎再也不敢怠慢,使出六合迷踪步的轻功,不给对方有任何出拳的机会,但是对方的脚步看似缓慢,仔细分析之下,却也像是某种怪异的轻功,难怪每一次都打不中。 原来,这个切鲁虽然来自乡下,但是两年前,却遇见了一个来自中国的高人,这个人传授了切鲁一套不怎么起眼,但是却非常实用的功夫,包含了内力、轻功和拳法。 这个高人传授完他功夫之后,便飘然离去,没有留下只字片句。 不过,之后切鲁却靠这套功夫,从乡下打到了曼谷,一路赢了许多场的比赛。 罗一郎自己的江湖经验不是顶丰富,自然看不出来切鲁这套奇怪的功夫。 就这样,罗一郎使出六合迷踪步在拳台上飘忽来去,切鲁则施展自己的轻功在拳台上缓缓地踩着方位,一时之间,两人竟然谁也打不到谁,又这么过了两个回合,台下观众不明所以,自然又是嘘声四起。 但是罗一郎知道,今天这一场拳,凶险程度实在是超过前两场太多,一个不小心,就会满盘皆输,也只好任由观众嘘他,再也不敢大意乱出拳。 另一方面,罗一郎也在苦思对策,对方功夫怪异,以前既没见过,也没听师父说过,只好慢慢观察,看看对方有没有什么破绽再说。 这么一观察,又是两回合过去,观众席上已经有人在嚷着要退票。到了第八回合,罗一郎才渐渐看出一些端倪,而切鲁似乎也看出了罗一郎六合迷踪步的一些原则,于是两人慢慢开始展开拳脚,一招一式地对打了起来。 罗一郎先前挨过对方一拳,知道对方内力不弱,因此也运起内力相抗,双方拳风腿影,呼呼作响,切鲁先前动作缓慢,现在为了应付罗一郎愈来愈快的拳法,也不得不加快速度,两人攻守有据,打得难分难解。 台下观众看见两人这种打法,只觉得眼花撩乱,都是生平未见,却又精彩异常,不禁喝采声四起,频频大声叫好。 第八回合结束,第九回合开始,这时,却见罗一郎渐渐体力不济,愈打愈慢,身上的破绽也愈来愈多,初时,切鲁还不大相信,但是慢慢看清楚了,知道罗一郎已经欲振乏力,于是抓住机会,使出全力向罗一郎的一个大破绽击出一拳。 眼看拳头就要打中罗一郎头部,切鲁已经胜利在望,谁知道这时候罗一郎竟忽然变得灵活起来,迅速向下一蹲,堪堪闪过这拳,然后就地一滚,滚到切鲁小腹附近,连起十成内力,“啪啪啪啪啪啪”连出六拳,拳拳打中切鲁腹部,切鲁闪避不及,也不见他被击退,就站在当场,脸色怪异,竟然是被打得闭了气,已经昏死过去。 罗一郎站起身来,往切鲁头部轻轻一推,道:“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你会装傻,我就不会吗?” 切鲁倒了下去,裁判数到十,切鲁也没有醒过来。罗一郎获胜,全场欢呼。 之后,虽然罗一郎也遇见过几个厉害对手,但是却依然能够过关斩将,所向披靡。渐渐的,罗一郎的名字已经成为黑市拳坛中每一个新拳手努力想要打败的目标。 随着名气接踵而来的,便是大量的金钱,虽然罗一郎的所得大部分都被经纪人拿去,但是经纪人为了讨好他,先是为他买了一辆新跑车,然后又拨了一栋位于曼谷郊外的小别墅让他居住,还弄来了两个美女随身伺候,于是罗一郎便这么过着一掷千金、完全不考虑明天的奢华生活。 那天,是罗一郎九连胜之后的第十场比赛。罗一郎缓缓从休息室里走出来,接受群众的欢呼致意,他远远看见已经坐在拳台上的挑战者,心想:“又是一个来送死的。” 罗一郎傲慢地走上拳台,这才看清楚挑战者的长相,不觉愣在当场,动弹不得。 挑战者慢慢走到罗一郎面前,举起一只拳头道:“你还认识我吗?” 那个挑战者,竟然是司徒云。 罗一郎愣了一阵子之后,骤然惊觉自己正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便把心一横,也举起一只拳头,说道:“你是来自讨没趣的吗?准备趴下吧!” 司徒云也狠狠地道:“准备趴下的是你。” 观众见到场上火药味十足,欢呼声更响亮,心中都想:“今天说不定会有一场精彩好戏。” 主持人向观众分别介绍过两名拳手之后,两人便先后回到拳台角落上的座位坐下,不久之后,铃声响起,第一回合开始。 罗一郎心虚,想要速战速决,因此刚上来就下重手。一轮猛攻之后,他发现司徒云竟然几乎不懂泰拳的打法,只是一味闪躲,于是笑道:“你是来看戏的吗?怎么不还手?” 司徒云一面跳动一面说道:“我是来劝你的,左瓦娜在等你,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提起左瓦娜,罗一郎不禁有些鼻酸,但是地想到今天得来不易的成就,绝不能轻言放弃,于是又重重击出一拳,逼得司徒云后退了半步,才道:“是左瓦娜自己离开我的,我不回去。” 司徒云仍然只是闪躲,道:“左瓦娜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你沉迷于赌博,又经常动手打她,她能不走吗?” 罗一郎没有回答,只是又挥出两拳。司徒云道:“你现在的这种生活只是泡影,没有谁能永远所向无敌,等你没有利用价值了,谁会再理你?” 罗一郎不服道:“我就是所向无敌,我会永远赢下去的。”
第 六 章 罗一郎醒来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左瓦娜,她的面容依然艳丽,只是略见清瘦。她看到罗一郎醒过来,立刻握住了罗一郎的手,温柔地道:“谢谢菩萨,你终于醒了。” 罗一郎问道:“我在什么地方?我……我作了好多奇怪的梦。” 左瓦娜轻声道:“你在医院里,医生说,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司徒云这时也坐在左瓦娜身后,他看见罗一郎醒来,立刻站起身来问道:“怎么样?手臂还疼不疼?” 罗一郎道:“我想起来了,是你,是你打了我一拳。” 司徒云道:“下次你再干坏事,我还要打你。” 罗一郎苦笑道:“有人这样打自己兄弟的吗?” 司徒云也不甘示弱,道:“有人用迷药撒自己兄弟的吗?” 罗一郎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对不起,反正我也挨了你一拳,就算扯平了,好吗?” 司徒云道:“不扯平又能拿你怎么样?谁叫你是我兄弟呢!” 罗一郎和司徒云相视一笑,算是尽释前嫌。 罗一郎问道:“我现在还在曼谷吗?我的拳迷呢?” 司徒云道:“〖还在作你的拳王梦!那些拳迷只关心他们的赌注,谁会关心你?” 罗一郎又沉默了一阵子,才道:“你怎么会变得那么厉害?内力那么强,一拳就震断了我的手臂?” 司徒云道:“我学会了沉默无语神功。” 罗一郎诧异道:“什么?你学会了什么?” 司徒云解释道:“那天你把我弄昏以后,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上午了司徒云是被几个正在托钵化缘的僧侣用水泼醒的,他醒来之后,立刻跑回酒店,但是罗一郎和左瓦娜早已经不知去向。 司徒云立刻打电话回去给孙寒山,不过没有找到人。谁知道,当天下午孙寒山就到了巴干,他是前两天听到司徒云通知郭齐宾遇害的消息,立刻赶到缅甸来的。 司徒云见到了师父,便将所有的事情向师父报告了一遍,师徒两人在对罗一郎的所作所为感到气愤和唏嘘之余,还是又先去了一趟沉默无语宝塔地下的密室。 孙寒山祭拜过大师兄、看过地形之后,也同意司徒云他们当初的处置,将郭齐宾的遗体留在宝塔之下当作墓穴,且决定将通往密室的地道封死,以免有人无意中打扰。 而他们逗留在密室的时候,又有新的发现,他们发现密室的顶上,刻有一些数字,分别是一、三、六、八、十、十三。 司徒云用这个顺序去排列他们取得的经文,终于得到一篇有意义的文章,而那篇文章,正是沉默无语宝典。 一切处理安当之后,司徒云便随同孙寒山离开缅甸,回到山上,在孙寒山的协助之下,开始修练沉默无语神功。 沉默无语神功,是沉默无语和尚兵败之后,一个人独居在密室中,将毕生所学融合为一的大成,分为“沉默心经”与“无语拳法”两部份。沉默心经是一种内功法门,无语拳法则是根基于沉默心经之上的一套简单俐落的拳法。 孙寒山从裨功的脉络之中,分析出沉默无语和尚可能源出少林或者是西藏密宗,心法精修阳脉而舍阴脉,拳术也是专走刚猛一路,但是又要求修习时心无杂念、心如止水,非常适合佛门中人修练,但是对一般人来说,就比较困难。 所幸司徒云本来就不是十分跳脱飞扬的人,加以原来所学的武当道家内功根基,也是属于清静一脉,于是能够按部就班、循序渐进,一年之后,终于有所小成。 这期间,孙寒山和司徒云师徒虽然多次赴缅甸打听罗一郎和左瓦娜的下落,但是都没有任何音讯。直到左瓦娜离开罗一郎,回到仰光之后三、四个月,司徒云神功初成,再次到缅甸寻找他们两人,才遇见左瓦娜。 司徒云和左瓦娜将彼此所知道的事情互相详细说了一遍,都是唏嘘不已,既为罗一郎所做的事情生气,又替他担心。于是司徒云前去曼谷寻找罗一郎,并且答应一有消息就通知左瓦娜。 其后,司徒云在曼谷和自己所居住的城市之间多次往返,对曼谷的环境也渐渐熟悉,但是一时之间,却也找不到罗一郎。 罗一郎的名声在黑市拳坛里愈来愈响亮,几个月之后,司徒云终于得到了罗一郎的消息。经过暗中一番仔细打听,确定了罗一郎的状况之后,司徒云才托了当地的朋友安排他参加了那一场比赛。 ※ ※ ※ 司徒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罗一郎,道:“你对我所做的事情,我不会怪你,但是左瓦娜受了那么大的委曲,你应该向她道歉。” 罗一郎看见左瓦娜满是温柔之意的眼睛,不禁叹了一口气道:“都是我不好。” 左瓦娜伸手按住了罗一郎的嘴:“我们是夫妻,用不着说那么多,只要你以后不再学坏,我就心满意是了。” 罗一郎用力握住了左瓦娜的手,眼眶已经有些发红。 司徒云道:“现在还有一件事情,是我们必须去做的。” 罗一郎问道:“什么事情?” 司徒云道:“自从你偷走雪克纲宝塔里的释迦牟尼佛头骨之后,巴干佛教界的武僧组织,已经对盗宝的人发出了追杀令,所幸他们还不知道东西是你偷的,但是你必须把东西拿回来,归还给雪克纲宝塔。” 罗一郎道:“那个东西,现在应该是在赤道帮里吧!不知道当初他们要我去偷来有什么用意?” 司徒云道:“我已经打听过了,那片头骨的确还在赤道帮,而且赤道帮最近十分兴旺,甚至已经挑了白沙帮,把白沙帮的地盘都占了。” 罗一郎惊讶道:“什么?赤道帮把白沙帮挑了?” 司徒云道:“嗯,据说赤道帮换了一个武功十分高强的新老大,名叫独孤殇,又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一大笔资金,走私进来一批火力强大的武器,已经横行霸道好一阵子了。” 罗一郎道:“凭空换老大的事情,在道上并不多见,那帮里原来的老大呢?” 司徒云摇摇头道:“下落不明,不知道是跑路去了,还是被干掉了。” 罗一郎道:“不管怎么样,等我的伤好了,总要去查一查。” 司徒云道:“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罗一郎道:“你说。” 司徒云问道:“你知道你打泰拳的经纪集团的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罗一郎道:“不知道,那个人我只见过一次,而且见到的还是他的背面。” 司徒云道:“我在这里找你的时候,已经调查清楚了,那个老板,名叫巴森,是一个专门包赌包娼、放高利贷、操纵黑市拳坛、无恶不做的黑社会老大。” 罗一郎没有出声,司徒云又道:“他在赌场里设下诈赌的骗局,先给一点甜头让人上钩,然后就渐渐令被他看中的人输钱,再借钱给人家,骗人家签下高利贷借据,最后才露出狰狞的面目,不是逼人卖妻卖女,就是逼人为他卖命打拳,害得多少人家庭破碎,妻离子散,自已却大赚其钱。” 罗一郎恨恨地道:“这种人真该死。” 司徒云道:“等你好了以后,我们就去找他,不能让这种人继续害人下去。” 罗一郎道:“好,等我的伤好了之后,一定不会放过他。” “对了。”司徒云掏出一叠纸,交给罗一郎道:“这是沉默无语神功的影印本,你在医院里有空的时候就看一看,等你的伤好了,我再帮助你把难练的经脉打通。” 罗一郎手上拿着那叠纸,看着司徒云,神情有些激动:“你……” 司徒云道:“这些东西是我们三个人一起找到的,当然你也应该有一份。” 