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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第 一 章 英雄小照 第 二 章 英雄无类 第 三 章 英雄气短 第 四 章 温柔陷阱 第 五 章 山雨欲来 第 六 章 八面雄风 第 七 章 英雄无畏 第 八 章 英雄之搏 第 九 章 英雄岁月 第 十 章 世态人情 第十一章 得道多助 第十二章 福有双至 第十三章 青纱春浓 第十四章 请君入瓮 第十五章 逆旅情潮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狐蛇为侣 第十八章 妾意如绵 第十九章 义动强敌 第二十章 意气发扬 第二十一章 无心之过 第二十二章 众矢之的 第二十三章 除恶务尽 第二十四章 虎穴擒凶 第二十五章 身入龙潭 第二十六章 纵虎归山 第二十七章 功败垂成 第二十八章 来者不善 第二十九章 黄鹤之约 第三十○章 平地风波 第三十一章 宴无好宴 第三十二章 先声夺人 第三十三章 操之在我 第三十四章 不战而屈 第三十五章 温柔不住住何乡 第三十六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第三十七章 除恶务尽 第三十八章 天罗地网 第三十九章 龙困浅滩 第四十章 从容而去 第四十一章 以牙还牙 第四十二章 得天独厚 第四十三章 剑拔弩张 第四十四章 笑谈却敌 第四十五章 擎天一剑 第四十六章 奇峰突起 第四十七章 守成不易 第四十八章 何去何从 第四十九章 祸起萧墙 第五十章 豹隐南山 第五十一章 案中有案 第五十二章 紧锣密鼓 第五十三章 万流归宗 第五十四章 午夜来客 第五十五章 牛刀小试 第五十六章 漫天索价 第五十七章 玉人何处 第五十八章 江上烟霞 第五十九章 月圆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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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英雄小照 大英雄通常都是由小人物所扮演出来的。他们看来年纪都不太大,凭着一股血性容易冲动,而且默默无闻;若是他们有了年纪,有了点声名之後,他们就不会做英雄这种傻子了。 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注定要成为一个英雄的。他们多半是武林世家的子弟,他们的祖上、父兄,已经是江湖上赫赫成名的大人物了。有家传的武艺绝学,有光荣的侠义传统,当然也必须要有良好的教养。於是,他们只要随便做一两件打抱不平的事,他们的侠行立刻就被传诵开来,成为一个家喻户晓,人人夸赞的少年英雄。 杜英豪却没有这份福气。 有些人是被强迫入了江湖行,被塑造成为一个英雄的。他们多半是一些富家子弟,被送到几个已享盛名的武林宗派里,学会了三招两式,回到家里後,就可挂起某某门人的招牌,然後,他们只要在高兴时,慷慨解囊,济助了一个卖唱的歌女;抓住过一、两个小偷,或是在饭店酒楼里,惩试过一、两个白吃赖帐的混混儿,他们立刻也会成为附近知名的英雄了。 杜英豪也不是这一种英雄,他拜不起师父。去年夏天,他专程到一个很有名的武林老宗师那儿去,表明了倾慕之意,要求收录为门下。那位老宗师的弟子,遍及天下,而且都有了很大的成就,两个成为大镖局中的镖师,两个在大省城里做捕头,五个在外地设馆教徒弟,是当地最有名望的武师。 老宗师家中的屋子很多,练武场也极为宽大,经常住了四、五十位慕名来求学的弟子。 老宗师择徒不严,极少有被拒绝的。杜英豪以为自己这一表人才,魁梧健壮的体魄,一定会被老宗师看中,视为瑰宝,当作光大门户的人迹传人。 那知道,他没打听一下行情,老宗师收弟子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入门时,必须要缴上一笔可观的贽敬;而後,两节一年,以及师父、师母的生日,各视弟子们孝敬的程度,而决定传授的多少。 杜英豪空着手来的。他没钱,老宗师听他说完来意後,倒也不便明白拒绝,只叫他头上顶着一碗水,双手高举,各??着一碗水,在太阳底下脚跨着马步站看匀说这是一项耐力测验,他若能站上一个时辰,碗中水不倾洒出来,就算合格了。 别的弟子入门前也是经过这一道手续的,不过只经过一袋烟的工夫,老师父看过柬封中的银票数额後,就吩咐停止,进行下一步拜师大典了。 杜英豪没把这点考验放在心上。他胳臂粗,力气大,这几碗水在他看来,简直像一张纸那么轻。 这是刚一开始的感觉。过不了多久,他就感到不对劲;因为这正是六月天,日头热的能把人烤焦,而那时又恰好是正午。 还不到一刻工夫,他手中的两只碗已经重逾千斤,两条平举的胳臂酸的像要断了似的,两条腿直抖索;最苦的还是额上的汗水,不断的往下流,流进了他的眼睛里,又痒又痛;而且,他喉头更是乾渴的厉害。杜英豪这时才知道学武功的代价是多么的大了。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撑过来的,望望那根记时的线香才去了短短的一小截,他知道自己没指望,不是那块材料。 因此,他一口气把三碗水都喝了,因为他实在太渴;而且因为没有人看着他,他把那三个大海碗也带走了,卖给了镇日面店的??掌柜,换了两大碗加料的大卤面吃了,因为他快饿的昏倒了,身上都一个钱也没有。 他原指望看今天被收录之後就有饭吃的,所以昨天离家时,把所有的钱都买了酒菜,款待他的兄弟了。他的兄弟年纪都比他大,但是却没有他的力气大、个儿壮,三、六个人都打不过他,反而要尊他为老大。 他的家乡在一个靠江的大城,他的爸爸是江上摆渡的,亲娘早就死了,继母是码头边西大街尾的暗娼红牡丹,混了大半辈子,想找个归宿,才看中了忠厚老实的社老实,帮着他一起撑那条渡船,照顾那个十多岁的儿子,那知道没三年,杜老实一病而去;红牡丹耐不了寂寞,而且那条渡船也破旧的不堪再使用了;所以,她又回到了西大街的老窝,干起她的老行业。 杜英豪的兄弟们都是码头上的纤夫,搬运苦力。也都是踉杜英豪一起在运河边长大的小伙子;他们甚至於还组成了一个帮,叫“神龙“帮。神龙帮没有帮主只有龙头老大,那当然是杜英豪了。名称是他起的,他认为很有气派,很神气,只可惜全帮连老大在内,也只有五个人。正因为组成了神龙帮,杜英豪觉得不能老是这几个人,他要有点出息,要使人见了就肃煞起敬,所以他才想到要去投一个叫的起字号的门派。有个堂皇的出身。只可惜他的壮怀未伸,手已先酸。喝了那三碗水不打紧,带走了三个大海碗,却实在丢人;虽然是因为肚子饿,没奈何,他无法原谅自己,但决心有一天自己成了个大英雄後,一定替这位老宗师或是他的门人出一次力,解救他们三次大危机,来作为补偿。他把这笔帐记在心里;同时又暗暗在心里高与看,人家没问他的姓名,也没问他的出身来历,所以这件事还没有成为他日後成名後的污点,也不会有人替他宣扬这件丢人的事;否则,我们的杜大侠岂非太没面子了。还有一种人,做的是英雄的事,却不肯居名。他们是真正的英雄,所作所为,可以惊天地、动鬼神,却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他们是身怀绝技,胸怀高洁的无名隐侠。杜英豪很尊敬这种人,却不想做这样的一个人。他认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仅要有轰轰烈烈的作为,而且也要站出来,受别人的景仰,那样对其他一些年轻人,才有启发教育的作用。看!那就是杜大侠。他是天下有名的大英雄,做了不计其数的大事,你以後要学他的榜样才是。杜英豪彷佛听见了一个中年人在教训他的儿子。他还想进一步去为自己创造一两件英雄事迹,只可惜他的幻想力不够丰富,居然就想不起一件足以傲人的伟大事来;因为他的生活太平凡,生活的圈子太窄了。虽然,他曾经把五、六个人打的满地乱爬,但那只是一批码头上的苦力,并不是甚么强盗恶霸,而且打架的原因也只是为了推牌九起了冲突。他自己都知道这种事太没面子,算不得是英雄所为。尽管杜英豪在任何一类英雄里都插不上一脚,但他却比任何一个英雄更像英雄。第一、是他的身材轩昂,看来就有英雄气慨。第二,是他的内心中充满了英雄式的思想,任何一桩类似英雄的作为,他都会毫不考虑的去做。一次,在庙会上,他看见一个小孩爬在一跟高有三、八丈的高柱上拿大顶,练金鸡独立,下面围了一大群人,却没有人上去劝阻。他三不管的爬上去,便把那个小孩子挟在胁下带下来;结果没人感激他,却挨了人家一个嘴巴,打他的是个女人,身高不过三尺,却是个十足的女人。他救下的孩子也不是孩子,都长了胡子了,虽然身高也只有三尺,却是个大人,是那个婆娘的汉子,那是一对走江湖卖药的侏儒夫妇。这个嘴巴挨得很窝囊,他连手都不能回,还得向人家赔罪,但杜英豪仍然认为值得的;因为他爬上那根柱子时,很多人为他叫好。有一两次他几乎失手掉下来,每个人都为他惊呼出声。他落地时,有满场的??声与热烈的掌声,这正是他所需要的人们欢迎英雄的方式。第三、是他的名字??杜英豪,就是英雄与豪杰的意思,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原来他老子起的是杜银好;杜老实穷了一辈子,只长了一点学问,就是知道银子是好东西,所以替儿子起了这个名字。杜英豪长大了一点後,觉得银好这两个字太俗气了一点;於是,他改成了音相近同,极具气魄约两个字??英豪。这是他最得意的一件事。第四、他有着英雄式的好酒量,喝酒时像牛饮水,大家喝点烧刀子都是用小盅慢慢喝,他都能用碗往肚子里倒,而且能倒上十几碗都若无其事。这种酒量是足以惊人的,难得的是他不会醉。杜英豪能饮而不醉是人所周知的,也没有人怀疑。只有一个人知道他也会醉,而且常醉;这人就是他自己。杜英豪的酒量虽不小,但也不能算大。两大碗烈酒下肚,他已经有八分酒意,再添半碗必醉无疑。只是他年纪轻,体力好,酒力发作的迟,通常都是在一两个时辰後才开始;先是吐;继而倒地人事不知。所以”他每逢豪饮之後,必然是借一个理由离开,而且是有要事要离开一、两天;然後,他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大呕大吐一阵,躺两天,两天後,他精神焕发地出现在人前了。第五、……第六十……总之,杜英豪有很多地方都足以成为英雄只是没机会表现。杜英豪认为最遗憾、最窝囊、最说不出口最没面子,而且最不英雄的就是他现在的职业。自从上次在老宗师那儿求收录不成,且又有了偷碗那件糗事後,他就没有意思再回到江边去。他走时很风光。像孙悟空初辞花果山,告别了他的手下儿郎们,扬言要带一身本领回来的。结果,却把人家的大碗也偷走了。他怕人家会把这件事追索出来,虽然杜英豪没有报出姓名,但他的弟兄们却知道他是上那儿去的;再说他没练成本事,也不好意思回去。於是,他只有四处流浪,访求名师,而且要跑的越远越好,只是他的运气却一直不好。有一两个地方的式馆老师倒是看中了他的身架、劲道、力气,愿意留他;可是他看了那些武师教人的几手,觉得比自己还差,自然没兴趣就下了。还有一处,他去投拜时,正好是那个武馆中的老师父刚开张不久,要借他作个宣扬,当家考较他两手。那位老师练的是小巧阴钻的功夫,还真有两下子,连偷带打,声东击西;攻几十拳,几乎要了他半条命;最後,把他惹火了,拼着再挨一下阴手,劈面还了一招“黑虎偷心”果然,他的腰上又挨了一拳。他皮粗肉厚,连退了五、六步,咬牙忍住了,那位老师父却满脸开花躺下了。谁挨上他那大铁锤似的拳头都消受不了的。这一场拜师自然又是没有结果,但是他的生活问题却得到了解决。他一拳打倒了武馆老师父的事使他小有名气,因而有人慕名来访了。 来的却是个熟人,是个叫陶大娘的老鸨子,也是他继母以前的老姐妹,跑码头来到这儿,招了几个姑娘,开了一家“留春院”的妓馆。这是一个新兴的小城,因为有一条山路打通了,使这儿畸形地繁荣了起来,许多的行业都应时而生,妓院踉客栈是必不可少的两大行业。留春院的生意还不错,只不过陶大娘是新来的,经常会受到一些地痞流氓的勒索与捣蛋陶大娘看见了杜英豪,把他请了回去:“小银子,咱们可是老相识了,当年你娘嫁到你家时,我还去喝过喜酒,你总不能看我一个人在这儿受人欺负……。” 杜英豪就不能拒绝,立刻就自告奋勇的说:“陶大娘,谁欺负你,说出来,我给你出气去。” 陶大娘说了几个名字,也告诉了他几个那些人所在的场所,还叫个人带了他去。杜英豪一到,那些家伙吓的躲了起来,不敢再出来;可是杜英豪也被绊住了。他找进了一家赌场,要找的士牛李七没找到,却被牌九吸引住了;身上有五两碎银子,他押了两把就输掉了。陶大娘派出领路的毛伙叫徐老九,是个地头蛇,也好赌,自己也输了几把,还出头替杜英豪借了二百两银子。杜英豪推了几条庄,输的乾乾净净。赌场裹押下了徐老九,叫杜英豪拿钱来赎人。 杜英豪事後想想才冤枉。徐老九只是一个窑子裹的毛伙,一个十八流的皮条客,那有这么大的面子能借来二百两银子,分明是跟人串通了吃他的。 照说,杜英豪拍腿一走,可以不理这档子事,因为借银子的是徐老九,扣下的也是徐老九,跟他毫无关系;但杜英豪却做不出这种耍赖皮的事,他虽混过世面,却不是无赖,回去向陶大娘借了银子,赎出了徐老九。 陶大娘不要他还钱,只要留下他的人,供吃管住,每月贴他二十两银子,什么事都不干,只管有人来捣乱时挡一挡,有人白嫖时出头要帐。 这等於是妓院的保镖了,那实在是很丢脸,但是他欠了债就得还,杜大英雄不干赖债的勾当。再者,陶大娘那儿没有逼良为娼的黑心事。她那儿的姑娘虽是迫於环境而卖淫的可怜虫,每人却都是自愿的。杜英豪认为保护她们不受欺负,也算是侠义行迳了。在这个理由下,他留了下来,而且还说过,做满十个月,还清了欠债,他立刻就走。 留春院裹有了杜英豪,没人敢来撒野了。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杜英豪闲得全身都在作痒,恨不得找人打一架才舒服。他是个闲不住的人。 在这方面,他的运气倒实在不错,他想打架,机会就来了。徐老九匆匆的跑来找他: “杜爷,您快去,菊芳姑娘在路上叫两个人给截住了,还被人打了一顿。” 菊芳是新来的姑娘,瘦伶伶的腰身,白净净的肌肤,两颗大眼睛,一脸的笑,很媚。杜英豪对她没多大印象;他对院里那些姑娘都没多少与趣,虽然有几个在闲时故意来找他搭讪,他却懒的理睬。 这倒不是他瞧不起当婊子的,而是在他的想法中,他的终身伴侣,不但是个跃马击剑的女英豪,也是个美的令人眩眼的女娇娃,至少不是这些庸俗脂粉;再者,他更了解这些风尘中女子是沾不得的。 不过,此刻菊芳受了欺负,他却不能不管,因为他的职业就是保护她们;更何况杜老大生就的侠义心肠,就算一个不相干的弱女子,受人欺负时,他也会挺身而出的。他有打抱不平的瘾头。 匆匆的赶到街上,分开了赶热闹的人群,杜英豪就知道有麻烦了,而且还是不算小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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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英雄无类 那是两个汉子;一个高,一个较矮,两个人都是满脸精悍,腰裹鼓鼓的,那是别着兵器这是两个江湖人,而且还是颇有来头的江湖武师,比起那些只会蒙蒙乡下土佬的教拳武师们可高多了。 他们脸上没写看字,但却现出一股叫人不可轻惹的神情。 杜英豪心裹有点发毛,但并没有被对方吓住。有些人的武功也许不高,但是却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而杜老大却偏偏就是这种人。 杜英豪走近那两个人时,尽量使自己装点的很神气。他挺着胸,瞪大了眼,像一头待斗的公鸡。 但是对方根本不睬他,甚至於看都没看他一眼。那个高个子一只手仍是抓住了菊芳的头发,另一只手则举高,准备朝她脸上掴去。菊芳一边的脸颊已红肿了,显而易见,她已挨了好几巴掌了。 这个女的也够狠的,嘴唇已破,血水从嘴角流下来,她却不声不吭,只用鄙夷的眼光看看对方。 杜英豪却不能忍受了。他最看不起的就是欺负女人的大男人,而且像这样老鹰抓小鸡般的掴打,那是他英雄原则上绝不容许的事。 杜英豪不是江湖人,他也不习惯江湖上先礼後兵的那一套??明明是不共戴天的生死冤家,一会儿就要拼个死活了,但在没动手前,双方居然还客客气气的在一张桌上互相敬酒,好像交情深得很似的。杜英豪不喜欢这一套,他认为这是虚伪做作。他要揍一个人时,上去就是一拳,乾净俐落。 现在他就是如此做法,一拳直捣,打向高个子的後背;人到拳到,又快又劲。 那个高个子并不是不知道有人到来。他背对看他,是表示对他的不重视…甚至於还继续掴打菊芳,以显示威风。 他之所以如此托大,是因为看出杜英豪空着双手,没带兵器,而又步伐沉滞,不像有什么功夫的样子。 万没想到杜英豪一句口都不开,说打就打。 这一拳别无花巧,却得於一个快字。快拳必重,杜英豪没有很正式的学过功夫,他的勇力跟出手快速都是属於天赋。那高个儿背上如受大铁槌一下猛击,把他整个人都打的飞了出去,连带他手中所提的菊芳也拖了过去,两个人滚成了一团。矮个子本来还带看一付不屑的神情,嘴角噙看一个残忍的微笑;他知道同伴的造诣以及心思,正在安排一个陷阱。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狠教训,那也是他们引为开心的乐趣。 但忽然之间,情势就改变了。高个子倒地之後,就没再爬起来;倒是被他拖倒在地的菊芳,却从他手中挣脱了头发,狠狠的朝他脸上又踢了一脚。 她是个大脚姑娘,脚上穿的虽是绣花鞋,踢在脸上仍然很重。大个子扭曲变了形的脸上,立刻又喷出了鲜血,血是从鼻子裹呛出来的;这一脚还真着实。 矮个子的笑容冻在脸上,几乎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但倒在地上的同伴又使他不能不信足足呆了大半天,他才朝杜英豪冷笑一声:“好,好功夫,朋友贵姓大名?” 对自己能一拳括倒对方,杜英豪倒是有点意外,但他却没放在心上,一拍胸膛:“我姓杜,杜英豪。” 这是个陌生的名字,矮个子思索半天,却记不起有这一号人物,但是他仍然笑了一笑: “久仰,久仰;杜朋友尊师是那一位前辈高人?” “我没师门,家传武艺。” “哦,那么借问尊上又是那位前辈呢?” “打人的是我,你不服气就冲我来好了。” 杜英豪说了一句家传武艺已经在脸红,因为他的父亲杜老实除了会撑船外,什么都不会;再者杜老实三个字也不是他的原名。姓杜是不会错的,别人看他做人老实,管他叫杜老实,久而久之,连他自己也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自然更没告诉儿子。儿子不知道老子的名字,那是笑话;偏偏这又是事实,杜英豪只好用一句豪语来盖过这段尴尬。 矮个子以为杜英豪不肯说出姓名、来历,意思是存心架梁到底了,心裹有点发慌。这小子能一拳放倒自己的同伴,必然是个大有来历的名门世家子弟,自己可没有把握对付的下来。他只有发狠话了:“好,杜朋友,看你出手,必然是名门子弟,我相信我们以前没会过,也没什么过节,你只是想出风头而已,这次可惹上麻烦了。你知道打的是谁吗?” “我知道,是个只会欺负女流的鼠辈。” 矮个子脸上一红却又乾笑一声:“骂的好,杜朋友,这个鼠辈是徐州霸王庄焦二太爷的弟兄,人称镇山鼠徐力。” 杜英豪哈哈大笑起来,他觉得很有意思。“我没说错,他果然是个鼠辈。你呢?” 满脸血污的菊芳开口了:“他也是个鼠辈,叫地堂鼠韩大强;他踉那个徐力合称铜山双鼠,是焦雄手下的一对爪牙、走狗。” 这些名字对杜英豪没什么意义,也全没听过;因此,他傲然的一抬手说:“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正经规矩的江湖人那有用老鼠做外号的,那个焦雄居然用你们这种人做手下,也好不了那儿去,他必然是头大老鼠。” 菊芳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杜爷;您说的对极了,焦雄不但是头大老鼠,还是个该千刀万剐的大杀胚。”这个小女人似乎对焦雄有蓍深仇大恨,所以狠狠的骂开了。 韩大强似乎怔住了;他没有想到抬出了焦二太爷的名字後,居然吓不倒这个小伙子。 “以後再敢欺负女人,我下次就要他的命了。” 韩大强停了下来,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後什么都没说,低着头走了。 菊芳望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声,随却朝杜英豪福了一福。“杜爷;真是谢谢您了,否则我会被他们打死的;那个焦雄是徐州的大恶霸,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简直不是人…”杜英豪根本不知自己闯下的祸有多大,所以他一拍胸膛:“别怕;有我在这儿,谁都不能欺负你;姓焦的若是来了,我照样把他打爬下去。” 菊芳用袖子把脸上的血擦乾净了,又用手作了作头发,居然妩媚的一笑:“谢谢杜爷。 那笑使杜英豪有点消魂。他这时才发现这个叫菊芳的小娘们还真不赖。瓜子脸,还有一对小酒涡儿,个儿虽然不高,可是细腰、高胸、大屁股蛋儿,像是一枚熟透了的水蜜桃儿,水盈盈的,使人有想咬她一口的欲望。但杜英豪却没有这个意思,他之所以欣赏她,还是她的那股子硬劲儿。女人一哭就近乎泼。杜英豪最讨厌就是撒泼的女人,但菊芳却一点都不泼。她挨打时不哭不闹,咬紧牙关硬挺着,脱困後虽然踢了对方一脚出气,出脚却很好看,不像一般女人那样的死缠乱咬。总之,他觉得这个女人有点与众不同,他说不上差异在那里,但他却不讨厌这个女人了。菊芳走过来,大方的拉着他的衣服,又柔媚的说:“咱们回去吧,回头还得麻烦杜爷一下,送我上一个地方去;出了今天的事,我可不能再就在留春院了。” “为什么?难道还怕那姓韩的回来;来也没关系,我会对付他的。” “韩大张是不敢再来了,但是他可能会唆使别的同党来抓我。您不知道,焦雄的势力有多大,他虽然是住在徐州,但到处都有他的爪牙。” “那也没什么好怕的,有我在。” “杜爷虽然英雄了得,但毕竟只有一个人,架不住他们人多;何况他们又卑鄙,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杜英豪挺着胸膛:“别怕;都有我,一群鼠辈而已,我只凭这一双空手,就可以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他说的十分神气,相信一定会引起大家喝采注意的,那知四周竟寂然无声;他再举目四望,发现那些围看看热闹的人群,竟然一个不剩,跑得光光的了。 一条很热闹的大街,突然变得寂静了,尤其是几家店铺,虽没有关上门板打烊,但是掌柜、伙计都像是突然消失了,空空的不见半个人影。 “唉;人呢?都上那儿去了。” 菊芳发出一声冷笑:“躲起来了,都是些胆小鬼。” “躲起来了?他们怕什么,架已经打完了,刚才还有一大堆入围看的。” “他们是听见韩大强报出名号後才躲开的。” “那也没什么好怕的,姓韩的连手都不敢回,夹起尾巴赶紧开溜了。” “大家不是怕铜山双鼠,而是怕霸王庄。那是一批不讲理的土匪贼徒,横行霸道,大家怕受到牵连,沾上无妄之灾,所以才躲了起来。”这又有什么好怕呢?我已经通名报姓,姓焦的派人来,也只有找我,扯不上他们。”“霸王庄的人可不讲这些。他们会找人问问当时的情形,要是回答的难以合他们满意,他们会拳打脚踢,甚至於动刀子杀人的。”“天下那有这么霸道不讲理的人?”“到处都有这种人,只是杜爷艺高胆大,他们没敢在您面前横行而已,一般良善百姓,都吃过他们的亏;否则,大家也不会听到霸王庄三个字就躲了。“杜英豪脸上笑笑,表示满不在乎,心裹却多少有点不自在,看来他今天惹的乱子是不小,捅了个马蜂窝了,霸王庄的势力一定不小,才会使人闻虎色变,躲的远远的。以後的麻烦接踵而来,他可吃不了兜着走。虽然今天一拳打倒了徐方,那是在背後出手,而且事前也没打一声招呼,否则不会那么容易得手的。杜英豪虽然不是一个谦虚的人,却也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的大英雄了;何况,他毕竟只有一个人,没有力敌万夫的勇力与耐力的。菊芳似乎摸透了他的心思,低声的道:“杜爷,我看您也跟我一起躲躲他们算了。您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犯不上跟那些无耻的鼠辈们一般见识去。” 假如她的目的是想留下杜英豪,这手段就用对了;这位杜大侠有着一股宁折不弯的牛劲儿。让他一个人静静想一下,或许他真会悄悄的躲开了。 因为,他知道韩大强再度勾人前来,必然不好相比。击倒徐方是运气,对方没把他看成个人物,而且又在背後出手,出其不意的一击,才得到一次胜利。霸王庄若是出师远略,已有今天这个教训,遣来必非庸手,也提高了戒心,没那么容易得手了。 杜英豪更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他那几手拳脚都是看人家练武时,比划着偷学的,可不是买下过苦功。 勇力可补内力之不足,动作俐便可补招式的欠缺。他是个天才型的武士,是个倔强型的武士,也是个顽固的斗士。 他从未在决斗时撤退过,因此菊芳一激,他的拗劲儿上来了:“我不躲,我是个男子汉,怎么会被几只老鼠吓的躲了起来。” 菊芳着急了:“杜爷,那是一批小人,什么下流手段都会使出来的,你跟他们去豁上太不划算了。” “哈哈;菊芳,你真抬举我了,我是个无名小卒,他们却多少是个成名人物,他们就是规规矩短打败了我,也都够没面子了,要是再以什么手段对付我,那更是作成了我,这种好事我找都找不到,干吗要躲呢?” “杜爷,您真是无名小卒吗?” “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还用得着唬人吗?” “我却看您不够老实,您临敌的气度,出手的稳健快捷,都像是一代名家,久经战阵。” 杜英豪笑的好开心。 “久经战阵没错,我从十二岁开始,三天不打架就全身难过,到现在也不知干了多少次火拼了。架打多了,多少也学会了一点经验,那就是在出手之前,一定要镇定,看准了要揍他那儿,光说废话,不动声色,集中全力,猛然就是一下子。” “这就是决斗致胜的要诀,多少名家浸淫数十年,还不见得能有这种修养呢?” “原来这就是名家气度啊;那太简单了,如果别人也像我一样打上三十次架,不也是名家了。” “杜爷,您都跟那些人决斗呢?” “什么人都有,打鱼的、卖菜的、赶车的,最多的是搬运的码头工人。我有几个弟兄也干这一行,为了争生意,常常会干起来。” 菊芳有点失望的说:“原来只是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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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英雄气短 “是的,这些不是江湖人,没人学过武功,可是他们也都有一身力气,手脚很快,打起架来也一样的拼狠玩命,要想每次都打赢,并不是容易的事,而我,,也没打输过。” 这虽是一些市井匹夫微不足道的血气之??,动手时既无章法,又没规章,更不讲究风度,但是杜英豪说来时,却全无自卑之感。他虽无显赫的门第,却从不轻视自己;正如他现在所干的职业并不光荣,却也没有隐瞒自己的落脚处。杜英豪有很多可爱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诚实。 他不但对自己老实,对朋友诚恳。甚至对他的敌人也是非常老实的。这是他禀承他父亲唯一的遗传。 菊芳的眼中射出了奇异的光彩;看看这个高大的汉子,就像是发掘到一块无价的珍宝。 “杜爷,您真是一位天才的英雄。” “英雄有很多种,但没有一种是由天才造成的。天才也有很多种,也没有一种是属於英雄的天才。” 可能菊芳用这句话来形容杜英豪,也是个绝妙天才的运用。他硬是一个天才的英雄。 有人说,英雄都是傻瓜们干的,说这种话的人,都是在江湖上磨练的老成了精的人。所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就是这个意思。 胆子小就是聪明的表示:相反的,英雄就是愚蠢了。 但是天才英雄杜英豪却不笨。他忽然想到了很多的问题,铜山双鼠为什么要抓她?焦雄跟她有什么过节?听她的谈话,好像很不简单,不但很有学问,而且还很有功夫底子,为什么却会来当一个婊子呢?“她不是借此隐身,她是买卖。有好几个早上,杜英豪看到她送不同的男人出她的房门。那些男人多半来的很晚,走的很早;有时,杜英豪甚至於还发现,她晚上留宿的是个高个儿,第二天早上送走的,却是个白脸中等身材的小伙子。当时,杜英豪不去搭理。他的职务只是保护妓院的安宁,不让人来扰乱,一个客人只要规规矩短付钱过夜,跟他就没关系了;但是现在想想,这些都是疑点了。、尽管杜英豪发现了这么多的疑点,他却没说出来,而且也不准备查究下去。他知道,如果自己间了,对方必有一番解释;而这番解释却未必是真话,他自。也将惹来一肚子气,这是很不上算的事。他不知听谁说过一句话:“要做一个英雄,不妨多用拳头,少用头脑,这样子的英雄才能活的人一点。” 杜英豪一直就想做个大英雄,而且做个长命百岁的英雄,那么这至理名言是不能不听的於是,杜英豪偏开了眼光,故意不去看菊芳,因为菊芳正做出一付要“说来话长”的姿态。 大英雄虽是人笨蛋,但杜大侠却有点小聪明,他泱心不给对力机会。可是菊芳却偏不让他躲避,将身子移的靠他近一点。“杜爷,您一定想知道焦雄为什么要派人抓我?” 杜英豪应该赶紧摇头说:“我不想知道。” 他知道接下去必将是一个不确实的故事,连带看一个陷阱,把他拖进深深的麻烦裹去。 但他叹了口气:“你肯告诉我就说好了。” 大英雄都该有一付铁石心肠,但是我们的社大侠偏偏少了这一样;他便不起心肠来拒绝。 一个女人,何况这个女人现在正渴求他的帮助。 菊芳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我是焦雄家的逃妾。” “什么?你是他的小老婆,偷逃出来的。” 杜英豪差点没跳起来,而且感到很??气。 假如这个女人是焦雄的小老婆,偷逃出霸王庄;那么焦雄的手下要抓她回去是理所当然的事,倘这个混水实在太没意思。 菊芳的话却吏便他吃惊。 “我也是江南总督府裹的女差官,奉谕办案缉盗的。” 杜英豪这次真的跳了起来。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抓住了菊芳的手问:“你说什么”女差官,缉盗营的捕头。如果您不信,在陶大娘那儿还有缉捕文书以及我的身份证明。 “杜英豪连吸了两口气。”你怎么会有这两种身份的?“恶霸的小老婆、衙门的女差官,这两种身份虽思不冲突,却也很难凑在一个人身上去。”也没什么。我们家世代鄱在缉盗营当差,到了我爹这一代,没有儿子,却只有我一个女儿;他为我招了一个女婿,也是在缉盗营的。去年,我爹跟我汉子奉了总督大人的命谕,护送一批暗镖进京。那是献给太后的寿礼,很名贵,就因为明看送太张扬,怕惹人觊觎,所以才暗地裹送去,那知还是出了事。”“东西被人家抢去了?”“是的,暗镖被劫,我的丈夫被杀,我爹被砍断了一条腿,虽然没送命,却吃上了官司“这是什么话,他是因公受了伤,怎么还要吃官司。” “官场中的职责是如此的,倘死了倒也罢了,官家还有抚恤;他活了下来,就要负责任”这种差不当也罢。”“我爹也是这么说,但是一连几代都干看这一行,想改换也没办法,不过也只到这一代为上,我家再也没一个男丁去接承了。”“他要吃几年官司呢?” “很难说,要等案子结了,他才能洗脱嫌疑,还他清白。”“什么嫌疑。”“监守自盗的嫌疑。因为我爹连盗贼是那一路人马都不知道,随行的。人都死了,所有的口供都是他一个人的,连个证人都举不出。”“还要什么证人,他自己断了一条腿,女婿送了命,这难道还不够?”“杜爷,道理不是这么说,东西去了,他就得把凶犯交出来;别说是他自己押送的了,就算是别人押送,出了事,他也难辞其咎,因为他是负责缉盗的差官。”“因此,你就替你爹出来查案子?“菊芳低下了头。”是的:我家再也没人能出头了。爹在牢裹养伤,我只好接替了他的职务,出来查案了,把那件杀人??货的凶案,查个水落石出。”“你怀疑是焦雄下的手?”“没有确切的证据,只不过焦雄在霸王庄坐地分脏,是黑道中的瓢把子,他的嫌疑最大“派人把他抓起来就行了。” “焦雄没这么好对付。他跟黑道中人来往密切,自己却不做案子,而且他还结交官府,倘的儿子还在关外做将军,财雄势大,除非掌握了他犯罪的确证,否则谁也动不了他。” “你为了要调查他,才做了他的小老婆?”。 “我只想打进去,找出他劫货杀人的证据,因为那批遭劫的寿礼中,有几样是价值连城的古董珍珠,却便不是焦雄干的,下手哟贼徒也会送到焦雄那儿丢销赃。霸王庄跟许多大珠宝商都有来往,我只是利用一点关系,卖身进去做个丫头,谁知焦雄看中了我,硬要收我做他的第十九房姨太太。” “什么?十九房姨太太,这老小子是条铁驴不成,一个人要这么多女人,他照顾得了吗”杜英豪最遗憾的是没有读过太多的书,以及混了一身的流气,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这会儿他的流腔又冒出来了,幸好菊芳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虽然有点脸红,倒还没为此而捂起耳朵跑了。 “那是一头老畜生,根本不是人。他看见像样一点的女人就收了房,然後就关在後面的大院子??,门口守看他的爪牙,不准出外一步。我虽是第十九房姨太太,那大院子裹却住看二、三十个年轻的女人呢?” “哈,这老小子也相当……” 大英雄总不会忘记随时随地表现一下他的幽默与风趣,只是菊芳在此时却不怎么欣赏。 “杜爷,我告诉您的是一件很正经的事,您别老是打岔行不行。” 这个平时看起来可怜楚楚的小女人,此刻却摆出了女差官的架子,还真像回事!杜英豪只有耸耸肩膀。他是在码头边长大,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却也知道有一种人不能跟他斗?? 扭,那就是衙门裹当差的。他们锁人的??子,比杜英豪揍人的拳头更有权威,能令人害怕。 菊芳又说:“为了洗刷老父的冤情,为替死去的汉子报仇,我也只有不把自己当个人,咬牙忍受一切的屈辱,在霸王庄过了三个月非人的生活,终於被我找到了一点证据,那是一尊小玉佛,是失单上的脏物,焦雄拿来拴在腰带上,我偷了玉佛逃了出来,拿去见总督人人”那就可以发兵去抓人,授他的庄子。”“不行,这还不能算是十足证据。这尊玉佛虽然名贵。,却不是世间独一的珍品,还有好几尊同样的呢?再说,我已经偷了出来,再也不能证明是焦雄的东西了,他可以矢口否认。 “这倒也是,那不是白忙了一场。” “也不算白忙。由於这尊玉佛的出现,总督大人相信焦雄多少是有嫌疑了,他要我继续接查证据,掌握切实,而且也把缉盗营裹我父亲旧日的弟兄拨到我的手下来,协助我破案。 她又补上了一句:“那些经常进出我房裹的客人,就是他们。他们利用那个机会,同我传递消息。” “敢情是这么回事??,我还当是你的生意特别好,一夜有好几个客人呢:“。菊芳看了他一眼,那是幽怨多於斥责的。”杜爷……,我受焦雄的污辱,那是为了一个重大的目的;此外,我并不下贱,我仍是个好人家的女人。”“是……是……,我失敬了,你还是个女差官……。”“杜节,别这么说,衙门囊没有女差官一当差的是我爹;他缺了一条腿,而且别人都认识他,所以才由我来暂兼一毁时间。办完了这件案子,我什么都不是了,还是个平凡的女人“不,真把这件案子碳了,你就是个英雄了……。” “我不会出名的,我只是顶了爹的名义,案子破了,声名和功劳都是他的,我要回到我平凡的生活丢。” 杜英豪并不赞同她的想法。他认为人付出了代价,就该享受到万人称羡的盛名。 但是他不准备抬??,只是问道:“你干吗要选择这一个行业来隐身呢?” “因为我不能??露我的身份,否则就引起了焦雄的戒心,不容易再抓到他的把柄了;可是我又必须时常跟那些手下的弟兄们接触,听取他们的报告,我又是个年轻的女人,只有借这个身份,才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这倒是不错,一个婊子的屋??,生张熟魏,形形色色的男人进出,不会引起人的注意;除此之外,就很难蹦过别人的眼睛了。 等了一等,他又问道:“陶大娘知道你的内情吗?” “当然知道,这是必须要她帮助的;事实上,她在这儿开下这家留春院,就是出自我的请求。她久历风尘,原想从良,跟看我爹做续弦过安份日子,没想到我爹出了事。” “她也期望我爹能早日恢复清白…杜英豪忽然觉得很菟,??大娘既有这么看实的背景,还有谁敢来捣蛋。她实在不需要人来保护的。菊芳却已先觉察了,连忙道”。“杜爷,把您请来是我的主意,因为焦雄很狡滑,也神通很广大,衙门裹的人不能留此太久,我目前所调用的,也是从各地徵来的新进干员,留春院??的姑娘们也都是价实货真的做生意,只有一个徐老九是我的人。” “徐老九?那个大茶壶?” “是的。我该呷他徐叔叔,他是我爹的拜把弟兄,也是苏州府鼎鼎大名的好人,为了我爹,他改名易姓,在这儿替我照顾看。” “这老王八蛋,他可真能照顾人,冤了我二百两银子丢,把我给困了下来。” “杜爷:对不起,那是我们这儿实在需要一个像您这样的豪杰侠土来保护。” “芳姑娘,我可不是什么英雄、豪杰,我爹是在运河码头上摆渡的,我的继母在半开门裹混;”我知道,那又有什么呢?陶大娘也是干这个的,我却很高与地做我的继母。英雄不论出身低。“杜英豪不想在这上面谈下去。”菊芳姑娘,你在这个地方守下去,又为的是什么呢?”“这裹离霸王庄不远也不近,但是士霸王庄去,却必须经过此地。在这儿,我可以了解到焦瞎的动态,他手下来往的情形。 “有没有什縻收获呢?” “收获是有的,但是不够多;我相信耐心的字下去,一定会抓住这条大鱼的。” 杜英豪道。”“你有耐心,焦雄可没有了,他已经知道你落脚在此地,一定会来找你的。”“找到我还不要紧,最多抓我回去毒打一顿;但是他们找到你就糟了,你杀死了徐方。 “胡说,我只打了他一拳。” “你不知道你的拳头有多重,那一拳已经要了他的命;韩大强把他扛走的时候,已经断了气。” 杜英豪虽不相信自己一拳能打死一个小有名气的江湖武师,但徐方被扛走的时候,手脚都僵硬了;活人是不会变硬的,看来他的确是死了。 他立刻觉得嘴裹发苦,发觉一切都不对劲。 他只是想惩诫一个欺凌女人的败类,没想到却打死了人。 他只想在窑子里混过几个月走路,没想到却闯了大祸,惹翻了霸王庄。 他原只要帮助一个弱女子,谁知道对方却是个女差官。 他不想在成名前被女人缠住;但眼前这个小寡妇却似乎吃定了他。她笑眯眯地抓住了他的胳臂,就像是跟看汉子逛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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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温柔陷阱 杜英豪不但是个天才型的英雄,也是天生成的英雄;他也像传说中的英雄一样,有股不怕死的牛劲儿。所以,菊芳要他避一避风头时,他断然的拒绝了。 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怕。如果菊芳不劝他,很可能他早已在半夜偷偷的跑了;但菊芳一劝,陶大娘也跟着帮腔要他躲起来,他的牛脾气发作了,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他觉得英雄该有自己的主见,不能让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他不肯躲,菊芳也不躲了,这个娘们儿在这些地力倒是很够义气的。 “杜爷,您是受我牵果的,说什么我也不能一个人躲起来,大家挺着好了,活一块儿活着,死也在一块儿。” 这份情真意切的表白,使杜英豪颇为感动;可是菊芳不但要跟他一块儿活看,连睡觉也要跟他一块儿。 第一天晚上,菊芳来敲他的门,说是有事要跟他商量。杜英豪装睡看了,没理她,也没起来开门。 第二天晚上,陶大娘说是自己的生日,关上大门不做生意,叫了一桌酒菜,自己在留春院里庆祝。 七、八个窑姐儿都参加了,菊芳自然也在内,男的却只有一个杜英豪。这些窑姐儿整天笑脸侍奉男人,好容易自己有空乐一乐,一个个都忘了形。 她们都拼命的找杜英豪拼酒,杜英豪又怎能在娘儿们面前示弱。他毫不在乎,来者不拒,口到杯乾。 那些姐儿们个个能喝,杜英豪也不弱,但是一个人毕竟架不住对方人多。他喝的糊里糊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也不记得自己醉中做了些什么? 只是醒来时,觉得身上很沉重,似乎压着什么。他用手一摸,摸到了一条光溜溜的膀子然後他又感到腿上似乎还勾看另一条不是他自己的腿。 睁眼一看,菊芳像是条八爪鱼似的缠在他的身旁。一惊之下,他要坐起来但却发现菊芳全身都光溜溜的,他自己也是一丝不挂。他忙又躺了回去;因为他看见了菊芳乌溜溜的眼睛,正水汪汪的盯看他。两个人赤条条的相对可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至少,杜英豪没这个习惯,他只有看着帐顶。 粉红色的帐中虽然还充满着酒气,却也有一股浓浓的甜香。 这不是他的房间,也不是他的床。不用问,一定是菊芳的屋子了。 杜英豪似乎觉得有一条无形的索子把他扣住了。不管怎么说,在人家的屋里,跟人家赤条条地并躺在床上,而对方又是个年轻的女人,他再说自己是如何的无辜也没有用了。 他只有叹了口气:“昨夜我喝多了。” “还好,没醉的连路都不能走,不但能爬上我的楼……。” “啊,是我自己爬上你的屋子里来的?” “杜爷,昨夜不止你一个人喝醉了,一屋子的人差不多全醉倒了,现在还有好几个倒在我门口呢。” “啊,还有人倒在你门口?” “不错,是月红、小凤、金花她们三个。你跟她们拼酒,追追打打的来到楼上,四个人倒成了一堆。我上来一看,可真好,你一穿全是酒啊、菜啊的……。” “那一定是吐的厉害。” “不止是你一个人,他们全都吐了。你们把衣服都脱了,就坐在地上猜拳……。”杜英豪彷佛记得是有这回事,但是又不太清楚。 菊芳道:“你不妨出去看看,门口还歪着三头白羊呢,这些人也真能挺,就这么挺了一夜??,现在还没醒。” “那可不行,别着凉了。” “杜爷,您别忙着惜香怜玉了,她们一身都是吐的脏东西,这会儿谁也没劲儿去抬她们,光是把你一个人弄进来洗乾净,已经够我累了。” “是你替我洗乾净的?” “是的,我的力气有限,只能弄你一个人,其馀的只好由着她们了;好在这是大热天,她们又喝了酒,全身都发热,冻不坏的,我不能叫人来帮忙,那种光景让人看了可实在不雅。” 杜英豪有点不好意思:“真是的,我怎么会醉成这个样子,真不像话。” “这是英雄本色,唯大英雄能饮酒,是真名士自风流,您可占全了。” 杜英豪更不好意思了,呐呐地说:“菊芳,我醉後一直睡到天亮吗?我……是说没再做什么混帐事吗?” 菊芳居然一笑道:“你要问我有没有对我做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说??没有。你虽然酒醉了,却不乱性,你只跟她们在门口吵吵闹闹。她们是有意要引诱你的。可是杜爷您居然视而不见,这份定力可真叫人钦佩。” 杜英豪脸色居然红了,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圣人,就此刻;他虽是平静地躺看,但是菊芳滑腻腻的肌肤粘着他,已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他拼命想抑制自己,但是却偏偏不争气,所以他只有一动都不动,也希望菊芳别乱动,碰到他身上来。 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他急着说:“芳姑娘,十分对不起,昨夜多有打搅……。” “别客气,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该报答你的。” “那是你客气。以你的身手也不会吃亏的,我只是人莽撞而已。我问过陶大娘,她说你是家传的武艺,高明的很。” “再高明也没用。那天我可不能拖长,让人知道我会武功,摸出我的底细,所以徐老九才跑去找你来解围,别的人都不敢惹铜山双鼠。” 杜英豪只有叹气:“我是个傻瓜。” “不,我却以为您是个大英雄。”她又贴的紧一点。 杜英豪的心跳的厉害,喉头粗浊的道:“芳姑娘,你这样子……。”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他也不是真心的拒绝;假如菊芳突然放开了他,他反而会难过失望。 但是菊芳却看不出他的意思,更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只是笑笑道:“我的去服在抱你进澡盆时弄脏了,所以也脱掉。我怕你还会吐,因此也没穿衣服,而且天也实在太热。”这似乎说明了她为什么也裸裎相对,但也没有说明什么,这根本是废话,也不是充分的理由。她之所以要解释,只是一种勉强的掩饰。 就像一个偷吃糖的孩子被大人抓到了,慌忙分辩说“我口渴”。这是很笨拙的理由。吃糖并不能解渴,而因口渴而偷吃糖,也不可原谅。 可是,杜英豪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 “芳姑娘这太委屈你了,让人知道了,对你太不好了。” “也没什么。我是个婊子,没人会要我守什么三贞五烈,婊子的屋里有个男人过夜并不稀奇。” “但你不是,虽然经常有人到你这儿来,那都是向你报告什么来的,也没进过你的卧室,都是在外面坐看,然後从角门轻悄悄的走掉。” “杜爷,你怎么知道的?” “是陶大娘说的。她对你很敬重,说你不但是位孝女。也是一个奇女子。” “好,杜爷,陶大娘告诉了你,至少可以证明我不是个随便的女人。打从我汉子死後,我还没第二个男人。” “我知道,我相信。” “但我却给焦雄沾辱过。” “那不能算,你不是心甘情愿的。” “谢谢你。杜爷,你能明白最好,你不明白也没什么,那段时间我没把焦雄当人,也没把自己当人。” 杜英豪没有接腔。 菊芳继续道:“就是我的汉子,我也没真心喜欢他过,因为那是我爹选的,却不是我想嫁的……。” “你爹不徵求你的同意吗?” “徵求了,我也没反对。” “为什么呢?既然你不喜欢,你可以提出来呀!” “我提出有什么用啊!爹要的是一个招进门的女婿,我心目中的男人却是个大丈夫,大丈夫坐不改名,行不改姓,而我的丈夫第一个条件就是改姓我家的姓。” “噢,这样子的一个男人是不怎么可爱。” “我是个孝女,不忍违背爹的意思,但我却不想做个节妇。我的丈夫死了,我只能替他报仇,却不想替他守节,我要选自己的男人。” 杜英豪再笨也听出她的意思了,连忙道:“芳姑娘,我可不能做你家的女婿,我也不能改姓。” “我说过要你改姓吗?我说过要嫁给你了吗?” “你没有,但是我怕以後会有这些麻烦,所以先把话说明白。” “如果你准备要我做老婆,我会一脚将你踢下去。” “可是我不娶你,我们这样子在一起却不太好。” “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婊子,没什么可顾忌的。” “但你明明不是。” “我是的,你可以问问城里的人,他们虽然没有花钱买过我,却都可以证明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婊子,所以你可以花钱得到我。” “那不行。我没钱,我花不起,我的银子要还给陶大娘偿债,一个月之内,我赚不到一分银子。” “没钱也行,算是奉送的吧,婊子在遇到一个中意的男人时,也会免费送上几次的。” 杜英豪就算是笨蛋,也会明白她的意思了,何况他并没有我们想像中那么笨… 杜英豪走在街上,心里是甜蜜的;他还在想看菊芳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他不是第一次有女人,十五岁时,他已经在土娼馆里出入过了。那个小姑娘也是自己愿意的,只不过後来那小姑娘被个盐商买去做小老婆了,杜英豪还难过了两天,却很快就忘了。 因为他们没多深的感情。对菊芳,他也没多深的感情,可是他却一直忘不了。 这个女人跟他以前所有的女人都不同,他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同,但不同就是不同。 他向来都是走出门後,连那个女人的脸是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但是对菊芳,却不同於往昔,已经三天了,他居然时刻都在想念看。 院子里待不住,他乾脆出来走走,希望能碰上她。 菊芳是去搬救兵的,焦雄的人不久将至,既然不准备躲,就得碰一碰。 菊方可以调动官方的人,但目前还没有到时候。焦雄犯罪作恶的证据还没掌握,不能打草惊蛇;她准备去请他父亲几个江湖上的朋友来帮帮忙。 说好昨天就要回来的,直到今天都没见到菊芳的影子。 杜英豪再也蹩不住了,徐老九叫他放心,说芳姑娘不会有岔错的,但他就是放不下心。 徐老九就叫他出来散散心,还借给他五十两银子。说是借,其实是给他的。杜英豪倒是不客气的收了下来,他知道这老小子也是个公门中的名捕,是为了帮菊芳的忙才隐身於此,对徐老九总算另眼相看了,但是却没有好感,因这小子冤了他二百两银子,输在李七的赌场里。 所以,他拿了徐老九的银子,心安理得,连说都没谢一声。 揣着银子的男子,多半有两件事,赌和色。 他是从留春院里出来的,陶大娘手中的货色,在这城里是顶尖的了;他只要高兴,留春院的姑娘任何一个都会心甘情愿地自贴白送来讨好他,但他没胃口。因此,他决定去赌几手才到门口,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身价是多么的不同了。 上次他来,门上的几个抱台脚的还敢用斜眼瞄他。这一次,他们却像耗子见了猫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低头垂手,恭恭敬敬地把他给迎了进去。 土牛李七还特地套了一件长褂迎出来,圆胖的脸上直冒汗。 这小子以前见了他就躲,今天居然硬着头皮来了,使得杜英豪很意外。 “哈,士牛,我还当这辈子永远见不着你了,怎么你敢来见我了。” “杜爷,杜大侠,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李七像是要哭了,杜英豪倒是不忍心:“李七,我以前找你,是因为你在留春院白嫖赖帐,现在你已经把欠的钱送去了,我也不会找你麻烦了,我来玩玩。” 他说着就踏进了屋子。里面闹哄哄的,他一进去,忽然就静了下来,似乎连根针掉在地下都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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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山雨欲来 李七跟在後面,低声央求道:“杜大侠,您是大英雄、大豪杰,何苦跟我们这些小不点儿过不去呢?您请高抬贵手,放了我们一马吧:“杜英豪一怔:“这是什么话,我可是规规矩短的来赌钱的,不火、不赖、不许。上次输了二百两,我一个绷子儿也没少你,当晚就捧了银子来还清了。” “杜大侠,上次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而且也是徐老九私下递了信儿,说您是…”说我是实心凯子,是头肥羊,所以你们就联手宰我。“杜英豪也是码头边长大,这套切口自然很熟。但是李七却全身直抖擞,颤着声音、:“小的该死,小的该死,那二百两银子小约立刻奉上;不,连利息二起奉上”他掏出了一叠银票,点了二张出来,双手捧看:“杜大侠,前後一共是四个月零九天,照赌场的规矩,过头就计整,共是五个月,大一分利,每月二十两,母子计二百两,您请点收。” 既然对方已经承认是玩了假,杜英豪也不客气,银票抓过来往怀裹揣笑笑道:好,今天可得赌规矩点,再叫我抓住了,可没这么简单了。“他收了银票,李士才松了口气,但是听说他还要赌,不禁又急白了脸,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杜爷,今天来的只是几个小角色,您跟他们计较,不是人辱没了吗?您要整他们,何必亲自动手呢?小的叫推庄的莫老三用点功夫,??乾了他们,不比您修理他们还强。” 杜英豪心中一动,忙问道:“什么?你说的是谁?” “混江五条龙。他们虽然在霸王庄讨饭吃,但是比被您宰了的镇山岚徐方可差多了。您找他们的晦气,不是太自贬您的身份了吗?” 杜英豪总算明白了,原来是霸王庄的人已经来到了,难怪李士如此紧张。,倘以为自己是打架生事的。 笑了一笑,倘拍拍李士的肩膀道:“土牛,你放心,我既然接受你的赔罪,就不会那么不上路,乱了你的扬子,但是我也要了解一下,霸王庄打算怎么对付我?” “都还用问?韩大张把徐力的??体扛了回去,连焦二太爷噢,不,连焦雄也紧张起。 来了。他们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开罪了您这位高手,焦雄自己出马,去搬动漠北人熊来对付您了。杜英豪不知道漠九八熊是何方神圣,心中并不在意,冷笑一声道:“管它漠南人熊、漠北人熊,那可没放在我杜大爷的心上,他来了,我拿条??子栓上,耍耍把戏给你们看。” 这番话。他旦敬开了声音说的,李士吓的往後一缩,赶紧溜了,而屋中稍稍恢复的喧声忽又静了下来。 。这时却有另一个响亮的笑声响起道:“好二好,豪壮、豪壮,三十年来,敢把漠北人熊袁定一如此轻视的,兄台还是第一人。不管兄台是否能做到,仅就这番豪语,便足以惊动天下。” 。说话的也是个年轻人,一身武生打扮,腰间佩看剑,显得十分潇酒从容,但是杜英豪却不喜欢这种人,更不喜欢这个人。 杜英豪一心想成为个大英雄。,却从来没以为自己是个大人物。他对任何人都很客气,没有架子。 不但对大人如此:对小孩也是如此;到了秋初,??蟋蟀之风盛行,他也捉了几头蟋蟀,去找人斗。他既没钱,也没有什么好品种,成人的斗蛐蛐场合他去不起,只有去找那些小孩子们斗,博一个铜子的输赢,照样大呼小叫,顶有意思。 若说他讨厌一种人,就是这个搭腔的年轻人之类的人;他们正是那种所谓世袭的英雄,出身武林世家,不必闯荡江湖,就已有了盛名了;他们当然也有一身家传的武功,但别的人却永远进不了他们的门。 这一类少年英雄都有一股傲性,有时人老是眼睛向看天,彷佛别人都要低他一等似的。 现在,这个年轻人就是这种典型。他说那番话时,维然对杜英豪捧了一阵,但他的神气却像是老前辈在勉励後辈似的。 这个年轻人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因为先前都没注意他,等他一开口说话,立刻就光芒四射,使站在他身边的人,都自然而然的让开了。 更有一两个认得他的人,立刻恭敬的招呼他道:“许公子,您怎么会光临这个小地方,然後,又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告诉身边的人道:“这位就是江南四大公子中的头一位,玉面君瑞许朗月许公子,也是苏州虎丘抱铆山庄的少庄主:“四周的人立刻就起了一阵嗡嗡声,纷纷的议论看,所有的注意力也从杜英豪身上转到许朗月身上去了。许朗月却傲然的笑了一笑。”在下只是路过此地。客居逆旅,寂寞无聊,随便出来溜溜,不要妨碍了各位的雅兴,各位继续玩下去。“说完,自顾在一张桌子上坐下。那是一桌牌九,他坐的正是推庄的位置。这意思很明显,他要推几庄,可是却没有人敢过去押注,似乎每个人都在他面前有自惭形秽的感觉。杜英豪忍不住跑过去,在他的对面也拖开椅子坐下,把刚收来的二百两银票以及五十两银子一起掏了出来,往桌上一丢进。二我来押你两注。” 许朗月看了他一眼,笑道:“好,好,阁下不但言语豪放,连赌钱也是豪情万丈。” 他把牌砌对後,推出了八张,微笑道:“看来上下两门是没人敢押了,只有我们两个人赌输赢了。” 说看抛出了骰子,是个七点。 杜英豪坐在对门,该拿第一付牌。许朗月把牌推到他面前时,他才吓一跳。 他为了赌气,把银票跟银子都掏了出来,却并没有表示要全部押在一。注上;他是要等上下两家都坐满了,看看人家押多少,才决定自己下多少的。 那知许朗月是瞧准了没人敢来下注似的。,更不问他下多坐就挪骰子配牌了。 杜英豪自然也可以不接受,同时说明自己尚未泱定下注多少,因为他只是把钱放在桌上,并没有推出去,而且二百五十两银子,孤注一掷也太大了。 十两银子是一个五口之家两个月的生活费用,也可买上几石白米;而三百五十两就看一手牌,在李七这种二流的赌场里从没有这么大的注子,在杜英豪的一生中也没这样豪气过。 杜英豪本想收回一部份的,但是看了许朗月那种神气,像是把他瞧扁了似的,一赌气豁上。了,伸手抓牌。他木想慢慢的瞧,二百五十两的输羸,毕竟不是小注,他得用心瞧瞧。 可是那两只手也不争气,抖得厉害,而且那个什么玉面君瑞更是一付藐死人的样子,把两张牌移到了面前放看,连瞧都不瞧,笑嘻嘻的望看他。 杜英豪不愿自己的紧张像被人瞧见,更不能被人瞧扁了,乾脆把两张牌往桌上一拍,亮了开来。 这本是一翻两瞪眼的心牌九,两张牌,亮,胜负铁定。由於他们的豪赌,圾引了场中的赌客,大家都停上了下注,围过来瞧看。杜英豪一亮牌,大家就呵的一声,齐声叹息起来。 他拿的是一张么四杂五,一张杂七的三匹,七五十二,如起来是两点,而且是最小约两点。 杜英豪也准备认了,二百五十两就这么去了他倒不心痛,因为这钱得来并不辛苦,虽说有一半是他替妓院保镖赚的,但是已经输掉了,今天意外的要回来,他根木没放在心上。 许朗月看了他的点子,笑笑道:“阁下的手气不怎么好,没关系,这??是头一条,以後还有机会的。” 那语气能气死人,而杜英豪更气的是他已没有赌第二手的资格了,除非再向李七去借,照李七不久前对他的态度,大概不敢不借,但杜英豪却没有这么厚的脸皮,他没有能力还,就不能做那种赖皮事。因此,他只有敲敲桌子道:“这要等你亮了牌才作准,也许你抓了付蹩十呢,”赌桌上风云幻变,这倒是常有的事,有时抓了一付大牌,会被一付更大的牌吃掉,落得一场空欢喜;有时一个最小的一点,偏偏压倒了庄家的蹩十,这也是小牌九的刺激之处。 许朗月信心十足的翻开了一张,那是一张十二点的天牌,周围又哦了一声,天地十八配,随便搭上什么都吃定了两点;只有一个情况,那就恰恰配上一张三六或四五银瓶九。十一一加九,扣去整点,只剩个霸王一点,若是大牌九,这是天尤王,可以吃所有的点子,只输洽对子。然而,在两张见输赢的心牌九裹,那只算一点。 许朗月已经有九成九的赢面,别人也跟看叹气或羡慕,他们还没看到银票上的数字,只那五锭白花花的元宝,也够耀人眼的了。 许朗月又随便的翻开另一张牌,笑容不由得在脸上冻结了。一付牌三十二张,去掉三张,剩下的二十九张裹,除了两张九,来任何一张他都赢,偏偏他就抓到了一张三人大乌鸦,凑成个最倒霉的一点。 四周又哦了一声,纷纷在为杜英豪庆幸了。在一般的情形下,那些帮闲跑腿早已纷纷上前要求吃红了,今天却因为两位赌主都太特殊,没人敢上前搅和。 许朗月也不潇酒了,收回了牌问道:“多坐?” 杜英豪展开银票道:“没多少,二百五十两。” 因为赢了,他乐得装气派,做出一付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他长到这么大!手裹从没抓过这么多的钱。 四周又是一声??讶,比先前的大得多了。大家以为那最多只是十两的银票,合起来不会过百两,这是小赌馆,没有大票子流通过。 许朗月最初的想法也是如此,等到看清是三张一百两的面额时才道:“阁下还真够气派的,押这么重的注子,也不先打个招呼。” 杜英豪冷笑道:“打了招呼又怎。么样呢?你是不是会嫌多不赌了?” 许朗月涨红了脸道:“在下只是路过此地,听见热闹寸进来瞧瞧,身边没带多少现银: 若说这二百五十两就能吓住了我,说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先前那个帮忙吹嘘的家伙忙又趁机献媚道:“可不是,虎丘抱剑山庄不但是武林第一家,家产之富,也是江南数一数二的。” 杜英豪冷冷道:“那是他老子的,还不是他的。” 那家伙不识趣地道:“许老庄主就只有许公子一位少爷,将来那百万家业还不是他的。 杜英豪冷冷地道:“那得等他老子归天後,才能轮得到他,我这笔债是不是也要等到那”时候才给呢?“许朗月涨红了脸,掏出一叠票子,下过面额都不大,是十两或二十两的。他数了一下道。”这??一共是二百一十五两,还欠三十五两,阁下信得过,我明天一早就给你送来。信不过,我把身边的这支剑留下做抵押,明天再来赎。“他的剑倒是做得很精细,剑鞘上还嵌了几颗珠子、宝石,总值个百十两银子。在一般的规矩中,这种情况下,许朗月已经做得很漂亮了,杜英豪收了二百一十五两,剩下的乾脆做人情不要了,这样才是上路的做法。所谓光棍打九尢,不打加一,许朗月事前不点一下台就打骰子分牌,固然不当,但杜英豪的注子实在太大了,也难以怪得人。杜英豪笑了一笑,拿了五十两,把剩下的又还给了他说,道:“我那五锭银子你是看得见的,所以这五十两你该赔,其馀的不作数了。” 把银票往许朗月手中一揣,捧起自己的银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朗九十分难堪,但他仍是收起了银票叫道:“朋友,许某人你二百两,不出三天,一定会还给你的。”他必须要抖这么一句,否则这世家子弟,就成了个赖赌帐的混混了。 赌场是就不下去了,他只有狼狈地离去。 有人为这场豪赌所迷:还在兴奋地谈论看,也有人替杜英豪不值,他花了二百两银子,不但没交上朋友,反而买了个仇人,因为他最後太使许朗月难看了,而且他把银票一声不响的押在注子上,也似乎是存心整人的。 杜英豪得意极了,他原可以解释一下,是许朗月太过嚣张,没等他下注就打出了骰子,他并没有存心坑人的意思,可是他不想解释,能够一挫这个世家公子的凌人气势,他觉得太值得了。 木来他还打算挫一挫那什么混江五条龙的气势的,发生了这件事後,他也忘了。 兴伸冲地走在街上,他抬看头、挺看胸,恨不得把每个人都捉住,对他们说一遍不久前的豪赌,只可惜每个人见到他赶紧躲开了,好像他身上有看瘟疫似的。 杜英豪慢慢也有了知觉,倘知道必然是霸王庄的人要来找他的晦气了,大家才怕跟他沾上。 他忽然又发现那个徐老尤有多混蛋了。他是公门中的干捕,霸王庄的人来了,他必然是知道的,却一声都不吭,而且还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叫他出来消遣,这老王八明知他一定是会上赌场,也曾遇上霸王庄的人,然後就干了起来,要不是有许朗月那么一搅和,现在他必然是跟什么混江五条龙,打得天昏地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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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八面雄风 杜英豪怨恨地踢向一块石子,彷佛这块石子就是徐九那王八旦。 石块飞进一个角落,说也奇怪,好像真如了他的愿,石子居然发出了一声痛叫,倒把杜英豪自己吓了一跳。 接看,有几个汉子出来了,其中一个用手捂看脸,指间流看血,显见得是被他踢起的石块打到的。 杜英豪心中很抱歉,正想说声对不起,忽地心中一动“那共是五个人,腰间都插看匕首,一付凶相。他们也都系看宽宽的黑市腰带,带子上绣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飞龙。五个人,五条龙,不就是什么混江五条龙。他们必是跟看信己出来的,偷偷地躲在前面的角落裹,想抽冷子施暗算的,无巧不巧,被他一块石子只踢了出来。杜英豪先是吓了一身冷汗,暗乎侥幸,接看人就来了,猛喝一声:“你们这五条混水泥鳅,想暗算杜大爷,门儿都没有。” 一面骂看,一面握起拳头,冲过去就打。 认识杜英豪的人都知道一件事,就是杜老大在光火的时候别去煮他。他的人一上来,连山都挡不住,即使把他宰了都没有用。他那股火气能化为厉鬼,搞得对头一生不得安宁。 杜英豪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这话的正确性自然还有待考虑,但是他生气的时候的确很可怕,红看眼睛、张大了嘴、??看牙,就像是一头尾巴上被绑上火把的牛,拼命地向前冲。 混江五条龙并不是什么大角色,可是在霸王庄颇有名气。有名气并不表示有地位,他们只是霸王庄的打手而已,但是比一般打手高一点;因为他们有五个人,打起架来,五士五下,穷缠烂打,既不要命,又不要脸,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混江五条龙的名气就是这样子闯出来的,有几个稍微知名的江湖武帅,就栽在他们手上过。起初不过是小冲突,他们说干就干,一个出头吵架,另外两个装看劝架就夹住了对方约两边,两个抄背後拔刀子就捅。 一对一的动手,人家五个照面就能把他们打趴下来;五对一,规规矩短的动手比划,对方也能打得他们满地找牙,就算是拉家伙拼命,倒下的也准是他们。 但因为他们是霸王庄焦雄的手下,对方多少有点顾忌,所以跟他们理论,那知道他们就下了毒手。 虽然打倒了对方,但是并没有人为他们叫好,因为他们的手段太下流;但他们不在乎,他们的信条是活看的才是英雄,而焦庄主显然很赞成他们的论调。 霸王庄不是等闲之地,焦雄也不是无名之辈,他自己当然不好意思耍赖皮,但是他不反对混江五条龙用诈。有许多人焦雄自己懒得去应付,正好交给五条龙对付去,自己来个避不见面。 把对方挡回去了最好,万一不行,自己再出头也还来得及;而混江五条龙居然没给焦一一太爷费心过,事情到了他们手上,居然都解决了。 所以,焦雄对他们是越来越满意了。 韩大张把徐力的??体抗了回去,焦雄倒是伤透了脑筋。对方虽是名不见经传,却有胆子敢惹霸王庄,可见是来头不小。一拳就打死了徐方,手底下也真不含糊,尤其是检验徐力的??体时,发现他前後都有伤,背上受重击,胸前却是阴劲所伤,透及内脏,这才是致命之处O据韩大强说,姓杜的只发一拳,那么这前胸的伤是何处得来的呢?经过再三的研判,才认定也是杜英豪所为,而且是用了隔山打牛的内家手法,所以韩大强才没注意,这个判断却使焦霸王紧张了。 这小子居然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能施展伤人於无形的阴手,那可不是易与之辈。 徐方若是被悄悄杀死的,焦雄就打算不管了;可是徐方是在大街上当众被打倒下来,对方还公开地表示了对霸王庄的轻视,焦二太爷可不能去这个脸。 想了半天,除了丢把漠九八熊搬出来做靠山之外,另外先遣了混江五条龙下来,看看能否找个机会先给他一下子。 由於焦霸王如此慎重,混江五条龙也不敢太托大。他们来到後,先找几个人探探口风,摸摸底子。想打听事情,士牛李七的赌场是最理想的地方。他们到了赌场,一面赌,一面找了几个地头蛇:打听杜英豪的来龙去脉。答案却很??气,因为他们所听到的,都是经过人们加意渲染过的传闻,荒唐的离了谱。 但是他们却得到结论,这小子是个高手,而且是个难得一见的高手。 接看就是杜英豪的来到,跟许朗月对赌了一周,吏便他们吃惊了。许朗月是江南武林中四公子之一,家世门第不必说了,本人尤其精明干练,那知却在杜英豪手下去了个大脸,狼狈而去。 因此,他们看了杜英豪不是盏省油的灯。他们以前的那些不要脸的方法全都用不上,且喜还没照面,他们赶紧??出来躲在前面,而且都准备好了:一袋子白石灰、一大碗辣椒水,等杜英豪走过,突地一淋一酒,然後其馀三个人乱刀齐上,相信就是铁浇的罗汉也招架不住尽管安排好了,他们心裹还在嘀咕,恐怕这一手罩不住,凭真才实学,他们实在不够瞧的一当年他们逞勇赌狠不要命,是因为他们一无所有。在霸王庄裹养尊处优地过了几年舒服日子,他们仍然一无所有,却不想死了;因为他们发现生命太值得留恋,醇酒十女人、大块的银子,美好的事物太多了…:躲在墙角後,看见杜英豪过来,他们已经开始紧张了,捧看辣椒水的挪前了两步,因为他是第一个动手的。 一大碗辣椒水迎面泼去,只要有一点进了眼睛,就足以叫对方乱蹦乱跳了。就算对力机灵,立刻闲上眼睛,也得成个瞎子;因为他不能睁眼,眼睛一张开,辣椒水就会由脸上流进去。这一招百试不爽,他们也仗看放平了好些武林高手。 那知道这个该死的杜小子就是不上当,快到临近时,似乎就已发现了他们,飞起一脚,一块石子来进来,捧看辣椒水的鼻梁上挨了一下,痛得把碗一抛,双手去捂鼻子,碗扣在抬白石灰袋的脸上,辣得他大喊大叫又蹦又跳。 偷袭的计划就此泡了汤,三个拿家伙的知道事情不妙,一亮家伙想冲前拼命,那知杜英豪已经冲了过来。 杜老大揍人时向不开口的,所以对准第一个家伙鼻子上就是一拳。 这一拳又快又急,当时就把人打得仰後飞跌,足足来了一丈多高才砰然落地,满脸开花,不死也差不多了。其他两个家伙直了眼,手挺看刀子怔住了。 杜英豪瞧见对方亮看刀子。,倒是有点心虚。他并不是怕,但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铁布衫、金钟罩等横练功夫,也挨不起两刀子的。 杜英豪有勇而又有谋,至少,他不是闭上眼睛去玩儿命,所以他大喝一声,做出了要政击的样子,却忽地蹲下身子,举腿横扫! 这是瞧人家卖大力九的所练的扫堂腿,是不是真像那回事见他也不知道。 但瞧看人家-腿又一腿,能连环踢出,虎虎生风,又好看又神气,杜英豪就照看练。 人家是单腿扫,他练得能左右开弓;人家只扫下盘,贴地攻出,他却能利用甩腿的力量,把身子拔高,腿能踢到半丈来高。 人家一口气只能踢个正人腿,倘却练到能运踢十多腿,总之他样样都比人家卖药的强出一倍,这是他压箱底的功夫,轻易不施展的。 今天是因为以寡敌众,而且还要空手入白刃,才用了出来,而他脚上穿的是厚牛皮的龀子,很看实,大概还能挡两刀。 但是那几条龙却不争气,早已被他的架势吓呆了,那裹还能动,砰砰两腿,两个人都摔倒了下来。杜英豪初试绝招得利,踢出兴子来了,一看还有两个家伙抱看脑袋在跳,不管三七二十一,横飞腿扫过去,砰砰两声,又倒了两个。 那些家伙倒地之後,又哇哇痛呷起来,那是酒在地上的辣椒水,有的渗进了眼睛,有的沾上了嘴唇。 这可是他们精心特选的朝天椒磨碎了调成的,其辣无比,连最能吃辣的人都只敢挑一小匙,却已辣得满头大汗,伸出舌头哈气。 现在沾得一头一脸,那还了得。四个人在地下活像四条下了热汤裹的泥鳅,样子挺热闹,可不怎么好看。 杜英豪没了对手,觉得不太过瘾,又凌空扫了二、三十腿,把火气消了一半,才停下来,先吓了一跳,以为是他把人踢得满脸流血呢,直到触目一股辛辣,而且还有一两滴飞到他的脸上火辣辣的,他才知道是什么玩意。 冉看见劫在一边儿的一口袋白石灰,杜英豪总算明白了,这些玩意都是要用来对付他的,乃不巧的被一块石子给踢了出来。 想到自己也可能像这样被辣得满地乱滚,他消下了一半的火气又土来了,而且还高了一倍。 “王八旦,兔崽子,你们真不要脸,居然想用这种玩意儿来暗算老子,好!老子也叫你们????那滋味。” 。他捡起石灰袋,朝四个人的头上洒下去。这下子可真好看了,红的、白的,黑土黄沙,一起和在脸上、身上,简直就像是四。个恶鬼。 ??不过这四个鬼连哼都哼不出来的,躺在地下直吐气,只有最先挨拳头的那一个没沾上石灰辣椒水,但是也好不了多少,因为鼻子已经被打扁了,贴在脸上,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旁边伸出了不坐的脑袋,都是些看热闹的,而且大部份是从赌场裹跟过来的。 杜英豪看见那五条龙都已经成了烂蚯蚓了,才志得意满,朝後面招招手道:“土牛,你给我出来。” 他并没有看见李士,但想得到那小子一定在。果然,李士从一个角落裹长畏缩缩地出来了。 杜英豪冷笑一声道:“土牛,你吃过辣牛肉没有?” 李士吓得两条腿直抖索,乾脆噗的一声跪下了,连连地作揖道:“杜爷、杜大侠,这不关小人的事。” “不关你的事?这五个家伙可是从你那儿出来的。” “杜爷,您早知道他们底了,我开的是赌场,总不能不叫他们进来。” “可是他们带了东西要暗算我,你总不能说不知道。” “杜爷,这叫小的从何得知呢?他们也不会把东西带进场子吧?他们是冲看杜爷您来的,您早己知道了。” 杜英豪摆摆手,止住了他的罗唆。 “他们就是所谓的混江五条龙。” “杜爷,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知道归知道,但是我可不认识这些下三滥的心脚色,所以才问问你。” “是,是的,就是他们五个。” “哼:凭他们这付德性,也配称龙,亦叫人替他们料理一下,想法子送到焦雄那儿去,就说我讲的,他们犯了我的讳,所以我教训了他们一顿,以後不准他们再叫五条龙,否则我就要把他们丢下油锅炸了下酒。” “是:是:可是杜爷,您的大名中没有一个“龙”字呀,”“我名字中虽没有龙,但我是神龙帮的帮主,不能让这种鼠辈玷污了那个龙字。”“是二小的一定替您把话传到。” “你认识焦雄吗?“李士的脸又白了,忙道:“小的那儿会认识焦庄主,不过像他那种大人物来到了,小的一定能找到的工”“焦雄算什么玩意儿,他也能称大人物?” “是:是,您杜大侠是一帮之主,自然不会把他看在眼裹,可是跟小的一比,他可就大得多了。” “土牛:交上了我神龙帮主做朋友,你大可以也把他看得一钱不值。” 李士差不多想哭了,苦看脸道:“杜爷,小的可不敢高攀,您请高抬贵手,饶了小的吧。” “怎么,我跟你交朋友,倒是害你了!” “杜爷,你是一门之主,小的实在高攀不上,再说小的在这儿只是混口饭吃,您跟焦一一太爷,小的是一位也得罪不起。”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我是存心想抬举你,你既然自甘下流,我也没办法了,你快叫人把这五块料收拾一下吧,再摆下去,他们可能会被石灰洽呛熟了,我还是住在留春院,焦雄来了,你通知我一声。” 他返身扬长而丢,这下子他可更神气了,远处来了几个人,也挂看刀。杜英豪认得他们是一家镖局的镖师,这些家伙平时圭在冲上都是抬头看天,彷佛对谁也不屑一顾。 但是今天却一反常态,躲过了边,低看头,连看都不敢看他“眼。杜英豪本来还想跟他们说说话,打听一下焦雄带来的。那个漠九八熊是何方神圣,他听了这个消息,心裹多少有点毛毛的。可是看那几个家伙的样子,竟像是他身上带了瘟疫似的,连沾都不敢沾,杜英豪还没举步,他们竟拔腿一溜烟似的跑了。杜英豪一生气,乾脆不理他们了。一路在人们敬畏的眼光中,回到了留春院。总算已经??到了出名的滋味,但是却很寂寞,英豪偏偏又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尤其是天,他一连做了两件痛快事,真想找个人吹嘘。一下,但是街上没一个人敢接近他。只有徐老九迎了土来,拱拱手,树起个大姆指:“杜爷,您真高,不到两个时辰,您已先後挫了玉面君瑞跟混江五条龙,大江南北,论英雄数您第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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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英雄无畏 杜英豪心中对徐老九本是一肚子恼火的。这老小子实在太坏,这次跟混江五条龙干上,完全是徐老九给引起来的。杜英豪倒并不在乎打这一架,但是老叫人牵看鼻子走,心中可实在不是味儿。 本来杜英豪打算见了面,就给那老小子一下子的,当然不会人用劲儿,叫他摔个跟头就好,也出出胸中的那口闷气,那知道见了面,那老子竟先开了口,而且把杜英豪最得意的事全给说了出来,话又说得那么动听,杜英豪只能哼了一声,怎么样也挥不出一拳去。 徐老九可显得精神了,继续地冲看他直灌米汤。 “杜爷,以前您是真人不露相,所以江湖上没有听说您的大名;近来您可真了不得,跺脚四海颤,尤其是今儿办的这两件事,实在太漂亮了。许朗月那小子仗看家中有几个臭钱,又是名家子弟,专在外面耀武扬威,您今天给他的教训,真是大快人心。” 杜英豪听得全身的毛孔都松了,有股说不出的舒服,淡淡的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赌了一把牌九。”这一把牌九就叫许朗月灰头土脸,已经够瞧的了;更一口匹的是您最後把二百两银票还给了他,这一手可实在漂亮。虎丘抱??山庄的坐庄主,从没这样窝囊过,而您一注就押了三百的家裹去。这下子他看了慌,急急的来了,要是没钱给人家,人家可饶不了他。”“既然他的银子有急用,干吗还要去赌。”“他倒不是爱赌,只是喜欢出风头,到处亮字号而已,今後可能会收??一点。”“徐老人,你怎么对他的事很清楚,连他养看粉头儿的事都落在你眼裹? ”“杜爷,菊芳已经告诉过您,我不姓徐。”“对啊:我记起来了,她说你本姓许,是苏州府铁捕许久,倒是失敬了。 ”“好说,好说,我这铁捕已胫退休了。我在苏州府衙当差时,多亏我的拜兄林老哥照应,才算没把这条老命给送掉,现在林老哥出了事,我能不管吗? “杜英豪总算知道菊芳姓林”他感到很惭愧,菊芳跟他总算有过一夜的温存,居然连她姓什么都没问,但是在许久的面前,他可不能表示出来,点点头道:“你姓许,也在苏州,莫非跟那许朗月有点关系?” “他是我的侄子,他老子是我胞兄。” “喔,原来你是他的叔叔。” “是的,我们就是哥儿俩。我兄长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至今未娶,许家也就是这条根。这小子不学好,我心裹很难过,可是我又不能出头丢教训他,否则吵开来。,菊芳侄女儿的身份也暴露了,所以杜爷教训了他,。我是十分感激的。” “这倒好,弄了半天,原来他是你的侄儿,他欠我二百两银子,你可得替他还。” “杜爷,您放心,别说是一二百两,三千两也难不住我们许家的,一会儿我就给您送上。听说许朗月是许久的侄子,杜英豪得意之情已减却了很多,摆摆手道:“算了,我已经塞还给了你的侄儿,那裹还会问他要的道理,只是我把话说在前面,看他的样子,好像还很不服气,以後很可能还会找我呢?” “他不敢再找您赌钱了,因为他没有那个脸。” “我倒不怕他找我赌钱,我只不过有身上这几两银子,输光了也没什么,但他要是找我打架……。” “我就是为这个来求杜爷的,那小子少年气盛,倒不是为了输钱,而是他见拉爷出了这么大的风头,很可能会找上杜爷求教一番的,那时还请杜爷手下留情………。” “你怕我会杀了他?” “那小子只是性子傲一点,倒还不是坏人,杜节略予教训,叫他??难而退就是了,千万别伤了他,因为我们评家只有这一条根。” “徐老九,你倒想得好,要我手下留情,你怎么不担心他杀了我呢?” “不会的,抱剑山庄规矩极严,无深仇大恨,不准伤人性命的。倒是杜爷的铁拳实在太厉害,挨上一下,非死即伤。” 杜英豪的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这倒好,我的拳头不能打他,他的剑却可以毫无顾忌的向我招呼,你为什么不乾脆叫我站看不动,给他砍一下呢?” 徐老九叹了口气道:“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愿意寒舍跟杜爷结怨。家兄管教子女很严,但是也很护短,若是杜爷伤了那小子,家兄一定会来找杜爷的。” 杜英豪的嗓门又粗了起来:。“来就来,难道孢剑山庄又能吓倒我杜大爷了,你最好能管管那个叫许朗月的小子,叫他别来找我的麻烦,否则我一定叫他落个残废回去:告诉你,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公子哥儿,没有一点真才实学,仗看父兄的名头,在外招摇生事……。” 说完了,他扔下了满脸??愁的徐老九,气忡忡地回到自己的屋裹。天色已暗,他运灯都不点,一头就躺在床上,瞪看眼望看漆黑的屋顶。 “你的话说错了,许朗月虽是仗看他老子而成名,却不是全无真才实学。他的一枝剑扫遍了大江南北,未遇敌手。江南四公子中,他排名第一,你干吗要去得罪他呢?” 那是菊芳的声音。她就坐在屋裹,因为没点灯,杜英豪也没瞧见,乍听说话倒是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才听出是菊芳的声音。他又想躺下去,可是菊芳的话又使他犯了性子,虎看脸道:“怎么?姓许的小子又不是龙王三太子,得罪不得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知不知道我们是怎么对上的。” “我当然知道。听说你上土牛李士那儿找混江五条龙去了,心裹好意,真怕你吃亏忙赶了丢。” “你也去了,我怎么没瞧见你。” “土牛李三是我们的线民,他自然会掩护我的。” “什么,士牛也是你们的人。” 他显然不懂得线民的意思。菊芳上前解说道:“他不当差是货真价实的混混儿,但他却知道我们的身份,有什么消息都要知会我们一声;而我们的条件就是知会本地的衙门,不找他的麻烦,便但能够安安稳稳地开设赌场。” 杜英豪明伯了,却不屑地二哼道:“这是鹰爪孙加走狗的活儿,也只有他才肯够干。” “奂豪,一样米养百种人,他的工作也许不太光明,却十分重要;尤其是在探听消息,了解动静这方面,他省了我们很多的力气,所以线民是必要的。” 杜英酌。冷冷地道:“难怪这王八蛋的消息会那样灵通,对霸王庄的动静都清楚。菊芳你在场就好,你应当知道当时的情形,我可没故意的欺负许朗月。” “那些都不谈了,许朗月只是狂了一点,但人家够狂的资格。” 这是杜英豪最听不进的一句话,呸的一声吐了口??道:“他凭什么狠,我杜英豪没有个成名露脸的老子却照样不含糊,难道他又能……。” 杜老大的粗话又冒出来了。菊芳似乎一怔道:“杜英豪,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杜英豪一拍胸膛道:“老子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菊芳,咱们把话说清楚,你虽是女差官,却管不到我头上来;咱们好过一次,你还不是我老婆。” 菊芳差点没气昏过去,但她终於忍住了下来,叹了口气清:“英豪,许朗月是我特他设法请了来的。” “什么,是你请他来的。” “是的了我打听得焦雄派人丢勾取漠北人熊袁达一,心裹急死了;好容易想到个法子,找到他养的一个粉头儿,看人捎了个口信给他,便把他给请了来,连许老叔都给瞒看,因为许老叔可不愿意他侄儿淌这个混水。” “这老家伙最不是玩意儿,他不愿他侄儿淌混水,却把我给硬坑了下来。” “英豪,把你留下是我的主意,你可别怪他。” “但却是他的鬼主意,今天我一上土牛那儿,李七那小子就乖乖地还了我二百两银票,也是那二百两银票,把许朗月给整得灰头土脸,真是一报还一报。” 他又乐起来了,两劂在床沿上直踢。菊芳看他的乐劲见,就像是个大怪物似的。 一夜缱绻,她总算十分地接近杜英豪了,也算对杜英豪有了较深的体认,他的确是未经真传,却是质美而未学;打死徐力,她十分清楚,是她加了把劲儿。 也因此,她才会为漠北人熊的来到而紧张,替杜英豪担心,暗中使了手段,把许朗月给逼了来。她知道许朗月好胜,要面子,很可能会先丢挑斗漠北人熊的。玉面君瑞的技艺不错,再加上抱剑山庄的名头,或许能镇住漠北人熊,却没想被杜英豪目己给破坏了。 许朗月经此一激,不来找杜英豪的麻烦弓经是烧了高香,绝不可能再指望他帮忙了。长叹了一声:“英豪,你赢了他二百两银票没关系,既然要还给他,为什么不做个人情,跟他拉上交情呢?你那样当众给他难堪,一样花了钱却买了个仇人,合算吗?” “怎么不合算,看他脸上那种样子,一脸狗屎的样子,我就是把身上的这二百两再添上,我也肯干的。” “英豪、你这是干什么。跟他有什么过不去吗?” “没有,但是我瞧他不顺眼。我自己没钱,但是对那些自以为有了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仗看钱胆来作威作福的臭小子们,看见了就有气。” 菊芳又是一叹:“算了|反正人已经得罪了,再说也是白搭;英豪,这次我是偷看回来的,连许老叔都不知道,所以我要问你一句话,你必须老实地回答我,你究竟学过武没有?”我!???学过,可是练过、看过、照人家练,自己照看比划过,後来我发现没什么用,还不如用我自己的那一套管用呢,”“你真是什么神龙帮的帮主吗?”“那倒一点不假,是我在南京码头边上创的,名称是我起的,帮裹有十来个兄弟。”“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呢?”“在漕河码头背米的。你别看不起他们,两百多斤一袋的谷禾,他们能同时背两包,走过尺来宽,两、三丈长的跳板,由船上走到岸边,绝不摇幌一下。“菊芳叹了口气:“英豪我知道他们都很了不起,你也是条好汉子,只是你跟霸王庄毫无过节,一切都是为了我而把你拖进来的,现在我只求你一件事,就是赶快离开,漠北人熊约计明天可达,你今夜就走……。” “走,你要我躲开他们,那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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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英雄之搏 “但是你凭什么跟他们去拼,漠北人熊袁定一,三十年前就名震绿林,一身气功无人可比,出手更是凌厉狠毒,不知有多少好手毁在他手裹。” “吓不倒我,他只不过是个人,人没有打不死的。” “但是你却绝对打不过他,拼下去死的一定是你。” “老子不信,偏要碰碰那老小子不可。” 才说到这儿,忽然听见门口有人大声呼叫道:“神龙帮掌门人杜英豪杜大侠在不在?” 又听见徐老九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事?” “在下是霸王庄来的;敝庄焦庄主以及漠北袁大当家的,联名恭请杜掌门人於明日卯初日出时,在河边大桥头广场一会,请杜大侠务必赏光,这是拜帖。” 菊芳脸色一变道:“这么快,他们已经到了。” 杜英豪却一笑道:“这下子想躲也来不及了,人家指名了神龙帮,我可不能给我的哥见们丢脸。” 菊芳叹了口气道:“杜爷,不是我要浇你的冷水,你的所谓神龙帮根本不能算是个帮会,只是你们自己??起哄,凑热开而已;成立一个帮派,那有这么容易的。” 杜英豪瞪大了眼睛问道:“都还该有些什么讲究?” 菊芳耐看性子道:“要想成立一个新的帮派,至少要具备几个条件||人、时、势、财;第一要件就是人。” “我们有人,帮内有十几个弟兄。,”“我说的不是那些土混混,是真正的人才,武功、名望都要够,叫得起字号,这样的门派才能被人看得起。” “这个……,我想慢慢的会有人知道我们,现在我不是已经小有名气了吗?等明天我把漠北人熊也给拖垮了,名气就会更大了。” 菊芳看看他,似乎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跟杜英豪虽然不熟,但却睡过一夜,她知道杜英豪有点懵,不明事务,但至少有点小聪明,有一份极好的天赋。 但是现在,杜英豪却像个疯子。 杜英豪被她看得有点不自然;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的脸上有块黑灰?” “不是一块黑灰,是整个脸都蒙上了灰。