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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西厢较技 一面紫旗,一面黑旗,一面黄旗! 这三面旗儿,是插在“太行山五丁峡”的一片小山坡上。 紫旗上绣有一条生翅蜈蚣,黑旗上绣有一截手指,黄旗上则绣有一支巨笔! 在插有三面旗儿的峭壁之下,陈设着一只巨锅,锅下干柴毕剥,火光熊熊,锅中沸油滚滚,油香四溢。 锅口有圆桌面般大小,足可煮下一个人呢! 围着这只巨锅,坐有三人,一个是中年黄衣秀士,一个是黄袍老道,另一个则是瘦削枯干的紫衣老叟! 那黄衣秀士首先自腰间解下一只油包,包中取出两颗血迹未干的新鲜的人心,投入那沸滚的油锅之内! 紫衣老叟嗅了一嗅由于油炸人心所发出的异香气,目注黄衣秀士,轩眉含笑问道:“鲍三弟,在你‘铁笔黄巢’鲍玉书身边,所取出的人心,必然不是寻常人物所有。” 鲍玉书狂笑说道:“尤大哥,你是北六省绿林道的副总瓢把子,‘飞天蜈蚣’尤洪六字震江湖,总该听说过‘鲁中双龙、沂山二侠’吧!” 尤洪听得微吃一惊,指着锅中人心,失声说道:“这两颗人心竟是‘天罡剑’萧楠,‘玉面哪吒’岳吟风所有的么?” “铁笔黄巢”鲍玉书点头微笑答道:“小弟在这太行山内,巧遇‘天罡剑’萧楠,‘玉面哪吒’岳吟风,险些遭他们的毒手!但终于是我夺命笔中的‘追魂三绝’杀死这既号‘沂山双侠’,又称‘鲁中双龙’的两个对头,并取两颗人心,带来给尤大哥、朝元二哥用酒!” 黑袍道人静静听完“铁笔黄巢”鲍玉书所说,不禁面带重忧地回头问道:“鲍三弟,你杀死这‘鲁中双龙’之际,有没有被其他人物看见?” 鲍玉书摇头答道:“当时并无人在场,二哥问此则甚?难道凭你‘黑煞真人’朝元子的名头,还怕哪一个不成?” “黑煞真人”朝元子闻言,方透了一口长气,说道:“幸亏无人看到,否则鲍三弟这场祸事,可就闯大了!” “铁笔黄巢”鲍玉书不解问道:“二哥为何这样说法?萧楠与岳吟风一向狂傲自大,无甚同党友好,何况他们之师‘神剑天尊’万象函,又已逝世,纵或有人看见小弟杀了他们,也不会有甚滔天祸事。” “黑煞真人”朝元子冷笑一声,目注自己这位结盟三弟“铁笔黄巢”鲍玉书,神色沉重地缓缓问道:“鲍三弟,你知道当世武林中黑白两道的出类拔萃人物,共有多少?” 鲍玉书扬眉笑道:“我们这‘中州三煞’,算不算得上一份?” 朝元子摇头说道:“像我们这等武学造诣之人,为数太多,我问的是无论在名头功力方面,都比我们‘中州三煞’更高明的人物!” 鲍玉书微笑说道:“更高明的人物,可就不太多了!黑道中计有南七省绿林总瓢把子‘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北五省绿林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关外绿林总瓢把子,‘三爪飞雕’刁振吉,以及‘五毒盟’中的五位兄弟!白道中计有‘武当’、‘少林’的两派掌门,‘四海穷神’游大坤、‘洞庭隐叟’顾龙庵,以及住在‘北天山’深处,不大出世的两名怪人而已!” 朝元子冷然问道:“比这些黑白两道领袖,更高明的还有四个人呢?鲍三弟不会不知,怎地来曾说出?” 鲍玉书微吃一惊问道:“二哥此话,是不是指‘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等四句话儿?但‘碧目魔女’淳于琬,‘金手书生’司空奇,‘江心毒妇’欧阳美,‘九幽妖魂’宇文悲四人,却会和小弟所杀的‘天罡剑’萧楠,‘玉面哪吒’岳吟风,有何关系?” “黑煞真人”朝元子冷笑一声,缓缓说道:“鲍三弟,你方才所说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便是‘沂山二侠’之中,‘天罡剑’萧楠的姨母所生表弟!” 这几句话儿,听得鲍玉书全身一颤,面如死灰地,呆了片刻以后,方自苦笑说道:“小弟想不到‘天罡剑’萧楠竟会是‘金手书生’司空奇的表兄,但还算万幸,小弟在杀萧楠与岳吟风之时,决无第三人在场!只要我们不声张此事……” 朝元子面色如霜地,摇手截断鲍玉书的话头,皱眉苦笑道:“鲍三弟,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以你这身功力,慢说独斗‘鲁中双龙’,就算—个对一个,也决非‘天罡剑’萧楠,‘玉面哪吒’岳吟风的对手!” 鲍玉书愧然说道:“二哥所料不错,但方才已说明,萧楠与岳吟风,是死在我那双‘夺命笔’中的‘追魂三绝’以下!” 朝元子叹息一声说道:“鲍三弟的夺命笔中的‘追魂三绝’除了‘追魂毒烟’与‘追魂毒雨’或许发后无踪,不留痕迹以外,关于萧楠和岳吟风身上所中‘追魂毒钉’,可全数起回来了么?” 鲍玉书“哎呀”一声,垂头无语! 朝元子继续叹道:“萧楠与岳吟风尸身上既留有‘追魂毒针’只消稍有江湖经验之人,一验便知是你‘铁笔黄巢’鲍玉书的杰作!何况由于人心被挖一举,更会联想到我们这一年一聚,每聚必然大煮活人,或是油炸人心,以大快朵颐的‘中州三煞’身上!” “铁笔黄巢”鲍玉书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电地,扬眉狂笑说道:“常言道: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打!杀死一个‘金手书生’司空奇的表兄,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来来来,我们且大嚼这‘鲁中双龙’人心,等到聚会散后,鲍玉书便向江湖扬言,是我‘铁笔黄巢’杀害了‘天罡剑’与‘玉面哪吒’,好汉做事好汉当,让‘金手书生’,单独向我寻仇,决不致连累尤大哥,及朝元二哥头上!” 说完,拿起锅旁特制长长竹箸,在沸油以内,挟起一颗人心,用刀切开,蘸些酱醋,便即送入口中大嚼! “飞天蜈蚣”尤洪一面也自津津有味大嚼人心,一面却向“铁笔黄巢”鲍玉书含笑说道:“鲍三弟,你何必说出些如此气语,‘中州三煞’既然义结金兰,一盟在地,便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岂会见你闯了大祸,便怕受累之理?你朝元二哥告知你‘天罡剑’萧楠与‘金手书生’司空奇,是姨表兄弟一事,无非要你提高警觉,彼此细商万一‘金手书生’司空奇得讯寻仇之际,如此应付才是妥策之意!你怎么反面对你二哥有此误会了呢?” “铁笔黄巢”鲍玉书闻言,连忙赧然起立,向“黑煞真人”朝元子,长揖谢罪! 朝元子微笑说道:“金手书生司空奇虽然厉害,但他生平踪迹,向在南海一带,纵或得讯寻仇,也必有相当时日!你我弟兄只要计议周密,对他固难力敌,或可智取?” “飞天蜈蚣”尤洪,微笑说道:“朝元二弟,你一向足智多谋,关于应付‘金手书生’司空奇之事,便由你负责筹划!必要时,我还可赶回‘秦山大寨’,请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亲自出手相助!” 朝元子苦笑说道:“倘若只是‘金手书生’司空奇一人,倒还较易应付!但我还风闻……” 话犹未了,脸色突变,用手中长长竹箸,在那煮人锅中,轻挟了一只长约三寸的黄金人手! 这只“黄金人手”的表记,在“煮人锅”中出现,等于是说那位使四海八荒恶煞凶魔,闻名丧胆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业已到了这太行山五丁峡的左近! 绝世强仇既到,一切阴谋毒计,均已不及安排,遂使“飞天蜈蚣”尤洪、“黑煞真人”朝元子,“铁笔黄巢”鲍玉书等“中州三煞”,一齐胆战心惊地,站起身子,均自双掌设胸,张惶四顾! 首先是插在石壁上的一面紫旗,突然齐腰折断,飘落在“煮人锅”内! 然后便在这片峭壁顶端,传下一阵宛若凤啸龙吟,清越无比的长啸! “飞天蜈蚣”尤洪、“黑煞真人”朝元子、“铁笔黄巢”鲍玉书等,一齐循啸抬头,只见峭壁顶端,有位俊逸无比的白衣书生,正自负手而立,衣袂飘飘,似欲乘风仙去。 白衣书生见“中州三煞”抬头仰视自己,遂手指着身着黄色儒衫的鲍玉书问道:“你就是‘铁笔黄巢’鲍玉书吗?” 鲍玉书无法推诿,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在下正是鲍玉书,尊驾有何见教?” 白衣书生声冷如冰地,继续问道:“我闲游太行,发现我表哥‘天罡剑’萧楠,及‘玉面哪吒’岳吟风二人,被人惨挖心死,尸身上并曾中了不少‘追魂毒针’!这件事儿,是不是你所做的?” 听了这番话,证明壁顶这位神清高华无比,相貌俊逸如仙的白衣秀士,果是‘金手书生’司空奇,鲍玉书只好一横心,狂笑说道:“尊驾如此说法,大概便是在当世武林中,颇负盛名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了!鲍玉书敢作敢当,决不推托,萧楠、岳吟风等‘鲁中双龙’,是我亲手所杀!” 司空奇冷冷“哼”了一声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既杀了‘鲁中双龙’,我便杀了你们这‘中州三煞’!” 鲍玉书伸手入怀,把自己的得意兵刃“夺命笔”撤在手中,仰望“金手书生”司空奇厉声叫道:“司空奇,你且下来比划比划,‘中州三煞’未必便束手待毙!也许我们会把你煮在这‘煮人锅’内!” 司空奇哂然说道:“尔等小贼,弹指即碎,我要杀死你们,还不是易于反掌折枝?但你们‘中州三煞’也算在江湖上闯荡过,小有名头,怎会尚不知道我‘金手书生’替天行道,或弹剑复仇时的一贯作法?” 鲍玉书正待再问,朝元子却把他止住,用竹箸将那只小小金手翻转,使其掌心向上! 金手一翻,只是在金手中指的第二截上,镌有—个红色的“三”字! 朝元子见了这红色“三”字,面色忽宽,稽首当胸,向巍立壁墙的“金手书生”司空奇,朗声说道:“中州三煞遵命于三日后,在‘太行山阴风谷’的碧城道观之中,敬候司空奇朋友赐教。” 话音甫落,一声冷笑起处,那位“金手书生”司空奇,便自失去踪迹。 鲍玉书方待发问,朝元子业已指着那小小金手,微叹说道:“金手书生司空奇自恃艺冠乾坤,对于任何深仇大敌,从不当时下手,必然留给对方一些时辰,使其尽量准备,或是邀人助阵!” 鲍玉书恍然说道:“原来这中指上所刻的红色‘三’字,便是给我们三日期限!” 朝元子点头说道:“这个三字示给我们三日限期,但‘红色’却表示‘必死无赦’!” 鲍玉书听得毛骨悚然。遂问道:“这金手上所刻宇迹,在色泽上,还有甚么讲究?” 朝元子应声答道:“这表示必死无赦!字迹若是黑色,表示尚可宽恕,勒令立刻改恶从善,黄色表示友善,到时必来相助!” “飞天螟蚣”向“黑煞真人”朝元子问道:“朝元二弟,你约那‘金手书生’三日后在碧城道观相斗,有无御敌妙策?” “因为仅仅三日限期,我想赶回‘泰山大寨’请总寨主杨白萍出手为助,已自不及!至于寻常友好,慢说毫无作用,而又大都怕这个‘金手书生’……” 话方至此,身后有一个娇脆语音说道:“天香公主杨白萍算个甚么东西?她除了淫荡绝伦,不是‘金手书生’司空奇的百招之敌!” “中州三煞”闻言,俱皆大惊,只见在身后八九尺外,一位年约二十左右,容貌美艳,风神绝艳的长发绿衣少女。 “飞天螟蚣”尤洪等人,一身武功,并非等闲。如今竟不知这长发绿衣少女,是怎样出现?从何而来?不禁相顾惊诧,各自深怀戒意! 长发绿衣少女妙目凝光,看着“黑煞真人”朝元子脚下那小小金手,娇笑说道:“这只小小金手,铸造得颇精致可爱!” 说完,玉指微伸,凌空一撮,那只体积虽小,分量却还不轻的“金手”表记,便从地上飞起,直投这长发绿衣少女手内。 “飞天螟蚣”尤洪因身为北六省绿林道副总瓢把子,不能听任人家对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出言侮辱,故虽明见这长发绿衣少女,凌空摄物,武学极高,却仍不得不一抱双拳,发话说道:“姑娘怎样称呼?‘天香公主’杨白萍领袖北六省绿林豪雄,不容人轻加侮辱!” 长发绿衣少女一面把玩那只小小金手,一面柳眉微扬,娇笑说道:“我骂了杨白萍,你大可向她报告,叫她邀集北六省的绿林好手,向我兴师问罪!但问题却在你们活不活得三日以后?能不能从‘金手书生’司空奇的手下逃生去见那杨白萍?” 尤洪浓眉一挑,厉声叫道:“中州三煞弟兄,是否逃得出‘金手书生’司空奇的手下,属于另外一件事,与姑娘风马牛毫不相关,尤洪如今是在请姑娘敬告名姓!” 长发绿衣少女,眼波微抬,以一种在奇异之中,微带碧光的美艳眼神,略扫尤洪,朝元子及鲍玉书等三人,格格娇笑道:“我对你们是否逃得出‘金手书生’司空奇手下之事,怎会没有关系?因为我叫‘赛观音’,可以如同广大灵感的‘观世音菩萨’一般,对你们救苦救难!” 朝元子见了这长发绿衣少女的微碧眼神,不禁惊得脸色大变,退了两步,颤声说道:“你……你不是甚么‘赛观音’,你是来自‘雪山’的‘碧目魔女’淳于琬!” 淳于琬妙目中微闪碧芒,点头笑道:“你居然有点眼力,但‘碧目魔女’淳于琬,难道就不能充当一次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帮助你们斗斗那‘金手书生’司空奇么?” “飞天娱蚣”尤洪,与“铁笔黄巢”鲍玉书,听得这长发绿衣少女,竟是“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等武林四绝之中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并表示愿意帮助自己抵敌,不禁心花怒放,惊声喜绝。 但“黑煞真人”朝元子却并未有甚高兴神色,只在喃喃自语道:“鲁中双龙、金手书生、碧目魔女,为甚么这么多武林好手会一齐赶来“太行”?……” 淳于琬不等朝元子说完,便向他冷笑道:“朝元子,你装甚么糊涂?你一向住在‘太行山阴风谷’的‘碧城道观’以内,难道还不知道‘太行’绝顶时有宝气冲天,象征着必有罕世奇珍,即将出土!” “飞天蜈蚣”尤洪,生恐“碧目魔女”淳于琬动怒,慌忙向她赔笑说道:“承蒙淳于姑娘慨允相助尤洪兄弟,抵敌那‘金手书生’司空奇,委实感激不尽!便请淳于姑娘,做主安排,我等悉听尊命!” “碧目魔女”淳于琬闪动着一双微碧妙目,向“飞天蜈蚣”尤洪略一注视,娇笑问道:“尤当家的,你不怪我骂了你们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了么?” 尤洪抱拳欠身,赔笑答道:“淳于姑娘雄威,誊重四海,本寨‘天香公主’杨总寨主,也对淳于姑娘,极为钦佩!” 这两句话儿,答得极为得体,‘碧目魔女’淳于琬一时不便再说甚么,只得柳眉双扬,抬起一只欺霜赛雪的纤细玉手,指着“黑煞真人”朝元子格格娇笑说道:“朝元子,你不要眼珠乱转,我知道你是在猜想我的,竟会自动愿意帮助你们去斗那‘金手书生’司空奇?” 朝元子自嘴角下浮起半丝阴笑,应声说道:“这原因并不难猜,‘武林四绝’各不相让,淳于姑娘恰巧遇上‘金手书生’司空奇向我兄弟寻仇之事,遂想故意和他捣乱,帮助我们,斗他一斗!” 淳于琬微笑说道:“你猜得不错,如今我便帮助你们斗那‘金手书生’,但你们却须完全听命,倘若稍有违拗,我立即袖手不管!” 朝元子点头笑道:“淳于姑娘尽管吩咐就是!” 淳于琬扬眉说道:“你是太行巨寇,对于左近一切,必甚熟悉,先替我找一口上好棺木!” 朝元子失惊问道:“淳于姑娘,你要用棺木则甚?” 淳于琬双眉一挑,妙目中碧芒电射,冷笑答道:“金手书生司空奇名震江湖,一代人杰!倘若死在我的手中,还不应该弄口上好棺木,埋葬他么?” 朝元子“哦”了一声,微笑说道:“这太行山中,富户甚多,并多半备有寿材,要弄副上好棺木,不算难事!” 淳于琬把那只小金手,揣入怀中,向朝元子点头微笑说道:“不难就好,弄到棺木以后便陈设在‘碧城道观’中那座底铁窗铁门,暗藏机关的西厢房内!” 朝元子悚然一惊,暗忖这位“碧目魔女”,真够厉害,怎会把自己“碧城道观”之中情形,均弄得如此清楚? 淳于琬娇笑说道:“你们赶快照我所说,准备一切,我还要另外寻点东西,必于后日正午时分,赶到‘碧城道观’帮助你们与那金手书生司空奇作一死斗!” 尤洪、朝元子、鲍玉书等人闻言,亦即恭身领命,办理一切! “碧目魔女”淳于琬则在他们走远以后,柳眉双扬,颇为得意地,娇笑自语说道:“这帮助中州三煞恶斗金手书生之举,确是一件神鬼难测的奇妙事儿!” 说完以后,绿衣微飘,亦自宛著一朵碧云般,冉冉凌空升登峭壁顶端,失去踪迹! 三日后,天光正值黄昏! 一轮斜日,把万里长天,映照成一片血红惨淡景色,“太行山阴风谷”中的奇寒阴风,也从谷内“呼呼”作啸,一阵一阵地,卷向谷外! “碧城道观”是一座既不太大,也不太小的三清弟子修真之所,但如今却哑然无声,观门紧闭! “阴风谷”口,突现人踪! 来人白衣飘拂,气宇高华,正是“武林四绝”之一,威震乾坤的“金手书生”司空奇! 司空奇刚到“碧城道观”门前,那两扇紧闭的观门,便“呀”然一声,自行开启! 门内仍是寂无人影,只在门头垂下一面似庙中所塑无常恶鬼手内持有的“勾魂铁牌”,牌上写着“请入西厢”四个血红大字! “金手书生”司空奇见了哂然一笑,不入正殿,改向西厢走去! 这西厢配殿,颇为宽大,但殿中神像,均已拆除,只摆设着一席盛筵,以及曾在“五丁峡”中所见过的那具“煮人巨锅”,锅下业燃烧着大堆干柴,那半锅菜油,烧成滚沸! 盛筵设在稍右,“煮人锅”设在稍左,当中则放着一具巨大红棺木! “飞天蜈蚣”尤洪、“黑煞真人”朝元子、“铁笔黄巢”鲍玉书等中州三煞并立盛筵之前,向金手书生司空奇,恭身迎迓! 司空奇剑眉微挑,目光一亮,自嘴角上浮现起半丝冷笑,向“中州三煞”说道:“想不到你们‘中州三煞’兄弟,居然全数到场,一个不少,总算还有些骨气了!” “黑煞真人”朝元子因自己身为“碧城道观”的观主,份属主人,遂稽首当胸,念了一声“无量佛”号,阴森森地怪笑说道:“司空大侠放心,常言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弟兄敢做敢当,哪里会叫司空大侠失望?如今天光还早,应该先尽江湖礼,后论生死仇,但不知司空大侠敢不敢入席欣啖?” 司空奇失笑说道:“慢说是美酒佳肴,即使你们摆设了甚么点滴封喉的毒药,司空奇也一样要尝尝滋味!” 一面说话,一面入席就座,但目光注处,见席上准备了五份杯筷,遂恍有所悟地,扬眉笑道:“原来你们另外约有高人,难怪竟能把边碧城道观之中,布置得简而不俗,充满了森森鬼气。” 说到此处,语言微顿,双目精芒电射,道:“既有佳客,怎不请出?司空奇倒愿你们饮酒以后,活动得痛快点!” 朝元子怪笑说道:“这位佳客早到。” 司空奇点头微笑,扬声说道:“这位朋友,请现身一见,共饮几杯!” 语音未了,从那具朱红巨棺的沉重棺盖里,出来一位面貌极为狰狞可怖的绿衣女鬼! 司空奇丝毫不惧,反面抚掌笑道:“姑娘大可把这狰狞鬼脸取掉!姑娘绝代倾城,决不会如此丑怪!” 天下女人无不爱人赞美,女鬼听后在脸上轻轻一抹,果然出现了比花解玉的面目。 这张春风俏面,果然美得撩人。 司空奇只觉眼前一亮,赶忙长揖到地,问道:“在下南海司空奇。” 长发绿衣少女向司空奇看了一眼,遂客气地入席就座,一面冷冷说道:“司空奇你太狂……” 司空奇听得一愕,不禁凝目看去,淳于琬哂然一笑,扬眉说道:“你能在南海,远游太行,难道我就不能来太行?”司空奇从对方两道清澈如水的眼睛,看少女果然正是自己久仰其名的魔女,说道:“司空奇对于淳于姑娘的盛誊芳名,愿仰敬淳于姑娘一杯!” 淳于琬举杯笑道:“江湖人物的四句歌谱,把我们称为‘武林四绝’,可惜他俩不在面前,否则……” 她话犹未了,司空奇便接口笑道:“你我既由‘雪山’,‘南海’远来,那欧阳美和宇文悲也一定会来太行。” 淳于琬柳眉双扬,娇声说道:“他们能来,让我们较量出个‘四绝之尊’,岂不比寻获什么绝世珍宝强得多?”司空奇着实对这位“碧目魔女”淳于琬有很好的印象,说道:“淳于姑娘若有称尊于‘武林四绝’之心,司空奇愿让姑娘当四绝之首。” 淳于琬“咦”了一声,妙目中微闪奇光,说道:“司空奇大侠,你我萍水相逢,今夜初识,怎会时我这等友好?” 司空奇文武兼通,一向辩才无碍,但如今却因想不到对方有如此一问?不禁俊脸微红,含羞嗫嚅难答! 淳于琬见状,微微一笑,乘机说道:“司空大侠既然对我淳于琬垂爱,淳于琬有事向你求个人情!” 司空奇猜出她定是想为“中州三煞”讲情,不由剑眉深蹙,伸手指着尤洪、鲍玉书等人问道:“淳于姑娘,你莫非想为这冲州三煞讲情?” 淳于琬点头笑道:“他弟兄与我颇有渊源,司空大侠能不能爱屋及乌,网开一面?” 司空奇颇感为难地,略一寻思,轩眉笑道:“既有淳于姑娘尊言,司空奇愿网开二面。” 淳于琬见他居然给了自己面子,方自梨涡双现,笑生玉颊!但听完话后,忽然问道:“甚么叫网开二面?” 司空奇饮了一杯酒儿,目射神光,朗声笑道:“新交之情不可却,这网开二面之意,就是撇开‘飞天蜈蜈’尤当家的,‘黑煞真人’朝元道长。至于‘铁笔黄巢’鲍玉书鲍朋友,为他仗恃‘夺命笔’中所藏歹毒暗器,暗算我表兄萧楠,及‘玉面哪吒’岳吟风等‘鲁中双龙’,并于死后挖心,我要点公道!” 鲍玉书听得“金手书生”司空奇竟要单寻自己复仇,不禁脸色惨变,机灵灵地打个寒颤! 谁知“碧目魔女”淳于琬却“呀”了一声,又向司空奇秋波流注地,嫣然笑道:“你已经网开两面,照说淳于琬应该识趣知情了!但偏这位‘铁笔黄巢’鲍玉书,是我的表姨孙,却又怎么办呢?” 鲍玉书听得“碧目魔女”淳于琬竟把自己认成她远房姨孙,不禁又惊又喜地哭笑不得。 司空奇剑眉深蹙,寻思有顷,忽然目光一闪,向淳于琬苦笑说道:“淳于姑娘的芳名盛誉,绝世仙姿,虽然万分仰慕,极愿攀交!但对我表兄萧楠被人挖心的深仇是不能不报!” 淳于琬点头笑道:“司空大侠,你是‘天罡剑’萧楠的表弟,我却是‘铁笔黄巢’的表姑奶奶!你要为死者复仇,固属理所当然,而我要为生者异护,也似未出情理,这事儿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司空奇因适才寻思之际,早已决定对策,如今遂毫不踌躇地,应声说道:“此事恐怕只有按照武林中的一般惯例办理了!” 淳于琬妙目之内,电闪神光,笑道:“司空大侠,你是要与我互较功力,不垂爱与我了么?” 司空奇苦笑答道:“事须分作两谈,关于争夺‘四艳之尊’之事,司空奇必然让你,为我表兄复仇方面,却不得不尽力周旋!尚请淳于姑娘,见谅我这不得已的举措。” 淳于琬静静听完,把脸一沉,满面的春风笑意,立化寒霜,眉梢眼角之间也显出杀气! 一双妙目之内,更自闪射出慑人心魄的炯炯碧芒,向“金手书生”司空奇,声冷如冰地缓缓说道:“司空大侠,谁要你垂爱?谁要你献甚殷勤?施甚人情?谁要你矢诚拥护,不与我争‘四绝之尊’宝位?你要杀‘中州三煞’,替你表哥报仇,就得先胜了我‘碧目魔女’,否则不但所愿难成,并须替我把‘金手书生’四字,留在这‘碧城道观’的西厢以内!” 司空奇苦笑问道:“淳于姑娘,你真要逼我出手?” 淳于琬冷然答道:“你要把事情分作两谈,我却要并为一讲!‘金手书生’与‘碧目魔女’,在这西厢之内,较技三阵,不仅以胜负之数,决断‘中州三煞’命运,并也算是‘武林四绝’互斗神功的第一回合!” 司空奇被淳于琬逼得也自傲气高腾,豪情勃发,扬眉狂笑说道:“淳于姑娘既然如此说法,司空奇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淳于琬“哼”了一声说道:“你如今何必恭敬,等我战败‘江心毒妇’欧阳美,‘九幽妖魂’宇文悲,做了‘四绝之尊’以后,你再对我恭敬不迟!” 语音方落,纤手一挥,“隆隆”巨响起处,这座西厢配殿的铁铸门窗,便告自行封死! 司空奇冷笑问道:“这算何意?” 淳于琬微笑说道:“你我三阵未毕,赌斗未了,谁也不准逃出西厢!” 司空奇一阵狂笑,摇头说道:“淳于姑娘,你这个‘逃’字,用得有欠高明了!彼此在八荒四海,一向齐名,你若是看不起‘金手书生’,也就是看不起‘碧目魔女’!” 淳于琬指着鲍玉书,向司空奇含笑说道:“我知道你不会逃,这封闭西厢之举,只是为了我这不成材的表姨孙子!换句话说,也就是为了向你示信,只要你能在三阵之中,胜得两阵,便不怕不能尽诛‘中州三煞’,能把他们照样挖出心肝,下锅烹炸,快意恩仇!” “中州三煞”闻言,均自毛骨悚然,但心头所思却异! “飞天蜈蚣”尤洪与“铁笔黄巢”鲍玉书,均渴盼“碧目魔女”淳于琬能胜得过“金手书生”司空奇,以逃过杀身大祸! “黑煞真人”朝元子用心中另有一种奇异想法,嘴角之间,不时浮现起阴森森的狞笑! 司空奇听完淳于琬所作解释,“哦”了一声,扬眉笑道:“这三阵较技,是怎样较法?淳于姑娘定然早有高见!” 淳于琬点头答道:“第一阵席上斗玄功,第二阵锅边较内力,第三阵则来个别出心裁的灭灯换掌!但司空奇大侠若有其他意见!便可加以更换!” 司空奇摇了摇头,微笑说道:“这样安排最好,司空奇毫无其他意见!” 淳于琬笑道:“司空大侠既无更换意见,我们不妨开始第一阵‘玄功之斗’,淳于琬抛砖引玉,理应先行献丑!” 说完,向那滚滚油锅以内,舀取两杯沸油,分了一杯,递向司空奇,柳眉微挑,含笑说道:“司空大侠,你我‘雪山’‘南海’久所神驰,今夜相聚西厢,喝酒未免太俗,我就敬你一杯油吧!” 语音方了,便举起那杯沸油,凑向唇边,徐徐饮尽! 司空奇面含微笑,擎杯相看,并未效法淳于琬的饮油动作! 淳于琬好生诧异,等把沸油饮尽,向司空奇一照空杯,讶声问道:“司空大侠,你为何不接受我这点敬意?” 司空奇微笑答道:“一来先干为敬,淳于姑娘既称敬我,我自应等你先行干杯;二来沸油大热,司空奇内五行功力,尚未练到炉火纯青境界,不敢立即下喉,必须延迟片刻,使杯中沸油,热度略散,凉上一些,才可勉领盛意!” 说完,又故意向杯中沸油,吹了两吹,方自举杯就唇,一倾而尽! 淳于琬柳眉双轩,脸色微变,知道“金手书生”司空奇果然武学绝世,自己在这第一阵玄功比斗以下,业已输他一着,落了下风! 因为油既滚沸,散热不易,而司空奇一饮而尽之举,却比自己徐徐入口,难出不少! 对方在内五行功力火候之上,显然高出自己,但却故意设词,圆了场面,使自己败于无形,委实做得漂亮已极! 淳于琬心中虽对司空奇微觉感激,但也微觉不服,遂绿衣一闪,离座飞身,俏生生站在那具沸滚油锅的锅边之上,向司空奇含笑叫道:“司空大侠,第一阵玄功之斗,淳于琬甘心认败,我们且在这油锅边缘,再较内力!” 司空奇点头一笑,飘身纵上油锅边缘,伸出一掌,与淳于琬的玉掌相贴! 他一面凝聚内力,缓缓传向掌心,一面暗忖自己本以“金刚五行手”的傲世绝技,得号“金手书生”,对方又是女流,这第二阵互较内力,岂非稳护胜利? 但自己对这“碧目魔女”淳于琬的印象不恶,倘若使其连败两阵,则由于女孩家的脸皮较薄,心肠较窄,彼此间定然永世成仇!不如设法让她一阵,做成和局,再在第三阵灭灯换掌以上,点到为止,便不致过分伤了和气了! 司空奇想到此处,掌上业已感受到奇强压力! 原来“碧目魔女”淳于琬求胜心切,已施展出了独门绝技“天寒冰魄掌”力! 这种绝技一施,司空奇先是觉得对方掌心压力,渐渐增强,然后又有一种令人难禁的奇寒劲气,向自己掌心,透骨而入! 按照司空奇决心做成和局之想,此时岂非正是认败良机?但他却一剔双眉,以纯阳克纯阴地加强了“金刚五行手”力! 这不是司空奇突变初衷,有意与淳于琬争胜!而是他委曲求全的一片苦心! 因为在第一阵上,淳于琬已略知自己功力,如今倘若败得太快,反会使她生疑! 而碧目魔女,名列“武林四绝”,不是寻常身份,她若是发琬自己故意让她,必然不好意思再斗第三阵,而将含恨认败! 司空奇有了这两点顾虑,才一面加强“金刚五行手”力,抵挡淳于琬的“天寒冰魄神掌”,一面寻思如何才是使对方无从发觉的认败妙策? 这“金手书生”与“碧目魔女”,对立油锅边上,互斗神功之际,在旁观战的“中州三煞”,却无不提心吊胆! 因淳于琬已败一阵,倘若再告不敌?则自己便将难逃惨祸,听凭“金手书生”司空奇任意处置,报仇雪恨! 故面“铁笔黄巢”鲍玉书一面观战,一面用手指蘸酒,在桌上作书,通知尤洪、朝元子等,只要“碧目魔女”淳于琬一落下风,便发动三人身边所有厉害暗器,向“金手书生”司空奇,拼命进袭! “中州三煞”毒计方定,那具硕大无比的煮人巨锅,忽然微生裂响! 原来淳于琬久斗司空奇不下,柳眉双挑,正把“天寒冰魄神掌”,全力施为,司空奇却已思得妙计,装做拼命提气抵卫,以致脚下用力稍浊,把巨大油锅,踏出了一声欲裂响声! 裂响一起,司空奇便目注淳于琬,摇头苦笑道:“淳于姑娘‘天寒冰魄神掌’,果是绝世奇能,司空奇甘心认败,我们玄功内力,秋色平分,且再斗第三阵吧!” 淳于琬果未发现对方是有心相让,遂缩掌解劲,一面与司空奇双双纵下油锅,一面含笑说道:“这场比斗,淳于琬只是幸胜!倘在异地较功,我这‘天寒冰魄神掌’,真还未必能赢得了司空大侠的‘金刚五行手’呢?” 司空奇微笑道:“淳于姑娘太谦,且饮上几杯,再举行第三阵的灭灯换掌如何?” 这时,“中州三煞”兄弟方自略放宽心,朝元子并亲自持壶向“碧目魔女”淳于琬敬了三杯美酒! 三杯饮罢,淳于婉便向司空奇含笑说道:“司空大侠,请你先把西厢之中,一口棺木,一桌筵席,及一具油锅的方位记情,我再命他们灭灯熄火!” 司空奇扬眉道:“淳于姑娘尽管灭火,边等摆设方位极为简单,不须加以细记!” 淳于琬闻言一笑,便向“铁笔黄巢”鲍玉书吩咐道:“鲍姨孙,且劳动你去把锅下柴火,及这西厢配殿中的所有灯完全熄灭,并与这两位盟兄,退立在棺木以后!” “铁笔黄巢”鲍玉书虽觉这“表姨孙”三字,太难听,使自己凭空矮了两辈,但也只好唯唯领命,先把锅下柴火熄灭,再吹灭西厢配殿中的所有灯光,并偕同“飞天蜈蚣”尤洪,“黑煞真人”朝元子,退到朱红巨棺之后,贴壁而立! 这时,殿中因门窗紧闭,灯火全熄,业已熏得伸手不见五指! “碧目魔女”淳于琬,发出一阵银铃似的娇笑,“金手书生”,淳于琬叫道:“‘中州三煞’是在朱红巨棺以后,贴着西墙而立,我们则你南我北,先分别走到两端,然后再各凭机智,寻见对方,互相接招换掌!” “金手书生”司空奇朗声答道:“淳于姑娘说往北行,司空奇遵命便是,在南墙之下候教!” 淳于琬忽又娇笑说道:“司空大侠,我几乎忘了,我们还需加上两种限制!” 司空奇笑问道:“甚么限制?” 淳于淳说道:“我们这灭灯换掌,不能打得无了无休,是否以各发十招为限?倘若不能在十招之内,制倒对方,便点灯罢手,算是场和局!” 司空奇点头笑道:“这第一种限制,非常合理,司空奇极表赞同!第二种呢?” 淳于琬笑着继续说道:“沉沉暗影,方位难明,我们互相发招攻敌之际,只许用巧妙玲珑的掌法指法,不许用内家重力,或是劈空罡气,以免误伤旁人,误损他物!” 司空奇朗笑说道:“合理,合理,司空奇完全同意。” 淳于琬“哼”了一声说道:“司空大侠既然同意,我们这就开始,你要小心一些了!” 话完,便即听得她离席轻身,往北墙缓缓走去! 司空奇也就遵照约定,慢慢走向南墙! 他刚刚走到南墙,便听得“碧目魔女”淳于琬娇笑叫道:“司空大侠,我已经手触北墙,不知你准备好了没有?” 司空奇闻言,未作深思,应声笑道:“淳于姑娘尽管发动攻击,我已经站在南墙之下!” 谁知话音刚了,忽觉暗影之中,微有异状!似乎“碧目魔女”淳于琬业已到了身前,已发招进袭! 司空奇这一惊非同小可,尚幸他一身功力,确已登峰造极,炉火纯青,赶紧猛提真气,背臂南墙,悄无声息地,平升六尺,像只大壁虎般,贴在墙上! 他所警觉之事,果然丝毫不差,就在贴壁平升六尺以后,“碧目魔女”淳于琬的纤纤玉指,便点到南墙之上!倘若司空奇未曾及时趋避,则对方所点部位,恰好是他胸首左乳下的“期门”重穴! 原来“碧目魔女”淳于琬太机智聪明,她在北墙之下,把话说完,料准“金手书生”司空奇,必然应答,遂在自己话音刚了之际,便移步悄悄前行,等司空奇把话答完,她已走到南墙四五尺首,循声认穴,向对方胸前发指! 这种情形下,哪有不中之理?“碧目魔女”淳于琬十拿九稳地,喜溢双眉,认为定可一举把这与自己同称“武林四绝”的“金手书生”点穴制住! 谁知司空奇在武学方面,确实要比淳于琬高上一筹,目力特聪,耳力特明,居然能从毫无迹象之中,生出警觉! 等到淳于琬玉指触物,发觉不是“金手书生”司空奇软绵绵、暖烘烘的胸膛,竟是硬邦邦,冷冰冰的南墙石壁以后,她不禁脸上一烧,由双颊直到耳根,全觉一片灼热! 淳于琬本就具有绝代容光,天人颜色,这一羞红满面,自是更加娇媚无伦。只可惜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沉沉暗室之中,否则定使那位风流倜傥、俊美多情的“金手书生”司空奇,对她更加倾倒! 就在“碧目魔女”淳于琬娇羞欲绝,尚未收回玉手之间,突然觉得有件东西,自上而下地触及自己手掌! 虽只轻轻—触,已使淳于琬觉得出这件东西,是只鞋底。 换句话说,就是自己设计暗袭,未曾点中的“金手书生”司空奇,如今正站在自己的手掌之上! 淳于琬目高于顶,傲视江湖,何曾受过人如此戏弄?简直羞怒得几乎哭了出来,急忙双手骈指疾出,准备抓“金手书生”的这只脚儿,点上他的“三隐焦穴”! 但说时迟,那时快,“金手书生”司空奇何等乖巧?他只是在淳于琬玉掌之上,微一借力稍拈即纵,已不知纵向何处去了。 淳于琬见彼此尚离如此之近,对方从自己掌上腾身,居然能使自己听不出丝毫声息,不禁于羞怒之中,添了几分敬佩!暗忖虽不知这“金手书生”司空奇的一身武功,究竟如何?但轻功方面,确实胜过自己。 以她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面言,理应甘心认败,不必再斗。但淳于琬却因别有苦衷,必须胜得此阵,只好带着满腹羞惭,凝神倾耳地静听“金手书生”司空奇人在何处?准备继续发动攻击! 殿中寂静无声,但“碧目魔女”淳于琬却耳根发热,颊上红霞又起! 因为她虽未昕得任何声音,却已知道“金手书生”司空奇人在何处了。 原来当她心神一静,百感俱灵,觉得左面冷冰冰,右面也冷冰冰的,唯独身后却似比较暖和一些,无甚寒意。 李商隐说得好,胸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点通。男女之间的事,委实往往不可言传,只可意会。如今“碧目魔女”淳于琬除了觉得身后较暖以外,并也隐隐约约地,似乎嗅得身后有一种足令自己神慵意懒的男性体香。 这点温和热力,及这点体性,均非实质,只是在虚幻飘渺间的一种意识感觉。 但“碧目魔女”淳于琬就凭这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意识感觉,判断“金手书生”司空奇正站在自己身后。 她银牙微咬,右臂一圈,身形电疾翻转。 判断对了,“金手书生”司空奇果然是站在“碧目魔女”淳于琬的身后,静默无声,自我销魂地,领略从她身上幽幽散发出来的女儿香味。 淳于琬名列“武林四绝”,是第一流中第一流的人物,她这圈臂转身之举,自然捷如电掣。 但常言说得好:“强中自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淳于琬虽然动作极快,司空奇却比她更快一点! 司空奇既然更快,淳于琬蓦然圈臂之举,自然又告无功,只触及对方所着儒衫的一点衣角。 就凭触及这点衣角,淳于琬已可猜出司空奇所遁方位,遂施展出一招“瑶池摘花”手法,追踪进袭。 这招“瑶池摘花”,是淳于琬得意绝学,交化繁复,妙用无方。并可如影随形地,纠缠对方,不使轻易逃脱。 淳于琬这种打法果然有效,司空奇身形三飘,她也手法三变,虽然未点中对方,却也没让这位“金手书生”从容遁去。 第三次变招以后,淳于琬因“金手书生”司空奇始终未曾进招,分明意存轻视,戏弄自己,遂又羞又恼地,蓄意逼迫对方动手,竟用了一式“剪月裁云”,猛向意料中“金手书生”司空奇所立之处扑去。 谁知司空奇并非躲不开淳于琬那招“瑶池摘花”的精妙变化,而无法从容遁去,他所以让她蹑迹追踪,连攻三次之故,只是觉得这位“碧目魔女”有点不识好歹,过分骄蛮,想使她知难而退。 而淳于琬分明料准司空奇立身之处,但一式“剪月裁云”,玉掌挥去,却只击中一只酒杯,未曾击中人体。 原来她几度闪退进扑,业已回到适才对坐饮酒的筵席所在。 淳于琬一掌击中酒杯,芳心大惊。 因为只要这只酒杯碎倒,盘碗亦必纷飞,自己哪里还好意思再不认败呢? 她正自双眉紧皱,暗地心惊,却已无法收拾之际,又有妙事发生。 那只磁质酒杯,不仅宛如生根,在桌上未曾被她击倒,更复变成精钢所铸一般,未被她击碎。 淳于琬何等聪明,知道这种怪异事情,又是“金手书生”司空奇暗中弄鬼。 定是他用手扶住酒杯,不使酒杯被自己击倒。 定是他用玄功贯注酒杯内,不使酒杯被自己击碎。 她明白这种手段,虽然再度替自己保全了脸面,却也把自己弄得羞惭无地。 “碧目魔女”淳于琬如今业已知难,但她却不知难而退。 她明知“金手书生”司空奇人在桌边,手扶酒杯,但却不再逞强发掌! 只是悄无声息地,一闪而退,退到来红巨棺之首,暗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 司空奇以为淳于琬发觉酒杯不碎不倒之后,定会恍然悟出自己立身所在,再次施展辣手。 但凝神片刻,居然毫无动静,他遂也好奇心起,慢慢向四外摸索。 摸来摸去,摸到了朱红巨棺之前,也摸到了羞惭愤怒交迸的“碧目魔女”淳于琬的身侧。 如今,淳于琬是静,司空奇是动,加上司空奇艺高胆大,并没过分掩饰地缓步走来,哪还会不立即察知对手方位所在。 司空奇刚刚走近淳于琬,淳于琬手中丝帕忽扬。 一阵淡香拂处,司空奇便自足下踉跄,神智不爽。 淳于琬一面骈指点中司空奇的穴道,一面招呼“中州三煞”,把这西厢房配殿之中的所有灯光,完全点起。 灯光一亮,淳于琬捧起司空奇,把这位“金手书生”纳入朱红巨棺之内。 这时,“中州三煞”一齐笑逐颜开,眉飞色舞。 其中最高兴的,自然是那罪魁祸首的“铁笔黄巢”鲍玉书,他暗幸多亏这位“碧目魔女”淳于琬,从天外飞来,作了自己的救星,否则…… 鲍玉书思念未了,淳于琬业已放好“金手书生”司空奇,然后缓缓转身,冷然说道:“鲍玉书,你去把油锅之下已熄的干柴,再复燃起!” “铁笔黄巢”鲍玉书虽猜不透她为何要点燃锅下干柴,但因淳于琬面寒似水,目中碧芒慑人,便连问都不敢问,立即如言照做! 淳于琬见他燃起了干柴,遂走到桌边坐下,取了一杯美酒在手,向“中州三煞”扬眉笑道:“你们知不知道我方才为何不挥手段,不顾身价地,用那条命你们事先准备的‘迷香帕’儿,把‘金手书生’司空奇迷倒?” “飞天蜈蚣”尤洪与“铁笔黄巢”鲍玉书,均自摇头,但“黑煞真人”朝元子却含笑说道:“淳于姑娘,你请饮了边杯酒儿,贫道或能答复。” 淳于琬看他一眼,秀眉微挑,举杯饮尽。 朝元子微笑说道:“淳于姑娘甘心不顾身份,不挥手段地如此作法,是为了挽救我鲍三弟,不使他死在司空奇的手内!” 淳于琬“哼”了一声说道:“我又不真是他的姑奶奶,为何要对他这等施恩?” 朝元子向淳于琬脸上看了两眼,怪笑说道:“淳于姑娘,你不是对我鲍三弟施恩,只是想留下他这条命,让你亲手杀死而已。” 这几句话儿,听得尤洪,鲍玉书二人,俱皆惊愕失色,不知朝元子怎会这样说法? 淳于琬柳眉双挑,目中杀气森森地冷笑问道:“颇有点聪明,但不知是从何处看破了我的心思?” 朝元子笑道:“你这心思,本难看破,但因我在江湖上见闻甚广,知道一种事情,故能对你心中妙策,了如指掌。” 淳于琬扬眉问道:“你知道什么事情?” 朝元子应声答道:“你与鲁中双龙中的‘玉面哪吒’岳吟风,曾由双方老母,指腹为婚,订过姻缘之约!” 这时,尤洪与鲍玉书二人,均已面色如土。 淳于琬又复冷然问道:“你是不是刚刚知道这件秘密?” 朝元子摇头笑道:“我早就知道,当你在‘五丁峡’中现身,自愿帮助我们斗‘金手书生’之时,我便猜出你的用意了!” 淳于琬指着鲍玉书道:“他好象不知道这种事情,否则决不会这等镇静!” 朝元子微微一笑,点头答道:“这种秘密,只有我一人知道,不敢预先告诉我鲍三弟及尤大哥,是恐万一他们略现惊慌,便可能会被你看出破绽。” 淳于琬因这西厢配殿的出路已闭,自己的一身武功,又绰绰有余地,足可制住“中州三煞”,遂仍慢条斯理地扬眉问道:“你既然早就知情,为何不赶紧逃走?竟还遵照我的一切安排为甚?” 朝元子苦笑答道:“逃非上策,我们既与‘金手书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于琬,这等武林高手,结下深仇,还有哪里可以逃遁?” 淳于琬冷然说道:“你说得对,八荒四海,无处可逃。上天我追你到灵霄殿,入地我追你到鬼门关。” 朝元子接口说道:“既然无处可逃,就只有筹思妙策,来个准备窝弓擒猛虎,安排香饵钓金鳖!” 淳于琬笑道:“我愿意听听你这老杂毛,有什么巧妙打算?” 朝元子怪笑答道:“我们打算是丝毫不动声色,先完全遵从你的去做,使你能制倒‘金手书生’,然后再设法把你干掉,‘中州三煞’弟兄便可强仇双灭,高枕无忧了!” 淳于琬失笑说道:“确实高妙,但可惜只是痴人说梦而已……” 朝元子不等淳于琬说完,狂笑说道:“如今猛虎业已入棺,金鳖已经上钩,分明件件称心,怎说是痴人说梦?” 淳于琬茫然问道:“听你这等说法,莫非竟认为有把握将我制住?” 朝元子双眉一扬,哈哈笑道:“我若没有把握,怎敢把这秘密,对你揭穿。” 淳于琬柳眉连轩,硒然笑道:“像你们‘中州三煞’这点萤火微光,淳于琬弹指即灭……” 朝元子摇首笑道:“你不必发狠,你记不记得在你与‘金手书生’司空奇第二阵锅边较力以后,我曾经亲自提壶,敬了你三杯美酒。” 淳于琬悚然一惊,厉声问道:“难道你曾在酒中捣鬼?” 朝元子狰狞面目全露地,厉声狂笑说道:“淳于琬,你那心思瞒不过我,你因那司空奇生得风流潇洒,对他眉来眼去,分明业已生情,乃故意暂时用迷香丝帕,把他迷倒,点了穴道,暂放棺中,打算等你害了我鲍三弟,报却杀夫之仇,然后再救醒司空奇,对他解释情由,言归于好!” 说到此处,转面向鲍玉书微笑说道:“鲍三弟,你如今大概已明白这位‘碧目魔女’淳于琬适才要你点燃袖锅下的已熄干柴之意,便是要把你照样挖出心肝,入锅烹炸,为她未婚夫婿‘玉面哪吒’岳吟风,报仇雪恨了吧!” 鲍玉书听得全身一颤,毛发皆紧。 淳于琬用咬牙叫道:“朝元子,你不要得意,你打算把我怎样处置?” 朝元子狞笑答道:“换了寻常女子,落在我弟兄手中,少不得先要轮番乐上一乐,再做处置,但你威震乾坤,名列‘武林四绝’,我们不便犯江湖大忌,我想对你特予成全,赔偿你的损失,并完成你的心愿!” 淳于琬柳眉微蹙,问道:“你成全我甚么心愿?赔偿我甚么损失?” 朝元子浓眉双扬,怪笑说道:“因我鲍三弟在阳间杀了你一个未婚夫,我遂打算在阴间赔偿你一个有情郎!” 淳于琬听得玉面微红,有些会意地,向那口朱红巨棺,瞥了一眼。 朝元子狂笑说道:“淳于姑娘,如今请你自动入棺,与司空奇同卧一处,然后由我弟兄钉好‘长命钉’,抬进油锅,就用锅下干柴,替你们举行火葬。司空奇无论在品貌、功力,或是武林声誉方面,都远胜岳吟风,你们魂归地府以后,可能还会对我这位以棺为媒,以火为礼的‘黑煞真人’大为感谢呢。” 淳于琬咬牙说道:“朝元贼道,此时且由你卖狂,但万一我能不死,你应该想得出你会得到什么样的报复。” 朝元子纵声狂笑说道:“淳于琬,你不要再做梦了,莫说这‘碧城道观’绝无人来,就算有你及司空奇的好友赶到,又怎能进得了我这巨石之墙,钢铁门窗均已闭死的西厢配殿呢?” 淳于琬闻言,觉得对方毫无夸大之语,自己与司空奇二人,委实已毫无生望,遂失声一叹,幽幽起立。 朝元子点头道:“对了,你还是识相一些,乖乖听话的好,否则敬酒不吃,吃起罚酒来,便越发不划算了。” 语音至此微顿,目注尤洪及鲍玉书二人,扬眉笑道:“尤大哥,鲍三弟,你们且把司空奇弄为侧卧,替这位淳于姑娘,在棺中留上一个位置!” 尤洪与鲍玉书均以一种又惊又喜的心情,如言上前搬动司空奇的身躯,司空奇被迷香迷昏,又被淳于琬点了穴道,自然毫无知觉地,任凭他们摆布。 这时,淳于琬业已走到朱红巨棺之前,见状不禁愤然作色地,失声叹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司空奇,你是一代大侠,淳于琬也是巾帼英雄,想不到……” 朝元子接口狂笑说道:“一代大侠也好,巾帼奇英也好,怪只怪你们生不逢辰,才会遇上我这‘太行黑煞’!” 鲍玉书因恐夜长梦多,有甚变故,遂向淳于琬扬眉厉声说道:“淳于琬,你怎么还不入棺?难道竟要鲍玉书来个霸王请客?” 他一面说话,一面竟向淳于琬的身前欺去。 淳于琬秀眉微剔,目射神光地,冷然说道:“鲍玉书,你休要欺我内力难聚,你敢不敢走近我身前三尺?” 她这句话儿,本是虚声恫吓之语,但因“碧目魔女”四字,一向威震八荒,竟使鲍玉书那狠毒凶狂的江洋巨贼在闻言之下,也悚然却步! 淳于琬目光一转,冷扫“中州三煞”,向其中心计最狡诈的朝元子沉声说道:“朝元贼道,凡属江湖人物,无不视死如归,你若当真用火焚棺,让我和司空奇死得干干净净的,淳于琬决不皱眉,否则,我却仍有手段,和你们拼个同归于尽!” 朝元子虽知淳于琬被自己妙药所制,功力暂失,不会有甚厉害手段,但也不愿再和她争辩,点头怪笑说道:“淳于琬,你尽管放心入棺,我朝元子能够设计把武林四绝中的‘金手书生’及‘碧目魔女’同钉一棺,用火烧死,业已足够称傲于天下的了!” 淳于琬“哼”一声,不再多说,跨入朱红巨棺,与司空奇相对侧卧。 这时尤洪与鲍玉书,早已抬着棺盖等待,淳于琬才一卧倒,他们便即盖棺,并用“长命钉”在四角钉死。 跟着便觉棺木被人抬起,向前移动。 淳于琬知道这是“中州三煞”兄弟要把棺木抬到油锅位置,架柴焚烧,不禁苦笑一声,自言自语地,向那位与自己同卧一棺,接额亲唇的司空奇,喃喃说道:“司空奇,想不到我和你居然会有这样一段棺中之缘,更想不到‘金手书生’与‘碧目魔女’竟会这样冤枉地,一同死在‘太行山阴风谷’的‘碧城道观’之内。” 如今棺盖业已钉死,棺内漆黑无亮,自然难有所见。 但淳于琬虽无所见,却有所觉。 这种感觉是生平所经,是她从未尝试,使得她双颊发烧,使得她芳心狂跳! 原来,淳于琬忽然感觉到司空奇的嘴唇,竟在自己的香唇之上,极为温柔热情地微微吮吻! 这种不可思议的怪事,自然使淳于琬惊羞欲绝,但因两人同挤一棺,根本没有丝毫退避转动的余地,她遂只好一面听凭对方占尽便宜,一面低声叫道:“司空奇……” 这“司空奇”三字,刚刚出口,那位正自领略温柔滋味的“金手书生”,便即低声笑道:“淳于姑娘放心,我们虽然有了这段太不平凡的棺中之缘,但却绝不会冤枉死在‘中州三煞’手内。” 因为棺中漆黑,彼此虽两唇相接,亦无所睹,淳于琬遂渐奇多于惊,惊多于羞地,讶然问道:“你不是中了我的迷香丝帕儿了么?” 司空奇也不再轻薄,低声笑道:“淳于姑娘,你上当了,那第三阵‘灭灯换掌’根本不能算数,因为我幼年跌入‘蝙蝠谷’中,困居半月,无物充饥,曾经吃了几只蝙蝠,以致双目能够在暗中视物。” 淳于琬闻言,这才恍然顿悟的,明白司空奇在适才“灭灯换掌”之际,为何会有那等不可思议的神奇身法。 她想到此处,司空奇又复笑道:“我既然能暗中视物,自然能看见你站在朱红巨棺之旁,取出迷魂丝帕,既看见你取出迷魂丝帕,自然气息早闭,怎会被你迷倒。” 淳于琬问道:“我还点了你的穴呢?” 司空奇笑道:“我神智未失,遂将机就计,催血过宫,诈做被你点倒,其实你所点中的只是空穴而已。” 淳于琬听得又羞又气,又惊又佩地,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这样挖空心思,对我戏弄?” 司空奇道:“我不是有意对你戏弄,只是弄不懂你为何要帮助‘中州三煞’,才想听几句背后之言,藉知究竟。” 这时,棺木已起了“毕剥”之声,司空奇的嘴唇,似因尝出滋味地,又复有所异动。 淳于琬娇羞叱道:“司空奇,你还敢轻薄?” 司空奇低声笑道:“我不是轻薄,是想度给你口纯阳真气,帮助你祛解所中‘锁元散’的毒力!” 淳于琬牙关紧咬,樱唇不开,不愿领受对方这番情意。司空奇又向她低声说道:“淳于姑娘,事非得已,人贵从权,如今棺木已有‘毕剥’之声,你若不赶紧祛解‘锁元散’恢复功力,难道当真死在烈火之内?” 淳于琬万般无奈,只得微张樱口,与司空奇四唇相接,让他不断度入“纯阳真气”,周达于自己的五脏六腑四肺百穴之间,驱除大意误中的“锁元散”毒。 司空奇度完一遍真气,觉得淳于琬巳可自行运功,慢慢复元,才把嘴唇移开,低声笑道:“淳于姑娘,你的一颗心儿,怎么跳得如此厉害?” 淳于琬简直是玉颊全红,娇羞欲绝,尚幸是在彼此不能见物的棺木之中,她“啐”了一声说道:“你不要废话,我们何时破棺而出?” 司空奇笑道:“这口朱红巨棺的木质既好,木料又厚,一时不易烧透,且等它烧酥一些,比较省力,何况淳于姑娘尚未完全恢复,我们再略候半盏茶时,也无甚大碍!” 话虽如此,但棺底业已起火,棺内也渐渐奇热如焚。 “中州三煞”则持杯对饮,兴高采烈,那位“黑煞真人”朝元子,更是得意万分,向尤洪鲍玉书,扬眉狂笑说道:“尤大哥、鲍玉弟,这“太行”绝顶之上,据说藏有武林异宝,近日宝光时起,上冲重霄,似乎即将出土。故引待不少江湖好手,纷纷赶来,我们且等把这‘金手书生’及‘碧目魔女’烧成灰烬,永除后患以后,再行筹划怎样与武林群雄,逐鹿于‘太行’绝顶,夺取异宝之事。” 语音刚了,忽闻“波”的一声,那门朱红巨棺,突然爆裂成无数细碎木块。 棺下柴火,自然也往四下飞溅,但最惊人的,却是那位中了“迷香帕”的“金手书生”司空奇,及那位中了“锁元散”的“碧目魔女”淳于琬,竟安然无恙地,双双面含冷笑,携手而立。 朝元子等,这一惊岂同小可?纷纷离席而起,各取兵刃暗器。 但对方哪里还肯容情?司空奇身形微闪,宛若游龙,一式“飞光掠影”,便把“中州三煞”,完全点倒在地。 司空奇点倒“中州三煞”,转向淳于琬抱拳笑道:“淳于姑娘,请你来处置这三个万恶巨寇!” 淳于琬姗姗走近,扬眉笑道:“任凭我怎样处置你都不反对么?” 司空奇点头笑道:“淳于姑娘尽管快意恩仇,小弟无不同意。” 淳于琬伸手抓起“黑煞真人”朝元子来,微咬银牙,柳眉双挑地,冷笑说道:“你这老杂毛,心机太毒,绝对不可轻饶,平时又最喜大煮活人,生炸人心,今天我遂也让你尝尝油炸活人是甚么滋味。” 语音落处,扬手一抛,便把朝元子抛落在那具硕大无朋的“煮人锅”内! 这具“煮人油锅”如今虽然锅下无火,但锅中沸油,犹在滚滚起泡! 朝元子身形一落,惨叫便起,但仅嚎得两声,便嚎不出口,只剩下鼻中厉哼!转眼间,哼声亦止,人已被炸成一只卷曲龙虾模样。 尤洪与鲍玉书二人,看得心魂俱颤,不知这位“碧目魔女”,是否也要以同样手段来处置自己。 淳于琬走到尤洪身边,向他冷笑说道:“尤洪,你今天可以不死。” 尤洪狂喜说道:“姑娘开恩……” 话犹未了,淳于琬便哂然说道:“我与你们‘中州三煞’,仇深似海,怎会开恩?只因你认为你们北六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武功了得,可以与我抗衡,才暂时饶你不死,好让你带信给那杨白萍,叫她把北六省绿林道的出类拔萃好手,完全约到‘泰山’,我‘碧目魔女’淳于琬在百日以内,要单人独自地,扫荡她‘泰山大寨’!” 尤洪应声答道:“姑娘放心,在下一定把话带到,请‘天香公主’杨总寨主,在‘泰山大寨’,准备接待。” 淳于琬“哼”了一声问道:“你叫甚么外号?” 尤洪莫名其妙,但又不敢不答,只好低声说道:“江湖人物叫我‘飞天蜈蚣’!” 淳于琬脸色如霜,挥掌疾落,只听“喀嚓”一声,把尤洪的右腿腿骨,生生砸碎,疼得尤洪满地翻滚,不住鬼叫! 淳于琬冷笑说道:“你这条‘飞天蜈蚣’,不如可以改叫‘独脚螟蚣’,莫要装甚脓包,还不快滚。” 话完,制动机关,把这西厢配殿的铁门铁窗,完全启开。 尤洪强忍剧痛,连滚带爬地,逃出殿外,这时朝元子手下徒党,纷纷赶来接应,但从尤洪口内,听了殿中情势以后,一个个都吓得屁滚尿流,东逃西窜。 司空奇目注淳于琬微笑说道:“淳于姑娘,你对朝元子及尤洪等两名恶寇,处置得均颇妥当!如今所剩下的这名‘铁笔黄巢’鲍玉书,是启事元凶,我倒要看你是怎样在他身上,报仇雪恨?” 淳于琬妙目微翻,神光电闪地,朗声答道:“我也不想杀他!” 司空奇听得双眉略轩,微觉惊奇,但旋即点头笑道:“杀他也好,放他也好,完全由姑娘决定。” 淳于琬面罩寒霜地,向鲍玉书咬牙说道:“鲍玉书,你今日在我们之中,占了便宜,因为司空大侠要杀你替他表哥‘天罡剑’萧楠报仇,我也要杀你替我未婚夫‘玉面哪吒’岳吟风雪恨,而淳于琬向来不爱因人成事,才决定把你放走,再由我与司空大侠,各凭本领机智,对你搜擒,谁能擒到,就由谁快意恩仇,免得我在报仇之前,又受了别人恩惠。” 司空奇抚掌狂笑叫道:“好志气!淳于姑娘这种处置方法,委实令我司空奇无比钦佩!” 淳于琬白了司空奇一眼,又向鲍玉书沉声说道:“但你在此侥幸不死之后,必然潜踪匿迹,隐姓埋名。为了将来不致找错了人起见,我必须在你脸上,留下一些无法改装的特殊记号!” 鲍玉书听得今日竟能不死,自然喜出望外,但喜心才起,却立即惨叫一声,血流满面地,昏死过去! 原来淳于琬语音刚了,玉手连伸,先是重重一拳,把鲍玉书的鼻子捣扁!接着纤指一钩,把鲍玉书的左眼挖出!最后顺手一扯,又把鲍玉书的右耳,生生撕下! 司空奇一旁看得剑眉微蹙,暗觉淳于琬虽然是处置深仇,但也未免下手太辣了些! 淳于琬把“中州三煞”,一齐处理完毕,螓首微回,妙目流波地,向司空奇嫣然微笑说道:“你认为我这番处置,是否合情合理?” 司空奇心中虽嫌她下手过辣,但因彼此尚属新交,口中不便率直批评,遂点头含笑说道:“淳于姑娘灵心惠质,冰聪雪明,你所处置之事,哪有不妥之理?” 淳于琬扬眉笑道:“多蒙夸奖,但我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儿,尚没处理!” 司空奇“咦”了一声问道:“还有甚么重要之事?我怎么想不起了?” 淳于琬眼皮微霎,娇笑说道:“你比我更聪明,不妨细细想上一想!” 司空奇闻言,方自皱眉寻思,淳于琬玉指忽伸,疾如石火电光般,已点向他胁下“麻穴”! 司空奇未防她有突袭,猝然惊觉,想避已迟,“吭”地一声,应指木立! 淳于琬格格笑道:“呆头鹅,你想明白了么?我所谓尚未处置的重要之事,就是要处置你呢!” 她所用点穴手法绝妙,司空奇身不能动,口却能言,听完话后,苦笑说道:“淳于姑娘,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却要对我处置则甚?” 淳于琬柳眉双挑,“哼”了一声说道,“我纵横海宇,向来占尽上风,想不到今日在这‘碧城道观’的西厢配殿之中,竟一时大意,被你这只呆头鹅,把便宜占够!” 司空奇想起两人同卧棺中的旖旎风光,知道淳于琬恼羞成怒,不知她将用甚么手段,向自己报复! 想到此处,目光忽然触及昏死地下,满面血污的“铁笔黄巢”鲍玉书,不禁有点毛发悚然,不寒而粟! 淳于琬委实聪明绝顶,已从司空奇脸色之上,猜出他心头所思,嘴角微撇,哂然说道:“司空奇,你不要怕,我不会用对付‘中州三煞’的狠辣手段,来向你施为!只是要重重打你十记耳光,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自作风流,对我轻薄。” 说到“轻薄”二字,淳于琬又不禁羞红满颊,玉手连挥,“啪啪”两声,在司空奇的俊脸之上,脆生生地打了两记! 司空奇正被她打得啼笑皆非,忽然窗外夜空之中,腾闪起一片青蒙蒙的奇光,远远并听得人声鼎沸! 淳于琬停手笑道:“太行绝顶的宝光又现,武林能手又有不少赶来,我自也不肯放弃这种机会!你在盏茶时间过后,穴道便解,不妨也去凑凑热闹,但务必记住我还有八记耳光,记在帐上,不会不打呢!” 语音一落,娇躯微闪,已自纵出西厢,失去踪迹! 第二章 人分生死剑龙飞 群峰拱卫,此处参天! 这是“太行山”脉中的主峰绝顶! “太行山”主峰,在山西晋城县甫,雄奇峭拔,顶端素少人踪,但近些日来,每逢月白风清之夕,却时现幢幢魅影! 这些幢幢魅影,既非妖魔鬼怪,也非异兽山魈,只是一些功力不凡的武林人物,故从远远望去,仿佛举止轻捷,飘忽如魅!是“太行绝顶”之上,有甚么重要的武林集会么? 不是!是以前偶在“太行绝顶”现出的淡宝气,如今不仅经常出现,且光气越来越浓,象征着有如甚异宝奇珍,即将出土。 于是,这“太行绝顶”,便不寂寞了,四海群豪,均不辞千里地,纷纷赶至! 这一夜,夜色初笼,“太行绝顶”之上,仿佛尚保持静寂,未出现那些飘忽人踪! 但这只是远望,其实绝顶之巅,却早已有了两个人儿,在一片峰壁上,执笔作画! 边两个人,仿佛一般高矮,一般胖瘦,并一般地身着黑色长袍!但年龄貌相,却有分别。一个是高颧削颚,五下来岁的微须老叟,另一个则是白净百皮,四十才过的中年汉子! 如今,在壁间作画执笔的,是那中年汉子,他用一瓶色似人血的朱红液汁,在石壁上面了一个圆圈,圆圈中并画了一双五指箕张的血手! 中年汉子刚把圆圈及圈中血手画完,那削颚老叟便向峰下倾耳一听,低声叫道:“四弟,峰下又有人来,我们且藏在一旁,看看来的是甚么人物?以及我兄妹的‘血手表记’,有无惊世之力?” 中年汉子闻言,轻灵无比地微一飘身,便与老皇一同藏入大堆乱石之后! 两盏热茶时分过后,“太行绝顶”又现人踪,跟上三条黑影! 这三条黑影,是两僧一道,道人身量特商,约莫六尺有余,身着青色长袍,肩露剑柄!两位僧人则身量奇矮,仅有五尺左右,各披一件土黄僧衣,与那道人站在一处,恰好相映成趣! 石后老叟及中年汉子,一看便知这两僧一道,是近年崛起江湖的黑道凶人,名叫“神力双僧”、“掣天一道”。 道人从登“太行绝顶”,念了一声“无量佛”号,向站在自己身左的奇矮僧人笑道:“降龙大师,我们适才分明看到峰头宝气冲霄,奇光大盛,怎地人到此处,反而看不出任何进象了呢?” 那法号降龙的奇矮僧人,扬眉怪笑说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至宝奇珍,决不会轻易到手,我与掣天道兄及伏虎师弟三人,且分头仔细搜索一番,看看有何值得注意之处……” 他话犹未毕,那法号伏虎的奇矮僧人,突然发现了石壁以上所画的血圈血手表记,不禁失声叫道:“降龙师兄,掣天真人请看,这石壁上所画的赤红血圈,是不是‘五毒盟,中那五个怪物所留表记?” 降龙大师及掣天真人循声注目,均不禁微吃一惊,眉头深蹙! 伏虎大师道:“五毒盟兄妹,名头虽然极大,但究竟有多厉害,却未会过!这‘太行绝顶’藏宝,属于无主之物,人人均可搜寻,难道他们仅仅画了一个血圈,及一只血手,便不许其他人物插手了么?” 降龙大师及掣天真人,听完伏虎大师所说,互相看了一眼,尚未答盲,忽然听得有人怪声问道:“你们难道不服?” 这怪声并非来自那老叟及中年汉子所藏身的乱石堆中,面是来自“太行绝顶”另一面的绝壁之下! 降龙、伏虎二僧及掣天真人,因自觉功力不弱,颇想试会扛湖上平时轻易难见、享有大名的人物,遂互相略一示意,由掣天真人发话答道:“江湖闯荡,各凭艺业争雄,尊驾何人?请出一见!” 绝壁以下之人,哼了一声,哈哈笑道:“好一个‘江湖闯荡,各凭艺业争雄’,你们这些坐井观天的孤陋寡闻之辈,也配说这两句话么?” 伏虎大师性情较暴,闻言之下,厉声叫道:“尊驾怎的只敢说话,不敢出头?神力双僧及掣天一道在此等待赐教!” 绝壁之下,语音转厉地,又突然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狞笑说道:“不识死话的小毛贼,你佛爷就等你这句话儿才好现身!如今,‘神力双僧’四字既已出口,若不赶紧叩头服输,改名易号,全身上下便连根整骨都保不住了!” 语音未了,又是一声“阿弥陀佛”,佛号起处,便由绝壁之下,纵上一位身量中等,但却枯瘦不堪,手拉一根细细长杖的灰衣老僧! 这灰衣老僧的身形一现,降龙、伏虎双僧,及掣天真人,不禁均觉愕然! 因为一来从未听说:“五毒盟’兄妹之中,有这样一种老僧,二来弄不懂“神力双僧”四字,究竟犯了甚么莫大忌讳? 灰衣老僧巍然卓立“太行绝顶”,并未理会面前的双僧一道,却目光微注石壁上的血圈血手,含笑问道:“五毒盟兄妹既留表记,不知是哪位来此?” 老叟自石后率领中年汉子,一面缓步走出,一面向灰衣老僧,抱拳含笑道:“是老二‘毒鹫’龙化及老四‘毒狼’徐嘉,想不到多年未见的达空大师,也由‘仙霞岭九盘峰’远来这‘太行绝顶’!” “达空大师”四字入耳,降龙伏虎双僧,及那掣天真人,方自恍然大悟,井心头狂跳,脸色如土! 他们恍然大悟的这看来毫不起眼的灰衣枯瘦老僧,竟是占据“仙霞岭九盘峰”的南七省绿林道总瓢把子,号称“不坏金刚神力活佛”的达空大师,怪不得他嫌降龙大师及伏虎大师的“神力双僧”外号,犯了忌讳! 他们心头狂跳,是因为不仅“五毒盟”兄妹以内,来了“毒鹫”龙化,及“毒狼”徐嘉,再加上达空大师这样一位威震天南的绿林魁首!双方人数相等,以三对三,则自己所处形势,便成了极端不利! 达空大师又念了一声佛号,指着降龙、伏虎双僧及掣天真人,向“毒鹫”龙化,含笑问道:“龙二兄,这三个东西,轻视‘五毒盟’兄妹所留血圈、血手表记,应该怎样处置?” “毒鹫“龙化向双僧一道,看了两眼,冷然答道:“死!死后化尸成血,配制毒药!” 达空大师笑道:“贫僧因同是佛门弟子,想替这降龙大师及伏虎大师,同龙二兄讨个人情,不知龙二兄可否赏我一个薄面?” “毒鹫”龙化早就知道达空大师心意,遂点头笑道:“大师何必客气?这两个秃……东西,但由大师处置便了!” 达空大师闻言,遂向降龙大师伏虎大师笑道:“你们听见没有?你们沾了三宝弟子便宜,还有一条活路!这位三清门下的掣天真人,却是死定了呢!” 掣天真人听对方所说言语过分骄狂,根本来把自己看在眼内,不禁怒吭一声,狂笑说道:“死的未必是我?难道你们就不许死么?” 一面发话,一面发动突袭,左手道袍大袖抖处,飞起一片黑雾,罩向达空大师,右手则凝足自己颇为得意的“巨灵掌”力,照准“毒鹫”龙化、“毒狼’徐嘉,劈空击去! 在他以为降龙,伏虎双僧,与自己交称莫逆,定然随同出耳,合力夹攻,或许会于出人意料之下,有所救护,倘若能就此除去这当世武林中的三位恶煞凶神,岂不轰动江湖,声威大振? 哪知降龙、伏虎双僧,估于情势不妙及敌方声势太高,竟来了个袖手旁蔑,坐看成败! 首先是达空大师张口一吹,罡风拂处,拂散了那片以“黑药毒砂”所化成的漫天黑雾! 继面是“毒鹫”龙化神出一只直虹右手,用奇热掌风,硬接他宛若骇浪惊涛般的“巨灵掌”力! “毒狼”徐嘉,面色阴沉地,向他悄然弹指,所发何物?竟难看清,只见三缕极细银芒,一闪即没! 掣天真人挨了“毒鹫”龙化的一记“五毒血手”,胳膊间已受极重内伤,哪里还能闪避“毒狼”徐嘉所发,几近无声无形的“化骨狼毛?” 他被这三根“化骨狼毛”打中以后,仿佛竟是见血封喉,喊不出声,只是老面涨出凶厉神色,紧咬牙关,全身颤抖! 抖了仅约半盏茶时,便即“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从眼、耳、口、鼻等七窍之中,大量流出黑血,把个硕大身躯,缩成十一二岁的孩童大小! 降龙、伏虎双僧看得好不胆战心惊!方自暗念“阿弥陀佛”之际,“毒鹫”龙化忽从身边取出一只玉瓶,及一根特制吸管! 厩来就在这展眼之间,掣天真人业已骨肉全消,变作了一堆衣服,一些毛发,及浸泡着衣服毛发的一摊紫黑血水! 龙化用吸管取黑水,装入瓶中,等玉瓶满后,便塞好瓶塞,揣入怀内,向达空大师含笑说道:“达空大师,一道已除,双僧犹在,我弟兄献丑已毕,要看你的了!” 达空大师转头,向降龙、伏虎双僧,缓缓问道:“你们用的是甚么兵刃?” 降龙大师不得不答,只好应声说道:“贫僧用‘降龙圈”,我师弟用‘伏虎环’!” 达空大师笑道:“如今有两个办法,我都说将出来,由你们随意选上一个,来解决今夜之事!” 降龙大师点头说道:“大师请讲,我弟兄愿闻高论!” 达空大师演淡笑道:“第一个办法是,你们只要把‘降龙圈’及‘伏虎环’,放在地上,并跪下三拜,宣誓从此不称‘神力双僧’,便可安然离开这‘太行绝顶’,我保证绝不动手,连‘五毒盟’中的龙老二及徐老四,也不会伤损你们半点皮肉!” 降龙、伏虎是最近崛起的黑道恶僧,更因横行东西,不属南北绿林总寨统辖,哪里肯去尽颜面? 达空大师见状笑道:“你们既然不同意这第一项和平解决的办法,则第二项办法;祈有一战!但我总会给你们相当便宜就是!” 伏虎大师厉声问道:“甚么便宜?” 达空大师笑道:“我们只打一招,我以这根神杖,旌展‘泰山压顶’下击,你们分用‘降龙圈’及‘伏虎环’,施展‘日月双擎’,合力上迎……” 话犹未了,降龙大师便接口冷笑道:“你用甚么招术?随你自己!但我们用甚么招术?却怎能由你规定?” 达空大师笑嘻嘻地答道:“规定有规定的好处,我们均以神力自负,这一招‘泰山压顶’对‘日月双擎’,便是双方较力! 何况只要你们能合力接得住我这当头一击,我不仅立即折断禅杖,脱去袈裟,把‘不坏金刚神力活佛’名号,分送给你们两位,并连南七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也让给你们做呢!” 伏虎大师一来见达空大师人既枯瘦,所用禅杖又不粗巨,二来自恃勇力,暗忖自己与降龙大师两人,合力施为,哪里会接不住这瘦和尚细细禅杖的当头一击?遂在闻言之后,狞笑连声说道:“这个法儿倒好,但不知你是否说话算数?” 达空大师双目一翻,纵声狂笑说道:“无知鼠辈,竟连你家佛爷一向金口玉言,都不知道,足见是井蛙之类,哪堪一击?为了使你们有个想点,及死得心安起见,我便先给你们一个凭证也好!” 话完,取出一面上烙七个紫黑圆圈的方形竹牌,凌空抛与“毒鹫”龙化,并朗声笑道:“龙老二,请你作个见证,他们只要合力接我一杖,你便把这面‘七环竹令’交给他们,让他们统率南七省的绿林人物!” “毒鹫”龙化脸上现出一丝一闪即逝的奇异笑容,接过那面“七环竹令”,仔细看了两眼,便自举在手内! 事到如今,降龙、伏虎双僧只有各探僧袍,撤取兵刃!“呛啷啷”一阵生铁交鸣,降龙大师手执一只上铸龙头龙尾龙爪龙鳞,看来极为粗巨沉重的“降龙圈”,伏虎大师手执一只上铸虎头虎尾虎爪虎牙的“伏虎环’并肩巍立,足下站稳子午桩,凝神待敌! 达空大师则举起手中那根细细禅杖,似乎漫不经意地,向降龙、伏虎双僧,当头击下! 招式虽是“泰山压顶’,但禅杖既细,来势又极缓慢轻飘,哪里有丝毫岳颓山崩的威势? 但降龙、伏虎双僧,自从目睹掣天真人惨死之后,业已深知对方这几位黑道魔煞,绝非浪得虚名,心中早存戒意! 如今,虽觉两个合力,足可硬接一招!虽觉对方杖细势缓,远非意料之威!但仍丝毫不敢怠慢,各自全力施为:“降龙圈”、“伏虎环”交叉井举,一式“日月双擎”往上迎去! 达空大师不愧身为南七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有“不坏金刚神力活佛”之称,竟能劲道随隐,力从念生!他发招之初,虽然轻缓,但在降龙、伏虎双僧,兵刃才举之际,便化一座泰山地,禅杖空然转快转重,快得如神攫物,重压五岳,当头挟着一片慑人心魂时的锐啸罡风,雷疾劈落! 又是一阵震天价的金铁交鸣起处,跟着便是星雨横飞,光华乱闪! 震天价的金铁交鸣,是禅杖与降龙圈、伏虎环等三样兵刃的撞击之声! 星雨横飞、光华乱闪,是降龙圈与伏虎环,硬被那根看来毫不起眼,其实是“万年寒铁”所铸的细细禅杖,砸成寸寸碎片! 降龙圈与伏虎环,既被砸碎,则那因号称“神力双僧”而惹祸的降龙大师及伏虎大师,又便如何? “毒鹫”龙化一阵哈哈大笑,把手中“七环竹令”,交给达空大师,并向他双翘拇指,扬眉赞道:“大师果然神威盖世,‘寒铁杖’一击之下,便把这两个无知鼠辈的全身骨节,一齐震散!他们如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比中了我的‘五毒血手’,及我徐四弟的‘化骨狼毛’,还要惨呢!” 达空大师目中精芒电射地,怪笑说道:“龙二兄……” 三字刚出,忽然脸色一变,闭口不言,向降龙、伏虎双僧身前急急走去! 原来本在全身颤动,惨哼不绝的降龙,伏虎双僧,此时竟既不再哼,也不再动。 这种事情,不仅使达空大师惊诧万分,就是“毒鹫”龙化与“毒狼”徐嘉,也颇为错愕。 等到他们走到近首,方知那全身骨节皆被震散,痛苦万分,求死不能的降龙,伏虎双僧,业已脱离苦海,双双委化! 达空大师与龙化、徐嘉,见情之下,均自眉头暗蹙! 因为降龙、伏虎双僧,功力已散,不能自行解脱,定是有人在暗中出手!但此人何时首来?身在何处?竟能使自己等毫无觉察,岂非可怕?并令人惭愧无比! 达空大师与“毒鹫”龙化,方自相视苦笑,那位“毒狼”徐嘉却似有所知地,冷笑说道:“我明白了,这两个鼠辈,是死在‘弹指神通无形罡气’之下!” 达空大师闻言瞿然,细一住目,果见降龙、伏虎双僧的眉心部位,均仅有如芝麻大小一个小小红点! 由于“弹指神通无形罡气”之技,他已知道来者何人。由于双僧仰卧,伤在眉心,他已知道来者何在,遂抬头目注一株参天古木的浓枝密叶之中,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号,然后怪笑叫道:“游大坤,你这穷不死的老花子,也来凑这场热闹了么?” 达空大师的语音刚了,那株参天古木的枝叶丛中,果然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纵下一位鹑衣百结,手持探碧竹杖的年老花儿。 “毒鹫”龙化因认得这位老花儿,就是一向游戏风尘,以“弹指神通无形罡气”、“天威七掌”,及“降魔九九杖法”等三种绝技,名震武林的“四海穷神”游大坤,即以“五毒盟”兄妹的特有隐语,向四弟“毒狼”徐嘉,暗打招呼,要他切莫轻举妄动,除非万不得已之下,不必树此强敌! 游大坤身形落地,伸手指着达空大师,怪笑说道:“你这不守清规的酒肉和尚,自从仗恃几斤蛮力,作了南七省的强盗头子后,果然更添了一身强横霸道气味!这‘太行绝顶’,又不是你家的假山石,难道只许你来?我老花子就来不得么?” 达空大师皱眉问道:“老花子不要口没遮拦,你是何时来的?” 游大坤猜出达空大师的问话用意,遂摇了摇手,怪笑连声说道:“瘦和尚,你不必向,我老花子若是刚来,无论手脚如何轻巧,也会被你和‘五毒盟’中的龙老二及徐老四,听见一些声息!” “毒鹫’龙化“哦”了一声,向游大坤抱拳笑道:“这样说来,莫非游兄比我弟兄,到得还早?” 游大坤点头笑道:“我因饮酒过多,于黄昏以前,便跑来寻了株高大树木,准备在枝叶丛中,痛痛快快地睡场大觉,谁知竟被你们吵醒!” 达空大师听了,目中微闪精芒,凝注在“四海穷神”游大坤的脸上,沉声正色问道:“老花子,说老实话,你到底是睡觉来的,还是寻宝来的?” 游大坤双眼一翻,纵声狂笑答道:“五毒盟兄妹,富甲娄山!你这身为南七省强盗头儿的瘦和尚,更是大碗吃酒肉,大秤分金银地,快活得要命!连你们都动了贪念,赶来太行寻宝,老花子整日乞讨,早已穷疯了心,难道还不想找点便宜,捞点油水?” 达空大师“哼”了一声,扬眉说道:“宝物尚未出土,眼前已有四人,少时若不得手,自然作罢!但万一得手,彼此又将怎样分配?确属极费斟酌……” 游大坤怪笑说道:“你是专门分赃的强盗头儿,不妨就由你想个办法,不论文分也好,武分也好,反正我老花子既不想占人便宜,也决不吃亏就是!’ 达空大师听游大坤如此说法,正自皱眉寻思,那位在“五毒盟”兄妹之中,排行第四的“毒狼”徐嘉,忽然含笑叫道:“游兄、达空大师,小弟徐嘉对于此事,有点浅见!” 游大坤一扬眉,怪笑叫道:“浅见?徐老四未免太客气了,谁不知道黄鼠狼急智多端,连放个屁儿都有相当妙用!你既有‘毒狼’之称,所谓‘浅见’定极高明,老花子愿意听听你是怎样放屁?” 徐嘉被他调谑得心中冒火,但因向知老花子太难斗,刚才又曾听二哥龙化暗中警告,遂也就强自忍耐地,依然微笑说道:“小弟认为目前只宜合力寻宝,不宜争论分宝方法!因为若不得宝,自然不谈,万一宝物竟有四件之多?岂不就可皆大欢喜?故一切问题,须到宝物出土,不敷分配,或是价值有异,分配难匀之际,才会发生!倘若此刻彼此即起了争斗,可能将鹬蚌相争,而使渔人得利了!” 游大坤点头说道:“徐老四说得对,我老花子赞同这先寻宝物,然后再谈分配的高明意见!” 达空大师念了一声佛号说道:“老花子既然赞同,贫僧也不反对!” 徐嘉大喜说道:“游兄与达空大师,既然赞同小弟拙见,我们便应及早南北东西地,赶紧发掘,免得再有甚么江湖人物赶来,多生许多周折!” 达空大师点头笑道:“开始发掘也好,贫僧担任东面,老花子担任西面,尤徐两兄则担任南北两端!” 游大坤见他这样分配,不禁暗想这位达空大师,能统率南七省的绿林群寇,身为渠魁,果然处事有力,头脑冷静! 因为“太行绝顶”既非圆形,也非正方,地势是东西略狭,南北较长!如今把“毒鹫”龙化及“毒狼”徐嘉等盟兄弟南北一分,便可使他们相距较远,不易在骤然发现宝物之下,互相呼应,施展甚么令人猝不及防的阴谋毒计! 四人分头在东西南北的土石山壁之内,挖掘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蓦然听得“毒狼”徐嘉发出一声欢悦惊呼! 这声欢悦性的惊呼中,虽然未有任何语言,但已说明了他有所发现! 达空大师、游大坤及“毒鹫”龙化等人,闻声之下,一起停手赶来,只见“毒狼”徐嘉是在一片山壁之上,挖出了一角黑色铁匣! 徐嘉见一角既现,遂用一柄锋利匕首,慢慢剔那些业已被自己掌力震酥的散裂山石,现出了整个铁匣平面! 这只铁匣长约四尺,宽约一尺,厚度则因铁匣尚还深嵌在壁内,无法猜测。 “毒鹫”龙化、“毒猿”徐嘉、达空大师及游大坤等四人,初见铁匣一角之时,俱大为欣喜! 但及至看见整只铁匣表面之后,却又都大为惊愕了! 原来这只恢匣,虽然深嵌壁中,外有山石遮护,但不知怎地,匣面上竟巳被人作丁记号! 这记号是一张散发披头的可怖人脸! 在场四人,谁不认识这散发披头的人脸表记? 他们都是当世武林响当当的一流角色,但这张散发披头的可怖人脸的名头和威势,却比他们还要高大响亮,是第一流以上的特殊人物! “毒鹫”龙化首先失声叫道:“九幽妖魂宇文悲!” 达空大师也眉峰深皱地,向游大坤笑说道:“老花子,真想不到,‘九幽妖魂’宇文悲这老怪物也对此事伸手?并早在宝匣之上,书下了表记!” 游大坤抬手在那花白头发上,搔了几搔,目光连转地,惑然说道:“宇文悲既已来了这‘太行绝顶’,并已寻出宝匣,却为何不把宝匣取走?面仅将他那副尊容,画在匣上?” 达空大师摇头失笑道:“这桩怪事,着实令人难解!” 游大坤扬眉笑道:“原因既然难解,便可不必理它!我们四人且商议一下,动不动这只宝匣,买不买‘九幽妖魂’宇文悲在匣上画脸留凭的这本帐儿?” 达空大师闻言,正在沉吟,“毒狼”徐嘉业已冷笑连声,扬眉叫道:“你们惧怕宇文悲,我们‘五毒盟’兄妹,却敢斗斗‘九幽妖魂’!既已发现铁匣,却哪有不开之理?” 徐嘉话音方了,忽然听得这“太行绝顶’的半峰腰处,响起一种慑魂厉啸,好似有人正飞也似地,扑向峰顶! “毒鹫”龙化,入耳惊心,急急叫道:“四弟,下手要快,‘九幽妖魂’宇文悲,业已赶来,这是他名震江湖的‘勾魂啸’呢!” 徐嘉浓眉挑处,右臂猛挥,童欲利用手中匕首的切金洞石锋芒,划开铁匣,攫取匣中宝物! “四海穷神”游大坤,及“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见状,互相对看一眼,不但不加拦阻,反面双双身飘,退出了一丈六尺! 匕首寒芒一落,宝匣突作龙吟! 一道青蛇似的精光闪起,首先纹碎了那柄锋芒绝利的森森匕首,以及“毒狼”徐嘉的两根手指,然后便化作一道夺目精虹,飞投入“太行绝顶”下的千丈幽壑! 徐嘉满手鲜血,忙哼了一声,兀自顿足痛惜。一条捷于鬼物,形若幽灵的长长人影业已出现在“太行绝顶”! 这人身着一件雪白长袍,又高又瘦,散发披垂,长及二尺,脸色冷若寒冰,眉目貌相更奇丑不堪,那模样好似一具陈年死尸,忽然复活,刚自棺中钻出! 不问可知,这白衣怪人,定是在宝匣以上,留下表记,名列“武林四绝”之一的“九幽妖魂”宇文悲! 宇文悲人到峰顶,那条青色精虹,正好从另一面飞坠绝壑! 宇文悲向那飞坠青虹,看了一眼,便即闪动两道冷冰冰的目光,电扫峰顶四人,沉声说道:“你们各自报名,以及江湖外号!” 达空大师合掌当胸,念了一声佛号,首先答道:“贫僧达空,人称‘不坏金刚神力活佛’!” 宇文悲哦了一声,点头说道:“原来是甫七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我宇文悲倒是有点失敬!” 他一面说话,一面已把目光移注到游大坤身上,扬眉问道:“你这副形相好认,是不是‘四海穷神’游大坤?” 游大坤点了点头,怪笑说道:“老花子正是游大坤,那两位是‘五毒盟’兄弟中的老二‘毒鹫’龙化,及老四‘毒狼’徐嘉!” 宇文悲鼻中微哼,轩眉狂笑说道:“原来是些名震乾坤的武林高手,难怪会不把我宇文悲‘九幽妖魂’四字微名看在眼内!但不知你们太行寻宝之举,是合力进行,还是……” 游大坤不等宇文悲话完,便自接口笑道:“我们是各自为政,老花子与南七省绿林遭的贼头和尚,是单人匹马,‘五毒盟’的老二、老四,是弟兄合力!” 宇文悲静静听完眉中精芒转厉地,又复狞笑问道:“我来迟一步,剑化龙飞,这笔帐儿应该找谁算?” “毒狼”徐嘉不得不答地,扬眉叫道:“算甚么帐?难道匣中藏剑,天生是你的么!” 宇文悲阴森森地笑了笑,目注徐嘉问道:“这样说来,是你下手破匣的了?” 徐嘉愤然伸出那只小指及无名均告断失的血琳淋右掌,厉声叫道:“是我便又怎样?我为了此事,已经付出了相当代价!” 宇文悲见了他那只血淋淋的右掌,不由皱眉说道:“你的运气真好,只断了两根手指,却暂时保存了一条小命!” 徐嘉一面取药敷伤,一面讶然问道:“此话怎么讲?” 宇文悲不答所问,反向他冷然问道:“你在开匣之前,可曾见到我所留表记?” 徐嘉虽然久闻这“九幽妖魂”厉害,但倚仗可与盟兄“毒鹫”龙化联手,以二对一,或可一拚,遂就毫不胆怯地,狂笑答道:“我又不是瞎子,怎会看不见你所留表记?” 宇文悲哼了一声,又自问道:“既然看见表记,为何还妄自开匣,弄成如今这种损人而不利己的局面?” “毒鹫”龙化阴恻恻地笑了一笑说道:“我弟兄认为,不能仅仅面上一个表记,便把无主之物的天财地宝,占为已有!” 宇文悲冷然一笑,扬眉说道:“你说得太客气,大婉转了,应该说是‘九幽妖魂’的名头,只唬得住一般武林之人,却唬不住你们‘五毒盟’中人物!” “毒鹫”龙化见对方连遭顶撞,并未发作,还非所闻的那样凶残可怕!遂以为宇文悲是怵于众寡悬殊,索性一挑双眉,狂笑说道:“你倒有自知之明,说得丝毫不错!” 谁知语音才落,“九幽妖魂”宇文悲忽然身形电闪,右手疾伸,向他胸前胼指点到! “五毒盟”兄弟,个个均有一身奇绝武功,“毒鹫”龙化虽非其中翘手,但也算得是上中人物,微一缩胸吸气,便自退出八尺! “毒狼”徐嘉见“九幽妖魂”宇文悲,已向二哥“毒鹫”龙化发动袭击,不禁怒啸一声,左掌猛翻,对准宇文悲攻出一招“金狼现爪”! 宇文悲白袍大袖拂处,卷起一股奇劲罡风,把那“毒狼”徐嘉,撞得踉跄几步,口中并沉声叱道:“你运气太好,在见我之前,先已受伤,宇文悲向来不杀有所藉口的功力不济之人!” 一面发话,一面却纵身追扑“毒鹫”老化,向他施展了一招名叫“九幽搜魂”的秘剑绝学! 宇文悲人既凶残,又极刁恶,他早就看透了目前情况,只有速战建决,先行制住两人,方可控制全盘局面!否则若是以一敌四,由于对方个个均是一流高手,自己未必能准占优势! 他有了这种打算,故很快便施展出这一招向不轻用,几乎是仗以成名的奇绝手法,“九幽搜魂”! “毒鹫”龙化缩胸吸气,退出八尺,脚尖刚刚点地,正待以独门煞手,还击对方之际,却见宇文悲已跟踪追到,白衣拂动,十指箕张,幻成了百十条飘飘魅影,把自己前后左右的丈许周围,一齐密密罩住! 这种招术,本已诡异无俦,再加上“九幽妖魂”宇文悲的震世威名,益发使“毒鸳”龙化,有点心寒胆怯,他厉臂一声,身形猛拔,想用“潜龙出壑”身法,先遁出对方飘飘闪闪的千重幻影之外,再作其他打算! 谁知他不纵还好,这一凌空纵起,恰好落在宇文悲的算计之中! 原来“毒鹫”龙化拔起三丈有余,仍未脱出宇文悲那招“九幽搜魂”的威力变幻范围,竟与宇文悲成了一个凌空相对之势! 宇文悲原招未变,依旧是十指箕张,当胸抓到! 龙化再难变式闪避,只好硬爱接硬架,一招“日月双悬”砰然击出! 双方以一对一,“毒鹫”龙化的功力火候,委实远非“九幽妖魂”宇文悲的对手,四只手掌才合,便被宇文悲震得惨嚎一声,狂喷鲜血地,翻跌出六七尺外! 宇文悲自知这一掌虽已使“毒鹫”龙化,身受重伤,却仍未能致其死命,遂冷笑连连地,继续飞扑下手! 龙化身形落地,便即扑倒,眼花耳鸣,已难支撑起立,宇文悲再一跟踪追扑,自是无可幸免! “毒狼”徐嘉也因刚才被宇文悲拂袖震退,脏腑间翻腾未定,对他抢救不及! 但就在“毒鹫”龙化的性命悬于呼吸顷刻之际,救星忽来! 宇文悲追踪飞扑,欲将“毒鹫”龙化,毁于掌下,身后忽有一片蒙蒙的漫天杖影,疾攻而至! 宇文悲何等身手?他根本不用回头,一听杖风,便知来势极为凌厉!遂顾不得再杀“毒鹫”龙化,先自猛提真气,半空中变成横飘,脱出了漫天杖影! 等他脚尖点地,回身看时,方知攻击自己之人,竟是“四海穷神”游大坤! 宇文悲好惊疑地,诧声问道:“游老花子,你与‘五毒盟’兄妹,并非一路之人,却为何要管这桩闲事?” 游大坤手横深碧竹杖,一面防范这位“九幽妖魂”对己突施袭击,一面正色答道:“宇文朋友说得不惜,我老花子虽与‘五毒盟’兄妹,气味不投,但既以江湖侠士自居,总不能见死不救!” 宇文悲脸色一沉,目光移注到达空大师身上,阴森森地问道:“达空大师,你的立场如何?” 达空大师身为南七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总算识得时务,懂得利害,合十当胸,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狂笑答道: “我们四人三路,立场不同,平时可能尚站在敌对地位!但今夜在这‘太行绝顶’,却必然各尽其力,合作无间地,应付阁下!” 宇文悲冷笑一声,缓缓说道:“你们觉得斗得过我‘九幽妖魂’宇文悲么?” 游大坤应声笑道:“我们有自知之明,倘若单打独斗,谁也不是你的对手!但若合力施为,你却未必能胜!” 宇文悲听完这话,忽然目光连闪,发出一阵慑人心魄的厉声狂笑! 游大坤冷然问道:“你笑甚么?难道你认为我们联手施为之下,依然斗不了你?” 宇文悲“哼”了一声,摇头说道:“斗得了我也好,斗不了我也罢,宇文悲平生不作吃亏之事,我今夜不向你们下手,但过了今夜,下了此峰,你们还能不分散么?” 语音至此微顿,目光中凶芒更厉地,电扫诸人,狞笑说道: “你们听清楚一点,凡与宇文悲敌视之人,或早或晚,必入九幽!我如今且把你们死期,预报一下!” “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四海穷神”游大坤、“毒狼”徐嘉、以及身受重伤,业已醒转的“毒鹫”龙化等人,闻言之下,均自凝神倾听,静听这位凶名盖世的“九幽妖魂”,如何规定他们的死期! 宇文悲首先手指游大坤,冷笑说道:“游老花子,你是个贫无立锥,飘流四海之人,今宵一别以后,可能难以相寻?但必须记住,无论是海角天涯,只要再见我宇文悲之时,定将身遭惨祸,魂归地府,最少也必废去你今夜持杖向我攻击的这只右手!” 游大坤点头笑道:“妙极,妙极,我老花子又穷又老,委实活得毫无趣味,要想自求解脱,却又有些下不了手!还望宇文朋友莫要忘了今夜诺言,对我早加超度才好!” 宇文悲蹬了他一眼,又伸手指着达空大师,及“毒狼”徐嘉,“毒鹫”龙化等三人,厉声说道:“明年或后年的‘中元鬼节’,就是你们拿命、献给我以了断今夜之事的吉日良辰,务必在‘仙霞岭’及‘伏牛山’中,多作准备,迎接我这勾魂使者!” 最后一个“者”字,刚刚出口,雪白长袍飘处,已自捷如电闪风飘般地,纵下了“太行绝顶”! 游大坤见这“九幽妖魂”来得也快,去得也快,不禁长叹一声,指着地下降龙、伏虎双僧遗尸,及掣天一道所化黄水,向达空大师及龙化、徐嘉等人,苦笑说道:“世间多少烦恼,多半都是为了一个‘贪’字而起!如今人生死,剑化龙飞,又与那难缠难惹的‘九幽妖魂’宇文悲,结下梁子,真所谓‘偷鸡不着蚀把米’,可以传为世戒的了!” “毒鹫”龙化,固服下了几粒灵丹,又得略为静气调息,内伤已无大碍,遂向游大坤抱拳笑道:“多谢游兄今夜相救之德,龙化必有后报!” 游大坤怪眼双翻,哈哈笑道:“龙老二,你不必对我老花子有所答报,但望今后能把手下的阴损狠辣,灭却几分,莫使我心中常存救虎伤人之愧,也就是了!” 说完,含笑挥手,竹杖点地,人化烟飘,也自纵往峰下! 第三个走的是南七省绿林魁首达空大师,只剩下“五毒盟”中的“毒鹫”龙化及“毒狼”徐嘉,仍留在“太行绝顶”! “毒狼”徐嘉,满面关切神色地,向“毒鹫”龙化说道:“二哥是否能提气下峰?我们也该走……” 话犹未了,“毒鹫”龙化忽然眉头双挑,发一阵哈哈大笑。 徐嘉见他不但发笑,笑声中还满含得意意味,不禁好生惊讶地,皱眉叫道:“二哥你为何这样高兴?难道你适才所受内伤,竟是假的不成?” 龙化摇头答道:“宇文悲功力之高,出人意料之外,我所受内伤,丝毫不假,只是调治及时,无甚大碍而已!” 徐嘉苦笑问道:“小弟断去两指,二哥又受内伤,今已把‘五毒盟’兄妹威誉,折在此间,二哥还发笑作甚?” 龙化扬眉笑道:“我笑那‘九幽妖魂’宇文悲、‘四海穷神’游大坤,南七省绿林盟主‘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都是些见闻浅陋的酒囊饭袋!” 徐嘉不解问道:“二哥何出此言?” 龙化满脸得意神色,笑道:“我有件事,因恐泄露机密,至今尚未告诉贤弟!” ’ 徐嘉“哦”了一声,摊手苦笑说道:“如今人伤剑失,所望成空,已无秘密需守,二哥有甚事儿,可以告知小弟了吧?” 龙化笑道:“我在来此之前,曾对‘太行藏宝’大下功夫,搜寻各种有关传说,及昔年武林轶闻,加以综合考证……” 徐嘉连连点头,接口说道:“二哥便是因为考证出这‘太行绝顶’确有藏宝,才约小弟同来?” 龙化哈哈笑道:“我不仅考证出‘太行绝顶’确有藏宝,并也考证出何人所藏,及所藏何物。” 徐嘉目注龙化,方将问话,龙化已又复笑道:“在太行藏宝的人,是约莫百余年前,名满武林的‘逍遥剑客’齐千里……” 徐嘉插口说道:“齐千里的故事,我听说过!他不是被他徒儿所杀,激起了当时武林人物公愤,遍地追擒那杀师逆天之徒,在‘泰山南天门’当众问罪,白刃分尸的么?” 龙化点头笑道:“四弟说得不错,但‘逍遥剑客’齐千里,因早看出他徒儿心如枭狼,遂预作提防,乘着到处游历之便,把一柄‘青玄剑’,一册‘七珍图’,及一件‘天孙软甲’一起埋藏在‘太行绝顶’,果然埋宝不久,便被他那逆使用毒害死!” 徐嘉恍然大悟,惊喜叫道:“照二哥这样说来,这‘太行绝顶’的所藏宝物,不止仅有那业已飞坠绝壑的‘青玄剑’了?” 龙化笑说道:“当然不止,‘青玄剑’虽已化龙飞去,但‘七珍图’,及‘天孙软甲’,极可能仍在铁匣之中!宇文悲、游大坤及达空大师等人,居然无一动念搜寻,怎叫我不笑他们是群见闻浅陋的酒囊饭袋呢?” 徐嘉问道:“一听‘天孙软甲’之名,便知其可避刀剑掌力,甚或能入水不沉,入火不焚,但‘七珍图’却是何物?是拳经?是剑谱?还是……” 龙化摇头笑道:“四弟不曾说对,这‘七珍图’并非剑谱拳经等武林秘笈,而是七种罕世的地形绘图!” 徐嘉大喜说道:“我去看看,这两件东西,是否真的也藏在那贮剑铁匣以内?” 他一面说话,一面走到石壁间所嵌的铁匣前面,伸手向匣中摸去! 这只铁匣匣盖,已被剑光冲毁,但“毒狼”徐嘉手方伸到匣盖裂口,却又双眉微蹙,缩手不前! 龙化看出他畏缩之意,遂含笑叫道:“四弟不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青玄剑’巳化龙飞,所剩下那‘天孙软甲’及‘七珍图’是不会伤人的了!” 徐嘉脸上一红,毅然伸手匣内,果然有所接触,遂惊喜万分地,向“毒鹫”龙化扬眉叫道:“二哥,你所说果然不差,那两件东西,在这里了!” 龙化闻言,自也颇为欢喜,目光凝注徐嘉,见他自匣中取出一叠白色轻纱,及一本小绢册! 镣嘉异宝入手,方是眉飞色舞,却忽然听得龙化失声叫道:“四弟小心!” 随着这“四弟小心”四宇语音,一条绿衣人影,向“毒狼”徐嘉,电扑而至! 徐嘉本来毫无所觉,经龙化这一提醒,连忙提气飘身,一式“柳残摇青”,向左方闪出丈许! 但来人身法太快,就在徐嘉刚刚飘身纵起之时,业已凌空伸手,把那叠白色轻纱,及小绢册抓住! “毒狼”徐嘉双眉猛挑,冷哼一声,左掌凝劲疾发,拍向来人臂下! 来人是位长发垂腰,风华绝代的极美绿衣少女。 徐嘉左掌才发,她已右掌猛翻,一招“拒虎当门”迎着来势击去! “五毒盟”兄妹,久享盛名,今夜却在“太行绝顶”之上,一再受挫,徐嘉心中,充满了愤怒不服意味!何况来人是位年岁轻轻的绿衣少女,纵令轻功神妙,来势不凡,也决不会在内力方面,再复胜过自己! 徐嘉有了这种想法,遂不收势变招,双掌当胸迎出! “砰”然巨声起处,徐嘉闷哼一声,竟被震得向后方连退几步,胸腑翻腾,面色如土! 人既震退,手上那叠白色轻纱,及小书的一半,也就到了绿衣少女的手内! “毒鹫”龙化见分明业已到了手的至宝奇珍,竟又被人趁火打劫,中途抢去!不禁痛惜万分,凶心大起,探手腰间,迅即无俦地,解开腰带上所悬的豹皮囊口! 绿衣少女妙目微翻,双目中现出两道碧光闪射的慑人眼神,向“毒鹫”龙化,沉声说道:“你莫要找死,难道你不认识我是谁么?” 龙化从对方那两道精芒如电的微碧眼神之上,猛然想起一人,不禁心神生慑地,苦笑问道:“姑娘莫非是‘碧目魔女’淳于琬?” 绿衣少女微一点头,沉声说道:“我是淳于琬,看你们这身打扮,像是‘五毒盟’中的人物?” “毒鹫”龙化听说对方果是名列“武林四绝”之一的“碧目魔女”淳于琬,赶紧一面暗以目光制止“毒狼”徐嘉,不得有所妄动,一面向淳于琬抱拳赔笑说道:“淳于姑娘慧眼无差,老朽龙化,在‘五毒盟’兄妹之中,排行第二,那是我四弟徐嘉!” 淳于琬见龙化对自己词色颇恭,遂低头向手中夺来的一叠白色轻纱,及半本娟册,看了两眼,扬眉含笑说道:“据我适才查出,太行宝物,乃是昔年‘逍遥剑客’所藏,则我手中之物,该是所讲的‘天孙软甲’,以及半册‘七珍图’了!” 龙化点了点头,尚未答话,淳于琬又复问道:“你们寻得宝物,并似曾受到相当伤损,仅仅到手半册‘七珍图’,是不是有些心中不服?” 