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p to content
On this page

61

目录   第 一 章 第 二 章 第 三 章 第 四 章 第 五 章 第 六 章 第 七 章 第 八 章 第 九 章 第 十 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61\ 001

第 一 章     岳小虎一心想追随他的老祖宗的功名事业,成为家喻户晓的英雄名将——岳飞第二。   他是河南汤阴县人氏。   只可惜他眼岳武穆的关系,仅仅只沾上这么一点的同乡之谊。还有就是两千年前,可能是同一个老祖宗,大家都姓岳。此外,就是八十杆子都沾不上一点边。   但是——   岳小虎不管这一套,他说他的老祖宗是岳飞。逢人也如此吹嘘,别人既不相信,也没怀疑。   说不怀疑是骗人哪!事实上压根儿也没人相信,只不过那些人懒得去怀疑、也不敢去怀疑。   因为,岳小虎有个死缠不休的毛病,你若是怀疑他的祖上渊源,他就死缠活缠,打也要把你打得相信。   岳家村的那位教塾馆的老夫子,就是为了这事,被他打掉了两颗大门牙,气得关掉了塾馆,卷铺盖回家去了。   岳小虎因为听说岳飞号谥武穆,曾经把自己的名字改为岳小穆,只是只有两个月,他又改了回来,原因是那个穆字太难写,而岳小虎读了三年的家塾,只学会了写他岳小虎三个字,学那个穆字太辛苦,他觉得还是岳小虎三个字好写一点!   他也曾改名为岳小保,因为曾经有人尊称岳飞为小保。   可是,同村的人有二、三十个小名叫小宝,而小宝和小保的读音是一样的,岳小虎是不甘于同于凡俗的。   岳小虎今年十七岁了,长得此一般人个头儿还高大些,嘴上的汗毛也长得长了一点,有点像胡子,他非常得意,认为颇有英雄气概。   岳小虎最怕人问起他的爸爸,因为岳老太爷的事迹实在不怎么光彩。岳大虎是个打家劫舍,坐地分赃的大强盗,在邻县犯了案子,被绑赴市郊,斩首示众了。   岳飞是被奸相秦桧害死的,而主持审案,斩了他老子的县太爷也姓秦,岳小虎对姓秦的人始终怀着这双重的家仇。   同村原有两户姓秦的人家,就是受不了他的骚扰而搬了家。因为,他整人的时候,有股不眠不休、死缠不已的精神,他能半夜里不睡觉,把一包包的大便丢进人家的屋子里,也能用弹弓躲在远处,见人出来就来上一飞弹。这种日以继夜的骚扰,谁也受不了,只有迁地为良了。   岳大虎被砍头的那一年,岳小虎才五岁,那天他老娘也带着他去送终了,他也不懂得什么悲伤,看着他爸爸抬头阔步,昂然步上刑场,还仰天大笑:“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种英雄气概颇使岳小虎欣赏,在十岁之前,他还逢人诉说他爸爸的了不起,但是年事惭长,他终于知道做强盗而被砍头毕竟不是光荣的事。就很少对人说了。   但岳小虎在汤阴县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他的名气不是靠他自己闯出来的,而大部份是他母亲给他的。   尽管他见过的人,都由他自己介绍过,是岳飞的后代了,但是别人在他背后,指着他时都曾说:“那是母老虎的儿子!什么鸡下什么蛋,跟他老娘是一个德性!”   岳大娘芳名不叫母老虎,也不带一个虎字,她娘家姓陶,闺名叫陶静婉。   不过——   岳大娘人不如其名,既不娴静,也不柔婉。人倒是长得小小巧巧的,但是那两只凤眼瞪起来,她手下里的各大汉没一个敢喘大气的。   母老虎是汤阴县人背地里给她取的尊号,岳大虎伏法之后,她带着岳大虎手下的一批弟兄在汤阴县也创下了一片局面,开了几处赌馆、几处娼寮,外带酒楼、当铺。还私下里放高利贷印子钱,混得居然不错,比她老公做强盗还能赚钱,而且不犯法!   岳小虎从小不缺衣食,别人小孩儿有几个大钱已经是笔大财富了,他却能有大把的碎银子。   岳小虎倒也不是不肯上进学好,但他实在不是读书的材料,读了几年的私塾,只背了一篇千字文和几本三字经。   岳大娘没精神照料他。   他的那一大堆叔叔们也没那份心情来教育他,由着他自生自长去,反正饿不着他、冻不着他,学好学怀全在他自己。   因此——   岳小虎之所以能有点侠气、有点正义感、有点是非的观念,多少还要感谢刘瞎子的。   刘瞎子是在天齐庙门口算命的,他也不是真瞎,离开了他的测字摊,他就看得见了。只有在替人算命时,他的两眼一翻,黑眼珠会藏了进去,转着两颗白眼球,真像个瞎子似的。   岳小虎很佩服他这一手儿,学了几天,只能把一对眼球勉强并成斗鸡眼,再也翻不上去了   刘瞎子最吸引岳小虎的,是他那满肚子古人古事山海经,岳小虎决心把岳飞当老祖宗,也是受到瞎子的影响。   岳小虎个儿高,胳膊粗、气力大,这是禀受老子的遗传。他的那些叔叔们也教给他几套普通的拳脚,他学来虽有兴趣,却没有长性,也不肯下功夫练,跟人打架时,也没用到那些拳脚工夫,还是他自创的岳家拳。   岳飞是用枪哪!他在十五岁那年也弄了一支枪来,他老娘很高兴,专门请了个老师来教他枪法。可是他嫌他那支枪太长,使起来不利落,又太重,把枪杆儿自己给锯了一截,把老师也气跑了。   只有刘瞎子支持他说:   “小虎,长枪大戟是沙场上用的兵器,对你不适合,你也无法当武官,那三代履历没法子填,虽然你是岳武穆的后代,可是现在是大清朝,换了好几个朝代了,你只能在江湖上闯荡,长枪带着太累赘,还是短枪好。”   “有人使短枪的吗?”   “怎么没有,水浒传里有个双枪将董平,使的就是一对短枪,人家可是有名的大英雄。”   “但是我只会使一支短枪!”   其实他连一支短枪都使不好,只会乱刺乱扎而已,可是刘瞎子有捧人的本事:“干嘛事事都要效法古人呀!人家使双枪,你就使单枪,独创一套枪法出来!”   于是岳小虎就选单枪作为他的兵器,弄了根漂亮的丝带,把短枪背在背上,没事还把枪头擦得雪亮。   今天是他十七岁的生日,可惜没一个人记得,岳大娘住在城里,忙着她的那些事业。   他在钱柜里抓了几块银子,到了天齐庙,刘瞎子刚准备收摊子去吃饭。他兴冲冲地道:   “老刘,今天是我生日,我请你喝酒去!”   “那敢情好,我又有一顿吃的了!”   其实岳小虎非生日时也常请他喝酒,刘瞎子喜欢喝两杯,只可惜他那测字摊混不到几个钱儿,上不起馆子,最多打一角酒,买几文钱的猪耳朵,凑合着喝一顿。   岳小虎请他吃饭在一枝春,那是最大的一家酒楼,是岳大娘开的,喝酒吃饭都不用花钱。   两个人到了一枝春,生意正忙着,但岳小虎不管这一套,进去要了个包厢,点了七、八个菜!   跑堂的伙计小罗道:“小虎,你们就只有两个人,何必占个包厢呢?我给你另外找张桌子好了!”   “不行!今儿是我生日,我要好好地吃一顿。”   “喔!那倒是不能马虎,那就在东厢中享用吧!”   虽然他家用了不少的人,但是没人叫他少爷,人人都喊他名字,岳小虎也不争这个,像他这种家世,也端不起什么架子,而他更是个没架子的人。   小罗对他们既不恭敬,也不怠慢,像招呼自家朋友一般。送上菜后,还敬了他杯酒,祝他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小虎笑道:   “小罗,你别唬人了,我才十七岁,可不是七十岁,当不上寿比南山!”   “这……我也没办法,我就会这一句,我知道王八最长寿,可不能说祝你寿比王八……”   “去!去!去你的,你爸爸才是王八呢!”   小罗笑着走了,他跟小虎常开玩笑,小虎也不会生气。两个人喝了一阵闷酒,说了几句闲话,觉得很无聊!   刘瞎子道:“小虎,你该看看令堂去!”   “我去看他干嘛?这时候她一定在天香院算花帐,她不让我上那儿去,怕我跟那些女孩子们胡闹。”   “这倒不能怪她,你见了女孩子总是不规不矩的,非得吃吃豆腐!”   “我的那些哥儿们都是这个样子的,也最多开开玩笑、逗逗她们玩儿,可是对她那儿的姑娘们,我连逗乐子的胃口都没有,一个个脸皮涂得比砖头还厚。”   刘瞎子笑道:“不过今天你倒是该去给令堂磕个头,今天是母难,为了表示向母亲生育你的辛苦道谢,这是人子之礼,也是应尽的孝道。”   岳小虎刚要表示反对,刘瞎子道:   “去吧!听我的话没错,你不是最崇拜你的那位老祖宗武穆爷吗?他就是最孝顺的,孝子贤女,千古传为佳谈。”   岳小虎反正也喝得无聊,想想的确好久没看见母亲了,他对这个老娘毕竟还是颇有感情的,于是懒洋洋地道:   “奸吧!我就去一下,你可别走,今天我还等着听你说故事呢!”   “我的小爷,我的几套老故事全搬过了,你听着不嫌烦吗?我自己都说烦了!”   “不烦!我就是喜欢听,听一千遍都不烦。”   “好吧!你去过回来,我给你换个新鲜的,讲些才子佳人的韵事给你听。”   “那有什么好听的,无非是那位公子中状元,私订终身后花园,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宁可听岳飞大破洞庭湖,擒服小寇杨公的那一段。”   刘瞎子笑道:   “小虎,你十七岁了,是个大人了,别老是喜欢听热闹,你也该听听那些才子佳人的掌故,将来好去哄哄别的小姑娘!”   岳小虎居然没来由的红了睑,毕竟他是长大了一点,何况这又是春天,是个撩人情思的季节。   □□    □□    □□    □□由一枝春到天香楼,不过是一条街,走几步就到了,天香楼这会儿还没生意,显得冷冷清清的!   他一走上了楼,看见岳大娘正坐在桌子前,一个老夫子在旁边打算盘,口中报着一笔笔的帐。   岳小虎上去,恭恭敬敬地给母亲磕了个头,岳大娘笑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了,你今天居然懂礼数了!”   “娘!今天是我生日,特地来给您磕头的。”   岳大娘啊了一声:“你看看我这个记性,前几天找还记着这件事,这两天一忙又忘了,小虎,老娘可没忘了你的生日,今年你十七岁了,我也给你准备了贺礼了。春花!大前天我吩咐人打的东西呢?送来了没有?”   春花是个十八、九岁的大丫头,长得很可人,笑着道:   “早送来了,在屋里收着呢!”   “拿来给小虎。”   春花从屋里拿了一杆烂银短枪出来,通体闪着灿亮的银光,十分耀眼。   岳小虎一看就喜欢了,忙拿在手中,比了几个架势,觉得重量也适合,十分高兴,笑着道:“谢谢娘!”   岳大娘慈和地笑道:“还趁手吧!”   “嗯!跟我那支木头的差不多,可是通体又是银的!”   “不是全银,是风磨铜渗了银子打的,可比银子贵得多,花了五千两银子呢!拿在手中虽不见沉,可是宝刀宝剑都砍不断,是兵器名匠王老槐亲手打造的,它可是为银枪邱广平打造的。邱广平是世袭的一等侯,去年宁夏兵乱,奉员率兵平乱去了,这支枪没人要了,我帮你买了来。”   岳小虎满心欢喜地抚着枪身道:“谢谢娘!谢谢娘!”   岳大娘叹了口气道:   “我也不知前世做了什么孽,才嫁到你们岳家来,你爹是不去说了,你偏又是这付德性,书读不好,武又练不好!”   岳小虎道:“娘,您别巴望我去作官了。刘瞎子说过了,这条路我没指望,三代履历没法填!”   他连三代履历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把刘瞎子的话再搬一遍,想不到把岳大娘的嘴给堵上了,脸色变了变,才叹着气道:   “不指望你去做官,你也得学个一技在身吧!”   岳小虎道:“没关系!将来我可以做买卖。”   “你做买卖,你连个帐都算不清楚!”   “我学算帐干嘛?我要做就做大买卖,自然会有人给我算帐。”   口气很豪,使得岳大娘脸上有了点笑意,叹了口气道:   “你还做大买卖呢!连学兵器你都练了这么根怪家伙。举世之间只有邱侯爷练得有点成就,你总不能投到他门下学枪去!”   “除了那个邱广平之外,就没人会使短枪了?”   “使短枪的自然有几个,可都没出名,枪下也玩儿不出什么名堂来。”   “邱广平他又是跟谁学的?”   “没人教他,他是自己捉摸出来的。”   “那我何必跟人学,自己也练一套玩意儿出来。”   “你成吗?你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又不肯下苦功,干什么都不成材。”   “娘!您别老瞧不起我,对您所说的那些名家,我看也不怎么样,像上次那个什么锦毛虎白玉堂,你们把他捧成个祖宗似的,在这儿又吃又喝了两三个月,临走还送了人家三百两银子。”   “人家的确是名家。”   “屁的名家,我就在这山坟地里,打得他满地乱爬!”   “什么?是你打了他?”   “谁叫他不规矩,在乱葬岗上拦着牛小宝的姐姐,要脱人家的裤子胡乱来,牛小宝来找我,我上去一枪杆子就打得他连翻两个身,然后我直揍他,他连手都不敢回。”   那个大丫头春花笑道:   “听说锦毛虎一回家就躺下病了,到现在没起来,人家还以为他是遇上厉害的仇家了。   想不到是被你打的,小虎,你是面对面打倒他的?”   岳小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赶去的时候,他正趴在牛大妞的身上,我给他背上就是一枪杆子。”   “原来你是趁人不备……”   岳小虎道:   “虽然我没打招呼,但他既是名家,怎么连我一枪杆子都挨不住,还好那是个腊杆子,一敲就断了。要是换了我今天这杆枪,准连他的腰干儿都打断下来。”   春花笑道:“他是匍匐着腰爬回家去的。小虎!你一枪杆是打断了他的脊骨,不过你在背后出手,可算不了什么英雄!”   “我是为了他欺负女孩子而打他,可不是为了要逞英雄而打他,打了那么一个鼠辈也不算英雄。”   岳大娘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就会惹祸,锦毛虎白玉堂名气虽大,手里还平常,大家对他客气,是冲着他的妹夫。他的妹妹嫁给了金刀马大雄续弦,马大雄的外号叫金刀镇汝州,可是河洛地面上的武林大豪。哦!对了,你打白玉堂时,有没有被他认出你来?”   “这我不知道,我一见他就动手,打完他就走了。我只把他的三百两银子收回来,给牛大妞赔衣服了,他把人家的裤子也撕破了!”   春花笑道:“一条裤子三百两银子,你可真大方!”   岳小虎道:   “我也知道那裤子连一两银子都不值,可是我也不能把银子拿了自己花,那我就成了拦路打劫的小贼了。再说,牛大妞叫他又亲又挨的,也该落点补偿!”   春花笑道:“小虎,你前一个理由还说得过去,后半段可实在不成理由?”   “管它成不成理由!我岳小虎做事就是这个样子……”   才说着,忽然一个汉子进来,在岳大娘的耳边低语了一阵,岳大娘脸色一变道:“人呢?”   “在一枝春坐着呢!指名要大嫂去答话,还叫把小虎一起带去。”   那汉子叫花牛儿李成,本来是岳大虎的手下助手,现在跟着岳大娘管着一枝春酒楼,他说着话,眼睛还瞅着岳小虎,岳小虎道:   “李叔叔,有什么事要找我的?”   岳大娘沉着睑道:“看你惹的事吧!金刀镇汝州马大雄来了,说你打了他的大舅子,你看怎么办?”   岳小虎一挺胸道:“还能怎么办,我见他去,跟他说理,要是他认为白玉堂不该打,让他把我打回来好了!”   李成一怔道:“什么?小虎,真是你打了白玉堂,马大雄来一说,我还以为是开玩笑呢!”   “怎么,你以为我打不了他?”   李成笑道:“我可真没想到,白玉堂再不济,也练了几十年功夫了,他那锦毛虎的外号也不是浪得虚名,是真有两把刷子,但居然叫你给打趴下了!的确想不到!”   岳大娘皱眉道:“少说废话,现在该怎么办?”   李成道:“大嫂,金刀镇汝州虽然英雄了得,但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在这汤阴县,究竟是咱们的地盘儿,去跟他好好说了,我想大概没什么难了的。看样子这老小子是想捞几文而己,我知道他最近的日子不太宽裕。”   岳大娘道:“怎么?他也要钱?”   “大嫂,白花花的银子那个不爱,马老儿虽然开了场子收徒弟,可是他的徒弟大部份都比他还穷,指着老头子养活呢!而且他又养着两个粉头儿,个个都要钱。”   岳大娘道:“要钱就好办事儿,只不过这下子可不好打发,马大雄不比白玉堂,三五百两他看不上眼,至少也得破费个两三千的。”   “那也没办法,马大哥就是一条根儿,总不成也叫他打回小虎一顿去!”   岳大娘点点头道:   “好吧!小虎,跟我去一趟,少开口,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今年过了十七,就算是十八岁的大人了,也得学学如何处世对人。”   岳小虎心里并不以为然。但是他懒得在这时候抗辩,他知道这儿没一个人会重视他的话,把他当个懂事的大人看待,反正他决定到时候自有主张。   □□    □□    □□    □□又回到了一枝春,李成一看低声道:“糟了!这两个主儿怎么也在座了,那就麻烦了!”   岳大娘也皱起了眉头,岳小虎却认得那另外两个人,一个叫金镖徐广泰,早年是保镖的,现在已经收山退隐。一个叫大眼狻猊吴三清,听说早年也在黑道上混的,颇有名气,现在也收山了。这两个都是本城有名的江湖人,岳大娘平素对他们很尊敬,逢年过节,总有一份人情应酬。   跟那两个人在一起的还有一个老头儿,花白胡子、黑脸面,沉着脸在生气。想必就是马大雄了!   岳大娘过去福了福道:“马老英雄、徐老爷子、吴老爷子,二位怎么也有空上敝处来坐坐了?”   吴三清道:“岳大嫂,是马老兄先上寒舍去的,老朽刚好跟徐兄出去了,马老兄留下了地点,老朽一回家,赶紧来了。而且还把徐兄也拖了来,听说你们跟马老兄发生一点误会……”   马大雄吹起大胡子道:   “不是一点误会,是我那内兄叫人在相州打得半死,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他说是被三个少年人下的手,我先派了个徒弟来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为头的居然是岳大虎的儿子。好!好!   虎父无犬子,岳大虎生得好儿子,所以老朽特来拜侯一下。”   徐广泰忙道:“马兄,别生气。事情必出于误会,这位岳小虎还是个小孩子,老朽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他淘气或者有之,对于武林前辈却一向颇知恭敬,这恐怕是外来的人所为,刚好他也在一起……”   徐广泰当年保镖时就是个出了名的奸好先生,人缘极佳,他的江湖经验也很老到,此刻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倒是十分称职,一开口就把事情推开了。   岳小虎只要把事情往外人头上一推,说那是两个过路的年青人,打完人就走了,自己也不太认识,事情就容易带过去了。   岳大娘得了暗示,立刻道:   “是啊!我本来还不知道这事,李兄弟来告诉我后,我把小儿叫来一问,才知道他的确曾得罪过白老师,不过……”   马大雄哼声道:“老朽也知道岳大虎的儿子没那么大的本事,所以我要问问清楚,是那家的少年英雄……”   除广泰道:   “老朽可以担保的是相州地面上没有这样的人,河洛地面上,少林外家的弟子很多,他们也最爱闹事,多半是他们所为……”   马大雄道:“少林俗家弟子人多势众,可也不能仗势凌人如此,老头子要问问清楚,好找他们的师门说话。”   他显然也承认这个理由了,徐广泰道:“小虎,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你要是知道就说出来!”   他的话中已有暗示,只要推个不知道就行了。岳大娘也连连以目示意,叫他推了开去。   但岳小虎却道:   “那天是有两个似乎在旁,一个叫朱小宝,一个叫孙小宝,他们都是住在西山,可不是什么少林俗家弟子,也没练过武功,打白玉堂的是我!”   马大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好!小畜生!”   岳小虎一瞪眼道:“老家伙,你别开口骂人,你那个大舅子白玉堂才是畜生,我打他就为了他不干人事。”   马大雄怒冲冲地道:“徐兄、吴兄,你们可听见了!”   岳小虎也道:“两位老爷子,你们也听见了,他开口骂我小畜生,一个武林前辈,开口就骂人,他凭的什么?”   马大雄气得直吹胡子,但是被岳小虎用话挤住了。   岳小虎都是在市井中混大的,口齿尖刻、反应极快,他指着岳大娘道:“我娘也在这里,你骂我小畜生,是不是也等于骂她畜生了?我打了白玉堂,你生气难怪,可是我娘对你却一直很恭敬,你骂她该是不该?”   马大雄见这小鬼抓住了语病紧迫不休,连忙道:“老朽对岳夫人并无不礼之意。”   “她是个人,却生下畜生来了,这还不算骂人?”   马大雄气得没话说了,岳小虎又道:“你出言不逊,在气头上我可以不计较,现在我们来讲道理,有徐老爷子和吴老爷子在,他们是可敬的武林前辈,我相信他们一定会主持武林正义的。”   岳大娘正要开口,李成却在背后悄悄拉他一下。   李成是混流氓出身的,他看出马大雄今天来,事先还照会了吴三清和徐广泰。是存心要大敲一笔的,白玉堂卧伤在床,这疗养医伤的费用可大可小,他若狮子大开口,几百两银子也打发不了的。   难得岳小虎辩才若泻,只要讲出个道理来,有徐吴二人在场,事情反而好办些。   岳大娘也会意了,所以闭口不语了。   徐广泰看出了尴尬,他老奸巨猾,干笑一声道:“既然小虎既承认他动的手,你们两个自己可以解决了,老朽等实在不便介入!”   马大雄道:“二位别走!讲理就讲理。我那内兄途过相州,承他们热情,招待了两个月,临走时又送了三百两银子的程仪,我那内兄跟他们没多深交情,这都是看在老朽的面子,老朽感同身受。不过,这是出于两相情愿,给了是人情,不给也没人会怪他们。这小子以为是敝兄存心打秋风,找人帮忙,打了白玉堂一顿,又把银子拿了回去。”   岳大娘立刻道:“马老英雄,我陶静婉在此地创了个小局面,全靠江湖朋友抬爱,才有碗饭吃,过路的江湖朋友,只要打个招呼,我们从不敢有失恭敬。”   马大雄冷笑道:“可是你有个能干的儿子,以为可以独攒江湖那口饭了!”   江湖一把伞,准吃不准攒,这是江湖行的规矩,马大雄的话是一半在负气,一半在挑拨。   徐广泰觉得应该讲句话了,否则岳大娘平日对他的恭敬,则就显得自己不识好歹了,因此忙道:   “小虎年纪小,场面上的事从来没管过,或许他是不知道!”   岳小虎道:“场面上的事我是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管过,不过白玉堂的三百两银子,也的确是我拿的。”   徐广泰忙道:“小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那是大违江湖规矩的!”   “我拿他那三百两银子,可不是收回那些银子,我给了一个姓牛的女孩子,分文也没回到我娘那儿。”   然后脸色一沉道:   “马老英雄,假如你是为这个原因来兴师问罪,我只能说你太相信你那位大舅子,而且处事太糊涂,不把事情打听清楚。我打了白玉堂,是为了他太混帐,他在西山乱葬岗口抓住一个姓牛的女孩子要逞强,脱了人家的衣服,撕破了人家的裤子。那女孩子的弟弟来找我求救,他已经被白玉堂打了一顿,所以我也回打了他一顿,而且拿走了三百两银子赔给那个女孩子,和给她弟弟洽伤,现在我只问你一句,白玉堂该不该打?”   三个老人都没想到岳小虎口中说出了这番话。   马大雄的脸色又窘又紫,半晌才道:   “白玉堂他真做了这种事?”   “红口白舌,我冤枉他干嘛?那个女孩子叫牛大妞,她的弟弟叫牛小宝,他还有个表弟孙小宝,那天都在场,他们都住在西山,你可以去问的。”   马大雄憋了半天才道:“这老夫当然要去问清楚的!”   岳小虎道:“其实白玉堂为人如何,你平日里应该清楚的,那个牛大妞是穷苦人家的女孩子,不过长得白净而已,还谈不上漂亮,他对这样的一个女孩子都不放过,可见不是见色起意,而是平素养成的毛病。”   徐广泰咳了一声道:“小虎,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绝不冤枉他,他在相州住了两个月,在大街上也是不规矩的,见了女孩子就毛手毛脚,因为他平时还没太过份,我也就算了,那天他实在太过份了!”   马大雄冷笑道:“打得好!打得好!”   岳小虎道:“既然你也认为打得好,那就不怪我了!”   马大雄冷笑道:   “不怪你,若是撞在我手中,我还会杀了他,又岂止打他一顿。可是白玉堂虽是我内兄,年纪却比我小,他是跟着我学拳脚的。”   “马老英雄,你以后教人武功时,最好也要慎重一点,若是品性不良之徒,学了武只会为非作歹,那可是你作的孽,你说是不是?”   马大雄气得手足冰冷,只有连连冷笑道:   “是!是!教训得好!教训得好!”   岳大娘立刻道:“小虎,你怎么这样子说话?”   岳小虎道:“娘,您别以为他是讲理认错了。这种人那里肯认错的,他说明了白玉堂的武功是跟他学的,分明是为了我打了白玉堂,他的面子上过不去,也要打我一顿扳回面子呢!”   马大雄冷笑道:“你说的不错,你打他的事其曲在他,我可以不追究。但他跟我学了十几年功夫,居然被一个小孩子打成重伤,实在叫我难以相信,我要讨教一下。”   吴三清为难地道:“马兄,这是何苦呢?小虎只是个小孩子……”   马大雄道:“正因为他是个小孩子,我才要讨教一下,否则此事传出去,我马大雄还能混吗?”   岳小虎道:“你有白玉堂这种亲戚,早就不能混了,我知道你不打我一顿回去,也没脸回汝州去。行!为了作成你的英名,我就奉上这条小命好了,你约个时间地点!”   “干嘛?”   “我好邀集相州城里的乡亲父老,公开到场参观呀!要不当着大家的面,你把这一顿打回去,你金刀镇汝州还称得起英雄吗?”   岳大娘听岳小虎如此一说,倒是露出了笑意,她知道马大雄绝对丢不起这个脸的,这场架的内情已经够不光荣了,以一个成名的武师,去挑斗一个小孩子,那更是丢人到了极点,因此含笑道:“小虎,别胡闹了。你也不秤秤自己,够资格向马老英雄讨教吗?马老英雄!   小儿顽劣,是我疏于管教之故,以后我一定好好管教他,请老英雄念他年轻无知,饶过他这一遭算了。”   这已经是给他一个下台阶的机会了,但马大雄却下不了台,他以一个成名武师的身份,气冲冲地兴师问罪而来,却被一个小孩子弄得灰头土脸回去,老脸实在放不下,因此冷笑一声道:“岳大虎在法场上被砍了头,他却生了个好儿子,老头子非要讨教一下不可!”   这番话说得太不上路,连徐广泰和吴三清都皱起了眉头,岳小虎这时也豁出去,他最听不得的就是人家提起他老子的事,因此跳起来叫道:   “马大雄,你这老狗操的!”   马大雄说完了那番话,心中也在后悔,那不但不上路,也太失忠厚的身份了,那知道岳小虎居然指着他鼻子骂出那句话来,愤然起立。   岳小虎却是在流氓堆里长大的,他的那些叔叔们全是地痞流氓,虽然没带着他混世面,但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不到什么好的来。   他骂完了人之后,已经准备打架揍人了。马大雄一站起来,他也发动了,一掀桌面,就往马大雄身上压去!   马大雄更没想到这小子说动手就动手,身子被桌面而压住了,身畔的金刀也没抽出来,就被桌子压倒下去。   岳小虎更狠,抄起身后的银枪,就朝桌下扎去,一枪连一枪,连扎了十几枪,等大家把他拉住拖开,翻开桌面,马大雄已经满身是血了。   这十几枪都扎得很准,有几枪扎在身上,倒还不是要害。可是有几枪偏偏扎在腿旁的膝盖上,马大雄连站都站不直了。   徐广泰上去一检查他的伤处,摇摇头叹道:“性命或可无碍,但两条腿却保不住了!”   说着连连搓手,表示无奈。

61\ 002

第 二 章     岳小虎已经被李成架了出去,由刘瞎子劝着他离开了。   岳大娘还留下处理善后,她对这个结果似乎很满意,第一没出人命,第二是马大雄双腿俱废,以后不可能来拚命了。当然马大雄的门人众多,部属也不少,当然还会有麻烦。但总是简单得多,因此苦笑道:   “今天的情形,二位老爷子是在场目睹的,我们都没出手。至于说小虎能伤了马老英雄,那是谁也想不到的事。只有归诸天意了……”   吴三清也叹着气道:“谁想得到呢?唉!马老真是的,这么一大把年纪了,火气还这么大,跟一个小孩子使的什么性子呢?这叫我们怎么对人交待!”   岳大娘道:“说起来是小儿不对,但马老英雄也有不是处,他是武林前辈,但先夫被官府处刑的事,也不必用来刺激一个小孩子!”   徐广泰只有叹了口气道:“你们两家的是非曲直,别人也很难论断!”   岳大娘道:“我不要求二位帮谁讲话,只希望有人问起来,二位能把经过告诉人家。”   吴三清道:“马老兄受了重伤,却并非不会说话,他自己会对人说的。”   他的意思是在推托,岳大娘就不高兴了,冷笑一声道:“照马老英雄的为人,我不相信他会实话实说,一定又往我们身上赖,说成是我们群殴下手的了。吴老爷子,你是马大雄接来做见证的,也是他的朋友,您要帮他我们也不在乎,公道自在人心,究竟在场目睹之人也不止是您一位,那就随便您怎么说了,回头我就叫人把他送到府上。”   吴三清更着急了,连忙道:“怎么送到我家去呢?”   岳大娘冷笑道:“因为你是他邀来的,如果您不管,我就抬了放在大街上。吴老爷子,您这江湖前辈如果是这样子当的,可就难以叫人尊敬了!”   说完回头就走,徐广泰叹了口气道:“岳大娘,麻烦你叫辆车子,把人送到舍间去吧!   我送他回汝州。”   岳大娘这才有点笑容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刺伤他的是我儿子,我绝不推托。马大雄的徒弟也好,朋友也好,找上门来,我们只有接待,我陶静婉虽是两截穿衫,三绺梳头的女流,毕竟也是在相州混世面的,不是没名没姓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不见得为了怕他姓马的,就躲着不见人了。”   她落下了话,吴三清就更不是滋味了,被徐广泰劝着走了。   一直到了徐广泰的家里,他还是唉声叹气。徐广泰道:“老吴,又不是你杀伤马大雄,你着个什么急?”   “我知道。但是马大雄受伤的情形,实在难以叫人相信。我们若照实说了,他的门人子弟一定以为我们在偏袒岳家,兄弟为难的也是在此。”   徐广泰道:“好在马大雄自己也有嘴巴……”   “问题就在此,他能承认是伤在小虎手中的吗?”   徐广泰道:“那是猝不及防,又不是武功不如,我们说出当时的情形,不论是非,马大雄如果自己不肯承认也没办法。老吴!你也别尽想做老好人,或是躲开不管事,我跟马大雄不熟,他一来是先找上你的,你也别怕得罪人,马大雄固然麻烦,陶静婉又那里是省油的灯。   这一亩三分地是她的地盘,我们若是昧着良心,得罪了她,连安静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这个女人太厉害!”   吴三清还要开口,徐广泰道:“根本上马大雄这次就是错了,为了白玉堂的事来找人理论已经站不住脚了,然后又要去跟一个小孩子动手动脚……”   “也难怪他,白玉堂是他的妻舅,又是跟他学的功夫,他若不扳回点面子,以后怎么混?”   “现在他受了伤,又残了双腿,本也就没得混了。人家给了他下台阶的机会,是他自己给弄拧了。”   吴三清也听出徐广泰多少是偏向岳大娘这边了。他自己并没有立场,也不想偏那一边,但事情挤到头上,虽不知如何是好,也只有硬着头皮挺了。   花牛儿李成把马大雄送来了,也送了一千两银子,说是给马大雄养伤的。   岳大娘自己则到了天齐庙,刘瞎子在庙后一个木棚子里住着,岳小虎也被他劝着在屋里待着。岳大娘忧虑地道:“小虎,你看你闯的祸有多大呢!”   岳小虎瞪起眼睛道:“我可不认错,是那老头子欺人太甚……”   “现在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马大雄早年英雄了得,但他上了年纪,那柄金刀也镇不住汝州了。不过他的门人子弟很多,大半在镖行里保镖,你伤了这老头子,他们一定是不甘休,要是纠众找了来,我可不胜其烦!”   “那我就到汝州去,看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岳大娘怒道:“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强项,江湖上讲的不会是道理,最重要的是面子,你倒了他们的面子。”   刘瞎子也道:“小虎,这话不错。马家的门人就指着他那张老脸混饭吃的,你杀伤了马大雄,他们不会跟你讲道理,只要你也弄伤两条腿来遮住他们的面子,依我看,你还是躲一阵子吧!”   “要我躲他们?”   “也不是躲他们,反正他们找了来,你不在,他们也发作不起来,相州地面上究竟也有一些江湖人的,不会让他们横行,听我的没错,出去躲躲吧!”   岳大娘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出去避上三、五个月,我在这边跟他们讲道理。小虎,你可别以为是自己英雄了得,你刺伤了马大雄只是出其不意,那并不光采。”   岳小虎低头不响了,岳大娘取出了一个小包道:“这里面是二百两银子和一叠银票,总计是两千两,我想足够两个人混他三、五个月的了。”   “两个人?还有谁要眼我一起?”   “我这儿的人手分不出来,我想请刘师父陪你一起,照应你一阵子。”   岳小虎一听要刘瞎子陪他,心中倒不反对,刘瞎子也挺高兴地道:“几年前,我倒是走南闯北跑过一阵,后来人懒了下来就没再动,正好借这机会出去动动。”   岳大娘的眼圈有点红道:“小虎,出门在外,可不能再这么任性了,不比在相州,有我这个老娘挺着。”   “娘!您放心。我也没指着您的势力欺侮谁过。”   刘瞎子也道:“岳夫人,你放心好了,小虎生性任侠、为人正直,倒不是那种逞性凌人之辈。而且他也该出去走走,行万里路比读万卷书更能发人智慧。”   “是的!全仗刘师父了。我麻烦你是不得已,这孩子从小就强顽,文武两途我都请过老师教他,全被他打跑了。”   刘瞎子哈哈一笑道:“夫人,小虎不爱读书是个性使然,他多少也认了不少的字。以府上而言,这已经足够了。因为读书首在明理,不仗着它去求功名,不会做八股文章可没多大关系。要说到武,那些师父能被他打跑了,高明也有限,小虎天赋过人,不如由他自己发展的好。”   “是的。他的那些叔叔们也这么说,他们是老江湖了,手底下平常眼光都很准,他们说小虎的禀赋绝佳,一般庸师,反而会教糟塌了。所以我也就不管他了,他还肯听你的话,望您费心照顾他了!”   刘瞎子逊谢了几句,岳大娘道:“包里还有一张字条,上面有些人名地名,都是我和先夫早年的朋友,现在也都混出些名堂了,希望是不去麻烦他们,但若有要事,找上他们,提起我们,人家多少能有个照应。”   刘瞎子知道他们的那些朋友,不是坐地分赃的大盗,就是在一个地方混世面的。岳小虎并不喜欢这些人,也不会去找他们的,但还是答应了。   岳大娘对这个儿子,心里还是颇为喜欢的,摸摸他的肩膀,抹了一把眼泪,也告辞走了。   岳小虎却十分高兴,拖着刘瞎子出了门,先到骡马行买了两匹马,在这儿他不用付帐,吩咐上他母亲那儿去收钱,又回到家里,包了几件衣服,刘瞎子倒简单,他就是一个小包了,里面裹了他的吃饭家伙,一个竹筒,几枚铜钱,一个算命的布招,两管毛笔,一口砚台。   岳小虎道:“刘大叔,你还带着这个干嘛?”   刘瞎子笑道:“虽说出门吃住有你付帐,但我的这些生计也不能丢下,好歹也能混它个几文。”   “什么?你还要替人算命?”   “吃饭住店,闲下无事,用来打发一下时间也好,我是闲不住,而且我的文王神课倒不是唬人,指引迷途,预卜吉凶,还真有点门道的,我这是济世。”   岳小虎也不知道刘瞎子凭算命是如何济世的,不过他已看惯了刘瞎子算命,觉得很好玩,倒也不加反对。   上了马之后,岳小虎道:“刘大叔,咱们上京师去!”   刘瞎子道:“好呀!天子脚下,人间第一首府,那个地方值得去开开眼界,再说也少麻烦,马金刀的徒弟们也不敢在那儿找上你。”   两个人一直往北走,刘瞎子说他当年走南闯北,倒不是吹牛,他的地理还真熟。两天后,他们走下了两百多里,就到了邯郸古城。刘瞎子沿途就讲些古事古迹,岳小虎听得很有意思。   不过,岳小虎究竟是孩子,侠心虽重,行事却没有个着落,同住客栈有对卖唱的父女,老子得了痨病死了,女儿连店钱都付不出,更别说是办后事了,最后有人给出了个主意,叫她卖身葬父。   那个女孩子虽然十六岁了,长得又干又瘦又小,也不怎么好看,买了回去最多做丫头,所以也没人问津。   岳小虎知道这件事,立时掏了五百两银子,不但帮她料理了后事,还有钱可以余剩。那个女孩子来给他叩了头,表示要跟他,岳小虎却笑道:“姑娘,我只是同情你贫苦无依,才帮你葬了父亲,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   “没有了,我有个哥哥,早年流落在外,也不知上那儿去了,十来年没音讯,多半是死在外面了!”   “那你拿了剩下的银子,自己做个小买卖也可以过日子,将来找个可靠的人家嫁了。”   “我情愿跟着少爷!”   “我?我是出来游历的,一时也回不了家,再说我那个家也不适合你,你自己去过日子吧!”   那个女孩子以为他是什么官府人家的少爷,对她看不上眼,也就不敢强求了,叩头谢了。   这桩豪举使他很受人注意,到了晚间吃饭的时侯,居然有个十六、七岁的大孩子,长得颇为清秀,一屁股坐到他的对面道:   “喂!你借我一百两银子行不行?”   岳小虎见他红红的脸,一付淘气的样子,若是刘瞎子在旁,一定会阻止的,因为他接济那个女孩子,就受了刘瞎子的一顿数落。刘瞎子倒不是不主张他做好事,而是认为他太大方,出手给得太多。   结果一个老人的后事,最多不超过三十两,再给个二十两,让她过日子就够了。五百两可以买上几十亩好田,使那女孩子成个富婆了,若是叫人生了坏心,反倒是害了人家,救贫救急不救穷,行善也当有个准则。   对这个找上来的少年,岳小虎倒是很投机,因此毫不考虑地道:“行!”   说着就掏了一百两的银票给他,那少年接了朝怀中一放道:“谢了!一个时辰后,我再来找你,说不定可以加倍地还给你!”   岳小虎笑道:“没关系!还不还都不要紧。”   那少年瞧了他一眼,笑了起来道:“你这个人倒是挺大方的,你连我的名字都小问,就借钱给我了!”   “因为我原没打算要你还,问你名字干嘛?”   “倒也说的是,可是你也不问,我借钱干嘛?”   “我更不用问了,你借钱一定是因为缺钱用,而我身边刚好有多余的,朋友有通财之义。”   “我们才见面,就能算是朋友了!”   岳小虎道:“你能向我开口,就是把我当朋友了。”   那少年道:“好!这个朋友倒是值得交了,一个时辰后再来找你,我请你吃狗肉。”   “好啊!我也喜欢吃狗肉,只是不知道这儿也有卖!”   “街尾有一家谢记老铺,是专卖狗肉的,他们的卤狗腿做得很好,一个时辰那儿见,你有空没有?”   “有!我今天没事。一个时辰后,我们在那儿见。”   刘瞎子因为要去看一个多年的朋友,今天没跟他在一起,小虎反正闲得无聊。   他叫了几个菜,也还没吃,为了回头要陪那个少年再吃狗肉,他连饭都不吃了。算帐回到屋里,歇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守起身向街尾走去。   找那家谢记老铺,倒是顿费了一番功夫,还是问了人才找到那家铺子。那根本不能算是铺子,只是一家大酒缸。   大酒缸是北方的一种特殊酒店,没有座儿,屋里埋了几口大缸,里面放了酒。旁边放了几条长凳,客人就在缸边坐了,自己打起酒来喝,两个子儿一大碗,喝几碗自己计数,自己把钱留下走路!   也没什么菜,店里有盐炒黄豆,那是免费的。另外还有一些小碟子,盛着切好的卤肉,那也要两个子儿一碟,自己丢下钱自己拿,也没人管帐,完全自己凭良心。   岳小虎知道有这种地方,可没有进去过,因为这都是穷人光顾的地方,他却一直没缺钱用,而且他老娘开着酒楼,吃东西从不要付帐,更不会钻到这种地方去。   进来后,他觉得很新鲜,发现这儿还卖狗肉,三个铜子儿一碗,他买了一碗狗肉,留了一碗酒,自己坐下吃着。   狗肉炖得很香很烂,他吃得很顺口,吃了一碗,还想再买一碗的时侯,那个少年就进来了,看见他先在这儿,倒是很高兴,连忙过来,三不管先打了两碗酒喝了,然后又看看他的碗道:“你怎么没叫卤狗腿?”   “我在锅里没看见有狗腿,不过这肉也不错!”   “那是你没跟他们说,他们的卤狗腿是不卖的,全给我定下来了,你向他们提起我,他们就会拿给你。”   “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个提法呢?”   “这倒是!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叫叶小龙。”   “我叫岳小虎。”   “哈!有意思。我叫龙,你叫虎,我们这一龙一虎倒是配绝了,你今年多大?”   “才过十七岁生日不久。”   “你怎么一点亏都不肯吃,知道我还没满十七岁,你就要比我大点!”   岳小虎笑了起来,道:“你若是喜欢大一点,我就叫一声大哥好,反正我既无兄长,也没兄弟。”   叶小龙开心地笑了起来,道:“算了!谁叫大着一点呢?将就一点,就让你做个哥哥吧!   对了!大哥,很抱歉!那一百两银子我没办法还给你了,因为我又……”   他有点忸怩,岳小虎笑着道:“输了?”   “是的!手气不奸,五把骰子,我连掷了五个么二三,不但输得精光,还欠了五十两的债!”   “所以你又要借五十两去还债!”   “这倒不是,今天手气太背,而且输得太多,人家也不好意思逼我讨债。不过,我还是要借一百两银子,这可是救命的钱,我师父生了病,等着我去买药,我却把买药的钱都输了。”   岳小虎道:“兄弟!你这就不对了,那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可以耽误呢!”   “也耽误不了,我师父要明天再吃药呢!药房里也把药配好了,就等我拿钱去取药。可是在明天之前,我筹不出一百两来,所以要向你借一下!”   岳小虎想了一下道:“钱可以借给你,不过今天不行,明天我陪你到药铺里抓药去。”   叶小龙脸色有点变了,道:“你可是不相信我?”   “我倒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一个赌徒,若是今天我把银子给了你,很可能一转眼,你又拿去赌了,然后你会越赌越深,我不想害你!”   “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准输?”   “因为我看过太多像你这样的凯子,赌场里专吃你这样的瘟生。”   “大哥,你也赌过钱吗?”   “赌过,我五岁就开始赌钱了,不过我赌来赌去都没意思,我家里开赌场。”   “什么?你家开赌场?”   “是的!在相州。我家开了好几家赌场呢!”   “相州姓岳的,岳小虎,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岳小虎,打了金刀镇汝州的那个岳小虎!”   岳小虎一怔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了。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这怎么可能?前几天才发生的事!”   “在这周围五百里内发生的大小事情,我在一天之内都可以知道。大哥!你做了这么轰动的事,不留在相州出风头,跑到邯郸来做什么?”   岳小虎叹了口气道:“我还出风头呢!说句丢人的话,我是出来避难的。就因为杀伤了马老头儿,我娘说他是个很有名的江湖人,怕他的门人子弟来找我报仇,才叫我躲了出来!”   “这倒是。大哥虽然英雄了得,伹好汉架不住人多,金刀镇汝州的徒弟不但多,而且还不要脸,仗着马金刀的势力,在外胡作非为,你杀伤了他们的掌门人,他们势必要找你扳回面子不可!”   “金刀镇汝州是掌门人?”   “没有正式开门立派,不过也像那回子事儿了。他收徒又多又滥,门下弟子有两百多人呢!多半是干保镖,或者给人当护院武师。这帮人武功学得不怎么样,可是挺团结,惹上了一个,同门师兄弟互通声气,联合起来找人算帐。马老头儿又护短,所以谁都讨厌他们,大哥杀伤了他,一定会大快人心的,大哥的本事还真不错!”   岳小虎有点讪然地道:“我可没什么本事!那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杀伤他的,起因是他为了他的大舅子白玉堂被我打伤了,来找我理论。”   “什么?锦毛虎白玉堂也是大哥打伤的,这可是大快人心了。这个家伙最坏,贪财好色、无恶不作,专会欺负单身女孩子,仗着马大雄的庇护,随便乱来,不知有多少人想宰了他呢!   大哥居然也把他给打了!”   岳小虎对这一件事,倒是颇为得意的,可是在母亲那儿说了出来,反受了一顿斥责,未免有点气沮,现在才高兴起来。傲然一笑道:“人家都说他是名家,我看却不怎么样,我揍他的时候,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没想到大哥竟是位行义惩奸的大英雄,行!凭着这些你也够资格做我的大哥,这下子我是真的认你为兄了。”   “怎么,先前你认我是大哥难道还是假的?”   “那当然不假!不过心中不太服气而已,你只不过年纪大我一点而已,那可不是叫人尊敬的条件。”   岳小虎十分高兴地道:“那咱们就是真正的兄弟了!”   “当然!今后咱们祸福相同,生死与共。大哥,你家中既是开赌场的,赌技一定很精吧?”   岳小虎道:“兄弟,你怎么老是想到赌呢?”   叶小龙红着脸道:“我也不是赌鬼,而且我是今天第一次进赌场,我怀疑廖铁头的那家赌馆中出老千,用假骰子诈赌,所以才去经历一下,想抓住他们的把柄,不叫他们害人的。   那知道我的本事太差,前后被他们赢去了一百两,还欠下了五十两,仍是没抓住毛病。”   岳小虎沉吟道:“廖铁头又是谁?”   “廖铁头叫廖天化,是此地的混混,开着一间赌场,不知害得多少人倾家荡产,我一直想砸了他们的摊子,可是无缘无故,可不能随便动手,我师父也饶不了我!”   “你师父又是那一位武林前辈?”   “我师父叫穆长青,别管我师父了。他老人家虽然管我很严,却不禁止我行侠仗义,像对付廖铁头那种人,我师父一定是赞成的。”   岳小虎道:“那个廖铁头如果设局诈赌,那是犯了江湖之大忌,谁都可以惩诫他,我们可以去看看!”   叶小龙高兴地道:“走!走!咱们砸它个稀里哗啦去。”   岳小虎道:“兄弟,我只是答应去看看!如果人家是规规矩矩的设场子,那可不能找人麻烦。   ”   他家中开着赌场,可是他母亲岳大娘规定很严,设场不设诈,伤人不伤骨,严禁把人刮得干干净净,家中的古玩玉器拿来抵押可以接受,田地祖产却严予拒绝,若有人要卖妻与儿,岳大娘一定是狠狠的揍对方一顿,严禁对方再来赌。相州的赌局全是岳家的行业,这一来倒是救了许多沉缅于赌的人,也博得了不少好评。所以当地一些有名望的江湖人,多少还有个来往。   叶小龙听说岳小虎肯去出头,十分高兴,一个劲儿地摧着他去。岳小虎道:“兄弟,总要等我们吃饱了再去吧!”   “你这已经是第二顿了,还没吃饱?”   “第一顿我为了等你,根本就没吃,在这儿我也才吃了一碗狗肉。”   叶小龙倒是颇为感动道:“等我们回头再来吃好了,这会儿人太多太杂,吃着也不尽兴,等他们收了摊子,我叫老谢下厨去,帮我们炒一盘狗肝,撕两条腿,舒舒服服地吃上一顿。”   “人家收了摊子,还管侍侯你!”   “他敢不侍候!我师父不抽了他的筋才怪,他是我师父手下的伙计。”   “你师父是干什么的?”   “这个……可不能说,除非师父自己答应告诉你,反正你放心好了,我们绝不做坏事!”   岳小虎虽没走过江湖,可是对江湖行径却不陌生,因为有些江湖规定是秘密的,他也不便探问,好在他交结的是叶小龙这个人,也不是他的出身家世。   两个人又出了门,叶小龙倒是吩咐了,说自己等一下还要回来,叫老谢为他们准备吃喝的。   老谢是坐在柜上的那个老头儿,连声答应了。口气十分恭敬,证明了叶小龙不是吹牛。   岳小虎先还以为廖铁头的赌馆只是个小局面,那知到了之后,才发现规模极大,他母亲在相州的几家,都赶不上这一处。门口灯火辉煌,还有几个短打汉子站着,迎来送往,一半是接待客人,一半也是维持秩序。   他怔了一怔道:“这么大的门面,不可能诈赌吧!”   叶小龙冷笑道:“诈不诈赌要进去看了才知道,光看门面有什么用!”   门上有人招呼他们道:“叶少爷,您又来翻本了!”   叶小龙冷冷地道:“你们赢了我一百多两去,我实在不甘心,所以便把我大哥拖来了。”   那汉子看了岳小虎一眼,道:“这位少爷不是在高升客栈做善事的那一位吗?脱手五百两,帮助一个孤女葬父,这种义行实在可敬!”   叶小龙一笑道:“你的眼皮子倒挺宽的!”   汉子一笑道:“邯郸是个小地方,来了这么一位豪客,怎么会不知道呢!请!请!”   他亲自带路把他们领了进去,里面是一间大敞厅,十几张桌子都围满了人,呼么喝六,热闹异常。   叶小龙先向岳小虎要了二百五十两银子,全兑了筹码,还须推上五十两,因为这儿的规矩是前帐未清,不得再下场子,这也是怕人输多了还不起。   他把岳小虎拖到赌骰子的地方,道:“我就是在这儿输的。大哥!你给我扳回来。”   这是赌三颗骰子,掷下去,两颗一样的不计,先算另一颗的点子比大小,名叫赶猴儿。   六点最大,一点最小。   若是三颗点子相同,就是豹子。还有三颗点子四五六最大,么二三最小。庄家先掷,掷出了四五六、豹子或六点就通吃,掷出一点或么二三就通赔,相当公平。   岳小虎看了一下,觉得庄家似乎没玩什么手法,他就下了二十两。这一来立刻受注意了,因为这是小场面,注面很少有超过一两的,他算是豪客了。   庄家掷了个五猴儿,岳小虎掷了个四点,被吃掉了一注,他又下了四十两,庄家却掷了个一点,倒赚了二十两。   岳小虎是存心考验一下庄家有没有捣鬼,所以赔的注子也不收回,就是八十两了,庄家一掷,许是手气太差,又掷了个么二三,台面上就有了一百六十两。   庄家见他还没有收注之意,大喝一声,抓起了骰子,还没有掷下去,岳小虎却忽地抽回了注子,只下了一两。   庄家不禁道:“你怎么改注子了呢?”   岳小虎道:“我忽然想到得意之事不过三,我已经连胜两付,我有预感,这一注要输,反正照规矩,你的骰子没掷下去,我可以改赌注的。”   他家中是开赌场的,赌经滚熟,庄家没办法,掷下了骰子,果然是个四五六,只杀进了岳小虎一两银子,因为他这一豪赌,别人都不下了,庄家只有一两收入。   以后庄家连掷了三把,岳小虎每次都是一两,庄家掷的不是六点就是豹子,但每次都只吃一两。   直到第五把,庄家又要掷点子时,岳小虎又把银子都推了出去,而且还加上手上的一百多两的筹码,将近是三百多两了。庄家只有瞪了他一眼,掷出点子来,却是个三点,岳小虎两掷都不成数,第三掷却是五点,庄家眼睁睁地赔了三百两。   岳小虎道:“这一把我不改注,押六百两。”   庄家道:“说定了?”   “说定了。”   庄家擦擦汗道:“说定了可不准悔了,叫你这么改来改去,虽没坏规矩,却把我的手气弄坏了!”   “我就押六百两,绝不更换了。”   庄家大喝一声,伸手抓起骰子,岳小虎猛地伸手,抓了一锭银子,往庄家手背猛地一敲,庄家痛叫一声,大海碗里滴溜溜地滚着六颗骰子。   这很明显,庄家有两付骰子,一付是普通的牛骨,另一付却是灌了铅的,可以随心所需掷出个点子来。   岳小虎早就在注意着庄家的手势了,他把另一付骰子藏在袖中,每当需要时,就大喝一声,将两付骰子互换。   岳小虎在家时学会这种手法,岳大娘有一段时间看他不爱读书,叫他也在赌场中学着点,当然也告诫他,开赌馆的不可存心讹诈人,但各种手法却不能不知,免得叫人骗了去,岳小虎就学这种抓诈赌的门槛。   岳小虎人很聪明,没多久就学会了,可是他对设赌局没兴趣,岳大娘也没勉强他。   这个庄家的手法还嫩,没多久就被岳小虎看出来了,一把逮得正着,他拿起一颗骰子,用银子敲碎了,里面果然是黑黑的一团铅心。   叶小龙立刻叫道:“好啊!翻天手,原来你们用假骰子,设诈局讹人?”   这一叫,其他的赌客也噪了起来,叶小龙更绝,他把翻天手的那只右掌抓住,压在桌子上,腰中掏出一支匕首,喀擦一声,就切了下来。   这是赌场上惩治郎中的规矩,翻天手痛得昏过去,但那些赌客们仍然刮噪不已。   赌馆的主人廖铁头出来了,是个四十来岁的壮汉,脑袋剃得雪亮,他一出来就大声叫道:   “各位乡亲,请不要吵,我廖天化在地方上也不是无名无姓的,等兄弟把事情弄清楚了,一定会给各位一个公道!”   当下有人七嘴八舌地把事情告诉了他,当然也有赌场中帮闲的人,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   廖铁头朝叶小龙和岳小虎看了一眼,点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各位乡亲,翻天手是兄弟请来的帮工,不过这却是他个人的行为,兄弟毫不知情!兄弟在这儿设场子也不是一天了,一向可都是规规矩矩的!”   立刻有人提抗议,道:“妈的!你们还规矩呢!老子一年在这儿输了几百两呢!从来就没赢过一次,以前的那些话别说了,这翻天手来了半年,老子最少也输了有三百两,廖大爷,你说是怎么个了结法呢?”   廖铁头看了那人一眼,冷笑道:   “于小顺,你别想讹人了。凭你的身价,你也能有三、四百两,你妹子在百花楼一年也赚不了三、四百两……”   于小顺涨红了脸,道:“我一下子是拿不出三、四百两来,可是每天都要输个十几二十两,半年加起来也有那么多了,这是可以问的,每天我至少都在柜上换十两筹码。”   廖铁头道:“有这回子事吗?”   一个伙计道:“那倒是不假,可是他拿来的很少有现银,都是些破铜烂铁!”   于小顺立刻叫道:“妈的!你们别不凭良心!破铜烂铁你们能换银子吗?老子拿来的全是古董,每件少说也值个一两百银子,你们只给十几二十两,抹杀良心……”   廖铁头沉下脸道:“你那些古董从那儿来的,可别说是你妹子给你的,除了她自己之外,她拿不出一样值钱的玩意儿!”   于小顺见他如此地侮辱自己的妹妹,也就豁出去道:   “老子承认那些东西是偷来的,你们告到官里去好了,老子是贼,你们收赃也是贼,要吃官司大家都有份!”   他这一公开承认,廖铁头也就怔住了。总算有人做好做歹地劝住了于小顺。   廖铁头也见到众怒难犯,除了叫人把断了手的翻天手又揍了几下。还答应今天赌输的人,一例加十倍赔出,好在今天换的筹码都是有底子上帐薄的,总算把大家都敷衍下去了!   叶小龙却道:“我今天一共兑了五百两,照规矩你们该陪五千两,拿银子来吧!”   廖铁头道:“叶少爷,赌场的帐是出了门就了事,你后兑的两百五十两,还有五十两还帐,我们只能承认两千两,这是规矩!”   叶小龙刚要不依,岳小虎笑道:“兄弟!这的确是规矩,咱们不能坏了规矩,那两千两是他们该赔的,咱们一文不能多要。不过,廖大爷,我这一注下了三百两,你们该赔出来吧?”   廖铁头道:“这一把还没定输赢呢?”   岳小虎道:“廖大爷,你这是欺负我们外行人,我推出了注子,而且当众宣布过作数了,你们被抓住了出诈,就得认输,这也是规矩。”   廖铁龙涨红了脸,道:“好!赔!赔!这位老弟,你倒是规矩精通嘛!想来常在场子上转?”   叶小龙道:“我这位大哥……”   岳小虎拦住了他道:“兄弟!咱们出来赌钱,又不是攀亲戚,更不必报上三代履历吧!”   叶小龙知道他不肯抖出身世,连忙道:“说的也是!你快赔银子吧!这一注是三百两,赔上是六百两,再加上两千两筹码,共两千六百两,一两部不能少!”   廖铁头没办法,只有叫柜台数了两千六百两银票过来,岳小虎很上路,还留了一百两打赏,就跟叶小龙出了赌场,他把五百两留下,塞了两千两给叶小龙。   叶小龙愕然道:“这是干什么?”   “你留着花吧!只是别再去赌了。”   “我不要,我有的是钱,最多收回我的一百两,那是给我师父抓药的,我以后也不会去赌,我可不是赌鬼!”   “我也看得出你很嫩,否则像翻天手那种手脚,常赌的人早就看出来了。”   “这倒不见得,像那个于小顺,他一天到晚都泡在赌场里,也没能看出来。”   岳小虎笑笑,赌中的花巧最多,不是外行人所能知道的,赌是刮骨钢刀,沾上了绝无好事,但这些话说了又有些揪心,因为自己的母亲就是混这一道的。   他只是把银票推给了叶小龙,道:“你还是拿着吧!”   叶小龙道:“我是真的不能要,我师父的规矩很大,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禁赌,我也不是真缺那一百两,我身上随便拿点东西出来,也能值个三、五百两的。正因为那是我赌输了的,不能拿身上的东西去换钱。”   他捋起了袖子,露出了雪白的一截手臂,戴着一枝镯子,却是上好翡翠的,很值钱。   他看见岳小虎的眼睛没看见镯子,却盯着他的手臂,忙又缩了回去,脸上红了一红,岳小虎道:“兄弟,你的手真白,而且还常着镯子,像个女孩子似的。”   叶小龙却顽皮地道:“大哥原来不老实,你常看人家女孩子的手?”   岳小虎忙道:“那倒没有。跟我一起玩儿的都是些小孩子,不过他们总有些姐姐妹妹的!”   “人家肯把手臂露出来给你瞧?”   “这也不是。不过是无意间看见的,我最怕跟女孩子打交道,她们小心眼儿又多,动不动就爱生气,别别扭扭的,我见了她们就躲。”   叶小龙道:“那她们一定是很喜欢你了?”   “没有的事。反正我跟她们玩儿不起来!而且我娘那儿的女孩子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家,我也懒得理她们。”   这一打岔,总算把叶小龙手上戴镯子的事儿给岔了过去。岳小虎却又想起了一件事,道:   “对了!兄弟,今天你不该把翻天手的手掌砍断的……”

61\ 003

第 三 章     “为什么不该?这不是赌场里的规矩吗?”   “赌场里是有这规矩,但是要他们自己砍,作为对客人的交代。”   “反正是要砍的,谁砍不一样吗?”   “不一样。自己砍是家法,外人砍了,就是伤到他们的面子了,他们会找你报复的!”   叶小龙一昂头道:“我才不怕他们报复呢!我本来就是找他们麻烦的,我不砸他们的场子已经算客气了,他们还敢找我?”   岳小虎也是不怕事的,口中说说而已,笑着道:“对!砍都砍了,我大概会在这儿玩个两三天,如果他们敢找你,我帮着你揍他们去!”   “这也好!我虽不怕他们,可是我不愿意我师父知道我跟赌场的人结怨打架,能自己把事情了结最好,我怕的是他们不来!”   “不来不是更好吗?你也省了麻烦了。”   “我是说他们见我跟大哥在一起,不敢来找我,等大哥一走,他们又找上我了。”   岳小虎想想也是,沉思片刻才道:“兄弟!你在邯郸有什么丢不开的事儿吗?”   “我?没有啊!只不过师父要来,我要在这儿陪他个四五天,完后师父就要走的,那时我就没事儿了。”   “你师父受的伤很重吗?”   “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他是中了人家的毒药镖。”   “啊!毒药镖,还有救吗?”   “自然有救,卖狗肉的那个老谢就能治,他的跌打损伤,外科手术高明得很。”   “那他为什么不挂牌当大夫,要去卖狗肉呢?”   “这个……大哥你不懂,是门户中的事,我也不太懂,因为我也没进门户……”   “你们是个什么门户,总可以告诉我吧?”   叶小龙顿了一顿才道:“好吧!不过这也是机密,大哥知道了别告诉人,我们是妙手大圣门,又叫空空门。”   “我怎么没听过这个门户?”   “我们是个秘密门户,从不公开扬名,除了自己门户中弟兄外,很少有人知道。”   “你们都做些什么?”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也没正式入门,不过我知道门中的弟兄常干些行侠仗义的事,门规很严,所以我敢担保不是个坏的门户。”   “你师父在门中地位很高吗?”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个老谢对你十分恭敬。”   叶小龙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很好看,两排雪白的牙齿又小又整齐,嘴角两边掀起两个小酒涡,他的声音也是尖尖脆脆的,好讨人喜欢。   “大哥很细心呀!我师父是代门主。”   “怎么又叫代门主呢?”   “我不知道。代门主不是真正的门主,只是代理一个时期,大概就是这意思吧!”   “你师父的武功很高吧?”   “这个我也不清楚,想来总不错就是了,海碗粗细的栓马桩,他一腿扫上去就断了。”   岳小虎笑了道:“这倒不算什么!我那些叔叔们有一半都能达到这个标准,我也试过,只是没他们俐落,可是也踢断过两根,那只要腿劲足就行了。”   “你们踢的是木桩,我师父扫的是石桩、青石桩,你们是用脚尖踢,我师父却是用小腿横扫,你行吗?”   岳小虎道:“这我倒是不行,刘大叔说这是少林的扫叶腿功,非得要几十年苦功才能练成,我没这长性。”   叶小龙道:“我也一样,师父倒是很认真地教过我,可是我懒得下苦功,我认为一个人要花十几年去练武功,那简直是浪费,过了四十岁,这一辈子算是过去一半了,功夫练成了也没多大用处了。”   这个论调倒是深深地说到岳小虎心里去了,他也是个不肯下苦功的人,只不过他的天赋好、力气大、动作快,打起架来有股子狠劲儿,倒是很少吃亏。   岳小虎想想道:“要是只有五六天,我可以等你一下,完了一起上京师去!”   “大哥上京师去有事儿?”   “也没事儿,只是我想去玩玩,听说那是皇城,是天下最热闹的地方,我想去开开眼界。”   “京师是皇城不错,热闹也过得去,但是最热闹的地方,却不是京师而是江南。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烟花三月下扬州,六朝脂粉石头城。苏州、杭州、杨州、南京这些地方都比京师热闹好玩。”   “这些地方你都去过?”   “京师去过,江南没去过。”   “那我们先上京师去,再上江南,好好的逛他个半年。”   “好啊!等我师父治好了镖伤,我们就先上京师,再下江南,一路逛了去,我最喜欢游山玩水了。可是师父不让我单独出门,现在有了伴儿,他就不会反对了。”   “你师父肯放你走?”   “当然肯,他自己事情忙,也没空照应我。”   “你不要跟他练武功吗?”   “不要。他初时倒很认真地教我,后来看我兴趣不高,就不再逼我了,只要我把书念好,他就不管我。”   “兄弟!你读过很多书吗?”   “那倒是不少!唐诗、宋词、汉赋、元曲,我都能背了。就是对古文没兴趣,背了几篇有意思的‘四书五经’,我是换都懒得换!”   岳小虎有点讪然地道:“你可比我强得多,我只会背一篇千字文、半本三字经。”   叶小龙笑道:“那也够了,反正咱们又不想去考状元,抢功名,念这么多的书干吗?”   两个人又回到了老谢的狗内铺子,大酒缸是歇业了。可是老谢仍然在忙着,为他们炒了热腾腾的狗肝,撕了一大盘卤熟的狗腿,两人都喝了十几碗的酒。   叶小龙的酒量可比他强,岳小虎已经有点酒意,步伐踉跄了.他还像个没事人儿似的。   □□    □□    □□    □□岳小虎是由叶小龙扶着回到店房的,怎么上的坑都不知。不过第二天起来,他看见自己的衣服都折好了放在一边,靴子的泥也刷干净了。桌上还压着一张字条,有很清秀的字写着:   “大哥!你真差劲,几碗酒就喝醉了。银子我拿了一百两,给师父配药去了,明日午后,我在老谢那儿等你,我们上邯郸城头吊古去。龙!”   刘瞎子在隔壁的屋里,这时也过来了,看见那张字条,倒是赞不绝口地道:“好!好书法。一手瘦金体,颇有宋徽宗的神韵。”   宋徽宗!岳小虎倒是知道的,冷笑道:“那不就是宋朝的那个被金人掳去的皇帝吗?岳飞就是为了要救他回来,才被秦桧害死的,那也是个没出息的人,能写什么好字?”   刘瞎子笑道:“宋徽宗的为政如何不去说了。他的字和他的墨宝倒的确是才气纵横,自成名家。小虎!你这个朋友能写这一笔好字,其人不俗。”   “不是朋友,是兄弟,我刚认的兄弟。”   “是兄弟啊!我看他这笔字,还以为是个女孩子呢!你能认识这么个兄弟倒很不错,怎么认识的!”   岳小虎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刘瞎子唉了一声道:“你怎么去惹上了廖铁头呢?”   “怎么?这人是惹不起的?”   “那倒不是。我跟廖的叔叔们是朋友,你娘说在邯郸若是有了事可以去找他,你却去捣他的场子!”   “他的赌场里玩儿假骰子诈人,难道不该教训?”   “唉!十赌九骗,否则他们吃什么?”   “不!我娘的局子里就不骗。”   刘瞎子笑笑道:“开赌局不设骗是哄人的。只不过令堂那儿凭的是手法,别人找不到破绽而已。”   “什么手法?”   “说是手法,也是本事。拿真的骰子,也能随心所欲地掷出所要的点子,八九不离十。”   “那是凭本事,可不叫骗人了。”   “这倒也是。不过赌场里赌的是运气,有那种本事,十赌九赢,已经不是运气了。你的外公是当年有名的赌王陶上春,令堂是家传的技艺,所以她不敢用娘家的姓,也不让人知道她的出身,否则就没人敢入局。”   岳小虎不愿意多讨论母亲,只是道:“刘大叔,我还想在邯郸多耽几天。”   “这倒好!我那几个老朋友也想留我多聚聚,我怕你一个人闲得无聊,没敢答应。既然你有了伴儿,我也好去找我的朋友们聚聚。”   “刘大叔,我以前没听说你有朋友呀?”   “人总有几个朋友的。我以前也闯过南北,总认识几个人的,只是大家都生了根,平时少走动而已,见了面,大家叙叙旧。”   “你那些朋友都是干什么的?”   “我还有什么有出息的朋友,只不过是医卜星相,不是卖丹药的,就是算命的。不过他们比我稍微好一点,多少有点门面,也比我发财。”   “提到发财!刘大叔,昨天我在廖铁头那儿弄了两千多两,我那兄弟不肯要,你带一半儿在身上。”   “我要这些钱干吗?”   “放着吧!说不定我的钱很快就花光了,钱在我身边可靠不住的!”   刘瞎子想想道:“这也好。我替你收着吧!你这位少爷做起善事来没底的,说不定那天一高兴,你都周济了穷人,咱们自己就得饿饭了!”   岳小虎给他一千两,他也不客气地收了起来,却又凝重地道:“小虎,你昨天没亮底子吧?”   “没有!我那家世也没什么好夸耀的。”   “不!你打了马大雄.消息已经传到了邯郸,你已经是个名人了。”   岳小虎道:“那天你也在场,马大雄是怎么被打倒的你最清楚,那可不算本事!”   “我清楚,别人可不清楚,人家可把你说成一位少年高手了,那会很讨厌。因为有些成了名的江湖人,看不得别人强,总要想法子来斗斗你!这倒还好,最不好意思的是你砸了廖铁头场子,变成自己人吃自己人了!”   “是他们先想吃我的!”   “这可不能怪他们,你是不动声色去的,若是你进门先打招呼,他们再这样是他们不对,现在可是你理亏了。”   岳小虎自然也知道在同行之间,自己这么做是不该。可是他仍然顽强地道:“我不认为自己理屈,他们玩儿诈术骗人,是他们不对!”   “唉!小虎,江湖道理可不是这么说的。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再去赌了,廖铁头就是打听到你的底细,也不敢再惹你,因为你已经是个名人了,还是去吊古吧!”   “对了!刘大叔,什么是吊古?”   “吊古就是凭吊古迹,抚今追昔,惜思古之悠情,你这兄弟倒是个雅人!”   岳小虎忸怩地道:“我连吊颈都不会,更不会吊古。”   刘瞎子笑道:“吊古还有什么会不会的,到那个地方,谈谈古事,会就扯两句,不会就听着。”   “我也不会扯,我就听过你说的几套古书。”   “那也不错了,关夫子一辈子只看过一部春秋。”   “我也没看过春秋!”   “春秋也不过是一些老故事而已。你听过的掌故不少,比关夫子强多了,而且你那个兄弟比你还小,他也跟你一样淘气。他不会有那个抚今追昔的悠情与感慨,无非是鬼扯而已,你们两个年青人去扯吧!”   岳小虎看他急着要出门,也就不啰嗦了,一个人在院子里把那杆枪使弄了一阵。   听见有人拍手叫好,忙停了下来,看见是叶小龙来了,忙迎上去道:“兄弟,你不是午后才得空吗?”   “我上午就没事了。师父的药配好了,他又来了几个朋友,没空管我,我就溜出来了。”   “他的伤不要紧吧?”   “不要紧!镖伤不在致命的地方,拨出了毒就行了,否则倒是能送命的!”   “他也没知道你去赌钱?”   “不知道,没人告诉他。大哥,你的枪法跟谁学的?”   “没人教,我是自己随手练的。”   “那可真了不起!好像什么招式都有,把我的眼睛都看花了。你使单杆短枪,本来就没有宗法可循,自成一格,管用就行,带上你的枪,咱们出去玩儿去!”   “玩儿还要带家伙干嘛?”   “防身呀!我在街上走,看见廖铁头那儿在调兵遣将,八成儿是吃了亏不甘心!”   “也不见得吧!他自己做了亏心事,若是还想在地方上混下去,就不能太不要脸。如果他要找我们的麻烦,往后也没人敢去赌了,那不是自断财路!”   “这说得也是。不过带着家伙也不费事,你要是怕麻烦,我帮你扛着就是。”   “带就带吧!也不费事。”   那杆枪有四尺多长,用两根丝带斜背在背上,在他七尺来高的身材上,的确不费事。何况他们还是骑了马出去的,刘瞎子的那匹马没骑走,让叶小龙骑了。   马上鞍外有个枪套,可以把枪插进去。两个人,两匹马,来到邯郸的城外,一片广场长满了野草,护城河已经朽得见了底,有几个小孩子在那儿摸鱼。   叶小龙也泛起了童心,他的身边别着一把弹弓,有个皮袋里装了圆圆的钢珠,每粒有蚕豆大小,他就用钢珠弹去射鱼,一射一条,准得很。   岳小虎瞧着好玩,向他把弓借过来,搭上一颗弹子,用力一拉,硼的一声,劲儿太大,把弦拉断了。   岳小虎十分不好意思,叶小龙却笑道:“没关系!我身边带着备弦,换上就行了。大哥的劲儿大,这把弓不适合你,我那儿还有一把,是很够劲的,普通人拉不动,我送给你好了。   大哥会用弓吗?”   “以前练过,我用来打小鸟,不过没你的准!”   “那也没什么,多练练就行,这玩意虽然不是什么大学问,有时还真管用!”   岳小虎见他的弓上还雕了花,更有几个小字,刻的是蓉儿谨藏,四个字!于是问道:   “蓉儿是谁?”   “是我的小名,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伯母大人呢?”   “死了!我爹娘都死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是跟师父长大的,娘留下了这把弓,还有一把大弓是爹留下的,我准备送给你。”   “这……可不行,既然是伯父留下的,你该留作纪念!”   “我可不讲这一套,东西要用才有价值。爹留下的弓劲儿太强,我拉不动,而且也太长,我带着不方便。大哥这身材应合用,我觉得给大哥比闲放着更有意义,再说我也没亲人,大哥就是我的亲人了。”   岳小虎十分感动,握着他的手道:“好!兄弟,既然你把我当亲人,我就发誓一辈子都照顾你。”   叶小龙被他握住了手,似乎有点不习惯,但是也没抽开,红着眼睛道:“谢谢,大哥!”   在河中捞鱼的孩子们忽地发出一声惊呼,看着他们背后。他们忙回头一看,但见有七、八名汉子,手中都拿着兵刃,慢慢地围过来。   前面的一个人正是廖铁头。他走到两个人前面,冷笑道:“好!两个小子,老子总算找到你们了!”   叶小龙冲了出去,道:“廖天化,你想干什么?”   廖铁头冷笑道:“干什么?廖老子在邯郸混了十几年,闯出的一点局面,叫你们在脸上掴了一巴掌,昨儿晚上老子赔了上万两银子出去。”   岳小虎道:“活该!谁叫你玩诈赌的。”   廖铁头有点讪然地道:“那是翻天手的个人行为!”   “但他是你雇的下手,在你的场子里,你就要负责。”   “老子当然负责。你们抓住他诈赌,要是懂事的,悄悄的知会我一声,我自然对你们有个交代,你们却不该当众抓住他,连带也撕破了我的脸。”   岳小虎冷笑道:“翻天手在你的场子里干了半年了,施诈也不是第一天了,你会不知道,根本就是你授意他干的。廖铁头,你若是真要脸,就不该干这种昧心事,你若是有点良心,就该痛改前非,现在你居然还敢来找我们,打算逞强耍蛮,可见是死不足惜。”   廖铁头被当场戳破了脸,厉声大吼道:“小子!江湖路子不能走绝,你家大人是这么教你的!”   岳小虎也大声道:“少爷独来独往,别扯上大人去!”   “小子,我看你是初出道的,才问你一声,你交出底细,我捆上你,送交你家大人发落去。”   岳小虎朗声道:“好汉做事好汉当,砸了你场子是我,你不服气,冲着你家少爷来好了。”   “小子,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岳小虎连口都懒得开了,他知道这一架是非打不可了,再多说也没用,他看对方只是几个混混之流,最多是那个廖铁头大概练过油锤贯顶的功夫,较为难斗一点,但只要小心,不被他的铁头撞上就行了。   所以他飞快地握枪在手,比在胸前道:“兄弟!你退开一点,我来对付他们。”   叶小龙一听就不乐意了:“大哥,临阵兄弟兵,你在这时候叫我退开,不是瞧不起人吗?”   岳小虎急道:“我的枪较长,舞起来怕收不住手,连你也伤了,这是一。再者,你站得远一点,用弹弓招呼他们不是更省事!”   叶小龙才乐了道:“这还差不多。大哥,你只要支持几个回合,我的连珠弹足可摆平他们了。”   岳小虎道:“好!我们珠联璧合,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片甲不回。”   叶小龙脸上一红道:“大哥,你胡说些什么?珠联璧合也能用在这时候?”   岳小虎歉然地一笑,道:“我的书读得不多,听你说连珠弹,我就想起了那一句。”   叶小龙恨得咬牙,却又关心地道:“别光顾着说话,他们围上来了!”   岳小虎笑道:“怕什么?你瞧我谈笑用兵,对付这些幺魔小丑,也值得如此紧张的!”   他的成语都是刘瞎子在说书上教的,有时倒也颇有学问,叶小龙笑着退后了几步。   这时已经有两名大汉,手舞单刀,狠狠地扑了上来。岳小虎拿枪一挥,他的劲儿不小,那柄枪又是铜合银的刀锋砍上一点也不在乎,反倒把他们的刀震脱了手,两个人却收势不住,仍是冲了过来。   岳小虎掉转枪身,以枪把反敲出去,正好敲在两个人的腮帮子上,打得他们飞跌出去,倒地后抱着嘴直滚直喊,声音就像杀猪。   那是岳小虎的枪尾击中了他们的牙床,那儿有个圆球,却是实心连在枪身上的,就像是一把小钢锤,敲上去如何受得了。   一出手就是两名汉子倒地,叶小龙兴奋地大笑道:“好!大哥,你这银枪小霸王果然名不虚传,干净俐落。”。   岳小虎却一怔道:“我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外号了!”   叶小龙道:“就是今天,闽江湖总要个外号的!”   “可是叫小霸王太小气了。”   叶小龙笑笑道:“这倒也是!不过大哥年纪还轻,将就着先凑合吧!等过了几年,大哥有了成就,那时再改叫什么神枪无敌大侠,也就名至实归了。”   岳小虎到底不是个太狂妄的人,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神枪无敌,更不够资格称大侠。   何况小霸王也不错,他知道在唐全传中唐高祖李渊的第四个儿子就叫做李元霸,手持两柄大锤,是天下第一号英雄,所向无敌。   廖铁头却怔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小鬼,轻轻松松,一出手就把自己的两名手下给打发了。   这两名手下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究竟还练过几年武功,连人家一招都未能接下来。   他是认出了岳小虎,邯郸离相州不远,他对岳小虎的出身倒不是全无所知。昨天在赌场中一闹,他再找人一打听,对岳小虎已经完全了解了。   赌场中的消息较为确实,岳小虎是怎么一块料他也清楚,甚至于金刀镇汝州马大雄如何吃亏的他也知道,那可不是凭的真正武功。   正因为如此,他才要教训岳小虎一番.一则是同行相嫉,他认为岳小虎故意拆他的台。   二则是他虽然跟岳大娘的手下弟兄们有些交情,却在岳大娘面前踫了个软钉子。   那是岳大虎被大辟之后,岳大娘在相州创下了一番局面,他居然托人去说媒,想叫岳大娘改嫁,使邯郸和相州两处地面合并成一方,却被岳大娘拒绝了。他心中一直不痛快,想借这个机会,抓下了岳小虎,到相州兴师问罪。岳大娘为了儿子,说不定会答应自己的婚事了。   现在儿岳小虎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好惹,心中微惊,但也并不在乎。他一个人在邯郸混世面,到底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所以他沉声向另外四个汉子道:“四位老弟,上去教训这小子一下,别伤他的性命,但也不妨给他几下重的。”   这是他手下的四大金刚,虽然不怎么出名,却是真正的狠角色,比先前那两个汉子强多了。   这四个汉子也是耍刀的,他们由四角合围进攻,刀沉刀猛,岳小虎舞起银枪来迎斗,却没有那么轻松了。不过他力气大,手脚反应快,再者,枪也比刀身长,使他沾了一点光,所以还能支持一会儿。   叶小龙也看出岳小虎可能不是敌手了,换了一把弹子,铮铮声中,流星赶月,射出了一连串的弹子。   这些弹子又急又准,又是猝然发出,两名汉子没注意,门面上着弹,痛得把刀都丢了。   另两个倒是见机,连忙横刀来招架,拍拍声中,弹子倒是被架开了。   但与他们对手的岳小虎却利用这机会,飕飕两枪刺出,一个扎在小肚子上,一个扎在胸肩上,两枪都入内很深,银枪拔出后,伤孔中血水直漂,痛叫着退开去,自然无法再应战了。   岳小虎打起架来,有股亡命的作风,他可不像一般的名家讲风度,对方不倒下,他不会住手的。   所以他追上去,两个门面上着弹的汉子尚未痛定,岳小虎的枪又来了,这次他是抡着枪敲过来的。每人脑袋上都是狠狠的一下,用的是枪头,这个部位较为粗一点,也重一点,像是被榔头敲了两下,两个汉子都头破血流倒了下来。   肚子上挨枪的那个则早已抱着肚子躺下了。只有胸肩上挨枪的那个还发呆,岳小虎横过枪来,贴地扫出,又敲在他的小腿骨上,硬将他打得倒下。   廖铁头一瞧四名得力手下又躺下了,愤火中烧,厉吼一声:“小畜生,好毒辣的手段!”   岳小虎道:“这叫做除恶务尽!”   廖铁头吼叫着埋头冲了过来,叶小龙惊叫道:“大哥,小心!别叫他撞上。”   铮铮又是两弹,都打在他的光头上,啪啪都弹开了,这家伙的铁头功果然是厉害,他连皮都没破。   不过这两弹还是打得他颇为疼痛,使他的势子慢了一慢,这也使得岳小虎有了充份准备的时间,闪开了他的一冲之势,跟着奋力一枪下敲,枪头落在廖铁头的后头上。廖铁头一直又冲前了十几步才像老母猪啃地般的倒了下来,而且倒下之后,直会哼哼,人却不会动了。   他还有两个帮闲的汉子,连忙上去扶了他起来,却见他的头歪向了一边,口中呜呜直叫,连话都不会说了。   原来岳小虎那一枪,砸断了他的颈骨,使他的脑袋再也无法伸直了。   叶小龙哈哈大笑道:“大哥,你真行!廖铁头变成了廖歪头,他以后要歪着脑袋去撞人了。”   岳小虎却微笑道:“他以后再也无法用铁头去撞人了。他的头虽硬,脖子却是软的,一撞非把脑袋撞掉不可!”   叶小龙拍着手大笑道:“对!对!廖铁头,这一辈子你是完了,下辈子可千万记住,光练铁头还不够,必须再练铁脖子,这样才不会撞歪了头。”   廖铁头光会哼哼,那两个帮闲的汉子更不敢言语,眼看着两个少年人上马扬长而去,丢下了一地的伤者,不知如何是好。   岳小虎这一天玩得很痛快,叶小龙把他送回客栈,骑了刘瞎子的马走了。说好明天再来找他。

61\ 004

第 四 章     刘瞎子一夜没回,大概在朋友处歇下了。叶小龙倒是来得很早,两个大孩子又高高兴兴地出去逛了。   足足有四、五天,他们逛遍了邯郸的大小古迹,越谈越投机了。而且他们在邯郸城中也出了名,那是因为打了廖铁头的关系。   廖铁头和他那几个手下都没送命,不过都受重伤,廖铁头的脖子是治不好了,要戴个钢套子在脖子上才能走路了,否则脑袋就偏向一边去。   赌场也关了,因为他再也没有逞狠的条件,而这门行业,规规矩矩的人是无法经营的。   也许过不久,会有另一批人来代替他们,但银枪小霸王在邯郸一天,大概还没人敢有这个胆子。   第六天,叶小龙来了,道:“我师父走了,我也有空了。大哥,我可以陪你到京师去了。”   他也见着了刘瞎子,跟刘瞎子谈得很投机,刘瞎子也挺喜欢这个小孩子。   叶小龙自己有一匹大白马,很神骏。他也把他父亲遗下的那柄大黄龙弓送给了岳小虎,也送给他一袋子钢弹子,颗颗金黄,像黄金似的。   刘瞎子很识货,讶然道:“小龙,这把弓很有名,是金臂神弓叶人龙的成名兵器,叶人龙是鼎鼎有名的大侠客,你是叶大侠的后人。”   叶小龙淡淡地道:“大概是吧!爹死的时候我还很小,师父告诉我说这是爹的遗物,其实我对爹的名字都不知道,师父也没告诉我!”   刘瞎子感慨地道:“令尊叶大侠和令堂姑射仙子章雪蓉,是闻名江湖的一双侠侣,他们有很多可歌可泣的事迹。”   叶小龙却不感兴趣地道:“师父对我说,我爹娘以前结过很多仇家,都是些厉害人物,他不对我说父母的名字,是怕仇家找上我……”   刘瞎子点头道:“是的!这顾虑也对。叶大侠伉俪昔年嫉恶如仇,除去了不少恶人,但也结了不少仇家,知道了尚有后人,对你的确不太好,还是不提吧!”   “师父还说先人的事业声名不足为倚,人要有出息,还是靠自己!”   “这也对!令师是位有见识的人,该听他的话。”   他始终没说出师父叫什么名字,岳小虎是粗心没有问,而刘瞎子居然也不问!   老小三个人启程上道,这一路上京师,要经过很多有名的地方,叶小龙对这些地方的名胜古迹很熟,一一如数家珍。岳小虎听得很有意思,刘瞎子笑着很少开口,但他却每能补充一两句,都是叶小龙不足之处。   因此叶小龙在私下里问岳小虎道:“大哥,我觉得刘大叔不简单,他有满肚子学问,真是个算命的吗?”   “这倒一点不假!他在天齐庙摆测字摊,我从小就认识他,他说早年跑过很多地方,应该见闻很广!”   “我看他不像个普通的江湖术士!”   “他说以前读过一些书。”   “不是一点,是读过很多书,胸中邱壑很深。”   “什么叫邱壑?我不懂。”   “邱就是小山,壑就是小河……”   “这我知道。我家老祖宗岳飞另外有一首满江红中就有两句:民安在,填沟壑。可是胸中怎么会有邱壑呢?”   “那是说他胸中自有山河,这个人不简单!”   “我倒不觉得。他对我一直很好,教了我不少东西,现在又跟着出来照顾我,他对我绝不会有坏心。”   “我不是说他有坏心!而是认为他这个人身上一定有点秘密,他说他不认识什么人,但是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要去看朋友!”   “那也没什么。他是个很爱交朋友的人,在相州,他也有很多朋友。”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他像是有些事没告诉我们?”   “这也不奇怪,每个人都有点不愿意告诉人的事!”   “大哥也有吗?”   “当然有。像我的出身,我的家世,我就不愿意告诉人。不过也没瞒过你,你已经全知道了。”   “我可只知道你是岳武穆后人!”   “那是我往自己睑上贴金,岳家嗣堂里的家谱上,连我祖上三代都挨不上名。”   “但是岳武穆确是岳家村人士,你们是同一支的总不会错,一个大家族的支宗很多。”   “刘大叔也是这么说!不过我的祖上三代履历可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英雄不论出身低,靠得住的是自己。”   “就是这话,所以我也没看轻自己。不过,兄弟!你这个喜欢探人隐私的毛病,可实在不好……”   叶小龙的脸一红,低下头道:“是!小弟错了。咱们不管刘大叔的事情好不好?”   “本来就该如此。你自己也有很多事没告诉人,可是刘大叔问都没问。”   “你没说我师父是妙手大圣空空门的门主吧?”   “我没说,你叫我别告诉任何人的!”   “刘大叔也没问?”   “没问!他只看过你写的字条,说你的一笔瘦金体,很有宋徽宗的神韵,只是脂粉气重了一点!”   叶小龙脸又是一红,但又笑了起来道:“他的法眼还真高!我的字是跟一位女老师学的,那是我师姐,自然有点脂粉气了。”   “你还有师姐?”   “嗯!是我师父的女儿,大我十岁,长得又美丽、又有才华,我从小就是她带大的。只可惜她太忙,没空跟我们一起出来玩儿!”   “我倒不以为然,若是跟个女孩子在一起多别扭!”   “大哥,你很讨厌女孩子吗?”   “这倒不是。女孩子也有很可爱的地方,可是跟着一起出门,那就叫人受不了了。一会儿累了,一会儿渴了,出了点汗,又怕粉乱了,又怕头发蓬了……”   “你跟女孩子出过门?”   “在家的时侯,城里出庙会,我几个哥们儿的姐姐要去看庙会,央求我带她们,就那么一回,我受够了罪!”   “你不会不理她们?”   “我气起来是想扔下她们不管,可是她们会哭,而且当着许多人就哭起来,害得别人都瞧着我,不知道我怎么欺负她们了,我还得忍着气去赔小心!”   叶小龙笑着道:“女孩子本就是这个样子的,那是对你撒娇,表示她们心里喜欢你!”   岳小虎道:“我知道。她们自己的兄弟也在一起,却偏要挤着找我麻烦,但这种喜欢的方式我可受不了。”   “照你这个脾气,可能一辈子娶不到老婆?”   “那我宁可打一辈子光棍!”   “这可不行,你是一脉单传。如果你打一辈子光棍,岂不是断了香烟?”   岳小虎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实在娶不到,将来花钱买一个。”   “你太瞧不起女人了!”   岳小虎没注意到叶小龙没来由的不高兴,可是他也看出叶小龙似乎对这件事很认真,笑着解释道:“我没有看不起女人!只是对有些女人看不起,也不仅是指女人,对有些男人我也同样的瞧不起。”   “你看不起怎么样的人?”   “钱能买到的人。”   “可是你又要这样的一个人做老婆?”   岳小虎笑道:“那是说我实在娶不到老婆的时候,花钱买一个生儿子的女人。”   “你会爱这样的女人吗?”   “自然不会,可是这样的女人有个好处,她不会罗嗦,只要不饿着她,不冻着她,她会老老实实地过日子。”   “你喜欢这样的女人吗?”   “我也不会喜欢。”   “你认为这样子生活有意思?”   岳小虎笑道:“没有意思,但也不会有烦恼,我娘会替我养着她,管她的生活,让她老老实实地过日子。我则照样做我喜欢做的事,过我自己的生活。”   “你喜欢怎么样的生活?”   “就像现在,无拘无束,跟个谈得来的人在一起。”   “可是大哥不能永远这样漂泊下去,总得找个事情做做,行侠是江湖人的本份,却不是职业!”   “这个目前我还没想到,再过两三年再说吧!我想在外面看看再作决定。”   叶小龙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大哥如果志在江湖,谋生之道也有限得很,一个是保镖,一个是接替令堂的事业。”   “我娘的不能叫事业,我绝不考虑。”   “那就是当保镖了,大哥准备自己开镖局?”   “叫我给人当伙计,我的确没办法!因为我一向不服人管,自家开镖局,我也没这么大的本钱,一笔货出了问题,就要掏腰包赔的,我陪不起!”   “以令堂和你叔叔们的那些江湖关系,应该不会有太多的问题!”   岳小虎摇头道:“我不想靠那些关系,要仗着自己的本事闯一番天下。可是我也知道自己的本事有多大,打赢那个廖铁头,还是靠你的两颗弹子,先打得他失了神,我才能觑空给了他一下,一个二流江湖混混我都对付不了,保镖这行饭不是我吃的。”   “大哥客气了,你还打了金刀镇汝州呢?”   “那是出其不意,而且马老头儿年纪大了,行动没那么俐落了,我才能侥幸得手……”   “这些路你都不走,总不成想落单当山大王去吧!”   “那当然更不能干了。我父亲混黑道伏了法,我不能再走上那条路子!”   “那还有一条路,当护院教师去。”   岳小虎笑道:“与其那样子,我还不如跟刘大叔学学算命摆测字摊了。这些都是江湖末路,我倒不是瞧不起人,自以为有多高,但是这一行也不是我干的!”   “你心里总有个底子吧?”   岳小虎想想道:“我准备做买卖。”   “做买卖,你准备做个生意人?”   “是的!但不是普通的生意人。我跟刘大叔说过了,有些行业也都是江湖人在经营的,像木材、马匹、皮革、参茸等药材。从产地贩了来,运到大城市中,可以利市百倍,干这一行风险也大。同样需要跟人拚命,但是好在本钱是自己的,丢了不必再赔……”   “那也得要一笔大本钱!”   “第一笔本钱向我娘借,这是正正经经的借钱,我出她利息,我想总没问题。”   “大哥,这些行业都已经开始有人在做了,长白有参帮专做药材、川中有排教,专做木材桐油。秦中有几家大牧场,专门贩马,人家都成群结帮的,你跟他们抢生意,人家肯答应吗?”   “你是说这行生意他们包下来了,不让别人插手?”   “可以这么说,你也得有路子、有人手,这种大生意光靠几个人是不够的。”   “所以我才要出来走走,结纳一批知心的朋友,共创一片事业。我倒不是跟人抢生意,我认为这些行业生意宽得很,还可以容纳很多人,他们没理由一口把江湖独吞了。有饭大家吃,我们凭劳力赚钱,规规矩矩就不必怕谁。”   叶小龙想想道:“对!大哥有此雄心,小弟一定全力支持,说不定我们也弄出一个龙虎帮来!”   “龙虎帮?”   “对!我是龙,你是虎,我们合组起来,就是龙虎帮了。当然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必须再找一些人来,大家同心协力,创一片天下出来。”   “只可惜我一个人也不认识!”   “我认识的人也不多。不过我们可以慢慢地找,找一批有志闯天下而有点本事的年轻人。”   “为什么只找年轻人呢?”   “因为只有年轻人才有干劲儿,有朝气、有勇气,敢向命运挑战。上了年纪的人顾忌太多,江湖越老,胆子愈小,他们已经失去了拚命的勇气和冒险犯难的精神了。”   “对!很好。我们到了京师就开始吧!我听说京师是卧虎藏龙之地,应该有很多能人的!”   叶小龙笑道:“除了京师之外,还可以上江南去找。这些年来,江南人才辈出,好几个杰出的少年英豪都出在江南,像江南四公子、龙虎八剑客。这些人都在江南,而且都没超过二十五岁……”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江南四公子是四位世家公子,急公好义、武功不凡。龙虎八剑客是年轻一代的八个剑中高手,他们的名字或外号中都有一个龙字或虎字,所以我们的龙虎帮邀他们加入倒是很适合。只是有一点,他们的年纪几乎全比我们大,如果凑在一起,就轮不到你我当老大了!”   岳小虎一笑道:“英雄无辈,年纪大的未必就一定是老大!三国时东吴的大帅周瑜年纪最轻,他部下的将军那个不比他大,照样对他服服贴贴的。不过我也不是一定要当老大,如果人家本事比我大,人品比我好,学问比我高,我就尊他为老大。”   叶小龙笑道:“反正我是跟着大哥走,大哥说什么,我一定遵从,你要捧人做老大,我也一定捧场!”   两个少年意气风发,却没有想到他们还是籍籍无名,而别人却已经成名了。人家是否肯跟他们结交搭伙还大成问题呢!这也是少年人可爱的地方,他们做事全凭热血,没有顾虑,完全是凭着一腔热血与一股勇往直前的勇气。   □□    □□    □□    □□到北京的路上倒很顺利,但他们一路走,一路玩儿,也花费了将近一个月才走到。   到了京城,刘瞎子似乎很忙,又四处去看朋友了。   他的朋友很杂,三教九流都有,见了面,嘻嘻哈哈的谈着一些从前的话及一些故人消息。   两个年轻人听着没意思,吃了两顿饭后,再也无意继续,让刘瞎子一个人去叙旧,他们就开始去作访贤,为龙虎帮拉拢人手去了。   叶小龙对京师倒是很熟,四处乱转,他们也到过长辛店,那是京师近郊的一个城镇,设有许多镖局。但他们在那儿很失望,虽然也碰到一些镖头,但说起话来老气横秋,内容却十分浅薄无知,谈起一些英雄人物,也没什么知名的。岳小虎对江湖人知者无多,叶小龙却颇为熟悉。   叶小龙听了直皱眉头,岳小虎知道也不怎样了,再者,他自己也有点知觉,因为他听见有人在为他吹嘘,说他打了金刀镇汝州马大雄,又在邯郸打了廖铁头,竟把他吹嘘成一个了不起的少年英雄了。   岳小虎没向人报名,他的那杆枪也没带在身边,因为京师是都城,皇帝的紫禁城中固然限制闲杂人等进去,外城也禁止公然携械招摇过市,所以为了避免麻烦,他把银枪留在旅馆里。   不过叶小龙的小弹弓装了个锦套,背在背上不显眼,他们又在刀剑铺中,买了一柄很好的匕首,给岳小虎别在腰间的皮鞘中,外面罩了外衣,也不显眼,所以也不是全无武装。   刘瞎子告诫过他们,在京师千万要小心别闹事,万一打了架,要记住两件事,第一是千万别杀人,第二是别落进官人手中。只要能避开这两件事,他在京师的朋友还可以为他们张罗张罗。   上午,他们在一家酒楼中吃点心,岳小虎叹道:“兄弟,京师实在没什么英雄人物!”   叶小龙笑道:“怎么没有呢!大哥不就是其中一个吗?你没听长辛店的保镖都在谈论你呢!”   岳小虎道:“那家伙叫牛五,原来也是在相州混的。现在不知在那家镖局里混个趟子手,他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吹着跟我有多深的交情,其实我就坐在他旁边,他都没认出来。不过我怕他迟早要倒霉的!马大雄有好几个徒弟在京师当镖头,一定会找他晦气的!”   “他们要是打了那个牛五,大哥管不管?”   “我管他干吗?我最讨厌这种人,自己没本事,仗着别人的名头在外唬人,若不是怕惊动别人惹麻烦,我自己都想揍他一顿,叫他少胡说八道。”   “他可不是胡说八道,大哥确实是杀伤了马大雄!”   “兄弟,你又来了。那天的情形我都告诉你了,不是我的真本事!”   “小弟倒不以为然,能把人打倒下来就是本事。小弟以为如果那个牛五为了大哥而吃亏,大哥应该出头一下!”   “干什么?我没事找什么麻烦?”   “这不是找麻烦!我们想要找到一些有本事的人,像这样子茫无头绪地去碰太难了,不如找点事,使大哥出了名,有本事的人就会自己找上来了。”   岳小虎笑道:“那些人找上我可没好事,他们也是想打我一顿来出名的。”   “那也不错呀!能够打败大哥的人,手头必定来得几下子,我们不就是要找人才吗?”   “但这样的朋友我不交,我认为学了武功是行侠仗义,不是打败别人来成名的,像那样的高手,武功再好,我也瞧不起他们。”   叶小龙脸现钦色道:“大哥说得是,大哥是豪杰心胸,小弟太肤浅了!”   岳小虎笑道:“我知道兄弟也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过是用言语来试探我而已,我要是这样的人,你就不会认我这个大哥了!”   说得叶小龙也不好意思了,因为他的确是这种心思。他对岳小虎是十分投机,但岳小虎有些地方表现得又十分粗豪。尤其是打架的时候,出手拼命,毫无名家气度,为了取胜,不择手段不说,下手还很狠,纵不杀死对方,也一定要对方落个残废,无力再求报复,这又不像个英雄所为。所以他各方面地试探,要了解岳小虎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岳小虎人虽粗,却是绝顶聪明,自然知道他的心意,他也不怪叶小龙,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作法是有欠光明和仁恕之道。但是他没有办法,他所受的教育就是如此的。   他的母亲,他的叔叔们都教他,如果跟人动手,最好是一刀杀了对方,否则下手也要狠,绝不给人报复的机会。吃过大亏的敌人报复是最可怕的,他的父亲岳大虎当年就是在刀下一念之仁,饶过了两个绿林同道的性命,一个削了只耳朵,一个砍掉了两只手指,那两人认为奇耻大辱,投身六扇门,设计报复,使岳大虎跌了进去……   岳小虎深记住了这个教训,一时也改不过来。   叶小龙看出了岳小虎多少有点不高兴,陪小心地笑道:“我们也错了!在镖行里找不到真正的英雄的,我们上天桥去!”   岳小虎也起劲了,他早就听说天桥百艺杂陈,卧虎藏龙,那是江湖人的圈子,而且是一批真正江湖人活动的地方,因此也笑道:“我早就想去了,可是不知道地方,你又不带路!”   叶小龙道:“人在京师,八大胡同和天桥是必去之地,只是咱们的时间不多,慢慢地去也不迟!”   岳小虎的脸红了一红,道:“天桥是可以一去的,八大胡同却可以免了,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叶小龙笑道:“八大胡同是销金窟,但是不妨去领略一番,那儿可比你们相州地头大多了,姑娘们也出色多了。我们年纪虽然太小,但是要想闯江湖,就得百无禁忌,什么地方都得去,什么事都得经历一下。”   岳小虎对八大胡同兴趣并不太高,但是听叶小龙一说,心中也不反对,他认为人是什么场合都该去历练一下。再者,他也的确想去看看,八大胡同跟他母亲经营的天香院有些什么不同。   两个人先到客栈里,换了件素净点的衣服,要逛天桥,不能穿得太漂亮,否则很容易招来麻烦。那个地方的坏人多,专爱欺生,尤其是一些青皮混混,总想从外来的凯子们身上弄些油水。   叶小龙的门道很稳,不想一去就惹是非,所以提议换衣服。岳小虎也深以为然,他是生性使然,喜欢穿得随便一点,因为他最怕别人叫他少爷或公子,连他家里的佣人伙计都对他直呼其名。   连马匹都没骑,雇了一辆车拉了去的。   到了天桥,热闹还刚开始,他们信步逛着,遇着个说书的摊子,岳小虎非要进去听,但那人说的却是全本西厢记。一个大男人,硬憋着嗓子学娘们儿说话,岳小虎听得差点没作呕。   虽然叶小龙说不错,他却硬拖着岳小虎出来了,前面又围了一堆人。   两人挤进去一瞧,却原来是设摊子赌钱的,一张长方木案上,放了三口大豌,另外有一颗小木珠,漆成红色,把一口大碗扣住了那粒红木珠子,然后换来换去,旁边的人就下注,只要下对了木珠在那口碗下面,庄家就赔钱,反之就吃了去!   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在一边眼泪汪汪的,他的两百钱都被吃掉了,那是他姐姐叫他出来买头油儿的,钱给输了,他回去交不了差。   旁边的人在一边不但不同情,反而笑那孩子道:“小老虎,你那姐姐几根腊毛,还擦什么头油,切块猪皮往头上抹抹就行了,你们家自己开肉贩子,猪油又不要钱!”   另一个人说了:“你别去招惹白老虎,留神她拿那柄砍肉的大刀子剁了你!”   那人笑道:“她才舍不得拿刀子砍我呢!昨儿晚上她就叫了我一夜的亲哥哥,叫到天亮都没停!”   这孩子生了气,上去伸拳就打那个人,口中还骂道:“你骗了我的钱,还敢糟塌我姐姐,老子揍你这王八蛋!”   那汉子先没在意,挨了一拳,可是第二拳却被他抓住了,而且还沉下脸道:“小老虎,老子在这儿摆摊子可不止一天了,都是赌个规矩,从来也没使骗。”   小老虎叫道:“怎么不使骗,我明明看准了在中间的那口碗下面,我一押钱,珠子就不见了!”   那人哈哈大笑道:“那是你老子手快,掉了边儿了,要是能叫你这小鬼也瞧清楚了,老子有金山银山也不够赔的。这只能怪你眼睛不够亮……”   小老虎叫道:“你赢了我的钱也罢了,干嘛还要糟塌我姐姐?”   那人哈哈大笑道:“老子可没糟塌她,不信你去问问她,昨儿晚上她是不是陪了我一夜?”   旁边的人哈哈大笑起来,小老虎更为愤怒,他的手被抓住了,只有动脚去踢,可是那人却把他的手臂反扭了过来,使他踢不着,口中还轻薄道:“小舅子,你别跟我耍狠,老子要不是瞧在你姐姐的份上,早就一巴掌打得你晕头转向了,滚你的吧!”   他一脚踢在小老虎的屁股上,使他跌出去,嘴唇磕在地上,门牙都掉了,旁边的人又哄然大笑起来。   岳小虎实在瞧不顺眼了,他最恨这种大欺小的人,上去一把抓起那人胸口的衣服,一手就提了起来,他的个子高,力气又大,而且提起来后,左手臂劈劈啪啪一顿巴掌,动作其快无比,等他十几个巴掌打完,把那家伙放下来,那家伙已满口流血,吐出了几枚大牙。   他坐在地上直哼哼,旁边一个汉子道:“朋友!你这是干什么?兄弟们是黑虎陶老大手下的……”   “我不管你们是谁的手下,却看不得你们在这儿设局骗人家小孩子!”   “什么?朋友,我们这儿可规规矩矩的……”   岳小虎冷冷一笑,走上前,把三口大碗都翻了过来。然后拿了珠子亮了一亮,丢进一口碗中,再把三口碗都扣了起来,随便动了一动,举动很慢,大家的眼睛都跟着碗转,他转了两三下,冷笑道:   “谁都看准了珠子在这口碗下面,但你们要是押在这一门上,就输死了!”   他揭开了盖碗,底下果然是空的,叶小龙也十分惊奇地道:“那么珠子究竟在那一个碗下面?”   岳小虎道:“一共才三口碗,都揭开了不就知道了吗!”   叶小龙把另外两口碗都揭开了,却发现底下全是空的,周围一起哗然,有人道:“这不对,他们每次都揭开碗来,珠子不是在空门,就是在下注较小的一口碗下。”   岳小虎道:“这是可以自由控制的!”   他把一口碗轻轻再盖上,再度揭开,果然珠子又在下面了,手法之神奇,令人叹为观止。   岳小虎道:“押这种盖碗宝,只有一个赢的方法,就是每次不要下注太大,而且是押在注子最小的一门上,他们为了吃多赔少,总要拣小的赔出一点。不过也很难说,有时他们多几个自己人,押在一门重注上,他们也会赔的,那是为了让人看了眼红,好钓进大鱼。”   这时那个小老虎已经挤了过来,怒声道:“好!水老鼠,我说你们行骗,你们还不承认,现在被这位大哥指了出来,你们怎么说,快还我两百钱!”   其他几个输了钱的也在闹还钱,岳小虎道:“各位乡亲,这可不能怪人家!你们其实在没下注前,也多少知道其中有诈,只是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总以为自己瞧准了,想赢人家的钱,其实十赌九诈,这些人是靠这混饭吃的,那会让你们赢呢!输的钱只好认了,你们也没当场抓到人家耍手法,只当是学了个乖吧!”   还有三、五个帮闲的汉子在一边,大家看看他们有动手打架的意思,倒是不敢再吵了。

