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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 一 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 一 章 中原的南北大官道,起点在河南开封府,终点在湖广汉阳府汉口镇,平坦笔直,气象恢 宏,全程除了武胜关一段山区之外,皆可供四部大车并驰。沿途所栽的行道树非榆即柳,徒 步旅客不受日晒的煎熬。 这条贯穿中原精华地带的大官道。也是贯通大江(长江)大河(黄河)两条大官道之 一。沿途各府州的驿馆,都是马步驿,设备完善,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旅客络绎于 途,车马桥成群结队,徒步的旅客挑夫成帮结队,车水马龙十分热络,是全国最完善的第二 大官道。 第一大富道是京师至开封的那一条。大明皇朝的京师北迁之后,动员了百万民工,把那 一条大官道修整得十分壮观,迄今仍在不断加强整修。 汉口镇是汉江人口处的市镇,对岸是汉阳府府城。大江对岸,则是武昌府城。大富道的 终站不设在汉阳府城,在汉口镇,因此汉口镇是商业中心,事实上比府城繁荣,是当时天下 四大镇之一,商肆林立,码头栈仓连描接栋。论人口,也比府城多两倍。 江对岸的武昌府城,则是政治中心,是湖广的首府,市政使司衙门所在地,也是楚王府 的王城所在地,有龙于龙孙坐镇,紧扼住大江上下游的活动咽喉。 汉口镇是市镇而不是城,没筑有城地,没有巡检司衙门。镇本来在汉江南岸,与府城在 一起,后来迁到汉江北岸,逐渐形成大镇,号称楚中第一繁盛处,名气比武昌汉阳两府更 大。 深山大泽,必隐龙蛇;大城大埠,也必定龙蛇混杂。 汉口镇,正是龙蛇混杂的江湖朋友猪食场,甚么商店都有,甚么人都有;要甚么有甚 么。水陆朋友把这里看成较技场,争名利的火药库。 从上江以及洞庭各县下放的木排,规定须泊靠在大江中心的鹦鹉洲。洲属武昌府江夏 县。但那些排帮的好汉们,就不敢到武昌府城乱逛,都跑到汉口镇找刺激,事实上代理的行 号也没在汉口镇。 从事合法正式江湖行业的江湖人士甚多,从事不合法的黑道行业人数更众,潜藏进出的 土匪强盗也为数不少,三教九流的混世者比比皆是。 总之,这里是除了下游的南都(南京)之外,最混乱最复杂的要津大埠头。 在这里,只要找得到门路,便可以找得到所需的人才或物品。有需要的人,就有供应的 人。花十两银子请人捅仇家一刀,应征的人一来就是一大堆。 一早,一匹健马出了镇北的大栅门,骑士向四周瞥了一眼,似乎在察看进出的旅客中, 有否岔眼的人物,然后扳鞍上马,一抖缰,健马不徐不疾向北小驰,向北又向北,是北行的 长途旅客,坐骑是自备的。 骑士年约廿四五,高大英俊一表人才,有一双眼神锐利的虎目,穿的蓝缎子华丽骑装特 别抢眼。 腰间的佩剑更为出色岔眼,装饰华丽份量不轻,重量可能在两斤以上,是可以双手使 用,型式有如雁翎刀的重剑,表示臂力必定惊人。” 马是口外枣骝,十分雄骏,与主人极为匹配。鞘袋与马包相当大,盛了不少物品,里面 必定有寝具。表示旅行时不需按站赴宿头,必要时可以露宿。 四月天气候温和,露宿不会有困难,难在随时皆可能下大雨,露宿必定成为落汤鸡。 今春雨水足,大江正届夏汛期,江上浊浪滔滔,过江的大小渡船往返险象横生。 栅外也有市街,但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店铺和住宅,有不少人走动,人人都在忙碌。 路左的一家的小食店的店堂内,五名穿青直掇打扮像旅客,却又像保嫖打手的大汉,正 在埋头早膳。透过店门,可看到街上的景物动静,不但可看清那位英俊的骑士,连掩藏在宽 边遮阳帽下的面孔五官,也可看得一清二楚。 “各位,认识那位仁兄吗?”面对店外的虬须大汉,伸筷向门外的骑士一指:“不会走 眼吧?大菩萨呢? 四同伴扭头察看,一瞥之下皆脸色微变。 “五湖游龙欧阳天虹,当代的风云人物江湖俊彦。”那位留了鼠须的大汉胜有惊容: “论当代的风云人物,三龙四风七虎八鹰。这条游龙排名三龙的第一龙,大名鼎鼎的心狠手 辣名剑客。风评并不佳。这劳永逸位仁兄出现在这条路上,几乎可以保证沿途必定是非 多。” “没错,就是他。”虬须大汉说:“出道六载,威震江湖;气傲天苍,目无余子。咱们 不要走在他附近,避免和这位剑客走在一起,离开他远一点,大吉大利。” 有些人是天生霸才,身材、长像、气势、神韵……皆有震慑人心的魔力,一露面使似乎 比别人高上一等,连名号也令人提起就害怕。 三龙四风七虎八鹰,都是当代的风云人物,共甘二位年轻的江湖新秀武林奇葩,有男有 女有好有坏,有侠士剑客,也有邪魔歪道。总之,经常在外走动,或者行道历练,追逐名 利,与及混口食的亡命,即使不曾与这些风云人物有瓜葛的人,提起这些风云人物,首先便 在心理上,产生各种卡奇百怪的反应,恐惧的反应最少也占了一半。有些人宁可敬鬼神而远 之,希望永远不要与他们碰头。嫉恨他们的人,似乎更多些,天天等候机会取而代之。 老一辈的高手名宿,更把他们当成向权威挑战的讨厌竞争者。 人怕出名猪怕肥;这世间,只有大白痴或神经病,才不会受人羡妒,而且这大白痴与神 经病,必须又穷又苦,生长在富贵人家的大白痴神经病,同样有人羡妒。 这五位大汉,就对这位五湖游龙又羡又怕,深怀戒心,不想和这位创客走在一起,免生 是非,似乎认为走在一起必定有灾有祸。 对面食桌也有三名食客,都是打扮像行商的中年人,携有防身的兵刃,膘悍之气外露。 “你们非常聪明,不和他走在一起。”那位有一双三角眼,冷电阴森的中年人说:“那 混蛋在追踪几个人,树大招风早已把要追的人吓跑,在镇上打听了好几天毫无着落,这时正 满怀失望往回走,在路上肯定会有纠纷找人出气。你们在他附近铁定会遭殃,城门失火殃及 池鱼,离开他远一点真的大吉大利。” “呵呵;你几位老兄,不会是他要追踪的人吧?”虬须大汉豪笑,话中带刺,因为对方 的话也陪含讽刺:“被五湖游龙追踪的人,日子是十分难过的,他会把你们追到天尽头;他 是很有耐心的。” “哈哈!你以为他是真的龙,无知。”中年人也大笑:“你知道天下有多为他所要追踪 的人,就躲在汉口镇,就算他有耐心花上一年半载,也休想把那些人找出来。汉口镇的蛇 鼠,有哪一个肯帮助他寻找线索。” 愈有声望的人,愈容易追踪。但如想追踪一些二流人物,说难真难。尤其是在通都大邑 的繁荣城镇,任何一处角落皆可藏身,如无庞大的实力与众多人手,想查存心藏匿的人,有 如在大海里捞针,谈何容易,“说得也是。”虬须大汉承认对方的话有道理:“名头愈大的 人,愈不容易与城狐社鼠打交道。但名头大的人如果交游广人肌足,与各地的大爷级人物有 往来,那么,他就用不着亲自去踩查,那些大爷级的人物自会替他张罗,结果你老兄当然一 清二楚。”‘“唔!结果不问可知。”中年人也同意大汉的说法。”幸好这条龙气傲天苍月 无余子。地方上的大爷们避之唯恐不及,把他看成瘟神,他也不屑与地方大爷们攀交情。可 虑的是,有些钦佩他的人,甘愿替他卖命,替他布纳张罗做义务鹰犬。” 气傲天苍目无余子的人,同样会有朋友呀;”虬须大汉显然没参透中年人话中的含义: “即使是凶残恶毒的邪魔外道,也会结交一些朋友。为朋友两胁插刀,暗中插手相助是正常 的事哪!” “天色不早,咱们该动身了吧?”另一名大汉早已食毕,大不耐烦地推凳离座,“再晚 些走,今晚就赶不上宿头了。”
“好,走吧!”虬须大汉离座,给了两吊钱会账,一面出店一面前咕:“那位大剑客应 该已远出十里外了,最好再拉远十里地,相距愈远愈安全。” 店外栓马柱有他们的坐骑,可知都是走长途的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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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道在镇的东北角,出大胜关年进入河南。 虬须大汉五位豪客,走的是西北角大道。这条路名义上也称它道,但路面窄了一倍,同 样也进入河南,但仅通向南阳,真正的交通功能,在于便利襄阳一带往来商旅,所以走这条 大道的人,通常不是前往河南的旅客。 远出十里外。后面蹄声轻快,三位中年人策马赶上了他们,互相挥手示意打招呼,略为 加快超越。 这三位中年人显然不怕是非,按速度估计,不久便可赶上五湖游龙。 五大汉大不理会旁人的事,无意劝阻三位中年人赶到前面去,事不关已不劳心,这年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使是一番好意,对方未必领情。 近午时分,乌云密布,雷声段段,暴风雨即将光临,途中的旅客急急赶路,希望能找到 村镇避风雨。 五大汉也快马加鞭,一阵好赶。 前面出现一座长亭,豆大的雨滴已经一阵洒落。 连健马也牵人亭内,暴雨已倾盆而至,风狂雨暴,雷电交鸣,声势之雄,惊心动魄。似 乎雷电在事四周闪烁,不远处的树林突然传出火光和惊天狂震。可能有大树被雷火击中了, 五匹坐骑不安地乱跳乱蹦。 “他娘的;真霉哪!”虬须大汉用手安抚坐骑不住怨天:“咱们没备有蓑衣,今晚赶不 上宿头了。”;。“这场暴雨来得古怪。”另一位同伴情绪有点不安。“夏日暴雨不终朝; 这场雨却在午间光临。你看,大雨倾盆、天上浓云闭合不开眼,没有停的意思,想抓住间歇 赶两步也没有机会。,举目四望不见村影,今晚岂不要在这里蹲一夜?” “再怎么赶,也不可能赶到双桥集了。”巩须大汉又在骂天:“这该死的老天还真会整 人,如果早上有雨意,咱们就不必赶道,在汉口镇多住一天岂不安逸”? 至孝感县全程一百三四十里。步行是两日程。马程是一日左右。宿站预定在双桥集,已 是孝感县境,次日半天便可抵达县城。 接着陆续奔来七名旅客,七位落汤鸡也挤在亭中避雨,有人发出埋怨与抗议用,希望他 们把坐骑挂在事外,亭快挤爆啦;坐骑不怕雨,但怕雷电。五大汉当然不愿意。有准备拔刀 威吓的举动流露。 官道通常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供旅客歇脚,通常由附近的村落负责照料整修。长 亭短亭在建筑规模上有别,长亭规模大些,没有供茶水的器具,甚至一旁还加建避风雨的简 单棚屋。这座亭是长亭,但挤了十几个人五匹马,就显得太拥挤了,难怪旅客埋怨。 一场豪雨下了一个半时辰,雨歇而云未散,天黑后可能仍有豪雨,旅客们抓住雨歇的机 会赶程。” 道路低洼处积水成池,有些路段成了溪流,在泥泞中行走十分不便,坐骑也不便骋 驰。 一阵急赶,很不妙,走不了五六里,大雨再次光临,人与马狼狈万分,不能再赶了。 天色仍早,但云沉雨暴,像是夜幕将临,前不见村,后不见店,真的不妙。 这一带已可看到小山,不再是一望无涯的水田池塘。 “那座小山下一定有村落。”虬须大汉向路左一指,大声向同伴招呼:“不能再走了, 再走就得在雨中睡觉啦;人需膳食马需草料,天一黑就糟糕。” 那座小山距路约一里左右,有一条小径通向小山的树林,雨挡住了视线,看不清树林前 是否有树落。 一名同伴大慨被雨淋得受不了。首先策马驰入小径。一里地一冲便到,看不到村落,却 透过林隙,可看到一角红墙。 小径守林而人,原来是通向红墙的专用小径。 “里面有寺庙,妙极了。”虬须大汉欢呼雀队“寺庙接纳十方施主,投宿有着落了。” 红墙,应该是寺庙,难怪大汉欢呼,今晚不必在雨中受罪啦! 可是,墙并非真的红,而是斑剥的暗红。寺庙的住持偷懒。那是破败的表征,是否是能 力招待十方施主,大有疑问。 穿林而入,驰抵山门外,五人怔住了,真不妙。这是久已荒废的破败寺院,连山门也半 坍了,里面的几间殿堂门缺窗坍,院顶半塌,不用猜也知道不可能有和尚驻留,暗沉沉一无 所有,要不了几年,可能连墙垣也不存在了。 半塌的山门,半歪的匾额居然还没掉落,斑剥的四个漆金大字,依然可以分辨:金刚禅 寺。
“至少还可以躲雨。”虬须大汉扳鞍下马失望地说:“今晚没有食物充饥了,真霉 气。” “咦!有人。”另一名大汉讶然惊呼。 没有殿门的殿阶上,确是站着一位青衫中年人。五人先前牵着坐骑进入大院子,雨势过 大没能看清景物,走近了才看清背手屹立,不言不动的青衫中年人形影。 “你们不会把我看成鬼物吧?”青衫中年人大声说,声如洪钟态度友好:“后殿还可以 聊避风雨,坐骑可以安顿在破败的禅房内。自己去找地方安顿,没有人接待,天晴后再赶夜 路,十余里外可能有村镇。” “哦!可能?”虬须大汉惑然问。 “对,可能。”中年人点头:“在下不曾走过这条路想当然而已。” “尊驾是……。” “到襄阳,在这里暂时躲雨,躲了老半天,幸好在下并不急于赶路。” 中年人的青衫是干的,可知必定是在下雨之前,发觉不妙就前来避雨的,相当幸运。 咱们到南阳。”虬须大汉领先牵了坐骑登阶:“浑身湿透了,真霉。” “后殿还有一些避雨的人,最好不要逞强争宿处。”中年人好意地叮咛:”诸位都携有 刀剑,带有凶器的人,必定自认是强者火气大,一言不会很可能拔刀相向。出门人忍字为 先,能忍才能走天下。” “承若了,咱们不是惹事生非的人。” “那就好,大家平安。”中年人退在一旁,目送五人五骑进入破前殿。 寺院有三进,格局虽小,依然有章有法,两侧有小型配殿,但大半倒塌难避风雨。大殿 屋顶虽有数处崩坍,但仍可安顿,漏雨处不多,偏殿仍很干燥。 后殿也可安顿,比前面的大殿完整些。 大殿和后殿都可看到有人走动,各占干燥的角落安顿,连稻草也铺好了,显然打算在这 里过夜。雨势愈来愈大,今天是走不成了。 五人在大殿的一角安顿,坐骑挂在东配殿里。东配殿的伽蓝菩萨像已经碎了,一片狼藉 不能住人。 在雨下濯洗毕,换上干衣裤,天色不早,殿中幽暗,已有人点起松明或蜡烛。 他们携有旅行用的折叠式照明灯笼,也备有松明。安置妥睡具,灯笼在微风中摇曳,光 影摇摇,在破殿中倍增阴森感。 他们开始打算找食物充饥,想向其他避雨的人打商量。 在湖广的精华区旅行,根本用不着携带干粮。湖广精华区是鱼米之乡,村落邻比,任何 地方皆可卖到食物,他们就没携有干粮。 虬须客走向西配殿,在廊口就怔住了,乖乖一缩脖子向后转,打消了向人借粮的念头。 他看到配殿门站着一个人,幽暗的光度下,他居然看得真切。没错,是五湖游龙欧阳天 虹。 他最不想见的人,就是这位大剑客。 后殿也没有门,他看到隐隐灯光。 正打算从东配殿的长廊绕至后殿,也许可以找到携有食物的人商量。 “你再不走,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悦耳的女性嗓音,突然从后殿传出。 有女人在后殿避雨,这女人可不好惹。性情大概不温柔,口气霸道。听嗓音十分悦耳, 可能年龄并不大。女人对男人,不客气会是何种景况?叫救命?但听口气,决不会是向其他 的避雨旅客求救大叫非礼。 “后殿有是非了。”他自言自语。” 五湖游龙正循声向后殿走,表示即将有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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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湖游龙并非听到女人的语音、而前往管闲事或充护花使者的。 一个精明的闯道者或邀游者,在这种荒郊弃寺中歇息,有一些男女旅客连续到达,有了 解情势,与及察看其他旅客动静的必要。要了解就必须走动,与其他的人接触。 踏入尚称完整的小后殿,眼前一亮。残破的神案上搁了两根大烛,火光明亮。 站在一旁穿了翠绿骑装的女郎,在烛火下更多亮丽,明眸浩齿眉目如画,双十年华发育 停匀,隆胸细腰曲线玲线,双手叉腰不像一个淑女,但美得令人目眩,美之外所流露的英 气,却令胆气不足的男人害怕。 殿角的草堆中,盘膝坐着一位大汉;身材修长剑眉虎目,穿一条泛灰的旧青直裰,像个 挑夫或者做工的粗汉,身材并不怎么雄壮,但面貌五官颇为出色。直裰是公认的贫民
服,长及膝上,掩襟,用腰带捆住,怀中可盛藏不少物品。 身旁,搁了一只还没解开的马包,一个大革囊,质料并不差,就不怎么像贫民了。 年岁可能在廿二三之间,正是活力充沛的青年危险年龄,也就是所谓血气方刚,鲁莽冲 动的年龄。 大汉对发怒的美丽女郎毫不在乎,双手握住一个大光饼,吃得津津有味,仅用怪怪的目 光,在女郎浑身上下瞟来瞟去,似在欣赏一幅美感十足的名画。 女郎似乎怒火不断上升,对大汉那不理不睬的态度,与及邪味十足的目光,极度不满快 要爆炸了。 “你真不走啊?”女郎拾起脚旁一根断木框,向大汉一指:“我要打得你鼻青面肿,把 你丢出去。” “小姐,讲讲理好不好?”大汉终于停止啃大饼发话了,但并没站起来:“我比你先 到,雨没下我就在这里准备过夜了。这种鬼暴雨会下一两天,我不想冒雨赶路自讨苦吃,打 算住一两天呢;你后到怎么赶我走? 可能是看到五湖游龙出现,不得不先表示是有理的一方,所以口中在说话,目光却落在 殿口的五湖游龙身上,对五湖游龙所佩的剑似乎怀有戒心。 善良百姓对所有的杀人兵刃,都怀有恐惧的戒心。这位大汉穿章打扮像贫穷的百姓,对 五湖游龙的剑应该心怀恐惧才正常。 五湖游龙是在天下闯荡的名剑客,精明的老江湖;从双方的对话中,便已明白是怎么一 回事了。 “喂;你这蠢材。”五湖游龙举步入殿,雨声掩不住他震耳的嗓音:“你是一个牛高马 大的汉子大男人,总应该避嫌对
不对?该把地方让出来,让这位姑娘歇息。” “我在这里也不妨碍她歇息呀;地方宽着呢?”大汉用抗议的口吻说:“你看她凶霸霸 的气势,还怕有人欺负她?她在那旁角安顿,我根本就看不见她。她一个人就占据整座后 殿,未免有点霸道吧?你一开口就编排我的不是,是个有成见霸道的人。” 五大汉在前殿门外,劝告他们的中年人,似有先见之明,劝他们不要逞强争宿处,出门 人忍字为先,能忍才能走天下,所以他们聪明地不向后殿找宿处,在大殿一处角落安顿。 这位大汉不能忍,居然在江湖人士害怕的大剑客前抗议讲理,甚至指责对方霸道有成 见。 大汉的话也有道理,双方各占殿堂后侧的一角,中间有神龛和半毁的坛座破案所阻隔, 即使不点烛,也看不见对方的歇息处。两侧的偏殿雨水碎瓦一塌糊徐,没有容身的地方。殿 堂中间和前例,还可以容纳一些人打地铺。女郎点了烛,可知有意阻止其他的人前来安顿。 其实大汉是最先到达的人,雨刚下时便前来避雨,先弄妥了草窝,在草窝己睡了大半天 啦!要不是起来取大光饼充饥发出响声,后来安顿的女郎,根本不知道角落中有人睡大觉, 点亮了蜡烛才发现他的存在。 “你这蠢蛋分明存心不良,居然还自以有理。”五湖游龙果然被激怒了,直逼至切近怒 目相向:“提了你的包裹快滚,不然我要你爬着出去。” 五湖游龙是天生霸才型的人,不怒而威气势摄人,真要发起怒来,胆小的人真会吓破 胆。
“我怕你。”大汉似乎真被吓着了,将吃剩的大光饼揣人怀里,拍拍手站起,抓起马包 和大革囊:“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娘的!冲了太岁日子不好过,今年流年不利,过 了年一直就天天有是非,连躲雨也会出毛病,真霉。 他一面嘴咕一面往外走,在一个佩了杀人剑的人面前,示弱认栽怨命,是正常的反应。 如果不,不但会被打得爬着走,也可能被刻在身上留下几个剑孔呢!识时务者为俊杰。 经过五湖游龙身旁时,他又盯了那把华丽佩剑一眼。 “看甚么?认出我这把剑了?”五湖游龙余怒未消,有继续示威的意图。 “好剑。”他信口说。 “天下十大名剑之一,叫游龙剑,当然好。”五湖游龙傲然地说:“杀起人来干净俐 落,不沾血迹。” 游龙?所有的剑都叫游龙呀!他傻呼呼地站住态度认真:“听人说,剑若游龙;所以除 了端公巫师的桃木驱鬼剑之外,所有的剑都叫游龙呀!” “无知。”五湖游龙嗤之以鼻:“剑若游龙,指剑术高明的高手剑势夭矫如龙而已。” “哦!原来如此。”他重新举步:“剑好是事实,至少比太清官李道士那把驱鬼剑好得 多,那把剑叫甚么七星剑,又轻又短又薄,软软的重不过十二两,连杀鸡也不趁手;” 经过女郎身旁,他又瞥了女郎一眼。 女郎显然讨厌他的目光,哼了一声。 “再看便打瞎你的狗眼。”女朗的木条向他的脸部一伸,满脸不悦。 “滚你娘的蛋;”五湖游龙怒叱,突然在他身后一脚猛……
他怎知五湖游龙在背后出脚,知道也来不及躲避,脚扫势太快太猛,一声闷响,他被踢 得身形飞起,飞出殿门,在门阶着地,再向前冲下阶,撞人谤沦大雨中,立即成了落汤鸡。 他双手的马包和革囊,居然仍在手中。“咦!”五湖游龙讶然轻呼。 外面黑暗,看不清景物。女郎并没留心察看,不知道被扫出殿外的大汉是何种光景。 “怎么啦?”女郎听出口气不对,讶然向五湖游龙门。 “这蠢蛋竟然不曾倒下。”五湖游龙剑眉深锁:“他应该扑倒在八尺内的。” 殿门的门限仍在。足有尺半高。被踢处距殿门约丈七八,怎么算也不可能被扫飞出三尺 高两丈外。五湖游龙存心把大汉踢倒,要大汉爬出去的。 “你武功超尘拔俗,下脚太重,所以把他踢飞了。”女郎丢掉木条:“对付一个蠢汉, 你出脚未免重了些。” “哦;你像是知道我。”五湖游龙不再理会殿外的事,态度呈现警戒神情。 “你说出游龙剑。” “这……” “你是五湖游龙欧阳天虹,这是你成名的宝剑。” “原来姑娘也是武林中人。” “该说是行道天下的人。” “还没请教姑娘贵姓芳名,失礼失礼。” “周瑶凤。”女郎嫣然一笑:“欧阳兄,幸会幸会。” “哎呀!四凤之一,天涯孤凤周姑娘,在下才真的幸会呢!”五湖游龙欣然行礼:“咱 们这一代的闯出名头年轻人,彼此天各一方;极少谋面,闻名而且,相逢恨晚,真的幸会。 周姑娘也在这里避雨,南来还是北往?” “北往,到襄阳,有些私务需亲自料理。你呢” “追查黑道凶条勾魂手凌飞的下落,他欠了陈州笑面虎张大爷张君豪一笔债。循线索追 到汉口镇查了几天,竟然断了线毫无所获,正打算往北走,引他来追踪我。那凶条阴险恶 毒,宁毗必报,他不会甘心被我千里追蹑,会暗中跟来报复。 很可能他已经跟来了,我正有耐心地给他走险一击的机会。” 勾魂手凌飞,我知道这个人,算来他是上一代的高手名宿,江湖有他的地位,的确不会 甘心被你公然追捕。你得小心些,千防万防暗算难防。” “我会小心他的,而且会给他下手的机会。”五湖游龙傲然地说:“斗智斗力,他算甚 么东西,我知道他还有几个死党,可能已经闻风赶来替他助拳。心理上已经有所准备,我已 胜券在握。你的事可需要帮忙吗?” “还不知道,要到了襄阳,了解情势之后,才能知道是否力所能逮。” 两人谈谈说说颇为投缘,同是当代的风云人物,一个是名剑客,一个是闯道的女强人, 双方的立场名气相等,几乎可说志同道合,自然而然拉近了距离。 那时,江湖道身份的区分极为混乱,正道邪道也难真正加以区分。三教九流的分门别 类,也相当混淆不清。江湖行业明暗的分界,也没有一定的标准。 以到客和侠客来说,一般江湖朋友的看法是,两者的分别并不大,其实两者根本就是不 同类的人。但在意识的认同上,江湖朋友大致把他们列为正道或侠义道的人物。 剑客,其实是凭手中剑任所欲为。所作所为是否真的合乎正义,那不是问题,见仁见 智,只有自己心中有数。这些人与古代的刺客一样,只向所投靠的主子效忠,主子要求所做 的事是否牵涉到义理,与他们无关。 侠客,可就不一样了,明辨是非,义无反顾,因此古春秋游侠与刺客是不同的。侠客办 事并不一定需用剑解决。所以太史公替他们分别立传,明白表示两者是不同型类的人。 因此,这位大剑客在江湖的风评并不佳,距“孚人望”的距离遥之又遥。 天涯孤风周瑶风,名列四凤的第二凤,出道已经四年,风评也不怎么好,从绰号中那个 孤字揣测,望文生义,定然是骄傲孤僻的女强人。
------------------------- k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 二 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 二 章 睡得太沉,不知雨在何时停止的。毫无顾虑安心入睡,警觉心太过薄弱,对外界的动静 反应迟钝,他真该随时保持警觉的。 总算不借,他没在大殿安顿,睡处在殿后的一处偏僻角落,三方面不远处积了不少泥水 和瓦砾,有人经过,会发生瓦片暴裂和泥水飞溅声。 他是被这些声响惊醒的,地面也传出微震。 有人快速奔过,恰好经过他身旁,并没发现角落下倚壁入睡的他,快速地扑入黑暗的大 殿。 他向下一缩,悚然而惊,体积缩主最小,旋即降百宝囊改负在背上。 急速奔过的人影依稀可辨,他已看出是一个剑隐肘后,穿了劲装的人,身法相当敏捷。 起初他以为是五湖游龙,再一看来势便知道料错了。五湖游龙为人不失正派,虽则口碑 并不佳,决不会为了一脚没把他踢翻的行事,偷偷换摸前来找他的麻烦。 伸头向后殿探看,也看到闪动的人影。 “很不妙。”他心中暗叫:“有不少意图不明的人在大肆活动。” 正想窜向大殿,蓦地感到一阵头重脚轻,昏眩感突然君临,几乎栽倒。 他是行家,玄即断然处置,从怀袋中掏出一只特制的小葫芦,用坚强的意志力,克服手 脚的僵直感,吞下了两颗行丹九,向下扑,静候变化。 他像个死人,其实正在为生死存亡而挣扎,以大恒心大毅力,化不可能为可能,运功保 持灵台的清明,等候药力发散中和体内的毒物。 他仍可保持清明,但暂时无法活动,外界的动静,他依稀可以感觉出来。 避雨的人皆在可蔽风雨、尚可容身的各处殿堂安顿,他是唯一在外面安顿的人,来意不 明的人忽略了他。 偏殿突然传出厉叫声,与及两三声震耳的金鸣。 一声短啸传出,蓦地风起云涌。 风雨早就止歇了,这阵风声来得太奇怪。而且居然有雾,雾并不受风的吹刮影响。 蒙蒙的雾影中,各种奇异的光影在闪动,像千军万马奔腾,挟风云涌入大殿。 东西配殿与后殿,皆被雾影所笼罩,各种可怖的怪声,与拴在配殿内的马嘶声相应和。 “老天爷,这是干甚么?”他心中惊叫。 他对这种怪异反常现象不但不陌生,而且相当熟悉,那些声光影雾的变化,对他无法造 成伤害或震撼,除非他神智不清,而现在他是完全清醒的。 “我得赶快走,不关我的事。”他向自己说。 真不错,手脚的僵直感消失了。 刚向外窜了两步,一个青面獠牙的鬼怪,像变幻似的出现在身侧。手脚还不能活动自 如,想躲已力不从心,砰一声问响,他被鬼怪一脚踢飞出雾影涌腾的院子,肋骨像要折断, 痛楚光临。 幸而他衣内有四寸宽的皮护腰,这一脚重击他受得了。竟然能把他沉重的身躯踢飞出两 丈,这鬼物脚上力道骇人听闻。 五湖游龙也曾一脚将他扫出两丈外,但那一脚等于是顺势送出的,扫的面积与靴尖的面 积不一样,扫很难造成重大的伤害,受力面积大,靴尖则是受力于一点,如无皮护腰分力, 很可能踢断他两三根肋骨。 他一清二楚,这不是鬼物,而是武功惊人的高手,戴了鬼面具而已。 着地便向侧滚,真妙,恰好滚入一座花坛下,再贴坛基一绕,急爬而走。 事急矣!学狗爬不算丢人。 鬼物截错了方向,雾也阻碍了视线。 沿西配殿的外侧墙根一阵急爬,野草提供了最佳的掩护。他像在单丛中滑动的蛇,窜出 殿后通过瓦砾草场,进入矮林丛草中远走高飞,身后怪声怪光渐远。 天终于亮了。雨是午夜停止的,清新的空气令人精神一畅。天宇中云高而薄,东天已呈 现朝霞,今天必定放晴,微风仍带来凉意。 大殿明亮,没门没窗到处透光。 共有十三名男女旅客,被捆了手脚排列在两侧。左侧的六个,显然是无害的普通旅客。 右侧的七个,包括了吴育才、五湖游龙、天涯孤风、虬须大汉。 三具尸体,摆放在壁角,是昨晚被杀的人,在警啸传出之前搏斗中被杀的。 另三个受伤不轻的人,也摆在一旁捆了双手。 十四名剽悍的劲装男女,监视着所有的人,任何一位旅客有所异动,必将受到惩戒性的 打击。 一位年约花甲的老道,与三位像貌威猛的中年人,像审视牲口的主人,不住察看七名旅 客的神色。老道的阴森三角眼中,阴森的冷电令人心悸。 “贫道最后一次客气地询问。”老道的沙嘎嗓音特别刺耳,阴森的目光落在吴育才身 上:“千手灵官韩奎是威震江湖的一代之雄,名动天下的天下十大名捕之一,应该有勇气承 认身份,不要辱没了十大名捕的名头。贫道不希望天绝星沈施主到来,亲自把你揪出,那会 影响我玉虚天师的威望,被人讽刺贫道办事无能。谁!是你吗?” 玉虚天师的靴尖,举至吴育才的脸部。 吴育才手脚分别被捆住,只能坐在地上任由宰割。 “在下再说一道,我姓吴。”吴育才不在意靴尖的威胁,咬牙切齿回答,可能体内余毒 未清,精神委顿脸色苍白,毫无反抗之力。 “贫道认为你就是千手灵官。”玉虚天师一脚踢在吴育才的胸口,把吴育才踢倒。 “我……我是伏魔一剑吴化雨。”吴育才挣扎着坐正,愤然大叫吐露真名号:“玉虚妖 道,我伏魔一剑的名头,并不比千手灵官低,不要乱找人好不好?” “哦:你就是那个浪得虚名的伏魔一剑。”玉虚天师一怔,大感意外:“不怎么样嘛! 你这种二流货色,怎会取一个无聊绰号伏魔一剑?” “我……” “去你娘的!”玉虚天师又飞起一脚,狠狠地把伏魔一剑踢得跌滚了三匝。 “给我一把剑,你敢不敢?”伏魔一剑口角有鲜血溢出,躺在地下厉叫。 “呸!你配?” 伏魔一剑还想开口,被一名劲装中年人连踢了三脚。 “你这位大美人,是不是江湖浪女?”玉虚天师找上了天涯孤风,三角眼闪烁着奇光, 在天涯孤凤高挺的酥胸瞟来膘去:“女人在江湖浪迹,浪不出甚么局面来的,必须找强而有 力的倚靠,才能风云际会。贫道身边有不少女人,都没有你出色,你愿意跟随我吗?” “呸!你少做梦。”天涯孤凤愤怒地大叫:“给我一把剑,胜得了本姑娘手中剑,再言 其他。你是宇内七妖仙之一!应该有接受本姑娘单挑的豪气。” “你配吗?哈哈哈……”玉虚天师狞笑,得意极了:“并不是每一个初出道的阿猫阿 狗,可以随随便便向一个高手成名人物单挑的。” “凭我天涯孤凤的名头,就配向你指名单挑。” “噢,你就是四凤之一的天涯孤凤周瑶凤?”玉虚天师他欣然大叫,简直乐透了: “妙,真妙。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果然美绝尘衰,名不虚传。小美人,贫道正缺 少你这种可爱的鼎炉,我要定你了,不管你肯是不肯。哈哈哈哈……妙。” 妙字声未落。妖道的手已在天涯孤风的脸蛋摸了一把。天涯孤凤并捆的双脚,羞愤地贴 地便扫。 “哎……”她尖叫,扫在妖道的踝骨上,像是扫中了铁柱,痛得失声尖叫。 “哈哈哈哈……”妖道大乐:“真妙,真够味,泼辣可爱,贫道喜欢。” 五湖游龙愤怒得跳起来,并捆的双脚居然能保持平衡。 “玉虎天师,你不能如此对付不相干的人。”五湖游龙沉声说:“冤有头,债有主;你 替天绝星沈老兄对付仇家,没有必要波及其他不相干的人。” “闭上你的嘴!”玉虚天师给了他一耳光,打得他身形乱晃:“贫道追踪了许久,半夜 出动意在秘密进行,万一消息走漏传出江湖,岂不影响贫道的威望?所以必须杀掉在场的人 灭口,留下这小美女,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至少她死不了。你,非死不可。” “你不能……” “我能。”妖道厉声打断他的话:“贫道不是善男信女,我甚么都能。要不是天绝星沈 施主坚持要活口,而贫道又不认识千手灵官,昨晚动手时,贫道的人早就把你们杀光了。等 天绝星前来把人认出之后,贫道保证你是第一个被处决的人。灭口的规矩不是我订的,你知 道。” “你这是卑劣无耻的谋杀,你悔辱了江湖道义……” “教训他!”妖道怒叱。 两名大汉立即动手,把五湖游龙打得头青面肿,口鼻血流如注,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才罢 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天涯孤凤凤目喷火,想跳起却被一名大汉按住了:“这 里不但有不相干的人,而且有安份守己的平凡无辜旅客,你们这样做,不但有违江湖规矩, 更是灭绝天良毫无人性的可耻行为,老天爷都不会饶你。” “哈哈哈哈……”妖道得意地狂笑:“你请放一百万个心,今天的事决不会外扬,贫道 的人全都是忠心耿耿的弟子,没有人能从他们口中问出任何事。老天爷是站在我一边的,强 者生弱者死,就是老天爷的金科玉律,你就是被老天爷遗弃了的人,你。” 妖道的脚尖,指向另一位中年人。 “大仙饶……饶命……”中年人快要崩溃了,一旁的三具死尸早把他吓昏:“小……小 的是……是孝感县的人,到……到南面的河湾村探……探亲……” “你撤谎!你身材壮实筋骨硬朗……” “小的是……是种地的……” “去你娘的?”妖道不等中年人说完,一脚踢出。 “呃……”中年人由于不住挣扎,胸口恰好被靴尖踢中,仰面便倒,口中血流如涌泉, 浑身猛烈地抽搐,被踢中要害,一脚致命。 “谋杀!”天涯孤凤厉叫。 按住她的大汉,给了她两耳光。 增加了一具尸体。所有的人,除了天涯孤凤,与及可能是千手灵官的人以外,都可能成 为尸体中的同伴。 妖道不甘心,继续盘问,目标指向另一位身材壮实的中年人,三角眼中阴森的光芒慑人 心魄。 “你也否认是千手灵官?”妖道沙哑的嗓音更是吓人。 “在下阴雷豹汪杰,你会替汪某立碑吗?”明知必死的人是勇敢的,不会哀求乞命: “你不会,你是魔道中的杂碎,不会替我这黑道之雄大发慈悲。汪某栽在你的妖术上,委实 于心不甘。” “唔!黑道十八雄的阴雷豹,很了不起,你的阴雷掌,是掌功中的超凡秘学。妖道颇感 意外。昨晚的收获丰硕极了,居然有这么多威震江湖的人物,在一起避雨荒郊破庙,这条路 难道会有大事故发生?阴雷豹,你死不了。” “甚么意思?”阴雷豹也感到意外。 “贫道不要你死。” “要在下替你效忠?” “我玄都观人才济济,自己培养人才。” “说说看,我阴雷豹是挑得起,放得下的一代黑道之雄。” “你愿意交出阴雷掌秘学,就可以活。” “原来如此。”阴雷豹冷笑:“小事一件,阴雷掌并非不外传的秘学,我答应了。” “你果然是挑得起放得下的人。” “夸奖夸奖。” “等天绝星赶到,证明你不是千手灵官,贫道再带你走。” “天绝星认得我阴雷豹,三年前我几乎一掌送他去见阎王。” “贫道保证你的安全。” “他是坐地分赃的凶残神秘大盗,不但勒索地盘内的土匪强盗,自己也做天人共愤的大 案,家中金银堆积如山。把我卖给他讨价一千两银子,他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你不止值一千两银子。” “那就叫价一万呀!” “你在打甚么主意?”妖道沉声问。 “我在替你打算呀!”阴雷豹冷冷一笑:“你玉虚天师爱财如命,见色流涎,为财为 色,你甚么绝子绝孙的事都可以干。任何人肯给你金银,你都会昧着良心替对方卖命。我 猜,天绝星请你捉千手灵宫,礼金决不少于一千两。买掉我,你又可多赚一千两。阴雷掌并 非武林绝技,实在不值一千两银;你为祸天下,凭的是妖术,就算你练成了阴雷掌,也派不 上用场。” “你……”妖道发觉被愚弄了,阴雷豹并非甘心愿意把阴雷掌秘学交出。 “你不会用阴雷掌和对手玩命,也不敢。”阴雷豹继续讽刺妖道:“你怀庆府玄都观 中,也金银堆积如山,美女成队,亲信爪牙众多,享受人生写意得很,那有勇气和对手凭真 本事硬功夫玩命。万一失手,你聚积的无数金银美女,留给谁享受呀?像我这种人就敢,我 是凭自己敢斗敢拼的勇气,称雄道霸扬名立万,绝不豢养爪牙替我卖命,我这种人才配在江 湖称英雄,你那配?” “先把他挨个半死!”妖道怒吼。 两名大汉架起阴雷豹,一阵好揍,拳脚交加,掌爪齐施,阴雷豹终于昏迷不醒。 罗远在寺后半里的土坡松林内,度过了漫漫长夜。 解药不怎么对症,他必须行功相辅,减轻那种有毒的特殊迷药发威,等候体内先天具有 的排毒性能发挥作用。 江湖朋友所使用的迷药,通常不具有毒性,一个时辰或两个时辰之后,迷药的效力便会 消失。有些人的体质特殊,或者排除异物的先天功能良好,迷药的效力更差,片刻便会消 散。 凡是药力超过两个时辰的迷药,必定另渗有毒性药物,所以如无独门解药,受害人通常 不会自行苏醒。 妖道所使用的迷药,就具有相当强烈的毒性。 破晓时分,他才把余毒排出体外。 这是内丹已成的玄门弟子,才能修至这种境界的超凡造诣。以他廿来岁的年龄看来,那 根本是绝不可能的事。但他的确修至这种境界了,可知他不可能是平凡的采药人,身份如 谜,姓名也不可能是真的。 罗也是大姓。天下间即使没有一万个罗远,至少也有五千。 比方说阴雷豹,天下间以阴雷豹为绰号的人,绝对不会超出十个。阴雷豹再加上汪杰, 一亮名号,江湖朋友决不会想及另一个人。通名汪杰,天下问恐怕有上千甚至上万个人叫汪 杰。 伏魔一剑和那位虬须大汉,就不知道他罗远是老几。 透过树梢枝叶空隙,下面的金刚禅寺隐约可以看到有人走动。他知道,昨晚用毒迷香与 妖术的人,仍在破寺内逗留,不知有何图谋。他们并没发现昨晚有人逃走了,所以没派人搜 索寺院的四周。 这些人决不是好路数,很可能是冲五湖游龙而来,或者目标是伏魔一剑。 那与他无关,江湖人士寻仇报恨平常得很,局外人最好不要介人,那不会有好处。 可是,寺院内还有不少无辜的的旅客。看光景,那些无辜的人似乎并没被释放。 他管是不管?委决不下。 天色不早,对方人多势众。 那些人似乎没走的意思。与做案后迅速脱离现场的规矩不同。这些人逗留不走,他就无 法回去取回坐骑马包,损失惨重,马包内有他全部家当。 想起伏魔一剑和虬须大汉,他砰然心动。对这两个热心的陌生人,他甚有好感。 如果他不是睡殿外,先一步惊醒,那他的命运将与其他的人相同,如果其他的人被杀, 他也是尸堆中的一具死尸。 使用毒迷香与妖术的人,而且有众多党羽必定不是好路数,他能置身事外见死不救吗? 一咬牙,他找了一根三尺长的树枝作手棍,向侧一绕,从寺院的山门接近。 山门附近,一定有把风放哨的人。活人的口供最可靠,他必须先了解这些人的底细。 果然不错,破败的山门外,有两个雄壮的人放哨,剑隐藏在肘后,随时皆可能发剑攻 击,两双怪眼监视着唯一接近的小径。 里外是大道,旅客往来看得真切。从放哨的两人脸部神情猜测,似乎在等候从大道折入 小径的人。 他像一头潜向猎物的豹,悄然从侧后方的残破垣墙接近猎物。 两大汉不知身后有人接近,接近的也应该是自己人。 远在三丈左右,他双手一振,身形斜飞近两丈高,完全失去人的形态,双脚蜷缩,双手 外张,升至顶点,突然以更快一倍的速度,从两大汉的中间顶门上空,收手下搏有如饥鹰敛 翅疾降,略偏向左面大汉的上空。 打击如雷霆,凌空下搏雷霆万钧,左脚踹中左面大汉顶门,奇准无比。 手棍长三尺,加上手臂的长度;与及扭身的角度,棍尖半分不差,恰好敲中右面大汉的 天灵盖。两击全中,计算之精无与伦比。 他轻灵地飘落,点尘不惊。 “好身法!”右面的杂草中,传出低而清晰的喝采声。 “快来帮我,一人一个。”他拖起一名大汉急走:“你伺伏了许久,就是不敢动手,那 你来干甚么?” 钻出了个身材雄壮,手长脚长的青衫中年人,剑插在腰带上,拖了另一名昏厥的大汉, 快速地钻入林中,跟在他后面一阵急走。 “我那有悄然接近的能耐。”这人一面走一面说:“而且我还不知道这些人的来路,只 想察看他们的动静,看他们在这里弄些甚么玄虚。喂!你是那一头鹰?” “鹰?你瞧。”他信手向林上空一指,上空正好有两头苍鹰绕着圈子回翔:“它们在游 戏而已。鹰在树林上空猎食不易,入林便无用武之地。” “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那人笑骂:“小鬼,真人面前不许说假话,看你腾空下搏的 身法神乎其神,定然是八鹰中的一鹰。自古英雄出少年,看了你的神技,老夫惭愧,老夫耄 矣!” “少发牢骚了,快问口供。”他将大汉摆平在草丛中,轻抚顶门再轻拍颊,一手控制住 牙关,防止大汉突然苏醒大叫大嚷。 “怎么一回事?”中年人问。 他将昨夜避雨,受到袭击的经过,概略地说了,事实他并不知道前因后果。 “哎呀!”中年人惊呼。 “你怎么啦?” “是号称妖仙的玉虚天师,姓施,河南怀庆府玄都观的观主,无恶不作凶残恶毒的所谓 术士。” “哦!我知道这个妖道。你……” “他是冲我而来的。” “咳!你……” “千手灵官韩奎,不要说你不认识我。” “去你的?我该认识你吗。”他善意地笑笑:“你的风评不错,算是一个大好人。玉虚 天师怎么敢找你?你找府大人发一纸抄没玄都观的公文,他就会成为失巢的乳雀。” “你真会开玩笑,那一位知府大人,管得了千里以外另一府的事?那妖道只要能在无人 证物证时杀掉我,就不会有后患。早些天我就得到风声,有人花了大量金银请他宰了我,我 并没在意。他在这里出现,那就对了。显然他派有眼线跟我的踪。昨天傍晚,我的确冒雨奔 来这里避雨,但一看太过破败,便绕到南面的树林,在一座看山人的小屋安顿。看山人不 在,我打算在这一带找些食物,老远便发现这两个人可疑……” 大汉嗯嗯地叫了两声,被弄醒了。 “我来问。”千手灵官自告奋勇:“我是问口供的专家。” “我知道,你的绰号就是神,神是无所不知的。”他悻悻地说:“你的手太多,更为可 怕。” 人都在大殿盘弄捉到的人,派有两个人在山门警戒,根本没想到会有陌生人闯来,闯来 也是白送死,因此并没派出另一些人担任内部警戒。 山门距大殿虽说并不远,寺院本来就小,殿堂也小,但中间隔了一座前殿,因此山门附 近发生状况,大殿内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除非放哨的人发出声号示警,才会惊动大殿的 人。 所以当前殿后面出现拂动着手棍,大摇大摆向大殿走的罗远时,站在破殿门阶上的一名 大汉大吃一惊,一看便知不是自己人,怎么可能突然出现的?立即发出一声怪叫示警。 人群涌出,有十二个男女降阶冲入院子。 玉虚天师则带了五个人,站在阶上袖手神气地俯视眈眈,左手微抬,阻止十二名男女一 拥而上动手。 “干甚么的?”妖道厉声问。 阶高七级,居高临下神气得很,站的位置就比罗远高一等,摆出的阵势也够威风。 两侧各有六名男女扬剑跃然欲动,把罗远堵在中间。大殿没有门,里面的人皆可看到外 面的景况,几个看守俘虏的人,也暂时不理会俘虏讶然向外瞧。 已经站起的伏魔一剑,首先是看出他是自称罗远的采药人。 踢了罗远一脚的五湖游龙也站起来了,口鼻仍在淌血,看清了罗远,眼神显得怪怪地。 天涯孤凤的凤目中,则呈现惊讶的神情。 “来取回我的东西。”罗远笑吟吟距石级丈余止步,双手支着手棍大声回答。 “取回你的东西?你是怎么来的?” “走来的,用双脚走。我的坐骑,还留在偏殿呢!” “咦!你……” “昨晚我就睡在这里呀!半夜三更碰上了鬼,也许是妖魅,被整得晕头转向,在附近的 山林兜了一夜圈子。喂!你打扮像个法师,真是神通广大,这么快就起来捉鬼降妖,我算是 服了你。” “不可能!”妖道怪叫:“昨晚没发动前,贫道就先设下了禁制,连猫狗也不可能脱 走……” “去你娘的混蛋?”罗远破口大骂:“太爷就是从这里出去的,你把太爷我当成猫 狗?” 左一声太爷,右一声太爷,即使是普通的人听了也生气,妖道怎受得了? “先弄断他的双手?”妖道怒叫。 四名爪牙两左两右一闪即至,四支剑一合,要把他逼在中间。 “跪下?”一名爪牙沉叱。 他向下一挫,高不出三尺,说快真快,手棍几乎同时从下盘扫出,像是幻化为一个两丈 大的光环。 居高临下的妖道,居然也没看清变化,反正看到人影一动,剧变便发生了。 “哎……”有人厉叫。 四个爪牙像在比赛谁倒得快,谁的剑丢得最远,每人的一条腿膝骨被打碎,皮肉仍然相 连,向两外侧摔跌,抛滚,剑也四面飞抛。 “你们这些人是干甚么的?不会是大别山或大洪山来的强盗吧?”罗远的身影仍站在原 地,仍然双手支着手棍,似乎刚才他并没移动,并没发生任何事故:“千万不要打我那些包 裹坐骑的烂主意,那可是太爷的全部家当。要抢劫就到州城县城去抢,太爷的东西不能抢。 狗养的!来得好!” 八名爪牙,就在他大放厥辞时左手疾扬,暗器先出手,剑随在暗器后进射聚合。 他向后疾退,身一动形影依稀,大旋身从一名爪牙的剑侧掠过,反手一棍便打断了大汉 的右大腿骨。同时左手突然伸长,从另一名爪牙的剑侧闪电似的切入,一把扣住大汉的右 肩。 有骨折声传出,大汉的肩骨碎成一团,厉叫一声,身形被抡起抛向侧方的同伴。 风卷残云,八爪牙连人影也无法看清。手棍击中手脚并不严重,骨折而已。被手抓住的 人,可就灾情惨重,手脚肩膝不但骨碎,断骨会穿透皮肌,造成可怕的创口,会把人痛昏, 再被信手抛掷,创伤重上加重。 似乎在眨眼间,八爪牙便崩溃了,厉号声震耳,人体散布在三丈方圆的泥泞中。 妖道身侧的两个中年人,就在这瞬间光临,长剑一伸,身剑合一扑上了。 “掌心雷来了!”罗远怪叫,飞跃而起。 果然不错,剑是引诱人的虚招,致命的武器是左手,两声霹雷,火光令人目眩,烟火直 喷出丈外,炽热的气流控制丈大圆径。 可是,罗远却出现在上空,雷火在他脚下喷射,连靴底也没沾上。 一声闷叫,一名中年人被飞旋而下的手棍,击中右肩,被震出丈外,右肩骨下陷三寸, 摔倒在地痛得厉声叫号,大叫救命。 罗远则双脚绞住了另一名中年人的颈脖,双手分扣住对方的双肘向上提,像是骑在马的 脖子上。中年人俯身面向下,双脚挺不起腰杆,双手再被反转向上拉,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放……手……”中年人狂叫。 “太爷知道你们的底细,你们就死掉一半了。”罗远沉声扭头向上面的妖道说:“你玉 虚天师这点点道行,竟然撤野撤到太爷头上了,真是不知死活,不把自己当人看,你下来, 太爷要见识你的妖术是甚么玩意。” 双手一振,有骨折声传出。他跨下中年人的头背,一脚把双肘已碎的中年人踹翻。 片刻间,已有十四个人手脚骨折,一根手棍面对十四把剑,剑一直就沾不了他的身。 妖道骇然变色,其他爪牙全都吓得发抖。 “你……你是甚么人?亮名号。”妖道竟然不敢下来,拔剑在手却在上面厉叫: “你……你竟然毁了贫道这……这许多人,贫道与你誓不两立。” “不要光说不练,你下来,我等你,等你施放毒物,等你遣六丁六甲把我化骨扬灰。” “你到底是谁……” “你不下来,我上去了。”罗远信手拾起一把剑:“你能用法术应付我的剑吗?接 着?” 剑急剧旋转,幻化为眩目的光轮向上飞,飞向剑已举起的妖道,飞行所发的破空厉啸似 殷殷风雷,连在殿内的人也听得心中发寒。 速度太快,见光难辨影。妖道怎敢接?本能地骇然向左窜。 光轮折向,一闪即至。 铮一声暴震,妖道情急一剑急挥,剑碎成十余段,人化轻烟,眨眼间便消失在破败的偏 殿内。 “混蛋,怎么就跑了?”刚跃上阶的罗远,接住崩起的剑跳脚大骂。 妖道碎剑逃走了,可能是金遁。旁观的人,只能看到碎剑崩散所产生的声光异象,与及 妖道所散发宛如人体的雾影,无法看到妖道遁走的实体,遁走的速度太快了。 其他的爪牙,也见机急窜逃命。 千手灵官从大殿内踱出,左手拖住一名爪牙的发结,像是拖死狗,爪牙已昏迷不醒。 “你一下子就毁了他一大半爪牙,飞剑横空轰雷制电。就算他是真的大罗金仙,也不敢 和你玩命。”千手灵官苦笑,把昏迷的爪牙一丢:“你不该过早亮出真才实学,把他吓跑 了。里面有四个无辜被杀死了,抓不住凶手,你这个证人,得陪这些从犯打官司。” “哈哈!你少来。”罗远大笑:“你是当事人,也是执法者,留下十五个行凶的从犯, 我这无意中闯入的人与此事无关,那是你的难题。” “老弟…” “你不会让我把你摆平在这里吧?这是脱身事外的老手法。”罗远怪笑,明白表示不会 留下打官司。 “好好好,我怕你。”千手灵官当然不会留下他打官司:“透露一点,如何?” “透露甚么?” “高名上姓。” “无可奉告。”罗远一口拒绝。 “是那一只鹰?” “你少来,鹰天上才有。你瞧,有好几头呢!”罗远指指天空,天空真有好几只鹰飞 翔:“海阔天空,任它邀游。” “对,天空有八头鹰,你是那一头?”千手灵官一语双关:“我把你看成朋友……” “哈哈!朋友有多种。有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有酒肉朋友;有利害相关的朋友;有随 时可以便宜出卖的朋友;有……” 声音犹在耳畔,人已进了殿。 片刻,他的坐骑牵出,不再理会其他的人,路上坐骑一溜烟走了。
------------------------ 旧雨楼 扫描,bbmm,sfh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 三 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 三 章 劫后余生的人,都在拾掇行囊准备动身。有坐骑的系缰上鞍,准备登程。 千手灵官走不了,得留下来善后。 “谁认识救了你们的小伙子?”他向准备行装的人询问,不死心要查出罗远的底细。 “我不知道。”伏魔一剑摇头:“昨晚我没看到这个人,大家分据各处躲雨,即使碰了 面,也无法看清对方的面貌。” “我也不知道。”虬须大汉更是撒起谎来脸不改色:“我欠他一份情,得赶上去向他道 谢。” 谁也不愿意留下打官司,更不想牵扯到其他的人。江湖人的恩恩怨怨一身当,露了朋友 的底是大忌。尤其是知道感恩的人,不希望仇家循线追查恩人的根底。 “我见过他。”天涯孤凤一脸通红:“他本来在后殿安顿,被我不知天高地厚赶到大殿 去了。” “呵呵?幸好你把他赶走了。”伏魔一剑牵了坐骑动身:“不然,咱们全部得死在这 里。” “喂?你们不留下几个人帮忙吗?”千手灵官焦躁地大叫:“这许多手断足折的人需要 料理,我怎办?” “让他们死。”五湖游龙咬牙说:“那小子没受到虐待,所以伤人而不杀人,把难题留 给你,很可恶是不是?如果你撒手不管,让我来善后好了。” “把他们留给你……” “我会把他们全弄死,吊在这里让他们成为干尸。” “去你的!” 五湖游龙冷冷一笑,偕天涯孤凤掉头便走。 附近没有村落,善后的事十分麻烦,尤其受伤的十六个人,更无法处理。 千手灵官押着唯一完整的爪牙,那是千手灵宫潜入大殿时活捉的。两人替受伤的人裹 伤,作初步紧急处理。四具尸体先查身份,所携的路引,皆证明是外地的旅客,而且都是闻 道的江湖朋友,所以昨晚中毒不深起而反抗,被扮鬼物的爪牙杀死了三个。 在天下闯道的朋友,处理其实并不难,江湖朋友几乎都以亡命自居,至少也是所谓混口 食的浪人,沟死沟理,路死插牌。 这是说,如果尸体被同道发现,而又不能报官,或者有不能报官的理由,就在附近找处 沟穴,埋了入士为安。如果在道路附近,希望死者的家属,日后能循踪寻找,就在路旁掘穴 掩埋,插上一块写了年籍姓名的木牌,路过的人看了,或可将消息传出。 千手灵宫不是本地的治安公人,没有承办案件的权责,他唯一可做的事,是尽快到附近 的村落,通知里正地保,由所属的村镇报官,以证人身份等候官府处理。 当然他无意留下打官司;任何人也不愿留下打官司。 他得去找村落的里正地保,把那个爪牙捆在殿柱上,受伤的人也分别捆绑,伤了手的捆 脚,脚废了的捆手,带走了十余把兵刃,匆匆离去找村落。 四个伤重不需捆绑的爪牙,不住咒骂他不积极送医救治。他走了之后,伤势不算严重的 人,开始设法挣脱束缚,以便逃走觅生路,落入官府肯定死路一条。 巳牌时分,温暖的阳光驱走潮湿的空气,血腥味却因阳光的蒸发,更为浓烈刺鼻,引来 不少蝇蚁,经过此地的人,必定知道这里曾发生严重的流血事故。 受伤的人已经全部解除束缚,唯一完整的爪牙,那能救助这许多同伴?想离开无此可 能。 千手灵宫始终不见返回,已经走了一个时辰啦!这一带大道旁的村落,很少有相隔,二 十里的,有些农舍,就建在自己的田地内。按情理,他早该请了村民赶回的,但似乎他一去 不回,可能丢下撒手不管了。 几个仍可走动的爪牙,决定尽快离开找人前来救助。也许,他们的主人玉虚天师,已经 吓破胆逃之夭夭,不会返回救援成了废人的爪牙啦! 按常情论,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任何一位在江湖声威显赫的豪霸,或者稍有名气的组 合,不论伤亡轻重,事后都会派人返回现场善后。因为按江湖规矩,除非是不共戴天有血海 深仇的仇敌外,都不会对负责善后的人为难,善后是避免血案落入官府的措施,对双方都有 利,已经成为公认的江湖规矩。 玉虚天师一定会派人回来善后的,他是实力庞大,威震江湖的魔道巨孽之一,爪牙都是 身手高明的凶悍人物,鼎鼎的妖仙,不可能被吓得飞天遁地一走了之,不可能没爪牙善后, 因为他并没全军覆没。 几个仍可走动的爪牙等得不耐烦了,准备动身,共有三个人,都是臂骨被扣断,用木板 包扎尚可自由行动。 刚步履维艰到了山门外,寺右的树林钻出三位同伴,谢天谢地,善后的人总算返回了。 问清经过详情,三位赶来的爪牙,留下一人照料,两人护送一位受伤的人,奔赴藏坐骑 处,驰出小径奔上大道,向汉口镇飞奔。 赶来的爪牙并非专程赶来善后的,主要目的是察看动静,因此带了一个受伤的人先走, 以便问主人禀报千手灵官在现场逗留的一切详情,救助同伴的事是次要。 这表示玉虚天师早就远走高飞了,很可能已远逃至汉口镇藏匿啦!汉口镇龙蛇混杂,正 是藏匿的好地方,追蹑的人休想如意,必定知难而退。 两个受伤的爪牙走不成了,跟着留下的那位爪牙重返大殿。 “如果不赶快到附近村落找人来抬,等千手灵官那混蛋赶回,咱们都活不成了。”一名 断了腿骨的爪牙,听说得在这里等候,忍不住发牢骚:“被押送入汉阳府衙门进了牢,四条 人命铁定会要我们偿还。” “你真相信那混蛋会留下打官司?别被他唬住了。”留下的爪牙冷笑:“那混蛋远离巢 穴,在汉阳府他算那条葱?他有事待办,留下来打官司,可能耽误两三个月,他肯留下?恐 怕已经快马加鞭,赶到孝感县午膳了。” “田香主,你如果用你的眼光,自以为看透了这位天下名捕,肯定会遭殃的。”受伤爪 牙的口气流露出轻蔑味:“观主神术通玄,带了咱们将近三十位男女高手,紧蹑跟踪找不到 机会下手,好不容易抓住好机,为何要夜间安排天罗地网暗算,你知道为甚么吗?” “那混蛋精明机警,料事如神。观主的神术,根本奈何不了他,他如果发现有异在五丈 外便可用暗器将目标杀死。现在他已经知道观主的底细,见面时决不会让观主有施展神术的 机会。他如果轻易地放过我们,就不配称名震天下的第一精明干练名捕。” “他娘的,你把他看成真的神。” “我不想灭自己的威风,他本来就号称神捕。” “少废话了,他绝对不会回来,可能已经到了孝感城。就算他是神,也不会知道这里的 事了。观主将偕同天绝星前来了解情势,要查出那个把我们杀得心胆俱寒的旅客,到底是何 来路,你们得把所看到所听到的事故,详细向观主禀报。要有耐心,我们会找人抬你们到府 城救治的,好好歇息,放心拉!” “希望真的放心,哼!” “你最好放一百个心。”田香主开始走动,在各处巡视,留心察看有否可疑的事物。 不为难派来善后的人,这是江湖朋友的共识。但主脑人物在场,就不能算善后的人了。 按一般常规,逃走了的主脑,是不可能重返现场善后的,派几名爪牙便可轻而易举办 妥,哪用得着主脑人物亲自善后?养那么多爪牙干甚么?所以从任何角度估计,玉虚天师皆 不可能亲自返回处理善后。 如果他居然出现了,并非是主脑负责的表现。也许有其他让他返回的理由,但其中绝对 没有善后的理由存在。 受伤的人急需救治,时光飞逝,重伤的必须分秒必争,却毫无动静,果真是度日如年。 久久,终于听到急促的蹄声。 共来了廿骑,领先的居然是玉虚天师。 坐骑都系在山门外的断垣残壁间,廿名男女驹土,神色紧张不安,齐聚在大殿内外。其 中有两位骑士,是带走一位受伤同伴的爪牙,带领着主人赶来了,大概已经知道千手灵官以 金蝉脱壳计,撒手不管走掉啦!所以放心大胆重返现场。 在玉虚天师身旁的五、个人,穿着打扮不同,是另一批江湖好汉,都是佩有刀剑的江湖 之雄。为首的人中等身材,年已半百出头,鹰目高颧颊上无肉,留了山羊胡,鹰目冷森的光 芒不时闪烁。 “看到了吧?还要贫道另举受创的证明吗?”玉虚天师指着散处在大殿的受伤爪牙,向 同来的江湖好汉含怒地说:“你还不信贫道确曾被千手灵官袭吗?” “不要再三强调你的损失了。”鹰目高颧中年人冷冷地说:“这是你必须冒的风险,对 不对,我的一千五百两银子是一次付清的,等于是合约必须完成。玉虚观主,你不会因为损 失了几个人,就知难而退,打退堂鼓加倍偿还花红取销合约,就此撤手认栽吧?” “贫道是讲信誉的人。”玉虚天师悻悻地说。 “我知道。你在江湖有口皆碑,甚么买卖都做,而且不论何种买卖,皆保证成功,包打 保票,因此花红必须接买卖时便一次付清。你损失了这许多人,当然会替你的人报仇雪恨, 如果取销合约,如何向你的人交代?这样好了,我不想再跟在你后面等结果了,我相信你下 一次必可成功。知道那混蛋的去向吗?” “知道。”玉虚天师含糊以对。其实当时逃命要紧,爪牙已伤亡三分之二,一个个丧胆 而逃,那有时间分配监视的人手,所以根本不知道千手灵官的去向。 “那就好,希望你下一次马到成功。” “沈施主,有件事请教。”玉虚天师态度一变,脸上羞怒的神情已经消失。 “观主有何指教?” 沈施主是大名鼎鼎的黑道巨孽,天绝星沈成,本身的实力有限,在江湖飘忽出没无恶不 作,曾在多处州县落案,但一直就逍遥法外,是官府缉捕法办的要犯,不敢公然在外走动, 也不敢在某地建山门藏匿。 “施主与千手灵官周旋好几年。” “不错,我承认怕他,他是我天绝星的克星,有几次几乎被他追及损失不轻。”天绝星 毫不脸红承认自己不行,不然那会前后花两千两银子请人除去千手灵官?两千两银子,在汉 阳一带,当时可买五六百亩肥田,那可是一笔惊人的大财富,挑银子也得要两三个人。 “你知道七虎八鹰吗?” “见过三两位。”天绝星表示自己交游广阔:“多少有些交情。七虎八鹰有正有邪,八 鹰中还有两只是魔道中人。九天魔鹰和夜游鹰,则是神秘万分的亦正亦邪高手人物。观主的 意思是……” “千手灵官与那只鹰有交情?” “这就不知道了。咦!你是做各自血腥买卖的专家,身边有精明的调查人才,各地有你 的同道朋友,你应该知道呀!怎么问起我来了?” “去你的!你真以为贫道有通天之能?”玉虚天师老脸居然微红:“知道对手的底细愈 深愈好。你知道的消息,我并不一定也知道,说出来岂不多一些了解?” “哦!你怀疑……” “我怀疑他另有暗中接应的人。这接应的人轻功与从高处攻击的技巧,与及手上的爪 功,都是极为高明的行家,所以我怀疑可能是八鹰之一。” 显然妖道并没将惨败的经过详情真象说出,因此天绝星以为受伤的爪牙,是伤在千手灵 官手中的,妖道隐瞒了重要的事实。 “以鹰为绰号的人很多,八鹰只是最出风头的人而已。以千手灵官那混蛋的身份地位, 按理不可能与八鹰走得近,甚至从未谋面没有交情,八鹰中有大半不是好路数,与千手灵宫 这种人保持距离。所以,你该从侠义的高手名宿中揣测。唔,你是说昨晚他有帮手?” “所以贫道栽得很掺。” “观主,你得今后小心行事了。”天绝星脸色也变:“那混蛋邀来的朋友,决不是平凡 的人物。天杀的!如果被他们知道是我在主使,而你又宰不了他,日后我日子更难过。今 后,我不能再走在你后面了。我得走。” 说走便走,举手一挥,带了四名同伴,神色不安地出了殿门。 前面前殿的后面,背着手屹立着千手灵官,剑系在背部,发出一阵阴森的冷笑。 “他在这里……”刚踏出殿门的天绝星,骇然发出惊恐的叫声。 人群涌出,两面分张,却没有人敢抢下阶进入大院,但纷纷拔刀剑戒备。丽日高照,但 情势一紧,太阳似已消失热力,居然令人感到寒意。 “这孽障果然在等我们。”玉虚天师也骇然厉叫,拔出新置的长剑,鼓起勇气领先降 阶,向院中心举步,十余名男女爪牙不敢不跟进:“沈施主,联手才有活路,事已至此,唯 一的活路是拼死这孽障。” 情势不由人,天绝星已别无抉择。这时如果逃走,日后那有脸在江湖称雄道霸? “我当然在等你们。”千手灵官的双手开始自然下垂,但掌心向后丝纹不动:“我知道 你会把天绝星找来的,他一直就跟在你后面促使你下手图谋我。他如何把你骗来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看究竟的,果然料中了,正好一并了断。” “你那个帮手呢?”玉虚天师一面接近,一面提出所要知道的重要问题。 “无可奉告。” “他是谁?”玉虚天师不再接近。 “无可奉告。” “何不叫他出来当面解决?” “无可奉告。”” 自始至终,玉虚天师不敢接近至三丈内。两侧,廿名男女也保持在四丈左右不再接近。 千手灵宫并没有一千只手,而是他的一双手可以在刹那间,向四面八方发射出各种致命 暗器,江湖朋友可说闻名变色,号称当代的暗器宗主,名实相符可称暗器之王。如果对方的 身手眼力不够高明,在五丈外也可以被他用暗器击倒。 如果这妖道真的害怕,真的没有勇气面对千手灵官的攻击,就不会鼓起勇气反而向前接 近,当然也不会带领爪牙向前,冒险面对可怕的致命暗器。 千手灵宫神态虽然威猛冷厉,口气有强者的霸气,其实心中颇感不安,摸不清妖道的反 常举动,到底隐藏有甚么不测的玄机。 妖道应该利用房舍和他玩命,应该与所有的爪牙,不接近五丈暗器威力圈内,空旷处暗 器威力倍增。妖道带了卅余名得力爪牙,跟踪了好些时日,一直就不敢贸然下手,主要原因 就是怕他的暗器大量收买人命。 而现在,不但妖道敢公然接近,连十余名爪牙也列阵在暗器威力圈内,这代表甚么意 义? “贫道请来了专门对付你那位帮手的人。”玉虚无师自动揭开谜底:“叫他出来好 吗?” “是他们吗?”千手灵官轻蔑地向天绝绝星五个人一指:“他们,还不配替我千手灵官 提鞋。这狗杂种丧尽天良,谋财害命满手血腥,作案遍天下,是我迫使他落案的。目下他的 身价相当高,缉拿他的榜文可在城门口看到,值一百两银子,死活不论。” “他用两千两银子买你的命。” “这表示我的身价比他高廿倍,他连面对我的勇气都没有,怎敢奢言对付那位痛惩你们 的人。” “另有其人。”玉虚无师得意洋洋地说。 “谁?” “你转头看身后。” 千手灵官心中一懔,缓缓扭头回顾。 这瞬间,人影乍动。 一眨眼间,妖道所有的人,几乎同时向后飞退,远出五六丈,脱出暗器威力圈外,默契 圆熟,似乎早有准备。连天绝星五个人也协同一致,迅捷无比。 身后传来一阵悦耳的轻笑,香风扑鼻。 三四丈外,五位美得令人目眩的青春少妇型女人,雁翅俏立盯着他微笑。要不是嗅到香 风,他竟然不知道身后有人接近。 中间的三位美艳女人,打扮相差不远,面貌也同样美艳,裙裤飘飘,佩剑华丽,以飘飘 若仙子临凡形容,决非过甚夸张。 两侧的少女穿了青衣裙,梳双丫髻,一看便知是侍女,也佩剑挂囊。 “宇内三狐!”他惊叫。 他见多识广,一瞥之下使知道来人的身份,吃惊之余,立生反应,当机立断双手齐扬, 身形斜窜而走,用上了全力,一窜三丈,再一窜便冲入偏殿的断瓦颓垣中,双脚立即感到发 软,先天真气一泄而散。 字内三狐同声轻笑,人化彩虹暴退两丈外,五双大袖挥舞中风雷乍起,形成劲烈的气 旋,发挥了五六成阻滞暗器劲道的功能。 六枚可破内家气功的双锋针,进入气旋速度减弱,仍然远出五丈左右,堕落在三狐的脚 前。 “你走得了?”为首的瓜子脸美妇娇叫,彩裙飘扬中,向偏殿一闪即逝,无畏地追入信 心十足。 可是,地面没有人。 “咦!”第二狐随后进入,鹅蛋脸出现惊容:“大姐,天狐暗香失效了?人呢?” “不可能,他应该仅有一窜之力呀!”瓜子脸大声说:“搜!” 偏殿窄小,破败不堪,墙窗大半倾坍,地面瓦石散布,只可藏猫鼠,藏不住人,那用得 着搜?四面瞥上一眼,几乎一览无遗。 所有的人都一涌而入,搜遍每一角落。 鸿飞杳杳,毫无踪迹可寻。 外面是山林,林深草茂,雨后潮湿,穿美丽衫裙怎么搜?钻入林保证一身水,树上的积 水一动便像暴雨,只好由男士们钻入寻踪觅迹了。 千手灵官俯坐在后山的一株大树下,神智正在加快清醒中。 一旁倚树而立的罗远,百无聊赖地咬着一根草梗,虎目炯炯向下面留心观察,隐约可以 看到破败的寺院内,不时走动的依稀人影。 那些人仍在寺院逗留,搜索毫无所获,仍然不想离去,似乎有意等候千手灵官返回。 “老弟,你……你有解天狐暗香的解药?”千手灵宫站起活动手脚,说话有气无力,显 然精力还没全复,手脚仍有虚脱的感觉。 “我是出没深山大泽,且有自卫能力的采药人。”罗远吐掉草茎,拍拍百宝大革囊: “瘴气与草本禽兽等等奇毒,也要不了我的命。没有解各种毒的药,不死在虎狼之吻下,也 会被各种毒物追魂取命。你明明知道妖道会用毒,却像呆头鹅似的与他面对打交道,你真精 明呢?呵呵!狐骚味够劲吧?” “罢了?”千手灵官叹了一口气:“即使她们不用天狐暗香暗算,拼暗器武功,我也应 付不了她们,一比一勉强可以自保而已。” “你相当谦虚呢?她们就是艳名满天下,游戏江湖的宇内三狐?” “没错,就是她们。”千手灵官手脚的活动逐渐加快:“敲诈勒索的专家,引诱良家子 弟犯罪的狐精。你可不要被她们的艳名搞昏了头。她们的艳意指美艳,而非艳冶的艳。她们 的眼界相当高,不是随随便便可做她们入幕之宾的烂女人。她们如果看中的人,通常不可能 脱出她们的情网欲罗。像你这种穿得破破烂烂,缺乏风流倜傥气质的俗汉村夫,难获她们青 睐的。” “那我就打扮起来呀!” “你穿起龙袍也不像个皇帝,至少不可能扮腻在她们怀中的温驯小白兔,呵呵!”千手 灵官风趣地怪笑:“他娘的!又欠你一份情。喂!你到底是那一只鹰!别让我费心思穷猜 测。” “无可奉告。”罗远模仿千手灵官的语气维妙维肖:“他娘的?你的话甚有道理,我这 种装扮,的确很难获得漂亮女人的青睐。昨晚那头美丽的小凤,就把我看扁了。五湖游龙一 露面,她就换了勾魂摄魄的面孔。” “他娘的!你的气质像一头鹰王金鹰,连凤凰见了你都害怕。从实招来,你是那一头 鹰?”千手灵宫不死心,要挖出根底。 “天下有名的鹰有八头。” “对。” “我见过两头。” “你不是其中之一?” “不是。我对轻功花了不少心血,下过苦功,颇有心得,相当羡慕这些以鹰为绰号的 人,所以我打算日后再增加一头鹰。这两年我琐务羁身,还不打算扬名立万,等时机成熟, 天下必定可以增加一头鹰。喂!那些人在等你,你有何打算?” “罢了,不能再逞强。而且目下我有要事待办,不得不暂且放过他们,日后再说。” “你要到襄阳?”罗远信口问。 “对,到襄阳。老弟,你知道是不是?” “知道一些风声,高手名宿要到襄阳赶集。老哥,你孤身深入,聪明吗?” “我另外有几个人,随后跟来。” “何不与其他有心人联手?叶天中横行天下将近廿年,号称江湖之王,暗中成立武道门 自任门主,身怀绝技的弟兄有上百之多。他在天下各地做案,专门掳人勒赎不偷不抢,做案 的对象都是大豪大富,所以颇获江湖人士尊敬,手段虽然残酷毒辣,但比起玉虚天师这类货 色,却又多几分英雄好汉气概,所以他的弟兄都是甘心替他卖命的人。你如果不联络不断赶 来图谋他的人合作,凭十个高手,绝对撼动不了他的山门。” “我知道。” “而且……”罗远欲言犹止。 “而且甚么!” “也许你消息灵通,相信他武道门的秘密山门在襄阳。”罗远的语气,是同情千手灵官 的:“但据我所知,襄阳西南山区屈荆山,里面并没有不寻常的活动。外传武道门的山门秘 藏在内,据险划禁区外人无法涉足。我那些采药同道在荆山采药,深人穷荒绝壑,从来就没 发现甚么禁区。恐怕那是诱人的徒劳往返的烟幕,你们也许会白跑一趟。” “武道门已是半公开的组合,早几年就曾经打出旗号,公然声称山门在襄阳荆山,江湖 朋友宁可信其有。这几年来,受害人的家属,花重金请人前往掘根报复,有些人的确在荆山 附近受到袭击。武道门的杀手,也据此扬言报复,因此入山掘根的人日渐减少,这两年已经 甚少有人前往窥探了。这几年来,他们做案日渐加剧,有受害人向官府施压,迫使官府采取 行动。另行请高手报复的人也增多,高手名宿纷纷往襄阳赶。我知道叶门主九州无常叶天中 非常了得,他手下的人都是可怕的高手;两大门神身怀绝技,武功超尘拔俗,但我不得不走 一趟尽其在我。” “你会白跑一趟,或者柱送性命。” “助我一臂之力,也算是一大功德,如何?”千手灵官提出请求。 “没兴趣,也没有空。”罗远一口回绝:“如果有空,我早就正式在江湖邀游,开创我 的事业,以第九只鹰扬名立万了。” “你要往何处办理所谓琐务?”千手灵宫失望地问。 “先到南阳了解情况。”罗远剑眉深锁:“南阳地区的采药人,这两年来有不少人无缘 无故失踪,盛传伏牛山熊耳山一带,有妖魔鬼怪噬人祟人,采药人裹足不前。因此一来,药 材来源几乎中断,药价飞涨。我受东主所托,得走一趟调查真象。” “哦!南阳有何药材可采?据我所知,药材以四川出产为主要供应地。” “南阳也是药材集散的中心之一。”罗远以行家的口吻说:“本身也有特产。比方说, 白花蛇、柴胡王、邓县甘谷的白菊花、紫石英、杜仲、鹤风、牛茅子、飞生急灵皮等等。荆 紫关的柴胡号称柴胡王,已经断产两年了。 “哈哈!你少来了。”千手灵官大笑:“我并非全然外行。白花蛇最好的是蕲州所产, 俗称蕲蛇。蕲州在汉口镇东面,怎么产品跑到南阳来了?” “蕲蛇快被杀光了,供应极为稀少。南阳伏牛山区的白花蛇,产品比蕲蛇差不了多少。 而且伏牛山深处的巨大白花蛇,最大的竟然有六七尺长,奇毒无比,被咬的人有死无生。” “老天爷!你不怕?那是传说中的蛇妖。” “懂得蛇性而又有解毒药,怕甚么?”罗远说得信心十足:“白花蛇不是妖。有些地方 称之为盲蛇,夜间出没,吐丝捕捉猎物,猎物触丝决难走脱,其实并无其事。这玩意的上翘 尖嘴,是天生的可感觉温血人畜的侦测器,循热追咬百发百中。那玩意我们叫龙头虎口。尾 端的角质三角尾不能发声,我们叫佛指甲。蛇体的计四块方形花纹,我们叫方胜纹。有些地 方,称它为百步蛇,或者过山彪类,却可通经活络,活血祛风,镇经解毒镇痛药效不差,中 风半身不遂,各种恶疮溃疡风湿,药效相当良好的蛇类。” “以毒攻毒?” “我也不清楚。郎中知医不知药,卖药的知药不知医。不过,我相当怀疑。” “怀疑甚么?” “用药时,头尾是先除去的。蛇毒在牙,蛇身却是美味,如果不去蛇头,服药病人如果 肠胃有伤溃,不中毒死翘翘才怪。去了头,毒牙根部的毒囊便除去了,那算以毒攻毒?蛇头 除去根本就没毒呀!” “好了好了,你这是对牛弹琴。” “给你一些防迷香毒物的药防身,相见也是有缘,我对你千手灵官的为人颇为尊敬。” 罗远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只小扁瓷葫芦递出:“可防同具迷魂与瘫痪毒物,发觉有危险时抹 一些粉末在鼻端。昨晚如果我有所警觉,妖道算甚么玩意。阴沟里翻船,实在窝囊。你没有 行动的打算,我得走了,后会有期。” 说走便走,身形一闪便窜出三四丈外。 “等一等……”千手灵官急叫:“咱们联手下去毙了他们……” 可是,人影已消失在草木深处。 “真可惜!”千手灵官跌脚惋惜:“我怎么这样笨?他去而复来在此地潜伏,分明有意 助我除暴去恶,我却胆怯错过机会了。这小子到底是何来路?” 想起罗远举手投足之间,便废了妖道十余名高手,真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如果能再次 与罗远联手,该多好? 有宇内三狐在,他没勇气逞强。罗远在宇内三狐身旁,无声无息把他救走,而且有解天 狐暗香的解药,当然有对付宇内三狐的能耐。他真不该过早表示撒手的,错过太好的机会 了。 河南南阳与湖广襄阳,两条路的分路处在随州。随州算是大埠,往来的旅客络绎于选。 健马驰上北行的大道,不久便地势上升。路通过桐柏山区进入河南,沿途逐渐地广人 稀,群山起伏,林深草茂,旅客渐少,偶或可以遇上成群结队往来的旅客。单身旅客就道非 常危险,不仅有虎狼出没,而且有强盗拦路打劫,必须结队而减少风险。 湖广并非全是鱼米之乡,大半地区仍是穷山恶水。那时,大明皇朝建国仅六十余年。经 过大元帝国八九十年的统治,再经过十余年群雄并起打江山的浩劫,天下各地除了南京附近 地区之外,一直就地广人稀,人丁稀少。蒙古人围攻襄阳,围了四年余,附近州县被杀得走 上百里不见人烟。随州一带,百十年来元气未复,明初天完帝国的大军杀来杀去,朱元璋的 兵马取得随州时,仅剩下一座孤城,四乡没有一栋有人住的房舍。三四十年的太平生息,能 孳生多少人丁?因此愈往北走,愈难发现稍像样的村落。 走这条路的旅客,很容易落入有心人的监视下。 罗远不介意有人注意他的行动,与人结了怨,必须在心理上预作提防,不需时时留意避 免扰乱心情。他的穷打扮,也不怕劫路的毛贱强盗打主意。 他与十二位北行的旅客作伴,十二位旅客有八匹驮货物的骡子。 骡子能吃苦耐劳可驮重物,但慢吞吞不能赶路,一天赶六十里左右。他的马脚程快,不 能等,走了十余里,他便赶到前面去了,成了落单的孤雁。 走这条路的旅客,人数比走襄阳道的人,少了四分之三。一早动身,他们是走得最早的 一批旅客,他这一超到前面去,就成了走得最早最先的第一位旅客。 岂知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远出十里外,前面小山的坡道,出现一队北行的轿马。 走这条路的人,乘轿的极为罕见,乘车的偶或可以发现,轿不是走长途的好工具。 两乘轿,是那种自备的山轿型小轿,只有两名轿夫,所以走山路方便。 六名骑士有男有女,坐骑是良驹。男女骑士都穿了骑装,佩剑挂囊有点像打手保镖。男 的壮实魁梧,女的曲线玲珑婀娜多姿,老远便令人觉得,这些人必定大有来历,也必定是有 身份的人,不然怎会有轿有打手保镖? 蹄声得得,逐渐赶上了。抬轿的轿夫虽则相当健壮,但长途抬轿脚下不可能快如健马。 接近至廿步外,这才发现断后的一男一女骑士,原来是一位十三四岁小后生,和一位发 育还没停匀的十五六岁小姑娘,居然都佩了剑挂了囊,神气得很,小人充大人,高坐鞍桥顾 盼自雄,骑术相当精。 小姑娘不经意地扭头回顾,明亮的眸子在罗远身上注视片刻。 他心中一跳。这小姑娘灵秀的面庞极为吸引人,尤其是那双又深又大又亮的明眸,远在 廿步外,一瞥之下,仍可感觉出热力迫人,天生具有吸引异性喜爱的媚力和魔力,令人一见 难忘,怦然心动。 小后生也本能地扭头回顾,也生了一双明亮的大眼,一脸小大人神情,却透露出顽童的 标志,精力过剩好动顽劣,身上带了剑,更容易闯祸。 “可能是那一位武林世家的子女,跟着内眷走亲家。”他自言自语,对小姑娘的回眸一 顾印象深刻鲜明。 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随州有那一家武林世家有如此神气,随州与汉口镇算是近邻,他 对附近州县的乡情不算陌生。不时在各地行走,对江湖的奇闻秘辛见闻颇广,所以他知道千 手灵宫;知道伏魔一剑;知道玉虚天师;知道武道门门主九州无常叶天中;见过八鹰中的两 只鹰。可知他虽然不曾正式闯荡江湖,却已经具有江湖人的条件,日后一旦出道扬名立万, 必定出人头地成就可观。 那时,医务人员的地位,因考试制度与公医院的建立,郎中已改称医士,地位已大幅提 升;也因公医中把祝由科,也列为正式的十三科医士之一,一直名列江湖人的郎中地位受到 肯定。但一般大众,仍然把郎中看成医卜星相江湖人行业。 他名义上是采药人,比行医的人低一级,所以自然而然地,被认定也是江湖人。 在他的户籍上,采药人被列第五等人:哥。 当时阶级的意识极为浓厚,一般人分为五等:秀、官、郎、畸、哥。每一等又分五级, 界限分明不能逾越。 所以在街坊的称谓上,父老公人叫他罗哥,不是奇闻怪事。户籍黄册上,他的等第记载 就是哥。总算不错,等第级数是第一级,所以也有人叫他罗一哥,名省掉了。 要想打破分等升级的潘篱,必须有出息,随财富成就而升等改变。最佳的途径便是读 书,考上秀才就可以摆脱等级的束缚成为人上人。如果不,即使有亿万家财,也只能名列第 一等人:秀,永远翻不了身。 所以他虽然不在江湖走动,仍然算是江湖人,与医卜星相同属一流,想改也改不了。 武林人士有一大半属于江湖人。巡捕捕快,就是车船店脚衙的“衙”,算是合法的正式 江湖行业,与混世的牛鬼蛇神打交道,身份地位无法提升。 当然,这只限于官与民之间的关系。在一般性的往来接触中的这种等级是不会有人介意 的,绝对不会有人在自我介绍时:报出自己的身份等级。 以他来说,他不可能与人打交道时,自称罗一哥,或者罗远一哥。一是级数,哥是等 第。 看这些人神气得很,但他心中雪亮,彼此的身份是相当的,他用不着害怕回避。 心中没负担,他策马超越。 如果对方是文武官员,他就不能也不配超越了,闹翻了要吃官司,罪名是大不敬、得挨 板子坐班房。 说巧真巧,也许是活该有事。坐骑刚绕道左驰出,轿后的男女四骑士,几乎同时扭头向 他狠盯。前面两位身材魁梧的中年骑上,目光凌厉饱含敌意。 小伙子大眼一瞪,真有点横眉直目的狠劲意味。 小姑娘灵活的明眸中,不友好的神情也流露无遗。 他脸上的微笑僵住了,对方是不是不让他超越?但也犯不著生气不悦呀?说一声不就成 了?雨后的路面仍有些润湿,车马驰过也不会掀起尘埃,超越不会妨碍任何人吸入尘土。 轿前面三四十步,路左的树林掠出四个人影。一声唿哨传出,又窜出四个人,将路堵住 了,四刀四剑映日生光,八条黑凛的壮实大汉,像收买路钱的强盗,声势汹汹来意不善。 轿前面领先的一双中年骑士,一声短叱勒住了坐骑。 小伙子似是有意争先,卖弄地飞离鞍桥,升至顶点一记美妙的鹞子翻身下搏,头下脚上 马鞭兜头便抽,鞭破风发出尖锐的厉啸,劲道十足速度惊人,鞭影似已消失,攻肩背一发即 至。 他来不及分心留意轿前面的变故,八大汉出现与小伙子发动,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事实 上也无法看到前面的情况。 他心中暗惊,也大感不满。这小伙子轻功身法与空中搏击技巧已臻上乘,怎么竟然骤然 向陌生人出手攻击?如果他不是先一刹那,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敌意,及时提高警觉,这一 马鞭他决难躲闪。 “岂有此理!”他沉叱,也略为挪身马鞭斜升,指向小伙子的下档,速度更快一倍,而 且奇准无比。 他的手长了三分之一,小伙子如果不闪避,就会被他先一刹那击中,小鸡鸡可能走样变 骡子——太监。用这种妙招对付顽童最有效,男童女童都怕这一招。 小伙子果然怕下裆被击中,再来一记大翻腾,翻出路外巧妙地下挫稳下马步。 人影再次凌空光临,也是头下脚上凌空下搏。 是那位灵秀的小姑娘,骑装把刚发育恰到好处的曲线,显露得玲珑多姿,双脚笔直微 张,双手下伸五指半屈,以一半斜角向下疾落,手爪伸出了。 姿势与小伙子不同。小伙子是翻腾搏击;小姑娘是斜角下插。所看到的是:小!”娘的 速度要快得多,而且扑势猛烈凌厉,气势上强烈一倍。 小伙子的受击面积是全身;小姑娘可受攻击的面积只有一双手。 手是最强劲的攻击器官,也是最强劲的防卫器官。 小姑娘是随小伙子之后下搏的,小伙子仓卒间飞翻而走,小姑娘便随后下搏,此退彼进 配合得丝丝入扣,真把罗远吓了一跳,马鞭来不及收招自保,扭身下溜来一记蹬里藏身,健 马也斜冲出路外。 小姑娘纤掌一按马鞍,身形飞腾而起,半空中先前空翻,再化侧空翻,轻灵得像是体重 已经消失,不受地心引力所左右,速度也快得惊人,已看不清翻的真实形态,只看到依稀的 飞腾人影。 更惊人的是,她能紧蹑罗远的动向。 罗远已滑蹬着地,让健马自行驰出。 “好?”他脱口称赞:“乳燕穿帘。” 小姑娘这次仍然是头下脚上疾落,但角度比上次略大,不像是斜插,改为稍小角度的平 飞,双手仍然前仲,半屈的五指猛地舒张。 马鞭本已拂出,但他突然改变主意,身形一幌,在爪前间不容发地移位,大手一伸,在 小姑娘的小腰肢抓了一把,顺手摘下姑娘系在腰带上的小香囊,在丈外幻现,有点暗暗心 惊。 小姑娘的左爪两个指尖,在他的左肩划过,划破了衣衫,裂了两条半寸长的小缝。 小姑娘终于后劲不继,高度也不够,飘然着地稳下身形,一摸腰肢突然满脸通红。 “好俊的轻功,你是妖精化身。”罗远大声嚷嚷:“折向翻飞,灵活如燕。你的爪功, 也是霸道机巧的燕爪。快管住那个小鬼,他要撒野了。” 小伙子真要撒野了,羞怒交加拔剑。 一声娇叱,小姑娘突然向小轿急冲。 两乘小轿陷入重围,所有的人正在混战,包括四名轿夫在内,与涌来的人群火杂杂地用 刀剑狠拼。 涌来的除了最先现身的八个人之外,两侧树林内也涌出十八个人,人数多了一倍以上, 而且每个人都是身手高明的泼野大汉。 两乘小轿成为争夺的中心,廿余名凶悍大汉步步进迫。 小姑娘猛然从外围加人,剑起处风雷骤发,一剑刺倒一名大汉,反手震飞另一名大汉的 刀,取得中宫长驱直人,一剑贯入这名大汉的右肋。 一照面便摆平了两名大汉,随即也陷入重围。 小伙子也舍弃了罗远,向人丛冲去,人潮一涌,也脱不了身。 罗远不但不惊怪走避,反而好奇地缓缓接近斗场。他弄不清两方的人是何来路,更不知 道双方的底细倒底谁有理?有何仇怨?他是局外人,介人任何一方,都能引起误会,帮错了 理亏的一方岂不糟糕? 他对一大群强盗似的大汉颇不以为然,这与强盗打劫有何不同?人多势众不由分说便一 拥而上,这算甚么? 他也不想不问情由便帮助小姑娘这些人。小姑娘和小伙子也是不问情由,无缘无故向他 出手攻击,行径同样恶劣,似乎也不是甚么好路数。 人群混战,很难抓住致命一击的机会,除非人多的一方隐有可怕的高手,因此但听兵刃 对架所传出的响声震耳,却没发生断头裂肌的情况,形成混乱的缠斗,声势惊人却毫无精采 可言。 小姑娘突然从外围冲人,也仅能伤了两个仓卒接斗的人,之后便陷人混战中,手忙脚乱 无法发挥武功的技巧了。所以即使是超等的高手名宿,也极力避免与对手混战,以免阴沟里 翻船,被一群三流混混击倒才冤呢! 他是唯一位于外围的人,却情不自禁向刀光剑影接近。也许,这是人类好奇好斗的天性 吧!在街上只要人闹事打架,必定会引来许多看热闹或助威的人旁观。 他忘了看热闹必须在远处,太接近肯定会有被卷入漩涡的危险。 果然有危险,一名被逼出外围的大汉,突然找上了他,凶狠地扑上就是一刀,力劈华山 要把他劈成两斜半。 他身形略幌,从刀下切入,左手扣住大汉握刀的右腕脉,一指头点在对方咽喉下。 “给我放乖些,滚到一边凉快去。”他不悦地说,手指几乎要贯入大汉的喉结穴:“你 们一定不是好东西,滚!” 大汉叫得出声音了,惊叫一声,手舞足蹈被扔飞出路面,远出三丈外倒地挣扎难起。 惊叫声引起其他大汉的注意,立即冲来两个人,一剑一刀火杂杂两面夹攻,毫无顾忌贴 身手下绝情。他两手空空,有刀剑的人当然会毫无顾忌行贴身攻击。 用剑的人身形飞抛,使刀的人也丢刀飞出路面。 然后陆续有人找上他,来一个飞一个。片刻问,共有七个人被抛飞出路外,终于引起为 首人物的注意。 一个速度惊人的身影,身剑合一脱离人丛,宛若惊虹破空而至,剑在丈外便可感到剑气 压体,像是一道激光,射向他的胸口。 他抽出塞在腰带上的马鞭,应付强敌手中必须有器械。这个人剑光有异,是强敌已无疑 问。 一剑定空,似乎凶狠猛烈的一剑,已贯穿了他的身躯,却毫无阻力,他的身躯也幻没 了。 “丢剑?”沉叱声震耳。 剑走空的中年人大吃一惊,僵住了。 身后有人抵住腰背,马鞭勒住了咽喉,将脑袋向后勒,身躯被抵住动弹不得,只要再加 些劲,咽喉必破,甚至会断头。 马鞭不是传统的装饰鞭,而是美观的小竹筋(根)鞭,把玩过久,已成了紫暗色光泽可 以鉴人,弹性极佳,勒断脖子轻而易举。 勒劲可怕,气散功消。 剑不敢不丢,马鞭离颈,双手肩关节挨了一击,失去活动能力。 罗远一把扣住这人的后颈,像是老鹰抓小鸡,也像是揪住小猫的颈皮,将人拖至路中。 “你们在干甚么?”他震耳的嗓音像打雷。 恶斗已经结束,在他摔飞第七名大汉时便中断了。 有四名大汉半弧形挡住他,却不敢下手抢救同伴。 小轿左近,倒了五个人,还在血泊中挣扎。有三个已经不再挣扎,可能被击中要害断了 气。 防守小轿的人也倒了两个,受了重伤。 留下八名大汉,要面对十名防守小轿的十个男女,主客易势,局势已不可收拾。 小姑娘与小伙子,用惊讶的目光向这一面注视。 四名大汉都是四十来岁,魁梧凶悍的大汉,投鼠忌器不敢扑上抢救同伴,四支剑仍然气 势凌厉。 “放了我的人。”那位豹头环眼大汉沉喝,但色厉内茬:“你又是干甚么的?” “放就放。”他在中年人的腰脊拍了一掌,将人丢下:“我要知道你们双方在这里,打 打杀杀的理由。如果你们是拦路打劫的强盗,我宰了你们,明白了吧?” 中年人狠狈地爬起,身形一幌几乎站立不牢。咽喉下的马鞭勒痕并不明显,显然七坎穴 一段经脉出了纰漏,浑身有虚软的现象发生,腰脊也可能出了问题,想拾剑拼搏,已无能为 力。 “你是管闲事的?亮名号。” “名号?我不想抬出名号唬人。”罗远其实没有惊世的名号可亮,他还没正式在江湖闯 荡呢:“我姓罗,罗远。无所谓管闲事,我只是一个旅客,有这许多仁兄向在下出刀发剑, 事关罗某的安全,牵涉到我的生死荣辱,岂能不管?说吧?你可以先说你的理由。 “咱们办事与其他旅客无关,你走吧?管了不该管的闲事,会送命的。”豹头环眼大汉 已看出情势逆转,不能再树强敌,釜底抽薪表示宽大为怀:“快走,走得远远地免送性 命。” “你还没说出你们行凶的理由呢!我在听。” “没有你的事。” “我介入了,不是吗?好,我走,但我会把事故经纬弄清楚,我有权防止尔后的不测之 祸,先弄清楚,日后出了事也可循线追究,走也,” 猛地一冲,把正要往同伴列阵处退走的中年人,抓住往肩上一搁,飞掠而走,钻入树林 找自已的坐骑。 “把我们的人放下……”豹头环眼大汉历叫,飞跃而进急追。 但窜出十余步,颓然稳下身形。罗远的速度骇人听闻,已消失在二三十步外的树林内, 追之不及了,这里还有重要的事需要处理呢! 有三分之二的人失去拼搏的能力,处理十分棘手。 护守小轿的人,也透支了大量的精力,再混战下去,后果不问可知,所以也没有再次发 动攻击的能力,抓住机会调息养力以恢复疲劳。 像貌威猛的中年人,离开守护的小轿,冷然面对豹头环眼中年人,虎目中似要喷出火 来。 “你们分明是劫路的强盗,不敢向那位旅客承认身份。”中年人手中剑锋尖上升,剑隐 发龙吟,表示精力仍在:“歼除你们一群悍匪,在下仍有这份能力。现在双方能拼搏的人数 相当,阁下最好表现出亡命英雄气概,和在下单挑决斗,看谁去见阎王。在下姓范,范家 宏,南天一剑范家宏,真名实姓光明正大。阁下,看你的了。” “上一代江湖剑客之一,我知道你这个人。”豹头环眼大汉脸色微变:“难怪在下这二 三十位武林高手,一拥而上也收拾不了你。我,飞虎朱强。” “你还有机会把我南天一剑送去见阎王。” “怎么可能是你护送彭家的人前来桐柏山?” “彭家的朋友出面,请范某护送彭老爷,带了一千五百两黄金,前往桐柏山瑞云谷赂回 爱子,沿途小心不能出意外,必须在限期前抵达瑞云谷。阁下不是强盗,而是宇内七虎之一 的飞虎。天杀的?武道门一定走漏了消息,或者有意透露,让闻风赶来劫金的人在途中行 凶,以便加倍勒索股金。我要将你带往瑞云谷,向武道门的人求证。” “该死的?我们怎么知你们是护送彭政的人?”飞虎朱强嗓音增高了一倍,折损了那么 多人,又急又怒:“你们的人这么多,全部是气概不凡的人。” “咦!你……” “咱们是在这附近,防止前往桐柏山的财神爷,受到匪徒强梁骚扰的人。”飞虎朱强探 手示意同伴救死扶伤:“近来这条北行的大道上,不断有来历不明的人走动,而且都是一些 名头颇为响亮的江湖名人,更有不少小队毛贼出没,先后已经出现好几宗血腥事故,有两次 还是冲咱们而来的。” “你们怎么不问情由……” “上一次咱们一现身,还来不及盘问,对方四个人就先用暗器,杀死咱们四个人。你们 声势浩大,连轿夫都带了剑,咱们还以为你们也是冲咱们而来的。罢了,你伤了咱们不少 人……” “阁下的话是否有欠公允!”这次南天一剑抢着大声说话了:“双方都有死伤,而挑起 杀戮的人是贵方,怎么反而怪起我们来了?” “这场误会怪不了谁。”飞虎朱强不再强硬:“你那个人带走了咱们的领队飞天蜈蚣陈 孝,那是甚么人?” “那不是我的人。”南天一剑坚决否认:“咱们在随州就发现有人跟踪,还以为这个人 是不怀好意的跟踪者,刚出面阻止他不许他跟得太紧,你们就现身发起攻击,怎知是甚么 人?你不是曾经和他当面打过交道吗?” 最先现身的四名大汉,的确看到小伙子跃起搏击罗远。后一刹那现身隐身林中的人,也 看到小伙子与小姑娘先后攻击的经过,都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经南天一剑一说,怎能再把 罗远当成南天一剑的人? 飞虎听两三位同伴说出经过,楞住? 如果罗远是南天一剑的人,被弄走的领队飞天蜈蚣不会有危险。可是,南天一剑并不认 识这个人。 “去两个人,循蹄迹追踪。”飞虎断然派人追寻:“有下落速行反报,不可妄动。 “我带人去。”一名同伴自告奋勇,召来两名大汉,借南天一剑三匹坐骑急急动身。 南天一剑有两人受伤不轻,用不着坐骑,必须由同伴带走,一马双驮。 飞虎的人死了三个,轻重伤有十名以上。这说明飞虎朱强要不是人数多了一倍,人数相 当毫无胜算。 成功的袭击,反而成了失败者。 接着分配人手传讯,抬走了死尸。这期间,飞虎一直在暗中留意南天一剑的举动。 南天一剑是名头响亮的高手名宿,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一直就保持高度的惊戒,对飞虎 这些所谓保护财神爷的人,明显地表现出怀疑态度,约束自己的人,与这些行经有如强盗的 人保持距离,似乎随时皆有拔剑自保的神情流露,有意无意地阻止对方的人接近小轿。 小轿一直停在原处,轿内毫无动静,恶斗期间,里面的人始终不曾露面。轿内的人的镇 静功夫到家,一名大汉曾经突围接近轿夫,逼退了轿夫抢近轿门,轿内的人依然无功于衷不 曾露面。 处理自己的事务完毕,飞虎独自向南天一剑接近,身边只剩下四个人,独自接近以免引 发误会。 “范前辈,彭政彭老爷来了吗?”他脸上有友善的笑意,明白表示不再介意误会的事: “敝长上经手这件买卖,领队飞天蜈蚣曾经见过彭老爷,在下却不认识,是不是在轿内?” 飞天蜈蚣被管闲事的人掳走了,责任便落在飞虎朱强肩上,要求与财神爷彭政相见,是 合情合理的事。 “彭老爷来了。”南天一剑一语带过:“贵长上阴阳使者周大年的勒赎信也带来了,期 限还有五天,为免沿途发生意外耽搁,咱们必须在期限前赶到瑞云谷,这就动身。诸位是仍 在此地戒备呢,抑或是一同动身?” “当然需一同动身,在下的责任就是保护彭老爷的安全。这数十里山区有匪盗出没,必 须……” “你们也是盗匪呀?”南天一剑话中带刺:“只要派人打声招呼,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 动士?同道嘛!” “范前辈应该知道,敝山门在荆山。”飞虎朱强不介意地笑笑:“做买卖选择交易的地 点,随财神爷的住地远近而定,交易地决不会在山门附近。这里距荆山已在数百里外了,咱 们的弟兄,那能左右得了桐柏山附近的好汉?他们也不会买咱们武道门的账。所以,咱们得 派出大量人手防范意外。如果知道彭老爷神通广大得竟然请得动范前辈护送,咱们就用不着 多费心,也就不会因误会而损失了三位弟兄了。” 做绑架赎买卖,交易地点当然不能订在山门附近。武道门的门主九州无常叶天中,号称 江湖之王。他组成的黑道兼匪盗集团作案遍天下,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山门在荆山的消息,也 的确在荆山附近,布了些明椿暗椿,吸引有心人的注意,确曾有些人在荆山跟探而失去踪 迹。荆山大得很呢:群峰连绵,有许多地方都是原始丛莽,谁知道他的山门隐藏在那一角 落? “范某的朋友,与彭老爷有交情。”南天一剑打手式表示动身,扳鞍上马:“毕竟一千 五百两黄金,是一笔庞大惊人的财富,沿途得有人照顾,出了差错岂不误了彭少爷的性命。 阁下是否需要先接收赎金?” “前辈肯给吗?”飞虎朱强反问? “不会。”南天一剑答得肯定有力。 “距瑞云谷还有八十里左右。” “就算到了瑞云谷,范某也不会交给你。” “这……” “因为当事经手的人是阴阳使者周大年。”南天一剑策马动身:“阴阳使者没明确表示 他是武道门的人,我也不知道阁下是不是武道门的弟兄。” “范前辈不信任我?” “我谁也不信任。等见到完整无缺,五官皆全的彭少爷,才能一手交金一手交人,这规 矩我懂。既然你承认是阴阳使者派来保护的人,这段最后旅程的安全,直接向贵上负责,应 该不会再有意外发生。朱老兄,你的责任相当重呢!” 健马仍分前后各三骑,保护两乘小轿缓缓北行。飞虎朱强五个人,则知趣地在廿步后保 持距离。 薄暮时分抵达大宁集,距河南湖广交界的界首,还有廿余里,界首以北便是桐柏县地, 再廿里便是县城,这一带已经是山区了。 飞虎朱强的人已经先到多时,预订了旅舍等候他们投宿。 大宁集大道一分为二,主大道直通桐柏县城,左面的大道进入西面的丛山,其实只能算 小径了。 至瑞云谷不需至桐相县城,须走西北行小径。 桐柏山不是一座山,而是许多山峰的丛山峻岭,著名的有玉女、卧龙、紫霄、翠微、莲 花诸峰,是淮河的源头,地跨一州四县。山峰与村落名称,各有不同,如果不熟悉到处乱找 乱寻,很可能迷失在内遍寻无着。南天一剑提前赶来,可知他对桐柏山并不熟悉,既然对方 派人保护,当然也兼领路,不需费时费事打听,时间充裕不必耽心误事啦! 对飞虎朱强,他本能地怀有强烈的成心。他并不认识江湖七虎的飞虎,闻言而已,见面 也不相识。 他并非怀疑对方冒名顶替,而是重责在身,必须对任何陌生人保持怀疑,尤其须对有刀 有剑的人保持警觉,严防意外不测。 如果罗远不曾及时出现,飞虎朱强很可能得手了。 飞虎死了三个人,会不会找机报复? 大宁集只是一座有百十户人家的小集,集场也不大,只是一处交换山产的小市集。从桐 柏来的贩卖生活用品小贩也不多,集期三六九,热闹半天便结束。过往的旅客不多,也没有 身份地位显赫的旅客往来,因此集中的两三家食店,设有供旅客赶不上宿头时,暂时歇宿的 几间房舍,并非真正的旅舍。 集距桐柏不足五十里,不是宿站,一旦来了二三十位需要住宿的旅客,而且旅客有内 眷,可就难以张罗了,三家小食店,也只能容纳南天一剑十三位男女。 飞虎朱强的人不住小食店,占住了五座民宅。 死尸已经运走了,运到何处外人无从得悉,猜想可能已运入山区,山区一定有巢穴。 飞虎朱强到底有多少人,南天一剑根本无法侦查。掳人勒赎的主事人阴阳使者,敢选择 桐柏山区,作为赎人交易的地点,必定对桐柏山区有控制的能力,在山区布置临时巢穴,人 数决不会少。 桐柏山区有小股盗群;有藏匿的亡命;有临时聚合的毛贼;有可能吃人的虎豹豺狼…… 在山区深处建立临时巢穴,人数那会少?阴阳使者竟然要求人质的家属,携带一千五百 两黄金,前来盗贼出没,虎狼横行的山区赎回肉票,未免不合情理。 也许,阴阳使者心中明白,肉票的家属不是省油灯,有足够的财力,聘请大量人手抢救 人质,只好选择大量人手无法暗中活动的深山绝地,作为交换地点。人质的家属,必定有能 力保护黄金平安抵达山区。 一千五百两黄金,现值已接近一万两银子。那时,大明宝钞正在濒临崩溃,即将成为废 物,制钱成为大量的通货,太过累赘,已经半公开使用银两。金子仍然不是通货,只能随当 地的市况需要,而折算现值。湖广地区的大都市,官价是四比一,但市价是一比五至六左 右。一千五百两黄金,可是一笔庞大得令人咋舌的财富,如果消息走漏,保证可以吸引大队 强盗。 飞虎朱强一露面就发动猛烈的攻击,声势与强盗不相上下,这那像派出保护财神爷的行 径?简直就是一拥而上抢劫的强盗手段。 南天一剑所住的食店共有三进,立即布下警戒网,不许闲杂人等接近,坦然向飞虎表明 态度,请他们不要前来打扰。如果有事相商,请飞虎单独前来会晤。 飞虎在天黑时分,来走了一趟,交代明日入山应注意的事务,带七名弟兄领路入山,沿 途与有关的好汉们打交道,保证他们可以平安抵达瑞云谷。 据飞虎表示,瑞云谷在瑞云峰附近。如果从桐柏县城入山,须走大复山盘山小径,全程 四十余里,从大宁集走西北道,约七十里左右:明天得走一整天,抬轿的轿夫得辛苦些。 飞虎其实没有时间陪伴南天一剑聊天,内心的紧张从外表也可看出端儿,调动人手在附 近紧张地搜索,搜寻领队飞天蜈蚣的下落。 不但飞天蜈蚣下落不明,连派往循踪追查的三个人,也如石沉大海,走了就音讯全无。 掳走飞天蜈蚣的旅客,也像是平空消失了。路只有一条,那位旅客难道由原路飞回随州了? 南天一剑的住处戒备森严,警卫派了两个之多,可用的人手只有十个,这一夜真够辛苦 的。 飞虎朱强的的落脚处,戒备更为森严。这位名列七虎的黑道大豪,已经知道情势失去控 制了,暂时丢开南天一剑的事,全力搜寻飞天蜈蚣的下落,能派出的人都派出去连夜搜索山 林旷野,没派人临视南天一剑的动静。 山间的村集夜间活动,几乎完全停止,天一黑就家家闭户,不再有人在外走动了,全集 黑沉沉,偶或有三两家民宅,有灯光从门窗缝泄出而已。 二进院的堂屋点了两盏桐油灯,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南天一剑与一位中年人,一位中年 女郎,加上小姑娘与小伙子,五个人一面品茗,一面神情肃穆商量对策,应该用何种策略, 应付明天可能发生的事故。 “这头虎居心叵测,不可信任。”中年人的大眼中,闪烁着慑人的精光,语气冷森: “我甚至怀疑,他可能是冒充飞虎朱强玩弄阴谋诡计。” “贤弟,有不信任的明显理由吗?”南天一剑脸色阴沉,毫不激动:“我们并不认识飞 虎朱强,所以也无法指证他不是飞虎朱强。” “一露面就不间情由疯狂攻击,会是阴阳使者派来保护财神爷的人吗?那根本就不合情 理。” “问题是,咱们与那位陌生年轻人,先一刹那发生拼搏,他有理由把我们看成盗群。” “那……大哥的意思……” “武道门自己窝里反。”南天一剑说:“这一批人要在中途把赎金劫走。哼!他们几乎 成功了。今天虽然失败了,在到达瑞云谷之前,他们仍会下手的。。 “唔!委实可虞。” “他们不知道我们知道瑞云谷在何处,将把我们引入歧路制造下手的机会。明天将是生 死存亡决定性的一天,咱们得先定下对策。武道门在这几年中,做案通常守信用,只要咱们 能平安抵达指定的地方交赎,彭家的儿子便可平安赎回。” “恐怕今晚就很难过关。”中年人显得忧心忡忡:“他们既然选择桐柏山这种强梁出没 的地方,作为交换地点,这里必定是他们有效的控制势力范围,再纠集一批更强悍的人乘夜 下手,成功的机会将多于九成。飞虎那混蛋,必定认为金子确在轿子里。” “如果真是他们窝里反,今晚将是决定性的一夜。”南天一剑同意中年人的估计:“距 离交换地点愈近愈安全。阴阳使者应该有保护财神安全到达的诚意和准备,在有效的控制距 离内,派人保护财神抵达,所以飞虎这混蛋必须在阴阳使者所派人保护网之外,夺获黄金便 于远走高飞。今晚,咱们大家辛苦些,都不许睡觉。” “爹,女儿在想。”小姑娘提出重要的事:“那位在我们后面跟来的旅客,会不会是飞 虎制造籍口的媒子?怎么这样巧?” “笨女儿,如果没有那位旅客恰逢其会,击倒了他们三分之一的人,结果如何?”南天 一剑摇头苦笑:“即使咱们能侥幸有一两个人存活,也等于全军覆灭。彭家父子,也死路一 条。” “你爹说得不错,那位陌生人直接帮了我们一次大忙。”中年人向小姑娘说:“飞虎那 些人如果志在劫夺金子,不需制造藉口,更不必假装擒走他们的领队,不必刹那间击伤他们 许多人。飞虎的人皆派出搜寻下落,失控的焦急愤怒神情显而易见。你姐弟俩专会惹事招 非,这次惹事没料到反而因祸得福,也许真是天意吧,这种巧合,人的一辈子碰上的机会微 乎甚微,却被咱们碰上了。这个人的武功骇人听闻,气势却不像成名人物,费解。” “这个人很年轻,的确不像成名人物,似乎对付空中搏击的技巧十分精辟,无法看出他 的师承家数。”南天一剑眼中有疑云:“会不会是紫娟丫头的师门子弟,暗中赶来策应的 人?” “不可能,爹。”小姑娘肯定地说:“师父他老人家的亲友不多,子侄也没有几个,女 儿全都认识,绝对没有这个人。何况师父他老人家,根本不知道女儿返家之后,随爹前来桐 柏山冒险护送彭老伯,与绑匪们打交道。” “总之,希望不是我们的敌人。”南天一剑显得心神不宁:“情势扑朔迷离,希望不是 飞虎这些人;所策定各种阴谋诡计的一部份。如果是他们所安排的诡计,我们没有人能对付 得了这个人。” 一声警啸划空传来,所有的人皆失惊而起。 “真来了?”中年人急往外抢,剑已在手。 “沉着应变,不可乱了章法。”南天一剑急叫,一掌拍熄了灯火。 暴叱声接踵而至,警卫与入侵的人接触了。
------------------------ 旧雨楼 扫描,bbmm,sfh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 四 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 四 章 罗远的坐骑不是良驹,驮两个人实在难以胜任。远出里外,越野穿林一阵急驰,坐骑便 不堪负荷,四人濒临难以举步,随时皆可能濒倒境界。 后面,蹄声急骤,草木籁籁而动声传里外,追的人马正快速接近。 林深草茂,不知后面有多少人追来。 他不想和大批高手拼命,干脆下马将昏迷不醒的中年人扛上肩,牵了坐骑钻走,绕山越 野远离险境。 他不知道身在何处,对这一带山林一无所知,反正能走的地方就走,身在何处他并不介 意。一个采药人对山区的环境,即使是陌生地区,也会产生亲和感,进人穷山恶水也不会产 生恐惧。 登上一处山坡向下察看,终于看清跟来的只有三个人。 “好哇!多几个人口供更可靠。”他欣然自语,绕山坡降下一处平野,等候追的人赶 上,不再往林深草茂处躲躲藏藏。 藏妥坐骑,昏迷的人丢在草坪中,几耳光把人打醒,在一旁虎视眈眈。 蹄声渐近,追的人快要到了。 中年人第一个反应,便是跳起来。 伸脚一勾,中年人砰然倒下了。 “我看得出,你是那一群强盗的首领。”他双手叉腰像座天神,俯视着狼狈的小鬼: “我听说道桐柏山有几伙强盗,你是那一伙的?他娘的!你们离开巢穴未免太远了吧?怎么 抢到随州来了?” 桐柏山地区,大部份属河南桐柏县,仅西南一带山尾小山岭,属湖广随州。 “混蛋!你才是强盗。”中年人挣扎着站起:“桐柏山的强盗,都在荒僻的村落打家劫 舍,那敢在大道上抢劫?壮勇一合围,死路一条。” “你这狗养的没拦路抢劫行凶?不会是与小轿的人攀亲家吧?” “胡说八道:咱们是保护他们的。”中年人嗓门大得很,理立气壮:“保护他们能平安 到达桐柏山。” “该死的混蛋!刀剑并举,一拥而上汹涌如潮,一接触有死有伤,这叫做保护,好,我 来保护你。” 一声吼,中年人迎着他接近的身影,来一记十分急猛的黑虎偷心,拳风虎虎劲道十足, 暗劲直迫八尺外,内劲已可外发伤人于体外,可能在内功上,曾经下了二三十年苦功。 他左掌略拂,拳劲斜走,无畏地走中宫切人,快如鬼魅幻形,对方拳势未收,他已近身 了。 劈啪几声暴响,四记正反阴阳耳光,快得难以看清手掌,把中年人打得仰面便倒。 “还要进一步保护吗?”他一脚踏住中年人的右膝,压力渐增:“你的膝盖一定可以抗 拒棒打斧劈,内功火候很纯,距金钟罩境界已是不远,我打赌一定踏不碎你的膝骨,但必须 试一试,不试怎知输赢?” “不!不要……”中年人狂叫,坐起双手拼全力抬他的右脚:“在下真……真的不是强 盗,的确是……是奉命护……护送他们前往桐柏山的人……” 只要再加半分劲,中年人的膝盖非碎不可。双手已用了全力,也化解不了下踏的可怕劲 道。 “你尽量胡说八道好了,我不急。你的强盗同伙快到了,他们的口供最好和你一样,不 然……哼?” “用不着胡说八道。”中年人总算能阻止压力增加,急急分辩:“我们奉阴阳使者的指 示,远离强盗出没的地区外,迎接财神兼领路,以免受到强盗或仇家阻扰……” “且慢?”他收回脚,虎目中有疑云:“阴阳使者?我听说过这个人,阴阳使者周大 年,一个黑道臭名昭著的枭雄。” “他是咱们武道门的重要人物……” “武道门?武道门听说在襄阳附近的荆山,怎么跑到这里来鬼混?你是……” “我,飞天蜈蚣陈孝,在武道门地位不低。本门在天下各地做买卖,就在各地就近与神 财爷交易,不会在山门与外界接触,避免落案。你也许知道在下的名头,知道武道门的声 威,最好保持对在下的尊敬。” 一亮出山门名号,飞天蜈蚣神气起来了,挣扎着站起,居然能挺得笔直,气势仍足。 “飞天蜈蚣陈孝就是你?”他的虎目中,疑云更浓。 “正是区区在下。” “他娘的!你像吗?据我所知,飞天蜈蚣的名头,并不比阴阳使者低,都是武功惊世, 坏事做尽狗都不吃的枭雄。你这混蛋如此稀松平常,拳脚还没入流,怎么会是名震天下的飞 天蜈蚣?去你娘的!” 汉口镇是四通八达的大埠,龙蛇混杂甚么人都有,即使是平凡的市民,也可听到许多三 教九流的传闻秘辛。稍留意江湖动静的人,对那些声威显赫的英雄好汉,多少有些印象,虽 则从没与这些风云人物打过交道,见了面也不认识,但对那些人的名号却知之甚详。 他听说过飞天蜈蚣阴阳使者这些人物,从传闻中知道这些人非常可怕厉害,真无法相信 表现得如此稀松平常的中年人,会是大名鼎鼎的飞天蜈蚣。 他也听说过伏魔一剑吴化雨的名号,更对武道门有所风闻,可知他是有心人,不是一个 平凡普通的采药村夫;更不是一个身怀绝技而甘于寂寞,甘愿老死山林的人。 “你这家伙武功骇人听闻,但还不算一流高手。”飞天蜈蚣并不蠢,知道强硬手段无 效,继续用威吓保全自己:“与咱们武道门作对,注定了将被化骨扬灰。天下间敢向咱们武 道门挑衅的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走吧,我飞天蜈蚣宽宏大量……” “去你娘的!我那有心清和你们武道门有瓜葛?在旅途碰上了,手痒管管闲事而已。” 他打断飞天蜈蚣的话:“你们摆出强盗姿态在大道行凶,我受到波及岂能不管?你滚吧!” 蹄声震耳,三匹健马已到了百步外。 他瞥了左前方的树林一眼,树林远在百步外。他向南面飞奔,用普通奔跑的姿势而非轻 功,像一头奔牛,脚下隆然奔向五六十步外的矮林。 从外表看,他显然是被迫来的三骑士吓跑的,寡不敌众,逃走第一,所以跑得飞快,逃 入矮林,有坐骑的人就无法策马入林穷追了。 如果真要逃,他该从西北面的树林逃,那面山坡相当陡,健马无法在陡坡的树林奔驰。 三匹健马是从东北角冲来的,往南逃不是好主意。 三骑士看清了飞天蜈蚣,放弃追赶罗远的念头,急急下马照料飞天蜈蚣。 飞天蜈蚣并没受伤,只是右膝有点疼痛,双颊红肿而已,走路略有不便。 三匹马已经力尽,不能再骑了,四人三马怨天恨地往回路走,两人牵了坐骑,一人掺扶 飞天蜈蚣,慢慢往回赶,一面走一面交谈所发生的变故。 他们除了知道这个人叫罗远之外,可说一无所知,实在猜不出罗远是何人物,日后想追 查谈何容易? 显然他们也不熟悉这一带的环境,附近都是小山,没有特殊的山峰可以作指标,只好沿 蹄迹往回路走。 绕过第一座山坡,降下前面的草坪,蹄迹宛然,路没走错。 牵了坐骑走在前面的大汉,突然发出一声警叱,一声刀吟,钢刀出鞘丢掉缰绳。 前面的茂密松林中,大踏步出来两行高高矮矮,有男有女的行列,一个个雄纠纠气昂 昂,所佩的兵刃五花八门,有长有短,行列整齐,气势慑人。 共出来了廿四名男女,一面接近一面向两面分张。最后出来五名衣着华丽,气势更为慑 人的男女。 最后,是七名大汉,每人押解一个五花大绑,气色甚差,脚下有点不便的人,一看便知 是押俘。 廿四名男女雁次排列,在草坪中段列阵。 中间五男女也左右一分,威风凛凛。位于中间那人年约花甲,鬓脚已华。穿一袭团花翠 蓝色长衫,佩的剑古色斑烂。 这人的像貌,确有令人一看便心中发毛的威力,三角眼吊客眉,脸色苍灰有病容,颧高 鼻勾,颊上无肉。三角眼中,焕射出可怕的绿芒,像有点色目人血统。高瘦的身材像竹竿, 衫尾飘飘,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味。 两侧是两男两女,有两男一女已是年约四十上下。最右外侧那位穿水蓝色骑装的女郎最 年轻,该已年华双十,眉目如画,有一双灵活明亮的凤目,骑装把浑身曲线衬得玲珑透凸, 有点像胡蜂极为养眼。所佩的剑装饰华丽,剑鞘有宝石反映出来的光芒。 包括飞天蜈蚣在内,四个人惊骇莫名,甚至双脚发抖,被对方浩大的阵容吓坏了。 也许,是被认识的人吓坏了,却又忘了跳上坐骑逃命,也可能知道逃不掉。 三匹坐骑已口吐白沫,浑身毛湿,举步蹒跚,的确无法再奔驰逃命了。 大踏步出来了两名中年大汉,直逼至两丈内才拔剑。 “你们是进山的人吗?”右面那位满脸横肉,像貌狰狞的人大声喝问。 “我……我们不……不是……”飞天蜈蚣一代凶枭,名震江湖,竟然脸色泛灰,嗓音全 变了:“我们是……是过路的……” “是吗?这里有路吗?” “这……” “你们有刀剑。”大汉厉声说。 “防……防身的……”飞天蜈蚣吓了一跳。 “你们已追逐了不少时辰。” “这……” “不许撒谎?”大汉叱声似沉雷。 “碰……碰上仇家……’飞天蜈蚣几乎语不成声,像个待宰的懦夫。 “你们所逐的人从南面跑掉了,他是何来路?” “是……是个叫……叫罗远的人。” “把你们追逐的原因和经过,从实招来。” “这……你们……” “你知道我们的来历,是吗?从你们的神色看来,你已经知在道我们的底细了;必定是 道上的朋友。挺起脊梁来,不要做撒谎的懦夫。从随州北上大道所发生的事故,咱们一清二 楚。你如果撒谎,将死无葬身之地。说!敝长上在听。” “我……我我……” “招!” 飞天蜈蚣打一冷战,猛地扭头飞掠而走。 三名同伴也不慢,也一跃两三丈速度发挥至极限,没勇气挥刀而斗,逃命第一。 四位男女左右齐出,速度快了一倍。 一声厉叫,最慢的飞天蜈蚣,被发话的大汉追及,一脚踹中背心,厉叫着砰然倒地。 片刻间,四人成了五花大绑的俘虏,加入七位俘虏的行列,剩下半条命。 “去搜那个逃掉了的人。”为首的人向随从发令:“那个人脚下乏力,逃不远的。” 共出来了八名男女,穷搜逃走了的罗远。 罗远躲在侧方里外的山腰草丛中,目击所发生的经过。可惜风从背后吹来,听不到下面 双方的对话。 他在盘洁飞天蜈蚣时,已发现远处树林中有人窥伺,以为是飞天蜈蚣的党羽,是派来保 护小轿的人,冲突出于误会,这种事他不能管,管了反而显得自己理亏,不想再生冲突,便 一走了之。 他是绕远处赶到前面去的,恰好赶上这场热闹。 显然飞天蜈蚣碰上了更强悍的人,这卅余名男女形之于外的气势,他远在里外,似乎仍 可感到心理上的压力不轻,心中懔懔,不知是何来路。 飞天蜈蚣被擒,他更感到心惊。 谁敢和武道门的人作对?飞天蜈蚣是武道门的人,地位相当高,武功也不弱,竟然没有 挺身而斗的勇气,是个浪得虚名的货色。 这些人好神气,根本不在乎与武道门为敌。 据他所知,武道门号称天下第一绑架组合,廿余年来日渐壮大,作案遍天下,不但白道 与侠义道束手无策,连那些黑道妖魔鬼怪大豪大霸,也对武道门恨之切骨,却又无可奈何。 武道门绑架的对象,决不是升斗小民,只要选中目标,根本不在乎对方是何人物,有何 靠山。做案的实力雄厚,行动飘忽如神龙。山门据说建在荆山深处,前往荆山寻踪觅迹志在 报复的人,人数多却找不到形迹,人少了有去无回。迄今为止,仍然没有人找出山门的确实 位置。 最远的作案范围,竟然在京都附近,先后做了五件大案,共获得五万两银子赎金,京师 为之震动。京城的五城兵马司衙门,调动了三府十县的公人出动搜捕,甚至惊动厂卫的皇家 特务全力缉拿,连一个跟盘子的眼线也没抓到,赎金一到手便鸿飞杳杳。 江湖朋友提起武道门,可说闻名色变,谁还敢向武道门挑衅?反正武道门做案,与绝大 多数江湖苦哈哈混世者无关,何苦自寻死路? 但有关的人,不得不费尽心力寻踪觅迹。 这群人居然擒捉武道门的重要人物,颇令罗远感到意外,也极感佩服。 他不能再胡乱走动了,这些人正派人搜寻他的踪迹,没有必要招惹这些气势浑雄的高 手,暂避风头免生是非,先找隐密处躲起来,等天黑再动身。 搜的人搜错了方向,怎知他反而抄到后面去了? 一个时辰之后,搜的人失望地返回。 他在另一处山林埋头大睡,不理会外界的动静。事不关已不劳心,也无意查证这些人的 底细。 置身事外的心理浓厚,一躲躲至日落西山,山林中除了乌兽不见人迹,与外界完全隔 绝,外界发生了何种变故,他毫无所知。 发起攻击的人失望了,没能出其不意冲人旅店,刚接近便被精明老练的警卫发现,只能 改为明攻。 明攻也落空,小店的人据房舍死守不出。天井与门窗皆有人负责封锁,各守岗位,非万 不得已不许现身接斗,仅用暗器悄然反击。连负责策应的人,也不轻易现身暴露位置。 攻击的人完全估计错误。估计中,南天一剑是声誉甚隆的高手名宿,发现有警,必定挺 剑外出行英雄式的拼搏,至少也会现身打交道,决难在群起而攻中侥幸。 南天一剑并没现身,老剑客心理上早有准备,丢开江湖道义对付致命的暗袭,冲进来一 个杀一个。 袭击的人数超过三十,但真正能冲入屋内,获得拼搏机会的人不到一半,屋内尸横廿 具。 在漆黑的房舍内缠斗,占了地利的一方应该可以稳操胜算。但南天一剑毕竞人数太少, 无法将强敌阻绝在屋外,被几个人冲入,便已输了一半,付出可怕的代价,难以挽回颓势。 全集死寂,没有人敢外出自寻死路。 第一支火把出现,然后是第二支,第三支……片刻间,小店前后火光如昼。 共有卅余支火把,却不见有人,是插在地上的。这种用松油浸制的人把火力极旺,昭得 小街一片通明。 在屋内缠斗的人,知道有点不妙了。 攻击的人毕竟心虚,以为壮勇出动围捕了。 最先奔出的人是飞虎朱强,浑身浴血大汗澈体,血与汗已不可分,握剑的手已经不稳定 了。 一声怪啸震耳,店前的广场突然幻现三个人影。 中间那位中年人身材壮实,豹头环眼虬须戟立,手中剑光芒闪烁,气势慑人。 “出来出来,咱们亲近亲近。”中年人向抢出的人招手叫:“听说武道门的飞虎朱强, 在这里吃窝边草,挖自己的墙脚,砸自己的招牌。站出来,让在下看看这头虎是甚么东 西?” 能冲出来的人,仍有七个之多。最后出来两个伤势不轻的人,是爬出来的。 南天一剑也随后出现在小店门外,身旁是那位小姑娘。两人也浑身浴血,显然都受了 伤,但伤势不重,很可能被割裂或刺伤了身上不怎么重要部位,仍可支撑得住。 只出现三个人,飞虎朱强却心惊胆跳。 如果仅有三个人,这么多火把是从何而来的? 而且,这三个现身的人,所形之于外的浑雄威猛气势,对久斗精力耗损大半的人来说, 岂仅是心惊胆跳而已?真有面对杀神的恐怖感觉。 刚想向左右突围,因为后退已经不可能了,南天一剑正堵在店门口,后路已绝。 一声狂笑,街右又幻现三个人。 再一声狂笑,街左又幻现三个。 “哈哈哈……”屋顶传出狂笑声,然后震耳的嗓音从空而降:“我不信飞虎真的会飞登 屋顶。他娘的,飞给我看看。” 五方大包围,上空也封锁了。 只有一条路可走:拼。 飞虎一咬牙,手一挥,七个人向前走。两个爬出来的人,也挣扎着站起跟在后面。 “你们是甚么人,敢管武道门的事?”飞虎朱强强作镇定,嗓门不小:“亮名号。我, 飞虎朱强。” “哦,你就是大名鼎鼎,七虎之一的飞虎朱强,武道门地位甚高的黑道之雄?幸会幸 会。”虬须中年人轻拂着光华闪烁的长剑,语气毫无称赞的意味:“在下只是一个小人物, 亮名号你这大人物也不知道。据在下所知,武道门从不做不上道的事。你阁下是武道门地位 甚高的人,怎么居然扮强盗打劫?” “胡说八道?甚么打劫?彭家这位财神爷没有赎人的诚意,竟然聘请众多高手护送,图 谋反噬的用意昭然若揭,咱们不容许这种险恶情势发生,所以…… “所以,你要扮强盗来硬的,先把黄金抢到手再说。很好很好,你真替武道门增光不 少,好像武道门从来就不曾发生过这种破坏声誉的事,你算是改革门规的第一人,在下必须 向武道门门主求证。” “你好大的胆子……” “胆子不大敢出头吗?贵门主在何处?瑞云谷?” “你不配知道。” “所以,得要你这头虎引见,你愿意带在下去见贵门主吗?” “你是甚么东西?哼!” “反正不管你是否愿意,非带在下前往瑞云谷不可。现在,我把你的同伴先还给你,准 备连夜动身。” 举手一挥,不远处屋角出来了四名大汉,每人拖了一个气息奄奄的人,像是拖死狗,揪 住衣领像拎小猫的头皮,大踏步到了右首不远处,一抖手,四个奄奄一息的人飞抛而出,滚 了两滚发出痛苦的哀号,无法站起。。 火光明亮,面貌纤毫毕现。 是飞天蜈蚣和三名同伴,显然手脚的大筋都被割断了。 南天一剑惊疑不定,大感困惑。飞天蜈蚣不是被叫罗远的人擒走了吗?那三位大汉正是 前往追赶的同伴,怎么落在这些人手中的, 只有一个可能:罗远是这些人的同伙。 “他们都招了供,身份底细交代了祖宗十八代履历。”虬须中年人声如洪钟,不怒而 威:“现在,阁下愿意带在下前往见贵门主吗?” “咱们拼了!”飞虎朱强历叫,一跃两丈,不冲向对面的虬须中年人,却往左侧狂冲。 左侧三个中年人哼了一声,毫无挥剑接斗的意思,三人的左手微扬,电芒乍现乍隐。 “呃……”第二次起纵的飞虎闷声叫,砰然摔倒向前滑,右手仍死死地抓住剑。 随飞虎突围的两个同伴,也同时摔倒。 其他的人向右冲,恰好被四名大汉截住,刀光眩目,剑气似风涛;一照面四个突围的人 倒了两双。 “拖走!”虬须中年人沉叱。 大汉们一拥上,拖走了所有的人。 久斗后精力已竭的人,禁不起一击是意料中事。 南天一剑却看得心中骇然,这些人攻击之剽悍猛烈,气势之磅礴浑雄,让这位名剑客心 中懔懔,怎么每个人都表现得如此出色?似乎每个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这些人到底是何来 路:有如此雄厚的实力,难怪敢干预威震天下的武道门买卖。 毛骨悚然的感觉震撼着他,心中暗暗叫苦,有这些人介入干预,赎人的事凶险重重。 人都走了,只留下虬须中年人与两名同伴。 “是南天一剑范兄吗?”虬须人走近含笑打招呼:“诸位受惊了。” “岂只是受惊?范某已损失了五个人。”南夫一剑收剑行札,神色沮丧:“诸位如果晚 来一步,万事皆休,援手之德,不敢或忘。请教兄台尊姓?” “请不必多问。”虬须中年人脸上有友好的表情,表明是友非敌:“在下姓宋。范兄真 是名义上保护彭家前往瑞云谷,赎回彭家的爱子,骨子里是计算武道门的阴阳使者,乘机歼 除……” “宋兄,请勿听信飞虎的胡说八道。”南天一剑郑重地说:“从岳州至武昌走水路,嘉 鱼一带水贼猖獗。桐柏山不是武道门的地盘,这地区一直就有不少盗群出没。彭大爷携有一 千五百两黄金,没有人护送结果如何?范某与彭大爷是近邻,只带了几个人沿途护送照料而 已,凭范某这几个人,那配和武道门论长短?宋兄,你可害苦在下了。” “咦!宋某替你解决困难……” “你把武道门的人几乎歼除净尽、赎人的事……” “我活擒他们的首要,目的就是和他们理论,作为谈条件的价码,范况,放心大胆前 往,好吗!” “我还能不去吗?罢了,听天由命。” “宋某无法完全保证人质的安全,但绝对有全力协助的诚意。” “本来,武道门的声誉,可说有口皆碑,绝对不会凌虐人质,苦主只要有诚意付出赌 金,一定把人质平安无损地放还。但这次……” “范兄,你没想到这位叫飞虎的人,半途打劫的不上道行动,并非武道门所授意的?” “哦!这…” “会不会是他们窝里反?” “宋兄得到甚么口供了?” “届时自知。”姓宋的不愿吐露,手一挥转身离去:“到了瑞云谷,见到阴阳使者岂不 明白了?大胆前往,咱们在暗中相机策应,再见。” 南天一剑目送姓宋的三人远去,站在店外发怔。 吉凶难料,难怪他心乱如麻。 已牌末,罗远出现在大宁集。 今天是集期,日中为市。但从附近乡镇赶来的人,已经形成市场。远道赶来的四方贾, 也已摆下门摊开始零星交易。 在热闹中,却流露出一股不安的气氛。尤其是在街上的人,三五成群交头接耳议论纷 纷。 罗远不是来赶集的,因此不到集场,牵着坐骑进入街口,便已感觉出这股不安的气氛存 在。 昨晚出了事的小店,已停止营业,工人们正在忙碌,整修被毁的门窗,打扫屋内屋外的 血迹。店门外围了不少人,七嘴八舌热闹得很。 刚接近这家小店,斜刺里从人丛钻出千手灵官韩奎,一把逮位他的缰绳,脸上有怪怪的 笑意。 “你才来呀?”千手灵宫冲他做鬼脸:“他们往前面追,你却留在后面逍遥自在。想不 到你这没见过世面的采药人,表现的老江湖技巧可圈可点。” “你是阴魂不散啊?”他也善意地笑:“你在说些甚么呀?那一个他们?” “喝?你装甚么蒜?昨天你没帮助南天一剑?没和武道门的人冲突。” “哦!你是说……” “先找地方午膳,把情势告诉你,让你心中有所准备。”千手灵宫领先便走:“昨晚我 也在这里投宿,目击所有的经过。” “咦!你不是前往襄阳吗?走错方向了吧?” “武道门有人在这里出没,我何必眼巴巴赶往襄阳?这条路是非多,来了许多江湖上名 号响亮的人物,但不是来这里赶集,而是到桐柏山发财。 “发财?” “可以说,都是被武道门引来的,有一笔庞大的财富,引起发财梦的人踊跃用命相搏。 我已经查出,宇内三狐也来了。” “她们是玉虚天师请来对付称的……” “不是,而是在路上恰好碰见,临时起意用利诱促使她们对付你的。