龙化老奸巨猾,酌情度势,知道慢说自己身带内伤,徐嘉新断两指,便算兄弟二人在毫无损伤的情况之下,也决非这来自‘雪山’,威名盖世的‘碧目魔女’淳于琬之敌,故而一听她语气以内,似已对徐嘉手中的半册‘七珍图’不再觊觎,赶紧装出满脸笑容,抱拳说道:“这等无主之物,本系各凭福缘争取,我兄弟能护得半册‘七珍图’,聊胜于无,已算不虚此行,哪里还会对淳于姑娘,有甚不服之念?” 徐嘉听得龙化这般说话,也就异常机警地,把手中半册“七珍图”,揣进怀内! 淳于琬收起一叠“天孙软甲”,及半册“七珍图”,目注“毒鹫”龙化,含笑问道:“逍遥剑客齐千里的太行藏宝之中,‘天孙软甲’与‘七珍图’既在,则应该还有一柄‘青玄剑’呢?” 龙化听出碧目魔女淳于琬是刚刚赶到,对于先前之事,茫无所知!灵机动处,忙赔笑道:“那柄‘青玄剑’,已被‘九幽妖魂’宇文悲,恃强夺走!” “碧目魔女”听得颇感意外地,讶声问道:“宇文悲的踪迹,也在这‘太行绝顶’,出现过么?” 龙化指着“九幽妖魂”宇文悲所去的方向,点头答道: “宇文悲在淳于姑娘赶到之前,刚去不远!” 淳于琬秀眉微挑,忽然提足真气,向宇文悲所去方向,高声叫道:“宇文悲,你敢不敢再回‘太行绝顶’?” 她把这两句话连叫三遍,峰壑之间,一片回声,传送极远! 龙化心知只要“九幽妖魂”宇文悲听得“碧目魔女”淳于琬这两句指名挑斗的话儿,定然立即赶回“太行绝顶’,遂心中暗觉得意地,向淳于琬含笑说道:“淳于姑娘,你若无其他指教,我弟兄就此告退!” 淳于琬虽觉“五毒盟”兄妹的阴狠毒辣,一向名满江湖,今日忽对自己神色甚恭,其中必有花样,但也不顾深思,不屑多问地,点头微笑说道:“我要在此等候‘九幽妖魂’宇文悲,龙朋友和徐朋友若是有事,尽管请便!” 龙化、徐嘉双双退下“太行绝顶”,而“九幽妖魂”宇文悲所去方向,已传来一声悠长厉啸! 淳于琬虽知这啸声定是“九幽妖魂”宇文悲所发,但所距路途尚远,最快也要半个时辰以上,才能赶到,遂转身踱向一边,安心等待! 如今这“太行绝顶”之上,只有“碧目魔女”淳于琬一人,她独自负手徘徊,思潮起伏不止! 第一件想起的事儿,自然是误中“黑煞真人”朝元子的毒计,在“碧城道观”的西厢配殿之中,身遭奇险! 第二件想起的事儿,是与“金手书生”司空奇,同卧一棺,被他偎颊亲唇,便宜占足! 第三件想起的事儿,是自己设法制住“金手书生”司空奇,宣称要打他十记耳光,以警轻薄!但只打了两记,便因“太行绝顶”的宝光又盛,匆匆赶来,还留下未打的八记耳光,记在司空奇的帐上! 第四件想起的事儿,是自己与“玉面哪吒”岳吟风,虽然毫无感情,但既经指腹为婚,总有夫妻名份,应该替他报却身遭惨死之仇!如今,“中州三煞”以内,“黑煞真人”朝元子业已伏诛,“飞天蜈蚣”尤洪及“铁笔黄巢”鲍玉书在逃,等这“太行”寻宝事了,自己便走趟北六省绿林道的泰山总寨,拜会“天香公主”杨白萍,搏杀尤洪,然后再海角天涯,追寻鲍玉书的踪迹! 她所想起的四件事儿之中,第一件事她惊,第二件事她羞,第三件事她津津有味,第四件事使她豪情勃发! 淳于琬想来想去,渐渐地,惊止、羞消、豪情暂遏,心头上只剩下那第三件津津有味之事! 她又在想了! 她想“金手书生”司空奇是否也会赶到这“太行绝顶”来夺宝? 她想司空奇若是赶来,自己要不要向估索那八记耳光的欠债? 若想向他索讨这八记耳光的欠债,必须有特殊下手妙策才行…… 碧目魔女正在深思之中忽听宇文悲怪笑说道:“是哪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姑娘,敢向我‘九幽妖魂’挑战?我倒要看看你是王母侍儿?还是阎罗爱女?” 淳于琬脆笑几声,说道:“宇文悲,你全说错了,我就是我,对于天宫王母,及地狱阎罗,有何关系?只要一意所至,我或许还会闯闯‘瑶池’、闹闹‘森罗殿’呢?” 语音方落,一条白色人影,业已从峭壁之下,飘飘然地飞登上“太行绝顶”! 这两位绝世奇客,虽然一同名列“武林四绝”之中,但还是初次见面! 宇文悲一来因服装怪异,形相特殊,二来事先曾报名发话,淳于琬自能想到眼前便知他是“九幽妖魂”!但淳于琬的目内碧光,隐而未现,却使宇文悲无法猜出这位风范绝美,疑为天人的绿衣少女,就是与自己齐名震世的“碧目魔女”。 淳于琬见他目注自己,满面惊奇神色,不禁失声笑道:“宇文悲,你这样看我则甚?” 宇文悲既惊于淳于琬的出尘仪容,又惊于她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侧而目不瞬的沉稳气度,知道这陌生绿衣少女,决非寻常!遂冷笑一声问道:“姑娘怎样称谓?你杷我叫回这“太行绝顶”为了何事?” 淳于琬娇笑说道:“宇文悲,你是名震乾坤的当世高手,心眼却怎会如此笨拙?你怎不想想四海八荒,三山五岳以内,胆敢指名找你麻烦之人,能有几个?还用得我来向你报来历不成么?’她说话之际,微运独门“天寒冰魄神功”,使一双妙目之中,闪烁碧芒,俨如森森冰电! 宇文悲这才恍然顿悟地,“哦”了一声,扬眉怪笑道:“莫非姑娘便是‘碧目魔女’淳于琬么?” 淳于琬嫣然一笑,曼声说道:“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除了我这绿眼睛的雪山女魔以外,还有哪个女娃儿,敢向你这宇文妖魂叫阵?” 宇文悲听得对方果是“碧目魔女’淳于琬,不禁又复向她打量几眼,皱眉说道:“淳于姑娘,我与你齐名当世,既无一天两地之仇,更无三江四海之恨,你为何传声相呼?把我叫回‘太行绝顶’来?” 淳于琬微笑答道:“这道理极为简单,你我及海北天南的武林人物,无非均是被剑气宝光,引来这‘太行绝顶’!淳于琬来迟一步,宇文朋友业已得手离去,故才特地出声相呼,想见识见识你新到手的那柄‘青玄剑’,究竟是怎么样的神物利器!” 宇文悲怪啸一声,摇手说道:“淳于姑娘,你切莫再提起来,否则真会把我气个半死!” 淳于琬诧然问故?宇文悲指着石壁的铁匣,苦笑说道:“这‘太行绝顶’的藏剑铁匣,原是我最先发现,但因看出匣中宝剑的锋芒过利,一旦破匣而出,不易控制,或将被其所伤,乃在匣上盖了表记后暂时离开,去向友好求借一面‘灵蛛网’作为拦截剑光之用!” 淳于琬目光凝注,看出藏宝铁匣虽毁,但宇文悲所书表记,仍有残留,知道他所言是实! 宇文悲怒气满百地,继续说道:“但等我借得‘灵蛛网’赶来,宝匣巳被‘五毒盟’中的‘毒狼’徐嘉划破,‘青玄剑’化虹飞出,不仅绞碎一柄极好匕首,割断徐嘉二指,并从这‘太行绝顶’之上,飞投入千丈绝壑!’ 淳于琬听完宇文悲这番话儿,知道“毒鹫”龙化、“毒狼”徐嘉所说“青玄剑”业已被他取走之语,全属虚言,遂扬眉问道:“青玄剑既化虹坠壑,你为何不下壑搜寻,竟甘心空手而归?” 宇文悲苦笑答道:“壑深千丈,谁知道剑坠何处?” 淳于琬因宇文悲未曾得剑,也就不提自己巳把一件“天孙软甲”及半册“七珍图”弄到手之事,只是秀眉微挑,向这位“九幽妖魂”含笑说道:“宇文朋友,我们彼此闻名,但始终缘悭一面,今日在这‘太行绝顶’相逢,总得留点纪念才好!” 宇文悲听出她心中之意,目内厉芒电闪,怪笑问道:“淳于姑娘你这留点纪念之语,是不是要和我切磋几招?” 淳于琬点头笑道:“碧目魔女遇着九幽妖魂,除了一较所学以外,难道还有甚么更好的纪念之举?” 宇文悲怪笑说道:“淳于姑娘打算怎样赐教?” 淳于琬微笑说道:“像我们这等名头身份之人,倘若只较一技,定必难尽所长,败者或有不服!故而最好是把兵刃、手掌、暗器、玄功,内力,轻功等等,全部加以比斗!” 宇文悲闻言,眼球微转,“哦”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淳于琬姑娘不是要为这‘太行’相逢,留点纪念,而是要与我宇文悲一决雌雄!” 淳于琬秀眉微扬,微笑说道:“我早就认为宇文朋友,‘江心毒妇’欧阳美,‘金手书生’司空奇,及我等四人,在当世武林之中,被称‘四绝’,但有些含混不清,不妨彼此略加比试,一分上下,并比量出一个‘四绝之尊’美号,岂不是‘能居四绝之尊者,便是乾坤第一人’了?’ 宇文悲静静听完,目注淳于琬,怪笑说道:“淳于姑娘傲骨冰心,真好雄图大志!但你根本不必和我比斗,因为如今你已是‘武林四绝之尊’名为当世第一了!根据‘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这传诵江湖的四句歌谣看来,你岂不是早已排名在先了?” 淳于琬失声笑道:“这四句歌谣的排名先后,是为了顺口,并非以功力高低列序!我们应该加以合理重编才对!” 宇文悲笑道:“淳于姑娘,与我们齐名于世的,共有四人,你我便是在今夜分出了上下,似乎仍不足自居‘四绝之尊’?莫如……” 淳于琬不等他说完,便自含笑说道:“无妨,无妨,我们不要错过了今夜这种难得相聚机会,败者不谈,胜者自去寻找司空奇、欧阳美,再作比斗,如此岂不便可试出究竟谁能傲视乾坤,艺冠齐辈?” 宇文悲见她再三逼迫,知道难免一战,遂暗中静气凝神,缓缓说道:“淳于姑娘既然定欲较量,我们便即开始,你打算在第一阵上,比些甚么?” 淳于琬含笑答道:“武林百技,手掌当先,我想先领教宇文朋友威震八荒的‘游魂掌法’!” 宇文悲抬头一看天时,微笑说:“我们这一场手掌之斗,恐怕要打到红日高悬……” 淳于琬摇手笑道:“我们不必持久缠战,大可各出奇招,期在三十照面之内,分出胜负,倘若到时均无失手,这第一阵手掌较技,便算平分秋色!” 宇文悲点头笑道:“这个办法甚好,淳于姑娘尽智放心施为,宇文悲自忖或许还能接得住你三十招暴雨狂风的凌厉绝学!” 淳于琬娇笑说道:“我用的是‘魔女摧心掌’,你用的是‘游魂幻影掌’,这场较技,可以称得上是‘太行魔女’绝顶斗‘游魂’!宇文朋友先接我一招‘无相降心’,试试‘雪山’秘学,是否还有点不俗威力?” 招随语发,绿衣长袖飘处,伸出一支晶莹如玉的纤纤右掌,直向“九幽妖魂”宇文悲当胸拍去! 宇文悲久闻“碧目魔女”盛名,知道淳于琬心高气傲,这第一招出手,所挟威力,必非等闲,最好不予硬接,才是上策。 他心中虽作如此想法,但实际上却因被对方用话拘住,不好意思在一开始时,便自示弱! 既不示弱,只有接架,宇文悲遂凝聚十一成左右功力,用一式“孽海逃魂”翻掌迎出! 双方掌力一交,半斤八两,轩轾难分,但“九幽妖魂”宇文悲眉头微皱,暗叫上当,觉得有片无影无色的彻骨奇寒,把自己周身包没! 他全身一颤以后,纯阳真火立提,功随意指,电布百穴,准备把适才疏神失备之下,所中寒毒,自毛孔之中逼出! 些许“天寒冰魄神功”所化寒毒,自然奈何不了这位“九幽妖魂”,但就这提聚纯阳真火,散布周身,逼出所中寒毒的瞬刻迟延,却使他尽失先机地,被淳于琬连攻八掌,虽然宇文悲的“游魂身法”诡妙无俦,但淳于琬连攻八掌之威,非同小可!直把这位大名鼎鼎的“九幽妖魂”,打得在“太行绝顶”之上,宛如豕狼奔走,到处逃窜! 宇文悲又惊又怒之下,好不容易用了一招最得意的绝学“含沙射影”,才在极度艰危中,发动逆袭,把淳于琬逼退七八尺外! 乘着这刹那良机,宇文悲正想施展生平绝技,一吐胸头恶气,静夜空山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风移沉吟的突声狂笑! 淳于琬与宇文悲闻声之下,同自一惊,知道对方定是乘着自己动手打斗之际,悄悄登上“太行绝顶”! 两人暂停继续动手之念,循着笑声来处,向一株参天古木看去! 只见那株参天古木的最高一根横枝上,站着一位衫袖飘飘,风神绝秀的白衣秀士! 宇文悲只知来人不俗,不知来人是谁? 淳于琬则脸上微红,心头微跳,认得这白衣秀士,正是那占尽自己便宜的“金手书生”司空奇! 司空奇飘身落地,先向淳于琬笑了一笑,然后目注宇文悲,微抱双拳说道:“宇文兄,在下久仰高明,今日幸会!” 宇文悲看出这白衣秀士,神情高华冲朗,是位绝顶奇人,遂也不敢傲慢地,一面抱拳还礼,一面又发话问道:“兄台怎样称谓?” 司空奇笑而不答,只从白色儒衫衣袖中伸出一只右手! 他这只手刚刚伸出之际,秀美已极,但转瞬间,忽然略为精涨,并又成了淡淡金色! 宇文悲大吃一惊,退了半步,目光深注司空奇,双眉微蹙地,诧声问道:“兄台莫非就是来自南海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么?” 司空奇神功一收,右手肤色立即由金转白,恢复原状,向宇文悲点头笑道:“宇文兄猜得不错,‘武林四绝’之中,已有三绝同聚‘太行绝顶’,只差一位‘江心毒妇’欧阳美了!” 语音方落,三人同时愕然凝神,只觉得夜空之中,传来一阵阴森森的怪笑,说道:“你们三人都到,我欧阳美怎会不来凑凑这场热闹?但惭愧的是我竟有偏三位,独自得了甜头,这不是那柄业已化龙飞去的‘青玄剑’么?” 语音是来自“太行绝顶”,左侧一片十来丈的峭壁之上,壁顶又尖又小,极难容人,但如今却站着一位红衣红裙的中年美绝妇人,正是那住在“小孤山天刑宫”的“江心毒妇”欧阳美! 欧阳美傲立壁顶,风飘衣袂,飘飘欲仙,手持一柄青芒夺目的奇形古剑! “金手书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于琬、“九幽妖魂”宇文悲等,听完所说,并看清这位“江心毒妇”欧阳美,心中均觉又惊又愧! 愧的是欧阳美怎样到达这“绝顶之上绝顶”,而自己等三位负有盛名之人耳目极聪,竟无一人觉察! 惊的是“青玄剑”既已化龙入壑,怎么又会被欧阳美弄到手内? 淳于琬首先发话,抬头叫道:“欧阳宫主,‘青玄剑’是无主之物,既已被你取得,此事便不必再提!侧是‘武林四绝’齐聚‘太行’,是桩难得的事,我们不可错过这段缘法,应该……” 欧阳美不等淳于琬话完,便在壁顶之上,向下提气高声叫道:“淳于姑娘,你是不是想由我们四人互相比划比划,依功力高低,排名定序,争夺一人‘四绝之尊’美号!” 淳于琬扬眉笑道:“欧阳宫主猜得不惜,难道会不赞成这桩建议?” 欧阳美含笑答道:“赞成,赞成,我早就有这种想法,但却不赞成在此时此地,匆促举行!” 淳于琬朗声问道:“欧阳宫主有何高见?” 欧阳美目光如电,一扫三人,轩眉微笑说道:“争夺‘四绝之尊’美号,也就是争夺‘天下第一人’之称,关系何等重要?决不可草率行事,何况以我们这种有身份功力之人,必须展尽所学,确不如人,才舍甘心认败,因而我打算在明年六月初一,奉请三位到我‘小孤山天刑宫’中小聚,以十日光阴,各尽所长地,争夺这当世武林的量高荣誉!” 淳于琬想了一道,抬头说道:“这个办法甚好,但不知他们几位是否赞同?”司空奇面含微笑地,庄声说道:“我以淳于姑娘的意见为意见,决不拒受欧阳宫主的这项邀请!” 淳于琬闻言,白了司空奇一眼,偏过头来,向宇文悲问道: “宇文朋友,你意下如何?” 宇文悲点头狂笑道:“我同意这‘荷花开盛夏,四绝会孤山’的时间地点!”高居“太行绝顶”之岭上的“江心毒妇”欧阳美,见淳于琬,司空奇、宇文悲等均已同意所约,遂颇为高兴地,一举手中那柄精芒夺目的“青玄剑”,向他们扬眉笑道:“既然三位均已接受这桩邀约,欧阳美为了添趣助兴起见,愿意把这柄‘青玄剑’,悬为彩头,我们谁能在明年六月初一的‘四绝大会’之上,获得‘四绝之尊’的荣誉,谁便是这柄‘青玄剑’的永久主人!” 淳于琬听完话后,摇手叫道:“欧阳宫主,我对你这件悬剑为彩之事,有点修正意见!” 欧阳美含笑道:“淳于姑娘请讲!” 淳于琬又道:“凡事必须公平,要悬彩不能由你一人独悬,应该由我们四人,各携一件奇宝,作为向夺得‘四绝之尊’之人的致贺礼物!” 司空奇抚掌笑道:“淳于姑娘的这种提议极为有理,我们所带之物,并须与这柄‘青玄剑’的价值相当才对!” 宇文悲连声说道:“这样也好,我等计议既定,便不先再在这‘太行绝顶’,多作停留,各自散去,设法搜寻与‘青玄剑’价值相当的罕世青宝吧!” 欧阳美点头一笑,扬声说道:“既然如此,欧阳美必先行一步,在‘小孤山天刑宫’中,恭候各位!” 语音方落,忽然清啸一声,身形高拔六丈有余地,凌空纵起! 司空奇、淳于琬、宇文悲等三人见了欧阳美这种动作,均不禁为之愕然! 因为她这样身形一拔,必然落向千丈绝壑,纵然轻功再好,也难免粉身碎骨! 就在“碧目魔女”、“金手书生”、“九幽妖魂”等“武林三绝”,相顾惊疑之际,忽然听得夜空中又起啪啪振翼之声! 一只尾拖长长彩带,似风非风的绝大怪鸟,蓦地快如电闪一般,自绝壑冲天飞起! 鸟往上飞,人往下落,“江心毒妇”欧阳美轻飘飘地,恰好落身鸟背,回头向司空奇等人,略一拱手,隐没不见。 宇文悲“哦”了一声,怪笑说道:“原来欧阳美是收服了这样一只可供乘骑的通灵怪鸟,难怪她能及时赶下绝壑,取得‘青玄剑’,并悄悄飞上绝顶之巅,而使我们毫无所觉!” 这位“九幽妖魂”,在话完以后,向“金手书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于琬,微抱双拳,也自提气飞身,施展一种“入地飞魂”的怪异身法,袍袖拂处,化成一缕白烟射下。“太行绝顶”之上,淳于琬见已只剩下自己与“金手书生”司空奇两人,不由玉颊微红,欲言又止! 司空奇自从在“碧城道观”之内,享受了那场颇为奇妙的棺中艳福之后,对于这位“碧目魔女”,业已情苗渐茁,如今见了她这满面娇羞之状,不由地跨前几步,涎着脸儿,向淳于琬长揖为礼地,赔笑说道:“淳于姑娘,你难道还在对我生气?……” 一语未了,淳于琬便柳眉双挑,冷然叱道:“我怎么不对你生气?我还要打你八记耳光!” 司空奇因巳尝过两记脆生生的耳光滋味,见淳于琬一面发话,一面玉掌欲扬,不禁大吃一惊,赶紧吸气缩胸,以一式“急流回丹”退后丈许! 淳于琬原来当真想打他,见了司空奇这副吃惊之状,不觉为之嫣然失笑! 在有情人眼里,连嫫母都可以变作西施,何况淳于琬本就风华绝代,美似天人,她这回嗔作喜地嫣然一笑,简直百媚皆生,把个“金手书生”司空奇看得呆呆失神,不知应该向对方说些什么才好? 淳于琬得号“碧目魔女”,便是由于她曾经习练过一种旁门绝学,惑人心神的“碧目魔光”!此刘她见司空奇失神呆立之状,不由心中一动,暗想这种情势,正是自己施展“碧目魔光”的大好机会,何不对这位显然已对自己颇生爱意的“金手书生”,再复略施惩戒? 念动功凝,一双妙目中的微碧光芒,立即转变为深碧色泽! 司空奇何等武学?何等定力?本不会被淳于琬施展的“碧目魔光”,惑乱心神!但因他心中巳对淳于琬生情,这个情字的天然魔力,比“碧目魔光”的人为魔力还高,内魔既生心底, 外魔再现眼前,自也就迷里迷糊地,被对方目光控制,入了魔道! 淳于琬看出他业已入魔,遂缓缓走到司空奇的面前,扬眉冷笑说道:“司空奇,我以为你有道天彻地之能,神鬼不测之机,原来你也不过只有这点能为定力?如今你所欠我的八记耳光,总该让我打个痛快了吧!” 说完,右掌一举,便向司空奇的左颊之上,狠狠掴去! 司空奇此时心神被制,欲拒无能,欲避无力,只得把两道充满真挚情意的迷茫眼神,凝注在淳于琬的玉颊之上。 并自嘴角间,浮现一丝苦笑! 他不曾练过什么“碧目魔光”,但两道眼神之中,居然也发出了一种由情而生的无形魔力! 淳于琬与他眼神一对,忽然心软起来,不忍重重打他,竟把那只狠狠掴出的玉掌,劲力一敛,只在司空奇半边俊脸之上,又似掴掌,又似抚摸地,轻轻碰了一下! 这一碰,碰得“金手书生”司空奇心中好不适意。 这一碰,碰得“碧目魔女”淳于琬脸上好不羞红。 淳于琬眼内碧光一收,微咬银牙,向司空奇扬眉说道:“司空奇,我要走了,去搜杀‘铁笔黄巢’鲍玉书,去处置‘飞天螟蚣’尤洪,并实践诺言,拜访北六省绿林道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的泰山大寨!你最好转回南海,莫再跟来,因为淳于琬言出必行,你还欠我七记耳光,倘若再次被我制住,便没有今天这样便宜了,非把你打掉两颗大牙,以儆‘碧城道观’的棺中的轻薄之罪不可!” 说到“棺中轻薄”四宇,淳于琬霞飞两颊,红上加红,又复对面前这位风流俊逸的“金手书生”司空奇,狠狠盯了几眼,秀眉微蹙,柳腰轻旋,化成一朵碧云,飘然而去! 伊人已逝,香泽犹存,那阵萦绕在司空奇鼻中的女儿香气,竟代替了“碧目魔光”,依然发挥魔力,使得这位久经百战,初涉情场的“金手书生”,仍然迷迷惘惘地,独自呆立在这“太行绝顶”之上! 第三章 泰山大会 淳于琬离开了“太行绝顶”之后,芳心中充满了难以形容的惊奇感触! 她惊的是除了“金手书生”司空奇外,看来“九幽妖魂”宇文悲,及“江心毒妇”欧阳美等人,功力也均不在自己之下! 尤其是“江心毒妇”欧阳美,竟能驯服那样一只能供乘骑的长尾巨鸟,可以两翼风云地,来去如电,未免更为可怕! 奇的是自己好容易才利用机会,施展“碧目魔光”制住“金手书生”司空奇的心神,准备狠狠掴他八记耳光,谁知竟会不忍心下手地,只在他那英俊的脸颊之上,轻轻碰了一下! 这是何故? 难道自己竟对他…… 想到此处,淳于琬脸红心跳,竟不由自主地,驻足回身,向那“太行绝顶”之上,流波遥注! 但“太行绝顶”虽仍在望,却已相隔了几重峰岭,淳于琬所看到的,只是些白云翠壁,看不到“金手书生”司空奇那爽朗潇洒的英俊的身影! 她凝注了好大—会,方自回转身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气,极为勉强地,把那“金手书生司空奇”七宇,暂弃于意念之外,依然提气轻身,踏着满山烟云,东行而去! 谁知这“金手书生司空奇”七个字儿的魔力,居然极大,虽被淳于琬暂时弃出意念,却始终无法淡忘,只要她心房胸中微有空隙,便立即会被这七个字儿加以填满! 淳于琬为情所恼,无可奈何,她只得尽量思索其他事件,使自己惆怅芳心,无隙可入! 所谓尽量想事,也无非想些与“太行夺宝”有关之事! “太行夺宝”既成过眼云烟,则最重要的事儿,便是明年六月初一,在“小孤山天刑宫”中举行的那场“四绝争尊”大会! 想到“四绝争尊”大会,便想起要在赴会之时,携带一件与“青云剑”价值相当的异宝奇珍! 想到异宝奇珍,便想到自己从“毒狼”徐嘉手中抢来的半册“七珍田”及一件“天孙软甲”! 淳于琬自从把这两件宝物,弄到手内之后,便与“九幽妖魂”宇文悲,互起争斗,根本不曾加以展阅! 如今既然想起,淳于琬遂首先取出那件“天孙软甲”观看。 这件“天孙软甲”,只是一叠巴掌大小,轻如无物的白色轻纱,但展放开来,却可把前胸后背,及丹田小腹等要害之处,一齐护住! 淳于琬自然识货,看出这“天孙软甲”,是用“天蚕丝”所织,具有入火不焚,入水不沉,并能避兵刃的无穷妙用! 淳于琬索性寻处僻静山洞,把这叠白中透银的“天孙软甲”贴身穿,一面展示那名叫“七珍图”,但仅被自己抢得一半的小小绢册,共有七面图画,淳于琬却运气较好地,抢了前四页到手! 扉页上题着四个篆字,写的是:“河岳七珍!” 淳于琬也知道“太行绝顶”所藏的“青玄剑”、“天孙软甲”,“七珍图”等三件异宝,是百余年前,名满武林的“逍遥剑客”齐千里所埋藏其中,“青玄剑”可以切金断玉,“天孙软甲”能御水火刀兵,功效价值均显而易见,只有“七珍图”的作用,属于虚幻飘渺! 因为“七珍图”本身,毫无价值,它只是“逍遥剑客”齐千里根据传闻,所绘制的七幅藏宝地图。但该处究竟有无宝物,以及宝物为何?却在未发掘之前,无法加以揣测! 如今,淳于琬为了排遣情怀,遂把这四幅图形,加以翻.阅! 第一幅图形是画的一片江湖,湖形略似葫芦,湖上有不少小小的黑点,但葫芦腰际的一个棱形小点,却是红色! 第二幅图形,则两边画了两座高山,中央也画了一座高山,在靠右边高山上一个三岔形的峰腰飞瀑之旁,有一个方形红点。 第三幅图形,画的是一条奔流,夹岸高山,山上峭壁之间,井有绢细险径,在一片平峭如刀的山壁险径转折之处,有一个指向壁下奔流的红色箭头! 第四幅图形,画了一片黑茫茫的玄色波涛,在这大片玄波中央,有块宛若巨兽蹲踞的奇形怪石,并于兽头双眼部位之处,加了两个小小红圈! 这四幅图形,画得均极笔势奔放,显属上乘丹青,妙手所为,但令人皱眉的是却绝无半字诠释! 淳于琬一面展足轻功,东奔“岱岳”,一面却根据自己东西南北的足迹所经,对这四幅图形隐指地区,暗加揣摸! 想来想去,终于被她想出了一些端倪! 对于第一幅葫芦形的湖水,淳于琬认为画的是古名“彭蚕”的“鄱阳湖”! 因为她想起“鄱阳湖”形若葫芦,南称“宫亭”,北称“落空”,颇与图形上所画相似!似此类推,则那些黑点,定系湖上小岛,那接近葫芦的红色棱形小点,便是藏宝岛屿! 关于第二幅五山雄峻图形,淳于琬认为可能是影射泰、华、衡,恒、嵩等的东西南北中五岳! 根据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习惯画法来看,绘有方形红点的右面高山,可能便是自己正要前往的“东岳岱宇”? 既属顺路,淳于琬遂决定乘着此行之便,倒要看看泰山上有无一座三岔形的山峰?峰上有无飞瀑?瀑布旁有无什么方形之物? 第三幅图形的奔流夹壁,淳于琬认为可能是三峡中的一处缩影?壁上险径,仿佛是行舟驿道! 三峡路远,暂时不必理它,等将来有经过之时,再顺途探索,如此有得固然可喜,不得也不会有所懊恼失望! 她对首三幅图形,均有相当判断,但对于第四幅画上的怪石,却百思不得其解! 淳于琬再三思索,也想不出何处有这样雄矗着一块兽形巨石! 越是思索不透,便越是不肯服气,淳于琬一直想到黄昏,心头仍然是毫无头绪的茫然一片! 思忖之中,她也不知跑了多少路儿?“金手书生”司空奇的倜傥风流俊影,也在脑海之内渐渐淡了下去! 但“金手书生”的俊影,虽然渐来渐淡,长空夜色,却越来越浓!终于,不仅夜色如墨,并隐隐雷鸣,大有雨意! 淳于琬一路仅进饮水,未进食物,如今也觉得有些饿了起来,便想寻个避雨所在,并略用干粮果腹! 动念之间,豆粒大的雨点,巳自倾盆疾降! 眼前所在,是一片茫山,淳于琬展目四顾,见左前方峰腰上的密林之中,有一角红墙露出。 既有红墙,必有庙宇,淳于琬心中暗喜,一式“八步登空”转化“神龙渡海”,便纵到了那座庙宇山门之外! 这座庙宇,业已颓败不堪,好似年久失修,无人居住!但淳于琬方待伸手推门,却自愕然却步! 因为在这颓废古庙的山门之上,竟画着一个血圆圈,圆圈之内,画着一个五指箕张的血红人掌! 淳于琬自然识得这血圈血手,是“五毒盟”兄妹,所留表记! 她身负绝世武学,自然不怕在江湖中颇有凶名的“五毒盟”兄妹,但在这见的血圈血手表记以后,心中却充满惊奇诧疑! 所谓“五毒盟”,是由“毒龟”雷耀宗、“毒鹫”龙化、“毒鹤”林寿、“毒狼”徐嘉、“毒狐”唐媚香等五位结义兄妹组成,毒巢设在“伏牛山”,是一群不属于任何宗派统辖的,独来独往极为厉害狠辣的黑道凶人! 淳于琬惊奇的是“毒鹫”龙化及“毒狼”徐嘉,曾参与“太行夺宝”之事,并得去仅有三页的主册“七珍图”!如今山庙门上的血圈血手表记,若是龙化、徐嘉所留,则他们为何不南返“伏牛”?竟也东奔“泰山”,与自己走了同样道路? 固然这血圈血手表记,可能是“毒龟”雷耀宗、“毒鹤”林寿或“毒狐”唐媚香所留,但仍有颇为难解之处,使淳于琬暗生疑惑! 因为按照江湖规矩,这留下表记之意,无非一是要来寻仇,二是发现异宝,表示捷足先登,不准他人妄动! 但目前情况,却似对这两种用意,全不适合! 若是要来寻仇?这颓废古庙,显系久无人居,总不会来向木雕弥勒,泥塑金刚等朽然无灵之物,报仇雪恨! 若是发现异宝?则更是淳于琬难以相信,在这等荒山废寺之内,怎藏有令“五毒盟”兄妹大惊小怪的惊奇之物? 她细一寻思,觉得有一项可能! 这项可能就是“五毒盟”兄妹,已在这里作了什么重大血案?而明人不作暗事地,在山门外面了血圈血手标记! 淳于琬想到此处,便自真气微提,飘身凌空,从山门外越墙而入。 这古庙庭院,颇不在小,正对山门的便是一座朽门窗败,油漆剥落的“大雄宝殿”。 淳于琬飘然落足殿前,因空中雷雨交作,殿内毫无灯光,所看到的,只是一片沉沉黑暗! 她一来意欲进殿避雨小憩,二来也想察看察看“五毒盟”兄妹,究竟在这古庙中搞些什么名堂?遂取出千里火折,一晃而亮! 未曾晃亮火折以前,淳于琬便嗅得殿中有种颇为强烈的血腥气息,传入鼻中! 这一晃亮火折,却把这位“碧目魔女”,吓了一跳! 因为在火折光亮所照之下,只见殿中地上简直成了一片殷红色的血河! 淳于琬身形微飘,纵过这一大摊血河,进入“大雄宝殿”! 殿中佛像半颓,但“长明灯”中,却还有余油灯芯,可供点燃。 淳于琬点燃油灯,这才看清殿中居然放着两口未曾加以油漆的白坯薄皮棺木! 距离门不远,有具人尸在地! 尸身不但无头,胸膛也被人剖开,才流了那样多的一地鲜血! 淳于琬因见那尸体身上所着,尚是一袭宝蓝色,血污狼藉的儒衫,遂颇为好奇地,走到尸身首细看! 走到近前,细加注目以后,淳于琬不禁暗叹,此人死得好惨,以及暗惯下手杀人者的毒辣! 原来这具身着宝蓝色儒衫的尸体,不仅破胸失头,连心肝肠肺等脏腑之属,也均被人挖走! 淳于琬一面揣测死者是谁?及杀人者是谁?一面却把两道微碧目光,炯如电闪地,扫视殿内! 她看出蹊跷来了! 因为除了那具尸体的血流成河,潴集殿门以外,殿内另外还有两行血渍! 淳于琬循血注目,蓦然间,全身毛骨悚然,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所见到的,仿佛已不能再称为“蹊跷”了,该称为“怪异”才好! 这另外两行血渍,是起自那具既失去头颅,又失去脏腑的尸身之前,渐向左右分开,而止于那两口薄皮棺木以外! 淳于琬看在眼中,不禁发生了一种构想! 这构想是两口棺木之中,各躺有一具全身长满白毛的可怖僵尸!甚或这两具僵尸手内,还各抱着一颗人头,及一副心肝肠肺,正自箕张血盆大口,慢慢咀嚼! 目前情况看来,淳于琬的构想,几乎有九成近乎事实,只有一个疑点,未能融会! 这一个疑点,就是殿内所见,与山门外所见代表“五毒盟”兄妹的血圈血手表记,根本两不相符! 淳于琬起初是惊,继而是疑,终而决心要把心中惊疑,予以揭破! 艺高人本就胆大,何况“碧目魔女”淳于琬是身负绝艺的一代侠女,她自然要比平常胆大之人,还要胆大几分! 她缓步走到靠右面的那口薄皮棺木之前,一面暗提生平绝学“太清罡气”,化成一片无形气网,护住全身,一百准备把棺盖猛烈揭起,要看看棺中是一般朽尸腐骨?还是如同自己构想中的妖魔鬼怪? 淳于琬气聚丹田,功行百穴地准备妥当以后,再把心神略稳,便微运真力,以右掌搭向棺盖! 手掌刚与棺盖一触,淳于琬便越发断定自己所料大致不差! 因为棺盏并非钉死,只是活活动动地,虚搁在棺木之上,像是棺中有物,经常要出出入入! 有了这种感觉,淳于琬戒意更深,遂力贯五指,向前一推棺盖,人则反而借势后退三步,凝神应变! 棺盖既是虚搁,自然应手立飞,飞到殿壁之上,“喀嚓”连声地,撞得四分五裂! 棺内情形,则与淳于琬所料无甚差异,一具身着长袍马褂的枯瘦陈尸,胸前血污狼藉,嘴角间依稀还可看见一些未曾嚼尽的人肠外露! 淳于琬曾经构想到棺中有甚鬼怪!会嚼食人心人脑? 但如今目睹之下,却既有些毛骨悚然,又有些不敢相信! 她略候片刻,棺中那具怪尸,居然未会起而攫人,只是直挺挺地,僵卧不动! 淳于琬惊奇万分之下,沉不住气,不愿再墨守内家“敌不动,我不动”的陈规,而采取了“敌不动,我先动”的做法! 她心存戒意,不肯走近棺前,只是暗凝神功,屈指一弹,发出一股破空劲气,向棺中怪尸的心窝点去! 这一记“弹指神通”,不偏不倚地,恰好弹在那具怪尸的心窝要害! 若是活人,应是五脏皆裂地,狂喷鲜血而死!但这具怪尸,连动都不动一下! 淳于琬心中一气,玉掌忽扬,用了九成真力,向棺中怪尸,凌空击出! 她是当代“武林四绝”之一,这九成功力的一掌之威,自非小可,只听罡风锐啸过处,暴响一片,竟把那具怪尸,及那口薄皮棺材,击得白骨纷飞,碎木四散! 看来极为可怖的一具怪尸,居然应手即毁,毫未发生怪异变故! 淳于琬见状,不禁莫名其妙地,失神呆立! 因为假若这具怪尸是毫无奇异的蠢然无灵,则棺中棺外的血迹何来?棺盖为何虚搁?尸口中为何尚有未嚼完的人肠外露? 假若这具怪尸,有点怪异,或已通灵?却为何不起来与自己搏斗?平平凡凡地,应手而灭? 想来想去,无法从矛盾中获得解答,淳于琬便只好把这不可思议之事,归诸迷信! 因照迷信说来,凡属妖魔鬼怪,无不惧怕天雷,如今骤雨如注,雷鸣正殿,怪尸才不敢逞威地,被自己下手除去! 这个想法,似乎有些合理,淳于琬便趁着雷鸣未息,雷闪时作之下,再走向掌左面的另一口薄皮棺木! 走到棺前,她依样画葫芦地,竟欲伸手去推棺盖! 但左边这口棺木与右边那口,微有不同! 淳于琬随手轻轻一推,却未曾把棺盖推动! 她好生惊奇之下,遂双手搭住棺盖,先行发力一震,然后便往上猛揭! 谁知这棺盖才开,棺内精芒疾闪,竟有大蓬暗器,电旋飞出,向淳于琬猬集攒射! 淳于琬大吃一惊,赶紧把所擅“太清罡气”,自口内喷出,护住面门要害! 她方才曾把“太清罡气”,化虚无形气网,布向身前,但因一来这种功力,难于持久,二来适才那具怪尸,应手而毁,毫无凶险,未免暗生怠意,以致这次竟有些措手不及!当面的大蓬精芒,虽被“太清罡气”喷开,但淳于琬却仍避不胜避地,被七枚毒针,打中胸腹部位! 这些毒针,都是见血封喉极为厉害的暗器,常人中上一针,也将命丧黄泉,淳于琬连中七枚,又均被打在胸腹要害,哪得不立即仆地? 就在淳于琬身形倒地以后,左面棺中,忽然发出一阵声如夜枭悲号,听来慑人已极的嘿嘿怪笑! 怪笑声中,自棺内站起一人! 此人身材极瘦,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葛布长衫,脸上枯削无肉,眼眶深陷,颧骨高耸,加上一双八字吊客眉,两只薄片招风耳,简直比右边棺中的那具真正陈尸,长得还要难看! 这时,一阵微风,带着衣角轻响,落在“大雄宝殿”殿外,虽然是位轻功极俊的人,跃过山门赶到。 棺中那位形如鬼怪的白袍瘦人,得意已极地,向殿外狂笑叫道:“彭二弟,你把‘桃花戮神砂’借到了么?其实如今已告无需,因那‘毒狐’唐媚香,自陷笼牢巧计,业经中了我几根‘化血搜魂冷焰针’,倒毙在这‘大雄宝殿’之内了!” 白袍瘦人的语音方了,“大雄宝殿”以外,却响起一阵脆若银铃的女子浪笑! 白袍瘦人闻声一惊,飘身纵出棺木,双掌护身,目光炯炯地,凝注殿外,沉声说道:“门外何人?” 殿外女子又是一阵充满晒薄意味地,格格荡笑道:“我就是你用‘化血搜魂冷焰针’打死的‘毒狐’唐媚香!焦空挺,我们曾经有过枕席之亲,你难道连你老情人的语音,都听不出来了么?” 焦空挺闻言,向刚中了“化血搜魂冷焰针”,倒卧在地上的淳于琬,看了一眼,一位三十左右,身着黑衣的妖艳美妇,业已闪身走进“大雄宝殿”,向他冷笑扬眉叫道:“焦空挺,你不要再看那绿衣女子,那是我唐媚香的身外化身,使你特意练来对付我的厉害毒针,空发无功,只能误中副车而已!” 说到此处,忽又瞥见那被开膛破腹,并割去头颅的蓝衫儒生尸骨,不禁愕然问道:“这是谁被你杀了,死得这般惨法?焦空挺,你还象‘中州三煞’那般,爱吃人心脑髓么?” 焦空挺指着那具尸骨,狞笑道:“这具尸骨是谁,难道你会不认得么?我虽吃了他的脑髓心肝,却自觉丝毫不过分呢!” “毒狐”唐媚香先前因那尸骨所着宝蓝儒衫,全为血污,颜色已异,未看得真切,如今听焦空挺这样一说,不禁又复盯那尸骨几眼,突地怪叫一声,恶狠狠地咬牙颤声问道:“他……他是……施玉雄么?” 焦空挺目射凶芒,狞笑答道:“不是施玉雄是谁?你们当日勾搭通奸不仅背我逃走,并在我强敌即临之际,偷走我的防身三宝,几乎使我死无葬身之地!我如今对他这种报复,不过是仅仅收了利息,还有些不够本呢!” 唐媚香先是满面伤心狞厉之容,但等听完焦空挺所说以后,却怒恨之意全收,反面向他媚笑说道:“焦空挺,你要知道,哪个姐儿不爱俏?哪个蝶儿不偷香?当初你一心练绝技,把我冷落床帐,施玉雄再乘虚而入,才会把这顶绿帽子,扣在你的头上!但偷走你的防身之宝的,是施玉雄,又不是我,如今施玉雄既死,我们……” 唐媚香一面媚笑说话,一面却柳腰款摆,莲步轻移地,向焦空挺身前,慢慢走去! 这只“五毒盟”中的“毒狐”,本具绝艳容光,如今再一柳眉笼怨,妙目凝波,那份娇媚神情,更足使人为之心迷意乱! 何况“天目活尸”焦空挺,本与“毒狐”唐媚香姘居有年,见她丝毫不以自己惨杀施玉雄之事为嫌,反而旧情重炽,颇有恳求自己重收覆水之意,自然有点心摇念动,神迷意乱起来。 就在“毒狐”唐媚香,走到与“天目活尸”焦空挺相距约七尺之际,蓦然殿门外有人厉声喝道:“焦大哥小心,这贱婢不怀好意,她已在摸取她的“天狐毒尾鞭”了!” 焦空挺闻言,方自一惊,唐媚香已把满面情思媚笑,化作了怒火凶光,右手挥出,一条四五尺长的奇形软鞭,向他拦腰扫到! 焦空挺的“僵尸身法”,也是当代武林中的有效奇功,加上又有人先期告警,遂一声怪啸,平空拔起一丈三四,躲过了“毒狐”唐媚香这条“天狐毒尾鞭”的电疾猛扫! 唐媚香一鞭扫空,目光斜视彭一沛冷然叫道:“彭老二,你在殿外鬼嚎则甚?还不过来看看你多时未见的老嫂子?” 她语音一了,殿门外走过一位黄衣秃顶,五十左右,相貌险恶的人物! 此人右手持着一柄奇形巨斧,左手持着一只小小葫芦,向唐媚香目闪凶芒,狞笑说道:“唐媚香,你赶快放下‘天狐毒尾鞭’,向我焦大哥屈膝下跪,认罪求情,或许他会念在一夜夫妻百夜恩,百夜夫妻海样深上,特加宽恕,覆水重收!否则我‘秃顶黄狼’彭一沛的‘五丁宝斧’及‘桃花戮神砂’,可认不得你是昔年的老嫂子了!” 唐媚香向这位“秃顶黄狼”彭一沛看了两眼,点头叹道: “我知道你手中的‘五丁宝斧’及‘桃花戮神砂’的厉害,甘愿抛去‘天狐毒尾鞭’听凭处置!要让我向焦空挺老鬼下跪乞怜,却是休想!” 说完,果然把手中那条含有奇妙威力的“天狐毒尾鞭”,轻轻抛在地下! 但她趁着抛鞭落地,使焦空挺,彭一沛两人戒意已懈之际,蓦然把玄衫衣袖一翻,从袖中飞出一点朱红星光,疾向彭一沛的胸前射到! 彭一沛见唐媚香惧怯自己手中的“五丁宝斧”及“桃花戮神砂”的威力,果然抛去“天狐毒尾鞭”,不禁高兴得发出了一阵阵扬眉狂笑! 谁知他狂笑刚发,那点朱红星光,业已射到胸前! 这一点朱红星光,仅如龙眼大小,看来无甚奇处,但到“秃顶黄狼”彭一沛的脸前三四尺处,却“波”地一声,化成淡红色的烟光,把彭一沛全身包没! 说也奇怪,天目活尸焦空挺见了这种情况之后,不但不对“毒狐”唐媚香发动攻击,反而立即悄无声息地,闪身纵出“大雄宝殿”! 唐媚香一眼看见,冷笑叫道:“焦空挺,你见了彭一沛已被我用‘天极化血珠’打中,知道独力难敌,就想离开了么?但天下哪有如此便宜之事?你既把我情郎施玉雄杀死,总得还他一条命吧?” 一面说话,一面弹出三线银芒,向“天目活尸”焦空挺的背后射去! 焦空挺刚逃到殿口,不知怎的足下竟微一踉跄,被这“毒狐”唐媚香的三线银芒,完全打中,一哼不哼地,立告仆倒! 唐媚香冷笑一声说道:“焦空挺,你中我这三根‘天狐酥骨针’,如今定然全身皆酥,丝毫动弹不得,且躺在殿口,自行受用一下,等我把殿内收拾妥当,再来想个最能使你痛苦的谋杀亲夫手段,让你这狠心肠的老鬼,尝尝滋味!” 这时那位被“天狐化血珠”光所包没的“秃顶黄狼”彭一沛,已骨化形消,化成了一摊血水! 但他手中所执的那柄“五丁宝斧”,及那具内贮“桃花戮神砂”的小铁萌芦,却仍完好无损! 唐媚香走到近前,拾起这两件东西,把所沾污血,略加拂拭,得意自语地,格格荡笑说道:“今夜这场收获,真不算小,不仅除去两个讨厌老鬼,并极为意外地把这威力凌厉的‘五丁宝斧’及‘桃花戮神砂’弄到手内……” 语音至此微顿,目光移注到施玉雄那具断头剖腹的惨死尸身之上,神色略现幽怨地,叹了一口气叫道:“但我也付出了相当代价,竟把这样一位知心着意,风流潇洒的有情郎,生生断送!” 但“断送”二字刚出,唐媚香忽又纵声荡笑地,叫着自己的名字说道:“唐媚香、唐媚香,你名列‘五毒盟’中,自称天下第二毒妇,怎的竟放不下这条心肠?施玉雄算的了什么?凭我的月貌花容,哪怕寻不到比他更好的?” 说完,忽又想起一事,一百转身走向“碧目魔女”淳于琬,一面失笑说道:“我倒忘了看看这位代我受罪的女娃儿,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时淳于琬所着绿衣的胸腹之上,尚着七枚毒针,人则星眸微合,晕绝在地! 唐媚香的目光才注,便“呀”的一声,扬眉说道:“这女娃长得多美?却可惜中了焦老鬼的‘化直搜魂冷焰针’,把绝代芳姿,化作南柯一……” “南柯一梦”的“梦”字尚未出口,唐媚香蓦地悚然一惊,警觉一事,失叫道:“不对!不对!焦空挺老鬼的‘化血搜魂冷焰针’,与我的‘天狐化血珠’,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女娃儿中针倒地甚久,怎么还不会化为脓血?” 躺卧在地上的淳于瑰,听了她这些话,星目微睁,向这“毒狐”唐媚香,天绝美妙地,笑了一笑! 原来她虽被七枚毒针,打中胸腹要害,但因事先已把“太行绝顶”所得的那件“天孙软甲”,缠在贴身,故而针虽透衣,人却无损,只静静躺在地上,欣赏这场醋海风波的江湖活剧! 这一笑,把唐媚香笑得退了半步,惊疑颇甚问道:“你……你竟能不怕‘天目活尸’焦空挺所发‘化血搜魂冷焰针’的奇绝毒力么?” 淳于琬缓缓站起身形,柳眉微扬,淡笑说道:“几支绣花针儿,又有甚么可怕之处?” 一面说话,一面从胸前取下那七支“化血擅魂冷焰针”来,扬手化作一线电闪精芒,打向倒卧殿门的“天目活尸”焦空挺的身上! 常言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淳于琬这一扬手发针,便使唐媚香看得惊上加惊地又目注对方问道:“姑娘,你好高身手,但不知尊姓芳名怎样称谓?” 淳于琬微微一笑道:“我叫淳于琬,这三个字儿,你听说过么?” 她答话之间,一双妙目中微碧神光,也已电射而出! 唐媚香一听说眼前这位美秀无比的绝代佳人,竟是比自己“五毒盟”兄妹,名头更大,列位“武林四绝”中的“碧目魔女”淳于琬,不禁惊魂欲绝,知道遇上恶煞凶神,遂想先发制人地,摸取自己的得意暗器! 但唐媚香手刚入怀,却早已被淳于琬运指如风地,连点了三处大穴! 淳于琬制住唐媚香,先取了那柄“五丁宝斧”,及内贮“挑花戮神砂”的小铁葫芦,然后向她微笑说道:“这两件东西,是你刚从‘秃顶黄狼’彭一冲手中得来,我再从你手中取去,恰好是报应循环,你不必太难过!” 唐媚香有口难开,只有默默地听,无法答话! 淳于琬冷然又道:“照你这等淫恶行径,原本应与焦空挺,彭一沛、施玉雄等遭受同样命运,加以处死,但为了一句话儿,我却仍想留给你一条自新之路!” 唐媚香有口难言,心中明白,知道可能便是自己适才称赞对方美丽之言,使这位红粉杀星,起了宽仁之念! 淳于琬与她一对眼神,便看透唐媚香心中所想,点了点头,含笑说道:“你猜对了,女孩儿家,无不爱受别人赞美!你便是由于方才所说的‘绝代芳容’四字,救了你的性命!” 说到此处,忽然笑容一敛,冷冷叫道:“唐媚香,你要想活命,还没有如此筒单,你且与我目光相对,不许稍瞬一瞬!” 唐媚香此时穴道被制,生杀由人,哪里敢不遵从淳于琬的命令?遂目光凝注,与淳于琬的两道碧绿眼神,一瞬不瞬地,凌空相对! 她平素目光之中,是五分淫荡,五分狠毒,但如今却把五分淫荡,换成了五分怯惧! 渐渐地,这位“毒狐”唐媚香的目光之中,又起了绝大变化! 那五分狠毒目光,首先消失!那五分怯惧目光,也跟着化为乌有! 如今,唐媚香的两道目光之中,充满了茫茫然地绝对柔顺意味! 淳于琬知道自己所练的“碧目魔光”已能整个控制唐媚香的心灵,遂伸手把她被点的三处穴道解开! 唐媚香略为活动手足,果然不敢擅自离开,仍是恭恭敬敬地,站在原处。 这时,仆倒在大雄宝殿门外的“天目活尸”焦空挺因被淳于琬还掷他自己炼的“化血搜魂冷焰针”打中,业已也同他拜弟“秃顶黄狼”彭一沛命运相同地,化成一摊血! 淳于琬“嗯”了一声说道:“我帮了你的忙儿,饶了你的性命,你今后应该服从我的一切命令!” 唐媚香神色恭顺地,点头答道:“今后只要是淳于琬有所差遣,唐媚香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淳于琬柳眉微扬,含笑说道:“你在十日后,赶到北六省绿林道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的‘泰山大寨’之内,听我使派!” 唐媚香心神已受“碧目魔女”所制,对于淳于琬简直宛如忠奴侍主般,百呼百应,闻得呼唤以后,立即赶到淳于琬身前,躬身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淳于琬含笑言道:“你从此对我忠心之事,不许向任何人泄露,包括你们‘五毒盟’中的四位盟兄在内!” 唐媚香点头答道:“姑娘令谕,唐媚香哪敢不遵?” 淳于琬笑道:“就连在‘天香公主’杨白萍的泰山大寨中,彼此相见之时,也不可对我这等恭敬,只要服从我的一切指示便了!” 唐媚香低头答道:“姑娘放心,唐媚香理会得出姑娘的言外之意!” 淳于琬微微一笑,指着那柄“五丁宝斧”问道:“这柄斧儿不俗,是何来历,你知道么?” 唐媚香答道:“这柄‘五丁宝斧’,是‘秃顶黄狼’彭一沛生平最心爱之物,除了开山劈石无坚不摧之外,因其斧身极沉,连宝刀宝剑之属,也禁不住它拦腰一劈!” 淳于琬闻言,好生高兴地,把这柄“五丁宝斧”,用红绢包好,背在背后,又取出那只小小铁葫芦来,含笑问道:“这葫芦中的‘桃花戮神砂’呢?是不是昔年‘红桃浪子’艾三江炼的‘桃花三煞’之一?” 唐媚香点头笑道:“那位‘红桃浪子’艾三江因双目被仇家挖去,业已绝迹江湖,彭一沛与他交谊甚厚,遂想借用艾三江的‘桃花三煞’,来向我暗算!但艾三江仅肯借给他一葫芦‘桃花戮神砂’,其余两件更厉害的‘桃花迷神网’,及‘万劫桃花泉’,却不肯借与!” 淳于琬“哼”了一声说道:“这‘桃花戮神砂’已极厉害,用来对付那些盘踞泰山大寨中,镇天杀人放火,奸淫抢夺的恶煞凶神,倒是绝妙之物!但它过于下流歹毒,我不屑亲手施为!倘有必要之时,便交你使用了!” 唐媚香连连点头,淳于琬遥向她挥手为别,独自一人,赶赴“东岳”! 她在“太行山碧城道观”的西厢配房以内,把北六省绿林道副总瓢把子“飞天蜈蚣”尤洪的右腿腿骨砸断,命他归报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说自己准在百日以内,独闯“泰山大寨”! 如今,于“太行”夺宝之后,立赴“泰山”,自然不会超越约期!换句话说,也就是北六省绿林道内的所有强梁好手,定已接奉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的“绿林箭”广齐云集泰山,等候自己独闯龙潭,单人践约! 故面淳于琬才入“泰山”,行踪便已被“天香公主”杨白萍的特设暗桩发觉! “天香公主”既能统率北六省黑道人物,自然是位武功卓绝,手段毒辣,心肠阴险,甚或姿容美妙的奇女英雄!她在接到“飞天蜈蚣”尤洪归报以后,便作了不少安排,准备接待这位名气大得吓人的“碧目魔女”! 朝思暮盼之下,突然听得暗桩伏卡报称,“碧目魔女”淳于琬业已单枪匹马地,进入了泰山山境! 杨白萍坐在“分金聚又厅”的虎皮交椅上,发出一阵阴森森的笑声,向一干绿林枭雄说道:“诸位掌门,如今正说对头,对头已到,这位‘碧目魔女’淳于琬,居然真是单人独自,硬闯‘泰山’,真未把我‘天香公主’杨白萍,及北六省的线上同道,看在眼内!” “飞天蜈蚣”尤洪目射凶光,厉声说道:“总瓢把子莫要轻视对方,淳于琬这贱人,下手又狠,心计又刁,一身功力,确属旷世罕见!” 杨白萍看他一眼,微笑说道:“尤寨主,你真成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请尽管放心,杨白萍不会对“碧目魔女”轻视,却也不会惧她,我们且按照原计,寨前迎客!” 淳于琬刚到寨门前,寨门便启,十二位雄壮狞狰的绿林豪客,簇拥着一位年约三十四五,艳色天生,容光绝代的红粉魔头,一起缓步走出! 淳于琬见“飞天蜈蚣”尤洪,手拄铁杖,也在人丛之中,不禁冷笑一声,目光如电地,意欲开口说话! 杨白萍微运“移形换影”身法,娇躯略闪,便自越众而前,向淳于琬格格娇笑地,抱拳说道:“淳于琬姑娘名重江湖,一代女杰,今日居然看得起我杨白萍,不辞远道,光降小寨,连这岱宗泰岳的景色山光,也为之生色不少!” 淳于琬也久闻这位统率北六省绿林道的“天香公主”杨白萍的名头,遂微轩双眉,含笑说道:“杨总寨主,我们武林人物,应该豪气如云,不必拘甚虚礼客套,淳于琬赶路口渴,想扰你一杯水酒如何?” 杨白萍扬眉笑道:“杨白萍自接淳于姑娘即将宠降之讯,翘首‘太行’,企盼巳久,粗肴水酒,镇日皆备,如今便请往“聚仙台”上入席,由杨白萍亲为把盏。” 说罢,便自侧身让客,把“碧目魔女”淳于琬,迎到“泰山大寨”中,风景最美的“聚仙台”上! 淳于琬见这“聚仙台”,是块方圆十余丈的广大石坪,背倚危峰,下临绝壑,形势又美又险,也是一处武林人物论较功力的极理想所在! “聚仙台”上,设有两席盛筵,除了适才随同“天香公主”杨白萍,出寨迎客的十二名绿林豪雄以外,还有三位装束诡异的人物,早已入席相待! 杨白萍首先指着那三人中一位身材伟岸的豹头老者,向淳于琬含笑说道:“淳于姑娘,我替你引见一位中原少见的武林同道,这位是我刁振吉刁大哥,外号人称‘三爪飞雕’,威震黑水山,是‘山海关’外的江湖霸主!” 淳于琬闻言,知道这“三爪飞雕”刁振吉是关外绿林巨魁,一身硬功,冠境白山黑水之间,不禁暗忖,“天香公主”杨白萍果然手眼通天,邀请不少好手,预留“泰山”,准备对付自己! 杨白萍继续指着坐在“三爪飞尊”刁振吉身旁的一位红袍僧人,一位灰衣女尼,扬眉笑道:“这是小兴安岭烈火大师,及哈达岭善缘大师,江湖谚语有云:关外武林有三位,一僧一尼一飞雕,辽东三杰,全是杨白萍座上嘉宾,淳于姑娘又复驾临泰山,这‘群豪小会聚仙台’之举,倒成了近数年来一桩武林盛事!” 语音一顿,手指淳于琬,向“三爪飞雕”刁振吉,烈火大师、善缘师太等三人笑道:“这位淳于姑娘,单名一个琬字,外号‘碧目魔女’,与‘金手书生’司空奇、‘江心毒妇’欧阳美、‘九幽妖魂’宇文悲,合称‘武林四绝’,是威震乾坤第一流中的罕世高明人物!” 引见既毕,彼此间少不得略作谦虚,互遭久仰之意! 一十七位武林豪客,正待分作两席落庄之际,忽又由寨门值勤弟子,送上两份名帖! 杨白萍接过一看,只见一份名帖上写的是“毒狐”唐媚香,另一份名帖上写的是“峨嵋蒙面道人”,不禁“哦”了一声,向“飞天蜈蚣”尤洪,含笑说道:“唐媚香这毒狐,不知何事见访? 峨嵋蒙面道人,更是长年参玄‘金顶’,难得行走江湖,今日居然双双到来,更足为这‘聚仙台’盛会添光彩,我因远客在座,未便亲自迎进,尤寨主且代迎宾,并说明杨白萍因事失礼,请同来此处相见!” 淳于琬对于“毒狐”唐媚香赶到之举,原在料中,但对于“峨嵋蒙面道人”也来访一事,却觉意外,暗想杨白萍所说不差,这位“蒙面道人”,是性格怪异的峨门奇侠,武功学识,据说极为精纯,但踪迹却绝少离开“峨嵋金顶”怎会这样恰当地,赶来凑上热闹? 念犹未毕,“飞天蜈蚣”尤洪已把一位妖艳无伦的“毒狐”唐媚香,及一位脸戴面具,袍袖飘飘的头发花白道人,迎到“聚仙台”上。彼此一阵寒喧,便分作两席落座。 第一席上,坐的是“碧目魔女”淳于琬,“三爪飞雕”刁振吉,“烈火大师”、“善缘大师”,“峨媚蒙面道人”、“毒狐”唐媚香、“天香公主”杨白萍,及杨白萍手下两名硬扎好手,“九指阎君”蔡耀霄、“子母神梭”罗白岁等九位。 另一席上,则坐的是“飞天蜈蚣”尤洪等十名北六省绿林道的巨寇。 酒过三巡,“飞天蜈蚣”尤洪站起身形,抬着自己那只右腿,向淳于琬纵声猛笑说道:“淳于姑娘,你今天是否对我这条腿儿,有所交待?” 淳于琬秀眉微扬,朗声笑道:“尤当家的,你不妨把意思说得明白一些,究竟是想求我把这条腿医好?还是想请我把你另外那条腿也一并砸断?” 尤洪厉啸一声说道:“两样都行,或是我屑样把你的腿儿,也生生咂断一条?那才解得了我心头之恨!” 淳于琬若无其事地,微笑说道:“尤当家的,你解了恨,我的恨又复如何解法?‘天罡剑’萧楠、‘玉面哪吒’岳吟风等惨遭挖心而死的两条性命,恐怕不是朝元子一下油锅,便能抵偿的吧!” 尤洪被对方伺得满脸飞红,无法回答! 杨白萍只好以一阵银铃脆笑,替尤洪解围地,向淳于琬举杯叫道:“淳于姑娘,江湖朋友一向以较量艺业方法,来解决双方争持不下之事!我们也不妨从俗,在喝干丁这杯酒以后,彼此切磋切磋,了断一切过节好了!” 淳于琬看了这位统率北六省绿林道的红粉强人一眼,杨眉含笑问道:“杨公主,你是打算单独与我动手?还是包括这‘骤仙台’上的所有人物,一齐比划比划?” 杨白萍跟珠微转,笑吟吟地答道:“照说象淳于姑娘这种绝世高人,宠降‘泰山’实是难得机缘,应该由在座英雄,一齐请教请教!但杨白萍身为北六省线上同遭,公推盟主,一切施为,须按江湖规矩,不便担当以众凌寡之嫌……” 淳于琬不等这“天香公主”再往下说,便自摇手笑道:“不妨、不妨,杨公主在今日这‘聚仙台’之会上,大可不必顾虑甚么庸俗江湖规矩?淳于琬单独前来,就是想以我一身所学,会会北六省黑道雄豪,甚至白山黑水间的享名高手!” 说到后来,两道高傲无比的炯炯眼神,便自扫向“三爪飞雕”刁振吉、烈火大师、善缘师大等“辽东三侠”身上! “三爪飞雕”刁振吉比较沉稳,只把浓眉微轩,并未答话。 善缘师太目光电射,合掌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向“天香公主”杨白萍,冷笑说道:“杨公主,淳于姑娘未把北六省,及山海关外的线上同道看在眼中,你又何必要顾虑甚么江湖规矩?还是爽爽快快地,彼此各尽所能互相比划比划,也好让我们这穷边绝塞的化外野人,瞻仰位列‘武林四绝’的旷代高人的神奇武学!” “天香公主”杨自萍原要淳于瑰自吐这意欲以寡敌众之语,再加上善缘师太从旁一敲边鼓,便点了点头,向淳于琬微笑说道:“淳于姑娘既然这样说法,我们便以十阵定输赢如何?只要淳于姑娘能在十阵之中,胜得六阵,慢说‘飞天蜈蚣’尤洪的一条性命,就连杨白萍本人,及整座‘泰山大寨’,乃至北六省绿林道中的所有人物,均唯淳于姑娘之命是从!” “三爪飞雕”刁振吉听到此处,方自“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还有我们辽东巨寇的三颗项上人头,也包括在听命以内!” 淳于琬静静听完,目光电扫群雄,从嘴角间,浮现一丝哂薄笑容,向“天香公主”杨白萍摇头说道:“杨公主,请恕我淳于琬不同意你这十阵定输赢的办法!” 杨白萍讶然问道:“淳于姑娘若嫌十阵之数大多?我们便减为……” 淳于琬冷冷一哼,截断杨白萍大话,以一种高傲得不能再高傲的神情,慢声吟道:“凤凰岂惧临千鸟,猛虎何妨踏万蚊?” 杨白萍闻言,一双媚目之中,凶光暗转地,娇笑说道:“原来淳于姑娘是嫌十阵之数,尚少得不够尽与?……” 淳于琬摇手说道:“我觉得根本不必规定多少阵数?只要有人出面,淳于琬便无不应战!” 杨白萍略一沉吟,皱眉笑道:“淳于姑娘,最好还是由你自行规定一个阵数,才容易计算胜负!” 淳于琬饮了一口酒,揖头笑道:“不必,不必,何必计算胜负?” 杨白萍愕然不解地,目注这位“碧目魔女”含笑问道:“淳于姑娘,杨白萍愚蠢不堪,弄不懂你所说不必计算胜负之语,是何用意?” 淳于琬杨眉笑道:“杨公主既然动问,我不妨讲得明白点,就是堂筵诸位,以及你‘泰山大寨’中的所有豪雄,只要有任何一人,胜得淳于琬,我不仅对‘飞天蜈蚣’尤洪之仇,不再计较,井取消‘碧目魔女’之号,退出‘武林四绝’,隐居‘雪山’永不出世!” 与她同席那位“峨嵋蒙面道人”,似乎觉得淳于琬说话大狂,遂抬头向她看了一眼! 淳于琬是聪明绝顶的,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人物,“蒙面道人”才向她一注目,便有所领悟地,杨眉笑道:“道长虽是‘峨嵋’玄门高手,不是北六省及山海关外的黑道豪雄,但若为杨公主助拳,淳于琬也是照样奉陪就是!” 蒙面道人稽首当胸,念了一声“无量佛”号,摇头笑道:“淳于姑娘请不必找到我的头上,贫道此来,只是向杨公主化点善缘,因适逢其会地,撞上这场‘聚仙台大会’而已!虽然不足当尊奉,我哪里敢和大惊天下的‘武林四绝’过招?只想做壁上观,开开眼界罢了!” 杨白萍闻言,向“蒙面道人”含笑问道:“道长要想向我化些什么善缘?尽管请讲,杨白萍无不从命!” 蒙面道人摇手笑道:“名家尚座,豪侠尚前,哪里是化缘之时?杨公主且先主持,等双方有所了断以后,贫道再厚颜启齿!” 杨白萍因知这位来自“峨嵋”的蒙面人,是位不知深浅的武林奇客,想答应他任何善缘之举,方可套点交情!但听那蒙面道人这样一说,遂只有点头笑道:“且等会再谈也好,反正道长化我万两黄金,杨白萍也愿意结上这段善缘就是了!” 这时,坐在杨白萍肩下的“九指阎君”蔡耀霄,缓缓站起身,向杨白萍一抱双拳,躬身笑道:“启禀总寨主,属下蔡耀霄不才,想先向淳于姑娘领教几招掌法!” 杨白萍深知这蔡耀霄所练“金沙掌”力及“淬毒铁琵琶手” 威势极强,是“泰山大寨”的有数人物,遂点头笑道:“蔡老四,你与淳于姑娘动手,固然无殊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但能在绝世高人之掌中,领教几招,也是好事!” 蔡耀霄见总寨主已应允,遂起身离席,走到“聚仙台”石坪当中,向淳于琬抱拳笑道:“蔡耀霄敬请淳于姑娘,赐教几招掌法!” 淳于琬双眉略挑,缓缓站起身形,走到场中,向蔡耀霄看了一眼,神情高傲地,含笑说道:“蔡寨主,淳于琬有句狂言,请莫见怪!” 蔡耀霄闻言,猜不透对方是什么花样,只好讶然笑道:“淳于姑娘有话请说。” 淳于琬目光忽转,碧光冷森森地电射而出,一扫全场,朗声说道:“淳于琬今日因欲以一双肉掌,尽搏筵上群雄,故而不耐久战,要在动手之前,量才限数,尽快打发!” 蔡耀霄“哦”了一声,扬眉笑道:“原来如此,但不知淳于姑娘对我蔡耀霄怎样量才,可值几招之赐?” 淳于琬笑了一笑,傲然答道:“我会泰山人物,不敢过分骄狂,像蔡寨主这等身份,大概奉敬三招,也就不算少了!” 蔡耀霄闻言,气得目中凶芒暴射地,咬牙问道:“淳于姑娘,你认为蔡耀霄在你手下,难走三招?” 淳于琬故意激将,使这班凶神恶煞,大动肝火,遂笑吟吟地,点头说道:“蔡寨主,你难道还不满意?要知在我手下,能够走满三招之人,最低限度,也有资格充任北六省绿林道,甚至于关外豪强的副总瓢把子呢!” 这几句话儿,不但听得‘九指阎君’蔡耀霄,满面苦笑,难于作答,连在席上饮酒的“三爪飞雕”刁振吉,也哼了几声,向“天香公主”杨白萍,冷然说道:“杨公主,我到这还是第一次见着‘碧目魔女’淳于琬这等狂妄之人,少时非要领教她到底有多么厉害?” “天香公主”杨白萍表面上满面春风,好似毫无动怒,其实心里也颇有气地,向“九指阎君”蔡耀霄含笑叫道:“蔡老四,大敌当前,你不可丝毫大意,要替我小心虚付!杨白萍令出如山,凡我手下向淳于姑娘讨教之人,若能接满三招,虽败不责。 若接不满三招,便逐出‘泰山大寨’,万一连一招都接不住时,请自作了断,提头见我!” 杨白萍的这番话儿,可害苦了蔡耀霄,使得这位“九指阎君”既觉紧张,又觉迷惘,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淳于琬却目注“天香公主”杨白萍,抚掌娇笑叫道:“杨公主,你果然不愧身为北六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颇有一些红粉魔头的气派!但愿你手下豪榷,也能替你争气才好!” “九指阎君”蔡耀霄惭为对方谈笑生威的气势所慑,意想趁机偷袭,遂目中微转凶芒,厉声叫道:“淳于姑娘请赐招,蔡耀霄要得罪了!” 发话之前,他已把所练的“金沙掌”,聚到十三成,语音才出,棘手遂施,一招“恶判索魂”,便向淳于琬的左胸要害,猛力拍去! 淳于琬眼角微睨,傲立不动,但等“九指阎君”蔡耀霄掌风才一沾衣之际,却似一朵碧云般地,冉冉随风,飘出丈许,使对方这招“恶判索魂”所挟的“金沙掌”力完全的落空! 蔡耀霄因对方业已夸官要在三招之中,击败自己,而偏偏第一招又不还手,不禁讶然问道:“淳于姑娘,双方下场,便为了过掌较功,你为何不还手呢?” 淳于琬纤手微抬,指着“天香公主”杨白萍,向蔡耀霄杨眉笑道:“蔡寨主,我想请你把你们‘天香公主’杨总寨主,适才所传命令,复述一遍!” 蔡耀霄无可奈何,只得恭身直立朗声说道:“凡我手下,向淳于姑娘讨教之人,若能接漓三招,虽败不责!如若接不满三招,便逐出‘泰山大寨’!万一连一招都接不住时,请自作了断,提头见我!” 淳于琬点头娇笑说道:“蔡寨主的记性不惜,禀述的丝毫不差!你就是拣了第一阵的便宜,因为我若才一下场,便命你这‘九指阎君’,提头去见‘天香公主’,岂非太不客气,有点失于礼道?” 蔡耀霄被她讽刺得怒火冲天,厉啸一声,只见他的左掌挥处,又向淳于琬攻出一招“江心弹月”! 淳于琬仍不还招,一面轻轻闪过,一面“哦”了一声说道:“这‘江心弹月’隐挟腼风,练得居然还是‘淬毒琵琶手’呢!” 蔡耀霄怒不可遏地,咬牙叫道:“淳于琬,你不要自视太高,欺人太甚!你这第二招仍不还手之举,难道还有什么说的?” 淳于琬娇笑说道:“我当然有我的道理,第一招不还手,是固身居客位!第二招不还手,是略起仁心!但你若不乖乖识趣,自行认败下场,我却在第三招上,把你左手所练的‘淬毒琵琶手’,右掌所练的‘金沙掌’力,—齐废去!” 蔡耀霄骑虎难下,哪里肯被淳于琬的几句话儿镇住?遂发出一阵恶狠狠的狂笑说道:“好!‘碧目魔女’是列名‘武林四绝’的当代最强高手,总不至浪作虚言!蔡耀霄索性两掌同发,倒看你怎样把我练的‘金沙掌’及‘淬毒琵琶手’废去!” 语音了后,右掌一圈一推,左掌一切一划,果然同时向淳于琬攻了“柴王推车”,“鸿沟划界”等相辅相成的两招狠辣手法! 淳于琬这次不再用轻妙身法,闪避蔡耀霄的来势,却把翠袖双翻,一式“左右逢迎”,分迎而去! 蔡耀霄右掌凝足“朱沙掌”力,挟有慑魂锐啸,左掌凝足“淬毒琵琶手”指劲,挟有奇腥阴风,力猛招奇威势显极凌厉! 淳于琬则从从容容,轻翻翠袖,丝毫没有甚么剑拨弩张的过分用力模样! 但双方招势一合,蔡耀霄突发惨哼! 惨哼声中,他身子飞了起来,‘嘭’的一声巨响,摔出七八尺外! 左右双掌的掌骨均被震碎,软绵缚垂在地上,不断从裂口之中,流出鲜血,人也晕死过去! “格格……格格……”这是“天香公主”杨白萍双杨柳眉,所发出的一阵娇笑! 淳于琬刚神凝气稳,缓步扬面,向杨白萍含笑说道:“杨公主,淳于琬有伤贵属……” 杨白萍不等淳于琬说完,便斟了一杯酒儿递过,笑吟吟地说道:“淳于姑娘已让两招,只这一式,便把蔡老四的双掌废掉,委实令人钦佩,杨白萍要敬你一杯!” 淳于琬暗惊对方的沉稳豪纵,遂接过杯来,一饮而尽! 杨白萍放下酒杯,目光一扫四外,倏然面罩严霜,沉声叫道:“我有令在先,‘九指阎君’蔡耀霄既于三招以内落败,着即在包扎伤掌之后,逐出‘泰山大寨’,但念及往日辛劳,酌给三百两纹银,充为还乡旅费!” “骤仙台”上的侍应喽罗,纷纷领命恭身,把那昏迷不醒的“九指阎君”蔡耀霄,抬了下去! 杨白萍恢复了平静神色,两道媚中带煞的炯炯目光,向两席盛筵以上,扫视一周,含笑问道:“还有谁愿意在淳于姑娘这等绝世名家手下,领教领教?” 关外绿林的总瓢把子“三爪飞雕”刁振吉闻言,方把两道浓眉一挑,早被杨白萍用眼色制止。 这时,席中站起一人,向杨白萍抱拳笑道:“杨总寨主,范某不才,想请教淳于姑娘一些轻功身法!” “天香公主”杨白萍目光一注,见是“鲁山”穿云寨主,“穿云一鹤”范丹,知道此人的一身轻功,除了略逊自己以外,在北六省绿林道,可称翎足!遂点头笑道:“淳于姑娘方才业已说过,对任何人及任何功力,均不吝指教,范寨主尽管下场便了!” 淳于琬听杨白萍拿话扣住自己,遂扬眉一笑,又复离席走出! “三爪飞雕”刁振吉,向杨白萍低声说道:“杨公主为何阻我出手?” 杨白萍一双妙目中,闪射出诡异光芒,压低嗓音,含笑答道:“刁大哥,我们被线上同源,推戴为尊,何必轻易出手?不如先行一旁静观,把这位‘碧目魔女’的功力深浅,看得透透彻彻!若有可胜之道,便以己所长,攻敌所勇!若无可胜之道,我便根据她所发狂言,派上数十名手下寨主,与她斗个两天两夜,看她能有多少精力?” 刁振吉闻言,点头赞道:“杨公主若是如此做法,这位‘碧目魔女’的—世英名,确实非砸在‘泰山大寨’不可!” 杨白萍冷哼一声,扬眉说道:“谁叫她看不起咱?单独来到‘泰山’,更复当众狂言,目无一切!如今,我已拿定主意,要叫她一阵不败,二阵败,十阵不敢,百阵败。反正我这‘泰山大寨’中,人手众多,足可把她消磨得精疲力尽!” 说到此处,又复目注烈火大师,及善缘师太,继续向刁振吉低声笑道:“刁大哥,你不妨把小妹这种策略,悄悄通知烈火大师及善缘师太,少时万一上阵,无须勉强求胜,但须尽量使淳于琬消磨精力,我们要利用‘有其使力,无其使智’,和“双拳不敌四手,好汉于还怕人多”等法,把名震乾坤的‘碧目魔女’,折在‘疲累’二字之下!” 刁振吉连连点头,还把“天香公主”杨白萍的这种既定战略,向烈火大师及善缘师太,悄为告知! 就在这两位绿林魁首,暗商毒计之际,淳于琬与那位“穿云一鹤”范丹的轻功比赛,业已斗得好看煞人! 这轻功比赛,出超人是“穿云一鹤”范丹,他向淳于琬抱拳笑道:“淳于姑娘,范丹想在‘罗汉束香桩’上,请教几手轻功身法!” 淳于琬心中一动,暗想“罗汉束香桩”虽不比“金刁换弩”,但此阵向来是和对方桩上过招,讲究手、眼、身、法、步,处处配合,不能丝毫错乱!但如今“穿云一鹤”范丹,却声明要在“罗汉束香桩”上,向自己请教轻功身法,这倒是颇为新鲜之事! 她心中虽疑惑,但因自己功力太高,又知道对方的极强高手,只是“天香公主”杨白萍,“三爪飞雕”刁振吉,及那位是否出手助敌的“峨嵋蒙面人”,其他众寇,决非敌手,故面只是微觉新鲜,并未把这“穿云一鹤”范丹,放在心上! 但等范丹众人摆好“罗汉束香桩”后,淳于琬方知这位“穿云一鹤”的轻功不弱,可见得草泽中尽有异人,自己独对群豪,真也不能过分大意! 原来“穿云一鹤”范丹并未像一般惯例,把“罗汉束香桩”按着一定步眼安排许多,他共只插了两根香桩,放在场内! 这两根香桩,高约两尺有余,其粗盈寸,是有数十根细香,加上两道纸箍,柬在一起而成的! 香桩并排放在地上,亦非插入土中,是“穿云一鹤”范丹,命人取来两海碗白米,把香桩植在米内! 淳于琬越看越觉新鲜,不禁向“穿云一鹤”范丹,扬眉含笑问道:“范寨主,你这等布置,却别开生面,但不知是打算怎样比法?” 范丹笑道:“我打算分三个步骤来比,不知淳于姑娘的意下如何?”淳于琬点头答道:“范寨主尽管安排,淳于琬无不从命!” 范丹指着那两只五六尺远处的绝大海碗,含笑说道:“第一个步骤是我们各自飞身上桩,在桩上用任何轻功身法,往高技起,以拔空高低及踩桩入米深浅,分划胜负!” 淳于琬闻言,一面点头,一百向那两只绝大海碗,略为住目。 范丹猜出他注目用意,遂加以解释说道:“香桩共高两尺九寸,碗中白米八寸,如今两根香桩,全是入米四寸而植,尚有两尺五寸在外!” 淳于琬听完,遂秀眉一挑,香肩轻晃,飞身纵到靠右边的那根香桩之上,单足点桩,悠然而立! 范丹也飘身纵上左边香桩,向淳于琬抱拳笑道:“淳于姑娘,请自施为,我们在桩上腾身,还要在桩上落足!” 语音才了,两条人影,便自桩上腾空,范丹用的是“一鹤冲天”身法,淳于琬用的是“平步登云”绝技! 范丹约莫纵起了一丈二三,但淳于琬却要比他高出半截身子! 两人身子落下,依旧单足点踩,但香桩业已自然而然地,被踩得略微陷入米中,不符原来尺寸! 范丹眉头微蹙,与淳于琬双双飘身落地,只见淳于琬约莫把香桩踩入米一寸不到,自己则踩入一寸有余! 桩上拨空,是越高越好,踩桩入米则是越浅越好! 范丹见自己这两点之上,均不如人,显然落后,不禁愧然一叹,向淳于琬抱拳笑道:“淳于姑娘确实高明,范丹甘心认败……” 淳于琬不等范丹说完,便自摇手说道:“范寨主说明共分三个步骤比较,怎能此时认败?或许你在其余两个步骤之上,能赢我呢?” 范丹无可奈何,只得苦笑说道:“第二个步骤是我们分立香桩,在脚下暗用功力把香桩上的两道纸箍震断,使桩成散香!胜负之分,则在香枝有否断折?及踏香入米深浅之上分划!” 淳于琬笑道:“这个步骤有趣,是内力轻功的综合比斗!” 语音才落,人影双腾,一位绿林好手,一位巾帼奇英,又自纵到那两根业经重新安插,仍复有两尺五寸,露在米外的香桩之上! 淳于琬因好奇心起,想看范丹的第三个步骤,还有甚么花样?决定在这“点桩震纸”一阵之上,不再占取胜局! 因自己已胜一阵,倘若第二阵再胜,范丹便根本失去了第三阵的比斗资格! 她既有了这种打算,自然暗中敛劲,脚下留情,在震碎两道纸箍以后,故意把香桩踏得较为多陷,与范丹脚下同样深浅,造成平等的局面! 果然,第二阵的平手局面,提高了“穿云一鹤”范丹的争雄志趣,人站在那根纸箍已断,香枝未散的香桩以上,向淳于琬抱拳笑道:“淳于姑娘,第三个步骤是我们身形一纵以后,脚下香枝立散,然后设法一根根的取去散香,以手敏捷,及所剩香枝少者为胜!” 淳于琬娇笑一声,身躯突然拔高起两丈有余,脚下香枝虽散,却连半分都未陷入碗内! 这种“一羽不加,凭虚蹑步”的绝顶轻功,才是“碧目魔女”的真正本领! 这手真正本领,把“穿云一鹤”范丹看得呆住了,竟站在香桩之上,未有随同施展与之比较! 淳于琬身形落时,所表现的内家绝艺,更为惊人! 她在空中来了个“云里翻身”成了头下脚上而落,落到数十枝散香切近,左掌微伸,用食指点住最中央的一枝散香,来了个“倒扯云旗”。 淳于琬右手点香倒立,左手则一根一根地,把其余散香,拔起甩出! 刹那间,所有散香全部拔完,只剩下她右手所点的一根细细香枝! 换句话说,淳于琬的全身重量,都寄托在这一枝细香之上了。 杨白萍先见淳于琬在轻功方面,似比“穿云一鹤”范丹,高出不多,不禁在嘴角之间,隐泛晒笑! 但看到此刻,却心内一寒,知道自己必须智勇互济,尽量利用在地利和人和上所占便宜!否周倘若徒逞强戾,以意气相拚,定非这位既享大名,又有实学的“碧目魔女”之敌! 淳于琬拔完所有散香,身形忽的又飘空而起!飘身之际,顺手拔起了最后一根细细香枝,轻盈无比,于神如仙,俏生生地含笑纵回原座之上。 “骤仙台”上响起了一片热烈掌声,但掌声中淳于琬突然听得有人以蚊蝇般的语音,向自己耳边说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尽英雄,问卿能有几多功?切莫奔腾澎湃,一泻顿成……” 这几句话儿,又似警告?又似讽刺?听得淳于琬好不惊疑,暗把冷锐目光,向群豪一一扫视! 但两桌盛筵上所坐的北道群豪,除了“飞天蜈蚣”尤洪以外,均在表示钦佩的纷纷鼓掌,淳于琬竟看不出自己所听得的“密语”是发自何人口内? 掌声一住,“穿云一鹤”范丹含羞带愧地,走到席前,向“天香公主”杨白萍,抱拳恭身说道:“属下范丹无能,请杨寨主赐予惩处!” 杨白萍对这位“鲁山穿云寨主”,竟比时自己“泰山大寨”中的“九指阎君”蔡耀霄,和气多了!妙目流转,站起身形,斟了一杯酒儿,递给范丹,并向他柳眉微扬,含笑说道:“范寨主既然请罪,我便罚你一杯酒儿!” 范丹愕然却步,不敢接酒,苦笑问道:“属下有辱声威,总寨主为……为何不罚反赐?范丹委实不敢赧颜承受……” 杨白萍哈哈笑道:“范寨主,我早已言明,与淳于姑娘这等绝代名家,互相切磋,胜固为难,败亦可喜,但只要替我败得光明体面!范寨主香桩较技,别出新裁,业已尽力,何罪之有?倘若你不是在第三步骤上,因目睹淳于姑娘,大展罕世神功惊讶得忘了对抗,而未免略有瑕疵,连这一杯酒,我都要改为‘敬’字,不说‘罚’了!” 范丹听杨白萍如此说法,遂恭身称谢,接过酒来,一饮而尽! 淳于琬一百寻思着,刚刚归座,“飞天蜈蚣”尤洪等所坐的另一席上,忽又站起一名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汉,向杨白萍恭身叫道:“总寨主,请命人设鼎,属下尉迟雄,想与淳于姑娘,一较强力!” 杨白萍本来就想设法尽量消耗淳于琬的体力,闻言自然正合心意,遂一面命人扛鼎入场,一面向淳于琬举杯笑道:“淳于姑娘,请用些酒菜略为歇息一会,等他们把铁鼎布置妥当以后,还请你对尉迟寨主,多加指教!” 淳于琬呷了一口酒儿,点头笑道:“这样倒颇有趣,一场掌法,一场轻功,一场臂力,下一场大概是要比较暗器的是了?” 她语音方了,适才所闻的蚊哼蝇吟声,又在耳边响起,这回吟的是:“自古射人先射马,历来擒赋必擒王,力尽霸王如小卒,疲劳猛虎怕绵羊……” 淳于琬一闻吟声,便即冥心细察,但依然听不出这虚无飘渺的“密语传音”究竟来自何处? 杨白萍听出淳于琬所说话儿以内,隐含芒刺,遂索性再加激将地,向她扬眉娇笑道:“淳于姑娘,你莫非嫌累了么?杨白萍先首便恐你单独一人,精力有限,才提出十阵定输赢之议,如今淳于姑娘虽已连胜两阵,但不妨按照原议复行……” 杨白萍心思老到,目光冷峻,料敌如神,这几句话!果然激起了淳于琬天生傲性,不等听完,便自摇手笑道:“杨公主放心,淳于琬愿以一身所学,会尽当筵高手!” 这时,侍应喽罗们业已合力扛来了五座大小不一的铁鼎,安放在“聚仙台”的中央空位之上! 柘白萍离席起身,指着左边最小的一座铁鼎,向淳于琬含笑说道:“淳于姑娘请看,这座最小铁鼎,足重六百斤,其余则依三百斤之数递加,最大一只便重过一千八百斤了!” 淳于琬目光微注,点头笑道:“多谢杨公主先加指点,使我可以量力而为,不致出乖露丑!但不知是由我先出手?还是由尉迟寨主先行……” 杨白萍接口笑道:“淳于姑娘是我泰山贵客,当然应该由.尉迟寨主,先行抛砖引玉!” 说完,便向尉迟雄含笑叫道:“尉迟寨主,你先把那只九百斤的铁鼎,试举一下!” 尉迟雄恭耳领命,大踏步走入场中,足下拿桩站稳,凝神提气,单手执着靠左边第二只铁鼎鼎足,把这只重过九百斤之物,从从容容地,一举而起! 淳于琬看得一面抚案赞好,一面向尉迟雄笑道:“尉迟寨主,请你再举下去,对于这只九百斤的铁鼎,我不想试了!” 第四章 失魂之恨 尉迟雄含笑点头,微一凝神,肃立第三座铁鼎之首,蓦然俯身单臂抄住鼎足,吐气开声,一举而起。 这只铁鼎,重达一千二百斤,尉迟雄能够单臂举起,已可算得当世霸王之勇,自然博得“豪仙台”的所有群雄,一齐喝彩。 淳于琬微笑说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尉迟寨主神勇无双,且再试试那只一千五百斤的如何?” 尉迟雄摇头笑道:“尉迟雄有自知之明,浊力止此,只好敬观淳于姑娘的绝世神力的了。” 淳于琬妙目中电射精芒,缓缓一扫群雄,含笑问道:“今日之会,除去了断恩仇以外,仍重切磋技艺,诸位中若有能举起一千五百斤重鼎之人,不妨一见神力!” 群雄默默无声,“三爪飞雕”刁振吉虽觉自己或能一试?但因“天香公主”杨白萍业已先告机宜,故也乐得养精蓄锐地节省气力! 淳于琬见满座群豪,均自不语,便柳眉微扬,含笑而起! 这时,那位业已连举九百斤重鼎,及一千二百斤鼎,以臂力著称的尉迟雄,心中不蔡有点惊疑不信起来,暗想“碧目魔女”淳于琬虽然名重当时,内外功力均至绝顶,但女孩家先天体质毕竟较弱,难道连举鼎浊力,也能达到一千五百斤,胜于自己这等男儿不成? 尉迟雄惊念未了,陡然惊上加惊! 不仅他惊,“聚仙台”上群雄,几乎无一不惊?只有两个例外! 这两人,一个是眉宇间隐含得意微笑的“天香公主”杨白萍,一个是暗自摇头叹息的“峨嵋”蒙面道人! 原来,淳于琬含笑而起,缓缓举步,并非走向那只重达一千五百斤的第二巨鼎,而是走向那只重达千八百斤的第一巨鼎! 她已走到这只经过多次英雄聚合,从来尚未有人举起过的顶天巨鼎之前! “聚仙台”上,俱皆屏息,寂静无声! 淳于琬一未凝气,二未俯身,她只是笑吟吟地,玉腿一抬,一足飞起! 这一足,竟把重达一千八百斤的庞然巨物,踢得飞了五尺高下! 淳于琬右手微伸接住鼎足,左脚竟丝毫未停留地,又复连环踢出! 第二脚是把那只一千五百斤的第二巨鼎,踢起了六七尺高,然后一伸左手,接住鼎足! 淳于琬双手分举起双鼎,巍立如山,含笑目扫群豪,眼光中充满了傲然自得神色! “天香公主”杨白萍看得微露惊容,但这种惊容只是一现即隐,嘴角的那丝笑意,却越来越觉阴险! 其余群豪,只看得相顾摇头,由衷惊佩! “峨嵋”蒙面道人则忽然垂头深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淳于琬缓缓放下双鼎,酥胸间看不出丝毫起伏喘息,玉颊上也看不出丝毫疲累红艳! 杨白萍领导群豪,震天价喝起彩来,彩声未了,她便向淳于琬神情缓和地,含笑说道:“淳于姑娘,杨白萍委实佩服你这罕世神力,我先敬酒三杯,然后再讨教几手!” 关外绿林道的总瓢把子“三爪飞雕”刁振吉,见“天香公主”杨白萍突然变计,竟这早亲自下场,不禁浓眉轩起,微觉诧异! 原来,杨白萍功力颇高,目光如电,看出淳于琬力举双鼎以后,虽然表面上未露疲态,其实她连斗数场,最后并举起两只巨鼎,耗去真力不少,至少已使一身内家绝艺,减了三成威势! 杨白萍见淳于琬后,一直极为仔细地,认真观察,她觉得自己在功力方面,要比这位“碧目魔女”,弱了两成火候! 如今,淳于琬逞强好胜,力减三成,岂非大可乘机出手,与之一搏! 因为自己原订使淳于琬耗到力竭之计,本属不得已的下策,当时虽可应付守敌,事后传扬出去,却难免使北六省的绿林人物,丢尽脸面,全为江湖不齿! 杨白萍想到这一点,所以才改变初衷,立即向淳于琬发话挑战,自己倘能在痕迹不甚明显之下,击败强敌,不仅可向刁振吉等“辽东三侠”骄傲,并可藉此一举,使“天香公主”四宇,更加威震天下,取代“碧目魔女”的地位。 淳于琬傲骨天生,虽然自知已耗去相当气力,但哪肯对“天香公主”杨白萍示弱,遂在闻言之下,点头笑道:“杨公主亲自下场,再妙不过,淳于琬愿尽所能,领教几手!” 杨白萍扬眉微笑,斟了三杯美酒,递到淳于琬的面前。 淳于琬豪气凌云地,未加推辞,举杯一一饮尽! 一位绿林魁首,一位罕世侠女,正待双双下场,那位来自“峨嵋”的蒙面道人,忽然含笑叫道:“且慢!” 淳于琬讶然问道:“道长有何指教?” 蒙面道人微笑道:“贫道隐居‘峨嵋’其间,便已久钦‘碧目魔女’与‘天香公主’之名,未料此番朝香东岳,顺道造访,竟能一齐有缘拜识……” 淳于琬听得不耐地,双扬秀眉叫道:“道长,你叫住我们,究竟有什么事儿?似乎不必尽说这些客气话呢!” 蒙面道人摇头道:“别无它事,只是想借花献佛,各敬一杯美酒,为两位助威,使这场罕世难睹的‘碧目魔女’与‘天香公主’之间,格外惊神泣鬼地,好看煞人!” 杨白萍“哦”了一声,失笑道:“原来道长是要想敬我与淳于姑娘一杯酒,这事极为简单,哪里用得着说上一大篇道理呢?” 蒙面道人伸手提壶,斟了两杯美酒,分别递给淳于琬、杨白萍,自己也斟了一杯,奉陪饮尽。 杨白萍一面与淳于琬缓步下场,一面向她含笑问道:“对于我们之间的这场比斗,淳于姑娘有无高见?” 淳于琬笑道:“我们在这当世武林之中,总算薄负盛名,斗便应该斗得尽兴一些,不要草草了结!” 杨白萍点头笑道:“淳于姑娘此语,与杨白萍心意相同,杨白萍想索性来个三阵较功,使彼此都能一展所长,都能尽兴!” 淳于琬微笑说道:“我同意三阵较功,但不知杨公主在这三阵之上,打算斗些甚么技艺?” 杨白萍想了一想,扬眉笑道:“淳于姑娘适才已在掌法、轻功、神力等三重功夫之上,大显奇能,我们不必重复,且较玄功,兵刃、暗器等三阵如何?” 淳于琬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妙极,妙极,我们第一阵先斗玄功!” 杨白萍目光微注淳于琬道:“淳于姑娘,请出题目!” 淳于琬笑道:“我们谁也不必占谁便宜,这一阵玄功比赛,干脆就公公平平地,由双方各出一个题目便了!” 杨白萍嫣然笑道:“淳于姑娘快人快语,杨白萍敬遵芳命!” 说到此处,转面向侍应喽罗笑道:“你们去取两只巨大皮鼓,及两具上好古琴备用!” 淳于琬讶然笑道:“杨公主,我们是较量玄功,你却命人备琴备鼓则什?” 杨白萍尚未及答,那“蛾嵋蒙面道人”,却已在席上接口笑道:“淳于姑娘,杨公主有套玄功绝艺,名叫‘凝目调琴,传音击鼓’!” 杨白萍心中一惊,弄不懂这蒙面道人,怎会知道自己的秘传绝学,遂点了点头,向淳于琬笑道:“这位蒙面道长说得不错,杨白萍想以‘凝目调琴,传音击鼓’薄技,领教高明!” 淳于琬神情高傲地,摇头笑道:“我不必另出题目,就在杨公主所备的古琴皮鼓之上临时想些花样好了!” 杨白萍眉头略皱,笑了一笑,便督促喽罗,把刚刚取来的两具上好古琴,及两具大皮鼓,布置妥切。 两具古琴,是并排放在琴台之上,两只皮鼓,用一左一右放在琴台七尺以外! 布置妥当以后,杨白萍便转向淳于琬含笑说道:“淳于姑娘,杨白萍献丑,弹上一曲‘迎宾曲’吧,以抛砖引玉?” 说完,举步走近琴台,负手而立,只用两道目光,向琴台上左边那具古琴,凝目注示! 说也奇怪,不多时候,琴上丝弦,居然无风自动,铮铮琮琮,异常美妙地,奏了一曲“迎宾曲”! 杨萍笑道:“这种功夫,并不很,只要略能‘以神驭气,无形及物’便可施展!只是在琴弦之上,奏出宫商声韵,显得稍有变化而已!· 她这样说话,是认为淳于琬在真气内力方面已有相当消耗,如今虽能“凝目调琴”,但在琴韵的变化上,只消略一失调,也就算是输给自己了! 刹那以后,琴弦自鸣,叮叮咚咚地奏了一曲“侠客游”,音韵变化,竟比杨白萍所奏的“迎宾曲”还要来得绵长繁复! 杨白萍起初听得大吃—惊,但旋即又面现喜色! 因为她发理淳于琬在“凝目调琴”上虽有独到之处,但调到后来,在—曲“侠客游”将终的煞尾之际,突似力不从心地,音节微乱! 这种现象,证明她所料不差,淳于琬的内家真气,果已消耗甚巨。 淳于琬双颊一烧,向杨白萍愧然叹道:“杨公主,淳于琬自不量力,在这第一阵的玄功比赛之上输给你了!” 杨白萍因看透对方功力大耗,已有把握取胜,故而乐得大方地,微微一笑,向淳于琬摇手说道:“淳于姑娘你不必自谦,你这曲‘侠客游’,虽在煞尾时,音节微乱,但却比我所奏的‘迎宾曲’强,我们还未会……” 淳于琬不等杨白萍说完,便自苦笑道:“杨公主请自施为‘传韵击鼓’神技,你既不许淳于琬藏拙认败,我也只好拼命陪君子了!” 淳于琬说完这几句话,心中难过异常! 因为,她如今方觉自己连番耗力逞强以后,未及调气行功,已相当疲累,业已无法取胜这位统率北六省绿林道的红粉魔头“天香公主”了! 淳于琬是绝顶聪明的人物,也懊丧之下,惊然悟出自己被对方用话套得出要独胜群雄之语,未免大大愚蠢不智! 人之精力,不可能无穷无尽,任凭你修为再深,火候再高,一阵一阵的连对下去,终会因疲累而打折扣! 对方以人多耗敌,以强于压阵,自己怎能逃得一败? 对方败上十阵二十阵无妨,自己只稍落败一阵,便把“碧目魔女”四字,及“武林四绝”美号,付于流水! 但淳于琬虽然知道上当,却因话出扣风,无法食言反悔,只好凝神静看杨白萍如何施为?打算把这三阵较功,勉力应付下来,然后再斟酌情形,另作适当处置! 淳于琬心中转念,杨白萍业已施展出她的“传音击鼓”神技! 她目光平静似水地,凝注在一具大皮鼓之上,约莫半盏茶时以后,突然伸指扳动台上琴弦! 琴弦“叮”地一声脆响,那具皮鼓也似被无形之物所击,又出“咚”地一声轻响! 杨白萍微微一笑,再击琴弦! 这次琴弦是“嗡”地一声低鸣,皮鼓却“通”地一声巨响! 杨白萍就在这琴弦脆鸣,鼓声轻击,琴弦低鸣,鼓声巨响的操纵变化之上,表现出了她对于无形气功控制自如的能为,不禁面有喜色! 淳于琬静观之余,自行暗中调气,仍觉因适才逞强力举双鼎,耗力过多,气极不扬,纵能勉强“传音击鼓”也决难做到杨白萍这等控制由心,圆通自在的上乘境界! 她正在愁皱双眉,杨白萍又把琴台上的古琴琴弦连连三击! “铮!铮!铮!”这是琴弦上清脆悦耳的三声高鸣! “通!通!通!”这是皮蚊上震耳欲聋的三声巨响! 杨白萍以为如此对方决难做到,遂向淳于琬扬眉笑道:“淳于姑娘,杨白萍业已献丑,如今请你一显绝技了!” 淳于琬笑了! 她在这笑容之中,包含了很多成份!有惊奇!有宽慰,更有一种茫茫然的迷惑之感! 因为,就在淳于琬暗中运功,试出耗力过度,真气难匀,心头颇为不悦之际,忽觉身体以内,起了奇异变化。 这奇异变化,是在丹田气海之间,陡然产生了一股温和的热力,刹那间电布周身百穴! 淳于琬再一运功暗试,竟已气旺神和,通体舒泰,不仅适才的疲累,完全消除,内力真气方面,并比平时还要来得充沛弥漫! 她是大行家,知道这种奇异现象,只有在两种情形之下,才会发生! 第一种可能是自己服了什么益气补元功效极速的罕世灵药! 第二种可能是有什么绝世高人,运用神奇功力,暗中相助! 如今自己仅与“天香公主”杨白萍,对立琴台之前,数丈之内,绝无他人,第二项可能,根本不能成立! 第二项可能,固然不能成立,但第一项可能,却更无复依据! 因自己曾否服食药物,必然自知,何况一时之间,又到哪里去找旷世难寻的神效灵药? 淳于琬正在满腹惊疑,含笑思索之际,杨白萍业已得意地,请她施展“传音击鼓”绝艺了! 淳于琬扬眉一笑,神功暗聚,蓄意技震群魔,竟以全力施为,伸出玉指,把琴弦拨得“铮琮”一响! 怪事来了,琴弦只是“铮琮”一响,皮鼓却是“通、通”两声! 而这“通、通”两声,并非发自一具皮鼓,竟是从分置左右的两具大皮鼓之上,同时响起! 换句话说,淳于琬一拨琴弦同时,能向左右两个方向,发出“传音击鼓”的无形真力! 这种功力,比“天香公主”杨白萍强得太多,使得这位雄据泰山,统御北六省绿林人物,叱咤风云的红粉魔头,顿时惭然失色! 不但如此,杨白萍因听得皮鼓上的“通通”两响,微带破音,遂凝目细看,竟看出两面极为坚韧的鼓皮的鼓面之上,微有裂纹,分明已被淳于琬的无形真力震毁! 杨白萍脸色惨白地,长叹一声,竟不再继续比斗兵刃及暗器,身形微闪,飘回席上,斟了一杯美酒,双手捧着,向淳于琬进去! 淳于琬接过酒杯,扬眉笑道:“杨公主,我们还有兵刃及暗器两阵未曾比试呢!” 杨白萍苦笑道:“淳于姑娘的神功绝艺,实在惊人,杨白萍钦服万分,故而先敬你一杯美酒,然后再比较兵刃、暗器!” 人性无不好高,无不爱受人捧,尤其越是英雄人物,越是爱听赞美之词!淳于琬何独不然?她一听杨白萍这种说法,便把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含笑道:“杨公主,我们第一阵玄功比赛,算是秋色于分,第二阵是比兵刃?还是比暗器?” 杨白萍忽然神色微变,扬眉冷笑说道:“淳于姑娘,你且莫自诩功力,怎样比斗,杨白萍打算考验考验你的见识再说!” 杨白萍目光电扫全场,眉宇间浮现出掩饰不住的得意笑容,看着淳于琬缓缓问道:“淳于姑娘,毒蛇之多,不可胜计,但其中有三种蛇儿的毒性,极为奇异,武林人物称为‘蛇内三魔’,淳于姑娘可曾听说过这句话吗?”淳于琬点头笑道:“我听过‘蛇内三魔’之称,其中一种‘冰玉美人肠’,这是特产在我所居的‘大雪山’中,它处绝无的呢!” 柘白萍手指群豪,微笑说道:“在座群豪以内,未曾听说过这三种魔蛇之人,恐不在少,淳于姑娘能否一一说出?好使大家均增广见闻!” 淳于琬一半卖弄自己的广博见识,一半也乘着高兴,遂毫不推辞地,向满座群豪,朗声说道:“这所谓‘蛇内三魔’,名称均极特殊,产量也极稀少,几乎近于绝种地步!除了我适才所说的‘冰玉美人肠’外,还有两种,一种叫做‘三日失魂丝’,一种叫做‘血影带’!” 杨白萍听得抚掌而笑道:“淳于姑娘果然博学多闻,竟讲得丝毫不错?但名称适在其次,杨白萍尚想请教一下,这‘冰玉美人肠’,‘三日失魂丝’及‘血影带’等三种蛇儿,为何会被江湖人物加上一个魔字?” 淳于琬微笑说道:“因为这三种蛇所具的毒力,不仅极难除去,而且蕴藏部位也与一般不同,遂有‘魔蛇’之称,杨公主要不要我把这一点也说一说呢?” 杨白萍心中暗觉得意地,点头笑道:“淳于姑娘若肯解说一番,我等定可大获教益!” 这时,满座群豪均在凝神倾听,只有那位“峨嵋”蒙面道人,仿佛别有思索! 淳于琬笑吟吟地说道:“这三种蛇儿毒力所藏之处,均不在蛇牙之内,‘冰玉美人肠’的奇毒在皮,人若偶一误触,便会奇寒难禁,渐渐骨髓成冰,终于四肢指节,及耳鼻等处,一齐脱落而死!” 群豪听得相顾骇然! 杨白萍目注淳于琬,含笑扬眉问道:“‘冰玉美人肠’的奇毒在皮,‘血影带’及‘三日失魂丝’的奇毒,又在何处?” 淳于琬毫不迟疑地,含笑答道:“‘血影带’的奇毒在尾,人被蛇口咬了无妨,倘被尾部刺破丝毫血肉,则不消片刻,毛发骨肉,发作一摊血影!” 说到此处,语间微顿,举杯饮了半杯酒儿,略为润喉,又复往下说道:“最后一种‘三日失魂丝’尤为奇异,它的毒力在筋!” “毒狐”唐媚香一听,讶然问道:“淳于姑娘,这种‘三日失魂丝’的奇毒,既然在筋,究竟有什么厉害呢?” 淳于琬笑道:“倘若捕得此蛇?抽出蛇筋,用药酒九蒸九晒之后,使其柔细如丝,人若误沾,便中无形奇毒!” 唐媚香问道:“甚么叫无形奇毒?” 淳于琬含笑答道:“中毒之人无法自觉,毒侵体中,亦暂不发作,必须等服食另一种药物以后,方能将毒力引发。” “三爪飞雕”刁振吉听得颇感兴趣地插口问道:“请教淳于姑娘,能够引发这种‘三日失魂丝’毒力的那种药物是甚么?” 淳于琬扬眉笑道:“这种药物随处可见,就是各类美酒!换句话说,人若误中‘三日失魂丝’的奇毒,再一饮酒,便即开始发作!” 杨白萍两道绝美奇媚的目光之中,微闪得意神色,眉梢双扬,看着淳于琬,缓缓问道:“淳于姑娘,这种‘三日失魂丝’的毒力发作以后,又便如何?” 淳于琬摇了摇头,叹息说道:“这毒力极是厉害,一经发作,中毒人的内力真气,便告无法提聚,静等三日后失魂成疯,由疯而死!” 杨白萍目注淳于琬,格格笑道:“淳于姑娘,你是否过甚其词?这毒力真有这么厉害?三日后准会发作么?” 淳于琬虽觉杨白萍神情有异,但仍猜不出她葫芦之中,究竟卖的甚么药?遂微觉不悦地,“哼”了一声说道:“怎么没有这样厉害?毒力一经发作,三日之后必然失魂成疯,但若是激怒,有所妄动,则连三日之期,都难挨过,会当时神智全疯,失去人性!” 杨白萍双眉一挠,点头说道:“淳于姑娘既然深知厉害,就免我担心了!” 淳于琬愕然问道:“杨公主此语何意?” 杨白萍嘴角微撇,发出一阵阴森森的冷笑说道:“闯荡江湖,镇日身攫锋镝,必须有力使力,无力使智,否则根本不足以在这莽莽乾坤之中,与举世群豪,一争雄长!” 淳于琬这回有点听出端倪,勃然震怒地,厉声叱道:“杨白萍,难道你敢对我施展什么暗箭伤人的鬼域伎俩?” 杨白萍笑道:“谁叫你尽量卖弄逞能,使我觉得不能力敌,只有智取!” 淳于琬哂然说道:“只怕你力敌固然不能,智取亦自取辱?” 杨白萍格格荡笑说道:“淳于姑娘,我念你‘碧目魔女’之号,得来不易,列名‘武林四绝’身份极高,才想给你留些脸面,自行离去,在三日之内,寻个幽僻所在,静静等死!现在你既不服,那就告诉你好了,但千万不可激怒,否则当着这些武林人物,立告失魂成疯,恐怕连女儿清白,都保不住了!” 