61\ 005

第 五 章     那个汉子见岳小虎揭穿了他们的骗局,而且也亮示了手法,冷笑一声道:“朋友,看你的手法也是大行家,光棍不挡财路,你可得懂点规矩!”   岳小虎冷冷地道:“不错!我也来跟你们讲规矩,赌中不禁骗,但也有四不骗。老而无依不骗、单身女流不骗、小孩子不骗、出家人不骗。你们自己坏了规矩,骗了小孩子,我自然要管!”   那个汉子低下了头,道:“我们事先警告过他了,叫他别入局,他偏不肯听,那可不能怪我们!而且一共才两百钱,他家里卖猪肉,还输得起,给他点教训也好,免得他长大了,把命都输上去。”   岳小虎一笑道:“这倒也说得过去!不过你们既赢了人家的钱,却还要口头轻薄,欺负人家小孩子!”   这时那个挨揍的水老鼠爬了起来,道:“他这小孩子可蛮得很,是他先动手打人的!”   “我都瞧见了。你那样说他的姐姐,他当然要打你,要是我的话,我还要杀了你呢!这可是你自己找的!”   水老鼠道:“他妈的!你是什么玩意儿?要你多管闲事,莫非你跟他姐姐也有一腿?”   才说到这儿,岳小虎冲上去又是一拳,虽是很寻常的一招黑虎偷心,水老鼠可吃不消,身子飞起丈许高,叭的一声摔了下来。他的同伴和几名帮闲的汉子都呼喊着,冲上来要揍人。   岳小虎那在乎这个,拳脚齐飞,将他们打得倒成一团。叶小龙也在一边打冷拳,他的个子小,可是出手却颇有章法,揍人都在要害上。   挨上岳小虎拳头的,还能爬起来,被叶小龙打倒下去的,却一动都不能动了,躺在地下直哼哼!   瞧热闹的人一溜烟的都走开了,赌摊也打垮了,掉在地下的碎银子的铜钱也被人抢走了。   小老虎先前只顾瞧热闹,等到发现有人抢钱时,他忙上去拉住那人道:“喂!这是我的钱!”   那人没办法,只得把那一把钱给了他,小老虎数了一下,却只得一百钱,忙又道:“这儿只有一百钱,还有一百呢?你快还给我!”   可是那家伙也已经溜了,小老虎直骂那家伙没良心。岳小虎倒是笑了,掏了一百钱给他道:“小兄弟,别骂人了,快给你姐姐买头油去吧!”   小老虎迟疑片刻,才接下钱道:“谢谢你!大哥,这一百钱算是我向你借的,下次见面我一定还给你。对了!大哥,你姓什么?”   岳小虎笑道:“你也不必还我了,我给你钱就没想要你还,以后可别再赌钱了。”   小老虎道:“水老鼠的骗局叫大哥给拆散了,以后也不敢再摆摊子了。而且也没人会在这儿赌了。对了!大哥,他们都是黑虎陶宏的手下,吃了你的大亏,一定会找你报复的,你还是快躲吧!”   岳小虎急道:“我不怕他,若是他们还敢来纠缠不清,我就再打他们一顿!”   小老虎急道:“不行!他们人很多,而且黑虎陶宏也很厉害。长辛店那些保镖的,都不敢惹黑虎陶宏。”   岳小虎哦了一声道:“他有这么厉害吗?”   小老虎道:“是真的!上个月,有两个镖头在这儿跟陶宏起了冲突,还动上了刀子,可是没两天,他们又找人说和了,还摆酒向陶宏陪罪。”   岳小虎一笑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人家犯不着跟陶宏结怨,我却不怕他们。倒是小兄弟,你得小心点!今天的事是为你而引起的,他们会找你麻烦!”   小老虎道:“我也不怕!黑虎不敢惹我姐姐,他到我家的店里来买肉,对我姐姐不规矩,我姐姐就敢打他的嘴巴。而且还要拿刀子砍他,他也不敢还手,人家都笑他说黑虎遇上白虎就遭殃,他也没辩白……”   岳小虎道:“你姐姐会武功吗?”   小老虎摇头道:“我姐姐会不会武功不知道。不过她的力气很大,可以举起三、四百斤的石担,人家都叫她母老虎,天桥的人都知道。”   叶小龙笑道:“你姐姐怎么叫白虎呢?”   小老虎红了脸道:“那是一些无聊人起哄乱叫的,我家姓白,我姐姐小名儿叫虎妞,他们凑在一块儿叫了!”   岳小虎笑道:“我看人家是未必怕你姐姐吧!否则那个水老鼠怎么敢乱糟塌她呢?”   小老虎道:“他只是背着人说,当了我姐姐的面,他就不敢胡说八道了。而且我们不同,我们是老天桥了,周围的诸亲好友都有个照应,他们不敢太欺负人,否则大家会联合起来跟他们作对的。你们却不行,你们是外来的!”   “外来的人在天桥就要受欺负了?”   “这倒不是。在天桥欺人的只是黑虎那帮人,但他们只敢欺负外来人,对在天桥落地生根的人,他们还是不敢太过份的!不过外地人在此地受欺负,我们也不太管。”   岳小虎冷笑道:“你们倒是一步都不肯多走!”   小老虎低了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怕事,但是没办法!我年纪小,打不过黑虎那帮人,反而常受他们打……”   “对啊!你说黑虎他们对你们本地人不敢欺负,可是他们就敢打你?”   “那是我先动的手!本地人只有在无故受欺时,才会出头自卫,对外来的事就不太管了!”   岳小虎道:“好了!我总算对天桥的人有个了解了,你快回去吧!记得把脸洗洗干净,别叫你姐姐知道你又打架惹祸了!”   小老虎还待说话,胆是看见岳小虎不太爱听,遂噘着嘴拿了两百钱跑了!那几个打架挨揍的汉子也都由同伴扶着,哼哼哈哈地走了。   叶小龙却高兴地道:“痛快!痛快!上次对廖铁头我只远远的拿弹弓招呼,不像今天用拳头揍人过瘾!”   岳小虎却道:“兄弟,你打人的手法太阴了,那容易打死人的,落拳都在致命之处上。”   叶小龙笑道:“大哥,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呢?落拳太猛,每一拳都用足了力气,就是打在不致命的部位上,也能要人命的。”   岳小虎想想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是收手不住,若是我出拳不猛,速度就不够快,打不到人,自己就要挨打了。”   “我也是一样,我的力气不够猛,若是打在平常的部位上,人家根本不在乎,反过来也是我遭殃了。所以我们大哥别说二哥,大家都差不多!”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阵岳小虎才道:“既然我们出拳都有毛病,为了避免打死人,以后只有一个办法,以后要打人,就找那些该死的人打!可是那些才是该死的人呢?”   “就是刚才的那些人,他们在这儿是骗不到大的真正凯子的,只能骗骗那些乡巴佬和老弱妇孺。他们还聚了一堆人,骗不了就要动手打人抢人,最是该死不过!”   岳小虎高兴地道:“对!打得对。这么一说,我们今天还是打对了!”   “自然是打对了。只是打得还不过瘾,像那个水老鼠,只是一些小喽罗,要打就找大老鼠打!”   岳小虎道:“大老鼠自然是那个什么黑虎陶宏了。听他那种横行的情形,我的确想打他一顿,可是找不到他!”   叶小龙笑道:“不必去找他,他会来找我们的。我们打了他的人,而且不立刻躲开,还在天桥逛,他若是不找我们捞回面子,今后就不能混了。”   岳小虎点头道:“有道理!我们就继续逛逛吧!”   □□    □□    □□    □□两个人又在天桥一处处地逛下去,天桥的范围很大,全是江湖人,有变戏法的、唱大鼓的、说相声的、耍猴儿跟狗熊的,他们觉得很有意思,每个地方都是留了一下,也都丢了几把铜钱。   叶小龙随时都在注意着,奇怪的是一直有人远远的吊住了他们,而那个黑虎陶宏都没来找他们!   眼看着天色将黑了,各种摊子也都收场了。叶小龙道:“走吧!陶宏是头大老鼠,不敢来找我们了!”   两个人有点扫兴,慢慢地也往北京城的方向行去,还没有走出天桥,忽然一个女孩子冲过来拉住了岳小虎,急急地道:“这位大哥,你是不是救了我弟弟,打了水老鼠一伙人,黑虎陶宏带了一批人在前面要收拾你们呢!”   她说话像连珠炮似的,不但快,而且声音嘹亮,口齿十分清楚。岳小虎见她年纪在二十上下,梳着一撮刘海,一条大辫子,长得挺清秀,只是个儿很高,跟他差不多高矮,于是笑笑道:“姑娘姓白,是小老虎的姐姐?”   “是的!我叫虎妞儿。我那个弟弟真不成材,叫他买点东西,他就跑去赌钱了,而且还叫人给打了,多亏大哥仗义援手!”   叶小龙从她的肋下钻了过来,道:“白大姐,你别瞧我大哥个儿长得高,他才十七岁出头一点,比你小得多吧!”   虎妞儿哦了一声,道:“那真是比我还小三岁呢!小兄弟,你呢?”   “我更小,比我大哥还小一岁。”   不知道他那来这么多闲情,居然跟人家聊岁数了。虎妞道:“黑虎带人要对付你们,所以你们暂时不能回去,上我家去躲躲吧!”   叶小龙道:“我们不在乎。我大哥叫岳小虎,我叫叶小龙,我们哥儿俩年纪虽然不大,可是专爱行侠仗义,专门惩治这些横行地方的凶徒!”   他报出了大名,但是虎妞却像是没听过,使他很泄气。   “我知道你们二位的武功很高。但是黑虎陶宏的人,却个个带着家伙,你们去硬拚犯不上,还是上我家躲躲吧!”   听说对方还带了家伙,岳小虎倒是有点犹豫了,他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也知道自己只是个平凡的人,没练过铁布衫、金钟罩等气功,不能刀枪不入!   他问道:“白大姐,到你家方便吗?”   “方便!我爹娘都没了,只有我跟弟弟两个人!”   “我是问黑虎陶宏不会吵上你家去?”   “他不敢!我们那个大院子里住的全是在天桥卖艺的老师父,个个都有一身好本事。”   叶小龙似乎不太想去,插口道:“白大姐,黑虎陶宏如果存心算计我们,迟早都会找上来的,我们可不能一直躲在你家里”   “那当然不必!我隔屋有位李老爷子,早年是有名的镖客,手上一对金钩十分了得,他是我干爹,今儿不在家,出门看一个远来的朋友去了。等他回来,我请他送你们走,陶宏就不敢惹你们了。”   叶小龙道:“金钩李三爷原来躲在天桥?”   “是啊!李爷爷是叫李三,小兄弟认识?”   “我不认识他,可认识他兄弟白马李七叔!”   “好极了!李七爷常来看他哥哥,我们也挺熟,有了这层关系,李老爷子更不能瞧你们受人欺负了。走!走!上我家去吧!就在前面不远。”   她拉着岳小虎的手,不由分说,硬拖着走了。力气还挺大,岳小虎虽然有点勉强,但毕竟不好意思挣扎。叶小龙摇摇头,也只好跟着走了。   来到一所大杂院里,人倒是不少,院子里堆着卖艺的刀枪棍棒,还有耍把戏的狗熊也拴在一边儿。   有几个中年妇人在院子里生火做饭。看见虎妞儿牵着个小伙子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都感到十分诧然。   虎妞儿却十分自然,一面跟他们打招呼,一面拖着岳小虎来到她们的屋子里。她们在大杂院里占了四合院儿的一面,居然列一排四间房,正中是堂屋,收拾得倒是很干净,堂屋的正中挂着岳飞的还我河山四字单书横条。   而且还挂着岳武穆像,着盔甲,披紫蟒袍,按剑而坐,更令人觉得威武肃穆。   岳小虎恭恭敬敬地在中堂前叩了三个头。   虎妞儿道:“这是先父写的字,我可瞧不明白,岳兄弟干嘛要这么恭敬?”   叶小龙道:“武穆爷是岳大哥先人远祖!”   虎妞儿又啊了一声道:“那就更不得了了,我们这儿的人,对岳爷爷可是尊敬得很,尤其是李老爷子,每逢初一、十五,他都在这字前烧炷香,你看还有香炉呢!这可不是我胡诌的!”   倒是岳小虎有点不好意思道:“我是相州岳家村人士,岳爷爷是我们同一村的没错!但是第几代上搭上亲就说不上了……”   虎妞儿道:“那也错不了,几百年了,谁还记得几十代的老祖宗去,反正都是岳家村,同一所祠堂,神主牌上岳老爷挂了名,他就是老祖宗!”   叶小龙笑道:“大哥,你瞧!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吧!你真不错,有这么一位到处受人尊敬的老祖宗,那可是花了钱都买不到的!”   岳小虎也高兴了,对叶小龙道:“兄弟,那天你也给我写几张字,把岳爷爷的满江红啦、小重山啦都写上,我也拿回家供起来!”   “我的字还能写中堂啊?”   “我听刘大叔说你的字不差于当下的名家,他说好一定是好的!”   叶小龙笑道:“我倒不是客气谦虚!我的字下过苦功,倒还过得去。但是要写岳爷爷的中堂,你还是请求这位李老爷子吧!他的字铁笔银钩、气势万钧,却又有满腔的热血悲愤,正好把岳爷爷的情烘托无遗。我的字只能给人写写扇面等游戏文字!”   虎妞儿道:“我干爹不常给人写字,过年的时候,除了我们自家的春联,隔壁邻居来央他写一幅他都不肯。但是为岳爷爷的后人,他一定肯写……”   说着又大声叫小老虎,叫了几声,小老虎才从外面进来,笑着道:“二位大哥都来了!   我去打听消息了,黑虎陶宏带了一批人堵在路口上,听说人到我家来了,气得在那儿直跳脚!”   虎妞儿道:“你还说呢!都是你惹的祸,还不快提水烧开了沏茶去!”   “早就沏好了。你说要去把两位大哥请回来,我就把茶也沏了,风鸭咸鱼都蒸上了,铁锅子里也添上了火。”   虎妞儿这才笑了起来,道:“今儿太阳打西边出了,你这小鬼怎么勤快起来了!”   小老虎道:“今儿是招待我的朋友,你老说我的朋友都是些不三不四的,我也要争气,交两个体面朋友!”   虎妞儿笑道:“你也够资格和人家交朋友?”   小老虎一挺胸道:“怎么不够资格!人家不是上咱们家来了吗?要不是我挨了一顿打,你能把人家请回家吗?”   虎妞儿听了直叹气,但她却告了罪上厨房去了。没多久叫小老虎端上茶来,倒是很香的龙井。   岳小虎无所谓,他喝凉水也能解渴,叶小龙却很讲究,先打开盖子闻了一闻,又小啜一口道:“好茶!是杭州白湖的上好龙井,五钱银子一两,你们喝的茶倒还挺讲究!”   小老虎道:“那是李老爷子喝的茶,他跟我们住在一起,跟我住一间房,可是常常不回家,但每天准回来一趟!他是我爹生前的好朋友,爹死后,他就一直照顾我们姐弟俩!我爹叫白健民。”   叶小龙啊了一声道:“千里独行白健民大侠!”   “叶大哥认识我爹?”   叶小龙神色转为庄敬道:“我不认识!不过常听我师父说起,令尊是北六省第一条好汉……”   小老虎道:“我却不晓得!李老爷子虽然告诉我们爹的名字,却不让我们对人说,别人问的时侯,他也说我爹叫白老二。”   “那也没错!白大侠在神州八侠中排行第二,金钩李排第三。小老虎,原来你们是侠义后人!不过对外你是不能说,还是称他老人家为白老二的好!”   “为什么?我爹以前做过坏事吗?”   “怎么会呢!他是人人景仰的大侠。不过他当年杀死了许多坏人,有很多仇家,知道你们是白大侠的后人,会来找你们报仇!”   小老虎挺挺腰道:“我长大之后,也要学武功,像我爹一样杀坏人。”   “好志气!不过你这样子可不行,没事去赌钱……”   小老虎低下了头道:“以后我不赌了。其实我也没钱赌,姐姐一天只给我五个大钱,只够买串糖葫芦!”   “有钱也不该去赌!”   “我没事干,闲得无聊,我要学武,却没人肯教我!李老爷子说他不能教我,他的武功别成一格,我学了没有用,过两年他得了空,要送我到口外神州牧场去学功夫。”   “不错呀!神州牧场场主万里飘风万天民,轻身功夫卓绝,你的身架子适合练小巧轻灵的功夫,金钩李的武功重于力,你姐姐练着倒合适。”   “难怪他每天背着人教姐姐练双钩,就是不肯教我,我还以为他偏心呢!”   “他不是偏心,是武功路子不同,教了你反而糟塌了你,不过他也该教你一些基本功夫……”   “不能教!干爹说了,万大叔的武学另有门路,年龄不到不能学,最好是从什么都不会开始,明年他十四岁了,就要送他过去了。”   说话的是虎妞儿,她正端了一盘风鸭上来,接上了话。叶小龙忙上去接了下来,虎妞儿笑道:“叶兄弟,你不但能叫出神州八侠的名目,而且知道八侠排行,想必也是圈子里的人了,借问?”   “我师父是,我不是。他老人家行五!”   “原来是李五叔!他老人家……”   “他很好,还在忙着那些事。”   “哦!那么你们这次上京师来……”   “纯为游历,也找点事情做做,但不是老一辈的事,我们既插不上手,也出不上力……”   虎妞儿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我干爹也这么说,他叫我自己找事情做,我一个女孩子家,能做什么呢?”   叶小龙笑道:“我跟大哥准备成立一个龙虎帮,准备召集一些龙虎兄弟姐妹,创一番事业,你的芳名中带一个虎字,也够资格参加龙虎帮了,我们一起闯天下吧!”   虎妞儿一怔道:“就凭我们这三个人去打天下?”   “目前只是三个人,但我们还会慢慢邀集人手的!”   “成立帮令之后又干什么呢?那要很多钱的。若是像黑虎陶宏那样,靠收保护费、地头捐、剥削苦哈哈,我干爹第一个就反对!”   “别说李老爷子反对,我师父也会反对。我们要行侠义之举,可不作兴做这种事,岳大哥有了一个生财计划,我们做买卖赚大钱去。”   “做什么大买卖?”   “那可多了,像东北的人参、皮草啦!口外的牲畜啦!西北的马匹,吉林长白山的木材啦!这些必须要找一批好手来沿途保护,等我们赚下了大钱后,就可以救济贫苦,做善事。   而且我们有了力量,也就可以为那些安份良民尽力,保护他们不受压迫、欺榨!”   虎妞儿脸上发光道:“听起来倒像是可行的主意!”   “本来就可行,只要我们有决心,什么事不可行呢!岳大哥估计他可以一次筹出五万两银子,我找上师父,大概也能给我筹上那么多!”   虎妞儿道:“我可筹不出银子来!”   “有点本钱就够了,用不着每个人都出钱的!白大姐如果能请得动你干爹李老爷子,在开始时给我们一点协助,那比出钱还更好呢!”   “这倒是可以的!”   叶小龙道:“现在的问题主要是在人,我们计划中跑一趟江南,把江南四公子,龙虎八剑客全拉入帮。”   “人家可全是知名人物,肯入帮吗?”   “我们的名气也不小了,在相州,岳大哥就把金刀镇汝州给打了。在邯郸,咱们两人又挑了廖铁头的堂口。若是在京师,再打了黑虎陶宏……”   “什么,你们是专为打黑虎陶宏来的?”   “那倒不是!我们只是知道每个地方,都有这样的一个恶霸强梁,我们就专找这种人麻烦,造成我们的名气。因为这种人残害善良,本就应该除掉,而我们也必须创下不大不小的名声之后,才有人会看得起我们,加入我们!”   虎妞儿一叹道:“要对付黑虎陶宏却没有那么简单!天桥有许多隐名异人,身负奇技,却也忍受着他们的欺负!”   “为什么呢?”   “我也不清楚!或许他们有着无法明说的理由,不愿意让人家知道他们吧!”   叶小龙道:“对!像你干爹李老爷子,我相信凭他的身手,除掉黑虎陶宏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偏偏不肯伸手,当然是为了有所顾忌,不过我们可没有这种顾忌,所以我们要打这头大老鼠!”   虎妞儿道:“这头大老鼠也的确不好打,有好几个成名的人物都栽在他的手中。”   岳小虎对前面的话插不上口,他对外面的世界懂得不多,他发现不但叶小龙的生活圈子比他广得多,连在天桥卖卤猪肉的虎妞儿也比他懂得多。但是提到打架,他就行了,笑着道:   “知名人物栽在他手中,我们却不会输给他。一次打不过就逃,下次看准了再来,他无非是仗着人多,总有落单的时候,他一落单,我们就揍他半死!”   这完全是流氓的作风,但岳小虎说来却十分自然。虎妞儿怔了一怔宁道:“岳兄弟,这样子打了人可成不了名,也不像是个英雄了!”   岳小虎道:“我倒不在乎!我只做应该做的事,打该打的人,成不成名都没关系,我也不为成名而打人,只要那家伙该打,能成名要打,不能成名也不能放弃不打。而且我认为我们的目的在做事,不是在逞英雄。打倒别人绝不是英雄,像我家老祖宗岳武穆老爷爷,他绝不是靠打人而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的!”   叶小龙和虎妞儿看着他,目中都发出了光采。他们发现这个大孩子的思想胸襟,远比他们高超!   风鸭、咸鱼、腊肉,再加上虎妞儿自家卖的卤猪头、猪舌头、猪肝、大肠等,满满的摆了一桌子,却只有四个人,坐下来吃着喝着。他们家只有二锅头,酒既凶且呛,但是叶小龙和岳小虎都很能喝。   虎妞儿用个小茶壶相陪,小老虎则被管住不准喝,撅着嘴很不高兴。   吃得正高兴,忽然外面有人叫道:“屋里那两个兔崽子,你们滚出来!陶大爷找你们算帐来了。”   虎妞儿脸色一变道:“黑虎陶宏的胆子不小,居然敢找到这儿来了!你们别理他,我出去跟他理论去!”   岳小虎却道:“不!白大姐,我正要找他,他送上门来更好,我可不能让人骂我兔崽子!”   虎妞儿急道:“他是条疯狗,你理他呢!”   岳小虎沉声道:“疯狗就更不能让他乱咬人!”   他冲向了门外,顺手在门口捞了根闩门的杠子,他是使枪的,这根杠子的长短倒差不多,虽然轻了些、粗了些,但总比空手强。   虎妞儿怕他吃亏,忙在屋角取了一对钢钩,也跟着出去,面对着一个黑汉子怒叫道:   “陶宏,你要干吗?”   陶宏带了十几个汉子,有的拿了刀、有的拿着棍子,他看见了虎妞儿,倒是退了一步道:   “虎妞儿,没你的事,我是来找另外两个兔崽子!”   他的手一指岳小虎道:“小王八蛋!你叫什么名字?你真是吃了狼心豹子胆了,居然改跟陶老子过不去?”   岳小虎的门杠子是藏在身后,贴在肋下,这时太阳已落了山,天色微黑,看不太真切。   而岳小虎要打人时,向来是出手就干,二话不说的!   他突地一杠子戳了出去,用的是枪招毒蛇出洞。   陶宏也没想到这个小子说干就干,想躲已来不及了,胸前已挨了一下,门杠的头是平的,但岳小虎的一戳之力太强,将他捣退了五、六步,一屁股坐了下来。岳小虎根本不给他有喘息的余地,抢上去又是一杠子下砸。   他看得很准,下手更狠,这一杠子是砸向陶宏的双腿,又是嗷的一声,陶宏痛得厉声大吼,身子翻倒下来,乱滚乱吼,他也想站起来,可是腿无法使劲,那一砸大概把他的腿骨砸断了。   陶宏的那些手下见他们老大挨了打,发吼一声,举着兵刃都围了上来。   岳小虎也不在乎,双手抡起门杠,迎着那些打手们挥去,力大劲猛,那些汉子们反而被他给打得直退。   有几个拿着兵刃的要过来杀岳小虎,虎妞儿怕他受伤,飞舞着双钩,替他挡住了那些人。   这位大妞儿不但个儿高、劲儿足,而且那一对钢钩也着实厉害!不一会儿,已经杀伤了两三个人了。   但她还是没有岳小虎狠,这位小爷一动上手,就不知道什么叫仁慈和客气,每一杠子下来,都是着着实实的!挨上了不是断腿,就是断胳臂。   但真正厉害的还是叶小龙,他没出来,在屋子里隔着窗口,铮铮地发出了他的连珠弹。   不是打人的腮帮子,就是打人的鼻梁,这两个地方挨上一弹子不会送命,却能叫人痛澈心扉。   他打倒一个,岳小虎则立刻补上一杠子,不到多久工夫,地上躺下了一大堆的人。只剩两个家伙瞧着情势不对,转身要逃,屋中的叶小龙叫道:“大哥!有人要溜了。”   “铮”的一声,一个家伙腿弯上中了一弹,屈膝跪下了,岳小虎冷笑道:“你跪下也不行!”   噗!又是一杠子横敲,那家伙痛叫着滚倒在地,另一个家伙吓呆了,高举双手,表示投降了。但岳小虎却不管这一套,一门杠子砸在手关节上,硬生生将一只手掌给切了下来,因为岳小虎是斜着劈下,用尖锐的地方着肉,加上他的劲道,其利如刃。   瞧着他的狠劲儿,每个人都怔住了。虎妞儿的手中双钩还是真正的武器,但她手下颇有分寸,最多削掉人的一片皮肉而已。她看见岳小虎提着门杠,还在找人打,忙上前拉着他道:   “好了!兄弟,你下手太狠了!”   岳小虎道:“我就是要狠,对这些痞子我太了解了,他们是天生的坏坯子,我饶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改过自新的,还是会继续为非作歹去害人,所以我干脆狠一点,废了他们,断了他们为恶之途,今后他们只会担心别人来报复他们,无力再害人了!”   虎妞儿道:“可是你把怨结得深了!”   “怨已经结了,我今天若是好好地放他们过去,他们就会不恨我了吗?”   虎妞儿不说话了,她大概也知道,要这批人改过向善是不太可能的。因为他们生性已定了型,做惯了吸血虫,靠着剥削欺压别人而活下去的!没有了黑虎陶宏,他们会投入另一个强有力的恶人手下,继续为恶,爪牙就是爪牙,唯一的办法就是采用岳小虎的霹雳手段,剪爪拔牙,使他们无力再为恶。   地下一片呻吟声,黑虎陶宏还在哼哼地道:“好小子,你狠!陶大爷不会轻饶了你的!”   岳小虎上去又是一个嘴巴,厉声道:“陶宏,你再冒出一句狠话,我就宰了你!”   陶宏被打倒在地,狠劲儿却不减,吐出一口血水,骂道:“你有种就宰了老子!”岳小虎唰的一声,掏出了匕首,一刀刺了过去,虎妞儿大惊叫道:“兄弟,不能杀人!”   但是岳小虎那一刀只割下了一只耳朵,冷笑道:“我才不会为他去打人命官司!陶宏,你有种再发狠,少爷就慢慢消遣你,割了耳朵割鼻子,然后挖你的眼睛!”   黑虎陶宏一身是伤,断了肋骨又断了腿,再割掉一只耳朵,倒不会增加多少痛苦。但岳小虎的狠劲却震住了他,居然不敢再开口了。   岳小虎朝满地残伤的人沉声道:“你们能爬的爬、能滚的滚,我从一数到十,要是还有人留在这院子里,我就一个个的侍候,挖掉你们的眼珠子,再找人抬你们出去!”   没有人以为他是吓人,虽然他还没开始数,但是大家都拚命地往外爬,有两个断了胳臂的人,赶紧上前扶起了陶宏,将他架了出去。   叶小龙拍着手出来笑道:“厉害!厉害!大哥,你真行!人家把黑虎陶宏吹得多了不起,你却一棍子就把他打得趴下了!”   虎妞儿却皱眉头道:“陶宏是有几下子真功夫的!前个月神拳方子超跟他起了冲突,被他打得当场吐血受伤。方子超是少林门下,拳掌都臻上乘,都打不过陶宏,但他连岳兄弟的一招都接不下!”   岳小虎笑道:“他若接下我那一招,我就扔下棍子,赶紧拔腿开溜,我学过一些功夫,可无法跟一些真功夫过手的。我能打倒他,是因为他根本瞧不起我,不防备我!”   虎妞儿道:“但是陶宏是真练过的!方子超也打了他几拳,他都硬挨了。”   “那是他先运了气,我出手就是不等他运气,要揍一个人,最好先别给人有准备的机会,然后出手要凶、要狠,打倒了对方,还要接二连三,不让人有还手的机会!”   虎妞儿听得张大了嘴道:“岳兄弟,这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自己研究出来的。我既不肯下苦功练武,却又生了这么一付不肯低头服人的性子,就只有自创一套打架的方式。我用来打倒金刀镇汝州马大雄,发现还真有用,今天又拿来对付黑虎陶宏,还是有用。”   他们又进去喝酒吃肉去了,又笑又聊的,倒是十分热闹,路上没人拦他们了。但是天黑了也雇不到车子,他们干脆住下了,在堂屋里打了两个地铺。

61\ 006

第 六 章     第二天一早,虎妞儿的干爹金钩李三回来了,同来的居然还有刘瞎子,原来他们也是朋友,李三昨儿就是陪刘瞎子聊了一夜才没回来。   虎妞儿为他们引见了,还介绍叶小龙道:“干爹,这位叶兄弟是李五叔的徒弟!”   李三道:“我知道!我听刘老弟说了。虎妞儿,来见见刘叔叔,他叫刘知远,也是你爹的兄弟!”   叶小龙叫道:“刘大叔,原来你就是神算子刘知远呀!倒是瞒得我好紧!”   岳小虎诧然问道:“刘大叔以前是个很有名的人吗?”   叶小龙道:“是的!他和白大姐的尊人,还有李老爷子兄弟俩,还有我……师父,一共是八个人,做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刘瞎子感叹地道:“那些话最好别提了,提了不但没有好处,反而会给你们带来灾祸。   我因为受了内伤,一身功力早散,现在只是个算命的瞎子!”   叶小龙道:“干嘛呢!神州八侠虽已有四位物故,但是我知道其他的人似是在从事匡复的努力……”   刘瞎子愤慨地道:“我们不再从事那种虚无的努力了,那个朝代已经亡了,也应该就亡了!”   叶小龙笑道:“您又在钻牛角尖了,匡复大业不是去光复前明,那个朝代在未亡之前就已开始腐败了,没有再去光复它的价值。我说的光复大业是指我华夏江山,不能久沦于异族之手,必须把大汉的河山光复。”   刘瞎子道:“话虽不错!但今非其时,清廷气焰正盛,那些义师们大业未成,就已忙着争权夺势,完全地变了质,所以我们都已放弃了那个希望。”   叶小龙道:“但还是有很多其他的事可做的,像联络有心人士,从事唤醒国魂的努力,寄望于未来的时机……”   刘瞎子道:“我知道!几位老友还在尽这个努力,你师父干得尤其有成就,但这些工作我却不能做了。我当年闹的事情太大,几个生死仇家现在都身居要职,拚命还在找我呢!我只有隐姓埋名,乔装易容躲起来。”   叶小龙道:“算了!这是你们老一辈的事,我们既插不上手,也帮不上忙,所以我也不问了!”   “小龙,这是为了你们好,也为了大家好,以前都是因为前后师徒父子相承,被人盯上了,一拉就是一大串,所以我们饱受教训,痛定思痛,决心不把下一代拖进去,免得受牵连太广。”   叶小龙道:“可是我们也不想闲着,决心找点事情做做。大哥跟我们准备成立一个龙虎帮。”   刘瞎子笑了起来,道:“你们这不是胡闹吗?成立一个帮会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只要有决心,天下无难事!”   “你们有多少人?”   “本来是大哥跟我,现在又加上了白大姐。”   他把计划又说了一遍,李三倒是颇为热心地道:“这个计划不错,既可聚集人手,又能广事生财,而且这也是一条正确的发财路子。”   刘瞎子道:“这些路子都已经有人在干了,这等于是从饿狗嘴边去抢肉吃!”   李三笑道:“但这些年轻人是龙是虎,他们一出来,就不让恶狗当道了,大家各凭本事做生意。”   “人家是独占的生意,肯让他们插一脚吗?”   “那当然是不肯的!这就要靠实力了。小龙,办法是不错,只是你们三个人的力量还不够!”   “我们准备到江南去,邀集江南四公子、龙虎八剑客,声势就够了。”   李三点头道:“不错!江南四公子、龙虎八剑客,都是青年一代的俊彦,他们肯加入吗?”   “动之以诚,感之以情,应该是可以的!”   李三道:“你问过你师父没有?”   “我还没详细地谈过,只说准备跟大哥去创一番局面。师父就提供了我一纸名单,就是那十二个人,说如果能邀集到这一批年轻好手,合起来倒是颇有作为!”   李三拈着胡子笑道:“你师父看人是不会错!既然这些人是他推荐的,大概总还有点希望!”   叶小龙道:“我们只有一片热诚与一股冲劲,真正要做起来,还是少不了要老一辈的帮忙的!”   李三笑道:“我能帮的忙有限,最多你们将来买卖做起来时,我可以凭个老面子,替你们搭搭线、铺铺路。”   叶小龙道:“这就够了!我们也不敢麻烦老一辈的太多,但是刘大叔可要多辛苦一下,帮我们策划……”   刘瞎子忙道:“我什么都不懂!”   叶小龙道:“大叔太客气了!神算子算无遗策。当年那么庞大的计划,都是您一个人的腹内乾坤,现在不过成立一个小小的帮派,您是游刃有余的!”   “我没时间!”   “我们不占您的时间,反正这半年,您的计划中也是伴着大哥到处走动,顺便拨点功夫替我们想想就是。”   “我有我的事!”   “您的事只是去找老朋友聊聊天,其实您去不去都没关系,那些话聊来聊去都没个结果的,事情要起而行,而不是坐而谈的,谈得越多,做得越少!”   李三哈哈大笑道:“老八!这下子倒真的被这小子说着了。这些年来,我们几个老的都是说的多做的少!趁着他们这股年轻人的豪情,你就辛苦一点跟着他们去动动脑筋吧!”   刘瞎子道:“我还是认为这个计划荒唐,就凭我带着三个家伙去创天下?”   叶小龙道:“加上江南四公子和龙虎八剑客,就是七龙八虎了,难道还不够有一番作为吗?”   “你师父只说那些人可以有一番表现,却并没有说他们一定肯入伙,我知道他们全是心高气傲的不肯落于人下。”   叶小龙道:“您又弄错了!我们只是去邀人合作,并不是去招人入伙!”   “这有什么差别?”   “自然有了。邀人合作,大家都是主,招人入伙,则是自己当老板!”   “一大群人在一起,总有个领头儿的!”   叶小龙道:“那当然!等大家聚齐了,我们自会推出一个最合适的领导人出来的,这些事不用您费心,我们自己会处理的。”   刘瞎子道:“好!好吧!我不管那些,邀人的事我也出不上力。不过你们这个到处闯祸的性情,我可招架不住!”   “我们也不能贸然地去找人合作,至少自己也要有点本钱,闯点名气出来!”   “可是闯名气也得找准对象才行呀!你们打了这个黑虎陶宏,那是捅马蜂窝。”   岳小虎道:“黑虎陶宏有什么了不起?”   刘瞎子一叹道:“天桥这地方卧虎藏龙,不知有多少隐名的武林奇士避迹其间,怎么会让一头大老鼠横行欺凌的?黑虎陶宏不可怕,可怕的是他的靠山!”   “他的靠山是什么?”   “是侍卫营和查缉营!”   叶小龙道:“怎么,他是官方的人?”   “他是两个营的线民头目,所以大家才忍气吞声!”   叶小龙皱起了皱头,但岳小虎却不在乎,他也不知道侍卫营和查缉营是什么衙门,昂然道:“我不管他有什么后台,只知道他该打就得打!那怕他是皇帝老子,他横行不法我就敢揍他!”   刘瞎子叹着气道:“唉!你这说的是孩子话!”   李三却道:“不!老八,这不是孩子话,是吾辈江湖人应有的豪气。义所当为,毅然而为,本不应该有什么顾忌的!江湖气节,可贵的就在不畏强权,一件该做的事,即使是斧钺加身,也不会有所退缩。我们都被环境磨得少了豪情,我倒是很欣赏这小伙子!”   刘瞎子道:“我也很欣赏他,所以我才会陪他出来照顾他一下,免得他瞎闯祸!”   李三道:“假如你把他的意气磨尽,像一般人一样,也许能使他活得久一点,但是也毁了他,因为他将庸庸碌碌一生……”   刘瞎子没说话了。   李三却又道:“以前我们就是顾忌太多,对一些人的限制太多,才把一大片钢铁般的事业给弄垮了。因此,我给你一个忠告,年轻人要做什么,我们只判断那件事该不该做,绝不要去干扰他能不能做……”   刘瞎子道:“老哥,别谈得那么多,眼前就是一道大难关,黑虎陶宏折了双腿,他手下的十来名爪牙个个成了残废,那两个衙门会罢休吗?”   李三想想道:“这次的事情还好,因为是江湖私斗造成的!那两个地方不便明着出面,避避风头就行了。他们不是要到江南去吗?你带着他们走,我送小老虎上热河学武去。”   “躲得掉吗?”   “应该是没问题!查缉营跟侍卫营是衙门,他们管的是公事,不会为私怨为谁出力报仇的。而且他们也最现实,黑虎陶宏没多大利用价值了,他们更不会起劲。小虎他们不是,那两处为了面子,说不定还会虚应一下故事,人离开就没事了。”   “你能看得准?”   “当然能。我在天桥住了十来年了,到底也交了些朋友,这次是陶宏自己不对,必要时我还能拉上几个人找他们说话去。我们这些过了气的江湖人说话虽然力量不大,但是小事情上,他们多少还会含糊一下的!”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明天就走吧!”   叶小龙叹了口气道:“才来没几天,又要走了!我还说要陪大哥去逛逛八大胡同呢!”   虎妞儿白了他一眼,刘瞎子却笑道:“小龙,跟叶老哥我虽然没有深交,但是我们却也是互相敬重的朋友,你周岁的时候,我还去吃过酒!”   叶小龙红了脸道:“是刘大叔,我不是一直都对您十分尊敬的吗?”   刘瞎子道:“但是你太胡闹,我还是可以打你屁股的,那有小孩子往那个地方跑的!”   叶小龙道:“我自己才不要去呢!我是陪大哥去见识一下,他说他们在相州……”   “我知道。他对那种地方并不陌生,而且他并不喜欢那种地方,甚至讨厌那种地方!”   叶小龙眨眨眼睛笑道:“我也知道。但京师的八大胡同毕竟不同于相州,我以为大哥该去见识一下,我们此去江南,江南四公子都是名士,犬马声色在所难免,那些场合是必须要去的,去了就不能小里小气地叫人瞧不起!”   刘瞎子居然笑道:“你倒是真会说话!而且你这孩子也怪,世上像你这样的人少有,你既然很喜欢小虎,却又鼓励他往这种地方跑!”   叶小龙道:“我希望大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自然却扩大他的心胸见闻。温柔乡中,最容易迷失豪情,我要他先去经历一番。”   “你这个大哥不同,他从小就经历够了。”   “那时候他还小,不懂温柔!”   “你以为他现在就懂了?”   “现在他就是不懂,也该学着懂了!刘大叔,您该明白,我反正不是为自己!”   刘瞎子笑道:“好!好!我说不过你。不过八大胡同不必去了,最大的温柔乡在江南不在京师。你们到了扬州、苏州,及金陵的秦淮河,处处风情皆胜此间!”   “刘大叔,您怎么知道的?”   “我……自然都去过,老夫平生游四海,什么样的场合我没经过,要叫我来批评一句,这些地方也平常,只要有银子,何处买不到温柔?”   叶小龙笑道:“刘大叔,凭您这种批评,您实在还嫩得很,不够资格谈温柔,有些风情是不用钱去买的,有些人不花半分银子,却也能处处留下相思债。”   刘瞎子笑道:“那不会是小虎这种人!”   叶小龙道:“那是您根本不了解女人,不知道女人所喜欢的是什么样的男人。像大哥这样子的男子汉,最容易赢得女孩子的好感了。”   刘瞎子道:“好!那我就问问虎丫头。虎妞儿,你看小虎怎么样?”   虎妞儿道:“很好!急公好义、正直公平、不畏强权、有为有守!”   “你喜不喜欢他?”   “我看他像兄弟一样,当然喜欢了。”   “行!那这次到江南,你多照顾他一点,这小子是少爷出身,除了会花钱之外,身边的事什么都不会,前一段日子内衣裤都是我帮他洗的!”   虎妞儿道:“那没问题!大叔跟龙兄弟的衣服都交给我好了。”   叶小龙忙道:“我不要,我懂得照顾自己。”   刘瞎子道:“可是你却不会照顾别人,而我们这位岳大少爷却是需要人照顾的!”   叶小龙居然笑道:“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我力邀白大姐加入我们的龙虎行列!”   刘瞎子居然也笑道:“难得!难得!”   难得什么?这件事本来也没有什么不得了的,可是叶小龙竟有点不好意思。虎妞儿因为听说要她照顾岳小虎,似乎很高兴,不去探索内情了。倒是岳小虎儍呼呼地道:“其实我也不要人照顾什么,衣服可以学着洗!”   叶小龙道:“你洗得干净吗?还有衣服破了得有人补!”   岳小虎道:“破了换新的,我从来也没穿补过的衣服。”   叶小龙道:“若是破了洞自然不能穿了,我们要组成的是龙虎帮,可不是花子门,用不着那么寒酸。可是掉了个扣子,裂了条线缝,总也不能丢了又换新的吧!”   “这些事情找个穷婆子缝就行了!”   “那穷婆子不能一直跟着你,我们也不能带着穷婆子走。龙虎八剑客中有三个是女的,大哥最好在白大姐这儿学学跟女孩子相处。”   岳小虎最怕讲道理,遇上了叶小龙,他就没咒念了,而且他对虎妞儿的加入显然也不反对。   虎妞儿那几手钩法,他是见识过了,的确是受到过真传的。她的天生勇力也令人佩服,最难得的是性格爽朗干脆,不扭扭捏捏,人也长得不难看,有这样一个女伴在行列中,并不是件讨厌的事。   只有一天时间,他们说走就走,白家倒很干脆,酱肉摊子另外找个人开下去,几间老屋托人照顾着,他们再上路的时候,已经是四个人了。   □□    □□    □□    □□在骡马市场为虎妞儿买了匹大红马,配着她女金刚似的身材,骑起来很有样子。他们在天桥打了黑虎陶宏,也使他们颇有点名气,而叶小龙也颇有办法,他师父的那个妙手大圣空空门对传递消息很快,他们慢慢地步下江南。岳小虎的名气已经先传了出去,把在相州打金刀镇汝州、在邯郸打廖天化、在京师打陶宏三件事着意渲染,使得江湖上已经在注意这位少年英雄了。   在路上,他们遇到了两起镖客的挑战,那都是马大雄的徒弟,听说师父栽在一个小孩子的手中,他们感到很没面子,恰好在路上碰见了,他们觉得不能白白放过他。对这种事,叶小龙最起劲,人家上来才一问姓名,他立刻就代岳小虎把大名给报了出去。人家才表示要为马大雄找回过节,他就主动地找人家先挑战了。   到了动手的时候,他却退在一旁大呼小叫,让给岳小虎去应付了。   岳小虎的那一杆银枪在招式上很平常,可是他的兵器很怪,劲力大、反应快,一上来就把对方弄得眼光撩乱,差一点的自然被他打下来,高明一点的有虎妞儿的一对护手钩帮忙,专门锁对方的兵器,然后岳小虎抽空一枪,把对方扎个挂彩带伤而退。论本事,还是虎妞儿强一点,可是虎妞儿不会跟岳小虎争名的,所以造成岳小虎的名气越来越大。   但岳小虎最占便宜的地方还是他年轻,有几个成了名的好手原是想教训一下这个后起的少年的,但是看了他的年岁形貌后,他们都裹足不前了。   岳小虎的个儿大,一张娃娃脸上稚气未脱,看起来就是未成熟的孩子,所以人家瞧瞧就退走了。胜了他,只不过打赢了一个小孩子,没什么光彩的!输给了他,那可就丢人大了。   因此,他一路行来,叫足了字号,居然很少有人来找麻烦,益发造成他喧赫的盛名了。他未到扬州,名已先到了。   到达扬州时,正是暮春三月。   暮春三月,正是江南莺飞草长的季节,触目一片锦绣,使这大孩子确实开了眼界,他也才知道江南有多美丽。但他们到扬州不是来玩的,他们是来结交银剑公子吴人龙和神龙女剑客楚小月。   这是江都地面上的两条龙。   银剑公子吴人龙今年二十四岁,祖是世代的大盐商,家财亿万,他为人慷慨好交,座上客常满,他的家中有一所别庄,叫香雪园,园广数十亩,在扬州城郊,园中楼阁玲珑,画栏雕栋,极尽豪华之能事。   他又请了名家设计,把园中布置得巧夺天工,美不胜收,然后就以这个地方作为他会客的宾舍。   只要是武林中的朋友,不管认不认识,有没有交情,都可以住进去。有专人侍候,三餐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供应无缺。想吃什么,只要说得出名目,吩咐仆人一声,无不立即奉上。   吴人龙自己更是谦虚,待人热诚,每天不管多忙,都要到园里来打个招呼,礼貌上十分周到,而他只要一得闲,也一定是到园中来跟这些武林朋友谈武论剑,遇到名家,更是恭敬请益,他的银剑就是这样练成的。   据一般人大约的估计,吴人龙的剑艺之精,可以排名在天下第十名高手之内。岳小虎来到之后,却没有住进香雪园,只是住进了客栈。逛了两天之后,第三天一大早,他打听到吴人龙当晚就歇在香雪园中,所以备了一份名帖,上门投帖。   门上接得的人自然是八面玲珑的人物了,看见岳小虎的帖子后,十分恭敬地道:“原来是岳少侠,欢迎!欢迎!小的立刻吩咐接待人员清理宾舍!四位是喜欢清静一点的地方呢?   还是要热闹一点的地方?”   岳小虎淡淡地道:“我们不是来找地方住的!”   门上的陪笑道:“岳少侠的英名远播,侠行传闻,我家公子十分倾慕,难得侠驾光临,说什么也不能让侠驾住到客栈去的!”   叶小龙道:“我们可不是上门做客人的!我岳大哥听说吴公子银剑无敌,登门请求较技的!”   这倒是很少有的事!银剑公子盛名无虚,但是从没有人来要求较量,只有他主动地向人求教切磋一下。   不过门上的人究竟奇情通达,立刻堆上笑脸道:“那就请上厅中稍坐歇息一下,少时我家公子必定亲来侯教!”   叶小龙道:“这倒不必了!我们就住在城中泰顺客栈,什么时候贵上有空,派人来通知一声就行了。”   说完回头拉着岳小虎就走了。   岳小虎莫名其妙地道:“兄弟,我们不是说好要去较量一下的吗?怎么没见到人就走了呢?”   叶小龙道:“大哥也不是个无名无姓的人,登门投帖,已经给了他面子了,就算我们事先没打个招呼,但他们门上的人至少也该把帖子投进去再说,就凭一个看门的叫我们进去,我们就进去,不是太不顾身份了!”   岳小虎道:“我不知道还有这些讲究!”   叶小龙道:“大哥是个不搭架子的人,也许不习惯这一套。可是吴人龙就吃这一套,他知道自己有钱,本人也很谦和。可是谁要是开始时对他太客气,他就认为那人向他的钱低了头,对人就不太重视了。”   岳小虎道:“用这个方法来分别人不会有错吗?”   叶小龙道:“用来对付一般的江湖人倒是不会错,老江湖都有自知之明,自己有多少份量,到了门上,该如何说话,自己该有分寸!”   岳小虎道:“我就不懂这一套!”   叶小龙笑了起来道:“大哥,你虽是江湖世家,但严格说来,你还不能算是江湖人!”   “我还不能算?”   “是的!你只打过几场架,打败了几个江湖恶棍,可不能算是闯过江湖了,江湖上的那一套你都不懂!”   岳小虎又不服气了:“兄弟,我家可是开赌馆的!”   “那只是令堂在开着,你从没有管过馆里的事吧!江湖上如何待人接物你都没学过!”   “兄弟你呢?你好像学了不少?”   叶小龙道:“我也没学过多少!不过我师父是空空门主,这个门派深入江湖,门中弟子三教九流都有,我多少懂一点而已。”   “那以后还要跟你多学学才行了!”   叶小龙笑道:“学这个干吗?大哥既然要着手于大事业,成为大英雄、大豪杰,就不必学这些,有我这个做兄弟的懂就行了!”   “可是我也不能时时要你提醒呀!”   “大哥,江湖路是人走出来的,江湖规矩也并不是守成不变的,有些江湖人从来不守规矩,反而是绑住了自己的手!”   “那该怎么办呢?”   “因时制宜,随遇而定。以前怎么着,现在还是怎么着,用不着刻意去求合规矩,江湖间有时是没有公理的,也没有什么对与错,拳头和胳膊就是规矩。”   “那不是没有是非可言了吗?”   “这也不然,公道自在人心,有些人虽然能逞雄一时,只要他的所为违背了公理,迟早会倒下去的!”   刘瞎子在旁道:“小龙,你的道理越说越叫人迷糊,连我也不懂了!”   叶小龙叹道:“是的!刘大叔,别说你糊涂,连我自己也迷糊了,好像前后互相矛盾起来了,可是我说的都是事实……”   刘瞎子道: “是的!江湖是非难分,江湖公道也在,我们立身江湖,固然不能坏了规矩,也不能太离规矩,只有把握住一个原则,就是无愧于心。”   叶小龙兴奋道:“对!就是这句话,无愧于心,做事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必去管别人的批评。大哥,现在你懂了没有?”   岳小虎顿了一顿才道:“我不太懂!不过也没关系,我认为我行得正,就坐得稳,我不必学着去做江湖人,只要懂得如何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就行了。”   叶小龙笑道:“可不就是这话吗?大哥只要立志做一个大丈夫,你的一举一动,就是江湖规矩。”   虎妞在一边,只是嘻开了嘴笑,不作一声。   岳小虎道:“虎大姐,你怎么不开口呀?”   虎妞儿这才笑道:“有我开口的份儿吗?”   岳小虎立刻道:“怎么这样说呢?大家都有权利表示意见的,我们这一伙人就好像兄弟姐妹一样,谁也不比谁高,谁也不低于谁。”   虎妞儿道:“好!你问到我,我就说了,我觉得谈这些道理都是空的,实际上我们都有自己的打算。真到事情来到头上,我有我的看法,你们若是跟我的看法不一样,不管你们的道理多好,我还是不会低头的!”   叶小龙道:“那不是太不讲理了吗?”   虎妞儿笑道:“是的!你别忘了我是个女孩子,女孩子有时是不太讲道理的,而且是莫明其妙的不讲道理。不过,小龙,你也别说我了,你自己有时候也是这样子的!”叶小龙愕然道:“我会这样子吗?”   “会的!尤其是在小虎兄弟面前,你常故意地跟他抬杠、唱反调,一定要他向你低头才能。”   “我会这样无理取闹吗?”   虎妞儿笑道:“你自己不觉得罢了!你好像认为他一切都该听你的,所以常跟他闹别扭o ”   叶小龙的脸红了道:“我才不会这个样子呢!我总是有道理的时候才跟他争执。”   虎妞儿道:“不错!你要抬杠时,总有一番道理的,只不过别人的道理也不比你的差,你只是不肯低头而已!”   叶小龙默然寻思片刻才道:“我很糟糕吗?”   “那倒没有!事实上,你是个很聪明很可爱的小伙子,只是小虎兄弟比你沉着、比你谦虚,他肯承认自己的错误,肯改过自己的错,比较起来,他比你平实!”   叶小龙笑了道:“他是我大哥,我不如他是应该的!”   虎妞儿正色道:“小龙,我把你们都当成好兄弟,所以才劝你一些话,我知道你很喜欢虎兄弟,也很尊敬他,一心想把他造成一个大英雄。”   “他本来就是个大英雄!”   “那你就让他自己多作点主,让他自己去决定如何处事,一个大英雄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提醒他一些事,因为他对江湖上的事一点都不通!”   “是吗?论江湖阅历,你不会比刘大叔强,可是刘大叔却很少教他做什么,都是让他自已去闯,除非在他要犯大错的时候,才点醒他一下,一个大丈夫必须是自己熬出来的,可不是由人扶植而成的!”   叶小龙又沉思了片刻后,才诚挚地道:“谢谢你!虎大姐,谢谢你提醒了我,使我没有再错下去!”   虎妞儿一笑道:“没什么!自家兄弟嘛!我该有什么说出来。小龙!我全是为了你好,虎兄弟如果一直都听你的,他会养成倚赖性,永远要靠着你,你就毁了他。若是他心中不想一直受你的支使,就会反抗你、讨厌你,那时你就失去他了。”   叶小龙悚然道:“是的!大哥不会是一直听人的,他行事绝对有他的主见,我想将来我们是闹翻的成份居多。因此,我必须要注意自己一下了!”   后面的一段话,他们是背着岳小虎时说的,所以岳小虎不知道。他这时正在盘算着,回头吴人龙来了之后,该如何接待,说些什么话……,这是他第一次与人的正式约会,而且还是比武的约会!

61\ 007

第 七 章     对方是名震一时的剑客,他却什么都不是,手中那杆烂银枪质地虽还不错,但只有几手自己闭门胡练的枪法,也不知道能在人手下走得了几招。   但是岳小虎绝没有胆怯,这个小伙子的心中充满了斗志,也充满了雄心,他倒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认为自己是无敌的高手了。他知道自己还很差。   但是他也不承认世间有无敌高手的存在,也没有击不倒的人。所谓高手,只是比人多一些取胜的手段与打斗的经验而已。他知道吴人龙比自己强,但并不是不能击败,最好是先能看一下他与人交手的情形,找到他的弱点。   但是找谁去先碰一下吴人龙呢!自己手下只有两个人,一个虎妞儿是女孩子,也许会几下子功夫,但不能叫她去跟人先动手。   最好是叶小龙先跟对方对几招,叶小龙的武功不弱,倒是受过真传的。不过他最拿手的是弹弓,近身对搏非其所长。因此,这个算盘也打不通。   岳小虎一直没想出应付和取胜的方法,所以他有点怕吴人龙前来,但也急切地盼着他来,因为等人的滋味毕竟不太好受。   可是吴人龙却一直没有前来。   当天晚上,叶小龙还强自解嘲道:“拜客要在上午才见礼数,吴人龙是世家公子,行事自然要讲规矩……”   然而,第二天上午,吴人龙仍然没有影子,叶小龙就有点沉不住气了,仍然自已安慰道:   “也许他有事!”   可是刘瞎子出去转了一趟回来道:“吴人龙是有事,但不是大事,今天中午他约人在琼花观赏花!”   原来吴人龙根本没把他们当回事。   这下子气得叶小龙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咬着牙齿道:“这个吴人龙太混帐、太欺负人了,我非宰了他不可!”   刘瞎子笑笑道:“小龙,这个你可怪不得人家,是你们自己把事情办砸了,你们没秤秤自己的份量,就用那种方式上门去挑战……”   “那种方式有什么不对?我是照江湖规矩行事。”   “方式没什么不对,只是规矩错了。你们投帖登门挑战,那是名号响亮所采的方式,可是你们具名的三个人都是名不见经传之辈!”   “我们这一路行来,闯下的名头还不够?”   “你们只不过打了两个土豪流氓,折了一个三流的镖客而已,那可叫不起字号,人家银剑公子也许连这些人的名字都没听过!”   叶小龙忍不住问道:“要那些人才能引起他注意?”   “这个我也说不上!但至少要有一两件惊天动地事迹,才足以引起他的重视吧!人家是江都有名的世家子弟,有财有势,你们找上门去挑战,人家自然不理了。胜了你们并无光采,若是输了,反而丢人,要我是吴人龙,我也不会搭理的!”   岳小虎也生气了,道:“我看他行事,还以为他是个仗义疏财的侠客,那知他只是个狂妄的小人!”   刘瞎子微笑道:“人家仗义疏财可没有错,任何江湖人,只要到他的香雪园去,都会被待若上宾,你们去的时候,人家不也很客气地要招待你们住进去吗?”   叶小龙道:“我们可不是去接受招待的!我们是去找他挑战的。”   “他的钱多得花不完,愿意在江湖朋友身上大方一下,也没想要发财,没事想找人打场架玩玩。因此,他有权不接受你们的挑战的!”   叶小龙哼了一声道:“他要搭臭架子,我偏要斗斗他。我满街去找人放话,说他被岳大哥给吓住了,不敢出头来应战。”   刘瞎子笑道:“他若是躲起来不见人,你这一招或许管用,可是他仍然公开地在琼花观宴客、招待朋友,并没有躲起来,那只表示他是不屑应战,可不是怕了你们!”   叶小龙道:“那我就打上琼花观去!”   刘瞎子道:“你若是能邀上五、六个帮手,这么做也行,但你就这三两个人,人家自己根本不必动手,他门下的食客也足够把你们打得狼狈而逃了。”   叶小龙终于也没辄儿了,他自己也知道提出的那些办法不管用。但是吴人龙就是不理他们,他也没办法了,想捣蛋也架不住对方人多……   但是岳小虎的倔脾气却给惹了上来,道:“我非找他打一架不可!”   刘瞎子道:“小虎,师出要有名,打架也得有理由!”   “他瞧不起人,我投帖拜访他,他的人接下了帖子,也说过他会回拜的,却没有来!”   刘瞎子笑道:“那可作不了数!那只是他手下的话,谁都知道是一句敷衍的客套话,真正作决定的还是他本人,除非是他亲口当众答应下来,那才能算他存心爽约,看不起人。否则这可不能成为理由的!”   岳小虎想了一下道:“对我来说,这个理由就够了!小龙,琼花观在那儿,咱们找上门去!”   刘瞎子道:“琼花观在东城外,据说是隋时所建,隋炀帝就是为了要到扬州来看琼花,才挖了运河。不过那都是小说家的胡说八道,那座琼花观也是后人附会而建,琼花没有了,没人知道那花是什么样子,不过观中的老道倒是种了不少的奇花异卉,颇可一看……”   他还在唠唠叨叨的介绍琼花观,岳小虎已经抄起短枪,拉着叶小龙道:“走!兄弟,咱们斗吴人龙去!”   叶小龙忙道:“大哥,这样子不行!你见不着他本人,他的那些门客就够你缠的了!”   岳小虎冷笑道:“我要找上他,再多人也拦不住我,他是天王老子,我也斗他一斗!”   叶小龙被他拉着跑了,虎妞儿很着急地对刘瞎子道:“刘大叔,您怎么也不拉住他们?”   刘瞎子笑道:“小虎的性子若是犯了上来,谁也拉他不住,连他老娘都没办法。”   “可是他们这一去会闯祸的!”   刘瞎子道:“他们哪天不闯祸?一天不闯祸才是怪事,闯祸倒是正常现象。”   虎妞儿急得直跳脚道:“他们只有两个人,对方的却有一大群,他们一定会吃亏的!”   刘瞎子仍是不着急,从容地笑道:“要说人多,就是再加上你我两个也比不上人家多,你放心好了,吴人龙号称银剑公子,他不会仗着人多获胜的!”   虎妞儿却不能像他这么看得开,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刘大叔,就算吴人龙不倚多为胜,他那一支银剑也难以招架,他们打不过的!”   “打不过就让他们挨点教训,这两个小子也真是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秤秤自己有多重,居然跑来邀龙虎八剑客去组什么龙虎兄弟门,是该让他们受点打击。”   “大叔,你不是也赞成的吗?”   “我是赞成,他们真要能组成了,未尝不是件好事!若是我不赞成,这两个捣蛋铁定了心,也是非干不可,我又何必要招人讨厌呢……”   “既然你也赞成,就不能眼看着他们吃亏!”   “吃点小亏对他们只有好处。吴人龙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他不会杀人的!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是要偿命的!别看他家里有钱,出了人命他照样担待不了。想在他身上咬块肉的也大有人在,就苦于找不到机会。吴人龙也不会傻得叫人揑住小辫子的!”   “说了半天,你就是不肯去帮忙!”   刘瞎子道:“我不是不肯帮忙,而是去了也帮不上忙。不过你放心,小虎那孩子不像小龙,他是粗中有细,别看他外表傻呼呼的,其实精得像个鬼!所以他们这一去,即使打不了吴人龙,也不会吃亏的!”   虎妞儿道:“我不管!你不肯去瞧瞧,我却不放心,我一定要去瞧一瞧!”   她把自己的双钩用个布套蒙了起来,背在背上,像个长长的行李包,叫了一辆车子,也向东城外而去。她来到琼花观的时间也凑巧,刚好吴人龙也跟着一批朋友们来到。   只看见岳小虎和叶小龙两个人当着大门口站立着,似乎在欣赏着大门楼的横匾题字,比手划脚地谈论着,他们两个人已经挡住了大门。   有个门客般的汉子来到他俩身前,倒是很客气地道:“借光!借光!”   叶小龙一回头道:“什么事?”   “请二位让一让路,吴公子要进去!”   叶小龙朝旁观看了一下道:“旁边也有门,我们又没挡着所有的门!”   琼花观的观门很宽,正中两扇门平时是关着的,只留下了左右两扇门出入。今天因为吴人龙要来,才把正门打开了以示敬意。所以岳小虎和叶小龙挡住了正门,他的门客才上前要他们让路,不过旁边的两扇门也有很多人出入。   那个门客怔住了,显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自然不能说这两扇正门是为了吴人龙才开的。可是吴人龙等一伙也正向着正门而来,停在丈许外,显然是等他们让路!   叶小龙却装作看不见,手指匾额道:“大哥,小弟说扬州人浮而不实,这又是一个证明。   你看那敕建琼花观的匾额,旁边却又加了李世民题的落款,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岳小虎道:“李世民是唐太宗,这可不假呀!”   叶小龙道:“琼花观建成之时在隋代,那时李世民还没出世呢!怎么会由他来题匾呢?”   “也许是他后来题的呢?”   “那不能以敕建这两个字,敕建是朝廷派员监督赐建的意思,只有一些御用的寺观才有,扬州人不但崇尚虚荣浮华,每每做些令人笑掉大牙的笨事,偏还有那些不学无术的人,跟着瞎起哄……”   岳小虎道:“这是道士们随便写了来招徕香火罢了!”   叶小龙笑道:“天下最无聊的人莫过于这种俗气透顶的牛鼻子老道,可是还有一种人却比这种老道更令人作呕受不了,你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知道,道土们舔有钱人的屁股,到底还有个贪图。像那种自以为了不起的世家公子,才是最无聊的人!”   叶小龙大笑道:“对!对极了。就以这个银剑公子吴人龙来说吧!他明知道这琼花观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招牌,却偏要在此地宴客赏花,这不是十足傻蛋是什么?”   岳小虎道:“那一定是傻蛋的儿子,此傻蛋还美一点。”   叶小龙拍手大笑道:“说得对极了!”   岳小虎却道:“他是傻蛋倒还罢了,这家伙还是个孬种和懦夫,更是个不讲信义、不要脸的匹夫!”   吴人龙在对面实在听不下去了,沉着脸走过来道:“在下就是吴人龙!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二位?”   岳小虎道:“你就是吴人龙,你终于有胆子出来了!”   吴人龙沉声道:“吴某人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不敢出来?”   岳小虎道:“那你为什么昨天不敢去找我?”   “在下为什么非要去找兄台不可?”   “因为我昨天上午去找过你,投下了帖子……”   吴人龙道:“那很抱歉!在下不知道这件事。”   “可是你们门上的人收下了帖子,而且还说你会即刻回拜,我等了你一个下午没见人影,还以为你被什么事耽搁了,那知道你居然有空在此地请客!”   吴人龙总算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笑着道:“那是兄弟门上的人该死,他们根本没告诉过兄弟二位来访的事。”   叶小龙冷笑道:“吴人龙,假如我们是慕你的名而登门求告,你可以用这种方法推托。   但我们是登门找你挑战去的,你这一手就不灵了!”   吴人龙顿了一顿才道:“吴某从不接受别人的挑战!”   叶小龙冷冷地道:“那你该通知你的门客,不要随便接下名帖,更不要随口答应替你约会!”   吴人龙笑道:“只是一个门客随口答应下来的话,也能算数吗?”   叶小龙笑笑道: “这个我不知道,要看你姓吴的有没有种担待了。如果你是那种胆小的鼠辈,就算你亲口答应的事,也没有人会认真。否则,你就必须作个交代。”   这番话很厉害,吴人龙再也无法说不屑于理会的话了。因为他的门客的确是接下了名帖,而且也把名帖交给了他,当时还有很多别的人在,那些人对岳小虎和叶小龙的名字略有所闻。   但是正如刘瞎子所料,岳小虎只是打了几个流氓和三流镖客,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名气,这点名气到吴公子的香雪园中做客人是够资格了。但是找吴公子挑战,却仍然太嫩了一点。   当下就有很多人劝吴人龙不必加以理会!   吴人龙也会接到过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的挑战,几乎全是不学无术之徒,想利用这个机会成名的,他应付了几回后就懒得搭理了,他门下有门客会替他处理这等事的。今天,在香雪园中,也有人准备应付岳小虎了。   谁知道岳小虎会找到这儿来了。   吴人龙眼睛看了两个挑战者,叶小龙个子不大,岳小虎虽然体躯雄伟,但脸上仍是一脸稚气未脱,这样子的两个对手,他实在没有一战的兴趣。   好在他身边有的是人,这些人不但是他的朋友,而且也是他的门客。当然,够资格陪他到琼花观来宴客的人,多少也是略具身份的江湖人了。这种人都有几手还不错的功夫,而且还善解人意。   他们立刻就懂得了吴人龙的意思,一个汉子跳了出来道:“吴公子名动江湖,轻易不接受人挑战的,你们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叶小龙看了他一眼问道:“阁下尊姓大名?”   那汉子道:“铁屠夫武元甲,江湖末流,崆峒出身,现在在香雪园中担任教师。”   岳小虎不解地道:“你教他们读书?”   叶小龙却笑道:“教师只是一个名称,既不教文,也不教武,只是管管一些长工佣夫,闲下也指点他们两手拳脚,但大部份时间只管巡路监望看门……”   岳小虎也笑道:“原来是这种教师呀!那我家也有好几个。不过是打手头儿而已!”   他倒没吹牛,他母亲岳大娘开的赌场和妓院中,都有几个师父,干的也是相同的工作。   只不过香雪园的规模不小,这个武元甲也是个相当的名人而已!   武元甲被岳小虎那番话激怒了,他在香雪园中的地位并不很低,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   因为他出身的崆峒派也是名门正派,他是二代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担任教师是他自己客气,吴人龙对他很客气也很尊敬,否则这种场合也没有他参加的份儿了。   可是岳小虎的一番话,却使他大失尊严,因此他脸色一沉道:“不错!小辈,老子是个打手头儿,对付你们这种江湖混混,连老子出来都嫌太辱没了。你们还想找吴公子挑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岳小虎忽然低下腰去,迅速撤下了肩头的银枪,对准武元甲的脚上就扎,武元甲没想到他会立刻动手的,连忙往后跳了一步,口中还大喝道:“小辈……”   但是岳小虎那一刺根本就是虚招,他的攻势藏在后手,武元甲的脚步还没有站稳,岳小虎的银枪已经横抡了过来,拍的一声,敲在脚踝上,痛得他的身子一歪,岳小虎的下一招又来了,这次却抬得高一点,敲在他的腮帮子上,把他的人也打得飞跌出去。牙床也碎了,牙齿也掉了,眼前金星飞舞,终于支持不住倒了下来。   武元甲虽不是绝顶高手,但也是成名人物,却被岳小虎一招放倒下来,虽说是出之大意,但岳小虎身手之矫捷也足以惊人了。   岳小虎虽未经过名师指点,可是他的悟性极高,从小就在顽童堆中打架打惯了,他的那些动作,都是研究过一般人的习惯后自创的。虽然不成章式,但却相当有效,他一连击倒过几个老江湖,都是靠着这些自创的招式。   吴人龙的脸色变了,他这时知道岳小虎不好相与了,却更不想出手了。因为他没有把握击倒对方,输了可实在不上算。   所以他只有冷笑道:“阁下好光明的手段,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出手偷袭了!”   岳小虎道:“他出口就叫我小辈,太没礼貌,我自然要教训他一下。但我不承认是偷袭,他在出口伤人时,就应该防备到我会揍他的!”   这话也不错!祸从口出,一个人在开口骂人时,至少会防备到对方会不会动手打人。武元甲已经摆出一付要打架的姿态了,岳小虎揍了他就不能算偷袭。   吴人龙还要开口,岳小虎却道:“姓吴的,你少废话了!我是找你挑战来的,你只说一句接不接受好了,接受了,你定下时间地点,咱们找人仲裁!公公平平的比划一下。不接受,你摆下一句话,我也不能硬迫你打架!这可不能怪我无礼取闹,是你的人代接下了我的拜帖,说过你要来回复的,所以我今天来讨个回信!”   他侃侃而谈,析理分明,可把吴人龙给难住了。虽然吴人龙常常找人切磋,但都是他主动找人,对方在他丰盛的招待下过了几天,自然不好意思太令他难堪,即使勉强胜他个一招半式,也做足了他的面子。   吴人龙很了解自己,剑是能来得几下,也受过名家真传,但是经不起拚命斗狠。那因为他有太多的钱,犯不着跟人拚命去。   岳小虎出手高低看不出来,但是已够狠、够快、够凶,这三者都不是他所长的。他只能跟人慢慢地切磋,不带危险的比划比划!他求教的对象,也都是成名多年的名家,跟这种人动手没有危险,因为对方的火候够,收得住。   可是岳小虎的谈话又挤得他死死的,非回答不可。   答案上只有接受或拒绝两个情况,但是他却无法拒绝,除非以后放弃了所创下的盛名,老老实实地做一个世家公子,从此不谈武事。   那自然不是吴人龙所能接受的,他为了这银剑公子四个字,不知花了多少的金钱与心血,好不容易才挣下这点名气,不能轻易的断送了。   可是这个时侯,他总不能毫无表示。因此,他只有一伸手道:“拿剑来!我要会会这位少年英雄。”   毕竟是世家子弟,礼貌不差。但是这番做作瞒不过人,他的银剑在一旁,由另外一个汉子替他佩着。这个人跟他寸步不离,一定是他的心腹知己了,这样的人一定不会让他出来跟人动手的。因此,那汉子立刻道:“大哥,让兄弟来吧!”   他抽出了银剑,迎着日光一展,银光辉亮,跟岳小虎的银枪头一样,耀眼灿烂。他向岳小虎一抱拳道:“在下邱泉,代吴大哥领教高招,请手下留情!”他的态度很从容,虽然话说得客气,但是听起来就没有诚意!   岳小虎道:“你是代替吴人龙出战?”   邱泉淡淡地道:“不错!在下与吴大哥兄弟相称,经常代他出头处理一些小事情。”   “你要是输了呢?”   邱泉一笑道:“那就算阁下胜过吴大哥。因为我的剑都是跟吴大哥学的,除了火侯不如,招式门路都差不多,你胜过了我,吴大哥就承认你高明!”   吴人龙也道:“不错!你只要击败了邱贤弟,大可以对外宣布你胜过我吴人龙了。”   岳小虎不禁怔住了,他的目的不是要击败吴人龙,而是要邀请吴人龙共组龙虎兄弟门。   挑战只是一个见面的借口,银剑公子名满江南,是龙虎八大剑客中的第一位。他们上门去要求合作,自然太嫌冒昧!所以叶小龙才出了主意,上门挑战。心想即使不能胜他,也能叫对方看得起一点!   他的眼光颇准,看得出岳小虎的天赋极佳、身高力猛、脑筋灵活、身手矫捷,用的是奇门兵刃,招式也怪,虽未受过真传,却也能把一般名家唬得一怔一怔的。所以极力怂恿岳小虎打上一架再说。   那知道他们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闹到这个程度,还是无法激使吴人龙出手,却弄了这么个姓邱的来替手。   邱泉明白地宣布代吴人龙出手,想得到他的剑法一定此吴人龙为高、比吴人龙难斗。   那还不去说它了,问题是击败了邱泉也于事无补。   吴人龙可以公开认输,那对他们也许能略增名气!但是没多大好处,因为他们击败的不是吴人龙本人。   许多江湖上的大豪,门下都有这种替身,专为应付这种麻烦的,谁也不会真当回事儿。   叶小龙这才发现自己的江湖阅历实在太嫩,根本不够资格处理这种事务。他当然不能叫岳小虎跟这个邱泉去斗一场,那太没有价值了。   输了,他们将成为江湖上的笑料。赢了,也没有多大意思。他们如果出去吹嘘说胜了银剑公子,只会赢来一场耻笑。岳小虎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他倒不在乎跟这个姓邱的打一架,但是这一战变得毫无意义而可笑了!   叶小龙忽然一抽腰间的长剑道:“我去斗他!”   岳小虎却急急地道:“不!兄弟,你不行。斗剑不是你的专长,你的成就是你的神弹!”   “可是我现在不能去跟人家比弹子!”   “为什么不能?我们是找吴人龙比武,他却指使这个姓邱的出来代表,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听他的!”   “照江湖规矩来说,不可以这么做!”   “去他的江湖规矩!我们向来也没照过江湖规矩行事,这个吴人龙也没按照江湖规矩接待我们,我们干嘛要死守规矩,缚住自己的手脚!”   岳小虎虽然出身在江湖圈子,他却不是江湖人,他一直是在跟江湖规矩捣蛋,也没打算在这一辈子去守什么江湖规矩,所以他的思想和做法都是反传统的。   但是叶小龙却眉头一展,心中暗自佩服那位大哥了。他虽然在江湖是用他自己那一套,但无疑的这一套有时还真管用!人家可以不守江湖规矩,为什么自己要把自己限制呢!吴人龙仗着有几个钱,他们却不必吃这一套。   于是他迅速地解下了弹弓,一把扣上了三颗弹子,口中喝了一声:“滚回去!姓邱的,你不配跟我大哥过招!”   喝声中叭叭叭三弹俱发,疾若流星。   邱泉没想到对方会忽然发弹的,他用剑砸开了第一弹,却躲不过后面两弹,噗噗两响,肩窝上各着一弹,疼痛澈骨。因为那是钢弹,半陷进肉里,痛得他把手中的剑也丢了,双脚直跳。   叶小龙这一手引起了喧然大哗,有几个人拉开兵器就要扑上来,岳小虎却一掉银枪,站了出来大声叫道:“吴人龙,我操你祖奶奶!你他妈的什么银剑公子,简直比下三滥还不如!   你自己不敢出来,却唆使你这些爪牙群殴!”   吴人龙也怔住了,他显然没想到叶小龙会用弹弓出手,更没想到他手下的人会趁乱鼓噪起来,被岳小虎那一阵骂,骂得满脸通红。   在扬州,从没人会指着他的鼻子,骂得如此难听过。但今天岳小虎这一骂,确也使他感到无地容身。   因为他手下那些人已经刀枪齐举,围攻了上去,岳小虎的银枪也出手了。这是一阵混战!   岳小虎最拿手的就是打混战。   他从小在汤阴就跟顽童们在野地里打混架出身的,倒是身经百战,磨出不少经验。流氓打架时也是如此,一窝蜂全攻上,兵刃乱施,有再大的本事也没有用,那完全是拚命斗狠,有十成的工夫,连一成都施不出来!   出手没有招式、没有章法,也没有规矩和顾忌。但是最合岳小虎的胃口,他可神气了,一支银枪连戳带打。   有时是棍招、有时是枪法、有时竟是剑招。那都是他东拾西捡拣来的招式,再经自己融会贯通,最适合这种场合。   现在出手的都是吴人龙的手下人,那些人平时都是邱泉管的,看见邱泉被人暗算了,一时失了理智,群拥而上,那知道却碰上了一个打烂架的权威!   岳小虎的一枝枪使尽威风,连敲带戳,沾上即伤,那是因为他的身手快、气力大、出手狠!   打群架时,这三个条件是最重要的。但吴人龙的那些手下却未必全符合这个条件,他们能混到吴府的门客,多少还有几手真功夫,动手的时侯,习惯上有点拘束,不像岳小虎放得开,这已经吃亏了。   何况,叶小龙也出手了,他的弹弓仍是弹无虚发,铮铮连响中,跟着一声声的惨呼。等到吴人龙意识到这种群殴会引人耻笑时,连忙大声喝止道:“给我退下来,这算是什么?”   可是他喊得已经太晚了,十来个人,已经有一大半的人被打得趴下了,只有四、五个人,有的也负了伤。   在吴人龙的喝声后,狼狈不堪退了下去。   岳小虎冷笑道:“姓吴的,你倒是好算计!你这批爪牙在逞凶群殴时,你想拣便宜不作声,等到他们被打得差不多了,你看出没有便宜可占,就又要讲风度称英雄了!”   吴人龙被他说得差点没吐血,他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批手下发作太快,一哄而上,来不及阻止,而且那时他始终把对方看成两个江湖上的混混,觉得让手下人去教训他们也好。   最主要的是叶小龙用弹子打伤了邱泉的手段太不光明,他觉得对邱泉要有个交代,不便太过压束手下人。不过他也有个分寸,知道自己这些手下的人都还能把握住,打人可以,绝不会杀伤人命!   这批人出手有分寸,岳小虎却没有,他出手就是煞着,虽不至于当时要人命,但也是尽量往要害处招呼,或是出招就造成对方残废,那几个人不是肚子上叫他扎一枪,就是臂骨或踝骨叫他敲碎了成残。   吴人龙叫人退下来,是发现这样子打下去,自己的人太吃亏,而且事情也会闹开来。他虽然是承袭了盐商而致富,在扬州的势力也不小。不过闹出了事,总是银子倒霉,尽管钱财能摆平问题,但是花了钱还得赔小心,也是件窝囊事!   岳小虎登门拜访,他本来没放在心上,尤其是邱泉告诉他,这姓岳的是个流氓,父亲是被正了法的大盗,母亲是河南地面上的女混混,这种人不值得搭理!   当时他心中就觉得不太妥当,可是邱泉又说岳小虎和叶小龙都不满二十岁,还是小孩子,他才决心不去搭理了。   那知道一个疏忽就出了事,邱泉双肩受伤,不能再管事了。事情挤到头上,他只有硬着头皮出来顶了。   抽出他的银剑,他厉声道:“你们欺人太甚了!吴某只是不屑与你们一般见识,可不是怕了你们,现本公子要教训你们一下!”   叶小龙朝他砰的一声,放了一弓,吴人龙大惊失色,连忙运剑如幕,挡在身前喝道:   “好鼠辈!竟敢用暗器!”   叶小龙哈哈一笑道:“吴人龙,本少爷的弓上没扣弹子,只是逗你玩玩,那就叫暗器了吗?”   吴人龙的剑空舞了一阵,什么都没碰到,才知道被人耍了一记,不禁有点羞赧地道:   “谁知道你有没有扣弹子?你刚才对我邱兄弟就施放过暗器!”   叶小龙道:“我是当着邱泉的面发的弹,而且也打过招呼,第一弹还被他挡开了,那能叫暗器呢?”   吴人龙又被问住了,怔了一怔才道:“他是向小虎挑战的,你突出偷袭……”   “我岳大哥是找你挑战,关他姓邱的什么事!”   “他是代表我!”   “我们可不承认,我认为他不配,所以代我岳大哥将他打发掉了!”   吴人龙没话说了,顿了一顿才叫道:“好!吴某就教训一下你们这些狂徒!姓岳的,你上来!”   岳小虎却朝地下吐了一口唾沫道:“吴人龙,先前我还以为你是个人物,所以才投帖登门求教,那知道你只是个没种的龟蛋儿,老子现在不屑跟你打了!”   说完回头就走,吴人龙眼中冒出了怒火,他从没受过人家的侮辱,而且是如此严重的侮辱,气红了眼,执剑在后追上来叫道:“匹夫!我劈了你。”   他追上够到位置,一剑往肩上砍去,落剑不重,也不很急,他以为对方很容易躲开的,而且也会回头应战。   那知道岳小虎硬是不理会,剑砍到肩上,吴小龙才发觉对方没有抗意,不由自主的又把劲道收了一半。   剑刃在他肩头轻轻一触,也割伤了一点外皮,岳小虎却在这时候反击了。他的短枪由肋下向后急刺出去,又快又疾,剑尖剌进了吴人龙的胸前,将他搠得退了一步。   岳小虎飞快地回身,掉转枪花,一枪敲在吴人龙的手上,把他的银剑也敲落了地,更一转枪尖,比在他的咽喉上,冷笑道:“吴人龙,我知道你是个鼠辈,连在人背后偷袭发招的丢人事也做得出来的,现在我可以杀了你,不过我实在没兴趣,我只想在你的屁股上踢一脚!”   吴人龙整个地呆住了,从出生到现在,他第一次感到了死亡的威胁,那枪尖逼在咽喉上的感觉是那么强烈,强烈得使他失去了知觉,一直到他屁股上挨了真正的一脚,跌成了狗吃屎时,他才恢复了知觉。   岳小虎与叶小龙都已经走了,走在几丈外,他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像是一对巨人。   吴人龙知道自己完了,多少年来所创下的名声与地位都完了。虽然自己的财富还在,还会有不少人会因为自己的财富而巴结自己,但银剑公子是完了,已经被那个叫岳小虎的家伙彻底击倒了。   想到这里,他实在恨邱泉,都是这个混帐,是他叫自己不必去理会岳小虎的,是他叫自己要端端架子,不必去搭理这种小混混的。   可是那两个小混混,却击败了自己,败得一场糊涂,万劫不复!

61\ 008

第 八 章     岳小虎和叶小龙回到客栈里,虎妞儿则先一步回来了,正向刘瞎子报告一切。   她拿了双钩,原是去给岳小虎助拳的,到了那儿,岳小虎正跟吴人龙冲突,她看岳小虎还没有吃亏,忍住了没出手。后来岳小虎居然把吴人龙打倒了下来,她就赶紧跑回来了。   刘瞎子一面听,一面笑,才听完,岳小虎和叶小龙已恰好回来。刘瞎子迎着他们笑道:   “小虎、小龙!这下子打倒银剑公子,你们可成了扬州城中第一大名人了。”   岳小虎却并不高兴地道:“真没想到吴人龙是这样的一个人,跟传说中完全不一样!”   刘瞎子道:“一个世家子弟,本来就是这份德性,你还指望他是什么样子?”   “我想他既然那么出名,至少是个可以一交的朋友!”   刘瞎子笑道:“人家并非不可一交,扬州城中,吴公子好客是第一有名的!”   “那他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傲慢?”   “你们不是上门交朋友,而是登门去挑战的,他自然不必对你们太客气。吴公子虽然名满江南,但最怕别人登门挑战,因为他输不起!”   “他怎么怕挑战呢?我听说他一个月内,至少都有两三次接受别人的挑战。大部份都是他胜了或是平手,然后都成了好朋友。我们要跟他攀交,所以也采用这个方法。”   这是叶小龙的解释。刘瞎子又笑道:“那些挑战都是那个邱泉为他安排好的,作成银剑公子无敌的盛名。有些人是浪得虚名,根本不如吴人龙,有些人是故意在他手中落后一两招,以争取他的好感!”   “这是为什么?”   “还不是为了他有钱,多少是有求于他的!”   叶小龙低下头道:“那我们打了银剑公子,不是砸了很多人的饭碗,会惹来不少麻烦了?”   刘瞎子笑道:“你是说怕吴人龙找人来报复?这倒不必担心,吴人龙是大富翁,他只怕人找他麻烦,不会来惹你们的!”   “他门下的那批人呢?”   “也不太可能。因为他门下的人,多半是没什么真材实学的,不会比那个邱泉高,来了也找不到便宜。要是砸了锅,就更没有得混了。你们打了银剑公子,跟他们又没多大关系,何苦来找麻烦惹你们!”   岳小虎道:“我倒不怕麻烦!只是觉得这一架打得太没意思。我们原来是找吴人龙来谈合作的,却结了怨家!”   刘瞎子道:“你们要组什么龙虎兄弟门,找吴人龙就找错了对象,他家中有上亿的家产,怎么会跟你们去闯江湖、创字号……”   “我们是想轰轰烈烈地干一番事业。”   刘瞎子道:“他的事业已经够大了,赚的钱也够多了,名也有了,他的大少爷当惯了,怎么还会来听你们呢?”   “我们不要他听谁的,龙虎兄弟门中都是兄弟,大家都是平等地位。”   “但总有个老大的吧!他可不能认你们做老大!”   “我们也不想做老大!”   “但你们肯认他做老大吗?”   岳小虎想想道:“那恐怕不行!他的器量、心胸、才能没一样叫人服气的,这种人可不能做老大!”   “可是他当惯了大少爷和大爷,绝不会屈居人下的,所以他绝不会是你们合作的对象!”   叶小龙道:“刘大叔,你早就知道他不是合作的对象了,干嘛不阻止我们去找他呢?”   刘瞎子道:“你正在兴头上,我不便浇冷水!”   叶小龙红了脸道:“你把道理讲出来了,我自然会信服,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刘瞎子道:“有很多人要等受过教训之后,才会变得讲道理。我早说了你不会相信的,何况你们这一架打下来还是有好处的。”   “还有什么好处?”   “成名!这可比你们打几个流氓和三流镖客轰动得多了。所以你们以后走到那儿,都会受人注目了,若是再要找人去挑战,也不会碰钉子了。”   叶小龙又红了脸道:“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以后我们不去找人麻烦,而是别人找我们的麻烦了!”   “那也是好事呀!你们现在并没有结下什么生死冤家,来挑战的人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碰上可交的人,只要诚意相交,把龙门兄弟门推出去,一定可召到很多的伙伴,也能真正地干些事了。”   叶小龙道:“那样子只能找到一批出力的朋友,我们还缺乏几个有钱的支持者!”   刘瞎子道:“别存着靠人之心,有多少能力,就先做多少事。等到做开来了,自然会有人响应,你想一开始就弄得轰轰烈烈,那是不可能的。”   叶小龙也有点泄气了,他的一肚子伟大计划,看来都不太适合,只有问道:“刘大叔,你看我们该怎么做呢?”   刘瞎子道:“做一件事情不能没有计划,但也不能把计划立得太大,只能就目前的能力,尽力去做好,做一步,是一步……”   “可是目前我们该走那一步呢?”   “你不是要邀集人手吗?还是朝这方面做去。”   “那我们得离开扬州了,我们到这儿来是为了找吴人龙的,现在只有去找别的人试试看!”   “别的什么人?”   “龙虎八剑客中其他的人。”   “你知道那些人在那里吗?”   叶小龙眨眨眼睛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一个银剑公子吴人龙在扬州,还有一个飞凤女剑客刘倩倩在瘦西湖畔,不过这个刘倩倩可不适合我们!”   “为什么呢?”   “她是个千金小姐,早年定了亲,好像还没有出嫁,男方就被人杀死了。这位刘小姐仗着一支剑,替她那未婚夫报了仇后,就在家中带发修行,不问世事了……”   刘瞎子道:“不问世事就该出家当尼姑去了,她只是不想再嫁人而已,可不是不问世事了。她在家中也是带发修行,只是偶偶听听和尚说法,学学禅而已,她的那支剑还是练得很勤。”   “大叔,你怎么知道的?”   刘瞎子哈哈一笑道:“你不是不知道,我有许多老朋友,都是江湖行中人,什么事我不知道呢!”   刘瞎子和叶小龙的师父也是好朋友,跟虎妞儿的义父李三也是好朋友,这些老一辈的人似乎跟义师有关,在做着一些反清复汉的工作,消息灵通是一定的。   三个年轻人都心照不宣,因此也不追问下去。倒是刘瞎子自己道:“刘倩倩是我同族侄女儿,假如你们想邀她合作,我倒是可以尽点力,不过我只负责引见,她肯不肯却不敢说。   十多年不见了,她对我这个叔叔不见得卖帐!”   叶小龙道:“大叔,你怎么不早说呢?”   “早说了没用,我这个侄女儿心高气傲,颇不好说话,你们若是贸然地闯了去,她连面都不会见。现在吴人龙输了,她或许会对你们客气一点!”   “为什么?她跟吴人龙有什么过不去吗?”   “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吴人龙对她颇有意思,托人上门去提亲,她因为已经许了别人,所以拒绝了。吴人龙感到很没面子,曾经发下一句狠话,说刘倩倩除非不嫁人,否则只有嫁给他姓吴的。”   岳小虎忙道:“她的未婚夫之死,跟吴人龙有关吗?”   “那倒没有关系!刘倩倩的未婚夫吴星月也是扬州的世家公子,在妓院里跟一个江湖人因争风起了冲突,被人家拔刀杀死了,那个江湖人也跑了,刘倩倩千里追仇,花了半年时间,才追上了仇家,杀死了对方,她也详细调查过,知道那个江湖人跟吴人龙没关系,不过她心中对吴人龙的确没好感就是了。”   刘瞎子笑笑又道:“如果你们能邀得刘倩倩加伙,倒是可以大大地扩展一番。她的本身就是大财主,手中握着一大笔财产,吴星月死后,吴家的财产也归了她,这两笔财富加起来,比吴人龙还多出一倍呢!只是她不像吴人龙那样嚣张而已。”   岳小虎听说刘倩倩有那么多的钱后,倒不再那么热心了,冷淡地道:“她既是千金小姐,又那么有钱,总不会有兴趣跟我们合作冒险去!”   刘瞎子笑道:“这倒不见得,她虽然出身富家,却生性好动,才练了一身好功夫。她的未婚夫叫人杀死了,她大可以花钱悬赏请人报仇的,可是她一定要亲手复仇,千里追踪,找到仇人后,也没有倚多为胜,也是在一对一的公平决斗下杀死仇家的,她本人的侠气很重,好抱不平……”   “我们是要组一个龙虎兄弟门,她跟龙虎都不沾边!”   “这就太拘泥于字眼了,不过也没关系,她早先就有个外号叫插翅虎,那是说她的轻功也很好,后来她的剑法出了名,才被人称为飞凤女的!”   叶小龙道:“刘大叔轻易不会推举人的,她说合适,就一定合适。大哥,你还考虑什么呢?”   刘瞎子道:“邀刘倩倩合作,对你们而言是十分合适,只是她心气高傲,照你们以前那付德性,她实在提不起兴趣。现在小虎把银剑公子给打败了……”   岳小虎道:“我倒不觉得这个吴人龙有多了不起!我杀伤他时,并没有花多少力气。”   刘瞎子笑道:“小虎,你也别太谦虚,你或许没有下多少苦功,可是你天份极高,懂得掌握最有利的出手时机。学武、练招式,也无非是争取在打斗时的有利时机而已,所以你一再地能击败对手,倒并不全是靠运气。好了!我帮你们先去探探刘倩倩口气去,我也只是认为她不妨一试,也没把握说她一定会答应!”   看着刘瞎子兴冲冲地去了,三个年轻人则仍是在讨论着琼花观的那一场战斗。   岳小虎虽是主角,他自巳却不记得经过了,连人家如何出手,他如何应变功过程全都忘了。因为他在打斗时全心投入,只知道因势制宜,根本没注意人家的招式。   叶小龙也讲不清楚,他虽然也参加了战斗,可是他太关心岳小虎的安全,看见有人要夹击岳小虎,立刻就用飞弹驰援,对岳小虎如何应付战斗的情形也忽略过去了,倒是虎妞儿,不仅看得清楚,而且懂得也多。   差不多全是她一个人叙述,前一招如何破敌,后一招又如何伤敌,她不但讲得精采,而且连招式的名称都还能记得说了出来。把两个小伙子听得十分神往,岳小虎自己根本不懂,倒是叶小龙听出问题了,笑着道:“白大姐,你不会记错吧!”   “我怎么有记错呢!我是在天桥长大的,那个圈子里百艺俱全,我自己虽然练双钩,可是别人练些什么招式,我一瞧就能说出名称。”   叶小龙道:“假如你说得没错,那我们的岳大哥就是个百艺俱通的天才了。你说的那些招式里,有的是剑招、有的是刀法,也有的是鞭法,而岳大哥却使的是一柄短枪,你说的那些招式中,居然没一招是枪法!”   虎妞儿也怔住了,想了一下才道:“不错!你这一说我也记起来了,我相信我记的招式没错。只是没想到那不是枪式而已,岳兄弟,你的枪法是跟谁学的?”   “没跟谁学过,我原来想练的是长枪,可是我嫌枪杆子太沉、太长,自己把它锯掉一截,使着倒很顺手,就这么练开了,也没人能教我,只有我一个人胡乱着练。那些招式也是我瞧着别人练,管它是刀是剑,我认为能用我的短枪凑合着使用,就多练它几遍!”   虎妞儿想想道:“对!短枪本没有什么成式,也没有什么名家,早些日子还有个银枪邱广平是使短枪的,他也没成式,完全是自己创的枪式。兄弟,你也自创一门吧!”   叶小龙笑道:“可不是吗?我师父也说过,武功的最高境界就是没有招式,因势制宜,就招还招,岳大哥一开始就往最高的境界上走,难怪能高人一等!”   虎妞儿听了只有摇头苦笑,她知道这个道理,但所谓没有招式,必须是将各家武学研究透澈后,炉火纯青,信手拈来,自成妙招,可不是像岳小虎这样自成一家的,但她也无法扳倒岳小虎。   因为岳小虎在胜过吴人龙的那一招,是武当的剑招绵里藏针,险中又险,没有几十年的火候,绝不敢轻易使用。但岳小虎化成枪招使出,竟是巧夺天工,说运气也不像,因为碰运气没有那种碰法的,那完全是谋定而后动的一种稳健战法,这小子莫非真是个天才。   刘瞎子去了两个时辰后才回来,兴匆匆地带来了几个消息,第一是银剑公于吴人龙输了那一仗回去后,把住在香雪园的江湖朋友,每人送了两百两的程仪给遣走了,说从此要老老实实地做他的盐商生意,不再交江湖朋友了。   香雪园中的总管邱泉成了残废,吴人龙对他还算厚道,送了他一千两银子给他养伤,也送了他一家店铺供他日后生活,但是却声明跟他没有任何瓜葛了。   邱泉还在叫着说养好伤要再找岳小虎决斗,不过已没人相信他有这个决心了。事实上他的双肩被钢弹打伤了筋络,今后再也无法使劲儿跟人动手了。   最后才说到他去见刘倩倩的情形。   刘倩倩有座别墅,也是扬州有名的园林之一,刘倩倩把它改名叫冰心园,在里面礼佛修心。   最近冰心园来了两个客人,一个是神龙女剑客楚小月,另一个则是刘倩倩的表哥华天杰。   楚小月是扬州的另外一条龙,因为她是女的,所以岳小虎一来没去找她。   华天杰世家子弟,他的父亲华清风是清风剑派的掌门人,清风剑派不是大门户,门中只有十几个弟子,但是在江南武林中颇有地位,因为他们家的剑法自成一格。   华天杰跟刘倩倩略略沾上一点亲谊,说是表哥,却一表三千里,关系还远着呢!他对这位美丽又多金的表妹颇为倾心,来了总要去盘桓一阵子。   刘倩倩对他说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所以来了总会招待他住下几天,却不跟他发展更深的交情。   刘瞎子说了岳小虎这一群人的抱负之后,刘倩倩倒是颇为赞许,认为年轻人有抱负是很好的事。   刘瞎子又说了邀请她合作的事,刘倩倩没表示意见。倒是楚小月十分感兴趣,她的外号叫神龙女剑客,证明她生性爱动,她的师父飞龙师太早年是黑道上有名的女煞星,晚年归佛,收了这么个女徒弟也是龙性未驯。   听说岳小虎一招挫伤了吴人龙,她尤其兴奋,所以托刘瞎子面邀岳小虎等人,明天在冰心园中见面。   叶小龙皱皱眉头道:“是不是又要打一架?”   刘瞎子笑道:“本来刘倩倩倒没有那个意思,可是那个华天杰很讨厌,说你们不过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没什么真本事。再加上那个楚小月很起劲,恐怕会考验你们一下!不过这可不是打架!只不过是切磋而已。”   岳小虎立刻道:“我不干!”   叶小龙道:“怕什么?大哥,你虽然没正式投师练过武,可是你自创的如意枪法也不输给谁!”   岳小虎一征道:“我什么时候创过一套如意枪法了?”   叶小龙笑道:“你的枪法兼得百家之长,没有成式,随心发挥,信手拈来,所以我替你取了个名字……”   岳小虎道:“我要在跟人打架拚命时才如意,叫我一招一式地跟人比武,我可如意不起来!”   刘瞎子笑道:“刘倩倩和楚小月都是成了名的女剑客,她们的剑技精湛,身法轻妙,你不妨就认真地拚命好了,她们应付得了的。事实上我看她们的意思都有点动了,只是希望多了解一点而已!因此明天的比武不论胜负,她们都会跟你合作的。”   “既然要合作,又何必要比武呢?”   “比武是为了对你们多一层了解,然后才能决定合作到什么程度。假如你们的本事平常,人家一样会帮忙,只是不会太热心了。学武的人心气高傲,可是对有本事的人,毕竟另眼相看的……”   岳小虎心中仍不以为然,他交朋友是没有条件的,只要对眼就行。像他初识叶小龙,乍然见面,叶小龙开口就是借钱,岳小虎毫无考虑就掏了出来。   倒是叶小龙点点头道:“这也没错!人家不但是成了名的剑客,又是女财主,总不能把阿猫阿狗都当成朋友,考验一下是应该的。”   岳小虎苦笑道:“兄弟,你的神弓是真才实学,经得起考验,我这杆枪可实在……”   虎妞儿笑笑道:“没关系!你先别出手,我跟她们斗一下,你看准她们的缺点,然后就可以击其所弱……”   岳小虎可实在没把握,他只是在交手时,福至心灵地突出奇招,可不会去找人家的弱点,不过他也是年轻气盛,不愿意叫两个娘儿们给吓住了。尤其对方是成了名的剑客,岳小虎对成了名的人都有股不服气的感觉,所以他从来也没有被人的名声吓倒过。   从他第一次打金刀镇汝州时如此,现在还是如此。最主要的是他不把胜负得失看得很重,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名人了而感到输不起,在他的感觉中,比武就是再打一架而已,只不过打的对象是两个娘们儿,有点感到不值。   他也不是看不起女人,像对虎妞儿,他就十分尊敬,把她当个大姐姐似的。   他也只是尊敬而已,可不想跟虎妞儿打一架。虽然他知道虎妞儿的武艺比他强、劲儿比他大,打起来多半不是对手,但他也不是不敢动手,初生之犊是不知道怕的,他就是不愿意,说不上为什么,他心里也没那样想过。   □□    □□    □□    □□第二天,一伙人由刘瞎子带着到冰心园去见刘倩倩了。   刘倩倩倒是没什么架于,在大厅里款待他们,而且还设下了酒宴。作陪的是楚小月和华天杰。   席间,刘倩倩问起岳小虎的家世,他虽然感到有点难堪,但也毫无隐瞒,把自己父亲与母亲的身世都坦白地说了。讨人厌的华天杰立刻就开口了:“岳老弟,你有这么显赫的家世,难怪能少年得志,扬名江湖了!”   岳小虎看了他一眼,没有讲话。叶小龙却忍不住了,开口道:“华兄,听说令尊华清风以前在二十岁时就名满江湖了,以一支剑扫平了洞庭十八处水寨,此后又力伏江南三大霸天,剑下潇湘第一剑的赫赫盛名……”   华天杰傲然地道:“不错!到现在为止,我家的潇湘山庄,仍然被称为武林第一庄!”   叶小龙微笑道:“华前辈二十多岁就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事迹,你华大哥出身名门,又是三十多岁了,怎么反而在江湖上默默无闻呢……”   “这……我父亲家教很严,不许我在外面招摇生事。”   “这也说的是,那么华前辈年纪轻轻就在外闯荡立名,是你祖父的家教不严了?”   华天杰怒声道:“我父亲是行侠除奸!”   叶小龙笑道:“我对华前辈的作为十分尊敬,我认为武人学武,本就应该用于正途,除暴安良,所以才对华大哥不解!你家学渊源,应该也有一身好本事,怎么就没听说你正正经经地行过一件侠举呢?外面只盛传你潇湘公子风流倜傥,是花月场所的恩客……”   华天杰一拍桌子起立道:“住口!你胡说……”   叶小龙哼了一声道:“我绝不胡说,瘦西湖上的画舫船娘,谁不知道你潇湘公子的大名!”   华天杰手按剑把怒声道:“小辈!你欺人太甚!”   叶小龙更怒喝道:“我欺你,这是你自己找的!我岳大哥的家世是不怎么光采,但是英雄不论出身低,他本人力图上进、急公好义,已经打了不少强梁恶霸,这证明他有出息,值得尊敬。你空有一个好家世,活到这么大,不过声色犬马而已,何曾做过一件好事,亏你还有脸去笑他,这是你自取其辱!”   华天杰呛然一声拔出了剑,刘倩倩开口了:“表哥,这是我的家,别忘记你只是个客人,注意你的身份!”   “可是这臭小子太欺人了!”   “人家没说错呀!你除了犬马声色之外,只学会了满嘴刻薄,岳兄弟出身不好,他究竟还想正正经经地创一番事业,你空负家学渊源,却整天只在混日子!”   华天杰满脸通红地道:“表妹,原来在你眼中,把我看成了这样子的一个人!”   刘倩倩冷笑道:“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还要人家怎么看!昨天我叔叔走了后,你就批评岳兄弟他们不自量力,当时楚姐姐问你有什么打算时,你是怎么说?”   “我怎么说?我说我已经有一大片家产,这一辈子也吃喝不尽,我用不着去赚钱!”   刘倩倩道:“不错!你是用不着去赚钱养活你自己了。可是你这一生就此白白地虚度过去了,你不觉得无聊吗?”   华天杰张口欲言,却不知说些什么!刘倩倩又冷笑道:“你记不记得昨天你说过那番话后,楚姐姐就没有再理过你。至于我,早就知道你是怎么一个人了……”   华天杰满脸通红,愤然收起了长剑道:“好!表妹,没想到你是如此的看不起我!那又何必要认我这门亲呢?”   刘倩倩道:“认你这门亲是看在清风姑丈的份上,我以前受他颇多照顾,我对你不得不客气几分,若是照表哥你的这份表现,我实在无意高攀。尤其是今天,你在这儿也是做客,你倒得罪起我的客人来了!”   华天杰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了,回头就走,连话都不交代一声了。   叶小龙作了一揖道:“刘大姐,对不起!我也太失礼了,害你们亲戚失和!”   刘倩倩一笑道:“没什么!我早就很讨厌他了,只是碍着姑丈的面子,不好意思得罪他,他还越来越得意、越来越自作多情,正好你替我解决这个难题……”   说着又对楚小月道:“楚姐,你一直还在怪我对他太冷淡,叫我考虑一下接受他的感情,现在你终于也看到他讨厌的地方了。”   楚小月笑笑道:“从外表和家世看,你这表哥还不失为一个翩翩佳公子,谁曾想到他是个绣花枕头呢!我实在奇怪,令姑丈清风大侠是何等英雄,怎么他生的儿子会如此不堪呢?”   刘倩倩叹道:“这都是我那姑妈宠的。她生了五个女儿,最后才捧到这么一个儿子,宝贝得离了谱,去年姑丈到我这儿来,提起他的儿子就叹气,但也没办法。”   楚小月道:“好了!我们不谈这个煞风景的人了。岳兄弟听说你一招挫伤了吴人龙,还把他的那些手下门客打得落花流水,那一定是精采万分。吴的门客,够资格跟在他身边的,都具有一流身手,你可实在了不起,你说你的武艺只是自己捉摸出来的,居然能赢得了他们!”   岳小虎红着脸道:“不瞒二位大姐说,若是单打独斗,他们那一个都比我强,可是打群架,我也的确有把握揍得他们落花流水!”   楚小月一怔道:“这是怎么个说法呢?”   岳小虎道:“因为他们都受过明师指点,多少要端个身份,出手之间也养成了习惯,不会打群架,我却是从小就打群架出身的,比他们经验得多了。”   刘倩倩颇感兴趣地问道:“打群架也有诀窍吗?”   刘瞎子笑着道:“没有诀窍,不过是眼明手快、心狠手辣、出手无情、中敌必伤,这十六字真言听来简单,做起来却真不容易,你们积习已成,现在学也太迟了。所以遇上大伙儿打群架的时候,还是躲开点,那种场合下,你们一定会吃亏的!”   楚小月道:“我倒不相信,一定要试试看。岳兄弟,我一个人向你们三个人挑战!”   刘瞎子大笑道:“楚女侠!不是我小看你,你找他们三个人挑战,恐怕连三招都撑不过。   这不是武功高低的原因,虎妞儿力气大,小虎招式怪,小龙的飞弹神出鬼没,你根本无法应付!”   楚小月自然不相信,坚持要请教,刘瞎子代他们答应了。大家离开了厅堂,来到花园中,有一块草坪,颇为宽广,是刘倩倩每天练剑的地方。   刘倩倩不但叫丫头送来了楚小月的剑,也送来了她自己的剑,看来这位女飞龙颇有意思下场子露两手。   刘瞎子已经跟虎妞儿和叶小龙咬过一阵耳朵!大概是面授机宜。但是却没有传授岳小虎什么妙招,因为岳小虎的枪法别树一帜,别人也无法插手进去教他什么,一切都要靠他自己随机应变。   到了草坪上,叶小龙解下他的银弓道:“楚大姐,小弟的武功狠杂,什么都会一点,这把弓可以算兵器,也可以算暗器,你可要多小心!”   岳小虎却很庄严的一拱手道:“楚大姐,我没正式学过武,也没有跟人家动手切磋过,动手的时候,就是打架拚命了,因此我可不懂什么比武的规矩!”   楚小月笑道:“没关系!比武也没太多的规矩!不过就是点到为止而已,但是你既然未经正式学艺,手底下可能收不住,我不能限制你,尽管放心出手好了!”   岳小虎道:“还有,我从来也没有跟女人交过手,也不懂得什么忌讳,我若是招呼的部位上有什么不礼貌,请你多包涵。因为我动手时,并没有把你当女人。”   楚小月大为高兴地笑了起来,道:“行!你先说明了,自然没人会怪你。其实我也狠讨厌那些所谓名家气度,动手嘛就是玩儿命,那还要讲什么气度!我师父当年是江湖上有名的煞星,她动手出招以凶悍泼辣为着名,所以我的剑法也是走这个路子,你们若是拿我当淑女看待,那可是自己找楣倒!”   她见到刘倩倩在一旁皱眉,笑着道:“好了!不说了,刘姐姐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她不但是名人,也是名家,更是出身名门的闺秀,不像我是个野丫头!”   她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老大未嫁,所以还是自称丫头。刘倩倩却苦笑一声道:“名门闺秀还会出去找人厮杀拚命吗?我是从小受环境的影响,不像你那样的放得开。好了!那些废话不去谈它了,我等着看你们较量呢!”   叶小龙笑道:“楚大姐,你注意着,我的飞弹来了!”