没过几天,罗一郎就出院了,但是手上还绑着绷带,他带着左瓦娜回到孙寒山居住的山上,向师父请罪,接受了责罚之后,开始新的生活。 师徒几人继续扩大他们的蕃薯加工生意,罗一郎也在司徒云的协助之下,开始修练沉默无语神功。 由于司徒云对这门武艺已经是识途老马,又耗损内力为罗一郎打通经脉,因此才花了三个多用的时间,罗一郎便初步练成了沉默无语神功。 □ □ □ 左瓦娜来到这个都市之后,一直都在照顾着罗一郎的伤势,等罗一郎伤好了之后开始练功,左瓦娜又负起照顾罗一郎师徒一家人饮食起居的工作,任劳任怨,从来没有进城里去看过这个繁华的都市。 她禀性纯〖厚道,罗一郎以前对她种种的不好,她似乎早就忘记了,只要能和罗一郎重聚,罗一郎能变好,她已经心满意足。 那天,罗一郎神功初成,心情极佳,想起自己对左瓦娜亏欠太多,晚上便提议要带左瓦娜到市区逛逛,并且邀请司徒云同行。司徒云哪里肯当电灯泡,便想办法托辞婉拒了。 于是罗一郎只与左瓦娜两人,驾驶着工厂新近购买送货用的货车,进市区游玩。他们先是吃了一顿烛光大餐,然后逛百货公司、看电影,还为左瓦娜买了不少衣服、鞋子、皮包、百饰之类的东西。 罗一郎和司徒云在工厂中是有支薪的,不过薪水金额只是普通水准,罗一郎一心想要补偿左瓦娜,一天晚上就花掉了整个月的薪水,也毫不心疼。左瓦娜不是虚荣的女孩,但是她为了不扫罗一郎的兴,也就任他挥霍,反正只要罗一郎高兴,她也就高兴。 夜深了,路上行人已经渐渐稀少,两人玲着大包小包的物品,正走向停车场,准备驾车回家,路上却看见四个僧侣,站成一排,正在向路人化缘。 左瓦娜笃信佛教,从小就习惯向僧侣施舍,于是她道:“有僧侣在化缘,我们也奉献一点香油钱。”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几百块钱,向那些僧侣走去。 罗一郎跟在左瓦娜身旁,见左瓦娜在每个和尚的钵中都放进了一百块钱,还向每一个和尚合十行礼之后,正要拉着她离去,却听见一个和尚说道:“施主请留步。” 左瓦娜忙转回身来,问道:“大师有什么指教?” 那和尚道:“请问这位男施主,是不是罗一郎先生?” 罗一郎十介讶异,问道:“你们认识我?” 和尚又道:“我们找施主找了很久。” 罗一郎仔细打量了一下四人,才发现他们的穿着与本地和尚不大相同,而且说起话来腔调十分生硬,便问道:“四位是从缅甸来的?” 回答的还是那名和尚,四人之中只有他会说华语:“正是。” 罗一郎知道他们一定是为了释迦牟尼佛的头骨而来,便道:“现在东西不在我手上,而是在一个叫做赤道帮的帮会里。” 那名和尚道:“我们知道。” 罗一郎道:“我一定会把东西拿回来,双手奉还给雪克纲宝塔的,请你们相信我。” 那和尚又道:“东西我们自然会去拿,但是事情是因为施主而起,我们不得不找施主讨一个公道。” 罗一郎道:“好吧,你们想怎么样?” 那和尚道:“我们已经跟踪施主两个礼拜了,知道施主住的地方,只是不想多伤无辜,所以今天才在这里等候施主。女施主心地善良,礼敬我佛,请女施主先走,罗一郎施主就请跟我们一起返回缅甸,听候处置。” 左瓦娜急道:“我不走,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罗一郎想了一想,道:“瓦娜,〖先回车上去等我,我想这四个人要带走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在这里,反而妨碍我出手。” 左瓦娜看看罗一郎,深怕自己真的会妨碍他,便道:“好,我先回车上,你等一会就来,别让我等久了。”说完,接过罗一郎手上的物品,慢慢走了开去,但却不是真的回到车上,而是远远地躲在街角偷看。 罗一郎见左瓦娜走远了,才向四名僧侣道:“你们想要抓我,得拿出真本事来。” 那名和尚道:“我们也知道施主不会甘心束手就擒,施主小心了。” 说着,同其他三名和尚点了点头,那三名和尚便缓缓散开,四人刚好站在罗一郎身边的四个角落,成一个正方形,摆开阵式。 罗一郎也摆出无语拳的起手式,低下头,右手握拳支着下巴,好像在想些什么。那四名和尚互相使一个眼色,忽然间四拳齐出,一个攻罗一郎眼下承泣穴,一个攻腰部章门穴,一个攻膝盖是三里穴,一个攻背部命门穴,出手快如疾风。 这几个穴位,都是人身大穴,随便哪一个被击中了,都会失去大部份抵抗能力,而且四人一起出手,一起攻到,罗一郎就算挡得住一、两个人,也绝对没有办法全部都挡住。 情急之下,罗一郎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迥脚踢中攻他命门穴那名和尚的脑门,落下时又出拳打中了攻他章门穴那名和尚的颈部,但是却来不及应付剩下的两名和尚,那两人的拳头便都打中了罗一郎的身体。 好在罗一郎旋转了半圈,前面变成后面,后面变成前面,因此两人并没有击中罗一郎的穴道,只是略感疼痛而已。 那两名和尚愣了一下,罗一郎便又趁机使出泰拳的手法,拱起膝盖顶中攻他腿部是三里穴那个和尚的下巴,使身一〖撞向攻他章门穴那个和尚的腹部,两名和尚吃痛,退了一步。 罗一郎自知理亏,所以出手不重,那四名和尚都没有受伤,只稍稍顿了一顿,又是匹拳齐出,攻打罗一郎另外四处大穴。 罗一郎有了前面的经验,心中已经掌握到四人出拳速度的快慢,于是东跃西闪,令四名和尚怎么样都打不中他的穴道,更是逮到机会就出拳反击,十几个回合下来,那四名和尚每人最少都挨了罗一郎七、八下,但是罗一郎也被打中了七、八下,只是谁都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 又过了十几回合,罗一郎渐渐明了了四人的招数,觉得也是平平无奇,于是施展武当派六合迷踪步的轻功,闪躲更加灵活,慢慢变成了只有罗一郎打和尚,和尚却打不中罗一郎的局面。 那四名和尚看见这种情况,突然间四人一起后退,其中一人用缅甸语大叫了一声,四人便同时纵僧袍中掏出了一根大约一尺长的黑色短棍,看来是一种兵器。 罗一郎见那兵器只是一根短棍子,认为不会有多大的杀伤力,也就不放在心上,一直等到四人舞棍齐上,棍头接近罗一郎身体的时候,却突然发出了“挞挞挞”的声响,而且还有闪电般的蓝色火花产生,罗一郎才知道不妙,那木棍竟然通了电流,是一种类似电击棒的武器,只要被棍头碰到一下,就算不击中要穴,也会半身麻痹,要是两、三棍一起击中,瞬间便会失去抵抗力,只能束手就擒。 这样一来,形势立刻逆转,那棍头有电,连用手去挡都不行,罗一郎只好全力施展轻功闪躲,伺机冲出重围。但是那四名和尚身手也不算大弱,就算一时之间打不中罗一郎,却也不可能让他逃掉。 眼看情况愈来愈严峻,罗一郎心中正在暗暗叫苦,却听见左瓦娜大叫一声:“接着!” 便看见空中飞来两件东西,罗一郎伸手一接,竟然是一对高跟鞋。 原来左瓦娜躲在街角,一直注意着罗一郎的情况,刚开始的时候,见他还应付自如,也不怎么担心,后来四名和尚拿出电棍,情势逆转,左瓦娜觉得罗一郎没有武器,很是不公平,情急之下,手边又没有其他东西,便想到拿出今晚买来的高跟鞋,偷偷走了过来,将鞋子扔给罗一郎当武器。 罗一郎愣了半秒钟,四名和尚的电棍已经向他身上穴道招呼过来,他只好一手抓着一只高跟鞋,使出两仪剑法,抵挡四人的进攻。 刚开始时,罗一郎只觉得剑长鞋短,使起来很不顺手,好在对方的武器也不长,双方都是一寸短、一寸险,数招过后,打起来竟然是势均力敌,谁也占不了便宜。 渐渐地,罗一郎使用高跟鞋已经愈来愈熟悉,忽然使出一招两仪剑法中的“凤转阴阳”,一只一向跟鞋在前,一只一局跟鞋在后,前面的高跟鞋条忽挡开三名和尚的电棍,后面的高跟鞋在剩下那名和尚眼前一转,耍一个花式虚招,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鞋跟已经从他脑袋正中央敲了下去。 那名和尚闪躲不及,被敲个正着,立刻昏了过去,好在那只是一只高跟鞋,如果是真剑的话,那和尚的脑袋早已经被劈成两半。 罗一郎回过身来,又使出一招“左右乾坤”,两只高跟鞋旋转得有如风车一般,同三名和尚中间那人打去,那和尚眼见无法招架,往后退了一步,另外两名和尚正好从侧面攻来。 罗一郎的目的正是这样,他引旁边两名和尚过来,才能发挥这一招的妙处,只见罗一郎手上的高跟鞋忽然脱手,交叉向两名和尚眼前飞去,两人已经来不及避开,只好举棍去挡,正好挡在自己的面前。 而这时,高跟鞋却没有撞到他们的棍于上,竟然又回到上罗一郎手中,罗一郎趁他们看不见前方的短暂一刹那,快速闪到两人身侧,“叩叩”两声,又用鞋跟击昏了两名和尚。 剩下的那名和尚儿罗一郎武功这么高强,自己的同伴又全被击倒,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罗一郎慢慢走到他面前,举起高跟鞋,那和尚以为罗一郎又要使出什么奇怪的招式,当即凝立不动,罗一郎见他不动,便一鞋跟敲下,那和尚以为罗一郎又用虚招,还是不动,谁知道这次罗一郎什么招式都没用,只是直接敲对方脑袋,那最后一名和尚直到脑袋被敲中为止,也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便昏了过去。 四名和尚醒来的时候,罗一郎已经找来绳索把他们捆了起来,这时早过了午夜,商店都已经关门了,路上也完全没有行人,他们一醒来,便开始破口大骂。 左瓦娜央求罗一郎道:“放了他们吧!这样对待僧侣不太好。” 罗一郎对四人道:“你们听着,我老婆尊敬僧侣,所以今天我不跟你们计较,那片释迦牟尼佛的头骨我自己会去找来还给雪克纲宝塔,你们不要再来烦我,懂吗?” 那名会说华语的和尚道:“施主武功高强,我们不是对手,但是自然会有更高明的人来找你,今天你就算不放我们走,我们也不在乎,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罗一郎一听,知道不早一天把释迦牟尼佛的头骨送回巴干,一定会有无穷无尽的纠缠,今天当然也不能真的杀了这些和尚,只好苦笑。 罗一郎想了一想,通:“算了,改天我找到头骨之后,亲自去请罪好了,反正事情是做错了,至于你们还有谁要来找我,我也拦不住,来就来吧。” 说着,就去解开四名和尚,左瓦娜也帮忙去解,解开之后,四名和尚站起来,那会说华语的和尚道:“施主虽然偷了我们的宝物,但是看来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这一点,我们回去之后也会据实向师父禀告。” 罗-郎道:“好说,好说。” 四名和尚合十为礼,那会说华语的和尚道:“再见。” 左瓦娜也向四人还礼,道:“再见。” 说完,四人便鱼贯走了。罗一郎长叹一声,指着放在地上已经快被打烂的高跟鞋道: “可惜了一双好鞋,下次发薪水再买新的给〖。” “我穿旧鞋也无所谓。”左瓦娜不在意地道,忽然间嫣然一笑:“你的双鞋剑法,看来好像还蛮高明的嘛。” 罗一郎笑道:“那当然,以后我行走江湖,就叫无敌双鞋大剑客好了。” □ □ □ 两人回到家中,所有的人都已经睡了,隔天,两人才将前一天晚上的事情向孙寒山和司徒云说了一遍,于是大家决定,事不宜迟,立刻设法夺回释迦牟尼头骨。 当天晚上,罗一郎和司徒云便动身夜探赤道帮总舵。半夜两点,他们两人穿上轻便的黑色服装,驾货车来到赤道帮附近。 那是一栋外表并不怎么起眼的旧别墅,坐落在都市闹区边缘的一条小河边,占地颇广,大约有一个是球场大小。这地方罗一郎曾经来过一次,因此地形还算熟悉,他们将车停妥,轻轻巧巧地翻墙进去。 建〖中一丝灯光都没有,奇怪的是,竟然连一个守卫的人也看不见。罗一郎和司徒云小心翼翼地走近一扇门,拿出工具将门打开,矮身走了进去。 屋内一片漆黑,两人摸索了许久,细心勘查了大厅、会议厅、餐厅,还有许多间卧室,却竟然看不到半个人影,整个总舵,宛如一座空城。 罗一郎相司徒云正在纳闷,忽然间听到一阵劲风袭来,两人连忙分开一闪,罗一郎向左翻滚,司徒云向右跃开。 那人大喝一声:“小贼别跑。”声音尖细,身形却似鬼魅一样地快速向罗一郎追了过去,武功似乎不弱。 罗一郎眼见退无可退,情急下自然使出沉默无语宝典的功夫,向前挥出一拳。“碎”的一声,正好打在那人的拳头上,那人后退了一步,罗一郎胸口也是气血翻涌。 那人道:“小贼功夫不差嘛。”又揉身直上,使出快掌,刷刷刷地向罗一郎全身攻来。 