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earance
目录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一
秋日的午后,城市一片静寂。
连续假期的第二日,仿佛整个城市已然休眠,计划出城旅游的人们早已塞在城市郊外的高速公路上。八线道的马路上,见不到上班时间的大量人车,只有稀稀疏疏的车辆流过,偶尔走过几个行人。
看来,似乎是个充满宁静祥和气氛的国际大城市,午后,轻柔送过来的秋风,让人精神一振,仿佛要出什么差错都很困难。
市区近外围的小小公园内,在枝叶已渐稀疏的小径上,例行值班的小警员莫志华步履轻盈地走过。不远处的草坪上,透着近黄昏的霞光,悠闲的老人家在那儿舞着太极。
年轻警员莫志华的心情相当的轻松,他的上级已经准了他两天假,只要熬到六点钟,这一轮班值完之后,就可以和女朋友渡个轻松写意的假期。
可惜的是,这个仿佛垂手可及的假期却因为几秒钟后,年轻警员莫志华眼帘映入的一件物品,必须无限期地拖延下去。
公园小径的尽头,静静地躺着一个铁制的薄皮盒子,盒盖半掩。
莫志华走过去,从近距离仔细端详这个扁平铁盒。外表平凡无奇,银灰色的外皮有点黑斑的痕迹。莫志华心想,也许是什么没有公德心的人随地丢的垃圾。他轻松地弯下身,在黄昏的霞光下缓缓伸出手指,碰了一下铁皮盒盖。
那片盒盖比想像中要轻上许多,一碰就滑开了,盒盖移开后露出里面装的东西。警员莫志华有点好奇地凑过去仔细端详,耳际隐隐传来规律的机械声响。
等到他看清楚了铁盒里面的内容,那一瞬间,原先轻松的神情立刻被无比的恐惧眼神迅速占满。
城市有线电视台的转播车驾驶林明德在近黄昏时分突地接到公司来的电话,要他火速赶到市区某公园的现常林某和一票摄影小组正在某风景区采访假日的人潮,接到电视公司火速召回的命令,便顺着滨海公路的晚霞以百公里以上的高速赶回市区。
虽然一路上风驰电骋地跑,到了目的地之后也已经天黑了。林明德熟练地驾着偌大的转播车,绕过市区空荡的道路,在夜空下,却惊讶地发现小公园已经灯火通明,挤满了一地的各方媒体。并不算浓的夜色下,来自各方的媒体记者各显神通,有的对着镜头喋喋不休,有的专注地跟着警方人士奔跑。原先应该相当僻静的社区公园这时闹哄哄的,群聚了许多的摄影机、转播车,以及好奇围观的群众。
林明德困难地将转播车停进公园,先行到达的公司转播小组不等车停就猴急地跳入车内,开始架设器材。一片混乱中,林明德拉住一个小导播。
“什么大阵仗?”他好奇地望着嘈杂纷乱的人群,问着那个小导播。“又出杀人案了?”
小导播还来不及回答,身后又传来了刺耳的警车声。蓝红色的警示灯下,一队警车吃力地挤开蜂拥的人群开道,警车后方一部灰色的厢型车车后门打开,笨拙地跳下来几个像是太空人般全身包紧重装备的人。
林明德瞠目结舌地看着几个如临大敌的重武装的人员排开人群,走进公园。他看看先前的小导播,指指那些人。
“炸弹。”小导播字正腔圆地说道,随即一闪身,也跟着转播小组杀进围观的人群。
“现在我们就用电脑动画的方式来解说一下炸弹的所在位置,并且,待会我们还请到了发现这枚定时炸弹的警员莫志华先生来为我们描述一下当时的情景。”
随着无远所属的电视传播力量,全国各地的收视人都在电视上清晰地看见城市公园放置定时炸弹的所在位置。这一天的下午五点十七分,首先发现炸弹的警员莫志华打开公园小径上的铁皮盒子,发现了这枚造型奇特,充满各种彩色电线、IC机件的定时炸弹。乍看见这枚炸弹,警员莫志华还有点脑筋转不过来,然而,在眼花缭乱的机件、电线之间,有样东西却是什么人也看得懂的,那是一枚简单的指针式计时器,躺在两条烈性炸药旁边,正平稳地在盒中滴滴答答走个不停。
现在,这个指针上显示,距离爆炸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又六分钟。
“一个小时六分钟。”军方支援的炸弹拆除专家徐中亭终于排开层层人群,走到炸弹的前方。
他重新瞄了一眼炸弹上的计时指针,打开手上的拆弹工具箱,看着四周的媒体、看热闹的人群,不禁在强力护盔后面皱起眉头。
“这些人都不怕死吗?”他不满地向一旁的警员大声吼着。一个女记者这时握着麦克风想跑到他的身旁,却被警方强行挡开,更后方的人群也兴致勃勃地蠢蠢欲动。“都不怕被炸死吗?”
警员耸耸肩。
“你自己不也说,还有一个小时又六分钟吗?”他可有可无地说道。
在强烈的聚光灯下,拆除专家仔细端详那枚定时炸弹。看来问题不大,虽然炸弹上的一些机件从来没看过,但是从线路的分布上看来是具制作相当粗糙的成品,两枚烈性炸药也不难解决。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他低声交待助手。“把电源切断,回路搞清楚大概就可以了。”
同样一身包紧重装备的助手点点头。指针上指出离爆炸时间还有一小时零一分钟,时间充裕得有点奇怪。看来,这次的炸弹危机只是一个小小虚惊。
徐中亭转头看看四周,发现整个公园爆炸危机已经成为一出闹剧。媒体记者像无头苍蝇一样和警方的驱离人员互相推挤,再后面一点则是看热闹的人群。方才企图闯入的女记者终于逼近到近距离,凑巧听见炸弹危机只是小小虚惊的部份,正兴高采烈地对着摄影机大声报告。
站在拆除专家身旁的几个警察轻松地聊天谈笑。徐中亭摇摇头,却听见助手发出一声惊呼,跟着,却看见助手像是着魔似地指着定时炸弹,猛然发起抖来。
徐中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看之下,也不禁仿佛血液全数冻结。
助手的手上拿着拆卸下来的计时器,计时器连着整个电路盘,原来整个电路盘只是一个伪装的外壳,揭开外壳后是一副结构精密的仪表盘,连两枚烈性炸药也是假的,揭开外壳后,是两具透明的管状容器,各装着深绿色及紫红色的液体。
最重要的是,仪器上有一付数字显示器,上面正在倒数时间,时间只剩下两分四十一秒。
二
“剩下两分四十多秒!不是一个小时!”他声嘶力竭地大叫狂呼。“快点疏散人群!可能有化学毒气!”