61\ 009

第 九 章     话才说完,他的连珠飞弹已出,如流星赶月似的,飕飕发个不停。楚小月倒是被他闹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或砸或散,把一连串的弹子躲过,却见岳小虎笑嘻嘻地站在对面,她开口道:“你怎么不上呀?”   岳小虎笑道:“楚大姐,你只顾上面了,我若是趁机会发枪,早就把你的脚给扎透了!”   说着用枪尖指指她的脚下,楚小月一看也怔住了,在她脚下有五、六个很深的枪洞,入地半尺,虽然那只是扎在脚下,但如果人家是扎她的脚,她的脚的确早已被扎透了。这是楚小月第一次被人当面给击败了,难怪她要骇然而变色,但也只是变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道:   “真有你的,连你什么时候出的枪我都不知道!”   “就在你全神贯注招架小龙飞弹时!”   刘倩倩也笑了起来道:“这下子连我也不能不说一句佩服了,我在旁边看着,也没瞧见岳兄弟出招!”   岳小虎道:“我出招时并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太大的动作,除非是盯着我看,否则是不容易注意到的!”   说着他的枪又朝前一探,仍然是刺向楚小月的脚前寸许的地方,入地半尺。而楚小月也依然一无所觉,因为岳小虎的手也没出招,只是手握住了枪尾朝前一探而已。枪长四尺,他的手长三尺,所以他虽然离楚小月有半丈远近,仍然可以无声无息地刺到。   不过这次在较远的刘倩倩可看见了,笑着道:“楚姐,你认输了吧!这种打法你是不行的,他们兄弟俩联手,你有再大的本事也招呼不了的!”   楚小月终于也看见了岳小虎的枪刺过来了,退后一步笑道:“我认输!这种神出鬼没的枪法,我承认对付不了,可是岳兄弟,我若是先向你出手,不让你靠近呢?”   岳小虎道:“你逼得紧,我就退两步,然后小龙的弹子就闹得你无法再逼,或者虎大姐的双钩也能锁住你的剑,我的偷心枪法就又能出手了。”   “什么叫偷心枪法?”   叶小龙道:“那是岳大哥从拳招‘黑虎偷心’里演化出来的枪式,一枪直搠前胸,厉害无比……”   “正面直剌,那很容易躲开的呀!”   “在岳大哥枪下很难,他看准了机会出手,又疾又狠,最多只能闪开胸口要害,却很难不挂彩。昨天在琼花观前,银剑公子的门客,多半伤在那一招下。”   岳小虎道:“我知道这些招式很不光明,但我不是为了要逞英雄才跟人打架的,我是被逼不得已防身自卫而出手的,所以我不会比武,到我出手的时候,已是生死交关的时分,没有人能限制我用什么方法的!”   楚小月终于哈哈一笑道:“高论!高论。佩服!佩服,老姐姐这次是真心地向你服输了。   倩倩,我不管你的意思怎么样,我是决心参加这龙虎兄弟盟了,跟这些小兄弟们好好去闯一闯。”   刘倩倩道:“昨天家叔来一说,我已经同意了。今天向他们讨教一下,只是想知道一下他们的能力,可以把局面创到什么程度,现在既然你这位神龙女剑客宣布加盟了,我还会反对吗?”   就是她这一句话,龙虎兄弟盟就算是定了根,而且有了五个最基本的成员。   刘倩倩的加盟是很重要的,她很赞同岳小虎的生财计划,她认为即使是闯江湖立足,也一定先要有钱。有了钱,生活才无所匮乏,生活不成问题了,才不会步入歧途,沦为盗贼。   当然,她也不赞成营赌包娼抽地盘捐、收保护费,那赚的是罪恶钱,所以她主张做生意,而且是做大生意。   刘倩倩原来就是大财主,她的名下已经有十几项的买卖在做着了。油盐柴米绸缎布匹等生活必须的,她都拥有一个大商号和无数的小分号。但是木材、皮单、药材等这些大笔的生意,她没有插手,而且也无从插手起,因为这些行业已经为一些大豪臣室包揽去了。岳小虎说要自辟一条门路,正好说到她心里去了。   做生意第一要资金,她有的是钱,不过她只拿出了二十万两银子来,岳小虎向母亲那儿借了五万两,叶小龙的师父居然也给了他五万两,楚小月拿出了十万两私蓄,合资四十万,是一笔不算少的资金了。   第二是要人手,这点倒也难不住他们,刘倩倩本来就有不少雇用的帐房伙计,召来了一批行情熟的,然后叶小龙透过他师父的空空门,居然也召集了不少人来帮忙。   这些人的武功并不是很高,可是他们的人头熟、地理通、消息精确而快速,倒是成立大事业者必不可少的班底。   妙手门中的人,叶小龙大部份都熟,有些他叫师兄,有些他叫师叔,可知都是他师父妙手书生萧全的门人或拜把兄弟,说起来都该是他的长辈,可是他们对叶小龙却十分客气和恭敬,那些师兄更不必说了,就是那些师叔们,也都是必恭必敬站着跟他说话的。   他们都叫他少主,但叶小龙自己并不是妙手门中的人,妙手书生虽是他师父,也只是传授他一点武功和教他读书而已,并没有将他正式收录门下,这个少主实在称不上。   岳小虎问过叶小龙,他眨着眼睛道:“我也不清楚!从我懂事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是这样称呼我,师父说我父亲以前是妙手门的门主,他们都是我父亲的手下,所以才如此称呼我。”   岳小虎向来就不喜欢追根究底,问人家的身世,正如他自己也不喜欢被人盘问身世一样,所以也懒得去问了。   龙虎门并没正式成立门户,他们只是开设了一间大商行,倒是用了龙虎做招牌,就叫龙虎商行。   招牌是叶小龙自己写的,先央人写了几块,叶小龙都不满意,说是落笔没有气魄,有一两个人的书法气魄火候都过得去了。但是笔路不够活泼,缺乏生龙活虎的精神。   一气之下,他干脆自己提笔写了,写得还真好,不仅气魄宏大,而且还活泼有神。   刘倩倩看了赞不绝口,立刻叫人拿去刻了挂上。   龙虎商行的气魄也是够大的,总号设在扬州,全国跟着也设了十处分号。   那是因为刘倩倩在其他地方,有着十二家大粮行,她把那些粮行改成了商行,倒是不费力,粮食生意照做,另外派人去从事商行的业务。   刘瞎子自然不算命了,他还挺忙!因为他担任了龙虎商行的总掌柜,综理一切,这倒是见出他的才华了。   十几处分行,几百个职员,他居然管理得头头是道。刘倩倩手下有四家车船行,两间骡马行,都归并成龙虎商行中,提供交通之用。   生意做开来了,光是着手一些普通药材与南北杂货土产的交流,这是普通生意,交易量虽大,利润也高,但是没什么风险,而且刘倩倩原来已有底子了,只不过是扩大了业务范围而已。因为人手足,消息灵,什么地方缺什么货,总能先人一步知道,凡事抢先,四个月下来,倒是着实发了一笔财。   他们听刘知远(因为他当了总掌柜,没人叫他刘瞎子,开始尊称他的表字了)报告了四个月的盈余,赚了将近有十万两,按照股利分,每个人可得两万两。   他们的股份是照人头计的,刘倩倩、楚小月、岳小虎、叶小龙四个人是拿了资本的,不论多寡,各算一份,刘瞎子和虎妞儿两人各得半份。   刘倩倩笑道:   “听起来是不错,但是不能算赚钱,我名下的那一间当铺,十万两本钱,一年下来,居然赚了四倍,那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刘知远笑笑道:“一间当铺最多只能雇用十个人,我们却用了大大小小,七百六十四个人,使他们都能有一笔稳定而宽裕的收入,这个效果就不是以金钱计的。”   能多养活人对龙虎商行有什么好处呢?岳小虎是从来不问的,而刘倩倩与楚小月、叶小龙都不问,他们似乎十分满意这个解释。   还是岳小虎表示了不满,他的不满不是为钱,而是为了别的原因。他咕哝着道:“生意虽然做得不小,却没有多大意思,因为没有我能做的事!”   叶小龙道:“大哥,你不是练枪练得很有劲儿吗?还加了很多新招,昨天我看见你跟楚大姐对招,她连攻你四十六剑都被挡开了,你实在很了不起……”   楚小月笑着连连点头说:“这倒是真的!我们这位兄弟的确是练武的奇才,他的枪法是自创的,我的飞云四十六式快剑,却是我师父穷三十年的研究才创出来的,我学了这套剑以来,从没有对人使全过。昨天我喂招时,由于久攻不进,练出火来了,把从来不施展的最后七手也使出来了,结果仍然是白费力气,他那一支枪守势之稳,简直像块铁门板似的,滴水不漏……”   岳小虎却并不见得高兴,仍是噘着嘴道:“我的枪没有招式,完全是见招拆招,我练枪的时候,在竹笼里装了一笼麻雀,隔着笼子用枪去扎,一枪一头,以前十刺有三次到四次是落空的,现在已十刺到九中了,这就是进步。可是光扎麻雀见不出成绩,必须要跟人家对仗……”   楚小月道:“我用剑跟你过招不是对仗吗?”   “那不能算,因为只是你在攻,我在守……”   “你为什么不攻呀?”   岳小虎道:“我不敢!昨天我差不多有十次出手的机会,但是我收不住劲道,一枪扎上去就是一个大洞。还有,我有些招式是横过枪身来敲击的,我若不使劲儿,效度就不够快,使足了劲儿,你挨上非受重伤不可……”   楚小月不禁一怔,若是以前,她一定不相信,非要试一下不可。可是最近这几个月,她跟岳小虎相处,知道这位小兄弟不会说假话,而且他那过人的天赋,也确有不可思议之处。   因此笑笑道:“这我的确不敢尝试,我不想被你敲断了腿,拄着拐杖走路……”   刘倩倩却笑道:“原来岳兄弟是闲得发慌,你别急!马上就有事儿干了,我们设在张家口的分号吴掌柜派人送来了信,说在那儿的业务受了阻碍,他跟蒙古人谈好了买进一批骏马,结果叫旋风牧场给硬枪了去!”   岳小虎忙道:“他们凭什么抢我们的马?”   刘倩倩道:“这倒不是抢,而是生意做不成了,那批马匹原来议定是六万两银子,已经付了一万两定银,结果旋风牧场硬把订钱给退回来,说蒙古人的马一向都是由他们收购的,我们要买马,只能向他们买!”   叶小龙问道:“价钱是多少呢?”   “拾万两。”   “平白无故的就被他们赚了四万两去!”   “还不止四万,他们付给蒙古贩子的只有四万两,那个蒙古贩子就因为贪图我们的出价高,才转卖给我们,不想还是被旋风牧场给截住了。”   叶小龙点点头问道:“旋风牧场的势力很大吗?”   刘知远道:“很大,场主是个旗人,叫铁雄,原本是个武官,后来因为酒后闹事,打死了同僚,才发边流放。在黑龙江待了几年,花了钱又回来了,他自已练得一身好武功,刀枪不入,号称铁无敌……”   岳小虎道:“他真的是刀枪不入吗?”   “不错!他练的是铁布衫外门气功,运起气来,肌肤如铁、刀砍剑刺都不伤。”   岳小虎道:“我的枪行不行呢?”   “这就不知道。铁布衫究竟不能真的练肌成钢,刀剑不伤,只是劲儿不足而已,或者是刀口不够坚利,宝刀宝剑,铁布衫还是挡不住的。你的那支枪是风磨铜渗银炼铸的,不亚于宝刀利刃,再加上你的过人手劲儿,或许能突破他的气功!”   岳小虎高兴地道:“只要我的枪能扎他,就不用怕!”   刘倩倩微微皱眉道:“叔叔主张要来硬的?”   刘知远道:“是的!他们不但做马匹生意,而且还垄断了皮毛、药材的各种值钱的土产生意,不许旁人插手,听说此人还交到了官方势力,搭上了查缉营做外围耳目。”   “那我们不是要跟官方作对了?”   “不会的!我们是正当生意,大家抢生意做,扯不到官方去,这些地方倒不必去担心,问题是我们是否斗得过,他的牧场上人很多。”   岳小虎道:“我们只是找几个为首的,又不跟他打仗!”   刘倩倩想了一下道:“那就拚一下好了,反正口外这条路是一定要打通的,龙虎商行的重要生意都在那儿,不能老是受人剥削!小龙,你的那些师兄们有几个能打的?”   叶小龙笑道:“那你不如问刘大叔去,我师父介绍人来,都有详细底子在大叔那儿!”   刘知远忙道:“人手上差一点,但我们不去进攻他的牧场,在张家口有张垣县治,不准许发生大规模械斗的,有个二、三十个就够了。”   刘倩倩道:“好!大叔安排一下吧!这次我们都去,要把龙虎商行的招牌摆开来,同时也亮出我们龙虎兄弟门的字号。”   楚小月道:“若只是龙虎兄弟门,可没有你我的份!”   叶小龙笑道:“楚大姐,你别分得那么仔细好不好?名为兄弟,其实姐妹还不是一样有份。就目前来说,只有一个岳大哥是……”   他忽而住口不说下去了,每个人都笑望着他,使他很不好意思。岳小虎道:“只有我一个人怎么样?”   叶小龙道:“不怎么样!只有你一个人最出名,将来龙虎兄弟门的字号,也要靠你一个人去闯!”   “怎么是我最出名,刘大姐、楚大姐,她们都比我成名得早,也比我有名。”   楚小月笑道:“可是我们所打的人里面,没有一个像银剑公子吴人龙那样有名,现在扬州城里,谁不知道你岳少侠的大名了。如果再把旋风牧场给挑了,打了铁无敌,你就会天下闻名了。”   岳小虎道:“我倒不稀罕什么天下闻名,我只要正正经经地做一些事。行侠仗义,替那些受欺凌的小人物们尽点心,就算不白活这一辈子了。”   他那坦诚无私的态度和胸怀,倒是使得大家都对他频频点头,表示赞许。刘知远道:   “小虎,这个铁雄,就是一个大混蛋!他在口外胡作非为,专门欺负我们汉人,他在地方上横行霸道,强抢民女、欺凌良善,衙门里收到告他的状子累积如山……”   “官府就拿他没办法了吗?”   “是没办法!第一、他是旗人,朝中有大官护着。第二、他是查缉营的外围线民,官府也不大敢管他!”   “查缉营又是什么衙门?”   “查缉营是京师的一个衙门,专管擒治叛逆,揭发不轨的事情。由一位亲王作总监,直接归皇帝指挥,所以这个营的权很大,地方官都不敢得罪他们!”   “他们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刘知远叹了口气道:“公然犯法,他们自然不敢的。可是在口外地方,天高皇帝远,地方官又不敢惹他,就养成他无法无天了。所以我们打了他,就算是为民除害。”   岳小虎一腔义愤,决心要打倒这个大恶霸,除暴安良,所以兴冲冲地又到后园练枪去了。   屋子里的几个人却又开始了密商。   □□    □□    □□    □□他们终于出发要到张家口去了,刘知远先走去召人部署。上路时只有五个人,岳小虎与叶小龙骑马,刘倩倩不习惯长程骑马,由虎妞儿驾车载着她。楚小月有时骑马,有时把马拴在车后,跟着刘倩倩坐车。   他们又来到了京师,这次与上次不同了,因为他们在京师也设了分号,而且生意做得很大,几位东家要来,京中早就得了消息,也老远地派人出来迎接。   这儿的掌柜是叶小龙的师兄,叫吴天保,原来是在京师混世面的,手底下人不少,消息也灵通。叶小龙跟他很熟,见了面就笑道:“天保哥,你这一穿上长袍,倒还真像个大掌柜了,人也发福了!”   吴天保却很拘谨地道:“这还不是各位东家的提拔!”   岳小虎上次也见过,两个人还在一起喝过酒。他笑着问候了萧全,吴天保说:“师父前两天还在,被刘大叔邀着上张家口去了。”   叶小龙一怔道:“师父也去了!一个铁雄有这么了不起,把他老人家也惊动了!”   吴天保道:“连金钩李三爷和白马李七爷也一起去了。据他们说旋风牧场那儿,最近又去了几把好手,所以几位老人家先一步赶去了。”   虎妞儿听说她干爹也去了,才显得有点忧心地道:“我干爹闲散了多年,这次居然把李七叔也给邀了去,可见事态是真的很严重!”   岳小虎却坦然不惧道:“怕什么?我们是去跟铁无敌讲道理……”   吴天保道:“老弟,他可不是讲道理,他仗着人多势众来压你,除非你的力量强过他!”   刘倩倩反而镇定了道:“几位老人家既然先去了,他们老成持重,总不会叫我们吃亏的!   大家不必为此耽心了,还是早早打点上路要紧。”   在京师只住了一天,他们就又上路了。五个人中,楚小月的江湖阅历最多,而且她师父当年又是黑道煞星,教了她很多的江湖门道,所以她就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沿途老是有几个神情诡异的江湖人吊在他们前后,经过他们旁边时,那些人虽然故意装着不看他们,却又用眼角偷偷地瞟他们。   中午打尖时,她把情形说了,叫大家注意。叶小龙冷笑道:“这倒妙!我们还没去惹他呢!铁无敌居然先来惹上我们了!”   刘倩倩道:“怎见得是铁雄的人呢?”   “在京师时,天保哥就告诉我了,我们要到的前两天,就有人在商行附近打转,还有人悄悄地打听我们的消息。问讯的人是大风骡马行的掌柜,那也是旋风牧场的生意,可见铁雄早就注意上咱们了!天保大哥叫我们在沿途上要特别小心!”   楚小月冷笑道:“他们难道还敢在路上对我们动手?”   叶小龙道:“铁雄所拉拢的都是些黑道人物,他们惯会使各种阴谋手段,这倒不足为奇!”   楚小月冷笑道:“那就让他们来试试看,我师父当年就专整黑道人物,教了我很多手段,我正愁没机会用!”   到了晚间,他们歇在一个市镇上,找了家大客栈。岳小虎他们所骑的马是刘倩倩送的,那倒是几头很名贵的骏马,岳小虎爱惜得很,不放心店伙的照料,临睡前又到马房去看看它们,帮它们刷刷毛。   在马房里,他看见了另外几匹马,正是日间经过他们身边的,因为其中有一匹菊花斑的公马,跟岳小虎所骑的那一匹母马毛色外形十分相似,岳小虎对它多看了几眼,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此刻又见到了那匹马,连带也想到了马上的那个三角眼汉子,一脸的邪气,居然投在同一间客栈里了。晚上倒要小心点!   他们五个人谁也不惯于跟人同房睡,所以要了五个房间,由于上房只有三间,所以岳小虎和叶小龙两个人被分在另一所跨院里。   半夜里,岳小虎起来上茅房,看见有两条黑影跳过东跨院的围墙,那儿只有三个女的住着,想到这黑影前去不怀好意,于是他赶紧摸到叶小龙的屋子里。   叶小龙睡得正熟,他上去一摇肩膀,叶小龙骇极欲呼,岳小虎忙道:“小龙,别嚷!是我,小虎!”   叶小龙一听是他,倒是没嚷嚷,只是问道:“大哥,你半夜里到我房里来干嘛?”   声音还是颤抖的,岳小虎道:“我看见有两个人溜到刘大姐她们住的院子里去了!”   “好!咱们快去,你先出去等我穿上衣服。”   岳小虎道:“你披上外衣,套上靴子就行了,咱们一块儿出去……”   叶小龙忙道:“不!你先去,我随后就过来,如果要动手,我在远处拿弹子招呼也顺利些,你快去呀!”   他连催带推,总算把岳小虎推出了屋子,自己也长长地吁了口气,却没来由的红了脸,心头蹦蹦跳。   但是他没敢怠慢,连忙穿上了外衣,又套上了靴子然后才带着弹弓,背好弹囊,急急地到了东跨院,也轻轻地翻了墙进去,只见有两个人趴在楚小月的窗户外面,而岳小虎已经像狸猫般地掩过去。   这位少爷可不懂什么叫江湖规矩。他的枪杆忽地急扫,已经敲在一个家伙的小腿上,那家伙痛得直跳起来,再落地已经摔倒了下来。岳小虎那一扫何等结实,已将他的腿骨扫断了,倒地痛号不止。   另外一个家伙则骇然地跳开了,看见是岳小虎,他倒不慌忙,抽刀前砍,口中还骂道:   “大胆小贼,居然敢偷袭你家胡爷!”   他就是那个三角眼汉子,跳开时手中还掉下了一个鹤形的铜壶,岳小虎的家里是开赌馆娼寮的,下五门的江湖人见过太多太多了,自然知道这是五鼓迷魂香,那是一种迷香,用火点了吹进人家的睡房中,可以使人失去知觉,昏睡若死。因此他也怒声骂道:   “好个不要脸的贼子,居然使用这种下流的玩意儿!今天落在你岳爷爷手里,绝对饶不了你!”   今夜虽无月,星光却很亮,黑夜中也可以看得清楚,他运起短枪,跟那个三角眼汉子杀成一团。   这几个月的切磋,对岳小虎而言是十分有用的,他过人的天赋也弥补了招式的不足。那三角眼汉子的刀法十分凌厉,出招也十分狠毒,急于想一刀把岳小虎砍翻在地,但是岳小虎却能从容地应付过去,一支短枪又砸又打,连拧带刺,使那汉子应付得十分困难。   叶小龙看得十分高兴,大声叫道:“大哥,你加紧攻他几招,我用飞弹来打他的眼睛。”   三角眼汉子一看岳小虎来了帮手,心中更着急了,而且他还真怕叶小龙的飞弹打到脸部,把注意力提到上半身来了,那知叶小龙的弹子竟是由下三路来的,噗噗两声,他的腿弯上着了两弹,身不由主地向前一跪,岳小虎配合绝佳,刷的一枪猛敲而下,敲在他握刀的手背上,把一只右手立刻打得血肉模糊,掌骨全碎。   然后他又举枪刺了出去,一枪扎进了对方的肩头,把整个人都挑得飞了起来,撞在院中的大树干上,掉在地下软软地不动了。   叶小龙冲到窗下,拍着窗子问道:“白姐、刘大姐,你们怎么样?”   屋里传出楚小月声音道:“没事,只是有人用迷药想迷昏我们。”   叶小龙道:“那是五鼓迷魂香,你用凉水拍一拍就清醒了,贼人都料理完了。”   屋子里又传出了楚小月的笑声道:“我跟刘姐都没着道儿,我们只是装着昏过去,等那贼子进屋时,好给他们每人一剑。岳兄弟还真不错,这两个家伙都是关外有名的悍贼,他一个人都料理下来了。”   岳小虎忙道:“头一个是叫我出其不意打趴下的,第二个很棘手,还是小龙先用弹子把他打伤的!”   楚小月笑道:“好!你们哥儿俩都了不起,把人抬到堂屋里来,我要好好地问他们的口供!”   叶小龙说两个家伙太沉,他抬不动,要叫虎妞儿出来帮忙,岳小虎却不在乎,一手提住一个人的衣领,拖着进了堂屋,三间上屋有一间共同的厅房,放着茶几和红木椅子,是给招待客人用的。   把人拖进去时,里面已经把灯点得雪亮,三个女的也都服装整齐,而且是劲装打扮,一付备战之状,可见她们是早有准备了。   叶小龙有点讪然地道:“看来你们都有了准备,只有我一个人差劲儿,还在蒙头大睡,要不是大哥来叫我,被人抬走了都不知道!楚大姐你认识他们?”   楚小月哼了一声道:“认识!这个叫铁背龙袁大海,是关外绿林道上有名的人物,另外那个三角眼的名气更大了,叫粉蝶儿胡上春,是个采花大淫贼,官府到处都在捉拿他,有些被他陷害过的人家,还悬赏要抓他呢!”   两个汉子都低头不语,楚小月又道:“袁大海,你在道儿上也是响叮当的角色,怎么会跟胡上春那种下流淫贼混在一起,而且跟他一起用闷香害人!”   袁大海似乎十分惭愧,鼓着眼睛大叫道:“王八蛋才愿意跟他在一起,铁老大硬把我们派在一起,我是没办法。不过我跟他一起使闷香,倒是我自愿来的,我要监视住他,不叫他做别的坏事。”   胡上春是个采花淫贼,下手的对象中有三个是女的,做什么坏事就很明显了。楚小月点头道:“好!你是条汉子,你的话我们信得过,倒是要谢谢你的照顾了。不过你们非使闷香不可吗?”   袁大海低下头道:“你跟刘女侠两支剑太厉害,还有位岳少侠把银剑公子都给打了,也不是简单人物,我们怕当面动手打不过你们,胡上春说他的闷香可以不声不响地制住人……”   楚小月微笑道:“白天你们鬼鬼崇崇地吊在后面,我们就知道了,你们才到窗下,我们都醒了,还说什么不知不觉制住人!岳兄弟先跟你们动上手是你们运气,要不然你们进来一个宰一个,进来两个宰一双……”   岳小虎道:“我可不晓得你们有了准备,怕你们吃亏,为了不让他们进屋子,我只有急着出手了。”   袁大海咕哝着道:“你出手的时候可一点也不急,悄无声息地掩过来,兜底就是一下子!”   叶小龙笑道:“这叫礼尚往来,你们不但来暗算人,而且还施下流手段,别说我大哥只一杆子砸断了你的腿,就是一枪扎你个对穿也不算过份!”   岳小虎也笑道:“你别以为我出手不光明,我可不想做什么大英雄,一定要当面锣对面鼓的打赢人逞英雄,打架的目的就是求胜,为了求胜,我不在乎使用任何手段!”   袁大海叹了口气,或许他觉得太不值,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一枪杆子打倒了下来。   不过他瞧瞧满身浴血的胡上春,心中又好过一点,屋中既然早有准备,他们这一趟是栽定了,若是动手的话,说不定输得更惨!   楚小月又问道:“是铁雄派你们来的?”   “你明明知道,何必又问呢?”   “铁雄是什么意思?我们又没惹他!”   “你们这次去就是抢他的地盘,他当然要先下手为强,总不能等你们打上门去!”   “什么叫抢地盘?他只是开设了一家牧场而已,又不是开山立寨……”   “他贩马可是特别的行业,除他之外别无第二家!”   楚小月沉声道:“贩马是普通行业,那一个城市都有十几家骡马行,可不是什么独霸的行业,我们是找他讲道理去,他若蛮不讲理,我们也不怕!”   袁大海道:“江湖人的道理本就是比拳头大、胳膊粗!”   楚小月道:“这个我倒不承认!八个人抬不动一个理字去,是非定有公论,只要他在道理上站得稳,他大可以撒下武林帖……”   袁大海道:“铁老大没那么大的面子,撒下帖子也请不到人,但你们撒下了帖子也奈何不了他,在他的一亩三分地里,他不听任何人的。”   楚小月冷笑道:“他可以试试看,他可以不听别人的,但我们龙虎商行的话,他最好是仔仔细细、恭恭敬敬的听,否则我们会掀掉他的旋风牧场。还有!你带句话给他,有本事的不妨明着来,若是再施这种暗算手段,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岳小虎问道:“楚大姐,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楚小月道:“袁大海在道上颇有义名,他只是为友出力,我们又没吃亏,他也受了伤,大家留份交情。至于这个胡上春,我们捆上了交给衙门去!”   大家都是一怔,岳小虎道:“干嘛要送到衙门去?”   “因为他是个采花贼,犯了很多起奸杀妇女的案子,各处的官府都在行文捉拿他,你们放心好了,他入了官,一定是死刑,饶不了他的!”   叶小龙道:“我不是要饶他,是说他既然该死,一刀宰了多干脆,何必往官府送呢?”   楚小月正容道:“因为只有官府才有权利杀他,我们私下杀了他就犯法了。龙虎商行既然要规规矩矩地做生意、创事业,就不能做犯法的事!”   说得叶小龙低头不语,连岳小虎也没话说了。   袁大海找了根木棍,强撑着一条断腿走了。奄奄一息的胡上春则由当地的县衙捕快来带走了。那个捕头儿十分高兴,因为这是大功一件,而岳小虎他们又不肯领赏,说好说歹的非要留他们住一宿,好好地谢他们一番。   岳小虎心中对公人们多少有点儿介蒂,可是楚小月和刘倩倩似乎都赞成跟官府的人建下交情,她们说龙虎商行将来要在关外展开事业,有官方的人做朋友,多少也有个照应。而且叶小龙和虎妞儿似乎也很赞成!于是岳小虎只有打点精神去应酬了。因为他是男人,一行以他为主。   这是怀来县属,那位捕头儿姓马,是个回人。人倒是挺热情,阅历也很丰富,听说他们是去找旋风牧场理论,倒是十分起劲。   因为铁雄在那个牧场内招亡拒捕,有许多积年的惯犯都躲在那儿,令他们做公的莫可奈何。   铁雄似乎跟察哈尔将军衙门中的一位参将是拜兄弟,有那位参将翼护着,公人们也不敢上牧场去抓人。   旋风牧场的马师们有时赶马到京师去,经过怀来歇下时,他们的人常闹事!虽不至于公开杀人,但是把人打成重伤倒有好几起,状子告到衙门里也没用,因为当时他们人多势众,公人们抓不住犯事者。事后他们推得干干净净,硬说没有那个人,也没人敢上牧场搜去。   怀来、宣化、张北、化德等张家口附近的几个县,上自县老爷,下至公人,对旋风牧场无不恨之切骨,却又无法可想。

61\ 010

第 十 章     马捕头还热心地写了几封信,都是给几个县的捕头儿的,请他们对龙虎商行多加协助。   叶小龙很高兴地收下了信。第二天上路了,岳小虎道:“咱们又不靠官府的协助,要那些信干嘛?难道还真跟公差们会合了打上旋风牧场去?”   叶小龙笑道:“那自然不可能!而且他们也没那个胆子,他们若是敢公开跟旋风牧场作对,也不会放任他们猖獗成这个样子了。不过这些人还是有点用处的,最少他们的消息灵通,知道牧场上有些什么厉害人物!”   岳小虎道:“刘大叔、李三爷和七爷,还有你师父不是都去了吗?他们还怕打听不出消息!”   “这倒不尽然,官方的线人耳目布署很密,因为他们常在一地,有许多人可用,探听消息比一般人深入,反正多几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大概是他们对付袁大海和胡上春的手段狠而且凶,沿途倒是不再有人来找麻烦了,只有些人鬼头鬼脑上前前后后地跟着、踩着。   到了张家口,那是个热闹的市镇,许多蒙古人在这儿交易,把他们的马匹、皮草等东西卖掉,买回布匹、食物和一些日用品。   刘家原来就有一家采购皮毛的铺子,现在为了贩马匹,又扩充了门面,前面是店房,后面可以住人,而且在城外还买下了一片马场。   刘知远等一批老的先到了,他们却不动声色地住在马场中,也没引起人注意。   岳小虎他们一到,刘知远在店中等着他们说:“你们自管去交涉,别让人知道我们也来了。李三他们不是商行中的人,不能公开支持你们,他们只能暗中的接应!”   岳小虎无所谓,叶小龙却不高兴了。   两个人一落单,叶小龙就嘟嘟嚷嚷地道:“这些老长辈们真叫人难以尊敬!行事老是畏头缩尾的,事情是他们窜弄出来的,到这儿他们又躲着不出头了!”   岳小虎却道:“小龙,这本来就是我们的事,他们只是帮帮忙而已,难道没了他们,我们就不干了!”   “话不能这么说!你要知道他们只藉机在进行自己的事,连刘姐姐和楚姐姐都是一样……”   “他们自己进行什么事?”   叶小龙似乎发现自己说溜了口,连忙又掩饰道:“这我可不知道!我只是有那个感觉。   刘大叔他们以前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现在却为了我们几个小孩子十分起劲,这不是很奇怪吗?”   岳小虎一笑道:“他们会不会害我们?”   “这个我相信不会,李三爷是白大姐的干爹,刘大叔是刘大姐的叔叔,再说我师父也跟他们是好朋友,他们怎么会害我们呢?”   “这不结了吗?几个老的既不会害我们,又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助我们,就不必去瞎猜疑了。他们不肯正式出面,必然有他们的理由,你实在太多心了!”   叶小龙瞪了他一眼道:“就是你懂得相信人,那天你给人卖了还不知道!”   岳小虎哈哈大笑道:“我从不担心这个,我也没什么好被人算计的。论本钱,刘大姐和楚大姐都比我们的多,再说也不过就是几万两银子而已!”   叶小龙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却不再说什么了。第二天,他们倒先接到了铁无敌铁雄的帖子,请他们在张家口最大的酒楼得意楼上午餐。   帖子是下给五个人的,连虎妞儿都有一份,而且也写上了虎妞儿的闺名白楚秋。   叶小龙看了帖子笑道:“白姐,原来你的芳名叫楚秋,倒是温柔娴淑,而且颇有诗意,白苹吟尽楚红秋……”   虎妞儿红着脸道:“我爹取名字的时候,就是想到了这句诗,他原是希望我学学诗,跟我娘一样,我娘的诗词都很好,可惜他们都死得早。而我从小就没了管教,成了个又粗又野的野丫头了。”   楚小月道:“这样子才是我们江湖儿女本色,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刘倩倩道:“月姐,你自己老大不嫁,可别把人家女孩儿给教野了,吓得没男人敢娶!”   楚小月哈哈一笑道:“干嘛非要嫁人不可,像我现在这样,一剑四海为家,何等逍遥!   要我在家给人煮饭洗衣抱小孩儿,那会把我给腻死!”   刘倩倩抖抖手上的帖子道:“别忙着给人煮饭了,有人煮好了饭,等着你去吃呢!就看你敢不敢去!”   楚小月很干脆地道:“去!干嘛不去!我们难道还怕了那个铁雄不成?”   刘倩倩道:“话不是这么说,宴无好宴,会无好会,人家是谋定而动,等着我们的,我们却是乍然来到,一切都没准备,就这么贸然去赴宴,恐怕会吃亏!”   楚小月道:“还要做些什么准备?”   “比如说,至少要知道对方有些什么人物帮场子,咱们是否应付得了?”   她顾虑的倒也不无道理,他们的龙虎商行全部主要人物都来了,要是一下子被人坑住了,那就全完了!   刘知远也在座,他略作沉思地道:“铁无敌这次颇不简单,保密的功夫到了家,我们在他的牧场中设了耳目,却也无法知道他邀了些什么人物做帮手!”   叶小龙道:“可是他对我们却一清二楚,像白姐的芳名,我跟她那么久了都没知道,他倒探听出来了!”   刘知远笑道:“那倒没什么!虎妞儿生长在天桥,他是查缉营的外围,随便找个人上天桥一打听就知道了。他对我们几个老的全无知闻,可见他的消息还是欠灵通!”   岳小虎道:“大叔,不去管他的消息了,目前的问题是去与不去!”   刘知远点头道:“去嘛当然是要去的,不去反而见得示弱,可是倩倩的顾虑也有道理!   不明底细,贸然地去了,叫人全给坑了,那就全盘皆输了。”   叶小龙道:“刘大叔,这些我们全都分析过了,您再说一遍,不全是废话吗?我们是要您拿个主意。”   “小孩子就是性子急,主意马上就来了,依我的意思,咱们是去一半,留一半。”   “这是怎么说呢?”   “就是说去一部份人,随机应变,留下一些人,在外面打接应,万一有个风吹草动,也好有个响应!”   “小虎、小龙和虎妞儿三个人去赴会,小月和倩倩留下看动静。”   岳小虎道:“我们三个都是小孩子,此去是跟人谈判,我们可难以作主!”   刘知远笑道:“你们是去分润铁雄的独占生意,想见对方是不会答应的。因此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你们三个小孩子就是去吵架的;小月和倩倩究竟长了几岁,且都是妇道人家,有些地方不便跟那些土混混们吵得脸红脖子粗,你们却没那些顾忌!”   岳小虎刚要开口,刘知远又道:“最重要的是她们成名几年了,小月有江湖渊源,倩倩的身上还担着两个武林世家的关系,铁雄如果搬出几个江湖前辈来,她们若是卖了面子,谈判就得吃亏,若是不放交情,又会得罪人,所以她们最好不要去。你们认识的人不多,可以六亲不认,不卖任何面子。”   岳小虎笑道:“我懂了,大叔是要我们去搅局……”   刘知远叹口气道:“是的!虽然道理上勉强说得过去,但旋风牧场干这个行业在先,我们是去抢他的生意,在道义上是亏了一点,所以只有去混闹一场,把事情闹开来再进行下一步了。”   叶小龙高兴了道:“行!别的我可能没本事,若说讲歪理捣蛋搅局,我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只不过局面搅开了后大打出手,我们可只有三个人!”   刘知远笑道:“你怕什么?小虎是打群架的能手,虎妞儿的双钩最利于群殴,有她护着你,你的神弹就能发挥了,专拣软的打,准保你们吃不了亏!”   岳小虎道:“只有把最扎手的解决掉才利于脱身,怎么专拣软的打呢?”   刘知远道:“拣软的打有几点好处,第一是容易得手,第二是收获较多,打倒的数目多。   第三则是可以扰乱对方的军心,只要多倒下几个,对方的阵脚就会乱了,只要他们一乱,我们就可以趁机会抢便宜。”   虎妞儿道:“我们再会打也是三个人,应付群殴已经十分困难了,那还有什么便宜好捡?”   刘知远微笑道:“你当真以为我们只让你们三个小的去冒险不成,我们几个老的都会想办法混了去的,只是我们不方便公开露面,只能暗中施为而已,所以才希望你们把场面搅乱,造成我们出手的机会。”   叶小龙这才满意地道:“原来几位老人家都要去,我还以为你们都不管事了呢!”   刘知远道:“我们若是不管事,大老远的巴巴的赶来瞧热闹不成,尤其是你师父……”   叶小龙道:“对了!我师父怎么没看见呢?”   “你师父藏起来了。李老三、李老七都隐身在暗处,他们不能露面,因为他们在江湖上名气太大,叫人认了出来麻烦就大了。尤其这铁雄是查缉营的外围爪牙,更得避忌着点儿,小虎!这可是你们龙虎兄弟门第一次对外叫字号,可不能失败。所以我们这些老骨头前来给你们押阵,就是希望你们第一炮能响得惊天动地。”   虎妞儿比较沉着,遇事也不争先后,小龙和小虎则因为听说暗中有了接应,胆气也壮了,磨拳擦掌,就盼着中午快点来。   好不容易磨蹭到近午时分,他们三个人才骑着马,慢慢地由粮行出发。   □□    □□    □□    □□得意楼是一栋三层的木造大楼,铁雄请客的地点是三楼的花厅,厅很大,可以摆下二十来桌酒席,他全给包了下来,派了两名执事的在楼梯口迎宾,把一组组的客人给接上去。岳小虎来到楼梯日,那个执事的居然一伸手拦住了道:“干什么的!楼上是铁大爷在请客,可不许小孩子家乱闯!”   岳小虎已经十七岁靠十八了,个儿比那两个执事人员都高,而且嘴唇上的汗毛也青渗渗的,有点像胡子了,只不过脸上还带点童稚气而已。   叶小龙个儿虽然不大,但是衣着锦锈、神情老练。虎妞儿则是二十出头的大姑娘,又是一丈长似的好身量,跟岳小虎差不多高矮,这三个人怎么也不能说是小孩子,对方显然是存心轻慢!   岳小虎的家里是开赌馆和妓寨的,什么下五门的玩意儿没见过,自然也晓得对方的用意。   人家使出了这一着,目的很明显,自然以为他们只有三个小孩子来赴会,而刘倩倩和楚小月未曾来到,使对方感到很没面子。   当然,或许另外还有一些安排也无从施展了,因为龙虎商行虽说是有五个人挂名,但这三个都是小孩子,籍籍无名。即使其中岳小虎打了几场狠架,略出了一些风头,但他的年龄仍然给人少不更事的感觉。   铁雄着眼的对象,还是刘倩倩和楚小月,她们两个虽是女流,却都是成了名的剑客。刘倩倩家中多金,楚小月江湖渊源广,这才是值得重视的条件。   铁雄的耳目灵通,这三个人才出粮行的大门,他已经得到消息了。龙虎商行派了三个小孩子,他自然大失所望,心中也十分不高兴,所以才故作倨傲,想挫一挫他们的锐气,激使刘倩倩和楚小月出头。   岳小虎一声不响,动作却快到了极点,底下一腿撩出,把那汉子打倒在地,跟着上前劈胸一把抓起来,劈劈啪啪就是十几个正反耳光,把人打晕了过去。然后他把人往地下一丢,就站在楼梯口,拉开嗓门大声叫骂开来了:“铁雄,你这见不得人的老王八,是你自己下大红帖把少爷们请来的,少爷们肯来,已经给了你这老王八面子了,你却他娘的搭架,缩在楼上不敢见人,老王八蛋!你有种发帖子就不要装孬种!”   他们所处的位子是二楼的楼梯口,也有不少客人,岳小虎开始揍人时,已经惊动了大家,很多人都围过来瞧热闹了。他这一开口骂,嗓门又粗又大,连楼下的客人也都挤上来瞧热闹了。   因为他是指名道姓的叫阵,铁雄在上面想装糊涂也不成了,只有带了一群人拥了下来。   岳小虎已经把铁雄两个字,夹着老王八、王八蛋的骂了十几遍了。看见一群人拥着一个光头大汉子下来,却装着不知道,用手一指道:“喂!你们那一个是铁雄那王八蛋,快给少爷站出来!”   铁雄在张家口,几乎是无人不识,岳小虎事先也打听过他的长相了,所以明知这光头的汉子就是号称铁无敌了,还故意地骂上一句王八蛋。   铁雄气得脸色都变了,他旁边有个巨灵似的汉子,名字叫马奎,外号就叫巨灵神,曾经干过马贼,是胡匪头子,练得一身好横练工夫。这时忍不住了,怒吼一声:“小杂种!你找死!”   冲上来伸拳就打,可是他却太小看了岳小虎,岳小虎虽然没有正正经经地投师学艺,可是他天生是块练武的料,身高力大、动作灵敏、反应快、出手还狠!   巨灵神冲过来,他早就防着了,身子一侧就让了过去,跟着他的短枪就出手了,一枪就猛刺对方的腿弯!   巨灵神有一身横练气功,能抗刀枪是不错的,但是腿弯处因为要走路弯回,肉有关节,却是气运不到的地方。   更何况岳小虎这支短枪是风磨铜所铸,尖刃处不逊于宝刀宝剑,所以尽管巨灵神皮坚肉厚,仍然被他一枪穿透,直入关节。   马奎负痛身子一侧,岳小虎更绝,抽出了枪来打他另一条腿的腿弯处又是一枪,出手准两枪都在同一位置,深入关节,弄断筋络,马奎砰的一声倒了下来,伤处血如泉涌,可是他只能坐在地下狂吼,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这就是岳小虎狠的地方,他若出手,绝不讲风度,也不会仁慈,总要把对方打得非伤即残,无力报复为止。   这是他从小在家里的那些叔叔们教的,他们都是岳大娘的伙计,也是岳大虎的旧日弟兄,都是些地痞混混和些不入流的江湖人,但他们处世的保则却不混,对于江湖人,除非是不去开罪,否则就得狠,最好是不声不响,一刀宰了干净,不然就要下手狠,弄成对方残废,无法再来报复。   因为受了伤的敌人是最危险的!他能一辈子阴魂不散去缠着你,所以,岳小虎打架时就抱定这个原则。   马奎在道儿上是响叮当的角色,名气之盛,不下于铁雄,他跟铁雄是磕头弟兄,所以才被铁雄邀来以壮声势!那知道才一照面,就被岳小虎弄得趴下了。   铁雄这边有不少行家,他们都没看见岳小虎的深浅,因为岳小虎出手两刺,仅把握住快、准、狠三个原则,却现不出武艺的高低。但是一出手就摆平了巨灵神,可见这小伙子不可轻与,一时大家都寂然无声。   铁雄心中也感到骇然,马奎的能耐与他不相上下,却在一个照面下被人打倒下去,看来今天这场面不容易摆平下来了。但这时他非出面不可了,因此只有大吼一声,道:“住手!”   这一吼只为助长阵势,却没什么必要,因为马奎倒地之后,已经没有人动手了。   但是却给岳小虎抓住了小辫子,他冷笑一声道:“老小子,你倒会捡便宜,刚才那个大个儿出手打人时,你不叫他住手!这会儿他被打趴下了,你才吼住手,你是叫那一个住手?”   铁雄道:“自然是叫你!你小小年纪,出手如此狠毒,他已经受了伤,你还要再继续攻击!”   岳小虎道:“这是我动手打架的原则,只要对方还站得起来,我绝不放松!这个大个儿出手就爱打人,想必平时是欺负人惯了,他也该多受点教训……”   铁雄道:“他打你是因为你开口骂人!”   岳小虎道:“我没骂别人,我只骂了铁雄那王八蛋,因为这王八蛋不是玩意!”   铁雄见他当面还是骂人,差点没气破肚子。可是他不再贸然动手了,只有忍住气道:   “我就是铁雄,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各位了?”   岳小虎指着他的鼻子叫道:“你就是铁雄?那好!我问你,你下了大红帖子请了我们来,我们肯来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这老小子真不是玩意儿,我们来到门口,你不出来恭迎,还叫个下人在门口撵我们滚蛋,他妈的!姓铁的!你也算是一方之雄?难道就是这么做人处事的?”   岳小虎吵起架来也是一等一的,为起人来就像是爷爷训孙子,连骂还带训!   铁雄刚要开口,岳小虎已抢着道:“姓铁的,如果你敢说不知道我们来了,或是想说门口的下人不认识我们,那你就是兔崽子、龟孙子、王八羔子,我们才离开住的地方,你就派人在前前后后跟着、盯着,你会不知道吗?连我白大姐的闺名你都打听出来了,还会不认识吗?”   叫他这么一揭开,铁雄倒是没法子抵赖了。事实上楼上的人都知道岳小虎等人来了,是铁雄故意要轻慢他们一下的。故而铁雄也拉不下脸来否认,他只有沉着脸道:“刘倩倩与楚小月为什么不来?”   叶小龙一直闷在旁边,叫他骂那些粗话他说不出口,这时候他可来劲了,一头冒出来道:   “她们为什么要来,难道你姓铁的请客,她们就非来不可吗?你要谈的是龙虎商行的生意,有我们代表就行了。”   “你们几个小孩子作得了主吗?”   叶小龙冷笑道:“龙虎商行是一个大家合作的事业,人人有份、人人都能作主。何况跟你们旋风牧场要谈的事情,无所谓作主不作主!我们只是来通知你一声,龙虎商行今后开始做马匹生意了!”   铁推冷笑道:“好啊!铁某干这一行已经很多年了,经验丰富,欢迎贵行上门照顾!”   “你听清楚了,我们不是向你买,你要的价钱太高,我们是向蒙古人买!”   铁雄道:“所有的蒙古马贩子都跟铁某有了合约,他们的马匹一律由铁某经手转售……”   叶小龙道:“那是以前,从现在开始,你独占贩马这一行业的陋规要打破了,大家自由竞争……”   铁雄哈哈大笑道:“自由竞争?这是笑话,铁某不点头,你去找找看!那一个蒙古人敢卖马给你们?”   叶小龙也冷笑道:“找不找得到是我的事,可是我再警告你一声,如果我们再接妥了生意,你要想捣蛋,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铁雄当众受到这种威胁,脸上更觉无光,哈哈一声大笑道:“铁某在口外从事贩马这一行业有二十年了,你们平白就想插一脚进来,那有这么容易!”   叶小龙毫不放松地道:“你是说除了你的旋风牧场外,别人就不准贩马了?”   “不错!除非你跟旋风牧场交易,否则你休想在别处买到马!”   “我就不信这个邪,而且我也放句话在这儿,龙虎商行绝不会向你买马,而且我们一定要在这儿从事贩马行业,你姓铁的有种就跟我们较较劲儿好了。”   说完他拖了岳小虎和虎妞儿回头要走,铁雄厉声喝道:“站住!你们这就想走了?”   叶小龙止步道:“不错!我们是代表龙虎商行来告诉你我们的决定的,现在话也说完了,还不走干嘛?”   铁雄道:“你们是想硬干到底了?”   叶小龙笑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只想规规矩矩做生意,怎么叫硬干呢?倒是你自己,尽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在路上还派了个使闷香的下流贼子来暗算我们……”   他见铁雄又想开口,飞快地道:“姓铁的!你别又赖皮说你不知道。那个胡上春还在牢里关着呢!他在公堂上供出了你,你想赖都赖不掉!”   铁雄本来还想赖的,给他这么一说,倒是不能示弱了,冷笑一声道:“铁某做的事绝不会赖,你们是来抢我地盘的,我总要表示一下意思。他们失了手是运气太差,但江湖事江湖了,你们不该把胡上春送进官府……”   叶小龙一笑道:“我们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可不是什么江湖人,胡上春是通缉在案的采花贼,官府提他是为了别的案子,可不是为了我们的事!姓铁的,没别的话要说了吧?”   铁雄是找了一些江湖上的老一辈的人,想跟他们讲讲江湖道理的,可是刘倩倩与楚小月不来,这三个小家伙全无江湖渊源,而且根本不上楼入席,使原定的计划完全行不通了。若是任由他们一走,自己这边还躺下了一个马奎,人也丢得大了。   因此铁雄只有道:“你们还打伤了一个人呢!就想甩手一走了之了?”   岳小虎又逮到机会了,跳前叫道:“铁雄,你要不要脸,是这大个儿先动的手,他本事不行,叫我给放倒了,你还想怎么样,想替他出头?行啊!你老小子划下道儿好了,我少爷都接着!”   铁雄没想到岳小虎竟然一开口就挑上了自己,这使他十分为难,答应这个小伙子的挑战吧!实在胜之不武。何况看岳小虎先前放倒马奎的干净俐落,自己还未必有胜望!因此冷冷一笑道:“黄口小儿,乳臭未干,居然敢向铁某叫阵,你也不秤秤自己的重量……”   他这一卖老却更促起了岳小虎的火气,抄起枪跳前两步,枪尖一送就刺出了一枪,口中还骂道:“我操你祖奶奶!姓铁的!你王八蛋不敢动手就滚回去,少说那种不要脸的话!那个大个儿还在地下趴着呢!岳少爷等着你给他出气呢!你说,你想怎么样呢?”   那一枪只是虚刺,枪尖到了铁雄的面前就缩了回来,倒是把铁雄吓了一跳,连退了几步,倒是引起了旁边看热闹的一阵哈哈大笑。   铁雄和他的朋友们在地方上作威作福,使得人人都讨厌他们,今天有个小伙子能指着他的鼻尖大骂,而且把铁雄逼得狼狈不堪,的确是大快人心,因此那些看热闹的人笑得十分起劲。   但铁雄实无法再装蒜下去了,岳小虎不但向他挑战,而且还先出了招,尽管那一招是虚攻,但等于把他铁无敌的脸面戳了个洞,铁雄再要不表示一下,这个地盘上就真的没法儿混了。   他呛然一声,卸下了肩上的九耳大环刀,摇得震天价响,然后再吼道:“小杂种们,铁老子活劈了你们……”   才叫了这一声,忽然正面嘴唇上拍的一响,奇痛澈骨,那是叶小龙的飞弹出了手。叶小龙知道岳小虎善打群架,一对一的拚命,却未必能占便宜,所以他要制造“乱”。   在以前他是不屑为的,现在跟岳小虎,多少受了点影响,也就不讲什么名家风度了。   铁雄骂他们小杂种,他认为这是机会来了,回了一声:“你骂谁是小杂种!”   跟着飞弹就出了手,铁雄一心都去注意岳小虎了,没想到攻击会来自叶小龙,钢弹打在正面的门牙上,顿时断了两颗,他把两颗断牙往外一吐,也吐出了满口鲜血,人就像发疯似的冲过来,大刀兜头就砍下来。   岳小虎横枪居然硬抬上去,当的一声,接个正着上,一刀固然是架住了,可是震得虎口酸麻,蹬蹬蹬一连退了五六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岳小虎只是天生的蛮力,究竟无法与铁雄的多年功力相比,铁雄一刀将他震倒了后,满是血污的脸上带着狞笑,横里又是一刀砍来,又急又狠。   这回却是虎妞儿拔钩架住了,虎妞儿是真练过的,也有两膀子好力气,但也敌不过铁雄的深厚功力,被震得虎口出血,双钩都脱了手掉在地上。   不过经此一阻,岳小虎已经回过了神,短枪绕空收回,一下子结结实实的敲在铁雄的小腿上。   铁雄的横练功夫倒的确是了得,这一下子硬敲上去,居然未能使他受伤,只不过骤受重击,身体的重心却控制不住,俯地跌了下去,摔了个母猪啃地。   岳小虎的动作却十分俐落,猛地跳了起来,一枪扎了过去,枪尖由肛门处直剌而入。   这是岳小虎看准而扎出的一枪,他听刘知远谈过武功,说起各种练气功的人身上都有一个罩门,是气功练不到而特别脆弱的地方,此外则有双目、口腔等七窍和肛门,这些部门无法把气运到。   叶小龙一弹打断了铁雄的门牙,证明这是对方的弱点,可是再要得手却不容易。现在逮到一个对方背身相向的机会,他立时做出了反应。   这一枪扎入有尺许,拔出来时鲜血淋漓,而铁雄却像是泄了气似的,只会挣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岳小虎知道这一枪破了对方的横练功夫,铁无敌这一辈子是再也狠不起来了,所以上前一脚,又将他踢了几个翻滚,沉声道:“姓铁的!你给少爷听好,龙虎商行在这儿是开定了,今后你做你的生意,我做我的生意,咱们谁也不许干扰谁。还有你的人在地方上须老实一点,不得仗势欺人,岳少爷最看不惯的就是恶霸行为,你也该去打听一下,我从京师过来,一路上打了多少恶霸……”   赫赫盛名的铁无敌就这么被打倒了下去,虽然这次三个人都动了手,但真正打倒铁雄的是岳小虎。   他动手实际说来也只有两招,铁雄攻了他一招,把他震倒在地,他连发两招却把铁雄给扎漏了气。   经过的情形每个人都历历在目,谁都瞧不出岳小虎有多高明。然而,他却的的确确的把一方巨雄给打倒了。   铁雄带来的朋友没人再敢出头了,也有几个江湖前辈一瞧情形不对,赶紧地溜了,他们是被铁雄请来,原是想压一压刘倩倩和楚小月的。   哪知道来了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任何人的帐不卖,也不讲江湖规矩,动手就打,破口就骂,他们也就不敢出头了。出来了这三个小鬼也未必肯卖面子,要是被他们打了,把一生的名头砸在此地就更不上算了。

61\ 011

第十一章     岳小虎他们三个得意洋洋地出了得意楼,那一伙英雄好汉们则悄悄地抬起两个伤者,垂头丧气而去。有的知道旋风牧场上不能再待了,悄悄一走了之。   巨灵神马奎的双腿俱残,只能拄着拐杖走路。   铁雄更惨,岳小虎一枪扎掉了他的横练功夫不说,还扎出他大肠痛的毛病,每天上茅房是最痛苦的时间,肚子痛得要人命,一拉一大滩血,一用力就腹痛如绞,整天只能躺在床上哼哼。   牧场的事务没人管了,吃闲饭帮衬的人也开始溜了,他那个做参将的拜兄弟也被人在京里告了状,降了三级,调到边防去戍守,对他也是满口的埋怨。因为那位参将的最大罪名就是交道匪人,包庇罪犯。   事情当然是有的,那些人都是牧场上的人,以前铁雄当势时,大家都怕他,没有人敢去揭底,现在铁雄被人打倒了,就有人敢来告状了。   岳小虎他们在张家口住了将近两个月,龙虎商行的贩马行业已经轰轰烈烈地做了开来,人手都是刘知远找来的,岳小虎从来也不过问这些事,他当然更不知道,弄垮那位参将,澈底拔除旋风牧场势力,都是几个老的在暗中出的力。   他们的办法很多,人情也很广,甚至于可以远及朝中的大臣。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让龙虎商行在口外能够生根。岳小虎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己除掉了一个恶霸,这个铁雄已经不是一头大老鼠而是一头恶狼,凭真功夫,岳小虎绝不是人家的敌手,他是凭机智,用巧力才战胜了对方,这当然也有一部份是运气。   但是一般的江湖人却不这样想,他们把岳小虎吹成了一个难得一见的少年奇才,武功高不可测,技压银剑公子、巨灵神和铁无敌,虽然以前也还打过一些人,但都不能跟这三个人相比。   岳小虎自己倒不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不过他却知道了一件事,这世上没有什么打不倒的敌人与不败的高手,只要有勇气去面对那些人,避其所长,攻其所弱,那些高手并非不能击倒的。   不过,岳小虎并没有为自己的成功而感到欣喜,相反的,他还深以盛名为累。他最怕的一件事,就是走在街上,被人指指点点,虽然大家指着他时,说的都是夸奖之词,他也感到不舒服,因为他更深入地看到一些事。   以往他还能击倒那些强过他的对手,就因为对方成名已久,他却是籍籍无名,别人根本看不起他,没人把他放在心上,所以才给他可乘之机。所以,他也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被成功冲昏了脑袋,不要轻视任何一个敌手。也因此,他才能交上陆小聪这个朋友。   陆小聪是个小叫化子,一眼看上去,又黑又脏,个儿又小,实在不像是个人物。岳小虎那天没事儿,在街上闲逛,大街上认识他的多,他就转到市郊去玩儿。在一家空废的祠堂里,他听见有呼卢喝鸡的声音,而且还十分热闹。他为了好玩,也转了进去。   那儿围了一大堆的人在赌钱,赌局是设在一张供桌上,供桌本来是摆在神主牌位前面,这会儿被人搬开了,香炉烛台都挪在地下,十几个人围在桌子四周推牌九。忽然一个小乞丐由人丛中钻了出来,一头撞进他的怀中,他本能的用手一推,刚好把人推开,只听得扑的一声,一块银子滚落在地。   那是他的银子,重二十两,是出门时随手抓一块揣着的,银子不会好好掉下来的,准是这小乞丐撞过来时顺手掏走的,叫他一推,才掉到地下去了!   那个小乞丐还真厚脸皮,当场给人抓到了扒银子,居然还笑得出来!他笑着道:“喝!   看不出你这公子哥儿还挺机灵的,我陆小聪从十二岁出师,还没失过手,居然给你逮住了,这锭银子就算向你借的好了,我翻了本就加倍还你!”   说完弯腰拾起了银子,又要钻进去,岳小虎伸手一拉道:“喂!等一下。”   陆小聪却似乎急着要去赌,在他手中塞进一样东西道:“你别怕我还不了你的钱,这个给你做抵押好了!”   岳小虎接在手中,陆小聪已经钻入人堆了。岳小虎瞧瞧手中,却是一枚巴掌大的古铜钱,用一根红头绳编了个如意扣儿系着,上面镌着古代的文字,弯弯曲曲的看不懂。   不过送到古董铺里,总值几两银子,他把钱放好,也挤进了人堆,原来那是个赌牌九的摊子。   陆小聪把那锭银子全押在天门上了,庄家刚打完骰子,把牌派了出去,照规矩可以由他瞧牌,他也当仁不让地抓起了牌,首先拍的一声翻开了一张,是两个点儿的地牌。   他旁边的人已经发出一阵欢呼,天地十八配,出现大点子的机会很多,所以陆小聪在摸另张牌的时侯,大家已经在喊:“七七八八不要九……”   来七点是地九,来八点是地杠。唯独来九点最小,只有一点,所以大家才这么叫,陆小聪却更起劲了,把那张牌重重地一拍叫道:“不是七来不是八,双双对对并蒂花!”   原来那又是一张地牌,凑成了一对,亮盈盈的四颗红点又娇又好,看起来好美,周围又是一阵高声欢呼,地牌对,在赌两张的小牌九中是很大很大的牌,只输天牌对和至尊对,看来这一注十分之九是赢定了。   那知道庄家的牌一亮,赫然是一对至尊。   顿时鸦雀无声,陆小聪瞪大了眼睛,叫不出来了。   庄家收走了那锭银子,又在吆喝大家下注,岳小虎掏出了一张银票放在桌上笑道:“别泄气!赌场中总是有输有赢,只要有再赌下去,就有赢的机会,这一次我们合注,一人一半!”   陆小聪也没看那张银票是多少,就答应了道:“好!一人一半,你先垫了,反正我总认一份儿。”   庄家又派了牌,这时才有人打开银票,为的是好确定谁瞧牌,银票上的数目居然是一千两的!   “你……押这么多?”   岳小虎笑笑道:“不错!你们这儿限注?”   庄家道:“虽然没限注,可是最多也没超过一百两的,你下这么多,事先也不言语一声?”   岳小虎道:“我的注子是在你没打出骰子前就押下了,你那个时候不验注,这会儿可太迟了!”   庄家今天手气很不错,已经吃进了几百两,加上原来的本钱,算算勉强也够应付这一注了,狠心一咬牙道:“算你说得有道理,还没瞧牌呢!谁知道输赢!”   岳小虎笑道:“正是这话,你老兄也是常在台面上走动的,应该懂得规矩。你打了骰子派了牌,一切就成了定局,没有再更动的道理!”   岳小虎的家里就是设赌场的,自然规矩烂熟,人家瞧他年纪虽然不大,但是衣着华丽,出口老练,倒是摸不透他。这一付牌自然没人跟他抢着看了,岳小虎十分干脆,伸手就翻了开来,周围发出一阵轻呼,点子不大不小,梅花配板凳,大长四,赢面不太大。   现在轮到庄家紧张了。另外的两家也亮了牌,一付是天杠,一付是大长九,点子都很大,但因为注面不大,不太受人注意,庄家只要吃了天门就行了。   庄家也拍地先翻了一张牌,陆小聪已啊一声叫了出来,那是一张天牌,天地十八配,只要搭配的牌有两点以上,都可以吃定了。   庄家开始摸第二张牌,口中还叫着:“断!断……”   大家一听就知道他摸着的半截非五即六,如果配上另一截的点子大过两点的话,只有另一张天牌才能赢四点了。   庄家终于无力地放下了牌,也没揭开就吐出了两个字:“通赔!”   有人替他翻了牌,是一张五六斧头,整付牌只得三点,一千两银子就这么输了!   周围发出了一阵叹息,也不知是为庄家难过,还是为岳小虎高兴。   庄家开始数银子,先赔了两注小的,然按再算给岳小虎,数到八百五十几两的时候,银子已经完了,他无助地望着岳小虎,岳小虎大方地一摇手道:“好了!就是这些吧!剩下的算你吃红!”   他把五百两推到陆小聪面前道:“这一半是你的!”   然后把银票收起来,推着那三百多两银子道:“大家都吃红,每人二十两!”   在场聚赌的约莫有十七、八个,每人都可分到一份,因此人人欢喜,纷纷向他道谢!   他朝陆小聪笑笑道:“陆老哥,你还要再玩儿吗?”   陆小聪顿了一顿才道:“不玩儿了,你这个人真无趣,叫你这么一搅局,赌钱的趣味一点都没有了,我要这些银子干嘛?我们当叫化子的周游十方,从不为衣食发愁!”   这家伙倒也怪,岳小虎帮他赢回了本钱不说,还让他赚了不少,他没一个谢字,反而怪起岳小虎来了。   岳小虎却不生气,笑着道:“那最好!赌钱的趣味是天下最无趣的事之一,你能感到无味,倒是大大值得恭喜!”   陆小聪瞪大了眼睛道:“你胡说!既然它如此无趣,为什么还有人肯为它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岳小虎道:“正因为它能害得人倾家荡产,所以它才无趣!一个人一生辛苦挣来的家产,能在一夜间输个精光,这种趣味有什么好留恋的?”   陆小聪在道理上辩不过,只有一撇嘴道:“你根本不懂赌中之趣!刚才只是仗着你本钱足、运气好,赢了一注搅散了局,要是也遇上几个大富豪跟你赌起来……”   岳小虎笑道:“我不懂得赌?告诉你,我在娘胎里就开始在赌场里混了,从小到大,我没一天不进赌馆,没人比我更懂得赌了。”   陆小聪眼睛一眨:“你是个郎中?”   岳小虎摇摇头:“我不是郎中,不过任何赌我都会、都精,没有一个郎中能在我面前打过门,我外公是天下第一号大郎中千手如来,有赌王之称……”   陆小聪的眼睛瞪得好大叫道:“千手如来陶子安,是我最佩服的一个人,只可惜他死了。   否则我一定要找到他,跟他学学那一手天下无双的赌技,他的本事都传给了他的女儿,听说他的女儿嫁了个姓岳的人……”   这个小家伙居然对他外公的底细十分清楚,倒使岳小虎十分高兴。因此笑着道:“那是我妈,我叫岳小虎。”   庄家也吓了一跳道:“岳小虎?在张家口打垮铁无敌的岳小虎?”   他这一叫,所有的眼光都集中看过来了,使得岳小虎很不自在,陆小聪却高兴地道:   “好小子,原来你就是那个岳小虎呀!我看你也很平常嘛!只不过个子高一点儿,并没有三头六臂呀?”   岳小虎笑道:“三头六臂?那不成了个怪物了!”   “好!岳小虎,我正要找你,碰上了更好。走!咱们换个地方谈话去。”他拉着岳小虎就走,连那五百两银子都不顾了。   岳小虎道:“你不把银子带着!”   “没关系!有人会替我收拾的。”   出了门口,岳小虎先掏出了那枚古钱道:“这个先还你!我虽然不识古董,但想来它也挺值钱的。你怎么输急了就胡乱抵押呢?这是你祖上传下来的吧?”   陆小聪的脸一红,讪然地笑道:“东西倒不值什么钱,只是关系很大就是了,有时百万两银子也未必能买得动它,东西你先拿着,等我有钱再赎回来!”   岳小虎道:“你不是有钱了吗?”   “你说那五百两?这可不能算是我的钱,虽然说过一人一半,可是我身上一文不名,输了没五百两给你,所以那五百两银子可不能算是我的……”   岳小虎道:“我说过赢了一人一半的!”   陆小聪笑道:“我也没说不要呀!只是不能拿来充抵私人的债务和用途,更别说是还赌债了,叫化子吃花十方,从没有把钱财往外推的。只是有两个原则要把握,就是取不伤廉,用不愧心。我向你借了二十两是私人债务,我一定要自己赚的钱来赎取!”   岳小虎倒也不坚持,陆小聪把他拉到一棵大树下站好了,然后道:“岳小虎,听说你们组成了一个龙虎兄弟门,要轰轰烈烈地创一番事业。”   岳小虎道:“我们的确是有这个意思!不过才组成不久,目前只有五个人,合伙开了一所龙虎商行。”   “我知道,你打了铁无敌,就是争口外的地盘。”   “那你又错了,我们不占地盘,完全规规矩矩地做生意,更不禁止别人来竞争,只是不让人独占!”   “算了!小虎兄,有些生意本来就是江湖人独占的,你要硬插上一手,就是抢人家的地盘……”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就以贩马这一行来说,我们龙虎商行做了,别人也可以做,我们绝不用卑鄙的手法去破坏别人……”   “好了!马匹就是这么多,市场也就是这么大,资本要大,人手要足,还要担风险,岂是人人可干的!这些话不去谈了,你们还有些什么计划?”   岳小虎想了一下道:“我们开的是商行,任何能赚大钱的行业都可以做,像木材啦、药材、皮货啦!”   “那要很多人手,而且都要好手!”   “我知道,所以我们要慢慢邀集志同道合的朋友来共创事业,专门从事那些冒险大的行业。”   “行!我参加一股。”   “你……”   “是啊!你别以为我是个叫化子拿不出本钱,我没有银子可是有人,穷家帮门人遍布天下,打听消息,打群架,跑腿办事,绝错不了半分!”   岳小虎啊的一声:“穷家帮是什么门户?”   “是叫化子帮,也有人称我们为丐帮,更有人称我们为天下第一大帮的。这一点不是我吹牛,的确可以当之无愧的,因为哪一家门户也没我们人多。”   岳小虎道:“陆老哥!你身在门户中,行动能自由吗?比如说,我们有了事,要麻烦你了,你能抽身吗?”   “能!我虽然是七结长老,但因为我是掌门帮主的大弟子兼八方巡查使……”   “那又是什么职务?”   “这个职务最清闲,我没有固定的责任,只是代我师父四处走走,看看当地的叫化子们有没有守规矩,所以我整天都有事,但也可以说整天没事。”   岳小虎笑着道:“这就行了,刚好商行里的人都在张家口,我带你去见见大家,从今后你就是咱们一伙了。”   陆小聪道:“就这么简单算入伙了?”   岳小虎道:“本来就是件很简单的事,这又不是做官,要报三代履历,大家谈得来就是朋友,你有那么多的人手,正是商行里需要的人……”   “你也不查证一下我说的是真是假?”   岳小虎笑道:“真假都没关系,商行里需要各种人才,你有多大本事,我们自会量才借重。”   “我有多大本事你也不知道呢!”   岳小虎道:“你能在我身边把银子掏出来后,才被我发觉,这已经是很不错的本事了。   我的技术是跟我兄弟叶小龙学的,他是妙手空空门的少主,他那一门中最基本的功夫就是掏人口袋。”   陆小聪笑道:“我说呢!今天怎么会手风不顺了,原来是遇上真正的行家了,你们龙虎门中倒是什么人才都有,不过我的专长本事可不是掏人口袋!”   “你最拿手的是什么?”   陆小聪道:“打狗!”   “打狗?”   “是的!恶狗最爱欺侮叫化子,所以丐帮门下弟子,人人都学了一手打狗棒法,要打各种恶狗。我师父是叫化头子,他会十八手,我只学会了十六手,还有两手师父不肯教了,说那是龙头帮主专有的绝命招式。我们门下弟子,少则会三、四手,多的会七、八手,不过用来打狗,则是足足有余!”   “只能打狗,不能打人?”   陆小聪笑了起来道:“能打狗就能打人,连恶狗尚且能打,更何况是打恶人呢!”   岳小虎更高兴了道:“能打恶人就更妙了。对了!我们龙虎门还有一个规定,就是门中弟兄姊妹,不管是名字也好,外号也好,都跟龙虎二字有关,你……”   陆小聪眨眼道:“这倒是麻烦了,我都搭不上关系!”   岳小虎道:“没关系!你就取一个好了。”   “我自己取的能作数吗?”   “怎么不作数!外号和名字都是用来称呼人的,别人为你取的,你未必会喜欢,总不如自己取的好……”   陆小聪也高兴起来了道:“这倒是挺有意思的!本来在丐帮中,我有个外号叫追风神丐,现在再加个龙字,叫追风神龙丐好不好?”   岳小虎道:“好!好!这个外号本来已经够神气了,再加一个龙字就更神气了。走!见见我那些伙伴去!”   陆小聪道:“他们不会嫌我的衣服破吗?”   岳小虎道:“陆老哥,你这就不像个侠客了,难道你认为穿了好衣服才能让人看得起吗?”   陆小聪笑了起来道:“说的是,我这个丐帮长老,竟还没有你看得洒脱,老子这身衣服连皇帝都见得,走吧!”   两个人边说边谈向前走着,但是走了一阵,陆小聪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因为他感觉到有人在暗中跟踪着,他们是在城外,一条大路,两旁茅草及人,人就藏在草中。陆小聪站住了脚,朝草丛中看了一眼道:“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   岳小虎道:“我看到了,是那个输了钱的庄家,他大既输得不甘心,想从我们这儿弄回去!”   陆小聪摇头道:“他不敢!他叫张四黑,是此地的一个土混混,虽然有点小势力,但说他敢惹我丐帮,借给他十个胆子也不行!”   岳小虎道:“但是我的鼻子也不会错,他身上有股大烟味,全场只有他一个人有这种味,我记得很清楚,刚才顺风又飘来了这种味儿……”   陆小聪听了就朝草丛中叫道:“张四黑,你给老子滚出来,瞎了你的狗眼,敢在老子面前捣鬼了!”   骂到第二声,草丛中果然走出了那个胖胖的身形,出来一拱手道:“陆长老,实在对不起,我有几个朋友跟岳小虎有过节,可不是冲着您,好在您跟岳小虎也没交情!”   陆小聪道:“怎么没交情,我们是兄弟又是伙伴,我刚入了龙虎商行的伙!”   张四黑一听怔住了,草丛中另外有人骂道:“管它呢!把两个小杂种一起宰了,给马大哥报仇!”   陆小聪一听笑了道:“原来是巨灵神马奎的朋友给他报仇来了,好极了!站出来给老子瞧瞧,是那一位有情有义的仁义大哥……”   草丛中站出了三条大汉,出来后撮口打了个胡哨,从前面的草丛中又奔来了七八个人。   陆小聪一看反而放心了,因为七八个人结成一伙的,绝不会是高手,只要不是高手,打烂仗他就有绝对的把握。因此他毫不在乎地哈哈一笑道:“张四黑,你这王八蛋不想在地头上混了,你刚在赌局上输给我一大票,我帮里有两个弟兄在场,这会儿你带了人跟过来……”   张四黑愁眉苦脸,旁边的人道:“老张,别怕!那两个王八蛋捧了银子,不知上那儿乐去了,不会知道的!”   陆小聪冷笑道:“不知道?这世上会有我们丐帮不知道的事?张四黑,今天老子若是出了点事,看我们丐帮会不会放过你!”   张四黑差点要哭了,苦着脸道:“各位老大,这两天你们跟我在一起,丐帮是知道的。   昨天就有人向我查各位的底细……”   “你都说出来了?”   “我不说行吗?老哥!您又不是不知道丐帮的本事,其实他们根本用不着查,早就知道各位的底细了。”   那汉子略一沉吟才道:“没关系!他只知道我们是马奎的朋友,不知道我们另外有身份,你放心好了,只要放倒了岳小虎,使我们铁老大和马大哥能重振雄风,今后这地面上就是你的天下了。”   张四黑嗫嗫地道:“要是放不倒呢?听说这岳小虎十分英雄了得,巨灵神和铁无敌都是折在他手下的!”   那个汉子大笑道:“你放心!我们也知道他的武功高强,我们可不准备给他来硬的!”   张四黑一怔道:“不来硬的?”   那汉子得意地笑道:“当然不必来硬的,连咱们铁老大都被岳小虎给伤了,来硬的咱们斗不过他!”   “那要怎么对付他呢?”   那汉子一挥手道:“咱们给他来个热闹一点的!你看见没有,这玩意儿叫霹雳追魂弹,中间是火药,外面是淬毒的铁砂,只要往他们身前一扔,火药爆炸,铁砂飞出,打在身上立刻中毒致命,最是厉害不过……”   说着在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圆球,大小如橘子,比在手中,神情很得意。就因为太得意了,竟没有防到岳小虎会一个急步冲过去,而且是直冲向他而去。   两个人之间距离不过二十来步,岳小虎在他伸手掏东西的时候,就已经蓄势待发了,等他掏出圆球,还在吹嘘的时侯,岳小虎就疾步而前。   那汉子大急,待要将圆球举起掷出,岳小虎已然冲到面前一只手托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握拳就击向了他的肚子,咚的一声,打得很结实。   那汉子乍受重击,痛叫了一声,握球的手一松,那颗圆球掉了下来,旁边人影急闪,却是陆小聪跟着冲来,他手中绿影一点,竟用他的青竹打狗棒在圆球未坠地前贴着球身往旁边一挥,圆球又改向往旁边飞落而去。   张四黑就在旁边十几步的地方,圆球也就落在他的脚前,波的一声爆炸开来。爆炸的声音并不响,爆炸的力量也不很强,可是却有一蓬黑色的暗雾罩向丈许的范围,张四黑整个人就被罩在黑雾中,只听见他在里面惨叫着。   过了一会儿,惨叫声停了,黑雾也散了,张四黑已经躺在地下,他的脸已经不见了,变成了一团绿色的浆糊,一半的脑袋则成了白色的骷髅。可见那追魂弹中的毒腐蚀性之强,也可见那汉子并没有虚声唬人。   刚才若是陆小聪的一棒子点不准,或是力量用得不对,圆球都会即地爆炸,这一炸之下,他们两个人和那个汉子都会像张四黑一样的完了。   陆小聪想到那一刹那的危险,腿就软了。   倒是岳小虎一笑道:“好兄弟,真有你的!那一棒使得又快又准,否则我们都完了!”   陆小聪吁了口气道:“我的哥!你怎么这么莽撞法?怔着就冲了过来,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我没想到,我以为他是唬唬人的,那知道这玩意儿真有这么厉害!”   “什么?你以为人家是唬你的?人家是真心要你的命,还会给你玩假的?”   岳小虎道:“这一点我倒是有把握,他们不是真心要我的命,只是想制住我去跟我的伙伴们谈判而已。因为第一,我死了对他们没好处,我并不是龙虎商行中武功最高的人,杀了我也不会使商行关门。第二、他们如果要杀我,刚才不声不响,把那个什么追魂弹一扔就行了,用不着现身来跟我们照面了……”   陆小聪只有吐了一口气道:“可是你也不能怔着向前冲呀!狗被逼急了是会跳墙呢!”   岳小虎道:“我冲出来是因为我不想受他的威胁,尤其是不想咱们两个人一起受他的威胁,他们的对象是我,没必要把你也拖在一起,那知道你还是跟过来了!”   陆小聪像受了侮辱般的叫了起来:“岳小虎,你这是说话还是放屁?咱们刚磕过头拜了把子成了兄弟,难道兄弟是这么贪生怕死的吗?”   岳小虎也不生气,笑嘻嘻地道:“我把你撇开是我该做的,你跟进来是你的义气,我如拖着你一起死,那不叫兄弟而是混蛋了!”   陆小聪的气消了一点道:“我如果让你一个人死了而独活着,我也是混蛋了!”两个人居然都开心地大笑起来。