罗一郎无奈,也只能加快速度拼命抵挡,但是罗一郎在黑暗中看不见对方的招数,对方却像是能暗中视物一样,不出几招,罗一郎身上便被击中了两、三下。 这时,司徒云也赶过来助阵,使出沉默无语神功的拳法攻击那人。那人以一敌二,只是稍微吃力,但仍然应付自如,还能开口说话:“你们这些小贼想要以多欺少,好!我就让你们知道厉害。” 说着,那人掌法更快,罗一郎和司徒云两人使出全力硬拼,一时之间,竟然也占不了上风。双方打了十几分钟,还是不分胜负,那人都突然变招,整个动作霎时缓慢了下来。 罗一郎和司徒云以为对方累了,眼看有获胜的机会,便继续出快拳进攻,两人都是年轻力壮,内力又颇深厚,便将无语拳法使得像狂风一般。 谁知道那人这时候动作虽然缓慢,但是罗一郎和司徒云的快拳却怎么样也近不了对方的身体,不管他们两人如何进攻,那人只是兀自缓慢地挥动着他的双掌。 罗一郎和司徒云只觉得对方动作带起的空气压力愈来愈大,已经几乎无法呼吸,然后听到一声“倒下!”,两人便都感到胸口受到一下重击,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飞了出去,双双倒地。 那人“哈哈”一笑,说道:“我还以为你们赤道帮真有什么能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罗一郎和司徒云听到那人这么一说,立刻感觉不对劲,想要发言询问。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大厅里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他们两人无法适应突来的强光,立刻闭上了眼睛。 只听见先前那人叫了一声:“哎哟,有埋伏。”然后就是枪声大作。 按着又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喊道:“你们六个人快去追,则让那老家伙逃掉了。” 那几个人同声应道:“是!”按着就是许多脚步快速远去的声音。 等罗一郎和司徒云习惯了这种光亮,渐渐张开眼睛,才发现四周已经站满了人,而且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手枪、冲锋枪之类的武器指着他们。 罗一郎和司徒云心中正在暗暗叫苦,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罗先生、司徒先生,欢迎光临赤道帮总舵。” 罗一郎和司徒云向说话那人看去,同时叫道:“是你!”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疯狗梁源洋。他“呵呵”笑道:“难得你们还认识我,站起来!” 罗一郎和司徒云狼狼地从地上爬起来,罗一郎道:“你好啊,上次没把你打死,现在好像混得还不错嘛。” 梁源洋道:“托你的福,现在我已经当上了副帮主。” 罗一郎拍拍手道:“恭喜,恭喜,听说你们换了一个新帮主,像你这样重要的人物没有跟着前帮主一起去,竟然还升了官,真是可喜可贺。” 梁源洋脸上表情古怪,道:“独孤老大是人中之龙,能跟着他是我们的光荣。” 罗一郎“哦”了一声,通:“我们久仰独孤帮主的大名,不知道副帮主是不是何以替我们引荐引荐?” 梁源洋阴险地一笑,道:“你们现在是私闯总舵的犯人,想见老大,可没那么容易。” 罗一郎辩解道:“我们是专程来拜访的,刚才还帮你们跟一个来路不明的敌人打了一架,你怎么把客人当犯人?” 梁源洋道:“废话少说。”然后又对手下道:“把他们两个人押到地牢里去。” 罗一郎和司徒云在十几把枪的威胁下,万般无奈,只好相视苦笑,被戴上手铐脚镣,双双押进了地牢。
第 七 章 一转眼,罗一郎和司徒云已经在地牢中被关了两天,每天只有两餐白饭加咸菜的伙食。 到了第三天,白饭中竟然多了一条鸡腿,罗一郎笑道:“总算还知道给我们加菜。” 司徒云想了想,道:“不对,他们不可能平白无故给我们加菜,这会不曾像死囚的最后一餐一样?……” 罗一郎道:“你别胡说,他们那些家伙,哪有这么大胆子?……不对,他们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司徒云又想了想,道:“不管,先吃了饭再说,等一下要是真的发生什么状况,也才有力气应付。” 罗一郎道:“对!先吃饱了再说,就算要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果然,一个小时之后,地牢的门被打开,五、六名拿着各式枪枝的人走了进来,他们在罗一郎和司徒云的头上套上了黑色布套,然后将两人押了出去。 罗一郎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其中一个持枪的头目道:“不干什么,只是带你们到风景好的地方去兜兜风。” 司徒云一听,便知道情形不妙,对方可能是要带他们到人烟稀少的郊外再动手,但是碍于手脚被困,对方又有那么多支枪指着自已,一时之间,竟毫无对策,只能任人摆布。 罗一郎和司徒云被押上了一辆厢型车,车于先是平稳地行驶着,过了许久,渐渐颠颇起来,显然已经到了郊外,又行驶了一阵子,总共过了将近一个小时,车子才停住。两人又被押下车,沿一条山路走去,走了十来分钟,只听见那个头目道:“好吧,就是这里了。” 罗一郎和司徒云感觉到自己被安置在两株树干之前,又听到了几千拉枪机的声音。司徒云立刻大叫一声:“闪!” 罗一郎听见司徒云的叫声,想也不想,立刻运起内力,施展轻功往旁边奔去,但是头上罩着黑布,也不知道前面有些什么东西。司徒云也是一样,只能凭感觉左奔右闪。 他们跑了不到几步,并没有听到枪声,却听见几声惨叫,接着又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别跑了,姿势太难看,我老人家受不了。” 罗一郎和司徒云一听,听出是那天晚上在赤道帮总舵和他们交手的那个人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敌是友,仍然不断逃跑。 忽然间,罗一郎只觉得身体向上一飘,似乎是被人抬了起来。那人-手抓着罗一郎,仍然奔跑迅速,在树枝间几个起落,又抓住了司徒云。 两人被轻轻放在地上,忽然眼前一亮,头罩被拿掉了。只见到一个身材矮小,头发全白,脸色异常红润,却看不出有多大年纪的人站在面前,一只手插着腰,一双手指着他们道:“叫你们别跑,你们没听见吗?” 两人转头一看,又看见押他们过来的那几个人,都已经倒在地上,才想到刚才的惨叫声应该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司徒云问道:“那些人,是老前辈打倒的吗?” 那老人不悦道:“不是我打倒的,难道会是他们自己趴下的吗?” 罗一郎察言观色,说道:“老前辈好高明的功夫,晚辈佩服。” 那老人道:“嗯,年轻人说话还蛮好听的,我听了很顺耳,只可惜武功不怎么样,我看了却不太顺眼。” 罗一郎道:“不是我们武功不好,是老前辈武功大好了。” 那老人“哼”了一声道:“你们武功好?武功好会让人抓去,还差一点被打靶?” 司徒云道:“是!是!晚辈武功大差,简直是不堪一击。” 那老人“嗯”了一声,道:“你们知道自已不行,那天晚上却为什么要到赤道帮去坏我老人家的好事,害我差一点挨枪子?” 罗一郎道:“那一定是一场误会,我们不是故意要和您动手的。” 司徒云道:“我们和赤道帮有些过节,那天是去刺探虚实的,谁知道凑巧打扰了老前辈,真是抱歉。” 那老人又道:“我知道你们不是赤道帮的爪牙,却被我误伤了,所以才救你们一命,我看你们的功夫,好像是西藏密宗一派,不知道你们的师父是谁?” 司徒云道:“我们是武当派的弟子。” “呸!呸!呸!”那老人连“呸”了好几声,才道:“你说什么?” 司徒云重复道:“我们是武当派孙寒山的弟子。” 那老人叹了一口气道:“孙寒山那个不争气的小鬼,竟然教出了两个更不争气的小小鬼,真是气死我了。” 罗一郎和司徒云看看那老人,年纪似乎比自己的师父还高一些,却竟然称师父为“小鬼”,不禁十分纳闷,同声问道:“老前辈认识我们师父?” 那老人道:“孙寒山那个小鬼是我看着他长大的,我下山闯江湖的时候,他还拖着鼻涕在武当山扫地呢。” 罗一郎和司徒云惊讶万分,司徒云道:“难道您竟然是武当派的前辈?” 那老人道:“回去的时候问问你们师父,问他还记不记得他那个天纵英才、聪明机智、玉树临风、武功盖世的颜中玉,颜师叔。” 司徒云道:“您是我们的师叔租?” 罗一郎却道:“不像,不像,您看起来这么年轻,比我们师父还要小上好几岁,怎么可能是我们师父的师叔?” 颜中玉道:“那是你们师父功夫练得不到家,我们正宗的武当玄门气功,有养颜驻容、返老还童的功效,现在我的师父都一百多岁了,看起来就比我还年轻。” 罗一郎和司徒云同时“啊”了一声,罗一郎道:“我们师父的师父的师父也还活着?” 颜中玉骂道:“什么师父的师父的师父,叫祖师爷,懂不懂?” 罗一郎和司徒云异口同声道:“是!是!是祖师爷。” 颜中玉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不对,你们使的功夫明明是西藏密宗的拳术,怎么又说是孙寒山的徒弟?” 司徒云道:“我们用的功夫叫做沉默无语神功,是在拜入武当门下、学完艺下山之后,才在缅甸的一个宝塔里学来的功夫,其实原来是正正经经的武当派弟子。” 颜中玉又骂道:“好好的武当派武功不用,去用什么缅甸的武功?难怪会被人抓走。” 其实,罗一郎和司徒云从孙寒山那里学来的武当派武功,虽然十分正宗,但是威力却真的不如沉默无语神功,而孙寒山也没有阻止他们去学,因此他们遇事总是使用沉默无语神功,效果反而更好些。 罗一郎道:“但是,我们使用从缅甸学来的功夫,真的比师父教给我们的八卦掌、四象拳、大极拳还好用。” 颜中玉又“呸”了一声:“那是你们功夫没有学到家,那天晚上,我就是用太极拳打败你们两个的,知道吗?” 司徒云“啊”了一声道:“难怪,那天晚上虽然看不清您出手,但是总觉得您用的功夫有些熟悉,但是,太极拳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威力呢?” 颜中玉问道:“你们也学过太极拳是不是?” 罗一郎和司徒云同时点头道:“是!” 颜中玉二话不说,走到被他打倒的几个赤道帮众身上摸索一阵,搜出几把钥匙,将罗一郎和司徒云的手铐、脚镣打开了,说道:“你们用你们学过的太极拳对打一遍给我看看。” 罗一郎和司徒云对望一眼,同颜中玉说道:“请师叔袒指点。” 说完,两人摆开架式,缓缓打了起来,罗一郎画一个圆圈,推出一掌,司徒云画半个圆圈,打出一拳,双方你来我往,架式十足。 颜中玉看了不到几招,便大声骂道:“内力呢?怎么不用内力?” 罗一郎和司徒云一愣,忙道“是!是!” 他们原以为师叔租只是要指点拳脚,没想到要使用内力,经师叔租这么一叫,连忙运起孙寒山所传授的正宗内力,继续缓缓出招。 这么一来,两人所使太极拳的威力立刻增加不少,出招虽缓,但是拳脚之间隐隐都有挟带劲风的势头。 两人又打了十来拳,颜中玉大声叫道:“出拳加快一倍试试。” 罗一郎和司徒云遵命加快出拳速度,刚开始的时候,还能按照要领出招,但是速度加快一倍,内力的消耗也大了一倍。过不了多久,两人出拳的时候,便开始走样,画圆不圆,出拳也不到位了。 颜中玉又喊道:“再加快一倍。” 罗一郎和司徒云听了,咬一咬牙,勉力再将出拳的速度提高,虽然又快了一些,但是无论如何地无法再快一倍,没有多久,两人已经气喘呼叮,动作反而迟缓了下来,姿势也不标准。 颜中玉摇摇头,骂道:“没有用的东西,你们没吃饭呐?这打的哪是太极拳,简直就是太难拳。” 罗一郎和司徒云听见师叔祖喝骂,便停了下来,脸色尴尬,不敢出声。 颜中玉气呼呼地走过去,双手分别抓起罗一郎和司徒云一人一只右手,把着他们的脉搏,过了许久,才将他们两人的手甩开,说道:“你们最大的问题,就是内力不纯,我发现你们两个人都一样,体内有两种真气流窜,一股比较弱,另一股比较强,而且两股真气不能协调,甚至互相干扰。