“嗡”的一声,人群开始溃散。正在镜头前高谈阔论的女记者陡地被人群冲倒,镜头陷入一片黑暗。有几名警员帽子也掉了,一屁股倒跌在水泥地上,人群中有孩子高声地哭了出来,哭声仿佛会传染似地此起彼落。慌乱的人群在公园中散开,以定时炸弹为核心,让出老大一块空地来,只留下几名炸弹拆除专家。
“测频器!”徐中亭狂声大吼,手上不停地尝试不同的工具,企图将计时器停止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样的企图却只是徒劳,数字标示上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只剩下五十三秒!”助手在一旁语带哭音、歇斯底里地大叫。
“闭上你的狗嘴!”徐中亭睁大双眼,眼睛被冷汗占满。模糊的视野中,发亮的计时数字仍然稳定地递减下去。
更槽的是,两具容器中的液体已经开始混合。
“来不及了!快跑!头儿,快跑!”几名助手踉跄后退,有一人跌倒在地。人群这时已经退至聚光灯光源不及的阴暗远处,只有几名胆大的摄影师胆敢站近几分,将几名助手仓皇而逃的情影收录下来,立即转播出去。
聚光灯下的公园变成了一片空旷的死地,正中央只有徐中亭的身髟。计时器显示出剩下十秒的时候,他已经将一具改变计时的电路设好,打算做最后一搏。这时候,两具不知名容器中的液体已经混融完毕,可想而知,如果计时器没有停止,时间到的那一霎那炸弹便会启动,跟着便是玉石俱焚式的爆炸。
七秒钟,六秒钟……
徐中亭深吸一口气,接上电路。那一瞬间,生命间曾有过的回忆从眼前迅速的流过……可是,接上去的电路完全没有用,计时器毫无犹豫,仍然一路倒数下去。在最后一秒的时候,徐中亭直觉想逃,两腿却像灌满酸醋般动弹不得,只觉得下身一凉,整个人便仿佛碎成了千百个碎片。
在众人屏住气息的注视下,定时炸弹噗的一声轻响,发出强光,在拆除专家徐中亭前面爆了开来。
人群中有个女人终于尖叫出来。
“天哪!”转播车司机林明德看见那道爆炸开的强光,虽然和想像中的猛烈爆炸有点不同,那种震撼之感却是一致的。
炸开的现场这时弥漫着淡绿色的轻烟,那阵烟随着风势逐渐扩散。人群中有人想到这阵烟可能有毒性,纷纷不安地混乱走避。没来得及反应的人却在绿烟的正中央看见本应炸成碎片的徐中亭仍然好端端地站在那儿。
徐中亭不可置信地在绿烟中看看自己的手,摸摸自己的身子,发现自己居然毫发无伤。
在他脚下的炸弹盒子这时又出了新的状况。从仪表上的一个小洞中这时投射出光影变幻不已的光芒,那光芒不住地移动,动作非常的灵活。
人群中有人发现这道奇异的光芒在久久不散的绿烟中仿佛映照出什么,突然之间,飞跃腾挪的光芒陡地一暗,更强的光度一吐,在绿烟中映出清晰的立体字幕。
字幕的内容随着光影而闪烁,字数不多,众人随着字幕读过去,一霎时,整个公园变得静悄悄的,没有人说得出话来。
在夜空下,字幕的内容随着光线闪烁吞吐不已。这样的内容,当然早已被在场的摄影机拍下,传到所有有电视机的观众眼前。
于是,这椿有史以来最空前绝后的奇案就在这样的大阵仗下正式展开序幕。
“纪文山5、吴鑫2、刘水源1、江力强3、司徒百江6、田蟠龙2、蓝保杰4、言忠书5、简益庭2、陈木文2。”
“秋风送爽,盍兴乎来,诸君多金,能取百万于汝乎?如未蒙首肯,八月十七,乃取汝家中一人为客,恕罪恕罪。”
“美商银行8534658wiloa14i4r5lj,r2”七彩缤纷的立体字幕投射在月色下的绿色烟雾上,随着光芒的明暗妖异地闪烁不已。
三
然后,一阵杂讯出现,波的一声,电视荧幕转暗。坐在荧幕前的几个人却一色地脸色沉重,久久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有一位头顶微秃的老者喃喃咒骂一声,开腔说话。
“这是什么鬼?”老者的腔调带着浓重的乡音,重重把手上的资料放在桌上。“什么乱七八糟的!”
另一名神色精悍的中年人沉稳地开了腔,仿佛是回答老者的问话,也像是自言自语。
“因为当时在炸弹现场有好几家电视台立即转播,所以基本上,看见这个讯息的人至少已经有好几十万了。”他沉吟了一下。“所以,可想而知接下来所有的媒体和民众一定会全天候对我们穷追猛打。”
“这一点我想大家都知道了,赵分局长!”城市的警察总长杨斌皱眉说道。“我想总警政长的意思是,这样的讯息到底有什么用意?”
分局长赵大同想了一下措词,在难堪的短暂沉默中,头顶微秃的总警政长伍子毅重浊地咳了一声,不耐烦地示意他尽快表示意见。
“我对中国的古文没有太大的研究,但是讯息中要挟勒索的意味应该是毋庸置疑的!”他随手按下录影机上的掣钮,将当时的立体投影再放了一次。“讯息上面说的十个人,匪徒要他们在八月十七日之前各交出一百万元,如果不照做的话,就要绑架这十个人的家人。我的解读就是这样。”
“但是现在已经是九月四日。”钟察总长说道。“八月十七早就过了。”
“教告总长!”一个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小个子这时候静静地开腔了。“我想他们说的八月十七,应该是阴历的八月十七,也就是这个月的十三日。”
“那也就是说。”市警察总长杨斌在纸上约略地算了一下。“还剩下十三天的时间。”
“十一天的时间,每个人要付出一百万……”总警政长伍子毅指着荧幕上已经停格的画面。“内容没有问题,可是……钱要汇到哪里?”
“美商银行8534658,应该是这个帐户,”分局长说道。“我们的弟兄当然已经查过了这个帐户,登记人是个三年就已经过逝的老头子,没有家人,没有子孙,连一点最起码的资料也无从查起。”
“而上面列名的十个家伙,当然也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了,对不对?”
“有钱人都是这样的,”分局长笑笑。“米王、电脑钜子、青果大王……这几个人都是有名的大富豪,有几个还常常和内阁的大官们打球。光是部长级的关切电话,我们就接了好几通。”
“这些人的名单当然都清清楚楚,没有问题,可是……”伍子毅面露疑惑神情。“名字后面的数字是什么意思?还有,最后列的这个wiloa14i4r5lj,r2又是什么东西?”
“这一点我们还在调查当中,”赵大同翻了翻手上的资料。“可能是某种秘码,也可能只是毫无意义的故布疑阵。”
“而且,也可能只是几个小鬼头单纯的恶作剧。”最后,老人伍子毅这样乐观地说道。
市警总长、分局长和几名较年轻的组员彼此对望了一眼,面露苦笑。
“依我看,这不会是个单纯的恶作剧,长官,”前面说过话的小个子苦涩地说道。“用来投影的假炸弹我们查过了,是瑞士本土的高科技产品,寻常人根本连听都不会听过。如果他们说会在八月十七犯案,就一定会在八月十七犯案。”
此后的几天内,这件由电视媒体第一时间揭露于世的勒索事件经由各方的炒作,变成了社会上最引人入胜的话题。一名资深的报人在事件的第二天以头条的方式报导这个史无前例的勒索事件,也因为匪徒在讯息中指名如果十名企业家不依言付出款项的话,就要绑走他们的家人,因此,该名报人便在头条上为这个事件取了个响亮的名字。
他将这个案件称之为:“无被害人绑架事件”。
在另一方面,警方针对这个肆无忌掸的勒索案件自然也绝对不敢掉以轻心。不仅是因为这件案子的可能受害人都是赫赫有名的企业钜子,也因为匪徒将整个事件闹成路人皆知的公众议题,如果处理上有任何差池,警方的名誉就誓必落入万劫不复的谷底。
因此,市警方结合了军方,全国的警力,对十名可能被害人展开前所未有的严密保护。
四
“我在这儿,正式向胆大妄为的匪徒展开正式挑战,”老当益壮的总警察长伍子毅在全国媒体露出自信的笑容,高举右拳,像个充满自信的宗教领袖。“这次的警力布署是有史以来最严密的一次,歹徒公然向治安挑战,而我们,就要在全国民众面前给他们迎头痛击!”
伍子毅觉得自己绝对有夸下这种海口的本钱,因为摊开警方对这个“无被害人绑架事件”所做的布署,的确称得上是固若金汤,绝无破绽。
“十个企业家的家属,我们全都做了严密的保护措施,”面对着来自全国各地支援的警界精英,市分局长赵大同在一次沙盘推演中表示。“所有的相关家属都排定了保护的人手,在八月十七日当天,一定不可以出任何的纰漏。我知道,这样的行动就像是战争,兵战凶危,我知道没有一定会打蠃的仗。但是,面对这次的任务,我的要求是不仅不能出任何差错,连一只苍蝇,我也不要让它飞掉!”