淳于琬骇然问道:“你是说我业已中了‘三日失魂丝’的奇异毒力?” 杨白萍得意笑道:“淳于姑娘,请放镇静一些,你如今早已内力难聚,真气难提,再若猖狂?无非敬酒不吃吃罚酒,自寻没趣,你大概猜不到,琴台上右边那具古琴的琴弦之中,便有一根是用九蒸九晒的‘三日失魂丝’蛇筋所制!” 淳于琬在杨白萍发话之际,便已默察体内,觉出对方所言,果然不错!不禁心中难过已极,一语不发地,站起身形,离开“聚仙台”,向泰山大寨之外,含泪走去! 她一来因知杨白萍所言是实,自己决不能再有激动,否则,不等三日,便即当众成疯,把“碧目魔女”声名,完全断送! 二来真气难聚,无法施展所擅“碧目魔光”,连预先伏下的“毒狐”唐媚香的那着棋,也不能运用!‘如此情势之下,她不走何待?她只有遵从杨白萍所说,去寻个幽僻的所在,静静等死了! 淳于琬一走,“聚仙台”上的所有群豪,无不趋炎奉势地,纷纷向“天香公主”杨白萍盛加夸赞! 杨白萍也自得意扬眉笑道:“这位‘碧目魔女’的功力修为,委实惊人!我以为她连战两阵,并力举双鼎之后,真力必有相当消耗,足可仗恃所学,与其一斗!谁知她不但毫无疲态,竟能格外发挥潜劲,指弦传音,击毁双鼓!杨白萍睹状衡情,深知在场各位,无一是她敌手,才不得不施展出这种最后手段!” “峨嵋”蒙面道人听到此处,向杨白萍笑声问道:“杨公主,你怎会放心听凭淳于琬安然离去?万一‘碧目魔女’,能够除祛所中‘三日失魂丝’的剧毒,定必蓄怒重来,那时‘泰山大寨’之中,岂不势将伏尸累累,流血漂杵?” 杨白萍微笑说道:“道长虑得虽是,但‘三日失魂丝’的剧毒,除了一种‘晶茎七叶芝’外,根本无药可祛?” 蒙面道人笑道:“这种‘晶茎七叶芝’,出在何处?” 杨白萍失笑答道:“我只听说过此芝可解‘三日失魂丝’奇毒,却不知出在何处?何况共只三日光阴,淳于琬即将失魂成疯,她便是知道这种‘晶茎七叶芝’的出产所在,也来不及赶去求取了呢!” 蒙面道人“哦”了一声说道:“这样说来,纵使那淳于琬折返‘泰山大寨’,向杨公主臣服求情,杨公主也无法救她的了!” 杨白萍点头笑道:“九州聚铁,铸错已成,‘碧目魔女’淳于琬如今就是对我双膝下跪,杨白萍也只好说声‘爱莫能助’了!” 蒙面道人听完之后,哈哈一笑,笑声中显然含蕴着颇为凄厉的悲伤意味! 杨白萍吃了一惊,目注蒙面道人问道:“道长为何这样发笑?” 蒙面道人摇头不答,却违反他一向惯例,伸手把脸上所戴的面罩取下! 面罩取下,群雄愕然! 因为除去面罩,现出来的是张英俊无比的漂亮脸庞,最少要比传说中的“峨嵋蒙面道人”,年轻上二十岁左右! “飞天蜈蚣”尤洪首先骇然大惊,向群雄颤声叫道:“诸位小心,他不是‘峨嵋蒙面道人’他……他……是‘金手书生’司……” “金手书生”司空奇七字,尚未说完,便惊得“天香公主”杨白萍、“三爪飞雕”刁振吉、烈火大师、善缘师太等人,纷纷离座而起! 司空奇长笑一声,大袖双挥,身形电转,在这一刹那间,左手隔空吐劲,点了善缘师太晕穴,右掌猛推,把“三爪飞雕”刁振吉,击得肺腑翻腾,口中狂喷鲜血!并一腿飞起,施展“惊鸿战海,倒踏金波”身法,将烈火大师,踹得滚滚爬爬,跌出了丈许以外! 这位“金手书生”一出手便威震全场,他不仅在咄嗟之间制住“辽东三杰”,井借着足踹烈火大师之势,飞身向杨白萍扑去! 杨白萍身形犹未落地,背后疾风已到! 她暗咬银牙,仰身翻弩,一式“反摘天星”,十指尖尖地,便向司空奇的咽喉要害抓来! 这一招用得颇为阴毒,但“金手书生”何等威名?何等功力?对付这位“天香公主”杨白萍,简直宛如狮子搏兔一般,冷“哼”声中,迎着杨白萍十指飞抓之势,便自双掌齐落! 右掌一记“雷霆服妖”,把“天香公主”杨白萍嫩葱似的十根尖尖五指,完全击断! 左掌一式“百花园里占东风”,连点了杨白萍的五处大穴,并就势把这位业已瘫痪了的北六省绿林道的红粉渠魁,高高举起! “泰山”群寇本已为“金手书生”司空奇在一刹那间,独制“辽东三杰”的神威所震,如今再见总寨主十指齐断,奄搭搭地,被对方举在手中,自然越发一个个噤若寒蝉,面色如土! 司空奇缓缓放下杨白萍,向她冷然叱道:“杨白萍,你身为北六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却怎地如此无能?我方才业已点了你的‘五阴绝脉’,照样留你三日活命!换句话说,我如今去找‘碧目魔女’淳于琬,倘若找到她,并救得了她,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三日后淳于姑娘失魂成疯之时,也就是你五脏齐沸,肝肠寸裂之际!” 说到此处,略一偏头,两道冷锐无比的炯炯目光,凝注在“飞天蜈蚣”尤洪脸上,沉声叫道:“尤洪,像你这等人物,似乎不必由我出手诛除,莫如自己识趣,寻个了当的好!” “飞天蜈蚣”尤洪知道“金手书生”司空奇,决难放过自己,遂钢牙猛挫,回手自点心窝,一口鲜血喷处,便告绝命! 司空奇眼看“飞天蜈蚣”尤洪自尽而死,方点了点头,缓步离开“聚仙台”,飘然而去! 在场虽还有不少绿林凶邪,身上也各藏有不少极为厉害的兵刃暗器,但他们心胆俱碎,谁敢再捋虎须?竟一齐默然肃立,恭送这位伤了“辽东三杰”,点了“天香公主”杨白萍“五阴绝脉”,并逼死“飞天蜈蚣”尤洪的“金手书生”司空奇,大摇大摆地步出“泰山大寨”! 司空奇走出“泰山大寨”,失声一叹,心中难过万分!. 因为自己这次改扮武林好友“峨嵋蒙面道人”模样,参与’“泰山龙虎斗”之意,原想暗中保护“碧目魔女”淳于琬,使她能独扫群邪,大大高兴一下! 故而,自己始终在旁留神掠阵,暗用“传音入密”神功,揭破“天香公主”杨白萍的阴谋,提醒淳于琬,叫她应该擒贼擒王,不可在那些小魔小丑身上,过耗精力! 等到淳于琬恃技逞强,力举双鼎,杨白萍乘机挑战之际,自己又假称敬酒,暗在淳于琬的杯中,化入一粒能补益真元的“参王神丹”,使她在饮酒后的相当时辰之内,自倍增真力! 但千虑万虑,仍有一失,谁想到“天香公主”杨白萍会具如此深心?竞用“三日失魂丝”蛇筋,九蒸九晒,制成古琴琴弦,使淳于琬中毒饮恨,也使自己所费的一片苦心,完全付于流水! 自己发现淳于琬中毒离去,不立即与她同行之故,是想从“天香公主”口内,套间出解毒方法,然后再追踪抢救! 偏偏杨白萍也不知解法,只说出一种虚无飘渺的“晶茎七叶芝”,自己一怒之下,才击伤了“辽东三杰”,逼死“飞天蜈蚣”尤洪,并把“天香公主”杨白萍点了“五阴绝脉”! 这一耽延,误了不少时间,“碧目魔女”淳于琬早已抱着满腹伤心,鸿飞冥冥地,不知去向。 虽然“三日失魂丝”的毒力,三日便发,淳于琬决不会跑出“泰山”,但“泰山”范围不小,自己是否有把拄能够找得到她? 何况,便算天借其缘地,找着淳于琬,自己又有何术能替她祛除奇毒?无非仍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位与自己曾有同棺对卧,唇舌之亲的“碧目魔女”,在三日后,失魂成疯而已! 司空奇越想越难过,一声清啸,展开身法,宛如电掣云飞般地,把左近几处峰头,完全寻遍,也没见着淳于琬的半丝踪影! 他一面飞驰,一面并以“传音及远”的神功,不时呼叫,但所得到的,只是远山近壑,一片回音,又哪里有淳于琬的丝毫信息? 一日,两日,时光如飞而逝,业已到了淳于琬即将毒发失魂的成疯之日! 司空奇百寻苦夕,心力交瘁,终于未能有所收获! 他一计时光,知道业已来不及在淳于琬未曾失魂成疯之前,把她寻着?遂钢牙微咬,目闪精芒地,不再盲目苦寻,竟自掉转头来,反扑“天香公主”杨白萍的“泰山大寨”代淳于琬完成心愿! 司空奇的这种举措,是因心头仇火如焚,他要目睹“天香公主”杨白萍被点“五阴绝脉”的隐伤痛苦的发作,五脏皆裂,身遭惨死,以略为泄愤,并欲荡平“泰山大寨”,代淳于琬完成心愿! 但谁知司空奇才到“泰山大寨”之中,便觉情形有异! 寨中一般绿林豪强,仍自横眉竖眼,耀武扬威,丝毫没有总瓢把子即将惨死的颓废悲伤意味! 司空奇何等机智?一见这等情形,便知事有变化,可能在这“泰山大寨”之中,来了甚么罕世高人! 他蹑足举行,避开桩卡,扑向内寨! 事情委实巧极,司空奇寻到“聚仙台”时,竟发现台上有不少武林人物,正在开筵饮酒,但前次是两桌盛筵,这次却只有一席! 司空奇极为谨慎地,悄悄掩到一株参天古木之后,飘身纵上树顶,隐藏在浓枝密叶以内! 这株参天古木,距离群邪聚饮之处,虽还有五六丈远近,但以司空奇的耳目之力,巳可听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 司空奇凝目细观,见席上共是六人,“天香公主”杨白萍也自赫然在座! 其余五人之中,有三人便是在自己手下吃了苦头的“三爪飞雕”刁振吉、烈火大师、善缘师太等“辽东三杰”。 另外两人,却是在江湖上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物! 一位是年约三十六七岁的紫衣中年妇人! 一位是身穿淡黄雷衫,极为俊美的少年书生! 最令司空奇惊异的是纵令这紫衣中年妇人,或黄衣少年书生之中,有一位是点穴高手,能替杨白萍解除被自己所点的“五阴绝脉”,但是杨白萍的十根手指,分明已被自己所断,怎的如今竟也能复原如旧! 司空奇深知若想令断骨还原,除非有武林人物所梦寐难求的罕世灵药,“千年续断紫玉神膏”! 也就由于这“千年续断紫玉神膏”八个字儿,使司空奇忽然想起了那紫衣中年妇人,是何来历。 因为这种“千年续断”灵药,风闻只在“北海金龙礁”上,长过一株,并已被一位隐居南荒的怪人掘去,配以其它十二种罕世药物,炼制成能使金创收口,碎骨还原的“紫玉神膏”! 而这隐居南荒的怪人,却从来不参与中原武林的恩仇之事,世人遂不知道他的姓名只知道他是聚族而居,族人爱穿紫衣,个个均擅武功,并在所有兵刃暗器弩法的名称之上,都冠有一个“紫”字! 如今,“天香公主”杨白萍在区区三日之内,断指便告复原,显然是有人用“千年续断紫玉神膏”,替她治疗,而这位年约三十六七的紫衣中年妇人,无疑的便是南荒紫衣族! 紫衣妇人的来历,业已猜测得差不多,但那位相貌生得极为俊美的黄衫秀士,却也是一位陌生人物! 此人既被“天香公主”杨白萍敬若上宾,自然必具奇能,但从他举止及眼神以上,却又看不出有甚么稀罕之处? 司空奇身藏古木,正自心中盘算之际,那位黄衫秀士,已向“天香公主”杨白萍举杯笑道:“杨公主,小弟久仰盛名,此番随秦大姐同来‘泰山’,用意虽在寻取她族中遗宝,但何尝不想见识见识中原武林高手的神功绝艺?只可惜一步来迟,未能与名震海宇的‘金手书生’司空奇及‘碧目魔女’淳于琬相遇,真是我‘玉手书生’公孙昌的一大恨事!” 除此以外,并听出那紫衣妇人姓紊,前来“泰山”之故,是要寻回她族中所遗失的甚么珍奇宝物? 这时,杨白萍举杯饮了一口,媚眼如丝地,看着“玉手书生”公孙昌,格格荡笑说道:“公孙兄无须引以为恨,虽然那‘碧目魔女’淳于琬因‘三日失魂丝’奇毒的潜伏时间已满,定已失魂成疯,离死不远!但杨白萍料准,‘金手书生’司空奇在睹状伤心之后,必将重扑此处!那时你们‘金玉双手’,会斗‘泰山’,岂不是桩足以轰动江湖的武林盛事么?” 说到此处,她把美酒斟满,盈盈立起,双手捧杯,向那紫衣中年妇人,含笑说道:“秦大蛆,杨白萍深仰‘紫衣罗刹’秦凌霄的英名盛誊,今日又蒙见赐‘紫玉神膏’,代解‘五阴绝脉’,杨白萍愧无所报,只好把秦大姐搜索遗失百年以上的族中重宝一事,包在肩上了!” “紫衣罗刹”秦凌霄闻言,含笑说道:“杨公主请坐,些许‘紫玉神膏’,不算甚么,你若真能帮我把那座‘紫龙碑’寻回,则秦凌霄倒确是感恩匪浅!” 杨白萍微笑说道:“小妹居住‘泰山’定要把它找出来,奉交秦大姐带回!” 秦凌霄笑道:“我族中不肖之徒,虽然盗走‘紫龙碑’,但因难参妙用,在垂死之时,天良发现,曾托人送回四句隐语,我如今把隐语说出,或许对寻碑之举,略有益助!” 语音止此,顿了一顿,目光横扫杨白萍及“辽东三杰”等人,始又说道:“峰有三岐,洞有四方,垂天匹练,碑玉中央!” 司空奇闻言,遂暗中把这“峰有三岐,洞有四方,垂天匹练,碑玉中央”等四句话儿,紧紧记住! 杨白萍听完“紫衣罗刹”秦凌霄所说的四句隐语,略为蹙眉,似在凝想。 秦凌霄笑道:“杨公主想些甚么?莫非已对这四句隐语,有所参悟了么?” 杨白萍点头笑道:“四方洞穴,虽尚不知,但三岐峰头,离此倒是并不太远!” 秦凌霄大喜问道:“这‘三岐峰头’是在何处?” 杨白萍伸手指着右前方一座极高山峰,含笑说道:“翻越过那座高峰,便可看见一座稍低峰头,峰巅微作三岔形状!” 说到此处,目光一闪,又向秦凌霄问道:“秦大姐,你这四句隐语之上的第三句,‘垂天匹练’是指的飞瀑温泉之属?” 秦凌霄点头说道:“杨公主的这种想法,与我完全相向!” 杨白萍颇为得意地,抚掌笑道:“那就越发对了,因为那座尖端略作三岐的峰头之上,正有一条水势不小的垂空飞瀑!” 秦凌霄高兴得站起身说道:“既然如此,便请杨公主费神引路,我们立刻赶去搜查一下!” 杨白萍摇手笑道:“今日已晚,搜寻为难,不如请秦大姐与公孙兄,在小妹‘泰山大寨’中,歇息一宵,等明日清晨,再由杨白萍奉陪前往!” 她一面向“紫衣罗刹”秦凌霄说话,一面却以两道勾魂摄魄的冶荡秋波,向“玉手书生”公孙昌,暗中示意! 公孙昌也是一位挑情圣手,花里魔王,见状自然懂得杨白萍的心意,遂也应声附和地,对秦凌霄加以劝说。 秦凌霄难拂众意,遂只好答应明日再去搜寻那座“紫龙碑”,并称酒兴已足,提议各自散席安歇! 司空奇等待群邪散后,略一沉思,立即飞身离开了“泰山大寨”,向据白萍所指的三岐峰方位扑去! 因为他看出“紫衣罗刹”秦凌霄对于搜寻“紫龙碑”之事,极为重视,遂想先一步下手,寻着此碑,看看有何尊贵价值?或是伏在暗中,趁群邪专心搜索之际,一齐加以处置,替“碧目魔女”淳于琬报仇雪恨! 他这一身武学,在当世称得上是旷代无双,全力施为之下,哪消多久?便翻越过杨白萍所指的高峻山峰! 司空奇停步卓立,凝目一看,果然看见前面比此峰稍低的一座山峰的峰巅,略作三岐形状! 他剑眉微轩,毫不迟凝地,扑向那座三岐峰,寻找那条垂空飞瀑! 空山静夜,瀑响如潮,司空奇循声而寻,自然极为容易地,便寻到那条垂空飞瀑之处! 如今峰巳寻得,瀑也找到,所差的便是一个方形石洞! 司空奇心中略一盘算,认为这“峰、瀑,洞”三者,必有关系,自己只要循着飞瀑,察遍全峰,对那方形右洞,终必有所发现! 他主意既定,因人在峰顶,遂从那飞瀑起源之处,慢慢往下寻去! 这等垂天匹练,百泉珠玑的巨大瀑布,必然喷云溅雪,水雾如烟,使瀑布所经的山壁之间,长年保持湿润! 山壁既然长年保持湿润,则所长的碧绿青苔,也定必分外湿滑! 换句话说,就是在这瀑布两侧的山壁之上,石滑苔浓,使人极难着足! 但“金手书生”司空奇,功力深于“碧目魔女”淳于琬,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当世武林的第一高手,遂对这青滑山壁,毫无所怯,仍象一只大壁虎般,顺着那百丈飞瀑,从从容容地,往下寻找! 一丈、两丈、十丈,二十丈…… 转眼间,他已贴壁下降了三十丈,虽然身负绝世轻功,无甚么惊险,但所着衣衫,却已无法避免地,被横飞水雾溅湿,水淋淋的贴在身上,觉得好不难受! 复下降十来丈之后,约莫恰值峰腰,司空奇忽觉眼前一亮,不蔡精神陡振! 原来瀑布另一百的山壁之上,赫然出现了一个不太大的方形有洞! 方洞又发现,件件皆合隐语,只待入洞细寻,便不难把那座不知妙用何在?却被“紫衣罗刹”秦凌霄看得极重的“紫龙碑”寻着! 事情看来虽已简单。但那方形石洞与“金手书生”司空奇之间,却还隔着一条水量甚洪,威势不小的垂空飞瀑! 司空奇懒得再走回头路,遂打算索性藉此机会,考验考验自己的内家功力! 他寻了一块可点足借力的小小突石,稳住身形,便即调聚自己的先天罡气! 司空奇的先天罡气,果然惊人,他人未飞到瀑布之前,所运无形真力,业已把瀑布冲开空隙! 罡气先排,身形后渡,果然被他凭着内家神功,横突急流,到了瀑布另—面山壁之上! 如今,方形洞穴眼前,只消举步俯身,便可进入,但司空奇却剑眉深蹙,心中好不踌躇满腹! 因为,他这一身躯切近,却发现大大怪事! 这座方形洞穴,四周裂痕极新,分明不是甚么幽秘古洞,而是在一二日之间被人新近凿出! 山石甚坚,在山壁肯石开洞,谈何容易,是桩极度艰难之举! 这是何人所为?其童安在?莫非除了“紫衣罗刹”秦凌霄外,还有别人也知道那“峰有三岐,洞有四方,垂天匹练,碑在中央”等四句隐语,而先了一步地,来此搜索“紫龙碑”意欲攫奇! 司空奇踌躇片刻,运用“传音入密”功力,向洞中发话说道:“洞中何人?‘金手书生’司空奇候驾一会!” 他虽然报出了威震乾坤的“金手书生”字号,那方形石洞之中,却静寂无声,绝无丝毫反响! 司空奇毕竟艺高胆大,留候片刻,见无回音,遂剑眉微挑,闪身窜进洞内! 此举委实相当危险,倘若有甚对头预先潜伏洞中,从暗里骤下毒手,势将防不胜防! 故而司空奇虽是冒险飞身入洞,但在身子周围却意存警戒地,布满了无形无相的“先天罡气”! 他人洞以后发现石壁上刻有几行字迹! 司空奇看清字迹,方知这秘洞口内,原为数万斤巨石所封,除了使用锋利宝刃,把预先装设在巨石上的方形机关劈开,令巨石自坠以外,根本别无它法可以开启这座秘洞门户! 但万一天缘凑巧,有人能开门户,进入洞内,看清洞壁上留言,则务请记住三件要事! 第一件是这洞中曲径通幽,占地颇大,并有三件珍奇宝物,可以凭藉缘福,试加寻找! 第二件是洞中有座“紫龙碑”,埋藏得颇为险秘,倘若无意发现,千万不可对其妄动贪念,稍加触碰,便有奇祸! 第三件是洞主遗骨尚存,入洞之人,若能善加掩埋,必将获得相当酬报! 司空奇把壁上字迹,仔细看清,心中不禁更觉惊异! 他不是惊异这石洞主人布置奇妙,而是惊异何人能万分凑巧地,破石入洞?以及此人今又何在? 司空奇一面寻思,一面循着曲折洞径,向石洞深处缓步走去。 这石洞主人说得丝毫不错,洞中果然曲径通幽,司空奇走了片刻,忽觉眼前一亮,到了一片占地不大大,但却精美异常的花园之内! 园中奇花怒放,古树参天,并还有无数玲珑怪石,挺立在花树之间,配上一池清澈山泉,几座茅亭水榭,越发显得景物如画! 司空奇见此情形,不禁摇头暗叹,洞主当年建造这座幽秘洞府之时,虽系利用造化神奇的天然妙晶。但也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 但洞势至此走尽,那三位珍奇宝物,一座“紫龙碑”,以及主人的遗骨,却一样也未发现。 司空奇随兴漫步,走上一座建筑得极为精巧的小小水榭,倚着色泽微褪朱漆的万字形栏杆,向那清澈见底的碧波之中留为注目! 碧波粼粼,使司空奇惘然生怅,因“碧”伤情地,想起了那位如今定已失魂成疯的“碧目魔女”淳于琬! 司空奇自从在“太行碧城道观”的西厢配殿之内,与“碧目魔女”淳于琬,结了那段“棺内奇缘”以后,一缕情丝,便自紧紧缠在这位巾帼豪侠身上! 自己为了使淳于琬能够享受独破“泰山大寨”的精神愉快,特意化装为“峨嵋蒙面道人”在暗中替她护卫,谁知“天香公主”杨白萍狡猾得太令人意外,竟使自己眼睁睁地,看看淳于琬中了“三日失魂丝”的奇毒,而无法加以挽救! 如今三日己过,不知淳于琬人在何处?以及失魂成疯之后,成了甚么模样?是否还有那等叱咤群囊的英风豪气? 人在惘然痴想之中,最易发生幻觉! “金手书生”司空奇现在便是如此,他正对着那一池清澈碧波,凝想“碧目魔女”淳于琬如今人在何处?是否业已失魂成疯?成疯后又是一副甚么模样之际,碧波中水纹微漾,竟惭渐现出淳于琬那俏生生的身影! 因为水波太清,使司空奇看得分明,淳于琬并未如他想象,成了个披头散发的疯婆娘,她还是和以前丝毫无异,像株冰谷梅花般地,那样高,那样傲,那样冷,那样美! 司空奇明知这是幻影,但也十分感到安慰地,长叹一声,自言身语道:淳于姑娘,我知道你这误中‘三日失魂丝’的奇毒,必然劫数难逃!但若能在死前保持着这副绝世容光,也算是略减九泉之感了! “你是谁?为甚么像发疯般地,对着池塘,这样自言自语?” 这几句清朗娇脆的语音,听得司空奇大吃一惊,赶紧抬头循声看去! 一看之下,却使司空奇立时由大惊转为大愕,愕得张口结舌,呆在当地! 原来池水中的淳于瑰,并不是幻影,而是倒影,那位使司空奇为之牵肠挂肚,黯然伤神的“碧目魔女”,竟好端端地,在一根玲珑云石之前,情石而立! 司空奇略定心神,见她安然无恙,不禁喜益眉梢地,喊了一声“淳于姑娘”,便自飞身纵去,想对她慰问慰问! 淳于琬脸色微变,不等司空奇身形纵到,忽然掣出那柄“五丁宝斧”,一招“沉香劈山”,向这位“金手书生”当头劈落! 司空奇根本想不到对方会突下这等棘手?加之淳于琬斧重力沉,来势如电,遂告身濒绝险! 但他功力太高,堪称当世第一英雄,万险之中,临危不乱,右臂猛往下甩,左臂猛往上扬,竟来了一式别开生面的“凌空懒驴打滚”,硬由斧锋之下,翻滚到斧背之上,逃过了裂脑分尸的劫数! 格……格……格……格……呼!噗通!格……格……格……格…… 这是司空奇死里逃生之后,所起的一连串的有关声息! “格……格……格……格……”是淳于琬所作妖笑! “呼……”是她右手“五丁宝斧”劈空,又以左手对司空奇来了劈空一掌! “噗通”是司空奇凭着机智神功,勉强翻滚过淳于琬右手“五丁宝斧”斧锋,却逃不脱淳于琬左手的凌空一掌,硬被她打得飞出数尺,跌入池水之内! “格……格……格……格……”是淳于琬得手以后所发眉飞色舞的得意狂笑! “金手书生”司空奇全身水淋淋地,从池水中耽了起来,俊目凝光,看着淳于琬,满面诧异神色! 他诧异甚么? 他诧异的是淳于琬自从中了“三日失魂丝”的奇毒之后,便已真气难提,内力难聚! 但从自己适才所挨的一记“劈空掌力”的劲道之上,却体会出淳于瑰功力并未失去,仍可施展内家真力! 淳于琬见他这副湿淋淋的落汤鸡的摸样,不禁嫣然失笑地,扬眉问道:“你难道还不服么?这样看我则甚?是不是还想尝我的‘五丁宝斧’滋味?” 司空奇一抱双拳,苦笑说道:“淳于姑娘……” 淳于琬插口问道:“谁是淳于姑娘?” 司空奇苦笑答道:“你不是淳于姑娘,又有谁是呢?” 淳于琬闻盲,一双妙目之中,忽现茫然之色,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是谁?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谁?” 司空奇至此,方知淳于琬果然灵智已昏,只不懂她怎又恢复武功。遂把神色放得极为缓和地,柔声笑道:“你叫淳于琬,号称‘碧目魔女’,来自‘雪山’,是所谓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中的‘武林四绝’之一!” 他说出这些有关名号,是想藉此勾起淳于琬的一些记忆,期望她能慢慢恢复灵智! 淳于琬听了司空奇的话儿以后,连眨妙目,想了一想,摇头说道:“‘碧目魔女’淳于琬这名号好熟,但我却想不出到底是不是她?” 语音至此微顿,闪动着两只大眼,凝注在司空奇的脸上,怔怔地看了一会,扬眉含笑问道:“你……你是谁呢?” 司空奇尽量使她触发记忆,自然地应声答道:“我叫司空奇,号称‘金手书生’,你还记得我么?” 淳于琬目光茫然地,把“金手书生”司空奇的名号,念了几遍,摇头说道:“我不记得,我只觉得司空奇这个姓名,颇为可爱,但‘金手书生’这个外号,却又颇为可恨!” 司空奇懂得她这种含有矛盾的奇异感觉,是由于心中对自己爱恨交织而生,遂顺着她的口风,微笑说道:“姑娘既觉司空奇可爱,‘金手书生’可恨,则我就暂时抛弃‘金手书生’的外号,以司空奇身份,同你谈谈话好么?” 淳于琬点头笑道:“我正觉得孤单寂寞,你陪我谈谈话儿也好!” 司空奇含笑叫道:“姑娘……” 一语未毕,淳于琬便皱眉接口说道:“你既和我谈话,怎不走近前来,却站得这远则甚?” 司空奇方待举步,但眼光忽与淳于琬手中所持的那柄“五丁宝斧”相触,不禁惊然一惊,欲言又却! 淳于琬“哦”了一声,嫣然笑道:“你是不是怕我这柄宝斧?但请尽管放心,只要你不惹我生气,我便不会用它劈你!” 说完,果然把那柄“五丁宝斧”插在背后,向司空寄微笑招手! 司空奇见她毫无病态,及中毒情状,但却失去记忆,忘掉了自己的姓名来历,以及一切有关人事!遂剑眉微蹙地,一面缓步,一面含笑说道:“姑娘,你且尽你所能地,思索一下,看看能不能想起以前之事?” 淳于琬瞪着两只大眼,摇头说道:“我……我……我不知道应该怎……怎样想法?” 司空奇灵机一动,微笑说道:“我教你一个法想,你可以一步步地回想,比如在现在之首,你是用斧劈我,把我打入水中!但在用斧劈我,及把我打入水中之前,你又在作些什么?” 淳于琬闻言,高兴得扬眉娇笑说道:“这个法儿真好,我想起来了,我在用斧头劈你之前,是在替我姊姊挖坟!” 司空奇大出意外地,诧然问道:“你有姊姊,你在替你姊姊挖坟?你姊姊是怎么死的?” 淳于琬摇头答道:“我不知道她是怎样死的?但我用宝斧替她挖了一庄石坟,把她埋了,你来看看我姊姊的坟儿好么?” 司空奇听到此处,豁然悟出淳于琬所埋之女,定是这秘洞主人,遂点头道:“好,你把你姊姊埋在哪里?我跟你去看看!” 淳于琬一笑回身,走到一块方形怪石之前,伸手把怪石提开,石下便现出了一个深穴! 司空奇走到穴边,淳于琬竟异常大方地,拉着他的手儿,顺着地穴石阶,一级一级,往下走去! 美人携手,步入密室,这是何等旖旎风光,但司空奇如今却无心消受艳福,领略温柔,因为估觉得目前情况,难险重重,“紫衣罗刹”秦凌霄,“玉手书生”公孙昌,“天香公主”杨白萍,以及“辽东三杰”等,明日必来寻找“紫龙碑”,而淳于琬却还不知是否可以恢复记忆? 万一到时灵智仍蔽,敌友难分,则自己应敌便难于顾她,顾她便难于应敌,那局面不知将要糟到什么地步? 司空奇想至此处,已与淳于琬携手缓步,把三十来级石阶走完。 迎面是扇圆形石门,淳于琬把门推开,司空奇只觉眼前一亮! 门内窗明几净,满架琴书,布置得极为雅致,但东墙以下,却堆起了一座坟形乱石! 司空奇指着那堆乱石,向淳于琬问道:“这就是你替你姊姊作的坟么?” 淳于琬点头答道:“我把坟坑挖得极深,在我姊姊身上,又加盖了三床棉被,然后堆以乱石,我觉得我巳尽力,无法作得更好了!” 司空奇点了点头,微叹一声道:“能够在这灵山胜境,埋骨长眠,应该已经是武林人物极为理想的收插结果了!” 淳于琬忽然自那一双妙目以内,流露无限情思地,向司空奇嫣然笑道:“我觉得你这个人,倒还不太讨厌!你既然如此说法,我们就长留此处,等死后埋在一起,也好与我姊姊,作个九泉之伴!” 这几句话儿,简直把这位“金手书生”司空奇,听得心中充满一阵说不出是愁是喜的滋味!但忽又触动灵机,索性握着淳于琬的一只纤纤左手,也以含蕴无穷情意的温和目光,向她深凝深视地,点头笑道:“我愿意寸步不离地,与你相偕永世! 至于死后同穴更是理所当然,称记不记得我和你曾经同睡在一口棺材里的事了?” 淳于琬目中那种茫然神色又现,喃喃问道:“我几时和你曾……经同……同睡过一口棺材?” 司空奇把声音放得异常柔和地,一面取手抚摸着淳于琬的左掌,一面低低说道:“你想想看,我们是在‘太行山碧城道观’的西厢殿之中,被‘中州三煞’,‘飞天蜈蚣’尤洪、‘黑煞真人’朝元子,及‘铁笔黄巢’鲍玉书等人,一同装进棺材,举行火葬……” 淳于琬听到此处,蓦地扬眉叫道:“我想起来了……” 但一语方出,却疾扬右掌,掴了司空奇一记耳光! 司空奇完全出于意外,自然躲闪不开,实胚胚地,挨了一掌! 这一记耳光,打得颇重,但司空奇不仅丝毫不怒,反倒以为她已恢复记忆,极其惊喜地,向淳于琬急急问道:“你……你想起了我们在‘太行山碧缄道观’之中,同睡在一口棺材……” 淳于琬不等司空奇说完,便自摇头道:“我想不起这些事儿,只想起仿佛应该打你一记耳光?” 司空奇闻言,不禁手抚被掴得又红又肿的俊脸左颊,为之失声苦笑! 淳于琬见他被自己打得这重?竟又爱意陡生,惋惜地伸手轻抚司空奇的左颊,嗔道:“我心中一想起应该打你耳光,便不由自主地,倏然伸手,但你为甚么甘心挨打?连躲都不躲一下?” 司空奇苦笑说道:“我何必躲?你曾经说过要打我十记耳光,如今才打了四记,还有六记不曾打呢!” 淳于琬妙目凝光地,茫然问道:“我为甚么要打你那么多耳光?” 司空奇见她委实扭不起以首之事,遂无可奈柯地,摇头叹道:“我们还是一步步地,倒序追溯,试上一试!你再想想你在挖坟埋葬你姊姊以前,是在做些甚么?” 淳于琬想了一想点头说道:“这个我倒想了起来,我是从那三岐形山峰的瀑布之旁,启开这秘洞门户!” 司空奇想起那秘洞门户,开得太巧之事,遂目注淳于琬讶然问道:“你怎会那样凑巧地,找到这三岐山峰,并在瀑布之旁,劈石开掘这个方形石洞的呢?” 淳于琬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取出那题有“河岳七珍”字样的半册“七珍图”,翻到第二页,向司空奇指点着说道:“我有图形,自然容易找到,你看这不是三岐山峰?这不是瀑布?这不是瀑布中腰右侧,有个方形红点?我按图索骥,找到地头,拿起宝斧一阵乱劈,便把一块万斤大石,劈得自行坠落,现出了秘洞入口!” 司空奇指着“七珍图”,向她问道:“你这四页图形,是从哪里得来的?” 淳于琬茫茫然地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 司空奇苦笑说道:“你再想想看,你是为了何事?才来启开这秘洞?” 淳于琬神情凄惋地,幽幽一叹说道:“我不知为何竟然活不下去?只是想死!并想寻个幽僻美好所在,与世相绝地,静静死掉,故而依照图形,找到这秘洞之内来!” 司空奇继续问道:“你再想想看,你好端端地,为何活不下去?是中了甚么毒还是受了什么气呢?” 淳于琬紧蹙双眉,沉思有顷,连摇螓首说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有这种活不下去的感觉?在这以前,仿佛是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任何轮廓迹象?” 司奇空间到此处,业已把整个情况,了然于胸!知道淳于琬对于中了“三日失魂丝”奇毒之后的所经所遇,都可以想得起来,但对于先前各事,却已无法忆及! 依照“三日失魂丝”的奇毒性质,及三日毒发之期已过说来,淳于琬如今应该是人已全疯,功力尽失! 但目前所见事实,她不但功力未失,人也只有半疯状态,仅仅对如何中毒,及中毒以前的一切事儿,丧失了记忆能力! 换句话说,淳于琬所中“三日失魂丝”的毒力,确实业已发作,但却似乎减轻不少,没有糟到想像中的那样厉害程度! 淳于琬见他忽作沉思,不禁扬眉娇笑说道:“你在想些什么?” 司空奇自然不必答复,却反而向淳于琬问道:“你如今还想死么?” 淳于琬眼皮微转,含笑答道:“我有点想死,但也有点不想死!” 司空奇扬眉问道:“这什么意思?死与不死之间,距离得很远呢!” 淳于琬向估含笑凝视,目光如水地,缓缓答道:“假如要我孤孤单单地,独自幽居在这秘洞之中?我宁愿早点死去!但你要是肯陪我同留此地,我又有些不想死了!” 司空奇长叹一声,拉着淳于琬的手儿,连连点头地,正色说道:“你尽管放心,在你失魂期间,我决不离开你半步!” 淳于琬瞪着两只大眼问道:“失魂?你是说我失了魂么?” 司空奇蓦然间想起自己初进秘洞之时,在石壁上所见“善埋主人遗体,必获相当酬赠”等语,遂向淳于琬问道:“你在埋葬你姊姊之时,可有什么奇异遭遇?” 淳于琬“咦”的一声惊叫起来,向他扬眉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奇事?我姊姊真是有趣,她送给我的那根草儿,太好吃了!” 司空奇诧然说道:“你姊姊不是已经死掉了幺?怎么还能送你草儿?” 淳于琬娇笑说道:“我挖好石坑!把我姊姊的遗体抱起,欲加埋葬之时,发现她身下石榻,有一小洞,洞中长着一株极好看的草儿,以及我姊姊的几句遗言!” 司空奇问道:“她是不是要你吃掉那草儿,作为你替她埋葬遗体的酬报?” 淳于琬惊奇得几乎耽将起来地,瞠目叫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聪明?你是在旁偷看了么?” 司空奇笑道:“我不会偷看,只是胡乱猜测而已,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吃掉的那株草儿,是个什么形状?” 淳于琬扬眉笑道:“那株草儿,漂亮得真是令我有点不忍吃它,它通体透明,像是水晶所铸,但吃起来却又入口便化,既香又甜,有如玉液所铸一般!” 这“通体透明,像是水晶所铸”一语,听得司空奇大为吃惊地,急忙向淳于琬接口问道:“那株草儿,是不是形若灵芝,共有七根草叶?” 淳于琬目光凝注在司空奇的脸上,摇头长叹说道:“你真是个怪人,我不懂你为何猜得出那株草儿形状,以及草叶之数?” 司空奇“呀”了一声,缓缓说道:“这样说来,你是机缘极为巧合地,吃了一株‘晶茎七叶芝’了!” 淳于琬好橡被他一言提醒般道:“不错,不错,我姊姊的遗言之上,曾经写明这株草儿,就是叫做‘晶茎七叶芝’呢!” 司空奇此时,心中百绪如潮,暗想天下竟有这种巧事?“天香公主”杨白萍那“三日失魂丝”的奇毒,只有“晶茎七叶芝”可解,淳于琬竟就偏偏机缘偶合地,服食了一株“晶茎七叶芝”的罕世仙芝! 但淳于琬既巳获服此芝,却又为何未能解毒?仍忘却过去,对“泰山大会”以前各事,无法记忆? 司空青想来想去,总算被惟从矛盾之中,归纳出一种解释! 他认为淳于琬虽然机缘巧合,得服“晶茎七叶芝”,但时间上已稍晚了些。 倘若她在中毒未久之时,得服灵药,自然毒力全消,一切复原如旧! 如今,淳于琬却是在中了“三日失魂丝”毒力的三日以后,方始有此奇遇,故而灵药效力减低,只能使她不致成疯惨死,并恢复功力,但却不能使她完全解毒地一切恢复如初时! 司空奇从极端矛盾中归纳推理至此,自觉无甚谬误,总算是对于过去淳于琬来遭劫数,恢复功力,及失去记忆等事,有了可说得通的虚疑解答!但对未来的两件严重问题,却感到相当忧虑! 第一个问题,自然是怎样才能使淳于琬恢复记忆?但连专解“三日失魂丝”奇毒的“晶茎七叶芝”,尚且无法收效,则自己又如何想得出什么扭转乾坤的办法? 第二个问题,则是“紫衣罗刹”秦凌霄、“玉手书生”公孙昌、“天香公主”杨白萍、及“辽东三侠”等人,明日便来搜寻“紫龙碑”,秘洞门户已开,他们自然一寻就到,少不得又要掀起一番动地惊天的剧烈战斗! 杨白萍及“辽东三侠”,虽然均在自己手下,吃过苦头,但那是在猝不及防之下,或许这几位身为绿林渠魁的成名巨寇,还有什么独门杀手,和专长功力,未曾施展! 至于“紫衣罗刹”豪凌霄,“玉手书生”公孙昌二人,则根据自己的目力判断,必是比杨白萍等人功力更高,更难斗,不可轻视的世外凶邪! 倘若淳于琬是在正常情况下,“金手书生”司空奇与“碧目魔女”联手对付这六名邪恶三人,自然稳操胜算,无足为虑!但如今淳于琬是在半疯状态之中,不仅喜怒难测,并须顾虑她临时变性,敌我不分,却教自己怎样能够下手应敌? 淳于琬见状玉容一冷,嗔声说道:“你想些甚么?愁些甚么?假如不愿陪我在此,尽管请便,让我孤孤寂寂死去,和我那姊姊,在泉下作伴好了!” 司空奇见她果然喜怒无常,赶紧赔笑说道:“我已经答应与你互相厮守,永世不分,怎会不愿陪你?所以发愁之故,只是为了有两件难题,想不出应该怎样解决而已?” 淳于琬“哦”了一声,转怒为喜地,扬眉笑道:“你不妨把这两件难题说出,让我来替你解决一下?” 司空奇闻言,不禁心中一动,暗想淳于琬如今是个半疯状态的非常人,自己何不就把这非常之事相告,倒看她是否想得出什么非常办法? 想到此处,便向淳于琬点头笑道:“好,我便把问题说出,让你来想办法!但你必须相信我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儿,都是真情实事!” 淳于琬瞪目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司空奇把语言放得异常温和地,含笑说道:“因为我如今要说得便是你怎样中毒失去记忆之事,你虽已茫然淡忘,却不妨完全相信我的话儿,听说当初经过!” 淳于琬点头笑道:“好,我相信你,你说!” 司空奇遂把“泰山大会”之事,详述一遍,说完,又向淳于琬笑道:“如今使我深觉焦虑的两个问题,便是怎样使你解毒,恢复记忆!以及明日怎样应战?” 淳于琬静静听完,毫不考虑地,扬眉笑道:“第二个问题好办,应战之策,无非打架,把那‘天香公主’、‘紫衣罗刹’、‘玉手书生’等人,痛痛快快地,揍上一顿便了!” 司空奇笑道:“打架虽是打架,但你一定要把敌我之间分得清清楚楚才好!” 淳于琬娇笑说道:“我怎分不清楚?我的朋友只有你‘金手书生’司空奇一个,余下的便都是敌人!” 司空奇点头笑道:“你就是这样紧紧记住便好!但第一个问题,大难……” 淳于琬摇了摇头,目光微闪说道:“我觉得并不一定很难。” 第五章 秘室奇情 司空奇目中一亮,扬眉问道:“你有什么妙计?” 淳于琬含笑答道:“要想替我解毒,似乎应该先弄清楚那‘三日失魂丝’的毒力,是否真正只有‘晶茎七叶芝’能解?” 司空奇皱眉说道:“根据‘天香公主’杨自萍所说,除了‘晶茎七叶芝’外,根本别无解药!” 淳于琬朱唇一撇,冷笑说道:“照我听你适才所告经过而言,那位‘天香公主’杨白萍分明阴刁无比,心机极深,你为什么相信她所说的定是真话?” 司空奇苦笑说道:“这已经是我假扮‘峨嵋’蒙面道人,向杨白萍所探的背后之言,难道还有什么法儿,可以探悉真相?” 淳于琬颇为得意地,扬眉笑道:“我有一条妙计,可探查出‘三日失魂丝’的奇毒,是否另有解救之法。” 司空奇知道,近乎疯癫之人,不是白痴便是天才,其智慧往往还非常人可及!又惊又喜地,急急问道:“你有什么妙计?” 淳于琬应声笑道:“这个还不简单?你连夜去把那具古琴上用‘三日失魂丝’蛇筋所制的琴弦偷来,井准备一点美酒,设法使明日来人也中奇毒,却看那‘天香公主’杨白萍,怎样处理,不就明白了么?” 司空奇“哎呀”一声,愧然笑道:“这真是一条绝顶妙计,我怎么全未想到?……” 语音至此略顿,忽又皱眉说道:“但我去‘泰山大寨’盗取‘三日失魂丝’蛇筋所制琴弦,岂不是把你一人,留在这秘洞之内?” 淳于琬失笑说道:“留我一人在此,又有何妨?你未来此之前,我不就是孤单单的一个人么?” 司空奇点头笑道:“我去一道也好,但你必须在此等候,不许出洞,也不许离开!” 淳于琬神情乖顺地,微笑说道:“你尽管放心好了,这世界之上,只有你一人是我的朋友,我怎会不听你的话儿呢?” 司空奇听她这样说法,遂颇为放心地,离开这鬼斧神工的秘密洞府,重向“泰山大寨”赶去! 两地相距,本不甚远,加上“金手书生”司空奇那等宛如电掣星驰的绝世脚程,更是转眼即至! 此时,夜深人静,天约三更,司空奇悄悄掩入“泰山大寨”,点倒一个值夜喽罗,逼问他那两具古琴的藏放所在? 这喽罗虽被逼指点,司空奇寻得那两具古琴,但却不知哪一具古琴的琴弦,才是用“三日失魂丝”蛇筋所制? 司空奇无可奈何,只得戴上鹿皮手套,把两具古琴上的琴弦,一齐取下,再复以二合一地,拧在一起! 拧好琴弦,复盗了一葫芦美酒,司空奇便挟着那名喽罗,潜出“泰山大寨”! 直到了三岐峰下,司空奇方把那名喽罗,点了晕穴,藏在茂草之中,使他非经过一昼夜,不会自行苏醒! 因为他对于自己这种盗取“三日失魂丝”蛇筋,安排妙计之前,决不容“天香公主”杨白萍等人,在事前获得任何讯息! 司空奇将请事安排妥当以后,便即转回秘洞,却谁知令人烦恼之事,又告发生! 秘洞依旧,但那位失去记忆,功力虽存,精神恍惚,属于半疯状态中的“碧目魔女”淳于琬,业已鸿飞冥冥地,不知何往? 司空奇这一急非同小可,几乎搜遍了整座秘洞,仍告芳踪渺渺,不见伊人! 最后,他寻到秘洞主人埋骨的密室以内,却见室中那具卧榻,业已被人掀翻,榻下石地之上,植着一方高才尺许,上绣双龙,宝光闪闪的紫色玉碑,碑前地下,并溅有不少血迹! 司空奇恍然顿悟,这方上绣双龙的紫色玉碑,便是“紫衣罗刹”秦凌霄所急欲相寻的“紫龙碑”! 秘洞主人曾在洞口壁上留言告知洞中有三件异宝,可凭缘遇找寻,但妄动“紫龙碑”者,却必酿奇祸! 这留言是刻在暗处,自己天生夜眼,一望即知,但寻常人却须点起灯火,才可看见! 看这洞中情况,定是淳于琬无意中发现“紫龙碑”,而不知禁忌地,撼动玉碑,遭了祸事! 自己一时疏忽,忘了把这种禁忌,告知淳于琬,致使她惨遭祸变,岂不问心难安,悔恨欲死? 司空奇正在伤神,但忽又转念,暗想其中显然还有蹊跷,因淳于琬倘已死去,尸身应该就在这密室之中,倘若只是受伤?则为何她不留在洞中,等待自己,却独自去往何处? 这种矛盾事情,几乎搅乱了“金手书生”司空奇的神色!转瞬之间,曙光已透司空奇深知,“碧目魔女”淳于琬既告失踪,则一时半时之下,势必难于相寻,而“天香公主”杨白萍等人,却已即将到达! 他权衡缓急,只得静摄心神,把“碧目魔女”淳于琬暂置度外,在这秘洞之中,略作布置! 司空奇寻出那几只酒杯,斟潜美酒,放在石案之上,把石案放在密室当门,并伸指刻石为书,写了“英雄谁有胆,敢饮一杯无”?十个大字! 写完字迹,他便带着那根不知何为“三日失魂丝”蛇筋,何为真正琴弦的拧合长绳,藏在秘洞入口处的沉沉暗影之中,并把那根长绳,一段段地,劈成六段! 天到卯牌时分,蓦然听得“天香公主”杨白萍在洞外笑声叫道:“公孙兄、秦大姊快来,这不就是那方形洞穴么?” 司空奇闻言,知道“辽东三杰”未来,并猜出杨白萍可能是请他们留守“泰山大寨”。 “紫衣罗刹”秦凌霄与“玉手书生”公孙昌,听得杨白萍这样一叫,均纵身赶过,到了秘洞口外! 他们也觉得洞口的斧凿之痕太新,有些疑诧,但因自恃功力,也就未多理会地,一齐进入洞内! 司空奇根据自己昨日所见,判断生性极为淫荡的“天香公主”杨白萍,必会和那相貌长得风流俊俏的“玉手书生”公孙昌,勾搭成奸! 换句话说,就是杨白萍对于公孙昌,关怀更切! 故而,司空奇拿定主意,要利用这位“玉手书生”公孙昌,来试探杨白萍知不知道除了“晶茎七叶芝”外,还有甚么其他法儿?能解除“三日失魂丝”的毒力! 他天生夜眼,暗中视物,如同白昼,看清“天香公主”杨白萍在前,“紫衣罗刹”秦凌霄居中,“玉手书生”公孙昌殿后,三人鱼贯前行,摸索前进! 他们因见洞口斧痕犹新,也恐洞中藏有敌人,会猝然加以袭击,故而不敢点燃火折于,倒给了司空奇一个绝好机会! 司空奇艺高胆大,加以能暗中视物,遂乘着“玉手书生”公孙昌,走过自己身边之际,取丁一截两根拧合的琴弦,悄悄向公孙昌的手中塞去! “玉手书生”公孙昌哪里想得到还有一位不属于自己一群的“金手书生”司空奇在旁,他觉得有人向自己手中塞进一物,还以为是秦凌霄或杨白萍所为,竟毫不迟疑,接将过去,加以摸索! 这截琴弦,均系由一根真正琴弦,及一根“三日失魂丝”蛇筋,合拧而成,公孙昌未戴鹿皮手套,一加摸索之下,自然便中了奇毒! 司空奇所料不错,“天香公主”杨白萍生性极淫,她在昨夜之间,已与“玉手书生”公孙昌,携云握雨地,有了暖味情事! 新欢伊始,杨白萍自然对公孙昌分外关心,何况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秘洞之中?杨白萍略为止步,让“紫衣罗刹”秦凌霄先行,自己则靠近公孙昌身旁,向他低声笑道:“公孙兄,你适才惊呼则甚?莫非有了甚么重要发现?” 公孙昌起初以为是杨白萍递给自己甚么体己物件?如今听她这样一问,遂知道不是杨白萍所为,转而猜到秦凌霄的身上! 他与秦凌霄虽然同来“泰山”,却被此结识未久,但荡女淫男一拍即合,也已有了肌肤之爱! 秦凌霄虽风韵犹存,毕竟徐娘半老,哪里比得上“天香公主”杨白萍浓艳无比,全身都是魅力! 故而,一到“泰山大寨”,公孙昌便在半夜中做了次偷嘴馋猫,但却防范秦凌霄妒海生波,仍把她蒙在鼓内! 周旋二女,左右为难,如今,他又以为是秦凌霄有甚东西塞给自己,道也不便告知杨白萍,只好含糊其词答道:“杨公主,我不是有甚发现,只觉得这秘洞颇为深远,其中倘若设有机关埋伏,确属不易防范!” 公孙昌一面说话,一面却仍在思索,秦凌霄这塞到自己手中两根短短丝维似的东西,究属何物?她又复半途抽了回去,更是何意? 他念犹未了,杨白萍娇笑说道:“公孙兄请看,前面已现光亮,大概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果然,再经两个转折,杨白萍等三人,便走出这段黑暗通道! 秦凌霄目光四扫,失声笑道:“真想不到,这个地方有此妙景!” 杨白萍仔细地打量了这一切! 公孙昌皱眉说道:“此处景色虽佳,究竟有甚么秘密所在?” 杨白萍忽然目闪奇光,指着一块玲珑巨石说道:“玲珑怪石之下,是一个巨大地穴!” 原来,司空奇因欲诱他们进入密室,遂特意移开巨石,使石下地穴现出! 公孙昌为了要在杨白萍、秦凌霄面前,表示英雄气概,遂首先闪身纵过,以掌凝功,护住当胸,缓步沿着石阶,走下地穴! 杨自萍与秦凌霄也随在公孙昌身后,凝神四顾,防范有甚不测突变? 下完石阶,公孙昌又不禁“咦”了一声,看见一间密室的当门之处,摆着一张石桌,桌上并放了几杯美酒! 他走到桌前,见桌上有人用内家指力,刻出了十个字儿,写的是:“英雄谁有胆?敢饮—杯无!” 公孙昌双眉高挑,端起一杯美酒,以鼻微嗅,并用舌尖略为辨味,便自一倾而尽! 杨白萍见状,欲待阻止,业已不及,遂向公孙昌柳眉深蹙地,微嗔说道:“公孙兄,你怎么这样莽撞?这种酒儿,其中必有蹊跷,哪里能够……” 公孙昌不等她话完,便自指着石桌上的“英雄谁有胆?敢饮一杯无”的字儿,纵声狂笑说道:“杨公主请看这十个字儿,公孙昌倘若连喝一杯的胆量,都告没有,我还闯的甚么江湖?会的甚么四海八荒的英雄豪杰?” 杨白萍闻言,对他白了一眼,秦凌霄却含笑说道:“杨公主不要替他担心,他眼睛极尖,鼻子板灵,一条舌更是妙用无穷,我相信酒中定然毫无花样!” 杨白萍仍不放心地,也自端起一杯美酒,抽出银簪,插入试验,见确实其中无毒,方嫣然一笑地,与秦凌霄、公孙昌,越过石桌,进入密室! 这时,地上血渍,已被司空奇拭去,室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便是那座石坟,及那座上刻双龙的紫色玉碑! 杨白萍只对石坟瞥了一眼,便指着那座宝光闪闪的紫色玉碑,向秦凌霄扬眉笑道:“秦大姊,这座上刘双龙的紫色玉碑,大概就是你自边荒远来,竭欲相寻的‘紫龙碑’了?” 察凌霄满面喜色地点头笑道:“不惜,这座‘紫龙碑’,关系我全族太重,今蒙杨公主引导寻获,真叫秦凌霄不知怎样对你表示感谢才好?” 杨白萍笑道:“秦大姊对小妹已有解除‘五阴绝脉’的救命深恩,哪里还用得着说甚么感谢之语?但这座‘紫龙碑’,除了玉质颇佳,雕工极细以外,尚具何种妙用?为何对于贵族关系甚重?秦大姊能否见告?使杨白萍长点见识!” 秦凌霄欲言又止地面露难色,苦笑说道:“这是我族中一桩重大秘密,族人均立誓,不告外人,杨公主请恕我秦凌霄有违尊命!” 杨白萍听她这样说法,自也不便相强逼问,遂微笑说道: “既然秦大姊有些隐衷,杨白萍自然不便追问,我且替你把这‘紫龙碑’取出,让秦大姊带回南荒便了!” 她一面发话,一面便向那座紫色玉碑走去。 秦凌霄急急叫道:“杨公主,切莫动手!” 杨白萍停步转身,面带不悦神色说道:“秦大姊放心,杨白萍尚不知道这‘紫龙碑’有何妙用?不至于舍起趁火打劫的觊觎之念!” 秦凌霄连摇双手,含笑说道:“杨公主请莫多心,我叫你不要动手之意,是因这‘紫龙碑’中,设有颇为厉害的埋伏机关,外人倘若不知底细,难免会在猝不及防之下,误受伤损!” 杨白萍闻盲,方知自己过分多疑,不禁觉得脸上讪讪地,有点不好意思! 秦凌霄走到那座“紫龙碑”前,指着碑上所荆双龙的一对凸出龙眼,向杨白萍微笑说道:“杨公主,这一双龙眼之中,藏有厉害埋伏,右眼中是一蓬毒针,左眼中是一种会使所沾皮肤,变成紫色,无法洗涤得掉的奇异药汁,只须略撼‘紫龙碑’,毒针及药汁两者,便告怒喷而出!” 藏身暗处,静静偷窥的“金手书生”司空奇,听到此处,方始恍然大悟,知道“碧目魔女”淳于琬,定是如同秦凌霄之言,误撼“紫龙碑”中了毒针药汁之属,甚可能容颜被毁,面目全非,才悄悄离去,不愿再与自己相见! 杨白萍听完察凌霄的话儿以后,扬眉笑道:“秦大姊,你既说‘紫龙碑’设有埋伏,却是怎生取法?” 秦凌霄笑道:“此事倘若知道底细,便极为容易防范!只有把那龙眼睛珠,向左微拧,便可卡住机簧,停止其妙用!” 语音一了,果然伸手把碑龙睛,向左略为拧转! 公孙昌见状,向杨白萍摇头笑道:“杨公主,幸亏秦大姊深知底细,若是换了你我,盲目从事,便不免要猝不及防地,吃了相当苦头的了!” 杨白萍方自含笑点头,秦凌霄业已指着那座“紫龙碑”,向他们笑声说道:“如今这‘紫龙碑’上的妙用巳停,毫无顾忌,便可以放心大胆地,下手取出的了!” 一面说话,一面俯身双手握住那“紫龙碑”,暗凝真力,先行略略摇撼,再复往外猛劲一拨! 谁知不拔还好,一拔之下,“紫龙碑”上宝光忽闪,“砰”然巨震,竟爆炸成无数碎玉! 秦凌霄既能替“天香公主”杨白萍解除被“金手书生”司空奇所点“五阴绝脉”,一身功力,自然极强,也属当世武林中,出类拔萃的顶尖高手! 但如今,一来以为“紫龙碑”的妙用已止,毫无防范之心!二来“紫龙碑”爆力奇强,仓促间运气相御,遂被那无数紫色碎玉,打得遍体鳞伤,周身血污狼藉地,晕死过去! 司空奇藏身暗中,见了这种情景,不禁又自惊心,又自暗谢,替“碧目魔女”淳于琬庆幸不止! 因为淳于琬倘若不是误中毒针毒汁,则必会拨动“紫龙碑”,而遭遇“紫衣罗刹”秦凌霄所受这副触目惊心惨状! 杨白萍意见变起俄顷,自然大惊失色,赶紧替秦凌霄察看伤势,并向她口中塞进一粒灵药! 公孙昌动作极快,“紫龙碑”才一爆碎之际,便已闪出老远,他本来认为秦凌霄已死,如今既见杨白萍喂她服食灵药,遂扬眉问道:“杨公主,秦大姊不妨事么?” 杨白萍叹道:“公孙兄快来,秦大姊人虽未死,但伤势太重,我们且各以内力传功,先替她护住中元,维持一口游丝气息,然后再设法挽救!” 公孙昌闻言,遂赶紧飘身纵过,伸掌贴住“紫衣罗刹”秦凌霄的“脊心”大穴,杨白萍则伸手贴在秦凌霄的“丹田”部位! 司空奇见状剑眉微轩,从俊脸上浮起了一丝会心微笑! 因为,他记得“泰山大会”之时,杨白萍曾经说明,凡属中了“三日失魂丝”奇毒之人,切忌动怒,及提聚内力! 平心静气之下,所中奇毒须在三日后才会发作!但若一动怒提力,将神智忽逆地,失魂成疯! 如今,“玉手书生”公孙昌掌贴秦凌霄“脊心”要穴,必在凝力传功,自己倒看他是否即将失魂成疯,以及杨白萍有无办法解这种奇毒的秘密的方法? 杨白萍掌贴秦凌霄的“丹田”要穴,一面缓缓传功,一面细心诊察这位“紫衣罗刹”脉息,并向公孙昌媚笑道:“公孙兄,秦大姊一身的功力,确极深厚,她受了如此重伤,居然中元未脱,看来一条命儿,似乎保住了呢?” 公孙昌听完话后,目中忽射奇光,双眉轩处,掌心一吐,竟向业已重伤垂危的“紫衣罗刹”秦凌霄,施展出“小天星内家煞手”! 无论秦凌霄功力多高,但在如此情况之下,却哪里受得了如此重击? 只听她闷“哼”一声,五官七窍之中,鲜血齐喷,立即应掌气绝! 杨白萍自然大吃一惊,耽起身形,目注公孙昌,讶然问道:“公孙兄,你……你此举却属何意?秦大姊生机未绝,一息犹存……” 话犹未了,公孙昌便答以一阵暴戾无停的纵声狂笑! 杨白萍哪里知道,这位“玉手书生”公孙昌,会中了“三日失魂丝”奇毒?并已失魂成疯!竟在眼珠微转之后,别有会意地,“哦”了一声,格格荡笑说道:“昌哥,原来你此举另有深意,是不是嫌这家伙夹在我们当中讨厌,才趁机把她除掉,独享风流并高枕无忧了!” 公孙昌并不答话,只是用痴呆呆的两眼,死死地盯住杨白萍,咧着嘴“哈哈”傻笑。 杨白萍见此情形颇象中了“三日失魂丝”奇毒! 她认为这种奇异事情,定有人故意安排,其目的必在逼使自己为公孙昌祛除所中奇毒,而藏在暗处,窥探怎样祛毒之法! 假如自己所料不情,则这藏在暗处,故布圈套之人,必是“金手书生”司空青,而司空奇的用直,又必在搭救“碧目魔女”淳于琬! 杨白萍想到此处,不禁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对于“金手书生”司空奇,业已深知厉害,忽然想起对方已为了淳于琬被害之事,把自己恨入骨髓,只要获悉怎样祛解“三日失魂丝”奇毒的秘密以后,必会将自己置于死地! 根据这种警觉,自己不仅不能对公孙昌立即施救,泄漏秘密,更要编造一套谎言,方能使“金手书生”司空奇有所期待,不敢发难,而所凭自己安安稳稳地,回转“泰山大寨”! 杨白萍想通利害,遂故意装作焦急异常,向公孙昌皱眉问道:“公孙兄,你……你……你怎么有点神智不清?像是中了‘三日失魂丝’的奇毒吧?” 公孙昌只会痴笑,哪会答话? 杨白萍讶然自语说道:“奇怪,他真中了‘三日失魂丝’的青毒,但我就不相信,除了我‘泰山大寨’中的特别琴弦以外,哪里还会有这种罕世难见的毒物出现?” 司空奇哪里知道杨白萍是在自拉自唱,诡计连篇?遂仍藏身暗处,注视她对公孙昌如何下手解救? 杨白萍脱身之计早定,遂又向公孙昌说道:“公孙兄,其实我要替你祛解这种‘三日失魂丝’的奇毒,倒也不难,但解毒药物,现在‘泰山大寨’以内,但你现已成了这般模样?却叫我怎忍心独自回寨取药?” 司空奇听得心中一喜,暗想此事果被“碧目魔女”淳于琬言中,杨白萍前语不实,除了“晶茎七叶芝”外,她“泰山大寨”之中,另有足以祛解“三日失魂丝”奇毒的独门解药! 如今,自己只要晴晴尾随杨白萍,等她取出解药之际,夺过手来,再复海角天涯地,找寻着淳于琬,便可使她祛除余毒,恢复记忆,免得这位绝代侠女,伤心饮恨,永在半疯状态之中。 他方想到此处,杨白萍好似下了大决心地,又复咬牙叹道:“公孙兄,我为了你这小冤家,决心不顾手下群豪贻笑,把你抱回大寨,加以施救!等你痊愈之后,索性正了名份,封你个‘天香驸马’便了!” 说完,便低下腰抱起公孙昌,走出秘室! 司空奇生恐她发觉,遂闪身缩到壁角暗处! 天下事往往巧合无端,司空奇这一移动身躯,退到壁角,却无意中摸得壁角有一拳大暗穴! 司空奇手在穴口,便觉穴中凉沁沁地,有异寻常,遂随手伸入穴中,略加摸索。 这暗穴共有尺许深浅,但穴中却放着一枚入手光滑生凉的鸭蛋形状之物! 司空奇忽然想起这秘洞主人在洞口壁上所留,说明洞中有三件异宝,可各凭福缘觅取之语,遂顺手把这蛋形之物取出! 他是天生夜眼,可在暗中视物,目光略为一瞥,便看出所取之物,果然是只五彩玉蛋! 这时,“天香公主”杨白萍已抱着她那位准备封为“天香驸马”的“玉手书生”公孙昌,走出秘室! 杨白萍为了证实自己所猜测之事,一面缓步徐行,一面却把全身功力,贯注在双耳以上,听取是否有人在暗中跟踪? 若照司空奇的功力而言,杨白萍更难发现敌踪,但常言道得好:“万般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杨白萍既已全神专注此事,终于被她听出些蛛丝马迹,知道果然有位武学极高之人,在暗地跟踪自己! 她证实所料不误之后,遂不动声色地,暗自狂笑忖道:“金手书生”司空奇呀!饶你奸似鬼,也得喝上一碗老娘的洗脚水!我若不令你与‘碧目魔女’淳于琬二人,一齐身败名裂,无颜见天下英雄!我就不再称为北六省豪强巨鼎,绿林盟主! 出得秘洞,扑奔“泰山大寨”,司空奇始终在杨白萍的身后七八丈处。 杨白萍为了使司空奇易于上当,竟吩咐“泰山”群豪,一齐保持镇静,谁也不许在寨中妄自走动!群豪慑于她的淫威,不敢多加询问! 这种举措,显然是使“金手书生”司空奇可以减少顾忌地,随后跟来,中她的恶毒妙计! 换在平时,司空奇必会生疑地,略运智慧,细加推测以后,也就恍然大悟! 但如今司空奇却因关怀“碧目魔女”淳于琬太甚,急于探寻“三日失魂丝”解药,故而不仅毫未生疑,反倒颇为高兴,亦步变趋快,追随在“天香公主”杨白萍的身后! 杨白萍对当前形势,洞微于胸,深知“金手书生”司空奇肯放自己回巢穴之故,无非意在解药! 无论解药真假,对方只要一到手,自己与公孙昌二人,便立将惨遭处置,难逃惨祸! 杨白萍已有通盘计划,她遂把公孙昌抱到一间看来平常,其实满布机关的密室以内! 她装作吐了一口气,将公孙昌轻轻放在软榻之上,摇头自语道:“公孙兄,幸亏我把那‘三日失魂丝’炼成琴弦之际,留有退步,保存了一粒用蛇丹元所制,独一无二的罕世解药!否则,你便将抱恨终身,永远成疯了!” 一面发话,一声从软榻旁边的小几之中,寻出一粒朱红蜡丸! 司空奇在门外窃探至此,哪肯放过这千载一时良机?遂乘着杨白萍刚把那粒朱红蜡丸取在手中之时,便自闪身进室,伸手搜夺! 杨白萍对于司空奇这种举措,早在意中,但却装做大出意外地,惊叫一声,纵身往躺在软榻上的“玉手书生”公孙昌扑去! 软榻设有机关,杨白萍才一登榻,便与公孙昌二人,安然无恙地,翻入位居这密室地底的另一秘室! 但杨白萍却故意留慢半步,听凭司空奇从自己手中,把那粒朱红蜡丸抢去! 司空奇本意却想抢得解药之后,便顺手把“天香公主”杨自萍,“玉手书生”公孙昌二人,加以处置! 如今,软榻翻处,人已失踪,自然只好打消了这种念头,赶紧离开密室,出驰“泰山大寨”! 司空奇取出朱红蜡丸,放在鼻间略闻,竟得隐蕴异香,知是灵药,不禁高兴已极地,仔细藏好! 但他哪里知道,这粒朱红蜡丸却是“天香公主”杨白萍仗以荒淫的床帏秘宝,烈性春药! 假如他寻见“碧目魔女”淳于琬后,必然立把这粒朱红蜡丸中所封丹药,喂她服下! 淳于琬人已半疯,再服食这粒蚀骨销魂的烈性春药,却会发生什么样的结果? 这结果必然不堪闻问,但“金手书生”司空奇却毫无警觉,反倒欣欣得意地,带着这粒足以败人名节的邪恶丹丸,到处追寻淳于琬的踪迹! 秦关百二,燕云千重,边塞风高,蛮荒瘴弥!, “金手书生”司空奇东西南北,几乎踏遭了万水干山,却仍寻不见淳于琬的踪迹! 他逢人探询之下,也无人说出见过这名惊天下的“碧目魔女”! 淳于琬究竟去了哪里? “鄱阳湖”中,小岛颇多,这些岛屿之中,不仅居住着一些怪异人物,且时常发生一些怪异事迹! 故而,一般湖上游客,都听从舟于船家之劝,不接近湖中几处怪异特多的恐怖小岛! 但世上人品各异,既有惯于趋吉避凶之人,也有性喜探奇涉险之辈! 这一夜,月黑风高,湖上游船不多,但却有只梭形小艇,飞也似的,向一座以恐怖著名的“金瓶岛”上驶去! “金瓶岛”系以岛上“金瓶古洞”得名,相传洞中曾被人挖出一只神秘金瓶,但如今这古洞之中,却充满了森森鬼气! 那只梭形小艇,驶到岛边,便有条幽灵似的矫捷黑影,一跃登岸! 刚到洞前,洞中便有人沉声叱道:“什么人?难道未曾听说过‘龙虎山江家双雄’兄弟,已是这‘金瓶古洞’主人?凡属未奉邀请之辈,一概入洞者死!” 黑影哈哈大笑说道:“江老大,你且听听我是谁?只怕你连想都想不到呢!” “金瓶古洞”中的发话之人,听得惊喜异常地,怪笑说道:“鲁大哥赶快请进,恕小弟正有要事,无法分身出迎,我真想不到区区一面巨牌,竟能把鲁大哥从‘北天山’请得到这‘鄱阳湖’的‘金瓶洞’内!” 这被称为鲁大哥之人,是位身材瘦削,年约六旬上下的玄衣老叟! 他走进“金瓶古洞”,只见盘踞江西“龙虎山”,被江湖上称为“江氏双雄”的老大“绵掌”江楠,正把一块高约三尺的瓶形巨石,抱在怀中,似正向巨石运用什么独门功力? 江楠见来人果然是自己用巨牌相请,隐居“北天山”,踪迹少到中原的“玄冰怪叟”鲁松,不禁扬眉笑道:“鲁大哥!你这种不辞万里,远下‘北天山’的盛意豪情,真令江楠兄弟,不知应该怎样表示感谢才好?” “玄冰怪叟”鲁松,连连摇手说道:“江老大不要再说这些客套话,你当初救我性命之时,鲁松曾有‘竹牌’一现,唯命是从之诺言,如今下趟‘天山’,算得什么?但不知为何抱着块石头?” 江楠想了一想,把抱在怀中的瓶形巨石放下,站起身形,向“玄冰怪叟”鲁松含笑说道:“鲁大哥,你大概不知道,我在‘南昌’的古董坊中,偶然买到一只精刻古篆的‘双耳金瓶’!” “玄冰怪叟”鲁松大吃一惊,扬眉问道:“双耳金瓶?是不是三百年前那位武林奇僧‘金瓶尊者’遗物?” 江楠点头说道:“鲁大哥见闻真博,说得一点不错!” 鲁松哈哈大笑说道:“江老大,恭喜你了,你若能把瓶上古篆所示的‘金瓶三艺’练成,大概武功程度,便可超越‘金手书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于琬,‘九幽妖魂’宇文悲,‘江心毒妇’欧阳美等‘武林四绝’,成为傲视乾坤的当世第一人了!” 江楠皱眉笑道:“鲁大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小弟虽然无意中购得那只‘双耳金瓶’,但细一翻译瓶上古篆之下,竟发现瓶是废物一件!” 鲁松讶然问道:“江老大此话怎讲?难道这‘双耳金瓶’,也有假真?” 江楠摇了摇头含笑说道:“瓶是一点不假,但昔年‘金瓶尊者’,是把所谓‘金瓶三艺’,互相颠倒错综地,刺在一对‘双耳金瓶’之上!如今小弟仅获得一只金瓶,无法对照详参,那些古篆,也令人如读梵经,莫名其妙!” 鲁松听到此处,方自恍然笑道:“既然如此,你们兄弟是来此寻找另一只‘双耳金瓶’的了!” 江楠点头说道:“小弟细加追究之下,查出这只‘双耳金瓶’,可能仍在原处,便立与合弟江枫,同来寻找,一试机缘!” 鲁松指着适才江楠抱在怀中的那块巨石,向他笑道:“江老大是否已有所获?这块石头,倒天生得象只瓶儿形状!” 江楠笑道:“小弟便因这石形太怪,又有巧合,遂以为或许瓶在石中?想运用功力,裂碎此石,一见究竟。” 鲁松诧然问道:“江老大,你何必这等运功裂石地,大费功夫则甚?区区山石,还不一掌即碎?那‘双耳金瓶’又非玉质,似不必担忧有所毁损的呢!” 江楠指着瓶形怪石哈哈大笑道:“鲁大哥看走了眼,这块瓶形巨石,兀地奇坚,不仅掌力难裂,便连舍弟江枫的一柄‘红毛缅刀’,都由于斫石不动,弄得微折锋芒,好不痛惜了呢!” 鲁松“哦”了一声,上前略举那瓶形怪石,果然觉得要比寻常山石,重了约莫两倍光景!遂扬眉怪笑道:“江老大!这块石头,果然不是凡物!但正因如此,石中定必大有花样,值得为它一试!” 鲁松伸手笑道:“江老大,你且把原有的那只‘双耳金瓶’,给我看看!” 江楠闻言,顿时面有难色! 鲁松见状,不禁心中不悦地,冷笑叫道:“江老大,你既然对我‘玄冰老叟’不敢放心,却为何又要把我远从‘北天山’约来此地?” 江楠慌忙赔笑道:“鲁大哥千万不要误会,小弟对你怎会有甚疑心?只因那只原有的‘双耳金瓶’,不在身旁,才愧然无以应命!” 鲁松讶然问道:“你为何不把那只‘双耳金瓶’,带在身畔?” 江楠苦笑答道:“我本是把那‘双耳金瓶’带在身畔,但我弟兄这石洞寻宝之事,不知怎的,竟会有所泄漏,以致‘金瓶岛’上,接连来了两拨意存觊觎的武林人物……” 鲁松听到此处,插口问道:“这两拔来人是谁?” 江楠答道:“第一拨是‘贺兰三熊’,被我弟兄杀死两人,逃掉一人!第二拨是‘仙霞岭’南七省绿林寨中‘金叉手’甘蒙,因自知非我弟兄联手合攻之敌,遂敷衍几句,未曾翻脸地,便自别去了!” 鲁松双眉一皱,摇头说道:“这‘金叉手’甘蒙,既是南七省绿林总寨之人,你兄弟就不应该放他离去,如此一来,必将风波大起!” 江楠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鲁松所说的,又复苦笑道:“鲁大哥说得不错,但‘金叉手’甘蒙,昔年与我兄弟曾有一面之识,他既知机识趣,我们也不便抓破脸皮,把对方置于死地!” 语音至此微顿,长叹一声,继续说道:“甘蒙走后,我知道无限风波,即将相继不断地,光顾这‘金瓶古洞’,遂防患于未然地,命我兄弟江枫,遣返‘龙虎山’,一来求借裂石利器!二来把原来那只‘双耳金瓶’送走,免得万一新瓶未得,旧瓶被夺,偷鸡不着,反而蚀把米呢!” 鲁松听得方一点头,忽似有所惊觉地,向江楠微比手势,便抱了那块瓶形怪石,藏入暗影以内! 江楠也听出岛上又有人来,因这“金瓶古洞”之中,地势甚广,遂调息凝神,安坐不动地等待变化! 刹那之后,“金瓶古洞”之外,起了步履之声,“绵掌”江楠的江湖经验颇丰,听出来者共是三人,其中有一人的武功造诣,似是出奇好手。步履声息,到了洞口便止,有个颇为愤怒的粗豪声音叫道:“江楠,偿还我大哥三弟的两笔血债!” 江楠这才知道来人是“贺兰三熊”,便向洞外说道:“黄九通,你这么狂,是请了甚么人物,替你撑腰?” 黄九通怒道:“江老大,你死到临头,还嘴硬?” 江楠冷笑说道:“我不耐烦出洞,你又能如何?” 话犹未了,厉叱连声,三条人影已如电般进了山洞,当先一个独臂精壮汉子,正是‘贺兰三熊’中的黄九通,他身后,随着一个是獐头鼠目的黄衣中年人! 江楠虽不认识这新来二人,但却看出獐头鼠目的人物,神情高傲,显是强手劲敌! 黄九通入洞以后,未曾发现隐身暗影之内的“玄冰怪叟”鲁松,认为洞中只有江楠,就向他厉声喝道:“江老大,为何只有你一人在此,江老二却到哪里去了?” 江楠双眉微挑,冷然答道:“我二弟出外有事,你又何必寻他?反正上次‘费兰双熊’是死在我江楠的‘绵掌打穴’之下!” 黄九通气得方自怒啸一声,那位身材奇瘦,双腿奇长的黑衣老叟,却在一旁意存不屑地,哂然笑道:“会一点‘绵掌打穴’的肤浅庸俗功夫,也敢如此妄自尊大?” 江楠对他早具戒心,闻言之下,沉声说道:“尊驾何人?请恕江楠眼拙……” 话犹未了,那獐头鼠目的黄衣人,已发出枭鸣似的难听狂笑说道:“江楠,你哪里只是眼拙,应该是眼瞎成盲,不然怎会连这等绝顶高人,都认不出呢?” “绝顶高人”四字,又把“绵掌”江楠听得眉头一蹙,目光凝注在黑衣老人身上,猜测对方来历! 就在此时,暗影中的“玄冰怪叟”鲁松,突然哈哈怪笑说道:“猴崽子,你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对着乞婆拜观音,一个身上长着几根毒毛的小鹤儿,有甚么大了不起?他若真是你所说的绝顶高人,怎会连我老头子的金身大驾,都看不见呢?” “绵掌”江楠听了这几句话儿,方知那黑衣老叟,果然厉害难缠,竟是“五毒盟”兄妹中排行老三的“毒鹤”林寿! “毒鹤”林寿一来因刚由明处进入暗处,视力打了折扣!二来仗恃武功身份,骄狂轻敌,不曾细心留意,故而也未发现暗中藏得有人!如今遂脸上微觉发烧地,厉声问道:“发话人是谁?敢对林寿如此无礼?莫非你活得不耐烦了么?” 鲁松仍未现身,只是扬声怪笑答道:“小鹤儿,你昔年曾被我拔过几根鹤毛,应该朝咒暮恨,誓复前仇,怎会竟把我老头子,忘了个干干净净?” 林寿被鲁松一言提醒,悚然说道:“暗影中藏的可是住在‘北天山’,那个冻不死的老怪物么?” 鲁松一面从暗影中缓缓走出,一百狂笑说道:“小鹤儿,你还能想得起我,总算不错,我老头子功参造化,寒暑不侵,住在‘北天山’的冰天雪地之中,固然冻不死,便住在‘火焰山’中,也热不死呢!” “毒鹤”,林寿与“玄冰怪叟”鲁松之间,往日曾有过节,林寿并且败在鲁松掌下!嗣后便一别多年,彼此未见,如今在这“金瓶古洞”之中,冤家路狭,劲敌重逢,却叫他怎不吃馆,扬眉怪笑说道:“鲁老怪物,今日能在‘金瓶古洞’之中,与你相遇,确是奇缘,我们正好把两笔帐儿,合在一起算了!” 鲁松目注“毒鹤”林寿,看出久别一来,对方在功力之上,精进不少,遂也不敢过分大意地,微笑问道:“小鹤儿,你这‘两笔帐儿’四字,应该怎样解释?” “毒鹤”林寿阴森森地笑了一笑说道:“鲁老怪物,十年前,‘洞庭湖’上的那笔旧恨,你大概不会忘记!” 鲁松点头答道:“我早就知道你们‘五毒盟’兄妹,气量狭隘,睚毗必报!但‘北天山’一候多年,未见寻仇敌骑,还以为你们不是遭了天诛,便是回头向善了呢!” 林寿冷冷说道:“这是一笔陈年旧帐,加上一笔今日新帐,岂不是两笔帐儿,合在一处算么?” 鲁松哈哈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性,往年的那笔旧帐,我老头子愿直偿还,但今日的这笔新帐,却又是从何而起?” 林寿双目一睁,精芒电射地,厉声答道:“一来‘贺兰三熊’之中,有两人死在‘绵掌’江楠手下,黄老二要报他兄弟深仇!二来无主宝物,人人有份,那只‘双耳金瓶’不能让你们独得!” 鲁松静静听完,点了点头说道:“这两个问题,都易解决,我们且秉公而断如何?” 林寿冷哼一声说道:“鲁老怪物请讲,我看你是怎样解决?” 鲁松微微一笑眉注“绵掌”江楠问道:“江老大,‘贺兰双熊’,是不是死在你的手内?” 江楠弄不懂鲁松问话之意,茫然点头答道:“不错,是我杀了他们!” 鲁松狂笑说道:“人是你杀!债由你还!如今,‘贺兰三熊’中的黄老二,要替他兄弟报仇,你怎么还不出头,与他较量较量?” 江楠恍然悟出鲁松用意,双掌护胸,前走了半步,目注“独臂飞熊”黄九通,傲然笑道:“冤有头,债有主,黄朋友既要为你兄弟复仇,扛楠愿以双掌承当,敬请赐教!” 这几句话儿,把个“独臂飞熊”黄九通,弄得啼笑皆非地,奇窘无比! 因为他自知不是江楠江枫兄弟对手,才特意请来“毒鹤”林寿撑腰,如今却被对方用“冤有头,债有主”的话儿扣住,自然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毒鹤”林寿与“独臂飞熊”黄九通,并无深厚交情,此来只是为了觊觑“双耳金瓶”,故而见状之下,遂自冷笑说道:“黄老二,你怎么这样脓包?依照江湖规矩,你盟兄弟均死在江楠手下,自然应该由你先向对方索债,倘若你因艺业不敌,也被对方杀死,我和钱老七,再替你报仇雪恨便了!” “毒鹤”林寿既然这样说法,“独臂飞熊”董九通无法推托,只得钢牙紧咬,厉吼一声,向江楠嗔目叱道:“江老大,你还我大哥三弟命来!” 语音未了,独掌已探,一招“怒虎扑羊”,便照准“绵掌”江楠的当胸猛击!. 江楠的一身艺业,虽比“独臂飞魔”黄九通略为高明,但对他边等戾气太重的拚命猛攻,也未敢过于轻视,遂不肯硬接地,旋身左闪,飘退三步! 黄九通一掌击空,咬牙叫道:“江楠,你畏缩则甚?” 江楠截断他的话头,狂笑说道:“黄九通,你不必往你脸上贴金,江楠不是畏缩,只是怜悯你是个四肢不全的残废人儿,让你一掌而已!” 这几句话儿,听得黄九通怒恨交迸地,又复凝聚全力,击出一掌! 江楠胸有成竹,身形微闪不攫其锋地,再度轻轻避过! 黄九通咬碎钢牙,目毗欲裂叫道:“江楠,你这再度不敢接招之举,还有甚么说法?” 江楠表面气定神闲,其实已在暗聚所练的“绵掌”功力,扬眉微笑说道:“适才第一掌相让,是我怜在你是残废之人,如今第二掌相让,是我怜在你的盟兄盟弟,均死我手!” 黄九通厉声问道:“你还有第三种理由没有?” 江楠摇头笑道:“连让两招,业已仁至义尽,我劝你知机识趣,不必再打第三掌了!” 黄九通势成骑虎,哪肯甘休?双眼血红地,又是一掌拍出! 江楠根据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之理,知道“独臂飞熊”黄九通的第三掌戾气已灭,威力大大逊于第一二掌,遂把凝聚已久的“绵掌”功力,用到十一成左右猛然迎去! 一个气浮神躁,一个以逸待劳。在智慧上已是江楠胜了一筹,何况他真实功力方面,也比黄九通为高,故而三掌才合,黄九通立即闷“哼”一声,被震得七窍溢血地,尸飞数尺“砰”然撞向洞壁! 江楠一举歼敌,傲气自腾,忘却了还有向以心辣手狠著称的绝世凶人在侧,竟双眉挑处,发出了一阵纵声狂笑! “毒鹤”林寿果然看不顺眼,阴恻恻地说道:“江老大,你笑甚么?我看你也狂得够了,不如去到阴曹地府之中,再和‘贺兰三熊’兄弟,斗上一斗!” 说完,举袖一拂,发出一股奇冷阴风,向“绵掌”江楠当胸袭到! 江楠想不到像“毒鹤”林寿这等身份之人,竟会说打便打地,向自己发动暗算,自然不及闪避,准备凝功硬抗! 但“玄冰怪叟”鲁松却冷“哼”一声说:“只怕未必?江老大虽然狂得够了,却未活得够!小鹤儿一别多年,怎的毫不长进? 仍是这等毛手毛脚地,喜欢对人暗算!” 他在发话之间,也暗运“玄冰掌”力,化为一片罡风飞出! 这两位武林豪客,虽然一个暗袭江楠一个救护江楠,但这一掌硬接,却各出全力,等于是他们相隔多年没见之下,先考验考验对方深浅! 罡风互接,秋色平分! “玄冰怪叟”鲁松与“毒鹤”林寿,虽然未分上下,但“锦掌”江楠,和那名叫钱老七的獐头鼠目之人,都吃了不大不小的哑巴暗亏! 原来他们被那互击四散的阴风罡气,震得站足不住,跄踉后退几步,胸前隐隐作痛! 这样一来,“玄冰怪叟”鲁松知道“毒鹤”林寿功力精进,已非昔日吴下阿蒙,决不能稍加轻视! “毒鹤”林寿也发现自己空以为近来武学方面,颇有大成,谁知对方亦毫未停滞,倘若放手狠搏起来,是否准能报复昔日之恨,仍自毫无把握! 麻杆打狼,两头害怕之下,“玄冰怪叟”鲁松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他指着“独臂飞熊”黄九通的遗尸,向“毒鹤”林寿狂笑说道:“小鹤儿,寻仇之事,业已告终,我们如今应该谈谈夺宝之事了!” 林寿点头笑道:“依照扛湖规矩‘无主之财,见青有份’!我和钱老七,既然得讯寻来,你们总不好童思把那‘双耳金瓶’,完全独占!” 鲁松笑道:“小鹤儿,你们既为‘双耳金瓶’而来,可知道这金瓶用处何在?” 林寿冷笑一声,扬眉答道:“我自然知道,这只‘双耳金瓶’是昔年‘金瓶尊者’所留,瓶身上刻有精致神妙的‘金瓶三艺’!” 鲁松心思如发,一听便知“毒鹤”林寿,尚未知道金瓶共有一对,必须双瓶合参,才能获得真传之事,遂呵呵大笑说道:“小鹤儿,你说得虽然不惜,但我老头子和江老大,费了多日心力却仅仅寻见一只石瓶,尚不知那金瓶何在?” 说完,立在壁角暗影之中,把那只瓶形怪石抱出! “绵掌”江楠虽不懂“玄冰怪叟”鲁松为何把自己辛苦寻得的瓶形怪石取出?但却知必有深意,只好默然不语,静看究竟? “毒鹤”林寿目光一注那瓶形怪石,便自扬眉笑道:“从这石形判断,应该是瓶在这石中!” 鲁松点了点头怪笑说道:“小鹤儿,你这看法,与我相同,只可惜这石质太坚,难于剖石寻觅!” “毒鹤”林寿闻言,又向那瓶形怪石,盯了几眼,冷笑连声说道:“我不相信一块区区山石,能禁得住武林高手运用内家玄功,专心加以磨练,而不丝毫碎裂?” 鲁松“呀”了一声,故作恍然笑道:“小鹤儿,我倒忘了你所擅的‘黑煞阴功’,有熔金化石之妙!但这块瓶形怪石,质地不俗,我已经看出是宝刀宝剑均难砍削的‘金刚铁石’!” 林寿傲然笑道:“就算是‘金刚铁石’,也禁不住我‘黑煞阴功’的十日之炼!” 鲁松怪笑说道:“小鹤儿,我们谈桩生意如何?” 林寿目光一闪,冷然答道:“甚么生意?你必须先前说明,我才可以考虑!” 鲁松哈哈大笑道:“我们人在‘金瓶古洞’之中,自然谈的是‘双耳金瓶’之事!小鹤儿既说无主宝物,见者有份,我们不如索性来个双方合作,利益均沾!” 林寿冷笑说道:“老怪物,你倒真是见缝就钻,大概想利用我的‘黑煞阴功’,裂碎这‘金刚铁矿’!” 鲁松点头笑道:“我和江老大,寻得这瓶形怪石,业已煞费苦心!如由你来运功裂石,费上十日光阴,岂不是颇为公平之事?” 林寿皱眉问道:“十日裂石,我有把握,但裂石以后,又便如何?” 鲁松应声答道:“那还用问?我们既双方尽力,自然是四人合参那只‘双耳金瓶’上,所载的‘金瓶三艺’!” “绵掌”江楠虽然不便插口,但心中却始终都在盘算,这位“玄冰怪叟”鲁松,不知在耍甚么花样?以作弄“毒鹤”林寿! 林寿也是心计狡诈的著名凶人,他听完鲁松所说,眼珠略转,忽然发出一阵“嘿嘿”冷笑说道:“鲁老怪物,你莫要在我面前,弄甚玄虚?以你功力,要想裂碎这‘金刚铁石’,不是不能,只是因路数不同,稍微困难而已!如今竟慨然分我杯羹,若非蕴有阴谋?便定是还有甚么苛刻条件!” 鲁松听得连连点头地,微笑说道:“小鹤儿毕竟不凡,居然听得出我老头子的弦外之音?但却说得略为过火一点!因为我虽然还有一项附加条件,却称不上‘苛刻’二字!” 林寿皱眉说道:“老怪物请把话儿说得干脆一些,不要油腔滑调地,绕来绕去!” 鲁松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小鹤儿听真,你若愿与我们合作便需把彼此间的新仇旧恨,加以化解!换句话说,就是要你把我老头子昔日一掌之仇,及江老大如今连杀‘贺兰三熊’之恨,一笔勾却!” “毒鹤”林寿略一思忖,便即点头答道:“我和钱老七与‘贺兰三熊’,本无深厚交情,不妨就答应你把柱此间的旧怨新仇,一笔勾却了吧!” 鲁松点头微笑,指着瓶形巨石说道:“小鹤儿,你只消搬动一下这块怪石,便知重量数倍于寻常,其中多半是蕴藏有绝世珍奇之物!但望你用‘黑煞阴功’,能够裂石取宝,我和江老大暂时且作告别,略作逍遥,以调剂多日辛苦,且等十日后,再来聆听好消息了!” 说完,便伸手拉着“绵掌”江楠,转身出洞,井在手中示意,命江楠不必有所发话! 但刚刚走到“金瓶古洞”洞口,“玄冰怪叟”鲁松忽又止步转身,向“毒鹤”林寿怪笑说道:“小鹤儿,我还有几句话儿,忘了嘱咐于你!” 林寿有点莫名其妙,只好皱眉说道:“老怪物有话快讲!” 鲁松双目以内,精芒如电地沉声说道:“小鹤儿你若未满十日,便以‘黑煞阴功’把怪石裂开,却必须在此等我,不许带着那‘双耳金瓶’悄悄逃走!否则,我天涯海角……” 林寿不等鲁松说完,便即冷笑连声,接口说道:“老怪物尽管放心,常言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五毒盟’兄妹威镇乾坤,你还怕无处找我‘毒鹤’林寿么?” 鲁松哈哈一笑,点头说道:“小鹤儿,既然以你们‘五毒盟’兄妹的威名,作为保证,我便放心了,我们十日过后再见!” “绵掌”江楠出得“金瓶古洞”便向“玄冰怪叟”鲁松说道:“鲁大哥,我们不能远离此岛,因须防我兄弟江枫回转,擅入‘金瓶古洞’,或会在‘毒鹤’林寿手下,遭遇不测!” 鲁松指着自己来时所驾小船,微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驾着我这条小船,在‘金瓶岛’左近,不断巡视便了!” 两人上了小船,驶离‘金瓶岛’后,鲁松便问道:“江老大,你猜不猜得出我为何要把你费尽苦心,才寻觅到手的那块瓶形怪石,交给林寿?” 江楠笑道:“鲁大哥此举,自然别含深意,决非仅仅为了化解甚么旧怨新仇!不知是否就是为了怪石难开,想利用‘毒鹤’林寿所擅的‘黑煞阴功’?” 鲁松目光一闪,微笑说道:“利用他的‘黑煞阴功’,开石取宝,只是我用意之一!至于化解仇怨一节,则简直是双方骗来骗去的信口胡言,像‘毒鹤’林寿那等睚毗必报心胸狭隘之人,怎会忘却前仇?我即使放得过他,他也放不过我!” 江楠不解问道:“那么鲁大哥除了利用他行功裂石以外,还有甚么用意呢?” 鲁松颇为得意地,扬眉笑道:“我本以为自己在功力方百,足可轻易胜得林寿!但谁知在‘金瓶古洞’之内,为了救你,和他对了一掌,竟发现对方近来精进太多,已成了彼此高低难分的平衡情势!” 江楠笑道:“鲁大哥纵不能胜过‘毒鹤’林寿,也决不会败在他的手下!” 鲁松双眉微扬,目注江楠说道:“江老大,你有所不知,‘毒鹤’林寿在内力玄功方面,虽只与我难分上下,胜不了我,但他还有一身恶毒暗器,却极可虞!倘若任其随意发射,我或无妨,你恐难逃劫数!” 江楠闻言,想起江湖传闻所说,“五毒盟”兄妹无一不练有几样极为歹毒暗器之语,不禁一阵悚然! 鲁松继续笑道:“但我虽顾虑你的安全,却又立意要把‘毒鹤’林寿,毁在‘金瓶古洞’之内,故而才灵机忽动,作出巧妙安排!” 江楠苦笑道:“鲁大膏,小弟愚蒙,尚参悟不出你这样安排的妙处何在?” 鲁松一面缓缓荡浆,一面含笑说道:“一来,贤弟在‘金瓶古洞’中,寻觅‘双耳金瓶’之讯,既已外泄,则生心分润之人,决不止‘毒鹤’林寿一拔,我们何不在这十日之间,反主为客? 乐得悠悠闲闲,养精蓄锐!而使‘毒鹤’林寿与那钱老七,反客为主,大费心力地替我们抵御来敌!” 江楠听得“呀”了一声,抚掌赞道:“鲁大哥这种想法,真是巧思,可以称为‘驱虎吞狼’之计!” 鲁松大笑道:“江老大且慢夸赞,这第一点,‘驱虎吞狼’作用,并不算妙,更妙是第二点‘石女偷元’作用,方为更妙!” 江楠愕然说道:“采补巧力之中,只有‘素女偷元’,哪里有甚么‘石女偷元’?既是‘石女’,则业已春风不渡玉门关,又如何偷得了元呢?” 鲁松失笑说道:“我把那块‘瓶形金刚石’,交给‘毒鹤’林寿,要他用‘黑煞阴功’,开石取宝,等到十日期满,不论‘金刚铁石’是否裂开?也最少消耗掉了‘毒鹤’林寿的三成功力,这岂不是好比‘石女偷元’么?” 江楠恍然笑道:“鲁大哥一面利用‘毒鹤’林寿,施展‘黑煞阴功’,裂石取宝,以便坐享其成!一面使他在裂石期间,消耗功力,自己则养精蓄锐,以便在无形中,取得优势!一面更利用林寿及钱老七在这十日之内,代为抵御一切来犯敌人!真是一举三得,盖世无双的锦囊妙计!” 鲁松微笑说道:“唯有这样,才是能把武功才智相辅为用之人,才是能屈能伸,识时务的真正俊杰!我们适才若逞匹夫之勇,则‘毒鹤’林寿发的‘九毒鹤羽’之后,你必惨遭不幸!而我仇火高腾,灵明定昧,亦将在林寿,钱老七合手联攻之下,含恨黄泉……” “玄冰怪叟”鲁松话犹未了,忽然看见“鄱阳湖”水面之上,又有一条小船,箭也似的,直向‘金瓶岛’驶去! 江楠心中一动,向鲁松低声说道:“鲁大哥,这条小船之上,不像是来犯强敌!或许是我兄弟江枫赶回来了?我们尾随上去,看一看好么?” 鲁松点头一笑,双桨轻棹,悄然远远跟在那条疾驶的小船之后! 那条小船,驶抵“金瓶岛”旁,便有一团黑影,跃上岸去! 用“一团”二字,来加以形容,是因这条黑影,既矮又胖,高度不满五尺,横宽倒有三尺左右! 但这团黑影,虽然形若肉球,行动之间,却敏捷得异乎寻常,宛若一团电花飞云,滚进了‘金瓶古洞’! 江楠见不是江枫,遂心内一宽,向“玄冰怪叟”鲁松微笑说道:“鲁大哥,这团黑影,看来功力极高,大概足够那‘毒鹤’林寿,及钱老七二人应付的了!” 谁知说完以后,却未听得“玄冰怪叟”鲁松答话。江楠讶然回头,只见鲁松满面忧容,几乎把两道眉头,皱得草结一处,遂大惊问道:“鲁大哥你……你为何这等忧愁?” 鲁松愧然苦笑地,摇头答道:“这真是所谓千算万算,不如苍天一算!我……我决想不到我被你称为一举三得,举世无双的锦囊妙计,竟然是自作聪明,弄巧成拙!” 江楠越发惊奇,皱眉问道:“鲁大哥,这‘弄巧成拙’之语,是从何说起?” 鲁松长叹一声说道:“江老大,你难道认不出适才滚进‘金瓶古洞’的那团黑影的来历?” 江楠摇头叹道:“近来江湖上能人辈出,好手如云,我兄弟又因得罪过一位恶煞凶神,一直隐居在‘龙虎山’中韬光养晦!此次若非巧获第一只‘双耳金瓶’,也不会涉及这场风险!故而鲁大哥问我那团黑影是谁?小弟实在无从回答!” 鲁松道:“这人形状特别,你纵然不认得他,也可猜得出来!你先从那一团黑影的‘团’宇之上想想看他像个甚么东西?” 江楠用手比了比说道:“他像一只乌龟……” 话方至此,恍然有悟地,大惊叫道:“难怪鲁大哥说是‘弄巧成拙’,那团黑影莫非竟是‘五毒盟’兄妹中的老大,‘毒龟’雷耀宗么?” 鲁松叹道:“谁说不是,一只‘毒鹤’业已难制,再加上一只比‘毒鹤’更厉害的‘毒龟’赶来,那只‘双耳金瓶’岂不已算白白送给他们了?这叫我好不愧对老弟!” 江楠见鲁松说话时的神情中愧恨万分,遂后他安慰笑道: “鲁大哥不要难过,我认为你的妙计,仍有相当价值!因倘若我们此时尚在‘金瓶古洞’中,与林寿动手,则‘毒龟’雷耀宗一到,众势难敌,我们境势必惨遭劫数不可了!” 鲁松听他这样说法,果然微露笑容说道:“江老弟说得有理,我心中觉得好过一点了!” 江楠复又笑道:“何况那个‘瓶形怪石’之中,究竟有没有‘双耳金瓶’,尚自难说,鲁大哥有何愧对小弟之说?” 鲁松听到此处,摇头说道:“江老大,你前面一种说法,倒有几分‘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之意!但后面一种说法,却完全是对我安慰之词,那块‘瓶形金刚铁石’,绝非凡品,若说其中无实,谁肯相信?” 江楠微微一笑,正欲发话,突然面色微变,把小舟驶入水云深处! 这时,鲁松因是背对“金瓶岛”,故而无所见,遂向江楠讶然问道:“江老大,你如此举动,莫非有甚警兆?” 江楠压低语音,皱眉答道:“鲁大哥,你且回头看看,这‘金瓶岛’上,怪事无穷,令人不可思议之事,多得很呢?” 鲁松听他说得十分神秘,不禁皱眉回头,目光一注‘金瓶岛’上,立即也现出满面惊愕之色! 原来“毒鹤”林寿,“毒龟”雷耀宗、及钱老七三人,正自“金瓶古洞”之中走出,向泊在“金瓶岛”岸边,雷耀宗来时所乘的那只轻舟走去! 林寿边行走边向雷耀宗不住发话,好似有什争执? 照这情形看来,“毒龟”雷耀宗是要把“毒鹤”林寿,及钱老七,一起带走! 把人带走并不足奇,但他们三人均系空身离开“金瓶岛”,并未把那块“金刚铁石”带走,这却是莫名其妙的天大怪事! 转眼间,三人均上了小船,冲入漠漠水云疾驶而去。鲁松见状,便自双眉紧蹙地,闭目思索! 江楠含笑说道:“鲁大哥想些什么?他们不要,我们还要……” 鲁松霍然睁目,神光电射地,截断江楠的话头,连连摇手说道:“不行,他们既不想要,我们也不能要!” 江楠讶声问道:“鲁大哥,你怎么突然会有这种奇怪想法?” 鲁松怪笑答道:“不是我想得奇怪,是他们做得奇怪,才使我恍然大悟出‘毒龟’雷耀宗匆匆赶来,把他三弟‘霉鹤’林寿,及钱老七一并带走的唯一原因!” 江楠茫然不解,苦笑问道:“鲁大哥,你所说的唯一原因,是什么呢?” 鲁松毫不迟疑地答道:“大概马上就有更厉害的人物赶到‘金瓶古洞’觊觎‘双耳金瓶’了,这人且一定是雷耀宗与林寿等人招惹不起的……” 江楠不等鲁松说完,便自问道:“‘五毒盟’兄妹,与当今黑道中的几位绿林魁齐名,已是绝顶难缠人物,哪里还会有能使他们闻声生畏,不敢招惹之人?” 鲁松叹道:“江老大难道忘了,‘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的歌谣?淳于琬,司空奇、欧阳美、宇文悲等‘武林四异’之中,来上任何一人,也必叫雷耀宗、林寿兄弟,吃不了兜着走呢!” 江楠眉头微蹙,意似不信地,缓缓说道:“武林四异的名头身份,虽比‘五毒’兄妹为高,但哪会这样凑巧地,也自意存觊觎,赶来‘金瓶古洞’?” 鲁松叫道:“江老大,你不要不信,‘毒龟’雷耀宗心又辣,手又狠,皮又厚,是出了名的见软伸爪,遇硬缩头的‘乌龟’性格!若非有‘武林四绝’中的人物赶来,他怎肯放弃到口美食而率领‘毒鹤’林寿,及钱老七,像乌龟般地,缩头避祸而去?” 江楠听鲁松解释得颇有道理,方自点头说道:“鲁大哥这样分析起来,确实有理,但我们却应该采取什么步骤?是否再进‘金瓶古洞’?还是暂且隐身水云静观其变呢?” 鲁松想了一会说道:“反正那‘瓶形怪石’一时难开,我们还是暂在暗中,静观变化再定对策为妙!因为来人若是‘金手书生’司空奇?尚可与他谈谈道理,研商合理办法!来人若是‘碧目魔女’淳于琬,已是无甚研商可能,来人若是‘江心毒妇’或是‘九幽妖魂’,则我们就更是怀壁招灾,难逃劫数了!” 江楠听完话后,手指湖心,向鲁松低声说道:“鲁大哥请看,那条小船,又是驶向‘金瓶岛’,我们且在暗中窥察,看来人到底是不是‘武林四绝’以内的绝代高手?” 鲁松目光略注,双桨一调,把所乘小舟,往漠漠水云之中,隐藏得更深一点! 那小舟来势如箭,但却不是直驶“金瓶岛”,而是向鲁松、江楠等隐身的大片水云之中,冲浪而来! 江楠失声惊道:“鲁大哥,真是怪事,这片水云极浓密,目光绝难透视,对方怎似知道我们藏身在此地,直驶而来?” 鲁松摇手笑道:“江老大不要惊慌,我虽与‘武林四绝’素昧平生,但仅从来人那副高朗冲和的绝世风神看来,定是其中最正派最讲理的‘金手书生’司空奇无疑!” 鲁松语音方了,那只小舟业已驶进水云,船上所坐的一位英俊书生,老远便扬声笑道:“那位老人家及那位朋友,是怎样称呼?在下有事请教!” 江楠见对方人在水云之外,便能看清自己与鲁松年貌,不禁万分佩服地,在船上站起身形,抱拳笑道:“在下江楠,这一位是我鲁松大哥,尊驾莫非便是名列‘武林四绝’,誊满乾坤的‘金手书生’司空奇?” 那位英俊书生点头笑道:“在下正是司空奇,两位仁兄原来是隐居‘龙虎山’及‘北天山’的英雄,委实可称幸会!” 鲁松见司空奇竟能把自己及江楠的来历身份,一口叫出,不禁更是衷心敬佩地,齐声称道:“司空大侠……” 第六章 怪事迭现 这“司空大侠”四字才出,司空奇便摇手笑道:“鲁兄,彼此武林同源,请千万莫要这样客套地,用什么‘大侠’之称?江湖叔礼,年老为尊,你便叫我‘司空老弟’,如何?” 人有相当地位以后,越是能够谦和,便越是能显出身份,鲁松听了司空奇这番话儿,不禁双眉一扬,呵呵大笑说道:“司空老弟,你不仅身怀绝技,冠冕当今,竟连襟怀风度,也这等谦和瞻高,无怪举世英豪,在‘武林四异’之中,多半是独钦‘金手’的了!” 司空奇此来之意,是因遍寻“碧目魔女”的下落不明,忽然想起自己曾见过她‘太行绝顶’所得的四幅藏珍图,其中第一幅上所展的葫芦形湖水,甚是像‘鄱阳湖’,何不赶去看看,或许淳于琬曾在该地? 司空奇又复问道:“这‘金瓶岛’上是否有甚么藏宝传说?” 他是委实不知底细,才这样动问,但“玄冰怪叟”鲁松与“绵掌”江楠,却以为司空奇是故意试探自己! 江楠看了鲁松一眼,示童由鲁松作主答话,鲁松也觉得对于“金手书生”司空奇这等绝代奇客,是越开诚相对越好,最忌虚言搪塞,遂含笑答道:“据说这‘金瓶岛’的‘金瓶古洞’之中,藏有一只‘双耳金瓶’!” 司空奇闻言,略一寻思,又自问道:“双耳金瓶?是不是上载昔年‘金江尊者’所擅‘金瓶三艺’的‘双耳金瓶’?” 鲁松点头答道:“司空老弟猜得不错!” 司空奇剑眉微掀,摇头笑道:“倘若只有一只‘双耳金瓶’,则并无太大价值!因为昔年‘金瓶尊者’,是把他的‘金瓶三艺’,用错综写法,分刻两瓶,非要双瓶并得,才能合参!如今纵费尽心力,从这‘金瓶古洞’中,寻得一只‘双耳金瓶’,但另一只‘双耳金瓶’却又海角天涯地,不知藏在何处?” 鲁松与江楠二人,见“金手书生”司空奇居然知道“金瓶成双”秘密?不禁好生敬佩他学识渊博,但均闭口不言,不肯把江楠业已获得第一只“双耳全瓶”的事情说出! 司空奇是能够聆音察理、鉴貌观色的玲珑剔透之人,他看出鲁松、江楠神情有异,遂先欲澄清自己立场地,扬眉笑道:“鲁兄、江兄,你们猜得出司空奇的来意么?” 鲁松毫不犹疑地,应声答道:“无主宝物,人人可以有份,司空兄此来自然也是志在那只‘双耳金瓶’!” 司空奇哈哈大笑说道:“慢说这洞中只有一只‘双耳金瓶’,便是双瓶全在,我也决无丝毫企图染指之念!” 鲁松闻言,不禁讶然问道:“司空老弟,你既然不为寻取‘双耳金瓶’而来,却打探此事则甚?” 司空奇含笑答道:“我是想查探查探来此寻宝之人,都是哪些人物?” 鲁松扬眉笑道:“司空老弟的这项问题,可以分做业已来过,及尚未前来两部,鲁松对于尚未前来的,究竟是些甚么人物?自然无法预知,但对于业已来过的,却可以向司空老弟奉告!” 司空奇大喜,连忙请教,江楠却向鲁松笑道:“鲁大哥,如今‘金瓶古洞’之内,业已无人,我们是否可以回洞细叙?” 