61\ 012

第十二章     远处的另一个汉子阴恻恻地道:“岳小虎!你这小子还挺机灵的。不错!我们的确不想杀你,宰了你对我们毫无好处。但是我们的地盘也不容你们占了去,所以我们要龙虎商行关门滚蛋!”   岳小虎立刻回道:“办不到!”   “小子你想清楚了,刚才你已经见识过霹雳追魂弹的厉害了,我们现在有四颗对着你们呢!”   他的手中托着一颗圆球,另外有三名汉子也都各托着一颗。岳小虎凛然不惧地道:“你敢杀我吗?”   那汉子冷笑道:“无所谓敢不敢,我们是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但你若执迷不悟,我们别无考虑,只有宰了你后,再去跟其他人交涉。”   岳小虎大笑道:“杀了我之后,其他人才不会跟你交涉呢!他们会放开手大杀一通,杀光你们这些狗腿子,鹰爪孙……”   陆小聪一怔道:“他们是六扇门里的?”   岳小虎道:“还不能算,他们不是正式的官方人员。因为铁雄还在查缉营兼了一份当线民的差事,这些人是他吸收来的外围线民,领一份津贴,却不算正式的人员。平时他们就仗着这个欺负老百姓,现在铁雄垮了,他们也没得混了,所以他们才急着要收回地盘……”   远处那个瘦长的汉子也是一怔道:“小子,你的消息倒很灵通,怎么把爷们的底子给淘了去的?”   岳小虎傲然道:“因为你们身上有股走狗味道,本少爷一闻就知道了。”   他倒不是真有这个本事!而是刘知远前两天就告诉过他,铁雄的另一个身份,也告诉他铁雄还有一批另具身份的手下不会死心,要他小心防备。更告诉他那些人里有两个领头的,一个叫青面狼杨三,脸上有一块大青癍。一个叫小山神吴喜,吴喜的右颔下长着一颗蚕豆大的黑痣,痣上有一撮三寸来长的黑毛,这两个特征都很好记。   所以青面狼和吴喜一露面,岳小虎已经注意了。青面狼便是他此刻抓在手中的汉子,吴喜则是远远对着他,后来出头的那个汉子。   陆小聪一听也笑了道:“敢情是这种不入流的狗腿子,我们穷家帮的那弟兄们对打野狗最感兴趣了!”   吴喜没想到身份会被叫穿了,恼羞成怒地道:“你们两个小杂种活得不耐烦,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岳小虎这时已抓住了青面狼的后颈,往上提了一提笑道:“别忘了!你还有个伙计在我们手中呢!”   吴喜道:“小子!你既知道我们是身在公门,就别拿人质来扣住我们,公事当前,我们可没什么顾忌的。你要是不想死,趁早放下我这同伴,让他把你们给捆上,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他一扬手,作了个欲投掷之状,岳小虎和陆小聪倒还不怎么样,可是把青面狼给吓着了,颤着声音道:“老吴!你可不能干这种事,我家还有老婆孩子……”   吴喜冷笑道:“老杨!这可没办法,谁让你自己不小心,叫人家给逮住了呢?”   青面狼怒声道:“什么?姓吴的!你想把老子一起坑在里面,借机会把老子挤掉,告诉你,没这么容易!老子今天死了,你也活不到明天,你这王八蛋小辫子一大把,全抓在老子手里,人证物证,老子都搜齐了,藏在个妥当的地方,随时都叮以抖出来!”   吴喜神色一变道:“好哇!青面狼,自家兄弟,你还跟我来这一手儿!”   青面狼哼了一声道:“你还不是照样在暗中捏老子的痛处,大家都好好的,谁也别管谁,你若是想坑老子,就有你王八蛋好受的!”   吴喜的神色变了一变,又问道:“岳小虎,你决定如何了吗?”   岳小虎淡淡地道:“我早就告诉你了,不会束手就缚的。现在这姓杨的有办法整你,杀了我们,你也不得好过,我就更不受你威胁了!”   吴喜神色凝重地沉思片刻才道:“杨老大,实在对不起,今天是个机会,兄弟绝不能放过他们,只有请你老大原谅了!小弟会在你的灵前叩头赔罪的!”   青面狼破口大骂道:“姓吴的王八蛋,你别假惺惺了,明天你就逃不过去,等不到来给老子叩头了!”   吴喜脸色凝重地道:“兄弟也只有认命了!放!”   说完这个放字,就听得轰然连声,硝烟、黑雾弥漫,有三、四摊地方都起了爆炸。不过这些爆炸都分散在四周,是那些手提追魂弹的汉子来不及掷出手中的圆球,就被东西击中,在他们手里就起了爆炸,包括吴喜在内,追魂弹追掉了他们自己的命!   这突然的变故,把每个人都吓着了,尤其是那六、七名汉子,不知道何以会发生这种事的,吓得都呆了。   直到叶小龙举着弹弓,跟楚小月从草堆中出来,岳小虎笑道:“叶兄弟,还是你的神弹厉害,我在草堆里看见你和楚大姐,我就知道这些王八蛋准会倒霉了!”   叶小龙却不高兴地道:“刘大叔已经警告过你,说铁雄还有一批手下不死心,叫你多加小心,你偏偏还要落单。刚才有多危险,要是我们不赶到,看你怎么办?”   岳小虎一笑道:“要是我投有看到你们,就只有投降了。他们的目的又不是要杀我,只是要我们离开口外……”   叶小龙愕然道:“你打算投降?”   “当然啦,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僵持下去,只有白白送命,我可不想做死去的英雄!”   叶小龙叹口气道:“可是大丈夫有所不为……”   岳小虎道:“我知道。但是你也常说,大丈夫当不拘小节,为这种事送命可不上算!”   “这是小节吗?”   “当然是小节了!只不过是江湖上斗狠赌气而已,争这种虚名没意思!”   “可是你投降了,龙虎商行就得关门,我们这一趟岂非白来了!”   “没有的事!你们不必为我而屈服,而且要施展更厉害的手段加以反击,逼得对方低头,把我放出来。前两天我就跟楚大姐谈到过这个问题,我就提出过这个办法。”   “假如对方不低头呢?你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岳小虎笑道:“对方一定会低头的!他们只是一批土混混,没有这么硬的骨头,我对他们太了解了。因为我从小就在这种圈子里长大,我的那些叔叔们都是这种人,对付他们是不能妥协的!他们看你好欺负,就会一步紧一步的逼死你,只有强力的反击,才能叫他们害怕低头。”   这时那个青面狼已经吓白了脸,连忙道:“是!是!这次是我们瞎了狗眼,才得罪了您老人家,以后再也不敢了。”   旁边的陆小聪这时冷笑一声道:“得罪了岳少爷还不打紧,他是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会再对你们怎么样的。但你们这次不该得罪了我陆少爷,我可没那么好说话……”   青面狼苦着脸道:“小长老,这次我们是万不得已……”   陆小聪朝地下吐了口口水道:“呸!铁无敌泄了功,巨灵神成了残废,他们再也不敢兴风作浪了,是你们这些王八蛋不甘心就此垮台,还妄想翻本。其实你们就是真的得了手,也混不下去的!龙虎商行放过你们,我穷家帮可放不过你们!”   青面狼刚要开口,陆小聪已经一挥手道:“你们已经死了好几个人,这可是你们自己找的!对于你们这些混蛋,我早就想为地方除害,整整你们!现在你们居然自己找到老子头上,岂非活得不耐烦了。不过老子愿发慈悲,给你们一个自新的机会,限你们在一天之内滚蛋……”   青面狼哀恳道:“小长老,小的有家有眷……”   “家眷吗他们慢慢地搬,你们却必须滚蛋!明天以后,你们若是再留在张家口,那就是自己不要命了,我就对门户中下达命令,只要见到你们的人影,就悄悄地宰了一埋,神不知鬼不觉,你们可别怪我没警告,现在把死人抬了滚吧!”   青面狼也不敢再开口了,招呼了那些汉子,抬着五具尸体,飞快地走了。   □□    □□    □□    □□陆小聪这才对众人一拱手道:“对不起各位!小弟擅加处置,也没问过大家的意思……”   岳小虎道:“没关系!你处置得太好了,换了我们还真没办法,杀了他们又不行,放了他们又怕他们作怪,能把他们赶得远远的,该是最理想的事了。对了!小龙,你跟楚大姐是怎么会及时赶到的?”   叶小龙道:“大少爷,你还真会溜,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幸亏有两个丐帮的门下,跑来通知我们说你被人围上了。刘大叔还说不要紧,张家口已没有好手,你足可应付的,我却不太放心,拖着楚大姐来了……”   岳小虎笑向陆小聪道:“陆兄弟,你们丐帮门下还真管用,很快就搬到了救兵,看来我邀你加入龙虎兄弟门,还真做对了!”   他对叶小龙和楚小月表达了他邀约陆小聪的事,楚小月立刻就热烈地表达了欢迎之意,叶小龙也十分高兴地道:“好极了!穷家帮势力遍及天下,你这个十方巡查使到那儿都有人手,一面执行业务,一面也可以尽巡查之责!”   陆小聪拱拱手道:“承蒙二位不弃!不过小叫化子很惭愧,你们都是带着家当入门的,小叫化都是两肩担一口,最多只有身上一根青竹棒……”   岳小虎又掏出身上那枚古钱道:“陆兄弟,你别客气了。就凭这枚古钱,也值上好些银子呢!”   叶小龙目光一凝道:“这不是丐帮的仁义金钱吗?”   陆小聪耸耸肩道:“师父交给我时是这么称呼它的!”   叶小龙道:“听说它是丐帮最高信物,全帮仅有两枚,持有者可以号令全体丐帮,连帮主都要听令而行……”   “我不知道,反正我从小时就挂在脖子上了。听师父说是有这些用处,但是对我没用,第一、我是丐帮的长老兼十方巡查使,没有这个也可以号令门中弟子。至于说它可以号令帮主,则更没道理了,帮主是我师父,怎么样我也不能去号令他老人家,而挂在脖子上又沉得慌,我就押给小虎哥了!”   “什么,你是押给他的!”   “是啊!我赌输了,没了赌本,向小虎哥借钱去翻本,就把这个做抵押了。”   楚小月道:“这个你师父会同意吗?”   陆小聪道:“要他同意干嘛?师父老早就说过,这是我的,我有权去支配它!”   叶小龙道:“这是丐帮颁赠给对门户有巨大功劳的门人,或是有大恩德的外宾,你怎么会获得这仁义金钱的?”   “这我可不知道了。师父给了我,帮中也没人告诉我,我只知道它很重要,却不知道它有如此重要。难怪帮中那些八结长老,见了我都十分客气,多半是为了这个吧!”   岳小虎道:“陆兄弟,那你还是拿回去吧!这么贵重的东西,在我身边掉了可麻烦!”   陆小聪道:“我押给了你,就得等我有钱才能赎回来。而且这必须要我凭力气自己赚的钱,这是我们丐帮的规矩!大哥,你可不能叫我坏了规矩……”   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推托之词,是存心要岳小虎收下这枚古钱而已。   叶小龙道:“大哥!小聪也是一片好意,他用不着,你却用得着。因为你现在已经出了名,而且跟一批小人结了仇,倒是需要这个护身符,尤其是咱们商队要走南闯北,跟江湖人打交道,有丐帮的弟兄们招呼着好得多……”   四个人很兴奋地回到了商行中,果然大家对陆小聪的加入表示十二分的欢迎。尤其是刘知远、金钩李三和白马李七等这些老一辈,口口声声称他老弟,着实亲热。   有了陆小聪的加入,龙虎兄弟们也热闹多了,特别是岳小虎,多了一个玩伴。刘倩倩与楚小月是成了名的女杰,年纪也比他大得多,自然不会跟他一起胡闹。虎妞儿是女孩子,也跟他玩不起来。叶小龙调皮是够了,却太斯文,有时有点腼腆,不像陆小聪那样活泼、粗豪、对劲。   比如说,他跟陆小聪可以脱得只剩一条内裤,下水去摸鱼,然后光着膀子在河边烤鱼吃,那时叶小龙就会躲了开去!   他们也会偷只鸡,烤土叫化鸡,也会偷偷地杀条野狗,在破庙里用瓦罐子炖了下酒。虽然叶小龙也参加了,但显然没他们有兴致。他们当然不是花不起银子,只是觉得偷来的鸡狗特别好吃而已。   只是那位丢了老母鸡的老太太骂了半天街,他们听了只有脸红,半夜在人家墙外扔了一吊钱进去。这证明他们毕竟不是无赖,偷鸡摸狗只是兴之所至,却并不想真正地占为已有,人家一骂,赶紧赔了出去,一吊钱可以买十只老母鸡。   老太太第二天发现了钱,倒是吓了一大跳,因为口外的人笃信狐仙,尊称为大仙。她还以为是大仙光临,顺手摸了她一只鸡,虽然被她一骂十倍归还了,但得罪了大仙可是大事,吓得她一连宰了几只鸡,天天焚香叩头祝祷求恕。   只不过他们的逍遥生活没过了几个月,龙虎商行的皮草队出了岔子,三大车子的貂皮,还有五十多盒的极品老山长白人参,东西本身已值二十万两银子,如果运到了京师,价值已在五十万两以上。   东西是在过了奉天锦州以后,叫一批蒙面盗下手劫走的。因为走的是官道,而且刘倩倩表姊妹中有位嫁给了盛京将军做四姨太太,极为得宠,刘倩倩还请那位表姊特别照应,由盛京将军派了一队官军护送。   就因为十拿九稳了,刘倩倩才没有再派人随车队保护。那知道竟然有人不开眼,在老虎头上拍了苍蝇,随队十二名官兵阵亡六名,领队的一名副将受伤,商行中领队的柏永年是空空门的大弟子,也是叶小龙的大师兄,身手很高;同行还有四名师兄弟,也都受了轻重伤。   人都在锦州养伤,刘倩倩得了消息,立刻就召集了全体人员出发前往了。这一趟损失才二十万两,再加上给官兵的额外抚恤与养伤的费用,不下三十万,这倒不在乎,龙虎商行赔得起。只是这件事太损威名,而且事情若摆不平,龙虎商行的字号也叫不开了。   所谓全体人员,加上新添的伙伴陆小聪,也不过才六个人,三个不过是半大的小孩子,刘知远和李三、李七三个老的是不出面的。   一行人披星戴月来到锦州,不过是七、八天,但是距出事已经半个月了。   柏永年还住在店中养伤,他胸前被人砍了一刀,深可见骨,还好没伤及内脏,所以保下了性命!   刘倩倩的表姊夫盛京将军也派了奉天府的总捕头八臂神拳顾子安前来查案。顾子安是武当门下的俗家长老,江湖阅历很丰富,本身功夫也很扎实。   他比龙虎商行的人早到了五天,但也没查出什么线索来。事情发生在锦州附近的女儿河畔,是一段较为荒凉的路面,那群蒙面人埋伏在野草丛中,暴起发难,个个都是好手,为数约在二十以上,将护车的人杀伤后,拉着车子走了。   顾子安调查了案发当天的道路前后居民和店户等,没有一个目击者,他们也没有看见有可疑的人结队经过。   一车皮草总计有八百多张,再加上五十多盒人参,是相当大的一堆体积!还有二十多个人,竟然在这一段地面上神奇地失了踪迹,这可实在叫人想不透!   柏永年回忆交手的情形,他只能凭经验看出对方那二十多个人中的武功很杂,几乎各种门派的招式都有。   这只说明了一件事,对方是一个复杂的组合而不是单一的门户,仅如此而已。   但要说是那一个组合,这就太难判断了。关外的帮派很多,打入各种行业,龙虎商行的成立,至少侵犯到了七、八个帮派的权益,自然不能冒昧地判断是那一个帮派干的事。   顾子安发动了他治下所有的部属与线民,去做深入的调查,这件案子里死了六名官兵,影响严重,盛京将军限期破案,所以顾子安十分着急。   陆小聪来到之后,也找到了当地的丐帮分舵去探查消息,但依然查无消息。岳小虎自然也会尽力去查探了,但是他却另有一套,要走自己的门路。这天他约了叶小龙和陆小聪,首先是强迫陆小聪换了套漂亮的行头,然后问明了锦州城中的风化区,一迳朝那儿走去。   叶小龙不安地道:“大哥,咱们上那儿去干嘛?”   “自然是找线索呀!”   “找线索干嘛要到那种地方去?”   “因为这种地方来往的人最杂,有些人平时去不起的,发了财就想去摆一下阔,过一下瘾……”   “是那些人?”   “自然是那暴发横财的人!”   叶小龙眼睛一亮道:“你是说劫匪可能会在那儿?”   “是的!我不敢说一定有把握,但毕竟是个机会!”   “顾子安是个老江湖了,他不会漏过那种地方的!”   “是的!可是他在六扇门中,他的人一到那儿,使大家都有了警觉,不容易露出破绽了。   劫匪都是蒙面的,没跟人对过相,脸上也没写着字,只要小心一点,公人们就不容易发现他们了!”   “你就能发现了吗?”   “我也只能碰碰运气!”   “大哥!你对那儿很熟吗?”   岳小虎的脸色有点阴沉:“是的!熟得不能再熟了。我老娘就是开妓院的!我从小就在那儿进进出出……”   岳小虎的身世并没有瞒人,大家都知道。只是他不大提起,现在他自动提出了,另外两个人也只有对望一眼,叶小龙更是后悔,实在不该作此一问的。   他们很快就转到那条花街,锦州是奉天的一个大城,但是跟关内就不能比了,这条花街也不过就是十几户人家,门口挂着个小灯笼而已,灯笼上写了姑娘的花名,来往的人倒是不少。   街上有丐帮的弟子,陆小聪比了个很神秘的手势,那个弟子就知道了,朝他不经意地点了个头。   他们却一直来到一家门口,这是规模最大的!门口居然有五、六盏灯笼,写了十几个姑娘的花名。   岳小虎大模大样地进去了,陆小聪跟在后面,叶小龙却有点脚步趦趄,岳小虎道:“小龙,你是怎么了?”   “我……有点害怕……”   “害怕?在京帅时,你还说要带我去逛八大胡问,我还以为你挺在行的!原来只是一个雏儿?”   叶小龙生气了道:“雏儿又怎么样?这又不丢脸!”   岳小虎笑道:“当然不丢险!不过既然要出来历练,就得放开一点,什么场面都经过一下!”   陆小聪也笑道:“是啊!以前我只到过门口,再进去就被人给轰了出来。我老是想进到里面瞧瞧,今天有小虎哥领着,大概不会再叫人给轰了……”   这个少年的处世态度很令人安心,他似乎没有可担心的事,无论什么重大的事,他都是笑嘻嘻地,以一付漫不经心的态度来应付。   来到里面,他们就被一大群花团锦簇的女人围住了。岳小虎摸出了一叠银票,交给一个中年妇人道:“大娘!麻烦你分一下,每位姑娘二十两,送她们买胭脂,我们刚来到锦州,特地来见识见识,我们叫每一位的条子……”   周围立刻起一阵欢呼,因为岳小虎的出手太阔绰了。出手二十两,那在逛京师八大胡同时,也是大手笔了。在锦州,就算留下住一夜,也不过才十两银子。   但是岳小虎花这么多钱是有道理的!他表现得阔绰,使那些姑娘们自惭形秽,巴结归巴结,却不会死缠活缠了。因为她们知道彼此身份悬殊,这三个客人年纪又轻,不会跟她们相好的。   在最大的厅房里摆下一口大圆桌,端上了最好的菜,那是在馆子里叫的。岳小虎吩咐过,不怕花钱,一切要最好的。那些姑娘们也乐歪了,在妓院中当然少不了吃喝,可是锦州不是大都市,来这儿没有什么豪客,有些菜她们只是听听而已,未必能真吃着进嘴。   今天捧着这三个小祖宗可算逮着了,酒是最好的,菜是最好的,叫的份儿又大,花式又多,而且人人有份儿。   岳小虎叫了每一个人的条子,却没有包下她们,有别的客人来时,她们仍然可以去应酬一下的。   不过岳小虎一见面就赏了二十两,席间也非常大方,唱支曲子的十两,他若是听中意了,要求再唱一支的,则是加倍二十两。有两位姑娘歌喉虽不怎么样,笑话却讲得很好,听得三个小客人哈哈大笑,也是二十两。   有人奉承得好,赢了他们的也有赏。总之,岳小虎的钱花得像流水,那些姑娘们则个个赚足了。   经常看见伙计们进来,在姑娘耳边悄悄地说两句,那准是另外有客人找她们了。可是她们出去转了一下,很快就回来了。   这儿有吃有喝又有钱赚,谁不想留下呢!   叶小龙也悄悄地把岳小虎拉在一边道:“大哥,你花钱太冤枉了吧!简直像是冤大头!   在京师上八大胡同,也花不了一半的银子!”   岳小虎笑道:“我知道!正因为此地行情低,我这样子花法才能引人注意!”   “引谁的注意?”   “自然是这些粉头们,你没见她们来了就不肯走了!”   叶小龙道:“她们每人至少都捞了三、四十两银子去了,怎么舍得走呢?可能她们一个月也赚不到这么多!”   “不!其中有个红红,最近勾上个恩客,不过才半个月,已经捞进快二百两呢!”   “你怎么知道的?”   “自然有人告诉我,在这个圈子里,赚钱最多的人,自然是最遭嫉的人!”   “那个是红红?”   “就是坐在我旁边的那个有暴牙的姑娘!”   “就是她呀?我觉得她是最丑的一个,年纪好像也最大,可是很奇怪,你好像也给了她不少!”   “不错!我给了她七十两了,是所有人中最多的一个。”   “为什么?难道你特别喜欢她?”   “这是什么话?”   “我实在不懂……”   “我是已经看见伙计来催了她两次了,第一次她摇摇头,第二次她去了,一会儿功夫又来了。那表示她的那个男人已经来了,可是她想在我们这儿多捞点儿,我一直夸她的曲子唱得好,也要她唱了两遍了,每一遍都是二十两,这种赚大钱的机会并不多!”   “那又怎么样呢?”   “她的那个男人平时是锦州的混混,最近像是发了横财!以前他也跟红红相好,但都是红红倒贴他,现在他发了财,才有两百两银子给红红……”   叶小龙若有所悟地道:“大哥认为他是……”   “现在还不知道!但我准备打上一架,她的那个男人今天还带了两个朋友来,我故意留住红红,她的男人认为没面子,就可能会来打架了!小龙,回头打架的时候,可不能客气,狠狠地出手揍,别出人命,但是要把对方打得倒地不起!”   叶小龙笑道:“这个大哥放心好了!这个我最拿手,我们妙手门打架不讲究明来明往,专会来阴的!”   说完了哥儿俩又回到座位上,伙计则又在红红那儿咬耳朵,岳小虎却笑着拉着她的手道:   “红红!再唱个曲子,这次可得唱个荤的!”   叶小龙得了暗示,也起劲地拍着手道:“对!来唱个十八摸!”   陆小聪笑道:“小龙,你也知道十八摸!你知道是怎么个摸法,摸什么地方吗?”   叶小龙一怔道:“我怎么知道,我也没听过!只听人常说而已!”   岳小虎一笑道:“这个小调是带点味道,不过也没什么,你没听过倒是不妨一听!”   琴师是在门口侯着的,一叫就进来了,拉起弦子,开始伴奏起来,红红也就扭扭捏捏地唱了起来。   她的人长得不怎么样,歌喉却柔媚动听,脸上的表情也是风情万种。岳小虎是听一节就叫一声好!   十八摸是一个男子在一个女子身上抚摸,摸一个部位加一段形容,开始时摸的部位在头发脸庞,用词也尚为文雅,叶小龙听着觉得不怎么样,不明白一般人何以会把它当作淫曲来看待。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一声大吼,门帘被人掀了起来,一条大汉冲了进来,指着红红骂道:   “臭婊子!老子三番两次叫人来请你,你居然敢不理不来,存心刷老子面子,而且还在这唱十八摸卖骚……”   一屋子人都吓着了,倒是那个红红挺起胸膛道:“金毛虎,你想干什么?”   那汉子吗道:“干什么?老子带了两个朋友来给你们捧场,你居然拿轿搭架子,说你们的姐妹没空……”   红红一昂头道:“本来就没空,你的眼睛也没瞎,不会睁开来瞧清楚,所有的姐妹全接了这三位少爷的条子了!”   大汉冷笑道:“接了他们的条子,难道就不能接老子的条子了?你们这儿同时接两三条子的也是常事!”   红红道:“在平常是可以,今儿可不行!这三位少爷一开始就声明过了,接了他们的条子就包到底……”   “包到底?难道晚上他们还要开大统铺不成,这三个小兔崽子侍候了你们这么多娘们儿吗?”   岳小虎一沉脸道:“出言无状,给他一嘴巴!”   叶小龙早就准备着了,冲过去扬手就打,那大汉倒是个会家子,连忙抬手来招架。那知道叶小龙这一挥只是虚招,他的目的也不在掴他的嘴巴,半途上就把手缩了回去,底下却踢出了一脚。   这一脚很阴,刚好踢在对方的胯下,那大汉痛叫一声,抱着小肚子蹲了下去。叶小龙这才过去,提起了他的胸前衣服,劈劈拍拍!打了十几个耳光,出手很重,那汉子的脸颊立刻睡了起来。   门外一声大吼,冲进两条汉子,手中都挺着刀,对着叶小龙搂头就砍!   岳小虎忙招呼着:“小龙,小心!”   叶小龙早就留心着了,闻声一转身,他手中还抓着那个叫金毛虎的汉子,这一转身掉了边儿,变成刀子砍向了金毛虎,使刀的汉子大吃一惊,收手已是不及,只有偏手藏劲,一刀劈在金毛虎的肩膀上,而且因为他收了劲,这一刀入肉不深,但也已经血水直漂。   叶小龙一笑道:“这可是你们自己人砍的,不要怪我!”   他把金毛虎推过一边,顺手捞起一盘红烧鸭子,对着那使刀的汉子扣去。那汉子误砍了金毛虎,正在发呆,被叶盘扣个正着,红烧鸭的汤水淋了一头一脸,汁水也溅进了眼睛,使他的眼睛也睁不开了。   另一个汉子持刀进来,却被陆小聪接住了。陆小聪的打狗棒是随身携带的,平时像根笛子,只有两尺多长,使用时从中间又能伸出一截来,就是四尺多了。   那是一种很特殊的翠竹所制,质地坚韧不逊纯钢,然而又柔软有弹性,与刀口接触,竟然发出了火星。   那汉子倒是挺识货,交手几合就道:“少侠是丐帮门下弟子,在下简仲和,人称三手龙,与贵门锦州舵主方长老是朋友……”   陆小聪却冷笑道:“方传音是我的晚辈!”   他倒不是吹牛,丐帮锦州分舵主方传音只是五结执事弟子,他的师父是八结长老鱼喧,在辈份上与陆小聪同辈,方传音见了他都是尊称小师叔。   这个三手龙一听就傻了眼,他知道丐帮中年纪轻的高辈份长老只有一个人,因此恭敬地道:“敢情是十方巡查使陆长老当面!”   陆小聪一笑道:“你能叫出我的名字,大概跟方传音的关系很近了!”   简仲和惶恐地道:“是!我们不仅是老朋友,而且还是亲戚,他的姑母是我的舅妈……”   陆小聪笑道:“我不管你们那一笔帐,你既然认识我,就不该闯我们的席呀!”   简仲和连连拱手道:“这个在下实在是该死!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这时叶小龙已经把使刀的汉子击昏在地,那个金毛虎痛得在一边直哼,本来三个人中以简仲和的技业高超,但是一看简仲和跟陆小聪直拉近乎,他就凉了,在一边发起怔来。岳小虎笑道:“陆兄弟,你们认识?”   陆小聪道:“认识是谈不上!不过这位简老兄跟方传音是表兄弟,想来不敢得罪我老人家了!”   简仲和只有尴尬地拱手道:“误会!误会!不知不罪!”   岳小虎笑道:“简老兄不是一直在锦州吧?”   “不!不是。在下一直在关外铁手帮中混饭吃,最近才追随敝帮严帮主来到锦州。”   岳小虎不明白地问道:“铁手帮?”   陆小聪道:“大哥,铁手帮是长白山的一个帮派。帮王是铁手无情严锦春,帮中徒众有几千人,是长白山黑水间第一大帮。”   简仲和谦虚地道:“好说!好说!敞帮的那点家当,跟丐帮是不能比的。贵帮弟子遍及天下,门人在十万人以上,天下第一大帮,贵帮才当之无愧!”   他倒不是虚赞,丐帮门人的确有这么多,他们的弟子遍及天下大大小小各城市乡镇。当然不是每一个要饭的都是丐帮门下,但十个叫化子之间,至少有两个是丐帮门下。何况这还是污衣门的,还有净衣门,则医卜星相,流莺歌妓,无所不包,端的是人才济济。   陆小聪开始觉得这个简仲和不简单了,他好像懂得不少!因此问道:“简老哥,你在铁手帮担任什么职司?”   “不敢当!在下忝属外堂执事堂主。”   陆小聪又是一怔,一个帮会普通分为六堂,外三堂、内三堂,外堂执事堂综理一切外务,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难怪他的刀法如此了得。   岳小虎抱抱拳道:“简老哥,你们到锦州来是有什么贵干吗?”   他究竟没有江湖阅历,一开口就问人家到此地的目的,显得很不上路!但简仲和却很诚实地道:“我们是应此地黄大官人之邀来作客的!”   岳小虎愕然道:“黄大官人又是那一位英雄豪杰?”   简仲和道:“黄大官人的官讳是德泰,曾经在京中担任过工部主事;他的哥哥黄和泰则是长白参帮的帮主,黄大官人在十年前已经辞官在家,这次是他过六十岁生日,在下是随敝帮主来祝寿的。因为敞帮主和黄帮主是叩头兄弟,跟黄大官人交情也很好。”   岳小虎哦了一声,道:“原来锦州还有这么一位人物?我们没去打招呼,显然是太失礼了。”   简仲和道:“黄大官人因为身在宫中,跟他的兄长不太方便来往,就是辞官之后,也没有明着来往,所以大家都不知道。”   岳小虎微笑道:“但是他劫了我们一票货,你简老哥知不知道?”   叶小龙和陆小聪都为之一怔,他们也都认为地方上有这么一号人物,可能就有嫌疑!但岳小虎居然一口咬定了,简仲和也怔了一怔才道:“原来阁下是龙虎商行的!”   他虽未承认,可是问出了龙虎商行的名称,多少是表示他知道这回子事了。

61\ 013

第十三章     岳小虎道:“是的!我是岳小虎,这是我兄弟叶小龙,我们都是龙虎商行的股东。至于小聪兄弟,也是新入的股,我们就是为了龙虎商行的劫案而来的。”   简仲和哈哈大笑道:“久闻龙虎商行的一对少年英雄了得,果然是名不虚传!一来就找对了路子,请问岳少侠是怎么找到黄大官人身上的?”   岳小虎用手一指金毛虎,道:“我不知道什么黄大官人!是这个家伙露的形迹,他是本地的一个混混,最近突然发了财,我们从他身上,追到了你简老哥,又从简老哥口中,听见了黄大官人这么一号人物!”   筒仲和道:“原来只是这么一点线索?”   岳小虎道:“这点线索是不够的,但是有一件事却值得注意,我们丢的货物中,有五十盒长白老山人参,那是向参帮买的。价钱出奇的便宜,几乎只有常价的一半……”   简仲和道:“还不到一半,只有三分之一的价钱,这是参帮的一个头目偷出来卖的……”   岳小虎道:“这个我们不知道!他打着参帮的名义,上门兜售货品,我们认为价钱合适,就买了下来。”   “但是参帮的黄帮主却不这么想,他以为是你们龙虎商行倚仗势力,硬吃下这笔赃货!”   岳小虎怒声道:“我已经说过我们不知道!”   简仲和笑道:“岳少侠,事情有个道理在,货物的售价太便宜,就该想到来源有问题!”   岳小虎道:“我问过那位采货的人员,他说这五十盒人参购进的价格是十万两,是便宜了一点……”   “岂止是便宜一点,若是按照正常市价批发,最少也在三十万两以上!”   “那是参帮自己抬高的价格,他们从采参客手中盘下来时,最多只花一万两银子,卖到十万两,已经赚了十倍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简仲和一时语塞,顿了一顿后才道:“岳少侠对行情很熟呀!”   “不错!我们几个人都认为有些江湖人垄断了某些行业,独占市场,任意抬高行情,剥削老百姓,吃得太狠了一点。所以才成立这个龙虎商行,就是想直接交易,避免中盘的剥削,我正计划过些时候到长白山去,成立采购站,直接向采参客购买……”   “什么?少侠要去抢参帮的地盘!”   “不是去抢地盘,是去做生意。他们赚得太多,给采参客的太少,我准备把收购的价格提高至少三倍……”   “那龙虎商行就得准备跟参帮火拚了。他们有一千多人呢!龙虎商行有这么多人吗?”   岳小虎一笑道:“我没有这么多人,但是长白的采参客有好几千呢!我只要宣布了我的条件,帮助采参客们脱出参帮的剥削,他们一定会响应的!”   简仲和抽了口冷气,道:“铁手帮只是居此作客,你们两帮的问题,敝帮不便插手!”   岳小虎道:“这么说铁手帮是置身事外了!”   简仲和道:“是的!本来黄帮主是邀我们合作的,可是敝帮主没有答应。”   “现在那批货还在黄德泰家中吗?”   “是的!劫车的人是参帮手下,都在黄大官人的庄院里歇足等待。他们听说龙虎商行能人很多,故意不动声色,看看各位能否找了去?那知道……”   岳小虎笑道:“他是要等我上门去索取?”   “不错!本来我们也要走了,都是黄大官人苦苦恳求要我们严帮主留下作个见证,他在家中等着龙虎商行的人上门以江湖规矩解决!”   岳小虎道:“他若是在劫车时按照江湖规矩留下话,我们自然会按照江湖规矩行事了!”   “少侠是不准备按照江湖规矩行事了?”   “是的!不过这不能怪我们不守江湖规矩,是他把事情给搞砸了。他在劫车时不该杀死了五、六名官兵,盛京将军对此事十分重视,一面以奏章奏到京师,一面派了个总捕头。率了全省的捕快在这儿捉拿凶手,这已经不是江湖人的事了。”   简仲和脸色一变道:“岳少侠,事情不能这样子办的!”   岳小虎微笑道:“那该怎么样办?杀死官兵形同造反,这个罪名太大了,我想那个黄大官人事后不敢声张,也是为了这个原因。他也知道纸包不住火,迟早都会查到他身上,他故意想压一阵子,等我们自己设法把官面上的事情压下去,我才不上他这个当,回头我就带人上他家去!”   简仲和道:“岳少侠,你这么做就太不够意思了!”   岳小虎道:“不够意思的是长白参帮,他自己的门下偷了东西卖给我们,他若是懂规矩的,就该先来找我们谈判讲道理。他这么一声不响,派人来劫车伤人,分明是想对我们下马威,我还要对他客气不成!”   简仲和又被堵住了嘴,只有拱拱手道:“江湖是非本来就难以论断,龙虎商行既然不想照江湖规矩行事,在下就立刻转告敝帮主退出这场是非。”   岳小虎道:“可以!简老哥稍候片刻,见了贵帮主当面说清楚就好,兄弟可以保证不把贵帮牵进去。”   “岳少侠是说在下此刻不能离开?”   岳小虎道:“不能。六名官兵中有一名是军官,这案子太重了,简老哥去通风报信,走了重犯可不是玩儿的!”   简仲和神色一变,手又摸上了刀把,岳小虎道:“我们这儿一开始打架,丐帮门下已经去报官了,现在那位总捕头八臂神拳顾子安一定带了人包围了此地。简老哥如果跟我们在一起,兄弟可以保证你没事,你如果想逞强单独行动,那就是想杀官拒捕了。你一个人还不打紧,可别连累到铁手帮,你们可是几千人的大门户!”   简仲和终于叹了一声,道:“这件事是从我口中说出的,我本来只是转达了黄大官人的意思,现在倒成了我泄秘坑了他们了。”   岳小虎一笑道:“这个简老哥倒不必自责,我既然到了这儿,便找机会卯上这个金毛虎,就表示我多少有那么一点风声了。我从他口中一样能问出端倪的!”   陆小聪不信地道:“大哥,你当真事先已有点把握了?”   岳小虎居然点点头道:“是的!前天我问到当铺里,查到有人当了两块紫貂皮,是个叫毛大顺的家伙送去当的。我再详细一打听,知道这个毛大顺又叫金毛虎,在这儿有个相好的姑娘,叫红红……”   那个红红立刻道:“谁跟他相好了!他不过是仗着势力霸着我而已。他在街坊上混流氓,后来又搭上了黄大官人,连官方的差人都要让着他一点,平时我赚几个皮肉钱,他还要刮去一半……”   金毛虎立刻骂道:“臭婊子!老子近半个月来,至少给了你二百银子,你他妈的还不知足?”   红红道:“这两年来,你在我这儿三两五两的拿,加起来何止二百两!你在这儿花销吃喝,一个子儿没留下,老娘白贴上身子还得给你付酒钱!”   金毛虎开口还要骂,但是门外进来了一批人,是由顾子安带着的一群捕快。岳小虎道:   “顾头儿,案子破了,你先把这两个人捆上,然后点齐了人上黄德泰的庄上抓人去!”   顾子安一怔道:“黄德泰黄大官人?他会劫财杀人?他是工部三品主事,虽然罢了官,但是官面上挺熟,跟京中一些大兄弟都有来往,连本地知府都常去拜望他……”   岳小虎冷笑一声道:“你就不敢动他了?”   “他若真是窝主,在下自然不怕他,但如果是弄错了,在下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岳小虎道:“你要谨慎一点也未尝不可,那就先在这个毛大顺身上用点功夫,我们被劫的皮草在他手中出现,那可不会冤枉他!”   顾子安一听就高兴了道:“岳少爷,您可真行!一来就摸到了线索,比我们这些吃公事饭的强多了。”   岳小虎道:“有些事情你们六扇门里去问是没着落的,生意人怕事怕见官,打死他都不肯承认收了赃的。我以阔少爷的身份,拿了一件上等紫貂皮袍去,说其中有一块被虫咬了,不惜高价要配上一方,结果跑了三家当铺,就找到了我要的东西,挖出了消息。”   陆小聪道:“那就直接去找他好了!”   “只凭两张紫貂皮,我怎么能断定他跟劫案有关?若是贸然找了去,打草惊蛇反而不好,所以我故意到这儿,故意逗他来找我打架,原想揍他一顿后,再把他架到没人处再问他的,谁知道他又把简老哥给拖了来,倒是省了不少麻烦了。”   简仲和只有连连叹气的份儿,这时顾子安已经把金毛虎和另外的那名汉子架到一边的屋里去了。他们做捕快的确是有一手儿,几下盘弄,金毛虎已乖乖地吐了实。劫车杀人是参帮主黄和泰手下的十三太保干的,这边踩线探消息却是金毛虎带了一些弟兄们帮忙的。   赃物还在黄大官人庄中放着,黄大官人平时就养着金毛虎这些人,但是每月只给个十两八两的,他们还是不够花。这次倒是挺大方,每人给了二百两。但是有一个条件,钱不准现在花,所以这般人还是跟平常一样,没有什么异状。   金毛虎倒是真喜欢红红,将来打算跟她过日子,所以一点点地把银子都给了她。那两块毛皮是他在打劫时顺手昧下的,当了几百银子也花掉了。因为黄大官人家里来了不少江湖好汉,这些人都闲不住,都想出来逛逛!金毛虎是地头蛇,自然要找他带路。   金毛虎对这些人也着实巴结,陪着又吃又喝,当了貂皮的银子就这么给花了。没钱了就把人往红红这儿领,吃喝全要她给垫上,红红看在有二百两银子份上,也都没说话。不过今儿个来了岳小虎这一批豪客,红红一晚上就赚了七、八十两,她可动了贪念,不想去应酬金毛虎了。   同行的另一个汉子叫飞刀太保钟琪,是十三太保之一,杀死官兵就有他的份儿。因为他的飞刀习惯了射人咽喉,所以一出手就难以控制,今天因为出来玩,他怕引人注意,没有带飞刀,那知今天偏偏就倒霉,碰上了叶小龙。   顾子安问明了口供,再没有怀疑,却还是要请岳小虎他们一起去。因为他也问出了黄家庄上隐藏的高手不少,凭着他带的这些捕快们,未必能管用。   若是平常的官兵拿赃,岳小虎是不会多管闲事的,他的心中对官人没好感,为了他老子就是死在官人手中的。可是这一次情况不同,那些官兵是在帮龙虎商行护送时出的事,而对方也劫了他们的车子,杀伤了他们的人,当然义不容辞了。   □□    □□    □□    □□不仅是岳小虎他们出动了,刘倩倩和楚小月两支剑也出动了,甚至于连刘知远、李三、李七等这些老一辈的人,也都改扮乔装,杂在人群中出动了。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走向了黄家庄,那是一所大宅弟,一所独家庄,占了好大的一片地。   闯大门有八个人,顾子安带了三名副手,龙虎商行这边是岳小虎、叶小龙、陆小聪和虎妞儿。她自己的双钩插在背上,却替岳小虎拿着短枪,也替叶小龙背着弹囊。刘倩倩和楚小月等人则领着一批公差,分开几路,包围黄家庄去了。他们这一次不想放走任何一个人。   黄家庄因黄德泰的大寿在即,门户不禁,不但大门开着,而且随时都有接待的人。他们一踏进庄院,因为还有个简仲和陪着,所以才没人来问讯,直到大厅上,才有一个中年汉子上前打招呼道:“老简,你倒是舒服!昨夜在外面风骚了一夜都没回来,你们严帮主一大早还在问你呢!我可不好意思说你夜宿窑子,只说你早上出去溜马了,你回头见了严帮主,口头可得谨慎些!这几位是……”   简仲和满脸尴尬地道:“这位是庄上的杜总管杜子松!”   顾子安笑道:“八卦刀名家,追风挚月杜老师父,久仰!久仰!你不是一向都在奉天得意吗?什么时候转到锦州来了?”   杜子松啊了一声道:“啊!瞧我这眼睛,居然没把您顾老总给认出来,兄弟是半年前到黄大官人庄上来的。顾老总,你是来给黄大官人贺寿的吗?今儿只是暖寿……”   顾子安冷冷一笑道:“我那有这么多的闲工夫去给人上寿,兄弟是来办案子的!”   “办案子?”   “是的!杜老师,你既是本庄的总管,也别装糊涂了。一个月前,龙虎商行有几辆车子和一批货在锦州被劫!”   杜子松神色微微一变道:“这个龙虎商行听说是一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头们开的!这批毛头小伙子既不讲江湖规矩,又不尊重江湖前辈,得罪了不少人。这种江湖恩怨,您顾老总又何必插进去?”   顾子安道:“兄弟虽然身在六扇门中,但毕竟出身在江湖,若是斗常江湖恩怨,兄弟绝对置身事外。但这一次却没有办法,因为强盗在劫车时,还杀死了一名军官和五名官兵,盛京将军衙门交代下来,限期破案缉凶……”   杜子松的脸色又是一变,看见了岳小虎与叶小龙等人,诧然地问道:“这几位是……”   叶小龙道:“我们就是龙虎商行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伙子,上门找黄德泰讨债来了!”   杜子松脸色大变,看了简仲和一眼,简仲和苦笑道:“杜兄!金毛虎和钟琪昨晚在百花馆叫他们给盯上全跌了进去,把什么都招了,这可不能怪兄弟!”   杜子松只有干咳一声道:“各位既然查明了也好,事情是长白参帮干的,跟敝庄可扯不上关系!”   岳小虎立刻道:“黄德泰是黄和泰的亲弟弟,赃物还在你们庄子里堆着,你敢说没关系!”   杜子松道:“正因为敞庄主和黄帮主是亲兄弟,所以黄帮主要求借用此地办点事,敝帮主才不便拒绝,当时黄帮主也说了,一切自有参帮负责……”   顾子安道:“假如不牵涉到杀死官兵,自然可以照江湖规矩解决,现在恐怕没这么容易了。长白参帮固然难辞其咎,黄大官人也脱不了关系!杜兄,这件事牵连太大,你担待不了,还是把黄大官人请出来吧!”   杜子松听顾子安把话扣死了,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转身正待进去。岳小虎道:“杜老师,我再提一个警告!这所庄子四周都被包围了,有公家的差人、有军中的官兵,也有我龙虎商行的人,你告诉那些有关的人,最好是规规矩矩出来跟我们当面解决,否则我们是格杀不论的!”   杜子松胀红了脸叫道:“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岳小虎冷笑道:“黄德泰做过京官,他该知道杀死官兵是多大的罪行!”   “你们龙虎商行走的是江湖路,本不该倚仗官势,找官兵来护送,这只是给你们一个警告。”   岳小虎一笑道:“龙虎商行规规矩矩做生意,可不想闯江湖,长白参帮要给我们一个警告,我们已经收到了,而且作出了回应,现在就是来登门讨教的!”   “可是你们带了官人来……”   “官人是来办案的!他们是奉了盛京将军的指令,前来捕拿凶手,跟我们是两码子事。”   杜子松遇上这么一个人,也只有倒抽冷气了。因为岳小虎完全不跟他讲江湖规矩。这一下进去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里面才出来了一堆人,当头一个老者却是长袍马褂,普通的绅士打扮。岳小虎道:“顾老总,是你先办还是我先办?”   顾子安老奸巨猾,连忙道:“自然是岳少侠先办,将军也有指示,说一切以岳少侠马首是瞻的!”   岳小虎道:“好!我追赃,你拿人,大家可得互相支援,别把一切都推到我们头上!”   说着上前冲着那老头儿一点头道:“你就是黄德泰吧!你哥哥黄和泰劫了我们龙虎商行的货车,杀伤了我们的伙计,人赃都窝在你的庄上,我们找来了,你是怎么说?”   黄德泰被一个毛头小伙子指着鼻子斥责,心里很不舒服,傲然地一昂头,干脆来个不理不睬。但岳小虎却不理这一套,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胸前衣服,厉声道:“黄老头儿!你别装聋作哑,告诉你!昨天晚上我们把一个叫金毛虎和一个飞刀太保钟琪的家伙抓了起来,他们都招了,你不承认也不行。”   他一面说一面抖手,抖得黄德泰连连咳嗽,这时旁边一个红面老者道:“这位小友,先请放开手来说话!”   陆小聪见简仲和就在那老者身边低声谈话,知道对方必是铁手帮的帮主铁手无情严锦春,于是上前一拱手道:“严帮主,晚辈穷家帮十方巡使陆小聪,跟贵帮的简堂主已经套过交情了,听说严帮主是要为这件事作个见证?”   严锦春道:“见证是不敢当!因为老夫跟长白参帮的黄帮主是朋友,跟龙虎商行女东家楚小月女侠的师门也是朋友,原想给你们两边说和一下……”   岳小虎道:“前辈!长白参帮劫车的理由,是因我们购买下他手下一个头目盗出的人参!”   “那批人参贵行的确是买得太便宜了!”   “严前辈,我们打听过了,那批人参的进价是一万两银子,我们花了十万两银子买下,已经不是便宜货了。”   “这是采参人卖给参帮的价钱!”   岳小虎微笑道:“前辈这不是作公证人,而是在替长白参帮作说客了。长白参帮凭什么一点劳力不费,就在中间坐享巨利!龙虎商行的目的就是要免除中间的剥削,使大家都蒙受其利。就以人参一项为例,以前十万两的货,采参人只能得到一万两,我们准备付给采参人三万两,然后再以五万两卖出去,使人参的价格便宜一半,也让更多人吃得起人参。”   “这一来不是要抢长白参帮的地盘了?”   “我们没这个意思,他们也可以用同样的价格来做生意呀!以往他们一家独占这门生意,赚得太多了,也太黑心了一点!龙虎商行的目的不为盈利,但是反对江湖豪强倚势独占,我们的目的在造福大众,前辈是否认为我们的做法不对?”   严锦春在他这番义正词严的询问下,居然满头大汗,久久无法回答,最后只有一叹道:   “各位的主意虽佳,但是江湖传统已久……”   “好的传统固然该保留,但是一些不合理的坏传统却应该立予改革……”   严锦春一叹道:“改革?谈何容易?古来有多少大英雄、大豪杰创此宏愿,却未见一人成功!”   岳小虎毅然道:“我们也知道不容易!但凡事总要先开头干起来,才会有成功的希望,若是永远不开始,也就永无成功之日了。”   严锦春默然片刻后才道:“各位小兄弟有此豪情壮志,老朽十分钦佩。今日之事老朽因为两边都是朋友,无由置啄,只有退出不管了。异日若是贵行在行走江湖时,需要找铁手帮尽力的,老朽一定全力支持。”   说话中已经明显地是站在岳小虎这一边了。岳小虎、叶小龙和陆小聪都拱手道:“谢谢前辈!”   只有黄德泰却大为惊慌地道:“老严,你怎么能不管了?前两天你还说好了的。”   严锦春道:“德泰,前两天我还以为是单纯的江湖纠纷,才答应以我的老面子排解一下。   可是不久前我听仲和说了,这件事牵涉到杀害官兵多人的大案,我铁手帮有几千名弟兄,我不能累及弟兄牵上杀官造反的罪名……”   黄德泰道:“那有这么严重……”   顾子安上前道:“黄大官人,盛京将军下了手令,饬命境内公人限期破案,而且也拜本进京,情形比你想像中更为严重!”   黄德泰一怔道:“什么?祁善敢拜本进京,他私人调派官兵替商家保镖,这是干禁的,难道他不怕受参……”   顾子安一笑道:“祁将军的奏本上说的是风闻境内有不法之徒,纠众抢劫行商。他是派兵保商,这可是他将军衙门的责任!”   黄德泰道:“笑话!到了官里,老夫就能指证他是胡说八道了。”   顾子安是八府总捕,官情很熟,冷笑一声道:“黄大官人,若是不出事,你倒的确可以告他个假公济私或是小题大作,现在军方死了六个人,祁将军的顾虑就不为无理了。六条军中人命,是要由户部开发抚恤的,这案子太大,将军自己也扛不下来。你应该早一点警告你的那些下属,不能杀死军方的人的!”   黄德泰的气馁了下来,但还是咕咕哝哝地道:“到了官里,老夫也可以讲理的,又不是他盛京将军一手就可以遮天了!”   顾子安道:“黄大官人,这一次你恐怕是连申诉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你的第一审必然是由将军衙门审理,杀死官兵,犯的是叛乱罪。你是否有种抗得起不招供、不画押,只要你一认罪,就是斩立决,你是否还有第二审都很难说。不过这件案子你罪证确凿,可也不算冤枉你,来吧!你痛快些自己上绑吧!”   他口中叫着对方自动就缚,他带来的副手却是老公事了,家伙早就准备好了。一个人抽出铁尺,照着腿弯就是一下,黄德泰痛叫一声跪了下来。另外两个人动作更快,一个扳过双手,先喀一声就把他的双手拷住了。另一个人则锁上了他的脖子,用手一拉,就把黄德泰拖倒在地。   他们说动手就动手,连给人喘口气的余地都没有。黄德泰身边的五、六个汉子都大喝一声,拉刀抽剑冲了上来。   顾子安号称八臂神拳,倒不是浪得虚名,他也早作了准备,空手扬拳,居然迎了上去,挡住了两个汉子。他手中的四名差官除了一人牵住黄德泰外,其余三人也拉出兵刃来迎住厮杀。   岳小虎见对方动了手,接过虎妞儿手中的短枪,也上前干开了来了。于是叶小龙、陆小聪也加入战团,连虎妞儿的一对护手钩都使了开来,厅中顿时一片混乱。严锦春在一旁,先还大声喊着解劝的,后来看到有几个人躺了下来,遂也不开口了,只是连连顿足叹气。   长白参帮的十三太保中,飞刀太保钟琪是昨晚就被搞了,其余十二个人都在场,展开了混战!   今天碰到了这四头小老虎算他们倒了霉,叶小龙跟岳小虎配合得很好;叶小龙躲在角落处,专用他的飞弹打人门面,发弹前必是发出一声呼喝,然后岳小虎及时剌出一枪,弹与枪招呼都是同一个人,弹急枪劲,当者立殆。因为勉强躲过或挡住那一弹的,必然躲不了致命一枪。   这兄弟两人由于多次合作,默契良佳,出招攻击的部位都是早就商量好的,绝对要人躲不过。叶小龙叫一声,就是一个人倒下,眨眼间,已经被他们兄弟两个人放倒了八个。陆小聪看着觉得自己若无表现,未免太没面子!偏偏他的对手又是十三太保,武功最高的神叉太保展飞熊,两支短叉舞得风雨不透,要不是他自己的武功底子不错,还可能叫对方给放倒下来。   到了后来,陆小聪拚着肩上挨一叉,低头缩颈,打狗棒直往对方的膝盖上戳去。展飞熊一叉已往陆小聪肩头插落,但是见他这一戳来势太凶,如果被戳上,势必骨骼碎裂,落个残废不可!   如果残了一条腿,今天也必定是难以脱身,捉到官里去定然有死无生。先前他们还以为有了黄德泰的庇护,杀死几个官兵没有关系,何况黄德泰先前也夸口说没关系,他在京里有靠山。盛京将军派官兵为商家护车,本身先有了不是,死几个人不敢声张的。   现在才知道这祸闯得有多大,黄德泰连自己都保不住了,他只想赶快脱身。奈何陆小聪缠得太紧,使他无法突围而去。   如果拚成两败俱伤,自己就是死路一条,他自然不肯硬拚,临时收劲纵起后跳,避过了那一戳。   那知道这是丐帮打狗棒法中精奇绝招,目的并不在戳人膝盖而是藏杀手于后,展飞熊往后纵的动作早在人的预料之中,打狗棒顺着前戳之势改往上撩,刚好击在两腿之间阴囊所在,这是人身致命要害,那里经得起一记棒击,展飞熊在空中一声痛呼,叭的一声摔了下来,身子弓在地上,成了颗大虾米,一条命去了大半条。   跟虎妞儿动手的是单刀太保,本来已抵不过虎妞的钩沉力猛,这时一个疏神,被虎妞儿一钩削过,执刀的手臂应声而断,掉落在地上,虎妞儿跟过去一腿,将对方踢翻在地。公差们上前捆上了。   八臂神拳顾子安一人与神鞭太保和金剑太保周旋,双方都不相上下,但是岳小虎等四个人都围了上来,那两人自知不免,干脆止手罢斗,束手就缚了。   黄家庄的总管追风挚月杜子松没有动手,见到十二太保个个带伤,有两个人已经至命,不禁愤然叫道:“岳小虎,你们龙虎商行是这样行使江湖规矩的?”   岳小虎冷笑道:“这个时候你们才想起江湖规矩了?真要论规矩,长白参帮不满意我们行事,可以找人递个话过来,邀集江湖上有身份的知名之士出来讲道理,实在讲不通,再约定时日动手,这才是江湖行事。”   被缚住双手的金剑太保是十三太保中的老大,此行也以他为主,他冷哼一声道:“对你们这些后生小辈来这一套,你们够份量吗?”   岳小虎也冷笑道:“你们欺负我们年纪轻,所以先伤人劫货,打算来个下马威,这是你们破坏规矩在先,可怪不得我们不讲规矩!”   江湖是非本以能者为先,何况这一次在道理上,也的确是参帮理亏,所以那些人都沉默了。   铁手帮主严锦春原是被邀来作仲裁人的,但事情的发展使他根本说不上话,只好叹着气,自觉无奈地离去。   因为这边有官方的人出面,而盛京将军祁善随即着又派了个副师带了兵马,将几名人犯带到盛京去了,连顾子安也没法子讲任何交情了。   祁善的帐下不乏善谋之土,知道事情如果闹进京里,黄德泰身后可能有人,这家伙在工部主事的任上,侵吞了公币达数百万之巨,结果连家都没有抄,只判了个革职了事,可见他后台之硬。   几百万两银子当然不是他一个人吞下的,瓜分到的人,必然都大有来头,为了怕受波及,一定尽力替他说项脱罪,把个贪污中饱说成疏忽为下属所蒙蔽,找了两个替死鬼,把他开脱了出来。   这次如果再押进京中,那些人为了怕他翻出前案,一定会再开脱他。   所以祁善先不急着把人往京里送,却让他的师爷向京中拜了一个急本,急本是托他的舅舅转呈的。他的舅舅善王爷掌军机,是位正红的王爷,祁善大既还附有一封私信给舅舅陈说利害,所以招子到了皇帝那儿很快就批了下来,一干人犯,不分主从,一律斩立决,就地执行!   那是因为善王爷又烧了一把火,说盛京所辖之地,系大清国根本发源之地,龙脉皇陵之所在,这批人居然公然杀官结伙抢劫,突袭官兵,应以叛逆视之,当予严惩不可轻恕。而黄德泰曾为京员,上次就犯了大罪,天恩浩荡,而予以轻判参革,不自闭门思过,反而勾结匪人,明火抢劫,聚赃家中,其罪尤重,除满门抄斩外,家产入官。   刑抄发出的时候,本来还有人想帮他说话的,可是善王爷也接着说话了,他说皇帝十分生气,认为黄德泰上次犯了那么大的罪,只以轻参了事,一定是他花了大钱,行使了人情所致,皇帝正想把跟黄德泰有关的人揪出来。   这一来谁也不敢去找麻烦了,反而躲得远远的。   岳小虎道:“是的!我是岳小虎,这是我兄弟叶小龙,我们都是龙虎商行的股东。至于小聪兄弟,也是新入的股,我们就是为了龙虎商行的劫案而来的。”   简仲和哈哈大笑道:“久闻龙虎商行的一对少年英雄了得,果然是名不虚传!一来就找对了路子,请问岳少侠是怎么找到黄大官人身上的?”   岳小虎用手一指金毛虎,道:“我不知道什么黄大官人!是这个家伙露的形迹,他是本地的一个混混,最近突然发了财,我们从他身上,追到了你简老哥,又从简老哥口中,听见了黄大官人这么一号人物!”   筒仲和道:“原来只是这么一点线索?”   岳小虎道:“这点线索是不够的,但是有一件事却值得注意,我们丢的货物中,有五十盒长白老山人参,那是向参帮买的。价钱出奇的便宜,几乎只有常价的一半……”   简仲和道:“还不到一半,只有三分之一的价钱,这是参帮的一个头目偷出来卖的……”   岳小虎道:“这个我们不知道!他打着参帮的名义,上门兜售货品,我们认为价钱合适,就买了下来。”   “但是参帮的黄帮主却不这么想,他以为是你们龙虎商行倚仗势力,硬吃下这笔赃货!”   岳小虎怒声道:“我已经说过我们不知道!”   简仲和笑道:“岳少侠,事情有个道理在,货物的售价太便宜,就该想到来源有问题!”   岳小虎道:“我问过那位采货的人员,他说这五十盒人参购进的价格是十万两,是便宜了一点……”   “岂止是便宜一点,若是按照正常市价批发,最少也在三十万两以上!”   “那是参帮自己抬高的价格,他们从采参客手中盘下来时,最多只花一万两银子,卖到十万两,已经赚了十倍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简仲和一时语塞,顿了一顿后才道:“岳少侠对行情很熟呀!”   “不错!我们几个人都认为有些江湖人垄断了某些行业,独占市场,任意抬高行情,剥削老百姓,吃得太狠了一点。所以才成立这个龙虎商行,就是想直接交易,避免中盘的剥削,我正计划过些时候到长白山去,成立采购站,直接向采参客购买……”   “什么?少侠要去抢参帮的地盘!”   “不是去抢地盘,是去做生意。他们赚得太多,给采参客的太少,我准备把收购的价格提高至少三倍……”   “那龙虎商行就得准备跟参帮火拚了。他们有一千多人呢!龙虎商行有这么多人吗?”   岳小虎一笑道:“我没有这么多人,但是长白的采参客有好几千呢!我只要宣布了我的条件,帮助采参客们脱出参帮的剥削,他们一定会响应的!”   简仲和抽了口冷气,道:“铁手帮只是居此作客,你们两帮的问题,敝帮不便插手!”   岳小虎道:“这么说铁手帮是置身事外了!”   简仲和道:“是的!本来黄帮主是邀我们合作的,可是敝帮主没有答应。”   “现在那批货还在黄德泰家中吗?”   “是的!劫车的人是参帮手下,都在黄大官人的庄院里歇足等待。他们听说龙虎商行能人很多,故意不动声色,看看各位能否找了去?那知道……”   岳小虎笑道:“他是要等我上门去索取?”   “不错!本来我们也要走了,都是黄大官人苦苦恳求要我们严帮主留下作个见证,他在家中等着龙虎商行的人上门以江湖规矩解决!”   岳小虎道:“他若是在劫车时按照江湖规矩留下话,我们自然会按照江湖规矩行事了!”   “少侠是不准备按照江湖规矩行事了?”   “是的!不过这不能怪我们不守江湖规矩,是他把事情给搞砸了。他在劫车时不该杀死了五、六名官兵,盛京将军对此事十分重视,一面以奏章奏到京师,一面派了个总捕头。率了全省的捕快在这儿捉拿凶手,这已经不是江湖人的事了。”   简仲和脸色一变道:“岳少侠,事情不能这样子办的!”   岳小虎微笑道:“那该怎么样办?杀死官兵形同造反,这个罪名太大了,我想那个黄大官人事后不敢声张,也是为了这个原因。他也知道纸包不住火,迟早都会查到他身上,他故意想压一阵子,等我们自己设法把官面上的事情压下去,我才不上他这个当,回头我就带人上他家去!”   简仲和道:“岳少侠,你这么做就太不够意思了!”   岳小虎道:“不够意思的是长白参帮,他自己的门下偷了东西卖给我们,他若是懂规矩的,就该先来找我们谈判讲道理。他这么一声不响,派人来劫车伤人,分明是想对我们下马威,我还要对他客气不成!”   简仲和又被堵住了嘴,只有拱拱手道:“江湖是非本来就难以论断,龙虎商行既然不想照江湖规矩行事,在下就立刻转告敝帮主退出这场是非。”   岳小虎道:“可以!简老哥稍候片刻,见了贵帮主当面说清楚就好,兄弟可以保证不把贵帮牵进去。”   “岳少侠是说在下此刻不能离开?”   岳小虎道:“不能。六名官兵中有一名是军官,这案子太重了,简老哥去通风报信,走了重犯可不是玩儿的!”   简仲和神色一变,手又摸上了刀把,岳小虎道:“我们这儿一开始打架,丐帮门下已经去报官了,现在那位总捕头八臂神拳顾子安一定带了人包围了此地。简老哥如果跟我们在一起,兄弟可以保证你没事,你如果想逞强单独行动,那就是想杀官拒捕了。你一个人还不打紧,可别连累到铁手帮,你们可是几千人的大门户!”   简仲和终于叹了一声,道:“这件事是从我口中说出的,我本来只是转达了黄大官人的意思,现在倒成了我泄秘坑了他们了。”   岳小虎一笑道:“这个简老哥倒不必自责,我既然到了这儿,便找机会卯上这个金毛虎,就表示我多少有那么一点风声了。我从他口中一样能问出端倪的!”   陆小聪不信地道:“大哥,你当真事先已有点把握了?”   岳小虎居然点点头道:“是的!前天我问到当铺里,查到有人当了两块紫貂皮,是个叫毛大顺的家伙送去当的。我再详细一打听,知道这个毛大顺又叫金毛虎,在这儿有个相好的姑娘,叫红红……”   那个红红立刻道:“谁跟他相好了!他不过是仗着势力霸着我而已。他在街坊上混流氓,后来又搭上了黄大官人,连官方的差人都要让着他一点,平时我赚几个皮肉钱,他还要刮去一半……”   金毛虎立刻骂道:“臭婊子!老子近半个月来,至少给了你二百银子,你他妈的还不知足?”   红红道:“这两年来,你在我这儿三两五两的拿,加起来何止二百两!你在这儿花销吃喝,一个子儿没留下,老娘白贴上身子还得给你付酒钱!”   金毛虎开口还要骂,但是门外进来了一批人,是由顾子安带着的一群捕快。岳小虎道:   “顾头儿,案子破了,你先把这两个人捆上,然后点齐了人上黄德泰的庄上抓人去!”   顾子安一怔道:“黄德泰黄大官人?他会劫财杀人?他是工部三品主事,虽然罢了官,但是官面上挺熟,跟京中一些大兄弟都有来往,连本地知府都常去拜望他……”   岳小虎冷笑一声道:“你就不敢动他了?”   “他若真是窝主,在下自然不怕他,但如果是弄错了,在下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岳小虎道:“你要谨慎一点也未尝不可,那就先在这个毛大顺身上用点功夫,我们被劫的皮草在他手中出现,那可不会冤枉他!”   顾子安一听就高兴了道:“岳少爷,您可真行!一来就摸到了线索,比我们这些吃公事饭的强多了。”   岳小虎道:“有些事情你们六扇门里去问是没着落的,生意人怕事怕见官,打死他都不肯承认收了赃的。我以阔少爷的身份,拿了一件上等紫貂皮袍去,说其中有一块被虫咬了,不惜高价要配上一方,结果跑了三家当铺,就找到了我要的东西,挖出了消息。”   陆小聪道:“那就直接去找他好了!”   “只凭两张紫貂皮,我怎么能断定他跟劫案有关?若是贸然找了去,打草惊蛇反而不好,所以我故意到这儿,故意逗他来找我打架,原想揍他一顿后,再把他架到没人处再问他的,谁知道他又把简老哥给拖了来,倒是省了不少麻烦了。”   简仲和只有连连叹气的份儿,这时顾子安已经把金毛虎和另外的那名汉子架到一边的屋里去了。他们做捕快的确是有一手儿,几下盘弄,金毛虎已乖乖地吐了实。劫车杀人是参帮主黄和泰手下的十三太保干的,这边踩线探消息却是金毛虎带了一些弟兄们帮忙的。   赃物还在黄大官人庄中放着,黄大官人平时就养着金毛虎这些人,但是每月只给个十两八两的,他们还是不够花。这次倒是挺大方,每人给了二百两。但是有一个条件,钱不准现在花,所以这般人还是跟平常一样,没有什么异状。   金毛虎倒是真喜欢红红,将来打算跟她过日子,所以一点点地把银子都给了她。那两块毛皮是他在打劫时顺手昧下的,当了几百银子也花掉了。因为黄大官人家里来了不少江湖好汉,这些人都闲不住,都想出来逛逛!金毛虎是地头蛇,自然要找他带路。   金毛虎对这些人也着实巴结,陪着又吃又喝,当了貂皮的银子就这么给花了。没钱了就把人往红红这儿领,吃喝全要她给垫上,红红看在有二百两银子份上,也都没说话。不过今儿个来了岳小虎这一批豪客,红红一晚上就赚了七、八十两,她可动了贪念,不想去应酬金毛虎了。   同行的另一个汉子叫飞刀太保钟琪,是十三太保之一,杀死官兵就有他的份儿。因为他的飞刀习惯了射人咽喉,所以一出手就难以控制,今天因为出来玩,他怕引人注意,没有带飞刀,那知今天偏偏就倒霉,碰上了叶小龙。   顾子安问明了口供,再没有怀疑,却还是要请岳小虎他们一起去。因为他也问出了黄家庄上隐藏的高手不少,凭着他带的这些捕快们,未必能管用。   若是平常的官兵拿赃,岳小虎是不会多管闲事的,他的心中对官人没好感,为了他老子就是死在官人手中的。可是这一次情况不同,那些官兵是在帮龙虎商行护送时出的事,而对方也劫了他们的车子,杀伤了他们的人,当然义不容辞了。   □□    □□    □□    □□不仅是岳小虎他们出动了,刘倩倩和楚小月两支剑也出动了,甚至于连刘知远、李三、李七等这些老一辈的人,也都改扮乔装,杂在人群中出动了。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走向了黄家庄,那是一所大宅弟,一所独家庄,占了好大的一片地。   闯大门有八个人,顾子安带了三名副手,龙虎商行这边是岳小虎、叶小龙、陆小聪和虎妞儿。她自己的双钩插在背上,却替岳小虎拿着短枪,也替叶小龙背着弹囊。刘倩倩和楚小月等人则领着一批公差,分开几路,包围黄家庄去了。他们这一次不想放走任何一个人。   黄家庄因黄德泰的大寿在即,门户不禁,不但大门开着,而且随时都有接待的人。他们一踏进庄院,因为还有个简仲和陪着,所以才没人来问讯,直到大厅上,才有一个中年汉子上前打招呼道:“老简,你倒是舒服!昨夜在外面风骚了一夜都没回来,你们严帮主一大早还在问你呢!我可不好意思说你夜宿窑子,只说你早上出去溜马了,你回头见了严帮主,口头可得谨慎些!这几位是……”   简仲和满脸尴尬地道:“这位是庄上的杜总管杜子松!”   顾子安笑道:“八卦刀名家,追风挚月杜老师父,久仰!久仰!你不是一向都在奉天得意吗?什么时候转到锦州来了?”   杜子松啊了一声道:“啊!瞧我这眼睛,居然没把您顾老总给认出来,兄弟是半年前到黄大官人庄上来的。顾老总,你是来给黄大官人贺寿的吗?今儿只是暖寿……”   顾子安冷冷一笑道:“我那有这么多的闲工夫去给人上寿,兄弟是来办案子的!”   “办案子?”   “是的!杜老师,你既是本庄的总管,也别装糊涂了。一个月前,龙虎商行有几辆车子和一批货在锦州被劫!”   杜子松神色微微一变道:“这个龙虎商行听说是一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头们开的!这批毛头小伙子既不讲江湖规矩,又不尊重江湖前辈,得罪了不少人。这种江湖恩怨,您顾老总又何必插进去?”   顾子安道:“兄弟虽然身在六扇门中,但毕竟出身在江湖,若是斗常江湖恩怨,兄弟绝对置身事外。但这一次却没有办法,因为强盗在劫车时,还杀死了一名军官和五名官兵,盛京将军衙门交代下来,限期破案缉凶……”   杜子松的脸色又是一变,看见了岳小虎与叶小龙等人,诧然地问道:“这几位是……”   叶小龙道:“我们就是龙虎商行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伙子,上门找黄德泰讨债来了!”   杜子松脸色大变,看了简仲和一眼,简仲和苦笑道:“杜兄!金毛虎和钟琪昨晚在百花馆叫他们给盯上全跌了进去,把什么都招了,这可不能怪兄弟!”   杜子松只有干咳一声道:“各位既然查明了也好,事情是长白参帮干的,跟敝庄可扯不上关系!”   岳小虎立刻道:“黄德泰是黄和泰的亲弟弟,赃物还在你们庄子里堆着,你敢说没关系!”   杜子松道:“正因为敞庄主和黄帮主是亲兄弟,所以黄帮主要求借用此地办点事,敝帮主才不便拒绝,当时黄帮主也说了,一切自有参帮负责……”   顾子安道:“假如不牵涉到杀死官兵,自然可以照江湖规矩解决,现在恐怕没这么容易了。长白参帮固然难辞其咎,黄大官人也脱不了关系!杜兄,这件事牵连太大,你担待不了,还是把黄大官人请出来吧!”   杜子松听顾子安把话扣死了,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转身正待进去。岳小虎道:“杜老师,我再提一个警告!这所庄子四周都被包围了,有公家的差人、有军中的官兵,也有我龙虎商行的人,你告诉那些有关的人,最好是规规矩矩出来跟我们当面解决,否则我们是格杀不论的!”   杜子松胀红了脸叫道:“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岳小虎冷笑道:“黄德泰做过京官,他该知道杀死官兵是多大的罪行!”   “你们龙虎商行走的是江湖路,本不该倚仗官势,找官兵来护送,这只是给你们一个警告。”   岳小虎一笑道:“龙虎商行规规矩矩做生意,可不想闯江湖,长白参帮要给我们一个警告,我们已经收到了,而且作出了回应,现在就是来登门讨教的!”   “可是你们带了官人来……”   “官人是来办案的!他们是奉了盛京将军的指令,前来捕拿凶手,跟我们是两码子事。”   杜子松遇上这么一个人,也只有倒抽冷气了。因为岳小虎完全不跟他讲江湖规矩。这一下进去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里面才出来了一堆人,当头一个老者却是长袍马褂,普通的绅士打扮。岳小虎道:“顾老总,是你先办还是我先办?”   顾子安老奸巨猾,连忙道:“自然是岳少侠先办,将军也有指示,说一切以岳少侠马首是瞻的!”   岳小虎道:“好!我追赃,你拿人,大家可得互相支援,别把一切都推到我们头上!”   说着上前冲着那老头儿一点头道:“你就是黄德泰吧!你哥哥黄和泰劫了我们龙虎商行的货车,杀伤了我们的伙计,人赃都窝在你的庄上,我们找来了,你是怎么说?”   黄德泰被一个毛头小伙子指着鼻子斥责,心里很不舒服,傲然地一昂头,干脆来个不理不睬。但岳小虎却不理这一套,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胸前衣服,厉声道:“黄老头儿!你别装聋作哑,告诉你!昨天晚上我们把一个叫金毛虎和一个飞刀太保钟琪的家伙抓了起来,他们都招了,你不承认也不行。”   他一面说一面抖手,抖得黄德泰连连咳嗽,这时旁边一个红面老者道:“这位小友,先请放开手来说话!”   陆小聪见简仲和就在那老者身边低声谈话,知道对方必是铁手帮的帮主铁手无情严锦春,于是上前一拱手道:“严帮主,晚辈穷家帮十方巡使陆小聪,跟贵帮的简堂主已经套过交情了,听说严帮主是要为这件事作个见证?”   严锦春道:“见证是不敢当!因为老夫跟长白参帮的黄帮主是朋友,跟龙虎商行女东家楚小月女侠的师门也是朋友,原想给你们两边说和一下……”   岳小虎道:“前辈!长白参帮劫车的理由,是因我们购买下他手下一个头目盗出的人参!”   “那批人参贵行的确是买得太便宜了!”   “严前辈,我们打听过了,那批人参的进价是一万两银子,我们花了十万两银子买下,已经不是便宜货了。”   “这是采参人卖给参帮的价钱!”   岳小虎微笑道:“前辈这不是作公证人,而是在替长白参帮作说客了。长白参帮凭什么一点劳力不费,就在中间坐享巨利!龙虎商行的目的就是要免除中间的剥削,使大家都蒙受其利。就以人参一项为例,以前十万两的货,采参人只能得到一万两,我们准备付给采参人三万两,然后再以五万两卖出去,使人参的价格便宜一半,也让更多人吃得起人参。”   “这一来不是要抢长白参帮的地盘了?”   “我们没这个意思,他们也可以用同样的价格来做生意呀!以往他们一家独占这门生意,赚得太多了,也太黑心了一点!龙虎商行的目的不为盈利,但是反对江湖豪强倚势独占,我们的目的在造福大众,前辈是否认为我们的做法不对?”   严锦春在他这番义正词严的询问下,居然满头大汗,久久无法回答,最后只有一叹道:   “各位的主意虽佳,但是江湖传统已久……”   “好的传统固然该保留,但是一些不合理的坏传统却应该立予改革……”   严锦春一叹道:“改革?谈何容易?古来有多少大英雄、大豪杰创此宏愿,却未见一人成功!”   岳小虎毅然道:“我们也知道不容易!但凡事总要先开头干起来,才会有成功的希望,若是永远不开始,也就永无成功之日了。”   严锦春默然片刻后才道:“各位小兄弟有此豪情壮志,老朽十分钦佩。今日之事老朽因为两边都是朋友,无由置啄,只有退出不管了。异日若是贵行在行走江湖时,需要找铁手帮尽力的,老朽一定全力支持。”   说话中已经明显地是站在岳小虎这一边了。岳小虎、叶小龙和陆小聪都拱手道:“谢谢前辈!”   只有黄德泰却大为惊慌地道:“老严,你怎么能不管了?前两天你还说好了的。”   严锦春道:“德泰,前两天我还以为是单纯的江湖纠纷,才答应以我的老面子排解一下。   可是不久前我听仲和说了,这件事牵涉到杀害官兵多人的大案,我铁手帮有几千名弟兄,我不能累及弟兄牵上杀官造反的罪名……”   黄德泰道:“那有这么严重……”   顾子安上前道:“黄大官人,盛京将军下了手令,饬命境内公人限期破案,而且也拜本进京,情形比你想像中更为严重!”   黄德泰一怔道:“什么?祁善敢拜本进京,他私人调派官兵替商家保镖,这是干禁的,难道他不怕受参……”   顾子安一笑道:“祁将军的奏本上说的是风闻境内有不法之徒,纠众抢劫行商。他是派兵保商,这可是他将军衙门的责任!”   黄德泰道:“笑话!到了官里,老夫就能指证他是胡说八道了。”   顾子安是八府总捕,官情很熟,冷笑一声道:“黄大官人,若是不出事,你倒的确可以告他个假公济私或是小题大作,现在军方死了六个人,祁将军的顾虑就不为无理了。六条军中人命,是要由户部开发抚恤的,这案子太大,将军自己也扛不下来。你应该早一点警告你的那些下属,不能杀死军方的人的!”   黄德泰的气馁了下来,但还是咕咕哝哝地道:“到了官里,老夫也可以讲理的,又不是他盛京将军一手就可以遮天了!”   顾子安道:“黄大官人,这一次你恐怕是连申诉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你的第一审必然是由将军衙门审理,杀死官兵,犯的是叛乱罪。你是否有种抗得起不招供、不画押,只要你一认罪,就是斩立决,你是否还有第二审都很难说。不过这件案子你罪证确凿,可也不算冤枉你,来吧!你痛快些自己上绑吧!”   他口中叫着对方自动就缚,他带来的副手却是老公事了,家伙早就准备好了。一个人抽出铁尺,照着腿弯就是一下,黄德泰痛叫一声跪了下来。另外两个人动作更快,一个扳过双手,先喀一声就把他的双手拷住了。另一个人则锁上了他的脖子,用手一拉,就把黄德泰拖倒在地。   他们说动手就动手,连给人喘口气的余地都没有。黄德泰身边的五、六个汉子都大喝一声,拉刀抽剑冲了上来。   顾子安号称八臂神拳,倒不是浪得虚名,他也早作了准备,空手扬拳,居然迎了上去,挡住了两个汉子。他手中的四名差官除了一人牵住黄德泰外,其余三人也拉出兵刃来迎住厮杀。   岳小虎见对方动了手,接过虎妞儿手中的短枪,也上前干开了来了。于是叶小龙、陆小聪也加入战团,连虎妞儿的一对护手钩都使了开来,厅中顿时一片混乱。严锦春在一旁,先还大声喊着解劝的,后来看到有几个人躺了下来,遂也不开口了,只是连连顿足叹气。   长白参帮的十三太保中,飞刀太保钟琪是昨晚就被搞了,其余十二个人都在场,展开了混战!   今天碰到了这四头小老虎算他们倒了霉,叶小龙跟岳小虎配合得很好;叶小龙躲在角落处,专用他的飞弹打人门面,发弹前必是发出一声呼喝,然后岳小虎及时剌出一枪,弹与枪招呼都是同一个人,弹急枪劲,当者立殆。因为勉强躲过或挡住那一弹的,必然躲不了致命一枪。   这兄弟两人由于多次合作,默契良佳,出招攻击的部位都是早就商量好的,绝对要人躲不过。叶小龙叫一声,就是一个人倒下,眨眼间,已经被他们兄弟两个人放倒了八个。陆小聪看着觉得自己若无表现,未免太没面子!偏偏他的对手又是十三太保,武功最高的神叉太保展飞熊,两支短叉舞得风雨不透,要不是他自己的武功底子不错,还可能叫对方给放倒下来。   到了后来,陆小聪拚着肩上挨一叉,低头缩颈,打狗棒直往对方的膝盖上戳去。展飞熊一叉已往陆小聪肩头插落,但是见他这一戳来势太凶,如果被戳上,势必骨骼碎裂,落个残废不可!   如果残了一条腿,今天也必定是难以脱身,捉到官里去定然有死无生。先前他们还以为有了黄德泰的庇护,杀死几个官兵没有关系,何况黄德泰先前也夸口说没关系,他在京里有靠山。盛京将军派官兵为商家护车,本身先有了不是,死几个人不敢声张的。   现在才知道这祸闯得有多大,黄德泰连自己都保不住了,他只想赶快脱身。奈何陆小聪缠得太紧,使他无法突围而去。   如果拚成两败俱伤,自己就是死路一条,他自然不肯硬拚,临时收劲纵起后跳,避过了那一戳。   那知道这是丐帮打狗棒法中精奇绝招,目的并不在戳人膝盖而是藏杀手于后,展飞熊往后纵的动作早在人的预料之中,打狗棒顺着前戳之势改往上撩,刚好击在两腿之间阴囊所在,这是人身致命要害,那里经得起一记棒击,展飞熊在空中一声痛呼,叭的一声摔了下来,身子弓在地上,成了颗大虾米,一条命去了大半条。   跟虎妞儿动手的是单刀太保,本来已抵不过虎妞的钩沉力猛,这时一个疏神,被虎妞儿一钩削过,执刀的手臂应声而断,掉落在地上,虎妞儿跟过去一腿,将对方踢翻在地。公差们上前捆上了。   八臂神拳顾子安一人与神鞭太保和金剑太保周旋,双方都不相上下,但是岳小虎等四个人都围了上来,那两人自知不免,干脆止手罢斗,束手就缚了。   黄家庄的总管追风挚月杜子松没有动手,见到十二太保个个带伤,有两个人已经至命,不禁愤然叫道:“岳小虎,你们龙虎商行是这样行使江湖规矩的?”   岳小虎冷笑道:“这个时候你们才想起江湖规矩了?真要论规矩,长白参帮不满意我们行事,可以找人递个话过来,邀集江湖上有身份的知名之士出来讲道理,实在讲不通,再约定时日动手,这才是江湖行事。”   被缚住双手的金剑太保是十三太保中的老大,此行也以他为主,他冷哼一声道:“对你们这些后生小辈来这一套,你们够份量吗?”   岳小虎也冷笑道:“你们欺负我们年纪轻,所以先伤人劫货,打算来个下马威,这是你们破坏规矩在先,可怪不得我们不讲规矩!”   江湖是非本以能者为先,何况这一次在道理上,也的确是参帮理亏,所以那些人都沉默了。   铁手帮主严锦春原是被邀来作仲裁人的,但事情的发展使他根本说不上话,只好叹着气,自觉无奈地离去。   因为这边有官方的人出面,而盛京将军祁善随即着又派了个副师带了兵马,将几名人犯带到盛京去了,连顾子安也没法子讲任何交情了。   祁善的帐下不乏善谋之土,知道事情如果闹进京里,黄德泰身后可能有人,这家伙在工部主事的任上,侵吞了公币达数百万之巨,结果连家都没有抄,只判了个革职了事,可见他后台之硬。   几百万两银子当然不是他一个人吞下的,瓜分到的人,必然都大有来头,为了怕受波及,一定尽力替他说项脱罪,把个贪污中饱说成疏忽为下属所蒙蔽,找了两个替死鬼,把他开脱了出来。   这次如果再押进京中,那些人为了怕他翻出前案,一定会再开脱他。   所以祁善先不急着把人往京里送,却让他的师爷向京中拜了一个急本,急本是托他的舅舅转呈的。他的舅舅善王爷掌军机,是位正红的王爷,祁善大既还附有一封私信给舅舅陈说利害,所以招子到了皇帝那儿很快就批了下来,一干人犯,不分主从,一律斩立决,就地执行!   那是因为善王爷又烧了一把火,说盛京所辖之地,系大清国根本发源之地,龙脉皇陵之所在,这批人居然公然杀官结伙抢劫,突袭官兵,应以叛逆视之,当予严惩不可轻恕。而黄德泰曾为京员,上次就犯了大罪,天恩浩荡,而予以轻判参革,不自闭门思过,反而勾结匪人,明火抢劫,聚赃家中,其罪尤重,除满门抄斩外,家产入官。   刑抄发出的时候,本来还有人想帮他说话的,可是善王爷也接着说话了,他说皇帝十分生气,认为黄德泰上次犯了那么大的罪,只以轻参了事,一定是他花了大钱,行使了人情所致,皇帝正想把跟黄德泰有关的人揪出来。   这一来谁也不敢去找麻烦了,反而躲得远远的。

61\ 014

第十四章     黄德泰就擒之日,他的家人自然也派快马入京通信,可是等公文到了锦州,竟是军马登门捉人。   黄德泰的两个儿子总算闻风先溜了,只有他的老婆和三个姨太太倒霉,陪着挨了一刀。   家产二百余万入官。其实这只是个零头数,其余有一千来万,一半入了将军府,另一半则到了善王府。要不是祁善把黄家的私产弄得很清楚,知道这件案子上有多大的进帐,善王府也不会如此热心了。   十三太保全部被判了斩刑,连带还有大大小小十几名头目,他们都是杀死官兵的现行犯,罪无可恕,在奉天被排队砍了头。   幸得铁手帮主严锦春一再求情,没有把长白参帮给牵了进去,依照盛京将军祁善的意思,很想派兵把参帮也给剿了的。   但是刘倩倩说动了她的表姊,在大帅面前力阻此议。一则是避免结怨太深,十三太保杀官行劫,那是罪有应得!黄德泰平时在地方上就作威作福,杀之大快人心。如若牵连太广,把这些亡命之徒逼得太紧,也是不智之举。   他们虽然不一定敢到将军府来行刺,可是被逼无处容身,在关外挺而走险,使关外凭添上千名盗贼,这可是给地方添麻烦了。祁善大概也有点怕,总算没去剿参帮。不过参帮的帮主黄和泰由于一念之失,栽了这么大一个跟斗,损失了全帮的精英,还陪上了自己的弟弟一家。   最难堪的是铁手帮主严锦春还登门责问,说黄和泰事先未曾对部属约束,居然杀死官兵,然后叫铁手帮去调停,分明是存心拖铁手帮下水,共同参与造反,而且在对付龙虎商行这件事上,他们做得道理太亏。   黄和泰本就是满肚子窝囊,再给严锦春这一激,脸上更下不来了。当时就拍桌子大骂,说严锦春妄顾道义,受了龙虎商行的好处,落井下石,帮忙来挤迫长白参帮。   这一来把严锦春也给得罪了,当场冷笑了一声道:“很好!姓黄的,你骂得好!我现在明白地宣布,铁手帮也加入龙虎商行的股子。凡是龙虎商行今后在关外的生意,都有我铁手帮的份,你长白参帮有种就动动看!”   他这里气冲冲地一走,黄和泰才呆住了,也才知道自己做了件多笨的事。铁手帮在关外门人数千,而且都在各地形成气候,几乎是最大的一个帮会,比之长白参帮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不该树下这么一个敌人的!   可是他的霉运还没走完,因为龙虎商行的那批人跟着来到长白山,入山成立了收购站,开设了分行,提高了三倍的收购价格,向采参人收购采得的野参。   他们的分行还做另外一项生意,就是在山下将布匹,锅碗油盐酒麦等日常生活用品,运上了山,平价卖给山民,更准许他们赊欠,先拿东西,记下帐,等来年拿山产的药材、人参或布单来交换还债。   这个措施使得山民们感激万分,以前他们劳碌终生犹不得温饱,衣服全是补了又补,一年还有三个月挨饥荒,龙虎商行不但改善了他们的生活,使他们有了盈余,甚至于在收入不好的年头,还能照常过下去。   所以当长白参帮,再度聚集了数百人入山,准备跟龙虎商行的人再作一次算帐的时侯,铁手帮严锦春闻讯也带了百来个人赶到,为龙虎商行作支援。   龙虎商行的长白分行开设在一个山谷中,倒是有一片大平地,盖了几十间屋子还十分空旷。   龙虎商行经常也有百来人在这儿工作者,因为下山采办,分门别类地收购山产,公平估价,以期两不亏欠,这就需要不少的专业人才。   严锦春到达时,黄和泰的几个人正围住了那一片山寨。岳小虎、叶小龙、陆小聪、虎妞儿四个人站在寨门外跟黄和泰理论。   寨墙上也站满了人,手执长弓劲弩、标枪,居然还有人抬着好几杆火枪,也有几门土炮对着人群,看来龙虎商行的人数虽然少一点,但是战斗力不弱,应该还有得一拚!   严锦春的人一出现,黄和泰就变了色,因为现在就成了势均力敌,因此他不敢过份地刺激严锦春,而且先表示了拉拢之意,含笑拱手道:“严兄来得正好,可以为我们两边评评理,兄弟是因长白参帮主上千名弟兄之请,龙虎商行逼得我们没饭吃了!”   严锦春却一笑道:“黄帮主,你要弄清楚!兄弟今天是来保护自己的生计。龙虎商行里有铁手帮的股,凡是关外的生意,铁手帮都占了三分之一……”   “啊!铁手帮才占三分之一的股,每年你们进账多少?”   “现在只干了三个月左右,每个月都有盘计,约有三万两银子的盈余,兄弟可以收入到一万两左右。不过这是铁手帮总堂的收入,另外本帮门下,有两百多人在商行中工作,支领薪酬,收入颇为可观!”   “严兄!以前长白参帮每年有上百万两的收入,现在你的三分之一,三个月才进账一万,不觉得太少吗?”   严锦春道:“不算少!现在是淡季,等到来春时,营业量增加,收入可增加一倍!”   “那还是太少了,你的三成还不到我们的一成,你是叫人给骗了!”   严锦春道:“不可能!银钱帐目都是我铁手帮的人在经手,龙虎商行只是出资金与人手以及关内的销货而已,他们可不管财务,要说骗人,只有本帮骗他们,可是本座督促很严,绝不容此等情事发生!”   黄和泰一怔道:“那是你们的经营有问题了?”   “没有问题!我们一些主事人当面商量,觉得以往的中间人剥削太重,太不合理,使得山民们生活太苦,我们决心改善他们的收入。”   黄和泰道:“严兄,你要弄清楚!这原是我长白参帮的独门生意,你是在抢我们的饭吃!”   严锦春终究还不好意思否认地盘之说,岳小虎却道:“没有这话,做买卖各凭良心,有良心的自然不怕没主顾,我们只是加入进来,可没有独占这门生意。长白参帮可以一样地加入做买卖,你们是老主顾,只要价钱合理公道,人家一定还是乐于光顾你们的!”   黄和泰怒道:“小子!你别说风凉话,照你们这种做生意的方法,大家早就饿死了。”   “没有的事!我们也赚了好几万两银子,而且经营的人薪俸优厚,每个人都存了好几两了。”   黄和泰道:“养我们长白参帮可不够,我上下弟兄有千人之众,差不多每人都有着两个家,每个人每年要上千两银子才够养家活口!”   岳小虎道:“那是你们剥削别人得来的,以后可得节省一点了,不然就得想法子开源去赚钱。反正那些可怜的山民们是不会再受你们的剥削了!”   黄和泰沉声道:“这么说你们一定要硬干到底了?”   岳小虎道:“是的!龙虎商行的开设不为营利,主要的目的在行道、伸张正义、造福大众,我们认为有利于大众的事,必定全力以赴,绝不退缩。”   黄和泰道:“长白参帮占这地盘已有多年,几十年来,我们上千名弟兄都倚此为生,绝不容人夺去。你们是在逼我们拚命了!严兄,你怎么说?”   严锦春想了一下,才庄然道:“岳小兄弟说得很清楚,龙虎商行非为营利,乃为行义。   铁手帮虽为江湖组合,却也是以行义为先,但教义之所在,我们别无选择。”   黄和泰脸色大变道:“铁手帮要拚也不在乎,兄弟们!人家要断我们的活路,大家干了!”   几百名参帮门下齐声怒吼,向寨子冲去。寨墙上箭弩齐发,火枪也喷火了,火炮也开火了。   硝烟中,长白参帮的人损失不少,可是他们都是悍不畏死的勇蛮之夫,一点也不在乎,依然是前仆后继地冲了过来。   岳小虎等四个人已经练就了一种联手战法,是专门应付群殴的。岳小虎正面居中攻敌,虎妞儿和陆小聪在左右为他对付外来的攻击,叶小龙则退后一步以神弹取敌。这种战法十分有效,岳小虎那支枪出手重又狠、快且劲,他攻击时看得极准,一招伤敌,绝不给人还手的余地,只是他没正式学过功夫,不懂得招架。   幸好虎妞儿的虎头钩又沉又猛,钩法得名家金钩李三精心传授。而陆小聪的打狗棒也是一绝,棒法精奇。只是这两个人学的都是正统的路子,常常把自己给限制了,伤人不伤要害,伤敌不致过残,因此他们在一般战斗时,经常会吃亏的。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往往他们在对方身上造成一点轻伤时,会换来一着狠招。所以这次他们干脆只管防守,把伤人的工作交给了岳小虎。   这位少爷从小就在野孩子群中打群架长大的,学来的打架诀巧就是冷静、准、和狠,再加他天生力气大,兵器又好,挨上的人都躺了下去。有时则是叶小龙先打人一弹子后,他再补上一枪,所以这四条小老虎神勇非凡,倒是放倒了不少敌人。   不过这次长白参帮来了有几百个人,这会只不过去了五分之一而已。黄和泰被刺激得像发了疯似的,跳着双脚叫道:“杀!杀!杀光这些王八蛋!”   严锦春叹了口气,挥挥手叫铁手帮的部属也加入战斗,他带了有一百多人来,再加上龙虎商行的人,合起来将近三百,比对方稍微少了一点,但是已足够抵挡了。有些长白参帮的人已经杀上了寨楼,弄开了寨门,攻到寨子的院墙里,在店房前停放车辆马匹的空地上展开了血拚……   一个对手倒下,提着刀又去找第二个对手,满地流着鲜血,满山谷都弥漫着厮喊的杀声这种群殴除非是一面倒,否则是看不出胜负的,只要一方还有人在战斗着,就不能算输。   忽然,寨墙外面响声了一阵如雷般的呼啸,然后只看见黑压压的人潮像水般地涌了过来!   是山上吃山的山民,有挖参客、打猎的猎户、采药的、在山间里掏金的。这些关外的居民们个个都有武器的,也个个都会几手庄稼的把式,他们练的不是正统的。   这股人潮一进来就加入了战斗,专找长白参帮的人杀,那也很好认,长白参帮的人多年来就习惯以红巾套头,白袍披身,所以也不会找错。   这批人来得意外,却使战斗结束得很快,因为他们的人数太多,足足有一千多人,三五个人围攻一个,长枪大刀,连刺带砍,长白参帮的人已经在拚斗中倒下去了一半,被他们冲进来一顿混杀,另外一半很快就倒了下去。   只剩下一个黄和泰,本来站在一块高起的大石头上指挥作战的,这时整个都呆了。人群慢慢朝他围过去,包括岳小虎和严锦春和一大群的山民,他们在一个大胡子男人的领导下。   黄和泰看到那个大胡子时,才叫了起来道:“梁上燕,我就知道是你在捣乱,这些人是你带来的?”   这个叫梁上燕的大胡子老人却摇头道:“不是我带来的,是他们自己愿意来的。他们听说你们要群殴龙虎商行,大家都要赶来为龙虎商行声援。有人从昨天赶了几十里山路前来,连水都没喝一口呢……”   “那还不是你在捣鬼,你一直就跟我长白参帮作对。”   梁上燕道:“这倒不假!我始终反对你们。因为你们喝山民的血,吃山民的肉,低价强收,高价卖出,独家垄断,长白山上上万户吃山的人,那一个不受你们的剥削。   我反对你们,结果你们杀死了我的儿子,抢走了我的媳妇,我跟你们仇深似海,有个机会打击你们,我姓梁的必定跑在第一个。   这些人不是我带来的,大部份的人却是我一个个都通知的,我只要一说你们要打龙虎商行,大伙儿就都跟着来支援龙虎商行了……,可见你们平时的作为,早已天怒人怨了。”   岳小虎一拱手道:“这位老大爷,真是多谢您赶来援手,否则我们商行真是不堪设想了……”   梁上燕也拱手道:“岳少侠,别客气!这是应该的。龙虎商行的开设对我们山民造福太多了,我们理应出力维护的。十年前,老汉就是因为他们剥削太狠,我了几个邻居,也想出来自卖自销的,那知道他们在半夜里杀死了我的儿子,把我的媳妇也抢走了……”   岳小虎立刻厉声道:“黄和泰,你们把梁老爷子的媳妇弄到那儿去了?”   黄和泰冷笑道:“他的那个宝贝媳妇可不是我们抢走的,她是自己愿意跟着我手下一名头目的。那个婆娘却又不守妇道,跟其他的弟兄们也是不干不净的,结果叫我那个手下给宰了……”   岳小虎道:“胡说!你们抢了人,还要诬赖人……”   黄和泰道:“我可不是诬赖人,那个婆娘是在锦州窑子里出生,从良跟了他儿子,也是整天抹胭脂涂粉的招蜂引蝶,我手下的弟兄们有许多跟她在锦州就认识了,这还犯得着抢走吗?”   梁上燕一叹道:“我那媳妇出身是不正,有点爱慕虚荣,烟花女子,也没多大见识,别去说她了。不过我的儿子却的确是被他们杀死的!”   黄和泰道:“这个我不否认。他们想自己成立商会,撇开我长白参帮,那有么容易!他的儿子因为辱骂我们,被我一个手下兄弟气不过拔刀砍了。”   岳小虎道:“好极了!杀人的确不是你,但总因你而起,也可以说是你们长白参帮杀的人,你认不认?”   “老夫认了又怎么样?长白参帮今日虽败,但还有一半的弟兄呢!有种的你把他们杀了偿命!”   岳小虎道:“我杀他们干嘛?他们还没犯到我头上。但是今天这场血战却要你负责,死伤那么多的人,全是由你们引起的,你要怎么个交代?”   黄和泰厉声道:“长白参帮今天出动了五百十六名弟兄,全部都躺下了,谁给我交代?”   岳小虎沉声道:“你!双方的死伤全该由你负责,你虽然只有一条命不够陪的,但命债命偿,还多少算多少!”   黄和泰道:“你敢杀我?”   岳小虎的动作向来是够快够狠的,一面说话,短枪已电疾刺出,直入胸口,跟着往上一挑,将黄和泰整个人从石上挑起,叭的一声,摔在地下时,胸前一个大洞,鲜血直漂,这一枪直透心脏,是再也活不成了。   严锦春大为紧张地道:“岳少侠,你怎么真杀了他?”   岳小虎道:“这家伙平时就纵容部属,欺凌善良,已是罪不容赦。今天又挑起群殴,害死了这么多的人,难道他不该死?”   严锦春叹口气道:“尽管他罪该万死,少侠刚才杀他的时候就不对了!若是在战斗中杀了他,倒也没话说!”   “战斗中我不是不想杀他,可是这老家伙太没种,只会躲在背后支使部下出来拚命,我找不上他。不过我已经决定了,今天一定要除去他……”   “可是少侠在他赤手空拳时杀他……”   黄和泰本来握着一柄大刀吆喝着指挥作战的,当长白参帮全军覆没时,他见到大势已去,那柄刀也掉落在地。岳小虎冷笑道:“这老家伙太狡猾,他明知今天失败定了,才故意放弃了武器,以为我们不会杀他的!”   “可是少侠那样子杀了他,长白参帮的人一定会认为奇耻大辱,誓必要找少侠复仇的!”   岳小虎笑道:“我不怕,我一定要杀他!而且今后也没有长白参帮了,除非他们规规矩矩,凭着良心做生意。若是再倚仗势力,独霸一行,剥削良民,我们龙虎商行绝不容他们得逞……”   他笑了一笑,又道:“我也知道黄和泰杀得不是时候,但是他丢下刀子的时候,我就决定要杀他了。这个人是不懂得感激的,那些长白参帮的人也是一样,他们欺负人惯了,也坐享其成惯了,叫他们再去老老实实地讨生活、做人,他们已经不会了。   黄和泰如若不死,他一定会去纠集另外的一半,继续为恶,或是用更卑鄙的手法去打击山民,不许他们跟龙虎商行合作……”   已经有很多山民七嘴八舌地插口道:“少侠说得对!有人就对我们提出了警告,禁止我们跟龙虎商行交易,否则就要烧我们的屋子,杀死我们的小孩……”   岳小虎道:“严前辈,你听见没有?所以我要连根拔掉他们,杀死黄和泰是除去首恶,以后谁再敢以长白参帮的名义立门户,我碰上了就是杀!杀光每一个帮众,就不会有人来为黄和泰报仇了。”   严锦春听着也只有叹气了,他不能说岳小虎此举太狠,有违江湖传统。因为岳小虎早就说过要防备长白参帮的人来偷袭,而严锦春却说不可能,铁手帮已明白通知长白参帮入了龙虎商行的股,黄和泰如果不满意,只有公开地前来理论而后才能动手,否则就有违江湖规矩但是长白参帮硬是不顾规矩地来了。   严锦春发现江湖规矩只能约束老实人,却帮助了那些破坏它的人。   假若长白参帮这次突袭成功,别人也将对之无可奈何!长白参帮人多势众,又远在关外,没有人能来伸张正义的,江湖规矩是建在实力之上的。   长白参帮死了有两百多人,轻伤的五、六十,重伤的也有两百多,却没有一个完整的,这一战输得实在很惨!   岳小虎叫他们自己回去了,而且明白地表示,立刻解散长白参帮,关闭所有的堂口。半个月后,如果还有人敢以长白参帮的名义活动,杀无赦!   他还拜托长白山区的山民和铁手帮共同注意这件事,铁手帮倒没太热心,但是那些山民们却十分支持。不过也没麻烦到岳小虎,有一两处小堂口冥顽不灵,再者也是在地方称霸惯了,舍不得放弃既有的势力,聚合了二三个人仍在地方上作威作福,那些山民们自己纠众前去把堂口给拆了。   这当然避不了引起争斗,以前是长白参帮人多势众,现在则情况大变,长白参帮的人没有了靠山,那些山民们则懂得了团结,聚结的人数比他们多出了几倍,所以战斗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像这样的战斗发生两三起之后,长白参帮是真正的遣散,较大的头目都逃离了。因为他们平时欺负人太多,结怨太深,没有了帮会做后台,他们唯恐受到报复,只有悄悄地溜了。   剩下一些小角色们无力远走,只有规规矩矩地过日子,再也不敢提长白参帮的名字了。长白参帮是整个地垮了,龙虎商行顺利地接手了他们的生意,做得皆大欢喜。   □□    □□    □□    □□由于龙虎商行挑掉了关外最大的一个帮,又跟另外一个大帮会铁手帮结了盟。因此声名大噪,而且岳小虎杀死了黄和泰,也使他的个人名声如日中天,居然成了天下知名的少年英雄了。   岳小虎没有回到关内,他要留下游览长白山。因为这时已经开了春,山上也解了冻,猎户们开始裹粮入山狩猎,采参客也满山遍野挖参去了。   听他们说起山中的情形,岳小虎心痒难搔,他本是个好动的人,到了这么好玩的地方,如果不进去玩一下,那实在太可惜了。   叶小龙是必然跟着他的,虎妞儿也一定跟着他们两个人。这个大姐姐好像是他俩的保姆兼保镖,除了照顾他们的日常起居外,经常还要帮着他们打架。好在她的虎头钩受过真传,不然还真难应付。   因为岳小虎虽然成了名,他却没有什么成名人物的含蓄和修养,动不动还是要找人打架,他打架的对象不是地方的流氓就是当地的土豪恶绅。打架的起因多半是为了抱不平,他看不贯别人欺凌善良,而别人也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等到在他手中吃了亏,才知道他是鼎鼎大名的岳小虎,后悔也来不及了。   岳小虎对此辈深恶痛绝,跟他对上了,他非整得对方不死也脱层皮。   叶小龙少年好事,遇上了打架的场合,从不后人。加上个陆小聪也是个淘气鬼,这三个小鬼搅在一起,想不热闹也不行。   什么人都敢打,再大的祸也敢闯,龙虎商行的招牌已经够惊人的了,何况再带上丐帮和铁手帮。所以在关外的这段日子,他们过得着实痛快。   他们要入山玩玩,一面打猎,一面采参,他们要体验一下这两种生活。他们还请了两名最有经验的响导,一位是梁上燕老爹,另一位则是个名叫卜大春的中年汉子,他也是长白山上最好的猎人。技术好、功夫精、经验足,可以单人斗杀猛兽和壮熊。   六个人人山,带的行装可不少,普通只有一头骡子和一条狗就能人山,他们却带了两头大猎犬、六头骡子。因为四个新手都不惯露宿,他们还得带着蓬帐和御寒的卧具,虽说已开了春,但是山中的夜晚还是很凉。   梁上燕和卜大春都是预先议好的酬劳,此行的收获他们可占一半,然后每人再付给他们三百两银子。   其实三百两银子已经是他们两年的收入了,此行即使一无所获,也足够他们赚了。不过这两个都是实心人,总希望他们能有些特别收获以不虚此行,所以特别卖劲,要把他们往一些人迹罕至的深山里带。   走了四天之后,入山已深,不见人烟了,到处都是耸天的巨树,又粗又高。岳小虎道:   “这些树若是能砍伐下来,可以值很多钱的。像这种巨材,运到内地去,用途就大了。”   梁上燕笑道:“岳少爷,我们不是没想到这一点,可就是没人有福气赚这个钱!”   “为什么?在鸭绿江有不少木材行,他们就是伐了山中的树木,运出去卖大钱的。我们龙虎商行正打算打进这一行去,因为木材这一行被几家木材行垄断了,我们一时还没有人手去挤这一行,既然这儿有这么多的巨木,咱们就不必跟人争了,自己在这儿开采就行了。”   梁上燕道:“鸭绿江的木材是在上游的森林里砍了,推入河中,顺水漂到下游就能转运了。这儿纵有森林,却没有河流通出去,砍下的木材无法运出去。”   岳小虎总算又懂了一件事,并不是所有的大树都可以当作木材运走的,还要配合其他有利的条件。   他们一共带了四顶帐蓬,虎妞是个女孩子,当然独占了一顶;叶小龙说他不惯与人共室,也坚持单独要一顶;岳小虎和陆小聪共一顶;梁上燕和卜大春合居一帐。   入山已有七八天,只挖到几株小参,野兽倒是猎到一些,但只有两张狐狸较名贵,其余像一些山鸡野雀等都给他们当食物吃掉了。   卜大春一直感到很抱歉,说他们若是真正的猎人,这一年只有全家挨饿了。叶小龙道:   “平常你们的收获会比较好吗?”   卜大春道:“是的!以前我们一个人的所获,也会比这多上几倍。长白山在一年中只有半年可以入山,另外半年为冰雪所封,我们一家的生计全靠半年中的收获。”   “为什么人多反而收获少呢?”   卜大春道:“那是因为我们的声势太浩大了,又是骡子又是狗,吆吆喝喝!很多猎物老早就受到惊扰走避开了。我们的狗儿可没闲着,一路上都吠声不断,证明猎物确是不少!可是等我们的人赶上去,猎物早就逃散了。”   梁上燕道:“这也说的是。不过我们入山已经比较晚了,这儿已经有人捷足先登过了,也是收获少的原因之一,我看咱们不如上雪狐谷去!”   卜大春道:“老大爷认得雪狐谷吗?”   “年轻时走过几趟,大致还记得方向,已经到了这儿,还有两天的路就可以到达雪狐谷了,那儿盛产雪狐,只要猎到个两头,就算不虚此行了。”   听说只有两天的路程,几个年轻人倒是兴致勃勃,只有卜大春反对道:“老大爷,那太危险了吧?”   岳小虎道:“危险?什么危险?”   卜大春略有悸色地道:“山谷中有怪物!”   “什么怪物?”   “有人看见过一条几十丈长的大蟒蛇,也有人见到一头比牛还壮大的白熊,山谷中还有野人……”   岳小虎道:“野人又是什么样的人?”   梁上燕解释道:“东北人管大森林叫窝集,野居在窝集里的土人,咱们叫鱼皮鞑子,雪狐谷里可能有鱼皮鞑子。但是我进去过两次,可没看见过,就是大蟒蛇和大熊,也不过是传说而已,还不能证实……”   卜大春道:“有人亲眼见过的!说那条蟒蛇长有几十丈,头大像个笆斗,一口能把个活人整个吞进去。有一次有三个人一起入谷,一个叫蟒蛇吃了,另一个被大熊一巴掌拍碎了脑袋,只有一个人活着逃回来!”   梁上燕道:“咱们跑山的人,到那儿都遇得上毒蛇猛兽的,不仅是雪狐谷,在别处也会有危险的。有一年我遇上了一群雪狼,约莫有几百头,我和两名同伴赶紧爬上树去躲着。雪狼就守在树下,足足三天三夜,一个同伴因为太疲倦了,一个失神掉了下去,眨眼间就被撕碎了。我和另一个同伴用索子把自己捆在树上,免得掉下去,就这样熬下去,它们忍不住,自己退走了。”   岳小虎又问道:“那些野人吃不吃人?”   梁上燕笑了道:“鱼皮鞑子很和善,他们不但不吃人,也不杀人,生性很和平,只是因为居住在山林里,才被称为野人,其实跟一般人没什么差别。”   卜大春道:“可是他们不喜欢跟外人打交道!”   梁上燕道:“他们生性诚朴,容易受欺,常吃外人的亏,所以不太喜欢外面的人。但如果我们也抱着友善的态度跟他们交朋友,他们是十分和善的!鱼皮鞑子那儿经常有上好的老山人参,他们不要银子,但可以拿东西交换。”   “用什么东西呢?”   “什么东西都行,但最好是盐,山里最缺少就是盐。有些跑山客专门贩了盐去跟他们换东西,一袋子五十斤的盐,可以换到好几百两银子的货品呢!”   东北的盐已经颇为昂贵,但是到了山上会如此值钱倒是大家不知道的事。但大家对雪狐谷的兴趣都因此而高了,都主张要去。   卜大春道:“大家都主张去就去吧!其实山民们谁不想去雪狐谷,有些人进去一趟,比人家十年的收获还多,只不过有不少人进去了,就没再出来……”   岳小虎道:“蟒蛇、大熊都没什么可怕,何况这次咱们还带了两支火铳,那玩意不但威力大,凭响声也能把它们给吓跑了。至于鱼皮鞑子,那就更不怕了,我们诚心诚意地交朋友去,不跟他们起冲突就是了。”   大家决定了,就改由梁上燕领路,向着更深的山里行进,说是两天的路,但因为拉着骡子,第三天才到达。   雪狐谷是一片山谷,四周都围着高峰,他们是从一条狭长的隘道中进入的。这条隘道很奇怪,长约百丈,两边都是千丈高峰,隘道笔直,就像是一个巨人,用一柄百丈长刀,在山峰上直砍下来,砍出了这一条路,路宽丈许,抬头可以看见一片天。   梁上燕指着山壁上道:“你们瞧!那有一丛棒捶。入东北的采参客管人参叫棒捶,或称萝卜。他们认为人参是一种通灵的东西,一呼它的本名,人参就会溜走遁入地中。我二十年前来到此地时,它们就在那儿了,现在还是在那儿,我想少说也有近百年了!”   岳小虎道:“它们生在谷口,发现的人一定很多,为什么没人去采呢?”   梁上燕道:“壁高两百来丈,连个停脚的地方都没有,怎么上去法?要是能采,怕不早叫人给采走了!”   岳小虎道:“等回头的时候,我来想个法子采它下来。这种百年以上的老山人参,算得上是极品了,那上面少说也有十来株,运到内地,值上万把两银子呢!”   叶小龙笑道:“还不止呢!内地所谓百年老参,最多是二十年左右的老参冒充的,真正到了百年火候,一万两一株也有人要的。”   梁上燕道:“有这么值钱吗?”   叶小龙道:“你卖给药材商人,自然没这么多,有钱的主顾不是随时都能找得到的。不过你放心,你要是采到了,我们可以负责保证包销!”   岳小虎道:“你卖给谁去?”   “有的是主顾,扬州我们的参药行派人送来急信,我们上次在长白参帮手中转买来的人参中,有一株七十年的,被一个盐商以一万五千两的代价买了去。他家的老太太本来已病得快断气了,靠着那株老参救回了性命,一下子人参就成了宝,有好多客户上门,预付了定金,等我们的下一批货,说只要年份够,再贵也不在乎!”   岳小虎道:“老年人参可以活命我听说过,但扬州有那么多的人生病等死吗?”   叶小龙笑道:“他们是买了藏在家里待用,有钱的人不怕花钱,就怕短命。尤其像这种灵药,可遇而不可求,他们怕真到要用的时候,有钱却买不到!”   岳小虎道:“那没钱的人又怎么办?”   叶小龙道:“那就只有等死了,生死有命,你别觉得不公平,别说是人参了,穷人啃不起窝窝头还有饿死的呢!你也别发善心,想用人参来救穷人的命。不如拿去卖给富人,多要几两银子,来救活更多的人不致饿死!”   岳小虎的确有这种意思,想在药号里施舍人参去救穷人的命,听了叶小龙的话,才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太傻,只有呵呵傻笑了两声。他实在佩服叶小龙,因为叶小龙总是能猜到他心里去,有些话他还没讲出来,叶小龙已经先开口了,说出来就是他心中的话。