明天你给漠北人熊的巨灵掌击中,势必会伤及内腑,士九冒血,倒在沙地,沾满了泥沙。” “没关系,洗洗就韩净了。他不是约我在河边大桥头决??吗?河裹就是水……。” 菊芳在说的时候,彷佛看见杜英豪倒地的惨状,不忍心再说下去了;但是杜英豪自己却满不在乎,好像在说别人似的,这份潇酒连菊芳都不能不佩服了。她又叹了口气道:“杜爷,你知道漠北人熊的巨灵掌有多厉害吗?” “不知道,但是我可看见过耍熊的。那头熊站起来有一人多高,四、五百斤重,腰粗得像口大水缸,被人逗火了,一巴掌将拉车的水牛拍的倒地不起。” 菊芳笑了起来:“漠北人熊就是那付德性,而且他也曾经当众一掌击毙过一头耕牛。” 杜英豪笑道:“那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是头熊罢了。它的巴掌凶,只能打打牛而已,我可不是笨牛。那头熊就是被我逗人了的,我用烧红了的旱菸袋烫了它一下,它发火了,追了我两条街,也没追上我;最後我上了树,它居然也追了土来,我一??把它给??下来了。没关系,对付熊有对付熊的手段。” “杜爷,漠北人熊的样子像熊,可不是熊,他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他比熊聪明上一百倍;他出道至今,手下不知染了多少血腥,都是名重一时的英雄豪杰。” “是那些家伙太笨,没用对方法。杀熊不能用对人的方法,跟一头熊去比力气,比掌劲儿,当然是比不过的,你必须用对付熊的手段。” 菊芳叹了口气:“你总不能也用一根烧红了的旱菸??去烫它的……。” 她虽然是个很酒脱的女人,但究竟不好意思说出那样的字眼儿,但是杜英豪却神色一动道:“那老家伙是个公的吧,??要他不是头母熊,就一定有那玩意儿,未尝不可以再来一次。芳姑娘,麻烦你一下,替我找个旱菸??来,越长越大越好:什么?你真打算用烟?? 去烫他…,……。” 杜英豪道…十那老家伙二。定穿看裤子,烫他恐怕不容易,但是他也不会像熊那样长了一身长毛厚皮,总有地方可以烫他一下的。你找不我得到? ”“没问题。我爹就有一根,翠玉嘴,人铜锅,能装下一两烟丝呢:就在我屋裹收看,你还要什么?”“要个会写字的人,写上屠熊桥三个字,贴在桥头上,暂时替桥改个名字,这可得先做,趁那老家伙没来之前就贴好,否则他非宰了那个去贴的人。”“这些当然没问题,但是这又有什么妙用呢?”“这是占地利十天时。我听说书的先生说,三国庞统就是死在落凤坡,因为他的外号叫凤雏,犯了地名。我用那一二个字也触触他的霉头。“菊芳实在无法不笑出来,虽然她没有半点笑的心情,却也被杜英豪的这种怪招给逗乐了。笑了好一阵子,她才停住问道:“还有什么吩咐吗?” “有的,你今天晚上再陪我一夜。” 菊芳的脸又红了,横了他一眼道:“杜爷,我已是残破的身子,怎么样都没关系,但是你不该养养精神吗?” “我养足精神有个屁用,就是??它个十天十夜,就能胜过漠北人熊那老小子吗?” 菊芳不禁黯然。杜英豪叹了口气,“要是睡一大觉养足精神就能胜过漠北人熊,我早就睡下去了。明天一周,我能否看见日落都成问题:这可能是在人世的最後一夜,我要有个女人陪我渡过……。” “刚才你不是说有办法对付他的吗?” “我的那些办法是对付熊的,袁老头儿可不是熊;菊芳,你也知道那些办法不管用。” 菊芳再度黯然,低低地间:“既是没用,你又提出来干吗呢?” “给我自己壮壮胆,也给我自己建立信心,让我有一点凭仗,不是毫无准备去会他的。”英豪,原来你也害怕明日之会。”“我当然害怕,人家是成名多年的黑道大豪,我却连一天功夫都没练过,跟人家动手,就跟拿??蛋去碰石头,凶多吉少,九成九是有去无回。”“那你为什么不逃呢?”“逃得了吗,人家已经划下了道儿,一定有人把守四方,我一。出去就会叫人堵住的。“菊芳沉默了片刻才道:“英豪,你如果真要躲,我一定可以为你想办法的,必要时我挺身出去,摆明了身份,多少也可以镇住他们,因为我代表官方,他们多少会有点忌讳。” “那最多也是逃过明天,我能从此脱出这个麻烦吗?我杀了他们几个人,焦堆已经咬定了我了。” 杜英豪没有发疯,也不是狂妄,他还是知道自己有多少份量的。这位大英雄说了半天,终於说出了心裹的老实话,可是那番话却使菊芳万分歉咎。 是她把杜英豪拖下了泥沼:却无力把他拉上去。在万分内疚中,她柔顺的靠过去,偎在杜英豪的怀中,使这莽直而又可爱的汉子在人间渡过一个温馨的夜晚,这是她唯一可做的事了。 ??鸣、天明,是时候了。杜英豪穿起衣服来,仍然是精神抖擞。这小子好像是不知道疲倦似的。 徐老九在门口等看他,递给他一根五尺来长的大斑竹烟??儿,一个袋子装满了烟丝、火石、艾绒,低声道:“杜爷早,这是您要的烟袋。还有您吩咐过的字条,昨夜已经派人去贴好了,完全照您的意思,写了屠熊桥三个大字,贴在原来的桥碑上。” 杜英豪几乎已经忘了,这原是他跟菊芳说的笑话,想不到徐老九已经办好了。 接过了烟??儿,杜英豪忍不住笑道:“老小子,你还真能干,我在屋子裹说的话,你都听见了,敢情你听了一夜的壁角戏。” 徐老九仍是站在一边,双手垂立,像是个卑贱的下人,任何地方都看不出他是名震绿林的铁捕。 “回杜爷的话,小的只是站在前堂等候传叫,杜爷的嗓门很大,小的听得见的。” 杜英豪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说的话徐老人听见了,自然也会听见了一些其他的声音,因此他只有一笑道:“但愿你只是听,没有用眼睛去偷看,否则长了偷针眼,可得花钱找大夫。” 说完哈哈大笑,迈开大步,同看桥头的方向去了。他虽然在昨夜流露过心中的隐情,但是今天早上,他又是个潇酒豪迈的英雄了,单刀赴会,视死如归。 更令人心折的是他的态度,就像是去上茶楼喝早茶,没有当回事情,遇到一、两个早起活动的老人家,他还停下来打个招呼,和气地谈上两句。 经过卖豆浆的摊子,他还停下来喝了两碗咸豆浆,吩咐打四个生??蛋下去,说是昨夜太累,要补一补。 徐老九跟菊芳远远地跟在後面。他们对杜英豪又开始不解了,徐老九叹了口气:“我实在看不透这小子他是什么变的,我这双老眼在公门中混了几十年,看人十拿九稳,就是摸不透他,到底是真、是假。” 菊芳的眼睛红红的:“许大叔,他的话您昨夜也听见了,他的确是没练过,完全是靠天才跟运气才打赢了两仗,可是对漠北人熊就不能靠天才或运气了。”。 徐老九摇摇头:“我还是难以相信,他那付从容的样子,绝不是装出来的,好像很有把握:”“那倒不是装,他天生就是这付调调儿,那怕是绑看砍头,他也不会紧张的。”“这小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怪种,但是无可否认,我还真喜欢他。菊芳,你也有点舍不得他吧:“菊芳低下了头:“是的,我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像是一块死木,再也不会为男人动情了;但是现在对他竟像是有点丢不下………。” “这是难怪的,这小子是有一股特异的气质。菊芳,你要是真喜欢他,就别再管官家的事了,交给我来办,你跟他走到远远的过日子去。” “都要他活过今天才行。” “这个你放心,我早上看他的脸上气色好得很,一片红光,绝非夭折之相,我相信他死不了。” “许大叔,这个相法靠得住?” “我不敢说一定靠得住,但有相当的把握;因为我看过很多将要夭折暴死的人,都罩上一层灰色,百试不爽,那小子似乎还命大的很。” 菊芳并不相信徐老九的相法,但她却衷心的祈祷这相法灵验,她实在不愿意失去这个汉子。 杜英豪自己也是一样,他没有为自己看像,却也没有为自己的生命担忧,迎看初升的朝阳,他活得十分高与,全身的骨节都轻松起来,心中忍不住哼看小调。 这份生命的喜悦是菊芳给他的;他以前也有过女人,但是昨夜,他才真正地体会到女人的可爱,就为了多享受一下生命的乐趣,他也要活下去。 一个生命意志如此坚强的人,死神是召不走的;一个充满了自信的,每当危急时,必将获得上天的庇佑而有奇迹出现的,但要把奇迹在今天安排在杜英豪身上,上天却要费煞苦心了。 他到达桥头时,那儿已站了一大群的人,大部份是来看热闹的,一小部份是霸王庄的。 虽是一小部份,却足以震惊四海了。霸王庄出动的全是知名的高手,最抢眼的自然是焦雄和漠北人熊袁定一了,焦雄是一身锦衣,五十多岁的人了,粗壮的身材,绕颊的黑胡子,长相很威武。一个庄丁替。他背看金刀站在背後,一看就予人一种威胁的感觉。 袁定一则更不必说了,正如菊芳的形容,他根本就像头大熊,高、粗、凶、蛮。 杜英豪是单人匹马地前来的,却毫无孤单的感觉,尤其是他往桥头一站,威风凛凛,就像有千军万马跟在他身後似的。 他的旱菸??已经咬在嘴裹,铜烟锅裹塞满了烟丝而且点上了,他装模作样地抽了两下,本来还想吐两个烟圈来显一白一下本领的。 可是他没有抽旱烟的习惯,徐老九给他装的潮州板烟又太凶、太辣,哈得他直想吐:连忙把烟雾吐了出来用烟袋一指道:“杜老子来了:那老小子,瞧你那熊样子,就知道你一定是漠北人熊了,照打。” 这就是杜英豪。的一贯作风,要揍人就少说废话,先采取主动,打完了再讲理。把对方打趴下了,理亏也变成气壮了。杜英豪闯的是码头不是江湖,他的这一套也不是江湖经,却还真管用。 这玖他是用旱烟砸将过去的,钢烟锅足有两三斤重,再以他的臂力、速度,那是相当惊人的;只不过他今天的对手的漠北人熊,可没有他以前那么顺利称心了。袁定一上前一伸手,就握住了他的烟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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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英雄岁月 杜英豪今天总算领略到什么叫功夫了。 他天生神力,这一砸下去,怕不有几百斤的重量与劲道。漠北人熊一仲手就握住了,而且握住的部位,正是那口大烟锅;锅中还烧看鲜红的烟丝,使那口铜的烟锅很烫,碰上皮肉,准起一个大水泡。 但是漠北人熊握在掌中,却像毫无感觉,这家伙的皮肉莫非不畏火炙。殊不知袁定一苦练掌功,使他的手掌已经坚逾钢铁,火烧不伤了。 衰定一脸上带了一种不怀好意的微笑,冷冷地道:“焦老弟,就是这么一个活宝,也值得把老夫搬了来。” 他说看手势微压,一股且大的劲力传来,使得杜英豪也跟看曲腿下蹲。 袁定一的劲力果然惊人,但杜英豪也不是如此的差劲;尤其他的脾气,拼死也要跟人干上一架的。可是这个斑竹烟??儿却十分名贵,杜英豪实在舍不得拗断了;所以袁定一用了劲,烟??略弯,杜英豪立刻低了下去。 焦雄在一边哈哈大笑道:“小丑跳梁,那裹用得到搬动袁公大驾,只是小弟见到袁公在漠北闷久了,趁此大好春光,顺便邀兄一游江南。” 袁定一张开了那掩藏在大胡子後面的血盆大口哈哈大笑道:“好,好,有意思,江南小娘们的细反白内,老夫已有八时未沾了,倒是想念得紧,这次一定要弄几个雌儿来玩玩。” 他的高与也只到这裹,底下发生的事却是谁也想不到。 杜英豪的一只膝盖已经被压得点到地面了,忽然他把嘴凑上了烟嘴,用劲一吹,烟铅中烧红的烟。丝立刻就被吹得未了起来。 有些吹进了袁定一的眼睛,有些飞进了他的嘴裹,更有一些沾在他的。大胡子上。 胡子本来不是可燃物,但袁定一一向很懒,从来没洗胡子,而他又爱吃油荤,胡子上沾满了油渍,立刻烧了起来。 袁定一的气功虽然了得,但他的眼睛跟嘴巴却没有练过气功。他的手不怕火烧,他的脸却烧不起,这一负痛,立刻使他双手在脸上乱抓,哇哇乱叫、乱跳、乱吼。 杜英豪没有肯放过这个机会。他已夺回了烟袋,抡起烟??,作式直捣黄龙,溯向袁定一的胯下。 袁定一若是运足了气,挨上这一下倒还不会怎么样;可是他被火一烧,护身的气功失散掉了,噗的一声,铜烟袋搠在胯下。以杜英豪的劲儿,任何人也吃不消这一搠的。袁定一又是一声痛吼,双手抱住胯下,人也蹲了下来:这一搠比火侥更严重。 杜英豪若是个江湖人,此时不会再出手的,因为对方已经没有还手的能力了;但杜英豪不是,他只懂得一个原则:在拼命时绝不能对敌人仁慈,否则自己就会吃大亏。有一回,他跟一个小子打架,三拳两脚已经把对方打趴了下去,奄奄一息,眼看看就要送终了,一时心中不忍,没有再补上两拳,那小子突然抽出了一把刀子,扑了起来,在他肚子上刺了一刀。 这一刀幸好没刺中要害,所以杜英豪还活看;但自此以後,杜英豪就学会了一件事||??对不对倒在地上的敌手姑息,郜便不补上两脚,也要躲得远一点。 现在,杜英豪不想躲开。他知道这个老家伙确实厉害,若不是运气好,吹出了一锅烧红的烟丝,躺在地上的必定是他杜英豪了;若是再等一下,若家伙回过气来,他也是有死无生了。 因此,他走上丢又是一脚,踢向了袁定一的脑袋。这一脚很重,连他自己的脚都疼,袁定一仰天跌下,脸上也开了花。杜英豪仍然没放松他,上去一脚连一脚,尽找要害的地?? 招呼看。 。最後一劂却是将袁定一??向了河边,噗通一声,滚进了河裹。杜英豪也跟看跳下去,一手抓住了袁定一的人服,埋头一钻,便把他拖进了水底。 岸上的焦雄惊魂乍定,他没想到不可一世的漠北人熊只不过三招两式就被打发了,这个姓杜的小子,果真是不可限量。於是他接过了庄丁手中的金刀,大喝一声:“小子,你竟然敢赶尽杀绝,老子饶不了你。” 他挺看金刀,也跟看跳进了水中。大家都涌向河边向水中望去,只见河水是浊黄的,看不清楚,但不时的有水泡翻起,显见水下的决??一定很激烈。 水泡翻了一阵,又有一阵血水翻了土来,显见得是有人受了伤了。 大家开始议论纷纷起来:“瞧!有人受伤了,不知道是谁?”这是中立的。 “自然是那姓杜的小子,他是空手的,焦老太爷则是带了金刀下去砍中了他。”这是拥焦派的。 “那可不见得,焦霸王的武功高,不会强过漠北人熊的,连漠北人熊都叫人家杜英豪给收拾了,焦雄怎会是人家的对手,霸王庄这下子可遭上克星了。” 这是在心中痛恨霸王庄的,现在有了机会,终於把心中愤恨吐了出来,他们全心地寄望在杜英豪身上。 杜英豪没有使人失望,水裹面冒起一个头来,果然是他。毫无疑问,他是水底之战的胜利者,焦霸王一定被他解决在河中水底下了。 岸上立刻发出了一阵欢呼,越来越烈,大家都涌向了杜英豪登岸的地方,会敬而肃穆地等待看。 当然,也还有人向河中望看,期盼看能浮起一条人影。他们也没有失望,水浪一翻,一个人慢慢地浮了土来。背心向上,手??仍垂在水中,一动都不动,若衣服穿看,那正是漠北人熊,现在却成了头死熊了。 。欢呼声又起,甚至於还有人拾了石头去砸那具浮??。那是受过漠北人熊害的人,他们无力报仇,只有打他的??体??愤。 杜英豪到了岸上,神情有点疲倦,但是精神还不错。远处的人向他欢呼、挥手,他也挥手为答;近处的人却以敬畏的眼光看看他。 一个新的英雄偶像产生了。 杜英豪的英雄梦终於实现了。 杀死了霸王庄的靠山,横行多年的漠北人熊,这确是件值得骄傲的事。 杜英豪踌躇满志,眼睛在四下戒备。他在我菊芳,希望能跟她一起同享这份胜利的荣耀人群中挤出一娇小的人影,那是菊芳。 其实菊芳并不矮,跟一般的女人相比,也还算是高的,跟一般的男人相比,地出不算矮,只是跟杜英豪一比,她就显得娇小了。杜英豪是个魁伟的壮汉,尤其是现在,胜利使得他更为高大了。 菊芳顾不得众目睽睽之下,扑过来孢住了湿淋淋的社英豪就哭了起来。刚才她为杜英豪担足了心事,要不是徐老九拉看,她差点也跳下河去了。 虽然杜英豪是追看袁定一下去的,但菊芳却明白杜英豪先前赢得多侥幸:焦雄也跟看下河,她也想到杜英豪绝无侥幸,谁知杜英豪却土来了,焦雄却没见影子,这实在使她太高兴了。 杜英豪拍看她的肩头:“别哭,别哭,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一点都没受伤。我告诉过你,斗熊要用杀熊的方法,我果然把那头老公能给宰了。” 菊芳终於止住了哭,而有点不好意思地离开了他,却仍紧拉看他的膀子:“你不知道刚才我多担心,看到水浪直翻,又看到有血水上来,我以为你完了呢:“杜英豪笑笑道:“是差一点,他在水裹居然抓住了我的脖子,差点没要了我的命,幸好我在他身上摸到了一把刀,猛然地又插进了他的肚子。你看到的血水,就是那时流出来的。血流多了,若家伙的劲儿也??了,终於松了手,我才捡回了一条命来。” 他摸摸脖子,上面还有几个泛红的指印,可知水中一战是十分激烈的。 菊芳吐了口气,仲手轻揉看他颈上的红印,。娇声道:“英豪,这下子你可抖起来了,举除掉了漠北人熊和焦雄两个巨恶,成为众人景仰的大侠客了。” “是啊|我打算把我那些个弟兄们召了来,把神龙帮正式组起来,这下子可没人敢再瞧不起我们了……。咦了慢看,刚才你说我一举除了漠北人熊和焦霸王两个人。焦雄是谁杀的?我可没宰他。” “什么?你不是跟焦雄在水底决斗的。” “没有啊,我是跟漠北人熊在拼命。这老家伙被水一激,又回过气来了,幸好他的水性不怎么样,而且在岸上被我连踢带揍受了伤,也幸亏我跟看下阿,死追猛打,把他解决了,要是等他跑出去养好了伤,死的准是我,下次他再也不会让烟袋吹他了。” 菊芳看急道:“那么焦雄呢?他是跟看你後面跳下阿,还带看刀,说是下去杀你的。” “我可没有看见他,甚至於不知道他也下水了。” “他是跟在你之後跳下去的,你没有听见声音?” “没有,我一下子就被老家伙缠上了,在水底折腾了半天,啥都没看见。水裹太浑了,一尺之外就看不见了,他多半是没找看,幸好他没过吹来,否则他拿金刀扎过来,我也完蛋了。” 说完忙叉四下看看道:“焦雄还在,这场约会还没完,我们还得拼场命呢,”菊芳想了一下道:“不必拼了,霸王庄来的人都被你吓得夹起尾巴逃了,连焦雄那老王八蛋也溜了。” “他不会那么丢人吧:”“他借看下水找你拼命的藉口,一下水就拼命朝远处泅去,找个看不到人。的地力上岸,赶紧跑了。这老王八蛋胆子小,又怕死,你打倒了漠北人熊,他不知道你有多厉害,还敢跟你照面吗?“杜英豪想想笑道:“其实他那时摸过来,轻而易举地就能宰了我,我被漠北人熊缠住了,全身不能动……。” “他不敢,他现在是有财有势,已经不是当年那种不要命的江湖人了,他不会冒险来拼命的。” 杜英豪道:“但是他的霸王庄下却全是江湖人,他这一溜,以後还能混吗?一”为什么不能,他是下水找你拼命的,可不见得是临阵,脱逃,他可以说水太混,没有找到你,两下错过了。”“可是他的手下却不会相信的。”“他带来的人也都溜了,谁还会去揭穿他。他是焦太爷,有的是势力…… 。“杜英豪摇摇头道:“所谓江湖名家,原来是这付德性,真叫我失望。” “你指望他们会是什么,个个都是行侠仗义的大英雄、大豪杰不成。” “那倒不是。我知道江湖上有侠客也有恶霸,有好人也有恶徒,但他们成名江湖,至砂该有点真本事吧,”菊芳正色道:“英豪,你有多少本事我很清楚。今天你打倒了漠北人熊,完全是运气,焦雄是怕了你,因为他不知道你的底细,你若以为你的那几手功夫真能高过他的金刀,那你可就错了。”我不要功夫比他高,只要运气比他好就行了。”“你知道运气不会一直如此好的。“杜英豪却笑笑道:“菊芳,我的运气不是坐在那儿等运气来临,而是我动脑筋去想出来的。比如说,今天我能以一袋板烟打倒漠北人熊,你以为是运气,我倒以为这也是一种功夫。” “我的天,这能算是功夫?” “怎么不能,功夫就是用来克敌制胜的,能把敌手打倒的就是功夫,若是我能撒泡尿把对方淹死,你能说撒尿不是功夫吗?” 菊芳不禁有看啼笑皆非的感觉,也明明知道这全是一片歪理,却无法驳倒他;因为杜英豪每每福至心灵,就是靠看一些邪门歪道,击倒了对方。 她想了一会儿才道:“你的这种功夫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可就不灵了;而真正的功夫却是随时随地都能拿出来应用的,而且对任何人都能用的。” 杜英豪笑看指指脑袋道:“我不须用同一种方法对付第二个人,这儿随时却能想出新的花招来。” 菊芳叹了口气道:“英豪,你别跟我抬??,我是为你好。你现在是真正地出名了,一个成名的江湖人,会有很多的麻烦的。” 杜英豪道:“我知道,你打算劝我下苦功,练几手实实在在的武功。” 菊芳一怔道:“你已经想到了?” “我并不是你想像中那么笨的人。” “英豪,我实在想不透,你究竟是那种人。”菊芳问。 “我是那种你认为我聪明时表现得像条笨牛,两你认为我笨时,我却聪明起来的人。” 杜英豪俏皮的说。 “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笨呢?” “自然是聪明人了。只有聪明的人,才会做笨事,而笨人只会做聪明事。” “聪明人会不会做聪明事呢?” “当然会了,每当聪明人在做笨事的时候,就是他的聪明事。” “你真把我弄糊涂了,你举个例子给我听听。” “比如说,你打算劝我去练武功,我早就明白了你的意思,却偏偏要举出很多笨得要命的理由来反驳你。” “这就是你的聪明了?” “这表示我不准备接受你的意见,你若是也够聪明的话,就不必再劝了。” “英豪,我是真心为你好,你也明白,你实在没有什么能耐,经不起考验的。以前没关系,你默默无闻,不会有大麻烦,现在你已经是江湖知名的人物了,麻烦会接踵而至,而你不能一直靠运气来应付的。” “我知道,我也没有认为自己就是无敌高手,我更知道我这几手不能应付真场面的,只有真功夫才是最靠得住的,可是我没时间,我开始学功夫已太晚了。” “不会晚,你已经有了底子;而且还有一付好胚子,下个四、五年功夫,你也就是一流高手了。”“真功夫不是关了门在家裹练的,是要有人教。”“有,我教你。”“你教我?”“当然不是我把我的功夫教你,我是说可以运用我爹的关系,广求各路名家的招式精华,来造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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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世态人情 杜英豪舆了一口气道:“菊芳,你走得开吗?别忘了你还是个女差官,有任务在身。” “我可以丢下不管,反正这任务也不是非要我完成不可;我既不吃粮,也不拿俸禄,完全是我自愿的,随时随地,我都可以不干。” “你爸爸还被关在牢裹呢,”“他又没有犯法,只是因为受了伤,上官叫他休息养伤。 他责任心重,不肯答应,上官没办法,借看这个理由让他静养而已。他虽说住在牢房裹,却一点都不吃苦,有吃有喝,有人侍候,随时都可以出来的。” “你的丈夫死了,你不给他报仇了。” 菊芳咬咬牙道:“死的已经死了,什么方法都不能使他活过来,而你都还活看;我不能让你再死,照顾活人比安慰死人更重要。,我不想再守第二次寡。” 杜英豪先还听的很高与,因为菊芳的话中显得情意绵绵的,但听到最後一句,差点没跳起来,连忙道:“菊芳,你可不是我老婆。” 菊芳咬看嘴唇道:“我知道,我没说要嫁给你。杜大爷是大英雄、大豪杰,不会娶一个婊子的,我不会这么没根由的想要嫁给你。” 杜英豪感到太伤对方的感情,歉然地到:“菊芳,别这么说。你知道我是怎么一块料,也知道我这个英雄是怎么混来的,你也不是真干婊子的,只是借此作为掩护而已。” “在你们男人眼中,当过一天婊子,一辈子都是婊子,不管我有什么理由,反正我是卖过一次了……。” “不|你没有,我知道的,那些光顾你的客人,都是你的手下;他们到你的屋子裹,只是为报告消息。” “可是我却卖过给你,一共卖了两天。” “菊芳,别这么说,我们好过两次,那是交情,你没向我要一分银子,那不是交易。” “是的,只不过我没有收取金钱的代价,可是我的代价比什么都贵,那是你的命。两次我都以为你活不下去了,心裹对你充满了歉意,那个时候,我给你再多的钱也不足以报答你了,只有用我的身体……。” 杜英豪嘴裹有点??苦。他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结结巴巴的说:“菊芳,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你是个很好看的女人,本事好、家世也好、又有孝心、又重义气、又有良心、文……总之,你一切都很好,这么好的女人愿意嫁给我,打看灯笼都找不到,照说我应该欢喜才对……。” 菊芳悲咽地道:“可是你并不欢喜,也不肯接受。” 杜英豪用手敲了一下自己脑袋道,“谁说我心裹不欢喜,我心裹欢喜得要命,但是我不能娶你。” “为什么?难道你已经有了老婆。” “怎么会啦,我在码头上打光棍。经常连肚皮都混不饱,那裹还能养得??老婆。” “有老婆的人不一定就要养老婆。很多人都要老婆自己养自己,有人还靠老婆过日子呢,”“但我杜英豪可不是那种混帐。” “好吧,你没有娶过亲,我相信了,你不嫌弃我,我也相信了;你说,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是什縻原因呢?” “我……不配。” 。“什么,你说你觉得自己不配。” “是的,我不配。如果我要娶你,一定风风光光的上门求亲,用花红大轿把你抬来。” “杜爷,谢谢您的好意,我可没这个命,也没这么好的福气;因为我是寡妇,一个女人一生中只能坐一次花轿,现在我要嫁入,也只能用一乘青市小轿抬了去。” “我可不信这个邪。我用花红大轿来抬,县太爷总不会抓我去打板子吧,”菊芳笑道: “那当然不会,县太爷不至於吃饱了挡的,干这种无聊事儿;可是……。” “别可是了,我说过用轿子来抬你,就一定得用八人大轿来抬你,只不过现在还不行;第一,我没钱,养不活你……。” “我可不要你养。” “菊芳,你别说自己能养自己那种话,也别说你有钱。我娶老婆,绝不用别人一个钱。 菊芳叹了口气,脸色不那么难看了。”好吧,我可以等,等你有钱再来娶我。“杜英豪道: “钱倒不是问题。我身边还有二百两银子,那是从李士的赌场裹讹来的;也不能算讹,谁叫他先诓了我二百两的,这二百两可是我在留春院当保镖赚来的,娶个老婆足够了。” 菊芳只有道:“是。杜大爷,你杀了漠北人熊,吓跑了焦雄,已经是大江南北知名的大英雄豪杰了,往後你就是坐在家裹,也会有人送银子上门来孝敬的;不管你的银子是怎么来的,??没有人会怀疑你的银子是怎么来的,绝没有人会怀疑它来源不当。” 杜英豪摇头道:“那可不行,不义之财我是绝不能要的,我的钱一定要来得清白。” 菊芳苦笑道:“是,也没人要你丢贵不义之财。我的爷,你还是快说你的理由吧:“她实在等不耐烦了,杜英豪说。了半天,只表明了两件事,一件是他不嫌弃她,一件是他的钱来得很清白,却始终没说出不能娶她的原因。菊芳本来不该??的,可是她知道这位大爷打起架来乾净俐落,扯起闲谈来也能一去十万里,到最後可能连正题都忘了,所以只有提醒他了。杜英豪这才咳了一声,慌看脸色道:“我现在不能娶你,是因为你的身份不正。” 菊芳脸色为之一变。 杜英豪道:“寡妇可以再嫁,但是收容人家逃妾却是犯法的。” “焦雄那档子事儿根本不能作数。” “不,菊芳,那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不能抵赖,虽然你是别有用心,但是还没有到能公开证明的时候,你仍然是从霸王庄逃出来的。” “这么说我一辈子也摆脱不掉这身份了。” “那倒不见得,等我抓住了他犯法的证据,让大家知道你是进去卧底的,表明你的真实身份,自然没有人再认为你是焦雄的小老婆了,那时我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迎娶你了。” “杜爷,要制服焦雄必须得仗看真本事。” 杜英豪笑笑道:“我杀死漠北人熊可也不是假功夫,我们是一拳一脚的真干。” ,“他根本不会水,而且又先受了伤……。” “但使他受伤的也是我,把他弄下水丢的也是我,这难道不是真本事吗?除了我,别人有几个能把漠北人熊弄下水去的。” 菊芳叹了口气:“说了半天,你是不肯去学功夫。” “对了,说句老实话,我是不想丢受那个罪,人贵自知,我学那个没用。” “怎么会没用,那是真正的武功。” “我知道,要是我才十来岁,毫不考虑就去了,若练了十来年,终身受用不尽;可是我已经跨三十了,十年苦修,艺成已是个老头子了。” “四十岁不算老,再说也要不了这么久。” “一定要的。功夫是练出来的,想要把一门功夫学地道,一定要日夜的苦修才能精熟;何况我还不上要练一家的功夫。菊芳,别傻了,去浪费那个时间。” “你并不要每样都精深,练个一两年功夫,把各家的武学都学上一些,能够运用就行了”那样子学来的拳脚只能摆摊子、卖膏药,比我现在还不如。“他说的倒也是实话,武艺没有速成的。菊芳只有叹气道:“你泱定不练功夫了。” “是的,你有这份时间,倒不如把那些名家都请来帮你的忙,去对付焦雄了。” 。菊芳想想又道:“你打算继续对付焦雄?” 杜英豪一笑道:“我没打算要对付他,是他要对付我,尤其是现在,他更不肯放过我了,不把我打倒、他就不能再混了。” “不错,霸王庄在江湖上不是个泛泛无名的地方,在你手裹丢了个大人,是很难堪的事,不仅是焦雄,还有很多人都会处心积虑地要把你打倒下去,扳回面子。你打算怎么去对付他呢?”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我若是在此地等他来,不知道他那天才会来,不如我去找他。” “什么,你要上徐州霸王庄找他去。” “不错,为什么我不能找他丢。再说你要找他犯罪的证据,也必须上霸王庄去,那儿是他的老巢,他不会把罪证带看到处走的。” 菊芳又想了一下,目泛奇光道:“对,我去,只要能挑了霸王庄,裹面的罪证太多了,只不过你要怎么样去找呢?是公开的投帖拜山,还是悄悄的去暗探。” “明人不作暗事,自然是公开的去。” 菊芳奴了一口长气:“我的爷,你知道霸王庄是有名的龙潭虎穴,裹面有好多好手,而你一个人,连个帮手都找不到;虽然你打倒了漠北人熊,但还是没人敢跟你去惹霸王庄的。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我本来也没打算要人陪看,正如今天我到桥头赴约一般,单枪匹马,不也闯过来了。” 菊芳望看他,眼中的神情很复杂,有一分钦敬、一分怜惜、一分歉疚、一分爱慕,却有六分的迷惘,它的确无法了解这个男人。 ●●● 回到郭大娘的留春院,杜英豪就抖起来了;因为他现在是名震天下的大英雄了,地方上有头有脸的江湖人都来递帖子,拜候祝贺,恭贺他除去了漠北人熊,打败了霸王庄。 菊芳没说错,江湖人只要成了名,坐在家裹也会有人送银子上门的。这些人都是带看一份厚礼来的,有的是真心表示感谢,那是他们的亲人或师友死於漠北人态之手,,报复无力,杜英豪总算为他出了一口气;但有的则是想藉此示好拉拢,他们多半是一些小门派中的掌门或是人镖局中的镖师;当然也有一些是人生意人,这些人对杜英豪都有目的的。 杜英豪回来不到两个时辰,留春院中已经济挤一堂坐满了客人。杜英豪很绝,告诉徐老九将来客的帖子及礼一律照单全收,把客人留下便饭,饭後再作详谈。 徐老九现在对杜英豪更为客气了。他以老江湖的姿态道:“杜爷,您现在功成名就了,却不必跟他们太接近,有些人沾上了就摆不掉,会给你招来无穷的麻烦。” 杜英豪笑笑道:“在外面混江湖,多交几个朋友也是好的,有事多把帮手。” “杜爷,这种人只要有您出力,甭想沾上他们一点好处,更别说要他们分忧解危了。” “倒不尽然,我正闹穷,他们就送钱来。” “这个礼可不好受,他们送你一两银子,至少要从您这儿刮回十倍的好处。” “我不信,回头您就知道了,他们对我一无所求,拍屁股就走。” 徐老九也不信,可是他作不了主,只有把人留下了。午饭时,客人已经聚了十几二十个,在大厅摆了两桌。杜英豪换了件新袍子,刮了脸,出来时容光焕发,很有大侠的样子。 他跟客人还一一寒喧,握手交谈,非常热络,也使客人们很愉快,似乎已经是多年的老友。 每个人望看杜英豪时,就像看看一座金矿。每个人都在盘算看要如何去利用这个新崛起的青年英雄,为自己增加点什么。 酒席摆土来,杜英豪敬了两巡酒,开始说话了:“各位,兄弟只打了一个漠北人熊,那不算什么;真正的江湖败类是霸王庄的焦老二,此人不除,江湖永无宁日。各位都是江湖上的成名英豪,想必也有同感……。” 席上的人脸色已不太自然。他们也许在心裹有同感,但表面上却不肯公然得罪霸王庄。 杜英豪却不放松,继续道:“兄弟本来想跟霸王庄泱一生死,为武林除害的,只因为人孤势单,未敢造次;现在有这么多的热心朋友为助,兄弟认为事尚可为。等饭後我们计划一下,合力捣毁霸王庄…:。” 客人们都文支吾吾地应看,但是食欲。酒兴却一下子淡了下去。没等终席,就有人找理由告辞先走了,越坐下丢,走的人越多,最後一道菜土来的时候,也是最後一个客人走掉的时候。 菊芳本来也带看几个姐儿在席间侍候看,这时才道:“爷,您也是的,邀这种人去跟霸王庄作对,借给他们两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啊,”杜英豪哈哈大笑:“我知道:所以;他们以後也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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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得道多助 杜英豪离开山城时非常神气;他骑了一匹高大的红马,身上穿了新的衣袍,腰间还别了一枝剑。那是做样子的,杜英豪根本就不会使剑,也没学过一天剑。他打架时最得手的是一双空拳,以及满脑子的邪门主意,就像是用旱烟烫死了漠北人熊那样,完全是神来之笔,既无章法,也没有胜算。 他自己解释为运气,但别人却不这么想,因为他是自己去制造运气的。 反正一连几仗,他就是这么糊里糊涂赢了;现在他已经是个名满江湖的大剑客了,人剑客不能无剑,所以他弄了一把剑挂在身上。这把剑还是他从当里以二百两银子真的,据说是一把宝剑,是一个穷途落魄的剑客,在客栈里病死了,留下了这枝剑。 当铺的老板替他收了,拿了这枝剑做抵押,剑的型式很古雅,但是没人太注意这件事;一个穷鬼留下来的,还会有什么好东西呢? 当铺老板也没当回事,但是杜英豪出了名,他认为是个机会,找上门来,鼓其如簧之舌,吹嘘了半天,终于说得杜英豪心动,花了二百两银子买了下来。 马是徐老尤为他找来的,倒的确是头骏马。这老小子听说杜英豪去找焦霸王的麻烦,显得非常热心。 铁捕许久在公门中的名头响可当;他手中捉过许多有名的盗贼,但是还不够有名。他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办一件轰轰烈烈的案子,抓一个很有名的大罪犯可是江南地段上的大罪案,几乎都叫霸王庄给包揽去了,而焦雄的名号又太大了,不但有势力,还有实力。 许久不怕对方的势力,毕竟他是代表王法,只要有真凭实据,他还是敢碰一碰的;但是他顾虑焦雄的实力,江南黑道上的人几乎都跟焦雄沾上点关系,靠看他苏州府那几个公差,实在不够秤量的。 他请准。了上层的允许,来帮菊芳的忙。这也只不过是合两个州府的力量而已,对抗霸王庄仍是不够的;因此,他只好在暗中进行接集证据的工作。 杜英豪的来到,只是他无意间布下的一着闲棋,却没想到会演变得如此轰轰烈烈,所以他起劲极了,一面在鼓动看杜英豪继续去斗霸王庄,一面在暗中调兵遣将,配合看杜英豪的行动。 反倒是身为主角的菊芳不那么热心了。杜英豪三天之后才动身的,她也陪了杜英豪三天。人前,她强颜欢笑;背入时,她却偷偷抹眼泪。 不只一次,她跟许久拌嘴。“许大叔,您真打算叫杜英豪去单独对付霸王庄。”菊芳问“是他自己要去的,我可没叫他,我也叫不动他。” “可是您一直用言语鼓励他,捧看他。”菊芳埋怨的说。 “年轻人必是需要鼓励的。我夸了他几句,那也不算捧他。他除去了漠北人熊是事实。 “但您是知道他的底子的,实在没什么;斗败漠北人熊只是凑巧,天下没这么多的好事。对付霸王庄,那等于是叫他去送死。” “焦雄那些人可不这么想。他们对这小伙子可害怕呢,焦雄当天就借水遁溜了,其他的好手也一个个脚底抹油。我敢保证,今后那些免崽子没一个敢跟他面对面动手的。姓杜的是霸王庄的克星,吃定他们了。” “正因为如此,事情才可虑;焦雄他们不敢正面作对,就会在暗地里捣鬼来陷害他。” 菊芳担心的说。 “那是一定的。换了我是焦雄,也得在暗地里动他,要不就得伸直脖子挨揍了。” “他应付得了吗?像他那样既无实学,又没有江湖经验的人,能逃过那些暗算吗?” “那小子也玄得很,而且他运气很好,吉人天相,有老天爷在保佑他,还怕什么,” “许大叔,这种事可不能指望老天爷的。” 徐老九摊摊双手。“大侄女儿,除了祷告老天爷保佑外,也没别的法子了。斗霸王庄是他自己要去的,你也试过拦阻了,但拦得了吗?他现在正在与头上,一心要成为盖世的大英雄呢,谁也拦不住的;只有等他吃了亏,他才知道自己有几两重了。” “那时候他也不会知道的;死人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别说得那么晦气,我看他红光满面,吉星高照,正在走运,还有一阵子风光呢,” “许大叔,我在跟您说正经的;这是一条人命,他正在往死路上走:而且是我们把他推上死路的。” “我老头子可不认帐。把他找来是你的主意,把他留下也是你的主意,我只是照你的吩咐办事儿,却差点换了一顿好揍。他知道在李七那儿是我捣的鬼,举起大拳头压在我的鼻子上,还得我下跪求饶。” “那是他不知道您的身份。” “现在他知道了,可也没对我尊敬到那儿去,还是管我叫老小子,逼看我讨债。” “讨债上您又不火他的债。” “怎么不火,他说我侄儿许朗月欠了他二百两的赌债,要在我身上还呢,”“那只是开开玩笑,不会当真的。” “姑奶奶,你要是听到他说话的口气,就知道他是不是认真了,只差没要我写借据了。 菊芳也不禁笑了道:“那一定是他对你们叔侄两个都没好感。本来嘛,许朗月那天在赌场里也太狂了,就像天下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姑奶奶,你怎么那样说呢!我侄儿是来给咱们帮忙的……。” “我可没贝他帮什么忙,前两天斗漠北人熊时,他连影子都不见了……。 ”“这个?我不知道他隐身在那儿,不过我知道他一定还在,我们许家的人绝不是窝囊废对许朗月,菊芳倒是不便再说什么了,因为姑苏虎丘的抱剑山庄,究竟是武林名门;而且,杜英豪也实需要人手帮忙。 杜英豪走在街上时,心中充满了得意。看见他来了,大伙儿赶紧让路,然后又在背后指指点点,悄悄地说话,无非是在覆述他的英雄事迹。 但是,没人敢跟他打招呼,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他是要去向霸王庄挑战。 也许,每个人都在心里默祝他胜利成功;也许,当他胜利归来时,大家会给他盛大而热烈的喝采;但在此刻,却没有人敢搭理他。 霸王庄在人们心目中所留下的阴影,毕竟太大了,还没有人敢冒险表示一下他们的态度所以,杜英豪走了一阵,也感到兴味索然的;他发觉做英雄的滋味并不好受。 英雄是寂寞的,而他偏偏又是个不甘寂寞的人。 因此,出了城,来到一个小乡镇里时,他看见有七、八个小孩子围在一起,又叫又喊,忍不住下马瞧瞧。那一堆顽童都只是十二、二岁,围看一口破碗,在玩看三粒又黑又脏的骰子。 杜英豪不禁勾起了一阵亲切之感;他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玩儿的。 这一堆穷苦人家的孩子赌的很认真,但他们赌的却不是钱,而是一颗颗的呢丸。用泥土搓成龙眼大小的圆球,再哂干了,才成为一颗颗的呢丸。 这是一种很简单的玩具,不费钱,但是费功夫。泥丸要搓得圆,表面要光滑,哂得干,而且还要不易破碎的黏土团成的才作数;虽然一般人很难识别,但每一个小孩子却能瞧一眼,立刻判定是否合格。 这种泥丸本是用手指弹发,滚进几个挖好的心坑洞中以较量胜负的;但那只是一些较小的儿童们才以此作戏。十一、二岁的少年顽童觉得不够刺激了;他们喜欢学大人,捡来大人不要的赌具,呼么喝六,对赌起来……杜英里含看笑望看这群孩子们,心头充满了温暖,因为这正是他童年生活的重现。 这些孩子失于家教,一丁点大的年纪,却在学成人的恶习聚赌。这不是件好事,但是却值得同情。他们的父母要忙于生活,无暇管教,也没有能力送他们进学;要他们去做工,他们还太小,家里关不住,只有听由他们出来嬉荡了。 杜英豪的出身并不好,完全跟他们是一样的,所以他也很想参加他们,重温一下旧梦。 看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道:“我也来玩几手。我作庄,你们来下注。” 孩子们看看他的衣着,似乎有点难以相信。 杜英豪把一颗骰子抓起来,迫不及待地道:“来!来,你们下注,我做庄家,我们赌赶猴儿,我先掷……。” 杜英豪参加赌,那些孩子不反对;他要当庄,也没人反对;只是有一个孩子问他:“你有泥丸吗?” 杜英豪不禁直了眼,他家里还有不少儿时存下来的泥丸,他用几个竹筒盛看,藏在土地庙的牌匾后面,没事时还拿出来数数玩玩。他虽已成长,童心却未失;但他出来打天下,却没带看那些玩意。 孩子们纷纷反对了:“你要是输了,拿什么赔我们?” “我花钱买行不行,一个大钱买一个泥丸。”杜英豪试探看问。 有时,孩子们输光了,而身上恰好也有两个大钱、也有以钱易丸的交易;一个大钱至少可以买几十个泥丸呢:杜英豪现在有的是钱,他倒不小气。 那些孩子一听都乐了。这么好的条件太难得了,但是他们中间也有很精明的,看准了杜英豪急于参加,这是个赚钱的机会。 “行,只不过你输了,要赔我们钱,赢了只能吃掉我们的泥弹。” 杜英豪拾起了骰子,毫不考虑地道:“行,快下注。” 孩子们纷纷下注了,有的三颗有的五颗。 杜英豪第一把掷了个四五人,统杀,赢进了一大把的泥球。 孩子们加重了注子,反正这是不花钱的,只要费工夫,而他们却有的是空闲。 第二把,他掷了两个六,另一颗还在滚,眼看看另一颗也要翻成六了,那就是豹子,又可以统杀。 但那颗骰子太旧了,角都磨圆了,所以多翻了一下,由六转成了么。“一点!”孩子们欢呼,杜英豪却叹气掏出钱袋来,一五一十,数铜钱赔注。 就这么鬼混了将近半个多时辰,杜英豪终于把最后一颗泥丸也给赢了过来,但却输了好几吊钱。 他也有个规定:孩子们押泥丸,他赔钱;但孩子们如果押钱,赢了他就赔泥九。 有些孩子们的呢丸输光了”却揣了一兜儿的钱,看见同伴们还在玩,未免有点心动。 但是一颗泥丸一个大钱,这代价太高,何况押下一个大钱输了照吃,赢了只能换回一个泥丸,那人不上算了。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身家,也没有杜英豪这份豪情,所以忍住了;最重要的他们还没有这么大的赌瘾,所以还能收手。 杜英豪带了一口袋的呢丸上马走了。他心中很快乐,虽然那些孩子们以为这人是疯子,用十几吊钱换了一大袋子的呢丸,但杜英豪却认为很值得;他不但重温了一下旧梦,更给那些孩子们一个磨练。 见好就收,及时抽手。 久赌必输,这是一定的。有人在小胜之后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才又将自己的身家陷了进去。 杜英豪让他们胜了后拾不得再赌,当时虽然心痒万分,但是只要熬一下就过去了,然后他们就保有了那些钱。这个教训是很难得到的,也很少有第二个傻瓜肯用这种方法去教育别人的。 杜英豪相信这十几个孩子长大后,如果再混到赌钱的机会,一定会想起他这个人,想起这件事。那时,他们应该会懂得他的苦心,不会再沉缅于输赢了。 一个赌徒,只要有一次能收得住,以后也会收住了。让他明白这一点,这十几吊钱所收的代价就太大了。 那一袋泥丸他原想随手丢掉的,只因为那些孩子们在看看,他才带看走了。假如他在他们面前去了,他们一定会去捡回来,说不定又赌了起来。 他们每人有看几百钱。这是一笔很大的财产了,一个钱一串糖葫芦,可以吃上一、两年呢一。 他要他们设法去花那笔钱而忘掉了赌。 所以,他一直骑马出了村,才把泥丸抓了一把把的洒向了一边的高粱田里。 那不是一个有心的动作;然而,他却听见了有人呼痛声,也有人纷纷退后逃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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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福有双至 杜英豪没学过发暗器,他扔出的小泥丸也没有特别的对准什么,只是他的劲儿本来就不小,那一把把的呢丸,他为了要扔远一点,才看意地加了把劲儿。 想不到高粱田里,居然会发出一片喊痛声。先时,他还吓了一跳,以为是打到了在田里工作的农人,因此他第一个反应,是像儿时闯了祸,立刻想拔腿快溜。 只不过他是骑在马上,固然策马可以跑得更快,但杜英豪却反而觉得不能跑了;因为他现在是大侠,不是顽童,也不是地痞流氓,那能做这种丢人的事。 泥丸反正是打不死人的,最多向人道歉一声就好,又何必要逃呢:因此,杜英豪索性勒住了马,停下身来等候看,等候对力出来向他理论。 那知道等了一下,对方只是在高粱丛中骚动,却没见出来,也没再发出声音。 更绝的是,高粱地里响过一阵之后,居然连半点声音都没有了。这使杜英豪百思不解,忍不住喝问道:“里面是什么?快出来。” 里面没有回答。 杜英豪更觉奇怪了。他以为是几个庄稼闲汉,偷偷地躲在高粱地里赌钱,碰巧被他打到了;但是他立刻就推翻了这个想法,村中的儿童都在空地上聚赌,可知这村上赌风之普及,大人们自然周不看躲到高粱地里丢赌。 要不然,他们就是在做坏事,所以才不敢出来。 这倒是个比较接近的推测。杜英豪又补了一句:“快出来,否则我又要用家伙揍你们出来了。” 他说的家伙,自然是手中的泥丸;说完又酒了一把进去。这次倒是有了效,高粱田里再度发出一阵叫叫声,而急急地冲了出来的,却是一条癞皮野狗,来看尾巴,远远地逃开了。 杜英豪忍不住笑了,啐了一声:“原来是你这畜牲。”他准备再度上马前行了,一想却又不对。他听得很明白,第一次的声音绝不是狗叫声,那明明是人的声音。 这必须要去看看明白。杜英豪拔出了长剑,小心翼翼地进入了一二匹粱田,慢慢地摸到了发声的地方。 地下有一罐子酒,一句猪头肉,还有两口大粗碗。这说明了不久之前,至少有两个人在这儿喝酒,给他一把泥丸,把人给打跑了,于是闻香而来,等在一边的野狗上前去享用了。 他第三把泥丸又打跑了野狗,所以留下了这个现场。 推断是合理的,只不过令他不解的是那些人干吗要在高粱田里来喝酒呢? 外面的路旁不远就有座凉亭,亭中也没有人,那儿喝酒不比这儿好的多吗? 杜英豪百思不解。正想离开之时,才又见到一样东西。那是一根绳子,绳头在地下,绳子则伸展向路边的方向。他上前把绳头拾了起来,用力一拉一扯。 绳子扯直了,他所在的地位,恰好可以看见这根绳子很长,有十多文长呢,一端在这里,延展出去,越过道路后,另一头则绑在一棵大树干上。 道路上挖了一条浅浅的横沟,把绳子埋在沟中,还掩上了浮土,所以他在路上看不见。 这是做什么用呢?照布置的目的看,该是绊马索,等人从路上骑马经过时,突地拉紧绳子;于是,埋在横沟中的暗索也会跳出来,把马匹绊倒,使骑者倒下。 难道是两个拦路打劫的小毛贼,叫我无意间给撞上了;难怪他们挨了打,不敢作声就赶忙逃跑了。 杜英豪暗自幸运看,因为他若不是一耽搁,先酒出那一把泥丸,很可能自己就是他们洗劫的对象。 他摇摇头,缓缓地退了出去;更为吃惊的,因为在路面上,他还看见了十几枝短箭,都插在绳子的附近。 这种箭不是用弓射出来的,而是装在弩弓中,用机关来控制的,猎人们在林中设阱捕兽,就是用这种装置。在野兽出没的地方,安上杌弩,装上箭,再布好了饵,等目的物去吃饵食时,牵动机关,群矢齐集。 这一批弩箭则是附装在绳子上,弩弓大概是装在那棵大树上,一拉绳子把人马绊倒后,牵动机关,略停后,弩箭集中射来,万无一失,只是人恶毒了。 杜英豪对这套玩意倒是不陌生;他小的时候,在河边也安过类似的陷阱来捕捉狐狸。 却没想到有人会装在路上来害人,这实在太过份了。杜英豪差一点想冲进高粱地里,把那两个混帐抓出来,好好地揍他们一顿。 再往深处一想,他却有点毛骨悚然了。 这种恶毒的装置,不像是小毛贼所为了。 因为这种装置会出人命的,普通小毛贼没这么大的胆;而且这是一条官道,来往的人很多,更靠近村镇,不允许有杀人劫财的行为公然进行的。 设胖者躲在附近,以人为的控制施为,可见他们是有择定的对象的。 “是谁敢如此无法无天,公然在路上设下机关来暗算人的?” 答案毫无疑问||霸王庄。这儿是霸王庄的势力范围,除了他们,没人敢如此胆大妄为的。 “这陷阱要对付谁呢?” 杜英豪倒不是个谦虚的人,第一个就想到自己,而且也没有作第二个推测,他肯定就是自己。 霸王庄要对付的人太多了,而且霸王庄对付人的法子也太多了,但只有一个杜英豪,才能使霸王庄胆战心惊,不敢正面相对,专以这种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手段。 用这种手段除掉一个对头是很不光采的行为,绝不敢对外承认;而能收拾掉杜英豪,却又是十分露脸的机会,霸王庄已经不择手段来对付他了。 杜英豪先前的一日匹与得意,一下子跑的精光。 他胆大包天,并不是不怕死,尤其是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路上,那可太没价值了。 这一次能躲过死亡,实在是运气好:对方已经等了他很久很久了,那知道他竟在路上陪几个顽童掷了几个时辰的骰子。 这个就误的原因是无以想像,无法相信的。正因为如此,那些埋伏者才会在内心里感到困扰;他们怀疑杜英豪是不是早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 要不然怎么会恰好在陷阱前,作那种令人难以相信的耽误呢! 人等会使人不安、猜忌,所以杜英豪一把泥丸撤出来时,把他们的志与信心全部都摧毁了,三不管的扔下一切逃命去了。 如果他们的耐心够,再等一下,如果他们能咬牙,忍住了泥丸打在脸上的那点轻痛,我们的社大侠就连人带马变成了两头刺了。 设阱的人当然找不到了,杜英豪只把绳子砍了以发心头的一股子闷气,就又上马前进了。 善后的事宜是许久跟菊芳来收拾了。许久背了把胡琴,两个人像是跑码头卖唱的。他们在后面吊住了杜英豪,也远远地目睹一切的发生。 许久爬上了大树,拆下了十来付精致的弩弓,笑了笑道:“这都是天巧星宋家兄弟的玩意儿,弓上还有他们的姓名。这哥见俩仗看一对巧手,不知道坑了多少英雄豪杰,这次却栽了个大跟头,连家伙都没来得及拿走,就夹紧尾巴开溜了。” 菊芳却凝重地道:“真想不到,他们会在路上设下这种狠毒的装置。” “不错,霸王庄是穷极无聊了,居然连这种不要脸的法子都用上了,但也亏了杜英豪那小子机,换了我老头子,恐怕也难逃暗算。” 菊芳一叹道:“大叔,我实在弄糊涂了,他到底是运气好,还是真人不露相?” “大姐儿,你怎么间我呢?你跟他同睡过一张床,若是你都摸不透他的底子,我就更不知道了。” 菊芳的脸上红了一红道:“我……实在不知道,陶大娘是看看他长大的,对他的底细十分清楚,知道他的确没练过什么真功夫,跟他在一起混的,也都是些地痞以及码头上的苦力;他除了身强力壮外,也没什么特出的功夫,但是他的表面却叫人想不透。” “可不是吗?拿今天的事来说,就叫人无法相信。霸王庄派出未氏兄弟在这儿埋伏,连我们的眼线都瞒过了,但是居然没瞒过他,这叫我怎么说呢?就是一等一的老江湖,也逃不过这种暗算陷阱的,他居然伸手就给拆穿了。” 菊芳苦笑道:“他在村口停下来跟那些小孩子赌钱,用铜钱换了大堆的呢丸,最后却用泥九来破了埋伏,要说是有意的,那实在无法叫人相信,但说是巧合,就更叫人难信了。” 许久笑道:“不管他是有意也好,巧合也好,这小子却是我们扳倒焦霸王的唯一希望了。我们快追上丢,看看他又有什么新的遭遇了。” 杜英豪的确又有新的遭遇了,这种遭遇不是经常可以碰得见,但也不是很难碰得见。 老天爷生了五谷粮食来养活万民,田里有庄稼:也有杂草,芸众生中有善良的人,也有那恶的渣滓。 杜英豪骑看马走看,马走的并不快,他也在低头想看不久前路上的那个陷阱。 突然,他听见高粱田里有一声轻微的呻吟,那是二个女子的声音。 “是不是又是一个陷阱呢?” 杜英豪在心中嘀咕看,但又忍不住好奇,终于还是下了马,拔出剑,分开了浓密的高粱子,总算找到了发声的来源处,却使我们的社大侠直了眼。 那儿躺看一个女人;不,应该说是绑看一个女人,这是个很好看的女人,一身的皮肤又细又白,细细的腰……这女人被绑在地上,身上有四根布条,两根绑在手腕上,两根绑在脚踝上,每根布条则又绑在一根小木桩上,木桩深入地下,就这样把她拉成一个大字形,仰天躺在地上,一动都不动。 除了那四根细布条外,她身上再也没有别的遮掩。 这份情景给任何一个男人看见了,都是一个绝大的刺激。不用间,她是给人绑在地上的荒野的高粱地里,一个年轻好看的女人,被人赤条倏地如此绑看,不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女人的口中塞了两个热的卤蛋。卤蛋虽然是很好吃的东西,但是两个整整的蛋塞在嘴里,却是件很受罪的事了;何况外面还贴了一张膏药,既不能嚼,又不能下去,更无法吐出来。 可以想像得到,塞蛋的人并不是为了要她吃蛋,而是要她无法开口呼救;幸好,鼻子还能呼气,因此也还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杜英豪既然碰上了这种事,总不能够回头就走吧:何况此情此景,任何男人都不能弃而不顾的。 一个女人受了强暴总是值得同情的。杜英豪一边在咀咒看是那个畜生出这种作孽的事,一边动手解救。首先,他撕掉了她嘴上的膏药,挖出了那两个卤蛋。女人深呼吸了两口,总算可以说话了。 可是那女人并没有开口,只是疑虑地看看杜英豪手中的剑。杜英豪和气地道:“小娘子,你别怕,我是个仗义打不平的侠客,可不是一个坏人。” 那女人又看了他一眼,渐渐表示了信任,哑地道:“谢谢大侠,我……。” “别急,别忙看说话,先把你放开再说。” 他解开了女人手上的布条,然后再去解脚上的。 当然,杜英豪不是那种趁人打劫的混蛋…但此时此景,若说不看上两眼,那就不算是个男人了。 杜英豪一面解,一面心头猛跳。他不是没见过女人,但这个女人,他不知该怎么说,她好像具有一种特别的魅力。杜英豪心在跳看,手指也没那么灵活了,但总算把布条解开了,女人已生了起来。 杜英豪干了一口唾沫才道:“小娘子,你的衣服呢?” “哦!在那边的高粱地里。我还有个小袱,被我扔在右边去了,麻烦您替我找一下,那可不能丢。” 杜英豪心想她可以目己去找衣朋的,因她已能自由行动了,可是再一想,叫一个大娘们光看身子,走来走去也不是回事儿。 他走向她指的方向。 衣服很好找,裙子就挂在一棵高粱上然后又零零碎碎地找到了肚兜、小褂、短衫、鞋子、袜子,可就没底裤。 他拿着这些回来,女人接过了,才背着匆匆地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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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青纱春浓 这女人一面穿衣服,一面已叙述完了身世。那实在很简单,她姓王,叫王月华,从小被卖在青楼里;四年前从良,被一个老头子买回去做下;上个月老头子死了,大扫容不得她,给了她五百两银子,打发她走路。 幸好老头子在世时早有算计,在别处另外开了两家布行,也存了一笔银子,都是用她的名字,所以她也毫无怨言的拿了五百银子,一个小包里,带看摺子,布行的过户契约,上徐州接收生意。 她骑了一头驴,故意不带行李,就是怕惹上歹人注意:来到这儿路上,因为内急,她才转到高粱地里,想方便一下。那知道才完事,高粱堆里忽然冲出两个汉子,还没容她出声,就掩住了她的口,把她拖到一边去,剥光了她的衣服。 幸亏杜英豪来的及时,那两个杀胚没来得及糟塌她,杜英豪已经牵看马过来了,那两个人才匆匆地跑了。 杜英豪问她那两个汉子的长相,她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脸很像,可能是双胞兄弟,而且衣着很讲究,其中一个提看一句卤菜;她记得这个,因为她嘴里的两个蛋就是从卤菜包里拿出来的。 杜英豪对卤菜的事也很注意:因为不久前有人要害他,被他无意间发现了而急急地逃走,也留下了一句卤菜,只想不到那两个家伙在逃命时,还舍不得卤菜,居然还带了一句走;更想不到他们跑到这儿,又想干坏事了,是运气不好,再度碰上了杜英豪,逼得又落荒而逃。 这片高粱地大大了,人一钻进去就没了影子,杜英豪也不想去追。 王月华找回了她的包袱,里面的确有五百两的银票及一个油纸包,据说里面是放着契约约和存摺。 但是她没打开,打开了杜英豪也看不懂。杜大英雄虽不是文盲,但认得的字也有限,因为他没上过学,靠看点小聪明,能够读个普通纸条,写封普通信件,那已经是不错的了。 王月华什么都没丢,只丢了一条驴子||趁乱中走掉了;那是她新真的,还没养驯,这一跑可没处找。它跑进高粱地深处,有吃有喝,很可能三、四天不出来。她还去了条底裤,那是叫人撕成了布条,用来绑她的手脚,好在外面还有条长裙罩看。 杜英豪救了她,她十分感激;再听说杜英豪也要上徐州,她简直高兴得要跳起来”“杜爷,我一个单身女流,出远门可实在艰难;我已经受过教训了,否则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反正您是顺路,就送我去吧,到了徐州,我再好好地报答您。” “小娘子,我是个江湖人。” “我知道,但您是个仗义的大侠客,济贫扶弱是您的本份;您既然从歹徒手中救了我,就得救彻底。” “江湖人最多麻烦,何况我又开罪了焦霸王。你总知道霸王庄的焦雄吧,”“我不知道,但是听那两个杀胚说起过,好像他们都很怕您,可见您的本事一定很大。 “本事再大也没用。他们人多,你若是跟我一起走,很可能会受连累的。 ”“我不相信,就算受到连累,我也认了。我权当是在高粱地里叫那两个杀胚给害了。” “他们穿看整齐,倒不是盗贼之流,一定是焦霸王的手下,我想他们不会杀你的。” “那可难说,他们不是盗贼,怕我日后会认出他们来,更会杀了我灭口。 对了,杜爷,您说他们可能是焦霸王的手下,那一定会逃回徐州去,我也要上徐州,很可能在路上会再碰头。” “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敢再欺负你的。” “我不是怕他们欺负我,我不是个黄花大姑娘,更不是什么守节的孀妇;窑子里出身,给人给当小老婆,还说什么贞节,我是怕他们要杀我灭口。不行,杜爷,这下子您更要带看我走了;到了徐州,我会重重酬谢您的,我把布行送一家给您。” “这倒不敢,我救你倒不是为了报酬。” “我知道,可是我送您也有道理的。我手中虽然有契约,但是老头子已死,大扫已不承认我的身份,人家若是欺负我是个女流,讹诈我,我也没法子;送您一半,别人就不敢存黑心了,我还能到手一半。” “布行我不要你的,我不会做买卖,也没与趣;但是我可以帮你去接收,不让人欺负你。” “谢谢杜爷,这一来您还是得带看我吧!” 这个婆娘好像是跟定杜英豪了,不管怎么说,她都有同行的理由,杜英豪只好带看她了但是马只有一匹,杜英豪要让给他骑,她说胆子小,不敢上去,她只会骑驴子。 其实,驴子只不过矮小一点,骑上去是一样的;而且马走的较为平稳,不像驴子狡猾,使坏欺人。 但是跟女人是无法讲理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一个人不敢骑,杜英豪只有带看她。 她穿的是空心笼的裙子,不能跨看骑,否则两条腿就得出来亮相了;侧看身子坐,不能坐后面,那样抓不住东西,无法控制身形。 坐在前面,杜英豪只有揽看她,倒是名符其实的软玉温香抱满怀。她身上也不知用的什么香料,一股腻人的甜香直往鼻子里钻;再加上她又不安份,身子贴得紧,还要扭来扭去,不住的在杜英豪身子上磨来磨未;更要命的是杜英豪比她高出一个头去,眼光一低下来,就可以从敞开的前襟望下去。 此情此景,真何以堪。杜英豪虽然不是布恩图报的伪善者,但他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心中一荡,就有了反应。两个人紧贴看坐,王月华的两条大腿跨压看他一条腿,等于是坐在他的身上,这种反应她自然能感觉到。 杜英豪先还是脸一红,觉得很不好意思。王月华阅人多矣,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却朝杜英豪娇媚她笑了一笑。 那不仅是一种暗示,也是一种回答,杜英豪不是死人,也不是傻瓜;何况……。 马徐徐的走看,天色已渐渐近黄昏,这一片彷佛没有尽头的高粱地,终于有了边,前面是一个小镇。 王月华轻轻一笑道:“杜爷,前面快有人家了,我要上高粱地里去一下,有了人家就不方便了。” 杜英豪自然会意她要去做什么,勒马靠边,让他进去。她却腻声道:“杜爷,您伴我进去好不好,要是再钻出个人来,我可受不了。” “那有这么巧。” “不了我想起不久前的事,心里还直跳。杜爷,陪我一下,我心里一害怕就会发抖,我连站都站不住了。” 她倚看杜英豪,彷佛是真的弱不惊风。杜英豪只好慢慢地扶她进去,找了一块草叶较厚的地方。 王月华怩声笑道:“杜爷,前面那个小镇连一家像样的客栈都没有,咱俩要是住一间房,准保有人偷看,倒不如在这儿清静没人打扰了。” 她倒是干脆直接,但杜英豪却有点犹豫。 英雄难过美人关,杜英豪是英雄,而王月华却也的确很美,美人有意,英雄岂可煞风景当他们从一二匹粱田里出来,天已经微暗了,两个人都有看一种意犹未尽的满足,因此他们腻的很紧,士了马又紧靠在一起。王月华干脆用臂抱住了他的腰,脸靠在胸上,慵懒地道: “杜爷,依我说,咱们何必还住店呢?咱们就在这青纱帐里住一夜有多好。” “好是好,只是我的肚子饿了,那高粱可不能吃。” “如此良辰美景,你只想到吃。”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饿看肚子,再好的良辰美景也没意思了,尤其是对看你的一身细皮白肉,我只想到一只肥肥的白斩……。” 王月华忍不住捏了他一把,说:“你这个人真俗。” “我说的是真话,我也的确是个大俗人,尤其是我饿看肚子,干什么没劲儿了,你要想我有点意思,还是坐直了,我们快点进镇的好。” 王月华无可奈何地坐直了。杜英豪一加鞭,马正冲向了小镇,暮色已渐深了。 菊芳在后面恨恨地咬看牙骂道:“畜生,畜生,一对寡廉鲜耻的畜生。” 许久笑道:“大姐儿,别吃醋,九尾仙狐是人间尤物,没有一个男人能躲过她的风流阵仗;何况他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呢?只是不知道她要如何摆布他。” “随她怎么摆布,最好是一刀砍了他。” “你舍得我可舍不得,我还指望看这小伙子拿住焦老二呢,我们快赶一步,别让他真看了道儿。” 菊芳虽说得凶,但她的脚步跑得比许久快得多,几乎是一溜烟似的冲向小镇。 镇上人家不多,客栈倒还过得去,杜英豪居然要到了一处偏院,两间客房,中间还有个小堂屋。 他们虽然只要一间客房就够了,但也包下了另一间,免得受打扰。 炒了几个菜,变了两壶酒,杜英豪就把店伙赶走了,同时吩咐:“不叫你别再来,我们很累,吃了就要休息,碗盘什么的,明天再来收。” 他还跟在伙计后来去闩上了门。回到堂屋里,王月华已经斟好了两杯酒,笑看道:“没见过像你这么心急的人,也不怕人笑话。” “怕什么,人家当我们是小两口子,都还有不急的。” 王月华瞟了他一眼,举起杯子笑道:“杜爷,敬你。我知道你这种大英雄不会看上我们这种女人,我也不指望您什么,做几天露水夫妻,到了徐州,我们就各走各的,我不会缠看你的。” 杜英豪举杯道:“别想得这么多,我还不一定能活到那么久呢?说不定这一顿酒喝过了,我就死了呢,”“杜爷|别说晦气话行不行,咱们虽然不顶真,可得欢欢喜喜的相聚。” “对!欢欢喜喜的相聚一那怕回头就是冤家,要拼得你死我活,现在也得高与一下。” “你看你,就没一句正经的。” 王月华的脸色松了下来,杜英豪的一付急色相,使她十分得意,尤其是杜英豪已经灌下了那杯酒,更使她放心。 杜英豪却似乎等得不耐烦了,抓起壶来灌,把两壶酒都喝了,然后问道:“你怎么不。” 看你这付猴急相,我倒是舍不得喝了,干脆给你一个人吧,”“不行了要两个人都有点酒意才有味道,快点喝了,咱们就进房间玩儿命去。” 王月华终于喝了那杯酒。她竟然不会有酒意,但仍装出了不胜酒力的样子。杜英豪迫不及待地抱起她,,摇摇幌幌地进了屋子,往床上一放,王月华娇笑一声。 “死人了那有这急的,先把房门关了。” 杜英豪喃喃地道:“别管它,没人会来。” 他追看要去抱她。王月华娇笑看直躲,两人追逐了一阵。忽地杜英豪的脚勾住了一张椅子,哗的一声,整个人摔倒了下去。他挣扎看要起来,却已力不从心。 “我,我的头好昏,莫不是醉了,我可醉不得……。” “姓杜的,你是醉不得,可惜你已经醉了,在老娘的手里,你还不乖乖的躺下丢。” 王月华的脸上罩上了一重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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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请君入瓮 杜英豪像头死狗似的歪在地下。他想动,可是四肢都没了劲儿,只能用眼瞄瞄住王月华。他脸上的表情却像是看看个妖怪。 王月华十分得意,她是存心要诱惑杜英豪,所好身上还系着个肚兜,还不算是全裸,但是这样儿已经够瞧的了。 她却完全不在乎,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叉开了两条腿,狞笑若逋:“姓杜的,任凭你英雄了得,也得喝老娘的洗脚水;不过老娘也实在瞧不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地力,就凭你这付德性,能斗杀漠北人熊,吓跑焦二太爷,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杜英豪只有叹气道:“你是用阴谋算计了我,那不算英雄;有种你放我起来,咱们一招一式的来过。” 王月华格格一阵大笑,笑的社英豪直皱眉头。王月华道:“姓杜的,你这话可宝在不像个江湖人。老娘的外号叫九尾仙狐,老娘的本事也就是迷人,尤其是迷你这好色鬼,老娘简直比吃豆子还容易。现在老娘已经把你迷倒了,还会放你起来,跟你一招一式的比划?老娘吃饱了搂的慌,也不会做这种笨事吧:“杜英豪又是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想我杜英豪英雄一世,却栽在你这么一个女人手里,这事传出去,叫我如何见人呢?” “哈,小伙子,你还真会做梦。。你放心好了,不必担心以后见不得人了。” “真的?你会为我保密,不告诉别人?” 王月华倒是怔住了,她低下头来,瞧了瞧杜英豪,冷笑道:“姓杜的,你别是有毛病,你以为我这么对付你,还跟你闹看玩的。” “那当然不会,你是因为我最近做了几件大事,已经是个名人了,想叫我栽个跟头,好在人前夸口;不过这也增加不了你什么光彩,我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碰上你这样的女人,还有不上钩的吗?真要说出去,也没什么丢人的,英雄难过美人关嘛,”王月华忍不住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娘制倒了你,难道只是为了那个无聊的原因。” “那你是为了什么,总不成是为了看中我,想要藉此要胁,叫我娶你做老婆吧,那可不成,我宁可叫你宰了,也不能答应你这件事。” 王月华听他头先几句,几乎想要踢他一脚;但是到了后来,她居然忍住了道:“为什么?难道老娘有那点地方不好,配不上你。” 杜英豪道:“说了你可别生气。你什么都好,就是眼睛生得太邪,水汪汪的;我听人说,那叫桃花带煞,不但主淫,而且还带克夫。我们玩玩可以,你要是嫁给了我,一定会叫我戴绿帽子。大丈夫虽死无惧,但是王八却是做不得的;还有……。” 王月华已经气的快爆炸了,可是听他说出还有两个字,又强忍住愤怒道:“还有什么?”杜英豪叹了口气道:“那可能是你的外号取坏了。你该取了什么花呀的做外号的,干吗要叫什么九尾仙狐呢?结果弄得一身都是狐骚臭,一两天我倒还能忍受,长日里跟你躺在一张床上,睡一床被子,那气味叫人怎么受得了。” 王月华终于叫他气的跳了起来,咬牙怒叱道:“小王八旦,现在叫你口齿轻薄去,回头瞧老娘怎么消遣你,要是你身上还有一块整肉上焦二太爷那儿去,我就是你养的。” 杜英豪忙道:“你可别折了我,咱们在镇外的高粱地里干过那事儿了,你若是我的女儿,,我岂不成了乱伦的畜生了。再说你的脸上看起来还不见老,脱了衣服可就原形毕露,少说也是三十出头了,我才二十九,比你还小看几岁呢?我怎么养得出这么大的女儿。” 王月华气的抽了桌旁的长剑。那原是杜英豪的,虽不是什么名剑,但是纯钢所铸,十分锋利;而且杜英豪没事就擦拭它,剑身雪亮。 她把剑尖对准了杜英豪的嘴,厉声道:“小畜生,老娘先撬掉你这满口利牙。” 杜英豪忙叫道:“喂,拿开点,这可是开了锋的,利得很,扎上了能要命的,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 王月华倒是又怔住了,她再度瞪了杜英豪一眼道:“小子,你还以为老娘在跟你开玩笑?” “难道不是吗?难道你还真要杀我。” “为什么你以为老娘不会杀你。” “别开玩笑了。第一、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好好的你没理由杀我;第二、我还救过你,你绝不会恩将仇报;第三,我们交情虽然不深,但也好过一次了;一夜夫妻百夜恩,我们虽不是夫妻,但也不是冤家,你干吗要杀我呢?” 王月华的脸上推下了一片奚落之色,得意地道:“姓杜的,老娘到现在为止,杀了十七、八个人,都跟我无怨无仇,大部份都跟你一样,先跟老娘有上一腿,但是最后仍是死在老娘手下;再者在高粱地里,老娘摆的是苦肉计,引你上当的,绑住我的两名汉子是我的兄弟,因此你也不能算是救了我。小子这总算回答了你的话了,你该可以安心上路了。” 杜英豪痛苦地道:“原来你是存心在那儿等看我的,但是你总该是为了什么吧,”王月华道:“当然是有道理的。焦二太爷回到霸王庄后,已经出具赏格,谁若是能生擒你的,赏黄金一千两,杀死你的,赏黄金七百两。” 杜英豪一怔道:“啊,我的命有如此值钱,早知道我该自己送了丢,同他领一千两黄金王月华脸色一冷道:“小子,我真佩服你,现在你还有说笑话的心情。” 杜英豪一笑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若愁眉苦脸求你放了我,你会答应吗?” 王月华笑道:“那倒不一定,我这人心肠最软,你若是出声哀求,我说不定就会放了你。” 杜英豪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有句话我却记的很清楚,叫什么财大气粗;我既然值一千两黄金,怎么还能随便开口求人呢?” 王月华格格一笑道:“对极,对极:你越变越聪明可爱了,你只要一直这么听话,老娘在送你到霸王庄的路上,一定会用好酒好肉把你得胖胖的。” 杜英豪道:“还有,我。一个人睡觉会做恶梦的,你每天还得陪我睡在一块儿。” 王月华哼了一声道:“你到现在居然还色心不死。” 杜英豪叹砉气道:“我实在安份不下来,你这样妙相毕露,坐在我面前,就是个铁人也会动心的。” 王月华一笑道:“这好办,我把你的眼睛刺瞎了,不就瞧不见了吗?” 她的剑尖又移了上去。杜英豪大叫道:“慢看,我活看值一千两金子,死了值七百两,你这一剑刺下来,。就是二百两金子,你不嫌贵吗?” “刺瞎了眼睛花不了的。” “我这枝剑是淬过毒的,见血封喉,破点皮就致命。” 王月华看了看剑锋道:“我不信,剑刀淬毒后应该是蓝色的,这枝剑没有变色。” “你懂什么。像我这样大英雄人物,要是用给人看得出的毒剑,那有多丢人的,所以我这枝剑上淬的是一种无色的剧毒,你如不信,不妨用它划破一点皮试试。” 王月华笑道:“我活得不耐烦了,没事拿剑来自己试毒,要试,老娘也只会在你身上试。” “那可不能,我若是被毒死了,岂不少了二百两金子。我说狐狸精,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小子,你叫我什么”“狐狸精,你外号叫九尾仙狐,可不是头狐狸精。” 王月华咬牙道:“小子,你只要敢再对老娘有半点不敬,老娘拼看少领二百两黄金,也先宰了你。” 杜英豪道:“我被你整成这个样子都不恨你,不过开两句玩笑,你就生气,真没风度王月华冷笑道:“好,老娘瞧瞧你多有风度。” 她拧腕欲刺,杜英豪大叫道:“二百两金子。” 王月华不禁犹豫了一下,终于放下了剑道:“不错,宰了你不但少了二百两金子,而且也太便宜了你,把你送到霸王庄,焦二太爷会折磨你的。” 她把包袱抖开,里面是一条粗棉绳。 杜英豪道:“我全身软得像棉花似的,还用得看上绑吗?” 王月华道:“丢霸王庄还有两三天的路,我的软骨散只有十二个时辰,所以得把你绑上杜英豪笑道:“原来十二个时辰后,我就能行动,这根手指粗细的绳子就能困得住我吗” “小子|你别瞧它细,那可是马尾夹了苎麻线编成的,而且还在药汁里浸过了,两条牛合起来了都拉不断呢?” 杜英豪道:“三条牛呢?行不行。” “小子,你再要给我要嘴皮子,老娘就给你一顿大嘴巴,打掉你约满口大牙。” 杜英豪道:“我可不是跟你要贫嘴。。有一回我跟人打赌,跟三条牛比力气、用一条粗麻绳绑在三条牛的身上,我在另一头对拉,结果双方不分上下,因此我有三条牛的劲儿。” 王月华冷笑道:“回头你可以试试看?要是你能挣断了,算你小子命长。 ”她把绳子打了个结,正想往杜英豪身上套,可是杜英豪却爬了起来,退了两步。 王月华怔住了,望看他道:“你……怎么能动了。” 杜英豪道:“我躺看怪舒服的可是用绳子绑上就不舒服了。我是吹牛的,我也没有三条牛的劲儿大,绑上了挣不开,那不是自找麻烦。” 王月华脸色一变道:“我的药性怎么会解了?” 杜英豪笑道:“大姑奶奶,你那软骨散只是下五门拍花帮里的迷神散,没什么了不起;我杜大爷手底下就有几个兄弟干过那一行的,所以我对这玩意不陌生,你把药藏在包包里,我已经换过了。” “什么?换过了,你什么时候换的?” “我进镇的时候不是买了宁神散吗?那玩意差不多,趁你不注意,我把药换了。” “可是我…”“我知道,软骨散下在酒壶里,你怕药性散的太慢,在第一杯酒里又下了蒙汗药,那是由你的耳环珠子里倒出来的,份量很少,想必一定是药力很强,所以我没敢喝。” “胡说,我看看你喝下去的。” “我喝的是你的那一杯,趁你一个没留神,我把杯子换了过来,你自己喝了。” 他摇摇头遭:“这么半天了,你还是好好的没事,可见那药没什么效,也许是你没收藏好,走了气散了药性。” 王月华、一声厉吼:“你是鬼,你是畜生。” 她像疯了似的扑了过来。杜英豪忙躲看逃,边逃边道:“别追……追人要倒下,不能动的,刚才我就是那样的。” 他的话才说完,王月华一个踉跄果然倒了下来,仰天躺在地下,口中吐看白沫。杜英豪道:“糟!这婆娘还有羊颠疯,这下子病发了可麻烦,不赶紧找个大夫瞧瞧,可能会死在这儿。” 王月华的眼睛直翻,白沫越吐越多,手足也开始抽搐起来。杜英豪摇摇头道:“看样子是真不行了,我还得送她去瞧大夫,可是先得给他穿上衣服才行,镇上药房里的那个大夫年纪轻轻的,看了她这付样子,恐怕连脉都没法子把了,还能治病吗?” 他找到了王月华的衣服,正想给他穿上,窗子口轻响起一个尖利的音嗓:“不许碰那骚狐狸,交给我。” 杜英豪笑了笑:“菊芳,我算看你也该现身了,可是你实在不够义气,早先我受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来救我,这会儿却来吃飞醋了。” 菊芳一身黑衣,由窗口进来,首先在王月华肥肥的臀部上踢了一脚。 “不要脸的骚狐狸精。” 杜英豪笑笑道:“别踢的太重,这个女的值五百两银子的花红呢I那是官府恋赏捉拿的菊芳一征道:“你早就认识她了。” 杜英豪遣:“不认得,官府中画图的人太差劲,图上的人又老又丑,没有她这么好看。 “她好看个屁,丑八怪、贱货、老妖精。” 杜英豪笑了起来,莉芳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一瞪眼道:“你还笑,还好意思笑。我问你,你跟她在镇外的高梁地里干了些什么?”杜英豪双手一摊道:“没什么,她说走累了,要进去歇一下,我只好陪她进去。” 菊芳看看他,眼中几乎喷出了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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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逆旅情潮 世上有很多件行之不易的事,而且都与安人有关;其中的一件,就是叫女人别吃醋。 菊芳的醋劲儿已经忍了很久,终于发作了开来。 “好啊|你可真体贴。她要你陪看进去歇一下,你就真的陪她进去了。你是它的儿子? 这么听话,这么孝顺。 杜英豪的态度叫人气炸了肚子。 “我不是她的儿子,而且她叫我做的事也不是我妈会叫我做的,所以我才会进去。菊芳,我也不是你的儿子,可是你却要像我妈一样的管我,那可不行。” 菊芳睁大了眼睛道:“你说什么?”杜英豪道:“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不想再说一遍;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句话,就算你是我的妈,也不能这个样子管我。我最讨厌一个女人钉在后面捞叨我。” 菊芳本来还想跟他吵下去,但是她看了杜英豪脸上的神色,自动地吞下了要出口的话。 她知道,如果自己再多说两句,她就永远的失去这个男人了。 它是一个寡妇;寡妇比别的女人好的地方,就是有机会反省自己。在第一个男人死后,她冷静下来,检讨一下两个人的生活,然后才知道自己错在那里,不至于再犯第二次错。 因此,她很快的平息下自己的情绪道:“英豪,我不是要管你,而是珍惜你。” “我也很珍惜我自己,不会亏待自己的。” “英豪,你可知道她声名狼藉吗?” “这倒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她不是个好玩意儿,也知道它是专为算计我而来的。” 菊芳倒不禁愕然了:“你一开始就认出来了?”“她绑在地上,手上、脚上运个绳印都没有;可见她没有挣扎过;还有,她身上的细皮白肉,连一点土星子都没沾上,这明明是自己躺下去,再叫人捆上的。我把她解开了,她不急看我衣服穿,刮一个劲儿的跟我说话,这不明摆看是想勾引我吗?”菊旁的气又来了:“什么,你明知道它是来陷害你的,还跟她来上那一手。” “那有什么关系。一个蛮好看的女人勾引我,我为什么要拒绝,这种事兄我又不吃亏。 “可是她会要你的命呢|”“逼我防备着就行了,后来我不是应付得很好吗?男子汉大丈夫,当迷则迷,当醒则醒。” 他越说越得意。菊芳则哼道:“你救了人家却又趁机会沾人家的便宜,这是一个英雄的行为吗?”“我认为没什么。我又没用强,是她自己愿"的;再说,我也要看看她刀算怎么样对付我。我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总不能怕了个娘儿们”“哼!人家要是规规矩短的寡妇呢?”“规规矩短的寡妇不会来勾引我。杜大爷虽不是柳下惠.,但也绝不会对怕娘们儿霸王便上弓。” “喔|说不定人家看上了你呢?感恩图报,似身相许,这种事也有的。” 杜英豪耸耸肩道:“那也没办法,谁叫我沾了她呢?好在我也没娶老婆,她要是不嫌弃,将就看跟我也行。” 菊芳恨不得要咬他一口,怨声道:“这狐狸精还没嫁老公,你为什么不娶了她呢I”杜英豪笑笑道:“你肯吗!” “关我屁事,你爱娶谁就娶谁。” “我娶别人自然不必问你,可是这个女的身上有案子,经官府行文通缉。你肯放她吗? 菊芳气的掉下了眼泪:“你要娶地做老婆,我就放她。” “那你不是有亏职守了吗?” “人是你抓到的,我本来也管不到;再说你要娶她我就担了这份干系。” 杜英豪笑看竖起大姆指道:“好,没想到你是这么个够义气的朋友,那你就放了她吧。” “什么!你真要地做老婆。” “我不要地做老婆,但是我也希望你能放过她一次那怕你下次遇上她,再抓她都行,别在这一次。” “为什么?”“因为……。唉!我怎么说好呢?她虽然是个女贼,可没有偷了我什么,地想害我,也没能害成,但她究竟还算对我不错,捉了她丢领赏金我实在不好意思。” “你可以不领赏金。” “那不行。我如果把她交出来,是该领赏金的,不领赏不是便宜了别人,那种傻事我可不干。” “英豪,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问看了,我就是会这么样的一个人,生了就这付德性,想政也改不了;你喜欢最好,不喜欢也只有将就看,我倒挺欣赏自己的,不准备为谁改变。” 菊芳又忍不住笑了。“我喜欢你个儿,谁要你改变了?瞧你美成这付德性,真以为自己有多珍贵呢“一个大钱卖给我都赚贵。” “哈哈,你这话可太没见识了,杜大爷此刻可真值钱呢。就凭这脑袋,也值上五百两金子,那还是砍下来的,若能连看身子一块儿送到霸王庄,还能加上一倍。” 菊芳神色一变道:“是真的?”“我想假不了,是这位王大奶奶说的;它是为了贪图那笔赏格,才不惜抛头露面,出来找我的。” “那你还要放她走。” 杜英豪笑道:“我要对付的是焦霸王,又不是她;再说我又不吃粮当差,抓她干吗?我也生过两天牢,那地方咐日子不是人过的,把个娇娇滴滴的大美人送到那儿去,罪孽可大了。” 菊芳沉思片刻,终于道:“好,放了她。它的两个伙计在镇上弄了辆车,躲在-边,大概是准备送你上徐州去的,已经叫徐大叔给逮住了,我把她送了去,请徐大叔把他们一块儿放了。” 她倒是挺干脆,抗上人就去了;没多久,她又飘进了窗子。只见杜英豪手中玩看一个小瓶子,正是王月华装迷药的家伙,叫他顺手摸来的。 菊芳又不高兴了,冷笑道:“观物恩人了,她还没走远,赶上去还来得及。” 杜英豪一笑道:“我可没这么好的瘾头,叫她找机会再来迷我一次。” “这你放心”她对你已经千恩万谢,说有机会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一次,绝不会再害你了。” “是真的吗?看来她还挺有良心的。” 菊芳忍不住了他一下道:“她有良心,我对你就没良心,你攫看大娘们儿在屋子里风流,我还得替你把风。” 杜英豪道:“你都看见了?” “我是生的贱,怕你被人宰了,跟在后面保护你;你倒好,先是英雄救美然后又……” 她红了脸,没好意思往下说。杜英豪却大笑道:“你既然一直都在看看,我可要打你的屁股了。因为你太不够意思,人家拿看剑要杀我,你为什么不来救我?”“我知道你没着迷,干吗要来撞破好事?”“你知道我是假的被迷倒了。” “当然知道,因为你的那对贼眼,尽往那些不要脸的地方瞧,假若你是被迷住了,想到自己的处境,还会有那么好的兴致吗?”杜英豪大笑道:“敢情你是由此判断的,那可太冒险了,我就是真的着了道儿,也还不佳别处瞧的。” 菊芳道:“不错,我忘了你是个大色鬼了,死到临头都不会正经的。” “这倒是实话。假如我马上要死了,正经一点也不能使我不死,那又为什么不在死前找点乐于呢?” “你这个大色鬼,总有一天会死在女人手上。” “这倒不错,也总比死在个大胡子、臭汉子手上强得多。我想起了一个笑话,说有个大色鬼,死后来到阴世。判官说他生前好淫,坏人名节,该下地狱。他对此倒不难过,只求阎王爷将他贬下血污地狱。阎王感到很奇怪,说那是最脏的一处,遍是血污,连地藏王菩蛋都不肯下去,是以到了那儿,将永沦苦海,不得超生;而且那地狱中没有男儿下去的。可是那色鬼刮回答的妙,他说正因为没有男儿前去,他才要去,而且狱中全是先身子女鬼。 ”菊芳被他逗的直笑,杜英豪抱住了他,菊芳忙挣扎道:“你要死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看看我们。” “那些人都是你的手下,徐老头儿会叫他们回避的。” “不见得是我们的人。焦霸王定下了那么重的赏格,不知有多少人会来要你的命呢?” “我才不怕呢|他的赏格走得越高,我越是安心。” “为什么,难道你不怕人见财起意……” “焦雄在江南地面上是半块天,要杀一个人,只要动动嘴就衍了,不必悬赏格的;可是他定下了重赏,这证明了我的脑袋不容易取得。” “因此,要来的心非庸手。”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这才使我安心,高手成名不易,行事不会莽撞,一定要谋定而后动,这样我被暗算的机会就减少了很多。” 芳冷笑道:“我真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盘是怎么打的。能为金钱买动的高手,都是些冷面杀手,也都是些耍阴谋,放冷箭的好手。他们绝不会规规矩短跟你下战书挑战的,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陷阱在等看你呢?” “那更好。要讲出歪点子.,我可不比人差。杜大爷是在码头边上长大,规规矩短的动手,我打不过人家,倒是那些邪门外道,我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丁咱们倒是闹闹法,瞧谁的道行高。” 菊芳道:“英豪,我怎么说你都有一片理,这可不是要嘴皮子的事,你把我驳倒了没用。” “那要怎么才有用呢?”菊芳被问住了,对方有些什么人,要施些什么手段,全不知道,她实在说不出一个办法来。 杜英豪道:“我跟焦雄的梁于是结下了,现在打退堂鼓也来不及了;就算我肯下来向他磕头求饶,倘也不肯放过我的,事情搞到这个地步,只有豁开了往前闯;因此,我认为好的办法,莫过于好好的睡一觉,养足精神。” 他伸手丢抱他。菊芳推住他道:“你既然要养足精神睡兑,又来惹我干吗?”这当然不是真的拒绝,所以杜英豪还是抱住了她,笑道:“抱看个女人睡觉,才是养神妙法,那个男人在这时不是精神实足的。”菊芳气得真想咬他一打叫。她再度前来本就是要陪他共渡长夜的,自从认识了这个汉子后,不知怎的,她越来越离不开他了;可是见了面,她又没来由约要生气,因为杜英豪对它的态度从来也没正经过,好像一直把她当个婊子似的。 当然,她也知道杜英豪并不是真的定.不起她,他在陶大娘那儿当保镳时.,对那些窑姐儿正经的很,从来也不沾她们一下的。 也许,这就是杜英豪表达感情的方法,但菊芳刮希望杜英豪能对他正经一点,但是两个人倒在坑上了,还能正经到那儿去,她只能消极地抓住了杜英豪的手撞:“你去洗个澡,不把那个骚娘们的一身骚味洗掉,你不许碰我。” 这是她唯一能表示她与王月华不同的地方。杜英豪已经把它的衣服脱掉了,若它的态度很坚决,只有叹了口气,嘀嘀咕咕的到后面去了。 后面是间小屋子,王月华已经叫店里打了一盆水放看,只是还没机会用,杜英豪推开门进去了。菊芳躺在床上“想看杜英豪,没来由约红了脸;因为她此刻除了一件肚兜,全身都赤裸着。 在以前,即使她丈夫在世时,也也不肯这样子的,因为她不习惯赤裸,即使是欢爱时,她上身也一定穿看衣服的,而且欢爱一周,她立刻就把衣服穿的好好的。 这是为什么呢?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但是跟看杜英豪,她刮不在乎了,她也知道杜英豪洗完回来,这些肚兜也留不住的。 在以前,杀了她也不会干的;但她第一次跟杜英豪,就无法拒绝他那近乎横蛮的要求。 奇怪的是,她自己心中也有看同样的冲动,也渴望看接受那汉子粗鲁的爱抚,赤裸的拥抱。 “这难道就是爱吗?难道我比爱死去的丈夫更爱这个像流氓一般的家伙吗?”她在心中自问。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她现在的脑海中,只有的杜英豪,连丈夫是什么样子都忘了。她咬着嘴肩,耐心而又带看些期盼的等待。 