鲁松因知“金手书生”司空奇这等人物,从无虚言,既称决不觊觎“双耳金瓶”,便无须再加顾忌,遂点头同意,一面荡桨摧舟驶向“金瓶岛”,一面向司空奇笑道:“司空老弟,最早到达这‘金瓶古洞’之中的,便是江楠江枫昆仲!” 司空奇看了江楠一眼,微笑道:“常言道‘先人为主’,江兄贤昆仲既然最先进入‘金瓶古洞’,便应该是‘双耳金瓶’的新主人!” 江楠笑道:“多谢司空兄,但小弟只算是把那‘双耳金瓶’寻得一半,尚未完全到手!” 司空奇讶然问道:“江兄这寻得一半之语,却是怎样言释?” 鲁松接口笑道:“司空老弟,只消到了‘金瓶古洞’之中,一看便知,我如今且把业已来过的武林人物,向你一一奉告!” 说到此事,话音略顿,看了江楠一眼,又向司空奇含笑道:“第二批来的是黑道人物‘贺兰三熊’,要想逞强抢夺,但却全都死在江老大的‘绵掌’神功之下!” 江楠愧然笑道:“我那点功力,在司空兄这等绝世高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鲁松堪续笑道:“第三批人物,是‘五毒盟’兄妹的老大‘毒龟’雷耀宗,老三‘毒鹤’林寿,以及一个叫做钱老七的不知来历的党羽!” 司空奇“哦”了一声说道:“五毒盟兄妹,无一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并不太容易打发,鲁兄江兄,是怎样使他们铩羽而去?” 鲁松哈哈大笑道:“我们哪有这大能为?这桩事儿,倒是多承司空老弟之助!” 司空奇闻言人即愕然,鲁松道把前后经过,详详细细地,向这位“金手书生”说了一遍。 这时,两只小舟,业已驶抵“金瓶岛”边,三人遂一齐飘身登岸,系好舟船,同向“金瓶古洞”走去。 司空奇边行边笑道:“鲁兄江兄,你们让我看看那块瓶形怪石,也许司空奇可以略效微劳?代为破石取宝?” 江楠听司空奇这样说法,自然欣喜非常地,抢先进入了“金瓶古洞”之中! 但随即从洞中传出了江楠的一声惊叫! 这“绵掌”江楠,昔日对“玄冰怪叟”鲁松曾有救命之德,故而鲁松对他极为关心!一听扛楠的惊叫之声,便一面暗聚“玄冰真气”护身,窜进“金瓶古洞”,一面高声道:“江老大,你怎么样了?” 身形剐到洞口,便听得扛楠在洞中答话说道:“鲁大哥,你与司空兄快来,这‘金瓶古洞’之中出了怪事!” 鲁松听江楠无恙,才放了心,双眉一展,笑声问道:“江老大,你可吓着我了!这‘金瓶古洞’以内,好端端地,会出了什么怪事?” 话音方了,巳与司空奇一起转进洞中,只见江楠双眉紧蹙,茫然呆立着,苦笑叫道:“鲁大哥与司空兄,你们认为这世界之上,到底有没有鬼怪?” 鲁松失笑地道:“江老大,你到底是见到什么事儿?竟如此大惊小怪地,乱发神经!” 江楠苦笑说道:“鲁大哥,我不是乱发神经,你难道还未曾发现这‘金瓶古洞’,少了些东西么?” 鲁松闻言,方凝神注目地,向四周仔细察看,只见洞中一切依然,连“独臂飞熊”黄九通的遗尸,也仍然倚在壁间,但那块分量极沉的“瓶形金刚怪石”,却已不知何往地,无形无踪! 鲁松有了这种发现之后,也不禁大声叫道:“怪事,怪事!” 司空奇也被他们弄得好不奇怪起来?剑眉双蹙地,向鲁松及江楠,讶然问道:“鲁兄、江兄,你们为何均在大叫‘怪事’,小弟觉得这‘金瓶古洞’之内,平平静静……” 江楠截断司空奇的话,接口说道:“司空兄,怎么不怪?那块分量极沉的‘瓶形金喇怪石’竟不翼而飞,失去踪迹!” 司空奇“哦”一声说道:“怪石怎会自飞?定是被‘毒龟’雷耀宗,‘毒鹤’林寿兄弟,设法弄走了!” 鲁松摆手说道:“不会,不会,我与江老大,始终驾舟隐在湖面水云中,凝神监视!‘金瓶古洞’以内,根本没有人来,‘毒龟’雷耀宗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未曾多做停留!何况那块‘瓶形金刚石’,不仅分量颇重,石身也不在小,哪有业已被他们弄走,我们却毫无觉察之理?” 司空奇闻言之下,略作寻思便即向这石洞之中,目光四扫地,仔细察看! 鲁松与江楠因知司空奇既能透视浓密水云,必具异乎寻常的惊人目力,遂不加惊扰地,静看他有无发现! 司空奇扫视一周以后,忽然剑眉微挑,向鲁松、江楠二人,朗声狂笑说道:“鲁兄、江兄,‘瓶形怪石’决不会不翼而飞,故而,这‘金瓶古洞’之中,定然当真出了什么妖魔鬼怪!” 江楠闻言一愕,鲁松却认为“金手书生”司空奇既然如此说话,定必另含用意!但自己一时不及推详,遂顺着他的话头,含笑问道:“司空老弟,你既威名震世,不知对这‘金瓶古洞’中的妖魔鬼怪,有无降伏之法?” 司空奇点头笑道:“我自信还稍具降妖捉鬼之能,鲁兄要不要听听我的降妖妙策?” 鲁松笑道:“司空老弟请讲,鲁松与江老大愿闻其详!” 司空奇朗声狂笑说道:“无论是妖,是魔、是怪,均系纯阴之体!欲克纯阴,必用纯阳,我打算弄上大堆干柴草,在这‘金瓶古洞’之中,放上一把火!则洞中的妖魔鬼怪,定然禁不住大火燎薰,面告原形毕现!” 江楠忍不住地,诧声问道:“司空兄,你虽是绝代高明人物,但小弟对于你这种说法,却不敢赞同,哪有仅仅放起一把火儿,便能烧上妖魔鬼怪之理?” 他话儿刚了,鲁松便怪笑道:“江老大,你何必对司空老弟所说的降妖捉怪妙策,发生怀疑?洞外干柴极多,我们每人抱上一堆,点起火儿岂非立可试出,灵验不灵验么?” 江楠听他们二人,均持相同见解,自然不便再说,三人遂如计出洞,搜集干柴! 鲁松见江楠仿佛一头闷气,遂向他含笑叫道:“江老大,你怎么突然糊涂起来?听不出司空老弟的弦外之音?” 江楠愕然目注司空奇,司空奇便含笑解释说道:“我见洞壁四周的大小石隙颇多,可能另有秘密隐藏……” 江楠不等司空奇说完,即摇头说道:“司空兄,不必多疑,‘五毒盟’中的鹤龟双凶,及那钱老七,均已离开,无人藏在洞内!” 司空奇微笑问道:“江兄,在你进入‘金瓶古洞’以后,虽然无人藏匿,但万一有比你来的更早之人……” 江楠听得越发连连摇手,截断司空奇的话头说道:“司空兄这种推断,更不可能!因小弟到此已久,倘若另有人藏匿洞中?他对于渴饮饥餐,却是怎生解决?” 司空奇微笑说道:“江兄错会我的意了,我不是猜疑人藏石缝之中,面是认为石缝中可能别有天地。” 江楠愕然问道:“这别有天地之语,应该怎样解释?” 司空奇说道:“金瓶尊者,既然在此清修,必是把这‘金瓶古洞’造得非常巧妙。” 江楠说道:“我们全副心神,都放在设法弄开那块‘瓶形怪石’之上,根本就未细搜全洞,也不曾发现这‘金瓶古洞’,有甚么值得留连的特殊之处?” 司空奇微笑说道:“表面既无奥妙,定然妙在暗中!但我们若加搜查,必甚费时费事,我遂作一桩有趣假设!” 鲁松怪笑问道:“司空老弟,你作了一桩甚么有趣假设?” 司空奇哈哈笑道:“我因那块‘瓶形怪石’,决不会不翼而飞,遂假设另有一人,藏在洞中秘处,乘着‘毒龟’雷耀宗等人退走,鲁兄江兄尚未返来的一段空隙光阴,把那‘瓶形怪石’搬入秘密所在!” 江楠听得深以为然地,点头赞道:“司空兄毕竟高明,分析得头头是道!障了这种假设以外,对于那块‘瓶形怪石’的突然失踪之事,根本无法解释!” 司空奇剑眉微皱,继续说道:“我这桩假设,既有相当成立理由,我遂施展‘传音入密’功力,在洞中高声宣称,要采取火燎烟薰之举,惩治鬼怪。” 鲁松抚掌狂笑说道:“妙极、妙极,我如今方知道司空老弟此语,是虚声恫吓之意,打算把那藏在暗处之人,吓将出来!” 司空奇点头笑道:“再秘密的藏处,定然透气!再高明的人物,也禁不住火燎烟薰!小弟胆敢断言,纵今吓不出人,亦必吓得出石!换句话说,就是我们再进‘金瓶古洞’之际,根本用不着举火燃柴,不是洞中有位怪人,正在等待,便是那块‘瓶形金刚怪石’,仍归还原位!” 江楠虽知司空奇所断各语,均有相当根据,但因他说得过于活灵活现,遂抱起所搜集的一大堆干柴,抢先往‘金瓶古洞’之中驰去! 世间事奇巧无伦,江楠适才是第一个抢先进洞,如今也第一个抢先进洞! 他适才进洞后,发出一声惊叫,他如今进洞后,也发出一声惊叫! 司空奇与鲁松两人,身形如电地,随后赶进“金瓶古洞”,只见江楠手指壁角暗处,向司空奇长叹说道:“司空兄,你料事如神,那……那只‘瓶形金刚怪石’,业已真归还原处了!” 司空奇目光一注,面色散变说道:“此事真出我意料之外,想不到石中宝物,业已被人取走!” 江楠大惊问道:“司空兄,你怎么知道石中宝物,已被取走了呢?” 司空奇剑眉深蹙地,应声答道:“因为这块‘瓶形金刚怪石’中腰,有条石缝,岂非显示业已被人裂石取宝么?” 江楠仍觉有点不信,遂跑到暗影之中,把那块“瓶形怪石”抱将出来! 把那怪石抱到亮处,方看出司空奇所说之话,果然不错,在那瓶形怪石中腰,有条极细裂缝! 鲁松轻轻一掌,“瓶形怪石”立告齐缝裂开,但石系空心,显然“绵掌”江楠,与“玄冰怪叟”鲁松,只是镜中赏花,水中捞月地,空喜欢了一阵而已! 江楠一声长叹,向鲁松摇头苦笑道:“鲁大哥,天下竟有如此巧事,这块‘金刚怪石’,外形如瓶,但却系空心,其中并未藏宝!小弟白费了多日苦心,大哥也白跑了万里长路,那‘贺兰三熊’兄弟,更是冤枉透顶地,白送了三条性命!” 司空奇这时却俯下身去,对那怪裂缝,仔细察看! 鲁松讶然问道:“司空老弟,‘金瓶宝梦’,既已成空,你还对那块无灵顽石,如此察睹则甚?” 司空奇双目之中,精芒电射地,直起身形答道:“鲁兄,石中虽未藏宝,但这块瓶形怪石的本身石宝,甚不寻常!” 鲁松微笑说道:“我记得业已对老弟说过,这是岩石中最坚硬的‘金刚石’呢!” 司空奇笑道:“如今怪石已裂,我请鲁兄用你驰誊武林的‘玄冰重手’,随意向任何一半怪石,重重击上一掌!” 鲁松知道司空奇必有深意,遂如言凝聚了十一成的“玄冰重手”功力,向左边半块“金刚怪石”,凌空劈下! 里风席卷,劲气如山,司空奇只方青衫微飘,江楠却站不住脚地往后退了两步! 但那半块金刚怪石,却仅在地面翻了两个滚,依然毫未破裂! 鲁松赧然生惭地,收手叹道:“我这‘玄冰重手’,庸俗平常,无能为力,还是司空老弟来施展罕世绝艺,把……” 司空奇摇头笑道:“石中无宝,裂石用甚?我烦请鲁兄挥掌之意,不在裂石,只是要证明这块‘金刚怪石’,确实坚逾精钢而已!” 鲁松皱眉问道:“司空老弟,你要寻求出这种证明则甚?” 司空奇朗声答道:“既然这怪石坚逾精钢,则那位藏在暗中之人,却是用甚么方法,才能在顷刻之间裂石为二?” 江楠“哦”了一声,接口说道:“原来司空兄是这种想法?小弟认为若运内家神功,决难在短短时间之中,裂此怪石?除非藕在暗中那人,持有‘干将莫邪’等首古神剑?” 司空奇目光一亮,扬眉笑道:“持有‘干将莫邪’等前古神剑,倒是未必,我猜此人或许会持有一柄‘五丁神斧’?” 鲁松眉头双蹙,略一沉吟以后,点头说道;“司空老弟猜得有理,我也听说过当世武林中有这样一柄,无坚不摧的‘五丁神斧’,只不知落在谁的手内?” 司空奇一双俊目以内,神光电闪,不答鲁松所问,却自走向壁边,对壁上那些大小石隙,一一细加察看!看来看去,他终于站在一个方圆仅约尺许的小小洞穴之前,向鲁松、江楠二人招手叫道:“鲁兄、江兄请看,这就是我意料中的藏人秘处,洞内定然别有天地!” 江楠对那小小洞穴,看了两眼,皱眉问道:“司空兄,这洞穴不仅毫无特殊标记,更复狭小异常,你怎么料定它是藏人之处?” 司空奇扬眉笑道:“江兄,你仔细看看,这洞穴有些与众不同之处呢?” 江楠仔细注目之下,仍然看不出什么蹊跷?不禁赧然生惭地,向“玄冰怪叟”鲁松苦笑说道:“鲁大哥,小弟眼拙心笨……” 鲁松哈哈大笑地,接口说道:“江老大,你眼也不拙,心也不笨,只是脑筋动得不如司空老弟那样快而已!我先前也茫然无知,但在听了司空老弟的话儿之后,细一观察,才知估所判断之语丝毫不错!” 江楠也触动灵机地“哦”了一声,细看那小小石洞说道: “我明白了,这石洞虽小,洞口却不像其它孔隙,积有尘埃,显然是最近有人出入,才会如此光滑!” 鲁松点头说道:“江老大开窍了,但藏在小洞以内之人,必为绝世高手,固为若非把‘缩骨神功’,练到十一成火候左右,根本无法在这等狭小的洞穴之中,随意出入!” 司空奇这时根据洞中人深知藏宝所在,并持有极锋利的前古神物,以及具有绝世身手这三件事儿之上,业已猜出多半就是自己苦欲相寻的“碧目魔女”淳于琬! 他南北东西地,奔波至此,才有所获,自然高兴异常,遂向鲁松、江楠二人,含笑说道:“鲁兄、江兄,你们请在‘金瓶古洞’之内,略为等待,小弟欲意进入秘洞一探!” 鲁松含笑说道:“敌暗我明,危险极大,司空老弟虽身负绝代奇艺,也要多加小心才好哇!” 司空奇点头笑道:“多谢鲁兄金言,但小弟认为秘洞中所藏的人,或许不是对头,而是司空奇苦欲寻找的武林契友!” 鲁松因已知道司空奇此来,目的不在寻宝,只是为了寻人,故而听他这样说法以后,遂也不便再为深劝! 司空奇说完,俊目微合,肃立不动! 鲁松江楠知他正在行功,遂均不加惊扰! 陡然,司空奇双目一张,神光如电,全身骨节,也“咯咯”地,不停作响! 江楠有点莫名其妙地,鲁松却颇识货地,向他低声笑道: “江老大,这是武林罕见的‘天龙缩骨神功’,你只要听得司空老弟的周身骨节,响到第一百零八响时,他便已运功完毕,可以随心所欲的穿洞而入!” 江楠闻言,遂即暗中计数,果在约莫数到一百开外之际,便见“金手书生”司空奇,身形一摇,突然矮却尺许,也瘦了不少! 鲁松抚掌狂笑赞道:“司空老弟,你练得好高明的‘天龙缩骨神功’,居然业已打破一百零八响的界限,只响了一百零五声,便皆功成,委实令人惊佩!” 司空奇双臂一抖,身形的高矮胖瘦,立又恢复原状地,向鲁松摇手逊谢笑道:“鲁兄不必对小弟谬赞,这种‘天龙缩骨神功’,若能在骨节百响之内,随意施为,才算是练到壁峰造极的十二成火候!小弟要到百零五响,方告功成,足见功力浅薄,尚待努力苦修,以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呢!” 鲁松闻言,一阵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这位“金手书生”司空奇的肩头,向他双翘拇指说道:“常言道:满瓶不动半瓶摇,司空老弟身负绝世神功,肖能如此谦虚……” 鲁松语音未了,忽然中途住口,连司空奇、江楠二人,也是眉头微剔,倾耳凝神! 原来,这时竟有一线细若游丝,使人莫辨发话人是男是女的说话声音,从那小调之中传出。 因为这语音太低大细,所说之语,又极短促,以致第一声被鲁松的哈哈笑语所掩,使司空奇等,均未曾听得真切。 如今,他们倾耳凝神之下,约莫静寂了一刹那间,那缕游丝般的低细语音,果然再度响起! 这次司空奇、鲁松,江楠等三人,因系专神凝功,自然听得情清楚楚! 那极细,极低,并极为短促的语音,说的是:“入洞者死!” 鲁松先是微愕,然后向司空奇笑道:“司空老弟,洞中人既然发话警告,不愿有人对他惊扰?你似可……” 司空奇不等鲁松往下再说,便自摇手笑道:“鲁兄,我们既然游侠江湖,自惯于犯难冒险,何在乎虎穴龙潭?司空奇既已决定意念,怎会被洞中人一语所阻?” 说完,剑眉双扬,朗声狂笑叫道:“鲁兄、江兄,请稍候片刻,小弟若能在秘洞中寻得那只上载‘金瓶三艺’的‘双耳金瓶’,定必奉赠江兄,使你双瓶合壁,得遂夙愿!” 语音方了,身形已腾,‘天龙缩骨神功’运处,把全身缩得宛若八九岁的童儿大小,便向壁间小洞之中,一穿而入! 鲁松与江楠二人,以为洞中人说有“入洞者死,的警告之语,则司空奇人一入洞,必然恶灾立现! 谁知事实上竟大出意料,司空奇施展“天龙缩骨神功”,穿入壁间秘洞之后,洞中竟毫无声息,静寂若死! 不提鲁松与江楠在秘洞以外的猜疑事情,且说“金手书生”司空奇进入秘洞以后的所遇所经! 司空奇自从听得秘洞中人所说“入洞者死”的警告之语以后,也认为自己必将在这秘洞之中,遭逢相当险厄! 但从各种迹象判断,藏在秘洞之中,极可能便是“碧目魔女”淳于琬,则自己纵冒万险,也应该入洞一探! 司空奇有了这种想法,故虽仍施展“天龙缩骨神功”,进入秘洞,却功聚全身,小心防护,极度提高戒意! 谁知他窜进洞中以后,竟出于意外地,根本无人加以袭击! 这秘洞入口虽极狭隘,但渐行渐宽,经过一阵转折,便无须再施展“天龙缩骨神功”! 等到第三度转折,这石洞业已变成一间相当宽广石室。 这石室虽颇宽广,但对于室中所有情况,仍可一目了然! 司空奇目光四扫以下,心中既觉惊奇,又起了肃穆生敬之意。 惊奇的是秘洞洞势,至此已绝,却井未见着那藏在洞中之人!除非是秘洞内还有秘洞,但这石室四壁,异常光看完整,并不像是洞中藏洞光景! 肃穆生敬之意是司空奇如今方知道“金瓶古洞”中的秘洞石室,原来就是昔年武林圣僧,“金瓶尊者”的捏磐正果之处! 因为这石宣不仅布置成禅房模样,丹炉经卷,禅榻梵鱼,井在室中禅榻之上,盘膝坐着一位,业已化去,但皮囊未朽的身披袈裟老僧! 这老僧闭目跌坐,全身如铁,像尊化石一般,所坐禅榻之前,却放着三件东西,并刻出‘留赠有缘’四个大字! 司空奇近前两步,凝目打量那三件东西! 第一件,便是一只高才不到半尺的小小“双耳金瓶”! 第二件,是三块颇似檀香,又非檀香的小小木块! 第三件,是一张尺长小弓,及三根数寸小箭,但弓箭全作金色,在未曾入手以前,猜不出是何物所制? 任何人看了室中光景也不问便知地,可以猜出那皮囊不朽的坐化老僧,便是“金瓶尊者”! 但司空奇却想不到第二只“双耳金瓶”,居然这等容易获得,并只有四寸七八大小! 他缓步走到榻前,先向“金瓶尊者”法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司空奇一面向这位昔年武林圣僧,恭身行礼,表达敬意,一面却心中好生感慨起来! 他感慨的是前辈功力,无法企及!自己的“金手书生”四字,在当世武林中,业已不作第二人想,但一朝奄然化去,是否也能像“金瓶尊者”这般,把历劫皮囊,保持个上百年不朽,真还说不一定? 司空奇施礼示敬后,便伸手取起那只小小“双耳金瓶”,仔细观察! 只见瓶身虽小,却是用古篆,连那两枚瓶耳之上,也不例外! 司空奇兼通文武,学识极佳,遂穷极目力地,想对这瓶上古篆,略加辨识! 一看之下,果然尽是有关武学记载,但语意含混,有时缺漏,有时颠倒,使人无法据以参解! 司空奇方知世俗传言,果然不错,“金瓶尊者”的“金瓶三艺”,确系分刻在两只“双耳金瓶”之上,必须双瓶合参,才能参透妙谛! 自己功力颇深,并不想别参奇艺,但“绵掌”江楠,却对这第二只“双耳金瓶”,企求已久,此人看来并非奸邪,无妨赠给金瓶,成全他的多时梦想! 司空奇揣起“双耳金瓶”,再拿起那三块似檀香,又非檀香的小小木块,加以欣赏! 谁知木块才一入手,份量极沉,几乎重如金石! 司空奇好生惊奇之下,把木块凑向鼻间一嗅,嗅出木中蕴有一种奇异香味! 这种奇异香味,极为淡远,与檀香浓烈的程度,迥不相同!不仅远处难闻,便放在鼻端,也要体会,方可略略辨出! 司空奇根据自己的丰富学识,瞑目细思,终于恍然大悟地,想出了这三块小木块的名称妙用! 原来,边三片小木块,是罕世异宝,名叫“龙涎化木”!据传说是神龙游精滴在“佛国杪罗宝树”上所化,嗅时香味不显,但若一经焚烧,顿时十丈香浓,不仅能辟除各种奇恶蛇类兽犬,并在嗅入浓香以后,能使人脏腑清灵,祛解百毒! 司空奇无意之中,获此异宝,自然高兴已极,把这三块“龙涎化木”,仔细收好! 如今,“金瓶尊者”法身所坐禅榻之前,只剩下一张小小金弓,及三根小小金箭! 司空奇首先取起金弓,看出是用“隐沉宝竹”,加涂漆,作为弓身,百炼蚊筋,作为弓弦,虽然长才盈尺,但若无七八百斤臂力,真无法把这小弓拉满! 三根金色小臂,则除了箭头部分,似较钢铁略重以外,看不出有其它异处? 司空奇一时好奇,遂拈起一根小箭,搭上弓弦,向身右石壁,用力射去! 谁知弓弦一松,金虹电掣之下,只听得“铮”的一响,立见火星。 司空奇定睛看处,不禁大吃一惊,只见那报小箭的尾部,露出部分太以短小,无法使力,必须凝功拔出! 司空奇自知挖石取箭,颇为费时,遂想先赠送“双耳金瓶”,把鲁松、江楠二人,打发离去,自己再重行来此,仔细搜索隐微,看看是否有位朝思暮念的“碧目魔女”淳于琬,藏在这“金瓶秘室”之内? 主意打定,遂走到禅榻之前,向榻上盘坐的“金瓶尊者”法身,恭身礼拜致谢,然后退出秘室。 鲁松与江楠二人,听得司空奇答话以后,业已不再担忧,如今见他退出秘洞,自更欣然色喜地,询问洞中所见。 司空奇笑而不答,先从怀中取出那只小小的“双耳金瓶”,向“绵掌”江楠递去! 江楠先见这第二只“双耳金瓶”的瓶身太小,压不相信真是“金瓶尊者”所遗宝物?但等他看了瓶身上所用古篆以后,却不禁捧着这只梦想已久的“双耳金瓶”,向司空奇颤声叫道: “司……司空兄,你……你……你竟把这……这等罕异宝物相赠,却叫小弟怎……出生报答?” 司空奇微笑说道:“江兄不必为此小事介意,第一只‘双耳金瓶’既已为你所得,则第二只‘双耳金瓶’,自然也应合壁全归,方能参透瓶上古篆!发挥妙用!旁人得去,除了可供赏玩以外,别无用处,岂不反使这罕世异宝,失去原有价值?” 语音至此略顿,眉光一扫鲁松、江楠,又复笑道:“何况秘室之中,不只‘双耳金瓶’一宝,小弟也已叨光沽惠地,颇有所获了呢!” 说完,遂把三块“龙涎化木”,及一张金弓,两根金箭,齐自怀中取出,并一一解说妙用! 鲁松见司空奇在秘室之中,得了这多异宝,却完全公开,毫不隐瞒,心中委实暗佩这位“金手书生”,不仅艺冠乾坤,连心性方面磊落光明,也非一般俗士,能够企及!他在钦佩之余,含笑问道:“司空老弟,你在秘室之中,取得这多武林异宝,那位早已藏在室内之人,竟毫无争夺之念么?” 这句话儿,问得司空奇剑眉深蹙,想了好大一会,方自摇头笑道:“这位朋友,先行发话警告,不许我妄入洞中,但等我入洞以后,却大度量宽地任凭我取走宝物,委实怪得十分有趣!好在他不惹我,我却还要找他……” 鲁松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地,诧然问道:“司空老弟,你还要找他则甚?” 司空奇目闪神光,朗声笑道:“天地万物之间,若想长保祥和,最重要的,便是一个‘平’字!天不平时多戾气,地不平时多灾异,人不平时,则各种争斗,便纷纷而起!常言道:无主之物,见者有份!何况那位朋友,又是先来!故而小弟等鲁兄、江兄,离却这是非之地,还要再进秘室,把所得宝物。分给那朋友一份!” 鲁松长叹一声,目注这位“金手书生”说道:“司空老弟,倘若人人都能像你边般光明磊落,澹泊平和,则莽莽江湖之中,又哪里会有什么百丈腥风,漫天血雨?” 司空青指着那张金弓、两根金箭微笑道:“适才鲁兄、江兄所同洞中异声,便是小弟在试验这‘金弓金箭’威力!试验之下,发现弓箭虽小,却威力强大,妙用无穷,不如就把这件武林异宝,留给那位先来朋友便了!” 江楠叹道:“司空兄处事公平,无愧是当世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人物!” 司空奇看他一眼,又向鲁松笑道:“双耳金瓶,已赠江兄,所剩下的三块‘龙涎化木’,本应由小弟与鲁兄共得!但因系三奇数,无法平分,小弟便占些便宜,独占其二,鲁兄留下一枚,以作今日纪念便了!” 司空奇若是再为谦虚?自取其一,把两块“龙涎化木”,赠送鲁松,便见虚情假意,鲁松也绝对不肯接受! 但他如今是自取其二,而赠送一块‘龙涎化木’,给鲁松留作纪念,这份真诚坦白的深切情意,却使鲁松无法推辞,只好大方地,伸手接过,以一种感佩神色向司空奇含笑说道:“司空老弟,你既然如此真诚,鲁松只好把这块‘龙涎化木’厚颜收下了!” . 司空奇点头笑道:“鲁兄这等豪爽,方是武棼人物本色!但这‘金瓶古洞’中,因藏宝物扬名,仍是一干恶煞凶神,所虎视眈眈的是非之地!江兄,‘双耳金瓶’之愿巳偿,还是早些离开,觅地静参其上的‘金瓶三艺’为妥!” 江楠知道司空奇所说是实,转向鲁松笑道:“鲁大哥,‘双耳金瓶’虽巳合壁,但它上面所载‘金瓶三艺’,仍极深奥难通! 你可否暂时不返‘北天山’,与我弟兄一同参研,也好对江楠、江枫,多加指点!” 鲁松哈哈大笑地,点头说道:“好!好!我这趟鄱阳之行,总算捡定便宜!” 说到此处,转面向司空奇抱拳笑道:“司空老弟,鲁松与江楠暂且告别,倘若我们真能把‘金瓶三艺’,参研略有成就,则江湖之上定将在卫道降魔的大业之上,协同司空老弟,略尽薄力!” 说完,彼此相对一笑,便即挥手为别! 司空奇进出金瓶古洞,直等鲁松、江楠所乘小舟,隐入水云以后,方独自回转洞内。 他回转古洞,重入秘室之后,第一桩事儿,便是先把没入石室中的那根金色小箭,设法取出。 其次,则细心搜索这间密室之内,是否秘中藏秘地,隐匿着意料中的那位“碧目魔女”淳于琬? 司空奇穷极目力,看不出丝毫破绽,他手持金箭,一寸寸地,敲遍石壁,听听壁上有没有中空之处? 他敲遍秘室,并连秘室通道,也—齐细心察看,仍然找不出任何足以藏人的秘密所在! 司空奇不禁诧异万分,但是仍不死心! 因为,他除得知秘洞中有人发话,说出“入洞者死”之语以外,并从那块瓶形怪石的先行失踪,再复出现,并已被人劈裂一事之上,也足以证明确有人藏在这秘室之内! 如今,虽然遍搜不得,但司空奇却未气馁,因为他曾在泰山“三岐峰”的飞瀑之旁,见识过比此处更灵奇的幽秘洞府,故而深知必须细心搜寻,不能粗率从事! 司空青因自己久搜无得,心烦神躁,气息业已驳杂不匀,遂索性暂时不作理会,在禅榻前,席地盘坐,面对着榻上“金瓶尊者”的法身,吐纳行功,用起内家妙诀! 这位“金手书生”,调匀一口真气,度九宫雷府,穿十二重楼,周行四肢百穴以后,果然心宁神和,烦躁尽祛,智机也仿佛毫无凝滞地,分外活泼! 司空奇本是绝顶聪明之人,他在忧烦一去,神智一清以后,忽然想出了绝顶聪明办法! 他觉得自己根本不必大费神思地,到处搜索,只消在此,静坐上一日半日,自然有所收获! 这种方法,是想分别利用一个“耗”字,和一个“聪”字! 所谓“耗”字,便是司空奇打算用无限长的时间,以便和对方“对耗”,倒看是谁先沉不住气? 何况,在“对耗”中,自己冥心静坐之下,正好运用“天聪神功”,以耳代目地,细听对方动静! 对方纵或能沉得住气,与自己耗上个一日两日,却绝不能把“饮食”二宇,也置诸不顾! “天聪神功”运行到极致之际,针坠宛如钟响,蚊吟宛若雷鸣,对方只要喝上一口水,或咀嚼上—块干粮,自己也立可发觉他藏身何处。 司空奇想出了这种聪明办法,自然便照计而行! 第一步动作是先取出身边的干粮水壶,来个喝得足足,吃得饱饱! 因为司空奇认为自己吃饱喝足以后,足可与对方硬耗上两日光景,倒看对方是否能在这段时间之间,不饮不食,不行不动? 他吃饱喝足后的第二步动作,便是盘膝静坐,返挥入虚,百虑皆忘,神与天地会,运用起“天聪神功”! 但凡事有一利者,必有一弊,这种“天聪功”,虽可以耳代目,使针坠案如钟响,蚊吟俨若雷鸣!但却必须摒绝百虑,闭起双眼,静静不动,使其手、足、眼、鼻、口、舌种种官能均告暂时停止,完全集中在双耳一心之上。 抉句话说,纵令鲜鱼熊掌置于前,不会勾起司空奇的食欲,奇香恶臭薰于侧,不会刺激司空奇的嗅觉。即或“碧目魔女”淳于琬,亭亭玉立的站在他的身旁,他也毫无所睹。 如今,司空奇已若老僧入定一般,所未入定的,只是他的一双耳朵。 听……听……听…… 对方果然有了动作,但这种动作,却使司空奇木然无觉。 固这种动作,寂然无声,不是什么“天听神功”不可以听见人的什么动作,而是因边种动作本身寂然无声! 在司空奇这等绝世之人身莆,尤其是在他正运用着内家绝学“天聪神功”之下,哪怕是一举手,或一抬足,都会使他骇然起惊。 除非是扬扬眉毛,睁睁眼睛,才会使司空奇那两只凝聚了“天听神功”耳朵,无所觉察! 对了!对方的动作,正是扬扬眉毛睁睁眼睛! 就在“金手书生”司空奇静坐运行“天聪神功”刚刚进入相合,无响弗听的妙境之际,插上坐的那位“金瓶尊者”法身,却扬起双眉,睁开双眼。 扬眉睁目以后,这位“金瓶尊者”法身,竟又抬起手来,一拂水袖! 但扬眉睁目的动作,虽使司空奇茫无所觉,如今抬手拂袖的动作,却瞒不过司空奇的“天聪神功”! “金瓶尊者”的右手才抬,司空奇便愤然警觉地,也自睁开双目! 他首先看到的便是榻上的“金瓶尊者”,不仅睁开眼,而眼中的两道目光,并还与众不同的色呈淡绿地,美丽到了极处! 司空奇自然知道,拥有这两道淡绿色美丽目光的主人是谁? 可惜他目光中虽然看见,心中虽然明白,却口中无法发话,身上无法动。 原来,他用一睁眼之际,已被榻上假扮“金瓶尊者”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凝劲拂袖隔空点了穴道。 淳于琬幽幽长叹一声,目注司空奇道:“我委实不愿再复见你,故而自从‘泰山’一别之后,经常变易形容,时而和尚,时而道士,时而尼姑。总之,决不露出本来面目!” 司空奇早就知道她是误中“紫龙碑”上的埋伏暗算,容颜受损,才羞于本来面目,再见自己,但却苦于穴道业已受制,无法开口向淳于琬劝慰解释! 淳于琬又复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在你南北东西地,四处寻找之际,最少有两次,业已和我相遇,却都被我先行发觉,运功收敛了目内碧光,把你瞒过!” 司空奇闻言,不禁暗悔自己怎会错过了这种机缘,不会把淳于琬及早寻着! 淳于琬忽然伤感起来,目中微转泪光地,凄声说道:“你对我如此关切,如此深情,教我怎不感激?我遂下定决心,要对你好好答报!” 司空奇有口难言,暗声叫苦,心想对方最好的答报,便是让自己喂她服食“三日失魂丝”的解药,恢复昔日记忆,从此情天比翼,弹剑江湖! 但如今所获得的,却是最坏答报,把自己制了穴道,既不能言,又不能动! 淳于琬把两道含蕴泪光的微碧眼神,凝望着司空奇,幽幽说道:“我在这‘金瓶古洞’之中,早有所获,并想起你曾经看见过我的‘藏珍图’,或许会寻到此地?遂略作部署,决意在此等你,对你作最佳答报!” 司空奇听至此处,暗忖:倒看这位刁蛮绝顶的“碧目魔女”,会弄出些甚么花样? 淳于琬举起她那僧袍大袖,拭去颊上泪痕,继续笑道:“我对你的报答方法,分为两种:一种是物质上的报答,一种是精神的报答!” 司空奇心中好不诧异,弄不懂甚么是物质、精神双重报答? 淳于琬幽幽又道:“我在这‘金瓶古洞’中等了数日,你果然寻来,足见你对我确实关怀备至,一片真情,也越发坚定了我的尽量报答之念!” 司空奇见淳于琬一再声称感激自己对她的一片真情,心中自然也颇觉安慰! 淳于琬微叹一声说道:“一只上载‘金瓶三艺’的‘双耳金瓶’、三块‘龙涎化木’、以及一张‘小金弓’,三根‘小金箭’,是我根据‘藏珍图’,在此寻得的几件‘金瓶尊者’遗宝,虽然全数送你作为物质上的报答,总觉仍嫌不够,只好在‘精神’方面,对你多加补偿!” 司空奇若非口不能言,早已连声追问淳于琬,到底打算在“精神”方面,给自己甚么样的补偿报答? 淳于琬中了“三日失魂丝”剧毒,虽已服食“晶茎七叶芝”,但因时间延误,效力大减,以至无法恢复中毒以前的所有记忆! 但她虽昧于过去,但对现在、将来,却无影响,灵心慧质,仍属绝顶聪明! 司空奇口不能言,心中所转念头,居然已被这位冰雪聪明的“碧目魔女”猜透! 淳于琬目中的淡碧神光一转,向司空奇微笑说道:“司空兄,你如今所欲得悉之事,定是想知道我对你的‘精神’方面,如何补报?” 司空奇心中又是佩服,又是好奇地,等待“碧目魔女”淳于琬说出这桩答案! 淳于琬先是微微一叹,再是盈盈一笑,然后幽幽说道:“我认为最好的报答,便是称心如愿,使求仁者得仁,求义者得义,赠宝剑于烈士,进红粉于佳人!” 这几句话儿虽使司空奇听得有点莫测高深,但淳于琬以下继续所说的话儿,却使他喜心翻倒! 淳于琬在语音略顿以后,又复嫣然一笑道:“换句话说,对于你的殷切关怀,一片真情,我觉得别无更好的报答方法,只有永结同心,委身相事!” 这“永结同心,委身相事”八字,听得司空奇的一颗心儿,腾腾腾地,几乎跳出了腔子以外! 淳于琬毫不羞涩地,目闪神光说道:“我因容貌已毁,本不欲再与你相见,如今作了这种决定,完全是感君深情,并觉得能够嫁给‘金手书生’司空奇,也是三生有幸!但你却千万不许嫌我丑!” 司空奇见淳于琬居然真肯嫁给自己,不禁觉得四肢百穴之间,舒畅无比,仿佛比吃了一粒仙家“大还丹”,还要来得好过! 淳于琬继续笑道:“对于我容貌已毁的缺憾,我已设法补救,制作了一副比我原来容貌更美的人皮面具,才好在与你这风神绝世的‘金手书生’并辔江湖之际,替你撑撑场面!” 司空奇苦于有口难言,否则定会答以,漫说淳于琬容貌受伤之事,还可设法治疗,便算她天生丑得宛若无盐嫫母一般,自己也决不舍有半点嫌恶之意! 淳于琬伸手指着“金瓶古洞”后面方向说道:“在这‘金瓶古洞’后的小峰头上,还有一座洁净石洞,我打算在那座洞府之中,与你缘识三年!如今且先行一步,略加布置,以添情调,你等血脉流通!身能行动之后,立即前来便了!” 说完,便飘身走出秘洞,不再对司空奇加以理会! 司空奇此时,在心中狂喜之内,又添了一点恐惧! 他恐惧的是淳于瑰未必能如此大方,当真肯委身下嫁?会不会是虚言相戏?给自己来了一场空欢喜,却又海角天涯地,飘然远隐。 但这种恐惧念头,不久便告消失,因司空奇觉得淳于琬倘若不愿再理自己,尽可飘然而去,不必作甚戏言? 他判断淳于琬被自己深情所感,决心下嫁相酬之举,确系出于真诚以后,自然喜孜孜地,静待血脉流逼,便去了相思夙愿! 司空奇是当世武林中数一敷二高手,他深知要等自动解穴,尚有一段不太短的时间,自己必须好好利用这段时间,作一桩重大决定! 这桩重大决定,就是自己应不应该接受淳于琬这种委身酬情之举? 若在平时,司空奇决不会接受淳于琬骤然下嫁之举!因为一来彼此相识时日不多,二来淳于琬身中剧毒,尚未全去,失去以往记忆! 在这种情形之下,结为夫妇,似乎既有挟恩求惠嫌疑,又有乘人于危顾忌,自非司空奇这等胸襟磊落的侠义男儿所愿为!他定会向淳于琬说明,彼此先结为好友,等设法使她完全恢复记忆,确实两情相合以后,在复缔定百年之好! 如此作法,光明正大,宜于平时,但目前却是一种异常情况! 异常情况的关健,就是淳于琬容貌受了损伤!她方才已有情自己,千万莫嫌她丑陋之语,自己倘若不接受她这委身盛意?她必会认为自己是嫌她已非昔日容光,而加饰词推托! 淳于琬如今是双重失意的伤心人,伤心量需要的是同情慰藉,最不堪的是伤心之上,再加伤心! 司空奇暗自盘算一番,终于对这桩重大之事,作了重大决定! 他决定宁可使自己暂时蒙受乘人于危的冤枉,也不能使淳于琬在既中毒,又毁容之下,再复有所伤心,柔肠寸断! 换句话说,司空奇是决定以下地狱的心情,去往另一石洞之中,享受那场甜中带苦的飞来艳福! 决心既定,血脉也通,司空奇缓缓站起身形,略为活动四肢,便走出这“金瓶古洞”! 出了这洞以后的第一件事儿,自然是寻找那洞! 果然,“金瓶古洞”之后,有座小小峰头!小小峰头之上,有个洁净石洞! 司空奇刚刚走到洞口,便觉自己的一颗心儿,在“扑腾、扑腾”地,不住狂跳! 他这心耽之因,是充满了一种矛盾性的恐惧! 甚么叫矛盾性的恐惧?就是司空奇既恐惧“碧目魔女”淳于琬不在洞内,又恐惧她,真在洞内! 倘若她不在洞内,则莽莽天涯,茫茫海角,伊人倩影,何处追寻? 倘若她人在洞内,则英雄难过美人关,必使自己在品格上,留下一些不算污点的污点! 尽管司空奇在心跳,尽管这位“金手书生”在怀着矛盾性的恐惧,但丑媳妇终虽不免要见公婆,他还是战战兢兢地,走入这石洞之内! 果然淳于琬所言,这石洞极为洁净,打扫得纤尘不染! 洞中甬道之上,并列着两扇圆门,也就显得是这洞中有两间石室。 司空奇刚走到第一间石室门口,便又是一阵剧烈心跳! 原来室中有位绿衣女子,正坐在榻上,自行梳理她那其长过腰的如云秀发! 虽然这绿衣女子,是背对石门面坐,但美人背影,亦具风神,而那种绝世风神,更系司空奇朝思暮想的。他一望即知,这坐在榻上梳发的绿衣女子,正是“碧目魔女”淳于琬! 淳于琬听司空奇的脚步之声,便曼笑声道:“司空兄,你来了么?” 司空奇此时胸中真如小鹿乱撞,强自镇定心神,笑声答道:“淳于姑娘……” 这淳于姑娘四字方出,淳于琬便接口笑道:“司空兄,我如今已是你的人了,你何必还用这极为生分的‘淳于姑娘’称呼,从今后叫我‘琬’妹如何?” 司空奇简直有点意迷心醉,骨蚀魂消,立即敬遵芳命地,改口叫道:“琬……琬妹……” 淳于琬失笑说道:“奇哥哥!不,这‘奇哥哥’的称呼,虽然亲热,却有些肉麻,我还是叫你司空兄,来得顺口一点,男婚女嫁,是天经地义,人之大伦,你这位久经大敌的‘金手书生’,怎么竟紧张得语音发抖呢?” 司空奇一面走进石室,一面俊脸通红地,力加慎静答道:“我……”我不紧张!” 可笑这位“金手书生”虽已勉力镇定,但语音中却仍有些颤抖意味! 淳于琬仍自背着身儿,娇笑说道:“不紧张就好。司空兄,你看我的背影美么?” 司空奇闻言,目注她那俏美背影,由衷赞道:“美!美极了!修短适中,纤织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淳于琬“哟”了一声笑道:“司空兄,你竟把曹子建的名句,搬来对我赞美?但我背影虽还美好,面目却丑得太可怕了!” 司空奇把语音放得特别量柔地,向淳于琬安慰说道:“琬妹,你不要为容颜被毁之事,过分耿耿于怀,须知相爱好景,只在一生,百岁夫妻之中,能有几多光阴,是彼此朱颜绿鬓呢?” 淳于琬凄然说道:“司空兄,你讲得虽属至情至性,但请你看看我如今业已成了一副甚么样儿?”语音一了,这才缓缓回身,与司空奇对面面坐! 原来“碧目魔女”淳于琬那张俊美脸庞上,如今已有三四道紫黑斑痕,确实极为丑怪! 但司空奇因曾在“泰山”秘洞,眼见“紫衣罗刹”秦凌霄于“紫龙碑”前,身遭惨祸,对淳于琬容颜被毁,早有预料!故而虽见她已非昔日容光,却并不奇怪,反赶紧走到榻前,偎着淳于琬坐下,向她柔声安慰道:“琬妹,我在回转泰山秘洞后,见你不辞而别,便猜出你定是妄动‘紫龙碑’,在容貌上,受了甚么伤损。但琬妹尽管放心,我认识一位盖世神医,名叫‘补天圣手’诸葛松波,等我们前行‘小孤山’,赴毕‘江心毒妇’欧阳美的‘四绝争尊大会’以后,便去拜谒诸葛松波,请他施展回天手段,定可使你恢复昔日容光呢!” 淳于琬心中一酸,凄然泪落地,摇头苦笑道:“司空兄你不必骗我,也不必故意对我安慰!我的脸儿,已经变成这样,哪还会……” 司空奇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接笑道:“琬妹不要不信,我曾见诸葛松波因一位美女的脸皮被药物薰黑,遂替她在臀部设法挖了一片皮肤,移补脸颊之上,结果竟天衣无缝!” 淳于琬摇头说道:“我不信那诸葛松波,真能有如此高明手段?” 司空奇笑道:“我也知道琬妹难信,但日后前去一试便知!否则,这位诸葛松波,怎会被称为‘补天圣手’呢?” 淳于琬略拭颊上泪痕,含笑道:“司空兄,你应该对我道喜!” 司空奇愕然问道:“琬妹有了甚么喜事?” 淳于琬笑道:“我根据‘藏珍图’寻得了一笔巨大宝藏,如今可称为敌国之富了呢!” 一面说话,一面伸手入怀,取出大把夜光珠、猫儿眼等罕世珍宝,扬眉娇笑道:“象这样的珍奇瑰宝,足有好几箱呢!” 司空奇接将过来,略一把玩,点头含笑道:“我们武林人物,对于‘钱财’二字,虽然看得极轻,但既有大批珠宝在手,万一遇上甚么水旱奇灾,用以变卖金银,周济百姓,也是莫名功德!我确应该向琬妹道贺的了!” “司空兄,钱的魔力极大。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便仗恃富有资财,才作成一件理想大事!” 司空奇讶然问道:“琬妹作了甚么大事?” 淳于琬笑道:“我打听出苏州有位名叫陆昭昭的年方双十女侍,姿色之艳,可称为‘当世第一美人’!遂以一些珠宝,换了千两黄金,去到陆昭昭的所在戏班之中,向班主将她买了下来!” 司空奇笑道:“琬妹挥手千金,为了一位可怜名伶,脱籍赎身,确是大义之举,但不知你买那陆昭昭……” 淳于琬接口笑道:“因为陆昭昭美绝当今,我才要买她那副美好脸皮!” 司空奇听得大吃一惊说道:“琬妹,难道你竟要设法把那陆昭昭的面皮剥下,做成一副人皮面具?” 淳于琬摇头笑道:“司空兄猜得大致不差,但略微差了一点,我既无法把那陆昭昭的美好画皮,生生剥下,也不会如此残忍呢!” 司空奇皱眉问道:“琬妹,适才不是说因陆昭昭美绝当今,才要买她那副面皮!倘若不……” 淳于琬嫣然一笑,截断司空奇的话头说道:“司空兄有所不知,我以千两黄金,替陆昭昭赎身脱籍以后,便把她从‘苏州’带到‘无锡’,又以千两黄金,雇请‘无锡’的一位塑容圣手,使陆昭昭的绝代容光,作为模型,塑造成一副极为美妙精巧的人皮面具!” 司空奇知她用心良苦,不禁感动得拉着她的一双玉手,摇头叹道:“琬妹,你……你真是用心太苦,其实我承你垂青不弃允结同心,业已感激得渝肌浃骨!在我眼中,你面颊上虽有疤痕,仍比西子美百百倍,哪里还需费尽神思地塑制人皮面具!” 淳于琬一双妙目中,泪光微转地,含笑说道:“司空兄,你的想法,虽有你的立扬!但我的做法,却也有我的道理!我如今把这副费了千两黄金,及一片苦心,所塑制的人皮面具戴起来给你看看!” 说完,果然取出一副精巧美貌无比的人皮面具戴上,向司空奇微笑说道:“司空兄你看,那陆昭昭是否不负美绝当今之誉?我戴了这副人皮面具以后,与你同舟并辔,游侠江湖,才不会使风流俊逸的‘金手书生’有减光雄!” 司空奇目注淳于琬,凝视有顷! 第七章 绿林大会 淳于琬佯嗔说道:“你看什么?” 司空奇扬眉笑道:“琬妹!我们已经是天荒地老,永不分离的恩爱夫妻,你还不许我看你么?” 淳于琬娇笑说道:“你要看便看我的眼睛!” 司空奇闻言,便向她脸上看去! 四目一对,司空奇忽觉淳于琬目内碧光湛然,不禁失声说道:“琬妹,你方才不是业已说过不对我施展‘碧目魔光’么?如今怎又眼睛发绿了呢?” 淳于琬娇笑说道:“奇哥哥不要多话,你如今业已扫顺我‘碧目魔光’之下,你要听从我的一切号令!” 淳于琬双目中碧光更浓,觑定司空奇,以一种异常柔媚低沉的语音说道:“奇哥哥,如今‘金瓶洞’中,又来对头,我去看看是甚么人物?你则乖乖睡在此处,歇一会儿!” 司空奇摇了摇头,仿佛不愿休息,也要同去! 淳于琬“哼”了一声,沉声说道:“奇哥,你要乖乖听话。怎又不服从我的命令了呢?” 司空奇对淳于琬呆呆看了一眼,果然躺在榻上,遂摇头一叹,扯过一幅薄被,淳于琬替他盖好,自己取了那柄“五丁神斧”,走出洞外! 这时,“金瓶古洞”之中,果然又来了两位武林人物! 一位是南七省绿林道中的有名煞星,“瘟皇手”贺麒! 另一位则是久隐东海,新近被“神力活佛”达空大师派遣“瘟皇手”贺麒把他请出,井担任“南七省绿林总寨”护法的“九环夜叉”贺明楼! 贺明楼本是贺麒的远房族叔,故而一请就来,并在路过“鄱阳”之际,听说“金瓶洞”内,有罕世奇珍,遂顺便略加探望! 他们进洞之时,毫无所阻,但也寻不到任何珍贵的罕世之物! “九环夜叉”贺明楼,与“瘟皇手”贺麒,失望之余,正待出洞,却发现门已被“碧目魔女”淳于琬堵住! 淳于琬冷然问道:“你们两个,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贺麒对于如今这位“碧目魔女”淳于琬,自然无法认出,遂“哼”了一声,扬眉说道:“女娃儿是仗恃何人势力?说话如此狂妄?我们倘若真是孤魂野鬼,你便要吃不了兜着走!” 淳于琬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你们纵然如今不是是魂野鬼,等一会儿,也必会变成孤魂野鬼!” “九环夜叉”贺明楼功力又高,人也比较阴沉,他见淳于琬气宇出众,神情太傲,遂只把双眉紧蹙,暗中对她打量,并不直接答话。 但“瘟皇手”贺麒,却一向称霸绿林,凶横已极,若非为了淳于琬是个美似天人的绝色少女,早就勃然动怒,辣手相加! 故在听完淳于琬第二度所说,冷嘲热讽的话儿之后,便自发出一阵狞笑道:“女娃儿,阎王不要命,不会变孤魂,判官不除籍,不会变野鬼。你既然一再如此说法,我倒要向你请教一下,看谁能使我们变作孤魂野鬼?” 贺麒说了半天,淳于琬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地答道:“我!” 贺麒愕了一愕,扬眉怪笑道:“你为甚么使我们变作孤魂野鬼?莫非不愿意我们进入‘金瓶古洞’寻找那只‘双耳金瓶’么?” 淳于琬摇头说道:“你们寻不寻宝,与我无干,但是离舟上岸之时,却为何那样大声鬼啸?” 贺麒“哦”了一声,失笑说道:“那是我的规矩,南七省的绿林人物,只要听得‘摄魂啸声’,便知是我来了,可以及早躲避,免找无趣!” 说到此处,眼皮一翻,又向淳于琬问道:“你既不是不许我们寻宝,难道竟是我那‘摄魂啸’声,得罪你么?” 淳于琬冷然说道:“我的好朋友正在离此不远的另一洞府之中,洞房花烛鸳梦初酣,若是被你那鬼啸吵醒,岂不太煞风景!遂害得我颇耗精力地,在洞口施展‘闭光绝音’神功,才不使你那鬼啸,惊扰了我那好朋友的鸳鸯美梦!” “九环夜叉”贺明楼听说淳于琬能够施展“闭光绝音”神功,不禁暗自吃惊地,向她仔细打量! 这时,淳于琬目中碧光微闪,又向“瘟皇手”贺麒说道:“我想你既然爱作鬼啸,不如索性使你变作孤魂野鬼,可以整日无休止的神嚎鬼哭!” “瘟皇手”贺麒因醉于对方的天人颜色,犹自无甚警觉地,涎着脸儿,贼忒嘻嘻叫道:“女娃儿!” “女娃儿”三个字方出,淳于琬突然气发丹田,张口一啸! 她这一下,是把内家“先天罡气”,化入啸声,岂是“瘟皇手”这第二流的角色,所能禁受得起? 一来事出不备!二来双方对面发话,距离太近!三来淳于琬的啸声如天鼓猛震,威势太强!四来“金瓶古洞”中,回响嗡嗡,更平添了几分威势! 由于这四点原因,功力稍差的“瘟皇手”贺麒,在骤闻啸声之下,立即心胆皆碎,踣然倒地! 功力颇高的贺明楼,也心悸神摇地,骇然连退几步! 淳于琬目注踣然倒地的“瘟皇手”贺麒,冷笑道:“你还自诩甚么‘摄魂啸’?怎么只听我啸了一声,便似把魂儿吓飞了呢?” 贺麒躺在地上,仍旧一动不动! “九环夜叉”贺明楼见状,忙俯身探视,并启开这贺麒的紧咬牙关,只见他慢慢自口中流出一些青黑色的液汁,业已气绝身死! 贺明楼的江湖经验,极为老到,知道侄儿“瘟皇手”贺麒,已被这绝美绿衣女子一啸之威??吓碎胆囊而死!不禁又是心惊对方厉害,又是心痛侄儿惨死,暗自打算,究竟是拼命报仇?还是暂时忍气吞声?日后再图报复!淳于瑰也想不到自己的一啸之威,竟至于此,遂向贺明楼讶然问道:“你同伴业已吓死了么?” 贺明楼缓缓站起身形,目光森冷如电地,在淳于琬身上,仔细打量一番,喜怒不形于色地,淡然说道:“他巳被你吓碎胆囊而死,姑娘神功盖世,必为绝顶高人,能不能对我贺明楼,说个名号呢?” 淳于琬眼皮微霎,目注“九环夜叉”贺明楼问道:“你叫贺明楼?这名字觉得好熟呀?” 贺明楼点头说道:“我也觉得姑娘好象我一位武林旧识!” 淳于琬“哦”了一声问道:“你说我像谁呢?” 贺明楼又对淳于琬看了两眼说道:“姑娘的语音、神态,衣着、身材,都象‘武林四绝’中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只是容貌却绝对不同!” 贺明楼话音方了,“金瓶洞”外,忽又有个爽朗语音,哈哈大笑道:“贺朋友猜得不差,这位姑娘就是名惊天下,艺压乾坤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呢!” 贺明楼骇然注目,只见有个风神绝世的英俊书生,飒然出现,卓立洞口! 原来司空奇虽然略被淳于琬的“碧目魔光”所制,但因内功太好,受制程度,并不很深,如今被那一声“狮子吼”的啸声惊醒,特地赶来探视。 淳于琬忽见司空奇出现,好似大吃一惊,讶然说道:“奇哥……司空兄,你怎么不乖乖听话休息,赶来此地则什?” 这一声“司空兄”,听得“九环夜叉”贺明楼,惊魂欲绝地,抱拳问道:“尊驾就是‘金手书生’司空奇大侠?” 司空奇点头笑道:“在下便是司空奇,贺朋友是否昔年与淳于姑娘相识?” 贺明楼惑然答道;“我不仅与淳于姑娘相识,并还有相当渊源,才觉得这位姑娘,除了容貌以外,其他方面无不酷似与司空大侠齐名,威震乾坤的‘碧目魔女’!” 司空奇向淳于琬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她就是淳于姑娘,只因事略为变易容貌而已!” 贺明楼闻言皱眉,苦笑几声,向淳于琬抱拳说道:“淳于姑娘,既然当真是你,你却为何不认识我‘九环夜叉’贺明楼呢?” 淳于琬微笑说道:“我方才便觉得明楼的姓名好熟,如今更觉‘九环夜叉’之号,颇不陌生,但往事如烟,过眼成云,却偏偏想不起来了!” 贺明楼“咦”了一声,正待诧然再问,司空奇却向他微笑说道:“贺朋友,淳于姑娘想不起与你昔日交谊之故,颇为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至于今日这段过节,贺朋友是打算立即了断?还是俟诸异日呢?” 司空奇这样说话,等于是给了“九环夜叉”贺明楼一个台阶,贺明楼何等老辣?自然把握机会,顺阶而下! 因为,贺明楼的一身功力,及“九环绝技”,虽非等闲,但与司空奇、淳于琬这等旷世高手相较,却还差得太远! 遇上一个,已感不敌,何况“金手书生”及“碧目魔女”双双当前?贺明楼自然见机而作,佯装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说道: “淳于姑娘与我昔日交谊颇厚,漫说她是在无心中杀了我一个远房侄儿,便算有意为之,贺明楼也不会结仇记恨!我看司空大侠与淳于姑娘,似乎有要事待办,我就暂时告退了吧!” 约莫三十年前,金老爷子路过“黄山始信峰”下,为绿林豪雄所劫,因他行囊中,除了琴棋诗书以处,只有几两碎银,不禁慢那绿林豪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飞起一脚,便把如今的金老爷,那时的金少爷,踹下深谷绝涧! 谁知吉人天相,祸福无门,这位金少爷不仅未曾摔死,反而从那深谷绝涧中,奇缘凑巧,发现了无尽的宝藏,成了足堪敌国的“乾坤第一首富”! 如今,金少爷两须已皤,已成了金老爷子,却于嗣无继,膝前只有一位妙龄爱女! 金老爷子为了选择他爱女终身归宿,高不成低不就,费尽神思,到了最后,竟异想天开地,决心替爱女匹配一位绿林快婿! 他准备了“探花金印”、“榜眼珠衫”及“状元金像”等三件无价异宝,在“黄山始信峰”下,昔年被劫之处,搭了一座“竞技高台”,井分出了南七省,北六省各处绿林人物,举行这场“南北绿林大会”! 此会宗旨,一来是为了纪念当初遇祸得福,成为“乾坤首富”之事,二来倘在夺得“绿林状元”、“绿林榜眼”或“绿林探花”的人物中,有年貌相当之士,便选为快婿,赠予无法估计价值的丰厚妆奁! “金印”、“珠衫”,“金像”等三件价值连城的罕世异宝,够吸引得一般绿林人物垂涎欲漓,何况还有一项令人艳羡的“绿林三鼎甲”头衔,再加上一位如花似玉,美艳天人,待字闺中的金大小姐,自然更吸引“南北绿林同道”中的出类拔萃的人物,一起赶赴“黄山”,准备一显身手! 除了这些明面因素,还有一种潜在原因,就是南北绿林两道之中,平素也有点名头高下,利益难均的嫉妒存在,如今乘着金老爷子所发起的这场破天荒壮举,恰好厮拼一番!倒看看究竟是“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所领导下的南七省牛鬼蛇神厉害,还是‘天香公主’杨白萍所领导下的北六省魑魅魍魑高明? 时属二月十五清晨,南北两道的绿林人物,业已云集在“黄山始信峰”下! 他们为了保持南七省及北六省绿林人物的威望,自然经“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及“天香公主”杨白萍,千挑万选而来,全是些顶尖儿够份儿的江湖巨寇!北六省绿林道人物,包括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在内,共来了一十三位! 南七省绿林道人物,包括总瓢把子“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在内,共来了一十四位! 金老爷子富有资财,在这“始信峰”下,共搭盖了三座金碧辉煌的高台! 南北两座高台,是客台,也就是南北绿林两道人物落座之处。 中央一座最高的高台,则是主台,放着三只上覆虎皮的黄金坐椅! 达空大师与杨白萍等,都是凌晨便到,来得绝早,那位金老爷子大概还在姬妾成群的肉屏风中酣睡未醒,主台上尚自毫无人影! 但常言道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金老爷子富足敌国,虽在这荒山旷野的绝早凌晨,仍然把各事准备用全,南北绿林两道的群豪才到,便已由彻夜守候的侍应人员,供应香茗美酒,精致菜肴,妥为招待! 曙光大透,初日微升,数十名精壮家丁,把三具锦囊巨匣,抬到主台之上! 群豪见状,无不注目,等家丁把巨匣的外囊锦袱揭去,直看得他们呆呆出神,无不啧啧赞羡! 这三具巨匣之中,所陈列的就是作为“绿林三鼎甲”奖品的“探花金印”、“榜暇珠衫”及“状元金像”! 南北绿林群豪的目力,何等厉害?一看便知道这三件奖品件件均是异宝奇珍,无不价值连城! 日上林梢,由一大群家丁护院,簇拥面行地,来了三乘流苏软轿! 到了地头,轿帘揖处,不禁又使这干南北群豪,齐觉眼前一亮! 第一乘软轿中走下一位两鬓微苍,红光满面,神情极为高华健旺的金老爷子! 第二乘软轿中走下一位满头珠翠,风姿绰约,最得金老爷于宠爱的七姨奶! 第三乘软轿中走下一位,最吸引南北绿林群豪目光的金大小姐! 这位金大小姐长裙曳地,莲步姗姗,那份娇滴滴,俏生生的模样,简直美艳得恍若洛水神仙,广寒玉女! 金老爷子、金七姨奶,及金大小姐等上得主台,坐在那三具上覆虎皮的金坐椅之中,略为啜茗歇息以后,便命人传请南七省绿林道总寨主“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北六省绿林道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杨白萍这两位绿林巨魁,到主台上互相商议开始举行这场“南北绿林大会”之事! 达空大师与杨白萍,平素何等凶横跋扈?颐指气使地叱咤群雄?但如今却慑于金老爷子那副宛若帝王特殊气派,乖乖移驾屈尊,来到主台之上! 金老爷子早就命人添设座椅,等达空大师,杨白萍这两位绿林巨魁,双双落座以后,手抱双拳,含笑问道:“两位总寨主,大概业已知道老夫为何发起这场‘南北绿林大会’。” 达空大师首先合掌为礼,扬眉笑道:“金老爷子昔年曾在此处,于绿林人物手下,发现无穷宝藏!今日之会,似乎有点饮水思源?欲时绿林人物,结交报答之意!” 金老爷子连连点头地,哈哈大笑说道:“对极!对极!大师真是一语言中的!常言道:受人点水之恩,便当涌泉以报!何况老夫得有今日,全仗昔年那位绿林朋友的临崖一足之赐,故而特地准备了一颗‘探花金印’、一件‘榜眼珠衫’,以及一尊‘状元金像’,来举行这场别开生面的‘绿林鼎甲’大会!” 杨白萍含笑道:“金老爷子,你把我和达空大师,邀上主台,就是为了声明此会用意?或尚有其他事儿商量?” 金老爷子笑道:“有三件事,第一件便是请杨公主及达空大师,鉴定鉴定我这‘金印,珠衫、金像’等三件奖品,是否称得起罕世之宝?值不懂得甫北群雄,努力加以争取!” 杨白萍向那宝光灼灼的三件罕世奖品,瞥了一眼,摇手含笑说道:“不必再加鉴定,杨白萍早已一望而知,看得出这三件奖品,均是罕世难寻的无价之宝!” 金老爷子微笑说道:“第二件事儿,是想请教杨公主与达空大师,参不参与竞技夺宝之举?” 杨白萍闻言,与达空大师略一商议,遂向金老爷于微笑答道:“我们身为南北绿林两道的总瓢把子,似乎未便再参与竞技地,和属下争胜!” 金老爷子点头笑道;“杨公主与达空大师,既因身份特殊,不参加夺宝争胜,老夫便想在主台上添设座位,请两位寨主担任公正评断之举!” 达空大师与杨白萍均点头,在主台上落座,并与金老爷子商量使南北绿林群雄怎样较技? 杨白萍是天生尤物,不论对任何人互相问答,都是春风满面,笑口常开,但往往笑里藏刀,杀手立至! 如今,她笑吟吟地向达空大师说道:“达空大师,你认为今日这‘绿林鼎甲之会’是采取何种方式为好?” 达空大师方待答话,忽然心头一动,含笑答道:“金老爷子是此会主人,应该请他对于群雄竞技方式,加以决定!” 金老爷子哈哈大笑道:“我是个行外人,只知发起这‘竞技大会’,却不知竞技之中,还分甚么方式?” 不仅“天香公主”险阴无伦,富于智计,便连“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也是久经大敌机智颇深之人!他们虽被“金印、珠衫、金像”所诱,率众来此赴会,但对于这位金老爷子的真动机,仍自暗怀疑虑! 他们仍答允同在主台,担任评断之意,便是打算暗地察看金老爷子等人的神情行动,以防有甚意外危险。 但这南北两道的绿林盟主,在看出陈列台上的“探花金印、榜眼珠衫、状元金像”等,全是毫无虚假的罕世奇珍以后,便已经疑虑大减。 杨白萍一面询问采取何种竞技方式,一面暗向金老爷子,金七姨奶及金大小姐等人,注目打量,想察看对方是否也怀武学? 因为是否练过武功?及所怀功力深浅可从眼神之中表现出来,杨白萍是绿林巨魁,阅人无数,自然更几乎能够一望而知! 她发现金老爷子与金七姨奶均是不会武功的平凡人物,金大小姐对于武学一道,似曾涉猎! 但这种涉猎程度,绝不高深,最多只能敌得自己手下的三流人物! 杨白萍有了这种发现,达空大师亦自相同,他们心中疑虑,遂又复减去大半! 如今金老爷子问到竞技方式,杨自萍便含笑答道:“大略说来分两种,一种是单独施为,由评断人给与分数!另一种是互相拼比淘汰,斗一个你死我活!” 她这种答话之中,也有相当的含义,认为金老爷子若是别无居心,便会选中第一种单独施为的和平方式!若是有甚计谋,用会选用第二种互相淘汰方式,使甫北绿林群豪来个火拼残杀! 金老爷子听完杨白萍的话儿之后,又是一阵声若洪钟地呵呵大笑说道:“这两种方式之内,自然是以互相比较方式,比那互相淘汰方式,来得高明,我们要使这场大会,异常祥和,不应该有甚凶杀场面!” 杨白萍与达空大师,见金老爷子作了这种选择,遂把仅余的一点顾虑,也去得干干净净! 计议既定,金老爷子便说由“天香公主”杨白萍代为宣布,请南北绿林群豪,一一上台,表现专长武学,由杨白萍及达空大师,担任评分,以分数最高的首五名重新决赛,争夺“绿林三鼎甲”的荣衔美誊! 表现功力过程,不必细述,结果是有三名南道豪雄,两名北道豪雄,获得了最高分数! 面这两名北道豪雄之中,赫赫正有“天香公主”杨白萍的情人,“玉手书生”公孙昌在内! 杨白萍何等眼力,一看便知公孙昌在这五人之中,必可独占鳌头,获得“状元”美誉,内心自然极为高兴! 谁知她正在洋洋得意之时,突然手下侍女,送来一封密柬! 杨白萍展开密柬,悄悄一观,只见柬上写着:“字呈杨总寨主,金老爷子乃‘金手书生’司空奇改扮,金七姨奶乃‘碧目魔女’淳于琬化装,此会用意不明,总之危机四伏,务请立即脱身!” 末后则署名为“旧识‘铁笔黄巢’鲍玉书谨上!” 这封密柬,把杨白萍看得心胆俱碎! 她本应招呼台上的“玉手书生”公孙昌,及另一名北道豪雄,一齐遁走!但知倘若一露痕迹,“金手书生”司空奇与“碧目魔女”淳于琬,必会立即发难,自己纵有天大本领,亦难逃脱! 常言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都不毒,最毒淫妇心!”杨白萍是天生淫妇,如今发现莫大危机,权衡轻重之下,竟下了决心,对“玉手书生”公孙昌,亦弃之不顾! 她主意打定,柳眉双扬,满面怒容地回手一掌,便把前来送那封密柬的亲信侍女,震得口喷鲜血,晕死在主台之上! 达空大师愕然问道:“杨公主,你为何如此动怒?” 杨白萍一面把那密柬递与“玉手书生”公孙昌,一面向金老爷子,及达空大师笑道:“金老爷子、达空大师,请你们稍候片刻,杨白萍去把一件寨中私事,略加处置,便来评断这‘绿林三鼎甲’的次第!” 说完,身影微闪,便自纵落主台,驰向北面客台之上! 她这番做作,毫无破绽,故而假扮金老爷子,及金七姨奶的司空奇、淳于琬等二人,均末起疑阻止! 杨白萍才回北面客台,便立率手下豪雄,亡命飞驰,纷纷遁走! 这一来,司空奇才知自己与淳于琬的巧妙安排,竟功亏一篑,业告败露! “玉手书生”公孙昌见状,尚自茫然,慌忙展视手中密柬,方大吃一惊,得知究竟! 他也正想脚下抹油,走为上策之际,司空奇身形微闪,双手齐伸,拦住了他的去路,冷然叱道:“公孙昌,你也想象杨白萍一般要溜走么?” 这些动作却把“不坏金刚神力活佛”达空大师弄得莫名其妙起来,怪叫一声,扬眉问道:“金老爷子,你到底弄得甚么花样?难道你竟敢对我们南北两道……” 司空奇不等达空大师说完,便立刻除去一切化装,向他含笑说道:“达空大师,你认得在下司空奇么?” 达空大师倒退两步,失声问道:“尊驾是‘武林四异’中的‘金手书生’?” 这时,“玉手书生”公孙昌业已趁着司空奇与达空大师答话之际,闪身闯下主台,但却被扮作金七姨奶的“碧目魔女”淳于琬截住,两人动起手来! 司空奇指着淳于琬,及那位金大小姐,向达空大师含笑说道:“不瞒大师说话,这位扮作金七姨奶的,是拙荆‘碧目魔女’淳于琬!扮作金大小姐的,则是小妾陆昭昭!” 达空大师听说“碧目魔女”淳于琬在场,司空奇并时她有“拙荆”之言,不禁越发惊奇地,诧然问道:“司空大侠,贤伉俪是当代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倘若有事交待,只消一纸名刺,或是一句金言,贫僧敢保南七省的绿林豪杰,无不唯命是从!何必还要大费苦心,化名举行这场‘绿林鼎甲’大会呢?” 司空奇微笑道:“大师问得是,只因拙荆淳于琬,与‘天香公主’杨白萍之间,有段重要纠葛,必需了断!而杨白萍太刁滑,倘若主动寻她,未必能够如愿,才安排了这场‘调虎离山’之计,谁知阴差阳惜,功亏一篑,仍被杨白萍见机而遁,鸿飞冥冥!” 达空大师知道事必重大,无须自淌浑水,多找麻烦!遂合掌当胸,念一声佛号说道:“司空大侠,贤伉俪既是与杨总寨主方面,有过节待了,则贫僧率领南道兄弟就此告退!” 司空奇目光微注,见“玉手书生”公孙昌已被淳于琬圈入漫天掌影之中,即将成擒!遂向正欲走去的达空大师,笑声叫道:“大师慢走!” 达空大师不敢违命,回身赔笑道:“司空大侠有何吩咐?” 司空奇指着那“金印、珠衫、金像”等三份罕世异宝,微笑说道:“请大师与贵属群豪,把这三件东西带走!” 达空大师听得满面通红地冶掌低眉,愧然答道:“贫僧不敢!” 司空奇笑道:“大师莫要推托,‘金印’等物,是我夫妇赠送南七省晕林群豪之物,因我夫妇必须追寻杨白萍,故欲烦请大师代办。” 达空大师听司空奇这样说法,自然无法再推,道:“司空大侠不仅武功绝世,冠冕当今,并具有这般心胸,贫僧遵嘱效力。” 原来,淳于琬妄动“紫龙碑”,中了碑上埋伏,颜上留疤,容貌残损以后,自无心和风神秀逸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为侣,遂狠心咬牙,悄悄离却江湖,经常变形容。 其间异常凑巧,两度与司空奇相遇,并暗地打听出司空奇对自己情意极深,不辞万里风尘,誓必寻找自己! 淳于琬感念司空奇如此深情,遂想予以适当报答! 她觉得司空奇倘若寻不着自己,必然失望灰心!倘若寻着自己,自己又自惭形秽,不便接受他的深情,结为夫妻! 此事事难两全,然淳于琬却因根据“七珍图”,寻得一大笔富堪敌国的无尽宝藏,似乎可以利用金钱的万能力量,在难于两全之中,谋求两全之策! 她到处打听,打听出陆昭昭所属戏班班主,替她赎身脱籍! 陆昭昭获得自由,淳于琬立即与她同赴“无锡惠山”,以千金之价,雇一巧匠,替自己塑造了一副与陆昭昭一般无二的精巧面具! 百面制好,淳于琬又把陆昭昭带到“鄱阳湖”心的“金瓶岛”上,一面等待着“金手书生”司空奇,一百安排陆昭昭用心学习自己的一切言行举止! 陆昭昭是名震江南的红极优伶,不仅善于模仿,并练过武功,有相当武学基础!淳于琬心中构想,颇具奇趣,她要利用这位“江南第一美人”陆昭昭,代表自己,明面嫁给司空奇,自己用在暗地部署一切,使他们获得幸福! 有了那副与陆昭昭完全一样的精巧面具,自己便等于有了身外化身! 在遗胜登临游山玩水,静室相对,旖旄温馨之际,是由陆昭昭以万般柔情,与司空奇享受琴瑟和谐乐趣! 在剑底刀头,冒险犯难,龙潭虎穴,卫道降魔之际,则是由自己以一身绝艺,与“金手书生”共扶武林正义! 淳于琬这种想法,虽然妙极,但终于人力难胜天力,遂有了相当改变! 第一夜,她向司空奇说明经过,要司空奇与她共饮“合卺交杯酒”之际,巳在杯中放了迷神壮兴药物! 司空奇钦下药酒,淳于琬藉词取物,退出石室,而换了陆昭昭前来,与司空奇共赴“巫山”,完成花烛! 但第二夜服食杨白萍房中秘药以后,淳于琬也春心大动,不由自主地,与司空奇有了夫妻之实! 桃源游再度,浃席两流丹的怪事,怎不引起司空奇的万分惊异? 他怀疑这位与自己同赴巫山的美绝天人女子,不是“碧目魔女”淳于琬,遂摸索她脸是否戴有面具? 摸索结果,发现戴有面具,司空奇遂探求真相地,索性替她把面具揭去! 面具一揭,司空奇大吃一惊,因为艳绝天人的面具之内,正是淳于琬误动“紫龙碑”,留有疤痕的那副残毁面目! 今夜怀中的娇妻,正是“碧目魔女”淳于琬,而昨夜怀中的娇妻,又是哪个? 司空奇正自莫名其妙,迷惑万分之际,淳于琬业已从春意慵懒之中,逐渐恢复神智! 米已成饭,木已成舟之下,淳于琬自然说不上别的来,只好把自己的全盘计划,源源本本地,对司空奇详述了一遍。 司空奇虽觉淳于琬这种一厢情愿的计划太荒唐,但因她对于自己,业已用心良苦,遂也不再加以责怪! 目前最令司空奇烦恼的是那位陆昭昭姑娘,业已把一生清白,交给自己,却应怎样对她处置? 结果还是由淳于琬决定与陆昭昭结为姊妹,娥皇女英般不分大小地,共事一夫! 但陆昭昭却执意不肯逾越,只愿直属于侍妾身份,不敢与司空奇、淳于琬,同处相对。 司空奇与淳于琬,强她不过,只得由了陆昭昭。夫妻三人遂商议怎样可向“天香公主”杨白萍,逼取真正的“三日失魂丝”解药,使淳于琬完全恢复记忆! 陆昭昭人极聪明,她听了司空奇所说经过之后,认为“天香公主”杨白萍太刁钻,又尝过“金手书生”、“碧目魔女”的厉害,惧怕他们的盛誉神威!故而若是前往泰山或主动寻她,杨白萍必将狡兔三窟地,来个避而不见! 司空奇认为陆昭昭的这种看法,极有见地。遂利用淳于琬的无尽宝藏,先在“巢胡”景色绝佳之处,买了一大片庄院,定名“水云庄”摇身一变,成了金老爷子,金七姨奶、及金大小姐,然后再准备“金印、珠衫、金像”地,举行“绿林鼎甲大会”,想把“天香公主”杨白萍,骗到“黄山”擒住,逼索“三日失魂丝”的真正解药! 谁知安排虽妙,杨白萍也毫未发现破绽地,从泰山率众赶来,却蓦然出现一位“铁笔黄巢”鲍玉书,破坏了整个大局! 原来,鲍玉书自从在“太行山碧城道观”的西厢以内,侥幸逃生之后,深恐被“金手书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于琬追踪赶杀,遂一向隐居在这“黄山始信峰”下! 如今,司空奇、淳于琬无巧不巧地,恰好选择此处,作为举行“绿林鼎甲大会”之地,督人建造高台,鲍玉书人在暗中,日日窥视,怎会不被他从司空奇、淳于琬、陆昭昭的无心谈话之内,获悉了整个秘密! 鲍玉书既知秘密,遂胆战心寒地,自己先行潜逃,并留下一封书信,托人于“天香公主”杨白萍,前来赴会之时,代为呈交,请杨白萍多加防范! 杨白萍刁狡无比,极为知机,她看了“铁笔黄巢”鲍玉书的密柬,知道金老爷子、金七姨奶竟是“金手书生”与“碧目魔女”所装扮后,竟连热恋情人,“玉手书生”公孙昌都不顾便即匆匆率众逃走! 淳于琬点倒公孙昌,向他喝问杨白萍怎会知机遁走?公孙昌遂把杨白萍临行前,所交给自己的密柬取出! 密柬末所属的“铁笔黄巢”鲍玉书字样,不磐使她恨上添恨,怒火高腾! 淳于琬既对中毒以前之事,完全失去记忆,怎知“铁笔黄巢”鲍玉书与她有甚深仇大恨? 原来,司空奇自与淳于琬结为夫妇以后,遂把自己所知的一切有关往事,向爱妻详加叙述,也就等于设法使淳于琬恢复了部分记忆! 如今,一见这桩“引虎投井”妙计,竟是被大仇人“铁笔黄巢”留书破坏,淳于琬怎不怒满心头地,向公孙昌厉声叱道:“公孙昌,你若肯从实说出‘铁笔黄巢’鲍玉书现在何处?我便饶你不死!” 公孙昌也是凶狡之辈,连这“铁笔黄巢”鲍玉书七字,都从未听人说过,但却乘着司空奇与“达空大师”说话之际,故意毫不犹疑地,应声答道:“鲍玉书大概现在‘天都峰’顶与杨白萍……” 淳于琬一来急于擒杀鲍玉书,报却深仇,二来急于追踪杨白萍,向她逼索“三日失魂丝”的真正解药!故而连话都不会听完,便身形疾闪地,扑奔“天都峰”而去! 陆昭昭在主台上远远望见淳于琬撇下公孙昌,疾驰而去,不禁好生诧异,但要想问她去往何处?却已不成! 等到司空奇吩咐完毕,达空大师率众把“金印、珠衫、金像”等取走,准各从“玉手书生”公孙昌身上,逼问杨白萍的足迹之处,却见只有公孙昌独自倒卧台下,淳于琬竟已不知何去。 司空奇向陆昭昭愕然问道:“昭妹,你琬姊到哪里去了?” 陆昭昭秀眉一皱,摇头答道:“我不知道琬姊去了哪里?只见她向‘玉手书生’公孙昌问了两句,便即匆匆驰去!” 司空奇闻言,遂飘身下台,向公孙昌问道:“公孙昌,淳于姑娘适才问你甚么话儿?” 公孙昌答道:“她问我杨白萍怎会知道这桩秘密?而能及时逃走?” 这桩问题,也是司空奇想问之语,遂目注公孙昌说道:“你是怎样答复的?” 公孙昌苦笑道:“我既已身落人手,只有从实回答。”遂把那封密柬,指了一指! 司空奇拾起一看,也自皱眉说道:“原来鲍玉书这个贼子,坏了我的大事!” 公孙昌凶睛一转,又复狞笑说道:“淳于姑娘看了这封柬帖以后,便极为震怒地,逼问‘铁笔黄巢’鲍玉书现在何处?” 司空奇问道:“你对她怎样说法?” 公孙昌厉声狂笑,答道:“我身已被擒,只求速死,自然是实话,告知淳于姑娘,‘天香公主’杨白萍、‘铁笔黄巢’鲍玉书,均已去了‘九华绝顶’!” 司空奇扬眉问道:“杨白萍与鲍玉书前去‘九华绝顶’则甚?” 公孙昌心怀叵测地,应声答道:“你难道不知鲍玉书的胞姊,九华山‘万妙夫人’鲍玉容,是杨白萍最要好的手帕交么?” 公孙昌的这句谎话,编得极合情理,不仅使司空奇毫未起疑,并把这位“金手书生”,听得剑眉双蹙! 因为住在“九华绝顶”的“万妙夫人”鲍玉容,因残去一腿,容貌又毁,道自惭形秽地,不在江湖走动,但此人的武功之高,及心计之狡还在“天香公主”杨白萍之上! 如今,公孙昌说是杨白萍、鲍玉书,双投“万妙夫人”鲍玉容处,淳于琬又单独赶去,差不叫司空奇暗为初婚爱妻这种形单势孤,硬闯魔巢之举,深深忧虑? 公孙昌颇善于装腔作势,并善于揣摸对方心理,双眉一挑,厉声喝道:“司空奇,你在当今武林中,算不上是一位人物?” 司空奇冷笑一声,哂然说道:“我不必妄自菲薄,也不是自加吹擂,司空奇的‘金手书生’四字,大概总要比你公孙昌的.‘玉手书生’四字,响亮百倍!” 公孙昌狂笑说道:“我不否定你‘金手书生’,在当今武林中,所占地位!但你若是号人物,应在想问的话儿,业已问完,我又直言无隐以后,便该给我一个痛快!” 公孙昌厉声叫道:“五刃分尸,挫骨扬灰、或是点我的五阴绝脉?公孙昌均不皱眉,只请你赶紧下手,莫要多加凌辱!” 司空奇摇头笑道:“这些酷刑,是你‘玉手书生’的惯用手段,我‘金手书生’却不愿以之加于一个失去抵抗能力之人!” 公孙昌心中暗喜,但表面上却仍装作凶狞异常地向司空奇怒目而视,应声问道:“你打算把我怎样处置?” 司空奇哈哈大笑说道:“我要烦你陪我前去拜访‘万妙夫人’鲍玉容,这‘金玉双手’,同登‘九华绝顶’之举,恐怕也是一桩相当难得的武林盛事!” 说到此处,把陆昭昭叫下主台,向她微笑说道:“昭妹,你先回‘巢潮水云庄’去,筹画接济细节!我要带着这位‘玉手书生’公孙昌,走趟‘九华绝顶’替你淳于琬姊姊,打个接应!” 陆昭昭点头娇笑说道:“好,淳于琬姊姊的情性太刚,杨白萍又过狡猾,奇哥哥应该去得越快越好!” 司空奇点了点头,神力微聚,向躺在地下的“玉手书生”公孙昌,连弹三指,解开了被制穴道。 公孙昌见他暗中妙计,心头狂喜,但却故意不慌不忙地,缓缓坐起身形,调气运功,察看内脏之间,有无伤势? 司空奇见状,冷笑说道:“公孙昌,你不必调气察看,我已把你被制穴道,完全解开,决未留有甚么阴毒杀手。” 公孙昌诧然问道:“你难道不怕我趁机逃走?” 司空奇双眉一凝,目中神光电射说道:“常言道,疑则勿用,用则无疑。何况司空奇倘若起了杀你之心,纵令你胁生双翼,也飞不出我手掌以外!” 公孙昌趁机站起身来,摇头略叹,装出一种佩服神色,向司空奇苦笑说道:“你既然如此仁义,我就陪你赶紧去趟‘九华绝顶’,迟了恐怕来不及呢!” 司空奇微吃一惊问道:“你这‘迟恐不及’之语,是何用意?” 公孙昌咬牙答道:“杨白萍贱婢,居然弃我先逃,我何必对她留甚情意?她算定淳于姑娘,必然蕴怒狂追,遂在中途及‘九华绝顶’,共设了三道厉害埋伏。倘若去迟半步,淳于姑娘大意不防,出了差惜,你岂不终身抱憾?” 公孙昌这几句谎言,说得不但逼真,又复含有深意! 因为他是把淳于琬骗去“天都峰”,万一这位“碧目魔女”,脚程太快,电疾转回,则谎言不攻自破,哪里还有丝毫生理?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司空奇关怀淳于琬太甚,听公孙昌把情势说得那般凶险,自即肃转动容地,点头说道:“几道埋伏,虽然未必能难得住淳于姑娘,但我们既去接应,自是越快越好!” 说完,便向陆昭昭含笑为别,与“玉手书生”公孙昌,奔“九华”而去! 司空奇等走后,陆昭昭遂指挥手下,拆毁高台,妥为处理善后各事。 等到她把诸事料理完毕,方欲回转“巢湖水云庄”,一条曼妙无停的轻灵倩影,突然电疾飞来! 来人正是“碧目魔女”淳于琬,她一见陆昭昭,便满面怒容叫道:“昭妹,‘玉手书生’公孙昌呢?我非把这厮给活活劈了不可!” 陆昭昭愕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公孙昌说你独自追赶杨白萍及鲍玉书,可能途中遇险,他业已为奇哥哥带路前去接应姊姊?” 淳于琬知道中计,秀眉深蹙问道:“他们去往哪里对我接应?” 陆昭昭答道:“是去‘铁笔黄巢’鲍玉书之姊,‘万妙夫人’鲍玉容所住的‘九华绝顶’了!” 淳于琬听得好不惊奇?匆匆略问经过,顿足飞身,便欲急急追赶! 陆昭昭见了她这般神情,不禁失声叫道:“琬姊,你是不是也要赶去‘九华’?” 淳于琬点头说道:“照昭妹所说,奇哥哥分明是中了‘玉手书生’公孙昌的毒计,我自然应立即赶去替他打个接应。” 陆昭昭闻言,自然也悬优异常,遂不再阻止淳于琬赶往“九华绝顶”! “黄山”至“九华”间的那点距离,在武林高手眼中,简直不算甚么,何况淳于琬系念檀郎,尽速奔驰,更如电掣飘风,朝发夕至地,便自赶到“万妙夫人”鲍玉容所居的“天柱峰楼玉洞”外! 淳于琬本知鲍玉容的凶刁狡恶盛名,但因已中“三日失魂丝”奇毒,对先前各事,失去记忆,遂也把这位“万妙夫人”不曾放在心上! 到了“楼玉洞”外,淳于琬轻敲洞门,便有一个青衣小婢,应声启门,向淳于琬略一打量,含笑问道:“姑娘何事?” 淳于琬扬眉答道:“我要见‘万妙夫人’鲍玉容!” 那青衣小婢见淳于琬神色极为冷傲,不禁扬眉说道:“姑娘怎样称谓?请赐在下一个名号,小婢才好回禀我家夫人!” 淳于琬本拟说出真名,但转念一想,遂借用陆昭昭的姓名,缓缓答道:“你就说‘巢潮水云庄’武林末学陆昭昭有事求见!” “陆昭昭”三字虽然陌生,但淳于琬的高华风姿。却使那青衣小婢,看出来人不俗,不敢怠慢,躬身说道:“陆姑娘,请稍候片刻,容小婢向我家夫人,请示一声,因为这‘楼玉洞’中,已有多年未曾接待外客了!” 淳于琬听得心中一动,神色略为缓和地,向这青衣小婢问道:“你说‘楼玉洞’中,多年不曾接符外客,难道在我之前,也无人来过么?” 青衣小婢嫣然笑道:“陆姑娘为何怀疑我所言不实,我有甚么理由,要骗你呢?” 淳于琬被她问住,只得挥手命青衣小婢,入洞向“万妙夫人”鲍玉容通报求见。 青衣小婢恭身退去,片刻过后,便又走出向她含笑说道: “陆姑娘请进,我家夫人在‘冷玉堂’迎客!” 淳于琬一听这“冷玉堂”之名,便知“楼玉洞”中,地势可能颇不在小! 果然,她在青衣小婢引导之下,左弯右转地,经过不少地方,才进入一间石质如玉的宽大厅堂以内! 有位长发垂腰,身段婀娜妇人,正背对厅门,理妆梳发! 淳于琬最近因提到“铁笔黄巢”鲍玉书,曾听“金手书生”司空奇说起这位“万妙夫人”鲍玉容,便是因为断去一腿,及容貌成残,才自惭形秽地,久绝江湖! 但如今进了“冷玉堂”中,却见“万妙夫人”鲍玉容双腿依然,并未如传说般地,断去一足! 她方在略感惊奇,那位“万妙夫人”鲍玉容,却已缓缓站起身形,手握长发,转过面来,向淳于琬含笑说道:“陆姑娘,鲍玉容不入江湖已久?对武林间事,诸多陌生,以致不识姑娘来历,尚请恕我失迎简慢之罪!” 鲍玉容这—回身,便使淳于琬更加惊奇,因为这位“万妙夫人”鲍玉容,仍然是朱颜玉容,绝代容光,哪里有丝毫残毁迹象? 淳于琬既感惊奇,少不得便对鲍玉容愕然注目地,多看几眼! 鲍玉容微笑问道:“陆姑娘,你这样看我则甚?” 淳于琬扬眉笑道:“夫人就是多年前驰誉武林的‘万妙夫人’鲍……” 鲍玉容不等淳于琬话完,便自接口笑道:“陆姑娘为何对我的身份,起了怀疑?是因我伤残复旧?还是因我能驻颜不老?” 淳于琬一面就坐,一面含笑道:“两者都有,因为江湖中传说的鲍夫人,似难保持这种美绝天人的红姿妙相!” 这两句话儿,把“万妙夫人”鲍玉容奉承得好不高兴起来,不由眉飞色舞地,满面笑容说道:“不瞒姑娘说,我因深深体会‘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之旨,认为任何武功,均能以恒心毅力练成,则‘复容续断’之术,也必可加以参究,遂埋首‘九华’,穷精殚智,拿自己作为试验,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获得今日这能使陆姑娘对我发生怀疑的不俗成就!” 淳于琬听得“万妙夫人”鲍玉容这“复容续断”的治疗伤残技艺,竟有了极高成就,不禁心中一动! 她一面打算略变来意,一面却向鲍玉容抱拳笑道:“鲍夫人得成妙技,恢复容光,陆昭昭理应应致贺意!” 鲍玉容欠身还礼,含笑问道:“陆姑娘,上‘九华山’见访,不知为了何事?” 淳于琬此时的心意已变,遂微笑说道:“我与令弟‘铁笔黄巢’鲍玉书,是多年知交,但他近来突然失去踪迹,遍寻不得,才特上仇华,奉谒夫人,探问知否令弟讯息?” 鲍玉容摇头笑道:“我与我这不成材的兄弟,已有多年未见,我不出江湖,他也不来‘九华’看我!故而,陆姑娘前来探讯之行,算是空跑一趟的了!” 淳于琬暗自注意鲍玉容的说话神情,知道她所答井非虚言,遂改变话题,扬眉笑道:“鲍夫人,你如今容光已复,难道仍愿潜居‘九华’,不想重出武林,使江湖上的同源瞻仰光彩吗?” 鲍玉容被淳于琬一语说中心意,遂目光微抬,凝注在这位冒牌陆昭昭姑娘的脸上,含笑说道:“陆姑娘,不瞒你说,蛰居已久,我着实有点不甘寂寞!但倘若重出武林,总得有一个名目,及有番作为……” 淳于琬笑道:“鲍夫人,我倒替你想出一个冠冕堂皇的名目,只不知是否合得上夫人尊意?” 鲍玉容微笑说道:“陆姑娘尽管说出,纵或有甚不惬意之处,也可加以更改斟酌!” 淳于琬心想,此时“玉手书生”公孙昌,既然未把“金手书生”司空奇,带来此处,则凭他一人,除了或许可以伺机逃脱以外,绝不致于对司空奇构成严重威胁!如此情势自己不妨暂在“九华绝顶”一逞奇谋!倘计有所成,却可使司空奇及陆昭昭等人,获得一种意外惊喜! 她主意打定,进对鲍玉容刻意奉承地,微笑说道:“鲍夫人,你既已参研成功,这种‘续断疗残’奇技,却与国手神医们的白骨生肉的‘回春妙术’,又有何异?故不妨以倡组‘回春教’,作为重出江湖名目,则凡属伤残憾事的黑白两道英杰,谁不来归?这股力量,或许还不在小呢?” 鲍玉容听得心中大喜笑道:“陆姑娘,你这‘回春教’三字,着实想得太妙,我应该怎样谢你呢?” 淳于琬失声笑道:“夫人谢我则甚?若是夫人拿定主意,作个‘回春教’主,则陆昭昭愿在教主座下,一效鞭镫之劳呢!” 鲍玉容笑道:“你愿意吗?” 淳于琬笑道:“怎么不愿?我希望尽力效劳。在夫人见我有突出表现之时,或许略展回身妙手,也替陆昭昭消除憾事!” 鲍玉容好不惊奇地,扬眉笑道:“陆姑娘,像你这般绝代佳人,哪里还有甚么伤心缺憾之处?” 淳于琬因知“万妙夫人”鲍玉容,遁迹多年,必不认识自己,丝毫不隐讳地,娇笑答道:“鲍夫人,难道你还看不出我是个绣花枕头,在脸上戴着一个人皮面具么?” 鲍玉容向淳于琬注视有顷,摇头叹道:“陆姑娘,你若当真戴有人皮面具,则这副面具,也制作得太精妙!” 淳于琬深深叹息一声,便把自己脸上所戴的人皮面具取去! 鲍玉容见她脸上果有不小疤痕,遂在细加察看以后,含笑说道:“陆姑娘,我不知对是不对?你这脸上疤痕,似乎是被一种南荒特有的毒汁所伤!” 淳于琬一面戴好人皮面具,一面好生佩服地向鲍玉容点头说道:“鲍夫人,你看得一点不惜,但不知有无回春妙法?” 鲍玉容目光一闪,含笑说道:“天下事往往巧合无端,陆姑娘的脸上伤疤,与我昔日症状,性质完全相同,可能均是伤在‘南荒秦家门’的独有暗器之下!” 淳于琬大喜说道:“这样说来,鲍夫人既能自疗?便也定可以为陆昭昭弥补此憾的了?” 鲍玉容叹道:“女孩儿家,尤其是天生绝色的女孩儿家,倘若容貌有损,真是莫大憾事!我既属过来之人,自然愿为陆姑娘效劳,但可惜复容药物之中,有一种效能最大的‘夜光草’,业已被我用完,手边已无……” 淳于琬不等鲍玉容说完,便即接口道:“请问鲍夫人,这种‘夜光草’产在何处?” 【此处缺一页】于琬却只用了七成左右真力! 因为她不能不略加保留,否则这名不见经传的陆昭昭,显得本领太大,岂非将引起鲍玉容的各种怀疑猜测。 果然,片刻过后,鲍玉容一收右掌,眉峰微皱,似在有所思索。 淳于琬故意赧然问道:“鲍夫人是否认为陆昭昭功力太弱,不宜前往?” 鲍玉容摇头笑道:“陆姑娘年岁轻轻,能有如此功力,已是罕世奇才!但那两位龙姓怪人,委实大厉害,故而我打算送你一件东西,或可防身御敌!” 淳于琬本来哪里肯要鲍玉容相赐之物?但目前形势,有求于人,遂只好索性加强奉承地,扬眉笑道:“多谢夫人……不,我既与令弟鲍玉书是旧交,便也随他叫你一声姊姊好么?” 鲍玉容在“九华绝顶”寂寞多年,自然也愿意结交这样一位闺中密友,遂连连点头地,微笑答道:“贤妹有此情意,鲍玉容自然高兴,我这件东西,便算作姊姊送给你的见面之礼吧!” 说完,便自怀中取出一支宛若人臂粗细,长约七寸的金黄圆筒,向淳于琬含笑递去! 淳于琬在鲍玉容刚刚取出金黄圆筒之际,便自娇笑问道:“姊姊,这是一件厉害暗器,好像不是‘五云摄魂针’,便是‘七孔黄蜂针’呢!” 鲍玉容一面递过圆筒,一面微笑说道:“贤妹猜得大致不错,‘五云捧日摄魂针’及‘七孔黄蜂针’,虽是极霸道的有名暗器,但我总嫌它尚不能对真正的一流高手,构成威胁!遂别出心裁地,把这两件暗器的妙处,综合起来,再复增强威力,制成此物!” 淳于琬把金黄色的圆筒,接在手中,觉得分量不轻,两头完全封死,但筒身上,却镶着一块红玉。遂向鲍玉容笑道:“姊姊,这件暗器,叫甚么名称?怎样使用?” 鳍玉容颇为得意地,含笑说道:“我因这件暗器,是综合‘五云捧日摄魂针’,‘七孔黄蜂针’以及‘煌火飞烈筒’等三种暗器合制,遂定名为‘七星伴月万蜂巢’!” 淳于琬称道:“这名称真够漂亮!” 鲍玉容脸上的得意神色,果然更浓,扬眉含笑说道:“至于用法,则极为简单,贤妹只消把筒身所刻箭头向外,对准对方,先按动前面暗钮,筒口便有一大七小的八粒‘硫磺毒火珠’飞射而去,沾物即燃,水浇不灭!” 淳于琬笑道:“这一大七小的八粒‘硫磺毒火珠’只是所谓‘七星伴月’,还有那‘万蜂巢’呢?” 鲍玉容傲然笑道:“一殷强手,遇上这‘七星伴月’,多半已被烧得焦头烂额,毒火齐攻!但若万一竟是罕世劲敌,能够逃出八粒‘硫磺毒火珠’的骤袭之际,便再把后面暗钮按下,立有无数玄黄二色飞针,宛若万蜂归巢,向人骤射!” 淳于琬“呀”了一声,点头笑道:“这‘七星伴月万蜂巢’的威力,果然奇强无比,那些玄黄二针之上,定然淬有剧毒!” 鲍玉容笑道:“不但淬有剧毒,那‘玄色飞针’是用寒铁所铸,‘黄色飞针’是用‘风磨钢’制成,纵令对方练有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功夫,甚至有‘混元真气’防身,也一样应手立倒,非接下这份阎王帖子不可了!” 淳于琬听得好不惊心,边自把玩着这“七星伴月万蜂巢”,边向鲍玉容笑道:“姊姊这是你费尽心血,并搜集不少珍贵材料,制成的神威暗器,怎么竟舍得送给我呢?” 鲍玉容失笑说道:“我们已结成姊妹,何况你还要帮我创立‘回春教’,我怎么会有所吝惜?” 淳于琬微笑说道:“难道姊姊就不怕我得了这具‘七星伴月万蜂巢’后,来个去而不返么?” 鲍玉容摇头笑道:“贤妹怎会一去不返?因像你这等容光的绝代美人儿,最珍惜的,便是自己姿色!不是鲍玉容夸句海口,除了我身受其痛,苦心研究出的复容妙术之外,普天下还有谁能帮助你弥补这项缺憾?” 淳于琬长叹一声,苦笑道:“姊姊委实能见人之微,小妹急于前往‘庐山双龙峡’,就此向姊姊告别,等取得‘夜光草’后,彼此再作欢叙吧!” 鲍玉容点头微笑说道:“好,贤妹前往‘庐山双龙峡’去取‘夜光草’,我则在此做一些重出江湖,创立‘回春教’的准备工作!但贤妹对于‘双龙峡’内的两位龙姓怪人,却需特别小心,千万莫加大意!” 淳于琬口中连声答应,但心头暗觉“万妙夫人”鲍玉容是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及真实功力,才如此一再叮咛!等到了“c庐山双龙峡”后,偏要试试那两位被鲍玉容形容得极为可怕的龙姓怪人,究竟有多么厉害? 她辞别“万妙夫人”鲍玉容,退下“九华绝顶”,赶往“庐山”的一路之间,不住思潮起伏! 最关心最思念的,自然仍是“金手书生”司空奇,究竟被“玉手书生”公孙昌,引往何处,有无危险? 既然来到“九华绝顶”,则司空奇与公孙昌去往何处的答案,便包括了四海八荒,根本无从推测! 根据“金手书生”司空奇的出奇机智,及高明武功,淳于琬认为他纵然暂时被公孙昌谎言所误,也绝无甚么重大危险! 于是她决心把有关司空奇之事撇开,先设法取得“夜光草”,利用“万妙夫人”鲍玉容的“疗残续断”的手段,使自己恢复昔日容光,则与司空奇重聚之时,必可使这位多情夫婿,获得一份意外惊喜! 但淳于琬虽然想通利害,不被司空奇被诱之事担忧,却又有另外一件事儿,颇使她愁怀难释! 这件事儿,就是“万妙夫人”鲍玉容与淳于琬一见投缘,不仅允为其疗伤复容,并慨赐费尽心血铸制的那件名为“七星伴月万蜂巢”的威力无比的神妙暗器!. 鲍玉容以往事迹,悬位绿林恶女,更和“铁笔黄巢”鲍玉书,份属同母姊弟,自己既与鲍玉书结下深仇,却又接受了鲍玉容的莫大恩惠,则未来恩仇了断之际,这笔帐儿究竟应该怎样计算? 淳于琬对于这桩矛盾,困惑甚久,终于决定也复暂加搁置,且等事到临头,再加衡量! 庐山景色奇妙,且经年雾萱云封,苏东坡的名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就是为此而作! 淳于琬远远望见“庐山”,立即想起了“不识庐山真面目”的诗句,不禁心生感慨,暗忖自己不知是否能够顺利取得“夜光草”,如愿恢复容光?否则,此身就将象这座雾裹庐山一般,难以示人真面! “万妙夫人”鲍玉容在她未来之时,曾仔细指点路径,故而淳于琬进入“庐山”境内以后,便不甚困难地,寻到“双龙峡”口! 这“双龙峡”不仅地属深山,形势也极为险恶! 双壁夹立,陡峭入云,一线石隙,便是峡口! 淳于琬尚未走达石隙,便听得有人在峡中厉声叫道:“女娃儿,庐山胜景颇多,你不必进入山峡以内!” 淳于琬闻言笑道:“这是何人发话?常言说得好,风月无今古,林木孰主宾,难道这片山峡,是尊驾私有的么?” 她语音才了,厉啸忽起,便自那峡口石隙之中,闪出一条人影! 第八章 今古双龙 这人影身法绝快,但等飘立淳于琬面前以后,却把淳于琬看得一愕! 因为淳于琬知道,这“双龙峡”内的两位龙姓怪人是一男一女,女名龙古,男名龙今,均身负极高武功,并具有极怪性格,决不客人走近“双龙峡”中半步! 照此情形,她不难猜测龙古定然是位飘着白发,瘪嘴削腮的怪僻婆婆,龙今定然是位披头散发,形状如鬼的凶狠老叟! 但如今从“双龙峡”闪出,站在淳于琬面前之人,却是一位年龄不到五十,风神颇秀的黄衫秀士! 淳于琬决不相信这黄衫秀士,就是龙今,遂好生惊疑地,暗忖对方是何来历!怎会从“双龙峡”走出? 她念犹未了,那黄衫秀士业已岭然发话说道:“女娃儿,你方才说些甚么?” 淳于琬笑道:“我说这‘双龙峡’除非是尊驾私有园圃,否则怎能禁止别人游赏?” 黄衫秀士怒道:“你大概是故意找茬,庐山胜景无效,为何……” 语音未了,突然目光闪精芒,凝注在淳于琬身上,沉声问道:“奇怪,这峡口又未刻字题名,你怎么知道是叫‘双龙峡’呢?” 淳于琬哂然笑道:“尊驾才是奇怪,你可以霸占‘双龙峡’不许人随意出入,我却连知道山峡之名都犯忌么?” 黄衫秀士好似在强忍怒气地,蹙眉问道:“我不是怪你知道‘双龙峡’的名称,而是问你从何处听得这‘双龙峡’三字?” 淳于琬此时已知道这黄衫秀士,就是龙今,但嫌对方情性太怪僻,遂故意加以引逗地,微笑道:“我是听人告诉我一桩有关这‘双龙峡’的故事,才特意跑来,打算一开眼界!” 黄衫秀士问道:“你所听得是甚么故事?” 淳于琬应声答道:“我听说这‘双龙峡’所以得名之故,是因峡内藏有两条不通人性的孽龙……” 黄衫秀士“哼”了一声,脸色微变! 淳于琬根本不去理会他的神情变化,仍自继续笑道:“龙是稀世难见的通灵神物,虽然这‘双龙峡’内,没有神龙,只有两条不通人性的孽龙,但仍引得我……” 黄衫秀士截断淳于琬的话头,厉喝一声问道:“女娃儿,对你说这些话儿的人是谁?” 淳于琬信口胡扯地,扬眉笑道:“他是一个托钵行脚的僧人,自称‘降龙罗汉’!” 黄衫秀士闻言,脸上神色,又是一变,但这次的变化之中,所含惊奇成份,却是多于愤怒! 淳于琬笑道:“尊驾既然久居‘双龙峡’中,可曾看见过那条不通人性的孽龙,究竟长得是甚么形状?” 黄衫秀士冷然答道:“这峡中确实藏龙,但所藏的不是孽龙,而是神龙!神龙不是凡夫俗子可以随意瞻仰之物,一见之下,定有奇祸!” 淳于琬含笑问道:“祸福二字,又有何惧?我便拼着这条性命,也要看看所谓峡内藏龙,到底是个甚么模样?” 黄衫秀士目光略转,脸上神色突然缓和下来,点了点头,淡然一笑说道:“好,婆心苦口,劝不醒在劫之人,你既然定要看龙,就请自行进峡便了!” 