61\ 015

第十五章     山谷里全是茂密的丛林,难得的居然有一片大湖泊。   湖水很深,也很清,已经开始解冻了。但是水面上还浮着薄薄的冰,那是从山上流下来的积雪尚未化尽。   他们终于看见了所谓的雪貂,那是在湖畔生长的一种獭,全身毛皮雪白,柔润光滑,是皮草中的极品。   一件雪貂皮裘值几十万两银子,那至少要二、三十只雪貂的皮才能凑成,所以每一头雪貂的身价都在千两以上。   几个年轻人看见狸猫大小的雪貂在湖畔游戏出没,十分玲珑可爱,倒是不忍心去捕捉了。   只有卜大春,忙着各处设陷阱,装捕兽夹。捕雪貂不能用弓箭武器,它的皮毛破了孔就大损价值。必须活捉后再以毒饵毒死,剖腹取皮毛,这些猎人们都是剥皮毛的能手。   帐篷架在湖边上,卜大春忙着捕貂之事,梁上燕去找人参去了,他倒是挖了不少!但是年候都不够久,最多只有三、四十年的,那也算是极品了,却不是采参客的理想。   一个采参人梦寐以求的,就是能采到一株千年以上的参王,据说人参到了五百年以上就有了气候,会变化成各种的形相,上了千年,就能育化成人形。真能遇上了,一定要按照传统的方法采挖,否则那些成了精的通灵宝就会潜化失踪。   所以尽管这一辈子都未必能遇上,但每一个采参的人,必然准备着一些备而不用的宝贝工具。   一捆红丝线,那是用来拴住参宝的。一柄竹刀,是用来挖参的。人参忌金属之器,踫上了就精华全泄。   这天,叶小龙肚子疼,无法出门,留在帐篷休息,虎妞儿留下来照顾他。只有岳小虎与陆小聪两个人出去溜达,他们每次出去,都是以半天为限,就是半天前进,半天回头,进行的路线都是采取直线的。到了弯路处一定做上记号,因为在这种原始丛林中,最怕就是迷路。   两个人也怕走失,所以紧紧相随,唯恐落下一个,足足走出了半天,正准备回头了,忽然看见前面的丛林在不住地摇晃,两人感到很奇怪,就循着方向,走近去看看究竟。接近到一半时,他们又听到了一阵低沉的吼声,像是在打闷雷,两个人都为之一怔,这似乎是一种猛兽的呼吼,岳小虎连忙紧握住自己的烂银枪,陆小聪也把打狗棒准备好。   然后他们看见一个白点射来,一直射向了岳小虎的怀中,岳小虎不由自主的抱住了,却发现是一头小白兔,很小很小,只有一头大老鼠大小,长长的耳朵、血红的眼睛,十分可爱,似乎惊慌过度,肚子不断地起伏着。   陆小聪道:“好漂亮的兔子……”   然后又是一阵地动天摇,一座白色的小山向他们冲了过来,那是一头大熊,雪白的大熊,体型有两头水牛大小,巨头、小眼睛、血盆大口。   岳小虎惊叫道:“真有这么大的熊,卜大春倒不是唬人的,怕还有几千斤重。”   陆小聪还背着一支火铳,这时忙把火铳执在手中,却不敢轻易发火。   火铳虽是用火药炸发,但是前面塞满却只是铁砂,最大的颗粒只有黄豆大小,看这头白熊的皮坚肉厚,铁砂还不一定穿得透,即使能穿进厚皮,以它那庞大的身躯看,也不可能受多重的伤,而一头受了伤的猛兽,却是十分的可怕!   白熊是追着兔子来的,看见兔子躲在岳小虎的怀中,一声怒吼,人立而起。岳小虎的个子已经算高的,比一般人都要高出头去,但也只到白熊的肩下,白熊挥舞着两只巨爪,冲过来对准岳小虎的头上一掌拍下,岳小虎缩腰躲过了,却也顺手扎出了一枪。   一枪扎在白熊的肾囊上,白熊皮坚肉厚,偏是那个部位柔弱不经刺,一枪就剌破了。白熊发出了震天的痛吼,埋头就朝岳小虎冲去,岳小虎跳着躲开了。   白熊却失了理性,仍是埋头急冲,砰的一声!撞在一株大树上,那株大树怕十人也围不住,经白熊一撞,居然倒了下来!可见这一冲力道之猛。   白熊的头也撞破了,鲜血披洒下来,在它白色的毛皮上,更为狰狞可怖。   这一撞也使它有点昏昏的感觉,然后怒意更甚,抬头看见了人影就冲。这次竟是冲向了陆小聪,陆小聪已经吓呆了,他虽然学过武功,却没有岳小虎冷静,巨熊撞树的声势也震慑住了他,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还亏得岳小虎在旁急拉了他一把,将他拖开了。白熊由身边冲过,不过他在紧张中也扣下了枪机,砰的一声!巨响、火铳发火,一大蓬的铁砂喷出,全部都击在白熊的面部。   击在额上的,被坚硬的骨头所阻,只伤了一点浮皮。但有些铁砂却击中它的眼睛,透过眼睑,穿入眼珠,那才是致命的伤。   巨熊的眼睛被射瞎了,肾囊又被刺破,急痛之下,只知拚力猛撞,忽地撞向了一块凸出的山石,那石块的锋利如刀,巨熊撞上去固然将石块撞断,可是巨熊的头也撞裂了,倒在地下,不住地抽搐了。   岳小虎这才走近了,抽出银枪,猛地又从它的肚子上斜刺进去,直透心脏,巨熊又挣动了一阵,才慢慢地不动了。   陆小聪惊魂乍定,吁了口气,用手拍着胸膛道:“我的妈呀!这大家伙总算死了。小虎哥,还是你行,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岳小虎道:“我倒是真的不害怕,因为我在十一岁时就杀过熊了。有个卖艺的老头儿带了一头熊,到汤阴来,老头儿生病死了,我娘替他收埋了,他也没亲人,一头猴子一头熊就归了我们。那头熊由我养着玩,有一个被我娘开除的伙计怀恨我们,不知道给那头熊吃了什么?使那头熊发了疯,见人就咬,我也是拿着一根短枪,把熊给扎死的……”   “你杀的那头熊有多大?”   “当然没有这一头大,也没有这一头力气猛,可是熊就是熊,它们的行动都是差不多的,你只要不被它吓住,冷静地应付,也没什么可怕的!”   岳小虎在斗熊时,已经把那头小白免放过一边,他们杀死大熊后,小白兔竟似通灵,又跑来他的脚边,用身子偎擦着他的脚边,十分亲热,岳小虎又把它给抱了起来,轻抚着它的身体道:“可怜的小东西,你一定是常受大熊的欺凌吧!今后可不用怕!”   小兔儿轻舔着岳小虎的手掌,两个人都闻到一阵药草的香味,像是由小兔子身上发出来的。   陆小聪用鼻子凑近闻了一下,小兔儿居然也用舌头去舔他的鼻尖,一股芬芳的气息扑鼻而来,他不禁奇怪地道:“这兔儿怎么会那么香的?”   忽然他的神色一动,忙抓住了岳小虎的衣服道:“小虎哥,莫不是那活儿吧?”   岳小虎愕然道:“什么活儿?”   陆小聪指指小兔,又指指自己的嘴唇道:“梁老爹告诉我们的玩意儿?”   岳小虎道:“你是说参宝?”   陆小聪忙道:“禁声!梁老爹说这玩意儿十分灵异,你一叫出它的名称,它就会遁化了。”   岳小虎道:“不过是传说而已,那有这回事?”   小兔儿仍是在岳小虎的掌里舔着。岳小虎轻抚它的柔毛,触手温暖柔和,然后笑道:   “梁老爹说参宝是由千年人参所化,通体透明,这头小兔儿却是血肉之躯!”   陆小聪道:“可是寻常的兔儿,身上总有一股子骚味儿,那有像它这么香的?”   小兔儿身上仍然发出阵阵异香,它口中呼出的气息香味尤浓,弄得岳小虎也有点半信半疑了。   他小时也养过兔子,不管那兔儿长得多可爱,身上却的确有股尿骚味,不像这头小兔儿身上有股异香!   陆小聪兴奋地道:“绝对是那玩意儿!小虎哥,我们的运气真不错,采到这种稀世奇珍了,快把红线拴上!”   岳小虎还不太相信,但是陆小聪已经迫不及待地把一团红色丝线取了出来,轻扣在小兔的脖上。然后把小兔儿放在地上,小兔儿徘徊了一阵后,一蹦一跳地钻入山林深处去了。陆小聪不住地放松线团,直等手中的那个线团快放尽了,丝线仍向前抽行,而且速度很快,陆小聪忙道:“小虎哥,快把你的那一团取出来接上!”   梁上燕给他们每人一个口袋背在身上,里面是挖参的工具,竹刀、小木槌,以及传统的一团红丝线。岳小虎迟疑地道:“依我看算了吧!就算它是千年的参宝,也没碍着我们,何苦要去伤害它呢?”   陆小聪急道:“小虎哥,你是怎么了?这种天地间的奇珍,谁见了都不会放过的!像那头大熊就是在追它,我们不采,它也会落到别的野兽腹中,说不定还会造成个害人的妖怪呢?   这种灵药功能生死人肉白骨,我们采来是救世济人,那总比浪费在野兽肚子里好。”   岳小虎取出了线团,把线头接上,丝线继续放出去,一直到再度放尽,才静止不动了。   陆小聪道:“好家伙!两卷线有三、四百丈呢!那兔崽子还真能跑。”   两个人循着红线向前追踪而去,发现地势越来越低,竟是朝下坡而去,而且坡度很斜,一直通到悬崖边为止,悬崖中雾气蒙蒙,看不清下面的景物,丝线却一直通了下去,两个人都停住了脚。   陆小聪道:“难道那玩意儿的根就在下面吗?”   岳小虎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什么都瞧不见,我看咱们回去算了。”   翻腾的雾气中似乎蕴藏着无以名状的凶险,陆小聪看看崖底,也不再坚持了。奇珍虽好,却还犯不上拚了命去取得,他们都不是贪心的人。   但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白光一闪,居然又是那头兔儿在雾气中现示了一下,脖子上还拴着红线。   兔儿逃得很急促,口中还发出了丝丝的叫声,跟着在后面追着一条大蛇。岳小虎急叫道:   “在那儿呢!”   他居然不顾危险跳了下去,兔儿现身的地方离崖边有丈许,深约两丈多,这倒难不住岳小虎,他跳了下来后,才吓了一大跳,原来他停身的地方,就只有丈许宽的一道石梁,再下面雾气倒是淡淡,却是深不见底的一片深谷。他刚才跳下来若是多冲前个两尺,就会冲下了万丈深谷。   兔儿是由右手边过去的,他也追了过去,雾很浓,只有尺许处蒙眬可见,他却不管一切向前冲去。   石梁的表面并不光滑,都是凸凹不平的石块,有许多小树和杂草生长其间,最多的就是人参,有些枝高半丈,至少都在百年以上的火候了。   若是给一个采参者看见,无异挖到了金矿了!但是岳小虎却心切小兔儿的安全,看都没看那些人参一眼,继续埋头向前冲去。   冲出了五、六十丈后,他又听见了小兔儿嘶嘶的求救叫声,赶到临前,才见石梁至此而断,前面是山壁阻路,小兔儿在石壁角处全身颤抖。不过它仍是龇开小嘴,张开了前爪,像垂死前的抗争!   一条巨蛇长有两丈余,粗若水桶,通体雪白,头顶上还长了一根尖锥形的角,长有三、四寸,就像是犀牛头上的角一样,十分狰狞。这时正张开了巨口,红舌外吐,昂首待向小兔儿吞去。   岳小虎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蟒蛇,在平时他或许会退缩一下,但是此刻因为见到小兔儿命在垂危,遂顾不得自己的危险了,大喝一声,银枪挺前直刺,落位很准,一下子刺在蛇颈下两尺来许的地方。   说来也是凑巧,这种独角雪蟒是长白森林中最凶猛的野物之一,不仅皮坚肉厚,而且还嘘气成毒,寻常猎食时,对准猎物喷一口气,就能将对方毒昏过去。   但它全身只有颈下两尺处,是所谓的七寸要害,它的心脏肝脏都在这个部位,岳小虎偏偏一枪就剌中在那个地方。   银枪透体而入,巨蟒负痛之下,长尾反卷过来,也紧紧地裹住了岳小虎的身子,同时也张开大嘴向他咬去。   岳小虎只有双手抱住了蟒颈不让它咬到,却止不住它口中嘘出的毒气扑面而来,他只感到眼中一阵辛辣,鼻中一阵腥臭,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陆小聪循着崖壁,慢慢地爬下来,也发现了这道石梁,再循着岳小虎走过的路,一直走到崖壁所在,却没有任何的发现。没有人、没有兔子,也没有大蛇,只有地上有着几摊血迹,血迹中也有脱落的蛇鳞,石梁边缘的砂石、杂草有压弯的现象,似乎是有重物从此地翻落过!   可是石梁下壁立千仞,而且还有哗哗的水声,显见下面是一条河流,此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只能猜测岳小虎是在此地发生了一场打斗,然后是跟着他的对手一起翻落石梁,掉落河中去了。   岳小虎的对手,可能是那条大蟒蛇,他只能带着这些推断回到了湖边宿处。因为天已快黑了,他一个人是无能为力的。   □□    □□    □□    □□大家听见了这消息时都呆住了,但还能维持冷静。叶小龙哽咽着道:“下面如果是流水,那就没多大关系,小虎哥的水性很好。”   梁上燕也道:“是啊!岳哥儿心性又好,为人又重义,更不是短命相,老天爷会保佑他的。”   只有卜大春不敢乐观,他是个猎人,知道那种独角雪蟒身含剧毒,人畜遇上了鲜有生还,可是他也没说出来。   大伙儿打点了一下,连夜就往那儿赶去。   赶到了悬崖边,还好丝线仍在,他们又下了山梁,折腾到岳小虎坠崖之处已是清晨了,早上倒是没有雾,阳光斜斜地射进了谷中,只见郁郁苍苍的一片树海,谷深总在百丈左右,下面隐隐还有水声。   只是在崖边血迹的地方,草都枯黄了。   卜大春道:“这是蟒血,因为血中有毒,所以草都毒枯了,可知岳哥儿没受伤!”   岳小虎若是没受伤,就不会掉下去。这么深的山谷,摔也把人摔死了。每个人心中都有着不祥的预感,可是没人说出来。   叶小龙哽咽着道:“不管了!说什么我也得下去一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有人有异议,岳小虎在众人心目中的价值是无比的,大家几乎都是为了岳小虎的原故才聚结在一起的。   把带来的绳索结起来,已经有百来丈长了,打好了桩捆住绳索。陆小聪自告奋勇要第一个下去,约莫他下到九十丈之处传来信号,表示已经到了底,而且是安全的。   于是一个个都下了悬崖,山壁上有不少生出的矮树都折断了,有些还挂着被扯下的布块,那是岳小虎身上的衣服,证明他的确是从上面摔下来的。   到了底之后,发现这儿是一片河谷,琪花瑶树,风景异常秀丽,浅浅的斜坡一直通向河流,流水从上游奔泻而下,发出了霍霍的声音。   梁上燕的眼睛都瞧直了,整个的河岸上都是野参,有的枝干已高与人齐,想来总有三、四百年了。下面的参实一定异常地珍贵,寻常时求一株而不可得,而这个地方都俯拾即是。   不过岳小虎的消息未得,他不敢表示兴奋。   在河岸上发现了独角雪蟒的尸体,岳小虎的烂银枪还扎在它的七寸之处,最绝的是它头上独角却被人割去了,而且仍然看不到岳小虎。   看不到比看到好,至少这证明他还活着,否则他的尸体就应该在这个地方。   可是岳小虎到那儿去了呢?   每个人都放开了喉咙,大声地叫着岳小虎的名字,几乎快把喉咙喊破了,但没有一点回应。   不过这一番叫喊却不是没有用处,因为他们眼前一亮,又看见了那头雪白的小兔儿了,脖子上还拴着红丝线,它似乎认得陆小聪,一来就跳进了陆小聪的怀中。   陆小聪道:“就是它,我们所说的参宝。”   大家都聚拢来看了半天,梁上燕尤其仔细地捧了过来,做了长久的观察后才道:“我虽然没见过参宝,可是我敢断定上不是参宝!”   “那么它是什么呢?”   “兔子,长白山上的雪兔。”   “可是它一点都不臭,全身都充满了异香…”   每个人都闻到了兔儿身上的异香,故而都看着梁上燕,他想了一下道:“这兔子自小生长在此地,大概一直都以人参为粮,所以才会全身充满了参味。有关参宝的传说,我也是听着祖上的传说而已,却从来没见过一株幻化成仙的参宝,我的祖先们也都没见过。”   叶小龙道:“人参是一种很珍贵的补药,年代越久,药效越强,服了可以使沉病起愈,这些都是可信的。但是它到底不是不死的灵药,东北的官儿们每逢找到了什么久年的老参,千方百计也要弄到手来进贡给皇帝,可是也没见过那一个皇帝长生不死的!所以我想草木久年通灵之说,也仅仅是人们的幻想而已!”   梁上燕点头道:“叶哥儿说得对极了。我们采参人从小就听了各种有关参宝的传说,但也只是听听而已,谁也没有真正相信过!”   陆小聪道:“那你身上为什么要带着红丝线呢?”   梁上燕道:“这是传统的习惯!采参人经常是单身入山的,一进山就是两三个月不见人影,寂寞自是难免,有了这团红线,可以产生很多的梦想,想着万一运气好,踫上一株参宝,换来无穷的财富,这团红线是所有采参人的一个共同的梦而已!”   陆小聪叹了口气道:“这个梦可把小虎哥给害了,我们若不是把这兔儿当作参宝,也不会追着它下来呀!”   虎妞儿道:“这兔儿可没有骗你们,它虽然不是参宝,却把你们带到这个地方来。这儿的老山野参,那一株不是稀世奇珍?只要采了出去,每一株都是价值连城。”   梁上燕脸上立刻浮起了兴奋之色道:“是啊!老汉采了一辈子的参,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参和这么老的参。不过老汉觉得还是先找到岳哥儿要紧…”   提起了岳小虎,大家又沮丧了起来,这时那兔儿又不耐烦起来,挣扎着要下地。   叶小龙道:“这兔儿虽不是参宝,可是它好像颇有灵性,也许它能带我们找到大哥也不一定!”   梁上燕道:“对!对!我们再给它拴上丝线。”   旧有的丝线早在别处给扯断了,只剩下脖子上尺来长的一截,叶小龙道:“没有用的!   这丝线是用来拴参宝的,它又不是参宝,拴上去挂在那儿一扯就断了,反而会失去迹影了。   好在它不怕人,咱们直接跟着它吧!”   兔儿一跳一跳地在前走着,他们在后面跟着,沿着河床,居然走出了三、四里去,最后有一株大树横亘在河上,竟能直通到对岸,小兔儿跳上树干往对岸那去。   树干很粗,架在河上,成了很亮的一条独木桥,再往前走出里许,穿过一丛密林,他们才看见了一幅极为奇特的景象。   林中有一片空地,居然停着有五、六条鱼皮舟,那是用树枝做成的架子,外面再蒙上鱼皮做成的。   形状也不像舟,像个很大的盆,竖着靠在树身上,要不是看见了倚在一边的粗制木桨,谁也不会想到这大澡盆似的玩意儿会是渡水的皮舟。   然后他们又看见了一幢幢架在树上的小木屋,屋顶、屋墙全是用截断的木柱叠架而成,树身上还钉着木条作为阶梯,方便人爬上去。   那些木条都是些横枝钉在一根大树干上,然后将树干斜搭在树身上,形成独木梯。当然那很简陋,但是,那可证明是人为的制作。   叶小龙道:“奇怪!这儿怎么会有人住?”   卜大春道:“这多半是鱼皮鞑子,他们就住在大森林中,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而且像鸟一样在树上架窝。”   梁上燕却道:“我看不像吧!鱼皮鞑子多半是在鱼皮所制的帐篷中过生活,所以才叫他们鱼皮鞑子。”   卜大春道:“长白山的森林广阔,居住其中的鱼皮鞑子也分很多族,他们没有大族,多半是以家族为群,一个族中最多也不过几十人,几个家族而已。他们由于居地的关系,生活方式也各有不同,这一族大概是住在树上的?”   这时那头小兔儿已经由一道树梯跳上去,在一所木屋前探着脑袋往下张望着!   叶小龙三不管地就往上冲,才跑到一半,他又哎的一声惊叫,原来屋中出来了一个人,一个大男人,一个光溜溜的大男人。   叶小龙差点没从梯子上掉下来,连忙从梯子上跳了下来,同时叫道:“大哥,是你吗?”   给他这一叫,大家才发现这个赤裸裸的男人正是岳小虎,只是他的眼睛上围着一块布。   听见叶小龙的声音,岳小虎也十分兴奋,连忙道:“小龙,是我!我是小虎,你怎么找来了?”   一面伸手摸索梯子,似乎想爬下来,叶小龙忙叫道:“大哥,你快把衣服穿上,虎妞儿姐也来了。”   岳小虎这才叫了一声,可是他退回了木屋中,大声道:“我……我没有衣服,我的衣服给那条雪蟒蛇咬过,沾满了口涎,那是有毒的,被虎娃烧掉了。”   “虎娃?虎娃是谁?”   “虎娃是生长在这儿,幸好她救了我,这间木屋就是她住的地方。”   叶小龙道:“原来是个鱼皮鞑子!”   “不!她不是鱼皮鞑子,她是个汉人家女儿,只是她的父亲早年入山采药,流落在此地,替这儿的鱼皮鞑子治好了瘟疫,救了全族的命,他就被奉为族长,等他死后,虎娃继续做了他们的族长!”   叶小龙道:“虎娃是个女孩子?她多大,长得好不好看?”   大家都很奇怪,何以叶小龙抛开许多重要的问题不问,却在这个问题上追缠不休。   倒是岳小虎不觉得意外,继续答道:“她只告诉我她有二十岁了,其余我一概不知。因为我的眼睛被雪蟒嘘气喷到了,什么都看不见……”   梁上燕啊了一声道:“什么?叫独角雪蟒喷气伤了眼睛?那可不妙,眼睛会瞎的……”   岳小虎道:“不要紧!虎娃会治,她把雪蟒的角割了下来,跟水一起研磨开了,用来洗眼睛,然后又割下了蛇肝制药去了,她说我的眼睛最多只有五、六天就好了。”   梁上燕是背着个衣包来的,包中还有一两件替换的衣服,送上去给岳小虎穿上了,将他带了下来。   岳小虎也只说了那天斗蛇的经过,至于跟蛇一起掉下来的以后情形,他就不知道。   只知道他有知觉时,有人在帮他洗眼睛,是个女孩子,名字叫虎娃,会说汉语。   虎娃是小名,可是她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她七岁时,跟着父亲入山,就在鱼皮鞑子群中生活着。   她的父亲是个走方郎中,有一次山中发生了瘟疫,他被一个鱼皮鞑子请去治病,那是一个大族,有一百多人聚居,只是大部份人都染上了瘟疫。   虎娃的父亲医道很精,长白山中又多灵药,他救好了那些人,赢得了那些人的尊敬,一致要奉他为族长。   他在家中只有一个女儿,遂回家带了女儿,住到鱼皮鞑子群中,为他们改善生活。   前年,老郎中死了,虎娃继续被鱼皮鞑于奉为族长。这片林中小屋是他们的猎营,他们住的地方,还有两天的路呢!   虎娃救了岳小虎,虽然利用手头的药物为他急救,可是雪蟒是世上最毒的蛇,岳小虎与雪蟒纠缠的时间太久,中毒很深。除了眼睛外,他身体里面也染了不少的蛇毒,必须要回到族里去取药。   于是她吩咐岳小虎一个人在此静养,自己回族去了。   故事毫不曲折,叶小龙很不满意,因为岳小虎能回答的问题不多。   不过他提到虎娃的时候,总是神采奕奕,尤其是叶小龙说要他就此离开,他居然生了气。   叶小龙的话也未尝无理,他说在这深山之中,那有什么名医好药?那个虎娃纵然跟她父亲习了一点医道,也不见得十分高明。岳小虎应该立刻出山,去找名医诊治!   但岳小虎却道:“平地上没有雪蟒,那些大夫们未必会治解雪蟒的毒,虎娃说她治过不少被雪蟒伤过的人,有绝对的把握能治好。特别是眼目之伤,除了雪蟒的角磨水洗擢之外,几乎别无方法可治。”   再者,是虎娃救了他的命,他不能不告而别……   梁上燕和卜大春也同意岳小虎的话,说山中的病伤,必须要用山中的方子来治,名医未必能比草头郎中高明。   而独角雪蟒为天下至毒,从未听说有人能中了蟒毒而幸存。那位虎娃既能留下岳小虎的性命,就一定比别的医生高明,还是等她来治的好!   大家都这么说,叶小龙憋不过,只有一个人生闷气跑开了。虎妞儿追在他后面,见他躲在一个无人处哭泣,于是走上去安慰道:“小龙,大伙儿说得不错,那位虎娃姑娘能够救治小虎兄弟,咱们就不必另外找大夫了!”   叶小龙道:“可是他……”   “小龙,有些事是不能意气用事的。假如说,到了外面,没有人能解小虎的毒,你不是活活地害死他了?”   叶小龙低下头,虎妞儿又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小虎留在这里,只为了虎娃是个女孩子!”   叶小龙一震,虎妞儿却说出了更令他震惊的话:“而你也是个女孩子,你喜欢小虎……”   叶小龙怪声尖叫道:“你活见鬼了……”   虎妞儿微笑道:“我对自己的判断绝对有自信,你别自以为掩饰得高明,其实一身都是破绽!”   叶小龙道:“见鬼!我那来的破绽?”   这等于是承认了,但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虎妞儿道:“首先!看看你的前胸,尽管你扎得紧,但是那两团肉终究是掩不住的!”   “胡说!小虎和小聪的前胸不比我低……”   “他们是肌肉,是男人的壮,他们不但胸肌壮实,手上、腿上也是肌肉纠贲。你呢?除了胸前,手臂上圆圆滚滚的,又白又嫩,还有你摸摸自己的喉头,人家男人都有一块隆起的喉结,你却是平平实实的……”   叶小龙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道:“男人也不见得都有喉结的,像李三叔就没有!”   “他是胖,脖子太粗,肥肉太多,把喉结给盖住了。你却没他那么胖,脖子又油又长,就是没喉结!”   叶小龙只有哼了一声道:“就是你眼睛尖,你真好意思,一个大姑娘家,尽往人家身上瞧……,虎妞姐!你还瞧出什么破绽没有?”   “有!太多了。像前一个月,陆小聪拍了一下你的肩膀,你就脸色大变,狠狠地骂了他一顿……”   “他讨厌嘛!动手动脚的,君子之交该淡如水……”   “可是你跟小虎却又拉手,又搂肩膀的亲热得很!那又是怎么说呢?”   “那不同,我们是多年老兄弟!”   “你别强辩了,兄弟也好,朋友也好,你若是个男子,绝不会为了另一个男人拍你一下肩膀而生气,也不会为了小虎认识了一个别的女孩子而生气……”   叶小龙红了脸,终于低下了头道:“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看出我是女孩子的?”   “我想除了小虎之外,每个人都看出来了。刘大姐和楚大姐她们谈话做事从不避忌你,她们自然早已知道你是女孩子。就连小聪嘛,我想也有了知觉,以前他对你还有点嬉皮笑脸,现在可规矩多了。”   叶小龙低下了头,狠狠地道:“每个人都知道了,就是死小虎不知道,他是死人不成?”   “这倒不能怪他!你在别人面前别扭,在他面前可自然得很,他拉你的手,搂你的肩,你一点都不在乎,你还跟他一起赌钱,一起逛窑子,他怎么想得到呢……”   “我……很矛盾!一直想告诉他,可是又不敢……”   “有什么不敢呢?”   “我怕他知道我是女孩子后,会跟我疏远了!”   “那是一定的!但只是形式上的疏远,在内心里,可能更接近了。因为目前,他只把你当兄弟,生死同命的兄弟……”   “以后呢?他会把我当什么?”   虎妞儿沉吟片刻才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在一伙兄弟姊妹中,他跟你最亲,但是知道你是女孩子,是仍然把你看成兄弟,或是对你转换成另一种感情,我实在无法判定。不过,小龙,你若是不改改你的小性子,他是不可能接受爱上你的!”   “我的性子怎么样?”   “他是从小就出生在女人堆里的,他的母亲在河南经营着烟花院……”   “英雄不论出身低,我可没有嫌弃他!”   “这个他倒不怕你会嫌弃,他也没有认为自己该低人一等,他认为人争气要靠自己,与出身的关系不大……”   “这个我知道!我的性情跟他的出身有什么关系呢?”   “只有一点小小的关系,就是他成天都看那些俗不可耐的女孩使性子,争风吃醋,心中极为讨厌,你正在表现那些令他讨厌的事!”   叶小龙道:“我是这个样子吗?”   虎妞儿笑道:“你是看不见自己的样子……刚才他是不知道你是女孩子,不知道你在吃醋,只以为你的意见被人推翻了,心中不高兴。可是他已经皱起眉头了,认为你是在无理取闹了!”

61\ 016

第十六章     “你没瞧见他说起那个虎娃的样子,眉飞色舞!”   虎妞儿笑道:“他连虎娃是什么样子都没瞧见!”   “才不过是两天而已,还没瞧见人家是什么样子,他的整颗心都放在人家身上了……”   虎妞儿一叹道:“这一点我当然有感觉,他在说到虎娃的时候,确是有点不同寻常,也许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不平常的事?”   叶小龙道:“孤男寡女,同处在这么一个没人的地方,她还帮他脱衣服。对了!听说鱼皮鞑子都不穿衣服的?”   虎妞儿道:“他们身上围一块兽皮,鱼皮鞑子虽是生活在森林里的土人,但是很进步,你看到那些木屋就知道了。这只是他们出来狩猎捕鱼的居处,就造得很考究,里面还有各种家俱……”   叶小龙道:“我不是说这些,我是说一块兽皮能遮得了多少,那个女的……”   “小虎的眼睛看不见!”   “眼睛看不见,手可没残废,摸到一个光溜溜的大姑娘,他会不动心吗?何况野生土女,没什么礼仪观念……”   虎妞儿点点头道:“这倒是可能!那个虎娃也正在青春少年,小虎也十九了,正是一个男孩子发育的年纪,只要他们互相不讨厌,又有着救命的恩情,碰在一起……”   叶小龙叫道:“那你还怪我,这叫我怎么不生气?”   虎妞儿道:“我知道你是女孩子,也知道你喜欢他,我认为你有理由生气,可是小虎不知道,正因为他不知道,他就跟那个虎娃要好了,也没有错……”   叶小龙又哭了出来:“虎妞儿姐,那我怎么办?”   虎妞儿叹了口气道:“这只能怪你一开始就把事情搞砸了,你若早让他知道你是个女孩子,而且在喜欢着他,他跟你挺投缘的,我想他也一定会喜欢上你的!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只有等着看吧!”   “等着看?”   “是的!等那个虎娃来了,瞧瞧是怎么回事,也许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什么事都没有!”   “假如他们之间发生了感情呢?”   “那就瞧以后的发展了。小虎不可能留下的,如果虎娃跟着走,就看你心中如何打算了?”   “我能作什么打算?”   “如果你还是喜欢小虎,就别去排挤虎娃,尽量让她也成为你的朋友,然后再设法让小虎知道你的感情……”   叶小龙刚要开口,虎妞儿已经抢着道:“如果你觉得这样太委屈,那就收起你的感情,纯粹把小虎当作你的兄弟,这样大家相处仍然会愉快!千万别像那些俗气的女孩子,一味的耍小性子。吃醋使性子,那只会使人讨厌你,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叶小龙咬着嘴唇,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暂时还是别说穿我是个女孩子!”   虎妞儿道:“我看你就别再找罪受了,前两年你还小,胸前扎紧了就行了。这两年你长大了不少,胸前鼓蓬蓬的两团,你扎得不难受吗?”   叶小龙满脸飞红地道:“还说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像两座小山,比我大出一倍也不止……”   虎妞儿笑道:“人人都知道我是女孩子,有什么关系?”   “女孩子那有像你这么大的!有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生过孩子,人家喂奶的妈妈也没你这么大!”   虎妞儿没来由的也红了脸,作势要打她,口中也骂道:“该死的东西,亏你还是个大闺女,口中乱喷蛆,什么下流话都说得出来!”   叶小龙吐吐舌头,赶紧跑了,跑到人前时,两个人都是脸上红噗噗的,少女情怀是没人了解的,别人看了都有点莫名其妙。   岳小虎说要两天,但是那个虎娃只有一天就赶了回来,她是不放心岳小虎一个人在这儿,一回去拿了药,昼夜不歇地飞赶了来。   岳小虎说过,她是个二十岁的女孩子,女孩子会点医道,在鱼皮鞑子中长大,是他们的族长。   所以大家的心目中,她必然是个女飞龙似的蛮人族长,至少也该有虎妞儿那么高大。   可是见了面之后,大家都发现走了眼,这个虎娃的个子小小巧巧的,跟叶小龙差不多,而且她虽然在森林中生长,皮肤既不粗、也不黑,白而细细的,高鼻梁、长头发披在肩上,又柔又黑,她竟是个很美很美的女孩子,而且十分讨人喜欢。只有一点是对的,她身上只披了块虎皮。   可是她的行动却绝不是像她的外表那样文静了,看见了岳小虎之后,立刻就抱住了他,在他脸上亲了一阵道:“小虎,你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吧!我回到族里,拿了东西就走,路上也没休息,一口气就赶了来,我想到你一个人在这里,心里急死了!”   然后她向四周看了一眼,道:“这些都是你的同伴吗?他们都找来了,我早就跟你说了,只要派小白去,一定会把你的同伴带来的。小白最聪明了,它听得懂人话!”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笑着向虎妞儿道:“你一定是虎妞儿姐,你叫虎妞儿,我叫虎娃,天生就是姐妹!”   说完还紧紧地搂住了虎妞儿抱了一下,一派天真,惹人怜爱,虎妞儿也抱抱拍拍她,显得很喜欢。   第二个她转向了陆小聪,笑着握住他的手道:“你一定是小聪,小虎说你的本事很大,哪天我们得较量较量,我没有正式学过武功,只跟我爸爸练过几年拳脚,可是族里的男人都打不过我。有一次他们十几个人打我一个,结果全被我打倒了,所以我很想找个人打上一架。”   陆小聪伸伸舌头道:“你能打十几个男人,我可不行,我最多只能打两三个!”   虎娃道:“你骗人!小虎说你们有次跟二、三十个人打架,都是你们打赢了!”   陆小聪道:“那是小虎哥厉害,我可不行,大部份的人都是他打倒的!”   虎娃道:“那是你客气!小虎说你好,你一定不差,你放心好了,我打人很有分寸的,绝不会使你受伤!”   然后她又转向了叶小龙:“你一定是小龙了!是小虎最记挂的人,他受伤之后,一直在念着你,怕你着急。现在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了,原来你长得这么美,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美的女孩子……”   她把叶小龙抱了起来。   被抱住的叶小龙只是有点突然而已,但是受了伤的岳小虎却一下子跳了起来,怪声叫道:   “什么?小龙,你是个女的?”   虎妞儿跟陆小聪相对望一眼,脸上现出微笑,他们似乎早知道了。   岳小虎一下子拉住了叶小龙的手,直着喉咙叫道:“好小子,你真不够意思,每个人都告诉过了,就是瞒着我一个人!”   叶小龙横着眼睛道:“谁告诉过人了?别人都知道了,就是你一个人笨,瞧不出来!”   岳小虎对着陆小聪道:“你也看出她是女孩子了?”   陆小聪伸舌头道:“认识第三天,我就瞧出情况不对了。每次我拉她的手时,她总是别别扭扭,像个女孩子似的,我就感到不对劲……”   叶小龙道:“什么不对劲?你那一身气味叫人受不了!”   陆小聪哈哈一笑道:“小叫化子只是不常洗澡而已,身上的衣服可是常洗常换的,偶而有着汗味,绝不会难闻到那儿去!”   叶小龙道:“小虎哥身上就没有你那股臭味!”   陆小聪缩缩脖子道:“这一点我不抬杠。遇上了喜欢的人,放个屁都是香的!岳老大出的汗绝不比我少,但是我承认他比我香!”   虎娃接着道:“这倒不假!小聪,我虽然不认为你臭,可是你绝没有小虎香!”   这一来引起了大家一阵哄笑,虎娃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叶小龙道:“没错!不过女孩子喜欢一个人时,用不着当着人说出来!”   “不说出来,他怎么会知道?”   “你稍稍给他点暗示,他应该就知道了。”   虎娃道:“那没有用的!男人都是笨蛋,不说明白,他不会知道的。像你跟小虎,你对他那么好,他居然连你是女孩子都不知道!”   叶小龙低下了头道:“虎娃,我从小就把自己当作男孩子,有时连我自己都忘了我是女孩子了……”   陆小聪笑道:“算了!姑奶奶,你也只是自以为很像男孩子而已,其实你一举一动都是娘娘腔……”   叶小龙道:“那也得相处久了才知道,虎娃却一看见我就认出我是个女的!”   虎娃笑道:“我可不是看出来的,是闻出来。男人和女人身上的味道不同,我一闻就知道了。”   叶小龙奇怪道:“男人和女人身上有什么味道不同?”   “这可说不上来,反正我一闻就知道了!不但男人和女人味道不同,连老人、小孩子的味道都能分别出来。我们在森林里打猎,这闻气味的能力很重要,分辨出藏在草中的野兽是雌的还是雄的,是年老的还是壮年的还是幼小的,就可以预先作准备。像带着幼兽的母兽不猎,老年的野兽不猎……”   叶小龙开玩笑地问道,“难道是为了敬老尊贤吗?”   虎娃点头道:“一头雄兽能够活到老年很不容易,必然经过无数次的生死奋斗,这样一位勇者,本就是值得尊敬的!再者,老年的兽类的肉也比较老,不太好吃!”   叶小龙本是随便说一句,那知道还真有这回事,于是提起了兴趣,提出了许多狩猎的问题。虎娃倒是很热心地一一回答了,这个在丛林中长大的女郎对狩猎知识之丰富,连以猎兽为生的卜大春都自叹不如。   叶小龙之所以要引起话题,主要是要揭开她是女孩子的尴尬。尤其是她的手一直被岳小虎握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感到很不好意思。伸手要抖开他道:“你老抓住我的手干什么?   放开我!”   岳小虎这才放开了笑道:“对不起!我忘了你是女孩子,老以为你是我的兄弟了!”   叶小龙脸色变了一变道:“以后我们就不是兄弟了。”   岳小虎笑道:“兄弟还是兄弟,不过我会对你尊重一点,不会像以前那样随便了……”   叶小龙的脸色又变了一变,虎妞儿却知道有些话不宜在此时此地多说,连忙道:“小虎兄弟能走动吗?”   岳小虎道:“我当然能走动……”   虎娃却道:“你不能多动,因为你的伤还没有好!而且你的眼睛也看不见,不过没关系,你们要到那儿,我可以背着他走!”   叶小龙道:“你不必再回族里了吗?”   “不回去了! 我已经跟小虎说过,要参加你们的龙虎兄弟门,所以我已经跟族里交代好,叫他们另外选个族长,我就不回去了。你看!我把随身东西都带来了!”   她指指脚旁一个携来的藤罗筐,里面放着都是小瓶大罐和一些枯叶包包。叶小龙问道:   “这是什么?”   “药!都是我搜集的珍贵药材,听说很值钱的!”   她随手拿起一包,打开来却是一支人臂粗细的老参,采参的梁上燕立即瞪大了眼,用颤抖的手接了过来,闻了一下,也用舌尖舔了一下,然后才激动地道:“真正的千年参王,我的天!终于让我看见这千年参王了。”   虎妞儿道:“梁老爹,你不是说千年参王已经变化成形,长得像个小人似的吗?这枝人参不过是形状像个人而已,可没有长鼻子眼睛!”   梁上燕道:“这我可不知道,也许是火候没到吧!”   虎娃道:“这枝人参是我爹采的,他说久年人参能幻化人形是前人编出来的,人参不是树,没有活到千年不死的。这枝参大概有五百年左右,是最老的人参了,治伤倒是很好,可也不能治人不死。我的外公,也就是鱼皮鞑子的老族长,在快要死的时候,我爹喂了他另外一枝同样久年的老参,他只多活了三天,还是死了。”   梁上燕一怔道:“那么这玩意儿能延年益寿,也是骗人的了?”   “这倒不骗人!我外公活到了一百二十岁才死,就是常吃人参的原故。不过不能叫人长生不死,也不能叫人死而复生……”   梁上燕叹了口气道:“幸好还有点用,否则我们采参这个行业就得饿死了!”   大家一起行动,一直到了他们扎营的地方,虎娃替小虎用药水洗了眼睛,又休息了两三天,他的眼睛终于能重新见物了。   卜大春和梁上燕对虎娃的神奇医术,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有他们这种世居长白山的人,才知道雪蟒的厉害!被雪蟒毒液喷到的人,几乎是毫无希望,任何名医都为之束手,而岳小虎居然能丝毫无损,全身而返,怎不令他们为之惊奇万分呢?   此行的收获还真不少,除了几十枝老山野参之外,还加上了一张雪熊的皮。那头大熊是岳小虎猎到的,除了那一身皮毛外,四只熊掌,以及身上的肉和内脏,都是制药的良材。最主要的是有一位制药采药的大行家虎娃,她不但懂药,而且还懂得炼药制药,只是不懂得价格。   这倒没关系,龙虎商行里有的是高明的师父,懂得估价,所以他们回到了锦州后,的确是十分轰动的,谁都知道他们采到了一批珍贵无比的药材。尤其是他们送了一枝老参给锦州将军后,更是传了出来。   岳小虎是不懂得这些官场酬酢的,但是商行里的人却向他献计,说龙虎商行与长白参帮械斗,杀伤了不少人命,多亏锦州将军府压着,才能平安无事。否则这么多人命,也是一场不算小的官司。   这固然是盛京将军的人情托付,但是锦州将军赵之龙也确会帮了很多忙,应该报酬一下的。岳小虎就拣了一枝老参送了去,要送自然是送最好的,那是虎娃带来的,肉色已透明若玉,而且在人头的部位,居然有象征性的眼口、耳鼻。   参行里的一位老师傅估价,说这枝参至少也有四百年以上的火候,若是送到京城大邑去,最少也值个二、三十万两,因为普天之下,难求到第二枝了。   岳小虎把这枝参送给了赵之龙,实在是个大人情,赵之龙收到这份礼,心中欢喜也是无以言喻的。因为皇太后八十大寿在即,当今皇帝事母至孝,对于这次大寿十分重视,各省督抚将军无不在绞尽脑汁,想送上一份特殊又别致的寿礼。皇帝和太后一高兴,自然就乐在帝心,前程万里了。   赵之龙一高兴,亲自到龙虎参药行来拜会了岳小虎,还送了一方“仁义可风”的匾额。   岳小虎小孩儿家,不懂得什么客气,直说了这一次采参狩猎,收获很大。叶小龙连忙补充说送给将军的那一枝是最好的。   赵之龙自是非常满意,不过龙虎兄弟在长白山上发了一票大财的消息也就传了开去。   他们取道南返的时候,虽然只赶了一辆大车,车上捆了四口楠木箱子,箱子角上包了铜片,让人知道箱子里的东西,价值必然十分珍贵。   一行五个人里有三个女孩子,但看去只有虎妞儿一个人作女装打扮,叶小龙穿惯了男装,虎娃向来是穿兽皮的,叫她穿裙子她也不习惯,所以也剪短了头发,跟岳小虎一样穿了短打,每个人都骑了一局头大马。   虽说是威名远震,但是这一行人给人的感觉还是太年轻,没一个有多少江湖经验的。   不过他们的班底实力却很雄厚,叶小龙有妙手门的徒众为翼,陆小聪有丐帮的弟子们作后援,岳小虎虽然是光杆儿一个,但是他跟铁手帮主严锦春交情莫逆,成了忘年之交。铁手帮是关外第一大帮,所以在关外,没人敢到老虎头上拍苍蝇,来惹这一伙人,当然这五个大孩子也不会仗势欺人。   赶车的莫晓根是妙手门中人,是叶小龙的二师兄,他是个真正的老江湖。   在路上走了两天,他忽然警觉地对岳小虎道:“小虎兄弟,情况不太对,我们好像被人盯上了!”   岳小虎怔然道:“可能吗?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可疑的人跟在后面!”   “不完全是跟着后面,有时他们还超在前面!”   “哦!是一些什么样的人呢?”   “这倒不清楚!不过这一票人都戴着一顶黑色的大草笠,草笠周围用黄布作围子……”   岳小虎笑道:“这个可没什么出奇,关外很多人都戴这种草笠,既遮阳挡风,又挡风沙!”   “但是没有用黄布作围子的,只有出家人才用这种颜色!”   “他们不是出家人吗?”   “不是!这一票人有男有女,早上在前面镇上,有两个女的跟我们在同一家店里打尖,那两个女的都穿着紫色的衣裤,头发长长的。”   这一说岳小虎也记起来了,道:“两个人都是三十来岁,我看没什么特别呀!”   “不止是这两个女的,我一共发现有七、八个人了,他们有个特色,就是黄布围子上都有一头黑线绣的大虎蜂!”   “江湖上有以虎蜂作标记的门派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咱们可以问问陆兄弟看,他们丐帮消息灵通,也许会知道!”   陆小聪也不知道,他只提出了一个疑问:“这批人是盯着咱们下来的吗?”   莫晓根道:“应该是的!虽然他们每次都换人,可是总不离咱们左右,而且有意无意间,总要朝我这辆车子瞟上几眼。”   岳小虎笑道:“他们倒是顶识货的!据行里的马老师父估计,咱们这一车子的参和皮草,价值在五百万两银子左右呢!”   莫晓根道:“正是这话,在锦州,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说咱们入山发了一笔大财,铁手帮要派人帮咱们护送,偏是小虎兄弟也给推辞了。”   岳小虎不在意地道:“那有什么关系!这次的东西虽然值钱,可是没花咱们一两银子的本钱,丢了就丢了!”   陆小聪道:“那可不太好,值钱的多半是虎娃带来的那十几枝老参,那是人家投资龙虎商行的股金!”   岳小虎笑道:“什么股金不股金,她自己根本不知道值多少,也没放在心上!”   “但东西总是属于她的!”   “她自己倒没这么想,何况她自己也在,东西丢了也不可能要我们负责!何况我也不相信能有人从我们手里把东西抢了去!”   莫晓根道:“话虽如此说,总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前面又到了一个叫老龙口的市镇,这个市镇不太大,只有上百户人家与两家客栈,他们由于天色已晚,只好将就着住下了。   最大的一间高升栈也只有两间上房,三个女的挤了一间,三个男的挤了另一间,好在坑倒是很宽敞,四、五个人并排着睡也不挤,睡三个人是足足有余了。   莫晓根是老江湖,陆小聪是丐帮出身,都能随遇而安,岳小虎虽不是公子哥出身,可是从小到大,只是没有大家规矩去管束他而已,生活供养却一直很富裕,娇生惯养大的。尤其是叫他跟人挤一张坑,他还真不习惯。   莫晓根睡觉会磨牙,陆小聪则会打鼾,吵得岳小虎实在睡不着,几箱子宝货堆在他们的屋子里,所以不能开窗子,加上屋子里的臭脚丫子味儿,薰得岳小虎实在受不了,他只有披上衣服,出来透口气。   前面有间大统铺,不但有灯光,还有嘈杂的人声。岳小虎前去一看,原来是一堆货贩在掷骰子,大统铺里的气味并不好,只是略微通点气。岳小虎为了消遣,干脆挤上去赌钱了。   刚刚坐下来,旁边挤来一个人,却是虎娃,岳小虎皱皱眉头道:“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我跟人挤在一起睡不着,然后又听见你出来了,所以也跟着你出来了。”   对于她睡不着的原因,岳小虎倒是有同病相怜之感,乃笑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呢?”   虎娃道:“因为我听到你们屋子里有人打鼾,有人磨牙,那两个人都不是你……,若是有人出来,一定是你!”   岳小虎笑着道:“起来了也好,我教你掷骰子。”   于是他就指导虎娃入局,这儿的赌注不大,只有几十个大钱,最多是几钱碎银子。因为开赔的是客栈里厨房的大师傅,赌客们是一批行脚赶路的独轮车夫。   可是他们两个人都赌得十分高兴,虎娃的手气还真不错,连掷了两把四、五、六和三把豹子。但因为她不是庄家,所以斩获并不多,加起来约莫有一两多银子。   旁边的人起哄着要吃红,她一高兴,把一两多银子都散给人吃红了,连自己两钱银子的本钱都给散了。   这时夜色已深,赌局也散了。他们不得已,只有回到上房去睡觉,到达了虎妞儿和叶小龙的房门口,虎娃忽然道:“不对!屋子里怎么有一股香味?”   岳小虎道:“小龙虽然没改女装,但她身上总是弄得香香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香料!”   “不是香料,是一种很奇怪的香!”   她冲进去,岳小虎忙取火石把油灯点上了,只看见坑上虎妞儿四仰入叉的躺着。叶小龙则已不见了人影,而她的靴子还在坑前放着,可见她不是自己离开的,她盖的被子也不见了。   屋子里那股香味还是薰得人头发昏,虎娃道:“这种香能使人昏迷,多半是什么迷魂香之类,有人来过了!”   她打开了窗子,岳小虎忙又赶到自己屋子里,发现那儿也充满浓浓的香气,坑上少了个陆小聪,和那四口箱子,不过却多了张字条:“速备妥黄金万两,半月后于京师交换人质,龙虎堂内,静候消息。”   上欠具名,下无落款。不过很明显的是有人用闷香迷昏了屋内的人,掳走了两个人质和偷走了四口箱子。   虎娃倒是很镇定,先用冷水把昏迷的人拍醒了。莫晓根和虎妞儿都茫然无所知悉!   虎妞儿道:“我们老早就知道有人跟上来了,那些戴草笠黄布围子上绣着一头虎蜂的人,一直跟着我们左右,一定是他们下的手!”   莫晓根道:“在下已经传令叫本门的弟兄去查这个组织的根底了,那知道他们竟先下了手!”   岳小虎道:“对方对我们的底细很清楚,知道我们是龙虎商行的人,所以掳去了人,还要我们在龙虎商行中等消息,他们也偷走了我们的箱子,知道里面的东西很值钱.不过我们就算打听出对方是什么门户也没有用,他们在下手时,咱们可没看见,没证据的事,他们可以不承认的!”   虎娃突然问道:“这儿到京师还有多少天的路?”   莫晓根道:“一般走去,约莫是十二、三天,若是加快马急驰,最多不超过八天。”   虎娃又问道:“他们要我们在半个月内,在京师备妥黄金赎人,这就是说他们也会把人质带去了!”   莫晓根道:“应该是如此了。”   “我们可以在路上追踪他们!”   “这恐怕不容易!”   “不会太难,两个大活人,四口箱子,这是个很显明的目标,只要碰上了,我一定能认出来!”   “我的姑娘!他们不会明目张胆地把人押在路上走的,一定弄好许多伪装,江湖上藏人的手法很多,当面碰上了都未必知道!”   虎娃笑着道:“我有办法的。我们立刻动身开始追踪,而且为了要避人耳目,只要我跟小虎去追踪就行了。虎妞儿大姐的身材太高,太引人注意,你们在后面跟着就行了,假如有必要,我们再连络。”   虎妞儿比寻常的男人家还要高出一个头去,本来化装成个男人倒不成问题,可是她胸前的一对乳房又太大,不易掩饰,的确是很难乔妆。她只有跟着莫晓根坐车子走了。   虎娃跟岳小虎两个人各换了一身旧衣服,扮成两个穷小子,虎娃背着她的藤箩筐,里面放了她的一些瓶瓶罐罐,那是她的命根儿宝贝。   两个人就悄悄地上路了,他们跟莫晓根约好了,下一站在那儿碰头,莫晓根的路熟,这条路走过很多回了,沿途的停站都知道,甚至于住在那一家客栈都能预先约好!

61\ 017

第十七章     虎娃走在路上对来往的人都很注意,但是只靠近身边闻一下。遇上了车子,也是如此。   岳小虎忍不住问道:“虎娃,你在干嘛?”   “找人呀!我在闻气味。那天进入到我们屋子里偷东西劫人的共有六个陌生人。他们留下来的气味我都记得,只要有一个被我闻到,就可以找他们要人了。”   “你真有这个本事?”   “绝不会错!我的鼻子天生就比一般人灵敏,再加上后来的训练,特别在认人方面,绝不会错。我在山上时,族里有人暗杀了另一个人,我在死者附近闻了一下,立刻就把凶手抓了出来,所以我在族中时,族人都不敢犯罪!”   小虎一叹道:“那是因为你们族人不多,来到山下,人太多了,你这一份本事就难以表现了!”   虎娃不信道:“可是被我闻过的人,我绝不会忘记,人身上的气味个个不同,就像人的脸貌长相,各个不同一样,我这套本事用来认人,绝不会错!”   这说法太玄了,岳小虎也只有姑且信之,这天他们进入到一处树林,忽然虎娃的神色一动,深呼吸了几下道:“我闻到人参的味道了!”   “人参的味道?前面的树林里会有人参?你不会弄错吗?人参是长在那个山野里的!”   “不是野生人参,是我已经采下制好的老山参,而且我采下的几枝好的老参,最好的一枝送给了赵将军,这是我们现在仅有的最好的一枝,估价是十五万两银子,放在一起被偷去的!”   岳小虎道:“那我们快去找找看!”   虎娃嗅着鼻子前进,迎面看到有一辆骡车。车上堆了许多大木桶,桶上都刻着“庄记高梁”等字样,很明显的这是运酒的车子。   虎娃的眼睛发亮了道:“我闻到两个人的气味,是到过我们的屋子的,还有!我闻到了陆小聪的气味!”   岳小虎心中也很兴奋,他不再怀疑虎娃的判断了。因为他看到了三个人,他们都戴着黑色的斗笠,黄布围子,后颈处绣着一头虎蜂。虽然他们穿着的是做粗工的衣服,像是贩酒的生意人,但是这三个人都是彪形大汉,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虎娃一直对着车子走去,鼻子还在嗅着,那三个人都是坐在地上休息的,看见虎娃过来,还以为她要卖酒,其中一个人叫道:“喂!小子,你要干嘛?这整坛的酒是不卖零的。”   虎娃道:“这里面是酒吗?”   那汉子道:“当然是酒,关外最有名的老庄高梁,最纯的二锅头。喂!你小心点,这酒要二十两银子一坛呢!弄破了你可赔不起!”   岳小虎过来了道:“才二十两一坛呀!这一车子我全买了,十七坛酒,加上车子跟骡子,算你五百两银子。”   他取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朝前一递,那三个汉子才变了脸色,他们也看出了岳小虎,虽然他穿了一身旧衣服,脸上抹了些黑灰,但是走近了仔细看,仍是不难认出来,有两个汉子已经跳起来,在车子下面抽出了长剑。只有一个家伙横着脸道:“喝!看不出你这位小兄弟还真阔,出手就是五百两,不过很抱歉……”   岳小虎道:“十七坛酒三百四,一百六十两买你的车子跟骡子,这是很上算的生意了。   你们这酒在城里卖也不过十五两一坛,车子跟骡子不会超过一百两,我已经让你们大大的赚一票了。”   那汉子道:“你有钱上别家买去,我们这酒不卖!”   岳小虎道:“我是龙虎商行的!”   “龙虎商行是大买卖,咱们高攀不起……”   岳小虎冷笑道:“朋友!我已经报明身份了,你们再装傻就太不够意思了。龙虎商行不会仗势欺人,可也不是好吃的果子,你们要吃到龙虎商行的头上来……”   那汉子道:“小兄弟,你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虎娃道:“你马上就会懂了!”她捞起车上的一根扁担,噗的一声!就把一口酒缸打破了,不但水流满地,而且叠在上面的酒缸也滚了下来,摔在地上,却没有破,同时还发出了叮当的金属声。   岳小虎道:“你们这酒缸还是用铁铸的?”   那汉子脸色一变,终于道:“岳小虎,爷们是查缉营的,出京办案!”   岳小虎若是知道查缉营这个衙门,还会考虑一下,偏偏他根本不知道查缉是什么玩意儿!   因之冷笑道:“我管你是什么东西?我是拿贼追赃的!”   那几个汉子是认得岳小虎的,也为他的盛名所慑,不得不陪着笑脸道:“岳少侠,我们是出来办公事的!卖酒只是在于掩饰身份,查缉营第一营又称虎蜂营,我们出外办事,都带着有虎蜂标记!”   岳小虎这才弄明白,这个虎蜂图案原来是一种衙门的表记,江湖人本来是不去惹官府的!   可是这次官府劫了他们的红货,掳走了他们两个人,岳小虎可就不卖帐了,他先冷笑一声道:   “原来你们认得我?”   那人笑道:“岳少侠这一年来威名满天下,又开设了天下第一商行,我们吃公事饭的,怎么会不认识呢!”   岳小虎道:“你们认识我就好办了,我在前面老龙口镇上,被人劫走了四箱子药材,掳走了两个人。”   那人笑道:“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向贵行下手,少侠报了官没有?”   岳小虎道:“不必报官,自己丢的自己找!”   “这也是!岳少侠和龙虎商行名扬天下,什么事也难不得贵行的,少侠快去找吧……”   岳小虎用手一指那口铁缸问道:“里面是什么?”   那人道:“是本营的机密公事!少侠也许不清楚,查缉营隶属九门提督府下,专门查治奸宄不法之徒和阴谋叛逆事项……”   岳小虎哦了一声道:“原来只是九门提督府下的一个衙门,九门提督府只管京师,你们办公却办到关外来了!”   “这……我们第一营侦查清除叛逆的事,所以工作的范围不限于京师。”   岳小虎道:“你们工作的范围本不关我事,但是你们劫走我的药材,掳走我的同伴却不行!”   那人惶然道:“岳少侠,别开玩笑!我们是官差,有腰牌可以为证的!”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铜制的牌子,但是岳小虎却看也不看,只是用手一指那具铁缸道:   “打开来给我看看!”   那汉子道:“岳少侠,这是本营的机密。”   岳小虎坚决地道:“打开来!”   其他两名汉子挺剑攻了上来,口中还喝道:“小子!你不要命了,查缉营的机密也敢动!”   岳小虎的名头很大,最近又挑了长白参帮,这三个公差对他们仍是颇为忌讳,逼不得已动手了,却还是畏畏怯怯的,挥剑不敢深入。   岳小虎的背上背着个长皮套,看起来好像是把大油伞,那是出门人常带的随身旅具。尤其是在夏天,晴天遮阳,雨天挡雨,差不多每人都有一把。   但岳小虎的布套中却藏着他的短枪,迅速掉枪在手,就朝那两个人刺去。他的短枪比对方的剑要长一点,一枪刺出,后发先至,那两个家伙忙抽剑跳开退后,枪是避过了,却没有防到另外一头母老虎守伺在侧了。   虎娃手中执着那根从车上抽来的扁担,抡起自上而下狠命一劈,一个家伙听得顶上风响,连忙举剑上撩,倒是赶上迎住了。   只不过虎娃那一劈的劲力却是他无法抗拒,连着剑锋一起压下,噗的一声,半边脑袋就被他自己的剑给削了下来,壮大的身躯也砰然倒地!   另一个执剑的汉子脸色大变叫道:“你们竟敢杀官差,岂不是要造反了!”   这话可以唬一般老百姓,却对岳小虎和虎娃不生作用,岳小虎根本就讨厌这个官字,虎娃的心中则没有这个官字,所以他的话才说完,虎娃又是拦腰的扫倒,这个家伙倒也横剑招架了。但结果却更惨,虎娃这一扁担劲力更强,铁剑断为两截,人也拦腰被扫成了两截。   谁也没想到虎娃的劲力竟是如此的强,强得令人无法想像。现在只剩下一个空手的家伙了,他最机伶,一看情形不对,回头就跑!   旁边掠过一阵风,也掠过一道灰影,然后他被一件硬物戳在胸膛上,遂痛澈心,巨大的劲力撞得他仰天倒在地上。原来是虎娃追过了头,回身用扁担直点在他的胸前,这家伙痛得张大了口,半晌才能发出声音道:“岳……岳少侠,这不干我的事,是我们头儿下的命令!”   “你们的头儿是谁?”岳小虎已走了过来,神色森然地问道。   “是……第一营的统带王则之,三横王,否则的则,之乎者也的之……”岳小虎点点头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张自安,弓长张,自己的自,平安的安,查缉第一营,虎字第十九号,小的有腰牌为证。”   虎娃已弯腰把腰牌给掏了出来,他先前已亮过一次,岳小虎没有细看,现在总算详细地看了一下,腰牌是铜铸的,有着九门提督正堂府等字样,反面是一头浮凸的大虎头蜂,和十九号张自安等字样。   岳小虎很细心,拿着牌子问道:“另外两个呢?”   他指指地上的尸体,张自安颤着声音道:“他们是四十八号凌明和五十六号马麒,都是虎蜂营的!”   “你们这个虎蜂营人数不少呀!”   “是,共计九十名,每十人为一小队,一名小队长率领九名弟兄,我们三个人都是小队长。”   “在老龙口客栈里下手劫货掳人的是谁?”   “那是我们头儿带着人干的!”   “你没参加吗?”   张自安本来想摇头否认的,但是虎娃的扁担一压,痛得他又张大了口,连忙道:“小人也参加了。”   岳小虎的脸色一沉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公开抢劫,平白掳人,你们还是官差……”   张自安顿了一顿道:“我们是真正出堂差的,头儿奉了手令要来逮捕两个人……”   “逮捕两个人?是什么人?”   “一个叫叶重光,一个叫陆小聪。”   岳小虎倒是一怔道:“叶重光是谁?”   “听说是大叛逆叶启光的遗孤,是个十七岁的小伙子,另外一个陆小聪也是十七岁。”   “我们这儿没有叶重光这个人!”   “我们根据线索,说这两个人的确在你们一堆人中间,可是抓到人后,只有一个陆小聪是对的,另外那个叶重光则是个女孩子,叫叶小龙……”   “那是你们抓错了!”   张自安道:“男女性别不对,名字也不对,可是年龄却相符,头儿准备带进京再详细调查。”   岳小虎心中暗觉不妙,连忙问道:“他们犯了什么罪?”   “这个不知道!不过我们这个部门,提的都是叛逆!小的想多半与此有关。”   岳小虎气得踢了他一脚骂道:“妈的!你简直胡说八道,他们会是叛逆?”   张自安被踢得连滚两滚,口中哀叫道:“岳少侠,这不关小人的事!小的只知道奉命行事,详细的罪名你要去问我们头儿,上面的指令是直接给他的。”   岳小虎道:“你们抓人也罢了,为什么连龙虎商行的药货也劫了去?”   张自安苦着脸道:“我们听说岳少侠在长白山上发了一票财,不但挑了长白参帮,而且还把长白参帮历年所藏的久年老参都夺了过来。”   岳小虎又踢了他一脚道:“放你妈的屁!那些老参都是我们自己挖到的。”   张自安叹气道:“反正头儿是这么告诉我们的,说反正你们也是夺来的,顺手牵羊不为过,咱们也借机会发一笔小财,里面有几枝老参只要带回京师,送到几个大宅里,大家都可以升个小官儿了……”   岳小虎怒道:“混蛋东西!拿了我们的东西去升官!”   张自安道:“岳少侠,我们逮人是秘密,顺手牵羊带点东西,自然也查不到我们身上。   我们在锦州就跟上你们了,一直到老龙口才有机会下手。”   岳小虎冷笑道:“你们既然是官差捉人,大可以公开来抓,又干嘛要偷偷摸摸的?”   “我们这个衙门,一向是不公开行事的。再说我们要捉的两个人同党很多,若是公开去捉,恐怕难以得手!”   岳小虎道:“好了!你们捉去的人呢?”   张自安顿了一顿才道:“陆小聪在酒缸里,就是那口铁铸的酒缸,这是我们特制的囚笼,专门用来囚禁一些重要犯人。把人手脚捆上,堵上嘴,放在车子上,跟其他酒缸放在一起,神不知鬼不觉!”   “你们倒是挺聪明,缸盖怎么打开法?”   “盖上有卡榫,由左向右,用手一转就可以打开了。车上还有两口铁缸,里面放着两口箱子,都是从你们那儿取来的红货。岳少侠,我都说了,你放了我吧!”   岳小虎冷笑道:“还有一个叶小龙呢?”   “这我可不知道了。她和另外两口箱子是由头儿自己带着走的,他们在那儿,用什么身份做掩饰,我一点也不清楚。我们这个部门向来都是独立行事的!”   岳小虎道:“你们这次一共出来了几个人?”   “九名小队长,分成三组。我们三个人一组,头儿跟三个人一组,还有三个人则负责连络跟踪!”   “你们那个叫王贼子的头儿是走在前面还是在后面?”   “在前面,他先走了四个时辰,我们就因为在后面,才敢偷个懒!在树林子里歇口气,那知就被少侠给追上了!”   这时虎娃已经把陆小聪给放了出来,然后把张自安给捆上,装进了铁缸里。他们以最快的动作,刨了两个坑,将两具尸体埋掉了。还好,这辆酒车是停在很隐蔽的地方,没有人发现此地杀了人。那是因为这三个家伙昨天各找了一个窑姐儿,浪了一夜,又赶了一个上午的路,中午贪凉,找了个隐蔽的树荫想偷懒睡个午觉,所以才躲进了密林深处。   陆小聪被解除了捆绑后,先还破口大骂,及至听说算计他的人是查缉营的官差,脸色才变了道:“糟了!一定是有了汉奸,才把我的底子给泄了!”   岳小虎道:“陆兄弟,查缉营的人说你是叛逆,这是怎么回事?”   陆小聪苦笑道:“我才十七岁,当然不可能去参加什么造反的组织,只不过我的先人是复明组织中的人!”   岳小虎想想道:“那么叶小龙也是同样的情形了?”   陆小聪道:“不错!她的父亲神弓大侠叶启光是风云十友中的龙头老大。刘知远大叔、李三叔、李七侠、虎妞儿大姐的先人白秋痕,还有妙手门主萧全,我师父丐帮帮主神龙丐侠吴仕通,都是风云十友中的老弟兄,他们参加的那个复明组织叫日月重光会……”   岳小虎道:“他们现在还在从事复明活动吗?”   陆小聪道:“我不知道!应该是还有活动才对。因为他们都是前明遗臣的后人,承继了先人的遗愿,终身都为反清复明而努力。”   岳小虎沉思片刻才又问道:“陆兄弟,你自己呢?”   陆小聪道:“我不是日月会中人,只不过我的先人是组织中人,我的师父也是。因此我偶而也奉师父的命令而担任一些连络工作。”   “那么小龙呢?”   “她的父亲是日月会的会主,不过据我所知,她似乎与日月会没关系!她连她父母的工作也不知道,因为神弓去世时,她才七、八岁,什么事也不懂!”   “她是不是另外有个名字叫叶重光?”   “我不知道!”   “她有没有兄弟或姊妹?”   “这个我想没有吧!我听我师父说神弓大侠只有一个后人,是指定的日月重光会会主。   我在加入龙虎兄弟盟之际,曾接到师父的指示,要我对少主特别尊敬。我进来后可没见到什么少主?只有一个小龙姓叶,但他又是个女的,多半跟少主搭不上什么关系!”   岳小虎道:“我想小龙一定有个名字叫叶重光!因为她说在妙手空空门中,别人都叫他少主,对她特别客气,连她师父妙手书生萧全也是如此,只不过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陆小聪道:“她师父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岳小虎想了一下道:“这个原因我们不知道!小龙自己也不知道。不过虎蜂营要抓她,显然是有人把她给供了出来……”   陆小聪道:“人家要抓的是个男的!”   “小龙一直以男孩子的姿态出现,知道她从小到大,都被人当作是男的,有时连她自己都忘了她是女孩子……”   陆小聪笑道:“小的时候骗骗人还行,这一长大,就掩不住了。尤其是许多女人的天生习惯,改都改不掉的!”   岳小虎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一定耍趁早救她出来,若是解到京师入了大牢,那可惨了!”   陆小聪道:“那是自然,假如她真是所谓的少主,我师父不剥了我的皮才怪!他老人家要我加入龙虎商行,就是为了要保护少主,现在却把个人都弄丢了!”   岳小虎道:“陆兄弟,这件事要麻烦到你了。你们丐帮的人多,消息灵通,先得把那个姓王的头儿给找到,才能谈到救人!”   “那当然!知道了对象,不怕他们躲上天去。到了前面市镇上,我就找地面上的丐帮弟子传出消息去!”   于是他们把酒坛又捆好,驾着车子,来到市镇上,为了掩饰身份,他们把三顶绣有虎蜂标志的斗笠都戴在头上,才一进镇口,就有两个戴着同样斗笠的汉子过来道:“你们是怎么弄的?这么久才来……”   说完才发现这不是他们的同伴,不禁怔住了!迟顿片刻,一个汉子才道:“你们是谁?   怎么抢了我们伙计的车子跟衣服?”   岳小虎问道:“这车子是你们的吗?”   “废话!当然是我们酒行里的。在关外只此一家……”   岳小虎道:“那就对了!我告诉你,你们有三个伙计,叫强盗在前面林子里杀死了。有一个人在死前托我把车子赶了来,找一个叫王贼子的人……”   那汉子叱道:“王则之,我们的头儿!”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不过姓王没错,那人硬要我们找到他,有话要告诉他!”   “有什么话?你快说!”   “你们那一个是姓王的?”   “我们都不是!不过我们跟他们是一伙的,有什么话,你告诉我们也行!”   岳小虎道:“那可不行!那个人临死前再三嘱咐,要我见到了姓王的才能说话,他说这句话值一百两银子。”   那汉子道:“放屁!什么话这么值钱?小子!你居然讹诈到爷们头上来了?狗胆倒不小。   快说!我那同伴收你带的是什么口讯,小心老子宰了你!”说着伸手要抓一旁的虎娃,因为虎娃的个子此较小,他想来个下马威。   那知这下子可是真的捣在马蜂窝上了。虎娃一伸手就反刁住了他的手腕,跟着一扭,格勒声中,已经把他的右臂给扭断了关节,整条手臂都垂了下来,痛得他像杀猪般地大叫起来!   另一个汉子见他们动手伤人,拔出腰间的大刀就砍了过来。岳小虎抖手就是一鞭子,拍的一声,鞭梢子击在他的鼻梁上,将他的身子抽得歪得一边跌去。他挣扎着又舞刀过来时,虎娃已经跳起来,双脚凌空踹出去,这两脚的力量更大,那家伙倒退着飞出去,脑袋撞上了路边的界石,顿时脑浆四溅,倒地不动了。   他们刚打起来时,还有几个人在远处瞧热闹,这会儿一出人命,看热闹的人都溜了。这个断臂的汉子一看同伴被杀,也不敢再叫了,只是喃喃地道:“我们是官差,你们杀死官差,麻烦大了!”   陆小聪揭去头上的斗笠,冷笑道:“你看清楚!老子叫陆小聪,是你们奉命捉拿的叛逆之一,老子连造反都不在乎,还怕担上杀官差的罪名吗?”   看清了陆小聪,那家伙脸色如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陆小聪也很干脆,直接了当地问道:“王则之呢?”   “走了!过去四个时辰,留下我们特为照顾后一辆车子的!”   “他这么急着走干嘛?”   “因为他带着的那个钦犯叶小龙虽是个女的,却是什么妙手空空门的少门主。这个门户门人虽然不多,却个个神出鬼没!头儿怕他们会在路上拦救,所以急急地赶着走了,叫我们两人接应后一辆车!”   “他们也是赶着酒车走的?”   “是……是的……”   才说完,他又杀猪般地叫了起来。那是虎娃又抽出了车上的扁担,突地出手,一头捣在他的脚背上。这一捣力量奇大,至少有三枚脚指骨粉碎,痛得他一屁股坐于地,抱住脚直揉。   虎娃冷冷地道:“你敢说谎!”   “没有哇!小爷,我说的全是真话!”   “如果你再说一句是真的,我就再给你一下。狗东西!你回答时眼珠子转个不停,分明是在说鬼话……”   她举起扁担又待捣下去,那汉子吃过苦头,已经一臂一脚成残,如果再来上一家伙,即使不死,这辈子的活罪也够难受了。连忙爬着叫道:“我说!我说!他们是抬着花轿走的!”   岳小虎一怔道:“什么?抬着花轿走的!”   “向镇上一家姓朱的大户借的!他们明天要娶媳妇,花轿已经准备好了。头儿上门亮出了身份,硬把花轿给借了来!叶小龙喂了迷药,抬上了花轿,我们头儿装成了迎亲的新郎官,骑了马;我们的同伴哥儿们都扮成了轿夫和送亲的,一路走下去了。”   岳小虎道:“这一定走不快,咱们追下去!”   陆小聪却道:“他们若是走了四个时辰,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大王村了,离这里五十里,你放心好了!我找到本门弟子,传急讯出去,咬住他们,一定能追上的。”   途中陆小聪已经找到了丐帮的弟子,传下了急讯,而且虎妞儿和妙手门的莫晓根也都发出了警讯给了妙手空空门,要所有的人密切地注视着虎蜂营的队侦们行动,特别是统带王则之。   奇怪的是他们这一路上竞始终没有追上,一直追到京师,老一辈的全赶到了,刘倩倩和楚小月也都闻讯赶到了京师。可知叶小龙在他们心目中的份量!由妙手门主妙手书生萧全向大家证实,叶小龙的确本名叶重光,而日月重光会则是由神弓大侠叶启光所组。而刘知远、李三、李七、白秋痕等风云十友,外人则称为风云十杰,都是重光会中的盟友,从事反清复明的活动。   日月重光会原先准备发起一场起义,那知事机不密,被清廷侦知,先声夺人,结果叶启光夫妇力战而死。风云十友也因为躲避追缉,纷纷改变易容,变了姓名,暂时放弃了活动。   不过,一些老同志们仍然在暗中有个连系。叶启光夫妇只有一个女儿,他们夫妇为了预防到会有事败的可能,老早就把女儿托养在别的地方。不过也取了个名字叫叶重光,指定她将来要继续负起日月重光会的工作,直到大业完成之日为止。   叶启光深受同志之爱戴,所以日月重光会虽因失事而暂行解散,但是一批老弟兄却仍然不变初衷,隐身在各种行业中,继续作连络志士的努力。   妙手书生萧全是叶启光的左右手,他也担任了叶重光的监护人。不过在叶小龙八岁时,才把她带在自己身边,而日月重光会中的很多老弟兄也是妙手空空门的成员,所以他们对叶小龙特别尊敬。   叶小龙自己却不知道身上背着的重任,大家准备在她二十岁时再告诉她的,让她负起责任的。   那知道事机仍然不够密,又被查缉营侦知了。   陆小聪的先人也是风云十杰之一,他们两个人被查缉营盯上,自然是有了内奸,只不过查缉营连叶重光是男是女都没弄清楚。可见告密者尚未深入,对重光会的了解也不够详细,目前当务之急,是要救出叶小龙来。

61\ 018

第十八章     叶小龙根本不知道自己另外有个名字叫叶重光,对父母的一切也不知道。而且她是个女孩子,与查缉营所得的消息有出入,对重光会的事更是一无所知,这对她是有利的。所以目前最重要的是打听出她被囚在何处。   毕竟还是妙手门的消息灵通,几经辗转,居然打听出查缉营在西直门外一处秘密营地,也是虎蜂营的成员们秘密训练的地方。   虎蜂营在查缉营中也是不公开当差的。他们的成员经常以便服出现,除非必要时,他们也很少泄漏身份,所以他们的成员也时常会受到暗袭,折损颇多,就必须设法补充,那个秘密营地就是用来训练补充人员的。   这是一所很大的宅院,周围全用石块筑了高高的围墙。这片宅子占地约三、四亩,重门深闭,由一条私有道路通进去,所以里面的情形无人知晓。   妙手门的人找到一个肉贩子,总算约略地知道了一点其中的消息,知道里面的头儿是王大老爷,也知道王大老爷刚回来了一两天。   他是跟厨房里探来的消息,知道王大老爷这次回来后,颇为高兴。像是发了财的样子,跟他一起来的几个人成天赌钱,身上掏出的银票一大叠。不过王大老爷也很紧张,着令全庄加强戒备,所有的人员都不准外出。   看样子,叶小龙多半被关在这里。   大家商议的结果,认为叶小龙不能落在查缉营太久,必须立刻救她出来,冒险进犯也在所不惜。   查缉营的虎蜂营是一个独立衙门,所办的业务也是独立的。妙手书生在京师虽然跟几个大宅第走通了关系,尤其是这次岳小虎带来了久年人参,和杀死了那头大雪熊后取得的熊掌等,都是极为名贵的礼品。   萧全把这些礼品送给了现掌宗人府的礼亲王,礼亲王倒是着实欣喜。不过他也表示,若是虎蜂营捉了人去,他也无能为力。查缉营的总统领是忠王爷,是礼亲王的堂侄,这位老侄儿不但不买大伯的帐,而且还常常作对。   不过礼亲王也摆下了话,叫查缉营放人虽没办法。若是他们自己能把人救出来,官面上他倒可以撑腰。   这个虎蜂营在朝中得罪的人不少,大家都很讨厌这一处衙门。只要出点事,礼亲王可以连络一批人跟他们干上一干,杀杀他们的气焰。尤其是这一次虎蜂营犯了大错,劫了龙虎商行的红货,他认为是扳倒他们的机会。   也因为有了礼亲王的保证,壮了大家的胆。否则在京师重地,不要说杀伤官差了,就是携械擅闯禁地,就是造反杀头的大罪。   有了礼亲王的默许撑腰,大家就计划闯入那所秘密营地了。当下议定晚上三更时行动,妙手空空门的副门主神行千里晏无影的轻功最好,由他先行潜入,伺机为大家找机会开路。   围墙高有两丈,对很多练过轻功的人都没问题,只有岳小虎和虎妞没有练过这门功夫。   可是虎娃却说没问题,她可以负责把人弄进围墙去。于是他们三个人就成了一组,约定听见信号时一起行动。   将近三更时,大家都分头出发了。刘倩倩与楚小月一组,陆小聪带了丐帮中两个好手一组,李三李七兄弟一组,总共出动了四组人马,分成四个方向突袭进去。   因为据传出的消息估计,营中约莫有一百人左右,除了王则之自己之外,还有三名教练是一流的好手,其余则是些待训的学员,突袭的实力应该够了。   岳小虎跟两头母老虎来到墙下,岳小虎望望一高墙道:“虎娃,这么高的墙你跳得上去吗?”   虎娃笑道:“我也没学过轻功,不过我自小在山林中长大,这点高度也难不住我!”   说着她退后一两步,向前一冲,在墙前半丈处纵身跃起,轻轻松松地落在墙头上,解下拴在腰间的绳子放了下来,岳小虎抓住了一根,虎娃又轻轻松松地将他提上去,在墙的另一边把他放了下去。又再把虎妞儿放了过来,她再点尘不惊地跳了下来。   这时营中忽地冒起了一片火光,接着人声喧哗了起来,很多人叫道:“失火了!在议事厅那边,快去救火!”   然后有很多人向火光处跑去。   岳小虎他们也跟着跑,忽然有一个汉子出来,跳到一块假山石上,高声大叫:“站住!   别乱!王八蛋们。老子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   这家伙倒是颇有权威,一叫之下,大家都站住了。岳小虎等人也都跟大家一起站住。   那人又道:“议事厅中没有火种,不会平白起火,这一定是有人纵火。大家别乱!第二队的人去救火,第一队的人到训练场去,严密戒备,那个犯人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人群分成两路走了,岳小虎也不知那些人是第一队,那些人是第二队,但是一想,往火光处去的人必是去救火,他就跟着另一队的人走。两个女的都跟着他,大家都是穿着黑色的短打,一时倒也不易分辨。   跑出了几十丈后,终于来到一个大广场上,广场中间盖着一栋小楼。小楼周围的灯火通明,有十几名大汉,各执兵刃,站在小楼四周。另有一个汉子站在楼窗前向下喝道:“大家拿了兵器各自归队,脸向外,发现任何一个外人都格杀勿论。任何人不准靠近!第一、二、三、四小队分守四方,第五小队分散巡逻……”   他们倒是训练有素,小楼外面放着兵器架,堆着刀枪剑戟等各种兵器。那些汉子们各自拿了兵器,分别站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井然有序。   岳小虎等三人,却不知道该到那一队去,也已有人发现了他们,立刻有人问道:“喂!   你们是那一队的?”   岳小虎随口答道:“第二队……”   那汉子道:“第二队的任务是救火,你们到这儿来干嘛?”   岳小虎随口编词道:“我们队长说救火用不了那么多人。”   那汉子道:“胡说!这是头儿下的指令,你们队长怎么敢随便更改。不对!我不认得你,你究竟是……”   岳小虎知道无法再塘塞下去了,拔出枪来,挺枪就刺了过去,那家伙倒也机灵,而且早有戒心,立刻躲开了,口中大叫道:“他们是奸细,快抓奸细呀!”   虽然这人大呼小叫,但只有担任巡逻的汉子围了上来,其余的汉子却一动都不动,把一座小楼围得十分紧密,足见他们训练的严格。   不过这些人的武功却不是很好,围上来的这些汉子在虎妞儿的双钩和虎娃的铁棒下都不堪一击。没有几个照面,九条大汉倒下了八个,大部份是被虎娃的铁棒砸断了手脚,虎娃最趁手的兵器是棒棍,那是因为在森林中,这种兵器最易找到,随手折根树枝即可。   这次出袭,岳小虎帮她找了一枝熟铁棒,粗若人臂,重有百来斤。虎娃是天生的神力,握在手中轻若无物,但她运足了劲劈下来.可以将一块巨石砸碎。   所以她舞开铁棒,当者披靡,虎妞儿的双钩才钩倒两人,她的铁棒已经解决了六个,只有两个人吓破了胆,向屋中退了回去。   岳小虎没有动手,他只擎着枪,却没找到对象,对手一摆平,他就带人向小楼逼近去。   这座小楼的戒备如此严密,叶小龙被关在此地可能性也大了。   楼下有一排持刀的汉子等着,看见他们逼过来,那排人又靠近了一点,刀锋向前,形成一个横排,没人越前,也没人退后。这是一个守势,意在不让岳小虎等人前进,可是这些人的脸上也现出了畏惧之色,虎娃那支铁棒的狠劲儿,他们是目击的,挨上了必无幸免,可是职责所在,他们又不能退避。   岳小虎再逼前一步,沉声问道:“叶小龙在里面?”   那群汉子个个都像木雕似的一言不发,岳小虎又道:“你们的头儿王则之身为官差,居然结伙掳人抢劫。我们已经告在宗人府礼王爷面前,现在就是奉了礼王爷的令谕,前来取出赃物,带回人质,你们……”   说着里面冲出了一条汉子,厉声大喝道:“胡说!本营所抓的叶重光系重大叛逆……”   岳小虎冷笑道:“你就是王则之?”   “不错!本座职在擒治叛逆。岳小虎,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率众直闯禁地……”   岳小虎道:“我闯禁地是为了要当场捉贼拿赃,假如照一般的手续来办,我怕你们会杀人灭口,掩藏一切证据,反正我已经在宗人府礼王爷那儿告下你来了。”   “礼王爷只能管宗人府,管不着我这处!”   “笑话!连你的背后靠山忠王爷都要受宗人府管,他会管不到你!”   “岳小虎,礼王爷可以管到忠王爷,但的确管不到我这里来,官府衙门各有所司,你不懂的!”   他的口气很软,显然是心有所虚,这时虎娃叫了起来:“这家伙的身上气味我很熟,是留在小龙房里的。小龙一定是被他抓到这里来了!”   岳小虎道:“王则之,虽然你们虎蜂营的职责是追查叛逆,但也不能无凭无据地随便抓人。你要抓的人是叶重光,是个男的,你却抓了个叫叶小龙的女孩子……”   王则之道:“叶重光是叶启光的后人,叶小龙也是叶启光的后人,而且年龄又相同!”   岳小虎道:“年龄相同,男女有别,而且名字也不同,你连这个也不清楚,就敢胡乱抓人,再说叶重光又犯了什么罪?你说他是叛逆,有根据吗?”   “当然有,有人告密,说他是叶启光的儿子!”   “那你该抓叶启光去?”   “叶启光已经死了。”   岳小虎愤怒地道:“叶启光的事,不该牵连到他的后人身上。你说他们是叛逆,并没有证据,也未经朝廷明令判罪。所谓罪名,只是你们口中一句话而已!”   “我们自然会调查清楚的!”   岳小虎道:“那暂时不管,可是你把我们龙虎商行的财物也劫走了,那又是凭什么?”   “没有的事!”   岳小虎冷笑道:“我已经抓到你的几个属下,问明了口供,送到礼王爷那儿去了,你狡赖也没有用!”   王则之惶然地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假公济私,擅自掳人劫财,礼王爷很生气,说你们是官方的败类,他一定要把你们揪出来!”   王则之自然不能承认劫取了龙虎商行的参药,只有耍赖道:“人到了你们手里,自然由得你们去逼供了。礼王爷与忠王爷素来不和,他自然会帮着你们了,他是王爷,我奈何不了他,忠王爷可不怕他,我会请王爷去找他要人!”   岳小虎道:“你们忠王爷权势再大,这次恐怕也要给你们拖跨了。查缉营不过是捉拿造反的叛逆,可不是叫你们无法无天,强抢无辜民女,更不是叫你们明火抢劫,官差做强盗,罪加一等!”   岳小虎小时候是在地痞流氓堆里混大的,撒泼使赖、打蛇随棍上、咬人入罪的伎俩滚瓜烂熟。平时他自己很看不起这一套,但是今天情形却不同,面对着官府中人,他知道必须要在道理上占足,才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否则就叫人吃定了!   果然他看见对方阵营中的人,已有不安之状。   王则之色厉内荏地吼道:“胡说!小子,凡事要有证据,可不能由着你信口雌黄!”   岳小虎道:“要证据太容易了,叶小龙就被你关在里面,那是人证,还有被你强抢起的那批人参,我们都有货单呈报在官挂失,只要从你那儿搜出货单上的赃物,不怕你抵赖!”   虎娃道:“这家伙身上还带着药味和很浓的参味,他一定是刚离开那批失物不久,我看那批东西,一定也藏在里面,我们去搜出来!”   说着要往前冲,王则之大喝道:“谁敢!这是禁地,擅入者格杀勿论!”   他手下的几个人各执兵刃,挡住了去路。虎娃可不理这一套,她的铁棒横扫,当头一个汉子手执判官笔,虽然架住了,可是敌不过虎娃的强大劲力。叮当两响,火光四射,两支精钢的判官笔被震得脱手飞去,那汉子双手虎口震裂,流血不止,人也坐跌在地。   这汉子的外号叫大力神,素以臂力雄厚见长。但是跟虎娃一比,还是差了一截,虎娃不仅是天赋强,在山林中生长,整日以各种灵药为粮,其勇力实非一般寻常人所能抗御的。   大力神被虎娃一棒震倒在地,兵刃脱手,不但震住了王则之,也震住了其他的人,大家都不敢再去阻挡了。   王则之急道:“快挡住她,妈的!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王八蛋,分钱的时候,少一个子儿都不肯,这会儿却做缩头乌龟了。要是给人闯了进去,你们那一个有命!”   给他这一叫,那些人又提了兵器围了上来,但是岳小虎却听出了消息,王则之怕人进去,自然不会是怕叶小龙被救出来。因为就算叶小龙能作证,他们最多承认抓错人而已,查缉营抓嫌犯可不是大罪,何况叶小龙多少还有点嫌疑,抓去问问清楚也是应该的!   查缉营最不该的是见财起意,顺手牵羊,把那批珍贵药材占为己有。礼亲王极力支持岳小虎去查赃,也是着重在这一点上。   现在看王则之如此紧张,再加上虎娃的判断,岳小虎相信那批药材必然是藏在楼中,于是他也大喝一声:“你们听着!王则之身为官差,劫盗财物,他这颗脑是掉定了。你们只是奉令行事而已,却犯不着跟着送命。礼王爷随后会带着人前来查赃,你们想脱出干系就趁早散了的好!”   岳小虎倒不是虚言恫吓,他的确是派人通知了礼亲王。因为对方具有官府的身份,他不能担上杀官造反的罪名,一定要礼亲王出头的。而礼亲王也答应过,只要抓到了真凭实据,他一定立刻赶到作主。   礼忠两邸素来不和,形同水火。在朝中各有奥援,谁也扳不倒谁,但忠亲王以少壮派领查缉营,多少占点便宜,气势上稍胜一筹,恨得礼亲王牙根痒痒的。这次是个捏住对方痛脚的机会,自然捏紧了不肯放手。   岳小虎出动之后,自然派人通知了礼亲王,因为事情不管闹得如何,一定要礼亲王来善后的。   算算时间,礼亲王也该是来到的时候,岳小虎才叫出了这番话,最主要的是避免闹出人命,礼亲王虽有担待,但死人太多就难善罢了。   他这边话说完,远处已传来马嘶声,乱蹄隐约,表示有大队的人马前来,查缉营的人就有点乱了。而且有几个人已作了溜的准备!   王则之变色吼道:“不许退!你们怕什么?说不定是忠王爷带人来支援呢!再说,就算是礼亲王自己来了,他也不能随便进来,我们有权挡驾的。”   人来得很快,片刻工夫,唏哩哗啦地来了一大片。   王则之看见当先一骑,上马坐着一个老头儿时,顿时凉了,那正是内务府的礼亲王。   礼亲王步行过来,王则之只有硬着头皮上前请安,礼亲王脸上堆上不怀好意的奸笑道:   “王大人,龙虎商行把你告了下来,说你倚仗官势,强掳民女,抢劫财物!你有没有这回事?”   王则之道:“王爷明鉴!这分明是奸民挟怨诬告!”   礼亲王哼了一声:“本王那儿有几个你的手下,他们却一口承认了!”   王则之顿了一顿,另外一批人没回来,先前他还不相信他们真落进了岳小虎手中,现在经礼亲王口中说出,一定是没错了。那几个家伙既然招了,那就不必管他们,先求出脱自己了。于是道:“王爷,卑职手下良莠不齐,卑职疏于督促,他们或许会有违法情事,却与卑职无关!”   礼亲王道:“他们说是奉你之命行事!”   “这可是天大的冤枉……”   礼亲王冷笑道:“假如有这事,王法饶不了你,假如没这事,也不会冤枉你!岳少侠,怎么样?”   岳小虎道:“人在里面,赃物也在里面!”   礼亲王道:“你能确定东西一定在里面?”   岳小虎倒是不敢确定,但是虎娃却肯定地道:“在里面!我敢保证。因为我闻到气味!”   礼亲王道:“只要在里面搜出赃物,本爵不怕他后台再硬,也要治他的罪,来人哪!随本爵进去!”   王则之硬着头皮上前道:“王爷不能进去,这是虎蜂营的办公重地,许多机密文件都在里面……”   礼王爷道:“你是说本爵不能进去?”   王则之道:“是的!除非王爷请得圣旨,或是取得忠王爷的手令,否则任何人也不准擅入此楼!”   礼王爷冷笑道:“本爵既没有圣旨,也没有瑞忠那小子的手令,但是有一样东西,就是皇官内院,也可以出入无阻。”   说着在怀中取出一柄玉如意道:“王则之,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王则之道:“卑职不知!”   “你一个小小统领,自然不够资格知道这是什么,不过这儿另有一封先帝的谕旨,就是说明这柄玉如意权柄的,你不妨读读!”   玉如意还有根丝条,拴着一个锦囊,礼王爷打开锦囊,取出一幅折叠好的丝帛,他再把丝帛抖开,执住上面的两只角道:“过来!瞧瞧清楚!”   王则之一瞧见丝帛上盖着的朱红大印,就连忙跪下了,因为那是先帝的御玺国宝。   他再慢慢地看了上面的谕旨,连连叩头道:“卑职该死!卑职该死!”   礼王爷将谕旨再度折好,放进锦囊中道:“现在你不阻拦本爵进去了吧!”   “卑职不敢!王爷请!”   礼王爷回道:“宛平县!”   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从后面快步跑到前面来,刚要跪下叩头.礼王爷笑道:“不必多礼,这是你的辖区,人家的状子是告到你手上的,你也去查戡一下!”   这中年人正是宛平县的县知事,这片田庄在京师郊外,属宛平县治。但双方的来头都那么大,那里有他管事的份儿,他只有满头大汗,彷徨无主。   礼王爷知道他的为难之处,柔声安慰道:“宛平县,你是地方,本爵要你来,只是秉公处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许循私、不许偏袒,一切自有本爵为你作主!”   宛平县知事称是,于是大家向小楼走去,这下子没有阻拦了,虎娃举着铁棒,紧紧地押着王则之,预防他逃脱,进入楼中,虎娃道:“小龙在下面。”   她用手一指,原来这屋子还有地窖、有石阶通下去,拾级而下,下面是牢房,有两名汉子守着牢房。王则之倒是自动地挥挥手,那两个汉子忙开了门,叶小龙躺在一堆干草上,昏迷不醒。   岳小虎上前抱起她看,只见她手臂上身上都是鞭伤,不禁怒道:“你们居然私刑拷打!”   王则之冷笑道:“进了我们这个衙门,只挨了几鞭子,已经是最客气的招待了,这可不叫私刑!”   “你们对无辜良民动刑?”   “她虽然不是我们要抓的叶重光,但她是叶启光的女儿,叶启光是钦犯……”   礼王爷哼了一声道:“谁说叶启光是钦犯?”   王则之道:“叶启光是日月重光会魁首,曾经明令通缉在案……”   礼王爷道:“可是在他身死后的一年,圣上已经颁旨通令有司,撤消对他的通缉……”   王则之道:“这个……卑职怎么不知道?”   礼王爷道:“那要问你的主子瑞忠去。旨意是阁议通过,颁给各有关司员的,你们查缉营不可能不知道!”   王则之道:“卑职是真不知道!阁部密旨,只直接给忠王爷,再转饬部属,忠王爷没下过这个口谕!”   礼王爷一笑道:“那恐伯是瑞忠要你担罪!要不然就是你假公济私,阳奉阴违……”   “卑职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非为,这次出关去擒拿叶重光,卑职行前还请教过忠王爷……”   礼王爷冷笑道:“反正这件事总有瑞忠那小子的份儿,到时候你们自己去对质吧!到底该谁负责你们自己明白。”   王则之脸色已经变了,而已有一种被出卖的惑觉。礼王爷说阁议中已有裁决,撤消了叶启光的通缉,这多半不会假,阁议发令通知有司,发的一定是密旨。这件案子必然还有一些秘密内情,否则就会明令昭告天下了。   密旨到了忠亲王手中,他却没有转告下属,分明是另有打算!因为忠亲王曾经告诉过王则之,要他对日月重光会的逆党暂停追缉。   这暂停二字,当时颇令他纳闷,好好的案子,已经有了眉目,为什么停止不办了呢?现在总算有了答案,原来上面已经接了密旨撤消通缉。   这次自己接获线民密报去擒捉叶重光时,忠亲王的指示是要慎重,除了叶重光和有关人犯外,不得旁及他人、不得打草惊蛇、不得大张旗豉、不得公开逮捕,所以才费了那么多事。   最不该的是顺手牵羊,捞了龙虎商行的红货,这家商行的后台很硬,王则之是知道的。   他们的东家之一的刘倩倩家中是扬州首富,京中也有不少贵戚,凭官势是压不了的,只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发他一票横财。   岳小虎找上门来,他已预感不妙,再扯上了礼亲王,他就更感到不妙了。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只有硬着头皮顶了。因此道:“捉人的事,忠王爷自会有计较,叶小龙在此,只挨了十几鞭子,所有的责任,卑职一肩承当……”   岳小虎道:“她怎么昏迷不醒?”   王则之道:“她的脾气太坏,关在牢里要打人,又要撞墙自杀,我们只好给她灌迷药,那是为了保护她,这迷药无物可解,但是过几个时辰,她自己会醒过来。”   岳小虎道:“要是醒不过来,我可要你偿命!”   王则之只是哼哼冷笑,礼亲王道:“人找到了,赃物呢?他们抢去的那批东西呢?”   他关心的还是财物,因为找到叶小龙,查缉营不会有太大的过错,只有那批财货,才能真正成为罪证。   王则之冷笑道:“卑职只是抓人而已,可不知道什么货不货的,这是龙虎商行讹诈诬告!”   岳小虎道:“胡说!我们明明丢了许多珍贵药材,在你部下那儿已取出了一批!”   “这个本座不敢说手下人一定是清白的,他们见财起意,顺手牵羊也有可能,本座并不知情!”   岳小虎道:“我在你这儿找出赃物呢?”   王则之冷笑不语,礼亲王道:“岳少侠,这一定要人赃俱获才有效,否则他们狡猾得很,抵死不认帐,而且还会反咬一口!”   岳小虎把叶小龙交给虎妞儿抱着道:“虎娃,把那些人参找出来!”   虎娃道:“气味在上面,东西也在上面!”   大家上了地面,虎娃掀动鼻孔,一直向楼上而去,一直到了顶端,虎娃道:“就在这间屋子里!”   岳小虎却抽了一口冷气,因为这间屋子想来是王则之颁布命令的场所,只有一张书案,一把椅子,桌子放了文房四宝,旁边堆着一些卷宗,四壁别无他物。   王则之也冷笑道:“东西会在这儿,这位姑娘,你别开玩笑了!这屋子里最多只能藏下四两金子!”   虎娃却轻哼一声,举起手中铁棒,用力朝上捣去,碰的一声,把承尘捣了个洞,王则之变色惊叫道:“你要干什么?拆房子呀!”   虎娃却不理他,继续往上连捣,不一会儿,终于给她捣掉了一块两尺见方的雕花木板。   随着落下的木板,上面却落下一段绳梯,那是两根粗麻绳绑着一根根的木棒。礼亲王紧皱的眉头也舒开了,笑着道:“原来这上面还别有乾坤呢!上去瞧瞧!”   岳小虎揉身而上,立刻叫道:“我们的人参盒子和装貂皮的盒子都在,还有不少的东西呢!”   王则之却冷笑道:“你们自己带了东西来栽赃,本座不跟你们多说,让忠王爷跟你们交涉去!”   说完冲向窗口,一下子就窜了出去。楼虽然有三丈来高,他却轻轻松松地落下去,向前就跑!   虎娃也冲到窗口,礼亲王道:“不能叫他跑了,非把他留下不可!”   虎娃看着他的身影道:“活的死的?”   “自然是活口最好,否则瑞忠那小子都往死人身上一推,来个死无见证,咱们仍是白忙一场!”   虎娃道:“活的也行!”   她只手握住铁棒,奋力掷了出去,铁棒如一支飞箭。王则之已经奔出了三十来丈,仍然被铁棒追上,棒尖由他的后股穿入,硬把他钉在地上。   礼亲王不禁骇然,看着虎娃不高不矮的个子,实在无法相信这个娇美的女郎,竟有着如此神力。   岳小虎已经爬了下来道:“上面竟然是个小库房,还放着不少的东西。有金银,也有珠宝,和许多文件,我看不懂,不敢乱翻,还是请王爷自己去过目吧。我们的九盒人参,一盒千年何首乌,三卷貂皮也都在。”   礼王爷叫人搬来了梯子.也爬上了屋顶,然后叫宛平县知事带了笔墨砚台纸张上来,一一清理上面的东西。当然最先登记的是那些赃物,其次是那些珠宝,翻到一块玉璧,欣然道:   “这是汉玉璧,是先皇赐给福王的,福王后来犯了事抄家,就是查缉营经的手,这方玉璧不见踪影,却不想给他们给昧了下来!”   接着又找出了几件有名而又有问题的珠宝,礼王爷十分高兴,宛平县那位县太爷却手指发抖,连字都写不好了。礼王爷道:“你怕些什么?”   宛平县知事以带哭的声音道:“卑职位卑职小,实在办不了这种大案子!”   礼王爷哈哈大笑道:“你放心照实登录,这种案子牵涉到宗亲王室,本来也该由宗人府来接手了,只是发生在你的地方上,需要你作个证而已!”   宛平县知事差点哭出来,道:“有王爷作主,卑职敢不尽力秉公,但是只怕卑职活不到作证的时刻!”   礼王爷一听点点头道:“这倒是!瑞忠那小子心狠手辣,知道我们抓住他这么多把柄,只怕不会跟我们公开打官司,一定另出手段。本爵他是不敢动的,你就难说了!”   宛平县知事惊恐不已道:“王爷作主!王爷救命!卑职家中上有高堂,下有妻小……”   礼王爷哈哈一笑道:“本爵也仅能自保而已,你求本爵是没有用的。眼前有佛,你又何必到处去拜求呢?”说着一指岳小虎。   宛平县知事得指示,连忙又向岳小虎恳求,岳小虎笑道:“刘大人,我可只是一个小孩子……”   礼王爷微笑道:“小虎,瑞忠那小子主管查缉营,手里的确有不少能人,现在一干重要人犯都关在宛平县,恐怕他那个县衙门没本事挡住那批凶神恶煞,你倒是应该帮他一个忙,看住那些人证。”   岳小虎道:“我自己的事忙得根,可不能一天到晚守在县衙门里!”   礼王爷道:“不会要太久的!老夫带了证据入宫去面告圣上,请得谕旨立刻拿下瑞忠,就不怕有变化了,最多不超过两天的时间。”   岳小虎道:“要是一两天,草民还可以帮帮忙。”   刘知县喜出望外,差一点没跪下来给岳小虎叩头了。这边押了王则之和一大批搜出的物证,去向宛平县。另一边的刘知远和李三李七他们也颇有斩获,他们在四周围堵,抓到了不少溜出去的人。这些人都是营中的王则之的心腹,也是瑞忠的心腹,犯案子都有他们的份,看见事机不密,赶紧脚底抹油想溜,那知道外面也有埋伏,凡是溜出来的,一个也没逃过。   总共八个人,全部被押进了宛平县的大牢,礼亲王喜孜孜的带了一大堆证据进宫去了。   □□    □□    □□    □□宛平县知事刘仁则把龙虎商行的一批好手们像捧祖宗般的请回了县衙。幸好刘瞎子念在同宗之谊,帮他出了个主意,再三请求礼亲王把他的家将领班善仁给留了下来,协助处理官面上的事。   善仁是旗人,还兼任礼王府的站堂官,已经有四品参将的前程。做家将领班和站堂官是太委屈一点,不过他跟的主子是位首屈一指,现掌宗人府的亲王,自然又当别论。对外是,礼亲王不在时,他就是代表,二三品的大员见了他也得客气几分。   到了县衙门,自然是开堂审问,刘仁虽是主审官,却实在可怜!那些犯人的官儿可能比他还大一点,平时他见了查缉营的人,只有打恭作揖,唯唯称是的份儿,此时那里摆得出威风来。   岳小虎也是不懂官场手续的,还得麻烦刘知远一番,县太爷左右设了两副座位,一个是刘知远,另一个则是礼王府的善仁。   犯人提上来,个个还强顽得很,而且满口官腔,若是刘仁一个人,杀了他的头也不敢多问一句话,然而有仁善在一起就不同了。   他早已得了礼亲王的指示,务必要问出口供。因为礼王爷只搜到了一些物证,还缺人证,所以他一肩担了任何责任,吩咐用刑。   刘仁战战兢兢地下了令,那些班房的衙役们也战战兢兢的打板子,说什么也不敢认真。   这些老公事们手上着实了得,板子举得高,落下去的声音也不小,着肉却没有多少劲道。   所以那些查缉营的大爷们挨了二十板,仍然个个硬得很。   善仁皱皱眉头,起身到刘瞎子耳边低语了一阵,刘瞎子点点头,然后把虎娃叫了过来,道:“虎娃,你有没有办法叫人开口说实话,可以让人受苦,却不能出人命!”   虎娃点头道:“有!给他五鞭子就行了。”   “五鞭?这些人皮肉挺粗的,二十板挨过了都没吭过一声!”   虎娃笑道:“那得挨过我的五鞭才能算得上是硬汉,以前我在族里惩罚族人,再硬的汉子,一鞭子就哭着喊爹叫娘了!”   “好!那你就试试看,多打个几鞭都行,可别把人打死了,他们都是要犯!”   虎娃要了一根鞭子,却只是手指粗细的藤条,长约四尺,她拿在手中先空挥了两下,空中立刻响起了尖锐的咻咻声,可见她劲力之强!   那个要挨刑的汉子脸色也变了,怒声叫道:“宛平县,老子是六品游击,比你这七品芝麻官还大一级呢!你居然敢私刑拷打,等忠王爷来了,你还要命不要?”   刘仁害怕不敢答话,倒是善仁开了口:“一个六品游击算什么?你犯了事,就是一品大员,老子也敢办你。忠王爷刻下自身难保,可救不了你了,还是乖乖的把你们所犯的罪行招出来吧!”   那个汉子昂头不理。善仁道:“这位姑娘,下鞭子抽吧!一切由本官负责!”   虎娃唰的一鞭子抽过去,落在那汉子的屁股上,这汉子立刻杀猪似的嚎了起来。   虎娃没吹牛,她说她族里的男人没一个能挺过三鞭子,家伙才扶上一鞭,就已经满口叫亲娘祖奶奶了。   虎娃的鞭子实在厉害,抽在身上不是一条痕,而是连皮肉扯掉了一大块。虽然是在皮多肉多的屁股上,那种痛入骨里的感受也够人瞧的。   这些查缉营的大爷们平时逼人招供时,手段层出不穷,自己熬刑的本事却不怎么样。当虎娃的鞭子第二下又扯掉他胸前一片肉的时候,他已经满囗愿招了。   要招的不仅是绑架叶小龙和龙虎商行一批名贵参药的事,还有瑞忠的许多不法情事。   他看中了刑部主事吴谦的女儿,要娶过来做第三房姨奶奶,吴谦不答应,他的女儿也早许配了人家。瑞忠就硬做成了吴谦私通前朝遗孽的证据,抄了吴谦的家,眷属发配入官为婢,还是把那个女的弄到了手,吴大小姐在过门后就上吊死了。   他看中另一家大户的家中一株白玉珊瑚,也是造成冤狱,把那棵珊瑚弄到了手。   他………   诸如此类的案子不下十几起,每一起都是冤狱,都是透过查缉营干的,经手的人虽不同,好在却一网打尽,全部都在这儿。   善仁越听越乐,知道瑞忠尽管红得发紫,这下子也完了,这些人证、口供,加上搜到的物证,礼亲王笃定可以扳倒他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这些人质,所有人的口供都是一式两份,由两位老夫子抄录,每人都画了押。   大部份人都挨了虎娃的鞭子,有的一鞭,有的两鞭,这位女郎的出手真狠,落鞭的部位虽不足致命,但也不止是破皮伤肉,鞭痕深可见骨,即使上了药,也一个个疼得哼声不止。   但是他们的灾难尚未停止,入夜二更,三条人影由墙头飞落,一直摸进了大牢。   牢中其他的犯人都移了出去,十几间牢房都关了这批查缉营的大爷们,每人一间,有四名狱卒彻夜守着。   三条人影进来后,首先亮出了兵器,砍翻了四名看守的狱卒,然后,一人摸到最近的牢房喊道:“谁在里面?”   里面的人应道:“梁尚春,外面是那一个?”   “快过来!王爷叫我们来救你出去!”   “啊!王爷派你们来救我们了!”   “是的!快出来吧!”   黑暗蒙眬中看不清楚,人是从牢房靠墙处出来到了门口的。外面的汉子道:“兄弟!很抱歉!王爷不想你们活着作证,所以才派我们来灭口,这是上命差遣,由不得我们,也别怨做兄弟的心狠手辣!”   一剑隔着栅栏刺了进去,那知道里面的人身上居然带了兵器,不但架开了这一剌,而且大声吼道:“好啊!我们替王爷忠心卖命,他居然要杀人灭口,瑞忠既然如此不够意思,大家就豁出去了,谁也饶不了谁?”   外面这汉子忽然警觉道:“你不是梁尚春,你是谁?”   狱中人冷笑道:“白马李七爷,李爷爷算准瑞忠会有这一招,预先在这儿等着呢!”   那汉子道:“不好!中了埋伏了,快撤!”   边叫道边发出了两把飞刀,都被架开了。这三个人顾不得再去伤害别的人,大家都朝门口冲去,首先是叭的一响,当头的汉子面上着了一颗钢弹,打得他满脸开花,仰天倒了下去。   那是叶小龙首先发难,她恨透了查缉营的人,出手绝不容情,这一弹也用足了劲,弹子嵌在那汉子的鼻梁上,虽不会立刻送命,但是也动弹不得了。   后面两个人根本不理会同伴的死活,嫌他躺在门口碍路,居然一脚将他踢开了抢出去,一支铁棒呼啸而至,他用手中的剑架上去,那支铁棒的劲力大得惊人,这汉子的腕力不弱,但是也被震得兵刃脱手,虎口破裂,身形为之一顿,铁棒的速度还真快。第二次又横扫而至,砸在他的腿上,痛得他厉声惨号,人摔了出去,双腿全折,自然也动不了了。这是虎娃的杰作。   第三个家伙踫上了虎妞儿,一双虎头钩又劲又猛,但是这汉子的身手很高,居然几下狠招把虎妞儿杀退了几步,若是他想伤害虎妞儿,再加上一把劲倒是不难得手。可是这家伙却急着逃命,斜里转身,待往围墙上爬,墙下闪出一条人影,银光轻闪。   这是岳小虎的出手,他近来苦练自己的枪法,最重在出手一枪,看准而发,又劲又疾,绝少落空了。   枪从那汉子的肋骨处刺进,把他的人挑了起来,然后往后一撩,那家伙带着一声痛呼,被撩出了七、八丈远,叭嗒一声摔落在地,然后痛苦地翻动着。   岳小虎把浑身浴血的汉子提进牢房的时候,虎娃把另一个断腿的汉子已先提进去了,另一个鼻梁着弹的家伙也醒了过来,弹子是挖掉了,可满脸流血,痛得直哼。   周围燃起了十几支火把,一间屋子里涌出了七、八个汉子,都带着镣铐,他们才是真正的犯人。   刘知远跟在一起,指着三名汉子道:“经过的情形你们都清楚,瑞忠是不可能来救你们了,他怕你们泄密碍事,派人来灭你们的口。若不是我们早有防备,你们可能都已经了帐了!”   这群汉子都低了头,他们自然知道瑞忠要灭他们的口是正常的措施。以前,为了一些案子的情节重大,有人受了牵连,他们也被派去灭过自己的同伴的口,只要落成死无对证,瑞忠的势力尚足以自保的。   只不过轮到自己被灭口时,心情就不同了。