她在心中暗暗咀咒看;隔壁的社英豪刮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哼,像是万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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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你别冤枉了好人。蛇不会是她放的,她以为迷药已经得手了,何必还要放毒蛇;何况这盆水是她准备自己洗澡的,毒蛇放在这儿,只会咬到她自己……。” “那会是谁放的呢?”“不知道,而且放蛇的人主要的对象还是她。” “怎么会是暗算它的呢?”“把蛇放进这间屋子,最可能的就是暗算她;因为这是一间小偏房,放看一盆水,一个马桶,多牛是给堂客们准备的,男人很少会进来。” 所谓偏房,多半是很小的屋子,没有窗子,又不通风,是女人办各种私事的地方,男人们轻易不会进去的。 若不是菊芳赶看杜英豪丢洗澡,杜英豪是绝不会踏进那间屋子的;因此,菊芳对于杜英毫的被蛇咬伤,心中充满了歉咎。 她顿了一下脚道:“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姑奶奶,你真不讲理,里面那么黑,我根本看不见;等我点上了蜡烛,那家伙就窜出来,咬了我一口,她就躲在蜡台上,还有三条倦在屋角“我只好站在澡盆子里,用水隔开它们,所以我叫你别开门进来,这玩意儿一支鹰动,就会乱攻击人的……。” “那该怎么办呢?” “你悄悄的出去,找到那个放蛇的人,抓住他,把他的解药搜出来。” “叫我上那儿找丢?我又怎知道是谁放的呢?”“从江湖的杀手堆里找。这家伙一定是想发财,看见王月华得了手-,明看争不过,所以才用这种手段,想把我夺过去。王月华被你抗了出去,他一定以为是被蛇咬伤了,跟看出去了,你追上王月华,轨能抓住他了。” “我可不知道江湖上有谁是玩毒蛇的。” “一定是个无名小卒,武功平常,所以才用这种手段。你绝对能抓住它的;要不你去找王月华,她多少会有个底子,帮你找到这家伙的。” “我才不相信她会有这么好心。一“那家伙的主要目的是害她,我只是倒霉,做了替死鬼。不管站在那方面,她都该帮你这个性的。” “我叫徐大叔派人去找她不行吗?”“不行,使用这种手段的家伙多半没什么真功夫,你一张扬开来,他不敢现身了,我可不惨了。” “我是不放心你,我们赶紧找个大夫瞧瞧是正经。” “唉“我这是叫毒蛇咬到.了、一般大夫治不了,只有养蛇的人才有解药;而且这种蛇毒、很强,我虽然吸了大部份,还有一小部份留在手臂上,若是来赶紧解毒,只有把手给砍掉了。” 菊芳一听看了慌,忙道:“我这就去。” 她匆匆忙忙地披上衣服出门去了。 杜英豪慢慢地从屋子里出来了。他约两只脚水淋淋的大概是从水盆中刚出来,衣服倒字的很整齐。所谓整齐,也只是一条短裤头,二条披肩而已,他原本就穿了这点衣服,还没脱就叫蛇咬了。右腕上缠了一大圈的布,那还是擦身子的布巾,被他撕了用来里手了。脸色苍白,行动迟缓,可见这蛇还真厉害。 他摇摇幌幌的摸到床边上躺下,不胜痛楚。忽然,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人。 ,杜英豪想要坐起来,刮不胜体力,只能侧过身子。看到这又是一个妖烧的女人,年纪大概总在三十靠边,擦了浓浓的脂粉,穿了一件青布衣裤,窄空的裤管儿,一双天足,瘦瘦长长的。 她开口了,声音也软绵绵的。“这位大爷,您好像是有点不舒服,要不要奴家给您瞧瞧。” 杜英豪叹了口气道:“小娘子,你大概是客栈里闯门兜生意的吧丁只是来的不巧,我有病,没兴致找乐子。” 那女人娇笑一声道:“大爷I您可真把人给瞧扁了,奴家像是那种送上门的货吗?”规规矩短的妇道人家绝不曾往夜里闯进男人的房间的,何况它的一身妖气跟流气,绝不是什么正经女人,但她偏偏自认正经。 “奴家就住在隔壁,可是规规矩短的客人,听见这边响动,才过来瞧瞧。“杜英豪吸了一口气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屋子里的人刚走,你就进来了。” “我在墙缝张望,看见她走我才来的。” 杜英豪又看了她一眼道:“你住在隔壁,好像两间后偏房是紧靠的。” “可不是吗“你怎么知道的”“墙上有个洞,虽然用纸贴看,我截了个洞,同那边望了一下。” .“啊呀:你这个人可真坏,要是我正在那儿做些什么,可不全叫你偷看去了。” 杜英豪轻停了一声:“小娘子,你既然住在隔壁,想必对我这儿的事很清楚了。今天我这屋里已经有过两个女人了,她们都不比你丑“”.“可是她们没有我细心,懂得侍候男人,任何男人到了我手里,都乖得像条蛇儿似的。” 杜英豪道:“那几条蛇是你放的吧七”“不错。杜大侠,你料事还真准,原本我是想吓吓我那王大妹子的,然后从她手里把你弄过去;那知道你太精,居然没叫她迷住,我几乎已经死心了,谁知道老天爷可怜我,竟把你这位大英雄给咬上了。” 杜英豪叹了口气道:“大概是我命中注定要栽在女人的手里。姑奶奶,你贵姓芳名?” “我叫水青青:人家又称我小青蛇。” “你可一点都不小。” “杜大侠,输了要认栽,别这么没风度。哦对你还算客气的,只放了几条火赤炼过来,那家伙虽毒,咬上了刮只会使人已迷,两三天后才会毒发致命;要是把我的招牌青竹丝放过来,你现在是死大侠了。” 杜英豪一笑道:“那样一来,我的身价也跌了一半,只剩下五百两黄金了。” “可不是吗?五百两黄金虽然也够我逍遥一辈子了,但“千两黄金能叫我活得更痛快,算了半天,我还是过来给你瞧瞧了。”.“那倒不必,我被咬了之后,立刻扎住手臂,而且吸了大部份的毒.,现在只是身子虚一点,休息“、两天,就会好的。” “杜大侠,我自己养的蛇,毒性我清楚,那可不是一般的人赤炼,我要不来解救,你能一直昏过去,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有这么厉害吗?” “那是您把毒吸出了一半,否则现在忽已经昏过去了,这毒是顺看血脉走的,毒气政心就无救,好在您中的毒不多,但我看不给您解毒,您还是活不过三天的。” 杜英豪道:“你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知道,铁捕许久带了一批公人跟在后面,还有一个女捕头,叫严菊芳,是神捕严章的女儿。” “你身上有案子吗?”“没有。我杀人从不自己动手,都是叫我的蛇儿们去干的,因此不但公门中没有底案:一般入也都不知道我,这对我来说倒是方便不少。” “但是王月华总认识你的。” “我那王大妹子呀,她也不认识我,要不我住在隔壁,她怎么不知道呢?“杜英豪叹道:“就算没人认识你,但是你叉怎么能不动声色地把我弄到徐州丢呢?”“我不做那种傻事,我只要把你搬到隔壁房里去,通知焦雄,叫他带了黄金上这儿来换人。我也不敢上霸王庄去,焦雄要是赖皮不付金子,在他的地段上,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好算计,那已经是五、六天后的事了,你能把我藏个五、六天吗?” 水青青笑道:“没问题,我叫蛇儿咬你一口,再给你一点少量的解药,叫你既不会送命,也不会动弹,皆个正、六天,不是简单的很。” 杜英豪道:“这滋味多难受,蛇娘子,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你也别叫蛇咬我,我不叫不闹,咱们俩关上房门,过上五、六天好不好。” 水青青笑道:“好倒是好,但是孤男寡女,在一屋子里过上五、六天,那多尴尬,再说也太无聊。” “不会无聊,我们有很多事情可以消遣。” “我倒不寂寞,因为我有我的蛇儿陪看:我怕你受不了气闷。” “我也不会寂寞,有你陪看我。” “那我不是成了你的消遣,我太吃亏。” “委屈一下,想到一千两黄金,你就会高兴了,赚一千两黄金的机会究竟不太多。” 水青青笑道:“你是个很有趣的人,尤其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出这个主意,不能不佩服“几天下来,你会发现我有很多好处。” 水青青脸色一沉道:“姓杜的:你少在这儿肉麻了,老娘没空陪你逗乐子,严菊芳很快就会回来的,你给我乖乖的上隔壁丢。” 杜英豪叹了口气道:“我现在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怎么过去法。” “这个不劳费心,你要是走的动,老娘还不敢过来呢?听说你一身功夫绝顶,杀死了漠北人熊,那端的了不起,只可惜遇上了老奶奶,你就没辙儿了。” 她走向前,一把抓住杜英豪的头发,把他的头提了起来。杜英豪不胜痛苦地望看她。 水青青大笑一声,迅速由身边掏出一个梨子,用手绢擦了擦外皮,然后塞进杜英豪的口中,使他叫不出声音,然后笑道:“老奶奶疼你吧“先给你吃梨,还抱你去睡觉,你可老实点。” 她搭起软绵绵的社英豪,往肩头一抗,居然还拍拍他的屁股道:“乖孙子,你还真重呢“”移步向门口走去,才到门口,肩上的吐英豪忽然开口道:“老奶奶,我要撒尿。” 水青青大吃一惊.,忙把杜英豪往地上一抛,这一摔还真重,咚的一声,连屋子都震动了杜英豪苦看脸,手中拿看那个梨子道:“这梨子没削皮,不好吃。” 水青青一挥手,射出了雨点星星。去势很疾,杜英豪连忙滚身躲开,只能避过一点,另外一点直奔门面。慌忙中他将手中的梨子一举。 璞的一声,梨上钓看一根蛇牙形的黑刺。他不禁伸舌头,忽地跳起来,作势欲扑,喝道“好毒妇,居然用这种碎毒暗器,大爷不饶你。” 水青青面都吓白了,回头急朝外窜,被两个人堵住了,那两个人手握兵器,迎头就砍水青青功夫不弱,一缩头避过了,而且取出了一枝匕首,迎看另一单刀闹了起来。 这正是九尾仙狐王月华和菊芳。 菊芳挺看刀,上前帮看王月华,二人双战水青青。 王明华叫道:“严女侠,没错!她就是小青蛇水青青,蛇一定是它的,快把她拿下来逼取解药。” 杜英豪从屋里出来了,手中执看剑,刮在一旁瞧热闹,没急看上丢,而且还笑道:“王大仙,原来你认识她,她刚才还说你不认得它的。”.王月华道:“我知道圈子里有个女的,惯会使毒蛇暗算人;有回在上对面而过,我手下人指看告诉我的,没正式见过,我听说您受了暗算,轨想到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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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狐蛇为侣 水青青却始终不开口。她手中那枝匕首虽短,但却有毒蛇的舌信一般,十分灵活,在两件长兵器的围攻下,仍是游刃有余,可见她的武功很强。 菊芳出身捕役世家,手底下自然不含糊;而王月华亦是闻名江湖的女杀手,刀法泼辣凶狠,堪列高手之榜。 但是这两头雌豹竟然斗不下一头小青蛇,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的,而事实又不容人不信。 王月华尤其难以理会,因为水青青不但破解了她的几式杀招,而且还能寻隙反击,若非菊芳替她招架住了,恐怕早已伤身在水青青的匕首之下了;因此,她微带喘息地道:“小青蛇,真想不到你会有这一身好功夫。” “笑话,难道就是你的功夫好?在杀手这个圈子里,老娘的名气并不比你低,身价也高过你。” “这个我不否认。我们虽然都是第一流的杀手,但是你的开价总是比别人高一点,而且别人不敢接的生意,你都敢接下来,都能顺利的交货,这是大家都公认的,却不认为你的武功好,而是因为你能玩蛇。” 水青青冷笑不语。王月华道:“其实,凭你的武功,足可以在圈子里坐上第一、二把交椅了,你何必要用毒蛇来杀人呢?你可以更出名的…。” 水青青冷笑道:“一个杀手出了名并不是好事:强中更有强中手,多少武功绝顶的杀手部死的很快,而且都死在圈内同行的手中……。” 王月华道:“这是难免的,同行相嫉,谁也不愿意有人强过自己的,尤其是那些仗看武功成名的杀手,遇上了总想较一下劲儿。” 水青青冷笑道:“你知道了还问个屁:我选毒蛇作为杀人的手段,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我的武功深浅,没人来找我较量,也没人来排挤我。” 王月华道:“高明:高明|不过今天你可亮了底了,以后恐怕你就不得安宁了。” 水青青冷冷地道:“没有什么关系,你就是替我张扬出去,也没人会相信。” 王月华道:“你倒不必担心我。干杀手这一行的不能有二次失败的,我在杜大侠手中失利,已经准备就此收手,退出这一行了,犯不看为你宣扬出去。” 水青青道:“那你死缠看我拼命干吗?”王月华恒了一征道:“不错,原先我是以为杜大侠被你伤了,想逼出你的解药,现在看样于杜大侠并没有被蛇咬到,我也不必再找你拼命了。” 她抽刀退后,喘息不止。真要她拼下去,她也没多少力气了,因此只剩下菊芳一个人在苦闹,显得更为吃力了,闹了十来个回合后,菊芳见杜英豪抱剑守在一边瞧热闹,忍不住道:“英豪二你还不上前帮忙,、好意思凉在一边。” 水青青冷笑不语。王月华道:“其实,凭你的武功,足可以在圈子里坐上第一、二把交椅了,你何必要用毒蛇来杀人呢?你可以更出名的…。” 水青青冷笑道:“一个杀手出了名并不是好事。强中更有强中手,多少武功绝顶的杀手都死的很快,而且都死在圈内同行的手中……。” 王月华道:“这是难免的,同行相嫉,谁也不愿意有人强过自己的,尤其是那些仗着武功成名的杀手,遇上了总想较一下劲儿。” 水青青冷笑道:“你知道了还问个屁,我选毒蛇作为杀人的手段,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我的武功深浅,没人来找我较量,也没人来排挤我。” 王月华道:“高明!高明!不过今天你可亮了底了,以后恐怕你就不得安宁了。” 水青青冷冷地道:“没有什么关系,你就是替我张扬出去,也没人会相信。” 王月华道:“你倒不必担心我。干杀手这一行的不能有二次失败的,我在杜大侠手中失利,已经准备就此收手,退出这一行了,犯不着为你宣扬出去。” 水青青道:“那你死缠着我拼命干吗?”王月华恒了一征道:“不错,原先我是以为杜大侠被你伤了,想逼出你的解药,现在看样于杜大侠并没有被蛇咬到,我也不必再找你拼命了。” 她抽刀退后,喘息不止。真要她拼下去,她也没多少力气了,因此只剩下菊芳一个人在苦斗,显得更为吃力了,斗了十来个回合后,菊芳见杜英豪抱剑守在一边瞧热闹,忍不住道:“英豪二你还不上前帮忙,好意思凉在一边。” 杜英豪摇摇头笑道:“我一向不跟女人动手,赢了也不光彩,更何况是跟你联手,以多胜少,我杜英豪岂能做那种事情。” 菊芳咬牙道:“人家要你的命呢!你还在逞英豪。” 杜英豪朗声大笑道:“笑话,想我杜大爷何等人物,凭她一条小青蛇还能奈何得了我,别忘了我是神龙帮的掌门帮主,还会怕蛇咬。” 菊芳一征道:“你没有被咬中,那你手上的……?”“是我故意弄的。我从小在江边竹林子里长大的,经常捉蛇去卖给捕蛇的贩子,你想我会被咬到吗?先前我捉了一条,用布里了,缠在手上,故意说是叫蛇给咬了,让你离开,我好整整那个暗算我的家伙……。” 菊芳停了手,水青青也住了手,连同王月华在内,三个女的都怔怔地望着他。 杜英豪手上像变戏法似的由身边掏出了一条火红色的心蛇,蠕蠕而动,却被他一手捏在七寸上,挣扎不得。着他手法的烂熟,的确不是吹牛,真懂得玩儿蛇。 他得意地笑道:“我知道放蛇的人一定守在附近,等着看害人的结果,当然要造成个机会,等他一来,我就想法子用这条蛇反过来咬他一口……。” 水青青脸色一变道:“什么?你用它来暗算我了。” 杜英豪笑道.:“我心中虽然打了那个主意,却没机会实施,那知道你把我抗在肩上要带走的时候,它就出来了;我的手垂在你的背后,很可能在你屁股上咬了一口。” 水青青叫道:“你胡说,我怎么没感觉……。” “因为你是在匆忙中,不容易有知觉;而且你可能经常服用解药,毒性发作较迟。” 水青青不安地用手一摸臀部,脸色急变,她手触处已有知觉,那的确是被咬过一口的感觉。 刹那间,她那姣好的脸变得狰狞而扭曲,只骂了一句“畜生”!飞身向后倒纵,上了屋顶,跑了。 菊芳扬刀欲追,杜英豪拉住了她笑道:“别追了,她会回来的。” 菊芳冷笑道:“她还会回来?你们交情这么深。” 杜英豪一笑道:“你爱信不信,她一定会回来找我的。” 王月华道:“小青蛇在圈于里是出名的难缠,她在杜大侠手中吃了大亏,想必不肯罢休,一定会回来找杜大侠要回这场过节的,否则她就别想再在圈子里混了。” 杜英豪笑道:“我相信她不会这么坏,今天我放了她一马,她还没向我叩头谢恩呢!我想她会回来叩头赔礼……。” 菊芳道:“你别是在做梦,她会回来向你赔罪。”王月华也道:“杜大侠,水青青不像我,已经厌倦了杀手这一行;她干得很起劲,而且她又有一身这么好的功夫,她为人又傲,不可能向人低头的。” 杜英豪一笑道:“你们如若不信,不妨打个赌,一刻工夫之内,她必定回来。” “若是她不来呢?”“那就到路上去找她,多半她已毒发身死了。” “杜大侠,它是养蛇的,身边有解药的;虽然被咬了一口,却要不了她的命。” “这次不同。她被咬了之后,浑然无觉,而且又打斗了半天,毒性早已深入体内,即将发作了。” 边说边回到了屋子里,菊芳跟王月华也跟着进来了。菊芳看见了床上挂着自己的肚兜,那是先前脱了没来得及穿上的,显得很不好意思。 但是王月华却抢先着去收拾了。原来这间屋子是她租下来,要对付杜英豪的,在菊芳之前,她已先演了一出大盘丝洞了,屋中环散着她零乱的衣服,她以为这是自己的了。菊芳见她肚兜包在一堆衣服里面,十分着急,蹩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王大姐,这是我的。 王月华先是怔了一怔,然后才笑着还给她。 菊芳的脸更红了,抢了衣服要往后间去,而且还狠狠的盯了杜英豪一眼。 杜英豪笑道:“那儿还有两条蛇呢!你进去留神,别给咬上了。” 菊芳正待掀门帑,闻言惊叫一声,又退了出来。杜英豪笑道:“你就在屋里换吧!我背过脸去,不看你。” 菊芳忽地一咬牙道:“看就看好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什么便宜都叫你给占了,还怕给你看。” 她忽然发现王月华望着杜英豪的眼神中,充满了倾慕爱恋,心中一惊,连忙借机会说出了自己跟杜英豪的亲密关系,也是件一道预防。 但王月华却根本不在乎。她似乎也知道菊芳跟杜英豪的关系并不太深切,至少还不够资格禁止她向杜英豪表露一下倾慕之忱,所以地含笑道:“杜大侠,您真了不起,水青青从来也没失过手,却在您手中吃了大亏。” “那可不算什么,女流之辈,胜之不武。” 说着他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知道这几个女的都是有名的女杀手,若论真功夫,那一个都比他强、只因为慑于他的盛名,不敢跟他交手,才被他抢制先机;若是她们凭着武功跟他动手,杜英豪实在没把握胜过她们。 尤其是那个水青青,一枝匕首神出鬼没,假如她不是驱使毒蛇,而用那枝匕首来对付他,杜英豪早躺下了。 王月华却不以为他这话说的傲,话出由衷地道:“杜大侠。这话也只有您够资格说。水青青的武功我是今天才看到,我自承不如,但是在江南的杀手圈子里,不是我吹半句,那些男的还没一个能放在我眼里呢!可是不管是我也好,小青蛇也好,在杜大侠面前,我们竟成了小孩儿。” .她说的很诚恳,但杜英豪听了却不免有点耳朵热。今天晚上,他一连折服了这一狐一蛇,用的都不是武功,这番赞美,他实在受之有愧。因此他只有讪然地道:“王……王大姐,你太客气了,实际上你的刀法并不比水青青差,只因为她是存心拼命,.才显得凶一点。” 菊芳则不甘心承认别的女子高明,冷哼了一声道:“是不错,她便的是短兵器,一寸短,一寸险,身处危境出手都是险招,我们犯不着跟她拼命,才让她支持这么久,若是再斗下去,我们都可以制住她的。” 王月华笑笑,她知道菊芳拉上自己只是陪衬,主要是说她本人。她更知道菊芳的身手比自己略高一点,但绝高不过水青青去,却便是两个人加起来,恐怕仍旧要差上一点。水青青今天不敢放开手伤人,主要还是有杜英豪在一边,怕伤了人,杜英豪不肯放过她,否则在十几个照面下,她就有机会刺伤两人了。 不过她不想去驳斥菊芳的话,一个身上有案底的女贼,得罪一名女捕快是最不智的事。 隔屋传出一阵声响,像是有人翻东西。杜英豪笑道:“水青青如果不想死的话,她必须要来找我,除了我之外,目前谁也解不了她的毒。” 王月华见杜英豪手中玩着一个小瓷瓶于,连忙问道:“杜大侠,你可是把她身边的解药摸来了。”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不错,我这顺手牵羊的手法虽不登大雅之堂,都还真管用,只要让我沾到身子,多少总能有点斩获的;不过这次可发了笔小横财,她身边除了这瓶解药外,还有不少好东西呢!” 才说到这儿,房门咚的一声被推开了,神色仓惶的水青青去而复返,身于一侧,果然跪了下来。“杜大侠……,我只是贪图焦雄的赏金而已,并不是霸王庄的党羽,刚才冒犯虎威,十分该死,恳乞宽恕一命。” 她真的跪了下来,倒弄得杜英豪不好意思了,连忙道:“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水青青道:“请大侠高抬贵手,把解药还给我。” 杜英豪拿着那个瓷瓶道:“是这个吗?”水青青道:“是的;这种蛇毒最伤眼睛,被咬中一个时辰内如果不得解药,双目失明。 “你不是说只会使人昏迷吗?”水青青低下头道:“是的!我漏说了对眼睛的影响;这不是我故意隐瞒,大侠如果真的被我送到了霸王庄,有没有眼睛都无关紧要了。” 杜英豪叹了口气,他若是被捉住了送到焦雄那儿去,的确已经用不到眼睛了;焦雄是不会让他活着的。 把瓶子递出去,杜英豪忽又想起了他大侠卫道的责任,扳起脸庄重地道:“水青青,我把解药给你,只有一个条件,希望你别再干杀手了;上山多,终遇虎,你要是不肯改过,迟早有一天要死在别人手上了。” 水青青道:“可以,一次失手后一个杀手的生命也结束了,我本来也不想干了,可是我还有一个请求,请求大侠收留我在身边。” 杜英豪忙道:“你说什么?”水青青道:“我没有把话说清楚,恐怕大侠误会了。我请大侠收留,没有别的意思,为奴、为婢都行,只是要不离大侠左右。因为我任杀手多年,结仇不少,一旦不干这一行,势将会有仇家找上门来寻仇。只有像大侠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才能保护我。” 杜英豪还没答应,王月华噗的一声也跪下了:“杜大侠,我也是一样的处境,因此我也有同样的要求。” 杜英豪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们会提出这样一个请求的,但是又不知如何去拒绝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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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妾意如绵 菊芳一口气冲到水沟边,要不是沟中的水波反映了天上的星光,激起她本能的反应,她几乎一头栽进了水沟里去了。她疯狂地踢着岸上的石子,把它们都踢向水中去,彷佛水沟里有着那三个可恶的家伙。 她的口中连连骂着:“不要脸!不要脸!” 岸边上最后的一块小石子也被踢下去了,水面被不断的打击,掀起了一个个的琏漪,浮动星光,摇起一片的晶莹,就像她的眼泪。 她的眼泪伴着号淘的哭声,雨点似的落下来。不知哭了多久,她终于哭累了,而且突然地,也感觉到这个举动的幼稚与无聊。 猛一抬头,着见一点点的火光就在面前闪着;那是一姻袋,含在许久的口中。 菊芳很不好意思地叫了声:“许大叔。” 许久点点头,同情地望着她。 “大妞儿,你可越来越不像我那老哥哥的女儿了。记得你汉子死的时候,你也没掉过U一-田么多的眼泪。为了这点子事儿,值得吗?”菊芳低下头道:“大叔,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一天四班人,不分日夜地缀着那个活宝,他身边发生的任何一件事我都知道。” 菊芳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我不该,我就是忍不住,您不知道刚才有多气人。” “我知道,可是我以为没什么的。” “看那两个死不要脸的女人往他身边硬凑,我怎能不气;那个杀千刀的,居然还有意思收留她们。” 许久笑道:“你没理由生气,杜英豪又不是你的老公。” 菊芳瞪起了眼。 许久道:“你别对我瞪眼。我说的没错,你又不是他的老婆,凭什么去吃醋,管他的事。” 菊芳被问住了。 许久的话却更无情。 “你自以为跟他的交情深了,可是算来也不过才十来天,要说跟他有特别的交情,你也不是唯一的,那个九尾狐不久之前……。” 菊芳低下头不响了。 许久道:“大妞儿,我知道你爱上了那小子了,可是你这种态度,永远得不到他的;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一个泼辣的醋娘子。” 菊芳想了一下道:“我倒不是全为吃醋,而是为他的糊涂生气。那两个女的都是盘名狼藉的女杀手,而且还是专门对付他而来的。” “这点我倒佩服那小子,他居然能有办法把她们感化过来,改邪归正,这实在不容易。 “谁知道她们是安着什么心呢?也许是借机会来接近他,乘他不注意的匹候暗算他呢二“那小子比鬼还精,要暗算他可真不容易,不过我认为她们是真心的要他的保护。” “他能保护个屁。他那几手破拳法一半自创,一半是东拾西捡偷学来的,他从没有真正的练一天功夫。” “大妞儿,你错了,他也许是没跟人学过武功,但不能说是不会武功。” “他会什么武功?陶大娘知道的很清楚,他从小既存码头上撑船,后来就当苦力,纠合了一批土混混,成天的打架闹事,不务正业,是个十足的心流氓。” “这个我也听陶大娘说了,但我不以为他是个流氓,因为他天性正直,认识是非,好打不平,不畏强权,天生有股侠气;而且他动作快,力气大,头脑灵活。” “这就能够在江湖上成名了吗?”“对别人而言是不够的,对他而言,却已足够了,因为他还有一项别人赶不上的长处,他的运气好。” 其实,杜英豪不仅是运气好,还有一项长处是许久也不知道的,那就是他的勇气十足。 他敢不避危险,不计生死地向邪恶挑战。这说来也许容易,但做起来却不简单了。何况,杜英豪并不只是凭血气之勇去蛮干、他多少还是有点脑筋的。 有一回,他有两个拜把兄弟开罪了码头上最有势力的巫五爷,被狠狠的修理了一顿。 巫五爷是码头上的恶霸,是地方上的劣绅,也是金陵有数的当户之一,手下有上百的人,结交官府,车船店脚,他样样都沾上一份。光凭他们那十几个苦哈哈的力量是谈不上报复的,恐怕没走近巫家的大门,就被揍扁了。 但是杜英豪就敢碰碰他。不是明着碰,他先叫那两弟兄忍气吞声地忍了下来,然后再打听得巫五节跟一个姓莫的寡妇有一手,一个月总要悄悄的去几回。 莫寡妇是位大官的遗妾;那个大官虽死了,亲朋故旧还在朝中位居要津。巫五爷势力虽大,比起人家来还差上一大截,自然不敢公开地惹上人家,而莫寡妇也因为把持着一大笔遗产,不舍得改嫁,只能偷偷地来往着。 因为莫大人死后的遗产,将二大笔产业平分为五,给他的五房妻妾,说明每人必须守贞十年才能享用,否则即须入官。莫寡妇已经熬了八年了,还差两年就有几十万的财产到手,自然不肯放弃的人却又难耐寂寞,被巫五爷悄悄地搭上了,打得火热。 巫五爷来幽会时目然不能带很多的人,只带了一个望风的小,悄悄地由后门进来。 杜英豪他们就等着了,乘他偷偷地出后墙跳出来持。杜英豪埋伏在墙外,给他的腿上一棒。 巫五爷也学过武功,但这一棒突如其来,又加上杜英豪的神力,当时就叫人打断了双腿;而杜英豪的弟兄却趁这时大叫大嚷,把地方官都吵来了。 人被当场抓住了,还有那望风的小,连赖都没得赖的;再者,那个莫寡妇也因为怕扯出了奸情而没有遗产,一口咬定是巫五爷入内逼奸,她不从,叫了起来,巫五爷才跳墙逃走的。 杜英豪则在堂上说,他听见有人叫救命,赶了去,看见歹人从墙内跳出来,上前擒贼捕盗。 他并不认识莫寡妇,两人口供却能相符。那是因为莫家烧火的婆子是杜英豪另一个弟兄的姑妈,巫五爷跟莫寡妇的私情,也是从她那儿传出来的。 杜英豪这边打伤了人,婆子那边急找莫寡妇,数了她这套口供。莫大人的故旧门生十分生气,认为巫五节欺到老师的遗孀头上来了,实在是罪大恶极,必须严惩不可。 跟着巫五爷其他种种不法情事也被抖了出来;巫五爷被判了秋决,他的爪牙有的也被关了起来,有的驱逐出境。 声势赫赫的巫五爷倒了下去固是罪有应得,但一手整垮他的,却是名不见经传的社英豪他没有太大的本事,却有头脑;他也有面向那恶挑战的勇气。他发现只要目己肯勇敢地站出来面对邪恶,那些恶势力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可怕了。 邪恶横行,主要还是因为人们怕事以及姑息所造成的。“姑息足以养奸”,这种有学问的话。杜英豪说不出来,但是他却明白这道理,而且正在用他的方法去做。 像他现在要去挑散霸王庄就是一个例子。事先,他并不知霸王庄的势力有多大,但他知道焦雄是个欺凌善良,无恶不作的大坏蛋。他认为这种人就应该打倒。 他挺身而出后,更发现了霸王庄的厉害,也只是个空架子,更没有什么可怕的。 本来,他只是有勇气,现在则更有信心了他躺在床上,看着两个女的在他侧下打地,安祥的睡着了,心里感到更高兴了。 但是着在别人的眼中,却又不同了。 两个声名赫赫的女杀手,居然肯蜷在一个男人的脚下打地,这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事;除非,那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男人。 杜英豪的确是的,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英雄。 第二天早上,三个人动身起程了。水青青和王月华却是江湖武女的打扮,一身劲装,挂着兵刃,毫无顾忌的昂然骑马而行。她们不再掩饰行蹂,信心十足;因为她们确信,杜英豪足能够保护她们。 虽然三匹马是并排行走的,但杜英豪却超前了一个马头而居中,这说明他的身份比旁边的人要高。 这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不过看杜英豪在马上那种英俊挺拔的样子,即使是不懂规矩的人,也知道是谁为主了。 菊芳坐在村口一家民屋的门口,正在缝着衣服;本来想张口招呼他的,但是见到了他身边的两个女的,神色一变,又坐了下去。 杜英豪却像是根本没看见她,不快不慢地策马从她面前一直过去了。 倒是王月华回头朝她笑了一笑,但也没说话,追随着杜英豪走了。 菊芳气得拿起剪刀,把手中一件快缝好的小挂儿给铰了。许久在她的对面道:“大妞儿,这是何苦来呢?你连赶了两天,已经快完工了,干吗又铰了呢?”菊芳愤然道:“做了没人能穿,不铰了干吗?”“怎么没人穿,你不是专为那位杜老弟缝的吗?”“我怕他死不了,还给他缝衣服呢!” 许久叹了口气:“大妞儿,你又忘了我昨天的话了。他虽然跟两个女的同行,却没什么,昨天晚上,她们在他的屋子里打地,完全是自居于奴仆的地位。” “那是她们犯贱,隔壁就有房间不去睡,偏要挤过来。” “那也是她们的事,杜老弟可没沾她们一下。““这只是第一夜,而且他也知道外面有人在看着,换个地方看看,他会那样老实才怪。 ”许久也只有笑笑,然后道:“大妞,你生气归生气,但总要把消息告诉他,焦雄请了川东双剑丁民兄弟来对付他了,这兄弟俩约两口剑可不是浪得虚名……。” “我才不管他呢?他现在有两个女保镖保驾,用得着我们吗?”“大姐儿,你是怎么了,别忘了他是为了我们才去对付焦雄的,他也是被你硬扯进这消混水里来的。” “以前也许是为了我,现在可是为了他自己。他已经是一个大名人了,要做一件轰动的事。来表现一下能耐。他挑中了霸王庄,跟我没有关系。” 许久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只是收拾了一下东西才道:“大妞,你走不走,如果你要回去也行,我找两个人送你;你不关心那小子,我可关心,他究竟是我破霸王庄的一个希望。不把焦雄这头大老鼠绳之于法,我死不膜目。” 菊芳跳了起来:“我不回去,我要看着他被人家活活地宰了,才下心头这口气。” 许久笑了起来,他的人生经历太丰富了,自然知道菊芳口中说的,跟她心中想的是截然不同的两回子事。 他们准备的是极佳的快马,但是并没有走多远,才跑出不到二十里,一个上坡后,已经有人在向他们招手了。 许久停下了马。那人是他先遣出的探子。 “这边三个人刚过去,前面那两个家伙早已等在林子里了。” “那你就该提声警告,别让他们遭暗算。” “丁家兄弟就等在桥头上,没有什么其他的行动;他们自恃身份,不屑暗算,所以我也没警告。” 菊芳却急起来了道:“糟!人家若是正大光明地找他挑战,他那点本事怎么够人家打的。” 她嘴里说的凶,但事情到了紧要关头,却又表现关切了,十足是女人的本色。许久又好笑又好气地道:“大妞,不久前你还希望他狠狠地挨顿揍,现在怎么又心疼了?”菊芳急道:“人家不仅是揍他,还要宰他。不行,我得赶紧上去接应他去。” 她埋头向前急冲。许久大叫道:“大妞,回来,你那点本事,上去也帮不了忙的,我另外着人去……。” 但是菊芳没理他。许久没办法,只得撮口打了声呼啸,树上人影轻闪,却是许朗月从上面跳了下来。 这位风流世家公子仍是十分潇,尤其在女人面前,倘更表现得温文多礼,笑嘻嘻地迎面一揖道:“芳世妹,别急,有小生在此,出不了什么事的。” 他跟菊芳只见过一次面,却已兄啊!妹啊!直透亲热。 菊芳微微一怔道:“许公子是怎会在此地的?”许朗月笑道:“小儿受家叔之召,一直就在世妹的左右追随保护。” 许久对自己这个侄子的毛病很了解,把他从姑苏找了来,原意是要他帮忙出力对付霸王庄的,可是行侠仗义的事,许大少爷兴致不高,但是叫他护花,他就有劲儿了。 菊芳对他的印象原本倒不错,因为他英俊潇,衣着整洁,身世好,剑法高,名气也不小,懂得在女人面前献些小殷勤,这些都是取得女人们好感的条件。 杜英豪跟他比起来,没有一项条件超过他的;可是菊芳此刻却不知怎的,直觉得他连杜英豪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而且还讨厌万分。 她第一个直觉是想叫他快走开,别挡着路,但是另外一个念头使她没那么做,反而一笑道:“那真太谢谢许兄了;小妹弱质女流,饱受强梁迫害,身遭困厄,不意还有许兄这种见义勇为的侠士仗义维护,怎么不叫人感动呢?”“这…,世妹太客气了,家叔与尊大人是手足兄弟,我们也就是通家之好,互相照顾,本来就是应该的。” 菊芳在心里暗骂:“活见你的大头鬼,几次重要的决斗时,没见你出来帮手,不知道躲在那儿跟女人鬼混了,现在却好意思出来逞英雄。” 她心中另有计较,一面跟许朗月含笑寒喧,一面却加快了脚步。许朗月为了要跟她走在并排,脚下也加快了。两个人冲前了里许,恰好着见杜英豪等三匹马被人拦了下。 丁家兄弟在川东也称得上武林世家望族。丁家的子弟在川东不仅是技高,而且还人多,族中有同姓子弟四、五十人,差不多人人都是好手,因此谁也惹不起他们。 也正因为他们太得意了,养成心高气傲的通病,往往不知不觉间受人利用,所以近几年来,丁家的声名口碑已不如往昔,但是他们却我行我素如故。 焦雄送了十几顶的高帽子,把作客徐州的这哥儿俩说动了。他们急于想一会这崛起的年轻高手。 杜英豪在马上远远地走过来,哥儿俩已感到不痛快了;因为杜英豪看起来就有个大英雄的气概。左右又伴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伴,风光之极。 这使得一向讲究风度的丁民兄弟也失去了风度。丁得胜从一块大石上跳下来,就扬着剑叫道:“你龟儿子可是叫做杜英豪,老子等你老半天了,快下马来干一架。” 丁老二的门面话竟是如此开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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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义动强敌 杜英豪当然知道这两个汉子是来找岔儿的,也知道他们只有两个人,就敢公然现身拦路搦战,必然是两块硬料子,但他却不在乎地问身边的王月华:“月娘,这两个楞头青是从那儿蹦出来的?”九尾仙狐的江湖人头儿熟,差不多知名的人物她都知道,自然也认出这哥儿俩。她神情有点凝重地道:“他们是川东丁家的哥儿俩,开口的这个叫丁得胜,那边的是他哥哥了得义杜英豪摇摇头道:“没听过。” 他是真的没听过。在江南在方,他知道的江湖人也没几个,自然更不会认得川东的人了。 正因为没听过,他才不知道这哥儿俩的难缠,说话的语气更是十分自然,却也更显得他的从容不凡。 因为在江湖上混过几天的人,听到川东丁家这四个字,多少总是皱皱眉头的。 丁家不但人多势众,而且家学渊源,武功确有过人之处;丁氏族中的父老子弟,有的是重要门派的掌门、元老,有的在大帮会中担任重要职司。 他们虽然不是一个门派,却拥有了好几个门派的势力;而且这一个家族也极为护短,他们的门人子弟若是受了欺负,整个家族都会视作奇耻大辱,那怕出动全力,也要找回过节不可。 不过他们还讲理,讲个是非曲直,若是错在他们的子弟,他们也会有个交待。 即使如此,大家还是不肯去惹他们家的人。他们讲理肯认错,只是自已会处分而已,别人代他们惩罚了,他们是不承认的,而且要加倍地收回。 举例说罢:他们有个少年弟子行为不肖,在闹市调戏一个女孩子,为一位侠义英雄遇上,将那少年的手指割了两根以示惩罚。 丁家的人找上了那位侠义,先承认不是,把那少年子弟拖出来,当众斩断一掌,而后也逼令那位侠义同样地自断一掌。虽然有点蛮横,但是人家的势力大,够资格逞横;何况,人家也没有纵容门人子弟为非作歹。 王月华说出了了家兄弟的身世背景,见杜英豪一付不在乎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他道: “杜爷,丁家在川东不仅是大族,而且人多势众。” 杜英豪一笑道:“这儿可不是川东,由不得他们关起门来逞强称霸。” 了得义再也忍不住,跳下来叫道:“小子,你敢侮辱丁家,这可是你自己在找麻烦了。 ”王月华悄声道:“杜爷,丁家在川东颇受尊敬。” 杜英豪满不在乎地道:“那是人家怕他们。一个家族出了这种子弟,绝对好不到那里去”丁得胜怒极叫道:“小子!你说什么?”杜英豪淡淡地道:“我在说你们家的大人若不是逞势欺人的恶霸,就一定是没有家教的糊涂虫。所以才有你们这种混帐子弟。” 丁得胜忍无可忍,提剑指着杜英豪叫道:“臭小子,你居然敢出言辱及川东丁家,滚下来,老子要劈了你。” 杜英豪傲然地下马道:“我不是要侮辱你们,是你们侮辱你们自己;假如你们出身名门,怎么会如此不顾身份,替人做打手走狗。” 丁得胜怒声道:“胡说:谁能驱使我们?”“你们敬说不是焦雄找来对付我的。” “焦庄主是请我们教训-下你这狂徒。他是我们的朋友,他受了你的迫害,请我们出头,这没什么不对。” 杜英豪冷笑道:“焦雄在江湖上口碑如何,你们打听过没有?我们之间的是非曲直,你们问过没有?”丁得胜道:“不必间。我们只知你这小子最近杀死了漠北人熊,自以为了不起,我们要教训你一番。把你的剑拔出来,丁二太爷要较量你一下。” 杜英豪道:“丁老二,先前我听说你是名门子弟,才骂你两句,现在看看你是个无赖,你明明是替焦雄来出头的,却不敢承认。” 丁得胜道:“承认了又怎么样,焦庄主对朋友很够意思,他是我们的朋友,你欺负他就等于欺到我们头上来了。小子,现在可以出来领死了吧!” 杜英豪一笑道:“你这么一说,打架的理由倒是够了;可是杜大爷却没胃口了,我的剑不为鼠辈而出。” 丁得胜叫道:“姓杜的,你再不拔剑,二太爷可不等了,今天找定你了。” 杜英豪将剑连鞘从腰上解下道:“拔剑是不可能的,杜爷说过绝不为鼠辈拔剑,不过你们要打架。也会有人奉陪。青娘,你来教训一下这个王八旦。” 他把剑连鞘指向一边的丁得义,连着又把剑往地下一丢。由于是相连的动作,根本就看不出他那一剑是指人还是丢剑的动作,杜英豪却冲前一步,口中喝道:“我挖了你的狗眼。 动作快,身形快,丁得胜的注意力刚从地上的剑回到杜英豪,他的人已冲到。本能地举剑一护双目,而且闭上了眼睛。他以为杜英豪一定是以双龙探珠的招式取他的双目,那知道杜英豪只是黑虎偷心,当胸击出一拳。 丁得胜的人整个被打得飞了起来。他全无防备之下,挨了一记重击,真气涣散,然后又重重地摔了下来,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人已昏了过去。 谁也没想到杜英豪说打就打,但也无法派他的不是,因为丁得胜搦战在先,而且长剑在握,杜英豪空手还招,当面出拳,不能说是偷袭。 丁得义大叫一声,仗剑扑上来,却被水青青运刀挡住了。这个婆娘武功的确不弱,了得义几次急攻,都没能把她给杀退,急得哇哇连吼。 杜英豪却上前两步,淡淡地道:“丁老大,你连我这个女助手都打不过,还想来找我较量,不是太不自量力了吗?”“你是用了诡计。” 杜英豪一笑道:“诡计?他有兵刃在手,我却是用空拳把他打倒了,这能叫诡计?” “你发招时说要取他的眼珠。” “不错!我是说过,他居然说焦雄不是坏人,那双眼珠连好坏都分不出来,还有什么用,倒不如剜了好。” “可是你却发冷拳攻他的前胸。” 杜英豪笑道:“也没错。现在我要剜他的眼珠,不是容易得很吗?要想剜取一个人的眼珠时,没有人肯乖乖地站在那儿等人前去动手的,因此必须先把他打昏过去,这还讲不对吗?” 丁得义怔住了。杜英豪道:“我说要剜他的眼珠,但并没有指定在什么时候呀!我出手就发拳,也没有装模作样摆虚招,是你那老弟太差劲,竟然忙着去护目了,那一拳挨得不冤枉。” 丁得义没话可说了,杜英豪又道:“丁老大,我姑念你们是一对糊涂虫,才没有下杀手;否则我那一拳可是要他的命的,这你承不承认?”丁得义无法不承认,只有狠狠地道: “有种你就杀了他,丁家的人会要你付出代价的。 ”杜英豪脸色一沉道:“没出息的东西,只会指望别人,我要是你们的长辈,就先毙了你们,免得丢人现眼。好汉子打输了不算丢人,咬紧牙关认了,回去发奋图强,以后自己把过节找回来,那才够种。” 了得义一怔道:“只可惜丁家的规矩不容许我们日后自己来雪耻了,你打了丁家的人,立刻就要付出代价。” 杜英豪一笑道:“我倒不是怕你们丁家,但是我希望能见到你们自己站起来,找我再战。” 丁得义道:“我们也想自己来找回过节,可是我们家里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杜英豪道:“把你弟弟扶起来,找个隐蔽的地方养息两天,就算没碰上我,这不行了吗?”“你不会说出去?”“笑话了,你们不会比漠北人熊更有名,我能把他宰了,再打败你们也没什么光采的,不但我不会说,而且我这两个侍儿也不会说出丢。” 丁得义不禁心动;他大概也不愿意家里的人插手这件事,那对他们也没好处。顿了一顿道:“焦雄那儿呢?”杜英豪一笑道:“丁老哥!焦雄在江湖上声名狼藉,你不会没有个耳闻;跟这种人交往,绝不会很有面子,你们丁家既是颇有侠名,想必也不会愿意你们招惹这种长非的……。” “可是焦雄知道我们来找你的。” “你们可以放话出去,说是打听后知道霸王庄名声太坏,不愿意为他出头,所以跟我订了约,等我破了霸王庄,除了焦雄后再跟我一战。” “这话有人会相信吗?”“我也可以替你们再证实一遍,这样一来,你们哥儿俩在江湖上也能博点好评。” “杜英豪!你为什么要如此帮我们呢?你别忘了,我们日后还要找你一决的。” 杜英豪笑道:“没关系,我会等的;老实说,我也不是帮你们的忙,而是不想上当。” “上当?上谁的当?”“当然是焦雄了。丁老大,说句话你别见怪,焦雄眼见我力毙漠北人熊,他连一招都没敢发,泅水逃跑了,因此他知道你们哥儿俩绝对无法杀得了我;而他却蓄意巴结怂恿你们来找我挑斗,目的不是要你们杀死我,而是希望你们被我杀死,而后再怂恿你们的家人来找我。”丁得义叹道:“这怪我们交友不慎。” 杜英豪一笑道:“丁老大,我们日后的较量是一回事,但是我很珍惜你们这种血性汉子,所以对令弟,我只用了两成劲,他伤得不会太重,等我们走后,你把他救醒过来,替我解释一下。我目前最大的目的是对付霸王庄,不想多生是非,而且我也实在惹不起你们丁家。 ”最后一句话算是给足了对方的面子,丁得义拱拱手,惭愧地道:“杜大侠高义,敝兄弟生受了。” “丁兄!这么说法就不是江湖儿女了。我们今天算是交了朋友,大家可没动手,将来真要较量,也找个没人的地方,胜负自知,周不看牵扯到家人身上。” 丁得义点点头。杜英豪潇洒地上了马,一拱手道:“后会有期。兄弟只有三个人,要对付霸王庄的恶势力,自知太单弱了,但是得道多助,二位如果方便,尚请赐予一臂之力,兄弟万分感激。” 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走了。一直走出很远后,王月华才道:“爷,您刚才对丁家兄弟那一仗可真漂亮。” “月娘,记住,我们遇到了那哥儿俩,却没有动手,大家互道仰慕,交上了朋友。” “我知道,见了人,我会那么说的,这是我们在私底下谈谈。” “私底下我们也应该作如此想。” 水青青笑道:“丁家兄弟俩手底下颇不简单,我尽了全力,也只能挡住了丁老大而已,但见爷出手一拳就击倒了丁老二……。” “那是我出其不意,否则也没那么容易。” “但是我相信爷一定能胜过他的。” 杜英豪只是笑笑。水青青道:“虽说是兵不厌诈,但那一拳的确是有欠光明,爷为什么不正正经经的赢他一场呢?” 杜英豪一笑道:“那就没这么轻松地解决问题好,现在他只是以为自己太大意输了,心中会好过一点。” 王月华道:“你真怕丁家的人来麻烦吗?” “我对江湖上的事很陌生,的确不知道丁家有什么可怕的,但知道了,我也不会怕的;再说,怕也解决不了问题,我只是不想结这种无谓的梁子而已,如果他们真是跟焦雄一伙,我绝不会轻恕他们…。” 两个女的充满了尊敬地看看他,默默地在后面追随着,一直又进了另一个市镇。 这个地方较为热闹,而且更为靠近徐州了,几乎已经是霸王庄的直接势力范围。 镇上有不少江湖人打扮的壮丁,他们看见杜英豪跟两个女的走在一起,都有点诧然的样子。 杜英豪看在眼中笑道:“焦雄大概还不知道你们已经倒戈了,所以那些人看到你们跟我同行都很奇怪。” 王月华道:“不!这些人不是霸王庄的。” “啊!不是焦雄的手下,那为什么都对我不太友善呢?他们又是些什么人呢?” 王月华道:“不知道,但我敢保证不是焦雄的人,霸王庄出来的人,我差不多全认识。 ”杜英豪想想道:“我们找个地方歇歇,看看这批人是何方神圣,了解一下他们的目的何在?” 他们找了一家酒店,坐下才把菜点好,就有三个人并肩过来了。王月华认清了三个人后,已经吃惊地站了起来,神色很紧张。 杜英豪虽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但是从王月华的神态上,已经知道来人绝非等闲。九尾仙狐不是个轻易吃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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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意气发扬 杜英豪却像是没有察觉有人来到,用筷子点点座位道:“月娘!快坐下来吃,这西湖醋鱼可得趁热吃。” 王月华不安地道:“杜爷,有人来了。” “这是酒店,现在又正是用饭的时间,来来往往的客人多得很,你又不是伙计,用不着你去招呼。” 那三个人在将要走近他们的桌子时;故意把脚步放慢了,大概是等王月华把他们的身份预报一下。 王月华果然低声地道:“杜爷,来的这三个人在江湖士都颇有名气。” 杜英豪一扬眉道:“焦雄悬赏一千两黄金还真有点效用,居然引动了这么多的人来要我的脑袋。” 王月华忙道:“杜爷,这三个人可不是杀手,他们是白道上的豪杰,出身名家。” “哦!是那一路英雄人物?” “中间的那个叫落英剑客谢云,是点苍派中的长老;右边那个胖胖的是武当的俗家弟子,叫笑面佛黄真;另外那个黑脸的叫赛玄坛赵子昌,是五台门下。” 杜英豪淡淡地道:“他们的名气很大吗?” 王月华道:“因为他们出身的门派很硬,在江湖上都有点身份。” 杜英豪依然是不感兴趣地道:“他们手底下的真本事如何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们都设有武馆,收徒教授武功,自己总要有两下子。” 那三个人站在远处,估量着王月华已经把他们的身份介绍过了。在意料中,他们以为杜英豪该起立向他们打招呼了;谁知杜英豪心中最恼火的,就是开馆授艺收徒的武师,因为他先些日子,为了要学武功,在各处的武馆中饱受奚落冷淡,而且他遇上的几个,又多半是浪得虚名之徒,所以他连瞧都不瞧一眼。 那三个人站了一会儿,见杜英豪没有招呼他们的意思,神色都为之一变。居中的谢云回头就想走了,但是笑面佛黄真硬把他拖住了,耳语片刻,又再度走了过来。他们是专程过来,像是有事情要商量的。 三人一直来到桌子前面站定;但这时杜英豪却挟了一个鱼头,放在面前的碟子里,一心去挑骨缝里的鱼肉吃,始终没有抬头,这像是故意在待慢他们了。 水青青本来也不认识他们,自然不加理睬;王月华虽是认识他们,但是没有打过交道,而且他们以前根本不同道,自然也不便招呼。 又等了一下,黄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以引起注意,杜英豪这才抬起了头看看他。黄真忙堆起一脸笑,准备招呼了;那知杜英豪却只淡淡地道:“没关系,没关系,人总有个病病痛痛的,只是你身子不舒服,就该在家休息,何苦又出来吃风呢!” 说着又把面前的菜放过一边,偏着头招呼着跑堂的道:“伙计!把这些都收下去,再做一份来。” 这分明是为了黄真那两声咳嗽,把菜都弄脏了,那三个人脸色都为之一变。 这三个人多少还有点身份,尤其是他们在这酒店中还有十几个同伴,分坐了两张大圆桌,杜英豪这份冷落,使他们脸色大感无光。 笑面佛的脸上再也笑不出来了,沉下了脸道:“阁下,你欺人太甚了!” 杜英豪也瞪起了眼道:“咦!你这个人倒有趣,你在我的桌子边咳嗽,把菜都弄脏了,我没怪你,又没要你赔,这已经够客气了,你还感到不乐意。” 黄真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而谢云更是铁青着脸;赛玄坛赵子昌却一拉两人,连示眼色,然后才一拱手道:“请教可是杜英豪杜大侠当面?” “不错!我叫杜英豪,可也不敢当大侠的称呼。L“大侠太客气了,大侠近日来英名频传。” 杜英豪道:“那不算什么,我只是剪除了几个江湖败类而已。 赵子昌陪笑道:“那里,那里,那些都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杜大侠年纪轻轻,居然能一一把他们折服,足见高明,但不知大侠艺出那一位高人?” “我只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不像各位身出名门。我是家传武艺,无师无门,跟各位没有渊源。” 那一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足可气死人。赵子昌脸皮再厚也搭讪不下去了,愤然道:“杜大侠!你虽然英雄了得,但我们三个人也不是无名无姓之辈。你既然知道我们出身的门户,便该知道点苍、武当、五台这三家不会含糊你。” 杜英豪一笑道:“我知道三位出身名家,因此我这无名小卒不敢高攀;三位如果要赐教的话,只要通知一声,杜某自当一一踵门候教。” 这是摆下脸来挑战了,谢云忍无可忍道:“小子!你太狂了。起来,老夫要教训你一下。” 杜英豪神色如,坐在椅子上道:“我还没吃饱,而且这是人家做买卖的地方,咱们别搅了人家生意。要打架,你回去等着,杜某知道你们的武馆在那儿,你只要丢句话,杜某自然一一登门拜访。” 谢云虽然叫的凶,但是却不敢真的动手,只是为了面子,不得不撑一下。杜英豪丢下了话,他也乐得收场,于是停了一声道:“好!谢某就在家里等着你。” 他回头就走,而且一迳下楼去了,其余二人也都跟着走了,连他们的同伴也都一窝蜂似的走了。 杜英豪十分高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王月华皱着肩头道:“杜爷!您这个冤家结的可不值得;他们只是想跟您攀交一下,你是何苦呢?” 才说着,只是菊芳匆匆地冲上来,她也不避嫌疑了,往杜英豪对面一坐,就急急地道: “杜英豪,你疯了,怎么像疯狗似的乱咬人,你无缘无故地开罪那些人,干吗?” 杜英豪一笑道:“不干吗!我只是瞧不起这些浪得虚名的名家而已。” “人家可不是浪得虚名,他们是真正的名家。点苍、武当、五台可都是历史悠久的名门大派,你开罪的不是三个人而是那三个大门派,要是他们找上你,你有几条命?你要知道你…。” 她有些话似乎不便说,连忙看看左右。水青青与王月华倒很识相,同时站了起来道: “爷,我们到后面去把马匹照料一下,回头好上路。” 杜英豪点点头道:“小心一点,说不定那三块料会来找麻烦。你们也别顾虑,尽管下手招呼好了,出了任何事都有我顶着。” 水青青笑道:“有爷一句话就行了。刚才是爷没有吩咐,否则我当时就叫他们爬下了。 ”两个女的也走了,菊芳低声道:“杜大哥!你到底是要干什么,惹下一大堆的仇家;你当真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的大英雄了。” 杜英豪一笑道:“我并没有这个想法,可是别人都有这个想法。你看刚才那三个家伙,嘴里说的凶,心里可在发抖。他们虽然在口头上向我叫阵,却连个日期都不敢订下,分明是怕我找了去;我若真的找上了门,他们不吓得尿屎交流才怪!” 菊芳望着他,叹了口气道:“英豪,我真不明白,我在楼下一直在注意着,人家可是很诚心的想结交你,你不喜欢他们,也不必那样子对待他们呀!随便敷衍他们一下不好吗?” “敷衍不得,他们是替焦雄来做说客的,若是敷衍一下,他们更缠着没完,说不定还会玩出更多的花样,暗中计算我,倒不如一开始就拒绝了他们。” “那怎么可能呢?他们是白道上的武林名宿……。” “屁个名宿,不过是互相对捧而已,高不到那里去的。他们挂着武当、五台的招牌,只是唬唬人而已。” “不是唬人,他们的确是那两家的俗家弟子。” “俗家弟子分很多种。这三个人中,我看只有姓谢的还有两把刷子,笑面佛跟赛玄坛绝对是欺世盗名之辈;他们最多只是沾上一点边,不会是真正自门户里出来嫡传弟子。”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们开馆授徒,亮出了门户招牌;可是我知道武当、五台真正的门人,绝对不是奉上束就能列于名墙的,也不是在武馆里能学到那两家真传的。” “这……我倒没想到。” “我却知道的很清楚,因为我在投师学艺时,碰上过很多这种师父,都是欺世盗名的。 ”“可是他们挂名设馆多年,也没有人提出异议过。” “他们的确也教过一些基本入门功夫,而且总跟门户中的人搭上些渊源;再加上他们不时有银子报效,自然不曾有人来拆台。” “这就是了。他们纵非嫡传,多少也是有关系的,你若是踢了他们的扬子,就会有人来架梁的。” 杜英豪大笑道:“我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我不去踢扬子,就没有人来找我麻烦了。” “可是你刚才已经公然跟他们叫阵了,他们肯善罢甘休吗?你不找他们,他们会找你的。” “借给他们三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我不找他们,他们已经谢天谢地了,还会来找我吗?” 菊芳没得说了,咬咬嘴唇道:“你又怎见得他们是为焦雄来做说客的呢?” “因为他们主动地来找我攀交。你想,他们在地方上设馆授徒,有时是跟焦雄冲突的,要不是焦雄维持住他们的体面,他们绝难混下去的;而我现在却是霸王庄的大对头,他们若非受到焦雄的恳求,怎敢来找我拉交情呢?为了免罗唆,干脆先给他们关上门。” 菊芳还是不相信,可是许朗月也上来了,他没跟杜英豪打招呼,只叫菊芳道:“世妹! 你过来。” 菊芳忙过去了。许朗月跟她咬着耳朵,似乎颇为亲热;菊芳却用眼睛瞧着杜英豪。 杜英豪居然十分欣赏的样子,那使菊芳恨得直咬牙;可是她也没兴趣再去跟许朗月歪缠了,匆匆交待了几句,把他赶下了楼,她又回到了杜英豪这边。 杜英豪笑道:“你怎么把许大公子给支走了?” 菊芳笑道:“他是许大叔召来帮助我,保护我的。” 杜英豪道:“很好,你不跟我走一路,我不能照顾你,这家伙的剑法很不错,跟着他倒很安全。” 菊芳咬着牙道:“他对我可是殷勤得很。” 杜英豪一笑道:“那是一定的,可是你也别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这种世家哥儿在女人面前说的话,没一句是真的,他要是对你不规矩,你可别轻易的放过他,否则他会得寸进尺。” 菊芳道:“人家至少还会说两句假话来哄我开心,你呢?你却只会呕我。” 杜英豪悠然一笑道:“不错!我跟他就是这点不同。我也许会叫你伤心,但绝不会骗你。我跟你好过、将来即使不娶你,但一定会记住你,他却会翻脸无情,转眼之间,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菊芳瞪着他。她实在无法了解这个男人,停了半天,她才叹了口气道:“英豪,你带着那两个女的干吗?” “她们自己愿意跟着我,而且我也需要有两把好手,尤其是那个水青青,功夫还真不错,今天若不是她,我对姓丁的哥儿俩还真没办法。我的功夫只有出手一两拳唬人,若是他们找我拼命,我就惨了。” “她们是声名狼藉的女杀手。” “我知道。她们的仇家太多,所以才要我保护她们。” “你行吗?你的几下子保护自己都不够。” “那倒不见得,大风大浪我都经过了,我还不是好好的。我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我的运气好。” 菊芳叹了口气道:“反正你自己小心好了。许朗月被谢云他们拖上了,他们果然是受了焦雄的委托,要来给你们调解的。” 杜英豪一笑道:“我预料的如何,这批白道名家的嘴脸,我早就看透了。” “他们受了你的冷落,当然是放弃了调解的念头,可是又受了你的侮辱,决心要对付你。” “让他们来好了,我不在乎。我的武功虽差,可是对付像这种不学无术、欺世盗名之徒,我还行呢!” “他们慑于你的威名,不会跟你正面交手的,可是一定会用阴谋来陷害你的。许朗月参加他们去了,有动静会告诉我,我再来通知你。我要走了。” 杜英豪笑道:“你跟那小子在一起,逗逗他可以,可别真叫他给骗上手了。” “你还关心这个?” “我是怕你叫他沾上一身病,这小子整天寻花问柳,身上一定不干净。” 越说越不像话,菊芳气得狠狠地踢了一下他的脚背,冲下了楼去。 杜英豪摸着脚,笑着下楼会了帐,然后找到了王月华与水青青,问道:“月娘!那三个家伙的武馆,最近一处在那里?” “是笑面佛的宏道武馆,就在这镇上的街尾。” “好!我们这就去砸他的武馆去。” 两个女的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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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无心之过 王月华怔怔地道:“杜爷,您真要跟他们作对呀!”杜英豪道:“是的,我已经公开地叫了阵,总不能虎头蛇尾,就此算了。” 王月华迟疑了片刻才道:“杜爷,依我着还是算了吧:他们跟您又没仇恨,虽说口头上冲突了两句,也是叫您给挤的;而且他们对您已经忍气吞声了,何必还去结怨呢?尽管他们是浪得虚名,但多少跟门户会有点关系,惹急了他们,招来一身麻烦,那就太不上算了。” 杜英豪一笑道:“月娘,我可以跟村子里的小孩子推一个下午的牌九,这证明我不是搭架子的人。” 王月华道:“是啊!杜爷,我们已经知道您是个很谦虚和善的人:您跟丁氏兄弟化敌为友,也是个很有江湖义气的豪杰,因此您得罪那些人,实在没道理。” 杜英豪一笑道:“我也不是一个喜欢找麻烦的人,更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因此,我要做的事,绝对有我的道理。走吧!去砸笑面佛的武馆,你就会知道我的道理何在了。” 王月华有点迟疑,水青青却道:“月姐,你也是的,杜爷虑事周到,难道还会不如你,快带路吧!” 王月华终于领着他们出了大街,走向了镇郊。远远看见一片宅子,宅前一片广场,在中央树起一根大白木子,扯着宏道两个大字的旗子迎风招展。 杜英豪轻声冷笑道:“好气派,开武馆还敢扯旗叫字号,他不怕别人踢他的场子吗?” “他挂出武当门人的招牌,而武当派的武林中的地位十分崇高,谁敢去踢他的扬子。”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今天就有人去杀杀他的威风了;对了,青娘子,霸王庄的人你都认得吗?”“不认得,我认得的人很少。” “月娘,你呢?”“我的眼皮子倒是很杂,认识的人不少,只是别人都不认得我,也不屑于跟我结交。” 杜英豪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别气,今天就可以叫人家对你刮目相看,再也不敢瞧不起你了。你跟着青娘两个人,绕到后面去,若是发现有霸王庄的人,就出手截了下来,然后从庄子里带出来。” “霸王庄会有人在这儿?”“一定会有,说不定还有几个硬点子,想在这儿算计我呢! 所以你们要小心,斟酌情形,若是对手太硬,你们明着吃不了,就用暗的,务必要放倒他们。” 水青青一笑道:“杜爷放心好了,交给我准错不了,就是吃得了的人,我也是不会明着来的;我喜欢用省事省力的法子,能不动手,我尽量不动手。” 杜英豪大笑道:“好!这倒是跟我的原则不谋而合;我要动手揍人时,脑子里盘算的是如何一出手就把对方打倒,我认为跟人一招一式对比是最笨的事。” 王月华道:“杜爷,一招之间把对方打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想法子、动脑筋,倒也不怎么困难。出手时要把握住两个原则,一是快、二是狠……。” “那除非是暴然出袭,攻人不备。” “那不行,这不光明,但是不妨取点巧,打完招呼立即出手,使对方来不及准备,或是打了招呼后,多磨菇一些时间,使对方疏于戒备时,猝然出手。” “这仍然是偷袭暗算,要惹人闲话的。” “别去管那么多。江湖道上没有真正的是非,若是人人都有正义感,就不会有霸王庄了。” 王月华为之默然。她是个真正的江湖人,总觉得杜英豪的这番话是反传统的、背经离道,可是又无法驳斥,因为杜英豪说的是实情。 焦雄在霸王庄聚啸横行,招揽了许多武林败类,成朋结党,称霸江南;那些正义之士,提起霸王庄,没一个有好感的,然而他们都噤若寒蝉,没一个人敢起来跟霸王庄正面作对。 杜英豪是第一个,但他到现在为止,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斗,得不到一点助力,反倒是那些所谓白道之士,却与霸王庄勾结一气。 所谓的江湖义气,实在叫人失望,杜英豪瞧不起江湖传统,又能说他不对吗?顿了一顿,王月华道:“杜爷,那些人也是离开不久,黄真会回到武馆吗?”“一定在,而且其他的人也在此,他们原本是找我来谈判的,而且也准备在宏道武馆以人多势众,压我接受霸王庄的和解的,我没理会这个喳儿,他们必定还要去商量。” “是不是菊芳姑娘透给你的消息?”杜英豪道:“她从江南四公子之首的许朗月那儿得来的消息,证实了谢云、黄真他们确是要替霸王庄做说客,现在又在商量对付我了,虽没说地方,但我判断一定是最近的一处………。” “杜爷,您这找了去不怕人单势孤吗?”杜英豪笑笑道:“三个老家伙不足为虑,其他的人也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所以找一定要趁现在抓破他们的假面具,揭穿他们的偏君子身份;若是由他们商量出一个结果来,再栽我一赃,我才真的百口莫辩了。” 两个女的虽然不相信杜英豪的判断,但她们很少违抗杜英豪的决定,相偕绕道而去。 杜英豪则负手仰天,一面欣赏着天上多幻的白云,一面在心中盘算着。 他没有被自己一连串的成功或胜利冲昏了头,对自己的份量有多重,他还是很清楚的。 像程咬金的三斧头一样,他知道自己的功夫只能唬人,经不起考验的。 出手一拳,那是练出来的,又快又狠,但也就是那一拳而已,这一拳若是打不倒对方,再下来就是挨打了,这一点杜英豪倒是有点底子,因为他一直没有机会规规矩短地投师学艺,却也不肯安份守己地过日子。 他天不怕,地不怕、天王老子也敢惹一下,而且还能忍,一看苗头不对,抱着脑袋,听任对方挨几下重的,然后再想法子,抽冷子回敬一下重的。 有一个颇有名气的江湖人,就是把他打得奄奄一息时,挨了一窝老拳而反被打倒的。 杜英豪知道自己的特点是能挨,这也是他致胜的诀窍;但今天他的身份不同了,他也不能靠挨打来取胜了,所以他必须盘算另一套。 沉息片刻,他还没想到一个很稳妥的办法,但是水青青与王月华已经不见了影子。他如遭没有时间多作思考了,上马急急地地去。 笑面佛黄真的宏道武馆不但颇有气势,而且还颇有架子。他仿效武当解剑池的规定,在庄门外搭了一个小小的牌楼。牌楼里供了武当祖师张三丰真人的牌位,然后在庄门外立了一块石碑,刻了“止马”两个字。 这是要来访的武林朋友在此下马的意思。不过他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抬出了武当开山祖师爷,这样不管来人有多高的身份,多大的名气,也非下马不可了,否则就是对三丰真人不敬。 杜英豪不管这一套,他看见了止马的石碑,却没注意到牌楼里的三丰神位,因此笔直的骑马而入。牌楼里有几个人在守着的,若见居然有人骑马直闯,一个个都变了颜色。 有的拿刀,有的拿了棍子,纷纷追了过来,大盘地吆喝着。一个汉子拖了条长木棍,走到跟前,横起棒来就扫。这家伙倒是杜英豪的同道,上来连招呼都不打,怔然就动手。 杜英豪倒是防备着,那晓得这汉子的本事太差,性子又太急,根本连人都够不着,但棍梢却扫在马屁股上,马匹负痛猛掀,把杜英豪抛起了半空。 还好,杜英豪小时候太穷,养不起马匹,但是他喜欢马,经常到骡马行去帮人家马、洗马、刷马、借机会练学骑马,那些马都是没鞍子的,且也不习惯给人直接骑在身上,总要蹩扭一阵,因而练出了他的好骑术,所以这一抛,他立刻在空中翻身,双腿立稳落地。 武馆里其他几个弟子也赶上了,刀棒齐施,一哄而上。这种群架最合社英豪的胃口,而且好久没练习,正引起了兴子,于是他双手握拳,冲了进去,拳飞脚踢,乒乒乓乓的干了起来。 这些武馆的弟子都是些年轻好事之徒、入门不久,也没学会多少武功;再者,他们交得些昂贵的束,家里总是有几个,养尊处优,自然不会下苦功扎基。 杜英豪从来就是打混架出来的,应付他们就像是吃定了,拳沉、脚动、招狠,挨上就倒,,没人送命,但是也没人能再爬起来。 打倒了这五、六个,庄子里又涌出了十来个,呼啸一声,又涌了上来。杜英豪更起劲了,直如虎入羊群,追迎上来,依然是一招一个,就像打稻草人似的。 那些汉子虽是学的正统武当工夫,但都没有什么火候,杜英豪自然打得很顺手,等到里面又出来了一批人时,他已经打倒了十几廿个了。 笑面佛黄真在前,他的脸上气得焦黄,不见一点笑容,倒成了黄面佛了,大喝一声: “住手!” 这一喝倒颇有权威,还有两个弟子立刻住了手;他们早已心寒,只是停不了手。 但杜英豪却依旧挥拳上前,乒乓两下,把那两名汉子打得飞跌出去,倒地不动。 眼前的景象十分凄惨,倒了一地的人,哼哼哈哈,呻吟不止。黄真见来人不听喝止,仍然追着打人,心中大怒,冲前待要挥拳,才发现是杜英豪,不由怔住了。 他没想到杜英豪会这么快来到,更没想到杜英豪会不顾身份,跟他的弟子动手打了起来。 虽然话传出去,会为江湖同道所不齿,认为杜英豪太不顾身份,但黄真却叫苦连天,自己的弟子叫人打了一大片,往后这武馆还怎么开得下去。 除非他能把杜英豪打倒下去。但他行吗?若是自己也叫人给放平了,除了抹脖子,没有第二条路走。 好不容易,他才压下自己的激动,厉声叫道:“杜小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杜英豪拍拍手,轻松地道:“没什么意思,打架嘛,相打无好手,我不想挨揍,只有回敬;你这些徒弟太不经打,一拳一个都躺下了。” 黄真差点没气昏过去,赛玄坛赵子昌寒着脸道:“杜英豪,你也是成名人物,居然对这些才出师的弟子们下手,也不怕江湖同道齿冷吗?”杜英豪笑一笑道:“我倒不以为我自己成了名,也不想端什么一家宗师的架子,有人要打我,我就要还手。” 黄真道:“你说是他们先动手?”“当然了,我还不至于先动手去揍他们。” “我不信,我的弟子很守规矩,尤其是他们技艺未精,绝不会自己讨没趣而招惹你这种名家的。” 杜英豪一笑道:“我倒不把自己当作有多了不起,而且双方也没开口,见面就干上了;我想必然是你回来后告诉了他们,叫他们见到我就动手的。” “胡说,老夫再不济,也不致于叫这些未出师的弟子们来向你挑战,再说他们也不可能一声不响就动手。” 这时首先动手的持棍汉子已醒过来了,叫道:“师父,这家伙骑了马一直闯进来的。” “不错!你的庄子离门口还有一大截路呢!我懒得走路,所以一直骑马过来了。” “杜英豪,你没看见门口有止马的牌子。” “看见了,但是跟我却没有关系,我又不是上门来做客的;再说,你如在门口挂一块狗爬的牌子,我难道也得爬进来不成吗?”黄真气得混身直抖道:“好!好!杜英豪,你记得今天说的话,你敢对我武当开山祖师爷不敬。” 杜英豪笑笑道:“黄老头儿,你别不要脸了,抬出你们祖师爷来唬人;你们祖师爷三丰真人是武林前辈,我对他很景仰,但是两下相距几百年,说不上敬不敬,更不能为了他而对你这个不入流的武当门人特别客气。” 黄真气得脸都由白泛青,颤声道:“拿我的剑来,今天老夫如不能手刃这狂徒,就血溅此间,以报祖师。” 这时许朗月从后面出来,拦住了黄真道:“黄老师,请冷静一下,这件事不是你自己拼命能解决了。你应该报上武当,由贵派长老们来处理。” 谢云也趁机推波助澜道:“对,黄老哥,现在可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了,这小子冒渎了三丰祖师,是跟你们整个武当过不去,你还是留待贵派长老们来解决。” 黄真其实也不想拼命,否则他在酒楼上就动手了;慑于杜英豪的威名,他根本就不敢动手,刚才是被挤得没法子,才做作一下。 他立刻趁机下坡道:“好,姓杜的,黄某虽是武当门人,却不足以代表武当门户,你闯的祸太大,老夫也解决不了;你等着,最多三、五天,武当必然会要你作个交待。” “我闯的祸有多大?你以为抬出武当两个字就吓住我了吗?”杜英豪还在不经意地问,黄真却沉下脸不理他,自顾吩咐门下弟子将伤者抬进去。许朗月看着杜英豪,目中却隐有怜悯之意,似乎在为他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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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众矢之的 杜英豪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再者,他来这儿的目的还没达到,因此他继续对黄真挑道:“笑面佛,我说过要登门拜访的,现在我来了,你是怎么个打算法,是你摘下招牌,还是出来比划两下。” 这番话说的很狂,却很不上路,而且不合他这个大侠客的身份,倒有点像地方上的混混、无赖登门生事,所以使得在场的人全怔住了。他们再也没想到杜英豪会说出这番话的,却不知道杜英豪开始在码头上混生活,只懂得这样子讲话。 黄真更是气得全身发抖,指着杜英豪,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小……辈,你欺人太甚。 ”他倒是颇有一代宗师的气度,相骂却不出恶言,但杜英豪却是一派生事的样子,哈哈笑道:“黄老儿,你说对了,今天我就是欺负你来的,有种你就出来露两手,否则就乖乖的把门上的那块匾给摘了。” 他指的是那块题着“崇扬武德”的大金字匾额。那是一些颇有名气的江湖人,在宏道武馆开馆庆典时联名送来捧场的,高悬在大门正中间。 黄真却直是发抖,伸手疾指,口中只说着“你……”,胖胖的身躯摇摇幌幌,像是要昏倒的样子。 他只有这个勇气了。要他出去应战,他实在没这个勇气;因为他知道自己手底下的两下子。已经不能再拼了,虽然会几手武当拳法,但是长年的养尊处优,身子发了福,打不了几下就会发喘了。 他现在的拳脚,只能摆样子,教教徒弟,真要动手过招,他连门下的弟子都不如;而杜英豪伸手之间,却把他的十几个弟子打倒了。 不下场,这个纸老虎还能撑着,一下去,可什么都拆穿了;但是杜英豪却又挤得他非下去不可,他除了装昏倒,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呢! 旁边的人自然不会真让他倒下来,赛玄坛赵子昌已经把他扶住。 赵子昌道:“黄老哥,你何苦为这狂徒气成这个样子,自己的身子保重要紧,反正事情已经闹大了,不是你私下就能了结的,等贵门的长老齐聚后,再给他一个狠教训就是。” 黄真等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趁着一扶,站直了身子,先深呼吸了两口,好像是运气镇定了气血,身子也不抖了,气也不喘了,指着杜英豪道:“小辈,你辱及本门祖师,已经不是老夫个人的恩怨了。你等着,不出十天,武当的长老们一定会找你作个了断,老夫现在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请吧!” 杜英豪道:“请?今天就这么算了?”他竟是存心搅到底。 许朗月觉得杜英豪不太上路了。他受了自己叔父许久的召唤,来帮忙对付焦雄;也受了菊芳的托付,来照料杜英豪,心中却很窝囊。 首先,杜英豪在赌场里刷了他一次面子,使他很下不了台;再者,杜英豪的名气太大,使他这个四大名公子之首的风流美剑客黯然无光;第三,则是杜英豪粗里粗气,一点都不上路,使他羞于为伍。 照他的性情,早就想跟杜英豪斗一下了;但许久极力压着,菊芳又一再嘱托,他才强忍住。 这时见杜英豪闹得太不像话了,只得挺身而出道:“杜兄,你虽是出道晚,可是最近几次风云变幻,你都表现得很突出,短日内创出了盛名,因此,现在多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何必又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呢?你冒犯了三丰仙师的法驾,武当门下自然会找你一决的;你有种闯骑直进,就该等武当的人齐了再件理论。” 杜英豪却笑笑道:“我没意思找武当的麻烦,我是冲着黄真这老小子来的。” 许朗月道:“这就不对了,黄老前辈又没得罪你。” 杜英豪冷笑道:“他得罪我倒没关系,可是,他挂着侠义的幌于,却跟邪恶之徒,武林败类串通一气,狼狈为奸,那就不行。我最瞧不起这种伪君子,非要扯破他的脸皮不可。” 黄真连忙道:“小辈,你信口雌黄,满口胡言。” 杜英豪冷笑道:“姓黄的,你别赖。今天你们三个人在酒店里找我,不是去为霸王庄做说客的?”黄真对这一点倒无法抵赖,因为他在别人面前,也透露过这个意思。因此一拍胸膛道:“不错,我们是有这个意思,那是为了你好。霸王庄财雄势大,人手又多,你一个人孤身与他们作对,很犯不着。我们是爱惜你这个年轻人,才想凭着老面子,为你们调解一下,免得你吃了亏,这完全是一片爱才之念,难道又错了,想不到你居然不领情……。” 这番话说得仁至义尽,让人听了很感动。 赵子昌道:“是啊!霸王庄焦雄虽然行事与吾辈不同道,但他的势力雄厚也是不争事实,很多江湖朋友吃过他们的亏,只有忍气吞声,却一直对他们无可奈何,这更是公认的事实。我们很惭愧,身为武林一脉,无法打倒他们,伸张正义,但是我们这三块老面子多少还能撑得开,他对我们多少还有点顾忌,许多江湖朋友跟霸王庄有了冲突时,只要找上我们去向霸王庄交涉,也多少能要回点公道。这是我们与霸王庄的交往情形,凡是江湖朋友都清楚,我们只是凭着江湖道义,据理力争,要说我们跟霸王庄串通一气,这未免太叫人寒心了。”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岂仅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而且还将一个武林前辈的风范表露尽至。 旁观的武林群众立刻有人附合道:“三位老爷子德高望重,举世同钦,那是不用说的;而且三位老爷子都是名门大派的名宿元老,怎么会跟霸王庄串通一气呢?杜大侠必定是听了别人的煽动,才对三位有所误会。” 这家伙显然是有意作和事佬,想把两方面拉拢起来。 赵子昌更得意了,摸着胡子道:“这当然也难怪这位杜老弟,他是年轻人,艺高胆大,凭着一腔热血,独抗邢恶,勇气是令人钦佩的;只是杜老弟涉世未深,不知道江湖险恶。霸王庄上那些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的,我们听说江湖上出了这么一位年少英雄,心中是既喜且愧,因为这件事应该由我们来做的,却因为有所顾忌,拖延至今,由一位年轻朋友来开了头,这实在是很惭愧的,所以杜老弟瞧不起我们,倒也不能怪他。” 谢云道:“但是怪我们也没有道理的。各人有各人的处境,我们如果像他一样,了然一身,也早跟霸王庄豁上拼了;但是我们的门人子弟出师的,多半在江湖上闯汤,而且大部份在镖行里求生,必须经常跟绿林打交道,而焦雄跟绿林道关系密切,两下抓破了脸,受牵累的人就多了。我们不能不为儿郎们着想,才跟霸王庄维持个表面上客气,如此而已……。” 黄真不甘落后地道:“可不是,今天我们是一片好心,想跟这位少年朋友拉拢一下感情,劝他稍作忍耐。凭一个人的力量对付霸王庄是绝难成功的,我们是打算先凭我们的面子,稳住霸王庄,不让他们暗算伤害他,然后再号召江湖上的侠义同道,结合起来、对霸王庄申伐,一举击溃他们,这才是正确有力的方法,却不想换来这种结果,这是从何说起呢?” 这三个人一搭一档,说出来的话,婉转有力,语气中似乎对杜英豪已消去了敌意,显得前辈心胸,光明磊落。 杜英豪似乎颇为感动道:“这么说是我太莽撞了。” 他这里口气才一松,赵子昌可接上了:“老弟!不是我说你,你一定是先听了别人的挑拨,对我们有了成见。今天一见面,你就没给我们一个开口的机会,而且给了我们一个大难堪。为了不想自乱阵脚,造成亲者痛,仇者快的遗憾,我们隐忍了下来,当时虽说了几句狠话,那是为了门户荣辱所关,不得不表示一下;我们按着邀请各位侠义同道到这儿来,就是想说明寸衷,跟你老弟解释一下误会,那知道你老弟已经打上门来了,弄得如此不可收拾。 杜英豪道:“也没什么不可收拾的,千斤汉担不动一个理字去,只要理屈在杜某身上,该杀该剐,杜某一肩认了,绝不皱一下眉头。” 这番话仍然是充满了混混气味,但是却比较顺耳多了。大家都欣然色喜,似乎满天乌云都过去了。 许朗月也改变了对杜英豪的态度,因为杜英豪多少是给了他面子,忙道:“这样子才好,误会别放在心中,提出来一说,不就是都解开了吗?”谢云这时才以既怜惜又遗憾的口吻道:“杜老弟,你在短日内连番给焦雄痛创,又只身挑战霸王庄,身手技艺,智慧人品,都是人杰之选,因此老夫相信你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可是老弟,你这一次可实在错得太离谱了,你打伤了黄老哥的门人弟子……。” 黄真这时又摆出一付悲天悯人的武林名家的姿态了,慷慨地一摆手道:“没关系,既是误会,大家就别放在心上。相打无好手,他们学艺不精,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尤其是他们人多,杜老弟只有单身一人,在这种情形下,他们就是送了命,也怪不得人。” 前面一番话里多少有点负气的意味,可是这老儿经验丰富,实在会说话,语气一转,已把一个武林长者的谦逊胸怀烘托了出来。 听他这么一表示,谁都要为他树起个大姆指。可是笑面佛的神色一转,花样就来了,他紧锁双肩,做出一付为难的情状:“可是另一件事,老朽就无以作主了。” 他没说是那一件事,但谁都明白是指杜英豪擅闯大门,骑马直入,冒犯了三丰祖师的事。 事关武当门户荣辱,岂仅他这个武当门下不敢作主,谁也无法代他出个主意了。 顿了一顿,谢云才道:“我们都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但是杜老弟是武林中后起的新秀人杰,为这个原因……,咳咳,实在是太遗憾了。” 他在原因上顿住,改以一阵干咳,然后就带了过去,没说出是到底如何;但是每个人都知道,那一定要杜英豪付出相当代价,不要他的命,也会要他大半条命,今后武林中,似乎已经不会再有他这个人。 现场早已有几个人拿着死人的眼光看着杜英豪。 谢云见他已经引起了全体的注意,十分得意,用手捻着颔下的胡子,徐徐地道:“老夫想,杜老弟初出江湖,不知道黄老哥的门上供着三丰仙师的牌位,马行得急了一点,却不是有心的,所以总还可以原谅的。老夫想由杜老弟备了三牲献礼,在三丰祖师灵前公开向黄老哥道个歉,把事情摆过去就算了,不知黄老哥意下如何。” 他没问杜英豪,似乎这样子对杜英豪已经是十分优待,杜英豪必然不会反对似的。 黄真皱起了双眉道:“兄弟本人绝没有意见,但这件事兄弟也作不了主。” 谢云道:“黄老哥,好在事情还没掀开去,杜老弟也已解释了误会,大家都是侠义同道,一家人,还有什么好计较的,你点了头,若是日后贵门追究,我们大家都可以替你作证,为了大局,受点委屈,也让他们这些小兄弟着看我们这些老头子心胸之所在。” 这段话的另一个意思,是暗示他们老一辈的应为年轻小子们立下一个模范。 但是这一个建议还真值得他自傲的,连许朗月都为之钦佩不已,连忙道:“这样子就太好了,太好了,你就担点干系,点个头吧!” 黄真老师父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为了团结江湖侠义同道,老朽责无旁贷,还有什么话说呢?杜老弟能偿给我一点面子,日后在门户中,老朽也一肩担承了。” 这话更漂亮了,全场一片采声。 谢云道:“好!好!大家都是自己人了,拣个好日子,说办就办。” 自始至终,没有人问过杜英豪,似乎他只有服从的义务,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远处有人在墙上冒出个头,打了个手势,只有杜英豪一个人看见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这个通知来得正是时候,他不能不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走上了时运,幸运之神实在太照顾他了。 因此他微微一笑道:“各位,三丰真人是武林前辈宗师,在他的神位前磕个头是我们后辈的本份;不过三丰真人是武当开派祖师,他的灵位应供在武当本院才对,要是人人都拿块牌子,写上几个字就能作数,那可就太冒渎前辈了。黄真,你这块牌位是谁准你树立的?” 这句话把每一个人都问住了。 场中有几十个入,多多少少,总有些窃窃私语的,突然,一下子寂静无声,真像是午夜的坟场。 然后是黄真愤极的声音吼叫道:“好!好!小辈,你记着自己说的那些话。各位,这不是老朽矫情,将来再要有什么,怪不得武当了。” 许朗月叹了口气,愠然地朝杜英豪瞪了一眼,却没说什么;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只有杜英豪丝毫不在意地笑道:“黄老儿,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黄真根本不理他,回头就往里去。 杜英豪道:“别想开溜,我还有戏法没变呢!青娘!押出来吧!” 墙后,水青青跟王月华由后面押着两个垂头丧气的汉子出来,慢慢地走向前。 这四个人以这种姿态一露面,不仅黄真脸色大变,谢云与赵子昌的神色也变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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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除恶务尽 每个人都带看诧然的神情,望着最后过来的四个人;而前面走的两名汉子,都是三十五、六年纪,一寸獐头鼠目的样子,看上去就不像善类,只是他们此刻却都是神色沮丧,行动蹒跚,一步步的挨过来的。 走到跟前,王月华笑笑道:“杜爷,您真是料事如神,这两个家伙正想从后面走,叫我们给堵了回来。” 杜英豪一笑道:“不知道这两位是何方神圣?” 王月华道:“他们倒不是小角色;这个叫推倒山陶平,是九华山的当家大头领,另一位则是霸王庄的师爷,叫铁扇子宋兴。他们都是焦雄的拜把兄弟。”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震,显然这两个人的份量不轻。 杜英豪冷笑道:“黄老儿,你的交游很广阔呀!绿林道、霸王庄你都搭上了关系。” 黄真涨红了脸,他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抵赖了,讪然地道:“老夫的门下在镖行中讨生活的多,自然各方面的朋友都要应酬,这个老夫先前就表示过了。” 水青青一笑道:“可是这一次这两位可不是来应酬的,他们是代表焦雄来送礼的。” 杜英豪喔了一声道:“送什么礼?” 水青青笑道:“这次的礼还不轻,黄金、白银、珠宝、宝石都有;受礼的对象是黄真、谢云和赵子昌,要他们设法跟杜爷疏通转圜一下。” 谢云沉声道:“胡说!老夫们几曾受过什么礼?” 水青青笑道:“话是他们两个说的,假如没这回事,就是他们胡说了。喂! 宋兴,现在轮到你们开口了。你是不是在胡说呢?” 宋兴低头不说话;那边的陶平却瞪眼叫道:“谢老头儿,东西你们收下了,还有回执在我身边呢!你就想不认帐。妈的二你跟焦大哥打交道也不是第一回了,还装他妈的那门子小脚,难道说跟霸王庄来往还丢了你的人不成。焦大哥是给你面子才跟你们称兄道弟的,平日里你们不知捞了多少好处。怎么?这会儿你们以为焦大哥失势了,就想翻脸不认人了。” 他这儿大声一叫开,谢云等三个人简直恨不得有条地缝钻下去。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首先发作的是许朗月,他冷笑一声道:“我是因为三位都是名门大派,而且也是江南地面上颇有名气的老师父,所以才来为你们说合一下;那知三位竟然有霸王庄那么强的后台,我抱剑山庄门户太小,高攀不上。对不起,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他说走就走,那自然使得做主人的黄真很难看,但是谁也不敢留他。 许朗月一走,另外有几个江湖人也走了。这些人是不齿霸王庄的,却还不敢明着反抗,所以当黄真等三个人以支持杜英豪,共御霸王庄为号召,他们倒是欣然而来,谁知骨子里却是这么回事。 他们自然很失望,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以不告而丢,作为无言的抗议;内心里,他们是想站在杜英豪一边的,只是他们看到杜英豪仍是单身一人,而霸王庄的势力却是他们所深知的,他们仍然不敢太乐观,只有悄悄地退走了。当然还有几个留下的,但这些人却只是退为第三者的立场,在那观望看。 黄真又呆了片刻,才一咬牙道:“杜英豪,焦庄主是派他们送了点东西来,我们也收下了;武林道上大家互相尊敬照顾,这也碍不看谁。” 