那妖道那肯花钱对 付我?他认为吃定我了。三狐还在集上逗留,你得暂时避免和她们碰头,这小集再也经不起 第二次灾祸了。” 宇内三狐如果真在集上,还真是麻烦,一旦闹起事来,漂亮女人必定可以获得市民的同 情,他很可能成为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他俩在一座食棚进食,千手灵宫低声将昨晚所发生的事故,一五一十详尽地说出。 “南天一剑死了两个人:另两个早先受伤的没受到波及,今早请人抬回随州去了。”千 手灵官最后说出可疑的征候:“据我所知,武道门的人作案颇有信用,比一般绑匪仁慈多 多,付出赎金便放人,从来没发生半途派人劫取赎金的事,没想到竟然发生了。哦!你怎么 牵涉入这件事故的?好像他们也在找你。” “冲了太岁撞了邪,一霉三年啦!”他苦笑摇头:“就这样走在路上突然发生了,真所 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将经过一一说了,不愿管闲事的心态表露无遗。 “我想,前来解救南天一剑的那些人,就是带走飞天蜈蚣的一群男女。”他最后也说出 可疑的征候:“那些人一个个剽悍狂野,人数众多神气万分,实力极为雄厚,难怪敢和武道 门作对。你是老江湖,可知道江湖道中,有那一个组合的实力,能与武道门抗衡?你应该和 他们套交情,互相利用制造有利情势。” “我能向实力强大的组合套交情?你少出馊主意。”千手灵宫摆出前辈训人面孔:“有 几个强梁组合所做的勾当是见得人的?这种组合和我是天生的对头,见面不你砍我杀,已是 谢天谢地了。这些人的确武功惊世,武技和暗器皆出类拔萃。据我所知,飞天蜈蚣与飞虎朱 强,都是武道门地位甚高,武功杰出的超等高手。一比一,我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可是,昨 晚飞虎竟然完全失去拼斗的勇气,一击便倒,秀实令人心惊胆跳。这些人到底是何来路,我 一无所知,留在这里打听,白费心机毫无所获。” “你留在此地打听,能打听出甚么线索?这里的乡民恐怕一辈子也没去过州城,极少有 头有脸的江湖名人过往。你这个老江湖,居然做出这种没见识的事。” “你难道也一无所知?”千手灵官抓住机会探口风。 “我?我还没在江湖露面混世,怎知道江湖的奇闻秘辛?比方说,你说你是千手灵官韩 奎,我根本不知道千手灵官是圆是扁,不信也得信。就算你说你是武道门门主九州无常叶天 中,我同样相信,虽则存疑。” “你不是要做第九头鹰吗?” “这……有这个打算。” “不要再三打算;不能坐而言,要起而行;要去做。老弟,趁年轻力壮,打出三分天下 来;再岁月虚度,就永远没有机会了。现在就有机会,去瑞云谷等机会崭露头角。我几乎可 以保证,你一定会扬名立万一鸣惊世,奠定你的江湖地位,稳可坐上九只鹰的宝座,如 何?” 千手灵官唆使他出面扬名立万的意图明显,在众多知名人物聚集风雨欲来时站出来,一 鸣惊世的机会大增,但凶险也大增。 “我不急,还没准备妥当。”罗远不上当,他有他的打算:“时机不对。” “甚么时机不对?” “名不正言不顺呀!” “你是说……” “如果是绑匪与苦主之间的纠纷,不相关的第三者能介人吗?人贵自知,我那有承担成 败的能力,倘若其他赶来想趁火打劫,或者想挥水摸鱼的人,在一旁兴风作浪,我加入岂不 和他们一样,成为获取赎金而争名夺利的歹徒恶棍?你想拖我下水吗?” “和我联手行动,就不会成为争名夺利的邪道牛鬼蛇神,而是主持正义的英雄人物。” “哈哈,原来你在打利用我的妙主意,算了吧!不关我的事,事不关已不劳心,你的事 得靠自己摆平。”罗远早就知道千手灵官的用意,坦然表明态度:“韩前辈,老实说,你根 本不宜出面,你也名不正言不顺。” “甚么?你说我名不正……” “我说错了吗?”罗远打断对方的话:“你既不是经办岳州彭家绑架案的人,岳州也不 是你的管区。你如果强出头,随州与南阳的官方人士,脸往那儿放?你有能力承担后果 吗?” “去你的!不懂就不要充内行。”千手灵官嘲弄地说:“侦查线索,我有权到任何地方 跟查,有千百个藉口可以介人。我是玩法的专家,只是不屑玩法而已。有你介入,我就有强 大的实力做后盾。帮助我,老弟。” “没兴趣,我还没有闯道扬名立万的准备。”罗远断然拒绝。 “你已经介入了,我不信你能置身事外。”千手灵官不放过他,继续下工夫:“在金刚 禅寺你就涉入江湖血腥风暴。你以为可以脱身事外?玉虚天师宇内三狐不会罢休,武道门的 人不会放过你,搞不好你会成为众矢之的,成为这些牛鬼蛇神的公敌。” “哈哈!我这就快马加鞭,取道桐柏直趋南阳府,远离是非场逍遥自在,让他们找我的 脚毛好了。”罗远大笑,不上圈套:“告诉你,我逃避功夫是第一流的,日行千里夜走八百 小事一件,甚至我会飞,像鹰一样,海阔天空任我遨游,风雨难阻。” “他们会找到你的。” “是吗?真能找到我的人,不见得是幸运。飞天蜈蚣那些人吃了不少苦头,幸运的是我 不想惹是非,所以他们都是完整的,以后可就难说了。幸运不会再掉在他们的头上。赶快填 饱肚子,要赶路呢!” “好吧!你赶快逃避,过你的自由自在,不沾惹是非的白日梦生活好了。”千手灵官无 法说动他,感到十分失望:“但愿你逃避得了。如果你志在逃避,又何必有成为第九只鹰的 雄心壮志?你小子的笨脑袋里,到底在想些甚么烂念头?见鬼!” 罗远不再分辨,埋头进食。他外表平静,心里暗涛凶涌。千手灵官的话,的确在他的心 中,掀起阵阵波澜,久蕴心底的振翅飞翔意念跃然欲动。 扬名立万不但需要有良好的时机,而且要有人衬托捧抬。目下的风云人物,都是经历了 无数风浪,出生入死上刀山蹈剑海,闯出来的惊世局面,决不可能是从逃避逍遥中获得的声 威。他如果想出人头地,成为风云人物,和一些小人物玩逃避游戏,玩到那一天才能脱颖而 出,有自己的局面?有谁肯认同他是第九只鹰? 笨蛋等候时机;有心人利用时机;聪明人制造时机;他要做那一种人? 他甚至不是笨蛋,因为他放弃时机。他也不是聪明人,没有制造时机的能力。 自从金刚禅寺无意中卷入江湖恩怨中,他所碰上的人物,都是名号响亮的江湖之雄,名 震天下的高手名宿。结果,在他眼中,这些人根本就是浪得虚名,比他差得太远,怎么配称 风云人物高手名宿? 怦然心动的感觉震撼着他,内心中波涛汹涌。 门摊有不少食客进食,全是些近乡的粗犷乡民,提前出售或交换了货物;返家时饱食一 顿,赶路也轻快些。这些乡民对外地来的陌生人相当在意,没有人敢和他俩坐近,可能是集 上谣言满天飞,对携刀带剑的人保持戒惧不敢亲近。 千手灵官就是带剑的人,穿章打扮也表明是外地的陌生旅客。 街对面的另一座门摊,也有两个外地人进食,但剑裹在布卷内,不至于引起注意。这两 人的目光,透过拥挤的人丛,像窥伺小鼠的猫,留意他们的举动,想定神偷听他们的谈话, 可惜人声嘈杂未能如愿。 罗远不想再耽搁,距桐柏还有五十里,得提早动身。这段路穿越丛山野岭,申牌左右便 有虎狼出没,而且山道不适宜坐骑奔驰,沿途不能有所耽搁。 会了账,他向千手灵官告别。看了千手灵官脸上失望的神情,他还真有点不忍撇下的感 觉。他不知道千手灵官来了多少人,但可以肯定的是,十个八个一流名宿,也对付不了向武 道门挑衅的那群可怕高手。 爱莫能助,他也对付不了那么多剽悍强猛的男女。 到了街口拴坐骑的大树下,他油然兴起强烈的戒心。 两个衣着华丽的男女,在他的坐骑旁目迎他接近。左方不远处的另一株大树下,一位美 貌的瓜子脸女郎,正在照料坐骑,月白色的骑装极为抢眼,隆胸纤腰身材喷火,佩的剑令人 望之生畏,冲淡了美丽艳的撩人神采。 他坐骑旁的两男女,女的似乎更美些,浑身洋溢着动人的青春气息,虽则不够丰满,但 更为吸引人,年轻就是美。 他认识艳丽的女郎:宇内三狐之一。 在金刚禅寺,他悄然救走千手灵官,宇内三狐疑神疑鬼,并没见到他的身影,见面应该 不认识他,除非有玉虚天师的人在旁指认。 他坐骑旁那位穿水蓝色骑装,美得令人心跳的年轻女郎,他也不陌生,正是与武道门作 对那群人的同伙,在那群人中的地位相当高,跟在那位首领身边,可知必定是首领的心腹。 昨天他避免与这群人接触,把飞天蜈蚣留给他们,见机早一步离去,这群人不可能看清 他的面貌。 可是,三狐与这群人,显然都冲他而来,在这里等他,来意不善。 善意与恶意,是可以感觉出来的; 千手灵官的话,引发他内心的波澜突然涌现。年轻人修养有限,怒火开始点然冒烟。 昨天在远处看这位女郎,没有任何感觉。现在面面相对,那美的气质与风华,令他怦然 心动,一股神秘的悸动震撼着他。 他不能停步或逃避,也不想逃避。市集闹哄哄,众目睽睽,他如果走避示祛,日后他那 能挺起脊梁扬名立万?声威决不可能凭逃避得来的,想出人头地就不可以逃避。 那位威严狞猛的首领神气形象,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另一种无畏无惧的英雄形象, 也在脑海中幻现,似乎这个英雄形象是他的化身,昂然地从光芒中冉冉升起。 深深吸入一口气,他昂然向前接近。 似乎,是他的化身在光芒万丈中走向未来。 穿月白骑装美艳绝伦的狐狸,突向他迈步相迎。 立即引起穿水蓝骑装女郎的反应,横移两步扭身劈面拦住去路。 “退到一边去,没有你的事。”穿水蓝骑装女郎黛眉一挑,沉声阻止狐狸移动,语气托 大态度强横。 “你干甚么?”狐狸也态度强硬。 “你知道我要干甚么。” 狐狸似乎没感到意外,双方可能在抵达坐骑时,都对情势有相当程度的了解,概略猜出 都是为同一目标而来,目标出现,引起冲突理所当然。 “你也知道我要干甚么。”狐狸当然不肯让步:“我的事比你重要,必须优先解决。你 如果妄想抢先干预,得先秤秤自己的斤两。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秤斤两,你配和本姑娘争机会?”女郎傲然地撇撇嘴:“你是宇内三狐的白妖狐白天 香,本姑娘三年前出道便知道你这头狐了。我不管你的事是否重要,滚到一边凉快去, 哼!” “哦!你知道我的来历,却如此狂妄,想必非常了不起。我却不知道你的底细,显然在 气势上差了一级。请教,你是那一位吓死人的女英雄?出道三年而已,想必不是甚么名震天 下的阿猫阿狗,你贵牲。” 白妖狐的话有骨有刺,对付那些自以为是强者,骄傲自负的年轻人,保证可以引发一场 灾难。 “该死的狐狸!”女郎冒火地凤目怒睁:“我姓苏。由于年纪轻,还不想过早叱咤风 云,三年来没多大作为,连名号也没混到手,所以不是甚么吓死人的女英雌,江湖上还轮不 到我称人物。我所知道的是,我知道你的底细知道你们宇内三狐善用独门的天狐暗香,武功 平平聊可算一流高手而已。在我面前,你那点点伎俩不堪一击。我是女人,你的狐媚手段也 无所施其技。现在,你还原意赖在这里讨人谦,找挨骂自取其辱吗?” 话愈说愈难听,泥菩萨也受不了。白妖狐红润的健康美丽面庞,气得泛白现青了。 “该死的小泼贱,你死吧!”白妖狐怒叫,左掌猛然虚空拂出。 凛冽的劲气似风涛,压力远及丈外,被激起的气流急剧涌发,掌发劲及威力惊人。 苏姑娘哼了一声,不闪不避而且不退反进,右掌也虚拨,近身的风涛声突然隐没,劲流 一泄而散,同时一步探出,左手五指半收,手臂像是突然增长了些,指尖闪电似的到了白妖 狐高耸的酥胸前。半张的五指,显然指向重要的穴位:玉堂、紫宫、左右期门。 如果手往上抬高八寸,就可以伤及五官。下沉八寸,可制神朗、分水、左右关门与太 巳,甚至可制石门与左右天枢,全是可伤及内腑的穴道。 白妖狐大吃一惊,不仅速度骇人,指尖所先发的浴劲更直迫体内,冲击护体神功的力道 极为猛烈,被指沾体必定难逃大劫,本能的反应是急退丈外,仍感到胸腹的皮肌受震,有麻 木的感觉。 一旁静候结果的罗远,也感到悚然心惊。 “你再不走,就后悔无及了。”苏姑娘冷冷地说:“我知道你们宇内三狐,这次前来穷 山恶水,目的是找机会劫取武道门所勒索的一千五百两黄金。武道门树大招风,真正的亡命 敢于向武道门挑战。你们宇内三狐不是真正的亡命,是已有成就的名人,何苦用名望和性 命,作孤注一掷?你白妖狐不是没见过一千五百两黄金的。” “我的事你少管。”白妖狐色厉内荏,不敢再逞强动手动脚。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 有;苏姑娘轻描谈写地接招反击,把她的信心和勇气,也轻描淡写勾销了。 “我知道你的事是甚么。”苏姑娘脸一沉,凤目中冷电湛湛:“玉虚天师与天绝星,给 你们两千两银子,取这位罗远和千手灵宫的命。别做白日梦了,你禁不起这位罗远兄一击。 去找武道门的人吧!也许真可以把一千五百两黄金抢到手。这两千两银子,你毫无希望。” 罗远又是一惊,苏姑娘这一群男女,是有意向武道挑战的,把沿途所发生的事故,已调 查得一清二楚了,人手众多消息灵通,可能对他在途中的一切所作所为,作了深人的了解。 飞天蜈蚣对他并无所知,只知道他的姓名,所以其他的消息,必定是金刚禅寺事故发生 之后,他们便已着手调查他的行动所获致的。这是说,他在金刚禅寺的作为,已引起有心人 的注意,被千张秘密的调查网围住了;控网的人,就是苏姑娘这群实力惊人的男女高手。 千手灵官说得不错,他已经介入了,不可能置身事外,这时想摆脱已来不及了。 摆脱不了就得挺起胸膛应付挑战,情势不由人。他略一相度形势,定下了应付的妙方。 情势变幻无常,他必需因应多变的情势镇定地应付。 白妖狐怒火又起,正要发作。不远处的人丛中,出现另两狐的身影,向她打手式,却不 走近声援。 她瞪了苏姑娘一眼,气冲冲退至另一株大树下旁观。 罗远邪笑着向她挥手表示打招呼,她愣住了。 她并不知道罗远在金刚禅寺,暗中救走千手灵官的事,双方并没照面,罗远怎么可能向 她善意地打招呼用手式示意? 她终于用心打量这位可能是劲敌的大男人,没来由地心跳加快了一倍,罗远的某一种气 质吸引了她。女人如果用心打量某一个男人,便会在心理上产生各种不同的变化。而变化的 中心,大多数脱不出饮食男女的范围。她绰号称妖狐,自然在饮食男女的范围内打转。 不论从任何角度看,罗远都可以算是杰出的男人。 情不自禁地,她也嫣然一笑向罗远举手示意打招呼。 这情景落在苏姑娘眼中,感受又是不同,认为他俩在眉来眼去你勾我搭,公然在大庭广 众间调情。 “哼?”苏姑娘忍不住冷哼,轮流瞥了两人一眼。 “唷!你怎么啦?”罗远举步接近,脸上的微笑带有邪味:“你这位小姑娘真美,像一 位小仙女,绷起脸生气,依然流露出可爱的韵味。那是我的坐骑,马包内有我全部家当。呵 呵,你这位随从像保护神,似乎有意打我这匹坐骑的主意呢!” “不许嬉皮笑脸。”苏姑娘绷着脸神色不友好,大概先入为主对他不满:“你叫罗 远?” 罗远的不满神情也写上脸上,这位美丽的姑娘实在相当横蛮少教养。 “没错,我就是罗远。”罗远外表仍然笑意盎然,心里涌起反感。“有甚么不对吗?” “昨天你击溃了武道门的人,擒走了飞天蜈蚣。” “也没错,我把那混蛋丢到山林里去了。” “你也是前来桐柏山,准各向武道门夺取黄金的?” “开玩笑,我要那么多黄金干甚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像我这种靠劳 力混口食的人,突然拥有巨额黄金,不但会折寿,而且会灾福连连。在昨天发生事故,无端 卷入血腥是非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黄金的事,更不知道武道门是甚么玩意。” “不许撒谎!”苏姑娘不肯相信他的表白。 “唷!你这位小姑娘貌美如花,怎么如此霸道?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呼来叱去泼辣得 很,唔!很够味,我喜欢,你……” “闭嘴!”苏姑娘大发雌威,逼近一步黛眉一挑。“我要带你走,让你向敝长上分辩。 你最好识趣些,不要以为你出其不意,把武道门的人打得花流水,就敢自命不凡,拒绝前往 见敝长上。” “你要带我走?可是……” “可是甚么?” “你的要求,与我的希望有了利害冲突。” “你是说……” “因为我也要带你走。”他嬉皮笑脸,目光放肆地在姑娘身上身下乱瞟:“我跟你走与 你跟我走,南辕北辙是两码子事,没有折衷的可能,利害冲突摆不平……” “可恶!你……”苏姑娘终于被激怒了。 “男人见了可爱的女人,流露的神色都可恶。不骗你,你是我所见过的女人中,最美丽 最动人的人间尤物,比那头狐狸要高三品,甚至五品。我要你……” 一声娇叱,苏姑娘羞怒交加,扭纤腰一脚斜飞,闪电似的扫向他的腰胯,要把他扫倒出 口怨气。 罗远的身材高出一头,近身攻击有如小鬼斗金刚,用脚远攻,可以避免被缠住。对付一 个能一举击溃武道门众多高手的强敌,贴身攻击绝对占不了便宜。男与女斗,被缠住那就麻 烦大了,敏感地带被摸上一把不算严重,被抓破衣裤岂不当堂出彩? 一脚落空,罗远的闪避身法同样敏捷,先一刹那后退半步,手挥五弦拍她的玉腿。 身形飞旋,半途折向猛扑,不但避开一掌,而且双手齐出,左掌斜拍,右掌五指乍收, 上下齐发,上抓下拍,两种迥异的邪门怪劲,罩住了掌仍未收回的罗远,攻击的技巧诡异极 了,猛然下扑声势凌厉骇人。 她竟然贴身相搏,罗远反而心惊,不敢大意,本能地向侧急闪避招,立即抢回主动,立 还颜色回敬一记威猛迅疾的吴刚伐桂,攻击她的小腰肢。 双方皆怀有戒心,把对方看成劲敌,一沾即走,攻防的技巧发挥至极限,速度之快,旁 观的人已无法看清变化,出招化招皆凭感觉御使,反应出乎本能。 一刹那又一刹那,避招反击狂野地左盘右旋,各攻了十余招,终于出现手脚接触现象。 接触时劲气的爆发声动魄惊心,似乎在猛的撞碰摩擦时,双方的护体神功势均力敌,不可能 造成伤害,反震力一次比一次猛烈,谁也无法获得压制对方的优势。 这是功力相当的人,双方出手皆有所顾忌,无法击中要害,所必然出现的现象,须缠斗 至双方精力耗损得差不多之后,才会显露不是你就是我的险恶局面。 爆发出一阵肢体接触的急剧暴响,劲气进爆形成旋舞的涡流,随人影的狂野纠缠而外 涨,围观的人纷纷被逼得后退外移,惊叫呐喊声四起。 白妖狐也挤在人丛中看热闹,看得心惊胆跳,也暗自庆幸,幸好不曾和这两个人翻脸动 手相拼。 片刻间,形势又变。 苏姑娘实在不该近身相搏的,挨了几记重击,野性终于爆发了,攻击不再保留,用上了 真才实学。一声沉叱,左掌击中罗远的左胸,右手扣住了罗远的左肘,制住曲池、天井、清 冷渊,甚至上面的消泺穴。 很难令人相信,她的小手居然能同时控制了上下尺余的经穴范围。那只有一个可能:她 出手太快,移动范围甚广,控制自如,能在瞬息间,连续爆发出几次攻击聚力点,而且后续 的功道一次比一次猛烈。 高手名家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伺,连续击中对方三五拳并非难事。但五个手指同时击中 经穴,而每一指的连续攻击力道,皆同样沉重猛烈,可就难上加难了。 如果改点扣为抓扭,真可以硬生生把手臂抓裂扭断。 很不妙,罗远也突然爆发野性。 掌像是击中一块铁板,抓住的手肘变成韧性惊人铁线蛇。内家对内家,功深者胜;她输 了。 一声惊叫,她被罗远一掌拍在左胯上,身形斜飞向人丛急撞,神意已无法控制身躯。 人群惊叫着急散,有人被撞摔倒。眼角余光刚看到白影背心便挨了沉重一击,神智立即 散乱。她最后知道的是,跌入人丛中挨了一击,被人扛上肩,往惊散的人丛中一钻,她便失 去知觉。 苏姑娘被一掌震飞,人群惊惶走避,罗远的注意力被分散,刚收掌想抢出,突然感到背 部一震,护体神功竟然失去抗拒保护的功能,有异物入体。 是专破内家气功的霸道暗器。而他因聚劲一击,内功呈现收发出现的间隙,保护力无法 及时卸接的困境,被暗器乘虚锲入,抗拒力最微弱的关头,保护功能大打折扣,只能消减暗 器一部份劲道。 从贯入的力道与受震后的反应,他知道被击中处并非要害,但另有可怕的特殊反应,创 口麻麻地毫无痛楚,甚至有松弛的感觉。 飞天蜈蚣的三名同伴,便是被暗器击中被擒的。那时他躲在不远处的树林目击经过,那 三位仁兄摔倒时,仍有挣扎的能力,但力道小得可怜。 经验告诉他,那是与金脚带银脚带一类毒蛇,性质相近的奇毒,暗器的毒是外涂的。 淬上的毒,通常属于金石矿类毒物。动植物的毒,大多数是外涂的。淬炼需经火,动植 物的毒耐火性差。 激斗中,他忘了苏姑娘的同伴;忽略或遗忘皆要出代价。 他现在就付出代价。唯一的念头,是尽快远走高飞,摆脱暗器主人的追逐,有多远就走 多远。 再就是必须在奇毒攻心之前,把毒性控制住,中和或排出,那是以后的事,知道毒性, 性命便保住一半了,霸道的暗器,还要不了他的命,没击中要害,不至于当堂致命。 人影飞跃,透出人丛,在人群惶乱走避中,他消失在街道的房舍深处。 暗器的主人不再理会他,发疯似的狂追被扛走的苏姑娘,冲出人丛,已失去白影的踪 迹。 市集正如火如荼展开交易,集场与市街人潮汹涌,要找一个窜逃的人,真有在大海捞针 的感觉。 大宁集只有两条小街,两座棚式集场。赶集的男女老少有数百之多,见到有人打架不以 为怪。山区的人尚武成风,打架也是消遣之一,因此看热闹的人很多,围观的人一散,谁也 不理会结局如何。向散了的人打听逃人的去向下落,一问三不知白费工夫,谁也不想与外地 佩有刀剑的人打交道,这也是避免结怨的好手段。
--------------------- 旧雨楼 扫描,bbmm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 五 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 五 章 字内三狐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对付一个年华二九或双十的出道三载小姑娘,根本不需多 费心机,从容操刀而割予取于求。 成了精的老江湖,也有大意上当的时候。 苏小姑娘被冷水泼醒,发现正处在小溪旁的枝林内,这是大宁集北端半里外,大宁溪的 右岸山林。 两头狐坐在她两侧,不许她挺身坐起。气机失控,她知道气海已受到有效的禁制。 内家对内家,功深者胜。罗远的内功修为比她精纯,所练的内功性质也可以克制她。白 妖狐也是内家,乘虚一击手到擒来。如不是罗远先一步撼动她的护体神功,白妖狐想暗算她 势难如愿。 她的身材发育成熟,而且恰到好处,躺在地上,依然曲线玲珑引人遐思。 白妖狐在恶作剧地用手在她的胸部摩娑,似乎对她的美好身段颇为激赏羡慕,她可能是 嫉妒,因此不时手上加力以表示发泄恨意。 “我要知道你的底细来历。最好识相些乖乖吐实,以免皮肉受苦,我是问口供的专 家。”白妖妇捏了她的乳峰一把,表示将使用激烈手段取供:“女人对女人,是不会有甚么 忌讳的,你在江湖闯荡了三年,应该知道江湖手段是怎么一回事。” 白妖狐的手在她身上作怪,她居然能无动于衷忍受,没流露出羞辱难堪的神色,甚至不 扭动躲避,被女人凌辱她肉体,她毫不在乎。 能在乎吗?她已是砧上的肉。一个敢在江湖闯荡的女人,如果斤斤计较羞辱,是活不了 多久的,存活率很低;最好及早脱离江湖,或者根本就不要涉入江湖。 “我没有甚么底细来历,三年来我没露过几次脸,江湖还没有我的地位,更没闯出任何 局面,连绰号也没混到手,那有你宇内三狐名震江湖神气?”她居然能镇定地回答,脸色平 静毫无惧容:“我姓苏,苏若男,十六岁便扮成男人,随一位老道在江湖奔走,暗中劫取大 户的金银珠宝,日子过得如意顺逐。” “老道?”白妖狐竟然觉得她的口供合情合理,仅对小枝节提出疑问。 “名义上老道是我的主人,我是他在河南陈州所拾到的弃婴。十余年来,我只知道他对 外的道号叫太乙真人,好像很少与真正的道人法师交往,居无定所。另有三位弟子,武功比 我还高深些。” “太乙真人,太乙真人……”白妖狐柳眉深锁,在思索太乙真人这名号有否印象:“以 太乙真人为号的黑道人物,早年好像有三五个,这些年来,似乎没有人再提起了。你那个太 乙真人有多大年纪了?” “年届古稀了。”她答得正经八百:“其实我们名义上是劫取,其实以暗中下手盗取为 主,极少露名号表示负责,需要在道院歇宿才通名号。” “你要计算那个叫罗远的人,有何用意?”白妖狐不再追究太乙真人的事。 “他击溃了武道门一群高手,可以派大用场,所以真人看中了他,打算网罗他做弟 子…… “原来如此。你们也在打武道门的主意?” “武道门威镇江湖廿年,迄今盛誉不衰。他们发大财,我们能每次作案,获得百十两银 子,已经算是丰收了。这次他们掳了岳州第一首富彭老爷彭政的儿子,勒赎一千五百两黄 金,谁不眼红?你们宇内三狐……” “不许提我们,问你你才能回答。”白妖狐给了她一耳光表示警告:“你们不怕武道门 报复?” “让他们在江湖找我们好了,跑断脚也不见得能找到我们的下落,天下大得很呢!而且 来三五个超等高手,我们也对付得了。” “带我们去见太乙真人,找他和我们合作,先诱使罗远联手,再到瑞云谷夺黄金。你愿 意合作吗?” “真人决不可能和人合作,只要你们做他的弟子。”她坦然拒绝:“快死了这条心,真 人只许有主从关系,听命于他的人,必须死心塌地向他表示忠诚。” “哼,用你的生死来迫他合作,他能不答应?” “一个首脑人物,如果太过注重手下弟子的生死,是成不了大事的,永远不可能成为真 正的领袖。真人心硬如铁,冷酷无情,我落在你们手中,招引罗远的任务没完成,再招了不 该招的供,就算你们大发慈悲放我回去,真人是否肯饶我,你不知道,我知。我只有二条路 可走:从此孤身亡命天涯自谋生路。罢了,你们瞧着办吧!我人在江湖,知道江湖手段是怎 么一回事,不怨你们。” 她的话是所有的领袖人物,奉为金科玉律的成功策略,不但江湖朋友奉为圭臬,也是一 切组织的行动准则。一支军队;或者一队强盗;一个帮会;如果身为指挥者或首领司令人, 假使每一件事,皆需考虑每一个下属的生死存亡,那就甚么事也不用办了。所谓壮士断腕, 用意在此。 “看来,你对我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白妖狐失望地说。 “是的,我的生死,真人是不会在意的。”她镇定的工夫到家,视死如归的气概令人动 容:“我的同伴向他禀报时,我的命运已经决定了,他杀或你杀,都是一样的。黑道朋友谁 都明白,成功与失败的结果必须坦然承担。” “我可以保障你的安全,但你得听从我的指挥。”白妖狐总算不是穷凶极恶的残毒女 人,无意杀死无仇无恨的陌生人。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她心中一宽,神情依然沉着镇定。 “恐怕没有了。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我不想平白放过你。” “好吧,我听你的。她不假思索地表示驯服。 “你是聪明人,追随我保证你不会后悔。 “好说好说。”她的江湖口吻流利得很:“我能利用的价值是甚么?最好不要打太乙真 人的主意。” “帮我把罗远弄到手。” “哦!你对他有好感?” “胡说八道!他值两千两银子。如果他肯追随我,一千五百两黄金就寄望在他身上,他 能击溃武道门大群高手,到瑞云谷可以稳操七成胜算。加上你我群策群力,九成胜算该无困 难。” 宇内三狐艳名满江湖,有名的裙带松荡女。荡女对某个男人有好感,十之八九牵涉到情 欲欢爱。她了解宇内三狐的底细,说好感只是措词上文雅好听些而已。她在两狐的神色表现 上,便已看出妖狐对罗远的态度,并非全冲一千五百两黄金份上,而是牵涉到男女情欲。男 人重视利字当头,女人却将情字搁在利字上面。 天下间好色的有财有势男人多的是,三妖狐是人间绝色尤物,只要她们肯开口,甚至不 需她们开口,自会有人心甘情愿,向她们奉献可观的财物,所以她们对利字并不太过重视, 虽则一千五百两黄金,是一笔庞大的财富,不会有人向她们奉献如此庞大的财物。 “他的武功比我高明不了多少,只是内力比我浑雄些而已。”她欲擒放纵,为生死争取 更多的筹码。“有了我,你们大可不必打他的主意,而且太乙真人正在积极争取他,你们将 冒两面树敌的凶险。丢开他吧!我们尽快赶往瑞云谷布置,多一分准备,就多一分胜算。” “不行。”白妖狐断然拒绝她的提议:“武道门这次作案的消息已经走漏,秘密赶来夺 金的各路群雄,正陆续赶来各展奇谋,实力雄厚志在必得。我们的实力除非能保持最雄厚强 大,成功的机会不多。有这位叫罗远的人加人,机会可增至九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没 有人或人手不足,天也帮不了我的忙。” “好吧!反正我听你的,” “二妹,你到集上去买香烛。”白妖狐向同伴吩咐:“苏若男,你的武功比我们高强, 所以你必须歃血为盟,发誓向我们效忠,才能替你解禁制,再联手行动。” 宇内三狐是白妖狐白天香、灵狐胡灵姑、艳狐商艳春。二妹是灵狐胡灵姑,应喏一声整 衣而起。 还没动身,猛抬头脸色一变。 相距不足三丈的一株大树后,正缓缓移出一个人影。 “大姐小心!”灵狐急叫。 白妖狐与苏若男躺倒处,正位于中间地段。白妖狐看不见身后的动静,警觉地斜窜而 起,在丈外大旋身戒备,窜出时剑已出鞘,反应极为迅疾,身手的确敏捷灵活,不愧称江湖 上的知名人物。 从树后移出的人,并没采取任何行动,移至树侧便站住了,仅现身让她们看清面目而 已。 苏若男摆放在草中的双手,十指开始呈现抓放舒屈的动作。行家走近定可看出,她正在 全力行功自救,气机已经开始恢复运行,真气正循经脉升沉,汇聚被制的经穴,气机恢复功 能,便已成功了一大半。 白妖狐的制经穴手法制不住她,她争取到自解经穴禁制的时间。 要想自解一般的制经穴手法,练气术需下廿年苦功;要疏解独门秘学手法,下卅年苦功 或许可以派用场。她竟然可以自解被制的经穴,委实令人难以置信。也许,白妖狐的制经闭 穴术太过平常吧!制经点穴术种类繁多,各具手法各有绝技。但不论何种手法,不论师承何 门何派,基本要求是必须下苦功勒练,练十年八年方能小有成就,手指如果没凝集百十斤力 道于一点的能耐,妄想制穴不啻痴人说梦。所以,任何一门制经点穴术都不平常。 她心中在向老天爷祷告,求老天爷保佑她能获得宝贵的时间,千万别让人打扰,如果有 人触动她的身躯,不但前功尽弃,而且有岔气伤身走火入魔的凶险后果。 老天爷真可爱,白妖狐离开她身畔了。 罗远在生死关头,激发强烈的求生意志,爆发出生命的潜能,拼全力向集外飞掠而 走。。 运动愈剧烈,毒回流心坎的速度也愈快。如在平时,他必须绝对冷静地躺下来,以减缓 血脉流动的速度,再设法割开伤口取暗器让毒血流出一部份。如果有药,必须立即服下争取 时效。血回流心坎是非常快速的,毒一入心便令心肌麻痹失控,意识立即陷入模糊。 他一面飞逃,一面服下解毒的丹九。他不能停下来,苏姑娘必定另有爪牙循踪追逐。 金脚带或银脚带是神经性毒,被这种毒蛇咬过的人,都知道毒可在短期内致命,但并不 比白花蛇毒猛烈,而且痛楚几乎难以明显出现。白花蛇毒痛楚剧烈出血难止,致命的速度因 而加剧。 其实被蛇咬与被沾毒的暗器击中,是两码子事。金脚带银脚带是有名的小气鬼,咬噬猎 物时,仅注入些少毒液,因此致命的速度并不快。 而白花蛇咬猎物,它那巨大的沟牙,泄出大量毒液,本身外貌狰狞;一看便知是凶猛霸 道的族类,咬必致命,属于混合式的复性毒,既毁神经又蚀血,双管齐下,所以致命的速度 倍增。 如果两种蛇毒的份量相等,致命速度白花蛇毒甚至要缓慢些,心脏麻痹充血的速度要慢 一倍。出血性毒的威力并不致命。痛楚剧烈伤害肌肉筋骨而已。白花蛇有些地方称为七步蛇 或百步蛇,其实是在这段距离内,不支痛倒而已,也非一倒便毙命不起,半个时辰内,抢救 还来得及。 奔出集西,向不远处的树林飞掠。后面,一位中年女人穿了村妇装,掠走如飞紧蹑在他 身后三二十步,速度比他慢一倍,很可能在窜出人丛时,便被村妇盯上了,出了集逐渐落后 三二十步。 他不怕毒,怕人。毒有解药中和控制,要不了他的命。人如果赶上他,乘他濒临无力反 抗的软弱期,给予他沉重一击,那就大事去矣! 村妇不是苏姑娘身畔那位同伴,那位同伴是男的,乘机从他背后用有毒暗器偷袭,一击 便中。 只顾狂追,忽略了经路上的障碍,速度也太快了,纵跃如飞疾起疾落。刚掠过集外侧最 边缘的一座茅舍,没留意墙脚下伸出一根木棒。 呵嚓一声暴响,木棒折断,村妇也不好受,砰匍大震中摔倒向前滑。 急速奔跑脚下被绊而又猝不及防,保证会摔得天昏地黑,甚至断手折脚,十分危险。 抢出扮成村夫的千手灵宫,一掌把村妇拍昏,一跃三丈,循踪急追。 “没有人追来了,快停下裹伤。”千手灵官急叫,速度跟不上全力飞逃的罗远。 罗远已感到头脑有点昏沉,喉间发呕,大概是毒液已早一步回流心室,他服下的解毒药 需进入胃部,再从胃壁血脉回流心室,速度慢得多,渐减不支要倒下了。 向前一栽,千手灵官到了。 “哎呀!你是中毒。”千手灵官挟住了他。 “我要歇……息,等……等解药行……行开。”他含糊地嘎声说:“我……不要 紧……” 一听他已服下解药,千手灵官心中一宽,仔细察看他的腰背,找到贴皮护腰上缘,贯在 腰肋肌肉上的一枚四寸双锋扁针,拔出便看到泛灰色的半段针头,表面粗糙,不需精工打 磨,便于蘸毒或淬毒。 针虽小,但份量甚重,不知是何种钢材打造的,不是致命的暗器,除非击中要害。份量 重,开锋特别尖利,所以全力发射,可破内家气功。 “咦!这是追魂浪子武腾蛟的追魂针,怎么出现在这鬼地方,而又用来对付你?”千手 灵宫号称暗器之王,见多识广,一看针状便知道来历,感到意外的惊讶。 追魂浪子是天涯五浪子之一,名列邪道的当代新秀。天涯五浪子有正有邪,口碑都不怎 么差。邪道人物分类笼统,善恶的观念模糊,外界对他们这类人的看法,见仁见智莫衷一 是。比方说,黑道是邪道之一,但黑道人物中仍有好人,那些经营半公开江湖行业的人,就 重视行规不涉入罪案。 武道门也名列黑道,但却众所周知是绑匪。 追魂浪子没有用追魂针对付罗远的理由,罗远根本就不是江湖人物。双方天各一方案不 相识,更不可能有仇有怨。 罗远已开始恢复元气,躺在草地上活动手脚。 “也许……也许是……是武道门的人,按理是不可能呀!”千手灵宫这次向罗远说的。 “不是武道门的人。”罗远肯定地说:“是那个小美人的同伙,他们正在对付武道门的 人……” 他将昨天所发生的事故一一说了,确认是他将飞天蜈蚣故意让那些人带走的,小美女正 是那些人的党羽,地位似乎相当高。 昨晚武道门向南天一剑的人袭击,那群人押着飞天蜈蚣现身,所发生的事故经过,千手 灵官是目击者。 “那么,这个浪子已投靠了某一个组合。”千手灵官眉心紧锁加以分析:“你所看到那 群实力强大的人,就是这个组合,不知可有名称?敢于和武道门作对,委实不简单,真得花 些心思查他们的底。” “查犯罪集团的底,那是你这种人的事。这个组合如果与武道门作对,就不能算是犯罪 集团。你不要插手,那是我的事。”罗远挺身坐起,大为光火:“那个小美女是我的,你不 要管。” 他对这位姓苏的小美人,其实并无恶感。对小美人所属的实力强大组合,甚至怀有三五 分敬意。虽则小美人的强横态度,引起他一些反感,但那亮丽健美的风华,却深深吸引了 他,留下极多鲜明的印象、完全冲淡了那一点点反感。 但小美人那些党羽,居然用毒药暗器,乘虚在他背后偷袭,激起了他的怒火。如果换了 旁人,这一针可说名符其实针到魂散。 蛇毒有千百种,有些见血封喉,有些仅疼痛片刻,有些根本没有解药。他是行家,出入 穷荒绝域,与奇禽异兽打交道的采药人,备有辟毒解毒的药物,从中毒的反应,便知中了何 种蛇毒或其他毒物。其他的人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注定了要和阎王攀交情。 这是无理性的杀人,不可原谅。即使不是小美人所授意的,小美人也得负责。 他不希望千手灵宫介人,那是他的事。千手灵官连玉虚天师宇内三狐也应付不了,那能 应付小美人那个实力强大的组合? “如果暗器的主人真是追魂浪子,你得千万小心。”千手灵官关心地叮咛:“那家伙相 当阴狠毒辣,以浪子面目浪迹天涯,浪人形象可憎,盯上了你,就会像缠身的冤鬼,不缠死 你决不会放手。” “他不缠我,我也会缠他,哼?”他跳起来活动手脚,虎口中冷电森森:“他欠了我一 条命的债,他不还,我就是他终生的债权人,他休想赖债。喂!你不是要到襄阳吗?不是走 错了路吧?” “我带人查证武道门的山门虚实,其实并不怎么相信他们的山门真在荆山。”千手灵官 说出此行的理由,到襄阳应该在随州分道。“武道门在这里接财神,我正好利用机会,跟在 他们后面蹑踪,找出他的山门所在地,何必枉费工夫到襄阳入荆山寻找?” “唔!有道理。” “飞虎飞天蜈蚣,目下都落在苏姑娘这批神秘人物手中。瑞云谷赎人交易处,只有阴阳 使者几个武道门精锐。南天一剑保护财神提前到达,阴阳使者不可能在瑞云谷枯等,所以我 不急。” “哦!原来你蹑在小美人这些次级人物后面,看风色找机会摸底。” “不错,他们留下好些剽悍人物,我却一个也不认识,这个组合神秘得很。如果他们能 挖掉武道门,取代武道门的地位,或者并吞了武道门,日后江湖将局面改观,是福是祸难以 逆料。早些摸清他们的底,也可以预订对策,预防重大的灾祸发生。” “韩前辈,休怪我直言。”罗远苦笑,不以为然:“以你的身份地位,你根本无权无力 管这强梁的事。即使武道门的山门真的在荆山,你能怎样?去百十个人,保证肉包子打狗有 去无回,大不了捉住三两个巡风放哨的不曾落案小人物,你也无权把他们法办。除非你有可 影响布政使司衙门权势,才能出动兵马。或者能说动楚王府,借调王府铁卫亲军。” “我知道…” “知道你还带人来冒险玩命,你真聪明呢!” “人在公门,身不由已呀!我知道我无权无力,所以想借重你助我一臂之力。只有你这 种有能力活动自如,武功惊世的超拔高手,可以任所欲为不受拘束,只要用大嗓门叫嚷报复 讨债,就可以把他们打乱,我再从中取利。老弟,帮我。” “别施我下水,我只能暗中替你制造机会,今后各行其是,你我最好不要在人前人后见 面。你助了我一臂之力,不再欠我甚么了,再见。 “等一等,小美人被宇内三狐乘虚弄走了。” “在何处?”罗远心中一跳。 “往北走的。” “我去看看。” 声出人动,去势似流光。 千手灵官叹了一口气,看罗远掠走的惊人奇速,这位老江湖前辈高手感慨万端,叹年轻 人可畏,年过半百的人,真不适宜再在江湖玩命了。 在江湖混世的人,心目中通常没有鬼神存在,所以为非作歹无所不为,不在乎天理循环 鬼神报应。其实不然,大多数人仍然不能完全肯定鬼神不存在,所以一旦急难临头,仍然叫 神灵庇佑。或者回复婴儿时代,叫天叫娘;惊恐时叫厚育他的天呀妈呀,天与妈都应该保佑 他。 白妖狐和灵狐都不信鬼神,但看清树后现身的人,只感到毛骨悚然,大白天依然有见鬼 的感觉,本来想在转身时挥剑迅速扑上的,却吓了一跳强抑扑上的冲动。 那是一个穿了灰底革绿大条斑长衫的鬼怪,藏身在草木丛中难辨形影,脸上也是灰绿条 斑失去头脸的形态,甚至看不出五官在何在。仔细看,原来是戴了怪模怪样的软头罩,因此 也失去头的形态;整个人根本没具有人形。如果这怪物贴在树干上不移动,在廿步内也难看 到形影。 “甚么人?不要装神弄鬼。”白妖狐强作镇定,剑发龙吟布下严密的防卫网,反应敏 捷,气行功聚准备应付不测的强敌。 灵狐也移位亮剑立下门户,联手的意图明显,袖底的泄香管,正缓缓散发出天狐暗香。 “你们走,走得远远地不要回头,不然……”怪物说话的嗓音阴森刺耳,不像是人声: “凭你们宇内三狐三个荡女,怎配前来虎口拔牙打武道门的主意?如不赶快滚蛋,老夫一定 将你们,送给桐柏山的小强盗做压寨夫人。” “你是武道门的人吗?”白妖狐的情绪逐渐稳定,不是妖怪而是人扮的怪物:“拉掉你 的怪头罩,看你是何人物,敢干预本姑娘的事。” “你们不打算滚蛋吗?”怪人徐徐向前接近,必定会通过苏若男躺倒处。 “亮你的名号。”白妖狐心中暗喜,示怯地徐徐后退,引怪人进入天狐暗香控制威力范 围。 “无此必要。”怪人终于到了苏若男身旁。 “你是见不得人的鼠辈吗?为何要说那么狂妄的大话?看你的唬人鬼样子……” 怪人俯身伸手,要对苏着男有所举动了。 白妖狐心中大急,到手的人怎能拱手相让?一声娇叱,身剑合一急冲而上,剑气并发似 风涛,激光暴射攻势极为凌厉猛烈,并不因怪人赤手空拳而大意,正好乘机行致命一击。 一声冷哼,怪人放弃俯看苏若男的意图,左手大袖一挥,蓦地风雷乍起,强猛劲烈的袖 风,震偏压体的剑气,剑也被震得向右外侧急荡,空门大开。 白妖狐身形也被带动,斜向冲出拼全力扭身,再次挥剑自保反应十分惊人。 铮一声暴响,怪人的手探出袖口,恰好与剑尖接触,爆出一串火星。 白妖狐大骇,本能地全力抽剑飞退丈外,感到右手虎口一麻,剑几乎脱手,震力可怕极 了。 怪人如影附形跟进,大手再伸。 白妖狐终于看清了,怪人的手戴了一只铁手套,五个锋利的指尖可以勾抓,难怪敢硬接 品质甚佳的长剑,几乎抓住了剑尖。 “他的手有鬼!”白妖狐惊叫,再次折向飞退。 叫声及时阻止冲至左侧的灵狐出招,灵狐闻声知警不进反退。 怪人突然身形一幌,猛地斜飞三丈,但听枝叶籁籁急动,已隐没在树林深处,飞跃与窜 走的身法和速度,已超出人类体能的极限。 两狐目定口呆,完全失去追赶的勇气。 “他被天狐暗香所制,追!”不远处掠来的第三狐艳狐商艳春娇叫,向侧抄出追赶。 “不能追,三妹。”白妖狐急喝:“药效不足,追去将有危险。” 上次在金刚禅寺,千手灵官就是已经被天狐暗香所制,仍然脱身走掉了。天狐暗香在野 外使用,功能大打折扣,对方发觉有异,脱身并非难事。以怪人脱走的速度估计,她们的轻 功决难追及,树林茂密,追入十分危险,所以江湖朋友将遇林莫人列为禁忌。穷寇莫追,也 是禁忌之一。 “这……这是甚么人?”灵狐依然问:“他的手……” “铁爪。”白妖狐神色不安:“如果我所料不差,他的虎爪,与及斜飞可及三丈的轻 功,是飞虎朱强,应该不会错。” “武道门的大将飞虎朱强?”折回的艳狐意似不信。 “我们没见过飞虎朱强,我是就事论事……” “大姐,飞虎朱强已经被这个小丫头的人擒住了。”艳狐指指不远处躺在草丛中的苏若 男:“连飞天蜈蚣也被擒走了,这个人怎么可能是飞虎朱强?” “问问她就知道了。”白妖狐说,向苏若男走去。 测方有人钻出树丛,一闪即至,树枝一动人便接近,快得有如鬼魅幻形,三四丈的空间 距离,似乎并不存在,枝动人到。 “飞天蜈蚣最初是被我擒走的,武功并不像传闻中那么高明惊人。”现身的罗远脸色难 看,虎目炯炯不怒而威:“你们三头妙狐,凭那迷死人的甚么天狐暗香,就敢接受玉虚大师 的两千两银子对付我:可恶透顶。喂?你们没拿妖道的定金吧?” 约定买卖如果收了定金,就必须如约完成交易。他话中之意,表示三妖狐可以动手了。 “唷!请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白妖狐妩媚地嫣然一笑,流露出万种风情:“我们 当初既没听说过你这个人,也不认识你,那能先拿定金?玉虚天师爱财如命,他会毫无把握 就把银子送给我?而且,他主要是对付那个白道狗熊千手灵官。之后,我们便与他分道扬镳 了。 “是吗?”罗远瞥了苏若男一眼,淡淡一笑向白妖狐接近:“我是跟踪那个怪人来的, 你们和这个小美人所说联手合作的话,怪人所能听到的,我也听了。你们女人说话悦耳动听 吸引男人,我应该不会听错。” “你……” “你们不但仍在做把两千两银子揣入怀里的白日梦,还进一步要利用我抢夺武道门的一 千五百两黄金。老天爷?你们貌美如花,人间尤物,仪态万千,风华绝代,怎么也毒如蛇 蝎?” “你把我们先称赞得像华贵的仙女,再骂得恶毒,你去死吧!” 白妖狐手中仍提着剑,听罗远所说的话,便知道罗远已完全知悉她的阴谋,不可能再蛊 惑这个精明英俊的大男人了,杀机怒涌,立下杀手。 声未落,剑已发;剑气澈骨,激光骤升。 面面相对,相距不足五尺,剑猝然上升吐出,必可将罗远的腹部剖开,再贯入胸口,出 其不意突下杀手,必定剑出人倒。 罗远敢赤手空拳逼近手中有剑的强敌,当然不是大意蛋,对方的剑一动,他左手暗藏的 一块拳大石头,同时抖手向前飞出,卟一声击中白妖狐的右臂弯,刚升起的剑反向下降。 他正面切入,两耳光把白妖狐打得仰面便倒。左手再伸,另一块小石击中灵狐的胸口七 坎穴。人化狂风,夺下白妖狐的剑,一声长笑,剑光如匹练,找上了两丈外的艳狐,像是电 光一闪,长驱直入。 变化太快,像是刹那间发生同时结束。 艳狐没看清变化,总算反应超人,剑光如电射到,本能地移位挥剑急封。 一声暴响,艳狐的剑封住了射来的剑光,手如中电击,真力倏消。五指一松,剑脱手飞 旋出三丈外,嗤一声贯入一株大树干半尺。 来不及再躲闪了,罗远已贴身切入,双掌疾落,不轻不重地劈落双肩,再挟住脑袋扳至 胁下,拖了便走,往白妖孤身旁一丢。 这瞬间,他鱼龙反跃,后空翻飞腾而起,似乎身躯的重量已经消失,他不是人,而是一 头鹰隼。 苏若男已经窜出两丈外,经穴的禁制已解,但真力未复,无法立即运功与高手搏斗,唯 一念头是速离险境,有多快就走多快,抓住这大好机会溜之大吉。 人影自天而降,从后面抱住了她,一手勒住脖子,一手夹胸抱得牢牢地,凶猛的扭力无 可抗拒,被摔倒在地,尖叫声中,滚了两匝。 真不妙,罗远压住了她,喉被锁胸被抱压,已勾消了她自卫的力道,面向下被压在草丛 中,背部压着一个大男人,想滚翻解脱毫无机会。罗远的压制技巧非常高明,体力即使相等 也无法挣脱滚动。 但她不甘雌伏,拼全力挣扎,手脚绝望地扳扭蹬踢,为自己的生命夺斗。 “年底债,还得快。”罗远双手一松,骑在她背上,双掌急下,先劈双肩头消去她的双 手抗力,一面揍一面骂:“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下毒手要我的命。你们人多,我怕你 们,把擒到手的飞天蜈蚣送给你们,你们没有任何杀我的理由。这笔债,你要立即偿还。” “不……不要……”她受不了啦!肩和背掌落如雨,尖叫着哀求“我……我只是请 你……” 罗远跳起来,一把将人揪起,将那枚追魂针递到她眼前,作势要刺向她的粉颊,毫无怜 香惜玉的风度。 “用这种追魂针请,太离谱了吧?”罗远一触她的眼神,心中一软,那能刺得下手?恶 狠狠将她一推:“你这四个人间尤物,得想该如何处治你们……混蛋!” 最后一声喝骂,身形疾转信手扔出追魂针。由于是信手扔出的,针急剧飞旋劲道并不凶 猛。 一个人影正向他身后悄然扑上,剑已到了三尺内。 “叮!”这人的反应十分惊人,居然能仓卒间将追魂针击飞。 他扔出针向侧方鱼跃,跳起时已拾起属于白妖狐的剑。 “你这混蛋剑客,真会恩将仇报呢!”他挺剑逼进,虎目睁圆:“可耻!冲上来,你这 狗屁游龙。” 是五湖游龙欧阳天虹,这一代江湖新秀中,三龙四凤的第一龙,当代的风云人物,声誉 不差的名剑客,在金刚禅寺的难友。 五湖游龙虽然击飞了追魂针,也吓了一大跳,相距太近,假使稍偏几分,必定被迫魂针 割伤胸肌。也幸而针的速度不快,而且不是直线飞行的,飞旋的面积增大,击中的机会也甚 大。 “你才混蛋。”五湖游龙知道他厉害,在金刚禅寺便知道他神勇无敌,不敢挺剑冲上, 用大嗓门回骂:“你一个堂堂昂藏七尺大丈夫,怎么如此恶劣地凌虐女人:欠你的债是一回 事,你为非作歹我必须管。离开她们,不许你再酷待失去抵抗力的女人。” “唷!你这混蛋要充任护花使者,胜任吗!”罗远嘲弄地说:“你这混蛋难怪得女人 缘,风流而且多情,勾搭女人无往而不利。在金刚禅寺,那头自命不凡的孤风,就被你的风 采所迷,一拍即合。” “闭嘴你……” “是不是也对这几个女人有意?” “混蛋?你得为了这些侮辱在下的话付出代价,我要……” “要用剑毙了我,我知道。不要光说不练,冲上来。” “你……” “你不冲我冲,接招?”声落剑发,激光化虹而出。 铮铮两声狂震,五湖游龙封了两剑,退了三步,总算能把他的剑封出偏门,却抓不住反 击的机会,侧闪出丈外脱出剑势的范围外。 这位剑客其实已用上了真才实学,剑上的劲道非常浑雄猛烈,只接了罗远一剑便几乎挂 彩,这才知道罗远击溃玉虚天师一群高手,并非是用机智凭运气,而是武功深不可测,身怀 绝技的可怕人物,不敢再逞强,开始快速游走,要制造出手的好机。 “你这混蛋决不是无名小卒,武功惊世剑术通玄,居然欺侮几个女人,你真无耻。”五 湖游龙~面游走,一面咒骂激怒对手:“显然你也是冲一千五百两黄金而来的,谋财夺色, 无所不为。你这种人活在世间,早晚会为世间带来大灾祸,唯一的永除后患方法,是在你气 候未成之前,毙了你为世除害。” 五湖游龙是成名人物,是名列正道的剑客,指责小人物的罪过义正辞严,被指责的小人 物,肯定会受到非议,活该倒霉,风声传出,这位小人物必定日子难过。 罗远突然陷入沉思,不再理会游走装腔作势的五湖游龙,目光扫过动弹不得的宇内三 狐,最后落在昏昏糊糊挣扎而起的苏若男身上。 思路一转,他想到千手灵官要他出面的事。同时,内心埋藏许久,要做一只鹰的念头, 涌然上升破栏而出,变成凶涌的欲望波涛。 人都有欲望,连白痴也有欲望。 想当皇帝或者想成仙,也是欲望之一。欲望有无数种,多如恒河沙数,包罗万象,存在 于所有的人的意识中。有些欲望是生存必需的、与生俱来的;有些则是虚无缥缈的、永无穷 尽的;所以说:欲壑难填。 拥有一座金山,希望更多几座,甚至千万座;有了一位千娇百媚的女人,最好能多千个 万个,或者干脆获得世间的所有女人。 他心中早有闯荡江湖,做一只鹰的念头,何时真正振翅万里飞翔,该是早晚间事。江湖 有八只鹰名号最响亮,都是轻功出类拔萃的名家。他想加入多一只鹰,与他为人处世的志向 无关,仅单纯地认为他的轻功,绝对不比八只鹰差,他自信有资格成为一只鹰。 晚飞不如早飞,何必多等?鹰这种猛禽相当冷酷无情,子女翅膀硬了,能够飞翔猎食, 有求生能力了,一定会毫不留情,赶走自谋生路,甚至逐出猎区自立门户,海阔天空可以任 意翱翔,早飞就可以早获一片自己的天地。 “该死的!你在想……想甚么?”双颊红肿,正挣扎着坐起的白妖狐,受不了他神光湛 湛的目光凝视,悚然后挪惶然问。 “前来谋夺黄金的人很多,怀有其他目的的人也很多。”他答非所问,向白妖狐接近。 “你……”白妖狐更害怕了,吃力地挪动臂部向后退,微仰的上体更为突出,十分抢眼 动人情欲。 “来的人都是高手名家,而且各拥有令人羡慕的强大实力。”他也慢慢地逼进,像戏鼠 的灵猫:“要想出人头地,孤军奋斗成就是有限的。” 剑光如匹练,出现在他的左后方。 “去你的!”他沉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知道五湖游龙悄然乘机行袭,扭身就是一记 回龙引凤硬接,不但硬封,而且强攻反击。 铮一声狂震,火星飞溅。五湖游龙连人带剑,斜震出两丈外脚下大乱。 一声长啸,他飞跃而起,一记前空翻便上升五尺,剑下伸脚朝上,隼鸟穿林凌空猛扑三 丈外的五湖游龙,声势之雄惊心动魄。 五湖游龙大吃一惊,本已升剑要招发万笏朝天接招反击,却被他下搏的声势所惊,收剑 折向窜走,速度已提升至极限,一闪便远出三丈外。 他半空中侧翻回转大翻腾,脚一站地身形再起,不可思议地能准确追蹑五湖游龙的动 向,升至顶点再次下搏,这次不但剑伸左爪扬,双腿蜷缩猛然下踹。这是说,他共有四点攻 击自标。 五湖游龙不知上空有人,做梦也没想到他能飞翔蹑踪攻击,只顾向前挫身窜走,不知杀 神从空疾降。 “滚倒!”娇喝声及时传到,同时侧方剑光上扬。 五湖游龙命不该绝,不假思索地顺势扑倒,转身横滚两匝,斜窜而起,感到剑气掠顶撤 体生寒,下压的强劲气流逼得真气欲散,惊出一身冷汗。 这瞬间,一声狂震,出声示警同时出剑抢救的人,被罗远一剑震得斜摔出丈外,急翻了 一匝。 抢救的人是天涯孤凤周瑶凤,在千钧一发中冒险示警出剑,几乎把命赔上了。 “又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罗远感慨地说:“天杀的?以后我再也不做甚么仗义救人 的笨事了,最好是杀,多杀一个就少一分人间恩怨。” 天涯孤凤脸色泛灰,惊容令人怜悯,狼狈向五湖游龙奔去,并肩布下防卫网。 “老天爷!”白妖狐脱口叫天,更为惊怖:“这……这是甚么搏击身法?妖怪!” “我……我们无意恩将仇报……”天涯孤凤脸上有了血色,说话期期艾艾:“只是 你……你凌虐这些姑……女人,我们不……不得不阻止你……” “我凌虐她们?”罗远冒火地叫:“她们要杀我,逼我,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小女人, 你认识宇内三狐吧?不要说你不认识?” “这……她们人其实并不坏……” “并不坏?如果你和这条龙,不早片刻逃离金刚禅寺,铁定会死在她们手中,她们是玉 虚天师,花二千两银子,赶去金刚禅寺善后的。唔!有点不对。” “甚么不……不对?” “你和五湖游龙,在江湖的口碑不算差,怎么反而宁可担上恩将仇报的可耻罪名,替这 三个江湖众所周知,口碑极差的荡妇坏女人出头,此中有何见不得人的秘密?我得弄清楚。 五湖游龙,我要听你怎么说,听你解释这不合情理的理由,说!” 剑一伸,他大踏步向五湖游龙逼进,虎目中神光炯炯,杀气腾腾。 “罗兄,请……请不要生气。”天涯孤风赶忙挡在五湖游龙身前,垂下剑改用软的: “我们并非有意恩将仇报,只是希望你停止凌逼失去抵抗力的人,以免有损你的声誉。我们 真的是番好意。” “他娘的?不合情理的征候愈多了。”罗远的目光,凌厉地落在五湖游龙身上:“你这 混蛋艳福不浅,一夕之缘便让这头孤凤,死心塌地粘上了你,不再孤飞。哼!你们真的是在 金刚禅寺第一次认识的?” “你在胡说些甚么?”五湖游龙色厉内荏怪叫:“在金刚禅寺,我和周姑娘虽然被制, 仍有脱身的机会,你不要把那一点点帮助的小事当作恩惠。你既然不想做男子汉大丈夫,不 顾声誉,那你就杀掉她们好了,我不再多管闲事,哼!” 五湖游龙表示让步,轻而易举把罗远的主要疑问勾销了,避重就轻的心计,可图可点。 “不管就给我滚到一边凉快去,最好滚得远远地眼不见为净。”罗远果然不再追问,转 身向宇内三狐走,但却用剑向苏若男一指:“你如果打算逃走开溜,我保证你一定永远后 悔。” 苏若男的确正在溜走,被他狞猛的神情吓了一跳,乖乖止步,不知所措。她被罗远打得 元气大伤,疼痛感影响了真力的发挥,以罗远所表现的绝顶轻功估计,想逃脱罗远的追逐无 此可能。 “你……你想怎样?”白妖狐已经能站立,正在替灵狐解胸口被石块制的七坎穴。 “你们宇内三狐有不少人,玉虚天师与天绝星实力皆相当雄厚,但他们不足恃,那配在 这里参予夺金盛举?我没有人手,需要有人摇旗呐喊助威。” “你……你你……”白妖狐惶然后退。 “你们,就是我的女随从,摇旗呐喊的适当人选,必须竭诚替我效命,不管你们是否喜 欢。目下那两个一龙一凤就是证人。” “你去死好了!”白妖狐厉叫:“你……你少做清秋大梦,我宁可死……” “那就让你死。”罗远沉叱,大踏步逼进。 灵狐穴道已解,慌乱地伸手抓地上的遗剑。 罗远急走两步,一脚踢飞长剑。 “你第一个死?”他的剑搭上了灵狐的左肩,左手五指像鹰爪,搭向灵狐的顶门。 “住手!”艳狐尖叫:“罢了,你是强者,你也有权报复,我们愿意听你的。” “你呢?”罗远的剑指向白妖狐。 “你这天杀的贼胚!”白妖狐失声咒骂:“你给我牢牢地记住,总有一天,我们会送你 下地狱。在你身边,计算你是很容易的。” “好,我会给你谋杀主人的机会。现在,你们就是我的随从,我不要你们歃血盟誓,一 言九鼎说定了主从关系。办事不力心存叛逆,我会整得你们死去活来。”罗远的剑,又遥指 不知所措的苏若男,嗓音提高了一倍:“至于你,苏若男,你的主子人更多,实力最为庞 大,我得设法透过你的关系,利用他们替我打根基。” “该死的,你在一厢情愿呢!”苏若男居然不再害怕,居然脸上出现笑意:“我的主人 如果听到你这些话,他会暴跳如雷,派人剥你的皮。” “我等他派人来,最好他自已来,我才有逼他的藉口,以牙还牙理由充分。我把飞天蜈 蚣送给你们,并不等于我胆怯害怕。当时你们派八个人搜寻我,如果我仍在你们的搜寻区, 保证你们那八个人,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你不要夸口……” “不是夸口,而是事实。你很美,很够味,你一找上我,我便知道你对我有意思。比起 这三头艳狐,你比她们风华高几品,虽则女人味没有他们浓……” “你这天杀的……”苏若男气得跳脚,怎能将她和艳名满江湖的荡女比? “我知道我的人才气概风标,没有那条甚么游龙高,更缺乏英俊潇洒风华,所以没有像 天涯孤凤一类女人见了我便芳心暗许,只好退而求其次,用强硬手段攫取我所喜欢的女人, 你……” “甚么?你你……”苏若男气得粉脸发青。 “我要你,见面时我已经表示过了。”罗远大声打断她的叫嚷:“我喜欢你,你配称倾 国倾城的小美人,夏天替我扇凉,冬天暖脚,你一定胜任愉快。而且,你可以替我引出你的 主人……你走得了?” 苏若男正在走,转身飞跃而起。 他跃得更高、更快、更远,剑隐肘后左手前伸,双脚收缩,饥鹰搏免一掠而下。 人影来势如电,七个人影快速地穿林而出,最快的一个穿了青长衫,剑插在腰带上,恰 好到了罗远的右外侧,双袖突然一拂,风雷乍发劲气如潮。 罗远来不及抓住苏若男,身形一沉,大喝一声,右手剑狂挥,一记狂鹰展翼攻出。无俦 的袖风在他的剑尖前进散为无害的气旋,剑幻激光贯袖而入,锋尖直指对方的胸口鸠尾要 害。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看对方接近的速度和气势,他便知来了可怕的强敌,虽则这 人袭击的时机不够光明,看气势仍可估量出定是非凡的高手名宿。如果他不全力掏出真才实 学应付,必定在对方雷霆一上下九死一生。 对方没有兵刃,但他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关头,不可能丢弃长剑,改用赤手相搏,接触太 快,他已别无决择,出剑势若轰雷掣电。袖风的压力沉重凌厉,似要压爆他的身躯,无情地 撕剥他的肌骨,但他禁受得起,护体神功发挥了高度保护功能,发出无与伦比的借力反震潜 劲,主力则从剑尖破空而出。 猝然相逢石破天惊,来人喷出一口气,双掌上抬,罡风再次迸爆,在一双大袖被剑分裂 之后向上爆发,急进的身形猛然下挫,上体微仰,脚一蹬身形不进反退,金鲤倒穿波,从罗 远的剑尖前脱出险境。 罗远的剑被浑雄的掌力,托高了八寸,也迟了三步,拉开了距离。 苏若男被劲裂的袖风波及,直摔出丈外滚了两匝,爬起粉脸泛青,似乎冷得发抖。 宇内三狐倒抽一口凉气,毛骨悚然向后退。两人石破天惊的一击,把她们目空一切的女 霸气势,打散得心里发虚,她们那禁受得起任何一方的雷霆击攻? 瞬间的暴乱接触,也在瞬间结束。 是一个留了大八字胡,年约半百身材修伟,像貌威严的中年人,鹰目如炬狮鼻海口,人 才一表,凭外表的气势,也可看出是有身份地位的人物。 这人的脸色难看极了,羞、怒、困惑交杂,抬起裂了四条大缝成了条幅的大袖察看,似 乎仍难相信眼前的事实,无法接受失败的结果。 随后到达的四男三女,全是穿了劲装,年约四十上下,像貌狰狞威猛,令人望之心惊的 人物,左右一分,像是保镖打手。 “你就是叫罗远的人?”这位中年人的凌厉自光,回到罗远身上,似乎想看穿他的肺 脏,想彻头彻尾了解他身上有些甚么牛黄马宝。 “如假包换。”罗远心中的怒火在燃烧,口气开始有火药味。 这么一个武功可怕的高手名宿,居然用猝然偷袭的手段,向一个陌生晚辈骤下杀手,情 理难容。假使他晚一刹那全力施展,恐怕已被袖劲震得五脏六腑,成为一团烂肉了。 “你姓罗,绰号呢?” “你只要知道在下叫罗远,这就够了。” “江湖八只鹰,好像没有姓罗的,你的轻功超凡,一定是某只鹰,亮你的真名号,老夫 懒得费神猜你的根底。” “江湖八只鹰,现在多了一只,共有九只鹰了。”罗远的嗓门提高了一倍,一股振翅翱 翔,傲啸天下的雄心豪气,勃发如排空的巨浪:“我,九天狂鹰……不,八极雄鹰罗远。你 这位前辈人模人样,气概风标像个人物,排山袖功丈外可震石成粉,竟然不知自爱,猝然偷 偷摸摸以绝学偷袭,你侮辱了名家高手的风骨。亮你的名号,在下看看你是甚么东西。” 八只鹰中,有九天魔鹰,有四海狂鹰;他想集两鹰的大成作绰号,立即觉得不妥。 没有人取为雄鹰,八只鹰本来就都是男人。仓卒间他想不起该取甚么鹰,刚才他收服女 人的灵感,促使他不假思索地取为雄鹰,也寓有八方称雄的用意。 “狗屁,”这人对他自取的绰号嗤之以鼻,愤怒地举手一挥;向苏若男一指:“除了这 个美女要活的之外,在场的男女杂碎全毙了。” “属下遵命。”四男三女同时欠身恭敬地应喏,六支剑两面一分。 五湖游龙脸色一变,怎么这些人把所有的人全算上了?也许是不希望风声传出,杀人灭 口便可以消除今天的搏杀真象,掩饰这人偷袭失败的耻辱。 “联手!”五湖游龙往天涯孤凤身边靠,低声叮咛:“留意往罗小子的身边靠,他应付 得了这些人。这些人无一庸手,切记要采游斗术周旋。” “这是甚么玩意?”罗远怒叫:“你这鼠辈连名号也不敢亮,只会命令爪牙送死,你真 不要脸,我找你。” 剑幻发激光,豪勇地挥剑直上。 这人哼了一声,拔出古色斑烂的长剑向前一伸,拉开马步立下门户,剑传出慑人心魄的 隐隐风雷,御剑的内力极为浑厚,剑气直逼丈外澈骨奇寒。 中间有三丈五六距离,罗远这次不再猛然冲进急袭,滑步逼进气势如虹,采取主攻的意 图明显,在气势上,就比这人的防守意图强烈。勇敢进取,是年轻人的特质;要出人头地, 必须具有旺盛的企图心。 左侧方人影似流光,剑气横天向他涌到。这人的爪牙当然不愿他向主人撒野,抢先从侧 方扑到。 他的双目仍紧吸住这人的眼神,手中剑却向左斜吐,猛地向前方一挑,铮一声把爪牙的 剑,险之又险地震得向外荡,锋尖几乎掠过他的左胁。 左手一伸,快逾电光石火,扣住爪牙的右肩,有骨折声传出。 “哎……”爪牙狂叫,被摔起五尺高,手舞足蹈飞出两丈外,砰一声撞中一个女爪牙的 背部,撞成一团向前栽,女爪才先向下扑。 女爪牙本来一连三剑,把刚拾回剑的苏若男,逼得岌岌可危,身上痛楚仍在的苏若男, 手忙脚乱难以招架,眼看要被女爪牙活擒。 女爪牙一倒,苏若男不假思索地,一剑击破了女爪牙的顶门,忙乱地向宇内三狐身边 退。 宇内三狐正被一男一女两爪牙,逼得惶乱地游走。 另两名男爪牙,和一龙一风大捉迷藏,势均力敌,爪牙的攻击气势更旺盛些。一龙一凤 是江湖新秀,碰上中年的上一辈高手毕竟有点相形见拙。 “你那些爪牙,来一个我杀一个。”罗远再次向前逼进:“刚才你没策应你的爪才,眼 睁睁让他送死,你这个主人真可耻,不配做主人。” 这人哼了一声,剑尖缓缓下沉半尺,是发招的前兆,被激怒要易守为攻了。 罗远也冷哼一声,剑化惊电走中宫,豪勇地长驱直入,狠招射星逸虹强攻猛压、速度快 得见光不见影,爆发的剑气似午夜风涛。 对方非接不可,闪避不易,接则劲道如果错不偏他的剑,后续的紧迫狂攻将更为猛烈, 更为狂野,很可能第二剑使劫数难逃。 高手以内力御剑一击,强存弱亡立可分晓,决不会有花招出现,除非有一方避免生死一 决,用借力打力消极地回避。 一声金鸣震耳,剑光乍分,剑气一泄而散,火星飞溅,空间里流动着铁焦味。 白妖狐的剑品质甚佳,已是可列宝剑级的青钢剑,与这人的宝光四射宝剑相差不远,两 人的剑幸好不是锋刃接触,不然将两剑俱伤。 罗远退了两步,剑突然脱手向右侧方飞掷,剑急剧翻腾幻化为光环,旋过一名男爪牙的 右侧。 爪牙的剑,正递向手中无剑的白妖狐小腹。光环一旋,爪牙的剑随手臂掉落。飞旋的 剑,从两人的中间一闪而过,危机立解。 白妖狐不是善男信女,起脚踢中爪牙的下阴。 “算我千手灵官一份!”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震耳的大叫声:“这里有罪案发生……” 人群涌出,共有九人之多。大宁集情势混乱,千手灵官不得不把人手集中防险了。 这人想抢救爪牙已来不及了,一剑相接被震飘丈外,眼睁睁目击罗远飞剑砍掉爪牙的右 臂。 地下遗留有一把剑,罗远俯身拾取,双目仍然狠盯着两丈外的人,一跃而起。千手灵官 的叫声,恰好在这时传到。 这人咬牙切齿急退,发出一声长啸,再一跃三丈,匆匆逸走速度惊人。 六名爪牙,只逃掉了两名,一男一女,损失过半。其中两名是伤在罗远手中的,却被白 妖狐和苏若男捡死鱼宰了。苏若男也乘机杀了一个,另一个是被一龙一风联手击毙的。 “老弟,那是甚么人?”急急奔到的千手灵官,指指冉冉而去的人影惊问:“像传说中 的御风飞行,可能吗?” “屁的御风飞行,他的速度快,长袖飘举像御风而已。不知道是何来路,武功惊人。向 他的爪牙问口供,以便以后严加提防。”罗远一面说,一面向被他飞剑砍掉手臂的爪牙走 去。 爪牙蜷缩在地,剩下的左手捂住下阴,浑身在抽搐,已是有气出无气人。 白妖狐那一脚十分阴毒。不论男女,下阴都是要害,被击中几乎可以保证必死。 “活口呢?你……你你……”他向气色灰败的白妖狐跳脚叫嚷:“你把他怎样了?” “不关我的事。”白妖狐一脸无辜像:“也许他知道必死,自尽了吧!” “屁的活口。”千手灵官苦笑:“四个都死了。” 女爪牙被苏若男劈破了天灵益,另一名肩骨被抓裂的爪牙也被她宰了。 一龙一风不是善男信女,双剑齐下还能有活口? “也不关我的事。”苏若男龇牙裂嘴,也的确余痛犹在,被罗远打得好惨:“那爪牙碰 上我的剑,我那有击破一个可怕高手天灵盖的能耐?除非他是半死人,人的头部是不易被击 中的。” “搜身看看。”千手灵宫是办案的行家,知道该如何搜证。他的八名同伴,也是有经验 的专家:“你们看看能认出甚么人,脸部有否特征。” 第一个悄悄乘机溜走的人是苏若男,其次是宇内三狐。一龙一风则是大摇大摆离去的, 不像四个女人心中有鬼偷偷开溜。 四具尸体的身上物件,全摆放在地仔细观察,没带有路引证明身份,也没有可以辨别身 份的特殊物品,全是些日常使用的器物,与及极为平常的飞刀飞镖一类武器,似乎这些人有 周详的准备,死了也无法查出身份底细。 但百密一疏,有些人不愿某件心爱的纪念性物品放在别处,贴身藏匿不肯离身,也估料 自已不会碰上不幸,即使不幸也要与这件物品人土。 千手灵宫把玩着一只小怀袋,双眉紧锁不住沉思。 小怀袋,是那种小型的荷包形盛物绣囊,可以系在颈上挂在胸怀里,可盛装重要的物品 或小量的金银,与缝在前襟的大怀袋不同。 这只小怀袋是蓝绸缝制的,手工颇为精致。正面用金线绣了一只黄莺;背面绣白色丝线 云雷花,中间是一头金色麒麟,浑身有火红的烈馅。 袋内有一只精工打造的金花钿,大有径寸。没错,是女人的饰物。小怀袋的黄莺,绝对 与这枚金钿有关。 “韩前辈,怎么一回事?”罗远在一旁坐下惑然问。 他还不曾身入江湖,少与江湖人物接触,大多数有关江湖知名人物的消息,都是平时从 一些混世者口中听来的传闻,提起某一个人,他也只能一知半解。 “实在令人感到困惑,想不通。”千手灵官摇头苦笑:“应该不可能,但也可能是真 的?” “别卖关子,甚么不可能?” “你听说过火麒麟孙家麒吧?上一届的黑道风云榜,排名第三的黑道大豪,失踪了七 年。这一届徘名第三的人,是断魂绝钩鲁平。”“抱歉,不知道。” “如果火麒麟仍然健在,该是年近半百的人了。他十余年前,曾经与江淮暴客争风吃 醋,闹得风风雨雨江湖不宁,对象是邪道大豪屠龙客公孙明的女儿,百灵飞莺公孙小莺。你 看,这只小怀袋所绣的黄莺与麒麟,会不会是代表他们两人?” “唔!有点影子。” “这朵金钿,很可能是百灵飞莺的饰物。” “一厢情愿的想法。”罗远摇头不表同意。 “如果是,死者该是失踪七年的火麒麟孙家麒。可是,那家伙非常自负,不会接受任何 人驱策,虽是黑道大豪,但从不做阴狠残毒的事。现在,居然做别人的打手随从,无理性地 杀人灭口,完全不像他的为人呀!” “你不能证明死者是火麒麟,对不对?说不定是这个死者,是从别人处取得的,视为至 宝加以珍藏。同时,你也无法证明这只杯袋,是百灵飞莺的物品。” “我在担心。”千手灵官呼出一口长气;“如果真是火麒麟,那么,这个主子必定非同 小可,居然能役使火麒麟卖命。既然非同小可,为何来趟这窝子浑水?在一个非凡的黑道大 豪大霸来说,一千五百两金子并不稀罕,犯得着与威震天下的武道门玩命?在中途神出鬼 没,屠杀走在这条路上的群雄目的何在?” “你是说,他是武道门主?” “这……” “可能,是吗?” “除非他易了容。”千手灵官说:“我见过武道门门主九州无常叶天中,一代江湖之王 人才一表。但据你的观察形容,不可能是他。九州无常不用袖功,他的掌功骇人听闻,一掌 可遥碎丈四左右的碑石。他不会用袖攻击你,用掌。而且,他决不可能向任何人偷袭,那家 伙自负得很,一代之雄江湖之王,他有不少功臻化境的爪牙可用。廿年来,他凭自己的武功 打出一片天,已经有雄厚的根基和人手,犯得着不珍惜羽毛亲自和人相搏?” “那你又担的甚么心呀?” “担心刚才这个人。”千手灵官的忧虑写在脸上:“武道门这次在瑞云谷勒赎,消息传 播得未免太快太广了吧?居然引来了许多知名的牛鬼蛇神,各路英雄好汉大赶集。南天一剑 已将黄金运走,大批神秘人物与高手名宿,不赶到前面去准备,反而留在后面锄除异己,为 何?唯恐天下不乱?能得到甚么好处?他娘的,情势愈来愈凶险,扑朔迷离,我得更加小心 防范意外。” “前辈,你真该小心的,搞不好会成为众矢之的,走在这条路的人,有一大半是你的死 对头。我得走了,得去找我那几个意在叛逃的随从。” “甚么?你的随从?会意在叛逃?”千手灵官大惊小怪,只知道罗远是孤家寡人。 “对,新收的随从。” “新收的随从?谁?” “宇内三狐。”罗远笑:“还有一个暖脚的女人,那个自称苏若男的小美女,她的随从 打了我一枚追魂针,她必须负责。再见,大家小心。” “这小子在搞甚么鬼?”千手灵官盯着罗远急急远去的背影惑然自语。 “他在开始用霸道手段,网罗羽翼了。”同伴在旁接口:“那几个女人,日子一定不好 过。”
--------------------- 旧雨楼 扫描,bbmm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 六 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 六 章 南天一剑已经押着小轿,动身前往瑞云谷,小轿内是否有一千五百两黄金,外人无从得 悉。距交赎期还有四天,提前到达以免误事。 按理,黄金已经运走;前来谋夺的各路牛鬼蛇神,实在没有留在后面观望的必要。也 许,各路牛鬼蛇神没料到黄金提前到达,没能及时赶到图谋。黄金一进山,便进入武道门的 保护势力范围,因此不敢再妄动,留在后面以便在约期时赶往动手。 波诡云谲,大宁集成了牛鬼蛇神们暂时停留看风色的宿处,在外围勾心斗角的问题区。 前往瑞云谷远有七十里,要不了半日脚程,沿途没有稍像样的村落投宿,即使有,也是武道 门的控制范围,因此大宁集是外围最后一处宿处,在这里可以大显神通。 市集因有人打打杀杀。提前草草散场。三家小食店关不了门,不得不接纳这些凶神恶煞 往宿。其他民宅也无可奈何,不敢拒绝提刀带剑的人借往。 罗远不走了,放弃奔向桐柏的预定行程,既然已大张旗鼓介入这场夺金风暴,必须看个 结果。 宇内三狐乘机逃离现场,无意远走高飞,有事羁绊。那能一走了之?而且对罗远的报复 念头十分强烈。明的斗不过罗远,改用暗的胜算仍多。 无法利用罗远抢一千五百两黄金发大财,至少也得杀了罗远,发二千两银子赏金的小 财。不论大财小财,她们都不想放弃。 她们躲在集西的一座农舍里,不久便与风尘仆仆赶到大宁集的玉虚天师取得联系。 玉虚天师与天绝星,是追踪千手灵官而来的,是否也与夺金的事有关,只有他们心中明 白。在金刚禅寺他们死伤惨重,仍有将近四十名爪牙可用,正式两股人马走在一起。实力倍 增,不死心循踪赶来了,而且是明日张胆赶路的,并不想隐起行踪。 农舍位于集场外缘,土板墙、茅顶,简单朴实,只有三进,小厅简陋杂乱,实在不适宜 这几位美丽狐仙居住,但她们毫不计较,占住了二进主宅,把农舍主人一家老少,赶到厢房 安顿,反客为主,暂时成为农舍的主人。 玉虚天师与天绝星人数甚多,在集南找了一家大农舍安顿,好在天气暖和,任何一处角 落皆可歇宿,四十余名男女住在一处,实力极为雄厚。在大宁集安顿的各路牛鬼蛇神中,他 们无疑是实力最强的人马。 玉虚天师先得到宇内三狐所供给的消息,对大宁集这两天所发生的情势,已有相当程度 的了解,因此安顿下来立即放出口风,声称与夺金事故无关,而是对付千手灵官而来的寻仇 者,与前来夺金的人划清界限。 玉虚天师虽然爪牙众多,但江湖声望并不比宇内三狐高。三狐也不是他的爪牙或同盟, 只是花钱请三狐对付仇家的雇主,也表示三狐的真才实学,比他要高明些。他有那么多爪 牙,也不敢公然对付千手灵官。 他心中雪亮,人多对付千手灵官,死的人也多。千手灵官有一千只手,暗器可在五丈外 将目标杀死,人群一拥而上。被杀的人也将有一大堆。他付不起如此可怕的代价,因此只能 等候机会来暗的,一旦阴谋失败,不得不心疼地花大把银子,请宇内三狐对付千手灵官。 不但千手灵官可怕,与千手灵官同时出现的罗远更可怕。 他不能再以雇主身份,请宇内三狐在住处商谈,因此偕同天绝星各带了一名爪牙,移樽 就教赴农舍,和宇内三狐磋商。千手灵官已在这是现身,那位可怕的罗远,在这里表现得更 为出色,磋商对付手段有其分要,统合行动作有计策的袭击,才能保证成功。 他们是绕集而过的,没惊动在集内住宿落脚的各路牛鬼蛇神。 二进院的小厅,也是宅主人安神位的所在地,因此不像前厅那么杂乱,七个人围着八仙 桌,交换了双方所知道的情势动静,逐渐谈上正题, “姑奶奶,你不要再节外生枝好不好?”玉虚天仙对三狐打苏吉男的主意不以为然: “那位小女人既然有许多党羽,你协迫她就范,她那些党羽肯吗?以我来说,任何人劫持我 的人,作为协迫我的人质。我将毫不迟疑断然进行报复,决不会为了被劫持的人安全,而忍 辱屈服。你这位江湖女霸,怎会不知利害,做出这种愚笨犯忌的事?你以为所对付的人,是 岳州首富彭大老爷?” 这次桐柏山夺金风波,便是岳州首富彭大老爷彭政所引起的。武道门绑架了彭大老爷的 儿子,勒赎一千五百两黄金,勒令彭大老爷带了金子,至桐柏山瑞云谷交换人质。彭大老爷 为了爱子的安全,乖乖就范提前赶来等候赎回爱子。 这件事瞒不了人,引起不少自以为不在乎武道门的牛鬼蛇神觊觎,有志一同赶来找机会 发横财。据传闻,武道门的山门在襄阳的荆山深处,与桐柏几乎是近邻。这些牛鬼蛇神胆敢 在虎口拔牙,以突显自己的声威,动机和勇气是颇为可敬的,至少可以表现出不畏强暴的英 雄气概,来的人必定是成名人物。 只有一个无人得悉的罗远,谁也不知道他是老几。虽则他已经表明不是为夺金而来的 人,但肯相信的人不多,至少他击溃了武道门暗中派来,意图先将赎金弄到手的众多高手, 就令人怀疑他也是为夺金而来的。大多数人不相信巧合,所以不相信他是无意中卷入的无关 人物。 一千五百两黄金,可买一座拥有良田两千亩的大田庄,谁不眼红?人为财死,鸟为食 亡;凡是在这条偏僻大道往来的牛鬼蛇神,谁也脱不了意图夺金发大财的嫌疑,罗远也不例 外。 “我的事你少管,我会有分寸地处理。”白妖狐不肯承认错误,拒绝五虚天师的意见: “千手灵官的手下已经集中现身了,暗算偷袭的机会等于零,我如果不设法寻找强力的支 援,那能赚取你们的两千银子?那小女人有众多的党羽,实力庞大,她的身份甚高;可以 说,她是我成功的保证。” 她不便将强诱罗远合作,打夺金主意的打算说出,她们的打算和行动,妖道管不着。至 于是否影响双方的利益,她们并不重视,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俗语说:人不为己,天诛地 灭。 她也不敢把被罗远整得灾情惨重的事说出,那毕竟是不光彩的事。 “我不得不管呀,那样做会妨碍你我的事进行。”玉虚天师有点不悦:“主要的事还没 有着落,你又节外生枝惹上了拥有强大实力的人,聪明吗?当然,你有行动上的自由,我想 管也管不了。好吧!你又有何打算?” “我认为先暂且不要招惹罗小辈,杀掉千手灵官是第一优先。”天绝星抢先提出意见, 反对先除掉罗远:“我出一千五百两银子要千手灵官的命,你们不会舍本求未丢下正事不管 吧?” 天绝星把千手灵官列为最可怕的仇敌,愿意花重金要千手灵宫的命,罗远与他无关,对 他毫无威协。事实上他也没见过罗远,不知道罗远是老几。罗远是玉虚天师树下的仇敌,妖 道愿意多花五百两银子,请宇内三狐对付罗远,他那有兴趣介入?如非阴谋败露情势紧急失 去控制,他怎肯露面协同妖道出动? 花钱雇请杀手,还得自己出马,像话吗?不是生意经,已经上了一次当扮大笨蛋,可不 想再上第二次当,把罗远的事丢开大吉大利。 “你真蠢!”玉虚天师不客气地说:“罗小辈与千手灵官同时出现在金刚禅寺,现在又 一同出现在这里,显然他们是同伴,你能叫罗小辈靠边站,让我们大伙儿吆喝着拥上杀掉千 手灵官吗?没知识。” “那你是同意与三狐乱搞吗?” “我也不赞成呀?只是不赞成她们找那个姓苏的小女人而已。我的意思是,集中全力先 埋葬罗小辈,再收拾千手灵官。” 妖道的人被罗远整治得七零八落,把罗远恨入骨髓。对千手灵官反而谈不上仇恨!只是 为了一千五百两银子,而全力对付千手灵官,何况千手灵宫并没伤害他的人,他的人是被罗 远击溃的,因此图谋罗远的心最急切,恨不得立即将罗远化骨扬灰。 “好吧?随你们乱搞好了。”天绝星无可奈地叹了一口气:“你们再失败,我可要远走 他方,避祸去也。” “天绝星,你少给我说些不中听的泄气话。”白妖狐冒火了:“该死的,你认为我们这 许多人统合行动,仍然会失败?” “我希望你们成功,成功我才能高枕无忧,多花些银子也不会心疼,不然……” 白妖狐突然脸色一变,放下茶杯倏然而起。 玉虚天师反应也快,跳起来手搭上了剑靶。 “屋上。”灵狐低声指指上空,闪在门侧定神倾听外面的声息。 “你们紧张甚么?”武功最差的天绝星,对这些人紧张的神情不以为然:“大白天在市 镇,会有人飞檐走壁在屋顶往来…… “你给我闭嘴?”玉虚天师低叱。 四面一分,七个人分据两侧屏息以待。久久,没有任何可疑的声息。 茅草屋顶不能承载重量,草一踩便碎,即使是第一流的轻功名家,也视茅屋为畏途。 久久,屋檐突然飘落一簇碎草。 白妖狐的剑徐徐出鞘。玉虚天师的左手,也掏出乾坤袋中的法宝。 屋主的小儿子只有七八岁,在屋角的大树下编草蚂,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扭头一 看,吓了个胆裂魂飞,刚要张口喊叫,小口中便被掩住了,小身躯被夹牢,嗯了一声便失去 知觉。 是一个鬼怪形的物体,也像人。稍远些的墙角,另有几个脸蒙青巾佩有刀剑的人。 这个怪物,正是被天狐暗香几乎迷昏,以惊人轻功逃走了的怪人,双手藏在大袖内,伸 出时是一只铁爪,抓刀剑轻而易举。 包围农舍的人数量不少,潜伏不动像伺鼠出洞的猫。另有三个人登上二进的屋顶,不小 心踩断了一些易折的茅草,惊动了屋内的人。 为首的人,正是苏若男,带了人来找宇内三狐。原来扮怪物的人是她的同伴,她被白妖 狐所制,怪物随后赶到,抢救不成反而几乎被天狐暗香弄翻。这次,她是有备而来的。 院子不大,跳落的人,皆在藏身门后的人暗器所及范围内,因此冒的风险极大。檐口有 碎草飘落,表示将有人跳下了。 前进的屋顶,出现三个蒙面人,正好看清二进厅的动静,看清门角的掩藏人影。 “你们如果不出来打交道,四面火一起,便会被烧成烤猪。” 室内的人,也看了对面屋顶上的蒙面示威者,当然也料定这边屋顶上也有人候机下扑, 怎肯出来受到夹击? “你们真是蒙面强盗吗!”白妖狐在屋内大声叫:“真该死!村落的茅屋起火还了得? 你们敢在光天化日下,在自己的垛子窑附近放火?像话吗?” “你们到底是甚么人?”玉虚天师也厉声叱问:“你们如果敢丧尽天良放火累及无辜, 贫道将用五雷天心正法,将你们打入血池地狱,哼!” 连续飘落三个人,为首的人是苏若男。 “玉虚天师,你出来。”苏若男面向半开的厅门神气地招手:“我已经查出你们来了些 甚么人,你们已经死了一半了,没有对付你的妖术和天狐暗香,我会找上门来吗? 你的五雷天心正法是唬人的,你绝对逃不出无数可怕暗器的攻击。我这些人的暗器,威 力决不比千手灵官差,包打保票。” “你们要干甚么?贫道冲犯了你们吗?”玉虎天师真有点心虚,大概从宇内三狐口中, 知道这位被白妖狐暗算的神秘小女人来了,果然不出所料来找自妖狐啦, “三个骚狐狸知道我要干甚么。你最好置身事外,因为我知道你与妖狐们的关系底细, 你犯不着替她们挑冤担债,那是她们与我的是非。” 妖道本来就对千手灵官怀有强烈的戒心,也可以说是害怕。千手灵官可以在五丈外把他 击倒,所以在金刚禅寺,抓住机会夜间偷袭,白天根本不敢和千手灵官面对面打交道。罗远 比千手灵官更为可怕,但也被这位小女人的党羽,用暗器击中狼狈遁走,可知对方有备而 来,他那禁受得起无数暗器的攻击? 白妖狐知道情势恶劣,但必须面对现实应付逆境,对方已经包围了农舍,能躲得了多 久?真要放火,可能真被烧死在内。三女一打手式,硬着头皮出厅。 “我们不见得怕你。”白妖狐还真不敢立即泄放天狐暗香,定下心沉着应付:“事情过 去也就算了,你找上门来能得到甚么好处?你能付出多少代价?划算吗?” 玉虚天师与天绝星四个人也出来了,七个人真可以和大群高手一搏。没有深仇大恨,没 有重要的利害冲突,也非上命所差,实在不需因此而你死我活放手一拼,拼对双方都有损 失。代价不小。 苏若男的人更多,反正院四周的屋顶,都有蒙面男女现身候命往下跳,或者用暗器向下 攒射。 “是你先找上我的,我有一千个回报的理由。”苏若男态度强硬;手按上了剑靶:“我 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但必须作一了断,不能像和稀泥一样,胡搅几下就算了,与其尔后 牵缠,不如早早解决。” “何必呢?毕竟双方都没有损失。”白妖狐本来就心虚,不得不采取低姿势:“你我如 果拼成两败俱伤,姓罗的小畜生会把大牙笑掉。” “这……”苏若男意动。 “我向你赔不是,可以吗?小畜生不会甘休的,何不联手应付他的骚扰?” “你想得真妙,你凭甚么要求联手?你有多少份量?听我指挥还可以考虑。”苏若男的 口气又转强硬。 “你也想得妙,哼!”白妖狐怎肯受人指挥? “其他的事先别提。首先,我要知道罗远的底细,你得详尽地告诉我。” “我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底细?我是第一次和他见面。” 白妖狐先是一怔,然后紧张的神情一懈:“原来你仍在打降伏他的主意,还不肯放弃 吗?把你的甚么太乙真人找来,也对付不了他。我承认我怕他,有关他的一切底细,我真的 一无所知。玉虚天师也一无所知,被他整治得损失惨重,让老道告诉你好了。” 玉虚天师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将金刚禅寺所发生的事故一一说了。 “我确是认为他是千手灵宫的人。”玉虚天师最后说:“可是无法证实。千手灵宫的人 已经化暗为明,聚集在一起自保,其中没有他,仅偶或出现在一起而已。如果他是千手灵官 的人,你们这些强梁组合,最好不要打网罗他为羽翼的主意,那是自掘坟墓;你们唯一可做 的事,是尽快埋葬了他。你们如果能把他和千手灵官杀死,贫道仍然愿付两千两银子为 酬。” 问不出所以然,苏着男甚感失望,向两位同伴用手式交换意见,手式只有她的人能了 解。 “好吧!姑且相信你们真的不知道罗远的底细,我另行设法求证。”她知道再煎逼也无 济于事,放松压力:“白妖狐,你不是也想打武道门那一千五百两黄金的主意吗?见财起意 并不足怪,你仍不放弃吗?” “当然我不配和你争,你人多势众。”白妖狐心中一宽,冷冷地说:“你们已经把武道 门的大将,飞天蜈蚣与飞虎弄到手,情势已被你控制在指掌间,我还能不放弃吗?” “武道门会因为两员大将,落在我手中而将黄金换回他们吗?” “这……”白妖狐一愣。 “当然不会,对不对?换了你,你也不会。损失几员大将平常得很,本来就人为财 死。” “你的意思……” “你们仍然大有可为,看谁神通广大早着先鞭。”苏若男表现出江湖好汉气概:“同是 竞争者,我会表现出称雄江湖的英雄气概,不会黄金还没看见,就消灭竞争者意图独吞。好 好进行吧?祝顺利。” 举手一挥,跃登屋顶走了。四面屋顶上的蒙面人,有秩序地先后退走。 “她在搞甚么鬼?”白妖狐惑然向同伴问。 “她在唆使你们去抢,情势愈混乱,对她们愈有利,机会更多。然后再从你们手中,黑 吃黑夺走。除非你们没能抢到黄金,不然休想逃得过她们的手掌心。”玉虚天师自以为是地 分析,也颇有道理:“你们今后的一举一动,皆可能在他们的有效监视下。” “你们不打算参予了?”白妖狐已听出玉虚天师的口吻不对,置身事外的意图明显。 “不管是否参予,我们都不会和你走在一起,你明白贫道的意思吗?” “我明白得很。”白妖狐冷笑:“好吧?那就各行其是,一切所议全部取消。” “贫道正是此意。”玉虚天师也冷笑:“你们连两千两银子也望银兴叹,无福享受,那 能奢言享受一千五百两黄金?放弃吧!狐狸。” “你……” 玉虚天师再一声冷笑,偕天绝星与同伴匆匆离去,留下宇内三狐恨恨地咒骂,头也不回 溜之大吉。远离倒楣的人,以免沾上霉气。 集外村民稀少的地方,打打闹闹无人过问,集内村民活动频繁,最好不要闹出事故,引 起村民恐慌,一旦鸣锣告警,可就麻烦了。因此在集内活动的人,保持江湖朋友的风度,如 无绝对必要,不在大庭广众间打打杀杀。尤其是在都市繁华区,动不动就抽刀拔剑,是犯忌 的事,会引来治安人员的干涉法办。 在这里逗留的人,不论目的为何,皆必须在外走动,以便打听消息,观察各方动静,筹 画对策,监视仇敌的活动。距瑞云谷仅有半日程,交赎期限还有四天,不能太早动身入谷。 谷附近也没有住宿的处所,野宿随时皆可能受到仇敌的残灭性袭击,没有必要提前赶往冒 险,大宁集是最后一处尚可安顿的地方。 市集已散,两条小街反而显得热闹。集场只留下一些清洁人员打扫整理。一些路途近并 不急于动身返乡的乡民,仍在街上逗留,与街上的亲朋好友叙旧话家常。 外地逗留的人,也成群结队在街上走动,小街的一些店铺仍在营业,赶集的余兴仍在。 走在这条路上的各路牛鬼蛇神,几乎全是江湖名人,见过世面经厉过风浪,半数以上是 声色追逐场的豪客,一旦在荒僻的山村过往驻留,那种朴实寂寞的日子,委实难以适应忍 受。 在这里,唯一可以容易获得的享受是酒,而且好的酒也无法买得到。能买两条鱼宰一只 鸡或鸭下酒,已经是难得的口腹享受了。 今天是集期,有猪羊肉填口腹之欲。三家小食店在集散之后,多购置了一些肉类备用。 早知在这里的这些悬刀佩剑好汉,将有几天逗留,肉类平时没有供应,多准备些以免麻烦。 街尾那家小店规模最大,集期兼营食棚门摊,供赶集的乡亲打打牙祭吃一顿腥荤,收掉 门摊则在食厅招徕食客,可摆十余副座头,留有两三位伙计照料。 食厅逐渐客满,十二副座头陆续坐满了食客。一些本来想进食的乡亲,一看气氛不对, 乖乖地自行走,以免受到毋妄之灾。 所有的食客,十之七八是腰间佩有杀人家伙,一个个与凶神恶煞媲美的男女,平凡的村 夫俗子怎敢接近?被瞪上一眼也被吓走了三魂。 罗远的一桌有五个人,同桌的四位仁兄他不认识,分别买食物互不相关,各占面前一块 角落。这种大八仙桌可坐八个人,这种地方也不可能有叫筵席十大碗的豪客,各占一角食具 三两碗盆,不会妨碍相邻的同桌食客。 他占了一面,不许其他的食客同坐,坐在长条凳的中央,谁敢把他拥到一旁去?两壶酒 加上四五盘鸡鸭鱼肉,也占满了他这一面的台面。 宇内三狐的食桌在右厅角,三双媚目不时向他瞟来瞟去,眼神复杂得很,并不怕他在这 种场合里生事兴师问罪,他不是混世的泼棍瘪三。 苏若男有六名同伴,七男女占了一桌。一个个神情狞猛,摆出随时准备接受他挑战的气 势,甚至像在向他示威;小子,有种你过来,比比谁的拳头大。 一壶酒下肚,他有兴趣打量全厅,观察牛鬼蛇神们的造型气概了,既然亮了名号,提前 闯入莽莽江湖,就得勇敢地接受江湖现状,与江湖朋友保持接触,多露面就多几分扬名立万 的机会。 桌对面是两位中年食客,一佩剑一佩刀,人才一表,颇有几分江湖豪客的气概。 “老弟一个人来的?”那位留了小八字胡,生了一双鹰目的中年人主动搭汕:“在下一 剑愁黄允中,那是敞同伴追风快刀李勇李一刀。咱们从上江来,赶这场热闹见识见识来自天 下各地的名家。老弟台尊姓。” “幸会幸会。”他摆出豪客气概,嗓门不小:“在下八极雄鹰罗远。也叫罗八极,天下 第九只鹰,也来赶这场热闹。” 抓住机会亮名号,是成名的手段之一,大庭广众间亮大嗓门声震四座,保证功效奇大。 “狗屁!”左方邻座有人用大嗓门讽刺他。 啪一声他重重地拍下食箸,虎目彪圆推凳而起,狠盯着那位高大粗壮出言讽刺的大汉, 要发威了。 “呵呵!老弟台犯不着生气。”一剑愁黄允中摇手阻止他发威:“有人要激怒你,你如 果生气,便成了在大庭广众间放泼的无赖,他的目的便达到了。” 他冷冷一笑,重新坐下。其实他毫不生气,只是摆出剽悍的神态以助声威而已。 “唔!那混蛋真有激怒我的用意。”他脸上出现笑容:“我也打算要激怒他找我,希望 他有种气冲冲走过来挨揍。黄老兄,知道那混蛋的来历吗?” “知道一点。”一剑愁喝了一口酒,目光落在那位大汉身上:“来头不小,老弟最好不 要招惹他。” “哦!来头有多大”” “大得名气与八只鹰……不,九只鹰齐名。九穷十绝,他就是十绝判官杨一元。你看, 他所佩的判官笔是不是十分沉重?” “哈!听说过这号人物。” “十绝判官其实并不怎么样,可怕的是他的撑腰人。” 一剑愁显然有意帮助罗远,激怒这位十绝判官。 “撑腰人?他有强有力的人撑腰?” “对,撑腰人强得很。他的师父笔生花汪洋,好财好色名列上一代的风云人物,极为护 短,谁敢向他的门人挑衅。他必定挥笔问罪大发神威讨公道。” “哦!笔生花汪洋,这个人我知道。”罗远的嗓门提高了一倍,声震四座:“我记得, 八年前,也就是上一个皇帝洪熙归天的那一年,这个甚么笔生花,在扬州写了一本书,找书 坊刻版刊行,叫……” “叫扬州梦笔录。”一剑愁接口:“我看过,妙文。” “对,叫扬州梦笔录。这本书他发了一笔财。这本书,他老娘在坟墓里也不敢看,他的 儿女他也不准看,全写些床第间的事。结果,被扬州官府抄没了那家书坊,四处画影图形捉 拿他法办。皇帝龙驾归天,他竟然刊行这种有伤风化的书,真该死,难怪官府讫今仍在缉拿 他。” 他的嗓门大,引起了哄堂大笑。 十绝判官怎受得了?怒火冲天排众而至。 “那一个狗娘养的杂种,敢在大庭广众间,向我八极雄鹰不自爱撒野,我要他后悔八辈 子。”他也焕然而起,虎目炯炯狠盯着走近的十绝判官:“最好把护短的师门杂碎一起叫 来,太爷弄断他的手,让他再也提不起生花妙笔,再也写不出那种污秽文章。” 十绝判官手一抄,判官笔滑出笔囊,顺手向前一伸,笔尖喷出一枚泛灰色的细针。 这是威震江湖的十绝追魂针,劲道极为猛烈,两丈内影现针到,奇毒片刻攻心,笔出对 方必死,所以绰号称判官,即使没击中要害,擦伤肌肤亦可致命。 一声怪响,针击中罗选手中的锡酒壶,贯在壶中前后卡住,没能贯穿锡酒壶。 壶立即飞出,似乎比针更快些,重重地击中十绝判官的胸口,沉重的打击力极为可怕, 上体向后急仰。 罗远跨出两步,双爪齐出,扣住十绝判官的双肩向下一掀,右膝撞在十绝判官的下阴耻 骨,有骨折声传出,双肩骨与双锁骨碎裂。 一声惨号,十绝判官摔倒在地。 “救……我……救……命啊……”十绝判官凄厉地狂叫救命。 双手已失去活动能力,耻骨也可能裂了,下肢便近乎瘫痪,完全失去自救的机会。 “把他拖出去吧,拖到集外的林子里,让他自生自灭算了。”有人大声发表意见:“这 种爱财如命,好色如命的江湖败类,只有好色爱财的同道,才会兔死狐悲救他。” 这位仁兄不说还好,说了谁还敢出面救助?被人看成爱财好色的同道,日后想洗清可就 难了。 笔生花与十绝判官师徒俩,是江湖朋友畏如蛇蝎的劫财劫色悍匪,不是贼,无恶不作, 无所不为,劫色时,通常把所劫的女人凌虐至死方休、出名的虐待狂。笔生花所刊行的淫书 扬州梦笔录,笔读花,花代表女人,里面所写的淫秽事,皆与凌虐有关。 双肩骨碎,耻骨撞裂下体内腔充血,即使有高明的郎中抢救,也拖不了多少时刻。 “我们来拖。”不远处一桌五名食客中,出来了两个人,“连累店家于心难安,这一带 的豺狼有福了。” 那年头,湖广的山区地广人稀,桐柏山不但有豺狼,还有虎豹出没噬人,大道上申牌左 右,便没有旅客行走了。虎狼在村落附近叨走孩童经常发生,事极平常。 男人好色不是罪恶,爱财更非十恶不赦,爱财好色只要不伤天害理,通常不会受到责 难。但凌虐女人至死,就难容于世了。 走上这条大道的人,可说十之八九是冲一千五百两黄金而来的,谁敢说不是为了爱财。 罗远重行入座,脸上的杀气徐徐消散。 “你得小心笔生花。”一剑愁好意地提醒他:“那老匪可能也在这附近,消息传出,他 一定会赶来找你的,而且会来得很快。” “他最好赶快来。”他招来伙计添酒:“我会弄断他的手脚,把他交给千手灵官。那老 匪最少也背了三四十件命案,各地官府都欢迎他上法场。” “他那生花笔极为阴毒。” “他的笔一动,就是他受报的时辰到了。” “你是千手灵官的弟兄?” “认识而已。两位也是为武道门的一千五百两黄金而来的?” “你呢?”一剑愁反问。 “我要那么多黄金干甚么?” 他也反问。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得了一座金山赔上一条命,何苦来哉?老兄,如果为了养亲活口,那种不义之财,很 可能反而害了亲口,值得吗?” “那你来干甚么?” “我本来要前往南阳府,撞了邪冲了煞,一头撞入是非里,已脱不了身。城门失火,殃 及池鱼;既然陷入已深,那就听天由命吧!而且,这也是机会呀!” “机会?” “对,机会。”他豪气骏发,说的话铿锵有力:“不需我自己刻意造势,气候自然形 成,情势大佳,正是扬名立万的好机,我正好利用这大好的情势,脱颖而出打出我的天下。 八极雄鹰不鸣则已,鸣则威播八极,声震五湖四海,大地江山在我的翼下。” “那个十绝判官凶残恶毒,在江湖身份地位相当高,不知已不知彼做了大傻瓜,牺牲了 自己助你扬名立万。”一剑愁苦笑:“气候自然形成,因势利导被你抓住了好机,八极雄鹰 一鸣惊人,你不但取代了十绝判官……不,你已经超越了十绝判官的地位,而且得到和武道 门分庭抗礼的声威……” “黄老兄。”他打断一剑愁的话:“说话请注意措辞,我不希望你的话,被人断章取义 引起误会。我一点也不想和武道门分庭抗礼,无意与豪强争名夺利。人人头上有片天,一株 草一点露,每个人都有他的生活天地,有他自己的生活态度和信念。我无意打倒高手名宿来 抬高我的身份地位。十绝判官是主动向我挑衅的,有目共睹,他那有扮傻瓜,牺牲自己帮助 我成名的度量。武道门是天下第一强梁组合,他们不找我就能彼此相安无事。我的欲望并不 大,我会慢馒培植我的根基。” “呵呵!老弟的欲望有多大?”追风快刀李勇笑问。 “如果我的欲望大,我会振臂高呼唯我独尊。”他双臂伸展,作飞翔状:“这一代的风 云人物,三龙四风七虎八鹰,仅是江湖新秀,而且鹰排名最末,人数也多。我加入鹰的行 列,表示我的欲望与野心都不大,能否真的一飞冲天,还得用命来赌运气呢?” “老弟,我相信今天在座的江湖群雄,都会认同你荣任第九只鹰。”一剑愁站起举起酒 碗,举目四顾:“诸位,有谁反对吗?认同的朋友,请为第九只鹰举酒庆贺。” “祝第九只鹰雄风万里……”有不少人兴高采烈站起举酒高呼。 “谢谢诸位抬爱。”他也站起举酒称谢。 有几个人拒绝认同,其中有宇内三狐,有苏若男,有千手灵宫。 “你反对?”千手灵官同桌的大汉,突然沉下脸向千手灵官质问。 “你们在胡闹,有意坑他。”千手灵官不悦地说:“他刚崭露头角,你们就起哄捧他, 他的处境将十分艰难,谁敢保证他不被天下的豪霸,打下十八层地狱?你们别再胡闹好不 好?” “你说我们别有用心?”大汉历声质问。 “不是吗?”千手灵官冷笑:“八极雄鹰威震天下,对你又有何好处?早些让他死,就 不会妨碍你老兄日后争名夺利的发展,对不对?” “他知道日后所要面对的凶险,用得着你担心,哼!”大汉撇撇嘴冷哼:“你想得到些 甚么,就得付出些甚么。名利不会平白从天上掉下来,而又恰好掉在你怀里。世间任何收 获,都必须付出代价。八极雄鹰在十绝判官的十绝追魂针下获得胜利,该是他拼了老命换来 的,冒丢命的凶险,就是他要付的代价。” “狗屁!”千手灵官居然也用十绝判官嘲骂罗远的口吻嘲骂大汉。 “你……”大汉愤怒地变色而起。 “你也想被人拖出去?”千手灵官安坐不动,冷然盯着对方神定气闲:“只要你的手有 所异动,我一定可以把你摆平在这里。” “你吹牛,你是谁?” “我千手灵官从不吹牛。” 大汉打一冷战,乖乖闭上嘴。 另一旁,宇内三狐匆匆溜走。她们是江湖名女人,精明机警有自己的局面,当罗远公然 宣称,要利用大好的情势打出天下时,她们便知道有点不妙了。 打出自己的天下不是易事,必须有人亲托捧抬,独木不成林,单人独剑那能打出一片 天?这表示罗远协迫她们做随从,可不是信口开河说来玩的了,再不见机溜之大吉,罗远必 定会找她们的,当众宣布她们是随从,她们日后还有甚么好混的? 她们一走,苏若男也悄然乘乱溜走。苏若男更是心中有鬼,罗远要报复她,声称要她做 女人,公然宣布她怎受得了?罗远正春风得意,很可能当堂宣布呢!她这次虽然带了不少保 镖,但心中有数,她的六名同伴也许很了不起;但很可能要付出可怕的代价,实在不划算, 不如溜之为上。 罗远正兴高采烈和一剑愁几位江湖名家周旋,等发觉众女已经溜走,略为敷衍,也匆匆 离去。 在公众场合现身的人,必定另有目的,要不是故意引起仇敌的注意,就是留意仇敌的动 静,如果双方无意保持接触,岂不就此太平无事了?要保持接触就必须现身,躲在暗处活动 决不可能有收获。 在小食店与及在街上走动的人,可说都是抱有与对方保持接触的目的而现身的,也为了 察看情势,依情势的变化而采取应变的行动计划。 罗远一走,小食店的人逐渐散去。逗留不走的人,都是与罗远无关,目的在等候时机, 赶往瑞云谷发财的贪心鬼,不想在这里涉入与已无关的事故。 罗远公然声称与夺金无关,声称不想与武道门分庭抗礼。但他知道,武道门是不会放过 他的,是他破了武道门的买卖,武道门断送了飞天蜈蚣与飞虎两员大将,决不可能就此甘 休。他没有找武道门的能力,武道门却很容易地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心理上已有所准备,他 无意隐起行踪表示心虚胆怯,刚崭露头角扬名立万,他必须在这树立根基的重要关头,表现 出他勇于接受挑战的英雄气概。假使心虚逃走,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倒下去休想再爬起来。 一剑愁与追风快刀,是不是武道门的人,他毫无印象,以往也没听说过这两位人物。至 于笔生花和十绝判官师徒俩,他早有风闻,这种字内凶残恶毒的匪类,武道门不可能网罗做 羽翼,甚至会将之列为必杀的败类。武道门的弟兄皆以英雄好汉自居,虽则对英雄好汉的诠 释与真正的英雄好汉有甚大的差异。 他逐渐了解所接触的人,某些可疑的人具有潜在的威胁,暗中留意这些人的神色变化, 以便小心提防。但在这些人还没露出敌意,还没对他采取不利行动之前,他不打算先发制 人。 出了店他直奔街尾,急趋宇内三狐的住处。在等候仇敌发动期间,得先找一些事分散仇 敌的注意力,也让仇敌有发动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三妖狐是目下最明显的威胁。她们像三条潜伏在草中,吐出触丝等候鼠物 的白花蛇,天知道甚么时候,会猛然窜出来一记致命一咬。如不彻底降伏这三个女人,很可 能一时大意,被她们来上一记致命一击,用他的尸体向玉虚妖道换两千两银子。 三妖狐心中有鬼,奔返农舍立即拾掇行囊。她们爱美,各有一只大包裹,身旁没有随 从,平时在旅途雇脚夫挑着走,有事时寄放在某处,或者得自行携带。现在,她们得自己携 走了,必须远离大宁集,远离罗远,赶到前面去找地方寄宿。 她们是临时决定远走高飞的,来不及通知玉虚天师和天绝星了。 她们也不想和妖道走在一起,走在一起固然人多势众,多几个人可以壮胆,但风险也 大,所有的人中,谁也禁不起罗远一击。一万头羊,也对付不了一头老虎。 刚将包裹备妥,院子里突然传入两声轻咳。 白妖狐十分机警,提了包裹冲出房,发出一声暗号,悄然向后门开溜。 后面是第三进的小院子,三进的后院紧接着菜圃,只要穿越三进的屋后小房舍,便可从 菜圃脱身了。 “这杀千刀的来得好快;他真吃定我们了。”白妖狐抢出小院子,口中愤然咒骂。 她并不知道发咳声示威的是不是罗远,但在先入为主的心理因素影响下,肯定地认为是 罗远,真有草木皆兵的感觉。在江湖她们是令男人又爱又怕的女霸,连威震江湖的超等高手 千手灵官,她们也没放在眼下,目下却被罗远吓得闻声而遁,望影心惊。 “日后我决不放过他。”跟出的灵狐也恨声说。 内厅门突然大开,跟出五个剽悍娇捷的大汉。 一阵阴笑发自两侧的厢房屋顶,各有三名大汉站在屋顶上,双脚陷人茅顶半尺,农舍主 人非换屋顶不可了。 “咦!你们……”白妖狐大感意外,原来不是罗远,而是她们不认识的人,人数甚多令 她心惊,但并不害怕,她怕的是罗远,罗远不怕她的天狐暗香。 “你们要走了吗?”为首那位豹头环眼大汉狞笑着问,挪了挪腰间所佩的雁翎刀:“不 要问我们的来历,届时自知,咱们先亲近亲近,再去见咱们的长上,走着去或拖着去,看你 们的了。” 用意很明显,走着去当然是和平解决,拖着去表示曾经相搏,被打得半死拖着走。 看到大汉的雁翎刀,三妖狐都感到心中懔懔。这种刀也称大剑,长仅两尺二寸左右,双 手使用近身相搏,一刀可以把人劈成两半,以力胜,技巧其次,没有那么多唬人的招式名 称,劈砍挡托简单明了。一般武林朋友,虽然也练这种兵刃,但不屑钻研其中技巧,份量沉 重。江湖朋友尤其不喜欢这种刀,携带不便,动手相搏,三下五下便耗去不少精力。 “不要搬弄腰巾或袖底的泄香管,那不会有好处的,反而会引发咱们的杀机。”另一位 也佩了雁翎刀的大汉说:“如果咱们没有避天狐暗香的能耐,会来找你们自讨苦吃吗?” 白妖狐的确正准备泄放天狐暗香,对方人愈多,天狐暗香的功效更大,小院子正是施放 暗香的好环境,不易被风吹散。 “你们要干甚么呀?”白妖狐放弃泄放暗香的念头,定下心神应付危机,美丽的面庞, 绽放出迷人的媚笑:“和我们亲近,我们非常欢迎,只是……” “少给我用狐媚手段耍花招。”大汉脸一沉,威风凛凛:“你们是闻风赶来发财的,我 们也是,所以要求你们合作,提供必要的协助。” 闻风赶来发财的人愈来愈多,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不怕武道门的威望,为了 一千五百两黄金全力以赴。当这些人发现各方牛鬼蛇神愈来愈多时,便知道情势日趋恶劣, 人多了,成功的机会相对地减少,结合其他志同道合的人壮大争夺的实力,便成为各方努力 进行的目标。谈合作,用嘴皮子说服不是易事;用武力协迫,通常容易达到目的。以德服 人,此时此地有如痴人说梦。 找人合作,按理该找比自己强的人,但事实上有困难,有反而被对方吞并的危险。因此 大多数的人,皆避免向势强的一方寻求合作,至少也该找势均力敌的一方,或者干脆找比自 己稍弱的人要求合作。必要时,可以协迫对方就范。 这些人来势汹汹,所采的手段就是协迫就范。 “我要先知道条件。”白妖狐冷静地应付,在强势的压迫下没流露出弱态:“好像你们 已经是强者,或者自以为是强者,我已经没有开出价码的凭藉,得等你们施舍了,说吧!我 在听。” “你们可以分两百两黄金。”大汉很大方,那几乎是八二多一点了。以实力和人数计 算,八二分是相当合理的,所以显得大方。 “相当公平。”白妖狐心中冷笑,但说的话平和说耳:“我相信你们是诚意的。好,附 带的条件是甚么,要提供的协助又是甚么?” 在形式上,这根本就是城下之盟,附带的条件,决不会是双方皆可蒙利的。 “有关细节敝长上会告诉你,我会带你去见他。”大汉抽紧控制索:“目下急需进行的 事,一是协助我们毙了那姓罗的小辈,需要你们出面引诱他露面。一是带我们去捉那姓苏的 小美女,敝长上指定要活的。” 白妖狐心中一懔,悚然而惊。她聪明机警,也见多识广,思路敏捷,首先便想起那个留 了大八字胡,身材修伟相貌威严的中年人,所使用的可怕排山袖,与及剽悍狞猛的六名高手 男女爪牙。 这个人曾经向爪牙下令,除了要活的苏若男之外,在场的人全毙了。那次六个男女爪牙 死了四个,被罗远大发神威击溃。她们如果落在这些人手中,下场不问可知。 “你们的要求未免太多了吧?这那能算是合作?”白妖狐脸上神色保持不变,暗中向两 狐打手式:“贵长上的名号可否见示?” “届时自知。” “可是……” “不要可是,你们尊命行事便可。”大汉立即暴露主子嘴脸,神气地挥手:“留下包 裹,立即准备动身,先去捉姓苏的小美女,再去毙了那个甚么狗屁八极雄鹰。” “你们去这几个人?行吗?”白妖狐指指屋上屋下的人,总数约在十余名左右:“你一 定是疯子。” “甚么?你……你藐视我的人……”大汉怒火上冲,要爆发了。 “我那敢藐视你的人?只是就事论事。”白妖狐从容不迫,不怕对方发火:“贵长上被 八极雄鹰割裂了排山袖,被杀得落荒而逃,六位男女随从,死掉三分之二。阁下,你比贵长 上高明多少?” 大胆假设,技巧地求证。她工于心计,不着痕迹地求证所疑。 “那是敞长上一时大意,非战之罪。”大汉上当了,居然用上了江湖人罕用的词句: “在下是有备而来;他一定死。当然,在下要借用你们的天狐暗香。” 不幸而料中,这些家伙果然是那人的党羽,一旦落入他们手中,肯定会死得很难看。现 在这一关,她就很难撑得过去,听候这些人驱策去对付罗远,那会有好日子过?她们必定是 马前卒,死得最快。 “如果我拒绝呢?”她硬着头皮问。 “拒绝?笑话了。在下的要求,没有人拒绝,拒绝的结果,只有一个可能。”大汉傲然 地说,威风八面:“白妖狐,你拒绝看看?哼!结果立可分晓。” 简直欺人太甚,逼得她们无路可走,即使她们不是名动江湖的女霸,也受不了这种无情 的凌迫。 “其实你们的打算,对我们有利,杀死八极雄鹰,我们可以向工虚天师换两千两银子赏 金。”白妖狐居然能强忍怒火,不像是江湖女霸:“但是,我不相信你们的实力,不想在毫 无所知的状况下,跟你们去枉送性命。阁下,你何不露两手绝活,让我开开眼界?让我确信 你能对付得了八极雄鹰,跟你们去胆气也壮些呀!” “你……” “我白妖狐领教高明。”白妖狐不让对方再用活扣她,丢下包裹立即拔剑抢着发话: “让我知道你阁下是否有对付八极雄鹰的能耐。我,白妖狐白天香,请阁下赐教,阁下高名 上姓敢否见示?” 剑光焕发,龙吟隐隐,表示她一亮剑,使用上了内家真力,是全力相搏,而非领教剑术 的技巧。 “可恶!烂女人,你胆敢向我叫阵?该死!”大汉愤怒地大手一挥:“教训她,要活 的!” 出来一个五短身材,脸色阴沉的大汉,一面上前一面侵吞吞拔剑,神情傲慢满不在乎。 “我保证她是活的。”这人的嗓音险森刺耳,要死不活地徐徐升剑。 “大姐小心……”右方的灵狐看出危机急叫。 叫慢了一刹那,剧变随叫声而发生。 这人的剑还没升至定位;神色冷森要死不活,升剑的速度更慢,那像一个面对强敌的高 手?根本就是满不在乎,懒洋洋无意交手的懒散三流混混。 可是,左手袖底,突然喷出一丛淡芒。 白妖狐毫无提防,全神贯注在运剑上,发觉对方握住剑鞘的手上拾,还没看出警兆,看 到袖口下方露出的洞口,后悔已来不及了,灰芒已在一声轻响的同时,右大腿便已挨了三四 枚牛毛小针,护体神功抗拒不了近身以小弩筒发射的强劲暗器,针入体气消功散,右腿立即 不受神意控制。 “哎……”她厉叫,脚一软向前一栽。 大汉枪上,一脚踢中她捏剑的右手肘,她的剑飞抛出丈外。 灵狐与艳狐左右齐出;被另两大汉堵住了。 “冲上来!”两大汉同声沉叱,掳起左手的衣袖,露出小臂下方的尺长小弩筒。 没错,梅花神弩。共有六个喷孔,外五中一,可分两次发射,在近距离内,第一发五枚 牛毛针,散布面积小,很可能五枚全中。 白妖狐挨了三枚,而且是毒针。 两狐大骇,那敢冲上?相距仅八尺左右,怎能闪避这种快得肉眼难辨的小牛毛毒针? 难怪大汉敢吹牛,敢肯定可以杀死罗远,几个人面对面发射有如暴雨的毒针,有三头六 臂的高手也难逃大劫,除非已练成金刚法体,金钟罩铁布衫也抗拒不了近距离的密集攻击。 大汉一把揪起白妖狐,将一颗丹丸强塞入她口中。 “吞下去,是解毒丹。”大汉揪住她的衣领往回拖:“除非你不想活。在下奉命要活 的,但你如果自杀,与我无关,我抓的时候是活的。” “罢了!时衰鬼弄人。”灵狐叹息着收剑,认了命:“自从碰上那个甚么雄鹰之后,咱 们宇内三狐一直就在走霉运。你们是强者,要怎办你们瞧着办好了,宇内三狐听由你们摆 布,认了命。” 上来两个女的,先给了白妖狐两耳光,立即当堂按在地上,在众多大汉虎视眈眈下,公 然替她摸着大腿取针,好在还没脱裤动手。 牛毛针细小,创口也小,可怕的是毒。但入肉三寸,略一牵动便痛得浑身发软,中针的 人无法忍受痛楚,用不上真力拼搏,只能束手就擒,是活擒的最佳暗器。射中要害,当然也 会致命。 “你们三个烂女人,给我好好记住。”大汉威风八面向她们提警告:“日后如果胆敢抗 命,我保证你们生死两难,哼!准备动身,先去捉那个小美女,长上急于要得到她,不能让 她走掉了。” 右面厢房的屋顶,本来有四名男女戒备,突然发出可怖的叫号,几乎同时栽倒向下滚, 碎草纷堕,屋顶算是完全报销了。 取代四男女地位的,是苏若男七个人。 胜利在据,在屋顶戒备的人,注意力皆放在下面的小院子里,怎料到有人乘虚偷袭? “我们也用针形暗器,看谁的暗器高明。”苏若男双手叉腰屹立屋顶,像男人一样悍 野:“不必劳驾你们找我,我来了。” 包括她在内,七男女的双手指尖,出现尖锐的光芒,七双手如果同时发射,就有十四枚 针集中攒射,只有铁打的金刚才能受得了。确是针形暗器,是六寸长有如柳叶刀的中型双锋 针,质料与手工都不怎么精巧,可以大量制造的平常暗器,不铸上信记标帜,不可能从特征 中追查主人。 七个人已明白表示,不拼兵刃拼暗器,看谁的暗器和手法高明,强存弱亡。 双锋针比牛毛针重量超过百倍,是致命霸道的暗器,与牛毛针志在活擒的性质不同,射 程也远三四倍。牛毛针虽然以弩簧发射,毕竟重量不足,丈内威力惊人,超过一文便成了强 弩之末。而且弩筒只能发射两次,重装费时。双锋针用双手发射,可连续不断攻击,所以在 气势上,牛毛针的威力有限得很。 大汉不敢冒失地跃登屋顶,四名爪牙摔落在地下挣扎叫号,有两个已经寂然不动,凶多 吉少,那有跃登屋顶的勇气?怎能禁得起十四枚双锋针的集中攒射?发一声愤怒的长啸,率 领爪牙从厢房的南端跃登。 最后跃登的四男女,制了宇内三狐的身柱穴再往上跳,防止她们乘机逃走。 十二个男女,堵在二进和后进的屋顶,堵住东厢的两端,占住两面斜向攻击的地势。 各占屋顶,苏若男并不急于发动,避免两面受敌,严阵以待好整以暇。大汉的人数多了 将近一倍,而且已损失了四个人,必定沉不住气要求速战速决,也必定是急切求胜的一方。 唯一决胜的方法,是冲向苏若男所据的东厢屋顶决战。苏若男正好以逸待劳痛宰冲来的人, 占了地利布下严密的防卫网。 “来了好几批神秘人物,藏匿在集附近的山林中,好像一批比一批神秘,出外活动皆化 装易容。”苏若男的左手抛弄着一枚双锋针,用悦耳的嗓音高声说:“我也是一批神秘人物 之一,但我敢通名。喂!你们之中,有没有敢亮名号的人?你们每一个人的武功,都非常高 明,决不是等闲人物,更不是不敢通名的阿猫阿狗。宇内三狐花了好些心机套你们的口风, 白费工夫一无所获。大概我苏若男也在枉费心机,你们不会以真名号示人了。” 她使用激将法,激对方露名号根底,同样枉费心机。大汉不上当,不理会她大放厥词, 召来两位同伴,附耳嘀嘀咕咕商量。 双方都不敢贸然发起攻击,不想付出重大的代价,各占屋顶僵持不下,看谁先失去耐 性。 东北角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下,突然传出一阵诡异的低啸声,配合着悠悠荡荡的奇异金铃 清呜。 大汉的人,开始从屋顶跳下,每次跳落两个,从容不迫作有秩序地退走。 苏若男七个人,一开始就被怪异的啸声,与和鸣的金铃声所吸引,等发现有异时,注意 力已经无法自主地叫回了,逐渐完全沉迷在怪异的声浪中。 第一个人眼中,出现迷惘茫然的现象,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第一枚双锋针脱手掉落,然后是第二枚…… 第一个人骨碌碌向下滚,接着是第二个…… 苏若男是最后向下滚的人,砰一声摔落在院子里。 片刻间,七个男女全掉下来了,掉下就手脚发僵,但神知反而跌醒了。 下面有大汉的人恭候,摔落一个就捆一个。 好在茅屋高度有限,檐口距地面仅一丈左右,即使是普通的村夫俗子,摔下来也丢不了 命。 屋顶出现三个人,为首那人一头灰发梳道髻,穿一袭墨绿色宽长衫,佩的剑古色斑烂。 腰间有一只革囊,绣了一只金铃图案,鼓鼓地,里面可能盛有好几个小金铃,刚才的奇异金 铃声,很可能是其中之一所发,也可能是几只小金铃同时发声和鸣。 “人全弄到了吗?”这人在屋顶向下问,语音尖锐似非人声。 “谢谢军师声援。”下面的大汉兴高采烈:“小美人到手,可以用来协迫那群神秘杂碎 了。” “有七个人在手,定可如愿。”军师那刺耳的嗓音,在众人耳中有怪异的共鸣回响: “你能请求策应做得很对,以往你那种狂傲刚愎的个性,能改变是好事,我还以为你要逞匹 夫之勇冲上拼命呢?” “不要把我看成不识大体的狂夫。”大汉悻悻地说:“我岂能再断送几位弟兄?军师请 留在此地看守这些人,我带三个骚狐狸去毙了那头鹰。” “好的,我等后续赶来的人,把这些人接走……哎……放……手……” 两侧两名大汉,先一刹那急滚而下。 “八极雄鹰……”下面的人惊叫。 这位可用声音制人,同时也可用金铃声制人的超拔高手,与苏若男一样,犯了同样错 误,站在茅屋顶上向下打交道,以为身后不可能有人接近。茅草顶松脆,有人走动决不能毫 无声息发出,所以不需严加提防,与下面院子里的人打交道,身后该是安全的。 罗远出现在那人身后,左手五指如钩,扣住那人的颈脖,他的手掌大指长,指尖扣入喉 管两侧,像扣住鸡脖子,右手扣住那人的右手腕,后扳扭转向上拾,牢牢地将人擒住了,左 手随时皆可能扣断项骨。 一个超拔的高手名宿,毫无交手的机会,便被人制住无法反抗,真会急得吐血。 “他娘的混蛋?”罗远泼悍粗野地大骂:“你们活得不耐烦了,居然聚在一起,策定诡 计要毙了我这头鹰,我有权以牙还牙。” 投鼠忌器,下面的人不敢跳上屋抢救。 “放……放了我,我有权要……要求决斗。”这人嘶声叫喊,声如狼嗥:“老夫是…… 威……威震江湖的名……宿大师级人物……” “狗屁?你真不要脸。”罗远不屑地说:“你躲在外面那株大树下,用摄魂魔音和摄魂 铃的声音,制住了屋顶上的七男女,这是名宿大师级人物的作为吗?你他娘的是狗屁级的名 宿大师。” “老夫……” 砰噗噗一阵拳掌及肉声暴起,似乎在一眨眼间,罗远放了这位大师级名宿,闪电似的七 八记拳掌狂攻,全落在脊心与两背肋上。 最后在耳门上加了一劈掌,这位大师终于像死硬了的鱼向下滑,摔落屋下人事不省。 罗远跟在后面飘落,双爪分张,奇准地抓住抢出接人的两名大汉手肘,信手将人扔出丈 外。两大汉急于抢接滚落的军师,发觉有警已无法应变了。 小院子不大,摆平了一大堆人,其中包括被制了穴道,捆了双手倚坐在一旁的苏若男七 男女,和惊惶失措的宇内三狐。 军师方面的人,也躺了九个之多,包括军师本人,全部伤势沉重或者昏迷不醒。 十具弩筒,像是同一瞬间向罗远集中发射牛毛针。 “不……要……”有人狂叫。 是军师的一位随从,是被罗远在制住军师之前,一指头制住了身柱穴,滚下屋并没跌 昏,但失去活动能力,躺在地上等候援救。现在,却被罗远顺手抓起挡在身前,作为人盾接 受暴雨般射来的牛毛针,急得嘶声狂叫。 罗远的身躯,神乎其神地似乎缩小了一倍。而这位随从的身材,却像一座铁塔,形成最 佳的阻挡面,牛毛针贯入躯体,像是暴雨打残荷。 十具弩筒各有最后一枚牛毛针,仍算是致命的武器。 罗远拔出随从的剑,信手将随从推倒,剑一伸龙吟隐隐,表示他有面对十枚牛毛毒针的 勇气,气势磅礴,像一座无畏的天神。 “有勇气决斗的人,站出来。”他声如乍雷震耳欲聋,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我八极雄 鹰不杀死公平决斗的好汉,对群殴的人手下绝情。不敢决斗的人,走。” 某些人真有震撼人心的魔力,甚至有些人具有天生的杀气霸气,即使不发威,也会令人 望之生畏,目光一扫,四周的人噤若寒蝉。 他发起威来霸气十足,剑吟声也令人毛骨悚然,十个人气沮胆落,竟然没有人敢发射最 后一枚牛毛毒针。为首那位大汉,先前向字内三狐说话像英雄,大言不惭大吹其牛,似乎必 能杀掉罗远,信心十足,勇气可嘉。现在,竟然不住发寒颤,不敢发射简内最后一枚牛毛毒 针,更没有勇气拔雁钢刀决斗。 “咱们要带走死伤的弟兄。”大汉总算能清晰地表达意见。 “带走。”罗远挥手赶人。 片刻间,人都走了。 罗远丢掉剑,冷冷地瞥了被捆了的十男女一眼;向白妖狐哼了一声,掉头便走。 “站住?”白妖狐大叫。 “你干甚么啦?”他止步扔头问。 “你……你不替我们解绑解禁制?” “我为何要替你们解绑解禁制?” “你……你不能……” “我为何不能?让你们自生自灭算了。你们不断地策划送我下地狱,不死将是祸害。你 们死了,我睡也睡得安稳些。” “你不能丢下我们,让他们后续赶来的人收拾。”白妖狐尖叫:“你不像一个大丈 夫。” “大丈夫?”他大笑:“哈哈!我如果是大丈夫,就不会从背后偷袭那个可用魔音杀人 的老魔,会神气地当面叫阵,让他用魔音摆布我。他们的人会来得很快。你们最好赶快向老 天爷祷告,求老天爷保佑他们半途头痛肚子痛,中了邪患了瘟疫,无法赶来收拾你们。” “你这天杀的混蛋,杀千刀的短命鬼。”白妖狐泼悍地大骂;女人其实骂不出这么难听 的话来。 “天不会杀我,因为我不会做泯灭天良的事。见死不救情有可原,因为救了反面危害自 己的生命安全。呵呵!杀千刀的事可能发生,连你也想杀我一千刀。短命却又未必,这种事 不可能发生,我已经活了廿四载,这辈子不可能短命了。” “你……你到底想怎样?”白妖狐咬牙说。 “你说呢?” “你……你不能丢下我们不管。” “有理由吗?” “我……我们……” “你们死不了,他们还要利用你们对付我。” “天杀的!我们是你的随从。”白妖狐尖叫。 罗远就等她这句话,白妖狐也知道他的用意。 刚解了最后一个人被制的身柱穴,早一步解了禁制的苏若男悄然开溜。 她不能不走,罗远要宇内三狐做随从,却要她做女人。女人的意思指情妇,所以要她夏 天扇凉,冬天暖脚,她怎受得了这种侮辱?她掌心暗挟了一枚双锋针,防备罗远追她。 罗远突然跳起来,顺手拾起一把剑。 “快走,”罗远急叫:“你们元气未复,无法拼搏。他们的人来了,人数不少,我挡他 们一挡。快走,从后门脱身,快?” 白妖狐是惊弓之鸟,撒腿奔向厅门。 苏若男元气恢复得最快,但也暗暗心惊,对方来了大批人手,弩筒发射的大量牛毛毒针 可怕,如果放手一拼,将付出可怕的代价,带了她的六名同伴急急走了。 罗远跃登前进屋的屋顶,发出一声震天长啸,跳下屋冲出屋前的晒谷场,劈面碰上沿小 径冲来的大群剽悍男女,总数不下廿人之多。 “狗多咬死羊,走也。”他向侧飞奔,一面奔跑一面怪叫:“他娘的混蛋!一大群疯狗 厉害。你们最好不要落单被太爷碰上,免得太爷拆你们的贱骨头。来吧?咱们练练腿。” 廿八人真像一群疯狗,大吼大叫疯狂地穷追不舍。