淳于琬“咦”了—声说道:“你对我不加拦阻了么?” 黄衫秀士哂然笑道:“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又道是,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你既执意进峡送死,我还有甚么理由拦你?只想对你再作最后的七字忠言,就是‘进峡容易出峡难’!” 淳于琬娇笑说道:“自古艰难唯一死,我连死都不怕,还会惧怕甚么出峡之难?但尊驾这劝告美意,却仍应就此谢过!” 说完,向黄衫秀士微抱双拳,娇躯一晃,便飞纵到峡口石隙之前! 这石隙高度虽有丈许,但宽度尚不遣尺,必须施展极上乘的“缩骨神功”!方能进入! 淳于琬面含微笑,双臂一振,周身骨节,立即“咯咯”作响! 黄衫秀士跟踪纵到,见状之下,不仅愕然问道:“你也会‘缩骨神功’?” 淳于琬“哼”了一声说道:“没有三分三,谁敢上梁山?又道是,不是猛龙不过江,这一点‘缩骨神功’,算得了甚么稀罕?” 话音方了,神功运成,双肩一晃一闪之间,但已穿过石隙,到了“双龙峡”内! 黄衫秀士随着淳于琬身后,越发惊奇地,向她叫道:“女娃儿,你既然功力不俗,我便告诉你那‘龙穴’所在何处。” 淳于琬本来以为这黄衫秀士,就是“龙今”,但听了他这样说法之后,却又微生疑念,认为他或许不是那两位龙姓怪人之一! 她方在转念猜测,那黄衫秀士又自缓缓说道:“你走到这山峡尽头,便可发现一片满布绿苔的青翠峭壁,壁上有一个洞穴,这穴中便藏着神龙,只消长啸一声,神龙自会出现!” 淳于琬灵机微动,接口笑道:“我知道,那‘龙穴’周围,还长着不少名贵异常,极为难得的‘龙涎龟寿草’呢!” 黄衫秀士皱眉问道:“这些话儿,你又是听谁说起?” 淳于琬笑道:“当然仍是那位,自称‘降龙罗汉’的游方僧人所说!” 黄衫秀士冷笑说道:“这野秃驴简直是随口胡吹,胡说八道!” 淳于琬故作失惊问道:“他怎样胡说?莫非那‘龙穴’左近,并没有罕世难寻的‘龙涎龟寿草’么?” 黄衫秀士哂然说道:“这‘双龙峡’内,只有生长在‘毒龙池心’,玲珑石顶的十三茎‘夜光草’,可以称为罕世之物,却哪里有甚么‘龙涎龟寿草’?尤其是龙穴周围,除了肥厚绿苔以外,根本寸草不生!” 淳于琬暗喜,业已套问出一些端倪,不愿再复多问,而致露出马脚,遂扬眉娇笑说道:“我不知道你和那游方僧人,究竟谁说得对?,只有前去看个明白!” 话音一落,立即腾身驰往峡内深处,那黄衫秀士,却未再复随行,只发出一阵森森冷笑! 淳于琬根本不理会黄衫秀士所发笑声中的森冷意味,只在心中暗暗盘算,自己业已知道在“毒龙池”心,“玲珑石顶”,生有十三茎“夜光草”,倘若在途中能够发现,便悄悄把草取走,不必再去“龙穴”斗甚么龙姓怪人! 她想得虽好,但一路之间,却哪里见有甚么池潭?甚至连飞瀑流泉,也未见上一点影! 这条“双龙峡”是条袋形峡谷,但进伸却颇为不短,由峡口到峡底,约有百数十丈远近! 淳于琬走到峡底,果然发现一片除了满布绿苔,未生半株树木的参天峭壁! 最令淳于琬注意的是这黑暗洞穴之中,时有琮琮水响传出! 峭壁脚下,也果然有个黑暗洞穴! 淳于琬恍然大悟,知道那黄衫秀士所说的“毒龙池”,也必定就在这名为“龙穴”的黑洞之内! 事已到此,自无退缩之理,但淳于琬却要考虑究竟是径行进洞,抑或依照黄衫秀士所说,发啸把洞内龙姓怪人引出? 她想了一想,觉得自己对洞穴以内的地势太以陌生,还是把对方引出,先打交道为妥! 主意既定,遂微凝真气,遥向那黑暗洞穴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才作,黑暗洞穴中,便闪出一条人影! 此人形貌,又复大出淳于琬的意外! 这人不是个凶狞老叟,也不是个白发婆婆,却是一位约莫三十八九的玄衣美妇,略嫌瘦削,颊上也是苍白得毫无血色! 玄衣美妇出洞以后,便以一种极为惊奇的目光,向淳于琬打量几眼,秀眉微扬,冷然问道:“姑娘怎样称呼?你是怎样进入这‘双龙峡’内?” 淳于琬含笑道:“我叫陆昭昭,是从峡口石隙之中进入!” 玄衣美妇愕然问道:“你在峡口左近,难道不会遇着一位黄衫秀士?” 淳于琬点头笑道:“曾经遇着,并还与那位黄衫秀士,谈过不少话呢!” 玄衣美妇越发惊奇地,诧声问道:“他既曾与你答话,怎未阻止你进入‘双龙峡’呢?” 淳于琬应声答道:“那位黄衫秀士,起初确曾极力劝阻我进入‘双龙峡’内,但后来不但不再劝阻,反倒把甚么峡底有一‘龙穴’,穴中有一‘毒龙池’,池心还有‘玲珑石’等事,一并告诉我了!” 玄衣美妇闻言,一面蹙眉目注淳于琬,一面却似在深深思索! 淳于琬对这位玄衣美妇,印象不恶,又因为对方年事比自己较长,遂颇为客气地,笑声问道:“夫人怎样称谓?你在想些甚么?” 玄衣美妇欲言又止地,略作迟疑,但终于答复淳于琬所问,冷然说道:“我叫龙古,你既系从峡口石隙进入峡内,定然练过‘缩骨神功’,且已有相当火候,是当那黄衫秀士施展的么?” 淳于琬点头笑道:“夫人猜得不错,我是当着那位黄衫秀士施展‘缩骨神功’的!” 她一面答话,一百心中暗忖,这龙古既一再询问自己是否由峡口石隙进入峡内,莫非除此以外,还有甚么秘密道路不成? 龙古听完淳于琬所说,又复想了一想,扬眉说道:“我当然猜得不错,那厮必是见你施展‘缩骨神功’,知道你功力不弱,才支使你前来会我!” 淳于琬含笑问道:“龙夫人,那位黄衫秀士是什么人?” 龙古答道:“他叫龙今,是与我相关!” 淳于琬遂就微笑说道:“那位龙今先生,纵然有此用意,只怕我也本不想与夫人相斗!” 龙古向淳于琬细看几眼,缓缓说道:“看不出你确实具有上乘身手,但你也应知道,我不会怕你!” 淳于琬笑道:“夫人是前辈名家,怎会怕我这武林末学?我也不会有这种狂妄想法!” 龙古听淳于琬这样说法,脸上的冷漠神情立即敛去,换了一副蔼然笑容说道:“陆姑娘,你既然如此明白事理,我就偏让那龙今老鬼白费心思,但你却必须把你的真正来意告诉我!” 淳于琬心想自己既遇上这等性情怪僻之人,不如索性来个坦白无私,倒看她怎样表示? 主意既定,遂含笑说道:“我是听说这‘双龙峡’内,生长有一种‘夜光奇草’,想来觅取治病!” 她如此据实答话,意似反得对方好感,收到了相当效果!龙古闻言以后,毫不犹疑地,伸手向黑洞一指,含笑说道:“那‘夜光草’就生长在这洞内‘毒龙池’心玲珑石的顶端,共有一十三茎,我愿意送你几茎,但却不能全数取走!” 淳于琬想不到一步棋儿下对,事情如此容易解决,遂一面躬身道谢,一百又向龙古含笑说道:“多谢夫人慨赠‘夜光奇草’,陆昭昭哪敢全取,我只需三茎,便够治病之用了!” 龙古点头笑道:“好,我就送三茎,非把那龙今老鬼,气个半死不可!” 淳于琬颇为好奇地,扬眉笑道:“请问龙夫人,你是为了何事,竟与那龙今先生,在这‘双龙峡’内,斗了许多年呢?” 龙古摇头叹道:“就为了我们两人,都是姓龙,偏偏他的名儿叫龙今,我的名儿,叫做龙古!” 淳于琬微笑说道:“龙今、龙古之名,虽然巧合无端,但似也犯不着为此面争斗多年呀!” 龙古叹道:“我和龙老鬼,当年夺不相识,在这峡谷之内尚属初次遭逢!但双方互一通名,话不投机,讥讽立起,他说古不如今,我说是今不如古,各自傲不相让之下,遂立下重誓,除非在今古之间,分出个高下输赢,便决不离开此峡!” 淳于琬几乎难以置信地,蹙眉问道:“龙夫人,照你这样说法,莫非你们—连斗了多年,均不曾分出上下?” 龙古点头笑道:“我们约定于每月朔望,相斗一次,一连斗了四百余魔,均不曾分出胜负!遂在半年以前,改了花样!” 淳于琬颇感兴趣地,含笑问道:“你们改了甚么花样!” 龙古笑道:“我们约定,除了峡口隙以外,谁能寻出另外的出峡秘径,便也可算是获得胜利!” 淳于琬“哦”了一声,恍然笑道:“怪不得夫人在一见我时,便问我是从何何入峡的!” 龙古长叹一声说道:“我和龙今老鬼这番长达二十年的赌气,蛋实赌得双方均已烦闷不堪!但一来是为了昔日誓言,二来谁也不肯向谁低头,才想出这个寻找秘径的方法!彼此约定,谁若寻得秘径,谁就从秘径走出峡外,向峡内大叫三声:今不如古或是古不如今,则峡外之人,便可恢复自由,峡内之人,则自行封峡认精,永远与世相绝!” 淳于琬惑然问道:“龙夫人,你们这个方法,似乎有点荒唐?万一这‘双龙峡’,根本就没有出外秘径,岂不……” 龙古摇了摇头,接口笑道:“我们绝非言目设想,因为当初之所以来此,就是根据一桩传说,赶来寻找‘夜光草’及一柄宝剑、一册道书!” 淳于琬扬眉问道:“龙夫人,你在‘双龙峡’内,住了这长时日,难道仅仅寻得‘夜光草’,尚未找着那柄宝剑及那册道书么?” 龙古苦笑说道:“那桩传说,便说宝剑和道书全部藏在可通往峡外的一条秘径之内!故我们知道定有秘径,所以寻找秘径作为赌胜之法!” 淳于琬含笑道:“龙夫人,旁人说你性情极怪,但我和你却颇为投缘,我来为你寻找秘径好吗?” 龙古摇头笑道:“多谢陆姑娘好意,但我既苦寻未获,你初次来此,寻觅自然更难!何况就算你能寻得,我也不愿直由于外力相助,才胜那龙今呢!” 淳于琬暗想这位武林奇人,果然性情极傲,遂只好点头笑道:“龙夫人既不愿借重外力,则……” 话音到此,忽然听得峡口方面,传来—声厉啸! 龙古听得啸声,慌忙向淳于琬挥手叫道:“陆姑娘,龙今老鬼来了,你赶快进洞,自取‘夜光草’若让这老鬼知道,他决不肯送给你的!” 淳于琬闻言,知道时机难得,遂赶紧香肩微闪,施展“千里广庭”,移形换影身法,疾如电闪地,窜进了黑洞以内。 俗话说得好: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淳于琬在这娇躯微闪之上,所显露出来的深厚功力,使龙古看得大吃一惊,呆在当地! 龙古呆在当地,龙今却越来越近,所发啸声,也变作哈哈狂笑! 淳于琬本待立去寻找“毒龙池”,但既听龙今到来,遂就藏在暗处,想先看看这两位性情极怪的武林怪客,在见面以后,曾发生甚么事故? 龙今的黄衫人影,已自盘曲峡径之上出现,笑声也又有转变! 适才他是由厉声长啸,转变为哈哈狂笑,如今他是由哈哈狂笑,转变为冷傲高呼! 龙今冷傲高呼的是:“古……不……如……今!” 龙古听得双眉一挑,也立即高声呼道:“今……不……如……古!” 淳于琬听得暗自好笑,心想这两位怪人,就为了这“今不如古”与“古不如今”两句八个字儿,竟争执了二十年之久,真是罕世难见的奇闻妙事! 龙今走到距离龙古约莫一丈左右之处止步,目光如电地,四处扫视! 龙古扬眉问道:“你在看些甚么?” 龙今冷笑说道:“我在看风光、看山色,看地上乱草,看天上浮云,随便我在看什么,你管得着么?” 龙古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不必狡赖强辩,我知道你是在找一位漂亮姑娘!” 龙今被龙古一言料中心意,只好装作满不在乎地,淡然问道:“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龙古也自针锋相对地狂笑答道:“我把她杀了,我把她吃了,我把她打下黄泉地府,我把她送上了灵霄天宫,随便我把她怎样,你也管得着么?” 淳于琬摇头暗笑,觉得这龙今,龙古委实性情怪僻得天造一对,地设一双,难怪会为了一句话儿,便把二十年大好光阴,浪拂在这“双龙峡”内! 这时,龙今似被龙古顶撞得无言可对,目射凶芒,厉声叫道:“你莫逞口舌之能,我们再斗上一斗!” 龙古狂笑说道:“要斗就斗,我们已经斗了二十年,我还怕你?” 语音方落,身形已飘,宛若骤雨狂风般,向龙今接连攻出七掌。 龙今勃然大怒,也立即掌掌硬接地,与龙古战在一处。 一个如蛟龙出海,一个如虎豹攫人,四掌翻飞,各不相让,刹那之间,罡风怒卷,尘扬若雾! 淳于琬冷眼旁观,看出这龙古龙今二人,确实各具一身难分上下的奇绝武学,但要说谁能高出自己,及“金手书生”司空奇,却也未必! 她知道龙古龙今既已动起手来,便不会立即停止,正是自己去取“夜光草”的绝好良机! 倘若错过此一良机,不仅“夜光草”难以到手,也辜负了龙古一番好意! 淳于琬利害一明,遂不再观看这今古双龙之斗,转身向洞内琮琮水响之处行去! 因古洞静寂,传声极远,故而那琮琮水响,听来虽似甚远,其实却几经转折,走了足有二十来丈以后,方始到达! 洞势至此,豁然开朗,显系到了山庄之内! 地势也逐渐往下倾斜,终于到了尽头,面前是一片潭水。 这片潭水,占地并不太大,只约莫十二三丈方圆,但看来却有与一般潭水截然不同之处! 异处在于水色,这潭水的色泽呈玄,几如墨液。 淳于琬悚然一惊,心中立即起了两种意念。 第一种意念是自己从未见过如此玄色波涛,但为何在眼内,并不陌生,反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第二种意念是这潭水既呈奇色,必有怪处,若非深不可测,便是鹅毛沉底的弱水之属! 淳于琬一面心中忖度,一面目注潭心,搜寻龙古龙今所说的那块生长“夜光草”的“玲瑰石”! 果然,在潭水中心略略偏右之处,有块大石,兀然突出水面! 但这块大石,形状极怪,并非像太湖所产的那些百孔千窍的玲珑云骨,却绝似一只蹲踞巨兽! 不仅像兽,更像一只威风凛凛的雄狮,巨目海口,形态生威,头顶间并披垂着一些长长发髭! 淳于琬见了这兽形怪石以后,不禁又是一惊,越发觉得目前景色,对自己太熟悉! 她惊奇万分,遂蹙眉思索何以自己对这玄色波涛,及兽形怪石,感觉熟悉之故。 想了好大一会,淳于琬若有所悟地,从怀中取出那四幅得自“太行绝顶”的“藏珍图”来,加以翻阅! 第一幅图形,画的是片葫芦形湖水,葫芦腰际,有一棱形红点! 这是“鄱阳湖金瓶岛”,自己已然去过,也就是与“金手书生”司空奇,弄假成真,结为夫妇的定情之处! 第二幅图形,画的是五座高山,在靠右面高山的一个三岔形山峰的山腰飞瀑之旁,有一方形红点! 这是“泰山”秘洞,也就是淳于琬毁容铸恨之处! 第三幅图形,画的是一条奔流,高山夹岸,在一片平削如砥的山壁险径之处,有一个指向壁下奔流的红色箭头! 这幅图形所画,更是淳于琬极熟之地,她就是在那红色箭头所指的幽僻水谷之中,获得了无数珍宝的敌国财富! 换句话说,四幅“藏珍图”有三幅所画宝窟,业已有过淳于琬的足迹! 她不曾去过的只剩第四幅,而这第四幅所画,赫然正是一片黑茫茫的玄色波涛,波心有块兽形巨石,兽头双眼部位,并涂了两个小小红圈! 淳于琬看完“藏珍图”,不仅明白自己适才为何对目前景色,感觉熟悉之故?并也知道那潭心狮形怪石的一双巨目以上,定必还有花样! 这“毒龙池”水,虽尽十二三丈方圆,但池心兽形巨石,距离淳于琬所立足之处,却也有五丈远近! 淳于琬不再复迟延,真气微提,一式“仙子凌波”便自闪身纵起,落在池心巨石上! 人落石上,自然看得分明,原来这形若巨狮的怪石颈间所垂,并非长发,而是一丛色呈墨黑,其叶如剑的细长异草! 淳于琬数了一数,见这墨黑细长异草,共是十三茎,知道定然是“万妙夫人”鲍玉容命自己来此寻取的复容所需药物! 她尊重对龙古作所诺言,不敢贪多,只把这“夜光草”连根拔了三茎,卷成小圈,藏入一只玉瓶以内! 然后,心中又复寻思,要不要按照“藏珍图”所示,从狮形怪石的双眼之上,探求宝藏秘密? 淳于琬自然好奇,愿欲一试,但因觉龙古对自己颇为友善,是否应该在对方慨允赠送“夜光草”之下,还要对人家搜寻多年的其他宝物,再动妄念? 微一寻思以后,淳于琬觉得人贵知足,更应不欺暗室,自己业已身怀罕逢敌手的惊世绝艺,又有富可敌国的无数宝藏, 何必再动甚么贪得好奇之念? 淳于琬想到此处,正准备提气腾身,离开这狮形怪石之际,忽又听得洞外传来龙今、龙古互相叱喝的声息! 古洞既静,闻声必远,淳于琬听得龙今、龙古的叱喝声息越来越高,自然猜出他们的搏斗情势,也越来越激列,越凶险! 由于这点声息,竟使淳于琬的主意,立即改变! 因为,淳于琬突然想起,自己若能从狮形巨石的双眼之中,发现秘密道路,岂不可以帮助龙古完成“今不如古”的心愿?胜出那龙今一筹? 至于宝藏方面,则不论是“道书”也好,“宝剑”也好,若是被自己寻得,便以之赠送龙古,不使她枉费了多年心血,也就无愧于她了! 淳于琬主意既定,遂立即对那两只狮眼仔细察看! 这两只狮眼,虽然形若巨球,仿佛是秘密门户的锁钥,但淳于琬凝劲往下略按,却似与狮身是通体浑成,无法按动! 她万般无奈,只好又把那幅画有玄色波涛,兽形怪石的“藏珍图”取出,与实地情景,互相对照,以期有所发现? 果然,此举有了灵验! 淳于琬发现“藏珍图”上所画兽形怪石,涂有红圈的一双巨目,似乎有点向外突出? 她触动灵机,以右手拇食中三指,钳住右面狮睛,猛力往外一拔! 右面这只狮睛,应手而动,淳于琬拔起寸许,略略突出眶外! 淳于琬心中大喜,遂收起“藏珍图”,再对左面狮睛,如法炮制! 左右狮睛,同被拨起寸许以后,淳于琬旋又试加左右旋转! 这回,那对狮睛,竟轻轻易易地,可以随手旋动! 淳于琬向左右旋转三次以后,“砰”然一响,一颗巨大狮头,竟自炸得离颈飞去! 狮头一飞,那十茎“夜光草”遂纷纷散坠地,落向“毒龙池”内! 淳于琬好生惊怕,慌忙伸手抢捞,总算是抢了三茎在手! 她一面把三茎“夜光草”纳入怀中,一面寻思,俏若一无所成,却有何颜面向龙古交代? 一面惭愧寻思,一面目光微注,只见那狮头断处,业已成了一个可容人蛇行而入的洞穴! 事到如今,淳于琬哪有畏缩不前之理?遂凝足神功,防护当面,头下脚上地,向那狮头断孔之中,慢慢钻入! 洞仅容人,又垂直向下,自然异常凶险! 在这等暗洞之中,视觉已无用处,只有凭藉听觉嗅觉,来略察周围情况! 淳于琬倾耳凝听,听不见丝毫声息!用鼻嗅,也嗅不出丝毫异味! 她一面用手扶壁,一面缓缓下行,一面将内家真气,凝成一线,从口中不断吹出。 这凝气成丝向前吹送之举,含有相当防御作用,倘若洞下有甚蛇虫?必为所发声息所惊,使自己有所准备。 约莫下降丈许,淳于琬口中所吹真气,忽然有了障碍。 淳于琬知道前面不远,便是穴底,或洞势有了转折! 果然,转眼之间,人落实地,洞势转向右方,已可容人直立,不必再蛇伏而行! 这时,忽又有些凌乱声息从洞口来处传入。 淳于琬心想必是龙古龙今之战,业已结束,有人赶到“毒龙池”边,寻找自己。 如今,一事无成,又把池心怪石毁去,更糟踏了七茎“夜光草”,有何面目见人?淳于琬只好闷声不响地,继续向前走去! 洞势越来越广,也渐渐有了一些暗淡光芒,不像先前那般伸手不见五指! 最使淳于琬感觉好受的,是不时有习习凉风吹来,使她胸襟一爽,不再有气闷窒息之苦! 又是三处转折过去,眼前突然一亮,淳于琬注目打量之下,不禁既颇高兴,更颇懊丧。 造成她这种矛盾心理的原因,是洞势已到尽头,眼前竟是一间干干净净,宽宽敞敞的石室。 这石室以内,有榻儿有炉有鼎,并且在几上放着一册道书,壁上挂着一柄宝剑,分明传说中的“书、剑”不虚,淳于琬自然高兴! 但她最大愿望,是想替龙古寻出一条出峡秘径,如今洞势已到尽头,所愿成空,淳于琬自然懊丧! 尽管懊丧,她还是走到几前,把那册道书取起观看。 这道书上中下三本,合装一册,书签上题着“小邬环秘籍”五字! 淳于琬暂时自然不及细现这“小邬环秘籍”,走到壁前,把壁上所悬的宝剑取下。 崩簧才轧,便听得“呛啷啷”的一阵龙吟,宝剑竟然自动出鞘寸许! 淳于琬把宝剑整个撤出鞘来,只见银芒夺目,冷气森肌,靖的是柄极上乘的前古神物! 她心中暗想,这柄宝剑,似乎比“江心毒妇”欧阳美,在“太行绝顶”所得去的“青玄剑”,还要强上几分。 就在淳于琬执剑把玩,爱不忍释之际,忽然秘道之中,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息。 淳于琬何等耳力,稍一闻声,立即横剑相待! 她主意早定,来人若是龙今?便好好斗他一场,来人若是龙古?自己便把所得的“小邬环秘籍”及银芒长剑,一并举以相赠! 龙古本已与龙今功力相等,难分胜负,如今有了这一书一剑,只须略下功夫,定可战胜龙今,完成她的“今不如古”心愿! 淳于琬念想至此,龙古已闪身进入石室,一见淳于琬所持“书剑”,便惊讶地说道:“我苦守相寻了二十年的道书宝剑,想不到竟被你在一来之下,便即取得!龙古别无所妒,只想请你把怎会知晓‘毒龙池’心,狮形怪石之下,藏有秘道的原因告诉我!” 淳于琬微笑说道:“龙夫人请坐,此事说来话长,我先给你看幅图形,大概便可获得相当了解!” 说完,即把那幅上绘玄色波涛,及兽形怪石的“藏珍图”取出,交给龙古观看,井向她加以解释! 等龙古听清究竟以后,淳于琬又遂自怀中取出匆忙抢护的三茎“夜光草”来,遂向龙古歉然笑道:“龙夫人,狮形怪石头部炸去之际,我只抢得三茎‘夜光草’,其余七茎,则已随着碎石,坠下‘毒龙池’中,委实负疚万分,尚请夫人见谅!” 龙古性情极怪,但对淳于琬却一见投缘,接过那三茎“夜光草”来,毫未动怒地,含笑说道:“陆姑娘,你所要的三茎“夜光草”,业已取得了么?这东西虽是罕世灵药,对我却无大大用处,你若尚未取得,便把这三茎拿去吧!” 淳于琬听龙古这样说法,便越发增加好感地,点头笑道:“龙夫人请收此草,我所需用的三茎,业已另外取得,故而十三茎‘夜光草’中,仅有七茎被我糟踏!” 说到此处,又把“小邬环秘籍”及手中的“银芒古剑”,也一并放在龙古身旁几上! 龙古愕然问道:“陆姑娘,你这是何意?” 淳于琬微笑道:“我前来双龙峡之意,本在寻求‘夜光草’疗治痼疾,如今心愿已遂,业已对龙夫人感激万分,哪里还敢取去你苦守多年的道书宝剑呢?” 龙古满面感激神色,凝望着淳于琬,摇头微笑说道:“陆姑娘,你有这等心意,我已感激不尽,但我生平性情极怪,决不愿意要这份并非由己力所得之物,这‘小邬环秘籍’和‘银芒古剑’,却必须请你取走!” 淳于琬心中一转,遂把另外三茎“夜光草”取出笑道:“夫人,你说得对,人生在世,气节为先,这三茎‘夜光草’,也还是还给你吧!” 龙古不肯接取地,皱眉说道:“陆姑娘,你不是寻取‘夜光草’,治疗痼疾的么?” 淳于琬淡笑一声,傲然答道:“痼疾不会重于气节,夫人不接受‘小邬环秘籍’及‘银芒古剑’,我又怎能接受你进我的‘夜光草’呢?” 龙古说不过淳于琬,急得顿足叹道:“陆姑娘,你……你不要逼我……” 淳于琬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换了缓和神色,接口笑道:“龙夫人,我有个解决法儿,不知你肯否接受?” 龙古笑道:“我最讲情理,你的法儿只要合情合理,我便一定接受!” 淳于琬微笑说道:“我这法儿,可分先后两段,第一段便是先求合情,若能合情之后,随之便可合理!” 龙古点头笑道:“你说说看!” 淳于琬娇笑说道:“别人都说龙夫人过于怪僻,我却和你一见投缘,不知你愿不愿和我结为姊妹,让我叫你一声龙大姊呢?” 龙古本对淳于琬极有好感,闻言之下,大喜说道:“妙极,妙极,从今后你便是我的陆家妹子!” 淳于琬摇手笑道:“龙大姊,我们既已结了兰盟,小妹便不敢再对你有所瞒骗,我不是叫做陆昭昭,面是叫做淳于琬!” 龙古眉峰微蹙,略作寻思说道:“淳于琬?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儿好熟……” 说到此处,忽有所悟地“哦”了一声,目注淳于琬问道:“淳于妹子,我想起来了,两三年前,曾有一进峡之人,说起当世之中,要数‘武林四绝’的功力最高!你是不是‘武林四绝’中的‘碧目魔女’?” 淳于琬点头笑道:“小妹就是‘碧目魔女’淳于琬,我已对龙姊报了真实姓名,也应该再让你看看我的庐山面目!” 她一面说话,一面除去那副与陆昭昭完全相同,秀美得无以复加的人皮面具! 龙古向淳于琬脸上,细一端详,失声叹道:“淳于妹妹,你是天香国色之人,怎会使面貌受到过这等严重损伤?” 淳于琬重又把面具戴上,微笑答道:“这就是小妹的伤心恨事,也就是我所说的‘痼疾’!” 龙古“呀”了一声道;“这三茎‘夜光草’,或不够用?且把六茎一齐拿去,我决不许你再加推托!” 淳于琬这回竟毫不客气地,把六茎“夜光草”,全数接过,捐入怀中,向龙古含笑说道:“龙大姊,谢谢你了,大姊给的东西,作小妹的自然不敢不要!” 龙古欣然笑道:“淳于妹子,你这样爽快才好……” 但一言未了,淳于琬忽然截断了她的话头,向她扬眉笑道:“龙大姊,既然你这做大姊的,给我东西,我不敢不要!则我这做小妹的,送你东西,你就好意思不受么?” 她一面说,一面又把“小邬环秘籍”,及“银芒古剑”,向龙古含笑递去! 龙古见淳于琬一再委婉设法地,非送自己不可,知道盛情难却!遂只好长叹一声说:“淳于妹子,你既如此盛情,我自然不能再不识抬举!但一书一剑,必须由我和妹妹分得,你若执意要让我全数享有,我便和你断绝金兰之义!” 淳于琬也知无法推托,遂自行取了银芒古剑,把那册“小邬环秘籍”,交给龙古。笑道:“小妹敬遵大姊之命,我要这柄银芒古剑,你要‘小邬环秘籍’好么?” 龙古点头笑道:“好!我就在这密室之中,参研秘籍,等略有成就以后,便可斗败龙今,出这‘双龙峡’了!” 淳于琬笑道:“龙大姊方才与龙今互相打斗的胜负如何?” 龙古苦笑道:“一人换了一掌,仍是尚未分出胜负!” 淳于琬忽然想起一事,向龙古扬眉问道:“龙大姊,你与龙今是怎样约定?是不是在未曾分出胜负首,谁也不许走出‘双龙峡’?” 龙古点头笑道:“不错,我们正是这样约定的!” 淳于琬闻言,拉着龙古的手儿,微笑说道:“龙大姊,你跟我来,我保管你能大摇大摆地,走出‘双龙峡’,龙今决不敢稍加拦阻!” 龙古莫名其妙地诧声问道:“这是甚么道理?” 淳于琬笑道:“因为龙今业已违反了这项约束,大姊也自然可以任意行动!” 龙古似乎略存疑念地,目注淳于琬问道:“淳于妹子,你怎会知道龙今业已私行出谷,违反约束?” 淳于琬哂然答道:“小妹来此之时,龙今便是从峡口石隙钻出,与我互相答话!” 龙古“哼”了一声,鄙薄不屑地,冷笑说道:“原来他要我住峡底,他在峡口之举,是存着这种卑鄙心理,却不料弄巧成拙,居然使我独得了‘小邬环秘籍’!” 淳于琬娇笑说道:“龙大姊快跟我走,我可以证明龙今违约……” 龙古不等淳于琬说完,便自摇了摇头,接口笑道:“不,我不能走,纵令龙今卑鄙违约,但我却仍要尊重自己诺言,非把他斗败,实现‘今不如古’之后,才肯离开这‘双龙峡’呢!” 淳于琬好生敬佩地,含笑赞道:“龙大姊,你真有骨气,小妹也要在此处陪你,直到你练成‘小邬环秘籍’,斗败龙今……” 龙古听得慌忙连摇双手说道:“不必,不必,淳于妹子尽管先走。你只要留个地址给我,等我把‘小邬环秘籍’练得稍有成就以后,自会前去找你!” 淳于琬因心挂念“金手书生”司空奇,被“玉手书生”公孙昌骗走后的吉凶祸福,并急于早早复容,以便见司空奇后,使司空奇获得意外惊喜!遂点了点头说道:“好,小妹遵命先走,龙大姊功成以后,请到‘巢湖水云庄’向我妹子陆昭昭探问,便可见着我了!” 龙古愕问道:“淳于妹子,陆昭昭姓陆,你姓淳于,怎么……” 淳于琬不等龙古把话说完,便自赧然笑道:“陆昭昭和我,就等于我和龙大姊一般异姓姊妹!” 龙古“哦”了一声,遂亲自把淳于琬送到“毒龙池”秘道出口之处,方再三珍重而别! 淳于琬出得古洞,一面行向“双龙峡”口外,一面心中暗想,如今“夜光草”业已到手,又得了一柄看来比“江心毒妇”欧阳美在“太行绝顶”,所得的“青玄剑”,更为锋利的银芒古剑,并与龙古结成姊妹,则在这出峡之时,何不顺便蛤那龙今一点厉害尝尝,也好略杀他的骄狂性情! 主意刚刚打定,耳边业已听得一阵震天狂笑之声! 淳于琬循声看去,只见那位身披着黄衫的龙今,正站在七八丈外的峡径转折之处,挡住自己去路! 淳于琬故作不甚在意地,慢慢走到龙今面前,向他抱拳笑道:“多蒙你加以指点,使我心愿得遂,我应该谢谢你呢!” 这两句话儿,把龙今听得莫名其妙,浓眉双扬,诧声问道:“你遂了甚么心愿?” 淳于琬微笑说道:“我来此之意,就是想求取‘夜光草’,疗治痼疾!‘夜光草’已到手,怎不是遂了心愿?” 龙今听得越发惊奇问道:“你已获得‘夜光草’么?难道那龙古贱婢,竟肯把她极为珍重的东西给你?” 淳于琬点头笑道:“她是我姊姊,怎会不肯送我?” 龙今怪叫一声说道:“龙古贱婢业已有二十年未出此峡,我不信你与她竟会是当年旧识的姊姊之交!” 淳于琬斜睨龙今,傲然笑道:“我和龙大姊不是昔年旧识,面是今日新交!” 龙今越发摇头说道:“不信,不信,我更不信那性情怪僻的龙古贱婢,竟会在初见之下,便与你结为姊妹,井把‘夜光草’送你!” 淳于琬见龙今业已被自己激怒得神智渐昏,遂一面凝功准备,一面伸手入怀,摸出“夜光草”来,执在手中,向龙今晃了晃,佯嗔说道:“你这人真是奇怪,告诉你实话偏不肯信,你看,这不是‘夜光草’么?” 龙今一见淳于琬持在左手的“夜光草”,不禁勃然变色地,厉声叱道:“你赶快把‘夜光草’还我,否则我不会让你生出此峡!” 淳于琬退后半步,怒目问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龙姊送给我的‘夜光草’,却要还你则甚?” 龙今脸罩寒霜地,冷笑答道:“这双龙峡中任何一草一木,都有我的份儿,在未得我同意之下,龙古那贱婢哪里能把东西送你?” 淳于琬眉梢一挑,哂然说道:“胡说,这是龙大姊送给我的东西,你作梦也休想我还给你呢!” 一面说话,一面把“夜光草”揣向怀内,但却故意将动作放慢,使龙今发现有可乘之机! 果然,龙今见状以后,异常情急地,便自身形疾闪,抢身探臂,意欲从淳于琬手中把“夜光草”夺下! 淳于琬知道他功力甚高,必非易与,心中妙计早定,遂故意缩手略慢,把“夜光草”让龙今劈手夺去,然后约莫凝聚十成功力地,向龙今左颊之上,挥掌掴去! 一来龙今自恃功高力深,根本就未对淳于琬存大多戒意! 二来他已经轻轻易易地,把夜光草劈手夺去,自然越发懈神不备! 三来淳于琬何等功力?更复蓄势已久,一个存意,一个无心,几种原因齐骤之下,龙今纵有天大本领,也躲不过去! 啪……格格格格…… “啪”是龙今挨了一掌猛掴的清脆声息,“格格格格”!是淳于琬得手以后的得意娇笑! 淳于琬太促狭了,她先让龙今把“夜光草”夺过手去,使对方心喜神疏,再在重重一记耳光,把龙今打得头昏眼花之下,又将“夜光草”重行顺手夺得! “夜光草”一来一去地,转手片刻,对于淳于琬来说,自然毫无所损,但对于龙今来说,却令他既惊且怒,哭笑不得! 原来,这记耳光,挨得太重!龙今实实地,承受淳于琬猛力怒掴之下,不仅把左颊打出半只清晰掌印,连牙床也被打肿,牙齿硬生生折断两只,满口狂流鲜血! 淳于琬一面把“夜光草”揩回怀中,一面目注龙今,神情高傲无匹地,冷笑说道:“龙今,厩来你只有这么一点芝麻大的能 为,下次再不可妄逞凶威,把公共山林,据为私有!” 淳于琬这连打待骂之举,是有意为之,她准备把龙今狠狠地刺激一番,替自己的龙古大姊,一出多年怨气! 谁知龙今对于淳于琬这些话儿,只是静静聆听,根本不会回答片语! 龙今不答话之举,含有两种原因! 第一种原因是他嘴角被打肿,牙被打落,舌被打破,痛彻心肝,暂时不能开口! 第二种原因是他正在凝聚功力,准备对淳于琬发动猛然攻击! 淳于琬说完以后,认为龙今必然立即盛怒相扑,如今见他居然沉稳如山,不矜不躁,倒着实略感惊讶! 她秀眉微轩,计上心头,再加撩拨地,冷笑连连,目光斜瞥龙今,以一种不屑神情,曼声吟道:“今……不……如……古!” 说也奇怪,龙今忍得住淳于琬的怒掴痛骂,却听不得这“今不如古”四个字儿! 淳于琬吟声未毕,龙今便已目中喷火,咬牙切齿地,十指箕张,觑准她电疾抓扑。 但锐啸指风,尚未及身,淳于琬业已施展绝世轻功,闪出数丈,口中却仍在低吟:“今不如古!” 龙今二十年幽峡栖身,就是为了争这口到底是“今不如古”抑或“古不如今”的恶气。 如今听得淳于琬左一句“今不如古”,右一句“今不如古”,声声如锋利箭镞,射向心头,怎不把他刺激得如痴如狂,不顾—切,想与淳于琬拚命一斗! 但淳于琬既见鱼已上钩,虎已落阱,却怎肯在他凶威正盛之际,加以收拾?只是施展轻灵无比的绝世身法,引逗龙今,使他尽量消耗精力! 龙今拚命骂,拚命叫,拚命抓,拼命扑,淳于琬却给他来个骂面不答,叫面不睬,抓则急躲,扑则急闪,绝不和他实行正面冲突! 惭渐地,龙今骂得喉哑,叫得口干,连扑抓之间,也不如先首那般迅疾威猛了! 换句话说,就是龙今业已略感疲乏,要想稍加休息! 但淳于琬哪里允许龙今有丝毫休息机会?她发现龙今面呈疲惫神色之后,便立即由引逗改为袭击,由闪躲改为逼迫,施展出平生绝艺,把龙今困在双掌所发的幕天巨网以下! 龙今既有点力尽精疲,又有点首伤未痊,自然抵御不住淳于琬的猛烈攻击,终于被她用了一招“笑指天南”,点了软麻穴道! 淳于琬制住龙今,向他脸上看了一看,便自扬眉冷笑地,沉声说道:“你看这脸儿,左半边又红又肿,与右边不大相配,多么难看?且让我来替你修理得漂亮一些!” 语音方落,左手又挥,向龙今右颊之上,又复重重掴了一记! 龙今被淳于琬点了软麻穴道,身不能动,口却能言,只气得目中喷火地,厉声叫道:“贱婢,你何必对龙今如此折辱?干脆把我杀掉多好!” 淳于琬微微一笑说道:“你尽管放心,我有一桩莫大理由,绝对不能杀你!” 龙今咬牙问道:“你为什么不能杀我?” 淳于琬扬眉笑道:“因为我古姊姊要在你身上证明‘今不如古’之语,我著把你杀了,岂不使龙大姊无法实现她的雄心大愿了吗?” 龙今听完淳于琬的话儿,不禁气得狂叫一声,全身乱抖! 淳于琬见自己业已把龙今气得要死,又知所点软麻穴道时至自解,遂不再与龙今多话地,哂然冷笑几声,立即转身,驰向“双龙峡”外离开“庐山双龙峡”奔往“九华绝顶”,途中不曾有丝毫耽搁! 因为淳于琬急于复容,更急于在复容以后,去寻夫婿“金手书生”司空奇,故面尽力飞驰,期望“万妙夫人”鲍玉容,获得“夜光草”之下,便可为她施展回春妙手! “万妙夫人”鲍玉容见了淳于琬后,颇为惊奇地,向她扬眉笑道:“陆贤妹,你怎么回来得这般快法?业已去过‘庐山双龙峡’了么?” 淳于琬点头笑道:“我已去过,鲍大姊所说不差,那龙今龙古两位男女奇人,性格确实怪极,他们竟在‘双龙峡’中,互相恶斗僵持了二十年呢!” 鲍玉容含笑问道:“贤妹可曾与龙古动手?并把夜光草找着了么?” 淳于琬笑道:“龙古对我还好,龙今被我打了两记耳光,‘夜光草’则弄来六茎,不知可够用么?” 说完,便把那六茎“夜光草”取出,向鲍玉容递去! 鲍玉容接过“夜光草”细看几眼,点头说道:“这‘夜光草’质地极好,约有三茎,便已够用,其余三茎,似可……” 淳于琬不等鲍玉容说完,便自接口笑道:“其余三茎!就由我奉送大姊,留待后用吧!” 鲍玉容毫不客气地,把六茎“夜光草”一齐揣入怀中,向淳于琬扬眉笑道:“陆贤妹,你随我来,我自你走后,业已替你完成了一切复容准备,只等‘夜光草’一到,便可开始动手!” 淳于琬好生感激地,笑声说道:“鲍大姊,你待我这等恩情,却叫我陆昭昭如何答报?” 鲍玉容失笑道:“我们既结兰盟,便是自家姊妹,哪里还说得上‘答报’二字?但在实施复容手续之际,难免略有痛楚,贤妹却要稍加忍受一点呀!” 淳于琬笑道:“鲍大姊尽管放手施为,慢说轻微痛楚,就是剜肉刮??,小妹亦能忍受。” 鲍玉容推开一扇石室门户,命淳于琬坐在石室中央的一只特制石椅之上! 淳于琬见这石椅的扶手踏足等处,均有粗巨钢环,但钢环上却又覆以柔兽皮,似是避免钢环把皮肤磨损! 淳于瑰见了这种装置,不禁蹙眉叫道:“鲍大姊,你还用这钢环,把我手足都束起来么?” 鲍玉容微笑答道:“我知道贤妹必能忍受,但万一在要紧关头,稍有动弹,岂非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反而糟踏了罕世灵药!故而只得请贤妹略为委屈,我才好放胆动手!” 淳于琬闻言,只好听鲍玉容之言,把手脚自行仲入石椅上的特制钢环之内! 鲍玉容一面替淳于琬一只只的扣紧铜环,一面向她含笑问道:“贤妹,你在‘庐山双龙峡’内既未与龙今龙古作甚殊死之斗,则我送给你的那只‘七星伴月万蜂巢’,定也不曾用去的了?” 淳于琬点头笑道:“当然不曾用去,如今还在小妹身衅,鲍大姊问此则甚?” 鲍玉容替她束紧手足钢环以后,又把她秀发打开,分为两半,系在石椅后方的两只石钉之上,使淳于琬全身上下,丝毫无法动弹!然后便又伸手入怀,把自己送给淳于琬的那只厉害无比的“七星件月万蜂巢”取出拿在手中! 淳于琬好不惊奇地,扬眉叫道:“鲍大姊……” 鲍玉容忽然神色一变,冷笑说道:“不敢当!鲍玉容是旁门左道的荡妇淫娃,哪里敢当一代高人‘碧目魔女’淳于琬的‘大姊’称谓呢?” 淳于琬闻言之下,不蔡惊魂欲绝,但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秘密,是怎样泄漏的! 鲍玉容好像看透她的心意般地,冷笑说道:“淳于女侠,我本来还真被你瞒在鼓里,与你结为姐妹,指点你去取‘夜光草’,送你‘七星伴月万蜂巢’,井准备替你复容,共创‘回春教’。但谁知你这陆昭昭的假面具,居然被我揭穿,如今你鱼游釜底,虎在阱中,大概发不起你‘碧目魔女’的威风杀气了吧?” 淳于琬知道万事皆休,咬牙叫道:“鲍玉容,淳于琬既落你手,杀剐任便,但我却想知道,你是怎么会识破我的本来面具的?” 鲍玉容冷笑说道:“这个还不容易?我且为你引见一位故人!” 语音方落,石室外便走进了一位瞎了左眼,失去右耳,并扁了鼻子的形状奇丑之人,正是鲍玉容之弟,也就是淳于琬的仇敌,“铁笔黄巢”鲍玉书! 这是“九华山”的一条幽谷! 谷中有道浅溪,两位貌相英秀的书生打扮之人,正在溪边漫步! 他们一个身穿青色儒衫,一个月全身白色,年龄差不许多,但穿青的,仿佛更为英挺,眉目之间,也多了一团正气! 这是名震当世武林的一位大侠,及一位凶神!大侠是穿青衫的“金手书生”司空奇,凶神是穿白衫的“玉手书生”公孙昌! 司空奇漫步片刻,向公孙昌冷然叫道:“公孙昌,你说淳于琬是追踪‘铁笔黄巢’鲍玉书,去往鲍玉书之姊,‘万妙夫人’鲍玉容所居的‘九华绝顶’,如今怎又把我引领到这幽谷之内?” 公孙昌阴笑一声答道:“那‘万妙夫人’鲍玉容虽然住在‘九华绝顶’,但‘万妙宫’门,却设在谷下,也仅有这唯一出路,每日只在子午两时开放,我们来得不巧,午时已过,除非等到子时,根本无法入宫,你又何必太性急呢?” 司空奇冷笑说道:“等到子时不妨,但你若想暗弄玄虚,却是自寻死路!” 公孙昌一阵狂笑,目注司空奇厉声叫道:“司空奇,你‘金手书生’四个字,名列‘武林四绝’,比我‘玉手书生’之号,响亮多多,却为何如此胆小?公孙昌被你点了要穴,真气难提,内力难聚,空有一身武学,等于虚无!我还有甚么花样好耍?玄虚可弄呢?” 司空奇扬眉笑道:“慢说你有力难施,就算你内家武学,未被我暂时闭死,你也无法捣鬼!” 公孙昌双眉一挑,故意激恼司空奇地,冷笑说道:“那倒未必?你若敢替我解开穴道,或许便会死在我的手内?” 司空奇哂然一荚说道:“你想激将?” 公孙昌目闪凶光,纵声狂笑说道:“你说我是激将,我则说是希望有个公平搏斗机会!” 司空奇向他冷冷看了一眼,忽然取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方圆数尺的圈儿! 公孙昌见状不解,愕然问道:“你画这么一个圈儿则甚?” 司空奇扬眉答道:“这叫‘划地为牢’,我把你被点穴道解开,命你坐在这圈儿之中,调息养神,恢复功力,和我作一次公平决斗!但你必须紧记,若无信心,便在圈中乞降,否用出圈半步,即是伏尸之地!” 公孙昌心中暗喜,点头说道:“好,你这样做法,才不愧是当世武林中的南海大侠,‘金手书生’!” 司空奇冷笑一声,屈指隔空轻弹,便替公孙昌解了穴道! 公孙昌双眉微挑,向司空奇冷冷看了一眼,果然异常乖顺地,走入那方圈仅有数尺的小圈儿中,盘膝坐下,闭目行功,运起内家妙诀。 司空奇哪里把他看在眼中,但因如今才到酉未,距离公孙昌所说之时,尚有相当长一段时间,遂独自在这谷底小溪之旁,负手绯徊,眺览景色。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公孙昌功行完毕,一声长笑,在圈中站起身形。 司空奇回过身来,目闪微光,向这“玉手书生”,哂然问道:“公孙昌,你自以为功行已复,想出圈和我一斗了么?但出圈容易进圈难,在彼此无伤的公平机会之下,我决不会再对你加以宽恕的!” 公孙昌双目之中,射出一种狡猾面阴毒的光芒,对司空奇全身上下,打量一番,狞笑问道:“司空奇,照你这种话儿说来,我一出圈,你便对我全力相搏,立下辣手?” 司空奇点头答道:“不错,我已经说过,你出圈半步,便是你死之所!” 公孙昌谲笑几声又道:“倘若我不出圈呢?” 司空奇“哼”了一声,不屑说道:“你不出圈,便是示弱,也便是向我摇尾乞怜,我也便可以暂时饶过这种没有骨头的可鄙角色!” 司空奇的这几句话儿,说得虽重,但公孙昌却毫无羞愧之状,依然阴恻恻地扬眉笑道:“你能否把方才所说话儿中的‘暂时’两字,解释一下?” 司空奇应声道:“我在此等到子时,‘万妙夫人’鲍玉容所居洞府的门户,倘若当真开放,我便饶你这次不死!否则,你故意对我欺骗作弄,司空奇哪肯饶人?今夜子时,就是你公孙昌去存世间的最后时刻!” 公孙昌怪笑说道:“你把我看作卑鄙小人,我却把你看作当代大侠!当代大侠所说的话儿,总不至于不算数吧?” 司空奇看他一眼,点头说道:“公孙昌尽管放心,司空奇向来言出不二,只要你橡只缩头乌龟般,藏在我所画圈儿之中,便至少能够活到子时以后!” 公孙昌静听司空奇说完,遂又复盘膝坐下,提足真气,朗声唱道:“楚汉相争,鸿门设宴,楚王如龙,汉王如狗……” 司空奇皱眉问道:“你唱些什么?” 公孙昌冷笑答道:“我爱唱,我高兴唱,只要我人未出圈,你能把我怎样?” 司空奇听得一怔,公孙昌又复唱道:“楚歌一闻,仓皇奔走,汉王如龙,楚王如狗……” 司空奇“哦”了一声,晒然不屑说道:“我懂得你的童思了,难道你竟想以汉王自比?但你既决无汉高祖那般福泽,我也决非楚霸王那般有勇无谋,更哪里来的张子房,会替你吹箫散敌呢?” 公孙昌双眉微挑,不理司空奇的嘲讽,继续唱道:“画地为牢,逆来顺受,金手如龙,玉手如狗!……” 司空奇听到此处,不禁心内一惊,暗想自己这“画地为牢”之举,着实对公孙昌是相当重大侮辱?但公孙昌竟能逆来顺受?忍下这口恶气,静坐圈中,怡然作歌,足见此人城府太深,极为厉害,自己倒须略加警惕,不能对他过分轻视! 转念至此,公孙昌又复唱道:“曾几何时,移星换斗,玉手如龙,金手如狗!” 司空奇哈哈大笑,也自扬眉唱道:“名满乾坤,气吞斗牛,金手本龙,怎得如狗?骨气毫无,出乖露丑,玉手书生,怎不如狗?” 谁知歌声方住,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冷笑! 司空奇愕然回首,只见三四丈外,站着一位长发纷披,形容如鬼的黑衣老叟! 依照司空奇的功力,十丈周围以内,叶落能知,就算是他在引吭高歌,有所分神,但人家到身后三四丈处,怎会犹无所觉? 由此看来,这位黑衣怪叟的一身功力,业已到了相当惊人的地步! 这时,那黑衣长发怪叟目注司空奇,射出两道冷锐寒光,厉声问道:“你们两个在此鬼哭狼嚎,又是龙,又是狗的唱些甚么?” 司空奇含笑答道:“空山幽谷,遣兴作歌,似乎是任何人均可随意而为之事!老人家……” 黑衣怪叟不等司空奇说完,便自冷笑一声,接口说道:“你们跑到别的幽谷之中去唱,我都不管,但在此乱嚷乱叫,却使我听得心烦,尤其唱的都是与‘龙’‘狗’有关之事!” 司空奇讶然问道:“听老人家如此说来,莫非你与‘龙’‘狗’二字有何关系?” 黑衣怪叟双目一瞪,点头答道:“当然有关,我老头子一身便兼有‘龙’‘狗’二号!” 司空奇听得好不诧异,问道:“是龙非狗,是狗不成龙,老人家怎么兼具这两种外号呢?” 黑衣怪叟狞笑说道:“你想听听我一身兼得‘龙狗’两种外号的那段故事么?” 司空奇颇为好奇地点头笑道:“老人家如此见告?在下愿意洗耳恭听……” 话方至此,忽听听得身后又起了脚步声息! 司空奇猛一回头,看见竟是“玉手书生”公孙昌,自圈中跃出,狂奔逃去! 他勃然大怒地,厉声叱道:“公孙昌,你这个无耻之徒,往哪里去?” 人随声起,一纵便是六七丈远地,向公孙昌急急追赶! 但他第一纵刚刚落地,第二纵尚未飞身之际,半空中锐啸生风,并挟着那黑衣怪叟的狰狞笑声说道:“小娃娃,你不能走!” 司空奇不必动手过招,仅从对方来势之上,便知这黑衣怪叟的一身所学,极为奇异,可能并不在自己以下! 这等怪人,性情必甚执拗,倘若不加答理必将激怒狂追,形成一种自己猛追公孙昌,那衣怪叟又猛追自己的微妙局面! 这种局面,决无希望变好,却有可能变坏,因为万一公孙昌无法脱逃,横心回头应战,则不消两三回合,那衣怪叟追到,拼命扑进,以二对一,真可能颠倒情势,弄成“玉手如龙,金手如狗!” 司空奇判明利害以后,只得暂时放过公孙昌,缓缓转身,向那正自凌空扑落,来势神建的黑衣怪叟,抱拳含笑说道: “老人家,你既然当真要我听你讲故事,我只好不去追他,但那是一条坏狗,如今让他逃走,不知会咬伤多少人呢?” 黑衣怪叟本是满面怒容,等听得司空奇愿意听他叙述故事之语,方变了满面高兴神色,轻轻落地,纵声狂笑说道:“你所说的那只坏狗,,叫做甚么名字?万一我再复遇上他时,就活活把他抓死!” 司空奇应声答道:“他复姓公孙,单名一个‘昌’字,江湖外号‘玉手书生’!” 黑衣怪叟闻言,遂把“玉手书生公孙昌”七字,念了两遍,记在心头,目闪厉芒,厉声笑道:“我记住了,只要再遇上这‘玉手书生’公孙昌时,一定会实践今日诺言,把他活活抓死!” 司空奇因欲略窥黑衣怪叟虚实,遂故意发话激道:“你老人家莫要过分对他轻视,这位‘玉手书生’公孙昌的功力甚高,不大容易斗呢?” 黑衣怪叟果被激怒,厉啸一声,右手五指疾伸,竟硬在崖角之上,抓了一块碎石!一面缓缓翻掌,撒落一地石粉,一面向司空奇扬眉叫道:“那‘玉手书生’公孙昌的头颅,有这块山崖,长得硬么?” 司空奇含笑说道:“老人家,你能把‘金龙爪力’,练到这般地步,真不愧可以称为当世武林中的一条神龙了!” 第九章 神龙醉狗 黑衣怪叟闻言,忽然哇得一声,嚎陶大哭起来! 司空奇被他哭得好不莫名其妙地,皱眉问道:“老人家,你为何突然痛哭?是我有甚话儿,说错了么?” 黑衣怪叟举手拭泪,呜咽说道:“就是因为你没有说错话儿,才使我感憾生平,蓦然悲痛!” 司空奇苦笑说道:“老人家,你所说之话,涵义太深,使在下无法领会!” 黑衣怪叟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夸我把‘金龙爪力’练得极好,颇可以称为当世武林中的一条神龙?” 司空奇点头答道:“老人家既精‘金龙爪力’,又擅‘天龙身法’,我认为‘神龙’二字之誉,应该当之无愧!” 黑衣怪叟颓然为叹说道:“这就对了,我请问老弟一声,若有一条神龙,在展眼之间变成癞狗,他会不会伤心流泪?” 司空奇越听越有趣地,含笑说道:“由龙变狗,自然伤心,但好端端的一条神龙,却怎会变成癞狗?” 黑衣怪叟蓦然打了一个寒颤,苦笑说道:“老弟,你若想亲自目睹由神龙变狗的精彩好戏,请随我来!” 说完,便拉着司空奇的手儿,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 司空奇见他适才追自己之际,来势何等凌厉,如今居然如此颓丧,仿佛连举步都没有力气了! 尤其他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儿,抖颤得异常厉害,遂大吃一惊,诧声问道:“老人家,你怎么了?是不是有甚重病发作?” 黑衣怪叟颤声答道:“我……我……” 他只说出两个我字,便忽然仆倒在地,向峰壁脚下的一块巨石爬去! 司空奇看得惊异欲绝,正欲动问,那黑衣怪叟业已爬到壁边,推开巨石,现出石下一个洞穴,穴中并有浓烈酒香腾起! 黑衣怪叟狠狠嗅了几嗅那种浓烈的酒香,好似精神顿涨地,向司空奇抬头说道:“老弟!我方才虽像一条龙,如今却像不像一只狗?一只癞拘?一只臭狗?或一只醉狗?” “醉狗”两字方出,突然纵身入穴,只听“噗通”一声,溅出了不少美酒! 司空奇闪身纵到穴边一看,方知这洞穴,这洞穴可以说是一个无坛酒窖,也可以说是一口酒井! 黑衣怪叟大半截身躯,均浸在美酒以内,井一口一口,“咕嘟咕嘟”在拚命猛饮! 司空奇大惊地叹道:“老人家,您原来是酒瘾太重!” 黑衣怪叟一抬头,鬓发上都沾满淋漓酒渍,咧着嘴儿,怪笑说道:“甚么酒瘾太重?我根本是中了酒毒!” 说到此处,身躯往下一蹲,把嘴部浸在酒中,又复牛饮鲸吞地,猛喝了几大口酒儿,方始站起身来,向穴外的司空奇摇头叹道:“老弟请坐,我喝了这几口酒之后,便有了精神,可以对你略恢片刻的了!” 司空奇如言在穴口坐下,含笑问道:“老人家,你为何还要浸泡酒中,不肯出穴答话?” 黑衣怪叟答道:“出穴?如今积酒齐胸,我不把这窖中佳酿,喝到积酒齐腹之际,哪里能够解得了馋?过得了瘾?” 司空奇骇然叫道:“老人家,你到底有多大酒量?这样狂饮起来,岂不要在窖中醉死?” 黑衣怪叟双眉一挑,神采飞扬地摇头笑道:“醉死倒是未必,因我在自觉酒力难支之际,便纵身出窖,晕睡穴边,让别人来替我料理一切!” 司空奇“哦”了一声问道:“这替老人家收拾料理之人,又是谁呢?” 黑衣怪叟哈哈大笑道:“是我昔年的老相好,她住在谷上‘九华绝顶’,名叫鲍玉容,江湖中有个‘万妙夫人’的外号!” 司空奇心中一震,但脸上却神色未变地,含笑说道:“老人家既与‘万妙夫人’鲍玉容关系密切,却为何不去她的洞府之中,自在逍遥地,开怀畅饮……” 话方至此,黑衣怪叟又复缩下头去,喝了几大口酒儿,狂笑说道:“多年以来,积习难改!我不仅非要采取这样喝法,才会过瘾!并连一身皮肉,也非要时常在酒中浸泡才会觉得爽快!” 司空奇恍然笑道:“大概老人家每次酒醉以后,便由‘万妙夫人’鲍玉容,派人替你把害中美酒加满,并将你抬往舒适之处安睡!” 黑衣怪叟摇头笑道:“酒儿自然要加,但睡觉所在,却是这穴边最好,我绝不许他们我把移动,要让我自自然然地,酣睡而醒!” 司空奇颇觉这黑衣怪叟,怪得有趣,剑眉微挑,又复问道:“老人家尽醉沉睡之下,这一觉定然睡得相当长呢!” 黑衣怪叟伸出三个指头笑道:“三天,我这一觉,足足要睡三天!等睡足以后,只有半天清醒,然后再醉饱酣睡,周而复始!” 司空奇听得摇了摇头,正待发话,那黑衣怪叟又自狂笑说道:“故而我四日之中,只有半日清醒,俨如神龙,其余三日半的光阴,却俨如醉狗!” 语音至此微顿,双目一张,精芒四射地,继续狂笑说道:“在我清醒之时,确实自命不凡,以当世神龙自居,对于甚么‘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等‘武林四绝’,都一齐不会看在眼内!” 司空奇双眉微蹙,正待驳他几句,却因黑衣怪叟的目光,已含醉意,觉得他有点可怜,遂默然住口,不欲与他分辩! 黑衣怪叟缩下头去,喝了两口酒儿,又复说道:“但烂醉之时,却像条死狗一般,可以任人宰割,任人摆布!由于我一身既兼‘龙狗’二字,所以适才听得你和那‘玉手书生’公孙昌,不住谈些甚么是龙是狗之语,自然认为是对我故意讽刺,遂出面加以责训!” 司空奇静静听完,含笑问道:“老人家尊姓大名,能够告诉我么?” 黑衣怪叟答道:“我姓袁,名天刚,自己替自己起了个‘神龙醉狗’的外号!” 司空奇悯然说道:“袁老,常言道:‘自古英雄多嗜酒’!可见得喝酒并不是甚么坏事!但若过度成贪,便败德伤身,老人家能不能想个法儿,略加节制?” 袁天刚苦笑说道:“我何尝不欲加以节制?但如何节制之法?却想不出来!因为我腹中可能已有酒店,一到瘾发之际,若不能像这样浸身酒中,鲸吞牛饮,便宛如万箭钻心,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 司空奇蹙眉说道:“这种情形,确实是中了极深酒毒,我有位朋友,医道甚精,等我与他商议一下,或许会对老人家,有所助益?” 袁天刚狂笑说道:“多谢老弟,但我却要乘你尚未请来神医,把我所中酒毒,治愈之前,先喝它一个痛快!” 说完,遂又缩头入酒,“咕嘟嘟”地不住牛饮! 司空奇皱眉注目,眼看袁天刚欲把窖中齐胸美酒,喝到齐腹光景,便知这位武林奇客,业已接近了沉醉地步! 果然袁天刚大喝一声“我要醉了!”便带着一身酒渍,纵出窖来,仆卧在窖边地上! 司空奇幸亏闪避得快,才不会溅上一身酒渍!他纵出六七尺远,皱眉叫道:“老人家,你这……” 话才出口,袁天刚一个翻身,业已顺着口边,狂流酒沫地,醉得不省人事! 司空奇看得连连摇头地,微叹说道:“英雄病酒,神龙如狗……” 这时,前面谷径转折处,忽然传来了妙龄少女的笑语之声! 司空奇想起袁天刚所说之语,知道来人定是“万妙夫人”鲍玉容的近身侍女! 他自被“玉手书生”公孙昌愚弄以后,对于淳于琬是追踪“铁笔黄巢”鲍玉书,前往“九华绝顶”之事,业已不大深信,颇表怀疑! 但如今“万妙夫人”鲍玉容的随身侍女既来,司空奇却仍望能在她们口中听得些有关讯息! 因为鲍玉容毕竟是鲍玉书的胞姊,鲍玉书倘若真被淳于琬追得亡命飞逃,则他以“九华绝顶”作为靠山的可能成分,仍不在少! 司空奇有了这种想法,遂在闻得人语之下,赶紧提气飞纵,悄然无声地,藏入大堆藤蔓之后。 他人才藏好,果从谷径折处,走来了两名青衣少女。 她们走得不快,因每人肩上均挑着一副重担! 这副重担均是一前一后的两只巨形酒瓮的分量,看来均是百斤左右! 两名青衣少女,对于那位“神龙醉狗”袁天刚似均不太尊敬,其中一名,竟在走过袁天刚的身旁之际,向他重重踢了一脚! 另一名青衣少女见状之下,娇笑说道:“小瑶,你踢他一脚则甚?” 小瑶怒视袁天刚一眼,恨恨说道:“这只老醉狗,怎么还不早点醉死?我们每隔四天,便要为他挑着这样重的酒瓮,上下绝峰一次,真的苦透了呢!” 说到此处,放下肩上酒瓮,一百把酒瓮中的美酒,倾入窖内,一面又复皱眉问道:“小瑶姊姊,我真弄不懂,我家夫人既已与袁老醉狗,恩情早绝,却为何还不厌其烦地,这样供应他呢?” 小瑶娇笑问道:“对于其中缘故,我曾听夫人说道,这袁天刚功力极商,醉时虽像一条狗,醒时却是一条龙!长期供他醉饱,纵稍烦疲,但一旦遇上扎手强敌,便可利用他卖命!即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之理!” 司空奇听了这些话儿,不禁颇替袁天刚好生不平,暗想“君子不轻受人恩”之语,确含至理! 小璃把所挑的两瓮美酒,倾入窖中,小琼也随后倾倒,并向小瑶笑道:“小瑶,这几天我们夫人,大为气怒,幸而‘碧目魔女’淳于琬,得意忘形,重投罗网,才使她转怒为喜!” 这两句话儿,听在耳内,不禁使司空奇震惊欲绝! 他虽想听听对方的背后之言,但却万料不到淳于琬果然到了此处,并失陷在“九华绝顶”! 尤其根据小琼所说的“得意忘形,重投罗网”之语,竟似淳于琬已然来过一次光景? 司空奇正自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小琼又复笑道:“那‘碧目魔女’淳于琬,大概也真该倒霉,不然怎会去而复返,连在‘庐山双龙峡’,所得的灵药宝剑,都一齐带来,等于贡献给我们夫人呢!” 司空奇闻言方知,淳于琬果然业已来过一次,并又前去“庐山双龙峡”寻得甚么灵药宝剑以后,再到“九华绝顶”,才中了“万妙夫人”鲍玉容的圈套! 这时,小瑶也把两瓮美酒,倾在窖中,一面收拾用具,一面娇笑说道:“这就叫万事有定,淳于琬还想帮助我们,创立‘回春教’为名,要夫人施展妙技,替她恢复容光,又谁知在她一去一回之间,恰好来了位‘铁笔黄巢’鲍玉书,面我们夫人只以为她是新交妹妹陆昭昭,否则怎会揭穿她‘碧目魔女’的身份?” 司空奇听到此处,方听出一些端倪,但淳于琬在“九华绝顶”,“万妙夫人”鲍玉容的洞府之中,却已千钧一发! 原来淳于琬自见“铁笔黄巢”鲍玉书狞笑出现以后,便知自己落入极恶劣的环境之内! 因为,自己在“太行山”碧城道观西厢殿之中,曾把鲍玉书的眼睛挖去一只,耳朵撕掉一个,更把他的鼻子打扁!如今,身落此人手下,将会遭受到一种甚么样的报复? 倘若自己行动如常?则自信足可与鲍玉容、鲍玉书姊弟一拚!偏偏如今中人圈套,坐上特制石椅,双手双足,甚至连头颈都不能转动分毫地,岂非只有乖乖待戮,宛如砧上之肉般,听人宰割而已? 鲍玉书若是一刀把自己杀死?倒也毫无所惧,最怕他万一乘自己无法抗拒之下,动了邪心,欲加淫辱?则…… 淳于琬想得正自胆战心寒,“铁笔黄巢”鲍玉书业已走到石椅之间,向她扬眉狞笑说道:“淳于姑娘,‘碧目魔女’四字,名列‘武林四绝’,是当代第一流高人,想不到居然还会落入我鲍玉书的手中?” 说到此处,摸摸自己脸上的眇目,塌鼻,缺耳,发出一阵阵慑人心魂的“嘿嘿”阴笑,继续说道:“昔日你在‘太行山碧城道观’的西厢配殿之中,对我鲍玉书相当恩厚,只挖掉我一只眼睛,撕掉我一只耳朵,并打塌我的鼻子,却未伤我性命,我如今报恩有望,却应该怎样伺候你呢?” 淳于琬对这“伺候”二字,听得心惊!但知道答话也属徒然,道咬紧牙关,索性给鲍玉书来个像是未曾听见! 鲍玉容一旁狞笑说道:“兄弟,你也照样挖她一只眼,撕她一只耳朵,井打塌她的鼻子!” 鲍玉书听得连连摇头地,狞笑说道:“姊姊,你外号叫做‘万妙夫人’,怎么替我想的报仇方法,竟是这样俗而不妙?” 鲍玉容扬眉问道:“兄弟你认为这种办法,怎样不妙?” 鲍玉书怪笑说道:“挖掉眼睛,撕去耳朵,打塌鼻子的举动,似乎过于残忍?不妨作得温柔一些,让这位‘碧目魔女’,把种种甜酸苦辣滋味,都好好享受享受!” 淳于琬听得方自咬碎银牙!鲍玉容却“哦”了—声,荡笑连连的,指着鲍玉书,佯怒骂道:“兄弟,你真够坏,原来你是想把她糟蹋—番?好在这位‘碧目魔女’,如今已无去再逞威,任凭你怎样?我且避开!……” 话方至此,鲍玉书蓦然狞笑接口叫道:“姊姊,你不要避开,这件事儿,必须你出点力气,才能使我提起风流兴趣!” 鲍玉容“呀”地一声尖叫,双眉紧蹙说道:“兄弟,你要死了,你说韵是甚么话儿?” 鲍玉书失笑叫道:“姊姊,你莫要错会了意!我是说这位大名鼎鼎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如今满脸疮疤,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筒直使我恶心?哪里还提得起丝毫风流兴趣呢?” 淳于琬听了这些话儿,心中臂直羞愤欲死,但身被石椅机关所制,武功无法施为,只急得泪珠滚滚而落! 鲍玉容双眉微挑,讶然问道:“兄弟,听你所说之意,莫非还要我用炉中妙药,把她脸上伤疤治好?” 鲍玉书点头笑道:“对了,姊姊既有‘夜光草’在手,无妨对她先行施些恩惠!” 鲍玉容笑道:“施恩以后,又便如何?” 鲍玉书淫笑说道:“她恢复容光之后,我自然会大动淫心,我打算在三日三夜之间,和姓风流十次!” 淳于琬心惊胆碎,无可奈何之下,只有暗自诵念“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音”佛号! 鲍玉容笑道:“兄弟是要用十次风流,作为对她报复……” 鲍玉书截断鲍玉容的话头,连连摇手说道:“不止,不止!我要于十次行淫之后,用她所得的那柄银芒古剑,在她脸上划下十道深深伤口,再复挖掉一双眼晴,撕掉一双耳朵,打扁她的鼻子,更剥得精光,身无寸缕地,丢到人烟稠密之处,让她出尽洋相,活活羞死!” 这些话儿,一句比一句狠,一句比一句毒,尤其是量后数句,把这胆大绝伦,从来不会害怕的“碧目魔女”,听得全身发抖! 鲍玉容则听完以后,点头笑道:“兄弟,真有你的,我赞成你这种报仇策划!” 鲍玉书狞笑道:“姊姊既然赞同我这种复仇计划,便请赶紧替她治好颊上疮疤,让兄弟痛痛快快地,出口胸头恶气!” 鲍玉容笑道:“这个还不容易?我一切复容药物,均是现成,只需煮烂三根‘夜光草’,调入其中便可!” 鲍玉书色迷迷地,向淳于琬看了两眼,又复浮起了满面邪笑,对鲍玉容涎着脸儿问道:“姊姊,约莫需要多久,才可使这位‘碧目魔女’,恢复她的天姿国色?若是时间太长,我有点等不及呢!” 鲍玉容瞪了鲍玉书一眼,失笑说道:“兄弟莫要猴急,连开始到结束,共只三天,第一天炼药,第二天敷药,第三天便可揭去疮疤,还你一个美若天仙的‘碧目魔女’!” 鲍玉容命人生起炉火,取出十来种药物,先行投入药鼎之中,再用玉刀,把三根“夜光草”切成碎泥,与那些药物融混,慢慢熬炼! 炼了整整一日,鼎中药物,凝成一片软绵绵的乌黑药膏,鲍玉容遂趁热把这些药膏,敷满在淳于琬的双颊之上! 药膏新溶,奇烫无比,简直把淳于琬霓得满身香汗淋漓,但为了不肯示弱于人,却咬紧牙关半声不出。 敷完药膏鲍玉容与鲍玉书便各自安歇。 次日,再往这密室之中,只见淳于琬所敷药膏的表面部分,业已渐干,鲍玉容遂取了一些涂有胶质的布条,一条条地,贴在淳于琬的脸上,只留出口鼻部分不加粘贴! 鲍玉书站在一旁,看得愕然问道:“姊姊,你替她贴上这些一条条的纵横胶布则甚?” 鲍玉容笑道:“今日夜间我再喂她吃下一些内服药物,等到明日午时,你便可把这些纵横胶布,一条条撕去,使她恢复容光,大享风流艳福,实现报仇理想!” 鲍玉书喜得独眼闪光,连连厉笑! 等到晚间,鲍玉容进入密室喂淳于琬服食药物,鲍玉书却是走出调府之外,随意眺望。 “九华山”景色,颇为幽美,加上鲍玉书大欲将逞,报仇有望,心情特别舒畅,遂信步所之!略为步远了些。 事有凑巧,鲍玉书走进一片林中,略为徘徊,正欲出林,忽见林外走过一条白衣人影。 游山赏景之人颇多,林外有人经过,本不足怪,但鲍玉书因目光偶瞥之下,似见这白衣人的身量,要比常人高出一头,遂好奇心起,悄悄走到林口,凝目看去。 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竟把鲍玉书吓出一身冷汗? 原来那白衣人刚自林外走过,并丝毫未见急促的,缓步而行,但就隔了这一瞬之间,却已到了二十来丈以外! 这种轻身功力,比“移形换影”,还要高上一筹,名叫“千里广庭长房缩地”身法,当世之中,根本未听说有几人能擅? 这副形象,虽然仅是背影,不曾看见正面,但鲍玉书却已认出了白衣人的身份来历! 他是“武林四绝”中,行踪飘忽,不可捉摸,手辣心狠,凶狂无比的“九幽妖魂”宇文悲! 鲍玉书既认出白衣人是宇文悲,便知这位“九幽妖魂”突在“九华”出现,必非偶然之事! 因为姊姊“万妙夫人”鲍玉容,昔年曾把宇文悲的老伴儿,“白发僵婆”打死,“白发僵婆”在垂死之际,用“僵尸爪”,抓毁了鲍玉容的容颜,以至弄虚残废! 如今姊姊好容易苦炼灵药,治愈残肢,恢复了昔年容光,“白发僵婆”的老伴儿,“九幽妖魂”宇文悲,竟也在“九华山”中出现! 宇文悲不仅出现,所去方向,更是“九华绝顶”,莫非这条足以令人望之生悸的“九幽妖魂”,竟有来寻姊姊,为“白发僵婆”报仇雪恨之意? 鲍玉书想到此处,不由好生心惊,但又无法去向姊姊报告。 一来自己的轻身功力方面,与“九幽妖魂”宇文悲比较起来,简直差得无法相比,却怎能抢在对方之前,先返“九华绝顶”? 二来只要身形一现,被宇文悲瞥见自己,则结果必然是无可侥幸地,惨遭毒手! 鲍玉书思首想后,空自皱眉,但却想不出任何处理办法?只有眼望着宇文悲,直上“九华绝顶”! 他在峰腰遥望,只见“九幽妖魂”宇文悲,到达“九华绝顶”以后,果然立即敲击“万妙夫人”鲍玉容所居洞府门户! 洞内侍女,以为是“铁笔黄巢”鲍玉书回转,也未问话,便即应声开门。 门户才开,宇文悲一声狞笑,五指如钩地,立向这名侍女的天灵抓下。 “九幽妖魂”名列“武林四绝”,一身功力,几达旷代难睹的神奇地步,这名侍女,如何闪躲得开?只听“噗”的一声,天灵盖已被宇文悲抓碎,玉殒香消,魂归冥府! 宇文悲随手一甩,便把这名侍女尸体,甩出数丈,飞坠绝壑,自己则大踏步地,闯进洞府! 鲍玉书距离甚远,虽然看不清“九华鲍顶”的出手情形,但突见一具侍女尸体,凌空飞坠,也就可以猜度出个八九分的光景! 他钢牙挫处,心中又惊,又恨,又存着些希望! 惊的是“九幽妖魂”宇文悲太厉害,自己若是赶回“九华绝顶”,无异飞蛾投火,自行送死! 恨的是眼看“碧目魔女”淳于琬姿容已复,一块又鲜又美的肥羊肉,即将供自己恣情大嚼,虎咽狼吞!“九幽妖魂”宇文悲偏偏恰在此时,赶来“九华绝顶”寻仇,岂不把自己的销魂艳梦,及报仇良机,一齐粉碎? 他在惊恨交迸之余,所存的些许希望可分两点: 第一点是姊姊“万妙夫人”鲍玉容,在武功方面,自然不敌宇文悲,却希望她能倚仗所炼“七星伴月万蜂巢”等厉害暗器,及新从淳于琬手中获得的“银光古剑”,在“九幽妖魂”手下,有所侥幸! 第二点,“碧目魔女”淳于琬所处寄室,设有特殊门户,外人倘若不知细底,根本无法进入! 这种情形之下,姊姊若能战败宇文悲,自然最好,万一全洞之人,尽遭“九幽妖魂”毒手,只望密主未被侵入,则那位美若天仙,横陈待戮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岂不仍可供自己销魂雪恨? 鲍玉书想到此处,对他姊姊“万妙夫人”鲍宝容的性命,及整座洞府中的弟子安危,全都不关怀,竟安心藏在暗处,遥望峰顶,静等或是“九幽妖魂”宇文悲败逃,或是鲍玉容等人被杀光,此后,他再独进入密室,一逞邪恶! 过了约有顿饭光阴,三具头颅惨被抓裂的侍女尸体,又从洞中飞出,凌空坠向深壑!跟着一条白影,自洞口出现,腋下挟一人影,虽然看不甚清,但从服饰色泽上看来,却有些像是姊姊“万妙夫人”鲍玉容经常所着! 鲍玉书既已见鲍玉容被宇文悲擒走,便知洞内定然遍地横尸,一无活口! 如今,他要回转“九华绝顶”! 因为,凶神恶煞已走,他要看看“碧目魔女”淳于琬,是否安然?那间密主,曾否被人侵入? 但鲍玉书才一动身,又复惊魂欲绝! 他目光瞥处,看见对面峰下深谷之中,有条人影,正自向上驰来! 鲍玉书所处之地与那条人影,相距虽仅二十来丈,却因峰壁陡削无法直接攀登,必须绕路而来,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方能到达! 但距离既不大远,他对于那条人影,便可在皓月银辉之下,看得十分清楚! 这条人影,鲍玉书大熟悉了,竟是足以使他心惊胆碎的“金手书生”司空奇! 鲍玉书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金手书生”司空奇之突然出现,显系为了援救“碧目魔女”淳于琬而来。 “九幽妖魂”方走,“金手书生”又来,难道真个是好事多磨,不令自己把“碧目魔女”淳于琬这块肥羊肉,吃下肚内? 鲍玉书又急又怒,气得七窍冒火,八孔生烟地,赶紧向“九华绝顶”奔去! 也不知是鲍玉书气得神昏,惊得腿软,或是司空奇功力太高,脚程太快,在鲍玉书刚刚到达“九华绝顶”之时,司空奇业已仅距他约莫十丈! 十丈之远,在“金手书生”司空奇这等功力的绝世高手说来,不消两纵,便可追到!鲍玉书发现情势如此危殆,遂惊慌连滚带爬地,爬进鲍玉容所居洞府! 这座洞府,如今应该改称为“地狱”,才较恰当! 因洞内到处都是死尸,每一具尸体,都是天灵被抓裂而毙命,显然都是死在“九幽妖魂”宇文悲的毒手之下。 鲍玉书哪里还顾得细看这些死尸?只是飞也似地,抢到密室之外! 目光注处,那密室门户,尚自完好无恙,不曾被“九幽妖魂”宇文悲侵入! 鲍玉书手刚按向开启门户机括,从后追来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业已进了“九华洞府”! 他不知“九幽妖魂”宇文悲竟比自己先来一步,突见满洞横尸,自然难免大为惊愕! 就这一愕之下,鲍玉书按动了开启密室门户机括! 司空奇赶紧闪身飞扑,却惜差了半步,壁上有扇奇厚石门,微现即隐,鲍玉书已自夺门而入。 鲍玉书进得密室,首先把机括上的一根铁闩闩好! 这样一来,“金手书生”司空奇纵有天大本领,也无法再从密室以外,开启门户! 鲍玉书闩好铁闩,心中一定,转身向那特制石椅看去。 石椅上仍然囚困着“碧目魔女”淳于琬!淳于琬的脸上,仍然一纵一横地,贴满了胶质布条。 鲍玉书心满意足地,狞笑几声,回手旋动了一件机括! 石壁上“隆”然微响,现出一个大仅如拳的小小石洞! 鲍玉书选取了一个安全角度,向洞外厉声狂笑道:“司空奇,你知道我是谁么?” 司空奇应声答道:“你脸上带着极明显的标记,我怎会认,不出来?你是万恶该死的‘铁笔黄巢’鲍玉书!” 鲍玉书闪过一旁,又自狞笑叫道:“司空奇,你且向室中那具特制石椅之上看看,被机关束住四肢,困在椅上的人儿,又是哪个?” 司空奇生恐鲍玉书对自己突加袭击,遂戒心颇浓地,对洞中略一注目,冷然答道:“我不用看也已知道,椅上困的是‘碧目魔女’淳于琬!” 原来,司空奇在谷下,已把替“神龙醉狗”袁天刚送酒的小琼小瑶制住,逼问淳于琬遭难情形,才急急忙忙地,赶来“九华绝顶”! 鲍玉书听完司空奇的话儿,狞笑一声说道:“司空奇,你知道椅上之人,是‘碧目魔女’淳于琬就好,据我所知,淳于琬似巳与你结为夫妇?” 司空奇本来不耐烦和这“铁笔黄巢”鲍玉书多说废话,但因双方隔了一座厚石壁,自己一时尚想不出怎样救援淳于琬之策,生怕鲍玉书对淳于琬立刻下毒手,遂只好一面皱眉思计,一面虚与委蛇答道:“不错,淳于琬已是我爱妻!” 鲍玉书纵声狂笑说道:“淳于琬虽然是你爱妻,但如今却要让我鲍玉书来尽情享受!” 这两句话儿,宛如晴空霹雳,平地焦雷,震得“金手书生” 司空奇耳中“嗡嗡”怪响,心头扑扑直跳,连眼前都有些金花乱转! 他微定心神,厉声叱道:“鲍玉书,你吃了什么熊心豹胆?如此胡言,难道不怕我把你锉骨扬灰,分尸万段!” 鲍玉书得意已极地,狂笑说道:“司空奇,我鲍玉书不会吃了熊心豹胆,只是起了一些色心欲胆,因为你纵能将我碎骨扬灰,分尸万段,也必须先把密室门弄开,而我享受你的爱妻之举,却能立刻实现!” 这些话儿,一字一宇地,传入司空奇的耳中,真把这位傲视武林的“金手书生”气得全身发抖。 鲍玉书在洞中看见司空奇的气急神情,不禁越发得意地,继续狂笑说道:“司空奇,你来得极好,简直使我鲍玉书,光荣之上,再加光荣,高兴之上,更添高兴!” 司空奇咬牙叫道:“鲍玉书,你卑鄙得不像人了,哪里会有甚么光荣?” 鲍玉书哈哈笑道:“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碧目魔女’淳于琬名列‘武林四绝’,在江湖之中,是何等响当当的身份!如今鲍玉书居然能把‘碧目魔女’淳于琬尽情污辱一番,难道还不足震惊武林,算得上是莫大的光荣之事?” 司空奇听得眼前一黑,几乎晕倒。 鲍玉书又说道:“能够在‘碧目魔女’淳于琬身上,尝些风流滋味,已是莫大光荣!如今更能够当着她丈夫‘金手书生’司空奇之面,与她消魂,岂非光荣之上,更加光荣了么?” 司空奇自把牙关咬得流血,但却无奈何,想不出什么法儿,弄开这密室门户! 鲍玉书偷偷向洞外瞥了一眼,司空奇立即神功凝聚,屈指一弹,弹出一缕罡风,向小洞之中射去! 他这种动作,是想若能侥幸地弹中鲍玉书要害,把这万恶淫凶的“铁笔黄巢”杀死,便可保存淳于琬的清白! 但鲍玉书戒心极深,向洞外窥探,只是动作绝快地一瞥即隐! 故而,司空奇指风过处,企望成空,所见到的,只是一些粉飞石屑,所听到的,只是鲍玉书的几声凶狞冷笑! 鲍玉书得意笑道:“司空奇,你不要凶,也不要急,且瞪大眼儿,看你家鲍二爷,在你夫人‘碧目魔女’……” 话犹未了,忽听得司空奇叹声叫道:“鲍……玉……书!” 鲍玉书狞笑问道:“司空奇,你的狠劲儿,却到哪里去了?怎么把鲍玉书二大爷的大名,叫得这等有气无力?好像是充满了哀求意味!” 司空奇生平从未有过向人低头跟软之举,但如今为情势所迫,也只好消尽英风傲骨地,点头又道:“鲍玉书,你猜对了,我正是要向你哀求,你能不能不做这等神人共愤伤天害理之事!” 鲍玉书咬牙叫道:“不行,我不接受这种哀求,我要立即实施我的得意杰作!” 说完,跑到那张特制石椅之前,当胸抓住淳于琬的衣裳,恶狠狠用力一扯。 “哧”地一声,裂帛脆响起处,石椅上的“碧目魔女”淳于琬,衣衫破碎! 司空奇满头冷汗,忍不住哀声叫道:“鲍玉书,我求……求求你……” 鲍玉书狞笑一声,道:“司空奇,你是堂堂威震乾坤的‘金手书生’,怎么向我这下三滥的淫徒恶棍哀求,岂不失了身份?倘若你想求我放过‘碧目魔女’淳于琬,最好自己识相免开尊口!” 司空奇摇头道;“我知道彼此仇恨太重,怎会求你放她?” 鲍玉书闻言,微觉惊奇问道:“你不是求我放她,却是求我何事?” 司空奇万般无奈地,咬紧牙关,厉声答道:“我是求你杀她。一掌落处,人死仇消,何况你能把‘碧目魔女’谆于琬生生击死,也算得是足以震撼四海八荒的光荣!” 鲍玉书狂笑道:“司空奇,我答应你了!” 司空奇听了鲍玉书这“我答应你了”五个字儿以后,目中虽然痛得珠泪潸然,但心中却起了一重无法形容的奇异感觉! 但鲍玉书话音才住,忽又换了一阵狞笑说道:“司空奇,你且慢伤心,也且定心,先听我把话说完!” 司空奇惊叫道:“你不是业已答应了么,难道又想反悔?” 鲍玉书狞笑道:“谁想反悔!但我虽答应你杀死‘碧目魔女’淳于琬,却要等我风流尽兴以后,才会下手!” 说到此处,便欲对困在石椅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加以轻薄! 任凭这“铁笔黄巢”鲍玉书何等凶恶,当他发现自己竟把亲生胞姊强行奸辱以后,总难免有些天良愧作! 何况“万妙夫人”鲍玉容的功夫方面,又比他高出甚多,倘若互相搏斗起来,鲍玉书也远非敌手! 如今,眼见从石椅上走下来的鲍玉容满面杀气地一步一步逼来,鲍玉书知道姊姊除了被奸之恨以外,甚至把整座洞府中门人弟子,惨遭“九幽妖魂”宇文悲杀死之仇,也算在了自己身上! 恨既重,仇又深,姊弟之间情更已断绝,自己将遭受到甚么样的报复?几乎可以想见! 鲍玉书判清利害,觉得毫无生机,死志立萌,遂顿足长叹地,飞身向石壁之上,猛力一头撞去! “壳托”一声,血花四溅,脑浆迸流,这位作恶多端,报应临头的“铁笔黄巢”鲍玉书,便告横尸就地! “万妙夫人”鲍玉容因对他确实痛恨,故而见状之下,只是毫不顾惜地冷笑一声! 但“金手书生”司空奇却对这桩奇妙凄惨无比的现世活报,看得怵目惊心,失声一叹! 鲍玉容目注洞外,厉声问道:“洞外何人?” 司空奇应声答道:“我是‘金手书生’司空奇,前来寻找我妻子‘碧目魔女’淳于琬的下落!” 鲍玉容闻言,凄然苦笑道:“善恶有报,天理无亏,不瞒司空大侠说,我与兄弟,起初确实想对淳于女侠,加以算计,但结果自作自受,自己尝到了如此惨痛恶果!” 司空奇本来就是一副悲天悯人襟怀,见了“万妙夫人”鲍玉容如此惨状,心中好生不忍地向媳安慰说道:“鲍夫人请放心,我妻子淳于琬既已安然脱险,未受损害,我便不会对你有所……” 鲍玉容听出司空奇话意,不等话完,便自摇头苦笑说道:“司空大侠,我谢你宽仁相容,但鲍玉容已被我胞弟奸污,复把他活活逼死,纵厚颜偷生,今后哪里还会有几毫生趣?” 司空奇也知道这位“万妙夫人”,委实无颜再活,遂一叹问道:“鲍夫人,你有没有未了心愿?司空奇或可以令你了断,使你泉下无憾!” 鲍玉容感激得垂泪答道:“司空大侠,鲍玉容听了你这慈悲宽厚的仁侠之言,才知道正邪之间的胸襟行为分别,委实判若天渊,无法比拟!先哲有云:‘朝闻道,夕死可矣。’鲍玉容能在垂死之时,悟透前非,或可稍减我九泉地府间的罪孽?” 话音至此略顿,举袖拭泪痕,又复凄然说道:“司空大侠,鲍玉容别无所愿,只想请你令我察看察看,我洞中所有门人侠女,是否都巳被‘九幽妖魂’宇文悲杀死?” 司空奇如言察看一遍,回到这密室小洞之前,向“万妙夫人”鲍玉容说道:“鲍夫人,你这洞府中的所有门人使女,确实均已死在‘九幽妖魂’宇文悲的‘九幽白骨爪下’。” 鲍玉容咬牙叫道:“那‘九幽妖魂’宇文悲也太狠毒,我要报仇!” 司空奇点头说道:“锄奸去恶是我武林人物份内所应为之事!司空奇定代鲍夫人……” 鲍玉容连摇双手,截断司空奇的话头,苦笑说道:“司空大侠,我蒙你宽恕前非,不再追究,已感激不尽,哪里还敢劳动你替我报仇?……” 司空奇听到此处,正欲发话,鲍玉容又说道:“司空大侠欲除‘九幽妖魂’宇文悲,是你以大侠身分,降魔卫道,造福武林,不能与我报仇之事,混为一谈!我只是想托你代传一讯,请另外一人,替鲍玉容报仇雪恨!” 司空奇讶然问道:“鲍夫人,你洞内诸人不是均已惨遭毒手了么?” 鲍玉容赧然答道:“我还有位昔年密友,名叫袁天刚!” 司空奇恍然大悟地,点头说道:“我知道这位袁天刚,他就住在峰下深谷之中,自号‘神龙醉狗’!” 鲍玉容笑道:“就是此人,司空大侠只要把此间之事,告知袁天刚,他定会竭尽所能地,寻找那‘九幽妖魂’宇文悲,替我报仇!” 司空奇皱眉说道:“这位袁天刚的一身功力,看来虽高,但过分沉湎于烈酒之中,昏醉时多,清醒时少,恐怕办不了什么大事呢!” 鲍玉容探手入怀,取出一粒龙眼大小的紫色蜡丸,自洞中递过,苦笑说道:“我在每次所送美酒以内,均下了特制药物,才使袁天刚嗜之成瘾,无法自戒!但司空大侠若将这粒解药给袁天刚服下,他最多只是一位寻常酒徒,不会再像只醉狗的了!” 司空奇接过紫色蜡丸,愕然问道:“鲍夫人,你为何煞费苦心地,不令袁天刚有若神龙,而把他害成一条醉狗模样?” 鲍玉容凄然一笑,扬眉笑道:“司空大侠有所不知,鲍玉容行为不端,声名狼藉,倘令那袁天刚清醒如常有若神龙,他定必弃我飘然远行!只有设法把他弄得糊里糊涂,像只醉狗一般,才有机会为我所用!” 司空奇失声叹道:“鲍夫人,你的心机,未免大深了些。” 鲍玉容从脸上浮起一丝凄然苦笑,摇头长叹说道:“司空大侠,我如今才悟出为人处世,最好莫恃才智,乱用心机,鲍玉容便是好用机谋,造孽大多,结果竟落得如此凄惨的眼前报应!” 司空奇叹息说道:“这就叫:‘为人未作亏心事,举头三尺有神明’,又道是:‘千算万算,不如苍天一算’……” 话犹未了,鲍玉容又复悲声叫道:“司空大侠,关于为鲍玉容向‘九幽妖魂’宇文悲报仇雪恨之事,我就拜托你转告那‘神龙醉狗’袁天刚了!” 话音方落,身躯忽闪,也效法她兄弟“铁笔黄巢”鲍玉书,一头撞向石壁,脑浆进裂,尸横当地! 司空奇看得惨然摇头,意欲替这满洞遗尸掩埋骸骨,料理后事! 但转念一想,觉得那位“神龙醉狗”袁天刚的性情极怪,也许他在酒醒以后,会要前来?还是暂时保留洞中惨状,让他看看,才好加深袁天刚对“九幽妖魂”宇文悲的仇恨之念! 想到此处,遂略为移来几块巨石,暂时把洞府封死,便自离开这“九华绝顶”,重又走向袁天刚醉卧的深谷之下! 他一面举步,一面好不惊心,连抹额间冷汗! 因为,司空奇觉得倘若淳于琬不曾炼过那种可以控制对方神智的“碧目魔光”,在千钧一发之时,制住“万妙夫人”鲍玉容,将胶布贴满她的面部眉在逍遥椅上,作为替身,则这时却成什么情势!横尸古洞,将非“万妙夫人”鲍玉容,“铁笔黄巢” 鲍玉书,而是“金手书生”司空奇和“碧目魔女”淳于琬! 司空奇越想越惊心,也深深悟出在这险恶江湖之中,仗剑行道,决不能自恃武功超绝,便可骄特大意,必需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时时刻期地,防范那些专门暗箭伤人的鬼蜮小人! 惊心甫定,愁念忽来,司空奇为了“碧目魔女”淳于琬自密室中的“逍遥椅”上,侥幸脱难,却又失踪之事,不免有些愁急! 照淳于琬的性情推测,她既已制住“万妙夫人”鲍玉容,从密室之内脱身,必舍对洞中其他人物,加以报复,并定将擒住“铁笔黄巢”鲍玉书,严厉处置! 但在她脱身以后,竟不声不响地,悄然失踪,岂非又是一桩极为不合情理的怪异现象? 司空奇想来想去,想不出淳于琬因甚悄悄失踪,更想不出如今去往何处?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谷谷底! 司空奇暂时撇开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万斛愁思,走向“神龙醉狗”袁天刚醉卧之处。 走到地头,醇香袭人,袁天刚全身濡湿地醉卧在一摊酒渍以内。 司空奇见他真像一只醉狗模样,不禁摇头微叹,俯身伸手将袁天刚凌空提起,提到一片清冷潭水边上。 他先行捏开袁天刚下颏把“万妙夫人”鲍玉容所给自己的灵药用些清水使袁天刚咽下,然后坐在一旁,静观变化。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药力生效,使那本在醉睡中的袁天刚,全身蠕动一下。 司空奇高声叫道:“老人家!” 袁天刚摇了摇头,眼皮连动,仿佛已听见司空奇的呼唤之声,但却无力睁开双目! 司空奇悯然一叹,又复俯身抓起袁天刚,把他头额部分,浸入那冷潭。 经过冷水一浸,袁天刚果然神智清醒好多,竟整个跃入潭内。 他一面把全身浸入冷水中,一面连叫“痛快”,向司空奇怪笑问道:“老弟,你怎么去而复返?我这一觉究竟睡了多久?” 司空奇答道:“你大概睡了半日有余,不到一日!” 袁天刚怪叫声说道:“这是怪事,我平常倘若未曾睡满三日,你便把我项上人头生生切下,我也不会醒呢!” 司空奇道:“老人家不必奇怪,我已经给你取食了一粒解酒圣药!” 袁天刚闻言默然闭目,片刻以后,方自双眼一张,射出两股充满感激神色的目光,凝望在司空奇身上,点头说道:“不错,老弟的一粒灵药,巳化掉袁天刚腹内的陈年酒!从此大概可以永为神龙,不为醉狗,真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你呢?” 司空奇摇头说道:“你不必感谢我,因为这粒灵药,并非我为你所炼!” 袁天刚说道:“我应该感谢谁呢?” 司空奇应声答道:“你应该感谢‘万妙夫人’鲍玉容!” 袁天刚“咦”了一声说道:“是她?她以前对我不好,但近年来,却能尽量借给我所需美酒,我也应该对她略致感谢!” 司空奇微叹一声说道:“‘万妙夫人’鲍玉容不仅供你饮酒,并炼药为你戒酒,对你的一番情意,着实可称深厚,但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老人家无法对这位‘万妙夫人’作何答报了!” 袁天刚诧声问道:“老弟此话怎讲?” 司空奇叹道:“那位‘万妙夫人’鲍玉容,业已玉殒香消离却浊世!” 袁天刚全身一震,颤声问道:“她……她……她是怎样死的?是病死,是死于仇杀?……” 司空奇剑眉双蹙地,截断袁天刚的话头说道:“不仅‘万妙夫人’鲍玉容身遭惨祸,连她兄弟‘铁笔黄巢’鲍玉书,以及整座‘九华洞府’的所有弟子使女,无一不被杀得干干净净,如今陈尸未葬。” 袁天刚厉啸起处,便自潭水中顿然跃出,甩着一身水珠酒渍,飞也似地奔向“九华绝顶”! 司空奇见状,一面随从跟去,一面心中暗想这位袁天刚,毕竟是位人物! 袁天刚未驰多远,便发现两具从高空摔下的使女尸体,不禁紧咬钢牙,向司空奇问道:“老弟,这种残酷手段,究竟是何人所为?” 司空奇指着这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叹道:“这两具尸体,业已摔成肉饼,无法加以查察,老人家且登临‘九华绝顶’,定能从那满洞遗尸之上,看出些蛛丝马迹!” 袁天刚哼了一声,展足轻功疾驰,司空奇冷眼旁观,觉得这位老人家的功力方面,约莫与自己互相伯仲! 到了“九华绝顶”,袁天刚讶然问道:“老弟,这洞是谁所封?” 司空奇答道:“我因恐别人擅入,遂略为移石封洞,等待老人家亲自察看!” 袁天刚看那几块封洞巨石,均在千斤以上,不禁疑念立生地,目注司空奇冷笑说道:“老弟,你轻功极好,膂力又极佳,还是位有心人!” 司空奇何等聪明?自然闻一反三,知道袁天刚已对自己略存怀疑之念,遂微笑道:“袁老人家,你不要对我起疑,这桩血案,倘若是我所做,我纵不乘你醉酒如泥之际,下手斩草除根,也必远走高飞!还肯使你服食灵药,向你报告这惊人噩耗么?” 袁天刚听得满脸通红,慌忙向司空奇长揖赔罪道:“老弟请恕我怒极心疯,以致失言,我们进洞!” 说完,便与司空奇合力弄开封洞大石,进入了这座充满血腥气息的洞府之内! 司空奇双目紧皱,指着满洞纵横尸体,对袁天刚苦笑道:“袁老人家,你看这些尸体的形状,完全一样,都是被人用阴毒功力,抓碎天灵而死!” 袁天刚细一观察之后,便自咬牙说道:“这不是‘西域毒龙爪’,便是‘九幽白骨手’。” 司空奇点头说道:“袁老人家的法眼无差,我也认为这是最阴损狠毒的‘九幽白骨手’的伤人迹象。” 袁天刚咬牙说道:“既已认定为‘九幽白骨手’所伤,不是‘白骨枯魔’乐松,便是‘九幽妖魂’宇文悲了!” 司空奇道:“那‘白骨枯魔’乐松,匿踪久绝,生死不知!此事多半是‘九幽妖魂’宇文悲所为。据闻‘万妙夫人’鲍玉容与宇文悲之间,似乎还结有仇恨!” 袁天刚恍然顿悟,接口说道:“对了,这桩惨绝人寰血案,巳可断定是‘九幽妖魂’宇文悲所为,因为我忽然想起宇文悲之妻,便是死在鲍玉容手内!” 司空奇长叹一声说道:“冤冤相报,杀孽循环,这种武林恩怨,不知纠缠到何时方了?” 袁天刚皱眉说道:“老弟,我们还是先把这些尸体,略加掩埋,然后再商议怎样向那‘九幽妖魂’宇文悲报仇算帐吧。” 司空奇对这满洞群尸,看了眼叹道:“掩埋这些尸身,倒不算什么,但密室门户难开,对于室中的‘万妙夫人’鲍玉容,‘铁笔黄巢’鲍玉书姊弟二人尸体,却是如何处理?” 袁天刚苦笑说道:“密室门户,既被他们姊弟在内闭死,我们无法打开,也只好任凭他们姊弟,以石室为棺了。” 司空奇听袁天刚这样说法,遂同他在洞外挖了一个极大的坟坑,把所有尸体,一齐埋葬其内。 袁天刚埋尸,一面向司空奇问道:“老弟,请恕袁天刚疏慢失礼,你帮了我极大的忙,我却尚未向你请教姓氏?” 司空奇不愿虚言搪塞,遂含笑道:“在下司空奇,单名一个奇字!” 袁天刚“呀”了一声,失惊说道:“怪不得老弟具有这等功力,原来竟是名震八荒,位列‘武林四绝’的‘金手书生’!” 司空奇谦然笑道:“袁老前辈莫加谬奖,晚辈徒托虚名,并无什么实学,还望老人家不吝赐教,多多指点!” 袁天刚一双环眼之中,微闪奇光地向司空奇扬眉问道:“司空老弟,你与淳于琬、欧阳美、宇文悲等被世人称为‘武林四绝’,但彼此间曾否比较过,到底以何人功力称最?” 司空奇摇头答道:“不曾有过比较,大致说来,均差不了许多,以致谁也不肯服谁,遂乃约定于六月初一,在‘江心毒妇’欧阳美所住的‘小孤山天刑宫’中,举行一次‘四绝大会’!” 袁天刚目光又闪,向司空奇看了几跟,继续问道:“司空老弟,我要找那‘九幽妖魂’宇文悲,替这无数冤魂,报仇算帐!但不知除了‘小孤山天刑宫’的‘四绝大会’以外,还能否见得到他?” 司空奇眉头微蹙,正在寻思,袁天刚却突然怒叱一声,右掌猛扬,向司空奇的左肩拍下! 这一掌攻得太突然,从所挟掌风悦啸声息听来,还蕴有极强威力! 司空奇大吃一惊,身形闪处,飘退丈许,口中并讶问道:“老人家,你这是为何?司空奇所说均是实言,自忖对老人家,并无任何开罪之处!” 袁天刚冷笑不答,怒目相向地,又对司空奇接连攻出两掌,踢出一脚! 司空奇委实被对方弄得莫名其妙,啼笑皆非,但一时又不便还手,只好倚仗灵巧身法,避让这三招攻击! 谁知袁天刚不仅无了无休,还得寸进尺,跟在这两掌一脚之后,又攻出了一招“云龙翻爪”,与先前的二掌一脚,迥然不同,先前的二掌一脚,只是寻常袭击,但这招“云龙翻爪”,却是向深仇大敌使用,足以致人死命的内家重手! 只见他纵身五丈,半空中双手一分,头下脚上,觑准司空奇,猛扑面上。 第十章 百妙真经 上集书中说到袁天刚以一招“云龙翻爪”侵袭司空奇,只观他十指屈若钢钩,虚抱胸前,目光灿如冷电,把司空奇前后左右的三五寸周围,完全笼罩在威势以内! 司空奇知道,假若袁天刚双掌一翻,自己便除了硬接,再无别策! 尤其这等内家重手,在互相硬拚接之下,无法缓冲,必将立分强弱,伤了和气!司空奇遂委屈万分地,及时施展了一式灵妙无停的“万劫逃”身法,贴地平飞,并颇为不满的沉声叫道:“袁老人家,世上事决不能不教而诛,你若再如此无理相逼,却莫怪司空奇要放肆了!” 袁天刚冷笑不答,真气微提,身形凌空一仰,竟自收住下扑之势,向后倒翻七八尺远! 这样一来,恰好迎上司空奇的贴地平飞,袁天刚暴吼起处,双掌齐翻,宛如神龙天侠—艇,向司空奇猛然下击! 司空奇知道这是“神龙倒吸水,鹏翼巧垂云”的上乘绝招,根本不容两躲,遂也只得施展“凌波耀浪,金鲤跳龙门”的身段,右足足尖点地,身形猛然一翻,双掌握足神功,对着袁天刚的来势,飞迎而上! 四只手掌一合,在力量上讲来,倒是秋色平分,袁天刚被震得斜飞出五尺,司空奇则被震得就势翻出三步! 但双方均是一流高手,自然彼此心头雪亮,知道已分了强弱! 因为袁天刚是蓄势凌空击下占了便宜,司空奇是仓卒翻掌上迎,有点吃亏,结果既然持平,司空奇的功力修为,自比袁天刚略高半筹左右! 在司空青的意料之中,袁天刚必将立即发动一次更凌厉的袭击! 故而,他丝毫不敢怠慢地,赶紧巍立如山,凝神待敌! 谁知事情大出意料,袁天刚斜飞五尺,身形落地以后,竟对司空奇一抱拳,含笑说道:“司空老弟,多谢你了!” 司空奇真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愕然问道:“袁老人家,你这葫芦之中究竟卖的什么药?能否对司空奇明白见教?” 袁天刚哈哈一笑,扬眉说道:“司空老弟,你大概有些不知,我袁天刚生平有桩怪癖,就是无论何等深仇,均只向其下手一次,倘若未能如愿,便决不再加报复!” 司空奇点头叹道:“一击不中,便即远飏。袁老人家这种性格,正是古侠客一流人物!” 袁天刚手指刚刚筑好那座坟头,厉声狂笑说道:“司空老弟你看,这一杯黄土之内,掩埋了多少冤魂?我对那‘九幽妖魂’宇文悲,委实欲食其肉而寝其皮,才甘心!但又有上述怪癖,遂不得不设法度清敌我武功,以求在一发即中,有十成十把握的情况之下,再复出手!” 司空奇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说道:“这样说来,袁老人家适才向司空奇攻击之举,莫非是一种模仿作用,想测验你自己……” 袁天刚不等司空奇说完,便接口说道:“司空老弟猜得不错,我因你‘金手书生’,位列‘武林四绝’之一,在功力方面,定与‘九幽妖魂’宇文悲相去不远,若能和你斗上几招,也就可以知道我扑杀‘九幽妖魂’宇文悲时,要不要先作一番准备?” 司空奇神情委婉地含笑说道:“我认为若能多一份准备,便可多一份收获,袁老人家还是把那‘九幽妖魂’宇文悲,看得稍重一些较好!” 袁天刚目闪神光,点头说道:“我已从老弟身上,试出‘武林四绝’决非易与,又发现了自己沉湎美酒,功力荒疏!故而已决意利用一段时间,先把以前所学,仔细整理整理,然后再去寻那‘九幽妖魂’宇文悲的晦气!” 司空奇微笑道:“常言道:‘有备无患’,袁老人家既能如此虚心,则司空奇可以断定那宇文悲必将在你手下遭受到应得报应!” 袁天刚叹息一声说道:“司空老弟,你既已了解我的心意,则对于袁天刚方才冒犯之事,或可曲为谅解?因为我若蛮不讲理,逼得你勃然大怒,拿出真正功夫来,刚才根本无法获得理想中的测验效果!” 司空奇听袁天刚这样说法,遂插眉笑道:“袁老人家,我再提醒你一件事儿,就是‘九幽妖魂’宇文悲所擅长的一套‘游魂身法’快捷无俦,你务须防范他在见势不妙之下,来个逃之夭天,便不易再寻找的了!” 