这么一来,你们分别使用不同内力的时候,弱的一股只能用到三、四成,强的一股也只能使出六、七成,余下的内力,要抵抗另一种内力的侵扰,这样自己打自己,能练出好功夫吗?” 颜中玉挠挠脑袋,又道:“我可以感觉得到,那股较弱的内力,是我武当派玄门正宗的真气,而第二股较强的内力非常刚猛霸道,比第一股内力强了许多倍,已经有逐步压倒原来玄门正宗内力的趋势,看来我老人家得想想办法,不然你们迟早要生病。” 罗一郎和司徒云一听,都是十分惊讶,说道:“谢谢师叔租。” 颜中玉继续道:“还有,你们打拳的时候,只注重招式的完整,我武当派祖师创作这套拳法的时候,原意就是当招数练熟之后,便要忘却招数,达到无招胜有招的境界,意先于形,形寄于意,出手随意,甚至无形无意,你们懂吗?” 罗一郎和司徒云都不是笨人,只是师父孙寒山以前只教他们将招式练熟,却没有讲过这些道理,听颜中玉这么一说,方才恍然大悟,知道虽然真要达到这种境界并不容易,但总算参悟了玄机,于是先后说道:“多谢师叔祖教诲。” 颜中玉“嗯”了一声,又道:“教给你们一个诀窍,太极拳法,出招可快可慢,并不一定要像你们师父教你们的那么慢,出手快一倍,威力就大一倍,但是威力最大的状况,却又是慢慢出招的时候。也就是说,你们要先练到可以十倍的速度出手之后,才有资格用原来缓慢的出招速度,那时候内力够了、招式化了,才能达到意先于形,出手随意的境界。” 说完,颜中玉从口袋中掏出许多本小册于,从中挑了一本,扔给罗一郎和司徒云,又道:“这是我武当派至高无上的内功宝典的抄本,名叫非道心经,要有相当的内力才能练习,所以恐怕你们的师父都没练过。你们体内较强的旁门内力虽然霸道,但还好根本上也是清净无为一系,所以只要花点心思去练心经上的第一章,几个月之内,就可以将体内的真气融合为一,全部化为我派的玄门正宗内力。然后,你们要继续练下去,你们还这么年轻,总有一天成就会超过我的。” 颜中玉又抽出另一本小册子,扔给他们,说道:“这本小册子,是我干掉一个小偷之后,从他身上搜来的武功秘岌,里面讲的是使用暗器的方法。现在的人大爱用枪,有时候距离远了的确不好对付,学会一些发射暗器的技巧,配合内力发挥,在某些情况下会比枪还好用。” 罗一郎和司徒云又同声说道:“谢谢师叔祖。” 颜中玉摇了摇手:“你们不用谢我,我今天是看见你们这些小弟子不争气,心里不高兴,才拉你们一把,免得以后你们给我们武当派丢人。” 罗一郎和司徒云知道师叔祖虽然口中这么说,但实际上还是对自己十分爱护,心中感激,便同时跪了下去,磕头道:“多谢师叔祖。” 两人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竟然什么人都没有,颜中玉已经飘然而去了。 □ □ □ 罗一郎和司徒云回到山上,将巧遇师叔租的事情向师父孙寒山详细禀报了一遍,孙寒山道:“祖师爷有七位弟子,颜师叔是其中最得祖师爷真传的一位,只是他喜欢浪迹江湖,到处游历,你们能遇上他,也算是你们的福气,但是却不知道,他夜探赤道帮是为了什么?” 罗一郎道:“会不会也和那片释迦牟尼的头骨有关?” 司徒云道:“也有可能是去找赤道帮的新帮主较量。” 孙寒山道:“不知道,颜师叔做事,向来不太依循常理,或者他只是去偷个馒头吃,也说不定。” 罗一郎道:“买一个馒头多方便,谁会跑到龙潭虎穴里面去偷?真品有点可笑。” 孙寒山道:“这种事情地也不是没有干过,以前,他就曾经去闹过许多帮派,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他到一个名叫“龙门帮”的黑帮,将他们总舵里面的大门小门,全用强力胶给封了起来,害得他们最后把门全都拆了重装,才恢复正常。” 罗一郎笑道:“真是变态。” 司徒云道:“前辈高人,做事神出鬼没,真是令人向往。” 孙寒山道:“先不说这些了,颜师叔既然叫你们好好练功,你们就加紧去练,练成了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罗一郎和司徒云同声应道:“是。” 于是,他们便立刻开始勤练非道心经,同时也继续练习太极拳法和发射暗器的技巧,三个月后,两人体中的内力已经逐步融合,比以前强了三、四倍有余。内力既强,拳法自然威力大增,他们依照颜中玉所说,先练快拳,然后愈练愈慢,终于渐渐到了意先于形、形随意走的境界,但是要达到物我两忘、无意无形的地步,都还差了一点。 至于暗器,两人也练出了一些心得,由于内力强劲,他们也不需要使用什么利器,于是司徒云去买来一套围棋,在口袋里塞了一把白色的棋子,罗一郎则拿了一把黑色的,就这么权充暗器。 □ □ □ 这几个月之中,并没有巴干的僧人再来找罗一郎,而赤道帮却又兼并了两个帮派,收为附庸,势力愈来愈庞大,罗一郎和司徒云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于是选了一天,在大白天的时候丢到赤道帮总舵。 两人在大门口遇上了警卫,言明要找副帮主疯狗,警卫人员不敢怠慢,立即用无线电回报。 过了没有多久,果然有人出来,将他们迎到别墅中的一间小厅里,又等了几分钟,才见梁源洋缓缓踏进来,身后还带着七、八个人。 梁源洋笑脸盛盛地道:“稀客,稀客,上次让你们逃了,这次又来送死。” 罗一郎和司徒云站了起来,司徒云道:“套一句你的话,托你的幅,我们可没那么容易死。” 梁源洋道:“既然来到赤道帮,死与不死,恐怕就不是你们自己可以决定的了。” 司徒云笑道:“是吗?” 梁源洋一举手,身后几个人立刻掏出手枪,对准了罗一郎和司徒云。 梁源洋也笑道:“不是吗?” 这时,罗一郎和司徒云都有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不等梁源洋话说完,两人便迅速向旁边一闪,按着,只见满天黑点和白点乱飞,梁源洋身后惨叫声四起,就这么一瞬间,七、八个枪手全都倒了下去,手枪也掉了满地,每个人原来握枪的手腕的大陵穴上都嵌着一枚白色的围棋子,而脑门正中间的神庭穴上,则都嵌着一枚黑色的围棋子。 司徒云又笑了笑,对梁源洋道:“是吗?” 罗一郎接口道:“恐怕不是。” 这一下子,梁源洋立刻慌了手脚,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用颤抖的声音道:“罗……罗一郎大哥,司徒云大哥,有话回以慢慢说,千万别生气。” 司徒云笑道:“我们有生气吗?” 罗一郎道:“恐怕有一点。” 司徒云道:“只要疯狗把他们大哥独孤殇叫出来,我们就不生气了,是吗?” 罗一郎道:“也许,但是如果疯狗不把他们大哥叫出来,我们肯走要生气,一生起气来,说不定就会把疯狗给宰了,免得他再乱咬人。” 他们两人自说自话,完全没把梁源洋放在眼里,但句句都是说给梁源洋听的。梁源洋想了一想,咬咬牙道:“好吧,我这就去请示大哥,你们稍等一等。” 司徒云命令道:“你还想去耍什么花样?就在这里打电话和独孤殇连络。” 梁源洋没有办法,只好拿起电话,按了一个内线号码,但是电话还没有接通,房间里便响起了从扩音器传出的说话声音。 那声音道:“我就是独孤殇,你们两位功夫不错,很能引起我独孤某人的兴趣,这样吧,明天下午六点,黄昏时分,我们在上回押你们去的树林见面,一决胜负。” 罗一郎和司徒云知道这小厅中一定是装了监视器,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就看在独孤殇的眼里了,因此也不惊讶,只是独孤殇说的话感觉十分生硬,听起来有些不舒服。 司徒云道:“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独孤殇道:“一言为定,不见不散。副帮主,帮我送客。” 梁源洋立刻躬身应道:“是。” 然后向罗一郎和司徒云道:“请吧。” 罗一郎和司徒云看也不看梁源洋一眼,转身便走,旋即出了赤道帮总舵大门。 □ □ □ 夕阳缓缓落在山顶。 晚风徐徐吹过树梢。 几个樵夫模样的人躺在远处的山坡上,身边堆放着许多木材,脸上盖着斗笠,席地而眠,似乎是忙碌了一天,都有些累了。 两个修长的人影映在半山的一片平地上,大气渐渐转凉,满山的杂草也显得有些枯黄。 深秋约五点五十八分,天色已经稍显晦暗了。那两个人转过身来,一个是罗一郎,另一个是司徒云。 罗一郎道:“也该来了。 司徒云道:“他早就来了。” 罗一郎问道:“那他为什么还不现身?” 司徒云道:“也许他想当一个守时的人。” 罗一郎道:“守时?好习惯。” 司徒云道:“是我们来早了。” 罗一郎道:“早来有早来的好处。” 司徒云道:“可惜还不够早。” 罗一郎问道:“为什么?” 司徒云道:“因为独孤殇昨天就来过了。” 罗一郎道:“是吗?” 司徒云道:“你看这附近的树枝。” 罗一郎道:“嗯,树枝有被削断的新痕迹,他到这里来练过功了?” 司徒云道:“是的。” 罗一郎问道:“为什么是昨天,今天早上不行吗?” 司徒云道:“因为他除了勘查地形以外,还要确定这个时间的光线亮度和方向。” 罗一郎道:“所以他是昨天下午六点钟来的。” 司徒云道:“是的。” 罗一郎问道:“他很重视我们?” 司徒云道:“也许。” 一阵笑声突然响起,罗一郎和司徒云眼前一花,一个全身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便出现在他们眼前,来人轻功之高,简直匪夷所思。 独孤殇背对着太阳,罗一郎和司徒云却面对阳光看着他,眼睛都有些吃力,只见他整个面部都罩在斗篷的阴影之中,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双精芒芒的眼睛,兀自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司徒云首先开口道:“独孤帮主?” 独孤殇道:“司徒云?罗一郎?”声音生硬,简直像僵尸开口说话。 罗一郎道:“我们是。” 独孤殇道:“你们就要死了,在你们死之前,何以说出你们的遗言。” 司徒云道:“谁要死还很难说,但是我们有个问题耍先问你。” 独孤殇问道:“什么问题?” 司徒云问道:“释迦牟尼佛的头骨在哪里?” 独孤殇道:“在我身上。” 罗一郎道:“请你把头骨还给我们。” 独孤殇道:“还?” 罗一郎道:“是的,我们必须把头骨还给雪克纲宝塔。” 独孤殇冷冷笑道:“好,反正那东西现在对我已经没有用了,你们死后,我会派人把它送到巴干去的。” 罗一郎道:“谢谢。” 独孤殇道:“你们是要两人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领死?” 司徒云道:“我一个人对付你就够了。” 罗一郎道:“不,这是我的事情,让我来吧。” 独孤殇道:“你们一起上吧,我也省事。” 话刚说完,不等罗一郎和司徒云回答,独孤殇便向前一扑,左手成掌,右手成爪,分取罗一郎和司徒云胸口及头部。 他这一招,直进直取,看起来简单无比,其实威力无穷,不但双手分使两招,而且两招之后各有数十种变化,均已将对方可以闪躲的方向封死,使罗一郎和司徒云避无可避,只能硬接。 罗一郎和司徒云这时候的武功修为也已经不浅,都看出了独孤殇招中蕴藏的变化,但是对方手掌还没到,掌气却已经先压到。罗一郎和司徒云微觉气息不顺,知道独孤殇内力强大,心中难免有些骇异。 就在千钧一发之间,司徒云竟然只是缓缓用左手画起了圆圈,罗一郎也一样,用右手画着圆圈,而独孤畅的一掌一爪已转瞬攻到。 只听见“砰砰”两声,三人四掌并没有相碰,独孤殇的双手便被荡了开去。 独孤殇后退一步,“咦”了一声:“你们这是什么功夫?” 罗一郎和司徒云还在自顾自慢慢画着圈子,罗一郎道:“这是太极拳,你没看过老先生、老太太们一早在公园里打这种拳练身体吗?” 独孤殇道:“好个太极拳。”揉身又上。 这次他不再同时进攻两人,而是认定罗一郎功力较弱,飞身全力向罗一郎一击。罗一郎也不惧怕,转身对正独孤殇,画一个小圈圈,轻轻推出一掌,正好迎上独孤殇打来的一掌。 罗一郎和独孤殇的手掌一触即退,罗一郎继续画圈圈卸去力道、调整内息,独孤殇则向后一个翻身,又退后了两步,才化解掉罗一郎的一击。 独孤殇认为自己选择罗一郎可能是看走了眼,停了两秒钟,转身欺近司徒云,猛然踢出三腿,这三腿运足了内力,快速绝伦,朝司徒云因动作缓慢而暴露出的破绽一一踢去。 