--------------------- 旧雨楼 扫描,bbmm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 七 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 七 章 集外打打杀杀,集内安静如恒。山村民风强悍,集内的子弟已经开始武装防备意外,单 刀花枪纷纷磨利擦亮,箭社的子弟也备弓箭防险。里正已公开扬言,谁敢伤害集中的人,必 定不惜牺牲,搏杀凶手报官。 千手灵官十几个人,借住在近集场的一位甲首家中。 “该死的小于,你为何不毙了那老魔为世除害?”千手灵官听完罗远说出经过,跳脚埋 怨大为光火。 “韩老哥,你是执法的公人,怎么说这种玩法的话?你是这样教导后生晚辈的?像话 吗?”罗远正经八百反驳:“即使交手拼命,我也不会下毒手杀人;从背后偷袭,下毒手杀 人算甚么玩意?” “你……你就不知道权宜行事吗?你……” “你少来,少给我说这些玩弄权术的话。哦!那老魔是何来路?” “早年十大妖魔之一,满手血腥的摄魂天魔骆天威。他不但可用摄魂魔音杀人,那九只 小金铃,叫九音摄魂铃,所发的魔音也可杀人,两音合用,威力倍增,甚至在百步内,可令 人变成白痴或变性疯狂。小子,他不会放过你,这魔头牙龇必报,今后你必须千万小心提 防。有这老魔参予夺金,武道门如果不能及时高手齐集,这一千五百两黄金,得主必定是老 魔。在瑞云谷主事的阴阳使者周大年,绝对禁不起老魔的摄魂魔音摆布,天知道会有多少人 遭殃?你小子没把他宰了,也许是天意吧!” “我听说过这个老恶魔。”罗远并不因没把老魔宰了而后悔,有一股执着的牛脾气: “我不能听说过某个人的罪行,就见面宰了他。我问来路的意思,意指老魔是那一个组合的 人,那些爪牙称他为军师。你是精明干练的老江湖,应该知道他的来路底细呀!” “去你的,我又不是万事通。 早些年,我知道他曾经在山东一带地面作恶,有好些年月销声匿迹,突然在这里出现, 我也感到震惊意外呢!看来,我改变计划行程,打算从瑞云谷阴阳使者身上,追查武道门山 门所在地,不但计划落空,而且走错门路大祸连连,日后更为凶险了。” “武道门作案,每件案都有主事人。这件绑架案由阴阳使者主持,他是武道门的重要人 物,你想从他身上查出他们的山门下落,简直异想天开,你就是把他剁成肉酱,他也不会吐 露半个字的。放弃吧!乖乖按计划到荆山踩探,离开桐柏山是非地,以免枉送性命。老魔的 武功是否可怕我不清楚;他那位会排山袖的党羽,决不是你能接待得下的超等高手。也许你 的暗器可以对付他,但胜算不多。至于摄魂天魔,在百步外便可把你摆平,你的暗器,能在 百步外伤得了他吗?” “你少替他吹牛了,他的摄魂魔音,绝对伤不了卅步外的人,而且两衰三竭,喊几声就 成了拉了一天破车的老牛。小子,你不怕他的魔音?” “我那能不怕?所以在他背后偷袭呀!”罗远说这两句话怪腔怪调:“我那几个随从逃 了个无影无踪,不知到那一个狐洞躲起来了,必须把她们拖出来惩讨,意在叛逃罪不可恕, 走也!” “该死的!你怎能找那三个荡妇做随从……” 罗远已经走了个无影无踪,听不到他的数落了。 他已成为风云人物,至少在这些前来夺金的江湖群雄心目中,他是唯一大出风头的新 秀,表现得最为明亮灿烂的新星。不论仇视或友好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他的第九只鹰八 极雄鹰的名号,正式在江湖广为流传,有他应有的地位,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 摄魂天魔出现大宁集的消息,发挥了相当惊人的震撼力,虽然胆敢前来夺金的人,都是 敢和武道门抗衡的成名人物,但对这位凶残的老魔,却心中懔懔极感不安。 理由很简单:鬼怕恶人蛇怕赶。 武道门是天下第一的绑架组合,与一般江湖朋友很少发生利害冲突,从不做丧心病狂的 小案,绑架的对象全是巨户豪门,出不起赎金的对象决不沾手,严守信用,廿年来从没发生 撕票或伤害肉票的事故。在公门人眼中,武道门当然罪大恶极。但在!”大的江湖朋友心目 中,武道门根本不是威胁,甚至有人为他们喝采,没有利害冲突值得尊敬。 最重要的是,武道门对打该门主意的仇敌,有相当宽宏的容忍量,不会肆行报复。容许 苦主聘请高手名宿,至指定交换地点交涉,按江湖规矩解决,胜家有权主导大局,苦主一方 获胜,可以无条件接回人质。当然在人数上有所限制,不能带一队官兵前往围剿。 南天一剑护送苦主前往瑞云谷,就有与阴阳使者一决雌雄的念头。 江湖朋友并不真的怕武道门,却怕凶残恶毒的魔道凶神恶煞;摄魂天魔就是可怕的凶神 恶煞,满手血腥杀人如刈草的恶魔。 凶残恶毒的人,不一定武功高强;固执讲理的人,常会在理上吃大亏。和武道门讲理, 很可能占些少便宜;和摄魂天魔讲理,不啻自掘坟墓。 八极雄鹰讲不讲理,尚待日后事实证明,所以这期间,最好不要妄下定论,保持距离以 策安全,如无必要;最好不要招惹他。 一个成名人物,遭嫉遭谤也是必然的事,仇敌更会积极相图,务必尽早除之而后快。 他树了不少仇敌,所以特别小心提防意外,在集内公然走动表面若无其事,其实眼观四 面耳听八方,开始体会到成为名人的甘苦,开始告别这逍遥自在的生活。这段创业期他如果 撑不过去,就不再有日后了。 大宁集是前往瑞云谷途中,最后一处可供应食物宿处的市集,也就成为夺金群雄暂时住 宿的聚集区。即使在附近的山林露宿,也须至大宁集采购食物,因此在赎人时间以前半天, 群雄大多数不会离开大宁集,这期间除非碰上了仇敌,群雄之间通常会避免惹是招非,保持 平衡与江湖礼数。黄金有了得主,才会你砍我杀各显神通谋夺。 正确的说,等到武道门收到赎金,放了人质之后,才是夺金大搏杀的开始。武道门的人 能否安全带了黄金远走高飞返回山门,得看他们有否保全的实力了。 不义之财,见者有份。但黄金如果仍在苦主手中,那可不是不义之财,而是买命钱,按 规矩道义是不能动的。抢夺时用命相搏,则是理所当然。 黄金已由武道门的人保护入谷,但在交换肉票之前,讲道义的人是不能动的,除非动手 的人是不讲道义的下三滥毛贼痞棍,任何一位成名人物,都不会做这种江湖朋友不耻的混帐 事。 几乎可以肯定,在大宁集逗留的人中,除了千手灵宫一群人之外,皆有意图夺金的嫌 疑。连八极雄鹰也不例外,虽则他已声称无意夺金,肯相信的人不多,连千手灵官也对他不 敢全信。 他无意继续戏弄宇内三狐,问题是宇内三狐仍然忘不了两千两银子,仍然与玉虚天师那 些人保持接触,继续明暗之间计算他。玉虚天师损失了不少弟子,与他势不两立亟谋报复理 所当然。 在街上走了一圈,见到他的人,不论识与不识,大多数向他颔首挥手打招呼示意,他已 成为目下大宁集的风云人物。 寄宿的小食店住了几个人,他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反正见面善意地保持礼貌,不便进 一步打听来历。 踏入小房前面的小院子,后房寄宿的中年旅客,在小院向他含笑打招呼。这人叫飞熊许 全,高大雄壮却轻功惊人,昨天便在店中双方通了名,算是点头之交。江湖人士见面称兄道 弟,通了名便算是朋友。 “罗兄,今晚你最好另找宿处。”飞熊许全郑重地向他低声说:“已经有人来踩探,晚 上可能会来对付你,他们人多势众,没有必要和他们拼命。” “他们?他们是谁?”他并没感到意外,仇敌晚上行凶毫不足怪,人多可以一拥而上, 用暗器更易得手。 “摄魂天魔那些人呀:他们在集西北的小溪旁树林露宿,人数甚多,把那一带划为禁 区。目下他们要对付另一群实力不差的竞争者,如果进行顺利,晚上就会来收拾你了,你最 好趁早另觅藏身处,没有必要和大批高手拼命,那老魔的爪牙厉害得很。” 听这位飞熊许全的口气,分明怕被连累,希望他另找宿处,老魔来时肯定会全店遭殃, 他一走,全店自然不会再发生袭击事故。 各路牛鬼蛇神实力如果明朗化,清除竟争者的行动便会发生,寻仇报复更是理所当然。 罗远出其不意制住了老魔,老魔有一千个报复的理由来找他雪耻。 “咬,那老魔应该先来找我才合情理呀!”他大感困惑:“我才是他最急欲报复的仇 敌,先找其他的人,有点不合情理。” “白天他们不会来集上行凶,他们毕竟不是强盗。” “那可不一定哦,老凶魔是甚么都不怕的。” “你最好到山林偏僻处躲起来……” “开玩笑,你要我像懦夫一样逃避?我八极雄鹰刚展翅,就找地方躲起来,假话吗?日 后我还有脸在江湖叫字号?”他光火地大声说。 “毕竟比被杀死好,好死不如恶活。”飞熊仍然想说服他迁地为良,明时势是聪明人该 走的道路。 “他娘的!我去找他,免得他以为吃定我了。” “罗兄……” 他气冲冲转身出店,在店中等候大批高手袭击,气势上就输了一半;主动去找老魔解 决,他就可以主客易势成为强者。 飞熊许全到了客房的走廊,脸色一变。不远处的廊门,踱出一个魁梧的大汉。 这种小食店兼营安顿赶不上宿头的旅客,也安顿赶集来不及返乡的乡民,容纳的旅客有 限,没有店伙照料,一切得自行料理,因此在客房区出现的人,必定是投宿的旅客。 飞熊许全如果不是高手名家,怎敢前来夺武道门的赎金?当然是见多识广,经验丰富, 一看大汉的神色,便知来意不善,而且不是住店的旅客,油然兴起戒心,本能地挪动腰间的 佩剑。 “我想,你是那位苏姓小美女的同伙。”大汉一面走近一面冷冷地说:“所以唆使罗小 辈,前往捣乱以策应小美人的党羽。” “阁下的想当然想法很可笑。”飞熊也神色冷然,暗中凝气行功准备应付危机:“我是 实话实说,谈不上唆使。如果我所料不差,阁下定然是老凶魔派在集内活动的眼线。” “是吗?”大汉已接近至丈外:“你阁下的名号,真叫飞熊?” “有甚么不对吗?阁下的真名号又是甚么?” “你不需知道。姓苏的小美女有不少爪牙,保镖人数经常加减,活动神秘得很,其他的 爪牙飘忽不定,行动鬼祟,只有小美人出面招摇引人注目,委实令人莫测高深。阁下,你愿 意把底细和意图告诉我吗?” “呵呵!你说的是外行话,提的是不上道的要求,任何一个江湖三流混混,也知道你是 个不懂事的混球。”飞熊的剑徐徐出鞘:“你只有一条路可走:用武力迫供。拔剑吧?我也 要用武力掘你的根底。” “就算你是真的名浪人飞熊许全,也不配和我拼剑。”大汉做然地说:“那浪人颇有名 气,但只能聊算一流高手。而我,是超等的。躺!” 躺字与伸手同时发去,远在丈外,手一抬便拉近了三尺,只伸出一个食指而已。 飞熊怎知指上有乾坤,也没料到对方敢用手攻击,刚发觉不对,可怕的外发指劲已经及 体,像一枚秃的钢锥,重重地打击右期门穴。 “嗯……”飞熊右手一松,长剑堕地,右半身立即发僵,仰面便倒。 如果对方志在杀人而不在制穴,他的右胸可能已出现一个深入肺腔的血洞。 “我带你到外面问口供。”大汉傲然上前伸手抓人:“凭你这种浪得虚名的一流高 手……”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有人到了身后; 大汉十分机警,反应超人,猛然大旋身,右手随转势一指点出。 转错了方向,人在左后侧一指落空。连发两指,精力已耗掉了一半了。还没练至化境的 内功,每次攻击的爆发力愈大,所耗的精力也愈大,通常如果连续攻击,三次爆发之后,便 无以为继了。用内力御剑也一样,如果每一剑攻击皆全力以赴,挥舞一二十招,所发的真力 每下愈况,最后将连剑也举不起来了,拼斗时蓄劲养力的技巧,可决定谁是最后的胜家。 “射天指,很不错。”身后的人顺势切入,左手扣住了大汉的左肘,右手食中二指,点 在左耳后的藏血穴上:“给你运功抗拒的时间,看能不能抵抗在下的指力,我叫十声数,准 备了。” “五湖游龙,不要管咱们的闲事。”大汉有自知之明,藏血穴是要害,那能抗拒高手的 指力攻击,大血脉一断,非死不可。 是五湖游龙欧阳天虹,这一代江湖新秀的风云人物,三龙四凤的第一龙,名动江湖的年 轻名剑客。上次在金刚禅寺被玉虚天师暗算,这位剑客便盯上了妖道和宇内三狐,像伺鼠的 猫,有耐心地等候机会摸上去。论真才实学,妖道还真接不下他多少剑,但妖术与众多的人 手,却让他不敢妄动。 “在下管定了,算你运气不好,认命吧:我也要掘你的根底,你一个超等的高手,居然 担任眼线,委实令人生疑,必须摸清你们的底细。我曾经宰了你们一个人,也得防范你们报 复,不摸清底细,日后那有好日子过?” “有人来了,快?”廊后传出天涯孤凤的催促声。 五沏游龙一掌把大汉劈昏,扛上肩向飞熊含笑打手式示意,飞快地进人后廊。 飞熊本来躺在地上发僵,这时却一跃而起,拍拍胸口,有坚硬的声音传出,摸摸右胸出 现洞孔的衣襟,洞孔的纤维像是腐蚀而成的。 胸口穿了甲状背心,可能有铁片保护要害,右期门穴并没受伤,受伤倒地是故意装出来 的可怜像,吸引大汉得意忘形,让五湖游龙乘机下手。兵不厌诈,避免了一场恶斗。 “好厉害的射天指,这混蛋真是夺魂一指江彬。”飞熊拾回剑摇摇头苦笑:“如果事先 不怀戒心,我真禁不起他三指两指。” 原来五湖游龙并非单人独剑走上这条夺金路,连天涯孤凤也不是真的孤。 像宇内三狐这种漂亮女人,身旁没有随从,在山林间露宿,是相当危险和不便的事,蛇 虫猛兽的威胁,比强盗歹徒更可怕。在江湖玩命,浪费生命的男女,时运来时一条龙,倒起 楣来一条虫,不可能永远在锦衣肉食中神气得意,娇生惯养的人绝对活不长。三狐在情势不 利的紧要关头,不得不冒险设法露宿,危险和不便可以克服,总比在集内住宿被捉被杀好得 多。 逃离奇宿的农舍,她们自然而然地跟在苏若男一群人身后急走。苏若男有七个人,目下 所有的人皆元气来复,走在一起,至少在气势上仍然壮大。 他们知道罗远正在引强敌追逐,所以从相反的方向脱离险境,一口气逃出两三里外,进 人山坡下的树林深处,透过枝稍,可看清下面大宁集的动静。 有五六名男女迎接她们,原来这里是苏若男的露宿处,砍枝条搭了四座草棚,总人数共 计十四名之多,有强大的实力自保,事急时也可迅速撤走。 比起镊魂天魔那群高手男女,她的实力仍然差了一大段距离,人数上也少了三四倍,论 个人武功,她仍然没有能与老魔一拼的人才。 跟来的宇内三狐并没感到意外,她们早就知道苏若男有许多人手可用。 “你们跟来做甚么?”苏若男在自己的草棚前,向放下包裹的三狐下逐客令:“走远 些,不要在这附近逗留,免滋误会。以往的过节,我不再计较,今后如果再对我有不利的举 动,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 “不是我们有意跟来,而是情势所使然。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你以为我们是漏网 之鱼吗?”白妖狐走得太急,干脆坐在包裹上歇息:“你们不把人集中,几个人躲在这里住 宿,聪明吗,你禁受得起武道门,和摄魂天魔那些人的袭击!” 可看到的人只有十四名,因此白妖狐以为苏若男把人分散了。 “你怎知道我的人不曾集中?”苏若男略感意外。 “罗远知道你有许多人,那天他把飞天蜈蚣丢给你们,亲见你有许多人手,而且知道你 的地位并不高。你们与武道门为敌,又招惹上老魔这股实力雄厚的人,居然把人手分散,你 带了几个人就敢四出招摇,是不是有意自掘坟墓?”白妖狐心中不以为然,说话不中听: “你连对付我们三狐也不见得稳占上风,如不早些将人手集中,老魔的主子早晚会把你这个 小美人抱在怀里快活。” “闭上你的嘴,”苏若男冒火地娇叱:“当我提高警觉有所准备时,老魔无奈我何。” “你算了吧!不要死鸭子嘴硬。我明白了,你的人是不是已经潜赴瑞云谷了?你留在这 里诱敌,吸引其他的人注意,实力又嫌不足,委实不智。所以,你有意诱使罗远替你卖 命。” “随便你怎么说。”苏若男悻悻地说:“你对他的野心更大,居然不自量力,要他替你 们夺金,还想将他卖给玉虚妖道,他不会放过你们的。如果你们聪明,最好立即前往瑞云谷 潜伏待机,在这里躲在山林里等候,并不比到瑞云谷潜伏山林安全。走吧,还来得及。” “你们也该前往瑞云谷潜伏,别让老魔的人一网打尽。你说得对,到瑞云谷反而安全, 老魔这些人堵在这里,不知有何用意。也许,他们是武道门的人,知道你们弄走了他们的飞 天蜈蚣和飞虎,所以全力对付你们。我如果和你们在一起,很可能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走也,去瑞云谷左近潜伏。”抓起包裹,立即准备动身。 “最好从后面走。”苏若男说:“后面是一处崩崖,我们装设了四根缒绳,以便情势危 急缒绳撤走,是安全的退路。你往前面走,说不定会恰好碰上他们。” “谢啦?就借你们的缒绳远走高飞,我承认惹不起老凶魔,避之大吉。” 露宿处备有安全退路,可知只有前面一带能接近,左右的山林地势峻陡不平,接近不 易,会发出声息,住宿的人可及早发现敌踪。 宇内三狐真有点害怕老凶魔,打算提早前往瑞云谷潜伏,虽则可能受到武道门的人驱 逐,但总被老凶魔残害好得多。 至坍崖仅四五十步,仅走了一半,身后便传来警哨发现敌踪的警哨,扭头一看,苏若男 正率领手下急撤,心中一紧,立即拼命飞奔。 苏若男比她们快,一冲便到了崖上方。 后面,四五十名男女,出现在百步外,从树隙可以看到依稀的急速奔掠人影,其中果然 有那位佩了雁钢刀的大汉,确是老魔的人大举来袭。 “遭了!下面有人。”白妖狐脸色大变,叫起苦来:“你们的退路一点也不安全,他们 已先派人堵死了退路,你们落人他们的暗算中了,我们也跟着倒楣。” 坍崖下沉三二十丈,高得令人目眩,好在不是陡落的,半途有几处稍缓的崩坡。四条线 绳下挂十丈左右,是最危险的一段崩崖,以下便可小心地攀降,小心攀爬不至于失足,即使 滚至第二段崩坡,也不会摔死。 崖底的确有人,而且人数不少,可能有廿名男女,一个个堵在崖下神色紧张。在崖下等 候,真可以下来一个捉一个,比瓮中捉鳖差不多,下降的人不可能一同冲下,接近崖底三四 丈,便会被牛毛针逐一摆平。 崖下的人影清晰可辨,没错,其中有穿了黑绿色宽长衫的摄魂天魔。 可是,所有的人并非抬头向上瞧,不像是等候擒捉缒降的人,而是半弧形列阵,面向侧 方紧张地凝神戒备,无暇分心留意崖上的情景。 苏若男急急察看下面的情景,看到了些甚么。 十七个男女如果分据崖顶,与奔来的四十余名高手决战,在牛毛针雨的狂乱攻击中,一 照面便可能损失一半人手。所付的代价未免太惨重了。缒降下去,同样是死路一条。 “下去,快!”苏若男急急下令:“有人缠住了老魔,机不可失。” 缒绳粗大,承受千斤负荷绰绰有余。众人一个接一个迅速下降,捷逾猿猴降下第一段崩 崖。有进无退,毫不迟疑散开分别向下攀降。 崖下杂草矮树丛去,坍下的土地堆泥块错落参差,风化的崖块已生长草木,视野有限。 摄魂天魔廿名男女,列阵面向崖左。依地势估计,崖左不可能没派有人埋伏,想封锁崖 下,必须将人排列整个崖底,才能一网打尽下降的人。 崖左不见有人现身,可知那一带的人决非畏死叛逃,而是不明不白夫了踪,因此封锁出 现缺口,难怪包括老凶魔在内,神色紧张情况不明。 “去看看。”摄魂天魔沉不住气了,向两名大汉下令。崖顶已现人踪,封锁岂能出现缺 口? 两大汉互相一打手式,一右一左猛然急鼠而出,从两座土堆的草丛中钻入,要绕至崖左 的矮树丛察看。 声息全无,这两个人像泥牛入海。 “咦!孙勇,李雄。”一名中年人讶然高叫。 毫无回音,两大汉也平白失了踪。 “再去几个人。”中年人悚然地下令,已经知道不妙了,两大汉应该闻声回答,为何声 息全无? “不能再派人了。”老凶魔取出九音摄魂铃:“他们早一步在这里设下埋伏,掩护上面 的人下来,本军师把他们赶出来。” 怪异的啸声从老凶魔口中发出,左手的九音摄魂铃有规律地摇动,发出令人心神散乱的 铃声,与啸声相应和,威力倍增,形成怪异的声浪,向崖左一阵阵涌传,似乎草木也被撼而 震动摇曳。 崖上的人,正快速下降至第二段崖坡,距崖下仍有十八丈,不受魔者所震撼,但也有两 名男女,出现神色恍惚现象,没有人敢再向下攀降,以免半途被魔音所制,失足滚下十余丈 土崖,老命难保。十余丈,那可是将近十层楼的高度,神智不清向下滚,不摔得骨裂肉绽才 怪。 啸声绵绵不终,金铃的鸣声更急。可是,毫无反应,崖左的草木丛中声息全无,草木不 惊。 魔音的威力其实仅及廿步左右,再远些便威力第减,卅步便毫无威力可言,四面散逸变 成了噪音。 廿步外的土堆顶端草丛中,突然站起罗远的身影,左手有一段两尺长寸半宽的竹片,右 腰齐吊着一个布包,里面重甸甸地,看外形便知里面盛了许多鸽卵大的小石子,他的右手就 拈有一颗。 “不要再献宝了,老天魔。”他声如洪钟,用嘲弄性口吻高叫:“再发片刻魔音,你便 会精力耗尽贼去楼空,你连放屁的力量也没有了,省些劲吧!你还得凭手中剑闯我这一关 呢!” 四名大汉飞掠而进,打旗的先上。 他居高临下,石子搭上了竹片,竹片弯成弧形,猛地向前弹出。石子虽大,但速度太 快,对面的人虽见形影,石子飞出三丈外,才可听到震撼心魂的破风厉啸声。 第一名大汉脑袋向后一仰,身躯却向前摔倒。 第二颗石子弹出,第三颗立即破空。 第二名大汉向下一栽,声息全无。第三名…… “石丸弹雀,中者必死。”罗远的叫声震撼山林:“来一个死一个,我八极雄鹰开始大 开杀戒,倚众行凶的人,杀无赦。摄魂天魔,你最好保持魔道至尊的风骨,和我公平地决 斗,不要派爪牙送死。” 四名大汉的身影,已隐没在草木丛中,自始至终,不曾发出任何声息,每一石子皆击破 头颅,一击毙命,说狠真狠,弹石之狠准,惊心动魄。 片刻间便损失了六个人,连老凶魔也感到毛骨悚然。 从金刚禅寺崭露头角,直至偷袭摄魂天魔、这期间他伤人而不杀人,下手有分寸,将人 废了拉倒。现在,他正式大开杀戒了。 老凶魔横行天下满手血腥,千手灵官的话,激起他的杀机,何况对方人数太多,他如果 仍然保持妇人之仁,日后死的恐怕是他,老魔也将继续残害其他的无辜。 老凶魔的所有爪牙,每个人都使用一具牛毛毒针梅花弩。他必须远在二三十步外,把这 群一拥而上的大群爪牙击毙,不然死的将是他。 竹片弹石,是他小时候用来弹雀的玩具。儿童生性近乎残忍,在没有人灌输仁爱的观念 前,践踏虫蚁弹雀打蛇,几乎是最佳的发泄性游戏。他对此道尤其专精,尺长的竹片弹出小 石,久而久之,可说发则必中。随年龄的增长,竹片愈来愈长愈厚,弹力更为猛烈,三四十 步内弹麻雀,不论是停留的或飞翔的,一击即落绝少落空。现在,学以致用,用来弹击巨大 的人体,得心应手石石命中。 老凶魔十四名男女,惊得心胆俱寒,那曾见过这种杀人的怪器具?廿步外发则必中,似 乎被杀的人比小麻雀还要脆弱,石发似连珠,上去的四个人一声不吭,在瞬息间便一一倒 地,即使最勇敢的人,也被这种上去一个死一个的杀人技巧,吓了个胆裂魂飞。 罗远所说的话凶狠冷酷,更增三五分慑人心魄的威力。 “老天爷?这比弓箭更可怕。“有人骇然谅叫:“箭还可以看得见,有机会躲闪。军 师,不能再派人上去送死了。” “一起上!”老凶魔凶性大发,厉声大叫,顾不了高手名宿的一代魔头身份,疯子似的 下令群起而攻。不是派人送死,而是一起上拼死。 爪牙们不敢不听命,散开拔刀剑硬着头皮急冲。 罗远沉着地发弹,共发射五颗小石,跳落土堆下的丛草中,一闪即没。 有五个人被击中,仅有一个人发出濒死的叫号。 摄魂天魔最先跃登上堆顶端,顶端的罗远已经不见了。 “哈哈哈哈……在这里。”右侧方另一座土堆顶,罗远现身狂笑招引。 远在卅步外,第一颗小石破空而至。砰一声大震,一名狂奔的爪牙重重地摔倒。 老凶魔心中一凉,倒抽了一口凉气。对方采用游斗,移位的速度快得有如逸电流光,像 这样追逐一次少掉几个人,最后不全军覆没才是奇迹呢! 只剩下八个人了,还能追逐几次?正想不顾一切再下令追逐,却发现最外侧的两名爪 牙,脸无人色像是见了鬼,转身撤退狂奔。 崩崖下,苏若男十七个人,已全部安全降下崖根,正咬牙切齿向这里奔来。 崖上方,追的人到了,但缒绳已经被拉下,只能在崖上呐喊咒骂,无法下来追逐。 发出一声狂怒的急啸,摄魂天魔利用草木掩身,含恨撤走,急啸声是撤走的信号。 撤走的速度奇快,留下尸体不顾了。 苏若男那些人使用双锋针,杀人的距离,比牛毛针远一倍以上,十七比八,老凶魔不得 不忍痛撤走。一个罗远已经对付不了,再加上苏若男十七名男女。已经注定了是输家,再不 走铁定会全军覆没。 罗远收了竹片,手中有一把拾来的剑,突然从一株大树顶梢飞升,半空中张臂伸腿一振 一抖,再来三记美妙的前空翻,横越三丈空间,再一展手脚,轻灵地飘降,着地点尘不掠, 恰好堵住苏若男一众男女的去向,隐在财后的剑拂出,劈面挡住了。 “好哇!你们叛逃藏匿,找得我好苦,可被我找到了,必须接受惩罚。”他摆出霸王面 孔,横眉竖目威风凛凛:“如不早日把你们整治得服服贴贴,日后你们肯定会奴欺主谋杀主 人造反。” “你……你想怎样?”苏若男怒叫,其实色厉内荏。 她的十三名手下,左右一分撤刀剑跃然欲动.每人的左手露出双锋针的针尖示威。 “你们这些爪牙最好不要妄动,以免引起在下的误会诱发杀机。”罗远扫了左右的爪牙 一眼庐色俱厉地警告:“谁要妄想用暗器撒野,在下一定把你们都摆平在这里,多杀你们十 几个人,老天爷决不会感到心疼。你们四个婆娘不规矩,每人要抽十记竹板。” 两尺长的竹片塞在腰带内,抽出就成了最佳的刑具,挨上十下,那滋味一定不好受。竹 片一拂,发出呼啸风声,表示用劲甚猛,打在细皮白肉上,必定皮破血沁灾情惨重。 “你……你不要泼野。”白妖狐惊惶地后退,完全失去拔剑一斗的勇气:“我们不是你 的奴……奴婢……” “随从就是奴婢,你否认没有用。”罗远轻拂着竹片逼进:“把手掌伸出来,伸!” 包括苏若男在内,这么多人,竟然不敢发射双锋针,被他的狞猛神情镇住了。 “讲讲理好不好?”艳狐一面说:“就算是奴婢,你也不能虐待我们。” “三妹,你别被他扣住了。”白妖狐大叫:“除非他能带我们去瑞云谷,夺取武道门的 一千五百两黄金,不然休想协迫我们做随从,决不?” “我不会去瑞云谷夺金,我八极雄鹰不是黑吃黑的强盗。”罗远沉声说:“而你们的随 从身份已经决定了,因为你们已公然表明了。哼,不揍你们一顿,你们是不会服贴的。” 白妖狐转身撒腿便跑,背领一紧,被罗远抓住了,信手一拖,仰面便倒。 “住手!”竹片刚举起,苏着男的娇叱声传到。 “最后才轮到你受罚。”罗远用竹片向苏若男一指:“管教三个随从,本来是你的责 任……” “你可恶,你……我一定要杀掉你,打!”苏若男羞愤交加,抖手就是一枚双锋针。 罗远声称她是情妇,早已让她恨之切骨。现在这两句话,弦外之音她是女主人,应该负 责管教女的随从,更激起她的愤怒,不顾一切立下杀手,相距甚近,这一针快得肉眼难见形 影,她是恨极了。 罗远早已料定她受不了激,必定怒极走险,竹片一挥,拍一声把奇速如电的双锋尖打 落,丢掉白妖狐,闪电似的切入,抓住她的右手大喝一声,飞摔出丈外,毫无怜香惜玉的大 丈夫风度。 罗远受过毒针的伤害,而且这人是她的随从,从身后暗算,怒火急升,新仇旧恨一并爆 发,那有怜香惜玉的心情?人摔出剑已在手。 “谁再敢向我动针,杀无赦,决不手软。”他虎目睁圆,向六名男女随从怒喝,杀气腾 腾,发起威来的形象极为狞猛摄人。 六名男女随从早已气慑,怎敢妄动? 上次他面对十具梅花弩,也毫无所惧威风八面。在近距离中,梅花弩的牛毛针,威力比 双锋针更大些,因为梅花弩发射不需用劲作势,何时发射无法估计预测。而双锋针发射,至 少可以看到手的动作。 苏若男的轻功身法十分高明,居然能半途扭转身躯,控制身形挫身着地,没被摔翻相当 了得。 “不要伤害我的人。”她尖叫着踉跄站稳。 “你给我牢牢地记住。”罗远像一头发威要吃人的老虎:“你的爪牙追魂浪子武起风, 在我背后打了我一枚小型毒针,几乎要了我的命,这笔账我会找你们还。今后你的人如果再 敢向我下毒手,他必须死!” “你……”苏若男被他声色俱厉的神情吓一大跳。 “不要以为你们人多势众,认为从我手中,夺走了飞天蜈蚣,就以为吃定我了。那时, 我不想卷入是非漩涡。现在,我已是有了名气的八极雄鹰,为保护我的声威权益,任何人想 杀我这头鹰,他必须付出同样的代价。 不是狠,而是有此必要。我已经开了杀戒,你已经看到了。你的人很多,但比起摄魂天 魔那一大群阴毒可怕高手来,仍然实力差了一大段距离,而且你的人已经赶到瑞云谷去了, 哪禁得起他们全力搏杀?赶快带了你的劫后余生者,加快逃往瑞云谷去吧?能不能安全逃出 大宁集附近,凭你们的运气了。” “你……” “我不要你了。”罗远冷冷地说:“天下间漂亮女人多的是,宇内三狐就比你多几分女 人味。滚吧?祝你们沿途顺风平安。” 摄魂天魔大举迫蹑搜捕她们,人数比她们多好几倍,仅一个摄魂天魔,就可以把她们在 廿步外摆平。显然追摄的人不会死心,仍在这附近准备大举袭击, 这次如果没有罗远出面,谁也走不了。老凶魔的长上,指定要活的苏若男,其他的人能 否活命,不问可知。上次那位使用排山袖的人,就曾经下令,除了小美女苏若男之外,其他 的人全毙了。那个人的排山袖攻击时石破天惊,很可能就是老凶魔这些人的长上。虽然某个 组合的首脑,不一定是武功最高强的人,这位长上显然比老凶魔高强,所以老凶魔被称为军 师,军师不需武功惊世的人担任。 罗远不但没把老凶魔看成超等高手,也击败了老凶魔的长上,了解老凶魔这批人的强大 实力,也知道苏若男那些人实力雄厚,他却两方面的人都得罪了,如果换了旁人,早就吓得 逃之夭夭保命要紧啦:那敢在大宁集逗留玩自己的命? 千手灵官的实力已经可观,就不敢沾惹这两方的人。 苏若男的主力,的确已经不在大宁集了,只留下一些人,在这里担任监视骚扰等等任 务,真要和大批高手周旋,她还不足以撑大旗挑大梁。 罗远并不知道打了他一毒针的人,到底是不是追魂浪子武起凤,那是千手灵宫这位暗器 大师猜测的。但这个人确是苏若男的随从,错不了,因此要说他心中没有怨恨,那是欺人之 谈,他不是圣人。 他对苏若男起初确有几分好感,认为是颇为亮丽的可人少女,那一枚毒针,逐渐谈化了 他的好感。 “这次暂且记下你们的错误,不加处罚。下次,哼?一并惩处。”罗远丢下发怔的苏若 男,转向宇内三狐沉喝:“回大宁集安顿,日后如敢妄想逃跑,严惩不贷。还不快走?” 白妖狐被他近身击落有如电闪的双锋针,所表现的超人武功吓了一大跳,总算完全明 白,她和玉虚天师栽得不冤;摄魂天魔也栽得不冤。 “走就走。”白妖狐恨恨地拾回自己的包裹:“你给我记住,一有机会,我……” “你一定杀掉我,还你自由,我知道。”罗远抢着接口:“在抓住机会之前,你也得记 住,必须安份些驯顺服从不要有亏随从的职守,以免我一天揍你三五顿;保证你没有好日子 过,万一揍坏了脸蛋破了相,日后你用色相感人的本钱将赔个精光。少罗唆,走!” 灵狐与艳狐更不敢反抗,其实也不想反抗,目下摄魂天魔那些人不会放过她们,在罗远 身旁反而安全些。而且罗远人才一表,她们本来就打算网罗作为羽翼,助她们参予瑞云谷夺 金,当然也牵涉到女人对男人的心理因素。她们之所以愤恨,主要是罗远不受她们的美色所 惑,并没把她们看成绝色大美人,让她们对自己的美貌失去信心,同时也不惯被人呼来喝去 藐视,她们是艳名满江湖,男人们阿谀奉承的名女人。 她们确是对自己的美貌失去信心,明白用美色决难诱使罗远拜伏在她们裙下。苏若男的 美貌,虽然像还没成熟的青苹果,不能和她们成熟女人的艳丽风华比,但清新亮丽的可人气 质,她们那能比?虽说要苏若男做女人,却只是说说而已,一点不如意就轻易地放弃,可知 连苏若男的魅力,也发挥不了作用,她们不是唯一失败的人,色诱对罗远无效。 “你放过了苏若男,为何不大方些也放过我们?”白妖狐知道不能不低头了,用恳求的 口吻说:“我发誓,今后决不招惹你。我们是起来夺金的,半途碰上亡命而逃寻找天绝星的 玉虚天师,被他骗去捉千手灵官和你。玉虚天师知道我们已经靠不住,根本就没有再用银子 请我们下手的诚意了。放过我们,你少了三个仇敌,而增加了三位朋友,大丈夫该如是,是 吗?” “你少给我花言巧语。哼!你这种女人阴险狠毒,所说的话都不算数的。” “何必呢!罗兄……” “你叫我甚么?”罗远一把扣住她的肩膀厉声问。 “这……主人……”她失色发抖,被吓了一大跳。 “这还差不多。” “你知道我阴险狠毒,你得时时提防。把我们带在身旁,你能睡得安枕吗?” 罗远一怔,突然感到问题严重,把这三个阴险狠毒的女人带在身旁,他那能时时刻刻提 防她们报复?用武力协迫她们就范,她们岂肯甘心? 就算她们没有勇气报复,潜逃决无困难。以目下的情势来说,三头狐分三方一窜,他只 能追上一头。走在一起她们逃的机会更多,在经过城镇时,在大街上一叫嚷,他的麻烦大 了。 就算一个普通的人,不是心甘情愿追随他,也可以轻而易举把他摆脱,岂能寸步不离把 对方看死? “你们滚吧?”他挥手赶人:“把你们三个江湖艳妇浪女带在身旁,影响我的英雄形 象。我警告你们,离开我远一点,日后再有任何对我不利的举动,你们将后梅八辈子。给我 滚吧!” 不等三狐有所表示,他一跃三丈如飞而去。 “糟?弄巧反拙了。”白妖狐跌脚叫。 “你弄甚么巧?”灵狐讶然问。 “我只想说动他,不要摆出主人面孔逼我们,以后相处就可以自由自在,他却干脆放弃 一走了之。没有他在身旁,不但至瑞云谷夺金无望,碰上老凶魔那些人,我们性命难保,真 糟?这个混蛋男人,根本没把我们看成女人,真是岂有此理,他生理定有毛病。” “你算了吧,大姐。”灵狐不以为然:“我可不想被人当奴婢役使,不想生得贱找个主 人来伺候。走吧!先远离险境再说。” 一直在不远处留意变化的苏若男,也没料到罗远说走就走,大感意外,真没科到罗远不 但放弃她,也放过美艳的宇内三狐。 “你们不是要到瑞云谷,向武道门夺金吗?”她高声向三狐说:“这里已经不宜留了, 那些神秘的人物,不知为何在大宁集左近大举活动,到底有何阴谋,何不提早赶往瑞云谷潜 伏候机?我们这就动身,何不结伴一起走?多几个人声势也壮大些。” “免了。”白妖狐不上当,断然拒绝邀请:“老凶魔那些人,目的在活捉你,和你结伴 同行,肯定会受到池鱼之灾。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走。” 宇内三狐并不笨,老凶魔那些人,出动时成群结队,走在一起多她们三支剑,不过多死 三个人而已,安全更无保障,那敢和苏若男走在一起? 三狐一走,苏若男也就急急离去。老凶魔的人,将很快赶来善后,再不走可就晚了,她 实在惹不起老凶魔,禁受不起摄魂魔音的摆布。 至瑞云谷约有七十里左右,如果脚程加快些,一个时辰赶卅里绰绰有余,天黑时便可赶 到。大宁集不宜再逗留,也没有必要再留下,冒不必要的风险,这里的事已用不着进一步侦 查监视了。 苏若男这六位男女随从,有一半是新更换的。她的随从经常更换,可知她的人手众多, 每一次行动展开,便更换几个武功更高明些的人。那位曾经打了罗远一枚毒针的男随从,已 经换走了,以免被罗远认出,铁定会被罗远以牙还牙置于死地。 目下她的两位贴身男女随从,无疑是武功更高的,都是四十上下年纪,举动沉着稳健, 气慨不凡的中年人,虽是随从打扮,行家却可看出两人曾经化装原容,有意隐起本来面目, 扮随从并不怎么合乎身份。 “小姐,咱们恐怕脱不了身。”中年女随从一面走一面说:“那小子一定是大摇大摆返 回大宁集,老凶魔那群人不会注意他。附近一定有老凶魔的眼线留下监视,肯定会集中全力 对付我们。小姐,老凶魔很可能猜出咱们的底细了。” “我也怀疑他们得到了某些风声。”苏若男的忧虑写在脸上,而且有点紧张:“所以, 他们集中全力对付我们,而且似乎迫不及待。糟的是迄今为止,我们仍然查不出老凶魔这群 人的底蕴。三姨,会不会与那群袭击南天一剑的人有关。 “似乎他们无法扯在一起。”三姨的神情也呈现不安,一脚几乎踏入一个狐穴身形不 稳:“我们已获得正确的口供,那群人确是一群杂乱组合,目的在南天一剑所携带的黄金, 失败后余众星散。而老凶魔这群人实力雄厚,晚到两天,却又不急于前往瑞云谷,潜伏在这 附近,向前来浑水摸鱼的人不断挑衅骚扰,甚至掳人杀人,行径令人莫测高深。我们的实力 最雄厚,老凶魔居然专挑上我们,无谓地消耗自己的实力,原因何在?他们应该选力弱的人 下手清除竞争者,没有急于向实力强的人,全力相图的理由呀!小姐,真得弄到有份量的人 取口供,追出他们的底细与意图来,以兔误了大事。” “我觉得老凶魔这群人,很可能与瑞云谷那批人有关,在外围以另一面目出现骚扰,寻 找我们的踪迹。唉?我们真该把重要的人手留下来侦查的。” “那能把重要的人手留下?一不小心就可能暴露我们的底细了。奇怪,姓罗的小子取绰 号为八极雄鹰,证明他确是初出道的年轻后辈,怎么可能知道追魂浪子的根底?他不可能看 穿袭击他的人外貌呀!” “他与千手灵官走得很近,千手灵官是人精。”苏若男信心十足地说:“一定是千手灵 官告诉他的;千手灵官是暗器的宗师级人精。” “小姐,他会不会是千手灵宫摆在暗处的椿脚,”三姨神色有点不安:“千手灵官踩探 武道门的根底,不走荆山走瑞云谷,摆明了要改变计划,改从武道门的人身上打主意。但他 们并不重视武道门两员大将,已落在我们手中的事,并没向我们查证或讨消息,难道已经看 出蹊跷不屑理会?” 山林内无路可走,必须穿枝钻草攀山越岭,视界不及十步外,发出的响声远传百步。钻 出山坡的树林,走在前面的开道的人,突然发出一声信号,向后面的人打出有警的手式。 苏若男丢开三姨提出的重要疑问,加快往前急窜,在坡顶的茂草中伏下,只感到心中一 凉。 前面是地势比这一面稍高的山脚尾坡,中间的坡底是茂密的茅草,风一吹,草浪十分迷 人。这种茅草是盖茅屋的建材,根入药称白茅根,远看像稻麦,猛虎喜欢在这种地方嫁戏打 滚。小动物在草中走动无所遁形,人在其中行走,十里外也可看得到。 坡底茅坪丛长有三四里,宽也有里余。而两里外对面的坡顶,有十余名男女,正向这一 面眺望,似在讨论该往何处走。看穿着打扮,一眼便可看出是老凶魔的爪牙,幸好没有老凶 魔在内,到底有多少人则无法估计。 如果改道从上面的山脊,或从下面的山尾绕走,最少得绕远十里地,而且可能迷失在林 深草茂里不知方向。继续通过,便可能一头钻入对方的口袋里了。 “让他们过来。”中年男随从低声说:“没看到有踏草,咱们十分幸运呢!” 他们确是幸运,再早片刻,必定被堵在草坡脱不了身,即使能重新逃人山林藏匿,早晚 会被搜出劫数难逃,对方人数太多了。 片刻,对面坡顶的人一一消失在坡后。” “糟!他们不过来,很可能在对面布伏。”中年女随从大感不安:“左右七八里上下, 咱们无法飞渡而不被发现,警号一发,他们的人四面齐聚,咱们除了最后一拼之外,别无他 途。” 潜伏不动也非良策,搜索的人会循踪搜到,他们所经的山林,皆留下分枝拨叶的遗痕。 “退回大宁集,出其不意不进反退。集上群雄萃聚,老魔有所顾忌,不敢集中全力行 凶。”苏若男断然作正确的决定:“或许我们的人会赶回来接应,说不定反而可以弄到他们 几个人掘出根底呢!” “小姐,也只有退回去才有生路。”男随从欣然同意:“我们绕远些,从集南折返让他 们疑神疑鬼,摸不清我们的意图。” 急急后撤,有如漏网之鱼,敌势过强,出其不意绕回去是唯一的去路。 苏若男心思慎密,并不认为住在大宁集真的安全,而是认为罗远住在大宁集,是老凶魔 的克星,老凶魔也许不在乎前来夺金的群雄,但绝对不敢冒付出重大伤亡代价,向罗远发动 袭击的凶险。 当她们出现在大宁集时,让有心人大为惊讶紧张,而且她们公然借住集内的民舍,不再 在郊外的山林露宿,引起一些人不安与猜疑,弄不清她们的意向。 借宿的民宅,位于小食店的右邻。小食店内有罗远寄宿,一龙一凤也在店内歇息。其他 闻风赶来意图夺金的江湖豪客,有些干脆在店堂打地铺,两张食桌也可以拼成一张床,店家 伙计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宇内三狐也不笨,在小食店的右邻借宿。 其他闻风赶来看风色的江湖群雄,并不知道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故经纬,反正事不关己不 劳心,即使听到一些枝节,也懒得过问,仅暗中小心留意防险,避免被意外波及,可别黄金 还没看到,便意外地送了命,岂不冤哉枉也?
--------------------- 旧雨楼 扫描,bbmm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 八 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 八 章 集外罗远大开杀戒,集内的群雄并无所知。罗远自己不会宣扬。 老凶魔的爪牙当然不会说,灭自己的威风谁肯透露?何况老凶魔的有地位爪牙,不在集 内落脚。江湖出现第九只鹰的消息,正式从大宁集传出。八极雄鹰的底细,人言人殊说法各 有不同,至于他的身份属于何门何道,还没有正确的定位。 可以想见的是,不会有人把他定位在白道或侠义道;因为这次瑞云谷参予夺金的群雄, 不可能有白道或侠义道朋友介人。这是打算黑吃黑,或者强抢豪夺的作为,白道朋友不敢沾 手,侠义英雄不屑介入。 千手灵官是白道高手名宿,有治安人员身份,是奉命追查武道门山门所在地的官方密 探,不是带人来抢夺黄金的人。 街对面的一家民宅内,两天前便住进五六名男女,很少外出走动,与在集上活动的江湖 群雄打交道,也谈些江湖见闻,不深人谈论此行的目的,所通的名号极为平凡,一听便知是 假的,无根底可寻。 总之,这次赶来奏热闹的江湖群雄,不论是个人前来,或者纠众而至,决不是等闲人 物。可以说,都是敢与武道门争口食,敢在老虎嘴旁拔毛,为名为利奋不顾身的成名人物, 至少也是一流高手地位不低。像罗远这种初出道的小人物,还真不配在这条路上走动。 薄暮时分,三个扮成村夫的人从后门进人,寄居的内堂,立即展开会议,屋前屋后的警 戒,加强了一倍。寄宿宅内的六位男女,参予这场会议。主持人生得五短身材,年约半百, 外貌毫不显眼,甚至有点蠢笨,与普通听天由命的村夫毫无二致,走在街上,决不可能引人 注意,是那种完全被人忽略的人。 “你们这里既然没发现与武道门有关的人,可以停止侦查了。”村夫用淡然平庸的口气 说:“姓苏的小美人身旁的神秘人物,也已经居散,你们也对付不了她,那就交给我带来的 人处理好了,长上在瑞云谷立候好消息。” “我并没表示所有的人,都与武道门无关。”此地的负责人沮丧地说:“只是有姓罗的 小辈,牵制了我们太多的人手,死伤惨重,没有人手作更深人的追查而已,有几个表现得不 怎么积极的男女,很可能是武道门派来的眼线,仍等进一步侦查,我打算把他们弄到手取 供。” “不必了,武道门并没派有人前来看究竟。”村夫不耐烦地挥手,制止对方再分辨: “襄阳方面的眼线,不断传来信息,武道门不但毫无动静,甚至没发现有他们的人走动。长 上认为,咱们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引蛇出穴的大计落空,武道门的山门根本不在荆山。” “长上的意思……” “赶快结束瑞云谷的事,另起炉灶重订大计。所以,派我带人来立即清除闻风赶来夺金 的人,不必理会其他杂务了。除了要捉活的小美人之外,其他的人一律格杀灭口。”“姓罗 的……” “我的人负全贾。”村夫话说得信心十足,似乎认为罗远必定可以任由宰割。“好吧! 如何进行,请详加策划。”“我的计划是……” 大宁集是进山的最后一站,但距瑞云谷远在七十里外。闻风前来夺金的群雄在这里落脚 候机,可知他们的心目中,表面上看是有意向武道门挑战,有增加自己威望的念头和打算, 骨子里仍然外强中干,知道自己实力不足,所以在赎人期日之前,有所顾忌远在瑞云谷七十 里外落脚,以免受到武道门的人驱逐问罪。 武道门在天下各地作案、规矩是由该地区的某几位人员出面,由一个该门有威望的人主 持,人数并不多,做案有恃无恐。这就是江湖牛鬼蛇神们,敢闻风而至意图在虎口夺食的原 因所在。过去甘年中,曾经发生许多次虎口夺食事故,武道门皆驱逐了事,不作进一步报 复,不但保持威加天下的风度,也表示武道门高手如云,根本不介意任何人挑战,有充足的 人手和实力,应付黑吃黑绰有余裕,也因之而增加武道门的威望。久而久之,妄想藉虎口夺 食以增加自己声望的江湖群雄,把向武道门挑战看成扬名立万的终南捷径,反正失败了同样 会名气上升。 这些在大宁集落脚的牛鬼蛇神中,连声称与夺金无关的玉虚天师,也没有防备武道门驱 逐袭击的准备。即使在瑞云谷附近潜伏,在发起夺金行动之前,武道门也不会事前加以袭 击,武道门是勇于接受挑战,有担当讲江湖道义的天下第一勒索集围。在挑战的人没发动袭 击之前,他们是不会主动反击的。 在大宁集落脚的所有牛鬼蛇神中,除了提防同道之间临时起意的寻仇报复之外,没有人 把武道门袭击驱逐的可能性加以考虑,那是不可能发生的,过去从没发生的例子。 玉虚天师与宇内三狐和罗远的冲突,不关他们的事;两批实力强大的神秘人物冲突搏 杀,也不关他们的事。 结果,意外发生,他们措手不及,后悔已嫌晚了。 天渐渐黑了。山区的落日相当美,但山居的人并没有美的感受,日落而息,是睡觉的时 候了。 小店的主人有冤无处诉,怨天根地替强梁住客准备膳食,之后即不再伺候。十余名男女 住客幸好很少找麻烦,但也被搞得忧心仲仲六神不宁,天知道这些强梁住客,何时大发脾气 弄得鸡犬不宁?这些带了刀剑的人不好伺候,大发野性必定人人遭殃。 住客这两天内,更动甚少,大半是熟面孔。迁出的人不知去向,迁入的人则是从外地匆 匆赶到的,有些与原住旅客攀交情,有些则不与其他的人往来,似乎有意隐起身份,用的可 能是假名号。 五湖游龙仍然住在这里,飞熊和追风快刀也在。至于那位夺魂一指江彬,当然已经失了 踪。 客厅点了两盏菜油灯,光度不足。几个人在厅中品茗,江湖豪客不习惯日人而睡。 “摄魂天魔那群人,实力之强令人心惊,他们弄走了武道门的飞天蜈蚣飞虎两员大将, 胜算在握。”一剑愁黄允中谈上了主题:“依你们的估计,他们能不能把武道门击溃,从阴 阳使者手中,把一千五百两黄金吞掉?” “很难说。”追风快刀李勇,用怀疑的口吻说:“想从武道门手中黑吃黑的人并不少, 成功的人却没听说过。老凶魔这位军师的主子,应该是名头更惊世的人,可是迄今为止,谁 也不知道他的底细来历。据我所知,他们有几个爪牙,曾经落在某些人手中。却问不出任何 结果,众口一词招认是老凶魔的爪牙,对以上的主子毫无所知。诸位老兄久走江湖,见多识 广,对惊世的高手名宿不陌生,谁知道这些人的底细?总该有人听到一些风闻吧!” 在座的男女有十人之多,其中包括罗远在内。罗远不可能听到些甚么风声,其他的人你 看我我看你。 “我再说一遍,飞天蜈蚣和飞虎,不是落在老凶魔的人手中的。”罗远实话实说,他知 道是苏若男那些人所为:“连千手灵官也不知道老凶魔那些人的根底;只知道老凶魔早些年 在山东地区活动,为何带了大批爪牙在这里出现,千手灵官也大感意外惊讶呢,” “我们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五湖游龙郑重地说:“首先我们认为老凶魔的爪牙,称 老凶魔为军师,那么,主将该是他的主子。如果他们志在向武道门黑吃黑,觊觎那一千五百 两黄金。那么,他们为何不到瑞云谷布置,却在七十里外的这里逗留生事,为何?” “主子另带有人在瑞云谷布网张罗,由老凶魔带了一批外围爪牙,在这里制造事端,吸 引各方群雄的注意,干扰夺金群雄的活动,他们在瑞云谷的人,便不受前来浑水摸鱼的牛鬼 蛇神捣乱了。”那位自称五爪蚊的水上好汉加以分析:“他们已发现另一批实力强大的人, 对他们具有严重的威胁,所以迫不及待召来更多的人手,意图除掉具有威胁的那群人。” “对,很有道理。”追风快刀同意五爪蚊的看法:“现在八极雄鹰一鸣惊人,对他们的 威协更严重,杀得他们死伤惨重,罗老弟成了他们第一号强敌了。” “所以咱们得放警觉些,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剑愁本能地挪了挪佩剑:“老凶 魔居然能役使如此众多的爪牙,委实令人心中懔懔。 他已经让大多数高手名宿害怕了,再有大批爪牙可用,今后为害更烈,他留在这里,的 确吓坏了不少人。” “他不会善罢干休的,罗老弟你必须特别提防他。”追风快刀苦笑:“希望他赶快赶去 瑞云谷布置。以他目下的实力,对付武道门的阴阳使者,应该绰有余裕,留在这里毫无必 要,天知道他在打甚么鬼主意?” “在这里堵截武道门从荆山赶来接应的人,切断阴阳使者的外援,错不了。”五爪蚊再 次举出老凶魔在此逗留的理由,颇有见地:“在瑞云谷布置的人,实力一定不比老凶魔这批 人差。咱们这些零零星星,想浑水模鱼的好汉,看来毫无希望了,白跑一趟枉费心机。” “那可不一定哦?”一位年轻人拍拍胸膛,表示英雄气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人 多固然占便宜,出其制胜打烂仗,人少同样可以发挥,他们那能永远聚在一起?罗兄,你不 会放弃吧?” “谈不上放弃,那本来就不关我的事。”罗远显得懒散,一副局外人表情。 “你不去夺取?” “如果我去,决不是为了抢不属于我的黄金。”罗远漠然地表明立场:“大后天午正赎 人,黄金初期得主当然是武道门的阴阳使者。时间已经不多了,诸位如果仍在七十里外观望 不前,恐怕连拾金屑的机会也没有啦!诸位不是为观望而来的吧?那又何必来?” “咱们明天就动身。”一剑愁似乎下定决心,不再存心观望:“事前在瑞云谷附近潜 伏,固然风险甚大,在这里观望,其实并不安全。假使武道门没有人从荆山赶来策应?谁敢 保证老凶魔不改变主意,迁怒赶来觊觎黄金的人?这两天的冲突就不会是偶发性的,老凶魔 已经开始清除威胁性最大的人了。” “对,咱们明天就动身。”追风快刀脸上有不安的神情流露:“先期清除碍手碍脚的竞 争者,也是手段之一。姓苏的小姑娘逃回集上投宿,就是被逼回来的。老凶魔的主要目标是 这位苏姑娘,不敢在集外露宿了。” 罗远心中一动,老凶魔是甚么都不怕的,大宁集的民壮,绝对阻止不了老凶魔侵人集内 行凶。苏若男和宇内三狐躲人集内藏身,必定会替大宁集带来灾祸。 “诸位如果明天动身,今晚最好警觉些提防意外。”罗远离座表示要歇息了:“追风快 刀李前辈说得对,先期清除碍手碍脚的竞争者,也是保证顺利成功的手段之一。一旦老凶魔 认为你们碍手碍脚,攻击的刀剑与矛头,就会指向你们身上了,须早作防备以免枉送性 命。” 不再理会众人七嘴八舌,出厅迳自走了。 罗远再次出现在集场那位甲首家中,千手灵官恰好从外面打听消息返回不久。 他知道千手灵官靠得住,是真正的江湖人精,打听消息的门路广,手段高明正确度高。 他把毙了老凶魔不少人的事说了,并说出老凶魔大举出动对付宇内三狐,袭击苏若男七 男女的经过情形。 “苏若男那些人,无疑是实力仅次于老凶魔的强力竞争者,曾经擒住了武道门的两员大 将,这件事已是众所周知。”他说出自己的看法:“老凶魔集中全力对付她,很可能想打武 道门被擒的两员大将的主意,只要擒住苏若男,就可以协迫她的人用飞天蜈蚣和飞虎交 换。” “那是可能的。”千手灵官同意他的看法:“问题是:值得吗?据你所说,苏若男的地 位,在她那些人中并不高,就算她落在老凶魔手中,她的主事人肯将擒获的武道门大将交换 吗?” “这……”他楞住了。 “所有的强梁组合,控制手段几乎都非常残酷,重赏重罚不惜牺牲,是强梁组合的金科 玉律。武道门不会因为两员大将被擒,而重人道乖乖用黄金把人赎回。苏若男的主子,也不 会因为她被掳而用人交换。 所以,老凶魔全力擒捉苏若男是没有必要的,所付的代价也太大了,不划算。晤!其中 一定有诡橘的阴谋,真得花些工夫,找出其中的秘密来。” “我也觉得其中疑云重重……” “老弟,你可以抓人问口供呀!”千手灵官又在玩权术,唆使他着手查:“老凶魔的重 要爪牙,一定知道其中底蕴。。 “你也可以捉疑犯呀?” “我?我不能玩法。”千手灵宫摇头苦笑。“这里距我的管区已在千里外,所发生的罪 案我管不了,也与我追查的案件无关,那是随州公人的责任。一旦我出面,随州的知州大人 会把我关进监牢吃太平饭。你可以放手干,我无能为力。” “今晚你恐怕非出面不可了。”他悼悼地说。 “是吗?”千手灵管一怔。 “没错。”他肯定地说。 “你听到了些甚么风声?” “苏若男那些人走不了,回到集上投宿,老凶魔势必大举袭击,那表示集上的居民遭殃 受到波及,你能闭上眼睛,抚住耳朵袖手旁观他们杀人放火?” “晤?有此可能。”千手灵官脸色一变。 “你们最好放机灵些,不然今晚你们将十分难过。”他立即告辞离去。 千手灵宫知道情势严重,立即召集手下计议。
----------------------- 旧雨楼 扫描,夜郎王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 九 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 九 章 宇内三狐在小食店的左邻寄宿,她们睡得很放心,她们没有敌人。 苏吉男不再找她们;罗远也放过她们。老凶魔的目标在苏若男,她们只是遭了无妄之 灾。 玉虚天师与天绝星,已明白表示取销约定,一群人在集外的农舍落脚,所以她们连朋友 也没有了。她们并不否认是来夺金的,这里距瑞云谷远在七十里外,武道门的人没有驱逐她 们的理由,而且也不会先发制人赶她们走。除了老凶魔不讲理要找她们之外,不会有敌人干 扰。 罗远就住在隔邻,对付得T老凶魔,不会让老魔前来撒野,所以她们有持无恐。 三更一过,她们睡得更安稳了。通常三更尽四更初,是夜间活动族类返巢归穴的时光, 能活动的时间不多了,再迁延不走,可就脱不了身啦? 四更将尽,屋顶出现,几个膝脆的人影。这些人料定宇内三狐仍在梦入南柯,毫无防备 有人入侵的举动,果然料中了,三个女人那能派一个人警戒,三个打先锋的人,轻如鸿毛跳 落幽暗的内院。然后又下来一男一女,五比三稳占上风,何况是有备攻无备,快速地撬窗而 入直趋内侧房舍。 时间控制得十分准确,集内集外同时在五更初发动,人手足办事有条有理,准备充分万 元一失。 可是,忽略了重要的事:没将意外计入。 被按计划袭击的人有备,就是意外之一。 有人等候他们来,更是意外中的意外。 袭击小店的人最多,共有贰四名男女。小店中除了主要的劲敌八极雄鹰之外,还有十二 名江湖好汉。村四名高手中的高手痒然突袭,按理必可成功。事先已获得正确的消息,甚至 每个好汉的宿处,皆查得一清二楚。 前进厅堂有六名好汉订地铺,只派两个人便可一网打尽,轻而易举,几乎可以保证,把 六个好汉杀死在地铺上。其他的主人,是专门负责搏杀八极雄鹰的高手。 首先是一个胶俄的人影,出现在寂静的院子里,像蹑行的猫,也像幽灵,无声无息移至 东厢的院角,隐身在墙角下不言不动。 东厢有两间小房,是小店的兼用客舍,里面共住有三个借宿的旅客,其中一间住的是罗 远。 这个膝脱人影是从东厢出来的,是另一间客房的借住面临客夕一。 罗远知道两人一姓孙,一姓李.年约半百.气概不凡.腰焊少与外@根称在江湖颇有地 位,佩的刀份量相当重;用重刀的人通常武功必高。 片刻,毫无声息。然后又出来那位姓李的旅客,发出一声仅可让同伴听到的声号。一打 手式,两人分别跃登厢两端的瓦面,轻功极为高明。 小街的房舍皆是士瓦屋,与外围的茅舍构造不同。不论是茅屋或者瓦屋,内部都没承尘 设备,人如果登上瓦面轻功不佳很可能踩破瓦片,便会惊醒下面人睡的人,睡的人如果心怀 警觉,即使沉睡也可能被瓦裂声惊醒,所以两人从两侧跃登,避免尽早接近至客房上方。 潜伏在屋顶片刻,四面出现飞升的计余名男女,青一式青灰色夜行衣,腰和头缠有显目 的白巾,星光朗朗,在甘步内亦可分辨是不是自己人。 孙、李两人已在跃登瓦面时,用备妥的白巾缠在腰颈间,立即长身而起,发出暗号打出 手式。 十二名男女急聚在东厢瓦面,快速地一分,首先在厢前缘打开几个布袋,撤下滚滚涌腾 的暗灰色粉末,彻底对锁了东厢冲出院子的出路。 接着由八名男女,在孙、李两人的指示下,一声号令,众人猛然端破屋瓦,以携来的八 个陶瓶,从八个瓦洞向下倒出瓶中的液体。 八个瓦洞皆在罗远的住房上空,夜体一定可以控制整座客房的空间。 刺鼻的怪味四散,液体是具有强烈腐蚀性的硝强水,炼金师常用的炼金剂。臭味涌腾中 白雾散逸,酸臭味笼罩了整座客房,各种家俱在冒烟腐蚀。 硝强水下降如暴雨,房内的铁打金刚也将腐蚀糜烂,只有真金或石玉陶磁,可以避免受 到伤害。 这瞬间,各方的蒙面男女已破室而人,以相邻的三座民宅为目标,发起阵雷制电似的急 袭击。 十二名蒙面男女与孙、李两人,则把守住东厢四周,等候里面的罗远冲出。 被硝强水淋中的人,不会立即毙命,必将疯狂地夺门而出,身上冒烟皮烂肉腐,然后一 头撞人涌腾中的含有剧毒、封锁出路的灰雾中,两毒齐下,非死不可。计算得十分精确,整 座东厢已被完全封锁。 里应外合,势在必得。 毫无动静,没有疯狂冲出的人。而其他的客房与在厅堂打地铺歇宿的人,正与人侵的人 在黑暗中拼杀。 “咦?人死在床上了?”屋顶守候的一个蒙面人白语,扬剑准备下搏。 “但……没听到叫号声。”另一人说。 “也许,人没在房内。”一个女蒙面人用坏疑的口吻说:“被淋中的人奇痛澈骨,不可 能不发生惨叫就死了。” “别胡说,人一定在床上。”姓李的抗辩:“自从目送他人房歇息之后,我一直就目不 交睫,守候在房外,他出人决难逃过我的监视。” “你进去岂不打草惊蛇,”姓李的亟口分辩:“我曾经用耳贴在门缝上,听到他在床上 转侧的声音,这家伙睡得并不安稳,不时有声息传出。” “可是……” 一声震天长啸发自左邻的屋顶,打破了夜空的沉寂,左邻发起攻击的人出了意外,这啸 声发得太突然。夜间奇袭,是不能发出响声的。 “不妙。”姓孙的大叫:“这混蛋不在房内,在左邻是他发的啸声,错不了。 众人不约而同,向左邻飞跃而走。 袭击的计划中,主要的目标是罗远,全力搏杀,不需留活口。次要的目标是苏若男,要 活的。 消灭主要目标列为优先,因此发动稍早片刻。其他目标不需全力以赴,并没把其他参予 夺金的群雄看成敌手,派一些人破门而人格杀勿论,二流人物便可解决熟睡中的超等高手。 这表示向左邻袭击宇内三狐的五名蒙面男女,是在同伴向罗远发动袭击的后片刻,才跳 下院子发动攻击的,事实上也不可能把向各处目标攻击的时间加以统一,每组人计算时间的 准确度都不同,也无法采取统一行动的声光信号指挥。 五男女跳落院子,一人橇窗,两人撬门,手法相当熟练。当门窗皆撬开一条缝时,·便 用管状物先喷人有毒的粉末,仍然继续撬动,避免发出声息。他们并不急躁,让喷人的毒粉 光发挥威力。 刚卸下小窗,瓦面上出现一个黑影,站在对面的屋顶上,发出一声震天长啸。 “你们干甚么?撬门窗的偷香贼?”黑影啸声一落便向下面大声嘲弄:“那里面有三位 美丽的狐仙,是坑害人的专家。偷香偷到狐仙的狐窟,铁定会倒媚的,保证会牡丹花下此, 做鬼也风流,哈哈哈……来得好’一男一妇飞跃而上,半空中去手先扬,电虹破空,用暗器 先下手为强,身形续升,剑气并发龙吟隐隐,飞升的速度令人目眩。 黑影迎面便倒,双脚急蹬,瓦片飞起发出破风声,向升上据口的两男女飞射,不但躲过 暗器的袭击,而且巧妙地用瓦片回敬。 两男女做梦也没料到这种妙招出现。用脚蹬出瓦片,其实力道有限,便不可能准确地击 中跃上的人,击中了也无法造成伤害,瓦片碎裂吓了一跳而已。 可是,蹬飞的几片瓦,力道却骇人听闻,而且计算极精,奇准无比,两声暴响,瓦片分 别在两男女的脸部开花,打得头向后仰。 两男女发出可怖的惨叫,向下飞堕,双目已毁,五官被瓦片割破,惨不忍睹。 “天下滔滔,我武维扬。”下面有人厉叫:“胆敢管闲事者杀无赦。” 这是武道门亮旗号的切口,是武道门的人大举袭击。 随着厉叫声,三名男女放弃撬门窗的举动,同时分两侧向上飞升,不敢从正面上来了。 “去你娘的混蛋东西!”黑影咒骂,瓦片再次破空飞旋而出,所发的破风声慑人心魄, 劲道空前猛烈,虽则体积甚大,但黑夜中决难看清形影。 邻屋的孙、李偕同十二名男女,正从屋顶飞掠而来。 一声怒啸,黑影拔剑出鞘。 “我八极雄鹰与你们没完没了,武道门是甚么玩意?杀!黑影举剑怒吼,飞跃而起猛扑 冲来的十四名男女,左手有一张小圆桌,居然能飞腾扑击毫不碍事。 小圆桌是用来防暗器的,主要是用来防备大量集中攒射的牛毛针。 他是罗远,料想今晚老凶魔将有所举动,老凶魔的爪牙携有发射牛毛梅花针驾筒,没有 屏障相当危险。他知道有些江湖高手,在胸腹备有甲类的物品保护要害,他临时起意用小圆 桌当盾牌使用。 人毕竟不是铁打铜浇的,运功护身十分损耗精力,而且为期短暂,那能长期运功护体? 运功护体,也必定减弱攻击的力道。 三男女已发出惨号,骨碌碌向下滚,全被瓦片击中头脸,完全来不及躲闪电射而至,无 法看到形影的瓦片。一击梗中奇准无比。 下面,衣裙不整的宇内三狐也上来了。她们所看到的是,依稀可辨的人影,挟如电的剑 光,扑人汹涌而至的十四个蒙面男女,立即传出可怖的惨号,人影纷纷扑倒飞掷,猛烈的金 铁交鸣声中,人影与脱手的刀剑齐飞。 “留几个给我们。”白妖狐怒叫,飞跃而进。她是从撬破了的小富钻出来的,已经知道 有人在计算她们,如不是罗远的啸声把她们惊醒,很可能已经死在床上了,所以愤火中烧。 十余名坍女,在罗远愤怒一击之下被开浪裂,一冲一绕便有一半掉下屋去了,那禁得起 三头精明的狐狸打落水狗?片刻间便像风扫残云,雨过天晴。 小店的屋下,另一批执行突袭的人,进展也不顺利,住宿的江湖群雄也被惊醒了,机警 地躲在暗处用暗器反击,各自为战据险死守,双方皆付出重大的代价。 一次功败垂成的突袭,被罗远有效地破坏了。 罗远冲向最后的两个人,暗器射在小圆桌上,有如暴雨打残荷,却无法贯穿桌面。他挥 剑直上,剑光斜掠,将第一个人连人带剑震飞出两支外,乘势急进,一剑贯人最后一名蒙面 人的腹部,剑到似穿鱼。蒙面人腰间缠有白巾,正是出创的最好目标。 一脚将中剑的蒙面人踢下屋,跃登小食店的瓦而,劈面碰上刚跃登瓦面的一个蒙面人, 剑似流光掠过那人的右膝,下肢分家惨叫霜往下掉c下面院子有两个人现身,是一剑愁和五 湖游龙。 “人是我的,”一剑愁怒吼,接住了掉下的蒙面人。 五湖游龙跃登瓦面,跟上了罗远。 “老凶魔可能在右邻。”五湖游龙一面叫,一面向右邻的屋顶飞跃。 罗远后起步,但速度快了一倍,五湖游龙远没离开小店的屋顶,他已登上右邻的瓦面。 他要找摄魂天魔,这老凶魔一定亲自来捉苏若男。包括千手灵官在内,所有的人,都没 想到老凶魔居然是武道门的人,因为武道门决不可能收容摄魂天魔这种人神共创的魔头。 武道门也没有事前搏杀参于夺金群雄的前例,所以老凶魔在大宁集行凶,没引起群雄的 怀疑。罗远无意中介人武道门与南天一剑的冲突,可以解释为误会,保护事主在情理上也说 得通,事实上飞天蜈蚣也没拦劫成功。 三个蒙面人刚跃上屋顶,其中之一背上背有一个人,还没看到屋顶附近有何动静,三尺 小圆桌却贴瓦面飞旋而至,面积虽大,黑夜间根本难以看清是何物体,来势也太猛太急,而 且不走直线,发出怪异的啸风声。原来桌面钉了不少暗器,急剧飞旋时发出奇异的破风声。 “哎……”狂叫声乍起,一名蒙面人被小圆桌旋折了双腿,人也抛掷出丈外,摔落瓦面 瓦片四分五裂。 三个人倒了两个,背上有人的一个刚要向下面的街跳落,还不知两位同伴为何倒了。 脑门一震,顶门被一只大手扣住,五指深人颅骨,立即失去知觉,背上一轻,背着的人 被扶住了。 背上的人是苏若男,被拉断背带放下。 “我中了……毒……毒针……”她虚脱地叫。 “活该。”罗远拖过脑袋被抓破的尸体,摘除百宝囊找解药:“你的双锋针也不是好玩 意。找不到解药,你只好向老天爷求保佑了。” “不能追,危险,”五湖游龙到了,一把拉住跟来正要往下跳的天涯孤凤:“咱们下屋 子里去,看看住的人还剩下几个?” 有几个蒙面人,已经跳下小街撤走。天涯孤凤猛然醒悟,下面小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暗器的威力可增三倍,谁受得了梅花针筒的中毛针集中拈射?连罗远也用小圆桌做盾,可知 连罗远也对驽针怀有强烈的戒心。 “对,也许能救活几个人。”天涯孤凤立即向屋下跳,放弃追杀蒙面人的念头。 其实,他们都心中雪亮,被杀的人不易抢救,对方已放手大开杀戒,不会有活口留下, 除非不被击中。 店中除了罗远之外,另有十二位男女群雄,目下只有罗远、五湖游龙、天涯孤凤三个 人,其他十个人迄今不见现身,可能已遭到不幸了。 左邻除了宇内三狐之外,也另有一些人寄宿,屋顶上仅出现宇内三狐,其他的人不敢露 面。三狐非常幸运,蒙面人还来不及毁了门窗冲入,罗远及时出现,因此同住在内的人,也 沾了三狐的光,没受到致命的攻击。 住在其他街舍的江湖群雄,与及在山林间露宿的人,皆受到致命的攻击,死伤极为惨 重。 罗远心系千手灵官的安危,按出解药后,交给五湖游龙,代为救治苏若男,便跳下尽走 了。 千手灵官到底有多少同伴,罗远并无所知,也不想知道,反正人数经常有加有减,活动 相当神秘,全是成了精的办案高手。这些人对罗远颇为尊敬,见面善意地打招呼,因此前来 夺金的群雄,有些人怀疑他是千手灵宫的暗椿,不无道理。 千手灵官的住处,也受到猛烈的攻击。这位老人精得到罗远警告的暗示后,侄着手布置 防险,把宅主人一家老少请人地窖安顿,屋四周布下一些障碍和陷井。十二个人分前后扼 守,扼守处布置得有如兵垒,临时挖掘一些陷马小坑,预置防暗器的障身木盾,严戒同伴外 出搏斗,仅用暗器攻击,除非对方用人潮涌人,不然必须死守。 十二个人不在屋内歇息,睡在临时建搭的兵垒里,保持两人警戒,彻夜提防。屋两侧皆 设了陷坑和障碍,袭击的人非从前后接近不可,即使飞渡人屋,屋内也无人在内,白费工 夫。 袭击的人有多少,黑夜中无法估计,反正人数不少,只有两三个人,能接近兵垒十步 内,其他的人皆被阻在十余步外,被大型的暗器击中不少人,难越雷池只好潮水般迟走,死 伤的人皆带走了,没留下活口。 接到前来声援的罗远千手灵官的人纷纷向他道谢。他概略地将受到袭击的经过说了,损 失的情形他并不知道,猜想一剑愁那些人,可能凶多吉少。 “白天我就有对方可能蠢动的预感,所以我重施金刚禅寺投宿故技,不在房中睡觉,在 两座街舍的屋顶衔接,躲在瓦拢间露宿,果然不幸而料中。”他显得愤感,虎目中杀机怒 涌:“我怎么也没想到,摄魂天魔会是武道门的杂碎。老实说,以武道门这几年的表现,可 说誉多于毁,大多数江湖朋友把他们看英雄好汉,我也对他们颇有好感。经过这次事故,我 必须改变态度。哼?是他们找上我的,我有权向他们讨公道。” “老弟,冷静些……”千手灵官婉言相劝。 “我能冷静?”他一拳捣在八仙上卜.桌上茶杯乱跳,“当初我击溃他们擒走飞天蜈 蚣,那也是他们不问情由主动向我功击的。今晚他们居然向所有的人下毒手,这比强盗更恶 劣百倍。被杀死的人,虽然与我无亲无故,但我是他们主要的搏杀目标,我是受害人之一, 即使我放弃报复,他们肯放过我吗?” “这……” “你希望我逃走,逃到海角天涯躲过避灾:不,我和他们没完没了。” “我不是劝你逃避,而是觉得此事大有可疑。”千手灵官苦笑:“我经过多方打听,确 知武道门的人,迄今还没在瑞云谷现身。摄魂天魔被爪牙称为军师,武道门绝对没有称为军 师职称的人,怎么想怎么猜,也无法把老凶魔与武道门扯在一起。而我所获的消息中,老凶 魔这些人,分为数批之多,彼此之间却不相往来。他们的目标不在你,而在苏若男这位不为 人知的小姑娘,很可能想从她身上换取飞天蜈蚣和飞虎。” “那就更明白表示,老凶魔是武道门的人了,换回他们的两员大将,当然得全力以 赴。”罗远己先人为主,不接受千手灵官的解释:“哼,我会设法弄到他们的主要人物,追 出他们的根底,揪出他们的首脑的,他们已经惹火我了,我要把老凶魔追得上天人地。” “何不从长计议……” 他哼了一声,气冲冲走了。
----------------------- 旧雨楼 扫描,夜郎王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 十 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 十 章 天一亮,劫后余生者匆匆离去,走的路是随州,不再前往瑞云谷夺金了。武道门 既然一反往例,大开杀戒清除前来夺金的人,谁还敢再冒送命的危险,继续准备在老 虎嘴旁拔毛?黑吃黑的希望已绝,不走才是大蠢驴呢! 鬼怕恶人蛇怕赶;武道门一反往例大开杀戒,真吓坏了不少人。 罗远不死心,留心勘查线索。 昨晚仅在集中的民宅内,寄宿的人死掉三分之二。仅罗远所住的小店与左右邻, 就留下十三具尸体,有一大半是在梦中被杀的。 找出不少遗落的暗器,却没发现那种用弩筒发射的牛毛毒针。 他捡回那张小圆桌,上面留下七种暗器,共有十八枚之多,镖、刀、袖箭、三棱 针……一应俱全,就是没留下牛毛毒针。 他找到仍在右邻寄宿的苏若男。苏姑娘仍然用怪怪的眼神瞪他,但已没有愤恨的 神情,却也不怎么友好,躺在床上不向他道谢。 苏若男身旁的六位随从死了两个,都是被暗器击毙的。她共中了两枚毒针,但不 是牛毛毒针,而是长有四寸的花蕊针,尾端的针孔可穿定向丝穗,形如花蕊,优点是 可以用手指弹射,缺点是只能直线飞行。由于有丝穗定向,所以易被对手发现而能及 时闪避。 伺候苏若男的女随从,似已知道他要知道些甚么,友好地含笑将两枚毒针递到他 手中。 “是一个女蒙面人发射的,用的手法是满天花雨。”女随从加以说明:“爷台昨 晚如果晚到一步,我家小姐必定落在他们手中了……” “她死不了。”他截断女随从的话,将针丢在桌上神情不友好:“只要你们把飞 天蜈蚣和飞虎交给他们,便可平安无事了,其他被波及枉死的人,可就没有你们幸运 啦,” “爷台…” “你们最好赶快和你们的人会合,他们是不会甘心放弃的。”他掉头便走:“昨 晚老凶魔居然不亲自出马,委实令人莫测高深,我得去找他们的踪迹,你们只能自求 多福了。” 家家闭户,人心惶惶。 已经完成编组的壮勇,吓得再次收起刀枪,不敢再扬言驱逐外来的暴客,连在外 走动的勇气也消失了。这些村集的好勇斗狠子弟们,真正看到死人,而且是许多死人, 胆都快被吓破了。如果集场的子弟被杀掉一二十个人,那会是何种情景? 小街冷清清,只有他一个人走动,任何人皆可看出,他正在火头上,虽则他身上 没佩有刀剑,仍可感觉出他是危险人物,谁要是撩拨挑衅,将成为一头发威的猛兽, 所以见好离开他远一点。 小店昨晚遭了无妄之灾,毁了一间客房,破了几处屋顶,死了七名寄宿的旅客, 店东叫苦连天。好在有五湖游龙出面,出钱出力打点,请人将死者抬至后山草草安葬, 集内的保正甲首不敢出面干预。 死者中有一剑愁和追风快刀,那姓孙姓李的两个人不在内,被蒙面人带走了尸体, 没留下追查的线索。 五湖游龙也不敢断定,昨晚袭击的人是不是老凶魔的爪牙,老凶魔的确不曾现身, 所使用的暗器中,也没有牛毛毒针。 这位年轻剑客,极力替武道门辨护,坚称武道门的人,不可能扮蒙面杀手,也从 没发生过事先赶走或杀戳前来虎口夺食者的前例。甚止有意无意中,放任前来夺食者 活动,藉此可以提高威望,因为他们有能力保护所获的赎金,足以打发身手超绝的贪 心鬼。 走了十余步,便到达小店的店门。店门半闭,五湖游龙不在,带了雇请的工人, 抬了收硷的尸体到后山去了,店内有工人在修理房舍。 他的住房彻底毁坏,一些行囊也被波及,被硝镪水蚀成腐灰,损失不轻。他拒绝 迁走,店东也不敢赶他走,而且也需要他善后,他与五湖游龙都主动挑起善后的责任。 街尾突然出现五个男女,为首的中年人粗壮如巨熊,佩剑挂囊穿了青劲装,昂然 而来不可一世。 左邻的白妖狐恰好启门外出,刚好与五男女照面。 罗远也在店门外止步,虎目炯炯目迎昂然而来的五男女,看气色,这五位仁兄仁 姐,昨晚一定不曾受到袭击,脸上看不出倒楣像。 五男女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但却在十余步外的白妖狐面前止步,把目光转投 注在白妖狐身上。 粗壮如巨熊的人,大环眼异光暴射,傲慢肆无忌惮地打量美艳的白妖狐,像在审 视牲口,大环眼中没流露情欲,不像是欣赏绝色美女。 白妖狐是江湖浪女,多大场面没见过?一点也不介意对方的逼视,美丽有人欣赏 不是坏事。 “你像是有话要说,说甚么?”白妖狐用挑衅的口吻笑问,并没生气。 “有事找你。”巨熊声如洪钟,字字震耳。 “找我?咱们认识吗?你是老几?” “有事,附带传口信。在下姓晁,人熊晁武。” “人熊晁武?唔,好像听说过,有点印象,不是默默无闻的人。但我不认识你, 你为何找我?” “你一身白,一定是宇内三狐的白妖狐白天香,没错吧?” “在大宁集现身的人,都知道我是白妖狐。” “那就找对人了。” “你的意思……” “午正时分,集北的翠峰草亭。你们宇内三狐,必须前往与敝长上见面。” “必须?这……” “对,必须。”人熊用权威性的口吻强调:“你们在这里鬼混,妨碍了咱们的事, 因此敝长上要向你当面说明白,晓以利害。如果不去,后果自负。” “哦!厉害。”白妖狐忍住怒火,语气娇娇柔柔地:“后果两字,委实令人心中 懔懔。会无好会,干甚么呀?是不是太严重了些?” “的确严重。”人熊神气地说:“大宁集已经受到严密监视,只有不相关的南下 远走的人,可以安全离去。有关的人与北行的人,如不听命行事,格杀勿论。” “哦!真的严重。”白妖狐笑不出来了,脸色一变:“贵长上是……” “你们宇内三狐曾经到过京都。” “没锗,见识过京华人物。” 京都,一般人印象模糊,甚至张冠李戴,弄不清何处是真正的帝都。 永乐大帝迁都北京,把原来的京师称为南京。下一个皇帝洪熙,又把京师(北京) 称为行在。目下的宣德皇帝,仍在“行在”称帝。直至下一个皇帝正统,才永久将北 京定为京师。在民间,通常把皇帝所在地称为京都。由于目下京师仍称“行在”,所 以百姓真弄不清真正的京都在北京或南京。 行在,意思是皇帝巡幸所居的所在。皇帝以四海为家,所以称居住的地方为行在。 这是说,洪熙、宣德、正统三个皇帝,都将目下事实上的京师,当成巡幸天下时 的居处,而非永久的帝都。也表示这三位皇帝,都有意远离蒙古人,等机会回到南京 花花世界,做太平皇帝,重新把南京定为京师。 事实上有明一代,京师数度被蒙古人逼京。把皇都靠近强敌,也只有永乐大帝有 这种魄力。儒弱的皇帝,刀兵一起强敌就兵临城下。 人熊与白妖狐所说的京都,当然是指“行在”。八辈子没离开乡土的百姓,怎知 京都何在? “你该听说过京都四公子。”人熊的目光,转向正缓步接近的罗远,大环眼中有 警戒的神情。 “唔!有这么一回事。”白妖狐因罗远的接近,而恢复轻松的神情:“听说是某 些权贵的子弟,据说拳剑非常了得,武功源出燕山三护卫,父执辈出身飞龙秘谍。你 是说,贵长上是……” “无双玉郎董冠章。”人熊的嗓门像是增高了一倍。 “原来是这个纨绔子弟呀?他未免跑得太远了吧?”白妖狐脸色微变:“京都四 公子从没远离京师,在京都斗鸡走马,居然出现在数千里外遥远的湖广,委实令人难 以相信。他以为湖广的英雄好汉,都必须听他的号令?他是不是热昏了头?” “放肆!”人熊沉喝,大环眼一翻威严慑人:“话在下已经传到,遵不遵悉从尊 便,反正命是你的,你不珍惜谁也保护不了你?” “你应该知道,我的主人会保护我。”白妖狐得意地瞥了罗远一眼:“今天我能 活着站在阳光下,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的主人?”人熊一怔。 “对,我的主人。正确的说,是宇内三狐的主人。我的主人,比你的主子无双玉 郎强一百倍。” “谁是你的主人?” “他就站在你旁边。”白妖狐向罗远一指。 “他?你不是整得他们灰头土脸的八极雄鹰吗?”人熊大感讶异。 “对,八极雄鹰就是我。你认识我,很好。”罗远直逼至八尺内,双手叉腰屹立 如山:“我听你说了一大堆狂妄不中听的话,非常刺耳。大概贵长上所指的翠峰草亭 之会,也包括我八极雄鹰了。” “对,有你一份,而且你是主要的目标。” “我准时到。”罗远冷冷一笑:“昨晚在下宰了不少鼠辈,他们是你们的同伴 吧?” “敝长上今早才赶到,才知道骆军帅昨晚并没成功地残灭你们,而且损失了不少 人手,极感不悦,所以决定亲自出马,必须最有效地收拾残局。你是罪魁祸首,必须 替咱们死去的人偿命。阁下,不要打算偷偷逃上走,逃不掉的。” “去你娘的混蛋,你们是甚么东西?居然敢说我八极雄鹰偷偷逃走,你再说一声 试试?” 一听这些人是摄魂天魔的同党,也证实昨晚袭击的人,是摄魂天魔的爪牙,他怒 火上冲,忍不住破口大骂,要激对方撒野。 他泼野发威的形象相当恶劣,毫无高手名家的气概,而且身材也没有人熊壮实, 还真有点小鬼向金刚叫阵挑战的意味。 人熊本来对他颇有顾忌,怀有强烈的戒心,但开始面对面打交道,在身材上便占 了上风,戒心逐渐减弱,甚至转变为轻蔑,觉得传闻并不可信,八极雄鹰不过如此而 已,气势那像一个武功超绝的高手?因此所说的话,愈说愈傲慢。 “该死的狗东西。”人熊立即被激怒了,戒心丢到九霄云外去啦!怒火冲天一挫 马步,大骂声中虚空一拳攻出,可怕的拳劲像雷霆,挟无俦的风雷声,向八尺左右的 罗远攻去。 是可外发的拳功,性质与撼山拳或百步打空拳相近,丈内很可能把对手的身躯打 扁击飞,至少也将胸骨折断五脏六腑一团糟。 突下杀手,攻其不备,这一拳势在必得,出手也没有高手名家的风度。怒极的人, 就是这付德行。 行动完全陷人罗远的算计中,怒急了硬往陷井里跳。罗远双盘手一拂,劲烈的拳 风被引偏,不但没被拳劲震退,反而左脚进马步无畏地切入,不退反进,左爪闪电似 的抓住了铁钵似的大拳头,扭身便掉。 街上已出现看热闹的人,苏若男居然也忘了针伤,带了两位随从,在门口观看。 白妖狐本来惊叫出声,人熊愤极下毒手淬然急袭,面对面用绝学发拳,罗远必定 不死也将重伤,大事不妙,靠山要倒啦! 变化太快太突然,任何人也无法插手。 一声狂叫加上一声狂笑,乍合的人影乍分,身材巨大沉重的人熊,手舞足蹈飞起 丈高,砰然一声大震,撞砸在对街的墙壁上,房舍摇摇,檐瓦掉落好几块,沉重的身 躯反弹滚了两滚,呃了一声便失去知觉。 “你们四个狗男女一起上。这种货色也敢在我八极雄鹰面前传信示威,简直没把 自己当人看。”罗远向脸色大变的四男女,轻蔑地伸一个指头勾了两勾,表示四男女 联手上:“你们可以用刀剑暗器,上啦,别客气,生死各安天命。” 四男女怎敢撒野?交手的经过他们并没看清,抢先动手被摔昏的人熊被摆平,却 是比青天白日更明白的事,胆气已被罗远吓飞了。 四人一打手式,不再理会罗远的挑衅,抬了被摔昏的人熊,狼狈地匆匆遁走。 罗远冷冷一笑,目光落在白妖孤身上。灵狐与艳狐也出来了,脸色仍不正常。 “你胡说八道些甚么?”他向白妖狐虎目一瞪:“我已经宣布你们的自由,对不 对?” “唷!你抖起来了是不是?”白妖狐眉花眼笑,不在乎他不友好的狞猛形态: “有我们这种名动天下的美女做随从,你还不愿意,受委屈的可是我们呢!你成名了, 就想把我们丢垃圾似的扔掉?” “你……你这……” “我这妖妇,我承认,但并不损及你的英雄形象,你八极雄鹰是一鸣惊世的英 雄……” 罗远哼了一声,扭头向街尾走。 “老爷,要外出侦查,一定要带剑。”白妖狐娇笑着抢出,将佩剑摘下递过: “我相信集外必定高手云集,出去的人必定九死一生,一定要把兵刃……” “你少费心。”他大叫。 “我知道老爷很了不起,但你的生死关乎我们的安危,你死了,我们也活不成。” 白妖妇的嗓音又媚又娇,但句句带刺:“你毕竟不是真的万人敌,赤手空拳……” 罗远那配与天不怕地不怕的妖狐斗嘴皮子?气冲冲地大踏步急走。 街头跟路奔来两个中年人,气喘如牛身上有血迹,提着的包裹被割破几条缝,脚 下不稳狼狈已极。 “下行的路已……已被截……截断,咱们走……走不了……”最先奔到的中年人 濒临力尽气竭境界,说的话破碎难辨字音:“诸位,咱……咱们必……必须团……结 以谋生……生路……” 下行,指到随州的回头路。刚才人熊还宣布,不相关的人,可以南下远走安全离 去,显然是骗局,南下撤走并不安全,零星离去的人死路一条。团结所有的群雄,也 许能杀出一条生路。 所有的人皆脸色大变,心中发冷。仅一个摄魂天魔堵在路上,想冲出的人必定被 摆平任由宰割,走不了。 留在集上的江湖群雄没有多少人,有些人天没亮,就心胆俱寒早离疆界溜之大吉, 是否逃掉了,谁也不知道。这两位中年人受伤逃回,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宇内三狐公然宣称是罗远的随从,罗远目下是唯一能和老凶魔周旋的人。可是, 一个初获名号的后生晚辈,想获得那些高手名宿认同不是易事,想获得他们的信任拥 戴,更是难上加难。 前来参予宇内三狐会商自保大计的人,数不出几个。幸好主要的苏若男,与及五 湖游龙天涯孤凤,总算前来参予,他们对罗远深具信心。事实上他们也别无抉择,情 势逼得他们必须采取统一行动。 罗远不在,宇内三狐擅自作主成了主持人。 “老凶魔的主人,已可肯定是这个甚么京都贵公子的爪牙。”五湖游龙是三龙之 一,见闻却不比宇内王狐广搏,当堂提出疑问:“罗兄已认定老凶魔是武道门的人, 显然判断错误。问题是,他们为何要屠杀前来参予夺金的江湖群雄,倒因为果找错了 对象,说不通呀!他们该去找武道门的人。白姑娘,你像是对这个京都贵公子,怀有 强烈的戒心,你一定了解这个甚么玉郎的底细吧,” “谈不上了解,只是凭猜测而已。”白妖狐郑重其事说明:“如果我所料不差, 咱们的处境将极为凶险,即使这次能逃过大劫,日后也将旦夕在生死关头徘徊。” “有这么严重?”苏若男意似不信。 “我在京都混了一段时日,多少了解一些情势。在京都,京都四公子算是可以翻 云覆雨的人物;但在咱们这些江湖人士心目中,他们与咱们风牛马不相及,谁也没放 在心上。但这次居然出现在这里,可就不寻常了,而且爪牙是一大群可怕的高手,老 凶魔居然也成了他的爪牙,委实令人不寒而栗。” “你的意思……”苏若男仍不满意。 “当初永乐大帝谋夺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人,主力是燕山三护卫,三护卫的主 力是飞龙秘谍,执行飞龙在天大计的人,就是他们那一群密谋。永乐帝在南京即位, 飞龙秘谍另成立太上皇机关东厂。京师北迁,组织扩大了三倍。而飞龙秘谍的基本组 织,仍在暗中存在。先后三位皇帝,一直就没放弃追杀废帝建文的努力,奔走天下明 暗中搜捕的人,仍以飞龙秘谍为主干。” “这件事我们略有风闻。”苏若男说:“目下以锦衣卫名义,在四川搜捕,盯牢 了武当祖师张三丰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风雨云雷四神。” “我也听到一些风声。”五湖游龙接口:“张大仙与永乐大帝订有密约,保证废 帝建文不会出面夺回江山。但三个皇帝都不放心,搜捕的计划四十多年来从没间断。 唯一有能力保建文废帝出面争回江山的两个人,一是张大仙,一是周大仙周颠。周大 仙据说已经在庐山飞升,所以专使盯牢了张三丰。建文废帝如果还没归天,目下该已 是年届古稀的人了,还有出面夺回江山的精力吗?见鬼,这些事,与咱们江湖人无关 呀!” “你真笨,还不明白?”白妖狐摇头苦笑:“武当开山至今已有卅年,张大仙四 出云游躲藏,但武当山门的弟子却分开传艺,以内家拳秘学与少林分庭抗礼。目下弟 子已经传了四代,这两代弟子十之八九替官府效力。这里距武当近在咫尺,这位京都 贵公子,你能保证他下是搜杀建文废帝的无数专使之一?如果是,咱们这些人的处境, 你不觉得危险万分?” 这一番话,让所有的人脸色大变。 有两位仁兄脸色泛灰,夺门而走。老天爷,谁敢沾惹这三四十年来,在天下各地 神秘活动的专使, “吓走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呀!能逃出他们的封锁网吗!”苏若男向夺门而走的两 位仁兄背影大叫:“联手一拼,是唯一的生路。” “算了,谁也没有胆量向那些人反击,仅一个摄魂天魔,就足以让这些好汉们丧 胆了。”五湖游龙叹口气苦笑:“白姑娘,罗远兄知道情势吗?” “他不可能知道情势严重。”白妖狐显得忧心仲仲:“他本来就不是江湖人。如 果让他知道,恐怕也会一走了之,那些人拦不住他,我们可就惨了。而且他一口咬定 是武道门所为,不会相信我这种猜测的判断。” “那就不要告诉他,能瞒就瞒。”五湖游龙郑重地说:“咱们的希望在他身上, 得靠他杀出一条生路来。” “他怎能凭那些杀手叫出的武道门切口,就横定了心咬定是武道门的人所为?真 是岂有此理。”苏若男焦躁地为武道门辩护:“武道门从不做这种不上道的事。切口 人人会叫。那些人如果真是武道门的人,会砸自己的招牌,灭自己的威风,引起江湖 共愤?” “你们捉住了武道门的两员大将,当然知道武道门的底细呀!”白妖做也替罗远 辩护:“不能怪他,他根本不知道江湖事。翠峰亭之会,你们去不去?” “等罗远回来计议再说,他去我们就去。”苏若男表明也将希望寄托在罗远身上: “我已经查出共有五批来历不明的人,在随州至瑞云谷之间神秘地出没,似乎彼此之 间不相往来,也看不出联手合作的象迹,但互相之间,又似乎有某种关连,居心叵测, 十分可疑。” “有何可疑?” “我们弄到几个人,都据实供称是被人所收买,临时组合的人,众口一词招称是 前来图谋夺金的,却又招不出收买人的底细。” “不足为奇,我也是有意前来图谋夺金的。难道你们不是吗?”白妖狐说得理直 气壮:“要不是半途碰上玉虚天师,被他用重金所打动,被骗去对付千手灵宫和罗远, 那会引来这许多是非?” 门外人声嘈杂,及时打断苏若男意欲回答白妖狐的话,来不及答覆是否也为夺金 而来。 跌跌撞撞闯人四个人,是玉虚天师和天绝星,各带了一个随从,气色灰败,浑身 汗水,汗湿了的衣裤,有些地方渗出血迹。 “咦!你们如此狼狈……”白妖狐惊问。 “别提了,时衰鬼弄人。”玉虚天师颓然坐倒在厅壁下喘息,似乎双脚已无力支 撑身躯:“昨晚我们的人死掉一半。一经商量,打算穿越山林,潜赴瑞云谷,金子还 没看到便在这里被杀死,实在不甘心。没……没想到……” “没走掉。”白妖狐叹息:“所以你们逃回来了,人全被杀光啦!” “天杀的?他们的人可怕极了。”玉虚天师拍打着地面发疯似的叫喊:“前后突 然现身堵住,谁冲谁死,不冲也死,逐一消灭像灵猫戏鼠。” “你总算走运。” “罢了,要不是罗小子像鬼魂般突然出现,一冲之下便弄死了七个蒙面人,把其 他的人吓跑,我那能逃回来:天啊?我……我的人死……死光了,我……” “我的人还不是死光了?”天绝星绝望地说:“罗小子抓了个活口,带去找千手 灵宫,但愿他能查出这些人的来路……” “有用吗?知道来路又能怎样?”白妖狐泄气地说:“目下最迫切的问题是:咱 们能否杀出重围远走高飞。咱们等罗远回来向他求救,你们最好不要再敌视他。” “老天爷!谁敢敌视他?”玉虚天师怕罗远怕得要死,即使爪牙仍在,也不敢面 对罗远的狂野搏杀。 他们在等候罗远,罗远却久久不见返回。 罗远是从集北走的,有意踩探虚实,果然碰上一大群蒙面爪牙,把玉虚天师十几 个人,堵死在一座枫林内,并不积极作毁灭性的攻击,大概知道妖道的法宝相当厉害, 采用出其不意突入某一角,杀掉一两个立即撤走的蚕食策略,几乎把妖道的人逐一清 除净尽。 他立即从外围出其不意杀人,赤手空拳仅用爪攻击,痛下杀手抓到人死,抓天灵 盖有如爪破鸡蛋。最后他捉住一个蒙而人带走,懒得理会妖道的死活。要他专程去救 仇敌,他还没有这份修养,但碰上了不能不管,管了才撒手带了俘虏返集找千手灵官。 千手灵官是人精,见多识广,问口供学有专精,带俘虏去找人精错不了。 一听人熊的主子是无双玉郎,千手灵宫便变色而起。 “我先看看这个人。”千手灵官开始搜俘虏身上所携带的器物。 这人的蒙面心已被拉掉,露出本来面目。年约四十上下,五官平庸,看不出其他 特征,仅身材结实,筋骨弹性特佳而已,走在街上,怎么看也不像身怀绝技的人。 搜不出任何可代表身份的器物,青劲装也容纳不下多少零碎。百宝囊中,除了五 枚透风镖之外,全是些山行必具的日常用品与药瓶药袋。所用的剑丢掉了,剑鞘也看 不出异样特征。 “只好弄醒他拷问口供了。”认不出这人的身份来历,千手灵官大感失望。 口供当然最有用,但如果先知道对方的来历底细,问口供定然事半功倍,省事多 多。 脑袋被击中昏厥的人,按理救醒之后,短期间仍将昏昏糊糊,神智很难立即清明。 但这人双目一张,便看清了处境,不等千手灵宫有何反应,迅速地一口咬断了舌 头,断舌往口外一掉,鲜血泉涌而出。 千手灵官是人精,也没料到这人一醒便有能力嚼舌,吃了一惊,颓然放手。 “口供没着落了。”一旁的罗远也大感意外,不得不承认杜费心机。 嚼舌自尽不一定会死,但想问口供已经不可能了。 “京都四公子没有任何理由,远离京都出现在数千里湖广地境的理由。”千手灵 官神色不安,向罗远分析情势:“任何一位公子,皆可轻而易举霍挥一千五百两黄金, 要认为他前来打武道门一千五百两黄金的主意,简直就是混蛋想法,不实际。” “他们是武道门的爪牙。”罗远坚决地说。 “那更不可能。”千手灵官也坚决地说:“摄魂天魔这几年一直在山东活动,山 东距京都不远,与京都四公子的无双玉郎攀上线,那是可能的事。武道门虽然作案遍 天下,但决不可能结交京都的权贵,京都四公子反而是绑架的最佳目标,运用倒转乾 坤的手段,也不可能把他们拉在一起成为一家人。” “那你说,这个无双玉郎,带了大批爪牙在这里行凶,又为了甚么?”罗远悻然 问。 “但愿我能知道就好了。”千手灵官苦笑:“为名为利,都说不通。不瞒你说, 我对京都的动静所知有限,也不想知道,那不关我的事,更不配知道,仅听到一些风 闻而已。这时要查无双玉郎的意图目的,只有当面逼他才能如愿。老天爷!他的实力 空前雄厚,如何逼他?谁对那么大的本事逼他?” “我能,哼!”罗远咬牙说:“他无端杀死了这许多人,天地不容,他得还我公 道。” “你打算……” “午正,我到翠峰亭找他。我得好好歇息,养足精神和他丁断,告辞。” 昨晚累了一夜,人毕竟不是铁打的,即将面对空前惨烈的大搏杀,他必须养足精 力全力以赴。 小店主人把另一间客房清理妥当,让他好好歇息。 等候他的人不能等,时不我留,生死关头将到,必须请他主持大局。 白妖狐出现在他的房门口,大方地叩门。 “老爷,早膳送到。”白妖狐说耳的语音,透入门缝依然动听:“不开门,我就 打断门日。即将生死搏斗,人是铁饭是钢,填饱肚子,你抓出的鹰爪也有力些。” “你欠揍是不是?”他在门内大叫,猛地拉开房门怔住了:“你……你扮成千金 淑女,做随从胜任吗?” 白妖狐已换了一身白衣裙,甚至加套了垂有流苏的娇媚小坎肩。人本来就生得美, 虽然梳了侍女的双丫髻,没施铅华没戴佩饰,反而更显得艳而不媚,美得脱俗,冒充 淑女绝地对适合身份。唯一不配称淑女的是,她佩了杀人的剑。 白妖狐将盛了食物的大托盆,双手捧高递近他面前,嫣然一笑,老实不客气向他 挤近。 “我曾经见过那位玉郎,真的风流倜傥,像唱元曲的优伶,有人称他为再世潘 安。”白妖狐一步步把他往房里挤,笑容又娇又媚:“他身旁经常带有两三位侍女, 一个个貌美如花。老爷,你比他更具丈夫气,英俊魁梧男人味十足,身旁也该有像样 的侍女,我们和他比。老实说,他那能和你比?” 罗远那能不退?当然不能反脸生气。 “他娘的?”他故意摆出粗犷像:“你是个可爱的敌人,我算是服了你……” “也是可爱的侍女。”白妖狐打断他的话,将食物细心地在桌上摆放妥当:“我 是诚心诚意服了你。没有你,我三姐妹活不到现在。做你的侍女随从,我是心甘情愿 的,而且感到光采。我有信心,你一定可以把那个油头粉脸的玉郎赶回京都。” 门外,苏着男脸红红地,趑趄不前,但最后仍然艰难地迈步入室。 “我也是一个可爱的侍女。”苏若男回避他的目光,脸红到脖子上了。 她仍穿了劲装,曲线玲珑,刚健婀娜,与白妖狐的淑女气质迥异,但同样女性味 十足,少女的美虽然与盛年的白妖狐不同,却另有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流露,羞涩而 又鼓起勇气的神情,也极为动人。 白妖狐一怔,颇感意外。 “老爷要你做他的女人,你要和我争侍女的地位?”白妖狐满脸不高兴,没想到 苏若男胆敢跟来:“这里没有你的事,我也不希望你爬到我头上发施号令。” 侍女与女人是不一样的。女人,意指情妇。情妇虽然没有主母的地位,但毕竟比 侍女高一级,所以白妖妇话中带刺,不希望苏若男获得情妇的地位。 苏若男羞得无地自容,也就恼羞成怒,本来就性情有点火爆,所以芳名叫苦男。 一声剑鸣,她拔剑出鞘,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总算能忍住不掉下来。 “干脆我们把账算清楚。”她的美丽面庞由红转青,剑举起了:“我能忍受你的 暗算,忍受不了你对我的侮辱。不是你就是我,我……” 罗远不得不挡在两女中间,阻止两女动武。 “好了好了,别再闹了。”他感到头大,不能偏袒那一方:“咱们之间的小冲突, 实在没有计较的必要,彼此没有仇恨,幸好也没造成伤害。引发冲突难免兔在嘴上逞 能,伤害到对方的自尊,所以说相骂无好口。我承认我修养不够,在市井厮混口没遮 拦,我道歉,千万别计较。如果你觉得我这个人还不坏,大家交个朋友,别把我那些 胡说八道的讽刺嘲弄话放在心上。目下情势恶劣,我们必须团结一致对外。两位也可 能还没进早膳,何不一同进食,商讨该如何杀出一条生路来,事前有计划,胜算可多 增加几分。” 妙极了,两女就等他这些话。 苏若男不是气量小的人,转青的脸立即恢复红润,欣然收剑走近,不愉快的感觉 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真也饿了。老爷,饭菜稍后有人送来。”她拖条凳打横坐下,说风是风说雨是 雨性情变得快:“白姐,我承认你各方面都比我行,只要你不存心作弄我,我相信我 们会相处得很好的。” 除了武功她觉得比白妖狐强之外,她各方面那能与白妖狐比,白妖狐曾经捉住她, 这是事实。论江湖经验与心计,她差远了。 “只要你真的不记恨,我那敢作弄你?”白妖狐也见好即收:“你的人多得很, 高手如云。说实话,你的人躲到何处去了?能不能在紧要关头赶来?” “已到瑞云谷去了。”苏着男叹了一只气:“如果我的人在,至少不会如此绝 望。” “你们不要讲泄气话好不好?”罗远豪情勃发:“人多没有用,山林旷野任我纵 横;告诉你们,人绝对没有虎豹熊黑凶猛厉害,我曾经赤手空拳,闯入虎群力搏十二 头猛虎。” “嘻嘻!你少来。”苏若男娇笑:“你说你是采药人,我看靠不住。” “甚么?你……” “别以为我是外行。”苏若男用行家的口吻说:“猛虎不成群。除了繁殖期,雌 雄虎短期间在一起之外,其他时间两虎相逢,肯定会斗得皮开毛掉。猛虎的猎区地盘, 约在四十里左右,非繁殖期,连雌虎也不许接近,那来的虎群?” “天地丕变,就有虎群出现。而且天地丕变,十之八九世间会出现刀兵劫难,信 不信由你。”罗远说得煞有介事:“四年前我随家师,在山东沂州山区访一位前辈, 我独自入山寻觅药踪,就碰上了虎群。那年南京、北京大地震九次。那年,汉王高煦 在山东造反。巧吧?” “令师是那一位高人?”白妖狐笑问,有意探底。 “不高不高,还比我矮半个头。”罗远怪腔怪调:“可是我如果偷懒,他老人家 揍起人来,比天神金刚还要可怕,几乎会把我打矮一尺半尺。” “大概你经常偷懒。”苏若男掩口而笑。 “不偷懒同样会挨揍,那是无可奈何的事呀!”罗远一脸委屈像:“怪只怪那些 古圣先贤,留下一些让后世奉为圭桌的教训,说甚么玉不琢,不成器;又道是棒头出 孝子,严师出高徒;又说……好了,饭菜来了,再又说,那就肚子要造反啦!圣贤保 证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揍我一顿。” 店伙刚好将食物送入,两女笑了个花枝乱抖。 彼此之间谈不上仇恨,一经化解自然前嫌尽释。险恶的情势,也推波助澜把他们 紧密地牵连在一起。这一顿早膳,无形中促使他们结合成三角同盟。 急难关头,有一个勇谋兼备,有决心有毅力的人出面领导,常会在难苦中度过难 关。 当他们一行廿二人,出现在翠峰亭时,任何强劲的敌人也会动容,在发起攻击时 必须多加考虑;考虑需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把他们送下地狱。 前面,罗远、白妖狐、苏若男,形成先锋三角战斗群,左手是木制的长盾,右手 是锋利的剑。胸背,是三层牛皮粗制的前后护甲,下面有护胫护膝。盛满暗器的囊置 在腹前,稍有不便但可当护腹甲使用。 后面,三或四人成一组,打扮相同,行动如一,每一组就是一个坚强的战斗体, 数组一合,便是可相互支援的大阵。 对方有弩筒发射的牛毛针,有各种大小型暗器。所以罗远严格要求,搏斗时以防 御为主,各人所站的位置,必须形成圆围防御小阵。短兵相接,则从某一点毅然锲入, 相互交叉攻击,不必冒进逞个人英雄。敌众我寡,个人英雄观念是自寻死路;统合行 动,三个人可击溃三倍以上的劲敌。 罗远有意示威,七组人列阵行进。中途停顿两次,停顿时快速地形成圆阵,一众 男女支盾扬刀,屹立如山冷静从容,真有泰山难以撼动的气势。动时步伐也相当整齐, 不像是临时奏成的乌合之众。 翠峰亭也排列了近百名男女,目迎这七组严肃整齐的怪行列,一个个脸色渐变, 甚至有人露出惊容。渐来渐近,逐渐传出嗡嗡的议论声。 中间在亭口列阵的主事人,真像一位年方弱冠的美少年,宝蓝色鲜艳的博袍,迎 风飘举神韵飘逸,脸如冠玉五官俊秀,果然英俊潇洒欠缺头巾味,不愧称再世潘安, 名实相符的无双玉郎。 左右,两男两女四护卫,男的英俊魁梧,女的刚健美丽,年纪都在廿四五左右, 有一般逼人的威严气势流露,成熟男女的风华,把无双玉郎的风流俊逸气韵衬得更出 色,当然打手保镖味也浓厚。 后面一大群三山五岳、高高矮矮排列在一堆的男女,全都是青劲装爪牙,形形色 色阵容相当壮。摄魂天魔仍穿了青长衫,站在无双玉郎右首不远处,狰狞阴森的长像, 与无双玉郎形成强烈的对比。 翠峰亭前面有十余亩大的平坡,长满及胫的茅草。罗远的三人小组首先踏入草坪, 举剑一挥。 这是号令。后面的六组人,步伐如一两面一分,一声低喝,圆阵形成,廿二个人 凝神屹立,丝纹不动像是石人,廿二双充满自信的大眼,凝视着前方冷电湛湛。生死 关头,有豁出去决心的人,就会有这种傲视天苍,有我无敌的无畏气势流露。 苏若男向站在罗远左后侧的白妖狐,瞥了一眼撇撇嘴,意思是说:这位玉郎的侍 女,不怎么样嘛。 比起无双玉郎左右两女卫,她和白妖狐并不逊色。白妖狐美而艳,她灵慧秀逸。 其实,丽质天生的漂亮女人在一起,如果不在梳妆打扮培养气质上下工夫,很难评论 谁最出色,梳妆打扮才能显露出绝代风华。 西子王嫱穿上村妇装,粗头乱服往淑女群中一站,还能流露出绝代风华吗?现在, 她们都成了即将生死搏斗的女英雄,那能呈现亮丽的风华?所以看不出甚么出色的神 韵。 先用剑发出信号,罗远独自大踏步出列,直逼至亭口两丈左右,挟盾横剑有如天 神。 “我,八极雄鹰罗远。”他声如洪钟,虎目中神光四射:“昨晚你们谋杀寄宿大 宁集的江湖朋友,到底有何用意,理由何在,我要公道。你们是何方神圣,亮出旗号 来。单打独斗倚众群殴,咱们一概奉陪。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孩子,你定然是甚么无双 玉郎董冠章了,神气得很,你过来。” 有人咒骂着作势冲出,大概对他的话大起反感,有辱主子的尊严,却被无双玉郎 伸手所阻止。 “你最好设法管住你这一群暴民。”罗远的语音震撼山林,从攻心下功夫:“他 们如敢不知死活冲阵,我保证片刻间便宰掉你们一半以上的爪牙。小孩子,你不准备 过来和我打交道吗?过来,别怕,我不会咬你的,我会保持打交道的风度。” 他所有的话,都以强势的语气压迫,表示这廿二位江湖好汉,不是等宰的可怜虫, 对方人数虽多,吓唬不了这些英雄豪杰。 无双玉郎的怒意写在脸上,被他的话激怒了,伸手阻止随从跟上,独自向他接近, 那双明亮的星目,狠狠地盯着他,似要将他生吞活剥。 “我要把你这些狂妄的话,打回你肚子里去。”无双玉郎的声调怪怪地,一口卷 舌的京腔也怪怪地:“你是明知必死,所以干脆卖狂吗?” “哈哈!正相反,我八极雄鹰有十成必胜的信心,我有把握以最少的代价,屠光 你们这些杂碎。”罗远狂笑,豪情骏发:“你的爪牙军师摄魂天魔死伤惨重,他就是 最佳的活见证。我八极雄鹰在大宁集崭露头角,迄今为止,还没碰上真正的敌手。也 许,你那位练成排山袖的人,勉强可以和我周旋三五下,最后他一定死。 “你是真的狂,哼!” “狂者进取,有甚么不对吗?闲话少说,把你的用意和理由说出来,我在听。” “你们妄想前来夺金发财,以便名利双收,妨碍了我们,必须加以清除。” “胡说八道。即使是武道门的人,也无权提出这种不讲江湖规矩不上道的要求。 黑吃黑是江湖所公认的正当手段,看谁神通广大是行规之一。你是武道门的人吗?叫 阴阳使者出来和我理论。即将血流山野,你一个小孩子难当大任负不起责。 “我是来找武道门打交道的人。”无双玉郎正式表示态度:“所以要清除你们这 些妄想混水模鱼的人。你像是知道我的来历。” “我不知道,但有人知道。”罗远避免正面答复:“你派那位自称人熊的人传话, 已经亮出你的名号,他所说的无双玉郎,想必就是你了。” “对,那就是我。我已经表明我的立场,不许你们妨碍我和武道门打交道的事。 我要求你们立即向后转南下随州,放你们一条去路,如何?” 情势转变得急转直下,明白地表示不再“清除”。无双玉郎显然被他的强硬态度 所撼动,不想付出惨烈的代价,和平解决是上策,人多不一定稳操胜算。 “我无权干预其他朋友的行动,你的要求我无法答复。”罗远断然拒绝对方的要 求,事实上他也无权干预其他朋友的行动。 以千手灵官来说,与夺金无关,他能干预得了吗?他要北上到南阳府,那能乖乖 地被赶回随州走回头路,连他自己也不愿意在暴力胁迫下低头,其他的人他更管不了。 “看来,如不断然打发你,我将付出可观的代价,甚至可能得不偿失了。你以为 你很了不起是不是?” “当然,我在这里威风八面,不是打肿脸充胖子,虚张声势唬你们吧!” “我就要看看你凭甚么狂。”无双玉郎双手一提,拉开马步,“把你身上的零碎 卸除吧:我不会用暗器对付你,公平地用拳剑决生死,我要公平地杀死你,让你死而 无怨。” “他娘的!我总算有点尊敬你了。凡是敢公平决斗的人,都值得尊敬。”罗远泼 野的老毛病又犯了,嘴里不干不净嬉皮笑脸,放下木盾,脱下胸背的皮革:“你可以 用暗器,别客气,公平面对面交手,任何物品皆不能算暗器。来吧!小孩子。” 对方不拔剑,他也收剑立下门户,但徐徐向前移位迈进,摆明了不采守势,语气 则表明让对方主攻,逼进则表示对方出手他就要反击回敬,气势磅礴,意志力已将对 方束紧在神意控制圈内,一发动将石破天惊。 正面向前逼进,不是绕圈子争取空门。绝顶高手相搏,不可能争空门浪费时间, 也没有空门可争,唯一可做的事是强攻猛压,以实力和技巧,无畏地紧迫攻击决战, 强存弱亡,最好一招便把对方摆平。 一声冷哼,无双玉郎被强烈的气势所迫,突然进发无穷劲道,左手吐出宽大的袖 口,云龙现爪劈面便抓,宛若电光石火,斜身逼进速度已至极限。 罗远取绰号为鹰,因为他善用爪,妙极了,碰上一个爪功相当的对手,速度颇令 他吃惊,不假思索地小臂疾抬急抄,金丝缠腕反扣对方的脉门,感到手臂微震,强大 的劲流直迫肩胳。 但他受得了,反震的内劲硬把袭压的无穷劲道逼退,平爪排劲直人,指尖将及对 方的手腕。 这瞬间的接触,强烈的内劲已无可避免地,发生了猛烈的撞击力,双方似乎势均 力敌。 双爪几乎同时搭上了对方的手腕,第二次无穷的内劲猛然迸爆。 双方的手腕皆强韧无比,抓不住扣不牢。 这瞬间,无双玉郎的左手大袖,猛然从下方一抖一振,蓦地风吼雷鸣,像是聚然 刮起一道龙卷风,罡风的压力有如万斤巨槌猛然砸撞。 说巧真巧,罗远也同时用左手来一记袖底藏花反拍而出,恰好与袭来的强劲袖风, 在下盘遭遇。 出手的变化太快,谁也没看清他们攻招接招的招法。高手贴身相搏,很可能在电 光石火似的瞬息间,连攻三五招一气呵成,完全以心意神主宰反射性的活动,也就无 可避免地双方同被击中,因为事实上反射性的出招,不可能料中对方的攻招技巧和手 法。如果要害被击中,一照面便你死我活了。 一声蓬然大震,人影乍分,同被震得向后滑退丈外,罡风形成一道劲烈的气旋, 四面一迸袅袅而散,草梢摇摇。 罗远再退了三步,才能稳下身形,小腹被袖拍中,像被万斤巨槌所砸,砸得气血 激烈翻腾,护体神功几乎被击散,产生肌肉挤压的痛楚感。 无双玉郎更多退了一步,右肋近胸处被罗远的巨掌拍中,几乎拍断两三根胸肋骨, 俊美的脸蛋红润突然隐去,变成泛白转青,星目的湛湛奇光,也一度隐去。 都没被击中要害,都禁受得起。 真碰上可怕的对手了,罗远的野性猛然爆发,一声低吼,他飞跃而进,手脚内收 缩成一团,高度仅有八尺,真像一个大肉蛋,向前飞砸而出。 手与脚可以猛然仲出攻击,对方难以料中他那一双手脚是主攻;砸势非常猛烈, 足以撞倒一座大砖墙,阻挡的人如果挺不住,很可能被撞扁,也将先受到手脚的攻击, 后果可怕。 无双玉郎吃了一惊,这是甚么怪打法?罗远的体重超出一半,撞上了必定灾情惨 重,本能地向右急闪,身形左扭,猛地一拳捣出。 这瞬间,罗远恰好双手箕张,阻止他移位,一张一抓五指如鹰爪。 仓卒间,罗远已发现他用拳攻。身材小的人近身用拳攻,力道有限,距离不足, 速度受到限制,即使被击实,也不可能造成重大灾害,所以准备承受一拳,左爪真力 骤发,触及对方的左肩胸,食指疾抓肩井穴。 双方都是估计错误,拳爪及体。 砰一声大震,罗远的左肋挨了一记力道万钧、直震内腑的重拳,护体神功被压缩 至极限,有自爆的险恶情势发生,双脚仍没着地,失去发劲抗拒的力源,整个人斜震 飞起直飞出丈外,落下时几乎摔倒。 拳着肉的响声爆发的同时,也传出裂帛声,无双玉郎的亮丽宝蓝色长衫,连肩带 袖被抓裂、撕剥,被罗远抓在手中,露出细皮白玉的肩膀手臂,与及肩下方一片胸肌, 洁白的肌背,更出现四道苍白色的抓痕,片刻之后,肯定会出现皮下淤血的抓痕。 “破山拳!”踉跄稳下马步的罗远惊呼,脸色泛青,大汗淋漓,吸口气双手向斜 方高举,五指下张,像两只大钢钩,更像传说中的恶鬼攫人状,脸上狞猛的神情极为 吓人,起步一跨八尺,作势扑上。 无双玉郎也脸色泛灰,呼吸不稳,以右手的大袖掩住裸露的左肩臂,徐徐退走移 位。 “给你们一个时辰南下离去。”无双玉郎一面移位一面说:“未牌正发起攻击, 留在集上的人,一概扑杀,决不留情。” 男女四卫一闪即至,两面一分,拉开马步准备出手,掩护无双玉郎迟。 罗远略一迟疑,不再逼进。无双玉郎那一记可怕的破山拳,让他吃足了苦头,余 痛仍在,真力耗损了不少,还真不敢接受四男女的攻击。 白妖狐与苏若男也飞奔而至,跃然欲动。苏若男很细心,抢盾拾甲匆匆替他系妥。 “我等你。”罗远咬牙高叫:“不必等一个时辰。” “不要辜负了我网开一面的诚意。”无双玉郎在三丈外沉声说:“你的武功并不 比我强,我绝对可以缠住你。等我的人扑灭了你的人,你的死期就注定了。” “来来来,不要自夸。”罗远不肯干休:“好手难寻,没碰上敌手是悲哀的事。 赶快换衣服,我等你,不是你就是我,破山拳不过如此而已。” “以后我会找你,我的决定不会更改。”无双玉郎举手一挥,百余名男女向亭后 的山坡密林退。 密林中阵势的威力锐减,互相策应困难。罗远忍住下令攻击的冲动,眼睁睁目送 对方从容退走。 十二个首脑人物远离人丛在藏林深处席地围坐,商议行动大计,气氛并不融洽。 无双五郎是主持大局的首脑,行动的总指挥,已换了一式同式宝蓝长衫,神色有 点委顿,大概吃了苦头,短期间精力难复。 十二个人,倒有一大半属于鹰派,对无双玉郎不下令攻击,反而给罗远那些人一 个时辰离境,感到失望激忿,认为是放虎归山失去战机。 摄魂天魔是主战的鹰派,更是不满无双三郎的鸽派作风,因为他曾经折损了许多 人,志切复仇恨透了罗远,所以主战最力。 “他们退回大宁集据险死守,想扑灭他们更难了。”老凶魔几乎在咆啸,对无双 玉郎并没流露出敬意:“董公子,长上不是派你来和平放敌的,而是必须扑灭他们, 连那个小美人也一并除掉。你大开方便之门放纵他们离去,如何向长上交代?” “你们就知道杀杀杀,仇恨迷失了灵智。”无双玉郎焦躁地大叫:“你们计算过, 我们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就一比一,也得死掉廿余位弟兄,值得吗?攻心为上,我 给他们一个时辰离开,不需付出代价,便可达到消除障碍的目的,岂不是上策吗?” “可是……” “不要可是。我问你,你们有谁能挡得住姓罗的攻击?前后你们一共牺牲了多少 弟兄?结果如何?我已受了伤,决难缠住他。我不希望他杀掉我一半人,昨晚你们就 断送了卅六个弟兄。” “你不怕长上责怪下来?”另一位中年人冷冷地问。 “我负全责。” “不惜牺牲,是咱们九幽门的优良传统。” “我不是九幽门的人。”无双玉郎一掌拍在草地上:“我不希望家父的一些往昔 弟兄,在轻举妄动下枉送性命。长上既然要我指挥,我有权依情势而采取有利的行 动。” “你的行动,却影响了本门的威望和利益。”那位面目阴沉半老徐娘,反对的神 情更为露骨:“你既然不是本门的人,只是本门的贵宾,长上真不该派你来主持大局 的,长上所任非人良可慨叹!” “你……”无双玉郎气得脸都青了。 “董公子,你必须明白,令尊是长上的往昔袍泽,没错。但令尊昔日的弟兄,已 经与今尊无关,他们已经是本门的人,忠于本门是他们的本份,你犯得着替他们的安 危担心?他们也不需你担心。”半老徐娘这些话,已经可算是指责了:“我相信他们 把你的担心,看成轻视他们的恶意,甚至会认为你把他们看成贪生怕死的懦夫呢!” “可恶你……” “董公子,你何不撒手不管?”摄魂天魔倚老卖老:“嘴上无毛,做事不牢;你 毕竟太年轻,个人武功高强算不了甚么,九幽门不是靠个人武功起家的。如果你继续 负责瑞云谷的行动,咱们九幽门南下建基大业,永远休想有所成就,得乖乖偃旗息鼓 北返了。” 老凶魔这番话,重得任何人也受不了。即使是贵宾而非自己人,也不能用这种口 吻态度说这种话,可知这老凶魔的性情,是如何乖恹傲慢。 “你的意思,是要我放弃与交出司令权?”无双玉郎居然不生气,与倔傲夸张的 无双绰号不符。 “老朽无意强人所难。” “有人同意吗?”无双玉郎向众人问,焦躁的神情已经消失。 “老身同意。”半老徐娘首先表示态度:“当初公子御命带人赶来处理善后时, 长上不是说过,公子可以便宜行事吗?公子撒手不管,也是便宜行事呀!” “我想,不会有人反对了。我毕竟是外人,武功其实也不怎么样,年轻识浅才不 堪大任。”无双玉郎叹了一口气:“目下姓罗的那些人,仍在商量进退,似乎难下决 定,仍在翠峰亭逗留。骆军师,你是指挥第一级代理人。这里本来就由你主事,我带 来的五十位贵门弟兄,都心悦诚服听从你的指挥。现在,当诸位之面,我把司令权正 式转移给你。” “但……公子……”老凶魔总算脸上出现愧色。 “我虽然不曾格斗而死,伤势也不轻,而且情势处置失当,不但你第一级代理人 可以取代,连第二级代理人周前辈,在你不在场时,也可以越级取代。这就带我的四 位随从,返回瑞云谷覆命并养伤。现在,你是这里的司令人了。”无双公子缓缓站起, 脸上神色漠然:“阵前换将,本来是兵家大忌,但我受了伤,情势不由人,不得不换, 你们也逼我换。祝你们顺利,我走了。” 十一个男女,甚至不曾起身相信,仅有一位中年人,眼中流露出无奈的神情。可 能这位中年人,是唯一的鸽派,在十个鹰派的环伺下,唯一的鸽派起不了任何作用, 也就不敢表示意见。 无双玉郎一走名凶魔兴奋地一蹦而起。 “人说年轻人勇敢进取,那是欺世之谈。”老凶魔夺回指挥权,兴奋得像是忘了 生辰八字:“五比一,看我们的,扑灭他们,还来得及。” “兵贵神速,走?”半老徐娘也兴奋雀跃:“那姓罗的小辈也受伤不轻,发动愈 早,成功率愈大,老身带我的人当先。”