61\ 019

第十九章     刘知远笑笑道:“各位都是明白人,用不着兄弟多说了。瑞忠所犯的罪行足够抄家杀头的,只不过他是王爷,是皇帝的亲戚,他若是来个死不认帐,或是把事情都推到你们头上,拿你们来顶缸,他最多认个督下不严的失察之罪,也不过是免了查缉营这份差事,你们可真完了!”   一个汉子叫了起来,道:“那有这么容易!要苦大家一起苦,要砍头也得是他第一个!”   这汉子叫梁尚春,李七刚才就是冒了他的名字。   刘知远看了他一眼,道:“刚才这三个刺客一听见梁兄的名字就立刻下狠手,可见梁兄是瑞忠指定必杀的对象,也可知梁兄的身份很重要!”   梁尚春道:“我的身份倒没什么重要,只不过我经手的几件事,揭发出来对瑞忠很不利就是了。”   刘知远哦了一声道:“他是一个亲王,梁兄的身份再重要,斗得过他吗?”   梁尚春苦笑一声道:“平时我是斗不过他的,否则我早就升官发财了,不必再待在查缉营当个小队长了。但是现在他要杀我,我也能狠狠地踹他一脚!”   善仁也夹在人群中,这时上前道:“梁尚春,我家王爷要斗的是瑞忠,可不是你们查缉营,只要你肯合作,我可以给你写包票,包你在查缉营当差……”   梁尚春沉思片刻才道:“继续当差倒不必了。这个圈子我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个主儿,一定会换批心腹的。我就是留在营里也没啥好混的,我只求能脱出官司,让我留条命回家吃老米饭去!”   “这个绝对没问题。我可以拍胸膛答应你,在礼王爷面前,兄弟还说得上话,只要你真能给礼王爷出上力……”   梁尚春道:“我要说的话很重要,也不方便给太多人听见,最好有个安静的地方!”   刘知远道:“有!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跟善仁两个人带了梁尚春到一边隐密的地方去谈秘密了。岳小虎他们不敢睡,彻夜警戒,怕瑞忠会再派人来实施偷袭暗杀。   宛平知县刘仁吓白了脸,但也没办法,跟着前前后后转来转去,讲起来他是一衙之主,但他却是最可怜的人,也是最不能作主的人,连龙虎商行的那一批老百姓都可以将他支来支去!   宛平县的三班衙役们更不必说了,平时他们吓唬老百姓挺神气,可是现在,不仅乖得像个孙子,而且还得提心吊胆,随时得提防着掉脑袋!   到了天亮的时候,大伙儿才吐口气,想去休息的时候,麻烦却偏偏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县衙外戛然而止,然后一批精壮的汉子,为数约十五、六个,直往县衙大堂上冲去。   值班的捕头一看就知道麻烦大了,来的正是忠亲王瑞忠,京师的头号阎王。   一夜防着他会派人来暗袭,那知道天亮时他会自己带人闯了来!无可奈何,他只有硬着头皮上前屈膝道:“王爷吉祥!小的余安给王爷请安。”   瑞忠今年才四十岁,高个子、黑脸膛,据说他内外两门功夫都很了得,但究竟高到什么程度却没人知道。他当贝子时还常跟人打架、比武,二十年前,老王爷薨了,他袭了王爵,就不跟人动手。十年前他领了查缉营,权限更大就更没人敢惹他了!   瑞忠只摆摆手道:“叫宛平县来!”   就这么一直来到大堂上,往主位上一坐。   刘仁在里面得了消息,吓得直发抖,幸好善仁跟刘知远问完了梁尚春出来,刘仁如逢大赦,连忙上前一拱手道:“二位,忠亲王自己来了,下官该怎么办?”   善仁笑眯眯地道:“圣上没下旨革他的爵位前,他仍是现任王爷,而且主管查缉营,讲公事,卑职可扭不过他!”   刘知远略一沉思道:“瑞忠一定知道事态严重,暗杀不成,只有现身明吃了。县太爷的顾虑不错,他目前职务未除,的确吃得了宛平县,恐怕只有你老哥出去挡一挡,抬出礼王爷来跟他对挡一下!”   善仁道:“挡他是没问题,就怕他来硬的!他带了十几个人,都是他手下的硬把子,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刘知远一笑道:“要是动硬的,老兄尽管放心!我的两个侄女儿、两个把兄弟,还有几个小伙子,全有降龙伏虎手段,你们尽管去好了。拖得一阵是一阵,我这就去找王爷去,有了梁尚春的那份口供,王爷是可以十成十的扳倒瑞忠了。”   他从后门急急地走了。这边的善仁陪了刘仁到了大堂上,岳小虎他们则都留在班房里,与大堂只有一墙之隔,随时都可以赶过去支援。   善仁等出去后,朝瑞忠打了个恭道:“王爷吉祥!小的善仁给您请安!”   瑞忠见了他脸色一变道:“善仁,你怎么在这儿?”   善仁起立道:“敝上礼王爷抓到了一批匪徒,交在宛平县寄押,命小的在这儿照料一下!”   瑞忠冷笑道:“你家王爷管的事太多了,他掌的是宗人府,只管宗亲犯法处分的事,捉歹徒该是查缉营的事!”   善仁道:“这批歹徒却都是查缉营的人,当场人赃俱获,王爷问了口供,认为案情重大,带了口供入宫去了,故而命小的在此看守犯人。”   瑞忠的脸上变了颜色,道:“本爵昨天不在家,到西山打猎去了。回来后听说了这件事,本爵不相信查缉营的人敢犯法,所以特地来看看!”   善仁道:“这个请王爷放心!我家王爷不会轻率结案的。他老人家此番入宫向圣上请示后,一定会秉承上谕从公处理,给王爷一个明白的交代的!”   瑞忠扳着脸冷笑道:“本爵却不以为如此,被扣的都是我的部下,我这个做主管的岂能不闻不问,所以我要来把人带走,自己先了解清楚,若是他们确实有罪,我会把他们交出来的!”   “犯罪的是王爷手下,王爷在情理上该避之嫌,不会把他们交出来的!”   瑞忠怒道:“什么?我的人我不能管?善仁,你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敢对我说这种话!”   “小的现在是代表我家王爷说这种话!”   “礼亲王也不够资格说这种话!”   “这个小的不清楚,但我家王爷交代得很清楚,要小的在这儿守着,不准任何人与犯人接触,尤其是王爷!”   “什么?礼亲王居然敢不准本爵接触自己的部属?”   “是的!我家王爷是如此交代的。他说王爷在这件案子里牵涉很重,很可能连爵位都保不住了。所以再三交代,绝不能让王爷跟犯人接触!”   瑞忠气白了脸,高声冷笑道:“礼亲王居然敢先定本爵的罪?他凭什么?”   “我家王爷掌的是宗人府,专管皇亲国戚,王爷既是皇亲,我家王爷就管得着!”   “哼!他管的是宗亲,可不是我的查缉营,本爵倒不相信他真有这么大的权力。本爵与他的职权分划,自有圣上作主公断,现在本爵要把人带走!宛平县,叫人把所有的一干人犯带来交给本爵!”   刘仁满头冷汗,打了一躬道:“王爷请原谅!卑职无以应命,因为礼王爷一再交代……”   “礼王爷的话算话,本爵的话就不算话了吗?宛平县,你再说一个不字,看本爵敢不敢砍你的脑袋!”   刘仁知道自己必须要选择一方作为依归了,他搜过查缉营的库房,也看过那些人的口供,知道瑞忠的垮台只是弹指间事,否则瑞忠也不会降尊纡贵,亲自到县衙来要人了。因此他居然也一挺腰道:“王爷!卑职这官儿虽小,却责在地方。查缉营的人犯了案,人赃俱获,为卑职缉拿在案,除了等候圣谕之外,任何人都不得私自提放!”   瑞忠的脸一下子气得雪白,沉声道:“好极了!本爵倒是失敬了,没想到你刘仁刘大人有这么硬的脊梁,案子办到查缉营头上来了,你再说一遍不放人看看!”   刘仁硬着头皮道:“卑职这个顶子是皇上恩赐,这个七品知县是卑职凭着本事,一堂堂考下来的,可不是王爷赏的,总不能由着王爷摆布,说放人就放人!”   瑞忠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大胆!放肆!”   刘仁也壮起胆子道:“王爷请弄清楚,这是县衙的大堂,王爷不该坐在那个位子上,这是卑职的位子!”   一衙的大堂只有一个主位,尤其是在开堂理事时,那怕是再大的官在场,也只有在一旁设的客位上坐。现在瑞忠占了正中的主位,刘仁倒是有权叫他移开的。   瑞忠根本就是存心前来闹事的,自然也不会再把官场规矩看在眼中,他只是想有一个闹事的借口而已!   因此他一翻眼道:“本爵亲来审案,这个位子上用不着你了。来人哪!”   县班的衙役自然不会答应,可是瑞忠带来的那批汉子却轰然地应了一声。瑞忠道:“本爵要借宛平县的大堂审理查缉营的案子,你们去将一干被告带来!”   有六名汉子答应了向后而去,金钩李三向刘倩倩低语了几句,立刻与李七、楚小月、虎妞儿等四个人向后去了。   岳小虎知道他们到大牢去对付那六个人,倒是很放心。因为大牢那边已经换了妙手空空门的弟子在守值,由门主妙手书生萧全亲自坐镇,再加上刚才去支援的四个人,足堪应付了。   刘倩倩却一拉岳小虎和虎娃道:“你们跟我出去缠住瑞忠一阵子,等我叔叔回来好对付他!”   岳小虎道:“恐怕等不到大叔回来就会动手了!我看瑞忠是豁出去,存心来闹事的!”   刘倩倩道:“动手就动手,我叔叔说过了,等他先闹公堂,我们就有理由出手了。不过出了手就要狠,不能漏掉一个,不能留下活口!”   “为什么!”   “因为两边都是亲王,他们或许会因利害冲突而相持不下。但大家毕竟是亲戚一家人,如果有一方低头认了错,皇帝也不肯太认真办的,我们这些当老百姓的就要倒霉了。所以我们必须把事态闹大,多杀几个人!”   “这些人只是瑞忠的家将而已,杀了他们有用吗?”   “这是在京师,人命就是人命,十几条人命,谁也掩不下去,何况他们都是旗人!”   “旗人又怎么样?”   刘倩倩发觉自己太激动了,渗入了民族情绪,为了日月会的事,她还没有跟岳小虎说清楚,只提了一个开头,但岳小虎跟叶小龙居然都没多大兴趣!   他们的年纪虽小,但是接触过不少的人,尤其是不少年纪大的人,他们在前明饱尝了朝政腐败民不聊生之苦,对朱明的朝代没什么好感。   虽然这些老百姓并不喜欢满州人,但至少分得出好坏,满州的皇帝比明朝的皇帝好得多。   岳小虎和叶小龙也深受了这个影响。   叶小龙终于知道自己就是叶重光,是日月会的少主。   她却并不高兴,她虽然明白了自己的师父和许多叔叔们何以对自己如此客气,她第一个表示就是自己不接受这个少主的头衔,而且也拒绝加入日月会!   刘瞎子愕然地问她为什么?她只说,她会反清,因为她是汉人,但她不会复明,因为他们愧对天下人。   她还反问刘瞎子他们,为什么不去听一听老百姓的诉苦声?为什么不问一问广大的人民对朱家天下有几分好感。   问到岳小虎,他的回答更绝:“我不懂什么民族大义!我反清,因为他们是金人的后代,我的老祖宗岳飞爷爷是抗金名将。但岳爷爷是宋朝的人,反而被宋朝的皇帝害死了。我听人说过前明的情形,崇祯皇帝也害死了一个大忠臣袁崇焕,跟岳爷爷被害的情形完全一样。对这样的一个朝代,我不会去恢复的!”   虎妞儿跟陆小聪没有话说,他们只是承继着先人的遗嘱,而从事复明的大业,并不是本身具有了多坚定的意志。倒是岳小虎和叶小龙的话在他们心里引发了共鸣,因为他们也是出身自民间,耳闻目睹,都是对朱明不满意的。   虎娃是根本没意见,她也只听岳小虎一个人的,岳小虎往东,她就往东,岳小虎要杀人,她就操刀。   现在刘倩倩口中又冒出了对满州人的仇意,被岳小虎一问,她知道此时不能操之过急的,于是一笑道:“旗人不怎么样,但旗人的身份总是比较汉人高。十几个人死了,事情就掩不下去了,公开来一追究,这些人是为了追随瑞忠,闹公堂而被杀的,瑞忠就垮!”   “为什么我们非整垮瑞忠不可呢?”   刘倩倩叹了口气:“因为他要抓小龙和陆小聪,为了保护这两个人,必须要把他整垮下来!”   岳小虎懂了,也认为满意了。他究竟是个大孩子,也许有点侠气,有一股义气,但到底明白的事不多。   换了叶小龙,也许会追究更深一层的用意,但岳小虎却只有切身的利害关系。   三个人连袂进了公堂,瑞忠的脸色又变了一变,厉声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刘倩倩道:“草民刘倩倩,这位兄弟是岳小虎,我们都是龙虎商行的股东。”   “你们怎么擅闯公堂?”   “王爷!听说您要问案,我们都是原告,您手下查缉营的人劫掳了我们的伙伴,抢了我们的财货!”   “胡说!本爵的人怎会做这种事?”   刘倩倩道:“做了没有王爷心中明白!反正这种事要讲究证据的,反正我们在宛平县把王爷告下来了!”   “你们居然敢控告本爵?”   “王爷是主犯跟窝主,我们告到宛平县,刘大人因为王爷是宗亲,不便处理。所以转告到宗人府礼王爷处,经礼王爷亲自查勘的结果,已经人赃俱获,他带着一些证据入宫去了!”   她的口齿清晰,言词简明而犀利,一下子就把瑞忠说僵了,只有一拍桌子喝道:“大胆刁民,一派胡言,来人哪!给本爵拿下来!”   旁边的人喝了一声,正要动手,刘倩倩道:“这是县衙大堂,只有刘大人才有权下令拿人,也只有县衙的差役捕快才有权拿人。王爷既非其主,司役者亦非其人……”   “这么说你想拒捕?”   “王爷说的是笑话!你既没资格拿人,草民就无所谓拒捕。倒是你带了人,强占公堂,犯了藐视法纪之罪……”   瑞忠哈哈大笑道:“本爵犯的罪多了,这藐视法纪只是小小的一条,木爵犯了又如何,谁能治本爵的罪!”   “别人也许不敢,但是皇上敢!礼亲王已经带着你犯罪的证据,入宫请示去了。等圣旨一到,人人都可以治你的罪,你神气也没多久了!”   瑞忠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他急着要知道的是礼亲王掌握了什么证据,所以才亲自来一趟问问清楚!现在看情形,对方竟不卖他的帐,仿佛认为他垮定了似的,这也使他更认清了事态的严重!   于是他用手一指道:“这刁妇一介平民,出言冒犯本爵就犯了大不敬罪……”   刘倩倩也抗然道:“我是原告,你是被告,大家一样身份在此听审,你可别搭什么王爷的臭架子,最多在底下为你设个坐位算是优待,你坐在主审的大位上,先就触犯了法纪……”   瑞忠用手一指道:“拿下!如敢反抗,杀无赦!”   一个汉子立刻拔出腰刀,上来对准刘倩倩搂头就砍,虽然瑞忠的命令是拿下,但是刘倩倩是江湖闻名的女剑客,此刻又佩剑在身,想得到她不会束手就捕的,所以这汉子只执行“杀无赦”的指令了。   刀及临头,刘倩倩才掣剑在手架开,跟着另一手飞快地拔出腰间的另一支短剑,寒光一掠,刃锋从喉间划过。   那汉子没想到刘倩倩一出手就是致命的杀着,这些王府的护卫平时骄傲自大,从没想到有人敢杀他们,因此,他们也很少地作自保的准备。这汉子只感到喉间一凉,一股鲜血迸射,他张开了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然后身子就倒了下去!   瑞忠一惊变色,他倒不是为了刘倩倩的武功高。   刘倩倩知名江湖,他早已知道,而且他手下的护卫中也不乏好手,打起来未必会输给对方?   问题在于刘倩倩出手就杀人,而且杀的是他王府的护卫,这说明了对方已经不在乎他忠王府的势力,蓄意要对付他了。   瑞忠知道自己这次惹了个大麻烦,但仍然是有恃无恐,认为最多革掉差使,落顿申斥而已!再严重一点是革掉这王爵,但自己的势力仍在!   现在刘倩倩公然杀了人,他才知道不能硬来了。   因此冷笑一声道:“刘仁!你看见了,这个女的在公堂上杀了本爵的一名手下,你负责缉拿凶手,跑了唯你是问,大家走!”   他招呼了手下人,决心先离开了再说。   但是刘倩倩却不能放他走,沉声道:“瑞忠,你不能走!别忘了你是被告,你要走也得等过了堂,证明你无罪才能走!”   瑞忠回头向刘仁冷冷地问道:“贵县是否打算现在就过堂?”   刘仁在刘倩倩的目光示意下,硬起头皮道:“龙虎商行的确具状告下了王爷,王爷既然来了,谈谈也好!”   瑞忠道:“很好!你发出了拘提的公文没有?”   “这个倒没有,卑职对王爷也不敢拘提!一定要有所请示的话,卑职自会到府拜访。不过现在王爷亲自来了,卑职想弄清楚一下也好!”   瑞忠道:“不必了!木爵告诉你一声,不管人家告我什么,都不是你这小小的宛平县所能审理的!你若是晓事的,就把本爵的人放出来,否则就有你瞧的!”   他回头一挥手,又要召众离去,门口又出现了两个人,却是白马李七爷和金钩李三爷。   白马李七手中提了个血淋淋的包袱,挡住了瑞忠道:“王爷请慢走一步,先看一下,这些人是不是贵属?”   他抖开包袱,往地下一倒,滚出了六颗人头,赫然就是刚才被遣往后面提取人犯的六名护卫!   瑞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刚才刘倩倩杀了一名护卫,还可以说是自卫之下反击。   可是这六名护卫被杀,就证明对方是决心跟自己干上了,光棍不吃眼前亏,目前以退身为要了。   因此他沉声道:“不错!这是本爵府中的护卫。”   李七道:“他们真是王府的护卫!我还以为他们是冒充的呢?王爷!他们若是你的护卫,事情就严重了。因为他们要冲入大牢劫狱,所以我才把他们杀了!”   瑞忠道:“胡说!他们是奉本爵之命去提取犯人的。”   李七道:“他们起先是这么说,可是我不相信!因为提取人犯是本衙公人的事,怎么会动用到王府护卫呢?而且也没县太爷的公文手令,仅凭几个人的口头说词,就要提走七、八名要犯,我自然不答应。他们居然逞强硬闯,我就当他们是劫狱,带人当场予以格杀了。”   瑞忠这次居然沉住气,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李名七,这是小人的兄长李三!小人兄弟二人都是本县新补的狱丁,这是刘大人的手令!”   他取出了一张纸亮了一亮,瑞忠也不接过来展阅了,他知道这张委派手令绝不会假,只是冷笑道:“刘仁!白马李七和金钩李三都是江湖上响叮当的角色,贵县好大的面子,居然能聘到这两位大名鼎鼎的狱丁!”   刘仁道:“昨夜有三名歹徒劫狱,杀伤了四名狱卒。大牢中关了这么多的重犯,卑职实在无力看管,乃恳得两位李英雄委屈帮忙,他们管完了这件事就离职不干了。”   瑞忠冷笑道:“你们是存心要对付本爵了?”   李七道:“小人但知职责所在,不敢懈怠。这六名暴徒持械劫狱伤人,小的只得予以格杀!”   瑞忠冷笑道:“人都死了,自然随你们编排去。反正本爵亲口交代他们去提人犯,刘仁!   你听见了没有?”   刘仁道:“卑职听见了!”   “你听见就好!反正他们不是劫狱的暴徒。现在他们被你的手下杀死了,本爵将唯你是问!”   刘仁干了多年知县,公事烂熟,倒是不会被他唬倒,连忙道:“这个可问不到卑职!因为卑职并未同意提取人犯,他们倚势逞强,违法行事,行为如同劫狱无异,被杀了也是活该!”   瑞忠倒吸了一口冷气,知道自己又挨了一闷棍,这六名护卫被杀,的确是活该!而且还只能当作劫狱处理,连提取犯人的话都不能出口,因为在道理上,自己是没有权利提取人犯的。   先前只是想仗着王府和查缉营的势力硬压一下,那知道反而着了人家的道儿,挨了一闷棍!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来这一趟极为不智,一切都在人家的算计中,竟设好圈套,等自己往里钻。   目前最重要的事莫过于离开这儿,必要时先躲起来,瞧瞧情况再说,反正只要自己不陷进去,一切都还有救。   因此他只是冷笑一声道:“本爵来到此地,一共折了七名人手,而且是七条人命,宛平县,你准备着打官司吧!”   说完埋头疾出,大家再也无法拦阻了。因为他的王爵未革,仍是亲王的身份,明知他有罪,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瑞忠的运气实在坏到极点,他才冲到门口,就被一队人马拦了。当头一个老者骑在马上,正是礼亲王。

61\ 020

第二十章     他看见了瑞忠,立刻道:“瑞忠,你在这儿好极了,跪下接听圣谕!”   从袖口中取出一个黄色缎套,外面绣了金龙,这是皇帝为了紧急事故,来不及颁旨,往往亲笔下了手谕,用上御印,装在这种封套中,比圣旨还隆重。   瑞忠看见这个封套,已经知道不妙了。但是看见礼亲王身后一队亲兵,个个手持劲弩对准了他。   这是宗人府的禁卫军,人人都练得一手好弩法,这种弩弓又强又劲,一声令下,百弩齐发,没人躲得过。因此瑞忠只有一声长叹,跪了下来,低头叩了下去道:“奴才瑞忠,恭接圣谕!”   他这儿跪下,跟着他出来的十来名护卫也一齐跪下了。礼亲王抽出封套里的一张白色纸笺,朗声念道:“忠亲王瑞忠,屡行不法,欺君罔上,罪孽重大,应先予褫除世袭王爵,贬为庶人,然后发交宗人府审问发落!钦此。”   瑞忠还得跪着叩头谢恩,然后脸色如土地呆等着,礼亲王下了马,先上去摘了他帽子上的金顶子,然后又取掉了他脖子上挂着的王室玉佩。   这两样贵族的象征一去,他就是一个平民了。   礼亲王冷哼一声道:“捆上!带走!他的从人也一并捆上,连同宛平县大牢内的一应人犯,都移往刑部大牢,听候审讯发落。”   瑞忠被关进大牢时,还是充满了信心的!他认为这只是一时的挫折,他的妻子惠格格是皇帝的侄女儿,而且深得太后的喜爱。只要他的妻子进宫在太皇面前求个情,然后再挨顿申斥,最多革掉职位,闲散一段时间而已。   当然在牢里,他也咬牙痛骂了王则之一顿,怪他给自己捅这么大的一个漏子,忘了一切都是自己下的手令,叫王则之干的了。   重提旧案去抓叶重光是稍嫌多事,因为叶启光的案子早就经皇帝下过谕旨停止查究了。   自己之所以要找上叶重光的麻烦,的确是为了龙虎商行在关外发了一票大财,而且更因为岳小虎他们弄垮了长白参帮,断了自己的一条大财路。长白参帮一直是瑞忠在暗中撑腰。   这次假公济私的代价付得太大,当然礼亲王的落井下石也不无关系,瑞忠多少有点后悔,不该去惹翻那老头儿的。若不是他出头,凭自己目前的势力,谁也不敢撩虎须的。   后悔归后悔,瑞忠在狱中还十分的放心,一直在计划着如何去安排自己东山再起。   他在狱中时,由于身份特殊,没给他上刑具,而且还颇为优待,单人一间房,还有个衙役伺候着。   这个衙役叫老杨,是刑部的老公役了,而且是专为伺候这种重要人犯的,人很机伶。   刑部大牢是有几间这种特殊囚室,关的自然也是身份很特殊的犯人。   这种人虽然犯了事,仍未可以等闲视之。因为他们也许过一阵子又起来,即使他们本人起不来,他们身后的关系人物仍是大有来头。因此,这种犯人是不能得罪的;当然,这种犯人的脾气也挺大,挺不好侍候,一定要个八面玲珑的人才能应付下来。   老杨在刑部大牢中已经干了十七年了,他在京师,居然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很多达官贵人都认识他,都跟他谈过话,恳讨过他办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这天,他提了个食篮,进了瑞忠的屋子,还请了个安道:“王爷吉祥!”   瑞忠苦笑了一下道:“老杨,别来这一套了。我这王爵已经遭褫革了,不是王爷了!”   “王爷只是一时的挫折而已,过一阵子,等事情淡了下去,找个有力的人说说情,皇上又想起王爷的功劳了,那时王爷不又起来了吗?”   瑞忠听得心里很舒服,叹了口气道:“但愿有那么一天!老杨,那时候你也算是我的患难故人,我要好好地谢你一下!”   “全仗王爷提拔!王爷,这是西楼大同春的红焖羊肉,是王爷最爱吃的!”   “大同春离刑部可远着呢!何必费事去弄这个来呢?”   “小的有这份心,也分不出身子来孝敬,这是福晋叫人买了送来的。”   “啊!是我家里送来的,谁送来的?”   “是位叫翠喜的大姐儿,高个子,长得挺俏皮的!”   瑞忠笑道:“那是我家里陪嫁的丫头,长得是不错,人又挺能干,她怎么没进来看我呢?”   “宗人府派了十六名家将,一天四班,守着二门,不让任何人来见王爷。”   瑞忠又生气了道:“这是刑部大牢,又关他宗人府什么事?要他们派人来站班!”   老杨苦笑了一声道:“他们就是派人来了,我们部堂大人也没办法,还得拨出人来,侍候这些大爷们的茶水吃喝,人人都讨厌他们!”   瑞忠也只有摇摇头,他知道这种情况。以往他的查缉营也派人到刑部来协助守卫的,那是为了杜绝消息,怕人串供,想不到自己也尝到这滋味了!   顿了一顿才道:“那个翠喜她有没有什么话带给我?”   “她叫王爷放心,福晋已经两次进宫了,只是都没见着太后,叫瑞敬皇后挡了回来。福晋已经用了人情,打算在明儿悄悄地进宫去见太后,只要见着了太后,一定能为王爷求情的,翠喜还在等着呢!王爷有什么指示没有?”   瑞忠沉思了一阵,又咬了咬牙,瑞敬皇后是西宫,颇得皇帝的宠爱,但却是礼亲王的外甥女儿,她那一家是礼亲王的死党,也是跟自己作对的。   沉思片刻才道:“我的案子怎么了?”   老杨放低声音道:“目前听起来是不太妙!因为礼王爷抓了查缉营的人,问出了很多对王爷不利的事。对了!那位翠喜大姐还叫我问问王爷,家里有什么不妥的东西,极须处理的!   因为礼亲王逼得太紧,很可能一两天内,会有人上家里搜查去。只要不被人搜出把柄,福晋见了太后求情也好说一点。”   瑞忠一皱眉头道:“事情会这么糟?”   “话是那位翠喜大姐说的,小的只是转述而已!”   “老杨,你转告的这几句话关系很大!”   “小的明白!那位大姐很明白事理,先就在小的兜儿里放了两个五两的金稞子!”   “原来如此。哈!哈!老杨,这抵得上你一年的饷了。”   “小的饷可没有这么多,不过小的办事牢靠、嘴巴也比较稳。替人带句话或是递个纸条什么的,都还稳当。所以额外还有些油水,不过那位大姐出手实在大方!”   瑞忠沉思片刻才道:“老杨,能不能替我传个纸条给她?”   老杨一怔道:“王爷!这恐怕不容易。门上有四位大爷在看着,个个都精得像猴儿似的!   您不如捎句话,小的总能给您传到……”   瑞忠道:“老杨,只要你肯用心,总有办法的!我会在纸条上写明,给你五百两银子,听清楚了,是五百两银子,你三年也未必能赚这个数儿!”   老杨又打了躬道:“替王爷办事,小的一定尽心,可不敢领什么赏赐!”   这分明是答应了,而且很快就为他送来了笔墨纸砚。   瑞忠在写字的时候,老杨很识趣,在门口耐心地候着,等瑞忠写好了,他才进来。瑞忠把一个折好的小纸方胜交给他道:“老杨,纸条上我已经写明白了,叫翠喜给你五百两,可是你一定得交在她手上!”   老杨脱下脚上的靴子,掀起靴底的衬垫,在靠后跟的地方,居然有个寸来见方的小空格,他把纸方放进去,又安妥衬垫,然后穿上靴子笑道:“这虽然对王爷有点不敬,但是绝对妥当,也不怕搜身了。”   瑞忠也笑道:“你倒真是有心人,五百两银子学了个乖,以后我若有机会再管事,搜人身子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割开靴底瞧瞧!”   老杨笑道:“王爷,说句不怕您生气的话,上面的人再精,也鬼不过下面动手脚的人。   您就是学了一百个乖去,小的也还能变出第一百零一手来!”   瑞忠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好!老杨,你是个大人才,我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地重用你!”   “小的先谢谢王爷了!小的别的本事没有,衙门里这一套可是百艺精通,能为王爷效命,绝不叫人给蒙了去!”   瑞忠道:“对!对!这一次我就是少了个谨慎的人,才叫人抓住了把柄。也是受了手下的拖累,一次教训,下次就学乖了!”   “是的!以王爷的关系,一跤是跌不倒的!”   瑞忠道:“这也很难说,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但是只要我跌得不太重,相信我还能爬起来的!”   □□    □□    □□    □□到了外间,他又向等候的翠喜交代了一下门面话,那无非是说忠王爷在里面很好,叫大家放心之类的话。然后在她耳边低声道:“今晚二更王府西偏门外!”   只够时间交代这一句,因为旁边还有人,个个都虎视耽耽地盯着他们,幸好翠喜已经听懂了,感激而喜悦地看了他一眼,也就告辞走了。   老杨在大牢里一直待到天黑,今天他不用轮值,所以可以回家去歇宿。他草草吃过晚饭,靴中的纸条已经取了出来,他放在怀里,一直向忠王府走去。   西偏门在王府的西边,是专门为了下人们出入而开的一扇小门。老杨还没等到二更,翠喜已经在那儿等着了,他也没说话,递出一个方胜,翠喜接过来,就着门缝的灯光看了道:   “王爷说要给你五百两银子,你等着,我去拿给你!”   老杨堆起一脸的笑容道:“我还以为王爷要等他出来再赏给我呢!原来已经写在纸条上了,王爷对我真好!”   这表示他私下没看过那张纸条,翠喜显然十分满意,笑了一下道:“我去拿银子给你,你等着!福晋恐怕还有几句话要托你带给王爷,你在附近随便转转,我歇半个时辰再出来带银子给你,府里人多口杂,很抱歉!我不请你进去歇着了。”   “姑娘请便,这样子最好!”   翠喜进了府门,老杨转到另一处较为偏僻的地方,已经有四个人在等着,那是岳小虎、叶小龙、刘倩倩和楚小月。叶小龙忙凑上来问道:“杨叔叔,怎么样?”   原来老杨竟是妙手门的长老,妙手书生萧全是个有心人,他把门中的人塞进了很多的行业,广设耳目来推行他的事业,所以妙手门的消息才那么灵通。   老杨压低了喉咙道:“翠喜进去了,要我等半个时辰,一定是现在就去启暗格了。暗格在他书房的地毯下,由门口算过去,右七前九块方砖下面。”   刘倩倩道:“我跟小月这就去,不知道藏着什么秘密,能使瑞忠如此紧张!”   “那一定十分重要的文件,否则瑞忠也不会花五百两银子,叫我带消息出来,要翠喜去毁掉了!两位女侠快去吧!瑞忠的书房在东北角上。”   楚小月笑道:“我们知道。事实上我们已经进过他的书房,搜过一遍了,只是不知道有暗格而已!”   她招呼了刘倩倩,两个人一踪身,如同两只飞鸟似的飘进墙去了!   老杨道:“我也得走了,我这个身份得之不易,不能让人知道我们有连系!”   叶小龙道:“杨叔叔,我们又没犯罪,就是给人看见在一起,也没关系呀!”   老杨笑道:“你们现在可是大名人,跟我这个老狱卒应该没什么来往的,所以我不想要人知道我们有关系。”   “杨叔叔,你这个身份很重要吗?”   “是的!我虽然是个狱卒,但因为是在刑部大牢当差,我可以经手许多秘密!”   “那些秘密有什么用?”   “用处大了,那多半与一些达官显要切身利害有关,抓住这些秘密,必要时就可以叫他们给我们不少帮助。像这一次对付瑞忠,若不是我们知道了礼王府跟忠王府有隙,找到礼亲王出头,以瑞忠的势力,谁也不敢跟瑞忠去作对的!”   岳小虎道:“可是我认为我们做得太过份了!已经扳倒了瑞忠,救出了小龙,撤销了小龙和陆小聪的通缉也就够了,可是我们仿佛一定要瑞忠的性命似的!”   老杨道:“是的!这是出于礼亲王的请求,他跟瑞忠这一帮的人结怨大了,瑞忠若是不死,凭他所结的党员,他总有复起的一天。礼亲王未必斗得过他!”   岳小虎道:“那是他们王室中自己的斗争,我们又何必介入呢?”   老杨叹了口气道:“岳少侠,事情可不是由着我们高兴的。第一、因为我们先求着礼亲王,他帮我们整倒了瑞忠,我们也必须帮他清除后患。第二、消除了瑞忠,可以拔掉他的那批心腹,接掌查缉营的,很可能是礼亲王的侄子康敏善,那对我们可太方便了。”   叶小龙忙道:“我们有什么方便的?”   老杨笑道:“康亲王现掌骁骑营,他跟萧师兄的交情不错,由于他手里没什么亲信的人,萧师兄荐了几个人给他,很受他的重视。他若再掌查缉营,这些人必然也能肩负重任!”   “那都是我妙手门的弟子?”   老杨认真地点头道:“是的!而且他们也是日月重光会的忠贞弟子,更是故叶令主的忠贞子弟。”   叶小龙默然无语,倒是岳小虎问道:“杨长老,查缉营是专门擒处叛逆的,日月重光会的弟子在查缉营当差合适吗?”   “合适!这是最好的工作了。由于深入敌心,万一要我们去抓一些真正的同志时,我们可以事前通风叫他们走避,或是抓到后暗中纵放……”   “抓不到人就没有功劳,他们的差事也干不久了!”   “这倒不必担心!真的反清志士不抓,我们可以抓一批假的,甚至抓一些国贼汉奸来抵数……”   “那不是要屈打成招了吗?”   老杨耸耸肩道:“这是除奸的手段,他们出卖同志,我们就借敌人的手来惩治他们,叫他们知道汉奸走狗的下场。当然,我们会做得很好,只要我们在查缉营里的人手够,自然能做到天衣无缝……”   岳小虎的神色变得很冷,回头就走了。叶小龙忙也追了上去,倒是老杨怔住了。   叶小龙扯扯岳小虎的衣服道:“小虎,你怎么了?”   岳小虎道:“小龙,我说了你别生气!我对他们做的这些事感到很恶心!”   叶小龙默然片刻才道:“我也是一样!虽然我是个汉人,我也不想让满州人永远统治我们。可是我反对恢复前明,那是一个腐败的朝代,早就该垮了!”   岳小虎道:“我可不懂什么民族大义,虽然我也希望汉人来统治天下,但是我认为一个好皇帝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这一个皇帝好,能为老百姓谋福利,我就拥护他,不管他是什么人……”   “你这是什么思想?”   “我这是最道地的老百姓的思想。目前清朝的两个皇帝都很不错,康熙做了六十年,雍正也有十多年了,大家都丰衣足食,日子过得很好,我认为没有要造反的理由。推翻了满清,准备捧一个什么样的人出来做皇帝,我认为日月重光会该先做这个决定。前天我跟刘大叔和刘大姐谈起了这个问题,我就这么问他们!”   “他们怎么说?”   “他们也说不出来,只说目前谈这些还早,等到时机成熟,自然会有顺天应命的真主出现……”   “这是在骗小孩子了!”   “他们倒不是存心骗我们,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他们都是禀受先人的遗命要反清复明。   可是满清入关已经百多年了,先明的后裔一个个地被消灭了。目前虽然还有不少姓朱的人,但没有一个是大明的嫡裔,也没有一个具有人君的材料……”   “那他们是在为谁干?”   “刘大姐说了,谁也不为,为大汉子民的责任,她只要天下归于汉家。我却不同意,可是我没有一片大道理来驳倒她,所以我觉得很难决定!”   “什么难以决定?”   “我是否还应该在龙虎商行里待下去!”   “为什么不应该,这是咱们自己创的事业。”   “大部份的资金是刘大姐的,各处的生计门面也是刘大姐的,人手是你们妙手门的,他们加入龙虎商行是另有居心,只是在利用我们而已!”   叶小龙急了道:“小虎,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当初我建议成立龙虎兄弟门,只是想集合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创一番事业,是你想出要成立龙虎商行的……”   岳小虎道:“我的计划并不错,而且也的确是一项成功的事业,只是那些人的插进来!”   “刘大叔可是你从家乡带出来的!”   “我怎么也想不到他曾经是个大大有名的人物!”   “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岳小虎想了一下道:“小龙,如果你舍得,我们丢下龙虎商行,一心去发展我们的兄弟门!”   “那又做些什么呢?”   “除暴安良,行侠济世!”   “小虎,问题不是这么简单,我们又要如何去除暴呢?如何安良呢?”   “像我们开始时一样,专门向地方的恶势力挑战!”   叶小龙叹了口气:“小虎,从前我们默默无闻,可以那样干,现在却不成了,我们都成了名,你还没到一个地方,人家已经先躲开你。再说,打那些人也不算是行侠,更不是为地方除害!”   “怎么不是呢?他们欺凌良善,鱼肉乡里……”   “小虎哥!我们打的时候,他们躲一躲;我们走了,他们又回去了。这个世上每个地方都有这种人,打不胜打,除不胜除……”   “那我们要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那些小义不屑为,又找不到大事业来做,我实在也感到腻了!”   岳小虎想了一下道:“我们四海游历去,遇上不平,就伸手管它一管。没事,我们就玩它一趟,大漠边疆,五湖四海,都去转它一遍,用个十年的时间,游遍天下……”   “十年之后呢?”   “我不知道!也许到那个时候,我们能找出一条喜欢走的路,一件喜欢做的事!”   “这……也好!龙虎商行呢?”   “交给刘大姐他们去经营好了,我们也不必退出,只算是股东,可是我们不再去操心费神了!”   “如果商行出了事呢?”   “看看是什么事,我们该不该管!如果是有人想侵犯我们的生意,自然得管一管,如果是什么反清复明的大业,我们就袖手不理了。”   “这也好!就是我们两个人吗?”   “虎娃是一定要跟着我的,她是我的人了。”   “我呢?”   “小龙,以前我不知道你是个女孩子,可是我的确十分喜欢你,我觉得你比亲兄弟还亲!”   “只是这样吗?”   “小龙,你要讲道理!你若是个男的,我们还能怎么样。现在知道你是个女孩子,我还是一样的喜欢你,只不过我们要维持一个怎么样的关系就难说了……”   叶小龙咬咬牙道:“怎么个难说法?”   “你若是愿意做我老婆,我当然十分的喜欢,你若因为虎娃的关系而感到委屈……”   “什么叫委屈?你的意思是要我做小老婆?”   岳小虎耸肩一笑道:“没有的事!虎娃跟我谈过,她说在她的族里,也是一夫多妻,一个男人可以有两三个老婆,因为她们女人太多。但是没什么大小之分,每个人都是一样,共同操做家务……”   “我可不会操做家务!”   她说这句话,显然是表明她心中的意愿。岳小虎也听懂了,拉着她的手道:“小龙,你愿意嫁给我了?”   叶小龙抽开了手,有点生气地道:“死人才会问这句话,你难道一直不明白我的心!”   “小龙,你以前只是个男孩子,我一心一意把你当作好兄弟,那里会想到这么多!”   “为什么陆小聪就能发现呢?”   “那是因为你对他别扭,他要拉你的手,或是拍拍你的肩膀时,你都会十分别扭,但你跟我却很自然……”   叶小龙瞪了他一眼,岳小虎笑笑道:“当然,也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才不在乎我的亲近……”   “臭美!谁喜欢你了。我跟你在一起,只因为你太笨、太没脑筋,若是由着你一个人去瞎闯,有十条小命也送掉了!”   岳小虎倒没有以为她是故意讽刺,点头道:“这倒是的!每次我击倒一个强敌时,都是靠你的神弹帮忙,你的弹子扰得对方心慌意乱,我才能一枪奏功,所以我倒是真心希望能跟你永远合作下去!”   “你现在有个好帮手,虎娃的本事可强着呢!”   “虎娃天生强力,动作灵敏,是个好打手。可是她只能单打独斗,她使的是长棒,不能跟人配合作战,我还是要你的合作。”   叶小龙忽然想起了虎妞的话,觉得不该再去排挤虎娃了,那是已成的事实,不可能把她挤开的。如果再说那些话,只显得自己心胸太窄,徒然惹岳小虎讨厌而已。   因此,她想了一下道:“我们三个人一起走,可不能撇开了虎妞大姐!因为我不懂得照料你,虎娃好像也不会那些浆洗缝补,总得有个人!”   “白大姐她肯跟我们一起走吗?”   “肯的。她说过,她愿意一辈子照料我们!”   “别说笑话了。她怎能一辈子照料我们呢?她有她自己的生活和前途,总要嫁人的!”   “目前她有这个打算,是没一个她看得中的人,我们慢慢地帮她物色。不过,我想她一定愿意跟着我们的!”   岳小虎看不见叶小龙慧黠的笑意,想想又道:“还有个陆小聪,也得问问他!”   叶小龙道:“不必问了!他自己作不了主。他加入龙虎门是他师父的指示,他是日月重光会的正式成员,不可能跟我们一起去闲荡的。”   □□    □□    □□    □□当忠王福晋和翠喜两个人打开了瑞忠的书房暗格,取出了一叠函札,福晋把那些函札就着灯光看了一遍,脸色大变地道:“瑞忠真的是该死了,怎么会做这种事?”   翠喜问道:“王爷做些什么?”   “他……跟西征大元帅年羹尧通声气!”   “年大将军,那是皇上最器重的人呀!挂印西征吐蕃,目前红得很呢!王爷有着这么一个靠山……”   “少废话!别提这件事,快把这些信烧了!”   翠喜把屋角的一个火盆端了过来,正要烧毁函札时,窗子突然被人推开了。楚小月和刘倩倩蒙着面,由窗子里跳了进来,福晋正要叫喊,刘倩倩一指闭住了她的穴道,楚小月也制住了翠喜,两个人取走了那一叠信札。   信札送到了礼王府,礼亲王连夜又进了宫,第二天传出了消息,忠王瑞忠在狱中赐药自尽。忠王福晋和她陪嫁的丫头翠喜主仆双双在府中上了吊。   皇帝十分生气,本来要抄他的家的,但瑞忠无后,福晋已死,也就不追究了,准他一个侄子入继,承袭王爵,但是这一支却是大势没落了。   据礼亲王私下透露,好像是瑞忠和年羹尧私下结党,图谋不轨,所以才会立刻赐药。   目前年羹尧仍在西藏小金川率兵作战,皇帝不便动他,怕他立刻生变,要等他班师回朝后再说。   赐药忠亲王用的是其他的罪名,不过那些罪名也够他砍几次头的了,证明此人确是胆大妄为已极。   果然,查缉营统带派了康亲王敏善。   礼亲王十分欢喜,因为朝中的两大掌实权的差事被他一把抓了。这完全是龙虎商行的人帮了他的大忙,他对龙虎商行自然是万分感激,十分支持。   在府中大张筵席,宴请龙虎商行的重要人员庆功时,却少了四个最重要的人。   岳小虎、叶小龙、虎娃、虎妞儿四个人出门游历去了。他们虽是悄悄地走,但是却正式地同刘倩倩和楚小月告辞过,刘倩倩挽留过,但他们很坚决,而且也表示,他们不是脱离商行,只是不想闷居一地,他们会随时保持连系,商行若有需要的时候,他们会赶来。   妙手门的弟子,加上丐帮门人,几乎遍及天下,连络倒是不难,因此,刘倩倩只有放他们走了。   这四个人骑了骏马,还带了两头驮行李的健骡,腰中带足了银票和金银细软。   问题是要往那儿去,由江南到京师,虽是全国风光最美、最精华的地带,但他们都玩过了。   岳小虎提议,他先到河南汤阴老家去探一下老娘,十七岁离家,在外面已经流浪了二年,他已由少年长成了一条彪形大汉了。在江湖上也创出了叮当的名气,也的确应该回去瞧瞧了。   其余三个女郎自然都由着他,潜意识中,她们似乎也希望有此一行。她们将来的终身都托付给岳小虎了,那么这唯一在世的婆婆是应该拜见一下的。虎妞儿虽然还没说定,但是叶小龙似乎已经跟她作成了默契。   这一行四人鲜衣怒马,在京师、在江南,他们是名人,但离了京师,认识他们的人就不多。   好在他们都带着兵器,身形利落,没人会轻易去惹他们。一直到他们进入到山东沂蒙山区时,居然碰到了一伙打劫的强盗。   那是二十多名大汉,手中握着长枪和单刀,一字排开挡住了路。   岳小虎已经不是刚出来的时候那么嫩了,催马上前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当头的那个汉子咧开大嘴道:“小子!你问得真新鲜!大爷是沂蒙山飞鹰寨二当家的,冲天鹰罗九池,今天大爷带着弟兄们下山发利市,刚好碰上你们这四头肥羊,你说爷们想干什么?”   岳小虎也笑了一下道:“原来是拦路打劫的!罗朋友,见面终是缘,小弟奉上一百两,请大家喝杯酒,彼此留一份交情如何?”他毕竟也算闯了三年的江湖,对一些江湖关节略有知晓,表现得不卑不亢,出手一百两,也是一般行情。   那知道罗九池他哈哈大笑道:“一百两!你把爷们当作是打秋风的了,那么轻易的就打发了!”   岳小虎看见叶小龙已有怒色,手摸在弓把上,虎娃已经握住了放在鞍旁皮套筒中的铁棒,心知一动手,这批毛贼们必然要糟,但他仍然耐着性子问道:“你要多少?”   罗九池大笑道:“不多!留下马匹和这三个妞儿,爷们留你一条命,放你单身徒步过去。”话才说完,叶小龙已经忍不住了,嗖嗖就是双弹连发,银光直奔门面。   罗九池倒不是简单人物,手中单刀一举,居然将两颗弹子都挡了开去。   叶小龙微微一怔,近年来她的体态发育更为成熟,劲力也增加,出弹的迅速比以前快了一倍,想不到这个草莽中的强盗竟有点实学,居然能挡了开去。   因此她叫了一声:“好!”   “叭!叭!叭!”   弓弦急响,一连九发弹子,从上到下,由左至右,将对方全身都罩在一片银光之中。   这是她最新练成的“雪花九出”手法,一发九弹,已是最高的境界。发弹虽有先后,但着弹的时间却差不了多少,人是绝难躲闪或招架的。   罗九池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把单刀舞成一片光幕,遮住了门面,只听得一片叮当之声。   六颗射向正面的弹子,都被他的刀叶挡住了,但是三颗射向胸膛小腹的弹子却击个正着。   只听得噗噗三响,三颗弹子也落了下来,罗九池的嘴张了一张,发出轻啊之声,显然是颇为痛苦。但是他退了一步后,又挺腰站住了,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叶小龙是真正的吃惊了,她知道自己的手劲,这三弹就是打在铁人身上,也得留下三个凹洞,对方居然只皱皱眉头,难道他的气功已有如此的火侯吗?   他若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该早已在武林中成名,不可能只是一个没没无闻的草泽盗匪了。   沂蒙山飞鹰寨并不出名,也没有什么高手盘踞,叶小龙一路走来都向丐帮的门下连系,也向他们打听过沿途的情况。他们知道沂蒙山有小股毛贼出没,但是不具气候,连超过十人以上的客商都不敢劫,更别说是四个会武功的好手了。   现在,对方阵营中,居然出现了一个如此好手,的确是足够叫人诧然的。   但是岳小虎却没想得这么多,他跟叶小龙的配合无间,叶小龙的弹子射完,他那支银枪的攻势也到了。   他迅速地跳下马,一枪急搠,攻击的恰好是空门,一枪搠进了肋下,岳小虎的枪招是自己练就的,虽无章法却有实效,不论气度,但是极具杀伤力,一枪剌中后,迅即用力往上一挑,枪刃居然在罗九池腋下开了一道大口子,连心脏都被勾了出来。   罗九池扑地倒下,他的那些手下大汉一声发喊,没有一个后退的,上前把他们围了起来。   四个人立刻陷入了重围,对方很有默契,四个人围住一个,将他们分成四堆,兵枪齐发,厉害非凡。   虎娃的一支铁棒最凶悍,舞得虎虎生风,劲力十足。虽然是四个人合攻她一个,但主动的是她,是她追着人家打,四条大汉被她击死了三个。她追着第四个深入山边芦苇的时候,草丛中忽然抛出一根根的长索,不但缠住了她的铁棒,也缠住了她的手脚,将她拖倒了下来。   叶小龙一看,急声大叫道:“小虎,这些强盗们有问题.快退!”   她把长弓逼退了围攻的人,首先向山上荒草堆中钻去,还好草中没有埋伏了,居然被她潜逃出去,而且她到了这处,还用弹子帮忙岳小虎退敌。   岳小虎奋起几枪,也杀出重围,有人要追他,却被叶小龙的弹子打退了。   可是缠斗中的虎妞儿也被那些喇嘛的长索给绊住了,双钩抛地,被活活地捉了去。   岳小虎和叶小龙已经会合在一起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虎娃和虎妞儿被擒,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岳小虎还想冲下去救人,却被叶小龙拉住了道:“小虎,你去了也是多余的!那些喇嘛的长索太厉害了,你空有一身本领也无可奈何。虎娃那么大的力气都被他们捉去了,咱们只有慢慢设法救她们……”   岳小虎倒是冷静了下来,他知道叶小龙说的是正理,现在他们居高临下,有几个人想逼过来,被叶小龙的连珠神弹射得翻下崖去,因此脱身已无问题,但是要下去救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别说那一批喇嘛的长索难挡,就是另一批匪党,也个个是好手,凭他们二人之能耐也不足力敌。   底下的盗徒们见无法接近二人,一个汉子朗声笑道:“算你们两个免崽子机灵,反正我们已经逮到两个女的了,不怕你们不拿银子来赎人……”   叶小龙一怔道:“你们要银子?”   那大汉道:“当然了!爷们在这儿开寨,无非也是为了发财,怎么不要银子!”

61\ 021

第二十一章     叶小龙道:“要银子简单,你们要多少?”   “这两个妞儿,一个十万两!”   叶小龙冷笑道:“才二十万两,你们的胃口不大嘛!”   那大汉冷笑道:“爷们知道你们是龙虎商行的大老板,最近又发了几注大财,哪会便宜你们!一个十万两黄金,折成白银是四百万两!”   叶小龙道:“这还差不多,我们在那儿赎人?”   “就在这山上天龙寺。”   “沂蒙山上有天龙寺吗?”   “这是你们孤陋寡闻,沂蒙天龙古刹,建寺已有两百多年,藏边黄教章图活佛大喇嘛就驻锡在寺中。”   “那些使绳子的喇嘛都是天龙寺的番僧?”   “没错!他们是章图大喇嘛座前十八飞龙尊者。”   叶小龙道:“你们也不是普通的山贼吧?”   那大汉顿了一顿才道:“不错!爷们本来是查缉营巡查组山东分会的,直接隶属于忠亲王治下!”   叶小龙冷笑道:“原来是瑞忠的手下,那就难怪了。瑞忠被我们整垮了,查缉营可没垮,由康亲王接手了去,对你们可没影响!”   “那是对正式编制内的人员而言,我们是忠亲王另设的编制。忠亲王一倒,我们也跟着倒了。”   “那你们想为忠亲王报仇?”   那大汉道:“我们虽是忠亲王私设的手下,但也只是受他雇用而已,也不是他的亲人,替他报什么仇?只是我们干了十来年,他说倒就倒,我们连一两遣散银子也没捞着,所以才找到你们头上!”   岳小虎忍不住道:“这怎么能由我们来负责?”   叶小龙苦笑道:“小虎,跟他们难道还能讲道理吗?”   那大汉也笑道:“不错!岳小虎,我们不讲道理,只讲利害。反正我们手中有两个人质,要想这两个丫头活命,你们乖乖地用四百万两银子来赎回去。”   叶小龙道:“我们是出来玩的,可没把四百万两银子带在身边!”   “这个爷们自然清楚,济南城内有你们龙虎商行的分行,你们可以上那儿筹银子去!”   叶小龙道:“济南分行中也没有那么多的现银,龙虎商行的生意虽然做得大,但是讲究资金活用,我们的现金四处流通,大部份集中在扬州的总行和京师,一处分行中能调动的现款不会超过一百万两。因此要调用四百万两现银,必须要从京师解送过来……”   那大汉道:“那要多久?”   “四百万两现银至少要装五十辆大车,由京师过来,至少也得一个多月!”   “谁要你们送银了?银票就行了,要全国通用的常厚号银票,每张一万两,凭票即付……”   叶小龙道:“那也得到京师总号去入账开票子,急足快马,送来也得二十天时间!”   “爷们等你们一个月,一个月后,在天龙寺内交银票放人。今天是九月十三,下个月十三,若是银子送不到,你们就到寺门外来收尸吧!”   说着一声呼啸!一伙人带着活的,抬着死的,在山路隐然而去。   岳小虎呆呆地望着空空的山道,叹了口气:“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我倒不觉得奇怪!瑞忠掌理查缉营,主管全国密探事务,手底下势力很大,我们把他扳倒了,害得很多人失势,一定会有很多人恨我们入骨,找我们报仇的!”   “那些盗贼似乎只是要钱而不是报复?”   叶小龙冷笑道:“你相信他们的话吗?”   岳小虎不禁一怔:“他们不是要钱?”   叶小龙道:“天下没有人不要钱的,但我想他们的目的不光是钱,因此我们即使把银子送去,也未必能顺利地把人赎出来!”   “你能确定吗?”   “能!今天动手的还有一批喇嘛,他们是出家人,而且番僧都很富有,他们不会要钱!”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假如他们志在报复,目的该是你我二人,是我们把瑞忠给整垮了的。今天他们动手的主要对象,也是我们两个人,只不过我们见机,溜得快一点!”   岳小虎叹了口气:“现在该怎么办?”   “自然是把人救出来。”   “怎么救?我们没这么多的银子,我也不想到商行里去调银子出来!”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就是不愿意,既然我们不想投身他们的反清复明大业,就尽量不去求他们帮助。”   叶小龙沉思片刻才道:“我也不想再去向他们求助,不过这件事必须要他们出力不可!”   “为什么?”   “为了稳住天龙寺的人,我们这次出事,对方是谋定而动,埋伏在山上等着我们,由此可知我们的行踪早已落入对方眼中。因此,我们即使不准备动用那笔钱,也必须装模作样,从京师调钱过来,松懈对方的警戒之心,我们才能伺机救人!”   她见岳小虎有反对之意,忙接着道:“再说,这次虎娃带来的老山人参有十几枝呢!每枝的价格都在百万两上下,这四百万两银子等于是花她自己的!”   “有那么值钱吗?”   “有!我请参行的梁师傅估过价了,他说这种五百年以上的陈年老参简直是无价之宝,一枝百万两还是保守的估价,实际上每枝的售价都会在百万出头。因为它们真能有救命的功效,也真有延年益寿之功……”   “能叫人长生不死吗?”   “不能!世上没那种灵药。但是能多活个三、五年,对一些人而言,已经是了不起的大事了。出多少银子,他们也肯干的!”   “有那么多的人出得起吗?”   “虽然不是人人都吃得起,但是在京师、在扬州,出得起的人还是很多。我们从关外带回来的人参,已经卖得差不多了,还有人预下了定,定了下一批货……”   “下一批货?”   “是的!我们发现的那一片森林中,有不少的老山人参。而且虎娃说,她的族人还藏着一些老参,虽然比不上她带出来的那一批,但也是极品上货了。把那些人参批发出来,又是一笔大财富,这些钱都是我们为龙虎商行赚的。因此,我们也有权动用几百万两!”   岳小虎生来就没缺过钱用,而且等他自己赚钱的时候,似乎也赚得很容易,所以这四百万两,在他而言也只是一笔不算小的数字而已,只要不去沾龙虎商行的人情,他也就不在乎!   两个人匆匆赶到济南的分行中,叶小龙写了两封信,立遣急足,送到京师的扬州总行,要求调集银票,一面也在济南府内筹集银子。甚至于动用到礼亲王的关系,向济南将军府,要求暂挪一下军饷以济急。   整个济南城中都为之轰动了,都知道龙虎商行为了急用要调银子。   然而叶小龙和岳小虎却又悄悄地上了沂蒙山,他们甚至悄悄地摸近到天龙寺附近去探查,却是没有办法再深入了。因为天龙寺的警戒十分森严,寺中不住有跨刀的汉子和执刀的喇嘛来往巡逻。   叶小龙也到附近打听过了,知道天龙寺是黄教所建的喇嘛寺。黄教教宗章图活佛在藏边斗不过红教,失势来到中原,就驻锡在喇嘛寺中。因为他是一教之宗,而黄教在西藏也有不少的信徒,所以朝廷对他们也颇为客气。   叶小龙甚至去拜访过济南将军赵德辉,赵将军是礼亲王体系的人,对叶小龙十分客气。   但是谈到黄教喇嘛,他现出为难的神情道:“叶女侠,年大将军刻下用兵小金川,那是由红教所支持的叛军。年大将军也正利用黄教的势力去对抗红教,所以对这些喇嘛要十分客气,如果把他们惹翻了,使黄教也加入叛乱,那对朝廷用兵颇为不利!”   叶小龙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黄教喇嘛,为何会介入跟自己这一边的人作对了。   他们是年羹尧大将军一边的人,年大将军跟忠亲王一鼻孔出气,是年羹尧在朝中的死党,难怪年大将军要对付他们了。   年羹尧刻下正用兵小金川,朝廷不能太刺激他,虽然处决了瑞忠,却没有宣布说与年羹尧有关,赵德辉自然也不知道。叶小龙更不会告诉他此中原委,只是道:“他们捉去了我们的两个女伴!”   “这个……如果证据确实,本帅自然可以理直气壮地向他们理论。但是番僧十分狡猾,若由官方出面,他们多半不会承认的!”   他见叶小龙脸色不悦,忙作解释道:“叶女侠,本帅不是偏袒他们,实在是情势所逼。   因为朝廷也有指示,要对他们略为客气,以前也有民众投状控告他们强掳妇女入寺强暴……”   “他们敢如此大胆吗?”   赵德辉叹了口气道:“这个本帅相信是有的。可是本帅派人入寺交涉,他们都矢口否认,搜查也没找到证据,对之无可奈何!只是从此后收敛一点,没有再掳妇女的事件发生了!”   “将军是否相信我们的女伴被俘呢?”   “本帅绝对相信。但是本帅如果出面,他们很可能来个杀人灭口,矢口否认,那对贵行的营救工作有害无益。本帅也十分讨厌境内有这一股番僧盘踞为恶,只要能够驱除他们,本帅一定乐意为之……”   “那只有我们自己来设法?”   “是的!本帅十分抱歉,女侠只要抓住他们的证据,令他们无可抵赖,本帅一定全力支持……”   话说到这个程度,叶小龙自然不能多作要求了。因此,她和岳小虎只有自己采取营救的计划。   天龙寺内进不去,但是出来倒不难,天将黄昏,他们看见有两名喇嘛由后门出来。   后山都是荒岭,这两个喇嘛不怕天黑,还出来干嘛?两个人就悄悄地在后面跟着,只见两名喇嘛顺着一条小路居然向山腹处前进,行有三、四里,天已全黑了,居然在前面看见有一片灯光。   两个喇嘛居然向灯光处前进,岳小虎和叶小龙也远远地吊着他们,来到灯光处。原来是山壁上凿了一片窖洞,形同住家,居然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在门前嘻嘻哈哈地迎着他们。   叶小龙皱着眉头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只听得那些女的问道:“才只有两位大师父来呀!寺里面怎么了?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人来!”   “寺里面有事,大喇嘛下令,取消一切休假,所以没人出来。我们两个是偷空悄悄地溜出来的,一会儿还得回去值班!”   这两个喇嘛的汉语倒是说得不错,虽然生硬一点,但是很清楚,而且他们也没想到会被人跟踪,所以嗓门很大。另一个女人道:“几天没人来,来了立刻就要走,什么了不起大事呀!”   “事情是没什么,不过是看守两个女人!”   那些女人们都哈哈地笑了起来:“要你们看守两个女人呀?难怪你们都不来了,原来在寺里养着女人了……”   “别胡猜!不是你们想的那回事。这两个女人是我们捉来的俘虏!又凶又狠!”   “再凶又凶不过你们呀!到了你们这批大色狼手里,女人们还凶得起来吗?”   “唉!你们不知道。那两个女人可厉害呢!前天,她们还是锁在柱子上呢!却把我们大师兄踢死了!”   “大师兄?不就是那位黄龙大师吗?他那么好的武功,怎么会被人踢死呢?”   “我大师兄看那么小个子的女人长得不错,想上去摸摸她,先前她装出一付失神落魄的样子。我大师兄以为她被摸得动了心,就解开她的衣服想要上去,那知道她飞起一脚,踢在大师兄的小肚上……”   “黄龙法师练过气功,他在我们这儿表演过,用铁锤锤他的肚子都不会受伤,踢一脚有什么关系?”   “一来是大师兄没运气防备,二来是那个女的脚劲太强上 一脚将大师兄的肚子踢出一个洞来,肚肠都挤了出来,当场就死了。”   那些女人啊了一声,只听得那个喇嘛又道:“我们大喇嘛知道了十分生气!”   “他一定把那个女的杀了?”   “那倒不是!是说大师兄该死,他关照过不准去踫那两个女俘虏的,大师兄偏要自寻死路。他把同时值班的二师兄、三师兄都打了一顿鞭子,然后把三个人一班改为六个人一班,日夜不断地守着那两个女俘虏……”   “她们锁在柱子上还要那么多人看着?”   “是的!有个女的十分厉害,已经拉断了两根铁链了。现在是用一根最粗的锁着她,但不知道是不是真能锁住她,只有加派人手了……”   “这要关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我们把消息传到年大将军那儿了,如何处置那两个女的,要等大将军的指示!”   “大将军远在吐蕃,等消息怕还要好几个月?”   “要不了这么久,大将军也不会亲自管这种事,他在京师的将军府中有专人管消息,我们等京中的消息就行了。”   “那也得十天半个月的!”   “你们怕什么?反正在这儿待一天,你们就有十两银子一个人,比你们在济南城里开门做生意好赚多了!”   有个女人荡笑道:“干嘛呀!大师父,别说得这么难听了!十两银子一天虽然不少,但也不是每个人都稀罕赚的!窝在这个鬼地方,闷也闷死了!”   “别闷!佛爷这不是替你们解闷来了吗?来!咱们别耗了,快点办完事,我们还要回去值班呢!大喇嘛这次规定很严,谁要是误了班就是五十皮鞭!”   窑洞中传出了一阵淫笑声,叶小龙不由红了脸,咬牙道:“这些女人真不要脸!”   岳小虎的家中原来是开妓院的,他对这种事倒不是十分认真,只是冷冷地道:“她们是勾栏院里卖身的,喇嘛们出了钱,她们愿意卖,这种钱赚得虽不光彩,却不犯法。我们也管不着!”   叶小龙忽然意识到这触到岳小虎的隐衷,倒是不敢再说下去了,忙改口道:“那些鬼喇嘛……”   岳小虎道:“喇嘛们并不戒女色,他们还有专练这门功夫的。小龙!我们立身行走江湖是为了行侠,却不是教人做圣人,尤其是对是非的看法,不能专讲你一个人的道理,你认为不对的,不一定别人也认为不对……”   “那这些喇嘛的行为都是对的了?”   “我可没这么说!像那个黄龙法师要欺负虎娃就不对,所以他被踢死了,我也认为活该。   但这两个喇嘛在这儿养着女人可不是错!除非那些女人是他们强抢来的!”   在以前,叶小龙一定会强辩下去,到她把小虎驳得哑口无言为止。可是最近她听了虎妞儿的劝告,已经驯顺多了。尤其是虎娃介入之后,她便发现了虎娃的优点。   虎娃的武功好,劲力强,懂得医药,脑筋动得也快,一切都强。但是她温柔,在岳小虎面前,更是绝对的温顺,相形之下,叶小龙就凶泼多了!   以前,岳小虎不知道她是女孩子,还让着她一点,现在,岳小虎没有那么好说话了。这表示,他对男人可以容忍,却不容许一个女孩子跨在他头上。   是放弃这个男人?还是改变自己?她一直在为这个问题困扰着。不过她也发现岳小虎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具有男人气味,不像以前那样稚。他可爱的程度减少了,但可信、可敬、可依赖的程度却大为增加!   现在岳小虎又在温和的责备她,使她哑口无言。   顿了一顿才道:“现在我们该做什么?虎娃她们的现状我们已经知道了。要想进去救人,我们的力量太薄弱了,我打听得很清楚,寺里除了章图大喇嘛的十八名弟子外,还有几十名三代弟子,都会武功!再加上以前查缉营的便衣巡察人员,总共有近百人呢!赵将军是不会派人给我们的,除非从龙虎商行调人!”   岳小虎道:“调得到那么多人吗?”   “那倒没问题!我师父的妙手门中弟子,陆小聪那儿的丐帮弟子,如果我们开口,铁手帮也会支援的,调动两三百名好手是轻而易举的事。问题在于要救人,人质在他们手中……”   “那只有等银子到了去赎人了。”   “我敢说那也没用的,你没听那两个喇嘛说吗?拦截掳人出于京中年大将军府的指示,如何处置也要等那儿的指示。要银子只是那些二流角色,喇嘛可没说要银子!”   “可是那天喇嘛们也没有反对?”   叶小龙叹了口气道:“你别天真了好不好?他们不反对,可是也没有说出放人的条件,而人是他们捉到的!”   “可恶!那就不能怪我们用什么手段了!”   “不错!现在也没有人限制你用什么手段,问题是你能用什么手段?”   岳小虎想想道:“回头我们也把这两个喇嘛捉起来,然后跟他们谈条件放人!”   叶小龙道:“别费心思了!我敢断定他们不肯的。虎娃还杀死了一个大徒弟,那个老喇嘛反而认为他的徒弟该死!可见在他心中,认为他们徒弟们份量并不够重!”   岳小虎又沉思了一下,道:“先把两个家伙弄下来再说,看看能不能借他们的衣服混进去!”   叶小龙道:“混进去又能怎么样呢?你没听说现在是六个人一班,我们能把人救出来吗?”   岳小虎道:“进去看看情形再说!也许有机会呢!”   叶小龙刚要开口,岳小虎道:“你被查缉营抓起来的时候,我们要面对整个查缉营的密探呢!也没有谁表示害怕过!结果还不是闯过来了。我发现做一件事情时,不能顾虑大多,否则永远也做不成了!”   叶小龙没有再说话了,她发现自己的心胸的确太窄,她并非不想救出虎娃和虎妞儿,只是女性的本能使她有所顾虑,缺少男人那种义无反顾的精神,也就缺少男人们那种为了友情而能两肋插刀的勇气。   女人,只能为了爱而不计一切的牺牲。   但岳小虎对她的要求和看法显然并不止于此,虽然他已经知道她是女孩子,在感情上也略略有改变,但是在一般的习惯上,仍然是把她当作肝胆相照的弟兄。   默然片刻后,叶小龙只是道:“怎么下手?据我所知,这些番僧们都练有一身好武功,我的弹子怕没多大用!”   岳小虎道:“到他们回去时,在路上再下手!”   他在突击暗袭方面是个能手,因为他从小就不喜欢死用功去练武,尽管他天生孔武有力,身形伶俐,而且也爱打架,但他多半是动脑筋去胜过对方的时候居多,所以他懂得和熟练不少暗算人的方法。   两个喇嘛在窑洞里混了约莫有两个时辰才摸黑回去,这时只有一钩斜月,昏昏地照着山径,秋风吹着树枝,瑟瑟地发着呼啸,猫头鹰咕咕地叫着。   一个喇嘛在风中有点冷意,不自而主地抖了一下道:“妈的!怎么有点阴风飕飕的,那夜枭也叫得人心发毛!”   另一个喇嘛笑道:“师兄,你来到中原,怎么把中原的迷信也染上了!我们学的就是降妖捉鬼的本事,还怕什么鬼怪不成!”   才说到这儿,忽然身形呼的一声拔起,在空中手舞足蹈地打着秋千,喉中发出了啊之声。   另一个喇嘛大吃一惊,看见师兄的头上吊着一根绳子,被悬在一棵大树的横枝上,以为真是着了吊死鬼的道儿,连忙伸手捏了一个避鬼诀,口中还喃喃作词。   那知风声急掠,口中撞来一股巨劲,把他的牙齿也击落了两枚,痛得他直跳起来,黑暗中一条黑影掠来。   那是岳小虎,他的枪法奇准,一下子扎进了对方的右腿弯,这也正是硬功练不到的地方。   枪扎得很深,从膝盖处穿了出来,那个喇嘛一屁股坐倒下来,再也无法站起。   他的同伴还被吊在树上,手脚已停止了舞动,月光下只见眼珠凸出,舌头伸出半尺来长,大概已活不成了。   那个喇嘛已经看清了扎他一枪的是岳小虎,虽然不是吊死鬼,他却比见了鬼更可怖!   前些日子突袭虎娃她们他也有份,自然也明白岳小虎为什么要对付他们。   这个喇嘛是个很识时务的,连忙道:“岳少侠,捉去你的两个同伴是我们师父奉了京中的指示,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岳小虎见他自动招认了,笑了一下道:“喇嘛!既然你们是奉命行事,为什么又开口勒索银子?”   “那……是忠亲王手下的人说的!他们失去了靠山,今后生活无著,想借机会掳一票!”   岳小虎道:“这么说,我就是筹到银子,你们也不会放人了!”   “是的!要银子只是个借口,我们主要的目的是抓住你。我师父的计划是等你送银子来的时候再抓住你!”   “你们倒打的好主意!我会那么笨,孤身犯险吗?”   “只要我们扣住你的同伴,坚持要你出头来谈判,你迟早会来的!”   “喇嘛!我们无怨无仇,你们干嘛要跟我过不去?”   “岳少侠,是京中有人跟你过不去,请我们动手。”   “是什么人?忠亲王已经垮了台,就算杀了我也无法恢复他的势力了。要说他的手下为他报仇,那更没人会相信,他们都不是那么讲义气的人!”   “他们也是受了京中年大将军府的指示。至于年大将军为什么要对付你?我们就不知道了。”   这个喇嘛十分合作,居然连年大将军的底细都招了出来。他不知道年羹尧为什么要对付他们,但叶小龙却猜到了。瑞忠家中搜出了一批年羹尧与瑞忠来往的密件,由于朝廷没有对年羹尧作任何表示,他必然以为那批函件是被岳小虎等人藏了起来。   因为忠亲王福晋是在打开暗格时,被人将密件抢走的。所以年羹尧很不放心,一定要取回那些密件。   礼亲王再三恳托他们守秘,不要说出秘件已落入朝廷手中,而激起年羹尧兵变!   当时,这件事会经在龙虎商行引起一场激辩,有人主张宣泄此事,以策动年羹尧反清!   但也有人反对,说年羹尧手中虽有重兵,但此人残暴好杀成性,他如果起兵造反,一定会造成血流千里,横尸遍野的惨剧,而死得最多的必然是汉家百姓。   就算他成功了,这个人也绝非一个理想的君主,中华的百姓们将更苦。   两派意见相持不下时,最后有一位顾肯堂老先生出头了,他是年羹尧的老师,但是却不支持年羹尧。他也认为年羹尧好杀成性而不甘下人,此人得势,实非天下之福。   顾老先生是武当元老,是反清组识的领袖人物,他的话自然具有相当权威性,大家只有遵守了。因此,年羹尧的秘密就暂不拆穿,让朝廷等他班师之后,慢慢地对付他去。

61\ 022

第二十二章     年羹尧的谋士们以为这些秘件被龙虎商行的人吞了下来,以为将来威胁他的证据,所以才想捉住他们,把秘件换回去。要捉自然是捉岳小虎最重要,那知道偏偏岳小虎很滑溜,一看情形不对居然先溜了,只留下了两个女的。   岳小虎也问明了寺内的情形,他略一沉思道:“我们穿上这两个番僧的衣服混进去!”   叶小龙道:“那行吗?最多只能混过外殿,人关在内殴,都是由喇嘛们看守,他们都讲吐蕃话!”   “进去再说,我已经有计划了。小龙,如果你认为危险,可以在外面接应,我一个人进去!”   “什么?你叫我一个人在外面?”   “是的!其实你在外面比较奸,万一我失陷进去了,你还可以设法营救,这比两个人一起陷进去好!”   泪水在叶小龙的眼眶中打转,一下子把她的傲性和脾气全勾了起来,赌着气道:“那我就在外面好了!”   岳小虎居然点点头,道:“好!若是我救到了人,多半还是从后门出来的居多,你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如果后面有追兵,你用弹子断后。”   “如果你出不来呢?”   “等到天亮,若是我还没出来,多半是也失陷进去了。你就回济南去等着,等京中来人再来办交涉,看看对方要什么条件放人!”   “你已经从番僧的口中问出消息了,对方是要年羹尧与瑞忠来往的信件。那些信件早已给礼亲王送进宫中了,不可能再还给他们了!”   “那就跟他们说老实话,告诉他信件已经送到皇帝那儿了。然后管他年羹尧造反不造反,都跟我们没关系了。”   说完他回头就向天龙寺的方向行去,走了一阵子,背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一看!叶小龙还是跟来了,而且还换好了喇嘛的衣裳,不由停下笑了道:“你怎么还是来了?”   叶小龙略一迟疑才道:“那两个喇嘛是一起出来的,现在你一个人回去行吗?”   岳小虎道:“我本来就是冒充的,叫人碰上了,最多只能打哼哼,一开口说话准现原形。   所以我也不准备回话,谁要找我问话,我只有劈头一枪!”   “就算打哼哼,也要有两个人凑数,否则到了第一关,人家准会问起另一个上那儿去了!”   岳小虎道:“我也想到一个人独闯会多些麻烦。可是你要闹别扭不肯来,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闹别扭!是你要我留下来的。”   岳小虎叹了口气道:“是的!是我先开口要你留下的。因为你换了女装之后,脾气也变了,变得爱噜嗦、爱使小心眼,完全不像是以前那样豪爽痛快了……”   叶小龙道:“我……”   岳小虎不让她开口,又抢着道:“小龙,也许你自己没感觉。但是在我的感受上,你的确变了很多!”   叶小龙咬着牙问道:“我变得怎么样?”   “你越来越像女孩子!”   叶小龙道:“我本来就是女孩子!”   岳小虎只有叹口气:“可是我十分欣赏你做男孩子的时候,我也真不希望你是女孩子!”   叶小龙又默然了。两个人默默地走着,天龙寺的院墙又隐约可见,来到后门前,岳小虎伸手去叩门。   里面传出一个声音问道:“谁呀?”   岳小虎压低了声音道:“是我们回来了。”   他故意学着番僧那种别扭的汉语,门上有个洞,洞门先打开了,有灯笼的光照出,岳小虎让对方看见了黄色的僧袍和高高的僧帽,那是喇嘛的标志。黑暗中根本无法辨清面貌,里面更想不到有人会冒充,遂打开了门。   岳小虎和叶小龙进去了,一直就向前走,守门的两个汉子一个擎着灯笼,岳小虎在盘问那个喇嘛时,早已问清楚了。居然掏了一块银子,塞在汉子的手里,低声道:“陈老三,别告诉人我们出去过!”   陈老三道:“我知道,快进去吧!”   岳小虎只点头说:“好!好!谢谢。”就眼着前面的叶小龙快步地向前去了。   陈老三虽然觉得另一个喇嘛似乎矮了一点,但也没十分在意。   走到前面一排僧房时,他们绕过去,直向囚人的石塔行去。岳小虎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换班的时间到了没有?”   叶小龙道:“要到五更天色微明的时分才换班!现在还早着呢!”   “那我们这时过去行吗?”   “这个时侯最适合,里面只有六个人,若是等换班的时候,就有双倍的人数要对付了!”   岳小虎道:“可是塔门关了起来,要等换班的时候才开,我们又不懂得番话,叫不开的!”   叶小龙道:“你忘了他们在三更时侯要吃点心的,我们可以用那个空隙混进去。”   岳小虎道:“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时侯了,也许点心已经送过了!”   “还没有!我们进来时,门上的人也要吃点心的,我没看见旁边有碗筷,可知还没吃过。”   她顿了一顿又指指天上道:“还有现在尚未月到中天,大既是二更多一点。三更时分,月亮恰好在头顶。”   “小龙,你懂得真多!”   叶小龙颇为得意地道:“妙手门出来的弟子个个都是博学多才的!天时地理、医卜星相、矿冶杂学,我倒很后悔以前没下功夫好好地学……”   岳小虎笑道:“在我看来,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们慢慢地逼近了石塔,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躲好,没一会儿!有两名更夫打着梆子和羯鼓过去,正是报着三更三点,更夫过去后不久,就见两名火工道人打扮的汉子提着两口食盒,一人打着灯笼,边说边谈地过来。   岳小虎早就算计好了,首先一枪杆敲在一名汉子的头上,把他敲昏过去。另外拿灯笼的那名汉子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穴道上被叶小龙突出一戳,也不能动了。   两个人迅速地把火工道人的衣服换上了,把两个人拖到暗处放好,然后一个人打着灯笼,一个人提了食盒,向石塔走去。   来到厚木门前,岳小虎敲了门,里面问了一声,岳小虎道:“厨房里给各位大师父送宵夜来了!”   门打开了,岳小虎把食盒提了进去,来到一张桌子前,打开食盒,把里面的点心一样样拿出来,却是两盘包子和一盘牛肉干。   喇嘛们不忌荤酒,一个喇嘛道:“怎么没有酒?”   岳小虎道:“有!有!”   他在换衣服时看见一个汉子腰间带了个大皮袋子,里面装了满满的烈酒。当时不知道是不是该送来?但也带在了身边,这时忙解下递了过去。   那喇嘛一把抢了过去,打开盖子就猛灌了一口,道:“妈的!你们王头儿真小气,就给这么一点!”   岳小虎道:“活佛大喇嘛吩咐下来的,说各位大师父守值的工作很重要,不能喝醉了误事!”   那喇嘛哼了一声道:“误个屁的事!两个臭女人都绑得好好的,还怕她们飞了不成?”   岳小虎笑道:“大喇嘛根本不准送酒,这还是我们头儿私下吩咐偷偷送来的,大师父将就一点吧!”   这倒不是岳小虎胡谄,大喇嘛确实是吩咐过的,岳小虎在盘问前一名喇嘛时都问明了,倒是很对岔儿。   六名喇嘛狼吞虎咽抢着喝酒吃包子,岳小虎却慢慢地向前踱去,他看见了虎娃和虎妞儿都被铁链捆住了双臂,绑在柱子上。虎娃连脚都给绑住了,大概是防她再踢人。   一名喇嘛忙喝道:“你要干什么?”   岳小虎笑道:“我看看那个女的,听说那个小个子的凶得很,把黄龙大师父给踢死了?”   “你听谁说的?”   “还不是你们大师父自己人,别人也不会知道,是真有这回事吗?”   “这是那一个快嘴,不错!事情是有的。那个小娘们儿横得很,简直是头母老虎,你可别叫她给咬了!”   岳小虎故意吓了一跳道:“她还会咬人吗?”   那喇嘛道:“大师兄被踢死之后,我们把她的脚也绑上了,她只能咬人了。今天还有人被她咬掉了鼻子!”   岳小虎退后一步道:“本来我还想摸她一下的,现在想想还是算了!”   引得那些喇嘛们都笑了起来,这一会儿工夫,他们都已经风卷残云地把两盘包子和牛肉都吃完了,酒也喝完了。   岳小虎道:“我收拾东西了!”   那喇嘛道:“你收吧!跟你们王头儿说,明天最好再多送一袋酒来,这么一点儿,喝得人不上不下的!”   岳小虎道:“是!是!我回去跟头儿说,各位大师父真有兴子,我身上还有一小壶,那是我们自己准备着的。”   他掏出了一个小扁的锡壶,那喇嘛道:“才这么一点儿,塞牙缝都不够!”   岳小虎笑道:“大师父别看它小,一壶能装半斤,这酒是最纯的二锅头,又凶又烈,对上水能抵上四斤普通高梁呢!我们是抿一小口,喝一大口水冲下肚的!”   那喇嘛打开瓶盖,一股酒气冲出,他先叫了声“好酒!”咕咕地喝了一大口。别的喇嘛也过来,你一口,我一口,每人约莫抢了两口,一小壶酒就空了。   那喇嘛舔着嘴唇道:“这酒好!这酒好!在那儿买的?替洒家买两坛去!”   岳小虎道:“城里老高升酒铺,可贵着呢!一坛要二十两银子呢!”   那喇嘛笑道:“只要酒好,多花些银子算什么?你尽管买来好了,每坛咱家给你三十两。”   岳小虎道:“只要大师父不怕花银子,酒自然没问题!只是有一点,不能让大喇嘛知道,今天白天他还到厨房特别吩咐,说是不准各位大师父喝酒……”   那喇嘛道:“大喇嘛就是小心过度,其实不过是几个小鬼,有什么好担心的!”   另外一个喇嘛道:“二师兄,可别这么说!这些小鬼可厉害着呢!那天为了捉他们,死了不少人,大师兄也被那个女的给踢死了!”   那喇嘛道:“大师兄是色迷心窍,才会被她的窝心脚踢断肠子。咱家练的是童子功,不近女色,才不怕这些娘们儿呢!啊……欠……”   他打了个大啊欠,而且那些喇嘛们也像是受了传染,一个个啊欠连天,有的坐在那儿就趴在桌上睡了。有一两个腿一软,居然躺在地上就睡了。   叶小龙笑道:“这神仙倒的药效还真灵,这下子你该佩服我了吧!我出的主意如何?”   岳小虎道:“主意是挺不错!只是神仙倒的药效太慢,他们先喝下去的酒毫无动静,后来再喝了那一小壶才倒下去的。”   “那一小壶里你放了什么?”   “最强烈的蒙汗药,因为药味较重,所以要渗在最烈的大麦酒里面!”   “你身上怎么会带着那种药的?”   “是小叫花子给我的,那壶酒也是他给的!药早已渗好在里面了。他说若是我给人捉住了,一定会搜身,搜出那瓶酒来。只要是会喝酒的人,闻到那股酒香,定然忍不住想喝一口,一口下肚,在片刻工夫必倒无疑……”   叶小龙道:“既然你身边有那么仔的东西,干嘛不拿出来?”   岳小虎道:“一来是药味太重,酒太少,我如一开始拿出来,不一定能把每一个人都放倒下来。不如让他们先喝上一些放进神仙倒的酒,勾上他们的酒瘾,然后再拿出这一瓶加料的药酒,他们就非上当不可。神仙倒放进酒中无色无味,更增酒的香醇,这是蒙汗药比不上的,所以这功劳还是你的!”   说着话,他已在一个喇嘛身上摸出了钥匙,替虎挂与虎扭儿打开了锁,解开铁链。   两个人立刻软瘫在地上,岳小虎急忙问道:“你们是怎么了?受了什么伤害?”   虎娃道:“没什么?我们被绑在柱子上三天三夜了,腿都直了,血脉不通,活动一下就好了。小虎,麻烦你帮我推拿一下!”   岳小虎蹲下替她推拿腿部,他根本不懂得推拿,虎娃用口述指点他方法。   叶小龙则自动替虎妞儿去推拿活动血脉,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虎娃道:“好了!我们快离开吧!换班的时间快到了,这里的鬼喇嘛还真多,杀都杀不完!”   她的铁棒和虎扭儿的护手钩都在一边,遂拿了出来,四个人仍是由后门出去。   两个值班的汉子忽然看见两名女人质跑了出来,刚要开口喊叫,虎娃一棒横扫,把一颗脑袋砸得粉碎。岳小虎则在另一个汉子的咽喉处扎上了一枪,也没容他出声,就把人给扎倒了下去。   然后他们迅速出了后门,一直冲下了山,一路上还担心会有人追上来,可是直到他们离开了山区,来到济南府内,仍是没人来追他们。一直来到济南府的龙虎商号分行内,京师已经派了刘知远和陆小聪两个人带着银票赶来了,这使岳小虎颇为感动。   人已经救出来了,银票自然用不着了。谈起内情,刘瞎子(知远)叹了口气道:“我们听到消息,也猜到是与年羹尧的人有关,我立刻去见了礼亲王,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年羹尧手中握有三十万征西大军,这虽是全国军力的四分之一,但全是他自己亲训的子弟兵。骁勇善战,他若反起来,必然是天下大乱,所以朝廷也只能安抚他!”   “他不是眼瑞忠串通一气要谋反吗?”   “那倒没有!年羹尧与瑞忠热衷权势,野心倒不大,都不想做皇帝。他们密札来往,也只是想控制皇储……”   “什么是皇储?”   这是岳小虎提出来问的,他书读不多,小时也不肯用功,识字也不多,虎娃跟虎妞儿也一样,只是岳小虎敢问而已,岳小虎在别人面前还有点矜持,但他跟刘瞎子之间的感情亦师亦友,从小就问东问西的,如果说他肚子里有点学问,大半是来自刘瞎子的。   刘瞎子笑道:“皇储就是太子,是宝位的继承人。”   “太子不是已经册定了吗?”   “是的!已经册定的太子是十四阿哥弘历,英明有为、仁慈好学,是很好的一个人选。   可是年羹尧和瑞忠不满意,他们控制不了十四阿哥,计划要拥立十一阿哥,那是一个懦弱无能的活宝。他们如果把这个活宝推上了宝座,就是天下在握了。”   叶小龙忍不住道:“现在的皇帝还年轻得很呢!筹划这些不是太早了吗?”   刘瞎子道:“现在的雍正皇帝做皇子时曾经乔扮平民,闯荡过江湖一段时间。我也见过他,其人相貌非凡,有雄主之相而无寿征,好像不是个活得长的样子!”   “相法靠得住吗?”   “应该不会错!朝里有很多人精于相法的,他们口中不说,心中都有个共同的看法,这个皇帝不会活过十年,所以大家都在为未来铺路……”   叶小龙默然片刻才问道:“皇帝对年羹尧作何打算?”   刘瞎子道:“那些密件的牵连太广,不能公开来办的!皇帝给礼亲王的指示是不动声色,等他完功班师后,再慢慢地释去他的兵权……”   “那行得通吗?他的兵都是自己训练的,别人指挥不动,就算他交出了兵权,也没人能接。年羹尧他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大家都很清楚,没有几分本事,做不了大官的!”   刘瞎子笑道:“另外派人是行不通!可是我已经向礼亲王推荐了副帅岳钟琪,让朝廷慢慢地加重岳钟琪的权柄,渐渐取代年羹尧的地位。”   叶小龙沉思道:“岳钟琪,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对这个人有点印象!”   “你应该有印象!他是你父亲的好朋友,也是你师父的好朋友。你小的时侯,他还抱着你上街过,后来入了军伍,才不大见面了!”   “他也是重光会的会员?”   刘瞎子沉吟片刻道:“以前是的!不过最近几年来没有什么连系了。我和你师父极力在礼亲王面前推荐,作成他的锦锈前程,取代年羹尧的地位,希望他别忘本,为我日月重光大业尽一份心。”   “礼亲王听信你们的推荐吗?”   “朝廷正在极力谋取年羹尧,苦于无从下手,岳钟琪是年帅的副手,能够搭上这条线,礼亲王还有不乐意的吗?我们已经着人捎了一封礼亲王的亲笔函给岳钟琪,只要岳钟琪的亲笔回信一到,此事就算定局。”   叶小龙道:“刘叔叔,这些军国大计我们不管。可是年羹尧的谋士们死盯在我们背后,却是不胜其烦,你可得想想办法才好!”   刘瞎子皱眉道:“这个我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事机既不容泄漏,而他又知道密件在你们手中……”   叶小龙道:“那我们就只有等着挨他们的暗算了?”   “这个……大家小心一点就是了。最好还是到京师去,那儿人手多,而元帅府的人也不敢乱来。”   叶小龙愤然道:“本来就不是我们的事情,却要我们来担惊受怕,太没道理了。弄火了我干脆告诉年羹尧的人,说密件已经交进大内了,叫他有本事找皇帝要去!”   刘瞎子大惊道:“这可使不得,那是逼得年羹尧造反了,兵燹一起,黎民遭殃……”   叶小龙道:“那也不能让我们遭殃呀!”   对这位姑奶奶,刘瞎子还真没办法,只有连连搓手。倒是陆小聪笑道:“刘大叔,其实这有个很简单的解决方法。函件是我们夺去的,我们以日月重光会的名义给年羹尧一封私函,说是念在同炎漠裔胄,不忍同根相煎,所以会留下那些密函不予揭发,叫他以后为我大汉民族尽点心,也叫他别再找麻烦了……”   刘瞎子道:“这倒是可以的!他会信吗?”   “他应该会相信的!因为朝廷不会明着动他,他一定以为那些密件没有被揭发,仍然留在我们手中!”   刘瞎子道:“好!我一回到京师就立刻写信给元帅府。小龙!你是否肯回去?你师父……”   叶小龙立刻道:“假如是日月重光会的事,我绝不参加。因为我打心里就反对日月重光这四个字,我认为这是一种愚忠!朱家子弟无恩于天下,反倒是罪人,他们的大好江山是自己弄丢的,却要我们去帮他们夺回来!”   刘瞎子一叹道:“崇祯帝自缢于煤山,已经付出代价了。一国之君,悲惨若此……”   “他一死就抵得了罪孽了吗?就算他可以原谅了,他的那些后人又做出了什么好事?福王朱由菘在南京登基,昏庸如故……”   “那是他为权臣所包围,身不由己!”   “身能由己又如何?根本上他就不是一个明君之才,只是一群政客捧出来的傀儡。你们现在所捧的那个朱三太子,不知是朱元璋那一支的后代,听说他原来是个屠户,只因为姓朱,是太祖的族人,就被拉了出来。刘大叔,我问你,他真是一个开国复国之君吗?”   “我……不知道,我也没见过这个人!”   “为什么见不着?”   “因为他的近卫说大业未成,主上不宜公开见人,以免有危险!”   “你相信这理由吗?”   刘瞎子不禁语塞,凭心而言,他也不相信。叶小龙语直口快地道:“我在京师时也曾问过师父,同样问得他哑口无言。这个朱三太子之所以不能出来见人,实在是因为他不学无文,人品粗鲁,毫无人君威仪,他不但是个傀儡,而且还是个不相衬的傀儡。我真不明白,你们捧着这么一个人干什么……”   “那只是一时权宜之计,有个人便于号令而已!日后等大局稍具规模之后,我们自会另拥贤能的!”   “你们办得到吗?”   刘瞎子道:“怎么办不到?风云十友就是因为跟一般的义师意见不合,所以才脱而自立!”   “可是你们仍然唱着老调,仍然要捧着朱家的子孙,仍然要顶礼膜拜着一个死去的王朝……”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刘瞎子只有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倒是叶小龙又替他回答道:“因为你们大部份的先人是前明遗臣。你们的脑子里只有忠于君的思想,根本没有老百姓,你们该把孟子的君贱民贵篇多谈谈!”   刘瞎子的头上流下了汗,只有讷讷地道:“小龙,日月重光会是你父亲留下来的事业!”   “我拒绝接受!我更不稀罕当这个少主,因为我根本反对你们的作为!”   “小龙,别忘记你也是汉人!”   “我不会忘记!但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做人,而后才是做汉人。在前明的昏君统治下,奸臣当道,民不聊生,已经到天怒人怨,这样一个皇朝,还值得去维护吗?刘大叔,你为什么不到广大的民间去访问一下,尤其是问问那些年纪大的人,他们有多少是支持前明的!”   刘瞎子苦笑道:“满清入关已经近百年,前朝的老百姓都死光了。”   “可是人们的记忆没有死,痛苦的记忆没有死,老百姓对明室的怨愤没有死!这就是你们义师鼓吹多年,一直没有大成效的原因。人人知道自己是汉人,人人都不喜欢在异族统治下做顺民,但无可否认的,几个异族的皇帝的确此我们汉家天子高明得多!”   “那你是愿意做顺民了?”   “我不愿意做顺民,如果真有一位汉家的大英雄大豪杰出来领导大家驱除满州鞑子,光复河山,我一定舍命去追随拥护他。如果只是一些糊涂虫捧出来的混蛋,只会祸国殃民,我就宁愿在异族统治下做顺民。”   刘瞎子脸色变了一阵,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道:“人各有志,我倒是不便相强。我也告诉你师父,劝他别再期望你回去了。”   叶小龙道:“是的!只要是不复明、反清,我还是参加的,您可以这样告诉我师父!”   刘瞎子怏怏地眼陆小聪走了。岳小虎倒有点不忍地道:“小龙,你不愿参加义师也罢了,何必要把话说得那么决裂呢!而且等于是指着鼻子骂他了!”   叶小龙道:“我不是在骂他,而是要振醒他的迷梦。他们这一辈的人都是这样,明知道在从事的是一项很无聊的举动,却偏还装糊涂,还把一些年轻人拉进去,像你,就是被他拖进漩涡的!”   岳小虎忙道:“他可是一个字都没提!”   “他虽是一个字没提,可是一直把你往那条路上推去。他唆弄我们组织龙虎兄弟门,成立龙虎商行,介绍刘大姐和楚大姐入伙,实际上却是把日月重光会的人都塞进来,成就一股势力!”   岳小虎想了一下道:“反正他也没为他自己,而且他也算是一片好心,至少他帮我们成就了一番事业!”   叶小龙道:“我知道!我也并不是真忘了自己的根本。但我讨厌他们的做法,他们自以为所做的都是对的,也不问我们同意不同意,就替我们安排决定努力的方向了。我死去的父母、我的师父,都是同一个样子……”   “老人家总也是一片苦心。”   “什么苦心!是专执顽固,狗喜欢吃屎,它把一堆大粪送给一个人吃,也是一片好心。   对人而言,那就不是好事了。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叶子说,己所欲,亦不可施于人!”   “叶子是谁?”   “就是我叶小龙……”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依照岳小虎的意思,就要即刻启程赶往汤阴。可是叶小龙却反对,她的反对很有理由,她要剿了沂蒙山,给天龙寺的喇嘛们一个警告。   她的理由更是振振有词:“小虎,瑞忠这一批手下不加以解决,你的麻烦就永远没完。   这次只是捉去了虎娃和虎妞儿,而且被我们救了出来。下次如果吵到你家里去,把你母亲捉了起来,你又怎么办?”   岳小虎一听倒是没话可说了,这一次纯属侥幸,如果对方再次行动,一定会提高警觉,就没有如此容易对付了。刘瞎子回去说是要通知年羹尧,不让他找麻烦,那也只是对某些人有约束力。   对瑞忠的旧部,年羹尧也未必能管得住,总是澈底解决的好,但他也提出个问题:“那些人占据了飞鹰寨,少说还有四、五十人呢!”   虎娃道:“人多倒不在乎,我一根铁棒就够扫他个落花流水的,上次是叫那些番僧们的长索子给缠住了!”   岳小虎道:“这次还是可能会遇上那些番僧的!”   虎妞儿道:“这次我们可不怕了,我跟小叫化子谈起了上次的失手,他给我们出了个主意,制作了一件特别的兵刃,叫做袖刃。就是在手臂上套上两截护袖,上面镶了两柄短刃,开了锋口,十分锐利,平时不妨碍动作。如果再被索子缠上,顺手一拖一割就行了。”   岳小虎大感兴趣地道:“这是什么好东西,我也得准备一套,小叫化还有这份好心思!”   “那里是他发明的,他们丐帮中有的是人才,这是他从一个长老那里学来的。我们一共制了四套,每人都有一套,我试过了,十分顺手,锋刃朝外,既可以当作武器使用,又不会伤到自己。”   “你们也打算去找那些喇嘛们的麻烦?”   虎娃恨恨地道:“他们把我跟白大姐捉了去百般凌辱,我当时就发誓,只要我能脱身,一定要找他们要回这一场过节!”   岳小虎道:“我不是说放过这件事,而是我们的人力太单薄,无法与那么多人对抗!”   叶小龙笑道:“人力倒不怕!我们找济南将军赵德辉。刘大叔这次来,又带了礼亲王的手札,要他对我们多加支持,所以我们要他派一支兵去清剿飞鹰寨,他一定不敢反对。肃清瑞忠的党翼,对他也有好处,以前这些密探们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他正可以假公济私,发兵一剿。”   岳小虎道:“可是他不敢得罪天龙寺!”   叶小龙笑道:“如果我们把事情闹开来了,他也不敢坐视了。请求发兵时,我们别说要对付天龙寺,只说直接对飞鹰寨,等我们把飞鹰寨攻破了,一定会有人逃入天龙寺,那时我们再追杀过去,官方想不理也不行了。”   动这些鬼脑筋,没有一个人能此得上叶小龙,她出的主意,也没人能反对。   不但如此,到官方交涉的事也由她包办了。因为她的书读得多,能引经据典。再则,她毕竟是一个门户的少帮主,见的世面多,辩才又好。   赵将军果然先是推托,被她逼急了,才允许发兵清剿飞鹰寨,那当然也跟刘瞎子带来的礼亲王手札有关。   礼亲王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拚命地在肃清忠亲王的余党,对所有的亲信下属都有指示,这一批飞鹰寨的人,无疑也是礼亲王要肃清的对象。   赵德辉是条老狐狸,明明是自己要做的事,却故意放足人情,磨了半天才答应。   答应了之后,他倒是十分干脆,居然立刻拨了两千名精兵,由两名参将带领,却吩咐由叶小龙监军。   实际上军中并没有监军这个职衔,为了剿五、六十人,拨出两千名精兵更是吃定了,不管叶小龙懂不懂带兵,这一仗都是必胜的。何况两位参将都是老行伍,叶小龙名义只是指挥官,真正能指挥的,不过是两名参将而已,她的任何决定,他也一口答应了。   前几天为了救虎娃她们,她与岳小虎倒是把山区的环境摸得挺熟。   飞鹰寨离天龙寺约莫四里许,占了一座小山头。有两条大路通出去,倒可以说是扼险而守,另外有一条小路可通天龙寺。   叶小龙地理精熟,把两千大军各分一路,分围而上,限定时刻攻进飞鹰寨。   所谓扼险而守,是指两军对垒的状态。   忠亲王手下这一批便衣密探可不是正规军队,虽然每个人都会几手功夫,但是没有强弓大弩的装备。他们集在一起,原是等侯京中的指示,没想到大军在迅雷不及掩耳的状态下突然包围而至。   照了面根本不说话,劈头就是一阵急箭,射死了三十多名。因为赵将军临行给两位带兵官一个指令,“格杀勿论”,这批人身份特殊,若是抓回去录下口供反而麻烦。   反正他们此刻的身份是盗匪,占住的是盗窟,官兵杀强盗,名正而言顺。