谁知道才踢出第一脚,独孤殇便感觉好像踢到了铜墙铁壁一样,被反震出去,第二脚和第三脚收势不住,便都踢空了,好像在半空中跳舞似的。 独孤殇狼狈落地,知道今天吃了个大败仗,正准备转身逃走。罗一郎和司徒云也没想到竟然赢得那么容易,愣了一愣,见独孤殇要逃,罗一郎才立刻冲了过去,叫道:“留下头骨再走。” 独孤殇轻功高强,纵身一跃,罗一郎扑来,却扑了个空,已经没有了独孤殇的踪影。 罗一郎暴跳如雷,骂道:“死人独孤殇,胆小如鼠,有种就别逃。” 司徒云慢慢走过来,笑道:“他还没有逃走,他只是利用地形,躲在树上而已,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 罗一郎抬起头来,同四周树上望去,秋天的树叶已经不是十分茂密,他仔细找了许久,但是却仍然看不到独孤殇的人影。 罗一郎问道:“他到底躲在哪里?” 司徒云微微一笑,忽然间身体向上一纵,直冲到前方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绕到树后,说道:“就在这里。” 罗一郎跟过去一看,果然看见树干上有一个不小的树洞,是可以钻进一个人去。 罗一郎问道:“你确定他在里面?” 司徒云道:“嗯,但是这地方易守难攻,我们只能看着不让他离开,却也没办法揪地出来,怎么办?” 罗一郎笑道:“没办法,只好放火把树烧了,要是他不出来,就把他烤熟算了。” 司徒云道:“没办法,也只好这样了。” 罗一郎和司徒云这么说,其实是吓唬独孤殇的成份居多。一来放火烧树,火头难以控制,容易酿成森林火灾,严重性他们不是不知道,二来他们身边只带了两个打火机,真要点着这么一棵大树,恐怕也不容易。 但是独孤殇被困在树洞中,又已经被敌人发现,完全没有退路,心中恐惧异常。而且他自己的手下杀人放火,无恶不做,便以为别人也和他们一样,说放火就放火,因此急得手是无措,考虑了半天,决定只好硬冲。 司徒云只见眼前黑影一闪,独孤殇从树洞中飞出,他迅速伸手去抓,“咧”的一声,只撕下一片衣角,但是就这么一抓,已经稍稍阻住了独孤殇的速度。 罗一郎在树下看清楚了,双腿一蹬,向独孤殇的去路跃去,半空中划一个圆圈,推出一掌,“砰”的一声,正中独孤殇胸口。 独孤殇受伤不轻,从半空中直坠下来,重重摔在地上,落地之后,连忙又撑起身体,还想再逃,司徒云的手掌却已经按住了他的天灵盖,而罗一郎,也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身旁。 罗一郎仲出手喝道:“拿来。” 独孤殇知道他要的是释迦摩尼的头骨,既然受制于人,只好乖乖将头骨拿出来,交给罗一郎道:“拿去,可以放我走了吗?” 罗一郎接过头骨,收了起来,道:“你们赤道帮干了不少坏事,就这么放你回去,未免太便宜了吧?” 独孤殇道:“我不回赤道帮去了,我回缅甸。” 司徒云诧异道:“缅甸?你是缅甸来的?” 罗一郎道:“听这小子口音怪怪的,可能真不是华人,我们把他的斗篷脱了,看看他到底长得什么样于。” 独孤殇一听他们要脱斗篷,立刻全身发起抖来,道:“求求你们,我长得不好看,你们放过我吧。” 这么一说,反而引得罗一郎好奇心大起,道:“我就是要看看,怎么样?” 独孤殇无奈,咬一咬牙道:“好,既然你们要看,就看吧。” 说完,独孤殇站起身来,两手一张,斗篷便掉了下来。 霎时间,罗一郎和司徒云的表情都像被雷打到了一样。眼前这个人,简直不能说是不好看,而是丑怪到了极点。一个头有普通人两个大,眼睛也十分大,但是眼白多,眼黑少,显得十分诡异,鼻于只是两个大洞,几乎没有鼻梁,而嘴唇也特别厚,但是却遮不住外翻的牙齿,双手和双腿都是一样粗细,就像是小儿麻屏症的患者一样,不过皮肤黜黑,勉强可以看出是东南亚一带的人种。 罗一郎指着独孤殇道:“你……你……你……”竟然说不下去。 司徒云道:“对不起,我们真的不知道。” 独孤殇幽幽地道:“我天生就是个残障,原本以为自己家传的武功是天下无敌,练成了以后就可以扬眉吐气,光耀我家祖先了,谁知道刚逃出帝王谷没多久,就遇上了你们,才明白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看来复兴我的王朝是没希望了。” 罗一郎疑惑道:“你说王朝,什么王朝?什么帝王谷?” 独孤殇叹了一口气道:“告诉你们也没关系,我是缅甸阿塔王朝第十六代国王,将近两百年前,我家王朝的祖先虽然骋勇善战,但是却误中了敌人的圈套,作战失败,于是大部份王朝的贵族就躲进了我们历代藏宝的帝王谷,但是敌人追到谷口,将唯一的出入口给封了,我们在谷中自给自是地生活了近两百年,直到赤道帮的人依照释迦摩尼佛头骨上刻的藏宝地点找到帝王谷,才把我救了出来。” 罗一郎和司徒云曾经听左瓦娜说过缅甸早期王朝林立的故事,但是却没有听说过一个阿塔王朝,于是罗一郎问道:“你们的王朝是在什么地方?还有释迦牟尼佛的头骨,是怎么回事?” 独孤殇道:“我家王朝是在缅甸北部接近西藏的山区,自古笃信佛教,那释迦牟尼佛的一块前头骨,原来是我王朝大佛寺的宝物。当我们的皇族被关在帝王谷之后,原来掌管大佛寺的大臣流落在外地,他没有能力来救我们,于是就在那片头骨上刻下了通往帝王谷的地图,并且到处散播谷中藏有宝藏的消息,希望有人能因为贪图宝藏而找到帝王谷救我们出来。谁知道,这片头骨竟在雪克纲宝塔里藏了那么久,直到赤道帮的人依着地图找到山谷,炸开了谷口,我才重见天日。” 司徒云“哦”了一声,道:“原来赤道帮的人是听到了谣传,真以为头骨上刻有宝藏图,才千方百计地想弄到头骨。” 罗一郎插口道:“这个消息我也是听说了,赤道帮的人好像是从缅甸的一个毒枭口中得知的,只不过我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一堆事。” “是啊,大佛寺的大臣到处散播这个谣言,目的就是让人找到山谷,可能后来知道的人也不少。”独孤殇道。 司徒零点点头,表示清楚了中间的环节。他又问道:“你们的贵族还剩下哪些人?” 独孤殇有些哽咽,道:“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的祖先被关在山谷中,谷里虽然有牛羊牲畜,还有田地果树,生存不成问题,但是四周都是高山峭壁,根本出不去。为了复兴王朝,延续后代,皇族中的人不得不近亲通婚,几代之后,血统愈来愈近的结果,造成新生儿不是白痴,就是天生畸形,身体的抵抗力也特别弱,于是我的族人相继死去,等到我的父母死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罗一郎和司徒云也觉得这是人间惨事,司徒云安慰独孤殇道:“你不要太难过了,现在已经不是战乱的时代,不要再去想什么复国不复国的问题,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活下去。” 独孤殇道:“我出谷之后,从书籍中查出当年我们的敌国也早就覆灭了,我不用再报仇,但是你说现在不是战乱时代,却又未必。我看过许多资料,前些年我的国家还经常发生内乱,全世界也是动荡不安,到处都有大大小小的战争发生,人杀人是天性,人不杀人才是怪事。” 司徒云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杀人的,人类自古以来,部是为了生存而抢夺资源、争夺权力,才引发了战争,但是现代科学已经愈来愈昌明,在文明先进的国家里,科学提高了生产力,合理的法律规〖了国民的行为,人们只要努力工作就可以获得温饱,也可以用民主的手段行使政冶权力,得到尊严,只要继续朝这条路走下去,暴力终究是要被淘汰掉的。” 独孤殇道:“也许吧,但是我出谷之后,遇到赤道帮的那些人,他们可不像你说的那样子。” 司徒云道:“黑社会帮派也是因为社会机制不完整而产生的,我相信人类会继续进步下去,总有一天,这世界上不会再有黑社会。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当上赤道帮帮主的。” 独孤殇道:“那天带着一批人去救我出谷的人,就是现在的副帮主梁源洋,他们刚看见我的时候,本来要杀了我,但是却被我出手制服了,当时唯一没有出手的人,就是梁源洋,他喝骂那些人,说他们不该对我不敬,便开枪把他们全都杀了,梁源洋对我很好,于是我就带着谷里的财宝,随他一起来到这里。” 独孤殇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把我的事情全都说给梁源洋听了,他告诉我,想要复国,就要先累积实力,他叫我干掉原来的帮主,取而代之,谁要是不服气,就杀了谁,而他则会在暗地理帮助我。我照做了,然后就升他做副帮主,主管帮中所有的事务,我们把带来的珠宝、钻石卖掉一部份,搬来许多钱,买了许多武器,我到这里将近两年,眼看赤道帮的势力愈来愈大,以为复国有望了,谁知道却遇上了你们。” 司徒云道:“你是被梁源洋利用了,等他哪天羽翼丰满了,一定会找机会杀掉你的,只是你现在还有利用价值,他暂时不动手罢了。” 独孤殇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的确有些虚情假意,他经常瞒着我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情,以为我不知道,但我又不是笨蛋,他哪里能瞒得过我?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先下手为强,早点宰了他?” 司徒云道:“像他那种人,总有一天会受到制裁的,帮里的弟兄要是知道是他密谋背叛了原来的大哥,一旦他失去了你的保护,他们也不会放过他的。” 独孤殇叹了一口气道:“唉!你们这里的世界太复杂,我还是回帝王谷去吧。” 司徒云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做你的朋友。” 独孤殇像是有些怀疑,问道:“真的,你们愿意和我这样的畸形人做朋友?” 罗一郎道:“当然,我们从来还没有跟国王交过朋友呢。” 独孤殇笑了:“我可是一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国王。” 司徒云也笑了,伸出手握住了独孤殇的手,罗一郎也伸出手来,三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见有人口宣佛号,声音浑厚,显然内力充沛。那几个先前在远处山坡上休息的樵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走到近处,摘下斗笠,露出五颗光头,原来都是和尚。 罗一郎一看,认出了其中四个,就是三个月前和他半夜在路上叮过一架的四名僧侣,而当头的一名老僧,年纪比其他四人大得多,脸上皱纹不少,没有留胡子,罗一郎却没有见过。 老僧合十道:“贫僧元明,是雪克纲宝塔的护持。” 罗一郎和司徒云向元明大师行了一档,司徒云道:“先前我看见几位打扮成樵夫坐在远处,还以为是赤道帮埋伏的帮手,没想到是几位大师,真是失敬。” 元明大师道:“惭愧,惭愧,贫僧和几名小徒,原是有所为而来,但是刚才听了这位独孤施主的话,才知道我们来错了。” 罗一郎问道:“大师是不是为了释迦牟尼佛的头骨来的?” 元明大师道:“正是。贫僧原来以为这头骨是我宝塔的东西,却不知道它根本是独孤施主家传的宝物,一番误会,特来致歉。” 独孤殇道:“这头骨虽然是我家传的东西,但是已经在雪克纲宝塔供奉那么久了,对当地佛学的发扬也有贡献,显然你们比我更适合拥有它。” 罗一郎道:“我把头骨找回来,就是要送还给雪克纲宝塔,还要去向您请罪,您还是收下吧!”说着,罗一郎把头骨拿了出来,要交给元明大师。 元明大师却不伸手去接,仍是低头合十,道:“施主何罪之有?这片头骨既然原来就不是我们的东西,施主就不算是偷,好在我的四个徒弟虽然曾经对施主无礼,却也没有伤了施主,施主和雪克纲宝塔之间的过节,就此一笔勾消如何?” 罗一郎手上拿着头骨,收起来也不是,交也交不出去,不免有些尴尬。独孤殇见状,说道:“我是头骨原来的持有人,罗一郎是我的朋友,今天我就正式将头骨献给雪克纲宝塔,请罗一郎转交大师收下,您就不要再客气了。” 元明大师这才接过头骨,道:“今天能正式得到原持有人的允诺,答应将佛祖遗宝送给我们供奉,真是功德无量,贫僧万分感激。” 独孤殇道:“大师大客气了。” 罗一郎道:“您肯收下,我的心里总算放下一颗大石头。” 元明大师道:“多谢众位施主,贫僧这就告辞,同巴干覆命去了。” 独孤殇、罗一郎和司徒云齐声道:“大师慢走。” 元明大师口宣佛号,带领四名弟子缓缓走下山去了。独孤殇、罗一郎和司徒云三人也信步离开,返回家中。