在全体警员轰然的答应声中,最后,赵大同神色肃然地下了最后的结论。
“在这次的事件中,十名被恐吓的企业家中,也不乏有人想过花钱消灾的作法。但是被政府高层的人压了下来,总警察长极力把这件事担待下来,也因为如果我们因而屈服,这样的恶例一开,以后的治安就永无宁日了,”他沉声地一字一字说道。“所以,我就不再多说,我们就此严阵以待。”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随着九月十七日的接近,社会大众对这个案件的兴趣日益加温。除了坊间媒体全天候的盯梢外,非法赌场甚至还为了这个事件的结果开出了警方失败的话,一赔三的盘口。
九月十五日,出现了小小的插曲。某小道消息记者买通了银行的内部人员,查出勒索歹徒指定的帐户已经无声无息多了两百万元,表示十名企业家中还是有两人选择了不相信警方,悄悄妥协。然而,是哪两人做出的妥协动作,除了警方之外,是没有人能够得知的。
九月十七日当天,是个风和日丽,阳光璀灿的好日子。一大早,警方人员全数严密警戒,准备面对这个造成各界注目的无被害人绑架事件。而媒体当然也打起精神,取消所有人员的休假,紧随在十名企业家及家属们的身后,准备在任何状况发生时抢出第一手的消息。
一个早晨过去了,市警局长赵大同将自己分配在石油钜子司徒百江的保护队中,因为司徒百江和政界的关系最为密切,是当今总统的挚友,如果司徒百江出了任何差池的话,责任也最为沉重,所以赵大同亲自跟在他的身旁贴身守卫。整个早上,赵大同和幕僚不停从无线电接收来自各个小队的回报,而回报的内容也一致地表示没有问题。
过午时分,保护电脑大亨蓝保杰女儿的小队出了点小状况,有辆车在马路上抛锚,虽然车子立刻修好,赵大同却疑心可能是匪徒的手段,对这个事件不敢掉以轻心,立刻加派人手,将该小队的四周保护了个水泄不通。
下午五时十五分,天色已近黄昏。一切仍然没有问题,这一天已经过了大半,有一刻赵大同甚至开始觉得这个无被害人绑架事件说不定真的只是个精心制造的恶作剧。
耳边听着部属的回报,赵大同率领几个部下尾随司徒百江走出大楼,嘱咐了几句,便和司徒百江一起坐大豪华轿车。
“好像没什么事呵!”年近花甲的石油钜子的声音宏亮,笑声爽朗。他看着这一群警察人员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忍不住说几句话缓和一下情绪。“大半天都过了,不会有事了吧?老头子这一身的老骨头,坏人啃起来也嫌累吧?”
一旁的秘书凑趣地陪着笑了儿声。豪华轿车滑入街道,无线电的传收因为车子的行进略受干扰,发出低沉的嗡嗡声。伴随着杂讯,分散各地的警察们同样地回报一切无事的讯息。
豪华车厢中奏着柔和的南胡音乐,加上现代的管弦乐,听起来相当的悦耳。也许是车内放了芳香剂的原因吗?车内透出一股清甜的花香,坐前座的赵大同深吸一口气,觉得精神一振。
“沙沙”的一声,护卫青果大王吴鑫的小队来了回报,一切都没有问题。
在美妙的南胡声中,赵大同转头看了看司徒百江,老人点点头,以嘉许的眼神看他。豪华轿车这时在红绿灯前停下,赵大同警觉地看看四周,以防有人趁车停时采取行动。
没事。绿灯亮起,车子缓缓起动,顺利地拐个弯,走向司徒百江居住的豪华大厦。
赵大同再次转头看看老人,却发现他一反方才的和善神情,此刻他神色木然,仿佛对任何事已经没有反应。而且,有什么地方极不对劲……“百老!”赵大同睁大双眼,下意识伸手入怀,握住配枪。“您还好吧?百……”言犹未尽,一旁的秘书林中隆仿佛是中了邪一般,指着神情木然的司徒百江,喉咙“咯咯咯”地干咳不停,发出无意识的声音。
就在赵大同的眼前,石油钜子司徒百江的身影逐渐变淡,像褪色的相片,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一个偌大的人,就在车内众人的眼前凭空消失不见。
“停车!”赵大同嘶声大叫,司机不明就里,直觉一踩煞车,豪华轿车在大马路上陡地划一个圈,在地上画出长长的煞车痕迹。
“碰!”的一声,后方闪避不及的护卫车撞上轿车的后方,冒出白色的水气。
赵大同狂声大叫,叫的内容是什么连自己也搞不清楚,他空手打破车窗,出了车门。在这一个冲撞中,秘书林中隆撞伤了头部,满脸是血地晕了过去。赵大同像疯了似起地将他揪出后座,不死心地想要找出司徒百江的踪迹,甚至连椅塾下也翻个彻底。可是,就是没有老人的踪迹。
随后赶到的部属们在大街上张惶失措,不晓得一向以冷静闻名的局长为什么会这样失态。有几个警官看见了空无一人的轿车后车厢,当机立断地举起枪便在大街上开始搜索。
赵大同连滚带爬走出车厢,跪在柏油路上,整个人簌簌发起抖来。
身上的无线电这时发出急促的刺耳响声,从耳机上传来部属惶急的声音。
那是保护地产大王言忠书独生子的小队,同样的情形,小队成员在言忠书独子就读的国中门口接了他上车,到了言家大门口,却发现少年已经渺无踪影。
一件件的回报急切地传来,也让赵大同的心情沉至谷底。
陆续之间,几个保护企业家家属的小队都出现同样的状况,在毫无预警的状况下,保护的对象突然消失,其中也不乏像赵大同亲眼所见,在眼前生生消失的奇异景像。
媒体在司徒百江失踪后不久立刻敏锐地察觉了事情的蹊巧,摄影机将赵大同跪倒在大街上茫然不知所从的情景拍下,火速地以第一时间播出。
下午六时五十三分,在第一个失踪者失去踪影的一个多小时后,警方的所有回报已经全数收集完毕。闻讯立刻赶到市警局的警政总长看了看整理出来的简报内容,脸上不禁露出骇然的神情。
除了大理石商人纪文山、股票大亨江力强两家并没有任何人失踪之外,其余八家都已经有人在警方的重重保护下失去踪影。一户失踪一个人,总计是八个人。
“付出恐吓金额的,就没有出事,现在是谁付了这笔钱,也已经清清楚楚,”知名电视台某主播在电视上神情凝重地说道。“总而言之,这个无被害人绑架事件盥梦终于在今天成真,绑匪已经完全达成目的。警方的反制行动,至此证明完全失败,我们也可以很沉痛地在这儿告诉大家,我们的治安已经宣告死亡。”
五
而在不远处的市警局会议室外,挤满了来自各方媒体的记者,因为警方在下午的失踪事件发生后一直三缄其口,但是在这段期间内,市警局已经陆续出现了警界的高层官员、内阁的高层次人员,甚至连总统府的相关人员也出现在这儿。警、政、军各方的人员就挤在这个警局的会议室中。一众的媒体记者议纷纷,有职业敏感度的资深记者们已经感觉到这个绑架事件已经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状况。
“砰”的一声,会议室的木门陡地推开,记者们闪起镁光灯,从门后走出的是市警局长赵大同,此刻他已不复往日的精悍模样,满眼红丝,形容僬悴。站在他身后的是几名警界的高层官员,每个人的神情都相当的颓丧。
在镁光灯的映照下,赵大同转头看看警政总长伍子毅,老人点点头,示意他对媒体发表谈话。
“今天,我想大家都相当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赵大同的语声低沉,声音有点沙哑。“九月四日,打从我们接到这个事件的恐吓讯息以来,警方人员从来没有放松过一秒钟,而我们的因应对策也是能力所及范围里面最佳的做法。但是,这件被媒体诸君称为无被害人绑架事件的案件,并不是一件寻常的刑事案件,其中出现了完全不可能的状况。在这里,我必须承认自己的失败,并且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因为栽了这样一个大跟头,我们居然连对手是什么样的人物都仍在五里雾中。但是。”他的眼神精光一闪,露出坚毅的神情。“这并不表示警方人员有任何疏失的地方,相反的,我还认定我的弟兄们的表现非常出色,但是整件事情实在过于诡异。今天,我在长官的许可之下,将会告诉各位当时发生的真正情况。在说明当时状况之前,我希望各位了解一项事实,本人的精神状态完全正常,并且经历当时现象的,也不只我一个人。接下来我要叙述的内容也许会被诸位斥为荒诞无稽,但是,我以我个人的名誉为证,我所说的话,绝无半句虚言!”