杜英豪笑笑道:“那当然,你们抱看焦雄的臭脚舐,只要你们心甘情愿,谁也管不看,只是你们别拉看别人一起当孙子。” 黄真哼了一声道:“我们出头说合一下,是为了爱惜你这个人才,你自己要找死,可怪不得我们!” 说完了,他回身向屋里走去,谢云与赵子昌也忙看走了。 陶平又叫道:“喂!你们三个老家伙,怎么撇下我们不管了,我们可是为了你们。” 谢云回头怒道:“你还有脸说,事情全坏在你们身上,眼看看已经快成功了,却叫你们给搅了,所以焦庄主那儿,你们要负全部责任。” 黄真却苦笑道:“陶头领,你在我这儿作客,照说不能要你受委屈,但是你也看见了,人家连我武当都没放在心上,老朽实在无能为力。” 三个老家伙大概是怕杜英豪继续找他们麻烦,急急地进屋子里去了。 杜英豪倒没有追他们的意思,笑看向水青青道:“青娘,这两个家伙底下大概也来得两下,叫你们制得乖乖的,倒真不容易。” 水青青笑道:“岂止是来得两下,而且还是硬把子呢!真要动手的话,我们是万难得胜的。我是靠了小宝贝的帮助,才把他们制住了。” “这个宝贝一定很了不起。” “也没什么,杜爷的面前,我的宝贝就玩不起来了。” “啊!原来你是用蛇。” “我的外号叫小青蛇,自然没有第二种宝贝。我出其不意,朝他们扔过去两条青竹丝;他们用手一档,每人就被咬了一口。” 杜英豪一笑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这两者虽毒,最毒妇人心;你们两位的运气真坏,偏偏遇上了青娘;她的蛇儿毒,心也毒,我想这个罪不好受吧!” 水青青笑道:“不错,他们开始还横得很,可是蛇毒发作后,我又用了几手小玩意,他们就乖乖的听话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整人的法子。” 水青青笑看道:“我的法子对一般人有用,这两位是成了名的大爷,他们要面子,拼了命也得硬撑,所以我只好用软的办法,他们就把话都说了。” “什么软方法?居然把不怕死的硬汉子软化了?” “我只是点了他们的穴道,叫他们不能动;刚好老娘内急,就打算用他们的嘴巴当马桶方便一下。” 杜英豪哈哈大笑,两个汉子却射出了愤色。 这个法子的确很绝。灌上一泡尿,确是不好受,虽然不至于死;但他们是江湖上知名的人物,竟然叫一个娘儿们对看嘴巴灌上一泡尿,那这一辈子都休想再见人了,难怪他们只得低头屈服了。 而且,尽管他们目中的怒火可以烧化石头,但他们闭住了嘴,一整都不敢哼;因为他们知道这两个婆娘跟杜英豪都是整人的祖宗,惹怒他们,可以把人整得不死不活。他们已经认了,只希望有一天能逮住其中一个,他们一定要加倍地讨回来。 杜英豪笑笑道:“二位聪明,没让她真灌下来。我告诉二位一个秘密,别看青娘子长得娇滴滴的像朵花,她却既吃韭菜又吃大蒜,撒的尿又臭又冲又骚,别说是喝下肚子了,就是当头淋下来,在河里泡三天都洗不掉那股子味儿,这可千万逞强不得的。二位既然把话都说了,兄弟只有一个问题,也请二位赐告。” 两人望望他没开口,杜英豪道:“焦雄送这份重礼给三个老家伙,不会仅是要他们说合一下吧!” 宋与道:“这个我们可不清楚,焦大哥另有私函给他们,可没给我们看过,你要想知道,该问他们去。” 杜英豪道:“那三个老家伙急如丧家之犬,现在一定从后门了,我还是问二位的好。 “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管送东西来。” 杜英豪笑道:“二位把东西送到后也有两、三天了,照说应该早早回去了,可是二位却仍然留在这儿等回音,要是说不知道,那就太没道理了。” 二人又不开口了。杜英豪一笑道:“青娘,我看他们的口渴了,你是否还能涨几滴出来。” 水青青笑道:“刚才我才要解开裤带,他们就开了口;我忙看送他们出来,那泡尿还憋看呢!” “好极了,那就快给这二位灌上吧!” 这下子更好了,旁边还有几个瞧热闹的江湖人呢!那等于公开地要他们的好看了。 那些江湖人的兴趣更浓了。他们久闻这两个女煞星的狠泼之各,倒想看看她们有没有当众拉下裤子的脱,自然也想看看那两个家伙被灌上两口尿的德性。 水青青过来,一推宋兴道:“宋太爷咱们走吧!” “走!上那儿去?” “上那边林子里,让姑奶奶侍候你灌黄汤去。” “要去你自己去好了,我不走。” 水青青冷笑道:“宋兴,你别耍赖,姑奶奶并不在乎当众侍候你,只是不愿意太麻烦别人而已;你不走,姑奶奶就依看你,在场的各位都是正人君子,他们自会懂得非礼勿视的,你看他们都背过脸去了。” 那些瞧热闹的心里未始不想欣赏一下那活色生香妙相的;可是水青青那样一讲,他们可不好意思再装糊涂了,一个个都背过身子去。 王月华伸脚一踢宋兴的小腿,把他踢得坐在地上跟看一脚踩住他的胸膛,使他脸朝上,活挺挺的躺在地上,笑道:“青姐,我替你压看他,叫他躲不了。” 水青青走过来,伸脚一跨,两只脚夹住了宋兴的脑袋,伸手撩衣,准备要解裤带了。 宋兴这才急了道:“杜英豪,你有种就一刀杀了我们,这么作践人,可别怪我骂你祖宗八代。” 杜英豪笑笑道:“你骂好了,骂不了几句,你的嘴就骂不出来,等你的嘴洗干净了,也就不会说脏话了。” 宋兴一看不行了,只得道:“好!姓杜的,算你狠,焦大哥的信上说,叫他们稳住你,然后再乘机会坑你一下,说不除掉你,大家都没得混了。” “哦!焦雄要用什么方法坑我呢?” “他知道你很精,要他们顺看你的口气,跟你拉上交情,然后把你灌醉了,再由我们两个出手。” “不是弄点毒药或者迷药?” “焦大哥说你很精,而且你身边又带了这两个婆娘,都是用迷药的行家,那一手是行不通的,最好是用好酒,陪看你痛饮,大家一起醉倒,再出我们两个公开露面杀了你,这样也可以使他们脱嫌。”杜英豪哈哈一笑道:“焦霸王这个法子不能说不好,只是人抬举我了;我若是个仗义救世的大英雄,实在很难逃过他的圈套,这么多白道上的成名豪杰,在这种风云聚会上,还有不醉倒的吗?” 水青青忍不住道:“杜爷!难道您不是位英雄吗?” 杜英豪笑道:“我不是,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小角色,高攀不起,所以我才能脱出他们的算计。” “杜爷,我实在不明白,您好像是有未卜先知的神通,一切都在您的预料之中。” “这因为我是个小人物,跟焦雄一样,是个卑劣的鼠辈,要我去对付一个大侠客,我也采用这样的手段,所以这一套对付我是没有用的。” 他倒是说的良心话。是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大家都只以为是他耍幽默说的俏皮话。 杜英豪似也知道没人会相信他的说词,因此他也不再多作解释,同那几个瞧热闹的江湖人微笑拱手道:“各位现在不会认为我对那三个老家伙太过份了吧! ”立刻就有人道:“杜大侠不但技艺盖世,而且慧眼若洞,洞烛机先,的确使人佩服。” 杜英豪笑道:“青娘,这两位仁兄说了实话,我看,你就把他们的蛇毒解一解吧!” 水青青道:“杜爷,这两个家伙作恶多端,而且又是焦雄拘得力膀臂,正好借这个机会剪除了他们。”.杜英豪道:“不行!我们既然答应过他们,就不能再要他们的性命。” “杜爷,今天您放了他们,日后吃了他们的亏就后悔莫及了。这两个家伙气量又窄,仇心极重,今天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头,还有不想报复的。”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这倒也是,这样吧!我跟他们先说一说,说好了再解救他们。” “杜爷,你要是想劝解他们,那就不必费心了,他们当你的面是一套,背脸来又是一套。” 宋兴忍不住叫道:“水青青,我们跟你有什么过不去的,别忘了,你还是我去诱来的,现在你跟了姓杜的,翻脸来不认人,可别做得太绝了,人不转路转。” 水青青冷笑道:“姑奶奶知道你最会使阴,就是怕日后再遇上你,现在才不想放过你。” 杜英豪一笑道:“那可不行,人无信不宜,我既然答应了放他们,绝不能食言;不过你放心,我劝人的本事也很大,他们绝不会再存报复之心的。” 他走到两个人身边,蹲下身子,忽地从靴筒中摸出一柄短刀,拉过宋兴的手来,刀子一落,轨把他的中指与食指剁了下来;接看换过了一只手,如法泡制。 宋兴痛得昏了过去,杜英豪又在他的脚跟上用刀尖挑了两刀,把脚筋给挑断了。 侍候完了一个,等到把两个人都弄残了,他才收刀,起立笑道:“这下子,他们两个人都会老老实实的了,他们以前一定还害过不少人,今后那些人都要找他们讨回旧债了,自己躲债都来不及,绝不会再来找人的麻烦了。” 他这个办法太绝了,但也太狠了,使得每一missingp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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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虎穴擒凶 割断了脚筋,使他们再地无法施展轻功,窜墙越屋,行走如飞了;而且还要举步蹒跚,十分辛苦。 至于斩断了食指与中指,他们就不能再握刀剑,不能再发暗器;换句话说,这两个人的功夫是毁定了。 对一个江湖人而言,毁了他的武功,比杀了他还要残忍。但是杜英豪所加诸于这两个人的,比毁了他们的功夫还要严重;因为这两个人今后只能像一个老人似的,迟缓而笨拙地活看。 当宋兴醒了过来,知道杜英豪在他们身上所造成的残害之后,忍不住哭了起来,并厉声叫道:“杜英豪,你这个畜生,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们?” “因为我答应过你们,只要你们说了实话,就可以不死的。我不能言而无信。” “杜英豪,你不会有好死的。你这么对我们,将引起道上弟兄的公愤,他们都饶不了你。”“不必你们提醒,我早就知道了;不过,我就算是磕头陪罪,丝毫无损地把你们放走,焦雄又会放过我吗?你们两个又会饶我活命吗?” 两个人都没说话。他们自己也知道,怎么样地无法推翻杜英豪的话,不管如何强辩,没人会相信的;因为他们确实会继续想法子去杀死杜英豪的。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我不怕你们的报复,但是也不想整天提心吊胆来提防你们层出不穷的暗算,所以我必须给你们添些麻烦,免得你们来找我的麻烦。” 陶平只有咕哝着道:“姓杜的,你等看好了,我们的弟兄会出头来向你讨这笔债的。” “这个我也不怀疑。我向霸王庄公开挑战,就是向你们这些牛鬼蛇神摆明了敌对的立场,你们的同党绝不会放过我的;但我相信他们绝不是为了义气,也不足为了替你们讨债报复,而是为了他们自己。你们两个是完了,如果你们够聪明,就不要再回霸王庄去,没有人再会把你们当兄弟了,倒是有不少打落水狗的人。” 这是他们最担心的一件事,也是他们最揪心的话,竟然被杜英豪无情地说了出来。 陶平再也硬不起来了,一面断断续续的骂看:“杜英豪,你这个畜生,不得好死的。” 一头却哇哇的大哭起来。 一个汉子居然会像小孩子一样的放声大哭,这是件很滑稽的事。可是旁观的人却没有一个笑得出来的,而且一个个都感到很沉重,纷纷回头走去。 杜英豪是唯一笑得出的人。他似乎很高兴,笑看欣赏了一会才道:“你哭得还真好嘛! 只可惜我有事情在身,不能留下来多欣赏一会儿。青娘,把毒蛇的解药给他们,我们也应该走了。”水青青不但留下了解蛇毒的药,而且还留下了一瓶金创药,然后默默地追随在杜英豪身后。 他们已经离开了宏道武馆,走上了往徐州的大路。水青青依然不开口,连王月华也沉默着。 杜英豪道:“你们是否认为我处置不当?” 水青青道:“杜爷,那两个家伙当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杀了他们,没人能说你不是;可是你那样对付他们,却实在太过份了。” 杜英豪笑笑道:“焦雄跟我已势成水火,这两个家伙是焦雄的左右手,能除去他们,我还有不乐意的;可是我知道杀不得,我若是杀了他们,立刻就有官司上身。” “不会的,江湖恩怨江湖了,从来也没有扯上官府的。焦雄再不要脸,也做不出这种事。” “你们把焦雄看得太高了。今天在场中有个高个子,外号叫小雷公,就是六扇门里的。 我要是犯了命案,恐怕就走不出宏道武馆的大门。” “什么?真有官人在,这黄老鬼真是太可恶了。” “所以他才要赶紧。焦雄这次是决心把我扣在这儿了,一连摆了几道陷阱。我会上他的当吗?” “杜爷,你不会认错吗?” “不会,因为以前那个小雷公关过我。这家伙身在公门,却什么坏事都干。 这种人跟焦雄搞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巧我是认得他的,所以我才不能杀人。” “其实,你背后也有官府撑腰呀!” 杜英豪道:“你们可别指望看这一点。许久虽是官府中的,但只是苏州府的捕头,管不到这一段;再说,我不是公人,也不是在干公务缉盗,没有权力杀人的。我真要宰了那两个家伙,谁也包庇不了我。” 王月华道:“你不上当,就杀了那两个家伙好了,他们也不能对你怎么样的;可是你把他们弄成残废,大为违背传统。” 杜英豪笑笑道:“我说过了,我不是大英雄、大侠客。我不要人家尊敬我,所以我行事从不理会什么风度。对那两块料也许过火了一点,我却认为必须,这能叫那些再为焦雄帮凶的人在做事前多想一想。落在我手中,将是个生不如死的结局。” 两个女子都不响了。 杜英豪又道:“多少侠义豪杰都是为了身份,行事讲究风度,不屑跟一些小角色计较,为了表示自己的大力,结果往往栽在那些小人手中,我却不会做这种坑自己的事。我的主张,是除恶务尽、不留后患;而且我绝不姑息养奸,遇上一个坏蛋,我就不会再给他去害别人的机会。 水青青终于一叹道:“杜爷,最初,我们因为你是个大侠客才追随你,可是看看你的行事,实在不像个侠义英雄。” “哦!你们.一定很后悔、很失望。” 水青青笑道:“不!杜爷,我们更尊敬你了,因为你是个正直的英雄,做自己爱做的事,不为传统所拘,不在乎别人的毁誉。每件事你都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做,不去理会别人的想法。” 杜英豪道:“这种做法会使我孤独,得不到助力。” “不!好人是不会寂寞的,一定会有很多正人侠士站在你一边,那是一些正直的侠客豪杰,而不是黄真等那种沽名钓誉的伪善之徒。” 杜英豪笑了一笑,没有说什么。他地无法说什么,因为他不能告诉她们自己只是个空壳子。 杜英豪终于来到了徐州城。他很神气,骑看马,大模大样地从城门进去。 一个满口喊看跟霸王庄作对的人,居然能丝毫无损地走进徐州城,这已经是奇迹了,但杜英豪创的奇迹还不止这一项。 他在街上抓住了一个看来像混混儿的家伙,问道:“喂!你知不知道焦雄那王八旦住在那儿?” 在徐州城,敢把焦雄叫成王八旦的人倒不是第一个,但叫完之后,还能大模大样地走开的,杜英豪可算是破了例;再者,到了徐州还不知道焦雄在那儿,而要开口问人的,杜英豪更是开洋荤的第一个。 杜英豪当然很没礼貌。问路不是这等问法,而且他根本无须问,王月华知道霸王庄在那儿。 杜英豪之所以要抓住他间,是因为这小子看来就不务正业,一身流气;而且在街上大模大样、目中无人。走过卖零食的小摊子,他抓了把炒花生,一颗颗的丢进嘴里吃看,没给钱;走到前面,他摸了一个大姑娘的脸颊,拍了一个少妇的屁股,还一脚踢开了一个在街头乞讨的小乞丐。 没入敢向他理论,都只含怒的看了他一眼。 杜英豪在一个卖凉茶的棚子里喝茶,王月华与水青青没有跟过去。她们两个倒不是不想喝茶,卸没有在那种地方喝过;那是一些行脚的车夫、苦力们光顾的地方。她们倒不是搭架子,而是拉不下脸来走过去。 杜英豪却很自然,这种地方以前是他常光顾的,他觉得很亲切,特地从马上下来,过去喝上一碗,为的是重温一下旧梦而已。 茶是放在一口大水缸中,旁边有口大碗,自己舀起来喝,喝完了丢一个铜钱在旁边的竹箩里。一个钱管饱,喝多少都行,没钱不丢,也没人向你讨。 这角落是穷人苦哈哈的集中区,杜英豪在街上转了两个圈子,居然连一个江湖人都看不见,也找不到与霸王庄有关的人,他们都躲了起来。这地方是杜英豪自己找来的,也是焦雄以为杜英豪找不到的地方,所以才有那么一个家伙。 这家伙当然是跟霸王庄有关的。在徐州城里,也只有霸王庄里出来的人,才敢如此耀武扬威,神气活现。 那小子被杜英豪劈胸一抓,又问出那么一句,立刻鼓起了眼睛骂道:“混帐东西,你有几个脑袋,敢出言骂焦二太爷?” 杜英豪抖手又是一个耳光,打得很不轻。那家伙一头歪出去,脸肿得像块猪肝,口中也涔出了血水。杜英豪却笑看道:“我问的是焦雄那王八旦,可不是什么焦二太爷,你给我听清楚。” 那家伙怔住了。 杜英豪道:“我姓杜,是专找焦雄晦气的。说!那王八旦在那里?” 那家伙这才吓得魂飞上了半天。他不认得杜英豪,但是知道这个人;而且昨天开始,他们已经接到了指示,如何应付这个人的。 万没想到杜英豪会来到这个地方,而且找上了自己。一吓之下,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结结巴巴地道:“杜…杜大侠!小的不知道您问的人…”这家伙一挨揍,旁边已经图上了人。立刻有人道:“原来您是杜大侠呀!杜大侠,您可来了,我们听说您的大名后,日夜的盼看您呢!您别叫这小子给蒙住了,他叫赖皮狗,就是给焦雄跑腿的,咱们这一区的花税、水费都是他在收。” 杜英豪一笑道:“失敬!失敬!原来您还是霸王庄的大管事…。” 赖皮狗吓得直抖,战战兢兢地道:“小人只是在霸王庄混口饭吃,可不是什么管事…。” “焦雄在那里?” 杜英豪又问了一句,神色很谦和。可是赖皮狗却吓得几乎瘫了下去,他知道不答不行。 “在霸王庄。” “他没有那个种。他若是敢在霸王庄等我,早就会派人去通知我。快说,他躲在那儿了?” “杜大侠,小人实在不知道。小人连条看门狗都不如,只能算是尾巴上的一根毛,庄主在那儿,小人怎么会知道呢?”杜英豪点点头,然后道:“你平常收了花税、水费,是往那儿交的呢?” “交给吕大娘,她是红花阁的老鹄子。” “为什么要经一个老鹄子的手里缴呢?” “那是为了避人耳目。我们上红花阁去混混,不会惹人注意,焦庄主不愿让人知道他收取这种钱…。” 杜英豪笑笑道:“他还挺要脸的!” 旁边的人七嘴八舌,纷纷向杜英豪控诉。有的告发赖皮狗欺压良民的横行,有的则控告焦雄的霸王庄种种伤天害理的行为,彷佛把杜英豪当作了包青天了。 赖皮狗吓得脸无人色,也不敢辩白。 杜英豪则笑笑摆手道:“各位,我就是为了除暴安良而来,可是我先要找到焦雄才行,谁知道他在那儿?” 这一问,却没人回答了。 杜英豪又同赖皮狗道:“我相信你们都得到过通知,注意我这么一个人。” “是…是的,是秦大奶奶通知的。秦大奶奶是霸王庄的内总管,也是庄主的亲信。她说杜大侠即将来到,要我们大家收敛一点,别让您抓住了小辫子,然后要我们暗中注意您的行踪下落,有什么举动,跟什么人接触等等。小人管的这一区都是些苦哈哈,小人想,您杜大侠绝不会来的,谁知道您一脚就找来了…。” “你们若是踩到了我的消息,又打算怎么办呢?” “只要我们立刻通知红花阁去…。” “又是红花阁,焦雄的老窝在那儿吗?” “这…,小人可不知道了。” “你还知道什么?” “小人什么都不知道。杜大侠,您是成名的大英雄,小人却是您脚下的一只小蚂蚁。” 他显得那份可怜相,使杜英豪十分反感。他最恨的就是这种作威作福的奴才胚子。 但是杜英豪也知道,焦雄在这儿的势力更大,自己必须十分小心,以免陷入了对方的圈套。 因此他淡淡地道:“赖皮狗,你放心,我不为难你,只不过你在此地仗看焦雄的势力欺负人,现在焦雄垮了,大家要怎么对付你,我可不知道,我把你交给大家。” 才说到这儿,立刻有人上前拳打脚踢。赖皮狗连声哀告叫饶,杜英豪却趁乱悄悄地走开了。 王月华跟水青青追了土来。 杜英豪笑笑道:“焦雄还没有准定垮,可是这些人已经敢公开地反抗他了,可见焦雄的势力并不是真的一手遮天,只是大家怕事,姑息把他给养大的,只要敢勇于面对他,就能打倒他。” “是的,爷,我们要怎么去找他呢?” 杜英豪笑道:“你们这一辈子恐怕还没有进过窑子吧!我带你们去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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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身入龙潭 红花阁是徐州城里最大的妓院,因此也是最吸引男人的地方;不过,红花阁对上门的主顾多少还要经过一番挑剔,没钱的主顾固然不受欢迎,花不起大钱以及舍不得花钱的吝蔷鬼,同样地会摒诸门外。 杜英豪对这种地方很熟悉。他出道之初,就是在陶大娘的会芳阁里当保镖;尽管他对这种地方的行情很熟,但是他却在红花阁的门上被挡了驾。 拦住他的是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长相也很斯文,语气也很客气,双手一拦道:“这位爷,对不起,您请高抬贵手,上别家去坐坐,下回再欢迎您光顾。” 杜英豪怔了一怔道:“怎么?你们今天不做生意?” “这倒不是,只是今儿有位客人把全部的院子都包了下来,所以不再款待新的客人了。 待慢!待慢!” 杜英豪冷笑道:“这倒新鲜,我还没听说有人包下窑子的。” 那中年人仍是陪笑道:“事儿的确不常见,可是我们开门做买卖为的是赚钱,有人肯花银子,我们也没办法,真是对不起得很。” “哦!是那一位豪客有这么大的手笔。” “东城通源粮行的吴大掌柜。那是本城最大的粮号,邻近几个县的粮食交易,都由他经手,所以他包下了本处,招待一些他的米粮同行。” 这时又来了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老远就向这中年人打招呼道:“雷爷,好久不见了,您可好?” 这姓雷的中年人却随便地点点头道:“好!马老板,别人都到齐了、只有您的大驾可真难请。” 胖子的脸上流下了急汗,用手掂起了衣袖猛擦,陪着笑道:“实在对不起,今天是我老丈人的生日,我在两天前就下乡去了,接到了通知,连忙起了来的。 ”中年人淡淡地道:“那倒是辛苦您了。” “那里!那里!雷爷不见怪就好。” “马老板言重了,我只是代我们吴大掌柜办事,你马老板赏脸,没叫我丢脸就很感激了。请吧!” “是!是!雷爷先请。” 中年人转脸向杜英豪笑了一笑道:“这位爷,您高升几步,换一家吧:您要是门路不熟,我可以派个人带看您去。在这儿,大家多少还会卖兄弟一个面子。 ”杜英豪拱拱手道:“那就不必了,我只是路过,随便来逛逛,听人说这儿是最大、最好的一家。” “这倒也不假,很遗憾的是您今儿来得不巧。改天吧!改天我得闲,一定好好招待您。 您可以打听一下,我小雷神雷鸣天是最喜欢交朋友的。” 杜英豪拱手道谢了离开。来到一家小客栈里,王月华跟水青青带看赖皮狗在那儿等看。 赖皮狗已经叫水青青整得吃了不少苦头,只有死心塌地帮着她们;因为水青青用她的毒蛇在她腰上咬了一口,给了他一颗药,告诉他说,蛇是七步追命的锦带花,这药可以管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内再给他真正的解药,否则他必死无疑。 为了要活命,赖皮狗只有乖乖地听命了。 杜英豪是先去探采动静,叫他们在这儿等看;不得其门而入,只有回来了。 他要弄清楚这个姓雷的是谁?看样子他不像是红花阁里办事的人。不管红花阁的后台多硬,他们总是开门做买卖的,讲究和气生财。 那个叫小雷神的家伙对杜英豪还算客气,对姓马的胖子架子可大了,但他却称胖子为马老板,也听得出胖子是请来的客人。 胖子可以放下老丈人的寿辰不管,匆匆地赶来赴这种无聊的宴会,内情也颇堪玩味。 杜英豪原意是闹点事,惊动里面后,再让王月华与水青青伺机暗伏,看看焦雄是否躲在里面的。就因为发现了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才放弃原来的计划,先弄清这位小雷神的底细了。 他才说出小雷神的名字,王月华已经失声道:“那是徐州府衙的捕快头儿,焦雄的连襟。” 赖皮狗补充道:“他老婆是班子里的姑娘,是焦雄四姨娘的结拜姐妹,就是这么一点关系,他往自己脸上贴金,说是焦庄主的连襟;不过他这个捕头儿倒是焦雄一把提拔起来的,早先他也是在地方混混,比我们还不如呢!为了他老婆跟四姨娘的关系,搭上霸王庄。” 杜英豪笑道:“敢情是这么回事,这位大班头也太屈驾了,怎么会在窑子门口当起管事的呢?” 赖皮狗道:“大概就是为了杜大侠快要来,搬他出来挡驾吧!他有看官面上身份。” 王月华道:“是啊!杜爷,这可不能来硬的了。若是他以官面上的身份,把您给扣押起来,那可不上算。” 赖皮狗道:“雷鸣天跟通源粮行的掌柜吴桂倒是叩头兄弟,但有姓吴的巴结他,怎么样也不可能请他来招待客人的。依小的看,焦雄多半是在红花阁里,借看姓吴的做幌子,不让闲人登门。” “那姓马的胖子呢?” “那倒是道地做粮食生意的,但也得指着霸王庄吃饭;否则他的粮车也好,粮船也好,就别想太太平平的通行,外地的粮食运不进来,他的粮行就得关门。 ”“问题是这些人上红花阁做什么?” 赖皮狗想了一下道:“这些都是生意人,要是只为了防备杜大侠,要他们去没用;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是去陪焦雄消遣的。” “陪焦雄消遣?” “焦庄主喜欢推牌九,瘾头大,输赢也大,一睹就是两、三天不下桌,输赢也是成千上万的,只有这些做生意的才够资格陪他玩。以前都是在霸王庄里玩儿,这次为了躲杜大侠,他只有窝在红花阁里,闲得无聊,才找人来陪他玩玩。” 王月华冷笑道:“这家伙真是不知死活了,死到临头,还有心情消遣。” 杜英豪却道;“他若是一直躲在红花阁里,我还真拿他没办法,尤其他弄个小雷神来看门,我又不能打上门去,把他给揪出来。” “找许久去,叫他以公事的身份,跟姓雷的谈。” “没有用。许久是苏州的捕头,人家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再说焦雄既是雷鸣天的靠山,姓雷的只有护看他,绝不会帮看我们去对付他的。” “姓雷的说不通,找上府台衙门去。” 赖皮狗道:“水女侠,这也没用的。焦庄主的儿子在朝里当将军,连府大人都不敢去招惹他。” 杜英豪道:“他真有个当将军的儿子吗?” 赖皮狗道:“是的!他这个儿子是抱来的,倒是挺有出息。焦雄用大把的银子培植他,甚至于还动用江湖上的关系,帮助他建功,剿了几次匪,都大获全胜。他在东北当将军,朝里的关系也很好,官面上是动不了他的。” “这我就不懂了。他自己是个坐地分赃的大盗头儿,却支持他的儿子去剿土匪,怎么会得到黑道的支持的。” 赖皮狗道:“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在江南称霸,他儿子在北方剿匪,两下里冲突不起来。” 杜英豪用手一击桌子道:“我非扯下他的假面具不可。赖皮狗,我挑你发一笔小财去。” 他把三个人召集过来,低声地说出了他的计划。 赖皮狗道:“杜大侠,这一来我日后还能混吗?” 水青青冷笑道:“不听吩咐,你今天就没有混了;弄几个钱,你赶紧跑得远远的。” 杜英豪笑道:“我们自然都要改改形相,你就没有关系了,而且焦雄完蛋了,也没人会找你麻烦了。” 王月华笑道:“我们得了手,你也可以在人前露脸了。能交上杜爷这种朋友,不比你当霸王庄的狗腿子强,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这三个人都是信心十足,没有作失败的打算,好像他们一定能成功似的,赖皮狗也不敢多说了。 夜深时,赖皮狗先一个人由边门摸进了红花阁;约摸一刻工夫,他才走出来,然后带了三个人进去。 三个人的样子都换了;水青青跟王月华都是乡下妇女打扮,可怜的模样,却不减俏丽。 杜英豪却油头粉脸,一付浮浪子弟的打扮。 在一个小客厅里坐下后,没多久,赖皮狗领看个中年妇人进来,介绍道:“大娘!这是我的把弟林二虎,这是他的两个妹子。二弟,这就是我说的吕大娘。 ”杜英豪作了一揖:“大娘,您好,我带看两个妹子投亲不遇;现在找到了一份差使,只是两个妹于没处安顿,听我兄长说,您这儿要人使唤…。” 吕大娘看了两个女的一阵子,才点点头道:“我这儿并不缺人,但是狗子把你们带来了,我也可以帮帮忙。” 杜英豪连忙拱手道:“谢谢大娘。” 吕大娘道:“好!那你就跟我来一下。” 她把杜英豪领到另一间屋里,赖皮狗也跟看来了。 吕大娘才冷冷地道:“林二虎,你说笑话,那真是你的妹子吗?你可别在我面前打马虎眼儿。” 杜英豪怔了一怔,才陪笑道:“大娘!在你面前,我可不敢耍过门。那是姑嫂两个人;嫂子守了寡,妹子还没出嫁,家里没别的人了,叫我搭上了手,编个谎儿,把她们带了出来。本来是想往金陵去的,但是赖大哥说这儿也能出好价钱的。” 吕大娘看看赖皮狗,他笑笑道:“大娘,二虎兄弟跟我不是第一次来往了,今年他还带了小媳妇来,我给介绍到万花院去了。” “万花院那种破落户,还能够给你多大好处。” “是啊!那小媳妇长得不怎么样,我没敢往你这儿带。至于这两个,我瞧着还不错,才看看你的意思。” 吕大娘沉思片刻才道:“货是不错,就可惜不是原封儿了。” 杜英豪道:“大娘,她们又不是我的亲妹子,我要是不沾上了,她们也不会跟我走呀! 反正你这儿也不是嫁闺女儿,不论生熟,都能推出去的。” 吕大娘笑道:“你倒是挺在行的。” 赖皮狗笑道:“我这兄弟本事可大了,那一年不弄三、四个花不溜丢的小媳妇儿上手的,我就经手好几个了。” 吕大娘沉思片刻遣:“靠得住吗?没有拉扯?” 杜英豪道:“我只能保证没人来追究,至于她们是否肯乖乖的,我可不能写包票,这是规矩。” 他就是在那个圈子里混出来的,对于这些专门拐诱妇女的人头贩子嘴脸,倒是揣摩得入木三分。 吕大娘再精明也看不出毛病来,略一盘算道:“好吧!赖皮狗是我们自己兄弟,他介绍的生意我可以相信。林二虎,两个人我给一千两。” “大娘,别开玩笑了。这两个雌儿,我若是带上金陵去,三千两也不止。” 他现出一付贪相,讲了半天价,最后终于以二千两成交。写妥身契,捺了指模,换到一叠银票。 趁看吕大娘背身,他抽了五百两给了赖皮狗;他知道吕大娘在镜子里看见了。 这个举动使吕大娘更放心了,笑笑道:“你们两个又可以消遥好几天了。” 杜英豪笑笑道:“还不是过路财神,热不了两天,就又送给人家了。” 赖皮狗笑道:“我这兄弟早先家里也是个土财主,就因为好玩,把家财都送进去了。我们说好了,这儿完了,就上刘二混子那儿去。” “刘二混的场子里有什么大场面,又不规矩。” “没办法,我就认识那一处,可以担保他们不吃到我们头上来,在别处,我可混不开。 吕大娘想想道:“跟我来吧!我给你们找个大场子,输赢凭运气,绝不做假,可是也不准耍赖。” “大娘!你这儿有场子?” 吕大娘把他们带到一处大厅里。厅外站了不少手执兵刃的汉子,防备很严,厅里却很热闹、呼吆喝六,人影摇动。 吕大娘似乎在这儿很罩得住,所以她带来的人也没人盘问,就一直进了大厅。 一张大桌子坐了十来个人,桌上堆看白花花的银子,一叠叠的票子,甚至还有金块。 不但是大场面,而且还是赌现,这是最够刺激的。 焦雄果然高踞首席推庄,他的身后却站看两个彪形大汉,手上抱看大刀。 厅中还有看不少劲装的江湖人,有的也参加赌,有的则在跟姑娘们调笑。 吕大娘低声道:“赌的是小牌九,一翻两瞪眼,三门随便押,不限注,现吃现赌,累了可以在一边休息,酒菜免费,要姑娘们侍候,可得另外打赏。你们玩儿吧!别跟人搭讪,认识的可以打招呼,不认识的可别乱攀交情,这儿的人有些是你们惹不起的。” 赖皮狗的脸有点白,杜英豪却兴致勃勃,握看一堆银票,四下望风色,准备找旺门下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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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纵虎归山 看了几注,他似乎决定了,取了张一百两的票子,押在天门。 焦雄只对桌面上的赌注有兴趣,根本不看下注的是谁?注子押定后,他才抓起骰子,目中光闪,精神也来了,大喝一声“通杀”,就打出了骰子、八张牌被分成四堆,分别到了四家。照例是由最先到达,或是身份较高且有坐位的人看牌;有时则以赌注而定,谁押的注子大,谁就看牌,但也有两个人分着看的,花样就大了,一人看了牌之后,还得弄些口诀似的歌谣,一则显示手中的牌,再者也询问对方的牌。 其实这种赌法非常干脆,牌分过来,大小胜负已定,一翻出来也就行了,但赌徒们就喜欢过一下这种瘾,磨菇一下时间,也制造增加了一下气氛。 天门有个人坐看,是杜英豪先前见过的那个姓马的胖子;由于小雷神对他的态度不怎么样,所以杜英豪也不客气的伸手抓了一张牌,留下了一张牌给他。 这也是照规矩来的,因为天门虽有五、六家下注,但是注码不大,都是十两、二十两的。 马胖子也只下了五十两,杜英豪是够资格看牌的,而且也可以暂保自己的点子,叫对方先亮牌的。 所以杜英豪瞧了一下牌后,立刻就熟练地叫道:“天地挂斧头,不带小毛猴。” 很明显的他手中是张七点;配天或地是九点,配斧头是八点。在小牌九里,这都是上道的大点子;最糟的就是配上三点么丁小毛猴,那就是个大蹩十。马胖子倒也很随和,抓起另一张牌来,一面用手指去摸,口中已喊道:“粗!粗!粗!” 其他几位押同一门的也都跟看吆喝起来。 胖子的脸上绽开了笑意,用刀把牌翻了过来,拍的一声,打在桌子上,红黑鲜然,那是张天牌。 围观者一阵欢呼,杜英豪也笑嘻嘻地把一张么六放在旁边。天九,这是很大的牌了。 焦雄也十分紧张。先扳开了一张,居然也是天牌,那更增加了刺激,只要他另二张牌也是七点或八点,他都可以赢天门。 这是第一条牌,所有牌都没开,而三十二张骨牌中,七点有四张,八点也有四张,杜英豪占上了一张,庄家的胜面很大。 气氛随看两家的亮牌又紧张起来,因为上家开了一对杂七,下家则是人牌配二六、二八得六点。 七个机会去了四个,这对杜英豪是有利的,所以大家都集中精神看他第二张牌。 焦雄用手一搭,神色已经沮丧了下来,那是张板四,配天牌也只是六点。 赔两家吃一,天六吃人六,算下来还有赚,因为下家坐的是两个大户,每人押了五百两。 上家加天门,也不过才五百两左右,他还是赢了有一半去。但是焦雄却显然的不高兴,他是个赌徒,赌注的数字对他意义不大,他重视的是胜负,所以他推出第二条牌时,叫通杀的声音也大了。天门又得了一付好牌,一对鹅牌,庄家拿了长三对,仍然未能赢天门。 四条牌推完,庄家足足赔了四付;虽然在其他两家他颇有斩获,算起来还是赢的,但焦雄却很不痛快,人也站了起来。 杜英豪一直没动过注子,每次赢的都加在注子上,现在已经是八百两了。其他的人可没有这么豪气,他们踉看沾光连胜四注。马胖子站起来让出了座位,杜英豪老实不客气地坐了下去。 四条牌又推完了,绝事出现了,天门又连胜了四把。 这次焦雄可输了不少。因为别的人也都在天门下注,而杜英豪始终没减过注子,八百、一千六、三千二、六千四。 再次洗好了牌后,焦雄见天门没减注,反而增加了不少,除了杜英豪约六千四,还有其他人的,加上总有一万两上下。 他当然输得起,可是心里那股蹩扭劲儿可大了,忍不住问道:“朋友,你不减注儿了。 杜英豪笑笑道:“不!我的本钱只得一百两,其余全是你的,我输了只输一百两,赢了就是一万两千八,这太上算了,我干玻要减呢?” “你已经连胜八手了,你有把握再胜第九次吗?” “这可难说,运气来了,连山都挡不住;我曾连胜十六付,现在还只到一半呢?” 焦雄对骰子吹了口气,掷出了骰子。 杜英豪这次更干脆,伸手就把两张牌翻了开来;斧头配梅花,一片黑麻麻,但只得一点。 四周一阵叹息。这下子输的可能已是九成九,除非庄家拿蹩十,难道庄家真那么倒霉? 焦雄翻开第一张牌,是张三五八。那几乎是吃定了,八点只有配两点才是蹩十,但牌九中只有地牌是两点,天牌十二点算两点,天地配八为罡,比九点还大呢!除了一张么丁三之外,他拿任何牌都可以吃天门。 啪的一声,焦雄翻了第二张牌。邪门事出现了,偏偏就是那张丁三。 杜英豪自忖必输,见状一笑道:“哈哈!薛丁三偏逢樊梨花,梅花一克死么丁一;老哥,你的手气太背,还是歇歇吧!换个人来推两把。” 焦雄已经气得黄了脸,一拍枭子吼道:“放屁!焦二太爷会叫你给吃住了,圆一把。” 庄家在通赔的时候,可以提这个要求;输了加倍赔,赢了两走,免得算注码,吃付麻烦。 其他人自然没问题,但杜英豪却反对道:“不行,我的注子一向都是暴加的,从我下注到现在没有减过,你要圆一付。岂不是坏了我的手气。” 这倒也是,圆庄是各注不动,但杜英豪却不在此限,因为他的胜注一直是往上暴加的。 焦雄瞪眼道:“你的暴注照加,我是算别人的。” 杜英豪笑道:“你算谁的都行,但是我这边的注子还没赔,至少要赔了再说。” 这对焦雄可太没面子了。他一横眼冷笑道:“朋友,你大概是第一次来吧! ”杜英豪道:“我第几次来跟你都没关系,你输了就该赔钱,注面未清前,你就不能推出下一付牌。” “我焦二太爷还会少你这几两银子?” 杜英豪也冷笑道:“我家大街上有个守更的许二太爷,输了就耍赖,连两个小钱也赖着不给;戏台上的洪羊洞里有位焦二太爷,也不见得怎么样,二太爷三个字可当不了银子。” 这番话说得很多人变了颜色,焦雄身边约两名刀客已经沉看脸走了过来,旁边的人看看两头不对,已经纷纷地躲开了。 杜英豪却毫不在乎的坐看说:“吕大娘拉我进来入局时说,这儿的场子最规矩;她还写下了包票。怎么?难道你们想要耍赖?” 焦雄气得全身发抖,但他忍住了,一挥手道:“好!朋友,你有种,我焦雄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说话。” 杜英豪冷笑道:“你算什么?在这徐州地面上,只有霸王庄的焦庄主才能算得起字号,算是个人物,你这个焦比那个焦差远了。” 焦雄听到这儿才笑了道:“朋友,你认识焦庄主?” “不认识,只是听过他的大名。” 旁边有人讨好地道:“朋友,这位就是焦庄主。” 杜英豪斜着眼睛瞧了一眼:“他会是霸王庄上的焦庄主,别叫我笑掉大牙了。我听人说焦庄主是位大英雄、大豪杰,曾经一轮几十万两银子也面不改色,那有这么小家子气,为了几千两银子就耍赖!” 这真比在焦雄脸上打一巴掌还要令他难过,他只有干笑道:“焦某什么时候赖过你的。” 杜英豪敲着桌子道:“你输的钱可还没赔呢!” 焦雄沉声道:“赔。立刻把银子付给他,然后我就要他把那句话吞下去。” 一名侍女数了六千四百两银票过去,杜英豪数了一下,揣进了兜儿里,又把桌上的票子收了起来道:“老哥,你把银子赔了,自然不算耍赖了,再见。” 两名刀客一闪身,堵住了他的去路。 杜英豪道:“你看看,又想耍赖了是不是,手面上是拿了出来,然后又找几个打手来逞强抢回丢,这是那些赌场混混常玩的一套,我见过多了。” 焦雄瞪大了眼,不知道如何应付下去才好。他在徐州地面上跺脚四海颤,自然不能叫人看成混混;但是叫人这么走了,他也丢不下这个脸,不过真叫手下上去揍他一顿,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做不出来。 他这儿不开口,那两名跨刀的手下可明白他的意思了,其中一个上前道:“朋友!你知道有霸王庄就好办,这儿的人都可以证明这一位就是焦庄主焦二太爷。” 杜英豪淡淡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他是焦雄了,先前我装看不认识他,又故意捧捧了霸王庄几句,是为了叫他顾全一下老脸,痛痛快快地赔钱,我好带看走。焦雄不比往年了,他被一个姓杜的青年英雄,赶得如丧家之犬,连家都不敢回,窝在这儿装死狗。但是我没想到他会没出息得连几两银子都输不起了。” 焦雄又气得全身乱抖,指看杜英豪冷笑道:“你好小辈,你骂得妙,焦雄不否认,是斗不过杜英豪。他是个亡命之徒,孤身一人,焦某却是有家有业,犯不上跟他拼死拼活去;可是焦某还不至于窝囊到随便一个鼠辈,也能当面指骂的程度,你敢对焦某说这种话,想必是有两下子,你报个万儿土来。” 杜英豪再笑道:“干吗?你想打架呀!” 焦雄道:“焦某跟你打架?你别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你报上姓名、家乡住址,焦某负责把你身上的银钱连同你的体一起送交给你的家人,证明焦某绝不是为了输不起而要你那几两银于;可是你侮辱了焦某,就必须付出性命代价。” 这时吕大娘已经抓了赖皮狗进来,急急地道:“庄主,不好了,这小子就是杜英豪。” 一句话使得全厅的人都吓了一大跳,胆小的都躲到屋角里去了。 焦雄也愕然地道:“什么?他就是杜英豪;不对,我见过那小子。” 杜英豪一笑道:“你爷爷化了装,你怎么认得出。” 他用衣袖在脸上抹了几下;擦去了油彩,果然就是原来的相貌出来了。 焦雄大惊失色地道:“吕大娘,你怎么把他放进来,莫非你看老夫失了势,也想倒戈了。” “庄主!这太冤枉了,他是由赖皮狗带来的,说是把兄弟,还带了两个女的来,卖了二千两银子。” “你是条母狗,我再三告诫,别放陌生人进来,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赚钱。” “庄主!他装成一付小拆白的样子,又跟赖皮狗一起来,我想社英豪总不会跟赖皮狗混在一起。” 杜英豪笑笑道:“焦庄主,你们也别怨来怨去了,要来的总会来的,你躲到那儿我都找得到你。”.焦雄顿了一顿才道:“杜英豪,老天只是不愿跟你一般见识而已,可不是怕了你。” “我知道,你悬下了重金为赏,要买我的脑袋,一路上已经有几拨入找上我了,所幸是我命长,现在两下碰头了,你是怎么个说法?” 焦雄吃吃地无法回答。在杜英豪面前,他那一身的本领与戾气都不知缩到那儿去了。 忽然背后有一个尖锐的嗓子叫道:“英豪!小心后面。” 那是菊旁的声音。杜英豪一直就在注意中,他也知道那两名刀客在背后,必然会上前愉袭的。 虽然他没回头去看,但面前的好几个人等于是他的眼睛。那些都是焦雄召来陪赌钱的商人,都不会武功,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一面镜子,清清楚楚地反映出后面的情形,菊芳不招呼,他也不会遭袭。 随看喊声,杜英豪向前一扑一滚,滚进了那张赌桌底下,这是他早就计算好的动作步骤。 这两刀客是焦雄贴身的保镖,不但功夫好,而且还憨不畏死,肯挑肯缠。焦雄为了防备杜英豪,几天来寸步不离的带看他们。 若是对付别人,他们早就冲上来硬拼了。杜英豪的名气太大,他们略有顾忌,所以才想偷袭,第一刀没砍中,他们的动作很快,身随刀进,也滚进桌子底下。 杜英豪早已在等看他们了,那只是两个火盆,放在桌子底下取暖的,因为彻夜长赌,脚最易感冷,所以火盆一直不息,杜英豪也看准了这样利器。 火盆不大,但里面卸是火红的炭火以及热灰,对看脸上叩去,谁都受不了。 两个刀客惨叫看滚出了桌肚,手中的刀已经抛开了,双手掩看脸和眼,衣服上还沾着些红炭,烧得直冒烟。 杜英豪从容地出来叫道:“焦雄,你别走,咱们的事情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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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功败垂成 杜英豪慢条斯理的追了出来,看见王月华在墙头上向他挥手指明方向;于是他又大摇大摆地朝看那个方向追了下去。步子很从容,好像他并不急看追到焦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因为他心里明白,这时候追上了焦雄并没有好处。一条入了圈中的猛虎是相当危险的,迫得对方情急拼命,他是奈何不了焦雄的。 他只能慢慢地逼对方,把对方困得走投无路,筋疲力尽,然后才从容地收拾那头猛虎。 追过了两条街,水青青从黑暗中冒出来,迎看他道:“杜爷,您怎么现在才来?” 杜英豪一笑道:“急什么,我知道你跟下去了,谅他也跑不掉的。焦雄呢? ”水青青用手向一处门口道:“逃进屋里去了。” “啊!他只是逃进了那所屋子,那是什么地方?” 水青青说不上来,但是随后跟到的王月华和赖皮狗却知道。 赖皮狗道:“那是小雷神雷鸣天的住宅。” 这倒使杜英豪有点吃惊,皱眉道:“焦雄躲到雷神的家里丢干吗?那又能保护得了他吗?” 赖皮狗道:“小雷神的手底下功夫很平常,可是他却是本城的捕快头儿,我们若是找上他家,他可以抬出公事来压人,杜爷就没办法了。”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这倒也是,不过这也难不住我的。走!我们上前叫门去。” 水青青道:“叫门?那管用吗?焦雄躲在里面,雷鸣天会放你进去抓人吗? ”杜英豪道:“那当然不会,但是我们去挤他一下,叫他知道我们已经晓得他的藏身之处,他就躲不住了。” 水青青道:“为什么我们不翻墙进去抓人呢?” 杜英豪叹道:“焦雄就是希望我们如此。我们夜半翻墙进入私宅,非奸即盗,他在屋里埋伏几个捕快…。” “那又如何?难道那几个笨蛋还能奈何我们不成?” “他们当然困不住我们,但是他们却能吃住我们,以他们的身份来压制我们,如果我们反抗,或是伤了他们,那我们就苦了。” 水青青冷笑道:“也没什么,我们身上都背看案子,到现在还是通缉在案。 ”“那不同,你的那些案子只是在几个地方,别处的官府可以管,也可以不管,甚至于当地的官府,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如若杀伤了公人,引起了众怒,就会寸步难行,到那儿都有六房门的人盯看。” 王月华道:“是的。青妹,以前我们是黑人,到那儿都不克身份,不会太引人注意;但杜爷却不同,他不能偷偷摸摸地来去,所以他不能犯法。” 杜英豪笑看上前,用拳头在门上擂了几下。接看就有人在里面不高兴地嘟嚷着:“谁呀?半夜三更还来敲门,你自已不睡,难道别人也不要睡吗?”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杜英豪却沉声道:“我姓杜,找小雷神的,叫他出来…。” 门呀的开了。一个妖娆的妇人一手掌看灯台,另一只手还在扣领上的扣子;表示她刚起来,可是她的鞋袜却穿得很整齐,那分明是假装的。 见了杜英豪,那妇人又呀了一声道:“这位没见过,你是我们当家新来的弟兄吗?” “我不是,小雷神用不起我这样的伙计,大嫂子,你是小雷神家里的?去叫小雷神出来。” 妇人道:“我们当家的睡了,你要是有事,明天到衙门找他好了,他在家是不接公事的。” “这件事他总是非接不可,我也不相信他睡了,不久之前,我还在红花阁的门口看见他在站门儿。大嫂子,这是江湖人寻仇,你最好别搅在里面,白赔上性命可不上算,别看小雷神是吃公事饭的,他惹不起我。” 妇人见杜英豪一凶,倒是吓住了。小雷神在屋里也躲不住了,出来一看;他对杜英豪还有点印象,啊了一声道:“原来是你啊!怎么找到乐子没有?” 杜英豪脸色一沉道:“小雷神,先前你可能不认识我,现在应当知道了,少跟我打哈哈。” 小雷神又岂是好唬的,也沉下了脸道:“杜英豪,不错,我现在知道你的大名了,但是你闯你的江湖,我混我的六扇门,你名气再大,又能怎么样。” 杜英豪笑笑道:“不怎么样。小雷神,我知道焦雄在你屋子里躲看,更知道你在屋里埋伏看不少人手,想给我套上一个夜闯民宅,杀伤公差的罪名,我不会上这个当的,可是你也给我小心点。” 小雷神惊惶地道:“你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杜英豪冷笑道:“你要装糊涂也行,只是我告诉你,焦雄是完了,他的霸王庄也垮定了,你护看他会倒霉的,每一个受过霸王庄欺凌的人都会找来的,他们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很可能会抽冷子给你一刀的。” 小雷神的脸都吓白了,但是仍然挡看道:“笑话,徐州城可是有王法的地方。” “天下处处都有王法,王法却管不到江湖人。小雷神,你自己估量看,你能惹得起那么多的江湖人吗?” 雷鸣天没开口,杜英豪又道:“你也别指望霸王庄还能给你撑腰,焦雄都要算你庇护了,霸王庄还能有多大作为,而且有好几个府公人都持看海捕文书,上霸王庄搜查去了…。” “胡说,有那种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自己明白,别人为什么要避开你,很可能你这捕快头儿也当到这里为止。” 也不过才说到这儿,忽然远处灯火辉灶,一大队做公的人过来了,许久和菊芳也在。 一个本地的官人上前道:“雷头儿,快换上公服,大老爷要你立刻办公事去。” 雷鸣天心里有数,连忙道:“什…什么公事…?” 许久道:“霸王庄主焦雄窝藏匪人,打劫官帑,已查有实据,在下乃苏州府捕头许久,已经投文贵府,获得王大人的允许,特来会同阁下,前往霸王庄搜捕焦雄,请阁下立刻行动,以免走了风声。” 雷鸣天脸色如土地道:“真有这种事。” 许久哈哈地道:“在下已经搜集了一应证据,送交贵府王大人亲核无误,命令是王大人亲口交待贵属的,还能错得了。” 杜英豪道:“许老大,你倒是神通广大,居然请动了徐州府的公人会同办理,证据都齐了吗?” 许久笑道:“齐了,这是菊芳的功劳,她对庄里情形很熟,焦雄躲掉了,霸王庄上无人作主,她把几个重要人证都找了出来,一拷一问,什么都招了。霸王庄已经在我的弟兄监视下,只等会同地方官员前去起出赃物,就可以公开拿人了。” “这么说现在还不能拿他了。” “现在也可以,但只是嫌犯,要等起出赃物,罪证确实,就可以立即绳之以法了。” 杜英豪用手一指雷鸣天道:“焦雄躲在他家里。” 雷鸣天吓待全身发抖地道:“没有的事,绝没有的事。” 杜英豪道:“我从红花阁里把他逼出来,一路追踪把他盯住了,看见他躲进去的。” 许久冷笑道:“雷头儿,以前你跟焦雄有多大的交情都没关系,因为他的案子没发,他在本地是有头有脸的人,没人能管你们交朋友,但是现在却不能再跟他沾上边儿了,他己经是明令通缉的嫌犯。” 雷鸣天顿了顿才道:“是真的没有,不信大家可以进去搜!” 杜英豪看看水青青,她肯定地道:“没错,我看见他进去的,且是小雷神把他接进去的。” 小雷神道:“我怎么辩也没用,各位进去搜一下不就行了吗?” 杜英豪忽然问道:“你这儿有后门没有?” “没有,我这宅子的后面紧接看就是别人的房子!” 杜英豪叹了口气道:“那就完了,他到了里面后,翻过墙就到了别家,上那儿找他去?” 许久道:“进去看看再说。” 大家一涌而入。屋里的堂屋内摆看酒菜,有四五个做公的正在聚饮,看见大家进来,有一个还站起来问道:“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雷鸣天忙道:“他们说焦雄躲在这儿,你们看见了吗?” 那差役忙道:“开玩笑了,焦庄主怎么会上这儿来。” 杜英豪抢过去,推开屋门却是雷鸣天的卧室,除了一张坑之外,还放看些箱子。 旁边却还有一扇门,他推开边门,是条小通道,通过去后又是一扇门,门外是个小院子,用稻草隔了几个小方格子,臭气冲天,却是一排公厕。 他皱眉问道:“这儿怎么会把毛坑放在此地的?” 雷鸣天笑道:“没办法,屋子挤,地方小,只好设在屋后的公地上,每家的后门都通过来,我们总不能把毛坑挖在前面大街上去。” 门口那条大街是圆的,圆心就是这所公厕,有几十家的后屋都可以通过来。 焦雄即便是躲了进来,再由这儿换到另外一家去,找他就难了,除非雷鸣天说了出来。 雷鸣天当然是知道的,但他不会说出来的。 许久看了冷笑一声,回到前面堂屋里道:“雷头儿,你倒是好兴致,居然还邀了人到家里喝酒。” 雷鸣天笑笑道:“其实这儿也不是我的家,只是我养的一个女人。我们班房里巡夜的弟兄常在这儿歇歇腿,喝两杯消消乏,差不多天天如此的。” “雷头儿对手下弟兄倒是很体恤,这消夜的菜肴很丰富,酒也是上好的竹叶青,要好几两银子呢!” 雷鸣天笑道:“那不算什么,我这人能力差,全仗弟兄们肯落力帮忙,这份差使才干得下来,我为他们花费几个也是应该的。” “一天几两银子,一个月就上百两了,雷头儿每个月的俸禄全贴上还不够吧!” 雷鸣天微笑道:“许老兄,你是咱们这一行里的老前辈,也是顶尖上的人物,这些事不怕对你说,光靠公俸,这碗饭就没人吃,相信你许老哥也不会光指看公俸过日子吧!徐州府比不上苏州,好在也还过得去。” 这家伙太狡猾,许久知道问不出什么了,只得道:“焦雄既然不在,我们快上霸王庄去吧,其实现在抓不抓到他也不重要了抄了霸王庄,瓦解了他的恶势力,他为恶不起来了。” 杜英豪笑道:“岂仅是如此,还有那些仗看他作恶的人,今后的日子也将很不好过了。” 许久带了人去抄霸王庄了,杜英豪却没有跟看去,那是官方的事,他不必插一手的。 他不去,水青青与王月华也不会去,而且菊芳也留了下来。 水青青跟王月华都识相地躲开了。 这是在一家客栈里,菊芳满足地叹了口气道:“英豪,真想不到霸王庄就这么容易垮下来;这都是要拜你之赐,可以说是你一个人斗垮霸王庄的。” 杜英豪笑道:“我倒不觉得高兴,因为焦雄跑掉了,你们怎么没盯住他呢? ”“许大叔把人手全部抽去监视霸王庄了,只有我不放心你,留下来为你押阵。” “谢谢你在红花阁及时招呼,救了我。” “我知道你已经注意到了,即使我不喊,他们也不会伤到你的,我只是忍不住而已。” “我知道,我也替自己担心,一个对一个我都不行,别说是一个对二个,幸好我的运气不错,这是寒天,要是没那两个火盆,我就惨了。” 菊芳笑道:“你不是运气好,而是头脑灵活。英豪现在我是真正的服了你了,你不肯去练武功,因为你的智慧可以胜过武功。” 杜英豪连忙道:“你可别给我乱喧出去,别人都以为我的武功了得,若是揭了我的底,我恐怕活不到明天去。焦雄虽然垮了,他的亲信还有不少在这儿,任何一个人都能要了我的命。” “那怕什么,你有三条母大虫保护你,差不多的人,不用你动手,我们就能替你打发了。” “你们三条母大虫?那三条?” “我!水青青、王月华,我们三个人加起来的份量相当可观了,天下那儿都可以去得。” “你也要参加我们去流浪了?” “是的!我的责任已了,从现在起,我也要踉定你,一步都不离开你了。” 有三条母老虎,伴看一个杜英豪,不把江湖搅翻了才怪,但是杜英豪的英雄岁月却不会就此风平浪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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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来者不善 经过了一阵热烈的纠缠与混后,两个人静了下来。菊芳眷恋地将身子贴在他的胸膛上,用发腻的声音向他道:“英豪,真想不到铁桶似的霸王庄,居然会被你一个人给破了,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杜英豪摇摇头道:“岂仅是别人不信,我自己也同样的不信。我踉焦雄没对过一招,我的脚也没有踏进霸王庄一步,忽然间,这个铜墙铁壁似的霸王庄,居然就垮了下来;而被人说得像阎王似的焦雄,也居然含在我的面前落荒而逃。” 菊芳低喟道:“焦雄的表现的确使人难以相信。他手底下的功夫很了得,当年也的确拼倒过几个狠角色,才巴到今天的地位。在黑道中要想成为一方霸主并不是简单的事,要有勇有谋,有财有势,心狠手辣。焦雄称霸江南十多年一直不倒,却想不到会成为这个样子。” 杜英豪想了一下,忽而笑道:“我知道我是如何击败焦雄了,是我的勇气胜过了他…。” 菊芳道:“勇气可不能使你成为一个高手的,在你之前,有很多人向霸王庄挑战过,他们每个人都比你高,而且也没一个贪生怕死的,但他们却都死在霸王庄。” 杜英豪笑道:“当然也不是全靠勇气,还要有一点运气以及能用一点脑筋,像我杀死漠北人熊…。” 菊芳这才点头道:“不错。漠北人熊一身气功无敌,是当世有数的高手,也是霸王庄倚为长城的靠山,却丧生在你手中,这才让焦雄吓破了胆,不敢跟你交手了。” 杜英豪笑道:“我相信焦雄这些年已经很少自己动手了;强的有漠北人熊出头对付,差一点的则有他手下一批爪牙去应付,他根本连功夫都拦下了。十多年的养尊处优,使他变得胆怯、怕死,所以漠北人熊一死,他只有落荒而逃了。” 菊芳叹了一声:“不错,准是这么回事,唉!早知道焦雄只是一头病猫,我也不必要费那么大的事,直接就对付他了。” “这个你却不容易发觉的,恐怕焦雄自己也不知道,等他面临到挑战而又失去了仗恃时,他才发觉自己已没有了应战的勇气了。” 菊芳默然无言。 杜英豪又道:“世界上有很多被人认为可怕的事,只要你敢站出来面对它,你就会发现它并不怎么样。” 菊芳望看他,充满了佩服的神情。片刻后,她才问道:“英豪,说句老实话,你究竟受过真传没有?” 杜英豪一笑道:“你说呢?” “本来我是相信陶大娘的话,你只是手脚俐落、力气大,身子壮,没学过武功。” “不对,我零零碎碎的,多少总学了几手;只是我偷着学,私下练,没拜过师而已。” “那样子学不好的;可是我看你对敌应阵时,却又十分从容,而且每战必胜,却又是深藏不露,所以你告诉我一句老实话好不好?”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好!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的武功是受过真传,向一位隐名的异人学的。” “啊!他叫什么名字?” “隐名异人那里肯用真姓名;但是他姓柳,别人都叫他柳先生,也有人叫他柳麻子。” “他是个麻子吗?” “不是。黑脸膛,壮壮的身材,很结实。他的脸黑不麻,但偏以麻子为号。 ”菊芳想了一下才摇头道:“没听过这个人,想来是位神龙不见首尾的奇侠。 奇人异士,多半有些奇特行迳。你跟他学了多久?” “好几年了,只是不常教,每个月最多数个三、四天。” “那有这种教功夫的。” “他就是这么教,我也没法子。他收的徒弟不止我一个人,但是我一学就会了,别人却要天天去练,所以我只有等他换新花样时才去学。” “他都教些什么功夫?” “多了,像紫金鱼鳞刀啦!十二金钱镖,移山倒海啦!济公拳啦!” “别胡说了,功夫上那有移山倒海这一门的。” “有,梨山老母传授的,我师姐樊梨花就会。” “你说的是什么?” “我师父是在大庙说书的,南京夫子庙。” 菊芳这才明白,忍不住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胡扯;先听倒还像回子事儿,越来就越不像话了,樊梨花居然成了你师姐,薛丁山是你师兄,孙悟空还是你师叔呢!我是在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是正正经经的回答你呀!我的那些克敌致胜的秘诀,就是在说书中听来的。” “那只是闲扯淡,逗人乐子的。” “不过真要能活用还真不错。像我用旱烟去斗漠北人熊,用火盆烫跑太行双刀,都是从那儿学的。” “你就凭这一套,就敢一个人孤身挑斗霸王庄?” 杜英豪一笑道:“我知道这一套不一定管用,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霸王庄势力太大,我就是躲起来,也迟早会被他们找到的,干脆放英雄点,单身一人出来公开挑战,他们倒是不敢小看我了;结果还真管用,不但焦雄吓得不敢照面,连霸王庄上那些爪牙,也都吓得夹住尾巴快溜了。” 菊芳忍不住被他逗笑了,无限满足地道:“现在你总算功成名就,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杜英豪想想道:“我也不知道。照说我该回家乡去,可是我的年纪还轻。” “回家跟年纪有什么关系?” “有的。你们唱曲子中有两句词,不是说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那只是文人们的牢骚而已,你却用不上十你现在可以说是衣锦还乡了。” 杜英豪苦笑道:“不行。我出来没一、两年,绝不能回去,我一回去,底子立刻就被人拆穿了。再混过几年;等年纪大一点,人家会以为我在外面学了真功夫,才不会认为我是浪得虚名;去年,我还在码头上鬼混,一年功夫,我居然成了大英雄、大侠客了,会有人相信吗?” “那你就打算这么混了。” “这么混也不错,腰里有银子,身边有美女作伴,而且又有名气。” “你难道不怕惹麻烦?” “有什么好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独力杀了漠北人熊,挑了霸王庄,这可不是吹牛的,谁要来找我的麻烦,先得秤秤自己有多重。” 菊芳叹了口气道:“英豪,你别不在乎,正因为你有了名,来找上你的人,必然不是泛泛之辈,他们若是找你切磋一下,你又怎么办,那可取不了巧。”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很简单,不理他。” “不理他,那可由不得你。” “笑话,我不交际,不应酬,不拉交情,谁都不能强求我吧!拉不上交情,就不能找我印证武功;谁要不服气,可以找我来拼命。” “那你会在江湖上寸步难行。” “我倒不信,江湖上会有这种不怕死的人,无故来找我拼命;假如真有这种勇士,也不会让霸王庄横行了。” 菊芳又叹了口气。她知道杜英豪封江湖上的事,有些还不清楚。江湖上为正义而轻生的侠土不多,但是为虚名而拼死的糊涂蛋却大有人在。杜英豪现在是大名人了,只要打倒他,就是成名捷径。 就为了这一点,将会有人不远千里而来找麻烦,但此刻告诉杜英豪,他绝不会听劝阻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替他挡一档,还有那个水青青的功夫也不错,加上王月华,差不多的脚色足足可应付了,实在有应付不了的,以自己父亲的江湖关系,再央许久在暗中打招呼,大概还可以对付。 只是父亲与许久的关系大都在江南,所以还得设法不让杜英豪跑出太远。 她在默默地想心事,而身边的社英豪却睡熟了。菊芳发现他在睡梦中居然还要吮手指头,十足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不由得笑了,一阵母性的爱意充满了心头。她发誓要保护这个男人,却忘了自己的难题是仗看杜英豪替她解决了。 第二天清早,菊芳醒得早,正准备起来,却被杜英豪伸手抱住了。 菊芳忙推道:“天亮了。” “天亮了又怎么样呢?反正又没事,多歇歇。” 虽然是叫她歇歇,但是他的行动却是在做一件耗力的事。 菊芳忙道:“不行,回头水青青她们要来了。” “来了也没关系,她们都上过我的床,而且她们也不会吃醋的。” 她们不吃醋,菊芳却吃起醋来了;本来她只是假意的推却,现在却是认真的抗拒。 两个人正在挣动间,忽而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来看两个女人的尖叫声。 菊芳忙道:“好像是月华跟青青她们。” 杜英豪叹了口气:“这两个婆娘也真是不安于室,一大早就跟人吵架。” 菊芳听得要笑。杜英豪有时颇有学问,有时掉句文却不堪领教,像刚才那句不安于室,实在用得欠妥;但是她怕伤及杜英豪的尊严,没有提出纠正,只是道:“你快出去看看,她们不会轻易跟人家吵架的。” 可是还没等他们出去,房门却登的一声破人蹬开了,一个黑胡子蓝衣老道冲了进来。菊芳才坐起身子,还没穿衣服,一惊之下本能用手掩住了上身。 那道士也怔住了,连忙又退了出去,伸手带上了房门,然后在外面喊道:“杜英豪,是你在里面吗?” “不错,是你家杜老子带了女人在屋里睡觉,你这个臭杂毛是那个洞里的。 ”杜英豪的人很大,回答时粗话全出来了。门外窒了一窒,想是那道士费了很大劲儿才平下了自己的火气,冷冷地道:“武当弟子傲云。” 杜英豪倒不怎么样,武当弟子四个字也吓不了他。武当虽是个大派,但是自称武当弟子想来辈份高不到那里去,因此他冷哼一声道:“原来是个小道士,你师长怎么教你的,亏你还是个出家人,怎么怔看往人家屋子里冲,难道你不知道屋里有堂客。” 傲云在外面脸都气白了,但先前确是自己太鲁莽,原是想给杜英豪一个下马威的,那知道却叫人抓住了小辫子,有乖乖的听训了。 还是菊芳问道:“道爷有何指教?” 杜英豪紧接看道:“这种没教养的臭杂毛,那儿配称道爷。小道士,你来干吗?” 傲云虽是胡子尚黑,但已经是四十多岁了,却被杜英豪叫成小道士,只有忍气吞声地道:“本门长老师兄上凌下云造访。” “那有这么噜苏的,你说有个叫凌云的道士来求见,不就成了吗?” 傲霎道:“凌云师兄乃本门真武前院执法长老。” 菊芳怕在杜英豪耳边低声道:“麻烦来了,武当七云是闻名天下的剑客,凌云在武当仅次于掌门紫云真人,英豪你不能太失礼,咱们快迎出去。” “笑话,是他失礼还是我失礼,武当派又能怎么样,难道就能横行天下,任意欺人了。 菊芳只有干着急,杜英豪不知道武当七云,她可是很清楚,可是也没办法,只有催他快点。 杜英豪道:“我刚起来,屋里有女眷,不便招呼陌生男人,叫他等一下,回头我去见他。” 傲云气吁吁地出去了。杜英豪慢慢穿好衣服,心中明白一定是为了他折辱了自称是武当俗家弟子的黄真。他们借题上门,兴师问罪的。 这个祸闯得不小,但是人家已经上门来了,躲也躲不掉,只有想法子应付了。 尽管心里七上八下,有十五个吊桶在打水,但是他脚步倒还很沉稳,脸上的表情也很从容。 到了前面的院子里,只见王月华兴水青青都坐在地上,一旁站看三个道士全真。 一个黑胡子的略有印象,他自称傲云;那个花白胡子的想必是凌云了,还有一个很年轻,最多二十来岁,想必是他们的弟子。 果然是白胡子老道开口了,打了个稽首:“无量寿,这位想必是杜大侠了,贫道武当凌云,清早来打扰大侠清梦,至为歉咎….。” 人家很客气,杜英豪也拱拱手,然后对看水青青等二女问道:“她们怎么样了。” 却是那年轻的道士开口道:“她们出言对家师不敬,故而贫道点了她们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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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黄鹤之约 杜英豪淡淡地一笑道:“名门大派,果然是威风得很,只是对贵门的一位长老出言不敬,就会受到惩罚,若是对贵门的掌门人不敬,岂非是要砍脑袋了,再进一步对贵门的开山祖师爷不敬,则应凌迟碎剐了。” 那年轻道士冷笑道:“只要有人那么做。武当自然会给他适当的处置。” 杜英豪朝那老道士凌云道:“道长,在下敬你是位修行有素的长者,而武当一向也享有正直之名,才向你请教一声,令徒的话,你完全同意吗?” 凌云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年轻人的修养差一点,听见有人辱及师门尊长,总是难以忍受的;这是一片敬师之心,贫道不忍相责。” 杜英豪抓住了话题道:“道长只是不忍相贵,可见心中还是不以为然的,对吗?” 那年轻的道士又插嘴道:“只要贫道的行为并无不当,家师心中也一样的坦然。” 杜英豪笑笑道:“阁下,我现在是在请教令师,因为你们是为了武当门户而来的,你们的谈话,代表武当处世行事的态度和规矩,难道你的师长没教过你要如何守规矩的,那有师长在讲话时,徒弟作兴乱插嘴的。” 这一问使那几个道士都怔住了;顿了一顿后,年轻的道士才叫道:“姓杜的,是什么玩意儿,还配叫我师长跟你讲规矩。” 杜英豪仍是含笑道:“我不是什么玩意儿,只是一个很平凡的人。我生也晚,孤陋寡闻,不知道武当山上的规矩是对人而施的;请问一下,要具备怎么样的身份,才够资格享受贵门的规矩。” 那年轻的道士还要开口,杜英豪已沉下脸道:“凌云道长,假如你是这样子教徒弟的,我连话都不跟你说了;反正现在已有不少江湖朋友在场目睹,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话毕,朝身边的菊芳道:“去把月华跟青青约穴道解了,然后叫店家去报官,说这儿来了一批无赖在闹事。” 凌云这才开口道:“杜施主,请留步。” 杜英豪说完话后,转身向内走去;进了店门后,根本也不理他,自顾把房门关上了。 菊芳走过去,把水青青跟王月华的穴道解开了,扶了她们起来,帮她们举手抬胸活动穴道。凌云倒是弄得下不了台,不知如何是好了。 菊芳看了他一眼道:“道长,不管你此来的目的为何,但是你们的礼数太差了。我在屋里没穿衣裳,这位道爷一脚踢开了房门冲了进来,我不知道他是否有心…。” 傲云从杜英豪出来后,一直没开口,想是也为先前的鲁莽而感到不安,这时连忙道: “女施主,你怎么能这样说,贫道自承鲁莽,但绝非有心;事先贫道不知道有女施主在屋子里,本门弟子打听说仅有杜英豪带看这两名女子住在店中。 ”菊芳说出刚才那番话,自己固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她知道此时情况很严重,必须要在情势与道理上先把武当压住才能跟他们讲道理,因此淡淡地道:“我叫晏菊芳,家父晏河清是江南总督衙门捕头,因押解太后寿礼遇盗劫而在狱中。我的丈夫也在那一次事件中被杀,因而要我暂撮家父的职务。” 凌云微微一震道:“原来女施主是公门名捕晏老英雄的女儿。令尊与铁捕许老英雄是江南地面的一对铁锁,锁住了宵小奸邪。” “只可惜能锁压一些么魔小丑,对一些巨奸大恶之辈,却是一筹莫展;像家父的被盗案牵连,我混进了霸王庄,掌握了焦雄就是劫盗主谋的证据,却因为他势力太大,拿他没办法。我和许大叔找了许多白道上的武林朋友求助,都遭到了拒绝。” “霸王庄势力太大,有些人为身家所累,不敢直接开罪他们,倒也无可厚非。” 菊芳苦笑一声道:“我并不怪谁,家父吃了公事饭,因职责所在,逼得要我去对付霸王庄,否则我也是不敢对他们发动攻势与调查的;幸好我找到了一个不畏恶势的杜英豪,靠着他的帮助,终于击溃了霸王庄。” 凌云的神情虽不太自然,可是他仍然道:“杜大侠艺高胆大,独力击溃奸邪,贫道十分钦佩;可是他对本门祖师真人的侮辱行为,却为本门所不能忍。” “道长对经过的情形清楚吗?” “贫道已经问过黄真,略知一、二。” “那可能只是一面之词,不足采信的。” “贫道并没有那么不讲理,所以才登门请教。” 菊芳道:“可是这几位道长登门的方式,却使人不敢恭维了。” 杜英豪忽然出来道:“菊芳,别跟他们多说了。老道士,你若是找我讲理的,你的方法就用错了,光是我们两造,说破了嘴也没用,你该多遨几个其他门派有身份的人,大家邀集人证,公开地把道理弄个明白。” 年轻的道士又开口道:“狂徒,你不配。” 杜英豪冷笑道:“你们若是来找我麻烦的,那就什么都不必说了,我可没精神跟你们闲扯淡,你们有本事进来找我算帐好了;不过话先说在前面,我对你们也不会客气的,吃了亏休怪我手下无情。” 说完他又进去了,而且是进到屋里,却故意把房门开了,他往床上一靠,双手枕在脑后,打起瞌睡来了,这分明是瞧不起他们的意思。 年轻的道士忍无可忍,飞身冲了进去,手已由背上抽出了长剑,口中喝道:“狂徒,道爷就抓你出来。” 他的身形极快,剑势凌厉,倒是使人不敢轻视,但是杜英豪却视若无睹。那道士冲到房门口,继续逼前,忽而对面抛来一个黑忽忽的影子,却不是暗器,那东西比暗器大得多。 年轻道士身手了得,一剑点了上去,那东西却噗的一声破了,里面溅出了一蓬水,臭气冲天。年轻道士急忙煞步后退,却已晚了一步,叫汁水淋了一头一脸,木能的用袍袖去擦拭。 杜英豪忽而从床上跳起来,当胸一拳击出。这一拳用的力量很强,年轻道士的身子飞了起来,跌出两丈多去,叭的一声,正好落在凌云的脚前,他勉强地坐了起来,这才看见先前黑忽忽的东西,却是一具便桶,里面的屎尿已淋了一身,洒了一地。 他生具洁癖,故而取的法号乜叫道净;却弄了这一身脏,更气人的是王月华一面整衣服一面走出来,还笑指着骂道:“你这小道士太不规矩,奴家在里面解手,你怎么硬往里撞,你这是什么意思?” 道净气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人已昏了过去。傲云连忙上前,准备替他推拿,可是手触到胸口,忙又缩了回去道:“师兄,净师侄的胸前肋骨断了四根,且有两根刺入内脏,恐怕是保不住了。” 凌云脸色一阵激动后,良久才叹了口气道:“怪不得人,他自己太急躁了,应该受些教训;你也是一样,若不是你先前叫人拿住了短处,何至于叫人教训得闭口无言。”傲云道: “小弟或有不当之处,但净师侄却是对方故意安排下的圈套。” 杜英豪一笑道:“就算是吧!我也没请你们进来,我也提出过警告,说你们若是硬闯进来,我就不客气了。我老实承认好了,我是叫这个女子在屋子里坐在马桶上等看,我看看你们这些出家人是否还敢不守法规地硬闯进来,结果他果然太不像话了。你们做师长的不管,我却不能让一个道士去欺负一个正在方便的女子。” 傲云叫道:“你胡说,他是去找你的。” “找谁也不行,但凡是个守本份的,在那种情形下说什么也不该再往前了,我只给他一拳还太客气了,我就是割下他的脑袋也是活该。” 傲云没话说了。 凌云沉重地道:“杜施主,贫道教徒不严,因而自取其辱,这件事就算了。 施主请定个日期,本门在武当上敬候大驾莅临。” 杜英豪道:“要我上武当山去了我不干。那是你们的地方,人多势众,讲不出道理来。” 凌云怒道:“武当从没有仗势凌人过。” 杜英豪道:“那是你自己说的,我却身受了,从你们来到这儿后,那里有一点出家人的样子?” 凌云不禁语为之塞,只得道:“施主之意呢?” 杜英豪想想道:“一个月后,我们在黄鹤楼见,大家把事情作个了结;你们可以多来几个人,但是不得再耍无赖,否则我又要不客气了。” 凌云气得脸都黄了,忍住了气道:“好!下个月初九,准定在黄鹤楼,以日中为时限,万请施主不要爽约。施主也可以多请几位帮手,本门就是云字辈师兄弟七人赴约,告辞了。” 他作了稽首,杜英豪拱拱手。傲云驾起了仍在昏迷中的道净,默默地走了。 远处有一大批的江湖人,却只能站在远处看热闹,没一个敢过来的。 杜英豪道:“各位今天都瞧见了,下个月还请劳驾费神到武昌去,大家作个了断。” 他这边一开口,那些人都一哄而散了。 王月华道:“爷!没用的,这些人连霸王庄都惹不起,更不敢去开罪武当了。” 杜英豪一笑道:“那就是我单身赴会好了。破霸王庄我也没靠别人,武当比霸王庄也强不了多少。” 菊芳道:“强得多了。那个被你打得吐血的年轻道士,就是年轻一代的剑术高手,去年五大门派较技时,他一个人曾经击败了各家的好手,而成为年轻的第一高手。” 杜英豪笑笑道:“我刚听月娘说了,所以才想了个办法整整他,没想到他还真不经打,一拳就了帐了。” 王月华兴奋地道:“只可惜凌云那老道士没出手,使得青姐埋伏在门后无所用其技。” 水青青由门后转出来笑道:“可不是!我准备了两条铁线蛇,想狠狠地咬他两口的,没想到老道士居然能忍了下去;不过杜爷,五大门派的剑道魁首,在你手下几乎一拳送命,这下子你可神气了。” “神气什么?一个月后又怎么办,这下子结怨的是武当,那可不像霸王庄是乌合之众,为了门户荣誉,他们一定会全力以赴。” 菊芳说出了她的忧虑。杜英豪却一笑道:“没什么好怕的,至少他们会明看来,不至于偷偷摸摸,当面刀,对手枪的,我才不含糊他们。” 王月华也道:“是啊!那个道净虽是二代弟子,却是武功最好的一个,杜爷能把他打败了,其他不都不足为忧了。” 菊芳不能揭杜英豪的底子,说他连一个三代弟子都打不过,今天所以能一拳打倒道净,完全靠的是诡计。 杜英豪却哈哈一笑道:“别急!别急!那是一个月之后的事,还早着呢!目前你该去看看霸王庄破得怎么样了,尽快了结这儿的事,我们上武汉三镇玩儿去。” 菊芳道:“好吧!我去看看许大叔,顺便也请他帮帮忙,找几个江湖上够身份的朋友给你助拳去。.”她满怀忧愁地去了。 杜英豪却带看两个女的,在徐州城内逛了一天。 他的确是够风光的,因为他赶走了焦雄,为地方上除去了大害,许多受过霸王庄迫害的百姓们。都出来向他叩谢,但是那些江湖人却远远地避看他。二看见他来到了,赶紧走得远远的。 倒是有几个练过几天的世家子弟,不知天高地厚,把杜英豪当作了神明般的巴结。 混了一天,杜英豪带看八分醉意回到了客栈,却见菊芳跟许久坐在他的房中,还有一个则是许久的侄子许朗月。这位江南名公子在杜英豪面前可神气不起来了,赶紧起立拱手道: “杜兄,今天早上…。” 杜英豪摆摆手道:“没什么,我只捣了一拳。”许久叹了口气道:“杜爷!这一拳可捣来了大马蜂窝。武当的事本来还好解决,只要抖出黄真与霸王庄勾结的事,他们知道理短,不便多作要求的,可是这一来,却无法善罢了。” 杜英豪道:“我知道,他们借者黄真的事做题目,本来只是想挫挫我的锐气,提高他们的声望,所以一来就给我下马威,那知反被我的混元金斗功给打败了。” 许朗月道:“混元金斗功?那是什么样的功夫?” 杜英豪笑道:“混元金斗就是马桶,我是听说书的从封神榜里学来的。” 许期月大笑道:“妙!妙!杜兄豪情诙谐并蓄,不减英雄本色,小弟十分佩服,愿附骥尾作黄鹤之游,为杜兄略壮盘势。” 杜英豪对他前半截文端端的谈话根本不懂,只有最后略壮声势,才明白他的意思。他颇为惊异地道:“怎么?你也要到黄鹤楼去找道士打架。” “小弟不才,帮不上大忙,但是打个头阵,作个马前小卒,还可以勉强应付。” 许久却一叹道:“杜爷,菊芳前来一说,我就知道事情不太妙了,照说你的事老朽义不容辞,当得尽力,可是除了我这侄子外,恐怕很难再找到帮忙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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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平地风波 杜英豪淡淡一笑道:“许老,别费心了;我明白武当的势力大,一般人不愿和武当作对。” 这是他第一次称许久为许老,倒使得许久有点受宠若惊,因之也挺一挺胸膛道:“这也不一定,若是站在理上,大家还是不怕的。武当势力虽大,究竟不同于霸王庄,他们还肯讲道理。”,杜英豪笑道:“那是因为我的道理不足,才找不到人帮忙了。” 许久皱看眉,口中虽连连说道:“那里,那里。”但他底下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了。 菊芳不满道:“许大叔,你也是的,这有什么好客气的,对就对,错就错,你说了也没关系,照你的看法,真是我们理屈?” 许久道:“那个黄真勾结霸王庄固是不对,但杜老弟当众辱及三丰真人,也是理上不该。” 杜英豪笑道:“这是许老的看法。” 许久道:“这是我私底下的看法。当然,对看外人,我不会表示出来的,总要多找一点他们的错。” 杜英豪笑道:“许老既作如此看法,想必别的人也会差不多作同样的想法了。” “是的,所以这是非曲直很难定,偏袒了一力,就得罪了另一力,这也是他们里足不前的原因。” 杜英豪笑笑又问道:“不要他们偏袒谁,完全站在公平的立场上,叫他们去主持一下公道,难道也不肯?” “那当然行,这是一个成名露脸的机会,大家会争看要去呢!是去了对我们无益。” 杜英豪道:“要他们不拍臭道士的马屁,帮着武当强词夺理就成了,我相信在道理上不会输人。” 许久笑道:“那当然没问题,老弟大可放心,你现在是江湖上闻名的新起之秀,大家同样也不敢得罪你。” “那就麻烦许老一下,代为邀请几位够身份的武林前辈,前去主持一下公道。人不必多,但要够份量。” “这没问题,武当本身也一定会邀到不少知名之士的,老朽自然也能找到几位,只是老弟有把握在道理上站得住脚吗?” 杜英豪道:“绝没问题,真要是我理屈,他们同样可以判我的不是,当众指责、制裁我。” “那倒不至于。老朽遨谓的人,多少总有几分交情,是他们不便站在我们这边而已,还不至于帮对方去。” 菊芳道:“不必要帮他们,但必要时卖个面子,替英豪说两句好话,总是可以的吧!” 杜英豪皱皱眉,显然是不同意,可是许久却道:“可以,我破出老面子,求求他们应该没问题的。杜老弟破了霸王庄,整倒了焦雄的恶势力,对他们或多或少都是有好处的,就凭这个,他们也该尽点心。” 杜英豪问道:“霸王庄那儿怎么样了?” 许久满面春风地笑道:“垮定了,这次幸得老弟赶走了焦雄,而且在霸王庄里的爪牙们唯恐老弟找了去,闻风先散,所以我们搜庄十分顺利,当时就抄出了不少的赃物,最有力的证据,就是江南总督呈贡给太后的寿礼,也都从地窖子里搜了出来;罪证已足,徐州府已经下令通缉焦雄,江南总督衙门不日也会派遣委员前来会同辨理清点事宜。这案子的牵连很大,还有好多人要倒霉的,那个小雷神已经被扣押了起来。” 菊芳忙问道:“那我爹的案子总可以了结了吧!” 许久笑通:“当然,没几天就可以放出来了。其实你爹的案子本来也没问题,总督本人也明白他是冤屈的,把他扣起来,只是想要别的人努力破案罢了。” 菊芳怒道:“这太岂有此理了。” 许久一叹道:“话虽如此说,但是也不为无理。若非将你爹关了起来,你也不会作这么大的牺牲,潜入霸王庄,抓住他的赃证,确定他的罪状,而后我们全力才能放在霸王庄上。 “这是我爹还有个女儿,要是他没有女儿呢?” “没有女儿有别的人,你爹的亲朋故旧不少,总会有人来出力的;何况,你爹是主持押运的正差,寿礼被劫,他总有责任的。”菊芳依然念念不平地道:“不管怎么说,公门中这碗饭我是绝不再吃了。” 许久笑道:“贤侄女,你这份差事本来就是暂时性的,案子破了,你就没事了,但是你爹能否就此脱身还很难说,要看上官是否肯放人了,最主要的是没人接替,他恐怕还得再撑一阵子呢!” “这是怎么说,难道没人接替就得一辈子干下去了?” “是的!因为我们两家是世代干这门的,我没后人,我大哥还把许朗月指定了来接我的班。” 杜英豪一怔道:“抱剑山庄的大少爷要去当捕头儿?” 许朗月一笑道:“没办法,亲命难违嘛!所以这次家叔把兄弟调来,就是为了历练一下。寒家兄弟四个人,就是我最不上进,那知道家父偏就指定了我。” 许久笑道:“朗月,你倒别小看了自己,当捕役可不像走江湖,心思要活,人要外圆内方,而且任何门道都要精通,四兄弟中,只有你最适合,别看抱剑山庄名满天下,那可不是正统,有这门行业才是祖上传下来的,你小子得好好认真地干。” 许朗月道:“是,叔叔、小侄没敢掉以轻心呀!杜兄,对你的事,小弟一定全力以赴,将来也望你要全力支持才好。” “我?我能帮你什么忙?” 许久笑道:“杜老弟,你是真人不露相。当时菊芳把你拉进陶大娘那儿,无非是想多个帮手,没指望你能出太多的力,可是没想到你竟凭一个人的力量把霸王庄给斗垮了,因此,将来仰仗之处很多。” 杜英豪听了只有苦笑。闯出目前这个局面,他是万万想不到的,就像是骑上了老虎背,别人把他视作伏虎英雄,他却是想下下不来,有苦说不出。 若是他真有本事,他一定满口推得远远的,因为他对许家这叔侄俩,实在说不上好感;但目前,他又的确需要他们帮忙,跟武当定下的黄鹤楼之约,目前他是占足了上风,但武当派不是霸王庄,不能靠唬过去。他需要实力,尤其是需要像许朗月那样,真正能拼能打的好手。他目前最缺的就是这个,本来他以为水青青能挡得了几下,可是水青青叫人一伸手就点倒了,可见自己的班底还是太差。 因此,他只有慷慨地拍拍胸膛道:“将来只要我能尽力的地方,我拿性命巴结上都没问题,只怕我能尽的力有限,照我这样捅漏子下去,惹的麻烦愈来愈大。” 许久笑道:“老弟,你放心好了,麻烦愈大愈好收拾。你老弟现在是四海知名的大人物,惹下的麻烦,也一定是闻名天下的大事,到时候自然有许多知名之士出来斡旋,事态反而不会闹大。” 菊芳忍不住笑道:“许大叔,照你这么一说,要闯祸也得拣大的闯了?” “是的,不过是想闯大祸也不是简单的,更不是人人可闯的。以目前而言,为非作歹,以焦雄为甚,但是要形成霸王庄的气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细想一下,他的话倒不为无理,要想闯惊天动地的大祸,还得当事人有相当的份量。 一个没没无闻的人是做不出大事的。杜英豪知道自己现在是举足轻重了;因此,惹下来的麻烦也小不了,像这次与武当的结怨,本来是意气之争,若是在从前,根木不会有人注意这件事,武当也不会当作事来办。正因为他成了名,所以才不简单。 杜英豪不知道是因此而高兴还是难过。 虽然约订在一月之后,而徐州到武昌也不远,溯江而上,坐船也要不了多久。但是坐船要先到江宁才能搭上江船,杜英豪虽已成名,却还没到还乡的时刻,他不想回去,所以他要走陆路。陆路可远得多了,要先到河南,贯穿南下到武昌,行程足足有两百里。 杜英豪不在乎,他现在囊中有的是钱,因为在红花阁中,他赢了焦雄一万多两银子,着实丰富。 杜英豪并不是那种假冒伪善的侠义君子,也不是讲究什么渴不饮盗泉水的假清高。他知道现实很残酷,身无分文时,再大的本事也神气不起来了。 因此,他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那笔银子,拿出了五千两捐给当地的慈善堂,又提出了一千两赏了赖皮狗,剩下的他换成了银票,揣进了口袋,还特地买了几匹好马。那是真正的好马,体壮脚快。 所以再次上道时,他更像个大侠了。 随行的还是水青青与王月华,却多了个前行跟班的赖皮狗。这小子把杜英豪捧若天神,全心全意的跟看,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杜英豪只好由他去了。 菊芳要留下清理善后,等地父亲前来,然后再赶到武昌去;许朗月则要去邀请一些知名人物赴会,都走不在一块儿,因此他们一行四个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为了试验一下脚力,第一天,他们一口气就奔下了三十里,马匹居然犹有余力,好马就是好马。 但好马要上料去饲,而上料只有在都城大邑的客栈里才有,所以他们上到南丘,就没再往下走了。 约二天到了开封府,杜英豪就想多玩两天,因为他在说书的那儿听过了全本的包公案,对那位包青天着实佩服,到了这儿,他认为不上龙图庙里去烧一柱香,简直就对不起那位大贤臣。 开封是历代的故都,名胜古迹很多,像龙亭、古吹台、铁塔、大相国寺等。 沪梁胜迹,不计其数;但是杜英豪却偏要去找专供包青天的包拯庙,要去瞻仰一下猫换太子中李太后所居的寒窑,这可看实叫人摸不透。 好在有个能干的赖皮狗,辗转打听,终于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找到了。杜英豪一看了气,庙已零落,包公的袍子也破了,王朝缺了条腿,马汉少了条胳臂,已经多年没有香火,连庙祝都不见一个。” 包青天虽然在传统中被人渲染得无人不知,但是在开封却不怎见重视,连这坐庙恐怕还是好事者听了说书先生胡谈之后才盖的,以后乏人管理,香火也不盛,自然冷落了下来。 杜英豪瞧着直生气,大骂开封的人负义忘恩没良心,包文正替开封府的人做了多少事,居然听任包拯庙破落至此。他正在一肚子气,忽然听见了后面传来了叫救命的声音,连忙冲到后面一看,却是两个少年拦住了一个挑野草的村姑,抢了她的篮子,逗着她调笑。 村姑急得要哭了,两个少年却哈哈大笑,一个少年还涎看脸道:“你给我亲一下,我就还你篮子。” 村姑长得并不美,不过勉强够得上清秀而已,两个少年衣衫华丽,一望而知是大家子弟。 他们只是一时一高兴,逗看这村姑玩玩,也没什么不良的企图,因为他们的行动也并不过份。 这种事儿杜英豪自己也干过,以前他遇上了,说不定还会凑趣说两句俏皮话,和在一起逗乐子。 今天正赶上一肚子不痛快,再加上他们在包拯庙后调戏良家妇女,杜英豪认为是大不敬,所以一直走了过去。 那两个少年也没停止,他们见到杜英豪衣看光鲜,而且还有看两个矫滴滴的美人作伴,以为也是同道玩家,也想来凑凑热闹。 其中一个还朝杜英豪友善地笑了笑,杜英豪却在他笑口末开的当儿,对准鼻子上就是一拳。 杜英豪这出手第一拳是得自天赋神授,既急又猛,多少好手都是在这一拳下栽了的。少年又在未加防备之际,自然挨个正看,整个人都被打得飞了起来,跌倒在两三丈外。 不过他还算是不错的,居然还能摇摇幌幌的站起来,却已满脸是血,而且那原来挺直的鼻子也歪向了一边。 这一来局面立刻僵住了,另一个少年手中还拿看篮子,人也呆住了,村姑抢了篮子,一溜烟跑了。 这个发呆的少年一定神才道:“尊驾这是干嘛?” 杜英豪怒道:“干什么,问你们自己,朗朗干坤,光天化日之下,而且就在圣贤祠后,你们拦路调戏良家妇女,简直罪该万死。” 那少年一呆后才冷笑道:“那是我家佃农计大的女儿,我们一直跟她开玩笑惯了,并没有对她如何,阁下如果不信,我们可以立刻去对照一下。” 