--------------------- 旧雨楼 扫描,bbmm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十一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十一章 五比一,难怪这些鹰派兴高采烈。 罗远并没受伤,精力耗损过巨而已,片刻的休息喝几口水,补足身上所耗的水份 便恢复精力了,三五记重击他受得了。 他们仍在翠峰亭逗留,聚在一起席地而坐商量进退。众人公举他做司令人,他的 意见受到尊重。退与不退,是讨论的重心。“你们觉得,他们网开一面有多少诚意?” 他毕竟年轻,声威刚建立不久,谦虚地征询众人的意见。 “屁的诚意。”千手灵官嗤之以鼻:“他们在各处仍布置了几批人,等我们一散 急急南下逃命,就是分而歼之的好机了,我们能以这种阵势,浩浩荡荡在草木皆兵中 安抵随州吗?” “对,一散就死。”五湖游龙也算是老江湖,看法与千手灵官相同:“仅在这里 现身的人,声势上已是五比一,吃掉我们绰绰有余。如果是我,一比一我也干。他们 之所以故作大方网开一面,目的就是不想付出太高的代价。等我们上当回去四散逃命, 他们就可以逐一生吞活剥不费吹灰之力了。” “他们如果不清除碍事的人,那能集中全力对付武道门?”苏若男显得急躁不安: “所以,我们是他们眼中钉肉中刺;非拔除不可的钉刺。等他们来,拼了,拼一个算 一个。五比一,没有甚么不得了。咱们人一散急于慌张逃走,可能变成二十比一的局 面。” 廿二个人,几乎全是主战的鹰派。当然,他们都是久走江湖,知道江湖险恶的成 名人物,知道成名人物的心态,为了利害冲突,对付劲敌是极为残忍的,唯一解决之 道,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你死我活。尤其是实力强大的组合,消灭对手是不会仁慈手 软的。 “对,拼是唯一的生路。”罗远得到众人的支持,大感振奋语气坚定:“等他们 来,这里是最好发挥的良好屠场。你们记住,切记不可和那个甚么玉郎,面对面拼搏。 不可太过倚赖木盾,他的破山拳劲道,在丈外便可虚空击碎木盾。可从侧方或身后, 用暗器送他下地狱。我负责缠住他,只要耗掉他五成精力,我便可宰割他了。他的四 随从可能也极为高明,苏姑娘和白姑娘切记灵活地游斗,制造互相策应避实击虚的好 机,不可硬拼,因为我可能无法掩护你们,那个玉郎我必须全神贯注对付他。” “我们可以策应你呀?”苏若男反对他独自缠斗无双玉郎:“从侧方用双锋 针……” “不可能,速度太快,你用针说不定误中我的要害呢,何况他的四随从,不会让 你两人接近。不是我小看你,你的内功纯度不足,比他差了几成火候,切记防备他突 然近身用指拳贴身攻击。我就几乎被他打得六腑移位,现在还感到疼痛呢!” “他……他真有那么厉害?”白妖狐打一冷战:“他一个京都贵公子花花大 少……” “他一拳贴身发劲,按理最多只有百十斤力道,却把我打飞丈外,够厉害吧?” 罗远似乎余悸犹在:“一个花花大少,配指挥摄魂天魔这种凶残恶毒暴虐的老魔头? 他那身细皮白肉反震力之强,骇人听闻,我爪上已用了八成劲,居然扣不住他的肌肉。 告诉你,猛虎被我的爪搭上,我一定可以撕下一块虎皮裂肉三寸。真不知道他是如何 练、又练何种内功秘学的?我尊敬他这位势均力敌的对手,所以不希望你两人加入。”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五湖游龙紧握住天涯孤凤的纤手,庄严地说:“让我 们联手拼肩,轰轰烈烈为生命奋战而死,不要做苟且偷生的懦夫,被人像逐狗一样凌 虐屠杀。” 不远处的山林中,传来急促的分枝拨叶声。 “这些天杀狗娘养的,不到半个时辰就来了。”玉虚天师跳起来大骂:“大概他 们做梦也没料到,我们会不上当在这里等他们。来吧,贫道恨比天高。” 没有攻坚突破的主力,等于是一群乌合之众的暴民。 有能力攻坚突破的无双玉郎不在,罗远便成了出柙的猛虎,能完全控制阵势,他 这一组成了攻坚与截杀的主力,纵横全场有如虎入羊群。 惨烈的搏杀为期甚暂,百余名九幽门高手潮水似的涌入,杀声震动山林,一冲之 下,便被截成一小围一小堆的残余,兵刃与暗器齐飞中,惨号声大作,片刻的切割, 坡坪中尸体堆积。 阵势扩张,但仍然可以两组成一阵,包抄堵截进退自如,残余们魂飞胆落逃命第 一。 罗远这一组三个人,盯牢了摄魂天魔,所经处波开浪裂,把阻道的人杀得七零八 落。 片刻间,人都逃人山林一哄而散。 亭前的山坡草坪中,横出竖八摆平了将近七十具尸体,另有十余名重伤垂危的人, 仍在挣扎呼救。 说修真惨,那根本就是一场有计划的大屠杀,片刻间,死伤了六成以上。 罗远廿二个人,奇迹似的一个也没死,仅有三个人受了不算重的暗器伤。自始至 终,不曾发生势均力敌的近身拼搏,对手大多数是被从侧方旋到的另一小组杀死的, 正面拼搏的机会不多。 摄魂天魔不在尸堆中,这老魔除了四外逃避罗远追杀之外,毫无舍命一拼的机会, 更无暇指挥其他的人搏斗,兵败如山倒,一冲之下就决定了谁是赢家。计划中避免追 击,穷寇莫追,追入山林十分危险,残余也不值得追。大获全胜返回大宁集,下一步 是商量今后的行止。 没有甚么好商量的了。敌势仍强,主脑在瑞云谷,身旁必定带有更高明的爪牙, 参予夺金的人毫无机会。潜伏在大宁集附近的人仍多,随时皆可能重行集结,再来一 次复仇雪恨的不惜代价猛烈攻击,多逗留片刻,便多片刻危险,下一次的攻击,不可 能再如此幸运了。 玉虚天师与天绝星,是第一批急急离开南奔的人。 罗远不走,他不想走回头路,必须北走南阳,且在大宁集看看风色,等这些暴徒 离去赴瑞云谷之后,他便可以先奔向桐柏绕远些,避免再与暴徒们碰头。 宇内三狐也不敢逗留,依依不舍向罗远道别。 千手灵官也不敢留下,抄小径向西奔襄阳。 五湖游龙与天涯孤凤,没说出去向,他俩情投意合,本来就对参手夺金的事不热 衷,兴之所至前来奏奏热闹而已,两人连袂向南走的,但出了集便失了踪。 苏若男不能走,她坦然说出有人在瑞云谷,必须赶往瑞云谷会合,也将面对摄魂 天魔那些人。目前这七十里山路,必定危机重重,她只有四位随从,根本不能自保, 她连摄魂天魔也对付不了,更不用说无双玉郎了。 罗远仍在小食店借宿,全店只剩下他一个旅客了。他根本不介意无双玉郎的人手 众多,一有动静,随时皆可临走高飞,十个八个超级高手也拦不住他。不想逞强的人, 脱身是相当容易的。 他对攻击时无双玉郎不在场的事,深感诧异百思莫解,那是不可能的事,身为主 将怎能不出面指挥?可以肯定的是,他并没将无双玉郎击伤,那一抓急袭劳而无功, 攻不破对方的护体神功,不可能造成伤害,连对方的肌肤也无法抓伤,那来的伤害? 疑云重重,他理不出头绪。对这位势均力敌的小男孩,他的确由衷地敬佩,也深 怀戒心。 这个组合实力空前雄厚,人手之多,令人难以置信,真可以说高手如云,如果不 设法摸清这个组合的底细,日后在江湖行走,很可能步步杀机,凶险重重。 以武道门来说,横行天下廿载,每个人都可以独当一面,声威迄今未衰。但该门 的总人数,决不会超过一百人。而真正露面的人,仅一二十个而已。飞天蜈蚣与飞虎, 就是这十余名重要人物中的两个。而这两位号称大将的高手,根本不堪他一击。 连千手灵官这位天下名捕,也对这个组合一无所知。 他得设法摸清这个组合的底,防备他们日后明暗俱来对付他。 歇息了半个时辰,已经是申牌正末之间,天色尚早,不是晚膳时光。店中冷冷清 清,不是集期,店门半掩,没有人上门。闭得无聊,他到店堂小坐。 店堂的地铺已经撤除,寄宿的旅客已经走了,死了的已经埋葬在后山岗。店伙计 仍在与雇工修缮房舍。店东倒还客气,替他沏了一壶茶。 湖广产茶,但品质并不高,大半制成熟茶砖,向西运交西番边境的茶马司交易站, 由茶马司运出境售与番人易马;番人不喝上品茶。 沏的茶很浓,苦而不回甘。像他这种人,喝甚么都不在乎,好茶坏茶,同样喝得 津津有味。经常各处奔忙,有时深入丛山峻岭,与采药人盘桓,有时自己也采药,过 惯了独处穷山恶水的生活,应该耐得住寂寞。但今天经过惨烈血腥大屠杀之后,独处 空旷的店堂,居然平空生出寂寞的感觉,甚至觉得大热天,竟然感到有寒意。 也许,在经过杀声震天的血腥杀戮之后,再处身在冷清清的空旷店堂内,所产生 的两极分化心理作用,而产生发自心深处的寒意,其实店堂流动着温暖的气流。他的 思路,仍回到无双玉郎身上。在他的眼中,无双玉郎只是一个小孩子,身材气质最多 只能算是少年人。与其说是风流秀逸的京都贵公子,不如称为粉砌玉琢的小少爷来得 恰当些,表面上看真有点油头粉脸,那只是养尊处优少年的特征而已。怪的是小小年 纪,怎么可能练成内劲极为猛烈的内家绝技?那一身细皮白肉根本没经过打斗磨练。 他的手爪真有千斤神力,竟然被嫩滑的肌肤震开,强韧的弹性极佳,爪尖也无法 贯一点深入,要不是天生异禀,那就是已练成璞玉归真三花聚顶境界了。 想起那裸露的肩臂,他不由自主摇头苦笑,那怎么可能是苦练武功者的手?怎么 可能迸发如此可怕的劲道?线条柔和,毫无可以迸发真力的肌肉。以他来说,练的是 内家,内家并不怎么重视打熬筋骨,但三角肌饱满隆起,双头肌有棱有角,稍用劲便 每条肌肉收缩跳动,每条肌肉皆呈现坚强有力的线条。正是粗胳膊大拳头的特征,粗 壮一分便多一分力。 结果,他被那细皮白肉的小拳头打飞出丈外。虽说当时他身躯悬空,而且是被斜 向打飞的,有借势导引巧劲的成份,但没有数百斤力道,决不可能有此现象发生。 无双玉郎是否被他那一抓所伤,他毫无把握,感觉中知道力一发便被反震滑脱, 仅抓裂了衣衫。而他挨到重击,几乎被那一记破山拳打得内腑离位,却是千真万确的 事,幸好他的内功经受得起。因此,无双玉郎为何不参予这次毁灭性的攻击,引起他 各种不切实际的猜测,疑心那一抓可能造成伤害,也是猜测之一。 假使这次攻击有无双玉郎带了四随从参予,绝对可以缠住他与两位姑娘这一组人, 阵势将失去重心,缺乏强而有摧毁力的策应指挥,结果决不会如此幸运,肯定会有三 四成伤亡,胜负仍是未定之天。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对方阵前易将的事故,因此感到疑云重重。 “下次相逢天知道他还会施展何种绝技?”最后,他的思路回到格斗上:“他的 爪功、袖功、拳功都力道万钧,还有甚么更可怕的牛黄马宝?” 他提醒自己,日后相逢,必须加倍小心,防备对方突出绝技杀着。 碰上势均力敌的对手,是相当愉快的事,一个天下无敌的人,是十分寂寞悲哀的, 因此不惜浪费光阴,在各地寻觅向高手名宿挑战。 再见一决胜负的欲望颇为强烈,心中不住盘算对方可能具备的奇技秘学。 正在胡思乱想,吱呀呀一阵怪响,有人在门外推开虚掩的店门,听到好几个人的 脚步声。 “店家,借宿的来了。”首先踏入的大汉高叫,随手解下背着的大包裹。 共进来了两位像貌阴沉,年约半百的身材修伟中年人,各带了一名膀阔腰圆,粗 壮结实的跨刀随从。主人阴森,随从剽悍,形成阴鸷狞猛兼具的组合,还真没有人敢 招惹他们。 里面正在忙碌的店东匆匆出厅,心中暗暗叫苦,好不容易走了借住的牛鬼蛇神. 现在又来了令人害怕的客官,似乎灾祸来了。 “小店内部正在整修,屋顶崩坍门窗毁坏。”店东苦着脸陈说困难:“膳食供 应……” “不要向咱们诉苦。”随从火爆地沉叱:“这几天不会下雨,有地方睡就好。明 天一早咱们要赶路,得好好歇息。再推三阻四,拆了你这家鸟店。” 就算这位随从不发威,店东也不敢拒绝。 “好吧!好吧!小的领诸位安顿。”店东吓得发抖,沮丧地领先住后院走。 两位主人却不跟进去,拖过长凳在罗远的对面坐下,自己动手斟茶,大概有点渴 了。 “你也是旅客?”那位留大八字胡的中年人,喝了一杯茶向他搭讪。 “是的,来了两天啦!”他信口答,暗中留了心。 “到瑞云谷?” “不一定。” “不一定?那你来干甚么?”中年人对他的答覆不满意:“走这条路的人,都是 到瑞云谷发财的。在下姓陆,陆永新。尊贺是……” “八极雄鹰罗远,天下第九只鹰。” 门外进来了苏若男,眼中有警戒的神色,在他左首落坐,也自己斟茶。有陌生人 落店,因此赶来看风色。 “七虎八鹰,怎么多出一只鹰来了?”中年人讶然问:“八极雄鹰?没听说过。” “呵呵?你现在听到了。 “好吧,就算你是第九只鹰,八极雄鹰,我记住了。你一定是到瑞云谷发财的, 错不了。你来了两天,可得到甚么消息?看到武道门的人出现吗?” “武道门的人应该在瑞云谷,他们是主人。这里发生了许多事,有某个实力极为 强大的组合,在这里逐杀赶来发财的人,你们必须小心了。 “哦!看来真有点不对。”中年人的鹰目中,流露诧异的神情。 “陆老兄,有何不对?” “在南面二三十里外,便看到有江湖朋友往南走,他们应该北进的,为何往回走? 似乎……” “他们吓坏了,有不少人丢了命,发财无望,保住性命要紧。” “唔!你没走?” “我要往北走。” “你不怕?你比宇内三狐强多少?” “强多少?甚么意思?” “在南面廿里左右,看到她们匆匆南下,她们大概也是吓坏了,所以保命要紧。 你不走,可知必定武功比她们高明。或者……或者是你赶她们走的。” “那个组合人数众多,其中一个地位并不算太高。仅这一个地位并不太高的人, 就足以吓走不少有头有脸的江湖朋友。” “谁?” “摄魂天魔骆天威,你们不怕!” “少唬人了,哈哈!”中年人狞笑:“骆老魔这两三年来,一直就在山东附近活 动,怎么可能跑这么远,让湖广的大太阳晒昏头,再说,宇内三狐也不见得怕这个老 凶魔,这三个江湖浪女狡猾阴毒……” “闭上你的嘴!”罗远沉喝,打断对方的话:“你不是一个泼棍下三滥,怎么背 地里信口开河说别人的坏话?岂有此理!” “咦!你这小子居然替她们辩护?她们本来……” “她们是在下的朋友。”罗远一字一吐:“我从不批评朋友,不会说朋友的坏话, 更不愿听任何人抵毁在下的朋友。我说得够明白吗?要不要再说一遍?” “那么,你也不是一个好东西。”中年人恼羞成怒,鹰目中冷电森森。 “你又是甚么好东西?那一类的大圣大贤?” “你……” “凡是来这里浑水摸鱼,想到瑞云谷发横财的人,都不是配道人是非的圣贤,更 不配是大仁大义的英雄侠义。你,更不是东西。” 陆永新与同伴摔杯而起,要发作了。 “江右瘟神陆冲,你最好打消妄图侥幸的烂主意。”苏若男安坐不动,双手放在 桌下:“也许你真是刚从南面赶到的,不知道大宁集到底发生了些甚么事故。但我可 以肯定,你不是凑巧在这家小店投宿的。” “你这小女人……”” “我是八极雄鹰的侍女。你的那些谋害暗算人的瘟毒,不可能立即施放立即生效。 而我一定在你施放瘟毒的前一刹那,打你下十八层地狱。不信你可以试试看。最好不 要试,命是你的。” 她不但知道对方的真名号,而且知道对方的害人伎俩,神态冷静信心十足,真具 有慑人的气势,手藏在桌下,令对方心中懔懔。 她所使用的双锋针,这次反击从侧方射杀了不少爪牙,知道她底细的人,必定对 她怀有强烈的戒心。 “你威胁我吗?”江右瘟神声色俱厉,但却不敢妄动。 “对,直接威胁你,你看?” 克一声轻响,一枚双锋针钉在江右瘟神身后的墙壁上。江右瘟神的佩剑,剑靶云 头的装饰丝结流苏,同时跌落在脚下。 “三丈外她的针,可以射中蚊子的吸血针嘴。”罗远乘机大吹法螺:“金钟罩也 禁不起她一击。摄魂天魔除了凭那九音摄魂铃吹牛之外,在她的剑下,支撑不了十招 八招,你比老凶魔强多少?强一倍?” “他江右瘟神只配替老凶魔抓痒提鞋。”苏若男轻蔑地撤撇嘴:“论真才实学, 白妖狐十招之内就可以活劈了他,他只凭施放瘟毒谋害一些无辜的人,武功仅聊可名 列二流高手。” 江右瘟神脸色大变,拾起剑穗一打手式,一言不发扭头便走,大踏步进入后院。 同伴怨毒地瞪了苏若男一眼,也转身走了。 “你知道他们的底细?”罗远拔回双锋针,递给苏若男旁着她坐下,放低声音: “你像是故意激怒他。” “我看不太妙。”苏若男也声音放低:“夜间全店弥漫了瘟毒,后果如何?” “这……你是说……” “他是另一批神秘人物中的一个,昨天我的眼线曾经发现他,但不敢肯定是不是 江右瘟神,也无法进一步查证。迄今为止,我们仍然无法摸清那几批牛鬼蛇神的底细, 仅猜想可能与摄魂天魔这批人有关;没有证据,你不能赶他离店,在你身旁玩弄阴谋 诡计,暗袭放毒样样都来,你恐怕会栽在他们手中、来暗的你防不胜防。” “唔!确是可虞,不但我有危险,也将累及无辜的店家。” “搬到我那边去好不好?老爷。”苏若男脸红红地推了他一把。 “你胡叫甚么?”他笑骂:“你会作怪?” “嘻嘻!我是心甘情愿做你的侍女的。”苏若男羞笑:“叫你老爷没有错呀!走 啦走啦!我替你抬夺行囊,让他们空欢喜一场。” 不管他肯是不肯,拖了他往内院闯。 先到的人被吓跑,后来的人仍然络绎于途。为名为利赴汤蹈火,这是人之常情, 也是天性,生死存亡吓阻不了名利心特重的人。 一些练武有成,成为所谓高手名家的人,普通存有天老爷第一他第二的心态,谁 怕谁呀?不义之财,见者有份,值得用性命一争,看谁神通广大。一千五百两黄金, 可买四五千亩地,的确是一笔庞大得令人用命去争,去抢,去拼命的财富,你不去我 去。 一旦抢获黄金,不但发了横财,一辈子甚至十辈子,都可以丰衣足食活得如意。 更可以提高威望增加名气;表示敢向武道门夺食,立即登上江湖名人风云榜的前茅, 成为各方称羡、尊敬、或害怕的风云人物。 旧的去了新的来;傍晚时分,远道赶来的人纷纷找地方投宿,三家小店客满,其 他民宅也住了不少人。大宁集的居民是惊弓之乌,一个个心惊胆跳等候飞来横祸。 苏若男的分析是正确的,不能把每个前来投宿的好汉们当成敌人,不能把前来投 宿的人赶走,不能以安全为理由先下手为强。 看得见的敌人容易对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看不见的敌人在身旁公然活动, 随时皆可能乘机下毒手追魂夺命,防不胜防,也无法防。在四面八方放置毒物瘟疫, 连不相关的人也被累及送命。 人那能旦夕时时刻刻提防意外?而意外却可能时时刻刻发生。 天还没黑,罗远偕同苏若男五个人,背了小包裹,昂然大踏步出了店门。 立即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引起一阵骚乱。 最先发现他们动身的人.是江右瘟神,匆匆把信息传出之后,卸尾急追。 集北小山径一分为二,北上桐柏县城,左走山西南区,也是前往瑞云谷的唯一山 径。沿途山深林茂,没有村落歇息,山径一线,鸟道羊肠。 这就是前来夺金群雄,在大宁集投宿候机的原因,大宁集是唯一的宿处,沿途决 难隐藏。如果沿徐派有伏哨警戒,讲入的人决难遁形。 瑞云谷的谷口,有一座仅有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也就是事主安顿的地方,外人 进入也无法藏身。 他们走的是瑞云谷小径,天一黑,便隐没在群山深处,脚程逐渐加快。 卸尾穷追的人,失去他们的踪迹。由于怕追及时引起冲突,实力不足有被消灭的 顾忌,不能追得太急,因此距离愈拉愈远。 后面陆续赶到的人也愈来愈多,人多反而不易放胆穷追,共有四十八名男女,在 山径上急走,前后拉长将近一里,精力不足的人逐渐掉队,最后面几个人,沿山径摸 索吃足了苦头。 落在最后的四个人;无疑是武功最差的人,一个个大汗澈体,气喘如牛,一脚高 一脚底勉强急奔,不时失足滑跌,甚至滚下两三丈,摔得晕头转向。 说他们武功最差,指的是在这些人中比较而言,其实都是有所成就的人物,跻身 一流高手之列而无愧色,但经过长途全力飞奔,山径陡起陡落,跑起来十分耗损精力, 已经追了廿里以上,仍然跟来已经十分了不起啦。 四个人总算能有合作的默契,也不敢分散,互相扶持勉强奔跑,脚下其实比慢跑 还要慢些。 降下一处小谷的底部,前面的升坡相当峻陡,草木森森夜黑如墨,十步外已难辨 窄小的山径,两侧古林蔽天不见天日,难怪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前面,早已听不到同伴的足音了。 “我再也支持不住了,歇息片刻吧?”走在前面的人一脚端空,向前一栽伸手撑 住了:“再这样赶下去,不虚脱而死才是奇迹呢。” “不行,得赶上去。”第二个人抢出相扶,半推半拖仍向前走:“如果前面发生 杀搏,而我们没能赶上参予,那位吕老大岂肯饶恕我们?打起精神来,支撑下去。” 谁也没留心路旁的大树后有人伺伏,精力将竭的人,只能将注意力放在脚下,以 免双脚被绊失足摔倒,天色太黑,就算小径旁的密林排列了十万雄兵,他们也将视而 不见。 四个黑影乍现,一人对付一个,一闪即已贴身,雷霆打击光临,耳门来上一劈掌, 一击便昏;干净利落,不费吹灰之力。 拖入林中远离小径,到了山坡的另一面,先将俘虏捆了双手,吊在横枝上,靴尖 刚好沾地,稍一动就悬空转荡,无法借地发力,然后再将人弄醒。 第一个人被弄醒,神智一清,便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妙了,随即看到被吊在近旁的 同伴模糊形影,也看清围在四周的六个依稀可辨的人。在清新的草木气息中,流动着 淡淡的女性幽香。 “你……你们……”这人心胆俱寒,发觉被吊便知道大事去矣!江湖朋友用江湖 手段对付仇敌,是极为残忍心狠手辣的。 “我们是找你们攀交情的。”罗远伸手轻拍对方的脸颊:“在证实你们不是仇敌 时,不会酷待你。即使证实是仇敌,你老兄如果从实招供,咱们也不会苛待你,咱们 是讲江湖道义的人。生死存亡,机契操在你自己手中,明白在下的意思吗?” “你们……” “你老兄故意不上道,是吗?”罗远揪住了对方的右耳轮:“你是不能反问的, 只能问甚么答甚么?你已经违规,得去掉耳朵……” “不,我……我没有问,我……”这人厉叫。 “好,算你没问。”罗远不再撕耳:“招你的名号。” “追……追魂冷箭唐……唐兴。” 罗远那知道江湖上有那些人物?除了曾经听说过一些名号响亮的高手名宿之外, 其他就所知有限了。高手名宿上千上万,连千手灵官那种老江湖,也所知不多,有些 见了面也没有印象。 “你们来干甚么?”箭知道大限将临,希望能用合作争取一线生机:“阁下,在 我们这些人口中,我无法供给你多少消息。请相信我的活,我们只是一些被收买,或 受到胁迫,临时组合的一群人,只知奉命行事,其他的事禁止探问知悉,连我们自己 也不知道到底要干甚么。” “他说的是实底”苏若男在罗远耳畔低声说:“共有好几批人,都是二三流的江 湖小有名气的货色,除了知道直接指挥他们的少数几个人之外,真正主事的人从不露 名号,以大爷二爷三爷称呼。除非能捉住这三个爷,问不出甚么消息的。我们试过了, 白费工夫。” “他们用甚么收买你!”罗远拍拍追魂冷箭的脸颊。 “我是受他们胁迫的。”追魂冷箭急急表明立场:“我在太平府,被三阴手郑安 盯上了,几个人把我打得几乎吐血,然后带去见他们的大爷,胁迫我效忠。” “效忠、奉命。还有军师,你们的组织真不简单。”罗远还真有点心惊:“效甚 么忠?” “反正是奉命行事,其他一概不许过问。比方说,我们共来了卅三个人。已来了 三天,一直就在候机捉人。捉到的人皆由大爷几个人处治。捉人来干甚么,我们一无 所知。入暮时分,奉命入集搏杀八极雄鹰和捉一个姓苏的女人。为何,我们毫无所 知。” “你们不止卅三个人。” “其他的人我们不认识,反正每个人皆用白巾缠头,都算是自己人。他们到底是 何来路,我门也不需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厉害。”罗远由衷地说:“一个临时奏合的组合,能有如此成就,你人的主子, 是组织的天才。看来,是不可能从你们这些人口中,获得有价值的口供了。” “阁下,请相信我的话,就算把我们零刀碎刎,我们也不可能供出甚么来。” “好吧:你滚吧?”罗远割断捆绳,顺手一掌劈碎对方的肘骨:“你已成了废人, 大概不可能再替他们效忠了。向回路走,如果跟上去,你一定死,滚!” 追魂冷箭抱着肘骨已碎的右手,连滚带爬一口气逃出半里外。
--------------------- 旧雨楼 扫描,bbmm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十二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十二章 要想得到有价值的口供,必须弄到有价值的人。追魂冷箭这一批人的首脑三个大 爷,就是有价值的人。那个三阴手郑安诱胁追魂冷箭,也可能追出一些有价值的口供。 可惜黑夜中,无法分辨首脑们的身份,即使白天面而相对,不通名也无从分辨。 罗远一马当先急走,希望能弄到首脑人物,对方的来路底细如不摸清,日后防不 胜防。至于这些人搏杀他的阴谋,反而并不重要,他妨碍了这些人向武道门夺金的大 计,对方向他大举袭击理所当然,意图单纯,没有深入追究的必要。 他忽略了苏若男,没联想到对方重视苏若男的因果。 沿途收拾走在后面的人,以雷霆万钧的快速秘密袭击,逐一悄然把人摆平、弄走, 一个更次将近廿里的山径中,被他先后弄到廿三个人。 结果非常令人失望,没弄到半个首脑级的人物,仅知道参予追袭的共有三批人, 总人数约在七至八十名左右。这是说,他已清除了对方三分之一左右的人,仍然不知 道首脑是谁,这些人的组合名称也没了解。 这些人的动向,总算有了轮廓,来自大河以北已无疑问。无双玉郎是京都贵公子、 摄魂天魔一直在山东作恶、这些人的首脑在太平府诱胁到冷箭追魂,秘密抵达这附近 擒捉前来浑水摸鱼的夺金江湖群雄。 他有点迷惑,疑云重重。严格说来,一千五百两黄金其实不算太多,京都贵公子 的家财,绝对不止此数、会为这一千五百两黄金动心?值得从迢迢数千里外,纠集一 两百名高手前来向武道门挑战? 威迫利诱双管齐下,这一两百名高手的开销有多大?搏取一千五百两黄金,根本 无利可图。死了一个人,抚恤金绝对不少于两百两银子。 在大宁集现身的人,高手已有一两百,在瑞云谷布置的人又有多少?这笔开销必 定令人咋舌。一千五百两黄金,黑市兑换率在一比五左右,总值不足八千两银子,加 上需用人命冒险,委实本大利小,得不偿失,天下有那一个愚蠢组合,会做这种可能 赔本的买卖? 当然,对方不可能料到,会半途杀出一个程咬金,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在他们 的意料中,绝对没料到会平空冒出一个八极雄鹰,杀得他们做恶梦。 仅一个摄魂天魔现身亮名号,就具有姜太公在此的摄人威力,绝大多数江湖牛鬼 蛇神闻名丧胆,高手名宿望影却步,怎么可能出现反击的人? 对方的目的何在?毛病出在那里?他想不通。 不能彻夜追逐搏杀,得留些精神应付白天的意外。四更左右,他们在一处山林中 歇息,打算天亮后再定行止,得按对方的反应而决定对策。 那时的桐柏山区,仍有虎豹豺狼出没,也得防范那些人四处搜踪,歇息必须派出 警戒。苏若男对这方面经验丰富,安排停当才返回罗远的草窝,取一件衣衫作盖被, 旁着他并肩一躺,落落大方毫不忸怩,还真有闯道女英雄的洒脱气概。 “他们一定直接前往瑞云谷,没有返回大宁集的必要,时限急迫,后天便是赎人 时间,须提前一天半天布置。”苏若男毫不拘束旁在他身右,碰碰他的手肘低声说: “我们也前往看看风色好不好?” “是你去,你必须去,你的人一定在等候你最后的消息。这件事与我无关,我不 是黑吃黑的强盗。”他坦然表明对夺金毫无兴趣:“我家虽然不是百万富豪,但有三 两百亩田已是小康之家。家里没有取不义之财的祖训,靠自己养活自己。如果侥幸而 成功携回一千五百两黄金,我老爹会剥我的皮。” “令尊……” “家父只是一个平凡的,耕读传家练武健身保命的老农。”他打断姑娘的话,不 想暴露家世:“他不会问金子是从那儿来的。俗语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即使黄金是拾来的,也是有亏良心的横财。丢了黄金的人,说不定因丢了金而丢命, 这种钱能用?不贻祸子孙才怪。” “哦!世间像你们这种人,确是少见。” “也许吧?” “练武只单纯为了健身保命?” “这只是指广泛而又消极的意义啦,比方说保命,你知道所谓保命的情势有多少 种?刀兵四起是保命;有强梁打上门来也是保命。人不能离群索居,在人群里过活, 那能没有是非?当你有力量替一些残忍的不平事主持公道,却龟缩不出不管他人瓦上 霜,这不是好德行,不足为法,必须量力而为,为苍生尽一些本分。所以,家父和家 师,都鼓励我外出见见世面。可惜俗务羁身,我一直就没有积极进行的意愿。这次…… 既然碰上了,就算是入世的机缘到了吧!我为了保命而开杀戒,决不会沾手不义之 财。” 姑娘默然,紧抓住他的手臂沉思。 “我……我知道你有点鄙视我。”姑娘久久方期期文艾低语:“我参予了这…… 这件事。” “话不能这样说,与鄙视无关。”他拍拍抓在手臂上的小手:“每个人对世事的 是非看法都不同,每个人对人生的见解也迥异。你们这些在江湖争名夺利的人,也都 有认为正当的宗旨。豪强与豪强之间的利害冲突,古往今来永不会停止,只要不残害 到平凡的无辜,不算罪过。武道门绑架勒索,据我所知,他们从不在善良平凡百姓身 上打主意,从不残害肉票,这是他们的宗旨,虽则这种宗旨并不真正合乎天理国法人 情。你们向武道门挑战,要夺取他们的赎金,这也是你们的宗旨,谈不上谁对谁错。 我不明白你们是否牵涉到名利之争。如果是,也无可厚非,这本来就是正常的利害冲 突,世间每天都在发生,不足为奇,与天理国法人情牵涉不在一起。任何一个豪强, 包括贪官污吏在内,都是自外于天理国法人情的人,彼此之间的利害冲突,是不能用 常理衡量是非的。” “我们有不得已的苦衷,非参予不可。”姑娘一阵迟疑:“他们……这是一场可 怕的阴谋,一场灾祸……” “呵呵!你不要把这件事看得太严重,死百十个人,这世间决不会变得更可爱些, 或更丑恶些。你们已弄到武道门两员大将,胜算在握。只要你们能挡得住无双玉郎这 一批人,一千五百两金子铁定是你们的了。” “你不打算去了解无双玉郎吗?” “我不急!他会来找我的。” “你也不想了解我。”姑娘叹了口气。 “咦!你是说……” “你知道我的底细吗?” “有必要吗,”他讶然反问。 姑娘曾经技巧地探询他的家世师承,他也机警地避免正面泄露,可知姑娘对他的 关切意念,表现得颇为热烈。如果你想了解或关切一个人,便表示你对这个人已有了 良好的印象;漠不相关,就表示双方的心目中,毫无感情的存在,不屑了解关切。 两人不打不成相识,从敌人逐渐被情势所左右变成朋友,但基本情势并没完全改 变为有利于友情发展,不可能毫无芥蒂,所以他没有了解苏若男的打算。 他这种有意疏远的态度,心高气傲的人是受不了的。但苏若男似乎了解他的性情, 而且本身也不是性情骄傲的女英雄,对他这种态度并不介意,并不认为是挫折。 连美艳的宇内三狐,他也不假以辞色,对苏若男这种灵秀的小丫头忽视,似是理 所当然不以为怪了。 “当然有必要呀!”苏若男说得理直气壮,最后噗的一笑。 天太黑,他没看到姑娘顽皮的笑意,也没留意姑娘的脸在发烧。 “有理由吗?”他信口问。一阵睡意袭来,声调懒洋洋,完全浑忘傍在他身侧并 躺的,是一位美丽可爱的青春大姑娘。 “我是你的……你的侍女,忘了吗,”苏若男推了他一把:“你是主人,老爷不 该了解自己的侍女吗?” “胡搞!”他也推了姑娘一把:“睡啦睡啦!一天一夜搏杀奔波,你累不累呀? 明天……” “明天到瑞云谷。” “你去,我向后转。” “老爷,你如果不早些与无双玉郎接触,能摸清他的底细,作为日后防范他兴风 作浪的防险准备吗?我准备斗一斗他,看他到底有多厉害。” “你最好离开他远一点,用游斗术找机会给他一针。拼真才实学,你的胜算不会 超出三成。”一转身,他安静地沉沉入睡。 苏若男叹了一口气,偎近他也逐渐梦人华胥。 苏若男的男女四随从十分尽职,夜间分班警戒严防意外。这宿处在路右的山坡矮 林内,距山径约五十步左右,居高临下看得真切,山径上有人走动无所遁形。过往的 人,决不会看到矮林内在宿的人。 日上三竿,苏着男因疲劳过度,睡得忘了时刻,被随从一叫,倏然一惊而起。 “怎么啦?”她讶然叫:“咦!日上三竿了?” “是的,小姐,日上三竿了。”女随从微笑:“小姐睡得好熟,这几天的确累坏 了,不忍心叫醒你,好在并不急于赶路。” “哦,罗爷……”她这才发现,身畔的罗远不见了,心中大急,一蹦而起。 “在那旁的山泉洗漱。”女随从向右侧一指:“他已经练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功, 练得很勤。这几天他最辛苦,居然能勤练不辍,他的成就实非偶然。” “男人嘛?我那能和他比?”她脸一红自我解嘲:“我先洗漱,准备动身。” “先不必急于洗漱。大宁集方向,来了不少出家人,已绕过前面的山嘴。片刻便 可经过这里。出像人来做什么?得留意些,看是何来路,但愿能认出他们的身份来历, 小姐也许认识一两个人。” “好的,留心看看也好。” 她和四随从透过树丛的枝隙,目迎渐近的十名出家人。 可是,他们一个也不认识。 两名道姑,五名老道,两个和尚,一个尼姑。全都是中年以上,年过古稀的人, 看外表,还真有点道行味,各携了一个小包裹,该是天没亮就从大宁集动身的,脚下 轻灵快捷,赶得甚急。 如果把老道姑看成出家人或方外人,那是不正确的。自从蒙古人入主中原,长春 真入丘处机受知于元帝成吉斯汗,有心包庇一些反元志士,尤其是读书人(当时读书 人地位最低,称九儒十丐。)无处藏匿,便正式创建长春派,藏匿那些志士。因为僧 与道最自由,地位甚高,官方不会留意他们的活动。 丘真人亲传四弟子,四弟子下传长春七子,算是道教北派的宗师,正式不沾尘俗, 不准娶妻生子,号称方外人。方外,意思指世外。也许,指京师之外(当时的北平是 大元的大都。) 而南宗是可以娶妻的。日下掌理天下道教,驻节江西龙虎山,却在京师伺候皇帝 的张教主,就有一妻三妾,合藉四修写意得很,那能称方外人? “我跟去套套交情。”那位像貌威猛名叫赵猛的男随从自告奋勇准备动身。 “赵叔,不可鲁莽。”苏若男低声阻止:“这些僧道必定大有来历,颇具神通, 万一被他们看出破绽,你一失陷可就难以收拾了。” “我可以去。”身后传来罗远清晰沉着的语音:“你们在这里等我。”“老 爷……”苏若男转身急叫。 可是,罗远一窜便远出二十步外形影俱消。 山径狭窄,上下的坡度都相当大,穿越山林时上时下,不小心失足可能头破血流。 十名僧道鱼贯急走,健步如飞,时纵时跃,毫不在乎道路不平,可知定然身手矫捷, 不是普通的出家人。 两个和尚肥头大耳满脸红光,那像是苦修参禅的苦行僧。所用来埋葬路毙人畜的 方便铲,就比走方穷僧的方便铲重三倍。 五老道倒是像貌清瘦,仙风道骨,颇像多吃山泉野蔬的修真玄门方士,没有多少 驱神役鬼的大法师嘴脸,想必颇具神通,修真有成的方外人。 道姑和老尼像貌平凡,毫不出色。但尼姑的拂尘是铁柄的,拂帚不是麻袱而是九 合银丝。 道姑的剑不是桃木剑,而是品质甚高的松纹古定剑,已可名列宝剑级的青钢上品, 是杀人利落的宝刀,剑出鞘必定冷电湛湛 埋头急走,前面上坡突然出现挡路的身影。 “诸位的腿真够劲,健步如飞真可以日行千里。”挡路的罗远邪笑着打招呼: “你们一定昨晚赶了半夜路,距大宁集已在三十里外了,急什么呀?” “南无阿弥陀佛!”领先的大和尚脚下一慢,举袖拭掉头脸的汗水,然后单掌问 讯念佛号:“檀樾好像也是赶夜路的,大概没碰上孤魂野鬼。瑞云谷有人亡故,有施 主请贫憎与诸道友,赶往做法事起度亡魂。贫道释法安。檀樾高名上姓?” 大和尚的怪眼精光闪烁,狠狠地打量他,毫无出家人面对施主的规矩和风度,倒 像是捕快审贼,说的话也愈矩,带了几分江湖味。 “在下姓罗,罗远。”罗远坦然道出名号:“匪号叫八极雄鹰。大师请勿见笑, 绰号称鹰,却飞不起来。” 如果这些僧道是无双五郎的人,听了名号必定有所行动的,直接报出名号,以免 浪费时间勾心斗角。 果然所料不差,玄起反应。可是,他却没料到反应竟然如此激烈快速。 一声沉叱,大和尚一记横扫千军突下毒手,沉重的方便铲快速如电,铲起处风雷 骤发。 同一瞬间,后面的九僧道两面一分,快速超越,两面一抄迅速合围。 他大吃一惊,暗叫不妙,看铲的劲道,他知道要糟。这贼和尚怎么毫无风度,突 然骤下毒手用全力攻击,百忙中他仰面便倒,仓率间运神功自保。 可怖的铲劲,像万斤巨锤虚空击中了他,铲刃距体不足三寸掠过,像被强风所刮, 身躯斜飞而起,身不由已向坡侧抛掷,气血一阵翻腾,似要压缩爆炸。 真是祸不单行!身躯被骤然的劲道击飞,正是体能被压缩的生死关头,任何神功 秘术也不可能玄起反应,也就是所谓最脆弱的时刻,力不从心的危境,恰好碰上抄出 刚就定位的一个道姑。 这位这姑不假思索地一声沉叱,挫马步虚空吐出一掌,向飞来的罗远痛击,远在 八尺外掌劲山涌而至,这记劈空掌可能已用十成真力发出,凌历中却又隐藏着阴韧的 寒气,性质极为惊异。 内功如果已练至可外发伤人,得看修练的内功种类,和火候的精纯度,而决定威 力所达的距离。吐出的压力波离体的远近,也决定于神意凝聚的焦点是大是小。 指的焦点是线;掌的焦点是面;拳的焦点是柱状。焦点愈小威力愈远,但所造成 的伤害比例相反,一点伤与大面积的伤是不同的。但指劲用击中要害穴道,威力最为 可怕。 这一记重击,又把他斜震出丈外,一落一起,砰一声摔落在一丛矮树上,恰好是 一处陡坡,在枝叶折断声中,骨碌碌向下滚。 一名老道慢了一刹那抢到,一掌吐出,响起一声雷鸣,在丈外击中坡顶的树丛, 先一刹那被压倒的树枝,像被狂风所推,飞舞而起枝叶漫天。 老道也几乎随动势失足,总算能及时扭身着地扑倒,滑至坡顶停住,没向下滚堕。 “他真会飞?”大和尚骇然大叫:“追他上天入地,一定要毙了他。” 追下坡底,罗远不见了。草木留下踪迹,是向北面的另一处山坡逃掉的。 一阵好搜,十个僧道八方分散了。 两记可怕的猝然重击,几乎击散了他仓率间回流的护体神功,浑身发出剧痛,影 响体能的发挥,用不上五成劲逃命,从表面皮肌五脏六腑,皆像在逐渐崩散,痛彻心 脾。 他必须逃,必须为生命奋斗,强烈的求生意志,激发了他的生命潜能,心神一敛, 忘却身上的痛楚。如能忘掉生理肉体一上的痛苦,精神意志便可发挥能量。一些受到 御神大法(高级催眠术控制)的人,肉体不会感到痛处,对打击的承受力可增十倍, 发挥的体能也可增十倍。 他栽得真冤,也栽得活该。从僧道们的外表气概估计,必定是有声望地位的高手 名宿,怎么可能在刚开始打交道时,便猝下毒手攻击!而且是群起而攻。 知已不知彼;他真是活该。他以为这些僧道,是从随州赶来的人,没在大宁集歇 息,赶时间连夜入山,不会知道大宁集所发生的事故。 僧道们不但知道大宁集所发生的事故,而且锁定了他这个目标。他糊糊涂涂自动 送上门找死,活该,这是他自找的,怨不了人。 他被可怕的铲劲掌风打飞,僧道们以为他会飞,先入为主,被他八极雄鹰的绰号 愚弄了。追会飞的人,当然得加快速度狂追,等到遗留的踪迹消失,仍然继续追寻, 不久便追散了。 他却躲在一处草坑中,蛰伏不久,便能引气归元,可以凝气行功了。 但他不能行动驱除伤害所留下的瘀积,僧道们可能回头仔细穷搜。 痛楚也逐渐恢愎,他必须强忍,拖着一身痛伤,悄然往预定聚会处溜之大吉。
--------------------- 旧雨楼 扫描,bbmm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十三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十三章 隔了一座山,看不见半里外的情景。五个人在露宿处枯等,眼巴巴空焦急无可奈 何。苏若男尤其焦急,真像热锅上的蚂蚁。 老天爷保佑,草木声籁籁,钻出脸色苍白,冷汗彻体,浑身软弱发抖的罗远,好 像没断了胳膊没少了腿,但虚脱的形象简直就像刚从坟墓里爬出的死尸。 “你……你你……”苏若男大惊失色,踉跄抢出急扶:“你受了伤……” “让我歇……息……”他看到同伴,支撑的意志力消失了,摇摇若倒:“还…… 好,我已服……服了保命丹,需歇……歇息片刻……” 苏若男扶他倚在树下坐稳,焦虑地替他检查伤势。 “歇息片刻?你得躺下来三五天……”没有外伤,苏若男更为忧虑,气色如此差, 定然是内伤沉重,内伤比外伤要严重得多:“你在发抖……” “不是力尽发抖,而是内寒冷得发抖。”他开始放松身躯,不再用意志力抗拒: “此地不安全,他们很快会搜到此地来,片刻我的气血稍顺,必须动身绕山远走高飞, 暂避凶锋才能保住老命。” “他们……” “挨了一记方便铲,劲道可及丈外。一记天雷掌,和一记阴雷掌。天杀的混蛋, 没有丝毫高手名宿的风度,出其不意突下毒手,他们侮辱了练武人的风骨。我死过一 次了,他们必须受报。” “你说什么天雷掌阴雷掌,真的?”男随从赵叔脸色一变,抽口凉气急问。 “错不了。”他肯定地说:“内外家绝技的渊源派流,外发及体的现象,我懂得 不少,涉猎颇广。真要事先有所防备,他们还要不了我的命。以他们所表现的威力估 计,真下了半甲子甚至四十载的苦功,必定是具有甚高地位的高手名宿,为何表现得 如此卑鄙?我算是栽了。” “老三,想起什么吗?”男随从赵叔向同伴问。 “十个僧道,有男有女……”同伴随从老三姓李,相互之间平时不叫名,老三神 色渐紧,喃喃自语,突然像想起了些怎么:“他们从北边来,摄魂天魔这些年,一直 在山东活动……” “佛母唐赛儿唐寡妇再造乾坤。” “哎呀?崂山七子,山东三佛。” “对,就是他们。”赵叔倒抽一口凉气:“唐佛母事败,在法场裸身飞升脱逃。 天下大捕僧道,解送京师指认首从。崂山七子与山东三佛躲起来了,一直不曾露面。 这次南来,很可能放弃山东的根基南来发展。他们的武功与道术,更足以称仙称佛, 武功中的天雷掌阴雷掌,在武林有崇高的地位和威望,号称掌功中,出神入化的绝技, 丈内谁也禁受不起全力一击。” “狗屁的绝技。”罗远咬牙叫:“你少替他们吹牛。走,必须赶快脱离险境。” 他挣扎而起,苏若男抢先架住了他。 “小伙子,你这鬼样子能逃走?”男随从赵叔拉开苏若男:“我身材比你壮,背 你走胜任愉快。走啦,别害羞不好意思。” 不管他是否愿意,强制将他背上。 他早已看出苏若男的男女随从身份特殊,不可能是随从。他也无意搜幽探秘,不 想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体力未复,那堪快速攀山越岭逃命?必须及早远离险境,而 且要快,只好由赵叔背着走。 急急如漏网之鱼,不辨方向逃命第一。 翻越两座山,他们在一条小溪旁歇息。 后面,隐约传来两声长啸。听声源,正是他们动身逃走的地方。 “他们在召集搜散了的人。”男随从不胜忧虑:“在这种山林中奔逃,不可能不 留下痕迹,除非下一场暴雨,不然他们会追来的。” “你们先走。”罗远已元气渐复,已经可以用快步行走了,他需要时间,时间是 恢复体能的关键:“你们的人在瑞云谷,决难禁受这十个僧道的雷霆攻击,务必要你 们的人及早趋避,预作提防。我缠住他们,不让他们早早赶往瑞云谷。” “你?你现在……”苏若男立加反对:“你还禁得起他们一击?你算了吧!我 们……” “再过一个时辰,他们找不到我,就无奈我何了,我有把握稳住他们。” “可是……” “不要可是。别忘了我是出入深山大泽的采药人。我会设下一些机巧,引他们捉 迷藏,一定可以迟滞他们的行动,其至可以愚弄他们。人多反而误事,不易隐藏。我 一个人行动,十万大军也难将我搜出。” “小姐,真需有人赶到瑞云谷示警。”那位叫五姑的女随从忧心忡忡:“这十个 僧道突然出现,突然发起雷霆攻击,我们的人如果事先一无所知,剩下的恐怕就没有 几个人了,肯定会死伤惨重。” 按这些僧道攻击罗远的卑鄙手段估计,端云谷之会突然出现,出其不意发起猛烈 攻击,武道门的人必将首先遭殃。其他准备浑水摸鱼的各路群雄,更可能受到致命的 扫荡,杀戮将比大宁集更惨烈,参予的人难逃大劫。他们在大宁集便大举产除参予的 群雄,大宁集远距瑞云谷七十里,到达瑞云谷的人,怎能避免受到他们歼灭的噩运? “他们必定赶到之后,找地方躲起来,在紧要关头突然出现,毫无疑问会突然大 开杀戒。”罗远吃过苦头上过当,对这十名僧道的心态了然于胸,分析颇具说服力: “除了这十僧道之外,告诉你们的人,提防另两个可怕的劲敌,不然必将黄金还没看 到,便会全军覆没。据我所知,你们人手并不多,真正可以和他们匹敌的人,不客气 地说,还真找不出几个。” “你说的另两个可怕劲敌……” “一个是无双玉郎。另一个你见过。” “哦?那……” “那个会排山袖的人,也就是他们口中所称的长上。他对你留了心,所以要爪牙 活捉你。这个人,你可以和他匹敌,谁多一两分胜算,得看当时的情势而定。” “我耽心摄魂天魔……” “用棉絮溶蜡封耳,你可以任意宰割他。”罗远指示玄机:“他的摄魔音与九音 摄魂铃,并没有震撼毁坏经脉的能力,只能以音波撼乱神智,与狮子吼具有震毁力不 同。声和光是最可怕的杀人利器,但火候不足便是废物。老凶魔根基差,这辈子他休 想用魔音震毁敌手的脑门了。五音不入耳,何所惧哉,你们快走吧:迟恐不及。我得 着手布置了。 “你们走,务必在明晨之前赶到瑞云谷,绕远些,千万要把信息传到。”苏若男 知道情势不利,必须及早向在瑞云谷的人示警,向四随从吩咐:“最好分两组走,沿 途绝对避免与人发生冲突,走!” “小姐你不走。”女随从惊问。 “我和罗爷在一起,他需要助手。”苏若男语气坚决:“不必为我耽心,生有时 死有地。” “你必须走。”罗远也态度坚决:“你帮不上忙,有你在,反而是个累赘,你禁 不起他们一击。” “累赘你也得认了,谁教你是我的主人,”苏若男脸红红地轻笑。“有你就有我, 你扔不掉我的。别把我看成废物,出道三年,我未逢敌手呢!” “你吹起牛来了。”罗远也笑了:“不过,只要放机灵些,就不会栽在只配称一 流的宇内三狐手中了,你是超等的高手。你真不走!” “不走不走不走。”苏若男一跳丈外,看出他要出手弄玄虚,向随从挥手:“你 们走,向北绕,快。” “小姐,罗爷,珍重。”四随从颤声说:“我们在瑞云谷等你们。” “我们一定到。”苏若男的语气信心十足。 四随从拔腿飞奔,向北进入丛山峻岭。 罗远的确想抓住苏若男,强制她离去。没料到她早就揣摸罗远的心意性情,发挥 机灵的智慧,声出身动奇快无比,那能抓得到? “你真能动手布置吗?”她在丈外向罗远笑问,短期间不打算接近。 “我又没断手缺腿。”罗远只好认了,不再打算赶她走:“布置机巧,你最好虚 心向我学,日后可能有大用,至少普通的机关削器难不倒你。准备动手了。” 夜间追逐,神秘地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主事人惶急之下,从瑞云谷派来策应的 人。 在罗远的露宿处,派来的人与十憎道会合。十僧道羞怒交加,发誓要把罗远搜出 来化骨扬灰,以洗雪这奇耻大辱。十个身手超绝的惊世名宿,竟然捉不住一个已被击 伤的小晚辈,像话吗?脸往那儿放? 从瑞云谷派来的二十二个地位颇高的人,搜杀罗远的态度更为坚决,与十憎道誓 不罢手的态度相吻合,双方仅在如何进行搜索的行动上小有歧见而已。 派来的人中,有无双玉郎在内,他的随从减少了两个。在所有的人中,他显得落 漠,显得懒洋洋提不起劲,从不主动表示意见,气色倒是大佳,似已恢复元气,罗远 并没在他身上留下伤害的遗痕。 领队的人生得高大雄伟,泛黄的虬须戟立,发根也有点泛现黄中带灰,像貌极为 狰狞威猛。佩剑特别沉重,是双手才能使用的所谓宽锋剑,与一般江湖高手所使用的 狭锋剑重一倍以上,如果单手使用,手膀真需有千斤神力,才能挥舞格斗。 “大师对分区画界搜索有何高见?”领队人向为首的释法安大和尚征询意见。 “贫僧反对划分搜索区,但同意分组进行。”大和尚浑身汗水,挟了沉重的方便 铲在山林搜索,是相当累人的:“你看看所留下的遗痕,小狗的人数不少,不会变成 鹰一起飞走,走的必是同一方向。只要循遗迹穷追,一定可以赶上他们的。脚程快的 人编成三组,有发现时两端一围,谅他们插翅难飞。贫僧当先,不要再拖延了。” “董公子意下如何?”领队人转向无双玉郎问。 “我没意见。”无双三郎漠然一笑:“贵上已经取消我指挥贵门弟兄的特权,我 的贵宾地位已名存实亡。家父那些老弟兄,也责怪我不负责任,指责我阵前换将不当, 居然不怪那些不幸死了的骄兵悍将不支持我,把失败的责任归罪在我头上,却不敢埋 怨你们的军师无能。贵上勒令我抱伤听候你们打探差遣将功赎罪,我不能不来。你没 有问我的必要,我不能再负任何成败责任了。” 虬须领队人身旁,站着英俊潇洒的副指挥,这人不但年轻英俊,而且身材修伟, 穿一袭青衫,英俊中透露出几分文质彬彬书卷气。与无双玉郎相较,无双玉郎像郎, 这人却像俊伟书生,多了几分丈夫气。 “冠章,还在生气?别放在心上好不好?”副指挥笑吟吟举手阻止虬须领队变睑 发话,再亲昵地轻按无双玉郎的肩膀:“门主被折损了许多弟兄的事故,激怒得焦躁 不安,激愤中难免在言辞上急不择言,斥责的话也难免损及你的自尊。冲你我的交情 份上,不要计较好不好?” “你荣任第二副门主,也该替我说公道话呀,但你没有。”无双玉郎伸手一拔, 拔开搭在肩上的手:“算了吧?我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反正等你们确定建基所在之 后,我便北返向家父覆命,今后不可能南来,与诸位相处一堂了。我仍然做我的京都 四公子之一。你在南方建基业,京华秀士陈士秀的名号,是不是该改了?这里距京华 足有三千里以上呢,正所谓一隔三千里。” “你仍在计较。”京华秀士脸一沉,吸引人的笑容消失无踪:“不能怪我不替你 说话,而是你的伤其实算不了怎么严重,居然不明大义不知利害,居然明知故犯推卸 责任,犯了阵前换将的严重错误。如果你肯负责,络军师能强迫你交出指挥权吗? 你……” “陈士秀,我郑重警告你。”无双玉郎拂袖表示愤怒:“不要再指责我的不是。 我不想为人谋而不忠,所以我没一怒立即北返。我不否认奉家父之命,南下替你们开 创基业助一臂之力,但主要是冲你我的交情,而愿意助你一展长才的。即然你也不支 持我,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出生入死而又得受你们斥责埋怨,我生得贱是不是?” “冠章,冷静些好不好?”京华秀士又换上了笑脸:“门主仍在气头上.等他气 消了,会向你赔不是的,他的确不该把失败的责任推在你头上。派你跟来,主要是在 我们的人中,你是唯一可以和罗小狗匹敌的人,所以……” “你又说错话了。”无双玉郎打断对方的话,指指表情怪异的十僧道:“诸位老 前辈要生气了。他们把八极雄鹰杀得亡命而逃,你却说我是唯一可以和他匹敌的人, 诸位老前辈要在湖广重建山门,你不要打击他们的威望好不好!” 果然十僧道大不愿意,要发作了。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释法安大和尚一铲拍在一株大树干上,枝叶摇摇,枯枝 败叶纷纷下堕:“你们再讨论商议没完没了,每多说一个字,罗小狗这些人就多逃远 十步八步,多说十句八句,再也休想追上他们了。你们不追,我们追。” “好吧?咱们分组循踪追。”虬须领队断然下决定:“诸位,长上严重指示,无 论如何,必须阻止罗小狗前往瑞云谷撒野。至少在明午之前,不许他接近瑞云谷坏事。 杀死他,是唯一可以阻止他前往瑞云谷搅局的良策。现在,咱们来分组。” “他一定死,连他的鬼魂也到不了瑞云谷。”大和尚凶狠地一顿方便铲:“瑞云 谷是贫僧预定重建灵严寺的所在地,任何妖魔鬼怪也休想在内游荡。那一千五百两黄 金的一半,就是重建灵严寺的专款。” 丛山峻岭中难辨方向,陌生的地方知道方向也没有用,能行走的地方不多,绝大 多数地方寸步难行。即使是练成铜筋铁骨的人,也不可能通行无阻。 但意在逃走的人,必定寻找高行的地势行走,比方说山鞍、山坡、溪流、谷地…… 必定比爬越山岭来得容易些。追踪的人,当然也有这种想法。 有些地方,即使留心细察,也不易发现逃命者留下的踪迹,也可能有意加以掩饰, 不留下行走过的痕迹。因此负责快速领先追踪的人,不可能一追到底,经常得停下来 重新寻觅踪迹,事实上不可能快速急迫。尤其在可能转向的地方,逃走的人很可能故 布疑阵,足迹指向错误的一方,那就得回头重找痕迹了。 并不如想像中顺利快捷。三十二个人分为三组,其实在追过第三座山峰之后,三 组人便连串在一起了,浩浩荡荡前进的速度大减,全成了用树枝刀棍开路的开路先锋, 把追人的事暂搁脑后,累得人仰马翻。好在走走停停时行时止,倒也不怎么太过辛苦。 无双玉郎与两随从,分配在最前面的一组。这一组十一个人,除了武功超一流之 外,也都是精明的老江湖,也有寻踪觅迹的专家,爬山攀崖的好手。 他走在最后,追上罗远之后才用得着他打头阵,最前面有觅迹的专家引导,其他 的事用不着他烦心。 女随从跟在他身后,有时替他拨开挡路的树枝杂草。 “少爷,你不该在激愤中,透露返回京都的念头。”女随从突然低声说:“尤其 是你已经打发两个人动身,事先并没告诉方门主。” “你看出什么了?”他也低声问。 “少爷.你还不明白吗?” “你是说……” “他们根本不希望你离开,建立山门的大战还没着落呢,迄今为止,仍没发现半 个武道门的人出现,引蛇出洞的大计可能落空,他们肯让你走?老实说,九幽门还没 有一个真正可以撑大旗的人,他们需要你支撑大局。” “十僧道已经赶到,他们已经用不着我了。” “是吗,七仙三佛真能撑大旗?我看靠不住,一个八极雄鹰便让他们人仰马翻了。 少爷,快找机会离开,不然……” “你知道,我……我仍然难以割舍……” “这就是你被抓牢的弱点。”” “烦人…” “日后更烦。少爷,陈士秀是不会北返京都的,在南方他才能大展鸿图。在京都, 他的名气压不下京都四公子,没有他发展的空间,至少十年内不可能在京都领袖群伦。 所以,他不可能让你走的。” “这……” “不错,他喜欢你,但老爷不喜欢他,他在咱们董家没有地位。就算他成为董家 的娇客,也无法取代你京都四公子的地位。在南方,情势不同了,如果他建了根基, 你就不重要了。权势会使人盲目。其他儿女私情,在他这种人的心目中,只是无关紧 要的身外琐事。” “你不要胡说。”他有点不悦。 “是吗?事实如此。” “这……” “少爷,你得当心,提高警觉。” “咦,你的意思……” “你临阵换将,不负责任而导致死伤惨重。私自打发两个人从大宁集动身返京, 向老爷禀告一切。然后又表示打算丢手不管,透露北返的意愿。”女随从旁观者清, 冷静地分析:“包括门主在内的人,都是雄心勃勃阴险冷酷的娇兵悍将,会容许你妨 碍他们在南方建山门的大计?” “他们敢阻止我北返?” “不敢?陈士秀乖顺地把你半强迫带来,就是看牢你的一步棋。你不觉得,他对 你的态度已有显著的强硬转变?” “我……我也觉得有点异样……” “所以,你必须严加提防。。 “你是说……” “少爷,要留下你,一个大男人知道该怎么做,该知道如何制造机会。” “什么?”他一怔,脸色渐变:“他敢?” “为何不敢?毕竟这是对他最有利的事,一个普通的男人,也会用心机不择手段 以达到目的。少爷,我经历过许多千奇百怪的事,相信我的判断,好吗?”女随从叹 了一门气:“我会留心防范,但关键仍然在你,你自己把持不住或不愿把持,旁人是 无能为力的。” “别说了。”无双玉郎生气地拔开挡路的一段横枝,手一松横枝飞堕枝叶折断惯 出:“谅他也不敢。” 横技折断惊动了后面跟来的另一组人。 “不要发出太大的声浪。”后面一组人的领队是法安大和尚,不悦地叫:“以免 猎物惊觉。” 无双玉郎一跺脚,愤愤地脚下一紧。
--------------------- 旧雨楼 扫描,bbmm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十四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十四章 那年头,湖广北部与西北一带山区,连平原地带与漠江河谷,也人烟稀少村落不多。桐 柏山区是淮河的源头,山中稍大的村落,只限于山东邻近桐柏县附近,其他地区便罕见人迹 了。 襄阳以西与及漠江上游,更是虎狼成群的丛莽。所以后来大量的流民余丁,陆续逃入避 乱垦荒,大量砍伐原始山林自给自足,做化外之民。 桐柏山区内当然不是没有人迹的地方,瑞云谷就有一座小山村,其他山谷的溪流附近, 如果可以通行,而又有些平野可以耕种,必定有人前往居住,由于耕地不足以养活多少人 丁,所以无法形成村落,有一二十户人家,已可算是良好的聚居处了。 踏入一处山鞍向下望,是一条向西伸展的山谷,溪流一线贯穿茂密的林野,七弯八拐向 东流;谷底的林隙中,可以隐约看到屋影,仿佛隐约传来犬吠声。 足迹突然消失了,似乎逃走的人并没有向下走,下面是茂密的树林,向下走降至谷底, 必须穿越树林茂草,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两侧的山峰并不高,矮树野草蔓生至山顶,坡度并不陡,可以轻易地攀登。 人没向下逃,那么,必定攀山峰走了,向左呢,抑或是攀登右面的山峰? 逃走的人,攀越山峰是没有必要的,除非熟悉环境,知道翻过山可以抵达某处地方。 停下来分头寻找踪迹,最后重新聚在原处 “他们已发现受到追踪,故意小心地不留下足迹。”负责觅迹的人大声宣布:“人是往 下走的。两侧峰脚都发现隐约的上山足迹,那是诱使我们往错误方向追的老把戏,希望我们 爬上山走冤枉路。” “一定到那处村落找食物去了。”虬须领队遥指下面谷底的屋影:“快午间了,他们应 该饿得发昏,极需获得食物充饥,咱们赶两步,快下。” 两个觅迹专家一马当先,向下面的树林急走,百十步一冲即至,下山容易,但太快了就 不易稳住脚步,顺势急下,势如奔马分草下滑。 奔进第一排松树,领先的人一声狂叫,一脚踏入一只径尺宽,深约尺半的小陷坑,有骨 折声传出,身躯爬伏在坑口下方,狂叫救命。 第二位专家在后面五六步,大吃一惊挫马步稳住冲势,而且反应敏捷,急向侧移位。 又一声狂叫,这位专家被草中隐藏的一排木头,其中的一枝贯穿靴底,贯入脚心,狂叫 着摔倒。 后面九个人惊得毛骨悚然,两面一分小心地探索着往下走,救人要紧,必须知道发生了 何种意外变故。 共发现了两组梅花形小陷坑,俗称陷马坑,不论人马,一脚踏入,脚非断不可,构造简 单容易,掘的土散,坑门用草皮掩盖,短期间草不会干枯,极难发现。 共发现百十枝木头,散落在草丛中不易看到。头长六寸削得锋利,一般的爬山虎快靴一 踏便被贯穿,踏得愈重,贯穿愈容易。 “这天杀的混蛋好阴险。”虬须领队跺脚大骂:“我要剁碎他,剥他的皮。追,他一定 在下面。” 从侧方绕过,众人小心翼翼砍树枝探道,速度减半,没有人敢放胆急走。 四个人抬了两个受伤的人,两根树枝,中间穿上一衣一裤,便成了简易的担架,走在人 群的最后面。降下山坡的一半,前面的人已经不易看到了,视线被树所挡住。担架在树林中 行走十分不便,挤过树隙十分累人,一高一低不能脚下加快,所以逐渐落后愈拉愈远。 第一个躺在担架上的人,是那位右脚掌被刺穿的仁兄,脚掌刺穿便不能走路,伤势不算 重,躺在担架并不写意,因为抬的两个人经常折来折去,时高时低,担架上的人,随时有被 倾落的可能。 这位仁兄脸朝上,上空的景物看得一清二楚。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这种茂密的原始 野林,枝叶低垂,杂草荆棘高及腰肩。 但是,竟然发现上空树枝急动。 “小心……”这位仁兄警觉地大叫。 叫晚了一刹那,一根横枝猛然横扫而至,弹力颇为凶猛,横枝没有枝叶有如木棍,卟一 声弹中前面抬担架人的脑袋,三个人骤不及防,跌成一堆。 弹棍设在脚下,脚上触及棍落绳松,蹦紧的树枝弹出,抬好击中触及弹棍人的脑袋或肩 部。 又是一阵叫喊,把已经降下坡底的人召回来了。 步步危机,看谁运气不好,这些小机巧不会致命,但受伤的人需派人照料,无形中减少 了可用的人手,也产生令人胆寒的恐惧心理压力。 穷寇莫追,追可能会出大纰漏。 清亮的长啸声当空而降,与齐发的震天狂笑相应和,山林为之震憾,与山谷的回声混 和,林中的鸟雀惊飞,声势浑雄谅心动魄。 “他们在后面左方的山头上。”愤怒如狂的大和尚历叫,咬牙切齿向左后方的山头飞跃 而走,穿枝入林有若劲矢离弦。 “贫道先走?”三老道同声叫,双袖一抖,身形破空疾射,但见枝叶籁籁中分,人影冉 冉消逝。 无双玉郎脸色一变,但没采取行动。 “他们快要练成道术了。”女随从在旁低声说。 “差不多。”无双玉郎冷冷一笑:“这种速度,那能追得上八极雄鹰?” “快走!”虬须领队下令,丢下受伤的同伴不管了。 峰腰以上是矮林草丛,视界甚广,可以看到十僧道的上掠身影,速度之快十分惊人,所 经处草木中分,如被狂风所刮。 而在右后方的峰顶矮林丛草中,罗远和苏若男并坐在一起,透过枝梢空隙,目击对面上 掠的快速人影,相距甚远,所以看得真切。 他俩是绕峰后侧,经山鞍登上右峰顶的,可知罗远的精力,已经接近复元境界了。计算 距离,与从峰脚登上的距离几乎相等。 “看到了吧?”他向苏若男说:“有点接近五行道术了。你能逃得过他们的追逐吗?” “短期间我不怕。”苏若男说得谦虚:“在山林中快没有用,说不定会撞树碰被头。他 们不可能用道术在林深草茂中横冲直撞,也不可能长期支持。我钻窜的技巧不错呢,你比他 们快,不是吗!” “稍快一点点。”他也说得谦虚,有所保留。 “一点点?你会飞。”苏若男碰碰他的手肘做鬼脸:“你是鹰。哦?苍鹰下搏,速度有 多快?” “这……大概一个时辰四百里左右。当然这是以那一段下搏距离计算的,并非指全程四 百里。苍鹰下搏的高度,很少超过一里的。据说大漠的金雕,可从五六里高空下搏,不知是 真是假,真想到大漠开开眼界。” “鞑子会砍你的头。”苏若男妖笑往他肩上靠:“正在修边墙,墙以北仍是鞑子的天下 并非皇土。如果你去,带我去如何?” “你想做鞑婆?”他笑问,拧拧姑娘的鼻头。 “去你的?” “等他们到了山顶,再引他们过来。他们人多势众,全是可怕的高手,必须逐一收拾, 切记不要和他们照面来硬的。” “知道啦?我那敢和他们拼武功?”姑娘忍住笑:“他们不是仙,就是佛,我这种凡夫 俗子,对仙佛存疑的人,少沾为妙。” “你的鬼心眼多得很呢!”他扭头盯着姑娘秀丽的脸庞怪笑,相距太近几乎耳鬓厮磨: “千万不要跃然欲试,试你一定倒霉,打不赢跑不过,两面一堵,你变老鼠也窜不出他们的 手指缝。” “一比一如何?” “游斗,脱了身并非难事。硬拼,你的胜算不会超过三成。三成胜算,你能奈何了他 们?笨。” “我那么差劲?” “你本来就差劲,小丫头。” “我承认我怕他们这些仙佛,成了吧?老爷。” “也不必胆怯,闻名丧胆那就糟透了,舍短用长,游斗就可以制造机会增加胜机。一个 被激怒得暴跳如雷的高手,是有机可乘的,时辰到了,站起来仰天长啸。” 姑娘跳起来,双手圈住嘴导向,脆嫩的嗓子,居然可以发出震撼山林的啸声。 罗远也仰天狂笑,声如绵绵殷雷。 向下一挫。两人消失在矮树丛下,草木籁籁微动,急窜直下。 五老道两和尚最快,冲下山鞍,继续向这一面的山顶冲,势如星跳丸掷。两道!”与一 老尼,则落后约三十步。其他的人,则落后百步以上。 无双玉郎与两随从,紧跟在京华秀士后面,有点懒散毫不起劲,脚下如行云流水轻灵飘 逸。 所有的人皆大汗淋漓,先前抢登山顶,已经耗去不少精力,现在再向下冲,过了山鞍还 得向这一面山顶冲,真像一群昏了头的大傻瓜,更像追日的笨蛋夸父,永远追不上太阳。 落在最后的两个人,脚下已呈现不稳,气喘如牛,精力已耗损得差不多了。刚越过山 鞍,向上奔出十余步,两侧的矮树茂草中,人影暴起有如电火流光,连人影也依稀难辨,眼 角瞥见有隐约形影幻现,人已近身了。 吟一声大震,一个中年人飞掷出丈外,脊骨可能被踢断了,向前摔落压倒了一大片矮树 野草,发出绝望的哀号,挣扎难起。 另一个人双肩被抓住,肩骨与锁骨齐折,被翻腾而至的罗远摔飞出两丈外,双臂成了废 物。 人影向鞍下的草木丛中飘,一窜便形影俱消。 哀号声刺耳,已登上山腰的人也往下急奔救应。 逐一蚕食,打了就跑。敌众我寡,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这些人也不允许有英雄决斗的蠢 事发生,刀剑齐下突然把敌摆平是第一要务。 “这头鹰把我们当小鸡抓。”远处的无双玉郎叹息着自语:“在这种地方追搜超尘拔俗 的高手,何其愚蠢,天知道死伤多少人?” 在这种没有真正绝地可堵的丛山峻岭中,满山草木视野有限,追逐武功惊世的超拔高 手,危险性极高,可说愚蠢已极,根本不可能把人赶入绝地里瓮中捉鳖,整个山区一草一木 皆可藏匿,比大海捞针的难度相去不远。 又增加两个重伤的人,得派人抬走照料。 紧迫追踪,是在山林中追逐的不二法门。人已经发现,不追出得追。
--------------------- 旧雨楼 扫描,bbmm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十五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十五章 追下山谷,那见半个人影?地面也毫无踪迹可寻,只能像盲人瞎马一样到处乱闯,人又 不敢分得太散,已从三组缩小为两组,最多的组负责照料五个受伤的人,辛苦得咬牙硬撑, 还得提防灾袭。 谷底树林更浓密,古木参天,在其中行走,几乎寸步难行,累都累死了,那能兼顾仔细 按寻敌踪? 罗远和苏若男,却远在里外的一处乱石坡歇息,这一带草木稀疏,躲在一株大树下舒服 得很,来人远在半里外便发现,还来得及走避。 “我有点渴,附近一定有溪流。”苏若男汗水透衣,其实想找地方洗漱。 “看山势,左面不远处该有小溪流,很可能是淮河的上源呢,去看看。”罗远也大汗澈 体,需要补充水分,顺手抓起一根枯枝作手杖,领先寻找溪流。 一听可能有溪流,姑娘不胜雀跃。 “你算了吧!”她跑在前面娇笑:“桐柏山我不算陌生,淮源在大复山,潜流三十里, 从伏口涌上地面,那地方叫阳门村,这里,不可能是大复山。” “你到过大复山吗?” “没有。” “假充内行……退!鱼龙反跃。” 喝声急促,姑娘不假思索地飞跃而起,脸朝天后飞丈余,吸腹挺腰后空翻着地。 罗远超前,四尺长的树枝前伸,徐徐前探,移步的速度缓慢。 “你干什么?”姑娘跟在他身后讶然问。 “前面一丈左右,那几堆石块的短草侧方。”罗远一面伸枝接近一面说:“留心些,看 到什么吗?” “咦,那根灰白指粗的小管会动呢。” “那叫佛指甲。” “什么叫佛指甲?”姑娘一头雾水,怎知药行人士对药物的称呼? “那是白花蛇的尾巴,这条蛇好大。” 一听是白花毒蛇,姑娘惊叫一声跳起来,一蹦便上了他的背,抱住他的肩头抱得死紧。 “别怕别怕,有我在。下来,别乱动就是。留心看,这叫蛇阵。” 姑娘腿都快吓软了,战战兢兢滑下地,傍在他的左肩后,定神循他的枝尖指处细察。 果然看到了,那扭曲的斜方白斑,还以为是石块呢,蛇身粗如手臂,尾部短突出一条拇 指粗,长近三寸的灰白色角质小管。 看之字形盘曲的长度,该有五尺以上,粗壮笨拙,斑纹令人有恐怖的感觉。半抬的大三 角形巨头,蛇信快速吞吐,鼻头翘起一只小角;外貌极为狰狞。那称为佛指甲的小尾管,不 住振动快慢不等。 罗远愈接近,蛇头身的垂弓度愈后缩,随时皆可能弹出,张开血盆大口咬噬。 “那石堆是他的窝。”罗远说:“弹出啼噬的速度奇快,毒性十分剧烈。由于他是夜间 活动的蛇类,所以眼睛有点退化,传说中称他为盲蛇,夜间吐丝布阵,循丝咬噬,那是骗人 的。他鼻尖的小角是测热器,循热追猎不需用眼。一只小鼠的热量,与一个人的热量是不同 的,吞不下的猎物懒得动口,除非你踩中了他。你看,他已经知道危险来了,同时知道吞不 下如此庞然大物的猎物,所以布下蛇阵防备,在窝附近他不会逃跑。 罗远出手如电,树枝压住了蛇头,蛇身急弹,缠住了树枝。跨一步就抓住了蛇头,蛇身 缠住了他的手臂、肩腰,强韧的收缩力并不猛烈,只是情景骇人。 姑娘有他壮胆,居然不再害怕,而且走近细瞧,捣住口鼻避免腥味。 “老天爷!这两根毒牙好可怕。”姑娘张口结舌惊呼:“要被咬上一口……” “可走七步或百步,便会倒下。半个时辰内,如果不捆住靠心坎部位的血管,割开齿孔 吮出部份毒液,那……死定了。” “你有解毒药!” “有。如果没有,可找蛇王鞭。那是一种独枝直杆高约五尺,茎粗不足一寸,皮有三角 钝刺,叶形如香椿但小三倍的植物。剥下皮嚼碎,吞下汁液用渣包敷伤口,可保住老命。但 首要的条件,是必须立即割开齿孔,吮出部份毒液。吮毒时门中不能有伤口,胃部也不能有 溃伤。” “教我找蛇王鞭好不好?” “这一带不知道有没有。”罗远抓住那尾管,尾管像角质,按在姑娘耳朵上:“你仔细 听,隐约可以听到轻微的摩擦震动声,但人是听不到的。我们本行的人,称为佛指甲。据说 这类蛇有多种,尾管大的可以发声。这条白花蛇,可能已有三十年寿命,在漠口镇可卖二两 银子。太大,不能入药,只能泡酒。入药的称靳蛇,长仅尺余,干后一盘一条,可卖三百文 制钱。” “你把他怎办?” “蛇不吃死物,所以特别鲜美……” “什么?你要吃他?”姑娘大惊小怪。 “他并没侵犯我们,何必吃他?我想到整人的妙主意。”他撕断一段腰带,裹住蛇头, 仍抓住蛇头,任白蛇盘缠在身上,蛇体开始松:“走,去埋伏等他们。” 十个僧道总算情绪稳定下来了,激忿无济于事。罗远所造成的伤害,也让他们心中懔 懔,因此追搜踪迹时,不敢走得太散。觅踪的两位专家已经受伤,他们只好在前面搜寻了。 反正他们不急,能缠住罗远便达到目标了。罗远就在这一带窥伺候机反击,他们就希望 罗远现身孤注一掷,能搜得到当然是上策,等候对方反击也未必不妙,只是脸上难看,气愤 难消而已。 穿越一处灌木丛,密密麻麻全是杜鹃,花期已过,残蒂仍然留在枝头上。 “看,这是什么?”居在右侧的一位道姑出声招呼,这一带人可以聚在一起走。 几个人走近,仔细观察片刻。这一带的杜鹃有点异样,陷约可看到间距几乎相等的残枝 歪斜现象。 “是用足尖探索踏过的痕迹,而且疽迹中心有重新着力点。”一位老道用行家的口吻, 指着地面的断枝残痕说:“后面跟着走的人加踩上去的,加踩的人脚掌小些。 “就是在山鞍袭击我们的人了,那两身影确是一大一小。”跟来的第二组人中,一名大 汉接口:“那两个人中是否有罗小狗,可惜没能看清。” 留心观察,的确可以隐约看出曾经有人小心翼翼,用足尖小心下探,避免捐及枝叶,足 尖着地不用全脚掌踏实,便跨出第二步所留下的痕迹,但仍然难免损及些少根株。再仔细搜 视,走的痕迹更明朗化了,人是从右面来,往左前方通过,再左折延伸,伸向五六十步外的 一座杂树林,也零星生长着几株松柏。 “是往谷底那几家山民茅舍走的。”大和尚欣然高叫:“一定是打算偷偷前往找食物, 他跑不掉的。” “咱们也饿了,正好顺便堵死他。”第二组的京华秀士更是高兴,一拉无双玉郎的手 膀:“你认识他,我们先走确认一下。” “少出馊主意。”无双玉郎不悦地挣脱手膀:“如果人在那边,还用得着确认吗?不管 通过这里的人是不是他,反正大家都要去的,两个先走,反而会打草惊蛇,你负得起责任 吗?” 京华秀士还想说服,却发现十僧道不理会他们,已领先匆匆走了。 接近杂林,再仔细察看踪迹,另一位和尚伸手向有一指,缓步踱出。 “那是什么?”法安大和尚问。 “布巾。”那位和尚说:“是兼腰帕用的汗巾,不小心松脱掉落的。” 不论江湖人或普通百姓,如果穿的是称为平民服的直裰,也就是掩襟短衫,长及膝上半 尺,外出行走,通常使用两种腰带。 江湖人衫内有皮护腰,则缠上一根丈余长的长腰带。可作多用途使用,妙用无穷。衫外 则紧三尺余长的腰帕,洗脸擦手拭汗净身,一物多用。 普通百姓衫内是布带或结绳的紧腰绳,衫外是腰帕兼汗巾。 罗远穿的是平民装青直裰,这条腰巾该是他不小心遗落的。 “从这里向左直走的。”和尚一面说,一面向左面眺望,可看到枝叶被拔变形的痕迹。 一位老道走近,不假思索地俯身拾取腰帕。 生有时死有地,在数者难逃。 拈住腰巾向上提,腰巾本来是半张的,被拾起便向内收缩,扫过下面另一小块布帛,布 帛一动,露出拳头大的三角怪蛇,头,鼻尖上翘如角,覆盖一除,重见天日。 老者怎知腰巾下有蛇,刚发觉有灰白斑的物体一动,巨大的蛇头已闪电似的弹起,两寸 长的内弯毒牙,已咬中老道的小臂。 “哎呀……”老道骇然尖叫,本能地摔掉腰巾跳起来。 有毒蛇类以毒获食,不会咬住猎食死不松口。毒牙又尖又长,内弯而脆弱,一咬便注入 或流入毒液,立即松口退走,让猎物逃,他会循嗅觉找到倒下的猎物吞食,很少失闪。 白花蛇更聪明,他的鼻角是采热器,猎物的体温引导它追踪。三斤重的野兔被咬中,一 蹦三丈远,兔腿第二次蹦起,蛇已贴地滑倒。第二蹦着地,便跳不起来了,爬了两三下,蛇 就到了。五尺的大白花蛇,吞三斤野兔只要两刻或三刻时辰。 巨大的猎物,蛇有自知之明,一咬便逃,反正吞不下。全速逃走溜之大吉。 不远处另一名和尚眼尖,看到溜走的蛇,身躯那些斜方形的白斑块,与及奇粗的肥大蛇 体。 “老天爷?大白花蛇,蛇妖,”老道是行家,变色尖叫:“道玄道友不妙。谁有解白花 蛇毒的药?快拿出来,救人十万火急。” 没有人回答,一听有蛇妖,人人惊恐,如见鬼魅般向后退。 中年道站倏然拔剑,一闪即至。 道玄老道痛得额冒青筋,死咬着牙关不叫喊,左手紧握着右手肘。 “救……我……我的手……”道玄终于厉叫出声。 “放手!”道姑急叫:“壮士断腕。” 道玄呃了一声,松了左手拉起大袖。 剑光一闪,道玄的手齐肘而折。 大和尚抢出相助,解囊取金创药,撕老道的大袖裹创,一阵好忙。 “是武道门的人做的好事,布下蛇阵对付我们,没错,有线索了。”虬须领队兴奋地大 叫,并不因老道断了一臂而伤感:“武道门有一位暗器宗师级名家,叫追魂浪子武起风,他 的追魂针涂的就是蛇毒涎,当然会抓蛇役蛇。没错,就是他。” “不可能是武道门的追魂浪子武起风。”京华秀士大泼冷水:“武道门派三两个人,远 离瑞云谷,在不相关的深山远谷干什么?甚查淮河源?蛇毒可以卖,那用得着自己浪费时日 亲自捉蛇?” “你是说……” “追魂浪子也许可以称暗器宗师级的高手,论武功他还不配称第一流的。就算他吃了一 千颗豹子心老虎胆,也不敢和咱们这些人挺起胸膛说话。 “至少我可以肯定,在山鞍袭击我们的两个人中,抓碎朱前辈双肩飞摔两丈的人,就是 八极雄鹰。”无双玉郎不希望大家无休争辩估猜,徒乱人意,肯定地说出所见:“他那搏击 的身法我看到了,身材的轮廓我不陌生,是他。至于役蛇的人是谁,要捉住他才能知道。” “快赶往谷底茅舍。”大和尚叫:“贫僧要碎裂了他,别让他吃饱了逃掉。” 又断送了一个高手中的高手。砍落的手静静地摆在草中,被咬处两只孔洞已发青肿。 所有的人,皆心中发虚,纷纷砍树枝做探道的棍棒,打草惊蛇棍捧有大用。 不怕蛇,尤其不怕毒蛇的人,真没有几个。蛇这玩意潜藏草中,即使留心也不易发现, 防不胜防,被咬上一口,不砍手就得砍脚;蛇咬人十之七八咬在手脚上。 此地即然有奇毒无比的白花蛇妖存在,有一条便可能有许多条,蛇子蛇孙更不会少,谁 敢逞能不介意蛇咬?真有草木皆蛇的恐惧感,谁也不敢放心大胆赶路了。 桐柏山区有好几条河流,无数小溪,有茂密的丛林草野。更重要的是,百余年来刀兵变 乱,人烟稀少,因此飞禽走兽种类繁多,人才是禽兽蛇虫的天敌。 雉鸡似乎成群结队,用手捉也轻而易举。这种美丽的飞禽,飞翔能力却有限,受惊便连 飞带跑,不分天南地北乱得一塌糊涂,往人的脚下钻躲并非奇事。 罗远捉了一只母雉,做花子鸡烤得油光水亮,两人在山坡的树丛歇息,有水有鸡,吃得 津津有味,一面吃一面留意下面里外,位于谷底坡下的三间茅舍有何动静,居高临下看得真 切。 他俩看到两组人包围茅舍,气势汹汹抢入。结果,分开在三间茅舍歇息,随即茅舍的烟 囱升起炊烟。外面,派一名警戒。几头黄犬已被拴住,不时传来几声犬吠。 人逐水而居。茅舍左后侧,泻出一条小溪流,不时看到有人至小溪洗漱,甚至有人脱得 精光,在溪水中洗净衣裤,绞妥便穿上不等晒干。每个人皆大汗彻体,不洗干净实在难受。 “还有二十六个完整的人,仍可击溃一队兵马。”罗远倚坐在树下,吃得肉香四溢十分 愉快,虎目落在下面远处的茅屋:“他们没有理由不见机撤走,犯不着像没头的苍蝇以的, 乱飞乱撞和我们胡缠,有何阴谋?” “他们在等我们失去耐性,和他们彻底了断。”姑娘自以为是,但不无道理:“所以一 直就不分散追踪,认为你年轻气盛,被追急了,必定和他们的拼命。” “唔?你可能猜对了。”罗远其实迄今为止,仍不了解瑞云谷集合的内情,没有参予的 兴趣,也无意进一步了解,他只是一个走霉运,恰好碰上卷入是非的受害者,无辜被波及的 倒霉鬼。这些图谋夺金的人有何阴谋,他从没想到用心机加以揭露。 如果有老人精千手灵官在,该多好?千手灵宫见多识广,又从各种象迹中理出头绪,找 出脉络来,江湖经验丰富,才能见微知著。 “反正不论现在或日后,他们都不会放过你。” “那是一定的,所以我也想彻底了断。天杀的!这些高手名宿实在不像话,毫无高手名 宿的风度,二话不说就争先恐后一拥而上,简直丢尽武林朋友的脸。哼!如不打散他们,是 不可能赶他们滚蛋的。” “哦!你打算……” “先弄一两个活口,了解阴谋再订对策。” “可能吗?他们躲在茅屋里,有警便一涌而出,如何才能弄到活口?”姑娘毫无信心, 不以为然:“说不定你反而被他们诱出,吃亏上当赔了夫人又折兵。” “呵呵!该说偷鸡不着蚀把米。”罗远丢掉鸡骨头大笑:“你不能去,在这里等,我可 不想把你赔进去。你这小丫头很可爱,是他们必欲得之的目标,你小性子一发就乱来,我无 法照料你。” “笑话,你是主人,你去我能不去?”姑娘红云上颊,罗远双关的话令她芳心狂跳,只 好用别的话岔开:“你如果溜走,我和你没完没了。” 罗远撒腿便跑,她也一蹦两三丈。 小溪其实并不小,宽约二十步左右。由于是从另一处山谷流入的,直冲这一面的山崖, 绕过茅屋侧方,向东弯弯曲曲伸向另一处峡谷,因此形成一处处深潭,水色碧绿深不见底, 而弯曲部下端豁然开朗,冲成稍浅的弯流。从前面接近不可能,警哨的视野宽广。想利用两 岸的树丛修竹潜行。也必须先涉水徒上游一两里渡溪,再从后面绕至屋后,接近就容易多 了。 他不想让苏若男跟来,三五起落便消失在茂林深处,不久便和衣渡过溪流,顺便洗净一 身汗垢。 沿溪左岸的草木地带潜行,小心翼翼接近,留意是否有伏椿,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接近 的身法技巧极为高明,伏椿稍大意决难发现他的踪影。接近至半里外,他想加小心。 绕过一座小丘,螫伏在一座大石下,透过草梢侦察,寻找可以接近的地形与方向。 他突然怔住了,欣喜欲狂。 这是溪流形成溪潭的下游末端不远处,岸畔有两丈左右的乱石散布区,水深仅两三尺, 清澈见底,与外缘碧绿不见底的深潭不同。 有人在该处和衣洗濯,坐在水中仅露出头肩,正在用无患子洗濯长长的漆黑头发。 看到那泡在水中的蓝色衣衫,他便知道这人是谁了。他第一次与无双玉郎见面,无双玉 郎穿的是宝蓝色宽长衫,色彩亮丽夺目,公子风华极为吸引人。这次在山中追逐,无双玉郎 换穿了蓝色长衫。 岸旁一座大石上,放置着剑、皮护腰、百宝囊、半统爬山虎快靴,荷包…… 二十步外,二十五六岁颇具威严的女随从,正面向百步左右的三间茅屋,一看便知是担 任警戒。如果屋外围的树丛有人出现,便出面阻止,似乎对内的警戒,比对外的警戒重要 些。 妙极了,居然碰上一个落单的重要人物。 女随从回避男主人洗浴,远在二十步外背向戒备,该是正常的现象,但为何位置不居外 方,反而在内方面对有自己人活动的茅屋,难来令人生疑了。 罗远是从外方接近的,并没想到可疑的征候,他可以快速地把坐在水中的无双玉郎擒 住,但武功高强的女随从必须先行清除,也就必须通过无双玉郎的洗濯处,才能先击倒女随 从。 机会大好,无双玉郎正在洗头,无患子的泡沫将头发完全掩盖了,越搓揉泡沫愈多,正 是耳目已被掩盖的功能丧失期。 侧绕潜行,无声无息接近女随从身后。 茅屋右侧溪旁的几株大树下,有两个人到了溪边,是两个男的,一面谈笑,一面脱靴卸 除衣裤,没错,也是洗浴的人。相距虽然远在七八十步外,也有稀疏的草木遮掩,但仍可隐 约看到颇为清晰的轮廓:是裸身下水的。 先前在里外的山坡上监视,就曾经看到那段小溪的情景。这些人警觉性甚高,分批前往 洗浴的,每次最多三个人,男女也分批轮流。男的通常百无禁忌,脱得精光大吉,衣裤洗后 绞干便穿上。女的则和衣入水,上岸不绞干衣裤,概略抖掉一些水分,离开时仍是湿淋淋 的。 女随从本能地转身,虽则事实上无法看到该处的全部景物,女人远观男人洗浴,毕竟在 心理上感到羞耻不安,所以转身他顾。 刚转身,骇然发僵怔住了。 罗远就站在她身后,一双巨爪就在她眼前,十个钢钩似的手爪就在脸部作势抓落,真有 惊心动魄的威力,抓落的情景令人胆寒。 罗远以鹰为绰号,不但轻功超绝,爪功更是超拔的,爪下处肉开骨碎,可将抓到的人摔 飞出两丈外,可怕的程度不言可喻。 来不及有任何反应,雷霆打击已经及体。
--------------------- 旧雨楼 扫描,bbmm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十六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十六章 在所遭逢的无数事故中,无情的搏杀与猛烈的格斗绵绵不绝发生,在所有的仇敌中,无 双玉郎是罗远唯一尊敬的敌手,一个真正公平和他搏斗的劲敌,一个旗鼓相当的可敬敌人。 无双玉郎撤走时,男女四随从表现也极有风度,不但不出手相助,而且掩护时毫无乘机 阻击的意图,主人有英雄气概,随从也有高手的豪情。 如果用抓,女随从不死也将成残。 卟一声响,爪在干钧一发中变掌,双掌骤落在女随从的双耳门上,力道恰到好处,掌及 人昏。 罗远不但对无双玉郎有好感,对四随从也有好感。爱屋及乌,他不能对可敬的敌手,在 偷袭中伤毁他们。将人打昏拖至石根下,两起落便到了无双玉郎背后的大石上,一眼便看到 无双玉郎背颈露出的晶莹腻润的脖子,立即想起他给了无双玉郎那狂猛的一抓。 这那像一个武功超拔的练武人肌骨?只有一个可能:练的是玄门至高秘学玄功。 一般来说,玄门内功不重视打熬筋骨,手脚活动时,也很少在出招时吐气开声大叫大吼 现象,躯体柔和有如舞蹈,举手投足顺其自然,仅在电光石火似的瞬间,进发无穷的力道。 他练的就是玄门秘学,所以身材并没粗壮如牛。 无双玉郎不知背后有人,高兴地向水下一沉,满头泡沫随水四散,头部完全没入水中, 双手将长发拔得散布在三尺径的水面。 身之肤发,受之父母,是不能毁伤的,因此自古以来,男人们的头发,仅比女人稍剪短 些而已,在外形上,男的结发束发,女的梳髻,一旦披散,男女没有多少分别。总之,不论 男女,对头发的爱惜是一致的。因此后来满清人主中原,下令落发,头前半部剃光,后半部 发根也剃掉一寸,引起焚天的抗拒潮。结果是留发不留头,砍掉成千上万的头。 一声水响,头挺出水面,一摆一甩,水滴飞洒,长发散飞,情景相当美。 “喂!小孩子,头发该剪了,那多累呀!”他欣然大叫,觉得悦目好玩。 无双玉郎已挺身站起,水淹至胸下,宽大的长衫腰带不在,前襟已拉开,里面的紧身淡 绿内衣也松散了,衣着水紧贴在身上,出现奇妙的曲线。罗远在身后,仅看到背部。 无双五郎大概耳中的水已经甩出,听觉恢复了,像是挨了一记雷击,尖叫一声扭转身双 手上提。 来不及发招了,罗远猛扑而下,连胸带臂抱得结结实实,猛烈的冲势继续,水花四溅 中,冲入水中向下沉,急滑出两丈外,进入水潭的深水区。 他不能从背后偷袭时下重手,本来就有意活擒。自幼生长在大江边,水性之佳不作第二 人想,擒住人拖入水底,他有把握把这小孩子呛昏。 无双玉郎号称京都四公子之一,肯定会是一个旱鸭子。内家练气有成,闭气当然比常人 支持得久些。水底换气只是神仙传说故事,不会出现在现实人生。有备攻无备,他有把握支 持得更久,只要往下拖深些,这小孩子绝对受不了。 旱鸭子被拉下水,必定吓得大喊大叫挣扎,反而加速下沉,命运便已决定了。 挣扎的力道极为猛烈,好几次几乎挣脱他的拥抱,抓破了他的衣衫,双手几乎挣脱恢复 自由。但随下沉的时间及速度的增高,挣扎逐渐软弱,终于一切静止。 将人拖至岸边,首要的事是急救。还没离水,扭头一看,吃了一惊愣住了。 身躯还在水中的无双玉郎,衣衫已经松开,经水的淡绿色内衣,几乎成了透明的,里面 可以明显分辨出,加穿了女性使用的胸围子,是深红色绣了花的,隆起的酥胸已说明这位玉 郎是女郎。 女人也称女郎,称郎没有什么不对, “原来如此啊?”他脱口叫,急急将人抱起撒腿便跑,救人要紧必须分秒必争,管他是 男是女? 这时,他希望苏若男已经跟来了,男女毕竞有点不便,虽则这位女郎是他的敌人。 刚呛昏的人抢救并不难,他就是救溺的行家。人搁伏在圆石上,就可压出腹中的水。溪 水洁净,口中不需掏挖出泥沙异物。然后是节拍式压胸术,真元度气术、压背强迫呼吸 术……都可以紧急帮助恢复呼吸。唯一不便的是,他不能卸除女郎的上衣以便易于施术。 站在石旁逐望不足百步外的茅舍,草木映掩,看不到茅舍的活动情景。在溪中洗濯的精 赤男人不再戏水,在近岸处洗濯衣物。 他心潮汹涌,意志飞驰。他在汉口镇曾经多次,拯救过溺水的人,其中有男有女,从来 就没感到有何异样的感觉。这次,是他故意把人淹溺的,也许心态有异,感觉也就迥然不 同。 他完全失去到茅屋捉人的兴趣。其实他对捉人取口供,以便了解内情的事,本来就不热 衷,没有了解的必要。迄今为止,他一直就不曾向仇敌迫取口供。 “你恢复元气了吗?小孩子……小女孩。”他懒洋洋地问。 巨石的另一边,无双玉郎已紧妥湿漉漉的长衫,穿妥快靴,剑和囊搁在一旁,坐在石根 下,双手抱住双膝,头搁在膝上,用眼角用心地偷瞄他的背影,没有任何举动,也不想回答 他的话。 “这件事我抱歉。”他得不到回答,只好自说自话:“你们人太多,我有权采取任何不 正当的手段反击。我只能说,我亏欠你一次。去告诉你的人,从现在开始,我会用各种激烈 的行动下毒手,不会再有受伤的人了。再见,小女孩。” 他大踏步昂然而去,一直不曾回头。 无双玉郎欲言又止,目送他挺拔的背影远去,连站起来的勇气也提不起来,更没有勇气 回答他的话。 游过小溪爬上岸,抖落一身水,略为检查防水的百宝囊,紧牢背上的长剑,倒出快靴内 的水,准备停当,前面的树林钻出奔鹿似的苏若男。 “原来你从这里过溪。”苏若男娇喘吁吁,见面就埋怨:“害我跑错地方,到处找不到 你的影子。茅屋没有动静,进不去?” “不想进去,那地方的地势对我不利。”他不多做解释:“叫你在山坡上等,你怎么乱 跑,怎么了?” “我往下游找你。”苏若男向下游一指:“过不了溪,警哨可以监视小溪两三里的动 静。该死的!溪里还有人洗澡,怎能过去?” 即使没有赤条条的大男人洗澡,她也没有潜水而过的能耐,下游溪面广阔,水深仅及腰 下,须涉水而过,那能逃得过警哨的监视? “走吧?不必理会他们了。”他穿妥快靴站起:“他们不可能长久躲在里面,会出来搜 寻的,等他们出来,再好好宰他们。” “好吧!他们被我们缠在这里,我的人一定可以平安抵达瑞云谷报讯传警。他们不动, 我的人就没有被截住的危险了。别走。等我一等好吗?” “哦……你……” “我想到水里泡一泡,这一身汗……”苏若男的脸突然通红,不管他有何表示,向水际 奔去。 他也脸一红,联想到无双玉郎,心跳加快了一倍,摇摇头苦笑,移向下游留意动静。 他正式与苏若男见面打交道,的确觉得这位小姑娘美丽脱俗,青春活泼甚至泼辣,曾经 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恶作剧地戏称要苏若男做他的女人。 而这期间,苏若男一直就以男装出现在他眼前。骑装与男装相差不远,无法将女性的美 表现出来,因此苏若男真不敢与宇内三狐比美。宇内三狐穿的是淑女美丽衫裙,女性的魅力 十足。 这期间接触密切,他自然而然地见怪不怪,似乎没把苏若男当成可人的大姑娘,所谓见 树不见林,习惯了便没有异样的感觉。甚至苏若男倚在他怀中歇息,他也没产生异样的感 觉,日久成自然,确有几分道理。日久情生,必须具有生情的因素存在。 反之,无双玉郎所给予他的印象极为强烈鲜明,不论是生理或心理上的震憾,皆是强烈 得无可比拟的。 两极相遇,会产生两种极端的现象。一是相吸,一是相斥。有积极性与霸占性的人,会 采用前者,个性消极或自尊心强的人,会采用后者。 无双玉郎是他的劲敌,不相吸就会有一方毁灭。 苏若男也要没在水里,但在他的心日中,居然投把这两位青春大姑娘联想在一起,反而 对无双玉郎的印象更强烈了些。 他有点失神,目光落在下游远处,意念飞驰,意识的焦点,集中在擒无双玉郎的水潭, 但在这里,其实看不到那处潭湾。 身后传来脚步声,冲散了他的冥思。 “你在想些什么?”湿淋淋的苏若男出现在他身侧,用困惑的眼神打量着他:“你有点 失神呢?” “没什么。”他收心神支吾以对,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苏若男身上。穿了骑装浸了水的大 姑娘,那曲线玲拢的诱人身段极具看性,不由脸上一热:“走吧,我们到山坡上去等。” 苏着男也知道他的目光有点异样,也知道自己湿淋淋的体态不雅观,脸一红,跟着他举 步,有意回避他的目光,走在后面就可以脱出他的视线外。 “如果没有机会,我们赶往瑞云谷等他们好不好?”苏若男的嗓音拉回他的飞驰意念: “在他们阴谋暴露之前,我必须警告我的人,不可采取无谓的行动,以免遭到无谓的损 失。” “以后再说。”他有点魂不守舍:“奇怪,一条白花蛇,就把他们吓得不敢外出了?可 能吗?他们在等什么?等我去找他们?” 一连串的疑问,他当然不可能自己找到答案。 如果他知道对方志在缠住他,必定会采取出乎对方意外的暴烈行动。 两人在先前的山坡倚树假养神,山谷中初夏的阳光暖洋洋,身上的衣裤逐渐于了。居高 临下远眺,茅屋似乎没有人再外出走动,小溪中也没有人戏水,毫无有所活动的象迹。 双方都有意拖延,只有出了意外事故,才能打破僵局,看谁先失去耐性。 小溪隔开了这一带的峰峦,山脚坡崖没有可耕的土地,因此三家茅舍的人,不需搭桥过 溪到这一面的山岭种地耕田,可沿溪流东行,小径伸向东面的谷口,另有小径通向桐柏县 城。他们在这一面的山坡窥伺,不需耽心有人过溪搜山,那些人如果游过溪流,老远便可被 他俩发现,有充裕的时间应变,可以从容反击。 茅屋侧方的溪岸,也就是有人洗漱的地方,终于出现了人影,隐约可以分辨身形轮廓, 看不清面目。共有五个人,一僧一道或两道,另两个是穿劲装的人。五个人向四周指指点 点,像在讨论地势,或者指示行动,相距太远,听不到说话的声浪。 曾有多次,五个人向这一面山岭眺望指指点点。 “他们好象要过溪有所行动。”苏若男自以为是:“机会来了。” “不太可能。”罗远持相反意见。 “为何?” “他们有男有女,犯得着弄得浑身水做落汤鸡?这些山岭林深草茂,他们有搜的能力 吗?他们已浪费了大半天时间,耀武扬威穷搜,结果如何,还会做这种笨事吗?理由充足 吧?” “那你的估计呢?” “将有所行动,没错。” “你的意思……” “向东走,出谷。”罗远信口胡扯:“茅舍主人一定告诉他们这一带的地形,出谷可以 到达何处。也许,谷外有通向瑞云谷的路。概略估计,从大宁集前往瑞云谷约有七十里,大 宁集至桐柏县城也有四十余里,桐柏县城有道路通向瑞云谷,应该在七十里以上。算算我们 引他们人山的方向和脚程,东面谷口很可能有县城至瑞云谷的路。如果有,那就表示他们要 赶往瑞云谷,但……” “但什么?” “时间不对。目下该已是未牌左右了,能赶得到瑞云谷吗,丛山峻岭中夜间赶路,开玩 笑。那条路不会有多少人行走,说不定荒草漫径,白天也不易分辨,岔入通向散居山中的山 民住处,必定一错数十里。我问你,你敢走吗?” 他说的是实情,人生地不熟谁敢赶夜路?比方说,走那条路的人,不小心岔这条进入山 谷的小径,必定到达这三座茅舍,茅舍便是这条小径的终点,转回去再找正道,岂不多走了 十几二十里?欲速则不达。 “也许正是通向瑞云谷的路。” “向东,不可能,瑞云谷在西,或者在西北。” “那……我们是不是也要找路?” “不,沿来路西去。”罗远肯定的说:“我的记性不差,我记得所经过的大小七座山 峰。入山处距瑞云谷约在三十里左右,七座山峰约四十里,两个时辰便又赶到瑞云谷,我不 想像盲人瞎马般乱闯,宁可扮识途的老马,沿来路返回原处。” “哦!今晚岂不又得在山林露宿?” “恐怕是的,除非……” “有你在,我一点也不介意在山林露宿。”苏若男何在他的肩膀上羞笑:“有虎狼毒 蛇,有你去挡。” “你说是这种蛇?”罗远向她的身外侧一指。 她跳起来,像臀部装了弹簧,跳过罗远的腿上空,一沾地再向上蹦,搭住了丈高的横 枝,脸都吓白了。 一条七八尺长的大蛇,刚隐没在不远处草丛中。她挂在树上,仍可看到最后一瞥。蛇身 淡黄,腹侧有红斑,背部隆起,粗如饭蓝,隐没时传出沙沙擦草声。 罗远却倚坐不动,状极悠闲。 “那……那是什么蛇?”她惊魂初定,飘下往他身畔挤,把他当作保护神:“有多 毒?” “赤练蛇。” “哎呀!老天爷!”她谅呼。 “江湖上有些人,绰号称赤练蛇,表示这人阴毒残忍,坏事做尽人见人怕,有这种绰号 的人,十之九九是江湖凶名昭著的凶魔败类。 赤练蛇没有毒,只是性情凶暴,会主动攻击人畜,所以被误解,认为他有毒。” “他……他没攻击你……”苏若男犹有余悸。不管有毒无毒,不怕蛇的姑娘们少之又 少。 “你不怕他,他就怕你。狗怕吃狗肉的人。我吃蛇,蛇肉味鲜美滋补,可口极了,所以 蛇怕我。”罗远信口胡捣,拍拍她的肩膀:“你如果不动,它是不会攻击你的,他和青蛙一 样,只能看到活动的东西。而且他是聋子,你大声呼喝是吓不走他的,跺脚才有用,他感声 的器管是腹部,震动才能惊走他,所以说打草惊蛇。” “你真吃蛇?” “我还吃老鼠呢!” “老天爷!” “老天爷在你头上呢!唔!他们要动身了。” 茅屋前面的小径,出现第一个人,共鱼贯出来十个有僧有道。不久,十个人隐没在东面 小径后,身影被树丛挡住了。 “他们其他的人呢?”苏若男惑然问。 “诡计。”罗远说:“是引诱我们现身的人。天一黑,他们便会溜回来了,今晚一定在 茅舍住宿,让我们鬼撞墙似的穷追瞎摸。” “唔,可能吧。”苏若男同意他的猜测:“其他的人不动身,理由是留下照顾受伤的 人,表示这十个人已动身前往瑞云谷,引诱我们追逐。” “我不信邪。”罗远跳起来。 “哦!你打算追?” “不,到茅屋走走,看他们搞什么鬼。” “我也去。” “这……” “带我去嘛……”苏若男扭着小腰肢,拉住他的手臂央求:“留在这里担惊受怕。而 且,我怕蛇,老爷。” “你不去我还不放心呢!”罗远拉了她的手动身。 “咦……你……”她兴奋雀跃,也感到迷惑。 “我耽心他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绕到这里来,岂不糟糕?防人之心不可无。不久之前 他们向这一带山野指指点点,我能放心?我们去捣他们的窝巢,让他们意外地惊喜惊喜。” 走了十个人,三间茅舍中,总人数有二十二人,但有六个受伤的人不能舞刀弄剑。一比 八,这些高手名宿仍然是势众的强者。 偷袭是上策,以寡击众不能堂堂正正逞英雄。
---------------------------- 旧雨楼 扫描,bbmm,夜叉王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十七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十七章 三间茅舍静悄悄,没有人活动,像是空屋,连鸡犬也不见在屋外觅食。 行家也许可以看出一些异状,壁根墙角甚至屋外的果树竹丛,隐约流动着某种淡淡的蒸 气,也可以称为看不见的异氛,只有某些体质特殊的人,或者鸟虫,才能感觉其存在。 唯一担任警哨的中年大汉,也隐藏在屋角的一丛茉莉中,那是宅主人制花茶的植物。喝 花茶的人,对茶的品味段数不高。人隐藏在内不言不动,外来的人很难发现警哨的存在。 里面,人集中在第一间茅舍内,各就定位,分区戒备,透过壁隙窗缝向外监视,随时准 备行动。 受伤的人安置在第二间茅舍,派了两个人照料。如非死仇大敌,通常不会对受伤的人加 以迫害,另行安顿,也等于宣告脱出是非外。 前厅与后院,分别由一个老道主持大局。十僧道折损了一个,仅留下两道主持,其他七 人,已由三名俗家人士伴同向东走了。 十僧道是主力,七个人已走了,表示这里已不重要,不再是攻击的主要目标。 在东厢几间房舍安顿形成戒备区的人,是无双玉郎与两随从,加上京华秀士与一位豹头 环眼,年近花甲,使用沉重泼风刀的人。五个人扼守东院与四五间房室,的确感到人手不敷 分配。 大白天,外面派有警哨,屋内的人分区安顿戒备,不需每个人都提高警觉,眼巴巴严阵 枯等,那会累死人,促使精神虚耗浪费精力,所以分别在几间房舍内歇息,有动静才准备参 予搏杀。 无双玉郎对负责的防守区颇为重视,经常认真地走动巡视,尤其对东厢的小院子感到不 放心,不时踱出郑重地观察每一角落。 这次,京华秀士从小厅出院,傍在他身侧走动,不时故意挨得紧紧地。 “你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京华秀士伸手挽他的手膀:“天黑罗小狗也许会来,白天 怎么可能接近?而且,很可能在他到达溪边时,便被尤副门主那些人截住,甚至中伙被杀死 呢。” “你那么信任尤副门主那些僧道的判断吗?”他巧妙地摆脱挽膀的大手:“也许他们估 计错误,姓罗的根本没藏身在那面的山上,傍晚绕到溪边布伏,白费工夫。我认为姓罗的早 就在溪流的这一面,等候机会向这里袭击。” 他洗濯毕返回茅屋,并没把他和女随从,被罗远所制的事说出,当然有他不便说的理 由。因此他知道,罗远早就过溪在这附近潜伏了。尤副门主带了僧道们十个人,故意向东走 表示取道返回瑞云谷,暗中绕远些从上游过溪,在溪边布伏等候罗远下山至茅屋骚扰,那是 白费工夫。 “就算那混蛋有胆量袭击,不来便罢,来了他一定死,决难幸免。” “是吗?”他冷笑:“凭两位大仙所布的什么诛仙阵,靠一些法器和迷魂药物,就可以 毙了姓罗的?” “那是一定的,他绝对近不了茅屋。”京华秀士信心十足:“我看了布置的情形,没有 人能平安通过屋四周的禁制。可惜玄规道长断了右臂,派不上用场,不然十仙佛摆出十绝 阵,真正的大罗金仙也难逃大劫。” “是吗?我怀疑。”他转身往小厅走,有意避免受到进一步纠缠:“除了出其不意,能 把姓罗的打得落荒而逃之外,我实在看不出他们有毙了他的能力。我曾经和他全力一搏,我 知道他到底有多厉害。” “你把他看成超人。”京华秀士跟人小厅,在小厅戒备的女随从冷漠的目光狠盯着他, 他毫不介意:“可惜我没有和他面对面一决的机会,他逃的本领真不错。。 “土秀,听得进老实话吗?”无双玉郎在方桌旁坐下,语气诚恳。 “我们是世交,陈黄两家数十年交情。在京都,你我都是京城的风云人物,公候世家子 弟。你的话,我绝对的尊重,是吗?”京华秀士脸上有坦然的神采,在无双玉郎的左首落 坐,尽量靠近,笑容相当吸引人。 “不要和他单打独斗。”无双玉郎叹了一口气:“那个人的武功深不可测,性情也变幻 莫测,时而表现得像霸王,勇悍无敌气吞河岳;时而狡狯如狐,令人莫测高深。他只有两个 人,根本不在乎我们三十二个仙佛高手中的超拔高手,你还不明白吗?” “你把他……” “不是我把他看成超人,他本来就是超人。如果他怕我们,早就躲起来,或者选出数百 里外了,却不断伤害我们的人死缠不休,凭什么?请记住,我已经提醒你了。我敢和你打 赌,他会到这里来的。” “我等他。”京华秀士悻悻地说,显然听不进老实话,老实话通常引起反感,大多数人 听不进耳。 “他会来的,但来的时间无法估计。届时,我将和他全力一搏。有这个人在,就算你们 能以最少的代价,取代了武道门的地位,顺利地鸠占鹊巢建立山门,这个人也将是你们的心 腹大患。” “冠章,什么你们我们。你真无意协助我和方门主巩固南方的根基,半途撒手返回京 都?方门主是令尊的燕山袍泽,令尊要你替方门主尽力。你我的交情更非比寻常,你答应全 力助我雄霸南天的。”京华秀士的脸色沉下来,问题严肃不能再嬉皮笑脸。 “问题是,我无条件尽力出生入死,你们尊重我吗?”无双玉郎也玉面一沉,语气硬梆 梆:“大宁集失败能怪我?我直接保全了你们许多人,方门主却大发雷霆,把过错全推在我 头上,把我变相的囚禁。然后你们对付不了姓罗的,又把我交给你们副门主指挥,像随从一 样听任你们摆布。士秀,自始自终,你不但没替我辩护说半句公道话,反而再三指责我不 是。自从离开京都南下之后,你在京都那一切讨好我的态度,就有了全然相反的转变,什么 都要听你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没错吧?” “你要知道,离开京都,我们已经不是逍遥自在的公子少爷,一切得为大局着想。九幽 门是庞大的组合,每个人都必须竭诚效忠绝对服从,公子少爷的积习……” “你必须牢牢地记住,我只是你们的贵宾。”无双玉郎抢着大声说:“家父念在往昔袍 泽之情,要我相机助方门主一臂之力,没有任何承诺,我一个大姑娘也不可能有什么担当。 我承认对你颇为倾心,在京都的交情非他人所能及,所以愿意替你摇旗呐喊雄霸南天,结果 我成了你的打手帮闲,连打手帮闲的地位也没有,这算什么?别说了,瑞云谷到了,不管你 们是否成功,都没有我的事了,我乘船返京向家父覆命,做我的京都四公子,不再过问京都 以外的事了。” “冠章……”京华秀士急叫:“不要说得如此抉绝,我也是以大局为重,不能拂逆门 主……” “真的吗?”无双玉郎冷笑:“方门主被撤职,被夺爵贬为庶民,他不怪自己在东厂造 孽,假公济私灭门破家积孽财百万,反而怪家父没尽全力替他缓颊包庇,你以为我不知道。 家父情至义尽,甚至要我助他一臂之力。我告诉你,我是冲与你的交情份上,才答应南下助 你们的,既然你不珍重达份情谊,我还有什么好留恋的?罢了,我认了,明天事了,我立即 北返。” “不要……” “我已经无路可走,别怪我。” “可是……” “我意已决。”无双玉郎大声表示决心:“如果你在南方不顺利,回京吧!方门主贪残 刚愎,成不了大事,见了那姓苏的小丫头一眼,就不顾一切下令要活的,枉送了不少弟兄的 性命,能成得了大事?我在京都等你。” “你知道,我在京都成不了气候,豪门世家子弟比蚂蚁还多,我京华秀士的名气,比你 们京都四公于差了十万八千里,雄霸南天,是我扬眉吐气的希望所在。” “你只是一个无关重要的第二副门主,雄霸南天轮不到你。士秀,方门主的亲信你还轮 不到排名呢?和我一同返京吧!你京华秀士在京都仍是佼佼出群的豪门世家佳子弟。” “你居然要劝我和你返京?”京华秀士脸色一冷。 “有什么不对吗?你难道一点也不珍惜你我的情谊?” “你知道我不可能回去的。” “咦!为何不可能?” “有一天,我会荣升门主。” “可能吗?” “凭我的才华,一定能。”京华秀士说得信心十足。 “我无法勉强你,请你也不要勉强我。”无双玉郎泄气地叹了一口长气。 “你也不可能回京。”京华秀士语气一变。 “我不可能?”无双三郎一怔。 “对,你不可能返京,即使返京,你也……” “你的话我好像听不懂呢!” “你懂的。” “谁禁止我返京?方门主?” “南天你才有地位,在京都你站得住脚吗?” “噢!你的意思我不明白,你说的话好奇怪。” “你易钗而笄的真象揭开,在京都你还有颜面再以京都四公子面目,在京都逍遥自 在?” “哦,原来如此,嘻嘻,”无双玉郎忍不住娇笑:“在京都,知道我董冠章是定远候爷 千金的,不止你一个京华秀士。京都人士尊称公候名门的千金为女公子是俗例,这点你居然 不懂?怪事。你想用揭破我的身份来打击我,断我的后路,真好笑,嘻嘻?你这样做,反而 替我增加几分声誉,更会风靡京都,京都人士会把我当凤凰捧,我还得感谢你呢?我自己宣 布,毕竟有自捧之嫌,没有神秘感,轰动的声势会减弱许多。” 这番话把京华秀士楞住了,话的确有些道理。 京都北迁,不但把江南的官宦迁走,更将江南十万富豪,与及数十万普通庶民,一同迁 至京师“实都”,富户的江南奢侈风气也一同带至北地。因此在京都的豪门子女,竟相争奇 斗艳成为一时风尚,只要才华出众有财有势,谁管他是男是女?把大户人家的大姑娘称为女 公子,在南方也十分普遍。京都四公子是男是女,不以为怪。 “看来,我是无法留住你了。”京华秀士沮丧地说,眼中幻发出另一种异诡的光芒。 “你知道情势已不容许我留下,留下我只有死路一条。士秀,我在京都等你。” “为了我,也不能留下?” “我珍惜你我的情谊,但……我不得不承认我不想死,你们会逼死我。” “你不要多心…… “是吗?我受了伤,还要把我逼来将功赎罪。前片刻指斥我失职,撤除所有特权,严厉 警告不许我过问任何事;后片刻,就勒令我将功赎罪。老天爷!我算什么?里外不是人,我 那有活路?别说了,我得到处走走。”无双玉郎向把守在门口的女随从挥手示意,从容离 座。 京华秀士心中一急,伸手便拉。 “冠章,你听我说……”京华秀士作最后努力。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无双玉郎俏巧地摆脱他的手:“瑞云谷事故结束我就走,我在 京都等你。” “你听清了。”无可挽回,京华秀士不再低声下气,态度一变,声色俱厉:“方门主不 会让你走,我也不会。你必须留下来,帮助我鼎定雄霸南天的霸业,你我将是江湖称羡的神 仙情侣,同心协力建立我们的江湖王朝。” 无双玉郎不为他近乎呐喊的疾言厉色所动,仅用怪怪的眼神盯着他,似乎认为他是来自 世外的怪物,这种前所未见的形象好陌生,好遥远。 发出一声令人心颤的长叹,她默默地举步向外走。 “你听清了没有?你不能走。”京华秀士在他身后厉吼,要发威了。 “我情有独钟的秀士到何处去了?”她在厅口止步,并没回身黯然自语:“我要回京都 去找。” 说完,她重新迈动沉重的脚步。 “你……”身后的京华秀士爆发了,踏出两步右手伸出袖口。 一声剑鸣,女随从拔剑跃然欲动。 “不要三姨。”无双玉郎并没回头,但知道身后的变故,伸手轻轻阻止女随从动剑: “宁可他无情,不可我无义。他的神魔爪即使偷袭,也伤害不了我。” “少爷,你就是任性。”女随从三姨收剑归鞘:“老爷说这个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又说其外呈忠厚,暗藏奸诈;表里不一;名利心重,不可信任。而你,却对他……” “别说了,我知道错了。”无双玉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快步走了。 京华秀士的手爪,五指所涌现的用劲线条,一而再张而后驰,可知暗中迟疑难决,最后 颓然下垂,强抑攻出的冲动。 前厅大开,等候天黑之后所发生的预计变故,入侵的人,可以长驱直入。 崂山七子的老大玄虚子独坐厅中品茗,仙风道骨神态悠闲。京华秀士坐在下首,脸色很 不好看。两人低声交谈,附近没有人走动。 “万一闹翻了,方门主肯吗?”玄虚子说话不带感情,脸上神色漠然,似乎所谈的事与 他无关,更像是闲聊天信口敷衍。 “方门主早就示意,要我不管用任何手段,务必博取董公子的竭诚效忠,接受不二的指 挥。”京华秀士的声音更低,郑重其事:“不但可以利用她威摄南天群雄,更可获京中她老 爹定远候的奥援。定远候与南京锦衣卫南镇抚司的人渊源深厚,与仍在天下各地的查缉秘使 也关系密切,必要时可以藉他们的名义壮大声势,无往而无不利。” “那小丫头外柔内刚,你不怕弄巧成拙?” “不会的,大法师。”京华秀士得意地说:“京都四公子只有她武功惊世;另三公子只 是绣花枕头。京都的佳子弟在她眼中,没有一个她看得上眼。我是她唯一倾心的男人,五年 出双入对情谊深厚。家父是伯爵,地位仅比她老爹低一级,可说门当户对,同是燕山护卫出 身的功臣后裔,老实说,我要是多用些心机,三年前我就把她弄到手了,虽则她老爹反对, 她却是心甘情愿和我相好的。只要她留在南方,她老爹会支持她的。” “贫道不知道你们的内情,但似乎你的想法,有点一厢情愿呢!” “决非一厢情愿,这是事实,目下之所以出了差错,问题全出在大宁集的失败,门主在 愤怒下处置有点过激而已。大法师,本门解决了武道门,对诸位法师重建太清宫,是不是大 为有利?有她相助,必定事半功倍,桐柏山太清宫,必定稳如泰山。” “这……” “大法师,请帮助我。我一定保证,日后本门全力支持诸位法师重建太清官山门。” “好吧!贫道成全你。”玄虚于淡漠的口吻仍保持原状,似乎把承诺不当一回事。 “谢谢大法师成全,日后不敢或忘。” “但愿如此。你留心听我面授机宜……” 外面的敌人不足虑,内部的敌人可是心腹大患。要计算敌人并不容易,计算自己人可说 易如反掌。 申牌时分入侵,那是不可能成功的事,茅屋的诛仙阵,主要是应付夜间袭击的。所有的 人中,除了无双玉郎知道罗远有袭击的可能外,其他的人根本不相信会有袭击的事发生,耽 在防守区内睡大头党,养精蓄锐准备夜间大展威风。 东行的十个人,远出七八里外的谷口,便分散渡溪,沿溪右岸缓走,小心翼翼潜行,正 慢慢接近那座山峰的坡底,准备布下埋伏,等候罗远入暮时分下山。 三座茅舍静悄悄,那位隐藏在茉莉花树中的警哨,终于有点懒散,不时移动手脚以驱走 睡魔。长期追逐担惊受怕,所有的人都疲劳万分,睡是唯一恢复精力元气的妙方,警哨同样 想睡。 罗远与苏若男,已接近茅屋后方。 三家茅舍,并非指仅有三栋茅屋。事实上每一茅舍,皆有四五处建架,主宅的格局,就 分三进与左右小院,其他牲口棚、猪圈、碾房、地屋……零星散步,每一家皆占地甚广。一 家与一栋,是两码子事。 在山上已看清茅屋的形势,接近便容易多了,如不先解决警哨,就不易秘密潜入。 罗远负责对付警哨,蛇行鹭伏像伺鼠的猫,不求快只求慢,利用每株草木每块石,无声 无息无形无影,逐渐向头露出茉莉丛枝梢的警哨接近。 接近至二十步左右,他突然向后游走。 “怎么啦?”远在他后面十余步,爬伏在草丛中的苏若男讶然低问。 “茅屋有古怪。”他解开百宝囊。 “有何古怪?” “金刚禅寺故事重演,布下的毒物,比玉虚天师的更霸道,我几乎退不回来了。来,吞 下,药末抹鼻端,最好将药末塞一些入鼻孔。不要怕,不会打喷嚏的。”他倒出三种丹丸, 自己也吞下三颗不同的小指大辟毒丹。药散是谈褐色的,有淡淡的药味,不刺激鼻咽。 “有效吗?” “有九成。” “九成?这……” “如果不想冒这一成凶险,就把他们引出来;明知有埋伏却要去硬闯,本来是非常愚蠢 的事。” “他们会被引出来?” “用火招子生火。”他拔动满地的枯枝败叶:“燃起野火,他们能不出来?” “哎呀,那会波及茅屋……” “不会,这是初夏,野火威力有限,片刻就可以扑灭,这里不是松柏或衫木,所以我愿 意冒险,用意就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毁了茅舍波及无辜,于心难安。我先摆平那位警 哨,再进去要他们好看。” 仓卒间在陌生的地方草草布阵,威力有限,无法设置机关削器,也缺乏充足的人手布阵 势的不足,老道凭的是一些装神弄鬼的法器而已,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诛仙十绝等大阵,唬 外行人而已。 京华秀士重返东厢,怀中盛有不少老道所给的法宝。计算自己人,毫无风险可言。 东厢是他五个人的防守区,他有权在防区各处往来巡视,在某些地方,将某种装置塞人 墙根壁缝,即使被人发现,也不知道他在弄些什么玄虚。 第一个对他起疑的人,是他的同伴,那位豹头环眼,年近花甲,佩了沉重泼风刀的人。 这人看到他折人无双玉郎歇息的房间,在转角处的土墙缝摸索了片刻。 “哦!陈副门主,你在于什么?”这人刚转出角道,讶然走近问。 “没什么,这里有墙缝可以看到小院的一角。”他支吾以对:“尉迟堂主,你到外面走 廊看看,检查墙角的伏弩,绊绳是否松弛了。” “好的,应该不会走样。”尉迟堂主不经意地瞥了墙缝一眼,并没走近,应喏着地转身 走了。 不久,他出现在小厅,厅中静悄悄,人都不在。他坐下斟了一杯冷茶,手因紧张而抖个 不停,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又恐惧又兴奋。如果失败,一切努力都白费了,而且后果颇为 严重,他在作一次自以为稳赢的豪赌。稳赢的想法不切实际,其间随时皆可能出现难以逆料 的变数,多少会有些风险,有点紧张是意料中事,患得患失的心理压力也不轩 尉迟堂主突然出现在厅口,脸色沉重大踏步抢入,手一伸,将一具四寸长,径寸粗的紫 铜管丢在桌上。紫铜管构造十分精巧,里面的艾绒显然点燃不久,底口出现捏熄后的焦痕, 管口已没有淡烟泄出。 “二副门主,这是干什么的?我捏熄了,我要知道这玩意的功能,与为何你把他点燃的 用意。”尉迟堂主大环眼精光四射,狠盯着他沉声质问:“很像离魂香,我吸入一丝便发觉 不对了,要是没有壁香解药,现在恐怕已经躺下了。这东西好像两位仙师,在外面布置了一 些,要天黑才点燃,对不对?你怎会有这种玩意?” “不关你的事。”他心中一惊,伸手急抓铜管。 尉迟堂主早有准备,手急眼快抓回。 “我几乎被迷倒,有权知道。”尉迟堂主迟了两步,戒备的神情显而易见:“你不说, 我去找两位大法师,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虚,我一定要知道。” “给我,没你的事……” 尉迟堂主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通向后堂的堂口,跌跌撞撞出来了女随从,刚扳住门框,嗯了一声向前一栽,滚了半匝 便失去知觉。 尉迟堂主的眼角余光,恰好看到女随从栽倒的依稀形影,反正有物在动,本能地重新迅 速转身。 糟了,可怕的强韧手爪,正虚空抓出,可怖的劲流及体,奇异的抓与掀无穷澈骨劲道直 透肌骨,身躯斜撞而出,砰然一声大震,摔在土墙上房舍摇摇,掉下便寂然不动了。 “别怪我。你不该起疑心。”京华秀士冷冷地说,转身向无双玉郎所住宿的厢房走去。 他对自己的神魔爪深具信心,丈内抓劲可透心腑,肉裂骨碎,再重重一掼,五脏六腑必 定一团糟,立即气绝万无生理。 他却忘了,尉迟堂主早已暗中运功戒备。 一般的门、会、盟、帮等等黑道组织,不管是白道或黑道,不论其宗旨为何,组织的分 工合作绝对有其必要,职分内外也是基本组织的必具要件。有些设内三堂外三堂,有些设内 八堂外八堂,凡是荣任堂主的人,必定是出类拔苹的人物。 这位尉迟堂主即然早怀成心,岂能不运功戒备?可惜武功相差远甚,攻击也太过迅疾猛 烈,毫无躲闪的机会,摔中土墙弹落便像个死人。 女随从也静静地躺在堂口,是被迷昏的。 他到了厢房门外,向通道末端瞥了一眼。男随从躺倒在壁根下,丝纹不动毫无生气。 东厢共有五个人,已经倒了三个。他冷冷一笑,一掌拍在房门上,里面门闩折断,房门 倏然而开。 无双玉郎斜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无双玉郎悠然醒来用。张开星目,第一个反应便是要惊跳而起,却发现手脚已不听指 挥,神智完全清醒了,终于知道浑身已失去控制的能力。 令她急得要吐血的是,坐在床上的京华秀士,正在兴高采烈,替她卸除那件还没完全干 透的水蓝色长衫,她身上的兵刃饰物,全丢在床头。 她横躺在床上,成了待剥的羔羊。 “你急什么呢?”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流动:“从前,我会心甘情愿将身子交给你;现在 即使对你产生不满,只要你求我,我还是你的人,毕竟你是我唯一倾心的秀士郎君,我会和 你厮守一辈子。” “女人善变。”京华秀士邪笑,眼中燃烧着情欲之火:“违心之论。你已经表明撒手不 管的态度,提从前的事已无意义,弄成这种地步,那是你自找的。” “你这畜生……”她的泪水,终于滚落床席。 “今后,我不信你还敢提返回京都的事。”京华秀土开始剥她的衣,胸围子呈现眼下, 被包紧的酥胸,呈现美妙动人的线条:“你必须助我称霸南天,助我……” 外面的小院子,突然传来悦耳的语音。 “怎么不见有人,难道人都逃掉了?”是苏若男的嗓音,但京华秀士觉得陌生:“老 爷,我们来晚了,中了金蝉脱壳计。” “不可能,那个警哨的口供可信。”罗远的嗓音声如洪钟:“正屋里的人将闻声赶来, 准备了。” 京华秀士惊得跳起来,火速穿衣着靴。男人脱得精光,有天大的本事也无从发挥,即使 面对一个八流痞棍,也无颜光着身子神气称英雄。 武朋友碰上恶劣的变故,决不会是光披上衣衫,而是穿裤第一,着靴第二,光着脚丫 子,武功发挥不了三成。大地是力之源,脚藉大地发挥力量,光着脚不但力源不继,也无法 用脚进攻。 还不错,反应够快,紧妥靴带,手便抓住挂着剑的皮护腰,目光落在床上,酥胸已半露 的无双玉郎身上,胸围子未卸,但因撕衣时移动松驰,玉乳不再受拘束,挺立的曲线引人遐 思。 他心中怦然,也蓦然心惊。 罗远已经深入中枢,没发现扼守正屋的人现身策应,外围的诛仙大阵失效,他这里已成 了凶险的中心。 分区扼守,正屋的人是不会来策应他的。 如果他挡不住罗远,这位无双玉郎怎办?按罗远这次伤人而不杀人的情况估计,不会杀 害失去抵抗力,倒在床上的人。 无双玉郎如果留得命在,结果如何? 一不做二不休,灭口是唯一免去危险的上策。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他别无抉择, 势在必行。 一声剑鸣,他拔剑出鞘。 “别怨我。”他的剑向前顺势伸出:“这都怪你自己……” 虚掩的房门悄然而开,剑光如匹练破空射到,眼角瞥见光芒一闪,剑气光临右臂。 他如果刺死无双玉郎,就得赔上一命,生死关头,已不由他多想,本能地扭身挥剑自 保,全力硬对。 铮一声狂震,火星飞溅,他竟然封住了这一剑,只感到虎口欲裂,手膀发麻,巨大的反 震力,震得他斜向倒退,踢倒了小桌,滑倒在壁根下。 生死关头,激发他的生命潜能,藉反弹的后劲,飞跃而起,砰一声撞毁了唯一的小窗, 跌出窗外去了,左手仍抓牢皮护腰,赤着上身飞遁,这一剑硬封,几乎震毁了右手,已无力 挥剑搏斗了。 罗远的目光落在床上,讶然失惊,忘了追京华秀士补上一剑,他也不认识中华秀士。 “怎么一间事?”他大感困惑:“你……你像是受了禁制,你们自己人……” “我的双肩井,双环跳……”无双玉郎闭上泪下如绳的星眸,虚脱地叫:“我……我不 要活了……” 罗远先拾过丢在床下的长衫,掩住半裸的酥胸,略一探索,知道可解这种截经制穴手 法。 “活不活你自己衡量。”他飞快地解了四处穴道:“我不欠你什么了。” 身形飞起,一闪便到了门外。 小院子里,苏若男大呼小叫,跳脚咒骂,要将人引出,果然有效,她的俏甜嗓音,虽然 大姑娘骂不出什么恶毒难听的脏话,但在一些狂妄自负的高手名宿耳中,任何咒骂也足以引 起他们的怒火。 第一个冲出小院的,是那位与京华秀士打交道的玄虚大法师。 “孽障该死,贫道要你生死两难。”大法师怒吼,不屑拔剑,手中拂尘一抖,大踏步无 畏地逼进,似乎苏若男所持的不是可杀人的利器,而是一段朽木,伤不了人,所以挺起胸膛 硬向剑尖闯。 “退!”罗远的喝声传到。 苏若男略一迟疑,不甘心不战而逃。这瞬间,拂尘涌发的可怕暗劲一涌而至,像千斤巨 锤砸到,呼吸感到窒息。同一瞬间,手膀被罗远扣住向后带。 同一瞬间,大法师哎一声惊叫,一段尺长木板,在大法师的头脸炸成碎片,鼻孔口角立 即有血溢出,在惊叫声中,大法师双目难睁,化道清风如飞而逝,居然能从原路退出,隐没 在正屋中。 “厉害……这妖道好阴险。”勉强可以站稳的苏若男,抽口凉气惊呼。 “你该打。”罗远大为光火:“我已经上过当,你居然重蹈覆辙。这些混蛋的手脚,任 何有无意义的挥动,都必须提防,任何移动都可能是杀着。走吧!里面的阵势发动了,不要 做大傻瓜和妖阵玩命,以后再来。” 一挽苏若男的小腰肢,轻灵地跃登屋顶,踏碎了不少半腐的茅草。 没有人追赶,那位大法师一露面就亡命而逃,躲在屋内的人,怎敢出面追赶枉送性命? 外出布局引诱坦伏的十个人,被紧急信号召回。他们做梦也没料到,罗远居然敢在白昼 向茅舍袭击,以至外出布局失败,驻守的内部也成了输家。 阵势无功,内部的各种法器也来不及发动,再加上内部二副门主京华秀士出了意外,失 败得相当惨:主事人玄虚大法师几乎伤了五官,一名警哨被打断了双臂。 姓尤的大副门主,带了外出布局的九个人,闻警匆匆赶回,首先便发现三家茅舍剑拔弩 张,大感惊讶,内部不但被罗远倏忽来去一击即走,而且发生严重的内讧,难以收拾。 无双玉郎两随从占据东厢,指名要京华秀士出面讨公道。小院子里搁着京华秀士的长 衫、内衣、百宝囊、荷包、腰带……还有一具紫铜燃管。 那位被抓伤了肩骨,摔断了两根肋骨的尉迟堂主,坚决地站在无双玉郎一边,他是活证 人,裹了伤坐在门廊下,咬牙切齿将发现警兆,受到京华秀士攻击下毒手的经过,当众不断 大骂诅咒,要尤大副门主执法以正门规。 所有的人皆聚集在东厢的小院子里,但玄虚大法师不在场,五官受创并不严重,但正好 可以利用作为不出面的借口,以免受到追诘的指责。 京华秀士也不在场,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尤副门主是领队主事人,但无权指挥十僧道,即不便找玄虚大法师,也不便找京华秀士 来对证。京华秀士是三位副门主之一,排名第二。尤副门主排名第一,当然不便找京华秀士 来遭受羞辱。而且兹事体大,尉迟堂主的地位仅低一级,谋杀堂主,尤副门主也处理不了。 处理不了,尤副门主断然下令立即动身,尽快赶回瑞云谷,听候门主处理。 十僧道也知道情势恶劣,知道对付不了罗远,前往瑞云谷的念头更切,已经折损了一个 老道。为首的大法师也聚不及防伤了五官,再拖下去后果堪虞,不等众人准备停当,便急急 领先离去。 受伤的六个人,留在茅舍候救,派了一个人照料,众人立即像丧家之犬,展开脚程溜 走,像漏网之鱼奇快无比,翻山越岭脱离险境。 无双玉郎三个走在最后,与前面的人保持距离。 京华秀士没在这些漏网之鱼中,他想加入,但无双玉郎怎肯饶他?不得不走险落单。 众人动身后不久,他才返回茅屋,上身精赤,只穿了一条裤子。幸好手中还有一把剑, 却没有剑鞘,像一个输得精光的赌徒。 看到负责照料伤者的人,总算获得一件青直裰掩丑。运气不错,这位仁兄是他的亲信, 叫游蜂戚棠,一个好色的江湖浪汉,与他是同好。 “戚棠,把结果告诉我。”他急于知道经过,颇感不安:“无双玉郎怎么说?” “怎么说,不需她多说,仅尉迟堂主一个人,就咬死你了。”游蜂戚棠苦笑:“副门 主,你怎么做出这种犯忌的事?” “不能怪我,尉迟堂主不上道。”他不想多加解释:“天不助我,偏偏碰上天杀的八极 雄鹰来闹事。无双玉郎敢不顾颜面……” “你真驴,副门主。”游蜂戚棠嘲弄他说:“什么颜面不颜面?咱们燕府出身与燕山系 走得近的人,谁不知道她是定远候爷的女公子?门主知你和她的交情,也希你能成为董府的 娇客,才能获得董候爷的支持,南镇抚司会给咱们方便。董候爷难则久病而致仕不问外务, 但南北两镇抚司与东厂的当权人士,多半是他的袍泽或旧部属,他一句话就可以底定乾坤。 门主一直就安排你和无双玉郎一同行动,目的在此,你却不知道制造机会,操之过急把好好 的事搞砸了,哀哉。” “本来好好地一切顺利,怎知……他娘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得赶往瑞云谷,找机 会向他赔罪,也许还有转回余地。” “对,来软功,这是唯一的机会,不能再犯错了。”游蜂戚棠鼓励他:“谁都知道在京 都期间,你们最要好,郎才女朗,家世相差不远,都认为你们是相配的一对。你却不在她身 上下工夫,偷偷在别的女人身上浪费时间。千不选万不选,偏偏选在凶险搏杀期间,急吼吼 来硬的横戈跃马,你这情场老手,怎么做出这种不上道的蠢事?” “你知道个屁!”他毫无秀士的风度,口出粗话:“这个小丫头你以为好对付?在京都 我根本抓不住与她独处的机会,连手眼温存的机会也少得可怜。她那几个保镖几乎形影不 离,出京之后,我才有机会偶或享受手眼温存。她要北返而且意志甚坚,我再不下手,永远 没有机会了。我如果得不到她,在九幽门我发展的机会有限。我决不放弃,决不!” “下手的时机不对,副门主。你这就走吗?” “对,我要赶到他们前面去,先让门主了解情况,天杀的,我这第二副门主的地位,可 能保不住了。 “尉迟堂主可能要求开香堂,你最好设法与他和解。快走吧!天快黑了。” “好,我这就走。” “他们决定走桐柏至瑞云谷的北道,远了十余里,但路好走。你越谷走南道,千万别迷 失在山林里,比他们后到,你栽定了。” “天黑之前,我一定可以到达南道主径,不会迷失。” 刚迈出第三家茅舍的外院门,送他的游蜂戚棠突然脸色大变,砰一声关上了院门,把他 关在门外。 右侧的一排槐树下,踱出灵秀的苏若男,微笑的神情十分可爱,颊旁绽起笑涡,表示笑 得真的很愉快,不像是一见便恶颜相向的仇敌。 他一怔,油然生出强烈的戒心,也怦然心动。他不认识苏若男.不曾见过面。但门主曾 经交代,要活捉一个姓苏的小美人,据说武功相当了得。 不消多猜测,这个小美人一定是姓苏的,八极雄鹰身边,就有姓苏的小美人。 “难怪门主念念不忘,这小美人真美得令人……令人心猿意马。”他心中嘀咕:“比冠 章更多几分女人味,她是我的!” 无双玉郎从小就男装打扮,温文儒雅风流潇洒,简直不男不女,当然缺乏女人味。 苏若男喜穿劲装,刚健婀娜,曲线玲珑。劲装与骑装相差不远,具男子汉气概,但有暴 露的曲线,就女人味十足了。 他一见便失魂,很可能是不久之前,几乎把无双玉郎剥光弄到手,看到了春光,情欲未 退,没获得发泄,意识中仍强烈地需要找女人满足情欲,所以一看到同样美丽的女人,欲火 骤然重升,浑忘利害。 门主要这个小美人,他为何不要?一跃三丈,他有意卖弄一闪即至。 “你就是那个姓苏的小美人了。”他得意地逼近至丈内,欲火在大眼中燃烧:“来得 好!我叫京华秀士陈士秀,大概你并不知道我这号人物。” “我来得当然好,问题是对你好呢?抑或是对我好。”苏若男仍在微笑:“因为我要捉 人问口供,要挖出你们来湖广的阴谋。我就是姓苏的。苏若男。” “我也要向你问口供,有志一同,正好先亲热亲热……”话未完,右下猛然一记金豹露 爪探袖而出。 苏若男早知这些人不讲武林规矩,会出其不意突下毒手,怎会上当,对方的手一露,她 便向右一闪。 “看谁阴毒!”她娇叫,声出左手急扬。 双锋针幻化锋芒,恰与神魔爪的抓功遭遇,突然速度像是增加了一倍,发出刺耳的厉 啸,向斜下方一沉,嗤一声贯入坚硬的地面,尽尾而没。 旋舞的劲流,也一泄而散。