61\ 023

第二十三章     短兵相接,弓弩用不上了。但是长枪大戟,加上战阵的运用,使那些练过武功的乌合之众一筹莫展。最吃亏的是人数的悬殊,还有什么幸运可言,六十多个人.一下子死了五十来个。   只有十几个人从小路逃向了天龙寺。   叶小龙下令急追,两位带兵官则因为受了指示,故意迟缓,慢慢地开拔,离寺里许就按兵不动了。军队不肯开拔,但岳小虎等人却一直追了过去。   叶小龙对两位带兵官道:“我知道你们受了赵将军的指令,不准得罪天龙寺的喇嘛。可是我那几个同伴是追残余的匪徒去的!如果天龙寺包庇匪人,你们管是不管?”   两位将军感到十分为难,叶小龙道:“朝廷敬重喇嘛,但也要他们守清规,如果他们包庇匪人,官方就有理由惩诫他们了。两位将军,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我的那三个同伴有了失闪,责任就在你们身上,我会到京里去告你们故意放纵匪人,官匪勾结……”   说着他自己冲向天龙寺而去,这一来两位参将也直了眼,他们自然也知道这几个人的不好惹,连权倾一时的忠亲王都被他们整垮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参将是万万抗不过他们的。虽然上官有了指令,也只有见机行事了。   因此,他们只有带了几名亲兵,慢慢地走向天龙寺,吩咐大队在后面待命。来到天龙寺门口,两位带兵暗暗叫苦,因为冲突已经造成了。   岳小虎等四个人在一群喇嘛的包围中奋力苦战,地下躺了一大批的尸体,都是寺中的喇嘛,有数十具之多。很多人是被腰斩成两截或被砸烂了脑袋,那是虎娃铁棒下的杰作。有人是咽喉被刺穿,或是肚破肠流,那是岳小虎短枪造成的。   虎妞儿的护手钩削落了两颗脑袋。但是未杀一人,造成最多伤者的是叶小龙,她的银月弹势如流星,防不胜防,谁碰上谁遭殃,一个个流血披面,失去了战斗能力,居然有二、三十人之多。   这些伤亡的都是属于三代弟子的小喇嘛,岳小虎他们存心闹事,追着那批匪徒,看他们翻墙进了院子,他们就绕到大门口来,一声不吭就往里闯,喇嘛们自然会拦。岳小虎根本不讲话,枪出如虎,就扎倒了一名喇嘛。虎娃那边更快,铁棒横扫,劲力无俦,有两名喇嘛变成了四截,混战就是这样开始的。   杀的人多了,惊动了二代弟子,也就是所谓十八天龙尊者。但已经被宰掉了两个,其中一个被岳小虎吊死在山路上,大师兄被虎娃一脚踢死了。另外还有六、七个,也被岳小虎弄倒了,却没有伤他们性命!   这时他们一见岳小虎等人又闹上门来,理屈在心,一个喇嘛上前喝止了战斗,单掌问讯道:“各位,上次虽然擒捉了两位女施主,本寺却没有虐待她们……”   虎妞儿道:“你还好意思说没有虐待!铁链缠身,在柱子上整整绑了三天三夜,那难道能叫优待!”   那喇嘛道:“既然是人质,总要受点委屈的,咱家是说并未对二位姑娘用刑!”   虎娃冷笑道:“你们捉住我们,并没打算在我们口中问话,自然不必用刑。至于说到虐待,你们那个大师兄对我们做了什么?”   那喇嘛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大师兄行为失当,他已经死在姑娘手中,姑娘也该恨消了吧。”   岳小虎道:“我们不算前帐,这次我们是追捕飞鹰寨的匪徒前来的。他们有十一名,已逃进了天龙寺,是由东边翻墙进去的!你们两边关系密切,可别说没有,出家人戒打诳语,否则要下地狱的!”   这些喇嘛大概是很怕下地狱,居然没有否认,忙道:“他们是本寺的邻居,是前来避难的!”   “他们是匪徒,为官兵清剿逃来此间,你们若加以庇护,就是窝藏匪徒!”岳小虎用手一指,后面有两位参将和十来名亲兵,因为都穿了戎装,倒也足够证明了。   那喇嘛皱起了眉头道:“敝友们犯了什么罪?咱家知道他们虽然占住山寨,却都是十分安份的!”   岳小虎冷笑道:“他们掳人勒索银两,大和尚该是知道的,就凭这一项已是死罪。何况他们以前还犯了很多罪,被人告状到将军衙门,现在就是捉他们去归案。”   那喇嘛怔住了,官军出头,事情已不好解决了,更何况岳小虎他们又上门来杀死了不少人。若是就此低头让岳小虎等人把人带走,则天龙寺的颜面何存?可是不让对方上门抓人,又该如何说词呢?   幸而,里面又出来了一列喇嘛,为首的一个狮鼻虎口、碧眼黄髯、身材魁梧、身披大红僧袍、相貌威武,状如天神。那喇嘛一见连忙躬身作礼,然后道:“好了!大喇嘛师尊出来了,由他老人家给各位交代吧!”   说着又过去,在大喇嘛身畔低语了一阵,大喇嘛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过来,声发如雷道:   “那一位是岳小虎?”   虽则对方气势逼人,但是岳小虎却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跨前一步,挺挺胸道:“我就是!”   大喇嘛竖起单掌作礼道:“本师章图,现掌天龙寺,各位有事,都可以找本师!”   岳小虎道:“那很好!我们是陪同官兵,前来捉拿匪徒的。有些匪徒逃入寺里去了,请你交出来!”   章图咧开大嘴笑道:“各位奉有朝廷的旨文没有?”   岳小虎道:“我们搜山剿匪,跟看着匪徒越墙逃进寺里,现行现犯,还要旨意干嘛?”   章图道:“但本寺不同!本寺乃特殊修行圣地,寺墙十丈之外,俱列为禁区,除非奉有朝廷旨意,否则任何人都不得擅入。寺门外山道上,有地方官府张列的旁文,写得清清楚楚!”   岳小虎道:“你的意思是要包庇那些匪徒了?”   章图道:“据本师所知,他们是前查缉营统领忠王爷手下的办事人员……”   谈到官方的事,就该叶小龙出头了,她比较清楚,因此叶小龙立刻道:“查缉营已经换了统领,他们若是有职衔的,便该到有关机构去报到,重新听候分派职务。若是瑞忠的私人班底,其所司业务一律停止……”   章图道:“这个本座不管,但是这些人还另外兼具身分,是替征西大将军年元帅办事的!”   叶小龙道:“有证明吗?”   “有的!年大将军官邸发给他们护卫腰牌,刚才都由本师检查过了,确实无误……”   这倒是使叶小龙没辄儿了,章图大喇嘛干脆直接抬出年羹尧来,济南将军衙门就无法追究。当然也可以申报朝廷,可是朝廷目前无意去刺激年羹尧,自然也不可能追究,只有不了了之了。   但是她又不服气,强辩道:“就算他们是年大将军的门客,也不能掳人勒索。他们是匪徒!”   章图道:“不管他们是什么,他们既然托庇到本寺来,本师念在与年大将军的交谊,自然必须加以庇护。人目前由本师保护,本师立刻通知京师年邸,要他们派人来将人领回。至于各位要告他们什么罪名,请直接去与年邸交涉,本师一既不理。”   他一肩担下,又一口推得干干净净。叶小龙倒是没办法了,但是却难不倒岳小虎。岳小虎出身就是流氓世家,他虽然很少耍无赖,但不是不会而是不屑,必要时还是能耍几手的。   这时他眼见叶小龙直翻白眼,拦身上前道:“大喇嘛,你也是一宗之主,说出来的话不能像放屁,人逃进你的地方你要包庇,追究责任你又不管了,你算是什么玩意儿?”   章图一向备受尊敬,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还是第一次遭逢,不禁怒目圆睁,厉声喝道:   “你说什么?”   岳小虎一毛起来,更是百无禁忌,也大声道:“我说你窝藏土匪,根本跟土匪是一窝的。   土匪捉走了我的两个女伴,就是藏在你这天龙寺的,我们是看在你化外番僧,不跟你一般见识,可不是怕你,你倒抖起来了。你以为抬出了年羹尧,朝廷就不敢治你了,要知道年羹尧不过是手中有支兵而已,他敢造反吗?何况你更不能跟年羹尧比,朝廷就是剿了你,年羹尧难道还能为了救你而造反……”   他这叽哩哇拉一叫,语中却是国家的机密,虽没有明说,却也暗示明白,朝廷已经知道了年羹尧在暗中做些什么,没有明办他。不过是顾忌着他手中那支兵,但毋庸讳言的,暗中已经在防着他了。   天龙寺黄教一派,一向跟忠亲王和年羹尧走得近,倚之为长城,忠亲王垮了,尚有年羹尧可靠。现在朝廷对年羹尧已起疑心,自己再夹在中间,是否为上策呢?   章图大喇嘛心中正在七上八下,难以决定。岳小虎却不放松,紧逼着道:“大喇嘛,你要弄清楚,查缉营现在是礼亲王当家,他跟瑞忠是死对头,所以才对瑞忠的旧日手下紧追猛打不放。你是个出家人,插手在这种事务中是很不聪明的事。”   章图冷笑道:“本师已经插手了!”   “那你就该靠向有力当势的一方,图些好处。”   “小畜生!本师乃一宗之主,难道还要你来教训不成!”   岳小虎道:“不错!你虽然活了一大把年纪,就是欠缺教训,否则就不会做这种笨蛋事情了。”   章图忍无可忍,举起手掌迎头拍下,厉声叱道:“大胆小畜生,无礼之至,本师活劈了你!”   岳小虎早就有心,自然也多加提防了,银枪早就掉在手中,逆剌而上,枪尖对准了掌心两方的势子都快,一下子碰个正着。岳小虎只觉得一股巨力传过来,当时银枪把握不稳,被震得连退了好几步,银枪脱手飞出。   章图大喇嘛的硬功练得很道地,他的肉掌硬受枪尖一刺居然毫无所受,只不过掌心很痛。   这柄银枪幸好是渗了风磨铜,十分坚韧,宝刀宝剑都斩不断,所以才完整地飞落一边,未受损伤。   但章图大喇嘛也未进一步攻击,第一是因为手掌心痛,第二、他的气血也略有浮动,需要定一定。   当时他出掌,没想到岳小虎的动作会这么快,等到枪尖对着掌心,已来不及改变方向了。   只有运气加劲硬拚了一下子。   若是一柄普通的枪,这一掌也足够将尖头震卷,枪杆震断。可是岳小虎这一支枪却是特制的,质地特佳,而岳小虎本人的劲力也很强,使他所受的抗力超过预期很多。因此一掌交接,他吃的暗亏也不小,站在当场,暗中运气调息。   虎娃向来不放弃任何机会的,她也不懂什么江湖规矩,上前拦腰就是一棒,扫在章图的背后,章图正在调息,连忙运气抗拒。但是虎娃的神力又岂是等闲,这个老番僧虽是藏边第一高手,也挨不起这一下,被打得向前俯跌出去,门牙磕在地上,撞断了四枚,也跌得满口鲜血。   最惨的是他的腰间脊椎被震断了,不仅痛澈肺腑,而且摔在地下,再也爬不起来了。但虎娃也不是全然无事,章图毕竟多年修为,虽被她一棒击倒了,那支铁棒却也断了半截,虎娃更是被震得两臂疼痛,所以也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寺前还有不少喇嘛,一见章图被打倒在地,呐喊一声,围了上来。岳小虎连忙拾起自己的银枪,冲前展开了拚斗。虎娃也不甘示弱,舞动手上半支铁棒,见人就打。   她的棒子虽然只剩一半,但舞起来速度更快,挨上一下,不死也去掉半条命。有几个喇嘛虽也练过几天硬功,但火侯比章图差得太多,章图尚且挨不起,他们自然更好几个人被敲烂了脑袋,也有几个断肢残臂的。   攻向岳小虎的喇嘛们也好不了多少,岳小虎的力气没虎娃大,但是也相当的惊人,他的银枪尖刃则更具杀伤力,一扎一个洞,拔出来血水漂射,他的身上溅满了血,却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   那两位参将和十几名亲兵一见战斗已起,他们倒不是怕事,而是忌讳草图大喇嘛。因为听说此僧硬功无敌,刀枪不伤,现在见他被打倒了下来,也就呼啸着召人围攻。   他们只发了个号令,后面的大军立即合围了上来,这些兵勇可不跟人一刀一枪地拚命,他们手执长弓劲弩,看准了就是一箭。   这一来喇嘛们就更惨了,片刻之间,就倒下了一大批。章图爬在地上,眼看着自己的徒子徒孙们被杀,同时也认清了朝廷的真正意思。忠亲王失势,年羹尧太嚣张已受朝廷之忌!   这两个人不但不足为靠山,沾上他们反而会倒霉,若再不见机,恐怕真要万死无赦了。   因此他在地上忍痛撑起半身,大声地喝道:“我黄教门下弟子,立刻放下兵器,停止战斗!”   喊一句汉语,补一句藏语,倒还是真有效,喊到第三遍,已经没有人反抗打斗了。可是地下已躺了一大片,死伤累累,惨呼之声不绝。   章图大声道:“你们真狠心!杀伤这么多人!”   岳小虎冷笑道:“这是你们自找的,而且也是你先动的手,这可不能怨人!”   “出家人与世无争,是你们上门欺人……”   岳小虎怒声道:“章图,你少说这种不要脸的话。现在你是出家人了,你劫掳我的两个女伴,包庇那些匪徒们的时侯,怎么不想到自己是出家人呢?”   章图被他堵住了嘴,只有叹了口气:“本寺与各位无冤无仇,无非是受人之托而已。现在既然力有未逮,只有袖手旁观了。”   岳小虎道:“大喇嘛!你现在袖手已经迟了。因为你抗拒官兵,拒捕在先……”   章图怒道:“你们想怎么样?”   一位参将道:“你们包庇匪徒,拒捕官兵,罪证确实,现在要全部锁了去,等侯发落!”   章图一怒想挺身起来,可是他的脊椎已断,无法使力,只有一叹道:“随便你们吧!反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由得你们发落了!”   军队捆人倒是很内行的,取出了牛筋索子,将那群大大小小的喇嘛都捆上了,但也给伤者治疗。   大军开进寺中,也是见人就绑,那些翻墙逃进来的匪徒们还想从后门逃,但是后门的路早就被官军埋伏了。官军们早得指示,尽量不留活口,他们一进了包围圈内,就是箭弩齐发,射不死的,还上去补上一刀或一枪。   这一场剿匪战役,算是大获全胜,匪徒五十七人,全部尽歼。因为他们逞凶拒捕,杀伤官兵多人,所以全部予以格杀。   另有天龙寺喇嘛僧人百余人,包庇匪人,杀伤官兵,除当场格毙六十七人外,另有七十六人,连同该寺大喇嘛章图,俱就擒在监,听候发落……   这是济南将军奏到京师的奏章,由礼亲王转呈圣览。礼亲王当然也会向皇帝说明内情的,所以尽管年羹尧大将军也有奏章来京,替那些喇嘛们解释请命,说是济南将军衙门诬良为盗,擅自发兵侵扰佛门清净之地……,而且黄教喇嘛在吐蕃势力颇大,对征西大业颇多帮助,不宜开罪……   这封奏章自然是有点威胁的口吻,可是朝廷的批文却说得更为厉害,明白地批驳了年羹尧的奏章,说天龙寺的喇嘛们在国内素行不法,邻近居民控告的状纸多如雪片,朝廷久已有意整顿。这次该寺喇嘛掳人勒索,包容匪人,俱查有实据,才派兵征剿,绝无冤枉之事。   再者,天朝上邦,不能因些微利害而屈从外境番僧横行,如果该教之信徒在藏边趁机闹事,着令该帅痛加惩诚。最后的语气更为严厉,要年羹尧在西藏早日平乱班师才是正务,不必多管国内地方政事。   意思很明白,年羹尧管的事情太多了,自己该懂得收敛一点,不必自讨没趣了!   年羹尧等于挨了一个闷钉子,他自然也明白了朝廷的立场与用心,跟瑞忠勾结的事发了,朝廷不追究他已经是很大的宽容了,如果再不识相,就是自找难堪了。   年羹尧知道自己的地位很重要,朝廷不致于做得太绝的。而且自己与瑞忠勾结密谋为立皇储,也只是为了异日功名权势打算,到底不是造反,想来朝廷是可以忍受的,只是不能再乱来了。所以上了一份请罪表章,承认见事不明,就此糊涂了事。   但是岳小虎等人却因为这一战大大的出了风头,打垮瑞忠没什么了不起,那是朝廷中显贵间的权势之争,主要是靠礼亲王的帮忙。   但是荡平天龙寺,虽有官兵帮助,却是由他与虎娃两个人打伤了章图大喇嘛后,才能顺利告捷的。   章图大喇嘛是闻名天下的武功高手,居然会折于两个少年之手,那太出人意外了。虎娃是由长白山刚冒出来的,又是个女娃娃,不太引人注意,大家都把岳小虎看成了天下第一大英雄了。   所以,他们到达汤阴县,去拜见岳夫人时,造成了极大的轰动,附近略有名气的江湖人,都集到汤阴来,投帖请求一晤。   岳小虎还是个小孩儿脾气,来者一概不见。但他的母亲和他的那些叔叔辈的人却受不了了,每天光是为他去推辞求见的人,就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好在岳小虎的名气太大,来人见不到,最多是脸色不好,不高兴而已,尚不敢当场翻脸!   但是岳夫人却已经焦头烂额了,在他回家的半个月后,岳夫人找到他道:“儿子啊!你出门两年,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的!弄得天下闻名固然是好事,但却不是我希望的。我在这儿好好的一个地盘,被你弄得一团糟,妓院无法开了,赌馆也不能开了,只剩下两家酒楼,生意倒是出奇的好,可都是赔本生意……”   “这是为什么?”   “为了不替你丢人,你是闻名天下的大英雄了,总不能在家包赌包娼,我只有硬着头皮暂停营业。至于酒楼方面,来的都是些江湖上有头脸的人物,而且指明着来拜访你的,我总不能收他们的酒菜钱。结果白便宜了伙计,人家大把的小费赏下来,老娘却白贴老本!”   岳小虎道:“娘!把花赌两项收了也好,我在龙虎商行的每年红利,足足比那两项上收入多个几十倍!”   岳夫人一沉脸道:“不是钱的问题!这是我手创的事业。你父亲死后,丢下一堆弟兄,大家也不是没饭吃了,只是不愿散了,又想安安份份地过日子,大家才聚了起来,创下这一份事业。   你看不起这个地盘,我也不指望你来接手,可是也别放什么狗屁,叫老娘收手。我的赌场不骗不抢,我的妓馆不迫良为娼,行得虽然不正,但坐得稳。你发了财是你的,老娘也不指着你养活,只希望你快点滚,别来搅局。”   “我滚?滚到那儿去?娘!这是我的家……”   “不!这是老娘的家,可不是你的家。你真要把这儿当家,明儿你就给我管赌馆去!”   岳小虎既不能,也不想去管赌馆,而且也不想待在家里,只有听话滚蛋了。   所谓滚蛋,只是离开了汤阴县而已,至于要上那儿去,他却有四顾茫茫之惑。京师可以去,他在那儿既有名气,又有势力,礼亲王待他若上宾,但是他却没胃口。江南也可以去,他在龙虎商行仍然是股东,而且分行越开越多,生意越做越大,但是他没兴趣。   恰好有件事情发生,使他决心上兰州去一趟,如果可能,他正好借机会可以一游塞外大漠。   这本来就是他藏在心中的愿望,他从很多人口中听说了大漠风情,心中就不胜向往,现在有了机会,他自然不肯放弃了。   □□    □□    □□    □□事情是发生在塞外的,龙虎商行在兰州府设有分行,专事珍贵皮草和马匹的买卖,其中尤以马匹为大宗。大漠天山之麓,是天然的好牧场,野马大群地成长着。在那儿养马不要本钱,只要有本事去捉就行。   不过野马并不容易捕捉,它们聚居在大漠中心,奔跑如飞,出没无常,力气又大,捕马要相当的技能,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只有沙漠上的土著才会捉捉野马,捉来后再加以驯服,然后卖给汉人的牧场,再转运到中原来出售。   龙虎商行在兰州就设有龙虎牧场,牧场的场主是当地一个有名的武林大豪,铁掌追魂巴朗星。他练就一身好武功,铁沙掌下可碎石如粉,成名江湖也有二十多年了,一直都在塞北一带走动,他跟刘倩倩的先人有交情,才受礼聘管理龙虎牧场的。   两个月前,他带人出塞向维吾尔人买了一批马匹,总数是六百多头。在赶回来的途中,在白龙堆中遇到了马贼,巴朗星和十二名伙计,只有一名受伤者逃回兰州,其余全部的死在白龙堆中。   刘倩倩在扬州总行得到了消息,派遣急足飞函到河南,请岳小虎到兰州去一趟。六百多匹野马的价值不过才十多万两银子,龙虎商行倒是不在乎这点损失。可是十二条人命就非同小可,再者也要了解是何方神圣跟他们过不去。   刘倩倩和楚小月虽然是成名的女剑客,但是她们不惯于远行,陆小聪的事情太忙,算起来只有他们一伙人得闲。最重要的是为了日月重光会的事,岳小虎和叶小龙对她们不太开心,刘倩倩希望藉这次事件,跟这些小兄弟姐妹们把感情再拉拢一点。   这次事件纯粹是龙虎商行的事务,想来老兄弟不会拒绝的。   岳小虎刚好也闷得无聊,倒是高高兴兴地上道了。   他们的名气虽大,但是离开中原越远,知道他们的人就越少了。   四个人中,就是虎妞儿过了二十岁,虎娃刚满二十,叶小龙和岳小虎都只是十九岁。四个人皆着华服,一身锦衣,跨下骏马,像是大家公子小姐,可是偏又不带从人,身上背着奇形怪状的武器,使人对他们的身份很摸不透。   由河南入陕西,西安有龙虎分行,负责人是叶小龙的师兄,叫八面子都耿长风,也是妙手门的弟子。   这个人的武功平平,但是一表人才,做人更是八面玲珑,他的外号就是这么得来的。从他的口中,对巴朗星遭遇的事情形又多了一点了解。知道是一伙蒙面人下的手,这一伙人对沙漠的情形很熟,预先埋伏在有水草的地方,算准了巴朗星他们一定会在是处饮马扎营休息,于是趁着半夜突袭。   突袭者约莫有二十人左右,个个都身手绝佳。巴朗星跟对方交手,只不过三招就被砍掉了脑袋,其余的被害者都好像没有经过什么激烈打斗,轻轻松松地就被人解决了,对方高明可知。   唯一的一名生还者是胸前被人刺了一剑,昏倒在地,对方以为他死了,才得保一命。塞内、塞外,似乎没有一批江湖人能吻合这个线索条件,而且事发前后,也没有什么起眼的江湖人出塞。   巴朗星是老江湖,他的眼线布及塞内外,事先却毫无征兆。最妙的是那六百多头马匹,身上都已经烙了龙虎牧场的标志,也就此失踪了,再也没出现一匹过!   由于耿长风在西路上的人头熟,他自告奋勇的要陪他们西下。   耿长风不仅人头地理熟,而且为人也很风趣,岳小虎倒是很喜欢!他原是个不耐于寂寞的人,有个人在路上作伴谈谈,他也很高兴。   走了两天,来到宝鸡县,这是陕西和甘肃的一个重镇,再过去就是甘肃省境,离兰州也不远了。   他们歇在宝鸡最大的一家万盛客栈,而那家客栈附设的酒楼,也是县里最大的酒楼了。   当晚五个人在雅座叫了一桌子的菜,边吃边谈,听见不远处传来丝竹声,原来是有人在卖唱。   寻常俚词俗曲,岳小虎耳熟能详,倒是不会在意。可是这个卖唱女子,唱的竟是李白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词好!歌好!而且那个弹琵琶伴奏的,技艺尤佳,铮铮琮琮,竟把词中那股清宁悠远的境界,整个地托了出来。一曲唱罢,岳小虎与叶小龙忍不住大声叫起好来。   叶小龙是几个人中最有学问的,也是真正懂得曲子的,她居然在眼中沁出几滴泪珠道:   “想不到在西北偏远的地方,还能听到这么好的曲子,这么好的琵琶,实在很不容易,得好好谢谢他们!”   唱曲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郎,远远看去,也不过是勉强算是清秀丽已。弹琵琶的则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瘦伶伶的身子,好像风都吹得倒似的。   叶小龙说了话,岳小虎也点点头,掏了张银票,竟是五十两票面的。用来打赏歌女,的确是重了一点,但是他囊中没有更小的票额了,只有交给一边的伙计道:“你拿去送给那个唱曲的姑娘吧!”   伙计一看是五十两的,不由怔然道:“公子,这是五十两哪!您是不是拿错了?”岳小虎道:“没错!凭那位姑娘的歌喉和那位大嫂的琵琶,是值得这个数儿!”   那伙计见他们衣着阔绰,倒也不以为奇了,拿了银票,走到那一端去,高声道:“玉兰花,你们姑嫂两人今天可遇上贵人了。那边桌上一位公子赏了你们五十两银子,还不快过去谢谢去!”   说着用手一指岳小虎这边,满堂的客人似乎都被这种豪举给震住了。   寻常打赏这种在酒楼卖唱的女子,不过几个铜子,能够有几钱的碎银,已经是大出手了,就是叫一桌鱼翅席,也不过才十多两银子,出手五十两,实在是太惊人了。岳小虎也没想到那个伙计会如此张扬的,阻止已是不及,那个叫玉兰花的女郎拿到了银票惊喜万状,正想过来道谢。忽然一个粗大的喉咙吼道:“玉兰花,等一下!”   玉兰花一怔道:“岑少爷,什么事?”   那个被称为岑少爷的是个粗高个儿,穿了一身劲装,拉开粗喉咙道:“你别忙着高兴,这是一张银票,你准知道能兑现吗?”   玉兰花道:“这是常厚号的票子,常厚是官号,等于是铁票,保证能兑现的。”   岑少爷似乎没辄儿了,他刚赏了玉兰花一锭五两重的银子,这也是很大的出手了。因为他今夜在楼上宴请几位贵宾,也正在吹他跟唱曲子的玉兰花有一手儿,正是大表风光的时候!   岳小虎这一张五十两的票子,把他压得脸上无光,于是他恼羞成怒地道:“就算这银票能十足兑现,你也别欢喜!出手五十两打赏一个唱曲的粉头儿,非奸即盗,这小子有问题,我得问问他去!”   说着已大步冲了过来,岳小虎一听对方说银票恐怕有问题,心中已经发怒了。这时听他无礼取闹,心中更火,问旁边的耿长风道:“耿大哥,这小子是什么来路?”   耿长风道:“宝鸡城中的武林人物,姓岑的只有一个,是银镖太岁岑标。今年有六十岁了,这姓岑的多半是岑标的子侄!”   “银镖太岁岑标又是何方神圣?”   “此人在西南道上很吃得开,黑白两道都要卖他三分面子,他能一手的连发三支银镖,颇有点名气!”   “那也不过是个土豪恶霸而已!”   耿长风一笑道:“每个地方都有这么一号人物的,他们有点钱,有点势力,认识的人多……”   岳小虎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一号人……”   说着那个岑少爷已经在跑堂伙计的哀恳力阻下,来到了这边桌上,指着岳小虎喝道:   “小子!你站起来。老子有话问你!”   岳小虎没理他,耿长风却站了起来,一拱手道:“这位岑少爷,敢问与本城银镖太岁岑标老英雄可有亲谊?”   岑少爷略略一怔道:“那是我叔叔,你认识我叔叔?我家来往的人我都认识,没有阁下这一号!”   “兄弟耿长风,贱号八面子都……”   岑少爷一摇头道:“抱歉!没听过!”   耿长风的脾气很好,笑笑道:“兄弟在西安府,主管龙虎商行分行!”   岑少爷似乎一顿,但立即道:“也没听过!”   这句话使耿长风也感到不是滋味了,龙虎商行成立的时日虽短,但做的都是大生意,名闻天下。尤其最近一年来,干了多少大事,在江湖上无人不知,这家伙看他的神情也不可能不知道,现在居然如此说,分明是存心瞧不起人。   他在岳小虎面前吹嘘自己人头多熟,现在还没出陕西省界,就遭上了这一记,面子上也下不来了。因此,他冷笑一声道:“龙虎商行做的是大生意,交往的都是知名之土,阁下不知道倒不足为奇!”   意思是如你这种无名之辈,也不配知道龙虎商行!岑少爷明知道对方是拐着弯骂人,但是却无由发作,只有指着岳小虎道:“小子!你站起来。”   岳小虎懒洋洋地站了起来道:“干什么?”   “你小子有几个臭钱,要摆阔也要看看地方,你知道那个玉兰花是老子的什么人?”   岳小虎仍是慢条斯理地道:“是你的什么人?”   “是老子的女人!”   那个玉兰花连忙过来道:“岑少爷!您可不能这么说,奴家抛头露面,出来求生是不得已,您那么一说,奴家以后还怎么做人?”   “怎么?做老子的女人还辱没了你?”   “岑少爷,话不是这么说。奴家虽然抛头露面,卖唱为生,但我卖的是技艺,可不是卖色相!”   “凭你这付样子,还想卖色相?”   “不管怎么说,奴家不是你的女人!”   这下子使得那位岑少爷真正下不了台了,举起了大手,劈面就是一巴掌打去,口中还骂道:“不识抬举的臭婊子,给脸不要脸……”   玉兰花被那一掌打得摔倒在地,嘴角立刻渗出了血水。岑少爷却不够满意,冲上去抬脚还想踢,却被岳小虎伸手给拦住了:“你怎么随便打人哪?”   “妈的!老子揍自己的女人关你屁事……”   才骂到这儿,脸上已啪的一声,重重地挨了一掌。   这巴掌挨得很重,不但眼前满天金星飞舞,而且鼻子里热呼呼,鲜血直流,半边脸立刻肿起老高。   岳小虎脸上充满了怒色,瞪着眼睛叱道:“开口就骂人,这是你家长辈教你的说话态度?   你实在欠教训,刚才那一巴掌我只用了两分力气。你如果再口中不干不净的,下一巴掌我至少要打掉你三颗大牙!”

61\ 024

第二十四章     岑少爷刚吐出一个妈字,看见岳小虎的凶相,忙咽住了底下的话,倒退了几步,看看离岳小虎远了,他又神气起来了,跳着指挥他同桌的七、八名汉子叫道:“给我打!给我杀!   妈的!这小子敢打本少爷,别怕出人命,任何事都有本少爷负责!”   他叫得起劲,他同桌的那批汉子却打得很差劲,原因是对手太强了。   这些人身边都带着家伙的,大概看见了岳小虎身高体伟,他们不敢空手上,纷纷掏出家伙围攻上来,这下子可算是踢上铁板了。   岳小虎他们因为近来迭遇凶险,提高了警觉,任何时间都是兵刃不离手,连叶小龙的弹弓亦然。动家伙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兵刃都在伸手可及的地方,连耿长风都撤出了他的练子锤,找上一个对手。   还是虎娃的对手先被摆平,这位姑奶奶出手没有招式,但是她的铁棒却有两个特色,就是劲和快,棒落如风,劲力无穷。她的对手是个使刀的,第一招就被她一棒齐肩劈下,一条胳臂竟硬被切落下来,第二棒就势横扫,又把第二个使刀的汉子扫得飞了起来,摔出十来丈去。   岳小虎轻松俐落,三两枪就把对方的胸前扎了一枪,叶小龙的兵刃是使剑,她的剑法虽不是十分高明,但比她的对手可强多了,也不过十来个照面,对方握剑的手指被削断了四枚,滚地葫芦般的洒血飞逃!   虎妞儿的护手钩同时对付了两个人,也在十招之内,杀伤了对方而奏凯。只剩下耿长风和一名使短刀的汉子斗得很起劲。   那个使刀的汉子忽然觉得身外都是敌人,凝神一看,大惊失色,原来自己这里的同伴都倒在地上,对方却都挺着兵器,围在四周。心中一慌,那口单刀也失了准头,一刀砍了个空,耿长风的练子锤却及时卷出,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手上一使劲,那家伙连忙丢下了单刀,跪在地上投降了,因为练子锤可以活活勒死他的。   战况开始得没多久就结束了,那个叫岑少爷的家伙没想到对方如此扎手,悄悄地想溜。   可是那个被他打了一掌的玉兰花却不甘心放过他,悄悄地在他后面推出了一张椅子。岑少爷是面向着楼厅倒退着向外移的,看不见背后多出一张椅子来,一脚绊了上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声响惊动了大家,岳小虎腿长,第一个追了上去,搭背一把,将岑少爷提了起来冷笑道:   “打不过想溜?”   岑少爷在空中手舞足蹈地叫道:“放我下来!”   岳小虎一松手,岑少爷叭的一声,平平实实地掉了下来,摔得他杀猪似的叫了起来。岳小虎又要去抓他,吓得他连忙自己爬了起来,摇着双手道:“别动手!别动手!我不跑。朋友……我们只是一点小误会……”   岳小虎冷笑道:“我们之间一点误会都没有,倒是你跟这位玉兰花姑娘之间有点误会,你跟她解释清楚去!”   岑少爷忙道:“我跟她没有误会!”   “怎么没有呢?我明明听见你说她是你的女人!而她却不肯承认,你们中间必然有一个在说谎!”   岑少爷只有道:“那是我胡说八道。”   岳小虎突地伸手,又甩了他一个耳光,沉声道:“你拿一个姑娘家的名节开玩笑!”   这一巴掌很重,又把岑少爷打得躺在地上。岳小虎一把揪了起来,唰唰又是两个巴掌,然后才沉声道:“你欺负人家女孩子,必须当面道歉……”   岑少爷可怜兮兮地道:“好!我向她道歉。”   岳小虎冷笑道:“那有这么简单,我得把你叔叔找来,当众承认管教子侄不严,由他押着你向这位姑娘磕头道歉,然后再奉上五百两银子添妆费。”   叶小龙道:“什么叫添妆费呀?”   岳小虎笑道:“他侮辱了这位姑娘的名节,使人家不容易嫁出去,所以必须帮助那位姑娘的嫁妆丰厚一点,使她好嫁出去……”   叶小龙笑了起来道:“你的花样真多!”   岳小虎的家里是混下五门的,像这种巧立名目,讹人敲诈的事自然深通三昧。岑少爷却道:“我的事何必要家叔出头呢?再说我现下也没有五百两银子!”   岳小虎道:“你在地方上胡作非为,不过是仗着你叔叔的势力,所以这件事一定要他来出头。你身边没银子,也可以叫人送信回去,由你叔叔带来!”   当下把那些受伤的汉子提了过来,找出两个伤势较轻的,要他们立刻去通知岑标,叫岑标带五百两银子来,赎他侄子回去。   岳小虎还特别地声明道:“岑标平时纵容子侄胡作非为,横行乡里,今天居然惹到我龙虎商行头上来了,所以我非要他自己来一趟道歉。你告诉他,我只等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内他不到,我也不会要他侄子的命,只不过会割掉他的鼻子,让宝鸡城的人都知道岑家的人是何等英雄。当然也会砍断他一条腿,叫他以后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不再出来闯祸了。”   说着把那个人赶走了。把岑少爷绑了起来,平放在酒楼地板上,倒是另外那些受伤的帮闲汉子,准许他们自行去找医生治疗了。   酒楼的人上来央求,岳小虎微笑道:“掌柜的!你别多事了。这些事你管不了,我今天卖你个面子,把姓岑的放了也行,可是你能担保他们叔侄今后不找玉兰花姑娘的麻烦吗?玉兰花今后若是有个风吹草动,你能完全负责吗?你只要点个头,我立刻放人。”   那掌柜的脸都吓白了,他一个生意人,那里敢负这种责任,连连摇头道:“老朽不敢负这种责任!”   岳小虎一笑道:“你也知道岑家人不会罢休的,你要我放了岑少爷,不就是害了玉兰花姑嫂吗?你做人太猾头、太不负责了!”   老掌柜的满脸通红,低着头退下去了。   玉兰花嗫嗫的似也有话说。岳小虎道:“我知道你怕他们日后报复,所以!才要等岑标来,跟他当面解决。”   玉兰花道:“岑老爷子的武功很高!他们有很多朋友,连塞外都常常有人来往,他们跟官府也有来往……”   岳小虎微笑道:“我不在乎!我龙虎兄弟门专门与地方的恶势力作对,更不在乎他们有官府作后台。你放心好了,今天如果不把事情解决了,你们日后不会有安宁的!”   玉兰花姑嫂忧形于色,但也不便多说了,岳小虎他们究竟是为了保护她们才跟岑家冲突的。   耿长风低声道:“岳少侠!论理是姓岑的有亏。可是我们打了他们一顿,惩诚过了就算了,要把岑标找来,似乎是我们的措置过份了。”   岳小虎一笑道:“我也知道我做得太过份,可是耿大哥,你说说看!凭姓岑的小子这块料,够资格在城里横行不法吗?”   耿长风怔了一怔,岳小虎道:“他那几手三脚猫工夫连做个打手都不够格。他的那些伴当一个个也都稀松平常!”   耿长风道:“也算是过得去了。”   岳小虎道:“那几个家伙都只够资格当个二流的打手,靠着这些人就能称雄一地吗?”   “在一些小地方是不成问题了。”   “但是这宝鸡却是个大县城,是通往塞外的一个大站,路过的江湖人尤多,想在此地守住一亩三分地,一定要有相当的势力不可。看姓岑的小子,似乎已经无法无天了,他自己没本事,当然只有靠他的叔叔了!”   耿长风道:“银镖太岁在本地是号人物!”   “我们惹不起吗?”   耿长风道:“不是惹不起!而是把岑标找来,要他带着侄子给人道歉,这太过份了!”   “他肯不肯道歉呢?”   “以一个江湖人的习性来说,宁可头断,也不肯折名,所以他答应的可能性不大。”   岳小虎道:“我也知道可能性不太大,势必要硬干一场,这本来就是我的目的。我们龙虎兄弟门的组成就是要行侠仗义,惩奸除恶,像这种土豪恶霸,碰在我们手中,绝不会放过的。以前我和小龙两个人,就专找这种人麻烦!”   叶小龙被勾起豪情,兴奋地道:“是啊!那时侯我们龙虎双侠可威风了,一路打到京师,所向无敌。每到一个地方,都向当地的恶霸强梁挑战。”   岳小虎凝重地道:“现在我也是这个作风,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仗势凌人的恶少,遇上了绝不放过。”   耿长风道:“那是当然!可是照江湖规矩……”   叶小龙道:“耿师兄,江湖规矩要看人的。你先前照江湖规矩,报出了名号门户,人家可没搭理!”   耿长风红了脸,也没话好说了。他虽然认为自己这一方在江湖规矩上有缺,可是也知道岳小虎向来不讲江湖规矩的。但是龙虎商行的事,他们却一件件都办得很漂亮,有岳小虎在,用不着自己来出头。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银镖太岁岑标果然来了。六十上下年纪,随行的有十几个人。岑标十分客气,首先通名求见,然后又介绍了他随行的朋友,都是有头脸的江湖人。然后他把岑少爷提了过去,劈劈啪啪地打了一顿嘴巴,又痛骂了一顿,逼着他给玉兰花叩头道歉,亲手奉上了五百两银票。   然后又向岳小虎等人再三道歉,承认自己教导不周,管束不严,谢谢岳少侠代为管教。   然后他殷勤地邀请岳小虎一行人到他的银镖别庄去做客,这种反应是谁也没想到的。岑标的态度是那么好,岳小虎自然也不会再留难了。   对于做客银镖别庄的邀请,他们也婉拒了。杀伤了人家好几个人,实在也不好意思再上门做客去。   岑标请不到他们,自然十分失望,再三坚持付了酒楼的帐作为谢意。一场干戈化为玉帛而散。   大家回到客栈,虎娃显得意兴索然地道:“唉!居然没能打起来!”   虎妞儿道:“这样子最好,难道你喜欢打架杀人?”   虎娃道:“我倒不是喜欢打架杀人,我只是觉得奇怪,岑标的表现似乎是个十分明白事理的人!”   叶小龙道:“不错!他今天的表现很好,知情达理,处事公正,完全不像是个恶霸的样子。”   虎娃道:“他若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他的侄子就不可能嚣张成那个样子,我们也问过玉兰花了,在她口中的岑标,可不是那么讲理的人!宝鸡县中的人,提起他来,又怕又恨,咬牙切齿的居多!”   耿长风道:“那还不简单吗?岑标当然不是一个仁义大侠,但是慑于龙虎商行的威名,不得不委屈求全。最近这一阵子,你们几位在京中斗垮了忠亲王,在山东沂蒙山又击倒了章图大喇嘛,威名远播,谁还敢得罪你们,岑标是知道斗不过各位……”   岳小虎也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这时忽然一拍手道:“不对!”   大家都吓了一跳,叶小龙问道:“什么不对?”   “整个情况不对!岑标有问题。”   叶小龙道:“岑标当然有问题。他今天的表现当然不是出于本心,可是他不敢惹我们,只有低头认错。我们本来是打算为地方除害的,可是他这么一低头,我们也没理由再对他怎么样了。”   岳小虎道:“耿大哥,你记不记得刚跟姓岑的小子冲突时,你提出了龙虎商行,他表示没听过!”   耿长风道:“龙虎商行在道上妇孺皆知,他们家出入的江湖人那么多,不可能没听过,他是故意表示轻视……”   “我知道他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后来岑标要他侄子低头道歉,他侄子先还有不服气之状,他就狠狠地掴了他侄子一阵耳光,才把他打服了,这其中代表了什么?”   大家都望着他,岳小虎接着道:“这就是说,先前岑标可能在家中谈过我们龙虎商行,语气中对我们并不如何看重,所以他侄子也没把我们看在眼中,为什么岑标会突然对我们客气起来了?”   耿长风道:“那一定因为你们在山东的作为传到了这儿,使他对各位要另眼相看了。而他侄子却不知道!”   岳小虎摇摇头道:“我想不是这么简单,山东的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儿离山东不远,消息传过来很快的,他侄子更不可能还不知道!”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岳小虎道:“我就是这一点想不透……,最大的可能是他不想我们闹上他家里去!”   叶小龙道:“这怎么可能,他还主动邀我们去呢!”   “在那种情形下邀约,谁都不会去的!”   耿长风想了一下,才一拍脑袋道:“岳少侠说得对!这老儿是怕我们闹上他家去,所以才曲意交欢,低头认罪来稳住我们……”   岳小虎反问道:“他为什么怕我们闹上他家去?”   耿长风道:“总是他家中有不能给我们看到的东西!”   叶小龙忙问道:“那会是什么东西呢?”   虎娃口快,立刻回答道:“马匹!”   这两个字使得所有的人都为之一震,岳小虎问道:“虎娃,你怎么知道是马匹呢?”   “我不知道!只是今天我在岑标的身上,闻到很重的马味。”   “人的身上怎会有马味呢?”   “是他的衣服,他来之前,一定到过马群中,衣服上染了马匹的味道。而且是野马的味道!”   “野马又是什么味道?”   “这个我可说不上来!野马吃天然的野草,驯马吃人工拌成的饲料,因此身上的体味就不相同,这个岑标身上就有很浓的野马味,我一直感到很奇怪,这个人身上怎么会有那种味道的?”   耿长风道:“那倒不稀奇!这个老家伙做的就是贩马生意,他是西路上的大马贩子。他的银镖别庄邻近,就是银镖牧场,饲养塞外来的野马,养驯、训练好了,再转卖到内地去。”   听他这么一说,每个人心头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念头!!龙虎商行丢失的马是不是与他有关?   然后岳小虎深吁了一口气:“一定是这个原故,他才不愿意我们上他那儿去!”   虎妞儿道:“可是他却主动邀我们去做客?”   耿长风道:“这是欲退反进,他先提出了邀请,我们刚打过他的侄子,杀伤他的手下庄客,想来也不好意思登门做客,这正好中了他的下怀!”   岳小虎道:“这老头儿太狡猾!”   耿长风笑道:“但是还不够稳健!他们老老实实的不声不响,我们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他家里去。他偏要矫柔做作,来上这一手,反而引起我们的注意了。”   叶小龙道:“这倒不是!他本来安坐家中,是不打算搭理我们的。可是他的侄子不争气,偏偏跟我们起了冲突,被我们扣在酒楼上,指名要他来领回去,他深知我们的作风,他如不来,我们真会打上门去,所以只有乖乖地叫他侄子磕头赔罪了。”   想通了其中道理,只有耿长风道:“再等一下!我们还要求证一件事,把店小二叫来一问就知道了。”   他把店小二叫了来问道:“岑标的银镖牧场烙印是什么一个样子的?”   小二回答道:“很好记,是一个回字,就是一个大方框里面一个小方框。”   把小二打发走后,耿长风笑道:“岳少侠,你真是福将!我们查了一两个月的案子,都没半点线索,你一来就瞎碰瞎撞地撞上了。我们在塞外失马,巴朗星老师被杀,虽然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但是失去的马匹,至少会有一批在银镖牧场!”   “你能确定吗?”   “八九不离十了。银镖牧场的标记是个回字,我们龙虎牧场的标记则是一个口字,只要把大口字中间加一个小口字,我们的标记就变成银镖牧场的标志了。这也怪我们笨!其实我们早该朝这个方向去思考追索的。”   “为什么要采取这种容易混乱的标志呢?”   “这种标记是要用烙铁铸成模子,烧红了烙印在马身上的,自然是越简单越好。而且我们龙虎牧场是收买以前的一家口外牧场,这个口字也是口外牧场的标记,在塞外有七家牧场,都是老字号了,所用的标记一看就知!”   “如果银镖牧场偷了我们的马,加上一个烙印后,就变成他们的马了!”   “这个……在塞外很少有这种情形,因为塞外对偷马贼深恶痛绝,会引起公愤的!牧场间也极少有互偷马匹的事情……”   岳小虎又道:“我不明白,我们的马匹丢了有三个来月了,就算是改烙印记,也该全部完成了,岑标还怕什么?”   “岳少侠,就烙的印痕跟旧痕不同,总要等三、四个月后,才能长得前后接近,现在还是见不得人的时侯!”   岳小虎道:“耿大哥,照你这种说法就好办了,腿长在咱们自己身上,岑标不准咱们到他牧场去,难道咱们不可以自己去吗?”   耿长风哦了声道:“岳少侠是准备和岑标用强?”   “那倒用不着,咱们可以趁夜深人静时偷偷进去。”   “可是夜晚时没有灯火,如何能看清马匹身上的烙印?”   “那只有临时再想办法了!”

61\ 025

第二十五章     就在这时,一名客栈伙计前来向岳小虎道:“客官,那位卖唱的玉兰花姑娘和她嫂嫂求见您!”   岳小虎心想可能又来了麻烦事,皱了皱眉头道:“她们有什么事又要见我?”   “小的不清楚。”   “好吧,请她们来!”   那店伙出去后,不一会儿便领着玉兰花和那中年妇人来了。   两人一见岳小虎便双膝跪倒,而且都流下眼泪,显出一副哀恳祈求模样。   岳小虎最见不得这一套,摆着手道:“快起来,不管有什么事都用不着这样,有话快请说!”   姑嫂两人只好站起身来。   玉兰花拭着眼泪道:“公子,我们料想您不可能在这里久留,能不能带小女子和我嫂嫂一起走?”   岳小虎不觉一呆道:“刚才岑标来道歉,你是看到的,还有什么可怕的?”   玉兰花摇摇头道:“刚才的事情全因我们姑嫂二人而起,岑少爷伤得不轻。他的手下人也重伤了好几个,公子走后,他如何肯与我们罢休?”   “你们现在已有不少银子,如果担心他们报复,尽可离开宝鸡,天下这么大,何必一定要在这里卖唱?”   “公子该知道我们姑嫂二人很可能已经寸步难行了!”   “为什么?”   “公子不妨问问店家就知道了,在这方圆百里内全是岑老爷子的势力范围,我们姑嫂两个弱女子就想走也走不了。”   玉兰花的话使得岳小虎起了踌躇,今天的事如果说是玉兰花惹起的,反不如说是他自己惹出的来得恰当,在道义上讲,他没理由放手不管。   于是,他搭讪着问道:“我们是准备到兰州去,如果姑娘也打算到兰州,不妨随我们一起走,我们一定负责你们路上的安全。”   玉兰花转头望向那中年妇人道:“嫂嫂,我们就再回兰州去吧!”   谁知那中年妇人像被勾起极端伤心的事,霎时又泪水盈眶,叹口气道:“妹妹,我们还该再回到那伤心之地吗?”   玉兰花也悲从中来,呜咽着道:“回去一趟也好,至少我们也该把大哥的坟墓整修一下了。”   中年妇人点点头道:“也好,那就随这位公子再回兰州吧!”   姑嫂二人这番对答,自然引起岳小虎等人的好奇与同情。   岳小虎忍不住问道:“姑娘,兰州是你们姑嫂二人的伤心地,又是怎么回事?”   玉兰花摇摇头道:“不提也罢!”   “这种事还是说出来的好,如果需要帮忙,我们一定尽力。”   玉兰花正在犹豫,那中年妇人已抢着道:“妹妹,就告诉这位公子吧!人家是咱们的恩人,有话尽管对公子说!”   玉兰花这才点点头,望了岳小虎一眼,道:“好吧!我就告诉公子,我大哥是在兰州被人杀死的。”   岳小虎啊了声道:“什么人干的?”   “是在兰州郊外,时间是晚上,有五、六个蒙面人,他们杀了大哥,又要杀嫂嫂和我……”   中年妇人截口道:“他们是要抢我们,不是要杀我们。”   玉兰花顿时垂下粉颈。   岳小虎向玉兰花看去,只觉这位姑娘初看似是不太出色,但却十分耐看,似乎有种说不出的妩媚,必须细看才能看出她的丰姿与气质。   他默了一默,再问道:“你们姑嫂家住那里?”   玉兰花低声回答道:“洛阳。”   “既然家住洛阳,妇道人家为什么迢迢千里去往兰州呢?”   “那是因为我们家遭巨变,不得不到兰州投亲。”   “你们当初是几个人到兰州的?”   “一家三口,大哥带着大嫂和我。”   “到了兰州以后呢?”   “结果投亲不遇。”   “令兄被杀的事又是怎么引起的?”   “家遭巨变,又投亲不遇,家兄就决定在兰州小住几天再想办法,有一天我们三人到外面办点事,回程时已是一更过后,就在兰州郊外遇上了几个蒙面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我大哥杀了。”   “你和令嫂是怎样逃脱的?”   “也是上天保佑,就在他们追赶嫂嫂和我时,又来了一伙人,那几名蒙面人只好四散逃走。”   “来的那一伙人都是什么身分?”   “夜晚看不太清楚,为首的好像也是一位年轻公子,是位好心人,他本想把大哥救治好,因见大哥已死,便命令手下人在附近掘了一个坑,将大哥埋葬了,临走时还赠了二十两银子。”   “姑娘和令嫂就该问问这位恩人尊姓大名、家住那里?”   “嫂嫂和我都问过了,可是那位公子不肯讲。”   “你们以后怎么办?”   “我和嫂嫂第二天到大哥坟上烧过香,便流浪到宝鸡来,因为盘缠快用尽,只好卖唱为生了。”   “姑娘的歌曲唱得这么好,令嫂又弹得一手好琵琶,又是从那里学来的呢?”   “我在家时就喜欢哼哼小曲,日子久了,学了不少曲调,至于嫂嫂,也是在家时便习过乐器,但当初万想不到现在竟能拿来讨生活。”   只听叶小龙道:“既然你们姑嫂两人已不把我们当外人看,最好能把真实姓名告诉我们!”。   玉兰花道:“嫂嫂叫郭秀芳,我叫唐小雯,至于我哥哥他叫唐玉龙。”   岳小虎一跺脚道:“太可惜了,如果令兄不死,我们龙虎兄弟帮必定又多了一位弟兄了。”   唐小雯哦了声道。“原来公子是龙虎兄弟帮的人。”   “姑娘可听说过龙虎兄弟帮?”   “没听说过,不过倒听说过有龙虎商行这家大字号。”   “那就好,龙虎兄弟帮和龙虎商行本来就是一家,我叫岳小虎,除这位耿大哥外,他们三位名字里不是有龙就是有虎。”   “我懂了,我大哥的名字里有龙,正是你们所喜欢的人。”   “可以这么说吧!姑娘,你和令嫂目前住在那里?”   “我们就住在这家客栈。”   “那太好了,用不着我们再另外派人保护,你们就回去休息吧!”   郭秀芳和唐小雯拜谢而去。   岳小虎忽然望向耿长风,道:“耿大哥,兄弟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耿长风一怔道:“岳少侠指的是那件事?”   “看马的事。”   “看马?”   “不错,先前小弟曾打算今天入夜后到银镖牧场看马,耿大哥曾说夜晚看不清烙印,现在我已决定明天白天去察看。”   “白天去察看?大白天咱们怎可明目张胆进入银镖牧场?”   “兄弟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到时候再说吧,现在休息要紧。”   □□    □□    □□    □□翌日上午,岳小虎、叶小龙、虎妞、虎娃和耿长风五人离开万盛客栈,往银镖太岁岑标所住的银镖山庄而来。   宝鸡南有渭水,西南有益门镇、大散关、煎茶坪,形势重要,为通往川、甘要地,县城虽不算大,却颇为热阔。   银镖山庄在城西郊外四、五里处,庄院像一座小型城地,前后五、六进,房舍不下百间。   在庄院之后便是一大片牧场,四周围有丈余高的围墙,足有十数亩之广。   岳小虎一行五人主动前来银镖山庄,正是岳小虎改变主意采取的行动,自然也获得其他四人的同意。   他们此来的目的不外是察看银镖牧场的马匹,是否与龙虎商行兰州牧场被劫的马匹有关?   不过,谁都知道这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昨日人家有请,他们坚辞不去,如今竟有自动找上门来,不论从那一方面讲,都有些说不过去。   但事到如今,实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来到银镖山庄大门外,远远就看到两名守门大汉站在那里,像一对看门狗。   其中一名大汉迎了上来,问道:“各位要找那一位?”   岳小虎走在最前,停下脚步道:“劳驾通报贵庄主岑老爷子,我们五人要来拜见。”   那大汉眨着两眼,问道:“五位请报上大名!”   岳小虎道:“在下姓岳,昨天还在万盛酒楼和岑老爷子见过。”   那大汉不觉脸色一变,他虽然昨日没出门,却听说他们的岑少爷昨日在万盛酒楼被人打成重伤,庄上另外几名弟兄也全吃了大亏,连老庄主都曾赶去向人道歉,而对方为首的正是姓岳。不由退后一步,道:“岳少爷请稍候,小的马上进庄通报。”   果然,不一会儿便见银镖太岁岑标从大门内疾步走了出来。   岑标身边并未带人,仅是一人出迎。   岳小虎抱拳一礼道:“岑老英雄,晚辈们打扰了。”   岳小虎等五人前来,在岑标来说是作梦也想不到的事,又岂止大感意外而已。但他表面上却表现得颇为镇定,也抱拳还礼道:“岳少侠和他们四位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不敢当,昨日在万盛酒楼的事,晚辈们自感太鲁莽,特地来向岑老英雄请罪。”   “岳少侠这样说话,老夫反而无地自容了,事情是老夫那不肖侄儿引起的,岳少侠出手教训他,帮老夫管教后辈,应该是做了一件好事。”   “只可惜晚辈等人出手太重了,真担心令侄会变成残废。”   “那种畜牲死了也是活该,留着他反而让老夫操心!”   “不管好坏,他总是老英雄的侄儿,老英雄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什么侄儿不侄儿.他不能光宗耀祖,却专在外面替老夫捅漏子,要他何用?”   岑标的这一番话,使得岳小虎实在不知如何再开口。   岑标望了五人一眼,再道:“有劳五位辛苦一趟,老夫实在过意不去,今天舍下没什么准备,不方便招待各位,如果各位能在宝鸡多停留几天,老夫一定会亲到万盛客栈邀请来舍下小聚一番,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岳小虎忙道:“晚辈们此来,除道歉之外,另有一事还想打扰前辈一番。”   岑标转动着眼珠,道:“岳少侠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晚辈们想到老英雄的银镖牧场参观一下。”   “诸位要看牧场?”   “不错!”   岑标先是神色有异,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呵呵笑道:“岳少侠为什么忽然想要到老夫的牧场参观?”   岳小虎道:“并非忽然想起,晚辈从相州出发时就有这种打算。”   “原来如此,岳少侠总该说出理由来。”   “老英雄必定已经知道,敝龙虎商行在兰州也有一处牧场。”   “贵商行的兰州牧场,老夫当然听说过,比老夫这牧场大多了。”   “牧场虽然开的很大,但生意却一直不好。”   “怎么回事?”   “当然是牧场负责人经验不够,晚辈们今天来参观贵牧场,完全是观摩学习性质,过几天到了兰州也好作参考。”   “岳少侠过奖了,老夫这牧场照样也是做得不理想。”   “老英雄用不着客气,谁不知道贵牧场是几十年的老字号,如果做得不理想,那能做到现在?”   岑标呵呵连笑了几声,转身在前带路,道:“既然各位非看不可,老夫只有带各位去看看了!”   岳小虎五人反而大感意外,他们想不到岑标竟然如此爽快的答应下来。   莫非其中有诈?   五人都暗暗提高了警觉,彼此互递了一个眼色,谁都没说话。   银镖牧场就在庄院后方,比庄院又要大上好几倍。   进入大门,两旁便是一排排的马厩,足有百余间之多,少说也可容纳成马千匹。   但此刻马厩里的马却不多,大约只有两三百匹。   岳小虎五人最留意的是马身上的烙印。   他们看得很仔细,烙印全是“回”字,并没发现一匹“口”字,而且“回”字的大口与小口之间也看不出任何可疑痕迹。   在这五人中,若论为人精明或对事物观察的细心,无疑首推叶小龙,她首先发问道:   “老英雄,马厩这么多,为什么却只有两三百匹马?”   岑标道:“现在是马匹生意淡季,马场里有两三百匹马,已经不算少了。”   “那么平常放牧是怎样放法?”   “马厩后面便是一大片草地。”   “现在草地上是否还有马?”   “都回来了。”   “我们是否可以去看看那片草地?”   “当然可以。”   岑标说着,再度在前引路。   过了马厩,果然是一大片草地,而且绿油油的,远远看去就像一片麦田。   叶小能带些不解的问道:“老英雄,这片草地虽然不下数十亩,但总不够几百匹马食用,为什么还是长得如此完好,好像并没动过。”   岑标笑道:“姑娘该知道这种牧草和一般杂草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这种牧草的种子是老夫好不容易从蒙古弄来的,只要撒在地上,长得又旺又快,连蒙古那种天寒地冻的气候都能如此,在宝鸡当然会长得更快更好了。”   “那不变成仙草了吗?”   “称它仙草也不为过,不过其中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老夫又研制成功一种药物,可以帮助牧草生长,只要在草地上撒上这种药物,牧草三天便可以长到半尺高。”   “那太好了,如果老英雄还有那种药物,希望能给我们一些,用钱买也可以。”   “其实那只是一种肥料而已,如果贵牧场有需要,下次老夫就派人送几袋到兰州宝号去。”   岳小虎等人因看不出什么破绽,只好向岑标告辞!   岑标显得很够礼貌,直送到大门以外很远,才自行回庄。   路上,岳小虎道:“咱们昨天一直怀疑岑标与劫马杀人有关,偏偏今天又一无所获。耿大哥,你看马身上的烙印是否有可疑之处?”   耿长风皱着眉头道,“好像看不出什么!”   只听虎娃道:“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可疑……”   岳小虎忙道:“你快说出来给大家听听!”   “你们是用眼睛看的,我是用鼻子闻的。”   “这方面我们早知道了,你的嗅觉最灵,什么可疑的气味都可以闻得出来。”   “我闻过那些马匹,身上发出的气味并不相同。”   “你的意思是……”   “这表示那马匹并非同一地区来的,另外……那些马匹的体形也不相同,有的是蒙古马,有的是新疆马,也有西藏马。”   “凭这些并不能断定这批马是劫来的,也许岑标正是由各地区分批将马匹购进的。”   “好吧,我现在不想多说什么,等到了兰州咱们的牧场,我会设法再找些证据出来。”   □□    □□    □□    □□又过了一天,岳小虎、叶小龙、虎妞、虎娃便离开宝鸡,向兰州进发。   耿长风仍然随同行动。   至于郭秀芳、唐小雯姑嫂两人当然也跟着走。   由宝鸡到兰州有七、八百里的路程,她们姑嫂不会武功,岳小虎特地为她们雇了一乘由骡马驮载的驮轿。   唐小雯和郭秀芳此刻身边有好几百两银子,足够生活好几年,用不着再卖唱维生了。   岳小虎等五人到如今才发觉这对姑嫂竟是越来越秀气,尤其郭秀芳,此刻看来年轻很多,只有三十左右年纪。   原来先前卖唱时,她是故意打扮得老气,目的不外是赚取人们的同情。   至于唐小雯也是因为兄长身遭横死,不肯打扮,才显得姿色平常,正因如此她才没受到岑少爷的玷污。   七、八天后,已到达兰州府。   兰州府城濒黄河南岸,东出平凉入陕西,西出嘉裕关通新疆,扼内地与西域交通要冲,为我国西陲重镇。但若以整个疆域而论,则又是全国地理位置的中心。   就在离兰州尚有五、六里路的郊野路中,便听唐小雯在驮轿内叫道:“岳少侠,是不是可以在这附近停留一下?”   岳小虎望去,只见唐小雯正双手拨开轿帘向十余丈外的山坡下眺望。   他立即招呼众人停下脚步,一面问道:“姑娘有事吗?”   唐小雯呜咽着道:“我大哥就埋在右方山坡上,我和嫂嫂想下来祭拜一番。”   说话间,唐小雯和郭秀芳都已下了驮轿,两人流着泪向路旁山坡快步走去。   岳小虎、叶小龙、虎妞、虎娃、耿长风也都跟在后面。   很快便到达郭秀芳丈夫埋葬的地点,郭秀芳和唐小雯却似乎大感意外。   她们明明记得当时是那位善心人命令他的手下将死者草草掩埋,但现在却已用青砖砌成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坟墓,而且还在墓前竖了一方石碑。   石碑上正中写的是“亡夫唐玉龙之墓”,右下角又有一行较小的字,写的是“未亡人郭秀芳立”。   若非碑文上写有唐玉龙的名字,郭秀芳和唐小雯根本不可能相信这坟墓是她丈夫和哥哥的。   在这刹那,两人全呆住了。   岳小虎等人自然也都觉出有异。   叶小龙道:“唐大嫂,唐姑娘,你们在兰州是否还有别的亲友?”   郭秀芳道:“我们在兰州只有一家亲戚,上次又投亲不遇。”   “很可能你们那家亲戚已经回来了上,这坟墓一定是你们那亲戚代为修建的。”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就算我们的亲戚回来了,但他们并不清楚我们曾来兰州投亲过,更不可能知道我丈夫已死的事。”   叶小龙想了想道:“你们不是说过有位善心公子曾帮过忙吗?”   郭秀芳点头道:“不错,那晚若不是那位善心公子把蒙面强盗赶跑,我们姑嫂两人一定会落进他们手中。”   “这坟墓可不可能是那位善心公子代修的?”   “绝对不可能!”   “唐大嫂有什么理由证明不可能?”   “那晚他虽问过我丈夫的姓名,却并未问我姓什么叫什么?而这碑文上偏偏写了我的名字。再说那位公子虽然善心,却没有必要事后再代为修墓。”   叶小龙显然也被难倒了,这件事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至于岳小虎等人明知有异,却谁都答不上话。   郭秀芳和唐小雯也无法多想,她们于两日前在定西投宿时,便买好了香纸,于是就在坟前焚香化纸哭拜了一番。   岳小虎等人也都在墓前行礼,接着一行七人便直接到龙虎商行经营的兰州牧场。   兰州牧场自负责人铁掌追魂巴朗星遇害后,便由他的副手追风千里孙伯虎代行职务。   此人最擅轻功,所以才得了个追风千里的绰号。   他和巴朗星是拜把弟兄,巴朗星之死,他比谁都难过。   孙伯虎一听岳小虎等人到来,连忙亲率场内重要人员迎出大门。   他们都知道岳小虎、叶小龙、虎妞、虎娃这几人全是龙虎商行总行的主要负责人,有的更是大股东,此次是视察业务而来,当然必须热烈欢迎。   当下,岳小虎交代孙伯虎找房间,把郭秀芳和唐小雯安置好,然后众人才随孙伯虎进入客厅。   龙虎商行在兰州开设的牧场,规模并不小于宝鸡的银镖牧场,仅看上次巴朗星一下子就购进六百匹马,便知马场必定很大了。   当下,孙伯虎又把上次马匹被劫以及巴朗星被杀的经过再说了一遍。   叶小龙问道:“马匹被劫的那晚,孙场主是否在场?”   孙伯虎道:“当时我在牧场,并未随同巴大哥行动。”   “巴前场主那次手下带了多少人?生还的有几位呢?”   “巴大哥带了十二名手下,生还的只有一人,叫刘森。”   “六百匹马是否全数被劫?”   “还好,当时那六百匹马在受惊之后,有不少匹到处流窜,守在牧场的弟兄竟然在门外截获二、三十匹。”   “截住的二、三十匹马,目前还在吗?”   “并未卖出去,全在马厩里。”?   “这就好办了。”   叶小龙说着,望向岳小虎道:“小虎哥,咱们现在就到马厩去看看那些马吧!”   岳小虎似乎尚未反应过来,问道:“看那些马有什么用?”   叶小龙道:“当然有用,请虎娃姐闻闻那些马身上的气味,不就有数了吗?”   于是,在孙伯虎的带路下,一行人来到马厩。   孙伯虎指着靠左边一排马厩,道:“这些马都是那晚截获的。”   虎娃走上前,闻得很仔细。   同时,岳小虎等人也看清了马身上的烙印,果然都是一个“口”字。   只听虎娃叫道:“这些马多数是新疆马,其中也有几匹是青海马。”   叶小龙问道:“有没有和岑标的银镖牧场那些马相同的?”   虎娃道:“当然有,而且相同的很多。”   “这就可以证明岑标那些马一定来路不正了。”   虎娃开了口道:“仅仅马匹的来路相同,并不能断定岑标的那些马是劫自咱们的,马的来源只有这几处地方,你可以买,难道别人就不可以买?”   这几句话倒是很有道理,使得大家刚升起来的一线希望很快又消失回去。   岳小虎问孙伯虎道:“这件事从发生到现在已经两三个月了,究竟杀人劫马是谁干的,孙场主总该打听出一些消息才对。”   孙怕虎惭愧的摇摇头道:“这两三个月来,我一直设法打听,可惜的是竟始终查不出半点消息。”   “六百匹马不是小数目,没有一处足够的大场所,根本藏匿不下,兰州附近是否还有别人在经营马场。”   “有,字号叫‘百骏马场’,我也认识他们的场主。”   “你可曾到‘百骏马场’去看过?”   “去过!”   “发现什么可疑没有?”   “百骏马场最近这几个月根本不曾进过马,原有的马已卖光,目前马厩几乎是空的。”   “莫非要准备歇业?”   “可能不会吧!”   “宝鸡有位开牧场的岑标,孙场主是否和他认识?”   “见过一两次,谈不上交情。”   接着,众人又回到客厅。   当晚,孙伯虎派手下人整理出几个房间,招待岳小虎等人住下,并设下盛筵款待。   □□    □□    □□    □□次日,郭秀芳和唐小雯又备了香纸和鲜花素果,到唐玉龙墓前祭拜。   叶小龙担心她们姑嫂在路上出事,自告奋勇随行保护。   唐玉龙的坟墓出城只有五、六里路,不久即到。   路上,叶小龙搭讪着问道:“唐大嫂和唐姑娘来到兰州,是否已有什么打算?”   郭秀芳道:“下午我准备和妹妹再去找找那家亲戚,如果能找到,自然就决定在亲戚家住下。”   “如果仍无法找到呢?”   “那就只有回洛阳老家了,听说岳公子是相州汤阴人,一起走也算顺路。”   “如果你们两位愿意,我倒替你们打算一下。”   “叶姑娘替我们打算了什么?”   “我们的龙虎商行到处都有分行,洛阳也有;你们不如就在龙虎商行洛阳分行工作,我保证每个月的收入不在少数。”   郭秀芳已知叶小龙是龙虎商行的大股东,说话必定算数,听了当然高兴。   她顿了顿道:“多谢姑娘的美意和提拔,可是我们姑嫂妇道人家身无一技之长,进了商行又能做什么呢?”   叶小龙笑道:“我们商行里用人很多,用不着有什么专长,只要聪明能干,自然就能胜任分配的工作。”   “那太好了,妹妹!还不快谢谢叶姑娘!”   叶小龙忙摆手道:“快别这样,你们到了龙虎商行是凭能力赚钱,替商行作事,应该我先谢你们才对。”   “可是若不是姑娘帮忙把我们引进去,我们就是想做也做不成。”   “这就是认识人交朋友的好处,彼此能在偶然的机会认识,说来也是有缘。”   说话间,已到达唐玉龙的墓前。   忽听唐小雯叫道:“嫂嫂你看,哥哥坟墓附近好像有人打扫整理过。”   郭秀芳和叶小龙同时看去——   果然墓前数丈方圆内,不但打扫过,连杂草也除得光光,和清明时节扫过的墓完全没有分别。   郭秀芳满脸讶异之色,道:“是啊!是谁如此好心呢?”   唐小雯道:“一定又是那位好心人。”   “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人吗?”   “事实摆在眼前,咱们不信也不成。”   叶小龙道:“别说这些了,你们现在就开始祭拜吧!最好不要在这里耽误太久,你们下午不是还要去找亲戚吗?”   于是,郭秀芳和唐小雯拿出带来的简单祭品,摆在墓前,开始焚香烧纸祭拜。   就在这时,远处路上有五、六个人正向这边走来。   这情景立刻引起叶小龙、郭秀芳、唐小雯的注意。   那五、六人很快便来到墓前,为首的是位年轻人,穿一身蓝缎长衫,看来不但面目俊秀,而且颇为潇洒,一副公子哥儿模样。   随在蓝衫青年后面的四、五人显然是些跟班随从之类的下人。   郭秀芳和唐小雯一见这青年模样,似乎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在那里见过。   只见蓝衣青年望着郭秀芳和唐小雯,拱手道:“多日不见,唐大嫂和唐姑娘还记得在下吗?”   由于蓝衣青年开了口,郭秀芳和唐小雯终于听出这人,是上次为自己解围的那位年轻善心人。   救命之恩,恩重如山。   两人不约而同的盈盈拜倒在地,几乎是齐声道:“原来是恩人到了,请受我们姑嫂一拜!”   蓝衣青年忙道:“唐大嫂和唐姑娘快快请起,道谢不敢当,这是应该的。”   郭秀芳和唐小雯站起身来。   郭秀芳茫然神色道:“公子救了我们姑嫂一命,大恩大德永生难忘,怎么说是应该的呢?”   蓝衣青年淡淡一笑道:“等大嫂和姑娘听我把事情说明白以后,自然就清楚了。”   郭秀芳越发一愕,哦了声道:“那就请公子快快说明原因!”   “在下马云龙,和玉龙兄是结拜弟兄,他是大哥,在下是小弟。”   郭秀芳依然神色讶异的道:“原来是马公子,可是……”   “莫非嫂夫人不相信在下的话?”   “并不是不相信。只因为先夫玉龙生前从未提起过他有位结拜兄弟,也未提起过公子的大名。”   “在下和玉龙大哥结拜,是去年的事了,去年玉龙大哥也曾来过兰州,这事嫂夫人应该还记得吧?”   “不错,他去年确曾来过兰州,而且还在兰州住了一个多月。”   “在下和玉龙大哥就是在那时候认识而成为异姓弟兄的。”   郭秀芳不知该再说什么好,只是两眼直盯着马云龙。   唐小雯也是怔怔的,难以开口。   马云龙继续说道:“现在嫂夫人和小雯妹妹该明白兄弟,为何要为玉龙大哥修墓的原因了吧!至于嫂夫人和小雯妹妹的芳名自然是玉龙大哥从前告诉我的。”   郭秀芳沉默了半晌,才又问道:“那么先夫被杀的那晚,公子来为我和小妹解围,是否事先已经知情?”   马云龙摇头道:“若兄弟事先知情,怎可能让那伙歹徒杀死大哥,是兄弟看了死者以后,才认出原来是玉龙大哥被杀。”   “可是公子当时为什么不表明身分呢?”   “在那种情形下,兄弟实在不方便当场表明身分,兄弟当时曾问过大嫂住在那里,大嫂该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   “兄弟是准备第二天再按址前往拜访,然后再说明一切,谁知第二天兄弟去时,却扑了空,而且据客栈的人说他们那儿根本没住过这样的客人上 又是怎么回事呢?”   郭秀芳充满歉意的道:“全怨我不好,那是我当时向公子谎报了一个地址。”   马云龙一跺脚道:“嫂夫人这一谎报,真把兄弟害得不轻,那几天兄弟几乎找遍了兰州城,为的是能和大嫂及小雯妹妹见上一面。”   郭秀芳长长吁一口气,低下了头。   马云龙略一沉吟,搭讪着问道:“兄弟还没问大哥、大嫂带着小妹来兰州做什么?”   郭秀芳霎时又流下了眼泪,道:“只因家里惨遭横祸,一把大火烧得片瓦无存,无奈之下,玉龙便带着我和妹妹前来兰州投亲。”   “投奔的是那一家亲戚?”   “是玉龙的姑丈,在兰州做了一家很大的生意,早就希望玉龙能来帮忙,所以玉龙才想来兰州投奔姑丈。”   “找到没有?”   “谁知姑丈因生意被骗,无法再经营下去,已经把店面转让出去,不知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马云龙叹了口气道:“大哥为什么这样死心眼,既然投亲不遇,就该去找兄弟,兄弟虽然没做什么生意,至少还薄有家财,就是养活大哥全家一辈子,也绝不会有问题。”   郭秀芳也大为不解的道:“偏偏他却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公子。”   “大嫂何必还这样生分,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若叫我公子,我和玉龙大哥还算什么兄弟?大嫂,你和小妹这些天都到那里去了?”   “莫非兄弟又来找过我们?”   “除了找遍兰州的各家客栈,兄弟更派专人天天守在玉龙大哥墓前,可惜竟连大嫂和小妹的影子都没看到。”   “不瞒兄弟,我和妹妹离开兰州这伤心地后,便流浪到宝鸡。”   “到宝鸡做什么?”   “我们只是流浪到那里。”   “可是你们何以维生呢?”   “妹妹会唱小曲,为了活下去,只好以卖唱度日了。”   “为什么又回到兰州?”   郭秀芳手指叶小龙,道:“我们是随这位姑娘来到兰州的。”   马云龙早就留意到叶小龙,望了一眼,问郭秀芳道:“这位姑娘是什么人?大嫂和小妹为什么随她又来到兰州呢?”   郭秀芳道:“兄弟可听说过龙虎商行这字号?”   “龙虎商行鼎鼎大名,全国各大城镇都有分行,兰州也有分行,而且还有一处大牧场,兄弟怎能没听说过呢?”   “这位姑娘就是龙虎商行的大股东,姓叶。”   “除了这位叶姑娘,另外还有别的人吧?”   “当然还有好几位,也是龙虎商行的大股东,他们一起到兰州来的。”   “大嫂和小妹是怎么认识龙虎商行的人?为什么要随同他们行动?”   “实不相瞒,我和妹妹在宝鸡曾受到当地士豪恶霸的欺侮,是龙虎商行的人救了我们,这次到兰州是他们同意带我们来的。”   “来到兰州做什么呢?”   “我们只打算在兰州暂住几天,除了到玉龙墓前祭拜外,过几天叶姑娘她们回河南时,我们就再随同回到河南去,这样路上有人照应,就可不再受人欺负了。”   马云龙静静的听完,神色间充满关切之意,道:“大嫂,现在你该改变主意了。”   “改变什么主意?”   “兄弟情愿把大嫂和小妹接到家里去,你们本来是要到兰州投亲的,既然亲戚不在,到兄弟家去,是理所当然的。”   郭秀芳望望唐小雯道:“妹妹,咱们就到马兄弟家里去好不好?”   唐小雯犹豫了一下,道:“就由嫂嫂决定吧!小妹听嫂嫂的。”   马云龙忙道:“祭拜过后,马上就随兄弟回家吧!他们几个都是兄弟家里的下人。”   忽听叶小龙道:“马朋友身边有这么多下人,府上一定是富贵之家了?”   马云龙笑道:“不敢当,至少在下会让唐大嫂和唐小妹有好日子过,这方面叶姑娘尽管放心。”   叶小龙忙道:“马朋友现在就要把她们接走?”   马云龙默默点头道:“让她们早一点到达舍下,便可早一点安置妥当。”   叶小龙笑道:“马朋友用不着这样费心!”   马云龙听出对方话风不对,转了转眼珠,道:“叶姑娘这话……”   叶小龙不动声色道:“唐大嫂和唐姑娘还有一些随身重要物品放在龙虎商行,若是现在就随你走,那些东西怎么办?”   马云龙顿了顿道:“那很简单,在下派一名手下人随叶姑娘把东西取回就成了。”   叶小龙摇摇头道:“这样不妥!”   马云龙随又问道:“叶姑娘的意思是……”   叶小龙正色道:“马朋友不妨留下地址,明天由我负责把她们两人送到府上去,因为我们和唐大嫂、唐姑娘相处了这么久,不但有缘,也有了感情;此番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我们应该设筵为她们饯别一番才成。”   马云龙沉默了一会,道:“那就这样吧!在下用不着留下地址,明天下午在下再派人到贵宝号去接。”   叶小龙点点头道:“也可以,马朋友派去的人不妨直接到兰州牧场去找我们。”   “一言为定!”

61\ 026

第二十六章     马云龙率领手下人走后,郭秀芳和唐小雯开始在墓前祭拜。   她们姑嫂两人此刻已是悲中有喜,她们投亲不遇,想不到如今竟碰上一位比亲戚更亲的人。   回到牧场,趁郭秀芳和唐小雯已回房休息,叶小龙便找来岳小虎、虎妞、虎娃共同商议这件事。   叶小龙首先把上午的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   接着开门见山的道:“这个叫马云龙的大有问题,如果让唐大嫂和唐姑娘到他家里去,等于把她们两人送入虎口,各位有什么高见没有?”   岳小虎道:“小龙,你认为马云龙的可疑之处在那里?”   叶小龙道:“可疑之处太多了,可说处处都是破绽,说也说不完。”   “你说说看!”   “第一,他若真是唐玉龙的结拜弟兄,唐玉龙绝对没有不告诉唐大嫂的道理,尤其他们这次是在兰州投亲,马云龙正是住在兰州,唐玉龙投亲不遇,怎可能不去投奔他的义弟呢?”   “有道理,还有没有第二?”   “当然有,唐玉龙在兰州郊外出事的那晚,他来不及救唐玉龙,却救下了唐大嫂和唐姑娘,这就透著令人不解;还有,他当时不表明身分,却拖到今天才说出这种话,理由也未免太牵强了些。”   岳小虎点点头道:“今天真亏你陪她们两人出去,如果不然,她们一定是有去无回了,不知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打算?”   叶小龙早已胸有成竹,道:“我希望来个将计就计,明天就让姓马的把唐大嫂和唐姑娘接走。”   “那不是又要让她们进入虎口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当然要派人在后面秘密跟踪,十有八、九会有意外的收获。”   “什么收获?”   “说不定咱们的失马,以及巴朗星场主的被杀,都会找到线索。更说不定连唐玉龙被杀的真相,也会查个水落石出。”   “莫非你认为唐玉龙是马云龙杀的?”   “大有可能!”   “他为的什么?”   “当然是为了得到唐大嫂和唐姑娘,否则唐玉龙被杀时,怎会那么巧正好就由马云龙救下了她们姑嫂两人?可见事情根本就是马云龙一人干的。”   这时虎妞问道:“小龙,那个叫马云龙的,长得什么样子?”   叶小龙道:“样子长得很不错,猛一看还是一表人才呢!有道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多半都是带着假面具的,你不觉得人面兽心的人到处都是么?”   虎妞点点头道:“我完全相信你的话,难怪他会对唐大嫂和唐姑娘起意,这些天来我也发觉唐大嫂和唐姑娘越看越耐看,称得上是一对美人胚子。”   “大家暂时别对唐大嫂和唐姑娘提起此事,所有行动就由我一人来安排吧!”   □□    □□    □□    □□叶小龙并未设筵为唐家姑嫂饯别。   翌日下午,她来到郭秀芳和唐小雯房中。   只见两人都换了一身新衣,而且正在打扮。   不过虽然是打扮,也只是薄施脂粉而已,衣服也仍是素色的。她们都是良家妇女,一个刚死了丈夫,一个是刚死了哥哥,正在服孝期间,当然不能浓妆艳抹。   叶小龙试探着问道:“你们真的要到马家吗?”   郭秀芳现出依依不舍之色,道:“其实我们真舍不得离开这边的人,但如果不走,对各位总是一种拖累,想来想去,还是不要替各位添麻烦的好。”   “唐大嫂认为那位马公子靠得住吗?”   “他是先夫的结拜弟兄,仅看他为先夫修墓的那片好心,便知他为人不错了。”   “好,既然唐大嫂和唐姑娘都同意要投奔马家,我们也无法强留。不过,如果两位过去以后,觉得不习惯,我们都欢迎你们再回来。”   “叶姑娘和他们还要在兰州停留多久?”   “很难说,半月之内大概还不会离开这里。”   “如果有机会,我和妹妹一定还会再到这里来看大家。”   “希望彼此还有机会再见!”   就在这时,一名牧场工人匆匆进来,道:“叶姑娘,外面来了一人,说是要接唐夫人和唐姑娘的。”   叶小龙道:“知道了,告诉那人在门外等一下,唐大嫂和唐姑娘马上就到。”   那工人走后,叶小龙又道:“二位既然准备好了,就到马家去吧!我送二位到大门外吧!”   唐小雯道:“我们还该向岳公子和两位虎姐辞别一下。”   叶小龙道:“不必了,他们都已有事外出,想见也见不到。”   “他们都上那儿去了?”   “各人有各人的事,我也不知他们的去向。”   于是,郭秀芳和唐小雯各自携带了一个包袱,在叶小龙的陪同下离开房间。   来到牧场大门外,只见不远处树阴下已停着两顶青布小轿,四名轿夫都在树下休息。   另外一名黑衣汉子立刻趋前而来。   这黑衣汉子正是昨日马云龙所带领的手下人之一,因之双方早已认识。   那黑衣汉子恭恭敬敬的向唐氏姑嫂施了一礼,道:“唐夫人和唐姑娘,请上轿吧!”   郭秀芳道:“马公子既然也在兰州,路程一定不远,我们就走路好了。”   黑衣汉子道:“说不远也有十几里路,既然轿子已经备了,夫人和姑娘怎可不坐呢?”   郭秀芳和唐小雯只好一面向叶小龙道别,一面进入轿内。   叶小龙跟进几步,道:“这位大哥,我想送送她们两位。”   那黑衣汉子咧嘴一笑道:“她们坐轿,怎好劳动姑娘徒步相送,我们公子说过,过几天他会亲自到这里来,除了答谢各位对唐夫人和唐姑娘的照顾外,也要请各位到庄上好好招待一番。”   叶小龙并未勉强,摆了摆手道:“那也好,你们走吧!”   □□    □□    □□    □□两顶青布小轿起行了。   那黑衣汉子紧紧在后面跟着。   郭秀芳和唐小雯人在轿中,只能由轿帘的缝隙中向外窥视。   时间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在她们的感觉中似乎一路之上并未经过街市,小轿只是在郊外的山路上奔行。   估计中果然已走了十几里路。   不久之后,似乎已进入一处大门,但小轿却并未停下,依然向前奔行。   直到这时,才听那黑衣汉子高声道:“停轿!”   接着又道:“夫人和小姐可以下轿了。”   郭秀芳和唐小雯这才打开轿帘,走了下来。   原来这里竟是一处极大的花园,四周砌着高高的白石围墙,园内假山水榭,亭台楼阁,景致美不胜收。   由这座花园不难看出马家的财势。   郭秀芳道:“这是马公子府上的花园吗?”   黑衣汉子得意扬扬的道:“我们公子在兰州是首屈一指的大富豪,这里叫‘飞龙庄’,庄院在前面,这里是庄院后面的飞龙花园。”   “马公子是否准备要我们住在花园里?”   “不错,公子说花园里风景好,空气又好,环境也幽静,所以就请夫人和小姐住在这里。”   “不知府上是谁作主?”   “夫人为什么要问这些?”   “我们来到府上,必须先去拜见老爷子和老夫人,这是应有的礼貌。”   “不必了,我们老爷在京城做官,老夫人终日吃斋念佛不见宾客,用不着去拜见。”   “老爷子在京城做的是什么官?”   “老爷是位了不起的大官,官居二品,现任刑部左侍郎,每次老爷回家,连省城的抚台大人都要到飞龙庄来向他老人家问候请教。”   “老爷子常回来吗?”   “这里离京城那么远,老爷官又做得那么大,当然不能常回来,一年能回来看一次,就算不错了,不过最近可能就要回来了。”   黑衣汉子说着,转身在前带路,道:“夫人小姐随我来,我现在带两位到公子为你们安排好的住处去。”   穿过一处假山,又过了几道回廊,眼前便出现了两座建筑精美古色古香的小楼。   黑衣汉子指了指道:“公子已经安排好,这两栋小楼,夫人一栋小姐一栋。”   郭秀芳哦了声道:“我们姑嫂两人住一栋就足够了,为什么要分开住呢?”   “公子说夫人和小姐每人都有两名丫头负责服侍,分开住较为方便。”   “我们自己照顾自己就好,两人在一起也可互相照应,实在没有分开住的必要。”   “夫人,我们公子是富贵人家长大的,在他认为派几名丫鬟服侍夫人小姐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这两座栋相隔不远,只要多走几步路,随时都可以见面。”   “你们公子为什么没到花园来?”   “等我把夫人和小姐安置好了,公子马上就会来看你们。”   黑衣汉子先把郭秀芳引上东楼,再把唐小雯引上西楼,然后告辞而去。   偏偏不见马云龙到来,而且也不见有什么丫鬟前来招呼。   唐小雯一个人在西楼,不但寂寞而且也有些害伯,只好跑到东楼来和嫂嫂聚会。   郭秀芳一个人在东楼也有些心虚,正准备到西楼探望妹妹,正好唐小雯主动来了。   两人坐下后,郭秀芳悄声道:“妹妹,我好害怕!”   唐小雯道:“我也害怕,到现在竟连人影也不见一个,万一……”   “万一什么?”   “难道嫂嫂一点也不觉得可疑?”   “我现在的确已经觉出有异了。”   “嫂嫂觉得那里有异?”   “我想到了马公子怎么会和你大哥结拜的事。”   “我也这么想,大哥只是一个普通平民百姓,而马公子却是当朝二品侍郎大人的儿子,两人身分地位差得太多,他们连认识的机会都不可能有,怎会结拜成异姓兄弟?”   “这事的确可疑,你大哥是个有话必讲的人,他若交上这么一位官宦门第的好友,怎会不对我们讲呢,尤其来到兰州后,他绝不可能不提起这件事。”   “嫂嫂,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现在想走已经晚了,而且对这件事,咱们现在只是往坏处想,也许不会这么糟,只有等马公子来了再说吧!”   就在这时,忽听楼梯脚步声响,接着走上两名紫衣少女。   郭秀芳问道:“你们两位姑娘是什么人?”   走在前面的紫衣少女道:“婢子叫春桃,是奉命来服侍夫人的,您一定就是夫人了吧?”   “夫人”二字,对郭秀芳来说,还是最近两天才听到有人这样称呼自己的。   她只好勉强点了点头道:“姑娘用不着这样客气,我只是一个乡下人,那里够资格称为夫人。”   春桃连忙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那是夫人客气,您本来就是夫人。”   后面的紫衣少女连忙也施了一礼,道:“婢子叫夏荷,也是来服侍夫人的。”   接着望向唐小雯道:“这位一定是小姐了吧?”   郭秀芳代为答道:“她正是我妹妹小雯。”   夏荷道:“那么小姐就快回西楼吧,免得她们找不到人。”   郭秀芳道:“姑娘是说谁找不到人?”   “奉命服侍小姐的,也是我们的两位姐妹,一位叫秋菊,一位叫冬梅,她们都到西楼去了。”   唐小雯只好站起身,道:“嫂嫂,我现在只好过去了。”   郭秀芳道:“也好,既然那边也有两位姑娘,妹妹就有人做伴了,待会儿我就过去看看你。”   唐小雯回到西楼,果然有两名十七、八岁的少女迎了上来。   “你们两位可是秋菊和冬梅姑娘。”   其中一名少女道:“是,我叫秋菊,她叫冬梅;小姐刚才到那里去了?”   唐小雯道:“我到东楼去看嫂嫂了。”   秋菊问道:“春桃和夏荷两位姐姐是不是已经到东楼去了?”   “我就是看到她们才回来的。”   “小姐,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您的人了,有什么事尽管吩附。”   “辛苦你们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你们就休息吧!”   “小姐喝茶,这是最好的茶,是老爷由京城寄回来的。”   唐小雯正感口渴,坐下后喝了一口,道:“你们公子为什么还不来?”   秋菊道:“大概就快来了。”   秋菊虽然这么说,偏偏直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仍不见马云龙的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秋菊点上了灯。   隔窗相望,东楼也点上了灯。   又听楼梯声响,是东楼的春桃来了。   春桃叫道:“秋菊,快请小姐到东楼来,晚餐已经摆在东楼楼下的书房里了,公子马上就要来了。”   唐小雯连忙随着秋菊来到东楼楼下书房。   果然酒菜已摆了满满一大桌,而且郭秀芳已先到了。   春桃也站在那儿,一见唐小雯和秋菊到来,便道:“秋菊妹妹就回西楼去吧!这里有我一人照料就够了。”   秋菊很听话,一声不响的就走了。   郭秀芳问道:“春桃姑娘,我们只有两人,加上你也不过三个人,何必准备这样满满的一桌菜?”   春桃道:“公子很快就会来的。”   “公子究竟有什么事忙到现在?”   春挑忽然低声道:“真是巧得很,今天下午我们老爷从京城回来了,公子为了迎接老爷,才抽不出时间到这边来。”   “原来如此,老爷知不知道公子把我们接到家里来的事?”   春桃顿了顿道:“这就不是婢子所能知道的了。”   “不管老爷知不知道,我们既然来到府上,而且还要久住,总该主动去拜见一下老爷吧!”   “夫人和小姐先别为这事操心,等公子来了以后,最好由他决定。”   正说话间,便见马云龙匆匆而入。   郭秀芳和唐小雯连忙起身相迎。   马云龙满面歉意的道:“真是对不起,听说大嫂和小妹早就来了,偏偏为了迎接家父,无法分身来看望二位,实在失礼得很。”   郭秀芳道:“这事春桃已经对我们说了,公子用不着再解释,我们本来就不曾怪你。”   “大嫂和小妹一定饿了,那就快吃饭吧!春桃为唐夫人和唐姑娘斟酒。”   郭秀芳忙道:“不,我和妹妹根本不会喝酒。”   “今天日子不同,嫂夫人和小妹一定要喝上一杯,给小弟一个面子。”   马云龙说着,已不再指挥春桃,亲自动手,为郭秀芳和唐小雯各自斟满一大杯,然后自己的酒杯也斟满。   马云龙端起杯来道:“来,我敬大嫂和小妹!”   说完话,仰起脖子,一口气把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在这种情形下,郭秀芳和唐小雯怎能不喝。   不过她们只喝了一口,便把酒杯放下。   马云龙眨着一对眼睛,直望向两人,道:“大嫂和小妹为什么不干杯?”   郭秀芳双颊泛出酡红,摇摇头道:“公子,我们已经不胜酒力了,要喝你就自己喝吧,别再管我们了。”   马云龙也不勉强,一顿饭吃下来已是一更过后。   马云龙向窗外望望天色道:“大嫂和小妹就请回房休息吧!我还要给老爷子请安去。”   接着吩咐春桃道:“先扶夫人上楼,再回来收拾碗盘。”   一面再望唐小雯一眼,道:“小妹那边的两个丫头二个都没来,就由我陪你回西楼吧!”   唐小雯急急摇头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那很好,晚上好好睡,明天我再来看你们。”   □□    □□    □□    □□郭秀芳回到楼上,吩附春桃和夏荷不必再照料,一个人关起房门,熄灯上了床。   这是她投奔马云龙第一次住在马家,从前她只是一个平民人家的女子,过惯了清苦勤劳生活。   如今置身在大富大贵的门第,在心理上反而有些难以适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由于喝了一点酒,难免又有些晕陶陶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正感到有些朦胧睡意,忽听有人在轻轻敲门。   这时候有谁来呢?   毫无疑问,必是春桃或夏荷。   她本是和衣而卧,立即下得床来。   她轻声问道:“是谁敲门?”   谁知门外却是马云龙的声音道:“大嫂,是兄弟我……”   郭秀芳心头一震,极力保持着镇定道:“公子这时候有什么事?”   “兄弟有件要紧的事要见大嫂,大嫂快开门!”   郭秀芳只好硬着头皮将房门打开,然后点上了灯。   仅看马云龙的眼神,郭秀芳就觉出气氛不对。但此刻屋内只有她一人,也只有硬着头皮等待事情的演变了。   室内现成的椅子不坐,马云龙竟一屁股坐在床沿,嘿嘿笑了几声,道:“大嫂,你一个人一定很寂寞吧!”   郭秀芳并未坐下,只是远远的站着道:“公子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是先说出来的好。”   “其实也没什么,兄弟只是想到大嫂太寂寞,才过来陪陪你。”   郭秀芳倒抽了一口冷气,顿了顿道:“夜晚不过是上床休息,还有什么寂寞不寂寞的,如果是白天,我可以找妹妹聊天,春桃和夏荷两位姑娘也可以陪我。”   “难道大嫂就不想念玉龙大哥?”   “人死不能复活,想又有什么用呢?”   “大嫂不想玉龙大哥最好,今后有兄弟照顾你,和玉龙大哥在世还有什么两样?”   马云龙说到这里,挪动了一下身子,道:“大嫂为什么老站在那里?快坐过来,咱们谈话也方便。”   “不必了,我想公子也不会待太久,如果没有别的事,有话还是明天再谈吧!”   “大嫂,你好像把兄弟看成外人了!”   “没有的话,公子待我们这么好,我们感谢还来不及。”   “大嫂,你看兄弟这人怎么样?”   “公子一表人才,又生在富贵之家,当然很好。”   “比起玉龙大哥呢?”   “人和人怎能随便相比呢?”   “兄弟是说在大嫂眼中有什么看法?”   “玉龙虽然比不上公子,但他总是我的丈夫。”   “可惜玉龙大哥已经死了,现在只剩下兄弟可以照顾大嫂了。大嫂,你最好能把目标转移到兄弟身上,兄弟对你,必定会比玉龙大哥对你更好。”   此刻的郭秀芳早已吓得沉不住气,她真后悔,为什么竟然答应来到马家?现在她已是呼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了。   另外,她想到妹妹唐小雯,很可能已先被玷污了,也就是说马云龙先玷污了妹妹,再来玷污她。   不过,她已下定了决心,为了保全名节,绝不在对方的淫威之下屈服。若是实在周旋不下去,便唯有自行了断,一死而已。   于是,她极力壮起胆子,整了整脸色,道:“马公子,我现在想睡了,你最好马上就走!”   马云龙似乎不相信对方会有这种反应,啊了声道:“大嫂,你可是在下逐客令?”   郭秀芳正色道:“这里是府上,你是主人,我是客人,我有什么资格下逐客令?三更半夜,我只觉得你不该在这里逗留,更何况你根本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难道就不怕下人们知道了而说闲话?”   马云龙呆了一呆,猛地起身扑了过去,将郭秀芳一把抱住,然后便要强吻。   郭秀芳拚命的挣扎着,娇喘的嘶喊道:“马云龙……你要……要做什么?”   马云龙也呼吸急促的道:“大嫂,别声张,只要你陪兄弟上了床,什么事都好商量!”   “你……你……原来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大嫂,兄弟……喜欢你……”   马云龙边说边用力抱起郭秀芳,一下子便抛上了床。   郭秀芳只顾拚命挣扎。   但她的力气如何能比得上马云龙,上衣的钮扣很快便被撕开。   此刻的马云龙已像一条发了疯的狂犬,连话也不再多说一句,只顾拉扯郭秀芳的衣服。   郭秀芳虽然一边挣扎,一边喊叫,但除了春桃和夏荷,根本不会有人听到,而这两人听到了也不敢前来阻止。   说不定她们已受到马云龙的交代。   就在这时,突听“彭”的一声巨响,房门已被人踢开,接着闪电般冲进一个人来。   此刻马云龙已被淫欲冲昏了头,根本来不及反应,当他松开手正欲转身应敌时,早被来人一拳击中背脊。   这一拳劲道奇重,打得他只闷哼出半声便昏厥过去。   郭秀芳这才看清来人是岳小虎。   只听岳小虎道:“唐大嫂快把衣服穿整齐,马上跟我们走!”   郭秀芳万想不到救星能及时从天而降,急急整理衣衫,一边问道:“岳少侠怎会这样巧赶来救我?”   岳小虎道:“我们早就料出姓马的把你们姑嫂二人接回家中定有问题,却又不便拦阻,只好入夜后悄悄来到这儿暗中保护,果然就真的碰上这件事了。”   “只有岳少侠一人来吗?”   “小龙、虎妞、虎娃她们全来了,我和小龙一组,虎娃和虎妞在西褛。”   果然,岳小虎刚说完话,叶小龙也进入房中。   岳小虎吩附道:“小龙,你到西楼通知虎妞和虎娃,把唐姑娘直接带回去,然后马上回来。”   叶小龙应了一声,迅快的出房而去。   郭秀芳问道:“岳少侠是否要带我回牧场?”   岳小虎颔首道:“当然要再回牧场。”   “对马云龙要如何处置?”   “也带回牧场。”   “岳少侠可知道他家里势力浩大,惹不起。”   “有什么惹不起的?”   “他家老太爷是京城的刑部侍郎,而且正好今天回家了。”   “那最好不过!有他老子在,事情才好解决。”   不一会儿,叶小龙便已回来。   岳小虎把马云龙扛在肩上,道:“你搀着唐大嫂,现在就走。”   直到下了楼,并未见春桃和夏荷的踪影。   这是意料中事,她们纵然发觉马云龙出了事,也绝不敢出面的。   由花园后门出去,不久便与虎妞、虎娃以及唐小雯会合。   还好唐小雯并未受辱。   原来马云龙的第一个对象就是郭秀芳,第二个目标才是对唐小雯下手,原先打算把这两件事在一夜之间完成,但做梦也没想到竟演变成如此结果。   到达牧场,已是三更过后。   岳小虎先要郭秀芳和唐小雯回房休息,然后把马云龙押进客厅。   叶小龙、虎妞、虎娃也全来到客厅。   此刻马云龙早已清醒,在岳小虎等四人中,他已认识叶小龙。不过,也明白其余三人也是龙虎商行的人。   现在,马云龙不外是要受审,而且等于四堂会审。   岳小虎先一脚踢向马云龙腿弯,喝道:“跪下!”   马云龙不想跪也得跪,只好乖乖的跪在那里。   岳小虎一向任何事都礼让叶小龙,望了一眼道:“小龙,你在唐玉龙坟前曾见过他,就由你对他问话吧!”   叶小龙也并不客气,大模大样的往座位上一坐,哼了声道:“马云龙,你若还想活命就该说实话,否则就别开口!”   马云龙轻咳两声道:“只要我知道的,我……我当然会说实话。”   “我当然是问你知道的。”   “姑娘想问什么?”   “唐玉龙是不是你杀的?”   马云龙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道:“岂有此理,我和他是结拜弟兄,怎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叶小龙一拍桌子道:“胡说!你和唐玉龙根本就不是结拜弟兄!”   “姑娘怎可这样武断?”   “如果你能找出证人,我就承认是武断,你的证人在那里?”   “我家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我的手下人对这件事更清楚。”   “你要找出另外的人来证明才算数。”   “你放了我以后,我就去找。”   叶小龙冷笑道:“马云龙,少在姑娘我面前来这一套,其实你的所作所为我心里早就有数,要不要说出来给你听听?”   马云龙脸色一变,道:“你说!”   “唐玉龙带着妻子和妹妹来兰州投亲,在这段期间你就早已垂涎郭秀芳和唐小雯的姿色,而且你也派出手下人一直在暗中跟踪他们,我说的不会冤枉你吧?”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   “我的想法和事实绝不会有两样,正好那天晚上唐玉龙带着妻子和妹妹在兰州郊外走夜路,于是你就先派手下人以蒙面人身分杀了唐玉龙,然后再装成善心人去把郭秀芳、唐小雯救下;我说的完全没错吧?”   “在下如果像姑娘所说的,为什么当时不把她们姑嫂两人带回家里去?”   “那是因为你既然装成善心人,就不方便马上现出原形,你给唐玉龙修墓立碑,并经常派人在那附近守着,用心何在?还需要姑娘我再进一步的说吗?”   “可是……”   “可是什么?”   “她们姑嫂两人第二天便到宝鸡去了,照你的说法,我不是空等了吗?我何苦做那种傻事!”   “那是因为你没想到她们会这么快离开兰州,如果她们这次不回来,你的确是枉费心机了。”   “你说这些话,根本就是冤枉好人!”   “什么?你是好人?刚才你在东楼要强暴唐大嫂上 是我亲眼看到的,还有什么话讲呢?”   “那……那是她自己……愿意的。”   岳小虎立刻走过去,照准马云龙面颊“乒乓”就是两巴掌。   马云龙顿时被打得口、鼻鲜血直冒。   岳小虎骂道:“王八蛋!别人亲眼看到的事,你还想抵赖,是否要把唐大嫂叫出来和你对质?”   马云龙龇牙咧嘴的摸着面颊,终于不再言语。   岳小虎冷笑道:“还有一件事,我现在要你一并招认!”   马云龙呆了呆道:“你想要我招认什么?”   岳小虎一字一字的道:“三个月前,龙虎商行兰州马场被人劫走六百匹马,场主巴朗星也遭人杀死,这件事是不是你干的?”   “什么?你们连这种事也推到我头上,简直太不像话了!”   “我们已握有充分把柄和证据,不怕你不招。”   “没做过的事,你要我拿什么招?”   叶小龙道:“小虎哥,这件事暂时别问他了,让他明天再招也不迟。”   岳小虎只道叶小龙已有锦囊妙计,也不坚持。当下,把马云龙捆绑起来,押进一间空屋,并要场主孙伯虎派出专人轮流看守,然后各自就寝。