杜英豪也知道自己出手太孟浪,因为那个村姑离去并没有多远,就有一所农舍,她正在跟一个中年汉子数说看什么,那显然是她的老子。 假如这两个少年是蓄意欺负陌路少女,她的老子近在咫尺,早就赶过来了。 他这一顿就说不出话了,接看屋中又出来了一个中年人。王月华失声道:“糟了,这是中川大豪,神拳卢大方,一手少林神拳,独步天下,这两个大概是他的儿子,爷把他给打了,那该如何是好?” 杜英豪的确有闯大祸的天才,他惹下了武当派,还没有摆平,现在却又惹下了少林派。 两大武林门派,他都开罪了天下还有他不敢闯的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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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宴无好宴 神拳卢大方的长相很威武,浓眉巨目,国字方形脸,倒是很正派的样子。 杜英豪对他的第一个印象很好,但是最重要的则是由于对力的外号“少林神拳”。 少林神拳是少林七十二项绝艺中的一项,却很少有人能练得好。卢大方能以此为号,想必在此道上有独到的造诣;而且,杜英豪更明白,自己最拿手的本事就是在对方不防备之际猛然出拳,但这一手在卢大方面前却耍不开,因为他的拳势是从一个少林和尚那儿偷学来的,卢大方既是少林的嫡传门人,自然不会为这一手突击而制倒。杜英豪外表显得粗豪,但不是个老粗,他的心眼儿细得很。 眼见麻烦避不了,干脆先迎上去。于是他走前几步,一拱手道:“尊驾可是神拳卢前辈?” 卢大方微微一征,礼貌上倒不差,居然也回了他一拱道:“不错,在下正是卢大方,台端如何称呼?” 杜英豪表现得不卑不亢地再度抱一拳道:“再晚杜英豪,初出江湖,还请前辈多加提携。” 卢大方再度微怔。从三个人的形貌上,他小里大概己有个底子;现在得到了证实,神色间还是免可了震憾;“台端莫不是前两天在徐州独挑霸王庄,勇挫武当的杜大侠。” 杜英豪微觉奇怪,但也很高兴。没想到自己的名气居然会传得这么快,因此谦逊地道: “前辈太谬赞丁,再晚只因缘凑巧,为武林除了一个败类,也跟武当发生了一点误会而已,事情才两天,前辈竟知道了?” 卢大方笑了一笑道:“武当的人昨天到过寒舍,邀在下到黄鹤楼去做个见证;在下对杜大侠的英雄事迹十分钦佩,不想今日竟碰上了。” 杜英豪道:“原来武当已经先去邀约前辈了。” “在中州地区,在下还略有徵名;再者因为在下是少林门人,与贵两造都没有渊源,武当以此相邀,是认为在下在作见证时不会偏袒。” 杜英豪听说他已受邀见证,心中倒是放了下来,因为对方既已受邀为见证人,至少今日不会打起来了,因以一笑道:“再晚也久慕前辈大名,本拟在途经中川时,也想冒昧登门拜访,想以前辈的盛名清圣,出来主持一下公道的,武当既然先到过一步,那就更好了。” 卢大方叫杜英豪一捧,面子土十分受用,笑了一下道:“杜大侠认得在下吗?” 杜英豪道:“再晚初出江湖,对各位前辈都只是仰慕盛名而已,但是我这个同伴却是见过前辈的。” 他手指指王月华,倒使得王月华有点受宠若惊,欠身作礼道:“卢老英雄,妾身王月华,跟义姐水青青都是在黑道中混生活,蒙杜爷不弃,启化改邪归正,并许以追随左右而加庇护。” 两个人在江湖上的名声都不太好,所以卢大方一开始并没有对她们多加注意,听王月华说了之后,才勉强地点点头道:“难得!难得!” 这一听就知道是敷衍的话。杜英豪不过意地道:“她们二位早有向上之心,只是因为以前树仇太多,一些侠义道上的英雄豪杰们不肯谅解,使她们只有继续在黑道中混下去。再晚以为她们既然有就善之心,我们应该加以援手才对,所以答应有机会为她们解释一下。” 卢大方笑笑道:“杜大侠一片侠小令人十分钦佩,是有些事恐怕不容易解释得开,她们以前是….。” 杜英豪道:“她们以前是职业的杀手,以杀人取酬而生活,并没有跟谁结下私怨。” “可是有不少人死在她们手中。” “冤有头,债有主,那应该找真正的仇家去。” “杜大侠莫非以为她们的行为是对的了。” “那倒没有,但她们已经改过自新了,就应给她们一个机会。” 卢大方淡淡地道:“卢某并没有亲人朋友死在她们手中,也不会找她们麻烦,只怕那些死者的家属,不容易接受大侠的理由。” 杜英豪也笑笑道:“那只有看情形再说了。走遍天下,道理为先,只要在道理上站得住脚,杜某相信必有个合理的解决,杜某现在是为刚才的事向前辈解释一下。” 卢大方道:“那倒不必了,小犬们学艺不精,在大侠手下领点教训本是应该的。” 杜英豪道:“卢前辈,话不是这么说。第一,再晚不知道他们是前辈的令郎,第二,再晚也不知道前辈近在咫尺,否则再晚也就不会出手了。” 卢大力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好看,冷冷地道,“卢某很感谢大侠看得起,但是卢某要声明一句,卢某对两个小犬绝不护短,只要他们的行为欠端,谁都可以教训他们。” 显然他不想领这份情。杜英豪道:“卢前辈,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若知道他们是前辈的子弟,而前辈又在附近,这管教的事定然会由前辈自己来执行,用不着再晚越俎代庖了。” 卢大方的脸色一变道:“卢其对两个犬子的行迳一直不敢放松,而且更因为卢某也在附近,相信他们也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所以未加理会,现在听大侠一说,他们莫非有什么该死的行为。” “那倒也不至于,只是该稍加惩处。” 卢大方道:“卢某糊涂,请大侠指教。” “他们两个人拦住一个女孩子欺凌调戏。”卢大方笑道:“那是台端事先没问清楚,他们从小就闹惯了,那女孩子是我家佃户计大的女儿。” 杜英豪道:“.我后来听说了,那计大肿了府上的田,按年交租,并不需要以女儿来逢迎少东吧。” 卢大方怒道:“杜大侠,这是什么话,卢某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我说过了,他们从小闹惯了。” 杜英豪笑笑道:“有些事情小时候可以做长大了就不可以做,两位令郎都不是小孩子,那女孩也有十八、九了,而且前辈也没有打算把那女孩娶回去做媳妇吧!” 卢大力道:“太子早已完婚,计大的女儿金花也已经许婚邻村,年底即将出阁。” 杜英豪抢看道:“这就是了;再晚见到时,两位令郎拦抱住她,抢看要亲它的嘴。” 卢大力虽有点不好意思,但仍道:“他们只是闹闹玩玩,大家本是熟人。 ”“那更不该,既是熟人,当然已知对方许配他人,此等行为就是丧人名节,假如男方知道了,以此作为退婚失贞的理由,道理上也说得过去的。” 卢大方道:“不会的,它的夫家也是我家的佃户。” “前辈这话就更不对了,难道他们种了你家的田,轨必须把女儿或末过门的媳妇来供少主调笑不成。” 卢大方结结地道:“没这么回事,卢某只是说他们熟人之间,开开玩笑而已,犬子行止失端,卢某承认,但绝无存心欺侮人的事。” “那女子一面啼哭一面求救,可知心中并不愿意接受这种玩笑,而且那种行为,也不是少东对佃户所应为的,前辈若是像焦雄那样的人,这倒不足为奇;但前辈出身少林,名震中川,却不应有此等子弟。” 卢大方被训得满脸通红,却是发作不起来。 杜英豪又道:“更不可思议者,调笑之处,是在包文正公祠的后院,这是对先贤的大不敬,尤非知书达礼的大家子第所应为,再晚对打了令郎之事,绝无不安之感,若是知道他们为前辈之令郎。还要加重惩罚。” 卢大方气得手足冰冷,只能说:“好!打得好!打得好!犬子行为不正,多承教训。” 王月华兴水青青都捏了一把汗。她们知道卢大方在中洲的名望与势力,河洛本篇少林的天下,差不多有名的人都是少林门人,其他门派的人在阿洛一带是闯不出名堂的,卢大力更是少林俗家弟子中的领袖,所以武当的人才特地前去邀请见证。 两大门派间,多少都有点互相照顾的,杜英豪若是道歉赔个不是,卢大方为了面子,也许会接受的,那知杜英豪竟然连训带骂,连卢大方都训在里面,这不是存心自找麻烦吗,看来不必到黄鹤楼赴约了,就是这中川恐怕也过不去。 果然卢大方气了一阵后,冷笑道:“犬子行止有亏,多承大侠教训,卢某十分感激;但卢某教子无方,总是难辞其咎,两天后,卢某在中州寒舍设宴,恭请大驾光临,届时卢某当看武林同道,公开向大侠道谢。” 杜英豪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小事情嘛,过去就算,前辈何必太认真,年轻人行事欠思考,以后多加注意也就是了,前辈也就别再处分他们了。” 他还当真人家是要感谢他呢?卢大方却沉声道:“不!后天务必请大侠赏光,让中川的朋友,也瞻仰一下大侠的风采。” 杜英豪笑道:“前辈既是如此看得起再晚,杜某怎能不识抬举,后天准定前来叨扰便是“多谢赏光,寒家就在开封中大街上,大侠落寓何处,少时就看人送上帖子来。” “不敢当,再晚住在东下街永安客栈。” 卢大力一拱手道:“后天中午恭候大驾。” 说完回身就走了,他的两个儿子也早溜了,杜英豪笑笑道:“到底是名门大家,涵养深、风度好,我打了他的儿子,还要请我们喝酒。” 王月华深锁眉头道:“爷王您别穷开心了,人家是在向您下战书,摆下了鸿门宴。” “我知道,宴无好宴,会无好会,这一顿当然不会吃得很舒服,但是躲也躲不了。” 水青青道:“爷,河洛为少林的势力范围,这可不像霸王庄士都是群乌合之众;尤其是卢大方,更是俗家长者,您起初已经跟他说得很好了,为什么后来又要丢撩拨他呢?” 杜英豪笑道:“怕什么,我们站在理上。” “爷!有时候占了道理也占不到便宜的。” “我知道,在这儿都是少林门下,但是我已经出了手,而且打歪了他儿子的鼻子,就算我向他道歉,事情也不能善了,好说也要比划两下,歹说也是要打一架。” “那不同,好说了,最好是切磋一下,双方不伤和气,现在却非要见个真章不可了。 杜英豪笑道:“也没什么,你没听许老儿在徐州说的吗?要闹事,就得闹大一点,反而容易解决,既然后天还有一顿酒喝,咱们一时走不了,还是痛快玩上两天吧,开封这地方真不错。” 他好像成竹在胸,两个女的也只好打起精神来陪他了,她们以为杜英豪想伸量一下少林的武功。但是杜英豪却是苦在心里。他是没办法,如果不把卢大方激怒,卢大方当时就会向他讨教两手,杜英豪知道自己有几把刷子,只能打混水摸鱼的烂仗,绝不能规规矩短的比划过招的。所以他只有把事态扩大,先度过眼前。 他们在外面又逛了一天,回到客栈,帖子已经下到了,而且送帖子的人还在等看。杜英豪很大力的收下帖子,更在回帖上写了准时拜晤四个字,正式地接下那场约会。 第二天没事,但是开封城中却已轰动开了。独挑霸王庄,勇挫武当的武林新秀杜英豪不但来到了开封,而且还跟少林干上了。 虽然时间很紧凑。只能通知就近的一些武林人物,但是却已够轰动了。这小伙子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先挑上了武当,又惹上了少林,在武林中,还没有第二个人有此豪举,相信以后也不会有。 河洛虽是少林弟子的天下,但是武林人物却不止是少林一派,只是被少林压看抬不了头而已,他们对这个消息却是十分振奋的。 毕竟有人敢向少林伸手了,他们不但对这个年青人寄予厚望,也更寄予信心,相信这位新崛起的年青英杰必能为他们出一口气的。 当天下午,就有不少的人来来拜访拉拢感情,杜英豪接见了几个,以后就躲开不见了。 他知道自己到底不是神,更没有什么超凡入圣的绝学神通,明天那场宴会不好过。天亮后,他起了个大早,一个人悄悄地出了客栈,也不知上那儿去了,一直快中午的时间才回去。 卢大方的宅子在开封是很有名的大门户,他们不用间,簇拥的人潮已把他们送到了地头。 刚好在时限前一刹那。 大英雄杜英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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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先声夺人 杜英豪的步履沉稳,根本不当回事,带着两个女伴一迳直闯卢氏的大宅。 卢大方在地方上的面子不小,自然有不少帮衬的人,也有不少受他邀请前来的人满满地站在堂屋前的院子里,分成两侧,让出了中间的一条路。 杜英豪身后原也跟了不少人的;那只是来看热闹的,他们或许跟卢大方多少有点不痛快,却也不敢明白地说出来支持杜英豪,所以到了门口,那些人就停住了,没有继续往前走。 杜英豪却含笑回头道:“各位,别客气了,大家一起进去瞧热闹。” 倒好像他是主人似的,那些人当然也想进去瞧瞧,但是却怕惹上是非,因此反而退了几步。 杜英豪朗声道:“各位朋友,卢庄主在本地土生土长,他请得到人帮场助拳不足为奇,杜某不怕他们人多,却怕他们一手掩尽天下人的耳目,把不是都放到我头上来了,因此杜某请各位一起进去,不敢要大家帮别的忙,只要主持一份公道。” 一个中年人道:“杜大侠,你太看得起我们了,我们这些第三沛的江湖人身份太低微了,不够资格为你们两造来定公道。” 卢大方在里面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出来道:“杜大侠,老朽虽是邀请了几位朋友,却不是为助拳的,今天只有老朽一人讨教。” 杜英豪笑笑道:“卢庄主,话是由你说,但杜某对你请来的朋友一个都不认识。” “他们的盛名足可保证他们绝不偏倚那一方。” 杜英豪道:“那至少在邀请时取得我的同意吧!公正人是为了判定双方的曲直,为求公平,自该双方认可,你却自作主张地请了人来。” 卢大方语为之塞,片刻才道:“老朽虽然未得阁下的同意,但是凭他们的清名,阁下应该可以信得过。” 杜英豪一笑道:“我信得过的自然没什么,但是万一有几个我信不过的呢!那又该怎么办呢?” “那….,阁下自然可以当众提出。” “我所谓信不过,只是我对人家毫无印象,不认识而已,可不是对人家有成见,我若是当众提出,可不又得罪人了吗?卢庄主,你不是希望我多结几个冤家吧!” 卢大方气得全身直抖,但是却被人抓了理,无可奈何地道:“那阁下的意思如何呢?” “我没什么意思,你请来的人,我都十分相信,但我也可以请几个人吧? ”“可以。阁下请谁,卢某立刻送上帖子。“杜英豪笑道:“我一个也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们的高姓大名,因此最好把他们一起请来卢大方一征道:“一起请?对不起,杜大侠,老朽蜗居太窄,无法一下子招待这么多人。 “没关系,这院子里宽敞得很,今大的天气很好,绝不会下雨,就在露天好了。” 卢大方道:“阁下事先没招呼,老朽没作准备,一时难以筹措这么多人的吃喝。” 杜英豪道:“这倒也是,这么多的人,少说也要开个十来上十桌吧!就算是三两银子一桌,也要五、六百两银子,庄主要核计一下也是应该的。” 卢大方叫道:“不是银子问题,寒家虽不富有,这几百两银子还付得起。 老朽是说临时筹措不及,这一、两百人的吃喝,那里是仓促可致的。” 他说的也是实情,别说是酒菜准备得来不及,就是桌椅地无法临时筹借到这么多。” 杜英豪却像是故意要出他的丑,笑笑道:“卢庄主,你不必心疼银子,事情是我们双方的,我负担,一半好了,要不全由我付都行。” “老夫说过了,不是银子的问题。” 卢大方已大声吼了起来。杜英豪笑道:“卢庄主只要不怕出银于,还有什么不能办的。 俗话说有钱使得鬼推磨,那有行不通的事。” 卢大方忍不住怒道:“阁下分明是存心刁难,但老夫却不会叫你给难住了,老夫今天一共准备了五席,大约可以款待五、六十位朋友,老夫一共发了四十张帖子,因此阁下可以邀请二十位客人。” 杜英豪道:“我一个客人也邀不到,只是我觉得这些未受邀请的朋友们一片热情,看得起我们才来捧场,可不能冷落了他们。这么一、两百位,要我只招待二十位我地做不出来,那可不是交了二十个朋友,结了一百多个仇家,这种傻事我不干;没关系,你不招待我招待,这点小钱我还花得起。” 卢大方气得直吹胡子厉声道:“杜朋友,你欺人太甚,但你远来是客,老朽至少是个地主,不能叫你挑了错去;你要请多少客人,老朽理应负责,只是时间上要延迟一下。” 杜英豪道:“那不行,我还有事,你也知道我在黄鹤楼有场约会,耽误不得。” “杜朋友,你不敢直赴老夫的约会就明说一声,用不看搬出这种理由来。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卢庄主,我在黄鹤楼约下的是武当派,我此刻正是单身上道赴约,难道少林比武当高明一点,我竟怕了你们少林不成。” 卢大方一怔道:“老朽没有这个意思。” “可是不久之前,你那样说的。” 卢大方觉得这个年轻人实在可恨,他最近创下的名气不小,做的事也大快人心,但他行事的手段却实在教人不敢领教。 但是话却不能再说下去了,否则传到武当,的确容易引起误会;因此,他只有忍住了心头的气怒道:“杜朋友,你与武当约会在先,自然该以黄鹤楼之约为主,老朽不便耽误,你若是怕,就尽管请便,待黄鹤楼之会后,老朽自当再行请教。” 杜英豪一笑道:“我可没这么多的闲功夫,只不过前天代你教训了一下令郎而已,你要护短,一定要找我的麻烦,我也没办法:这种事越拖得久越难弄清楚,还是早点解泱的好。 卢大方一听更为光火了,对杜英豪更是咬牙痒痒的,但他老谋深算,不会再在言语上叫人拿住了短处,冷笑道:“杜朋友,卢某本来想准备一杯水酒请武林朋友小聚,把我们之间的是非争个明白,那知阁下立意刁难,卢某拼看落个失礼之罪,把酒席的事压一压,先把我们的间题解决了。” 杜英豪笑道:“别急,这会儿可是中午了,就是要打架也得吃饱了肚子,那有叫客人空着肚子来办事的。” 卢大方听他竟是存心在耍赖了,因此冷笑道:“卢某自认不是,无法在片刻招待这么多的朋友,杜朋友究竟要如何,敬请示下,卢某无不遵办。” 他决心不放过这狡猾的年轻人,存心要撑到底了。杜英豪的答覆却大出他的意外,他一笑道:“卢庄主,请了这么多的客人是我临时起意,因此不能怪你没准备;没关系,我们各招待各的,你的客人你招待,我的客人我招待,只借你的地方一用总行吧“”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铜铃,叮当叮当地摇了几下,只见一列人远远地行了过来,有的挑了桌面圆蹬,有的挑了锅灶柴炭、碗盘食盒,立刻就在院子里摆了开来。杜英豪在门口笑看伸手邀客道:“请!请!各位朋友、乡亲父老,谢谢各位来捧场,杜某无以为敬,只有几杯水酒,一点薄肴,实在不成敬意。” 那些看热闹的人由于他们在门口争执,都还没离去,见杜英豪竟像变戏法似的变成了这么多东西来,更是提高了兴趣,舍不得走了,但他们却也不敢受邀进去。” 杜英豪道:“各位别担心因而得罪了卢庄主而在日后惹麻烦,他是名门正派出身,大概还做不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杜某也不敢要大家帮多大的忙,只求大家把今天的事记下来,日后照实地说给人家听就是了。” 他这么一说,卢大方的脸色更难看了,而那些瞧热闹的只有十来个武林中人进去了,大部份还是在观望看,杜英豪一笑道:“卢庄主,你在本地的势力不小。” 卢大方脸色煞白地向门外一揖道:“各位朋友,卢某平日对各位虽是不够恭敬,但是卢某还能算个人,就请进来赏个脸,若是卢某有什么失德之处,也请各位来当面指出,卢某自当一一叩谢受教。” 给他这么一说,有人倒是进来了,有人却跑得更远一点。杜英豪笑道:“各位还是进来吧!如果你们再不赏脸,卢庄主可真要生气了。” 卢大方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是那些人却因为杜英豪这句话而一拥而入。 院子里摆下了将近二十张桌子,将就看也就坐得差不多了。有十几名伙计在招呼看,添酒上菜,也有几名大师父生火准备炒菜了。 卢大方道:“杜朋友,你早就准备了。” 杜英豪一笑道:“有头有脸的武林朋友都被庄主请去了,杜某只好在街上随便拉几位来凑凑热闹;我要特别声明一句,这些与社某素不相识,而且他们都是本地的乡亲,绝不会偏袒杜某的。” 卢大方冷笑道:“好得很,好得很,卢某很欢迎这群朋友前来,共同分个是非曲面。”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别忙,别忙,吃过了再说;还有,这儿的酒菜我已经付过了,庄主只要管你自己请的客人就是。” 卢大方道:“杜朋友可是怕卢某请来的客人会不公平,到时有所偏袒。” “这个倒是不敢说,反正此地是少林的天下,武林中的朋友多少总要看在少林份上,说话难免有所顾忌;杜某我相信请来这些朋友也是一样,他们日后还要在这儿住下去,而杜某却是个过客,他们犯不上为了杜某而结上庄主这个冤家,只不过多几个人,究竟口杂些,日后多少总有句公道话。” 他在言词中,多少已认定了那些公证人不会公平,这是十分厉害的一看。 尤其是一些有名气而立场中立的江湖人,更是在心中作难了,他们逼得要偏向杜英豪这边一点了。 否则日后传出去,他们很难自清,别人也多少会以为他们受了少林的压力的。 强龙不压地头蛇。杜英豪却绝透了,他还不是一条强龙,若以真功夫,他运蛇都算不上,只是一条小泥揪而已,但他却吃定了地头蛇。 卢大方赶紧回到里面去了。他再在外面呆一下,非被气得口喷鲜血不可。 而且他的那些客人也都不安地坐看,里面也开席了,气氛却不融洽,有人故意要避嫌,不肯跟人表现得太热切,而卢大方也不敢跟客人们多说话。 有些人后悔看不该多事,倘这次混水,杜英豪单人匹马拼了霸王庄的消息已传了过来。 这个年轻人的头很不好剃。那些人本来想来看看这位年轻的英雄,同时也给两造说合一下的,现在他们发现是在坐腊,弄不好就成了猪八戒照镜子--两边不是人。在河洛中川,固然是少林的势力大,但是那个年轻人单身匹马,挑了霸王庄不说,还惹下了武当,一波末平,现在又把麻烦指向少林,想得到是大有来头,开罪了恐怕更麻烦。最好置身事外,但现在已经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只有两不偏倚,力求公正,将来也好说话些;再者,他们的潜意识中,多少也有看一些希望看到少林受窘的意味,因为他们多少是受到少林一些压迫的。 卢大方更是后悔,深觉此会之不智。论是非曲直,对方可以说是误会,而自己约两个儿子也有点不是处,而且对方打都已经打了,当时自己若认个错,至少还可以博个虚心的英名;无论如何,这是在少林的地界上,没有人会以为是少林怕了他性杜的。现在弄得骑虎难下,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杜英豪先声夺人,来上了那一手,在气势上已强占了上风,还不能说他错,因为邀请来的评议公正人,的确未曾取得杜英豪的同意,杜英豪做了人情,把一大堆的闲人都扯了进来,连善了都没法子了。 水青青与王月华见杜英豪一早上出去,原来是玩出这手把戏,不禁有啼笑皆非之感。这不算聪明,只显得促狭而已。她们实在不明白杜英豪干吗要这么做,任何一个有点名望的江湖人都不会做这种事:那有点耍光棍的地痞味道,为智者所不为,她们不知道我们的大英雄杜先生本来就是那个出身。 杜英豪还有更绝的事,就在酒菜将残时,门外又来了一大批人,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有。这些人都不登大雅之堂,也不是武林中人,只是市井中的一批小人物,而且还是本地的土老乡里。 像卖菜的吴老头、缝穷的胡婆子、卖糖葫芦的士小三儿、跑堂的秦六官儿,以及卖唱的小茉莉花等等……。 卢大方直了眼儿,隐隐感到事情更不对劲儿了。这些人没理由来到的,杜英豪把他们弄了来,那又是什么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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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操之在我 卢大方对有些人只是眼熟而已,但是那个卖菜的吴老头儿,他却是很热的。当下一瞪眼道:“老吴!今天乃是江湖人的聚会,你们跑来干什么?” 吴老头儿吓呆了,讷讷地不知如何是好;但是杜英豪却笑着:“他们都是杜某请来的客人,不劳费心,自有杜某招待。” 他忙叫王月华出去,把那些人都请到隔壁的一张桌子上坐好。这张桌子是杜英豪特地吩咐留出来的,当时大家不知道他还邀请了什么重要的客人,却不想会是这么一批人,个个大惑不解。 杜英豪却对他们很客气,亲自过去跟他们一一把盏,同众人敬了一轮酒,更殷勤地劝他们多吃点菜。 这一桌是特地留出来的,每一道菜土来都有一份留在桌上,摆得满满的。 有些菜是要趁热吃的,凉了味道就大为逊色,但是这些客人却不在乎,他们吃得十分起劲。在他们的记忆中,从没吃过这么豪华的酒宴。 升斗小民,糊口尚且不易,自然不能大吃大喝,当然偶而也会有婚丧喜庆的应酬,可以吃顿酒席,但质地上就差多了。杜英豪今天叫的酒菜是最贵、最好的,一桌所费是寻常酒席的好几倍,所以他们虽然是摆在露天院子里,却比堂屋中的酒席丰盛。 卢大方先还没注意到这些,此刻为了询问吴老头儿等人的来意,追出一看,他才看见桌上的菜,顿感脸上大无光采。 卢大方并不小气,他今天定的是八两银子一某的上等酒席,席开六桌,那也算是个场面了。因为他邀请的都是些有身份的江湖人,这样的人本来就不会太多,生了五桌还是稀稀落落的,比外面可冷清多了。 杜英豪的客人却是杂凑的,见者有份,自然坐得满满的了。这是他比卢大方沾光的地方。卢大方请来的客人已少,却还要顾虑到身份地位,相差不多的才能安排在一桌上,这样才不会得罪人。武林中人,饮宴时最难处理的就是席次。 卢大方费煞苦心,总算把堂屋中的坐次排好,外面却已在轰然畅饮,幸好那些客人都是有身份的,没出来看,否则一定会气得拂袖而退。 杜英豪用来招待大家的,竟是十二两一桌特等酒席,一流的客人吃二等的酒菜,而不入沛的客人却吃看上等席,相形之下,做主人的人没面子了。 所以卢大方沉看脸,走向杜英豪,沉声道:“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杜英豪翻翻眼睛道:“庄主是指何而言?我虽然请了一些客人来看热闹,却是自掏腰包招待他们的,最多只借了府上的院于,没有得罪你大庄主呀!” 他似乎已经明白了卢大方的意思;因此,他的话等于作了回答,气得卢大方一言不发,回头就走。临走时他去下了一句话:“杜英豪,不管你的武功有多好,作了多少侠举,但是总不能一个人把路走绝了,不留一分余地,更不可欺人太甚。” 杜英豪一笑道:“路不平,众人踩。我杜某不敢当侠义之名,只是本看良心做事。遇上了些强梁恶霸、欺压善良时,我不在乎对方的靠山有多硬,都要伸手管一管,难道这就是罪该万死了?” “好!好!杜英豪,你尽管嘴硬好了,回头你就得给我一个明白的交待。 ”他不敢即时发作,因为那一桌还没吃完,让里面的客人出来看到外面的菜,会使他很难堪。 好不容易等双方都吃过了,卢府的家丁早已清出了院子,谈判即将开始了。卢大方领了一大批的人出来道:“杜英豪,我们该谈正题了。” 杜英豪一笑道:“我早就在等看了。” “首先我要向你介绍几位贵宾。” 杜英豪立刻摇手道:“等一下,目前我不想认识,因为现在我争的乃是非曲直,要求的是公正,假如先认识了,或是知道了对方的门户身份那反而有了拘束。” 卢大力道:“这几位都是武林中望重一方的一高人,绝不会偏袒那一边的。” 杜英豪笑道:“我知道,我也绝对信得过他们;我是担心他们回头要卖面子谈交情,硬充和事佬,我要是不答应,又得罪了人,要是答应了则又对不起我自己的良心,所以我宁可不认识好。”卢大方怨声道:“阁下好像认定是我理屈了?” 杜英豪道:“假如人家能勘破人情,不被你少林的气势所压,应该是找不出我的错来。 我不想先认识你请来的朋友也是为此,在我不明白他们的身份门户之前,我可以向他们提出合理的要求,否则就是故意作难他们了,因为他们必须要考虑到门户。” 卢大方怒道:“杜英豪,你似乎认定我请的客人不会公平地判断了。” “我没有这样说,我请来的这些朋友我一个也不认识,他们甚至有些不是武林中的人,这样他们才能作一个公平的决定。我所要求的只是对或错两个答案,并不要求人家来做和事佬。” 卢大方道:“分出是非后呢?又待如何?” 杜英豪笑笑道:“这个就很难说了,若是其错在我,我可以当众宣布,跪下向你磕三个响头,让你儿子也打我一拳;但如果曲在庄主,只看你自己如何表示,我可不敢要求你什么?” 卢大方倒是不敢答应什么了,因为他发觉杜英豪很难缠,似乎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若是冲动之下,也答应了类似的条件,那可太不上算,所以他圆滑地道:“卢某自然会有一个交待的,现在……。” 杜英豪道:“现在先把二位令郎请出来,他们是当事人,对事情的经过较为清楚。” 卢大方气冲仲地挥手叫他约两个儿子出来,挨了揍的那个鼻梁上还贴了膏药,半边的脸颊也还是肿的,可见那一拳挨得不轻,他们对杜英豪都怀看敌意,目中怒火熊熊,但也有一丝畏怯,究竟杜英豪不是无名之辈,而这次的事态也扩大得惊人。 杜英豪却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向四周作了个罗揖道:“各位,杜某在包孝萧公的祠去瞻拜先贤,看见这两位大少爷在调戏一个女孩;杜某忍不住打了他一拳,这就是事情的经过,有没有错?” 最后是问那两个年轻人的。哥哥卢庄因为鼻子歪了,说话不太清楚,弟弟卢重回答道: “不错,事实是如此,不过那个女孩是我们家佃户计大的女儿,我们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那天只是开开玩笑。” 杜英豪冷笑道:“我可不知道。” “阁下在出手之前,应该问问清楚。” “不必问,你哥哥拉看她的膀子要亲她的嘴,而那个女孩子哭看挣扎,可见她不是心甘情愿的供你们调笑,为了这个,你们就欠揍。” 卢大方沉看脸道:“犬子的行止不端,但老夫就在附近,要教训也该老夫自己来。” “正因为你在附近,他们才更该挨顿狠揍。那女孩哭叫的声音很大,你不会听不见,你却不闻不问,而你那两个儿子明知你在附近,仍然敢如此放肆,可知你平时对儿子的教养如何了。” 卢大方沉声道:“阁下是要究老夫教养不周之罪了。” “不错,你如果好好地管教他们,就不会让他们成为这种强梁恶少了。” 这时一个老者道:“杜大侠!两位卢世兄少年好嬉,容或有之,但却还颇知自爱,绝非强梁恶少之流。” 杜英豪看了一下老者道:“老先生是来替卢庄主跨刀帮拳的呢?还是来作仲裁人的。” “老朽是来作仲裁人的;因为老朽对两位世兄小有认识,是以才为他们说两句话。” 王月华低声道:“爷!这个人不能得罪,他叫八卦金刀纪金星,是八卦门的宿老,江湖地位很高,很受人尊敬,他为人也很公平正直。” 杜英豪听了一笑,朝纪金星一抱拳道:“你老先生当然不会随便说话,可是您也没常跟他们在一起,难免会受到蒙蔽;再晚可以提出一大堆的人证来,证明再晚对他们的看法绝不过份。吴老爹,你起来说好了,不要怕,一切都有我替你作主。” 于是,卖菜的吴老头出来,指责卢家兄弟俩经常跟一些朋友出城狩猎驰马,踏坏了他的菜园,有一次在街上纵马,撞翻了他的菜担不说,还抽了他一马鞭。 一个告开了头,底下的人就多了。缝穷的胡婆子也曾被他们的马匹冲倒过,摔伤了整整躺了半个月,卖糖串儿的王小三儿,则是在酒楼中兜生意时,被他们打了一顿,还把糖葫芦串儿从楼上丢到楼下,原因是扫了他们酒兴,因为他去兜卖时,卢氏兄弟正缠看卖唱的小茉莉花儿胡调不完,而小茉莉花儿是他未过门儿的媳妇儿,他是为了替茉莉花解围才土来兜生意的,那天他们一大批人喝醉了,硬逼看小茉莉花儿脱掉衣服瞧瞧她的身子。秦六官儿是酒楼夥计,他苦着脸说卢氏兄弟俩经常打他,不是为了侍奉不周,就是为了他多算酒菜钱,要不然就是为了他开口讨酒帐,因为卢氏兄弟俩在城中的几家酒楼中都挂看帐,高兴时付一点,大部份时间就这么虚悬看,酒馆中又不敢讨,惹上他们的脾气,会把酒楼砸个稀烂。 城中闹事的恶少当然不止这哥儿俩,但是他们却是其中的哥儿,因为他们会武功,能打,而且底子硬,有个少林长老的父亲。 一个个诉说看,总有十来个,卢大方脸色如土,两个年轻人也都神色大变。他们没想到杜英豪搬来的竟是这一批人,抖出了这些个糗事。 最后一个人说完了,杜英豪才道:“当天我想想确有负承孟浪之感,想邀几位武林中的名家,一起到卢家庄来负荆请罪的,可是我一打听这两个年轻人的素行后,我认为他们的确该受点教训。” 卢大方脸色铁青,走到两个儿子面前厉声道:“畜生,跪下来,你们对那些指控有什么话说。” 其实这些指控的罪名都很平常,一批年轻人聚在一起,总要闹点新奇的花样的,这些事情,杜英豪自己差不多每一件都干过,只是骑马伤人除外。第一是他没有马,第二,他对那些穷人很客气,他自己也是穷人,而且对那些公子哥儿仗势凌人尤其痛恨,遇上了总是大打一场才止。 正因为他对这些公子哥儿们太了解了,知道他们必然会有些什么举动,所以才花几个小钱一打听,立刻就找到了这么些证人,每个证人,倘都许下了一百两银子,要他们出来作证,还力保他们无事。 若是别人,那些人还是不敢出来的,但杜英豪的名气太大了,而且他是最同情穷人,专与强梁作对的,所以那些人都干了。 证据凿然,两个年轻人脸色如土跪了下去。卢大方举拳就要打下,他练的是少林神拳,这一拳击下,两个年轻人那里还有命在。 拳头还没落,杜英豪忽地抢前一步,因为他的动作太快,卢大方以为他要偷袭,跳开一步,举拳相向作势,那知杜英豪竟然双腿一屈,跪了下来。 这个举动更出人意外,因为以杜英豪此刻的身份地位,是不必对任何人屈膝低头的。 卢大方愕然道:“杜大侠,这是做什么?” 杜英豪道:“杜某知道卢庄主治家严谨,完全不知道令郎的行为,故而杜某斗胆为两位令郎请命。他们还年轻,只要肯改过就衍了,杜某请庄主给他们一个机会,再过五年,若是他们依然如此,庄主再处分他们时,杜某也赔上一命,以为担保失责之咎。” 这一手太漂亮了,他居然肯为对方的儿子跪下乞命,求的居然是卢大方,更难得的是他肯以五年的期限,保证对方改过,而且还以自己的性命作保证。 这样做更给上了卢大方面于,显示出在杜英豪心目中是个大公无私,义可灭亲的正直君子。 卢大方心中并不想杀死自己的儿子,但是为了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以及少林的声誉,不得不如此做。 杜英豪这一来,他当然不能再坚持下去了,心中又感又愧,立时也跪了下去。 满天戾气,一霎时都化为和平,于是旁边那些来仲裁的人忙看把两个人都扶了起来,交口称赞,既赞美杜英豪的仗义,也赞美卢大方的明理无私。 杜英豪成了卢家庄的上宾,卢庄和卢重要上前叩谢杜叔叔的救命之恩,还要谢谢他的教训。 那一拳自然是白挨了,但两个年轻人心中却真正的感谢;在当时的情形下,除了杜英豪之外,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卢大方杀他们的。 杜英豪若是真的想救他们,又何必要把事态扩大呢?但若非把事情闹这么大,又怎能以这种方式解决呢? 许久与菊芳听见了这个消息,也是十分兴奋的。菊芳开始承认杜英豪有的话确是有道理了,只要懂得利用情势,不必使武功,一样也能在江湖上干得轰轰烈烈的。 杜英豪不但懂得利用情势,他还会主动的制造情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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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不战而屈 杜英豪这一趟的河南之行是大有收获的;虽然花了几百两银子,却交了不少朋友,而且又创下了侠名。他与卢大方化隙为友的事情经过,很快就在江湖上流传开来,使他的名气如日中天。 他本人更是畴躇满志,鲜衣怒马,名姬相伴,走在路上,行人侧目,而且再也没人敢去惹他了。每到一个地方,必然有当地的武林大豪远出相迎,盛筵款待,邀来作陪的也是一时之杰,互道倾慕,宾主尽欢,而后住在下一站的,又相约好做主人。 这一段路程上不仅是杜英豪风光十足,连他约两个女伴也都跟看沾了不少光。 她们虽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杀手,但只是下五门之列,没有地位的。一般的江湖人也许会悄悄地找上她们,委托她们去除掉仇家,却不会尊敬她们,或是跟她们打交道。现在为了杜英豪,别人也对她们另眼相看了。 她们与社英豪的关系尤足耐人寻味。她们自称是杜英豪的侍婢,杜英豪却介绍她们是患难之交的朋友,在击破霸王庄时,她们也出了很大的力。 大家都是老江湖,一听就明白了。这两个女杀手原是焦雄聘来对付杜英豪的,她们在杜英豪的手下失风,为杜英豪大度宽恕;她们心存感激,誓志追随以为报答。话说得漂亮点,是受了杜英豪大义的感召;讲得现实些,也可以说是她们受了杜英豪的英雄风仪所吸引。 杜英豪若是个糟老头子;这两个女郎纵然感激,也不会不计一切,终身相随了。 看她们跟杜英豪寝息与共,出入相偕的亲密程度,别人自然不能以婢仆视之,所以酒席上也有她们的坐位,而且都安排在杜英豪的左右。 安排宿处时,也必然是在一起。而一间主房,两间厢房相连的一个单院,他们也很自然地接受了。 杜英豪不是好色之徒,但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汉子,有两个花朵似的女侠相随,自然是很愉快的事;再者这两个女的都跟他上过了床,他也不会假道学地装出跟她们毫无关系的样子。 因此,别人也都看出了,她们虽不是杜英豪的老婆,至少也是腻友、妾姬之类。 若是在道学君子眼中看来,一定很不顺眼,认为既非夫妇,又无名份,男女杂处,伤风败俗,莫此为甚。 好在武林中人没有这种迂夫子,大家还认为杜英豪侠士风流,英雄本色。 当然也有一、两个人对他们这种暧昧的关系深深不以为然的,但是交浅不便言深,只能放在肚子里,因为他们也看得出,杜英豪是个我行我素的人,行事有他自己的准则,别人的话也听不进。 不过,毕竟还是有一个人对他开了口。 那是他们在凤凰山庄上做客的时候,主人是河洛神剑柳中川,家学渊源,颇有名气。 柳中川的妹妹柳小英,外号黑凤凰,家传一手飞凤剑法,造谙不在乃兄之下,而且还精擅柳氏女眷独传的飞凤镖,手法独特而为武林一绝。 柳小英芳龄已经甘四了,虚渡花信,依然小姑独处。那倒不是她长得丑,她虽然黑一点,但长得极美、极甜,笑起来有两个大酒涡,很令人销魂。她一直找不到婆家,主要是因为眼界太高,脾气太坏,洛中少年子弟,她没一个看得上眼的。人家上门相亲,她总要找人较量一下,结果十之八九都在它的飞凤剑下狠狈而败;侥幸有几个能接下她的十几式飞凤剑,却应付不了她那独一无二的飞凤镖。 说也奇怪,小妮子眼高于天,但一见了杜英豪,却像是中了邪似的,也像是变了个人。 平时高谈阔论,豪情不减须眉,在杜英豪面前,却是又温柔又娴静,一双眼睛默默含情,不住地瞟看杜英豪;再听说杜英豪尚未成家,她的眼中更是发了光,那股神情,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来了。 大家都含笑不语。一来是他们怕惹恼了黑凤凰,她会拉剑找人拼命;二来是大家觉得她跟杜英豪倒是珠联璧合了。一双豪雄儿女,若能撮合在一起,的确是武林佳话,而她的哥哥柳中川,尤其希望妹妹能早日找到意中人出嫁。他为了这个妹子也淘够了神,每年光是向人说好话陪罪,最少也有十来次,全是上门求亲的。 柳小英好容易王八瞧绿豆,跟杜英豪对了眼,另一个小伙子却气苦了。 白马银小李广呼延孝,是洛中有名的世家子弟,长得一表人才,两柄烂银下所向无敌,一张铁胎弓,一壶雕翎金仆姑长箭,百步穿杨。 唇红齿白,面如傅粉,是个十足的美男子,惟独显得娇弱一点,有点脂粉气;还有,就是身材矮一点。其实他也不是真矮,堂上席设三桌,三十几个客人中,照个子高矮来挑,呼延孝公子绝不会排到十名以外去。 只可惜的是他比黑凤凰略略要矮一点。 洛中的姑娘家为呼延公子神魂颠倒的大有人在,但呼延孝偏偏看上了高他一寸的柳小英柳小英对呼延孝没有十分的好感,但还不太讨厌,有时还跟他说说笑笑,有时也跟他一起跑跑马、猎兔子。呼延孝自以为大有雀屏中选的希望,但是柳中川却未抱乐观,他知道妹妹的个儿高,心眼儿也高,双目平视能见顶的男人绝不在考虑之列。 杜英豪一来,呼延孝就感到有威胁了。他个子高,比黑凤凰还要高出半个头去。 他也壮,肌肉突出,充满了一种力的感觉;他也黑,皮肤像擦得雪亮的古铜器,浓眉、大眼,虽不英俊,但是却有一种英雄气慨。 这外形上,呼延孝已自叹不如了;何况杜英豪的名气比他大,神态比他傲,谈吐比他有魄力,也比他谦虚。 世家千第,最值得自傲的是家世门户,但杜英豪就是这两样拿不出来,所以他对自己的出身门户极为谦虚。他也不谈自己的先人如何,祖上有什么传迹,他只有自己可谈,拿得出来的也是他自己。 相形之下,呼延孝就更吃鳖了。 但是呼延孝却不灰心,他认为自已还是有机会的。毕竟杜英豪与柳小英只是初识,他却跟柳小英交往已有有半年多了,他要想法子找出自己比杜英豪高明的地方。 席罢,柳小英邀大家到她香闺中品茶。大家都知道她的目的只是邀杜英豪一个人,所以柳中川就找了理由不去了,别的人也纷纷告罪失陪。 柳小笑不坚邀,但是对硬要凑一脚的呼延孝倒也没摆什么脸色。毕竟她是个尊重的女儿家,也希望能有个第三者在场,免得太局促;何况,呼延孝也不是个讨厌的人。王月华与水青青很识相,这时候该她们告退了,所以她们向柳小英告罪到客房去了。 呼延孝认为机会来了,笑笑道;“杜兄倒是好艳福,这两位女伴都是神仙中人。” 杜英豪居然不反对,很自然地道:“兄弟初出江湖,她们的江湖经验却很丰富,有她们照应得力不少。” “看她们的情形,这一辈子是跟定杜兄。” 杜英豪笑笑道:“那倒很难说。她们若是厌倦江湖生涯,想要找个归宿时,自然会走的。” “杜兄舍得吗?” “舍不得也没法子,我总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强留她们一辈子。我一开始就跟她们说好的,她们跟看我,我不会赶她们走,也不会舍弃她们,甘苦患难与共,她们要走,随时都可以离开,我也不能强留。” “这算是什么呢?杜兄总该给她们一个名份吧!” “没有名份,有了名份就有拘束。我不想限制她们,也不想用名份来困住自己。” “杜兄也不想将她们收在身边了?” “是的!我从来也没打过这个算盘。” “那她们不是太吃亏了,一辈子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跟看杜兄,连什么都捞不着!” 杜英豪一笑道:“与友相处。若是一定要有所得,那就太没意思了。她们也不是小孩子,我也没有强迫她们,她们认为吃亏,大可以离去的,满意这种生活,大家就守在一起。” 柳小英脸上发光道:“好!杜兄到底是性情中人,才有这种超俗的胸襟与思想。” 呼延孝一征道:“小英,你也认为这种行为脱俗?” 柳小笑道:“不错!男女之间,为什么不能交成朋友?一定要用婚姻强拉在一起呢?大家高兴,欢欢喜喜的聚在一起,不痛快,也客客气气的分手,这是何等脱的胸襟。” 呼延孝像是咬破了一枚苦胆,一股苦涩之味翻涌直上。他没想到柳小英会说出这种话的,女人真太难以捉摸了,不久之前,谈起男女相处之道时,她还对男人成家后尚在外面拈花惹草表示深恶痛绝,现在居然会变得这么豁达了,难道她是在讨好杜英豪吗? 呼延孝越想越不是味道,忍不住道:“若是每个人都像这样,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柳小英笑道:“也不会人人如此的,天下也只得一个杜英豪,别人没他这份本事,就不够资格谈这些。” 呼延孝一听直了眼,柳小英这是存心在呕他了,幸好杜英豪笑看道:“我也没打算一辈子这么混下去,等我能定下来,我也打算成家立家,规规矩矩地过日子,目前在江湖上闯汤,我却不能娶妻成家。” 柳小英道:“为什么呢?” “因为我不想害人。我这样子闯祸下去,朝不保夕,今天不知道是否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要是有了老婆,岂不害她一辈子守寡,所以我还是晚点成家的好。” 呼延孝尖酸地道:“那也没关系,寡妇再嫁的很多。” 杜英豪笑道:“不错!假如我有个老婆,我若是年纪轻轻死了,我希望她改嫁,寻求下半辈子幸福,但是在我还活看的时候,我却希望老婆只是我一个人的。” “杜兄这话太妙了,活看不希望妻子他属,死了不能说话时,却又为她的幸福看想,要她改嫁。” 杜英豪道:“不错;这就是我的心思,也许呼延兄以为我太狡猾了、太自私,但这的确是我心里头的话。” 柳小英感动地道:“杜兄是至情中人,才会公开说出心中的话。世上没有一个男人希望妻子改嫁的,但是那些偏君子却不敢说出来,装出一付情圣之状,说一些口是心非的话。” 呼延孝气结地道:“小英!你是在说我?” 柳小笑道:“你说过那种话吗?” “上个月我们去打猎时谈过的,我说我若年轻夭折,一定立下遗书,第一件事就是看令我的妻子他适……。” 柳小英笑笑道:“不错!我记起来了,你还说过你若爱上一个女孩子,绝不自私地只想占有她,若是有个男子比你更好,你会自动退出。”“不错! 这是我说的,也是我心里的话。” 柳小英问道:“杜兄,你的意见呢?” 杜英豪想想道:“我可没这么好度量,若是我真爱那个女孩子,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追求,若是她已嫁给我,说什么我也不放手。” 柳小笑道:“难道不为她的幸福看想吗?” “我认为不会有人更能比我使她幸福。” “这是你的想法,你也要替对方想想的。” 杜英豪道:“这是我对自己的信心与保证,除非我的老婆的确爱他,跟他私奔了。” 柳小笑道:“那你又将如何?” “不怎么样,我赶快再找个老婆,比前一个更爱护她,免得她又跟人跑了。一个女人若是肯背夫跟人私奔,那总是我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我要检讨一下自己。” 柳小英再问道:“难道你不难过、伤心?” “那总有一点的,可是我不会因此失望、垂头叹气,更不会因此终身不娶来表示我多情,假如对方不在乎,我不是白作践自己吗?假如这使得对方也很难过,负咎终生,那就更没意思了,好离好散,大家都快乐。” 柳小英神情一振道:“呼延兄,你听见了,这才是一个男子汉的胸襟,你的那套爱情论调虽然很令人感动,但听起来就很虚伪。” 呼延孝叫道:“那是我真心真意的话。” “好!就算你是真心的,那也太幼稚、太孩子气、太娘娘腔,你该向杜兄学学。” 呼延孝忍无可忍,厉声道:“好!杜英豪,你是天下最大的英雄,你一来,我呼延孝就狗屁不如了,可是我偏不服气,非要斗一斗你。拔剑,我在前院等你。” 他回身就跑,叫声已惊动了很多人围看过来。呼延孝已经握看他的一对银枪,摆定了姿势叫道:“杜英豪,你过来,你要是不敢,就跪下磕三个响头,承认你是贪生怕死的儒夫、孬种。” 众目睽睽之下,杜英豪泰然地走了过去,自然而然跪了下去,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谁也没想到杜英豪真会跪下磕头认输的;可是他跪下之后,输的竟是呼延孝。他脸色苍白,抛下了手中的银枪,低看头,不敢看任何人,一声不响地走了。群众一阵欢呼、激赏,把杜英豪抬了起来,杜英豪发现磕头认输也是一项最具威力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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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温柔不住住何乡 名满江湖,曾经搏杀过当世黑道上第一高手的吐英豪,总不会因为怯战而跪下来对一个年轻人磕头;这是每个人的看法,连掷剑而去的呼延孝都是这样的想法,所以杜英豪一跪下认输,他只有像一头斗败的公鸡般的狠狠而去。 杜英豪没有拔剑,没有挥拳,却彻底的击败了他;不但如此,还赢得了一致的赞美。 只有柳小英愤然不平地道:“杜兄,你干吗要如此让他,像这种人,应该好好地教训他。” 杜英豪微微一笑道:“何必呢?兵刃无眼,他又气头上,出手必凶,难免会有所死伤;彼此本无夙怨,莫明其妙地打上一架,太没意思了。” “那是他大没道理,欺人太甚,你即使杀了他,也不为过,他老子也不能就此而怪你。 杜英豪摇摇头道:“不!杀了人就是我的错。” “大家都可以为他证明,是他先找你生事的。” “那是他的事。我学了武功,却不是为了争强使气的,就算输给了他,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日后他在江湖上传言,说你怕了他,向他磕头认输,这对你的盛名可是个打击。 “我无所谓。任何人若是为了不服气而找我挑战,我都会拒绝的。说我胆怯也行,说我怕死也行,因为我只有一条命,这条命用来对抗邪恶,维护正义时,我绝不小气,但绝不会浪费在争强斗胜上。” 侠以武犯禁,习武者戒之在斗,这是武林中的老生常谈,几乎每个人都懂,但也是每个人最难做到的。 盛气难平,越是成了名的人,越是丢不起人。为了一口气,他们不在乎断头流血,所以杜英豪今天的做法,赢得了一致的钦敬。 柳中川点看头赞道:“难得!难得!杜老弟年事虽轻,却已养成了大英雄豪杰的胸怀。 武林中人,每战必胜并不值得尊敬,难在有谦冲的胸怀和承认失败的勇气,连一般在竞技中真正的失败,大家都很难坦然爱之,像杜老弟那样就更难得了。” 柳小英心中对兄长的话已是十分首肯,但是口中却故意不服气地道:“杜兄明明有赢人家的本事,他只是存心相让而已,这种失败自然是容易接受。” 柳中川道:“杜老弟初来洛下,而呼延家的剑术别成一格,在武林中极负盛名,杜老弟对他们家的剑法并无所知,说是一定胜他,这未免太过自信了。 ”由于呼延世家名声很大,而且又是在公开的场合中,柳中川唯恐妹妹的话,开罪了呼延世家,故而特别解释一下。那知道这位姑奶奶却是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以及人情世故的;她认为杜英豪天下无敌,就不肯承认有人能高过杜英豪去。 因此,她立刻强辩道:“呼延家的剑法虽高*可是二十年前,他们家的镖局曾经在西北去了一支镖,被漠北人熊带人劫了去,他们家的第一高手呼延辉还受了伤….。” 柳中川皱眉道:“那是二十年前,二十年来呼延家潜心技艺,已非昔年可比。” 柳小笑道:“他们技艺进步,漠北人熊也没问着,而且名头更大,由塞外来到关里了,呼延家却一直没敢去找回过节。杜大哥单人独剑,却能击杀漠北人熊,这两下一比,自见高低。” 柳中川气得直翻眼,却又拿她没办法,只有冷笑道:“妹妹,你是否一定要杜老弟跟呼延家打起来才高兴?” “我没有这个意思。杜大哥不跟他一般见识,可以原谅他,但是我却不能下这口气。这是在我家,他呼延孝凭什么在此横行发威?呼延孝若不来磕头道歉认错赔罪,我就找上呼延世家去。” 给她这么一说人柳中川也觉得呼延孝是太不给自己面子了;不过为这点子小事,大兴风波太没意思,若是由得这位姑奶奶闹起来,势必天下大乱不可,因此忙阻止道:“妹妹,你可千万则胡闹,呼延世家现在是落英剑呼延昭明当家,这位老前辈最是明理不过,若是他知道了实情,一定会把他侄子绑了送上门来,那又何苦呢?你无非是因为杜老弟给他磕了个头,一心想要扳回来而已。” 柳小英的脸一红,兀自强嘴道:“那也是应该的,杜大哥在我们家做客,他受了委屈,我们做主人也应该有个交代。” 柳中川笑道:“杜老弟那像个受委屈的样子,倒是呼延孝一付狠狠相,垂头丧气而去,以后恐怕再也没脸来了,他才是最伤心的人呢!你又何必再去打击他。” 经他这么一说,柳小英心也软了。究竟呼延孝不是很可恨的人,杜英豪没有出现之前,他在柳大小姐心中多少也有点份量,而且负气而去,多少也为了自己,似乎不必太紧逼他。 心中已有恕意,口中却道:“我是为了杜兄不值,这种人何必跟他客气。 ”柳中川哈哈一笑道:“妹妹,杜老弟这才叫高明。不战而屈人之兵,谓之上策;真要拔剑而战,赢了对方也没有这样光采。呼延孝走的时候,连兵器都抛下了,这才是彻底的认输,以后别说他不敢再找杜老弟比剑了,就是在路上对面相逢,他也会远远地躲开去。用武功,你能如此彻底的折服一个敌人吗? ”赞美之声纷起,使得杜英豪有点晕陶陶的了。他之所以磕头认输,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拿不出玩意儿来应战。他最拿手的一招,是抽冷子劈面一拳;那倒是颇具威力,有好多高手都是这样子被揍倒了下来。可是今天却用不上,对方剑已出鞘,他连逼近过去的机会都没有;而他身上那枝剑,只是别看做做样子,别说跟人争斗了,只是拉出来握在手中,就会破绽百出,叫人瞧出外行来。他之所以磕头认输,原是抱看以退为进的打算;这个结果却是出乎他意料的。 杜英豪只知道那一架打不起来,对方坚持要战,也一定会有人劝开的,然后自己可以厚起脸皮说:“犯不上为一点无谓的小事情而拔剑争斗。”他更有个非常堂皇的理由:“武当为剑术之家,我连武当派都不放在心上,难道还会怕了你不成,只是我的剑不轻易而拔。” 没想到这一个头磕下去,竟会有如此大的效果,使他的名气更大了,竟成了悲天悯人的忠义仁侠。 杜英豪发现了一项真理,那就是大丈夫不可无名,有了名气,放了屁也是香的。 若是换了在半年前,他这个头叩下去,只会引来对方一场讥笑,然后在屁股上一脚把他踢出老远去。 成名的滋味他总算尝到了。那的确不错,有娇滴滴的大姑娘拉看手来献殷勤;有成了名的武林宗师笑面相迎,奉若上宾;也有美丽动人的女剑客自甘伴随侍奉。这一切以前都是在梦里想的,居然都实现了。 可是他发现没有在梦中愉快。梦境中他是真正的享受,至少在梦中也不会有失去的顾虑现在他却要担心一旦穿了帮,是怎么一寸惨状,这个好日子还能维持多久。 现在,柳小英正牵看他的手,在花园里漫步,走向她的闺房。先前有呼延孝在旁,她还不便表现得太热络;发生了那场纠纷后,柳小英对她这位大英雄更为倾倒,不避形迹地表示她的仰慕之情。 但是我们的社大爷可就惨了。尽管他一脑子鬼主意,却没有一点跟大姑娘交往的经验;尤其是这种大家千金小姐,以往他只能在远处偷偷瞧的份,这应对进退,他可是一点辙儿都没有。最苦的是谈话,他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 对女人的经验他倒是很丰富,但是却不会卿卿我我地聊那些软绵绵的情话,因为他没有一点诗意。 他要表示喜欢一个女人,都是采用最直接了当的方法,先是摸摸对力的脸,香香她的嘴,进一步则是拍拍屁股,然后跟她上床。 可是现在这一套用来对柳小英总不行呀!尤其是在她的闺房中,那些豪华的家具,他连做梦都没见过,一股甜香,使他的脑子昏沉沉的。 大闺女究竟跟小媳妇、大娘们儿不一样。柳小英是武林世家女儿,比较开放,但也最多只是让他握住手,含情脉脉地看看他;而杜大爷则更苦,除了捉住对方的手外,简直不知道第二种表示感情的方法了。 为了避窘,他移目向四周看看。墙上挂看不少的字画,可怜的是画既看不懂,字也不能完全认得,只能充内行。 柳小英却有点得意地道:“杜兄,你一定是大行家,多多见笑了,请你给小妹一个忠实的批评。” 杜英豪吓了一大跳,这才知道那些字画都是柳小英的手笔。要他批评,这不是要他的命了吗?口中只能含含混混地道:“好!好极了。”他根本不懂,这两句赞美语自然显得不太热切,谁也听得出是礼貌的敷衍。 柳小英失望地道:“杜兄,小妹涂鸦之作,明知难入高明法眼,所以才诚心请教;你却用这种俗套来敷衍,莫非是认为小妹不堪受教?” 杜英豪连忙道:“那里!那里!英小姐。” 他把姓易为名,由柳小姐改为英小姐,已经是表示热络了,但柳小英却不满意。 “杜兄,你就直接叫我小英好了,现在我们难道还要那么客套吗?” 她把手动一动,没有挣出杜英豪的掌握,似乎表示我把手交给了你,也等于是把感情托付给你了,还跟我这么隔阂吗?杜大爷在这种地方倒是很聪明的,他虽然还不知道一个大姑娘家准许一个男人握她的手,就差不多是此身相许之意,但是却知道这个女孩子对自己的热情,因为她的手是滚烫的,而且脸上也红通通的。这是一种娇柔无邪而纯真的美,对从未接触过少女情怀的美而活到三十岁的社英豪而言,这不但是一种新的刺激,也是一种奇妙的感受。 当然,他不是没见过,只是以前他不是施的对象,也没有爱的体验;所以,他认为那是一种忸怩作态,而且他跟同伴们还在酒后学来作为调笑的资料。 突然间,他变成了接受者,才知道与旁观者的滋味有多大的不同,更明白当年他所见到的小伙子何以会成为呆头鹅了。 少女的娇憨,美在她柔弱而具纫力,使得大男人不忍心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不过,柳小英的要求却实在是要他的老命,如果跪下磕几个头能解决问题,他会毫不考虑地跪下,磕上五百个响头,只可惜这个问题不是磕头能解决的。 他只好拼命地咳嗽,做出一寸难言状。所谓做出,只是在柳小英眼中的印象,杜英豪可实实在在的有难言之隐,因为他根本就是不学无术。幸好,他找到了救命的观世音菩萨了,这位女救世祖只是一付挂在墙角的仕女图…一个闺中少妇带看一腔幽怨,窗外的丝丝细雨,神情极为传真。 救命的不是人而是画上的题字,题的是宋代女词王易安居士的声声慢。杜英豪所以认得,是因为前面一连串的叠声字“寻寻觅觅凄凄惨惨戚戚”;因为这首词他在窑子里做保镖时,听一个老婊子唱过,配看三弦,益见凄清,听得他有潜然泪下之感,所以有暇时,他拉着那个老乐师替他讲解了一下。 这是杜大爷唯一念过的词,也是他肚子里唯一能拿出来的学问。词都已经忘了,好在还记得几个字,也记得那个意思。 因此,他清了一清喉咙,亲密地叫道:“小英,你一定要我批评,我就不客气地说了。 你的字跟画都没有话说,只是意境不足。” 天知道,他连意境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原封不动地搬出来。 手指看画,又咳了一声道:“清照感怀身世,咳咳,语多幽怨,尤其以这一阙声声慢,幽怨哀婉,道尽思妇之愁绪,咳咳….。” 他是原封不动地搬了出来。老乐师有瘤病,边说边咳,杜英豪以为这两声咳嗽也是语中必须,所以不加删除,也搬了出来。 幸亏他的记性好,所以没掉一个字,通段照叙,却使得柳小英眼中发出了光。她接触不少武夫,武功高的人固然不少,精通文事的却不多。她很聪明,读了不少书,常以才女自许,因而也感染了无病呻吟的才女通病。对杜英豪,她只是欣赏、尊敬,却没想到他会如此有学问,如此地细腻。 杜英豪又说下去。“你年纪还轻,生活得无忧无虑,应该是快快乐乐的,而且你又是一位女剑客,盘马挥剑,扫除不平,才是本色,你勉强要去学这些多愁善感的玩意,自然不够真切。” 这一段话倒是杜英豪自己的,倘不是从字画上得来的感觉,反正这个大姑娘总不会有李清照的心情,所以他大胆地蒙了出来。巧的是却蒙了个正看,柳小英的眼中情光已化为情火,把身子也靠在他的怀里,几乎要融化了。 杜英豪也要融化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他的感情;只是他晓得,总不能拿对付菊芳、王月华的那一套出来,这个女郎到底是不一样。一急之下,他只有连声不断的咳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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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这一连串的咳嗽自然引起了柳小英的关切,亲地摸看他的额角问道:“杜大哥,你是不是看凉。” 那纤纤的手摸在额上则是一番感受,可是杜英豪心中却没有什么旖妮的意念,他只感到蹩扭。他记起了小时候一件很不愉快的经验。那时候,他也像其他孩子一样养了几十条蚕宝宝,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出去找桑叶回来它们,看它们长得自白肥肥的,心中有看说不出的高兴;尤其是他的蚕儿比别人的更好、更大。 有一天,他已经上床睡了,那时,父亲还在河边上摆渡,后母则出去串门子了,他被一批暴客惊醒了。 其实所谓暴客,不过是五、六个比他大的孩子,每一个他都认得;他们进去的目的也只是偷取他的蚕儿而已。偏偏他醒了过来,那些孩子们一不做、二不休,四个人按住了他的手脚,一个家伙用手揪住了他的头发,使他无法动弹,然后把那一条条肥大的蚕虫放在他的脸上。 他很爱这些蚕,他也经常提起它们放在手掌上观赏,享受它们爬动起那种痒痒的感觉。 可是放在脸上,就不是滋味了。他害怕得全身发抖,全身都冒看冷汗。 哀声恳求,答应把那些蚕送给他们,那几个小暴徒才扬长而去,杜英豪却一夜没睡。 他不是心疼那些蚕儿;被它们在脸上爬过后,他已失去了兴趣,连再看一眼都没劲了。 他只是害怕,回忆起那种感觉就害怕。以后几年中,他有时还会在梦中重嚼这种恐怖滋味,醒来总是满身冷汗。,柳小英的手指跟蚕宝宝有几分相似,它们的粗细大小差不多,也是软软的、白白的;因而在杜英豪的感受上,也再一度的唤起了他恐怖的回忆。 他的身子颤抖看,身上流看冷汗。总算他还能控制自己,没有大叫出来,但这样子却使柳小英吓了一大跳,连忙跳了起来道:“杜大哥,你是真不舒服?” 她一离开,杜英豪就舒服了一点,但也不好意思说出为什么?那太幼稚可笑了,只能道:“不!没什么,我只是太热了,吹吹风就好的。” “什么?太热!杜大哥,现在已是深秋,你居然会感到热;何况,你身上还是冰凉的。 “我--这个人跟别人体质不同,尤其是喝多了酒,心里就像是烧看一把火,非要到冷水里浸看才舒服。” “那有这种事的,这种天还浸冷水….。” “这种天算什么?我刚开始学…功夫的时候,经常喝多了酒,脱了衣服,躺在雪地里。” 他这倒不是说假话,只不过改了一点事实。那不是开始学功夫,而是他父亲过世,后母又到码头上去做半开门的暗娼了;初时给他几个钱,后来贴上了一个小白脸,根本就不管他了,他只有学撑船摆渡,养活自己。 船和地盘是父亲留下的,别人看他年纪小,不忍心抢他的;那些摆渡的人也都是老乡邻,可怜他孤苦伶仃,往往多给他几个钱;所以,他就学会了喝酒。酒量初时不大,也常醉,醉倒在雪地里的日子也有好几回。那些陪他一起喝酒的混混儿,不但没照顾他,反而连他的衣服都剥了去卖。 多亏他的身子壮,居然也没冻病。酒醒过后,自己又爬起来回家。慢慢的他的酒量大了,不容易醉了,力气也大了,胳臂也粗了,当年欺负他的人慢慢的挨他的揍了。他更懂得组织,把一些昔日受欺凌的小伙伴们纠合起来,把码头上的地痞、混混,一个个地赶了出去,成了码头上的一霸;只是这一霸跟别人不同,他们不欺负人,不持强凌弱,不强取勒索,甚至别处实力较大的帮会想插进一腿时,也都被他们打了出去。 码头范围很大,他们所属的这一段却是最干净、规矩的。杜英豪行侠生涯是很早就开始的。 不过他也知道,过去的那一段究竟不太光采,所以话到口头,改成了学功夫。 柳小英却吓得痴了。望看这壮健的汉子,心中充满了倾慕,连忙道:“杜大哥,难怪你的功夫这么好武艺这么高,你的底子就比别人扎实。哎!你的衣服都被汗水透潮了,我叫人给你准备洗澡水去。” “不不--我回房洗去…。” 究竟是个大姑娘家,虽说侠女较为开放,但是留个大男人在香闺中洗澡,似乎也不太像话。柳小英说完了话,自己已红了脸,十分后悔。她倒不是怕人言可畏;柳大小姐上无母亲,一个哥哥还得听她的管,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她只耽心杜英豪会笑她太随便。 所以她说完了话,立刻偷瞧看杜英豪。还好,杜英豪只是窘急,却没有诧然或不以为然的样子。她这才笑笑道:“那也好,同房去有人侍候你,比这儿方便。” 杜英豪这时想快点离开她。跟一个千金小姐谈情说爱的滋味他已领略过了,虽说有点销魂,但是他却感到太累;而且他肚子唯一的一点宝贝都已掏了出来,再不走就要丢人现眼了。他希望能就此为止,因为他压根儿也没有要娶柳小英做老婆的意思。他知道自己不配;别的可以唬,老婆面前却不能唬的。 刚好接看柳小英的调侃,他笑笑道:“这倒一点都不错。我这人毛病很多,尤其是洗澡,非得要有个体己人侍候不可。咳!咳!柳小姐,这么说太唐突了吧!” 话的确太混帐,即使是事实,也用不看向一个没出阁的大闺女说吧! 柳小英红看脸道:“那里!这正显得杜大哥心胸坦爽,百事无伪,更见得名士风流、英雄本色。” 女人就是如此,她们的善恶没有一定的标准,完全以她们内心的好恶来定的。瞧一个人顺眼,那怕是人人诟谇的缺点,她们也会认为是可爱的长处。 杜英豪匆匆地告辞,回到给他准备的客房里。水青青跟王月华都在等看侍候他,而且把洗澡水都准备好了。 柳家庄自然另外还拨了两个使唤的仆妇给他们,杜英豪也知道柳小英一定会向这两个仆妇打听自己的一切,所以水青青跟王月华侍奉他人浴,他故意缠看两个女的,嬉嬉哈哈,鬼混了将近有一个多时辰,才算是浴罢;然后回房安歇时,他又留下了两个女的。 第二天告辞上路时,没见到柳小英。他心中略略有一丝恫怅,但还是高兴的成分居多,因为他毕竟成功地摆脱了那个女郎了。柳中川跟一批朋友送他出庄,态度十分亲而客气,而且还保证稍迟一、两天会赶到汉阳黄鹤楼,去参与跟武当的约会,更明白地表示了对他全力的支持。 这份盛情使杜英豪很感动,也很高兴。有了卢大中的支持,已足可与武当分庭抗礼,再加上这批人,谈判的本钱更足了。 柳中川握看他的手,送出了庄外护桥,把他拉到一边,才又低声道:“杜兄对台妹的印象如何?” 杜英豪心中一跳。他虽然知道柳中川这一问必有内情,但也只好回答道:“柳小姐秀外慧中,文才武功都是顶上之选,人又美丽坦真,是个好姑娘。” 柳中川笑看轻叹了一口气:“她的剑法只是过得去而已,但文才在一般习武的圈子里倒还不落人后。就是这点书读坏了,使她眼高于天,对谁都看不上。” “那是她值得骄傲的,她的诗画都很好。” “杜兄,我们这种人家择偶,只有在武林中找;因为一般书香斯文人家,绝不会要个舞刀、弄剑的媳妇进门;再者,舍妹也受不了那种拘束。” “武林中文武全才的世家子弟也不少。” “但是能够被她看中的可难得。昨夜她会晤杜兄后,却对杜兄倾佩得五体投地。” 杜英豪一听,心中知道要糟,连忙道:“惭愧!惭愧!昨天小弟因酒醉失态,可能得罪了她。” 柳中川笑道:“这倒没有,而且她还说杜兄侠士风流,不事虚伪,是真正的英雄风采,她要去邀几个手帕姊妹,到黄鹤楼去为你声援,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 “柳小姐的盛情便在下十分感动。” 柳中川道:“舍妹也没几个好的知心姊妹,而且都已出阁,跟她一起上黄鹤楼的可能不大,她只是借这个藉口出门而已,我想她会在路上等看杜兄的。 ”杜英豪这下子可直了眼。 柳中川又笑笑道:“舍妹经常一个人出门,而且她的阅历也够,以寒家一点徵名来说,倒也不必怕人欺侮她;只是她的脾气太坏,容易生事,杜兄若是遇上了,请多劝劝她。目前她大概只肯听杜兄一个人的话,我这做兄长的可实在惭愧….。” 杜英豪十分为难。对方若是直说要把妹妹嫁给他,他还可以婉拒,假如要他照料一下柳小英,他也可以推掉;但是人家只请他遇上时劝劝柳小英,并没有肯定地要他如何,他除了答应之外,又能如何呢? 柳中川见他答应了,笑笑又道:“杜兄,舍妹的脾气我是知道的。这些年来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万一她对你无理,你尽管教训她,兄弟只有感激,绝不会因而怪罪杜兄的。” 杜英豪忙道:“这怎么敢当呢!” 柳中川道:“杜兄,小弟说的是真心话,因为舍妹太傲、太野,始终股人挫挫她的锐气,才使她变本加厉。杜兄若是能给她一点打击,让她改改性子,兄弟感激万分。杜兄珍重,小弟把家中料理一下,就赶去相会。” 他拱拱手退后,杜英豪只有发呆的份了。 在路上他仍是在呆呆的想小事。水青青见他愁眉苦脸,不由笑了道:“爷!那位柳小姐多半是看中你了。像这种又美、又娇、又多才的大小姐,跟爷正好是一对,你还愁什么。” 杜英豪轻叹一声道:“咳!你们不知道。” 王月华笑道:“别的我们不知道,但知道这位姑奶奶的眼界很高,多少武林子弟她都瞧不上,所以一旦瞧上了一个男人,她会紧紧地缠住不放,爷要是想摆脱她,可不容易。” 杜英豪何尝不知道。他不是不想要这么一个终身伴侣;但是…。唉!他要怎么说好呢不过,杜英豪倒底是个乐观的人,愁了那么一下子,很快他就放开了心情,拍马上道了第一天,他没碰上柳小英,第二天,他已经忘了柳小英。这天来到一个渡口,为了要等渡船,他们在一个小茶楼歇下,喝茶、吃花生闲谈。 忽然,有一批大汉手中掌看刀枪棒棍兵器,呼啸看沿看河岸过去。 杜英豪此刻已经有点身份,不便再去凑这份热闹;因为那群汉子一看就知道是地方上的混混儿,无名小卒,想来也闹不出什么大事。 但是他们的跟班赖皮狗却是个包打听,出去转了一下,回来报告道:“杜爷,有麻烦了,这个渡口上的坐地大爷叫癞龙高九,原是水上的瓢把子,很有点名气。他的儿子叫高小球,被一位使剑的女侠杀成重伤。” 对这件消息杜英豪不起劲儿。可是赖皮狗又道:“癞龙高九早年跟焦雄是磕头兄常,霸王庄垮了,有不少人投到他这儿来,准备另起炉灶呢!而且那位女侠好像就是黑凤凰柳小英。” 杜英豪道:“怎么会呢?这儿离凤凰山庄不过才百来里,认识她的人很多,没人会惹她。” “那个高小球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最见不得漂亮的妞儿,尤其会两手的江湖侠女,他更有劲儿。有好几个武林中的眷口吃了他的亏,人家忌讳他老子的势力,没敢声张,这次可捣了马蜂窝,现在人已经被他们追到河边上,刚才过去的都是高九的手下。” “小丑跳梁。假如真是柳小英,她应付得了的。” 赖皮狗道:“杜爷!那批人虽是当地混混,但是霸王庄的余孽却不能不留神。” 杜英豪想,对方若是柳小英,人家总是为了他的事出来的,他也不能不管。 因此,他只得站了起来道:“去看看吧!” 赖皮狗可乐了,咧着嘴道:“杜爷,小的在前面为您开道,打他个稀里花拉去。” 杜英豪道:“赖皮狗,你好像很起劲儿。” 赖皮狗讪然地道:“爷,我以前是霸王庄的人,现在跟了您,算是飞上高枝那帮人只要能站住脚,小的总有点难以安心,所以只有盼看您把他们赶出去,彻底解决他们,小的才能安心。” 杜英豪带了水青青跟王月华,跟在人群后面走看。听那些人的七嘴八舌,的确是先对那个女的施轻薄,惹火了对方,一剑削掉了三根手指。高小球恼羞成怒,immagemissing.命,又叫人砍掉了一条腿。 这种土豪恶霸杜英豪的确是看不惯的,遇上了也会惩诫一番,所以他下定决心到了河边,那有一片平地,长得丛丛的芦苇。他们也看见了柳小英,一枝剑砍倒了好几个人,而且还有个使刀的少妇在帮看他。 围攻她们的人很多,但都是些小罗褛,还有几个江湖人抱看手在一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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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除恶务尽 赖皮狗已经指着一个中年人道:“那就是癞龙高九,旁边站看的四个人都是霸王庄出来的,在水上讨生活的黑道好手;倒是跟柳小姐一起的那个女的,不知道是谁?” 王月华道:“她也姓杜,双刃杜若华,娘家是万胜刀门的弟子,夫婿是八卦刀门的弟子紫金刀封翔云。” 杜英豪笑道:“这倒好,玩刀的凑成了一家亲,难怪一把刀使得风雨不透,又泼又辣。 水青青笑道:“她的刀只是要得猛而已,真正厉害的还是柳小姐的那两口剑。你看,剑无虚招,出手就是狠招,也必然见红而回。” 果然,柳小英的双剑就像是凤凰展翅,飞舞轻盈,不单是好看,剑落处全是对方的空门,多少总要带点收获回来;因此,这两位女将在十几名大汉的围攻中,不但没见孤单,反而是她们在追杀对方。 杜英豪有点讪然,因为他并不懂什么刀法、剑法,他自己那枘剑也是带着做个样子,几乎可以说从来没有使用过。他自己明白,剑一出鞘,马脚就会露出来了,就是对武功的评论,也是开不得口的。 但是对水青青的话,他必须要作一点表示,否则以自己的身份,可不能随便乱说话的。 因此,他笑笑道:“对于刀法,我较为生疏,一个女子能将双刀使到这个程度,已经算不错了。至于柳小英的剑,在我的看法中,只能笕过得去而已;目前她遭遇的只是一些庸才,才能如此得心应手,换了一两好手,她就没那么轻松了,倒不如学学那位封少奶奶,攻守兼具,虽是吃力些,自己却不大容易吃亏。” 这一番评论倒是大有学问,因为柳小英剑多阴招,大部份是在对方的攻势中找空门抢攻;而杜若华却较为忠实,双刀飞舞如雪花缤纷,在自己面前形成一片刀幕,这样子推进较慢,但是守得却很稳。 而且,他另外还等于暗示了他的剑术造诣。柳小英的剑技据说已经超过了乃兄柳中川,在河洛道中,应是数一数二的了,杜英豪看来平平,这显示了他的深度。 他更表示过对刀法所知有限,除了夸奖,不随便作批评,更显示了他谦逊的胸怀。这正是一代名侠,当世宗师的气度,使得水青青十分钦佩地道:“杜爷说的是,妾身这点见解怎么能踉杜爷相比。” 杜英豪微微一笑,继续看下去。这时,高力的手下又被杀伤了几个,显出了颓势,围攻不如先前那么勇猛了。那些人多半是在柳小英的剑下受伤的,所以她那边的人都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靠近过来。 高九的脸色很难看,转头向身边约两名汉子低声说了两句,那两人移身扑向了柳小英。 其中一个黑脸的汉子,执着一支水磨钢鞭还狎笑道:“黑凤凰,这些小角色不够你过瘾,让咱们哥儿俩跟你玩玩,准保有你乐的。” 话说得很下流,手底下却不含糊,钢鞭百点而进,柳小英双剑都未能展开,只有退了一步。 另外那个较矮的汉子则更阴,在侧面以软索琏枪专取下盘。这是一种奇门兵刃,是用尺来长的一截截钢棒连接而成,每截钢棒两头都弯成圆环,再用一个钢圈串接,最前的一截打成枪尖,最后的一截柄则是半月形的挫把,长有八尺多,但收起来只有尺来长的一卷,带在身边很方便,使用时十分灵便。 杜英豪一看十分中意,因为他对这种兵器十分欣赏。小时侯他拿一根细麻绳,穿上了七、八截竹签以增加重量,舞起来很趁手,跟人打架时,就凭这个,一下子打退了十几个大顽童。 最妙的是它能弯过来打人,只要手法用得巧,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杜英豪幼时那枝软竹枪是无师自通想出来的,还以为是独出心裁呢!没想到有人竟不约而同的造了这么根玩意,因此他十分注意那矮子的举动。 赖皮狗低声道:“这使鞭的叫赛公明李文风,使软枪的叫勾魂枪巫荣,据说他的这支外门兵刃上有很特别的功夫,他们都是霸王庄上的八路巡察使。” “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名称呢?什么叫八路巡察使。” “陆上四路,水道四路,分东西南北四方,各有一名巡察使,专管绿林道上弟兄跟霸王庄的联络。” “焦雄有这么大的本事,吃下水陆两道。” 赖皮狗道:“慢慢积成的。他先找到一部份势力较弱的拉拢在身边,再设法对付那些不合作的,暗中嗾使支持他们的手下,取得控制大权,取代了头领的地位。几年之间,水陆两道都入了他的手中了。” “他只是在江南一带称雄,怎么连河洛也吃到了?” “河洛地区少林的势力最盛,黑道弟兄们难以成大气候。高九走通了霸王庄的门路,才在水道上创出一点局面来;焦雄一垮,很多人跑到这儿来,高九的势力大增,所以就想树威了。以前他绝不敢公开地得罪这两家的,柳、封两家虽非少林弟子,但也颇有实力。” 杜英豪一笑道:“我明白了,他们大概想先从那些零散的武林门户着手示威,慢慢地扩展势力。” “多半是吧!柳家的凤凰山庄,是河洛地力武林散户的领袖,跟少林同在一起,多少总有点冲突;而且他们的力量也差上半筹,所以他们对杜爷才极力拉拢。” “我倒不想帮那一边,但有个机会替他们拉拢一下也是好的。正因为侠义道不能合作,才使黑道邪魔乘机而起的,对他们双方都没好处。” 水青青道:“杜爷这么做自是功德无量,我想他们心中也不想冲突起来,只是谁都不肯低头,互逞意气,势成骑虎;有杜爷这种身份的人出头,他们总得卖个面子的。哎呀!不好,柳小姐支持不住了。” 柳小英在一长、一短两般兵器上下夹攻之下,已经有手忙脚乱之感;再加上这两个人口轻薄,说的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柳小英心高气傲,那里听得下这种脏话,剑下如电,恨不得把对方砍为两截。 但这两个人都是黑道高手,比不得那些小角色,不仅是功夫纯、劲力足,而且配合绝佳。柳小英的心一急一慌,剑势就乱了,不仅伤不了对方,反而把自己陷入了困境。 肩头处被钢鞭点了一下,受伤不轻,左手运转已不灵活,小腹处被枪尖刮过,不但衣衫破裂,也把肌肤刮了一道伤痕,危在旦夕;幸亏双刀杜若华这时已没有了对手,可以回来帮助她了。 李文风与巫荣一出手,那些高九的手下立刻像得了救兵,连忙退了下来,救治他们的受伤同伴了。 李文风却不在乎,笑笑道:“乖乖,又来了一个小寡妇,你想必是熬不住了。矮子,那姐儿就交给你一人独享了,我要陪这个小寡妇玩上两手。” 巫荣不怀好意她笑道:“没问题,我这枪是软的,枪头却硬得很,足够消遣她的。” 软索琏枪一摆,斜挥而进。柳小英用剑去撩,砍在琏枪的中间,枪尖回过去,却敲在她握剑的手上,痛得她连剑都放开了。 高九在旁瞧看人乐道:“巫贤弟,别伤了它的性命,活捉她回去,给我儿子出气。” 巫荣笑道:“高老哥放心好了,你要我杀了她,我还舍不得呢!这黑凤凰是河洛间有名的大美人,我还没讨老婆,正想降伏了她,跟我配个对儿呢!” 柳小英怒叱一声,把左手的剑交到右手,狠命地冲过去。巫荣的长枪又贴地扫出,卷住了她的脚踝,顺势一拖,把她拖翻在地,笑笑道:“小乖乖,你别这么凶,杜若华刚守寡不久,难道你也想跟她学,谋杀亲夫不成,那种日子可不好挨唷!” 柳小英的右手也受了伤,握剑不稳;倒地时,剑又丢开了,双手俱空。巫荣更形得意,哈哈大笑,但他没笑到雨声,就俯着跌向地上,一头扎向地里。 那是杜英豪掷出了一块鹅卵石,石头有饭碗大小。杜英豪力大无穷,这一颗卵石就像是由炮口中射出的炮弹,结结实实的击中在他的背上。 杜英豪的人出来也快,看热闸的人群都围在五六丈外,他两步就跨到了,跟看一脚踩向巫荣的脑袋,大声喝道:“无耻贼徒,饶你不得!” 这一脚更见份量,巫荣的头立刻就是红红血血的糊成一团,整个被踏扁了。 武林中凶杀常见,但是像杜英豪这么狠的却少见,每一个人都怔住了。 正在跟杜若华交手的李文风封是认得杜英豪的,见状惊呼一声:“不好了,杜英豪来了。” 正是人的名、树的影,杜英豪三个字太惊人了,那些由霸王庄逃来的高手们余悸犹在,哄然一声惊呼,立刻拔腿开溜,李文风也虚幌了一招,回头就走。那知他冲到一丛芦苇前时,一支长剑窜出,刺穿了他的小腹。李文风痛吼一声,一踪丈来高;长剑再挥,不待他落地,已将他挥为两截。 那是水青青,她早已得到杜英豪的吩咐,埋伏在那儿。 杜英豪算好了,自己从东边现身,北边靠河,南面是看热闸的人群,如果他们想溜,只有从西边去。 王月华躲在西边,用暗器招呼,她的没羽铁箭是用弹弓发射的,劲力很强,而且专射人的腿弯,所以箭无虚发,五、六个逃走的汉子纷纷痛呼倒下。 赖皮狗这下子可神气了,他拿看杜英豪的长剑上前,一剑一个,不是扎向心口,就是刺向咽喉。 眨眼之间,这些漏网之徒全部都了结了。 杀得痛快,但也狠到极点,连那些瞧热阔的人都吓跑了。高九的手下胆战心惊,想跑又不敢跑;高九本人则脸如土色,不知如何是好? 柳小英挣扎看爬起来,哭看叫了一声:“杜大哥…。” 扑进了杜英豪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失声痛哭起来。 杜英豪只有拍看她的肩膀,安慰她道:“好了!好了!小英,杜大哥来了,什么都不必担心了。你也是淘气,怎么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先跑了呢?你哥哥要我赶快追上来照料你,幸好我到的是时候…。” 柳小英一半是安慰,一半是委屈,只有哭个不停。倒是杜若华过来了,恭恭敬敬地道: “这位想是杜大侠吧!难女杜若华,是小英妹的手帕姐妹。” 柳小笑道:“杜大哥,若华妹的丈夫封翔云被高九害死了,我是来邀他们夫妇上武当,去为你帮场的,遇上了这种事,我自然要先为她报仇。” 这时高九已急急地道:“胡说,封镖头是死在江边上的,怎么会是老夫害死的,这绝不可能。” 杜若华切齿道:“绝对是你,上个月你儿子在街上拦看我调戏,仗看人多,还把我打了一顿;半月前,我丈夫保镖回来,闻讯后,带看紫金刀去找你们理论,结果当夜就发现他横江边,身中十几处外伤…。” “这太岂有此理了,老夫根木就没见看他,他是怎么死的,老夫更无由得知。至于杜女侠与小儿之间的误会,老夫已经看人踵府道歉了。” 柳小英怒道:“当街轻薄良家妇女,而且还聚众行凶,难道说随便派个人来说一声就算完事了?” “小儿不知道是封少夫人,只是看见封少夫人貌美,上前中表倾慕之忱,这也不是什么大罪,老夫事后也曾加以申诫了。” “可是你那宝贝儿子并没改过;今天我在酒楼上,他见我单身好欺,又想上来欺侮我了。” 高九道:“这小儿已经收敛多了,今天分明是你故意要引诱他的…。” “放屁,若家伙,你说话可得留点分寸,黑凤凰柳女侠是什么身份,那需引诱你那宝贝儿子。” 这次是王月华开口了。这位九尾狐的武功倒不怎么,但眼皮子最杂,心眼儿也最多,最妙的是装龙像龙,装凤像凤,而且也能拉得下脸来使娇撒泼。 她看出高九色厉内荏,已经不敢耍横了,必须耍要点流氓手段,才能压住对方。因为高九是头老狐狸,这一次固然是理屈在彼,但杜英豪一出手就杀了不少人,必须先发制人。才能在道理上站住脚步。 果然她一开口,已镇住了高九;因为她是杜英豪带来的。 高九不敢过份无礼,忍住气道:“这位柳女侠在酒楼单身买醉,而且醉态百出。” 王月华冷笑道:“喝醉了就好欺侮?” “这…。犬子固有不是,但是二个规规矩矩人家的女子,绝不会在酒楼上公开喝醉吧! 犬子才上前搭讪两句,柳女侠在身边掣田长剑,当下就斩断了犬子的一条手臂,接看又挥剑断其一腿…。” 王月华知道柳小英必然是故意的,用意就是在引对方上当,于是冷笑道:“就算柳女侠是有意的,也怪你那儿子存心不良,她只是酒醉而已,可没向你儿子说什么或表示什么吧! 他自己存心轻薄,认为一个单身女子酒醉可欺,这才遭了报应。” 柳小英叫道:“不错,我是故意装醉,存心要教训你那儿子;而且不是他乱伸爪子,我也不会砍断他的一只手。我之所以那么做,就是要证实一下,你们父子是否是杀死我那封姐夫的凶手。” 这位姑奶奶说话却令人莫测高深。 高九的儿子对她无礼,跟封翔云被杀是两码子事,怎么也扯不到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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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天罗地网 但是柳小英却有办法解释得合情合理。她指看高九道:“假如我封姐夫不是你们害死的,你儿子的行为绝不敢如此放肆,多少还得收敛看点,因为你还忌讳着别人的制裁;正因为你们杀死了封姐夫,才目空一切,以为没人能管到你们了,你那儿子才又故态复萌了。” 高九瞪大了眼睛,却不知说些什么好。这是冬瓜缠上葫芦架,越缠越不清楚了;但是他知道跟这位女霸王没理可说,她向来也没讲理过,只是还分是非,不任意欺人罢了,但谁要是给她找上了,准是没完没了。 高九心中暗暗地在骂自己的儿子,怎么偏偏去惹上了这头女王蜂,而且还招来了杜英豪,人家才一出手,自己这边倚为长城靠山的高手们全部都趴下了,自己不知道将要如何撑下去了。动手是万万不敌的,必须要动动心计以搪过这一遭了。 因此,他顿了一顿后,才向杜英豪道:“杜大侠,你对柳女侠所持的理由,认为说得过去吗?” 杜英豪笑笑道:“说不过去,用这种理由来证明你们杀人实在是太勉强了。 ”高九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道:“杜大侠不愧是名闻天下的英雄豪杰,说话处事都合情理。” 杜英豪笑道:“你别忙看夸奖,只怕失望还在后面呢!我虽然不认为柳女侠的理由能证明你们杀害了封大侠,却相信封老哥一定是死在你们手中的。”柳小英先前还准备反对的,闻言才一笑地望看杜英豪,芳心却充满了欣喜。 她自己也知道那个理由不够充分,因此她相信杜英豪必能说出个更佳的道理来。 高允也是一怔,忙道:“杜大侠可有什么证据?” “没有。我今天才听说这件事,不过我相信一定是你,当然我也不是平空指控你。你儿子当众侮辱了封少夫人,封大侠是来找你们算帐时被暗杀的,自然是你们嫌疑最大;再者,封大侠在此地别无仇家,他又是成名好手,必须要几个武林好手围攻,才能将他杀死;而他被杀的地方正是在你的地盘上,你又聚集了霸王庄的余党,准备新起炉灶,扩充势力,这是你们的示威行动…。” 他说来头头是道。高允脸色一变道:“你们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无人证,二无物证。” 杜英豪笑笑道:“高九,你要弄清楚,我们不是官府,查事情并不要那些证据,只要我们知道是你就够了,所以你必须为封大侠的死而偿命。” 杜若华泪流满面,激动地道:“谢谢你,杜大侠,谢谢你主持公道,为先夫伸冤复仇。” 杜英豪道:“别这么说,伸张正义,消除宵小,是吾辈的职责,更何况你也姓杜,谊属同宗,五百年前同一家,我遇上了这件事,自然不能袖手。高九,你别打歪主意,在我手中,你若是逃脱了,就算有本事。” 高九眼看看杜英豪已经插手这件事走了,也领略到他的狠辣手段,心中直在打鼓,只想找个机会退走。 但是杜英豪早已发现了,一口叫了出来,使得高九心中为之一怔。 其实,高九若是知道了杜英豪的底细,就不至于如此紧张。杜英豪做出一派大家的样子,侃侃而谈,好像是巨猫抓住了一头小老鼠,吃定了对方。 高九真要在这时候拔腿开溜,杜英豪一点办法都没有,而别的人也因为充分地信任杜英豪,不会太认真防备,高九尽可找空隙溜走;只可惜高九慑于社英豪的盛名,不敢随便轻举妄动。 杜英豪看看气势已经震慑了高九,乃对杜若华微一点头道:“杀夫之仇,不宜假手他人,社女侠请亲自下手吧!我为你掠阵,也替你看住,不叫他跑掉。” 杜若华一挺双刃道:“多谢大侠。老贼,过来领死。” 她直冲向高九,高允无可奈何地取出分水刺迎战,口中大叫道:“杜英豪,老夫抬出命来拼了,你也上吧!” 高九其实根本没有向杜英豪叫阵的勇气,不过是故作姿态,想扣住杜英豪而已。 杜英豪笑笑道:“高老儿,你别耍滑头。对付你这种角色,杜某何需与封少夫人一起出手。你放心好了,在这一场拼战中,杜某绝不出手,也不叫别人上前帮忙。” 高九神色一喜道:“这可是你说的?” “不错,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高九大为宽心,精神也振作起来了,抖开分水刺,与杜若华打成一团。 论手上功夫,杜若华远比他差一点;可是她志切夫仇,竟是在拼,勇不可当。高九的心理已受威胁,气势大挫,被杀得连连退后。 柳小英不放心地道:“杜大哥,杜姐姐的武功比高允差一点,你怎么说不要人去帮忙呢!” 杜英豪道:“她是为夫报仇,名正言顺,别的人上去就没有理由了。” 柳小英急了道:“杜姐姐万一不是他的对手呢?” “这也没办法,这一战是没人能代替或帮助它的,必须要她自己去拼命;不过她若伤在高九手中,我们都是她的朋友,为友复仇,就没有限制了。目前只有她一个人是封翔云的妻子,在为夫复仇的名义下,别的人可插不上手。” 柳小英不满意道:“杜大哥,你真迂。” 杜英豪道:“这是我处事的原则,也是江湖道上的规矩,可不能马虎的。” 杜若华倒不一定要人来帮忙,她能够有这个高九拼命的机会,已经十分的满意了,尤其在听说她伤在高九手中,别的人都会替她报仇,心中更为踏实。 这一战不论胜负,高九是死定了。 心中一宽,手下更强,有时竟是奋不顾身。 这可苦了高九。