---------------------------- 旧雨楼 扫描,bbmm,夜叉王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十八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十八章 “该死的,你的爪功惊世骇俗,果然卑鄙地突下毒手。再给你一针。” 京华秀士一抓落空,已经有点心惊,再看到抓劲居然封制不住飞针,仅震偏针势而已, 更为吃惊,碰上敌手了,突袭无功,先前兴奋的情绪开始沉落。 外发的内劲极耗精力,通常一兴二狂三衰四竭,已浪费了一抓,怎敢再浪费第二抓?针 的劲道可怕,不能逞强卖弄硬撞,身形急移,幻化三个虚影,远出丈外换了三次方位,躲过 可破内家气功的双锋针。 苏若男虽然大叫看谁阴毒,其实她一点也不阴毒。她是面对面先叫后发针的,暗器名不 符实,是明非暗,那能算是阴毒? 京华秀士怒火爆发,大喝一声,沉马步又是一记神魔爪,志在必得。 已经揣摸出对方绝技的性质,苏若男更不会上当了,用上了平生所学,挫低马步向后飞 滑,爪劲就差那么一尺半尺,速度赶不上她的滑速。 滑退两丈猛然前冲,这一退一进之间,速度快得令人目眩,似乎她先前并没离开原地, 视力产生错觉,在抓劲回流,尘埃滚滚中回到原位。 “打,打!”针随着回流的尘埃破空速射,速度平空增加一倍。 棋逢敌手,京华秀士也揣摸出她的心态,爪一伸便斜掠丈外,惊出一身冷汗,两枚双锋 针几乎贴肋侧掠过,掠出后仍感到肋下麻麻地。 “我来捉他!”沉喝声震耳欲袭,发自上空。 京华秀士心中一震,猛抬头,屋顶上有灰影升腾,从顶点头下脚上猛扑而下,前伸的双 爪像鹰爪,声势之雄惊心动魄,简直就是一头怒鹰下搏。 茅舍还在三丈外,这人是发声之后再跃升的,速度极猛,已超出人的体能极限。 面对武功超绝的高手,而且知道这高手的爪功可怕,怎敢使用这种凌空下搏的身法招式 攻击?身在空中自保的能力有限得很。 京华秀士心中一凉,已看清来人是谁了。在放弃无双玉郎时,百忙中封住罗远一剑,吃 足了苦头,当时并不知道是罗远。 现在,他知道了,看声势身法,一定是八极雄鹰。 八极雄鹰的名号,给予九幽门的人心理上的压力,相当沉重。如果不是八极雄鹰,这位 秀士肯定会在愤怒之下,不顾一切竭泽而渔,发出第三记神魔爪孤注一掷,爪功对爪功,谁 怕谁呀? 但八极雄鹰怎能不怕?三十余名超等高手,追杀八极雄鹰,结果如何? 不用多想,望影心惊,抬头的刹那间便勇气全消,一跃三丈如飞而遁,逃人屋侧的草木 丛,比受惊的脱兔快一倍。 罗远飘落,知道追不上了。 “你把他吓跑了。”苏若男大发娇嗔:“老爷,你得赔。” “那家伙是胆小鬼,怎么赔?”罗远苦笑。 “口供设着落啦!里面如何?” “安顿受伤的人。” “有人就好。” “什么,你不是要我向受伤的人逼供吧?你会吗?” “这……罢了,”苏若男泄气地说。 “那些人是向谷口走的。” “追!”苏着男不肯罢了。 “追不上了,天快黑啦!” “那…” “我们到瑞云谷,赶两步。” “走啊,老爷。” 苏若男欢呼雀跃是有理由的,她就耽心罗远不去瑞云谷。迄今为止,罗远一直没肯定表 示去瑞云谷,一再表示对向武道门集会毫无兴趣,置身事外无意介入。 她懒得去想罗远态度转变的理由,反正只要罗远去,她就心满意足了。 假使让她知道罗远去瑞云谷的心理变故,一定心里高兴不起来。 她知道,她的一颗少女的芳心,已寄托在罗远身上了,心湖已涌起涟漪。 令她不安的是,罗远并没把她当女人。 她知道自己的风华比不上宇内三狐,罗远对宇内三狐也毫不在意。但她在等,等罗远注 意与发现她,是一个青春美丽的大姑娘,而不是若(像)男人的女人。她在改变自己,至少 在她发现无双玉郎的美丽成熟女随从时,便想到要把自己,也打扮得像引人羡慕的漂亮女 人。 她当然不知道,罗远在小溪中,突然看到无双玉郎半裸的胴体时,所受到的震撼是如何 强烈,印象是如何鲜明。对一个正常的大男人来说,那是无可抗拒的,难以磨灭先天性不由 自主的诱惑。 以往,她娇傲自负,不但武功超尘拔俗,美丽灵秀不可一世。可是,不但比罗远相去远 甚,连比她差劲的宇内三狐,也轻而易举擒住了她。 然后是武功更高强的人先后一一出现,摄魂天魔她就难以应付。无双玉郎显然比她高明 多多,与罗远棋逢敌手。现在又碰上一个爪功可怕,她不知道名号的京华秀士,对方报了名 号,她也不知道底细。但她知道,京华秀士的武功决不比她差。 她知道谦虚了,无形中气质与性情,都在慢慢改变,也逐渐令人喜爱了,所以她有信 心,用些心机,罗远会喜欢她的,她已经不是往昔那个不易亲近的“若”男;女人若男,那 一个男人肯喜欢? 仍然没获得口供,无法了解这些实力庞大,来自京都人士的底细。但这些人打武道门一 千五百两黄金的主意,是无可置疑的事。 死了许多人,即使能顺利夺获一千五百两黄金,仍然是大输家,这些人真不该来的。 罗远知道她也是为黄金而来的,因此在言谈间,她尽量避免谈及黄金与武道门的事,以 免引起误会;罗远一直就鄙视夺金的举动。 她几乎忘了,基本上罗远仍然对她怀有戒心。如果摄魂天魔那些人不群起而攻,罗远怎 会在休戚相关、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情况中与她合作自保?演变成目下的处境,完全是情势丕 变所促成,因势利导而牵连在一起,罗远根本无意前往瑞云谷淌这一窝子浑水。 罗远本来就需往北行,前往南阳府,不需经过瑞云谷,当然瑞云谷也可以到达南阳府。 演变成目下的情势,主要原因是罗远想了解无双玉郎这些人的底细,以便日后心理上预作提 防,并非有意参予瑞云谷夺金的事故。 也许是数有前定吧!罗远竟然被无双三郎所吸引,改变了主意,要留意无双玉郎的动 静,因此有意无意间,不再提拒绝前往瑞云谷的事。 双方都不了解对方的打算,她自以为罗远是受她的影响,愿意前往瑞云谷的。 一阵好赶,放开脚程急如星火。夜间在山林中极易迷失,必须加快脱离,在日落之前, 绕回到至瑞云谷的小山径,距被十僧道突袭的地方不足一里。罗远在山林分辨方向的能力十 分准确惊人,不愧称进入深山大泽的采药师。 山径不怕迷失了,罗远打算连夜前往瑞云谷,三十余里如果脚下放快些,一个更次便可 赶到。 天黑了,首要的事便是找食物充饥,顺便打听这条路的动静,看是否发生了重大事故。 走了三四里,运气不错,路旁的山脚下,出现了灯火,走近便看出是一座小小的三家 村。其中的一家不但有灯光,而且有借宿的旅客,透过外院柴门的缝隙,可看到正屋的门大 开,里面有十余位佩刀带剑的人,分两桌正在进食,有酒有鸡颇为丰盛。土瓦屋民舍的厅堂 窄小,挤两桌旅客已有人满之思。 推开柴门,经过前院,看到墙角有几个人乘凉,交头接语交谈。外面幽暗,看不清面 貌。那几个人仅瞥了他俩一眼,没加理睬,大概是已经膳罢的旅客,而且都是江湖之豪。 踏人大门,便看清有首一桌的六位男女旅客。六位男女旅客也看清了他们,双方同时咦 了一声。 左面的一桌有八个人,全是雄伟剽悍的中年大汉,也同时向他俩注目,眼中流露出诧异 神情。 是宇内三狐。另三位是年近花甲的人,村夫打扮,身材普通,外表平凡不引人注意,但 眼中不时闪烁一种诧奇的光芒,腰间的百宝囊甚大,足以作为行李挂袋。佩的刀也不同,是 长仅尺八的尖刀。 罗远对这种刀不陌生:法刀。 天师道的弟子不用法刀,用七星剑、桃木剑、古定剑。巫门弟子、端公、秘教门人、邪 门人士,有一半人用法刀。这些人士派流之多。难以统计,而且有地域性,各具秘技特有范 围,与医、卜、星、相、命各流,同为江湖猎食者。一般大众门中所谓“走江湖”的人,就 指这些神秘的人士。 走江湖与闯荡江湖是两码子事,虽则性质差不多。不论走或是闯,都被列人三教九流难 上台盘。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浑身大汗,身无长物,一定是遭了祸事了。”白妖狐看了他俩的 狼狈像,嘴上不饶:“过来坐,你们该也饿了。 “你们没逃回随州,不怕祸事吗?”罗远笑吟吟拖凳就座:“碰上一大堆神仙活佛,那 能没有祸事?你们最好别碰上,你是妖狐,铁定怕仙佛。” “逃到半途,愈想愈不甘心,恰好碰上这三位老朋友,所以回来了。”白妖狐随即替双 方引见:“我这三位老朋友大有来头,他们……” “我们自己通名。”那位留了白花山羊须的人阴阴一笑,抢着说:“我,幽冥使者鲍 方。” “天涯浪客柏孤。”第二个人说话本无表情。 “五方游神洪荒。”第三个人却声如洪钟。 “八极雄鹰罗远。这位小姑娘叫苏若男。”罗远也自报名号,他并不知道这三位大有来 头的人是何方神圣,但一听绰号,便知一定大有来头。 “你就是八极雄鹰,”幽冥使者脸色一变,不敢再托大了:“听三狐说过你大闹大宁集 的事,佩服佩服。我们不在乎摄魂天魔,他们凭什么敢出面残害同道?你说的仙佛,又是怎 么一回事?” 宅主人送来了碗筷,加了两碟菜肴。苏若男饿得发慌,先吃了再说。 “可能是什么崂山七子,山东三佛……”罗远将所遭遇的变故,一面进食一面简略地说 了。 “听说过这些人物,也仅限于听说而已。”幽冥使者冷冷地说:“就算他们具有无上神 通,咱们的道行也不弱。他们最好不要做得太过分,半途行凶断别人的财路,算什么玩意? 唬得了我们吗?” 罗远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不知道这些人具有些什么了不起的神通,虽然觉得口气托 大,也并不在意,但本能地觉得有点夸张不识时务,区区六个男女,宇内三狐本已是谅弓之 鸟,能与摄魂天魔上百名高手论短长?他很难想像当摄魂天魔百余名高手发起攻击时,这六 位仁兄仁姐,会用什么方法手段应战?会不会被对方的人潮所掩没,被踏成扁鸭, “他们不会虚张声势唬人,而是凡是影响他们利益的事,必定不惜任何代价,将对方歼 除以达到目的。”罗远不想多说,在不可一世的高手名宿面前,少说话以免麻烦:“他们不 断向我下毒手,我得睁大眼昭拉长耳朵,留心地注意结果。诸地位今晚还赶路吗?” “明早再走,不急。二十余里路,脚下放快些片刻可到。”幽冥使者信心十足:“用神 行术更快,一定来得及赶上。你呢?” “受到攻击被逼入山,逃了几十里,人都被赶散了,得在这附近寻找逃散了的同伴,走 不走得找到同伴后才能决定。”罗远找借口隐起自己的打算。 “跟我们走吧。”白妖狐又在打他的主意:“我们结合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人,联手见机 行事。多你和苏姑娘的人,力量更壮大了。” “有我参加,你们麻烦大了。”罗远用心计拒绝。 “我们麻烦大了?什么意思?”果然引起幽冥使者的不悦,变色沉声问。 “他们把我八极雄鹰,列为必须一举搏杀的目标,见面便会一拥而上喊打喊杀,岂不连 累你们替我挡灾,也许你们几位讲道义愿意拔刀而起,你们其他的朋友肯吗?黄金还没见 到,就得无谓地拼命,换了我,我也不屈意。”罗远婉转地说出理由,而且理由充分。 “到瑞云谷之后,咱们仍然欢迎你加入。”幽冥使者果然气消了:“你杀了他们不少 人,处境相当危险,在瑞云谷你如果和我们并肩站,我们当然会同仇敌忾休戚相关。” “我会加以考虑的。”罗远信口敷衍。 填饱五脏后,两人立即告辞,借口要在附近寻找同伴,幽冥使者众人也无意挽留他们。 远出里外,罗远一拉苏若男的手,用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噤声,往路旁的草丛中一钻, 潜行百十步,隐没在山坡的树林内。 “你搞什么鬼?”苏若男终于忍不住低声问。 “有人跟踪。”他附耳说:“用意不明,捉住了也不会问出结果,先避一避。” “何不加快赶往瑞云谷?” “你敢走?” “哦,你的意思……” “路只有一条,夜间又不能在陌生的山林乱闯,在险恶处埋伏,你受得了?宇内三狐几 个人自以为了不起,也不敢连夜动身呢!” “也许他们真的很了不起。” “而且的确了不起,所以信心十足……唔!不对,伏下,定下心神行功吐纳。”罗远把 她按伏在两株古松下:“不管你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切记不加理睬,抱元守一万虑俱消, 敛神内视不理会身外一切异象。凝神聚气,浑身放松。” 罗远一面叮咛,一面倚树用五岳朝天式坐下,浑身立即放松,逐渐进入出神返虚无我无 物境界。 她不出自主,定下心神吸口气功行意敛。 耳中刚听到模糊的气流激荡声,立即浑身毛发森立,她这一辈子,从没听过这种阴厉的 声音,直觉地认为决不是来自人世间的声浪。 心神刚出现恍惚,背心便被一只大手按住了,一股奇异的脉动注入体内流向百脉,恍惚 的心神重趋平和。接着是天地逐渐沉寂,那种异声正徐徐远去,兽吼枭啼的声痕,也变得微 弱十分遥远了。 最后,耳中只听到空气在耳涡深处,轻微流动摩擦的空茫回响,天地俱寂,似乎已离开 烦嚣的尘世,意识进入空寂虚无的不测境界。 不知过了多久,背心注入的脉动徐徐静止,她也从空茫死寂中返回浊世红尘,枭啼兽呜 突然增高,意识重返阳世,感到一阵凉气彻体,那是山区特有的夜风,所传来的寒气。 “不必急于动身,在此地露宿一宵。”她听到罗远平静低沉的语音,但已感觉出语音中 隐藏的倦意。 她挺身爬起,颇为紧张地贴罗远坐下。 “怎么一回事?我……我有遇邪的感觉。”她打一冷战,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发生了。 “摄魂天魔那些人,碰上势均的对手了。”罗远答非所问。 “你是说……” “宇内三狐那些人,四更左右定可到达瑞云谷。” “动身了?” “还没有。”罗远肯定地说。 “你是未卜先知的神仙?”她笑了,不肯置信。 “幽冥使者的元神还没返回躯壳.当然不可能动身。”罗远不多加解释。 “你……你的话我听不懂……” “懂你也不肯相信。” “我……我相信。”她语气存疑。 “两个人,很可能是幽冥使者与五方游神,要了解我们的动向,所以暗中跟来了,幸好 被我早一步发现。但到了这里,我才发现来的不是他们本人。而且,他们想威吓我就范,听 他们驱策,我只好引他们在这一带山林授捉迷藏。歇息吧!他们不会来了。” “这……我只感到……” “感到有遇邪的感觉,感到此身已不在人间。” “咦,你……”她吃了一惊。 “十僧道奈何不了幽冥使者这三个人。这三个人的道行,抗拒得了十僧道的神通,可以 替我们牵制住一些强敌。如果这三个人夜间向摄魂天魔那些人袭击,很可能摆平一半高手名 宿。白天,他们发挥不了一半威力,所以我们在瑞云谷所受的压力,也减少一半。” “哦!这么厉害?看他们的外表……” “外表不起眼,是吗?睡吧!让他们先走。” “我还是听得一头雾水。” “如果你真知道经过,你会……算了吧?我也要歇息恢复精力。” “睡就睡。”苏若男极不情愿地往他身上一靠,突然发现他的衣衫已被大汗湿透了。 她刚想问,却被罗远挽住她的肩背,强边她在身旁睡倒,不许她动弹。 心潮汹涌,久久便不知不觉睡着了。 天一亮,布置在各地埋伏的人,皆纷纷撤回瑞云谷,不能在各地零星活动了。 赎人的时间订于午正,必须完成严密的布置,一上午的时间并不算充裕,派在各地的人 必须及时赶到,重新布置需要时间调整。 瑞云谷占地并不广,出三座高峻的奇峰所夹峙,仅瑞云峰的西南两峰相连的鞍部,有可 供安全上下的通道。但攀登也相当吃力。 瑞云谷的东面,陡岩直落百丈,与南面的凝翠峰削崖,形成不足半里的谷门,也就是出 入的唯一通道,山径在谷口东南两里地,路一分为二。左是北道,通向七十余里外的桐柏县 城。四十里外,则是有名的淮源伏流重新涌出的大复山阳口村。 右而的南径,通大宁集。 桐柏县阳口属河南南阳府;大宁集则属湖广德安府。所以说桐柏山区是三不管地带,大 概不会有人反对,因此桐柏山有土匪强盗结巢出没,也是众所周知的事,甚至有打家劫舍的 盗群活动,官府也无可奈何,兵来贼去,兵去贼回,谁也奈何不了谁。 进谷口里余,便是小小的瑞云村,有三五十户人家,耕种谷内的两三千亩田地。真正的 水田,还不足三百亩,十之九是只能种杂粮的半瘠山坡地,形成与世无争,外人不易涉足的 半闭塞天地。 如果谷口被封,唯一的逃生出路,是攀越瑞云峰西南的山鞍,别处皆无法攀越,只有猿 猴可以上下,或者飞鸟可以翱翔。 可以预见的是,武道门必定占据山鞍的一面,作为进出瑞云谷的通道,避免事主报官, 派官兵封锁谷口。当然那是为防万一的应变措施,事主不敢报官,户藉在岳州远在数百里 外,无凭无据没有证人,报官也难获桐柏的官方受理,更怕误了肉票的性命。 前来参予夺金的各路群雄,不可能事先入谷在村中落脚,以免引起事主双方的误会,影 响赎人的进行,这是江湖大忌,会引起公愤,成为众矢之的。不论任何方面的人前来参子, 皆需避免直接在瑞云村露面,以免引起误会,被看成破坏这次买卖的罪魁祸首,更可能受到 任何一方的致命袭击。不许第三者在场,这是江湖好汉们办事的宗旨,也算是规矩或禁忌, 有权以雷霆手段加以排除。 谷内谷外地势隐蔽,可以藏匿的地方甚多,先到或后到的人,皆有广阔的活动潜藏空 间,尽量与其他的人保持距离避兔接触,以免暴露实力,被糊里糊涂吃掉消灭,那才冤哉枉 也。 不论先到或后到的人,并不需先熟悉环境,反正武道门完成交易取得赎金之后,必定出 谷撤走,找机会下手明暗劫取的人,盯牢了武道门的人就错不了。 不论是走江湖或闯江湖的牛鬼蛇神,十之九是穷光蛋。尽管他们有些人怀有理想有抱 负,但说穿了绝对跳不出争名逐利的圈子,绝大多数的人在三教九流中鬼混,身上能掏出一 二两银子百十文制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一千五百两黄金,会令人想得发疯,为了一二十 文制钱打破头是常事,一千五百两黄金值得用命争取。所以这次从四面八方赶来发横财的 人,不可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英雄好汉,见了面尔诈我虞是正常的事,届时也必定是你死我 活的局面。 绝大部分的人隐身在谷外,谷口附近不时有人现身活动,用意不明,其实并无现身的必 要,在这种紧要关头,随时皆有被人击毙的危险。这里与大宁集的情势不同,大宁集是往来 的歇脚处,有些人与夺金无关,只是过往的旅客而已。 千手灵官就是无关的人,不影响夺金群雄的利益。但如果在这里出现,处境就不一样 了。 时光飞逝,当日上三竿时,终于有人沉不住气,公然从隐身处走出,三三两两动身入谷 了。谷内可以隐身的地方甚多,这些人一一消失在瑞云村附近的山林内,这表示决定性的时 刻将届,是各展神通的时候了。 山鞍下的树林内,摄魂天魔一群高手名宿,扼守住攀登山鞍的地段,显然意在堵截武道 门从此地脱身的通道,似乎已认定武道门带了黄金撤走,非从这里走不可。走谷口风险大, 那一线山径一面是短崖,一面是溪流湍急的乱石溪床,只要夺得金箱,登岩或下溪脱身容 易,追赶的人不可能一拥而上,夺金成功往山林中一钻,就可以安全地鸿飞杳杳。 山脚距瑞云村约有三里可以俯瞰瑞云村的动静,林深草茂,人隐身在内,小村的人不可 能发现他们的活动,向上攀升,坡度虽陡,但没有直起直落的峻崖,攀枝拨草上下不算困 难,身手矫捷的武林健者,两三里的陡坡难不倒他们,可说是除了谷口之外,这里是进出山 谷的理想途径,所以该是武道门必取的出入路线。 人都隐藏在草木丛中,首脑们却在一处古木参差交错的平坡聚集。 果然不出罗远所料,那位使用排山袖的人,确是这些人的首脑,在八名男女随从的护卫 下,坐在一株倒木上,炯炯鹰图精光四射,戒严的像貌,表示他是一个具有无上权威的领袖 人物。 四周有十余名男女,都是重要的负责人,其中包括摄魂天魔,以及一僧一道。 满脸虬须的尤大副门主也在场,脸上神包显得冷漠。 无双玉郎与男女两随从在下首,脚下散置着属于京华秀士的物品。 “我已经再三说过了,这件事以后再说。”首脑的大八字胡说话时一翘一翘显得可笑, 脸上却隐现怒意:“关键时刻,咱们内部不能发生事故自乱阵脚。冠章,以后我会替你主持 公道。” 双方显然经过一段时间争论,首脑显得不烦恼,关键时刻,的确不宜处理这种重大事 故,任何惩罚,皆会影响大局,内部不和,那能全力对外? “那么,侄女即置身事外。”无双玉郎忍耐已至极限,不满意这种推搪敷衍的答复: “侄女不是九幽门的人,无权要求方叔用门规处理;九幽门的门规,也对侄女没有约束力, 好,我走。” “你走?”方叔一掌拍在树干上,声色俱厉:“重要关头你走?往哪儿走?” “出谷,赶往武昌府。家父在楚王府还有几位朋友,他们会照顾我的。” “你这是忤逆不孝。”方叔的嗓门大得很:“你没忘了当初令尊当面交代,要你全力助 我到南方发展的承诺吧?我刚在南方踏出第一步,你就因些小事,便违抗尊亲的嘱咐,使小 性子撒手不管,像话吗?” “你曾经保证照顾我,你是这样照顾我的?我曾经替你出了死力,你是这样回报我的? 我会把所发生的事故,一五一十向家父禀明,有何结果,家父会向你讨公道的。京华秀士今 后,他最好不要回京都。”无双三郎向后退:“他最好死在南方算了。” “这件事你怎能怪他?你们本来就是一双情侣,你如果不曾有所表示,他敢对你怎 样?” “是你所授意的,是吗?” “胡说八道。” “尤副门主的态度,就已经明白表示出于你授意了。你是我的长辈,我不敢对你怎样, 家父会有些什么反应,你等着好了,我走了,不要阻止我。” “你敢?”方叔倏然站起,几乎在怒吼了:“我会派人上京,把你爹找来。我把你从京 都带来,一切你都得听我的。目下需要你对付八极雄鹰,只有你才能缠住他。你已经失败了 两次,不能有第三次,哼!” “你已经疯了。”无双玉郎不屑地说:“你不但对我无义,对你的忠心耿耿弟兄尉迟堂 主更无道义,你怎能向你的九幽门弟兄交代?你的弟兄离心离德是必然的,你将为了这件无 义的事,失去称霸南天的好机。如果这一次吞并武道门的计划能成功,很可能是老天爷特别 眷顾你。好吧!我不走,既来之则安之,我要看结果,看老天爷是否真的眷顾你。” 她的态度突然转变,方叔显然大感意外,鹰图凶狠地盯着她,搜亲她脸上的神情变化。 她脸上的激忿消失了,冷森的神情取而代之,这位九幽门首脑的一声“你敢”,重重地 敲开了她被蒙蔽了的灵智,看清了恶劣的处境,她必须运用智慧以保全自己。 要派人上京把她爹找来,可能吗? 如果不可能,这位首脑为何说这种不可能的话? 她老爹出身燕山三护卫,跟随燕王打天下,立下辉煌的汗马功劳,封爵定远侯,开府南 京再迁京都,虽然已因老病致仕辞去军职,仍然在京具有潜在的权势,能私自出京到南方鬼 混?准备造反?退休致仕的大臣,擅自到外地走动,那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悚然而惊,不祥的预兆震撼着她。 “你能改变主意,我很高兴。”方叔已看出她将愤怒强行压抑,没能看出她内心的剧 变,口气也缓和了些:“你们在京都本来是天生的一对情侣,男女之私其实用不着认真计 较,早晚你会是他的人,是吗?” “我不以为然,在京都我还有其他要好的朋友。”她小心的应付,尽量压下心中的不 快:“我不否认这次南下,固然出于家父的授意,其实也是应他的邀请,南下见见世面的。 他这样对待我,而且牵涉到谋杀自己弟兄的罪行,你身为九幽门门主,居然不予追究,委实 令人怀疑,九幽门如何能与门规森严,威震天下的武道门,在江湖争雄?好了,我不配批评 贵门的是非,走着瞧好了,你最好不要让那个狼心狗肺的秀士,出现在我眼前。” “你知道目下的情势,不许咱们内部出现大变故吗?”方叔的态度更缓和了些,有点呈 现息事宁人劝解味,不再疾言厉色。 “抱歉,我只知道家父的治军格言,那是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军令如山,铁的纪律,当 年家父与你分兵南下,你也是燕山勇将之一。你转任锦衣卫内调东厂,在权谋上从横捭阁, 用人任事另有一套,我就无法了解你心目中的情势意何所指了。” “那是你年轻少见识。”方门主冷冷一笑:“所以你犯了阵前易将的错误。再为了些须 小事,要我阵前自断股肽,土秀贤侄负责谷内的行动,不会和你在一起。你留在我身边,专 门负责对付八极雄鹰,这小狗已经来了。我预感他可能是武道门的重要人物,与那姓苏的小 女人是一伙的,在大宁集先故意明里为敌,暗中互相策应,事急终于走在一起,所以他一定 会出面暴露身份。你才能有效地缠住他,由我们布天罗地网生擒活捉,以作为协迫武道门的 人质,你不会拒绝吧?” “我会尽力而为。”她措词相当谨慎,具有圆滑性:“贵门五载经营,对武道门有深人 的调查,知道他们的首脑人物底细,查明他们有些什么人才。以这个八极雄鹰来说,我相信 他的武功,决不比武道门的门主九州无常叶天中差,而你们对他竟然一无所知。如果他真是 武道门的人,该把你们预定对付九州无常的高手对付他呀!我败在他手中是事实。你说我年 轻少见识,极为中肯,难免有武朋友死不服输的坏德性,还真有再和他一决雌雄的念头,所 以我不会拒绝。” “那我就放心了。”方门主脸色不豫,被指出心中的弱点当然不说:“武道门可独当一 面的人并不多,我们所掌握的资料相当完整,罗小狗可能是武道门新招纳的人,缺乏资料是 情理中事。由于有他出面撒野,造成本门重大的损失,如果再把对付九州无常的人,转用来 对付他,就会影响大局乱了计划,我自有主见。” “可曾发现武道门的人?”他信口问。 “没有。”方门主烦恼地重新坐下,粗眉攒在一起了:“奇怪,他们为何毫无动静?襄 阳方面的信使不断传回信息,根本没发现有可疑的人前来,甚至没发现带了兵刃的人走这条 路。我不喜欢这种情势。” 所有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显然都不喜欢这种情势。 按常情,他们应该喜欢的,武道门没加派人手前来保护获得的赎金,抢夺赎金岂不易如 反掌?就凭目下在场的十余位首脑人物,就可以把一千五百两黄金轻易地接收过来,用人山 就可以把对方压垮,用不着动刀舞剑硬抢,对方必定会乖乖地把黄金奉上。 下面匆匆奔来一名大汉,气喘如牛趋前行礼。 “启禀门主。”大汉一口京腔吐字清晰:“瑞云村传来消息,宇内三狐一群人,突然闯 入谷抵达瑞云村,在村右的树林歇息。” “有多少人?”方门主似乎没感到惊讶。 “共有十四名男女,分两批入谷,好像不是同伙,但确是在同一地方隐藏。” “骆军师,你回村准备。”方门主向摄魂天魔说:“派人严密监视,暂时不必理会。” “门主明鉴。”摄魂天魔站起整衣:“这三个妖女逃得性命,已经动身向随州逃去,居 然胆敢卷土重来,可知必定又盅惑了一些更高明的人,替她抢夺黄金,有及早摸清底细的必 要,本座可派人去探底,知己知被,以便准备对策。” “那会打草惊蛇,不宜在瑞云村左近引起冲突。”方门主不同意派人探底:“已经知道 根底的牛鬼蛇神,用不着为他们分心。在大宁集赶走这些怀有发财梦的人,已经下错了一步 棋,应该让他们赶来参予,正好乘机立威的,却为了罗小狗而乱了计划,导至严重的损失。 不可重蹈覆辙,暂时不要理会他们,如果没有人参予,我们岂不是自来了?” “好的,老朽这就前往瑞云村主持大局。” “时候不早,诸位该各就定位了。”方门主向众人下令:“有关罗小狗的消息,务必迅 速禀报。” 该走的人都走了,方门主的八名随从仍然留下。另有包括一僧一道在内的七个人,则散 处之近歇息待命,大概是应付罗远的主力。 无双玉郎三人也留下,方门主指定她们在左首不远处的大树下安顿。 她对包括一僧一道在内的七个人,一个也不认识。在九幽门,她只是一位贵宾,无权过 问事务,需要她出动,才临时赋予指挥权,事后又恢复贵宾身份。九幽门的弟兄中,有些是 她老爹昔日的袍泽,这些人对她的武功和才干,并不完全信任,毕竟年轻识浅,又是一位芳 龄仅届双十的大姑娘,在这些骄兵悍将的心日中,实在难堪重任,所以上次她受伤之后,摄 魂天魔轻而易举地接过她的指挥权,遭受重大伤亡。却将过错推在她头上,却没有人站出来 替她主持公道。 她大感怀疑,这几个人能对付得了罗远?但她不想自找麻烦,闭上嘴不闻不问。 方门主背着手向林侧走,老道与一名中年人,分别在两侧相陪,一面低声交谈,透过树 隙,由于地势稍高,可以看到下面两三里外瑞云村的动静。 “你们认为她靠得住吗?”他微询两人的意见。 “可靠度不会超过四成。”老道冷冷地说:“显然这件事她难以承受,对门主的处理方 法极感失望震惊,对所有的人和事存疑,内心有怨毒的情结难解。” “心碎的多愁善感女人,这种反应是正常的呀!” “董姑娘不是多愁善感的女人,而是艺臻化境,自尊心极强的女中丈夫,或许对情有点 放不开,但不会被情所击倒。如果她心碎,那就相当危险。” “你的意思……” “心碎的女人,通常有两种反应。一是可可怜怜自怨自文,把自己埋葬在痛苦里无法自 拔;一是怨恨取而代之,因爱成仇,报复的念头强烈,将极为危险。” “她会是后者?” “贫道认为有此可能。” “我该断然处置?” “门主,这会更增困难。”老道摇头:“贫道敢断言,她秘密遣走两位随从,谁知道她 传去何种信息?你想利用她以控制她老爹的大计,时机已失恐将落空。再向她施压,你将完 全丧失定远侯方面的奥援,在南方发展的大计,一切都靠你自己了。除非……” “除非什么?” “牺牲京华秀土。” “不行,士秀贤侄是我的知交至侄,他老爹和我有过命的交情,我把他看亲子侄,怎 能……” “其实董姑娘对他余情仍在,不会坚持要他的命,只要你肯严加惩处,不能算是牺牲 呀!” “有尉迟堂主涉入,按门规他哪有命在?一旦由香堂执法,董姑娘能干预吗?别提了, 烦人。”方门主不胜烦恼地一掌拍在一株树干上,枝叶摇摇。 “那就该断然处置,防患于未然。”中年人冷笑:“万一大搏杀展开,两人不幸碰头, 会发生何种难以收拾的局面?自相残杀结果如何?” “我会防止这种情势发生。” “但愿如此。”中年人的神情,已表示不乐观:“门主,武道门真的毫无动静?” “是呀!简直令人莫测高深。”方门主的粗眉又攒在一起了:“消息已传遍湖广,各方 牛鬼蛇神闻风而至,居然没发现武道门的人走动,岂不怪异?起初我怀疑苏姓小女人的那群 神秘客,可能是武道门的人。但他们把南天一剑携赎金的人送抵瑞云谷之后,便向北进入南 阳府地境,大摇大摆走了,只留下小女人几个随从,在大宁集附近看风色,所以已经肯定他 们不是武道门的人,大宁集搏杀时,那些留下与罗小狗并肩作战的人中,都是些临时凑合的 杂碎,也不可能是武道门的人。” “也许他们消息灵通,已经发觉是圈套了。”老道不安地说:“咱们劳师动众,筹备终 年,如果妙计落空,今后恐怕机会不再了。” “那就采用第二策,正式张旗号建山门,用强硬手段宣告,东征西讨打出南方半片 天。”方门主举起大拳头:“不需借助武道门的根基声势,我们仍有信心亲手打天下,只须 一年半载,一定可以取武道门而代之。” “不论贵门怎么做,贫道这些人,都是全力支持你们的,贵门领袖群伦,咱们才能站得 住脚。” “其实不论道佛巫妖,是唯一不受地域限制的组合。”方门主似有感慨:“北方的高 僧,到南方建寺院,当地的百姓也不会排斥,远来的和尚会念经,甚至更受欢迎,而咱们这 些出身燕山的人,连在南京也不得人缘。太祖高皇帝以佛门弟子出身打江山,确是高瞻远 瞩。” “确是如此。”老道也有感慨:“天竺东来的外国和尚,鸠摩罗什、善无畏、金刚智、 菩提达摩,他们哪会咱信的汉语?结果是天下名山僧占尽,咱们的玄门洞天福地,有大半成 了僧侣的道场。双方你偷我的教义,我窃你的典章,神仙菩萨所至,各地上千种方言的百 姓,不管懂与不懂,群起膜拜,管他南方话北方话天竺话,你念我所,懂不懂并不重要。贫 道如果在这里兴建太清宫,要不了三年两载,方圆千里以内的百姓,必定成为贫道的信徒。 而贫道的山东腔官话,这里能听得懂的人就没有几个。” “所以方门主话中之意,是即使没有九幽门支持,你们太清宫也可以在这里站得住脚, 只须解决建宫的资金便可。”中年人话中有话,讽刺老道得了便宜还卖乖:“这里距武当山 近在咫尺,武当已正式广开山门,太清宫的太上老君,很难与武当的真武大帝和平共存。尤 其是金顶里面的真武帝君神像,相貌酷肖永乐大帝本人,宫殿是他建造的,他自己的像化为 神有何不可?连武则天女皇,也把自己的像雕成大佛呢!武当派有官兵把守,有官方支持, 早晚会和你的太清官发生利害,真得需要九幽门支持呢!” 老道正想发表高见,下面有信使向这里飞奔。 “有动静了。”方门主欣然说。 武道门是威威天下的第一组合,门主九州无常叶天中,号称江湖之王,被官方列为第一 掳人勒赎匪首。该门在天下各地作案,从不阻止各路牛鬼蛇神参予黑吃黑劫夺,表示有能力 保护自己的利益,也有示威的作用。如果没有外人参予观礼,反而感到乏味。 但他们也有必须遵守的规短,那就是交易还没完成时,参予的人有所妄动,那就会受到 无情的雷霆攻击,尤其是交易前向事主有所不利,报复将极为凌厉。交易完成释放人质,赎 金到手,有力量劫夺的人,尽管动手百无禁忌,而且大表欢迎。不义之财,见者有份,是否 有力量分得一份或者全部,得看谁的神通广大了。 这表示武道门作案,每次都有周详的准备,有坚强的实力做后盾,有力量堂而皇之保护 既得的利益,具有江湖好汉的豪气和霸气,足以夸称是天下第一的强力组合。 瑞云村内,终于出现三十余名男女,是从北面答应的山林少涌出的,浩浩荡荡进入瑞云 村,距日正当中仅半刻时辰,半刻时辰足以从容布置了。 仅有三十余名男女,前来妄想参子夺金的人颇感意外。这次作案的消息,在挟持肉票离 开岳州时,便已传出江湖,想来发横财的各路牛鬼蛇神络绎于途,高手名宿攘臂而至,武道 门应该知道情势不利,应该增派人手保护赎金的,而不是仅有三十余名男女。 没错,确是武道门的人。就道亮旗号,见面亮名号;走在前面的一男一女,就高擎着两 面旗帜:双剑交叉图案的武道门门旗、中绣有朱红叶字的门主旗。 藏身在村外围的参予夺金群雄,纷纷现身进入瑞云村,村内村外皆有人走动,但都不是 武道门的人,这些人也不出面阻挡;似乎也是来凑热闹候机夺金的好汉。 瑞云村三五十户人家,全是土瓦屋,参差错落。巷道曲曲折折。唯一门前有大!”场的 地方,是村正的宅院,不但作为晒谷场,也作为村中民壮的练武场,甚至有箭馆,箭馆有室 内室外两种靶场;可知广场之大。也可以知道该村练武的风气相当旺盛,所组成的民壮,绝 对可以应付一队盗匪的攻击。 应付可以高来高去的强悍好汉,民壮反而无能为力,大宁集便是活见证。 南天一剑十三个人,就住在村正的家中。受伤的两名轿夫,伤势已完全无碍了,十三个 人除了彭老爷彭政之外,全是高手中的高手,自卫力相当强,对付一小股匪盗绰绰有余。 两乘小轿藏在屋内,来时一乘抬彭政老爷,一抬黄金,回程预定抬彭政父子,预计平安 到达瑞云村之后,当可顺利地把彭老爷的儿子赎回。到了瑞去谷,就进入武道门的保护圈内 了,所以这几天,外面打打杀杀,里面却平静无波,让他们安心地等待届时交金赎人。 不分昼夜,宅内外戒备从没疏忽,却一直没看到武道门派人来走动,老江湖南天一剑不 但深感讶异,也大感心焦,希望不要再生变故。 随时光的飞逝,这位老侠客的心也随之抽紧。 老天爷慈悲,终于看到武道门的人出现了。 武道门三十余名男女,占住对面的民宅,并没派人来联络,仅派了一名警卫监视广场。 距午正还有半刻(一个时辰是八刻),不派人连络是正常的事。 一些实力不足的胆小绑匪,经常会临时派人通知事主,更改交换时地。甚至会在收到赎 金之后,才告知事主到何处接回肉票。 武通门从没发生更改时地的前例,信用第一有口皆碑,从不虐待肉票,一手收款一手放 人。 南天一剑必须出来了,十三个人在宅前列阵,提出三只盛金木箱,每箱五十绽元宝,每 锭黄金十两。在随州,每锭黄金可买地二十亩以上。算一算,那是多么庞大的一笔财富?难 怪各地的牛鬼蛇神,纷纷赶来想分一杯羹,值得用性命相搏,要钱不要命。 盛金箱还没打开,便已引人注目了。至于里面是否真盛有黄金,人质出现时便可揭晓。 一只盛金箱全重不足四十斤,一个人抢走一只金箱轻而易举。 广场对面的家舍,终于出现了武道门的人,午正时刻,旗号首先出现。 在三十步外列阵,江湖朋友所熟知的阴阳使者周大年,出现在旗门中间,魁梧的身材颇 为慑人。而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阴阳面孔,一面黑,一面白,夜间突然出现,会把胆 小的人吓死。 他是武道门的元老级大将,二十年前武道门首亮旗号,他就声威远播,这期间罕逢敌 手,手中形如雁翎刀的重兵刃阎王令,可劈开磨盘大的巨石,普通刀剑一触,不断飞者几 稀。 有人说他是天生的阴阳脸,其实不是那么一回事,除非是打出武道门的旗号现身才画出 阴阳脸,平时仍与常人一样,因此他的真正面貌,只有武道门的人才知道庐山真面目。愈能 保持神秘,声威愈盛。 两名大汉架着一个背捆双手,神色委顿的年轻人,出现在一旁,是肉票彭家的少爷。看 外表,的确不像是受过虐待,五官手脚完整的人。 武道门从不虐待肉票,从不毁肉票的四肢五官,他们是有担当的好汉。不是怕被肉票认 出的胆怯绑架小匪徒。肉票如果有本事脱逃,捉回也不会受到惩罚。认为脱逃是肉票该有的 权利,只能恨看守的人不小心。 被囚禁一月,彭少爷精神委顿理所当然。但南天一剑注视彭少爷的脸色片刻,自己的脸 色也微变,双眉深锁,眼中出现疑云。 一直不曾现身的彭大老爷彭政,是首次出现在人前的主事人,亲自带了黄金来赎爱子, 沿途藏身轿内不曾露面。彭大老爷年近花甲,是岳州的首富,脸团团真有富家翁的气概,长 途跋涉历经艰险,难免有点神色憔悴,看到爱子出现,激动得几乎要冲出,被一旁的灵秀小 姑娘,及时一把拉住了。 南天一剑举手一挥,出来三位轿夫打扮的人,一人提一个盛金箱,随南天一剑举步上 前。 “彭家已变卖所有家产,筹足黄金一千五百两。”南天一剑声如洪钟,狠盯着阴阳使者 的骇人面孔:“依限送到,请查验。” 阴阳使者手一挥,出来两名中年人。盛金箱一一打开,金光耀目。 查验为期甚暂,行家一验便知真假重量数目。手式打出,挟持着彭少爷的人上前交换。 没有什么话好讲,接收黄金立即交人,公平交易,不需浪费唇舌打交道。 三个人检查彭少爷的身躯、五官、经脉、四肢……行家的检查按步就班,不会出差错。 南天一剑是行家中的行家,但检查不出任何异状,仅在感觉中,本能地觉得有某些地方 不对,却又无法具体地查出可疑的征候。 “周老兄,你没在彭少爷身上,弄了什么手脚吧?”他检查不出异象,沉声向对面的阴 阳使者问。 交易已经完成,武道门却没有立即撤走的打算。仍在对面列阵,所有的人皆四面八方搜 视,眼神显得怪怪的,似乎颇感迷惑与失望。 巷口屋角,陆续有人影出现,人并不多,没看到特殊的面孔。 东首的小巷口,出现宇内三狐,并无接近有所行动的表示,仅用怪怪的眼神打量武道门 的三十余名男女,令人莫测高深,猜不透她们的意图。 西端广场外,摄魂天魔也带了十余名男女现身,也没有上前打交道的表示,气氛显得紧 张而异诡。按理,武道门收到赎金,前来想分一杯羹的各方群雄,便可以上前提出见者有份 的要求了。 可是,居然没有人上前提出要求。实力最强的摄魂天魔按兵不动,实力稍次的宇内三狐 也毫无动静。其他前来参予的各路牛鬼蛇神,像一盘散沙,各自为政,人数零零落落,只能 等候混乱,制造机会浑水摸鱼,哪有上前打交道的实力?没有实力强的人发动,他们只有耐 心地等待情况发生。 武道门撤走,距荆山山门有三四百里,沿途都可以候机下手,实力不足当然不敢立即发 动,现在十个八个人出面劫夺,肯定会被武道门的人全部摆平。 “你这是什么话?”阴阳使者嗓门怪怪地,每个字都带有鬼气:“本门二十载的声誉, 有口皆碑,怎么可能破例?肉票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完完整整地交给你们的,四周光临观 礼的江湖朋友可以作证。你如果认为学艺不精,没有检查的能耐,何不公开征求高手名宿相 助检查?我等你片刻。” “希望贵门的口碑真的不差。”南天一剑悻悻地说,苦于找不出可疑的征兆。 “别蠢了,范老兄。”阴阳使者提高嗓音:“你南天一剑是大名鼎鼎的名剑客,交游广 阔朋友众多,如果彭少爷出了意外,你大撒英雄帖向本门兴师问罪,本门能得到什么好处? 就算能对付得了你们,本门也难免折损一些弟兄,划得来吗?” 阴阳使者的话具有权威性,理由更充分,黄金已如数收到,买卖已成,何必横生枝节, 日后再起风波?以南天一剑的声望,号召一些英雄豪杰兴师问罪,至少武道门的声誉将为之 扫地,今后哪配拍胸膛称好汉? “你明白就好。”南天一剑悻悻地说,举手一挥,众人退人住宅,表示此事已经了断。 武道门的人,也缓缓向农宅退。 四周的群雄,居然毫无动静。 一切反常,令人莫测高深。 总算有人沉不住气了,摄魂天魔开始踱出广场,鼓掌三下,爪牙们纷纷向外涌。 气氛突然紧张,武道门的人停止退入农宅。 老凶魔的人数,比武道门多一倍,总人数超过七十大关,气势慑人心魄。 “周老兄,你知道老夫的来意,是吗?”摄魂天魔狞笑着上前:“贵门主九州无常好像 没露面,是不是躲在屋里?” “早些天就知道你摄魂天魔来了。在大宁集搞得乌烟瘴气,赶走了不少想来浑水摸鱼的 人,志在独吞本门的赎金。”阴阳使者的阴阳脸毫无表情,大概黑粉白粉涂得太厚了:“本 门在天下各地分别作案,各有负责人独当一而,门主坐镇山门主控各地大局,哪能对在下不 信任赶来亲自指挥?哈哈!你以为屋内有伏兵?” “没有吗?” “没有。在下这笔买卖,所出动的弟兄破天荒最多,已经打破前例了。呵呵!幸好来的 弟兄多,不然真应付不了彭家请来的南天一剑呢!彭家能神通广大,请得到南天一剑,委实 令本门大感意外,几乎栽了。骆老魔,你能接得下南天一剑多少剑?” “那不关老夫的事,他是苦主的人,与老夫无仇无怨,老夫也不会向苦主下手。把你藏 在屋子里的人叫出来吧!老夫不想倚多为胜。” “呵呵,二比一不算多。”阴阳使者傲然地说:“我们三十六天罡,自信还有对付一百 零八将的能耐。你不是要抢黄金吗?发动吧!等什么?” “老夫有备而来,不发动怎能将黄金抢到手?周老兄,枉死无益,反正你绝对保护不了 这几箱黄金,何苦枉送这许多人的性命?你愿把黄金献出吗?” “哈哈,本使者在等你发动呢!一冲之下,本使者保证杀掉你们一半人,那就变成一比 一了。武道门在江湖扬威二十载,你们百十名土鸡瓦狗,也敢妄想在老虎嘴边拔毛,实在可 怜。”阴阳使者仰天狂笑,笑声像利锥直薄耳膜,显然有意示威,向老凶魔的摄魂魔音挑 战。 在四周探头探脑等变化的牛鬼蛇神们,有几个惊叫着掩耳而走。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老凶魔首先拔剑,也从囊中取出九音摄魂铃,铃声一响,众 人纷纷作势抢出,要发动攻击抢夺黄金了。 “他娘的!你摄魂天魔在江湖位高辈尊,号称一代魔头,威震江湖自命不凡,居然扮强 盗倚众混战,真可耻。”阴阳使者大声嘲笑:“哈哈!你应该称江湖鼠辈才名实相符。来 吧!你最好似个真的名符其实一代魔头,咱们像英雄好汉一样,凭武功声威,公平地逐一单 挑。反正今晚都得在这里歇宿一宵,有的是决斗时间,对不对?” “英雄式的单挑也不错。”老凶魔居然同意了,在大宁集,这凶魔从不和仇敌单挑: “好!你的意思,是按江湖规矩解决吗?” “有何不可?”阴阳使者冷冷一笑:“武道门是有担当的组合,遵守江湖规矩武林道 义,众所周知望重江湖,勇于接受任何挑战。” 如果按江湖规矩解决,将有三场公平的生死决斗;三战两姓,胜的就是赢家,也就是这 笔不义之财的得主。结伙混战抢夺,那是强盗行径,根本不配在江湖叫字号称英雄,不论成 功或失败,都会受到江湖朋友的鄙视。这与仇敌之间的报复杀伐不同,有名利标的的争夺, 是不屑群殴解决的,争名夺利重视突显个人的英雄形象。 人多势众的一方提出按江湖规矩解决,是颇不寻常的,通常皆由势弱的一方提出要求, 死中求生赌上一赌,运气好很可能连赢两场。 “一言为定,决斗决定得主。”老凶魔激起了豪气:“你是主我是客,客随主便,第一 场由你先派人出场。最后一场我挑你,名头声望辈份地位相当。” “一言为定。”阴阳使者举手一挥,三个盛金箱抬出放在一旁,随即大踏步出来一位身 材修长、刀插在腰带上的中年人,虎目中冷电四射。 “我,无我狂刀李杰。”这人双手叉腰,豪气飞扬地大叫:“在武道门担任巡风放哨, 地位很低,刀法还算不借,自信已可以入流。谁来挑战?” 老凶魔一挥手,掠出一位面目阴沉的中年人,也佩了刀,举动矫捷具有名家气势。 “笨鸟儿先飞,打旗的先上。”这人中气充沛,字字震耳:“神刀对狂刀,我夺命神刀 曹英陪你玩命。曹某也是传信跑腿的货色,与阁下正好棋鼓相当。” 两人都自嘲地故意眨低自己的身份,其实都是江湖上的知名人物,用刀的宗师级高手, 所以称为狂刀神刀,刀法如果差劲,决难保持充满霸气的名头。 无我狂刀李杰,也是武道门的元老之一,只有做案时才露名号,江湖朋友很少看到他走 动,大多数久闻其名,从没见面打交道。真正与他打过交道的人,大多数已不在人世了。 “你先上,也先死。”无我狂刀声出刀出鞘,杀气立即汹涌澎湃:“看谁今天刀下除 名。” “你的绰号取得不对,所以一定没有你这把刀。我进手了,给你一刀。” 铮一声狂震,两把刀疯狂地接触,迸散的凛冽刀气化为激烈的气旋,两人同被震飞出两 丈外,电光石火的的瞬间接触,可见的是双方的劲道与速度,半斤八两难分轩轻,双方的豪 气傲气,皆因这威力万钧的一刀平分秋色,而消减了一半。 势均力敌,不能再浪费精力了,随即陷入小心翼翼的缠斗局面,不再贸然用绝招狠拼。 因此一来,游走争取空门欺近的时间,比真正交锋硬拼的时间多好几倍,毫无精采可言,好 不容易有一次全力猛攻的机会,也一触即分重新你旋我绕。 狂刀不狂,神刀不神;死缠不休,没完没了。 隐藏在各处的牛鬼蛇神,终于忍不住纷纷现身。 字内三狐与三个中年人,另有八名同伴,出现在广场例方观战,不住交头接耳。 “他们在干什么呀?”白妖狐向幽冥使者说:“这算什么?” “闹着玩呀!”幽冥使者冷笑:“不是玩真的。” “真有问题,老哥。”天涯浪客柏孤皱着眉头:“难道老凶魔老糊涂了?” “双方都在等机会,并不足怪呀?”五方游神沉静地说:“双方都另有一批人跃然欲 动,等重要时机再露面,看谁先失去耐性,把另一批人召出,所以采用游斗以激怒对方暴露 实力,不足为奇,这是手段之一。” “我们岂不像呆鸟一样,在这里枯等?”白妖狐显得有点急躁:“怪事,怎么一直都没 看到八极雄鹰?难道他昨晚为了找寻苏若男的同伴,真迷失在深山里了?” “可能的。”幽冥使者说:“我和游神洪老哥,御使元神跟了五六里,直至他俩消失在 西南的丛山里,才不得不折回的。咱们御神的范围不及十里。” “真可惜,他们没赶上。鲍前辈,他们这样拖下去,恐伯不可能造成混乱,不如到农舍 中歇息养力为佳,在这里实在有损精力光焦急。” “一定要制造混乱。”幽冥使者像是下定决心:“不然决难接近那些金箱。” “如何制造混乱?”白妖狐精神来了。 “揭开他们的冒充身份。” “老凶魔肯相信?他并不认识你。” “总该试试呀!” “这……” “你又有何高见?等?” “值得一试。”五方游神表示赞成:“老实说,我对这个无我狂刀,也心中生疑,可能 也是冒充的假货。” “怎见得?”灵狐胡灵姑在旁问。 “我没见过武道门的大将无我狂刀,但听说过有关这位刀客的事迹。他绰号狂刀,交手 时攻击精神极为旺盛,狂野泼辣有敌无我敢杀敢拼,是宗师级的刀客。你们看这位无我狂 刀,刀法能称狂野泼辣吗?招发预留三分劲,大吼大叫一触即分,像刀法宗帅的气势吗?” “洪老哥说得不错。”幽冥使者同意五方游神的看法,“完全缺乏狂气,始终不敢行雷 霆一击。武道门也许人才凋零,阴阳使者已经下地狱去了,弄一个假的冒充以壮声势,合情 合理,再弄一个假无我狂刀一同现身,就不合常理了。” “你的意思……” “这些人都有可疑。”幽冥使者脸色凝重:“武道门作案遍天下,威震江湖唯我独尊, 根本不畏任何人觊觎他们的买卖。只要挥水摸鱼想黑吃黑的人敢动手,他们就会用雷霆手段 痛加挞伐。你看这些人,可有气傲天苍唯我独尊的霸气?” “屁的霸气。”天涯浪客嗤之以鼻:“他们根本就在看自己的热闹,看不相关的人印证 过招。” “去试试看。”幽冥使者下定决心:“老凶魔即使不相信,他那些爪牙可能有人信,有 人一起哄,就可以制造混乱了。” “对,咱们一动,老凶魔岂肯人后?为防备咱们乘机掠走金箱,势必一拥而上。干 啦!”五方游神跃然欲动:“咱们俩先上。” 两人立即进入广场,走的步法似乎有点虚浮。 摄魂天魔举手一挥,两个大汉一掠而出,挡住去路,一刀一剑分别挡住两人不许走近。 “黄金已经有主,退出去。”一名大汉沉喝,语气含糊,并没指出得主是哪一方。 “乖,让开。”幽冥使者举手轻挥。 怪事出现了,本来横眉竖目的两大汉,气势汹汹像要吃人,突然神情一懈,乖顺地垂下 刀剑,眼中精光敛去,徐徐向侧退出丈外,扭头便走。 “咦!”摄魂天魔一惊,御音摄魂的行家自然看出蹊跷,两个爪牙的举动,一看使知并 非存心抗命,而是神智受到禁制了。 人影一闪即至,老凶魔带了两个人挡住去路。 “高明。”老凶魔用奇异的嗓门喝彩:“碰上了高明的同道,亮名号。” “稍后再说,在下要和阴阳使者谈谈。”幽冥使者不愿过早亮名号。 “凭什么?” “凭我也是使者。” “你也是使者?什么使者?”老凶魔脸色一变。 “在下说我是阴阳使者,阁下相信吗?” “废话!” “如果在下也涂了阴阳面孔,你就相信了,对不对?”幽冥使者嗓门提高了两倍,是让 四周的人听的,果然吸引外围群雄的注目。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老凶魔快要爆发了。 “那个阴阳使者周大年是假的。”幽冥使者用手一指,嗓门又增高一倍:“如果他是真 的阴阳使者,就应该知道我是何方神圣。摄魂天魔,你如果不想证实他的身份,滚到一边凉 快去。你一个老江湖老名宿,糊里糊涂上当,会贻笑江湖的。连与你交道的冒充人物你也弄 不清,你的声威会跌至谷底的,阁下。” “该死的混蛋!”摄魂天魔破口大骂:“你胡说八道想制造混乱,以便浑水摸鱼:休想 如意。说吧,亮你的名号,让老夫知道你是何方神圣。” “叫他来,他会告诉你我是谁。”幽冥使者声震全场,向阴阳使者招手:“阴阳使者周 大年,你过来。如果你不认识我这个老相好,就证明你是冒充的阴阳使者。前年在山西解州 所发生的事故,贵门知道的人并不多,除非那时你恰好在真的阴阳使者身边,不然决难洞悉 当时打交道的经过。来吧!让在场阴天下群雄听你解释好不好?” 前年的六月天,武道门在解州作案,绑架了号称解州第一大盐虫、垄断盐场剥榨盐工的 杨二大爷,勒赎了五千两银子。杨家以重金请出山西七大名武师,要和武道门一决。结果包 括赶来想分一杯羹的群雄,一个个灰头土脸。当时主持其事的人,正是阴阳使者周大年,据 说他使用金蝉脱壳计,把群雄愚弄得南北奔波白忙一场。斗智斗力,武道门皆有充足的本钱 能耐。 指名理论,而且指出对方是冒充的人。按理,阴阳使者不能不出面澄消,他是威震江湖 的名人,武道门的当家大将。 按情理,摄魂天魔也会郑重求证的,高手名宿打交道找错了冒充的对象,吃亏上当笑话 闹大了。 “你死吧?”摄魂天魔愤怒地大吼,声如雷震,左手的九音摄魂铃也在一抖之下,九音 俱发。 “去你的!”五方游神同时沉喝,喝声压下了摄魂天魔的叫吼声,似乎声波势均力敌。 五方游神的右手,也在沉喝时抬起,手伸出袖口,灰光一闪。 一声轻爆,火光一闪。 震心撼魄的吼声与喝声,汇合成更具震撼力的声波,向四面八方轰传,声势倍增威力惊 人。摄魂天魔的一些爪牙,与武道门的一些弟兄,受不了这可怖音波的震撼,纷纷掩耳而 退。 随着火光与轻爆声,九音摄魂铃刚发的魔音敛然中断,被炸得碎裂而飞,从此这组魔铃 在人间消失。高举左手摇玲的摄魂天魔狂叫一声,仰面飞返,左手掌鲜血淋漓,五个指头似 乎有一半不见了。 是被五方游神射出的一个大掼炮炸毁的。这玩意是小孩的玩具,构造简单价格便宜,炸 的威力并不大,但爆炸点恰在手上,与坚硬的金铃接触,威力倍增,就具有伤人的威力了。 同一瞬间,幽冥使者的双手也向外一挥。 在老凶魔左右戒备的两个人,如被看不见的巨手所抓住摔出,在砰然大震声中,五官流 血挣扎死去。 立即引起大混乱,摄魂天魔的爪牙怒吼如雷,潮水般向幽具使者两人涌去,兵刃狂舞暗 器乱飞。 武道门的弟兄,也向宇内三狐一群人狂冲。 在大群高手的愤怒狂冲中,一般巫门弟子的所谓神通法术,派不上多少用场,能移山倒 海的法术毕竟是传闻,不存在于人世间。所以罗远向苏若男说,字内三狐所倚托的三个人, 如果在白天,威力会减少一倍。夜间,威力可增一倍。 糟了,即使他们想见机迟走,已来不及了,立即陷入重围。 就在双方即将接触的瞬间,屋顶传下震天长啸,鸽卵大的飞石连珠降临,有如暴雨打残 花,暴乱的人群即使能看到自天而降的小石,也无法躲闪,人挤在一起你推我撞,哪有闪避 的空间?” “快撤!”幽冥使者断然下令,看到冲近身的三个人狂叫着摔倒,便知道有人用暗器掩 护他们撤走,再不走可就得被乱剑分尸了。 五方游神大叫一声,一蹦三丈,左胯挨了一飞刀,割裂了一条血缝。 冲近宇内三狐的三个武道门弟兄,被飞石击倒了两个,另一个右膝破裂,一跳一跳向侧 逃。 一阵大乱,人群四散。 幽冥使者损失了两个人,死在广场边缘。他们十个人从村北撤出,摆脱了追逐的人,钻 入山林继续远走,尽快脱离险境。 逃至峰脚下,有三个人已经无法举步了,身上有伤痕,血仍在缓流。 五方游神的伤势不算重,但也得赶快上药止血裹伤。 “天杀的混蛋!我们上当了。”幽冥使者咬牙切齿怒叫:“我们所获的口供是真的,但 招供的人根本不知道内情,只知道听命行事,做些什么连自己也不明白。” “你是后知后觉,鲍前辈。”白妖狐浑身汗水,曲线玲珑十分养眼,倚在树上娇喘吁 吁:“我们在大宁集,也曾分别提到一些人迫口供,除了知道他们自己一批人的行动之外, 对另一批人的底细一无所知,但所有各批牛鬼蛇神的行动,暗中似乎配合得宜。八极雄鹰曾 经怀疑他们是同伙,可惜无法从口供中证实。” “老凶魔根本就是武道门的人。”五方游神已裹妥胯伤,气色甚差:“两方的人,同时 向我们发动浪潮式的攻击,真是栽到家了,吃亏上当的竟然是我们。” “如果没有八极雄鹰用飞石策应,咱们全得摆平在村里。”天涯孤客犹有余悸:“这小 子厉害,真可以在百步外杀人。老天爷?他的手劲到底有没有万斤神力?” “他是用竹片弹发的。”灵狐将在大宁集恶斗的经过简要地说了。 “他娘的狗杂种?”幽冥使者大声咒骂:“武道门怎么可能收容摄魂天魔这些江湖凶 魔?那些没现身的僧道难道也是武道门的爪牙?可能吗?咱们盯牢他们,看他们到底在弄什 么玄虚。他们一定从山鞍撤走,绕山妙捷径奔向襄阳道回荆山,咱们见一个宰一个,不将黄 金弄到手绝不甘体。” 不远处踱出罗远和苏若男,神定气闲汗水甚少。 “他们预定从山鞍撤,没错。”罗远一面走近一面说:“但他们并不想撤走,山鞍下陷 伏了真正的高手,数量甚多,包括那些僧道。鲍前辈,那阴阳使者的确是假的,前辈一见而 便知道了,但你恐怕没想到另一问题。” “前年在解州,我曾经和阴阳使者拼法术,使者对使者,棋逢敌手周旋一个半时辰,当 然一见面看身材气概,便知道是假货。”幽冥使者说出原委:“小子,谢谢你的策应,我没 想到什么问题?” “那些武道门的人,全是冒充的。” “什么?”所有的人皆吃了一惊,幽冥使者更是不予置信。 “半点不假。” “凭何证据?” “苏姑娘知道。”罗远拍拍苏若男的肩膀:“我把提到的飞天蜈蚣送给她的长辈,她的 长辈也捉到了飞虎。这两个高手名宿,都是武道门的大将。” “他们都是假的。”苏若男加以补充:“他们那一群人,受到一个叫夜叉盛隆的人所胁 迫,也给了他们三百两银子,要,他们扮武道门的人,抢劫押送赎金的人,不成功便改为护 送。没想到果然失败了,不但碰上罗兄,更没料到押送赎金的人中,有大名鼎鼎的名剑客南 天一剑。” “咦!有这么一回事?”幽冥使者愣住了,不得不信啦:“那……冒充武道门作案,有 何用意?” “这里面隐有极惊人的阴谋,我错怪武道门了。”罗远坦然承认错误:“捉住飞天蜈 蚣,我就应该明白的。飞天蜈蚣是武道门可独当一面的大将,名震江湖的高手名宿,怎么可 能被我抓小鸡般信手捉住了?我得费些工夫,查出他们的阴谋来。诸位,千万不要去跟 踪。” “为何?”幽冥使者不服气。 “他们人数之多,出乎意料之外,一旦不小心钻进他们的埋伏口袋里,后侮就来不及 了。他们根本无意撤走,似乎要在这里安居落业呢!” “在瑞云村安顿?” “冒充武道门的人,仍在瑞云村。其他的人则在山鞍下的山脚,晚间也许会到瑞云村歇 宿。” “那些黄金……” “被摄魂天魔的爪牙,不费吹灰之力乘乱抢走了,已赶往山鞍下会合埋伏的人,正式聚 集在一起了。”罗远是最后撤出村的,目击所发生的经过:“这件事波诡云谲,疑云重重, 我既然介入了,就得查个水落石出,看到底谁是得利的人。诸位,再见。” “小兄弟,我们也着手查。”幽具使者改口不叫他小子,表示对他的尊敬:“有消息知 会一声,记住咱们是并肩站的,彼此小心。” “好的,彼此小心。” 黄金抢到手,必须远走高飞,所以瑞云村附近,已经没有摄魂天魔的爪牙了。 武道门丢失了赎金,应该紧楔不舍设法将黄金夺回,但他们居然不走,按兵不动留在瑞 云村。 共有十一个人被飞石击中,死了三个,另八个伤势不轻,被强劲的鸽卵大小石击中,肉 伤骨折相当严重。人损失了四分之一,留下来名正言顺,反正黄金已被夺走,不会再有人向 他们打主意了。摄魂天魔的爪牙众多,想夺回黄金谈何容易? 这是二十年来,武道门第一次失败;消息由前来参予夺金的江湖群雄传出,的确影响武 道门的威信。 摄魂魔君的爪牙并没远走高飞,聚集在山鞍下的山脚树林中,把守住退路,随时皆可从 山鞍撤走。天快黑了,他们并无移入瑞云村安顿的打算,在山林露宿。即使移入瑞云村歇 宿,武道门的人也无可奈何。 南天一剑不能离境,已经无法赶到大宁集投宿,只好再多住一宵,准备明晨动身。黄金 已经交出,人已经赎回,他们是苦主受害人,任何人也不会打扰他们了,所以能安心住下 来,不会再发生任何意外。 但南天一剑安不下心,一直就惴惴不安。 赎回的彭少爷的确是完整的,眼睛没被膏药膝住受伤,耳朵也没被灌蜡成聋,四肢完 整,躯体无伤,被囚一月期间,一直乖顺不曾受到毒打,饮食也有充分的供应,可说完全不 曾受苦。 可是,南天一剑就是忧心忡忡,尽管检查不出任何异状,经脉是顺畅无恙的,但他就是 觉得某些地方不对,虽则说不出到底不对在何处。 赎金已如约如期如数交出,武道门没有在肉票身上弄玄虚的必要和理由。二十年来,武 道门在天下各地,作案数百件之多,从来就没有在肉票身上弄玄虚的前例,也从来不曾发生 残害肉票,割耳断指以促使苦主救赎的事。 他对情势的发展一清二楚,接回彭家少爷,便在院墙头目击广场的变化,连黄金被夺走 时的情景也一一人目。武道门当时保护金箱的人,仅有一男一女,没经过恶斗,被人群一冲 便走散,金箱利落地易手。 金箱被夺走与他无关,武道门仍在村中逗留,却令他的忧心加深了。 他认得在屋顶发石攻击的罗远,感到疑云重重。那天罗远掳走飞天蜈蚣,的确不是冲他 而来的,那次如果没有罗远介人,死伤必定相当重大。现在罗远又在此地出现,难道也是来 夺金的人? 他对罗远飞石远距离攻击的神技,感到有点毛骨悚然,广场上被击倒的人,总数不下三 十名之多,可说全是被飞石击倒的,有些人的脑袋被击破血流满面,比那些近攻的暗器威力 强得多了,连珠弹发势如暴雨,攻击密集的人群,几乎发发命中,可怕极了。 武道门的阴阳使者是真是假,他并不在意,反正人质已经平安赎回,对方的主事人是真 是假,没有计较的必要,那是武道门的策略和手段,即使派一个三派人物打交道,也与他无 关。 他怎么想也想不通,武道门仍然留下的理由何在,这完全违反了常规;违反了强盗们的 游戏规则;违反了立即远走高飞的惯例。至少,赎金已被夺走。应该卸尾紧迫追蹑,紧急召 来弟兄反击夺回。等黄金被分散,想夺回就难比登天了,武道门将声威一落千丈,天下第一 门的名头将被人取而代之。他们在等什么? 他动了暗中前往一探究竟的念头。人已赎回,肉票脱险,按规矩他有采取行动的权利, 甚至有径直向武道门夺回赎金的自由,这是江湖规矩所公认的合平道义行动,苦主请高手参 予的目的在此,看谁神通广大,甚至可用武力压迫匪徒无偿放人。一些实力不足的匪徒,通 常要在收到赎金之后,再在另一处地方放人,用意就是怕苦主报官;或者带有强劲高手硬抢 肉票。 暗中筹谋对策,自有一番他认为妥切的安排。 傍晚时分有了变故,更坚定了他冒险进行的决心,可以说势在必行,而且必须有破釜沉 舟的打算,可知情势严重。 本已委顿虚弱的彭家少爷,突然出现头痛、耳鸣、呕吐、腹泻、浑身虚软、寒冷、呼吸 急促困难、昏昏沉沉等等症状,引起极大的震撼。 预感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南天一剑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人质交出时一切平安,以后的一切变故苦主自行负责。看情形是患了病,匪徒们概不负 责。这时去找武道门理论,白费唇舌而已。 同来的人中,有两位扮轿夫的中年人是高明的郎中。其他的人,都是金创科的行家。南 天一剑不但对金创学有专精,而且内功疗伤更是高明,但对大小方脉却仅知皮毛,所以带了 两位精通内外十三科的郎中,以应付可能发生的情况。 果然发生情况,郎中派上了用场。 可是,两位郎中竟然查不出病因。 “这里有人生息,瑞云谷在桐柏山区中,虽然是最高的谷地,但有村范聚居,可知比平 地高出不太多,怎么可能发生这种症状?”那位叫万一帖的假轿夫,满脸阴霾惑然地分析: “只有到昆仑山访道的人,才会出现这种症状。正确的说,这不是病,而是水土不服,天地 灵气不足。而所有的人,都没感到丝毫不适呀!” “万老哥,问题是如何是好。”南天一剑心中大乱:“总该有药物控制吧?” “如果在山顶上发生,只要下到山脚自然症状消失。目下熬些药汤稳定下来,再用内功 导引术不时帮助他呼吸。要不……” “要不又怎样?” “准备离谷,赶往大宁集。”万一帖苦笑:“或许要赶往随州。大宁集的地势,比这里 低不了多少。但……恐伯无济于事,湖广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发生这种在极高处,才能发生 的病症,在这里发生,换至任何地皆无法避免,除了尽力保持他身躯温暖,与帮助呼吸之 后,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有的人皆急得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去找他们。”南天一剑把心一横:“我总疑心他们在彭贤侄身上弄鬼,哼!他们最好 不要做出这种绝事。” “范老哥,不可冲动。”彭政大爷反而沉得住气:“且候变化,从长计议。” 他们借住在西院的客厢,院子里派有一名警哨,所有的人皆聚集在小厅中计议。外面小 院子张挂有两盏照明灯笼,警卫可以监视每一角落,由屋上跳落的人,也难逃警哨的耳目。 天色已暗,得加派警哨。在这里等候的几天中,为了保护黄金,警戒不得不森严,但人手不 足,每个人都累得精疲力尽。现在黄金已经发出,应该不需多派警哨了,但为保万全,仍得 多派一个人。 刚准备多派一名警哨,门外却传来一声轻咳,然后是站在对面廊下的警哨发出一声暗 号,剑出鞘传出隐隐震吟,表示即将发起猛烈的攻击。 南天一剑反应极为迅疾,一掠而出。后面跟出四个人,其中包括那位轻功受到罗远喝彩 的小姑娘。 廊灯光度有限;但仍可看清面貌。出现在院子里的三个人,相貌极为出众,为首那人更 是年轻英俊,人才一表,一袭青衫飘飘,像一位挂剑游学书生。 南天一剑不认识这些人,但看气宇风标,知道不是等闲人物,及时压下怒目相向的冲 动。 “你们要干什么?”他没能抑止愤怒,口气不友好:“你们知道这是犯忌的举动吗?” 发生这许多事故,情势仍然紧张,黑夜中深入住处,是极为犯忌的事,极易引起血腥事 故,警卫很可能在发现时,立即用暗器下杀手。 “来找诸位商量,或者请教。”年轻书生淡笑,极有风度地欠身表示行礼致意:“前辈 想必是南天一剑,湖广岭东第一剑客范前辈。” “浪得虚名,阁下不必抬举我,尊驾是……” “在下姓陈,学了几年剑。” “这次光临瑞云谷的人,学了几年剑派不上用场的。阁下有何指教?” “范前辈认为武道门的阴阳使者,到底是真是假?” “那并不重要。”南天一剑油然高起戒心,对方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来找他的理由:“重 要的是人质在他们手中,看到人质无恙,范某便将赎金交给他们,一手交金一手接人,对方 是谁无关宏旨。你与他们……” “前辈不打算摸清他们的根底,以便日后向他们讨公道吗?”姓陈的无意回答他的问 题,只发表自己的所问。 “无此必要。”他坦然说:“范某是应朋友的邀请,护送黄金到达这里,见到彭家少爷 无恙,便顺利交金赎人,无所谓公道,更没有知道对方底细的必要。这件事已经结束了,请 勿打扰。” “在下有疑问……” “有疑问何不向武道门的人求证?他们丢失了黄金,死伤颇重,目下仍在对面的农舍安 顿,人财两空。你去求证,最好不要再这样冒失地闯进去。你请吧!范某无可奉告,好 走。” “如果他们是冒充的……” “范某再郑重说一遗:他们的事范某毫不介意,彭家少爷已经赎回,这件事已经结束 了。” “彭家少爷真的平安无恙吗?” 南天一剑心中一跳,虎目炯炯狠盯着对方。 “你想说什么?又知道什么?”他沉声问。 “没什么。”姓陈的书生淡淡一笑:“打扰了,告辞。” “阁下……” 三人一跃冲霄,轻灵地登上瓦面,再一起便快速的飞跃屋脊,一闪不见。 南天一剑疑云大起,暗中打出手式。 姓陈的书生是京华秀士,跳落一条小巷,暗影中窜出另五个黑影,聚在屋角低声商讨。 “附近鬼影俱无,毫无动静,”一个黑影低声说:“妄想浑水投鱼的人。都躲在谷外去 了,或者在村外的旷野露宿。的确找不到可疑的人。” “奇怪,山鞍那边也毫无动静,自鞍顶至外面的鞍下,迄今为止没发现任何人走动。” 京华秀士沮丧地挪动佩剑:“难道说,他们根本不介意这件事,置之不理或不屑过问,懒得 派人前来查究?” “也许他们消息不灵,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另一黑影找理由申述:“或者高手远在数 千里外,来不及召集,不得不放弃查究,日后再追查。” “可能吗?消息有计划地向八方传播,无远不屈,有充裕的时间准备,他们会轻易地将 影响威信的重大事故,置之不理不加理会?” “事实如此。”黑影不服地反驳:“迄今为止,连一个可疑的人也没发现。早些天那些 可疑的人。不等咱们查底便溜之大吉了。他们把南天一剑这些人暗中护送入谷,便弃之不顾 远走高飞,咱们追出百里外,不得不放弃撤回,现在曲终人散,没发现可疑的人是事实 呀!” “实在令人生疑,按理是不可能的。你们真没发现有人活动?” “鬼影俱无,一无所见。”黑影坚决地说:“全村咱们共派有八组人。没有一组人发现 有人走动。南天一剑的住处附近,连家犬也不在外面走动。” “八极雄鹰那混蛋,难道知道咱们要引他出来?”京华秀士显得烦躁:“这混蛋愈来愈 精明机警了,居然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突然在村中出现,一击即走神出鬼没。他对两方面的 人都下毒手无情地攻击,又不向黄金下手,委实令人投不清他的意图,他到底是何来路?” “捉到他就知道了。”同伴恨恨地说:“咱们有许多人遭了他的毒手,迄今为止,竟然 摸不清他的意图,如不及早除掉他,将是咱们的心腹大思。走吧!陈副门主,这次你该从西 面绕过去,说不定可以吸引他现身呢!” “噤声。”京华秀士低叫:“右后方的屋角有人,我绕过去。” 众人向下一伏,快速地两面窜走。 两个黑影跟踪了一段时间,不敢跟得太近,利用屋角小巷墙根蛇行鹭伏,乍动乍隐声息 全无,最后发现京华秀士另有隐伏的人接应,跟得更为小心,但仍然被京华秀士发现了。 相距远三十步外,发现京华秀士与同伴会合,一时心急,想接近听他们在谈些什么,却 被京华秀士发现了。前面模糊的人影一散,两黑影立即蹲伏在小巷两侧的墙根下。体积缩至 最小限.即使走近也不易分辨形影。 谁能早一步发现对方的行动,谁便可抢制的机先。 京华秀士早一步发现有人跟踪,获得机先。从屋顶绕到后面。堵住了两黑影的退路。两 黑影虽然警觉地隐起身形,仍然难逃过从后面绕抄过来的京华秀士眼下。 两端一堵,瓮中捉鳖。 京华秀士毫无温文儒雅的秀士风华,而是一个目空一切,恃才傲物性情急躁的年轻豪 霸,做事自以为是不顾后果,找到目标立即现身,毫无顾忌地向前逼进,甚至公然发出叫 声,招呼对面的人合围。 如果跟踪的人是八极雄鹰,他敢如此勇往迈进? 走道黑暗,不易看到潜匿的人影。他吸口气功行百脉,大踏步向前欺近。 “跟了老半天。烦不烦呀?”他朗声说,脚下一步步向前走,步覆声颇重:“说出你们 跟踪的用意,咱们好好亲近。” 对面隐伏的七个同伴,也分两行戒备着现身接近。 匿伏的两个黑影不得不现身了,两端被堵住,形迹已露,附近没有可以隐匿的地方,走 近便会被对方所发现,被对方搜出来可就难看了。 一声长笑,南天一剑长身而起。另一个黑影是他身边的小姑娘,像小大人般跳起来昂然 屹立。 “范某不讳言想知道阁下的意图,所以跟来踩探虚实。”南天一剑坦然道出跟踪的用 意,对被发现的事颇感心掠,如此小心跟踪依然逃不过对万的耳目,而且被堵死了退路被迫 现身,怎能不悚然而惊? “哦?原来是南天一剑范大剑客。”京华秀士语含讽刺:“你知道这是犯忌的事吗?” “呵呵:正相反,老夫认为是正当防卫。”南天一剑在两端有八个人堵截威胁下,虽感 不安但并不紧张:“尊驾至敝处示威,老夫委实感到心中懔懔,莫测高深疑云重重,不知阁 下有何居心,可否坦诚相告?” “在下对你同样感到怀疑,所以登门求证。”京华秀士接近至丈内,口气托大:“按常 情论,阁下赎回人质,必须尽快脱离险境远走高飞,以免再发生意外。但你们不但不赶快远 走高飞,反而在原地逗留,到底有何阴谋?在下有理由求证。阁下,是不是出了意外?” “的确出了意外。”南天一剑失声长叹:“人质患了急症,郎中束手。先前听老弟台的 口气,似乎知道一些风声,可否不吝指教?” “只有一个方法解决。” “老弟台之意……” “向武道门的人理论。”京华秀士冷冷一笑:“九成九是武道门的人,在人质身上弄了 手脚。范前辈,你不会相信巧合吧?” “这……” “他们丢了赎金,死伤了一些人,居然逗留不走,岂不可疑?显然他们早知情势险恶, 预布下一步棋,逼你们帮助他们夺回赎金,你会听他们的,是吗?” “那是不可能的,武道门从不做这种有损声威的事。” “凡事总会有第一次。”京华秀士说得理直气壮:“你最好不要把武道门的人,看成旷 世的英雄。如果你被迫听他们摆布,联手向夺获赎金的人袭击,那就与在下有了厉害冲突, 影响在下的权益。阁下,在下要求你清晰表明态度,保证不论在任何情势下,不与武道门联 手并肩站,这要求合理吧?我要肯定的答复,说!” “你在说一些不可能的事。”南天一剑心中一跳。 “什么?” “我再一次明确告诉你,范某不会与任何人并肩站。老夫的责任已了,任何事也与老夫 无关。” 南天一剑口气虽硬,心中却大感不安,如果武道门的人,真在人质身上弄了手脚,作为 胁迫他并肩站的价码,他真不知该如何处理。 “不要故意曲解在下的话意。”京华秀士提高嗓音,表示已有点不耐:“如果你的人质 真的受到武道门的禁制,你会屈从他们吗?” “不会。”南天一剑也郑重地高声说:“那是另一种情势,另一种局面,是我和他们之 间的是非,老夫为人处事有可质天日的宗旨。” “我知道你是一位铁肩担道义的名侠客,但范前辈,有担当是不够的,人质如果死了, 你能担当得了吗?用你的命赔;于事何补?人死了是不可能复生的,任何弥补也无济于 事。” “老夫在答应护送赎金时,便已将生死置于度外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问我是否 已经尽力,谁生谁死只能付之天命。阁下,不要用这些道理来恐吓我。”南天一剑不再示 弱,一字一吐有如昭告天下。 “范前辈,你还有一条活路可走。” “老夫自有主见。”南天一剑冷冷地说。 “与在下的人联手,用实力退他们解人质的禁制。武道门还有一些隐藏在屋内,迄今还 没露面的高手,在下的实力还稍嫌不足,加上你定可稳操胜算。这是唯一的活路,前辈快拿 定主意。” “你这是陷老夫于不义的恶毒主意。”南天一剑厉声说:“而且有意害死人质。话不投 机半句多;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少陪。” “你不能走。”京华秀士更是声色俱厉:“如果你被迫与武道门联手,对在下构成最严 重的威胁。防患于未然,在下必须阻止你被迫与武道门联手。你走不了,生有时死有地,你 认命吧……” 话未完,黑影扶摇直上,速度之快,无与伦比。尤其是那位小姑娘,倏然冲霄人影如虚 似幻,人影一动便已登上右首的瓦面,有如鬼魅幻形。 微风飒然,南天一剑也出现在屋上。 同一瞬间,剑啸声自天而降,有无主的剑向下飞堕,也有两个人影向下滚落。 京华秀士慢了一步,一鹤冲霄跃登屋顶,半途剑已出鞘,轻功也极为高明。 另两个黑影,正好在屋脊堵住了南天一剑和小姑娘。原来屋顶上也有人布伏,两个现身 攻击的人,一露面便被击倒滚落屋下去了。 及时堵住南天一剑的两个人,剑术极为狂野泼辣,敌众我寡,被缠住便大事去矣, 京华秀士首先跃登投入,夹攻南天一剑锐不可挡,剑起处风雷骤发,脚下不时传出瓦裂 声,有效地缠住了这位号称南天一剑的名剑客。 堵住小姑娘的中年人,剑术同样出色,守得更是绵密,不许小姑娘夺路脱身,硬封硬接 来者不拒,传出一连串金铁交呜,小姑娘也脱不了身。 下面的人还没跃登,邻屋的屋顶黑影电掠而至。 “让开!”电掠而来的人大声叱喝:“贫道超度这些小辈。” 叫声中,无畏地切入,一双大袖急张,人的体积似乎胀大了一倍,罡风大作。 小姑娘不知厉害。仓卒间剑发狠招飞星逐月,向扑来的庞大人影吐出一朵剑花攻上盘。 糟了,剑突然被大袖卷住,无穷大的扣束力与吸力传及手臂,身不由已向前栽,被另一 只大袖卷住身躯,浑身一震,气散功消,窒息感令她昏眩,挣扎的力道骤然消失,被挟在胁 下骨松肉散。 “手到擒来……哈哈……呃……”怪叫声半途中止,刚挟在胁下的人失手掉落。 原来有人从身后贴身攻击,一双大手扣牢了双肩井,中食指扣断了左右锁骨,接着腰脊 挨了一膝,打击力空前猛烈,脊骨可能断了。 “哎……”跃登的人刚露面,便惊叫着重新往下掉。 “呃……”又一个人厉叫掉落。 京华秀士命不该绝,刚硬接了南天一剑反击的一剑,劲道极为猛烈,撼动了马步,瓦片 断裂,身躯一挫立即双脚踏破屋顶向下沉落。 扭身沉落的刹那间,有利器擦过他的左肋,划伤了一条裂缝,衣破肉裂。 假使内偏一寸,肋骨必定受伤甚至折断。 “小心暗器?”他仆伏在瓦面大叫,提醒同伴注意暗器:“有人在左邻瓦面偷袭,毙了 他……” 屋顶上只留下他的两名同伴,是最后跃登的两个,其他的同伴,皆滚落屋下去了,暗器 偷袭的威力惊人。 南天一剑失了踪,左邻用暗器偷袭的人也走了。 天色尚早,人都聚集在客厅,警戒加强了一倍,严防京华秀士一群高手前来寻仇报复。 京华秀士这群人,是摄魂天魔的同伙已无疑问,要求联手对付武道门,在情理上并无不 妥。问题是:武道门是否真在人质身上弄了手脚?如果是,京华秀士这些人怎会知道? 一切情势都不合情理,发展不合江湖常规。 丢了赎金的武道门,反常地不撤走。 夺获赎金的人,也反常地不远走高飞。 南天一剑赎回人质,也不快马加鞭脱离险境。 参于夺金的各路牛鬼蛇神,无力与实力极为雄厚的大组合周旋,夺金无望,但仍然潜伏 在各处观望,明知绝望仍不想放弃,机会已逝,还能留下白冒风险,不合江湖朋友的处事常 规。 总之,一切都反常了。以往,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发生这种掳人勒赎事故,不论主导的 人是任何组合的英雄好汉,不论事故发生后的成败,必定立即尽快脱离现场,最好不要留下 任何痕迹,以一哄而散来形容极为适切吻合。这次,反而所有的人都留在现场无意远走高 飞。 敏感的人,已经察觉出某些地方不对了。 宇内三狐的人,便发现武道门的阴阳使者是假冒的, 由于有苏若男证实飞虎与飞天蜈蚣是假冒的,因此罗远认为这些自称是武道门的人,根 本不是武道门的英雄好汉,甚至认为他们与摄魂天魔是一伙的,他们双方夺取赎金时的表 现,不像是敌对的人。 被救回的南天一剑,由衷地向罗远和苏若男致谢援手之德,也为大宁集途中,因误会而 引起冲突的事故道歉,正式引见所有的同伴。 小姑娘叫范紫娟,南天一剑的女儿。小后生范丛中,是最小的儿子。 范小姑娘被妖道所擒,并没受到伤害,所承受的打击她承受得了,被罗远快速地击伤了 妖道把她救走,因此对罗远表现得十分亲昵,一直就傍在罗远身侧落坐,极感兴趣地倾听罗 远分析扑朔迷离的情势。 “我想起来了。”小姑娘迫不及待地说出可疑的问题:“在大宁集擒走飞虎的人,暗中 护送我们人谷;之后便音讯全无,迄今仍然不见他们露面,他们到何处去了?苏姐,你怎知 那飞虎也是假的?” “我们的人,一直就在大宁集暗中活动,曾经与暗中保护你们人谷的人有所接触,所以 知道飞虎也是假的。”苏若男不多作解释,概略地一言带过:“罗大哥估计得十分正确,这 些人绝对是冒充武道门作案。问题是他们的实力并不真的雄厚,在武道门的山门左近公然作 案,目的何在?他们有能力应付武道门出面兴师问罪吗?事实摆在眼前,无此可能。” “到底是不是武道门做的案,已经不重要。”南天一剑也有话要说:“我不认识武道门 的人,事实上无法指证他们的真伪,能将彭贤侄平安赎回,已是侥天之幸心满意足,不需追 究也无法追究他们是真是假。可是……彭贤侄显然并不平安,我……” “所以,范前辈你必须求证。”罗远已知道事情棘手,不由失声长叹:“那个姓陈的年 轻人,名号是京华秀士陈士秀,为人阴毒险诈,武功出类拔草,绝学神魔爪可伤害丈外的 人,是摄魂天魔的同伙。” “咦!他们是同伙?”南天一剑并没感到特别惊讶,但不愿相信:“本来我有点怀疑他 们是同伙,但……” “他们的确是同伙,我和苏姑娘都和他交过手。我怀疑他们与那些假武道门的人有勾 结,似乎料错了,如果有勾结,怎会胁迫你们联手对付武道门的人?” “他似乎知道彭贤侄出了意外,是巧合吗?”南天一剑提出忧心的问题。 “出了什么意外?”罗远问。 南天一剑将彭少爷患了怪病的事一一说了,五内如焚乱了章法,所以碰上京华秀士前来 示威,心中生疑跟踪,几乎栽在对方手中。 “彭少爷的病势不断恶化,情况可能不妙。”那位扮轿夫叫大力神洪奎的人不安地说: “咱们有高明的郎中同来,竟然束手无策。如果真是病,咱们哪有去找武道门理论的理 由?” “郎中怎么说?”罗远追问。 “这种病只能在绝高的山区才能发生,在这里居然发生了。”扮轿夫的万一帖苦笑: “我们根本没带有治这种怪病的药,有也不敢乱下。我万一帖见过不少怪病,也治好过不少 怪病,但这次……彭少爷已经不行了,很难拖得过今晚。” “老天爷,你这个郎中,算是完蛋了。”罗远用嘲弄性的口吻说:“你绰号叫万一帖, 是高明的郎中,不全力抢救,居然说病人不行了,你是愈混愈回去啦,赶快改行,以免误人 性命。带我去看看,我对怪病颇感兴趣。” 两位郎中还真不敢小看他,万一帖也不以为逆。事实上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病症,许多高 明的郎中也束手无策,但有些民间传下的单方,却莫名其妙地治好一些怪症,所以俗语说: 老祖母秘方一味,气死名医。虽则很可能出于幸运,或者病者体质恰好发展到病愈期,一味 秘方服下,鬼使神差居然病除了。 而的确有些病症,如果摄生有方,体内抗力渐增,常可不药而愈的,与秘方无关,秘方 只能增加心理上的安全抗力而已。某一秘方对张三有效,对李四则可能毫无作用。 彭少爷已经气息奄奄,双日无神茫然直视,腹中已空,呕不出什么来,气息急促无力, 需要在旁照料的人用迫胸术帮助呼吸。 罗远搬弄了老半天,检查、试探、寻脉觅穴、推拿八法……彭少爷在他的仔细探索下, 出现生理上与感觉上的种种不同变化。 “中毒。”在伴同他诊治的几个人焦灼注视下,他最后宣布检查结果。“是从几种毒菇 菌中加以炼制的,慢性但难以解救毒物。重要的是在足阳明胃经,与足厥阴肝经动了手脚, 因此在十二经的起止循环中,影响九条经脉的循环起了连锁变化。如不能对症疏解,还可以 拖十四个时辰。” “真是中毒?”南天一剑大吃一惊:“武道门的人竟然做出这种可耻的事?为什么?老 弟,有……有救吗?” “这一类毒物致命期是三天左右,像消渴症一样慢慢腐蚀九条经脉的功能,不是武道门 的人弄的手脚,那些人不是武道门的人。”罗远开始从百宝囊中取出瓶瓶罐罐,一一排列在 桌上:“我有药可以阻止药性蔓延发作,也可中和部分毒性。疏解被制的经脉也无问题,问 题是无法消除余毒。要治本,需找到下毒的人的独门解药。” “有后遗症?”万一帖屏息着问:“我本来有点怀疑是吃了某种不洁食物,但不敢断 定。彭少爷又无法清晰地回答,问不出端倪……” “如无下毒人的独门解药,虽则被制的经脉已解,也只能拖百日左右;解不了被制的经 脉,最多只能拖一月,不能再多。”罗远以行家的口吻分析结果:“有些毒菌入口毒发,无 药可救。有些毒性不剧,可令人缠绵床席终生。我不知道下毒的人,所采的毒菌是哪几种, 所以无法治本。” “去找阴阳使者。”南天一剑猛咬钢牙。 “那人不是阴阳使者,他们不是武道门的人。”苏若男急急表示意见:“夜间去找他 们,有理说不清,他们可以一口否认,结果将只有一个;看谁死谁活。” “范前辈,恐怕非找他们不可了。”罗远一面取丹丸一面说:“情势迫使前辈把他们当 成武道门的人交涉,你无法迫使他们承认是冒充的。我请教,如果他们咬定是武道门的人, 前辈会采取何种行动?我是说,如果彭少爷十四个时辰之后不治。” “我会断然号召南天群雄,公然向武道门讨取公道。” “他们的目标,就是迫使你采取这一步行动。”罗远摇头苦笑:“真正的武道门弟兄。 必须挺身而出和南天群雄打交道,不能像这次瑞云谷事故一样置之不理。这次事故,目的恐 怕就是要将武道门引出来。。” “我要他们亲口说出真正的身份。”南天一剑似乎仍对冒充的事存疑。 “他们必定坚决声称是武道门的人!” “也许……可以去找京华秀士。”南天一剑失去冷静:“他也许已得到一些消息……” “他来找你的原因,就是得到了某些消息。”罗远有点醒悟,但不便多说,以兔引起误 会:“摄魂天魔那些人在夺取赎金时;本来可以把假武道门的人一举消灭的,但他们没有, 轻而易举地把金夺走,却在村中埋伏大批高手,邀你们联手去对付假武道门的人。范前辈, 去找京华秀士可得小心了,诸位请回避,该下药动手解经脉禁制了。” 救人要紧,把帮不上忙的人请出房。 南天一剑总算还能冷静,被罗远这番话说得心底生寒,愈想愈不对,怎敢再提去找京华 秀士的事?事不关心,关心则乱;罗远是局外人,局外人的分析比当事人冷静,能从多角度 探索一些扑朔迷离征候,因此所指出的问题所在,足以供当事人从激愤中,辨别出黑白是非 而不至于鲁莽妄动。 罗远能暂时抢救彭家少爷,可以争取百日时间,脱出生死关头,日后仍可找到施毒人。 如果与京华秀士这些人联手,杀掉下毒的人。岂不绝了望?就算这些冒充武道门的绑匪不被 全部歼除。走脱了的人日后也不会干休,永远不可能获得独门解药了。彭少爷仍然是死路一 条。 如果这些绑匪不是冒充的,确是武道门的匪徒,那更是糟糕,武道门更不会善了。 京华秀士这些人是何来路,他毫无所知,只知是与摄魂天魔一大群夺金强梁的同伙,如 果联手。肯定会被武道门认为他也是夺金强梁之一,跳在大江里也洗脱不了嫌疑。日后他还 能号召南天的群雄,与武道门结算? 他真有毛骨悚然的感觉,罗远真成为他的救苦救难大菩萨。 他立即向同伴们宣布,严禁所有的人离开住处,对前来骚扰的人,尽量采取低姿态应 付,即使被迫万不得已反击,也避免出人命。 二十余名男女,在屋前气势汹汹,京华秀士更是愤怒如狂,秀士形象已不存在,倒像一 个不可一世的狂夫,人多势众气大声粗。 “我不接受你的解释,你无法自圆其说。”他面对冷静从容的南天一剑,只有用强横的 态度,掩饰自己理不直气却壮的强者面目:“救走你们的人,一定是你派去暗中照应的党 羽,你必须把他们交出来,替在下的弟兄偿命,用不着狡辩推卸责任。” “听不听悉从尊便。”南天一剑毫不激动,左右四位同伴也背手而立冷眼旁观:“老夫 仍是一句话,老夫不知道那是什么人。老夫二人上屋脱身,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何种变 故。空口无凭,阁下,拿证据来,你必须有人证指出是什么人向你下毒手老夫再提醒你,老 夫的同伴中,没有人使用暗器,咱们都是自命英雄的侠义道人士。” “我们自顾不暇,也不敢与任何人为敌。”扮轿夫的郎中万一帖声震夜空:“就算你们 加紧凌逼,我们除了全力自卫之外,也决不敢向你们的人下毒手加以搏杀,我们犯不着与往 何人结怨。我们是苦主,敢向不相关的人袭击自找麻烦吗?阁下,去找你们的仇家着手查, 何必在我们身上浪费工夫呀?” “武道门的人,就是你们的仇家。”南天一剑向广场对面一指,有两名警卫正注视着这 一边的变化:“你们夺取了他们已获的赎金,他们找你也是名正言顺呀!反而来找老夫的晦 气,阁下是否烧错了香,拜错了菩萨?别再闹笑话好不好?老夫怕你,行了吧?” 右侧方广场外的一座民宅屋顶上,出现罗远的身影,手中有一条怪竹片,在掌心有节拍 地拍击出声音。 “喂!你们在吵些什么呀?”罗远的嗓音像打雷,震得似乎房屋亦发生抖动:“京华秀 士,你在村子里布下天罗地网等我中计。怎么找起不相干的人来了?他娘的,你如果不将大 宁集沿途所欠的债务还清,我会杀得你们恶梦连连,我八极雄鹰将是你终生的债主,你死了 才能勾销这些债务。去你娘的!” 咒骂声中身形倏动,竹片乱弹,卵石破空的锐啸入耳惊心,鸽卵大的飞石连珠破空。 “哎……”后方不远处的屋顶,有人狂叫着掉落。 “啊……”左后方的农舍屋顶,也有人狂叫着被击落。 “毙了他……”京华秀士历叫,首先向前飞跃。 二十余名高手男女,潮水似的跟进。 “好蠢!”南天一剑苦笑。 黑夜中人群愈集中,被击中的人也愈多。卵石飞行的速度太快,白天也不易看清,黑夜 中威力倍增,人多更无法躲闪,不需瞄准发射,射击人群几乎发则必中。距离远,打击力极 为强劲,即使没击中要害,挨一下也将骨折肉绽。 “哎……啊……”惨叫声此起彼落,躯体倒地接二连三,冲进的人群大乱,鸡飞狗走。 弹发如暴雨,数量之多难以计数。谷中的小溪流中,小卵石甚多,用之不竭,俯拾即 是。竹片弹发简单方便,真像洒下满天石雨。 冲底广场边缘的人就没有几个,京华秀士便是其中之一,不等他往屋顶飞跃,罗远已长 笑震天,一闪不见,一击便走神出鬼没。 全村大乱,埋伏的人都出来了,一阵好追,追出村进入茂密的草木丛中。
-------------------------- 旧雨楼 扫描,bbmm,loki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十九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十九章 又死了几个人,是被飞石击破脑袋毙命的。伤的人更多,飞石的劲道骇人听闻。 村中埋伏的妙计一点也不妙,没有人能堵得住真正的高手,失败得相当惨重,不得不撤 出另定妙策。 内堂点起灯火,众人在堂中品茗,已不打算歇息,随时准备应付京华秀士去而复来。 罗远和苏着男也在座,他一点也不在乎京华秀士去而复来,算定这些人不是笨蛋,不会 再来找南天一剑的晦气了,再来就师出无名,很可能再折损一些人手而毫无所得,岂不冤哉 枉也? “老弟,你用的这种怪兵器,委实令人胆俱寒,一根竹片怎会有如此可怕的杀伤力?” 南天一剑把玩着两尺长的竹片,脸色不正常:“江湖上的武林高手,没有人会用这种玩意做 兵刃,更没有人能应付强劲弹发的连珠石弹攻击,你是怎么练的?” “这不是怪兵器,而是老祖宗们留传下来的古老兵刃。”罗远正经八百似笑非笑解释: “在弓箭还没发明之前,这玩意是老祖宗们,猎取飞禽小兽的远攻利器,当然也用于争斗。 今人所用的弹字,指的就是这种猎具。老祖宗们使用了千年万年,直至镖枪弓箭出现,这才 逐渐被取代淘汰。咱们后世的子孙,也逐渐把这玩意遗忘了。当然,并不完全被遗忘。” “你是说……” “有些地方的儿童,仍在玩这种古老的猎具。”罗远进一步解说:“但易玩难精,不易 精准。演变的衍化物也不断改进,目下的攻城石炮,就是改进后的产物,不同的是改弹为弹 抛而已,原理是一样的。老祖宗们与兽争,也与人争,随身携带的武器中,除了石刀石斧棍 棒骨枪之外,弹片是最重要的武器之一,比用手投掷的距离远十倍,不但可击中飞禽小兽, 也可吓走猛兽杀死敌人。我经常在深山大泽走动,经常碰上虎豹熊罴。猛兽也有活的权利, 不可滥杀,用这玩意把他们吓走,相当管用。” “用这种小石,只能替虎豹爪痒。”小姑娘范紫娟坐在他,身旁,笑嘻嘻地从他的盛石 囊中,掏出一颗石弹向他做鬼脸:“谁有你那么强劲的臂力呀?” “只要能弹得准,不需强劲的臂力。在三十步外击中虎豹的眼鼻口,保证可以把他们吓 走。通常虎豹不喜欢招惹人,知道人体型态庞大不是好点心,再被击中,不吓跑者几稀;除 非这头虎豹曾经吃过人,知道人是美味,而且容易扑杀,逃走的速度也最慢,容易到口。人 如果不会使用工具,千年万载以前,早就被毒蛇猛兽吃光了,凭力能与猛兽比吗?人是最脆 弱的。” “我们家岳州的山林,已经没有虎踪了,是被人杀光的。”小姑娘把个卵石放回,有点 感慨:“猛兽伤人也是事实,难怪不能相容。” “贵府以东的幕阜山区仍有虎豹存活。”罗远拍拍小姑娘的肩膀:“问题是人太多了, 与猛兽争地所以不能相容。你轻功出类拔萃,十头猛虎也奈何不了你,如果你也参加杀猛 兽,你一个人就可把湖广的虎豹杀光。” “你……” “呵呵!我不杀禽兽,除非在深山找不到食物,小食小兽甚多,我一个人能吃得了多 少?你的武功根基扎实,相当自负,千万不可鲁莽冲动,尤其要注意那些僧道,不可与他们 拼武功的强弱。” “今晚如果没有你……” “呵呵!一次教训学一次乖,小挫折反而会增加你的经验与智慧。记住:人是凭智慧而 存活的;夸口能力搏虎豹的人活不了多久。唔!他们今晚恐怕不会再来了,我得去找他们讨 取消息,揭开他们在此翻云覆雨的秘密。若男,我们走。” 南天一剑知道留他不住,也不便请求他们向武道门的人逼取解药。 两人隐身在一处管口,留意不远处房舍的动静,那一带是武道门盘据的村舍,里里外外 灯火全无,仅可看到一个模糊的警哨人影,把守在院外不时走动。夜间警哨如果走动,表示 采用吓阻手段的消极性防卫,无意积极等候入侵的人送死,入侵的人最好不要来撒野,免伤 和气。 “南天一剑不是一个明智的人。”苏着男伏在他身右;在他耳畔用不满的语气埋怨: “并不全然相信我们的分析,仍然有点不信这些绑匪并不是武道门的人,拒绝与京华秀士联 手的念头并不坚决,情急仍会与京华秀士采统合行动的。” “也难怪他呀?情势不容许他逃避。我也有点存疑,毕竟我对武道门是无所知,只是凭 情势推断,并没有真凭实据证明他们不是武道门的人。幽冥使者可以证明那位阴阳使者是假 的。你的人也证明飞虎与飞天蜈蚣是假货,活见证不容置疑……” “那还不够吗?” “不够。”罗远摇头:“众所周知,武道门虽则作案遍天下,其实人数并不多。真正具 有震撼声威的首脑,也仅有十几个人而已,派一些二流弟兄冒充首脑,也是正常的手段 呀!” “这……”苏若男真无法反驳他的推论。 “至少,在这次来瑞云谷参予夺金的各路牛鬼蛇神,就认定这些家伙是武道门的人,阴 阳使者是真是假并不重要。你们曾经抓到一些活口,分别属于几个组合,皆据实供称,是被 人威迫利诱驱使前来参予夺金的,与摄魂天魔那些凶枭无关。但从种种象迹分析,他们之间 绝对有关。可是,你能向外宣称他们是同伙吗?有谁肯深信不疑?这与空口说白话有什么两 样?” “老天爷?似乎武道们的处境……” “极为恶劣。”罗远抢着说:“武道门不但要集中全力,对付摄魂天魔这些人以保持威 信,更得应付南天一剑所号召的南方群雄,成为众矢之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真正的武道门首脑,能在这时及时现身。” “也许……” “没有也许,而是必需。”罗远肯定的说:“但现身的后果,也极为险恶。” “你的意思……” “摄魂天魔这些人,就是等候武道门现身的引媒,隐藏的实力极为雄厚,十僧道仅是其 中的一部份而已。如果他们想消灭假阴阳使者这二三十个人,京华秀士这批人就可把他们一 举歼除,哪用得着要求南天一剑参予摇旗呐喊?明白了吧?” “他们在等真的武道门现身。”苏若男倒抽一口凉气:“利用南天一剑号召南天群雄, 找武道门结算。这是说,不论这次武道门是否现身,日后都会是众矢之的,处境……” “处境险恶,很可能撑不住从江湖除名,由老凶魔这些人取代之,而老凶魔的身份是军 师,真正的主子不知是何来路。” “反正是来自京都的人,京华秀士与无双玉郎,就是代表性的人物,很可能牵涉到可怕 的机密大事。武道门这次,声威扫地已成定局,日后处境险恶,江湖除名指日可待。”苏若 男理出头绪,极感不安:“你认为在这存之续绝重要关头,武道门该不该出面解决?” “我对武道门的实力毫无所知,哪能估计双方的情势下定论?但可以断言的是,武道门 不管实力如何,是否对付得了摄魂天魔这些人,都应该挺身而出,堂堂正正表明立场。如果 认为实力不足,大可用谋布局,作有计划地现身,有计划地撤走,甚至可消灭一些劲敌。如 果冒冒失失地赶来表现英雄气概,那就正好中了老凶魔的诡计。”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苏若男如释重负呼出一口长气:“我们是不是打算进去,揭 发这些冒充武道门歹徒的伪面目?” “那是不可能的,笨女孩。”罗远打趣她:“他们必定指天誓日,一口咬定是武道门的 人,如何能逼他们暴露真正身份?” “那……我们……” “我打算进去,把那个向彭少爷下毒的人弄到手。” “那太危险,硬往牢笼里闯……” “可以把他们引出来呀!” “他们会出来,”苏若男格头:“窝里的老鼠是不会出来的。” “有一千种手段把人引出来。”罗远开始揭起几块瓦片:“猛然把警哨撂倒,就是手段 之一。击破门窗,里面的人肯躲得牢牢地示弱吗?戳破蜂窝,蜂便会倾巢而出的找寻敌人 了,这也是手段之一。” 第一块瓦片飞旋而出,啸风声震耳。第二块瓦片卸尾破空,速度更快,画出一道淡淡的 半弧,第三块瓦片则画出另一条轨迹。 叭一声暴响,第一块瓦片在警哨的胸口爆炸,警哨仰面摔倒,发出可怕的叫号,挣扎难 起。 另几块瓦片,分别在门窗爆裂,门发出暴响,窗塌坍落木条纷飞。 屋内的人,果然纷纷抢出。 “哎……”第一个冲出的人,被不知所自来的瓦片击中摔倒。 “我先下去。”罗远长身而起,准备往下跳。 呐喊声从村外隐隐传到,在屋上听得真切。 “咦!”罗远讶然轻呼:“村外发生搏斗,在山鞍下的山麓。” “会是什么人?”苏若男惊疑不定。 “会不会是你的人?” 自从潜抵瑞云谷之后,苏若男曾经去和自己人会合,返回时并没把会合的事向罗远说 明,罗远也不便探问,无意对苏若男作进一步了解,他的注意力放在无双玉郎身上,忽略了 在身边的苏若男。 “我的人在等候时机,不会在黑夜中妄动。”苏若男说:“时机未至。” “唔!只有宇内三狐那些人,才有夜间发动的能力。幽冥使者三个会巫术的高手,白天 吃了亏上了当,必定乘夜发动,夜间他们的驱神役鬼术威力倍增。唔!我得去看看。” “这里的事……” “并不急,让他们疑神疑鬼,走。” 苏若男比他更急,领先跃落飞掠而走。 如果她知道罗远所关心的事,一定不会表现得如此热心。 无双玉郎一定在山鞍下的树林歇息,夜间发生恶斗,对象如果是幽冥使者宇内三狐那些 人,可说势均力敌,谁死谁活难以逆料。 罗远关心无双玉郎的安危并不意外,他已经把无双玉郎由尊敬的对手,降为值得他关心 的人,敌我意识愈来愈淡薄。 甚至,成为他倾慕的女人。 苏若男,只是情势所促成利害相关的朋友:从敌人转变而成的朋友,友情的基础,是相 当薄弱的。 距离并不近,三四里左右,即使用轻功赶,也赶不上恶斗的致命时刻。 抵达山麓,恶斗已经结束了。仅谷底方向,偶或破空传来三两声叱喝。 林深草茂,夜暗如墨,人在林中行走已经十分困难,怎能找得到奔东逐北的人?循声追 逐,到达时格斗的人早就不在原处了。 黄金由摄魂天魔夺获,当然由老凶魔保管。参予夺金的天下各路牛鬼蛇神,向老凶魔袭 击理所当然。老凶魔的魔音至宝九音摄魂铃,被五方游神的掼炮炸毁了,左手也受了重伤, 夜间搏斗,绝对应付不了幽冥使者几位巫道名家,凭人多并不一定挽回劣势。 幽冥使者已被罗远所提醒,白天袭击决无胜算,所以改为夜间袭击,却没料到老凶魔其 实真才实学有限,隐藏的高于为数众多,袭击虽然快速猛烈,依然劳而无功。 沿途无人出面拦阻,奔入摄魂天魔一群高手的宿营树林,看到好几个裹了伤,不能行走 的重伤者,嗅到刺鼻的血腥,不时可踏中已断气的躯体。 袭击虽则失败,所造成的伤害却相当可观,摄魂天魔这些不可一世的高手,付出了相当 重大的代价。 这里是露营区。并没带有露营的帐幕。所有的人皆需席地露宿,胡乱堆集一些枯叶作 席。七个负伤的男女,有四个人负责照料,也负责留守,点了一枝松明照明。 唯一的警哨没留意附近的动静,用心地替一个肋部受伤的同伴裹伤。通常江湖朋友颇讲 道义,不会在受伤待救的人身上滥施迫害,用不着如临大敌戒备,甚至有些仇敌,还得帮助 抢救受伤的人。 刚裹好伤口,猛抬头便看到罗远与苏若男,鬼魅似的站在一旁不言不动,松明暗红色的 火光下,人影摇曳面目的阴影颇为恐怖。 “八极雄鹰!”这人惊叫着一蹦而起,认出罗远的面貌,跳起来剑立即出鞘,却不敢冒 失地扑上发剑攻击,大概对罗远怀有强烈的戒心。 “你认识我,一定是老相好。”罗远却没有乘人之危动手攻击的意态,态度和蔼:“怎 么一回事,遭到什么祸事了?” “我们受到可怖的偷袭,事先毫无准备,以为只有村子里有情况,不会有人胆敢前来找 死。”警哨强作镇定,向赶来策应的三位同伴,打出不可妄动的手式:“大家都在歇宿,突 然飞沙走石,满林鬼火电光闪烁,鬼怪妖魅择人而噬,暗器毒雾漫天。天杀的,不知到底来 了多少人。显然,其中没有你八极雄鹰。” “我在村子里,逗你们的人玩捉迷藏,当然没有我参于。难道说,你们一个人也不认 识?” 听警哨所说的变化现象,罗远心中有数,果然不出所料是宇内三狐与幽冥使者那些人来 了,纠合的牛鬼蛇神数量必定可观。才有能力发起这场攻击。 “林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怎么可能认出面貌?”警哨据实回话, “黄金被夺走了吗?” “这……” “不许撒谎……”他沉叱。 “不可能被……被夺走。”警哨吓了一跳:“阁下,不必在咱们几个人身上打主意,不 必枉费心机。敝长上防险的措施十分严密,咱们大多数人不知道黄金藏在何处,逼咱们毫无 用处。” “混蛋!我八极雄鹰不是强盗。没有抢黄金的胃口,你不要信口雌黄破坏我八极雄鹰的 声誉。我找你们,是讨公道和你们讲理。” “敝长上不在。” “在何处?村子里?” “追那些人去了。”警哨有问必答:“那些人支持不了多久,一看情势不利就一哄而 散,敝长上不甘心;发誓要擒住首要化骨扬灰。” “贵长上是谁?” “你死吧!” 四个人的左手同时挥出,电芒漫天激射。相距仅丈余,按理必定手抬人倒。 眼一花,罗远与苏若男的身影倏然消失。 “上面!”警哨沉叱。 头顶上空传出枝叶摇动声,与枯叶飘落,所以知道人已跃登,上跃也是躲避暗器的最佳 对策,后退或左右闪皆非常危险。 暗器再次向上急针。有人无人先发射再说。 一声狂叫,警哨的身躯突然斜飞而起,枝叶摇摇,一闪便形影俱消。 黑夜中追逐武功超绝的高手名宿,不但十分困难。而且十分危险,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了。 摄魂天魔这些人,订有相当完善的应变计划,追还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小枝节,并没期 望能成功地将人追及。追逐以虚张声势为主,目的是将人堵死在谷内,迫使对方藏匿,不敢 远走高飞。 派在瑞云村的人,得到信号便迅速疾趋谷口,堵住唯一的出入孔道,防止谷内的人向外 逃逸。主事人是京华秀士,集中村内的人千,足有四十名之多。具有足以阻止高手名家突围 出谷逃逸的强大实力。 阻止谷内的人外逃,当然包括南天一剑一群人,也包括武道门三四十名高手,皆不许乘 机乱出谷。 八极雄鹰已被发现仍在谷内,被列为必须活擒或格杀的第一目标。 山鞍是除了谷口之外,另一条出入谷的要道,留下的人数也相当可观,具有完全封锁的 实力。可是,派出追逐的人数甚多,封锁山鞍的人却又太少了,实力比派至谷口的人差了 些,而且山鞍也不易完全封锁,比守谷口要困难得多,平地封锁与山林封锁是两码事,所需 的人力,山林封锁需加倍。 计划是一回事,执行又是另一回事,执行的变数太多,不易控制掌握。 死伤惨重,就是变数之一,不易克服,情势变化出乎计划之外。 瑞云村中死伤二十余名高手,这次受到夜袭,凑手不及,也死伤了二十余人。加上追逐 罗远入山的死伤人数,与及在大宁集的惨重伤亡,总伤亡人数已超过百数,可说已死伤过 半,军心士气所受的打击更大。剩下的百余名高手,想完全封锁谷地广大的瑞云谷,事实上 有太多的困难无法克服,计划中的应变策略大打折扣。 追逐仍在彻夜进行,继续获致吓阻的作用,等候天亮再大举搜索,在心理上已认定封锁 已经完成,夜袭的人在天亮之后,铁定合成为瓮中之鳖。 这期间,的确有所斩获,搏杀了几个逃散了的人,也活捉了好几个。 所获的口供,令老凶魔的人大感失望,七名俘虏中,没有一个是真正的超等高手。这些 人皆是零星前来意图夺金的江湖好汉,受到宇内三狐的蛊惑游说,以为幽冥使者几个人有翻 江倒海,驱神役鬼之能,因而接受邀请,参加夜袭希望能将黄金夺获,各分一些黄金发一笔 小财,如此而已。 总算小有所获,知道宇内三狐的主事人,是字内神秘可怕的巫道名宿幽冥使者鲍方,与 及同样让江湖朋友畏之如妖邪的五湖浪客柏孤,五方游神洪荒。这三个巫道名宿,声威与名 头皆比摄魂天魔高出甚多。 用江湖手段迫取口供,收效甚宏,获得正确口供立即处死,夜间带活俘虏强当危险。 这是一次两败俱伤的失败攻击,双方皆事先没能彻底了解对方的实力。
---------------------------- 旧雨楼 扫描,bbmm,夜叉王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二十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二十章 人都走散了。乌合之众赢得输不得,输则一哄而散各奔前程,没有人具有拼死的斗志, 利字当头所鼓起的勇气,是靠不住的,一且碰上可怕的劲敌,那股江湖亡命的豪气便消失 了。 摄魂天魔这些人正好相反,除了那些被威迫利诱而来的人以外,主力全是有组织、有目 标、训练有素的骁勇斗士,敢于决死无视于死亡的勇者。罗远曾经捉到几个活口,口供如果 涉及机密,宁可自杀也不招供,可知这些主要人物的勇气和心态,与江湖亡命特质迥异不 同。两相比较,双方在气势上相差太远了,幽冥使者这些人,只有猛烈一击的锐气和能力, 支持不了多久,一旦对方稳下阵脚,胜负便决定了。 天将破晓,八个人躲在高峰下的坡脚矮林内歇息,一个个气色灰败,而且有一半人受了 一些创伤。黑夜中在树林内与高手拼搏,所有的绝招杀着;在刹那间遭遇,必须全用上杀死 对方保全自己,受了小创伤,己经是十分幸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宇内三狐几乎耗尽了精力,躲了一个更次调息,仍难恢复元气,所穿的青劲装湿而后 干,浑身灰土草屑,腰背腿皆有破裂的痕迹,狼狈万分。 幽冥使者是司令人,气色也好不了多少,所穿的绘有斑条怪纹的深灰色宽袍,也有裂痕 并有血迹沁出,可知必定受了些轻伤皮肉受损。所有的法宝巫具快用光了,干坤袋快空啦! 不能再躲藏了,必须在天亮之前逃出谷外,或者找更隐秘的地方潜藏,以免被搜出后果 可怕。 “咱们就剩下这几个人了?”幽冥使者站起整衣,将剑插妥在腰带上沮丧地说。 “都是这三头狐狸不中用,找来合作的全是不入流的货色。”那位身材高瘦的人,盯着 白妖狐埋怨:“结果人多嘴杂,也人多气盛,一呼百应,个个逞强,一旦碰上可怕的高手, 就兵败如山倒。” “这怎能怪我不中用?谁知道这些前来夺金的高手名宿,都是些浪得虚名的英雄好汉 呀?其中半数的人名头都比我高。”白妖狐一脸委屈,也发起牢骚来:“你们不是不知道, 也只能找得到这些人联手合作。本来我打算积极争取八极雄鹰,偏偏你们反对与他联手。” “这种人怎能争取联手?”幽具使者苦笑:“他不是为夺金而来的。也无意争逐名利。 无欲则刚;无意争取名利的人,你要以名利打动他,行吗?心中没有名利,办起事来随兴之 所至,不计得失,便会随意发挥,能和我们配合行动吗?” “他在大宁集统率我们一小队人,把摄魂天魔比我们强数倍的杂碎杀得落花流水,自始 至终控制大局,配合得天衣无缝,这是事实。”白妖狐对幽冥使者的理由无法苟同:“当 然,我承认他不是一个很称职的司令人。” “你的意思……” “一个最佳的司令人,应该躲在暗处综合各方情势变化,及时调兵遣将,决胜于千里 外。摄魂天魔是这群人的军师,出面摇旗呐喊威风十足,迄今为止,谁也不知道他们的主子 司令人是何来路;这个主子司令人,才是最佳的司令人指挥者。八极雄鹰事事当先,攻击在 前撤退在后;这种人如果担任司令,他一死就注定了要全军覆没。最勇敢最负责的人,一定 死得最快。” “胡说八道。”幽冥使者不说地说。 “是吗?”白妖狐冷笑:“我敢武断地说,这次轰动江湖的瑞云谷夺金事故,八极雄鹰 将是最大的赢家。” “不必为了闲事争辩了,准备动身吧!”天涯浪客出面打圆场:“尽快出谷,别让他们 堵死在谷内。出去之后,咱们在路上埋伏等他们;非把黄金夺到手不可,名利当头,决不放 弃。” “得从瑞云村旁绕过去,村内有他们的人。还有好几里路好走,得赶快些。”白妖狐急 于离开,天一亮就难以脱身了。 右侧方突然传出一阵阴笑,像钢锥般刺耳生疼,声浪不大,却威力十足,是有意卖弄示 威性的阴笑,比摄魂天魔的魔音更具威力。 宇内三狐有点禁受不起音波的震撼,大吃一惊赶忙张口掩耳坐下运功相抗。 右侧方不远处,也传来枭啼似的刺耳怪笑。 “该死的,咱们到底碰上一大堆什么样的高手名宿?”幽冥使者知道走不了,把心一横 声震夜空:“似乎一个比一个高明,到底是些什么人物?知己不知彼,看来咱们又栽定 了。” 昨天在瑞云村,如果没有罗远及时出现,他们必定栽得很惨,势将在骤不及防之下,被 两方的人潮所掩没。 “生有时死有地,没有什么好怕的。咱们为名为利挥刀动剑,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天 涯浪客也豁出去了,嗓门也大:“咱们仍有足够的人手,拼一个算一个,正好摆八门金锁 阵,我守惊门。” 行家高手摆阵,可以应三倍的强敌围攻,再用法器异物相辅,威力倍增。 八个人,正好摆八门金锁阵,阵势不动固若金汤,动则如风雷漫天阴阳混沌。 久久,毫无动静。 “他们在等天亮。”把守惊门的天涯浪客,不安地向把守杜门的高瘦中年人低声说: “看来,今天咱们在数者难逃。” “没有什么大不了。”五方游神显得特别冷静,说的话平和缓慢,也像是代替高瘦中年 人回答:“闯向唯我天君的杜门,至少会被杜死十七八个杂碎,值得的。” “我的意思是,及早突围……” “来不及了。”守在惊门的幽冥使者说:“此时此地,宜静不宜动,一旦发动突围,即 使能溃围而走,也将在一冲之下,被不明不白摆平一半以上的人。哼!他们就是希望咱们突 围逃命。” “不管是突围或者列阵死斗,我唯我天君都有把握赚回老本。”高瘦中年人不再提突围 的打算:“他们能付得起代价,咱们也付得起。在江湖玩命逐利争名,看不破生死还有什么 好混的?咱们就等他们来吧!看谁赚得最多,看谁最后留得命在。” 藏身处是峰脚伸出的尾脊坡顶,遍生着杜鹃、桅子、黄荆条一类植物,不是良好的隐蔽 处所,坡脚一带草木森茂,才是匿伏的好地方。按理,搜寻的人不会在坡顶白费工夫,容易 忽略其中有人藏匿。 可是,却被发现了。包围的人占住坡下的树林,人数多少无法看到。 下面的人向坡上动,如果坡上的人有霸道的暗器,必定上来一个死一个,在地利上稳占 上风。唯一可靠的是有众多的人手,不惜牺牲向上涌,所付出的代价,必定十分重大。如果 付不起,最好不要妄动。 黑夜中四面八方追逐搜寻,不可能很快地将人召集在一起发起攻击,这就是追来的人, 不敢妄动的原因所在,必须等到集合了充足的人手,才能稳操胜算。 幽冥使者不知道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以为对方埋伏在下面的树林里,等候他们下去送 死,估计错误,失去及时突围远走的机会。 精力耗损过巨,他已经无法施展元神探索的绝技。 天终于亮了,危机也近了。 第一个出现在坡下的人是摄魂天魔,左手掌仍裹着伤巾。其他的人皆隐身在树林内,等 候变化。 披上坡下相距约百步,坡度并不大,生长着茂密的及胯茅草,走动时如不小心,很可能 失足滑倒。在茅草坡地中交手相搏,很难发挥精绝的武技。 摄魂天魔单人独剑缓缓向上走,勇气可嘉。 幽冥使者也出现在坡顶边缘,手本能地落在法刀的刀靶上,脸上一片肃杀,冷静沉着显 得阴森狞猛,浑身散发出妖异的气氛。 接近至两丈左右,老凶魔想侧移而上,以争取地势上的平等地位。 幽冥使者也移位,不许老凶魔获得同等地位。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先发话。 老凶魔独自上坡,已表明是前来打交道的人,既然要打交道,怎能不先说话表白? “阁下想必就是幽冥使者鲍老兄了。”老凶魔只好打消争取同等地位的念头,站在下面 向上面发话:“昨天在村子里阁下没露名号,武道门的阴阳使者并不认识你,因此昨晚你们 突袭,造成咱们重大的伤亡。” “鲍某也失算了。”幽冥使者冷冷地说:“以为你是这些人的首脑,你还不配和我幽具 使者在武功道术上争短长。事先认为你请来的什么崂山七子山东三佛,在大河以南他们根本 算不了人物。结果,你们所隐藏的实力极为惊人,咱们同样犯了知己不知彼的错误,栽得好 惨。你们之中有几个武功与道本,皆比鲍某高明的人物,何不要他们出来,和鲍某在光天化 日下单挑?” “老夫……” “你算什么东西?”幽具使者口气极为托大:“你没有与鲍某打交道的份量。去,叫你 的主子上来谈解决之道,文的武的鲍某一概奉陷,围攻单挑来者不拒。除非黄金有咱们一 份,不然咱们今后没完没了。” “鲍老兄,你在做清秋大梦。” “也许吧!” “阁下了解目下的处境吗? “清楚得很。你我都是在江湖玩命的人,追求名利不计一切的疯子,生死等闲,你应该 比我清楚。不要用处境来威胁我,别让一些亡命闯道的后辈笑掉大牙。” “你不要嘴硬,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你最好赶快走。” “你……” “你来干什么?你不是做说客的材料,当鲍某失去耐性时,你想走也走不了。” “该死的混蛋,你认为吃定我了?” “那是一定的。” “混蛋……” 一声冷哼,幽具使者一掌拍出,阴风乍起,暗劲猛然迸发。 老凶早已恨极,暗中默默行动,已打算在大骂声中,发招猛然攻击,也料到幽冥使者暗 地行功,有随时自卫的意图。 两人几乎同时动手,老凶魔的大袖先一刹那拂出。 蓬然一声大震,罡风进爆,劲流形成猛烈的气旋,及胯的小枝草叶迎风而偃。 老凶魔挫身下退,脚下一虚仰面飞跃,直滑下三丈左右,再滚了两滚才稳下身躯。 “再来一记,上。”幽冥使者伸一个手指,轻蔑地勾动:“你的内力如此而已,鲍某高 估了你。” “你只是占了地利而已,不必吹牛。”老凶魔狼狈地爬起,发现右大袖出现一个比掌大 一倍的洞孔,布料已化为粉末飞散了,口气虽硬,其实心惊胆跳。 “我让你站在同一高度公平一搏。” “算了。”老凶魔悻悻地缓缓向上走:“老夫奉命和你谈谈,无意动武,还不是时 候。” “你奉谁之命?” “敝长上。” “叫他自己来。” “老夫……” “你只是一个军师,不够谈的份量。” “你……” “你走不走?”幽冥使者叱声如沉雷。 老凶魔一咬牙,转身下坡。在绝大多数江湖朋友面前,老凶魔号称一代魔头,凶名昭 著,江湖朋友闻名丧胆。但在一些真正身手超艳的高手名宿面前。他的声威就有限了,幽冥 使者就比他高一级,他只能吓唬宇内三狐这些聊可名列一流的人物。 初出道的罗远,就把老凶魔杀得心胆俱寒。 片刻,出来了三个人,威风凛凛地向上走,气势相当慑人心魄。 领先那人,正是排山袖威力惊人的首脑。后跟的是一僧一道,僧人宝像庄严,老道仙风 道骨。 幽冥使者当对方接近至三丈左右时,脸色微变,心神受到强烈的震撼。 已修至御神境界的高手,会感受到气势的撼动。有些天生霸才的人物,会迫使对方不敢 平视,一触这种霸才的目光,精气神立即涣散,甚至会浑身发抖,心胆俱寒。 这位首脑,就具有迫人胆落的气势,鹰目炯炯冷电湛湛,相貌威猛令人气沮心寒,流露 在外的杀气慑人心魄,是那种用目光便可杀人的天生霸才型人物。 幽冥使者心神受到震撼,但并没感到心虚害怕。 一僧一道宝像庄严,也在用心神向幽具使者探索。 “也许你真的很了不起。”首脑说话了,声如洪钟:“难怪本座损失了不少人。” “我幽冥使者不是浪得虚名的混世者,江湖道有我的甚高地位。”幽冥使者傲然地说: “我敢打武道门的主意,证明我幽冥使者配在江湖举足轻重。听说你们从京都来,要在南方 扩展声威,未免走得太远了吧?是不是认为南方无人?” “对,你的消息相当正确。” “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姓方,方永昌,根基在京都,但足迹遍天下。湖广地境,在下曾经多次光临,觉 得这一带湖广北境很不错,所以来了。正确的说,该称旧地重游” “鲍某不明白。”幽冥使者愈来愈感觉出心神的撼动,逐渐加剧压力渐增:“阁下所出 动的人手,绝对不少于三百,所花费的金钱极为可观,死伤的花费更大,为何要打武道门的 主意?这区区一千五百两黄金,绝对不够你这次南来的开销,为何?在这次行动上,谁得到 最大好处?显然并不是你。” “以后你就明白了。”方永吕无意答复。 “以后?”幽具使者一怔,心中一跳。 “对,以后。” “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们几个人很了不起,称之为江湖精英并不为过。所以。我不想再损失一些得 力弟兄和你们拼命;所以,我改变主意要你们替我效力。” 幽冥使者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心中怒火上升。 “可恶!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狗屁话吗!”幽冥使者爆发似的厉声斥责:“我幽冥使者 天不收地不留,在天底下任所欲为,没有人敢逼我听命效力,你……” “鲍方,你不要嘴硬。我告诉你,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这种大话。”方永昌也爆发了: “我这次南下,数百名江湖知名人物替我效力,抗命者格杀勿论,所经处风行草偃。这次主 要的目标是武道门,我在等武道门主九州无常叶天中露面。他有两条路可走:覆没死亡,或 者替我效命。你们,也有这两条路可走,随你选,我给你片刻工夫决定所走的路。” “阁下……” “不要问在下的来历。在京都附近,我姓方的有惊世的声威。在大河以北,我有主宰生 死祸福的权力。在天下各地,我有搜幽探微的能力。哼,我等你的答复。记住:片刻必须决 定。” 手一挥,领了一僧一道下坡而去。 幽冥使者目送三人下坡,神色百变惊疑不定。 其他七人皆向他聚集,一个个神色凝重。 “诸位听清这人的话了,谁知道这姓方的根底?”幽冥使者连嗓门也有点异样,可知并 没把方永昌的话当成虚言恫吓。 “我想,我知道他的来路了。”白妖狐脸色苍白,额脸在冒冷汗,嗓音也大变:“但愿 我的猜测错误,不然……不然咱们的生死祸福已经决定了。决定在这姓方的人手中。” 当初无双玉郎出现,各路群雄被困大宁集,由于白妖狐曾经在京都逗留过一段时日,所 以听说过有关京都四公子的事,因此在主持商量对策的会议中,她就极感不安说出潜在的凶 险,后果极为严重。 她怀疑无双玉郎的出现,可能与官方有关。 “你知道些什么风声?”幽冥使者的不安再次增加:“这姓方的是不是在说大话夸口吹 牛?” “如果我的猜测不幸而言中,他就不是夸口吹牛。” “你猜测他的来路,有何根据?” “他姓方。” “叫方永昌,你们都听见了。” “京都有一个极为神秘的组合,叫九幽门,据说与东厂的皇家特务有关,是搜幽探微的 能手。他们的门主,叫北溟绝剑方九幽。” “这人叫方永昌。”幽具使者不愿相信。 “九幽门的门主叫方九幽,不用猜也知道是化名或代号。无双玉郎是京都四公子之一, 京华秀士是京都的年轻俊彦。三僧七道是山东的方外高人,本身就不怎么规矩。他们居然聚 结在一起大举南下,沿途威迫利诱江湖高手名宿,替他们卖命而不明示身份,其中必定牵涉 到可怕的阴谋。他们为何要迫武道门主现身?目的何在……” “并吞武道门,逼武道门替他们效命。”幽冥使者不得不面对事实了:“除此之外,恐 怕另有更可怕的阴谋。所以,咱们的确只有两条路可走:替他们效命卖身;或者被杀去见阎 王。” “老天爷!如果真的牵涉到官方,咱们……”白妖狐叫起天来,脸上恐惧的神色令人同 情。 “狐狸,别把官方看得那么可怕,十之九的江湖亡命,都是逍遥法外的英雄好汉,都活 得好好的。”幽具使者反而显得镇定冷静:“谁愿意替他们效力卖命,请立即下去向他们表 明态度。” “鲍老哥,你……”天涯浪客柏孤,又有点沉不住气了,早先主张突围的人是他,那时 他就失去冷静。 “生有时死有地,我不会做任何人的走狗奴才。”幽冥使者一字一吐:“我等他们送我 去见阎王,你们有权选择自己所走的道路。” “这……” “时辰到了,他们要发动啦!”幽冥使者毅然拔出法刀:“诸位快决定吧?时不我 留。” 下面人影纷现,三面现身推进至林缘,看人数,可能超过五十大关。以可见的人数估 计,双方的实力比是六比一相去悬殊。 攻阵,三比一就够了。 “罢了,生有时死有地,咱们就一起下阴曹,向主子阎王爷报到吧。”天涯浪客也一咬 牙拔法刀:“我还剩下一些法宝,不必带往阴曹地府了,就一并送给他们享受,看他们谁有 享受的幸运。” “如果有八极雄鹰在,该多好?”白妖狐黯然叹息,拔剑出鞘:“他是杀人的专家,对 付群殴的能手。” “也是一个可依靠的主人。”艳狐苦笑:“跟在他身边决不会吃亏。” 坡下的人按兵不动,上来一个鹤发童颜的古稀老人,一袭青博袍大袖飘飘,所佩的长剑 古色斑烂,踏草而上轻灵飘逸,气概不凡龙马精神。 登上坡的三分之二,距坡顶约三十步左右,老人停步不进,将袍襟抄起掖在腰带上。 “幽冥使者,你是巫门之霸,武功巫术执巫门的牛耳,夜间可出入冥界号称鬼雄。”古 稀老人向坡上高叫,声震山林:“我向你单挑。老夫姓百里,东海擒龙客百里涛,你该听说 过我这号人物。如果你认为老夫欺负你一个晚辈,可以和你的老搭档五方游神联手并肩上。 来吧!别让老夫失望。” 不能不接受单挑,对方如果一拥而上,那就可能一比三或者一比五,混战中,一群武功 相当的高手,攻击一个武功相差有限的人,胜算不言可喻。 “你们记住。”幽冥使者向众人低声叮吟:“如果我不幸失手,你们不可自乱阵脚,分 组合击,抱必死的决心,死中求活,幸生不生,必死不死。” “鲍老哥,我和你下去。”五方游神一咬牙:“指名有我,机会不可错过。看来,昨晚 咱们突袭失败,这混蛋就是那几个可怕的强敌之一,杀 313一个算一个。” “不,我不怕他。”幽冥使者断然拒绝:“他意在引散我们,不要中了他的诡计。他一 看风色不对,向下一滑便可脱身,引我们去追,引散我们的诡计便成功了。你主阵,不可冒 失地散阵追击。” 不等五方游神再有所表示,幽冥使者大踏步昂然向下走,像一个无畏的巨人,法刀幻发 出幽森的光芒。置之死地而后生;存心决死的人是无畏的。 东海擒龙客是行家,看清幽冥使者气傲天苍的形象,心中暗懔,必胜的信心开始动摇, 手心不由自主沁出冷汗,心跳也因之而搏动加速,不敢再狂傲大意,一声龙吟,古剑出鞘, 森森剑气徐徐涌发,同时向右移位,争取等高地势。 双方相距两丈左右,一拉马步,异象立即显现,两人的身影,突然出现朦胧的形象,似 乎四周波动的气流有了变化,视觉因而产生偏差。也像是有一重若有若无的薄雾波动,以致 出现朦胧的异象。 坡上坡下的人,皆全神贯注留意两人交手的情景。 法刀和古剑,光华闪烁有如伸缩不定的白虹。 八个人中。宇内三狐不但是武功最差的,而且对巫术道术所知有限,她们的天狐暗香与 暗器颇具威力,在那些江湖一流高手中名气甚高,在真正的高手名宿中,却差了几分份量。 白妖狐是老大,武功也最高,她站在坡顶边缘向下望,所看到的景象令她心胆俱寒。而 在另两狐的眼中,所看到的景象也各有不同。 人的视觉会因当时的心态、情绪、所处位置、阳光的方向等等因素,而有所差异,也经 常出现盲点,所以俗语说:眼见的事实,并不一定是真实的。 白妖狐的情绪本来就紧张不稳定,也心怀恐惧不安,视觉产生变化是可能的,甚至产生 不由自主的幻觉。 她所看到与感觉到的是,两人对峙的草坡突然阴风大作,法刀和古剑幻发出慑人的眩 光,茅草形成阵阵逐渐猛烈的草浪。 两人的朦胧身影,呈现扭动闪烁的不稳定形态。一眨眼,两人的刀剑高举,衣袍飞张飘 扬,面孔变形有如厉鬼,隐隐的风雷声逐渐增强。 异声发自两人口中,时而尖厉,时而低沉,忽高忽低,忽远急近,渐渐不似人声,似乎 像是鬼哭神嚎。 她在心理上已有准备,但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居高临下,相距三十步不算远,应该看得 一清二楚,晨曦中视界广宽,练武有成的人,眼睛不会发生错觉的。 但她仍然看不清真实的景物,两个交手的人相距两丈左右,并没接近拼搏,她却看到人 影由一化二,由二化四,眼一花,似乎不少人忽隐忽现,交叉急旋纠缠不休。异声与风雷声 时急时缓,各种奇光令她目眩。接着那些飞驰旋动的人影,也逐渐走样、变形,有时幻现 时,已经失去人的形态了。 她觉得浑身发冷,汗毛直竖,呼吸有点困难,连腿也在不受意识的控制颤抖不止。 一声怪震,有三或四个可能是人的扭曲怪影,浑身绿火与红焰交织,猛然撞在一起,爆 散成一星星火焰,袅袅触草梢而没,但茅草并没起火燃烧。 然后是虹影飞腾暴射,爆散一天磷火。 她终于跌伏在草丛中,失去继续观看的勇气。 片刻,又片刻,最后传出几声有如兽吼的嚎叫或呐喊:似已风止雷息。 抬身下望,一切异象皆消失了。幽冥使者与东海擒龙客的身影,已经清晰地重现,仍然 相距两丈左右,拉开马步屹立,似乎不久前所发生的剧烈事故不曾发生,两人并未接触交 手。 可是,两人的衣袍已经被裂不堪,像披了一身破布,已难以蔽体。头部则被头散发,形 如厉鬼。 一声凄历的长号,东海擒龙客突然向下一栽,手中仍紧握着光芒已失的古剑,向下滑滚 两三丈,爬起又摔倒,连滚带爬向坡下急降。 