袁天刚连连点头,便向司空奇复又抱拳为礼,长揖告辞互道珍重而别! 司空奇目送袁天刚驰下“九华绝顶”,单独在这高峰顶上,略为徘徊,寻思自己怎样去找“碧目魔女”淳于瑰的下落,才比较获得头绪? 蓦然间,这位“金手书生”司空奇想出了一种比较新鲜的奇妙方法,遂含笑扬眉地,飘然而去! 武林中,又起了石破天惊的龙争虎斗! 武林人物,传说纷纷! 昔年以美艳驰名的“万妙夫人”鲍玉容与久未在武林露脸的“千手天尊”,在“幕皋山”中,一条名叫“盘蛇峡”的山谷之内,约斗七日!消息传开,武林震惊。 他们约斗之故,是为了争夺一册旷古绝今的武林秘籍! 这册“武林秘籍”,名叫“百妙真经”,在武林传闻已久,据说经上载有百种神奇武学,种种妙用无伦,但从来也未听得有谁能福缘深厚地寻获这册“百妙真经”,加以参研,因而艺出群雄,独霸宇内。 如今,这册“百妙真经”竟在“庐山”的“大汉阳峰”绝顶,被“万妙夫人”鲍玉容及“千手天尊”通乾道长,同时发现! 既然同时发现,势必争先恐后地,同时下手抢夺! 于是,遂把好好的一册“百妙真经”撕成两半,抢到上半册之人,是“万妙夫人”鲍玉容,抢到下半册之人,是“千手天尊” 通乾道长。 本来,他们以为这“百妙真经”上,既然载有百种武林秘技,则每人到手半册能够获得五十种绝顶神功的修为锻炼之法,也就可以满足了。 谁知各自分手,披书细读之下竟发现大谬不然,想法完全错误。 这“百妙真经”的记载方法,极为特殊,是一页页的参差错乱书写,除获得全书,才能慢慢推敲,演绎组合地,得窥全貌。 其中只要缺少一页半页便使人茫然失措,无法贯通全篇,如今“万妙夫人”鲍玉容与“千手天尊”通乾道长,仅仅每人抢了半册到手,岂非等于废物? 故而他们约在“幕阜山盘蛇峡”中,相斗七日,胜负每日一计,用半册真经作为赌注,谁能在七日以内,获胜较高,谁就是整册“百妙真经”的主人。 这桩讯息,本应极为秘密,但却不知怎会泄露出去?弄得有不少武林人物,纷纷知晓。 “万妙夫人”鲍玉容,“千手天尊”通乾道人,因各需准备,遂把相约日期,定在四月初一。 但他们知道消息走漏以后,定有不少武林高手,会存觊觎地,赶来“幕阜山”坐观自己鹬蚌相争,而收毫不费力的渔人之利。 情势虽然不妙,但事成骑虎,已不便把这桩约斗取消,鲍玉容遂与通乾道长,商议出了一项变通性的新奇办法。 他们索性公开,把四月初一以前,赶来“幕阜山盘蛇峡”内的武林高手,抽签分作两组,互相对抗,在分了胜负赢得整册“百妙真经”之后,便由这一组的组合人员,共同参究。 四月初一清晨,已有七八个武林名手赶到,在“盘蛇峡” 口,向通乾道长所派的役子之前,登记姓名,等侯分组。 按他们规定,初一午正,是截止登记时间,嗣后再有外客,若强行进峡,即视为公敌,由峡内请人,共同下手,把他除掉。 如今,业已登记七人是“福建少林寺”达摩院首座法善大师、“洞庭隐叟”顾龙庵、“四海穷神”游大坤、“毒狐”唐媚香、“红桃浪子”艾三江、“百粤飞鹰”包大空,以及一位多年未现身江湖的“红灯魔母”潘玉萍。 这七位武林名手之中,以法善大师、“四海穷神”游大坤、“洞庭隐叟”顾龙庵等三人,算是白道人物,“毒狐”唐媚香、“百粤飞鹰”包大空、“红灯魔母”潘玉萍等三人,算是黑道凶抻。只有一位“红桃浪子”艾三江,双目早被仇家挖去,已成废人,却仍策杖,不避艰辛地赶到这“幕阜山盘蛇峡”口。 转眼间,时将午正,仍不见有其他武林人物到来,遂只好就这七人之中,抽签分组。 但就在这即将抽签之际,却发现了两点困难。 第一点困难是倘若将黑道人物及白道人物抽在同一组内,彼此是否能够精诚合作? 第二点困难是人数逢单,无法抽签,若是添上一人,或是减去一人,才好干均分配。 那执役之人正感为难,“红桃浪子”艾三江忽然哈哈大笑说道:“老弟不要着急,我有办法。” “毒狐”唐媚香因这“红桃浪子”艾三江所炼“桃花戮神砂”、“桃花迷神网”,及“万劫桃花泉”等“桃花三煞”厉害无比,昔日“秃顶黄狼”彭一沛,便曾借了他的“桃花戮神砂”来寻自己报仇,若非巧为“碧目魔女”淳于琬撞破,自己真还险遭不测!故面深知艾三江厉害,遂一笑问道:“艾大哥,你有甚么办法?” “红桃浪子”艾三江怪笑说道:“我是盲目残废,无法在武林争雄,我自行退出,使你们六人可分做每组三位!” “红灯魔母”潘玉萍扬眉问道:“艾兄远道赶来,忽又退出,不是太吃亏么?” 艾三江笑道:“我打算替你们作一名公证人,不论哪方得胜,只要把那‘百妙真经’读给我听上一遍,我便满足了。” “百妙真经”的经文极为颠倒凌乱,连细心参究,尚且难于领悟,倘若仅仅听上一遍,哪里会有甚么收获?故而,其余六位武林豪客,无人表示异议. “红桃浪子”艾三江听得无人反对,遂又笑道:“至于你们六位因立场关系,混合分组较难,我认为不必抽签,干脆以法善大师、“四海穷神”游大侠、“洞庭隐叟”顾老先生三人,作为一组,以“毒狐”唐姑娘、‘百粤飞鹰’包当家、“红灯魔母”潘老婆婆等三人,作为一组,不仅人数相同,功力强弱情形,也似乎可称公允!” “毒狐”唐媚香媚笑说道:“艾大哥,你这法儿虽好,但哪一组与“千手天尊”通乾道长合作?哪一组与‘万妙夫人’鲍玉容联手?不是仍要抽签儿,以作决……” “四海穷神”游大坤因“千手天尊”通乾道长与自己曾有一面之识,人又比那“万妙夫人”鲍玉容,来得正派,遂不待“毒狐”唐媚香话完,便自接口怪笑说道:“唐姑娘,这也不必抽签,你们一组与“万妙夫人”鲍玉容合作,我们一组与“千手天尊” 通乾道长联手,不就解决了么?” “毒狐”唐媚香闻言,便向“百粤飞鹰”包大空、“红灯魔母”潘玉萍等二人,含笑问道:“包当家的与潘老婆婆你们对游老花子的这种说法有意见么?” “百粤飞鹰”包大空默默不语,“红灯魔母”潘玉萍却微笑说道:“这样也好,但我们不能一厢情愿,应该问问两位主人,是否赞同……” 话犹未了,峡口执事弟子便向“红灯魔母”潘玉萍,恭身赔笑说道:“潘老婆婆不必为此担心,两位主人早有吩咐,说是不论如何分组,一概主随客便!” 说完,便自引导群豪,进入这“盘蛇峡”内。 峡名为“盘蛇”,地势自然极为盘旋曲折,但到了峡底,却成为一片方圆数十丈的袋形平原,倒是极理想的武林人物互相交手之地。 左面的靠壁之处,均有十数个天然石礅,左面中央坐着一位黑纱垂脸,使人难窥貌相的灰衣女子,右面石礅中央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青袍道人。 群豪虽然多未与“千手天尊”通乾道长,及“万妙夫人”鲍玉容相识,但眼前情势,却一眼即明,立时左右分组。 “毒狐”唐媚香、“红灯魔母”潘玉萍、“百粤飞鹰”包大空等三人,走向左面,在“万妙夫人”鲍玉容的身边落座。 “四海穷神”游大坤、法善大师、“洞庭隐叟”顾龙庵等三人,则走向右面壁下,与“千手天尊”通乾道人会合。 只有那位自愿担任评判的“红桃浪子”艾三江,则由他徒儿陪同,走向这片平原中央,盘膝而坐。 中方,左方,均无异状,只有走向右方的“四海穷神”游大坤,却蓦然足下微顿,口中“咦”了一声。 原来,他发现那位自称“千手天尊”通乾道长的,竟是冒名,并非自己的昔年旧识。 但游大坤也不过刚一惊疑,便听有一丝蚊哼似的语音,向自己耳边说道:“游老人家,请你不必惊疑,在下是有重大图谋,才妄自借用‘千手天尊’通乾道长名号!” 游大坤闻言,遂神色自如地,走到这位冒用通乾道长名号的青袍全真身旁,缓缓坐下,也运用“蚊语传音”功力,向对方问道:“尊驾何人?能将此举用意,告诉我老花子么?” 青袍全真嘴皮微动,对游大坤耳边说道:“在下司空奇,江湖人称‘金手书生’,此举是为了察访拙荆‘碧目魔女’淳于琬的下落,并用‘万妙夫人’鲍玉容之名,诱使‘九幽妖魂’宇文悲入网!” 游大坤听得对方竟是金手书生司空奇,不禁越发吃惊,司空奇遂把“九华绝顶”之事,向他约略说了一遍! 游大坤静静听完,目光微注坐在面壁下的那几名恶煞凶神,扬眉问道:“司空老弟,照你这样说来,对面那位‘万妙夫人’鲍玉容,也非本人的了?” 司空奇点头说道:“真正的‘万妙夫人’鲍玉容已死,对面那位,是我约了一位方外好友‘妙光神尼’所扮!” 游大坤想了一想,仍以“蚁语传声”向司空奇问道:“司空老弟,你编造了‘百妙真经’的那段故事,是想引诱‘九幽妖魂’宇文悲贪利前来!但不知邀请‘妙光神尼’,假扮‘万妙夫人’鲍玉容之举,却是什么用意?” 司空奇悄悄答道:“因为‘九幽妖魂’宇文悲之妻是死在‘万妙夫人’鲍玉容的手内,宇文悲遂对鲍玉容衔恨入骨!倘若听得鲍玉容在与人约斗,宇文悲必会赶来,或便可以从他口中探听‘碧目魔女’淳于琬的下落!” 说到此处,忽然微提真气,向那位自愿担任评判的“红桃浪子”艾三江,发话叫道:“艾兄,我们双方各有四人,便由每人上阵一次,以四阵定输赢!倘若两两成和,再推代表一人,互作决斗便了!” “红桃浪子”艾三江双目虽瞎,耳力却灵,闻言之下,立即点头说道:“好,如今请通乾道长,与鲍夫人,及双方同组之下,互相略作准备,听候艾三江发布号令,开始交手!” 司空奇微微一笑,又向“四海穷神”游大坤,低声说道:“我们这组之中,全是白道奇侠,不应对其隐瞒,请游老人家代我把实情通知‘洞庭隐叟’顾龙庵,我则通知法善大师,就说此事过后司空奇再分别谢罪!” 游大坤哈哈怪笑说道:“司空老弟不必担心,我认为他们两位,对此事,定会慨然相助!” 果然,“洞庭隐叟”顾龙庵与法善大师,听了游大坤、司空奇所告的实际情形之后,均毫未表示有甚不悦,并一齐声称,倘若“九幽妖魂”宇文悲当真赶来,便大家下手将其除却,为武林永灭祸患! 司空奇见三位武林奇侠,如此对自己友好,正在心中宽慰之际,忽然瞥见对阵上的“百粤飞鹰”包大空,业已站起身形,似乎准备走向场内。 “红桃浪子”艾三江也恰在此时,发话叫道:“如今开始四阵定输赢,互相切磋过招,可各随志愿,下场对敌!” “百粤飞鹰”包大空听了艾三江之语,立即一式“芒鹤渡海”,灵妙无俦地飞降场内。 司空奇笑道:“这是一名粤中巨寇,手下颇黑,武功以轻功、‘七禽掌’及‘鹰爪力’等见长,哪位会他一会?” “洞庭隐叟”顾龙庵应声答道:“司空老弟,‘百粤飞鹰’包大空,与顾龙庵还算略有过节,我去会一阵好么?” 司空奇点头笑道:“顾老人家的神功绝学,享誉江湖已久,去让这粤中巨寇,尝尝厉害也好!” 顾龙庵面含微笑地,站起身形,缓缓走向场中。 “红桃浪子”艾三江因双目已瞎,看不见来人是谁,遂含笑问道:“左右双方的下场人物是谁?请先对艾三江一告。” “百粤飞鹰”包大空应声答道:“在下是‘百粤飞鹰’包大空,对方是‘洞庭隐叟’厩龙庵!” 艾三江“哦”了一声,扬眉笑道:“包兄与顾兄,一位是百粤名家,一位是洞庭高手,正好互相切磋,但不知你们打算采取.甚么较量方式?” “百粤飞鹰”包大空尚未发话,“洞庭隐叟”顾龙庵业已应声接口答道:“我们用兵刃动手,见血方休!” 包大空听得微觉一愕,艾三江也讶然问道:“顾大侠,今日这“盘蛇峡”较技之事,不过是为了那册“百妙真经”,何必,……” 顾龙庵冷笑一声,接口说道:“艾朋友有所不知,顾龙庵除了为那‘百妙真经’,参与分组较功以外,还与这位‘百粤飞鹰’包当家的,有点过节,故而打算把两桩事儿,合在一起办了!” 艾三江点头笑道:“既然如此,自然另当别论,但不知包兄是否赞同顾大侠的提议?” “百粤飞鹰”包大空狞笑说道:“顾大侠怎样划道,我包大空自然怎样接着!但不知顾大侠所说‘过节’两字,却自何来?因为包大空虽然久仰‘洞庭隐叟’盛名,今日还是第一次得睹光彩!” 顾龙庵面罩严霜,沉声说道:“包当家的,去年十月下旬你在‘罗浮山香雪海’中是否把位青衣少女,打了一记‘三隐绝户掌’并伤了一杖?” 包大空愕然却步,目注顾龙庵问道:“雇大侠,那位青衣女,莫非与你有关?” 顾龙庵点头说道:“岂但有关,她是我嫡亲侄女,并在回转‘太湖顾家庄’后,因伤重难疗,香消玉殒!” 包大空眉头微蹙,苦笑说道:“想不到那位姑娘,竟是顾大侠的至亲?但错已铸成,无法补救,如今只好请教顾大侠打算怎样问罪的了?” 顾龙庵双眉一挑,冷然说道:“‘问罪’二字,顾龙庵不敢承当,但江湖人物说得好:“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我侄女既然死在包当家的‘三隐绝户掌’,及‘和合丧门杖’下,顾龙庵今日便仍想领教你这两桩厉害绝学!” “百粤飞鹰”包大空听得“洞庭隐叟”顾龙庵这样说法,知道无法菩罢甘休,遂点头说道:“好,包大空恭敬不如从命,便以‘和合丧门杖’,夹杂‘三隐绝户掌’力,来领教顾大侠的惊世绝艺!” 话完,双手向腰下一探,便把一对得意兵刃“和合丧门杖”,取在手内。 他这“和合丧门杖”共是两根,每根长两尺两寸,杖身呈三角形,近杖尖处,凿有一些透空小孔,末端并有机簧,在必要时可以把两根短杖,合为一根长杖,发挥还击威力! “洞庭隐叟”顾龙庵深知这位“百粤飞鹰”包大空,是成名甚久的独脚巨寇,武功甚强,不太好斗,遂不敢怠慢他,也把自己的得意兵刃取出! 他这得意兵刃,是一条长达三尺六寸的蛟筋软棒,但棒端多了一枚寒铁枪尖,及一蓬血挡故而能兼枪棒之妙! 包大空双手分执“和合丧门杖”,狂笑说道:“凡属到过三湘七潭之人谁不知道:‘蛟筋寒枪兼棒,百鸟朝凤震庭’!今日包大空何幸得此缘,在这‘盘蛇峡’中,领教领教顾大侠的‘百鸟朝凤’手法!” 顾龙庵扬眉说道:“包当家的不必过谦,顾龙庵今日便以‘百鸟朝凤’的枪兼棒法,以及‘金刚掌’力,向包当家的请教!纵然步我侄女后尘,我也毫无所憾!” 语音了后,左手执“寒铁枪”尖,右手执“蛟筋棒”尾,亮出一个“当关拒敌”门户! “百粤飞鹰”包大空知道顾龙庵是洞庭大侠,必然自矜身份不肯先向自己进招,遂也不再客气地将“和合丧门杖”举起,用了招“双龙取水”,对顾龙庵的双肩部位猛力砸落! 刷……嘘…… “刷!……”是杖风,“嘘……”是杖尖小孔所发乱人心思的尖锐怪响! 顾龙庵会者不忙,虽见对方来势猛烈,但仍左手松开“寒铁枪”尖,右手一振“蛟筋棒”身,向包大空当头猛砸而下“和合丧门杖”缠去! 顾龙庵这一不怕包大空,竟敢横棒硬接对方来招,却把位岭南巨寇“百粤飞鹰”唬住了。 人不怕他,他便怕人。包大空不愿意一开始便被顾龙庵缠住双杖,互相拚力硬夺,遂半空中顿肘收势,打算化“双龙取水”为“毒蟒腾风”,改直为横地猛扫对方双肋…… 谁知他招势才收,顾龙庵的招势也变! 顾龙庵这横棒上递,原来是虚招,即是包大空顿时收杖,遂力达棒梢,改迎为点,向外一送! 这一来成了“百粤飞鹰”包大空的“和合丧门杖”,猛扫顾龙庵左右双肋,“洞庭隐叟”顾龙庵的“蛟筋寒铁枪棒”疾点包大空的心窝要害! 倘若双方均把兵刃,递够尺寸,则自然成为两败俱伤之局。一位洞庭大侠,一位百粤巨寇,谁肯才开始就采取这种拚命打法?遂双双含笑撤招,重行战在一处! 包大空的“和合丧门杖”,化为两团玄云,顾龙庵的“蛟筋寒铁枪棒”,变作一片光影! 在玄云密罩,光影狂旋之下,两人并以“三阴绝户掌”及“金刚掌”,不时硬对,但因功力仿佛,暂难分出胜负! 司空奇看着,向“四海穷神”游大坤低声笑道:“游老人家,想不到这位‘百粤飞鹰’居然不弱,暂时能与顾大侠维持个分庭抗礼局面!” 游大坤扬眉笑道:“司空老弟,你话中既有‘暂时’两字,是否认为顾老兄必可获胜?” 司空奇点头笑道:“据我看来,顾大侠毕竟火候较纯,应该在一百五十招左右,可以转超上风,而于两百招内获得胜利!” 游大坤怪笑说道:“倘若站在我个人立场,我倒希望宇文悲这条‘九幽妖魂’,不在此地出现!” 司空奇莫名其妙地诧声问道:“游老人家此语何意?” 游大坤怪眼双翻,应声答道:“因为上次在‘太行绝顶’我老花子又为了不忍心见死不救,从宇文悲手下,救了‘毒鹫’龙化一命,遂得罪了这条‘九幽妖魂’!宇文悲曾发狂言,说是只要江湖再遇,便非对我老花子猛下绝情毒手不可!” 司空奇听得双眉一挑,目闪神光说道:“游老人家放心……” 一语未毕,这位游大坤便已纵声狂笑道:“司空老弟莫要认真,我老花子只是开玩笑而已!游大坤‘四海穷神’之名并非浪得,怎会当真对那宇文妖鬼,有所怯惧?”说到此处,忽又把语声放低地,向司空奇悄悄说道:“司空老弟,我听说原委以后,也觉那‘九幽妖魂’宇文悲,因生性残贪,又与‘万妙夫人’鲍玉容,仇恨甚深,定将闻讯赶来!但此人一向动作隐秘,捷于鬼魅。我们不必担心他不来,却要防范他蓦然出现对妙光神尼所扮的假鲍玉容,突下毒手!” 司空奇胸有成竹地,微笑答道:“游老人家所虑极是,但司空奇与妙光神尼,也有先见及此,已筹对策!故而宇文悲倘若潜来逞凶,可能会碰一个极大钉子!” 这时,“百粤飞鹰”包大空与“洞庭隐叟”顾龙庵,业已斗到七八十合,果然是顾龙庵那根“蛟筋寒铁枪棒”,有渐渐占上风之势! 司空奇向场中看了一眼,又对“四海穷神”游大坤道:“其实‘九幽妖魂’宇文悲不来,我也可以于两个月后,在小孤山‘天刑宫’的‘四绝大会’之上见他,只不过因为摸不清拙荆的吉凶下落,有些心急而已!” 游大坤问道:“司空弟,你与淳于姑娘,何时结婚?怎的不请我老花子饮上一杯喜酒?” 司空奇脸上微觉发烧地,赧然答道:“司空奇与淳于琬,目前尚是私订终身,等‘四绝大会’过后,再正式成婚,届时自当奉请游老人家,先临赐福!” 游大坤哈哈大笑,正待答话,忽听场中互相动手恶斗的两人之内,有人发出一声闷哼! 原来,“洞庭隐叟”顾龙庵斗到此际,见“百粤飞鹰”包大空业已手下略慢,知道对方在真力的耐战方面,比不上自己充沛!遂索性大奋神威,一面加强“金刚掌”力,一百施展开“百鸟朝凤兼枪棒”中“凤落歧山三点头”的绝招,向包大空发动猛烈攻击! 包大空本是一位功力甚高的岭南脚下盗,但因不戒“色”字,平素纵欲过度,元阳稍亏,在遇上大敌,久战之下,更难免相形见绌!斗到百合开外,包大空业已渐感不支,顾龙庵再加劲发动攻击,自然更使他难禁压力! “凤落岐山三点头”是三招变化无穷的四环绝学,在包大空眼前幻出千条棒影,百点枪尖,使之神摇目眩! 包大空眉头暗蹙,因自己早把“和合丧门杖”合二为一地变成一根长杖,以图腾出手来,应付顾龙庵的“金刚掌”力,故面右手改握长杖中腰,也自施展出一招“法轮旋光”绝学,企图暂拒来势! 顾龙庵一见对方如此应接,不禁心头狂喜,龙吟长啸起处,蓦然劲贯右臂,猛力一抖! 漫空幻影中的百点枪尖,先自陡然停止变化,合成一点,再复由一化三,变成三点寒星飞入了包大空的长杖旋光之内! 这种方法,才是“凤落岐山三点头”的真正威力所在! 漫空幻影,骤然合一,是“凤落岐山”!一点枪尖,化为三点寒星,飞入杖旋光,分袭包大空咽喉、心窝、丹田上中下三路要害,是三点头的手法! 包大空想不到对方的“百鸟朝凤兼枪棒”法之中,竟有如此神妙绝招,想避已难,勉强闪开了咽喉、丹田的两处致命攻击,却被那顾龙庵的寒铁枪尖,点中了左肋部位! 包大空钢牙咬处,发出一声闷哼,顾龙庵却毫不留情地,再向他劈出一记“金刚掌”! 这位“洞庭隐叟”顾龙庵,是三湘大侠,一向厚德宽仁,今日对这“百粤飞鹰”包大空,不稍加容忍之故,是有两点因素: 第一点自然为了他嫡亲侄女之仇! 第二点则为了包大空在岭南一带,恶迹颇著,身上血腥既多,淫孽亦复不少,倘能就此除却,也是为武林造福之举。 包大空左肋中了寒枪尖,刚想交代两句,认败下场,他日再图报复,一股奇劲掌风,忽又当胸撞到! 他疏神未备,想避已难,遂“嘭”的一声被顾龙庵这记暗蕴,“金刚掌”劲的劈空重手,扑个正着! 包大空“腾腾腾”地,连退出四五步去,发若飞蓬,面如金纸! 顾龙庵冷笑一声,指着这位岭南巨寇,扬眉叫道:“包大空,你打了我侄女一记‘和合丧门杖’及一记‘三阴绝户掌’,使她玉殒香消,今日顾龙庵也打了你一记‘蛟筋寒铁枪棒’,及一记‘金刚掌’,总算是为我侄女报仇雪恨了!” 语音一了,顾龙庵便向“红桃浪子”艾三江扬眉叫道:“艾朋友,这一场胜负已分,顾龙庵可否归回本阵?” “红桃浪子”艾三江双目虽瞎,听觉却灵,并且有他徒儿在旁报告,故而已知双方动手情形。他点头笑道:“武林人物,过手切磋,胜负是常事!两位莫存芥蒂,各自请回,双方派人再斗第二阵吧!” 顾龙庵扬眉一笑,飘身纵回,包大空却“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原来包大空所受寒铁枪尖之伤,并不大重,但又复挨了那记“金刚掌”以后,却不仅被震得脏腑翻腾,并把枪伤创口,震裂得扩大倍许! 他内外俱伤,自难支撑,只掌扶住手中的“丧门和合杖”勉强站立,左肋间鲜血泉流,衣裳尽湿! 如今,外伤是创口太大,流血过多,内伤是脏腑狂翻五内如沸,这位岭南巨寇,遂告不支倒地,遭报死去! 由“妙光神尼”假扮的“万妙夫人”鲍玉容,见“百粤飞鹰”包大空已死,遂一面命人收尸,一面向“毒狐”唐媚香、“红灯魔母”潘玉萍等低声说道:“包当家已在‘洞庭隐叟’顾龙庵的手下惨遭不幸,哪位再下场时,务须小心,不可轻敌大意!” “红灯魔母”潘玉萍自恃技高,接口怪笑道:“鲍夫人不必担忧,且让我试上一试!” 妙光神尼知道这位“红灯魔母”潘玉萍昔年武学,本已极高,如今隐迹甚久以后,突然再出江湖,必更厉害!遂向她低声说道:“潘老婆婆,我们今日之战,主要目的在于那册‘百妙真经’,故而除非万不得已,不必多结仇怨!” “鲍夫人放心,我懂得你所说此时不宜多结仇家之意,只在晴器手法方面,与对方比划比划便了!” 话完,站起身形,缓缓走到场中,向那“红桃浪子”艾三江,笑声问道:“艾兄,玉萍想以暗器手法,会会高明,请你给我安排一位适当对手!” “红橇浪子”艾三江双目虽瞎,雄心仍在,并练有两桩极厉害的杀手!他此来当然意在“百妙真经”但四千索心机甚深,遂自动担任评判,以期等待左右双方,斗得两败俱伤之际,再坐收渔人之利! 如今,既然听得“红灯魔母”潘玉萍出场叫阵,遂点了点头,向司空奇等人,高声叫道:“通乾道长,请你选派一人出阵,与‘红灯魔母’潘老婆婆,较量暗器手法!” 司空奇闻言,目注“四海穷神”游大坤,含笑说道:“游老人家,你……” 游大坤不等他往下再说,便连连摇手,怪笑道:“老弟这桩差事,可千万不要落我的头上!因为一来老花子生平不善暗器,疏于此道,二来我还有点其他原因,不愿意和那‘红灯魔母’潘老婆婆动手!” 法善大师听得,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接口笑道:“游老施主,你既如此一推,这桩差事,岂不是要落在老衲头上了么?” 游大坤看了法善大师一眼,笑嘻嘻说道:“大师若肯出手,自然再妙不过!你颈间所挂那串数达一百零八粒的‘牟尼佛珠’是‘福建少林’的‘十大绝艺’之一……” 法善大师合掌当胸,念了一声佛号,截断“四海穷神”游大坤的话头,含笑摇手说道:“游老施主,你不必替老衲硬往脸上贴金,我有自知之明,区区一百零八粒‘牟尼佛珠’,绝非潘玉萍昔年威震江湖的‘百剑三灯’对手!我不过是垫垫场子,拖拖时间以等待那‘九幽妖魂’宇文悲赶来,自投罗网而已!” 他一面说话一面站起身形,向司空奇略打问讯,僧袍飘处,便缓缓走向场内! 潘玉萍见是法善大师下场,知道他是“福建少林”的第一硬手,遂也不敢怠慢地含笑说道:“难得法善大师有此雅兴,潘玉萍真是福缘不浅!” 法善大师合十笑道:“潘者婆婆莫要过谦,你的暗器手法足称独步当今!老衲昔日无缘领教,如今才冒昧登场,以期一开眼界!” 艾三江听得一笑说道:“潘老婆婆与法善大师,均不必过谦,要知道彼此若是太客气了,这场比斗,便失去精彩!” “红灯魔母”潘玉萍闻言,遂向法善大师笑道:“大师是否以福建少林十大绝艺之一的‘百零八粒牟尼佛珠’赐教?” 法善大师缓缓从颈上摘下那串“牟尼佛珠”来,合掌当胸,念了一声佛号说道:“老衲除了这串佛珠以外别无可作暗器之物!” “红灯魔母”潘玉萍扬眉笑道:“大师打算怎么比较?” 法善大师笑道:“潘老婆婆请自决定,出家人随遇成缘,老衲敬从遵命就是!” 潘玉萍目微注这位“少林”高僧,微笑说道:“大凡比较暗器,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互相袭击,一种是各自施展,故而先请大师决定一种方法然后再……” 法善大师不等潘玉萍说完,便自含笑说道:“我们都活了这么大年纪,再若以暗器相袭,弄得闪躲窜蹦,未免太失体统!还是各自施展。” 法善大师手捏“牟尼珠”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老衲愿意先显薄技,抛砖引玉,以求潘老婆婆,及艾施主明教!” 潘玉萍见对方愿先行展露暗器手法,遂退立一边,含笑问道:“大师需不需要用什么物件?” 法善大师摇头答道:“不需他物,老枯就利用这串啤尼佛珠的百零八粒儿,及一根丝线,略显小技便了!” 说完,便将手中“牟尼佛珠”的丝线捏断,左右双掌各握着一珠儿,但在掌的食指拇指之间,还捏着那根穿珠细线! 潘玉萍因垦使用暗器的大行家,故在看了法善大师的举措以后,不禁微吃了一惊,扬眉问道:“大师是施展‘群蜂归巢,金针刺蕊’手法?” 法善大师点头答道:“老衲面对潘老婆婆如此名家,也不敢以过分庸俗手法,有污尊目!但究竟是否能够作到‘群蜂归巢,金针刺蕊’地步,却还不一定呢!”说完,便把右掌中所握的“牟尼佛珠”,一粒一粒,连续不断地,用指力向右前上方弹去! 这一粒粒的“牟尼佛珠”均通体浑圆,并非月牙形,或碟形之物,居然也能因内家巧劲,在空中由右向左地,回旋飞回! 右手“牟尼佛珠”连弹,左手中的“牟尼佛珠”,也不断移向右手以内! 法善大师弹得极远,换句话说,也就是那些“牟尼佛珠”在空中所走的圆弧极大! 故而百零八粒“牟尼佛珠”弹出以后,在空中仍似粒粒相连,只是其中缺少了一根穿珠细线而已! 这种“群蜂归巢”手法,已极惊人,但更惊人的却是法善大师陆续表现的“金针刺蕊”手法。 原来法善大师右手弹出“牟尼佛珠”之际,左手食指拇指之间,所捏的那根穿珠蛔线,也为内家真力所注,宛如铁线一般倏然坚挺如针! 第一粒“牟尼佛珠”,走完圆弧,飞回法善大师身前竟不偏不倚地恰好珠孔部位穿过穿针细线! 第二粒“牟尼佛珠”仍复如此! 第三粒、第四粒莫不依然,直等一百零八粒“牟尼佛珠”完全穿回穿针细线,法善大师方把细线两端,合挽了一个小结,使这串佛珠归还原形,戴在颈上,向“红灯魔母”潘玉萍合掌一拜,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潘老婆婆,老衲献丑已毕,敬观老婆婆妙绝当今的罕世手法!” “红灯魔母”潘玉萍微笑说道:“大师这套‘群蜂归巢,金针刺蕊’手法,极是高明,竟能将两种不同巧劲,分开左右双手,同时施展,真不愧‘福建少林’的十大绝技之一,潘玉萍见识了如此绝学,有点怯于献丑,不敢东施效颦了呢!” 法善大师又念了一声佛号说道:“潘老婆婆不必过谦,老衲久仰你那‘百剑三灯’手法,那才是傲视乾坤的独门绝技!” “红灯魔母”潘玉萍闻言,扬眉含笑说道:“既然大师定要看,潘玉萍只好不揣鄙陋地,献丑施为,敬希指正!” 这位“红灯魔母”,因为法善大师,不仅武学甚强,并是德隆望重,名门正派的有道高僧,故而言语之间,绝不轻狂,对他十分尊重! 法善大师见潘玉萍对自己极有礼数,知道这位“红灯魔母”,果然异于寻常凶邪,遂又复合掌笑道:“潘婆婆太谦虚,请自施为‘百剑三灯’手法,让老衲开开眼界!” “红灯魔母”潘玉萍也不再谦虚,遂把腰间所悬的软皮剑囊解开,井从怀中取出了三盏特制红灯! 她这盏特制红灯,不仅制作得十分精巧,可以折叠,灯外并装有两只小小金色软翅! 在场诸人,除了“四海穷神”游大坤,谁也未曾见识过潘玉萍这种傲视乾坤的暗器手法! 连“金手书生”司空奇,也只听说了“红灯魔母”的“百剑三灯”手法,堪称当世一绝,却不知绝到什么程度? 如今,他见了这盏可以折叠的红纱宫灯,不禁向“四海穷神”游大坤,低声含笑说道:“游老人家,这红灯以外,竟装设金色小翅,委实极有趣味”莫非潘玉萍使三盏红灯,在空中回旋飘荡……” “四海穷神”游大坤不等司空奇说完,便截断了他的话头,轩眉笑道:“这老婆子的‘百剑三灯’手法,确实高妙无伦!司空老弟,你难道不曾注意到那百柄小剑的剑柄之上,全都附有两片金色薄翼么?” 司空奇双目微注,越发失惊说道:“我只闻“红灯魔母”潘玉萍的‘百剑齐飞’之名,却还不知道她所用剑儿,竟然造得如此小巧精致!” 原来,潘玉萍腰间所悬软皮剑囊里,共有四排,每排插着二十五柄长才盈寸的小小带翅金剑! 这时“红灯魔母”潘玉萍举手三扬,三盏纱红宫灯便自凌空飞出! 灯外装金色小翅,本系贴灯折叠,但到了空中,不仅仅金翅齐展,并会上下扇动地回旋飞翔! 司空奇摇头叹道:“潘老婆婆的手法固高,但这种‘带翅红灯’也装做得太精巧!游老人家请看灯中居然还有燃蕊,倘若燃火点着飞旋,夜空宛如鬼火神灯,岂不更妙?” 游大坤微笑说道:“司空老弟,你且静静欣赏!潘老婆婆的这种‘百剑三灯’绝技必须等到‘三灯齐亮,百剑回囊’之际,才是她独门暗器手法最高界的!” 司空奇剑眉微挑,愕然说道:“游老人家,甚么‘三灯齐亮,百剑回囊’?莫非……” 话犹未了,“红灯魔母”潘玉萍巳探手腰间,不住连挥,带翅金色小剑一柄柄地联翩飞出! 司空奇不再发话,只聚精会神地,欣赏这种罕世难睹的奇妙暗器手法! “红灯魔母”潘玉萍并未将柄柄小剑完全发出,软皮剑囊内,虽已全空,她却控制了六柄小剑在手! 其余的九十四柄小剑,在空中结成一团回旋上下的金色剑虹,把那三盏虹灯,圈在剑虹圈内,灯剑之间并似时有接触。 司空奇“咦”了一声,向游大坤低低说道:“游老人家,你有没有发现甚么异状?” 游大坤失笑说道:“司空老弟,你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可把我老花子问糊涂了!何谓异状?” 司空奇发觉自己问得委实大无边际,遂含笑又道:“我是说潘老婆婆的金剑红灯之间,所接触的疏密不一,好象她竟用剑代笔,在那三盏红灯以上,画什么画儿?或是写什么字?” 游大坤长叹一声,点头说道:“司空老弟,你的眼力真不错,据我所知,除非深知底细之人,多半都在事前看不出潘老婆婆耍的是什么花样?” 说到此处,“红灯魔母”潘玉萍已把手中所控制的六柄小剑,也自发出! 三剑东飞,三剑西飞,但飞到那三盏红纱灯的灯口上空之时,却尖对尖地相互一错! 六柄剑尖对错,产生三溜火光! 这三溜火光奇巧无伦地射向灯蕊,遂把那三盏红纱宫灯,完全点亮!红灯一亮,灯纱之上赫然现出了无数小小剑孔! 这些剑孔,并非杂乱无章,只是在三盏宫灯的红纱之上分刺出“潘玉萍”三个字样! 潘玉萍把暗器手法,能练到如此神奇地步,委实看得在场的所有人物,一致由衷喝彩! 游大坤向司空奇低声笑道:“司空老弟,三灯既已齐亮,百剑即将归巢,潜老婆婆虽是魔道中人,但这桩绝学的精妙程度,也着实令人不能不佩服呢!” 司空奇闻言,也着实目注空中,果见那百柄小小金剑,全自分由左右两路缓缓飞转。 这时“红灯魔母”潜玉萍从腰间解下软皮剑囊,分持在两手之内。 原来那软皮剑共是四囊排,每排可以插剑二十五柄,制作得极为精美,能从横里分开,如今“红灯魔母”潘玉萍便是分持剑囊,准备迎接那归巢百剑! 果然,潘玉萍双手分开,她眼前光芒乱闪! 那百柄金色小剑,丝毫不乱,左面五十,右面五十的缓缓飞来,织成两道金色剑虹,一柄一柄插入软皮剑囊的剑孔之中! 潘玉萍收完百剑,把双手剑囊,由分而合地,悬向腰间,那三盏灯蕊已接在红纱上,以剑孔分绣出“潘玉萍”字连的带翅宫灯,也随后飞转! 好位“红灯魔母”,觑准飞灯来势,展袖迎空,轻轻一拂! 一阵微风吹处,三盏红纱宫灯的灯蕊全灭,随即一齐投入“红灯魔母”潘玉萍的罗衣大袖之中! 法善大师钦佩万分,合掌当胸,连念“阿弥陀佛”,并不等“红桃浪子”艾三江加以评判,便自含笑道:“番老婆婆,你这种‘三灯齐亮,百剑归巢’并能在纱上刺字的神奇手法,确令老衲叹为观止,甘心认败!” “红灯魔母”潘玉萍对于这位少林高僧,始终保持良好礼貌,闻言之下急忙摆手谦然笑道:“大师过谦,潘玉萍只是花样繁多,比较新鲜一些而已!你那种‘群蜂归巢,金针穿蕊’才是内家正宗手法!” 法善大师微微一笑,也不再与“红灯魔母”潘玉萍多言,转身向“红桃浪子”艾三江,合掌说道:“潘朋友,老衲在这阵上甘心认败!请艾朋友转告双方,各自选人再斗第三阵吧!”说完,便即神色安详,面含微笑缓步转归本阵。 “红桃浪子”艾三江听了法善大师如此说法,遂对“红灯魔母”潘玉萍怪笑叫道:“潘老婆婆,少林高僧既巳对你的‘百剑三灯’手法,甘心认败,则左右双方恰好各胜一阵,秋色平分! 就烦你回阵转告鲍夫人,请她继续派人出场……” 艾三江话犹未了,司空奇突然高声叫道:“艾朋友请你暂时住口!” 艾三江闻言,诧声问道:“通乾道长,你这是何意?艾三江有什么话儿说错了么?” 司空奇暂未答理“红桃浪子”艾三扛,却目注左首方峭壁十来丈处的一丛浓密藤蔓,扬眉叫:“壁上何人?请正大光明地,现身答话!” 峭壁间的大丛藤蔓之后,先是寂然无人答话,随后厉啸忽起,有条白衣人影,电闪纵出,向那位假扮“万妙夫人”鲍玉容的妙光神尼扑去! 这条白衣人影,长发披肩,面容如鬼,加上他那种迅捷得宛如鬼魅的飘忽身法,使在场群雄,无论识不识,都知道来人就是名列“武林四绝”之中,最心狠手辣的“九幽妖魂”宇文悲! 假扮“万妙夫人”鲍玉容的妙光神尼,因与“金手书生”司空奇早已料到“九幽妖魂”宇文悲可能有此一举,自然早有准备! 故而“九幽妖魂”宇文悲所化那条电闪白影扑到距离妙光神尼尚有一丈五六之际,妙光神尼突然翠袖双翻,从袖中飞出三点如意形的火焰,及一蓬极细的银色光雨! 宇文悲一见之下不禁大惊失色,赶紧疾打“千斤坠”从半空中沉落身形,不再前扑! 原来,这位九幽妖魂宇文悲虽极凶狠狂傲,却也眼力绝高,极为识货! 他认出那蓬极细的银色光雨,是专破“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及各种内家气功的沙门无上暗器“佛眉戮魔针”! 那三点如意形的朱色焰,则是威力凌厉、无物不焚的菩提如意火! 宇文悲一身功力,虽巳妙化通神,但对“佛眉戮魔针”“菩提如意火”这两件佛门法物,却深翱厉害,连一件也不敢沽惹! 他识货得快,知机得早,应变措施又迅捷妥当,才逃脱了这法火焚身、佛针罩体之劫! 宇文悲吸气收势急,以“千斤坠”功力,降落身形,刚刚逃过那三点火焰,一蓬银针,却又陷入了群雄合围之内。 因为“盘蛇峡”内群雄,在入峡之前,便已互相约定,只要过了午正,谁再进谷滋扰,谁就是大众公敌! 但宇文悲仗恃身怀绝艺,虽见群雄四起,把自己围在核心,却仍然丝毫不怯,目光如电地,向周围扫视察看! 他看到“四海穷神”游大坤居然也在阵中,不禁双眉一挑,狞笑叫道:“游老花子,你也在此最好,可还记得‘太行绝顶’之上的那件事么?” 宇文悲目闪凶芒,厉笑说道:“你们人多,但在我宇文悲眼中,却均无非是些举掌即碎的土鸡瓦狗之辈!” 游大坤“哦”了一声,冷笑说道:“宇文悲,你走眼了吧?难道我们之中,就没有足能与你齐名并称的罕见人物?” 宇文悲闻言,首先目注妙光神尼,沉声问道:“你既能使用‘佛眉戮魔针’及‘菩提如意火’便非‘万妙夫人’鲍玉容,定是佛门弟子,通个真名实姓如何?” 妙光神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号,笑道:“宇文施主眼力果然厉害,竟能识得我‘佛眉戮魔针’‘菩提如意火’两种法物?贫尼妙光,一向参禅南海!” 一面说话,一面除去脸罩,现出庄严妙相! 妙光神尼这一揭开本来面目,倒未使“九幽妖魂”宇文悲感觉太大惊奇,却令“毒狐”唐媚香、“红灯魔母”潘玉萍、“红桃浪子”艾三江等,听得好不诧疑。 宇文悲“哦”了一声,抱拳说道:“我正怀疑中原一带哪里有能用‘佛眉针’及‘如意火’的佛门高手,原来竟是‘小南海伽音庵主’驾临‘幕阜山’中。但宇文悲久闻庵主潜心般若,已绝俗缘,却为何胃用‘万妙夫人’鲍玉容的名号,来弄这场玄虚?” “毒狐”唐媚香、“红灯魔母”潘玉萍,及“红桃浪子”艾三江等,听了宇文悲如此问话,也一齐静待妙光神尼答话。 妙光神尼合掌当胸,含笑答道:“贫尼委实早巳厌弃江湖,逃禅南海,这次是难却至友之邀,才来此结上一段缘法!” 宇文悲扬眉问道:“庵主贵友是谁,你们所弄这场玄虚,莫非专为诱我?” 妙光神尼手指司空奇所扮的通乾道长,含笑答道:“这就是贫尼唯一方外至交,宇文悲施主的所有问题,均由他回答便了!” 宇文悲目光微注,冷然问道:“照‘伽音庵主’的例子看来,尊驾也不是什么通乾道长,何不以本来面目,与宇文悲开诚相见?” 司空奇闻言立即除去化装,现出本来面目! 宇文悲大感意外地,往后退了两步,失声叫道:“司空奇原来是你啊!我们‘四绝争尊大会’再有两月之久,便将在欧阳美的‘小孤山’中举行,你如今还要把我骗来此地则甚?” 司空奇抱拳笑道:“宇文兄不必动怒,小弟是有桩要事必须向你动问,才……” 宇文悲不等司空奇话完便自摇手说道:“司空奇老弟,你说有话问我,我也有话问你,我们俩人换个地方密谈免得人多碍事!” 司空奇知道这“九幽妖魂”宇文悲的一身功力太高,此时若想除他,必将付出极惨烈的代价!何况“四绝争尊大会”确已近在眼前,此时若对宇文悲有所攻击,反易贻笑江湖,遂点头说道:“好,我们就换个地方,单独说话吧!” 话完,向妙光神尼及“四游穷神”游大坤,抱拳笑道:“有劳伽音庵主,及游老人家,代我向在场诸位武林高朋解释解释,司空奇少时再来亲自谢罪!” 宇文悲哈哈大笑,指着“四海穷神”游大坤,目闪凶芒说道:“游老花子,今日算是便宜了你,但江湖间倘若再度相逢,宇文悲决不舍把你轻轻放过!” 游大坤扬眉狂笑说道:“宇文悲,你发的什么狂?卖的什么味?别人怕你这条‘九幽妖魂’,我游老花子却敢斗你一斗!” 宇文悲狞笑道:“老花子,你莫非吃了熊心豹胆?竟敢对我顶撞!既然老寿星吊颈,活得不大耐烦,你就拿命来吧!” 话音方了,白衣大袖抖处,便向“四海穷神”游大坤,凌空猛拂! 司空奇深知“四海穷神”游大坤虽是一位能手,但比起“九幽妖魂”宇文悲来,却还稍差半筹,生恐惟有所受伤,或损了英名,遂双拳一抱,暗发无形劲气替游大坤化消了宇文悲的拂袖阴风,并朗声笑道:“宇文兄若想比划比划,司空奇奉陪如何?” 宇文悲见司空奇恃技逞能,代“四海穷神”游大坤出头挡横,心中虽然恼恨,但深知目前情势,不便硬拼,遂只好“哼”了一声,扬眉说道:“我如今与你动手则甚?反正‘武林四绝’之间,必须论序争尊,我们在‘小孤山天刑宫’内有得斗呢!” 话完,白衣飘处,一纵六七丈高,扑向来时峭壁! 司空奇向在场群雄,微一拱手,也自随后追去。 一位盖世凶邪,一位旷代奇客,宛如电闪云飘般地,翻越了两重山峰,宇文悲方止住脚步,向紧随身旁的司空奇,狞笑说道:“如今已无外人打扰,我们可以谈一谈了!” 司空奇开门见山地,朗声说道:“九华绝顶‘万妙夫人’鲍玉容洞府之中的所有弟子侍女,尽数被人抓碎天灵而死!这桩事儿,似是宇文兄……” 宇文悲不等司空奇说完,便自接说道:“不错,这桩事儿,.是我宇文悲所为,司空大侠莫非要替那些冤魂怨鬼,报仇雪恨?” 司空奇摇头说道:“鲍玉容阴刁淫恶,她手下人又有甚么好人?宇文兄虽然杀戮太惨,但也可算得为武林除去一股祸水,司空奇怎么会替那些荡鬼凶魂,管甚闲事?” 宇文悲愕然问道:“司空大侠既不是要替他们报仇,却向我问起此事则甚?” 司空奇微笑说道:“因为我有位至交好友,那时也恰在万妙夫人鲍玉容的洞庭之中,遂想向宇文兄请教—声,知不知道她的踪迹下落?” 宇文悲皱眉问道:“你这好友是谁?鲍玉容洞府之中的所有人物,差不多都被我杀光了呢!” 司空奇因当时曾细搜洞中,并未发现“碧目魔女”淳于琬的尸体,遂胸有成竹地扬眉笑道:“宇文兄若想杀她?却恐不易!司空奇这位好友,便是与你我齐名当世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呢!” 宇文悲听得茫然答道:“你此话从何而来?我在‘九华绝顶’哪里见过什么‘碧目魔女’淳于琬的踪迹?” 司空奇听他这样说法,不禁紧皱双眉,想了一想又对宇文悲问道:“宇文兄,你能不能把你到了‘九华绝顶’以后的一切经过,对我说上一说!” 宇文悲点头说道:“我因‘万妙夫人’鲍玉容对我有杀妻之恨,早就想寻她报仇,但她踪迹久隐,苦于遍寻不获!这次好容易才听说鲍玉容住在‘九华绝顶’,遂立即前往,把她洞中所有人物,杀了个干干净净!” 司空奇皱眉问道:“其中有没有比较扎手之人?” 宇文悲摇头狂笑答道:“没有,没有,多半都是一抓即死,其中只有两三人,想是鲍玉容的嫡传弟子,才与我撑持了十来回合!” 说到此处,这位“九幽妖魂”忽然想起甚事,怪叫一声,目光中凶芒如电地,狞笑说道:“我想起来了,其中有桩怪事!” 司空奇精神一振,含笑说道:“宇文兄请讲,小弟洗耳恭听!” 宇文悲道:“我一到洞中,便开始杀人,但几乎即将尽数杀” 【此处缺一页】 宇文辈狞笑说道:“那密室门户,设有机关,非深知底细之人,无法开启!我正对坚厚石壁皱眉,‘万妙夫人’鲍玉容忽然自行走出,被我趁其不意地,一指点倒!” 司空奇听得心中又是一跳,目注宇文悲,摇头缓缓说道:“宇文兄,你是当代武林中泰山北斗般的第一流身份之人,怎可趁其不备,暗暗下手?” 宇文悲被司空奇斥责得好生惭愧地,赧然说道:“你有所不知,那‘万妙夫人’鲍玉容,刁狡无比,又练有极多毒辣暗器,何况我更深入她所居巢穴以内,天时、地利,以及人和,全都被她占去,遂逼得我只好采取这种略为有所失身份的非常手段!” 说到此处,话锋微顿,看了司空奇一眼,又复纵声狂笑说道:“在这诈虞百出,险诈万端的江湖之中,贵能通权达变!司空老弟你这次所安排的‘盘蛇峡’假夺奇书一事,还不是暗用机谋?似乎不必专责我了!” 司空奇脸上也自微觉发烧,但因一心系念爱妻“碧目魔女”淳于琬安危,遂又向宇文悲问道:“宇文兄,你点倒‘万妙夫人’鲍玉容后,把她怎样处置?” 宇文悲目内凶芒电闪地,狞笑说道:“鲍玉容曾暗下毒手,害死我的老伴儿,我怎肯让她像其他那些冤魂怨鬼一般,死得大痛快?” 司空奇听得颤声说道:“你……你把……把她……” “九幽妖魂”宇文悲何等机灵?何等刁恶?他见“金手书生”司空奇神情这般激动,便联想到对方曾调查“碧目魔女”淳于琬下落之语,再与自己昔日所经情事,互一对照,不禁恍然有悟,凶相一收,咄咄怪笑说道:“我把这位与我有杀妻之仇的‘万妙夫人’鲍玉容,带下了‘九华绝顶’!” 司空奇把两道剑眉,愁皱得几乎结在一处,面罩寒霜,沉声问道:“你既要报仇,为何不干脆下手,却把鲍玉容带走则甚?” 宇文悲阴恻恻地,怪笑说道:“鲍玉容既然杀了我的老伴儿,我便要叫她也尽尽作我老伴儿的义务!” 这几句话儿,宛如晴空霹雳,平地焦雷,震得司空奇脑海中“轰”的—声,眼前全是金星乱转地,看着宇文悲,呆呆发怔! 宇文悲心中暗笑,脸上却装出一副诧然神情,向司空奇扬眉问道:“司空老弟,你怎么像是有病?” 司空奇钢牙暗咬,一面聚集自己的成名绝学“金手神功”,一面目闪精芒,厉声叫道:“宇文悲,快说!你到底把那鲍玉容怎么样了?” 宇文悲轩眉答道:“我把她……哈……哈……哈……” 他只说了“我把她”三个字儿,便截住话头,而代之以一连串既阴毒,又淫恶的狂笑之声! 这阵笑声,只把这位“金手书生”司空奇听得恨从心上起,,怒从胆边生!一咬牙关,右袖倏拂! “九幽妖魂”宇文悲正在得意狂笑,忽见司空奇的儒衫大袖,当胸拂来,遂也左掌翻处,以一式“推波逐浪”,接架来势! 他一面发招,一面开口中叫道:“司空奇,你和那位‘万妙夫人’鲍玉容,是什么关系?我把她如何如何,又与你有甚……” 宇文悲话音至此,便自停不言,脸上神色,也起了急遽变 【此处缺一页】 卸劲,加以化解! 对方如是俗手,或功力比宇文悲弱了甚多,则不但掌上内劲会被卸去,且反为宇文悲所制! 但宇文悲如今面对之人,是功力比他只强不弱的“金手书生”,这一招式更是司空奇傲视乾坤的“纯阳金手”! 如今情势之下,宇文悲自然吃了大亏,他粘不动对方手掌,卸不尽对方之力,双掌灼热如火,酸疼欲折,胸中血气,也一阵翻腾浮动! 这还是他早就运功护住脏腑,这还是他业已卸掉司空奇的对成劲力,否则恐怕即有肝肠尽裂的性命之虑! 司空奇哈哈一笑,目中如闪电神光,闪亮得有点骇人地,扬眉叫道:“宇文悲,你枉称‘武林四绝’之一,‘九幽妖魂’四字,在江湖间,能禁小儿夜哭!却怎只有这点本领,宛如只外面好看,里面草包的绣花枕头?来来来,且打点精神,再接我一记‘纯阳金手’!” 一面说话,一面右掌微扬,等到手扬过之际,整只手掌,已由淡金色泽,转变成深金色泽! 武林人物,多半都有不服输的雄心傲骨,尤其身份越高之人,也就惜羽如金,好名更甚但“九幽妖魂”宇文悲今日却不得不服输,不得不吞声忍气! 因为,他深自己一着棋错,疏神大意!在司空奇第一记淡金色的“纯阳金手”之下,业已受伤不轻!如今对方掌色,既由淡金转为深金,又将全力发掌,他更如何接架得住? 不予接架固将被司空奇认为胆小怯战,但若不顾一切地,逞强硬接,却必将更加丢人现眼,甚至无望复仇,就此断送性命! 宇文悲想通这种“好汉不吃跟前亏”以及“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道理,遂在司空奇那只深金色泽的右掌,刚刚举起,尚未落下之际,厉啸一声,纵身飞遁! 司空奇决想不到这大威名的“九幽妖魂”宇文悲,竟会怯敌图逃!不禁气得一面纵身急追。一面厉声叱道:“宇文悲,像你这种胆小无耻之辈,哪里还配列名‘武林四绝’?你还要不要脸?” 宇文悲边逃边狞笑答道:“司空奇,你算什么东西?我怎么不敢和你动手?但我目前有要事,不愿奉陪,且把这场战斗放到‘小孤山天刑宫’便了!” 司空奇闻言,仍自急追不舍,并扬声叫道:“宇文悲,你如今不和我动手也行!但却须把方才所说的话儿说完,那‘万妙夫人’鲍玉容,到底……” 宇文悲心想自己在动手上已经吃了大亏,只有从这种地方,加以报复,遂不等司空奇话完,便自狞笑连声地,接口说道:“你是鲍玉容的甚么人?我为何要对你说出怎样把她……” 宇文悲知道司空奇极欲得知下情,却偏偏刁钻已极地到此住口,又复代之以一阵森冷怪笑! 司空奇气得厉声叫道:“宇文悲,你不要放刁,我偏要你说出!” 宇文悲狂笑说道:“你怎样叫我说呢?你又追不着我!” 这两句话儿之中藏有极强烈的激将意味,也藏有相当阴 【此处缺一页】 乱石之后! 蓦然问,司空奇的眼光一亮,看出蹊跷!原来这谷口乱石甚多,东一堆,西一堆,有的是天然生成,有的则似人工堆置! 司空奇起初的注意力,只放在搜查“九幽妖魂”宇文悲踪迹之上,未对谷中怪石,感觉异样,如今细—观察,却发现这一堆堆石块,堆置得并不简单,其中好像还蕴藏着甚么玄妙的奇门阵法? 有此发现以后,司空奇恍然顿悟宇文悲并未随便奔进,而是有计划地,把自己引来此地! 如今陷阱当前,究竟应该坦然直入?抑或知机止步? 司空奇仅仅略一盘算,便选择前者!因为他一来不甘示弱,二来还要追寻宇文悲,查问“九华”之事! 但当他刚刚走近第一堆怪石之前,陡然从山谷深处,飞起一团绿色火球,把谷中用得碧光闪闪,平添了不少幽森恐怖气氛! 司空奇暂时止步,目注那团绿色火球,心中颇觉诧异! 因这团火球,并非直起直落?竟如同“红灯魔母”潘玉萍那种带翅纱灯一般,可以在空中飞腾变化! 司空奇正自寻思这绿色火球来历之际,第二团绿色火球,又自凌空飞起! 第三团,第四团……第七团! 空中有了七团绿色火球飘转飞翔,绿光闪烁,照碍人须眉皆碧! 司空奇忽然又有发现,他发现这七团绿色火球,不论在空中如何变化?保持了一个固定关系位置! 这固定关系位置,就是“北斗七星”形状,把“天翔”、“天玑”、“天旋”、“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的斗柄构位置,交待得清清楚楚! 司空奇看出这七团绿色火球,无论如何飞翔变化,均保持“北斗七虽”的关系位置以后,心中忽然想起一事,不禁大吃一惊,脱口失声叫道:“这是‘北斗魔灯’!” “北斗魔灯”四字,刚刚出口,空中的七团绿色火球,便倏然一齐坠落不见,失去踪迹! 司空奇不禁颇感踌躇,对于自己究竟应不应该进入谷内奇门石阵之事,略作盘算! 原来司空奇尚于师门学艺之际便听说有位魔教高手,名叫“北斗神君”屠永庆,此人性情极怪,武功极高,但因与一位佛门圣尼,互相较技,败在圣尼手内,从此含羞隐遁,不见踪迹! 根据江湖传言,这位“北斗神君”屠永庆生平爱以七团“北斗魔灯”作为表现!只要他放起“魔灯”表示身份之后,对方若知机违退便罢,若对其有欠尊重,便立成生死大敌! 想不到这盖世魔头,隐居在这山谷之内!如今“北斗魔灯”已起,是见机回头,不去撩惹马蜂窝?还是不顾一切地,照样进入奇门石阵,搜寻“九幽妖魂”宇文悲,向他逼问“九华绝顶”之事? 他略一盘算以后,觉得自己“金手书生”业已冠绝武林,不应该再畏祸怕事地,对“北斗神君”屠永庆,有所忌惮!何况宇文悲言词闪烁,似乎爱妻“碧目魔女”淳于琬所扮的“万妙夫人”鲍玉容,已曾被他污辱,若不问个究竟?自己定将食不知味,寝难安枕! 想到此事,司空奇剑眉微挑,毅然举步,从第一堆乱石右侧,缓缓走进。 说也奇怪,司空奇刚刚走进石阵,便觉烟云微幻,眼前景色立变! 方才他在阵外所见,只是这山谷之中,堆了不少乱石,但如今却处处都是怪石林立,好似茫无出路。 眼前如此,身后亦然,司空奇略一回头,刚刚所经的门户巳杳,好似处身于一片无边石海以内! 司空奇对于奇门遁甲之术,虽曾参研,但见谷中石阵变化如此神奇,也不禁越发加深警惕! 他因必须先将阵式变化看出,才可设法通行,遂暗自凝功护身,试探着向前走去。 就在“金手书生”司空奇于石阵中试探性的缓步前行之际,另一条白衣人影,却蛰伏蛇行般,从一阵乱石之后出现,略一盘旋,便自认准门户,穿出阵外! 这条白衣人影,正是司空奇所欲追究寻问的“九幽妖魂”宇文悲,但由于阵法妙用,两人虽相距不远,司空奇却未发觉宇文悲的踪迹! 宇文悲出得石阵,回头狞笑一声,便施展他最擅长的“游魂遁影身法”,如飞逸去。 司空奇行走片刻,从林立怪石的关系位置之上,刚看出似是“颠倒五行阵法”,便听得一丝阴森语音说道:“来人止步!我这阵法,并分内外两层,误入外层之人,可以免死,倘若不肯回头,只再向前七尺,便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丝阴森语音,未发之前,司空奇倒正在边行边自考虑, 究竟冒险深入抑或另采其他策略,追查“九幽妖魂”宇文悲的踪迹? 如今语音入耳之下,司空奇反倒放弃一切顾忌地向七尺之前,坦然无惧走去。 因为“金手书生”的名头身份,宁可上刀山,下油锅,入虎穴,闯龙潭,甘遭百险千难,也绝不能接受对方的威吓之语! 七尺距离,举步即至,司空奇既知发话之人,定是“北斗神君”屠永庆,说得又那般凶险,自然功行百穴,气贯周身地,作了相当准备! 但事出意料,他足足前进丈许,除了石阵上空,仿佛烟云益密以外,并未见有什么埋伏发动? 埋伏虽然未发,那丝阴森人语,却又颇带惊奇意味地,发话说道:“咦!你倒当真胆大,知道我是谁么?” 司空奇朗声笑道:“在下于进石阵之前,曾见三十年前便已威震武林的‘北斗魔灯’,大概可以猜度得出前辈来历!” 阴森人声又道:“你既然识得‘北斗魔灯’,必非寻常人物,,可否把名号告我?” 司空奇不愿在未见这“北斗神君”屠永庆前,先通名号,遂扬眉笑道:“倘若在下能通行石阵,参谒前辈之时,自当通名!否则,又何必庸俗贱号,先污尊耳?” 暗中之人好似听得颇为赞佩,转为大笑说道:“有理,有理,想不到我老头子一隐多年,武林中竟出了不少高明人物!如今我不发动阵中埋伏!你只要看出门户,懂得阴阳变化,五行顺逆妙理,便可进入阵心‘顺弥坪’,来和我见面了!” 司空奇此时业已看出这是“颠倒五行”阵法,再听对方声称只凭阵法迷踪,不再发动其它埋伏,遂扬眉一笑,青衫飘动,举步如飞地,在乱石堆中迂回穿走! 对方一见司空奇这种走法,便知他胸罗极博,业已识透阵法精微,遂不再留难他,哈哈一笑,停止了一切妙用! 司空奇正按先后五行生赳的顺逆妙理,穿行阵法门户之际,忽觉眼前一亮,当空烟云忽散,有位奇瘦道装老者,正坐在石阵中心,一块丈许的石坪之上,向自己含笑招手! 他心知这道装老者,定是“北斗神君”屠永庆,因彼此年岁悬殊,对方成名甚早,遂走进石坪,礼貌恭敬地,抱拳长揖笑道:“屠老前辈这座‘颠倒五行阵法’,布得确极巧妙,在下通行门户,尚未及半,便发觉伏而未用的三筒‘丙水赤云钉’,一面‘庚金化血网’,及两袋‘戌土落魂砂’,若是一齐发动起来……” “北斗神君”屠永皮连连摇手,截断司空奇的话头,哈哈大笑道:“老弟真够厉害!我这几样埋伏既已被你看出,却哪还能难得住你?” 司空奇扬眉笑道:“屠老前辈,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屠永庆点头说道:“老弟无妨说出!我可言则言,不可言则恕不奉告!” 司空奇微笑问道:“屠老前辈高蹈远隐,笑傲烟云,谢绝江湖俗事,已有多年,似乎不应该有甚么红尘恩怨?但你在这幽僻山谷似内,不仅布有‘颠倒五行阵法’,并加上不少五行法物的厉害埋伏,莫非……” 屠永庆听到此处,叹息一声,接口说道:“老弟你是不是认为我还有什么江湖恩怨未曾了尽?” 司空奇点头笑道:“在下正是这种想法!” 屠永庆目光微注。又对司空奇上下打量几眼,双眉一扬,缓缓说道:“我在回答老弟这桩问题之前,却想先请教老弟的姓名宗派?” 司空奇抱拳答道:“在下复姓‘司空’单名一个‘奇’字,因赋性疏懒,不惯受人约束,以致尚未归入任何宗派。” 屠永庆“呀”了一声,从目中射出惊讶神色,向司空奇诧然问道:“司空老弟就是名列武林四绝,当今第一流的高人奇客‘金手书生’么?” 司空奇逊谢笑道:“在下谬托虚名,不敢当屠老前辈的如此盛誉!” 屠永庆道:“我正说像老弟如此年轻人物,怎会具有那等渊博见识,那等高超身手,原来竟是名驰八表的‘金手书生’?这‘颠倒五行阵’中,今夜可能无事,且到我所住洞府之内,饮上几杯水酒……” 司空奇截断屠永庆的话头,含笑说道:“在下久仰屠老前辈风仪,今日有缘拜谒,自当多亲謦劾,藉获教益!但我入谷之意,本系追赶一人……” 屠永庆不等司空奇说完,便自问道:“司空老弟,你追的是谁,那人不是你的同伴么?” 司空奇摇头答道:“不是我的同伴,但也是名头甚大之人,他叫‘九幽妖魂’宇文悲!” 屠永庆失声说道:“原来是他,怪不得他认识门户,在入阵之后,又悄悄退去!” 司空奇“哎呀”一声,顿足叫道:“屠老前辈,那‘九幽妖魂’宇文悲,业已逃走了么?” 屠永庆摇头笑道:“司空老弟不必着急,他去已多时,你无法追得上了!” 司空奇知道这位“北斗神君”,不会虚言,遂只好暂时撇下追赶宇文悲之心,随同屠永庆去往他所居的洞府! 第十一章 绿衣老妇 这洞府倒也宽敞洁净异常,屠永庆以陈年佳酿,及熏腊野味等款待司空奇,对他颇为友善! 司空奇小饮数杯后,目注这位昔年名震八荒四海的“北斗神君”,剑眉微扬,含笑说道:“屠老前辈,你在这谷中布阵设仗,究竟是否为了等待仇家有甚约会?” 屠永庆擎杯在手,饮了一大口酒,长叹摇头,从目光之中,看得出他是正回忆当年事情。 司空奇笑道:“屠老前辈若是有难言之隐,便不说也罢!” 屠永庆摇头说道:“我本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想起二十余年之前,为了—桩闲气,隐迹此间,谁知二十余年,仍未能避免与这桩闲气发生关系,以致颇为感慨而已!” 司空奇讶然问道:“屠老前辈,你这说法之中,定含蕴一桩多年隐秘,司空奇莫测高深,有点听不懂了!” 屠永庆微叹一声说道:“不瞒司空老弟说,我这谷中石阵,布置未久,是专为一位与你齐名的人物而设!” 司空奇心中一震,扬眉问道:“这人是谁?” 屠永庆缓缓答道:“她也列名‘武林四绝’之中,叫做‘碧目魔女’淳于琬!” “北斗神君”屠永庆口中所说这“碧目魔女”淳于琬七个字儿把这“金手书生”司空奇听得先是一怔,再复一惊,终于一喜! 他竭力镇静,不使喜怒神色过分显露,向屠永庆淡然一笑道:“屠老前辈,你这布阵设仗之举,即便为了‘碧目魔女’淳于琬,却怎会知道她要来此地?” 屠永庆微笑答道:“我与这位‘碧目魔女’,订了约会!” 司空奇继续问道:“你们是何时定约?那‘碧目魔女’淳于琬,是约定何时来此,与屠老前辈见面?” 屠本庆想了一想答道:“约莫是半月以前,约定于昨日、今日、明日三日时间,淳于琬来此相会!” 司空奇剑眉微蹙说道:“老前辈隐居以来,定然少在江湖走动,却是怎样遇见那位‘碧目魔女’淳于琬的呢?” 屠水庆点头笑道:“司空者弟问得有理,我与‘碧目魔女’淳于琬,迄今尚未见面,这桩约会,是别人代我所定!” 司空奇自斟自饮地饮了一杯酒,目注屠永庆含笑说道:“屠老前辈,司空奇又有一事不明,想要向你请教!” 屠永庆笑道:“老弟尽管请讲!” 司空奇含笑说道:“那位‘碧目魔女’淳于琬,年岁甚轻,她艺成出道之时,屠老前辈早已不问江湖之事,却怎会……” 屠永庆听到此处,巳知司空奇问话之意,遂微微一笑地接口说道:“司空老弟,你且饮酒,并略进山野粗肴。关于我与‘碧目魔女’淳于琬的约会之事,必须溯本追源,从二十余年以前,细细讲起!” 司空奇因知爱妻淳于琬安然无恙,心中已自宽慰异常,遂点头微笑,一面撕块鹿脯入口咀嚼,一面静听这位“北斗神君”屠永庆,叙述当年之事。 屠永庆目注司空奇,微笑说道:“老弟既一见‘北斗神君’,便知道我的来历,则你也定必知道,我当年是为了何事,才淡却雄心,不在江湖走动!” 司空奇嘴皮微动,欲言又止! 屠永庆见状笑道:“老弟无须顾忌,尽管直言!” 司空奇缓缓说道:“据在下所知,屠老前辈昔年技艺精绝,威震环宇,是魔教中第一高手!但因与一方外奇人,互较神功,略受小挫以后,遂勘破名关,高蹈自隐!” 屠永庆点头说道:“老弟说得不错,但你可知道那位方外奇人是谁?” 司空奇摇头说道:“不但司空奇不知,恐怕整个江湖以内,也极少有人知道详情!” 屠永庆叹道:“此事并非我秘不肯言,而是那位方外奇人,根本极少在江湖走动,她是‘大雪山’参禅静修的‘苦冰神尼’!” 司空奇“呀”了一声,皱眉说道:“这位‘苦冰神尼’的—名头,在下尚是第一次听见!” 屠永庆长叹一声说道:“我当时也是因为对方无甚名头,遂在答话之间,神色略嫌狂傲,以致激怒了这位‘苦冰神尼’,把我教训了一顿!” 司空奇含笑说道:“屠老首辈,你与那位‘苦冰神尼’较量的甚么功力?” 屠永庆答道:“我们先较量玄功,我用单掌轻轻按在一株古松的树身之上,不消片刻光阴,整树松针,完全落尽!” 司空奇赞道:“这是‘内火燔根,苍龙抖甲’神功,寻常人物慢说学步施为,恐怕连见都不曾见过!” 屠永庆愧然说道:“我当时也自鸣得意,但等‘苦冰神尼’施为以后,才知宛如拳石于泰岳,杓水之于江湖一般,根本不足与对方互相比拟的了!” 司空奇听得扬眉问道:“那‘苦冰神尼’却是怎样施展?” 屠永庆苦笑答道:“‘苦冰神尼’也是轻伸右掌,按住松身!” 司空奇笑道:“这位空门奇人,定是按在另一株古松的松身之上,但……” 屠永庆不等司空奇再往下讲,便自接口说道:“不对,老弟猜得不对,那位‘苦冰种尼’,并非选择另外一株古松,她的手掌,就是按在我适才所按的松身部位以上!” 司空奇莫名其妙地皱眉问道:“这株松树,经屠老前辈用:‘内火燔根,苍龙抖甲’神功,已把整树松针震落,‘苦冰神尼’还按它则甚?” 屠永庆叹道:“学到老,学不了,那山更比这山高!我当时也和司空老弟如今这般,有点莫名其妙,但略过片刻,那满地橙针,竟一根根的自行飞起,又复回到了枝头以上!” 司空奇骇然说道:“难道业已离枝落地的满树松针,竟会重回枝头,继续生长?” 屠永庆摇头说道:“重行生长自然不能,但‘苦冰神尼’这一手‘劲贯全树,倒吸松针’的无名绝学,却把我看得呆在当地!” 司空奇笑道:“屠老前辈既遇如此高人,就应该甘心认败才是!” 屠永庆饮了半杯酒儿,以一种赧然神色说道:“不瞒老弟说,当时我所以不甘认败之故,是为了还有一桩功力,颇具自信,遂暗向‘苦冰神尼’,悄悄施展,企图扳平败局!” 司空奇笑道:“老前辈既称暗中施展,想必是你们魔教中的‘迷魂大法’之属!” 屠永庆点了点头,叹息说道:“老弟猜得不错,但我此举不仅又复徒劳,并还贻人笑柄!” 司空奇微笑说道:“佛门之中,讲究的便是定力,像‘苦冰’如此三宝高手,自然定力极坚,老前辈对她施展‘迷魂大法’岂非……” 屠永庆连摇双手地,苦笑叫道:“司空老弟,你错会意了,我若是败在‘苦冰神尼’的佛门定力之下,倒还心安理得!” 司空奇听出他话中有话,遂扬眉问道:“那位‘苦冰神尼’,是以甚么功力,胜过屠老前辈的‘魔教迷魂大法’?” 屠永庆长叹一声答道:“老弟大概万撂不到,那‘苦冰神尼’居然也会‘迷魂大法’,并比我更高更精!故而我迷她未曾迷住,却险些被她迷倒!” 司空奇目注屠永庆问道:“这位‘苦冰神尼’既是佛门高手,怎会又擅于魔功?” 屠永庆叹道:“当时我也奇怪,事后方知那‘苦冰神尼’本是有名魔女,得一圣僧点化才脱离魔教,归入佛门!” 司空奇听说“苦冰神尼”是由魔归佛,不禁想起一事,目闪奇光问道:“这位‘苦冰神尼’,既系由魔归佛,又在大雪山清修,莫非便是灵鹫峰下的澄心庵主?” 屠永庆点头说道:“不错,司空老弟莫非与这‘澄心庵主’,有甚渊源?” 司空奇摇手笑道:“我和澄心庵主无甚渊源,但‘碧目魔女’淳于琬,却是庵主高足!” 屠永庆叹道:“我知道淳于琬是澄心庵主‘苦冰神尼’高足,也知道‘苦冰神尼’为何在本身业已由魔归佛以后,却仍把‘碧目魔光’传授弟子之意,故而才与淳于姑娘,定了谷中相仑之约!” 司空奇剑眉微扬,向屠永庆含笑问道:“屠老前辈,你知不知道澄心庵主‘苦冰神尼’,业已功行圆满,坐化归西?” 屠永庆点头答道:“我听说过这桩讯息!” 司空奇笑道:“屠老前辈,司空奇有句话儿,不知当不当讲?” 屠永庆微笑说道:“老弟但讲不妨!” 司空奇把神色放得极为和缓地,微笑说道:“江湖中讲究‘人死仇消’。澄心庵主‘苦冰神尼’既已坐化归西,屠老前辈便似可淡忘前事,何况淳于琬年幼技浅,根本就不配作为老前辈的湛深火候及绝艺神功之敌!” 屠永庆何等江湖经验,自然听得出司空奇的言外之意,遂向他看了一眼,含笑问道:“司空老弟,你大概与淳于姑娘的关系,比较密切?” 司空奇既听对方问起,遂不再隐瞒,点头答道:“老前辈猜得不惜,淳于琬与司空奇之间已有婚姻之约!” 这种答案,颇出屠永庆的意料,他“哦”了一声,含笑说道:“司空老弟,我邀约淳于姑娘来此相会一举,自然有争胜之心,但也并非完全恶意!” 司空奇闻言,站起身形,向屠永庆长揖为礼地,恭身笑道:“多谢老人家海量相宽,在下早知道屠老前辈修为甚深,心胸壮阔……” 屠永庆摇手笑道:“够了,够了,司空老弟真够谦虚,你虽替我戴了这顶‘修为甚深,心胸壮阔’的帽子,使我不好意思再提当年旧事,但我却仍要与那位淳于姑娘舍一会!” 司空奇讶然问道:“老前辈此语何意?” 屠永庆微笑答道:“这就是我方才所说的并非恶意,我认为淳于姑娘,可能有一个谜般身世!” 司空奇点头说道:“老前辈猜得不错,她直到如今,尚不知道她父亲是谁?母亲是谁?据说是个弃婴,由澄心庵主‘苦冰神尼’抚养教育,赐姓淳于而已!” 屠永庆目光中闪射出一片奇异光辉,摇头笑道:“不对,我以为这种传说,不是事实!” 司空奇心中霍然一动,诧声说道:“屠老前辈,听你这样说法,莫非竟知道淳于姑娘的真正身世么?” 屠永庆说道:“或许有此可能。” 司空奇含笑说道:“屠老前辈既然知道淳于姑娘的采历身世,能否先对司空奇一道?” 屠永庆微笑说道:“此事关系不小,我在未曾见过淳于姑娘本人以前,不敢妄作断定,请司空老弟见谅!” 司空奇不解问道:“屠老前辈为何见了她本人以后,才能断定?” 屠永庆笑道:“因为我怀疑淳于姑娘,是我一个故人之女,故而必须从她容貌、举措、性情等以上,察看与我那老友是否有血统相若之处?然后,再细加推断!” 司空奇闻言,这才恍然,遂不便再向“北斗神君”,屠永庆追问,只想等淳于琬到此践约!一来夫妻重聚,畅叙离情,二来也好使爱妻获知她的谜般身世! 屠永庆之友,代屠水庆与淳于琬所定约期,是在昨日、今日、明日等三日之间,来此相会。但昨日已过,今日成空,屠永庆与司空奇,自然均把期望,放在明日之上! 清晨……中午……黄昏…… 大出他们的意料了,“碧目魔女”淳于琬居然不曾来这幽谷之中践约! 司空奇深知爱妻性情,从来不轻然承诺,遂剑眉深蹙地,向屠永庆苦笑说道:“屠老前辈,淳于琬向来重信守诺,不会失约,如今三日已过,竟未前来?莫非出了什么差错?” 屠永庆也自蹙眉不解地,深思了好一会,向司空奇说道:“司空老弟,我们再多等淳于姑娘一日,倘若她仍不来,我便破例出谷,与你到‘修罗洞天’去探看探看!” 司空奇苦笑说道:“这‘修罗洞天’是由何人主持?地在何处?” 屠永庆答道:“也在幕阜山中,离此并不太远,‘修罗洞天’的主持者,就是代我与淳于姑娘,订约之人!” 司空奇“哦”了一声,只好听从屠永庆之言,耐心等待。 这位“北斗神君”与“金手书生”,在谷中苦等情形,无甚足述,应该抽空对淳于琬略加表叙。 要说淳于琬,便需从“九华绝顶”说起。 当“铁笔黄巢”鲍玉书散步之际,“万妙夫人”鲍玉容因药性时限已至,遂走到淳于琬身旁,伸手替她一条条地,把脸上所贴的胶布撕下! 她要使淳于琬恢复绝代容光,才好令兄弟鲍玉书惊喜万分地,恣意享受! 果然,她的秘药极灵,胶布揭完以后,显现在面前的,便是一张毫无瘢痕的绝美脸庞。无论何人,倘若有了满意的作品以后,必将先行自我欣赏一番!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如今鲍玉容也是站在机关椅旁,向淳于琬脸上,注目细看,欣赏自己的得意杰作! 谁知不欣赏还好,这注目欣赏之下,竟给了淳于琬—个劫海逃生的绝好机会! 淳于琬知道自己既被机关所制,又被点了穴道,根本已如砧上之肉,丝毫无法反抗地待人宰割!但如今机会却来了,正好可以施展师门绝学“碧目魔光”! 鲍玉容觉得这位“碧目魔女”真美,嘴美、鼻美、齿美、皮肤美、脸庞儿美,但最美的还是她那两只宛如闪动万顷碧波的浅绿大眼! 这对浅绿大眼,着实迷人,把鲍玉容看得神思恍惚。 陡然间,浅绿大眼忽转深绿,那眼中闪着的万顷碧波,也滚似波浪滔天,碧光狂涌。 鲍玉容心内发慌,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 就在她心慌体颤之际,淳于琬突然把语音放得既颇深沉,又颇缓慢,显得甚具威严说道:“鲍玉容,你听我说话!” 鲍玉容居然极为服从,目光发直地,垂手问道:“淳于姑娘有何吩咐?” 淳于琬知道这位“万妙夫人”,已被自己的“碧目魔光” 所制,遂颇为高兴地,又复命令似地说道:“你替我把穴道解开!” 鲍玉容茫茫然地点了点头,二指立仲,用力一戳! 淳于琬觉得劲风袭处,逼身气血立活,不禁吐了一口长气,沉声叫道:“鲍玉容,你再替我杷椅上机关解开!” 鲍玉容百依百顺地,伸手一按,那些把淳于琬束缚得无法动弹的钢圈,便一齐自行展开缩去! 淳于琬从椅中站起,略一活动四肢,又对鲍玉容传令说道:“鲍玉容,你与我互换服饰,替我躺在椅上!” 鲍玉容乖乖顺顺,如言照做。淳于琬先把她点了“哑穴”,然后依照适才所见,按动机忸,那些刚圈钢环,再度出现,把鲍玉容四肢束住,使她无法转动! 淳于琬目光扫处,瞥见那一条条的胶布,不禁灵机又动,取来贴在鲍玉容脸上。 贴完胶布,淳于琬对困在椅上,被点哑穴的“万妙夫人”鲍玉容,细一端详,觉得业已毫无破绽,活脱脱地,便是自己先前模样! 她颇为得意地,冷笑一声,向鲍玉容“天灵百合穴”上,轻轻一拍,拍散了“碧目魔光”的迷魂之效! 鲍玉容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这才清醒过来,知道自己业已弄巧成拙,被淳于琬来了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现世现报! 淳于琬知道鲍玉容已恢复神智,遂对她冷笑说道:“鲍玉容,这叫做‘六月债,还得快’!又道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先前与‘铁笔黄巢’鲍玉书所商议的害我之计,恐怕完全要害在你身上!” 鲍玉容心中明白,但“哑穴”被点,有口难言,只得从那被胶布贴得仅剩一丝缝儿的眼孔之中,流下了两行眼泪! 淳于琬冷然说道:“你不要以为我过分狠辣,且想想我先前企求一死,而不可得之时,便知道这是报应不爽的昭昭天道而已!” 说完,不再答理“万妙夫人”鲍玉容,遂开启密室门户,闪身出室。 但淳于琬取回银芒古剑,随手关好石门,才一转身,便自震惊得花容失色! 因为,鲍玉容这“九华绝顶”的洞府之中,如今业已横陈了血污狼藉的遍地尸首! 淳于琬一面暗想,这是何人所为?一面扫目察看可有“铁笔黄巢”鲍玉书的尸体在内? 她目光如电地巡视一遍,并没发现鲍玉书的尸首,却发现每具尸体,均是被人用五指劲力,抓碎天灵而死! 淳于琬恍然而悟,皱眉自语说道:“我明白了,这种穷凶极恶的狠毒手段,定是那万死不数的“九幽妖魂”宇文悲所为!” 她的语音方了,背后突然也起了一阵阴森可怖的语音,嘿嘿怪笑说道:“鲍玉容,你猜对了,正是我这穷凶极恶,万死不赦的‘九幽妖魂’宇文悲在此!” 淳于琬闻言之下,银牙虽咬,却已失去抵抗能力! 因为宇文悲痛切妻仇,恨透“万妙夫人”鲍玉容,他是先动手前后发语,等语音出口之际,所运“弹指神通”的内家正气,已点中淳于琬的“晕穴”! 淳于琬的一身功力,并不比宇文悲弱,她为何不知宇文悲藏在身后?并容容易易地便被制住? 因她刚出密室门户之时,宇文悲恰好走到门前,一见有所响动,便倚壁坐下,装作是一具尸体! 别人装尸不像,宇文悲的这副尊容,却是像极,加上淳于琬目注前方,几乎连看都未曾看他一眼! 宇文悲不识鲍玉容,却询问出鲍玉容是何装束服饰,故而他一见淳于琬,便先弹指后发话地,下了毒手! 在这种情况下,淳于琬纵然本领通天,既无法预加防范,也不及躲避! 她被点穴道以后,宇文悲方对她仔细打量! 这位“九幽妖魂”,哪里猜得出其中另有蹊跷,只惊奇于淳于琬月貌花容的绝世姿色,遂怪笑说道:“鲍玉容,我想不到你居然饰颜有术?长得如此漂亮!不过,这样也好,可以便我把杀妻之仇,报复得比较痛快一点!” 淳于琬听得这才恍然知道,原来宇文悲是误把自己当做“万妙夫人”鲍玉容,方突加算计! 她心中好不难过,暗叹自己怎的魔劫大多,刚刚逃出“万妙夫人”鲍玉窖、“铁笔黄巢”鲍玉书姐弟的毒计之中,又复落入“九幽妖魂”宇文悲的魔爪之内! 从宇文悲的口中听出,他与鲍玉容有杀妻之仇,今日特来肆意报复,万一…… 淳于琬不敢想下去了,也不能再想下去! 淳于琬不敢想下去之故,是宇文悲与鲍玉容不同,自己哪里还有第二次的侥幸机会? 她不能再想下去之故,是宇文悲业已把她挟在胁下,离却这满地血腥的“九华洞府”! 翻越了几座峰头,到了另一座洁净石洞之内! 宇文悲放下淳于琬,纵声狞笑说道:“鲍玉容,你把我老伴儿害死,使我忍受了多年,索些报偿,也算是合情合理之事吧!” 一面说话,一百便欲为淳于琬宽衣解带! 淳于琬自然气急得从双目之中,喷射出熊熊怒火! 谁知宇文悲见状之下,竟自怪笑说道:“鲍玉容,你气得这般样儿,是否想把我痛骂一顿?” 淳于琬“哑穴”被点,无法答话,只有从目光中更表现出对宇文悲的厌恶愤恨神色! 宇文悲嘻嘻怪笑说道:“鲍玉容,我宇文悲性格,与旁人不同,旁人不爱听人辱骂,我却觉得在我对你施展特殊报复之时,若能听得你的骂声,反会增加乐趣!” 语音一了,果然伸手凝劲,替淳于琬解开“哑穴”。 照说,淳于琬一能发话之下,应该立即说明身份,指出宇文悲有所误会! 但淳于琬并未采取这种作法! 【此处缺一页】 法,也可分为上,中、下三等! 淳于琬双眉一挑,怪笑接道:“上流人物,着想报复旧仇,定然采取登门索战,或是约地决斗,正大光明的上等办法! 但求尽己之心,竭己之力,蜻蜒可以撼柱石,鸡卵可以敌泰山,只问其当为不当为!不计其可胜不可胜!” 宇文悲点头笑道:“不错,这样举措,的确是上等人物,与上等办法!” 淳于琬继续说道:“中流人物则未必如此,他若报仇,必采衡敌度己的中等办法,已能胜敌自然无虑,否则便借力他人,约请能手相助。” 宇文悲点头说道:“这是一般人的行径,还有那下流和下等的呢?” 淳于琬不屑地说道:“下流人物报仇,必采取只求达到目的,根本不择手段的下等方法!或是安排陷阱,或是背后伤人,把自己的人格二字,置诸九霄云外!” 语锋至此略顿,看了宇文悲一眼,冷冷又道:“总而言之,上流的是英雄人物,中流的是一般俗人,下流的用是小人鼠辈!” 宇文悲听得纵声狂笑道:“照你这种说法,我宇文悲去往你“九华洞府”,单人独自地,登门索仇,是属于上流上等的英雄行径,耳有何卑鄙之处?” 淳于琬此时何尝不想再度施展“碧目魔光”!但顾虑到宇文悲的功力修为,比鲍玉容强胜多多,万一所谋不遂,必被这“九幽妖魂”识破自己真实身份,岂不是生机尽绝? 故而,她要先用口舌激将,倘若激将不灵,再以“碧目 【此处缺一页】 这是身份关系,除非你自认没有把握斗得过我!否则以你‘九幽妖魂’,名列‘武林四绝’的盖世虚名,总不愿意落一个背后伤人的声誉之玷?” 宇文悲听得双眉一挑,纵声狂笑说道:“鲍玉容,你牙尖舌利,真会说话,竟使我无法对于这种要求,加以拒绝!但以你之学,敌我之艺,结果绝无侥幸之理,你又何必定要多此一举?” 淳于琬朗声答道:“武林人物,只问其当为不当为,不问其能胜不能胜?我若不与你较量几招,死在九泉,亦难瞑目!” 宇文悲狂笑说道:“好,好,我就接受你的要求,让你与我斗上几招,一尽所能便了!” 语锋到此略顿,向淳于琬仔细盯了两眼,继续笑道:“但在替你解穴之前,却有桩事儿,必须加以说明!” 淳于琬暗喜自己度劫有望,遂越发强加忍耐,镇定心神地,缓缓问道:“你有甚话儿?怎不快说?” 宇文悲狞笑说道:“我是警告你千万莫想脱逃,宇文悲所擅‘游魂遁影身法’举世无双!你若想脱逃不得,被我擒回,则所受罪孽,就惨绝人寰了!” 淳于琬“哼”了—声说道:“宇文悲,你尽管放心,我所有门人弟子,已在‘九华绝顶’,被你全数杀光,如此深仇不报,怎肯单独逃走?” 宇文悲哈哈大笑说道:“你居然还想报仇?” 淳于琬此时只好硬充鲍玉容到底地,厉声答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怎么不想报仇?难道你妻子的那条命儿……” 宇文悲截断她的话头,狞笑说道:“你是否以为我索偿太多了?但在宇文悲看来,除了你若能安慰我后半生以外,纵然再杀上十倍之人,也无法消解我的心头之恨!” 语音一了,屈指凝功虚弹,便替淳于琬解开了被制穴道! 淳于琬情知劲敌当前,不敢怠慢,遂目注宇文容,冷笑叫道:“宇文辈,你既然大方,就索性大方到底!我受制甚久,气极滞塞,必须略为行功调元,才可与你动手!” 宇文悲因下手点倒对方之时,极为容易,遂始终不曾把这位冒牌货的“万妙夫人”鲍玉容,看在眼中,闻言之下,狞笑答道:“鲍玉容,你尽管慢慢调气行功,等动手之时,我并先让你三招,倒看你这名头不小的‘万妙夫人’有些什么本领?” 淳于琬心中一喜,一面暗把功力,贯聚在掌,一面扬眉笑道:“宇文悲,你不要不懂得天高地厚的妄肆狂言,胡吹大话,我在当代武林之中,也算得第一流的人物,你凭什么敢让我三招?” 宇文悲狂笑说道:“就因你是第一流人物,我才让你三招,否则,我便可以让你三十招了!” 淳于琬“哦”了一声,愤然说道:“我掌力之强,可以开碑碎石,倒看你是怎样让法?” 一面说话,一面缓缓站起身形,扬掌待击! 宇文悲艺高胆大地,怪笑说道:“慢说是让你三招,便是硬碰硬地,挨你三招,又有什么大不了?” 淳于琬冷哼了—声,右掌扬处便向宇文悲右胸击去,口中厉笑叱道:“你敢硬挨?除非你已把内五行功力,练到登峰造极,炉火纯青,成了金刚不坏之体!” 她故意殆敌,在这当胸第一掌上,只用了七成真力! 这七成力,用得恰到好处! 因再用少了不像是“万妙夫人”鲍玉容的身分,反易引起宇文悲的怀疑! 再用多,则宇文悲听风知劲,可能不敢硬挨硬抗! 果然,宇文悲一见淳于琬扬掌击出情势,知道这等劲力,身已足可硬挨,遂故意卖弄地,只拿桩站稳身形,丝毫未加闪躲! 篷…… 这一掌实胚胚地击在宇文悲右胸肩下的肉厚之处! 宇文悲微退半步,以一种含蕴淫邪的目光,斜睨着淳于琬,讪笑说道:“鲍玉容,我宇文悲并不是不坏金刚,但你这一掌却对我又有何损?” 淳于琬银牙一咬,馈然不语,再度挥掌击出! 宇文悲见这第二掌威势,比第一掌所强有限,遂仍然卖弄地,不闪不架! 他因知对方所有门人弟子,均被自己杀光,狠毒异常之下,出手必尽全力,不再会有保留! 第一掌果然如此,掌上劲力,虽比一般武林人物略强,但却绝不致使自己受到什么损害! 何况宇文悲曾经细察,看出对方虽在咬牙拼命,再度发掌,但威势方面,最多不过比第一掌,强上半成左右! 他是老奸巨滑,心性虽宽,神情虽傲,但两道冷锐眼光,却仍紧盯在淳于琬的右掌之上! 【此处缺一页】 他的“游魂遁影”身法,委实举世无双,一晃眼间,便自失去踪迹! 淳于琬根本不追,她只是静立当地,双眉紧蹙,对一桩莫大疑问细加思忖! 这桩疑问是“九幽妖魂”宇文悲于“太行”夺宝之时,曾与自己照过面,拆过招,为何今日竟硬把自己当作“万妙夫人”鲍玉容,而看不出真实身份? 想了好半天,淳于琬方想出一种原因,就是莫非‘万妙夫人’鲍玉容的药物失灵,尚未使自己恢复容貌? 若是容貌未复,则“九幽妖魂”宇文悲自然便认不出自己就是曾与他在“太行绝顶”互相交过手的“碧目魔女”! 淳于琬想到此处,立即飘身下峰。 她是要去找一泓清泉,或是铜镜等物,照看自己容貌! 深山之中,铜镜难寻,清泉却是易找,淳于琬临波顾影,细加察看一下,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万妙夫人”鲍玉容的药物极灵,已使自己脸颊上的瘢痕尽脱,但新旧皮肤色不一致,看去遂成了满面花纹模样! 这副尊容,慢说看在“九幽妖魂”宇文悲的眼中,就是自己的丈夫“金手书生”司空奇站在面前,也不一定能够认出自己! 淳于琬虽是巾帼奇侠,但女孩家总有爱美天性,她见了自己这张花脸,纵在四顾无人之下,羞得满面通红,赶紧寻个秘密洞府,隐居在内,要等新旧肤色,长得一致以后,再复出头露面。 【此处缺一页】 她耳目之力,何等灵敏?遂不动声色地,猛一回头,向那出声之处看去! 原来那片青屏似的参天峭壁之上,有一小小凹处,其中坐着一位绿衣老妇! 衣绿,壁色也绿,若非蟾光正朗,淳于琬又是预先听清声音来处,真还未必能立即看出! 这绿衣老妇坐处,离场仅约三丈有余,她既见淳于琬回头,遂伸出一只乌爪似的手臂,向她招了招手! 淳于琬身形微闪,纵到壁下,仰头含笑问道:“老人家,有何见教?” 绿衣老妇有气无力的,发出仿佛蚊哼般的语音,向淳于琬说道:“我……我……想仔细看你一看!” 这几句话儿,把淳于琬听得颇是好奇,道点头笑道:“老人家,你身边是否还容得下人?否则我便设法在壁上先弄个立足之处,才好和你答话!” 绿衣老妇声细如丝答道:“姑娘尽管上来,我这‘碧云窝’中可以坐上三四人呢!” 淳于琬闻言,真气微提,便即轻飘飘地,纵身三丈有余,落足在那名叫‘碧云窝’的壁间石凹之内! 绿衣老妇早就侧身旁移,让给她一个坐位。 淳于琬坐在石凹之中,面对飞瀑,下临深潭,岚气山光,齐收眼底,不禁含笑赞道:“此处景色绝佳,老人家选择这么一个清幽所在,静坐参修,足见高明。‘碧云窝’的名儿,尤其起得好呢!” 绿衣老妇在淳于琬发话之时,两道锐利目光,一直紧盯在她的脸上! 直等淳于琬说完,这绿衣老妇微微笑了一笑,似乎对淳于琬的赞美之语,表示谢意。 淳于琬秀眉微扬,嫣然笑道:“老人家,你怎么这样看我?” 绿衣老妇淡然笑道:“我方才请你上壁之时,不是便已说过要想看看你么?” 淳于琬碰丁软钉子,却颇觉这绿衣老妇怪得有趣,遂并不动怒地,仍自微笑说道:“老人家看得够了没有?还有没有其他的指教?” 绿衣老妇答道:“我有几句话儿问你!” 淳于琬向这位老婆婆,打量几眼,点头说道:“老人家不妨请问,我愿意一一作答!” 绿衣老妇又向她端详了几眼,缓缓说道:“我不涉江湖已久,更与姑娘素昧平生,但却想猜猜你的姓氏宗派!” 淳于琬嫣然一笑说道:“我的姓氏宗派,均甚特别,老人家既然未涉江湖已久,恐怕猜不出呢!” 绿衣老妇从目光中显露出一丝奇异的神色说道:“我试试看,我猜你复姓淳于!” 淳于琬微吃一惊,扬眉问道:“老人家,你是根据什么猜的?居然猜对了呢!” 绿衣老妇含笑答道:“我看清你的面貌以后,便猜得出你的姓氏宗派!” 淳于琬越发好奇地,接口笑道:“老人家我不信你还能猜得出我的门户派别!” 绿衣老妇两道目光,盯在她脸上,缓缓说道:“照我猜测,你应该生长在‘大雪山’的‘灵鹫峰’下?” 淳于琬好不惊奇地诧声问道:“这就怪了,我是人家弃婴,自幼被恩师抱去抚养,确实生长在‘大雪山灵鹭峰’下,但闯荡江湖以来,决未向任何人吐露身世,老人家却是如何知道的呢?” 绿衣老妇笑道:“你师父应该是澄心庵主‘苦冰神尼’?” 淳于琬惊奇欲绝地,点头说道:“又猜对了!” 绿衣老妇突然问道:“淳于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问,却把这位聪明绝顶的“碧目魔女”淳于琬,问得呆呆发愕! 绿衣老妇皱眉问道:“淳于姑娘,我在问你叫什么名字?你不肯告诉我么?” 淳于琬嚅嚅说道:“老人家知道我复姓淳于,知我生长在‘大雪山灵鹫蜂’下,更知道我是澄心庵主‘苦冰神尼’门下,怎会不知道我的名字呢?” 绿衣老妇说道:“我根据往事,有理由知道你的姓氏师门,但足踪久绝江湖,却投有理由知道你的名字!” 淳于琬闻言说道:“我单名一个‘琬’字!” 绿衣老妇点头说道:“好,淳于琬,这个‘琬’字,起得颇有意义!” 她说话之间从脸上的神色变化中,可看出似乎在回忆甚么当年事,井有一种慰然之感! 淳于琬满腹惊奇,正待问话,绿衣老妇又向她面含微笑说道:“淳于姑娘,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是谁?” 淳于琬摇头答道:“我不知道!” 绿衣老妇继续问道:“你母亲呢?” 淳于琬心中一酸,泫然欲泣地,含泪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母亲是谁?记得方才业已时老人家说道,淳于琬身是弃婴,我父母必然早已遭甚不幸?否则怎舍得把亲生骨肉,抛弃在‘大雪山灵鹫峰’下?” 绿衣老妇见她神情凄恻,遂安慰地说道:“淳于姑娘不要难过,你师父将来定会帮你查明身世……” 淳于琬不等绿衣老妇说完,便自接口,拭泪说道:“我师父业已功行圆满坐化西去了!” 绿衣老妇“哦”了一声,叹息说道:“‘苦冰神尼’竟已功行圆满,得大解脱,委实可佩。毕竟她天生慧质,提得起,放得下,比我们高明多了!” 淳于琬目注绿衣老妇问道:“听老人家这样说法,莫非和我师父,竟是知交好友?” 绿衣老妇苦笑说道:“这话难讲,我和澄心庵主‘苦冰神尼’,既可说是知交好友,也可以说是生死仇人!” 淳于琬越听越觉诧异,想了一想,又复问道:“老人家,你仿佛知道我的身世,及我父母是谁?” 绿衣老妇摇头答道:“他叫‘北斗神君’屠永庆!” 淳于琬又复问道:“这位‘北斗神君’屠永庆,住在何处?我想见他求教!” 绿衣老妇想了一想说道:“这几天可能有事牵羁,你在四月初一,去与屠永庆相会好吗?” 淳于琬皱眉答道:“四月初一我也要去往‘盘蛇峡’有事,换个日子如何?” 绿衣老妇说道:“这样好了,我世法通知那‘北斗神君’屠永庆,要他在四月初一、初二,初三这三天以内,于所居幽谷中,候你赴约!” 淳于琬点头说道:“好,就在初一到初三之间,我准去赴约,但老人家却须先把那位屠神君所居幽谷的方位相告!” 绿衣老妇摇头叹道:“我真是老糊涂了,竟忘了对你说明此事!” 说完,遂把“北斗神君”屠永庆所居幽谷方位,向淳于琬仔细说了一遍。 淳于琬静静听完,又向绿衣老妇,含笑问道:“老人家,你的姓名来历,可否见告?” 绿衣老妇好似有甚为难,略一嗫嚅,方始点头说道:“你既要问,我也只好告诉你,我复姓南宫,单名一个‘琬’字,与你竟是同名,昔年行走江湖之际,人称‘修罗仙子’!” 淳于琬听了这“修罗仙子”南宫琬的名字,心中不禁一动,仿佛是曾经听人说过似的! 但究竟听谁说过,却又偏偏想不起来,遂向南宫琬恭候告别。 “修罗仙子”南宫琬脸上现出一种悲凄神色说道:“淳于姑娘,倘若你在四月初一以前,无甚要事,并踪迹离此不远时,不妨再来与我一见。” 淳于琬含笑说道:“老前辈有事交办?或是有事指教?” 南宫琬长叹一声,黯然神伤地缓缓说道:“事倒没有什么事儿,只是我心惊肉跳,好似有甚劫数将临!故想在未遭劫之前,再见你一面!” 淳于琬此时也觉得这位“修罗仙子”,看来虽然阴森可怖,其实倒是十分和蔼可亲,遂嫣然一笑说道:“南宫老人家久离利锁,早脱名缰,哪里还会有什么劫数灾厄?” 南宫琬凄然笑道:“照说实不应该有甚事儿,但我却偏有一种宛如大祸将临的心灵感应!” 淳于琬无法对她安慰,只得微笑说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老人家还请勤修上道,静守天君,自然魔念潜消,诸灾皆灭,淳于瑰暂且告别,月底之前,定必再来参谒便了!” 说完,站起身向“修罗仙子”南宫琬,深施一礼,然后即纵下峭壁,走向谷外。 淳于琬一面从容缓步,一面高兴异常,心中暗想自己的身世来历,向来如谜,但今日误打误撞地,撞上了这“修罗仙子”南宫琬后,或许去对这莫大疑团,获得了解? 但南宫琬分明对自己身世,有所知悉,却为何不肯说?而要安排自己与叫“北斗神君”屠永庆,作甚约会? 尤其她所说与师父澄心庵主‘苦冰神尼’,既系好友,又是深仇之语,格外费人寻思,难以体会! 这些令人疑惑的事儿,使淳于琬为之苦思多日,仍然无法解释! 一直想到三月二十七,委实把淳于琬想得接替不住了,遂又往这“修罗仙子”南宫琬所居的谷中赶去! 她来亦是践约,因曾答应过‘修罗仙子’南宫琬,要在月底前,再来看她一次。 瀑布依旧,深潭依旧,翠壁依旧,甚至连壁上的“碧云窝”,也完全依旧,但却不见了“修罗仙子”南宫琬的踪迹! 淳于琬起初只是奇诧,忽然想起南宫琬曾有不祥预兆,自称魔劫将临之事,不禁又代这位“修罗仙子”担心起来! 她几乎寻遍幽谷,不仅寻不着南宫琬的丝毫踪迹,也未发觉什么恶习斗迹象。 淳于琬惊奇之下,遂试探地凝功传声叫道:“南宫前辈……南宫前辈……” 她叫了十来声,谷内仍无动静,却从谷中叫进了一个人来。 这人是个身穿黄衣的中年人,一见淳于琬,便揖拳笑道:“这位姑娘,是要找‘修罗仙子’南宫琬么?” 淳于琬道:“是的,尊驾是否知道下落?” 那人点头答道:“南宫仙子是被我家教主请去,互相了断一桩当年旧事。” 淳于琬一听南宫果然有了麻烦,不禁心内一惊,目注黄衣人问道:“尊驾属于何教?你家教主何在?” 黄衣人笑道:“在下是‘修罗教’下的一家堂主,奉了教主法谕,特来此谷留言,邀‘南宫仙子’的友好,在明天夜三更之前,赶到‘九岭落魂峦’下,与‘南宫仙子’见上最后一面!” 淳于琬讶然问道:“最后一面?尊驾这句话儿,应该怎样解释?” 黄衣人双眉微挑,冷笑说道:“修罗教主,亲偕两大护法,惩治叛教之徒,那‘修罗仙子’南宫琬,却怎样能有所侥幸?” 淳于琬“咦”了一声问道:“尊驾这‘叛教之徒’一语,是指甫宫仙子么?” 黄衣人淡笑答道:“姑娘既与南宫琬相识,应该知道她的根底!她若非修罗教下叛徒,怎会号称‘修罗仙子’?” 语锋至此略顿,目光微注淳于琬,狞笑又道:“姑娘若遇南宫仙子的其他友好,不妨一并代传此言,请他们于明夜三更之前,赶到‘九峰山魂落峦’下!” 话完,抱拳一揖,便自转身驰出谷外! 淳于琬听得这桩讯息,自然更代“修罗仙子”南宫琬愁虑,遂不再逗留地,急急向“九岭山”赶去! “九岭山”与“幕阜山”之间,虽还有不少路程,但在淳于琬这等绝世高手的脚程飞驰之下,于次日黄昏,也就到达。 第十二章 修罗教主 “九岭山”虽已到达,“落魂峦”却仍难寻,等淳于琬辗转问讯,寻到“落魂峦”下之时,业已二鼓初敲,三更未到! 此处地势自然极为幽僻,但峦下布置,却极为简单。 一片平坦土地之上,挖出一个坟坑,坑前放着一张矮几,几上置有一杯水酒,并插了一面长不盈尺的血红小旗! 所有物件,只此而已,人儿却有五个。 “修罗仙子”南宫琬面对矮几,盘膝坐在坟坑之前,在矮几这边,另有三人,作品字形列坐! 淳于琬昨夜所见黄衣人,则垂手立在三人身后。 左右两人,均又瘦又矮,形若枯尸,身着黑色长衫,貌相完全相同,似是孪生兄弟,年龄约莫在六十上下。 当中一人,则白发如霜,白须过腹,一身白衣,脸上满布皱纹,看去似是百岁左右人了! 淳于琬一到这“落魂峦”,自然先向“修罗仙子”南宫琬抱拳叫道:“南宫前辈,你……” 她话方出口,甫宫琬便已把微合双目,缓缓睁开,对淳于琬看了一眼,摇手苦笑说道:“淳于姑娘,我的这件事儿,外人难管,你何必远道赶来?” 淳于琬道:“在下日前曾对老人家承诺,必于月底之前,再见你一下,昨夜赶到‘碧云窝’前,从那位穿黄衣的朋友口中,得知老人家有难‘九岭’,遂不辞劳苦,星夜赶来!常言道:‘天下事,天下人管’。我就不信对于你老人家的事儿,有什么管不得呢?” 甫宫琬长叹一声,方待发话,小几对面,坐在中央的那位身穿白袍的白须白发老人,业已沉声说道:“这位姑娘,赶紧走过一旁,倘再多管闲事,便连你也将与甫宫琬同遭劫数了!” 淳于琬抱拳问道:“请教老人家的尊名上姓?” 白袍老人尚未答言,在他身后侍立的黄衣人,便自代为朗声说道:“这位是修罗教第一代敦主,姓罗,单名一个‘敬’字!” 淳于琬点子点头,拱手还礼地含笑说道:“武林末学淳于琬,参见罗老教主!” “淳于姑娘,你就是被当代江湖人物,视若泰山北斗,尊称为‘武林四绝’之一的‘碧目魔女’么?” 淳于琬谦然笑道:“淳于琬谬得虚名,不敢当罗老教主如此盛誉!” 罗敬道:“淳于姑娘虽是有名高手,但对于今夜之事,最好请莫干预!” 淳于琬含笑问道:“罗老教主,在下想请教一下,你与南宫仙子之间,究竟有什么难解难分的深仇大恨?” 罗敬伸手指着南宫琬,向淳于琬问道:“淳于姑娘,你知不知道她的身份?” 淳于琬应声答道:“这位考人家复姓‘南宫’,单名一个‘琬’字,昔年有个外号,叫做‘修罗仙子’!” 罗敬摇头说道:“这‘南宫琬’及‘修罗仙子’,只是她的姓名外号,不是我问的所谓‘身份’!” 淳于琬愕然答道:“我不知道南宫仙子还有什么特殊身份?” 罗敬双目之中厉芒一闪说道:“她是‘修罗教’中的第二代教主!” 这句话儿,着实颇出淳于琬的意料之外,她想了一想,扬眉问道:“这就奇了,罗老教主是‘修罗教’的第一代教主,你现仍健在,南宫仙子却怎又作了第二代教主?” 罗敬狞笑答道:“老夫作了几年教主,淡于名利,遂在‘修罗教’中,择人传位,独自归隐!” 淳于琬扬眉问道:“你们二位,既是‘修罗教’中的第一代及第二代救主,却怎会有甚仇恨?” 南宫琬垂帘合目,端坐得宛如一尊石像,根本不发片语。 