他本来就不想拼命,全是被逼得来拼命,再听了杜英豪的那番话,心头更凉了。战败了是一死,战胜了也不免一死,这还有什么打头。 他若是存心拼命,也许能拼上一两个;但他却不想死,好容易才创下水道的这点基业,霸王庄又垮了,眼看看他就可以取而代之,成为黑道的盟主,他又怎么舍得死呢? 这时,他心中最恨的是两个人,一个是他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去惹上了柳小英,搞出这场纰漏;第二个是恨他自己太粗心,应该注意杜英豪的行琮,知道杜英豪跟武当有黄鹤楼之约。他以为杜英豪一定会乘船从长江上去的,那知道他会从河南绕了下来呢? 手上在拼,心中却在打主意,斜眼望上去,杜英豪跟柳小英并肩站在一边,这条路是行不得也。 另一边,水青青跟王月华也在一边,虎视眈眈。这两个女杀手,先前并没放在他眼中,可是不久前她们俩联手追杀霸王庄的人时,那份狠劲使他寒了心。这一关也不好闯,唯一的办法就是开辟第三条路了。 第三条活路是在河上。这本是他的天下,尤其是看见上游汤下一条小船,船口插看自己的龙旗标记时,他心中更为欣慰,这个机会要好好地利用。 高九不但懂得利用机会,还擅于制造机会。他看准了一个空位,递进了分水刺,原是想逼退杜若华的。 那知杜若华竟不在乎,反手一刀,砍向他的脖子。这一刀若是砍中了,高允的脑袋就保不住了,虽然他的分水刺也能扎上杜若华,那毕竟是不上算的事。 急忙中只有一抽分水刺,借势子把身形也扭开,但仍然被刀锋砍中了肩头,痛得他一声大叫,咬牙滚倒在地,那倒不是被刀砍伤了倒下,而是故意如此的。 身子滚成个球,又冲向杜若华,杜若华仍是不退,挥刀乱砍,但是他的分水刺却突出,戳向杜若华的裤裆。 与妇女交手,这是最忌讳的攻击部位,犯者岂仅武林所不齿,且将引起公愤。 高九为了活命,什么都不顾了,不过他这大犯众怒的一招却见了效。杜若华不在乎同归于尽,却不愿在这地方被戳一下,慌忙撤刀跳开了,口中还骂道:“无耻。” 高九却还做了件更无耻的事,他一直滚向河边。水青青叫道:“老贼要借水遁。” 叫归叫,逃归逃,高九滚向河边,立刻跃身一踪,跳进了河中。这边上的河水并不深,有稀稀的芦苇,也有尺来深的淤泥、他舍命地朝外急冲,高一脚,低一脚的亡命而奔。杜若华猛追而上,柳小英也仗剑追了去。但是在这种浅水河滩上,双方都快不起来,维持看两丈多三丈的距离向前淌去。 柳小英在水中叫道:“杜大哥,你也下来追呀!” 杜英豪却笑道:“我不必下来,高九的外号叫癞龙,毕竟也是一条龙,龙困浅滩不如鳅,谁都可以捉他了,用不看我。” 但高九对越走越出去,到了深水之处,他就可以泅水而逃了。柳小英更急了道:“杜大哥,你还不下来,他可要逃掉了。” “放心,逃不掉的,我杀漠北人熊就是在水里,这老小子还会比漠北人熊更行。” 口中说得轻松,但是他的人却站在岸边上,半点没有下水的意思。 高九已经逃出了芦苇丛,河中那条小船也汤近了,船头一条汉子戴看斗笠,挽看一把长臂弓,还搭上了一枝箭。高九见状大乐,站住身子,回头指着追来的社若华与柳小英叫道: “射!宰了这两个婆娘,给他们一点厉害瞧瞧,也给那些死的弟兄们报仇。” 这汉子穿看黑衣,腰束金线盘带,正是霸王庄的装束,所以高九大为宽心。 在淤泥盈尺的浅水中,避箭是很困难的事,汉子拉足了长弓,两个女的都慌了。她们闭上眼睛,不知道谁会先挨箭,耳边只听得高九得意的笑声。 嗖的一响,箭射出了。柳小英身上没有中箭之感,以为这一箭一定是射向了杜若华,连忙睁眼看去。杜若华也正瞪大了眼看看她,两个人都没有中箭的样子。 倒是高九在水中翻腾看,好像是一条被钓上的大鱼,正在被渔人捉出了水,又蹦又跳的。 小船上那汉子却搭上了第二枝箭,扣紧了拉满,然后嗖的一声,射向了水中的高九。 这一箭很准,从脖子上穿进丢,又从另一边穿出来。高九翻腾了几下后,不再动了,半浮半沉,背向上浮在水上,背上还插看另一枝长箭。原来第一箭是从他的背后透心而出,又补上了脖子上的一箭,那里还有命。 杜英豪在岸上叫道:“好!赖皮狗,好手法!好准头!百发百中,百步穿杨…。” 船上的汉子摘下斗笠,却是杜英豪的长随赖皮狗。他抓起了船上的竹篙,另一头是个铁钓,他就用铁钓把高九的体钓起,放在船上,然后把船撑向了岸边。 柳小英与杜若华也水淋淋相扶回到岸上,拖下了高九,这家伙已经断气了。 杜若华感极的向赖皮狗下拜道:“多谢这位大哥。” 赖皮狗忙退开摇手道:“杜女侠,别谢我,你该去谢我的主人杜爷,若非他神机妙算,教我到上游丢弄只船漂下来,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能杀死高九…。” 杜若华感激又拜向杜英豪,伏地泣不成声。 柳小英这才叫道:“杜大哥,原来你早已安排好人在河里拦截,难怪不肯下手丢追了,却害我弄了一身脏。” 杜英豪笑笑道:“我不是向你保证过,他跑不了的吗?是你自己急看要下去的。” “我怎知道你安排了人呢?你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告诉了你,高九还会上当吗?虽然不怕他跑了,但收拾他却没有这么容易了。” 柳小英心里实在半点怪他的意思都没有,但她却又忍不住问道:“杜大哥,你怎么知道高九会从水里逃呢?” “他不想死就一定要逃,我们把两面都堵住了,他只有向水里逃,而且他是水寇,精于水性,泅水逃生也较有把握,所以找留给他的一条退路,却是死路。 ”杜英豪又完成了一项创举,他在危困中救出了柳小英与社若华,挑了高九的水寨,还消灭了不少霸王庄的余孽。这次他更轻松,自己根本就没动手。 然而,功劳、声名、荣耀却都是他的,杜英豪发现只要会动脑筋,成名实在不难。 他开始佩服自己了,也相信自己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了。以前,他还怀看点鬼胎,深以自己没学过真功夫为虑,现在他却充满了信心,彷佛自己真有降龙伏虎的能耐了。 但是英雄之途,毕竟不是处处平坦的,我们的大英雄也不是一帆风顺,百战百胜的。 他也有吃亏倒霉、挨揍的时候。 那是四天后的下午,他们又向前进发,行列中多了柳小英与社若华。柳小英本来就是要跟他一起走的,杜若华则是怀看感恩报答的心情,追随同行。 有四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作伴,杜英豪实在开心,但也有点难以消受,因为这些女人们都太热情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他也想轻松一下,暂时摆脱一下这些女郎的纠缠,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找了个女人们跟不到的地方,进了一家澡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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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龙困浅滩 泡澡堂子在江南几乎已成为男人们生活的一部份了;尤其是在冬天,这更是一种无可言喻的享受。 数九寒天,在烧得滚烫的热水里一泡,已经驱尽了寒意;然后,有人替你擦背,那可不是光擦背后手够不到的地方,而是擦洗你全身每一处地方。那些人的本事很大,能把你深藏在毛孔里的污垢都擦洗干净。 擦好了再在热水中泡洗一会儿,出来还有人腿捏胸等等。总之,不必自己动一下手,就可以使你干干净净,轻轻松松,洗净疲劳,去却寒冷。 杜英豪是在金陵长大的,这个地方的人有两大生活上的享受,就是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皮包水是士茶馆喝茶、吃点心,水包皮就是洗澡。 杜英豪想不到在此地也能发现了一家澡堂子,这个从未怀乡的游子,忽然动了乡思,说什么也要去光顾一下。那是道道地地的女人之禁地,但他可以带了赖皮狗去,所以赖皮狗奉了四个女人的命令,随行去保护杜英豪。 那实在是句笑话,杜英豪说什么也不会要他保护,他也没这个能刀;但柳小英与杜若华仍然坚持要赖皮狗跟看去侍候,因为杜若华知道这个地方仍然是高九的势力范围,是高九的拜兄弟跛龙马五照管着。 论武功,马五比高九强得多,论性情,马五也比高九强,精明能干,人缘也比高九好,照说第一把交椅该是马五才对;但是因为他们磕过头,拜过兄弟,高九的年纪大上那么一点当长,所以马五才居第二。 马五管的这个码头比高九小,但跟看他的弟兄却多出一倍,负担自然比高九重;可是,在这儿的船家所缴的例费,反而此高九那边低,而且马五的弟兄们却没有一个捞过界的,那是马五守看结义之情。 杜英豪杀了高九。马五一定得到了消息,他也不能坐视,否则很难在绿林道上叫字号了。 杜若华再三向杜英豪提出了瞥告,但杜英豪不在乎,柳小英只有硬逼看赖皮狗跟了去。 她吩咐说:“赖皮狗,叫你跟去保护,不是要你用拳头保护他。杜大哥如果不行,你再饶上十个也不行,而是要你沉住气,发现有什么不对劲,赶紧来通知我们一声,这点想必你能做得到吗?” 赖皮狗想想道:“若是小的跟杜爷一起进去,别人知道我们是一起的,他们有心对付杜爷,绝不会放过我的,所以不敢说有把握。” 这家伙的脑筋很活,想的也多,这个推测也有道理。柳小笑道:“那你就跟在后面,别让人知道你们是一起去的好了,见了面也当作不认识。” 杜英豪笑道:“小英,若是我在那儿跟人打起来,通知了你们也没有用,难道你们还能帮忙不成。” 柳小笑道.““为什么不能?他们若是要对付你,一定是采用群殴的方法,我们来帮手也不算破坏江湖规矩。” “我倒不是怕这个,而是那个地方全是男人,个个全是光条条的,你敢进去吗?” 柳小英的脸红了,但她毅然地道:“敢!若是杜大哥有难,任何地方都挡不住我去帮手。” 这份情意很使人感动,所以杜英豪也不忍心拒绝她们的关切了,而且他高兴有个伴儿。 浴罢小憩时,有个熟人聊几句是赏心乐事,所以他们分先后脚进了那间澡堂,也坐了两个隔得颇远的座椅。在一开始,他们不想有接触。 擦背的老师父只有一个。杜英豪洗罢刚好轮空,很快就接上了擦背,等赖皮狗想要接上去时,却已有两三个人在等看了,他只有继续在水里泡看。好不容易等他擦背,回到生看暖炉的屋子里,却看见杜英豪已经躺在榻上,闭眼小寐,等看人来腿。 腿的江北师父又没空。拉开了江北腔叫道:“小五子啊!你那边要是有空,过这边来帮帮忙。” 隔屋有人答应了一声,接看有人抱了几条干床单过来了,那是擦干身子以及盖看身子用的。 那个被称为小五子的人却不小了,年纪看上去最少也有四十五、六,个子不高,却十分的精壮。 他有一条腿走路不太方便,到了杜英豪身前,把布巾抹干了水渍,而后又用另一床盖住了杜英豪的身子,自己坐在脚头,抬起杜英豪的一条腿,搁在他的大腿上,熟练地捶了起来赖皮狗心中一动。他从这个捶腿的家伙走路的姿态上,想起马五的外号就叫跛龙,而且这么大的年纪了,怎么还叫小五子呢? 以出生序为乳名,是扬州人的习惯,所以那儿的小孩多半是叫小三子、小五子、小六子,但孩子长大成年后,就没人再那么称呼了,这个人怎么还会叫小五子呢?跛龙马五,这莫不是一个特别的称呼呢?还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在杜英豪之先,已有几个客人浴罢小憩,也等看要腿,但这小五子一过来就去侍候杜英豪了,这不是很特别吗?杜英豪倒是很懂礼貌,谦辞道:“这两位先出来的,你先去招呼他们,我可以等一下。” 一个客人忙道:“不!不!尊驾请,我怕痒,所以不敢要人擦背腿。” 另外的一个却笑看道:“我是这里的老主顾,等等没关系,兄台今日第一次来,理应先招呼兄台的。” 赖皮狗心中已有个不祥的感觉,因为第一个客人说的是鬼话,赖皮狗是等在他后面擦背的,那家伙可没表示怕痒呀! 另一个客人的话乍听倒还有理,但仔细一推敲,破绽就多了。首先,上澡堂子的客人未必互相都会认识,见久了的,固然会认识,但不认识的,未必就是第一次来的,那家伙除非是认识杜英豪,知道他第一天来。 看来,不但那个小五子有问题,而且这些客人也有问题。赖皮狗很注意,他们都是在自己之后进来的,脱衣服下池后,泡了一下子,有的甚至于把身子打湿了就立刻起来了,有的连擦背都等不及。 并不是每个洗澡的客人都要擦背,腿,但是上操池里浸一浸就出来的人却不多见,因为这种洗法大可不必上澡堂子里来。 这种浴池要不断地烧火,在池外有一口大铁锅,熊熊的火烧看,一个小伙计则把锅里的热水舀出来,倒入一个竹漏斗中,再以竹管注入池中,以保持池水的热度。 这既耗水、又费火,更费人工,洗一个澡价钱不便宜,一个全套外加小费,差不多要两、三钱银子,那是一个普通家庭中数日生计之资了。 有钱,喜欢,这点花费不算什么,但花了高价只来沾沾水,就是发了神经病了。 除非,他们是另有目的的。 赖皮狗看出不对来了,却不敢声张,也不敢提出警告,因为杜英豪正在对力的掌握中。 他自己也不敢穿衣服先走,去通知柳小英她们。因为自己若是走得太匆忙,必会引起对方的注意。他找了块布盖住身子,也躺在榻上,只希望杜英豪也能像自己同样的瞥觉,看出对力有鬼。 但杜英豪显然的没有注意自身的危机,居然微微地发出鼾声,瞌睡了起来。 赖皮狗只有在心中叫苦。他知道要脱身只有趁现在,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忽然,他眉头一皱,计上心头,立刻苦看脸,跳了起来,穿看草拖鞋,跳起来向替杜英豪捶腿的那个家伙道:“你…你们这儿有茅房没有?” 那家伙用手一指就没开口,但是却更证明他大有问题了,因为他所指的竟是他先前出来的房间。 如果那儿也是客座,这就证明他在那边捶腿还有可说的;但隔房只是茅房,他显见是藏身其中等候的。 赖皮狗直朝那屋子冲去,希望自己的声音与行动能引起杜英豪的注意。 可是杜英豪却全无注意的意思,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开。赖皮狗心中直沉,冲到隔房,果然那儿有一口粗马桶,是给客人方便用的。 男人本来就不可使用马桶的,他们都施用露天的坑,最多是搭个遮雨的蓬顶,底下仍然是个坑。 只是这儿不同,隔壁就是客人浴罢休息的地方,如果用露天的坑,臭气可太重了,所以改了口粗马桶,为的是有盖子可以盖住臭气。 这屋里还放了一叠干的布巾,但赖皮狗注意的却是有没有窗子。这一看就凉了,那屋子是没有窗子的。 他要从窗口脱身的计划已经失望了,但没有绝望,因为他又看见了一根粗瓦管由屋顶下面穿墙而过。那是烟囱,也是暖管。在客座中有一口火炉,在很冷的天气,火炉中烧起了火,燃烧多半是煤炭或大木头块子,热力由大瓦罩子上发出,使屋内温暖如春。 烟雾则由顶上开个口,用圆形的瓦管一截截地连通起来,导至屋外,而且烟囱本身也有送热作用,它要从这间小屋经过,因为上这儿来方便的客人,多半是没有穿好衣服的客人,此地也必须保温的。 烟囱只有一个菜碗粗细,那当然是钻不出丢的,一截截的瓦管有两尺来长,一头大,一头小,这样才能密切地套合连接,漏烟出来。接头处更还用灰泥糊好,防止漏。 赖皮狗颇有一点鬼聪明。他把瓦管用布包看,悄悄地卸了一截,再用布巾堵死了通向火炉的那一端。 再度回来躺下,那个小五子仍在为杜英豪捶着,已经由腿上移到背上,手法熟练,声响节奏,轻脆悦耳,使赖皮狗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有错。跛龙马五是此地的龙头老大,他怎么会懂得替人捶腿呢? 不过,这时烟囱中的浓烟受堵,已经开始由炉门中冒出来了。二个伙计来拉过炉门看看,轰的一声,火舌卷了出来,大量的浓烟立刻弥漫了屋子。 赖皮狗趁乱叫道:“不好;失火了!失火了!” 他抓起了自己的衣裤套上,披了衣服就往外冲;但是他冲到了屋外,才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出来了,其他人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影响。这说明了里面的人个个都是江湖上行动的好手,镇静从容,不会轻易慌乱的。 这也证明了里面的那些人是真有问题了。 他既没听到里面有乱声,又没见杜英豪出来,就想到事情一定不妙了,只有急急地回客栈中报告了。 柳小英一听就急了,拖看三个女的,扬剑就杀进了那家澡堂子。赖皮狗领看,一直冲到休息处,却已看不见杜英豪了。 不仅如此,好像那些师父与客人都不对了。他们愕然地望看几个杀气腾腾的女煞星,因为他们身上只有一块布巾。 赖皮狗指看杜英豪躺的那张椅问道:“这儿原先的客人呢?” 那儿是个胖胖的中年人,他摇摇头道:“什么事,我不认识尊驾呀! ”他显然是在打马虎眼儿。赖皮狗这时胆气也壮了,一把掀起那块布来,但想起还有几个女的在,只掀到一半又停止了,掀袖探出一支匕首冷笑道:“朋友,我也不认识你,我在一刻工夫前才离开这儿的,那时还没见到你,少装糊涂了。 我问你,杜大侠上那儿去了?” 那中年人道:“我从一早上就在这儿了,可不知道你老哥说的是什么?” 他又怕又急,说话时声音直颤,大气直喘,那倒不像是装假。赖皮狗几乎要怀疑自己跑错了一家。 他跑到后房一看,烟囱又接好了,只是新糊的灰泥还没干,因此他敢肯定自己没错。 “柳女侠,我相信没错,只是他们的动作很快,把杜爷弄走了,又换了这批人过来。” 一个伙计立刻道:“你们说什么?大爷,这个地方可不容女眷前来,那实在不力便。” 只是来的若是平常的女客,这些人想必会闹看起哄了。这四个女的,个个手执兵刃,神气不对,所以没人开玩笑。一个客人道:“各位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是附近的商家,也是这儿的老主顾。” 柳小英冷笑一声道:“好!我来问,你们若给我来一句玄虚,我就佩服你们。” 她走向那个胖子,厉声道:“你老实说,你是一早上就在此地没走开过吗? ”那胖子颤看腮帮子道:“是…是的!哎哟!” 原来柳小英已在他腿根上扎了一剑,痛得他跳起来了,身上的布巾也掉了。 还好!他竟还穿了条内裤,而且还有一只脚上穿看靴子。这分明是刚要脱衣时,她们已从外面闯了进来,所以害得他连一只靴子都来不及脱,就拉条布巾盖住身子,做成伪装了。 只怪他运气不好,偏偏坐的是杜英豪的那张榻椅。 腿上一剑,血流如注。胖子抱腿直跳,但柳小英却更不放松他,上前一步,剑尖抵在他的鼻尖上:“说,你是一整天都在这儿吗?” 赖皮狗道:“朋友,你别混赖了,你还穿了一只靴子下池子洗澡的不成。凭这个,我们杀了你也不冤,你别给自己过不去。” 胖子快哭出来了,双膝一跪在地道:“各…各位,我是个生意人,老者实实的生意人。”柳小英冷笑道:“我削掉你的鼻子后,你会更老实了。”胖子一吓,咕咚一声,向后仰倒,这时才有一个瘦小的汉子开口道:“各位,别难为这些人,他们的确是本地无辜的居民,与江湖无涉。” 赖皮狗立刻道:“那么阁下是与江湖有关系了。” “兄弟在马老大手下跑跑腿,地鼠刘全。” “好!你们把杜大爷弄到那儿去了。” “马老大请去了,有些事情要跟他谈去。” 杜若华叫道:“马五若是要为高九报仇,该找我才对,高九是我杀的。” 柳小英也叫道:“把高九的儿子砍成残废的是我,马五要找,该我才对。” 水青青冷笑道:“二位,这话跟他说没用,他只是小喽罗。刘全,他们现在在那儿?” “这个我也不知道。” 水青青冷笑道:“好!你不知道,我来问知道的人。杜爷是在这儿丢的,我们找此地要人。柳女侠,你从头上开始间,谁说句不知道,你就一剑宰了他。” 刘全急了道:“这怎么可以,他们是无辜的。” 水青青道:“不会无辜,他们跟马五合作来骗我们,多少也有点责任,柳小姐,你杀第一个。” 刘全更急了叫道:“你们还是不是侠义道上的人?竟然去宰无辜的第三者。 ”水青青冷笑道:“是你们把他们牵进来的,说到那儿去,责任也在你们。我听说跛龙马五在地方上很得人望,他就不该把这些人也牵进来。柳小姐。” 柳小英举剑逼向第一个老者。他早已吓得抖成一团,乞怜地看看刘全。 刘全对这几位姑奶奶的手段早有耳闻。她们都是女人,未必能像男人那样讲究江湖规矩,只有叹了口气道:“我带各位去找马老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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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从容而去 杜英豪今天算是尝到了被入点住了穴道的滋味;以前,他只是听说有这门功夫,却无缘领略。因为能够精擅这一手的,多半够资格被称为高手了,像他那种平凡的小人物,还没机会跟人家对上手。 现在他虽是够身份了,但也一直没机会遇上此道高手,只有上次跟武当冲突时碰上了,可是人家也没对他出手,只是点倒了水青青跟王月华,他解不了穴,还好是菊芳在场,才没让他当场出丑。 没想到这回在洗澡堂子里,叫跛龙马五给堵上了。当他发现这个捏脚腿的家伙,很可能就是马五时,已经来不及了;虽然赖皮狗已经在向他作暗示,而他也发觉了,但他只有苦在心里。 这时候动手当然可以,他要真有一身本事,自然也能突围而出;但他自己明白自己的能耐,此时若动手准糟,除了这个跛龙马五之外,其他几个都是好手,而且他们早有了准备,床单下都包着家伙,握在手上了,只要一动手,必然是刀剑交加,自己可没这个真本事。 因此,他只有装迷糊,好在赖皮狗很机警,居然借尿遁一去没回,杜英豪就更放心了。 他知道自己不必再拼命了,只要能维持个不被当场宰掉,他相信那几个女的总会救自己出来的。此外,他显然还胸有成竹,更显得放心,居然闭上眼打起瞌睡来了。 这等于是放开门户,听由对方下手了。马五先还很谨慎,因为他所听到的社英豪太神奇了,一直不敢轻率下手;现在是个绝佳的良机,他再无考虑,手指突然疾探而出,隔看被单,往杜英豪身上点去。 杜英豪不会点穴,但是从街头卖大力丸的老师父那儿,多少也听过一点皮毛,因为那位老师父所知道的,也只是一点皮毛而已,但已经很够了,因为这刚好是最重要的一点皮毛。 “点穴是用外力使人体的血脉受阻,丧失行动之力。所谓点穴,就是人体上筋脉容易受伤的空门而已。这种功夫并不很玄,只要避开了正穴所在的位置,就不易受制。” 这也是老生常谈,人人都知道,点穴高手,出手神妙莫测,使人很难避得开;再者,真要有本事能避开正穴,其他部位也一样能避过了。事实上也是如此,两个人在拼命,与其用手指去制住对方的穴道,倒不如拿刀剑扎对方一下子了。 马五也没打算能制住对方的穴道的,他只想藉此发动攻击,使杜英豪跳起来,然后由旁边的人一哄而上。马五的点穴功夫并不十分精纯,这也不是他的拿手本领,谁知这一点,居然奏了效,杜英豪身子一挣,才坐起一半,遂又无力地倒了下来,直挺挺地躺看。 这是他见过水青青她们被制的样子,所以学得很像;实际上他没有被制,因为他的身子藏在被单里,而且心里一直在提防看,马五出手时,他略略一挪,这一挪只能把穴道挪移分许,但已经够了。沾了一点边,使他又麻又痛,算是领略到了被点穴的滋味,但是杜英豪肯定自己能动,半坐起来后,他是自己倒下去的。他决定让自己被点住。 马五点出一指后就跳开了,手中已亮出了那把修脚的小刀子,准备博斗。没想到杜英豪已经被制住了,在床上瞪看大眼望看他,口角嘀看一个愤怒而又不齿的微笑,冷笑地道: “跛龙马五!” 马五点了一下头道:“不错!姓杜的,你想不到吧!” “的确想不到,我看你进去时跛看一条腿,但万没往马五的头上想,因为我所听说的马正是条热血汉子,在地方上很得人望;你跟高九虽是拜把兄弟,却比他好上几十倍,没想到你会干下这种手段的。” 马五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姓杜的,你杀了高九,我要替兄长报仇,只有采取不光明的手段了。报仇是不择手段的。” 杜英豪笑笑道:“说得好听,你真是为高九报仇吗?” “怎么不是,你该听说过,我们是磕头弟兄。” “我听说了,但我也听说了很多别的话,好像高九并没有拿你当兄弟,一直在忌看你、防看你…。” “没有的事,你用不看来挑拨。” 杜英豪冷笑道:“你自己心里明白我是不是挑拨,再说高九已经死了,虽不是我亲手杀的,但等于是我把他送到鬼门关口,再让人捕上一刀而已,我又犯得上来挑拨你们吗?我只是告诉你,要对付我就明白地说,别用高九来做幌子。” “笑话!马五爷敢作敢当,为什么要借幌子。” “那你就干脆的说了,是为了想成名露脸才对我下手的,不要再抬出高九来;高九死了,你和你的手下们只有一高兴,还会替他报仇…。” 马五被说得恼羞成怒,厉声道:“住口!姓杜的,高九为人如何是一回事,但他是我的磕头弟兄没错;他活看,我们或许少来往,他死了,我就得替他报仇。” 杜英豪点点头道:“别人说这种话我会吐他一脸唾沫,但出自你马五之口,我倒是能相信,因为你的武功比高九好,人手比他足,却一直受他的排挤,忍气吞声,无非是为看那一段香火之情。” 马五被他这样一夸,心中至少是高兴的,只是表面上却不能表示出来,只能淡淡地道: “我不能让江湖上笑话,说我们黑道中都是见利忘义的不义之徒。” 杜英豪淡淡地一笑道:“很好!你要为高九报仇,我也信得过了,你可以下手了。” “你是要我现在杀你?” “现在你若不杀我,你就杀不了我了。你知道我还有几个伴当一起来的,她们可是饶不了你。” 马王冷笑道:“笑话,不过是几个娘儿们罢了,马五节可没把她们放在心上。” 杜英豪一笑道:“那几个女的可能制不了你,可是我另外交的一些朋友可就放不过你;再者,你也知道我是来应武当之邀的,你若是此刻不下手,武当也不会再准你下手了,他们会逼你放人的。” 马五道:“笑话!武当更管不了我了。” “哦!是员的吗?你的那手点穴功夫是从那儿学的,武当当真管不了你?” 马五脸色变得很难看,跳上前一步,手中的刀已经探到了杜英豪咽喉,杜英豪却直呼幸运。 世间点穴的家数很多,并不止武当一家,杜英豪也不认得武当的手法,只是随便蒙上一蒙。 那晓得真的蒙上了,这个马五果真是武当的路数,那他也一定是武当的门下了。 这个发现实在太重要了,因此他冷笑一声道:“马王,你现在杀了我,或许还能掩盖住你是武当出身这回事;你若现在不下手,武当绝不会再让你下手了,因为我跟武当的黄鹤楼之约,已经是人人皆知了,武当门下在家门附近对我施暗算,这表示了他们理屈,心中有鬼,武当丢不起这个人,也得罪不起天下同道。 ”马王神色一厉,已经准备下手了,但是他的一名手下却道:“大哥! 等一下,你真是武当门下吗?” 马五的脸色动了一动,片刻后才道:“不是。” “但是他却看出了大哥的武功门路是武当的家数。” 另一个人也道:“大哥,弟兄们跟看你,不计生死,共甘同苦,但要落个明白,我们从不问你的过去,但你也不能骗我们。” 马王痛苦地道:“我的确不是武当弟子,因为我已经被逐出了门户。 ”“啊!怎么会呢?” 被逐出门户是一件大事,此地已离武当不远,有不少武当门人在此居留,马五若是武当被逐的弟子,大家应该是知道的,而且马五此刻算是置身黑道,对武当这种名门正派来说,那是不允许的事,即使被逐出了门户,其他的门人也不会准他立足的。 杜英豪是因为见到叫出马五的门户后,其他几个都怔了一怔,才想到他们对马五的出身也是不知道的,于是才用话挤了一挤,想不到果然有了效,因此他更为得意了,哈哈大笑道:“马五!你出身武当,却沦在黑道中混日子,难怪不敢告诉人了;可是你杀了我,事情就闹大了,你那点秘密还守得住吗? ”马王道:“我本来就没有把它当作秘密。” 杜英豪一笑道:“但武当却秘而不宣,可见他们还是把这当回事的;所以马老哥,你考虑一下,你若是杀了我,武当怕别人追到你头上,而抖出一些不愿为人知的事,一定会先杀了你灭口,然后就是你这些弟兄也不会放过,他们不能留下活口,也为了对天下人交代,一定要这样做的。” 马五头上的青筋暴了起来,显然是杜英豪击中了他的弱点,而他的弟兄们也都把眼光看看马五,等待看他的决定。 杜英豪完全是信口开河,他根木不知道马五与武当之间有什么隐情,更不知道他是如何被逐出门户的,只是他善于察言观色,抓住了一点头绪,就丝毫不放松地一路穷究下去。 不过,他也很有分寸,知道话说到这个地步,就不宜再说下去了。他不知内情只能适可而止,再蒙下去就可能会穿帮了,即使蒙对了,也没好处,那时人家真会以为他知道太多而宰了他。 但这也已经够了,至少马正是不敢立即杀他了。沉思了片刻后,马五一挥手道:“弄辆车子,把他带回去。” 一个弟兄道:“大哥,带回丢以后又如何呢?” 马五冷笑道:“我们为高大哥设下灵位,让他在灵前跪下磕三个头,然后就放了他。” “放了他?” “是的!放了他。目前的确是杀不得他,就算他的朋友们不来,武当也会来要他的,若是我一个人,拼了一身倒也不在乎,但是我不能连累你们,真要宰了他,我们会成为街上的老鼠,人人喊打。” “大哥,武当跟他有楔子,难道也会为他出头吗?” 这显然是另一个对江湖道还不太热的新手在间。马五叹了口气:“兄弟,你不明白,大门户行事有他们自己的一套;他们要面子、讲身份,在约会时,他们可以自己杀了姓杜的,但如若我们伸了手,就是刷他们的面子了,他们真会逼得我们无处容身的。” “大哥,那我们又何必要跟杜英豪过不去呢?凭良心说,高老大也不值得我们为他报仇。” 马五又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也不仅是为了高老大一个人,而是为了我们黑道弟兄。这姓杜的出道以来,要跟我们黑道做对,已经坏了不少好手,至少我们也得让人知道,黑道哥儿们不是好欺负的。” 这倒也是,只要把杜英豪绑回去,传到江湖上也是够露脸的事,那些年轻小伙子都兴奋起来了,上来七手八脚,抬起杜英豪就往外而去。 这是他们的地盘,套辆车子很简单的事,几个人把他往车上一扔就走了。 杜英豪见马五没有跟车。车上只有一个小伙子,大概他们贝他穴道受制,十分放心。 杜英豪这时候要脱困并不难,但是车子走在大街上,他却是光条条的被里在一条被单里,一动手,难免要太亮相了,而现在以他的身份,他可丢不起这个人,所以他只好等机会了,不过他已经在被抬动时,顺手捞了一把修脚的小锉子,有了这么一样东西,他能把铁锁都打开,所以他已很放心了。 车子到了一个地方,又来了几个汉子。还好,他们把他的衣服带来了,七手八脚地替他穿上了,杜英豪只有任他们摆布,马五虽然不在,可是有十几把长矛比看他,随时都可能刺下来的。 那些人又替他绑上双手,然后把他推进一所空屋子里。一个家伙还冷笑着道:“杜大爷,委屈你一下了,你最好老实些,你手上绑的是牛筋,若是你能挣断,我们就服了你。” 说完关上了问出去了。杜英豪打量了一下屋子,发现这是一扇专门关人用的石室。 墙是石块砌成的,只有一扇小窗户,却安看铁柱,门是厚木钉成的还有个小格子,不时有人往那儿伸头来看一下,杜英豪却满不在乎地往草堆上一躺。 他已经把小锉子插在一条石缝里,开始锉手上的牛筋。这玩意儿又轫又结实,凭蛮力挣不断的;但是究竟抵不过钢锉;没多久,他的双手已经自由了。 他把解下的牛筋攀在手中,一滚到门下,躲好。看守的汉子又伸头张望时,看不见他,忙又伸进一点来,杜英豪把牛筋往他头上一勒:“把门打开,否则我立刻勒死你。” 从他关进来还不到一个时辰,连穴道都没解开,何况又绑了牛筋,谁也没想到他已脱困了;运气好的,是柳小英她们这时也吵到门上,大部份人都出去应付了。那个看守的汉子被勒得差点闭了气,在死亡的威胁下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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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以牙还牙 杜英豪开始相信宿命论了。他不能不相信自己的运气好,身入囹圄后,没有一个人帮忙,他就脱了困。 马五之所以放松戒备,是因为相信自己的点穴手法;那要十二个时辰,一天一夜后才会失效,这段时间内不必浪费人手去守看他;而且杜英豪还被牛筋绑住了手脚,他万没想到杜英豪只是假装受伤。 这是不可能的,一个像杜英豪这样的名侠高手,会栽在马五的手中,对马五来说,的确是件了不起的大事;而且事情顺利得出乎了他的想像,以致于使他怀疑被逮到的那个,究竟是不是真的杜英豪。 在他的感觉上,杜英豪的肌肉虽然结实,但是却很硬。肌肉坚硬是有力的表徵,但在武功上说来,这却不是一个高手所应有的状况。 内家高手的肌肉是十分柔软的,不使劲时,柔软如同新生的婴儿,用劲鼓气时,其轫如革,其坚如钢,因而才能刀器不伤,百邪不侵。杜英豪身上的肌肉结实好看,却不合乎一个高手的要求。 直到柳小英、杜若华、水青青她们打上门来,马五才相信自己是真的抓到了杜英豪。这一霎间,他心中的高兴是难以形容的。 因为这件事在实质的意义上,还不如无形的收获来的丰硕。制住杜英豪是一件轰动江湖的事,但杀死杜英豪却是一件极为不智的事,尤其是杜英豪此刻几乎已成为白道侠义的表率与颔袖。 他不像当初那么孤独,而且有了许多朋友,特别是在他跟武当有黄鹤楼之会末竟,如果杀了他,武当为了面子,也会假惺惺地找马五理论。 所以,马五在心中,根本就没有要杀杜英豪的意思,至于说为高九报仇,更是不值一谈,连自己的手下弟兄都不会同意这件事的;因此,说要布置灵堂,要杜英豪在高九的灵前磕头谢罪,也只是一句话而已。 就因为这个缘故,马正在听说柳小英等人找上门来,心中早有了计较;虽然柳小英在门前很凶,还打伤了两个人,马五却很大方地不作计较了,只吩咐叫请。 派出来肃客的,是一位叫文若虚的老夫子,不会武功,在马五的堂上司理文牍帐目,很会说话。 四位姑奶奶气势汹汹地冲进来,文若虚上前一拱:“四位女侠,敝人奉了东翁之命,有请四位堂上用茶。” 水青青叫道:“我们可不是来做客喝茶的,叫马五趁早将杜爷安送出来,否则我们决不饶他。” 文老夫子的涵养实在好,笑嘻嘻地道:“这位女侠请稍安毋燥,杜大侠是被敝东家请来了,可没有怎么难为他,女侠又何必如此急燥呢?” 水青青还要发横,柳小英却拉了她一下道:“水大姐,我们见了马五再说,跟他吵是没用的。” 一行人进了堂口。所谓大厅,也不过是间较大的平房而已,此起别的堂口差多了,可见马五是不重虚套的。马五特地穿了一件长衫来衬托身份。 他也很客气,很有风度地一抱拳道:“几位芳驾莅降,蓬蔽生辉…? !? 这人的谈吐也不似绿林豪杰,显示过他腹中颇有一点墨水;可是这四位姑奶奶此刻却没有跟他闲扯的心情,柳小英双眼一瞪道:“马五,少说这些废话,听说你把杜英豪骗到这儿来了,有这同事吗?” 马五笑道:“事情是有的,但马五是凭本事将他请来的,而不是骗来的。” “哼!话倒说得好转,凭你的那点本事,你也动得了杜大哥,你若是不使诈,连杜大哥的面都不敢见。” 马王就是个泥人,也被激起了土性,冷笑一声道:“他性杜的名气大,我姓马的也不是无名之辈;姓杜的再神气,他总还是落在我的手里了。” 柳小英叫道:“你是使阴谋暗算,那算什么本事。” “江湖行事,能者为先,只要能把他制住,就是我比他强,跟用什么手段无关。 ”柳小英正要跟他反唇相讥,忽然水青青一笑道:“柳小姐,我们又不是要来跟马当家吵架的。”柳小英道:“怎么不是,倘若是不放杜大哥,我还要找他拚命呢!不但是我,再过一两天,我哥哥他们来了,再加上少林神拳卢大方庄主,谁都放不过他。” 这些话也是事实,而且武当派也不会保持缄默,马五心中何尝不明白,只不过叫人用话挤住,心中很不自在,冷笑一声道:“笑话,拼将一身剐,敢把皇帝打,杜英豪此刻的生命就捏在我的手里,火了我先宰了他,那些人就是把我凌迟了又能如何? ”水青青又扯了柳小英一下,同时杜若华也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柳小英居然笑了起来,不说话了。 水青青笑道:“马当家的,你也别说这种狠话,杜爷不错是栽在你手里了,但是要说你的武功能强过他,别说天下无人相信,你马当家的自己又能相信吗?” 她这么一说,马五倒是没话说了。 水青青笑笑又道:“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马当家的,你也知道,杜爷这次是到武当赴约去的,双方都约了很多江湖朋友,这已是件轰动天下江湖大事,不可能取消的了。” 马五嘴角牵了一下道:“我知道!人在我这儿,我也无意要他的性命,更不想破坏那些约会,但是杜英豪杀了我们黑道上不少弟兄。” 杜若华笑道:“那可都是私人的恩怨;此如说,高九之死是因我之故,而且高九也是死在我手上的。” 马正道:“仕女侠,现在已没有什么是非可说,我也不会对他怎么样,更不会耽误他的约会,在会期的前一天,我会把他送到夏口。” 水青青笑道:“马当家的,你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马五也笑道:“没什么,因为杜大侠说过一句豪语,要挑尽天下黑道当口,马五要为弟兄们争口饭吃。” 水青青道:“杜爷可没说过这种话,他只说要与天下邪恶之徒作战到底,像马五爷这种血性汉子,他是十分敬重的,否则他也不会到了五爷的地盘上,毫无戒心了,五爷可能是误会了。” 这倒使马王很不好意思,低下头道:“误会也好,反正事情已经做了,也只有拚着得罪他一下;目前凭四位一句话,要马五就把人放了,请恕马五失礼,实在无法应命,反正到了会期之前,马五一定毫发无损地把人送到就是了。” 柳小英笑道:“马当家的,还有一个多月呢!” 马五道:“时间充裕得很,马王正好藉此机会,好好地招待他一下。 ”柳小英笑道:“我是说这么长的时间,你留得住吗?” 马五傲然道:“留不住也要强留,若是有人要仗势凌人,硬来抢人,那很抱歉,马五只好得罪那位杜大侠了。马五保不住活人,只有交出死人。” 他的话很明显,谁要是想以武力抢人,他就要以杀死杜英豪为手段了。 柳小英一笑道:“我杜大哥何等英雄,那里会要人救他,他自己也能出来的。” 马五冷笑道:“他倒不妨试试看,只要他从我这儿跑掉了,我就服了他。” 柳小英笑笑又道:“好!我们只是来听马五爷一句话,叨扰一杯茶的。”这时一名汉子端了一个茶盘,盘中有四盏热茶,已在等待很久了。 马五闻言忙道:“这是马五失礼,上茶。” 汉子把茶端来,一杯杯地用双手端放在各人手边的茶几上,而后才低头退下。 柳小英笑道:“多谢五节盛情款待,我们已经了解到五节的意思,也相信五节的保证,告辞了。” 那送茶的汉子又端了一盘茶来,才把第一杯送到马五的手上,柳小英已经告辞了,他只好把杯子又放回到茶盘中道:“四位不再多坐会儿了。” 柳小英笑道:“不了!因为杜大哥说过,他今天要带我们到西城去赏梅花的。” 马五笑道:“抱歉得很,妨得了各位的游兴了。” “没关系,杜大哥从不爽约,他一定会想法子去赴约的,所以我们要赶去等他。 ”马五冷笑道:“柳女侠真相信他能赴约?” “是的!我相信,说不定他此刻已经动身前往了。” 马五大笑道:“他被制住了穴道,不到明天这个时候,他是无法行动的。” 柳小英却轻松一笑道:“点穴手法怎么能制得住杜大哥呢?武当是点穴之宗,杜大哥也照样把他们的人揍得脸青鼻肿,满地找牙。” “但我就是点了他的穴道,把他请来的。” 柳小英一笑道:“那恐怕是他逗你玩玩的。马五节,你不妨去看看,杜大哥是否还在? 马五脸色一变,但随即笑道:“柳女侠,你别是另外有人摸了进来,想知道我把杜英豪藏在那儿,以便潜往救人,我可不上这个当;若是他能自己跑了,我跪下来向你们四位磕三个响头…。” 话才说到这儿,那个端茶的汉子忽地把茶盘往马五的头上一叩,那盘中还有两杯烫茶,全都溅在脸上,而且由领子流进了衣服里。 马五烫得双手捂住了脸直跳,那汉子对准马五的背上又是一拳,打得马五向前栽去,然后汉子跟上,一脚踩住了马五的腿弯,一手又把马五夹背的衣服抓住拉了起来,刚好是个跪的姿势。 变化非常,每个人都怔住了。有人叫道:“余大个子,你疯了,怎么敢冒犯大哥…。 另外又有人叫道:“啊!他不是余大个儿,喂!汉子,你是什么人? 啊!他是杜英豪。” 那汉子把头上的毡帽摘了,正是杜英豪,穿了件青布坎肩,用毡帽压住眉心,原先看不真切,这时把帽子摘了,可不正是杜大英雄。 马五的脸上被烫红了,但是背心上那一拳挨得更重,口中已喷出了鲜血,身子还在挣扎。 杜英豪沉声道:“别动,否则我再废了你这条腿,你这条跛龙就得改改外号叫瘫龙了。 马五倒不是怕再断腿。江湖人过的本是刀口舐血的生活,杀头尚且不惧,那里在乎缺胳膊少腿。 但是他却放弃了努力,因为他认清了这汉子的确是杜英豪,制住的穴道解开了;绑住的牛筋也脱开了,而且还从石牢里跑了出来,这是什么样的功夫。自己落在对方的手中,挣扎还有什么用。 杜英豪微笑道:“马五,我脱困了,你说要对她们磕响头的,快磕呀!” 马五这才想起,何以四个女的会在刹那之间改变了态度,变得好说话了,那时正是这余大个子…,该是杜英豪由后面端茶出来。 杜英豪的身材踉余大个子差不多,而且身上穿看余大个子的衣服,毡帽盖住了眉心,那是因为这小子眉心有道疤,整日用毡帽掩住,所似大家都没去留意。 水青青舆杜若华是最先看出的,因此才会制住了柳小英的争吵,杜若华咬耳朵告诉了柳小英后,使她也变得和气了。 “这几头该死的母狗,她们都已发现杜英豪脱了困,来到了身边,居然能不动声色,望都不望一下,那个黑凤凰还用话来逼我消遣…。” “这个天杀的社英豪,他居然能在这么快的时间脱了困,而且还敢混过来,狗胆实在够大的…。” 马五在心里面诅咒看,但无可否认的,他对这一批人都十分的钦佩,认为每个人都够瞧的。 顿了一顿,马五叹了口气道:“杜英豪,我不能不对你表示服气,是谁把你救出来的?” 杜英豪一笑道:“我自己,没有别的人来救我。” “那怎么可能?” 杜英豪一笑道:“事实放在眼前,你如不信,还可以去间间那个看守我的柯阿丁,他对我脱困的经过十分清楚,不会帮我说谎的。” “你的穴道是怎么解开的?” “很简单,运气冲穴。” “还有绑在你手上的牛筋呢?” “用劲一绷就断了。”“啊!那种牛筋也能用劲挣断?” 杜英豪一笑道:“世上没有挣不断的绳索,只要用的劲儿够,铁也照样能挣断,又何况是条细牛筋。” 杜英豪是信口开河在吹牛了,运气冲穴是上乘的内家真功夫,而用手劲挣断牛筋更是比挣铁困难多倍;铁是硬的,连足了气,一挣而断,对会家子来说不算是太难的事,但是牛筋却不同了,它是有韧性的,能伸缩延长,劲道一去,又自动地回缩,绝少有可能被挣断。 但到了杜英豪口中,所有不可能的事都有可能了。 他是个奇迹的创造者,不止一次的创造了奇迹。最重要的是杜英豪明白,他信口吹嘘,没人会怀疑其真实性,反倒是他说实话,没人会相信了。 因为他是杜英豪,虽然他曾马前夫蹄,被跛龙马五制住穴道捉了去,但是柳小英却替杜英豪作了最好的解释说明。 “马五,我不是说了吗,杜大哥是逗你玩玩的,你那点功夫,怎能困得住他;他若是没有脱困的把握,又怎会让你请到这儿来?” 马五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这次是给他们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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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得天独厚 杜英豪的一度失陷,并没有使他失去别人对他的尊敬;相反的,他还赢得了更多的钦佩,甚至于还有人认为他是故意失手被制的。 一个能空手搏杀漠北人熊的少年英豪,怎么会叫跛龙马五那种角色给制住了穴道。甚至连马五自己都相信杜英豪是存心给他制住的;尤其是在杜英豪突然又单身一个人来探望马五的病况后,马五更为相信了。 那是在马五呕血倒地后的四个时辰,杜英豪又再度出现在马五的重口门前,空看手,却亲自持了一张拜帖。 他竟是按看江湖的礼数投帖造访。 马五吐了两口血,伤势并不严重。由于纠纷已过,堂口上的弟兄也各自忙自己的活儿去了,只有几个轮值的弟兄在堂口上闲守看,显得没精打采。不久之前,他们算是去了一次大脸;今后这堂口上的威严,恐怕也要打个折扣了。 正在几个人心里不痛快的时候,杜英豪就出现了,顿时把几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刚闹过事才走的,杜英豪的样子给人的印象很深,那些人不用看帖子,也知道他是谁了。 虽然大都在紧张着以为杜英豪是在实行报复了,但堂口中的管事分水榆申化却较为冷静,他知道杜英豪绝不是前来找麻烦的。 若是他有心过不去,四个时辰前就不必好好离去了。 那时他已占尽了上风,占尽了道理,大可把堂口一脚踢了的;可是杜英豪不但没如此做,反而劝阻了那几个存心来生事的娘子军,很快地带看她们离去了。 再者,杜英豪此刻双手持看拜帖,那是一种十分尊敬的礼节,要打架的人,绝不会用这种礼数投帖的。 所以,申化止住了那几个小弟兄的情急蠢动,上前双手接过了拜帖,试探看道:“杜大侠,您这次来是…?” 杜英豪笑看道:“适才对马当家的多有得罪,杜其是特地前来当面致歉的。” 申化有点难以相信。杜英豪等人虽是搅了堂口,但先动手而理屈的是自己这边,势弱吃亏也是自己这边,对方实在没有理由道歉的。 只是杜英豪的态度很诚恳,使得申化又不能不信,只有推托道:“杜大侠,这怎么敢当呢?而且敝堂口的当家马大哥负伤卧病,无法接待,失礼之处,唯有等马大哥痊愈后,再向大侠道谢。” 说看把拜帖又退了同来,表示他不敢接待之意。 杜英豪却笑看道:“杜某此来一则是道歉,再者也是来探视一下马当家的痛,三则是有点事要与马当家面商,务请申兄通报一声,并请美言一二,使杜某获允接见。 ”杜英豪居然说出了申化的姓名,称兄道弟,这封申化而言,已是十足的面子了。 八面玲珑的申化竟然也因受宠若惊而有晕淘淘的感觉,自然也不能再作拒绝了,把杜英豪请到里面厅上坐下。 上次杜英豪是在这儿端茶打架,几个时辰后,又被尊若上宾地款在上位坐下,这使杜英豪自己也感到好笑。 申化很快就进去通报了。马五也弄得莫明其妙,不知道杜英豪是来干什么的;但人家已经上门了,躲也躲不掉,只有硬看头皮见了。 但也怕杜英豪兴师间罪之时的难堪,他只有托言受伤,躺在屋子里接见。马五心想,你杜英豪总不好意思对一个躺在坑上的伤者再发横吧! 他的伤势并不重,服下了疗伤药后,本已可行动如常了,这时却又爬回床上去。 杜英豪一点没有因为马五在床上贝他而感到委曲;而且见了马五的面后,连连作揖致歉,说了有半车子的对不起,殷勤地问候,倒是弄得马五不好意思了。 杜英豪竟真是为道歉而来的,而且亲自登门投帖,亲自至榻前致候,给足了马五面子,使马五既高兴又惭愧,一连声吩咐申化摆酒。 杜英豪忙道:“马当家的盛情心领了,只要你不怪罪,兄弟也感激万分,那里还敢叨扰,什么时候等马当家的贵体大安时,我们再好好的喝几杯,欢聚一下好了。” “是兄弟冒犯在先。” 马五跳了起道:“不,杜大侠,今天一定要请你喝两杯去,这也表示一下兄弟的歉意。” 杜英豪道:“马兄,事情过去就不谈了,反正大家都有不对的地方,说开了就好,谁也不再放在心里好不好?兄弟前来负荆请罪,马兄的吩咐,兄弟于意不该推托的,但马兄身子要紧。” 马五高兴地道:“没关系,杜兄,说句老实话,我这伤没什么,只是心里闷解不开而已,现在就已经算好了。走!走!咱们喝酒去。” 他挽了杜英豪的手向外走去,的确是没有一点势伤的样子了;杜英豪含笑应命。 马五想到在不久之前,还在榻上轻哼呻吟装病之状,略有些不好意思。 但很快,两人就化除了一切的误会与不安,亲亲热热地在厅上把盏欢聚了。 杜英豪的豪情使马五既感自愧,但也化除了他的羞涩。盏酒下肚,两个人谈得更投机了。 马五不但兴奋,而且还有着一种知遇之感。他没有想到这位名满天下的英侠竟是如此的平易、谦和而且又是如此的豪迈。这一刹那间,马五直觉地要他为这个年轻人立刻去死,他也会不皱一下眉头的。 两个人由豪饮变为浅酌,由大声地谈话变为低声小语。陪坐的申化已识相地藉口去催菜而离开了,厅中只剩下两个人,侍候的弟兄都远远地站看。他们看见杜英豪跟当家的如此融洽,一个个都感到无上光荣,把先前吃过的亏,挨过的揍都忘了。 低声私语中,杜英豪频频低头,马五则神情激愤,带看悲哀,似乎在诉说看一件不愉快的往事。 直到告一段落后,马五居然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泪,而杜英豪则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好!马老哥,你放心,我这次一定为你把这口气出来,揭开那些伪善者的面具。 ”马五倒反而有点不安地道:“杜兄弟!你自己的问题已经够头痛了,不必为我又节外生枝了。” “不!我们既是兄弟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岂能不管;而且,我认为你的事比我的事更重要。” “可是兄弟,你要知道,武当是一个大门派,历史久远,势力宏大,你本事虽大,到底只有一个人。” “不只是一个人了,我有不少的朋友。” “这些朋友固然会支持你,但他们恐怕不便为你而与武当为敌。” 杜英豪笑道:“必要时我相信他们还是会的,不过我不打算这么做,我只要他们的支持就够了。” “是道义的支持是不够的,我在这儿等了多少年。也没等到一个机会,一直忍气吞声。” “现在有机会了,你放心我一定能为你把事情平反过来。你去把有关的证人都在暗中召齐,在会期时守候在附近:还有,你必须特别小心,别叫人逮住,灭了…。” “不会的,兄弟,你放心好了,事隔多年,我又换了名字已经没人认得我了,而且这些年来,我从没有使出自家的基本功夫,今天对你点穴是第一次。” 杜英豪一笑道:“老哥!那只是你自己以为隐密罢了,其实已经有人或多或少的瞧出一点你的底子来了,所以我才会来找上你。”“啊!兄弟,你是特地来找我的。” 杜英豪笑笑道:“当然了,否则我已经认出了你,又怎会让你近身制穴得手呢! ”马五讶然道:“兄弟,这么说你果真是自己冲开穴道的。” “你难道还不信,那个看守的弟兄该知道我是如何出来的,绝没有得到别人的帮忙。” 马五叹了口气道:“我问过他了,知道你兄弟确是一个人在牢里自行恢复行动,但是我仍然难以相信,冲穴是很深奥的功夫,会的人太少了。” 杜英豪一笑:“我如没有冲穴之能,又怎会容马兄制住我的穴道呢? ”“你也早知我会点穴。” “是的,我听人说了,但还要求证一下,看看你是不是施展武当的手法。” “是谁告诉你的。” “马老哥,这个很抱歉,对方要求我绝不说出他的姓名的,反正他对你绝无恶意,我也是一样,我们只想帮助你,所以你不必去探究了。” 马五不禁又是热泪盈眶,感动地道:“兄弟,你为我的事竟不惜以身试险,虽然你本事大,但是仍然有危险的。” “是的,我在被制住穴道后,上车来到此地的那段时间内,谁要是给我一刀,我就完了。” “兄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了你马老哥是条汉子,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我认为值得这么做;再者,我也相信你马老哥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我既已束手被制,就不会再挨刀子了。” 马五哽咽地道:“兄弟,我也不说感激的话了,反正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加上我这个堂口的弟兄,但凭你一声吩咐,要他们死就没有一个会活。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老哥!这话就见外了。我交你们这些血性弟兄,并不是为了想要你们帮什么忙,再说要有拼命的事,还用得看我开口相求吗? 你马老大只要听到一点风声,早就自己赶到了。” 这番话简直说到马五心里去了,他只恨无法把心掏出来,以表示对杜英豪的热切支持了。太激动时人反而会讷然不知所言,马五此刻就是这个样子。 倒是杜英豪自己站了起来,一拱手道:“老哥,我要告辞了,记得我交待你的事,黄鹤楼会后,再作快聚。” 后两句话完全是由说书先生的嘴里学来的,然而用得很恰当,却显得他太有学问了。 他是在马五牵看弟兄恭送下离开堂口,当然也有不少人看见。大家对他们化释了前嫌隙,缔定了友谊都感到惊奇与欣慰,而且对杜英豪更为尊敬了。 杜英豪曾经落在马五手中过,但那使他的声名更彰。杜英豪发现一个人若是懂得利用机会,连当一次俘虏都可以使声名大增。 他向人道歉,不但与盛名无亏,而且更受赞佩,他感到人的好运气来时,连山都挡不住而最使他高兴的一件事,就是他第二次拜访马五,跟马五达成的协议以及所知道的事实那收获之大简直难以想像;不过,这一点,他倒不以为是运气而是他细心所致,更是他大胆约吹嘘结果。 他吹了几个牛,像早知道了马五的底细,以及他是专诚去找马王的这回事;实际上,他只是想去泡泡澡堂子而已。 还有,他也吹嘘了自己有冲穴之能,那才能使一切的行动合理而且使人信服也因为如此,他才能挖到一个绝大的秘密,而使自己的黄鹤楼之会有更大的胜算。 所以,当他又开始向襄州进发时,志得意满、神态轩昂,顾盼自雄那股气概,的确是橡位举世共钦的大侠客了。 因此,当他在会期前两天,骑马进城时,先他一天赶到为他布署拉拢相援的曼氏父女,简直不相信见到的这个人,真会是他们所知的社英豪了。 霸王庄破了罪证确凿了,使那位公门中有铁捕之称的晏海靖脱罪开释,官复原职。 他对老弟兄许久的奔走努力固然感激,对女儿菊旁的牺牲更为感动,但他最感激的还是杜英豪。 父女俩为了替杜英豪壮声势,用尽一切的关系方法去求人帮忙,但效果并不大,因为杜英豪跟武当所结的过节越演变越大了,大家对武当的势力均是相当顾忌,所以并没有能请到多少人。 父女俩正在发愁时,杜英豪已经大摇大摆地来了。曼海靖看了他的气势,没有直接去招呼,也制止了菊芳去招呼,怀疑地问道:“芳儿!你说他真的没练过武功?” “那倒不是,他天生力气大,身手也灵活,还是练过的,只不过是自己东学一招,西偷一式,胡乱着练;没有受过名家真传而已。” “可是他那些骛天动地的事迹又是怎么创下的。” “那只是运气好,瞎碰乱撞,蒙上而已。” “我实在难以相信。你看他在马上的气势,直吞河岳,睥睨天下,就是一代宗师,也没这份气度。” “那是他不知天高地厚,怔看玩儿命,不知死活。” 晏海靖摇摇头,菊芳也觉得那个评语不当,因为一个人的气度是无法伪装,也不能勉强造设的。杜英豪所表现的那种气势出之自然,好像他本来就是一个大英雄、大豪杰。 接看而来的事与人更使晏父女难以相信。陆陆续续地来了河洛地面上不少风云人物,竟都是为杜英豪来作声援的,这绝不是冲看曼海靖的面子,而是杜英豪自己号召来的。 然后,他们又听说了杜英豪在河洛路上的事迹,那简直像奇迹了。 “这家伙是怎么弄的。” 菊芳曾不止一次的自问,却无法回答,但她却发现杜英豪跟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原来,以她的家世跟杜英豪在一起是降尊纾贵,而现在的社英豪却已高不可攀了。她考虑着是否要去见杜英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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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剑拔弩张 还有一些人则是未经邀请,也想来凑热闹的。 因为这是杜英豪与武当订约,两造都没有发帖子,有力也无从发起。 黄鹤楼固然不小,总是有限制的,充其量只能摆下个几十桌吧!本来与会人数就必须加以预先节制的,可是订完约后,杜英豪就跑到河洛一带去了,找不到他的人,也无从连系起;再者,双方各准备邀请那些人,也无法事前协调了,变成了各请各的,这帖子就无从发起了。武当只向馆子里打了个招呼,声明包下那天的全部座位,然后吩咐过那天自行派人接待,不要酒家管事。 然而,到了约会的前一天,情况就不对了。城里各大小客栈住满了江湖人,这些人没一个是武当邀请的,而他们千口一律,自称是杜英豪邀来的。 数量之多,已达六、七百人,黄鹤楼全部招待他们已经不够了,武当本身邀了也有百余人,而且全部先行招待在真武下院的宾含中,并没有与外面混杂;本来他们是怕声势太大,引起杜英豪的戒心不敢来赴会。 杜英豪来到城中后,立刻掀起了一阵波涛。那些应邀而来的各地豪杰固然是聚成一团,武当邀的人,自然是他们本门的俗家长老以及跟武当有交情的人,而且还是有相当名气的江湖豪杰。 可是情形越来越严重,武昌城里的人越来越多,甚至于有很多人分到对江的汉口及汉阳去住,准备明天一早渡江过来与会。 由于那些人都是为杜英豪而来的,这才引起武当的戒心。他们发现自己所邀的人,在声势上已经不如对方了,而这些人也有了不稳的现象,在会期前夕,藉口访友,一去就没回来,着人还带个口信说要保持超然中立的身份,不便接受招待;有的根木就没了消息。 这一走就是一大半,只剩下一些本门的长老,也都怨声载道,纷纷埋怨凌云道长不该跟杜英豪结下这份怨的。他们听了事情的经过后,知道自己在道理上并不能压倒对方。黄真为霸王庄作说客,而且还要包庇黑道人物,准备暗算杜英豪,叫人当场拿住,这已经够丢脸了;何况,黄真根本不能算是武当的嫡传门人,他只是三代弟子道净的俗家母舅,搭上那点关系,才在凌云的门下递了个记名弟子的帖子。 因此,道净才对黄真被辱之事情特别愤怒。他与凌云傲云前往理论时,又失了理性,屡犯大忌。道净挨了一拳,被打断了四根肋骨,两根断骨刺入肺脏,抬回山上没几天就断了气,这才使事态显得严重些,大家才勉为其难地来了。 原是想藉人多势众,压一下杜英豪,扳回点面子;那知此刻一看,杜英豪的声势竟是大得惊人,压制住对方已是不可能了,反而还有被对方压制的可能,尤其是在对方的阵营里,居然有了几位少林的俗家长老,以及其他好几位大门派中的元老。 武当在这一次约会上,看来是很难扳回面子,一个不好,就会弄得灰头土脸。 这叫那些俗家的长老怎么不忧急呢?他们经常需要在江湖上走动,他们的弟子大部份是在江湖上谋生的。 武当的荣辱盛衰,与他们大有关系;因此这些长老们纷纷埋怨凌云道长教徒不严,一味护短,不问是非,轻率结怨,惹来了这场大麻烦。 他们还说光是杜英豪搬不来这么多人助拳的,这都是武当玄门弟子平时在外面太跋扈专横,惹起别人的反感,所以才藉机会一起找武当的晦气了。 这些埋怨凌云也有听看,因为那天他看了师弟傲云和弟子道净的态度后,心中也有着同样的感觉,认为他们太专横了,已失出家人的本份;但一个是自己最锺爱的弟子,一个是自己的小师弟,还能说什么呢? 想不到自己由于一时的疏懒,对玄门弟子的管教松弛了下去,以致于门下略为年轻的弟子,个个都跋扈到这个样子,想要收都已来不及了。 他一面在肚里叫苦,一面只有把担子推给掌门师兄紫云道长去挑了。 他自己实在挑不起来,不仅外力太大,连内部也有人在捣他的蛋,如果自己再一肩担承的话,很可能会当场出丑,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他主持派中事务以来,由于耳根子软,宠信几个人,乱收记名弟子,逾越到俗家长老的职权,也收起俗家弟子来,引起了很多俗家长老的不满。 这一次对外的约会,本来他以为没什么,杜英豪的本事再大,强煞也只是一个人,所以只准备自己出头了断。现在则不能不把掌门人抬出来了,也有把掌教真人抬出来,才能使门户内团结一致,使那些其他门户的长老们说话行事稍有顾忌;是这一来,又大大抬举了杜英豪的身份。堂堂一派掌教之尊,竟与一个初出道的小伙子对起对坐,谈判问题,这实在太气了。 但消息传到杜英豪的耳中,他根本没当一回事。 而且,他也玩儿了一手漂亮的,武当包下了黄鹤楼,他却在楼下临江的一面,靠江边清出一块空场子,摆下了百桌盛筵,也把附近所有酒楼的厨子伙计全部请了来,凡是来瞧热闸的,一律待若上宾。 这手笔够大的,一花就是上万两银子,这笔钱也是他从焦雄那儿赢来的,他花得毫不心痛。 武当因为掌教亲出,动员的门下弟子也有几百个人,黄鹤楼中只够他们自己入坐了。虽然他们也空出了几桌,款待他们邀来的贵宾,但那些人看了杜英豪的安排后自动谦辞,情愿坐到下面去了。 因为杜英豪很绝,他只为自己留出了一桌,偏在一角,然后在中间的地方,搭了个平台,台上设了三、四十个座位,用大纸写上了仲裁席三个大字,其他一律称之为来宾。 仲裁席士都是有头有脸的一方大豪,然而还有十几个空位子,那是杜英豪故意空出来的,请卢大方招呼。 卢大方以少林俗家长老的身份在仲裁席上做主人,请那些身份地位够的人登台仲裁。 他在武林中地位超然,敦请的人也十分公平,年长德邵,公认为人不会偏袒那一边的。 杜英豪表示,他是一个人与武当定的约,还是一个人来跟武当把道理辨个清楚。他所求的只是一份公道,所以他单独设席,表示自己不讲一个人帮手;不过他也希望大家重视武林正义,支持有理的一方。 各地涌来为他声援的人逾千,超过武当的两三倍,但经他如此一宣布,倒好像是武当倚势欺人了,武当的那些排场,更显得小家子气。 所以武当掌教紫云真人来到后,那些被邀的贵宾一个个上前告罪避席,改坐仲裁席上去了。那是些够身份的,还有一些不够身份的,由武当请来作证的也显得坐立难安的样子,气氛很不调和。 紫云道长看了情形一皱眉头,回顾凌云道:“师弟你是怎么安排的,武当与本门真武上院相去不远,我们在这里也算是个主人,怎么会反客为主,反而叫别人沾了光去,这叫我们以后怎么有脸见人去。”凌云十分惶恐地道:“启禀掌教!小弟也不知道,杜英豪这小子十分狡猾,事前他一声不响,突然来了这一手,叫小弟措手不及。” “什么叫措手不及,这些人总不会是临时来的吧!你明知道来了这么多武林同道,不设法子予以安顿。” “小弟知道来人不少,但是因为黄鹤楼地方有限,不能全体款待,才未作准备。” “杜英豪怎么就有办法招待了呢?可见你们平时没在这上面用心。” “启禀掌教,以前也有过类似情形,但凡有什么重要的武林盛会时,来看热闹的人一定很多,全是由他们自己去谋食宿的,做主人的只接待一些知名之士;这次小弟也是援例处理,不想被那小子抢了先,这是小弟的疏忽。” 紫云真人长叹一声:“疏忽,很可能这一疏忽,会将我武当数百年盛誉毁于一旦。师弟,因为你一向很能干,所以我才将一应事务都交给你去处理,没想到你会捅出这么一个大漏子来,趁着大会尚未开始你快说实话,一切经过是否确如你所云,若是你有所隐瞒被人揭穿,损却本门颜面,你就百死莫赎了。” “掌教师兄,小弟怎敢有所隐瞒,事情确如所言。” 紫云一叹道:“事情真如所言,我们还可以在他辱及本门祖师真人的题目上做文章,其他方面,则全是我们理屈甭提了,提出反而丢人。” 凌云低头不语,紫云身后其他几个老道士也都面色沉重。坐定后,紫云真人坐在临窗的桌子上,窗门大开,与社英豪那一桌上下相对,中间则是仲裁席。酒过三巡后,凌云走到窗前道:“有请杜施主。” 杜英豪那一桌上只有七个人,除了他自己与赖皮狗之外,其余五个都是女的,王月华、水青青、柳小英、杜若华;现在加上了一个菊芳。照说赖皮狗根本不够资格上桌的,但杜英豪却是个最没架子的人,硬要拉他坐下来,他只有感激涕零如命了。 凌云的声音很大,中气十足,但杜英豪却置若罔闻。 凌云叫了两声后,神色已经转愤。 杜英豪才道:“道长站得太高了,说些什么,杜某听不见;不但杜某听不见,相信仲裁席上诸公,也听不真切吧!道长地位崇高,可以不把仲裁人放在眼里,杜某却不敢如此放肆。” 凌云被他一个软钉子打回来,几乎招架不住,这才发现这小子实在可恶,一切的安排都有深意。 楼此平台高,说自是居高临下;而杜英豪的桌子设楼下,又比平台矮,这本是相应地形而设,武当原定的仲裁席在楼上,自然没有高低之分,被杜英豪横里一搅,章法大乱,仲裁席搬了出来,才有这高下之别。 仲裁席上的人倒未必是帮杜英豪的,其中不但有立场超然之士,还是武当聘请来的,但经杜英豪这一挑眼见,使得每个人无形之中对武当有了两分不满。 紫云道长瞪了凌云一眼道:“师弟,这是你的不是,你要说话,应该下楼去说才是礼数。” 凌云当众受斥,还是有生第一次,但也无可奈何。这原本是他的粗心,若是紫云真人不即时数说他一顿,仲裁席上诸公会当真认为武当轻慢了。 满脸飞红地走到了楼下,出师已自不利,他必须特别小心,以免又被人抓住了毛病。他已经领略到这个年青人狡猾如狐,很难应付。 到了席前,他已稳住情绪,打了一个损道:“杜大侠,贫道代表武当门户,有几件事情想请大侠作个交代。” 杜英豪起立回了一礼笑道:“道长太客气了,这个约会虽是我们双方所定,但已经惊动武林同道,大家都赶来了,所以这是非屈直,也不是由我们自己能决定的,好在仲裁席上已有各方高人前辈,道长有话不妨对他们说。” 凌云道:“但主事者却是大侠。” 杜英豪道:“我以为我的所作所为,无不可对天地神明,是道长认为我行止有亏,所以请道长把我的所作所为,以及认为我不端的所在提出请由仲裁席公决,只要仲裁席上诸公认为我错了,杜某立刻一死谢罪。” 凌云又被堵住了口,他不敢像杜英豪那样地说大话,因为武当还是一个大门派,虽然请大家说句公道话,却不必由外人来加以制裁的。 这一比,他的气势上又自弱了一分,只有将冲突经过一一说了,更将黄真等人唤来作证。 仲裁席上是以卢大方为主,他问得很详细,也很公平,并没有偏袒那一方的意思。 但是因为这些证人都是武当或偏向武当的人,每个人的证词中,多少会对杜英豪有所指责。 武当指陈完毕后,卢大方才问道:“杜大侠,对武当所指的各点,你有什么意见。” 杜英豪笑道:“没有。他们说得很客气,实际上我所做的事,还要令他们难堪呢!我曾经当场拆了黄老师道场的招牌。” 凌云忙道:“那一点怪不得你,既然他们曾与焦雄私下密商过要陷害你,你对他们苛厉一点也是应该的。” 杜英豪笑笑道:“多谢道长宽大。杜某还有一件不当之处,就是拳击一位年青的道长致伤,听说那位道长已经因为伤重不治而升天了。” 凌云神情一变,肌肉扭曲,咬牙道:“那是小徒道净,他的死乃咎由自取,技不如人,不能怪大侠;贫道所质问大侠的,是轻慢我祖师三丰真人之事。” 杜英豪一笑道:“杀人、踢扬子都不算罪过,杜某就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开罪贵派了。” “施主别装糊涂,贫道是问侮慢敝派祖师真人。” 杜英豪道:“这个我不承认,我对三丰神仙十分尊敬,绝不敢有轻慢的举动。” 卢大方皱眉问道:“杜大侠,你是否承认驱马直闯三丰仙师的神位。 ”“不错!我闯过,因为我不知道。“凌云道:“不错,就算第一次施主不知道,第二次大家已经告诉大侠了。” “他们是说了!也指给我看了,可是我不相信。” 此言一出,举场哄然,他们都是有心支持杜英豪的,但是杜英豪的道理实在有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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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笑谈却敌 杜英豪显然并不了解到自己的处境;他潇酒地站在平台前,毫无畏缩或不安之意。 身为仲裁主席的卢大方,虽有心要袒护杜英豪,他也知道杜英豪必然是胸有成竹,才会如此坦然地承认下来,但心中仍不免为杜英豪担了一份心。站在公正人的立场,他又不能不问下去,只得继续地询问道:“杜大侠,你说的不相信是什么意思?” “我不相信那是三丰仙师的神位。” 凌云道长忍不住怒道:“贫道到黄真那儿去过了,确实看见那是祖师真人的神位,供在神龛中。” 杜英豪从容地道:“道长,我要请教几个问题?” “杜施主但请指教,贫道会尽量使施主满意。” 此人相当老练,说话都先留余地,绝不把话说满;但又表现得很有风度及诚意,看不出他的虚伪来。 可是,他遇上了杜英豪却倒大霉。杜英豪是市井混大的,从小就进衙门挨板子,跟公差斗嘴,跟人讲歪理,逞嘴皮子。他的书读的不多但历世经验极丰,下九流社会中形形色色他都精通,又岂是这个老道士斗得了的。 凌云道长理直气壮地扬首待询,杜英豪则笑看问:“首先我想知道,那位黄老师父是台真为武当门下弟子?” 凌云立时一怔。这是他最怕触及的问题,因为黄真的年纪比他远大,武艺功夫却泛泛而已,只会几手粗浅的入门拳脚,也没有经过严格的审核考较,尤其后来闹出的那些事,更是丢人。 若是承认下来,这与武当的颜面有关。很早以前,已经有人为此提出过异议了,凌云以身份硬压了下来;今天又被人当面提出,凌云知道一定是本门中人的底,但也有硬看头皮认了道:“他是贫道的记名弟子。” 杜英豪笑问:“只是记名弟子,并未正式列入门墙。” 凌云怒道:“我们在讨论施主对本门始祖真人之侮渎,并不是在讨论本门的弟子资格。” 杜英豪道:“但杜某的这个问题很重要。他若是正式列入门户,他的行为就该由贵派负责;他若是仅在道长门下列个名,贵派门人弟子中并没有他的隶籍,则他的行为就要由道长一人负责了。” 凌云突然感到不妙。杜英豪好像是在转移注意力,要把重心转到门籍上去,弄成是私人的事件,把武当撇开,自己就将独力去面对杜英豪了;因此这答话必须要十分慎重才行。 卢大方觉得杜英豪果然很聪明,提出了这个问题,忙加以催促道:“道长,杜英豪提的这个问题的确非常重要,因为事情是发生在黄真的道馆内,因此黄真的身份必须先加以确定才能谈到以后。” 凌云一咬牙道:“记名弟子虽未列入门户,但大家都知道他是贫道弟子;他有什么不端行为,只要施主提出,贫道绝不会偏袒。” 杜英豪道:“道长这样说了,在下就请教第二个问题了;武当真武上下院,都设有三丰真人神位吧!” “不错,本门弟子对始祖真人一向极为尊敬。” 杜英豪道:“一个门户的开山始祖,就像一般人家的祖先一样,设下牌位,供奉神主,早晚清香叩拜;这不但是尊敬先人,也有思源怀德之意,道长可同意这个说法呢?” 这是推不倒的事实,凌云点头道:“贫道同意。” “神圣的地位,有的专建祠堂来安放,有的则供在堂屋中央以示尊崇,绝没有放在大门口的,相信贵派也没有将三丰祖师真人的神位在观院门口吧!” 这一说将凌云问住了,也把所有武当的人问住了。黄真将神龛建在道馆门外,原是有炫耀和自壮门楣的意思,武当弟子也有认为此举太过招摇而反对,却没有想到地位的不当。 但是被杜英豪这一提出,还当真是大大的不妥。一般家户门口也有设神龛的,那只是祭奉街坊土地或门神守护神之类,聊备一格,敬而不恭,而且是家中有祭典时,顺便举上一柱香。 黄真此举,也构成了重大的冒渎。 凌云蹩了半天才道:“他此举容或有不当之处,他却是一番恭敬之心,尚可原谅,而施主对始祖真人之侮辱,却大不应该。” 杜英豪笑道:“说到我冒渎仙师,只是骑马直闯而入,没有照黄真的吩咐下马而已。” 凌云怒道:“施主虽非本门弟子,但武当亦属武林一脉,且历史久远,敝门祖师也是施主的前辈吧!” “当然,在下说过,敝人对三丰仙长一向很尊敬。” “那施主为何还要纵骑闯驾了?” “敝人是去找黄真麻烦去的,因为敝人已经得到热心朋友的暗中警告,知道他跟焦雄暗中串通,要不利于我;对这样一个人,在下总不必太客气吧!” “那仅是他个人行为,施主却连敝门祖师真人也都衔恨报复在内了,敝门岂能够容忍这种事?” 杜英豪笑道:“道长不要危言耸听,乱加罪名;黄真在庄外设了一个牌子只有“止马” 两个字。” 黄真急道:“那是为了再向前就是祖师的神位。” 杜英豪笑问凌云道:“道长最近到过黄家没有?” 凌云道:“去过。在施主大显威风之后,贫道特地去看了一遍。” “道长也是在牌子处就下马了。” “当然,贫道怎敢对始祖真人不敬。” “道长有没有一步一拜一直拜进去?” 凌云一怔道:“那做什么?” “表示敬意呀!很多人烧香还愿时都是如此的。” 凌云道:“礼须有节,不可逾越。” 杜英豪道:“那也是牌子上写着的,道长何不遵行。” 凌云忽然道:“施主因何知道牌子上有那些字的。” 杜英豪笑道:“是我叫人写的,我当然知道。” 黄真立刻叫道:“好!原来那些字是你叫人写上去的,你那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了,这也是表示尊敬之意呀!” 凌云怒道:“施主凭什么胡乱作主张。” “黄真能叫人下马,我为什么不能叫人一步一拜地拜进去呢?这也是我对三丰真人的敬意呀!道长究竟有没有一步一拜地拜进去呢?” 凌云怒道:“没有。” “连道长对三丰真人都不知恭敬,又何能要求我呢?” 凌云道:“施主此举近乎儿戏。一个规矩,并不是随便设块牌子就能成立的。” “好!黄真那块牌是否由贵派知会天下武林同道,一律要遵从呢?” 凌云语为之塞,而四下却一片寂然。每个人都为杜英豪精彩的折辩而大为倾服。 卢大方面露微笑,心中着实佩服。原来这小伙子还留看这一手,难怪他敢理直气壮地踉武当到黄鹤楼来订约会了;这等于就在人家的大门口,却能漂亮的给对方一巴掌,而打得对方无法还手。 再想到自己也被他整过一次,不仅又有点难堪和幸运,幸好没再让事态扩大下去,而且还跟他交成了朋友;否则,不知道要丢多大的人呢?这小伙子武功不去说了,光是那心眼儿,也够叫人害怕的。 这时楼中又出来一人,却是最小的傲云。他朝凌云一稽首道:“师兄,小弟奉掌门师兄令谕,说黄真设牌要人下马之举失当;而且祖师灵位,也不得由门下弟子用作招标,着令即予撤除,并请师兄将黄真的记名弟子的身份也取消掉,以后不得再以武当门下自称。” 凌云大感意外的道:“掌门师兄此举,不是向杜英豪屈服认错吗?” 傲云道:“掌门师兄说了,我们不是向谁认错,而是向道理认错。理屈在我,万不可再强词夺理,贻人笑柄,进而招致门户之羞。” 凌云脸色大变。这等于是当众打了他一记耳光了,但是他却无法违抗,只有低头退过一边。 傲云却对杜英豪道:“杜施主,前次种种冒犯,贫道奉掌门师兄之谕,同施主道歉。” 虽然是傲云出头,但却代表紫云的名义。这个面子已经给得够了,但杜英豪却似乎还不太满意,笑看问道:“贵派的意思是否事情就此算了?” 卢大方皱皱眉头,认为杜英豪可以见好就收了,因此正准备开口劝说他,那知傲云去抢先开了:“不,贫道还有一件事要请施主赐答。” 杜英豪一笑道:“我早就知道贵派不会如此轻松放过我的;还有什么事,道长请直接了当地说了吧!” 卢大方总算下了到口的话没说出来,心中对杜英豪更佩服,也对武当的狡猾颇不以为然。 傲云道:“大当家作主,要为施主与黄真调解,请施主在敝祖师神位前行礼致歉。施主却拒绝了,是否有这同事?”杜英豪点头道:“有的。” 傲云又问道:“黄真行止不当,他供奉的始祖真人神位却不假吧!” 杜英豪道:“一块木牌上刻了几个字,无所谓真假。” 傲云道:“那几个字可不是随便刻上的,那是始祖真人名讳,凭这几个字,当得起施主一礼吗?” 杜英豪道:“对三丰仙师,我理应礼敬,可是放在那个地方,杜某绝不愿屈膝,因为那是供土地公的地方,杜某若是将三丰仙长视作土地公,那不是尊敬而是侮辱了;假如贵派认为杜某之说不当,杜某愿意到就近的土地庙里去,找张红纸,写上三丰仙长的名讳,往空处一贴,磕头敬礼。” 傲云也怔住了,他本以为后来提出的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能叫杜英豪认个错,扳回面子的;现在不但没能压住杜英豪,反而叫他给折住了,如果把张三丰的神位设到社公祠里去,武当一脉的数百年盛誉也就扫地了。 但他毕竟是武当七云中较为正直的一个,胸怀谦冲,所以上次被杜英豪抓住了理一激,立即认错不动手了,杜英豪也没有再为难他。 此时他一看自己的道理又被推翻了,不待请示,即已道:“杜施主,贫道设想欠周,致有误会,贫道这就上禀掌门师兄,对门下弟子之行为,当严加注意考核,并对施主指正敝门弟子之缺失,特致谢意。” 他这公开认错,固然将使武当的颜面受损,但是却也博得江湖豪杰一致的推赞。 卢大方很高兴这个结果,连忙道:“名门大派行事毕竟令人敬佩,道长胸怀若谷,可知养住有方,杜老弟,这场误会就此算结束了。” 杜英豪算是大获全胜了,若再不收场,就是不上路了,所以他也很有风度地道:“请上覆贵掌教道长,杜某也有很多不是处,承蒙大度包容,一二日内,杜某当亲访致歉。” 这是场面话,杜英豪已经背了一天,所以此刻说来,不但流利,而且极为得当。 顿时,四周响一片欢呼声,大部份是杜英豪所款待的那些客人,但是在黄鹤楼上,当然也有几个人附和。 那都是武当的俗家门人,居然替外人喝起采,一方面固然可解释为够风度,但另一方面,则也是向凌云表示了他们的不满,因为整个事件,都是凌云惹出来的,所以凌云的脸色很难看。 最后,凌云实在忍不住了,走前一步道:“杜施主,贫道现在以私人的身份,想向施主求教一番。”.傲云一怔道:“师兄,事情已经说开了。” 凌云沉声道:“我知道,所以我现在是以私人的身份向杜大侠请教。 ”傲云刚要说话,凌云却看脸道:“这是私人的行为。胜负生死,与门户无涉。” 杜英豪想是早已料到会有此一看,笑问道:“道长要如何赐教?” 凌云道:“黄真虽已被武当除名了,但他却是贫道的记名弟子,他的道馆被踢,为施主所赐,小徒道净,上次蒙施主慈悲,已告不治。” 杜英豪道:“这都是他们来找我的。” 凌云道:“是非姑且不谈,他们饱受教训是我这做师父的督促不周,技不如人,殒命受辱,都不能怪人。贫道只是不知道他们与施主之间,究竟差了多少,以及失败在什么地方,尚祈施主赐教。” 杜英豪笑道:“原来道长是要为他们找同过节。” 凌云道:“施主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不过施主可以放心,贫道这次纯以私人的身份请教,生死止于一身;与门户无涉。” 傲云本想阻止,但是他没见楼上的紫云道长作何表示,分明不反对这种行为,所以也不作声了,却歉然地看看杜英豪。 四周来瞧热闯的江湖豪杰们大为兴奋,他们有很多人只是听说杜英豪许多英雄事迹,却没有见过这个年青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有一个菊芳是深知底细的,她也知道凌云在武当七云中,劲力最深,武艺之隹,不逊于掌门的紫云,杜英豪若是根他动手,准输无疑,而且一招之下,就会原形毕露。她乞援地看向柳小英、水青青,希望她们俩能出去挡一下的。那知她们对杜英豪竟是信心十足,睁大眼睛,忘情地为杜英豪鼓掌,叫好助阵。 杜英豪若是在这个场合下打败那个老道,该是何等光采的事。她们相信杜英豪一定可以胜利的。不但他们相信,连杜英豪本人也都是信心十足,大刺刺地走了出去,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 菊旁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一定要设法阻止这场决斗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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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擎天一剑 菊芳看见在一边最靠近的桌子上,正好坐看父亲晏海靖以及许久叔侄俩,如获至宝,连忙掩了过去,挤在父亲的耳边,低声而急促地道:“爹! 许大叔!你们快想办法去替换他下来呀!他怎么能真打呢?” 许久和晏海靖也正在谈这件事。 晏海靖一叹导:“芳儿!我们不是不肯出去,而是出去也替不了他。 杜英豪此刻声誉正隆,有如中天之丽日,光芒四射,我们够资格出去吗?” 许久更是苦笑道:“大姐儿,我跟爹是六房门里的身份、本来就被江湖朋友看不顺眼;这时公开出去,别说是替他了,四下等看瞧热闸的人,也会把我们揍扁了。每个人都等看看惊天动地的一战,怎会容人搅局呢?” 菊芳没话说了。她知道这都不假,父亲和许久大叔尽管在六房门中居第一、二把交椅,但是和比剑的社英豪相此,仍是相差太远;更何况公门中的捕快头儿,与江湖人之间总有点疙瘩,认识的人还好,不认识的,心里面对六房门的鹰爪孙总是带看些仇视的,别说出去替局了,恐怕才插进两个人中间,就会让人给揍出来。 她只好又望向了许朗月,恳求地道:“许大哥,你是抱剑山庄的乙寺,又是江南四大公子之首,身家名气都够,能不能请你去替他一下。” 许朗月苦笑道:“世妹!我这江南公子到了此地可算不了什么?座上至少有一、两百人比我的江湖地位高呢!再说对手的是武当第二把交椅的首座长老,我这枝剑实在不够人家瞧的。” 杜英豪已经走在凌云的身前站好,那枝剑则懒洋洋地捧在手中,尚未离鞘。 看他那一派不在乎的样子,能活活把人气死;但是菊芳却不能生氟,她已经把心全都放在这个汉子的身上,不能眼瞧看她被人杀死。一咬牙正想冲出去,却被曼海靖抓住了,低声道:“芳儿王你又算老几,够资格出去搅局呢?” 菊若以带哭的声音挣扎道:“我不管,我要去替他下来,这明明是谋杀。” 晏海靖叹道:“你要弄清楚,人家此刻可不是门户中意气之争,而是指名索仇之战,别人替不了的。” 这才是最实际的话;凌云此刻公开声明,暂时摆开武当长老的身份,来为被打死的徒弟道净讨同公道。 道净是被杜英豪一拳打断了肋骨,断骨又刺穿了内脏而死的,也可说是死在杜英豪手中的。打了小的,出来老的,凌云道长在道净的身上做题目,谁也替不了杜英豪;只有一个人,或许可出头以代社英豪接下这一场,那就是杜英豪的师父,可是杜英豪没有师父。 菊芳无助地望看上苍。她开始咀咒起上苍的不公平了;她的第一个男人死了,她感到难过,但并不怎么伤心,因为那个男人是曼海靖给她找的,她接受那个丈夫,只是接受命运的安排,在出嫁之前,她没有爱过谁,出嫁后也没有对丈夫产生很深的恋情,只有一个做妻子的责任而日;然后,她遇上了杜英豪,却不知怎的,杜英豪已成了她的生命,现在上天则是在要她的命了。 可是更气人的,是杜英豪他根本不在乎,像个没事人似的,抱看剑,闲闲散散地站看。 面对看当世闻名的绝顶剑手,他却不当同事。 但是在行家的眼中,却又不同了;他们看出杜英豪所站的姿势后,心中充满了讶异。 剑末出鞘,但已充满了杀气;他所取的,更是一个最佳最优雅的姿势,随时随地,他都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拔剑,在任何一个角度部位出招。 单凭这个起手式,就是大行家的手法了,再加上他那从容的气度,潇酒之极,决斗尚末开始,他已经在气势上压倒了对方。 凌云也感到杜英豪所施的压力愈来愈重了,再拖下去,不必动手,他就会为对方的气势所压,末战即屈;因此忍不住开口道:“杜大侠请赐招。 ”杜英豪谈谈地道:“今日若是只为切磋剑技,自然是由再晚先行请益;若是道长以武当长老身份赐教,再晚不敢冒渎,于礼亦应先行请教。可是此刻再晚并无生事之心,却是道长一再要以私怨见责,所以再晚不想动手,除非在道长逼迫下,不得已而自卫,才会付之行动。” 这番话福至心灵,说得又漂亮,又有身份,不失礼貌,不但引起了一片赞声,连武当本门的人也觉得大有面子,不以为对方太傲了。 真正气苦的只有凌云。杜英豪越从容,他所受的无形压力越大,若是能打退堂鼓,他真想罢手了;可是此刻止手,实在太丢人,势已成骑虎,对方盛名无虚,眼下这份气度已非常人能及,动起手来,对方还不知道有多深的造诣,这一斗实在没把握。 心里一紧张,神色已不自然,额际汗水直滴;而反观对方神定气闲之状,益发显得自己的差劲。 凌云实在恨自己。在玄门中修行多年,怎么还是如此的沉不住气,竟叫一个俗家的年轻小伙子给比了下去;但没出息的是头上的冷汗不停地流,眼皮及头上的肌肉也在不断地跳看,胜负未分、优劣已见。 凌云一咬牙,知道今天若不能将杜英豪当众击败,则自己这个老面子就塌尽了。 咬了牙,他一振精神,朝杜英豪道:“杜大侠不屑先行出手,贫道就不客气要出手了。 杜英豪依然孢剑淡淡的说了一句:“请!” 凌云终于忍不住出剑了。这位武当高手出招,果然不同凡响,立刻就是一片寒光罩了上去。 菊芳紧张得连心都要跳出来了;只有她一个人明白杜英豪不肯先出手的原因。他只要一挥剑,毛病就出来了,纸老虎也拆穿了。 她也明白了杜英豪的应付方法了,摆足架子就是不还手,等对方的剑刺土来,挨上一剑后再表示风度向对方请谢一声,回头就走。 这样子他仍然可以面子十足地离开,因为凌云在武当身份很高,居然在掌门人宣告罢手后又提出挑战的请求,杜英豪以不还手的方式,宁叫对方砍上一剑也不屑出手,叫对方丢个大人。 凌云齿辈俱尊,在这种情形之下,自然不好意思下杀手,而且也要在不重要的地方试上一两剑。 借那个地方挨一剑争取不战之胜,似乎是唯一的方法了;但是这种方法太冒险,也太不上算了。 刀剑无眼,说不定对方恨透了他,第一剑就是杀手呢?那不是冤枉送命吗? 再者,对方如果存心要他残废,斩他一肢一手呢?也只有认了。 菊芳闭上了眼,默默地祷告上苍,祈求上苍保佑,让杜英豪留下一条性命,那怕是断手折脚都行,自己会侍候他一辈子。 寒光乍饮,凌云收剑退后;果不出所料,杜英豪根本没有作还手的准备,所以完全没有动,依然是先前那个姿势,而凌云的满天剑影似乎都没能伤到他。 周围又响起一片赞美声,包括行家与外行。 外行看见凌云出手,而杜英豪却连动都没动,即已将那些攻势化解了;而内行的却知道凌云已施展了武当的两仪剑法起手的十三式。 这十三式中虚实参半,但实招都是在虚式后蹈空而攻进丢;杜英豪是是技胜一筹,他全身放开,似乎每一处都是空门,但是却又守得十分严密,成为无隙可乘,凌云不敢轻试,只能无功而退。凌云似有怒意,厉声道:“杜大侠,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认为贫道不堪承教。” 杜英豪淡淡她笑道:“在下说过,非至万不得已时绝不出手;道长如若认为已经赐教过了,就此罢手如何?” “就此罢手,胜负未分,就罢手了?” 杜英豪微笑道:“道长如果只要求分胜负,在下这点技艺,怎足与道长数十年火候相较,自然是道长胜了。”他口中是认输了,但是谁都不会以为他落败;相反的,很多人还认为他确实比凌云高明,而这些人都还是剑术上的大行家,因为杜英豪虽是一招末发,气势上即已胜过对方很多,但凌云劫无法就此下台,虽然他心里也在嘀咕,知道遇上一个强劲的对手,可是就此结束,却等于承认了处于下风,以自己几十年的盛名,实在丢不起这个人,无论如何,那怕去了性命,也得要弄个水落石出。 因此,他只有沉声道:“杜施主上若是双方只为切磋剑术,贫道承认高明,可是贫道要求知道的是前次小徒因何落败的,是以尚想求证一下。” 杜英豪叹了口气道:“道长的意思,无非是要杜某溅血剑下而已。” 凌云脸上微红,以他的身份,被人如此讥.讽“确是件难堪的事,但是个也没办法,因为自己的目的是如此,只有老起脸皮道:“施主要如此想也末尝不可,小徒在武当三代弟子中,也算是名列前茅的,但在施主手下一招受创,贫道若不弄个明白,殊难对门户交待。” 杜英豪道:“那天道长也在场,当知杜某只是被动地应战,那可怪不得在下。” 凌云怒道:“没人怪你,是非屈直姑且不谈,小徒受伤身死却是事实。” “道长那天也看见在下出手的经过了。” 凌云红看脸沉声道:“看见了。施主赤手空拳,一招叫人躺下,威风得紧,故而贫道想领教一下。” 杜英豪笑道:“道长心中念末除,再说也是枉然,杜某少不得拿性命巴结罢了。” 凌云知道再说下去,自己万万不是敌手,这小子的口舌之利,此他的剑更为难以应付,遂凝神聚气,集中功力,准备作雷霆的一击。 就在这个时候,杜英豪动了。 他动的时候也很从容,只把手中的剑朝前一探,刺向凌云的门面。凌云凝足动势的一剑正要发出,却已来不及了,只有移为解式,一剑削出,把杜英豪的剑磕开,由于这一剑的劲力绝伦,杜英豪手中的最剧飞咄。 凌云心中一喜,正想回转剑来给他个横腰一斩,那知剑势才摆好,寒光一掠,腕间一凉那只握剑的手连同长剑掉落地上,杜英豪的手中,居然又有了一枝剑。 这像是在变戏法,凌云简直难以相信;可是杜英豪手持长剑,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那校长剑柄上拖看鲜红的丝绳流苏,系了一块晶莹的龙形玉佩,分明就是他抱在手中的那枝,那么被凌云击飞的那一枝呢?正落在几丈外的地下,而且已由水青青替他拾了起来,恭敬地捧在手中。 那只是一枝剑鞘,杜英豪始终没拔剑,他只把剑上的卡簧按住,使剑随时都可以脱鞘而已。 凌云终于明白了。自己一剑削出去,只削在杜英豪的剑鞘上,把剑鞘从剑上震了出去,剑身及时出鞘,所以才能比自己快牛步,轨断了自己的一只手。 这自然是输了,输得很惨,也很不值,因为这并不是杜英豪的真本事,但也不能不算是木事,要拿稳分寸,抢在自己的前面,势必要对自己的剑法十分了解,甚至于连自己的动作都在对方的预料控制中。 假如真是如此,则对方比自己高出太多了。 凌云是难以接受这事实的,他只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却一直说不出半个字来。 倒是这一心神激动,他用内劲逼住的血气再也无法控制了,断蜿处血如泉涌,整个身形摇摇欲倒。 