镁光灯再度闪起,电视台的摄影机也将镜头对准。市警局长赵大同将当时的情景详细的叙述出来,如何在豪华轿车中与司徒百江闲谈,在众目睽睽的状况下,老人的神色如何变得木然,然后在大家的眼前凭空消失。如何别组的护卫人员也遇见同样的情形,最后,让数百名最精锐的警察人员在大街上失神慌张、茫然不知所向。
在城市的夜空下,在场的媒体人员,围观群众,以及电视机前的市民听了赵大同的陈述,不禁人人目瞪口呆,仿佛做了场秋天夜里的奇幻怪梦。大部分人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认为这个警务人员要不是压力太大导致精神错乱,就是平白捏造了个童话故事推卸责任。
可是,接下来几名当时在场的警察人员也说着同样的状况。所有聆听者忍不住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在摄影机的拍摄之下,警察人员们的陈述暂时告一段落,因为整体的气氛太过诡异,一阵难堪的静寂,连最能唇枪舌剑的媒体记者们也想不出什么样的问话。
良久,在赵大同的身后,一名总统府的人员摇摇头,警政总长也跟着摇摇头。仿佛是某种会传染的疾病一样,几个高层官员也纷纷不自觉地摇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一大早,随着各级媒体的广为散布,这件妖异且充满难以置信疑点的无被害人绑架事件成了城市民众们沸沸扬扬谈论的焦点。人人都有自己的意见,连国外的媒体也将这个讯息广为散布。各大报的头条纷纷以这次绑架事件的来龙去脉做为头条,也以极大的字体再度刊出绑匪以大费周章的假炸弹方式传达的犯罪讯息。
“纪文山5、吴鑫2、刘水源1、江力强3、司徒百江6、田蟠龙2、蓝保杰4、言忠书5、简益庭2、陈木文2。”
“秋风送爽,盍兴乎来,诸君多金,能取百万于汝乎?如未蒙首肯,八月十七,乃取汝家中一人为客,恕罪恕罪。”
“美商银行8534658wi1oa14i4r5lj,r2”案件发生后,讯息中原先令人难以索解的部分也逐渐露出端倪。细心的人可以发现,在十名企业家名字后方列出的数字,原来代表的就是绑匪们针对的目标。比方说,航业钜子陈木文名字后方的数字是2,绑匪绑走的目标就是他的老母亲。而市局长亲自保护的石抽大亨司徒百江名字后方的数字是6,所以被绑走的就是本人。
“1父2母3妻4女5子6自己。”
这就是绑匪在讯息中玩的文字游戏。至于在第二段讯息中列出的wiloa14i4r51j,r2,真正的涵义是什么,则没有人解得出来。
清晨天还未亮时,警方便发动了大量的警力在城市展开搜索,企图找出被绑架者的踪迹。
在另一方面,八户受害人纷纷透过媒体,等到银行一开始营业,便公开地立刻将绑匪要求的金额汇入指定帐户。并且在这一个动作之后,召开联合记者会,表示将全力配合绑匪任何要求,呼吁绑匪迅速将被害人放回。
早晨九点冬一分,警方发言人表示,在得知家属这样一个动作之后相当无奈,但是警言会继续尽全力我出被掳受害人的踪迹。
过午时分,警方的搜索队接获一通奇异的线报,指称在城市近郊某座山上有消息可寻,“请警方前往搜寻便可分晓”,警方询线派了大批的人员前往搜山,不多久就在山腰发现了一栋废弃的小木屋。
身穿黑衣的特搜小组组长冷静地做出手势,数十名队员分别占定掩护位置,将整座小木屋团团围祝小木屋静静地伫立在半山腰,仿佛之间,还可以听见里面传出悦耳的音乐声响。
特搜小组组长带着两名队员如临大敌地逼近小木屋,一旁的队员们持枪警戒,握着枪把的手指流下冷汗。
小木屋的门户并没有锁上,小组组长推开一扇扇的房门,走到最里面的房间,悦耳的音乐声更清楚,他缓缓地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影象却让他哭笑不得。
和外观的残破绝不搭调的是,小木屋中最后一个房间里面布置极为豪华夸张,像是个玩具屋,沿着墙角排满了各式的布偶娃娃。在房间的正中央,八名被绑走的被害人整齐地排坐在鲜黄色的大沙发上沉沉睡着,每个人都换上松垮的小丑装,脸上则花花绿绿地化满了卡通式的浓妆。
但最重要的是,八名被害人毫发无伤,救回市区后发现没有人记得被绑后发生了什么事,只像是睡了场好觉。
至此,警方的声望完全破产,各方一致挞伐,国会连日以来也是炮声隆隆,在各方一致的指责声中,几名高层警政长官纷纷黯然下台。
六
十月初,这个轰动一时的无被害人绑架事件才总算略有降温之势,不再是每个人茶余饭后必谈的话题。此役下来受到最大伤害的就是警政单位,在几名高层主管相继下台后,国会议员丝毫没有放松的趋势,在议会中仍时时提出纠正警方的提案。某著名国会议员且得意地指出,也许社会大众在这样的事件之后,反倒得感谢本案的歹徒们。
“如果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案件,我们还不知道我们的警方是如此地不堪一击,”该议员得意洋洋地说道。“能有这样一个去沉疴、大肆整顿的绝好机会,对选民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只是,包括市警局局长赵大同在内的许多资深优秀警官都知道,这次无被害人绑架事件绝对不只是一个单一事件,听着国会议员们在议会大肆攻击警方并不是件赏心悦目的事,可是,那层即将出现更大事件的隐忧,才是警官们最忧心的事。
果然,就在国会议员侈言应该感谢绑匪后的第二天,下一波的恐吓勒索讯息出现,这一次,同样的也是以极大的手笔传送出这个讯息。出现讯息的地方,就是与一般民众生活息息相关的电视媒体。
十月六日晚间,全市媒体的主控电脑系统被来历不明的杂讯暂时干扰,在所有的画面上出现了同样的立体字幕讯息。
讯息的首行,列出了十名国会议员的名单。
“衮衮诸公,涎沫如海,国事为劳,何不为我反百零九法案耶?幸不辱事,乃全尔等小命,幸慎幸慎。”
“t8lrbyl,一2malo1”
又是同样的警告内容,又是同样的全国皆知。这次的时间更为迫切,经过解读,歹徒用的文言文虽然与现代已经脱节,语意却并不难懂。一般威信这次恐吓讯息中传达的意思,无非就是要这十名国会议员在十月九日的国会议程中,对第一百零九条法案投下反对票。
国会本届议程中的第一百零九条法案,是条整治河川污染的良性法案,预料将会在议程中以绝对优势通过。绑匪指名的十名国会议员名单中有三个是执政党、三个是在野党,以及四位无党派议员,主张与行事风格都大不相同。第二次无被害人绑架事件讯息一出,十名国会议员便立刻安排媒体召开记者会,纷纷在选民眼前强打精神表达坚定不移的态度。
“歹徒的行径简直胆大妄为,公然再次挑战治安!”就在没多久前曾经公开夸赞绑匪的某议员这次也在名单之列,此刻他仿佛已经忘了不久前的言论,急转直下,极力抨击绑匪,只是,色厉内荏的气沮神情任谁也看得出来。“我们也要在这儿呼歹徒,不要一错再错下去。我们应该感谢警方的辛劳,但也强烈要求警方负起安全的责任!”