罗敬则向南宫琬盯了两眼,沉声说道:“她接充第二任‘修罗教’主之后,因耽于私情,不理教务,末后竟索性与她情人叛教私逃,更恰值强仇联手来犯,群龙无首,一盘散沙,遂被人把铁桶似的‘修罗教’,生生击溃!” 淳于琬“哦”了一声说道:“如今呢?‘修罗教’教徒几何?主坛安在?” 罗敬咬牙答道:“昔年藏边一战,‘修罗教’众,血流成河,共死了一百零一人,到如今只剩下两位澹台护法,与一位朱堂主了!” 淳于琬闻言,方知那分坐罗敬左右,形若枯尸的黑衣老人,是“修罗教”中的两名护法,复姓“澹台”,那立在罗敬身后的黄衣人姓朱,是“修罗教”仅存的一位堂主! 罗敬满面杀气地继续说道:“两位澹台护法与朱堂主,全身浴血,杀出重围,到我隐居之处,报告噩耗,我只好再度出山,为惨死敌手的一百零一位‘修罗教’徒,报仇雪恨!” 淳于琬静静听完,皱眉问道:“这桩武林惨案,发生于二十余年前,罗老敦主怎会直到今日,才找寻南宫仙子?” 罗敬冷笑道:“一来南宫琬藏得极为隐秘,二来我要先向教外仇人报复,然后才整顿教规!” 淳于琬扬眉笑道:“罗老教主你把所说的第二点,做到了么?” 罗敬狞笑答道:“二十余年来,我率领两位澹台护法与朱堂主,走五岳,闯三山,搜八荒,寻四海,总算把当年动手惨杀‘修罗教’徒的所有仇人,完全斩尽杀绝,如今遂寻得南宫琬,要她把诱她私离教主职位的情人交出,一并处置!” 淳于琬偷眼一看“修罗仙子”南宫琬,却见她仍自静坐合目,肃然不动,遂又向罗敬问道:“罗老教主,南宫仙子的那位情人是谁?” 罗敬摇头答道:“我不知那厮是谁?南宫琬既不敢透露他的姓名,又不肯把人交出!” 淳于琬“哦”了一声,扬眉笑道:“怪不得罗老教主,昨日派遣朱堂主去往南宫仙子所居谷中假意留言,说是南宫仙子请她友好,赶来‘九岭山’,见上最后一面!原来……” 罗敬不等淳于琬话完,便接口说道:“不错,我以为南宫琬的情人,纵不与她同居一谷,也必就在近处,才想诱他前来,一并处决,谁知来人竟是淳于姑娘?双方现既已言明情由,淳于琬姑娘即请自便,不要干预我‘修罗教’本身门户之事!” 淳于琬淡笑一声说:“倘若我想干预,又便如何?” 罗敬双目一睁,厉声答道:“那就成了敬酒不吃,要吃罚酒。甚至于我会把你当作‘修罗教’的生死仇人,一样对付!” 淳于琬目闪神光,冷笑说道:“罗老教主,你以为淳于琬会惧怕你这恫吓之言?……” 话犹未了,那位静坐得宛如石像的“修罗仙子”南宫琬,忽然开口叫道:“淳于姑娘……” 淳于琬回过头来,向南宫琬含笑问道:“南宫仙子,适才罗老教主所说之话,是否属实?” 甫宫琬淡然答道:“在十成之中,大概有九成不假!” 淳于琬想到这“修罗仙子”竟不欲辩罪,不禁好生惊奇地问道:“那一虚不实之处,又是甚么?” 南宫琬看了一眼,冷冷说道:“当年他并非厌于教主之尊,自动归隐,面我也决不愿意继他之位,作甚么‘修罗教’中的第二代教主!” 淳于琬笑道:“老前辈既然这等说法,其中定然另有隐情,可否详为淳于琬一道?” 南宫琬摇头笑道:“淳于姑娘不必细问,我也不愿自行辩解,且让我领受所谓‘叛教’之刑便了!” 淳于琬诧声叫道:“南宫前辈,我这就弄不懂了,你倘若无罪,何必受刑?” 南宫琬感慨殊深地,凄然一叹说道:“千假万假,但我为了私情,离却教主职守以后,使‘修罗教’中一百零一名教徒,惨死敌手之事,却丝毫不假,我早就准备以一条老命,偿还这笔罪孽,使罗敬得遂心愿,也就一了百了!” 罗敬听到此处,厉声叫道:“不行,仅仅要你的一条命儿不够,我非要把你那情人一并杀死不可!” 南宫琬叹道:“你何必逼人大甚?他又不是‘修罗教’徒,总不会有甚叛教之罪?” 罗敬厉声叫道:“追源究始而论,他才是真正肇祸之人,我怎么放得过他?” 南宫琬长叹一声说道:“你不放过他,也是徒然,因为他早巳离开了这龌龊险诈的红尘浊世!” 罗敬闻言一怔!但旋又厉声叫道:“他便死了,你也该对我说出他的坟墓所在!” 南宫琬诧然问道:“你问他坟墓则甚?” 罗敬满面狞厉神色,咬牙答道:“我要开坟碎骨,以消我积郁心中的无穷仇恨!” 南宫琬听了他这句话儿,忽然发出一阵嘿嘿冷笑! 罗敬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起来,双眉一皱,冷然问道:“你这样冷笑则甚?” 南宫琬目光凝注在罗敬脸上,看了一会儿,方自摇头叹道:“一切罪孽,均有我这活人承当,你为甚还放不下冢中枯骨?” 说到此处,目光突然一亮,向罗敬沉声叫道:“罗敬,常言道得好:‘杀人不过头点地’。又道是:‘但得一步地,何处不留人’?你若逼得我无法容忍之时,可休怪我说出不愿再提的当年旧事!” 【此处缺一页】 这几句话,相当尖酸,把这位“修罗教”主罗敬,气得全身发抖! 南宫琬看了淳于琬一眼,苦笑低声说道:“淳于姑娘,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儿?还要对这群东西,加以撩拨?” 淳于琬微笑说道:“南宫仙子,我不是在管你的闲事,只是觉得这群东西,大不顺眼,想对他们教训教训!” 罗敬厉声叫道:“淳于琬,你敢在本教主座前,如此猖狂!朱堂主替我把她拿下!” 站在罗敬背后的黄衣人,恭身说道:“朱六豪敬领教主法谕!” 说完,身形微闪,便纵到淳于琬面前,厉声叫道:“淳于姑娘,你冲撞本教教主,便等于渎犯了‘修罗教’的尊严,朱六豪奉请擒人,请恕冒犯!” 一面发话,一面骈指如戟地,便向淳于琬肩窝点到! 淳于琬知道自己除非能把这“修罗教”中的四位人物打跑,否则绝难教得南宫琬的性命,遂冷笑一声说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你是自寻没趣!” 语音未了,朱六豪业已收指疾退! 原来,朱六豪的指尖,尚未点到淳于琬的肩窝,在距离寸许之时,便觉有股奇寒劲气,冻指欲僵! 他武功不弱,知道对方练有极为奇特的独门玄功,自己远非敌手,再不知机速退,便将真成为自讨没趣的局面! 但朱六豪虽然勒马悬崖,收招绝快,淳于魂却怎肯容他走开?左手翠袖微扬,凌空一拂,便把朱六豪拂得摔出—丈七八,“吭”的一声闭过气去! 罗敬眉峰一聚,侧顾身右形若枯尸的黑衣老人,沉声发话说道:“大胆贱婢,居然还敢逞强?澹台二弟出手!” 黑衣老人微一恭身,飘然闪到当前,冷冰冰地说道:“淳于琬,本座澹台西明,是‘修罗教’中的两大护法之一,出手向不留情,你还是乖乖昕命,束手就擒的好!” 淳于琬冷然笑道:“淳于琬游侠江湖,在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的知名人物之中,从未听说过‘澹台西明’四个字!阁下名不见经传,艺未见施为,就凭你几句自己往脸上贴金的话儿,就能吓倒我这多少还见过世面的‘碧目魔女’么?” 澹台西明向淳于琬微一注目,冷笑说道:“我知道你名列‘武林四绝’,有些目中无人,但井底蛤蟆,岂知天大?穴中蝼蚁,怎识山高?要知道武林内未为世晓的高明人物,多得很呢!” 淳于琬点头笑道:“你说得极对,举世中比我淳于琬高明的人物,足可车载斗量,但比我窝囊的饭袋肉桶,也更如恒河之沙!” 澹台西明厉声叫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肯听命就缚,仍想和我动手?” 淳于琬点头笑道:“对了,我就是要见见真章,宁可被人打死,也不能被人吓死!” 澹台西明狂笑说道:“你既不怕死,那就好办,替我拿命来吧!” 语音甫落,从袖中伸出一只乌爪般的右手,向淳于琬当胸便抓! 这一抓,井未抓实,只是在数尺外虚空作势,但淳于琬却觉全身血脉一紧,心魂欲飞! 她知道这是极阴毒的“抓魂手”法,遂忙以师门“天龙禅定”绝学,灵明自朗,守定心神,向澹台西明傲然哂笑! 澹台西明连抓三次,见淳于琬依旧嘴角微抿,带着满脸哂笑,便知对方果然绝非庸俗,遂自找台阶,嘿嘿冷笑说道:“好,你既禁得了我这‘摄魂三抓’,便有了和我动手的起码资格!” 一面发话,一面第四度伸出右手,再向淳于琬右肩抓到! 但这次出手,与前三次略有不同!前三次是连用玄功,隔空虚抓,这第四次是实胚胚地舒爪抓到! 澹台西明的手指,尚未到达淳于琬的肩头,陡然一吐内劲,使卷在五指尖端的五根寸长锐甲,一齐电疾伸展,坚挺如剑地,改抓为划地,斜肩而下! 淳于琬见状,暗吃一惊,心想这位身为“修罗教”护法的澹台西明,真还不可小视,居然还炼有“阎王剑”的功力! 所谓“阎王剑”,便是这种“卷甲为刀”的另一名称,指端五卷锐甲,不仅淬有剧毒,见血封喉,并能洞石穿金,厉害无比。 淳于琬既然识得厉害,哪敢丝毫怠慢?并因自己起初轻敌,时机已略感匆迫,遂赶紧以一式“僧视天象”,施展“铁板桥”功,右足点地,蓦然向后仰身! 若在寻常武林人物,纵可如此避过“阎王剑”的划肩之厄,却也逃不过对方第二招的连环进袭! 稍高明一点之人,则在身将及地之际,不是足跟用力,来上一式“金鲤倒穿波”,便是单手推地,来上一式“横渡天河”,以期有缓过气来的还击机会! 但淳于琬这位名列“武林四绝”的“碧目魔女”偏偏与众不同,她是单以左足点地,一不向后倒跃,二不向侧横飞,却在澹台西明五指划空以后,娇躯蓦然向左一翻,左足猛起,踢向对方那双鸟爪般怪手的脉门部位! 澹台西明见淳于琬不仅能够临危脱身,并船够觅机还击,不禁暗吃一惊地,由衷赞道:“好一招‘魁星踢斗’,淳于姑娘这一脚踢得真够漂……” 那“真够漂亮”的“亮”字,尚未出口,便已脸色微变,双臂抖处,凌空拔起三丈。 原来,淳于琬一脚“魁星踢斗”踢空,见澹台西明的手掌业已撤回,竟不肯甘心地,趁着踢空回旋之势,一式“金刚扫地”,连身向澹白西明双腿扫去! 这一扫若被扫中,澹台西明的双腿立折,自然逼得他不能不拔空闪避! 但澹台西明的身形才一拔空,淳于琬也矫捷无俦地,随之纵起! 两人在空中相遇,淳于琬娇笑一声,凝聚十一成左右的“冰魄神掌”,猝然拍出。 澹台西明料不到对方的连环身法,如此高明快捷,自己全身凌空,再难变式闪躲,遂只好提足真气,接了一掌! 双方掌风才接,澹台西明便低低“哼”了一声,被一片奇寒劲力,震得斟落出七八尺外! 淳于琬身形落地,冷笑说道:“修罗教中的一位朱大堂主,及一位澹台护法,业已领教!这次不知是由罗老教主,抑或另一位澹台护法出阵?” 另一个形若枯尸的黑衣老叟,是澹台西明孪生之兄,名叫 【此处缺一页】 零一条惨死冤魂,略作交代…… 淳于琬不等南宫琬往下再说,便自摇手笑道:“南宫老人家不必存这种想法,一切均等我与罗老教主,分了胜负再说!或许淳于琬学艺不精,输却这场东道,便奉陪老人家,一齐并骨在此地了!” 南宫琬听了她这几句话儿,便不再言,只是伸手取起面前小几上的那杯酒儿,慢慢饮了一口! 淳于琬心知罗敬身为“修罗教”主,决非易与之辈,遂把全副心神,都凝注对方,根本不会看到“修罗仙子”南宫琬的饮酒动作! 罗敬从脸上浮起一丝狞笑,厉声叫道:“淳于姑娘,我们莫再多言,罗敬便以一根‘修罗棒’,与你一分胜负!” 说完,伸手腰间,一撤一抖,便抖出一条长约三尺五六,粗如海杯杯口,遍体鳞甲,好似一段鳞身般的乌光闪闪软棒! 淳于琬不敢怠慢,也把自己“庐山双龙峡”中,所得的那柄银芒古剑握在手内! 罗敬何等眼力?一见剑芒光彩,便知是前古神物,不禁暗悔自己不应该选择用兵刃比较技艺! 但事已如此,只好冷笑说道:“想不到淳于姑娘既怀绝艺,又有神兵,看来我罗敬倒是必特自取其辱的了?” 淳于琬“哼”了一声说道:“这柄银芒古剑,是新近获得之物,淳于琬尚未用过,今日初试锋芒,未必能是‘修罗棒’之敌?罗老教主无须多虑!” 罗敬嘴??微撇,双眉一扬,“修罗棒”棒尾猛甩,一招“浪卷流沙”,向淳于琬拦腰扫到! 淳于琬着实想试试这“银芒古剑”锋芒,遂立剑一推,用了式“截江夺斗”,向罗敬的“修罗棒”上削去! 罗敬这根“修罗棒”,原本不畏刀剑,但因见淳于琬所用长剑,绝非寻常,遂不甘轻易涉险,赶紧沉腕卸劲,把那式“浪卷流沙”,转化为“铁锁沉江”,扫向对方双足! 淳于琬一剑推空,见对方改攻下盘,遂真气微提,纵身四丈! 身到空中,明知对方不肯甘休,定必倚仗“修罗棒”软硬由心,施展“回环三打”招术,再度攻击自己,遂索性先发制人,蓦然展臂俯身,头下脚上地,猛振“银芒古剑”,洒出了漫天飞舞幻变的朵朵剑花,向那位“修罗教主”漫天罩落! 罗敬识得这招“乱洒天花”,是“天女剑法”中妙化无方的有名绝学,加上淳于琬手中所执“银芒古剑”又是神物利器,遂不敢轻按其锋地,收势闪身,纵退三丈一二! 淳于琬用了一招“乱洒天花”绝学,扳平了所失先机,自然立即抖擞精神,剑花错落,剑气漫天地,展尽一身所学! “修罗教主”罗敬见这“碧目魔女”,果然名不虚传,极为厉害,遂也丝毫不敢托大骄狂,把一根“修罗棒”,施展独门秘学“修罗九九棒法”,舞了个棒影如山,风雨不透! 二人这一互相猛攻稳守之下,分合如电,超距如风,展眼间便斗了百合左右,却见不出丝毫胜负迹象! “修罗仙子”南宫琬看见淳于琬功力深奥到如此地步,不禁从脸上浮起一丝慰然微笑,扬眉叫道:“你们暂且住手!” 淳于琬与罗敬二人,斗得虽酣,但听得南宫琬这样一叫,也只好各自虚晃一招,跳出圈外。 罗敬首先叫道:“南宫贱婢,你有何话说?” 南宫琬晒然笑道:“罗敬,你不要再摆你的教主威风,我已看出你最多只能与淳于姑娘撑持个平手局面,倘若我再出手,施展昔年曾享盛名的‘修罗七煞勾魂爪’,便不难把你们四人,一齐留在此地!” 罗敬知道这是实话,并非南宫琬的虚声恫吓之言,只好双眉紧蹙,默然不语! 南宫琬又长叹一声说道:“但我对昔年一百零一条教子冤魂,负疚殊深,愿以一命相偿……” 淳于琬听到此处,失声叫道:“南宫老人家……” 南宫琬摇手止住淳于琬,继续向罗敬说道:“如今是和是战,由你选择,战则彼此不顾一切地,放手狠搏!和则由我以一命偿债,由你对天立下‘修罗血誓’,今后永远不许再向淳于姑娘,有所侵扰!” 罗敬想了一想,点头答道:“好,我念在你肯伏罪之上,答应你的请求!” 南官琬微微一笑说道:“你既有畏战之心,选择和局,怎不赶紧立誓?我对这龌龊尘寰,业已厌倦,早想撒手了呢!” 罗敬听她这样说法,遂咬破左手中指,沥血于地,朗声说道:“修罗神圣在上,弟子罗敬,谨立‘修罗血誓’,今后决不再向淳于琬作任何侵扰,如违誓言,必遭血劫!” “九岭山”中,“落魂峦”下,拱起了一座新坟! 新坟前,站着位泪眼盈盈,满面愁容的绿衣美女! 她与坟中所埋之人,有同名之雅,因为坟中所埋的是“修罗仙子”南宫琬,坟首站的是“碧目魔女”淳于琬。 原来,淳于琬发觉南宫琬所饮竟是毒酒,急忙飞身扑去,企图夺下之际,南宫琬却咬牙一叹!双掌齐推,向淳于琬发出一片力量极大的阴柔暗劲! 她一面阻止淳于琬抢救自己,一面却向“修罗教主”罗敬及澹台兄弟等人,嗔目厉声叫道:“罗敬,你莫要忘了你业已立下‘修罗血誓’,还不替我赶紧走开!” 罗敬因深知本门毒酒威力,南宫琬既已饮下,便不能活!更怯于“修罗血誓”之无不应验,遂率领澹台兄弟等人,立即退走! 淳于琬这时真感为难,不知究竟应先截留罗敬等人,以免失去南宫琬报仇的机会,抑或任凭他们逃去,设法替南宫琬治疗所中剧毒? 就在淳于琬徘饲不定,微一迟疑之间,“修罗教主”罗敬等人,业已逃得只剩下一点模糊身影! 追敌既已不及,自然只好救人! 但等淳于琬回头一看,那位“修罗仙子”南宫琬,已经扑倒尘埃,嘴角渗出鲜血! 淳于琬起初以为南宫琬已死,但走近看时,却发现她一息尚存,遂取出两粒解毒保命灵丹,喂她服下。 南宫琬服下灵丹,悠悠醒转,低声叫道:“淳于姑娘,你不必白费心了,我所饮‘修罗毒酒’,毒力太强,纵有千年灵芝,亦难续命!” 淳于琬凄然一叹,顿足说道:“老人家你这是何苦?我们联起手来,不见得斗不过他们四个!” 南宫琬摇头叹道:“这不是斗得过斗不过的问题,只是我对那一百零一条冤魂,不能不有所交代,以求心之所安而已。 淳于姑娘有所不知,凡属心存愧怍,寝食难安,日受天良责罚之人,都愿一死,比活着还好受!” 淳于琬听她这样说法,也就不再多言,只好凄然问道:“老人家还有什么未了心事?” 话犹未了,南宫琬似乎毒力又发,全身痉挛了一下,目注淳于琬,颤声说道:“淳于姑娘,我……那情人莫非就……就……是你……的父亲,他……他……” 说到后来,竟已泣不成声仿佛即将绝气! 淳于琬昕得大吃—惊,急忙叫道:“南宫老人家,我父亲是谁?他如今何在?是生是死?” 南宫琬无力答话,只有面浮苦笑! 淳于琬心中一动,又垂泪问道:“南宫老人家,我父亲既然是你的情人,那你是不是我的娘呢?” 南宫琬凄然一笑,把头儿动了一下,便告气绝! 淳于琬尚不知这位“修罗仙子”已死,因她适才头儿的摆动程度甚微,致使人分辨不出是点头还是摇头,故面又含泪间道:“老人家,请你说得明白一些,你真是我的娘么?我爹爹是生是死?姓甚名谁,今在何处?” 话音了后,见南宫琬不仅不答,连动都未曾一动,这才仔细注目,并探察心头,一试鼻息,方知她已离却了龌龊尘世! 淳于琬心中一酸,竟控制不住情感地泪如奔泉,嚎啕大哭!, 因为,她既不曾获得南宫琬的确切答复,自然更怀疑这位“修罗仙子”,就是自己的生身之母。 如今,她的心情,委实复杂已极! 除了目睹南宫琬惨死之状,心中极为悲凄以外,对于爹爹是谁?是生是死?今在何处?更是一片迷惘! 她一面凄迷怅惘,一面却不得不为“修罗仙子”南宫琬,料理后事! 墓穴早已挖好,但淳于琬既怀疑南宫琬是自己生身之母,怎肯把她如此草草埋葬? 首先,她把南宫琬遗体的脸上血污拭净,抱到一个山洞之中,暂时收藏! 再复离开这“落魂峦”前,寻得山中比较富裕的隐居的山民,用重金搜购得一具上好棺木,及殓葬所需各物! 然后才把南宫琬装入棺木,封穴堆墓,并斫石为碑,以指代笔地,写了“修罗仙子南宫琬之墓”字样,立在墓前,以便他日证明确是自己母亲之时,再来吊祭! 淳于琬见一切安捧妥当,想起自己的如谜身世,益发悲伤,又自泪落如雨! 伤心了好大半天,忽然想甫宫琬曾替自己与一位“北斗神君”屠永庆,订了约会,并说这屠永庆,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 约会自己必赴,何况还可以向对方探询所疑,淳于琬遂立即向“修罗仙子”南宫琬的坟头,恭身告别,并祈祷她泉下有灵,能默佑自己,解开身世之谜! 祈祷既毕,电疾飞驰。因“九岭山”距离“幕阜山”中“北斗神君”屠永庆所居幽谷,尚有不少路程,淳于琬自忖恐已来不及在四月初三之前,赶到践约! 果然等她赶到地点,已经是四月初四的黄昏时分! 淳于琬走进谷口,便见满谷乱石,好似谷中本来布有什么阵法之属,如今业已被人废去! 她秀眉一蹙,心中暗想,这是何故?莫非“修罗教主”罗敬等人,又复到此行凶,使“北斗神君”屠永庆,也自遭了劫数? 又惊又疑之下,真气微提,施展“传音入密”功力,向谷深之处,发话叫道:“请问‘北斗神君’屠永庆可在谷内?在下淳于琬,奉了‘修罗仙子’南宫琬之命,来此求见!” 语音方落,便听得山谷深处,有人长叹一声说道:“淳于姑娘,你为何来晓一日?我在谷中洞内坐关,不便出迎,请你屈驾枉顾如何?” 淳于琬闻言,立即走向谷深之处,果然在壁间发现一个洞穴。 这时,“北斗神君”屠永庆又在洞中叫道:“淳于姑娘,我就在这洞中坐关,请你自行入内!” 淳于琬双眉一挑,暗想对方纵在洞内,有甚埋伏,也未必难得住自己,遂毫不犹疑地,举步向洞中走去! 入洞丈许,果见砌石为壁,壁上仅留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淳于琬就这小洞一看,见洞内是间石室,室中蒲团之上,坐着一位瘦道装老人,遂咳嗽一声叫道:“淳于琬因事羁身,迟到一日,老人家就是‘北斗神君’屠永庆么?” 道装奇瘦老人缓缓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一面走向壁间小洞,一面含笑答道:“老夫正是屠永庆,昔年因与令师澄心庵主‘苦冰神尼’,有段小小过节,故而尚存与姑娘争胜之心,但如今却受高明劝告,淡尽嗔念,独自闭关用功,参上道的了!” 淳于琬“哦”了一声,扬眉问道:“屠老人家,你与我师傅之间,会有什么过节?” 屠永庆遂把自己昔年与澄心庵主‘苦冰神尼’互相较技之事,说了一遍。 淳于琬静静听完,微笑说道:“我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大恨深仇,原来只是这点小事,老人家又何必不能释怀,斤斤计较?淳于琬且代表先师,向你赔个礼儿如何?” 屠永庆连摇双手地,呵呵大笑说道:“淳于姑娘千万不必如此,我不是业已说明受高人劝告,淡尽名心嗔念,闭关苦参了么?” 淳于琬笑道:“屠老人家,你既然淡尽名心嗔念,刚才还怪我来迟一日则甚?” 屠永庆笑道:“其中自有原因,但在我说明原因之前,却想先请教你为何迟来之故!” 淳于琬脸色一惨,低声说道:“屠老人家,你我之间的这场约会,是由‘修罗仙子’南宫琬所代订?” 屠永庆点头笑道:“不错,但不知淳于姑娘为何突然提起?” 淳于琬黯然说道:“这约会既是南宫仙子代订,则我自应替她料理后事,然后再来赴约。” 屠永庆怪叫一声问道:“料理后事?难道‘修罗仙子’南宫琬竟……竟……” 淳于琬含泪说道:“屠老人家猜得不差,这位南宫仙子,业已离却了龌龊尘世!” 屠永庆颤声问道:“她是因病身亡,天年已尽?还是伤在什么意外事件,或仇家之手?” 淳于琬答道:“有一位‘修罗教’的第一代教主罗敬,率领两位澹台护法,及一位朱堂主,来向南宫仙子寻仇!” 屠水庆“哼”了一声,皱眉问道:“南宫琬的一身艺业,决不逊于罗敬及澹台东明、澹台西明,她怎会惨遭毒手?” 淳于琬长叹一声说道:“南宫仙子说是她对昔年因她擅离教主职守,致使一百零一名‘修罗教’中人物惨死敌手之事,朝夕替心,愿意以一条老命,偿还孽债!” 屠永庆问道:“淳于姑娘是当时赶上这场凶杀?还是……” 淳于琬听出屠永庆有点责怪自己未对南宫琬尽力挽救之意,遂不等他说完,便即接口叹道:“我赶上了这场仇杀,并曾尽力向南宫仙子劝告,但她执意不听,竟乘着我与‘修罗教主’罗敬互相拼斗之际,悄悄饮下了一杯修罗毒酒!” 屠永庆失声叹道:“我真想不到事隔多年,南宫琬还负疚如此之深,死志坚决!” 话锋至此一顿,又目注淳于琬问道:“淳于姑娘,罗敬等人,如今何在?你且把这段情节,仔仔细细地,说给我听上—听好么?” 淳于琬遂把自己赶去“九岭山落魂峦”的那段经过,对这位“北斗神君”详述一遍。 屠永庆静静听完,忽然厉声叫道:“淳于姑娘,请你向右方闪开一丈!” 淳于琬弄不懂屠永庆为何要自己闪开?但仍立即提气飘身,右闪丈许! 屠永庆见淳于琬业已闪开,遂厉啸一声,双掌齐扬地,击在开有小孔的洞壁之上! “轰隆”巨响起处,整座石壁几乎被屠永庆的雄浑掌力震塌,弄得石雨横飞,火星四溅。 淳于琬见垣上裂开了一个巨洞,屠永庆自洞中走出,遂皱眉说道:“屠老前辈,你昨日闭关,今日开关,却是何苦?” 屠永庆狞笑说道:“我听了淳于姑娘所说之事,心中充满不平,哪里还能耐着性子,闭关苦修,我要海角天涯地搜寻罗敬踪迹,替‘修罗仙子’南宫琬,报仇雪恨!” 淳于琬目闪神光说道:“其实屠老前辈无须如此,替南宫仙子报仇之事,淳于琬便可担任!……” 屠永庆摇头狞笑说道:“淳于姑娘有所不知,一来以魔制魔,比以佛制魔,或以道制魔,来得容易,二来罗敬的几个巢穴,也只有我才寻得到!” 淳于琬闻言叹道:“屠老前辈,急于复仇,确是性情中人,但淳于琬却有桩事儿,想向你请教一下!” 屠永庆脸上神情渐渐和缓下来,向淳于琬含笑说道:“我也知道淳于姑娘可能有话问我,并必将说来话长,我们且到室中,坐下细讲!” 淳于琬走进静室,一百自行取具蒲团,盘膝坐下,一面目注屠永庆,柳眉双扬,含笑问道:“根据南宫仙子之言,屠老前辈可能晓得淳于琬渴欲求知的谜般身世?” 屠永庆未答淳于琬所问,却先行向她问道:“淳于姑娘,听说令师澄心庵主‘苦冰神尼’,业已功行圆满正果归西!” 淳于琬眼圈微红,肃容答道:“先师万象尽寂,撒手西归,屠老前辈问此则甚?” 屠永庆长叹一声说道:“澄心庵主‘苦冰神尼’,功行圆满撒手西归,‘修罗仙子’甫宫琬又复惨遭劫数,看来在这茫茫浊世之中,知道淳于姑娘身世来历的,只有两个人了!” 淳于琬“哦”了一声,扬眉问道:“两个人?其中一位自然是屠老前辈,但另外一人,又是谁呢?” 屠永庆向淳于琬看了一眼,缓缓答道:“另外一人,就是淳于姑娘的生身之父!” 淳于琬全身一震,颤声问道:“是……是……是我爹爹?我爹爹是……是……是……是……” 屠永庆也好似在回忆前尘,满面怅惘神色地,长叹一声说道:“你爹爹在二十余年前,与我齐名,我称‘北斗神君’,他号‘南斗秀士’……” 淳于琬听到此处,失声叫道:“屠老前辈,我爹爹就是二十余年前,名满乾坤的‘南斗秀士’淳于恺么?” 屠永庆点头说道:“不错,但近二十年来,‘南斗秀士’淳于恺根本销声匿迹,息影江湖,名号不为世晓,淳于姑娘大概还是从令先师‘苦冰神尼’口中,听过这七个字吧?” 淳于琬以袖拭泪,悲声问道:“我爹爹还健在么?” 屠永庆叹道:“健在虽仍健在,但他业已不是昔年的玄鬓朱颜,翩翩风貌……” 淳于琬哽咽说道:“我懂得老前辈的意思,我爹爹如今大概业已是龙钟老迈,鹤发鸡皮……” 屠永庆不等淳于瑰话完,便自接口说道:“淳于姑娘错会意了,我并非说你爹爹业已龙钟老迈,只是他已由笑傲尘世的‘南斗秀士’,变成一位独坐枯禅的老僧而已!” 淳于琬惊叫道:“屠老前辈,我爹爹为甚么要出家当和尚呢?” 屠永庆叹道:“烦恼多因情字起,情关跳出着袈娑!” 淳于琬恍然说道:“我明白了!” 屠永庆看她一眼,含笑问道:“淳于姑娘明白甚么?” 淳于琬拭泪说道:“那位‘修罗仙子’南宫琬,可能就是我的母亲?” 屠永庆摇头说道:“淳于姑娘虽然猜得有些谱儿,但只对了一半!” 淳于琬愕然问道:“屠老前辈,你这对了一半之语,怎么解释?” 屠永庆缓缓答道:“因为‘修罗仙子’南宫琬只可算是你的嫡母,不是你的生母!” 淳于琬道:“这样说来,我是庶出,我的生母是谁?” 屠永庆答道:“你的生母是‘修罗仙子’南宫琬的堂妹,‘碧目仙子’南宫秀!” 淳于琬“呀”了一声说道:“竟有这样巧法?我母亲的外号之中,也有‘碧目’二字!” 屠永庆微笑说道:“你母亲若不是‘碧目仙子’,又怎会传你‘碧目魔光’,使你成名为‘碧目魔女’?” 淳于琬双眉微蹙,含笑说道:“屠老前辈,你弄错了!我所会的‘碧目魔光’,是我师傅澄心庵主‘苦冰神尼’所传,不是我母亲……” . 屠永庆摇手笑道:“淳于姑娘,我没有弄错,你只知道你的‘碧目魔光’,是你师傅澄心庵主‘苦冰神尼’所传!我却知道澄心庵主‘苦冰神尼’,在未归佛门之前,名叫‘碧目仙子’南宫秀呢?” 淳于琬听得娇躯一颤,失声说道:“屠老前辈,我……我那业已正果归西的先师,难……难道就……就是我……我的生身之母?” 屠永庆点头答道;“不错,澄心庵主‘苦冰神尼’就是你的生身之母,也就是‘修罗仙子’南宫琬的堂妹,更就是你父亲‘南斗秀士’淳于恺的半夜夫人!” 淳于琬垂泪说道:“这情形太复杂了,屠老前辈你……你定要向我说……说……一个清清楚楚!” 屠永庆凄然说道:“要说清这段纠纷,先要提起一段我所不愿提起的四角之恋!约莫在二十余年前,‘北斗神君’屠水庆苦恋‘修罗仙子’南宫琬,但‘修罗仙子’南宫琬却对这‘北斗神君’,不感兴趣,而把一缕芳心,深深贯注在‘南斗秀士’淳于恺的身上,偏偏淳于恺又对甫宫琬流水无情,爱的却是甫宫琬的堂妹‘碧目仙子’南宫秀!” 淳于琬听得皱眉说道:“这真是造化弄人,怎的如此不凑巧呢?” 屠永庆叹道:“‘修罗仙子’南宫琬与‘碧目仙子’南宫秀,全是魔教中人,但两个却不在一处,南宫琬是‘修罗教’第二代教主,南宫秀则独往独来,萍踪无定!” 淳于琬插口问道:“屠老前辈,你对他们姊妹二人,全认识么?” 屠永庆摇头答道:“我只认识南宫琬,不认识南宫秀,否则后来也不会与这归入佛门,变成澄心庵主‘苦冰神尼’的‘碧目仙子’,发生那场误会的了!” 淳于琬目注屠永庆问道:“屠老前辈,你尚未说出我爹爹和我母亲,以及‘修罗仙子’,是怎样……” 屠永庆摇手叹道:“淳于姑娘不要着急,我必须慢慢从头说来,你才会了解全盘经过!”他说到此处,饮了一口山泉,缓缓又道:“‘修罗仙子’南宫琬狂恋‘南斗秀士’淳于恺,偏偏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遂只好施行一种霸道手段!” 屠永庆道:“南宫琬是把淳于恺诱往她一座别府之中,服以掺有强烈媚药的上好春酒,淳于恺一杯才半,神智已昏,遂与南宫琬有了夫妻之实!” 淳于琬闻言,想起自己与“金手书生”司空奇的结合经过,几乎也是如此,不禁一朵红云,飞上双颊! 屠永庆继续说道:“天下事往往巧合无端,就在淳于恺、南宫琬鸳梦方酣之际,‘修罗教’突遭强敌联手猛袭,伏尸遍野,血流成河!南宫琬得报之下,顾不得再享温柔艳梦,赶快驰援,遂把位‘南斗秀士’淳于恺,单独抛在洞房之中。” 淳于琬想了一想,微愕问道:“我爹爹既已与‘修罗仙子’南宫琬成了夫妻,怎又与我母亲结合?” 屠永庆道:“淳于恺一梦醒来,药性尚未全解,神智糊里糊涂,只觉得口渴异常,竟把先前那尚未喝完的半杯烈性春酒,再复饮下!” 淳于琬“哎呀”一声说道:“火上添油,这下糟了!” 屠永庆点头叹道:“淳于恺欲火尚未尽淌,再饮药酒,自然春情更炽!恰好碧目仙子南宫秀前来探望堂姊,一头撞进洞房之中,淳于恺遂向她胡作非为,强行霸道!” 淳于琬听得皱眉一叹,欲言又止! 屠永庆又复说道:“南宫秀虽然神智清醒,但与淳于恺一向两意相投,遂为情所迷,半推半就地,成了好事!” 淳于琬以袖拭泪,向屠永庆幽幽问道:“这桩糊涂中缠夹错误,错误中缠夹糊涂的事儿,结果是怎样收拾?” 屠永庆叹道:“第一个醒悟的自然是‘碧目仙子’南宫秀,她发现室中的新房布置,及其他证物,知道淳于恺已先与堂姊‘修罗仙子’南宫琬成了夫妻,不禁差赧万分,悄悄遁去。但竟珠胎暗结,产下一女,满月后,忏情生慧,归入佛门,改名为‘苦冰神尼’,终于得成正果!” 淳于琬泪流满面地,恍然说道:“怪不得我师傅替我取名‘淳于琬’,‘淳于’是从父姓,‘琬’字则是纪念我嫡母,并表示我师傅对她的一些歉意!” 屠永庆道:“第二个醒悟的是‘南斗秀士’淳于恺,他在药性消除;酒力散尽以后,也自惭恨万分,留书痛责‘修罗仙子’南宫琬不该用这种卑劣手段,误人误己,然后遁入空门,削发为僧,并在头上烧了十个戒疤!” 淳于琬诧声问道:“一般僧人,只烧九个戒疤,我爹爹为何要烧十个?” 屠永庆叹道:“这是他忏悔前孽,一直皈依佛法的决心,故面自取法名,就叫‘十戒’。” 淳于琬听得自己的爹爹,业已出家为僧,法名‘十戒’,遂谨记心头,又颇为伤感地向屠永庆问道:“屠老前辈,我爹爹是在哪座名山古刹之内,参禅苦修?” 屠永庆摇头说道:“你爹爹前些年遁世逃禅,闭关苦修,欲藉古佛金经,忏尽前孽!但这些年却改变主意,专门云游四海,济世救人,故而根本行无定所,只可巧遇,却无法寻找!” 淳于琬黯然神伤,忍不住举袖拭泪! 屠永庆继续说道:“你爹爹‘南斗秀士’淳于恺走后,‘修罗仙于’南宫琬也就赶回,看见仅仅做了半夜丈夫的淳于恺的怒责留书,再想起目睹‘修罗教’下,一百零一名教徒的惨死情状,不禁悲悔交集!” 淳于琬对“修罗仙子”南宫琬所行,因不便置评,只有凄然一叹! 屠永庆道:“从此‘修罗仙子’南宫琬便为病魔缠身,二十年光阴之内,竟把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佳人,折磨得形销骨立,好似八、九十岁的老妇模样!” 淳于琬听到此处,方算把自己如谜的身世,完全解开,想起那位已隔人天的慈母而兼恩师,以及无处寻见的爹爹,不禁心酸泪落失声而哭! 屠永庆微笑说道:“淳于姑娘,往事已如朝露,你不必多所悲伤,我还是再告诉你一桩喜讯吧!” 淳于琬愕然说道:“屠老前辈,你不要再设法安慰我了,我哪里有什么喜讯?” 屠永庆含笑说道:“淳于姑娘,我方才曾对你说过,是听从了一位高人劝告,遂淡尽名心,消除嗔念!” 淳于琬点头说道:“老前辈确有此语,但却未曾说出那人是谁?” 屠永庚微笑说道:“淳于姑娘不妨猜上一猜。” 淳于琬皱眉说道:“这事无边无际,却是如何猜法?” 屠永庆向她看了一眼,现出一种神秘笑容说道:“淳于姑娘无妨在与你最亲近的人儿之中着想,不就有些边际了么?” 淳于琬把屠永庆所说的“高人”、“最亲近的人儿”,以及他脸上所浮现的那种神秘笑容,三相对照起来,遂恍然省悟,秀眉双扬,急急问道:“可是‘金手书生’司空奇?” 屠永庆点点头笑道:“淳于姑娘果然冰雪聪明,七孔玲珑的一点就透!我说的那位高人,正是司空老弟!” 淳于琬大喜过望地,失声问道:“他……他如今何在?” 屠永庆笑道:“司空老弟与我同在此,等候淳于姑娘前来践约,但约期已过,仍未见姑娘到来,司空老弟遂急躁难耐!” 淳于琬柳眉微蹙,接口说道:“他急什么?” 屠永庆道:“司空奇老弟对我说淳于姑娘生性爽直无伦,一向最重信守,不轻然诺!” 淳于琬嫣然一笑地点头说道:“他是我的……好友,自然知道我的性情!” 屠永庆微笑说道:“司空老弟因淳于姑娘一向守信,今忽然失约,怀疑你遇上什么强仇大敌,有了困难,遂急忙前去接应!” 淳于琬皱眉说道:“他怎样接应?去往哪里找我?若是老老实实地,在此等上半日,不就双方见面了么?” 屠永庆微笑说道:“司空老弟也是过于系念你的安危,为友情急,才会这样作法,淳于姑娘不应怪他!” 淳于琬赧然笑道:“我不是怪他,是可惜我们本可在此相逢,这一双方错过,天涯莽莽,又不知要到何时?……” 屠永庆不等淳于琬话完,便即接口笑道:“淳于姑娘不必愁急,你与司空老弟的见面之期,不会太远!” 淳于琬愕然问道:“老人家此话怎讲?” 屠永庆笑道:“今日已是四月初四,我听说‘江心毒妇’欧阳美,定于六月初一,在她‘小孤山天刑宫’中,举行一场‘四绝争尊大会’,邀请‘九幽妖魂’、‘金手书生’、‘碧目魔女’,共作十日之斗,故而最多一个来月以后,你与司空老弟,不是便可久别重逢,联手施为地,共争盛誉了么?” 淳于琬玉颊微红地,“呀”了一声说道:“我倒几乎忘了这桩大事,既然如此,我便在这幕阜山区左近,找找司空奇!但不知屠老前辈到时是否也有兴趣去‘小孤山天刑宫’中,同参盛会?” 屠水庆笑道:“这场大会,名为‘四绝争尊’,我这‘北斗神君’,既非‘武林四绝’中人,却是何争之有?” 淳于琬微笑说道:“屠老前辈虽然德高望重,不屑与后学争雄,但前去看看热闹,也是好的!” 屠水庆叹道:“我如今首要之事,便是追寻‘修罗教主’罗敬等人,替‘修罗仙子’南宫琬,报仇雪恨,倘若此事得手,或许前往‘小孤山’观光观光,否则我便天涯海角地,为友追仇去了!” 淳于琬黯然说道:“那位‘修罗仙子’南宫琬,既与我爹爹有过夫妻情分,也可以算是我的母亲,故而替她报仇之事,我亦有相当责任,不能让屠老前辈,独膺艰巨!” 屠永庆摇头说道:“天涯海角,苦觅仇踪,是旷日持久之事!淳于姑娘展眼间,便将四绝会孤山参与盛会,不必为此分心,且把替‘南宫仙子’复仇雪恨一举,交给我这无所事事的江湖闲人,专负其责便了!” 淳于琬知道这位‘北斗神君’屠永庆所说之语,也是实情,遂点头笑道:“屠老前辈,我同意你的说法,但却有一项请求!” 屠永庆目注淳于琬讶然说道:“淳于姑娘,你有甚么请求?” 淳于琬缓缓说道:“‘修罗教’中,除了教主罗敬之外,还有澹台东明、澹台西明等两位护法,暨一名朱姓堂主,屠老前辈虽然神功绝世,但以一敌四,互作生死之搏,终嫌有些势孤!我要求你若是探查出他们落足之所,便赶紧给我一个消息,‘金手书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于琬,双双出手,在老前辈领导下,与之周旋,必可把这几名修罗教人,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屠永庆想了一想,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这桩请求,若在六月初十以前,获得确讯,便走趟‘小孤山天刑宫’,顺便一瞻盛会!” 淳于琬微笑说道:“老前辈若在六月初十以前,获得讯息,自然请到‘小孤山天刑宫’中彼此相见!但万一竟过了‘四绝大会’之期,也只要修书一封,命人送送‘巢湖水云庄’,我与司空奇便可遵照手谕,来和老人家共同破敌!” 屠永庆连连点头,淳于琬忽又想起一事,星目含珠,盈盈敢泣地,向屠永庆悲声说道:“屠老前辈你在飘游四海,追蹑仇踪之中,若是遇上我爹爹十戒大师,便请他老人家,念在骨肉之情,容我这苦命女儿,见……上……一面……” 淳于琬感怀身世,心情激动,说到后来,业已泪珠纷落,泣不成声! 屠永庆微叹—声,看着淳于琬,向她安慰说道:“淳于姑娘请不必难过,人谁无恨?佛亦有情!只要我能遇上那位由‘南斗秀士’淳于琬化身的‘十戒大师’,便包管使你们父女团聚!” 淳于琬拭泪称谢,抱拳恭身地,向“北斗神君”屠永庆告别,离开古洞,走出幽谷! 她往日不知自己身世,以为身是弃女,倒也释然,如今从“北斗神君”屠永庆口中,听得种种隐情以后,心中却充满了一片悲凄之感! 茫茫踽步,不知所之! 蓦然间,眼前景物,似乎颇为熟悉! 原来她在凄迷怅惘,信步所之以下,竟又走到“修罗仙子”南宫琬所居的那条幽谷谷口! 这条幽谷,是她第三次来到。旧地重经,前尘若梦,淳于琬的郁郁芳心,益发愁绝。就在淳于琬走进谷口之际,有位貌像清奇,五十上下的灰衣僧人,正从谷内走出! 淳于琬满心惆怅,哪里还会注意到这种不相干的闲人?遂亳未理会地,仍自信步向谷中走入! 谷中景色,依旧滑秀灵奇,但那位“修罗仙子”南宫琬,却已在“九岭山落魂峦”,化作南柯一梦! 淳于琬想起爹爹“南斗秀士”淳于恺,与母亲南宫秀,嫡母甫宫琬之间的错杂孽缘,以及万想不到,把自己抚教成人的去世恩师,居然就是自己的生身之母等情,不禁一面随意举步,一面珠泪暗落! 她对“修罗仙子”南宫琬,本就印象甚好,如今再知道她是母亲南宫秀的堂姊,又曾与爹爹淳于恺,有过半夜夫妻之缘,成了自己的嫡母身份,遂自然更财南宫琬,加深了悼念之情! 既然念旧怀人,遂走向第一次彼此相见的“碧云窝”前,徘徊凭吊! 谁知才到那峭壁之下,便发现有人在“碧云窝”中,苍翠山壁之上,刻出了几行字迹! 淳于琬真气微提,飘身纵上“碧云窝”,只见留字人功力极高,是以指刻石作书,题着:“劫海情天悟彻因,廿年旧事早成尘!贪嗔爱欲皆抛却,十戒菩提清净身!” 这首七言绝句,虽然只是方外高人的一时感事之作,但末句开端的“十戒”两字,却使淳于琬为之触目惊心! “北斗神君”屠永庆说得分明,爹爹“南斗秀士”淳于恺,忏情逃禅,自取法名,便叫“十戒”! 如今壁间所镌诗儿,既有“十戒菩提滑净身”之句,莫非就是爹爹云游经此,无意留题? 想到此处,忽又想起在谷口所遇那位相貌清奇的灰衣僧人! 淳于琬“呀”的一声惊叫,展开她绝世轻功身法,电掣云飘般,便向谷外追去! 她既在谷中,一面伤感,一面徘徊地,耽误了这多时光,那位灰衣僧人,自然早就走得无踪无影! 淳于琬方才未曾注意对方,遂不知那位可能便是自己的爹爹“南斗秀士”淳于恺化身十戒大旷的灰衣僧人,走向东西南北? 她万般无奈,只好向东西南北四方,各自追出了十来里路! 但空自往返跋涉仍未追着丝毫踪迹,只好依旧回到“碧云窝”中,抚摸着壁上所刻诗句,悔恨万分,凄然泪落! 她本来还以为‘小孤山四绝争尊大会’为期不远,爹爹或许会前往瞻光! 但忖念一想,壁上刻诗,既有“贪嗔受欲皆抛却”之句,爹爹必已尘心尽淡,一直皈依佛法,哪里还会涉足血腥气息极浓的江湖斗胜场所? 第十三章 幕阜山中 关于“碧目魔女”淳于魂,在这“碧云窝”内,对着她爹爹十戒大师所留诗句,黯然神伤,深悔当面错过机缘之事,暂时按下,且说那位担心她有甚险厄,因而失约,正在到处寻她的“金手书生”司空奇! 司空奇在“北斗神君”屠永庆所居幽谷之中,等到四月初四的午正时分,见约期已过半日,淳于琬犹未到来,不禁大为担忧地,向屠永庆告别,并说明万一淳于琬在自己走后赶到,彼此便于一个多月后的“小孤山四绝争尊大会”之上相会。 出得幽谷,司空奇顿感茫然! 他本是以为爱妻可能遇险羁身,想去接应,但一出幽谷之后,却不知应该走向东西南北? 司空奇略一踌躇,竟向“盘蛇峡”口走去。 他采取这种步骤,是希望尚能遇见“四海穷神”游大坤等一干好友,彼此多点商量! 但自从四月韧一,司空奇追赶“九幽妖魂”宇文悲去后,距今业已三日有余,“盘蛇峡”中,哪里还看得见丝毫人影! 司空奇怅然之下,引吭高歌,以排泄郁积胸间的一腔烦闷! 放歌正酣,突然一声“阿弥陀佛”佛号起处,从“盘蛇峡”口,走进一位灰衣僧人。 司空奇见这位灰衣僧人,年岁虽已在五十上下,但仪表修伟,宛如古月苍松,知非寻常,因此时已值深夜,遂一抱双拳,含笑说道:“大师夜游山,雅兴不浅,可惜如今时方初四,碧空皓月,仅现一痕,否则蟾光普照,奇彩流辉之下,这‘幕阜山’的风峦峰壑,还要美呢!” 灰衣僧人合掌当胸,向司空奇略一还礼,微笑说道:“施主说得极是,但新月夜山与满月夜山各有其不同的情趣,故而老衲是但欲晨昏皆看海,不论朔望爱游山呢!” 司空奇点头笑道:“大师爱海耽山,足见胸襟间一片自然灵机,已绝尘俗!” 灰衣僧人念了一声佛号,摇头笑道:“此身本在尘俗之中,却如何绝得尘俗?若能做到身上有尘,心上无尘,便不是僧人是佛祖了!” 司空奇觉得这位灰衣僧人的谈吐之间,离奇脱俗,别寓禅机,越发知是有道高僧,恭身笑道:“大师禅机精绝,在下钦佩万分,可否见示法号上下?” 灰衣僧人微笑答道:“贫僧十戒,施主怎样称谓?” 司空奇因淳于琬失约,“北斗神君”屠永庆未悉他们是恩爱夫妻,不曾细告淳于琬的身世来历,故不知眼前这位灰衣僧人“十戒大师”竟是自己的岳父大人!遂含笑说道:“在下复姓司空,单名—个‘奇’字!” 十戒大师“哦”了一声笑道:“难怪司空施主真有这等迥异尘俗的根骨风神,原来竟是名满乾坤的武林大侠‘金手书生’,贫僧多有失敬!” 说完,又对司空奇合十当胸,深施一礼! 司空奇慌忙长揖相还,愧然笑道:“大师分明是武林前辈,得道高僧,如此谬赞,并如此谦礼,岂不要愧煞司空奇了?” 十戒大师摇手笑道:“司空施主无须过说,我不是敬你威震环宇的旷世神功,而是敬你‘金手书生’正直不邪的光明侠誉!” 司空奇含笑说道:“大师皈依三宝,潜心般若,怎么还知道在下的一点微名?” 十戒大师笑道:“贫僧刚才业已说过,此身既在尘俗以内,如何绝得尘俗?芒鞋破衲,托钵江湖,云游于三山五岳之间,对于‘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的歌谣,自然听得耳熟!” 司空奇听十戒大师提起“雪山有魔女”等四句歌谣,忽然心中一动,含笑问道:“大师是初来‘幕阜山’,还是在此游览已久?” 十戒大师笑道:“贫僧业已在这‘幕阜山’中,闲游了两日光阴。” 司空奇又复问道:“这两日之中,大师可曾遇见过什么岔哏人,或岔眼之事?” 十戒大师微笑说道:“岔眼之事,毫无所见,至于不同流俗之人,到还见着几个,但不知司空施主问的是何等人物?” 司空奇一来不知淳于琬容貌已复,二来不知她如今是甚么打扮?故而想了一想,方自说道:“在下找一位目光中微带碧绿色泽的年轻女子!” 十戒大师失笑说道:“目光碧绿的年轻女子,莫非是‘碧目魔女’淳于琬么?” 司空奇大喜说道:“正是,正是。大师见着她了么?” 十戒大师摇头说道:“贫僧不曾见着什么目光碧绿的妙龄美女!” 司空奇闻言,不禁满面失望神色! 十戒大师笑道:“司空施主,你与‘碧目魔女’淳于琬是友是敌?” 司空奇应声答道:“我们是彼此情分极深的同道至交好友!” 十戒大师看他一眼,扬眉问道:“贫僧闻得江湖传言‘金手书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于琬,及‘九幽妖魂’宇文悲等,已定于六月初一至初十之间,去往‘江心毒妇’欧阳美所居住‘小孤山天刑宫’中,举行‘四绝争尊大会’!” 司空奇点头答道:“此事并非传言,我们在‘太行山’绝顶以上,确曾定过了这场约会!” 十戒大师目光微转,继续问道:“司空施主,你既与淳于姑娘是至交好友,怎又互相定什么‘争尊’之约?……” 司空奇不等十戒大师说完,便即接口说道:“大师有所不知,我与淳于姑娘,在太行绝顶定约之时,尚存敌意,但如今却已结为好友,可以彼此联合与欧阳美、宇文悲等,放手一搏的了!” 十戒大师点头笑道:“贫僧云游四海,闻听人言,对‘金手书生’、‘碧目魔女’,有誊无毁,对‘江心毒妇’、‘九幽妖魂’有毁无誉,司空老弟能与淳于姑娘,同气相求,结为好友,确是一段武林佳话!” 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一事,向司空奇含笑说道:“司空老弟,贫僧在这‘幕阜山’中,虽未见着什么眼神发绿的‘碧目魔女’,却看见一位衣色翠绿的‘碧衫佳人’!” 司空奇因淳于琬一向爱穿绿衣,故而同言之下,大为惊喜地问道:“大师所见的这位‘碧衫佳人’,是否身材极为曼妙,高度约在五尺三四?” 十戒大师点头答道:“不错,贫僧是出家人,虽然不便形容此女姿色,却觉得她是能当得起‘绝代佳人’四字!” 司空奇“呀”一声,扬眉叫道:“大师,你是在何处遇见这位碧衫佳人?” 十戒大师想了一想说道:“是在一条风景清幽的山谷谷口!” 司空奇急急问道:“大师还记不记得这条山谷的途径方向?” 十戒大师点头笑道:“那条山谷,因景色绝幽,对我印象深刻,大概可以找到!但不知司空老弟为何如此关切,莫非那位碧衫佳人,又是你什么好友?” 司空奇答道:“大师所说的碧衫佳人,就是‘碧目魔女’淳于琬!” 十戒大师闻言,假乎颇感意外地“呀”了一声! 司空奇长揖为礼,赔笑说道:“大师若肯屈驾,率领司空奇前往那幽谷一行,自然最好!否则便请把方向途径见告,司空奇也照样感激不尽!” 十戒大师合掌低眉地,略一寻思,方似下丁什么重大决心般,毅然说道:“贫僧闲云野鹤,反正无事羁身,便奉陪司空老弟,走上一趟便了!” 司空奇一面恭身称谢,一面暗想这位方外高僧,对于自己的称呼,已由“司空施主”改为“司空老弟”,似乎彼此间的关系,业告亲近不少! 十戒大拜僧袍摆拂,首先飘身,但他刚刚走出三五步路,便把“金手书生”吓了一跳! 原来,十戒大师虽似随意举步,神态安详,所施展的却是极上乘的“天龙御风”身法! 司空奇知道这位方外高僧,是有点考较自己之意,遂剑眉微剔,着意施为! 他把一身所学,施展到十一成左右,方与十戒大师,得能并肩同行! 这种情形,自然使司空奇大为吃惊,因除非对方业已尽展十二成真力,自己尚可稍胜一筹以外,否则便落了下风,最少也是八两半斤地,难分轩轾! “金手书生”一向外和内傲,于当世武林之中,不作第二人想!如今居然在一位其名不见经传的十戒大师脚下,占不了甚么便宜?怎不令他深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愧然之感! 十戒大师心中也颇为惊叹,暗忖自己昔年以“南斗秀士”之名,威震环宇,除去“碧目仙子”南宫秀,“修罗仙子”南宫琬,及“北斗神君”屠永庆等差堪比拟以外,几乎举世无敌。如今,居然被这位“金手书生”司空奇,勉力颉顽,可见得长江后浪推前浪,尘世新人换旧人,真所谓武林代有英雄出,各领风骚数十年了。 到了“修罗仙子”南宫琬所居的那条幽谷谷口,十戒大师便向司空奇合掌当胸,一声佛号说道:“司空老弟,贫僧适才就在此地,与那碧衫少女相遇!老弟既认为她可能就是“碧目魔女”淳于琬,就请入内再找便了!” 司空奇恭身笑道:“大师法驾何往?” 十戒大师笑道:“贫僧还不是芒鞋竹杖,到处云游,领略些天地间的自然妙趣!” 司空奇笑道:“大师是旷世高僧,既无急事在身,何不与晚辈一同进谷,让淳于姑娘一亲謦颏,结段缘法?” 十戒大师知道“碧目仙子”南宫秀,归入佛门,化身为澄心庵主“苦冰神尼”,也知道“苦冰神尼”的唯一弟子“碧目魔女”淳于琬,便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估起初不肯再沾尘缘,故欲别去,但听了司空奇这样一劝,心想适才未曾对爱女注意打量,好在父虽识女,女不识父,便随同司空奇进谷,看看这颗掌上明珠出落得什么光景?也未见得便坠魔障? 想到此处,点头笑道:“好,司空老弟既然这等说法,贫僧便随你同去见这位淳于姑娘!” 司空奇大喜,恭身一揖,礼让十戒大师先行进谷! 十戒大师看出这位“金手书生”,仿佛与爱女情分甚深,遂也不再和他多作客套地微摆僧袍,飘身而入! 两人入谷以后,找不着淳于琬的踪影,方知她业已离去。 司空奇不禁双眉深蹙,满面怅惘神色! 十戒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笑道:“司空老弟,你不要把人生离合,看得这等重法,欲合先离,不离不合,离莫大悲,合莫过乐,由如今到六月初一的‘四绝争尊大会’不过月余光景,难道你司……” 司空奇赧然接口说道:“大师会意错了,晚辈不是为了与淳于姑娘晚聚一月有余,有所惆怅,只是深恐她遇上什么险厄而已!” 十戒大师笑道:“江湖间寸寸皆是险峻,步步皆伏风波,既然游侠其间,灾危险厄,便应视若寻常,只消素行仁义,种福心田,也就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了!” 司空奇听了十戒大师这样一说,遂把心情放开,抬头回眺谷中景色。 他目光一扫之下,看见碧云窝中的镌壁诗句,剑眉微扬,朗声吟道:“劫海情天悟彻因,廿年旧事早成尘,贪嗔爱欲皆抛却,十戒菩提清净身!” 念完“哦”了一声,目注十戒大师,含笑问道:“好个十戒菩提清净身,这壁土所镌诗句,莫非是大师留题?” 十戒大师因看出司空奇与爱女淳于琬情意甚厚,心中已动择婿之念,遂点头笑道:“正是贫僧留题,司空老弟倘若有兴,不妨也和上一首,可为此间胜景,格外生色!” 十戒大师要司空奇和诗之童,是固这位‘金手书生’在武学方酉,业已有所显露,确实卓越不凡,遂想再看他文才方面的造诣情况。 司空奇闻言,一式“长剑穿云”,飘身纵上“碧云窝”,伸指镌石,在十戒大师的原诗之旁,和了一首! 他镌的二十八个字儿是:“遇合由来有夙因,横刀狂啸傲风尘,行仁行义诛群丑,莫负昂藏七尺身!” 十戒大师见司空奇镌的一笔龙飞凤舞的米南宫草书,不禁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司空老弟这句‘遇合由来有夙因’说得不错,尘世万缘,无非前定,合时拿得起,离时放得下,才是不粘不脱的英雄肝胆,我们风萍一聚,缘法已满,请从此辞!” 说完,合十一礼,便自转身离去! 司空奇忙从碧云窝中,飘身纵落,高声叫道:“大师留步!” 十戒大师止步回身,含笑问道:“司空老弟还有何事见教?” 司空奇扬屑笑道:“今期缘纵满,他日会何期?” 十戒大师摇头笑道:“难说,难说,人生缘遇,离时合时均勉强不得,好在司空老弟,仙材慧质,根器不凡,眼前虽属尘世客,终是龙华会上人,我们相见有日!” 语音一住,又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自不再回头地,走向谷外。 司空奇与这位十戒大师,虽然相识不久,但却异常投缘,一面微抱双拳,目送他的飘飘背影,一面满怀惆怅,仿佛若有所失。 十戒大师走后同空奇又在这谷中略一眺览,便自信步出谷,把“幕阜山”的万壑千峰,一齐游遍。 常言道:“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司空奇青衫长剑,游侠江湖,足迹遍及天下的胜景奥区,怎会对“幕阜山”如此偏嗜地在其间足足游了十七八日光景呢? “幕阜山”的景色虽好,尚不致如此迷人,这完全是“碧目魔女”淳于琬曾现芳踪之故! 司空奇因十戒大师说曾见着淳于琬,遂以为她尚未走远,应该在周围仔细搜索,切莫再复错失! 这段期间,他也曾到“北斗神君”屠永庆所居幽谷之中,想探询淳于琬曾否来过! 但一入屠永庆所居古洞,司空奇便觉皱眉,自己行前,曾帮趾这位“北斗神君”,彻石为屏,闭关参道,如今却石屏已倒,人影已无,屠永庆不仅不再闭关,并出了他多年来出的潜居幽谷! 司空奇游遍“幕阜山”的万壑千峰,一算日期,距离六月初一的“小孤山四绝争尊大会”还有三十来天,遂随兴南游,进入了“武夷山”脉! 下弦月月光虽颇凄迷,但也别有一种满月蟾华所无的清幽景致! 眼前是一片占地足有一里许方圆的乱葬荒岗,坟冢高低,碑残碍坏,使人寓目之下,心中会自感荒凉。 忽然,传来一声喊叫:“尊驾救我!” 司空奇闻声,纵身奔到—庄石榻旁,喝问:“什么人?” 只见有一赤裸美女被禁在石榻。 司空奇继续问道:“禁你之人何往?” 赤裸美女答道:“他经常在外,约莫每隔半年左右,才来这‘九幽地阙’一次!” 司空奇冷笑一声,扬眉说道:“姑娘,你何必对我一片虚言?被禁石榻,无法动转,却由何人供应饮食?难道你能够不饥不渴,辟谷半年?” 赤裸美女叹道:“尊驾疑得有理,但请你走到我这榻后看看!” 司空奇如言走过一看,却见榻后有具下裳已卸的男尸,此人约莫四十来岁,头颅碎裂,死状极惨,但根据估血液凝固程度,暨色泽之上看来,也不过才死半日左右! 赤裸美女叹道:“这厮是禁我那人的一名弟子,专门派驻此间,为我照料饮食,谁知今晨居然动了欲念,要想对我凌辱,遂被我以一口‘玄阴真气’喷得碎颅而死!” 司空奇问道:“姑娘怎样称谓?禁你之人是何姓名?” 赤裸美女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尊驾能否先行助我脱困?彼此再作详谈?” 司空奇一注目,见她不仅双手双足,均被铁锁绑住,连颈间也扣有一根细链,遂皱眉问道:“姑娘,这又怪了,你既能口喷‘九阴真气’伤人,足见已是一流高手,怎会弄不断这几根铁链?” 赤裸美女笑道:“尊驾太君子了,为避嫌疑,不肯近榻细加注目,才未看出这几根铁链,是用‘寒铁’揉合,‘乌金’打造!何况更有一根细链,横匝喉间,我若运聚功力,猛一扬头,便将立告惨死!” 司空奇道:“既然如此,姑娘又怎知在下可以为之?” 赤裸美女笑道:“这九幽墙阙以内,有九处与地面相通,地上人在此区域内的一切言行?地下均可觉察。尊驾徘徊乱冢,于吟那古诗之前,曾引吭一啸,功力无意流露,使我听出有位绝世高手路过,遂动了求援脱困之念!” 司空奇“哦”了一声,那赤裸美女又复笑道:“但任凭功力再高,要想断此五根‘寒铁乌金宝链’也决非易事,幸亏我昔年预留退步,曾在大殿柱下,藏有一柄‘犀角宝刃’,可以取用!” 语峰至此微顿,咳嗽一声,继续说道:“尊驾请到殿口左面那根大柱之前,双手紧握柱根,用力向左推转,便可看见那柄宝刃藏处!” 司空奇取起宝刃,把大柱复原,走回榻前,先行脱下所着青衫,覆盖在她那眩人眼目,颤人心魂的赤裸肉体之上,然后试运霜锋,果然把五根“寒铁乌金宝链”,一齐慢慢削断! 赤裸美女高兴地一声娇笑,从榻上纵起身来,遂使那件浮盖青衫,又复飘飘落地! 司空奇双目一闭,回过身去,朗声说道:“姑娘请穿上这件青衫,我们才好谈话。” 赤裸美女向司空奇的背影一看,摇了摇头,呢声娇笑说道:“尊驾何必这等正经?你对我有救命深恩,我便献身以报,也不为过……” 话方至此,司空奇便即沉声说道:“姑娘赶快把青衫穿好,并莫要存什么献身报德俗套,否则在下立即告退,我司空奇生平不愧青天,不欺暗室!” 赤裸美女闻言一惊,穿上青衫,含笑说道:“难怪尊驾具有绝代风神,超人品格,原来竟是名惊环宇的‘金手书生’?” 司空奇愕然问道:“姑娘既被困二十余年未出地阙,却怎知在下微名?” 那青衫女子笑道:“司空大侠真会找人语病,我是听得那禁我之人,向我说起甚么‘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的流行江湖歌谣,才知道司空大侠的‘金手书生’之名!” 司空奇“哦”了一声,抱拳问道:“姑娘武学甚高,敢问上姓芳名,有何美号?” 青衫女子应声答道:“我复姓‘宇文’单名一个‘悲’字……” 司空奇听说此女竟与“九幽妖魂”宇文悲,同姓同名,不禁好生诧异? 就在他心中微诧,口中尚未动问之际,那自称“宇文悲”的青衣女子,又复含笑说道:“至於外号方面,因我潜居‘九幽地阙’,参修‘离魂真经’,遂在二十多年以前,便被武林人物,称为‘九幽妖魂’!” 司空奇委实听得惊奇欲绝地,失声叫道:“姑娘,你不应该对我司空奇心存戏弄,你怎么会叫‘九幽妖魂’宇文悲呢?” 青衣女子神色平和地,笑了一笑说道:“司空大侠,我真要向你请教一下,我为甚么不可以叫做‘九幽妖魂’宇文悲呢?” 司空奇被这句话儿,问得无从答复,遂把“九幽妖魂”宇文悲是个男子,曾与自己见过,以及形貌如何,对那青衣女子说了一遍。 青衣女子静静听完,冷笑说道:“司空大侠,你所说的这个‘九幽妖魂’宇文悲,便是把我禁在此处之人!” 司空奇惑然问道:“原来姑娘就是被他禁在此处,但天下那有如此巧事?你们不仅姓名相同,连外号也完全一样!” 膏衣女子目中微闪厉芒,恨声说道:“我才是真正‘九幽妖魂’宇文悲,他只是个冒牌假货,名叫马三龙!” 司空奇从进青衣女子的神情之上知道她所说大致不虚,遂微笑问道:“这桩故事,定颇曲折离奇。‘九幽妖魂’宇文悲怎会被禁‘九幽地阙’?马三龙又怎会变作‘九幽妖魂’?姑娘可愿为我一道么?” 肯衣女子点头说道:“这件事儿,虽使我含恨二十余年,但今日既遇司空大侠,却不妨一倾肺腑,使其真相大白!” 讲到此处,语峰微顿,向司空奇娇笑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且去整顿衣衫,井准备一些酒菜,才好与司空大侠,长谈竟夕!” 司空奇不便阻拦,只好含笑说道:“姑娘请去整顿衣衫,但酒菜却无须准备,司空奇只想听听这桩武林秘事。” 青衫女子一笑而去。 司空奇暗想:这位自称为真正“九幽妖魂”宇文悲的姑娘,神情举止,虽颇妖冶,但邪淫之气,却又并不太重,侧看不进她究竟是哪一路的人物? 过了片刻,这位自称为宇文悲的女子,换了一袭衣裳,端着酒菜等物,从屏后走出,含笑肃客就座,井把司空奇所借青衫,归还原主。 司空奇心中纳闷殊甚,遂向对方急急问道:“姑娘与那马三龙之间,到底有甚恩怨?” 宇文悲想了一想,长叹答道:“这话要从二十二三年以前说起,那时我还不到花信年华,跟随先师‘离魂冥后’在这‘九幽地阙’之中,参习武学!” 司空奇“哦”了一声说道:“原来姑娘竟是‘离魂冥后’苟砚芳的弟子?” 宇文悲继续说道:“先师见背以后,我遂独居地阙,苦练‘离魂真经’,偶然外出闯荡江湖,竟获得‘九幽妖魂’之号!” 司空奇讶然问道:“宇文姑娘,既然你才是真正的‘九幽妖魂’,却为何江湖间人,都不知道宇文悲曾以女子面目出现呢?” 宇文悲笑道:“这是因为我每次行道江湖,不仅均着男装,并还戴上一副狰狞可怕的特制面具!” 司空奇点了点头,端起酒杯,见酒儿无甚异状,遂饮了一口,含笑说道:“宇文姑娘与那马三龙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宇文悲妙目之中厉芒电闪,恨恨说道:“马三龙与我江湖偶识,竟被他看破我是女子装扮,遂向我大献殷勤,拼命追求,由‘广东罗浮’一道追到这‘九幽地阙’之中,我因久尝寂寞,又以为他是一片真情,终于把女儿清白,断送在这恶贼之手!” 司空奇道,“原来马三龙与宇文姑娘,还是夫妻关系……” 宇文悲接口叫道:“什么夫妻关系?司空空大侠怎不想想你初见我时,是何情状?天下有哪一个作丈夫的,会那般恶毒地,对待他的妻子?” 司空奇听出宇文悲的话里有话,遂扬眉问道:“宇文姑娘既认为马三龙对你不是真情真义,莫非他有什么其他企图?” 宇文悲点头答道:“这厮以虚情假义,作为手段,目的却在我师门遗留的上下两册‘离魂真经’!” 司空奇皱眉问道:“这‘离魂真经’,是‘武林九大秘籍’之一,关系极为重要!不知宇文姑娘是否已被马三龙骗过手去?” 宇文悲叹息说道:“我当时以为嫁得如直郎君,有了称心归宿,自然毫不藏私地,取出‘离魂真经’,与马三龙共同参究!” 司空奇皱眉说道:“难怪马三龙能够作威作福,以极为狠毒的手段,肆虐江湖,原来他已尽得‘离魂真经’的所载奥秘……” 宇文悲摇手笑道:“司空大侠猜得不对,马三龙虽把上册‘离魂真经’学会,但对于更精妙的下册‘离魂真经’却只学了一半!” 司空奇目光—闪,看看宇文悲,诧声问道:“他怎会仅仅把下册‘离魂真经’学了一半呢?” 宇文悲感慨颇深地,长叹一声答道:“因为我已发现了他的恶毒心机,根本对我是玩弄利用,遂诈作一时失手,把那下册‘离魂真经’,坠落火中烧去!” 司空奇点头笑道:“宇文姑娘倒是有心人,那马三龙见你烧去真经,有何反应?” 宁文悲咬牙道:“他的狰狞面目,果然立现,但因功力方面,并无胜我把握,当时并未发作。竞乘我疏神失备之际,突下毒手,把我制住,自吐凶谋,要将我置于死地,以泄未竟全功之恨!” 司空奇饮了一口酒儿,继续问道:“马三龙既动凶心,宇文姑娘却是怎样幸逃毒手?” 宇文悲苦笑答道:“我告诉他下册‘离魂真经’,虽已烧去,却能背诵,但因他吐露凶谋,彼此已无夫妻情分,遂答允他,每年仅可告知他三个字儿!” 司空奇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宇文姑娘此举具有深心,你大概是想拖延时间,使那马三龙,恶贯满盈,自遭天谴!” 宇文悲幽怨无穷地,恨恨说道:“司空大侠,冥冥苍天,到底是否真有灵应?我忍辱含垢地,在此挨过了二十年余的非人光阴,那马三龙却仍冒用‘九幽妖魂’宇文悲的既成威名,称霸江湖,逍遥自在!” 司空奇见她满面悲凄神色,遂微笑劝慰说道:“宇文姑娘不必怨愤,也不必悲伤,你如今既已脱困,大概那马三龙的恶贯满盈之期,定在不远,这就叫‘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呢!” 宇文悲目闪精芒,剔眉说道:“我当然要寻他报仇,但这厮踪迹不定……” 司空奇不等宇文悲话完,便自接口笑道:“宇文姑娘,你不要愁那马三龙踪迹不定,难于相寻,他在月余之后的六月初一至六月初十之间,要到‘江心毒妇’欧阳美的‘小孤山天刑宫’中,参与‘四绝争尊大会’!” 宇文悲闻言,不禁绽然色喜,妙目流波地向司空奇娇笑说道:“司空大侠,你对宇文悲的这番天大恩情,却教我这残花败柳之身,如何答报?” 司空奇俊脸一红,摇手笑道:“宇文姑娘,你千万莫再提什么报答之语,我只望你好生奋发,除掉马三龙,不仅雪耻复仇,也替含冤负屈的‘九幽妖魂’洗刷声誉!” 宇文悲点头说道:“司空大侠之语,真是金玉良言,宇文悲定当永铭不忘,尽力尊行!” 司空奇闻言,心中颇为高兴,因自己于无意之下,获得有关“九幽妖魂”宇文悲的是女非男秘讯,更发现这位真正的宇文悲,邪恶之气,并不太浓,遂饮完了杯中酒儿,含笑说道:“宇文姑娘,你既然从善如流,在下还有一事相劝!” 宇文悲嫣然笑道:“司空大侠有何金言?尽管请讲!” 司空奇指着这座“丸幽地阙”说道:“这座‘九幽地阙’,虽然建造得鬼斧神工,颇费一番心血!但终嫌略涉左道旁门,不是正经武林人物所应居之处!宇文姑娘再出江湖,既想洗刷声誉,何不先毁地阙,以示决心……” 司空奇话方至此,宇文悲便已接口笑道:“司空大侠所教极是,但这座‘九自地阙’,却不便加以毁灭!” 司空奇扬眉问道:“宇文姑娘,你能否见告为何不便毁灭之理?” 宇文悲正色答道:“因为先师遗体,便葬在这‘九幽地阙’之中!” 话峰至此一顿,目闪神光,轩眉笑道:“但毁灭虽有不便,封闭倒是无妨,‘小孤山’会后,我定必遵从司空大侠金言,不再使这‘九幽地阙’有再供凶邪人物盘据之虑!” 司空奇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宇文姑娘智慧如海,着实可佩,司空奇就此告辞!” 说完,便自站起身形,抱拳作别! 宇文悲娇笑说道:“我新脱大难,欲斗强仇,也着实应该临阵磨枪地,下点功夫,略作准备!何况地阙之中,污秽气闷,也不敢久辱司空大侠侠驾,我们且在‘小孤山天刑宫’相会便了!” 司空奇微微一笑,方待举步,宇文悲忽然道:“司空大侠,我还有一事,忘了相告!” 司空奇目光一注,宇文悲遂一面缓步送客,一面微笑说道:“司空大侠若在‘四绝争尊大会’期前,遇着那假冒我名号的万恶贼子马三龙,请不必提起此间之事!” 司空奇笑道:“宇文姑娘是否打算突然现身,使马三龙在精神上遭受重大打击?” 宇文悲目闪厉芒,恨恨说道:“我不仅突然现身,并打算以男装前往‘小孤山天刑宫’与会,给马三龙寒个不知不觉的报应临头!” 司空奇点头笑诺。宇文悲送他出“九幽地阙”,向他再三称谢而别。 谁知天下巧合之事大多,司空奇边一桩巧遇,刚刚结京,第二桩巧遇,竟又随之而起! 第一桩巧事,是他入了地阙,第二桩巧事,是他登了天宫! 司空奇一来因“小孤山”的“四绝争尊”大会,为时尚早,二来因那冒充“九幽妖魂”宇文悲名号的马三龙,业已有人克制,自己与“碧目魔女”淳于琬的对手,只剩“江心毒妇”欧阳美一人。心中颇觉轻松,遂依然随兴登临,眺览“洞宫”景色! 名山胜景,虽是宜人,但因这位“金手书生”,经历太广,胸中丘壑太多,遂也不觉得有何特别新奇之处! 正因此故,司空奇的游踪所及,便走那些危峰削壁,幽壑悬崖,他想在寻常人难到之处,或许有点能使人一开眼界的新奇事物。 果然,在他攀登上了一座陡削高峰以后,竟发现了一件不平常的事儿! 原来这高峰绝赝之上,还有一段高达十来丈的峰尖,好像是蜂上之峰,但却石壁陡立,一削如砥。 司空奇抬头仰视处,见蜂尖厦端,有一洞穴,穴上并镌有四个篆字! 上下相隔颇远,石上所镌字迹,又是篆体,自然难于辨识,但司空奇内功清湛,目力异于常人,遂一望而知,那是“无上天宫”四字! 他见字以后,心中暗想“无上天宫”之称,口气甚大,难道这峰尖洞内,还有甚么希世奇景? 一般留题,多半夸大,不足加以重视,但司空奇对于这“无上天宫”四字,却看法不同! 因这十来丈高削壁,除非身负第一流的绝世轻功,无法随意上下,然则字是谁所镌?洞内景色,又有谁能游赏? 想到此处,司空奇好奇心动,游念突生,双掌轻分,向下一按,身躯便如急箭离弦般飞起了七丈高下。 等到去势将乓,司空奇足点壁间,借力再起! 虽然石壁一削如砥,常人无法借劲,但司空奇内家真气贯处,足尖宛若钢锥,轻轻一点,石壁立凹,不仅可以借劲,并还十分得力! 两度点壁之下,司空奇的潇洒身形,便巳卓立在那上镌“无上天宫”的洞门以外! 他细看这四个篆字,体学“石门颂”,不似斧凿,却似指镌,遂点了点头,自语说道:“这洞府位居绝顶,‘无上’两宇,倒是写实,但‘天宫’两字,却……” 司空奇自语至此,洞中却突然传出一丝人声,接口说道:“无上天宫四字,字字无虚,阁下倘若不信?不妨入洞一游,作我座上佳客!” 司空奇发现洞中有人居住,已是一惊,再听得此人语音柔脆,是个女子,不禁又复一惊! 就在他失惊怔神之际,洞中柔脆语音,又复传出,笑声说道:“阁下能登绝顶,定非俗人,为伺如此犹豫,难道缺少进洞一游的胆量么?” 这几句话儿,引起了“金手书生”司空奇的百丈雄心。遂剑眉双扬,朗声答道:“既然主人如此好客,在下就不揣冒昧地,领略领略这‘无上天宫’的灵奇景色便了!” 说完,便自举步走入洞内! 初入洞时,觉得与平常山洞,毫无异状,只是洞径极为曲折,并系盘旋向下而已! 司空奇走了好大工夫,知道已入山腹,不禁颇自心惊,暗想倘若对方设有机关,骤然封闭出路,自己岂不将生生闷死在这山腹以内? 方自寻思至此,眼前突然一亮,无数星光,倏地垂空射落。 原来这座山峰之上,竟有无数天然孔窍‘主人一一为之配制布幕,平时可以遮蔽,如今只要轻掣布幕丝蝇,便如无数星光,垂空齐落,蔚为奇观! 星光一现,洞中景色,果然美好非常! 无数钟乳,或自洞顶侧垂,或自石壁挺生,五颜十色,光怪陆离,再配合点点星光,简直使人宛如置身于一片琉璃世界之内! 再往前行,略一转折,忽有扇石门,阻住去路! 司空奇轻轻伸手一推,门户立开,其中竟是一座华丽异常、宫殿型的石室。 室中设有七个宝座,座上坐着七位霞佩云裳的美貌女子! 司空奇想不到这“无上天宫”主人,竟有七位之多,并都是妙龄美女,连居中最年枚的一个,也只有三十四五光景! 他方—发愣,中年女子业已盈盈起立,含笑叫道:“佳客光临,何不入殿?莫非怪我姊妹,未曾远迎,有些简慢失礼么?” 司空奇因事已至此,无法后退,遂只好大大方方地,走入殿中,抱拳笑道:“在下冒昧入洞,扰及清修!尚请诸位仙子恕罪,并赐告芳名上姓,以便称谓!” 中年女子微笑答道:“我们姊妹七人,全指山石为姓,尊驾不妨以排行相呼便了!” 语音方了,便将桌上玉磐,轻击一声,唤来侍女,安排宴席。 司空奇见自己业已深入众香国中,也只得索性不再客气地,坐了首席。 这七位云裳美女中最年幼的一个黄衣女郎,秀眉微扬向那最年长的中年女子,含笑道:“大姊!你既然设宴款客,怎不请教人家姓名,却教我们如何称呼?” 石大姑笑道:“七妹既然如此性急,就罚你先向佳客敬上一杯酒儿,并请教上姓高名?” 司空奇起先以为这“无上天宫”中的七位美女,是淫邪一流,故而心内戒童甚深,但如今对面细看之下,却发现她们目光甚正,只是隐含一种悲凄意味,仿佛姊妹七人,均有甚重大心事?’ 他对手对方人品,既巳略有察觉,遂接过这杯酒儿,徐徐饮尽,微笑答道:“多谢石七仙姑美意,在下复姓司空,单名一个‘奇’字!” 石七姑闻言“呀”了一声,失惊却步,用两道明朗眼神,凝注在司空奇的脸上,扬眉叫道:“司空奇?莫非尊驾竟是名震乾坤的‘金手书生’司空大侠么?” 司空奇含笑逊谢答道:“司空奇谬负虚名,不敢当石七仙姑的如此盛赞!” 石七姑异常惊喜地,向石大姊叫道:“大姊,想不到‘金手书生’司空大侠竟光临‘无上天宫’,也许矗我们的劫难已满,有了出头之日!” 石大姊双眉微扬,欲言又止! 司空奇天生侠胆义肝,既听得这石姓七姊妹,果然有甚劫难?遂义形于色地,接口说道:“石大仙姑,你若有甚困难,尽管说出,司空奇游侠江湖,每见人间不平事,胸中常作不平鸣,颇欲为你姊妹一般绵力!” 石大姑听他这样讲法,遂微叹一声说道:“司空大侠既然如此仗义,且请略进酒菜,少时宴散以后,再由我单独奉陈一切!” 司空奇极为聪明,知道石大姑必姑有甚话儿,不便当众说明,遂点了点头,未再立时追问。 这时,石家七姊妹个个笑遂颜开,消失了眉黛间的忧愁之气! 司空奇目光如电,略为扫视之下,业已看出了除了石七姑尚是黄花闺女以外,其他六女,均属妇人!心中不禁越发奇诧,暗想她们夫君是谁?怎会七女同居,不见任何男子? 石大姑看出司空奇急欲知情,业已无心饮食,遂命人撤去酒席,向其余的六位妹子,含笑说道:“六位贤妹且请略为回避,由我单独在此,向司空大侠陈述我们的所遭所遇!” 石二姑等六女闻言,遂离席起立,向司空奇裣衽为礼,暂时告退。 司空奇见她们全已退去,遂向石大姑含英问道:“石大仙姑,你们姊妹七人,是否同胞骨肉?” 石大姑点头说道:“司空大侠久走江湖,不知有否听说过‘石仙客’之名?” 司空奇笑道:“这是一位前辈奇人,我虽未见过,却知道他有个‘白云隐叟’美号!” 石大姑一双妙目之中,微现泪光,凄然说道:“这位‘白云隐叟’石仙客,便是先父!” 司空奇“呀”了一声说道:“原来石大侠业已去世,但我似乎听说石大侠向居‘黄山’,贤姊妹却怎移住此处的呢?” 石大姑黯然答道:“先父爱石成癖,因游踪及此,发现这‘无上天宫’景色美丽,宛若仙灵窟宅,其中更多玲珑奇石,遂大喜若狂地,举家迁来!” 这时酒宴已撤,换上香茗,石大姑一面举杯敬客,一面继续说道:“但这座‘无上天宫’似是不祥之地,迁居未久,先父母便双双见背,跟着便是我姊妹的噩运临头!” 司空奇皱眉问道:“贤姊妹已失怙恃,又复遭何灾厄?” 石大姑满脸悲容,凄怆欲泣地,低声说道:“我们遇见了一位命里魔头,叫做‘金蚕郎君’欧阳翰!” 司空奇微吃一惊,说道:“这‘金蚕郎君’欧阳翰,是‘江心毒妇’欧阳美的兄弟,但踪迹向在苗疆一带,少到中原!” 石大姑点头说道:“司空大侠说得不错,但这一向少到中原的万恶魔头,却偏偏撞入‘无上天宫’,与我姐妹相遇!” 司空奇皱眉说道:“此人不仅练有一身奇异武功,并极精苗人蛊术才得号‘金蚕郎君’,贤姊妹……” 话犹未了,石大姑业已掩面悲泣地,接口说道:“我姊妹正是中了‘金蚕郎君’欧阳翰的所施蛊毒,才身不由己地,被这万恶贼子,长期淫辱!” 司空奇皱眉说道:“长期淫辱?……” 四宇方出,便觉得有些碍口地未曾再往下说! 石大姑颇为聪明,已知司空奇想问的是什么话儿?遂凄然一叹说道:“司空大侠,我姊妹也懂得女孩儿家,应该把清白贞操,看得比生命重要,既已被污,便应一死!但‘金蚕郎君’欧阳翰,心计歹毒无比,他竟想出了一条使我姊妹不得不忍受他长期凌辱之计!” 司空奇愕然答道:“这‘金蚕郎君’欧阳翰,用的是什么计?” 石大姑咬牙说道:“欧阳翰凶毒如虎,刁狡如狐,他使我们姊妹七人,全中蛊毒,却只对六人,加以淫辱,保留了七妹清白!” 司空奇因是光风霄月的侠士胸襟,一时想不通“金蚕郎君”欧阳翰单单保留石七姑清白之举,是何用意? 石大姑见了司空奇的讶然神色又复皱眉叹道:“司空大侠是正人君子,或许猜不透过等毒辣凶谋,欧阳翰俏对我姊妹七人,全加凌辱,我们早就一齐自尽,哪里还舍忍泪偷生,供他玩弄?” 司空奇恍然说道:“我明白了,欧阳翰利用你们爱怜幼妹心情,特地保留了石七姑娘清白,作为使你们甘心认命的要扶手段?” 石大姑珠泪如泉,点头说道:“司空大侠猜得不错,你看这‘金蚕郎君’欧阳翰的心计,毒是不毒?筒直万恶不赦,死有余辜!” 司空奇俊目闪光,剑眉腾煞地恨声说道:“这恶贼太毒辣,但石大姑可曾想到,在欧阳翰对你们六人生出厌弃之时,也就是他毫无顾忌地,再复夺取石七姑娘贞操之日!” 石大姑点头说道:“我姊妹早就洞见欧阳翰的狗肺狼心,却愁无奈他何,难脱魔掌,但祸淫福善,冥冥中终有威灵,居然鬼使神差地,在这‘无上天宫’之中,得见司空大侠侠驾!” 司空奇扬眉说道:“石大姑请放心,司空奇对于此事,义不容辞,誓必搏杀‘金蚕郎君’欧阳翰,替你们姊妹,报仇雪恨!” 石大姑闻言,感激得泪流满面,向司空奇盈盈下拜。 司空奇慌忙闪身避开,含笑说道:“锄强助弱,是武林人物义所当为,石大姑万莫多礼!但不知那‘金蚕郎君’耿阳翰,去了何处?看来他似乎不在这‘无上天宫’之内!” 石大姑叹道:“欧阳翰被他姊姊‘江心毒妇’欧阳美,召去‘小孤山天刑宫’,协助举行‘四绝争尊大会’!” 司空奇诧然说道:“他独自首往‘小孤山’,却怎么放心把你们姐妹留在这‘无上天宫’之内?” 石大姑摇头叹道:“苗人蛊术,介乎毒物与邪术之间,欧阳翰在这‘无上天宫’的唯一出口之处,有所布置,只要我们姐妹七人,一出洞门,他身上的蛊毒元神,便有感应!” 司空奇皱眉问道:“有感应又便如何?等他由‘小孤山天刑宫’匆匆赶回,你们岂不早巳鸿飞冥冥,去寻找良医,疗治盅毒了么?” 石大姑苦笑答道:“司空大使有所不知,欧阳翰囊中有面‘元命牌’,牌上用金针钉着七团血肉,他只消把金针一拨,我姊妹便被‘金蚕吃心’,身遭惨死!” 司空奇骇然问道:“这样说来,我下手诛除‘金蚕郎君’欧阳翰时,一定尚有许多顾忌!” 石大姑点头说道:“司空大侠请记住两件事儿……” 司空奇不等她话完,便自急急说道:“石大姑娘,我对苗人盅毒之技,完全外行,你要讲得详尽一些,免得到时出了差错,悔恨莫及!” 石大姑微笑说道:“这两件事儿,说来并不复杂,第一件是怎样救我?第二件是怎样杀他?” 司空奇“哦”了一声问道:“关于拯救你们姊妹,或须遵守一定步骤?但关于诛杀‘金蚕郎君’欧阳翰,难道也要……” 石大姑不等司空奇把话说完,便自接口笑道:“司空大侠,我已说过这‘蛊毒’一技,介乎药物与邪术之间,故而倘若不明就里,便把欧阳翰剁成肉泥,仍会留有许多隐患!” 司空奇双眉微蹙,饮了半杯香茗,静听石大姑说明怎样救人,又怎样诛恶之道。 石大姑如今心情愉快,眉黛间愁色尽除,面含微笑,缓缓说道:“司空大侠,那‘金蚕郎君’欧阳翰的左肋以下,佩有一具心形金色小囊,囊中所贮之物,便是对我姊妹生死悠关的‘元命牌’!请司空大侠于下手诛除欧阳翰前,先行设法,把这具心形金色小囊夺过!” 司空奇点头笑道:“夺囊不难,但夺过后又便如何?” 石大姑道:“司空大侠千万不要解开囊口,更千万不要拨起囊中那面‘元命牌’上所钉金针,最好用本身‘纯阳真火’化去此囊或是立即把它投入熊熊烈火之内!” 司空奇目注石大姑,含笑问道:“这样一来,你们姊妹便可脱离控制了么?” 石大姑笑道:“‘元命牌’一化,邪术立消,只剩下‘金蚕郎君’的药物之力,我姊妹便可自加疗治,脱离苦海,重睹生天的了!” 司空奇俊目闪光,微笑说道:“此事我已记下,不致有误,但不知诛除‘金蚕郎君’欧阳翰时,是要采取甚么特殊手段?” 石大姑笑道:“这种手段说难虽不甚难,说易也不甚易!就是欧阳翰练有元神,司空大侠在下手时,必须先戮元神,才使他无法倚仗邪术,有所侥幸!” 司空奇笑道:“欧阳翰所练元神,是藏于丹田‘泥丸’?还是藏于脑后的‘玉枕’?” 石大姑想了一想答道:“这是他的最大机密,自然不肯轻易泄密,根据我日常观察,‘金蚕郎君’欧阳翰似乎对脑后防护特严,连他所戴儒巾,均系用‘天蚕丝’所织,能避一般暗器!” 司空奇点头笑道:“欧阳翰既有如此措置,则他所炼‘蚕毒元神’,定是藏于后脑‘玉枕穴’的部位!” 石大姑道:“司空大侠,那欧阳翰太狡猾,或许他是故意惑人耳目,也说不定?” 司空奇扬眉笑道:“既然如此,我在下手之时,对他‘泥丸’、‘玉枕’等两处藏神要穴,同加猛攻,欧阳翰便绝无侥幸的了!” 石大姑听得心中宽慰,微笑说道:“只要‘蛊毒元神’一除,欧阳翰便与常人无异。但司空大侠对于他随身所豢的两种毒虫,也应特别注意!” 司空奇问道:“欧阳翰身边,豢有甚么毒虫?” 石大姑答道:“除了一条‘金蚕’是他本命元神以外,欧阳翰身边并豢有一条‘金脚蓑衣’,及一只‘金线蛤蟆’,均系苗疆特产的奇毒之物!” 司空奇冷笑说道:“欧阳翰以‘金蚕蛊’、‘金脚蓑衣’、‘金线蛤蟆’毒虫行凶,我则以‘金手神功’得誉,正好‘以金制金’,斗他一斗!” 石大姑笑道:“司空大侠是当代第一英雄,绝艺神功,并世无两,自然不会惧怕什么小小毒虫。你只要注意‘金脚蓑衣’是毒在爪尖,‘金线蛤蟆’是毒在喷汁便可!” 司空奇点头一笑,石大姑又自怀中取出一粒黄色的卵形珠儿,向他含笑递过。 司空奇接在手中,嗅出珠上雄黄气味甚重,遂目注石大姑问道:“石大姑娘,这是罕世难觅的‘雄精宝珠’,你莫非送给我么?” 石大姑微笑说道:“这粒‘雄精宝珠’是我家传之物,功能祛毒驱邪,但对我姊妹无甚用处,故而特地赠送司空大侠,或许去使在参与‘小孤山大会’之时,略收卫道降魔助益!” 司空奇本不想收,但心中一转,觉得“小孤山天刑宫”中的这场“四绝争尊大会”,除了明面的武功相搏之外,恐怕还有不少勾心斗角的暗较心机,身边多了这粒“雄精宝珠”,或许会发生极大作用? 想到此处,遂不加推辞,把这粒“雄精宝珠”,揣入怀中,向石大姑轩眉笑道:“这粒‘雄精宝珠’既是石大姑娘的传家之物,司空奇怎敢占用?且算我暂时借用,等‘小孤山’大会了结以后,立即奉还贤姊妹便了!” 石大姑也不相强,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司空大侠,我还有一句话儿,想要问你!” 司空奇发现石大姑的目光之中,有点异样神色,不禁剑眉略蹙,一面心头猜测,一面含笑说道:“石大姑有甚话儿,尽管请讲!” 石大姑目注司空奇,先是欲言又止,终于低声问道:“司空大侠,威名虽已震世,风华却是少年,不知你有没有互许终身的江湖侠侣?” 司空奇恍然大悟,慌忙点头答道:“我与‘碧目魔女’淳于琬情投意合,已定深盟,石大姑娘问此用甚?” 石大姑闻言,双目中的希冀眼神,立即变成了失望神色,长叹一声,黯然说道:“人生缘遇,委实无法强求!司空大侠倘若尚无红妆密友,我七妹的终身,岂非……” 司空奇见石大姑的伤感神色,心中好生不忍地,接口说道:“石大姑请放心,司空奇欲视石七姑娘如同胞小妹一般,并负责在少年英侠之中,替她寻觅一个理想归宿!” 石大姑感激地颤声说道:“多谢司空大侠,七妹终身,有你照料,我姊妹纵死九泉,也含笑瞑目了!” 司空奇闻言,知道石大姑等六女,因清白已为“金蚕郎君”欧阳翰所玷,均怀自尽之念,遂微一寻思,扬眉说道:“石大姑娘,司空奇既愿意为你们搏杀‘金蚕郎君’欧阳翰,也愿意负责为令妹石七姑娘,选择佳婿,使有良好归宿,便却有一项附带要求,务须石大姑娘等……” 石大姑不等司空奇话完,便自接口笑道:“司空大侠说哪里话来,我姊妹受你如此深恩,理应报答!慢说有甚要求,就算赴汤蹈火之令,我姊妹也誓死不辞!” 司空奇正色说道:“女子守身全贞,虽是大节,但像你姊妹这等为‘蛊毒’所制,却非过在本身!何况忍辱偷生,扶持弱妹,苦心孤诣,更复弥足钦佩!故而司空奇虽愿替你们诛除好人,却绝不许你们有甚世俗拙见!” 石大姑垂泪如雨地,哽咽说道:“司空大侠金言美意,我……我姊妹记下就是!” 司空奇目光如电地,朗声叫道:“石大姑娘记住,你们姊妹从此秘洞清修,功成后游侠济世,才是对我司空奇的最好报答!否则,休怪我对令妹的终身大事,便不再管了!” 石大姑悚然一惊,赶紧唯唯称是! 司空奇因她姊妹,身世堪怜,为了使石大姑等安心释虑起见,遂含笑说道:“石大姑娘,我们既已把话说明,你且将石七姑娘请来,我要与她对天一拜,结为异姓兄妹!” 石大姑闻言大喜,遂命人把六位妹子,一齐请出,说明与司空奇商谈经过,并命石七姑改了称呼,拜见兄长! 司空奇含笑还礼,石大姑又复笑道:“我姊妹六人,遁世苦修,无须名号,但七妹既蒙司空奇大侠提携,将来在江湖中,总有一番事业!故而不便再以排行为称,就请司空大侠,赐给你这结盟小妹一个名儿如何?” 司空奇微一沉吟,目注石七姑,轩眉笑道:“贤妹就叫石中……珍吧!” 他本意是想替石七姑命名“石中贞”,但话巳说到口边,突然发觉“贞”宇可能对他六位姊妹刺激太大,遂临时动念,改为“珍”字! 石七姑欣然称谢,司空奇遂又复向她含笑说道:“珍妹如今尚有‘蛊毒’在身,不能随意离开这‘无上天宫’,且等愚兄前往‘小孤山’,参与‘四绝争尊大会’,搏杀‘金蚕郎君’欧阳翰,消除顾忌以后,再来带你游侠江湖,多加历练吧!” 石中珍螓首微点,娇笑说道:“大哥来时,务必把我嫂子带来,我姊妹都久仰‘碧目魔女’淳于琬的鼎鼎大名,颇想见见她呢!” 司空奇点头笑诺,遂向石大姑等姊妹七人告别。 石大姑率同六位妹子,送到洞口,却不敢出洞半步,生恐触犯了“全蚕郎君”欧阳翰的蛊毒禁忌! 司空奇离开“无上天宫”,心中感慨颇多,暗想自己在这“洞宫山”中,奇遇真不少,既曾游过天宫,又曾游过地阙,委实…… 他独自感慨,念方至此,忽听前路林中,有人朗声作歌唱道:“上则为天宫,下则为地狱,其间浑噩叹人生,欲念无穷足……” 司空奇因这人所作歌声中的“天宫”、“地狱”之语,恰与自己所述结合,遂一时兴起,也自接口唱道:“卫道热肝肠,降魔飞血肉,为人端应拯人群,何惜干金骨?” 他的歌声方住,林中响起了一阵苍老洪亮的笑声,发话叫道:“这位‘有志拯人群,不惜干金骨’的朋友,可愿请进林来,与我老头子饮一杯么?” 司空奇虽觉此人叫自己入林,而不出相见,似乎有些倚老卖老,但仍不甚介意,笑声答道:“老人家既加宠召,在下不敢不应命!” 一面说话,一面便自走进林去。 这是一片竹林,但非寻常杂竹,全是色泽纯碧,根根均有十来丈高的撑天翠竹! 林中有块小小旷地,旷地上有块巨大干坦青石。 青石之上,坐着一位黄衣老叟,正在独自饮酒,石旁并置有一双木拐。 司空奇目光一注,便看出这黄衣老叟不仅貌相清癯,并清癯之中,蕴有一种奇纵逸气! 他对人家的感觉如此,人家也觉得他风神高朗,英姿勃勃,恍疑阗苑仙容! 司空奇抱拳笑道:“老人家……” 黄衣老叟一面伸手让坐,一面含笑接口说道:“老弟且坐同饮,无须这份谦光,老夫因腿脚不便,才请老弟进来,不曾出林迎接。” 司空奇闻言,目光微注,方看出黄衣老叟虽然坐在石上,但长衫下摆所覆之处,却空飘飘地,仿佛左腿已失! 由于对方在竹林之中,及仅有一腿的特殊形象,司空奇忽然想起一位前辈高人,遂又欠身笑道:“在下冒昧请教一声,老人家可是昔年以‘神医神针’双绝技,名震环宇的‘绿竹先生’华仁老前辈么?” 黄衣叟眼中神光一闪,扬眉笑道:“老弟真好眼力,我隐居在这‘洞宫山’内,已有二十余年,未出江湖,你怎会一眼便识进我的来历?” 司空奇微笑答道:“华老人家的英名侠誊,望重江湖,在下因曾听先师提及,故而一亲道范,便识侠驾!” 华仁闻言,含笑问道:“老弟的尊师是谁?” 司空奇肃立恭身答道:“先师功候早成,业已飞身天阙,他老人家法号‘上灵下虚’!” “绿竹先生”华仁听得大吃一惊,目注司空奇问道:“老弟的尊师既是灵虚真人,莫非你就是号称‘武林第一手’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么?” 司空奇点头笑道:“在下正是司空奇,但‘武林第一手’之说,却绝不敢当!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这一点微薄功行,还差得远呢!” “绿竹先生”华仁替他斟了一杯酒,举杯说道:“常言道:‘满瓶不动半瓶摇’,司空老弟业已名满江湖,仍能如此谦抑,委实难得,也足见高明,华仁要敬你一杯!” 司空奇含笑称谢,饮完酒儿,华仁竟又替他斟了一杯,微笑说道:“司空老弟请饮,我还要敬你一杯!” 司空奇摇头笑道:“华老人家,你已敬过我一杯,这第二杯又有什么名目?” 第十四章 绿竹先生 华仁长叹一声,神色中感慨颇深地,默然答道:“令师灵虚真人,昔年对我曾有大恩,如今业已飞升仙阙,华仁图报无从,只好以一杯水酒,向老弟聊表微忱了!” 司空奇听他如此说法,自然不得不饮,但钦完以后便立向这位“绿竹先生”华仁,含笑说道:“华老人家,在下久仰德威,幸瞻道范,也要借花献佛,奉敬一杯!” 华仁一倾而尽,笑道:“老弟太谦……”一语未毕,司空奇竟如和他方才一样地,再度举杯笑道:“老人家请,司空奇还要回敬一杯!” 华仁也仿效司空奇的说话问道:“老弟这第二杯敬酒,又有什么名目?” 司空奇笑道:“老前辈‘神医神针’双绝技,冠绝江湖,司空奇想向你讨教一桩医学上的知识!” 华仁点了点头,饮完这第二杯敬酒,含笑说道:“司空老弟,我已经饮了酒儿,你要问的话儿,可以说了!” 司空奇剑眉微扬,目闪精芒说道:“关于‘苗疆蛊毒’,用何药物治疗,最为有效?” 华仁摇头答道:“老夫不知!” 司空奇愕然又道:“老人家医术神妙,举世无双,怎会不懂得治疗盅毒之道?” 华仁笑道:“老弟有所不知,‘苗疆盅毒’大致已可分为‘金蚕、蜈蚣、蛤蟆、蜘蛛、壁虎’等等,何况炼盅加毒之时,各人又随意加入独门毒药!老弟不妨试思,是否除了系铃人才可作为解钟人?他人便无法对底下药!” 司空奇皱眉说道:“苗人炼蛊,为何各有不同?照在下想来,应该若是‘金蚕’最毒,便炼金蚕!若是蛤蟆最毒,便炼蛤蟆才对!” 华仁笑道:“司空老弟,苗人炼蛊之法,是将金蚕、蛤蟆、蜈蚣等毒物,同置一处,任其自相残杀吞噬,等到仅剩最后一只毒物,便以此物炼盅!终日饮以本人中指鲜血,及各种毒门秘药!” 司空奇恍然笑道:“原来如此,难怪各人所炼之蛊,并不一致!” 华仁继续笑道:“望闻问切等医家诊病手段,无非在于究察病源,病源不知,药石难于对症,又怎能发挥功效?” 司空奇皱眉说道:“这样说来,倘若中了蛊毒,便非求施盅之人解救,无法活命的了?” 华仁饮了半杯酒儿,点头说道:“一般情况,确实如此!” 司空奇听出他话中有话,立即接口问道:“老人家,一般情况如此,特殊情况又复如何?” 华仁向他看了一眼,微笑说道:“所谓特殊情况,就是倘若有专克各种盅毒的罕世异物在手,也就可以不惧这种苗疆邪术的了!” 司空奇双眉一轩,又复问道:“老人家何不说罕世灵药,而说罕世异物呢?” 华仁含笑答道:“因为这两样功能克制各种蛊毒的东西,并非药物,一样是一条蚕儿,另一样是一种茶叶!” 司空奇失惊叫道:“蚕儿和茶叶,是极普通的良善平和之物,怎么能够克制那些邪恶苗疆毒蛊?” 华仁笑道:“不是普通蚕儿,也不是一般茶叶,我所说的这两件东西,是稀世罕有之物!” 司空奇忽然有所悟地,“哦”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老人家所说的蚕儿,可能是‘北极冰蚕’?” 华仁点头笑道:“老弟猜的不情,你知不知道那条‘北极冰蚕’,是何人所豢之物?” 司空奇微笑说道:“我虽未见过,却曾听得人言,这叫‘极冰蚕’,是一位踪迹向来不履中原的武林奇客,‘冰川圣手’于天士的心爱之物!” 华仁笑道:“司空老弟说对一半,但也说错一半!” 司空奇失笑问道:“请教老人家,在下所说对在何处?错在何处?” 华仁庞眉微扬,笑吟吟地说道:“对的是那‘北极冰蚕’确系‘冰川圣手’于天士所豢!错的这位‘冰川圣手’不是向来不履中原,而是如今已到中原!” 司空奇微吃一惊说道:“此人远从北极,来到中原,未知为了何事?” 华仁看着司空奇微笑说道:“司空老弟,你大概决想不到,这位北极怪客是专门为你而来!” 司空奇皱眉问道:“为我而来?我和他素不相识,却远来寻我则甚?是要与我结交?还是要与我作对?” 华仁笑道:“这话难讲,也可以说是结交,也可以说是作对,因为他所要找的并非司空奇,而是金手书生!” 司空奇越发惊奇地,诧然说道:“他找‘金手书生’则甚?我这‘金手书生’,和他那‘冰川圣手’,不是风马牛不相及么?” 华仁含笑说道:“原因在于老弟的‘金手书生’美号,有‘天下第一手’之誉,于天士遂有点不服气,认为他那‘冰川圣手’,才应该被人称为天下第一!” 司空奇失笑说道:“既然如此,我把那‘天下第一手’之誉,送他好了!’ 华仁叹息一声,摇头说道:“武林人物往往千金可掷,一气必争,老弟就把‘天下第一手’之誉,送给于天士,他也不会满意,非要当着举世群豪,证明他那‘冰川圣手’,胜过你这‘金手书生’不可!” 司空奇双眉一挑,朗声笑道:“我明白了,说来说去,无非是这‘冰川圣手’于天士,想要参与‘小孤山天刑宫’的‘四绝争尊大会’而已!” 华仁微笑说道:“老弟知道就好,也不妨略加准备,因为这位北极奇客,确实足称劲敌!” 司空奇想起一事,向华仁问道:“老人家隐居‘洞宫’,却怎会知道这桩秘讯?” 华仁笑道:“我是听‘南极双凶’偶然谈起!” 司空奇失惊叫道:“南极双凶?莫非是‘三尺阎罗’宋彦,和‘桃花煞女’姚秀亭么?” 华仁“咦”了一声,目注司空奇点头笑道:“司空老弟的见闻真广,这‘南极双凶’也与‘冰川圣手’于天士一般,踪迹少到中原,名号也不大为世所晓的呢?” 司空奇双眉深蹙,诧然说道:“这事真怪,南北两极人物,居然同到中原……” 华仁听到此处??接口笑道:“岂但南北两极,便连‘东海天魔屿’,及‘西域八龙宫’,也全有人到!” 司空奇苦笑问道:“这两拔人物,也去‘小孤山’么?” 华仁点了点头,含笑答道:“四绝争尊,轰动海宇,引得这些世外高手,均纷纷赶来,企望瞻仰瞻仰‘金手书生’、‘碧目魔女’、‘江心毒妇’、‘九幽妖魂’等‘武林四绝’的风采身手!” 