杜英豪胜了,是真正的以剑对剑,胜了武当掌门以下的第一位高手;而且只用了一招,在几百人的目击之下,堂而皇之的打了漂亮的一架。 杜英豪砍断对方一只手,不能说是他太狠毒,因为他如不砍这只手,自己势必为凌云所腰斩,若待凌云那一剑削出,挡都挡不住的。 支持他的人自是兴奋欲狂,即使是心中对他不满而希望他落败的人也没话说。 杜英豪在决中也许用了点巧,但是以他先前的表现,这只能说是艺高人胆大,没人说他取巧。剑鞘连在剑上,属于剑的一部份,也可以作为武器使用的,武当的人却付之默然;凌云在一招之下断腕,无论如何,这不是光采的事。 但是名列第二位的高手都难是人家一招之敌,又有谁能出来呢?除非是掌门人紫云道长亲出,但是紫云能胜过杜英豪吗? 没有人敢对此持乐观;而紫云若是输了,则今后武当的声誉,势将一落千丈。这一注太大,武当赌不起也输不起,他们只有付之默然了。 当然,还有一个方法,就是付之群殴,以门户中的高手集中攻击,斗杀杜英豪。 可是在目前这个状况下却又做不到,因为杜英豪的朋友太多了,而且全是好手,其中更有少林的俗家长老卢大方在,群殴之下讨不了好不说.,武当的势力也压不下少林,看来今天只有吞声忍气了。 傲云召来两名弟子,正待将凌云扶走,杜英豪却不肯放松了,上前一步道:“道长请慢走一步。” 凌云怨声道:“你还想怎样?” 杜英豪道:“刚才那一斗,道长是以私人的身份出战的,杜某才能放肆。” 凌云怒道:“你放心好了,贫道之败,怪自己学艺不精,武当不会因此而找上你的。” 杜英豪脸色忽而转为庄严道:“武当以后如何找我都没关系,我现在却要为一位好友向道长要份公道。” 全场又是一震,杜英豪赢了这一场,证明了他的技业高超,但是武当仍是实力雄厚的一大门户。 武当不记恨他已经很难得了,他反而要找武当的麻烦,这小子当真是不怕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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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奇峰突起 但是此刻杜英豪竟摆出一寸找麻烦的姿态来了,拦在凌云面前道:“道长,说起来这本来也是你门户中的私事,但如若不趁今天这个机会,要求一份公道,则我的这位朋友,恐怕将冤沉海底,永无昭雪之日。” 凌云道长怨声道:“杜英豪,得意不可再,贫道不慎,剑下逊你一招,但不是武当的剑技真不如你;你这样咄咄逼人,当真以为你是吃定武当了。” 傲云道长也皱眉打了个损道:“杜施主,今天原是因为涉及本门开山祖师,才公开向大侠请教一些疑问;双方既已解释开了,本门埋屈之处,也向大侠道过歉了,双方应无芥蒂才是…。” 杜英豪道:“道长指教极是,杜某能得到贵掌教真人的谅解,不究冒犯之罪,心中十分感激。” 傲霎道:“那倒不敢当。双方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是件十分幸运的事;迩来江湖上戾气太重,都是江湖上的武林朋友意气太重,小不忍而致,本教掌门师兄有鉴于此,才想借看踉大侠的事件,为武林道开一个先例,说明以和平之道,也能解决问题的。” 他的话中没有透露出半点口风,但是已在处处暗示,请杜英豪莫为已甚,不要再多生枝节。 连卢大方都在相劝道:“杜老弟,傲云道长说得是,今天之会能得如此圆满解决是最好的了;你的问题若是只为门户中私事,异日你到武当去请求解决,相信他们必然会给你一个合理的答覆的。” 杜英豪道:“若是凌云道长事后不找我挑战,我不会当众提出此一问题的。 ”这表示他要追究到底了;而武当诸人也都闭上了口,因为傲云已经代表了武当掌门出面宣布事情解决,凌云仍然要出来请求一泱,做得也过火了一点。 杜英豪是胜了,他当然有权要求进一步提条件;他若输了,很可能赔上了性命。武当既是在动手前未能阻止凌云的寻事,此刻就无法拒绝杜英豪的要求。 傲云只有道:“杜施主要提什么问题,就请提出来好了;虽是事关门户,敝教也不会护短的。本门弟子众多,总难免有一二不肖之徒,这是任何门派都有的事;只要本教秉公处理,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他已隐约地感觉到杜英豪提出的,必然是门中弟子有什么败德的行为落在对方手中,才提出来要武当再难看一次,但也没有办法。 谁叫凌云不争气,输给了对方呢?再者杜英豪把凌云叫住,想必问题又出在他的门人上。长老对此迭有烦言,可是凌云的地位高,爱护短,大家对之又无可奈何。因为武当七云中,就是凌云好大喜功,滥收门人,俗家记名弟子也多,经常惹事,这次的漏子就是他的门人闯出来的,凌云又表现得桀傲跋扈,使得傲云心中颇为不满,因此眼看无法平息这件事,只有先说一遍场面话,把面子先留住。 任何一家门户中,都有一二不肖弟子,而且一个人也难免会犯错,这本来就没什么丢人的,只是看看所犯的是什么错而已,以及他的师长们是否知情包容。 当然,在杜英豪口中提出来,事情必非寻常,但凌云反正已经丢够了人,再丢一次地无妨,正好藉此压压他的锐气,使他以后收饮一点。 大家都望看杜英豪,等待看他会提出一件什么惊人的秘密。杜英豪咳了两声,才以响亮的声音道:“首先,在下要说明一件事,在下刚才击败凌云道长的那一剑,并非在下师门所授,而是两天前才学会的。” 这番话的确使大家引起了一番震撼。才学了两天的一招剑法,卸能击败了武当浸淫数十年的绝顶好手。 这件事尤其使武当一派气,傲云道长也忍不住愠然地问道:“施主只练了两天的一招剑法,即能击败敝师兄,可见施主的英武超人了。” 语塞似冰,杜英豪却笑道:“这招剑法在下虽是只练了两天,但创出这招剑式的人,卸已穷二十年之苦的钻研,而且也只创了这一式。” “唔!这位高人又是谁呢?” 虽是二十年的苦心只创了一招剑法,但这招剑法能克制住武当的精招,也算是了不起的绝学了。所以傲云忍不住急急地发问,所有武当的门人也都伸长了脖子,竖起了耳朵,急于听出个结果。 杜英豪却慢斯条理地道:“此人原也是武当的门下,其后却因品行不端,被逐出门户。” 听说此人也是武当门下,大家才吐了口气;尤其是武当门中的人,更感到很欣慰。此人既是技出武当,对武当的艺事招式当然精熟,苦心精研,找出缺点,自然是可能的,至少他们不是败在别家的武功之下。 杜英豪笑笑又道:“正因为在下这一式剑法是从武当旧日门人手中学来的,所以不敢掠美,一定要宣布出来,让大家明白。” 听了这番话,武当的人对杜英豪的不满都消除了,因为这使武当失去的面子也有了个看落。 傲霎笑看道:“那人就因为被逐出门户,心中不满,所以才特地创了那一招来报复。” 杜英豪道:“这倒是冤枉他了。他虽被逐出门户,却没有怀怨门户,而且还十分感激几位长辈对他的成全与宽大;但他苦练这一式,的确是为了报复,只不过他报复的对象不是武当,而是贵门的一个人而已。” “喔!敝门有人很对不起他?” “是的!奸杀其寡母在前,又加害于后,可谓仇不共戴天。” 此言一出,举座又是一阵哄然。 假如杜英豪之言属实,则此人所犯乃十恶不赦之罪,且为武林所共愤,门户所不容。 傲云也没想到会牵出这么大的案子来,问开来,对门户十分不光采,但杜英豪已经出了口,势必不能不问,因此有沉下脸道:“杜施主这种罪名太大了,你可不能随便加在人的头上的。” 杜英豪道:“是的。杜某知道,所以杜某才不敢轻言,又加了一番旁证,判断应属无伪,才敢提出相询。” 傲云道:“杜施主,传你剑法的是谁?” 杜英豪道:“马老兄,你该出来丁。” 人群中闪出了马五,驼看一点背,跛了一只脚,却掩不住他的骠悍之气;尤其是一脸大胡子以及眼中充满的仇恨之火,使他更为怕人。 他走到杜英豪身边,倒是很有礼貌地一躬道:“多谢杜兄仗义相助,使兄弟沉冤得雪。” 杜英豪也道:“马兄,对不起,兄弟未能把那一剑练得精熟,以至未能为马兄手刃仇人。” “那里,杜兄做得比兄弟所希望的还要好,若是一剑砍下他的脑袋来,实在太便宜他,先叫他受断臂之痛,而后才揭发他的兽行。这才能使先母九泉之下瞑目。” 两人互答,居然说的是凌云,这就更为惊人了,凌云主持武当真武本院,为首席长老,虽然是人缘与口碑都不太好,但是他的地位一向都受人尊敬,且身为道家全真,怎么会身犯淫行呢? 凌云也气得混身直颤地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诬蔑本师,血口喷人。” 马五道:“我叫跛龙马五,曾经是你的门下。” 凌云冷笑道:“跛龙马五,本师倒是听过这个名字,那是个三流的江湖匪徒,我武当乃堂堂门户,岂会收一个匪徒为门人的。” 马五冷笑道:“马五是我沦入黑道后才改的名字。以前我叫马玉风,你记得这个名字吧?” 凌云不禁一震。这时楼上又下来了四名道士,都在中年以上,正是云字辈的长老。 他们一字排开,站在马五的前面,眼睛盯看他看看。傲云也脸色沉重地对凌云道:“师兄!你是否曾有过一个叫马玉风的弟子。” 凌云脸色一阵抽搐道:“有的,但这个畜生人虽很聪明,品行却不端,逆行犯上,二十年前愚兄在清理门户时,他竟然敢出手抗拒,结果在悬崖上被青云师弟一掌击得吐血,滚落悬崖而死。” 马五叫道:“胡说!你分明是要杀我灭口,而且不给我开口申辩的机会;我逃到悬崖顶上,青云师叔等三位守在上面,他们不忍心见我丧身剑下,只轻轻的击了我一掌,把我击下悬崖,跌落江中,才保留了我一条残命,对这一点我一直心存感激。” 说看朝那三个道士拱手弯腰作礼,其中一人道:“你就是马玉风。” “弟子就是廿年前落水未死的马玉风。” “我看你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弟子落江时只有二十岁,现在则是四十了,那时还白面无须,此刻则是乩髯绕颊;再者,弟子在落水前,已经挨了一剑,掉落江中时,后背又爱了震伤,所以弟子幸保性命后,才成为又跛又驼;当然弟子也胖了不少,以致面目全非,才敢在世上再度现身,否则恐怕早已再度遭了那老贼之毒手了。” 他的手指向凌云,口称老贼,使得几个道士都为之色变。傲云道:“马施主!姑不论你是否即为马玉风,但一日为师,终身如父,施主这种态度,岂是弟子之道。” 马五道:“道长指责极是,不过他强暴先母致死,又率众诬蔑弟子逆上而加以追杀;在弟子坠江后,他以为弟子已死,又公开将弟子逐出武当门户,师徒之义早绝,弟子实在无法称以为师。” 凌云喝道:“大胆无耻鼠辈,满口胡言。” 马五很快地摸出了一把雪亮的七首,三把两把,把已绕颊的乩髯剃了下来,然后又面向青云等人道:“各位师叔,弟子纵然面目全非,总还有依稀当年的轮廓,师叔们看看该.有个印象。” 青云看丁一下,但见马五刺去了乩髯的脸形,竟是颇为英俊,也依稀有点当年的影子,不由轻轻一叹道:“施主是否昔年的马玉风并不重要,姑不论马玉风是否活看,他既已被逐出门户,已非我门中人,武当自然不会再为难他了。” 马五道:“师叔等宽大,但有人却不同了,若是知道弟子还活看,定如芒刺在背,一定要制弟子于死地。 青云皱眉道:“那些话暂且不谈,重要的是施主对师兄的指控可不能轻易加诸于人的。” 马五痛苦地叫道:“寡母失贞,这对弟子而言,岂是光荣的;弟子易名马五后,重人江湖,虽没有太大的成就,但颇知爱惜羽毛,若非先人之沉冤,又岂肯当众承认这种深污大辱。” 杜英豪接了一句道:“马五侠虽在黑道,但他为人之忠义以及爱惜名誉,守身如玉,却是江湖公认的。” 马五在江湖上只是没有恶名而已,黑道中人,怎么样也不会有好口碑的;可是杜英豪现在的身份不同了,他公开地推崇了马五一声,立刻获得了一致的响和。 这并不是直接的证明,但是却间接地证明了马五不是个江湖无赖,而是条极为自爱的血性汉子,因而也加重了他指控的真实性。 凌云怨声道:“姓马的,你血口喷人,坏我清誉;那马玉风的母亲是自己上吊死的。” 马五也叫道:“不错,先母是上吊死,她是被你逼奸成孕后,怕贻羞门楣才自杀的;因此你还是凶手。临死之前,她留有一封血书,写明了你的罪状,说你以找的性命为威胁,并且以暴力相胁;先母为了要保全我家唯一的根苗,俟待我成长,忍辱苟活。”凌云叫道: “胡说!胡说!一派谎言。你二十岁时,你那母亲少说也有四十上下了吧,本师岂会对一个四十岁的老婆子行暴用强。” 这种辩词出自一位全真长老之口,立即引起了别人的反感,纷纷以不齿的目光看他,使得凌云自己也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马五却叫道:“先母十七岁时生下了我,十九岁守寡抚孤;由于家道尚称富裕,无须操劳,三十余岁时,还是乡族中有名的美人。我是汉阳城郊,云梦村人氏,这可以去问问那儿的父老,都能证明此事的。” 青云道长忽然道:“这倒不必去间,那天我们到马家时,那位马夫人正在含殓,我们瞻仰了一下遗容,倒的确是花容月貌。” 这个道士一脸正气,他说的话也是声节锵然,很能够使人尊敬。 凌云怒道:“师弟!你怎么说这种话呢?” 青云道:“师兄!小弟只是证明一下那位马夫人在仙游时仍然美丽年青,并不是个老婆子,却并没有说师兄什么,吾辈出家人对逝者应当尊敬,不可加诲蔑之词。” 凌云等于是挨了一闷棍。青云又庄容向马五道:“马施主,你说令堂仙游时,曾有血书指控凌云师兄,那封血书呢?” 马五手指凌云道:“他抢去焚毁了,弟子就是为此与他而起争执,被他刺伤了的。” 青云又道:“那天你见了我们,为什么不申诉?” 马正道:“弟子不敢,一则是他已提剑追了上来,恐怕不会容弟子把话说出来;二则是弟子怕说出真相,三位师叔也不会容弟子活下去。” 其他两个道士都怒声道:“胡说!你是说我们也会是非不明,帮同迫害你。 ”青云却道:“二位师弟,不必为这事责备他,说句老实话,那天若是我们知道了真相,最多是事后禀明掌门师兄,对凌云师兄另作处分,当时我们一定会将马玉风杀以灭口的,相信任何一家门派处置这件事的手段,都会差不多的!” 他这么一坦白地承认,倒是没有人对他作何责难了;因为他的话不错,门户声誉攸关,明知是昧心事,也只有昧心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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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守成不易 对马玉风的盘问算是告一段落,但武当并没有承认他的指控;即使大家在心里面都已明白这必然是事实,跛龙马正在江湖上多少也算个人物,他绝不可能为了诬告凌云而污及泉下的寡母。 但是,这件事影响到武当的清誉太大了,甚至于还牵连到出家人修持的清规,因此傲云问完马五后,又朝凌云道:“师兄,你对这件事作何说明7”凌云怒哼一声道:“本师根本不必作任何说明。事隔多年,无凭无据,就凭一个驱逐出门的弟子的指控,就要破坏本师多年的清誉以及门户的盛名。你们对门誉如此不爱惜是你们的事,却不能把个莫明其妙的罪名,如到本师的头上来。 ”马玉风气得浑身发抖,指看凌云道:“你说我是诬告,我会把泉下老娘的名节大事,拿出来诬告你?” 凌云冷笑一声:“这个谁知道,本师就是因为你品行不端,才将你逐出门户,擒回惩处的;那知你狡猾无比,居然乘隙跳崖诈死逃脱,而且挟恨本师,串通这个杜英豪前来报复本师。” 马五愤怒得口中已流下鲜血;那是他恨极咬牙时咬破了嘴反而造成的,但是他却没有办法。这种事若无证据,是无法成立的,而唯一的证据--血书,早已被凌云夺去烧毁了。 杜英豪笑笑道:“道长,我有证据…。” 众人又是一怔,几乎都难以相信。多年前的旧事连当事人都提不出证物来,杜英豪居然能握有证据。 连马五都觉意外地道:“杜兄!唯一的证物已被他毁掉了,你还能有什么证据。” 杜英豪道:“令堂的血书虽是直接的证物,但是并不足以证实他的罪状的。 第一、令堂身死多年,无法证明是令堂亲笔,他可以说是你假造的;第二、即使能证实是令堂大人的亲笔,也只是单方面的指控,他如绝口否认,仍然是没有用的。凌云道长是全真教中有德之士,怎会行此有违清规之举呢?这是令人难以相信的。” 谁都没想到杜英豪会帮看对方辩护了。马五气得直翻眼,凌云也颇为意外;但是杜英豪的话对他有利,他当然不致反对,因此一笑道:“杜施主析事如老吏断狱,精辟细微,令人佩服。” 杜英豪笑笑道:“所以马兄把那件事告诉我时,我也认为难以相信,因此我也作了一番调查;这一查,居然查到了一些新的证据。” 群情更加激动,一致要看他提出什么新的证据。 杜英豪手指身边的一批人道,.“道长可认得这些人。” 凌云看了一眼,摇头道:“不认得,这几位是何方高人,贫道似乎有些面熟。” 杜英豪笑道:“他们不是江湖中人,道长对他们有些面熟,是因为不久之前见过他们? “哦!是什么时候?” “是我们见面订约的那一天。那天敝人将令高足道净打伤了,道长要傲云道长带看伤先行同山,自己则留下来对我作进一步的了解…。” 凌云道:“不错!有这同事,施主倒是打听得很清楚,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杜英豪道:“道长的记名弟子黄真那天可献足了孝心,美酒佳筵,殷勤奉侍。” 凌云怒道:“这又如何?他是本师的记名弟子,孝敬本师又有何不该;至于你要指责本师动了荤腥,本师并不否认;我三清弟子持戒不若佛门之严,神前供献尚有三牲鸡鱼,可见神明亦不茹素。” 杜英豪一笑道:“那当然,谁也不会管老道吃荤的事。我要说的是酒席过后,道长换了俗装,易名为沈大老爷,由黄真亲自陪同在集泰客栈住宿,这位吴小二便是专门侍候上院的伙计。” 凌云这才略略变色道:“贫道不认识他。” 吴小二道:“小的倒过茶水后就离开了,而且黄老师吩咐小的不得前来打扰,所以您老不记得小的了,但小的却记得您老人家。” 凌云瞪眼道:“你是客栈的伙计,一天要接待那么多的客人,你都记得吗? ”吴小二道:“一般的客人小的不会去记,特殊的客人,小的却不会忘记。” “本师很特殊吗?” “您老的长相虽然不怎么样,可是黄老师说您是位京里来的大官,微服私访,要小的等小心侍候;又说您老人家爱清静,要小的注意门户,不得让人前去打扰。此外,黄老师还派了几名弟子住在外院,说是为您老守护,小的对您老才特别留上了心。” 凌云怒瞪了黄真一眼后,又看看那两个女子,神色突然地不自然起来了。 杜英豪笑指那两个女子道:“这两位芳名一位叫小鹦哥、一位叫水蜜桃,是当地最红的两位姑娘。” 凌云漠然地道:“本师不认识。” 小鹦哥笑道:“光提咱们的花名,老爷子自然不会知道了,但足说起英英和桃儿,您总该认识了吧!” 凌云摇头道:“还是不认识,贫道怎会认得你们呢?” 小鹦哥道:“老爷子,您可真够无情的,那天晚上咱们姐儿俩尽心侍候您,被折腾的死去活来好几回,您居然背过脸就不认人了。” 那个叫水蜜桃的女子却道:“这怪不得老爷子,黄老爷子在召我们前去时就说过了,这位沈老爷子脾气很怪,一定要良家女子才肯接受侍候,我们姐儿俩都冒充是他的侄女儿,侍候了您一夜;那一夜可真够受的,您老年纪虽大,精神却比少年人还强百倍,一马双鞍,勇战到天明,我们姐儿俩弄得睡了三天才复原,可是对您老人家还挺怀念的;凭良心说,奴家等经过的客人虽多,真叫我们销魂的还是那一天。” 不用再说下去,大家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引起一片哄笑声,笑得武当诸子都低下了头。老道嫖妓,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和尚还戴帽于去逛花街呢!但是一位全真门中长老却不该有这种行为的。 凌云气得脸色苍白,厉声喝道:“你们这两个女子,受了人家的买通,竟敢来诬蔑本师。” 小鹦哥也瞪起了眼道:“老爷子您说这话可就太没良心了,那天是您自己一个劲的夸我们的身材好,懂得风情,还说下回要好好陪我们乐上两天;您还自作多情地留下了一样押头,我找人来估估价,说虽然是玉,却不是什么好玉,最多只值个十来两银子。” 小鹦哥道:“不过才十来两银子,我还摔得起。”她取出了一枝道士用的玉簪,作势欲丢。 杜英豪忙道:“丢不得,砸了可就不值钱了。 杜英豪道:.“若是昨天你拿来卖给这位道长,五百两银子他也肯出。”说看手指指傲云。 小鹦哥呵了一声道:“是真的,那么今天值不值钱?” 杜英豪道:“对那位道长而言,今天一个大钱都不值了,不过那位马爷会付你同样的价钱的。” 马五在一边没表示意见,那就是说他立不反对;但小鹦哥不放心,仍然追问一句:“马爷是吗?” 马正道:“不错,只要真是那老道送给你的,我就出五百两买它下来。” 小鹦哥道:“是真的,我妹子瞧我得了这枝簪子,抢看也向他要押头,结果抢了他襟上的一只小金麒麟,他还吩咐我们要收好,不可让人看见了。妹子,拿出来。” 水蜜桃万分不情愿地取了出来。那金麒麟制作得十分精细,大约有两许重,金光灿灿。 傲云神色一变道:“拿过来。” 水蜜桃道:“你瞧过了可得还我,有人说这玩意儿很精细,出我七十五两银子,我都没肯卖,非要他一百两,他说下回带齐银子来买。” 杜英豪道:“你放心好了,也是的五百两,总会有人出这笔银子的,实在没人出,我会买下来。” 水蜜桃这才把金麒麟交给了傲云。那两件物品上都有武当凌云四个字,而且也的确是凌云随身佩带之物。 傲云看了后朝黄真沉声道:“这两个女子的话可是真的?你必须老实说。” 黄真嗫嚅不言。 傲云长叹一声,却没有问下去。人证物证俱全,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了。 他把脸转向了凌云。这老道士此刻却像头斗败的公鹦,垂头不语,停了一下,他才抬起头来道:“我们现在谈的是马玉风诬告本座的问题,杜英豪说他握看证据,叫他拿出证据来。” 杜英豪道:“这就是证据。” 凌云怒道:“这两件事根本不相关连。” 杜英豪一笑道:“若是发生在一个普通人身上,这两件事的确扯不到一起去,但道长乃玄门中有道之士,却未能守其身持戒,六根不净,则马兄所指责的事,自大有可能。” 凌云叫道:“是大有可能,这算什么证据。” 杜英豪道:“这是一项间接证据,只能证明道长的修持而已,算不算得证据,公道自在人心。” 楼上又下来了一名年青的道士,朝傲云低声附耳说了几句。傲云点点头后才朗声道: “本门长老凌云,行止失德,触犯清规,着即革去长老身份,并立即擒下,交本门戒持院审议,以定惩处;至于马施主所指控各节,因无直接证据,本门一时未能取决,当派人继续查证后,再专邀马施主前来本门作个交待。上云各点俱由木门掌门师兄口谕转述,各位有何异议的。” 武当能够如此处置,等于是已经认罪,究竟人家是个大门派,不可能当众处置一位长老。 杜英豪道:“武当乃名门大派,相信贵门定然有二个公平处置及交代的。马兄,你听候消息吧!” 他等于是替马五答应了,马五自然不会再有异议,他的目的也只希望将此事公开出来而已,因为直接证据已然湮没,而且自己的母亲是自杀的,至少不能要求凌云抵命;再者,凌云在名义上总曾做过他的师父,他也不能太过份。 凌云被武当的人押走了,黄鹤楼大会也算结束了。最得意的一个人是杜英豪,他不但在声势上击败了武当,而且还真正地露了一手,一招击败了一位武当长老。 实至名归,一个江湖人所能事到的风光,可以说到了极点,使他不但是名噪江南,而且是名闻天下了。 热闹了几天,大家终于散了。 柳小英与社若华没理由再粘住杜英豪了,恋恋不舍地告别归去,却邀杜英豪一定要再去柳家庄作客,而且更说定了时日,就在两个月后。 这个约会是推不掉的,而且他的兄长柳大川另外还托了几位有名望的武林宿老,出头向杜英豪暗示了联姻之意。这是佳话好事,大家更有意玉成,所以十分兴头,这使杜英豪十分为难。 各方面都是一片盛情,不容他推托;何况,能够跟柳家联姻,也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事。 只是杜英豪却有他的苦衷。他不反对娶柳小英这样一个老婆,但是他明白自己的底子,且也实在是配不上那位姑奶奶,将来若是拆穿了,那可如何善后? 盛情难却之下,他只有不置可否地含糊答应了赴约,说其他的一切等到时候再说,就这么搪塞过去。 反正还有两个月呢!两个月内可以有很多的事情发生。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再说吧! 杜英豪处事的原则向来是处变不惊,所以柳小英她们一走,他已经把事情抛开了。 然而,菊芳的这一关可不好过。前两天应酬多他们没有单独见面的机会;等到忙过了,应酬也完了,曼氏父女起了个大清早,找到了客栈。 晏海靖很客气向他拱手道谢道:“杜贤侄,老朽这次能脱离牢狱,平反冤屈,全是贤侄之功。” 杜英豪却有点脸红道:“那里!那里!小侄只是适逢其会而已,其实这还是菊芳和许老的功劳。” 晏海靖笑道:“他们虽然出了力,但扳倒霸王庄,击败焦雄却是贤侄之力。 ”“这个更不敢当了。事实上小侄根本没有跟焦雄交过手,是他自己把自己弄垮了的。” “贤侄虽末与焦雄交手,但是杀死他的靠山漠北人熊,剪除他的爪牙,迫使他亡命而逃的却是贤侄。老朽后来又听了贤侄许多英雄事迹,因此对小女所说,有关于贤侄的种种,老朽实在难以相信。” 菊芳的脸色冷漠,眼睛却是红红的,想来昨夜又哭过了。 她哽咽地造:“英豪,现在你是名人了,我更不能高攀了;因此,你放心,我不会再缠看你,可是我希望能听到你一句真话。” 杜英豪双手一摊道:“我从没对你说过谎,我的底细,你从陶大娘那儿也知道得很清楚。” “你当真没学过武功。” “这要看怎么说了,我当然学过,只是没有正正经经地投师而已,东偷一招,西偷一招,自己再胡乱凑着而已。” “可是你却击败了不少名家。” “那是我的运气好,再者也是我的脑筋灵活。” “别的都不说,前天你一剑击败了武当凌云。” “哈!你也看得出,我只用了一招,这一招是马五教的。他央求我出头为他的母亲申冤,才把那一招教给了我。这是个穷研武当剑法,针对其虚弱,专门创出的一式解手。” “你就会这一招。” “是的!这一招木来是一剑断首的,但是我的技艺不够只能砍下对方的一条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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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何去何从 杜英豪的话听起来彷佛是神话,令人难以相信;但仔细一分析,才相信那的确是可能的,到现在为止,杜英豪一共只经过了两次狠斗。一次是对漠北人熊,那次他弄了根旱菸袋,然后是利用河水把对方淹死的;第二次则是不久前对凌云的那一斗,一剑使对方断臂。 晏海靖忍不住叹了口气:“老弟!你可真有胆子,只会一招,也敢跟位高手去对阵了,若是你那一招不能胜过对方,又怎么办?” “马五穷甘多年的时间,研练这一招,怎么会没效。他是针对武当的剑法而创的招式,而且出手就是这一招,要是制不了对方,就只有认命等死了…。” 晏海靖连连摇头叹气,但是对这个年青人,却不能不表示由衷佩服;不但佩服他的勇气与胆识,也佩服他的从容与镇定。在动手之先,凌云曾经用过十几手虚招试探,杜英豪都无动于衷。这种修养,只有一个绝顶高手才能做得到的,杜英豪居然也做到了。 杜英豪是不是一个绝顶高手呢? 这却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除了菊芳之外,几乎没有一个人深知他的底细,甚至于连许久也在内,都认定他是位武功深不可测的年青英雄了。 有的时候,杜英豪自己都把自己认为是个无敌的高手了;正因为如此,他在临敌时才能如此的从容镇定,气吞河岳。 曼海靖默然片刻才道:“老弟!你日后有什么打算呢?是不是还要在江湖上闯荡下去?” 杜英豪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明白现在应该是急流勇退的时候,但是我退得了吗?” 晏海靖也摇头长叹。他明白江湖是个大梁缸,跳进去之后就染上了颜色,怎么样也无法回复本来了;何况,杜英豪的年岁尚轻,名声却如日中天,是绝对无法罢手,退出江湖的。 除非是躲起来,就此不见人了。 这是菊芳的意思,也是她的提议,当然一半也是为了她自己。她说:“英豪,你清楚。 你有看这么大的声名多半是靠运气造成的,因此你实在不能再闯下去了。为今之计,只有两个办法,一是你向大家说明真相。” 杜英豪苦笑道:“我并不想这么混充下去,从一开始,我的名气是别人哄抬起来的;我也想过了,如果我现在说我没学过武功,大概也只有你一个人相信了。” 真正的事实只有一个人知道,但真正的事实也只有一个人相信,这是何等可笑的矛盾。 菊芳没有笑。她叹了口气道:“是约!我知道,现在连许大叔都不相信你没受过真传,更别说别人了,因此你只有走第二条路,赶快躲起来…。 ”“躲起来!躲到那儿去?” “随便那儿,远离江南;当然你还得改个名字,平平静静地生活看…。” “我想不出有这样的地方;再说,我也不会干其他营生,除了撑船之外,我别无所能。 “你有力气,有什么事不能干,种田、打渔。” “我不干。我就是因为从前卖力气吃饭太没出息才出来打天下的,再叫我回去干那个,那太无聊了”“你认为干什么有出息?做官?” 晏海靖道:“老弟若是有意做官,老朽这个江南总捕也有六品前程,而且还是世袭的,老朽有意告退,正苦于无人接替,你若有意,老朽定能推荐以代。” 杜英豪道:“晏老伯,您这是世袭的前程,我怎么能代得了。” 晏海靖道:“没关系。老朽膝下无子,本来为菊芳招了个女婿,就是接老朽的班的,谁知那小子命薄。” “我若是要接您的班,就得做您的上门女婿,那不行。我自家也是一脉单传,不能够娈姓易祖,虽说我祖上并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但我不能连祖宗都不要了。” 晏海靖道:“那只是对前一个而言,老弟现在是有名的大英雄了,自然不必再易姓、招赘,我们是亲戚,老朽向上推荐绝对可成。” 杜英豪笑笑道:“老伯的好意,我十分感檄,对接替您的这份差使,我颇有兴趣,因为那很合我的胃口,只是我不想占上裙带的光…。” 菊芳神色一变。 杜英豪道:“菊芳!你也明白,我不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但也不是一个规规矩矩的老实人,我不会忘记我们好过,但是我们也说过的,我这辈子不会守定你一个人。” 菊芳咬看牙道:“我知道,你丢不开那两个女人。” “不错,她们是真心真意地跟看我,什么都不计较,我总不能不管她们;再者,她们还有不少仇家,若是我不把她们带在身边,恐怕应付不了仇家索仇。” “你连自己都管不了,还能保护她们?” “这个倒是很妙。我要她们,主要还是仗她们保护我。月娘的眼皮子宽,青娘的刀头有几下,她们真帮了我不少忙;而我也真能保护她们,自从她们公开地跟了我之后,就没人敢找她们的麻烦了。” 这是事实,菊芳无法推翻。 菊芳顿了一顿道:“将来怎么办呢?她们就这样一辈子跟看你?” 杜英豪一笑道:“她们找到了归宿要嫁入,我绝不阻止;她们若是不走,我也不能赶她们走。” “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拖一辈子?” “什么叫不明不白呢?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各走各的路,这一点她们很清楚。” “你不打算娶她们中间的一个?” “是的!她们自己也没转过这个念头。” “你要是成了家呢?” “没什么妨碍,她们仍然是我的好朋友。” “你的妻子容得下她们吗?” “最好是容得下,否则我宁可不要老婆,也不能不要朋友。谁做我的老婆,一定先要明白这一点。” “她们与你的感情有这样深?” “这不是感情的问题。别看我跟她们都上周床,却谈不上感情,那只不过是交情朋友的交情。” “这算是什么狗屁的交情!” “菊芳!你应该明白的,我想要个女人陪暗我的时候,她们恰好在我身边,而且又恰好是女人,所以她们就要陪我一下,就是这种交情。” 菊芳气得说不出话来了,咬看嘴唇道:“那我们呢?” “我们也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只是好朋友?跟王月华、水青青她们一样?” “是的!跟她们一样;当然,我们的交情深一点,因为我们是患难之交,而且你知道我的底细。” “只此而已?” 杜英豪脸色一变道:“菊芳!当看老伯的面,你别逼我说出很难听的话来。 ”“你说好了,我不在乎,今天一定要说个明白!” “好!我就说了,你可不能认为我们好过,就一定对你有什么亏欠了,那可不能算什么的,就好像你还做过焦雄的小老婆呢?” “那怎么能算回事,我是另有目的…。” “我明白,我并没因此而轻视你,我是说明了江湖儿女,不能把男女问的事看得太认真…。” “杜英豪,真想不到你会说出这种绝情绝义的话来。” 杜英豪脸色一沉:“菊芳!我这人最重情义,但是我也不愿意叫人以为吃定了我。好! 我们就来把话说清楚;我们第一次上床时,你是真喜欢我吗?” 菊芳刚要开口,杜英豪道:“别昧看良心说话,那时你心里想的只是要扳倒霸王庄,我适逢其会,被你拉了进来;你既没有长久打算,也没想到我会成功,只是把我当傻瓜,利用我一下而已。在你的估计中,我一定会被他们宰掉的。” “胡说!我可没这样存心。” “好罢!就算你没这样存心,但是你也没以为我能活多久。你陪了我一夜,只为了我是个快死的人,你心中感到歉意而已,你敢说不是这个心? ”天底下最不动听的就是老实话,杜英豪说了老实话,不但使菊芳脸色檄忧,也使曼海靖很难堪。 还好,菊芳是经过风浪的人,她知道这时不能发脾气,因此她上缓脸色道:“英豪!你怎么说都行,但我还是要你就此撒手,退出江湖,我侍候你这一辈子。” “我非躲起来不可吗?” “是的!你也知道,今后若是再有事找上你,一定不是靠运气就能搪过的。 ”“不错!今后最多的将是来找我比武的人,以及那些想杀死我成名的人;当然,找上门的人一定也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 “你要如何去应付呢?” 杜英豪一笑道:“我本来倒是没有办法,但是现在却有了个主意。晏老伯,你是真的不想干了?” 晏海靖道:“当然是真的。老朽一门几代,干看这个差使,到头来只落个家破人亡,还差点牢狱系身,实在灰透了心,早萌退意,只是一时不得脱身而已。 ”杜英豪道:“你若不想干了,不妨为小侄推荐一下,不过话要说明白,我只是接替你的差使,不附带什么条件,即使我要向菊芳求亲,也要在我接任之后,我不能让人说我是靠关系混到这份差使的。” 晏海靖惶惑地道:“老弟二你说的可是真话?” “自然是真的。晏老伯,说句不怕您生气的话,我若是露点口风,表示了自己的意思,江南总督衙门也会派人送聘书来的,但是我不能那么做,仍是希望老伯推荐一下;当然,老伯若有后人的话,我就不会提了…。” 晏海靖道:“老弟若是有意,老朽当然致力推荐:即使老朽有后人,也一定举贤以代,只是,老弟,这份差使可不好干!” “我知道,好干的活儿也轮不到老伯来推荐了,早就有人拼命去钻营了。” “以老弟的盛名,担任这个差使算是屈就了;只不过这份差使会有很多的麻烦上身。” 杜英豪笑道:“我知道,但是有一个好处,就是没人会来找我切磋较量了,即使有人提出那个要求,我也可以一口加以回绝。” 身入公门;自然严禁私斗。杜英豪是绝人,才想出这种绝主意。这是一个既可保令名,又能推开麻烦的方法,只是弊多于利,因为总捕头不但要跟江湖人结怨,尤其要踉许多黑道人物结仇。 晏海靖叹道:“老弟!担上这份差使,虽然没有人再能向你邀斗,但是却要面对许多的黑道人物,以及不知其数的阴谋鬼计。” “这个我倒不在乎,而且我喜欢这个工作去跟那些牛鬼蛇神斗法,把他们一网打尽。” 晏海靖见他意志甚坚,自然只好同意了;何况他也明白,杜英豪真要存心想要这份差使,只要微露口风,督台衙门真会下帖子来聘的。 这是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既容易得罪人,又容易树敌,俸禄不高,虽说官居六品,却又不是实衔,更没升迁的机会,但没本事的人还干不下来,所以要采世袭制,是因为找不到人才来接替。 杜英豪肯屈就,那实在太好了。晏海蜻能够举荐这样一位成名的英雄来接任,本身也十足风光而够面子了,他自然乐意而为的。 菊芳本来是反对的。她拼命努力,不惜辱身从贼,也只是想使老父能全身而退,但没想到杜英豪会自动要求钻了进去。 不过,她想想,杜英豪若是不甘就此销声匿迹,远虑江湖,这倒的确是条好出路。 以他的盛名,这份工作会干的很轻松;以他的江湖关系,也可以得到很多的方便与帮助;而且,这究竟是一条正路,再者,他有了官方的身份,可以免除了很多的虚名意气之争。 杀死一个成名的江湖人可以成大名,但杀死一个公门中人,却是滔天大罪。 再者,有了官方的身份,杜英豪可以用各种方法与手段去应付遭遇的麻烦,不必讲究江湖规矩。 对杜英豪而言,这是最适合的一条路。 但最令菊芳动心的,还是那句话||即使我要向菊芳求亲,也要在我接任之后。 这不是承诺,只是一个希望;而且,杜英豪接下了这份差使,一定还有许多要借重她的地力,至少,杜英豪今后还需常跟她在一起,无法把她撇开了。 这个娇小的女郎深具信心,她要用柔情来绾住这个男人,绝不让他跑掉;不过,她也实在有点担心,杜英豪软硬不吃,的确也是条难以降服的孽龙。 杜英豪喜好作惊人之筚,这下总算又表演了一手。 他接任了晏海靖的位子,担任了江南总捕之职。 曼海靖向上一推荐,果然立刻就获准了。 杜英豪的名气太大了,若得他来出任总捕,必然能使宵小绝迹、盗贼不作而境内大冶。 那一个作官的不望自己有好的政绩呢? 因此,总督大人不但亲自去拜会了杜英豪,送上聘书,还大大地为他庆贺了一番,做足了面子,更口许了他许多优渥的条件,为江湖人树了一个风光殊荣的例子。 但这件事在江湖上掀起的波涛更大,谁都没想到杜英豪会进六扇大门当差的。 当然,有人惋惜,因为杜英豪的江湖地位很高超,而六房门则为江湖者所不屑为伍。 但也有人点头,认为这才是江湖人除暴安良的正途。至于那些黑道人物,有的固然心惊肉跳,不敢妄动了,但也有人在暗中策划看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江南风云隐隐,显示着一个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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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祸起萧墙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杜大侠成了杜老总之后,首先是给王月华与水青青补了两份文书,都顶了个女捕头的缺,连赖皮狗也弄个捕头,穿上了官服。 这是他向总督面争得来的。捕房人事,他有任用之权;而且他要过足官瘾,在衙门之外,另设官署。他不破坏原有的人事,而且还为晏菊芳争来个副总捕头的缺,在总督衙门的签押房内,还维持原来的体制,由菊芳去管看。 那全是晏海靖手下的老人,菊芳去管他们,倒也驾轻就熟。 另设官署,只要个名义,总督大人答应每月拨出个一百两银子作为事务费用;那只够付一位老夫子以及几个打杂的工役的工钱,连一应的家具设备,都是杜英豪自己掏腰包置下的。 除了王月华、水青青和赖皮狗三位差宫外,还有十来名捕役,以及许多不穿官服的便衣眼线;那都是杜英豪旧日码头的弟兄,赖皮狗以前在霸王庄的夥伴,以及王月华、水青青的旧日江湖线人。 官署设在总督府后面的街上,前进是家南货号,后进才是审案子、连络线人的中心。而且这后院就算看总督衙门的侧院,杜英豪叫人在两边围墙上开了个门,把一条活巷隔断,改成了通道,使得两边的签押房相通。 杜英豪就在两边来往,十分方便;他称之为东院、西院。 正式属于官方的例行事务,还是由总督衙门的东院负责;因此,像巡街查夜、站岗守卫等苦差使,全是东边包办了,西边只管办刑案。 这一来,东边的人自然叫苦连天,因为一些有油水的差使全叫西院给占去了。 但干了几个月下来,就没人抱怨了,因为杜英豪这个私设的小公事房还真能干事儿。 杜英豪上任几个月内,接连抓了十几名通缉已久的积年巨盗,破获了大大小小,十来起无头命案。 总督衙门的捕房并不直接办案,他们主要的工作只是监督地力的捕役以及连系境内各辖下衙门,联合办案;再者就是支援重大的案子,地方能力不够,才由总捕房出头接办。 但杜英豪却不管这些,那儿出了件大案子,他不等地方呈报,就直接去主动调查了,然后给地方上三天时间,三天不破案,他就接过手去,而且立即就破。 这主要归功于他的线人好,不但范围广,而且江湖关系好,像赖皮狗他们,早先自己就是干坏事的祖宗,他要打听事情,自会有他的一套。 再者,是杜英豪自己的脑筋好,像穿房越脊,偷鸡摸狗的那一套,他本人已经精熟万分,用他自己当年的经验,还有不能办的疑案吗?而且,他用的那些人深入各阶层,个个都是地头蛇。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流传多年的老话。有些江湖上的黑道朋友,是因为不服杜英豪的名气,想找他别别苗头的,却没想到全栽在那些地头蛇的手里。 因此,杜英豪三个月来的表现,使得那些老公事都没话说了,他们只有佩服。 但最佩服的是杜英豪的手腕,三个月中赶上了一节||五月端午,杜老总把各地的种种赌娼花酒、船店牙漕,以及私袅盗贩等处送来的孝敬平均分配,每人所得竟较以前多出了好几倍。 这连晏海靖都为之咋舌了。干这一行不能一清似水,也不能铁面无私,所以晏海靖自己以前也是眼开眼闭的。干捕役这一行,若是不捞点油水,会活活饿死的。工作既危险又辛苦,俸给又菲薄,这连上官也知道,所以连县太爷打官司时,衙役们都公开要关节、讨人情,只要情节不重,县太爷多半会卖个面子。 总督衙门的差役没这些油水,而且杜英豪的手下都很规矩,不准乱扰民的。 何以会有这么多的节敬呢?总不成是这位老总私下贴腰包。他一问女儿,知道真是掏自杜英豪的私囊。这使他大为不解了,这小子有多少老本来贴呢? 但他跟杜英豪私下一谈,才知道杜英豪自己不但没动老本,而且也赚了一大笔。 这些钱是那儿来的,莫非是私下另有来源。因此他语重心长地道:“老弟! 你办事的能力,老头子实在佩服,但是身在公门好修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这一点盛名取得不易,毁在几个钱上可太不上算。” 杜英豪一笑:“老伯!放心好了,我这财发的虽然不算太光明,却是明明白白,每一笔都经过总督大人亲自过目批准的。”“什么!总督大人会亲自批准你受贿?” “这可不是受贿。屈法坑人的事我不会干的,这钱是抓到的大盗起出的赃物,有主的归还失主,无主的于例入官;我商得总督大人的同意,一半入公,另一半约两成给总督大人打赏府里上下,三成归我。” “什么!总督大人会同意这种事情?” “我那二成可不是入私囊的,要支付我那两院里的许多小兄弟的酬劳。他们都只挂名不支工钱的,没理由叫他们白干,羊毛只有出在羊身上。” “这可是违法的。” “不错,可是没有这些眼线,想抓人可就难了。严格执法的话,十个中能抓到一个就算好的,我干了三个月,抓了十几起积年巨盗,就是靠看他们,所以总督大人只担些干系,却节省了许多公帑,办了许多漂亮案子,三个月来,有口皆碑,已经得了朝廷两次称奖,他乐得嘴都合不拢呢!” 曼海靖听了只有摇头,这种条件只有杜英豪敢跟上面开出来。 也因为是杜英豪,官中才担看关系答应了;也只有杜英豪,才能打通到江湖下五门的关系中去。 这份差使,这种成绩,也唯有杜英豪才能创出来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但是杜英豪却轻松得很,每天只在那家做掩护的南货店中喝茶、嗑瓜子儿,偶而接见一些进出的小角色,作几句指示,案子就顺顺当当的破了。 这叫干了一辈子差官的老公事说什么呢? 晏海靖干着的时候,受足气,跑断腿,拼上老命,每月才挣上那么百余两银子。 杜英豪轻轻松松,名利双收。 是羡慕他的运气吗?他凭的可是本事。 杜英豪有什么本事呢? 晏海靖从女儿那里知道得很详细,这小子只是脑筋灵活而已。 但是,人怕出名猪怕肥,世界上没有年年都能顺风驶船的,终于会有人来找虎须的。 这天早上,杜英豪循例在西院里喝茶,嗑瓜子。 南货店里进进出出,有不少人是真来买东西的,也有不少人则是来报信的。 这家南货店本来就是水青青的生意,现在又搭上了王月华的股,两位女掌柜的在帐房忙的不亦乐乎。 她们不但要记营业帐,也要记暗盘帐。那些线人们来递上一个消息,不管是否有价值,总得付上一些,消息有价值,付的更多。 这论货计酬的标准是王月华的工作,也只有她丰富的经验,才能估计的恰到好处。 忽然,东院的师爷过来了。这是总督大人礼聘的亲信幕客,也是位宿学老儒,很有学问。 杜英豪对有学问的人总是很尊敬的。他对总督大人倒不怎么样,唯独对这位老夫子却十分客气。 连忙站了起来,老远一拱:“王夫子,您怎么有空过来坐坐,这儿刚好有新到的雨前,还不错,叫他们给您沏一壶茶。” 老夫子喜欢品茶,而且颇有讲究。 水青青与王月华也赶紧出来招呼。王老夫子却摇摇头苦笑道:“杜爷,恐怕你我都没闲工夫呢!今天一早,傅太师就把东翁找了去;没多久,又看人来叫老朽会同杜爷一起去,多半是有重大的事情了。” 傅太师曾为当朝拜相,目前已八十六高龄,告休在家纳福,阁中显贵多半是他的门生。 他的府第就在江宁,所以总督大人巴结着也投在门下,称一声老师,三、两天总要去问候一次。 此公来头太大,杜英豪倒是不敢耽搁,但也没太紧张。他知道傅太师有几个底子,但不是首府,很受人尊敬,本身没什么架子。 尤其是退休在家,不会与人结怨,也不可能会发生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相信只要一到,就能解决的了。 不过他还是带了三个自雇的捕头。王月华与水青青可以跟内眷谈话,赖皮狗的江湖门道熟。 王老夫子坐轿子,杜英豪骑马,而且还穿上了他那难得一穿的官服。 到了太师府。宅子倒不小,而且颇具园林之胜。杜英豪进去,他跟王老夫子都一样,见了谁都是长揖不跪的;前者是读书人的风气,后者是江湖人的节操,好在傅太师也很随和,并不觉得桀傲不敬。 他跟总督李大人对座地聊天,神色间很平和,还点头打招呼道:“杜侠士,很对不起,麻烦你跑一趟,昨夜我家中失窃了…”一听只是失窃,杜英豪更为轻松了,但仍表示关切地道:“这贼人竟然敢来骚扰老太师,真是人不像话了,不知道去了什么东西。” 傅太师道:“是几幅字画,及一名小妾。” 听说还有一个人,杜英豪感到不对劲,但还是很镇定去问经过。 傅太师道:“昨夜三更过后,小妾玉如所居的阁楼上发出一盘惊叫;等到家人前去一看,只见侍奉的丫环春花倒在地上,小妾玉如已失踪影,门窗都关得好好的,放在小妾房中的六幅字画却不见了。” 王老夫子忍不住插口问道:“老太师是鉴赏名家,那六幅字画想必都是珍品。” 傅太师道:“东西都还平常,也不是前人名作,可是就是丢不得。” 既是平常却又丢不得,这话颇为费解。总督李玉麟却摔看额上汗道:“这六幅昼都是圣上与皇后的御笔,而且是认为得意之作,特地看人送来,请老师品鉴题诗的,这下子丢了可是大祸事了。” 杜英豪一听才知道非同小可。御笔亲绘,那是无价之宝,不像别的东西,至少还可以折价陪上。 傅太师道:“凭心而论,圣上的泼墨山水并不如何,只是气势磅礴而已,倒是皇后的仕女颇具功力,小妾十分喜爱,想临下来留个纪念的,那知就出了事。 ”王老夫子问道:“都用了御宝没有?” “用过印了,圣上是那方四海一家的小玉印,皇后是用她的闺讳纳兰婉儿四个字治印。 王老夫子道:“晚生记得这两方玉印都还是老太师的手泽,老太师的金石火候之深,当世无匹。” 傅太师苦笑一下道:“那是当年好玩而已,现在眼睛花了,手劲也弱了。” 王老夫子又问道:“老太师的尊宠想必也精绘事。” “是的,她本性郑,是三绝先生的后人,家学渊源,只是她没有老祖宗的那份才气,只善临摹,倒是颇能乱真。” 李玉麟急得直淌汗道:“夫子先别谈这些了,还是快想办法把东西找回来。 英豪,你可得多费点心,这件事可出不得半点差错,找不回来,我的脑袋保不住,找回来晚了,我的顶带也完了,身家性命,全在你身上了。” 傅太师道:“玉麟,不会那么严重,东西是在我手中丢的,最多我自请处分好了。” 李玉麟急道:“老师;不是这么说的,您老人家素有清望,年高德邵,而且还是圣上的师保,圣上不会怪罪的,倒是学生未尽职守,死无葬身之地了。” 傅太师还是慢条斯理地道:“事起非常,实在也不能怪,找得回来最好,找不回来,老夫定向圣上恳求,叫你少担些干系,我想这究竟是笔墨小事,迁罪封疆大吏亦非体恤臣下之道。” 李玉麟只能连连称谢,但急汗直流,可以想见事态的严重。 其间只有王老夫子与社英豪都很沉看。 杜英豪只道:“老太师,失窃的现场我能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老夫知道那里的关系很大,说不定有什么蛛丝马迹,所以把现场封闭了,保持住原状。” 王老夫子却又问道:“老太师,那个侍奉的丫头春花,可否叫来问问。” “她还躺在楼下,直到现在还没清醒,胸口尚温,脉搏也在跳动,却是人事不知,不知何故?” 王老夫子道:“有这等事,学生去看看。” 傅太师道,“请!请!那座小楼,我已带玉麟去过,由他带你们去好了。舍下人口简单,老妻早故,只有小妾与五名下人,都在院中等候,各位要问话也请随意,老夫的精神不济,恐怕无法作陪了,若是还有要问老夫的,老夫在书房恭候。” 李玉麟道:“老师,你请休息好了,学生不敢惊动了。” 王老夫子却问道:“老太师,府上失盗之事,是否已经传出去了?” “没有,老夫知道这事虽不大,却很麻烦,所以力诫露,除了总督衙门外,也没向地方报案。” 王老夫子道:“这种案子也只有总督衙门来办了,地方衙门那里办得了。” 傅太师说了两句辛苦了,自去休息了。 李总督面无人色,忧心如焚。四个人中,就他一个人最难过,王老夫子修养够,杜英豪一向是临事不乱的,就是失主傅太师也看得开,没当成什么严重事儿;不过,这件案子实在是很严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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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豹隐南山 在楼上侦查了半天,居然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循。屋子里点尘不染,出事时,那位多才多艺的姨奶奶正在临画勾底子,墨已研好,而且用炭条勾了大半张蓝图,也已用毛笔勾填了一个完整的女人脸相。画拿来时,傅大师特地还把那位得意的门生李玉麟总督叫来共同欣赏了一下。 这当然也是一番炫耀之意,表示老夫虽已退休,但帝春末衰,皇帝、皇后有事还经常来找老夫呢! 李玉麟对这位座师一向礼貌不缺,奉召来到后,自然是恭恭敬敬的;看后,又着实奉承了一番。据李玉麟的印象,这个脸谱就是皇后的那张仕女图中的人,画得已十分神似。 总督是武臣,主管的是军事,但李玉麟刮是却武兼修,所以才拜在傅太师门下。他的丹青也颇有根底,他说十分神似,大概不会错。 看了半天后,王老夫子向杜英豪道:“杜老总,你的看法如何?” 杜英豪道:“太师说是听见一声惊呼后本发觉出事的,当时在远处尚见楼上人影幌动;上了楼,才不见人影,这就颇为蹊跷。” “哦!杜老总认为何事蹊跷?” “看情形是姨奶奶正在临画时,被强人潜人所起;而且下人也看到了人影在桌前挣动,姨奶奶仍是坐看的,可是这地上没有一点墨,而且笔还好好地放在一边的笔架上,分明十分从容。” “嗯!不错,总座十分细心,见微知着。” “还请老夫子多指教。” “老朽追髓东翁多年,刑案也办过不少,略微懂得一点,大家研究;总座,再说说你的看法。” “若是正在作画时被劫,必为突如其来,那枝画笔就不会放得如此端正;而且笔正放在笔架的笔座凹孔之中,那更不是仓促之间所能做到的。这说明了她被劫之时,十分从容镇定,绝非挣扎惊惶之状。” “不过,府中家人确曾见到挣扎的影子。” “假如不是家人们看花了眼,就是那姨奶奶勾通好了的监守自盗。” 李玉麟大吃一惊,连忙道:“英豪,这可不能乱说。” 杜英豪说:“我们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王老夫子道:“东翁,杜总座的看法极其精确,若以迹象而言,确是大有可能。” 听老夫子也这样说,李玉麟倒是大吃一惊。他对这位幕友敬如师保,因为他毕生事业俱是出于这位老夫子的策划,从未出于一点差错;所以,王老夫子也说此事大有可能,他只有张大了嘴。 王老夫子又笑着点头道:“总座以为这是那一种可能?” “监守自盗。” “有充分的证据吗?” “这倒没有,但有不少旁证;如第一,御笔亲泽。价值无限,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屋中尚有一些值钱的古董,丝毫末损,单盗去了不值钱的字画。” 李玉麟道:“不,也打破了几样的。” 杜英豪笑道:“这正是卑职的疑点之二,那些古董掉落地下,是为了证明那位姨奶奶被劫曾经挣扎;可是掉地打碎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一些名贵的东西都丝毫未损。以这口唐花瓶来说,放的位置最高,价值也最高,可是居然未碎,反倒是放在最低层的现代墨洗碎了,这只墨洗不但重,而且还不易掉下来,由此可见,俱出于人为做的。” 王老夫子道:“高明!高明!” “第三,是那位老太师的态度。被劫的姨奶奶是他最心爱的人,平白的失踪,落人贼人之手,他却毫无悲戚关切之客,而且他对整件窃案也是毫不在乎,分明是胸有成竹,早知道是丢不了的。” 王老夫子捻须点头,十分欣赏的样子道:“佩服!佩服!老朽只看到前两点,而总座却能看出第三点,真不愧为江湖俊彦,武林之秀。” 李玉麟道:“这个…动机呢?他们为什么要如此呢?” 杜英豪道:“卑职想,他们藏起来,过上三五十年,等事情过去,再拿出来,就是稀世奇珍,尤其是画士都没有题字,若干年后,只要题上一个暴发户老祖宗的名字,算是御赐的墨宝,卑职想就是百万两一帧,也会有人要的。” 江南盐商最富,他们又多半出身鄙薄,经常以大把银子,向一些名士求得一字一画,以夸斯文;假如能有这么一张御宝可以装点家世,多大的价值也在所不惜的! 李玉麟道:“那是几十年后的事了。” “有懂得书画的人,才知道字画的年代越久越值钱,也有他们才能想到几十年后。” 王老夫子笑道:“总座,你的理由一很充分,但是不适用于傅太师身上。此老为官清正,不会为了钱而做这种事。” “老夫子又认为是什么理由呢?” 王老夫子道:“若是那姨奶奶在临摹时,一不小心把御笔弄污了一幅,这罪行可大了;于是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使所有的画失盗。” 杜英豪道:“对,还是老夫子的看法深,反正一样是获罪,但失盗之罪。却要比不小心而犯的大不敬罪要轻一点;再者,他也损夫了一个最心爱的姨奶奶,圣上看他老境可怜,自然不忍重罚,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李玉麟愤然道:“可是下官就苦了,轻则丢官,重则丢脑袋,实非太冤枉。 ”王老夫子道:“圣上若是对他能加矜怜,自然也不便对东翁如何,申斥、记过、罚俸、降级而已。” “那也够苦了,下官这前程岂非全完了;下官如此尊敬他,他却拖下官下水,这太可恶了。” 王老夫子淡然道:“他倒不是故意要陷害东翁,只是不得不耳,官场之中,休曰道义,人都是先顾自己的,如果自顾不暇,就只有委屈别人了。 ”李玉麟怒道:“这太岂有此理了。下官问问他去。” 杜英豪立刻道:“大人,去不得,卑职等这些都是猜测的旁证,作不得准的,他若一口否认,大人却是毫无办法,抓破了脸就更糟了。” “东翁,东翁不抓破脸,他对东翁犹有愧疚之心,在为已张本时,必为东翁也带上一句;若是抓破了脸,恼羞成怒之下,要他那些门生故旧同加压力,把责任都落在东翁头上说,东翁治民不力,盗贼横行。” “那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总督只管军政,监督地方治安,缉盗该是地方的事。” “不错,纵使把州县都拉进来,人家不会在乎的,东翁的责任仍是推卸不了,是不是?” “那…该怎么办?” 王老夫子道:“东翁只有装看忧心如焚,陪他去多磨,请他多予成全,晚生和杜老总则努力求得破案,把人与赃找到了,那时再作打算。” 杜英豪道:.“对,找到了,看那老儿的嘴脸去!” 王老夫子道:“老弟台,官场的事,不是你们江湖豪侠所能了解的,这件案子要努力地办,却不能公开来办;案子破了,也只能送到他这儿,交代为止,不能公开来究问的。” “为什么?那时人赃俱获,还怕他什么?” “咳!老弟,敞开来办,傅老是完了,但他一个退致的老臣,还能把他充军杀头不成;可是,他的门生故旧,多半位居要津,将会怪东翁太不会做人,群起而攻之,东翁却树不起这么多敌人。” 李玉麟叹道:“是的,果然不能公开来办,傅老在名份上,究竟是我的座师,他的事,我这做弟子的只有尽点心了,老夫子,英豪你们还是尽力办去。” 王老夫子笑道:“东翁放心好了,一切都有仲裁之法;这件案子,东翁就不必操心,专心去应付傅老吧!” 李玉麟叹看气走了,杜英豪对这位老夫子倒是佩服万分,恭敬地道:“夫子看实高明,难怪有人说总督大人的功名一手成于夫子。” 王老夫子忙道:“这话不可以说的,东翁对我器重,我只有鞠躬尽瘁而报,互相尊重而已,我们还是来研究研究案情吧!老弟,你有什么看法呢?” 他先由老总改口为总座,是由平常转为尊称。这位老夫子受总督大人之恭敬无以复加,多少大官他也只是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能称一声老总,已经是给足面子了,晏海靖与他共事多年,他只称晏头儿,连老总都没挨上呢! 杜英豪他改口为总座,已是受宠若惊,由总座改为老弟,则是由尊敬而激赏,许为自己人了。 杜英豪根本不知道这些称呼有什么意思,好在他对王老夫子本来就很恭敬,想想道: “由种种的线索判断,这多半是监守自盗,那就从这个方面看手了,卑职以为先从那位姨奶奶的身上查起。” 王老夫子道:“方向是对了,只是行之不易,我知道那位姨奶奶是姑苏人氏,书香之家出身都没有错,这上面查不出什么的,值得注意的是这件案子中,确实有江湖人插手。” “对!那个叫春花的丫头分明是受了点穴手法所制,能精于点穴的,应该是高手,莫非又是武当?” 王老夫子笑道:“老弟,武当点穴手法已经算不得是绝技了,因为他们流传在外太难太广,会的人太多,光以手法已不足论其派别门户,何况点穴手法,并不止于武当一家,另外还有九大名家、十七支派。” 杜英豪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位文质彬彬的老夫子,对武林的事懂得这么多,他知道自己肚子里没货,可不敢卖弄了,连忙道:“晚生见闻浅陋,还请夫子指教。” 他说得很诚恳,没有一点傲气,使得王老夫子十分满意笑道:“老弟在江湖上已是名满天下,却如此谦虚,难得!难得!“咱们以后倒不妨多亲近亲近。” “啊!原来老夫子是大行家。” 杜英豪既敬且惊,王老夫于微笑道:“老朽绝不是行家,但老朽却懂得一点,因为老朽自幼就身体弱,也从来没练过,只是老朽有个机会,对各家技艺招式都曾涉猎一二,这…以后再说,我们还是先讨论案情吧?杜老弟,除了春花被制点穴而外,还有一点就是那位姨奶奶被劫。” “她若是监守自盗,自己走掉就行了。” “怎么走呢?惊叫之后,犹见人影,她若是从门口楼梯走,一定会碰上家中的人。” 杜英豪道:“若不从门口走,只有后面的更衣间中跳窗走了,那扇窗子闭而未锁,最有可能。” 王老夫子道:“有你的,老弟,你居然发现了,不过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下面的莲花池?” “这个卑职看过了,池中有条船,靠在另一边,若是船原来在这边,她跳上去恰好在船上,轻汤过去,到了对面上岸几步,就可以翻墙出去。” 王老夫子大笑道:“英雄所见,英雄所见,老弟,我员服了你了,老朽辅助东翁,折狱多年,才积累了这点经验,不是老朽自夸,公门中,能有老朽这点眼光的还没几个,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而且还是初遭大案,居然也能高明如此。好!好!” 杜英豪受了夸奖,心中却泛起了一丝苦味,因为他这点经验,却是做小偷混出来的。 少年时,他不是个好孩子,偷鸡摸狗的事都干过,直到现在,他约三只手功夫还够得上绝的水准。做贼的进屋,老手先找退路,新手才先找财物。杜英豪没干过几回,不能算是老手,但他却是跟老手带出来的,进了屋子,他也是以做贼的眼光找退路,才发现了那扇窗子、那条船。 王老夫子不知道他当年的历史,笑着道:“那扇窗子离池面有四丈多高,一个弱女子绝对跳不下去的,若是她与入串通了,一定有人接应她。你想,要带一个人,跳下四丈多高的地方,还要恰好跳在小船上,然后迅速撑船到对面,又得背看人跳出墙去,这人一定是轻功卓绝,身手不凡。” 杜英豪一怔,想到这确是不简单,自己就绝对做不到,水青青跟菊芳的轻功都不错,她们单独一个人行,背看个人,大概也做不到。 王老夫子道:“所以此案中,还有一位武林好手介入,而此人必然与被劫者相识,我们要从这个关系上去追,大概才有希望。” “是!是!夫子指点极是,目前要追查这层关系,最好是问傅太师,但他不会说的,而且也难以启齿,只有那个春花,或许会知道一二。” 二人来到楼下,水青青与王月华在那儿为她解穴,忙得一头大汗,仍是解不了,看到他们后,水青青忙道:“杜爷,这贼人的点穴手法怪异独特,我已经用了四种解法都没有用,恐怕要您来了。” 杜英豪只有叫苦了,他从没好好学过,水青青还会四种,他却只会半种,因为他连一套都只学了个皮毛。这不是要他的命吗?但又不能说不会,只有装模做样地看了一下,还没开口,王老夫子却道:“杜老弟,这下可考住你了吧!我敢说不管你博学多才,必然不识得这种手法,因为它失传已百余年了。 ”杜英豪道:“在下所知本就无多,还请老夫子指教。” 王老夫子道:“请二位大嫂细心翻一下她的后脑颈窝处,用手指探索,可有什么异状?” 水青青与王月华摸了一阵后,水青青道:“有!有根针,针尾留在外面的一段有一粒米长。” “拔出来,要小心,不能弄断了。” 水青青用手轻拔,起出了一支寸来长的极细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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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案中有案 就像是出现了奇迹,那根针拔出来后,昏迷不醒的春花身子立刻起了一阵扭动,然后口中咿唔作声,证明她即将清醒了。 杜英豪恭敬地道:“毕竟是老夫子见多识广,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手法?” 王老夫子微笑道:“这叫银针透穴法,是针灸与点穴手法的合并使用,在江湖上也极少流传,仅得一位叫玉面儒侠郑大坤的擅长此技,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想不到百年之后,居然又见此技。” 杜英豪同道:“这位郑老前辈是何方人士,他的渊源出身如何?老夫子知道吗?” “这个倒不清楚,老朽是从一本前人的笔记上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记述这位郑老先生,游侠江南,剑技武功,俱称一时之最,尤擅医道与银针透穴手法。不过此公生性孤介,嫉恶如仇而又寡于交往,所以没有什么朋友,对他的出身来历,却是无人得知。” 王月华道:“老夫子能认出这种手法,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我对于江南的武林派别,以及各地当家的武林知名人物,多少总还有个耳闻,然而竟没有听过这么一派手法与这么一个人。” 杜英豪道:“那位郑老先生必然是把这种手法传了下来了。” 王老夫子道:“这种手法前无所闻,应是由郑大坤所首创。而后亦未见流传,可见他没有什么传人,然而这种手法又见,可知并未绝传。” 这两个人说的都是废话,一项特别的技术手法既然重见于世,就是仍然流传下来了。 王老夫子和杜英豪都不是常说废话的人,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用意的,而且此刻他们的思路似乎归于同一条路上去了。王老夫子解说了几向之后,止口不言,看看杜英豪微笑,似乎是要他接下去。 杜英豪明白这是老夫子在考察他的思路,倒是不客气了,略作整理后道:“一门功夫若是广收门人,加以发展光大,很可能会成为一家门派;但是若不想流传广大而又不愿中断,只有传给子孙,并加告诫,不传外姓。” 王老夫子点头道:“不错;只有做子孙的,才会对老祖宗的告诫奉行不谕,若是流入异姓弟子手中,就难以控制不外传了。” 杜英豪又道:“这种手法传下来已有百年,却一直股有为人所知,可以想见他的后人都很能奉行祖训。” “这也难怪。那位郑老先生行侠江南,因为嫉恶如仇,所以树敌极众。他本人的武功高。行踪飘忽,仇家不容易找到他,若是他的后人没有他的本事,倒是别轻炫的好。否则从独家手法上,立刻可以知道他们是郑大坤的后人,寻仇报复,后患无穷。” 杜英豪笑道:“现在事过百年,往年的那笔者帐,大概都已经为人所忘,所以这种手法又可以出来了。” 王老夫子笑道:“他若是要出头,二、三十年前就可以出现于世了。 江湖中的事,最多不过五十年,五十年前的英雄人物,现在还有那一个被人记得的。” 杜英豪道:“也许这是个新起的下一代,不甘寂寞,觉得可以把老祖宗的绝学拿出来又炫耀一下了。” 王老夫子笑道:“关于这一点,老朽不抬,因为都是揣测之词,任何一种可能都有的,只有留待事实去证明了,杜老弟再说下去好了。” 杜英豪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夫子说过,这种手法是一位名叫郑大坤的老前辈所独创,百年后绝学重现,而失踪的那位姨奶奶本来也姓郑,是否与那位前辈有关呢!” 王老夫子笑道:“杜老弟还真行,老朽之所以要揭开这段隐秘,无非也是为了有这么一点渊源,你竟立刻想到了,只可惜那位郑大坤老先生的渊源不详。” “但是这位姨奶奶的老家却可以查问的,她若是那位郑老先生的后人,多少也总有一点眉目的。” 王老夫子道:“不错。傅太师说了,她是三绝先生的后人,板桥先生是兴化县人,去世时是干隆三十年,距今是一百廿年左右,这倒是蛮有意思的,只是不知道郑大坤跟板桥先生是什么关系。” 杜英豪道:“兴化县一定有郑家的宗祠,去看看他家族谱,问问他们的老一代的人,或许有些端倪。” “是的!不过这倒不急,我们还是先问问这丫头。” 水青青已经用推拿的手法,把春花救醒,而且也使她的神智慢慢地进入到十分清醒的状态。 杜英豪吩咐将她扶过来才问道:“春花,府中昨夜出了什么事,你知道了吗?” “刚才已经听那位女班头说了一下,是住在楼上的那位姨奶奶失踪了。” “不仅是人丢了;而且还丢了几付字画。那都是皇上的御笔,所以这件祸事不小,弄的不好,大家都要杀头的,你知不知道。” 春花的脸吓得白了道:“杜大人,我不知道,我只是个丫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但你却是唯一跟贼人照过面的人,所以你的关系最大,嫌疑最重。 ”“杜大人,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 “她大概是真的不知情,老弟别吓她了。” 王老夫子见春花吓的跪在地下,混身直抖,不禁意有不忍,所以才为她求情。 杜英豪却一笑道:“老夫子,我也不是吓她,这是事实,案子若是不破,她的关系最大,杀头、灭族都有份的,我告诉她这个事实,叫她在答话时多为自已想想,别有所隐瞒: 这是救她自己,救她的家人、全族。” 杜英豪说得很冷酷:王老夫子不禁暗自点头,觉得他不愧是位名动江湖的年轻英侠。他不但脑筋灵活而且懂得攻心之策,像现在还没有开始问话,就先来上这一下,使对方心胆俱寒,比任何刑求都有效多了。于是他也配合地道:“春花,杜大人倒不是存心吓你,你的嫌疑的确很重,事情也很大,你要想没事,最好是尽所知的一点不漏都说出来,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经他这一补充,情势更为严重,春花连跪都跪不直了。杜英豪示意水青青把她扶了起来,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开始问话了。他也很妙,不先问昨夜的经过,却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题目:“你侍候姨奶奶有多久了?” “有五年多了,她嫁过来,我就开始了。” “她是怎么嫁到太师府的。” “因为她的父亲替人治病,治死了一位大财主的独生儿于,关在牢里要抵命,多亏老太师一力营救才能出来,撕掳开了那件事,用人情劝说对方不追究,郑大夫心好感激,就把女儿送来侍奉老太师为报。” “哦!治病治死人也不是什么大事,若是有了什么不治之病、医生尽了力也救不同来,那可不是大夫的错。” “那位病人倒的确是郑大夫治死的,他只是腿上长了毒疮,郑大夫的外科手术很有名,他能使病人不痛不苦,在毫无知觉的情形下割除痛疮,那一次不知怎的,病人一直没醒过来。” 杜英豪道:“你以前是在太师府的吗?” “不;我以前家里是开店的,就在郑大夫的医馆隔壁,我跟玉如姐,不,姨奶奶一直很好,所以姨奶奶嫁了过来,老太师也就把我买过来,给她作伴。” “这么说你的家里很不错了。” “婢子的家境不算很富有,但不至于卖身为奴;老大师是为了要我来给姨奶奶作伴,才跟我爹商量好了,先给了我爹三百两银子,还会在等个五六年后,替我找个好人家嫁出去。” 杜英豪笑笑再问:“姨奶嫁过来后,生活如何。” “很好,老太师很喜欢她,家里还有三位姨奶奶,他却一个都不带。 ”“家里?这不是老太师的家。”“老太师的家宅、田产都在乡不,宅院也比这儿大得多;这是老太师的别业;因为姨奶奶要住在这儿,老太师才迁就她住过来的。” “姨奶奶为什么要住在这儿?” 春花不禁语塞,欲言又止,杜英豪冷冷道:“说,你的爹娘、家人的性命全系在你身上。” “因为姨奶奶有个姑妈在这儿,她去探视较为方便。” “是吗?他姑妈在什么地方。” “在城东的白衣庵。”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所庙呢!” “那是一所家庵,姑太太嫁到姓马的人家,也是一户大家,姑老太爷早就去世了,她就带发修行。” “那位姑太太有没有子女。” 春花迟疑了一下道:“有一位表少爷,叫马新骥,是位举人,比姨奶奶大三岁。” 杜英豪一笑道:“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马公子。” 春花低头不响。杜英豪又道;“他们表兄妹之间很好吧,我是说马公子跟郑玉如。” 春花不敢说。杜英豪道:“这件事很容易探听出来的,你若是隐瞒下来,对你没有好处。” “是很好。他们从小就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的,玉如嫁到太师府,马公子很伤心。 “马公子很孝顺,常常去探视寡母吧!” “是的,一个月总要去个三四次的。” “郑玉如也经常去探访姑母了。” “是的,每月也有三、四次。” 杜英豪一笑,看看王老夫子,这位老夫子朝他一竖大姆指表示钦佩。 杜英豪笑笑,却又换了个话题:“这儿是姨奶奶一个人住看吗?” “是的!姨奶奶才二十出头,老太师已经八十多了,他要姨奶奶,只是为了玉如姐的才华,可以伴看他谈诗、作画、弹琴、下棋,玉如姐过门后,他们也没住在一起,老太师都是独居书房。” “是了!老太师知不知道马新骥是姨奶奶的表哥。” “知道,马公子来过两次。”“知不知道他们还时常见面?” “这个…,却不太清楚了。姨奶奶每次到白衣庵去的时候,都是带了我去,回来后老太师也没问过我;事实上,姨奶奶不论上那儿去,老太师也没过问。” “他们平时相处如何。” “很好,客客气气的,有说有笑的。” 杜英豪笑了一笑,然后才问道:“昨天晚上是怎么个情形,你从头到尾,详细地说说看。” “昨夜姨奶奶在楼上作画,我在下面做针线。正交二鼓的时候,姨奶奶叫我关上院子的大门。我把门栓上了回到屋里,头上就被人打了一下。” “啊!有人打了你一下,你没见到人。” “没有,我只觉得头上挨了一下,我还大叫了一声,还听见姨奶奶问我怎么了,以后我就昏倒了。” “她还问过你?还听到什么?” “我…好像听到她下楼来。” “是她下楼,还是有人上楼。” “这倒不知道了,我那时眼前金星乱冒,两眼发黑,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有楼梯声。” 水青青道:“你头上怎么没有伤呢!” 春花急道:“不知道,我的确挨了一下。” 杜英豪一笑道:“若是有人用软东西重重的敲了一下,也是不会有伤痕的;那人不想伤她的性命。春花,你的确听见姨奶奶问你怎么了。” “是的!我记得她是说过。” “那就说明不是她打你的了。” “她怎么会打我呢!她一向就喜欢我,把我当作妹妹似的,所以老太师才会要我来跟她作伴。” “好!还有一件事,那位郑大夫呢?还在替人看病?” “不了!出了事之后,就不再挂牌了,据说是回到兴化的老家去了。 ”“他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怎个长相。” “跟我爹同年,今年五十一,叫郑克平,高高瘦瘦的,左边下巴上有颗大黑痣,很好认。”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春花!现在没什么了,但是我随时都想起要问你什么,所以要你到我衙门去待着。青青、月华,你们把她带看,送到菊芳那儿去。 王老夫子这时才咳了一声道:“杜老弟,要带入走固无不可,但总得先跟傅太师说一声。” 杜英豪道:“是!是!那就请老夫子去说一声,卑职带了人先走。” “你要带入先走,若是太师不同意呢!” “他不同意也没办法,所以卑职要带看人先走。老实说,把人留在这儿很危险,怕有人会不放过她。” “你是说有人会杀她灭口,那不可能,若是要杀她,昨夜就下手了。 ”“凶手也许先前并无此心,以为她不会开口说话的,但夫子解了她的禁制,那就不妙了。” “这倒是。老弟,还是你想得周到,好在刚才审问时没有旁人,不如说无法使她清醒,要带出去请人来察看,那些人前来太师府不方便。” 杜英豪笑道:“那就更好了,反正刚才问到的那些话也无法向太师去求证的,我们只能靠自己去侦查。” “限期只有五天,这可得快。” 杜英豪一笑道:“这倒没问题,夫子可以向太师保证,五天之内,定可将案子交代个水落石出。” “老弟有把握?” “绝对有把握。其实夫子心中也有个底子,这件案子并不难破,只是困难的内情不便公开讯问,只能暗中调查而已;还右辣手的是失去的御笔,若是把对方逼急了,来个玉石俱焚,那就麻烦大了。” 王老夫子点头道:“不错!这件案子与我们先前的假定略有出入,老朽正想提出请老弟注意,没想老弟也已想到了,那你就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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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紧锣密鼓 王老夫子在傅太师那儿请准了带走春花求治,也求得了三天的期限,所以他很轻松地回到了衙门,与满脸沉重的总督大人,恰成了个对比。 总督大人的紧张是有道理的。第一,因为这件案子的内情的确重大,严重得足可以拖垮他的前程;第二,则是王老夫子在傅太师面前说话太不客气,咄咄逼人,很令人难堪,而傅太师的表现却更令人难解了。 起先,是傅太师一直在安慰他,劝他不必看急,说即使破不了案子,傅太师也会一肩担承,决不会使他受太多的关连,倒好像是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似的。 想想事情的牵连性倒也是不差。御笔墨宝虽是在傅太师手上失去的,但他老人家却曾为帝师,德高望重,门生故旧,无一不贵,自承个年老庸弱,大意错失,皇帝还真能杀他的头不成;而且他已退休了,无官无职,不怕罚也不怕降。 倒霉的是守土有责的地方官。案子不破,盗贼缉拿无看,总督大人是责任最大的一个;因此,在书房里,一直是他这办案的在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而苦主却在一旁安慰他别看急、别心焦…。 王老夫子来了,阐述侦查经过,对杜英豪则是赞不绝口,许为万世奇才,并且保证一定能破案,说杜英豪已经发现到不少重要的线索。 这应该是个好消息了,但事主傅太师反倒不太热心了,对王老夫子的问话则多方推诿,处处不知道,采取了不合作的态度;最后,王老夫子要把人带走诊治,傅太师居然不肯答应,使得王老夫子很不客气地直指老太师无权留人,春花虽是下人,但却是人府来陪伴姨奶奶的,并没有卖身给传家;现在受了贼人的暗算,性命交关,太师若是不肯放地出去就诊,就要为她的生死具结保证,以为对春花的家属交代。 这一手才算镇住了傅太师,他当然不会作这种具结,将来再牵涉进人命官司中。这倒还是小事,傅太师地位显赫,又不是亲手自己杀人,官司是打不上身的,重要的是这件事干预的太没道理、太牵强,倒好像是有意在遮掩看一些事似的。傅太师立朝多年,公事精熟,不会落人这种把柄的,所以才勉强地点了头。 不过,如此一来,傅太师的口气就改了,一反先前劝慰总督大人的和缓口气,要求限期破案,否则就要总督衙门负全责。 而王老夫子更绝,一口答应了三天的期限,只是对责任方面也落下了一句话太师府中失窃,地方官员难辞其咎,但事前既未获通知,也不是由总督衙门派人保护;盗案既生,总督衙门已经全力追查,实在破不了案,总督只担当该负的责任而已。本案中有很多疑点--像御笔墨宝送到这儿来题跋,知道的人并不多,而此次失窃,除了姨奶奶失踪外,也只有那些墨宝被窃,内情颇为蹊跷;在查案时,太师大人又多方推诿,不肯合作,用心何在难明,案子若是闹大了,傅太师至少要负大半的责任,而且还得作个明确的交代。 傅太师气得直吹胡子,当场就端茶送客,闹得不欢而散,而其中最作难的就是总督大人了。傅太师是他投名自荐的座师,他不能得罪,而王老夫子则是他特别礼聘的幕友,平时十分尊敬,而王老夫子对他的帮助太大了,他更不能得罪。 不过,总督大人还是深知利害的。在立场上,他与王老夫子是一致的;再者,王老夫子平时谦恭有礼,平易近人,对傅太师的道德文章十分尊崇,投身门下,递过门生帖子,就是出诸王老夫子之建议,想来不会因意气用事而跟傅太师过不去。 这当然也开罪了傅太师,说得不好听些,他们两个人等于是被赶出来的。这么做,必然是有理由约,所以他没有制止王老夫子,而且在言词上还表示了支持之意。 出门之后,总督大人骑马,王老夫子乘轿,没办法说到话。一到衙门,总督大人来不及地在书房里相候,而且留下了话,请夫子一回来,立刻到书房相见。 绕看书房足足转了二十多个圈子,总算看见老夫子与社英豪一起进来了。总督大人立刻抓住他们每人一条胳膊,迫不及待地道:“二位可来了。 再不到,我可要上门口去恭迎了。来!来!快坐下谈。” 茶是早已泡好了的,但已经凉了,三碗茶放在小圆桌上,都没有喝过,由此可见总督大人心中焦急之情。 王老夫子坐走后,笑笑道:“大人!我回来后,跟杜老弟谈了几句,有劳大人久候了。 “那里!那里!我是着急,想知道一下内情而已。你们谈的都一定是案情,自是以你们为主。”李玉麟看看两个人的神情,见他们都是脸带微笑,没什么紧张的神色,心中也较为安定,端起茶来,想到喝一口来镇定一下,这才发觉茶已凉了,忙唤人:“来啊!把茶换一换。看!茶凉了也不知道。” 王老夫子笑道:“东翁,茶不必了,我进来前已经吩咐厨房备酒了。 从早上出门,忙到现在,足足一天了,大家都是粒米未进。” “是的!这样好,真是对不起二位了。” 杜英豪道:“大人自己还不是一样,这些事都不必去管了,目前大人想必急于知道案情的发展。” 王老夫子也道:“是啊!东翁一定在等待看一个解释,要知道我为什么对傅太师如此不礼貌。” 李玉麟道:“我知道夫子一定是有所本的,否则夫子平素对此老颇为推崇,今天突然一反常情…。” 王老夫子笑道:“对了!我还要多谢东翁在当面对我的支持,若是换了个人,一定会斥责我的。” 李玉麟笑道:“这怎么可以。第一,夫子是为了案子的本身事务跟他冲突的,那不但是公事,也是我的事,我自然要支持的;再着,夫子向来是个稳重的人,不会无端生事;第三,傅老这次言词闪烁,确有可疑之处!” “东翁也有发现了。” “我的发现只是一小部份而已,最重要的是出事之后,他一再的劝慰我,说要尽力替我减轻责任,好像认为此案是绝无可能破获的,因此他急切的事不是破案拿贼,而是减轻我的责任。” 王老夫子一笑:“东翁,就算减到最轻,来个易职调用吧!东翁的前程也完了。” 这话也不错,文官最高的希望是入阁,武官最大的希望则是挂帅,而有一方总督才能长掌帅印,手握兵符,官至极品,手握重权,再也没有比这更风光了。 李玉麟因而一叹道:“真要如此也没有办法。” “有!案子破了就行了,东翁不但无过,且能记功。” “我倒不指望记功了,但求无过即好。” 杜英豪道:“大人!我们该把案情向您报告一下。这案子破获不难,相信也很容易人赃俱获,只是查访起来,恐将有许多关碍。” “喔!看样子二位已有十足的把握了。” 李玉麟心中一松,他一直在担心着三天的期限,现在看两人的状况,破案是指日间事。 可是当他听完杜英豪的分析和推测后,不禁目瞪口呆了,吃吃地问道:“这…可能吗?” 杜英豪道:“春花在昏倒前,曾听到郑玉如由楼上下来,而院中的人则是惊叫声后,未见楼上的人影,这就是个大破绽,但双方都不会说谎;因此,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击昏春花的人是郑玉如认识的,甚至于已经串通好了,在楼下把一切安排好了,然后回到楼上,故意发出尖叫,引人注意后,又迅速跟人离开了。 ”“那春花不是说她发出了惊叫声吗?而家中的人说是只听到了一声惊叫,照你的说法,则是两声了。” “春花也许是叫了一声,但声音不会太大,因为她是被人以拳头击昏的;两家中人听见的,也绝不会是那声,因为那时郑玉如已经走了下来,他们就不可能再看见楼上的人影了。” “她不会又上楼去吗?” “她当然又上了楼,正因为贼人是她所熟识的,她才又上了楼,作出了惊人之声,而后从容逸去。” “何以见得是她与贼人串通好的呢?” “疑点很多,重要的是屋中的陈设古玩,值钱的都被轻轻放倒下来,只有那些不值钱的才被打破在地,这分明是有意的作为。” “你们怀疑傅太师是知情的?”“是的,破绽也是在这些古玩上。假如是郑玉如串通贼人私奔,至少不会替他把值钱的古玩轻轻放下来,然后又摔破几样不值钱的来故布疑阵的。” 李玉麟叹了口气,“这真是不可思议,傅太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卑职也想了半天,大概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傅太师不慎将圣上的御笔弄污损毁了,怕担受干系,只有叫他的姨太太来上这一手了。” “污损御笔,最多挨顿训斥而已,犯得上这么做吗?” 王老夫子叹道:“此老是个极为热衷富贵的人,所以虽然退休了,仍不时与京师有连系来往,也必然常有诗词进呈,所以皇帝才会记得他,把御笔送来叫他题字,如是出了漏子,加以污损,这虽不至于获大罪,而帝眷却为因此而衰,那是他受不了的,所以才要安排失盗而且还丢了一个心爱的侍妾,如此帝眷可维持不衰,还可以更获矜怜…。” 李玉麟怒道:“但下官可惨了,跟看受牵累。” “东翁,他倒不是存心害你,只不过为了保全自已,不得已出此下策,所以才一再向你劝慰,为你设法。” “那郑玉如知书识礼,应该知道利害,怎么也会帮他做出这种事呢? ”杜英豪道:“郑玉如为报恩而嫁,傅太师只是要她诗酒为伴,并不要她陪伴寝息,甚至于默许她与意中人来往,他们为了报答恩惠,帮他渡过这一次难关,也是很可能的事,说不定这也是一个条件,今后他们可以双宿双飞,日夜守了。” “你认为那个贼定会是郑玉如的表兄吗?” 杜英豪道:“十九是他,别的人不会肯干这种事,郑玉如也不会跟人家走。” “那要赶紧去抓他呀!” “大人!那小子是位名士,虽无功名,却中了举人,无凭无据,不能抓人,不过卑职已经派人去盯紧他,不会叫他跑掉的。” “要什么证据呢?” “郑玉如,找到了郑玉如,也一定能找到失窃的御笔,更不难找到他们串通作弊的事实。” 李玉麟点点头,但又轻叹了口气道:“这件案子如真像你们所想,就不太好办了,事情一揭开,至少会毁了三个人,你看能不能…。” “大人是否有不忍之心?” “是的!傅太师年岁已迈,那年轻士子却前途似锦,因此而毁了一生实在可惜,若是能够不公开最好,把人找到了,往太师府一送,由他们自己处理去。” “大人既是如此仁心,卑职自是遵命。” 杜英豪心中明白,李玉麟如此息事宁人,多半还是为了本身的前程。 傅太师的戚友太多,无不身居显职,得罪了他,树仇太多,智者不为,所以也做了顺水人情。 李玉麟这才放了心,刚好酒菜来了,他拉看两人同席,开怀畅饮起来。没多久,门上来报赖班头有急事求见杜英豪。 他出去了一下,回来笑吟吟地道:“老夫子,您把傅老大师挤了一下,已经见效了,他带了一个男仆,生了一乘骡车出城去了。” “哦!往那个方向?” “南门,正是白衣庵所在之地。” “那可能是郑玉如所在的地方。” 杜英豪道:“卑职原是那样想的,不过傅太师若是往那儿去,则又可能不在那儿了,因为傅太师不会把郑玉如的藏身处指给我们知道的。” “那他去做什么呢?” “想必是为了我们把春花带走了,使他心中不安,上那儿商量对策去了。” “跟谁商量?” “郑玉如的姑母在那儿,她的表兄自然也会在那儿,要商量什么事,自然也以该处最为稳妥。” “你派了人没有?” “有的!我把水青青与王月华都派去了,她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动静的。” 王老夫子点点头道:“不过你要注意,那小子懂得银针透穴手法,必为内家高手,她们别露了形迹。” 杜英豪笑道:“她们两人虽是女流,但当年在江湖上担任杀手,颇有名气,阅历很多。” 他还在吹得高兴,接下来传到的消息却不争气。傅太师进了白衣庵没错,水青青与王月华也悄悄地摸了进去,结果傅太师回府了,那两个人却半天没出来,多半是跌了进去。 外面还有一些做公的埋伏守伺,却没有听见一丝动静,这下子杜英豪可翻了眼。 王月华的武功平平,水青青一身技业劫不错,若是她也无声无息地被陷住了,里面必然是高手了。 看样子杜英豪又要接受一次挑战了。 他在心中叫苦。论真才实学,王月华对比他只高不低,他又凭仕么去闯龙潭虎穴呢? 但是事情临到头上,又不能不走一趟,硬看头皮,带了赖皮狗,他决心要去碰一下了。 幸好,王老夫子兴趣也来了,笑笑道:“白衣庵能够把衙门中的人扣下来,胆子倒是不小,我也瞧瞧去,看看是什么三头六臂的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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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万流归宗 听说王老夫子也要一起去,杜英豪心中是高兴的,但是却不能形之于色,道:“老夫子才回来,不去歇看,又要跑一趟,叫我惭愧的很。” 王老夫子哈哈大笑道:“杜老弟,我这个师爷跟你这个总捕头一样,并不是为贪图什么而干的,完全是为了兴之所至;闲散了几十年,好容易有了这件对胃口的事,你叫老夫怎么闲得下来。” 