第 八 章 当天晚上,独孤殇就与罗一郎和司徒云一起回到山上,孙寒山和左瓦娜刚见到独孤殇的时候,都吓了一大跳,但是经过司徒云将他的来历说明一遍之后,孙寒山和左瓦娜却是同情多于惊讶了。 渐渐地,孙寒山和左瓦娜与独孤殇相处久了,都觉得这个人虽然不通俗务,常常有些奇怪的想法,但是个性却又十分爽快正直,其实颇为可爱,便也不再嫌他丑,慢慢开始喜欢他起来。 独孤殇在山上十分勤快,不论什么事情都愿意帮忙,他只是天生肢体有些残障,但是一点也不笨,学起东西来又快又好,很快的,便成了孙寒山另一个得力的助手。 罗一郎和司徒云将独孤殇安置妥当之后,便伙同左瓦娜又一起去了曼谷,打听巴森的情况。 他们在曼谷住了一个礼拜,便打听出巴森最近不但扩大了包赌包娼、操作黑市拳坛的工作,还干起走私毒品和军火的勾当,在当地的黑道上,声望正是如日中天。 由于不知道巴森确实的落脚地点,罗一郎和司徒云商议一番之后,便决定从罗一郎熟悉的泰拳下手,打算引巴森自己来找他们。 罗一郎和司徒云首先向独孤殇调用三十万美金,然后找来一名没没无闻的泰拳经纪人,为罗一郎安排比赛,继而在黑市大作宣传,公布罗一郎重返拳坛的消息。 这时的罗一郎,虽然已经许久没有打泰拳了,但是内力强劲,对武术的领略和造诣,都比以前高出大多,他利用上场前几个礼拜的时间重新练习,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的状况,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比赛的日子到了,罗一郎挑战的对象,正是巴森目前的爱将之一。那名拳手已经拥有多场胜利的记录,名气正盛。但是罗一郎在第一回合很轻易地就把他击倒了,这种结果,立刻引起了当地拳坛的广泛议论。 几周之后,罗一郎又连续击败了几名其他有名的选手,其中大部份都是巴森的手下。终于,巴森沉不住气了,当罗一郎又获得一次胜利,回到休息室的时候,巴森的人已经在休息室中等待罗一郎了。 三名枪手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罗一郎和司徒云走进休息室的时候,他们连看也不看罗一郎一眼,只是自顾自摆出一副冷酷的模样。 罗一郎假装惊讶道:“你们是谁?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一名枪手缓缓转过头来,冷冷地道:“巴森先生要见你。” 罗一郎道:“哦,巴森先生是我以前的老板,他要见我做什么?” 那枪手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去了你就知道。” 罗一郎假装考虑了一下,道:“好吧,我跟你们走,但是我的教练也要一起去。” 罗一郎指了指司徒云,司徒云最近一直假扮着罗一郎的教练。 那三个枪手看了司徒云一眼,见他干干瘦瘦的,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便道:“随〖的便。” 说罢,便站起身来,一个人在前面带路,两个人跟在罗一郎和司徒云身后,鱼贯走了出去。 他们押罗一郎和司徒云上了一辆黑色大轿车,蒙上两人的眼睛,直驶郊外的庄园,不到一个小时,罗一郎和司徒云已经坐在罗一郎以前会见巴森的大书房中了。 巴森还是一样,坐在大班椅里,皆对着罗一郎和司徒云道:“欢迎你回来,罗一郎。” 罗一郎道:“不知道巴森先生这次找我,有什么事情?” 巴森道:“上次我们的合约还没有到期,你就不告而别了。” 罗一郎道:“那时候我为你赚了不少钱,如果再加上赌注收入,起码有我欠你的十倍以上,你也该满足了。” 巴森温和地笑道:“我不是要你补偿,我的意思是要告诉你,你这次复出,拳打得不错。” 罗一郎道:“谢谢。” 巴森顿了一下,继续道:“〖是我培养出来的,我希望你不忘本。” 罗一郎道:“巴森先生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巴森道:“你是个聪明人,我就不和你绕圈子了,你回来帮我打拳,利润五五对分,如何?” 罗一郎道:“五五?九一怎么样,我九你一。” 巴森也不生气,“呵呵”一笑道:“年轻人不要太贪心,这样子吧,六四分帐,你六我四,我有许多支出,你却是净赚。” 罗一郎笑道:“好,六四就六四,我六你四,我当经纪人,你去打拳。” 巴森转过身来,再也忍不住:“你耍我?” 罗一郎“啊”的一声,道:“原来是你!” 原来,现在穿着西装、戴着假发的巴森,竟然就是当年在雅南达寺宝塔祭时,打死郭齐宾的那名老僧。 罗一郎道:“你就是雅南达寺的老和尚!” 巴森一愣,没想到罗一郎竟然认得他,于是道:“既然你知道我的底细,就更不可能活着离开了,唉!可惜。” 说完,摆起架式,眼看就是一场火拼。 他们知道老和尚武功了得,二话不说,立刻使出最得意的太极拳法,两人分别运内力缓缓划起了圆圈,同巴森圈来。 巴森的年纪已经不小,但是手脚却异常灵活,他顺手脱下西装外套,权做兵器,同罗一郎和司徒云扫来。 巴森的内力似乎还在罗一郎和司徒云之上,而且运气方式十分怪异,内力贯出,那件西装外套在巴森手中已经变得比大刀还要坚硬锋利。 罗一郎和司徒云只觉得一股强大的阴风袭来,连忙施展六合迷踪步轻功闪过,“啪”的一声巨响,罗一郎和司徒云身后的那张红木大办公桌,就这样被砸得粉碎。 罗一郎和司徒云面面相觑,知道自己的内力比不上对方,因此不敢和巴森硬拼,只能施展轻功在巴森身边游走,伺机出拳。 巴森的内力虽强,但轻功却是普通,他见罗一郎和司徒云在空间有限的书房中爬高窜低,不禁微微一笑,当即凝身不动,任由他们在身边穿梭来去,只是严守门户,等待机会,当罗一郎和司徒云一旦动作稍缓,或者稍有破绽的时候,便用西服扫去,加以无情的攻击。 时间既久,罗一郎已经渐渐沉不住气,连划几个圆圈,一掌向巴森劈来,巴森见机不可失,一挥西装外套,竟然将罗一郎腹部裹住,让他无法再逃,接着运内力顺手一掌迎向罗一郎,“砰”的一声,双掌相交,罗一郎向后飞云,力道奇大,扯断了西装外套,撞在墙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司徒云飞身上前相助,一拳击向巴森太阳穴,却已经来不及救罗一郎。而巴森击退罗一郎之后,一转身,正好赶上司徒云挥来的拳头,他将剩下的半截西装外套扔向司徒云,卸去司徒云拳头的力道,然后另一掌直探司徒云腹部。 司徒云攻击受阻,忽然觉得一股阴风接近下腹,连忙硬生生往斜方向下坠,匆忙间躲开这一掌,狼狈地落在地上。但是巴森不给司徒云喘息的机会,双掌如影随形般又向司徒云背后拍到。 这时司徒云已经避无可避,咬一咬牙,运起十成内力,转身双手一推,便接巴森这一掌。巴森先前与罗一郎对掌的时候,已经用足了全部力道,罗一郎的内力并不弱,虽然被巴森击伤,但是巴森的内力也有损耗,现在只剩下七成内力,但是自信还是可以打败司徒云,于是毫不迟疑,向司徒云的双掌按了下去。 司徒云的功夫和内力,与罗一郎只是在伯仲之间,他接住巴森双掌,只觉得对方阴寒的内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只支持了几秒钟,便牙齿打颤,浑身像是进入了冰库一样,眼看就要昏厥。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有许多黑色的棋子漫天飞来,射向巴森,巴森不得不伸手去接,就这么一分神,司徒云便奋力一推,将仅余的内力推出,同巴森反噬。 巴森接住棋子,只觉得棋子力道十分微弱,就算被打中了也不会怎么样,才想起罗一郎身受重伤,发出的暗器自然没有什么威力,但是就这么一缓,一股热气已经从手掌传向手臂,逐渐往心脉逼近。 巴森一惊,立刻撤掌后退,只觉得胸口气血翻腾,连忙闪身据住墙角,一方面摆出架式以防罗一郎和司徒云趁机进攻,一方面暗自慢慢调息。 其实这时罗一郎和司徒云都受伤不轻,哪里还有力气攻击巴森,见巴森躲到墙角去,立刻双双夺门而出。 门口三个枪手看见罗一郎和司徒云逃出来,正想伸手阻拦,但是罗一郎和司徒云虽然受伤,内力不济,不过拳脚功夫却仍然比普通打手高出太多。 罗一郎和司徒云不等枪手拔枪,立刻使出快拳,在三个枪手每人脑袋上挥打了七、八下,将他们击昏,搜出汽车钥匙,然后夺路而逃,上了来时的那辆黑色大轿车,扬长而去。 这时,巴森已经调息完毕,缓缓走了出来,他看着罗一郎和司徒云驾驶的汽车渐渐远去,不禁冷笑一声,通:“中了我的绝阴掌,就算你们内力雄厚,也别想活过二十四小时……” 罗一郎和司徒云一路开车逃回市区,只觉得身上愈来愈冷,罗一郎双手抱在胸前,牙齿一面打颤,一面说道:“你记不记得大师伯死的时候,全身像是在冰库里泳过一样,我们是不是也中了一样的功夫?” 司徒云手握方向盘,全身也在发抖,通:“一定是!大师伯中掌之后,过了不到六个小时就死了,不知道我们能够撑多久?” 罗一郎道:“我们赶快回去,连功调息,将寒毒逼出体外,说不定不会有事。” 司徒云道:“你先自己运功,我们很快就到了。” 罗一郎问道:“那你呢?” 司徒云道:“你受伤比较重,我还好,〖不用管我。” 罗一郎“嗯”了一声,便闭上眼睛,连功抵抗在全身流窜的阴寒之气,但是丹田中微弱的暖流一直无法突破寒气的包围,只觉得全身经脉愈来愈冷,气息也愈来愈弱。 罗一郎和司徒云终于回到了落脚的居所,左瓦娜一开门,看见两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全身颤抖不已,大惊道:“你们怎么了?”边说边将他们扶了进去。 罗一郎道:“我们中了巴森那老贼的怪掌,全身发冷。” 司徒云道:“快!快请师父和独孤殇过来想想办法,我们何能撑不了多久了。” 左瓦娜大惊失色,将罗一郎和司徒云扶上床,盖好棉被后,立刻拨了电话给孙寒山,说明罗一郎和司徒云的情况,孙寒山答应尽快找到独孤殇,和他一同赶来。 然后,左瓦娜就不停地用热毛巾轮流磨擦他们的四肢,希望他们的体温不再继续下降,但是效果并不明显。 孙寒山和独孤殇搭乘最快的一班飞机到达曼谷,见到罗一郎和司徒云的时候,已经是八个小时之后了,那时,罗一郎和司徒云已经进人昏迷状态,口中不断梦嚷着一些奇怪的言语。 孙寒山为他们把完脉,摇摇头道:“是很厉害的寒毒,可能熬不了多久了。” 左瓦娜听了,泪水汨汨而下,道:“求求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们。” 孙寒山道:“我的功力不足以救他们,要救他们,只有我武当派的祖师爷,或许可以有办法。但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要送他们去祖师爷那里,起码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独孤殇道:“我这里有一颗家传的吊命丸,十分有用,据我父母说,这种药丸曾经保住我家在战争中被大象踩得肠穿肚烂的祖先一日一夜不死,从而能颁下遗诏,册立新王,避免了一场内乱。你拿去试试,只是,药丸只有一颗,不知道该给谁吃才好?” 孙寒山想了一下,叹道:“没办法,只好一人一半,再来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独孤殇道:“也只好这样了。” 说完,独孤殇拿出药丸,从中剖成两半,用温水帮助罗一郎和司徒云服下。接着,孙寒山便嘱咐左瓦娜打电话订机票,自己和独孤殇将罗一郎和司徒云扶起来,运功助他们御寒。 左瓦娜订好机位,罗一郎和司徒云在药物的作用和内力的护持之下,体温也稍稍回升,渐渐清醒了些,于是一行人便立刻向机场出发。