不过,也许是过度紧张的关系,幕僚为他准备的一大张绝不与恶势力妥协讲词早在上台前就发着抖掉落在地上,没能当着全国观众念出来。
十月九日国会议程当天,全国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议事堂里。根据绑匪的要求,十位国会议员必须在审理第一百零九条法案时投下反对票。但是十名议员一致发表斩钉截铁的宣言,表示绝不会屈服在歹徒的恐吓之下。层层的警力在几天前就已经包围了整个国会,比第一次无被害人绑架事件时动用的警力还要多上许多。虽然有这样严密的守护,可是,混在执勤队伍中布署的市警局长赵大同却隐隐觉得,这次这十名国会议员恐怕还是逃不掉失踪的命运。他曾经和绑匪交过手,之后便对自己和警方的能力完全失去了信心。
冗长的议事章程,压力强大的沉闷气氛。议事堂四周布满军警,电视台出动了八架摄影机,将全程钜细弥遗地转播下来了。
这样的严密布置,就是一只苍蝇飞过也无所遁形。
但是同样的话,一个月前赵大同也说过,之后的无被害人绑架事件结局,自然也不用再多说了。
议长的议事槌重重敲下,众人的心头一凛。
因为接下来要审议的,就是河川整治法,法案第一百零九条。
在录影机忠实的记录下,一切的程序顺畅地进行着。被绑匪指名的十名议员散处在议场四周,有人低声和同仁协调着,有人则偶不安地看看警方人员,再看看转播的摄影机。
最后投票表决的时刻终于到来,十名国会议员为了表态,特地在投票前高举双手,将投票内容展示全常没有任何例外地,十位议员全数投下赞成的一票。
在全场紧张的注视下,议长审视了开票结果,举起右手,表示第一百零九号法案无异议通过。
全场这时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掌声,随着掌声的共振,议场的播音设备传来一阵嗡嗡的声响。仿佛之间,整个议场的光线暗了一暗,但是为时极为短暂,大多数人都没有察觉。在掌声中,十名国会议员似乎事先有过协定,从座位中走出,步向议事台。
在这一瞬间,市警局局长赵大同陡地升起一股似曾相识的不安之感。播音设备传来的嗡嗡声响并没有改善,低沉地在四周扩散。
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司徒百江失踪前的淡淡花香再度出现,那种香味一人鼻腔,让人精神为之一振,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突然之间,赵大同的脑中灵光一闪,便知道又要出事了。掌声逐渐止歇,十名国会议员走上议事台,脸上神情木然。大家都静了下来,屏息以待他们发表对这个事件的看法。
“小心!”赵大同不自觉地大叫出声,几名在第一次事件有过经验的警官也知道要糟。在众人的错愕下,有人回头看着赵大同翻过栏杆奔向议事台。然而,在议员席上却陡地有人发出一声尖叫。颀着尖叫声,许多人直觉便往议事台上看,连奔跑中的赵大同也瞠目前望,脚步却慢了下来。
仿佛是立体的电影一般,十位站在议事台前的国会议员神色木然,在现场超过上千人的注视下,像品质粗劣的摄影作品,颜色逐渐变淡,最后,失去了踪影。
第二次的无被害人绑架事件再次出现,这次失踪的则是十名国会议员。
市警局长赵大同失魂落魄地站在走道上,愣楞地看着空荡荡的议事台发呆,这种场面对他来说绝不陌生。环视四周,每个人都张大了口,久久无法言语。
七
十位国会议员在众目睽睽下不可思议地消失,在社会上造成了极大的恐慌震撼。第一次无被害人绑架事件发生时,只有少数警察目睹了这种不可思议的场面,大多数人只是听过这些警察人员的转述,基本上,存疑且不相信的人占绝大部分。但是这次可不同了,虽然摄影机为了不知名的因素在投票结果出现时全数当机,没能录下议员们消失的情景,电视机前的观众只看见杂讯,然而,当时在场目睹的国会议员、警察,以及媒体工作人员不下数百人。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警方的束手无策实在是几近非战之罪的无奈结果。
最后,连总统也整日出现在媒体安抚人心,也要求警方尽速找出被掳十名国会议员的下落。全国的警力因此天翻地覆赶来,员警疲于奔命,除了大规模的搜寻动作外,还要在茫然毫无头绪中找出匪徒。但是,和第一次的无被害人绑架事件一样,警方的行动仿佛是在一个看不见踪影的巨人搏斗。在这个事件中,从来没有人看过匪徒的踪迹,连最起码的声音、言语都没能接触到,没有任何的证据线索,连第一次绑架事件十名被害人存入的一千万元也纹风不动,从案发以来就好端端地存在帐户里。所有能掌握的线索,就只有歹徒的两次讯息,并且,连讯息的内容也无法完全解读,像第一次讯息的wiloa14i4r5lj,r2,第二次讯息的t8lrbyl,-2malo1,警方动用了所有的秘码专家,殚精竭虑,就是没有办法找出其中蕴涵的讯息。
只靠了两次讯息,歹徒就让全国最优秀的警察人员臣服脚下。
第二次无被害人绑架事件发生后第四天,十名国会议员并没有像第一次事件那样,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安然归来。警方的大规模搜寻行动迄今仍无任何收获,仿佛这十个人已经在空气冲溶化,再也我不出他们的踪影。如果绑匪们说话算话,警方担心,这十名国会议员的性命堪虞。
“幸不辱事,乃全尔等小命,”暂代警政总长的市警政长杨斌听取了市局长赵大同的简报后,这样皱眉说道。他和辞职下台的老人伍子毅不同,是受过西洋教育的少壮派警官,平时喜欢从部属口中听取各种意见。“十个人都在议会上投下赞成票,按照绑匪的说法,现在他们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你们的看法如何?”
“他们十个人的事当然严重,但是我认为,事情绝对不会这样就算,一定还会出事。”赵大同肃然说道。“这才是更令人担心的事。”
“但是我们完全只能处于挨打的局面,因为下一次的目标是谁,完全没有人知道,对不对?”杨斌皱起眉头。“这种话说了不等于没说?”
赵大同垂下头,不再吭声。他身旁一个小个子的警官这时咕哝了句什么。杨斌认得他是赵大同手下的一个组长,叫做余清源,头脑相当的灵活,有个绰号叫做电脑。
“余组长,”杨斌说道。“有什么高见,说出来大家听听。”
余清源耸耸肩。“报告总长,我是说,”他看了看身边的赵大同,赵大同仿佛已经知道他要说些什么,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我们查不出来,但并不表示就没人查得出来。”
杨斌仿佛在黑暗的脑海中看见一道曙光,他的眼神锐利,直盯着余清源看。
“说下去。”
“我知道一个人,”余清源又看了一眼赵大同,看见他摇头,却还是继续说下去。“也许他会查得出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奥妙。”
“倒霉神探?”
坐在警用车的后座,杨斌诧异地问道。车子这时正滑入城郊的山区,山路有点崎岖不平,但是道旁的景物充满了了山居的幽趣。市警局余清源指引着司机路径,车子勉强驶大一条山道。
“到这里就得用走的了,”余清源说道。“车子开不进去。”
杨斌狐疑地跟在余清源的身后走上一条小小的山道,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人本来是市警局的组长之一,年纪很轻,还受过国外的高等警务训练。他的头脑非常的聪明,不到三十岁就拿了犯罪心理学和刑事鉴定学两个博士学位,来了市警局之后,没大半年就破了几次漂亮的案子。”
“不会吧?”人过中年,杨斌很少有这种爬山的经验,以至于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有这样的人,为什么我不知道?”
“如果不是这样,”余清源以耐人寻味的表情看他。“我们怎么会叫他倒霉神探?”
杨斌没有搭腔,等着他说下去。
“这个人虽然头脑好,脾气却非常的怪,和上司处得也不好。前任伍总警政长就非常的不喜欢他。再加上后来又在一件大案子上出了纰漏,伍总长就给了他一个内部处分,把他给免了职。”
“哪一个大案子?”杨斌问道。
“黑道大哥情妇命案。”余清源简洁地说道。
“啊!”杨斌惊讶地说道。这个案件在年前曾经造成舆论上不大不小的一场争议。黑道老大的情妇横尸在居住的小套房,黑道大哥曾一度被认定为疑犯,还和警方对峙了几场,最后才知道是件乌龙事件,凶手另有其人。
“真正凶手是死者的女同性恋人,死者是双性恋。但是在侦讯过程中,这个倒霉神探发现小套房的浴室马桶盖是掀开的,很典型的推理范例,所以他便认定犯人是个男性,因为如果是女性,就会把马桶盖盖上。因为他的推理一向很灵,大伙都信了,后来才会去围捕那个老大,和他火拼了好几常”“这样子的推理基本上没有错,是我也会这样推论,”杨斌说道。
“但是后来才发现,死者的女同性恋人有蹲在马桶上头上厕所的怪癖,才会造成推理上的误解。这件事被伍总长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了下来,改成了内部处理,所以除了市警局的人之外连您也不知道。这个倒霉神探的头衔就是这样来的。”
山路走了大约十分钟,绕过一个山壁,眼前突地霍然开朗。半山腰处别有洞天,是一个相当清雅的小小公园,地势起伏的草坪上,几个老人在那儿对空练气。远远有个小凉亭,黑压压地挤了不少人。
“又在拼棋了,”余清源笑道。“我们过去。”
走到凉亭的旁边,杨斌看见亭内或坐或站了十来个老人,面前摊着七八个棋盘,有黑白相间的围棋,也有绿花花的象棋。老人们有人低头苦思,也有人负手踱步,喃喃自语。凉亭另一端坐着一个高瘦的青年男子,神态悠闲,手上看着一本厚厚的原文书。
“走车!将军!”一名老人高喊,在跟前的棋盘重重地下了一子,神色兴奋。“看你还跑哪儿去?”