幽冥使者也好不了多少,叫了一声摔倒,吃力地往上爬,可知灵智仍清,挣扎着要退回 坡顶,回到自己同伴身边。 三个人影有如电火流光,向上飞掠,是一个中年人,一个和尚,一名道姑,越过东海擒 龙客,扑向挣扎向上爬的幽冥使者。 “我挡他们一挡。”五方游神抢出叫:“你们快拉他上去。” “去不得!”天涯浪客急叫:“回来,危险……” 一比三,五方游神不可能挡住三个高手,一照面便可能送掉老命。 蓬然一声大震,五方游神首先与道姑接触,人影乍分,各向侧方摔 31出丈外,砰然摔落向下滚。 扑向幽冥使者背影的和尚,手刚伸出,突然浑身一震,向前一仆,手触及幽冥使者的右 靴,并没抓实,却反向下滑。 中年人也大叫一声,猛然摔倒。 利器高速飞行声,与众人先后摔倒时传到。 “救命菩萨来了,快拉他们上来。”白妖狐神魂入窍,跳起来狂喜地向下飞奔。 艳狐也急向下滑,两人分别抓住幽冥使者和五方游神的腰带,连拖带拉急撤。 下面的树林呐喊声大作,痛苦的叫号声惊心动魄,人群大乱,倒地的人接二连三。 白妖狐对那种利器飞行的声音熟悉,那是罗远的远距离飞石,飞行时所发出的破空声, 所以知道来了救命菩萨,发石处正在下面的树林。 包围圈子说小不小,中间的人崩溃,两面的人急往中间聚集策应,来势如潮,重围立 解。可是,两面的人不可能同时赶到,先到的倒了好几个,后到的人聚合,袭击的人已见好 即收,不慌不忙向西南角撤走。 一阵狂追,袭击的人不知逃往何处去了,来如风雨,逝似轻烟。 追的人一听同伴说出袭击的人,是人人害怕的头号劲敌八极雄鹰,追的勇气已消失了三 四成,谁还敢不要命奋勇狂追?腿最快的人也故意等候同伴跟上,人多胆壮,先求自保再言 其他。 追得最快敢于不顾一切的人当然有,那都是身为重要人物愤怒如狂的人。这些人中没有 门主方永昌,身为门主当然不必轻生涉险。 其实这并非方门主不独自追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不敢与罗远拼命。 上次在大宁集,一接触便被罗远一剑击毁他的排山袖,与白妖狐苏若男配合,击毙他四 名得力随从。最后在拼剑上。也在真才实学上差了那么一点份量。如果奋不顾身独自追上 去,后果如何他心理明白,缺乏信心的人,勇气也将随之而降低的。 敢不顾一切穷追的人没有几个,无双玉即便是其中之一。她并非主动穷追的,而是方门 主下令要她务必追上把罗远缠住,以便让其他的人,能有时间随后赶到群起而攻。她的轻功 比罗远相差不远,其他同伴望尘莫及。 罗远要不时协助苏若男一臂之力,因此无法摆脱追赶的人,也不知道能衔尾追来的人是 无双玉郎,穿枝入伏有计划地引追的人奔东逐北。 钻山树林,里外的瑞云村在望,散落的民宅树影依稀中,偶或看到有人影走动。 “那些人的话,你都听清了吧?”罗远在一株倒木坐下歇息,汗湿两腋需歇息养力: “那个叫方永昌的人,就是那个排山袖相当可怕的首领,说的话霸气十足,天知道他到底是 何来路?他们的目标在武道门,两者之间双雄不并立,武道门今后将日子难过。” “可惜无法查出他们的根底,也无法知道他们真正的目的。”苏若男的忧虑写在脸上, 有点坐立不安。但罗远并没留意她的神色变化,一面拭汗,一面向里外的瑞云村留意观察。 “如果村内那些武道门的人是假的,而又与方永昌这些人有关,那就拨云见日了,这是 经过周详计划,花了不少时日布置,要引出武道门的陷阱,布局相当精妙,可惜估计错误, 并没能如愿地把武道门引出来;难怪他们夺得黄金仍在此地逗留,大概不甘心功败垂成,仍 想等武道门的人赶来现身。” “这次事故恐伯已在江湖轰传了,武道门的声誉和威望……” “都将大打折扣。”罗远接口:“所以武道门必须站出来和他们了断,澄清揭发他们的 阴谋。若男,告诉你的人,放弃夺金的打算吧:你那些人还不足对付这些高手中的高手,如 果他们集中全力反击,你们付得起损失惨重的代价吗?” “我……我真得去劝告他们。”苏若男迟疑难决:“必须针对阴谋策定对策。” “你走吧!我掩护你脱身,绕村西走,避免被村中的那个什么狗屁秀士发现。” “我……”苏若男欲言又止。 “我不会让后面追的人超越,放心啦?” “好吧?我真得早些把消息传到。”苏若男有点依依不舍,但最后仍然脚下一紧飞跃而 走。 传出消息重要的是争取时效,她不得不走。本来她打算请罗远一起动身,但看罗远懒洋 洋有点心神不属,对她的事表现得并不热心,也就不便启齿。 当然另有原因,令她不便邀请罗远同行和她的人见面,双方本来是仇敌,她也不希望罗 远知道她的底细。 无双玉郎不得不遵命追赶罗远,方门主认为她可以缠住罗远游斗,等候后随的人赶到, 集中全力除去罗远这个可怕劲敌。 追了三四里,绕过谷的西北角,后面已不见同伴的形影,森深草茂视野有限,没有人能 跟得上她。 三僧七道已所剩无几,一些超拔元老级名宿,毕竟上了年纪,论轻功,不但时间一久, 元老们望尘莫及,短距离内,这些元老也不能与她并驾齐驱。 罗远必须助苏若男一臂之力,无法以绝顶轻功全程施展。轻功也不可能用来赶长途,那 会把精力耗尽。两人分枝拨草掠走,也就留下走过的遗痕。 她早就失去罗远两人的踪影,只能耐心地循迹寻踪。后面是否有人跟来,她并没在意。 这次,她的两位男女随从并没跟来。 其实她并不能掌握罗远的正确去向,所留下的踪迹并不明显,很难断定到底是什么人所 留下遗痕。这些日子以来,全谷早已被各方人士所踏遍,到处都留有被人践踏的痕迹,哪能 正确分辨是何人所留下的?她的经验几乎等于零,这辈子就不曾出入过深山大泽丛莽,也缺 少与江湖人士打交道的机会,所以难当大任。 临阵换将交出指挥权,就可以说明她的无知和无能。与江湖亡命周旋,她注定了是输 家。比起苏若男来,她差得太远了,虽则她的武功惊世,缺乏磨练难怪会吃亏上当,也缺乏 毅力,摆脱不了方门主的控制压抑。 她是凭本能跟踪搜寻的,何以如此她自己也觉得诧异。一这期间,她对方门主极端不 满,但并没把心思放在不满上,而且显得魂不守舍,没有积极追究京华秀士侮辱她的仇恨。 被罗远推落水中擒住的经过,一直就缠绕着她的思路挥之不去,而且印象日渐鲜明的令 她困扰,令她心乱,令她意念飞驰。 她并不真的怕罗远,在内外功的修炼上,她有超绝的名师授业,下过苦功。第一次在大 宁集,与罗远展开一场空前猛烈的公平搏斗,是她第一次碰上势均力敌的对手,情绪上受到 相当大的震撼。 罗远剽悍泼野的形象,给她的印象非常强烈,与她所接触过的男人完全不同,感觉上一 时难以适应,也无法理解,怪的是却没产生排斥的念头。 她生长在候门世家,在京都交往的全是豪门公子淑女,从没与贩夫走卒接触,没体会过 世道艰难,出入前呼后拥,每个人都把她当凤凰捧。因此罗远对待她的态度,她感到陌生而 新奇。 事实上大宁集决斗,她并没真的落败,只是衣衫被抓破肌肤外露,无法再继续拼搏而 已。 她并非真正自负傲慢的人,所以说可以缠住罗远,而不大言夸夸表示自己有必胜的信 心。绝大多数的人,输了仍然夸口吹牛。 总之,她心中明白,奉命穷追,她决无和罗远放手一决雌雄的念头。 什么念头?她自己也搞不清。追上了又如何?她也没进一步思索。 追寻罗远,她却是颇为细心热心的,竟然被她准确地到达罗远与苏吉男分手的树林。 站在树缘向瑞云村眺望,她有点迟疑难决。已找不到有人走过的痕迹,本能地猜想罗远 到瑞云村去了,是否继续追,她心中进退两难。 她知道京华秀士在瑞云村,带了一部份人另有任务。她曾经向方门主表示过,京华秀士 最好不要出现在她眼前,弦外之音,已明白表示她不会干休。 但如果是她进村,那就表示是她主动去找京华秀士的,方门主会不会指责她私而忘公, 故意丢下正事不管,前来瑞云村公报私仇? 事实上她无法肯定,罗远是否前往瑞云村藏匿。 她在大树下席地坐下,双手抱膝,下颚搁在膝上,目光远落在瑞云村的房舍,心神却恍 恍惚惚。 意念飞驰,思路回到小溪沐浴,被罗远抱入深水处擒住的情景,只感到浑身起了异样感 觉。 罗远发现她是女人,居然向她道歉,轻易地放过了她,也没伤害她的随从。 一个美丽的少女,落在男的生死对头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但居然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接着,是赤身露体任由京华秀士宰割,罗远及时从剑下救了她。自己人却要侮辱她,杀 她。 罗远临行所说的那句话:我不欠你什么了。 这句话她感到羞愧难过,应该说,她欠罗远很多。这是一个可爱的敌人,真的很可爱。 脸在发烧,她知道脸一定红到脖子上了,艳红的面庞,绽起一抹动人的奇异笑意。 突然她听到不寻常的声息,像惊鹿般一蹦而起。 右后方不远处,几株大树后踱出年轻英俊的五湖游龙和美丽动人的天涯孤凤。另两人年 约半百,相貌堂堂,一个高身材,一个矮胖子。 她不认识这些人,但知道不是幽冥使者临时纠集的党羽,但觉得有点眼熟,终于被她想 起,在大宁集翠峰亭,这双年轻男女,是罗远二十二位勇士中的两个。 这双男女是被迫加入罗远的阵营,为生命而奋起自卫的人,不是罗远的同伴,只是参予 夺金的江湖亡命而已。但在感觉中,她不愿对与罗远有交情的人计较。 “你们走,不要打扰我。”她脸上没流露出敌意,但口气托大:“你们不要再妄想夺金 了,赶快出谷以免枉送性命。” “她就是那位无双玉郎。”五湖游龙向两位中年人说:“可说是八极雄鹰唯一的敌 手。” “真令人难以置信,她有多大年纪?”高身材中年人意似不信,“粉妆玉琢似的小后生 而已。” “八极雄鹰也年轻。”五湖游龙其实也年轻,总算知道谦虚:“小心她,她出手便是石 破天惊的致命杀着,咱们四个人,恐怕奈何不了她。” “总得试试呀?不然怎能查出他们的来历。”高身材中年人独自上前:“咱们不会倚多 为胜,小伙子,这是咱们与你们不同的地方。在下想和你的长上谈谈,你能带咱们去见贵长 上吗? “不行。”她肯定回答。 “那就……” “你就想用剑逼我,我知道。阁下,你比八极雄鹰强多少?” “这……还不知道,在下还没见过八极雄鹰呢?” “你就别客气,拔剑吧!我,无双玉郎董冠章。阁下尊姓大名?” “在下姓周。你不需知道我的来历,我倒希望知道你的根底。” “哦!你相当托大自负。”她拔剑:“我以往也是目无余子,自以为天老爷第一我第 二。胜得了我手中剑,我带你去见敝上。” 姓周的冷冷一笑,拔剑拉开马步,阴风随剑而起,浑身绽发出若有若无的闪烁绿芒,鹰 目中突然幻发奇异的阴森光芒,剑身也呈现扭曲跃动的光华。 “不要施展邪道幻术,那些迷幻六识的神通妖术对我无效。你看,我一剑就可以破解你 的撼灵大法。” 她剑上的光华陡然怒张,白虹激射风雷乍起,蓦的铮一声狂震,阴风被强劲的罡气激发 成狂风。 姓周的斜震出丈外,背部几乎撞中一株大树,手中剑光华倏隐,剑吟徐徐隐没。 “厉害?”姓周的用千斤坠稳下马步,脸色一变,右手有点发僵,似乎剑变得太沉重难 以举起。 “你也上。”她伸手向矮身材的人相招。 “咱们走?”姓周的手一挥向同伴下令:“咱们四人联手的确奈何不了她。” 姓周的神色十分凝重,五湖游龙三个人也变色退走,徐徐退出十余步外,这才转身飞掠 而走。 她击出的一剑,显然也耗费了不少真力,但在神色上能稳定沉着没露破绽,直至姓周的 四人转身飞奔,这才出现呼吸不稳身躯松弛现象。 目送四人的背影远去,身后又传来不寻常的声息,脸色一变倏然转身,剑已伸出跃然蓄 势待发。 神色一懈,勃然欲发的敌意消失了,呼出一口长气,徐徐收剑归鞘。 四个快速的人影,穿林而至速度惊人。领先速度最快的是崂山七子的老大玄虚子,其次 是虬须戟立的尤副门主,最后是一男一女。她的同伴赶到了,四个人浑身汗水气息沉浊粗 重。 “那是什么人?”尤副门主向姓周的四人去向一指,显然早已看到背影消失在树丛内。 “不认识。”她懒得多说。 “你没留下他们?” “咦!我为何要留下他们?”她对尤副门主不满的指责大起反感:“方叔要我对付八极 雄鹰,我正在寻踪觅迹,其他的人与我无关。方叔早已有明确的指示,不必理会被引来参予 夺金的各路牛鬼蛇神。贵门本来的用意,就是利用这些江湖中鬼蛇神散布消息,我没有记错 吧?” “但这些牛鬼蛇神不识相,已经变成仇敌了……” “这四个人,不是幽冥使者八个仇敌中的四个。”她知道用心机了,故意曲解尤副门主 的话意:“对我没有敌意,已表示他们识相,已放弃夺金的打算,留在谷中只想看到结局。 让他们把消息向江湖传播,他们是目击者活见证,一定很称职。” “如果不是幽冥使者那些人,放走也就算了。”尤副门主无意再追问,走近向瑞云村观 察:“本门原定的打算,就是参予的人愈多愈好,消息可以广为传播,增加本门的威望。但 如果有人劝说他们联手,就有损本门的利益了。哦,你认为八极雄鹰窜入村中去了?” 四个人分别在她两侧泰然向瑞云村眺望,要入村片刻可到。 “仅是怀疑而已,早就失去八极雄鹰两人的踪迹了,很可能窜入村藏身,村舍可藏匿的 角落太多了,没有充足的人手,即使能搜出也困不住他。” “那你打算……” “京华秀士那畜生在村子里。” “是的,他负责控制村内外的情势。” “如果我进去……” “那又怎样?” “我可能忍不住砍断他的手脚。”她恨恨地说。 “何必呢?董小姐。”尤副门主有意充调人:“男女间的事,实在没有什么理性好讲。 男人一时冲动,什么怪事都可能做出来,不受理智所左右,犯错并非不可原谅。你们是京都 的世交,本来情投意合,你有意疏远他,他冲动情急是可以原谅的。” “那是你的看法。” “董小姐,真不肯原谅他吗?” “我能原谅他先施暴,再下毒手杀我灭口的罪行?尤副门主,易地而处,你能如此宽宏 大量吗?” “这个……” “有恩不报非君子,有仇不报枉为人。” “无可挽回了吗?” “见面就知道了。”她准备动身:“我这就进村去找,八极雄鹰很可能窜入村内藏匿 了。” “不要去,你可能误了大事。” “不去能找得到八极雄鹰吗?至少也该进村去告诉那个畜生呀,”她迈出第一步:“你 最好早一步通知他,阻止他躲开我……我远……远一点……你们……” 砰然一声,她向前摔倒。 她并不知道,上次她被弄翻,京华秀士所使用的药物,是得自这位地行仙玄虚子。 这次,玄虚子就站在她的右侧,风是从右面吹来的,她所立处正在下风。 第二次被弄翻,自己人暗算自己人,太容易了,所以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神智一清,她知道完了。手脚被牛筋索分别捆牢,而且督脉已被独门手法所制住,控制 了身柱的活动能力,用不上两分劲,稍用力就浑身发软发虚。 她的剑、囊、皮护腰,全被没收由那位中年女人携带,身无寸铁没有反抗的工具, 玄虚子四个人,坐在几株大树下,不断向瑞云村眺望,留意村中的动静。 “八极雄鹰不可能逃入村子藏匿。”尤副门上肯定地说:“村中毫无动静,鸡犬不惊。 那混蛋胆大包天,一击即走,引咱们八方奔逐,他根本就不怕被咱们走散了的人拦住。如果 躲进村,一定会和陈二副会主发生冲突的,村内咱们有不少人留驻,他难逃咱们那些弟兄的 耳目,村子里不沸腾起来才是怪事呢?” “咱们再守候半个时辰,看那混蛋是否从这一面窜入村子。”中年女人很有耐性,这里 的监视面广,视野可及村子的大半范围,有人从这一面向村子接近,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不必急于把小丫头交给你们的陈二副门主,反正他必定忙得不可开交,无暇处理私 事。”玄虚子也不赞成进村:“咱们负责追搜八极雄鹰,不能把正事耽误了。” “陈二副会主会无暇处理私事?嘿嘿嘿……”尤副门主发出邪恶的 202阴笑:“这种私事,即使公事再忙,他也会先私后公,早些尽可能把私事处理妥 当。” “说得也是。”另一中年人邪笑:“陈二副会主有多次前科,好几次为了女人而耽误正 事。” “少说这些伤风败俗的事好不好?似乎你们九幽门的人,对酒色财气的享受特别有兴 趣,对打下南半壁江山却懒得多付精力。”玄虚子有点不悦:“看来贫道倚靠你们在此地重 建太清宫的事,似乎并不乐观,崂山七子已经伤残过半,贫道也几乎被八极雄鹰打破头。而 迄今为止,所要进行的重要大事仍无眉目,混乱的情势无法控制,何时方能大事底定?却又 在内部出现窝里反,更增困扰,成功遥遥无期。真是霉透了。” “大法师,你急什么呢?”尤副川主脸一红:“至少一千五百两黄金,已分给你们一千 两了。尔后建宫的费用,全在本门身上,你还不满意?” “咱们彼此都没有退路,不满意又能怎样?”玄虚子的情绪继续呈现低潮,对前途没有 多少的信心:“能不能如愿在瑞云峰建宫,还是未定之天呢?我能不急吗?哼?你们先期南 来布署的人全是饭桶。” “也不能全怪先期南来布置的人。”尤副门主叹了一口气:“他们虽然是南方人,但北 调京都多年,与南方的江湖朋友甚少接触,根本无法找到门路打入武道门卧底,对武道门的 底细有如瞎子摸象,所以……罢了,偏偏鬼使神差,平空冒出什么第九只鹰,意外地遭到惨 重的损失。他娘的!捉到他,我要活吃他的心肝。” 无双玉郎倚坐在树干下,一直就留心他们的谈话,设法强凝先天真气,却未能如愿。即 使能让气机发生作用,也无法驱动真气通过受制的经脉,绝对无法利用精纯的内功,自行打 通经脉脱困。 柔骨功也无法施展,双手脱不出强韧伸缩性特佳的牛筋索。 “你配说这种话吗?你们还没有擒八极雄鹰的人才。”她忍不住发话:“除了我能缠住 他之外,你们上一个死一个。尤副门主,你最好放了我。” “放了你,董大小姐,你别做清秋大梦了。”尤副门主冷笑。 “八极雄鹰两人的足迹,是在这里消失的,说不定他正躲在这附近,注视你们的一举一 动。他如果现身,我是唯一可以和他缠斗的人,你们……” 尤副门主跳起来,惊觉地四面察看。 “赶快把她送到瑞云村,交给陈副会主好了。”中年女人也有点心惊胆跳:“门主一再 交代,这丫头如果有所异动,就必须断然制住她,尽快送交陈副门主相机行事。这里真有点 阴森林的不祥气氛流动,早些离开为妙。” “吕三娘子,你还会望气呢?失敬。”玄虚子嘲弄地说:“贫道苦修四十载,自信已修 至地行仙境界,对望气仍然一知半解,不能未卜先知预见吉凶。” “原来果然是门主授意你们,做这种不仁不义鲜廉寡耻的事。”她痛心疾首,欲哭无 泪:“那么,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了。你们可曾想到,有一天我会返回京都……” “董大小姐,你仍在做返回京都的梦?”尤副门主狞笑:“早在两年前,这预谋就策定 了。” “早在两年前?”她大吃一惊。 “正确的说,该是门主被撤职查办而令尊却不加援手时,门主便决定如何报复你董家 了。陈副主用尽心机接近你讨好你,便是报复计划的第一步棋。” “天啊!这是恩将仇报。”她尖叫:“门主在东厂罗织贪脏灭门证据确凿,罪无可追, 他之所以不死而改为撤职查办,以削爵除籍永不叙用结案,完全是家父从中周全,他才能全 身活命。这次更请南京南镇抚司的旧日袍泽,暗中加以照应,不但以一万两银子壮行色,也 允许我跟来替你们对付强劲的仇敌。你们……你们……” “你这是一面之词。” “他不会如意的,我会尽快北返……” “你还在做梦。” “我……” “你的命运已经决定了,董大小姐。”尤副门主冷冷地说:“陈副会主会把你带在身 边,把你弄成残废,然后把你爹骗来,利用他与武昌的楚王殿下打交道,利用楚府的三卫高 手,在襄阳建山门秘站。另一方面,利用并吞的武道门,监视武当山,控制南天的江湖朋 友。两方面布下天罗地网,定可把受武当庇护的第一钦犯应文和尚弄到手。届时,门主不但 可以恢复贵族身份,甚至会加官晋爵,更可在江湖领袖群伦,取代武道门主江湖之王的地 位。董大小姐,你还妄想回京都吗?” 应文和尚,指逊帝建文。建文逊国迄今已有三十年,锦衣卫仍派有庞大的人手,广布天 下暗中缉拿。因为永乐大帝攻入南京时,已昭告天下建文帝已经死了,所以必须暗中遍搜天 下查缉以永除后患。 建文逊帝扮僧人逃出南京,法名释应文,这已经不是秘密,官方却宜布他在宫中自焚升 天了。 锦衣卫的密谋,的确在峨嵋一度几乎捉住了应文。据说他和武当的祖师张三丰,躲在峨 嵋的伏虎寺。 武当祖师张三丰本人不在武当,遨游天下躲避官方的纠缠。他是道家大师,与佛门弟子 往来密切,可见他是一个不歧视佛门异教的开明大师,在伏虎寺曾留下遗世的墨宝。应文是 僧人,不可能在武当山藏匿,但也可能易僧为道,愈危险的地方愈安全。 武当山官方派有一队兵马驻守护法,目的就是暗中留意是否有逊帝在内藏匿。目下武当 仍在继续兴建官观,二十余年来,工人从四十万减至万余人,不知何日方能把全部宫观建 竣? 尤副门主一时得意忘形,逞口舌之快,竟然把阴谋揭开,以为这时说出秘密,已无所顾 忌,无双玉郎到了京华秀士手中,任何秘密也不可能从她口中透露了。 无双玉郎恶梦初醒,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这些天杀的畜生!”她厉声咒骂,声泪俱下。 尤副门主大怒,抢近俯身一耳光抽出。 “天不杀他们,我杀。”熟悉的语音同样传到。 尤副门主的手掌偏了些,而且力道微弱,人向前一栽,仆倒在她身上。 右太阳穴成了一个寸大的血洞,一颗卵石可能已深入颅内三寸以上。 尖锐的破风飞行声入耳,中年女人吕三娘子也倒下了。 一声厉叫,另一中年人仰面便倒,眉心也出现一个寸大血洞,眼珠带出死得好修。 玄虚子刚站起,手刚挂上剑靶,人影穿枝而至,像飞鸟穿林,快逾电火流光。 尤副门主三个人被飞石击毙,像是同一瞬间发生的事,三人倒下先后仅差一刹那而已。 大法师自称地行仙,却不知道吉凶预兆,也没料到人来得那么快,刚听到语声,刚惊觉 地跳起,手刚搭上剑靶,死神已光临背部上空。 一爪光临顶门,昆仑顶像蛋壳般破裂。另一爪扣颈,颈骨变形。双脚同时夹住大法师的 背腰,两人贴在一起了。沉重的冲力与扭力十分猛烈,两人贴身摔倒。 是罗远,像攫住一只大野兔的苍鹰,无法将兔叼起,鹰与免缠在一起在地上翻滚。 他一跃而起,就大法师的道袍拭掉手上的鲜血。大法师的身躯仍在抽搐,手脚不住伸缩 扣抓。 “你和五湖游龙四个人打交道,我躲在那边的横枝上睡觉。”他在浑身因惊愤,而剧烈 颤抖的无双玉郎身旁蹲下,开始解捆手脚的牛筋索:“那天你在大宁集翠峰亭,威风凛凛有 一代霸才的气概,我还以为你是他们的主脑人物呢。所以在山中农舍,突然发现你被京华秀 士那种货色凌辱,我一头雾水莫明其妙,原来其中有如许复杂的内情秘辛。小女孩,你栽得 真冤。” “求求你,让……让我静一静……”无双玉郎哭泣着叫。 “你好好哭吧!哭对你有好处的。”他摇头苦笑,退得远远地。
---------------------------- 旧雨楼 扫描,bbmm,夜叉王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二十一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二十一章 通过心灵所受创伤的淬炼,或者肉体的痛苦折磨;人的气质或外型,会突然发生剧烈的 变化。据说伍子胥过昭关,一夜之间急白了头。 罗远将放在口中,无意识地咬瞬着的草枝取出丢掉,扭头回顾,剑眉锁得紧紧地。 他早已发觉无双玉郎到了他身后,但久久没听到声息。一转头,便看到无双玉郎坐在他 身后。 不安的情绪涌升,他不喜欢所看到的景象。 男装的无双玉郎,的确缺乏阳刚的美,所流露在外的,却是粉妆玉琢的女性柔美风华。 但现在,似乎在这短短的片刻间完全变了。 他所看到的,已经不是一张俊美的红润面庞,而是一张完全失去鲜活亮丽,森森铁冷的 面孔。原本晶亮秋水似的明眸,却变换成充血的眼眶,深藏着青黑色的、发射出冷厉寒森、 利刃般可怕光芒的眸子。面庞的肌肉扭曲,所以脸型也变得呈现野性的恐怖线条。 “犯得着吗?”他缓缓整衣站起,心潮汹涌:“惨痛的事故发生了,不管它是否应该发 生,如果你不能冷静地克制剧烈波动的情绪,首先你就会自我崩溃。” 没有回答,寒森的光芒在他身上集中,那种泪水已干的凄楚神情,令他的心也感到抽 搐。 解下腰巾,他一手轻搭对方的肩膀,轻柔地替对方拭抹半干的斑剥泪痕。 “天底下人世间,残酷惨毒互相伤害的事,世世代代皆不断地发生,千年万载后仍不会 终止,受伤害的不会是你一个人。”他的声音无比的温柔,有鼓励,有怜惜:“比起其他受 伤害的人,你已经是相当幸运了。要想所受的伤害不再继续扩大,就必须运用你的智慧,极 端冷静地面对事实,才能克服困难。回京师去善后,好吗?” 无双玉郎崩溃似的,扑入他怀中放声大哭。 小溪清澈,无双玉郎背着罗远,平静地濯,一头秀发湿漉漉地一抖一甩,洒出满天水 珠,表示心中不但平静,而且愉快。 “我不必回京都。”她一面拭发一面说:“我的老家在凤阳,老家还有不少亲友,我身 边还有两个人,打发他们赶回老家报讯就够了。” “你觉得心平静了吗?”罗远在她身后问。 “我想应该……” “不是应该,而是必定。” “是的,必定。” “对!必定平静,才能面对那个九幽门主,才能平安的把你的两位随从带走。” “我一定会若无其事面对那个魔鬼。”她一声轻笑,扭头羞笑凝视着罗远:“这四个人 是你杀的,不关我的事,是吗?” 她的脸色已恢复原貌,羞笑极为动人。 “你会恶狠狠地掂着剑,去找京华秀士吗?”没有仇恨负担的少女面庞真美:“你不动 身北返,目前没有他。” “不会。”她重新玩水:“毕竟我和他曾经有过一段情,一剑杀掉他于心难安,而且, 那也便宜了他。而且……而且……” “你有多少个而且呀?” “如果我爹知道他们南下创业,在缉拿应文老和尚邀功,会暴跳如雷,有人会遭殃了。 在那些燕山老将中,十之七八是同情应文和尚的人,骨肉相残,一个老和尚为何还不肯放 过?所以缉拿了一世,一世是三十年,至今仍然一无所获,原由在此,奉命缉拿的人虚应故 事而已,谁肯做这种缺德的事?” “我不会过问这种事,也不懂。”他真的不懂,摇摇头:“但牵涉到江湖风浪,我就不 能置身事外了,谁做江湖之王,都会影响江湖大局。像九幽门主这种人,如果取代了武道门 主的地位,那将是大灾祸。” “你是说……” “是你说的。”他直率地说:“九幽门是东厂的人,暗中成立以补助东厂的不足,做外 围侦伺陷害的勾当,一旦挟东厂外围组织的余威,主宰江湖大局,那会产生何种动荡可怕的 局面?我八极雄鹰还在天下翱翔?恐怕我就是他们第一个除杀的对象。绑架勒赎的案件,也 将如火如荼进行。老天爷!官匪合一,咱们这些人不用活了。” “官匪合一,官匪合—……”她喃喃自语。 “那将比洪水猛兽更可怖百倍。” “这是一定的。”她肯定的说:“南下的准备工作进行了两年,中途的布局有可观的成 就。这次假冒武道门名义在岳州做案,策划了八个月之久。大举南下这段期间,沿途用威迫 利诱手段,网罗许多江湖高手名宿,由不知名的高手暗中统率,以各种名目身份赶来瑞云 谷,担任外围堵截武道门的任务,他们却不知道真正的主人是九幽门,成了随时皆可牺牲的 外围鹰犬而不自知。九幽门主把你恨入骨髓,发誓要将你活烹,举行一次人肉大宴。” “他娘的?”他破口大骂:“你们有好几百人,我全身连骨带肉不过百五六十斤,每人 能吃到多少?” “喝口汤也不错呀!”她跳起来一甩头发,发飞散如蓬,盯罗远做鬼脸,平添三分娇 媚:“汉高祖连烹他老爹的羹,也要楚霸王分他一杯呢?我想,人肉一定很好吃。” “那你就可以取绰号为母夜叉了,不再是风流倜傥的玉郎。” “我在京都,逗得许多大闺女发疯,怪有趣的,想起来就乐上老半天。”她将秀发挽了 一个懒人髻:“罗……罗兄,你到过京都吗?” 激愤仇根的情绪,获得真诚的疏解和关切,也就来得猛烈,去也迅速,毕竟她不留受到 重大的心灵或肉体的伤害,经罗远予以疏解后,恢复活泼明朗的性情。一个在京都出入豪门 巨室的贵公子,如果骄傲自负神圣不可侵犯,怎会受到欢迎喜爱? “没有。我到过山东山西。”罗远向树林走,瞥了远处的瑞云村一眼:“你打算进村 吗?我是说,去找那个什么秀士。” “不急,我得把两位随从带走再说。你呢?”她亲昵地挽住罗远的手膀:“武道门有十 大将两门神,九幽门准备了十杀星和哼哈二将,专门对付武道门的大将门神,以便日后取代 他们的位置,目下埋伏在山鞍上,等候武道门从山鞍入谷。罗兄,小心他们。” “他们很厉害?” “一比一,他们与方门主差不多,但他们讲求协同攻击,十个人可以击溃一队兵马。” “你比方门主强得多。”他轻拍换在臂弯上的温润小手,心中怦然,这小手的感觉真 好:“他绰号北溟绝剑,剑术一定非常绝。” “沉重猛烈,如此而已。不是我自命不凡,他真奈何不了我。” “我要向那些假武道门的人,讨取一种解毒药。”罗远将南天一剑所遭遇的困难说了: “你知道那些人中,谁会使用毒物坑害人?” “我知道他们是方门主安排的人,半年前便已潜来湖广布置了,至于是些什么人,我一 点也不清楚。九幽门的内部事务,他们不会让我知道。” “我会让他们做恶梦。”罗远冷笑:“果然被我料中他们是你们的人。好像有人搜来 了,你快走。” “你……,你要进村?”她拉住罗远不放。 “是的。” “等我好不好?” “这……” “答应我嘛?求你。”她钮着小腰肢央求。 她穿男装,衣衫已被汗水湿透,曲线玲珑,扭着小腰肢央求,撒娇味十足,显得不伦不 类不男不女,也让异性心动神摇。 “我哪能控制情势?”罗远心中一荡,忍不住伸手轻拍她白嫩的脸颊:“何况你即使和 他们正式反脸,也无法向他们痛下杀手。唔!人从东面来,有四人以上。你从西面走, 快?” 手一托她的腰背,轻轻一送,把她送出丈外,身形乍动,向东穿枝拔草而走。 她转身盯着罗远隐没的树丛发怔,脸红得像朝霞,晶亮的明眸焕发出奇异的光彩,脸上 的笑意灿烂如绽放的春花。脑海中,罗远的音容笑貌不住幻现。 她知道,已经找到一个可以倚靠的人了。至于罗远是否接受她,她并不介意。 转身向树丛深处一窜,兴奋雀跃地掠走如飞。 罗远不需她担心,来三五个人,有如驱羊斗虎。九幽门主也许是将才,但在江湖道上却 无法发挥。 人都追散了,司令人必须返回众人皆知的指挥中心,既可接受各方送回的信息,又可依 情势需要调兵遣将。如果司令人也到处乱跑,就成了各自为政的乌合之众,像断了头的蛇。 山鞍下的宿处树林,就是方门主的指挥中心,追逐罗远失败,便率领一些亲信返回树林 坐镇。 追逐失败的人逐渐返回,有些人则永远不会回来了。玄虚子与尤副门主,就是一去不回 的人。 无双玉郎是单独追逐的,她的身法脚程最快,没有人能配合得上她,事出仓卒,她的两 个随从一直就留在方门主身边。 经过罗远的劝慰和开导,打开了她智慧之门,知道事态愈危险紧急,愈需沉着冷静,控 制压抑隐藏情绪变化,是应付现危急险恶的不二法门。 她像是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能把激愤的情绪深藏在心底。其实,她那些忠心耿耿的随 从,就曾经不断婉转地劝告她,要她沉着冷静,把心事藏在心底。但身边人的劝告她容易忽 略,反而没有罗远的劝告深刻有力。 她返回的狼狈相,已说明追逐失败,概略向方门主说出追逐落空的捏造经过,方门主果 然深信不疑。 “方叔既然志在武道门,何必浪费时间,追逐一些不相关的人?不追逐就不至于造成损 害呀!”她最后好意地提出意见,也希望方门主不要再派人到处走动,影响她与及罗远的行 动:“杀死一些不相关的人,得不偿失,反而误了正事,对付武道门的人手就不足了。” “武道门竟然不来,咱们算是失败了。”方门主恨恨地一掌拍在所坐的倒木上:“两载 精心策划功败垂成,我不甘心,把气出在这些不相关,却不断捣乱的人身上,至少有事可 做,不至于呆呆地等。我已经改变计划了。承认失败的事实。” “改变计划了?”她心中一跳,但神态从容不露痕迹。 九幽门的重要行动计划,她是门外人,方门主不会让她知道,她也知趣地避免干预内 务。改变计划就影响她的行动打算,所以关心。 “对,改变计划。”方门主不知道她的打算,有些事需要让她知道概况:“既然武道门 不来,埋伏在山鞍上与谷口的主力,不必守株待兔,预定撤至村内安顿,当然得先派至谷内 各处,清除那些妨碍咱们行动的人。下一步要进行的事,是帮助崂山七子山东三佛,与瑞云 村的人协商,取得建宫观寺院的承诺,也作为策划下一次吸引武道门的行动指挥中心。” “原来如此。”她说话的口气平静,其实心中暗急。 主力撤回人手集中,对罗远的活动,构成严重的威胁,也影响她的行动和打算,岂能不 心中暗急, “你不必再走动了,好好歇息。”方门主口气虽平和,但明显地有禁止她自由走动的意 思。 她心中更急,带随从离去的打算落空了。 “好的,我也累了。”她不能让方门主起疑,泰然自若应诺,走了两步扭头冷冷地说: “希望那畜生不在我眼前出现。” 她向两随从的歇息处走去,感觉中,方门主与那几名亲信,正用阴森厉猛的眼神,凝注 在她的背影上,心神受到强烈的震撼。 必须等候机会,或者制造机会。 “冠章,可曾见到尤副门主?”身后传来方门主低沉的话音。 “尤副门主?他不是在你身边的吗?”她扭头反问,脸上神情流露出诧异:“我是从峰 脚绕回的,沿途没见到任何一个自己人。” 她一点也不担心谎言被拆穿,因为尤副门主玄虚子四个人,不是她杀的,致命是飞石和 鹰爪,与她扯不上任何关连,说起谎来理直气壮,没引起方门主的疑心。 冷静而后智慧生,她知道该如何应付凶险。 她在两随从歇息的大树下倚树假寐,小心翼翼地将打算断断续续详加说明,强调处境的 凶险,万千叮吁要两随从按计划行事。 一阵好等,时机始终未至,等得心焦。 幽冥使者受了不轻的伤,胸腹的打击几乎五脏离位,勉可行走而已,不能再搏斗拼命, 而且必须在近期内调养医治,以免伤势恶化。与东海擒龙客的单挑搏斗,实在并不聪明,但 情势已无可抉择,非应战不可。结果是两败俱伤,但也争取到免受围攻的时间。 罗远及时解围,让他们抓住脱身的机会。他是八个人的龙头,受伤之后,司令人的责 任,便落在老搭档五方游神的肩上了。 长期的恶斗、逃窜、被围、脱走、不但精力将竭,而且可使用的法宝暗器,即将消耗净 尽,目下除了尚算完好的刀剑之外,已无器可用,正所谓弹尽粮绝,只能走一步苟延残喘 了。 逃至一处峰脚下,距谷口约在三四里左右,他们已精疲力尽,已无力窜逃,躲在灌木茂 草中歇息,幸好有一处山泉,供应体内损耗的水分。 日上三竿,天色不早,有水可以解渴,饥饿又开始折磨他们。 人是铁饭是钢,体力耗尽如不补充食物增加精力,连举刀剑也力不从心,那能奢言搏 斗?再碰上劲敌,肯定会是死路一条。 歇息片刻,八个人聚在一起商量脱因计策。 夺金无望,自保已成问题,脱困的唯一途径,是尽快逃出谷远走高飞。 “谷口毫无疑问已被封锁,挡谷口的瑞云村一定有他们的人,两面一堵把咱们围在谷 口,咱们插翅难飞。”天涯浪客一直就缺乏积极进取心,认为从谷口逃出危险太大,过不了 谷口的一关。 “那就必须攀峰。”五方游神叹了一口气:“鲍老哥走路已经吃力,能攀峰吗?” “只有猴子才能攀上去。”白妖狐美丽的面庞,艳光消失净尽,成了苦瓜脸:“唯一可 攀的是那座山鞍。那些混蛋正聚集在山鞍下,也就是咱们昨晚袭击的地方,你认为他们会放 弃那处歇宿地吗?” “咱们岂不是只有等死,等他们围在这里零刀碎剐?”那位中年人显得忧心仲忡,焦躁 不安:“我主张先到村子里找食物充饥,在村子里和他们拼命,拼死了也可做一个饱死 鬼。” “村子里有他们的人,能允许咱们进村找食物,等咱们填饱五脏后再扬刀举剑?”白妖 狐是智慧型的江湖猎食者,想法和猜测都近乎老谋深算。 “那你说该怎么办?” “去找八极雄鹰。”白妖狐说得斩钉截铁:“他是唯一能杀得他们胆落的人,可以信赖 的高手中的超等高手,他是咱们唯一的倚靠。” 受伤的幽冥使者默然,他是反对与罗远联手的人。 “他像个鬼,神出鬼没,怎能找得到他?”五方游神苦笑:“那天晚上我和鲍老哥,驭 元神追随他好几里,竟然追丢了,连元神也搜不到他的踪迹。” “我去找他。”白妖狐自告奋勇:“躲避藏匿我是行家,知道如何趋吉避凶,沿途我有 把握自保,找到他就把他找来带咱们出谷。” “他如果答应帮助我们,为何要出谷逃命?”幽冥使者显然不再反对找罗远:“白姑 娘,你去找他,你追随过他出生入死,他……” “我还是他的侍女呢!只要见到他……” 五方游神一打手式,斜窜而起。 所有的人,皆倒抽一口凉气,默默地向五方游神左右列阵。幽冥使者也拔出法刀,支撑 着扬刀戒备。 对方也有八个人,站在三丈外的草丛中,冷然向他们注视,屹立如山出奇地阴森冷静, 那股浓浓的杀气,几乎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在气势上,他们就输了这口气。 为首的人,赫然是军师摄魂天魔。这老凶魔不论在哪一方面,都不配在幽冥使者面前充 人样。 但老凶魔身侧的五个穿青灰色劲装,面目阴沉年约半百上下的魁梧大汉,慑人的气势令 人一见便心中发寒,似乎他们身上所散发出来阴厉狞猛的气息,带有浓浓的死亡、危险、腐 尸味。 仅看到他们皮护腰上,那一排中型单刃飞刀的刀柄,便令人不寒而粟,这种飞杀伤力之 强无与伦比,除了四肢之外,胸、腹、头部挨一刀就致命。 五个人的穿着打扮相差不远,只是身上携带的零碎物品有些不同。所谓零碎物品,指的 是杀人的小武器,其中的两个,就多了一把刺客喜欢使用的匕首。另两个的半统快靴的统 口,有一排铁羽箭。 所佩带的百宝囊也大小各异,里面不知藏了些什么致命的暗器。总之,浑身都是杀人的 武器。所使用的狭锋单刀,长短也有些少差别。 “就是他们。“魂天魔总算发话了,向悚然列阵的八男女狞笑:“他们窜逃得比老鼠还 要快,只好劳驾你们宏法堂的人收拾他们了。” “就是这几个三分像人的杂种,昨晚造成本门如此重大的伤害?”那位留了大八字胡的 灰衣人,意似不信地狠盯着领阵的五方游神:“你们内外堂的人真能干呢。门主把你们宠怀 了,养肥了,哼!” “苗堂主……”摄魂天魔脸红耳赤。 苗堂主不屑理会,举手一挥。 另一名豹头环眼的灰衣人,大踏步出列,冷然拔出狭锋刀,神情狞猛脚下稳实,直向五 方游神闯去。 五方游神被对方冷傲的狞猛神情激怒了,拔出法刀向前相迎,脚下也沉凝稳实,表示在 走动中,已功行劲聚,出手便可能石破天惊。 三丈、两丈…… 灰衣人的刀向前一仲,再迈出一步。 杀气涌发,双方的气势似乎同样磅礴凌厉,气氛一紧,潜蓄的压力濒临爆发的临界点。 法刀刚幻发光华,虹影蓦地飞旋而至,灰衣人的左手连挥,飞刀接二连三破空而出。 攻击的主力在飞刀而不在狭锋刀,而且是面对面用连珠飞刀攻击,已经不算是暗器,光 明正大用甩手诀发射,速度之快,已近乎见光不见影的极限。 这种单刃中型飞刀,长有一尺,必须旋转飞行,体型大对面发射,躲闪不难。但速度如 果超出目力范围,只能在刹那间看到淡淡的光彤,来不及闪避,看到光,可能刀已入体,视 觉的本能反应,带动不了身躯的活动神经,十分霸道。 五方游神是驭神的宗师级高手,可紧蹑对方的神意采取行动,不需将注意力放在对方的 兵刃上,神意是指挥肉体行动的中枢。 闪过第一刀、第二刀……第三刀速度似乎增加一倍,连光芒也日力难及了。 不能被动地挨打,五方游神的法刀终于发出了淡淡的绿虹破空,人向右急移。 第三把飞刀从他的左胯外侧急族而过划破了外胯出现一道血槽。 灰衣人向前一仆,贴地疾射飞跃而起。绿虹间不容发地从背部上空拣过,带着隐隐风雷 远出两丈外,砰然一声轻响,爆散出数十道绿芒,一泻而散。 灰衣人身法之快,骇人听闻,本来是躲避绿虹的守势,跃起时却拉近了距离,却变成雷 霆攻击,狭锋刀光华烟烟,光临五方游神的顶门,风雷乍起。 双方发起攻击接触太快,有如电光石火,自第一把飞刀破空,自跃起贴身发刀,像是刹 那间发生的事,两方旁观的人,只看到两人身形一动便光芒乱飞,立即贴身相搏,如此而 已。 五方游神对刀伤外胯毫不在意,忘了痛楚,灰衣人抢攻的气势与速度,真吓了他一大 跳,一声沉叱,加快右移,全力迎上了,用上了平生所学,狂鹰展翼狠招骤发,右手的法刀 尽量伸长、外张。 三声异响,击中灰衣人的左胁肋三刀,两劈一刺,三刀全中要害,只感到右臂连震,法 刀反震的劲道古怪而猛烈。 灰衣人扭身落地退了两步,大吼一声,刀光再次进发,闪电似的扑上了。胁肋要害中了 三刀,胁衣仅出现两道裂缝一个小刀孔,被震退了两步而已,并没受伤,反击的声势更为猛 烈。 五方游神身形还没稳下,右手也失去运刀的二次爆发劲道,震惊仍没消退,刀光已经及 体,一切反应皆嫌晚了,刀光一闪,右大腿飞落。 “杀!”灰衣人怒吼,补上一刀。 五方游神的脑袋飞起,鲜血狂喷。 灰衣人一脚将无头尸体踢飞,转身大踏步昂然离去,以背向敌,不怕身后的七男女用暗 器袭击。 天涯浪客七男女,目击灰衣人连中三法刀,竟然毛发无伤,已惊得心胆俱寒,忘了用暗 器攻击。这怎么可能?五方游神那三刀足以将磨盘大的巨石分裂。 “其他的人是我们的。”另四名灰衣人沉声叫,四人一跃而上。 白妖狐十分机警,及时将全部天狐暗香洒出,向下一伏,向后急浪。 “快……走……”她尖叫。 她只能用光天狐暗香,掩护同伴撤走,这些灰衣人刀枪不入,那能拼?逃走是唯一的去 路。 四个灰衣人大概知道她洒出的玩意厉害,两面一分,速度加快两面一抄,刀光飞腾,飞 刀飞箭漫天彻地,手下绝情,速度比逃走的人快一倍。 在狂叫声中,白妖狐往草丛中折向急窜。她知道,同伴难逃出这场大劫。心虚逃走的 人,注定了是输家。 摄魂天魔八个人一阵穷搜,最后只好放弃。 逃走了两个人,白妖狐是其中之一。 他们带走了六具尸体,作为成功的证据。
---------------------------- 旧雨楼 扫描,bbmm,夜叉王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二十二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二十二章 两人躲在小溪旁的草木丛中,躲得稳稳地调息,浑身汗水,精力快要耗尽了。 白妖狐老半天才调和呼吸恢复气机顺畅,双手仍在发抖,双腿软弱,似乎连站起来也支 撑不住。 同伴是唯我天君康嘉,是幽冥使者的同道好友,精力也将耗尽,气色灰败两眼无神。 “咱们碰上了些什么超凡入圣的人物?”唯我天君沮丧地叫起天来:“老天爷?咱们共 集合了四十余名,在江湖名号响亮的高手亡命,弄了个全军覆没,知己不知彼,咱们栽得不 冤。” “昨晚如果有这些灰衣人出现,咱们那时就该全军覆没了。”白妖狐丢了两位小妹,欲 哭无泪:“昨晚的袭击中,没有这些灰衣人在内。他们赶来的人,一批比一批强,犯得着割 鸡用牛刀,抢武道门区区一千五百两黄金?咱们事先对这些人毫无所知,妄想黑吃黑在虎口 争食,以为摄魂天魔容易对付,落了个全军覆没,哀哉:这些灰衣人的武功气势,咱们算是 大开眼界了。” “咱们怎办?”唯我天君锐气尽消,恐惧的神色引人同情:“他们早晚会找到我们 的。” “我要去找八极雄鹰。” “八极雄鹰绝对不是他们的敌手。” “总得碰碰运气,这是唯一的希望。” “可是,走动太过危险。” “只要小心些,人少行动可保持隐秘。” “这…” “你不愿冒险,那就找地方躲起来好了,找一处隐秘的狐洞藏身,他们哪有时间和人 力,搜遍谷内每一角落?”白妖狐开始整理携行物,表明不想躲起来等死:“我一定要碰碰 运气。” “明知八极雄鹰也靠不住,哪能算碰运气?” “就算孤注一掷,把命豁出去好了,我不躲。”白妖狐表示决心:“躲我也受不了。现 在,肚子就饿得头昏眼花,能躲多久?” “没有水,可躲三天;有水而没有食物,可躲六天。咱们不是平常人,多延两天该无困 难。” “他们根本没有退出瑞云谷的打算,五天十天后又如何?拖着快要干渴而死的身躯,爬 出去求他们饶命?我宁可格斗而死,这是江湖亡命最好的归宿。你留下?” “我跟你走,我也不想渴死饿死。唯我天君不是胆怯的懦夫,反正昨晚我就已经赚回老 本了,走。” 看不破生死,何必在江湖现世:任何地方都可以平平淡淡苟活,没有必要做靠刀剑混口 食的亡命。 白妖狐确是看破了生死,但也对罗远有信心,即使与罗远在一起奋战而死,也无怨无 悔。她追随过罗远出生入死,罗远所表现的神勇她十分佩服,因此认为与罗远在一起,是唯 一的活命希望。一个存必死之心奋斗的人,就有勇气坦然面对死亡。 两人小心翼翼在谷中摸索,你停我进相互照应。搜捕的人不会分散,留心些定可及早发 现。需要防备的是埋伏,必须避免一头撞进埋伏的口袋里。她俩已没有打硬仗的本钱,须绝 对避免与对方交手拼搏,专找不易行走的隐秘草木丛小心探进,希望能碰上在谷内神出鬼没 的罗远。 时衰鬼弄人,愈担心碰上所害伯的事,就愈容易碰上。她俩对埋伏深怀戒心,小心翼翼 逐段探进,偏偏就一头钻进埋伏里,怕鬼偏偏闯入鬼窝霉运当头。 当右后方的草丛传从刺耳的阴笑声,她便知恶运临头大限至矣! 刚打算向前冲,打手式示意要唯我天君一同前奔,不必再一走一停,发现有警必须一同 全速脱身。但来不及了,前面十余步外,草丛中升起一个壮实的大汉,精光四射的大眼,盯 着她蹲伏的小树冷笑。 “魏二哥,咱们守株待兔,居然又等到两头撞来的免,真是奇迹。你赶他们出来,看是 哪一种笨兔?。 “一雌一雄。”后面发明笑的干瘦中年人,长身而起沉声说:“他们很走运,所经处远 在我的夺命锥射程外,看来得和他们玩玩了,我要那个母的。” “好的,雄的归我,我追魂三星不喜女色,不用和女人打交道,喂!你们两头笨兔,现 身吧!你们很走运,可以获得交手施展的机会。不久前有一个小辈经过,被在下一枚星形镖 击中后脑,一下子就不明不白见阎王去了,不知他是何人物,无法人死留名。” 白妖狐不能不长身而起,是拼的时候了。 “咦!周老弟,咱们中了头彩。”干瘦的魏二哥欣然叫:“是宇内三狐的白妖狐,门主 恨之切骨的贱女人。最好要活的,我来捉他……呃……” 魏二哥的注意力放在前面,忽略了身后。在这里埋伏了一段时间,四周的动静一清二 楚,闯人埋伏的人已受到有效控制,不可能另有其他的人跟来。 魏二哥是一面接近,一面兴奋地叫嚷的,最后呃了一声,上身一挺,再向前一栽,背心 光芒一闪,是一把六寸长的柳叶飞刀,尾尖露出两寸,前锋四寸奇准地从背肋骨缝锲入,四 寸直贯内腑,倒地开始搀扎叫号。 追魂三星远在十步外,看到魏二哥倒下,骇然一惊,伸手拔剑。 背后人影暴起,一具梅花弩筒发出机簧声。 白妖狐不知追魂三星身后有人出现,本能地抓住追魂三星失惊的好机,手中剑脱手飞 掷,剑飞旋三匝,奇准地贯入追魂三星的胸口。 “哎……”追魂三星胸口背心全被击中,仰面便倒,左手掉落三枚两寸径的星形镖。 “哦!你们……”白妖狐一跃而上,拔回自己的剑。 前后共抢出四个人,后面宰了魏二哥的人,是天涯孤凤和一位中年人。前面是五湖游龙 欧阳天虹,和另一位矮胖子。矮胖子手中有一具弩筒,一面走一面重装弩箭。偕同天涯孤凤 现身的中年人身材修伟,相貌堂堂。 先前无双玉郎所碰上的四个人,就是五湖游龙这四位。白妖狐认识五湖游龙和天涯孤 凤,都曾经追随罗远出生入死。 “我们先到片刻,先发现这两位埋伏的仁兄。”五湖游龙并不替同伴引见:“你们两位 闯来,替咱们造成机会。白姑娘,你们……” “一言难尽,咱们全军覆没。”白妖狐失声长叹:“咱们四十余位不可一世的高手,昨 晚夜袭估计错误,死伤惨重,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这位是唯我天君康前辈。你们有多少 人? “我们的人还不准备发动,情势颇为恶劣棘手,还不足与那些人抗衡。白姑娘,可知道 罗远兄的下落?” “我们正在找他!” “我们也在找,相当危险,他们的人分布在各处,不能再乱走了,一起走吧,” “对,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力。”白妖狐欣然同意。 “多一个人,在黄泉路上也多一个伴。”唯我天君苦笑:“老实说,咱们别无抉择。我 先把他们的实力告诉你们,在心理上也有所准备。那五个灰衣人……” 唯我天君把决死的经过说了,五湖游龙四人大惊失色;对方居然有许多练至刀枪不入, 剽悍狞猛的高手,要和这些人拼命,需付出多少代价? “必须先找到罗远兄,看他有否对付那些人的主意。”五湖游龙脸有惧容,催促众人动 身。 南天一剑的处境十分可怜,十几个人躲在屋子里一筹莫展。 彭少爷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但如果不彻底解决,没获得解药,后患无穷。 他不能向假武道门的人兴师问罪,对方铁定会完全否认,甚至会反咬一口。更糟的是, 天下间绑匪甚多,真正讲道义讲人性的匪徒没有几个,收到赎金将肉票完整放回的匪徒,百 不得一十分稀罕。假武道门的人完整将肉票交还,已是难能可贵,事后肉票生病,任何一个 匪徒也不会承担责任。 他能和京华秀士联手,对付假武道门的人吗? 进退两难,十几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目下唯一的希望,是等罗远回来替他们出主 意。这位老侠客已见识过各方面的实力,实在提不起勇气大动干戈,凭他们十几个人的实 力,对付假武道门的人已力不从心。 村中不见有人走动,天色大明,本来早起的村民,也家家闭户不敢外出走动,能看到的 走动人影,全是佩刀带剑来历如谜的人物。 对面假武道门的人歇宿处,也不见动静,把守在门外的唯一警卫,显得神态悠闲不住往 复走动。 等得心焦,罗远能平安返回村子吗?正在早膳,后堂突然踱出浑身风尘的罗远。 罗远是从屋后潜入的,悄然入村避过不少警哨的耳月,大白天他依然能进出自如,神出 鬼没。 “谢谢天?你这位大菩萨总算再现法身了。”南天一剑不胜雀跃,拉他至食桌旁落坐。 小丫头范紫娟乖巧地替他盛饭加菜,称他为罗叔,收敛顽皮刁钻好强的个性,对他由衷 地佩服感激。 “罗叔,外面情势如何?”小丫头没大没小缠住了他,本来应该由她老爹与罗远打交道 的:“你也该提携提携后进呀!带我去见识历练好不好?” “一点也不好,非常非常危险。昨天晚上,谷内各处最少也死了一百个人。”他确也饿 了,不再拘束一面吃一面说:“范前辈,诸位必须沉得住气,我把情势说出,你们在心理上 必须有所准备,而且得作最坏的打算。当然,选择权仍然有一半控制在你们手中,你们有一 半利害选择权,结果如何谁也无法逆料……” 他将所经历的事故,与及从无双玉郎处所获的惊人内幕,一五一十作有系统地说出。 第一个叫起苦来的人是南天一剑,其他的同伴人人变色心中发冷。 “依我的揣测,他们事先并没料到范前辈会来。”他接着分析:“原计划是来赎人的 人,带了彭少爷的尸体返回岳州,以彭老太爷的仕绅地位,与及雄厚的财力,势将说动官 府,号召南天各路英雄豪杰,官私两面同向武道门兴师问罪,毫无疑问可以把武道门搞得烟 消火灭。这一来,他们的目的便达到了,取代武道门指日可待。” “由于老朽的出面,而把事故搞得更复杂了?”南天一剑不胜懊恼,坐立不安。 “不,你出面反而对他们有利,由你出面号召南天群雄,可以促使他们的毒计早日完 成。你出面,他们也出面,更增他们的声势价码,他们求之不得。” “天杀的!他们好毒。”南天一剑倒抽一口凉气:“这个什么九幽门如果由东厂和锦衣 卫撑腰,我们哪有活路?天哪!” “他们已经和东厂闹翻了,所以南来另打南天半壁江山,真正的目标在武当山,诡计得 逞便能在京都重整旗鼓。目下最迫切,最需要你们选择的,是愿不愿破釜沉舟,向假武道门 的人讨取解药。” “这……他们是同伙……”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北溟绝剑是军人出身,燕山卫的老将,知道用谋用间。用间包 括死间。这些假武道门的人,就是死间,死间是可以牺牲的,他们根本不知道真正的主子是 北溟绝剑。我肯定地说,你们将折损一半人,不会被他们杀光,留一半人返回岳州,大叫大 嚷号召南天群雄声讨武道门的罪行。” “我的天!我们岂不是成了他们的祭品?” “大概是的。”罗远叹了一口气:“除非武道门的人现身,不然已成定局。真正的武道 门迄今仍无动静,可能已有所风闻,不敢趟这一窝子浑水。” “我们已被迫走上绝路,在数者难逃无可挽回了?” “如果依我的计划行事,大有可为,虽则我无法保证一定可以绝处逢生,至少可打出一 条生路来。” “老弟,老朽全靠你了,水里火里,我听你的。”南天一剑一掌捣在食桌上,杯碗乱 跳:“置之死地而后生。老弟,请吩咐吧?不管结果如何,我们这些人存投均感,无怨无 悔。” “谢谢前辈信任,我的计划是……” 南天一剑出动十个人,在门外的广场列阵,一个个怒形于色,气势颇为磅礴。这位名动 江湖的老剑客,已摆出破釜沉舟的气势,表示将有所行动了,虎目炯炯狠盯着对面武道门那 位警卫。 立即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武道门的人有了动静,出来了四个人,用怪怪的目光向他们眺 望。广场宽仅三五十步,双方脸上的神色皆看得一清二楚,甚至流露在外的强大气势,也可 隐约感觉出震撼的压力。 片刻,又片刻,南天一剑毫无行动的表示,十个人在门外偶或两面走动而已。 双方都看不到对方大门内的动静,但可想而知必定已完成了应变的准备,彼此心中有 数,暴风雨将要光临,来雨绸缪,双方都有面对面解决的准备。 武道门的几个人,进进出出换了几次面孔,似乎对南天一剑迟迟没有任何行动象迹,感 到困惑不解。 终于引来了其正的有心人,各处巷口屋角,不时可以看到遮遮掩掩走动的人,人手逐渐 集中的情景隐约可见,以广场为中心,但并没现身接近。 京华秀士最后出现,带了六名男女随从,大摇大摆毫无顾忌地走动,到了南天一剑列阵 的大门前。 “范前辈将有所行动了,不是准备动身出谷返回岳州吧?”京华秀土人才一表,脸上有 善意的表情。 这岂不是明知故问吗?根本就没有备马备轿的象迹,怎么可能动身出谷?日上三竿,要 动身应该天一亮就出发,这时动身怎能赶到大宁集投宿?大宁集是唯一的宿站,错过了就得 在山林中过夜了。 “老朽此地的事,还没完全了结,还没打算走。”南天一剑也不着痕迹地淡淡一笑,隐 藏心中的憎恨,上了年纪的人修养够,喜怒不现词色。 “哦!还没了结?” “对,还没了结。” “前辈的打算……” “等待。”南天一剑似乎懒得多说,神色冷静语气平和,但目光仍落在对面武道门的人 身上,表示了结可能与武道门的人有关。 “等待,等甚么?” “陈秀士,你知老夫要等什么,不是吗?” “哦,在下应该知道吗?” “你上次问了一句话。” “问了一句什么话。”京华秀士一怔。 “你问彭少爷的平安吗?你没健忘吧?那时,阁下像是未卜先知,已经知道必定会发生 意外了。之后,你怕老夫与武道门联手,所以胁通老夫表明态度,和你联手对付武道门。现 在机会来了,不需阁下逼老夫表明态度啦!” “咦!前辈的意思……” “老夫在等彭少爷断气。”南天一剑咬牙说。 “彭少爷没救了?”京华秀士剑秀深锁,似乎不肯置信:“能拖多久?” “不知道,反正在生死关头徘徊。他一断气,老夫别无抉择,必须向武道门讨公道,行 破釜沉舟一击,以后再号召南天群雄,与武道门彻底了断。阁下求之不得,是吗?你的机会 来了。” “范前辈,你早该采取行动了,有在下参予,保证你不会后悔。”京华秀士大喜过望: “日后你号召南天群雄兴师问罪,在下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呢?” “那是老夫的事。”南天一剑冷冷地说。 京华秀士不介意南天一剑的冷淡,打出手式。四面八方隐藏着的爪牙,纷纷现身向广场 移动,高高矮矮一大群男女。罗远的估计相当正确,仅京华秀士所率领的爪牙,对付武道门 三十余名高手绰绰有余,那需南天一剑参予? 引起的骚动真不小,对面武道门的人也严加戒备,但仅留有三个人把守在门外,据屋死 守的意图明显,应付人数超出一倍的劲敌,采守势理所当然。
---------------------------- 旧雨楼 扫描,bbmm,夜叉王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二十三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二十三章 参予夺金的各路群雄,早已知难而退出谷走了,没出谷的亦已星散,被摄魂天魔那些人 逐一按杀。村内只有京华秀士四十余名高手走动,不可能有外人逗留,所以京华秀士这些 人,虽然散布在村中各处活动,其实都在找地方歇息,用不着派人巡风放哨,连京华秀士住 宿的民宅,也没派有警卫,因此罗远深入中枢,来去自如毫无阻滞。即使派有警哨,也无法 发现他潜入。 这家民宅的右邻,外围种了几畦菜圃,丈余高的瓜棚藤浓叶茂,外侧有篱笆阻止人畜行 走,人藏身在内,即使派有警哨在屋侧临视,也会忽略这处菜圃。 人影迅速窜走,越过菜圃,蓦地冲霄而起;飞越篱笆搭上屋侧的小埔,像一头鸥鹰,搭 上墙却又像蝙蝠,攀附在山墙上手脚齐动,横移至墙角,悄然飘落后厢。无声无息点尘不 惊。 外面广场正乱哄哄,京华秀士正在召集人手,武道门的人也向前一进主宅集合,准备应 付南天一剑的人攻击,后院的房舍已罕见有人走动。 后进的厢房有人走动,是照料伤者的人。六个被飞石击伤的人安顿在东厢房内,伤势不 轻,已无法挥刀舞剑,是被罗远所击伤的。 只派了一个人照料,这人在厢房时进时出,怎知道有人潜入?何况大白天,没有潜入的 必要,也不可能有人潜入,村中没有他们的敌人,用不着防范意外。 宅外剑拔弩张,人都到前一进主宅等候情势演变,宅后冷冷清清。负责照料的人,其实 也没有什么好忙的,六个伤势甚重的人相当安静,偶或叫嚷并不烦人。 事先已经知道情势与结果。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种农舍的后院,两厢是没建有廊的,两厢的人到前面主宅或后厅的房舍,都需经过院 子。院子堆放一些农具缸箩等等杂物,活动的空间并不大。 照料伤者的人,不知为了何事启门外出,匆匆踏入院子,要前往前一进主宅,奔向前面 的后院门,做梦也没料到祸从天降。 人影凌空下搏,像下搏的怒鹰,头下脚上猛然疾射,双手一合便拍击两耳门扣住脑袋, 双脚下沉夹住腰,将人端倒迅速跃起,将昏迷了的人拖入厢房,信手掩了厢门。袭击有如迅 雷,没发出声息。 是罗远,光天化日深入中枢,利用南天一剑出面,吸引了所有劲敌的注意,制造深入中 枢的机会,配合得宜如愿以偿。 剥衣换衣,在尽快的速度完成,他成了那位照料的人,大大方方进入左面的房间。 这一间安置了三个受伤的人,一个脊梁被飞石击折,另个右肩骨碎,第三个右胸一团 糟,而且断了两根胸肋骨。这三位仁兄包扎得像棕子,即使能治好,日后也休想挥刀舞剑, 在刀口上混世了。 房中幽暗,窗子小,大白天,依然光线朦胧。先检查肩碎的人,这人昏昏沉沉毫无用 处。伤胸那人也不住哼哼哈哈,热度未退。 脊伤的人仆伏在床上,是最清醒的人。 “南天一剑的人,很可能发起攻击,你们不怕?”他一手控制这人的头部轻抚,保持脸 向床内侧,用京腔的嗓音低声说:“你们的伤不宜移动,真不好处理。” “谁出的移动烂……烂主意?”这人含含糊糊虚弱地埋怨:“动一动我的背就痛得受不 了。难道说,情势失去控制吗?” “什么失去控制?”他的手轻抚这人的耳根。 “预定杀死他们一半人,我们的人再假装被副门主的人杀掉一半,掩护他们剩下的人出 谷,是不是有……有了意外变化?” 显然这人的地位不低,昏昏糊糊中,说话仍具有相当强烈的权威。 “我不知道外面的事。” “南天一剑不可能发起兴师问罪呀?” “为什么?” “方堂主的厉毒,时效准得很,相差决不会超过半个时辰,还没到毒发期呀?” “哦:方堂主呢?” “你去问问看,他扮阴阳使者颇为称职,我出了意外与他无关,以后的事他得好好处 理。” 运气真好,碰上了地位高的人物。扮阴阳使者的人是堂主,这个人的地位必定比堂主 高,应该是这群人的司令人,被他无意中用飞石打断了脊骨。 他抚摸这人的头,有控制灵智的功效;抚摸耳根,可令这人的听觉出毛病,听不出他的 话是不是自己人所发,分辨不出他是陌生人。 一拍这人的天灵盖,他迅即外出。 前一进主屋相当广阔,有前厅后堂,中间走道贯连几间房,在后堂便可听到前面人声嘈 杂,有人在发施号令,有人在聚集两三个人商议,有些人在准理兵刃暗器。 乡村的农宅内部,普遍光线不足,门窗尽量减少减小,冬天防寒夏天防蚊虫野兽,白天 在内行走,仅可分辨熟悉的景物而已。 在后堂的的甭道,他气喘吁吁拍拍一个高身材大汉的肩膀。 “快,去凛报方……方堂主。”他显得惊惶失措,表示是奔跑而来的:“后……后面的 人不……不好,快……快要死了,快……” “哎呀!我去禀报。”高身材的人也感染到紧张,急急忙忙向外飞奔。有人快要死了, 真得争取时间前往照料,也许将死的人,有什么后事交代。 片刻,脚步声急促,已绘妥阴阳脸的假阴阳使者,带了两名同伴,快速地沿甭道急奔。 他藏身在房角的暗影中,一劈掌奇准地击中假阴阳使者的耳门,顺势闪出一冲,打击有 如迅雷疾风,两名同伴一个被扣破咽喉,一个被抓破了头颅。 将假阴阳使者扛上肩,一溜烟走了。 一大群人站在阳光下枯等,会让人等得心中冒烟。刚列好队,京华秀士便沉不住气了。 “范前辈,不必等了。”他向凝神向对面注视的南天一剑催促:“反正一定要和他们了 断的,晚了断不如早了断,早些解决……” “不,师出无名,首先老夫便输气,于理不合。”南天一剑断然拒绝:“彭少爷如果度 过难关,老夫岂不失信于天下?日后如何面对天下英雄?在江湖闯荡,老夫毕竟是声誉颇隆 的老一辈人物,声誉建立不易,岂能因一时冲动而自毁前程?老夫还不打算封剑退出江湖 呢?” “彭少爷一定会死的。”京华秀士悻悻地说。 “是吗?你怎么知道的?” “想当然而已。”京华秀士支吾其词。 “唔?有道理。”南天一剑冷笑:“人都会死的,早晚而已。你我也不例外。我比你多 活了二三十年,你是否也可以活到我这把年纪,谁也无法替你打保单,你自己也控制不了日 后的命运。你耐心地等吧!急什么呢?皇帝不急急死太监,阁下似乎有点热心过度了。” “你不想抓住阳阳使者,解彭少爷的禁制?” “问题是,老夫无法证实是禁制,外表确像时疫,病征明显。如果你是阴阳使者,你承 认吗?” “这是唯一的机会……” “老夫做事,不想贻人口实。”南天一剑坚决地说,一字一吐:“只要彭少爷在老夫离 开瑞云村之前,而武道门的人仍在此地不曾离去,他仍有一口气在,老夫是不会把罪名按在 武道门的人头上的。” “你这人固执得很。”京华秀士大表失望。 “老夫享誉江湖半甲子,在南天声誉颇隆,所行所事多少得深思熟虑,做南天英雄豪杰 的榜样。老实说,和你们这些人站在一起,老夫已经感到有愧了,请不要扰乱老夫的情绪好 不好?” 京华秀士眼高于顶,无名火骤升,恼羞成怒即将发作,年轻人修养有限,虎日怒睁,踏 前一步将采取行动,事不顺利,准备来硬的。 对面屋内传出喧哗声,武道门的人呈现乱象,把守在屋外的人,急急忙忙往屋内撤,只 留下一个人把门。随即有人出现在屋顶,向四周察看十分忙碌。 “唤?前辈先派人侵入了?”京华秀士脸色一变,狠盯着南天一剑问。 “开玩笑,你以为我的人都是不世之雄?”南天一剑心中一紧,感到极度不安:“光天 化日,我的人敢前往送死?你看,我的人都在,屋子里有两位郎中,由小女负责照料,还有 一位是彭老太爷。我有多少人,出入瑞云谷的人有目共睹。老夫的人如果有这种能耐,交换 人质时便已风云变色了。” 老剑客所担心的是,罗远是不是失败了?显然假武道门的人发生惊惶骚动,必定与罗远 有关。罗远如果失败,彭少爷小命难保已成定局。 院门是大开的,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大厅。厅门大开,小姑娘与彭老太爷站在门外,向南 天一剑打手式。扮轿夫的两位郎中,在厅内走动。安置在椅内的彭少爷,似乎正在活动双 手,不像一个快断气的人。 所有的人全在,京华秀士疑心尽除。 “武道门的人,的确发生了些大事。”京华秀上收回向屋内探视的目光,不安的神情写 在脸上。 “可能的。”南天一剑回了爱女的手式,眉梢眼角的隐忧消失无踪。 “咱们正好乘机发动。” “抱歉,老夫从不乘人之危。”南天一剑不为所动。 “前辈,良机不可错过。” “老夫仍是一句话,等待。” 东面房屋丛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号,然后救命的狂叫声震耳,有人在向同伴求救。 京华秀士的人一阵骚动,有不少人向狂叫声传来处飞掠而走。 留在村内的人,都是京华秀士的爪牙,在广场集中的只是可派用场的精锐,仍有一些人 散布在村中警戒。狂叫救命的人,显然发生了可怕的变故。 身形乍动,京华秀士也走了。片刻间,广场只留下三个爪牙监视。 狂叫声大作,前往救助的人也遭殃了。 南天一剑举手一挥,众人迅速退回屋内。 不能被人堵在村子里瓮中捉鳖,必须将京华秀士这群爪牙引走,让南天一剑这些人顺利 出谷。决战时机未至,对方人多势众,在村子里一旦陷入绝地,万事皆休。 收拾了三名在村外缘监视的爪牙,罗远堵住了村东的小巷。他用鹰爪攻击,抓住人就硬 生生扭断右膝关节,让受创的人痛得发疯似的狂叫,以便吸引后到的人。 闻声赶到的人速度甚快,五个爪牙飞奔而至,还没发现被扭断脚筋丢在屋角的人,上空 人影疾降。死神的魔手,从半空中伸下了。 跟在最后面的两个爪牙,刀剑在手放腿沿巷狂奔,总算反应超人,突然看到地面有人 影,仓猝间刹住脚步抬头上望,人影已光临顶门。 罗远真像一头苍鹰下搏,一脚端中最后一名爪牙的天灵盖,身形前扑,双手扣住前面那 人的双肩,顺势收腿前蹬,蹬在腰脊上借力飞腾,扶摇直上跃登巷右的民宅屋顶,自始至终 双脚不曾沾地,似乎他的重量已经消失,变成了猛禽苍鹰。 狂叫声中,超前的三个人回身抢救同伴。 “八极雄鹰!”一名大汉骇然叫,看到轻灵登上瓦面的罗远,惊得心胆提寒:“小心 飞……石……呃……” 飞石不是用竹片弹发的,而是用手飞掷,速度在近距离内,劲道不比用竹片弹发差多 少,噗一声击中大汉的肚腹。飞石速度太快,无法躲闪,大汉叫同伴小心飞石,自己却被飞 石击倒了。 后续的人潮涌而至,京华秀士出现在另一座民宅的屋顶,发出一声震天长啸告警,却不 敢跃过屋顶,反而仆倒在屋脊后防备飞石攻击。 “抄到前面去,别让他跑了。”京华秀士厉叫下令,自己却仆伏不动:“一定要捉住他 化骨扬灰,替咱们的弟兄报仇……” “去你娘的”罗远的叱喝声震耳欲聋,声到人到,飞跃将近四丈空间,手脚箕张猛扑而 下。 他原先站立用飞石攻击的瓦面,上来了三个人,却慢了一步,失去堵住他的机会。 “这混蛋真的会飞,难怪取绰号为鹰。”扑空的一名中年人骇然惊呼,脸色大变。 “快下!”另一名中年人催促,领先向下跳。 两屋相距四丈余,这三位仁兄无法飞越,必须先跳下屋,再向邻屋跃登。 京华秀士的内外功火候,皆相当精纯,脐身超等高手之林实至名归,甚至没将南天一剑 放在眼下,但却怕定了罗远,一见罗远便心中发虚,尽管把罗远恨入骨髓,却没有勇气单独 与罗远放手一拼。 罗远破坏了他的好事,他恨罗远入骨理所当然。 罗远飞扑而来,来势太快太急,他仆伏在屋脊后,已来不及逃避了,挺身而起大吼一 声,双爪向扑来的人影抓去,卯上了全力。 神魔爪,爪功中的威力最大绝技,瓜一动劲发如狂飙,气旋势若排山倒海。 罗远早知道这家伙有些什么牛黄马宝,敢凌空搏击,当然有所准备,身形突然缩至最小 限,双瓜一收一放,无情劲道猛然爆发,震偏对面罩来的抓劲,双爪接实排空疾降,双足已 及京华秀士的胸膛。 气旋被震偏,京华秀士便知道不妙了。内功对内功,功纯者胜;爪功骤然相逢,功深必 赢,在内劲一震之下,断然采取回避守势,在四爪的指爪接触刹那间,仰面躺倒全力抽回双 爪。 无穷大的踹劲光临胸口,正好借力躺倒,砰然一声大震,背部压碎了一大片屋瓦,借余 劲急滚,两滚翻便滚落屋下去了。 两侧恰好有两位同伴跃登,挡住了飘落的罗远,同声沉叱,飞刀飞镖向罗远集中。 一声长笑,罗远倒飞而起,从另一侧向屋下飘落,三镖三刀像是替他送行。 下面人声鼎沸,一阵好追,像群犬逐狐,不久便追出村外,追入茂林修竹深处。 警啸声与瑞云村的暴乱声息,可以隐隐传至山鞍下。方门主像被踩中尾巴的猫,蹦起来 大声咒骂,不想等候信息传来,断然下令动身赶赴瑞云村,将指挥中心移至瑞云村坐镇。 无双玉郎也十分焦急,显然罗远不等她,独自进村骚扰,她真有点担心应付不了。 等待期间,她不住思索脱身的良策,但大多数时间,将意念放在罗远身上,她的一颗不 安惶恐的心,已投注在罗远身上了。 她对罗远一无所知,所知道的是,这是一个值得她信赖的人,值得她思念的人。与京华 秀士相较,那根本就不能比,京华秀土伤害她,罗远却在帮助她。一个是朋友变成死仇大 敌,死仇大敌却变成朋友。 处境非常险恶,可怕的灾难已经落在她头上了。她强烈地意识到,罗运是她唯一的倚 靠,就算是从功利上打算吧:罗远是唯一可以助她逃避灾难的人。 与两位随从暗中交换意见,便领先向瑞云村飞奔。 方门主就要她奋勇当先,派了几个亲信紧跟着她担任打前锋。 假使方门主知道她的打算,天知道会发生何种变局?至少不会让她独自行动,不让她脱 出视线外。 还没到达瑞云村,报讯的爪牙把信息传到,果然是八极雄鹰在骚扰,已损失了一些人。 方门主暴跳如雷,不顾一切亲自参予追逐。 扼守谷口的人调入谷,瑞云村内也人去屋空。
-------------------------- 旧雨楼 扫描,bbmm,loki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二十四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二十四章 南天一剑的人,立即动身出谷,两乘小轿在前后的骑士保护下,毫无困难地奔向大宁 集。 带了重病的彭少爷动身返家,这是正常的举动。也由于扼守谷口的人已调至谷内,大索 罗远需要所有的人手参予,即使留下几个人监视,也做得过问南天一剑这些苦主。出了谷脚 程加快,必须远走高飞脱离险境。 如果没有罗远制造混乱,把爪牙们往谷内隐蔽处引,谷口必定有可伯的高手进行有效封 锁,他们是否走得了,恐怕不乐观。留下监视的几个爪牙,也许认为苦主已不值得计较,无 意留难。或者觉得他们人多,南天一剑宝剑未老,凭几个爪牙决难拦阻他们,因此干脆不加 理会,任由他们奔出谷打破樊笼远走高飞。 远出两里外,山势豁然开展,林深草茂,已没有能有效封锁堵截的地形,险阻的地势已 尽。以往前来参于夺金的各路群雄,事先不便人谷候机,皆在这一带露宿隐匿,一旦发生危 险,可以四散而返脱出危险范围。 南天一剑一马当先,准备应付意外的变化。本来他应该走在后面,撤走时断后以应付追 兵。但他估计得相当正确,那些凶魔与假冒武道门的人,肯定会集中全力对付罗远,不可能 派人追逐他这个苦主,后面是绝对安全的,需要担心的情况在前面,所以在前面开道。 果然所料不差,经验与见识使他采取了正确的行动。前面松林前缘,突然缓缓跋出七个 人,并没堵在路中间,在小径两侧有意无意地列阵,七双怪眼目迎他徐徐策马接近。 他不认识这七位男女,但其中几个人他不算陌生。 那位虬须戟立的中年人,正是在大宁集,擒走飞虎自称姓宋,声称在暗中护送他们前往 瑞云谷的人。 那位英气照人的美丽小姑娘他也不陌生,是与罗远在一起神出鬼没的苏若男。 这期间,他一直就在瑞云村,与假武道门的人周旋,与京华秀士敷衍,对在谷内谷外活 动的各路群雄,没有任何接触,见了面也不认识。 白妖狐他总算小有印象,但没打过交道。 另一双郎才女貌的年轻人,他也没有印象。男的是五湖游龙,女的是天涯孤凤。 脸色阴森的唯我天君康嘉,他最为熟悉,但不知来历,也没打过交道,只知这人曾经与 幽具使者一群人,参予瑞云村夺金之斗,几乎被摄魂天魔的人一网打尽,要是没有罗远及时 出现,这些贪心的夺金人不会活到现在。 他扳鞍下马,向后面的轿马打出戒备的手式,牵着坐骑向前接近,已经知道这些人是冲 他而来的,心中颇感不悦,这些夺金群雄没有理由找他。 对苏若男的出现,他颇感诧异。按理,苏若男是罗远的同伴,决不可能出面拦截找他的 麻烦。 走近之后,才发现这七位男女,浑身汗水气色并不佳,精力耗损得差不多了。 那位身材修伟,相貌堂堂的中年人,像是七男女的首脑,背着手首先善意地向他颔合示 意打招呼。 “诸位有何指教?”他在对方的神色上,没发现敌意,心中一宽,态度也尽量保持友 好。 “在下姓周。”中年人微笑一团和气:“比诸位早出谷片刻,乘乱出谷走得匆忙。范兄 后出大概更为顺利,谷内的动静怎样了?” “大举穷搜八极雄鹰,他们忙得很,扼守谷口的人全进谷去了,所以顺利。诸位也是乘 乱出谷的,应该知道所发生的变故呀!” “咱们是被大队可怕的高手所逼,不得不见机悄然撤出的,只知瑞云村中传出杀声,不 知发生了何种变故。那些隐藏的高手全部出动了。咱们委实禁不起他们的切割,权衡利害, 不得不撤出以免被他们围歼。咱们是八极雄鹰的朋友,本来打算在谷内找他商量对策的,情 势的确险恶,只好先撤出再说。” “诸位说是罗老弟的朋友,范某有点相信。”南天一剑的语气,分明并不真的相信: “他已经将凶魔们引向内谷,情势不明。你们去找他……” “敌势过强,咱们不能冒险再进去找他。那些最后出动的灰衣杀手十分可伯,刀枪不人 武功骇人听闻,咱们真找不出能和他们匹敌的人,冒险找了许久,一直无法碰上罗老弟商量 对策。” “我的确不知道村外所发生的事。”南天一剑并不真正信任这些人,不便将受到罗远协 助的事说出:“不能再在村子里逗留,乘机脱身必须尽快远走。” “范兄还认为那些绑架彭少爷的人,是武道门的阴阳使者一群绑匪?” “当然无法断定,仅存疑而已。” “你会号召南天群雄,向武道门了断吗?” “日后的事,谁知道呢?” “那些人冒充武道门作案。” “以后会水落石出的。”南天一剑不便多说。 “仍然存疑?” “不错。” “看着我。”姓周的沉声说。 “咦!你……”南天一剑一惊,弄不清对方为何突然神色急变。 “看看我是谁。” 姓周的手一举,拂过头面,大袖抬起移开时,原来的面孔不见了,换了一张色彩鲜明的 阴阳脸。 “阴阳使者周大年。”南天一剑讶然惊呼。 “正是区区在下。与你打交道那位假阴阳使者,不同的是:那家伙的脸是用黑白油彩画 绘的。” “你……你的阴阳脸的确不发光亮……” 大袖再次一抖一抬一拂,阴阳面孔突然失踪,换上一张大花脸,像一头怪兽。 再抬三抬,共换了四张完全不同的面孔。最后的一抬一拂,回复本来面目。每一次换面 孔,都在一抬一拂之下完成。 接着阴风乍起,满天闪烁流动着若有若无的奇光,风声飒飒中隐约异声四起,突然又万 籁俱寂,阳光刺耳,一切已经消失远去。 “范兄相信那个阴阳使者是假的了,可以澄清不是武道门做的案吗?”阴阳使者笑问。 “罗小哥已经完全证实了,与贵门无关。”南天一剑疑团尽消:“难怪苏姑娘急切为贵 门分辨,原来她是贵门的人。” “除了唯我天君康老兄,与及白姑娘之外,都是本门的人。”阴阳使者伸手向同伴摆手 表示引介:“康老兄与白姑娘所提供的消息,已由本门的人证实,他们是京都人人畏如毒蛇 猛兽的九幽门,门主是方九幽,平时对外的称呼,是北溟绝剑方永昌。九幽门牵涉到几家特 务组织东厂与锦衣卫,本门实在惹不起这些混蛋。” “老天爷!”南天一剑倒抽一口凉气,脸色大变。 “因此,本门不得不放弃入谷与他们彻底了断的计划,他们那些灰衣杀手的确可怕,本 门付不起可怖的代价。范兄,如果你肯与咱们联手……” “抱歉,在下……在下爱莫能助。”南天一剑一听对方牵涉到东厂与锦衣卫,已经胆落 神虚,那敢与武道门联手?不得不断然拒绝。 “罢了!”阴阳使者深深叹息,脸有愧色:“本来,咱们早就准备现身的,目下已由敞 门主亲率本门弟兄,打算入谷策应罗老弟,请他筹画反击大计。可是,情势太过恶劣,力量 不足,如果能多一些有力的朋友联手,仍有可为,而迄今为止,还没有几个人愿意参予。” 五湖游龙发出一声长啸。小径两侧的树林内,陆续传出间啸声,表示人已潜伏在这附 近,已经准备停当,显示实力,仍图说服南天一剑参予。 “范某不是不知感恩的人,罗小哥已替彭少爷取得解药,按理范某应该留下,助他一臂 之力,但他拒绝协助,郑重地催促在下以彭家父子为重,尽快脱离是非圈外。周兄,我…… 我抱歉。” “也只有如此了,范兄,你们请吧?” “周叔,我们……”苏若男大感焦急:“我们怎办,坐山的观虎斗,让罗大哥一个人, 与众多超绝高手搏命?我们只在……” “丫头,这……这是不得已。”阴阳使者长叹一声:“你知道一照面,我们会死掉多少 人吗?” “周兄,我抱歉,告辞。”南天一剑行礼扳鞍上马,举手一挥,小轿立即就道。 目送南天一剑一行去远,每个人都心头沉重。 “看来,再也找不到敢合作的人了。”唯我天君沮丧地叹息:“周兄,请代向叶门主致 意,不及面辞了,我这就远走高飞。狐狸,你走不走。” “我能不走?”白妖狐欲哭无泪:“你我是失败得最惨的人,还能有何作为?走吧!愈 快愈好。” 宇内三狐的绰号要改了,只剩下一个白妖狐。 幽冥使者、天涯浪客、五方游神、这三位巫道名宿,从此在人间消失。 参予夺金的各路牛鬼蛇神,死伤相当惨重,劫后余生的人,把九幽门恨入骨髓。 武道门虽然曾经出现,但畏首畏尾不敢堂而皇之兴师问罪,总算能及时澄清这件绑架 案,与他们无关,挽回些少声誉,威望却大打折扣。 参予夺金的群雄四散,他们都成了失败者,被利用的傻瓜,替九幽门建立声威。 南天一剑不敢明暗中协助八极雄鹰,很难责备他受恩不报,在强大压力下低头。 武道门也匆匆撤走,不管八极雄鹰的死活了。苏若男怀着深深的歉疚之情,黯然离开瑞 云谷各奔前程,她对罗远用情不深,想与罗远共患难也力不从心。 罗远真成了大傻瓜,他替南天一剑与武道门尽了死力,但在他身陷谷中孤军奋战,面对 无数可怕高手的生死关头,没能获得任何助力。 人不自私,天讳地灭。 他不自私,注定了要受灾受难。 该走的人都走了,他是唯一仍在谷中逗留的人,也是九幽门全力搏杀的目标,没有任何 人敢助他一臂之力。情义何价,道义值多少钱? 他尽量把强敌往谷底引,掩护南天一剑脱身。也有计划地制造混乱,让无双玉郎的随 从,获得脱身奔向凤阳的机会,替无双玉郎尽一分心力。 他的一颗心,已完全投注在无双玉郎身上。第一次见面,他就把无双玉郎看成可爱的敌 人。以后发现这可爱的敌人是女的,敌人的意义消失,只剩下可爱啦!爱是没有理性好讲 的,爱上敌人就是没有理性。他愿为无双玉郎做任何事,包括做玩命的蠢事。 连武道门这种天下第一的强大组合。也在九幽门的强大压力下退缩,他却无畏地向强权 挑战,勇气可嘉,正所谓初生之犊不怕虎。 一击即走,这是他既定的策略。在被七子三佛追入山区期间,他已获得与众多高手斗智 斗力的经验,心理上并没有威胁,那些人奈何不了他。 据他概略的估计,九幽门已没有多少能独当一面的人,七子三佛已所剩无几,不可能有 充足的人手,作广正面大地区搜寻他的下落。要遍搜全各每一角落,出动上万官兵,未必能 搜遍一草一木,那是不可能的事。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不要一头撞进对方的埋伏里。 三面插天奇峰不能攀越,但峰腰以下并不太峻陡,仍可藉草木向上攀,只不过林深草茂 攀爬不易而已,在内藏匿并不困难。以九幽门目下的人力,搜一座峰脚,恐怕一天的时间也 不够,更不可能大队人马排列向上涌。 他在峰腰的一座崖壁旁杂树内,歇息了半个时辰,居高临下,留意右面三四里的瑞云峰 脚下,不时有人影出现在树空草隙中按索,每队人约有七至八名,组织的形态有如狩猎队, 分枝拨草相当勤快卖力。 其实,从他的经验估计,那一带共有三组人,互相之间根本不可能呼应,如能以快的雷 霆打击,击溃一组爪牙,其他各组不可能在短期间内赶到支援。搜的时间愈长,各组之间支 援愈为困难,相距也愈来愈远,更受地形限制,即使以声号联络,也不可能抄直径赶到策 应。 “好哇!咱们就来玩玩。”他心中嘀咕:“我要逐一收拾你们,看这山林中到底是谁家 的天下。” 他不急,尽量歇息养精蓄锐。从瑞云村弄到一包食物,这一天中食物足够充饥,躲在山 腰,唯一的缺点是没有水补充因流汗而损失的水份。谷底小溪流甚多,降下喝水并无困难。 他是采药人,山林是他的天下。 整理全身的装备,他小心翼翼向下缓降。身上的零碎真不少,革囊、皮护腰、盛飞石的 挂袋、百宝囊、竹弹片、一把拾来的剑,还有塞在革囊中的一包食物。手中,另有一根一握 粗、相当沉重的四尺黄竹棒,一端削尖,可当兵刃使用。 他的飞石相当精准霸道,百步左右用竹片弹发,三十步内用手掷、甩、指弹、握一把扔 击,几乎百发百中,是他在山林对付禽兽的妙技。武林人根本不周练这种玩意,这是顽童的 玩具。当然有些顽童用来打架,一石头扔出去,很可能打破对方的头。打狗,也最为灵光。 在他手中用来对付武林高手,真会令对方大吃一惊,又气又恼,被击中即使不受伤,也感到 脸上无光,说出去必定丢人现眼,有苦说不出。 他用不着主动去找这些人,只须在某一处进退方便的地方潜伏守候,性质与设埋伏差不 多,自会有人来找他的,急欲结束这场风波的人不是他。胸有成竹,他向预定的守候区悄然 探逐。 把山鞍、谷口、瑞云村内的所有人手,全部出动搜谷,其实人数只有百余名,想搜遍这 方圆二十余里的山谷,简直像在大海里捞针。而要搜的人身手超绝,大白天也可以神出鬼 没,十个八个人碰上了,一接触就可能死掉一半,搜的人心理上的威胁相当沉重,真没有几 个人,敢勇气百倍仔细搜查每一处隐蔽角落,谁先把人搜到谁先死,能马虎就马马虎虎走过 去大吉大利。把人搜出固然是大功一件,但没有命亨受,大功要来何用? 京华秀士是急切希望获得大功者之一,并非他武功惊世想出人头地,所产生旺盛的企图 心,促使他急切全力以赴,而是他被罗远吓破了胆,羞恼激忿誓必复仇雪耻的念头,激起的 走极端情绪所使然。 当然他必须带着真正高强的人同行。他有自知之明,凭派在瑞云村受他指挥的三十余名 爪牙,根本无法与罗远周旋,因此从扼守谷口撤回的主力中,抽调了八位高手中的高手,再 加上向方门主请派的三名灰衣杀星,组成实力空前雄厚的十二人搜查组,誓获罗远而甘心。 愤怒憎恨解决不了问题,他心中有数,此仇难以亲手报复,必须假手得力的爪牙,知己 知被,他实在没有勇气单独面对罗远的雷霞搏杀。 崂山七子与山东三佛武功,比他高出许多,结果如何:七子三佛大部汾是被罗远打成残 废的。 十二个人搜至瑞云主峰的峰麓,林深草茂山壁陡峭,任何一处皆可以隐身如何着手搜 寻?花了一个多时辰,赶出不少獐兔一类小动物,浪费工夫。 在峰脚的一座山泉歇息,喝足了水,准备继续向上搜,所有的人,皆仰首瞪望树林茂草 郁郁苍苍,甚至有淡雾飘浮的峰腰,不住叹息苦笑。 “怎么搜?”那位留了鼠须的大汉一脸不高兴:“训练爬山技巧倒还不错,搜人有用 吗?就算那八极雄鹰站在咱们身旁,咱们也发现不了他。” “不许胡说八道。”生了一双无表情山羊眼的灰衣杀星沉叱:“在下身上的携带物,比 你重一倍,在下也不埋怨,你发什么牢骚?哼!” 鼠须大汉狠瞪了灰衣杀星一眼,但乖乖闭上嘴,捧了山泉洗头脸的汗水,忍口恶气的神 情明显。 人都散坐在山泉四周的草木丛中歇息,有些人在啃吃带来的大饼,一个个累得像拉了一 天破车的老牛,大汗彻衣精力耗损甚巨,还要不顾一切爬山向上搜,莫不心中叫苦连天,敢 怒而不敢言。 歇息应该派警戒。但人多势众,实力强大,也疲劳得提不起劲,谁也不介意警戒的事, 认为无此必要,每个人都希望能完全休息以恢复精力,其他消耗精力的事,能免则免。 三个灰衣杀星精神稍旺盛,但也大汗彻体脚下不怎么利落了,他们是九幽门的亲信中 坚,不能发牢骚怨天恨地。在心理上,他们也必须有强烈的必胜信念,八极雄鹰虽然非常了 得,但他们对付得了。 由于身份地位层次要高些,因此摆出高阶人士的嘴脸,毫不留情指斥部属,权威性十 足。 京华秀士是第二则门主,地位在这群人中。是最高的,也是这一组司令人,当然不容许 畏苦畏难的人,胡说些影响信心士气的牢骚话。 “谁再敢胡说八道。军法处置。”他冒火地向众人怒目相向:“八极雄鹰那混蛋,杀死 了咱们不少弟兄,为死去的弟兄复仇,吃些苦也是应该的,别说爬山算不了什么,上真的刀 山也得奋勇当先。” 九幽门的首脑们,出身是燕山老将,说军法处置决非外行话,所以那些被擒的人,宁可 自杀也不招供。招供的人如被查出,非死不可。 谁还敢不服提出抗议?有几个人干脆坐远些,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被揪出来做出气 筒。 “准备走吧,歇久了就不想动了。”另一名灰衣杀星大声说,站起整装准备动身。 说巧真巧,刚挺身站起,噗一声怪响,一枚卵石突然在胸口爆裂震落,杀手急退两步几 乎摔倒。如果不站起,这枚鸽卵大的卵石,必定击中脸部脑袋遭殃,不死也将毁了五官或口 鼻。 “哎唷……”另一名大汉,右肩骨被另一枚卵石击碎,狂叫着仰面便倒。 物体高速飞行声传到,但人已先一刹那倒了。 这些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警觉心甚高,机警地伏倒、急滚、找地方掩蔽,反应超人。 被击中胸口的灰衣杀星,居然不曾受伤,跳起来拔出狭锋单刀护身向飞石来处急窜猛 冲。 人群大乱,先后跟出呐喊叫骂声震山林。 砰然一声大震,又有一个人被击中,脑袋破裂红红白白一齐流,死状甚惨,仰身抛掷出 丈外,可知飞石的劲道可怕极了。 “哈哈哈哈……”狂笑声发自三四十步外的一株大树上,笑声下沉逐渐远去。 林深草茂,视野仅及十余步外,只能循笑声远去的方向狂追,笑声消失,谁也不知道该 往那一方向追,根本不知道人往何处逃的。 寻踪觅迹也不容易,这附近在最近几天中,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在这一带走动过,不时可 发现多人在一起走动的遗痕,踏草分枝的痕迹到处可见。 追错了方向,众人在一处树林外缘仔细察看踪迹。受伤的人也背来了,一具尸体摆放在 草丛中。 连敌人的面也没见到,便一死一重伤,灰衣杀星们咬牙切齿,京华秀士更是暴跳如雷。 “八极雄鹰你这狗杂种。”他大声叫骂,向四面八方咒骂:“有种你给我站出来,像英 雄豪杰一样公平决斗,偷袭打烂仗,是卑劣懦夫的行径。狗东西,站出来,我找你决斗,出 来。” “哈哈哈哈……你真不要脸,你脸红了没有。”嘲笑声传自后面的树林深处。 被追的人反而在后面跟来,追过头啦! 又一阵好追,追到一条小溪右岸,一个个大汗彻体,气喘如牛。 溪左岸是平坦的四余丈宽草地,大雨季节是溪床的一部份,仅生长杂草荆棘。再往外延 伸,是几座猿蹲虎踞般的巨石。 众人停下争喝溪水,用腰帕洗脸拭汗。 京华秀士喝足了水,用腰帕拭汗,猛抬头,便看到罗远坐在一座巨石顶端,石高两丈, 正居高临下向他们微笑,像坐在石顶玩耍的顽童,神态悠闲,手中还抛弄着几枚小卵石。 “不要一窝蜂冲过去。”山羊眼灰衣杀星低声说:“你过去和他谈谈,缠住他,把他套 牢,争取让我冲过去的时机。” “好吧!我过去缠住他。”京华秀士硬着头皮答应,事实上这是唯一可以实施的妙策, 如果一同冲过去,罗远必定跳落石后溜之大吉。 神色一懈,他也嘿嘿怪笑,一跃越过三丈余宽的湍急小溪,一面拭汗一面踏入草坪。独 自过溪,表示是怀有善意而来的。 “你这混蛋软硬不吃,不在乎挨骂,我算是服了你。”他一步步慢吞吞接近石根,以往 狂傲暴躁的神情一扫而空:“瑞云谷夺金的事已经结束了,你为何仍然留下和咱们作对,阁 下,为何?” “呵呵?你真不明白?”罗远笑容可掬,收起卵石停止抛弄。 “我明白还用多问?” “为名,为利。他娘的,天下所有的人,都在为名利而抛头颅洒热血,我何能例外?没 知识。” “不要胡言敷衍。” “呵呵!你这混蛋怎么听不进老实话?” “你……” “我八极雄鹰刚扬名立万,就被你们大批狐犬追杀不休,我如果不撑下去,日后我这头 鹰还能在江湖厚着脸皮称人物?你们假冒武道门的名义,绑架做案勒赎了一千五百两黄金。 一千五百两黄金可买三四千亩地,我能不眼红?见者有份,我有权均分这些不义之财,理由 充分吧?” “狗东西:你从前所说的话不是这样的……” “哈哈哈……人的话会随时势而改变的,被一时此一时,从前的话不算数的,连这点道 理你都不懂,我真可怜你,阁下。你在九幽门地位甚高……” “咦!你知道九幽门?”京华秀士大感吃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下获得不少口供……打!” 罗远跳起来双手齐扬,五枚卵石飞向以奇速飞跃而来的三个灰衣杀星,五枚射向石下的 京华秀士,是大把掷出的,每手五枚卵石,石多劲分,准头也差,是示威性的攻击,并非意 在伤人,真正的用意在阻挡,石掷出、一声长笑,消失在石后。 缠住的计划失败,又是一阵好追,故事重演,众人盲目地不分东南西北穷追,又不敢分 散搜寻;这是一场绝望的盲目摸索。 呐喊声狂笑声,吸引了在附近搜索的另一组人,人数也有十二名,循声飞掠急如星火, 沿途保持寂静,以免让罗远提高警觉背向溜走。 无双玉郎领先掠走如飞,但速度控制得恰到好处,有意让后面的人跟上,也有意隐藏轻 功的实力。 领队的人是方门主,轻功并不比五名灰衣杀星高明,可能是上了年纪,无法和年轻的高 手长期竟走,而且得不时扭头催促落后的人跟上,无形中减弱了速度。 无双玉郎的两位男女随从,在她后面采取警戒姿态追随,表现出忠心耿耿的气势,避免 让方门主的人接近她身后弄鬼。 迄今为止,她一直就找不到让两随从离开的机会,不曾与任何强敌交手,只能随同方门 主在一起行动,心中十分焦急,再不设法制造时势,尔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 她更关心罗远的安危,警讯传来,方门主亲自出动,她又惊又喜,也极感不安。 罗远能应付得了吗?狼群集中,连猛虎也退避三舍。 穿越一处小丘起伏,矮树杂草丛生,视界并不良好的斜坡地带,前面传出吆喝声,那是 招引同伴的信号,吆喝声此起被落,一面招呼同一组的人,一面引导其他各组的人赶来会 合。 搜索山谷的人共有六组,这是发现敌踪,招引各组赶来合围的信号。 方门主大感兴奋,下令急赶,同时命爪牙发出声号,表示这一面已赶到加入。 无双玉郎更急,脚下一紧。 前面矮树丛中跃起一个大汉,是从左侧方向右急跃的。跃起可以看到四周的景况,可以 及早发现窜走的目标。 “就在前面不远。”大汉看到门主这组人,跃升至顶点伸手指示方向:“是八极雄鹰, 毁了咱们两个人。” 声未落,人已飘落形影俱消,隐没在矮树丛中。 “向右抄出。”方门主大叫,指示无双玉郎转向:“等一等后面的人,不能走散。” 她不能拒绝,向右掠走,三两起落,已看不到后面的人了,同伴与方门主皆隐没在丈余 高的矮树草丛中,只能听到分枝踏草的声音。 掠出矮树丛,窜上前面的一座丘顶,左前方的茅草坪,突然出现京华秀士和两名中年 人,一照面便双方看清了对方是谁,相距已不足三十步。茅草坪颇广,相距三十步一掠即 至。 尽管她受到罗远的劝解,要她克制冲动,但突然见到京华秀士,那股冲天的怨气,像火 山般猛然爆发,无法克制遏止。 她飞跃而起,剑中途出鞘,凤目喷火,剑发虎啸龙吟,挟风雷向京华秀士猛扑。 京华秀士大骇,斜掠而走。 “住手,董公子。”两名中年人双剑一拂大叫:“大敌当前,不可……” 铮铮两声暴震,剑鸣震耳,剑气进发似风涛,两名中年人分向两侧震飘两丈外,一名中 年人甚至失足滑倒,虎口有血沁出。 京华秀士抓住机会,闪电似的冲到,怒叱一声,剑喷射出眩目的激光。 无双玉郎的剑还来不及收回,马步也无法及时稳下,正是劲发后最危险的刹那,第二次 爆发力尚未到达爆发点,这一刹那是最脆弱的时刻。 激光到了她的左肋,即将贯体,马步没稳下,双脚失去力源,也就无法控制身躯采取闪 避的行动。京华秀士御剑的内劲,比她差不了多少,在这最脆弱的时刻,护体神功决难抗拒 京华秀土这致命一击。 卵石恰在千钧一发间,卟一声击中京华秀士的右肩窝,是从斜方向飞来的,可怕的打击 力,击不破京华秀士的护体神功,但把京华秀士的上体打得向右震起,攻出的剑也就失去准 头,划破了无双玉郎的胁衣。 砰然一声大震,京华秀士扭身重重地摔落。 无双玉郎一声怒吼,大旋身猛扑而上,剑发狠招流星堕地,要把京华秀士钉死在草地 上。 剑光及时到达,铮一声震偏她的剑,只差半寸,便可贯入京华秀土的右胯,功败垂成。 “大胆!”是方门主,喝声似沉雷。 斜向化招,方门主这一剑有取巧的嫌疑,因此能将她的剑架偏,剑上浑雄的劲道确也威 力十足。 她的两位随从,不敢向方门主攻击,双剑一伸,掩护她退出丈外,脱离方门主的剑势威 力范围,还真能及时吓阻方门主乘机发第二剑。 三名灰衣杀星也到了,也及时阻止她向方门主反击。 “董公子,何必呢?”一名灰衣杀星冷冷地说:“日后门主会给你公道,目下大敌当 前……” “那混蛋就躲在这附近,用飞石击中我,快搜他出来。”京华秀士爬起来厉叫,不住用 左手按摩右肩窝:“门主,别让那混蛋逃掉。” 即使京华秀士不大叫大嚷,无双玉郎也不便向灰衣杀星动手,杀京华秀士的机会已经消 失了。 谁也没有看到附近有人,也没看到飞石,所有的人包括方门主在内,都以为京华秀士是 被无双玉郎的剑气震倒的,交手的经过旁观者无法看清。 “一定在前面的树丛里,分开搜,快,”方门主一听罗远在这附近,不再理会无双玉郎 的同伴相残严重事故,催促众人立即搜索,捉罗远的事是第一优先。 众人急急分别散开,一面出声显示位置,知会同伴所处的位置,因为这一带有如丛莽, 视线仅及一两丈,散开后彼此难以呼应,全靠声音联系。 无双玉郎曾经看到飞石击中京华秀士的情景,这枚飞石在千钧一发中救了她,从飞石的 来向,她概略知道罗远的方位,但无法估计距离。罗远如用竹片弹发,可在百步外收买人 命。 她发出只有两随从才了解的信号,折向窜走悄然远遁,穿越草坪之后,已看不见其他的 同伴了,仅能从此起被落的吆喝声中,知道那一方向有人。 两位随从在进入丛弃之前,便悄然跟来了。 机会必须及时把握,罗远替她制造机会。 前面传出擦草窜走的声音,另有一种奇怪的声音若有若无。她不假思索地循声窜走如 飞,对这种声音寄以完全信任。 远出百步外,前面草稍一动,出现罗远的面孔,向她招手示意,再打出应走的方向,一 闪不见。 她大喜欲狂,偕两随从快速地向前飞奔。 此起被落的吆喝声远在右侧方百步外,声音逐渐显得遥远了。
-------------------------- 旧雨楼 扫描,bbmm,胖子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二十五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二十五章 罗运真正出现,是在一座小丘旁的大树下,从树后闪出,等候无双玉郎三人走近。 “继续走。”他匆匆向无双玉郎说:“你们歇息处的山鞍下,立即向山鞍快速攀登,不 必等我,须赶快向山北脱身,不可从大宁集奔向随州。” “咦!罗兄,你……”无双玉郎脸色一变:“你……你不走?” “我要引开他们。” “不,你……” “不要管我。”他沉声说:“如果他们发现你逃走的路线,会追你们到天尽头。” “可是……” “不要可是,走,”他声色俱厉:“而且,我得证实一件事。” “告诉我……” “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他催促三人动身:“他们已经知道我们撤走的路线,快要 赶到了,快!” 无双玉郎突然冲入他怀里,在他颊上亲了一吻,依依不舍地奔出,一步一回头。 第五次回头,他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一声长啸震动山谷,回音从瑞云蜂反折轰传。 九幽门的六组搜索队,本已星散各找目标,合而又分,没有人知道罗远到底隐藏在何 处,分开搜成算要大些,聚在一起,永远没有将人搜出的可能了。 长啸声重新吸引了分散追搜的人,六组人重亲向啸声传出处聚合,一个个怒火冲天,也 一个个累得半死,把罗远恨入骨髓,一有动静就拼命循声急赶。 当然不可能迅速聚合,每一组所处的位置与距离都不同。 最先到达的一组九个人,只有两名灰衣杀星,但多了两个身材特别魁伟的大汉,那就是 两个力大无穷的哼哈二将,是准备用来对付武道门的两门神,有把握取代两门神的无敌高 手。 十大杀星有五杀星,在方门主的一组,另三名在副门主京华秀士身边,可知这两位一门 中的首脑,对自身的防卫十分留意,把无敌高手多带些在身边;防御力强,攻击力也极为可 观。 哼哈二将身材长像特殊,因此不宜带在身边。两个巨人不但高大粗壮的身材长像唬人, 腰间所佩的阔锋大剑,更是令人望之胆寒。这种剑通常称为雁翎刀,长度约两尺左右,需双 手使用,贴身攻击非常霸道,真可以轻易地把人劈成两半。 九个人鱼贯急赶,分枝排草急如星火,简直就像一群受惊的牛,冲入田野的农作物中, 循声急追,用不着费心沿途搜索了。 三位灰衣杀星粗壮雄伟,但健步如飞,结伴走在最前面,大手一伸一拨,挡路的枝叶纷 纷折断,扮演开路先锋十分称职。 钻出树丛,前面是一条两三丈宽的溪流,溪流对岸有滩,生长着矮树茂草。 第一名灰衣杀星依然精力旺盛,急走两步飞跃而起,既不先停下观察对岸的情况,也没 有中伏的顾忌,赶路要紧,这里距目标发声长啸的地点还远着呢! 升至顶点向下飘落,前面矮树丛中突然升起罗远的身影,不徐不疾撤剑相候,并没打算 乘机上扑,更没用飞石攻击,神情显然明白表示要公平相搏,对方虽然人多势众,他仍以武 朋友的豪气光明正大相候。 灰衣杀星不但不吃惊,反而兴奋欢狂。 “你是我的?”灰衣杀星欣然高叫,下降时狭锋刀出鞘。 可是,左手却顺势一拂,光环飞旋电射,破风声惊心动魄,先用飞刀攻击。 “厉害。”罗远怪叫,剑电光石火似的一挑,飞刀铮一声飞出丈外,剑光疾闪。 又是铮一声狂震,下劈的狭锋刀被震偏尺余,剑光顺势反抽,身形扭转斜旋。 剑使刀招,硬拆硬攻,速度已至极限。一接触生私立判,硬碰硬谁强谁就是胜家。 一声怪响,灰衣杀星斜摔出丈外,滚了一匝爬起,左手再拔飞刀。 罗远更为吃惊,这一剑便已用了九成劲,九成九可以将这家伙砍成两段,剑中对方的左 肋,居然衣裂体未伤,仅被砍飞丈外而已,怎不令他吃惊? 他向无双玉郎说,他要证实一件事。 他曾用飞刀击中一名灰衣人的胸口,那人仅退了两步不曾摔倒。 京华秀士本来禁不起他一击,今天却一反常态,被他一石击中右肩窝,不但锁骨不曾受 伤折断,而且倒地后依然生龙活虎,这可能吗? 这个灰衣人被他一剑反击,也仅被震倒而已。他所要证实的事,终于证实了,这些人都 是刀枪不入,内功已修至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境界了。 要练至不畏刀兵境界,需下一甲子苦功穷修苦练,而且得事先有行动的准备,也支持不 了片刻。而这些人即使在毫无准备之下受到意外攻击,也夷然无损。 证实了他的想法,他大感心凉,也疑云重重,显然情势恶劣得出乎他想象之外,大事不 妙。 第二名灰衣人,接踵飞跃过溪,半空中双手齐扬,两把飞刀向他集中。 “去你的!”他的左手,所掏出的飞石破空。 第二名灰衣人的飞刀已经发出,缩体收腿向下纵落,飞石恰好掠顶而过,无意中逃过一 石碎颅的危机,收缩躯体是躲避暗器的最佳技巧之一,反应极为惊人。 第二名灰衣人的两把飞刀落空,扑下时人已失踪。 第三名灰衣人已衔尾跃落,两把飞刀追逐他的背影徒劳无功。 他不得不见机暂且回避,这些人难以对付,一比九,他毫无胜算。 一阵好追,九个人大呼小叫,又把其他各组的人吸引过来了,在全谷大捉迷藏。 山鞍已被完全忽略了,鞍下方宿处没有人留置,受伤的人与尸体,皆运送到瑞云村安 顿。连谷口也放弃封锁,山鞍这条进出路也当然放弃。 除了罗远之外,谁也不知道无双玉郎三个人,是从山鞍脱身的,打破樊笼飞彩凤。 对方实力之强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经过这次试探,证实他所怀疑的事是真的,其中有 些人的内功高明得令他心中凛凛,不但可抗拒他的强劲飞石,甚至可抗拒他的剑九成真力一 击。 连那位被他打得心惊胆颤的京华秀士,也在紧要关头,表现出高明的抗拒保护绝学,他 的胜算并不大,加上对方的人手多,他怎敢再和这些人硬拼? 他不能从山鞍脱身,必须掩护无双玉郎远走高飞,设法缠住这些人,以争取无双玉郎远 遁的时间。 今日一别,明日天涯;他知道,不可能再与无双玉郎相见了,天南地北人海茫茫,见面 的机会微乎其微。无双玉郎是他的可爱敌人,也是唯一令他动心的女人。也许,会让他怀念 一辈子。 不准备再和这些人硬拼,那就容易应付了,任何一草一木皆可隐藏,远距离用飞石诱 击。静则隐伏如冬季蛰伏的虫,动则如凌风远飙,一飙数里忽东忽西,引那些人像鸦群般乱 飞,根本无暇设伏堵截。 最后,他躲在蜂腰的一处不起眼草窝中睡大觉,等候太阳下山,夜间是他的天下。 日暮时分,居高临下可以纵览全谷,留心那些人的动静,看到他们各组先后撤回瑞云 村。 “这些家伙是胆小鬼,不敢再在外面露宿了。”他盯着三四里外的瑞云村自语:“该走 了,急不在一时。山长水远,我八极雄鹰和你们后会有期。” 天刚黑,他登上了山鞍,果然鞍上鞍下鬼影俱无,没派有人扼守。 发出一声震天长啸,通知瑞云村的人,他走了,从这里大摇大楼离开的。 他心中雪亮,这些人是不会放过他的,死伤如此惨重,那位九幽门主如果放手,如何向 所有的弟兄交代?怎能慰死者的英灵?势必穷追不舍,警将剁碎了他才能甘心,不是你死就 是我活。 他要北走南阳,引这些人远离桐柏山区。 小径在山区境蜒北伸,沿卢家寨河河谷,伸向唐县县城,小山与丘陵绵亘起伏,山势北 倾。卢家河只是一条五六丈至十余丈宽的小河,沿途村落甚少,旅客也少得可怜,往来的 人,以附近村落的土著居多,陌生人在这条路上行走,很难隐瞒身份行踪。 他已经是身无长物,除了随身所携的百宝囊中,盛了些旅行必需品和一些银子之外,所 有的行囊都丢了,想起来就一肚子火,这次无意中介人这场是非,真是惹火烧身灾情惨重。 总算不错,八极雄鹰的绰号一鸣惊人,在江湖有了甚重的份量地位,正式名列第九只 鹰。 为名为利,谁不是不惜一切代价争取?要想获得必须付出,两手空空就是他付出的第一 笔代价。 江湖朋友重视绰号,真名实姓没有人计较,主要原因是闯荡江湖的人,十之七八所从事 的行业,与天理国法有冲突,多少也背些大大小小的案,姓名经常更改,谁也不知道他是老 几。如果绰号唬人,具有令人战栗的声威,那些办案的可敬公人,除非那些人在本地落了重 大血案,不然宁可张只眼闭只眼,手稍抬高些,心照不宣过得去就算了。 他不想昼伏夜行,本来就有意把那些人往北引,以便让无双玉郎能平安南下,无双玉郎 要走汉阳赶凤阳。 北行半日,他不走了,在一座小山的树丛守候,俯瞰着小径,留意那些人是否跟来了。 夕阳西下,第一批坐骑到了,共有三十四骑之多,赫然有九幽门的门主在内。 京华秀士人才一表,在这些高手中的超等高手丛中,显得特别出色,鲜衣怒马还真有几 分文武全才气概。副门主的地位也升了一级,取代了尤副门主的第一地位,并没因谋杀堂主 的严重罪行影响前程,可知他与门主的关系极不等闲。 “来吧?咱们就好好玩玩,玩命,不是玩掉你们九幽门,就是玩掉我八极雄鹰。”他向 在小径纵马飞赶的骑士背影喃喃地说,眉梢眼角杀气流露。 天黑后不久,他动身北上。
-------------------------- 旧雨楼 扫描,bbmm,胖子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二十六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二十六章 南阳的府城小巧玲珑,附廓同称南阳县。称府城相当唬人,其实方圆仅六里多一点点。 城倒是方整,四座城门外建关,关的规模更小。城外濠宽仅及丈,连顽童也可以跳过去。城 关外的小街巷与居民,甚至比城内多。 药材集中处在东关外大街,从东大寺(弥陀寺)绕温凉河,那一带的栈房,各种药材满 店满仓。据说这里是尊称医圣,世所共尊的东汉名医张仲景的故里所在地,自然而然地形成 药材的集散地。各地前来搜购药材的商贾,也在这一条河边市街落脚。 前来凭吊一代人龙诸葛亮,游卧龙网诸葛草庐的骚人墨客达官贵人,则落脚在东门外府 学大街一带旅舍,与读书士子多少有些关连。 各地来游丞相祠的一般人士,则在西门或南门的客店投宿。卧龙冈在城西南约七里左 右,是本城的名胜区,因此市面相当繁荣。这里,也是南来北往的大埠。 追踪的三十余名鲜衣怒马,不可一世的特殊旅客光临这座城,引起全城惊疑。但由于是 大埠,市民并没感到太意外。 他们在离开唐县之前,便已失去罗远的踪迹,盲人瞎马循大道不死心穷迟,追得一个个 肚子冒烟大不耐烦,落店的态度就相当恶劣,引起不少人的反感。 人生地不熟,如何打听八极雄鹰的下落? 他们落脚在南关外,这里是下襄阳的起站,已明白表示如果再无消息,便打算南下了。 打听消息必须找地方蛇鼠。这些北宋的京都大汉,首先在语言上就有了障碍,一开口就 把蛇鼠吓咆了。蛇鼠们招子雪亮,知道惹不起这些京都权贵人士,不是财神爷,避之为上。 犯了追踪的大忌,追到目标的前面去了。 他们却没料到,目标反而成了蹑鼠的猫。 天时地利人和三要件,他们一件也沾不上。没有熟悉本地蛇鼠的人才,冉加上他们表现 那么不可一世,气焰高张的过江强龙姿态,反而引起本地蛇鼠的反感,虽则不敢公然表示怀 葛,暗地里却大造谣言乱人耳目。 一连三天,毫无头绪。向从桐柏、唐县来的旅客查询,也毫无所获。 从瑞云谷留置人员不断传来的消息中,知道桐拍山区已经没有任何江湖人士活动。向瑞 云村取得建宫观寺院土地的事,正在顺利地进行,但由于七子三佛已大半死伤残废,未来住 待观主等等人才,必须另行设法罗致了。 京华秀士非常活跃,找蛇鼠的工作落在他头上。终于,他发现南阳不是一座复杂的城, 也不怎么真的繁荣,谈不上富裕,但却是一座对他们这些来自京都的人,怀有敬畏和敌意的 城, 他们分住两家客店,街西的鸿福客栈,和街东的高升老店。前者规模大,车场马厩特别 广,后者格调高,算是南阳的最高尚旅舍。但真正沾有文味的人,比方说上京赶考途经此地 的士子,宁可到东门外府学舍附近,颇有名气的冠抡老店投宿。 这天,他带了四名随从,踏入南郊光武庙旁,专门贩卖染料的石青作坊。 作坊的店面并不大,车场栓马桩形成店门外的大广场,所有的人,对这五位神气的外地 贵客,皆投以异样的眼光,以走避作为表示敬畏的反应。 当然他们不会是来谈染料交易的,不是好主顾。南阳出产的丝。绢、土布颇有名气,他 们不像交易丝布的商号东主。 接待他们的是帐房夫子和二掌柜,在款待贵客的雅厅沏茶招待。二掌柜郑大牛身材粗 壮,长相老老实实,脸上一团和气,怎么看也不像个曾经涉入江湖行业的人;染漂作坊不是 江湖行业。 “贵客光临,小店十分荣幸。”郑大牛说话的态度恭谦,甚至近乎阿谀:“但不知公于 爷玉趾光临,有何指教?如力所能逮,愿效微劳。” 京华秀士打扮像书生文士,郑大牛居然说的话也带有文味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 是负责接待外客的人,酬世的技巧之一。 “郑掌柜,你知道我们的来历,是吗?”京华秀士也一团和气,但问的话却有骨有刺。 “公子爷这些人一到敝地,便已轰动全城了。”郑大牛的奉承口吻不像是敷衍客套: “府城只有这么一点点大,客店的旅客流水簿不是秘密,旅客的来历一笔记下去,便立即传 出了。公子爷大驾光临,小的确是感到荣幸,也感到惊讶,可否明示来意?” “贵作坊人手多。” “不错,师傅学徒店伙加上长工,两百出头只多不少。” “他们对贵城地头熟。” “本乡本土的人,应该熟啦!” “贵东主王栋王东主,听说与西门外的祟善寺,住持百袖大和尚交情深厚。” “是的,敝东主是祟善寺的挂名护法檀樾。” “百袖大和尚中年出家之前,是汉江襄樊一带的风云人物。” “这我就不知道了。敝东主比百袖方丈小三十岁,不会介意方丈在俗世时的如烟往 事。” “是吗?贵东主下乡催货,不是躲到崇善寺避灾去了?”京华秀士脸色渐变:“你没说 真话。” “咦!公子爷……”郑大牛也脸色一变。 “我不想和你废话。” “那就请开门见山。” “我要借你们的人手,打听一个人的下落。你知道我们所要找的人,是吗?” “哦!原来如此。”郑大牛神色一懈,似乎如释重负:“风声是传得很快的。” “你知道风声,很好。” “到西门外祟善寺北首,那家小客栈悦来,查一查旅客流水簿,很可能有些形影。至于 所登载的是不是罗远,大概店伙计心里有数。去查吧?来踪去迹不难找出线索,值得去查。 小店的人不会过问不相关的事。” “好,谢啦!”京华秀士兴奋地喝于了杯中茶离座:“告辞。” 五个人喜气洋洋出店,经过一个穿得破烂的少年身旁,昂然出店以挺胸凸肚,没留意店 堂的动静。 破烂少年脸姜黄,是跟在他们身后进店的,混在十几名谈交易的客人中,像一个小流浪 汉。 郑大牛送走贵客,返回店堂入柜后之前。向通向后厅的走道,用手在背后打出一串手 式。 走道口有两名店伙走动,其中之一回了手式便走了。 这一切举动,皆落在小流浪汉的眼下。片刻,小流浪汉也悄然消失在店外的人丛中。 悦来客栈的旅客流水簿,记载得一清二楚。五天前,的确有一个来自武昌的小行商,叫 罗雄而不叫罗远,二十二岁,相貌堂堂气概不凡。去向是陕西西安府。当天,这人前往北乡 的独山(豫山)访友。次日,前往大吕亭一门亲眷处,盘桓一整天。第三天使动身走了,买 了坐骑。 大吕亭距城六七里,位于至郑州的官道旁。 打听消息,用不着多派人手。 兵分两路,每路五人五骑。一路走城东北的独山,一路走西南大吕亭。 人已走了两天或三天,查去向不需重要的人手出动。京华秀士已升任第一副门主,当然 不宜亲自带了瓜牙前往查下落。而且罗雄是不是罗远,无法肯定。 五匹健马驰上至大吕亭的官道,已经是午牌末,沿途旅客稀少,往来的乡民也不多,可 以纵马飞驰,追查线索必须争取时间,六七里路,纵马冲刺也不至于累坏坐椅。 三五、五里……领先策马飞驰的人,正是九幽门的悍将夺命神刀曹英,骑术极为精湛高 明。 沿途不时出现树林,大道穿林而过。路两旁也栽了行道树,非榆即柳整齐壮观。这一带 的大道,真有四五丈宽,可容双车并行,车马所经处尘埃滚滚。 前面里外林影入目,大道穿林而过。骑士们急于赶路,毫无戒备策马飞驰,即使怀有戒 心,也该在进入树林之后。 谁也没留意路上有玄虚,一根绊马索埋在尘上下,当第一匹健马接近至丈外时,藏身在 路旁深沟内的人,猛地拉起绊马索,勒在树干所打入的铁桩上。 马翻人飞,尘埃飞扬。 五骑士身手超凡,但骤不及防,反应未免慢了些,也无法应付剧变,总算非常了得,马 栽倒人离鞍脚脱镫,飞起再急速翻腾,避免被坐骑所压。 五匹马全倒了,有三匹已无法挣扎爬起,在砰然大震声中,人马飞腾翻滚极为壮观。 仅有一名骑士倒地不起,夺命神刀与三名同伴,连飞带摔冲出路侧。狼狈万分。 “有埋伏!”跃起拔刀的夺命神刀厉叫:“结阵!” 路两侧的排水深沟中,跃起十名雄纠纠气昂昂,一个个怒目睁圆,神态像要吃人的大 汉。 夺命神刀四个人,在路右的草坪列阵,两刀两剑传出隐隐风雷,全是可以功御刃的内家 高手。 现身的十个人颇具英雄气概,并没乘乱冲上快速搏杀,成半弧形冷然接近,剑拔弩张气 氛一紧。 为首的人,赫然是五湖游龙欧阳天虹。这位当代的年轻剑客。遨游天下名号响亮,迄今 为止,仍然没有人知道他是武道门的人。瑞云谷事故之后,真阴阳使者现身,与唯我天君白 妖狐打交道,这才暴露身份。 五湖游龙与天涯孤凤,参予罗远在大宁集组成的反击队,夺命神刀当时并不在场;其他 四位同伴也不曾见过这位年轻侠客,见面也不认识。 “你们于什么的?”夺命神刀怒吼:“混帐王八蛋?在大道上设绊马索,想扮强盗吗? 亮名号。” “你会有机会,知道在下的名号。”五湖游龙虎目怒睁,威风凛凛:“你们这些狗娘养 的又狠又毒,是玩阴谋诡计的专家,你们能扮强盗,我们为何不能?何况咱们本来就是强 盗。真可惜,弄倒一个人。说实话,你们非常了不起。” “咱们有过节吗?阁下知道咱们是何来路。” “如果无仇无恨,不知道你们的来历,会在这里设伏相候吗?你真蠢。” “混蛋!既然知道咱们的来历……” “所以才会向你们讨公道。我认识你,你在瑞云村已经露过面,夺命神刀曹英,没错 吧?” “我明白了,你们是至瑞云谷夺金的江湖杂碎。”夺命神刀傲然地说:“你们的利用价 值已经消失,是该清除的时候了。你们该及早远走高飞的,在数者难逃,生有时死有地,跟 来这里送死。好吧!成全你。麦大叔,能活捉这个人吗?” “概不保证。”那位灰衣中年人向前走,徐徐拔出狭锋刀:“麦某是杀人的专家,不想 浪费精力活擒人。但我会尽力试试,活不活概不保证。喂,有那一位肯送命的人敢出来和麦 某玩命?” “咱们是强盗,不时兴单挑玩命。”五湖游龙举手一挥,虎目中有强烈的戒意。 唯我天君与白妖狐,曾经把幽冥使者几个人被杀的经过,加以详细说明,对那些可怕的 灰衣人,有详尽的描述,搏杀的经过巨细无遗。因此五湖游龙的强烈警戒神色,是冲这位灰 衣人而发的。 灰衣人一照面就使用飞刀,浑身刀枪不入。如果五个人的武功皆有同样造诣,十比五太 危险了,仅这位灰衣人单人独刀,就可以摆平他们十个人。 出来两名长衫飘飘的中年人,双剑升起两面一分,左手扣指弹剑作龙吟,冷然前视杀气 森森。 “只出来两个?”灰衣人冷笑:“麦某刀下无一招之敌,两个人还不够祭刀。上吧!上 前挨刀。” 狂傲豪勇悍野的气势,慑人心魄极具震撼力,胆气不足的人,一照面便会心胆俱寒。 一声冷笑,两位中年人并肩挥剑急进,双剑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右方剑发飞星逐月, 左方剑攻出一记月落星沉,剑起处风雷齐发。 刀气一迸,灰衣人麦大叔身形右移,马步一动,刀光乍现弧光。 左手先一刹那挥出,飞刀化虹射向左面的中年人,以一敌二,以攻还攻,硬封硬接,表 示游刃有余。 知己不知彼,一动命运就决定了。 两个中年人攻的是虚招,招发一半便迅速移位,不但与狭锋刀保持距离,也及时躲避电 射的飞刀。 “在下不信邪!”左面的中年人沉叱,闪过飞刀左手疾伸,也用抖字诀扔出一把飞刀。 右面的中年人,也同时用掷字诀掷出一把飞刀。 “哈哈!雕虫小技……”灰衣人狂笑,左手吐出要硬接左右齐至的两把飞刀。 第一把飞刀人手,第二把刀也被食中两指夹住。 可是,灰衣人狂傲的话突然中止。 两位中年人的飞刀,是诱人上当的引媒,致命的武器是袖底的袖箭,飞刀掷出,袖箭在 后一刹那脱出袖口,比闪电还要快。 两枝袖箭全中,一枝贯入灰衣人的右眼,一枝贯入灰衣人的左颊穿透齿缝,可能有牙被 射断了。 两位中年人随袖箭抢入,双剑一拍耳门,一拍右肘,左手后出擒人。 灰衣人刀枪不人,双目和脸颊,似乎成了练不到的罩门,近距离禁不起袖箭一击。 一声长啸,惊怒的夺命神刀看出危机,疯狂地挥刀猛扑,三同伴也怒吼着抢出。 两位中年人飞跃急退,各挟着灰衣人一条手臂,轻灵地急撤,得手便走。 五湖游龙也举剑一挥,八人齐上,六枝袖箭在接触时先一刹那发出,最好能在三丈外把 对手摆平,以免冒格斗拼命的凶险,单打独斗表现英雄气概,不需在这种场合出现,在这里 谁也不想亮名号以便扬名立万。 夺命神刀的右肋,被从侧方射来的一枝袖箭贯入,正面接斗的人也用刀,铮一声崩飞他 的刀,抢入一刀背劈在劲根上,劈胸一把揪住扭身便摔。 发生得快,结束也快。夺命神刀要活擒拦路撒野的人,自己五个人反而被对方活擒了。 背了五个重伤的俘虏,急向西面的树林撤走。最后一位中年人背了昏迷不醒的灰衣人麦 大叔,没留意身后有人出现,刚钻入林缘,脑门突然一震,扛在右肩上的俘虏,被人接走 了,眼前一黑,砰然栽倒。 倒地声惊动了前面的人,人群一乱。 “什么人?站住!”五湖游龙掠走如飞狂追,一面大声叱喝。 是一个五短身材的人,右肩上扛着重量超过一半的俘虏,穿林掠走有如排云驭电,已经 远出二三十步外了,超度骇人听闻。 只有五个人追出,其他五人要照顾俘虏和受伤的人。 平野的树林杂草不多,在内窜走容易。一阵狂追,距离无法拉近。 带走俘虏的人,大概心里有数,长期追逐,体力耗损可观,扛了一个体重超过一半的 人,是支持不了多久的,这种平野树林躲藏不易。 将人往树下一丢,插在腰带上以布卷住的长剑出鞘。 “你们走,这个混蛋俘虏送给我。”这人拉开马步冷冷地说,举起的剑异芒暴射,所亮 出的门户,有一代宗师级名家的磅礴气势。 是在染坊店堂现身的少年,姜黄色的脸膛,表示健康有问题,但一双又黑又亮的明眸, 表示精力旺盛健康甚佳,身材虽矮小,流在外的气势却慑人心魄。 “不能给你。”五湖游龙是行家,不敢冒失地冲上:“你是谁?居然胆敢浑水摸鱼,亮 名号。我,五湖游龙欧阳天虹。” “我知道你,不要用大嗓门嚷嚷,当代年轻一代的风云人物,三龙四风的第一龙。”少 年瞥了形成包围的五个人一眼,毫不在意:“不给也得给,人我要定了,不管你肯是不 肯。” “你……” “不要妄想五个人围攻,即使你们有时间重装袖箭,也奈何不了我。同仇敌忾,我不想 伤害你们,但交手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无法保证不伤害你们。” “小孩子,你不要吹牛……” “是吗?给你一拳。” 少年的左手拳头,比五湖游龙的拳小一半,白白嫩嫩,能有多少力道?声出拳发,劈胸 就是一记毒龙出洞,速度似乎并不快,不快就表示没用多少劲。 相距在丈四五左右,这一拳应该是闹着玩的虚空比划。五湖游龙经验丰富,可不认为是 闹着玩的,脸色一变,移位一剑斜挥。 铮一声剑吟,剑像是击中金石,反弹急升,五湖游龙随剑斜退了三步。 “你……你你……”五湖游龙大骇,感到握剑的手虎口欲裂,循臂而上的震动,连肩膀 也感到发麻。 四同伴不约而同踏出两步,跃然欲动。 眼一花,少年的身形飞升而起,乍停乍飞,在枝叶间飞翔,手、脚、剑、指……任何部 位一沾枝叶,身形便折向飞射,轻灵美妙,更像飞隼穿林,或者以乳燕穿帘,在刹那间,共 折向十余次,在五丈方圆内绕飞一匝,飞越五人的顶门,快得令人目眩。 “你们的袖箭能射中我吗?”少年飘落原地,点尘不惊:“我要用剑了,准备。” 五个人惊骇万分,勇气迅速沉落,要折服武朋友,掏出绝学是万灵丹。 “罢了,算你行。”五湖游龙苦笑:“你知道这混蛋的来历吗?” “清焚得很,只是疑团难解,所以要求证。” “换一个人给你,如何?” “不行,我就要这一个。”少年断然拒绝。 “小兄弟,讲讲理好不好?这个人对咱们十分重要,只有用袖箭射五官……” “这个人对我更重要。我所知道的是,他们的内外功火候,的确十分精纯,但竟然在一 未运功.二无惊觉之下,居然刀枪不入,委实出乎我原料之外,所以我一定要弄清楚,他们 到底练了些什么邪门奇功。 “哦!你参予了瑞云谷事故?” “不错。” “小兄弟,联手合作,如何?” “不,我喜欢独自行动。”少年语气极为坚决。 “好吧!人是你的了。”五湖游龙不得不表示大方。 “欧阳兄,可知道八极雄鹰罗远兄的下落?请见告,我感激你。” “这……不瞒你说,我们布下天罗地网。居然毫无罗老兄的消息,咱们见他的念头,比 任何人都迫切。咱们只能零星狙击,只有罗兄才有和他们决战的能耐。小兄弟,你与罗老 兄……” “好朋友。”少年收剑挥手:“谢啦!” “不客气。” “再见。”少年扛起灰衣人麦大叔扬长而去。 黄昏降临,派往大吕亭的五个人,仍没返回禀报,客店中的人开始疑神疑鬼,大感不 安。 派往独山的五个人,早已在一个时辰返店了,查出的确有一个自称罗雄的人,在那一带 的村落,打听朋友赵大柱子的下落,失望的走了。 派出十个人赶往大吕亭,人数多了一倍。结果,大吕亭附近的两座小村落,没有人曾经 看到五人五骑光临,也不知道数天前,有叫罗雄的人前来投亲。 这五个高手中的高手,就这样平白消失了。 天一黑,两座客店气氛一紧。 街西的鸿福客栈,旅客身份复杂,人数也多,每进院都建有膳堂,客栈供应普通的膳 食。出门人能省则省,没有上酒肆大吃大喝的必要。 第三进的膳堂规模最大,旅客都是睡大统铺的人物,绝大多数在膳堂用膳,膳堂二三十 副食桌人满为患,人声噪杂,热浪蒸人。 近过厅走道未端的一桌,共有六名食客,一看便知不是同伴,各吃各的埋头大嚼。 左首的两人各要了两壶酒、两碟菜一盘窝窝头,一壶酒下肚,酒意一涌话就多了,旅途 彼此吐吐苦水,谈谈旅途光怪陆离的见闻,或者交交朋友,算是一大乐事,说些风月脏话更 可博人一笑。 “你说,钱老哥,周老七怎么运气这么好?他娘的!走在路上居然发了一笔财,岂不透 着邪门?”左侧那人大着舌头,向右面的食客唠叨:“也许是他娘的祖上有德吧!我在郑州 这条路上,收购山产前后走了十七年头,连一文钱也没捡到,更别说发财了。” “人家运气好呀!运气来了连泰山也挡不住。”同伴食客一口喝掉半碗酒,牢骚来了: “咱们进一次山,来回一趟三五十天,能赚十两八两银子,已经是老天爷特别眷顾了,倒了 霉甚至会赔老本,或者被毒蛇猛兽吃掉丢命呢!他娘的!日子难过哪!老哥。” “周老七到底捞了多少?” “三十两白花花的银子。”钱老哥无限羡慕地竖起三个手指。 “哗,真发了,四岁枣骝,加上鞍具鞘袋,真值三十两银子,白花蛇陈宗没黑心肝亏待 周老兄。” 靠窗的一桌三名食客的注意力被引过来了。 九幽门分两座客店安顿,对面高格调的高升老店,仅安顿几个首脑人物。这家鸿福客 栈,容纳了四分之三的人。这些人地位低,虽然住的是上房,但同样狭隘,不便把膳食直接 送入上房进膳,倒有一半洒脱的人,在膳堂用膳以免麻烦店伙进进出出招呼。 靠窗这一桌的三名食客,就是九幽门的爪牙。 “你算了吧?白衣蛇会是慷概的菩萨?”钱老哥冷笑:“那匹枣骝特别雄骏,三十两银 子不一定可以买得到。据说鞍是拓鞍,镫是紫金亮镫。仅那具拓鞍,就值二十两银子以上。 其他物品呢?值多少?” “他娘的?老天爷天视明明,像我这种有良心的大好人,也该让我捡到一匹好坐骑呀! 南北奔波省时省力,赚起钱来也快些。” “去你的!还轮得到你去捡坐骑?你这家伙哪算是大好人?坏得头顶生疮,脚下流脓, 就算天落下金雨银雨,也掉落不到你头上。” “你……” “喝啦喝啦!敬你一碗酒,祝你今年大发。”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发了横财,说不定会丢命呢!别妄想,老哥。 三位食客匆匆走了,两个酒鬼开始拼酒。 白花蛇陈宗,号称南阳五霸的第三霸,听绰号就知道这位霸毒得可以媲美白花蛇,不但 在府城口拥有可观的产业;而且是两群城狐社鼠的头头,财大声粗,横行府城,本地的人把 他看成毒蛇猛兽,绰号所以叫毒蛇。 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几天,由于九幽门的豪强出现,这位白花蛇第三霸,识时 务地闭门谢客,极少在外走动,以免引起无谓的灾害。 强龙不压地头蛇;但强龙如果极为强大,就压定、吃定了地头蛇,地头蛇最好识相些。 白花蛇的豪华大厦,位于西门外城西北角的元妙观旁,是一座园林大宅。平时陈老爷进 出城,短短几步路也要乘坐骑,马厩中养了十余匹良驹,他是爱马的专家,自己拥有血统优 良的种马。 天黑后不久,陈家大宅与往常一样,关门闭户人员不再外出。八头看家的猎犬放出笼, 没有人敢接近围墙内,进入围墙被咬死,活该,尸体往麦地里一埋,三年两载连骨齿也无处 可觅了。 可是,今晚真是邪门,八头猎犬到处乱窜乱吠,惊天动地有如大祸降临。 家丁终于发现,不但有狐狸在园内窜走,更有专偷鸡鸭奇臭无比的黄鼠狼出没,极不寻 常。 猎犬重新被赶入笼;仍在不断地吠叫。 房舍附近各处所悬挂的照明灯笼,不但不熄灭,反而增加了许多,与平时夜深之后,熄 掉大半灯火的惯例不同。十余栋建筑外围大放光明,这表示宅主人白花蛇,已经发现惊兆, 采取应变指施了,保镖护院打手中,有经验丰富的人才在内。 从南门外经西门外,有一条绕城的大道,全程不足三里,乘坐骑一冲即至。再从西门外 绕至城外西北角的元妙观,也不到两里地。天黑之后城外僻野很少有人行走,坐骑可以毫无 顾忌地飞驰。 十匹健马却不敢改蹄狂奔,一次人当一次乖,虽然丢失了五人五骑的原因不明,却也估 计出可能是五个人没有敌情顾虑,走在一起被人一网打尽的。因此十人十骑分为三组,保持 三五十步距离,不徐不狭小驰,沿途严加戒备不敢大意,奔向五六里外的元妙观。 元妙观附近,自然形成城外的小市街。陈家大宅在观西北约半里地,城内城外的人皆知 道这座园林大宅的位置,如无必要,尽可能远离这座白花蛇窟以免遭祸。 坐骑驰入小街,经过元妙观,街巷中罕见有人行走,整个地区黑沉沉,仅元妙观前的天 灯,发出摇曳闪烁的朦胧幽光。 这次是京华秀士领队,带了三位同伴。他这一组走在中段,驰抵元妙观便发现有异了。 发出一声信号,通知前后的两组人马,勒住坐骑仔细观察窄小的市街。 “有点不对。”他低声向同伴说:“像是死街死巷,或者遭受瘟疫肆虐的死村,连家犬 也栓在屋内不见在外走动吠叫,可能吗?” “长上看出什么不对了?”一位同伴问。 “有人知道我们要来。”他肯定地说。 “长上的意思……” “或者,有人促使我们来,孙堂主,你想到了吗?” “我?我想到什么?” “有关那个罗雄的消息,也是有人故布的疑阵,经过周详的设计,其实并没有罗雄这个 人,引我们远至独山和大吕亭找线索,吃掉我们五个人。那两个客栈食客拾马卖马的消息, 又是阴谋的一部份……” 街右房舍的瓦面,传出的阴笑声打断了他的话。 “等一等。”他低喝,阻止同伴离鞍跃登屋顶。 “嘿嘿嘿……”阴笑声发自一个身材修长的人口中,站在檐口屹立如山,左右另有两个 黑影像打手保镖:“阁下总算不笨,幸好够机警及时发现错误了。” “呵呵呵……”他据鞍大笑:“是尊驾所设计的?佩服佩服。” “我是阴谋下的受害者。” “是吗?我怀疑,尊驾是……” “你们是来找我的。” “白花蛇陈宗?” “正是区区在下。唔!你们果然是来找我的,能否见示找在下的理由?陈某根本不认识 你们这些皇都来的权贵,那敢招惹你们引火焚身?” “唔!也许你真的无辜。好,我告诉你……”他将在膳堂所获的消息说了,最后说: “咱们的坐骑,有一半使用名贵的柘鞍,是在武昌所购置的河南名产。紫金亮镫,更是从京 都所置的精品……” “你不要说了。”白花蛇打断他的话:“你们一到本城落店,在下便知道你们来头大。 我的人对马具相当内行,鞍镫缰鞭一看便知来历,我会蠢得冒万千风险,买你们遗失的物 品?在咱们这里,偷马贼的罪名是极为严重的。我堂堂南阳百万富豪。一方之霸,会买一匹 可能是偷来的马?你们可以到在下的厩房看看,我那几匹口外大宛马,绝对比你们的坐骑优 秀三倍。天老爷!你们是这样在江湖称雄道霸的?未免太危险了吧?” “唔?我承认你有几分道理。” “本来就有道理,”白花蛇呼出一口如释重负的长气:“在这里,恨我的人真不少,我 承认我不是善男信女,我的权势难免受到某些人嫉恨,所以故意设下毒计,促使你们向我大 张挞伐。我不知道你们的来历,也不想冒风值和你们引发利害冲突,你们最好早离疆界以免 引发不可收拾的祸变。必要时,我会挺身为维护本身利益,而作玉碎打算的,再见。” 三人的身影向后一缩,便脱出视线外,似乎速度快得一闪即逝,其实是被檐口挡住而 已。 “又有点不对。”京华秀士沉声说。 “长上又觉得不对?”孙堂主一怔。 “这人不是白花蛇,站在檐口轻如鸿毛,白花蛇那土霸生得脑满肠肥……” “哎呀!身材的确不像白花蛇。” “追上看看。”京华秀士双足脱镫,手一按跳上鞍,一鹤冲霄扶摇直上,脚一沾榴口跃 过屋脊。 孙堂主衔尾跃登,另两人也跟上来了。 白花蛇三人的身影,恰好隐没在第三家民宅的屋脊后。 京华秀士四人毫不迟疑飞跃而进,事发仓猝,忘了自己身为司令人,把另两组人忘了。 四人的身法轻灵迅疾,起落有如星跳丸掷,追越两条小街,到了元妙观后面的小巷。 白花蛇三个人的身影,突然隐没在小巷下,小巷黑沉沉,鬼影俱无。 四人愣在屋上,盯着窄巷发怔。像三只小老鼠逃入阴沟,追下去有用吗? “他不是白花蛇,咱们对府城的豪强上霸不算陌生。”孙堂主说:“他撤回陈家大宅, 所走的方向不对,南辕北辙,走的是相反方向。该死的!他到底是谁?又有何用意?” “可能是白花蛇所雇请的保镖,意在阻止我们前往陈家大宅登门问罪。”京华秀士硕着 头皮说。 右面另一家民宅屋顶,突然传出鼓掌声。 四人左右一分,剑出刀拔跃然欲动。 “你不是很精明机警吗?今晚却成了大笨瓜。”鼓掌的人悦耳的嗓音,在他耳中引起恐 惧的共呜:“竟然把你诱出来了,很好很好。” “是……是你……”他心底生寒:“你……你怎么在……在这里?你在瑞云谷失踪, 我……我们以为你……你也遭到不幸了,你……” 是无双玉郎,扮成脸色姜黄的少年,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谁也没留意一个流浪病少 年。 “我是从瑞云谷跟在你们后面来的,比你们晚一天脚程,你们人多目标明显,晚一天不 至于跟丢。” “你……你不是失踪?” “不失踪我还能活得到今天?陈士秀,不杀死你,我会天天做恶梦,所以我非杀死你不 可。” 一声剑吟,无双玉郎的剑出鞘。 同一瞬间,远处小街传来惊心动魄的呐喊狂叫,而且马嘶声动人心弦,显然坐骑也发生 可怕的意外了。 京华秀士大骇,那是他的人所发出的呐喊叫号。他想走,已来不及了,一声娇叱,剑光 破空,像是撤出满天雷电,无双玉郎无畏地扑上了,一比四毫不介意,循屋脊走直线正面抢 攻。 回一声狂震,从右面截击的一名大汉,连人带剑斜飞摔出,骨碌碌向屋下滚堕。 又一声暴震,京华秀士也飞震而起,砰然压碎了不少屋瓦,立即顺势急滚,失去站起的 勇气。 两名同伴及时发剑抢救,一头撞入无双玉郎的剑网里,传出两声厉叫,两人分向两方摔 出,一个断手一个折脚,总算没死在无双玉郎的剑下。 “你走不了。”无双玉郎怒叫,不假思索向小巷下跳,不在乎小巷漆黑。 京华秀士已隐没在小巷内,不再理会三位同伴的死活。 京华秀士上屋走了之后,留在原地的两组一前一后,相距各有二十步左右,双方只能隐 约看到人马的形影,弄不清主事人为何在原地逗留,为何不用信号指示行动,只模糊地看到 京华秀士与屋上的人打交道,随即跃登屋顶便消失了,为何登屋,他们毫无所知,只能眼巴 巴地在原处驻马枯候,等候信号行动。 他们做梦也没料到,死神的手会从空中伸下来。 二十余袋石灰从两侧的屋顶飞洒而下,整段小街白雾涌腾,五官一沾便热辣辣奇痛彻 骨,呛入口鼻更是灾情惨重,连马匹也受不了。 人喊,马嘶,乱得一塌糊涂。这玩意没有解药,所有的人马全成了雪人雪马,奔腾叫号 四面狂冲。有一个人往上跳,一脚踏空重新摔落。 把猛兽堵死在洞窟里,就是这般光景。 街两侧民宅的瓦面,共有三十余个黑影投撒石灰,看到有人影跃登,整袋石灰必定把人 重新打落。 六个人十匹马,就这样糊糊涂涂在人间消失。