61\ 027

第二十七章     虽然睡得很迟,但次日一早,岳小虎、叶小龙、虎妞、虎娃仍照常起床。   因为他们必须商议好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牧场里押着的是当朝二品刑部侍郎的儿子,事关重大,不能不早做处置。   岳小虎已有了决定,道:“把马云龙押在这里解决不了问题,咱们必须把他的后台靠山揪出来才成。”   叶小龙道:“谁是他的后台靠山呢?”   “当然指的是他老子。”   “你想要他老子出面?”   “用不着咱们请,马侍郎一定会自己来的,不过若咱们能主动登门拜访,在道理上才不至于站不住脚,否则就是看不起朝廷了。”   “你怎么知道他会主动前来呢?”   “马云龙的手下人早已知道咱们是龙虎商行的人,昨日来接唐大嫂和唐姑娘,轿子也是一直接抬到这里的,更何况东西两楼的丫环也必定把昨晚的事告诉侍郎,他怎能不前来兴师问罪呢?”   “你说的有道理,咱们就先去找他,该由谁去呢?”   “咱们不妨一起去,如果要厮杀,也好有个照应,至于马云龙,我会交代孙场主好好派人看守。”   “好,咱们马上开饭,开过饭就出发。”   早餐后,岳小虎、叶小龙、虎娃、虎妞正要出发到马侍郎府去,却见场主孙伯虎匆匆走了进来。   孙伯虎道:“门外来了一乘八抬大轿,并有十几名侍从随行,看样子一定是马侍郎来了!”   岳小虎叫道:“咱们快出去看看!”   四人由孙伯虎陪同,来到大门外。那八人抬的大轿已经停在门口,轿中人也出了轿,由十几名彪形大汉簇拥着。   不用说,为首的正是马侍郎。   马侍郎叫马铭仪,年纪在五旬开外,红光满面,气度颇为不凡,一看便知是官场人物。   他因为是返里度假,并未穿着官服,一副豪门缙绅打扮,至于那些随从大汉,自然是他家里的家丁。   岳小虎等人决定先礼后兵,齐齐迎上前去。   岳小虎当先抱拳一礼道:“来的可是马侍郎马大人?”   马铭仪并未还礼,沉着脸色道:“你们都是龙虎商行的人吗?”   岳小虎点点头道:“不错,草民们都是龙虎商行的生意人。”   “昨夜到舍下掳人的事是你们干的,应该不会错吧?”   “也不错。”   “很好,你们居然还敢做敢当。”   “本来就该如此。”   “你们为什么要把犬子掳走?”   “马大人,这件事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大人是否可以到里面坐坐,让草民们向您详细禀报。”   马铭仪望了岳小虎等五人一眼,举步向大门内走去。   十几名彪形大汉紧紧在后跟随。   进入客厅,马铭仪径自在上座坐下,十几名大汉则守在客厅门外。   叶小龙亲自奉茶。   马铭仪哼了一声道:“你们现在有话就说吧!”   岳小虎道:“令郎把两名良家妇女掳到府上的事,马大人是否听说过?”   马铭仪脸色微微一变,顿了顿道:“年轻人,这种话怎可随便乱讲?”   岳小虎冷笑道:“人证物证全在,草民怎敢信口雌黄。”   “你的人证物证在那里?”   岳小虎交代虎妞道:“白大姐去把唐大嫂和唐姑娘请来!”   虎妞应声而去。   马铭仪哦了声道:“你先说说那两个女人是什么身分来历?”   岳小虎道:“她们是由河南洛阳来兰州投亲的,令郎见色起意,先杀死那女的丈夫唐玉龙,然后再把她们姑嫂骗到家中。”   马铭仪怒道:“胡说!那两个女人都不是小孩子,老夫那儿子有什么办法能把她们骗回家中?”   “令郎的办法多得很,他居然骗称和那叫唐玉龙的是结拜弟兄,那姑嫂二人投亲不遇,受了骗,根本就是很平常的事。”   “你们又怎能断定犬子和那叫唐玉龙的不是结拜弟兄?”   “唐玉龙带领妻子妹妹来兰州,才不过几天工夫,他怎可能和官宦门第的令郎攀上关系?   如果真有这种事,为什么连他的妻子和妹妹都不知道?”   “她们若故意说不知道呢?”   “她们根本没有理由故意说这种话,如果真有这种关系,她们高攀还来不及!”   “年轻人,少在老夫面前逞口舌之能,老夫只要你们把我儿子交出来!”   “马大人,就算令郎和唐玉龙是结拜兄弟,他是否可做出令人不齿的事来呢?”   “犬子做了什么令人不齿的事?”   “昨晚他在府上后花园东楼强暴唐大嫂,这是草民们亲眼见到的,若非草民们及时救援,唐大嫂这一生的名节就要断送在令郎手上了。马大人,你身为当朝侍郎,竟教出这样的儿子,连草民们都为你感到惭愧。”   马铭仪的脸色憋得有如猪肝,双颊抽搐了半晌,才拍案大喝道:“你敢教训老夫?”   岳小虎淡淡一笑道:“草民说的是实话,马大人言重了!”   “你说犬子要强暴那民妇,你们一面之词不算数,必须找出另外的证人来才成。”   “他们当事人马上就到,由当事人亲自出面,应该算数了吧?”   “如果她们是受了你们的胁迫呢?”   “笑话,草民们有什么理由要胁迫她们?”   “如果你们是藉这理由向老夫勒索敲诈,又当怎么讲?”   “马大人,草民真不相信这种话会由你嘴里讲出来,府上虽然民脂民膏无数,却没看在龙虎商行的人眼里,龙虎商行一向规规矩矩做生意,曾敲诈勒索过谁?你请拿出证据来!”   “你说老夫家里全是民脂民膏,就凭这句话,老夫就可把你押交地方官受审。”   “可以,咱们先办完令郎的事,草民再接受你的处置也不迟。”   就在这时,郭秀芳和唐小雯已在虎妞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岳小虎一指马铭仪道:“唐大嫂、唐姑娘,上面坐的是当朝二品的马大人,也就是马云龙的父亲,快快上前拜见!”   郭秀芳和唐小雯几曾见过这样的大官,急趋几步,双双跪了下去。   岳小虎道:“不要伯,官大不压人,官越大越讲理,待会儿马大人不管问什么,必须实话实说!”   马铭仪瞪了岳小虎一眼,道:“现在不是你讲话的时候,少开口!”   岳小虎耸了耸肩,果真不再讲话。   马铭仪捋了捋胡子,扳起面孔道:“你们可是犬子义兄唐玉龙的内眷?”   郭秀芳低垂着粉颈,摇头道:“小妇人的丈夫和大人的公子根本不是什么结义弟兄。”   马铭仪哼了声道:“什么?连你丈夫的结拜弟兄都不认了?”   郭秀芳叩头道:“如果先夫和大人的公子真有这种关系,小妇人想攀都来不及,那有不承认的道理,小妇人说的是实话。”   “你根本是受了他们的胁迫!”   “如果小妇人是受了胁迫,如今当着大人的面还有什么可怕的?”   马铭仪想不到一个乡下女人,言词竟然如此犀利,而是处处站在理上,若再问下去,必定对自己不利。   他摆了摆手道:“你们起来,下去吧!这件事老夫自会妥善处理。”   郭秀芳和唐小雯不敢多说什么,只好起身出了客厅。   岳小虎道:“马大人,事情还没问清楚,为什么就要他们走?”   “老夫自有处断,用不着你再多口,老夫想问问你是龙虎商行的什么人?”   “好说,草民叫岳小虎,是龙虎商行的负责人之一,她们三位姑娘也全是龙虎商行的负责人。”   马铭仪在京师已听过岳小虎这名字,因为执掌宗人府的礼亲王和查缉营统领忠王爷之间的斗法经过,他身为朝中大臣,岂能没有耳风。   如今岳小虎就在面前,果然这小子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一时之间,使得他还真有些一筹莫展。   他喝了口茶,清了清喉咙,道:“原来你就是岳小兄弟,果然是位青年才俊,今天的事老夫一时也问不清,你现在告诉我,犬子在什么地方?”   “马大人放心,在这件事没处置完毕之前,草民们不会把他怎样。”   “那就请你们先把他交出来,由老夫带回舍下,一定会对你们做个妥善交代。”   “抱歉得很,在事情没处置完毕前,请恕草民们歉难交人。”   马铭仪蓦地脸色大变,喝道:“什么?你们想造反吗?”   岳小虎正容道:“草民们是规规矩矩的老百姓,马大人扣下这顶帽子,未免太重了吧!”   “你还敢反驳,堂堂当朝二品大臣的儿子,你们竟敢明目张胆的说掳走就掳走,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不是造反是什么?”   “他强暴良家妇女,又当怎么讲?”   “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马铭仪说到这里,霍地站起身来,向门外的十几名大汉吩咐道:“统统进来,把他们这批乱党全部拿下!”   十几名彪形大汉立即一拥而入,齐齐向岳小虎等人放手攻了过来。   岳小虎等人一见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岂能容得对方猖狂,也随即予以还击。   十几名大汉虽然也习过武功,但如何是岳小虎等人的对手.不一会儿便全数倒在地上乱哼!   好在岳小虎等人并未动用兵刃,而且出手也拿捏了分寸,因此那十几名大汉伤势并不严重。   马铭仪到这时才知道岳小虎等人的厉害,事情演变到了这种结果,他想狠也狠不起来了。   他只好跺脚大吼道:“好!还说不是造反,依老夫看就是祸灭九族,你们也够格了。”   岳小虎双手叉腰道:“马大人,是谁下的命令先动手?你该感谢草民们手下留情才对。”   马铭仪一甩手道:“什么都别讲了,你们有胆,就等着瞧吧!”接着,望了地上横七竖八的手下人一眼,道:“你们伤得重不重?能不能走路?”   其中一名大汉道:“还可以勉强走。”   “那就随老夫回去!”   □□    □□    □□    □□马铭仪率众离开后,牧场内的气氛反而大为紧张起来。   叶小龙道:“小虎哥,咱们是否要躲一躲?”   岂知岳小虎却毫不在乎的道:“躲到那里去呢?除非离开兰州。”   “可是马侍郎若再来,那就来者不善了!”   “他能把咱们怎么样?”   “你真是个杠子头,他若带来大队人马,把咱们的牧场包围,一旦咱们和官兵动了干戈,那就真是形同造反了。”   “马侍郎只是一个人由京中回来,他从那里带来官兵?”   “你也不想想,这里是兰州,既有巡抚,又有知府,更加还有个兰州将军,马侍郎是京中的二品大员,只要和他们接上头,他们岂有不派兵前来之理,那时又怎么办?”   “那时我一定宁死不屈,想要我把马云龙交出来,绝对办不到!”   “那时只伯连你也会被抓去,一切全由不得你了!”   “你的意思呢?”   “想办法把马云龙藏到别处去,唐大嫂和唐姑娘也让她们躲一躲。”   “咱们呢?”   “咱们当然也要躲,他们找不到人,还有什么咒念?”   “小龙,这办法我不赞成!”   “为什么?”   “那样一来,咱们岂不有理变成无理了!”   “可是你该知道,官场的事那有不官官相护的。”   “如果他们真是不讲理,我岳小虎就决定和他们拚了,砍了脑袋不过碗大的疤,怕什么?   但我在临死之前也绝不会让马铭仪活着。”   叶小龙见劝不动岳小虎,也就不再劝了。   事实上她的个性比岳小虎还要倔强,既然岳小虎的骨头硬,她又何甘示弱?   □□    □□    □□    □□一切都依照岳小虎的决定。   所有的人仍住在牧场里,连马云龙也没送到别处藏起来,马铭仪要怎么办,就任由他吧。   就在当日午后,岳小虎、叶小龙、虎妞、虎娃以及耿长风,刚用完午餐,正在客厅里喝茶聊天,孙伯虎匆匆忙忙的进来,道:   “各位,不好啦!外面来了大约上千人马,已把咱们牧场团团围住,围得水泄不通。”   岳小虎终于吃了一惊,哦了声道:“是那里来的这么多人马?”   孙伯虎道:“这里的兵马大权当然是掌握在兰州将军手里,连抚台大人都要卖他的帐。”   “孙大哥可见过兰州将军?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兰州将军叫塔其布,据说是维吾尔人,很能干,而且在朝廷里还是个大红人,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呢!”   只听叶小龙道:“你们别说了,既然已经大队官兵压境,咱们必须马上出去会会他们。”   岳小虎等人正要抄起家伙,叶小龙又道:“咱们必须徒手出去才是正理!”   岳小虎道:“如果不带家伙,你让大家束手被抢不成?”   叶小龙道:“现在来的是官兵,并非土匪强盗,如果杀了官兵,那就是造反,小虎!你担得起这个罪名吗?”   “可是咱们不杀他们,他们必定要杀咱们。”   “据我所知,塔其布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咱们尽量和他讲理。”   “什么叫讲理?秀才见了兵,有理说不清;他若放过咱们,对马侍郎又怎么交代?你别忘了他们一定会官官相护。”   “别讲这么多了,出去再说吧!”   叶小龙不再多说,当先向外走去。   岳小虎、虎妞、虎娃、孙伯虎只好也跟了出去。   耿长风因为不是兰州牧场的人,则留下在屋里照应。   来到大门外,果然整座牧场已被层层围住,全是身着戎装的官军。   由排列的阵式看来,不难得知这些官兵都训练有素,军纪严明。   在官兵前方并肩而立的,一个是刑部侍郎马铭仪,一个正是兰州将军塔其布。   塔其布身材雄伟,方脸大耳,一看便知是位标准军人。   只见马铭仪手指岳小虎等人,道:“将军,就是他们这一伙人,尤其那个年轻小子,竟然连老夫这刑部左侍郎也不放在眼里,现在就看将军的了。”   塔其布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向这边招招手,朗声道:“你们都过来……”   岳小虎等人依言走了过去。   塔其布两道湛湛眼神,仔细的扫视了五人一遍,道:“一个个先报上名来!”   岳小虎等五人随即报上了名。   塔其布目注岳小虎,道:“马大人的公子可是被你们掳走的?”   岳小虎挺了挺胸,道:“将军言重了,是他先杀了人,欲强暴良家妇女,草民们实在不能再让他这样无法无天的横行下去。”   塔其布默了一默,道:“你们可有证据?”   岳小虎刚要回答,便听马铭仪喝道:“大胆刁民,你敢在将军面前胡言乱语!”   接着.转过头来,道:“将军,这小子一派胡言,你就该先把他们拿下再说。”   谁知塔其布却并未理会马铭仪,再问岳小虎道:“马大人的公子目前人在何处?”   岳小虎道:“就在牧场内,由草民们派出专人看守。”   塔其布扳起面孔道:“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马公子如果犯了法,就该交由官府审理,你们私自掳人,显然已经触犯了法纪。”   这几句话说来不疾不徐,却使得岳小虎等人谁都无法反驳。   塔其布再道:“现在我要你们把马公子交出来,由我带回将军府,再把这里的知府大人请来,一同审理,只要你们能提出证据,我必定治他以应得之罪,但若是你们以栽赃方式诬赖好人,那么你们也照样难逃刑责。”   马铭仪大为不悦的道:“将军,你该把犬子交给下官才对。”   塔其布正色道:“既然有人把令郎告了下来,必定事出有因,本镇一向是对事不对人,这事必须秉公处断,无礼之处,还请马大人多多鉴谅!”   马铭仪面孔胀得血红,却不能再说什么。   塔其布再望向岳小虎道:“现在就把马公子交由本镇带回将军府,明天一早就劳你们到将军府一趟,若有人证物证,一并带去,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平而又公正的交代。”   □□    □□    □□    □□塔其布带走马云龙,也撤走了大队人马。   事情会出现这种结果,令岳小虎等人都有些意想不到。   翌日早餐后,他们决定由岳小虎和叶小龙到将军府去。另外,受害人郭秀芳和唐小雯也随同前去。   郭秀芳和唐小雯一直为这事忐忑不安,她们料定塔其布必定会官官相护,事情到最后,很可能就不了了之。   至于岳小虎和叶小龙,则都不愿多想,事到如今,也只有静待如何发展了。   来到将军府大门前,意外的早已有人在那里等候,而且是将军府的总管。   这位总管叫高得山,四旬开外年纪,虽然是个雄纠纠的彪形大汉,态度却一团和气。   高得山老远就迎了上来。   他报过姓名和身分后,亲切无比的道:“你就是岳少侠吧?那两位一定是唐夫人和唐姑娘了?另外一位姑娘是谁?”   岳小虎道:“在下正是岳小虎,另一位姑娘叫叶小龙,也是龙虎商行的。”   高得山闪过身,道:“四位就随我到里面去吧!”   将军府等于是一处大营房,进入大门后,广场两旁全是营舍,看样子至少可容纳好几千人。   营舍之后另一幢颇为气派的建筑便是塔其布的住处了。   高得山把四人直接引进将军府会客厅,一面命人到来,一面道:“四位请销候一会儿,我去通报将军,将军很可能亲自来接待各位。”   高得山走后,岳小虎耸了耸肩道:“奇怪,这位将军竟把咱们像贵客一样招待,究竟存的什么心意?”   叶小龙摇摇头道:“我也被弄得莫测高深,小虎!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我想他一定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对咱们客气,一定是要咱们不再坚持告诉,这样他处理起来就方便多了。”   “不见得会是如此,以他兰州将军的权势,根本用不着卖咱们的帐,这件案子,他爱怎么断就怎么断,谁也左右不了他。”   “这就是你的看法吗?”   “我什么也看不出,还是刚才那句老话,莫测高深。”   就在这时客厅门外传来脚步声,进来的正是塔其布。   岳小虎四人连忙站起身来。   郭秀芳和唐小雯得知来人身分后,立刻双双跪地叩头。   塔其布忙道:“这两位大概就是唐夫人和唐姑娘了,快快请起,用不着这样。”   当塔其布坐下后,岳小虎四人也被招呼在一旁坐下。   塔其布神态沉稳,语气恳切的道:“你们放心,马云龙仍押在这里,昨晚审了一堂。”   岳小虎哦了声道!“可是将军亲自审问?他招供了没有?”   塔其布笑道:“我是武职,武职那有审案的道理,是兰州府王知府负责审理的。”   “将军是把马云龙移送到兰州府大衙去了?”   “马云龙仍在这里,我是把王知府请到这里来审案的,这种事只是权宜措施,但也不乏前例可循,就算马侍郎告到朝廷,我这么做也并不违法。”   “可是王知府必定会偏袒马侍郎的,一位四品知府怎敢开罪当朝的侍郎大人?”   “老弟放心,我在事先已交待过王知府,这事必须秉公处断,若他敢偏袒马侍郎,我以兰州将军的名义,照样可以参他一本。”   塔其布这番话越发令岳小虎等人莫测高深,官场中一向是官官相护,若非塔其布是位真正大公无私的好官,说不定他和马侍郎素有怨隙。   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毫无疑问,以后者成分居多。虽然如此,在岳小虎等人来说.也该是件值得欣慰的事。   塔其布接着又道:“据王知府说,马云龙对杀人之事虽矢口否认,但王知府却已握有充分证据,证明唐玉龙是他杀的。”   岳小虎迫不及待的问道:“知府王大人那里来的证据?”   塔其布道:“王知府很能干,他已把马云龙的几名心腹手下传来各别审问,其中一名已承认唐玉龙是马云龙授意他们杀的,只要双方一对质,不伯马云龙不肯招认。”   “那太好了,草民们应该先谢谢知府王大人,当然更应当感谢将军。”   “现在王知府仍在我这里,只等唐夫人和唐姑娘一到,便要再升堂审理。”   塔其布说着,吩附站在一旁的总管高得山道:“把唐夫人和唐姑娘带到大厅去交给王大人!”   高得山应了一声道:“将军要不要过去看看?”   塔其布道:“不必了,王大人审理过后,自会把情形告诉我。”   岳小虎问道:“草民们要不要也过去一下?”   塔其布摇头道:“也不必,你们必须相信,王大人绝不会徇私,如果将来认为他审理不公,尽管以我是问。”   就在这时,一名下人进来通禀道:“禀将军,侍郎大人到!”   塔其布哦了一声道:“把马大人接到书房,我马上过去。”   接着,再向岳小虎和叶小龙拱拱手道:“我这一去,可能要很久才回来,两位如果不耐久等,不妨暂时回牧场去,等案子审理完毕,我再通知二位过来。”   岳小虎和叶小龙因郭秀芳和唐小雯在这里,自然不便离去。   岳小虎道:“草民们决定在这里等候消息,就是等到天晚也不会着急的。”   塔其布道:“也好,待会儿我会派一名下人来,带两位到花园走走。”   □□    □□    □□    □□果然,不久之后,来了一位将军府的家人,陪同岳小虎和叶小龙到花园各处逛了一趟,然后又回到客厅。   直到午饭过后,才见郭秀芳和唐小雯回来,送回两人的仍是总管高得山。   高得山传下塔其布的话来,要岳小虎等四人暂回牧场,听候结案。   在回牧场的路上,叶小龙问起郭秀芳和唐小雯过堂的情形。   郭秀芳道:“那位知府王大人,看来果然公正,真是明镜高悬官清似水,一点也没袒护马云龙。”   “唐大嫂和唐姑娘是否和马云龙一起对质过?”   “不但一起对质过,马云龙还上了铐镣。”   “他承认杀人和强暴的事没有?”   “在王大人握有人证物证之下,他已无法抵赖,最后终于画供了。”   回到牧场,大家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困惑,总之在未结案宣判之前,谁也不知塔其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    □□    □□第二天,众人正在等候消息之际,塔其布轻车简从来到了牧场。   岳小虎、叶小龙、虎妞、虎娃和场主孙伯虎连忙奔出大门迎接。   在众人的热烈款待下,塔其布进入客厅。   岳小虎抢着问道:“将军,案子怎么样了?”   塔其布喝了口茶道:“等于已经结案了,不过你们几位如果尚有意见,被此还可再商量。”   “马云龙已经完全招供了?”   “不错,他若不招供,案子如何能结?更何况他老子是刑部掌管全国刑政的人,稍有不慎,马侍郎何肯干休?”   “案子是如何结的?”   塔其布长长吁一口气,道:   “岳少侠,马侍郎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们不能让他绝后,不过最主要的一点我是为了照顾唐家姑嫂的生活,否则若将马云龙正法,又于事何补?”   “草民听不懂将军的话?”   “唐玉龙已死,人死不能复活,我已和马侍郎当面协商过,要他提出赔偿。”   岳小虎顿了顿道:“将军,人命是无价的!”   塔其布点点头道:“难道我还不知人命是无价的,不过我会让马侍郎提出最高的赔偿,有了这笔钱,唐家姑嫂就是享用几生几世也享用不完了。”   “将军准备要他赔偿多少?”   “白银十万两,这代价应当是不低了吧?”   十万两银子赔一条命上 数目之大的确称得上绝无仅有,有的人几两银子便可赔一条命,岳小虎实在不应再要求什么。   他望了叶小龙、虎娃、虎妞等人一眼。   三人都没说什么,唐玉龙已死,若要马云龙抵命,郭秀芳和唐小雯便什么也得不到,为了她们姑嫂两人的生活,叶小龙等人当然不便表示其他意见。   岳小虎再望向塔其布道:“马侍郎同意了吗?”   塔其布冷笑道:“只要能保住他儿子一命,他不同意成吗?”   “马恃郎在当朝掌管全国刑政,权大势盛,难道将军就不怕他报复?”   塔其布再度笑道:“他有他的后台,我有我的靠山,我这兰州将军虽然论官职没有他大,但他想扳倒我也不是一件易事,更何况我手里握有他很多贪渎的证据,就以马云龙的所作所为,一旦呈报到朝廷那里去,就足以让他革职丢官的。”   塔其布见众人都不再表示意见,忽然问道:“另有一件事,贵商行牧场在三个月前,是否被人劫走六百匹马?而且还被杀死十一个人?”   岳小虎哦了声道:“将军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塔其布道:“事情发生在兰州地面,我当然早有耳闻,虽然这件案子该由兰州知府管,不过我也不能说毫无责任;只是事发至今,你们商行并未向官府报案,因之王知府和我也就不曾主动处理。”   “莫非这件案子已经有了头绪?”。   “不错,也是审理马云龙这一案,由他的手下人连带招供出来的。”   “原来劫马杀人案也是马云龙干的?”   “他只是其中的一个,为首的另有其人。”   “是什么人?”   “为首的是靖远一家大牧场场主黄信坚,合伙的则有宝鸡的银镖马场负责人岑标,马云龙自然也是参与行动者的一个。”   “将军可有办法将这些人缉捕归案?”   “当然有办法,否则我也不会主动对你们各位提起这事了,靖远归兰州府所辖,至于宝鸡,王知府已呈文抚署,转请陕西巡抚查办,必要时我这里将派出官兵协助,相信半个月之内必可对贵商行做一合理交代。”   对岳小虎等人来说,这是意外的收获,想不到塔其布和王知府竟主动将此案侦破,他们真不知该如何感谢。   □□    □□    □□    □□马铭仪在第三天便派家中总管送来十万两的银票,并一再向郭秀芳、唐小雯慰问和致歉。   半个月后——   龙虎商行兰州牧场被劫的六百匹马全数送回,至于黄信坚、岑标等一干杀人劫马凶犯也已押在兰州府大牢。   郭秀芳和唐小雯在获得十万两银子后,决定随岳小虎等人返回洛阳,把这笔钱投资到龙虎商行,自己也享受一下做股东的滋味。   就在岳小虎等人准备返回河南时,忽然塔其布派总管高得山前来有请,奇怪的是只请岳小虎一人前去。   岳小虎问高总管,高总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岳小虎对塔其布一直心存感激,既然对方有请,他也正好可藉这机会向对方辞行。于是换过一身衣服,随高得山来到将军府。   塔其布早已在客厅等候,态度显得异样亲切。   坐下后,塔其布默了一默才道:“岳少侠可是要回河南去?”   岳小虎躬身答道:“承蒙将军不弃相助,晚辈感激不尽,如今一切事情均已处理完毕,晚辈自当束装就道,返回相州。”   塔其布点点头道:“说的也是,不过你暂时不能走。”   岳小虎哦了声道:“晚辈为什么不能走?”   “有件大喜的事,也是你万想不到的事在等着你。”   岳小虎满头雾水的急急问道:“晚辈有什么大喜的事和万想不到的事呢?”   塔其布不动声色的问道:“令尊是否已经不在世了?”   岳小虎不觉鼻尖一酸道:“家父去世时,晚辈才五岁,刚刚记事;将军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事来?”   塔其布两道湛湛眼神,紧盯着岳小虎的脸色道:“现在是我问你,你必须从实回答我所问的话。”   “将军还想问什么?”   “令尊的名讳?”   “先父叫岳大虎。”   “令堂呢?”   “家母姓陶,叫陶静婉,不过别人都叫我娘岳大嫂。”   “你是否还记得令尊的模样?”   “晚辈刚才说过,家父去世时晚辈五岁,已经记事了,而且家父的声音晚辈最是熟悉不过。”   塔其布点了点头,忽然神色显得异样庄重,一字一字的道:“现在我就向你宣布一个令你惊喜的消息,令尊并没死,现在仍好好的活在世上。”   岳小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犹如身在梦中,呆了半晌,才怔怔的问道:“将军,您不是在和晚辈开玩笑吧?”   塔其布笑了一笑道:“这样的大事,岂能开得玩笑!”   “那么家父在那里?”   “待会儿我亲自带你去看他,以便为你们的父子重聚好好庆祝一番。”   “那就请将军现在带晚辈去好吗?”   “不必急,等用过午餐后,咱们就备两骑快马一起赶去,因为你父亲住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一段不算近的路程。”   “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您详细告诉晚辈。”   塔其布长长吁一口气道:“你可听说令尊有位结拜的义兄吗?”   岳小虎哦了声道:“晚辈听家母说过,莫非就是将军?”   塔其布点点头道:“不错,这事已经将近二十年了,那时我正在当时的兰州将军府任职统带,有一次率领几名手下官兵到某地办事,不意遭到盗匪袭击,眼见就要被擒,所幸被令尊救了一命,从此我们便有了八拜之交。”   岳小虎回忆着往事,道:“听家母说,家父当年的确常常往来于陕甘道上,但家父如今还活着,又是怎么回事呢?”   “令尊犯了王法,在相州就地正法,死的只是一名和他相貌酷似的替身,实际上他已经投奔了我。”   “替身又是什么人呢?”   “当然是令尊的忠心手下,这人情愿代你父亲一死,你父亲至今还在住处供着他的神位,每日焚香祭拜。”   “那么家父投奔了将军以后呢?”   “当时我已升为副将,自然有办法安置他。”   “家父现在……”   “他已改名换姓,目前住在兰州东南七十里外的定西县。”   “家父在定西是匿藏吗?还是另有生计?”   “令尊目前也做官了。”   “做官了?可是在将军手下任职?”   “不错,定西是兰州将军府的粮秣站,另外还有处兵械库,全是由令尊在那边负责管理调度。”   岳小虎只听得既兴奋又激动,真恨不得把这消息马上告诉叶小龙等人,让他们也为自己高兴一番。   他顿了一顿,才搭讪着问道:“原来将军公断马云龙之事,完全是因为和家父的关系,才不畏马侍郎的权势。”   塔其布微微一笑道:“这只是原因之一,最大的原因是与礼王爷的指示有关。”   “莫非将军和礼王爷有渊源?”   “可以这么说吧!你们上次在京时,曾协助礼王爷除去统领查缉营的忠亲王。因之,礼王爷很感激你们,曾下过手谕给我,要我有机会多多照应你们的龙虎商行。”   岳小虎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却又有些不安的问道:“可是将军得罪了马侍郎,难道就不伯他伺机报复?”   塔其布笑道:“马侍郎的后台靠山正是忠亲王,忠亲王已被皇上赐药自尽,马侍郎的那顶花翎已是岌岌难保,他凭什么报复?说句不中听的话,如果忠亲王正在气盛时,马云龙的这件案子我又怎敢如此处置?”   塔其布说到这里,站起身道:“走吧!我们提前到餐厅用餐,饭后马上带你去见令尊,让你们父子俩早些团圆,还有……”   岳小虎急急也跟着站起身。   他迫不及待的道:“小侄现在该改称将军伯父了,伯父还有什么吩附?”   塔其布拍拍岳小虎肩膀,道:“小虎,你已长大成人了,男大当婚,我看那三个女孩子都对你有情有义,所以决定做个顺水人情的媒人,等见了你父亲以后,就对他提一提,让你们父子来个双喜临门,我也好讨杯喜酒喝喝!”

61\ 028

第二十八章     在兰州城东,两匹骏马飞快的奔驰着。   虽然因马行太快,认不出马上是什么人,但却不难想见他们即是塔其布与岳小虎。   大约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才到达定西。   粮秣站和兵械库都在定西城郊的一处山脚下,属同一营区。   来到营房大门外,两人这才缓辔而行。   营房大门外警卫森严,兵士们一见塔其布到来,齐齐以军礼相迎,看来好不威严。   两人进入营门后便下了马,马匹由兵士暂时牵入马厩。   这处营区虽仅有几百人,但范围却极大。岳小虎真恨不得插翅飞到父亲所住的地方,以便父子相见。   此刻他内心的激动自不待言。   但塔其布身为将军,在下马步行后,走路却绝不能慌张。   岳小虎紧随在塔其布身后。   他边走边问道:“伯父,先前您说家父已经改名换姓,那么他老人家现在的名讳是什么?”   塔其布道:“他已改姓关,名字叫大龙。”   “为什么要改姓关?”   “你应该心里有数才对,你们父子是相州汤阴岳家庄人,和宋代的大英雄大忠臣岳飞既是同宗又是同乡。岳飞是武圣,而姓关的出了一位关公,更是了不起的武圣,他改成姓关就是这个原因,至于名字大龙,由大虎变成大龙,这道理更是一想便知。”   “虽然改得好,但小侄总希望他老人家能把姓名再改回来,不然连小侄也要改成姓关了。”   塔其布笑道:“你放心,你父亲被判死刑的那件案子,现在已经十五年了,再过五年便满二十年。只要一过二十年,在国法上便不再追究,那时他就可以公然以岳大虎的身分出现了。”   “可是伯父庇护一位死刑犯,若有人告发,皇上岂不会追究吗?”   “你父亲当年本来罪不至死,全是那名知县故意重判了他,纵然有人追究,我也有办法为他开脱。”   说话间,已到达岳大虎的住处。   岳大虎现在的职衔是“兰州定西粮秣兵械监护使”,论职阶已经是六品了。   塔其布停下脚步道:“你在外面等会儿,我先进去跟他说明白,免得见了面把场面弄得太突兀反而不好。”   岳小虎虽心急似箭,仍不得不站在门外道:“伯父请快去快回!”   塔其布直接进入客厅,一名兵士立即上前躬身施礼。   塔其布道:“快去通报关监护使,就说我来了!”   那兵士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便见一名年在四旬开外虎背熊腰、粗犷雄武的彪形大汉匆匆进入客厅。   这人正是业已改名叫“关大龙”的岳大虎。   岳大虎一进门就用他那大嗓门叫道:“是什么风把大哥吹来了!您来得正好,最近兄弟弄来一坛好酒,正好今天可以和大哥好好喝个痛快。”   塔其布笑道:“那太好了,这坛好酒称得上是团圆酒了!”   岳大虎不觉一怔,道:“什么叫团圆酒?莫非大嫂和侄女也来了?”   “是你团圆,不是我团圆。”   岳大虎越发愕住,道:“大哥,这话兄弟有点听不懂?”   塔其布不动声色道:“待会儿你就懂了,兄弟,我问你!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兄弟家里人口很简单,大哥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我忘了,你不妨再说说看!”   “兄弟家里除了老婆以外,只有一个儿子。”   “儿子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那小子叫小虎,兄弟出事时他才五岁,现在该已二十岁了吧!”   “那是长大成人了,你希望他该长成什么样子?”   “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的会打洞;他老子当年干土匪强盗出身,那小子大概也好不到那里去,不过……”   “不过什么?”   “只要他还活着,兄弟也就心满意足了。”   “现在我就告诉你,小虎不但活着,而且还有出息得很,虽然今年才二十岁,论名气却比你当年还大,连京城的礼王爷都知道他,而且对他颇有好感。”   “真的?大哥怎么知道?”   “我已亲眼见过他,怎会不知道!”   岳大虎两眼睁得滚圆,眨都不眨的道:“大哥,您不是骗兄弟吧?”   塔其布整了整脸色道:“我这做大哥的,什么时候和你开过玩笑?”   “那么他人在那里?”   “就在门外。”   “为什么不进来?”   “我现在就去叫他进来。”   岳大虎霍地站起身来,道:“还是由兄弟叫吧!”   没等岳大虎叫出声,岳小虎便快步奔了进来,“噗咚”一声跪倒在岳大虎面前,激动无比的叫了一声“爹”!   在这刹那,岳大虎连热血都沸腾了。   他僵了半晌,才大声叫道:“别老跪着,站起来说话!”   岳小虎依言站起身来已是泪流满面。   这似乎是岳小虎有生以来第一次哭过,但呱呱落地以及幼儿时期当然例外。   岳大虎眼眶里也闪动着豆大的泪珠,两眼视线直在岳小虎脸上和全身打转。   许久——   岳大虎猛地一拍儿子肩膀,道:“好小子,果然长大了,很有你老子当年那种样子,别激动,把为什么来到兰州以及和你伯父见面的经过仔细说一说!”   于是,岳小虎便把自从成立龙虎商行后这两三年闯南到北,及为失马的事来到兰州,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另外,塔其布也在一旁还着做补充说明。自然他忘不了把岳小虎等人帮礼王爷除去忠亲王的事也提了一提。   岳大虎听得眉飞色舞,道:“好小子,果然比你老子更行!”   岳小虎连忙摇摇头道:“孩儿怎能跟爹比,您一直是孩儿心目中的大英雄!”   “什么大英雄大狗熊,除了咱们的老祖宗岳元帅,谁也不够资格称为大英雄。”   “爹当年手下有上百名弟兄,还不照样也算是领兵大元帅。”   “去你的,一见面就跟你老子来这一套。小虎,快告诉我你娘现在的情形怎么样?”   “娘很好。”   “既然她还活着,当然很好!我是说她现在的情形怎么样?”   “自从爹出事以后,娘就把您当年那些生意买卖全接下来了,而且还经营得有声有色,现在她老人家除了缺一个爹外,什么都不缺;金子银子家里多得很,您老人家绝不用担心她的生活。”   “他奶奶的,想不到她竟能混出这副门面来,都是谁帮她的忙呢?”   “爹从前的老部下,有不少都在娘的手下做事,而且那些大爷大叔们对娘照样忠心耿耿,娘虽然是个女人,却没人敢欺负她。”   塔其布在旁竖起大拇指,道:“兄弟,弟妹真称得上是个女强人了!”   岳大虎哦了声,问道:“大哥,女强人是什么东西?”   塔其布道:“这是个新名词,就是形容女人很能干。”   “这就对了,兄弟早就知道她不简单,前些年您曾有意派人送些银子给她,我说没关系,饿不着她;您看怎么样,兄弟不在,她还不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岳小虎忙道:“爹,您老人家既然还在世,为什么不派人通知娘,也好让她高兴高兴啊!”   岳大虎叹口气道:“我早就有这意思,却又担心消息一传出去,连累了你伯父,若你伯父为这事革职丢官,连我只怕也活不成了。”   塔其布道:“老二,你现在当然不能回去!不如让小虎回家通知弟妹,让她到这里来和你团聚几天,再不然就要她把那边的生意结束,搬来和你长住。”   岳大虎显得很兴奋,想了想道:“还是慢慢再说吧。这种事不必急在一时,倒是小虎这小子也该成家了。”   塔其布道:“我正要跟你说,正好你也提起了这件事,小虎已经有了对象。”   岳大虎一怔道:“什么叫对象?”   塔其布笑道:“对象就是适合作他妻子的人。”   “是谁?莫非大哥见过?”   “我当然见过,而且对象有三个,一个叫叶小龙,一个叫虎妞,一个叫虎娃。”   岳大虎眨着两眼,道:“三个挑一个,挑那个好呢?”   塔其布笑道:“你错了,我的意思是三个一起要!”   “那怎么成?那有一个人讨三个老婆的?若每个男人都这样,女人就不够了。”   “当然不能每个男人都讨三个老婆,小虎应该是例外。”   “他凭什么例外?”   “因为这三位姑娘都对他好,而且他也喜欢这三位姑娘。”   岳大虎望了儿子一眼,道:“他奶奶的,想不到你这小子还真有两套,凭这一点就比你老子强多了。当年我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娘弄到手的,那像你轻轻松松的一下子就要讨三个老婆。”   塔其布笑呵呵的道:“老二,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既然您和小虎都同意,我一个还有什么好反对的,有句新名词说什么少数服从多数,现在兄弟只有听你们的了。”   “那太好了,不过一切还是应该由你做主,小虎怎敢不听你的?”   “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我还做的什么主?”   “我是说要小虎把她们三位姑娘带来给你看看,你同意了,自然没话说,如果有意见还可以再商量。”   “好,就这么办!我们岳家好几代都是一脉单传,如今虎儿有了三个老婆,若再不多养几个,那就该打屁股了。”   一向凡事不在乎的岳小虎,听了这几句话也低下头去。   塔其布道:“别说废话了,快吩附摆上酒菜来吧,今天我要陪你们父子俩好好地喝上一顿。”   □□    □□    □□    □□岳大虎和岳小虎父子几乎一夜未睡,父子两人由夜晚直谈到天亮。   塔其布也留在粮秣站过了一夜,顺便也视察了一下兵械库。   本来,岳小虎该留在这里多住几天陪陪父亲,但塔其布却要他必须先回牧场,否则势必引起叶小龙等人的不安。   于是,就在次日上午,塔其布便带着岳小虎再回兰州。   路上,塔其布道:“回到牧场以后,就快些带着她们三位姑娘再来定西,让你爹看看你未来的老婆也是女强人。”   岳小虎带点不好意思的道:“你老人家未免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可知道人家肯不肯嫁给小侄呢?”   塔其布笑道:“小虎,你也在说废话了,我若看不出她们对你的心意,也就不会说这些话了,是否还要我打下包票?”   一路谈着,近午时已到达兰州。   塔其布道:“不必再到我那里去了,你就直接回牧场去吧!”   岳小虎回到牧场,正好叶小龙、虎妞、虎娃都在客厅。   在从前,他把这三位姑娘看得和一般同事并没任何两样,甚至看成是弟兄。但现在心理上却有了异样。   叶小龙首先迎上来,问道:“小虎,你昨天不是到将军府去了吗?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   岳小虎不答,反问道:“是不是这边又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回来,难道还不算发生了事?你到底上那儿去了?将军府离这里不过几里路,无论如何你没理由夜里不回来!”   “那就对你说实话吧!我随将军到定西去了,刚刚才回来。”   “到定西做什么?”   “在定西粮秣站我有一位亲人,将军就是带我去看这位亲人。”   “原来你在定西还有亲人,为什么不早说?”   “我是由将军口里才知道的。”   “是谁?”   “我爹!”   此语一出,叶小龙、虎妞、虎娃全都一呆。   叶小龙怔怔的道:“小虎,你出去一天一夜,好像连精神也有了问题呢!”   岳小虎正色道:“我说的是实话,现在就把经过告诉你们……”   接着,便把昨日的事从头到尾叙述了一番。   叶小龙等人听罢,同样也都兴奋莫名。   虎妞道:“既然如此,你就该在那边多住几天,现在回来反而太早了。”   岳小虎道:“我若不回来说明原因,你们不是更着急吗?现在告诉了你们以后,我就决定再到定西去和他老人家多聚几天。”   叶小龙道:“咱们都是好弟兄,你的亲人也是我们的亲人;我们也跟你一起去好不好啊?”   岳小虎本来难以启齿,这一来正是求之不得,忙点点头道:“你们肯和我一道去,那太好了!大家休息一会儿,吃过饭就走吧!”   叶小龙顿了一顿,道:“小虎,你爹什么样子?好不好相处?”   岳小虎指了指鼻子,道:“你们看到我,就等于看到我爹了,你们看我好不好相处?”   “那很难说。”   “为什么难说?”   “你和我们是同辈,当然好相处,你爹是长辈,怎能和你相处一样?”   “你们和我相处得好,就一定可以和我爹相处得好,道理很简单,那有做父亲的不爱护儿子的?”   “好吧!我们就跟你一起去,反正这边也没有什么事了,在那边住几天也是一样。”   “咱们走了以后,唐大嫂和唐姑娘怎么办?”   “要她们也一起去!”   □□    □□    □□    □□牧场里多的是马匹,岳小虎、叶小龙、虎妞、虎娃每人选了一匹好马乘骑。   至于郭秀芳和唐小雯则仍乘坐驮轿。   一行六人,午饭后便向定西进发。   太阳偏西不久,便已到达粮秣站。   这时站里的弟兄们已知他们的监护使有儿子来投,主动迎了出来。   不过,当他们发现另外还有五个女人,就难免有些奇怪了,好在军营里一下子来了好几个女人,也算给他们增添了风光。   岳大虎闻讯后早已在客厅内等候。   一见岳小虎居然带着五个女人进来,岳大虎心里不由起了嘀咕,道:“他奶奶的,原来是五个,三个就够多了,竟然还要再加上两个,简直岂有此理!”   直到岳小虎为他介绍过后,岳大虎才知道另外两个是状况外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五个女的皆恭恭敬敬上前和岳大虎见礼。   岳大虎虽是个豪爽的粗人,却粗中有细。   俟儿子给他介绍过后,便暗中留意叶小龙、虎妞、虎娃三人,对这三位姑娘可说完全满意,只等塔其布前来做媒了。   而叶小龙、虎妞、虎娃三人见岳大虎不论长相和性格,都和岳小虎颇为相近,自然也倍感亲切。   当晚,岳大虎备下盛筵,和儿子、五位女客们大吃大喝一顿才尽欢而散。   □□    □□    □□    □□岳小虎和叶小龙、虎妞、虎娃、郭秀芳、唐小雯等人,本来要在粮秣站多住几天,岂知次日上午,将军府的总管高得山却快马来报,要岳小虎等人火速返回兰州。   岳小虎大为不解的问道:“将军不是希望我们在这儿多住几天吗?为什么才刚来又要回去?”   高总管道:“那边出事了,而且出的事情很大。”   岳小虎吃惊道:“出了什么事?”   “杀人劫马的要犯昨夜越狱逃走了,而且……”   “而且什么?”   “还把将军的千金也掳走。”   “有这种事?”   站在一旁的岳大虎也呆了。   因为岳大虎知道塔其布夫妇膝下只有这么一位千金,拿“掌上明珠”四字来形容,犹感意犹未足。   原来塔其布的千金甚得礼王爷伉俪宠爱,在出生不满三岁时便被礼王爷伉俪收为义女,还特地为她取了个满汉合璧的名字叫德兰。至于姓,由于“爱新觉罗”太长,连王室自己都不常用,于是就以“满”字为姓,叫做满德兰。   如今满德兰被人掳走,塔其布夫妇失去爱女不打紧,连带的更无法向礼王爷伉俪交代。   不等岳小虎再开口,岳大虎已交代道、“这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小虎!你就快随高总管回兰州去吧!还有她们三位姑娘既然都有武功,也必须和你一道回去。”   岳小虎连忙对郭秀芳、唐小雯道:“唐大嫂和唐姑娘不如就先留在这里陪陪我爹吧!若回牧场去,我和小龙等人都有事,只怕没人照应。”   郭秀芳和唐小雯早就想到这一层,当然完全同意。   岳小虎又道:“等那边事情一了,我们很快就再回来。”   接着又转身向岳大虎道:“爹,儿子就回兰州去了,您放心,不管发生多大的事,儿子和小龙她们都有办法处置。”   岳大虎摆摆手道:“少罗嗉,快快去吧!免得你伯父着急。”   谁知岳小虎等人刚走出几步,岳大虎却又叮咛道:“千万要小心啊,事情办完了就快回来。”   □□    □□    □□    □□岳小虎等一男三女,在高总管的陪同下到达了兰州,他们并未回牧场,直接进入塔其布的将军府。   塔其布闻讯后在客厅接见。   他一见岳小虎便道:“贤侄,昨晚发生的事,高总管都对你讲过了吧?”   岳小虎道:“讲是讲过了,但讲的并不明白。”   塔其布叹了口气道:“我以前曾对你说过,杀人劫马的为首者是靖远百骏牧场的场主黄信坚,此人已被王知府连夜拘捕到案,因为这是重犯,知府衙门大牢的人手不足,王知府便把他送到我将军府来,想不到昨天下午刚进来,当晚便被他越狱逃走了。”   “越狱逃走的只有黄信坚一人吗?”   “另有几个是他的手下,连从前拘押在大牢的重要人犯也被他带走了好几个。”   “除了把小姐掳走以外,是否还有别的人也被掳走?”   “虽然没掳走别的人,但却有两名狱卒死在他们手下。”   塔其布说完话,又深深叹了口气。   别看塔其布一向豪爽英武,偏偏这件事却把他弄得似乎已失去昔日的豪气。   当然上 是因为他的爱女满德兰被掳,让对方掌握了人质,使得他无法不投鼠忌器,难以放手施为。   此刻,岳小虎等人同样也为这事着急。   他们明白,这事等于是由他们引起的,如果不是为了失马的事,塔其布何至把黄信坚押至大牢。   不把黄信坚押至大牢,也就不可能发生这事了。   忽听叶小龙道:“将军,夜晚之间,府上小姐必定在闺阁,小姐闺阁在那里?刚押进大牢的人犯又怎么会知道呢?”   塔其布哦了一声,似有所悟的道:“姑娘是认为我这里出了内奸?”   叶小龙道:“大有可能。”   塔其布陷入沉思,半晌才道:“姑娘的话有理,我这就着手调查,至于如何缉捕逃犯?   目前还很难决定,你们就先回牧场吧!不过不得远离,要随时等候我的通知。”   叶小龙又道:“将军是否可以带我们到小姐的闺房看看?”   “小女已经被掳走,还要看什么?”   “我们这位虎娃姐鼻子的灵敏度异于常人,由她到小姐闺房内问上一闻,也许对破案有帮助。”   “真大好了!那么各位就随我来吧!”   小姐满德兰的闺房,不消说是在内署,而且紧靠着塔其布夫妇的住处,黄信坚等人能在这种地方把小姐掳走,若无内奸协助是无法办到的。   虎娃果真在满德兰闺房内外闻嗅了一阵,但却没说什么话。   接着,岳小虎等人便回到了牧场。   □□    □□    □□    □□牧场里并无任何动静。   岳小虎等人因为料定短时间内不可能离开兰州,决定让龙虎商行长安分行负责人耿长风回西安去。   当晚并特地备了一桌酒席为他饯行,并托他回程路经宝鸡,顺便看看岑标开设的银镖牧场有无可疑情况,如有可疑,要他务必托人前来通知。   次月一早,耿长风便辞别岳小虎等人,回长安去了。   大约中午刚过,塔其布便派人来请岳小虎等人到将军府去。   进入客厅,只见塔其布正和一名官负在商议事倩。   经塔其布的介绍,岳小虎等人才知这名官员正是兰州府的王知府,他是塔其布派人前去请来议事的。   双方见礼毕,岳小虎等人也在一旁坐下。   塔其布望了岳小虎等人一眼,道:“昨日多亏叶姑娘提醒,终于查到内奸了。”   叶小龙急急问道:“是什么人?将军可曾问过口供?”   塔其布摇头道:“只是查出内好是谁,可惜人已经跑了。”   “跑了?为什么让他跑了?”   “是大牢里一名小头目,叫沈木扁,和黄信坚有点亲戚关系,昨天找不到他,只以为他有事外出了,由于一夜没回来,料想是跑掉了,毫无疑问内好就是他。”   叶小龙默了一默,道:“将军打算如何采取行动呢?”   塔其布面色凝重的道:“黄信坚的百骏牧场在靖远,靖远属兰州府所辖,理应由王大人派出官兵或捕快先到黄信坚的住处搜查,只是……”   王知府连忙接口道:“靖远的百骏牧场黄信坚拥有好几百名手下,下官只怕力有未逮,万一出了差错,下官只怕担待不起。”   岳小虎等人不难听出王知府这话的含义,毫无疑问他是希望塔其布能把这件案子接下来事实上王知府这种想法也是有道理的,因为人犯是在将军府的大牢逃狱的,被掳走的又是塔其布的千金,他身为知府,当然不愿意挑起这副重担。   塔其布自然也不便勉强,同时也觉得责任还是由自己承担的好。   不过,他也有所顾虑,若自己派出大队人马开往百骏牧场,万一把对方逼急了,来个撕票同归于尽,后果岂非不堪设想。   这正是他要把岳小虎等人找来的原因。   岳小虎等人这两年来曾经历过不少强敌,可谓无往不利,这些事他是早就听说的,如今这件大案子觉得还是交给岳小虎等人来办较妥当。   当然,他也必须从中协助。   于是塔其布道:“也好,那么王大人就请回衙吧!不过,必要时你仍须派出捕快协助协助。”   王知府躬身道:“那是当然,只要将军有吩咐,下官无不尽力。”   王知府走后,塔其布道:“这事就请岳贤侄和三位姑娘辛苦一趟吧!我早就听说过,你们这两年来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由你们出面事情反而容易办,同时我也必定会派出人手协助。”   岳小虎毫不迟疑的便承应下来。   他是无法推托的,一来是这件案子系因龙虎商行而起,二来塔其布不但是父亲的八拜之交,更是父亲的救命恩人;就凭这一点,他也必须自告奋勇的承担下来。   叶小龙等人见岳小虎一口答应下来,自然也都没话讲。   塔其布道:   “事不宜迟,你们先回牧场带好兵刃,然后由牧场直接往靖远进发,我将派出一名军官率领必要手下在路上和你们会合。”   叶小龙道:   “将军派出的这位军官姓甚名谁,请先告诉晚辈们,这样才方便辨识,免得发生了误会。”   “这位军官叫孙胜武,是位管带,很能干,算得上是我的心腹手下。”“那就好,晚辈们告辞了。”   □□    □□    □□    □□岳小虎、叶小龙、虎妞、虎娃四人乘着快马向靖远方向驰去,大约走出十几里路以后便见后面尘土飞扬,奔来二、三十骑人马。   马上人全数穿着便服,和一般往来西北道上的商贾没什么两样。   为首的是位身材高大、雄壮威武的黑汉,年在三旬开外,满脸都是络腮胡须。   那黑汉望见前面四人二阵加鞭急驰,追上了岳小虎等人,叫道:“前面可是岳少侠和三位姑娘吗?”   这时岳小虎等人早已勒马停蹄。   岳小虎回头问道:“尊驾可是孙管带?”   那黑汉在马上一抱拳道:“在下正是孙胜武,将军必定早已和岳少侠说过了。”   “将军交代过,孙管带好像带来不少人?”   “不多,只有二、三十个。不过如果人手不够,到了靖远不妨通知该县刘捕头派出捕快支援。”   “咱们双方的人是否该会合一处?”   “最好不必,岳少侠和三位姑娘就请走在前面,在下带着弟兄落后二、三里路跟随。”   “以后如何会合呢?”   “由兰州到靖远不足百里,这段路最好走,只要沿着黄河南岸一直走便可到达,在离靖远县城尚有两三里路的山坡下,有一处双塔寺,咱们双方就在那里会合如何?”   “一言为定。”   孙胜武回马后,岳小虎等人立即策马急驰。   由于沿路地势平坦二个多时辰后便远远望见靖远县城。   果然在离城尚有两三里处的山坡上有一座双塔高耸的寺庙。   寺内仅有三、五名僧人,岳小虎等人捐了一点香油钱,便在寺内等候孙胜武和他的手下到来。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孙胜武便和他的手下人到达。   他们把马都牵进寺内后院,以免惹人耳目。   原来孙胜武和寺内住持早就相识,因之僧人对他们招待得十分亲切。   晚餐就在寺内用了素餐。   孙胜武在半路上,已派出一名手下快马加鞭先赶到县城把当地的刘捕头请来,吩附他挑选三十名捕快,于入夜后前来双塔寺会合。   孙胜武是兰州将军手下的管带,平常统率数百人之众,连各地的知府知县都对他不得不一买帐,刘捕头当然唯命是从。   饭后,孙胜武先和岳小虎四人展开一番商议。   岳小虎问道:“孙管带打算如何行动?”   孙胜武道:“黄信坚十有八、九是逃回家中躲藏,黄宅和百骏牧场离得很近。入夜后,我带来的弟兄负责包围黄宅!刘捕头和他所带的三十名捕快则包围百骏牧场,然后由岳少侠和三位姑娘进入黄宅和牧场搜查,不知岳少侠有何高见?”   岳小虎道:“孙管带怎么决定我们就怎么做,一切听你的。”   偏偏叶小龙却提出了意见,道、.“我认为这样做,也许会徒劳无功。”   孙胜武哦了声道:“叶姑娘认为这做法那儿不对?”   “黄信坚不是个傻瓜,他既然越狱逃亡了,就不可能逃回自己家里躲藏,那样一来他岂不变成瓮中之鳖了吗?”   “叶姑娘说的固然有理,但咱们在毫无线索之下,也只有采用这种笨办法,如果运气好,至少可以从他家里找到一点线索。”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又过了不久,靖远县的刘捕头已带着三十名捕快前来向孙胜武报到。   孙胜武要他们暂时在寺内休息,直到二更左右才展开包围行动。   这次行动很秘密,谁都可以相信事先绝没传出半点风声,只要黄信坚当真躲在家中,毫无疑问将成了瓮中之鳖。布置停当后,在叶小龙的坚持下,孙胜武也参加了岳小虎四人的行列。   这是因为他是代表官方的,在必要时必须由官方的人出面才容易办事。   他们先到达黄信坚的住宅,经过叫门后,出来应门的是黄宅的管家。主人是作奸犯科的坏蛋,管家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一副獐头鼠目、尖嘴缩腮模样。   那管家一见孙胜武等五人,脸色一变道:“你们几位深更半夜敲门,究竟是做什么的呢?”   这是因为孙胜武是身着便服,否则这位管家纵然认不得人,也该认得衣服。岳小虎首先问道:“这里可是黄信坚的家吗?”   那管家两眼眨了几眨,道:“不错,这位小兄弟说话未免太没礼貌了吧?”   岳小虎两眼一瞪道:“在下那里没礼貌?”   “外界对我们庄主,除了称呼黄庄主外,有的也称呼他老人家黄老爷子,你小小年纪竟然直呼他老人家的名字,那里来的礼貌?”   “原来为了这个,他已经犯了王法,在下不叫他一声混帐王八蛋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你……怎么这样说话?”   岳小虎冲前一步二把抓住那管家的衣领,向上提了提,道:“在下就这样说话,你这老小子是不是还不服气?”   那管家被提得双脚几乎离了地。   他连呼吸都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喘着大气道:“你……要怎么样?有话……就说话……   何必……来这一套?”   岳小虎这才松下手来,道:“你这老小子一定知道黄信坚昨晚在将军府大牢越狱逃跑的事了吧!据说他已跑回家里,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快说!”   那管家咧了咧嘴道:“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我们老爷即使真的逃了狱,也绝不会逃到家里来,他老人家交游广阔,到处都是朋友,那有笨得往自己家里跑的道理。”   “好小子,你真的不说实话?”   “我……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叶小龙道:“小虎,别跟他罗嗉了,我们进去搜查要紧。”   那管家大为着急的道:“你们先到客厅待茶,让我先把夫人请出来好不好?”   岳小虎哼了声道:“可是黄信坚的老婆?”   那管家忙道:“要叫夫人。”   那管家说着,在前带路。   黄宅称得上是深宅大院,穿堂入室的直走了好几进房舍,才来到后院。   那管家把众人引进客厅,点上灯,道:“你们等着,我去请夫人来!”   由于已是二更过后,黄宅的人早已睡着,因之自进大门直到客厅,并未看到半个人影,各个房间里也不见亮灯。   其实岳小虎等人心里都有数,此刻必定已有不少人从梦中惊醒,只是他们谁都不想露面而已。   直等了足足顿饭工夫,才听客厅外脚步声响!   接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扭腰摆臀的走了进来,那管家则跟在身后。   这位看来颇有几分姿色而且十分冶荡的女人进入客厅后,眉目含春的向各人扫了一眼。   便笑口盈盈的道:“原来是两位大爷和三位姑娘,这时候到舍下来必定是有要紧的事了?”   岳小虎皱了皱眉道:“你可是黄信坚的女儿吗?”   随在这女子身后的管家忙道:“这就是我们夫人!”   原来黄信坚有两个老婆,大老婆终日吃斋念佛不管事上 年轻女人是他的如夫人,名叫焦月娇。   此女子原是烟花巷里出身,被黄信坚量珠聘得,由于她年轻貌美,对男人又颇有一套,不但黄信坚对她宠爱有加,言听计从,就连黄宅的下人也都对她服服帖帖,唯命是从。   岳小虎哦了声道:“听说黄信坚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小子了,怎么娶的老婆却是这么年轻!”   焦月娇秋波门转,笑眯眯的望着岳小虎道:“这位小兄弟说话真是好笑,老男人娶个年轻太太是常事,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就以你小兄弟来说吧!将来到了七、八十岁的时候,说不定还想讨个比我更年轻的太太呢!”   岳小虎还真有点说不过这女人,顿了顿道:“你少胡扯了,时间宝贵,我们现在要和你讲正事,别扯到几十年以后的事!”   “你们有什么正事?”   “黄信坚昨夜从监狱里逃跑了,你把他窝藏在那里?”   “小兄弟,别开玩笑好不好?”   “谁跟你开玩笑!”   “听说我们老爷子是押在将军府大牢里,将军府的大牢必定像铜墙铁壁一般,他那么大年纪了,怎么跑得出去?”   “但他却真的跑了。”   “那会有这种怪事?”   “怪事年年有,往年没有今年多。”   “小兄弟,请问你是做什么的?”   “我什么也没做,只是一名普通老百姓。”   “既然只是一名老百姓,有什么资格三更半夜跑到别人家里查问这件事?”   “我是龙虎商行的人,黄信坚劫了龙虎商行六百匹马,又杀了龙虎商行十二个人,就凭这些我就有资格查问。”   “这些事根本就是有人故意向我们老爷子栽赃!”   “人证物证俱在,他已经招认了。”   焦月娇哼声道:“就算他已经被屈打成招,也自有官府处置,你仍是没资格过问。”   这时孙胜武接上话道:“在下就是官府的人,今晚是会同他们一起来查案的。”   焦月娇视线转向孙胜武,道:“尊驾是那一个衙门的?”   孙胜武正色道:“兰州将军府!”   “可惜空口无凭!”   孙胜武从怀里掏出一纸公文,道:“你认不认识字?”   焦月娇冷声道:“如果不是天书,至少还认识几个。”   孙胜武将握着公文的手一伸,道:“拿去仔细看!”   焦月娇接过公文,连瞅连念的琢磨了半晌,终于神色变得正经起来,交还公文,道:   “原来是孙大人,你想怎么样?”   “我们要在府上展开搜查,实不相瞒,府上的住宅以及牧场此刻全被我们包围了,谁都别想轻举妄动,谁也别想溜出去,否则格杀毋论。”   焦月娇道:“好吧!孙大人就搜吧,如果搜不出来,你们就是扰民!”   孙胜武喝道:“你说话最好规矩一点,黄信坚杀人越货,如今又犯下逃狱大罪,我们搜查他的住宅,只是执行公务,怎能说成扰民,难道你们还想向公权力挑战不成?”   焦月娇冷冷的道:“孙大人别说这么多了,要搜就快快搜吧!免得耽误别人睡觉。”   “黄信坚犯了法,你们还睡的什么觉?”   于是,孙胜武、岳小虎、叶小龙、虎妞、虎娃开始展开逐屋搜查。   焦月娇倒是很合作,始终带着那管家在旁陪同,并作说明。直搜查了半个时辰,等于是地毯式的搜索,却是毫无所获。   接着,孙胜武一行五人转往百骏牧场。   百骏牧场的范围当然比黄信坚的住宅要大得多。   好在范围虽大,房舍却不复杂。   而且外面因有刘捕头的三十名捕快负责监视,孙胜武便命自己带来的二、三十名官兵也全数参与搜查行动。   大约顿饭工夫,便见两名官兵押着一名年在四旬左右的汉子来到了孙胜武面前,道:   “报告管带,属下们在马厩后方的草料场里抓到了沈牢头!”   这一来总算有了收获。   孙胜武忙吩咐道:“快把他押到前面大厅,并交代其余的人继续搜索。”   接着,孙胜武把岳小虎等四人也请至大厅。   这时大厅里已灯火通明,两名官兵正把沈木扁架着跪在地上。   沈木扁原是将军府大牢里的一名小牢头,也是在昨夜不见的,塔其布已查出他和黄信坚有点亲戚关系,毫无疑问,黄信坚能带着几名手下顺利越狱并掳走塔其布的千金满德兰,他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   塔其布和岳小虎等四人在大厅里落了座。   那两名官兵其中的一名便喝道:“沈木扁,你看看上面坐的是谁,若不从实招认,小心要了你的狗命!”   沈木扁本来就跪在地上,忙叩头道:“管带饶命……我……我是冤枉的!”

61\ 029

第二十九章     孙胜武两眼圆睁,一拍桌子大喝道:“本管带连话都没问,你就说冤枉,可见你这混帐王八蛋心里早就有鬼!”   沈木扁打个哆嗉道:“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卑职抓了来,不是冤枉是什么?”   孙胜武故意放缓语气道:“他们在什么地方把你抓到的?”   沈木扁轻咳了两声道:“在……”   “在什么地方?快说!”   “在……在这牧场里……”   “你身为将军府大牢的牢头,为什么跑到黄信坚开设的牧场来呢?”   “因为……”   “因为什么?快说!”   “卑职有点事到靖远来,没钱住客栈,只好到牧场来投宿。”   “你和牧场的什么人认识?”   “不认识,一个也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他们怎肯留你住下?”   “卑职是偷偷摸摸进来的,所以才……”   “才怎么样?”   “才藏身在草堆里。”   “你由兰州到靖远来,是向谁请的假?”   “向……张总牢头请……的假……”   孙胜武似已忍无可忍,猛地拍案喝道:“掌嘴!”   那两名官兵其中的一名立即扬起手掌,左右开弓,劈劈啪啪的在沈木扁两边面颊上掴了下去,把沈木扁掴得很快便口鼻鲜血直冒。   孙胜武冷笑了几声道:“王八蛋,本管带在由兰州出发前,便早已把事情调查得清清楚楚,你还敢不说实话?”   沈木扁竟然仍不招认,龇牙咧嘴的道:“管带……调查清楚了什么?”   孙胜武朗声道:“你和黄信坚根本就是亲戚关系,也没向张总牢头请过假,就凭擅离职守这一项,本管带便可当场处决你,我现在就决定要你的狗命!”   孙胜武说完话霍然站起身,由座位上走了下来。   他缓缓扬起手掌道:“沈木扁,别怪本管带下手狠毒,到底说不说实话?”   沈木扁顿时头皮发麻,抖着声音道:“管带别……别下手……卑职……卑职招……招认就是……”   孙胜武这才又回到原位,不动声色道:“讲!”   “黄信坚是……卑职放……走的。”   “你为什么要放他走?”   “除了是……亲戚……以外,他说……还要给我……一千两银子。”   “那么小姐住在那里?也是你告诉他的了?”   “是……”   “又是为什么?”   “他说……这事也要给……一千两……银子……”   “王八蛋,我看你是财迷心窍了?”   “管带,人为财死,卑职不过是一个小小牢头,一月只赚几两银子,如今有二千两银子可拿,那有不心动的道理。”   孙胜武冷笑了几声道,“别说这些废话了,你若还想活命,现在就该从实答覆我几句问话。”   沈木扁结结巴巴的道:“只要管带能在将军面前讲好话,饶卑职不死,卑职一定实话实说。”   “黄信坚跑到那里去了?”   “他……他……”   “说!”   “他躲到宝鸡去了。”   “为什么要到宝鸡?”   “当然是要去找那边的岑庄主,一起逃亡。”   “那么小姐呢?”   “被他一起带走了。”   事情越来越麻烦,孙胜武默了一默,再问道:“你为什么不跟着黄信坚一起逃走?却要躲在这里?”   沈木扁顿了一顿道:“卑职是奉黄老爷子之命,到黄宅取一样重要东西,然后再赶到宝鸡送给他,想不到东西还没到手,便被你老人家逮住了。”   “要取的是什么重要东西?”   “一对玉观音。”   孙胜武不由心中一动,道:“把玉观音拿来我看!”   沈木扁摇头道:“夫人正在找,到现在还没找到,不然卑职早就离开这里了。”   孙胜武似乎不想再多问,吩附两名官兵道,“把他暂时押到空屋里,好好看守。”   沈木扁押走后,孙胜武望了岳小虎等人一眼,道:“岳少侠,各位姑娘!想不到因为这件案子,竟然有了意外的收获。”   岳小虎眨着两眼问道:“什么意外收获?”   “前几年京城的礼王爷送了我们将军一对玉观音,将军喜欢得不得了,在不到几个月之后上这对玉观音便失窃了,到现在始终没查出半点线索,看来黄信坚的这对玉观音毫无疑问是窃自将军府的。”   “管带当初可见过那对玉观音?”   “见过,将军在得到那对玉观音后,还特别摆在客厅里让所有的人参观,当晚更设筵庆祝,我也是赴宴者之一。”   “既然如此,这对玉观音,一定是放在他的小妾焦月娇那里,管带快把焦月娇传来。”   “不必传,咱们现在就再到黄宅一趟。”   “如果她死不承认,不肯交出来呢?”   “少不得要她吃点苦头了,青楼出身的女子没有不怕动刑的。”   “那就现在去!”   □□    □□    □□    □□一行五人,很快便又回到黄宅了。   应门的仍是那位管家。   那管家不再狗眼看人低,他已知来人身分,自然是全身骨头不足四两重的笑脸相迎,恭恭敬敬的把五人引进客厅,再献上茶。   孙胜武吩附道:“去把你们夫人请来!”   那管家应了一声是,忙去请人。   谁知去了不久,便慌慌张张的跑回来;叫道:“孙大人,不……不好了!”   孙胜武还以为是焦月娇上了吊,啊了一声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夫人……不……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莫非如厕去了?你该好好找找!”   “一定……一定是走了!”   “走了?怎见得?”   “房门没关,床上的被褥很零乱,不少箱柜都打开了并没盖上……”   孙胜武这一惊非同小可,急急叫道:“快带我去看看!”   岳小虎、叶小龙、虎妞、虎娃也都随同出了客厅。   来到焦月娇卧房,果然床上一片零乱,箱柜几乎全部打开,显然是已携带细软潜逃。   焦月娇是青楼出身,这种女人最势利不过,无情无义。她见黄信坚已不再能依靠,席卷细软而逃是顺理成章的事。正好先前这段时间黄宅四周的警戒已撤,她趁夜逃走,可说轻而易举。   孙胜武呆了半晌,才问那管家道:“这屋里的灯,你来时是否还亮着?”   那管家摇头道:“是小的因叫了半天没人回应,担心夫人寻了短见,才点起灯来察看的。”   “你料想她会跑到那里去?”   “这就很难说了!”   “为什么?”   “她既然是跑了,就不可能跑到庄主认识的人那里去,至于她自己认识的人,小的根本弄不清楚都是谁?”   那管家的这几句话说的很有道理。孙胜武不想再多耽误时间,立刻和岳小虎四人再回到牧场,并把刘捕头找来,将双方人马分配好责任地区,在靖远县城周边数里之内展开搜捕行动,并约定天亮后仍在牧场集合。   这时离天亮只有两个时辰,当天亮后双方人马回到牧场后,结果一无所获。   刘捕头不得不向孙胜武请示,道:“大人还要准备如何处置?”   孙胜武道:“据说黄信坚已经逃往宝鸡,我决定带着手下弟兄们即刻赶往宝鸡。”   “卑职是否还有为大人效力之处,请大人尽管指示。”   “宝鸡属陕西省辖,已远离贵县地界,你就不必去了。不过,还有两件事必须拜托你……”   “大人请吩咐!”   “第一件事,要在贵县境内继续搜查,若能逮到黄信坚或焦月娇,要尽速押解到兰州将军府去。”   “大人放心,早职一定照办。”   “第二件事,我已抓到将军府一名小牢头,名叫沈木扁,现在正押在这里,那小子是重要人犯,放走黄信坚的就是他,麻烦你把这人也押送到将军府去!”   “卑职遵命。”   □□    □□    □□    □□三日后,孙胜武率领着手下官兵以及岳小虎等人已到达宝鸡。   宝鸡属凤翔府所辖,孙胜武因系越区办案,先持将军府公文去拜会了凤翔府程知府。   程知府对兰州将军派来的人自然也不敢怠慢,连忙派出总捕头负责协助。其实孙胜武这次只是知会一下凤翔府而已,并未要求对方派人协助。他们为了避免招人耳目,人马仍是住在一处寺庙里。   在采取行动前,孙胜武仍召集岳小虎四人做一次商议。   岳小虎道:“上次将军曾说过,银镖牧场的场主岑标,将军府已行文陕西巡抚将他逮捕解送兰州,想必此刻已经到了吧!”   孙胜武道:“我由兰州出发到达靖远时,尚未见岑标解到,不知岳少夫问这话有何用意呢?”   “小弟的意思是黄信坚既已逃来宝鸡,不外是投奔岑标,既然岑标已经被押解,他又投奔谁呢?”   “也许黄信坚并不清楚岑标已被押解的事吧!”   “他当时也许不清楚,但来到宝鸡后自然就清楚了。”   “岳少侠的意思是……”   “黄信坚见岑标已被解走,自然也会转投别处躲藏,管带这次来很可能两头落空。”   “我也早料到会有这种结果,但职责所在,却又不能不来。”   正谈着,忽见一名兵士进来,向孙胜武施了一礼,道:“禀管带,凤翔府的王总捕头求见。”   孙胜武忙道:“快快有请!”   不一会儿,便见王总捕头带着两名捕快来到门外天并。   王总捕头吩咐两名手下留在天井里,自己快步走了进来。   孙胜武连忙起身迎接,一面问道:“王兄匆匆前来,是否有要事通知?”   王总捕头带着不安的神色道:“孙大人,敝府方面出事了!”   孙胜武哦了声道:“出了什么事?”   王总捕头面有愧色的道:“负责押解岑标到兰州去的正是卑职的手下……”   “怎么样了?”   “卑职的这几名手下刚刚回来,报告了一个失事的消息。”   “失事?”   “不错,岑标在路上跑了。”   “被押解的人犯必是上了铐镣,怎会让他跑掉了呢?”   “全怪卑职的手下太过大意,岑标最擅开启镣铐之术,武功又高,一旦去了镣铐,卑职的几名手下根本对付不了他。”   “他可曾打伤人?”   “还算他手下留情,只伤了一名弟兄,所幸伤势不重。”   孙胜武无法责怪王总捕头,因为对方并非将军府所辖,对这件案子只是站在从旁协助立场,即使犯了再大的错误;自己也无权责难。   当下,他长长吁一口气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王兄也用不着自责,好在这件案子并无限期,只要尽力而为,不必急在一时。”   “孙大人有什么吩附,卑职马上照办。”   “不管如何,孙某既然来了,仍该到岑宅仔细搜查一遍。”   “好,卑职就陪同孙大人一起去!”   孙胜武随即叫来一名手下头目,交代先把岑宅四周放出警戒,然后与岳小虎四人以及王总捕头一同往岑宅而来。   现在是白天,而且已明知岑标不在家,不必担心再有什么人跑掉。   孙胜武边走边问道:“听说岳少侠和三位姑娘在到兰州之前,曾在宝鸡住过几天,而且也到过岑宅,并和岑标见过面。”   岳小虎点头道:“那是因为小弟听说岑标开设了一所银镖牧场,而小弟到兰州正是与失马的事有关,当然应该设法去察看一下。”   孙胜武问道:“现在岑标潜逃在外,他家里究竟由谁做主?”   王总捕头抢着答道:“岑标无儿无女,只有一个侄儿,现在当然是他侄儿做主了。”   岳小虎道:“是否那个被称为岑少爷的?”   “正是他,叫岑华玉,岳少侠也见过他吗?”   “不错,当时我们在宝鸡时,正是因为岑华玉在酒楼上欺侮一位卖唱的姑娘,双方起了冲突,后来岑标闻讯赶到酒楼道歉的。”   “什么?岑标会向岳少侠们道歉,那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侄儿伤在我们手下,几名跟随他侄儿的汉子也伤得不轻,他不道歉行吗?”   孙胜武紧接着道:“王兄,孙某还没对你说明白,这位岳少侠和三位姑娘都是龙虎商行的人,他们这两年来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多少有名的土豪恶棍都受过他们的教训,连京城的忠王爷都栽在他们手里,王兄总该有些耳闻吧?”   王总捕头连忙改容相向,望着岳小虎等人抱拳一礼,道:“原来岳少侠和三位姑娘是龙虎商行的人,真是失礼失礼,各位的大名兄弟早就听说过了,今天得能相见,称得上是三生有幸。孙大人,您和岳少侠他们是怎样认识的?”   孙胜武道:“岳少侠的令尊和我们将军是结拜弟兄。”   “了不得,这么说来卑职方才真是太失礼了!”   说话问,已到了岑宅大门外。   王总捕头首先上前敲门。   应门的也是岑宅的管家。   这位管家曾见过王总捕头,打开门后先是吃了一惊,紧接着便笑脸相迎道:“原来是王大人到了,快快请到里面坐!”   进入客厅,那管家献上茶,再道:“王大人有什么吩附?”   王总捕头不动声色道:“府上岑老爷子有没有回来过?”   那管家脸色一变道:“王大人,您不是开玩笑吧?我们老爷不是已被府台大人扣押起来了吗?”   “不错,扣押以后,再把他押解到兰州去,偏偏他却在路上逃跑了。”   “有这种事?官府里必定派出不少人押着他老人家,他老人家本事再大也应该无法逃脱啊!”   “可是他真的逃脱了!”   那管家不知是惊是喜,缄默了半晌,方道:“纵然这件事是真的,但他老人家……确实没回来。”   “现在你们这儿是谁当家?”   “是少爷。”   “去把岑华玉找来!”   不等那管家去找,岑华玉便已自动走了进来。   真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等岑华玉一眼瞥见岳小虎等三女一男也在座,心里就起鸡皮疙僧,但却又不能不硬着头皮进来。   官府的人中,岑华玉只认识王总捕头。   他连忙拱拱手道:“原来是王老总到了,失迎失迎!”   王总捕头一指孙胜武道:“这位是兰州将军府的孙大人!”   岑华玉见孙胜武坐在上首,急急也施了一礼,却没说什么。   王总捕头道:“岑少爷,咱们长话短说,府上岑老爷子在押解途中,打伤官兵逃脱,你如果知道他的下落,就从实说出.否则难免要遭到连座处分,到那时必定后悔莫及。”   岑华玉两眼眨动了一阵,道:“家叔在中途逃脱,必定是临时起意,在下又怎能得知他的下落呢?”   “他都有那些亲朋好友以及平时常去之虑,你总该心里有数吧?”   “他老人家交游广阔,亲朋好友实在大多了,而且遍及好几省,若王大人挨门逐户找,只怕花上三年工夫都不够。”   这让王捕头还真难以处置,对方说的并非无理,自己想发脾气也发不得,只好回过头来望向孙胜武。   因为侦办这件大案子是以孙胜武为主,他只是站在协助地位。   孙胜武不动声色的道:“咱们还是回去再商议吧!”   说着,站起身来当先出了客厅。   岑华玉和那位管家直把孙胜武等人送出大门。   回到庙里;王总捕头道:“莫非孙大人已有了另外的处置办法?”   孙胜武道:“孙某决定在这里继续侦察三天,若三天一过仍无所获,就只有先回兰州再说了。”   “那么在这三天里,孙大人对卑职有何差遣?”   “王兄就请回凤翔去,然后通知贵府各县,如发现岑标或黄信坚的行踪,便尽速逮捕解往兰州,或通知将军府,还望王见多多费心。”   “卑职遵命!”   王总捕头随即向孙胜武告辞。   孙胜武果然在宝鸡住了三天,在这三天里虽然每日都有行动,但却毫无所获。   三天一过,只好带着手下弟兄回兰州向塔其布覆命。   □□    □□    □□    □□岳小虎并未随孙胜武回兰州。   因为宝鸡距汤阴较近,他决定赶回家乡把父亲尚在人间的消息尽快告诉母亲,给母亲一个最大的惊喜。   叶小龙、虎妞、虎娃三人自然也跟着岳小虎一起行动。   四人都骑着快马,不足十日便已到达汤阴。   岳小虎把叶小龙三人暂时安置在客栈里,独自一人回家拜见母亲。   岳大娘一见儿子回来,一面高兴一面又没好气的道:“虎儿!你不是到兰州办事去了吗?   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是不是事情没办法,在外面吃了亏?”   岳小虎笑道:“娘!儿子回来看您是件好事,您怎么一见面就刮胡子?”   “想的倒不错,你出去时好像还没长胡子,这么快就长出来了?还有,那三位漂亮姑娘呢?”   “她们住在客栈里。”   “咱们家里房子多的是,为什么不带到家里来?虎儿!我看你这样子只怕一辈子也讨不到老婆了!”   “娘,儿子年纪还轻,讨老婆何必那么急?”   “都二十岁了,还不急!当年你爹十八岁就讨了老婆,那时你娘才十七岁。”   岳大娘说到这里,望了岳小虎一眼,道:“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岳小虎顿了顿道:“一点头绪没有。”   “没头绪为什么还要往家里跑?”   “儿子想念你老人家。”   “我身体好得很,无病又无灾;有什么好想的,莫非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   “没有的事,龙虎商行生意好得很呢!”   “让人劫走六百匹马,人也被杀了十几个,还有脸说好。我早就看出你不可能有什么出息,果然没出息,不过没关系……”   “你老人家这话是……”   “你就别再出去了,帮着娘照顾家里的生意,这些生意都是你爹当年留下的,只要将来你能守得住,也算对得住他了。我房里桌上有碗人参汤,快去把它喝了。我现要到咱们天香院去看看,有什么话咱们晚上再谈。”   岳小虎一把拉住岳大娘,道:“娘,你不能走!”   岳大娘愕了一下,道:“我为什么不能走?”   “儿子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不是说过有事晚上再谈吗?”   “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莫非你想讨老婆?讨老婆也用不着这么急啊!”   “不,是儿子给娘找了个丈夫!”   岳大娘呆了一呆,真恨不得甩儿子一耳光,骂道:“好小子上见敢和娘这么没大没小的,实在太不像话了!”   岳小虎正色道:“娘,儿子这话是真的。”   这时岳大娘责在忍无可忍,猛地向岳小虎扬手掴了过来。   岳小虎一面闪躲,一面叫道:“娘!别只顾打人,儿子还没把话说清楚。”   岳大娘耸着柳眉道:“有话快讲,有屁快放!”   岳小虎嬉皮笑脸的道:“若娘说儿子是放屁,儿子就不说了。”   岳大娘哼了声道:“那就讲吧!”   “儿子遇见了爹……”   岳大娘不等岳小虎说完,咬了咬牙,再度骂道:“好小子,竟敢和娘开这么大的玩笑,你这不是活见鬼吗?”   “娘请听儿子把话说完!”   “这种鬼话,我还有什么好听的?”   “是真话,不是鬼话。”   “你说!”   于是,岳小虎把和父亲在兰州定西重逢的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   岳大娘激动得几乎连血脉都要爆炸开来,简直有如身在梦中。半晌,才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虎儿,那人真是你爹吗?”   岳小虎笑道:“娘!儿子会随便找一个人就认爹吗?”   “可是他死……不,他出事的时候,你才五岁,根本不可能还记得他!”   “娘,五岁已经记事了,尤其爹说话的声音,儿子永远也不会忘记,而且……”   “而且什么?”   “爹和塔其布将军结拜的事,娘是知道的,如果他不是爹,何必骗人呢?反正娘要和他见面的,难道娘还会受骗吗?”   岳大娘这才不再怀疑,一把将岳小虎搂过来,在面颊上亲了一下,道:“好儿子,你果然替娘找了一个丈夫,如果你这次不到兰州去,娘岂不是一切全完了?”   岳小虎扮个鬼脸道:“你刚才不是骂儿子没出息吗?”   岳大娘又亲了岳小虎一下面颊,道:“娘骂错了,你不但有出息,而且大大的有出息,连你爹也赶不上你!”   “娘准备什么时候去和爹见面?”   “既然有了消息,当然越快越好……”   岳大娘说到这,忽然像来了脾气,一跺脚道:“这个死鬼,实在可恶!”   岳小虎愕然问道:“娘在骂谁?”   “当然是骂你爹!”   “娘想爹都快想疯了,现在有了消息,为什么还要骂他老人家?”   “我骂得有什么不对,他不但没死,又在将军府做了官,十五年来竟连封信也没有,能说不可恶吗?这十五年来,我可是对得住他的,但他却实在对不住老娘,我骂他有什么不对呢?”   “娘,其实爹也并非对不住你,他老人家这十五年来还不是天天想你,他如果不想你,只怕在那边早就另讨老婆了。”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半点消息?”   “那是他担心这事泄漏出去,因为这事还关系着塔其布将军,万一被人知道爹当年是找人替死的,那么塔其布将军收容了他,照样也犯下欺君之罪。”   “算你这小子说得有理,娘不骂他也就是了。”   “娘不是要到天香院去吗?现在可以去了。”   谁知岳大娘却摇摇头道:“娘现在心里已顾不得他,管它天香院地臭院的,现在不去啦!   娘要在家好好陪陪你!”   岳小虎指指鼻子道:“陪我?你老人家要在家里陪儿子,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谁让你给娘找了个老伴,虎儿!你这功劳立得可真不小,娘真不知该怎么犒赏你才好!”   “儿子不想要钱,你以后只要少骂我几句就成了。”   “不,该犒赏还是要犒赏。”   “娘要犒赏儿子什么?”   “犒赏你个老婆!”   “娘别又开玩笑了,儿子不要。”   “好小子,不是娘要替你另外找,是现成的。”   “又开玩笑了,老婆那有现成的?”   “和你在一起的那三位姑娘,我上次都见过了。”   “娘认为她们怎么样?”   “每个都不错,娘眼里没揉沙子,看得出你们之间很有感情,你最喜欢的是那一个,娘凭着这张老脸情愿亲自替你作媒。”   “娘,这事慢一点好不好?”   “什么慢一点,娘有了丈夫,那能让儿子没老婆,如果你想三个一起要也没关系,全包在老娘身上。”   岳小虎耸了耸一眉道:“娘真罗嗉!”   岳大娘两眼一瞪,道:“好小子,你敢嫌娘罗嗉,当年娘养你的时候更罗嗉,可是娘并没因为嫌罗嗉就不养你,现在什么话都别说了,快快到客栈把那三位姑娘请到家里来,娘今晚要好好让你和她们吃一顿,免得人家说娘虐待儿媳妇,快去!娘在家里等你。”   □□    □□    □□    □□叶小龙、虎妞、虎娃果真搬到岳大娘家里来住了。   岳大娘因为有了丈夫的消息,心里一高兴,脾气也变得温和多了。   从前的一只母老虎,现在竟充满了女人的温柔,把叶小龙三人疼爱得像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当然,叶小龙等三位姑娘心里也有数,岳小虎的娘将来很可能就是她们的婆婆。   本来岳大娘心急似箭般希望尽快赶往兰州定西和丈夫重聚,但因这边有好几处买卖,须把帐目和业务交代清楚才能动身。因之,至少还要就误上三、五天。   次日,岳大娘把岳小虎叫到面前道:“你给我到天香院去照料照料去!”   天香院是岳大娘经营的生财场所之一,为汤阴县城唯一的一家妓院。   岳小虎一听岳大娘要他到那种地方去,连忙摇摇头道:“娘!我不想去那种地方。”   岳大娘哼了声道:“那种地方有什么不好,咱们可是领有营业执照规规矩矩的做生意的,不骗不抢,愿打愿挨;如果没有这一行,那些一辈子打光棍的怎么办?岂不天下大乱了。”   岳小虎正色道:“不管你老人家怎么说,儿子还是不想去!”   岳大娘并未生气,拍拍岳小虎一肩膀,道:“虎儿,实话对你说吧!这两天那边有好几位新来的姑娘,据娘的观察,她们的身分很有问题,我很担心她们会偷偷跑掉,你去看看,也少不了一块,怕什么?”   岳小虎终于勉强应承下来。   他换过一身衣服,便一个人赶往天香院。   天香院的老鸨和龟奴们一见少东来了,莫不趋前笑脸相迎。   岳小虎先各处走了一遍,然后进入贵宾接待室。   一名叫尤蜻的龟奴殷勤的献上茶来。   岳小虎道:“我娘说最近来了好几位姑娘,其中有的身分可能有问题,都是那几个呢?   住几号房间?”   尤蜻咧着蛤蟆嘴道:“其实有问题的只有一位,住十九号房。”   “你看有什么问题?”   “终日神不守舍,对普通客人也懒得接待,而且架子很大。”   “她叫什么名字?”   “她说叫花月兰,现在用的名字,就叫月兰。”   “多大年纪?人长得怎么样?”   “大约二十出头,人长得实在够漂亮,在咱们天香院不属第一也属第二。”   “好,我现在就去看看!”   岳小虎离开接待室,很快便找到十九号房。   房门虚掩着,显见里面并无客人。   岳小虎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天香院的姑娘一般都是每人有内外两个房间,外面是客厅,也是招待客人用茶的地方,里面则是卧室。   客人们进入妓院找姑娘,很少第一次就能一亲芳泽的,多半是被接待在客厅,喝过茶就走,直到双方混熟了,而且姑娘也中意了,才会被正式接到卧室做进一步的交易。   岳小虎进入客厅后并未见到人,显然月兰必是在卧室里。   他刚坐下,便听里面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谁来了?”   岳小虎立刻心头一动,这声音好耳熟呀!   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他只好应了一声:“是我!”   当卧室的门笃一掀,月兰迈步而出时,岳小虎险些失声叫了出来,他作梦也想不到这花名月兰的姑娘,赫然是黄信坚的如夫人焦月娇!   四目相对,焦月娇也神色大变!   她刚要退回卧室,岳小虎已朗声道:“你就是想躲也躲不到那里去了,反而不如面对面的谈谈。你放心,在下一定会为你守密,绝不让你为难,如果有希望我帮忙之处,我也会尽力帮忙。”   焦月娇终于低垂着粉颈,来到岳小虎对面坐下。   岳小虎轻咳了一声道:“那晚你不是偷跑了吗?怎么会跑到汤阴来?而且又沦落到这种地方?”   说着话,双目直瞧着焦月娇。   焦月娇又羞又愧的拭着眼泪,道:“我没办法,不做这种事就没法生活。”   岳小虎皱了皱眉头道:“那就奇怪了?你当时带走了不少金银首饰,应该是这辈子生活不用发愁了,为什么仅仅半个多月就用光了?”   “我是因为在路上被强盗洗劫一空,连半两银子都没留下。”   岳小虎又问道:“你为什么要到汤阴来呢?”   焦月娇叹声道:“我是准备投亲的,结果投亲不遇,只好投身在这里了!”   焦月娇说到这,才两眼霎霎的问道:“你怎么也来到汤阴呢?”   岳小虎整了整脸色道:“汤阴是我的家乡,我当然要回来。”   “你是不是姓岳?”   “不错。”   “这里的东家是位女的,叫岳大娘。莫非你和她是本家?”   “岂止是本家,岳大娘就是我娘。”   焦月娇啊了一声道:“原来你就是天香院的少东家!”   岳小虎谦逊一笑道:“不敢当,天香院是我娘开的,我只不过奉了她老人家之命,过来看看而已。”   焦月娇媚笑道:“你为什么主动来找我,莫非要我陪你上床?”   岳小虎哼声道:“岂有此理,我生下来到现在,还不曾和女人上过床,就是要上床,我也绝不可能找到这里的姑娘。”   “你刚才答应帮我的忙,我现在正需要有人帮忙,你要怎样帮法?”   “只要你肯父出两样东西,我一定帮忙!”   “我那里还有什么东西呢?”   “一对玉观音。”   焦月娇脸色一变,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一对玉观音?”   岳小虎正色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那对玉观音原是黄信坚盗自将军府的,虽然宝贵,你却绝不敢拿出去变卖。放在身边,在你来说等于废物,你若肯交给我,我情愿以两千两银子代价交换,有了两千两银子,足够你好几年的生活费了。”   这几句话,果真打动了焦月娇。她立刻回到卧室,把一对用黄绢包着装在木匣里的玉观音双手捧了出来,交给了岳小虎手上。   焦月娇解释道:“还好,这对玉观音没被劫走,是我苦苦哀求,强盗们才留下的。希望公子说话算数,尽快把银子给我。”   “我现在就去拿银子给你。”   岳小虎抱着玉观音回到家,跟岳大娘说明之后,很快便带着两千两银票回天香院,交给了焦月娇。   他还另外赠给她二百两现银。   焦月娇向岳小虎既道谢又道别。   因为她已决定当晚就离开天香院,另谋生路。   □□    □□    □□    □□岳大娘带着儿子以及叶小龙、虎妞、虎娃启程前往兰州。   岳小虎也小心翼翼的带着那对玉观音,这是他再度到兰州,送给塔其布将军的见面礼,也好让塔其布大大惊喜一番。   半个月后便已到达兰州。   别看岳大娘是个女强人,如今快和丈夫见面了,她反而有些“近乡情怯”。   为了感谢塔其布,她并未直接到定西,而是先到兰州将军府。   塔其布闻报后,亲自迎出大门。   岳大娘从前并未见过塔其布,进入客厅后猛地就跪下来叩头。   塔其布反而吃了一惊,顾不得男女之嫌,急急拉起岳大娘,道:“弟妹,这算何意?快请起!”   岳大娘含著眼泪激动无比的道:“大哥,如果没有您,小妹和大虎那里还会再见,您简直是我们的重生父母再造恩人,小妹就是磕一百个头也报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塔其布耸耸肩,道:“弟妹这话,小兄不敢当。当年大虎一样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然我和他怎可能结为异姓弟兄?弟妹,反而你是我最值得佩服的人!”   岳大娘受宠若惊的道:“小妹那一点值得大哥佩服?”   塔其布竖起大拇指,道:“大虎老弟离家以后,你在家乡干得有声有色,比起他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真称得上是位女英雄了!”   这几句话,把岳大娘乐得霎时又像变了一个人。   岳小虎连忙端着一个木匣,恭恭敬敬的呈给塔其布道:“这是小侄送给伯父的礼物,伯父看了一定会很高兴。”   塔其布望着那木匣,哦了声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岳小虎笑着道:“伯父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当塔其布打开木匣再解开黄绢,呆了一呆.道:“贤侄……这……这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   岳小虎随即把经过说了一遍。   塔其布直乐得有些手舞足蹈,叫道:“好小子,你这场功劳立得可真不小,我总算有脸去见礼王爷了,贤侄!你们龙虎商行的事,我照样也办好了。”   岳小虎讶然问道:“龙虎商行又发生了什么事?小侄怎么不知道?”   塔其布笑道:“当然还是上次那件事,黄信坚和岑标全抓到了,都押在大牢里,很快就可结案,小女也回来了。至于龙虎商行的失马,能如数追回最好,不然他们拿出银子抵偿也是一样。”   岳小虎问道:“他们该判什么刑?”   塔其布道:“杀人者死,再加上逃狱和抢劫,黄信坚和岑标谁都别想活着,还有那个叫沈木扁的小牢头,我也饶不了他的命。”   塔其布说到这里,再望向岳大娘道:“弟妹,你暂时还是先忍一忍,等我摆一桌酒食为你和他们四个年轻人接过风后,再到定西去看大虎好不好?”   谁知做了半辈子女强人的岳大娘这时却面泛红晕羞答答的道:“人家才不想去看他呢!   小妹是来看大哥的。”   塔其布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快吃饭,吃过饭我就陪大家一起到定西去!”   岳大娘问道:“大哥也要去吗?”   “我是主人,当然要去!不过你放心,绝不打扰你们夫妇团聚的时间,到了那边,大虎少不得也要招待我吃一顿,吃过饭我就马上赶回来。”   “大哥太辛苦了,真让小妹过意不去。”   “那里话!你由汤阴赶到这里来,比我辛苦不知多少倍,我陪你去一趟定西又算得了什么?别耽误时间,酒食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就到餐厅吧!”   众人吃过饭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往定西而去。   岳大虎早得到

has load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