年青男子望了他一眼,也不去看他的棋盘,面露调皮的微笑。
“炮!抽车,将军!吴老,您又输了。”
老人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棋盘,良久,才颓然坐下。
原来,年青男子竟然同时和这十来名老人下棋,而且,下的还是棋艺中最难的盲棋。
不一会儿,几名老人纷纷弃甲大败。余清源干咳一声,青年男子走近。
“冷剑文,是我,余组长。”
八
年青男子冷剑文看了他身后的杨斌一眼。
“我知道是你,还有大头头也来了,”冷剑文笑道。“应该不是来和我下棋的吧?”
余清源简单地向他说明了来意,也说了这一个月来连续发生的两次无被害人绑架事件。冷剑文在停职后便搬到这座山庄居住,平时没有接触媒体,连报纸都没看,是以对这件已经轰动全国的绑架事件一无所知。在余清源提到被绑架人在众人眼前凭空消失时,冷剑文的眼神露出锐利的思考神情。
“所以,”余清源说道。“我就向杨总长提起了你,看看你对这个案子有没有什么意见?”
“有什么意见?”冷剑文自嘲地笑笑。“难道我还能回去干警察吗?”
“原则上我先用专案方式聘你为特别顾问,”杨斌打量了四周仍在苦思的三两名老人,仿佛在这个青年男子身上看见了一线希望。“如果这一次你立了大功,我会特案申请让你复职。”
冷剑文垂下双眼,沉思了一会,突地抬起头来。
“平老!”他高声叫道。“去部六三路!你又败了!”
杨斌诧异地回过头去,叫平老的老人盯着围棋棋盘良久,朗声大笑,弃子认输。
冷剑文将手上的书一丢,俐落地跳下石椅。
“走吧!”他简短地说道。
走进市警局的大门,有几个识得冷剑文的警员惊讶地张大眼睛,杨斌领着冷剑文走进市警局长赵大同的办公室,赵大同见冷剑文,同样也掩不住惊讶之情,继而冷冷地不予理会。
杨斌低声交待了他儿句,赵大同面无表情,领着冷剑文走出办公室。
看着两人的身景,杨斌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冷剑文和局长见过面吗?”他问道。“为什么两个人见了面就是一付不对盘的样儿?”
余清源耸耸肩。
“说起来也没什么,”他轻松地说道。“当初冷剑文被免职的原因之一,就是和赵局长谈不对眼的时候,正对着局长鼻梁给了他一拳。”
不一会儿,赵大同又领着冷剑文回到办公室来,两人手上多了好几叠文件录影带。冷剑文也不多说,便兀自翻起文件,间或察看警方的录影带。不多久,突然从文件堆中抬起眼来。
“赵局长,第一次绑架案中,在司徒百江车上的音乐带,还找得着吗?”他轻松地问道。
赵大同看了杨斌一眼,杨斌点点头。
“在我的抽屉里面。”
冷剑文将录音带放入录音机卡匣,只听了一两秒钟,便急忙将它关掉,小心翼翼地将耳朵塞上棉花,再按下掣钮,从音乐中立刻传出柔美的南胡音乐声。
杨斌、赵大同、余清源楞愣地看着冷剑文不合常理的动作,赵大同正待出口斥责,却被杨斌制止。
音乐声放了一会,冷剑文走出办公室,向外头的女警说了些什么,女警拿了件东西递给他,他转身走进办公室,走到三个人的眼前。
在南胡的如泣如诉乐声中,冷剑文开口说话。
“人,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对不对?”冷剑文问道。“超自然的现象是有,但是和这件案子无关,对不对?”
三个人对望了一眼,点点头。
冷剑文满意地一颔首,冷不防从手上抖出一条手帕往三个人脸前一扬,泛出强烈的歌罗芳麻醉剂药味,让人陡地一晕。
这下子,连杨斌也按捺不住了,他晃晃头,正要开口斥责,却看见冷剑文兀自木然地站定三个人的身前,整个人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最后终于失去踪影。
这一幅影像,对赵大同来说是绝不陌生的,因为两次绑架事件他都曾经目睹人在眼前生生消失。
“克”的一声,音乐停止,三个人目瞪口呆地对望着,不知所措。却听见房门打开,走进来的,正是方才在三人面前凭空消失的冷剑文。
“群体催眠,”冷剑文简洁地说道。“一九五六年,美国宾州就发生过这样案例的犯罪事件,作案的歹徒在广播节目中播放有催眠暗示的音乐,听到的人会受他们的控制,达成犯罪的目的。”
“我从赵局长两次都提到过的淡淡花香得到的灵感,”冷剑文晃晃手上浸有歌罗芳的手帕。“音乐声中暗藏催眠暗示,这种音波频率极高,入耳几乎办不出来,但是潜意识仍然会接受。我相信当时现场一定有音响设备放出令人脑部运作迟缓的阿尔法波,那种花香味我猜是厉害至极的麻醉剂,同样使人的脑部活动迟缓,如此一来就很容易接受暗示,洗去几秒钟的暂时记忆,以为看到人在眼前凭空消失。”
“可是,”余清源疑惑道。“一次好几百个人同时被催眠,可能吗?”
“匪徒用的手法非常的先进,我假设是可能的,否则,你觉得人真的会在眼前凭空消失吗?”冷剑文笑道。“那些出事现场的无线电通话机、扩音机一定都被动过手脚。最明显的证据是现场没有一部摄影机拍下人消失的状况,因为催眠只对人有用,骗不了机器。证据是不会骗人的,只有人才会自己骗自己。”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杨斌说道。“那些受害者其实只被带走,只是看见的人却视而不见,是吗?”