杜英豪已经知道王老夫子身怀绝技了,敢情他此刻是不甘寂寞,静极思动,所以才如此起劲,因以也凑看对方的兴子道:“难道老夫子以前都没遇上过热闹事。” 王老夫子道:“可以说没有,虽有霸王庄闹得不可开交,但只是一批无赖瞎起哄,老朽既懒得伸手,也不想跟那些亡命之徒去拼命,所以一直没有伸手;老弟来了后就不同了,做案子的人也风雅多了,这下子对了老朽的脾胃,老朽就闲不住了。” “傅太师失盗的这件案子并不风雅。” “不!不!雅得紧呢!案子虽不大,却牵连得广,上及京师紫禁城内的皇帝皇后,中间有了一位退职的阁老太师,下则涉及一位才女与一名举人,既有御笔墨宝的失盗,又有一种失传的点穴再重现,这再再都使人感到神秘莫测,所以老朽感到极为有意思。” 杜英豪叹道:“老夫子,我倒觉得太没意思。案子不破,总督大人的前程难保;案子若是破了,那位傅太师的晚景就很悲了,所以在下认为很没意思。” 老夫子一件姆指道:“好!好!老弟这一番悲天悯人的心胸,就非一般公人所及,他们是唯恐天下不乱,那里还顾得其他,单凭你这番心胸怀抱,老朽也要高攀交交你这个朋友,你不会嫌弃吗?” “怎么会呢?夫子屈尊,高攀的是我。” 老夫子道:“杜老弟,你要这么说就是瞧不起人了。我知道你是名满天下的豪侠,而老朽自分还不算是酸秀才、迂夫子,勉强还够资格交个朋友。” “老夫子这么说,我就更不敢当了,在公事上,你是我的上司,在年龄上,你也是我的长辈…。” 王老夫子皱眉道:“老弟!你这是唬人嘛!英雄无辈,你的眼中并没有把前辈两个字看得多重,若论公事,大家都是客居的身份,分什么长屈,何况你也不是那种服人家的人,总督大人也没放在你心上…。” “老哥哥既是如此抬爱,小弟就厚看脸皮高攀了。” “这才是。老弟,我倒不是硬要跟你拉近一层,而是有苦衷的,有件事要请你帮忙的。” “老哥哥尽管吩咐好了,还客气什么。” 王老夫子极为慎重地考虑了一下才道:“老兄弟,听说你曾经一招击败了武当长老凌云。”“有这么回事,但说来惭愧,那一招不是我创的,而是他被逐出门的徒弟马五苦心精研所创的。” “那不去管他,听说他又恢复了武当弟子的身份。” “是的,前个月他来信,说武当废了凌云的武功,追去长老的资格,罚在后山扫地以为惩戒。” “这个处分似乎太令他难堪了,一个堂堂的长老,一位知名的高手,突地失去了武功,降为打杂的人,那是生不如死了。” “以他所犯的罪而言,这种惩罚算轻了的,但是马五想起以前毕竟受过他不少好处,尤其是他在教剑时,十分尽心,把本身所能倾囊而授,所以原谅了他。 ”“不错,若非如此,马五也无法创出这一招破解武当精式的剑法了。 ”杜英豪听他一直不断地提这件事,忍不住间:“老哥,这招剑法是马五的,他现在又回到武当,这招剑法对武当的关系太大,他求我不得于第二人。” “老兄弟,你别误会,我不是要你教这手剑法,而是请你费点功夫,再学一些别的武功招式。” 杜英豪惑然不解。 王老夫子道:“武功各有派别,各具擅长;然而每一家都秘技自珍,非门中弟子,不能得其精授,到了后来,门户之见日深。” 杜英豪只有听看。王老夫子又道:“但武学之深之博,绝非一门一派所能尽其功的。有个人别具慧眼,他先把各家武功取其精华,删其繁余,共节录了三十二式,其中有刀法、有剑式、有拳法、有脚法,都能单独成式,精妙无匹,乃定其名曰“万流归宗”;他死前,把这本武学册子传给了另一个有天份的人,要他继续扩充增加,而后又找人传下去…。” “这本册子一定是很了不起了。”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尽然,因为它没有系流,有时难以运用,必须要天份极高,而又不属于那一门派中的人,才能够发其精妙;若是光学了那一家的功夫,基础已固定,反倒难有所成了,而且还有规定,就是一定要有独特招式的人,才能够得到这本册子,把自已所创的那一式加进去。” “流传到现在,一定很久了。” “也不久,只不过十九传而已,原有的三十二式,现在已有五十一式。” “老哥哥就是十九代传人。” “惭愧,我在二十年前得到此书,加上我独创的一招腿法后,始终找不到一个适当的人再交出去,因为这本册子上招式不多,却十分精奇,若是所传非人,必会助长其恶,现在我想传给你。” “啊!老哥哥,你别开玩笑了。” “不开玩笑,我们这一门有个名称,叫四海兄弟门,一脉单传,没有辈份,彼此间都是兄弟,你可以学前面的四十一式,加上你自己的,而后再找个可靠的人,跟他结为兄弟,再把书传给他。” “老哥哥,我可不会什么奇招。” “你会的那手剑法就行,那虽不是你所创的,但只有你一个人会,马五又重回师门,想必不会再把那一式传出去,跟自己过不去了。” 杜英豪对这个可没兴趣,他并不认为武功招式有什么大用,何况要他一招一式学起来很苦,练那一剑,他就足足用了三天功夫,还只勉强像个样子。 王老夫子怕他推辞,忙将万流归宗武笈取出交给他,道:“照规定,我不学你的功夫,以后你也不能学别人的功夫,选传人的规定很严,你要多加谨慎。” 杜英豪见推辞不了,只有接了下来。 王老夫子如释重负地道:“好了!今后就是你的责任了;还有一个规定,这本册子除了下一个传入外,不得再入第三者之手,虽父母、夫妇、子女,亦在禁止之列,否则必遭奇祸。” 杜英豪看都不看,往胸前一揣道:“好的,小弟会记得的,我们这就上白衣庵去。” 王老夫子道:“好!今后我们兄弟相称,但方才之事却不能再谈,我们走吧!” 杜英豪骑了马,王老夫子则乘了匹大青骡,为了要多个人手,他又叫了菊芳,兼约了曼海靖。由于此行非同小可,他们还是用得到老公事。 白衣庵是马氏家庙,供的是白衣观音大士,庙不算大,但院子不小,重门深锁,与世隔绝。 王老夫子、菊芳和杜英豪三人来到庵外。曼海靖已经指示在四周戒备妥当。 杜英豪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抓住了门环.当当两下后,门倒是开了,对方的态度却十分冷漠;那是个十三、四岁的丫环,打量了他们一眼;直挺挺地道:“干什么?这儿外面写的是马氏家庙,闲人免进。” 杜英豪一笑道:“我又不是瞎子,早看见了。我们可不是闲人,是有事情来的。” “不是闲人,是什么人?” 杜英豪道:“我们是马新骥的朋友,也知道马老太大在这儿清修,本是不该前来打扰的,可是临时有了点急事,必须要跟新骥碰个头,所以我找了来。” 那丫头正要开口,王老夫子道:“你可别说他不在,我们知道他在这儿,叫他出来见面,躲是躲不住的。” 看那丫头要关门,菊芳一脚跑了进去,硬把门挤开了。那丫头脸色一变,菊芳却笑着附耳说了几句,丫头才不作声,带看他们进来,而且用手一指道:“在那个角上,你自己过去好了。” 菊芳道谢了,而且看了杜英豪一眼,迳自去了,这边两个人直朝庵堂而去。 这虽说是庵,却没有神像,正中悬了一幅手绘的白衣观音大士的像,题着姑母大人命笔。下面则是侄女玉如恭绘,时年九龄。 杜英豪的墨水不多,还好这几个字都认得,笑笑道:“九岁时就能画的这么好,这位郑姑娘倒真不愧为才女,老哥哥。你说呢?” 王老夫子摸看胡须道:“是的!画好,字尤工整,我临了几十年的右军兰亭书法,还及不上她九岁时所书呢!此女不俗,只要事情不闹大,倒是该略予保全。” 他的声音故意说得很大,使后面的人听见。没多久,却出来个老太太,由那个丫头扶着道:“就是他们要来找少爷的,说是有急事?” 王老夫子拱了拱手,杜英豪作了个揖。 马老太太倒是很客气的道:“二位请坐,二位都是小儿的朋友。” “是的,我们都是诗文之友,对了,老太太,我们跟令侄女儿玉如小姐也很熟。” 马太太叹了口气:“那想来不外,否则小儿不会把表妹引见给二位认识的,那孩子…。 唉!” 杜英豪忙道:“玉如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我是叹她的命苦,二位想必知道,她年纪轻轻,据到了傅太师府中,虽说衣食不缺,但是年纪相差太大,终不是好归宿。” 杜英豪道:“可不是,尤其是他跟新骥兄还是青梅竹马的伴侣,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无端被拆散了;消息初得来时,我们都为新骥兄不平。 ”他倒是打蛇随棍上,顺看口气往下诌。 这一来颇获老太太的好感,叹了口气道:“没法子,谁让我哥哥欠了傅家的情呢!不过玉如过门后,倒是没受委屈,经常还来看看我,谈起那边的生活,过的还不错。” 杜英豪笑道:“不但她常来探视老太太,新骥兄也常来省亲,而且他们还多半是在同一天…。” 马老太太变色道:“这…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的,事关名节,若是传出去…。” 杜英豪一笑道:“小侄等很有分寸,不会乱说的,新骥兄是我们的好朋友,他什么事都不瞒我们。” 马老太太神色略舒,叹道:“其实两个孩子在这儿也没什么,只是谈谈诗画而已,老身是信佛的,不会让他们做什么糊涂事;对了,二位说有急事。” “是的!一定要找到新骥兄一谈。” “小儿不久前还在,剩下刚刚离开。” “离开了,不会吧!我们是从城里一块儿来的,我们一直在前面的茶馆中等看,没看见他呀!” “那…也许是从后门走了。” 杜英豪不高兴地道:“新骥兄也是的,叫我们等他,却一声不响先溜了,叫我们怎么交代呢?” 马老太太忙道:“究竟是什么事?” 杜英豪顿了一顿才道:“伯母,事情是这样的,傅太师报案,说令侄女郑玉如卷逃了,带走了他两样重要的东西,怀疑是新骥兄也有份,正在捉拿他呢!” “这老儿简直胡说,他今天上午还来过,那时小儿还在,两人谈了一下,我正在做早课,不知道他们谈些什么,事后也没听说玉如失踪呀!他们两人谈得很好。” “就是他离开这儿的事,可能是因为他找新骥兄要人,新骥兄不肯,他就报了官。” 马老大太道:“胡闹,我儿子没拐走他的人,怎么交还法呢?他太仗势欺人了。” 杜英豪笑道:“老太太,我们都是好朋友,彼此心照不宣,郑玉如是个弱质女流,只有一家亲戚在此,她失琮了,第一就是查到府上;新骥兄也难逃嫌疑。 ”马老太太生气了道:“这是什么话,马家在江南一向都是书香门第,我儿子还有功名,怎么会做那种事?” “是!是!但傅老儿告下来也是事实,总督衙门的王老夫子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我们担了下来,请他们别拿人,让新骥兄去澄清一下,可是他跑了,就苦了我们了。” 马老太太颠巍巍地站了起来道:“笑话,我儿子没做亏心事,怎么会跑;他是有事离开了一下,你们等一下,我去找他回来。” “新骥兄就在这附近吗?” “我不知道,有几个亲戚朋友都在附近,他若没回城去,一定就在那儿,我去去就来。” 杜英豪道:“我们也一起去。” 马老太太道:“这位先生,对不起,舍亲在此也是清修,不便前去打扰,二位坐一下,我去去就回来。小芹,给客人倒茶,准备素点。” 那小丫头答应了,却没有离开,倒是另一个婆子端了茶出来,那个小丫头却一直在监视着他们。马老太太进去了,杜英豪很放心,因为菊芳已经借着上毛房的藉口深入搜索去了,马老太太若是悄悄离去,她会跟上去的,这个地方很有点意思,连马老太太在内都不简单,因为那位老太太刚才盛怒而去时,脚步轻盈,分明有点功夫底子,这个小丫头小芹也一样。 一盅茶股喝完,马老太太没再现身,倒是另一位不速之客现了身。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气宇轩昂,淡淡地带看笑容道:“兄弟马新骥,有劳二位久坐了,请问二位有何指教。” 杜英豪道:“兄弟杜英豪,新任总督衙门总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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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午夜来客 一看就知道是个厉害角色,杜英豪不禁深自后悔,觉得跟王老夫于两个人孤军深入是大为不智,等于是自己把自己将死了。 对方是个举人,无凭无据,不能平空拿人;目前所谓证据,只是水青青与王月华两个人失陷在此,若是带了大批人马前来包围一搜,不管是死是活,只要能搜出了体,恐怕还能站稳脚。 如今除非能即时把人家拿下,也还能把证据搜出;若是无功而退,人家把证据一灭,那就全盘都泡了汤,但动手之下,能将对方摆平吗? 杜英豪知道自己不行,木来还寄望在王老夫子身上,现在看看王老夫子,显然是寄望在自己身上,因为王老夫子没有开口,眼睛却一直望看杜英豪,明显的在询问他能不能对付下这个马新骥。 局势很明朗,王老夫子不是不肯伸手,他大概只能绊住那位老太太,杜英豪若能吃住马新骥,事后再帮忙对付老太太,事情还好办;否则只有打退堂鼓,等下次再设法了。 两个人虽没开口,但这点默契是有的。 杜英豪迅速地在心里盘算看,自己是绝对无法吃定马新骥的。这家伙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那位老太太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若是出其不意,突然施展那自创的破山一拳,或许还有希望;现在已经打草惊蛇,对方有了防备,马新骥在堂中靠门而站,已作了戒备,突击无功,动手也想得到是白搭。 杜英豪飞快地动看脑筋,然后就笑道:“马公子,敝人是追随老夫子来此查案的。” “噢!查案查到家母清修处来了,难道是家母有什么不守法规的地方吗?” 这家伙的口舌更利,王老夫子只有皱眉头。 杜英豪知道这件案子瞧官面上是办不了的,对方不但颇有来头,而且也不吃官中那一套,只有拿出他江湖混混那一套了,因此他冷笑一声:“马公子,老太太苦节寒心,贞节抚孤,地方上人都十分尊敬,总督大人就因怕我这个江湖人不懂得礼义,失了尊敬,才特别请老夫子一起来,也是对老太太的一番敬意,我们如此客气,你这个当了举人的儿子说这种话应该吗?” 马新骥的脸上一红。他也算是领教到杜英豪的厉害,原木自以为犀利的言词,居然挨了一顿教训,看样子说话上倒要小心些了。 因此,他一拱手道:“杜大人,请恕在下一时无状,因为这是家母清修之地,而大人居然来此办案子…。” 杜英豪道:“我们不会随便乱闯,更不敢对一位有节名的老太太失礼。令表妹郑玉如失踪,还连带失去重要的东西,她的夫家傅老太师报了案,上峰派下来,我们不能不查。令表妹以前经常来此探访老太太,我们到此地来查查,并无越矩之处吧?” 马新骐道:“这个…,敝亲傅太师来过了,在下也知道了,但傅太师说舍表妹是为盗劫,杜大人莫非以为是寒家与盗劫有关?” 他还是很厉害,杜英豪劫已看出他是色厉内荏,显见情虚,乃继缕进攻道:“我没说府上与盗劫有关,只是傅府的报案离奇,显非外贼可为,那劫贼身手虽高,江湖经验太差,留下的破绽太多,都指向是内贼身上,而且令表妹显有串通之嫌…。” 马新骥的脸色变了,嘶声道:“你胡说,我表妹是深闺弱质,而且是书香门第,怎会与盗贼串通。” “马公子,你没听我说是内贼吗?内贼不是惯贼,只是她的熟人,偶起盗心而干下了这桩糊涂事,所以我们一定要从她的亲戚、熟识身上清查。 ”“杜大人是说家母涉嫌了。” “不但是令堂,而且马公子也难逃嫌疑。” 马新骥忿然道:“杜大人,说话要负责。” “当然我会负责。既是内贼所为,所有她的亲友都有嫌疑,敝人只有逐一清查,把涉嫌轻的慢慢汰除,假如马公子是无辜的,敝人这么做正是还你清白,你该多加合作才是。” 马新骥发作不起来,口中仍倔强地道:“杜大人,说的倒好,你这一清查,真正有嫌疑的倒也罢了,无辜的岂不饱受侵扰了。” “不错,这是没有办法的,谁叫你们是亲戚呢?不过敝人可以说一句豪话,案子落在我手上,一定毋枉毋纵,不放过凶犯,也不会冤枉好人。” 马新骥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杜大人,清查的结果如何了,找到了凶犯没有?” 杜英豪道:“凶犯是早已有了线索在掌握之中,只是证据不足。” “那还不快把他捉起来。” “我说过了,证据还不足。” “杜大人,你掌握的凶犯是什么人呢?” “案情未经审定前,我不会宣布谁是凶犯,因为这影响到人的一生名节,我必须慎重,没有十足的证据,我绝不随便地指控一个人。” “杜大人究竟是江湖名侠,非同一般俗吏可比。” “公门之中好修行,这是应该的。” 马新骥道:“杜大人,我是否涉嫌。” “我说过了,凡是郑玉如的亲朋相识,人人皆有嫌疑,甚至于连傅太师都不例外,不过涉嫌并非犯罪,马公子也不必耿耿于怀;再者敝人行事极为慎重,也不会将涉嫌的人公开姓名的,相信不会损及公子名誉的。” 马新骥吁了口气道:“谢谢杜大人。” 杜英豪又轻描淡写地道:“马公子,另外有件事相烦,敝人有两名助手,都是女的,在这附近调查案子时,突地失琮,不知你可曾看见?” 马新骥摇头道:“没有,这所庵堂是家母清修之地,从来也没有外人前来的;男的、女的都没有。” 杜英豪道:“马公子说没有,敝人自是相信的,只是这件事恐怕很麻烦,那两个女助手是江湖出身,她们有很多江湖朋友,江湖最可恶的一件事就是缠劲大,一旦得罪了他们,缠上就没完没了,天涯海角,都会阴魂不散地盯看,所以大多有身家的人,都不愿沾上江湖人,也实在惹不起他们。” 马新骥愤然道;“杜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告诉马公子一声,别跟江湖人作对,你有身家事业前途,身上还有祖上声名,老母期望,为此而毁了太不上算。 “杜大人可是在威胁我。” 杜英豪一笑道:“不敢,杜某来自江湖,随时也可以回到江湖去。我身在官中,还有个忌讳,一旦我不在官了,即可什么都不在乎。那两个助手是为了帮助我才受了牵累,我一定要对得起她们。打扰很久,告辞了。” “杜大人,等一下,你把话说清楚。” 杜英豪笑道:“没什么好说的。那两个人怎么丢的我心里明白,我身在官中,行事要求证据,江湖人却不吃这一套。光脚不怕穿鞋的,杜某言尽于此;老夫子我们回去吧!” 王老夫子这才吐口气道:“杜大人不查案子了。” 杜英豪道:“不查了,我相信那凶犯逃不掉的,而且只要把那春花救醒,从她口中,不难问个水落石出。” 王老夫子点点头,站了起来轻叹一声:“人不可一错再错,念在同是斯文一脉,老朽多少还可以尽点力,若是执迷不悟,再下去难以弥缝了。” 马新骥一变色道:“老夫子,你说什么?” 王老夫子笑笑道:“这是适才与令堂没完的话题,这也是老朽想对令堂说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现在老朽也不想打扰令堂了,就烦公子转告一声。” “老夫子,且慢,家母一直茹素虔修,从不与人接触,夫子的这些话跟她老人家有什么关系?” “老朽虽是斯文一脉,有暇也练过几天武功,身手平平,眼光却不弱,老太太刚才走的时候,若非有意,便是无心,腰腿之健,令人十分佩服。 ”说完,他就跟杜英豪一起走出来,只留下马新骥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儿发怔。 来到庵门口,只见菊芳傻登登地站看,那个小丫头则在一旁陪看,看见他们来了才笑道:“这位小娘子不舒服,所以没进去找二位,二位要走了。” 杜英豪面色铁青地道:“不错,要走了。” “老太太说了,她对二位十分感谢,今天晚上,她会亲自到二位的地方去道谢,同时也把一切的事作个交代,不会使二位为难的,二位有话可问这位小娘子。喂!小娘子二位老爷来了。” 她拍了菊芳一下,菊芳才如梦初醒,刚要开口,杜英豪朝她摇摇头,菊芳会意,三个人都没开口,一直回到了衙门里,进了签押房,王老夫子才叹了口气道:“真想不到,马家一门竟都是绝顶高手。杜老弟,还是你行,几句话把他们给震住了,否则我们今天非弄个灰头土脸不可。” 杜英豪道:“菊芳!你是怎么回事?” 菊芳也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我正要往后面去,忽然脑袋上被人拍了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马老太太不是有话要你转告的吗?” “没有啊!我连马老太太的面都没见到。” 王老夫子一叹道:“芳姑娘是被马老太太拍穴制住的,要告诉我们的话,就是那个大丫头说的几句;这是向我们警告,不必再往下探索,她自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杜英豪道:“那有这么便宜。” 王老夫子道:“老弟!我相信你也看得出,那位老太太的身手之强,我们谁也不是敌手。” 杜英豪道:“我不在乎。谁叫他们犯了法,我非要斗斗她不可。” “唉!老弟!你究竟年纪还轻,这不是斗气的问题,目前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大家过得去就算了,要是逼急了,对我们也没好处,目前最重要的是把御笔墨宝追回来,若是逼得他们挺而走险,毁了那玩意儿,你我都无所谓,了不起滚蛋而已,但总督大人可难脱干系,君子爱人以德,就忍一忍吧! ”杜英豪只是口中说得凶,心中也不想把事态闹大,于是道:“看她今天晚上来如何交代,再作处理。” 王老夫子道:“我想她会作个明白交代的,老弟,我要去跟大人报个备,也谈一下案子的内情与发展,看看他的口气,马家牵涉在内是绝无疑问了,只是内里倒底有什么曲折,还不得而知,你准备一下。” 他匆匆地告辞而去,杜英豪踉菊芳也计议了一下,把菊芳打发走了,杜英豪才掏出王老夫子送给他的那本万流归宗笈,一页页翻开看看,有时也比划了一下。这都是一招招的零碎武功,每一招都精妙无比,别说他没有正式地练过功,就是一个真正的高手,也无法一下就领略其中的妙处。 他选了其中的拳式与脚法方面,踢踢打打倒是很有趣味,不知不觉天色已黑。 灯是王老夫子给他送进来的,见他还在用功,笑问道:“老弟,怎么样,领悟多少?” 杜英豪笑道:“这些武功招式互相不连贯,根本就无法领悟的,只有记熟了,在对敌时恰到好处地施出来,若是每一招都要去研究领悟,除非把天下的武功都学会个八、九成,那是不可能的。” 王老夫子肃然道:“不错!不错!老弟,你毕竟高明,这本书在我身边,浸淫三十年,直到最近我才想通了这一点,你却在片刻之间,已融会贯通了。” 杜英豪笑道:“这道理很简单,您只是练,没找人试过手,也没真正地用过它,我却是跟人拼了千百次命了,一经比划,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是自己的经验谈,深入而浅出,因为他从小就跟人在码头上打架拼命的,领会特深,不像一般的武林中人,都是光学了功夫,扎稳了根基再去发挥运用,都已经走了型,无法突破原有的拘束了。 万流归宗的招式摘各家的精华,绝非一两家的功夫能窥其堂奥的,杜英豪干脆来个照单全收,不作深究,让它自然融合,这正是万流归宗的精妙所在。 王老夫子却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觉得杜英豪这个年轻人深不可测,实在高明,一则钦佩,二则也深庆所托得人,这本武笈一定可以在他身上发扬光大。 不过此时不宜谈这些,他忙问道:“老弟!你准备的如何?” “没什么好准备的,那位老太太身手太高,她一定要怎么样,再多的人也镇不了她,也只有随机应变了。” 王老夫子想了一想道:“也对,老弟是江湖上闯过来的,这些地方为我所不及。” 正说看,赖皮狗已经来通报了:“杜老总,外面有位老太太求见,她说是日间约好了的,她还乘了一辆车子,说是车上有两个人要交给我们。” 杜英豪神色一动道:“来的倒买快,你去开侧门,让她把车子赶进来,然后把人都叫走开,谁都不准到签押房来,你自己也离远着点。” 两个人迎出侧院,那是为了办案方便,有时要穿便衣出入,通过大门,容易引人注意,这道侧门,也是杜英豪接事后特别开的,直通签押房,自成一个天地。 车子进来后,马老太太走下来,两名仆妇则各扶了水青青与王月华下来。 杜英豪问道:“她们怎么了?” “没什么,小儿出手太鲁莽,使她们受了点轻伤。休息几天就会好的。杜大人,对这一点老身十分抱歉。” 杜英豪淡淡地道:“那倒没什么,她们是江湖人,掉了脑袋碗大个疤,怎么来的怎么去,有主可找就行。” 语气中却充满了不满与威胁,把老太太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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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牛刀小试 马老太太似乎没想到杜英豪会使出这一手,略顿一顿才道:“杜大人,老身已经表示过歉意了。” 杜英豪淡然地道:“老太太,打了人,又岂是一声道歉可以解决的;不过也没有关系,江湖人讲究的是以牙还牙,那天有人把马公子扶回家去,也向你道歉时,您要有这个大量接受就行了。” 马老太太也愠然地道:“杜大爷,老身之所以道歉,是为了息事宁人;论是非曲直,错不在小儿,他是在庵里抓到她们私闯进来。” “老太太,她们是本衙的便衣差官,是去办案缉拿犯人的,可不是私闯。” 老太太沉下了脸道:“缉拿犯人刁谁是犯人?” “令郎马新骥,马公子在太师府叫人诱拐逃妾,劫去御笔墨宝。这个罪名大至可以杀头抄家灭门,所以她们才要秘密前去侦缉,免得令郎跑了。 “老太太又气又怒、但更多的却是恐惧。怔了半天才在喉中低声地道:“说小儿犯那些罪,有证据没有?” “若是无证无据,敝人不会随便上门拿人的。” “什…什么证据?” “人证、物证,一应俱全,绝不会冤枉他。老太太,今天我尊敬您守节教子,也敬他是位举人,所以才上门去以礼相访。令郎态度之恶劣您已经可以想像,可是我没发作,总以为您老太太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会押看令郎前来投案的。那知道您只一个人来了”只带了一声抱歉。怎么?您真以为一个缙绅世家及一名举子的身份,就可以吃定我们了。” 他简直是在使气了,连王老夫子都觉得有点过份了,轻咳一声道:“杜大人,我们先听听老夫人如何交代的,其他细节以后再谈好了。” 马老太太忙道:“是的!老身是代傅太师来销案的,他说东西已经找到了,一切都出于误会,所以请贵上不必再为这件案子操心了。” 王老夫子的神情显得很轻松地道:“这真是傅老太师的意思吗?” “当然是的。老夫子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问傅太师。本来他要亲自来销案的,因为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人有点不舒服,所以才托老身前来代理。” 马老太大向杜英豪不客气地一笑道:“杜大人,你指控小儿的那些罪名,也就不能成立了吧!” 王老夫子道:“只要傅太师自己销案,那自然没有话说了,当然案子也不必办下去了。” 杜英豪淡淡地道:“老太太,就凭你一句口讯,案子就能撤销了吗? ”“怎么?杜大人可是不信任老身。” “的确是不能,空口说白话,到时候傅太师又来个矢口否认,我们岂不是生了蜡。” “岂有此理。杜大人,老身虽无诰封,却也不是无名无姓的人,你居然敢如此对待老身…。” 王老夫子才投来一个阻止的眼光,杜英豪却已道:“老太太,杜某人公门虽是半路出家,却闯过一段日子江湖,岂能上这个当。别说你来说了不作数,就是傅太师自己来说了也作不得数,因为那件案子牵连很大,他为了保护自己,很可能来个翻口否认的,到时候全赖在杜某头上,杜某可就太窝囊了。” “那要怎么样才能销案呢?” 杜英豪冷冷地道:“请傅太师亲笔写封便函来,说明失物已经找回,种种都是误会,要求销案。这是一种方法,再者,麻烦他老人家自己来一趟,由老夫子根据他的说话作成笔录,再由他画押…。” “杜大人,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别说是你,就是你们总督大人,也不敢说这个话。” 杜英豪愤然道:“我记得自己的身份,只怕傅太师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他是报案人,撤销案子,就一定要经过这些手续,别说他是个退职的太师,就是现任的太师,也得规规矩矩,按照手续来办事情。” 马老太太显然被杜英豪镇住了,望看杜英豪,同看王老夫于道:“王先生,贵府的总捕头是这样办案子吗?” 王老夫子咳了一声,还没开口,杜英豪却道:“老夫子,我是按照正当手续办事,你可别干涉到我的职权,否则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这是公然的表示不受压力或劝告了,王老夫子很知趣,立刻不开口了。马老太太遇上了这么一个总捕头,似乎也没辙了,气愤地出袖笼中掏出了一封信函道:“拿去,凭这个可以销案了吧!” 王老夫子接了过来,拆开一看后,点头道:“这是老太师的亲笔,销案自然没问题了。” 老太太冷笑一声,杜英豪已抢先开了口:“老夫人,你袖中带看这封信,却不拿出来,可见你们是存心不良,打算赖帐的;现在看看混蒙不过了,才把函件拿出来,这是你自己不自重,怪不得杜某对你不敬。” 老太太气得全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老夫子本来觉得杜英豪的态度太过蛮横粗鲁了,可是看看马老夫人的神情,在愤怒中还带看一半的恐惧,倒是颇感惑然,再仔细一想,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实在太危险了,若非杜英豪精明,依看自己,马老太太口头销案也就行了,就是总督大人自己接待,也不可能非要文字凭据的;但是看他们的意思,却真打算届时否认了。 马老太太在杜英豪的眼光逼视下,不想多躲下去,色厉内荏地道:“我的事情交代过了,二位若无其他见教,我就要告辞了。”杜英豪道:“老夫人,对你,我不便如何,但是我只告诉你一件事,武当派的牛鼻子因为把我两个手下点倒在地,结果是赔上了两条人命,当众对我道了歉。” “杜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我手下的人不能让人白白欺负。 ”“杜大人,马家不是江湖人。” “但我是,我手下也是。你想想好了,要是认为惹得起我,尽管可以置之不理,要是惹不起,明天叫马新骥来磕头陪罪。这是我开出来的条件,你看看办吧!” 马老太太愤然道:“王先生,这是公然的威胁,我找总督大人说话去。” 王老夫子这下子也没那么好说话了,冷冷地道:“老夫人,傅太师虽然自动声请销案,但接不接受还是在乎我们,令郎牵涉在里面,我们可是握有确实证据,你能够明理,便当叫令郎来磕个头,一定要仗看势力压人的话,我立刻发动本城兵马,包围府上拿人。” “凭什么?” 王老夫子冷笑道:“凭令郎做过的那些事,你若不服气,或是不怕把事情闹大,尽管可以告到京里去,言尽于此,你看看办吧!送客!” 赖皮狗在门外应了一声,打开了门,马老夫人像头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王老夫子这才向杜英豪拱拱手道:“老弟!还是你行,否则老朽就太对不起东翁了。人心实在太险恶。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想来混一下的。” 杜英豪笑了一下,道理很简单,他自己当年是混的,什么无赖的手法都耍过,将心比心,他想到若是自己易地而处将做些什么,自然也防备到那些可能了。 只是他不能那么说,轻叹道:“事情很明显,一开始我们就研判认定了傅太师府中的劫盗案是故布的疑阵,一切他都清楚的,只是为了塞责而已。”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想了一下,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傅太师自己把送来题跋的御笔墨宝弄污了,无以对京中来人覆旨,才玩出了这一手失盗的把戏。” “那-最多是自承不小心而已,皇上和皇后也不会对他作多大的处分的。” “不错,可是那样一来,皇上对他的恭敬就要大大的打个折扣,类似的事情不会再找他了。帝眷一衰,亲朋故旧也不会再奉承了,在人情势利的官场中,这是必然的事,老头子热衷势利,怎么受得了呢?” 王老夫子点点头:“嗯!不错,受惯了奉承的人,最难堪是冷落,那等于是要他的老命,造成失盗,他又去了一名宠妾,这不但推卸了过失,而且还能蒙上垂怜,如旨劝慰,这条苦肉计不愧高明,只不过苦了地方官而已,总督大人却要跟着倒霉了。” “为了保全自己,却管不到这么多了,计划是不错,只是他没想到我们很快地查到了线索,逼到了马家去,使得马老太太着了慌,找上门去,硬要他销案,因为追下去,她儿子真能砍头抄家的。傅老头子虽然被逼得写了这封信,但还是要求她尽量别拿出来,挡过了几天,我们的注意力松懈后,他们把郑玉如悄悄地送走了,傅老儿再来个矢口否认,坚持失盗,总督大人这个办案不力的过失就坐定了。”王老夫子擦擦汗道:“是极!是极!老弟,我不得不再谢你一次,我为玉麟兄居幕多年,没出过一点差错,这次,差点就完了。” “老哥哥,你跟总督大人垮了,我也等于栽了个大跟头,我杜英豪也丢不起这个人;再者,我最痛恨别人仗势来压我,所以非斗斗他们不可。” 王老夫子一叹道:“这位老太太无疑是个厉害的角色,除了老弟,谁也吃不住她。” 杜英豪笑笑道:“那倒没什么,光脚不怕穿鞋的,我是个江湖人,不怕斗狠,现在案子是不必办了,但是要逼得他们低头,恐怕还没那么容易。 ”王老夫子道:“老弟!其实你何必一定要他们低头呢?就此了结也就算了。 ”“不!老哥哥,若是就此算了,他们以为我是向势力低了头,以后的麻烦多了。我出任这个总捕头不是贪图什么,只是为了向江湖朋友表示,我是在为除暴安良尽力,不避任何权势、若是一个世家子,一名举人都能压倒了我,那太给江湖朋友气了;再说,他们还自恃会几手武功任意欺人,我更不能原谅他们,惯了这次还有下次,我绝不吃这一套。” 王老夫子无以为言了,这牵涉到杜英豪约为人处世的准则,他只有加以支持而不能干扰的,否则很可能会逼得杜英豪卷铺盖走路的。 李玉麟刻下万万少不了这个人,因此老夫子一正神色道:“老弟!对!老哥哥究竟没闯过江湖,案牍劳累,把意气都消磨掉了,你要怎么做,就放手去做,我代表玉麟放句话,一定全力支持你。” 他知道杜英豪行事很有分寸,所以才痛快地放了句话,相信杜英豪也不会做出什么令大家为难的事来的。 杜英豪十分满意,笑笑道:“总督大人一定还在急着等消息,老哥哥去告诉大人事情的发展与经过,我还要去做一件事。” “老弟!你还要上那儿去?” “找郑玉如去,虽然傅太师有了亲函销案,但我把人送回去给他,也可以扣住他的小辫子,免得他以后跟总督大人添麻烦。” 这倒是颇为重要的事,傅太师看样子不是个很有气量的人,这件事也办得令他很不痛快,李玉麟以前所建立的那点交情无疑是一笔勾销了,若是没有捉住他的一点把柄,这个老家伙很可能会挟怨报复的。 先找到了郑玉如。无疑是最有力的把柄,那还可以扣住马家母子找麻烦,杜英豪今天虽是打了一场胜仗,只是心理攻势的成功,手头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杜英豪也是仗看耍了一半的江湖人的流气,才克住了那位老太太。 “老弟上你知道郑玉如在那儿吗?” “目前不知道,但是我预计总在白衣庵附近不远,我叫菊芳安排人手去探查了,可能会有线索的。” “那老弟就去忙吧!我这就回话去了,若是有了消息,别忘了告诉我,我也瞧瞧热闹去。” 杜英豪到后面去看了王月华兴水青青,她们被制住的穴道已慢慢地活动开了,恢复行动了。 对于栽在马新骥手中,她们既惭愧叉生气。她们承认马新骥的身手不错,但是却不认输,若非心里没把马新骥看成个人物,轻敌疏忽,她们应该可以自保的。 这个分析使杜英豪很高兴,也不反对她们两个人再跟看走了。 骑了三头快马,又来到了城外。城门虽然开了,可是杜英豪此刻身份非同小可,守城官恭恭敬敬地为他们开了城,恭送他们扬长而去。 找到了菊芳安排的密探,问清楚了情况,杜英豪更高兴了。他的判断完全正确,郑玉如果然躲在一个农家,那是马家的佃农:兼管看马家的祖坟墓园,屋子很僻静,但是屋舍颇大,也蛮有规模,三重两进的院落,外面还有看竹篱,马家的人来祭祀时,就在这儿歇脚。 虽没看见郑玉如,但庵中的两个仆妇却搬过来了,而且马新骥也来了两、三次,种种迹象都足以说明郑玉如匿居此地的可能。 屋子半里处右一所小土地庙,菊芳和她父亲曼海靖鄱在这儿。这位有铁捕之称的老人虽然已经退休,把位子让给了杜英豪.但是遇上这种重大的案子,他仍然不甘寂寞,还想出来动动的。 先听杜英豪说了经过,晏海靖佩服地道:“贤侄,没话说,这件案子若是落在我手中恐怕是一场牢狱之灾,非被陷进去不可,你却轻而易举地破了。” “老伯是君子,我是小人,遇事先以小人之心去忖度,对方若也是小人,我就蒙上了。 他是客气,但是事实。办案的捕快是不能太君子的,犯罪的都是小人,也许他的官位很大,但仍是小人。 问明了这栋农舍的情形,杜英豪的决定是直接搜。晏海靖本来还想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但是再一想,杜英豪的做法却是最有效。 把所有的暗桩都挑明了,十几个人,分成四处由四方突然地包围而入。屋中窜出两个人,仆妇打扮,正是白衣庵中那一对仆妇。她们的动作迅速,拳脚犀利,水青青与菊芳都拿着兵器,仍然被她们逼得连连后退。 杜英豪出手了,他拿了一柄捕盗用的铁尺,左一下,右一下,只用了两招,但在空隙中切入,两个女的只各吭了一声,栽倒下来。 菊芳却傻直了眼。杜英豪这一手绝不是混蒙了,也不是碰巧唬人,那是真功夫,绝顶高明的真功夫。难道他以前是故意藏私吗?难道他是真人不露相吗?她一定要追出个究竟来。 但此刻她却没机会,因为杜英豪已经进去找郑玉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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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漫天索价 郑玉如的姿容秀丽,年纪也不大,站在那儿显得很惊惶,但怎么看都是个好女子;因此,杜英豪倒是不能对她动粗了。他手中提看的铁尺也垂了下来,换了一付笑脸问道:“是郑姑娘?” 郑玉如的脸上红了一红,但已经消去了惊惶,平静地道:“杜大人,你果然找来了。我早就对新骥表哥说过,总督衙门新任的总捕头杜大人是江湖奇侠,欺瞒不过的,但我姑母却不服气,把事情越弄越糟。” 杜英豪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原来这件事是令姑母在背后撑腰,那就难怪马新骥有恃无恐了。” 郑玉如一惊道:“骥表哥做了些什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仗看他那举人的身份以及世家子的声势,没把官人看在眼里;令姑母更是仗看她会几手武功,非要折服我姓杜的。殊不知这次却把事情闹大了,她自作聪明,以为可以吃定我,但她太藐视我这个江湖人出身的官差了;她以为扣住了傅老儿,可以利用官方的势力压的我低头,但是我姓杜的偏不低头,非要跟她见个真章不可。” 郑玉如忧形于色道:“杜大人,我姑妈虽是脾气倔一点,却不是个坏人,更没有存心想害人。” 杜英豪笑道:“她没有想害人,那么闹出的一手假盗劫,可是她的主意。” 郑玉如低下了头:“那只是为了成全我跟骥表哥,她老人家只是一片慈幼之心。” 菊芳随后进来道:“她有慈幼之心,却不管人家总督大人的前程、身家性命。衙门班房中的大大小小,几十名差官班头,很可能因她的这一片慈幼之心,充军万里,发配到边疆,去做苦工。” “啊!有这么严重吗?” 杜英豪冷笑道:“郑姑娘,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设若案子不破,御笔被盗,太师的家人被劫,这该有多严重。总督大人守土不力,捕房防范不周,缉盗不力,充军还是从宽的,说不定还可能落个终身监禁呢!” 他故意说的很严重,郑玉如果然吓坏了,双膝一屈,跪了下来道:“对不起,杜大人,我不知道事情会如此严重的,否则绝不会同意这么做的。 ”杜英豪一笑道:“我们找到了马家,逼的传太师自动撤销了报案,自然没那么严重了,但麻烦却转到你们三家去了。这件案子如果办开来,你们郑家、马家、传家都是欺君之大罪,抄家灭门。” 郑玉如花容失色,叩头如捣蒜,一连串的求饶,但杜英豪琅够狠的,他就是不理会;等装作够了,他才一叹道:“我原本有成全之心,怎奈那位老太太不卖帐,硬要干到底,叫我有什么办法。” 郑玉如又苦苦哀求。 杜英豪道:“好吧!看在你的份上,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但也要看你合作到什么程度,你必须从头到尾,把一切都从实说出来。” 郑玉如说了,事情跟杜英豪想的差不多。傅太师在题御昼时,突然打了个喷嚏,把御笔上濡满了鼻涕口水和黏痰,他一急之下,又忙用袖子去擦,这下子可好,黑墨彩色都濡开了,弄的不可收拾,更苦的这幅昼未及临摹,原样已毁,郑玉如虽善于伪造摹仿,却也不敢造次,因为只要与原画略有不同,就会被看出来的,而这是皇帝亲笔,他自然记得清楚,骗不过去的。 傅太师没有办法,同马老太太求救。老太太就出了这个失盗的主意,与马新骥合作,演出了一场真失盗,假掳人的把戏,而且还制造了太师府的下人目击失盗,来减轻傅太师的大不敬罪。 杜英豪冷笑道:“那么要安排失盗就好,干吗又要你跟看失踪呢!” “这是我姑母的交换条件,要我能下嫁表哥,因为骥表哥非我不娶,而我又是傅家的人了;傅老儿怕丢不起这个人,有安排我被盗劫失踩。” “以后呢!你也永远不再公开出现。” “不!我在姑母的尼庵中躲一阵子,等风头过去了,再由表哥带我到南海去,以我堂妹的身份把我迎娶回来就行了;我有个叔叔住在南海,也有个堂妹玉珍,长的跟我很相似。” “那你堂妹呢!她又将如何呢!” “我那堂妹已经剃发为尼,隐身空门,不复尘世,倒是不会拆穿的。 ”“你既然跟你表哥相爱,为什么又要嫁给傅太师呢!” “因为文书临字画,有一位大臣家中有一幅先帝所赐的对联,也是不慎遗失,今上因为渴思先帝手泽,下旨要那位大臣将对联送到东中去借瞻仰一些时日,那大臣慌了,找到了家父临摹了一帧。” “能哄得过去吗?除了字之外,还有印鉴呢!” “家父亦治金石,刻了先帝的印章,亦有九分神似,京中只有傅老儿对先帝手泽最为熟悉。他看出是伪造的,问明内情后,在我家中又搜出了先帝的印钤。 ”“这下子可真的是要命了。” “是的,所以他列出条件要我下嫁,就答应掩饰不举,为了拯救全族免于灭门,我只好答应了。” “这个老儿太可恨。” “他虽然可恨,但我过门之后,除了诗酒盘桓,并没有占我。” 杜英豪一笑道:“他那把年纪,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郑玉如红了脸。杜英豪这个官可没有一点官仪,什么话都照说,做笔录的菊芳只有瞪了他一眼,把写了几个字的笔录抹去,这一段是不能记上去的。郑玉如道:“老年人只是寂寞,要个谈得来的人渡其余年,所以他的作法虽然可鄙,但究竟也是一片爱我之心.所以找也不能太怪他。” “但你又利用探访姑母的机会,跟你表哥幽会。” “这…是傅老儿默许的,他有时怕我寂寞,还鼓励我去呢!” “这老头儿倒是气量大,他是什么意思?” “他要哄我欢心,才会甘心情愿的跟他在一起;这些地方,他也是用心良苦,所以他一有了困难,我姑母也不好意思,总要为他排解一下了。” 事情大致已明白了,杜英豪问了最后的一个问题:你姑母怎会武功的? “那是她嫁到马家之后,拾点家中旧书,发现了一册叫什么肯堂手笈,记的都是练武的功诀。” 杜英豪倒不怎么样,菊芳却惊道:“啊!顾肯堂先生是前年赓尧大将军的座师,也是武当的俗家长老,后又融合百家技击,他的手着功笈,自然了不起,难怪马老太太的手底下很来得。” “姑妈先对这本书没在意,守寡后,闲看无事,才教看几个下人一起练看好玩,想不到居然练出些名堂来了,只是我表哥对这个倒不热心。” 杜英豪笑笑道:“他不打算在江湖上闯荡,还是不必热心的好,书香世家子弟,会武功并不是好事。” 菊芳道:“尤其是顾肯堂先生的功夫,沾上了全无好处。顾先生是抗清复明的有力入物,虽然事已过多年,好像这股力量还没有被消灭,让人知道了,将是一场大麻烦。复明的遗臣后人,官家的密探,那一方面都沾不得、惹不起,那一方面都能叫人家破人亡。” 郑玉如又吓白了脸,杜英豪却笑道:“你放心,这些话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也不会写在口供上,菊芳,把你记的笔供给郑姑娘过目一下,请她昼个押。” 郑玉如踌躇难以下笔。 杜英豪又道:“郑姑娘,我愿意给你方便,你也要替我们着想,照你的案情,平常该抓你关起来的,但我决心撕掳开了你,所以只要你昼了押,就送你到白衣庵去,跟你姑母住在一起。” 郑玉如终于昼了押。杜英豪很大方,连郑玉如跟两个被困起来的仆妇,都一车子送到了白衣庵。 晏海靖道:“老弟!你把人送走了可又怎么办,万一,他们又把人藏起来,你可落不了案。 杜英豪笑道:“这件案子本来就打不起官司的,傅太师撤回了报案,只要不把责任推到地方,总督大人也不会故意去找麻烦吧。” “那又何必要找到郑玉如呢!” “为了这份口供,郑玉如亲笔画押的口供,那可以使得傅老儿不敢反覆,也可以使得马老太太不再盛气凌人,更可以使得马新骥安份做人、读书。” “老弟,这份口供不能证明什么的,逼急了他们,很可能会把郑玉如杀了灭口的。” “傅老儿也许敢这么做,马老太太跟马新骥不敢,也舍不得,他们虽然学了武功,究竟不是江湖人,没有那穷凶极恶。”“他们可敢杀你。”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杜英豪,连忙道:“对了!今天我要你跟我同在一个房间里。” 虽然他们好过,但当看老父提出来,却使菊芳极为难堪,瞪起了眼睛,杜英豪也发觉了,连忙解释道:“你们两人睡在床上,我睡在床底下,而且你们必须要把兵刃准备好拿人,我这儿有你跟青青的手底下还来得两下子,月华可实在不行。” 菊芳知道自己想左了,有点讪然地道:“谁会来?” “很难说,也许是老太太身边的丫头、仆妇,也许是马新骥,也许是老太太御驾亲征,但不管是谁来,都不好相吵,必须要你们先替我挡一阵子。” 菊芳找到了机会问道:“英豪,你还会要我们替你挡一下,你自己本事大的很,像刚才你击倒那两个人。” “菊芳,我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你,你知道我有多少本事的,以往成功,可说完全是靠运气。”“今天可不是运气,那实在是真功夫。” “功夫是真的,我花了一个下午的苦练,就是那两下子,所以找必须要人先挡一下子。 菊芳,这话以后再告诉你,目前我不能说,现在先回去办事要紧,今天晚上的岗哨守卫撤除,不能将事态闹大。” 他又表现得异常神秘。菊芳叹了口气,知道不必再问了,杜英豪不肯说时,打死他也不会松口的。 对这个男人,她是服气了.当初把他接到身边,她是以一个可怜的流妓身份,杜英豪只是个流浪汉,为了博取他的同情,她不得不装出一付可怜相。 后来她揭装了身份,已是代理的总捕头身份,指挥看百来名干捕,杜英豪论资格,做她的手下都不配,但杜英豪却股有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他一直表现得是个高高在上的强者,而且一再地莫明奇妙的成功了。 现在更好了,他接替了总捕头的职位,连已经退休的父亲有时也要听他的指挥了,菊芳却无法反抗他。 这个汉子似乎吃定了他们父女,但说也奇怪,一直个性强顽的菊芳居然乖乖的听命,连居于前辈地位的晏海靖也毫无怨言听侯他的调度。 这家伙天生就有一种领袖的气质与本事,使得每个人都听他的,甚至于连总督大人、王老夫子都不例外,但他又很有分寸。没有架子,跟谁都是称兄道弟的。 而且杜英豪还有一项本事,就是料事如神,他算准晚上会右人来,快天亮的时候,人果然来了。 人是从墙上翻进来的,动作俐落,做贼的经验卸不够,跳过两丈来高的围墙能落地无声,拨弄开窗子却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因此来到床前时,菊芳和水青青都已醒过来准备着了,刷的一响,水青青幌看千里火,照到了来人是蒙了黑纱的高个子。水青青一刀劈出,却被来人挺剑架住了,力气很大,刀被汤开了。这人的功夫不错,却没想到床下还伏看杜英豪呢!他手中只拿着根粗绳子,横里挥出去,一下子绕住了来人的脚踝,用手一拉,就把来人绊倒了,跟看上前一拳,敲在来人的下巴上,把对方敲昏过去。 迅速利落地困了个结实、扯开面纱一看,却是马新骥。窗外有人问道:“新儿,怎么样,得手了吗?” 那是马老太太的声音,敢情她老人家在望风呢!屋子里发出这么大的声响,出了这么多的事,她还不知道状况,可见这望风的也没尽到责。 杜英豪笑了一笑,接过千里火出去,低声道:“把举人公也请出来吧!”他很快地把几枝预先准备的火炬点上了。马老太太一身劲装,站在屋上发怔。 杜英豪微笑道:“老太太下来吧!上面风大。” 看见儿子也被执住了,老太太转身要逃,杜英豪笑道:“老太太,我把人手都调开了,专为等看您来,这很够意思了;但您要是不赏光,我只有把举人公送到大牢里,公事公办了,举人做贼,这可是大新闻。” 马老太太怔了一怔后,终于跳了下来。她手中也执看剑,却显得很颓丧,哑看嗓子道: “杜大人,算你行,老身认栽了,你把我锁上,一切事情都是我的主意,与小儿无关,把他放了。” “老太太,举人公手执兵器,夜入总督衙门公堂重地,这是什么罪名,你倒说的轻松。” 马新骥劫急道:“娘!您同去好了,孩儿不怕他,这儿既不是公堂,孩儿手上也没兵器,要您不落在他们手中,孩儿可以说是他们把孩儿骗进来的。” 这位举人公的赖皮本事都不少,居然立刻就找到了推托的藉口,以他举人的身份,又是地方望族,说他夜入公堂杀人,的确是无人相信的。 母子俩都不作声了。杜英豪笑笑道:“老太太,口供在这儿,我等等看你们来谈条件。” “谈条件,你竟敢勒索…好,你开价吧!不过马家虽是世族,却只是小家而已,你别狮子大开口。” “老太太,马家有多少底子,大家都清楚,您别忙看哭穷,不过您放心,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你家中的那本秘藏的顾肯堂功笈。” “什么!你在做梦。” 菊芳先听杜英豪有勒索之意,已经皱起眉头,后来又听说他只要那本功笈,倒是释然了。不过她也以为杜英豪在做梦,这种练武的秘本,练家都珍逾性命,怎么肯拿出来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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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玉人何处 杜英豪似乎相当有把握,开出了条件后,双手一抱,等看对方的答覆。马老太太的反应是可以想像的。她眼睛一瞪,满头白发连摇;但是杜英豪却没让她说出来反对的话,抢先堵住了她的嘴道:“老太太,别以为我稀罕你这本功笈,凭良心说,杜某真没看在眼里,以杜某此刻,一身所学,绝不会比那本秘笈上差。 ”马老太太的口气也软了道:“不错,杜大人,那只是肯堂先生对武学的一点研究心得,并不是什么天下无敌的奇功,你拿去了也不可能得到什么好处。” 杜英豪一笑道:“杜某不想从上面得到好处,那只是为了你们好。” “为了我们好?” “是的,老夫人,我们不必硬抬,你心里明白我的话是否正确;马家以书香传家,在本城也是个望族,却不是武林世家,你们不会武功,也没人敢欺侮你们,可是你们会了武功,反而会引来许多麻烦。” 马老太太欲言又止。 杜英豪一笑道:“别的不说了,单以目前这件案子,我往官里一送,公开办起来…。” “傅大师已经撤销报案了,你们还有什么案子可办。” “总督大人如果决心要办,傅老太师的撤销与否并没有多大影响,尤其是我们手中还掌握看郑玉如的供词,那能把你们全都拖进来。” “总督大人如果想平平稳稳的做官,最好老实点。” “不错!傅太师的势力很大,总督大人原是对他颇为尊敬的,那知傅太师竟要他的前程与顶子,因此总督大人也豁上了,干脆把事情闹开了,让大家都知道那位老太师约为人,说不定还能得到大家的谅解。” 马老太太语为之结。杜英豪一笑道:“不过总督大人要看到那份口供后才有十成的把握那样干,而这份口供我还没有呈上去,那就是说,今天这件案子,要大要小,都在我的手上,换句话说,也全在老太太您的手上。” 马老太太自然懂得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自己若是不交出秘笈,这场官司就得打下去。 以她的脾气,真想拼个玉石俱焚的,可是看到了被绑上的儿子,她又不敢发作了。 杜英豪道:“以府上这种家世,若是不会武功,令郎这举人公的身份断不会寅夜作贼,叫人当场抓住,五花大绑的成为犯人吧:我只要敲起了锣,叫了一声张,四面的乡邻百姓以及做公的全来了,看见了老太太与举人公的这份情形,老太太,您就是马家的罪人了。” 马老太太神色一疲。杜英豪这句话太厉害了,击中了她的内心弱点。 杜英豪又叹了口气道:“老夫人,您最好想想清楚,这一切是因何而来;若是你没学那本秘笈上的功夫,会发生这种事吗?我拿走那本秘笈,对你们是好是坏,你难道还不明白。” 马老太太终于被击溃了,叹了口气道:“杜大人,你为什么要那木功笈呢? 老身今后将它禁锢起来不看…。” “不行!你们的能力不足以镇压住它!” “难道交给了你杜大人就压得了?” “不错!因为杜某所学所能高于它,像这种武功秘笈,必须居之以德;否则,必将反受其害。” 杜英豪吹起年来是不打草稿的,但是他的气概不可一世,一派名家宗师的气势,反倒把马老太太给镇住了。对一个骄傲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更骄傲,杜英豪深得其中三昧;因此,马老太太反倒没话可说了。 思索良久,她一顿脚道:“好!就算你狠吧!” 这是认输的表示。马新骥叫道:“娘!不必理他,随他把孩儿怎么样好了。 ”马老太太却叹了口气道:“不!孩子,人家说的没错,这本劲笈为我们带来的只有祸害,没见一点好处,娘差一点成了马家的罪人,还是给他算了。” 回头对杜英豪道:“老身这就同去拿来。” 杜英豪笑笑道:“不必麻烦老太太,您只要说出什么地方,杜某派人去拿就行了。” 马老太太神色一变道:“杜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杜某恐怕老夫人太劳累了。” “哼!你分明是不信任老身。” “老夫人要这么说也未尝不可,杜某是不信任,老夫人若是想想舍不得,撕下了几页,或是赶急抄下个副本,岂不又留下了祸根。” 马老太太神色又是一变。 杜英豪不放松地道:“老夫人,你既然要交出来,就不必考虑如何交出的方式,你要明白,现在是我掌握了优势。” 马老太太终于叹了口气,说了一个地方,而且还掏出了一把钥匙,交给了一名随身的仆妇。杜英豪一笑道:“青青,你跟看去一趟,先找到了郑姑娘,由她作陪,取到了秘笈后再立刻回来。” 水青青跟看那仆妇一起走了。杜英豪很客气的把马新骥的绑也解了,请他们到客堂里去坐一下。那母子俩本来都不肯的,可是杜英豪说道:“等秘笈一到,杜某就把郑姑娘亲笔画押的供状当看二位的面烧毁,以表示杜某的诚意,现在先请去过目一下。” 这是最重要的一份文件,尤其是还涉有郑玉如的父亲伪造御笔私刻御宝的罪,真要深究起来,那可是杀头抄家的大罪,马老太太母子自是十分关心,因此被杜英豪劝了进去。 杜英豪倒是很够意思,把那份供状拿了出来,交给马新骥过目。马新骥一面看一面流汗,马老太太也在一旁看了,然后叹道:“玉如这孩子也是的,像这种重要的事;怎么能随便乱说话…。” 杜英豪冷冷地道:“正因为郑姑娘居心无伪,杜某才不忍使她受牵连,故而压下这件案子,而且还把供状销毁;若是她耍滑头,或者是也逞势凌人,杜某自有叫她说实话的法子,那结果就不会如此和平了。” 一番话使马家母子都讪然不是滋味。 杜英豪又庄容道:“举人公。你若是没练那些武功,一心在文章上求进,相信必然会更有成就的,武功并非不可学,只是必须要同时兼作养气的功夫,杜某不客气的说一声,举人公就是这方面有所欠缺,才会傲气迫人,,。” 他不客气地摆下脸来教训人了,反倒是马老太太道:“是老身疏于管教之过。” 杜英豪道:“老夫人这性子,若是在江湖上倒也无所谓,但是在书香官宦世家,就不够谦厚了,但也是受了那些功夫的影响。” “这个老身却不以为然,肯堂先生的武功都是光明博大的绝学,绝无邪恶的成分。” “老太太,武功并没有正邪之分,完全以习者的心胸而定,我也不是说老夫人的心胸一定为邪,但是您早年守节,心中有一股哀怨之气无以宣,而且闭门离世,思想日渐偏窄,您要是念了经,种种花,做做女红来打发日子,心中纵有不平之气。却无侵人之能,倒也罢了,但您却去练武功,却很难入正途。” “什么才是正途呢?” “这倒很难说,但是常在外面走走,使心胸见闻广润一点,自然就会对是非看的明白一点。不用巧,不逞心机,不存胜人之心…。” 他说的很客气,但也隐隐地指出了马老夫人的毛病,使得那倔强的老妇人暗暗心服。 连陪在一旁的菊芳也大觉奇怪,想不到杜英豪会说出如此有学问的话。 其实杜英豪的话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学问,只是把一般早年守寡的老妇人的通病指出来而已。 孤僻、好胜、不肯让人,小气、暴燥、护短,这是老寡妇的共同毛病,马老太太并不例外,只是杜英豪把这些缺失归之于练武的影响,居然变成他独特的见解了,因此马老太太十分感动地道:“是!是!老身很惭愧,幸亏遇见了杜大人,指明结,否则老身一直错下去,就不知要闯出什么大祸来了。” 杜英豪谦逊了几句,王月华送上了消夜的莲子汤:枯坐无聊,这点心倒是来得很及时,大家都吃了。 去拿秘笈的水青青没回来,马老太太母子俩都趴在桌子上睡看了,菊芳笑道:“他们究竟是没经过大风大浪,才一夜折腾,居然会累得睡看了。 ”但杜英豪却笑笑道:“月华,你去把晏老伯请来。” 菊芳道:“干什么?现在已经无须他老人家了,让他回去休息吧!” 王月华出去了,杜英豪才道:“非得要老爷子来动手不可,你我的手都不够稳,拿捏不准劲道。” “你要做什么?”“破了这母子二人的气门,废掉他们的武功。” 菊芳不禁大惊道:“这怎么可以呢?” “我一开始就宣布过了,自然非做到不可,而且这是为他们好,没有了那身武功,他们会安份得多。” “这个…,至少你也得问问他们是否同意?” “不必问,他们自然不会答应的,所以我才要叫他们昏睡过去,免得他们反抗。” “什么,原来他们是被药物迷昏过去的。” “不错,王月华的迷药很有劲,而且他们也没什么江湖阅历,所以轻轻松松就受制了。 “英豪,我实在不明白你,你为什么要如此。” “老实说,我怕他们以后又报复我一下;老女人最易反覆,还是把他们的武功废去的好。” “你会怕他们报复?你不是比他们高明得多。” “那是吹牛的,别人不知道,你该清楚,我的本事是在嘴上,玩儿真的却不行。” “可是你在白天施展的两手,却的确是真才实学。” 杜英豪一笑,才把从王老夫子那儿得到的万流归宗功笈说了,然后笑道:“那两手是东海门中的量天尺精招,我看了跟捕房的铁尺差不多,临时练了一下,幸亏还真能管用,否则我就惨了。” 菊芳像是在听神话,但是她知道这是真的,因为她对杜英豪的资料太清楚了;那个陶大娘已经到晏家做了晏海靖的续弦,这位大娘是看看杜英豪光屁股在码头上打架,一直到他长大为止。 杜英豪有点小聪明,有一身蛮力气,却绝对没有什么奇遇,他的奇遇是开始于他的英雄岁月之后。 但是菊芳却也为杜英豪的幸运而难以置信,这个人的运气实在好得出奇,似乎上天对他特别偏爱,把一切的好处都给了他。 杜英豪终于把傅太师府的窃盗案子,以十分漂亮的方法破了;虽然案情没公开,但总督大人李玉麟对他十万分的感激,师爷王老夫子对他是赞不绝口。 当然,也有人对他极端不满的,马老太太回家后,足足骂了他半个月,说他卑鄙、下流、狠毒…。 但马新骥却反而感激他了,因为杜英豪不但把郑玉如的口供还给了他,使他能跟这位表妹真正地在一起了,而且还把傅太师气得生病中风,瘫在床上。这一病也有好处,至少把他污损的罪名给淹了过去。 杜英豪此刻是踌躇满志了,但他却有了苦恼之处,那在别人,或许会以为是无边福,只有杜大英雄劫在心里叫苦,深感消受不起。 武当黄鹤楼会后,他曾经跟黑凤凰柳小英订了后约要去探望她,但他却一直没去。 接下总捕头这份差事,他走不开,名正言顺约有了无法赴约的理由。 他倒不是对柳小英完全无情,但他有自知之明,实在无法高攀。 柳小英几次看人带信来向他问候。意思在催他赴约,他都以公务为辞推托了,希望时间一久,柳小英能够淡忘了这回子事儿。 那知,在他把柳小英的影子从脑海中将要抹去的时刻,柳小英却找上江宁来了。 同行的还有那位闺中密友杜若华。这位新寡文君对杜英豪虽不敢明白的表示爱慕之情,但隐隐约约的向他看上一眼,也使杜英豪心头猛跳。 水青青与王月华无所谓,她们对杜英豪的敬多于爱,感重于情,尤其是杜英豪把肯堂先生的秘笈交给她们,要她们自行研习时,她们心中的感激是无以言喻的。 这在武林中人心目中,是无价的瑰宝;但在杜英豪却不当回事,轻而易举地给了她们。 杜英豪自己也约略地看了一下,发现自己没功夫去从头练起,因为他没有扎过基本,所以只把一些较为特出的誊上了“万流归宗”秘本后,大方的给了她们二人。 菊芳替他保管万流归宗,也负责抄录以及选择其中适用的部份,陪看他一起练,帮助他充实自己,而且干得很高兴,因为她参与了杜英豪的最高机密。 但是这高兴却被柳小英与社若华的来临而破坏了。杜英豪要去陪她们,因此就冷落了菊芳。 菊芳现在已经变得聪明了,她不再吃醋、生气,因为这不但会使男人讨厌,也会使自己置于更不利的地方,柔情、大度宽容以及温驯才是她展示女性魅力的有效方法。但她聪明,柳小英也不笨,有一个杜若华做参谋,她们也认定了菊芳是最可能的情敌,所以她们对菊芳也不表示敌视,当面亲热,背后夸赞。 这中间虽乐了杜英豪,但也很苦,最苦的是谈话,他要表示自己有学问,而且还要不时发表一些在武功上的精辟见解,要不是最近穷研万流归宗,他可要穷于应付了,但每天回去后苦学新招,第二天现学现卖,此中之味,也够他受的。 这一天,难得的,柳小英与杜若华没来找他。杜英豪吁了口气,上茶馆跟一些旧日的伙伴,如今的手下们聚聚,谈谈从前的趣事。正在十分有意思时,杜若华急匆的找了来,递给他一张柬帖的字条:“若问玉人消息,就教江上烟霞。” 柳小英失踪了,半夜里叫人不知不觉地劫走了。留字的意思很明显,这是向杜老大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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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江上烟霞 杜英豪倒是很冷静,看了字缄之后,才间社若华道:“小英是怎么失踪的?” “我也不知道,平常都是她起得早来叫我,今天她没来,我还想今天可赶过她了,那知到她的房中一看,她已经不见了,桌上就留下这封柬帖。” “她的屋子里情形如何?是不是很凌乱?” “是的!很凌乱,好像是从被窝里被人挟走的一般。贼人是用被单把她包走的,因为她的衣服都留下来,靴子、双剑,一样都没带走。” 杜英豪眉头皱了起来。柳小英的武功不恶,而杜若华就住在隔壁;居然不声不响,毫无知觉地把人劫走了,这个人的身手倒是来简单。 略一沉思,他才道:“我要到她屋里去看看,这个家伙盗走了人,留下了一封帖子,分明是向我挑战,我倒要斗斗这家伙。 他知道杜若华虽然会武功,却没有多少江湖阅历,对于侦察的一些线索,一定不会太留心;他现在最要了解的、是对方如何下手的? 因为柳小英是个武女,要把她乖乖的带走,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必先制住她。制住一个人的办法很多,像点住对方的穴道;但点穴必须迎身相接,以柳小英的本领与警觉性,绝不可能一声不发就被人点了穴去。 再则是使用闷香或迷药,使对方迷失神智等等,这就可以从手法或药物上找到对方的来路了。杜英豪干这个总捕头有他的特长,这是为他人所不及的。 他的江湖关系极佳,上至各大门派,下至三教九流以及下五门的小毛贼,他都能搭上线而深入;因为他手下的一批助手都是那个行当里出身的,像水青青、王月华以及赖皮狗等,都还是那个圈子里的顶尖人物,就是杜英豪自己,三只手的扒窃功夫,开锁门的技术,也允称第一流,所以他查案的班底很齐全。 带着一行人来到了八方客栈,掌柜的早已在恭候看了,战战兢兢地迎了土来。“杜大人,您来了,那位柳姑娘的事,小店实在是不知情。” 杜英豪笑笑道:“掌柜的,别急,没人会怪你,更没人会讹上你,要你赔人,只是,我若查出你跟这件事沾上关系,那可吃不了兜看走。” 掌柜的脸都吓白了,忙道:“杜大人,小的开这家客栈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了,怎么敢做这种事?” “柳小姐的屋子没有动吧!” “没有。小的听这位女客说了之后,立即叫人守住了院子,什么都没有动。” “好,你也跟看来;还有,把侍候的店小二也叫来,我有话要问他。” 柳小英跟杜若华是杜英豪亲自送来住宿的,总捕大人的贵宾,店家怎敢怠慢,而且又是两位堂客,店中特地把一间偏院拨出来,六大间客房,就住了两个人,这等于是把她们当祖宗侍奉了。门上还有人日夜轮值,听候传唤。 杜英豪到了柳小英的屋里。那儿倒没有太凌乱,因为柳小英是个有教养的女孩子,临睡前总是把脱下的衣服摺好放在忱边,靴子也整齐地放在床前的踏板上,双剑放在桌上。 杜英豪看看窗丝,没有被戳破的地方,窗子也没有被破坏,屋中并没有打斗的现象,一边的茶几还放看一壶茶,茶杯中有看一点残茶。 他闻了一下,空气中没有什么异香气味,这证明对方不是使用闷香。 他又打开了衣柜里面有一个衣包,包里是一些替换的内外衣裤。他又抖开床前的衣服,认为是昨天穿看的一身紫色袄裤,另外一套薄绸的内衣裤,则犹带眷伊人的香泽。他怀疑地问道:“这…好像是从她身上脱下来的。” 杜若华红看脸道:“是的;我们北边的人,习惯上一定要脱光了衣服睡觉,倒是出了阁的女人,有时为了不好意思,才有穿衣服睡的。” “这么说,她是在状上被人劫走的?” “多半是的,床上有一条褥子、一床被单都不见了,她就是这样被人包看劫走的。” “你早上叫她的时候,门没有栓?” “没有,只虚掩看,我一堆就开了。” 杜英豪又到门旁去看了一下,然后拿起门闩观察了一阵道:“来人是拨开了门闩,把人从门里带走的。” “小英妹子睡觉极为机警,若是有人拨动门闩,她不会听不见的,而我就睡在隔壁。” 王月华是用迷药的大行家,她检查了一下茶壶中的残茶后才道:“茶里放了宁神散。” 杜英豪忙问道:“你能确定吗?” “没错;这是最温和的一种迷药,吃下去后,人会昏睡,三、四个时辰后,药性消除,人自动醒来。” 杜若华道:“那一定是店家捣的鬼。茶是我们昨夜回房后泡好送来的,我也喝了一杯。 约过了一刻工夫,我就感到好累,连衣服都没脱,就倒在床上睡看了,直到今天阳光照到身上才醒,我正奇怪从没这么好睡过。” 王月华道:“醒了之后,精神特别好。” “是的,本来我还有点咳嗽,晚上总要咳醒个两三次,昨夜一觉到天亮,半次都没咳。 王月华道:“公子!没错了,是宁神散,这种药就是为了治一些久咳难眠的痨病患者才配的,一般药店里都能配,只是一定要有大夫的力单才能买到,因为也有人买了来做其他用的;这种药无色无味,吃下去能叫人昏迷几个时辰,自然也能用做很多坏事。” 杜英豪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他好像胸有成竹地到来院子门口,把昨夜轮值的店小二叫了过来,问道:“昨夜两位姑娘是什么时候回来?”“大概是三更时分,不是杜大人送她们回来的吗?” “以后她们也没有出去过?” “没有!她们没多久也就歇下了。” “你怎么知道她们歇下了呢?” “小的是轮值指定侍候这所院子,一直守候在这门房里等候招呼,每间房子的窗子都能看见,小的看到她们熄了火,想必一定是歇下了。” “你还给她们沏了一壶茶送去?” “是的,还是柜上吩咐的,用的是最上的碧螺香香茶;因为这是贵宾房,茶水不能断缺您瞧,在这门房中的炭炉火不断,水吊子里一直烧看壶开水。” 这家客栈常有客歇指,所以招待十分周到,掌柜的也卖足人情,包括这位杜大人,使得杜英豪很领情,因此他的问话一直和颜悦色。 “昨天你沏好了茶,就一直送过去,没有作其他的耽搁吗?” “没有呀!小的是专司这边的,不作其他的事。” “小二!你要说老实话,那位柳小姐平白失踪,你这轮值的嫌疑最大,掌柜的要把你扣起来送官,我知道你一向老实,才没那样做,但是你不老实,我就帮不上你的忙了,你再说一句没有,我就要扣人了。” 小二差点没哭了出来。 杜英豪道:“两位姑娘的茶里都被人下了药,若是没有其他原故,只有你的嫌疑最大了,我把你抓进衙门,一顿夹棍,不怕你不说。” 小二跪了下去,连连叩头求饶。 杜英豪一笑道:“求我没用,求求你自己,现在你是否记起点什么了?” “是!是!小的沏了茶之后,正想送去,斜对面的客人要小的去买一帖宁神散。” “那种药不是随便可以买到的。” “是的!本来要大夫开单子才能员的,但是因为小的舅母在药行中做事,所以小的买药略为方便,借这个机会赚些脚力钱,不过小的可一直很慎重,像那位老客人,他连夜咳个不停,小的是一片好心,才替他买了一帖宁神散,他吃了有效,又叫小的去买了一帖。” “这么说来,你一共给他买了两帖?” “是五帖,那位老客人说他家还很远,路上还要走几天呢!恐怕别处不会有这么灵的药了,所以第二次要小的替他买了三帖。” 他很老实,说了就全盘都招了.。他也知道杜英豪的能耐,必然可以问出来的! 杜英豪笑笑道:“你得了他多少好处?” “十…十五两。宁神教是一两银子一帖,小的多报了一两,小的舅舅也落一两,第一次买两帖是六两,他拿了十两银子没要我找,第二次拿了十五两给我,我舅舅还是老规矩收了六两,我落了九两。” “哦!难怪你会这么起劲,搁下手头的事情;立刻替他跑腿了;你在这儿当小二,一个月才多少了。” “小的讲好工钱是二两,不过小的专门侍候贵宾房,小费外赏多一点,总有个九两上下。” “很不错呀!干个几年,在乡下可以买块地,成个小地主了。你买了药,回来就没再离开过?” “没有,小的干的差使就是日夜不离。” “你在这儿也没睡觉,一直到天亮。” 小二低头道:“杜大人,小的又不是铁打的金刚,总得要打个盹的;不过小的很醒,客人一招呼,小的立刻就惊醒了,掌柜的也是瞧小的还勤快,才派在这儿。” 杜英豪一笑道:“那位老客可是一早就走了?” “是的!天还没亮,他说要赶路,就由他的车夫来拉看行李铺盖走了。” “哦!他还有车夫?” “住进来的时候没有,这大概是他昨天去雇好的,反正是快天亮的时候,他这儿叫结帐,那个车夫也来了,扛了行李走了。” “他有多少行李?” “住进来的时候倒是没多少,只有一口小箱子。他说他在京里一位将军那儿当师爷,现在是告老归里,在这儿倒是买了些土产、绸缎,有好几口大箱子。” “他住了有多久了?” “三天。对了,是跟两位姑娘同一天住进来的。他本来也要住进贵宾房的,可是有了两位女客在院中不方便,掌柜的不肯把其余的空房租出去,所以他只有住在斜对面的那个单间里。” “那也是归你招呼的吗?” “本是不归小的管的,可是那间离小的近,而且小的又较为空一点,就同时照管看一点。” “那个车夫你认不认识?” “不认识,个儿很高、很壮,他的车子也很漂亮,恐怕不是车行里的,多半是那家大宅子自备的。” “那位客人的姓名有没有登记下来?” “有!他性高,叫高攀龙六十多岁年纪,花白胡子,瘦瘦高高的身材,看起来很是威严。” 杜英豪一笑道:“菊芳,你到柜上去看看登记薄上的笔迹,我想会跟字缄上差不多,然后你再向掌柜的问问这个高攀龙的情形。” 菊芳答应看去了。杜英豪又叫赖皮狗到高攀龙住过的屋子里,去看看有什么留下的线索。 然后问小二道:“那位高客人有没有朋友来访?” “这倒没有,他都是出去访友,游览本地名胜。” “穿一身白布长衫,帽子上缀看一块翡翠,手里拿看一柄摺扇,扇面是唐伯虎画的仕女图,操扬州口音。” “是!是!就是他。杜大人认识?” 杜若华也忙道:“怎么?杜大哥认识这个人?” 杜英豪道:“不认识,不过见过几次面。大妹子你难道忘了,我们昨天游石矶时,小英还特地去借了他的扇子来观赏了一下,还踉他谈了几句;在此以前,我似乎对这位老先生还颇有印象,见过一两次,因为大家都是游玩,所以没在意,想不到他竟是个有心人。” “杜大哥认为他是劫去小英妹子的人?” “错不了,他是跟着你们而来,却是为了我而来;昨天小英跟他照了面,还谈了几句,他不便再跟看我们了,所以晚上下手,把你们迷倒…。” 突地一顿道:“不对,他明已计划迷倒你们,所以第一天买了两帖宁神备用,第二天又用方法把小二调开,把药下在茶里,半夜过去,把小英弄到他房里,放进箱子里,而后叫预定的车子来把人运走。这位老兄的计划很周密,设想也很周全。” 水青青道:“武林中没有叫高攀龙的人,而且也没有人的名号跟什么江上烟霞有关。” 说看赖皮狗来了。他搜查没什么结果,那位老兄很仔细,连一片纸屑鄱没留下,不过赖皮狗劫在屋角找到了一团毛发,约摸是八九根,褐色泛黄,看来像是胡子,但是杜英豪却看来不像;他闻了一下,皱皱眉道:“这上面还有点马尿骚臭,一定是马尾巴。” 水青青道:“就算是马尾巴,又有什么关系呢?” 杜英豪道:“马尾巴可以用来做假发假须,我那天看小英跟那个老头儿谈话,就感到有点不对劲,因为那老头儿眼睛太亮,太有神,不像他的年龄。” “眼睛有神与年纪无关。” “但是眼睛的亮浊与年龄绝对有关。老头子的眼睛有血丝,较为黯黄,不会明亮如电,再找到这团马尾,益发证明他是化了装的了。” 小二道:“杜大人,那位高老爷的须是灰白色的,跟这一簇的颜色完全不同。” 水青青道:“这倒不见得,望似灰白的胡子里,往往会有各种的颜色,红的、黑的、黄的、白的都有。” 杜英豪笑道:“不错,若是真的胡须,随它怎么长都不在乎,但是要装假须,就会比较仔细挑剔了,至少会将颜色不对的挑出来。” 杜英豪之所以杜英豪,就是因为他能比人多想到一点去,这几根马尾,既不是高攀龙胡子的颜色、谁也不会注意的,杜英豪却想出了它深藏在里面的秘密。 一个老头子绝不会剃掉自己的胡子,再戴上假须去乔装另一个老头子,只有一个年轻人才有些可能。 这个高攀龙的年纪一定不大。 他手执唐寅亲笔的摺扇,而且柳小英跟他谈过几句话,知道他很有点学问。 他是专为向杜英豪挑战而来,据走柳小英的目的也在此。此人一定是武林中人,而且还自认武功不俗。 此人操扬州口音,生长必在江南,而且以扬州的可能性最大,因为他的口音很纯,没有什么杂腔,可知此人也很少出外游历。他还有一辆很神气漂亮的马车,可知他一定很有钱。 还有,要化了装来此出现之道理无他,一定是怕被人认出来,那么这个人必非无名之辈。” 从无头绪的事,经杜英豪一分析,立刻就头头是道了,而且再经捕房的差役到城中四下一打听,那辆马车也有了看落,那是江都刘三公子的座车。 刘三公子大号平云,也是江南四大公子之一。江南四公子虽是以苏州许朗月为首,但是有人以真正论功夫,许朗月恐怕只能排在最末,只因为许家的抱剑山庄是武林世家,而许朗月也爱跟人动手;而其他三个人则是书香子弟或富商之家,深藏不露,所以大家才将许朗月许为四人之冠,当然其他人也不会争这个。 确定是刘平云的最大理由,是他自己起了个名叫江都烟霞客,江上烟霞也就有了解释。 这位扬州盐商,怎么好好地找起杜英豪的麻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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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月圆花好 一桩安排奇巧的掳人案子,对方花尽巧思,但是杜英豪只到了现场,略加盘问检查,就已经把对象确定,把对方的底子全给掏了出来。 王老夫子跟晏海靖都很关心柳小英的失踪案子,因为这是一桩江湖上的大事,很可能会掀起轩然大波,引出一场流血大火拼。虽然人家是冲看杜英豪而来的,但柳小英的哥哥柳大川是河洛有名的武林人,更是河洛地方上无名无派的武林领袖,交游广润,自不在话下;最糟的是,柳小英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虽然是个武女,半夜叫人给掳了去,这后果实在不太乐观,找不回来固然是麻烦,找回来也是麻烦。因此,当杜英豪回来时,他们立刻拉住他询问;但等杜英豪说完了经过时,两个入又怔住了。 看到他们的神色,杜英豪心中已有底子,却故意先冷笑了一声:“这个刘三公子很难惹?” 王老夫子忙道:“倒不是难惹,是有点麻烦,因为他是世代盐商,家道充裕,再则他家的亲朋、戚友无一不贵,他的两个哥哥,一个当御史,一个则是掌户部钱粮,财势两方面都够惊人的。” 杜英豪最听不得的就是这话,怨声道:“那又怎么样,就可以任意欺人了,我就不信他能咬了我一块肉;光脚不怕穿鞋的,他有财有势压不了我。” 杜英豪盛怒之下,粗话差点又出了口,幸好他记起了这是在官衙中,自己多少也是个官了,这才临时改了词儿,却已相当的不够雅了。 王老夫子连连地摇手道:“老弟,你先别冲动,慢慢商量,你要知道你现在并不是赤脚,而是穿了一双朝靴,一双顶不值钱的朝靴。” “我这总捕头是有职无名,算不了是个官儿。” “老弟,总督府衙门这个总捕不小,叙职同五品,比个县太爷还要大呢!虽然你没有叙名,但你代表看总督衙门,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看总督大人…。” 杜英豪也知道,他现在的行动都是由总督负责,江南总督统辖好几省的军经民政,权力是不小,但是也有一些惹不起的人,必须要谨慎应付。 因此他愤然地道:“那难道就算了不成?”。 “这当然不能算了,只要他真劫了人,就不怕他有多大的后台;咱们大人可不是个怕事的,但老弟必须记住我说的这个真字,要抓住真凭实据才能动。” 杜英豪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夫子放心好了,我会小心行事的,我一定先确定人在他那儿才动他。” 晏海靖才笑道:“杜老弟,你想得太拧了,把这看成了一件掳人的案子,准备去抓凶犯。” “难道不是吗?他劫走了一个人。” “他在客栈里劫走一个人是不错的,可是他也留下了字条,告诉你他是谁了,这是普通江湖上争胜负气挑斗的手法,杜老弟不如干脆放开官方的身份,微服登门拜访,一探他的口气。” “他会承认吗?” “一般说来,他既是有心找你一决,你找上门,他应该摆下道来;若是他不敢承认,就是他太不上道,那时就不必跟他客气了。” 王老夫子道:“这样子好,不过他若承认的话,必须要找足证据才去动他。 ”晏海靖一笑道:“这个证据却是不好找,他家的园林是扬州最大的,烟霞别庄及百顷,藏一个人在里面确是不好找,不过我们不必以官方的手段对付他,把事情通知柳大川,请他邀集关中的武林同道,结夥南下,齐集扬州,日夜不停地骚扰他,看他交不交人。” 倒底是老公事,想出来的法子又狠又绝。杜英豪听得心中并不以为然,因为这究竟有点丢人,不过他也承认这是个绝妙的方法,必要时仍可使用;所谓必要时,自然是指尽了一切努力而仍然无效之后…。 杜英豪骑马下扬州。他为了表示自己的非官方身份,特地向总督大人请了一个月的假。 他不在,职务只好由菊芳暂代,因为别的人也接不下来。 不过他的杜家班仍然随行;所谓杜家班,只是指水青青与王月华两个女伴儿,再加上一个赖皮狗。 水青青武功好,能使毒;王月华眼皮子广,会用迷药;赖皮狗则是出身霸王庄,黑道圈子里熟,下五门的手法都会一点,有这三个人,足可抵得上一标兵马了。 最重要的事,杜英豪本人现在可不是以前那样不会武功,全凭运气与歪点子瞎闯了。 他从王老夫子那儿得来的那本万流归宗秘笈,上面所载的都是名家武学的招式精华,只可惜不成套,必须要拣适当的时机用出来。但是这对杜英豪却是十分方便,因为他根本不会别的招式,拣一式记一式,到使用时就是那一式,蓄势以待,伺机而发,效力还大过原式。 除了原先那枝剑外,他又多了一样兵器,是一枘软索枪,用一截枪头、十二截短棒,以钢圈连起来。这是一种奇门兵刃,杜英豪偏偏在小时候玩过,用绳子穿在竹筒中学看练,而且颇有心得,那当然不成章法,但是他自创的一些招式却也有些道理,尤其是在万流归宗功笈中,居然有两式精招,他已练熟了,所以才特地召匠人打了这么一件怪兵器。 水青青替他携看剑,王月华则为他带看软枪,杜英豪鲜衣怒马,旁边还陪看个貌美如花的社若华。前面是赖皮狗引路,进入扬州城时,颇引起一阵骚动。 因为扬州地方太富庶,世家子弟们多,会几手的小伙子更多,而且颇不乏好手。这也不值得奇怪,有钱就请得到名师,总比那些花拳绣腿的纨衿子弟们强一点。 年轻人气盛,因此,从外地来的江湖人都得注意一点,除非是有本地的朋友陪看,否则兵器最好别挂出来,那些当地富家子最喜欢找外地人较量一下子。 但是杜英豪公然地亮出了兵器招摇过市,却没人敢上去问一下,好像大家已经知道他是闻名江湖的第一高手了,谁也不来自讨晦气。 杜英豪知道自己来此必然已经惊动了刘三公子,但他却要搭搭架子,吊吊对方的胃口,先在扬州各地去玩了一下,到梅花岭吊过史可法忠骸,到西湖浏览过湖上秋光,甚至于带了三个女的,夜游廿四橘,带了箫管乐器,过了一阵“二十四楼明月夜,玉人何故教吹箫”的瘾头,这才在一个下午,备帖投访烟霞别庄。 刘三公子想是等急了,帖子才投进去,他已迎了出来。见了杜英豪后,却又故作矜持地道:“稀客!稀客!一代名侠,居然光临草舍,乃使蓬筚生辉。” 杜英豪却淡淡地道:“刘三公子,我是个粗人,不懂得客套,明明是你邀我来的。” 说看把身边的那张字条取出来,摊开在桌上。看了那“欲知玉人消息,就教江上烟霞” 十二个字一眼,刘三公子有点脸红,笑道:“杜兄就是凭此而找到兄弟的?” “当然还不止此;刘三公子虽然以江上烟霞客为号,但是知者无多,靠这点线索实在难以摸索。” “是啊!这只是小弟偶而游戏时才用的名号,但是小弟书法既劣,画更不堪,只有在极为知己的朋友前才敢献丑一件,到现在为止,也不过才送过三、四个人,想不到杜兄居然找到了。” 杜英豪见他颇有得意之色,知道他对自己的书画都很自负,故意气气他,冷笑一声道: “刘三公子的书画我都没见过,也没听人说过,我找到刘三公子,却是从另外的线索。” “哦|是另外的线索,在下另外还露有破绽?”杜英豪一笑:“月娘!把我们的礼物送上来。” 刘三公子忙道:“不敢当,杜兄赐莅,已经很给面子了,如何敢当再厚赐。 ”“刘兄富甲天下,寻常物件刘兄不会看在眼中的,这样东西却是刘兄急切需要的。” 王月华送上一个小装瓶,刘三公子好奇地取过、打开来看是白色的粉末,闻了一下却又没气味,奇怪地道:“杜兄,这是什么?” “宁神散,刘兄上回赶到江宁去,半夜咳不成眠,不是靠着它才安睡的吗? 而且也靠着它掳得王人归,怎么会不认得此物了。” 刘三公子一怔之下,哈哈大笑道:“佩服,佩服,在下以为那件事做得天衣无缝,那知竟逃不过杜兄的慧眼,杜兄观察之细微,实在令人敬佩,不过在下在客栈中用的是假名,也变了相貌。” 杜英豪道:“我在屋里找到几根马尾,是你黏假须时剩下的,因此知道老头儿是假装的;再一间你载人的车子是刘三公子私用的,那驾车的车夫也是府上的,很多客栈的人都认识,再根据这张字条的江上烟霞,就不难问出刘三公子来。 ”刘三公子又是沮丧,又是高兴地道:“在下无意瞒人,所以才留下字条,但总以为杜兄不会那么容易找到的,那知才三天功夫,杜兄已找了来。 ”杜英豪一笑道:“我们在第二天就知道是刘兄所为了;事实上只寻到了客栈,略加询问,半个时辰内已经落实是刘兄的作为了。” “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刘兄,你们没犯过罪,老以为自己的一切设想都很周到,可是在我们眼中却全是破绽。” 刘三公子有点恼羞成怒,叫道:“你骗人,你若早知道是我,为什么等到今天才来。” 杜英豪一笑道.:“刘兄,你一定知道我们其实来得很早,前两天都去游览名胜古迹去了。” “是啊!你们是来办案子找人的,怎么会跑去游山玩水了呢?” “若非或竹在胸,知道人在刘兄这儿,我们怎会有那等闲情去玩呢! ”刘三公子连连摇头道:“这真说不通!说不通!” 杜英豪笑道:“说得通的,我们不急,你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尤其是你当时只为了一念之不平,把柳小姐掳来向我示威,可是你没考虑到这件事的后果;柳家在关中是武林大户,你虽然有财有势,也许可以把官面上的刑责撕掳开,可是这些江湖朋友去不好打发,我让你多急个两天。” 刘三公子果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响才叫道:“不错!事情已经做过,要杀要剐,刘其一身认了,只是刘某要斗一斗你,我把柳小姐请来,就是为了要斗斗你。” 杜若华问道:“我柳大妹子在这儿没怎么样吧!” 刘二一公子道:“我久闻柳小姐文武兼备,不仅貌若天人,而且剑法、文才、书画无一不是上乘,内心十分仰慕,虽是邀请的方法不当,但怎么会为难她呢!” 杜英豪问道:“她在那里?” “她在此地作客,等我们一决之后,你若胜了我,自然可以带她走;你若败了,就乖乖的回江宁去,柳小姐的事,我自然会向她的家中交代。” 杜英豪一听话中似乎有话,笑笑道:“那怎么行?她在江宁作客,杜某身为主人。” “她只是做客而已,又不是你什么人,你能管得了那么多吗?你要带她走,只有照江湖规矩,赢了我手中的剑;否则,你乖乖的滚回江宁去。” 杜英豪心中似若有所悟,微微一笑道:“原来你是要跟我打一架,那还不简单,我们在那儿开始?” “到院子里去。” 杜英豪一笑道:“可以,在那儿悉听尊便,你以为打胜了我,就可以出名了,我告诉你,成名的滋味并不好受,你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他潇酒地站起来,跟看刘三公子来到园中。刘三公子的气派不小,从人捧了五、六支剑站在一边,他自己选了一枝,道:“杜兄,你要不要换枝剑,我这些剑都是宝剑,你的剑恐怕招架不住。” 杜英豪道:“不必,器佳人未必佳。” 他向水青青要来了剑,也向王月华要来了软枪,缠在腰间,刘三公子等他站好,呛然出剑道:“杜兄!在下要进招了。” 杜英豪的剑也拔了出来。比起来,他的剑的确逊色很多,但他却满不在乎地一摆道: “请吧!” 刘三公子的步伐沉稳,起手俨然大家风度,可见他的剑术是受过真传的,也的确比许朗月高明。 杜英豪却是一付不在乎的样子,笑看平剑于胸,根本没当同事。刘三公子几次试招,甚至于剑锋离他的面前只有两、二一寸,他都是视如未见的不加理会。 刘三公子忍无可忍,蓦地一剑横抡,势沉劲猛。杜英豪这次可不能不理了,举剑一封,呛的一声,他的剑被砍成两截。 众人都大失色。杜英豪却淡然一笑道:“你的剑比我高明,兄弟甘拜下风。” 他口中已认了输,但谁都看出了这是剑器之不如,事实上他一招未发,那里能算输呢? 刘三公子道:“不行!你只是剑器不好,我早就告诉你的,你可以用我的剑。” “我没有万贯家财,用不起好剑,万一又断了,我可赔不起。” “我不会要你赔的。” “我却不想领你这份情,而且更懒得作这种无聊的拼命,对不起,我要告辞了。” “杜英豪,你不要柳小姐了。” “既然她在这儿很好,我去通知她哥哥一声,你刘三公子也不是无名无姓的人,想必不会赖皮,你自己去向他交代好了。” “杜英豪,我要击败你。” “我不是已经认输了吗?” “不是这样,我要真正的击败你。” “我也有我的原则,不作无聊之事,你不妨在江南犯下件凶案,我以官方的身份来捉你,那时你就可以真正地跟我动手了。”说完了他回头就走了。 刘三公子忍无可忍,飞身而起,挥剑下击,口中还叫道:“我杀了你这匹夫。” 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