-------------------------- 旧雨楼 扫描,bbmm,loki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二十七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二十七章 京华秀士真幸运,漆黑的小巷弯弯曲曲,民宅参差不齐,可以隐藏的角落甚多,快速逃 走,也可以轻易地把追赶的人摆脱。在这种令人半盲的小巷中,即使练了夜眼的人,也发挥 不了多少作用。人毕竟不是猫。猫在完全漆黑的地方,也看不见老鼠,只能凭嗅觉找寻鼠 踪。 他并不急于逃走,飘落小巷,便往一处墙角蛰伏,体积似乎缩小了一半。 无双玉郎估计错误,认为他必定像惊鼠般飞逃急窜,跃落便快步沿巷急追,至于京华秀 士是向巷口或巷底逃的,无法断定,仅凭本能沿一端穷追。 他从脚步声中,知道无双玉郎所追的方向,仍然潜伏不动,并不急于脱身。 如果无双玉郎折回,他从相反的方向逃走,岂不又被追及了?所以他定下心蛰伏如虫。 久久,他跃登屋顶,发现三位同伴已经不见了,想必凶多吉少。 三位同伴跌落另一面的小巷,怎肯在原处等他?同伴一断右脚一断左手,只有一个是完 好的,背了断脚的人溜之大吉,断手的人仍可一起逃命。 无双玉郎无意下毒手,所以三个同伴保住了性命。 回到小街,在屋上便嗅到呛鼻的石灰味,掩住口鼻跳落街心,只感到心向下沉。 除了石灰,一无所见。石灰上,留下拖曳的痕迹,虽在幽暗的街道。仍可看出是拖动人 马的痕迹。 “天哪!是什么人在此向我们下毒手?用这种玩意偷袭,简直就是下五门的贱货。”他 受不了余灰的薰呛,跃登屋顶咒骂:“难道说,是小贱人收买来的山贼!” 当然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无双玉郎比他更不熟悉南阳城,哪有收买山贼的神通?恐怕 想和一个地老鼠搭线也没有门路。 他不敢多逗留,怕无双玉郎折返找他。 方门主开始不安了,人已损失了三分之一。听逃回的爪牙说出碰上了无双玉郎,他激怒 得暴跳加雷。等京华秀士逃回,他更是怒火冲天,狠狠地抽了京华秀士两耳光,再一脚把京 华秀士踢得摔出丈外。 司令人丢下部属,离开轻举妄动,导致部属几乎全军覆没,怎不该揍? 死的不是精锐,实力仍在,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商议该用何种手段,找出设计袭击他们 的人来。在南阳他们应该没有敌人,这些敌人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不能再胡乱打听消息,更不可再零星把人派出进行打击活动了。 两条线索亟需处理。这是他们所知道的线索。一是无双玉郎的活动。这些用石灰布坦伏 袭击的人,可能是她请来的;一是白花蛇陈宗;如果不是他主谋,又是谁利用他的名义布 局?该可从他身上找出可循的脉络,进一步追查,必有所获。 白天在外行走,只要不远离城厢,安全不会有问题,只须提防杀手暗杀,如不单独走 动,杀手是不易得逞的,并无太大的威胁。 至元妙观不需经过城内,三个人乘坐骑,沿昨晚的绕城大道小驰,奔向陈家大宅。 只有三个人,不是兴师问罪。 领队的人仍是京华秀士,他是处理外务的负责人。一是左手掌仍缠了伤巾的摄魂天魔, 这老凶魔是与江湖人士打交道的总领。另一个是身材特别壮实魁梧的大汉,是十大杀星之 一,但已不再穿灰衣,改穿青骑装,所佩的狭锋刀与百宝囊,很容易辨识。 这三个人,足以对付上百名一二流高手。 抵达元妙观前的小街,居民正在洒水,清洗最后残余的石灰,整条街像是曾经下了一场 大雨。 京华秀士在江湖算不了什么人物,南方群雄中,知道他是老几的人就没有几个。真正与 江湖朋友打交道,收服江湖高手名宿的人,是威震江湖的摄魂天魔,九幽门就依赖老凶魔开 创南方一片天。 瑞云谷取代武道门的计划。因武道门的不出面,而彻底的失败,枉劳心力白费工夫。结 果,由于八极雄鹰的无意中卷入漩涡,失败的更惨。南下沿途所裹胁而来的牛鬼蛇神,被杀 得七零八落,大多数已经乘机逃走一哄而散,各奔前程无影无踪了。 人手愈来愈少,消耗的速度惊人,不能再采用强力裹胁的手段网罗羽翼了,也无此能力 向南手名宿威迫利诱,以免引起强烈的反弹。 只派三个人登门造访,可知他们不得不改弦易辙,不再使用强制的手段,对付有利用价 值的牛鬼蛇神了。这位土霸白花蛇非常幸运,昨晚就几乎被京华秀士十个人杀入大宅裹胁。 白花蛇在大厅接见三位京都权贵,态度不亢不卑,已经知道昨晚元妙观小街的事故,全 宅戒备森严,有应变的准备,但强梁豪霸的气焰减弱了许多。 摄魂天魔一报名号,这位土霸真有见了魔鬼的感觉,手在发抖,霸气消失无踪。 京华秀士所料不差,白花蛇身材往横里长,脑满肠肥简直就在虚胖,那能飞檐走壁纵跃 如飞?蛇的绰号表示阴险狠毒,而非指蛇一样的身材。 “你们凭两个无聊酒鬼流浪汉的胡说八道,就来找我?未免太离谱了吧?”白花蛇听完 来客说明来意,一脸苦像叫起冤来:“我南阳陈大老爷,会向一个混蛋买偷来的马?如果真 有人拾得坐骑,我哼一声他就不敢不乖乖地送上门来,说不出理由,我会打断他的狗腿。” “这是恶毒的嫁祸。”在座的大宅总管愤怒地一拍交椅扶手:“诸位即使不追究,我们 也会派人去抓那两个该死的混蛋。” “那两个旅客已经走了。”京华秀士冷冷地说:“也许,真是你们的仇家在借刀杀人。 我们怎能不追究?而且必须揪出阴谋的主使人。” “你知道一个地方上的权势人物,无法避免有仇家。”白花蛇不甘菲薄,自认是南阳的 权势人物:“我的人知道如何着手分析追查……” “我知道,我就是京都的权势人物。”京华秀士傲然地抢着说:“咱们互相帮助,就可 事半功倍,及早把主使人揪出来,那家伙是冲咱们来的。” 互相帮助四个字,白花蛇听得心中一跳。帮助,必定分轻重缓急而调度人手,协同行 动,那就自然而然地有主从的分别。 谁主?谁从?那会有何种结果? 真要发展至剑起风雷,刀头饮血,你死我活地步,陈家大宅会不会变成屠场?昨晚小街 上的石灰攻击,街上留下的死人死马拖动痕迹,已经让这位豪霸心胆俱寒了。死人死马并非 是被石灰呛死的,而是在被呛昏之后,被刀剑杀死的,所以石灰留下的血迹,红白鲜明,令 人望之魂飞胆落。 “这……这个……”白花蛇知道,自己说的话有虚脱的现象。 “我们来自京都,在贵地人生地不熟。”京华秀士打铁趁热增加压力:“当然,必要 时,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勒令知府大人合作。但如非绝对必要,不需官府协助,以免泄漏机 密。告诉你,咱们可以到武昌调动楚王府的护卫,你信不信?” “老天爷……”白花蛇开始发抖。 “咱们人地生疏,需要地方权势人士协助。”京华秀士看出威吓生效,进一步加压: “忝在同宗,大爷也该慨然提供协助呀,对双方都有好处,不是吗?” 两人都姓陈,当然可称同宗,关系拉近了一步,提要求也就方便一步。 “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义不容辞提供必要的协助。”白花蛇总算恢复精明,震惊过去 了,说的话相当圆滑,句句带有弹性:“毕竟这件事已经牵涉到我,影响我的权势利益。不 过……” “不过什么?” “你们该有行动计划吧? “那是一定的。”京华秀士话说得信心十足,“咱们的人都是不世的英雄,高手中的高 手,人才济济,办事那能没有计划?” “重要的枝节,我必须知道。”白花蛇提出合理的要求:“以免各自为政乱了章法。” “应该。” “好!我答应提供必要的协助。” “大爷,不是必要,而是全力,知道吗?” “我不想在言辞上挑字眼。”白花蛇冷冷地说。 “我也不想。我这个秀士,可不是从八股文章上混来的绰号,说的话通俗易懂,要求讲 究开门见山。我这就返报敝长上,告辞。” 获得满意的成果,京华秀士感到十分兴奋,回程高坐雕鞍,显得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但 刚绕过城的西南角,他的得意笑容突然消失了。 路旁一座农舍屋角的大树下,踱出腰带上插有长剑的无双玉郎,姜黄色的面孔不中看, 但五官轮廓依然有往昔假贵公子的风华。 三比一,三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那位杀星更是刀枪不入的无敌金刚。三个人足以将超 拔的高手名宿送下地狱,光天化日之下,武功可以发挥最大的能量。 可是,京华秀士仍然心中有点害怕。他心中雪亮,无双玉郎的目标是他,双方的武功相 差了一段距离.他不是无双玉郎的敌手,交手时,无双玉郎必定钉牢了他,同伴抢救他的机 会不多,。 “你在外面跑得真勤快呢!”无双玉郎脸上没有愤怒激忿的神情,显得冷静却又风趣: “我在南门便得到你外出找线索的消息,果然在这里等到你了。 “冠章……”他想策马冲过去,却又心中迟疑,策马夺路,对付不了无双玉郎这种超等 高手。 “我说过。不杀你我会天天做恶梦。” “你听我说,门主要见你……” “不关门主的事,我只找你。” “你是冤魂不散啊?”他一咬牙,扳鞍下马:“该死的,你,背叛,菲该万死。你到底 请来了多少亡命,来残害自己的人?其中有些人,原是你老爹的袍泽。小贱人,你认为吃定 我了?” 无双玉郎脸上的笑意消关了,提起她老爹,她感到愤火中烧,猛地电射而出,剑吐出一 道雷电。 京华秀士刚来得及拔剑,骇然移位急封,铮一声金鸣震耳,连人带剑被震出丈外,锋尖 从胁下退出,但胁衣已出现一个破剑孔、一发之差,便可伤及皮肉了。 摄魂天魔不敢不上前抢救,但已晚了一刹那,围魏救赵剑攻无双玉郎的左背肋,凌厉的 剑气直逼三尺外,并且发出一声撼人心魄的大吼,要以魔音助威。 杀星也奋勇挥刀直上,刀出狠招力劈华山,从她的右后侧豪勇切入,要劈开她的脑袋。 她人化狂风,放弃追击京华秀士的念头,先贴地急旋斜掠。突然斜飞而起,快得见影不 见实体,像变化飞腾的一道闪光。 一刀落空,剑光却掠过杀星的右小腿,割开了皮靴统。在杀星的小腿肚划开一条小血 缝.并非真的刀抢不入。 像在同一瞬间,斜飞而起的剑光掠过摄魂天魔的左肩,左耳轮飞起,也被剑尖划开一条 血缝,一剑连伤两名高手中的高手,深得快狠准的要诀。 身在半空,肢体快速扭转、折射、下扑,像是体重已经消失,像鸟一样飞舞自如,身剑 合一幻化为下轰的雷电,猛扑向不远处城根飞逃的京华秀士。 京华秀士保命要紧,重施故技丢下同伴逃命,速度打破平生记录。一跃三丈余,全力卯 上了,丈余宽的城河一路而过,再两起落便飞越两丈高的城墙,向城中逃命最安全,逃了再 说。 他已发现无双玉郎的弱点,那就是不会向其他的人下毒手。对付他,可就下手不留情 了,刚才那一剑急袭,差那么一点就会贯入他的胁肋了。 无双玉郎的轻功,比他高明得多,但近距离间躲摆脱,他的经验与机智却占了上风,等 无双玉郎跃登城头,他已经纵落近城根的小街巷溜之大吉, 在城内大白天怎能打打杀杀?进了城他就安全了,往房舍深处或大街的人丛一钻,命就 一定可以保住了。 “你躲不掉的,你非死不可。”无双玉郎站在城头上,向他逃走的方向高叫:“你转告 方门主,我会和他算另一笔帐。” “我等你。”他出现在五六十步的一家民宅屋顶:“我会不惜千方百计把你弄到手,弄 到床上快活。我不要你死。你对我们有大用。” 女人与男人斗口,铁定是天生输家。
-------------------------- 旧雨楼 扫描,bbmm,loki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二十八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二十八章 他重新出现在原处,无双玉郎已经走了。 摄魂天魔与杀星已经裹妥伤。杀星的伤小意思,皮肉的小伤平常得很。摄魂天魔却灾情 惨重,丢了左耳轮,痛心疾道,不住用最脏、最恶毒的话诅咒。 这老凶魔凶名昭著,从京都直抵南京,沿途收服许多高手名宿,招引许多牛鬼蛇神做外 围走狗,无往而不利,立下卓著的汗马功劳,他这个军师可说风光一时,大权在握不可一 世。可是好景不长,自从碰上八极雄鹰之后,便一直走霉运,被杀得心惊胆落。先是左手受 伤,损及掌骨,仗以行凶的九音摄魂铃至宝,也被打坏成了废物。现在,连耳朵都丢了。一 霉三年,看样子还得继续霉下去。 “我一定要把这小泼贱人弄到手。”他跨上坐骑咬牙切齿发泄愤怒:“我要她生死两 难,我要她像狗一样匐伏在我脚下求饶,我……” “你要她在床上脱光光,求你爬伏在她身上快活,我知道。”摄魂天魔用怪怪的腔调接 口,嗓门震耳压下他的声浪:“你行吗?” “你……” “陈副门主,你最好别在老夫面前摆主子面孔。”摄魂天魔正在火头上,说话毫不留 情:“好好一件事,被你搞砸了,你真能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又怎么啦?”他也将恼羞成怒了。 “只有她一个女人,可以独当一面应付八极雄鹰,你却欲火焚心操之过切,紧要关头耐 不住欲火,急吼吼妄想脱她的罗裙,迫不及待要霸王硬上弓。结果,羊肉没吃到,却惹来一 身骚,她先反脸再叛逃,让八极雄鹰抓住机会痛宰我们……” “你呢?五十步笑百步,哼!”他反唇相讥:“急功心切,重要关头逼她交出指挥权, 临阵换将犯了兵家大忌,以至死伤空前惨重,几乎全军覆没。骆军师,你知道你断送了多少 弟兄吗?” “他娘的!你们有完没有?”杀星愈听愈火,声如打雷:“再在这里互相指责埋怨,等 小贱人赶回来,我也跟着倒霉,你们也不好过,说不定会送命。等她一旦情绪失去控制,开 了杀戒,还不知要枉死多少弟兄,咱们九幽门今后日子难过。” 一听无双玉郎要赶回来,两人打一冷战,乖乖闭上嘴,一抖维健马前冲。 十杀星与哼哈二将,是方门主的亲信,也是贴身保缥,身份地位都特殊,他们只听方门 主的命令。京华秀士虽然是副门主,但在他们面前,却低了一级;他们是不受门规约束的特 殊人物。 皇帝的侍卫官阶并不高,但王公大臣在侍卫面前却没有地位。 驰出里外,领先的京华秀士骇然勒住了坐骑,发出一声警号,手本能地落在剑靶上。他 这种惊惶的神情,真不像一个武功惊世的超等高手。 其实这位秀士非常了不起,连罗远也对他的绝学神魔爪,怀有强烈的戒心。这次前来参 予瑞云谷夺金的群雄,大半是不怕江湖第一门武道门的高手,在江湖甚有地位的风云人物, 但真找不出能和他对抗的人;除了罗远,他怕过谁来? 他伸手向路右的树林一指,再打出注意的手式。 一株合抱大的树干下,插了一面暗青色的三角旗,旗上绣了银白色的刀剑交叉图案。近 旗杆的旗面内侧,绣了四个朱红色大字:我武维扬。 “是他们。”摄魂天魔惊呼。 “他们终于赶来了。”他有点紧张:“糟糕,我们的人留在瑞云谷,这里没有几个 人。” 是武道门的旗帜,但见过这种旗号的人不多,除非要应付重大事故,武道门的人很少亮 出旗号。在家叫字号,外出亮旗号;但武道门的人,旗号并不是用来向外人示威的,武道门 的弟兄在各地作案,亮名号而不亮旗号。 “也可能是假的。”杀星有不同的看法:“任何人都可以订制一面这种旗。也许,是那 些阴谋算计我们的混蛋,特地制了这一面旗,用来吓唬我们的。” “但愿如此。”摄魂天魔可不敢肯定:“也许,昨晚就是他们发动的第一波攻击呢!” “把旗带回向门主禀报。”京华秀士准备策马入林。 相距约在五十步左右,中间是杂草丛生的荒地,马一冲便到,在马上就可将旗拔起。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冒险做这种笨事。”摄魂天魔冷言冷语:“比方说。旗杆上抹有 沾肤即沁入毛孔的奇毒。他们在咱们的经路上亮旗,本来就有示威和警告的用意,咱们的人 看到了,十之九会将旗取走,结果肯定会增加几分恐怖威力;他们就希望我们按他们的估计 拔旗。” “走吧走吧?咱们真的不必冒险拔旗。”杀星也不同意拔旗带走:“而且,咱们在回程 中,恐怕会受到伏击,大家小心了。” 结果,回程中并没有人出面拦截。 武道门的旗号出现,引起一阵骚动,真是一波未平,二波又起;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现在他们只剩下二十一个人,不可能派人赶往瑞云谷搬救兵了。 有地方的权势人物协助,消息就灵通多了。以往九幽门用裹胁的手段,以强大的实力做 后盾,有效地控制豪霸级的人物做羽翼,获得辉煌的成果,一直做得非常成功有效率。 获得白花蛇协助,地方蛇鼠们立即改变态度,布下了有效的眼线网,搜集可疑目标的活 动概况,滤出可疑人物的资料,依情况的缓急,送交白花蛇作初步判断,再派专人将资料送 交京华秀士。 武道闪亮旗号,就表明要出面了断的意思。可以说,白花蛇已经是预料中一步棋。如果 白花蛇所获的消息是正确的,也将是武道门有意所促成。 唯一受到影响的人是无双玉郎,她无法再活动神出鬼没了,有狐鼠在各处蹑踪,丧失了 活动自如的优势。但影响不大,她根本无意对付九幽门其他的爪牙。那些地位稍高的门中精 锐,她大部份认识,她的目标是京华秀士,其他的人她不忍心下毒手置之于死地。 她也无意对付方门主,一方面方门主是她的长辈,另一方面她接近不了方门主,她奈何 不了方门主身边那些人。即使拼武功,她也应付不了那些所谓虎贲死士。 她早已发现武道门的人蜂涌而至,情势对她有利。这几天,她就利用旁观者清的有利情 势,混在中间等候机会,机警地浑水摸鱼。武道门的人也发现她行动飘忽,曾经派人盯稍跟 踪,后来发现她志在九幽门的人,便不再注意她的活动,把她看成有利的同盟。 武道门不再提防她的另一原因,是发现她的武功惊人,如果发生误会引起敌意,恐将付 出可怕的代价,是友非敌,没有提防排斥的必要,因此在她一而再现身浑水摸鱼时,干脆大 方地不予计较。 她在夹缝中活动,所冒的风险相当大,武道门对她的容忍量,必然是有限度的,超越某 一界限,就会成为不是你就是我的敌人。 她也有点醒悟,武道门容忍她,很可能牵涉到五湖游龙。五湖游龙曾经与罗远并肩出生 入死,已经把她看成罗远的朋友。谁的朋友都可以得罪,罗远的朋友绝对不可以得罪。 五湖游龙出现在武道门的人中,也让她感到困惑,可知武道门这次没在瑞云谷现身,并 非事实。事实上九幽门在瑞云谷的动静,一直就在武道门的监控之下,至于为何自始至终不 曾露面,她就百思莫解了。 九幽门网罗牛鬼蛇神的手段,她一清二楚。京华秀士出入陈家大宅,她就知道地方蛇鼠 已为九幽门所用了,她必须谨慎地隐身在暗处,更需借助武道门的力量从中取利,有耐心地 等候京华秀士现身,不必冒险接近方门主那些首脑的住宿处。 一而再让京华秀士逃掉,她对京华秀士的真才实学,评价提高了些,逐渐提高警觉。 午后不久,高升老店内的活动更频繁了,狐鼠们不断将消息传入,方门主已掌握了情势 的发展。 第一批十一名高手外出,店内留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她藏身在街尾的一处小巷口,可以清晰地看到店门外的动静。 仍然是京华秀士领队,有十名高手同行。这些高手她全认识,里面有四名杀星。 人多势众,她真不敢冒失地发动袭击,大白天在市街,也不能挥刀舞剑,当街格斗血流 五步。 “看样子,他们发现什么了,需要出动重要人物来硬的,会不会是发现罗远了?”她心 中忖度,颇感兴奋。 想起罗远,她心中很乱。罗远要她远未高飞。要她走凤阳北返京都,她怎能割舍?随从 已安全脱身传讯,用不着她亲自回京禀报。_ 她的一颗心,全投注在罗远身上了。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人知道罗远的消息,九幽门是 追踪罗远而来的,居然忙无头绪。她想从九幽门的人口中,讨取罗远的消息,算是白费工 夫,算盘打错了。 “罗远,你这头鹰现在何方?”她唱然低唤,忧伤地叹息:“你知道我在想念你吗?罗 远,罗……远……” 抹掉眼角的泪水,她绕小巷抄捷径赶到街口相候。 情势波诡云谲,各方的关系非常微妙。 九幽门南下发展的目标,是并吞武道门,取其地位而代之,策划两年费尽心机。但这只 是在暗中进行的阴谋和打算,对外并没透露口风,更没宣布与武道门为敌。两门之间本来就 没发生过任何冲突,天南地北井水不犯河水。九幽门本来就是少为世人所知的秘密组织,两 者之间没有利害冲突,两门的工作方式不一样,虽则牟利的目标相同,对象却不相等。 瑞云谷事故充满血腥,各方死伤惨重,假冒武道门阴阳使者这些人,虽然最后与九幽门 的人会合,等于是承认假冒的主导人是九幽门。可是,九幽门并没明白地宣布,因此两门的 人即使碰头,也不能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剑了断。 出了街口,京华秀士折入北行的小径。他们这次是步行,可知所要前往的地方并不远。 小径通过一段田野,里外小径左侧,是一座三家村。路口建了一座草亭,四周槐树围绕,是 村童游玩的地方,村老们也在这里纳凉话家常。站在草亭内,可以消晰看到街口的动静。 草亭与及两侧的槐树下,共有六位气概不凡的中年人,或坐或立像在聊天,但目光一直 留意街口往来的人群,看到京华秀士十个人,看到他们折入小径。 看到草亭附近目迎他们的人,京华秀士一点也没感到意外,甚至看清了五湖游龙的面 貌,也没感到诧异。 第一家农舍院门的门柱上,悬了一面代表武道门的旗帜,与在城西南郊树林所发现的旗 一模一样。 “诸位果然在这里亮旗号,幸会幸会。”京华秀士神气地入亭,向那位含笑背手相候的 中年人,抱拳行礼打招呼:“在下陈……” “呵呵!京华秀士陈士秀,九幽门三位副门主之一,久仰久仰。”中年人回了礼,主动 接口:“我,武道门的弟兄,追魂浪子武起风,天涯五浪子之一,小有名气的绑匪小头 头。” “本门对贵门的人才,有颇为正确的资料。贵门的组织简单但非常有效率,不设名目皆 以兄弟相称。武兄在贵门的地位甚高,但不知这里是否还有地位更高的人?在下诚意求 见。” “本门的人皆兄弟相称,地位是一样的,仅在分配工作时指定某人负责主事。这里,目 前我就是主事。”迫魂浪子向坐在亭栏上的同伴一指:“他,飞虎朱强。他的鬼面具只有在 作案时才戴上。陈老兄应该有他的资料,所以贵门派人冒充他,在大宁集出乖露丑,有意抹 黑他的形象;他很不高兴,所以急于赶来以真面目,会会贵门的假飞虎是何人物。” “哦!那位假飞虎,是敝门的人吗?”京华秀士不理会飞虎朱强的凶狠满怀敌意的目 光,笑容可掬修养到家,说起谎来神色从容。 “不是吗?”追魂浪子也圆滑地不作正面么复。 “他招供了吗?” “呵呵!即使是真招实供,也不见得是真实的。” “说得也是。连亲眼所见的事,也不见得是真实的。所以,武兄不可能拿出令在下心服 的证据来。就算假飞虎在这里,在下三句话就可以揭他的底,证明他不是本门的人,武兄信 是不信?” “呵呵!在下哪能不信?假飞虎也不在这里,我并没见过这位仁兄。诸位坐,这里凉风 习习,风景也大佳,正是聊天打发无聊的好地方。” “武兄是主事人?”京华秀士不肯坐亭栏。 “对,是这里的主事人,有好几位弟兄接受我指挥,有关这里的,如事不关乎重大,我 作得了主。陈老兄有何指教?” “谈谈你我两门的事……” “呵呵!两门之间的事,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是吗?谈些江湖……” “谈江湖大势也好呀,昨晚袭击在下的人,是不是武兄主事?用石灰布网设袋,真够狠 够毒够绝,进入网袋的人,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有机会发挥。” “呵呵:陈老兄,我坚决拒绝你老兄的指控,否认你所说的每一句话。” “阁下……” “拿证据来。”追魂浪子含笑将大手伸出。 “武兄似无诚意商谈。”京华秀土脸色一变,时青时白神情尴尬。 先前谈及假飞虎朱强,他就曾经说过,追魂浪子不可能拿出令他心服的证据来。摆明了 证据是靠不住的。现在追魂浪子反而向他要证据,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想强辩也说不出 口。 “说话要负责任的,陈老兄。”追魂浪子也脸一沉:“我连你要来谈什么也一无所知, 你有何目的也不曾表白,怎能一口咬定我没有诚意商谈?我怎知道你要谈什么?我一介武夫 亡命,如果要谈经世文章,免谈,你是秀士,谈经世文章你内行,我大字识不了一箩筐,怎 么谈?” “谈两门今后相处之道,如何化干戈为玉帛,你愿意谈吗?”京华秀士只好说出来意。 姜是老的辣,斗机智他还真占不了上风。 “好事呀!”追魂浪子恢复和蔼的笑容:“有人假借本门的名义,在岳州作案。把瑞云 谷布成天罗地网,引诱天下各地群雄前来看他们兴风作浪。本门琐务烦忙,弟兄们散处天下 各地,那有闲工夫前来查看真相?所以并没介意。但不介意并不表示本门就此置之下理。所 以派人前来查明底细,却来晚了一步,十分遗憾。最后终于知道是贵门蓄意挑起,周详计划 所施的阴谋,委实于心不甘,所以你在这里,我在这里,你等我,我也等你,就这么简单。 你要谈什么?可否先说明贵门策划这计划的理由和目的?我在听。” “你知道本门的底细?” “我该知道吗?” “到底知不知道?” “从前不知,现在知道一点点。” “该知道本门背后的撑腰人来历吧?” “本门无能,不知道。”追魂浪子冷笑:“就算你们的撑腰人是当今皇帝。那又怎样? 咬我鸟。” 追魂浪子忍不住心中火发,所以口出粗话,这个鸟字不是指飞鸟,读谐音,指男性的生 殖器官,最令人难堪的骂人活。 “咱们打算把贵门引出来。”京华秀士居然不介意粗俗的骂人话,“南北两门结合联 手,做一件惊人动地的不世大功业。” “哗!壮举,壮举。”追魂浪子也居然不感惊讶,说的话嘲弄味味十足。 “贵门出没如神龙,天下的江湖朋友;仅知道武道门是天下第一门。谁也不知道贵门的 根底,二十年来在江湖叱咤风云,威震天下。咱们曾经暗中派了高手,遍搜荆山山区,毫无 所获,因此不得不用计把你们诱出,以便商谈联手合作的条件,绝对于你们有利,保证你们 不会后悔。” “呵呵!你们数千里迢迢,浩浩荡荡南下,沿途被你们裹胁的人,都曾经听你们说过同 样的话,你们所设下的阴谋,毒得令人做恶梦。” “武兄……” “阁下,快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要用这种连小孩也不会相信的理由,向咱们这些横行天 下二十年的老江湖行骗。你们肚子里有些什么牛黄马宝,咱们一清二楚,要干什么,开门见 山,有话你就讲,有屁你就放。” “你……” “他娘的!事已至此,我实在不明白,你们怎么还能厚着脸皮要求商谈,我算是服了 你。你们走吧!平安地来,也可以平安离去。” “可否请贵门主赐教?”京华秀士仍不死心。 “不行!”追魂浪子说得斩钉截铁,简单明了。 “姓武的……”京华秀士要变脸了。 “阁下,不要妄想来硬的。”追魂浪子倒飞出亭,举手一挥:“你们那些狰狞面目。咱 们早就看清了,已有完全准备。你还不明白,我们也在利用白花蛇,引你们出来暴露阴谋面 目吗?” “你不要不识时务。”京华秀士出亭,气氛一紧。 “呵呵!你们的真面目又露出来了。” “我这些人都是……” “都是死士,我知道。你看,我那些人也是不要命的亡命。” 三家农舍里,陆续出来三十余名男女,每个人除了身上所佩带的兵刃外,手中各有一具 两尺半大,奇奇怪怪的筒形物。 领先的人是苏若男,手中有一具红色的怪筒。她穿了青劲装,曲线玲珑健美亮丽。在大 宁集,她是罗远的臂膀,联手契合圆熟,击溃摄魂天魔一群实力超过五倍的高手,对应付混 战经验丰富现在,她的人数也比对方多四五倍。 “咱们是有备而来。”追魂浪子声如沉雷,接过一位弟兄递来的黑色筒状物:“这些武 器中,有水,有火,有金,有土,五行几乎齐备,专用来对付号称不怕水火刀兵的超绝高 手。水是蚀骨液,火是雷火,金是梅花神弩,土是石灰轻雾,上吧!着你们到底是不是不坏 金刚,看谁埋葬了谁。” 京华秀士大骇,火速偕同伴后退,在人数上就居于绝对劣势,怎敢逞强来硬的? 白花蛇所供给的消息是正确的,武道门的确有人在这里落脚。但在人数上却打了折扣, 消息上说这里只有武道门地位相当高,属于首脑级的九个人或十个人。 来十个高手对付十个,应该可以稳操胜算。但十比五十,胜算就微乎其微了。 更糟的是,对方有水火金土极为可怕的武器,这些玩意没有任何血肉之躯所能抵挡得了 的,十个人一照面,保证可以变成十具可怖的烂尸。 看到苏着男出现,京华秀士如大梦初醒。当初方门主第一次见到苏若男,立后便下令要 活捉,他以为门主看上了苏若男,心中大不以为然。他同样对苏若男产生欲念,他也有权获 得这个健美亮丽的女人。 原来门主已对苏若男生疑,活捉的用意是想求证苏若男的身份。他们以为计谋失败,没 能如愿将武道门引出,其实武道门的人已经来了,只是看出情势不利,不再现身转为暗中活 动,他们却毫无所知。 苏若男,五湖游龙都是武道门的人。 八极雄鹰,也可能是武道门的人。 “你们拒绝商谈,拒绝联手合作,将后悔嫌迟。”京华秀士徐徐退走,狠狠地瞪了苏若 男一眼:“如果你们肯改变心意,不想毁灭,可以来找我,你们知道我住在何处,我等你们 回心转意。” “你放心,我们会找你的,找你好好亲近亲近,看你们能横行到几时。”追魂浪子再举 手一挥,苏若男一群人重新退入农舍。 “武道门与九幽门,必须有一门在天底下消失。”飞虎朱强也大声说:“下次相逢,我 活你死。” 武道门是很讲道义的,示威之后任由对方退走,对方表示是诚意而来的,可以平安地退 去,除非九幽门先发动攻击。 京华秀士懊丧地退走,吃掉武道门这批人的打算落空,好在能概略摸清对方的虚实,此 行并没完全失败,知道武道门有备而来,所有的人皆感到心惊。 距街口还有百十步,路旁的大树后,踱出剑已在手的无双玉郎,狠瞪着垂头丧气走在前 面的京华秀士。 “你们怎么啦?像是斗败了的公鸡。”她嘲弄地说:“你们千方百计要找武道门的人, 加以歼除并吞,怎么见了面毫无动静?没看见你们动手,条件谈拢了?” 京华秀士正为了此行失败而愤怒激忿,愤火终于爆发了,咬牙切齿拔剑上前,虎目中似 要喷出火来,原来英俊的面孔,因愤怒而肌肉呈现扭曲,英俊潇洒的形象完全破坏了,简直 就像一头发威的饿狼。 “泼妇,你投向咱们的仇敌武道门了?”他先用话套牢,反咬一口以便理直气壮:“你 对得起你老爹?你对得起本门的弟兄?对得起门主……” “你简直无耻!”无双玉郎也怒不可遏,提起她老爹,她就愤怒得情绪失去控制:“你 们丧心病狂,恩将仇报陷家父于不义,你还敢提?你和方门主如此迫害我、伤害我、侮辱 我,居然敢说我对不起你们?你这狼心狗肺的猪狗不如畜生,亏你说得出口,你根本就不是 人,狗也比你通几分人性,呸!鲜廉寡耻的畜生,我一定要杀死你,一定。” “我不杀死你,我要你生死两难,你对本门还有可观的利用价值,你不能死。” 京华秀士被骂得火冒三千丈,把心一横,不再脸有愧色,而且开始勇气百倍。没有愧色 心中没有歉疚的人,是会产生勇气的。 声落剑发,剑出灵蛇吐信,第一次勇气百倍地抢先进攻,迸发的剑气彻骨生寒,横定了 心全力卯上了,走中宫无畏地抢攻。 无双玉郎也颇感意外,一剑封出。 这瞬间,她看出惊兆,幸好已修至收发由心境界,封出的剑及时转移出三分劲道,由直 角封架改为斜角度移力扭推,身形化不可能为可能,借势急旋从相反的方向卸力移位。 “铮!”双剑斜交火星飞溅中,猛地激发剧烈的气旋,狂风激荡呼啸有声。 两人的身影倏然闪动,快逾电光石火。 是京华秀士的神魔爪,攻击的主力在左手,剑只是佯攻的诱着,剑先了刹那攻出,神魔 爪在双剑接触时悄然急抓,甚至更快些,劲道后发先至。 但一抓落空,仅抓中无双玉郎的虚影,实体已反旋而至侧背,剑光流泻,喷出满天雷 电。 变化太快太突然,反旋的方位角度皆不可思议。 一声惊叫,京华秀士斜冲出两丈外,全力逃出剑下,但慢了许多。 左背肋连中四剑,难怪把他推送出两丈外,刺破了衣衫,但毫发不伤。 两名中年人及时扑上抢救,及时阻上无双玉郎赶上加上两剑。速度太快,像两道电光破 空,一左一右夹击,剑起风雷劲道万钧。 无双玉郎已来不及封架,身形疾升一闪即逝,登上了丈余高的横枝,像是用幻身术。 又两名爪牙斜掠而至,暗器穿枝而上。 一眨眼,无双玉郎已幻现在三丈外的另一株大树下。 “留下!”喝声似沉雷,两名杀星到了,双刀一上一下划出眩目的光弧,刀气似籁籁天 风降临。 无双玉郎身形未稳,马步无法落实,居然能冲霄而起,剑一振手一抖,双脚一放一收, 穿枝直上梢头,再凌空而起,飞落两株大树的空隙。 “铮铮!”她仓猝间崩开掠地欺近的两剑,其中一剑是京华秀士的。 人影三分,她的身形再次飞腾而起。 “耗尽她的精力,要活的。”几乎被反震摔倒的京华秀士厉叫,暗暗心惊,这一剑已用 了全力,势在必得。居然仍被震开,怎能不惊? 可是,十一个人已经分散,每个人堵截的方向都不同,每个人估计的方位也有异,不可 能在同一期间围攻,下面可以围堵,上空却无法封锁,阻止不了无双玉郎,飞腾穿越,一两 个人根本缠不住她。 她远飞出五六丈外的一株大树,竟然轻如无物单立枝头,剑隐肘后单足踩枝,姿势美妙 不像是有体重的人,成了妖怪化身。 “你也会胆怯怕死。”她向三丈下树底的京华秀士说:“弄讲乌龟壳躲起来。我会找机 会攻你的四肢五官。你早晚会落单的,我不急……” 四个人影穿枝疾上,她却飞跃而起,轻灵飘逸地平射,然后巧妙地斜向飞降,头下脚上 插入另一株大树的枝叶间,三两闪动在枝叶摇摇间,消失了踪迹。 “她会飞”一各中年人摇头苦笑:“咱们只能望树兴叹,谁能像她一样。像小鸟般在枝 头飞翔跳跃?必须找绝地困死她才有希望。” “她在家恢复豪门千金身份时,闺名就叫董春燕。”一名杀星说:“从小在后花园树林 练轻功,八九岁就身轻似燕,在树丛间滑翔跳跃。据说巧燕穿枝这种身法,她可以在穿越柳 枝时,中途转变三次穿向,所以她的侍女都戏称她为迎春飞燕。咱们这些人如想和她比轻 功,这辈子毫无胜她的希望了。” “我会折了她的翅膀的,哼!”京华秀士悻悻地一跺脚,领先使走。
-------------------------- 旧雨楼 扫描,bbmm,凝魂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二十九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二十九章 武道门的弟兄倾巢而至,情势恶劣。九幽门只剩下二十一个人,不再分两店住宿,全集 中在高升老店,不敢再三三两两外出。 武道门是绑匪强盗,全是些亡命高手,在大街行刺杀人毫不介意。不怕受到江湖英雄好 汉的非议。三两个人在外行走,被水火金土怪兵刃一击,很可能一击三中,在数者难逃。 形势逆转,九幽门失去主动出击的优势。还有两条路可走:死守待援;或者乘夜撤回瑞 云谷。 人集中在高升老店安顿,立即举行紧急会议,策定行动计划,以及今后的行止。每个人 都知道情势对他们不利,一个个心情沉重。 追杀八极雄鹰,与他们在瑞云谷暂建山门的事,没有多少关连,不在建山门的计划内, 目的全是为了死去的爪牙报仇,也要永除后患,以免八极雄鹰日后至瑞云谷闹事,影响九幽 门的咸信。 瑞云谷计谋的目标是武道门,武道门却不中计,自始至终不曾现身干预,计谋落空,人 人感到失望。所付出的代价太大,目标却不见踪影,两载策划的心血白费了,仅获得一千五 百两黄金,得不偿失。 现在,武道门竟然意外地出现,可能全门的弟兄全到了,却远在瑞云谷三百里外,所呈 现的强大实力,让九幽门远出巢穴外的少数人手望尘莫及,主客易势,实力相去悬殊,处境 可危。 正在计议,派在店门把风的人,匆匆闯入会议厅,脸色显得不正常。 “启禀门主……”这人不安地行礼禀报:“瑞云谷续派的人赶来了,恐……恐怕不…… 不太妙。” “什么不太妙?”方门主倏然离座。 “好……好像没……没有几个人,坐……坐骑驮着人,正……正在出城,快要到了。” 众人脸色大变,会议不宣而散,纷纷抢出直奔店门,气氛一紧,像是灾祸临头。 一长串健马缓缓沿街向店门外的广场接近,真正骑在马上的人没有几个,都是权充牵马 夫,牵了鞍上搁了用布裹了的尸体。 马上马下活着的人,也只有十八名,尸体却有十二具,触目惊心。有五个人腰与手裹吊 着伤巾,真正健康完好的人只有十三名。 摄魂天魔是军师,急于了解情况,抢出驻马场,劈面拦住领队的人。 “杨堂主,怎么一回事?”老凶魔看清马上驮载的是尸体,倒抽了一口凉气嗓音都变 了。 “骆军师,你……你们把咱们害苦了。”杨堂主惨然长叹,一面拴坐骑一面说:“上一 个信使,也是最后一个信使,从你们这里带讯回瑞云谷,说你们正在南阳寻觅八极雄鹰匿藏 的地方。” “是呀,那又怎样。” “天啊!八极雄鹰却在你们后面。” “什么?你是说……” “他……他杀得我们好惨。”杨堂主忍不住掉眼泪:“我的二弟三弟全……全完了。” “哎呀!他……” “他在中途埋伏等我们。一早我们从店县动身,走不了五六里,一面山一面水,他堵在 路中弹不虚发,掉下河的人连尸首也无法捞取。你看,就剩下这几个人了……” 这一批赶来参加搜捕八极雄鹰的人,共有四十二名,比衔尾穷追的第一批人多十个,实 力却比门主亲领的第一批人差,那禁得起八极雄鹰堵在绝地里痛宰?结果是活的还有十八 名,死的尸体十二具,其他十二个人,被打下河尸骨无存。 一阵好乱,一个个咬牙切齿。 尸体暂寄在文殊寺,以后再处理。 店外有不少人看热闹,沸沸扬扬议论纷纷,其中有武道门的眼线。无双玉郎也杂在人丛 中,可能已听清杨堂主的叙说,她离开时显得兴奋万分,脸上愁云尽散,总算知道有关罗远 的消息,不胜雀跃。 “快来啊!我等你。”她心中狂喜地欢呼。 她盯牢九幽门的人;表面的理由为的是京华秀士,其实为的是罗远,这理由不足为外人 道。 五个人出了街尾,走上至三家农舍的小径,百十步外,就是无双玉郎怒斗京华秀士的树 林。 苏若男走在前面,五湖游龙与飞虎朱强,反而走在她后面。可知她在武道门的地位相当 高。 她们是目击京华秀士十一个人撤走,在树林与人发生激烈的搏斗,远在一两百步外,仍 可看到有人在枝头飞翔腾跃,剑气冲霄,极感诧异。 苏若男第一个想起的人是罗远,她知道罗远的轻功超凡绝俗。可惜人影起落闪没太快, 太远了也看不真切,无法辨认是不是罗远。 她的少女芳心,早就投注在罗远身上了。双方不打不相识,相识便进一步发生感情,罗 远在她的心目中,简直就像庇佑她的诸天菩萨。在引七子三佛入山追逐期间,在山林莽野中 历险共患难,两颗心的距离更为拉近。她已把罗远看成可以倚赖寄托的伴侣,没看出罗远有 意无意间与她保持距离,她在做一厢情愿的美梦。 她心中狂喜,带了四个人绕道奔向树林,却来晚了一步,恶斗已经结束了。 她不死心,冒险在南关附近打听消息,想得到必定白费劲,九幽门的人根本不会透露任 何口风,也没有九幽门的人在外走动。 终于,她看到狼狈赶来的残兵败将,大喜过望,罗远果然平安脱离瑞云谷,走上这条路 来了。 “这就怪了。”她在树林上步,四面察看:“他在唐县截杀九幽门后续赶来的人。那 么,不久前在这里,与京华秀士一群人交手拼搏,轻功超绝的人又是谁?” “确是可疑。”五湖游龙也提出疑问:“咱们已可完全确定,九幽门在这里,咱们是他 们唯一的敌人,又有谁敢向他们挑衅?一比十一,这个人到底是何人物?应该不可能是八极 雄鹰呀,只有八极雄鹰,才有应付他们可怕高手围攻的能耐。” “我一定要找到他。”苏若男懒得去猜是什么人:“我们欠他多了。本来不该把他一个 人留在瑞云谷的。” “门主知道他应付得了,所以匆匆撤走,以免增加他的不便,事实证明他果然平安无 恙。凭他的身手,足以来去自如。我想,他会来的。” “所以我要找他呀?” “你不怕他知道你的身份?” “他对咱们武道门也没有反感呀?” “靠不住。”五湖游龙大摇其头:“他根本不屑管咱们武道门的事。如果他知道你我都 是武道门的人,在大宁集他就不理会我们了。你再三向他表示,武道门不会做违反江湖道义 的事,替武道门辩护。他一直就不肯置信。直至幽冥使者揭发假阴阳使者的身份,他才完全 释疑。他并非对江湖事毫无所知,对武道门难免有成见,或许真的没有反感。也决不会公然 帮助我们。” “这……” “你最好另带几个人接近他,别让他知道你是武道门的人。” “唔!值得一试。”她欣然同意:“我还真的心甘情愿值得做他的侍女。” “呵呵!做大小姐做腻了。”五湖游龙打趣她:“你是有福不知道享呀?” “啐!你少给我贫嘴。”她更脸红到脖子上了,举步急走以掩饰窘态。 她不但甘心做罗远的侍女,甚至心甘情愿做罗远的女人。罗远戏弄她时,她气得发疯。 在桐柏山历险时,她就有弄假成真,想做罗远的女人了,经过一连串的风波,她希望做罗远 女人的念头更强烈了。 南阳府城很小,周围六里多一点点。从东门口至西门口,四方城的直径仅有一里多而 已。 城小,街道却宽,可通车马,因此街宽而街道少,分区毫不复杂,只有小巷的名称稍复 杂些。东南西北四大街,加上府前街和府后街,简单明了。外地人进了城,一问便知身在城 的哪一处角落,不至于迷失跑错地方。 天黑城门关闭,断绝城内外交通。三更夜禁开始,平民百姓一律不许在街上逗留,犯禁 被捉住.不被枷号示威,也将被打廿记刑棍。 城外包括门外四关,是没有夜禁的,因此旅舍大多数集中在城外,旅客赶不上宿头,半 夜到达也可以找得到客店投宿,在城内就无法自由活动了。 城外的街市,以东关外与南关外的街市最繁荣,夜市直维持至四更初,半夜仍有零星旅 客抵达。 九幽门的人不敢零星在外走动.夜间外出更为危险。因此天一黑,高升老店九幽门的人 戒备森严,谁也不敢冒险外出走动。打听消息,全靠地方蛇鼠供给。 白花蛇脑满肠肥,武功还不配称二流,称三流已经相当勉强了,那敢夜间在关外的市街 走动? 他的内堂外堂两总管,管理陈家大宅的内外事务,两人的武功算是第一流的,比宅中的 护院保镖高明些,一年到头里里外外奔忙,是白花蛇的得力臂膀。 在江湖称英雄道好汉的,武功一流也只能算小有名气的人物,与那些大师级的高手名宿 相比,不啻小巫见大巫,见面就矮了一截低了好几级。所以,京华秀士一进陈宅,就成了太 上皇;京华秀士的武功是超拔的。 主外的大总管叫双尾蝎陶如山,曾经与京华秀士打过交道,指出元妙观夜间埋伏袭击, 是某些仇家的嫁祸阴谋,替白花蛇辩护,表示清白与陈家无关。 指挥蛇鼠打听消息,是双尾蝎的责任,他自己也马不停蹄在外奔波,废寝忘食累得要 死。为了陈家的安全,他必须使尽所有的神通。 傍晚时分,南关外市街闹哄哄,抵埠的旅客不断涌入,车、马、轿、驴挤满街,客店食 摊酒坊人满为患。 双尾蝎带了两名打手,在太白酒坊占了一桌,不许别的食客接近,豪霸的气概十足,忙 了一整天,累得浑身尘埃,汗臭刺鼻,晚上还得走动,无暇赶回陈家大宅歇息进食。 酒菜上桌,先狼吞虎咽半填肚皮,再慢慢喝酒,一面喝一面发牢骚怨天尤人,对那些外 地来的英雄好汉,少不了又咒又骂满口粗话。 偏偏有人不识相,不在乎他这位本城爷字号人物。五短身材姜黄脸的一个小伙子,在不 远处的一桌狠盯着他,那亮晶晶的健康明眸,被他看成是故意轻视他的可恶目光,用目光耻 笑他正在走霉运。 “赶他出去,狠狠揍他一顿,可恶。”他向右面的打手叫吼:“最好丢在马粪上。” “总管,不必。”打手比他冷静,大概不需劳心:“有人要对付他,咱们可以隔岸观 火。” 果然不错,近走道一桌的四名大汉,突然分两路走向那位小食客。 一声轻笑,小食客像老鼠般窜出门外一闪不见。四大汉衔尾追出,也一闪不见。 “客官,酒……酒菜钱!”两名店伙计也怒叫着追出,把小食客和四大汉看成吃白食 的。 “那是什么人?”双尾蝎怒问。 “高升老店那位秀士的打手。”打手泰然自若:“他们看出那小鬼可疑。” “可疑就动手捉?他娘的!他们是这样办事的?未兔太不上道了吧?” “这就是他们办事的手段。”打手冷笑:“所以就凭一点点可疑征候,就打上门来胁迫 老太爷,这哪像闯道的英雄人物?简直就比强盗还要横蛮卑劣。” “狗屁!他娘的!” 又有不识相的人找上他,走霉运的人祸事会接二连三,所以说祸不单行。 这位不识相的大汉又高又大,脸色苍黑虎目湛湛,穿得槛缕像个于粗活的伙计,伸出的 大手呈现有力的线条。这种人,是天生的打架好材料。 “嘿嘿嘿……”大汉发出一阵怪笑,在对面拖出长凳大马金刀落坐:“陶爷,你他娘的 替别人跑腿,还真勤快呢,怎么啦,脸色不太好,冲了那位太岁啦?” 左右两打手倏然站起,手要伸出揍人了,但手刚伸出,突然僵住了。 大汉手中,有取自桌上的盛酒锡壶,双手一合一张,酒壶成了湿泥壶,搓、揉、拉、 捏……最后成了碎屑,像沙子般漏满桌面。酒,似乎早就干了。 锡壶带软性,没错,但想以一双肉掌,像捏泥人似的搬弄,谈何容易,双手毕竟不是火 炉,那能熔掉锡壶?性软,更不可能碎成细沙。 两打手感到大热天,居然浑身发冷。这双手如果在他们身上捏弄,会有何种结果? 双尾蝎更是心胆俱寒,张口结舌如见鬼魅。 “你……你是谁?”他终于鼓起勇气问。 “我?我认识你,但你不认识我,其实也不屑认识我:你我是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两个 人。我认识你好几年了,你却从来就没正式瞥过我一眼。总之,你陈家的人很坏,而且非常 毒,但那不关我的事。” “你……你要怎样?” “我要知道这几天所发生的事,看你所说的,与我所打听到的,到底有何不同,何处有 异。” “这些事情……谁都知道……知道……” “我刚到,我不知道呀,最重要的是,你为何替那些外人充眼线当打手,有必要吗?” “不知是……是那些个天杀的仇家,玩……玩弄借刀杀人的毒计,把……把我坑了。 我……我不甘心,也……也将计就计,利用他……他们帮我查……” “这里不便,借一步说话,咱们另找地方谈。叫你的人会账,准备走。” “我……” “你如果不听话,我一个指头,就可以把你们三个人弄死,连仵作也查不出死因。呵 呵,听说过射天指吧?连天上的星星也可以射下来,我就练成了这种指功绝学,三丈外的 人,一点就死。” “我……我跟你走。”双尾蝎快要崩溃了。 三丈外一点就死,未免吹牛夸大得离了谱。但双尾蝎并不认为是吹牛,精神陷入即将崩 溃的边缘。 大援赶到,九幽门已消的实力重新增加,虽则这些大援只是一些残兵败将,仍然可派用 场,这新加人的十八个人,无疑是大援中最精锐的高手。 实力增加一倍,对付豁然欲动的武道门,方门主深具自信,仍可保持均势,有把握可以 吓阻武道门妄动,不敢发起致命的攻击。武道门仅有百余名弟兄,攻击所需付出的代价太 大,再蠢的人,也知道这将是两败俱伤,玉石俱焚的局面,谁敢作这种愚蠢的打算。 实力拉近,立即呈现有所顾忌的平衡的局面;双方都在等,等候最佳的决战时机。除非 有一方退出南阳地境,不然决战将无可避免。 生存与发展是一体的两面,起落升沉是平行的,要生存就必须同时发展,停止发展就失 去生存空间,是个人的野心表现,也是总体组织的愿望。 九幽门要想开创南方一片天,如不积极发展,就无法站稳脚跟生存,会被当地保护已有 权势的人所消灭,所以不但要将对方已有的权势据为已有,而且扩大发展的势力范围。 武道门终于出现了,既然阴谋计算失败,就得硬碰硬来硬的,所以,不能半途而废退出 南阳。方门主的主要目标是吞并武道门,目标出现就必须全力以赴。 武道门所面临的,才是真正的生存之争。 旗鼓相当,必须暂且倔旗息鼓,用尽手段制造有利的战机,看谁神通广大。 方门主的处境最为不利,感到极度焦虑。九幽门的目标是武道门,必须全力以赴。但现 在最强大可怕的劲敌,却是不相关的八极雄鹰,两面受敌。武道门不难应付,神出鬼没的八 极雄鹰却应付困难,每一次接触,所受到的伤害都极为严重,应该以对付目标为优先呢,抑 或是先对付心腹大患八极雄鹰?凭目下的有限人手,能主导情势的发展吗? 他必须运用智慧和手段,打破目下的恶劣处境。 其实,他另有一件极感忧虑的事梗在心头,不仅是两面树仇,而是三面树敌。 无双玉郎的事,就是压在心口上的沉重巨石。他计陷无双玉郎老爹的阴谋,在得意之余 残泄露了天机,消息传入京都,他的一切求援不但完全断绝,而且无双玉郎的老爹会大发雷 霆,要南镇抚司的皇家特务出动收拾他,后果极为严重。 信息显然已经传向京都,无双玉郎第一次遣走的两随从,可能已经从淮安渡过大河,正 在火速奔向京都途中,任何人也阻止不了信息的北传。 除非他能捉住无双玉郎,不然快难改变这极端恶劣的绝望情势。 环观四周,九幽门真找不出一个人,能对付得了无双玉郎。在南下期间碰上真正功臻化 境,武功惊世的高手名宿,皆由无双玉郎出面对付,从没让他失望过。摄魂天魔那些人,只 能对付稍超等的牛鬼蛇神,碰上超等的拔尖高手,只有无双玉郎才能胜任。 这次大宁集驱逐碍事群雄的行动,只有无双玉郎能和八极雄鹰平手一击,双方势均力 敌。至于摄魂天魔,简直就成了吓破胆的老鼠。 操之过急导致与无双玉郎反脸成仇,他后悔已来不及了。后悔无济于事,他必须扭转乾 坤。扭转的机契在无双玉郎身上,得设法解诀这棘手的问题,至少得在这段生死存亡期间, 防止无双玉郎乘机火上加油。 解铃尚需系铃人;系铃人是京华秀士,得责成京华秀士出面解决。牵涉到情感纠纷,当 事人解决事半功倍,而旁人强制解决,说不定反而增加困难。 无双玉郎扮成小流浪汉,神出鬼没愈来愈精,想找出她的落脚处,谈何容易?而且见面 一击即走,不接受解释。南阳最少也有上千名这种小流浪汉,只有白花蛇这种地头蛇,才有 能力追查下落。 京华秀士也被无双玉郎逼得受不了,也希望尽快解决这令他羞恼的隐忧。无双玉郎软硬 不吃,他真也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他知道白花蛇的手下蛇鼠众多,不会让他失望,自己也派了几个人监督一群小蛇鼠,直 接供应消息,以争取时效。消息如果几经转折,传到时已失去价值,因为这期间必定变化莫 测,用不着处理了。 他直接派遣的几个人,无双玉郎全认识,虽然化装易容的技巧并不差,仍然难逃出无双 玉郎的法眼,被作弄得东奔西走,反而阻碍了蛇鼠们的布线侦探行动,在城内城外你追我 赶,大捉迷藏。 他必须冒险,务必先解决无双玉郎的难题,才能同心协力对付武道门,和可能追来的八 极雄鹰。迄今为止,方门主和他的意见颇为一致,认为这是他们的内部问题,英雄所见略 同,无双玉郎不可能与武道门八极雄鹰勾结,问题简单容易对付。 另一个共识是:无双玉郎不会对九幽门的人下毒手,因此所有的人见到无双玉郎,就放 心大胆上前擒捉,先缠住她再说,让随后赶到的人布置张罗。 下定决心,他立即展开行动。 白花蛇没令他失望,重要的消息及时传入他手中。
-------------------------- 旧雨楼 扫描,bbmm,tian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三十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三十章 夜市刚张,南门外几条街巷灯火辉煌,行人摩肩接踵,店铺与门摊顾客来来往往。十余 家大小旅舍。仍有陆续抵步的旅客投宿。大家都在忙碌。也正是活动的好时光。 南面巷底近城濠一段民宅,却没有多少人走动,小巷没有市肆,没有门摊,全是杂居的 杂乱的居民,连街灯也没有几盏,偶尔有几个从夜市返家的居民经过,显得冷冷清清,早睡 早起,是这些小民百姓的作息规范。 五个黑影悄然抵达一座土瓦屋,两人先从邻舍的屋顶超越,堵住了后门,立即从窗缝塞 入一根后有鼓风皮囊,前小后粗的管状物,鼓动皮囊,喷出一阵阵如烟似雾的淡灰色粉状 物。 堵住前门的三个人,也依样葫芦,从门下与门限交界处的缝隙,轻柔地喷出同样的烟 雾。 片刻,又片刻,淡灰色的烟雾,该已弥漫在这两座小小土瓦屋,开始发生作用了。 巷对面的屋顶,接二连三出现几个黑影,先藏身在屋脊后,再派了一个黑影,爬过屋脊 滑至檐口,无声无息向巷下留心观察。天色虽然幽暗,星光朗朗,巷下更不易看清景物,附 近没有门灯,但仍可模糊地看出,下面的三个人鬼鬼祟祟,做些什么勾当。 行家一看便知,那是下五门小贼,在泄放鸡鸣五鼓返魂香一类迷药,从门缝下将迷香往 屋子里灌。 黑影极有耐性,小心地仆伏在近檐口处,静静地等候结果,无意采取任何行动。正看得 一头雾水,弄不清这些人为何要扮小贼,突然人影一动,有人飞跃而起,一眨眼便上了瓦 面,劲风呼啸。 黑影的反应十分迅疾,身法更为灵活,飞升的人刚上升,他便向侧滚动。 一声暴响,可怕的怪异劲风击中瓦面,碎瓦爆裂猛然散飞,屋顶破了一个斗大洞孔。 黑影已滚出丈外,逃过劲风的致命一击,一蹦而起,跃回屋脊。 伏在屋脊的三名同伴,也立即长身而起,剑吟隐隐,四支剑同时出鞘。 “神魔爪。”撤剑的黑影是苏着男,躲过急袭的一爪甚感心惊:“京华秀士,你怎么扮 小毛贼?可耻。” 在下面施放迷香的两个人,闻声也跃登瓦面c “原来是你,小美人。”京华秀士欣然叫,流里流气不再像秀士:“你只来了四个人, 就敢偷蹑在我后面送死?从前你和罗小狗在一起,一直就隐起身份,当时如果让我知道你是 武道门的人,情势早就改观了,以后也不至于发生如许风波。哈哈,你落单了,好,妙!” “对你来说,一点也不好,更不妙,因为我一定可以再用双锋针杀死你。”苏若男的左 手虚幌了一幌:“上次你用神魔爪偷袭,这次仍然偷袭无功。上次我的双锋针伤不了你,因 为当时是白天。现在是黑夜视线不良,我不相信你仍然幸运留得命在。” 她是相当自负,武功出类拔萃的女强人,曾经与京华秀士交过手,所以在气势上相当磅 礴。 京华秀士已看出她四个人,身上没带有那种所谓五行喷筒,所以胆气壮了许多,对她的 双锋针并无多少顾忌,轻灵地向屋脊逼进。 “有多少零碎,你可以全抖出来尽量施展。”京华秀士傲然地说。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必然会用尽一切手段杀死你。我提醒你小心双锋针,并不表示 我一定会用双锋针要你的命。” “你要我的命,我却要你的人。”京华秀士徐徐拔剑:“门主要活捉你,在大宁集他便 发誓要把你弄到手。我也一样想要你,快活了之后再送给他。小美人,你是我的?” 怪叫声中,剑出狠招指天划地,一招两剑分攻上下,剑气迸发声如风涛,胆气比往昔壮 了许多,无畏地走中宫抢攻,剑势极为狠烈,气势慑人心魄。 第一枚双锋针被剑奇异地挑飞,第一剑等于半途而废;第二枚双锋针,也间不容缓地被 左爪拍落。第二剑,有如惊电疾进,瞬间的变化令人目不暇接。 第三枚双锋针击中京华秀士的小腹,贴剑锲入难见形体,强烈的剑气,仅略为消去双锋 针少量劲道而已。 铮铮两声狂震,火星飞溅,两人各向侧方震飘;剑上的劲道半斤八两。 双锋针从京华秀士的小腹弹落,掉落在瓦面其声清脆,滚落小巷去了,无法贯入小腹。 左侧的邻舍屋顶,数个黑影来势如星跳丸掷,小巷的屋舍高低参差,这五个黑影两起三 落,便现身在这家的屋顶,难以看清真实的形景。 这瞬间,京华秀士与苏若男双方的人,正同时冲进,四比三即将接触。 五黑影恰好飞跃而至,最快的黑影黑袍飞扬,像一只大蝙蝠,更像突然出现的幽灵。 “要活的!”这人喝声如乍雷。 风雷乍起,一双大袖一拂一抖,飞起猛烈的气旋,像是突然刮起一阵龙卷风,将占住屋 脊有利地势的苏着男四个人,不向外吹反而急旋内聚,马步大乱,似要相互挤成一团。 京华秀士三个人反应迅速,当黑影跃来时,奇快地倏然刹住冲势,不进反退,人向下一 挫,快速地向下滑,正好脱出强烈袖风所形成的气旋圈外。 京华秀士更因震飘的距离远些,不在气旋的威力圈内,也向侧鱼跃出丈外,折向贴瓦绕 至脊角,把屋瓦压碎了一大片,急向内移,循急激的气旋内窜。 他要乘机把晕头转向旋动的苏若男,及时抓住乘乱溜走,在混乱中视线朦胧,拖住一个 人滚下屋,应该不是难事,他不希望苏若男落在别人手中。 当然,他知道来人是谁,即使没听到乍雷似的沉喝,从强烈的袖风。也知道来人是谁 了。 刚贴瓦伸手抓住苏若男的右脚踝,五指还没扣牢,背部上空急旋的气流,突然旋劲消 失,随即与另一股怪异的气流汇合,嘭一声闷爆,气流的旋劲变为爆发,声势剧增,无穷的 震撼力彻骨裂肌,威力因汇合而增强两三倍,背部似有千斤巨力扫过,震得他浑身压缩,几 乎气散功消,腹下的屋瓦全碎,可能断了几根桁梁,控制不住身形,随屋顶向下飞堕;眼前 一黑,不知天地何在。 屋顶上,像是遭了一次爆炸大灾难,所有的人皆向四面八方乱散,敌我难分,连左右邻 的屋顶也遭了殃,被践踏得瓦碎桁断,一蹋糊涂。 用可怖袖风攻击的黑袍人,像中箭的雁,震起、飞出、手舞足蹈跌落下面黑暗的巷子 里,传出凌乱的双脚着地声。 苏若男被袖劲所束缚带动身形,晕头转向无法抗拒;在即将摔倒的瞬间,小腰肢突然被 人挽住,耳中听到熟悉得令她狂喜的声音,身躯被挽住斜飞而起。 “快走!”是罗远在她耳畔急喝。 她飞至邻屋的屋顶,视力还没恢复清明,依移可以分辨将她送出的罗远,正向巷下纵 落。 “他来得正是时候。”她兴奋的自语。 可是,她无法跟随罗远往巷下跳,相距已在四丈外,也无法料定纵落的人是不是罗远。 屋上人都已四散,她的三名同伴有一位已掉下屋去了,必须照料自己的人,先善后再说。 黑袍人的一双大袖,所爆发的惊人威力,她算是开了眼界,仍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京华秀士不但知道来人是方门主,也猜出击破方门主双袖猛烈气旋的人是罗远。 他是被方门主宠坏了的人,恃宠而骄,任所欲为,甚至近乎无法不为。所以,他敢找机 会把门主所属意的苏若男,先一步弄到手享受,不怕门主怪罪。 已经到手的苏若男飞掉了,他极感失望。屋顶破塌他往下跌堕,第一个念头是保命第 一。 他怕定了罗远,而且知道门主也对付不了,黑夜中一击石破天惊,门主获胜的机会不多 于三成。他不能再从破屋顶跳上去与门主联手,自己的生命重要。事实上他完全不知道所发 生的变化经过,伏卧在瓦面伸手去抓苏若男,随即压力君临,屋顶塌破往下掉,屋顶上到底 发生了些什么变故,他毫无所知。以后所发生的事,他同样一头雾水。 屋顶上有人打打杀杀,房舍的主人早吓得躲到床底缩成一团,谁敢出门查问?他在黑得 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内摸索,模到门就破门,见窗毁窗,最后眼前稍亮,这才发现正处身在小 巷子里。 斜对面,就是他与同伴泄放迷香的民宅。 屋顶静悄悄,人都走了。发出一声信号,他问在民宅的屋角隐起身形,召唤同伴会合, 却不敢上屋发信号,连上屋察看的勇气都消失了。 第一个同伴,从巷底方向奔到。还好,第二位也平安地赶来会合。 “堵在后门的两位堂主毫无动静,也许已经进去了,不知道外面所发生的事故。”他指 示同伴进屋的方法:“撬门进去,他们该已得手了。” “不对,副门主。”一位同伴说:“说好了由我们先进去的,他们怎敢擅自行动?” “你的意思……” “巷对面屋顶发生恶斗,两位堂主应该听得到,应该赶来会合,不可能置之不理擅自入 屋。相距不远,他们应该听得见,甚至看得见,决不可能仍然呆在后门或者擅自入屋。也 许……”” “也许什么?” “他两人出了意外。” 京华秀士糊涂一时,猛然醒悟,一跃登屋直趋屋后,不假思索跳落后门。 后门闭得牢牢地,毫无所见,两位堂主不在,也许真的不等他,径直入屋去了,所以没 听到对巷屋顶上所发的打斗声息。 两同伴跳落,立即用刀撬门,整扇门卸下,略一倾听里而的声息,先后小心地探入。 里面黑沉沉,只能摸索而进。这种挤在小巷于里的简陋平民房屋,格局简陋窄小狭隘, 没有重门叠户,摸到走道便可通行无阻,不需用火褶子照明。 毫无声息,没有灯火,除非击破房门,不然就无法知道几间卧室内的情形。 没有任何声息,表示屋内的人,皆已被迷香摆平了,用不着再偷偷摸摸吞吞按寻啦。 终于摸到灶间,火刀一击,火石的火星点燃纸媒,一晃便火焰吐出,点燃了火褶子,找 到松明点燃,重出找寻卧室。 始终没发现两个堂主,便不再理会,打开一间卧室门,果然看到一男一女,一看便知是 夫妻,女的昏迷在床上,男的卷曲躺在房门侧的地上。 确是被迷香弄昏的人,不是他们要捉的人。 另一间房内,床脚躺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头发仍是湿漉漉的,可知是刚洗完发,返 回卧房时昏倒了,脸蛋倒还有五六分姿色,不是他们要捉的人。 穿越内堂,拉开门进天井,打算进入前一进房舍,可能要找的人安顿在前一进的卧室 内。 松明火焰闪动,光度不足,举着松明踏入天井的爪牙,毫无戒心地向前走。天井不大, 不能称为院子,而且两侧没有厢房,不需费心按查。两侧,是邻舍土瓦屋的山墙,脊角并不 高。这一带的居台,屋顶都不高。 京华秀士跟出,突然有所惊觉。先前与同伴在大门前泄放迷香,就是因心生惊兆,跃登 巷对面的屋顶,发现了苏若男。 “小心!”他急叫,猛地一爪虚空抓出。 叫唤了一步,只能仓猝发出三成劲道的神魔爪,也晚了一刹那,变化已经结束了。 一个淡淡的人影凌空而降,头下脚上斜插而下,双手扣住举着松明的爪牙双肩,身躯随 降势收缩,双脚蹬在爪牙的背上琵琶骨上,身形立即急升,凌空两记美妙的后空翻,重新登 上瓦面,一闪不见。 “哎……”爪牙厉叫,丢掉松明向前一仆,再发出痛苦的叫号,挣扎难起。 双肩骨与双锁骨,全被扣断扣裂,双琵琶骨的一蹬,也把最坚硬的琵琶骨踹裂了。 一抓落空,京华秀士飞跃而起,一鹤冲霄直上屋顶,以速度取胜,不讲求飞升的姿态是 否美妙。 袭击的淡淡人影下搏与上升的身法,正是极难练的巧燕翻云,下降、上升、折向、空 翻,如果没练至身轻似燕的火候,降下就飞不起来了。 他刚跃上屋顶,双脚还没沾及瓦片,淡淡的人影已出现在前面的屋顶,飞越三丈余宽的 天井,简直就像张开手脚飞翔。 “原来是你。”飘落屋顶的人影叫:“报应临头,你这人面兽心的畜生!” 后一句咒骂声,是飞跃时所发,声落已跃回这一进的瓦面,速度比先前飞越天井更快。 是无双玉郎,身法真像可以自由飞翔的燕子,重量与飞越的距离已消失,像鸟一样轻 灵。 京华秀士十分机警.向下一沿便降下天井,往内进厅一窜,一闪不见。 他只敢来暗的,不想冒险和无双玉郎明里拚搏,阴谋失败,必须走避。他的另一爪牙更 机灵,已早一步窜回黑暗的内堂。二比一,他毫无胜算。 无双玉郎飞跃而下,毫不迟疑跃向内堂门。 糟了!她忘了天井中被她抓伤的爪牙。 爪牙仆伏在天井中央,头朝内堂门,双肩的肩骨和双锁骨被扣断扣裂,双手仍可发出挣 扎的力道,猛地撑头抬身,头向下一叩,一声轻响,寒芒破空。 是小型背装弩,非常令人意外的霸道暗器。 无双玉郎在冲入堂口的瞬间,感到左肋有物以高速擦过,当时并没运功护体,擦过而已 她也没介意,反正知道身后有人用暗器对付她,暗器并没击实。 屋内漆黑,哪能追得上一个伯死鬼?追出后门,已经一无所见。 正想跃登屋顶察看,突觉心头发恶,眼前发黑,立即波及双脚,腿一软,无法跳跃了。 “咦!”她踉跄站稳,讶然惊呼。 恶心消失了,眼前也不再发黑。 后门是野地,房屋的长度不一,也就参差不齐,有些人家建了鸡窝猪圈,有些人家辟了 菜畦,反正凌凌落落,藏匿毫无困难。她认为京华秀士不会往荒野逃,必定上屋逃回大街。 她想上屋,一阵昏眩感猛然光临.双脚虚脱,那种无力感会令人绝望或疯狂。 吃力地扭转身,向前一栽。像是出乎本能,用顽强的意志力驱使手脚移动;向前头的蔓 草荆棘丛生处爬行,得找地方躲起来,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体内为何会发生这种可 怕的变化? 罗远将苏若男从袖风围困中救出,猛追震落巷下的黑袍人,但晚了一步,无法衔尾追 随,纵落小巷,弯弯曲曲的小巷黑沉沉,不见人影,听不到声息,但他却凭经验估计震落的 人走向,沿巷飞掠而走。 他没看清黑袍人的面貌,天太黑,接触也仓猝,但从可怕的袖劲中他知道这人是谁。 在大宁集,他第一次碰上强劲的对手,仓猝间全力运剑,无与伦比的强烈剑气,击破对 方的猛烈无匹袖功。今晚这个黑袍人那彻骨裂肤的深雄袖劲,已表明就是那个在大宁集出现 的人,全力击出的一记以神御剑,击破那人的大袖占了上风。 那次,也是他初露头角,自取绰号为八极雄鹰。 他对这个不露名号,排山袖非常可怕的中年人,怀有强烈的戒心,知道早晚会与这个人 生死相见,因为那次他与三妖狐和苏若男,杀了这个人好几个武功了得的爪牙,对方决不会 放过他的。但迄今晚为止,这期间一直不曾与这个人碰头。 今晚这个人所使用的袖功,确是排山袖,只不过把直劲改用旋劲施展而已,旋劲的威力 比直发的劲道更为惊人,难怪苏若男禁受不起。 苏若男是第二次败在这人的排山袖下,这人也第二次被他所击败。 重要的是,他从无双玉郎口中,知道九幽门的门主,叫北溟绝剑方永昌,有超等的高手 十杀星和哼哈二将,武功极为谅人,因此他怀疑这个人就是九幽门的门主。 在黑暗的小巷内追人,无法加快速度,小巷弯弯曲曲,稍快些便会一头撞在墙壁上。追 了数十步,他大感不耐,腿一弹便上了屋顶,再一起便飞越前面一座有阁楼的房屋。 这种普通贫民住宅,屋顶并不牢固,在上面掠走已经相当危险,稍一用力便会踩破瓦 面,脚下陷可能折足。他竟然急于追赶在屋顶纵跃,甚至飞越宽约两丈的楼房。楼房两侧与 邻舍交接的山墙,高出邻舍近丈。这是说,他如果飞越成功,不算上升与下降的高低距离, 直距离最近也有三丈以上,飞越时飘落邻屋的瓦面,必定有如一块大石往下砸,不踏破屋顶 才是怪事。 这已经不是人体所能达到的距离,超出体能的极限。他竟然在起飞时,不曾踏破脚下受 力的屋脊,身形以优美的升弧扶摇直上,顶点竟然在搁楼的侧方八尺左右上空,飞越完全成 功,降弧必定可以飘落预估的落点以外。 巷对面的屋顶,突然出现七个黑影,从侧方看他飞越,天虽黑依然可一目了然。 “好,他可以称天下第一只鹰。”叫好声如沉雷,声震夜空。 “他将是死鹰一只!”邻屋的屋顶,接着传出厉喝。 升起九个人影,发射出满天铁雨钢流,每个人皆用双手连续发射,全向他集中攒射。 他正向下飘落。落点外丈余的邻屋有九个人等侯他,先用暗器攻击,在空中把他击毙就 省事多多。 他飘降的弧度不可能改变,暗器成半弧形迎着他的降弧集中的,绝对可以在他降落之前 把他击毙,任何内家高手的护体神功,也挡不住这阵铁雨钢流,暗器中有专破内家气功的霸 道利器。 他的身躯似乎突然缩小了两倍,飘落的降弧倏然消失,改变为突然直坠,张开的手脚紧 收,像怒鹰敛翅下搏,更像一块石头,自天而降笔直砸下,问不容缓地改变落点,恰好避开 在降弧线上集中的暗器群。 下坠的速度太快太突然,黑夜中视线也容易模糊,因此他的身影,似乎在空中突然消失 了。 喝彩叫好的这一面屋项,同时冲出十余个黑影,隔着小巷也用暗器攻击那九个黑影,一 面发射一面咒骂。 一声怪啸,九个黑影无暇查看罗远是死是活,黑影连闪,在对巷射来的暗器到达的前一 刹那,向相反的方向撤走,见好就收,不想和十余名劲敌在夜间拼暗器。 十余名黑影知道追不上,四面一分,找寻可能已被射落的八极雄鹰,最后不得不离去, 无法证实八极雄鹰是死是活,反正知道在那种恶劣情势下,活的机会微乎其微,很可能尸体 掉落在屋下某处墙缝里了。 九个黑影是向南门外大街的西端撤走的,似乎并不急于远走高飞,而且故意时上时下, 时而在街巷中窜走,时而飞檐走壁从屋上起落,甚至故意踩裂瓦片,让屋内的人惊惶叫骂, 也引起夜游的人惊呼。 四出引人注意的意图明显,到处飘忽出没,碰上追逐的人手众多,就尽快摆脱忽聚忽 散。如果现身拦阻的人少,就以雷霆万钧的声势,毫不迟疑先用暗器攻击,暗器无功则立即 撤走,避免短兵相接缠斗。 现身追逐或拦截的人似乎罕见,偶或碰上一批而已。策应八极雄鹰那十余个人,就是实 力最为庞大的一批。这一批人并没有穷追,留在原处搜寻可能被击中的八极雄鹰,黑夜中穷 追危险性太大,潜藏布伏的策略最安全,功效也大,猝然伏击定有收获。 苏若男又是另一批人,几乎被方门主一网打尽。 南门外大街范围并不大,几条街十几条巷而已。这九个黑影绕了半圈,再也没碰上可疑 的人,不久又绕回苏若男遭遇方门主的小巷。 迎面五个黑影来势如星跳丸掷,起落如飞,看到形影,已经相距不足五十步了。 九黑影向瓦墙伏倒,发出一声暗号。 五黑影急跃而至,中途也发出一声暗号。 “怎样了?”五黑影中的黑袍人低声问,赫然是方门主去而复回。 “八极雄鹰很可能被咱们击毙了。”九黑影的领队人现身行礼回话:“可惜没有机会找 寻尸体,有武道门大批人手赶到……” 这人是摄魂天魔,左手仍包着伤巾,右耳也用布包住,伤势并不影响行动的灵活,老凶 魔接着将遭遇用暗哭攻击的经过,一五一十详说了。 “可能?不可能。”方门主冷冷地说:“如果你们的暗器,能如此轻易地把他杀死.咱 们怎会有今天的狼狈?记住,不要主动找他。” “门主之意……” “一举不能毙了他,反而激起他的强烈报复。” “可是……” “不要可是,你们对付不了他。今晚咱们的目的,是引出一些武道门的人杀鸡儆猴,时 机一到,再全力对付这头死鹰。” “碰上了,委实忍耐不住……” “忍不住也得忍。走吧?你们再四处走走,能引出武道门一些人加以活擒,便成功了一 半。” “好的,咱们继续走动。”摄魂天魔行礼告退,带了八名爪牙重新在各处飘忽出没。 方门主突然似有所觉,向四同伴打手式,伸手向巷对面一指,众人侧耳倾听是否有异样 的声息。 对面那家住宅,就是京华秀士使用迷香的房舍。 一打手式,五人鱼贯向巷对面飞跃。
-------------------------- 旧雨楼 扫描,bbmm,tian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三十一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三十一章 京华秀士精明机警,武功也出类拔萃,论经验与斗心计,无双玉郎哪能和他比?但比武 功,他就差了一大段距离。他的神魔爪虚发伤人的威力,仅一丈左右。而无双玉郎的破山拳 可在丈二以上将人虚空打死。 尽管他知道武功不济,但他有信心在斗智上可稳占上风,所以无意见面就拼死活,有效 地用缠劲周旋,以便制造机会把无双玉郎弄到手。 他窜入内堂,并没从后门逃走,入堂便向下伏倒闪在门旁,神魔爪的劲道已默运十成, 等候无双玉郎抢入。 可是,无双玉郎冲入的速度太快,吓了他一大跳,神魔爪还没发出,人影已到了堂口, 几乎撞及半伸出门框外的头。 几乎在同一瞬间,有异物掠过无双玉郎的左肋,擦过他的左耳旁,未触及耳朵,但高速 掠过的气流波动暗劲震撼力,令他毛骨悚然,以为无双玉郎发现了他,用射天指给了他一 击。 他的头本能地收缩外移,人向下挫。 狂风一掠而过,无双玉郎已冲入内堂,堂内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他惊出一身冷汗,滑至壁角蜷伏如虫。轻而急的脚步声被他听到了,知道无双玉郎已进 入内间。 向门外鱼跃而出,跳入天井一记轻灵的后空翻,登上瓦面直趋后门。 他另一个同伴已先他一步窜入内堂,不知藏身在何处,可能从后门走了,他必须到后门 察看,以便策应支援,也希望能在后门蹑在无双玉郎后面,等候机会再玩弄阴谋诡计。 他是专为了无双玉郎而来的,白花蛇供给他正确的消息,有一个可疑的小流浪汉,藏匿 在这一家民宅内,既然已经失败,他应该溜之大吉,但他不死心,死缠不休等候好机。 无双玉郎关乎九幽门的生存发展,他必须用尽心力把无双玉郎弄到手,为公为私,他都 责无旁贷。如果失败,他就成了断送九幽门前程的罪魁祸首。一旦无双玉郎的老爹策动南镇 抚司的人,扫荡清除九幽门,连方门主也不会饶恕他。 爬伏在后门上方的屋檐向下瞧,他愣住了。 没错,廿步外的野草蔓生荒地,有一个人影吃力地向前爬,看形影他知道是无双玉郎, 剑系在背上,娇小的身材仍可分辨。 “她在干什么?”他心中惊疑不定:“灵猫蹑鼠?她发现什么了?” 向前面的草丛荆棘留神察看,天太黑一无所见。 他不敢妄动,定下心静观其变。 他知道有一位同伴,受伤倒在天井里。另一位同伴,窜入内堂生死不明。也许,这位同 伴逃出后门,躲在前面的草丛中,被无双玉郎发现了。 片刻,爬动停止了。无双玉郎仆伏在草中,不仔细看还真不知道是人,他只能看到模糊 的形影。 久久,毫无动静,他疑云大起,却不敢现身跳下去。 下面黑影一闪,他的同伴从后面闪出向下一伏。 “于堂主。”他在檐上低叫。 于堂主惊得跳起来,扭头上望拉开马步戒备。 “董姑娘走了。”于堂主看到他了。 “咦!你不知道?”他一跃而下。 “我知道什么?” “她在前面。”他向前一指:“仆卧在草中寂然不动,像是睡着了,我还以为她在蹑你 的踪迹呢!” “有这么一回事?在何处?” “就在前面二三十步。” 先前在屋上往下看,草挡不住视线,到了屋下,反而看不到仆伏在草中的人。 “会不会是故意要骗我们现身?”于堂主警觉地向侧移,找地方障体。 “咱们分开接近,小心了。”他挫低身躯小心地绕右侧接近,神魔爪已蓄劲待发,保持 最高警戒,随时可应付意外的攻击。 无双玉郎并没有昏迷,神智是清明的,晕眩感时发时消,不会令人昏迷不醒,但浑身虚 脱,四肢软弱无力,最后终于完全失去四肢活动的能力,仆伏在草中待毙,她已经没有移动 双手的能力了。 她终于想起冲入内堂时。左肋有物以高速擦过,可能已擦破胁衣,擦伤了肌肉。 “淬有奇毒的暗器伤了我!”她心中惊叫:“毒性并不剧烈,他们要活擒我!” 再落在京华秀士手中,她死定了。可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无门,那种生死两难的情 景,想起来就毛骨悚然。后果更为严重,会累及她老爹。 “罗远,罗……远!你在何方?”她心中狂叫。 只有罗远才能救她,武道门的人靠不住,该门没有真正的超拔高手,找不到能与九幽门 精锐相搏的人才。京华秀士在九幽门中,还不算真正超拔的高手,但武道门的人,能对付京 华秀士的高手就找不出几个。 危难中,她唯一想到的人是罗远。可以说在所有的人中,罗远是唯一站在她身边支持她 的人。 她听到轻微的踏草声,然后有泥块投落在她身上,她想动,却连活动手指的力量也没有 了。 有人走近,一指头点在她的身往穴上,立即脊骨发僵收缩,本来僵化的身躯更僵了。 被人抓住、翻转。天色虽黑,相距太近仍可分辨接近的人是谁。 京华秀士。另一个她也认识,是京华秀士的心腹死党,风雷快剑于敏,一个颇为能干的 堂主。 “她死了吗?”在一旁戒备的于堂主问。 “没有,好像……好像僵了。”京华秀士不住拍打她的脸颊:“或者昏了。小丫头, 你……千万别死,活的你才有价值,你……” 她不加理睬,闭上眼睛等候恶运临头。 “快把她背回去交给门主。”于堂主大感不安:“可别让门主误会是咱们失手杀了她。 你不要紧,我可就灾情惨重。我来背。” “你去背周堂主,他被这小丫头击倒在天井里,可能被打昏,小丫头不会向咱们的人下 毒手。” “好吧!背女人你千肯万肯,背自己的弟兄你毫无兴趣。小丫头众所公认是你的人,难 怪你抢着背……” “你给我闭嘴!”他恼差成怒沉叱:“不开口没人说似是哑巴。” 不远处的屋顶,突然有人往下跳。 “这恶贼在这里。”领先跳落的人大叫。 他一蹦而起,迅速拔剑。 女性的嗓音他不陌生,是苏若男。共跳下五个人,两起落使出现在眼前。 “给你一枚双锋针。”苏若男怒叫着冲到,声落手扬,白天也难看清形影的双锋针破空 而飞。 苏若男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所以知道是他,其实他如果不说话,接近至十步内,也看不 清面貌。 不久前苏若男向他发射了三枚双锋针,最后一枚击中他的小腹,针被弹落毫发无伤。这 一枚以脑袋为目标,不再向胸腹攻击了。 射中头部相当困难,除非速度比脑袋的反射性闪动快。以苏若男的发针技巧与劲道估 计,白天射中一流高手脑袋也非难事。 京华秀士是超等的高手,晚间脑袋也不易击中。 “在下真走运。”他身形一晃,便摆脱激射如电的双锋针,轻拂着长剑游走:“真是天 假其便,两个我中意的女人,竟然聚在一起。我京华秀士名士风流,正好一箭双雕。” 嘲弄声中,他连接五剑,来者不拒,双剑交接,传出震耳的金鸣,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 恶斗,正式以真才实学公平相决。 “你也别闲着。”苏若男的同伴飞虎朱强,铁爪手套向于堂主一指:“来玩玩,玩命, 打!” “你算什么东西?”于堂主一剑挥出,铮一声拍中抓来的虎爪,立还颜色连攻七剑,出 剑速度之快,无与伦比,不愧称风雷快剑,剑一起风雷骤发,变招的速度更为迅疾猛烈,专 门克制刀剑的虎爪,毫无扣住长剑的机会,爪封出剑招已先一刹那改变了。 各展所学棋逢敌手,恶斗空前猛烈。苏若男的另三位同伴,无意倚多为胜,在一旁移动 戒备,一名同伴走近无双玉郎,蹲下察看片刻。 “是和我们捣蛋的小流浪汉。”这人高声宣布:“应该是站在我们一边的人,被他们杀 死了。” 无双玉郎闭上眼睛,身躯僵硬强直,故意将呼吸调整至最弱,难怪被看成死人。 “把尸体带走吧!”另一同伴的口气流露出同情怜悯:“别让这些狗娘养的侮辱尸体, 算起来他也算是咱们的同盟,敢和九幽门为敌的人,都值得咱们尊敬。” “唔!小姐不太妙。”正打算扛起尸体的同伴,突然离开向斗场移动。 苏若男的处境,的确不太妙,逐渐递不出招式,只好改采快速移位游斗了。 这期间,她先后击中京华秀上三剑,一中右肋,一中左腰背,一中右脖外侧,但每一剑 皆被反震弹出,仅伤衣裤而已,斗志因之而迅速沉落。 她知道九幽门的十杀星与哼哈二将,都是刀枪不入的可怕高手,没料到京华秀士也修至 这种境界,一切神奥的攻击皆成了徒劳心力的废招,那有制胜的机会? 京华秀士却勇气百倍,用强攻对付她,不理会她的剑招,不封不架豪勇地强行切入,把 她逼得连连后退,仅能以快速地闪动游斗,能支持得了多久? 飞虎朱强也没能取得优势,与于堂主的恶斗极为猛烈,爪似乎克制不了轻灵的剑,于堂 主的剑太快了,避免和爪正面接触,双方保持平衡局面,必须等到双方精力耗得差不多了, 才能行短兵相接决定胜负。 “咱们一起上吧!为个人名气声威而斗的事不时兴了。生死存亡之事,必须倾全力以 赴,何况他们已用尽各种卑劣可耻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以军旅的型式强攻急袭,从来就没 和我们作英雄好汉式的了断。上!” 说上就上,五比二立即火杂杂地挥剑直上,刀光剑影飞腾,逐渐取得优势。 若地怪啸声暴起,然后传出慑人心魄的厉号,夹杂着一阵阵枭啼似的怪笑,各种声浪像 风涛般震撼着夜空,胆气不足的,真会被震昏或吓倒。 一排参差错落的小巷民宅后面屋顶,出现了无数黑影,黑衣裤,只露双目的黑头罩,打 扮完全一样,仅所携带的兵刃各有不同。 对面的荒野中,也出现一队人影,有些人分持金水火土五行喷简,人数并不比戴黑头罩 的人少。 激斗中的七个人,恰好被夹在中间,啸声传到,舍死忘生恶斗的七个人立即中分,恶斗 中止, 戴黑头罩的人纷纷跳下,迅疾地半弧形列阵,共有三十名之多,声势颇壮。 京华秀上与于堂主,退至阵右加入行列。 苏若男五个人,也向自己人的阵势退走。 “逆我者死,永沦九幽。”三十名戴黑头罩的人同声大吼,声震城郊:“逆我者死,永 沦九幽。逆我者……” 苏若男这一面的人举起四面门旗,那是武道门的标帜。 “我武维扬!我武维扬!我武维扬……”四十个男女,也用更高更亮的嗓门大叫。 双方正式以真身份面面相对,两门正式兵戎相见,暗斗化为明争,决定性的时刻终于到 了。 无双玉郎躺在草丛中,等侯命运的决定时刻到来。不论是哪一方获胜,她都难逃灾祸临 头。武道门的人,知道她是九幽门的主将,苏若男认识她,岂肯善罢干休? 双方大叫大嚷示威,亮出旗号门户,表示双方皆有决战的打算,情势已导致狭路相逢, 正好面对事实,打破密云不雨的波诡云谲局面,是当面解决的时候了。 方门主带了四随从,步伐整齐神气地出列,气势磅礴,一门之主极具威严。他是唯一不 戴头罩的人,穿的也是黑袍而非黑劲装。 武道门门主九州无常叶天中,是第一次以本来面目出现。也带了四位弟兄,气势也相当 慑人。 天黑星稀,视线有限,但在这些旷世高手的夜眼中,三丈内分辨五官相貌毫无困难。 “在下武道门门主,九州无常叶天中。”叶门主声如洪钟,字字震耳。 “我,九幽门门主,北溟绝剑方九幽。叶门主,幸会幸会。”方门主的嗓门也够宏亮, 但却带了几分鬼气。 “好说好说,彼此彼此。” “方某在瑞云谷恭候大驾,尊驾却避不见面;不作维护贵门声威的打算,仅派人隐起本 来面目作壁上观,方某极感失望。” “在洞悉贵门阴谋之前,本门是不会妄动的,武道门雄峙江湖廿年,天下第一门的威望 屹立不摇,咱们自有成功屹立的条件,不是一群有勇无谋的乌合之众。本门早就查出假阴阳 使者的根底,冒充本门弟兄,打起本门旗号作案嫁祸;这种鬼蜮江湖必然会发生的勾当,不 是第一次发生,也不会是最后的一次,早晚会被咱们查出根底,雷霆报复也早晚会执行的, 用不着冲动鲁莽;大叫大嚷出面兴师问罪。我们有的是时间,急不在一时。贵门计陷本门的 目的,叶某已查出一些线索,所以不会中计,难怪阁下失望。看来,咱们两门之间;已没有 什么好说的了,唯一可做的事……” “彻底了断。”方门主抢着回答:“两门之间,必须有一门告别江湖。你或许真的查出 了一些线索,但你并没真正知道本门的目的。” “叶某不以为然。” “阁下真知道?” “你们要取代武道门……” “应该说,并吞武道门,可以轻易取得江湖贵门所获的地位,不需花费漫长时日打根 基。这只是本门的目的之一,另有更高的目的。” “还有更高的目的?不是更大的野心?” “不要在字眼上挑毛病,叶门主,”方门主冷笑:“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彼此心照不 宣。你知道本门的根基在京都,可知道本门背后的撑腰组合是何来路?” “略有风闻,厂卫。” “唔!你真知道。好吧!方某就挑明了说,以便让你权衡利害。我要利用你荆山的秘密 山门,帮助本门彻底封锁武当山。” “什么?”叶门主大吃一惊。 “不要大惊小怪。”方门主得意洋洋,心理威胁获得优势了:“往来武当以东与南两条 路为主,以两门弟兄之力封锁决无困难,真正的目标,目前不能告诉你,以后……” “没有以后,阁下。”叶门主沉声打断对方的话:“武道门弟兄,每个人都会与武道门 共存亡。今晚在这里不期而遇,必须有一门于世间消失。” “方某却不希望把你们杀光,留你们有大用。今晚不是不期而遇,而是情势因势利导, 预期必可发生的遭遇战,原因你心里明白,所以你能及时起来现身,我也恰好率领主力到 达。” “似乎阁下在运筹帷幄上,略胜一筹。我知道京华秀土是阁下的子侄,在贵门有左右大 局的甚高地位……” “所以,你以他为目标。方某也查出那位叫苏若男的小丫头,是你的重要亲属,因此也 布局捉她,制造机会的确花了不少心血。结果,就成了现在殊途同归撞在一起的局面,双方 都同时失败,也同时成功。” “确是如此,双方皆有所得,也有所失。晚算不如早算,是时候了。”叶门主表明生死 一搏的决心:“阁下,你真有雄霸江湖的豪气吗?” “那只是方某的小目标而已。” “你准备了十杀星和哼哈二将,对付本门的十大将两门神。” “他们是九幽门精锐中的精锐。” “你我两门已势不两立,势将有一门毁灭,在发起决定性生死存亡大杀戮之前,你我两 位门主,应该为两门的弟兄做榜样,来一场公平决斗,让他们知道一门之主,是否有领袖群 伦的才华,也为江湖留一佳话。阁下,你有勇气接受单挑吗?我,九州无常叶天中,武道门 门主,向你这位九幽门门主单挑,看日后江湖到底是谁家的天下。” “方某非常乐意接受。”方门主举手一挥,四随从整齐地一步步向后退:“这本来就是 方某计划中的重要部份,一门之主必须由此树立威望。你,就是我统治武道门必杀的目标, 我要亲自杀死你,以建立我的统治权威。来吧!是时候了。” 通常一般江湖组合,首脑不一定是武功最高明的,仅在扬名立业的创业期间,打出一片 天树立江湖地位与名号。经过一段时日,由于权势膨胀而俗务繁忙,或者为了享受而疏懒, 逐渐进入心理与生理的退化期,年龄更是无可避免的淘汰主因,再妄想恢复当年勇,必定愚 不可及。 两位门主居然敢单挑,真需要超凡的勇气和强烈的信心。通常首脑人物是不会亲自作生 死斗的,养那么多爪牙,不是养来摆门面的。 两方的随从保镖,皆退出三丈外戒备。夜风萧萧,似乎突然涌发寒流,驱走了昼间遗留 的热气,杀气取而代之,四周鸦鹊无声。 长剑出鞘,萧杀的气氛逐渐提升至临界点。 “方门主,你最好不要分力使用排山袖,御神施展你的北溟绝剑。”叶门主徐徐升剑, 提醒对方不要寄望在其他的技巧上:“叶某在剑上曾经浸润半甲子,自信以神御剑颇有成 就,知道在出剑的生死俄顷间,分神施展其他技巧是如何危险。我上了。” 马步徐进,剑闪烁出异样的光华。像是可以发出朦胧的幽光,剑吟如阵阵风涛,一阵紧 似一阵。 方门主正好相反,漆黑的躯体,像在慢慢收缩,剑尖前隐约凝聚了一星绿芒,剑鸣则像 地底的幽灵低低呻吟,整个人充满鬼气,逼进移动像贴地飘浮。 一阴一阳,随双剑的接近而凝结至极限,一旦到达临界点,所凝蓄的能量被外力引发, 将爆发出雷霆万钧,可摧毁一切的可怕威力。 两人的马步,突然出现动的异象,诱因激发反应,蓦地爆发出满天风雷。 铮铮铮数声狂震,人影倏合倏分,气旋激光乱舞,地面的折断草叶向四方激射乱飘,像 是刮起一阵狂风,彻骨裂肌的剑气,形成散逸的半冷半热气流。 人影重现,风止雷息,双方竟然相距在三丈外,被震退的距离十分惊人。除非有一方采 取闪避行动,不然决不会出现远出三丈外的现象,可知两人在电光石人的刹那间,攻击与封 架各出五六剑以上,被剑上传回的猛烈反震力道所硬行震退的,双方的剑尖,皆无法贯入中 宫,无取获得击中躯体的机会。 高手防守中宫并不难,难在是否有足够的力道,把对方的剑震偏反击,力道稍差,便会 出现两种现象:被对方贯入中宫,或者乘震力闪避脱出。 两人是同被震偏的,势均力敌,劲道与技巧平分秋色,剑所承受的力道空前猛烈。 几乎在同一瞬间,两支剑远在三丈外突然倏然停顿,也同时倏然破空,像有一种神奇的 力量,把它们猛然吸引在一起,速度几乎目力难及。剑上的两种光芒先前倏然中分,又倏然 相合,一分一合之间,几乎像是同时发生,表示两人皆不必在全力一击之下,再凝聚真力重 行全力攻击。 第二次猛然接触,风雷激光更猛烈一倍。 第三次接触,又激烈一倍,金鸣震耳欲聋,激光漫天彻地,三丈方圆内野草已被踏平, 已难分辨两人的实体,移位速度快得难见形影。 第八次接触,速度总算慢下来了。 方门主的黑袍,已不再袍袂飘扬,浑身已被汗水湿透,袍已紧贴在身上了。 叶门主也好不了多少,呼吸已呈现急促现象。 两人挥出的剑,依然力道万钧。 双方都是超拔的高手,都是剑术宗师级的名家,想贯入中宫连击对方的身躯,事实上可 能性甚低。等到精力耗损得差不多了,速度将逐渐放慢,双方旗鼓相当,用巧招神技切入一 击的机会更少,除非有一方功力稍差。 好一场所谓正规的势均力敌决斗,以神御剑攻守严谨的正宗剑术对决。 如果攻守再严谨些,永远休想抓住空隙全力一击,天知道会拖到何时,才能出现你死我 活的局面?一个时辰?或者三昼夜? 京华秀士站出来了,他是第一副门主。门主正在作生死斗,指挥的责任自然落在他头 上,责无旁贷,他必须挑起掌握全局的责任。 “时不我留。”他拔剑高举声展夜空:“时机已至,彻底消灭他们。” “逆我者死,永沦九幽。”众人同声大吼。 混战一触即发,双方皆抱定你死我活的信念投入;黑夜中拼命,一冲之下,将有三分之 一的人倒下,暗器也将击毙三分之一以上的人。 蓦地右侧方传来一声鹰鸣,压下了所有的吼叫声。 夜间那来的高空鹰鸣?当然是人在模仿鹰在高空所发的鸣声。 “依……唷唷嗬……”鹰鸣声继续,忽左忽右,发声的人移动之快无与伦比。 “八极雄鹰。”有人狂叫。 京华秀士突然狂叫一声,向前重重地摔倒,一块鸭卵大小石,从背心飞弹而起,飞石的 力道骇人听闻,能将人震倒出丈外。 “杀了他!”居然不曾受伤的京华秀士,一滚蹦起厉声狂吼。 “叭!”一块飞石在两支剑相交的刹那间,在两锋尖之间炸裂成碎屑,是被两支剑所发 的剑气凝集点击爆的,两支剑也向外暴退。 叶门主反应依然迅疾,斜闪八尺稳下马步。 “不可乱动!”他向作势冲出的弟兄沉叱。 京华秀士这一面的爪牙,却以快步潮水似的冲进。 飞石像暴雨,也像满天雷电,向动的人飞击,不知来处,目力难及。 “哎……”有人摔倒。 “啊……”有人乱蹦乱跳,脚部骨折一跳而倒。 倒地的人接二连三,飞石及喊声此起彼落。 “八极雄鹰,来决一死战。”方门主拉开马步扬剑戒备,摆出最严密的防卫姿态,向夜 空中厉叫。 飞石继续光临,高速飞行的锐啸,令人闻之毛骨悚然,挨上一下必定灾情惨重。 片刻间,野地里人影已稀。 被击中的人伤势并不重,这些内外功火候够的人承受得了,除非头部被击中,死不了。 大半的爪牙,躲在房舍的暗影中避灾。 方门主居然击中了两块飞石,第三块击中右胯,飞石裂成数块散飞,不敢再挺着胸膛挨 揍,不徐不疾后退,表示仍有旺盛的胆气,不是逃走的,退至房舍的后门,气得破口咒骂。 武道门的人向野地退,没受到波及。 “依啊……唷唷嗬……”最后一声鹰呜逐渐去远,飞石也停止了。 一场可能两败俱伤,玉石俱焚的决定性惨烈搏杀,被一阵飞石击散了。 九幽门抬走了七名受伤的人,幸好没有尸体需要处理。 武道门不敢发动攻击,没受到伤害。 只有苏若男心中明白,武道门的人没受到伤害,出于罗远对她的感情,不愿伤她的人。 走在最后的三个人,是负责断后的爪牙,防止有人追袭,当然是九幽门的精锐中的精 锐,不但要掩护门主一群人安全撤退,而且要有阻挡追袭高手的能力。 刚越过民宅后进的屋顶,准备跃过天井,身后仍留在屋脊戒备的人,刚扭头注视同伴是 否已经过去了,眼角余光便看到有物快速移动,不假思索地大喝一声,扭身便是一刀,刀气 迸发似风飙,刀沉力猛迅疾如电,反应之快无与伦比。 仍然不够快,而且欠准。一刀落空,虚影却钻隙而入,右肋挨了一记重拳,力道骇人听 闻。 一声闷响,爪牙同时惊叫,身形飞震而起,被凶猛的拳劲所打飞,侧震出丈外,砰然一 声大震,摔落在邻屋的瓦面,屋顶砸破了一个大洞,人往下陷人双脚,狭锋单刀抛得更远。 “王八蛋偷袭……” 爪牙双手外张,搭住屋瓦及时阻止身躯下沉,破口大骂。 这一记重击力道可怕,这位爪牙居然可以出声大骂,可知不曾受伤,毫无防范中被击 实,依然中气充沛,大骂声表示精力依然旺盛。 打算跃过天井的两爪牙,怒吼着回头挥刀猛扑。 打飞爪牙的黑影退回至邻屋的屋顶;一击即走无意再出手攻击。 “飞石打狗最为灵光。”黑影是罗远,在邻屋的屋顶沉声说:“但狗太多,飞石又不是 一击即毙的利器,不能用来对付狗群。当我八极雄鹰认为必需用剑时,不想死的人最好离开 我远一点。”” 两爪牙不敢扑上,分出一人救助同伴,目送他的身影跳下屋扬长而去,惊出一身冷汗。 用飞石攻击已经令爪牙们心中懔懔,用剑攻击那还了得?以发石的劲道运剑,谁禁得起 一击? “你不要猖狂。”爪牙冲他跳下的背影厉叫,事实上已看不到他的人影了:“咱们等 你,一定把你剁成肉酱来下酒,一定。” “哈哈哈哈……”大笑声渐远。 罗远出现在先前的斗场,在草中巡视,一面寻找他要找的目标,一面沉思。 他发劲的劲道心中有数,手上力道有多重他一清二楚,这一拳击中胁肋要害,力道绝对 可以击破一流内家高手的护体神功,打断两条肋骨,震伤内腑。 被击中的爪牙仅被打飞,并没受伤。 上次在瑞云谷,京华秀士也被他的飞石击中,结果并没受伤,依然生龙活虎跳脚叫骂。 他想到的是,这些人的武功一个比一个强。当对方人多而有所准备时,一旦陷入其中, 像一头小山猪陷人狼群里,后果非常严重。 他毕竟不是万人敌,不是金刚神仙,不能和大群高手来硬的,得特别小心,不要一头撞 入对方布下的罗网里,他的经验愈来愈丰富了。 找到目标了,拨开草丛,拖出两个昏迷不醒的人,开始弄醒其中的一个。 “清醒清醒,老兄。”他拍打着对方的脸颊低叫:“你在这家屋子的后门鬼鬼祟祟,泄 放什么……哎呀!” 这人突然咬断舌头,断舌滑出口外,浑身猛烈抽搐,然后再次昏厥。 “真糟!我该想到这些家伙不怕死的。”他颓然放手摇头苦笑。 在大宁集,除非是外围的不知情爪牙,重要爪牙被捉之后立即自杀,不可能取得口供。 这个爪牙显然是重要人物,发觉被捉便自行了断。 正打算弄醒另一个人,不远处突然传来声息。 “罗……远,罗……”虚弱的叫唤声发自十余步外,草丛挡住视线看不到人影。 好熟悉的声音,这声音经常出现在脑海里,突然真实地出现,他反而认为是幻觉呢! “罗远……”声音又起,更微弱了些。 这幻觉如此真实,他倏然跳起来。 “冠章。”他讶然惊呼。 一无所见,夜空寂寂。 一阵心潮汹涌,感觉中,他思念的人有了困难,因此心神受到撼动,那微弱的呼唤,他 已感受到无双玉郎正陷入危境,需要他援手。 前面小巷一排民宅的屋顶,突然有几个黑影快速地移动,飞跃的身法极为轻灵,三五起 落便到了这一家民宅的后进屋顶。由于相距甚远,四个黑影由远而近,仅可看到依稀的移动 影像,如不是他目力超人,还真不易看出是人在屋上飞跃。 他心中一动,斜窜而出。
-------------------------- 旧雨楼 扫描,bbmm,tian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三十二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三十二章 四个黑影在屋顶略为察看四周,一个黑影先跳下天井。 “周堂主仍有一口气在,快来帮助救他。”跳下天井的黑影大声求助:“伤势相当沉 重,双肩都毁了,背部也不妙……” 受伤的周堂主气息奄奄,双肩骨被抓折裂,琵琶骨也断裂了,拖得太久,伤势已开始恶 化,肺部开始充血,气息若断若续,上气接不了下气。 “小贱人向我们的人下毒手了。”京华秀士跳脚怒叫:“她是从空中下搏,伤害周堂主 的。” “周堂主的背弩发射了。”替周堂主撕衣裹伤的人,解下弩筒放在一旁。 “哎呀!”京华秀士惊呼。 两旁背手而立的两个爪牙,身材特别高大壮实,相貌狰狞,神情冷静甚至漠然,对受重 伤的周堂主毫不关心,袖手旁观无动于衷。 “副门主怎么啦?”最雄壮高大的人冷然问。 “小贱人没死。”京华秀士大声说。 “你不是说她尸体僵了吗?” “周堂主的摄魂箭,毒性并不剧烈,如不射中要害,人在一个对时以内神智渐丧,之后 如无他的独门解药,人便永远成为活行尸。周堂主如果想活擒,箭不射要害,毒沾血归心, 中箭人便逐渐失去活动能力。” “周堂主的摄魂箭……” “击中小贱人了,所以我看到她在草中爬动。” “我去找,门主本来就是派咱们来,带回她的尸体,与寻找受伤的人。” “我知道在何处,我去。”京华秀士兴奋地跃登屋顶。谁也没留意前边的屋顶,爬伏着 一个人冷眼旁观。 无双玉郎神智已濒临涣散边缘,对外界的反应渐渐麻木,她之所以不住叫唤罗远,完全 是遗存的那一点点灵智所驱动,反射性的本能希求发出的心声。 不管发生了何种灾难,她唯一的念头是与罗远在一起。强烈牵挂发自内心的呼唤,在某 些人身上,会突然激发远古年代人类失去的一种本能,发出神奇的召唤能力,即使不能发出 声音,也会引起对方的共鸣。 声音的传播距离有限,但这种本能神奇能力,感应是无远勿界的。 其实她口中并没发出声音,而是用心灵在呼唤,罗远所听到如虚如幻,若假若真的声 音,其实是心神所感觉到的,而不是由听觉所接受。 京华秀士片刻便回来了,将扛在肩上的无双玉郎丢下。 “她果然没死,成为白痴而已。”京华秀士喜极欲狂,急急抢过周堂主的百宝囊:“先 救她,以免拖久了变成白痴,有她在,咱们京都方面不会有问题了,天助我也,真是奇 迹。” “天不会助你,是周堂主的摄魂箭助你的。”高大巨人给他泼冷水:“问题是这段期 间,你能不能降服她。她恨你入骨,你想降服她……” “哼将,你练的是童子功,一辈子白活了,从没亲近过女人,所以也不懂女人,更不知 道享受女人。”京华秀士将一颗丹丸塞入无双玉郎的咽喉,用行家的口吻得意地讽刺被称为 哼将的爪牙:“即使是陌生的女人,只要你能把她弄上床,享受了她,占有了她,她就是你 的了,会乖顺地任你摆布,所以……” “真的吗?”哼将问话的口吻充满不屑。 “当然是真的。” “好吧,就算是真的好了,反正你是诱惑女人的专家,你的话当然具有权威性啦!咱们 骑着小驴看唱本,走着瞧。” “咦!你的话意……” “她的四位随从,先后已赶赴京都。” “那又怎样?” “如果她老爹怒火冲天,带了燕山七杰赶来,你再和她老爹以子婿之礼相见,结果…… 结果你知道的,她老爹在京都就不许你上他董家侯府。” “让我去担心吧!你……” “伊唷……伊唷唷……”鹰鸣发自前进的屋顶,声震半座城。 夜间鹰鸣具有震撼人心的无穷威力。九幽门的人在京都活动,尽做些伤天害理构害无辜 的勾当,通常夜间出动,敲诈勒索与厂卫表里为奸,对黑夜有强烈的爱好与亲和感。但八极 雄鹰的夜间鹰鸣,却让这些喜夜的族类心惊胆跳,黑夜不再可爱。这种鹰鸣,让这些黑夜幽 灵心胆俱寒。 京华秀士惊得跳起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拔剑。 “这天杀的死鹰还在这里。”他破口大骂:“一定要毙了他永除后患,他是本门最大的 威胁。” 口气激忿豪壮,其实色厉内荏,从不敢住屋上跳的表现看来,他的斗志根本提升不起两 三成。 两位爪牙身材特别高大雄壮,身材如金刚神将,是九幽门的保护神哼哈二将,这次南 下,专门负责对付武道门的两大门神。 哼哈二将也是神将,有些庙堂将他们塑成守山门的门神。神将对神将,九幽门有并吞武 道门的充分准备。另有十杀星,则负责对付武道门的十大将。 把最精锐的人派出来保护副门主,但副门主仍然胆气不够,口中叫打叫杀,行动却胆怯 不前。 哼哈二将身材高大魁梧,体重惊人,上屋格斗必定吃大亏,随时皆可能踩破屋顶掉下 去,因此两人左右一分,没有上屋的打算。 “八极雄鹰,咱们来玩玩,下来。我,哼将黑铁塔费天成,我等你,要砍你十七八 刀。”哼将拨出雁翎刀,大嗓门像破锣,向出现在前进屋瓦面的人影招手:“把你剁成肉 酱,不是我的事,我只负责砍倒你,简单明了。” “鹰来了!”罗远高叫,身形冲霄而起。 从屋顶降落天井,仅有丈余高。他有点卖弄,也存心计算下面两个巨人。 狂鹰展翼飞腾而起,半空中怒鹰翻云连续三记前空翻,苍鹰敛翅再变饥鹰搏兔,人缩成 一圈狂野地急射而下,下搏的速度增加一倍,罡风乍起。 凌空下搏的技击术,在武功的范围内没有地位,因为在交手中,出现可以下搏情势的机 会,可说微乎其微,只有在埋伏偷袭时也许可以派上用场。因此,练这种技巧并无必要,而 且使用时极为危险,对方一记举火燎天或万笏朝天,就可以把扑下的人在空中击毙或毁了手 脚。 哼将果然上当,怒不可遏大吼一声,火杂杂向下搏的人影一刀上劈。 哈将也一声怪叫,扭身就是一刀。 哼将忘了他的飞石,刀劈出飞石已自天而降,叭一声擦右耳轮而过,落在右肩反弹而 起,打击力极为猛裂,右耳轮被擦掉一半,肩上受力人向下挫,劈出的刀因之下挫,失去准 头。 哈将的胸口也挨了一石,马步一乱退了两步。 人影随石下降,一脚端在哼将的胸口,借一端之力,上体斜仆,抱住了哈将的双脚,猛 烈地滚翻。 真像老鹰抓住了一条巨蛇,在地上翻滚扑击。 哼将发出砰然大震,仰面摔倒在丈外。 京华秀士与另一同伴大骇,但不能不抢救同伴,两支剑略一迟疑,最后挥剑扑上拼命。 哼哈二将居然禁受得起打击,翻滚而起,怒吼如雷。 人影天矫冲霄而起,登上瓦面发出一声鹰鸣,再次飞升,一闪不见。 “快追!我扭伤了脚。”哈将跳起来厉叫,却站立不牢重新摔倒,双脚是完好的,可能 扭了筋难以用劲,那能上屋追赶? 哼将满脸是血,也来不及追。 京华秀士是惊弓之鸟,没有胆气追。 “小贱人被带走了。”他大叫。 他不敢追罗远,注意力放在无双玉郎身上,地面除了周堂主静静地躺倒像死尸,无双玉 郎已经失踪。 “快走!那混蛋恐怕会折回来的,凭他大胆下搏的胆气看来,他铁定会放下小贱人回来 对付我们。”同伴提出警告危言悚听,急于溜走的意图极为明显。 敢跳落窄小的空间天井,赤手空拳力搏四名超等高手,凭这份识胆勇气,就具有令人胆 落的气势威力。 背了重伤的周堂主,四人匆匆溜之大吉。 九幽门再次大举出动,彻底按查八极雄鹰与无双玉郎下落。 一连串恶梦纠缠着她。在梦中迫害她的人,有方门主,有京华秀士,一些已经背叛她老 爹的父执辈人物;甚至有摄魂天魔。 “罗远……罗……远……”她在梦中大声大叫。 恍惚中,有人轻拍她的脸颊,轻抚她的五官,耳畔听到令她心弦撼动的声音。 “我在你身边,不要怕,只是恶梦而已,梦已经醒了。睡吧!你不会再做恶梦了,我就 在你身边陪伴着你,没有人伤害得了你,好好睡吧!” 罗远的声音,对她具有安抚作用,朦胧中她感觉出罗远的存在,也就在朦胧中沉沉梦入 华胥;当然这梦不再是令她恐惧的恶梦。 一觉醒来,感到阳光刺目,神智一清,几乎从床上跳起来。 这是一间朴素简单的卧房,唯一的小窗透人耀目的阳光。床上也简单,木枕、草席、薄 衾、布帐。 枕畔,有她的剑、百宝囊、荷包。床口的春凳上,有一叠朴素整齐的衣裤、新的腰巾。 她不能跳起来,身上的小流浪汉衣着已不在身上了。依稀,她记起罗远是在她身边的。 但房中空空,罗远呢?这是什么地方? 她一点也没感到惊惶,罗远是她的保护神,不管发生了任何事,她都乐于接受。 正想掀帐起来穿衣,房门传来叩击声,不等她招呼,房门开处,进来一位青衣布裙中年 妇人,一手提了洗漱用的水桶,一手提了一只食篮。 她脸一红,将薄衾裹住身躯缩在床上。 “醒来了?”中年妇人将食篮放在小桌上,将水倒入脸盆架的洗脸盆:“你可以叫我吕 大婶。罗小哥昨晚请我来照顾你,吓了我一跳,我以为你死……你成了一个臭小子,帮你梳 洗才发现你是一位姑娘。” “罗……罗远哥他……”她期期艾艾,终于顺溜地叫出罗远哥三个字。 “小姑娘,你记住,在这里,他不叫罗远,叫罗大山,他像山一样雄壮。” “哦……这里是……” “这里是东关外北街,罗小哥与这一带的药肆堂号都有往来,他可以在任何一家居 住。” “他……他呢?” “天没亮他就走了,到南关打听消息。” “哎呀!我……” “他要你好好歇息,别的事不要管,一切等他回来商量。食物在桌上,洗漱后自己用 膳。有事在门外叫一声,我在后面还有家事料理!” “大婶,谢谢你啦!” “不用客气。”吕大婶含笑出门带上门。 她欣喜欲狂,真是罗远救了她,不是做梦,上苍向她伸出仁慈的手。 衣裙是素娟缝制的,南阳的绢和丝布颇有名气,还是贡品呢!裙外还加了一件腰裙,表 示是成年的闺女。她第一次穿这种小家碧玉的衣着,感觉上颇为新奇。 她想起罗远,罗远穿的就是平民装,粗犷、豪迈、平易近人,她那种公子玉郎的穿着打 扮,实在不宜与罗远走在一起。 同时,她联想到曾经和罗远在一起的苏若男。 “我决不比她差。”她对着妆台上的小小铜镜自言自语,镜中略显模糊的面孔红润健 康,她本来就是京都的美玉郎,恢复女装更为美丽出色。 一阵好等,等得心焦。罗远到南门外打听消息,会不会出意外?九幽门实力仍在,她并 不怕那些人群起而攻,只担心罗远一时大意,一头撞进九幽门的罗网里。 近午时分,罗远终于回来了。她听到脚步声,听到罗远与吕大婶的语音,狂喜地拉开房 门,毫无顾忌地投入罗远怀中。 “罗远哥,罗远……哥……”她快乐地在罗远耳畔痴迷地低唤,整个人吊在罗远身上。 吕大婶拍拍她的背心,含笑离去。 “你这丫头真不知死活。”罗远拉住她安置在小桌上坐下:“我以为你该已赶到南京 了,却在这里受苦受难,知道厉害了吧?” “人家要等你嘛!”她开心地笑:“我打发随从到凤阳报信,料想你会在他们附近出 没,所以跟来了,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终于等到你了,老天爷派你来救苦救难,你来得正是 时候,不然我……我我……” “皇天才不会派我救苦救难。我悄悄地抵达南阳,不分昼夜马不停蹄打听消息,查出不 少线索,整理出一些头绪。昨晚我经过你被他们擒住的地方,一时心血来潮,停下来留心观 察,发现两个人在那家住宅的后门,鬼鬼祟祟泄放迷香,我根本不知道你化装为小流浪汉。 我制住那两个人,拖至野地还来不及问口供,巷对面屋顶便发生恶斗。我赶到替苏若男解 围……” “苏若男来了?我曾经和她打过交道,幸好她没认出我是谁。” “她是武道门的人。”罗远叹了一口气。 “而且地位颇高。我不喜欢她,我不要她做你的随从侍女……” “你胡说些什么?” “我知道她与宇内三狐的事,她们……” “那是逗她们玩的,也有意戏弄惩戒,事情已经过去了,谁也没放在心上。” “那我就放心了。”她羞红着脸,突然投入罗远怀中。 “好了好了,人小鬼大。”罗远拧了她的红馥馥脸蛋一把:“他们把你当成必欲得之才 甘心的目标,不能再在外面走动,这几天你不要露面,我办妥几件事之后,再送你去凤 阳。” “你要办的事是……” “我在南阳有不少朋友,得替他们解决一些困难。九幽门武道门都不是好东西,不能让 他们在这里兴风作浪,危害我那些朋友的安全。也许我力所不逮,但我在尽力。天杀的,九 幽门怎么突然冒出许多高手? 连见了我便心惊胆落的京华秀士,也禁受得起我全力一击,似乎每个人都功臻化境,我 反而成了心中懔懔的二流人物了。冠章,恐怕你也不是那几个人的敌手,你如果仍想和他们 死缠不休,太危险了。“ “远哥,你上当了。”她愈叫愈亲昵,而且羞赧的神情也愈来愈弱渐趋自然。 “上什么当?” “那些高手并不真的高,主要人物包括十杀星、哼哈二将,甚至方门主,手臂有双层的 护臂套,脚下有护蹬,身上有锁子软甲,长度下及膝上四寸,可兼战裙用,这哪算身手超绝 功臻化境的高手?” “哦!原来如此。”罗远恍然,拍拍自己的脑袋:“我真笨,怎么没想到穿甲的原因? 难怪我的飞石无功,飞石打击的面积太大,只有少数震力,力都被甲分散了,该用尖锐的利 器,才能对付锁子甲。” “可以向五官下手,他们头上没有盔保护。” “苏若男的双锋针如果从我手中发出,我可以保证一定可以贯穿锁子甲。” 锁子甲是用无数小铁环串连而成的,串联处必定有空隙,禁受得起刀砍斧劈,但却挡不 住细小尖锐的暗器。重锤击中力道也会平均分散,受力面广,压力分散,人却不会受伤。 “远哥,我不要你使用这种女人的暗器。”她扭着小腰肢央求:“你是雄鹰……” “我的飞石可以击中头部,只是不易击中而已。哼!我知道怎样对付他们了,计划得随 之改变。” “你有什么计划?远哥。”她追问。 “不关你的事。” “远哥……” “天机不可泄露。” “远哥。”她的腔调怪怪的。 “我不要你参予。” “远哥。” “你有完没有?作怪。” “远哥。” “你能向九幽门的人下毒手吗?所以……” “敢打赌吗?”她做鬼脸:“我昨晚就毁了他们一个人,我有权报复。远哥,你休想把 我囚禁在这里,我一定要和你并肩携手……” “冠章,你听我说……” “我不再是无双玉郎,已换穿女装。无双玉郎叫董冠章,我做闺女则叫董春燕,很俗是 不是?” “飞燕迎春,不俗呀!” “当然没有你雄鹰飞得高,可惜女人不能取绰号为鹰,真扫兴。远哥,把计划告诉我, 求你啦?” “这……” “人家在求你嘛!你不希望我独自在外走动,去找他们拼命吧?” “你这是敲诈勒索。” “那是武道门的行当!” “总之……” “说啦说啦,远哥。” “好吧好吧,知道他们穿软甲的弱点,我就知道如何对付他们了,没有再示弱的必要, 我要让他们惊喜惊喜,让他们知道南阳地方虽小,不是他们可以任所欲为撤野行凶的地方。 我的计划是……” 计划很简单,光明正大来硬的。 天下各地每一座城市,每一座村镇,甚至每一条街巷,都有所谓豪霸、土皇帝、地棍头 头、太爷小爷等特权人物。 在南阳的豪霸中,白花蛇可说是最令人害伯的一个,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地方人士 把他看成真的阴毒凶残大白花蛇。 他之所以坏得如此彻底,原因是他掌握了了府城内外,一些最具有破坏力的城狐社鼠, 控制了中九流下九流各等破坏善良风俗的大小组合。那一种行业的栈号商店所赚的钱,该给 他多少常例钱他一清二楚;某个人得了多少好处,该让他分多少杯羹,他不用算也知道数 量,比官府征收税赋徭役更精确。 他对外来势力的渗透、入侵、活动,非常的敏感,一有风吹草动,就断然加以制裁、肃 清。如果外来的势力是真正的过江强龙,假使自己对付不了,就利用交通官府的另一种力 量,由官府出面弹压、法办。多年来,他接受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挑战。皆能化险为夷,地位 不但不曾动摇,反而日益巩固。 这次,他受到严酷的考验。 谁嫁祸给他?他无法查出确证。 光临南阳的两条强龙,强得让他这种一方之豪承受不了。 九幽门有意亮出京都特权人物的身份,南阳的知府大人帮不了他的忙。他那些保镖打 手。禁不起九幽门一个三流人物一击。 他是很聪明的,不然哪有今天的成就?存亡续绝之秋,必须站在最强的一方;上了贼 船,唯一的选择是加入做贼。 他不得不与九幽门并肩站,联手对付嫁祸给他的武道门;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别无选 择。两门都是外来的过江强龙,他必须站在最强的一方。所以,他的爪牙非常活跃地供给九 幽门所需的消息,成了九幽门的得力同盟。 他做梦也没料到,平空窜出第三势力,向他的权势挑战,事出突然措手不及。