“或者是说,催眠让你看见,他们暗示的情节,”冷剑文说道。“像刚才,我在你们眼前抖手帕之后就立刻开门走出去了,可是,我相信你们看见的绝对不是这一回事。”
赵大同长长吁了一口气,回想刚才的状况,再回想两次绑架事件的情景,心下不禁骇然。
困扰了警方近一个月的谜团,就在不到半个小时内被冷剑文解破。而两段讯息中的wiloa14i4r5lj,r2和t8lrbyl,-2malo1也在不久后被他解出。原来,这两段秘码代表的是键盘的位置,是一种不太常用的中文打字键码,转换成文字,第一段秘码wiloa14i4r51j,r2就变成了国会议员十名,预告了下一次绑架事件的目标。
所以,第二段秘码的t8lrbyl,-2malo1就是黄口小儿百人的意思。
那也就是说,下一次的绑架事件将会是一百名小孩的绑架事件。
代总警政长杨斌当急立断,召集了所有警政要员连夜商讨对策。而不晓得是不是巧合,或是匪徒已经得到警方解出秘码的讯息,当日深夜,全国各大报便纷纷收到一纸简单的讯息,讯息上用绑架勒赎惯用的剪贴字体写上下一次无被害人绑架事件的预告。
立冬之日,断肠之时。可取十亿钜金于我。不得,必邀黄口小儿百人,幸勿自误。
九
立冬之日,便是十一月四日,离接到讯息那天已不到一个月。但是这一次因为冷剑文解破前两次失踪案件的关键,警方人员士气大振,决定再次展开行动,与歹徒再一次交战。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警方展开了前所未有的广大布署,将大量的警力重新编成各级学校的防护小组。各界对警方的行动也采高度的肯定态度,连总统也表示,愿意在十一月四日当天抽调身边的护卫警力,支援保护小孩的行动。按照警方的布署,在绑匪预告的绑架日当天,所有的警务人员将会在尽可能的范围内抽离,编入维护各小学校的队伍之中。对于这种高度集中警力的做法,虽然也有人提出质疑,但是大部分的民意都极为肯定,甚至有民众组成保卫队,誓死保护未来主人翁。
为了因应歹徒高明的催眠暗示手法,警方也研究出了不同的对策,包括禁用无线电通话器、在耳朵塞上棉花等方法都在采用之列。
“希望我们这一次,打的是场必胜的战争,”总统在一次对全国的公开演说中慷慨激昂地指出。“我们绝对不可以向这种行为屈服,也预祝所有小朋友在十一月四日可以平平安安回家。”
十一月四日,就在这种全国一致情绪激昂状况下,悄悄地到来。当日的小学生们仍然正常上课,因为有关单位研判如果让小学生放假在家的话反而会因为目标分散而容易让绑匪得逞。于是,有点寒意的清晨,小学生们在重重军警的保护下上课,不知情的小孩们为了这样的大阵仗又笑又闹,感到新鲜不已,与一旁忐忑不安,充满肃杀之气的全副武装人员恰成反比。
早晨过去了,时间进入中午。因为无线电的通讯方式因为怕被歹徒再度渗透,已经暂时不予采用,各单位间的通讯并不顺畅,但是之前的战术演练中各单位已经约定,如有状况便以传统的信号弹射入天空做为信号。幸运的是,一直到晌午时分,天空仍然清朗,没有任何单位发现什么异状。但是,已经吃过两次苦头的警方知道,过午时分没有状况发生根本不足欣喜,因为两次绑架事件都发生在下午。
下午三点十一分,总统站在总统府的办公室窗前,看着城市的街景。从警方的回报中,他得知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的状况发生,虽然这一天的危机还没有过去,但是一向乐观的总统认为,没有事就已经可以算是好事。
三点十五分,幕僚前来提醒他,可以动身赴三点四十五分老人社区访问行程了。走出总统府的大门,座车已经等在门口,一旁的警务人员紧张地如临大敌,因为这件无被害人绑架事件的缘故,总统坚持将身边的护卫抽离三分之二,前去支援保护小学生的行动,是以今天一旁的护卫人力显得单薄了许多。
总统座车缓缓地滑入大街,因为连交通管制警力也已抽离了不少,今天前导开路的警车只有两部,不过,因为有绑架事件预告的缘故,市民们人人自危,在街上的人车少了许多,交通并没有任何的不顺畅状况。
三点廿三分,总统座车行经某条商业大街路口,座车司机发现前导的警车突地速度减慢。
“搞什么鬼……”座车司机不得已也只好跟着减慢。前座的警务人员警觉地看看四周,伸手入怀,握住配枪。
前方的警车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总统座车内的警务人员端坐不动,凝神看着四周,以防有人调虎离山。后方的警卫车出来儿个警务人员,向前导的警车走近。
那一霎那间,变故陡地就发生了。
“轰卤一声,总统座车好像有什么东西炸了开来,密闭的车厢内充满浓烟。特警人员直觉便往后车厢方面一钻,准备在最危急的时刻以肉身保护总统的安全,双手一抱却扑了个空。只听见轰隆一声,透着浓烟看过去,不禁心胆俱裂。
在总统原先端坐的地方,这时已经开了一个空空的大洞,透进车外的光线,大洞底下,下水道的盖子已经盖上,还冒出焊枪的蓝光,蓝光一闪,就此了无声息。
特警人员像发疯了一样打算掀开下水道铁盖,可是铁盖早被焊死,纵使他死命地拉,也依然纹风不动。
几名闻声冲过来特警人员见状大吃一惊,但是这些人毕竟是受过最严苛训练的专业人员。有人便当机立断电告其它单位来支援,有人则立刻四下寻找其它的下水道口,准备潜入救回总统。
可是,因为这椿无被害人绑架事件的缘故,绝大部分警员都分散在各个学校保护小学生,而且为了对付歹徒的催眠手法,通讯管道大多已经刻意阻绝。勤务人员企图联络海防单位,预防歹徒从海路带走总统,但是,却始终联络不上。
至此,勤务人员才隐隐猜到了整个无被害人绑架事件儿的真正用意,可是那答案实在太过可怕,是以连想都不敢想下去。
无被害人绑架事件其实是一个手法极度巧妙的布局,最终的被害人,就是绑走全国最重要的人物:总统。
阴暗的下水道,潮湿的地底极深之处。两名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足登高科技的气流滑垫鞋,在下水道中快速前进。个子比较粗壮的男子肩上,伏着动也不动的总统。
两人无言地在下水道中弯腰前迸,因为没有交通阻塞的缘故,至此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追上他们,即使勤务人员得知他们的目的地,又能立刻驱车追赶的话,也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这次的绑架总统行动,几乎可以认定已经成功。城市的下水道是个不为人知的错纵复杂世界,然而两名黑衣汉子对仟佰纵横的水道似乎知之甚详,他们的目的地是市郊的海港,在岸边有艘喷射快艇,而组织的人手就在不远处的公海上接应。个子较小的黑衣汉子回头看了一下伏在大个子身上的总统,伸出右腕细看上面的时间。从爆破总统座车,将总统毫发无伤地带人下水道到现在,只花了短短的十六分钟。
十
两人在最后一个下水道转折处转弯,停步在九十七号出水口的地方。九十七号出水口位于港口南方的一个僻静之处,是整个港口最不为人注意的地点。个子较小的汉子让负着总统的大汉先爬上出水口,大汉照他的意思先行攀爬上去,打开下水道口,阴暗的空间透人外面世界的强光。
矮小汉子将身上较重的装备全数丢在下水道中,等得大汉背着总统出去之后,也利落地攀爬上去。
海港的空气有点腥,还带着浓重的抽味。四下一片静寂。他将头探出下水道口“克”的一声轻响,冷冷的枪管抵住他的后脑。
“GOTYa!”冷剑文沉静地手持手枪,指着男子的后脑勺。“抓到你了。”
矮小汉子环视四周。负着总统的大汉已经被制服,乖乖地伏在地上。市警局小组长余清源站在不远处,放眼望去,现场也不过到了三部警车,十来名警察。
矮小汉子顺从的爬出下水道口,高举双手,朗声大笑。
这三次天衣无缝的无被害人绑束事件成功地将全国数十万名军警玩弄于鼓掌之间,末了,却在这十来名警察的手中裁了跟头。
长笑声中,冷剑文后退了两步,手上的枪口仍然指着他。
“你蠃了。”矮小汉子说道。一旁的警员一拥而上,将他和另一名汉子铐上警车。远远的冬日天边,已经隐隐传来震天的警车声,天空的尽头也已出现了直升机的身影。
赵大同探了探总统的鼻息,发现他只是被麻醉剂昏迷,性命应该没有大碍。
救难直升机在隆隆的螺旋桨声中缓缓落地,地面迅速被蜂拥而来警方救难人员占满。
而因为无被害人绑架事件备受屈辱的警方,终于在这一次漂亮的解救行动中再度重建声望,由黑转红,成为媒体中人人称道的英雄人物。可是,因为整体情势的考量,冷剑文的名字从来不曾被提及,因为数十万名员警解决不了的疑难,却让一个离职的警察在不到半小时间解破,警方高层认为,“对整体士气将会造成无可弥补的负面伤害”。在第三次绑架事件之前,虽然冷剑文曾经向警政高层提出他的怀疑,觉得绑匪的行径仍然有令人不解之处,但是当时警方高层正处于某种和歹徒正面对决的亢奋状态,他的提议并没有受到重视。就连最后在港湾下水道口的解救总统的行动也是他费尽唇舌,勉强说动市警局组长余清源,带了十来名员警埋伏现场,才适时阻止了这项空前绝后、胆大妄为的重大案件。
不过,虽然功劳全数变成了警方高层领导有方获致的漂亮成绩,高层在一次短短的会议中,还是决定让冷剑文得到应有的奖励,在行动后冷剑文顺利复职,再一次成为市警局的另一小组警官。
至于逮捕的两名歹徒却始终三缄其口,绝口不提犯案动机和同党的任何状况,无论运用任何的侦询手段都无法让他们开口合作。警方查出,两人都是华裔的美国籍公民,在逮捕两人的第二天,美国中央情报局便以强势的政治压力要求将两人引渡回美国受审,根据侧面了解,这两个人背后的集团可能相当的庞大,但是美国中情局对两人的身份背景只字不提,所以根本无从查起这两个人的任何资讯,也无法调查这起造成社会极大轰动的无被害人绑架事件。
在中情局引渡两名歹徒的前一天,歹徒之一,资料上显示名为亨利·吴的男子却打破沉默,主动要求会见那位解破谜团,将他们逮捕的警官。
警方高层经过多次会商,也听取了美国中情局的分析,决定批准冷剑文前往会见亨利·吴。
“我是市警局犯罪组警官,冷剑文。”冷剑文在重重的安排下,坐在亨利·吴的面前。
亨利·吴耐人寻味地笑笑,环视四周。躲在监视镜头后方的警方高层、中情局人员不禁一决,从他的嘲弄表情看出,他分明已经看出监视系统的所在之处。
“我知道你是冷剑文,”亨利·吴微笑颔首。“美国宾州警事大学双料博士,刑事鉴定专家,书呆子。还有,是一个不讨长官喜欢的小小警察。”
冷剑文不去理会他的嘲弄,只是兀自翻着手上的资料。“我是什么人,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你的同党还有什么人?还有,为什么会犯这个案子?”