第 九 章 武当派现在的祖师爷,名叫邱耕宇,是武当派开派祖师张三丰四十三传弟子,他年纪过百,但是却黑发童颜,而且生性不拘小节,甚至喜欢任性胡为,所以像颜中玉那样的个性,最能投他所好,也最得他的真传。 邱耕宇从小就喜欢读书,更胜于武学,那时正是民智初开,刚开始时兴留洋的年代,当时武当掌门的思想已经颇为开放,认为学问和武功一样重要,想要振派兴邦,缺一不可,于是也派了几名优秀弟子到欧洲各国游学,邱耕宇就是其中一名。 由于天资聪颖,不到三十岁,邱耕宇就从英国拿了两个博士学位回来。此后,他继续精修武学,又过了十年,就成了武当派文武皆第一的弟子,当掌门去世后,自然便传位给了他。 邱耕宇当了几十年掌门,终于大感厌烦,便传位给他的大弟子,自己则弄了张假身分证,虚报年龄,在岁数上打了个对折,二十年前就混到美国去,在美国又念了一个博士学位,然后便堂而皇之在一所大学中当起教授来。 武当派年纪较大的弟子,大多知道邱耕宇所执教大学的位置,偶尔也有人前去请益或者问安,邱耕宇并不避忌。孙寒山也知道地方,于是带同罗一郎和司徒云等四人,搭机飞了十几个小时,到达美国。 当孙寒山一行人找到邱耕宇的时候,他正在实验室中做实验,孙寒山一见到他就认出来了,于是倒头便拜,口道:“弟子孙寒山,拜见祖师爷。” 邱耕宇年纪虽大,但是记性非常好,孙寒山是他的徒孙,倒也还记得。邱耕宇道:“你是刘大周那个小驴子的三徒弟?怎么老了那么多?害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对了,你一定是不用功,内功没练好,所以才变成这个德行。” 邱耕宇有七个徒弟,颜中玉排行最末,刘大周则排行第二,是孙寒山的师父。这时,孙寒山早已经头发全自、齿牙动摇了,由于早先生活的磨难,看上去比他六十七、八岁的实际年龄还要老些,然而邱耕宇看起来却像是只有五十几岁,外表比孙寒山还年轻得多。 孙寒山道:“是,弟子不才,有辱祖师爷及师父教诲,请祖师爷责罚。” 邱耕宇道:“我哪有空责罚你?你没看见我正忙着吗?以后回去好好依照口诀练功就是了。” 孙寒山道:“是,弟于遵命,弟子今天来,是有事要求祖师爷。” 这时,左瓦娜扶着罗一郎,独孤殇扶着司徒云,两人浑身发抖,都跪在孙寒山身后,邱耕宇看了他们一眼,道:“我看见了,你是要我救你身后的那两个年轻人,是吗?他们是你的什么人?” 孙寒山道:“他们是弟子的徒弟。” 邱耕宇“哈哈”一笑:“原来你也收了徒弟,你的徒弟功夫能好到哪里去,一定是被人打伤了,是不是?” 孙寒山一阵脸红,道:“是,弟子没用。” 邱耕宇走上前去,双手各抓起罗一郎和司徒云的一只手,把了把脉,忽然“噫”的一声,又抓起孙寒山的手来把了把脉,道:“奇怪,奇怪,你徒弟的内力看来比你还强,倒有中玉的七成火侯。” 孙寒山道:“是,他们曾经有幸得过颜师叔的指点。” 邱耕宇道:“嗯,很好,不,很不好,他们中了这种阴毒的掌力,恐怕活不过三个小时了。” 孙寒山道:“祖师爷一定有办法救他们的。” 邱耕宇皱皱眉头,道:“难!” 孙寒山不断磕头,道:“请祖师爷一定要救救他们。” 邱耕宇道:“这种掌功,名叫绝阴掌,是藏缅一带的佛家武学,通常要在高山严寒之地修习,打通九条纯阴经脉,才能练成。想要救这种掌毒,有两个办法,一个是用纯阳掌的纯阳内力去化解,可惜这种纯阳掌只有我师父会,我却没练过。” 孙寒山“啊”了一声,问道:“还有另一种办法呢?” 邱耕字“嘿嘿”一笑:“另一种方法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但是还没用过,不过,现在想要救他们的性命,也只有这唯一的方法了。” 孙寒山道:“既然是唯一的方法,就请祖师爷试试。” 邱耕宇道:“我现在研究的内容,叫做“辐射物质对人体神经、血管、淋巴、肌腱及关节之影响”。” 孙寒山道:“好像很复杂。” 邱耕宇笑道:“外国人不懂奇经八脉和人身穴道的道理,其实我所说的什么神经、血管、淋巴、肌腱、关节这些东西,都与经脉和穴道有关,经脉和穴道就是控制人体内部循环和活动组织的网路及开关,懂吗?” 孙寒山想了一想,道:“我懂了,这些只是传统名称和西方医学名称不同的说法而已,其实都是一样的东西。” 邱耕宇道:“不只如此,中国古代医学和武学重视的是经验累积,而西方医学却注重解剖和实验数据,传统的统计结果是一个庞大的宝库,现代的科学方法却是开启宝库的钥匙,以反把宝库里的资本拿来运用以获得更大利益的方法。” 孙寒山道:“祖师爷说得太深奥了。” 邱耕宇道:“一点也不深奥,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前两年本地有一家医院给病人动开膛的大手术,由于病人对麻醉药过敏,便找来一名中医,在病人头部的神庭、百会、承光、通天等七、八处大穴扎针,结果一样可以开刀,病人也不觉得疼痛。” 邱耕宇顿了一顿,又道:“后来研究的结果显示,原来在这几个地方扎针,可以刺激人脑分泌出一种物质,这种物质的麻醉效果比吗啡还要强好几倍,又不会伤害身体,就是这种道理。” 孙寒山道:“真是神奇。” 邱耕宇道:“一点也不神奇,科学就是科学,所有实际存在的现象,都是可以用现代科学手段加以分析研究的,虽然有些容易、有些困难,但是一旦分析出原因之后,就可以加以利用,发明出更多更好的方法和应用。” 孙寒山道:“是,祖师爷说得有理,那祖师爷打算用什么方法医治这两个小曾徒孙呢?” 邱耕宇道:“现在他们所有的经脉都被寒毒侵袭,我必须在他们所有相关的穴道插针,不过那并不是真的针,而足一种肉眼看不见的微量辐射,根据我的研究显示,这种辐射可以刺激细胞,让他们的经脉自体加温,驱除寒毒保证没有问题,只是,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遗症。” 孙寒山道:“就算有后遗症,也比死了强。” 邱耕宇点点头,又道:“其实这种原理和我们运功疗伤的原理类似,根据我的研究,所谓内功,只足一种用人体自身的内息去按摩经脉和穴道,经由复杂的化学反应产生生物电,达到激发潜能目的的方法。现在我们用外在的科学手段去刺激,也能够达到差不多的效果。” 孙寒山道:“既然这样,就请祖师爷动手吧。” 邱耕宇叹了口气道:“好吧!” 于是邱耕宇召来实验室中的助手,先将罗一郎抬上手术台,脱掉衣服,然后送进一间密闭的照射室。 邱耕宇亲自坐在有三个电脑萤幕的仪器前操作,设定好程式之后,仪器便自动开始以辐射照射罗一郎的穴道。一个多小时之后,罗一郎照射完毕,邱耕宇又重新调整程式,继续为司徒云照射,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也完成了司徒云的照射工作。 助手将罗一郎和司徒云放在活动床上推了出来,只见两人呼吸已经渐渐平顺,身上也不再发冷,大家都十分高兴。 邱耕宇对孙寒山道:“他们的性命总算保住了,但是经过辐射的照射,两人都有不少细胞受损,必须调养一阵子,我给你开一帖补气生血的药方,你到唐人街去买来煎给他们吃,半个月之后,再带他们来见我。” 孙寒山又跪下来磕头叩谢,左瓦娜也跟着孙寒山拜了,才与独孤殇一起扶起罗一郎和司徒云离开实验室,去找住的地方。 由于旅馆中煎药不方便,他们只好另想办法。稍稍打听之后,发现在美国有许多低建密度、公共设施齐全,分为带家俱和不带家俱两种,由租货公司管理,全部只租不卖,按月计费的公寓社区,非常适合他们。 于是他们立刻租下了一间三房两厅带家俱的公寓,左瓦娜和罗一郎一间,独孤殇和司徒云一间,就这样暂时住了下来。 一切安排安当之后,罗一郎和司徒云已经稍稍清醒过来,孙寒山等人都十分高兴,但是两人身体都非常虚弱,不断口渴想喝水,胃口却不佳。 左瓦娜和独孤殇立刻去唐人街买锅买药,回来煎了 两人服下,罗一郎和司徒云喝了药又睡,睡醒了又喝药,偶尔地吃些流质的食物。就这样到了第八天,司徒云由于伤势较弱,终于先醒了过来,大吃一顿之后,精神也好多了,又过了三天,罗一郎也可以下床走动了,他同样大吃大喝了一顿,吃得比司徒云还要多,两人的精袖终于都恢复了,体力变得甚至比以往还好。 孙寒山遵照邱耕宇的指示,继续叫罗一郎和司徒云服药,半个月过去之后,孙寒山便带同两人前去邱耕宇处拜谢。 三人见到邱耕宇,一再拜过之后,邱耕宇便带他们到一个小客厅,各自生了下来,然后又为罗一郎和司徒云把脉。 把了许久,只见邱耕宇双眉深锁,忽然大叫道:“庸医害人!真是庸医害人!” 孙寒山惊慌道:“是什么地方不对,我们买错药了吗?” 邱耕宇道:“不关药的事情,我的意思是说我是庸医,害了他们两个人。” 孙寒山问道:“祖师爷救了他们两人的命,怎么会害了他们?” 邱耕宇摇摇头,自顾自道:“我说会有副作用,果然没错,我已经万分小心,但还是一时心急,用了过量的辐射,造成他们的经脉过度活跃,内力比以前强了好几倍,恐怕比我还要强不少。” 孙寒山问道:“这不是好事吗?” 邱耕宇摇摇头道:“不是好事,绝对不是好事,他们现在就像是一百匹马力的引擎,强加了好几个涡轮增压器,被压榨出三百匹马力一样,如果不想出解决的办法,这引擎很快就会烧掉,到时候,两人内力尽失,一遇到冬天或者下雨,全身经脉就会抽搐疼痛,最后一定会搞到生不如死。庸医,真是庸医。” 孙寒山、罗一郎和司徒云听邱耕宇这么一说,吓出一身冷汗,忙同声问道:“有解决的办法吗?” 邱耕宇想了一想,道:“人体的构造,真是复杂,现代的科学和医学对人体往往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更不知道其三、其四,汽车的涡轮增压器可以装个冷却器冷却,人身上的经脉却不能用同样的方法,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邱耕宇一连说了好几个“怎么办”之后便不再说话,双眼一闭,像是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邱耕宇忽然双眼一张,道:“有了,那个用绝阴掌打你们的家伙还活着吗?” 罗一郎道:“应该还活着。” 邱耕宇道:“这就是了,你们再去找他打你们,一、二、三,每个人至少要挨三掌,才能恢复正常,但千万却不能挨第四掌,否则又要送来急救了。” 罗一郎和司徒云听了真是哭笑不得,要找到巴森打他们一人三掌不难,可是要他不打第四掌可就不太容易了。 司徒云道:“不瞒袒师爷,这个用绝阴掌打我们的人,是我们的一个大敌人,我们的大师伯郭齐宾就是被他打死的。” 邱耕字惊讶道:“什么?齐宾死了?” 孙寒山道:“是的,大师兄就是被这个奸贼害死的。” 罗一郎接口道:“这个人名叫巴森,他在缅甸巴干假扮成高僧,骗取信徒的尊敬,但是却在泰国曼谷包赌包娼,杀人贩毒,无恶不做。” 邱耕宇道:“齐宾这孩子,从小就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个性倔得很,碰到这种人,岂有不找他麻烦的道理?但是从你们先前的伤势看来,这个叫做什么巴森的,看来武功不弱,和我大概也差不了多少,以齐宾的修为,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唉!” 司徒云道:“我们打不过他,才身受重伤,现在我们内力变强了,正好可以找他算帐,但是等到我们一人让他打过三掌之后,内力恢复原状,又打不过他了,到时候恐怕只能挨宰。” “嗯,的确不好办。”邱耕宇沉吟半天,才通:“这样吧,我传给你们一套内力互补的功夫,可以在发功的时候,将你们的内力串成一气,你们让他各打三掌之后,再二人联手,将他打败。” 司徒云想了一想,道:“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他口里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明白,一旦内力恢复正常,就算罗一郎和他两人内力串联,也不是巴森的对手,于是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邱耕宇见他们同意,立刻传给他们口诀,然后教他们一人伸掌顶住另一人的背部,依口诀发功,后一人的功力便传至前面一人的身上,反覆练习几次,直到无误之后,邱耕宇才停止教授,嘱咐他们经常自行练习。 