-------------------------- 旧雨楼 扫描,bbmm,nick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三十三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三十三章 罗远偕同无双玉郎,手牵手突然出现在陈家大宅的院门外,立即引起惊扰,在宅内宅外 严加戒备的爪牙,在信号的指示下集中在大院门内外,气氛一紧。 罗远破例地穿了青劲装,皮护腰露在外面、剑插在皮护腰的插孔内,而不是佩在扣鞘 上。佩在扣鞘上如果交手,剑鞘非常碍事,影响身法灵活,神气而不实用。塞在插孔内,出 剑拔剑也方便快速些,蹦跳纵跃毫不碍事,比系在背上的功能相差不远。 这表示他有随时拔剑而斗的准备。不是佩剑前来向主人示威恐吓的。 无双玉郎穿了小家碧玉的素绢闺女装,美丽活泼明亮照人,却在小蛮腰上加了一根两寸 半宽皮护腰,插了剑,哪像一位淑女?淑女决不会带古色斑斓的杀人剑,她的剑是宝剑级的 利器。 接近至三二十步内,把门的打手,与及涌出的八九名护院,有几个人脸色一变,眼中有 疑云,甚至有人发出不悦的哼声。 “咦,你不是汉口镇的罗哥吗?”那位身材如巨熊,暴眼凸腮相貌威猛的保镖,用震耳 的嗓门喝问:“他娘的!你这付鬼打扮,是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活得不耐烦了?” 罗远在南阳不算是陌生人,他以东关外各药材栈号有往来,是各进出口供药商行的好主 顾,他的鉴定材质经验受到肯定众所同钦,每年都会前来采购药材,邓州荆紫关所特产的柴 胡王,他一眼便可鉴定年代与品质高低。通常一住十天半月,东关的人都知道罗大山这个 人,为人豪爽,颇受各方有关人士的尊重,谁也不知道他身怀绝技。 陈家的保镖认识他,可说是理所当然。像他这种平凡的甘草型人物,一旦佩起剑穿上劲 装,难免令人觉得不可思议,惊疑在所难免。 风雨满城,不相关的平凡外地小市民,趋避唯恐不及,怎么反而佩起剑自找麻烦? “吴老七,你别诅咒我好不好?”罗远邪笑着走近,瞥了那打手一眼:“我才活了廿余 载呢,怎么可能嫌命长。喂!我来找陈家老爷,白花蛇陈老爷。” “你?你配来找我们陈老爷?”保镖吴老七冒火了:“佩上剑就可以抬高你的身价了? 你……” “也许我不配,但这位董小姐配。”罗远亲昵的挽住姑娘的小蛮腰推她上前并肩站: “吴老七,你们的人最好对她保持尊敬,不要用色迷迷的眼光瞪着她胡思乱想,以免惹祸招 灾。” “她?她是……” “京都董家候爷府的千金,权势比那个什么九幽门门主,那个什么京华秀士大得多。那 个狗屁秀土,在她面前比摇尾乞伶的狗高级不了多少。” “我就是你们的爪牙们,盯梢跟踪的小流浪汉。”姑娘动人的笑容一致,粉脸一沉英气 涌发:“你们可以立即派爪牙,将消息传给九幽门,让他们派人来找我。这就是我的本来面 目,我对扮小流浪汉扮腻了。” “什么?你……”吴老七大吃一惊,其他的打手更是骇然变色。 这已明白表示,双方已经是对头了。 “我不在乎你们替九幽门摇旗呐喊助恶,不怪你们派爪牙侦查我的踪迹,但甚感不悦, 这种事不容许再发生。再就是我这侯门千金的身份,在贵地其实奈何不了你们。而我这位伴 侣,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罗大山,一个来自汉阳府汉口镇的采购药材伙计,你们可知道他的身 份名号地位吗?” “他……他他……”吴老七哪知道底细。 “他就是九幽门要你全力侦查,必欲得之而甘心的八极雄鹰罗远,杀得九幽门鬼哭神号 的天下第九只鹰。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目标打上门来兴师问罪,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几天昼夜所发生的任何动静,白花蛇皆一清二楚。八极雄鹰虽然还没正式露面,但已 是众所惊心的神秘可伯人物,所有的爪牙心目中,已受到严重的震撼,心量上的压力日益沉 重,提起八极雄鹰便心惊胆跳。 所有的人皆慌了手脚。吴老七赶快派人入内禀报,惶然若大祸临头。 白花蛇陈老爷破天荒在大厅,率领重要爪牙接见本来没有身份地位的宾客。 客套一番,主人白花蛇的容忍到达极限。 “你找我就不上道了。”白花蛇阴恻侧地狠盯着罗远,强忍一口恶气的神情显而易见: “我也是不得已,有人用借刀杀人的毒计嫁祸,我能束手待毙等后大祸临头吗?九幽门明白 事理,知道嫁祸的把戏与我无关,愿意和我合作找出嫁祸的人,我别无选择。嫁祸的证据步 步指向武道门,但谁也不敢肯定与你八极雄鹰无关,对不对?能怪我派人侦查你的踪迹?” “我拒绝接受你这不是理由的狗屁理由。”罗远毫不客气大声指责:“八极雄鹰只有一 个人,而玩弄借刀杀人毒计的人实力雄厚,九幽门要求你的事你无条件接受,不管所要求的 是否与你有关。” “你到底想怎样?”白花蛇知道理屈,说理准输,强词不能夺理,干脆准备来硬的免费 唇舌。 “我在进行第一步计划。”罗远冷冷地说。 “什么计划?” “剪除羽翼。九幽门人地生疏,没有你们充任他们的眼线耳目,替他们助威跑腿,他们 那能站得住脚?” “你要剪除我……” “如果你识相,我不但不剪除你,反而救了你。” “你的意思……” “玩弄借刀杀人毒计的主谋,确是武道门。” “我根本与武道门无仇无怨……” “与仇怨无关,你妨碍了他们的生存发展,正好乘机除去,一石两鸟。不管你这次成功 或失败,武道门日后都有找你了断算帐的借口。” “我不明白……” “我不便说,其实你应该心中有数。你这条毒蛇在南阳,具有可役使八方的实力,在地 方上坏事做尽,坏得不能再坏。对外地来的龙蛇,你决不容许他们立足,不许他们侵害你的 权势,多年来不知得罪了多少外地龙蛇,也因此而避免发生外地人争权夺利的不幸事故,这 是你唯一所做的好事。你这块地盘,觊觎的人多得很呢!武道门除去你取而代之,是顺理成 章的事,毫不足怪,不管任何人取代你,对南阳的人都是更坏的消息。” “我承认我白花蛇为人相当坏,但对本乡本土正正当当的乡亲,从没做得太绝……” “这是我对你没立即采取暴烈行动的原因,我给你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 “你……” “立即撤走你的爪牙,不再与九幽门合作,表明严守中立态度,以免我再来找你。我并 不在乎你的众多爪牙,但你们像苍蝇一样讨人嫌碍事绊脚,我要集中全力应付老虎,没有时 间分心对付苍蝇,也不希望杀掉你的爪牙让你办丧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天杀的!你认为你吃定我了?”白花蛇怒叫。 “那是一定的。”罗远冷笑:“桐柏山瑞云谷的杀戮事故,你该早有风闻。九幽门死掉 一半爪牙,有九成是被我八极雄鹰杀死的,你可以再仔细打听。九幽门三两个人,就可以铲 平你陈家大宅。我一个人,就杀掉他们上百名高手中的高手。” “你不要大言虚声恫吓……” “是吗?要不要试试?”罗远拍案而起。 “罗兄,有话好说。”双尾蝎赶忙打圆场。 “我的来意已表明得一清二楚,你们是否接受,那是你们的事,反正要丢命的人,决不 会是我。警告我已经提交给你们,忽视警告后果自负,咱们走着瞧,告辞。” 瑞云谷杀戮事故,早就在江湖盛传,消息谣言愈传愈离谱。传闻中,自大宁集至瑞云 谷,甚至包括随州以北地区,被形容为杀戳战场,八极雄鹰就是杀戳战场的主将,有如盖世 的霸王。 白花蛇哪不知道近邻所发生的事?但他的实力却不敢抗拒过江的强龙。 留在宅内外的爪牙,真有七八十名之多,居然没有人敢强出头向罗远挑战,不敢替主人 招惹杀身之祸,一个个畏畏缩缩,目送罗远偕同无双玉郎昂然离去。 剪羽翼断耳目,第一步计划相当成功。白花蛇的爪牙,见了罗远便急急走避,以免引起 误会,这些城狐社鼠,怎敢招惹八极雄鹰这种天下级的江湖高手? 罗远偕同无双玉郎,公然大摇大摆住进鸿福客栈。 街对面,是九幽门住宿的高升老店。两座客店一东一西对门营业,接待的旅客各有不 同,所以在生意上小有竞争,但没有真正的利害冲突。 在第二批人马赶到之前,九幽门有一半人住在鸿福客栈,感受到威胁之后,才全部迁到 高升老店,人手集中,威胁减少了一半。 两人公然大摇大摆落店,令各方人士大吃一惊。对面高升老店内九幽门的人,更是人心 惶惶,也惊怒交加,意外的变故常令对手失措,章法大乱。 当然不能大白天在大街闹市打打杀杀。以免受到官府干预捉人法办。 武道门的人落脚在郊外,不敢住在街上,他们是勒索的强盗集团,怎敢公然在街市投 宿。形势相当诡谲,一明一暗,九幽门似乎占了上风,可以在光天化日下,公然在城镇街市 逍遥,活动方便不受官府干扰。其实武道门的人活动仍然毫无困难,白天同样可以派人在城 内城外走动,只要不承认是武道门的匪徒,谁也不知道这些人的根底。 两人不但公然住店,而且公然在外走动。 出街尾便是官道南行的起点,六十里至林水驿,里外向西岔出—条小径,斜向分行。左 至安乐乡,右抵嵩山尾闾卧龙冈,也就是诸葛草庐所在地,南阳的最大名胜区,在路口便可 看到青翠的起伏冈峦。 折入小径里余,两人在小冈下的松林席地坐下,地下的松针积厚数寸,行走其上有虚浮 的感觉。炎阳高照,松风徐来,林下暑气全消,隐隐的松涛声引人入梦。 视界良好,可以看到小径两端里外的景致,官道上南来北往的旅客成群结队行走,车马 皆一目了然。 九名鲜衣怒马的骑土,毫不迟疑地驰入小径,立即看到他俩的身影。两面一分,健马隐 没在两侧的矮林花草中,所流露的敌意,已可从行动中表露无遗。 是循踪追来的人,没错。乘坐骑追来速度虽快,但无法守秘,而且在密林中无法任意驰 骋,利弊互见。 昼间活动,九幽门的人是不戴头罩的。夜间大举出动袭击,才戴头罩以增加恐怖效果。 四野无人,无双玉郎表现得极为亲昵,在罗远身畔俏巧地躺下,以他的腿作枕,捉住他 的手按在脸颊上摩娑,旁若无人,这里的天地是他们的。 “你真在药行做采购伙计?”她凝注着罗远的神采奕奕大眼,脸上的笑容可爱,却又带 有调侃味。 “有什么不对吗?。罗远拧拧她小巧的鼻头:“人应该有一份正当行业,以免成为浪费 粮食的无业游民,穿州过县极为不便,也表示不是—个废人。“ “我在想……” “你没有什么好想的,大小姐。”罗远轻抚她的秀发:“一个豪门千金,住在天子脚 下,与公卿巨室的夫人小姐周旋,对人间疾苦看不见也摸不着,与你无关。你这次帮助九幽 门争名夺利加上争权,也与大众小民沾不上边。九幽门那些人的丑陋面目,与街上巷内的平 民百姓完全不同,你所接触的与及看到的,就只有这些人的嗜血面孔,所以………” “求求你别说了,好吗?”她不愿接触这种严肃的主题:“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厮 守,我也是一个平凡的、正常的女人。不管日后你是傲啸江湖,行道积修外功的八极雄鹰, 或者是遨游深山大泽、寻找灵药救疾苦的采药人,我都会活得很快乐满足。“ “呵呵!大小姐,你摆脱得了富贵荣华的世俗吗?” “一定可以。”她肯定地说:“一个女人的心目中,是爱你的丈夫,和让你爱的儿女, 富贵荣华其实不属于她们的。丈夫的财势愈大,离开她愈远。当然,要我每天为生活苦得像 牛马,每天得为缺少柴米油盐而忧愁,我办不到。远哥,给我一个你有能力博取尚可温饱的 家,你决不会后悔。你当伙计赚钱虽不多,养活妻女决无问题……” “哦……你……”罗远将她扶起,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富贵荣华是靠不住的,富贵难出三代。”她在罗远耳畔低语,大胆地亲吻罗远的鬓 脚:“方门主就是一面镜子,他想东山再起重振往日权威,甚至有雄霸江湖的更大野心,结 合官匪不分的一股强大势力。一旦他成功了,天知道会产生何种局面?” “哼!他的野心永远不会实现。至少他开创打出南方一片天的目标,就过不了我这一关 而一败涂地。” “他是燕山老将之一,地位比我爹低,世袭是伯爵,三度任职卫指挥使,又一而再因贪 黩暴虐而解职。最后以大汉将军一等一级待卫外调东厂,这就走上了不择手段争取更大权势 财富,更为贪黩更为暴虐的不归路,明暗中惨杀了不少无辜。最后东窗事发,削籍为民抄没 所有的一切,荣华富贵成了过眼云烟,所以他要东山再起……” “他永远起不了,至少在南天他起不了……走!是时候了。” 人影飞升,穿枝登顶像是平空幻化了。 入林合围的九个人,远在三十步外全力冲来。这种松林是经过剪修的,视界可及百步 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冲近,不可能遮遮掩掩接近偷袭。 速度相差太远,两人已穿林踏枝而走,反向官道飞掠,重回南关街口。 九骑土必须回到系马处找坐骑,但已发现罗远两人返城的掠走背影,大感惊疑,怎么把 强敌诱出来了,却又反向南关往回走? 九匹马重新驰上回城的路,第一位骑士赫是北溟绝剑方门主。 街口是平安骡车行南阳的站房,规模不小,停车场可容纳三十辆大车,店堂站房占地甚 广。 客车与货车骡车早已动身走了,停车场停了几辆大车,是回乡的货运两套骡车,在炎阳 下卸货,伙计们的吆喝声不时打破沉寂。 四周槐树成荫,建有歇脚棚、堆货栈台、供顾客歇息的两座八角亭。 罗远两人在停车场北面的八角亭坐下,像是此地的主人。一些店伙大概认识他,而且知 道即将发生事故,一个个惶然走避,远离可能发生灾祸的险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以免被 倒下的危墙压死。 从高升老店涌出的人,来得比九骑士还要快,以摄魂天魔为首,男男女女将近三十名, 倾巢而至声势汹汹,占住了广场对面的歇脚棚。 陆陆续续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街口成了风暴的中心,有心人纷纷赶到,看八极雄鹰 如何应付京都来的权贵人物。 九骑士到了,方门主只带了哼哈二将,威风凛凛堵住了亭口,虎目炯炯狠盯着亭中的 人。 罗远安坐在亭中的石凳上,无双玉郎分坐在石桌的另一面。 “真壮观。”罗远神色泰然,含笑喝彩:“咱们见过,别来无恙?我想,阁下定然是方 门主了。今天,咱们该是三度相逢。” “老夫是带人追你的。”方门主声色俱厉。 “我知道,要将我先剥皮抽筋,再剁成肉酱,举行人肉大餐,最后化骨扬灰。好主意, 吃掉我八极雄鹰,你就可以吞掉武道门,封锁武当山,做你的重享荣华富贵梦了。我八极雄 鹰是你唯一的障碍,不怪你。” “冠章,你把愚叔的大计全告诉他了?”方门主脸色一变,目光如利镞向无双玉郎集 中。 “不错,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计。”无双玉郎不为对方的凌厉目光所慑,神色冷 冷地:“我要提醒你,我穿回女装,无双玉郎董冠章就不存在了,而是董侯府的千金董春 燕。而且,在你对我做出那种泯灭天良的绝事之后,怎敢在我面前称愚叔?你真无耻。” “方门主,你也算是一代之雄,不要像个卑鄙无行的泼皮,花言巧语自取其乐。”罗远 一晃便逼近亭口:“董小姐把你号称伟大的计划告诉我,老实说,我相当佩服,的确可称有 远见的伟大计划。本来,我和贵门的恩怨是非,与你的伟大计划无关,但完全了解之后可就 有关了,正好一并了断永除后患。” “混蛋!为何与你有关?” “武当山目下仍在兴建宫观,工程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这几年工人的数量,皆在三至 五万人之间,由附近各府州纠集的丁夫,往来交替不绝于途。南阳府也有两三千名乡亲,被 征往出役。武当的祖师张大仙躲在四川,但他的弟子已正式在武当开山门。不管你封武当要 捉什么人,都会引起血雨腥风,肯定会波及那些被征役的工人,南阳的乡亲必定有不少人家 破人亡。我在这里宰掉你,那些惨事就不会发生了,一举两得,所以你我生死相见已成定 局。明白了吗?” “该死的!你是什么东西?你配在老夫面前说这种大话?你……” “王八蛋?你不要妄想比嗓门大。”罗远的嗓门提高了一倍,连南关内也可听得到: “你凭人多势众,但我已经给你明证,你那些九幽门杂碎,只是一些土鸡瓦狗,我把他们杀 得落花流水。你,第一次在大宁集,就……” “狗东西!”方门主真要和他比嗓门,几乎像是怒吼了:“你杀了老夫不少弟兄。” “该说杀了你许多爪牙,连替你收服南天方外朋友的七子三佛,也成了垃圾。” “老夫不计较。” “哦?” “只要你肯为老夫效力。” “老天爷!你敢当面在你们的门下弟子前,说出这种话。”罗远吃了一惊,大惊小怪: “你那些被我杀死的泉下弟子怎么说?我算是服了你。” “那是你无知,我那些门下弟子比你懂得多。”方门主傲然地说:“当年龙飞在天大军 南下,南北百万兵马厮杀,为夺江山尸堆成山血流成河,你知道死了多少人?生死由命,富 贵在天:谁死了不必怨天尤人,我的门下弟子知道如何面对宿命。你……” “别扯上我。我承认我无知:但我有我无知的看法和坚持,知道哪些事该做与不该做。 如果我认为该做的,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该死的?你不要惹火我。”方门主暴躁地叫吼:“我还有足够的人手,足以将你大分 八块。” “不要光说不练,我等你的爪牙送死,如果我没有把握对付你们这些残兵败将,会公然 现身诱你们出面吗?假使我不为了个人的声誉威望,早就偷袭暗算把你们宰光了。我八极雄 鹰既然叫字号扬名立万,就得建立江湖豪杰武林英雄的形象。下令群起而攻吧!我已准备好 大开杀戒了。” “你这狗东西软硬不吃……” “不在乎任何威迫利诱。” “天杀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要你们向北转,滚回京都。”罗远一字—吐,字字震耳:“带了你九幽门的爪牙,滚 离河南,滚离湖广,昼夜兼程滚回京都老家,从此不许南下。我八极雄鹰行脚的地方,你九 幽门的人员最好像幽魂一样躲起来。这是最低的要求,你可以选择离去或留下。” “我给你权势、名位、金钱……” “去你娘的!”罗远大骂:“你自己连命也保不住,还想给这给那大慷死人之慨。董小 姐的随从已星夜赴京,厂卫的人肯定不会放过你,所以我干脆大方些,让你带了爪牙滚回京 都……” “毙了他!”方门方受不了啦!愤怒地拔剑。 哼哈二将昨晚被打得心不甘情不愿,早已激怒得像快要爆发的火山,猛地狂冲而上,四 条粗胳膊像大钢爪,四手一聚像捞鱼。 猝然的攻击有如轰雷掣电,人影一动便接触了。罗远如果把注意力完全放在方门主身 上,必定上当无力应变,仓猝间那来得及运功相抗?连闪避也力不从心。 方门主也动了,剑光如匹练横空。 罗远不曾上当,他早就提高警觉。方门主不是真的旷世英雄,而是阴毒冷酷的枭霸,身 为一门之主,岂会冒失地一怒之下拔剑而斗? 方门主两次败在他手下,凭什么敢亲自行第三次攻击?就算真有独斗的胆气,也不会在 众多门中弟子面前,像个匹夫一样放泼撒野毫无气度。 他向下一挫,移步如电,一晃之下蓦地冲天而起,在四只大手像蜘蛛一样合抱的前一刹 那,飞升时致命的攻击绝技发如雷霆。 身躯斜升而起的,双脚便成了致命的利器。 太快太突然,谁也没看清变化,反射性的行动竟然得心应手。按情势,他不可能冲天而 起,势必向左右闪避,或向一个人用拳脚攻击。哼哈二将比他高出一头,他的拳绝对攻击不 到二将的五官面孔,小鬼搏金刚,只能击中金刚胸部以下的部位。二将头部以下各处肢体, 禁得起刀劈斧砍毫发无伤。 哼金刚一抓落空,眉心便挨一了靴尖,力道之猛无与伦比,眼珠爆出额骨内陷,沉重的 打击力将沉重的身躯,震得仰面便倒。 哈将只感到眼一花,头两侧已被一双大爪扣住,指尖如钢爪,扣入太阳、耳孔、双眼 眶、喉颌两侧,爪尖深入寸余,像是打入十枝钢钉。 沉重的身躯倒飞起两尺高,罗远在上方,双脚疾旋,身形在半空扭转,砰然大震中,两 人摔倒在地,哈将的脑袋已被扭转面部前后易位,罗远的下身旋向侧方,立即放手一蹦而 起,真像一头廿八两的猎鹰,抓住一头五斤重的大兔,同时倒地扑击搀扎。 方门主到了,剑光激射风雷慑人心魄。 斜刺里射来一道激光,铮一声狂震,锋尖将及罗远后心的剑向上弹升,爆出一串火花。 是董春燕,在千钧一发中挑起方门主的剑。 “你该死!”方门主退了两步,怒吼着扑上剑出七星联珠,行快速的连续冲刺,吐出满 天雷电。全力卯上志在必得。 董春燕真不愿和方门主交手,铮一声封住第一剑,第二剑借力弹升,一抖剑直上五寻, 剑收回肘后,双脚乍合乍张,飞落在亭顶,迎风俏立,裙袂飘飘,姿态极具美感,有如仙子 欲凌风飞去。 这一连串急剧变化,快得有如在同一瞬间发生和结束。 “好!神与魔在斗法。”有人狂叫喝彩。 九幽门的人倒抽一口凉气,旁观的一两百看热闹的人大声喝彩。 罗远在衣袂拭掉手上的血迹,冷然拔剑出鞘。 哼哈二将分别倒在两丈外,身躯仍在反射性抽搐,都毁了头部,护甲护不住头面,即使 加戴了头盔,也挡不住存心攻击五官的罗远下手追魂夺命。 “决不饶你。”罗远怒吼,剑动激光破空。 “铮铮铮……”方门主接一剑退一步,剑上的劲道竟然比罗远差了三两分。 九幽门的人到了,来势如潮。 “街上不能杀人,远哥。”董春燕在亭顶焦急地娇叫,其实她不想和九幽门的人在混乱 中搏杀,那些人中,有她老爹的旧日袍泽。 一声长笑。罗远飞掠出三十步外。 董春燕斜飞而下,用的是乳燕穿帘身法。 “咱们到郊野放手搏杀,方门主,我等你。”罗远牵了董春燕的手,大踏步昂然出了街 口。 没有人追赶,九幽门的爪牙勇气全消,哼哈二将两个无敌巨人之死,把他们吓坏了。他 们目击罗远飞腾搏击的超凡身手,只感到心底生寒,一照面二将便完了,近在咫尺的方门主 也来不及抢救。 不敢到郊野拼命,躲在街上是安全的。 罗远和董春燕又出现在亭子里,平安骡车行的伙计,友善地替他俩沏来一壶茶,和净手 的湿巾,点点头微笑示意离去,不敢在危险的地方逗留,所有的人都不敢接近。 “谢谢你那及时的一剑。”罗远接过姑娘递来的一杯茶,信口道谢。 姑娘傍着他坐下,喝了一口茶。 “我接受。”姑娘亲昵地倚在他肩上得意洋洋:“你大方,不会接受我的道谢。我小 气,获得你的道谢,好开心,我希望你多赞美我几次。” “呵呵!我知道,你要我赞美你的出类拨萃轻功。”罗远轻抚她的小手:“借一剑反震 之力弹升,半空折向飞上亭项,苦练半甲子旱地拔葱轻功的人,未必能修至你这种超凡人圣 的成就。春燕,我估错你的内功修为了。” “哦?你的意思……” “你这白嫩的小手,哪来的如许神化劲道?借一剑反震之力飞升,需要多大的神劲?难 怪我被你的破山拳打得晕头转向。传说中的少林百步神拳非常可怕,少林的罗汉堂几位武僧 长老,一拳的力道不见得比你重。” “别提啦!远哥,你……你也打得我好惨,但……但我喜欢。” “挨了打还喜欢?你这是……”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你我打了一架,我那会有摆脱他们的可能?我一家可 能被方门主陷害,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呢?” “方门主的北溟绝剑,不算绝嘛!名不符实,他的绰号真可以唬不少人。” “那是他早已心怯啦,而且你攻得太狂猛,他除接招后退之外,毫无用绝招反击的机 会。不过,主要是你比他高明得太多。我在三十招之内,可以击败他。你在十招之内,就可 以把我摆平……” “废话!我永远不会向弥动剑,也不会再打你,虽然打是亲来骂是爱……” “鬼!鬼!”董春燕脸红到脖子上了,轻擂他壮实的胸膛笑靥如花:“打妻子的人最寡 情绝义……” “慢着慢着,你是我的妻子吗?” “将来一定是。”姑娘用手掩住面孔:“我嫁定你了。你喜欢我的,是吗?” “可是,你……你家在京都……”罗远的脸沉下来了,叹了一口气。 何止是喜欢?他简直神魂颠倒。他是个正常的大男人,喜欢一个心爱的女人是天经地义 的事。姑娘给他的第一印象非常的鲜明强烈,几乎令他把道德、教养,世俗规范全抛到九霄 云外去了。幸好良好的教养,压制住先天具有的占有欲,升华成喜爱。真正爱一个人,决不 会让所爱的人受到屈辱和伤害。 可是这种心态产生了许多问题。最重要的是:一旦无法获得共鸣,便成了单恋,就算爱 之入骨,受得死去活来,到头来一切成空。 京华秀士的心态,可就简单明了,而且成功率极高。不管对方是否有共鸣,是否爱他, 他只要先弄到手,只要他爱,对方爱他不爱不是问题。 罗远又碰上了难题。董春燕是侯门千金,家在京师,京师与湖广迢迢相距三千里,怎能 结合在一起?身份地位更是相去悬殊,候门一入深如海,他那入得了侯门? “我的老家在凤阳。”姑娘一点也不担心:“我爹再过两年,便可离京返回故里潜心修 炼了。嫁鸡随鸡,相距万里也无所谓呀。你……你你……” “我又怎么啦?” “你不会是家中已有妻室吧?”姑娘的忧虑写在脸上:“如果……如果……” “你这小妖怪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罗远大笑:“呵呵!真正有志练武的人,或者志 在行道天下的人,不论男女,十之九会晚婚。我倒担心你……” “担心我?” “大户人家的闺女,十四五岁就有婆家了。你是……” “嘻嘻!我是逗得京都闺女发疯的无双玉郎。”姑娘也得意地娇笑:“我家练的是乾元 一炁真气。初九龙潜,孕育万能,九二能盈,飞腾有日。所以真正内丹初基功成,需下苦力 十八年。明白了吧?” “难怪你易钗而装扮玉郎,原来练的是乾元一炁真气。乾元一炁真气的爆发力惊人,难 怪被你的破山拳打得七荤八索,所以我要苏若男提防你,要她避免和你贴身相搏,她禁不起 你一击。” “哦,提起她……” “她是武道门地位甚高的人。” “我知道,而且见过她。她是武道门的人,我并没感到意外。我曾经在瑞云谷,从捉到 的参予夺金群雄口中,知道你和她有关的事,与及你和宇内三狐的纠纷。远哥,你也不是好 人。” “什么?我?” “你要她们做你的侍女,做你的女人。”姑娘咭咭笑,缩成一团钻入他怀中:“你大概 想做众香国主,干脆你封我做尚仪局昭仪,我好好管教她们,教她们如何守规矩,如 何……” “你会作怪是不是?”罗远的手触及她某处敏感地带,感到心中一荡。 身在险中,强敌随时皆可能出现群起而攻,他俩却完全不当一回事,手眼温存旁若无 人。 姑娘本能地跳起来,猛然接触到他热烈的跟神,可爱的笑容突然僵住了,秋水明眸却涌 现异彩,绵绵地接受他投送过来的热烈艰神。 幸好是在大庭广众间,不然她将毫不迟疑投入罗远怀中。罗远热烈的眼神,似乎对她有 催眠作用,会引起她生理上产生神奇的变化,这种变化她一点也没感到害怕。 街口有人向这里接近,及时打断他们传递心的语言。 “说曹操曹操就到,”罗远挽她坐下,目迎渐来渐近的四个人:“武道门的门主到 了。” “九州无常叶天中?”姑娘也没感到惊讶,似乎早就知道武道门的精锐主力赶到了。 “可能是的。” “可能?” “我没见过这个人。日后,假使他不肯放手,早晚我会和他碰头。” “哦!你的意思……” “以后自知。” 四个人渐来渐近,其中之一是苏若男。 “如果走在前面这个人是武道门叶门主,气势相当慑人,但缺少强烈的杀气,比九幽门 门主差了那么一点点。他很幸运,没在瑞云谷露面。难怪方门主信心十足,他不是方门主的 敌手,” 姑娘的批评颇为中肯,并非信口开河。一个有成就的豪霸,通常性情有异常人,很可能 具有与生俱来的杀气,似乎眼神也可以杀人。这位九州无常流露在外的杀气,的确比方门主 弱。 “九幽门两载经营,花了不少心血,如果没能调查正确,怎敢贸然发动。方门主不但了 解武道门的实力,也几乎成功地把武道门诱出来一口吞掉。只是没能查出武道门的山门正确 所在地,功亏—溃,也功败垂成。” “那是因为有你介入。哦!听你的口气,你知道武道门的山门所在地的正确位置?” “起初是疑心,来到南阳之后,进行多方面的调查,才认定在某一处地方。我在南阳找 消息并不难,这一带我很熟,地利人和,我不比本地的人差,消息的来源相当可靠,但并非 来自那些城狐社鼠。” “到底在何处?” “等他们说。” “你曾经帮助他们……” “我并无意帮助他们,情势演变自然发展而已。八极雄鹰刚展露头角,便与乡匪强盗组 合挂钩,日后还能在江湖行道?行什么道?” “你对苏若男……” “那是她暴露身份以前的事。”罗远流露出受骗的沮丧神情:“我也帮助过宇内三狐, 也帮助过夺金的各路群豪,但那是同舟共济求生自保的临时结合,不能算是有意帮助他 们。” 他不再说话,苏若男四人已接近了亭口。 苏若男脸上绽起一抹娇笑,抢先—步入亭。 “罗爷,真没料到你能赶来对付九幽门。”苏若男落落大方,似乎已明白罗远知道她是 武道门的人,“我们已经查出,九幽门是专程追赶你的,你反而……” “我反而盯在他们后面,而且消灭随后赶来策应的第二批爪牙一半以上,到了这里,才 知道你们在这里搞得有声有色。当我打听出你是武道门的人之后,在确感到意外。连千手灵 官那种江湖人精,也被你骗过了,我这种对江湖几乎无知的人,上当理所当然。” “罪过,我抱歉,事非得已,我向你道歉。” “老弟台,老朽十分感激老弟台相助的盛情。”九州无常叶门主主动向他行礼,并不以 是江湖前辈而等候晚辈行礼至致:“老朽九州无常叶天中。苏若男是老朽的师妹,在武道门 还不能独当一面,天幸让她遇上老弟台,武道门得以保全,皆出于老弟台之赐,感激不 尽。” “好说好说。”罗远用江湖口吻敷衍:“在下为了自保,不得不起而周旋,并非有意相 助贵门,请不必挂齿。亭里坐,请。” 苏若男的目光,一直就停在董春燕身上,眼神十分复杂。 “在下飞虎朱强。”跟入亭的另一个人抖袖,露出戴在手上的铁虎爪:“那们被老弟惩 戒的假飞虎,无法找人打造我这种兵刃。” “在大宁集是你抢救苏姑娘。”罗远记起这人是谁了:“你知道我见过假飞虎,捉往飞 天蜈蚣留给你们,怕我猜出你的本来面目,所以抢救苏姑娘时,没使用铁虎爪。” “老弟台大概猜出我的底细了。”另一个人左手大袖一抖,面孔突然变成阴阳脸:“在 下阴阳使者周日青,如假包换。” 右袖一抖,又换了一张陌生面孔。 “佩服佩服。”罗远由衷地说:“在瑞云村假冒阁下身份的假阴阳使者,决不可能制作 出这种精巧的多变面具,大白天也极难看清幻变的快速手法,九幽门派人冒充你,是一大败 笔。” “事实上他已几可乱真,一张面具就够用了。不幸的是他不知道幽具使者与我打交道的 事,被幽冥使者揭穿了他的假身份。” “也得力于苏姑娘的指证,我才相信那是冒充的。” “请问老弟台有何打算?”叶门主将话拉上正题:“他们人手仍足,不会遁返京都 的。” “以方门主的为人来说,他知道如何应付各种有利或不利的情势,但并不精明,所以很 难知道他何时会犯下错误。他发誓要将我化骨扬灰,就犯了最大的错误。料错你们武道门的 行动,也是大错误之一。我不急,我会逼使他远离疆界的。”罗远泰然自若分析,信心十 足。 “歼除他们是上策,愈快愈好,以免夜长梦多。老朽的人已准备停当,束装待发,负责 打前锋,与老弟联手彻底歼灭他们。有老弟台鼎力支撑,老朽的人气也壮些。” “那是不可能的事,叶门主。”罗远在心理上早有准备,叶门主决不是来向他单纯致谢 的:“那是我和九幽门之间的纠纷,没牵涉到权势金钱的利害冲突。而且他们是追我的,我 能向贵门求助吗?” “可是……” “他们人多,我知道。但我不急,没有制胜的把握,我会跑,和他们捉迷藏,逐一铲除 他们,在瑞云谷我就做得非常成功。如果我和你们在一起,你们能示弱逃跑吗?结果将是两 败惧伤,说不定同归于尽。” “老弟台似乎有所顾忌。” “我能毫无顾忌吗?人只能死一次,死了世间的一世恩怨是非都不存在了,深仇大恨留 给后人负担,死了的人永远不知道结局。我不想逞强枉送性命,宁可用我的方法和手段了 断。而且……我另有不能和你们一起行动的理由。” “老弟台的理由是……” “江湖名利之事波诡云谲,每个人都在用手段翻云覆雨,利之所在,可以无所不为。没 有永久的朋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今天你我可以称兄道弟言笑宴宴,把酒论英雄豪气干 云,举目天下,论英雄你与我。后片刻曲终筵散,很可能你在我肚子捅一刀,我打破你的 头。” “老弟台笑话了,武道门的宗旨……” “是吗?”罗远截断叶门主的话:“目前就有大难题浮上台面,我还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呢?” “大难题如何大?” “贵山门据说在荆山,九幽门扑了个空,颇为失落,因为利用荆山的秘密山门,封锁武 当容易多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打算在瑞云谷建山门,贵门的出现,证实了我的想法,也就 给我带来了难题。” “我没听懂。”叶门主一愣。 “我与苏姑娘,可算是患难相共的朋友,虽则我并不知道,她是门主的师妹、贵门的重 要人物。” “谢谢你对她的关照。” “她从我的分析利害中,知道你们的实力,不足与九幽门抗衡,听从我的意见,贵门能 及时脱身事外撤出瑞云谷。你们是往北走的,加上我在南阳所得的消息,便猜出你们的秘密 山门,到底位于何处了。” “咦!你知道?” “应该不会估计错误,所以问题来了。这问题如果不解决,早晚我会和贵门生死相见, 与苏姑娘的患难情谊。也将一笔勾销。” “老天爷!有这么严重?”叶门主脸色一变。 苏若男更是花容变色,却又一脸茫然。 “真的,非常严重。”罗远神色凛然,郑重其事:“除非我被武道门宰了,这种可悲情 势才不会发生。” “老弟台,别和我打哑谜。”叶门主知道事态严重,大为焦急:“你就开门见山说出来 好不好?我听得一头雾水。我郑重告诉你,武道门不论在任何绝境下,都不会对你八极雄 鹰,做出不仁不义的勾当。” “好,我说。我不是什么以天下为己任的英雄豪杰,这人世间也不需我举剑高呼为人间 伸张正义。但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多少做一些牵涉到我,有益世道人心的事。南阳采药行业 的乡亲们,与我有颇为深厚的交情,如有可能,我得帮助他们。你们从瑞云谷北面撤走,可 知山门不可能在荆山。你们居然在南阳附近潜伏,九幽门鬼使神差追来了,直接威胁你们的 生存,不得不出面拼死活。这两年邓州内乡荆紫关的柴胡王绝迹,断了货源,我就是前来了 解原因的。而且有入山查勘的打算。” 叶门主四人脸色逐渐凝重,惊疑不定。 “你们的秘密山门,就在内乡县一带山区。”罗远一言惊人:“你们在南阳逗留,有意 扩充南阳扼守门户的秘站。白花蛇是你们扩充发展的威胁,因此正好借刀杀人一举两得,九 幽门追来,促成你们除去白花蛇的机会。这两年入山采药的人,有不少无缘无故失踪,内乡 一带山区,成为有妖魔鬼怪噬人的禁区。叶门主,希望那些失踪的采药人。并没被你们处 死,不然,你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后果,我一定会去找他们的。” 今天是朋友。明天就会变成仇敌。 叶门主四人面面相觑,神情凝重,不住相互打手式示意,可知他们能用手语交谈。 “武道门不杀无辜的人。”叶门主神色肃穆郑重地说:“为免走漏风声,那十余名采药 人,留在山门做工,早晚我们会把他们释放的。” “多久?”罗远也神色肃穆追问。 “回去就立即释放。” “但……你们……” “日后的事,谁知道呢?” “那我就不入山了。” “当然我们欢迎你光临。” “谢谢。九幽门的事,可否请诸位暂且袖手旁观?” “呵呵!有你八极雄鹰道义一肩挑,我们也落得清闲呀!”叶门主大笑:“救死扶伤办 丧事,死伤惨重毕竟不是愉快的事。” “所以我希望九幽门放聪明些,识趣地卷包袱滚蛋大家平安。我不是嗜杀的人,刚才为 了求证他们的实力,用哼哈二将试验,把他们的命试掉了,实在并不愉快。” “用他们试验?”叶门主惑然。 “是呀!他们只有头部可以攻击,不试的话,遭殃的将会是我。” “我们早巳发现有异了,也就是在瑞云谷不得不撤走的主要原因。不再打扰,告辞。” “请便,我还得逗留一时半刻,看那些人还要出什么花招来。”罗远行礼送客。 “师兄请先走,我自己回去。”苏若男不走。 “好吧!小心了。”叶门主叮咛,偕两位同伴动身。
-------------------------- 旧雨楼 扫描,bbmm,tian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三十四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三十四章 罗远希望九幽门识趣撤走,并非心存慈悲,而是冲董春燕份上,让这些人平安离境。其 中有些人是姑娘的父执辈,虽则这些人不仁,他却不希望让姑娘背负不义的指责。事实上, 姑娘也不便向这些人下毒手,而这些人却可以毫不留情向姑娘刀剑齐施。 “你稍后离去时,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不大,九幽门的人,已躲回高升老店去了。”罗远 向苏若男说:“不过,小心撑得万年船,路上可能有眼线暗算,小心些可保平安。” “罗大哥,你知道我一直就倚靠你保护。”苏若男的目光,说话时也专注地停留在董春 燕身上:“如果我在大宁集,便说出我在武道门的身份,你肯定不理我,那时你对武道门有 成见。” “现在我仍然对武道门有成见。”罗远率直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要试图说服 我,好吗?” “你已经表示得够明白了,我不会自讨没趣。”苏若男有点失望,道不同不相为谋,这 句话摆明了划清界限:“不替我引见你的新女伴?我觉得有点面善。” 董春燕一直就以男装出现,跟来南阳改扮小流浪汉,一俊一丑回然不同,但脸型五官并 没改变,罗远要她改穿女装,外型气质全变了,面庞仍然没变,难怪苏若男觉得有点面善。 “我是远哥的女人,叫飞燕。”董春燕抢着说,脸居然没红:“女人有了归宿,姓名已 不重要,侍女通常也有名无姓。你就叫我飞燕好了。” 罗远忍住笑,掉头他顾…… 有关宇内三狐与苏若男,和罗远打交道所发生的臭事,在大宁集就成为笑料,侍女女人 纠缠不清。董春燕毫无疑问对苏若男深怀戒心,她也会用心计了,大胆地扯谎,用意是杜绝 苏若男再在罗远身上,转其他的怪念头,侍女也好,女人也好,她得设法防止罗远接受。 “你是他的女人?”苏若男果然感到震惊。 “有什么不对吗?你不要我要。他会飞,我也会飞;他杰出,我也相当优秀。你和他在 一起时,毫无作为,无法做他的助手,我能。不久前赶走九幽门方主,已经证明我和他协力 同心配合得天衣无缝。“ 苏若男默然良久,大感沮丧。她确是有意央求罗远,帮助武道门对付九幽门。以她和罗 远的交情,说动罗远仍有希望,私底下恳求,男人是很难拒绝的,但罗远身旁有这么一位出 色的女人梗在中间,她的努力将全然徒劳。 叹了一口气,心中充满失败感,默默地转身出亭,心事重重默默地离去。 她知道,她已经失去这个杰出的男人。正确地说,是她放弃了这个杰出的男人。 当初罗远掩护她所有的人逃离瑞云谷,仍然留在谷内,吸引九幽门的人全力追逐,人孤 势单处境凶险。而她,与所有武道门的人,以及白妖狐一些劫后余生群雄,不但不设法声援 策应仍陷身在谷内的罗远,反而为了自身的安全,匆匆脱身远走高飞。 她本来反对撤走的,但并没有坚持。如果不是鬼使神差,让九幽门误闯到南阳来,直接 威胁武道门的根基,武道门是不敢招惹九幽门的。 九幽门与京都皇家特务有渊源,武道门的生存领域,如果没受到致命的威胁,怎敢和九 幽门作对? 消灭九幽门,是唯一解除威胁的办法,这办法如无罗远相助,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罗远拒绝相助,态度坚决,她想用女性的魅力与情谊打动罗远的希望,因董春燕的出现 而破灭了。 出了街口信步南行,心中闷闷不乐。武道门是绑匪强盗组合,不便住在街市,在郊区借 民宅落脚,派了一些精明眼线,在城内外活动。市街范围内,则是九幽门的天下。九幽门不 是强盗组合,而是有特权的半官方人士。如果九幽门的人不曾在挫败后撤回高升老店,她是 不敢以本来面目在市街范围内行走的,太危险了。 出街口百十步,路右的一株巨大行道树下,踱出一脸邪笑的京华秀士,然后倚靠在树杆 上,色迷迷的怪眼,盯着她流露出暖昧的光芒。 她不在乎这位秀士,而且京华秀士有点怕她。可是现在有某些地方不对,这位秀士似乎 胆气壮了许多,而想获得她享受的淫念欲火,比往昔更炽盛了。 方门主要活捉她这个小美人;京华秀士要享受这个小美人。想起来她就火冒三千丈,一 口怨气可找到发泄的对象了。 “双锋针射不死你,我认了。”她脚下没停,双手开始徐徐拂动:“因此准备了可破内 家气功,更细小更锐利的无影追魂神针,专门攻击你的四肢五官,再打不死你,算你祖上有 德。” “慢来慢来。”京华秀士心中一凛,脸上的邪笑消失无踪:“在下专诚和你商量一些 事,先不必动火见面就你打我杀。” 举手一挥,另两株树下闪出两名粗壮的佩刀大汉。 “我和你们这些人,没有什么好谈的。”苏若男口气虽硬,但并没断然拒绝,三比一, 她胜算有限。 “谈不拢,大家拍拍手走路,如何?” “你要谈什么?”她口气一软。 “我知道你在武道门,地位相当高。” “不错。 “在下荣居九幽门副门主,地位也高。”京华秀士拍拍胸膛:“所以你我够资格平起平 坐,所谈的事都有左右大局的份量。” “这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事实上你我都作不了主。” “为了双方利益的商谈,应该作得了主。”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苏若男不太耐烦,她不是一个性情温婉柔顺的女人。 “没有两败俱伤的必要,是吗?” “哦!是你的意思?” “该说是两门弟子的意思,杀戳已经令人生厌了。这次瑞云谷事故,事关权势争夺兴 替,没有个人恩怨,兼并分合时势交替,合纵连横各展神通,在江湖是常有的事,有如家常 便饭毫不足怪,成功了一条龙,失败了一条虫。既然双方相持不下,没有玉石俱焚坚持到底 的必要,不是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谈和?” “没错,化干戈为玉帛,两门结盟联手合作,同谋发展,再树声威。八极雄鹰是靠不住 的,他一无所有,孤掌难鸣,独木不成林,老实说,他的存在,未来对贵门将是最大的威 胁;对所有的江湖各门各派都是威胁。” 苏若男正感到苦闷懊丧,不由怒火上冲。九幽门是势穷的一方,凭什么配谈联手合作再 树声威?面对罗远的报复搏杀,已经渐届崩溃边缘,覆灭在即,居然妄想把仇敌拉来挡灾, 真是岂有此理荒谬绝伦。何况罗远本来是站在武道门一边的。这种情急拉拢的手段,可说已 超出常情之外,出这种主意的人,如不是白痴,一定是疯子,才会出这种毫无常识的烂主 意。 “你这是穷极无聊妙想天开。”她愤怒地大叫:“百分之百的疯子驴蛋蠢念头,烂得不 能再烂的烂想法,你滚吧,你最好去死!” 她果真人如其名。像男人一样大叫大嚷。 京华秀士恼羞成怒,脸红耳赤。 “要活的!”他暴跳如雷冲上,双爪齐出。 两大汉一左一右同时冲上,两把刀风雷乍起。 “又是神魔爪。”她向下一挫,斜扑鱼跃,双手在下挫时分别上扬拂出,身躯闪电似的 穿跃出两文外,早有提防,及时脱出重围。 共有六枚细小的四寸无影追魂针发出,快得肉眼难辨。可是劳而无攻。 三枚射向京华秀士脸部的追魂针,被浑雄的爪劲带偏了半尺以上。 大汉更高明,刀变劈为拂。狂猛凛冽的刀气一迸,针折向飞走了。 她身形未定,马步正虚,两把刀排空驭电,神魔爪劲从长外一涌而至,任何反应也来不 及自救了,想拔剑更是力不从心。 剑光如高空下劈的雷电,是从树上射落的,铮一声狂震,一名大汉的刀向下急沉外张。 人影飘落,一把抓住她的背领,猛地冲天而起,跃登两丈高的横枝。 “走!脱身再说。”熟悉的娇喝声入耳,身躯被斜抛而出。 她终于看清救她的人是谁了,董春燕,看清身影,董春燕已到了另一株大树的横枝上 了。 她向村外侧飘落,脚沾地剑已出鞘。 “正好毙了这蠢驴秀士。”她不想走,反向四五丈外的京华秀士冲去。 京华秀士没看到她。目光投向树上,猛地打一冷战,撒腿狂奔。 两大汉也不慢,落荒飞逃。 树上有一个人,跨坐在横枝上,状极悠闲,颇感兴趣地向下瞧。是罗远,京华秀士见了 他,唯一的正确行动,是有多快就逃多快。如果当时人手足,必定自己躲到一边去,命爪牙 们送死。 “你扮兔子,我是鹰,鹰来了。” 京华秀士不住折向奔逃,速度打破平生记录,百忙中扭头回顾,惊得脊梁发冷。 罗远真像在飞,在后面倏起倏落,幸好自己福至心灵,采取不断突然折向窜走技巧,才 能及时摆凌空下扑的怪异攻击。 天老爷保佑,终于逃入街口的民宅。 在街口看热闹的人,也被罗远的怪异攻击术惊呆了。人毕竟不是鹰,那能像鹰一样不断 上升、飞翔、下搏?那简直神乎其神,不可思议。 “下次你绝对逃不掉,我一定抓破你的兔脑袋。”罗远向京华秀士逃入的民宅大叫。 “他从屋后逃入那条小巷去了。”有人在远处指出京华秀士的去向。 苏若男知道追不上一个怕死鬼,盯着不住飞翔起落的罗远背影发呆。 罗远暗跟在后面护送她,可知罗远仍然珍惜往昔的情谊。她真后悔,她应该留在瑞云 谷,与罗远共患难的,即听从阴阳使者的指挥,丢下罗远撤出山区。如果她坚持留下,必定 和罗远重新在一起共患难,该多好? “我不领你的情。”她突然说,并没回头。 “为什么?”站在她背后的董春燕笑问。 “我本来是罗大哥的女人。” “别骗人了。”董春燕指出她撤谎。 “一定是他有了你,才疏远我的。” “你算了吧!你们在大宁集闹的笑话,我一清二楚,你甚至诱使他替你们武道门卖 命。” “我一定要把他抢回来。” “休想。”董春燕沉声说。 “不是想,而是准备去做。” “你最好不要。” “必要时……” “硬抢?” “我会杀掉你……”声出身形疾转,一掌斜挥。 脉门被董春燕神乎其神扣住了,信手把她扭身摔飞出丈外。 男人经常为争女人打破头,称为争风,女人也会为了争男人而掀发撕衣打成一团,叫吃 醋。 “我不会杀掉你。”董春燕得意地说:“毕竟你们曾经历过一段患难相共时日,依然存 在一份可贵的情谊,杀了你,他会恨我。我要他爱我,不要他恨我。” 感觉中,在山区与七子三佛追逐期间,似乎罗远没把她当女人,如何产生爱意? “我只要把你整得晕头转向,吃些小苦头就够了。”董春燕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 顾发表自己的打算:“而且我会步步提防,不许你有接近他的机会。我已经失去过一个男 人,这一个我决不容许再失去了。放弃吧?不论在哪一方面,你都不配和我竟争。最重要的 是,你在远哥心中没有地位。” “我们走着瞧。”她气冲冲地向街口走。 鸿福客栈住宿的旅客品流复杂,上流人士不屑光顾这种格调低的客栈,甚少有长期寄宿 的旅客,早晚才有大量旅客进出,如果不是傍晚落店时光,店中出入的人稀稀落落,店伙比 旅客还要多。 罗远与董春燕算是长住的旅客,住多久他俩也无法预估。他俩住在隔邻的两间上房,进 出这客院的旅客不多。看到有人走动,谁也不知道对方是老几。 返店时约在未牌正未时刻,不是旅客落店时光,客院的小厅空荡荡无人走动,只有他俩 在角落的小桌品若。客店中男女有别,不宜处身在一座客房内,要想同处,在小客厅最为适 宜,免遭非议。 小客厅是公众场合,是人人可来走动的地方。喝了半壶茶,进来了三位不速之客。 一男一女两个随从先入厅,男的健壮高大,脸色冷森,没携有兵刃,像个讨不到钱的债 主。 女随从青衣布裙,三十岁左右五官颇为出色,隆胸细腰还像二九年华少妇,神色也相当 冷漠。 随后入厅的中年贵妇,紫衣八褶裙佩了剑,眉目如画和蔼可亲,一举一动流露出高贵的 风华,与两位随从的冷森漠然截然相反,令人怀疑她们如何能相处在一起的? 董春燕脸色微变,但端坐屹然神色庄严。她如果摆出端庄有教养的大家闺秀身份,淑女 的气质不需做作便自然流露。 “坐,南宫夫人。”她端坐不动,抬手邀贵妇就坐:“希望你不是自告奋勇来对付我 的。你非常聪明精明,武功也深不可测,但你不蠢,不至于蠢得自告奋勇来对付我,因为你 知道奈何不了我。” 罗远也安坐不动,虎目炯炯英气勃勃。 “就算有人奈何得了你这可爱的小飞燕,绝对逃不过我这头雄鹰的铁啄钢爪。”他声震 屋瓦,冷然一笑盯着南宫夫人的两随从。 从眼神中,便可看出他把两随从列为威胁人物,而不以南宫夫人为目标。 “唷!董小姐,干吗火气这么旺?”南宫夫人一口京腔悦耳动听,就女随从拖出的长登 坐下:“你的拳、袖、指,在京都没碰上敌手,我那敢自告奋勇让你用我来练拳功袖功指 功?门主要我来劝你,我能不来吗?奇怪,你怎么和死仇大敌走在一起的?” “你们逼得她无路可走,她当然找我帮助她杀出一条生路来。因为她觉得要找人帮助死 中求生,找仇敌反而比找朋友可靠。”罗远替姑娘回答,理直气壮。 “她受到你的挟持胁迫,对不对”“ “完全不对,我们已经是要好的朋友,不打不成相识。在大宁集,我就认为她是可爱的 敌人。” “我不信。”南宫夫人大摇其头,转向姑娘进行说服:“董小姐,你还来得及改正错 误,回头是岸。你的行为已是极为严重的背叛,后果极为严重。” “你知道我所受的侮辱和伤害,居然还说出这种话?” 姑娘黛眉一挑,怒形于色:“你走吧!” “董小姐,你难道还不明白?一旦门主雷霆震怒,派人返回京师对付令尊。结果如 何?” 姑娘心中一震,怎么一直就设想到这种后果? “只要你能回头,门主就既往不究,今后不会再让陈公子打扰你,你可以继续享有在本 门的特权,本门正面临生死存亡关头,门主需要你帮助渡过难关……” “他需要的是一口棺材。”罗远愈听愈冒火,一掌重拍在桌上,“南宫夫人,你说了一 大堆饱含威胁性的话,我听了实在感到刺耳,再说下去。董小姐将天天活在噩梦里。你回去 告诉贵门主,我给他两天时间处理丧事,拾夺行装,后天正午之前,你们如果仍在南阳逗 留,我八极雄鹰将开始正式和你们彻底了断。” “你……”南宫夫人倏然而起,怒形于色。 “你可以走了。千万记住把我的话传到。过期间如果你们不知自爱,妄想先下手为强, 任何大小攻击,发动的时间,就是我承诺自然失效的时候,不必等到后天午正之后,我将发 动猛烈的反击。记住,后天午正之前。” 南宫夫人狠盯着他,片刻一言不发带了随从出厅走了。 “远哥,我好担心,”姑娘极感不安绞扭着腰帕:“九幽门的杀手刺客神出鬼没,如果 派回京都……” “我护送你回京都。”罗远拍拍她的手安定她的情绪。 “但这里的事……” “他们派回京师的人,冲不过武道门的拦截网。你放心,他们的人手已嫌不足,那敢抽 出人手前往京师,到你家行刺?” “但我仍然不放心呀!远哥,你真会送我回京都?” “当然。武道门答应开放禁区,释放被囚禁的采药人,我用不着亲自跑一趟,谅他们也 不敢食言背信,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事了,山东山西我都去过,就足不曾到过京都,乘此机会 到皇都开开眼界,必定是一大乐事。” “我好高兴。”姑娘欣然雀跃:“我保证是一个好向导,保证你不虚此行。” “我们到处走走。”罗远突然放低声音,脸色有异:“留意可疑的人,连店伙计也得留 意他们的神色变化。” “咦!你的神情有点吓人……” “我感觉出有一股莫名的杀气,撼动我的心神。” “南宫夫人带来的。” “你是说……” “她是东海擒龙客百里涛的表亲,会御神役鬼大法。东海擒龙客的道术相当精深,可与 幽冥使者分庭抗礼。据说这女人即使白天在外走动,也有鬼神随伴呵护。” “不对。”罗远肯定地说:“我修的是玄功,任何山精鬼魅也撼动不了我的心神。” “哦?你认为……” “南宫夫人本身的杀气,比她那两位男女随从要弱一倍。他们一露面,我便感觉出他们 的杀气向我施压了。好在他们也感觉出我神意所发的压力,所以不敢妄动,现在所感觉出的 压力,决不是他们三人所遗留下来的潜能。” “现在压力仍在?” “若有若无。走,前后的客院也走一遍。” 店内看不到可疑的人,旅客没有几个,还不是落店时光,店内只有店伙在忙碌。 两人手牵手在南关内外走了一圈,郎才女貌而且带了剑,亲昵的形象颇为令人侧目,像 是有意招摇。 再在关外大街走了两趟,走动的范围逐渐扩大至郊区。 “武道门的人全都不见了,可能吗?”罗远心中疑云大起,武道门好不容易抓住这大好 机会,能以主人的有利形势,歼灭压境的强兵,为何虎头蛇尾撤走了? 武道门的人如果真撤走了,九幽门派往京都的刺客,便可安全离境,前往京都对付董春 燕的亲属了,所以他颇感不安。 “也许他们被你吓走了,或者心存感激不再干扰你的事。”姑娘自以为是,并没了解罗 远心中所引发的忧虑。 “不可能的。誓在吞并他们的强敌压境,他们必须为存亡续绝而作破釜沉舟一击。在瑞 云谷他们可以逃避,在这里,不能,只有一方可以活。” “事实是,他们都不见了。也好!” “什么也好?” “去了眼中盯。”姑娘赧然轻笑。 “什么?”罗远还没回过意来。 “她还想做你的女人,苏若男。我不喜欢,我讨厌她。”姑娘白了他一眼:“你曾经称 她是你的女人,她不肯,现在却又……” “胡说八道!那是故意整她的。她霸道骄横,没有女人味,唆使爪牙追魂浪子,打了我 一枚毒针,几乎要了我的命,我有权惩戒她。” “结果你仍然帮助她……” “别胡思乱想,那些臭事已经过去了。得查出原因,须防她的人搞鬼。” 要获得特殊目标的消息动静,找白花蛇,错不了。罗远东关外的朋友很多,但都是一些 本份的良善百姓,谁敢沾惹那些佩刀带剑的凶神恶煞?离开愈远愈安全,看见了也装作老眼 昏花,什么也没看见。 抄出绕城小径,去找白花蛇。这位大豪不再亲自在外走动,躲在大宅里避风头。 白花蛇不敢不接见罗远,罗远吃定了他。这次,他连发怒也不敢形于表面,沮丧得像斗 败的公鸡,一脸霉相直不起腰,连随从也打发离开,独自在大厅陪罗远两人品茗。 “武道门不会找你了。九幽门也自顾不暇,”罗远的态度相当友善,语气乎和:“你遵 守诺言,撤走盯梢的爪牙,确是明智之举,免得我痛宰你的爪牙有伤乡亲情谊。” “罢了,我知道流年不利。”白花蛇唉声叹气:“树大招风,活该我倒霉。我也是不得 已,必须用尽手段维持我的局面,巩固我的权势,保护我的权益,保持强大不至于被人取而 代之。但这次光临的两门,还有你八极雄鹰,都是极为强大的超级强龙,我能不乖乖地任由 你们摆布吗?” “他娘的!不要向我诉苦。”罗远笑骂。 “我白花蛇很毒,但不是不知感恩的人。这次如果不是你给我画出一条生路,南阳肯定 会发生大灾祸。武道门已经派人表示过,不再打我这条毒蛇了。你东关那些亲朋好友,我保 证和他们做好乡邻,满意了吧?”白花蛇对目前的结果感到满意,虽然情势仍然不能算结 局。 “总算皆大欢喜,我哪能不满意?武道门的人,就这样撒手不管了?” “这……” “你有事瞒着我。” “我哪敢?”白花蛇哭丧着脸苦笑。 “是不敢还是不愿?我捉白花蛇是有一套的。我汉口药号的白花蛇远销京师,天下闻 名。” “你饶了我好不好?南阳的白花蛇药效有限,不及蕲州龙峰山的薪蛇百分之一,捉我冒 充蕲蛇卖不了几个钱,瞒不了行家。” “把你的眼睛用竹片撑开烤,就可以冒充蕲蛇了。说吧!我在听。” 蕲州龙峰山出产的蕲蛇,烘干时蛇眼是张开的。其他产地的白花蛇,死时眼睛是闭着 的,行家一看便知真伪,价钱相差悬殊,药效更是一天一地。西南各地所产的白花蛇,感热 的角也不同,独角生长在鼻尖。而蕲州、伏牛山区一带的白花蛇,生有两角,位于双眼的上 方,称龙头虎日,一角就不能称龙头了。 “武道门岂肯和我干休?”白花蛇一脸可怜相。 “他们明白,我一定会知道的。” “这……叶门主在使用绝户计。”白花蛇不敢不说。 “绝户计?” “他们认为把山门秘藏于九地,对声威气势并无帮助,荆山藏不住,内乡也不能长久守 秘,只要声威浩盛,让仇家不敢越雷池一步才是良策,天下第一门实在不需躲躲藏。因此, 他们认为瑞云谷的地势不错。” “哦!我明白了,难怪他们故示大方,不怕走漏消息,释放囚禁的采药人,原来已有放 弃秘密山门的打算,看上了瑞云谷易守难攻的地利形势。” “大部分人手已经动身了,要出其不意,以雷霆万钧的声势,彻底歼灭九幽门留守瑞云 谷的人,绝方门主的后路,在瑞云谷等九幽门的人赶回决战,以逸待劳一网打尽九幽门的 人,永绝后患。” “唔!叶门主这一招还真够狠毒的。”罗远点头赞许:“这才有枭雄的气势。断其归 路,易守为攻。九幽门进退失据,注定了要全军覆没。” 董春燕芳心焦灼,坐立不安。九幽门全军覆没,她于心不忍。其中有些人是她老爹的旧 属,有些人并不该死,利欲熏心不算大罪恶。而且其中仍有几个同情她的人。在山区追逐 时,那位几乎被京华秀士灭口的尉迟堂主,便是站在她一边的。 “我们走吧!”她显得心烦意乱,拉了罗远离座告辞:“他们走了最好,免得他们在这 里浑水摸鱼。”
-------------------------- 旧雨楼 扫描,bbmm,tian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三十五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三十五章 绕过西关之后,董春燕脚下加快。 罗远早已看出她的神色不对,终于恍然。 “你想通知他们应变?”罗远关切地问。 “我……我不希望他们全军覆没,也许可以劝他们及早为计,断然放弃赶回瑞云谷的打 算,从河南过大河急返京都。” “你会断送他们的。” “怎么会呢?” “就算方门主知道你的诚意,深信不疑,必定十万火急立即动身启程,马不停蹄飞赶, 肯定会再三撞入武道门沿途所布的埋伏里,等于是你间接断送了他们。方门主不是一个真正 的将才,屡次失败特别暴躁,他肯接受你的建议返回京都?” “我只有点不忍心……” “我知道,由于你在这里,我不会大开杀戒。” “我恨的是那个秀士。” “其实,你也无意杀他。我如果要杀他,他早就死了。除非他存心和我拼命,我不想把 他的头打破,虽则见了他,我就有打破他脑袋的冲动。” “你……” “呵呵!世间为争女人而打破头的事,平常得令人打磕睡,谁也赖得理会,认为是理所 当然毫不足怪。这世间只有两样东西,可以让男人争得打破头。” “你在影射什么呀?”她脸上有一抹狡黠的媚笑。 当然她明白罗远的话影射什么,所以说这一句话调侃味十足,而且带了几分娇媚和得 意。 “我在实话实说呀!这世间万象千奇百怪乌烟瘴气,什么怪事都可能发生,人欲横流形 形色色,似乎万分复杂,其实说穿了相当简单,所追求竞争的,不外乎两件事,名与色。获 得这两件事,其他什么都不难拥有了。” “你在胡说什么呀?” “那个秀士要打破我的头是应该的,至少他认为应该。我打破他的头就无此必要了,因 为我得到了,这狗娘养的真不识相,真以为我没有理由打破他的头呢?好,来得好。” 三五十步外,京华秀士带了四名灰衣杀星,刚匆匆沿穿林小径钻出林,便成了狭路相逢 碰上了,想回避已来不及啦,怎能一见面便开溜逃命? 四名杀星,可以击溃一队兵马。这些杀星穿了锁于甲,配有护蹬护膝,加上臂套和护 肘,使用可将人劈成两爿的沉重狭锋利刀,只有头部可以攻击,而击中头部的可能性是最低 的。 京华秀士看到了他俩,似乎骇然一震,惊讶的神情多于恐惧。五人左右一分,停下列阵 相候。 “你两人怎么在这里?”京华秀士惊问。 罗远直逼至丈二左右,不怕五人突然冲上急袭。 “他娘的?你希望我在何处?”罗远摆出粗野的泼皮相,表示秀士与泼皮天生就是对 头。 “你们该在……你想怎样?” “想打破你的头。” “去你娘的?”京华秀士怒骂,居然胆气一壮,居然立即抢攻,劈面就是一爪,罡风乍 起。 “这混蛋动不动就用神魔爪献宝。”罗远退了丈余,脱出爪功范围外。 爪他不怕,四把刀却让他心中懔懔,四杀星的攻击行动浑雄猛烈,外发的刀气涌发如怒 涛,远在丈外,便具有彻骨渗腑的强烈威力,像四道汹涌的洪流向他汇聚。眩目的刀光更像 骤合的网罗,真可能在及体的瞬间,把他分尸碎骸,气势之雄,无与伦比,所发的风雷破空 声慑人心魄。 他不得不退,四杀星配合得十分圆熟,没有空隙可以楔人,更不可能同时挡住四把聚合 的可怕狭锋刀。京华秀士的爪劲,在四把刀的浑雄爆发刀气中,显得微不足道,而且反被刀 气震散了。 人影倏止,风雷徐散。 四把刀并没追击,半弧列阵蓄势以待,有如四天神当关,那股慑人的气势,似乎更为浓 烈。 罗远心中恍然,这些人知道他了得,知道他身法迅疾如电,只有聚力布阵,才能阻止他 制造各个击破的机会,所以等候他人阵,不逞强和他各自拼命。 京华秀士位于最外侧,一看便知不是主阵的人,四杀星有自己应敌的一套,外人加人反 而使刀阵出现空隙,这位秀士的剑只配在阵外捡漏网之鱼。 “我不急。”他必须用剑了,拨剑在手徐徐移位,制造锲入的好机:“他娘的!你们已 经制定对付我的策略,摆出要吃人的阵势等我冲上,看你们能支持得了多久?我要搞散你们 的刀阵,再逐一蚕食。打。” 左手一扬,石块破空,掷向中间那位雄壮的杀星,目标是鼻尖。 头部极难击中,视觉有反射性的闪避功能,杀星冷然一刀上拂,头本能的向左略闪。 “叭”一声怪响,石块被刀拂中破裂散飞。 注意力被这一击引散了。京华秀士突然大叫一声,急退四五步,被罗远所发的另一石 块,击了右肩。 罗远一击两石,分取杀星和京华秀士,第一击便失败了,两石皆无法击中对方的头部。 “远哥,你不能打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在不远处的董春燕娇叫:“我要宰了他,他 是我的目标。” 罗远已绕了半圈,刀阵随之移动,守得依然严密,阵势保持不乱。 “我在设想赶乱他们呀!”罗远也大叫大嚷:“阵势一乱,这个狗屁秀士,一定配合不 上,那就会落单,你就可以堵住他任意宰割了。他有刀阵掩护,现在不能让你冒险宰他。我 要加快了。” 游走的身法立即加快,飞石也连环破空。 一声信号发出,刀阵徐徐后擞,四把刀急剧闪烁;阵势不再转移,仍可保持阵势向后 退,十余块飞石,在闪烁的刀光中炸裂成碎屑。 刀阵对付太高明的劲敌,其实作用不大,尤其是劲敌并不急功心切采用游斗,再强的刀 阵也无用武之地。而且不远处就有树林,刀阵人林,便失去整体作战的威力,各自为战决难 禁受罗远一击。 京华秀士撤退在前,跟在刀阵后徐徐后退。五比二,他们的胜算等于零。五人对付罗远 已经毫无希望,加上董春燕那就吃定了他们,如不见机认栽撤走,铁定会把老命葬送在这 里。 “他娘的!你们攻了一刀就想开溜?”罗远无意把这些人宰掉,也不易冲散刀阵,因此 徐徐跟进无意穷追猛打,跟着逼进大声嘲弄。 “咱们有正事待办,不想和你胡缠。”京华秀士嘴上不输气。 “正事?到西门办什么狗屁勾当?” “没你的事。” “我知道了,去找白花蛇。”罗远掷出两块飞石,让刀阵忙乱一番:“你们躲在高升老 店,不敢在外走动,无法打听消息,所以派高手去逼白花蛇替你们卖命。不要妄想城狐社鼠 帮助你们,那条蛇我任何时候;都可以把他烘干当蕲蛇卖,他敢帮助你们?他有几条蛇 命?” “你少管……” “我必须管,那会影响我的活动。你这混蛋刚才看到我,像是见了鬼,居然问我怎么在 这里,口气委实可疑,你必须解释原因二……” 五个人突然转身飞掠而走,速度打破平生记录,胆怯怕死的神情暴露无遗,拼命飞遁有 如星跳丸掷,快极。 罗远不再追赶,赶上了又能怎样?有董春燕在,他真不想毫无感情地杀掉这些人。 他无意再下毒手屠杀这些人,只想赶他们离境。董春燕口口声声要杀掉京华秀士,其实 也下不了手,尽管这些人存心恶毒丧尽天良,她也不想用杀来快意恩仇。 罗远心中也有负担,影响了动手的心态,他喜欢董春燕,一见钟情,但姑娘以前的爱侣 是京华秀士,他等于是横刀夺爱,把京华秀士杀掉,哪能心安?这就是京华秀士一而再,能 从他手下乎安脱身的原因,这次也不例外,把这五个人吓跑也就算了。 他俩要返回南关大街的鸿福客栈,并不急于起路,两人手牵手有说有笑,沿绕城小径南 行。 绕过城角楼,距南关不足两里。 “他们来得好快,图谋我们心念真急切呢,”罗远指指城角楼:“到城上去等他们,必 要时可进城脱身。” 隐隐传来急促的健马飞驰声,有大群骑士从南关方向驰来。 他俩不急于赶路,料想飞逃回去的京华秀士,会带了众多高手对付他俩。五比二毫无胜 算,廿比二应该可以宰割他俩了。 来的真有廿骑,不曾倾巢而至,京华秀士一马当先,第二骑是方门主。 共有九名灰衣杀星,十杀星有一个已被除名。也就是说,真正的超绝高手全来了,那位 南宫夫人也来了,但改穿了劲装,消失了高贵的风华,代之而起的是女英雄气势,这女人扮 什么就像什么。 廿匹坐骑在一声信号下勒住了,尘埃飞扬。 一声鹰鸣,引起几声急勒坐骑的马嘶。 廿骑士勒马扭头上望,一个个怒形于色。 城不高,两丈多一点点而已,比京都的城墙矮三分之一,南阳哪能与京都比?城濠宽不 足两丈,坐骑也可飞跃而过。 城角楼比城头高两丈,两层,距地面全高四丈余,说高不算高,绝顶轻功高手决难跃 登,除非变成飞鸟。能跃上三丈的超等高手,已经极为罕见了。 罗远与董春燕,屹立在楼顶的飞檐上方,裙袂迎风飘举,飘飘欲仙,似欲凌风飞去。 他俩是从城头跃登的,轻而易举,居高临下一览无余,廿名骑士尽在眼下,远眺五六里 以内的树林郊野,没发现有后续的人,另一半人手,可能留在客店里。 又一声鹰鸣,声传十里外,坐骑又骚动片刻,有人开始扳鞍下马。 “你又追来追去了,真勤快呢!”罗远声如洪钟,城内城外皆可听到:“这次爪牙少了 一半,但气势似乎更壮些,一个个表现得信心十足,是不是其中有武功盖世的高手名宿?” “本门主只带一半人来,表示有和你平心静气商谈的诚意。”方门主不再暴躁自大,下 马大声向城上说:“我相信你也不希望玉石俱焚,应该谈出双方皆可接受的结果。目下武道 门已经远遁,不再牵涉到第三者的利害,双方不难妥协,是吗?” “那就上城头来谈吧!你可以带四个保镖上来。我八极雄鹰已是有地位的第九只鹰,光 明正大一言九鼎,除非你先动手行凶,我不会把你诱上来下毒手除去你的。” 一声鹰鸣,他飞跃而起,狂鹰展翼飞出檐外,猛然收手急旋侧翻,最后头下脚上,饥鹰 搏兔倏然疾落,突然大翻腾飘落城头。 董春燕也斜穿而起,巧燕翻云半空滚翻有如舞在天上的仙女飞天,最后乳燕掠波斜插而 下,恰好被罗远的双手接住她的手,借力导力来一记灵巧的后空翻,衫裙飘舞落下点尘不 惊。 城下的人包括方门主在内,全被他俩的绝世轻功惊呆了,有人情不自禁脱口喝彩。 方门主也有意卖弄,慢慢踱近壕岸,右一提脚身形涌升保持跨步姿势,像是轻轻松松一 步跨过两丈余宽的城濠,右脚落下时,便已踏上城根,身形立即弹升,笔直地升上墙头,准 确地从垛口飘入。 四名杀星就差多了,利用四五丈地面起跑助势,跃过城濠,脚点落城根振臂起纵,也登 上城头。其中一名杀星双手搭住了垛口,几乎失手摔落。 杀星们身上穿了锁子甲,重量不轻,表现已是出类拔萃,身上无甲可能表现得更高明。 “一步登天绝世轻功。”罗远向方门主由衷地喝彩:“在下班门弄斧,惭愧。” “老了。”方门主笑不出来,傲不起来:“你取绰号为鹰,名符其实。如果老夫所料不 差,你可以在空中回旋搏击,正宗的鹏搏九霄上乘凌空搏击绝技,传说中失传已久的玄门降 龙伏虎玄功。你如果能花上三年五载,在江湖开创基业,必可席卷江湖,树立辉煌的局面。 “ “在下正有此打算。” “牡丹虽好,终须绿叶扶持。”方门主的虎目阴晴不定,令人难以猜测心中的秘密: “你需要助力,需有根基,孤单奋斗必定浪费精力虚掷岁月。” 这位门主在玩弄权术,或者在打不足为外人道的主意,一旦八极雄鹰卷席江湖,对九幽 门又有何好处? “呵呵!在下如果真有辉煌的局面,江湖情势将大为改观。” “那是一定的。” “届时,贵门何去何从?” “这……”被罗远说出心中的打算,方门主脸色一变。 “门主有两种选择。” “你的意思……” “其一,像吞并武道门主一样,乘在下羽翼未丰,一举鲸吞永除后患,消除争霸的对 手。其二,设法促使在下加紧脚步快速强大,促使势力恶性膨胀,权势早日升至颠峰,然后 满盈即轰然爆炸化为尘土。在下认为,门主一定采取第二种选择,暂充绿叶,虚情假意扶持 我这朵牡丹。” “阁下笑话了。”方门主的笑意显得勉强。 “好了好了,不说笑话,请教,你要谈什么?” “谈两全之道。九幽门京都根基已失,不可能北返,老夫保证建立山门的地方,绝对与 当地的人保持友好,本门所从事的目标,保证在不伤害无辜的范围内,谨慎进行不波及外 人,以秘密进行作为达成目标的手段方法。阁下需要何种保证,可否开出价码来,以便相互 斟酌找出双方皆可接受的共识来?” “你九幽门的秘密山门建在何处,其实我一点也不介意,除非建在我家的门前后院。但 如果你不滚回京都,早晚会和我发生利害冲突。” “老夫以诚意和你和解,甚至结盟……” “抱歉。”罗远打断对方的话:“我决不可能和你们这些半官半匪,亦官亦匪的人走在 一起,会影响我八极雄鹰的声誉,我日后还得堂堂正正在江湖走动呢!阁下真有诚意和 解?” “老夫当然有诚意。” “你带了大批爪牙找我和解?” “那是预防武道门偷袭的必要人手。你是不是与武道门联手了?他们好像藏匿在这一带 躲起来了。” “开玩笑!我八极雄鹰与绑匪强盗联手,日后我还有什么好混的?你堂堂一门之主,不 是滥造是非的三姑六婆,说的话要负责的,怎可胡说八道污辱我八极雄鹰的人格?岂有此 理。” “阁下……”方门主要恼羞成怒了,脸色一沉十分难看,快要爆炸了。 “好了好了,你根本就没有谈判的才华和本钱,除了祟尚暴力唯你独尊之外,你只要别 人听命于你,不接受任何有损你一毫一发的影响威势条件,能谈出什么结果来?你的诚意只 值半文钱。” “你……” “我不管你的事,成了吧?你回不回京都,我不加过问。最重要的是,你必须牢牢地记 住,我八极雄鹰不是善男信女,耐性有限,在江湖扬名立万,我会尽所能保护我的利益和权 威。今后,你九幽门的所行所事,如果损害到我的利益权威,我会让你们后侮八辈子,只要 你的爪牙敢向我撤野,我的反击将猛烈如雷霆,好好记住了,你走吧!” 罗远这番话义正辞严,一字一吐声震耳膜,神色凛冽若天神,站在城头上像校阅士兵的 猛将元戎。 方门主曾经是猛将,居然也感到罗远的气势极为凌厉慑人,将爆发的怒火急剧降温,气 为之夺。 四杀星也怒形于色,手徐徐搭向刀靶。 “在下已作了最大的让步。”罗远不理会四杀星的跃然欲动,不受浓烈的杀气所慑: “这让步可说是冲董小姐的金面,不计较你们对在下的迫害,情至义尽,你们最好自爱些。 如果没有董小姐替你们缓颊,我会像赶狗一样,把你们赶回京都。” “老夫要带走董春燕,她是老夫的人。”方门主得寸进迟,提另一件要求:“出京时, 她老爹把她托付给老夫,老夫……” “你真不要脸,方门主。”董春燕愤怒地大骂:“家父当你的面,嘱咐我助你一臂之力 在南方创业,帮助你对付武功可怕的仇敌,到底谁托付给谁?你这种没有担当死不要脸的 人,加上卑鄙无耻的陈士秀,领导一群夜郎自大的骄兵悍将,迢迢千里从北到南打天下,实 在是非常危险的事,连我这个唯一可以替你撑门面的人也容不下,九幽门的前途实在可 悲。” “方门主,你还有脸在这里狂吠?”罗远也冒火了,虎目睁圆逼进两寸:“你与董小姐 之间内斗的详情,我这局外人看得一清二楚,那个狗屁秀士在山区迫害她,我是目击者,是 我把那个秀士赶跑的,我是你们迫害她的目击证人,你配说要带走她?试试看?” “本门主……” “她不是你九幽门的人。”罗远冷然徐徐拔剑,移至一边扬剑表示监场:“你必须像一 个真正的叱咤风云人物,和她以真才实学公平地决斗。 你那些孤群狗当假使胆敢插手,那就表示向我八极雄鹰的权威挑战,藐视我这主持公道 的人,必须接受惩罚制裁。宰掉你的呼哈二将,是我八极雄鹰试验对付你们的技巧,非常的 成功,表示赤手空拳也可以任意格杀你们这些穿了软甲,只有头部可以攻击的所谓杀星高 手。上吧,我是主持公道的监场人。“ 四杀星的刀拔不出来,剑势已将他们笼罩在威力圈内,那股浑雄无匹的无形压力,压得 他们心中发虚,凌厉的气势慑人心魄,把他们的胆气压消了七成。 人的名树的影,有些人真有令人闻名丧胆的威力。在江湖朋友心目中,提起摄魂天魔的 名号,胆气真会迅速沉落,悚然走避手脚都会发抖。 四杀星的目光,皆聚集在方门主的脸上,只要方门主有所表示或发出信号,他们别无选 择,必将奋不顾身听命进退。 方门主眼中冷电炽盛,死瞪着罗远。 “你要管本门的家务事?”方门主的手按上了剑靶。 “董小姐已明白表示,她不是你九幽门的人,而是被你们所迫害的朋友,被你们出卖的 受害人。你真是三姑六婆吗?”罗远嘲弄地问。 “算了,罗大哥。”董春燕不想再逼这位门主走极端,打出只有罗远才能明白的手式: “他们尽全力找寻武道门的下落,势在必得,如果他们在这里和我们决战,他会把消灭武道 门不成的失败责任,归诺于我们头上了,让他去找武道门好了,我们走。” 走字声落,两人的身形飞跃而起。董春燕是正面飞升,斜飞出垛口。罗远是倒飞,半空 中收剑倒飞出城头。城墙的后缘称为女墙,主要的功能是防跌,也有把守城士兵限制在城头 死守的功能,垛口的高度比前缘略低些,倒飞而过并无因难。 两人一正一反飞出城头,高度居然相等,像一双大鸟,在空中比翼邀游戏耍,姿态优美 轻灵,甚至速度也相等,飞落城根再两三起落,便消失在城内的房舍丛中形影俱消。 方门主上马似乎怒火更旺,像一头受了伤的猛虎。 “去把白花蛇的宅院拆了。”他向京华秀士厉声说:“以为拒绝合作者戒。多带几个 人,也许武道门的一些人,真藏在他家中。” “门主请三思。”摄魂天魔是军师,得替门主出主意分忧:“咱们的人手不足,外出活 动不便,如果把地头蛇逼得走投无路,咱们就更聋更瞎了。武道门的人,不需藏匿在他家 中,也不需藏匿。” “依你之见……”方门主总算冷静下来了。 “软硬兼施,盯紧他要消息,逼得太激烈,须防反噬。蛇虽死了,余毒仍在。” “好吧!派人去盯牢他。”方门主虽在盛怒中,还有接纳意见,兜转马头转向南宫夫人 间:“客店的布置妥当了吗。” “回门主的话,不会有差错。” “那就好,必须成功。” “与罗小辈商谈时,人已不着痕迹就定位,按计划行动,应该不会发生意外。罗小辈不 在客店,而在这里出现,咱们的人有更充裕的时间准备,成功的机会倍增。咱们真正的劲敌 该是武道门,得多花些精力对付他们。罗小辈很可能去和武道门勾结,他与那姓苏的小女人 交往密切。 咱们在这附近穷搜,也许能把小女人找出来。“南宫夫人也可能是谋士之一,分析得颇 合情理。 “唔!他们真可能藏匿在这附近,突然失踪,不可能虎头蛇尾远走高飞,藏匿候机发动 突袭,藏匿处不会太远。好,彻底搜索这一带。” 大索城西南一带郊区,闹了个鸡飞狗走,结果毫无所获,武道门的人确是平空消失了, 白忙了一场。 鸿福客栈黄昏时分,旅客陆续抵达,全店闹哄哄,旅客店伙进进出出,里里外外灯火通 明,人人忙碌,谁也懒得理会旁人的事。 罗远所住宿的这一间客院,是颇为高尚的上房区,通常接待有眷的旅客,显得不怎么嘈 杂。原有的五间上房住有旅客,只有罗远和董春燕的两间,住了他俩成为单身客人,另三间 好像都是夫妇俩投宿的。 新来的四对旅客,都是中年以上的夫妇,似乎颇有身份,店伙对他们相当尊敬。 罗远忽略了原住的旅客,留意新到的四双夫妇,看不出可疑的微笑,但不敢大意暗中留 了心。 董春燕缺乏经验,以往随九幽门的主力行动,有四位随从伺候她的起居,很少与外界接 触,对江湖鬼蜮十分陌生。有罗远在她身旁,她心满意足,更不管外界的事,从没留心客店 的动静。 晚膳送至罗远房内,两人进食的心情轻松。罗远已答应不再过问九幽门的事,应该不会 再受到九幽门的干扰了,他作了最大的让步,九幽门应该心满意足。 “白花蛇居然没将武道门的消息,透露给九幽门,这条毒蛇真有几分神通,能逃过九幽 门的煎迫。”罗远一面进食,一面分析当前的情势:“九幽门穷搜城郊,迄今仍不曾返店, 累得半死,而武道门的人,恐怕已经赶到唐县了。” “我们不必再过问他们的事了。”董春燕虽然对方门主与京华秀士充满恨意,但和罗远 在一起,她不再计较所受的痛苦,宁可忘掉往昔的一切。 “问题是,他们肯不肯放过你。”罗远却心中感到忧虑:“没有你在他们的控制中,他 们就会失去京都的奥援,严重威胁到九幽门的生存发展,方门主肯放过你?他们人手仍足, 你我两人撼动不了他。” “我们……” “我们明天就离开南阳。”罗远似已下定决心:“远离这些野心勃勃的枭雄,让他们和 武道门生死一决。明天我们先游卧龙冈,出其不意取道走武当。” “到武当山?” “是呀,去看看武当的宫观盛况,顺便看看几位张大仙的门人,如何调教所谓内家拳开 山立派。” “哦!会不会引起武当弟子的误会?”姑娘兴趣来了:“张大仙逃避皇家纠缠,目下在 四川和皇家专使捉迷藏,他的门人弟子在武当大张旗鼓,创立内家拳与少林的外家分庭抗 礼,的确引起不少武林是非,认为是标新立异,武林壁垒逐渐形成。他们目下是茁壮期间, 不希望武林朋友干扰。” “武功本来都着重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哪能分什么内家外家?只不过各人天资所 限,不能不专攻那一种适合体质的技巧而已。 玄门人士讲求练内丹,年代久远,源远流长,讲究在静中修炼精气神,迄今为止,还不 曾声称是内家。咱们这一代玄门修至地行仙境界的三位大师,张三丰是其中之一。另两位是 周颠大师与铁冠道人。我想,张三丰决不会庸俗得振臂高呼,大叫大嚷他是内家拳始祖。“ “你的意思……” “也许,应文和尚真的曾经躲在武当山避祸。像方门主一类贪图富贵,希望捉住应文和 尚领赏的人必定甚多。武当摆出内家宗师气势,大张旗鼓宣扬,便有向武林挑战的强烈含 义,借以吓阻那些贪心鬼到武当撤野。九幽门就不敢直接到武当示威,所以第一步要吞并武 道门,先与武当建立近邻关系,再利用武道门的人追索应文和尚的下落。是不是? 张大仙暗中授意门人弟子这样做的,恐怕得人川向他讨教了。好吧!不到武当,以免引 起误会,绕道义阳三关回湖广,我送你回凤阳。“ “我是你的影子,天涯海角形影相随。”姑娘的面庞漾溢着异样的光彩:“只要不和这 些野心枭雄走在一条路上,我会随伴你走到天尽头!” “呵呵!天是没有尽头的,我们注定了要活在人世间,脱不出世俗的纠缠。” “远哥,你的笑……” 罗远的笑容,决不是快乐的笑。 “不要管我的笑。” “你有忧虑……” “我又感受到白天南宫夫人光临时,那种杀气的压力。”罗远推开碗箸,虎目中神光涌 现:“可能是对面高升老店,那些人返回所带来的杀气。今晚要警觉些,早些安睡,我们也 累了,歇息养精蓄锐防变。” “他们哪有余暇冒险向我们骚扰?”姑娘有点不信今晚会生事故。 “小心撑得万年船。他们仍有攻击我们的实力,这些骄兵悍将,办事是不惜一切代价 的。” 罗远召来店伙撤走食具,亲自在客院各处走动,留意有否可疑的征候。落店的旅客仍在 忙于安顿,他这一座容院的旅客也在洗漱进食,看不出异状,有眷口的旅客比较安静些。 他总有心悸的感觉,那就是所谓心惊肉跳。一个感觉锐敏的人,有时会感觉出潜隐危险 的存在;他就是这种感觉特别锐敏的人,可惜修为不够,道行有限,能感觉出危险,却无法 发掘出危险的根由。 在店门仔细观察,九幽门的人,正不断从街尾策马返店,三三两两陆续返回,一个个垂 头丧气,疲劳神态显露,看气色便知这些人并没发现武道门的人,白忙一场累得精疲力尽。 姑娘说得不错,这些人哪有余暇,冒险向他俩骚扰?一个个快要累垮了。向客店群起而 攻有如强盗,这些人很可能毫无顾忌,但也得等到夜静更阑才能发动,所以罗远要早些歇息 养足精力,以应付强敌倾巢而至的强盗式攻击;方门主不是肯承认失败的人。 从各种征候估计,九幽门实在没有余暇向他俩袭击的必要,他们应该提防武道门的报 复,夜间武道门可以任意在街市括动。而且武道门也是强盗组合,攻击客店也无所顾忌。 但他始终不断受到那股不知所自来,撼动心神的杀气压力困扰,用神意搜索也劳而无 功,因此感到心神不宁耿耿于怀。 精神太过集中专注于九幽门,也会产生这种心神不宁疑神疑鬼现象,毕竟与强敌相距太 近了,两家客店对门居,一动即至防不胜防,心中警惕的神经绷得太紧,难免会产生压力导 致心神不宁。 回到客院,他先到姑娘房中,把走动时所见的征候告诉姑娘,一面说一面仔细检门窗。 姑娘在灯下整理他洗涤过的衣物,需要缝补的加以缝补,心细手巧,真难以相信一个在 京都,女扮男装号称王郎的侯门千金,居然对女红的手艺相当精湛。 “你在留意门窗?”姑娘发现他检查门窗的用意:“不要紧啦?就寝时,我会加闩顶牢 的。” “窗是挡不住高手的,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罗远回到桌旁,颇感诧异:“哟!你 的女红很精致呢,你这位假玉郎委实令人惊奇。” “你别小看我,我还会刺绣呢!”姑娘一面穿针一面得意地说:“我娘的手艺,就没有 我精巧。一度我曾经想练暗器梅花针,想想却又放弃了,女人用绣花针做暗器,岂不被人看 成阴毒?” “苏若男所使用的双锋针,技巧颇为神奥,京华秀士就有点害怕她的针。” “远哥,告诉我有关苏若男的事好不好?” “她是武道门叶门主的师妹……” “我知道。你作弄她,最后成了帮助她的保护神。” “那时我不知道她是武道门的人,该说是我上当被她作弄了。要不了多少时日,她将成 为叱咤风云的江湖女霸,你可以拭目以待。” “她最好不要纠缠你……” “你真会胡思乱想,不害臊。”罗远拧拧她的鼻尖向外走:“把门用长凳顶上,至少可 以在强敌入侵时,争取一刹那防卫的机会。” “我会的。”
-------------------------- 旧雨楼 扫描,bbmm,nick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三十六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三十六章 返回客房,他打坐片刻,摒弃杂念,精神与肉体调和至清明境界,这才准备入睡。 他仍然不放心,秉烛作最后一次检查门窗。房门用长凳顶住,门闩加插销固定。 窗是简朴的外掀式防雨木窗,内部用双扣。他扳开扣推开窗,向外察看幽暗的小院子。 这瞬间,突然心潮汹涌。 他在姑娘房中检查窗户,只留意窗户是否扣牢,并没启窗向外察看,也没留意窗扇内外 有何异处。 俏然钻出窗,猫似的绕过小院角,折向处是防火巷,也就是姑娘所住邻房的窗户所面对 处。 一眼便看到两颗火星,位于窗下和窗侧。那是艾绒点燃后的火星,缓慢地闷燃,艾绒淬 渗了药物,烟从泄管的另端散出。从窗缝逸入房内,可闷燃相当长久的时间,可以艾绒的紧 密度和药量控制时间。 迅疾地到了窗下,果然是两支喷泄管,吃了一惊,本能地拔除丢在墙根下。 正想拍打窗户叫醒房内的姑娘,却晚了一刹,他的客房内外,传出数声轰然大震,似乎 天动地摇,火光暴升,烟屑上冲,泥块、砖石、碎瓦,像暴雨般洒落。 砰然大震窗户崩裂中,他撞窗而入。 这种二流旅舍的上房,其实只是单间的客舍,没有内外间,设备也简陋,一门一窗一桌 一床,如此而已,空间也窄小。 房内黑暗,姑娘大概已熄烛就寝。但就在他破窗撞入的同时,房门传出巨响,有人破门 而入。 “该死!”同时传出姑娘的娇叱。 “闪避!”他大叫,疾冲而上,砰一声撞毁了桌子,他也几乎被绊倒。 风雷声入耳,劲气如浪涛,房门口发生激烈的搏斗,黑暗中有不少人以绝学行雷霆攻 击。 他刚稳下马步,罡风扑面,隐约的人影向他飞撞,黑夜中难以分辨形影。 他双爪齐出,先擒人再说。 “呃……”熟悉的声音入耳,他像是挨了当头一棒,猛地将撞来的人抱住,倒退丈外破 窗而出。 屋上屋下部有快速的人影聚合,幸好火光没照到这一面,把人背上贴地沿墙角急窜,利 用墙根的阴影,闪电似的钻入防火巷底部,先脱身再说。 身后呐喊声雷动,有人大叫救火。 不知过了多久,姑娘终于从浑浑噩噩中恢复神智,睁开僵涩的眼睑,阳光刺目,赶忙重 新闭上眼,感到晕眩感又浪涛般袭来,浑身虚脱酸痛,呼口气也感不顺,而且胸口发闷发 疼,手脚似乎不受指挥,整个人像是崩溃瘫痪了。 “远……哥……”她的叫声虚弱得几难分辨。 手被紧紧地握住了,身旁有人抱住了她。 “我在这里,春燕,谢谢天,你终于苏醒了。”罗远在她耳畔兴奋地欢叫:“危险已经 过去,你必须安心接受治疗。” “我……我怎么了?” “你在受到迷药所薰,神智模糊中反击,被方门主几个绝顶高手用绝学击中,活擒不成 遂下毒手,以至内腑离位,气血机能严重受损。危险期你撑过了,你已经受到最佳的照顾。 不必多问,唯一可做的事;是安心接受治疗,赶快复原。” “哦!我……我是不是成……成了废……人……” “有我在,你放心。我已经用真元度命术,保全了你的精气神。” “他……们……” “走了,昨天走的。他们大索两天,终于知道武道门前往瑞云谷的消息,不得不放弃搜 寻,赶回去救巢穴。不许多说多想,安心静养。” 有最好的郎中,最好的药,再有罗远用内家导引术相助,复原的进度十分令人鼓舞。 他们藏身在东关外的一家农舍中。罗远在东关地头熟,人缘佳,找一处隐密的地方潜伏 十分容易,九幽门的人却在南郊外大肆搜寻。 罗远出现在鸿福客栈,要回寄柜的行囊。客栈已经歇业,正在接受官府调查强盗袭击案 详情。 罗远住的客房,是被火器炸毁后,盗群涌入寻尸无着,呼啸着撤走的。 姑娘的客房仅门窗与家俱毁坏,志在活擒,所以不用火器攻击,屋顶却被烧毁了一半。 贼人的内线扮成旅客,分别住在他俩的左右邻房。在那天南官夫人前来作说客时,便安 置停当了,完全了解他俩的活动情形。攻击前则安置迷香喷管,负责攻击的人潜伏在左右邻 合,发起时快速冲进,展开最快速猛烈的强攻,火器在屋顶门窗爆炸。内线所住的邻室墙 壁,也同时炸毁,倒向罗远的客房。 火烧毁半排客舍。幸好强盗来得快也走得快,救火的伙计也卖力,灌救及时,不然南关 外的市街,很可能被烧光成为瓦砾场。 强盗都戴了头罩,查不出底蕴。 死了六名旅客,两名店伙,是被杀或烧死炸死的无辜,伤者也有十余名。 南阳满城风雨,官府只能以盗劫案处理。 九幽门的人大索郊野两天、仍住在高升老店。没有人敢挺身出面指证他们是劫贼。劫贼 都戴了仅露双目的黑头罩,无凭无据,指证的人很可能反坐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官司上 身麻烦也满身。 罗远领取包裹行囊的举动,瞒不了有心人,他也不想瞒人,因此三天之后,他便和气色 不怎么好,但行动自如的董姑娘,出现在城内城外走动。甚至雇了小马车,到卧龙岗诸葛草 庐风景区逛了一天。 这天未牌时分,两人出现在卧龙酒坊。 东门外大街的市况,比南关外大街要繁荣些。宛城驿位于街北,规模不小,不但是马 驿,而且兼递运所的业务,非因公过往的官吏差役,概不招待。对街的小街尽头。便是东大 寺(弥陀寺)。 卧龙洒坊位于驿站的东面半条街,附近全是旅舍、食店、门摊区。东来的旅客,大多数 在这一带投宿。 董春燕气色甚佳,快要复原啦!经过将近十天的调养,精气神以可喜的速度复元。 卧龙酒坊有两间门面,备有一些下酒菜招待顾客,主要是卖酒,十斤装的一罐高梁酒, 两吊钱就可提回家。在坊里喝两壶,来两三味下酒菜半荤半素,五六十文制钱足矣够矣!物 价相当便宜。 姑娘在京都号称无双玉郎,与豪门弟子斗鸡走马,她不但能喝烈酒,而且是酒将。今天 她能小饮一两杯,表示她的健康状况不成问题。 酒客逐渐增加,快要接近晚膳时光,劳累了一天的伙计,上酒坊喝两杯算是一大享受 了。 两人的桌旁,出现了三个人。 “两位雅兴不浅。”白花蛇拖出桌下的长凳径自就座,两位保镖则在邻桌向店伙吩咐备 菜。 “在这里喝酒的人,不知道雅兴是啥玩意。”罗远一团和气,对白花蛇并无多少恶感: “喝醉了出到街上发酒疯,跌倒在马粪里让看热闹的人高兴高兴,这兴并不雅,搏蠢蛋一笑 而已。怎么啦?你好像一脸霉像。” “一霉三年,有霉像并不足怪。他娘的!我恐怕过不了这一关。”白花蛇愁眉苦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准备豁出去了。” “是什么祸?别故意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你白花蛇一府之霸,跺下脚府城要地震三 天。” “我如果有如此神通,还用得着旦夕虞大祸之将至?也不至于被你吓得躲在家里,求菩 萨保佑你打道回湖广,把灾祸带走。” “你不是出来了吗?” “出来看看风色呀!” “风色如何?” “你知道我派了一些人在外走动。” “这是豪霸们保护地盘的正常手段呀!” “瑞云谷已被武道门正式建立山门,不再秘密藏匿,天下第一门,必须树立第一门的气 势威风。” “这是说,九幽门失败了?” “大概是的,夺谷死伤惨重。” “那你应该睡得安枕了,还怕灾祸来了?你心里明白,我对你这条毒蛇并无成见,东关 的药商所赚利润不多,你很有良心,从没苛待他们,我不会打你这条毒蛇。” “但你带来了灾祸,是不争的事实呀!那些残兵败将,不向其他地方逃窜,避免受到武 道门追杀,反而大摇大摆,重新返回南阳,今晚可能在赊旗店投宿。” “哦,明天傍晚可以到达。” “如果不顾惜坐骑,午前可到。” “唔,可能。那些骄兵悍将,军情紧急是不顾坐骑死活的,九十里真可以在半天之内赶 到。天杀的混蛋!他们是冲我而回来的。” “他们有眼线派在这里。所以我说,灾祸是你带来的。你赶快早离疆界好不好?我可不 希望这些混蛋,再次扮强盗把客店又炸又烧,见人就杀。” “我八极雄鹰还得在天下各地扬名立万,能逃避吗?回来有多少人?” “不知道,声号只能传简单的讯息,传得快却不详尽,只知道人马正往回赶。” “你这条毒蛇,最好躲到洞穴里去,没有你的事,我等他们。” “这……” “你就别管啦!到乡下去避避风头吧!” “好吧!我哪敢不听你的?晦气!”
-------------------------- 旧雨楼 扫描,bbmm,tian OCR 旧雨楼·云中岳《矫燕雄鹰》——第三十七章 云中岳《矫燕雄鹰》 第三十七章 这条官道夜间旅客罕见,丘陵区有虎狼出没。每天申牌左右,赶不上宿头的旅客,便得 找附近的村落投宿,赶夜路非常危险,除了虎狼之外,还有盗贼出没。 府城距唐县一百廿里,通常算一程半,挑货物则算两程,乘坐骑则算一程。 赊旗店距府城九十里,是这条路上最大一处市集,有百十户人家,距唐县仅三十余里, 但属南阳县而不属唐县(南阳府的附廓县是南阳县,与府同名。) 如果有坐骑在赊旗店投宿,就表示要在次日午正之前,快马加鞭赶到府城,出其不意展 开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雷霆急袭速战速决,让在府城游荡的人措手不及。 两匹健马摆脱了负责监视的眼线,彻夜向东赶,四更将尽,接近沉睡中的赊旗店,在距 市集里余的风水林歇息,松涛声让两骑土恬然入梦。 赊旗店只是一座小市集,距离唐县的县城,只有三十里,每逢三六九日中为市,平时旅 客不多,不是宿站,比桐柏的大宁集还要小,好处是在这里投宿,不会引人注意。 破晓时分,唯一的客店门前,廿余位男女骑士,忙碌地准备动身,坐骑不带马包,尽量 减少负载。他们虽说是残兵败将,失巢之鸟,但实力仍有,剩余的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如果冲锋陷阵,足以击溃一大队兵马。 方门主扳鞍上马,往后巡视同伴整备坐骑,不时提醒这些人,快速赶长途应该注意的事 项,马匹如果中途发生意外,那就赶不上预定攻击的好机了。 “这次一定要成功,不许失败。”他策马到了京华秀士的坐骑旁,京华秀士正在整理辔 头:“不能活捉,一定要杀死她。她如果动身前往武昌楚王府求救。咱们休想在南方立足 了。” “事不过三。这次她绝对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京华秀士说得信心十足:“眼线传回 的消息,证实她受伤不轻,根本不可能使用武功自卫,只能任由宰割。八极雄鹰那混蛋自顾 不暇,哪有能力保护她?但咱们的人,必须能把那混蛋缠住……” “缠住?哼!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方门主咬牙切齿恨声说:“瑞云谷之谋本来十分 成功,却被这狗东西残害了咱们不少弟兄。这次武道门奇袭瑞云谷,毁了咱们的根基。一定 是这狗东西所策定的毒谋,暗中与武道门联手合作,把咱们牵制在南阳,让武道门秘密奇袭 瑞云谷。我要求所有的弟兄,在发起攻击时,务必奋不顾身,用十个人换他一个也在所不 措。” “门主,我觉得……觉得……”京华秀士扳鞍上马,欲言又止。 “你觉得什么?” “他俩会不会也在今天动身南下?”京华秀士说出所忧虑的事:“我似乎感觉出某些不 安的征兆。如果他两人动身离境,将和我们半途相遇,咱们便失去奇袭的优势。他们甚至可 以漫山遍野逃走,凭咱们廿余个人,想追及他们并非易事,那混蛋在山区纵横的才华,我已 经领教过了,山林是他的天下。” “不会这么巧。”方门主的语气并不怎么肯定。 “但并非不可能发生。” “你不要疑神疑鬼多虑了……” “伊嗬……哟哟哟……”震天的鹰鸣破空传到,夜间声音的传播倍增声势,山谷应鸣, 似乎连树林也在籁籁摇动,绵绵传来令人耳中轰鸣。 全集的家犬,发出可怕的狂吠,与鹰鸣相对峙,动魄惊心。 廿余名男女,全惊得跳起来。 夜色朦胧,东方刚露曙光,任何一类鹰也飞不起来,也不可能飞上高空鸣叫。 不用猜,那是八极雄鹰在示威。 他们要出其不意,百里奔袭宰这头鹰,这头鹰却在他们出发之前,在这里等他们长鸣示 威。 “八极雄鹰!他竟然找来了。”有人悚然惊呼。 “那怎么可能?”方门主勒住受惊的坐骑:“咱们的眼线失职,该死!” “眼线并不知道我们的行动。”京华秀士脸色大变:“更不可能知道我们何时返府城。 这混蛋有未卜先知的神通,难怪咱们多次袭击皆劳而无功” “胡说八道。” “他来了不是吗?” “到外面找他。”方门主下令。 “门主,他是有备而来的,出去找他,他会把咱们引得漫山遍野奔波,他就可以逐一清 除咱们的人,他的惯技对他有利。” “好,在这里等他。”方门主犹豫不决,最后总算下定决心。当初七子三佛入山追逐, 结果可悲,这时外出追逐,九成九会重蹈覆辙。 片刻间全集沉寂,连暴乱的家犬也被勒令拴在家中,集上早起的居民,全被吓得家家闭 户。 日上三竿,街头街尾毫无动静。行走在这条路上的旅客如果从东面的唐县来,约在已牌 左右到达;从府城东行的旅客,要在下午才能经过此地,因此官道两端,皆没有旅客行走的 身影。 家家闭户,经过的人,决不可能发现有人潜伏候机扑出攻击,埋伏在何处难以估计。 终于,有人看到集西的古松苍郁风水林前,有一双腰上插了剑的男女走动,不时向空荡 荡的街道指指点点,却无走近的意思。 罗远像伺鼠的猫,有耐心地等候饿鼠出穴。他不在乎决战的时刻,也不想挑起主动挑衅 的责任。他已经宣布不过问九幽门的事,挑衅岂不表示食言背信? 当然这种掩耳盗铃的作法,只在于求心之所安,如果发生冲突,他是理其气壮的一方, 实质上理由经不起一驳,因为他鹰鸣示威,就是有意挑衅,毋庸狡辩。 九幽门必须急于决战,时间愈拖愈不利,拖得士气消沉斗志瓦解,就不战自溃了。设伏 防守,在气势上就输了半壁江山。 不时传来一两声鹰呜,表示他仍在风水林里,也表示盯牢了对方,看谁耐不住干耗而采 取行动。 失去耐性的一方,终于采取行动了。 风水林占地甚广,一排排两人合抱粗的松树向南北延伸,下面的枝叶早就不需剪修,厚 厚的松针铺满地,其他杂草无法生存。春天,仅生长一堆堆又大又厚又白的松菌;这玩意一 点也不可口,小朵的偶或可以摘来尝新。 视界可以及远,但看不到人影。 南宫夫人带了一位随从,出现在罗远两人曾经现身的古松下。 “八极雄鹰,我一定要再和你谈谈。”南宫夫人高叫。 她心中明白,八极雄鹰并没撤走,仍在这座松林里,静候攻击的时机到来,可能藏身在 某一株树后,或者躲在某一株松树上。 没有人回答,林空寂寂毫无动静。一阵阵松涛声时高时低,林中连小鸟和乌鸦也踪迹不 见,却可感觉出潜隐的危险存在,甚至可感觉阴森杀气的存在。 不管她来的目的是什么,身上是否携有兵刃暗器,罗远都有权向她袭击。她是如何被杀 的,没有人会调查罗远杀她的手段是否光明。 上次在鸿福客栈,她利用与罗远交涉的机会,缠住罗远和董春燕,乘机安排眼线扮成旅 客,住入左右邻房,袭击时眼线成为主攻,发挥了极大作用。 罗远大难不死,逃过她们的雷霆攻击,事后一定会查出内情,把她列为报复对象理所当 然。 “董小姐,劝劝他吧!”她向松林深处走,留心寻找罗远两人的踪迹:“你知道本门的 实力依然强大,你两人绝对撼动不了我们,何不平心静气消除敌意,商谈和平相处之道?门 主已决定不派刺客上京,你的事既往不究,而且要京华秀士向你道歉。好在你不曾受到严重 伤害,还来得及捐弃前嫌重修旧好。” 沿途毫无动静,一无所见。 跟在后面那位中年男随从,袖底不断泄散出一种无色无臭的气体,散布面顺风可及三四 丈外。出面与她打交道的人,除非位于上风,不然便会被这种气体所笼罩。 入林半里地,任由她重复说出一连中好听的话,也没有任何回音,似乎罗远和琶春燕已 经不在了。 “不能再往前走了,他们根本不打算与我们见面。”男随从的鹰目,不断留意四周与树 上的动静,警觉心极高:“断魂香已所剩不多,他们不会上当的。” 董春燕不断受到迷魂药物的暗算,吃足了苦头,必定提高警觉,不会再上当是正常的 事。而方门主却不死心,再三派人用迷魂药物算计她,乐此不疲,把用迷魂药物看成万灵 丹。 董春燕和罗远,不会一照面便把和平求见的人摆平,这就成了弱点,难怪方门主在他俩 的弱点上下工夫,成功的机率是相当大的。 “真该死!”南宫夫人脸上和善的说客神色消失了,恨恨地咒骂:“他俩人堵在这里软 硬不吃,咱们真也奈何不了他。小畜生的飞石可怕,除了希望他中计或中伏之外,咱们出来 搜杀他,天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 “咱们付得起代价,问题是付出代价,仍然奈何不了他。上次陈副会主与七子三佛,追 入山区大举搜搏,付出了可观的代价,结果如何?走吧!他们已经不在此地了……咦……这 是……” 随从伸手从颈后摸出一具小器物,举至眼前察看,脸色大变。 那是一枚三角形怪针,长仅两寸,后面三角锥形尾,是用浆硬了的半透明薄绸精制的, 针尖细锐,隐泛灰蓝色,刺入肌肉不会产生痛楚感。 “追魂一杖的追魂吹针。”南宫夫人一把抢过小针骇然惊呼:“武道门的人追来了,追 魂一杖宋彪,是武道门十大将之一。” 声落剑出鞘,扭身挥剑罡风乍起,将另一枚吹针间不容发击飞,反应超尘拔俗。 随从身形一幌再幌,向前一栽。 不远处两株巨松后,踱出三个人。苏若男的左手,抛弄着两枚双锋针。 另两人皆以青巾蒙面,仅露出双目。其中之一手中,有一根形如问路杖,长有五尺非金 非木,上端的把手像小喇叭,那是用口吹的器具。管愈长,吹针的距离愈远。五尺吹管在一 位内家练气高手来说,五丈外击中目标轻而易举。 “挨了追魂吹针这位仁兄,一定是你们十杀星之一。十杀星专门对付咱们十大将,在下 杀了他理所当然,十杀星对十大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你是我的。”苏若男卯上了南宫夫人:“你们的首脑都不像闯道的英雄人物,一个个 穿上锁子甲打烂仗,见面就一拥而上,比我们这些做强盗的更恶劣。我的双锋针如果射不中 你的头面要害,算我栽了。” “八极雄鹰真和你们联手了!”南宫夫人徐徐移位,避免陷入三面包围:“难怪在府城 和瑞云谷,本门皆中了你们的圈套,死伤惨重……” “如果八极雄鹰与本门联手,你们早就被杀光了。咱们不否认有意利用八极雄鹰牵制住 你们,以便制造歼除你们的机会。” “你们该心满意足了,得放手时须放手。” “不,斩草不除根,萌芽复又生;九幽门与武道门,必须有一门在天底下消失。八极雄 鹰无意歼灭你们,我们非歼灭你们不可。”” “你们算什么东西?除了倚仗人多,你们根本不配与本门的人争死活,打!”南宫夫人 不再示弱,先下手为强,左手一抖,洒出一把牛毛针。 苏若男还真不敢逞强,疾退丈外隐身树后避针。 一声冷笑,南宫夫人已退出三四丈外,洒出牛毛针是以进为退的技巧,针出手身形已如 虚似幻脱出三面合围,闪身贴树急旋。 追魂一杖的吹针,间不容发掠过南宫夫人的头侧,迅速将另一枚吹针纳入杖管吹口的针 洞。 糟了,南宫夫人绕树急旋回头反扑,身形快了一倍,剑光如匹练横空,身剑合一电射而 至,快得令人目眩,这次是以退为进,剑下绝情,锋尖无情地贯入追魂一枚的胸左,距心房 仅偏了一寸。 苏着男的一枚双锋针,同一刹那贯入南宫夫人的左耳后藏血穴,贯入颅骨三寸以上。 砰然大震中,南宫夫人与追魂一杖撞成一团,再撞在一株古松上,反弹倒地仍然缠在一 起。 “哎呀……”另一名蒙面人惊叫,冲上拉开猛烈抽搐的追魂一杖,再颓然放手。追魂一 杖的心坎可能受到波及,南宫夫人这一剑劲道极为猛烈,击破护体神功,从正面锲入,贯入 体内半尺,创口太大,心血一涌,大罗天仙的九转大还丹也无能无力了。 南官夫人的尸身,左手居然动了一下。 蒙面人刚颓然放下追魂一杖的身躯,同时看到南宫夫人的手动了一下,还来不及有所反 应,便看到一星微小的光芒,一闪之下,牛毛针已没入心坎要害。 名称虽是中毛针,并非如牛毛一般细小,而是长有两寸,粗如绣花针,但两头尖,一端 稍粗,因此不需用丝线做定向穗,可作直线飞行的巧妙暗器,除非击中要害,这种针所造成 的伤害不大,主要是可以大量使用,以多取胜,洒出时像暴雨。 仅发射一枚,短距离内劲道惊人。 苏若男还不知道蒙面人同伴中针,奔近这才看到同伴突然虚弱地站起,手按住心坎,再 向前仆倒。 “咦!”她骇然一震,伸手将人扳起察看。 南宫夫人居然在这刹那间,毙了她两名同伴,尤其是追魂一枚这位大将,竟然是被面对 面用剑杀死的。 “我们真奈何不了这些残余精锐。”她惨然自语,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真要双方列阵拼死活,需付出多少代价?她不敢想。 派出的人有去无回,九幽门的人知道诡计难售,不敢再派人外出找八极雄鹰了,派出将 被逐一铲除。 唯一的希望是布伏,让八极雄鹰来找他们。 好漫长的等待,这期间不再听到令他们心惊胆跳的鹰呜,虽然天空经常有苍鹰翱翔、猎 食、唤侣,发出各式各样表达感情的鸣声,但一听便知不是八极雄鹰所发的示威性震天长 鸣。 日色近午,炎阳正烈,集内空荡荡死气沉沉,像是一座被放弃的死村。偶或可看到家禽 在各处走动,连家犬也全被拴在屋内禁止外出。 罗远与董春燕携手并肩出现在集口的栅门,有说有笑向集内空寂的街巷眺望。空寂的小 村令人平空生出恐怖的感觉,那股摄人的不测气氛,倍增阴森紧张的危险气息。胆气不足的 人望之却步。 两人的剑,皆系在背上,表示即将展开行动,剑鞘不会影响身手的灵活。他俩的轻功超 尘拔俗,剑系在背上才能飞腾搏击。 左右一分,两人泰然自若进入街市口。 攻击的时地选择,有几种应变的计划,按情势的发展而订定,应用十分灵话。每一种方 案皆有专人负责指挥,埋伏的人配合的时机控制相当完善,只等目标进入埋伏区,不论何时 或从何处进入,皆能在同一时间,汇合廿人的力量行致命一击。 计划是完整无缺的,但时机的控制却不是易事,而且一旦目标的行动并不在预期估计 内,所有的计划皆成了纸上谈兵不合实际。 总算不错,目标的初期行动,正好在预期的估计内,正好符合某一阶段的计划。 可是,目标在进入街口十余步之后,突然止步不进,并没继续入街寻找九幽门主脑的落 脚处。落脚处的两家小店位于街中段,有一名杀星站在店门相候。 预期的估计中,目标必定毫不迟疑,和杀星接近,自然而然地进入埋伏区中心。料中目 标的行动,引目标按计划入伏,便成功了一大半。 目标突然中止行动,埋伏的人心中紧张,屏息已待,心似要跳出口腔。 目标又动了,但却是向后转。埋伏的人白紧张一场,也白欢喜一场。 罗远和姑娘确是向后转的,神态轻松退回街口外,像一双准备逛街的爱侣,临时改变计 划,不再逛街了回家去也。 眼巴巴枯等,精力提高至极限,紧张期待候机扑出搏杀的人,急白了头大伤元气。 目标第二次移动了,又从街口进入,重施故技在入街一二十步之后,又转身退走,重新 在街口外的大树下,席地坐下有说有笑。 如果再这样进出几次,埋伏的人可能精神崩溃。 第三次进出,比前两次多深入十余步。 快有人失去耐性了,或者气疯了。 第四次进入,走在右面的罗远,突然出现怪异的举动,双手外张掌心向外,头半抬目半 闭,脚下缓慢一步一停顿,衣袖与衣袂无风自飘。 相距约五六步并行的董春燕,也出现反常的神情,脸上的灿烂笑容消失了,代之而起的 冷森神情颇为慑人,脚下也不再轻快,配合罗远的步伐一步一停顿,两人的反常怪异神情, 让埋伏的人看得一头雾水。 蓦地一声震耳鹰鸣,罗远的身形暴起,像是一飞冲天,鹰鸣绵绵不绝中,斜升至两丈余 高顶点,猛然手脚疾收,像苍鹰从高空下掠,斜插而下速度惊人。 砰然一声大震,他撞破街右一家民宅的大门,消失在门内。 下掠的同一瞬间,董春燕蓦然疾升,直上五寻,与罗远的斜升不同,笔直上升瞬即升抵 顶点。 门内传出惨叫声,接二连三飞掷出三个人;肩或头被抓裂,是被抓住摔出门外的,狂叫 声惊心动魄。 出其不意破门而入,攻击如雷霆不及掩耳,藏身在内的人连拔兵刃的机会也没抓住,三 个人在刹那间便崩溃了,被可怕的爪功抓裂骨肉丢出门外。 对街的民宅大门拉开了,三个人奋勇冲出,要冲过街策应对面民宅的三位同伴,三位同 伴被掷出倒地的情景,迫使他们不顾一切抢出接应。 埋伏的计划落空,乱了章法。 上空剑光疾下,喷下满天雷电,一剑劈开一名中年人的顶门。剑光斜飞、暴张,把第二 名中年人的右手砍断小臂,身形才飘落找上第三个人。 “铮铮”两声狂震,第三名中年人连人带剑斜摔出丈外,剑也脱手飞走了。 “小……姐……”这人在滚动中狂叫。 “下次别让我见到你。”姑娘的剑,拍在这人的右肘上:“你心目中哪有我这个小姐? 滚!” 罗远到了,两人飞掠而走出了街口。 刹那间一死五伤,搏杀就在刹那间结束了。 所有的计划尽成画饼,埋伏成空。 十四个人占住街口外的大槐树下,一个个咬牙切齿像是要择人而噬的猛兽。 罗远和姑娘退出百步外,在另一株大树下谈笑风生。九幽门这十四个人如果向前接近, 他俩就后退,保持距离,不想二比十四陷入重围。 他俩不想过早决战,无此必要,有的是时间,遥遥相对干耗于他俩有利。 方门主带了两个人,向他俩接近。两个人是副门主京华秀士、军师摄魂天魔。三个人全 是罗远的手下败将,接近的用意决不是要和他们决战。 罗远不再退走,神色泰然让三人接近。 “冠章,我一定要和你单独谈谈。”方门主不理会罗远,以董春燕为目标:“我要士秀 贤侄当面向你道歉陪不是……” “我拒绝和你谈任何事,更不可能接受这人面兽心畜生的道歉。”姑娘这次真冒火了, 厉声打断方门主的话:“我已完全洞悉你对我董家的恶毒阴谋,在被你们如此卑鄙无耻的恶 毒侮辱坑害下,你居然一而再不断玩弄阴谋诡计,说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要求,你到底算什么 曾经权倾朝野的人物?” “方门主,你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和我作生死斗。”罗远更是气大声粗,威风八 面:“我八极雄鹰在南阳冲董小姐金面,宽宏大量,不再管你们的事,勾销一切恩怨,不干 预你称霸南天之事,你们竟然变本加厉,不仅大举袭击,更残害了许多无辜。董小姐与你之 间的是非,你们日后再解决。你是否还有以后,恐怕靠不住,我敢保证,你绝过不了我这一 关。你们三个人便敢大摇大摆找我,我总算有点配服你了。” “你滚到一边凉快去,你还不配和我一门之主挑战。”方门主不接受罗远的挑衅,咬牢 了董春燕:“令尊无情在先,不能怪我无义。当初老夫不幸失去权势,令尊不但见死不救, 反而故意回避脱身事外,不啻落井下石。事后猫哭老鼠假慈悲,假仁假义派你帮助本门,南 下开创南方一片天。结果,你反而成了我九幽门的罪人,断送九幽门称霸南天大好机会的罪 魁祸首。” “你简直无耻。”董春燕切齿咒骂:“下贱的狗也比你高三级。人不要脸,万事可 为……” 方门主三个人,突然一闪即至,排山袖发似狂涛。摄魂天魔发出可怕的摄魂魔音,同时 右掌疾吐。京华秀士双爪齐出,神魔爪劲流汹涌。 董春燕身形幻没,飞升树梢。 罗远取代了她的位置,双掌齐吐掌劲山涌。 各种神功绝学接触,发出惊心动魄的震鸣,气旋迸爆,电闪雷鸣,尘埃滚滚中人影四 分,枝叶摇摇。 人影从树上下搏,双手扣住了身形不稳的摄魂天魔六阳魁首,飞身翻腾,再放手斜飞而 起。 摄魂天魔的脑袋,被董春燕在飞身翻腾时,扭转了一匝半,不但头骨被扭断,皮肉也拉 裂,脑袋几乎脱体。姑娘如果放手慢了一刹那,老凶魔的头肯定会被扭断。 同一瞬间,方门主被抢到的罗远一脚扫飞出三丈外。 “远哥不要插手!”姑娘大叫,剑出鞘光华迸射,猛扑马步虚浮,脸色泛青的京华秀 士。 街口大槐树下的十一个人,疯狂地以全速飞跃急进,刀剑出鞘,要用最快的速度合围。 一声狂笑,人影与笑声同时到达,看不清实影,仅可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突然迎面撞 到,冲得最快的那名杀星,反应超人立即攻击,狭锋刀力劈华山手下绝情,要将撞来的人影 劈成两片。 一刀落空,像是劈中了虚影,握刀的手掌被强劲的手爪,连刀鞘一把扣,有骨裂声传 出,接着脸部一震,双目破裂,鼻唇被抓脱,像是被剥了脸皮。然后身躯飞起,砸翻了一名 同伴。 虎入羊群,刀剑乱挥中风雷乍起,狂叫声也震耳欲聋,人体四面抛掷,头裂手折惨不忍 睹。 罗远像一头灵活的豹,冲入一群绵羊中,双手双脚齐飞,手抓脚踢八方激旋,专向四肢 五官下手,五指像钢钩,一扣之下无坚不摧,在刀光剑影与暗器激射中,游走自如有惊无 险,与他接触的人,手断足折被抛掷飞摔。颈部被抓中的人,沾体即死决难幸免。 好一场快速惨烈的大搏杀,两冲错三盘旋,十一名超等的无敌高手,便倒了八名之多。 另三名高手胆都快要吓破了,发疯似的落荒而逃。事先知道八极雄鹰非常了得可怕,却 没想到可怕到如此程度,赤手空拳竟然毫无所惧长驱直入,刀剑成了废物,暗器也射不中闪 掠如电的虚影,沾身的人非死即伤,再不见机逃走,哪有命在? 罗远无意赶尽杀绝,退回大树下替董春燕壮胆助威,任由三个手掌碎裂的人,向街口狂 奔逃命。 地面倒了五个人,有三个头部血肉模糊。另两个胫骨被抓折,肉绽骨露无法站起。 方门主这一面的战况,与罗远的猛烈快速搏杀情形完全不同。三人小心翼翼移位,制造 致命一击的好机,只发生试探性的数次佯攻,并没发生真正的接触,双方的气势皆凌厉万 分,但势均力敌谁也不敢放手抢攻,抢攻势将暴露空门,很可能反而陷入危局。 董春燕不敢小看两位强劲的对手,她必须避免陷入两支剑汇合的力场中心,更需提防两 人的左手,排山袖与神魔爪构成的网罗,除非她能获得向一人行雷霆攻击的机会,不然宁可 小心些避免妄动。 京华秀士与方门主配合得相当圆熟,曾经好几次获得双剑汇聚的机会,可惜机会稍纵即 逝,看出电光石火般出现的好机,却无法以神意发招攻击。要将两人的神意凝而为一,不是 容易的事,只要有一人稍弱些,就会产生力不从心的无力感。 三人的移动并不快,三支剑所涌发的强劲剑气,似乎连气流也产生不正常的波动,热浪 也减弱了许多,不时闪动的剑光,也呈现让视觉产生扭曲的异象。 “你们都穿了锁子甲护身,所以有勇气和我决死。”董春燕盯牢京华秀士移动,不容许 方门主有获得有利的出剑汇合机会,利用说话分对方的神:“但你们的四肢五官,决难抗拒 我的剑炁全力一击。如果我有意杀死你们,你们早已死了。” 她心中明白,这是她的弱点。迄今为止,她始终硬不下心肠,向九幽门的人痛下杀手, 更不想亲手杀掉这两个斩情绝义的人。 不久之前,她终于杀了一个人,在那种生死间不容发的致命攻击中,她不得不杀掉对方 保护自己的安全。 “你们一狼一狈,最好见机逃命,留得性命收拾残局,替门人子弟收尸善后。”罗远看 出她的弱点无法克服,釜底抽薪劝方门主两人逃命。“你们的人快死光了,你们死了谁来善 后?” 方门主已经亲眼看到,十一个同伴在顷刻间伤亡惨重的情景,想赶到现场策应,已经来 不及了,把罗远恨入骨髓。 一声怒吼,他突然身剑合一,猛扑三丈外抱肘而立,神态悠闲,似乎毫无戒心的罗远, 像是电光一闪,快极。 平衡局平突然打破,引发猛烈的剧变。 董春燕看到罗远悠闲懒散的神情,认为罗远在骤不及防的情势下,决难逃过方门主雷霆 万钧的突袭,心中大急,不假思索地用上了平生所学,绝顶轻功在焦急中全力卯上了,人化 幻影剑光如虹,斜刺里截出,不顾一切剑出狠招飞虹戏日,速度比方门主快了一倍。 方门主怎知董春燕关切罗远?也认为董春燕不可能向他攻击,也来不及向他攻击,因此 不曾分心留意身后的变化,注意力全放在罗远身上,而且心中狂喜,这一剑突袭必可得手, 赢定了。 剑尖前罗远的身影倏然幻没,一剑走空,突然感到颈右侧一震,有利器以高速自后向前 掠过。 冲出八尺倏然转身。剑势待发。 很不妙,转身的马步有点不稳,首先看到折向猛扑京华秀士的董春燕,随即看到身侧两 丈外的罗远,仍然抱肘而立,向他摇头苦笑,脸上有悲天悯人的神情,也像在黯然叹息。 颈侧有某些地方不对,气血一阵翻腾,痛楚感像是突然降临,从颈侧突然传抵全身。伸 左手一摸颈右侧,摸了一手血,痛楚加剧,浑身一震,有某些地方漏了气,看到手上的血, 心向下沉。 “你……你……”他向董春燕的背影厉叫,嗓音突然走了样。 右颈侧被剑贯穿了皮肌,前后出现寸二宽的剑孔,刺破了颈侧的大动脉,鲜血泉涌。 “你逼他向你下杀手。”罗远说,呼出一口长气:“你早该放弃称霸南天,捉拿应文和 尚向朝庭邀功的念头,另找地方安身立命的,结果……” “我要争回我曾经获有的权势。”他厉声大叫:“失去权势,我宁可死掉,我…… 要……” “你要更大的权势,要追求公私两方的权势,显然两方都落空了。现在,你要的只是一 口棺材。” 街口出现十余位男女,在远处旁观。 “他不会有棺材,有一个埋尸坑已经不错了。”苏若男悦耳的嗓音传到:“罗大哥,不 要管他了,让我们替他们善后,九幽门正式在江湖除名。” 方门主晃了两晃,居然站稳,怪眼中厉光更炽盛,似要喷出火来。 “我与你不……不共戴……天……”怪异的声音从方门主口中传出,手中剑突然奋余力 掷出。 剑急剧翻腾,劲道依然十足。 罗远斜跨一步,让剑飞旋而过。 砰一声响,方门主向前仆倒。 罗远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举步离去。 远处的田野里,京华秀士脸色灰败,不住向后退,举剑的手在发抖。 董春燕不急于攻击,冷然一步步跟进。 “冠章,放……我一……马……”京华秀士硬着头皮讨饶,不住后退脸无人色。 只要他想转身逃命,必定被董春燕赶上给他一剑,逼他出剑封架,只允许他向后退。 “我一定要杀死你。”董春燕冷冷地说,情绪并没激动:“不杀你的话,我会天天做恶 梦:“ “冠章,你……你不能怪……怪我狠毒。”京华秀士在剑尖前战栗,强作镇定解释: “九幽门在京都,权倾朝野,一旦失势,便成了丧家之犬,无立足之地。你不知道失去权势 的切身痛苦,一旦失势,便成为俎上肉。用尽一切手段争回权势与扩大权势,是我们唯一的 希望……” “即使丧心病狂,也在所不惜?” “天底下人人都这样做,这人世间本来就是你争我夺的角力场……” “你真的丧心病狂了。去你的,你去死好了。” 声落剑发,激光迸射,眩目的雷电向头面集中,她真的冒火了。 京华秀士也大喝一声,剑起严密防守的云封雾锁,响起一连串激越金鸣,火星飞溅中狂 急地后退、后退,最后又一声情急的怒吼,左手的神魔爪猛然抓出,激旋的气流发出尖锐的 啸鸣。 爪劲被剑炁一激,形成几道气旋向侧泄散。人影骤分,京华秀士倒摔出丈外。 胸腹之间以及右胁,共出现七个剑尖刺出的破裂孔,里面的锁子甲发挥了强劲的保护作 用,但仍然被强烈的劲道所冲倒摔而出。 无法滚转爬起,锋尖抵在他的咽喉下。 “饶我!是……是门主所……所授意的。”他仰躺在草地上,伸张手脚不敢移动丧胆地 恳求:“也由于你已表示有意撒手不管,门主便决定提前下手,以免夜长梦多,我…… 我……只好……” “你把罪行推在门主头上?” “冤枉啊!我……我只是听命行事,我……” 罗远在一旁打手式,摇摇头。 她与京华秀士在京都,曾经出双入对,说是一双爱倡并不为过,虽则她的老爹,极力反 对她与京华秀士交往,但她并不在意。可说在罗远出现之前,她的心目中仍把京华秀士看成 爱侣。 她不能向这个一度相爱的人下毒手,她不是一个真正刚强的女人。刚强女人对爱情的看 法富有独占性,不是爱就是恨。 “我不屑杀你。”她收剑退了两步:“虽则你曾经再三迫害我。” “冠章,没有你的帮助,九幽门决难在南天立足,决难建立宏基伟业,请帮助我们竟此 全功。我永远听你的,永远……” “方门主已经死了,九幽门已经完了。”她冷冷地说:“你的重建权势梦也该醒了。” “你的才华足以取代他。”京华秀士挺身坐起,仍图作说服努力:“甚至过之。你一定 可以领导九幽门称霸南天,重建京都的权势地位。” “你继续做梦吧,我不想扫你的兴。”她转身举步离去。 这瞬间,她看到罗远的眼神变化。这期间她和罗远相处,亲密得无话不谈,双方在性情 与神意的适应上,逐渐臻于契合圆熟境界,有时候情意的表达不需语言做媒介,一道眼波, 一个微小的动作,皆可达到心神融合,双方的调节适应能力十分圆满,心领神会乐在其中。 前进的身形,突然右移三尺,左手一抄五指如钩,大旋身猛地一甩。 飞跃而起的京华秀士,狂野地扑向她的背部,功行双爪力贯爪尖,神魔爪功力已提升至 十成。 双爪抓空,身形仍向前飞冲,右手掌背却被董春燕的强韧小手扣住了,巨大无比的扭掀 力及体,向前飞冲的身形猛然折向、飞抛,掌骨全裂,但皮肉不损,被甩飞出丈外,砰然摔 落,地面摇摇。 “我的手……”滚了两匝的京华秀士,举起右手厉叫,手掌软绵绵下搭变形。 “你的神魔爪只有单手可用了,再也发挥不了双劲合流的爆发性功效。”她瞪了挣扎着 要站起的京华秀士一眼:“争取权势需要精力的,你已经失去争取的精力。九幽门这次策划 瑞云谷毒谋,伤害了许多江湖高手名宿,他们的亲友不会坐视,九幽门已成为他们的公敌。 你即使敢重返京都另谋发展,能否平安返回京都,得看你的运气如何了,我不屑杀你。” “救我……” 她掉头便走,一直不曾回头。她知道,她已毫无留恋地摆脱这场恶梦的纠缠。 罗远向她伸出双手,脸上的微笑令她感到快乐和温馨,那双坚强有力的大手,是她迈向 未来人生的接引支柱,她毫不犹豫地向前飞奔,投入那双迎接她的支柱里,觉得此生虽有遗 憾,幸而还不太迟。 受伤的人失了踪,死尸也被人移走了 京华秀士用腰巾吊住受伤的右手,仅吞服了救伤丹丸,自己无法用药外敷掌骨全裂的右 手掌,必须找人帮助他渡过难关。右手掌是好不了的,切除将是唯一的选择。 他向死寂的街口走,客店里应该还有留置的同伴。他曾经目击门主中剑,也看到门主倒 下。这表示九幽门的司令人,非他莫属了,他必须挑起重振九幽门的责任,继续开创南方一 片天,京都已没有他容身之地,他不想凄凄惨惨逃回京都丢人现眼。 毁了右手,他仍有左手可用,仍可用来争逐权势,他深信自己的才华,足以逐鹿江湖, 继承九幽门称霸南天的壮举。八极雄鹰与董春燕不再过问他的事,江湖上已经没有能和他竟 争的对手了。 走在阳光普照的街道上,这里是预定歼灭八极雄鹰的埋伏区,埋伏派不上用场,反而成 了九幽门损兵折将的坟场,有六名爪牙在埋伏区外缘,被八极雄鹰和董春燕击毙杀伤的。 前面寄宿的客店前,本来应该有一名爪牙警戒的。 有人出现了,第一个是他的劲敌苏若男。然后鱼贯出来了八个人,九双锐利的大眼目迎 他接近。 他一直就没把苏若男看成真正的劲敌,只想把苏若男弄上床快活。但出现了九个人,他 感到心向下沉。 即使只有苏若男一个人,毁了一手,他哪能对付得了?店内的爪牙必定遭了毒手,他成 了九幽门硕果仅存的寡头副门主,没有人能帮助他了。 他别无抉择,火速转身要往外逃。 很不妙,身后二三十步的街右民宅,踱出七个人堵住了退路,七双阴森怪眼,像是猛兽 的眼睛。 “过来,咱们亲近亲近。”为首的黑衫中年人向他招手:“我才是你们在瑞云谷要对付 的目标,今日相逢稍嫌恨晚了些,但不算太迟。” 抬袖向上一拂,出现了半黑半白的阴阳面孔。 “阴阳使者周大年。”他骇然惊呼。 阴阳使者是武道门的主将,巫术与武功皆超尘拔俗的高手中的高手。九幽门派人冒充阴 阳使者,设下瑞云谷之谋,要把武道门引出来加以吞并,引发这次江湖风暴。 如果他的右手不曾受伤,他哪将阴阳使者放在眼下?一些撼乱神智的巫术,根本撼动不 了他的神智,九幽门任何一位杀星,也可以毫不费力地把阴阳使者摆平。 “那就是我。”阴阳使者大声说,大踏步向前闯。 左手好不容易把剑拔出,已痛出一身冷汗。 “周叔请退,他是我的。”身后传来苏若男的娇叫声:“我等他重施神魔爪,一定要卸 下他的魔爪来。” 一声怒吼,他大旋身招发回龙引凤,剑上的光华依然炽盛,风雷隐隐功力仍在,奋勇向 苏若男扑去。 招一发,他知道完了,一星光芒入目,想闪避已力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