“我是什么人,其实也不重要,”亨利·吴学着冷剑文的口气说话。“重要的是,你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解破我谜题的人。”他的眼神露出森冷的锐利光芒。“催眠的事,还有中文打字秘码的事,你能解出来并不稀奇,因为我们原先的计划就是,如果没人解得开这些谜题,我们本来就打算说出来。”
“我们?”冷剑文问道。“所以你承认还有其他人,其他同党?”
亨利·吴没去理会他这个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可是,能够解破我们真正的意图,而且查出我们离开的路径,那就蛮值得佩服了,”他陡地将脸凑近坐在对面的冷剑文,一字一字地说道。“告诉我,你是怎样看出来的?”
冷剑文看了监视镜头一眼,上司杨斌在通讯仪中示意他回答这个问题。
“成本。”冷剑文简单地说道。
亨利·吴露出不解的神情。
“你们的第一次绑架事件要求赎金一千万,但是我估算过你们所有的布置,发现要花上的精神、预算绝对不是一千万可以解决的。而且第二次连钱都没有要,花的精神和实力也绝对不是单纯的犯罪集团可以做到,所以我就大胆假设你们要的是比钱还要更重要的东西。”
“可是我们第三次不是要求了十亿的赎金吗?”亨利·吴饶有兴味地问道。“难道十亿还不够多吗?”
“你们的确是要了钱,但是没有指定要谁给,这样子总给人不对劲的感觉,”冷剑文说道。“这只是我的直觉,觉得你们要钱也未免要得太不认真了吧?而且我从你们的要求和警方的因应行动做了逆向思考,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实。”
“什么事实?”
“我将警方布置的人力画了简图,发现在近海港的一带警力会形成真空,因为那一带没有小学。而我又凑巧从电视新闻上看见总统会在当天访问老人社区,路线会经过那一带的警力真空区。我又调出来城市的下水道蓝图,发现如果有人要劫总统的话,从下水道逃应该是个很有用的方式。”
“可是,下水道的路径有那么多条,你怎会知道在哪一个出口等着我们?”
“没有错,下水道是有很多个出口,但是我分析了所有的出口,发现在港口人迹少的地点,最适合你们这样的人逃跑。这样的地点南方有一个,北方也有一个……”“两者选其一,你又怎么知道我们会从哪一个出水口出来?”
“其实……”冷剑文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当时我也不知道,知道你们在街上抢到总统后,因为时间紧迫,也找不出多余的人手。原先我们打算埋伏在北边的出水口……”不待他说完,亨利·吴便急急地打断他的话头。
“那为什么你又改变了主意?”
“我想,你对我的个人资料非常的了解,但是我有个绰号你们一定不知道,”冷剑文笑道。“他们都叫我倒霉神探,这几次的推理都顺利得叫人害怕吧?每次有这种情况发生,我常常就会出个大差错,所以我想,在这样的大关键上,只要我认为对的,就一定是错的,所以才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到了南边,之后的事我就不用再说了吧?”
亨利·吴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说了这么多,”冷剑文在他的笑声中,微带愠色地说道。“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你们究竟是谁?究竟……”亨利·吴一扬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
“我的本名叫做吴克礼,我们的组织叫做天行,”自称吴克礼的男子侃侃说道。“你可以说,那是替天行道的意思,也可以解释做老祖宗说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他的笑容一敛,正色说道。“我今天告诉这些,不是怕了你,只是当你是个值得佩服的对手,而以后,我们也一定会再有交手的机会。”
十一
“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交手的机会,”冷剑文冷冷地说道。“因为明天你们就要引渡回美国,下半辈子大概就得待在联邦监狱。”
“我们会再交手的。”吴克礼露出诡谲的笑容。
“绑架总统,你们的妥托人是谁?是不是外国的政治势力?”冷剑文沉声问道。
“有一条双叉路口,一条通往天堂,一条通往地狱,”吴克礼丝毫不理冷剑文的问话,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两条路上各守着一名天使,一个天使专说谎话,一个天使专说实话。你想上天堂,但是不知道哪一条路是会通天堂,你只能问一个问题,你也不知道哪个天使说谎,哪个不说谎,你怎么问,才能找出往天堂的真正路径。”
“什么鬼东西?”冷剑文皱眉道。
“谎话不见得是假,坏人不一定使坏,好天使不一定说实话,说谎的也不见得是坏天使,”吴克礼说道。“解出答案,我就送你一个大礼。”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沉默,任冷剑文如何询问,再也不说一句话。
押解的警卫人员走进会客室,将吴克礼押回监狱。重重的警卫如临大敌地在四周警戒,只有冷剑文坐在人群中仰望天花板,眼神空洞。
突然之间,冷剑文大叫一声,让众人都吓了一跳。
“我想到了!”他大声叫道,排开人群,快步奔向已经走出会客室大门的吴克礼。
“负正为负!”他叫道:“所以问哪一个本使都可以,问他:你隔壁那个天使会说哪条路通天堂?说出来的答案一定是错的,所以,问出来的答案反面就是正确答案!”
吴克礼微笑颔首。
“而我的大礼就是……”他轻轻地说了几个字,接下来,警卫人员便将他押走,只留下在原地发愣的冷剑文。
吴克礼告诉他的,是一个地点,是位于市郊山区一座废弃日久的私人动物园,在动物园地下室最深处的爬虫类区铁笼内,找到了已经被监禁日久的十名国会议员。虽然人人身上极度污秽,神情萎顿,却每个人都保住了性命。
第二天,美国中情局派出最精锐的探员将吴克礼二人押解上机,准备将他们带回美国本土受审。冷剑文也在押解他们的警力群中,身形瘦小的吴克礼在一众押解的美国大汉人群中看见冷剑文,对他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然后从容地上机。
可是,这一班飞机永远没有抵达目的地,飞机在横跨太平洋的时候迫降某小岛,等到搜救人员抵达时,发现全机的中情局人员一致沉睡不醒,醒来也问不出当时的状况,飞机的机长、副机长以及吴克礼两人早已不见踪影。
“我们有一天,一定会再交手的。”
初春的早晨,冷剑文站在寒风凛冽的市警局顶楼,想起吴克礼曾经说过的这句话,也想起他提过的神秘组织天行,忍不住在冷空气申有点瑟缩起来。
“在想什么?”
从身后出现的是警局另一位组长余清源。他走过来,拍拍冷剑文的肩,和他一起俯视城市的肃杀街景。
“这一次你成了大英雄了,”余清源轻松地笑道。“虽然媒体和大众不晓得,但是弟兄们可都清清楚楚。如果说这一次靠你一个人破了这个大案子也不为过,从北到南,你的名字已经轰动了咱们的圈子,可是怎么一点高兴的样子也没有?”
冷剑文沉默了一会。
“这几年来,人人都说我们的治安变差了,各种大案、重案层出不穷,”他说道。“可是,如果你在其它的国家看过别人的治安情况,会发现我们这儿其实还是个犯罪事件的处女地。”
“处女地?”余清源疑惑道。
“我们是世界上极少数还没有发生过恐怖活动的地方,虽然这些年来出过不少所谓的大案,出过许多所谓的罪犯,但是严格说来,和真正的大罪犯比起来,这些都是小儿科。”
余清源默然。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这样的真正大案出现在我们的世界,我们有能力解决吗?”冷剑文瑟缩地抱了抱手臂。“空手拆炸弹的警察,看热闹的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