孙寒山等人拜别邱耕宇之后,回到住处,将经过向左瓦娜及独孤殇说了一遍。隔天,一行人便收拾行李,返回家中。 又过了两天,罗一郎和司徒云逐渐觉得内息愈来愈凶猛,时常感到全身就像火烧一样,非要找个空地打一、两个小时拳,才能平息。两人知道事不宜迟,便叩别孙寒山,带同左瓦娜又去了曼谷。 他们在曼谷住了几天,也去了巴森在郊外的庄园许多次,但是都没有见到巴森的人影,后来擒住了庄园中巴森的手下一间,才知道已森回缅甸去了。 经过巴森的手下这么一说,他们才猛然想起,过几天又是一年一度雅南达寺宝塔祭的日子,巴森一定是扮回了高僧的模样,又去干说道骗人的勾当了。 于是罗一郎、司徒云和左瓦娜立刻启程,飞往仰光,然后赶赴巴干,他们到达的时候,正是雅南达寺宝塔祭的前一天。 当天晚上,罗一郎和司徒云汹涌澎湃、猛如烈火的内息又发作了,而且一次比一次更强,一次比一次更难以控制,于是他们立刻出发,夜探雅南达寺。 他们在巴干的夜色中奔跑,速度比马匹狂奔还快,两人脚底不住加劲,仍然压不住如火山爆发般的内息,他们又跑了一阵子,眼见雅南达寺已经在望。 罗一郎和司徒云来到雅南达寺底下,四周绕了一遍,看见高处有几扇没关闭的窗子,两人内力既强,轻功便高,于是轻轻一跃,便飞身上了窗口,再向内探头看去,不见半个人影,便纵身一窜,进到屋内。 他们知道巴森在这里的地位不低,于是避过普通房间,直闯寺中房门较大且装饰较华丽的几间卧房,他们一间间找了过去,都没有巴森的影子。 按着,他们又来到另一间房间门口,才一推开门,床上睡的人就坐了起来,喝问道: “什么人?”那人正是巴森,说的是缅甸语,显然还不知道足罗一郎和司徒云来找他。 罗一郎和司徒云进人屋内,顺手将门关上,这时,巴森已经看清楚了是他们,不禁十分诧异,连忙披上衣服,站起身来,改用华语说道:“你们还活着?” 罗一郎道:“没错,我们还活着,但是你却快死了。” 巴森心想:“你们中了我的绝阴掌,居然还能不死,这次一定是有备而来,不知道是不是带了手枪之类的武器?”于是用话套他们道:“是好汉的话就不要用刀用枪,我们凭真功夫决胜负。” 司徒云道:“我们从来不用枪,正是要再讨教你的绝阴掌。” 巴森一听,立刻放松了心情,他料想罗一郎和司徒云在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武功上不可能有什么惊人的进步,大不了只是年轻人不服输,又来送死罢了。于是道:“好吧,既然你们活得不耐烦,我就成全你们。” 说完,慢慢走上前来,突然双手一堆,用了七成功力,双掌分别打向两个人的胸口,正是绝阴掌。 罗一郎见巴森手掌打来,下意识地举掌便挡,司徒云却伸手推开罗一郎举起的手掌,小声叫道:“慢。” 就这么一缓,巴森的双掌已经拍上了两人前胸,“碎!碎!”两声闷响,巴森的掌力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明明击中了两人,他们却居然一动也不动。 这时罗一郎和司徒云却感到无比受用,只觉得一股清流袭来,顿时令他们火烧一样的经脉冷却不少。 巴森不禁有些骇然,通起十成功力,又再推出两掌,务必要致罗一郎和司徒云于死地。 谁知道两掌打中他们之后,罗一郎和司徒云仍然是不动如山,甚至还面带微笑。 巴森骇异莫名,脸色苍白,指着他们道:“你们……你们……”竟然说不下去。 罗一郎道:“你快点打啊,还有一掌。” 巴森不明白罗一郎说的“还有一掌”是什么意思,以为他们练成了什么奇妙的功夫,已经不怕他的绝阴掌,这时只想逃跑,免得他们后面用什么厉害的手段来对付自己。 司徒云见巴森迟迟没有动作,叫道:“向他出手。”双手画一个大圆圈,同巴森虚攻一招。罗一郎听司徒云一叫,立刻明白过来,也画起了圆圈,举掌拍向巴森胸口。 巴森无心恋战,左闪右逃,想要夺路冲出门去,无奈罗一郎和司徒云的太极拳招式严密,他不使用绝阴掌的内力硬拼,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时,罗一郎和司徒云已经将巴森围堵到了墙角,无奈之下,巴森只好又使出绝阴掌,一掌句司徒云打来,司徒云见状,立刻一伸手,将罗一郎拉来挡在自己身前,罗一郎不明所以,见巴森出掌,自己也出掌相抗。 两人双掌一碰,“碎”的一声,罗一郎不动,巴森却猛然退后一步,撞在墙上,脸上的神色,更是惊惧到了极点。 罗一郎受了巴森三掌,经脉中火烧般的感觉完全消失,已经大致恢复正常,便对司徒云道:“轮到你了。” 司徒云却知道,如果自己再挨巴森一掌,他和罗一郎的功力就全都恢复正常,那时就算巴森只剩下不到一半功力,也不能再接他的绝阴掌,于是他道:“不,我们现在就废了巴森,到我身后来吧。” 罗一郎不明白司徒云这么做的目的,以为他有十分的把握,于是二话不说,跳到司徒云身后,使出邱耕宇所传授互串内力的法门,用双掌抵住司徒云后心,做好准备动作。 司徒云见罗一郎已经就位,立刻使出大极拳法,缓缓昼起几个大小圆圈,脚下踏出六和迷踪步的轻功,欺近正想伺机逃走的巴森,双掌全力推出。 巴森逃到一半,看见司徒云闪电般向自己接近,眼见无法脱身,只好又运起残存的内力,两只手掌奋力推出,正好迎上了司徒云打来的双掌。 两人四掌相交,霎时间,巴森只觉得对方的掌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也使全力回击,双方堪堪斗了个平手。司徒云知道不能让对方的极阴内力人侵,否则自己内力消退,便再也制不住他,忙对罗一郎叫道:“发功!” 罗一郎立刻将内力全力送出,透过经脉传到司徒云的手掌上,直街已森体内。 巴森顿时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完全无法抵抗,刹那间,双手经脉尽断,又快速蔓延到了体内其他经脉,突然脑中轰的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罗一郎和司徒云看见巴森倒下,立刻收功。司徒云道:“这个人已经完了,至少要变成个残废。” 罗一郎问道:“你不杀他?” 司徒云道:“一个经脉全断的残废,全身不能动弹,还要受尽各种痛苦的煎熬,活着比死了还惨。” 罗一郎又问道:“你怎么样?内力恢复正常了吗?” 司徒云惨然一笑,通:“我没问题,走吧。” 罗一郎和司徒云回到山上,过了几天,司徒云便伙同独孤殇一起去到赤道帮总舵,由司徒云躲在暗处指点,教独孤殇召开大会,在各分舵主面前揭露梁源洋设计反叛前帮主的事。 梁源洋见事迹败露,临时找来几名心腹想趁机反抗夺权,但是立刻被独孤殇制服了,将梁源洋驱逐出帮。从此以后,梁源洋众叛亲离,失去了权势,连美美也不再理他。 梁源洋独自一个人到处流窜,想要加入其他帮会,但是道上早就传遍了地出卖老大的事情,因此没有一个地方齿于收留他,甚至到了人人喊打的地步,于是他只好远走他乡,一个人隐姓埋名地过下去。 除掉梁源洋之后,独孤殇又在司徒云的协助之下,逐步大改赤道帮的规矩,将赤道帮改制成了“赤道食品有限公司”,独孤殇财力雄厚,买地建起了工厂,毁掉所有的枪械,废弃不法买卖,请来专家,指导原有的帮众学习食品加工技术,然后依照原来的级别分别派给董事、经理、主任、课长、组长等职务,不愿意留下的帮众则发给遣散费,让他们自谋生路。 之后,独孤殇又主导赤道食品公司和孙寒山合作,扩大生产及贩卖健康食品的生意,增加产品种类、拓展新的海内外市场,从此以后,黑道中少了一个帮派,商场上却多出了一家竞争力强劲的公司。 司徒云将一切安排安当之后,有一天,忽然对罗一郎道:“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罗一郎问道:“什么地方?” 司徒云道:“去了你就知道。” 于是两人驾车下山,经过市区,奔向郊外,穿过海边蜿蜒的公路,到了一座风景优美的山上。 □ □ □ 山上的风很大,吹得罗一郎和司徒云的长发和衣角不停地飘动,他们站在一个墓碑之前,碑上刻着:“显耆维公东旺之墓”,左下角写着:“不肖男一郎”。 罗一郎看着墓脾上的字,心中充满了疑惑,问道:“这是……这是谁的坟墓?” 司徒云道:“本来,我是不应该带你来的,因为你父亲不想让你知道他的存在,他觉得自已十分平庸,不配做你的父亲,他觉得对不起你。但是我要你知道,你父亲实在是一个非常伟大的父亲,因为他爱你。” 罗一郎早就猜出了几分,但是仍然讶异地道:“你是说,这是我父亲的墓?” 司徒云点点头,道:“是的。” 罗一郎又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司徒云道:“我认识你父亲,他的后事,就是我帮他料理的。” 罗一郎张大了口:“你认识我父亲?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 司徒云道:“我也是在他临终之前才认识他的,也是从他那里得到你的资料的。” 罗一郎道:“是他叫你来接近我,和我做朋友的?” 司徒云点头:“也算是吧!那是我的任务。” 罗一郎喃喃道:“任务,任务,原来你和我交朋友、做兄弟,只是为了任务。” 司徒云道:“我帮助你脱离黑帮是任务,做兄弟却是真心诚意的。” 罗一郎想了一想,道:“是的,你一直很够兄弟,那是装不来的。” 司徒云道:“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只是有些事情不方便说罢了,但是现在,我已经没有任何保留。” 罗一郎表示理解,又道:“我想知道,我父亲最后说了些什么?” 司徒云想了一想,道:“他说,他希望你能做一个平凡而快乐的人。” 罗一郎喃喃道:“平凡而快乐!人在江湖,能平凡吗?” 司徒云笑了笑:“其实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平凡的人,不管是众所周知的大人物也好,还足没没无闻的小百姓也好;在江湖也好,在家里也好,都是一样平凡的人,都不是神,都有七情六欲,都会犯错,都有机会往逆境中选择自己的路。” 罗一郎点点头:“我明白了,我的确很平凡。” 司徒云又道:“最重要的是快乐,真正的快乐是很难追求的。” 罗一郎问道:“那我要怎么样才能快乐呢?” “满足!”司徒云道:“满足于你对亲人的爱,满足于你对朋友的奉献,满足于你对不认识的人的关切,满足于所有的事物。” 罗一郎又问道:“你为了完成一个任务,就在我身上花了六年的时间,人生能有几个六年?你不觉得可惜吗?” 司徒云道:“我只用了六年,却改变了你的一生,可以算得上是本小利厚了,何况我还交了你这个好朋友,还有独孤殇、左瓦娜这些好朋友,也有过许多不平凡的经历,日于过得这么丰富,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罗一郎点点头:“我懂了,你就是一个快乐的人。” 司徒云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风依旧很大,吹乱了罗一郎的头发,他跪下来向他父亲的坟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眼眶有些红,但足心里却十分平静。 “走吧!”司徒云说道:“我还有其他的任务要去执行,就在这里告别吧。” 罗一郎仲出手来,与司徒云紧紧一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是吗?” 司徒云微微一笑:“也许,但是不管如何,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说完,司徒云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罗一郎看着司徒云逐渐远去的背影,只觉得风愈吹愈急,愈吹愈狂。 罗一郎回去之后,继续修练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