司空奇冷笑说道:“他们哪里是甚么观光瞻仰?分明是有意争名!” 华仁抚手笑道:“司空老弟此语,一针见血,洞见对方肺腑!这一来,东西南北的武林奇绝之士,齐聚‘小孤山’,可以把‘四绝争尊大会’改称为‘宇宙争尊大会’了!” 司空奇于无意中听得秘讯,知道有这么多旷世高手齐到中原以后,心头不禁微觉担忧! 本来以为自己与“碧目魔女”淳于琬夫妇同心,对付起“江心毒妇”欧阳美、“金蚕郎君”欧阳翰姊弟,及那冒用“九幽妖魂’宇文悲名号的马三龙,必占绝对有利局面! 如今,加上一位“冰川圣手”于天士,欲与自己争夺“天下第一”之名,形势已趋平衡!倘若“南极双凶”、“东海天魔屿”、“西域八龙宫’等三拨人物中,再复有人与欧阳美等勾结,则形 【此处缺一页】 业已封剑,未必再肯出山,二来又不知目下隐居何处?……” 华仁接口笑道:“老弟不要发愁,我不仅知道他们的隐居所在,并有法使你一请便允!” 司空奇忙自替华仁斟满了杯中酒,扬眉笑道:“在下奉敬一杯,老人家请赐教!” 华仁一饮而尽,目闪神光说道:“这‘震泽双奇’,一个叫‘无钩钓叟’鱼自乐,一个叫‘无斧樵夫,林不凋!” 司空奇失笑说道:“这两位前辈,真是奇人,连名号都奇得极有趣味!” 华仁继续笑道:“鱼自乐、林不凋二人,与‘东海天魔屿’的‘玉面天魔’孙秀,结有极重仇恨,老弟只消告以孙秀己到中原,包管他们跃跃思动!……” 司空奇听到此处,微笑说道:“先师对于‘嵩山’旧事本有悔意,我再向鱼、林两位前辈婉加解释,或可使其取消昔日封剑之誓!’ 华仁连连点头地,含笑说道:“我就是为了老弟是‘灵虚真人’唯一高足,才觉得你可以把‘无钩钓叟’鱼自乐、‘无斧樵夫’林不凋这‘震泽双奇’,请去参与‘小孤山大会’!” 司空奇问道:“这两位武林前辈,如今隐居何处?” 华仁笑道:“他们号称‘震泽双奇’,自然是住在‘震泽’之中,但自从‘嵩山’一败以后,遂双双移居‘武夷山玉簪峰’下的‘隐贤潭’畔!” 司空奇剑眉微扬,含笑说道:“在下如今便走趟‘武夷山’,华老人家倘若有兴,也不妨于‘小孤山大会’之时……” 华仁知道司空奇想要邀请自己也去助阵,遂微微一笑,接口说道:“老夫虽然腿脚不便,但对于这等旷世盛会,怎肯错过?必当尽可能首去观光,老弟放心好了!” 司空奇闻言,便向华仁恭身告别,匆匆驰去“武夷山脉”。 但行了半日以后,司空奇忽然发觉,自己竟忘了一件大事。 华仁曾说两种罕世异物,可以克制一切毒蛊!自己却试问出了其中一种是“北极冰蚕”,忘了把另一种异物,也一并请教! 虽然,华仁说过另一种异物,就是茶叶,但茶叶类别大多,是龙井?是普洱?是铁观音?抑是冻顶云雾? 自己早就觉得“金蚕郎君’欧阳翰易诛,那身中蛊毒的石家七姊妹,却未必准能脱出险境。 司空奇想到此处,心中懊悔万分,暗忖自己真是一时糊涂怎不请这位盖代神医,去往“无上天宫”之中,替石家姊妹,诊视诊视! 脑中思潮起伏,脚下关山飞度,司空奇赶到“江西”、“福建”两省交界处的“武夷山脉”,便寻人打听“玉簪峰”、“隐贤潭”的所在。 “武夷山脉”范围甚广,千峰竞秀,万笏朝天,要想在其中找到“无钩钓叟”鱼自乐,“无斧樵夫”林不凋的隐居之处,着实并非易事! 司空奇东问西问,左找右找,好容易找到了风光如画的一片潭水! 这片潭水,颇不在小,潭边无人,水上却浮一小船,有位雨笠鱼蓑老者,坐在船头,独自垂钓! 司空奇方在揣测这垂钓老者,是否“无钩钓叟”鱼自乐?那老者业已朝声作歌唱道:“老渔翁,一钓竿,靠山崖,傍水弯,扁舟来往无牵绊,沙鸥点点天高远,荻港萧萧白昼寒,高歌一曲斜阳晚,一霎的波摇金影,蓦抬头月上东山!” 司空奇方自听得出神,忽然潭边高峰的苍崖翠壁之间,也有歌声传下,唱的是“老樵夫,自拾柴,细青松,夹绿槐,茫茫野草秋山外,丰碑是处成荒冢,华表千寻卧壁苔,坟前石马磨刀坏,倒不如闲钱沽酒,醉醺醺山径归来!” 司空奇循声看去,只见苍崖翠壁的一株横生古松之上,坐着一位葛衣老人,正在手持葫芦,大口饮酒! 他心中暗转,忖道:“眼前这波上渔翁,松间樵叟,绝非常人,多半就是自己所要寻找的‘无钩钓叟’鱼自乐,及‘无斧樵夫’林不凋这‘震泽双奇’了!” 想到此处,司空奇遂略整衣衫,向那波上小船,抱拳含笑叫道:“老人家可否返棹一谈!在下有桩事儿要请教!” 船上渔翁,回头向司空奇看了一眼,便自双桨微掉,冲波而来! 司空奇再度抱拳,深深一揖笑道:“请问老人家,这片潭水,风光极美,不知有无名称?” 老渔翁一面摆船靠岸,一面微笑答道:“左近人士,因这片潭水,形若琵琶,遂叫它‘琵琶潭’!” 司空奇听说这是“琵琶潭”,不是“隐贤潭”,未免大失所望! 老渔翁见他闻言以后,双眉微蹙,不禁讶然问道:“相公,你问此潭名则甚?你要找的是甚么潭呢?” 司空奇又复手指松间樵叟所处的高耸崖问道:“在下再请教一声,这座又尖又瘦,挺拔入云的高峰,是叫‘玉簪峰’么?” 老渔翁目光一亮,向司空奇看了两眼,微笑答道:“山川河岳,除了昭着史册典籍者外未必均有定名,更往往有许多别称,这座山峰,叫它‘玉簪蜂’,固无不可,但若叫它“翠笔峰”,也不见得有甚不对?” 司空奇灵机一动,愁眉顿解地,含笑说道:“‘玉簪峰’可改叫做‘翠笔峰’,则这‘琵琶潭’,可否叫做‘隐贤潭’呢?” 老渔翁神色一震,目注司空奇,缓缓问道:“相公要找‘玉簪峰’及‘隐贤潭’,是为了何事?” 司空奇如今业已胸有成竹,遂笑而不答,反向这位精神矍烁的老渔翁问道:“老人家,你那根钓竿之上,大概没有钓钩?” 老渔翁怪叫一声说道,“怪事,怪事,相公难道能够锐透水底,不然怎会知道我的竿上无钩?” 司空奇向那松间樵叟,指了一指,对老渔翁扬眉笑道:“在下不仅猜得出老人家竿上无钩,并猜得出那位老人家手中无斧!” 老渔翁司空奇深深瞪了两眼,蓦然抬起头来,对那松间樵叟,狂笑叫道:‘老怪物,快些下来,我们业已隐居多载,遁世逃名,想不到还会有人能知道底细,上门寻事呢!” 松间樵叟闻言,身形在所坐横枝间,微微一颤,便如泻电飞星般,缘壁疾落! 常言道得好:“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司空奇仅从这位老樵夫下壁轻功之上,便看出是位功力超凡的老辈奇侠! 转瞬之间,老樵夫飘落面前,果然又是一位相貌奇古,器宇出尘的山林高隐! 老樵夫先向司空奇打量两眼,方对老渔翁含笑说道:“这位相公好英俊的风神,好清奇的骨骼!” 话犹未了,老渔翁便接口笑道:“老怪物,你只看出这位相公风神英俊,骨骼清奇,看未看出他的好阴阳,好八卦呢?” 老樵夫诧然问道:“莫非这相公竟精于麻衣之相,君平之卜?” 老渔翁点头答道:“对了,他只向我们看了两眼,彼此通了名姓,便知道我的竿上无钩,你的手中无斧!” 老樵夫闻言,不蔡双眉微扬,目注司空奇,含笑问道:“相公你既猜得出我手中无斧,他竿上无钩,可猜得出我们的名姓外号么?” 司空奇恭身笑道:“老人家清标高致,宛如古月苍松,倘晚辈意料不差,应该是‘无构钓叟’鱼自乐,‘无斧樵夫’林不凋两位武林前辈!” “无斧樵夫’林不凋越发惊奇颇甚地,“咦”了一声叫道:“相公……不,你既已知我弟兄来历,又有武林前辈之称,我便托大一些,称你‘老弟’便了!但以老弟这等年龄,却怎会知晓我们这遁世已久的两个梢村瓤的隐居处呢?” 司空奇赔笑答道:“晚辈是听华仁老人家道及!” “无钩钓叟”鱼自乐恍然笑道:“原来是因这老残废晓舌,老弟才知道我们老兄住在这‘玉簪峰’的‘隐贤潭’畔!” “无斧樵夫’林不凋双眉微盛,一旁诧道:“奇怪,华老残废不是不知道我弟兄久绝风尘,不问江湖之事,怎地还向老弟吐露我们的来踪迹则甚?” 司空奇应声答道:“华老人家因腿脚不便,遂命晚辈前来,代为拜谒两位老前辈,井报告一件大事!” “无钩钓叟”鱼自乐摇头说道:“老弟请想,我连钓鱼都不用钩,他连砍柴都不用斧,足见机心已淡,世欲全消,还有甚么江湖大事,与我们有所关连?” 司空奇故意笑道:“晚辈也觉此事不大,只是一位武林人物行踪,但华老人家却仿佛看得严重非凡,特命我赶来禀告!” “无钩钓叟”鱼自乐扬眉问道:“区区武林人物行踪,更与我们有甚关连?但不知这位武林人物是谁?” 司空奇朗声答道:“此人是‘东海天魔屿’的‘玉面天魔’孙秀!” “玉面天魔孙秀”六字,果然使“无钩钓叟”鱼自乐,‘无斧樵夫’林不凋等两位山林高隐听得惊然动容,只见林不凋急急问道:“这‘玉面天魔’孙秀,如今何在?是再出江湖了么?” 司空奇微笑答道:“据华老人家所得讯息,‘玉面天魔’孙秀业已离开‘东海天魔屿,,赶赴‘小孤山天刑宫’,参加定于六月初一召开的一场盛大江湖聚会!” 鱼自乐扬眉问道:“这场江湖聚会,有些什么人参加?能引得‘玉面天魔’孙秀那万恶畜生,不自潜居避祸,竟敢重入中原?” 司空奇可听出这“震泽双奇”果与“玉面天魔”孙秀仇恨甚深,不禁心中暗喜,应声答道:“这场聚会,除了‘碧目魔女’淳于琬、‘金手书生’司空奇,‘九幽妖魂’宇文悲、‘江心毒女’欧阳美武林四绝以外,还有‘三尺阎罗’宋彦、‘桃花煞女’姚秀亭等‘南极双凶’。‘冰川圣手’于天士,以及‘西域八龙宫’中好手,均将参与!” “无斧樵夫”林不凋听得“哦”了一声,扬眉说道:“原来这场大会,毕集群英,难怪那‘玉面天魔’孙秀,会……” “无钩钓叟”鱼自乐目中电闪神光,冷笑连声地,接口摇头喝道:“老怪物,我们与孙秀,有如山重恨,难道你还看不出此贼肺肝?‘小孤山大会’虽然毕集群英,但孙秀定只为了那‘桃花煞女’姚秀亭而去!” 林不调咬牙说道:“我恨不得也去看看这场热闹,把孙秀贼子,寸磔扬灰,方泄我积郁多年的心头恶气!” 司空奇把握时机,一旁笑道:“两位老前辈倘若有兴,何妨走趟‘小孤山’呢?” 鱼自乐叹道:“老弟有所不知,我兄弟尚有不能再出江湖的难言之隐!” 司空奇佯作不知地诧声问道:“八荒四海,五岳三山,何处不能令两位老前辈,随兴邀游?……” 鱼自乐不等司空奇说完,便自摇头说道:“我兄弟当年,曾对一位世外高人,立有重誓……” 司空奇也不等他说完,便即摇手笑道:“两位老人家千万不要再把昔年‘中岳嵩山’,‘八荒论剑会’的那件小事,记在心头!” 林不凋怪叫一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此事,我兄弟对于这件事儿,忘得了么?” 司空奇微笑说道:“两位老人家业已砍柴无斧,钓鱼无钩,足见淡尽机心,何必还如此着相?晚辈此来,便是负责请两位老前辈,把‘嵩山’旧事,视为露云泡幻!” 鱼自乐目注司空奇,含笑说道:“我弟兄真是老糊涂了,彼此谈了半天,竟尚未请教老弟的尊姓大名,岂非失礼?” 司空奇微笑答道:“晚辈复姓‘司空’,单名一个‘奇’字!” 鱼自乐目光一闪,扬眉说道:“原来老弟就是当今名惊海宇的‘金手书生’!” 林不凋含笑说道:“司空老弟虽是当代名家,但本领纵比天高,似也无法使我们食言背诺,忘却昔年之事!” 司空奇微轩双眉,向这两位武林前辈奇客,深深一揖! 林不凋讶然问道:“司空老弟怎的如此多礼?” 司空奇恭身答道:“这一揖是晚辈奉了先师遗命,代表他老人家,向鱼老前辈,及林老前辈,赔罪致意!” 鱼自乐双目之中,神光电闪地,看着司空奇,皱眉发话问道:“司空老弟,令师是哪位世外高人?” 司空奇肃立巷身,朗声笑道:“先师上灵下虚……” “灵虚”二宇一出,把“无钩钓叟”鱼自乐,“无斧樵夫”林不凋这“震泽双奇”,听得面面相觑! 林不凋默然片刻,哈哈大笑说道:“我在初见之下,便惊叹老弟英姿仙骨,卓而不群,是武林中百年难睹的威风祥麒!等到得知就是‘金手书生’司空奇后,便觉名不虚传,后生可畏,便却绝想不到竟是‘灵虚真人’的衣钵高足!请教老弟一声,令师命你来寻我们弟兄,有何法谕降下?” 司空奇微笑答道:“先师于羽化超脱之前,曾对晚辈说明昔年‘嵩山’绝顶的‘八荒论剑会’上,本与两位老前辈约定以‘剑法、玄功、凌空换掌’三艺,互相切磋,谁知两位老前辈竟因在‘剑法’上的些微疏失,便飘然而去!” 鱼自乐微笑说道:“老弟有所不知,我弟兄昔年纵横武林,罕有敌手,曾获‘无钩无斧亦无败’之誉!谁知,嵩山论剑会’上,遇见高人,两人合手施为,竟败在令师一剑之下!哪里还有脸面,再腆颜比较甚么‘玄功,和‘凌空换掌’呢?” 司空奇笑道:“手指尚分长短,艺业自有专精!先师说是他因毕生苦研剑术,才在一上来便占了便宜!但两位老辈若是继续比斗下去,极可能会在第二阵、第三阵上,扭转局面!” 林不凋叹息说道:“灵虚真人委实襟怀如,虚怀若谷!但我弟兄自知烁火萤光,绝难与中天丽日,争辉斗亮!” 司空奇满面笑容,缓缓说道:“先师命晚辈在游侠江湖之际,若与两位老前辈相遇,务须代表他老人家,深致敬意!并请两位老前辈,勿因些许小事,便自封剑高隐,听任魍魅猖獗,要知江湖正气,端须群起扶持,尤其当今世劫方殷,群魔乱舞,更渴待鱼老前辈施展钓鳌钩,林老前辈挥舞劈邪斧呢!” 鱼自乐愧然一笑,向林不调摇头说道:“老怪物,看来我们两人,对于当年之事,委实胸襟太狭,如若不知憬悟,或将成为‘鱼不乐’和‘林自凋’了!” 司空奇闻言,暗觉鱼自乐所说的“鱼不乐”和“林自凋”的话,颇有趣味! 林不凋“呵呵”笑道:“老渔翁尘心既动,何妨走趟‘小孤山’?你把那‘玉面天魔’孙秀钓将起来,让我劈他三斧!” 鱼自乐“哼”了一声,向司空奇含笑道:“司空老弟,多谢你一言劝开了我弟兄的孤僻胸怀,我们准定赶赶这场盛会,共扶武林正气!” 司空奇见此行任务,业已圆满达成,遂喜形于色地,向鱼自乐、林不凋等,躬身告别。 离开“隐贤潭”后,一算时日,已距‘小孤山”大会的会期不远,遂不再闲游,向“江西彭泽”而去。 由“武夷”江上,路经“怀玉山脉”,在偶然疏神大意之下,几乎使这位“金手书生”,惨遭劫数,不能与他的爱妻‘碧目魔女”淳于琬相见! 原来,司空奇贪游夜景,错过宿头,竟遇上了一阵狂暴雷雨! 雷声如天鼓狂挝,震得人心神颤抖,雨声如银河倒泻!浇得人衣履淋漓! 司空奇剑眉深蹙,凝目打量四周,想寻找一个避雨所在! 但事太凑巧,慢说看不见甚么山民猎户的房舍家宅,竟连个山洞岩穴,也寻觅不得! 司空奇摇头苦笑,索性纵身提气,来个冒雨飞驰! 转过一角山环,好容易才看见有座荒圮寺院! 司空奇一来是从寺后驰来,二来又见殿宇颓败,又无灯光外映,遂以为是座无人废庙! 既是无人废庙,自不必再绕向庙前叩门,遂闪身越墙而入! 庙中房舍不多,只有三间正履,及一间偏房,但院宇却颇为宽广! 司空奇吐丁一口长气,心想自己总算寻着了避雨所在,且 【此处缺一页】 司空奇缓步向前,由于鼻中的血腥气息,越来越浓,遂使司空奇可以判定这横陈地上之人,业告死去,只是一具尸体! 他走近距离三尺左右,业已看出这是一个身着长衫之人,颈边流好大一摊血渍! 司空奇看到这摊血渍,不觉大吃一惊,心中万分诧异。 因为地下血渍,尚未完全凝结,则显然此人死了尚不甚久。 司空奇即已生疑,遂俯身伸手,向那尸体摸了一把! 他料得不错,尸体微温,未曾僵冷,似是刚刚绝气? 距离既近,司空奇遂利用他的超人目力,向那尸体脸上,仔细端详! 谁知不仔细端详还好,这一仔细端详之下,竟使司空奇惊上加惊! 原来模糊辨识之下,这具尸体,居然不是生人,有点像是“玉手书生”公孙昌的模样? 司空奇生恐自己看错,再复仔细注目! 但漆黑无光之下,看得出一些眉目轮廓,巳极艰难,哪里能够明白确定? 轰隆……刷……” 蓦然间,一个威势极强的炸雷响处,立即闪起了一片电光! 电光闪灭,虽是一瞬之间,但司空奇把握这一瞬机会,已将殿中的一切情景,看在眼内! 首先看清的是,眼前这具尸体,正是自己适才所猜及的“玉手书生”公孙昌! 其次,公孙昌的身上,只是虚覆了一件长衫,实则裸无寸缕! 第三件所看清的是殿中除了公孙昌一具尸体之外,别无他人,连供桌以下,都是空空洞洞! 司空奇看明一切,反而陷入沉思! 这沉思之故,是有两件事儿,使他莫名其妙! 第一件是“玉手书生”公孙昌为何裸体身亡,这件衣衫,又是谁为他虚覆身上? 第二件是自己初入殿时,所嗅得的那股撩人异香,已不复闻,也未另外见有甚么女子尸体,横陈殿内? 这两件事儿,使司空奇百思莫解。 但就在他反复忖度,神思茫茫之下,这殿中竟又由无而有,由淡而浓地,布满了一种奇异香味。 等到香味渐浓,使司空奇有所惊觉之时,这位“金手书生”业已全身酥软,动弹不得! 司空奇知道这是极上乘的迷香,不禁暗叫不妙! 他知道殿中果有女子,却不知这女子藏在何处? 蓦然间,沉沉黑暗之中,又复有了光亮! 这光亮,不是电光,而是有人晃着的千里火折! 司空奇这才明白这荒寺大殿中的佛像,早已倾圮,佛龛以内,莲花座上,坐的不是甚么金身古佛,面是一位身着一幅轻纱的裸身美女! 这美女,晃着手里火折,走出佛龛,点起抽灯,殿中光亮更甚,也更使司空奇可以把周围事物,看得更真切一些! 地上男尸,半点不差地,正是“玉手书生”公孙昌。 至于袅袅行来的披纱裸女,风韵极美,但却陌生未识! 展眼间,这位披纱裸女,业已走到司空奇的面前,它斜着一双水灵灵的妙目,向司空奇全身上下,不住打量,并时从嘴角眉梢,浮出一种蚀骨消魂的淫邪笑意! 司空奇暗惊此女是何来历?看来自己颇难逃脱一场意料中的风流劫数! 司空奇见对方所披纱巾特殊,不仅色作桃红,并似是以无数桃花碎瓣,连缀而成! 他有此发现以后,忽然灵机一动,晴忖这披纱裸女莫非“南极双凶”之一的“桃花煞女”姚秀亭? 披纱裸女眼力极为厉害,她从司空奇神色变幻之上,竟看出端倪地微吃一惊问道:“看你神情,莫非认识我么?” 司空奇心中一动,故意点头说道:“假如我的猜想不错,姑娘定是北六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天香公主,扬白萍了!” 披纱裸女把嘴一撇,哂然笑道:“你猜错了,‘天香公主’杨白萍是什么东西?她能和我比么?” 说到此处,又复目注司空奇,呢声笑道:“你呢?你先告诉我你的姓名,然后我再告诉你我的来历!” 司空奇在故童把对方猜做“天香公主”杨白萍之际,便决心不吐露真实来历。 因为“金手书生司空奇”七字的名头太大,若是从实吐露,这妖女必将越发放不过自己! 主意既定,遂在披纱裸女询问自己姓名之后,毫不犹疑地,应声答道:“在下姓萧,单名一个‘楠’字!” ‘天罡剑’萧楠,是司空奇已死表弟之名,如今却被他临时借用地,暂加搪塞! 披纱裸女嫣然一笑,扬眉说道:“你既是无名之辈,应该乖乖听我话儿,莫要出甚花样……” 说到此处,伸手指“玉手书生’公孙昌的遗尸,神情忽然变得异常凶恶地,狞笑说道:“像这名震八荒的绝世高手,只因为不识抬举,想耍花样,结果把我触怒,被我吸血惨死,你应该拿他来作你的前车之鉴呢!” 司空奇听披纱裸女把“玉手书生”公孙昌,称为“名震八荒的绝世高手”,便知事有蹊跷,扬眉问道:“这人是谁?” 披纱裸女格格笑道:“你们中原武林人物,怎么不认识他?他就是名列‘武林四绝’中的‘金手书生’司空奇呢!” 司空奇闻言,知道“玉手书生”公孙昌定然冒用自己之名,遂冷笑说道:“你上了当了,他是‘玉手书生’,不是‘金手书生’!” 披纱裸女愕然叫道:“玉手书生”?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个外号?” 司空奇冷笑说道:“中原武林人物,多如牛毛,各种外号,你怎会一一尽闻?‘金手书生’叫做司空奇。这‘玉手书生’,叫做公孙昌,他便是北六省绿林盟主‘天香公主’杨白萍的私蓄面首!” 披纱裸女“哦”了一声,点头说道:“怪不得你方才便把我猜成‘天香公主’杨白萍了!” 司空奇冷笑说道:“这‘玉手书生’公孙昌,甘为淫娃面首,可见身份甚贱,名微艺薄!倘若换了‘金手书生’司空奇,便决不会客容易易地,被你所制的了!” 【此处缺一页】“什么人,这样行踪鬼祟,莫非找死?” 司空奇也听出殿外有人从房宇上悄悄飘身落地,功力并相当深湛,当是武林中的一流人物! 披纱裸女的语音方落,殿外果然响起一声冷笑,有个女子口音答道:“殿内是哪个无耻贱婢?还不和那负心薄幸的‘玉手书生’公孙昌,一同滚将出来见我!” 披纱棵女闻言一怔,向司空奇低声问道:“此女是谁?是不是你所说的‘天香公主’杨白萍?” 司空奇自己行功逼毒,正在紧要关头,急于遣开这披纱裸女,遂故意激将地,应声答道:“殿外来人,正是‘天香公主’杨白萍!但此女身为六省绿林巨魁,武功极高,据说天下无敌,你要小心一些!” 这最后一句“小心一些”,加得极妙,使那披妙裸女,以为借用“萧楠”姓名的司空奇,业已惑于她的姿色,遂高兴得媚笑说道:“小兄弟只管放心,在你们眼中,‘天香公主’杨白萍,是了不起的绿林霸主,但在我眼中,却宛若瓦狗土鸡,一击即碎,你且耐着性儿,在此略候,等我把杨白萍擒进殿来,让她看看她老相好‘玉手书生’公孙昌的惨死之状,井欣赏我们当场表演的无边快活!” 说到此处,“天香公主”杨白萍又在殿外,厉声叫道:“你们两个狗男女再若不壤出来,我就要火焚大殿,把你们活活烧死!” 披纱裸女一声冷笑,纤腰轻轻一扭,便自飘身出殿,向那醋火高腾、怒容满面的“天香公主”杨白萍不慌不忙地,呢声问道:“杨白萍,常言道煮鹤焚琴,大煞风景,何况我与‘玉手书生’公孙昌,正在摧云据雨,欲死欲仙,你却如此醋火高燃,哇哇怪叫起来,岂不煞风景之至么?” 杨白萍因“玉手书生”公孙昌居然背叛自己,跟随别的女子同行,自是满脸怒火,追踪而来!但见了这披纱裸女子之后却大吃一惊,暗想此女神态极傲,装束极怪,怎的竟有点像是传说中的“南极双凶”之一的“桃花煞女”姚秀亭的模样? 等披妙裸女说完,杨白萍遂暂时压制胸中的腾腾妒火,向对方平平静静说道:“你不要怪我大煞风景,其实我对‘玉手书生’公孙昌,并无太多留恋,把他转让给你,也非不可!” 披纱裸女扬眉说道:“想不到身为北六省绿林霸主的‘天香公主’杨白萍,竟会这么大方?” 杨白萍哂然笑道:“一个臭男人,有什么了不起?你且叫‘玉手书生’公孙昌出来答复我一句话儿,我就可以把他送给你了!” 披妙裸女向杨白萍看了两跟,冷然说道:“我使‘玉手书生’公孙昌出来不难,但他却未必肯和你说话!” 杨白萍听得双眉一挑,佛然说道:“我不信公孙昌能有这大胆量?” 披纱裸女笑道:“你不信,你就等着!” 说完,回身进殿,将“玉手书生”公孙昌的尸身,一把抓起,并向业已把迷香毒力逼散,正在调气归元,恢复消耗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低声笑道:“萧兄弟,你乖乖等我,我把那位‘天香公主’,收拾完毕,便来和你快活!” 司空奇行功复元,正在紧要关头,自然宛若不闻地,未加答理。披纱裸女嫣然一笑,便再度出殿! 杨白萍分明听得殿中有男女谈话之声,却哪里想到“玉手书生”公孙昌,已遭惨死! 但如今既见披纱棵女是把公孙昌连抓带拖地,拖了出来,自知不妙,遂目闪厉芒,沉声问道:“你……你把公孙昌怎么样了?” 披纱裸女“吧”的一声,将公孙昌的尸体,摔在杨白萍面苗,扬眉冷笑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公孙昌居然想施展伎俩,置我于死地!结果反被我弄得血枯而死!” 杨白萍与公孙昌结交颇久,自然情感甚深,忽见他已惨死,遂一面暗聚神功,一面向披纱裸女问道:“看你神情打扮,莫非就是‘南极双凶’之一的‘桃花煞女’姚秀亭么?” 披纱裸女,点头笑道:‘北六省的绿林霸主,确实不凡,你猜得完全对了!” 杨白萍冷笑说道:“甫极双凶’虽然享名甚久,曾在武林中睥睨一时,但也不应该随便杀人,总应该还我一个公道!” 姚秀亭目闪厉芒,轩眉问道:“你要我怎样还你公道?”杨白萍双眉一剔,正待出手,但忽然想起适才所闻男女语音,遂又向姚秀亭诧声问道:“这‘玉手书生’公孙昌,分明死已多时,我方才怎曾听见殿中男女语音呢?” 姚秀亭格格荡笑说道:“那是我另外一位小兄弟。你既知‘桃花煞女’之名,便该晓得仅仅一个‘玉手书生’公孙昌怎么能够呢?” 杨白萍问道:“那人是谁?” 姚秀亭哼了一声说道:“你本来不应该问,但我便告你知晓,又有何妨?他叫萧楠,长得比‘玉手书手’公孙昌,还要英俊漂亮!” 杨白萍闻言,始而一愕,继则哈哈大笑! 姚秀亭莫名其妙地,讶然问道:“我说的全是实话,你为何如此发笑?” 杨白萍晒然笑道:“沂山双侠中的‘天罡剑’萧楠,早就死于‘太行山’内,你莫非是在和鬼交朋友么?” 姚秀亭摇头说道:“他分明亲口告我名叫萧楠……” 杨白萍问道:“武林中少年好手,比‘玉手书生’公孙昌,英俊漂亮之人,颇为罕见!你且说出那萧楠生得是什么模样?我或能猜透他的真实来历!” 姚秀亭遂把司空奇的貌相身材,一加描述,杨白萍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 姚秀亭何等眼力?见状之下,愕然问道:“你怎么了?” 杨白萍虽然不怕“桃花煞女”姚秀亭,却怕透了“金手书生”司空奇,此时只想得隙脱身,那里还有丝毫欲为“玉手书’生”公孙昌报仇雪恨之念? 这位“天香公主”的心胆已怯,她听完“桃花煞女”姚秀亭的问话以后,遂悄悄低声答道:“你上当了,这位自称萧楠之人,却是萧楠的表兄,列名于‘武林四绝’之首的‘金手书生’司空奇呢!” 姚秀亭与司空奇互相谈话之际便觉此人气宇出尘,迥异流俗!如今既听杨白萍说他就是名惊四海的“金手书生”司空奇时,遂不顾得再与杨白萍多所答话,身形一闪,立即退入大殿! 殿中静寂依然,但却多开了一扇后窗! 躺在地上,身中迷香的“金手书生”司空奇,则已鸿飞冥冥,踪迹不见! 姚秀亭暗咬银牙,从后窗飞身追出! 殿外暗影沉沉,哪里见有丝毫人踪?“桃花煞女”姚秀亭才一忿然四顾,忽从远处传来细若游丝,但极为清晰的语音说道:“姚秀亭,我此时不想与你计较,且在‘小孤山大会’之上,再了断今日事便了!” 姚秀亭知道对方是施展“千里传音”的内家绝顶神功,来向自己发话,听来虽清,相距已远,无法追赶得上! 何况自己一时疏忽,已被“金手书生”司空奇用上乘罡气,驱散迷香邪毒,即令追上也难再如所欲! 她略一权衡利害,只好在闻言以后,颓然若丧地,不再作追赶之想! 但眼看已将到口的一块肥羊肉,忽然飞掉,自令“桃花煞女’姚秀亭欲火如焚,怒火透顶! 人在失意之时,每每有所迁怒!如今,姚秀亭便迁怒到“天香公主”杨白萍的身上。 她如今业已知道“金手书生”司空奇为何满头满额,大汗淋漓之故,但却认为若非“天香公主”杨白萍前来捣乱,自己必会有所发现,只消再加上一些迷神药物,及蛊惑手段,哪怕这位名驰八方的“金手书生”不乖乖在“桃花纱”底称臣! 越想越觉是杨白萍破坏了这桩美事,遂想把满腹的欲火怒火,一齐向“天香公主”发泄解恨! 但等到姚秀亭再到殿前,“天香公主”杨白萍也告失去踪 【此处缺一页】 如今,“桃花煞女”姚秀亭的身影,业已整个在“青磷毒火”的笼罩之中! “青磷毒火”异于一般火器,可说是厉害无比! 它厉害之处,就在极富粘性,粘铁烧铁,粘石烧石,连用水浇灌,都无法扑灭!若是粘上人体,简直不仅连皮带肉,都要燃烧,甚至连骨骼也特烧成灰烬! “天香公主”杨白萍算定“桃花煞女”姚秀亭怒不可遏之下,必拿“玉手书生”公孙昌的死尸出气!便预先下手,破开这位旧情人的遗体腹部,藏入七七四十九粒“青磷霹雳弹”作为替公孙昌报仇的间接手段! 间接手段着实比直接手段来得高明,因为“桃花煞女”姚秀亭的一身功力,相当精深,杨白萍若是四十九粒“青磷霹雳弹”,面对面地,直接施展,并不见得能对姚秀亭构成多大伤害。 如今,姚秀亭照准“玉手书生”公孙昌遗尸腹部,恶狠狠一足踩下,霹雳震响,毒火星飞,她便身法再快,也闪避不及,被笼罩在一片惨绿色的火花之内! 笼统说来,是被罩在一片惨绿色的火之中,实际说来,却是被数以百计的散碎“青磷毒火”,打在身上! 常人身上,尚有些内外衣服,可以略资遮掩,但这位“桃花煞女”姚秀亭,却只披了一袭薄纱,宛如全裸状态! 她这件薄纱,名为“桃花荡魂妙”,具有相当妙用,也就是姚秀亭得了“桃花煞女”成名之物! 但这“桃花荡魂纱’,妙用虽多,却最矗怕火! 此时,姚秀亭遍体火光腾处,那件“桃花荡魂纱”,立化飞烟,使她半丝不挂! 姚秀亭知道不妙,赶紧就地连滚! 普通火焰滚得灭,“青磷毒火”却滚不灭,并连姚秀亭的全身毛发,也一齐烧着! 姚秀亭惊怒万分,蓦然想起自己与“玉手书生”公孙昌,进庙寻欢之际,曾见这废寺的寺墙之外,有个不太小的池塘! 就这一念之萌,便使她拚命纵起,化成一道疾飞火虹,投向寺墙之外! 扑通! 尚幸姚秀亨记忆无差,所判断的方向,也无错误,她恰好投落在池塘之中! 人沉水中,再厉害的“青磷毒火”也便熄灭,但周身烧起流浆大泡之后,再被冰冷池水一浸,却是何种滋味? 姚秀亭功力再高,总也是人!只要是人,在这种情况之下,便不得不死! 常人是真死,她这种非常人是晕死,因为姚秀亭识得利害,她在全身火起之际,便先提足神功、保定中元,护住胸前方寸之地! 渐渐地,姚秀事从冥然无知之中,渐渐地恢复知觉! 她在未恢复知觉之前,到神智昏迷,不感觉任何痛苦。如今这一醒来,全身自前腹以下的那种火烙燎的剧烈痛楚,委实不堪消受,竟使这位狠天狠地的“桃花煞女”失声呻吟! 但姚秀亭突然觉得不对,为甚么自己胸膛以下,如此痛苦,胸膛以上,却告安然无甚感觉? 自己明用记得,全身上下,无处不被“青磷毒火”烧灼,连头发都一齐烧光,如今怎会…… 姚秀亭一面凝思,一面拚命把沉重不堪的眼皮,勉强睁开! 双眼一睁,姚秀亭又不禁赧然闭目! 原来,自己又已卧身在那废寺大殿的供桌,全身上下,精赤条条,正被一个绿衣少年,用药汁敷治伤势! 姚秀亭平日虽时常全身仅披一袭薄纱,但那是她在主动施展媚惑的一种手段!此刻,环境不同,这等赤裸裸地,任凭陌生男子,抚遍全身,却怎不使她略感羞赧? 绿衣少年所敷药汁,似是疗治火伤的无上圣药,只要药汁所到之处,立时清凉一片,痛苦全消。 姚秀亭这才明白自己胸腹以上,所以不觉痛苦之故,是已由那绿衣少年,敷过药汁。 绿衣少年见她业已醒转,遂低声说道:“姑娘不要害羞,事出无奈只好从权,你委实被烧得太惨!外伤虽被我敷以专疗火伤的‘寒玉灵浆’,可告无妨,但内腑热毒,依然极重!若非你事先知机,集中功力,护住心房周围,不令热毒攻入,便早就没有救了。” 姚秀亭要想开口,却觉中气太弱,无法发话!她何曾吃过这大苦头?不禁一阵心酸,从眼角间,垂落两行珠泪! 绿衣少年见状,好生怜悯地,低声安慰说道:“姑娘不必悲痛,一切事儿,且等我先把你的一缕芳魂,从阴曹地府间,设法挽回再说!” 说到此处,又取—粒灵丹,送到姚秀亭口边,笑声说道:“姑娘且再把这粒‘雪莲解毒丹’服下,慢慢运气流转全身,便 【此处缺一页】 就拿这位“桃花煞女”姚秀亭来说,本是淫毒无比的南极凶人,哪里会有甚么羞耻?及自惭形秽之念! 但她劫后重生以来,气质上忽然改变了,好像昔时的凶淫之气,已被那片“青磷毒火”烧去了十之八九! 绿衣少年见姚秀亭再度醒来时,遂含笑说道:“恭喜姑娘,大劫已过,你如今可以开口的了!” 姚秀亭闻言,正想起身叩谢,忽觉在旧神幔之下的所覆身躯,仍系赤裸! 平日,她定然精赤条条,毫无顾忌地纵起身来!但如今却因心情变化,耻念已萌,竟赧然生惭,反把覆身神幔,掩得紧了一些! 绿衣少年见状,微微一笑,伸手便解脱自己的所着长衣。 姚秀亭心中微跳,脸上一热,暗想对方看来虽是正人侠士之流,但一个翩翩少年,对于自己的赤裸躯体,抚弄这久,仍难免于起欲念,他这宽衣举措,必是…… 绮念未了,奇事又生,使姚秀亭又自失惊! 原来,那绿衣少年脱下长衣之后,又复摘下所戴儒巾,立时满头乌云,垂然而落! 姚秀亭“呀”了一声,失声叫道:“你……也是女孩儿家,是易钗而弁?” 绿衣人点头笑道:“姑娘既然晓得我们全是女儿之身,便不必再存羞念,且暂时穿上这件长衫,略谈片刻,我再设法为你觅取衣服!” 姚秀亭万分惊喜,立即穿上长衫。但在穿衣之时,方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一身娇嫩雪肤,已被那片“青磷毒火”,烧得变成黄黑焦皮! 这位“桃花煞女”发现自己几乎全身如炭以后,不禁心中一酸,流下了两行珠泪! 绿衣人含笑劝慰说道:“姑娘不必再为形貌受损伤心,要知你若非遇上我这身边带有‘雪山’灵药,专解火毒之人,便是华佗当前,也无法绾魂续命,早就化为异物的了!” 姚秀亭长叹一声眉注绿衣人问道:“姑娘上姓芳名?” 绿衣人含笑答:“我叫淳于琬!” 姚秀亭大吃一惊,失声叫道:“姑娘就是位列‘武林四绝’,名震八荒的‘碧目魔女’么?” 淳于琬点头笑道:“这只是江湖间多事之徒,所胡编滥赠而已,其实……” 姚秀亭又复问道:“淳于琬姑娘既是武林四绝中人,可认识‘金手书生’司空奇么?” 淳于琬“咦”了一声说道:“金手书生司空奇是我丈夫,你突然提起他来则甚?” 姚秀亭万想不到“金手书生”与“碧目魔女”,竟是夫妇关系?不禁心中茫然,呆在当地! 淳于琬扬眉叫道:“姚姑娘……” 姚秀亭因自己尚未向淳于琬通过名姓,故而听她竟叫出一声“姚姑娘”来,遂惊得退了半步,愕然问道:“淳于瑰姑娘,你……你……你怎会知道我姓姚呢?” 淳于琬笑道:“是从你身上,看出来的!” 姚秀亭越发诧然地苦笑说道:“我全身上下,业已烧得宛如焦炭,淳于琬姑娘怎……” 淳于琬不等姚秀亭说完便即含笑说道:“姚姑娘,我在救你之时,发现你右耳之后,肖贴着一点未曾烧完的东西!” 说到此处,伸手在供桌上取下了一片宛如指甲大小的粉红薄纱,纱上恰绣有一朵小小桃花! 淳于琬指着那片四周均有烧焦痕迹的桃花薄纱,向姚秀亭微笑道:“这片未曾烧完的小小残余薄纱,自然是你的衣着,我认得它是昔年名满江湖的‘桃花荡魂纱’,遂因而猜出你便是‘桃花煞女’姚秀亭了!” 姚秀亭赧然叹道:“淳于琬姑娘,姚秀亭这‘桃花煞女”四字,以及‘南极双凶’之名,均为正人侠士所不齿!你怎么在知道我的来历之后,仍肯不吝灵药,井耗费心力地,救我—命?” 淳于琬微笑答道:“救人是侠义之人的应尽本责,不必顾及被救之人的善恶贤愚!若是救了善人,看望他能继续多作善事!若是救了恶人,也希望他能从此改恶悔过,变成善人!” 姚秀亭叹服说道:“淳于琬姑娘的大侠心肠,确非姚秀亭所能企及!” 淳于琬笑道:“至于名号善恶,更属无关,你看我这‘碧目魔女’四字,哪里有半丝侠气,含蕴其间?能比你的‘桃花煞女’四字,强胜多少?” 姚秀亭静听至此,咬牙说道:“淳于琬姑娘,姚秀亭虽然无法报你的救命深恩,但却决心从此……” 淳于琬双眉一挑,接口笑道:“我知道姚姑娘业已决心从此跳出欲海,不再称‘桃花熬女’自居‘南极双凶’之一了!” 姚秀亭失惊叫道:“淳于琬姑娘,你……你怎会知晓我心 【此处缺一页】 姚秀亭闻言笑道:“我此身之能够苟活,全出淳于琬姑娘所赐,你既然允许我改过回头,便收容我作你一名侍女如何?” 淳于琬摇头说道:“姚姑娘这样说话,未免又落言诠,不是上乘见识,只要你真能今是昨非,明心见性,我颇愿意叫你一声‘姚家姊姊’!” 第十五章 立地成圣 姚秀亭赧然叫道:“我怎么配?我往日声名,那等狼藉,如今形貌,这样狰狞……” 淳于琬不等姚秀亭再往下说,便自接口笑道:“若在往日,淳于琬对姊姊委实不敢高攀,但在今日,却又恐高攀不上!因为你往日容颜美面心不净,今日形骸丑面心不污……” 姚秀亭听到此处,摇手叫道:“不行,不行,我还有一桩对你生惭,于心有咎之事!” 淳于琬愕然问道:“姚姊姊一心既明,怎会还对我生惭?” 姚秀亭嗫嗫嚅嚅地,赧然说道:“淳于琬姑娘,难道忘了我适才曾问你认识不认识‘金手书生’司空奇么?” 这句话儿,倒把淳于琬问得着实吃了一惊,目注姚秀亭,愕然问道:“姚姊姊,你提起‘金手书生’司空奇则甚?难道你和他……” 姚秀亭知道淳于琬有所误会,赶紧加以解释地,含笑道:“淳于琬姑娘不要误会,我与司空大侠之间,一清二白,无甚苟且,但因知道他是你的丈夫,今后却无颜与他相见而已!” 淳于琬也是玲珑剔透之人,闻言之下,一面心中顿宽,一百却灵机忽动地,扬眉问道:“听姚姊姊这样说法,莫非你最近曾与司空奇见面么?” 姚秀亭失笑答道:“岂但最近,并还就是在这间废寺大殿之中!” 淳于琬心中微跳,“呀”了一声问道:“她的人呢?我竹因事失散,我正在到处找他!” 姚秀亭赧然说道:“如今恐怕不好找了,但‘小孤山大会’,为期不远!你们总可在‘江心毒妇欧阳美’的‘天刑官’中见面!” 说完以后,便羞惭颇甚地,把先前各事,向淳于琬丝毫无隐地叙述一遍。 淳于琬静静听完,方明就里,遂走到殿上指着庭院中那具已被“青磷毒火’,烧成焦炭般的尸骨,含笑说道:“因为这具尸体,业已烧成焦炭,否则我早就认出他是‘玉手书生’公孙昌!” 姚秀亭笑道:“淳于琬姑娘,你怎会这样凑巧地,适时赶到,把我从水中救起?” 淳于琬微笑答道:“我和司空奇失散之故,也可以说是被‘玉手书生’公孙昌、及‘天香公主’杨白萍所害!最近因寻他不着,只好静待‘小孤山大会’,彼此重逢,但四月初一之期,将到未到,令人等得心烦,遂就便一游‘武夷’,藉开襟抱!” 姚秀亭笑道:“原来淳于琬姑娘是闲游过此,恰巧遇上!” 淳于琬向她看了一眼,含笑说道:“我因喜爱夜景正在前面峰脚徘徊眺览,突见一道火虹,从这庙中飞起,一闪即逝!” 姚秀享知道那就是自己全身着火,飞投庙外池塘之际,如今想起当时的惊险情状,仍不禁心神微慑! 淳于琬继续笑道:“我眼力极强,远远望见火虹中似乎裹着一个赤裸火人,遂好奇颇甚地,急忙赶来,看个究竟!” 姚秀亭长叹一声说道:“若不是淳于琬姑娘及时赶来,对我援手,姚秀亭早化异物,真所谓深恩大德,不敢言谢的了!” 淳于琬笑道:“姚姊姊不必谢我,这大概是你前生曾有积善,今生恶孽,也不失深,才会鬼使神差地,在那等万死一生的情况之下,被我救得性命!因为除了我身边带有‘雪莲’所制的专克火毒灵药以外,换了旁人,纵或把你从水中救起,也续命无方呢!” 姚秀亭正在感慨,淳于琬又向她含笑说道:“姚姊姊,你一向啸傲南荒,这次怎么也到中原地带?” 姚秀亭微笑说道:“有人传言,‘金手书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于琬、‘江心毒妇’欧阳美,‘九幽妖魂’宇文悲这‘武林四绝’,将于四月初一至初十之间,在‘小孤山’天刑宫中举行一场‘四绝争尊大会’!” 淳于琬点头笑道:“这场大会,是由‘江心毒妇’欧阳美所发起,我们不得不应邀参加而已!” 姚秀亭道:“这桩讯息,既然传遍八荒,遂有不少自负艺高之人,认为何必仅限于‘四绝争尊’,应该改成一个‘万派争尊大会’!于是南北东西的牛鬼蛇神,便纷纷群聚中原!” 淳于琬“哦”了一声,扬眉笑道:“这么说来,中原各界的武林人物不谈,仅仅边荒地带,就来了不少罕世高手?” 姚秀亭道:“正是如此。” 淳于琬问道“姚姊姊,你知道有哪些难缠人物,准备参与‘小孤山之会’?” 姚秀亭应声答道:“据我所知,有与我并称‘南极双凶’的‘三尺阎罗’宋彦,一向在北极享名的‘冰川圣手’于天士……” 淳于琬微吃一惊,岔口说道:“连‘冰川圣手’于天士,都远来中原了么?” 姚秀亭叹道:“于天士性情高傲,此次是专为寻找司空奇,考较武学造诣,倒看‘冰川圣手’与‘金手书生’两人之中,谁可以称为‘天下第一手’?” 淳于琬恍然笑道:“于天士也真是小气,竟为了一个‘手’字,便不辞万里迢迢地赶来淌这场血腥浑水。” 姚秀亭笑道:“不仅南北两极,全有人到,便连西域东海方面,听说也有人来!” 淳于琬霍然问道:“东海与西域方面的高明人物,大概是来自‘东海天魔屿’、‘西域八龙宫’了!” 姚秀亭点头笑道:“淳于琬姑娘猜得不错,‘东海天魔宫’的‘玉面天魔’孙秀,带着他最得意的‘玄玄魔袋’亲来中原!‘西域八龙宫’则来了三条孽龙,你看即将开始的那场‘小孤山大会’是否会热闹到可怕的程度?” 淳于琬秀眉双轩,傲然说道:“热闹是真,可怕来必,越是这样各方面豪俊荟萃一堂,才越是考验得出自己究竟有多高功力?” 说到此处,从身边取出两样东西,递向姚秀亭,嫣然笑道:“姚姊姊,你因身被‘青磷毒火’烧得太重,敷我‘雪山圣药’以后,伤热虽然无虞,但若想脱肤复原,却非等极长时日,或遇绝世机缘不可!眼前只好委屈一些,把边两件东西,穿戴起来,我们才好去赴那‘小孤山大会’呢!” 姚秀亭接过一看,见是一身制作极精的鱼鳞水靠,及一副人皮面具。含笑说道:“天香公主杨白萍的这把火儿,是把怪火,虽把我全身外表,烧得乌焦巴弓,却把我脏腑心灵中的一切污秽,也烧得干干净净!姚秀亭如今已悟色空之旨,对于这副臭皮囊,任它丑怪无妨,似乎不必再加掩饰了呢?” 淳于琬听出姚秀亭这番话儿,确是明心见性之旨,遂摇手笑道:“姚姊姊明心见性,着实可贺,但你连一头秀发,都被烧光,不仅看来不太顺眼,也会使‘天香公主’杨白萍的再路人,得意暗笑!故而依小妹之见,还是把这两件东西,穿戴起来,比较方便!” 姚秀亭听得淳于琬这样劝说,遂从善如流地,把那套鱼鳞水靠穿好,并戴上人皮面具! 淳于琬笑道:“姚姊姊,你先陪我去取一样东西,然后我们同往‘小孤山天刑宫’中,参与盛会!” 姚秀亭闻言,身形一纵,在这大殿横梁之上,取下三个长方形的包裹。 淳于琬目光微注,尚未动向,姚秀亭已微笑说道:“这是多年苦练的一对‘桃花杖’,及百朵‘桃花镖’,既然前往‘小孤山’免不了要与一般牛鬼蛇神,较量较量,故而还是带在身边,便于取用!” 淳于琬扬眉笑道:“姚姊姊的这种‘桃花杖’及‘桃花镖’,绝非寻常兵刃暗器,定然别具妙用!” 姚秀亭点头笑道:“我本旁门左道人物,所用兵刃暗器,自也不登大雅之堂,但若用来以邪制邪,威力还真不小呢!” 淳于琬与姚秀亭离开这座佛寺,一而北行,一面含笑叫道:“姚姊姊,你猜我要去取件甚么东西?” 姚秀亭微笑说道:“千头万绪,毫无范围之下,却叫我如何猜法?” 淳于琬问道:“姚姊姊知不知道有位业已金盆冼手、封剑闭门的绿林巨寇罗祖耀么?” 姚秀亭点了点头,含笑答道:“我知道这罗祖耀,他昔年是西陲大漠的独行大盗,善用各种火器。有‘霹雳火神’之号!” 说到此处,忽又目注淳于琬,愕然问道:“淳于琬姑娘,你要去找这位‘霹雳火神’罗祖耀则甚?他既已金盆洗手、封剑江湖,纵与你有甚前仇……” 淳于琬摇了摇手,截断姚秀亭的话头,含笑说道:“姚姊姊,你猜错了,我与‘霹雳火神’罗祖耀不但无仇,昔日还在大漠之中,帮过他的忙呢!” 淳于琬继续又笑道:“罗祖耀既已封剑,我怎会再邀他出山?何况他那点能耐,不配参与‘小孤山大会’,我只是想向他索取一些‘烈火散光丸’,以准备用而已!” 姚秀亭“哦”了一声,微笑说道:“罗祖耀的‘烈火散光丸’,号称‘当世第一火器’,他也就是倚仗此物,才威震大漠,享名‘霹雳火神’,但不知淳于琬姑娘打算向他索讨‘烈火散光丸’之举,是用来对付谁呢?” 淳于琬微笑答道:“姚姊姊怎么明知故问?我自然是用“烈火散光丸’,代替‘青磷霹雳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把那‘天香公主’杨白萍,烧得焦头烂额!” 姚秀亭听得一面好生感激,一面连连摇手说道:“不必,不必,我不想报仇!因为若不是‘天香公主’杨白萍的那把火儿……” 淳于琬扬眉一笑接口说道:“姚姊姊,你不想报仇,是占了一个‘善’字。我打抱不干,要给‘天香公主’杨白萍一个应得的报应,却是占了一个‘义’字,彼此立场不同,你又何必拦阻我替莽莽江湖,除了一大害呢?” 姚秀亭听她这样说法,自然不好再拦,遂含笑问道:“那‘天香公主’,既与贤伉俪结下深仇,还敢前往‘小孤山’送死么?” 淳于琬笑道:‘她一定前去,因为杨白萍与‘小孤山天刑宫’的主人,‘江心毒妇’欧阳美,颇有交情,她还想仗倚欧阳美的一些地利和条件,拔掉司空奇、淳于琬这两根眼中钉、肉中刺呢!” 姚秀亭低头向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微笑说道:“淳于琬姑娘,我如今形貌既变,在‘小孤山大会’之上,似可不必再用‘桃花煞女’姚秀亭的名号!” 淳于琬问道:“姊姊打算换用甚么新名号?” 姚秀亭缓缓答道:“我就叫做姚悟非吧!” 淳于琬抚手笑道:‘好,浪子回头金不换,荡妇回头能悟非,我再送姊姊一个美号,就叫‘桃花圣女’!” 姚秀亭苦笑说道:“淳于琬姑娘,你可把我骂得苦了,我配称得起‘桃花圣女’四个字么?” 淳于琬笑道:“怎么不配?常言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姚姊姊放下了色字头上的一把刮骨钢刀,怎幺不可以立地成圣?” 姚秀亭微微一笑,不再多言,便与淳于琬两人赶去寻找那位“霹雳火神”罗祖耀! 她们两人之事,暂时不提。且说那位幸逃脂粉魔劫的“金手书生”司空奇! 司空奇自见“桃花煞女”姚秀亭提走“玉手书生”公孙昌的尸身以后,知道自己倘不趁此机会脱身,少时若等姚秀亭打发掉“天香公主’杨白萍,再度入殿纠缠,定然不堪消受! 想到此处,便立即轻轻站起身形! 他此时因连用真气,硬把所中迷香毒力,逼得随同满身大汗,泄出体外!故而毒力虽解,元气方面却亏损异常,及待设法恢复,至少在三数日内,不宜与强敌苦斗! 司空奇平生最恨这些不知羞耻的浪子妖姬,他何尝肯放过姚秀亭?但一来顾虑自己真元损耗太甚,二来又明知这位“桃花煞女”,定会参与“小孤山大会”,遂暂时容忍地,乘着姚 秀亭、杨白萍两人答话之间,从大殿后窗悄悄溜走! 他既然溜走,便不会在近处逗留,一口气奔出了十来里外,故而既未看见姚秀亭的满身火光,也未听见“青磷霹雳弹’爆发之时的连珠脆响! 但这一来,却使‘金手书生”司空奇种下严重病因! 因为他用真力逼毒,弄得全身大汗,内外衣服,宛如雨淋水湿一般。再加上连夜疾驰,山风如剪,自然感受风寒,病因深种! 十来里疾驰以后,周身汗透衣衫,居然硬被山风吹干,司空奇遂觉得头重脚轻地,有点不大自在! 他知道不妙,赶紧敲开一家山店,请店家烧了一碗姜汤,饮了几斤烈酒,要想祛风寒之气! 换了常人,难免立即病倒,但司空奇却因体力特强,竟暂时遏住病象未曾发作! 直等他又复走了两日,才在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旷野无人所在,陡然伶伶打了一个寒颤,发起病来! 越是平常不生小病之人,一旦有病,越是沉重,司空奇只觉头脑晕眩特甚,眼皮沉重难睁,全身火热,四肢软绵,心中也烦躁异常,无法支持地地倒在地,惭渐失去知觉! 等到他迷迷蒙蒙地恢复知觉时,却发现业已不在旷野之中,而在一座村店之内。 自己睡在榻上,盖了两床棉被,室中颇为温暖,药香甚浓,有位身着白色长衫之人,正在熬药! 司空奇人虽转醒,病势仍极沉重,无力发话,只是呻吟一声! 那白衣人闻得呻吟声息,转过面来,向司空奇微笑说道:“仁兄,你这场病势,虽然不小,但恰巧遇上小弟,我怀中现有专解风寒的特殊灵药,少时服药以后,约莫将养上个十天半月,也就可复原如初的了!” 司空奇起初是暗叫侥幸,但听得竟须十天半月,方能复原,不禁又暗暗叫苦! 这白衣人从外貌看来,是个三十上卞的俊秀书生,但眉间英气勃勃,双目之中,精芒如电,分明不仅也是武林人物并还是位功力甚高的内家好手! 司空奇本想开口道谢,并询问对方姓名,但他还未出声,那位白衣书生便已猜透他心意地,摇手说道:“仁兄如今真元太弱,中气未充,暂时千万不可开口说话!且等服下药汁,睡过一觉以后,彼此再作长谈便了!” 司空奇听估这样说话,又委实觉得体力虚弱异常,遂只好默然不语,仅从眼神之中,流露出内心谢意! 那白衣书生的煎药举动,极为小心,对各种药物的调配数量,入锅先后,及炉火强度,均一一亲自周料! 把药煎好,只是大半碗色如琥珀的浓香汁液,白衣书生坐在榻边,轻轻扶起司空奇的上半身,喂他把一碗药汁,慢慢服下! 司空奇觉得这药汁虽然极香却也极苦,但服下以后,腹中便略为舒畅! 白衣书生一面把司空奇轻轻放倒,一面却就势伸手在他“黑甜睡穴’之上,按了一按! 一阵舒泰感觉,电布周身,司空奇遂又不由自主地,沉沉入睡! 睡醒吃药,吃完药后,便又被白衣书生点了睡穴再睡! 就这样一连三日,司空奇居然没有机会,与对方互道片语! 到了第三日的晚间,司空奇睡得极为酣畅,一觉醒来,觉得自己除了四肢尚软,真元不沛,内力欠充以外,业已无甚病象。 他心中好生佩服白衣书生的医道,更好生感激对方救了自己一命的海样恩情,打算尽己所能,百倍报答! 但目光扫处,白衣书生巳不在房中,似是出外走动? 司空奇正在缓缓坐起身形,房门推处,走进了一位店家打扮的老头儿来! 不等司空奇开口,老店家业已拱手作揖地含笑说道:“客官,老朽姓林,是这村店店东,今便由我来侍候客官,安心养病!” 司空奇听出这老店家的话中有话,遂急急问道:“老店家,那位白衣相公何在?” 林老店家答道:“那位相公因客官的病势已痊,只须继续调养,他又有急事在身,遂开了一个药方,并留下十两纹银,已于午间走去!” 司空奇心中一急,便待下榻,林老店家抢步上前,伸手把他按住含笑说道:“那相公临别再三叮嘱,说是客官至少还要将息两日,才能赶路,且不能再受风寒,故而他还留下一件皮裘相赐!” 司空奇不忍再拂对方之意,只好卧回榻上,向老店家长叹一声问道:“老店家,那位相公的姓名来历,您可知道?” 林老店家摇头说道:‘那位相公说是虽然与客官风萍未识,但拯人危急,义所当为,些许小事,不必留名,倘若彼此有缘,江湖再遇之际,他再和你好好交结交结!” 司空奇听得呆在榻上,长叹一声说道:“这位仁兄委实宛如天际神龙,不可捉摸,但也略嫌狷介,这样飘然一走,却叫我受恩深重,报答无由!……” 话犹未了,那林老店家,业已含笑说道:“客官不必心急,且好好养病,如今不过才三月十九,算来你或能见着那位相公?” 司空奇听出这林老店家话中有话,遂赶紧问道:“老店家,听你这样说法,莫非知道那位相公,是去了何处么?” 林老店家点头笑道:“我偶尔听得那位相公谈起,他要去观光一场极为盛大的武林聚合!” 司空奇暗想自己虽在病中,眼力仍算不差,果然那白衣书生,正如日前所料武林人物,只可惜不知道他的来历宗派而已! 他一面思忖,一面又向林老店家问道:‘老店家,那位相公是不是要于四月初一以前,赶去‘小孤山’……” 林老店家不等司空奇话完,便自连连点头地,接口微笑说道:“对,对,客官完全猜对……” 他刚刚说到此处,突闻一阵急骤马蹄声息,远远奔来到了店门倏然停住! 林老店家不知何事,赶紧出房探看,过了半盏茶时,马蹄声息又起,但这次却是驰返来路! 司空奇正在暗自揣想,那林老店家,却又捧着一只锦匣,走进房来,笑嘻嘻说道:“客官你看,那位相公对你多好……” 司空奇掀被而起一跃而下,向林老店家扬眉问道:“那……那骑马人就是他么?” 林老店家见他一面说话,一面已往房外走来,遂急得赶紧挡住房门,摇头叫道:“不是,骑马人不是那位相公,客官不能再在病后受风,赶紧躺好,那位相公有信给你!” 司空奇听得那白衣书生有信送来,遂从林老店家手中,接过憾匣,果见匣中附有一张小柬。 他不开锦匣,先看小柬,只见柬上写着:“此路经城镇,购得好参两只,特遣急足飞送,或可有助仁兄也!” 柬来仍未署名,但一笔北魏字体,却写得鹤舞鸿飞,银钩铁画! 寥寥数语,感人极探,司空奇持匣茫然,不禁垂落了两行英雄珠泪! 林老店家笑道:“难怪客官感激,这位相公真是情意深重。那匣中装的是好人参么?” 司空奇缓缓解开锦匣,果见匣中黄缎之上,是两支价值显然甚昂的上好“野山人参”! 这位“金手书生”长叹一声,取了一支人参,请林老店家,和药泡制,却把另一支人参,收藏怀内! 林老店家笑道:“那位白衣相公,医理甚精,他既送客官两支人参……” 那司空奇摇手笑道:“老店家有所不知,我体质甚佳,风寒既愈,本来连这支人参,都无需服用!如今只是不忍心拂逆那位相公盛意,才以其中一支,煎药服食,藉表承情,至于另一支人参,我却要妥为珍藏,留为终身纪念的了!” 林老店家连连点头,捧着那支人参,退出房外,替司空奇配药蒸制! 司空奇独倚病榻,摸着怀中所藏的另一支人参,不禁感慨丛生! 他晴思自己一身傲骨,生平不受人恩,谁知这次‘英雄只怕病来磨’地,风寒突发,晕倒中途,若非被那白衣书生,悉心救护,岂非空有盖世才华,超人武学,仍难免委骨沟渠,化作南柯一梦? 那位白衣书生除了诊护自己病势,赠银赠裘以外,并于业已飘然远去之后,又特购上好野参,遣人飞送,这种深恩厚德,高谊云情,却叫自己如何报答得尽? 尚幸起初以为斯人远引,图报无门,心中极为惭惶,如今却知道对方也要前往“小孤山”观光盛舍,情绪遂惭稳定。 司空奇情绪既定,遂索性静静服药调养,又在这村店之中,住了两日。 他这样想法,是为了避免急于赶路之下,万一再复病倒,不仅耽误了“小孤山大会”,并错过与那白衣书生的订交机会,此后天涯海角,渺渺茫茫,恐怕踏破铁鞋,亦难寻找! 好在两日之后,不过三月廿一,自己尚有八九日工夫,哪怕赶不到“小孤山天刑宫’内? 司空奇勘透利害,定下心来,体力自易恢复,何况一支上好野参,也对他助力不小! “二月春风似剪刀”,如今虽已三月将暮,但晓行夜宿之下,尤其是旷野深山之间,仍然时有寒意! 司空奇一来为了珍护自己的病后体力,二来感念那白衣书生的一片深情,遂把对方留赠的一袭薄裘,穿在身上! 这件薄袭,轻软无比,司空奇在清晨穿上,便丝毫不觉得寒冷,但到了正午,烈日当头之下,却仍然不觉炎热,反而异常舒适! 司空奇由此发现,细看这件皮襄,毛短而密,异常轻软,但除此以外,却看不出其他奇处,也非狐非獐,不认识是何种兽类? 司空奇一路急赶,在三月二十五日,便到了“鄱阳”。 一来“鄱阳”与“彭泽”之间,相距不远,赶赴“小孤山大会”,可以朝发夕至! 【此处缺一页】 声! 这歌声来处颇远,垦从二三十丈以外的一片浓密水烟之中传出! 距离既颇不近,再加上朔风猎猎,水响波波,所以纵有所闻,亦不清晰! 但司空奇凝神侧耳之下,却听出对方唱的是首凉州古调! 作歌人并未凝聚甚么内家功力,着意传声!只是随口歌来,却仍能送出这远距离,不被风声水响作乱,足见修为颇深,又是一位武林奇客! 司空奇起初倒是一惊,但旋即想起,“小孤山大会”既已迫眉睫,四海八荒的奇人异士,必均纷纷赶赶此地,则有人乘便来此小游,一览名闻天下的“彭泽”风光,根本是意中之事,何足为怪? 想到此处,他忽然有点异想天开起来,竟盼望在那片浓密水烟以内,唱出凉州古调之人,是与自己有关人物! 因作歌人是男非女,司空奇的第一心愿,自然希望对方便是对自己有救命深恩,赠予银裘的白衣书生! 假如是他,则先订深交,再复同赴盛会,岂不是莫大惬心之事? 第二心愿,则盼望对方是专为寻找自己,互争‘天下第一手’荣誉的“冰川圣手”于天士! 因为此人虽然常居北极,少到中原,但一向声誉极高,若能在“小孤山大会”之前,与其偶然相逢,也可先摸摸他的底细! 有此想法以后,司空奇便命舟子催舟! 渐渐距离接近水烟,浓度自淡,看见烟内船只,也是一只中型画舫! 不仅船属同型,那只画航也只乘坐一人,卓立船头,迎风飘袂,身上所着,正是一件白色儒衫! 司空奇骤睹白色儒衫,以及对方的英挺背影,不禁喜得心中怦怦乱跳! 他对那白衣书生,衔恩太切,承情太深,故而一见之下,便急催舟于,加紧摇桨! 等到两船相距,约莫五丈左右之时,司空奇更迫不及待地,脚点船头,飞身纵起! 这种动作,有点突然,但因驾船舟子,见识过不少江湖异人,司空奇更在一上船时,便曾重赏,遂并未使船家惊奇太过! 司空奇人在半空,便含笑发话叫道:“白衣仁兄,你大概想不到会在‘鄱阳湖’上,又与小弟见面,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发话时,人在空中,话了时,人已落在对方所乘的画舫之上! 那位白衣书生,从容不迫地,缓缓回身,以两道奇亮如电的炯炯眼神,向司空奇略一打量! 司空奇被对方看得脸上烘的一热,奇窘不堪I 原来,他认错了人,白衣书生虽是白衣书生,但舟上文士,却非店中俊客! 若说到俊,两位白衣书生,倒均够俊的,但店中的白衣书生,在俊美中,带有一股逼人正气,这舟上的白衣书生,却仿佛在俊美中,带有一种刁柔味道? 司空奇赶紧一抱双拳,赧然赔笑说道:“兄台,莫怪在下一时眼拙,认错了人,尚请见恕冒渎惊扰之罪!” 赔礼已毕,便即转身,意欲回自己所乘的那只画舫。 谁知才一转身,那位陌生白衣书生,却笑叫道:“仁兄留步!” 司空奇听得对方发话,遂不得不又复转身形,抱拳笑道:“兄台有何见教?” 白衣书生指着舱中桌上的几色精美酒菜,含笑说道:“桌上有菜有酒,舟外有水有山,仁兄既然驾临,何不共饮几杯,同赏‘彭泽’烟景?” 司空奇赧然笑道:“兄台虽是美意,但彼此萍水初逢……” 他话犹未了,那白衣书生便自接口笑道:“仁兄,你方才既是说‘人生何处不相逢’,难道就不知‘相逢何必曾相识’么?” 司空奇虽然觉得此人,有点略嫌英气不足,眼角眉梢之间,也时常有刁狡神色流露,但貌相却颇俊美,谈吐也非一般武林俗士,遂不便过拂人意地,点头笑道:“兄台既然如此说法,小弟也只好遵命叨扰的了!” 说完,便招呼自己所乘画舫的掌撑舟子,与白衣书生所乘的这条画舫,并驶而行! 白衣书生一面肃客入舱,一面含笑问道:“仁兄适才过舟时,所施展的轻功身法,极为高明,定是名震乾坤的中原大侠!” 司空奇微笑说道:“仁兄不必谬奖,小弟司空奇,虽托微名,并无实学!” 白衣书生闻言一震,目注司空奇扬眉笑道:“难怪小弟觉得司空兄风神爽爽,光采照人,原来竟是‘武林四绝’以内的‘金手书生’,委实多有失敬!” 说到此处,又复站起身形,向司空奇抱拳一揖! 司空奇遂赶紧还礼,并对白衣书生笑道:“兄台适才吟那凉州古调之时,功力未凝,吟声自远,分明也身负绝艺,但不知可否将尊名大姓,赐告小弟?” 白衣书生目光微转,含笑答道:“小弟姓孙,草字东海!”司空奇拱手笑道:“孙兄恕我冒昧动问,你是属于当世武林中哪一宗派?” 孙东海点头笑道,“小弟并未归宗属派,只生性好武,遂无师自通地练过几年粗浅功夫而已!” 司空奇看出孙东海言有未尽,但江湖中本来就讲究‘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萍水初交之下,自己又怎能期望旁人与自己一样的坦言无隐! 故而,他听完孙东海所说,并不往深处追问,只是含笑说道:“孙兄太谦,据小弟看来,你可能也是要赶到‘小孤山天刑宫’去,参与‘江心毒妇’欧阳美所召开的一场武林盛会!” 孙东海点头笑道:“司空兄猜对一半,小弟虽欲前去‘小孤山’,却非参与争雄盛会,只是敬佩‘金手书生’、‘碧目魔女’、江心毒妇’,‘九幽妖魂’这‘武林四绝’的大名而来,想观光观光,你们四绝之间,是怎样争尊较技?” 司空奇摇头笑道:“孙兄,你难道不知道这场‘小孤山大会’,性质已变?” 孙东海愕然说道:“司空兄此话何意?‘小孤山大会’变成什么性质?” 司空奇含笑道:“此会主旨,本是范围甚狭,只是‘武林四绝’,彼此争尊。但如今却固东西南北,好手沓来,高人云集,连隐迹数十年的武林前辈,也惊动不少,遂由范围极狭的‘四绝争尊’变成范围极广的争雄竞技!” 孙东海扬眉问道:“司空兄,你所说南北东西的好手高人是谁?隐迹数年的武林前辈,又是哪些人物?” 司空奇微笑答道:“据小弟所闻,有来自北极的‘冰川圣手’于天士,有南极的‘三尺阎罗’宋彦、‘桃花煞女’姚秀亭、来自‘东海天魔屿’的‘玉面天魔’孙秀、来自‘西域八龙宫’的三条孽龙……” 孙东海听到此处,点头笑道:“有这些南北东西绝世高手,赶来与会,真可谓八方豪俊,齐聚中原。但司空兄所说隐迹多年的武林前辈,又是何人?” 司空奇举起杯来,饮了一口酒儿,含笑说道:“这两位武林前辈,在名号上便颇有趣味,一个叫‘无钩钓叟’鱼自乐,一个叫‘无斧樵夫’林不凋!” 孙东海“哦”了一声,扬眉问道:“这‘无钩钓叟’与‘无斧樵夫’之号,确实极为有趣!但无钩怎样钓鱼?无斧怎能砍樵?不是有些矛盾么?” 司空奇摇手答道:“并不矛盾,因为鱼自乐的那根无构钓竿,本不是用来钓鱼!” 孙东海一面提起酒壶,替司空奇把杯中斟满,一面微笑说道:“鱼自乐的钓竿,不是用来钓鱼,却是用来作甚?” 司空奇笑道:“一般人有构钓竿,自是有用来钓鱼,但鱼自乐的无钩钓竿,却是用来钓那些牛鬼蛇神,魑魅魍魉!” 孙东海点了点头,含笑问道:“以此类推起来,则林不凋并非无斧,只是不用来劈取那些松柏枫桧而已!” 司空奇笑道:“孙兄完全猜对,林不凋老前辈外号虽叫‘无斧樵夫’,但却拥有一柄‘沉香寒铁斧’呢!” 孙东海失惊说道:“这‘沉香寒铁斧’,是不是威震乾坤的‘武林双宝斧’之一?” 司空奇应声答道:“不错,所谓‘武林双宝斧’,就是‘沉香寒铁斧,,与另外一柄‘五丁神斧’的合称!” 孙东海问道:“林不凋既不用这柄‘沉香寒铁斧’,劈那些松柏枫桧之属,却要劈些什么?” 司空奇笑道:“林不凋老前辈不愿用‘沉香寒铁斧’,劈那些山林间的松柏枫桧等栋梁之材,却要劈那些江湖间的恶煞凶徒,淫娃浪子之辈!” 孙东海双眉微挑,含笑说道:“司空兄既对这‘无钩钓叟’鱼自乐,及‘无斧樵夫’林不凋,知道如此清楚,定然极为相熟?” 司空奇摇头笑道:“熟倒不太熟,彼此间只有过一面之缘!” 孙东海举杯笑道:“司空兄,小弟对这位武林奇人,钦敬已久,若在‘小孤山’会上,相见之时,尚请司空兄一为引介!” 司空奇微笑说道:“此事不难,小弟可以照办!” 话方至此,忽然一阵狂笑,从湖水之上传来,笑声甚为高洪,显见发笑人的中气极沛! 司空奇循声看去,不由一怔! 原来,前面水云深处,竟有两条红衣人影,略一闪现! 人影不足为奇,奇的是两人全是红衣佛子! 红衣佛子也不足奇,足奇的是两人一先一后,正在踏波追逐! 论到踏浪行波,登萍渡水之技,司空奇何尝不能?但他最多也不过倚仗一口真气提处,飞渡上个十丈八丈而已! 像这样能在“鄱阳湖”的无边湖水之上,互相追逐为戏,却不仅无法做到,连看也未曾看过,听也未曾听过! 司空奇突然发现有如此武林奇人,心中怎不吃惊?脸上怎不变色? 这时,那两位红衣佛子,业已又复隐入水云,孙东海遂向司空奇微笑问道:“司空兄,你可认得出这两个僧人来历?” 司空奇苦笑了一声,摇头答道:“我认不出,却猜得出,那两位武功极高的红衣佛子,大概是‘西域八龙宫’中人物!” 孙东海点头笑道:“司空兄猜得虽然不错,但却把对方的功力程度,抬举了些!” 司空奇“哦’了一声,扬眉问道:“孙兄难道认为那两个红衣僧人踏波绝技,不足惊奇么?” 孙东海含笑道:“把无际波涛,当作康庄大道之举,若是旁人施展,自属绝世神功,但在‘西域八龙宫’人物脚下,却极为轻松平常,不值一赞!” 司空奇是绝顶聪明人物,闻言之下,略一寻思,便恍然说道:“听孙兄这样说法,莫非‘西域八龙宫’中,有什么辟水异宝?” 孙东海见司空奇居然一点就透,遂好生钦佩地,连连点头说道:“司空兄真够聪明,所谓七孔玲珑,一点便透!” 司空奇赧然笑道:“孙兄莫加谬赞,但不知‘西域八龙官’中,有什么辟水异宝?” 孙东海笑道:“小弟听得西域‘雅鲁藏布江’中,有条孽龙,曾被八位红衣喇嘛,设法钓起,每人获得一粒‘辟水龙珠’,并将整条龙皮剜下,陈列在所居寺院之内,更名为‘八龙寺’,自称‘西域八龙’!” 司空奇恍然说道:“原来‘西域八龙’之名,是从此而得……” 话犹未了,孙东海又复笑道:“他们每人有了一粒‘辟水龙珠’在身,已可入水不沉,再复略提真气,不是便容易行波渡水了么?” 说到此处,远方水云中,出现了一只大船,船上果然坐了三位红衣僧人,正在饮酒! 孙东海伸手一指,含笑说道:“司空兄请看,他们并非踏波百里,漫游‘鄱阳’,仍有舟船,候在左近!照这种情况,漫说‘西域八龙’,身怀‘辟水龙珠’,便是司空兄与小弟,只要提足真气……” 话锋至此,倏然而顿,因为孙东海发现自己话多必失,有了语病! 但司空奇因系胸怀磊落君子,生平以诚待人,遂不曾发现对方语病,只是含笑说道:“不管这干西域僧人的真实武功,到了什么地步,他们既来中原,与其他的海宇群雄,共聚于‘小孤山天刑宫’中,切磋所学,总也是武林盛事!” 孙东海见“西域三龙”所乘大船,与自己所乘画舫,是背道而行,相距越来越远,遂向司空奇含笑道:“司空兄,我们要不要追上去,与这干自以为了不起的西域僧人,斗上一斗?” 司空奇摇手笑道:“一来彼此无怨无仇,二来数日后便可在‘小孤山大会’之上正式切磋,如今何必师出无名,向其挑衅?但倘若换了……” 孙东海见司空奇欲言又止,不禁扬眉笑道:“倘若换了别人,又便如何?司空兄怎不继续说呢?” 司空奇目闪精芒,恨恨说道:“倘若换了‘南海双凶’?我也许令他们再无机会,同去‘小孤山’了。” 孙东海笑道:“司空兄,是否与‘南海双凶’中的‘三尺阎罗’宋彦,有甚深厚前仇?” 司空奇摇头笑道:“那‘三尺阎罗’宋彦虽然凶名甚著,却未曾与我有甚过节!” 孙东海“哦”了一声,微笑说道:“这样讲来,司空兄是与那‘桃花煞女’姚秀亭,有些瓜葛的了?” 司空奇冷哼一声,点头答道:“我若见了‘桃花煞女’姚秀亭,一定会给她一些严厉惩罚!” 孙东海目光一转,含笑问道:“姚秀亭天生尤物,绝代倾城,但又极为淫荡,一定是先与司空兄有过……” 司空奇不等孙东海话完,便自连摇双手,接口说道:“孙兄莫要猜错,小弟与‘桃花煞女’姚秀亭,并非素识,只是在偶然机会之下,见过一面而已!” 孙东海方待再问,司空奇已把“武夷”废庙中的那段故事,向孙东海坦诚无隐地,说了一遍。 孙东海听完以后,微笑说道:“司空奇,你失去了一次大好机会!” 司空奇愕然问道:“孙兄此话怎讲?” 孙东海从眼角眉梢之间,现出了一丝淫荡神色,微笑答道:“闻得‘桃花煞女’姚秀亭天姿玉体,常人渴欲一亲肌肤,而不可得,她当时居然向司空兄,垂青送媚,并被碰了个莫大钉子!正所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司空兄岂非平白失去一次好机会了么?” 司空奇早就觉得孙东海的神情气宇,隐蕴刁柔,如今又果然说出这些淫邪之语,不禁颇觉不悦! 若是深交,自己倒可对他略加劝责,但彼此萍水初逢,未便当面使其难堪,遂只好剑眉双蹙,默然不语! 孙东海也是位聪明绝顶之人,一见司空奇的脸上神情,便哈哈大笑地,向他举杯说道:“常言道:‘对牛弹琴,不入耳’!小弟如今竟成了‘对圣贤,请淫书’,简直有些罪过!但司空兄应该知道,小弟是有意仰附深交,又凭‘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百不知心’,才故意设词,对司空兄的品德暗加试探的呢!” 司空奇听得一愕,孙东海又复双手捧杯,含笑说道:“司空兄,小弟敬你一杯,藉谢适才失言之罪!” 话完,便把杯中美酒,先行一倾而尽! 司空奇见状,也只好饮完自己杯中美酒。 孙东海放下酒杯,又含笑说道:“司空兄,小弟有句肺腑之言,不知当不当讲?” 司空奇扬眉:“大丈夫讲究的是‘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孙兄既有话,但说何妨?” 孙东海微笑说道:“小弟久慕‘金手书生’威名,适才又试司空兄的高尚情操,遂有意欲与司空兄,互结金兰之好!” 司空奇万想不到对方竟会有这种提议,不禁俊脸微红,窘得无话可答! 因为对方虽说试出自己情操高尚,但自己却不知对方品格如何,哪有这等盲从鲁莽,互订兰盟之理? 孙东海见了司空奇的迟疑神色,不禁脸色一变,目闪精芒,扬眉问道:“司空兄,你对于小弟所说互结兰盟之事,竟意下如何?莫非认为孙东海是驽钝下才,不堪交往么?” 司空奇听他这样说法,自然不便不答,微微一笑说道:“孙兄说哪里话来?司空奇既承兄错爱,怎会自高身价,不识抬举!但……” 孙东海见他语音忽顿,含笑问道:“司空兄有何高见,尽管说出!” 司空奇继续笑道:“但一结金兰,便为兄弟,生死祸福,终身共之,似亦不应过分冲动草率!故而小弟之意,目前只是杯酒缔交,至于金兰深结之事,无妨候‘小孤山大会’以后,彼此也可以认识得更清楚一点!” 孙东海聪明绝顶,一听便知这位“金手书生”司空奇,对于自己尚不放心,遂哈哈大笑说道:“司空兄说得对,小弟完全同意你这种看法,但我也有个要求!” 孙东海指着司空奇所乘的那只画舫,含笑说道:“司空兄,你大可把这只画舫遣走,就与小弟同舟,道游彭泽风光,到时再齐去‘小孤山’赴会!” 司空奇剑眉双蹙,方一沉吟,孙东海又复含笑说道:“司空兄不必考虑,我们若不接近一些,又怎能在彼此之间,增强认识呢?” 司空奇对于孙东海的这句话儿,无法拒绝,只好点头笑诺,取出一锭黄金,厚赏原先所坐的那只画舫,打发船家离去。 孙东海见司空奇答应与自己结伴同游,遂异常高兴地打开行囊,取出一只高约两尺有余,方圆盈尺的奇形白玉酒壶,以及两只上好玉杯! 自古英雄,谁不爱酒?司空奇一见这玉壶玉杯,便啧啧赞道:“孙兄,你这两件酒器,真是人间绝品,壶杯如此,酒质之美,可想而知,定属甚么稀世仙酿了!” 孙东海微笑说道:“小弟这壶酒儿,足足陈达百年以上,非遇知音好友,是绝舍不得供诸俗客的呢!” 一面说话,一面替司空奇斟了一杯,含笑说道:“司空兄请你尝试一下,这酒儿虽不足当‘佳酿’之称,但‘香醇’二字,却已世罕其匹的了!” 司空奇见那酒色淡绿,斟得满出杯口,堆起分许,却毫不四溢,知道确是绝世佳酿,遂举起杯来,呷了一口! 果然,孙东海所说,丝毫不差,酒味之香醇程度,竟属从未尝过! 司空奇赞了一声“好酒’,玉杯举处,一饮而尽! 孙东海手持玉壶,又替他斟满一杯! 司空奇豪情勃发,连尽三杯,但他怎会知道就因为饮下这三杯美酒,几乎把他的一生侠誉,完全断送! 第三杯酒儿,才下喉头,司空奇便觉头脑微晕,不禁“咦”了一声,向孙东海扬眉笑道:“孙兄,这酒的劲儿好大?小弟平素对于任何烈酒,至少有三斤之量,今日怎地才饮三杯,便有些不胜酒力?” 司空奇极为机灵,他直到如今,尚未起疑之故,是因早巳留神暗察,酒中确无丝毫毒质! 孙东海目光微转,笑吟吟地答道:“司空兄,你应该足以自豪,我这三杯美酒中所蕴酒力,足抵寻常烈酒三十斤呢!” 司空奇闻言,方自一惊,一阵湖风吹过,顿觉酒意上涌,无法支持地,伏案醉倒! 孙东海看了司空奇一眼,扬眉自语地,冷笑说道:“司空奇你哪里知道你所饮的是‘百炼酒母’,三杯下肚之后,至少要醉上三日!” 一面说话,一面硬把司空奇抱到舱中软榻之上,照着他的容貌,动手化装! 这孙东海极精易容之术,他根本不用甚么人皮面具等物,更因身材轮廓,原与司空奇仿佛,故而不消多时,便化装得与“金手书生”一般无二! 孙东海化装过后,对镜略一端详,觉得已极神似,遂向那操橹舟子扬眉叫道:“焦老三,你先把他抱到后梢,等船只进入前面那片浓密水云以后,便将他推坠湖内!” 焦老三如言抱走司空奇,并狂笑问道:“请问岛主,既然把他抛入湖中,为何不先杀却?” 孙东海冷笑说道:“你懂甚么?这‘金手书生’司空奇,名头极大,交往极广,倘若尸上有伤,经人发现以后,必有生平友好,代他寻仇,虽然未必找得到我,总嫌有点不干不净,如今这样安排则显系酒醉落水,怪着谁来?茫茫湖水,四顾无人,他又饮了三杯‘百炼酒母’,三日之内,无法转醒,哪里还有丝毫侥幸之理?” 焦老三赔笑说道:“岛主的英名盛誉,并不下于‘金手书生’,何必要化装虚他的形貌?” 孙东海笑道:“我的名头不仅不比他弱,并还是他前辈,但却有两点特殊原因,才决定扮作‘金手书生’司空奇,去参与‘小孤山大会’!” 焦老三闻言,方自有点愕然不解,孙东海又复笑道:“第一点特殊原因是我有两个厉害仇人,叫做‘无钩钓叟’鱼自乐,‘无斧樵夫’林不凋,要想找我晦气!我扮作‘金手书生’司空奇的模样,不仅可以减去这种顾虑,并还可以乘其不备地,把两个老家伙下手解决!” 焦老三“哦”了一声,恍然笑道:“岛主委实高明……” 孙东海不等焦老三话完,便自接口说道:“第二点特殊原因是我此行主要目的,井非参加‘小孤山大会’与天下好手争霸,而是久闻‘桃花煞女’姚秀亭的艳名,及她足以令人蚀骨消魂的一身内媚功夫,要想据为禁脔!方才听得司空奇说起,这位‘桃花煞女’,已在‘武夷’废寺对他调情,则我扮成司空奇模样,岂非毫不费力地,便可在姚秀亭身上,完成我的心愿?” 语音一了,忍不住得意异常地,发出一阵狞声狂笑! 原来,这“孙东海”只是随口化名,他的真实身份,则是来自“东海天魔屿”的“玉面天魔’孙秀! “金手书生”司空奇还为了“玉面天魔”孙秀要来参与“小孤山大会”之事,跑去报告“无钩钓叟”鱼自乐、“无斧樵夫”林不凋,请这两位武林前辈出山,共同降魔卫道,谁知竟阴错阳差地与孙秀凑巧相逢,在陌不相识,毫无戒心之下,中了这位 【此处缺一页】 人家请过舟一般如何?” 他笑颜遂开地,揖客就坐,井命焦老三不必将船拢岸,仍在湖内游荡! 林不凋落坐以后,用鼻头一嗅,扬眉笑道:“司空老弟,你酷爱杯中之物么?这舱内酒味好浓!” 孙秀听得心中一喜,暗想大概这条大鱼,又要自动上钩,遂接口笑道:“林老人家且饮上两杯,品尝品尝如何?我这酒儿,真敢称为绝世无双品呢!” 林不凋摇手道:“司空老弟,你不必对牛弹零,我生平滴酒不饮,若是换了那鱼老怪物,恐怕会连酒缸子都替你喝干了呢!” 孙秀听林不凋说是生平滴酒不饮,知道故技难施,不禁大觉失望! 但转念一想,此老生平威名,多半均靠那柄不劈松杉柏桧,专劈魍魉魑魅的“沉香寒铁斧”而来,若能设法夺去此斧,也就减去这位武林奇侠的不少威风,无以为惧! 想到此处,遂举起香茗,目注林不凋,含笑说道:“林老人家你既是不饮,在下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林不凋呷了一口香茗,点头笑道:“这茶味不错,水也极佳,我虽非刘阮之徒,却有卢同之好!” 孙秀知道这虽非与自己直接结仇,但却仇深似海的“无斧樵夫”林不凋、“无钩钓叟”鱼自乐,均是为了诛杀自己,才再出江湖!便故意扬眉道:“林老人家,你一路行来,可曾见着那位‘东海天魔屿’的‘玉百天魔’孙秀么?” 林不凋一听,“玉面天魔”孙秀之名,果然立即眉腾杀气,目闪神光地,厉声说道:“我还不曾见着这万恶淫贼,否则,我那柄茹素多年,未沽人血的斧儿,业已开了戒了!” 孙秀佯作不知,愕然问道:“林老人家,你既号称‘无斧樵夫’,怎么又有甚斧儿?” 林不调呷了一口香茗,哈哈大笑答道:“司空老弟有所不知,我老头子从来不肯伐什么松杉枫松树木,岂不是有斧等于无斧?” 孙秀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神色,抚掌笑道:“我明白了!林老人家的那柄斧儿,是不劈松杉枫桧等栋梁之材,专劈那魑魅魍魉等江湖丑类!” 林不凋点头笑道:“司空老弟,你猜得对了,除了万恶凶人的颈血脑髓以外,我决不愿轻用我那柄罕世宝斧!” 孙秀见对方渐渐上钩,不禁心暗喜地“哦”一声,扬眉问道:“林老人家,你所用斧儿,居然还是什么罕世宝物么?” 林不凋笑道:“当世武林中,宝刀宝剑,均还不少,能够称得起‘宝’字的斧儿,却只有两柄!” 孙秀虽已听见“金手书生”司空奇,谈过这“武林双宝斧”,却仍不得不问地,含笑说道:“林老人家何妨说说这‘武林双宝斧’,使在下一开茅塞!” 林不凋笑道:“所谓‘武林双宝斧’,便是一柄‘五丁神斧’,及一柄‘沉香寒铁斧’。” 孙秀问道:“老人家所有的是哪一柄呢?” 林不凋答道:“‘五丁神斧’不知下落,我所有的是那柄‘沉香寒铁斧’!” 孙秀嘴皮微动,叫了一声“老人家”,便故直立即住口地,欲言又止! 林不月果然上当地,含笑问道:“司空老弟,你莫非想看看我这柄斧儿?” 孙秀轩眉说道:“神物利器,谁不欲一开眼界?但……” 林不凋狂笑说道:“司空老弟,你何必如此慎言?难道我还怕你这位名驰八表的‘金手书生’,会劫走我的‘沉香寒铁斧’么?” 一面说话,一面便探手腰间,取出—桶短斧,向孙秀递过。 孙秀见这柄短斧,斧树是木,斧身是铁,但全系黝黑色泽,入手极沉,重逾常斧十倍! 尤其舞柄黑木,隐泛异香,嗅之令人神思清爽! 林不凋见他反复把玩,遂含笑叫道:“司空老弟!你是高明人物,看不看得出我这柄‘沉香寒铁斧’的妙处?” 孙秀应声笑道:“斧身寒铁之妙,容易知道,无非锋芒绝利,剁金碎石,无坚不摧!但对于‘沉香铁木’斧柄,则除了质地极坚,不虞刀剑砍削以外,看不出其他妙用!” 林不凋笑道:“难怪司空老弟看不出来,我这‘沉香铁木’斧柄,蕴有‘辟邪’之妙!” 孙秀问道:“老人家所谓‘辟邪’二字,应该怎样解释?” 林不凋答道:“可分水陆空而言,它能水辟蚊龙,陆辟蛇虫,空辟蚊蝇毒物!” 孙秀“哦”了一声,又把手中“沉香寒铁斧’,自复连看,并从眉宇间流露出怀疑不信神色! 林不凋知道他对自己所言,未能全信,遂双眉微挑,含笑问道:“司空老弟,你识不识得水性?” 孙秀镇日狎戏东海波涛,水性极好,但如今固存深心,遂故意有所保留地,随口答道:“在下略通水性,不甚高明,老人家问此则甚?” 林不凋笑道:“因地属鄱阳湖既无蚊蚋,又无蛇虫,我遂想司空老弟,持斧向水中一试!” 孙秀闻言,虽觉正中下怀,却仍故意笑道:“船上虽无蛇虫,空中虽无蚊蚋,但这鄱阳湖以内,也未见得便会有蛟龙呢?” 林不凋摇手笑道:“何必定要蛟龙?老弟持斧入水,包管有无数鱼虾,闻香而来,但绝不敢接近你身外一丈周围之内!” 孙秀双扬一挑,笑声说道:“这柄‘沉香寒铁斧’既有如许神妙,我倒要试上一试,开开眼界!” 他一面说话,一面脱去所着外衣,衣内居然穿着一身极为精致的鱼皮水靠! 林不凋见这位“金手书生”衣内竟穿有水靠,不觉一愕? 孙秀目注焦老三,微施眼色叫道:“船家,我的水性不太高明,若是有所差池?便请你也下水,助我一臂之力!” 焦老三闻言会意地,点头笑道:“相公放心,在下行船甚久,狎习风波,我看得出你在水中,有险无险!” 孙秀双目一剔,足踏船头,纵起了两丈来高,一式“鱼鹰入水”,头下脚上地,持着那柄“沉香寒铁斧”,刺波而入! 林不凋见他入时的所溅浪花极少,波纹也不甚大,便向焦老三笑道:“船家,这位司空相公的水性修为,看来颇为不弱呢!” 焦老三故意摇头笑道:“在下的看法,与老人家不大相同,司空相公下水时,似乎故意逞能,起得太高,容易发生危险。” 林不凋虽是功力卓绝的老辈奇快,但对于水性一道,却属外行,遂愕然问道:“这起大高之举,有何危险??? 焦老三笑道:“司空相公起得既高,又是头下脚上的斜穿而落,自然入水甚深!万一遇上深水寒流,便容易抽筋,或是水下有甚暗礁等等,也容易触碰涉险!” 林不凋听得点头说道:“船家说得有理……” 话犹未了,水下突然“咕噜噜……”地冒起了一连串的水泡! 焦老三知道这是“玉面天魔”孙秀命自己乘机脱险暗号,遂眉头紧皱,“哎呀”低叫一声! 林不凋怎会知道“金手书生”司空奇,业已着了“玉面天魔”孙秀的道儿,水中这位,是冒牌假货?自然丝毫不存疑惑地向焦老三说道:“船家,你不妨也下去看看,那位司空相公,在水中有无变故?” 焦老三巴不得这位“无斧樵夫”林不凋,有这么两句吩咐,遂应诺一声,身形闪处,也纵入鄱阳湖内! 他这下水身法,果然极见高明,几乎无甚响声发出,无甚水溅起,只是一个接一个冒形水纹,逐渐往远方散去! 焦老三全身入水以后,张目一看,看见“玉面天魔”孙秀,正满面喜色地,在水中相待! 原来孙秀手持“沉香寒铁斧”,沉入水中,约莫过了片刻,便发现无数大小鱼虾,从四面八方游来! 但这些鱼虾虽来,却均不敢接近孙秀,只在丈许以外,黑尘尘地,围作一圈! 孙秀见林不凋所言不差,宝斧果具水辟蛟龙灵效,自然心中狂喜,颇为得意! 等到焦老三随后下水,孙秀便把“沉香寒铁斧’微扬,乌光闪处,吓得那些鱼虾,纷纷逃窜! 孙秀与焦老三,均极精水性,互相作手式,便宛若两条大鱼般地,游向鄱阳湖岸! 这样一来,却把这位“无斧樵夫”林不凋,弄了个莫名其妙? 林不凋起初颇为“玉面天魔”孙秀所扮的“金手书生”司空奇担心,不知他在鄱阳湖水之下,有何困厄? 但等焦老三下水之后,情势便立有变化! 因为孙秀与焦老三,虽是倚仗精深水性,在水下潜行,避免船上有何发现,但孙秀适才挥动“沉香寒铁斧”开路之际却把身外大群鱼虾,赫得腾跳乱窜! 鱼虾为数甚多,这一纷纷乱窜之下,水百上便自然大起波澜! 林不凋忽见水中腾跃起大量鱼虾,便知自己的“沉香寒铁宝斧”业已发挥灵效! 但这些鱼虾,略一乱翻以后,竟又向着“鄱阳湖”岸游去! 鱼虾游行,虽并无一定方向,但如此品类甚杂地,成群不散,却必有异常原因! 这原因显而暑见,便是孙秀与焦老三在水中,向湖岸潜行,成群鱼虾,遂跟随“沉香寒铁斧”气味,追随不散! 林不凋立画肪船头,见这种情形,以为孙秀所扮冒牌货色的“金手书生”,是想略为游远,以试探宝斧灵效,故而仍未在意! 直等遥望那些集群不散的大批鱼虾,井未回环转折,而是巡行游向湖岸方向,林不凋略感奇诧! 这种现象,虽已显示水下人有意远去,但林不凋仍是只感奇诧,并不惊急! 因为,他想不出任何理由,可以怀疑堂堂“金手书生”司空奇,会不惜身份地,来骗走自己这柄“沉香寒铁宝斧”! 林不凋正在猜不透其中玄妙之际,蓦然十七八丈以外,浪花一翻,“玉面天魔”孙秀,及焦老三双双出水换气。 这位“无斧樵夫”,真气微提,高声叫道:“司空老弟,你为何去得这远?” 孙秀哪肯答话?默然无语地,又与焦老三,双双施展水下功力,沉入波涛之内! 林不凋如今方有点惊奇,双眉一剔,便转身走到船尾,意欲掉过头来,摇船追去,问个青红皂白。 但林不凋虽然掉转船头,却是方向相反地,驶往湖心,不是驶向湖岸! 这倒并非林不凋笨拙得不会驶船,面是他发现了向湖心航行,比向湖岸航行,更为重要! 原来,林不凋转身之际,目光微瞥,竟发现湖心方向的水波以上,漂浮着一个人儿! 以常人而言,追寻自己的“沉香寒铁宝斧”,当然比救援一个多半业已死去的陌生人儿,来得重要。 因落水沉溺之人,多半都是在死去以后,尸身才会浮上水面! 但侠士与常人不同,常人是重己轻人,侠士是重人轻己! 如今,林不凋不考虑水上浮人是否已死,即将船驶向湖心,对自己珍遭性命的“沉香寒铁宝斧”,根本不顾的动作,便是重人轻己的侠士襟怀的充分表现! 转眼间,林不凋所驶画舫,已与那漂浮人体接近! 第十六章 玉面天魔 目光注处,“咦”的一声,把这位不知经过多少大风大浪的武林怪侠,“无斧樵夫”林不凋,惊奇得从船尾上跳将起来! 水上这具漂浮人体,居然又是“金手书生”司空奇的模样! 倘若易时易地,先后相逢,林不凋决不惊奇,但那位“金手书生”司空奇,正持着自己的“沉香寒铁斧”,泅水向岸,这位“金手书生”司空奇,却又漂浮湖心,怎不把这位武林怪侠“无斧樵夫”,弄得惊奇欲绝? 林不凋不见第二位“金手书生”时,尚且闷在葫芦之中,如今虽然闷得更探,但终于把个闷葫芦,被他生生打破! 他恍然而悟,自己是认错了人!如今漂浮水面的,才是真正的“金手书生”司空奇,方才那持斧潜逃之人,只是貌似“仲尼”的“阳货”而已! 林不凋虽巳恍然大悟,心中却仍有两点疑惑! 第一点疑惑是,天下有此相像之人,已极希奇,更怎会在这“鄱阳湖”上,同时出现? 第二点疑惑是,“金手书生”司空奇是当世武林中,数一数二人物,他怎会轻易落水?这两点疑惑只有一个获得共同解答的希望,就是赶紧救起这位漂浮水面的“金手书生”,问他个明白,但万一司空奇已遭溺死,魂化碧波,用这万古青逢,恐怕永远将成为自己心中一个不解之谜! 林不凋一面寻思,一面设法把漂浮湖心“金手书生”司空奇,捞上画舫! 苍天有灵,司空奇并未溺死,只是酒气熏人,沉醉不醒! 林不凋目注司空奇这副烂醉如泥的狼狈摸样,不禁摇头苦笑,心中也再度起了两点疑惑! 第一点疑惑是,司空奇为何如此贪杯?他究竟饮了多少酒儿?才醉得这等效法三阊大夫,学步青莲居士! 第二点疑惑是,既然司空奇酒醒落水,为何浮身不沉?难道龙王爷公正严明,不收怨鬼?抑或阴曹地府拘魂鬼卒,拘不起这位人间大侠? 这第二次的两点疑惑,不难获得解答,但却必须等待“金手书生”司空奇,酒意全消,醉醒梦转! 林不凋打算替司空奇脱去内外湿衣!放在舱中软榻之上,盖好棉被,让他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 谁知,脱衣之际,奇事又生! 这位“金手书生”司空奇的外衣虽湿内衣未湿! 这自然也是奇事,但由于这项奇事却使林不凋适才的第二项疑惑,提首获得解答! 因为,司空奇长衫以内,穿了一袭薄裘,凡是这薄裘所覆之内,便根本毫无水渍!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袭薄裘,蕴有怪异! 【此处缺一页】 概还不知道你已醉睡三日了呢!” 司空奇大惊问道:“今天已经是三……月二……八?” 林不凋点头笑道:“不错,我是于三月二十五!把老弟从水中救起!” “水中救起”四字,又把聪明透顶的“金手书生”司空奇,听得糊里糊涂,直眉瞪眼! 林不凋知道他自从酒醉以后,即告神智茫然,一无所知,遂把自己巧遇一位与他极为相似之人,误认是“金手书生”司空奇,终被骗去沉香寒铁斧等情,向司空奇细说一遍。 说完,又微笑叫道:“司空老弟,这是我遇见那厮的后半段经过,你再把你遇见他的前段经过说出,便可互相衔接!即或有未明脱看之处也容易加以研判!” 司空奇点头称是,便把自己与孙东海在湖上相逢之事说出. 林不凋静静听完,满面怒容地,咬牙顿足道:“这事闹得大了,不仅是桩天大笑话,也将不可收拾!” 司空奇听他说得如此严重,不禁对林不凋瞠目而视! 林不凋长叹一声说道:“司空老弟,你是宿酒才消,神智尚未清醒,故而略有怀疑,我则已对整个事实,清清楚楚,你无妨就心中所疑,尽量发问!” 司空奇问道:“那孙东海是何来历?” 林不凋牙关一咬,面罩寒霜地,咬牙答道:“他不是孙东海,他是来自‘东海天魔屿’的‘玉面天魔’孙秀,也就是我恨之入骨,誓欲将其凌迟碎剁的万恶淫徒!” 司空奇“哎呀”一声,赧热叹道:“他仓卒间不易捏造姓名,这随口而出的‘孙东海’三字,分明巳露马脚,只恨我当时怎么那样糊涂,毫未起甚疑念?” 林不凋笑道:“这不是老弟糊涂,君子之心,往往如此!” 司空奇继续问道:“那‘玉面天魔’孙秀,既想害我,则手段极多,何必要把我灌醉以后,推入鄱阳湖内?” 林不凋微笑说道:“这事可分作两点加以推论,第—点是‘玉面天魔’孙秀不敢在茶酒之内下毒!” 司空奇点头说道:“这是他刁滑之处,我在饮酒时,曾加注意,倘若酒中有异,则‘玉面天魔’孙秀,早就败露行藏,难逃公道!” 林不凋笑道:“第二点,是他有其顾虑,也不敢用兵刃,或点穴等手法,致你于死!” 司空奇一点就透,双眉剔处,恍然说道:“他是怕倘若我死于非命,尸体一经发现,友好必代为追究原因,寻仇雪恨,万一找到他的头上,他难得安稳!” 林不凋点了点头,冷笑说道:“孙秀这厮做事,一向阴狠绝伦,面面俱到!他不知用甚‘酒母’等物,将你灌醉,推入湖中,即令尸首浮起,被人认出,也不过是桩‘金手书生’醉溺鄱阳,足以轰动江湖的惊人奇事而已,与他毫无关系!” 司空奇咬呀恨道:“这万恶贼子的心计真毒……” 话犹未了,忽又想起一事,向林不凋诧然问道:“林老人家,溺水之人,通常是气绝巳久,腹中水满膨胀,才会浮尸,我怎么……” 林不凋接口笑道:“司空老弟,你难道身怀至宝,尚不自知?” 司空奇被他问得一怔,讶然说道:“我身边哪里有甚么能令我落水不溺的珍奇异物?” 林不凋指着榻上那袭软簿皮裘,含笑说道:“我因见老弟落水不溺,颇为惊奇,细加察看之下,才发现这件皮裘是冬暖夏凉,刀剑难伤,入火不焚,入水不沉的罕世异宝!” 司空奇听得剑眉双剔,目注那袭软薄皮裘,不禁“呀”了一声,自然而然地,垂落下雨行英雄珠泪! 林不凋莫名其妙地,茫然问道:“司空老弟,你为何如此伤感?” 司空奇长叹答道:‘老人家有所不知,我是对一位萍水相逢的知己,感恩太切,故而伤情!” 他一面举袖拭泪,一面便把自己途中重病,暂遇一位白衣书生,救援调治,赠裘赠参等事,向林不凋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林不凋也听了感动异常,点头说道:“这位白衣书生,真是可敬可佩的江湖侠奇,不仅老弟对他有报恩之念,连我也想和他互相认识,交上这位朋友。” 司空奇双眉紧皱说道:“我还有一件事没想道。” 林不凋问道:“什么事?” 司空奇道:“那‘东海天魔屿’的‘玉面天魔’孙秀,怎能未卜先知,能够预先料到,会在这鄱阳湖上,与林老人家相遇?” 林不凋点头道:“当然,他哪里有这种神通?” 司空奇说道:“他既不知会与老人家相遇,却为何来到这鄱阳湖?” 林不凋微笑说道:“这事不难猜测。“玉面天魔”想到这参 【此处缺一页】 妨说来给我听听!因为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神通?能弄到第二柄‘沉香寒铁斧’!” 司空奇含笑答道:“林老人家会错意了,我并非能弄到第二柄‘沉香寒铁斧’,而是有件具有相等价值的现成东西,可以奉赠老人家,藉表歉直!” 林不凋双眉一挑,诧然问道:“听司空老弟的言中之意,莫非与我‘沉香寒铁斧’合称‘武林双宝斧’的另一柄‘五丁神斧’竟在你的手内?” 司空奇笑道:“不是在晚辈手内,是在拙荆‘碧目魔女’淳于琬的手内,到了‘小孤山天刑宫’,彼此见面之时,即以‘五丁神斧’奉赠!……” 林不凋连摇双手说道:“不敢当,赔偿我不敢受,人生一饮一啄莫非前缘!我既以‘无斧樵夫’为号,可能命中便注定无斧?等到‘小孤山大会’之上,若有必要,只向淳于琬姑娘暂时借用便了!” 司空奇正待说话,林不凋目闪神光,又自笑道:“照说,武功练到我们这种地步,本已无须兵刃,但‘小孤山大会’毕集群魔,凶险必特甚,常言道:“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身边多了一柄趁手兵刃,总比较有恃无恐!” 他们正谈到“五丁神斧”,谁知“碧目魔女”淳于琬,竟几乎蹈了“无斧樵夫”林不凋的覆辙,把那“五丁神斧”也落入“玉面天魔”孙秀手内! 原来淳于琬与姚秀亭二人,找着“霹雳火神”罗祖耀,向他说明索赠“烈火散光丸”,用来报复“天香公主”杨白萍,以“青磷霹雳弹”几乎把姚秀亭活活烧死之恨! 罗祖耀与姚秀亭虽然无甚交情,但对于淳于琬的“碧目魔女”侠名,却钦敬已久,遂立允所请地,不仅赠送了十粒“烈火散光丸”,并加送了威力极强的三支“大阳神箭”! 淳于琬大喜称谢,辞别罗祖耀后,道不再往别处耽搁,便与那位昔名姚秀亭,如今改名姚悟非,欲海回头的“桃花圣女”,一同往“小孤山”赶去。 她们在会期之前,提早赶到“小孤山’的用意,是意欲先与“金手书生”司空奇取得联络,并探查“天香公主”杨白萍是否倚仗“江心毒妇”欧阳美之势,也来观光盛会! “小孤山”地在江心,欧阳美为了这场盛会,业已扩大,不再仅是“四绝争尊”性质,举世高人,均将来此,遂在江边建造了三座“迎宾馆”先行款待早来嘉宾,等到会期正日,再送行江心“小孤山”的“天刑宫”中,彼此较量绝艺! 这三座宾馆,并非建在一处,是距离各有二十来丈的分别矗立! 不众而分,并非无故,因为这三庄宾馆的性质不同! 由左边数起,第一庄宾馆是专门接待与“江心毒妇”欧阳美声势相通的同路凶邪人物! 第二座宾馆是专门接待比较中立的各门各派人士! 第三座宾馆是专门接待与“江心毒妇”欧阳美,尖锐对立的英雄侠士! 把这些立场不同的三山五岳人物,区分开来,自有不少方便,也可在大会期间,减少不必要的争斗烦扰! 淳于琬与姚悟非见了这种情形,不禁备自心中盘算! 淳于琬首先笑道:“姊姊,我看‘江心毒妇’欧阳美,就在次群英毕集的武林盛会之中,恐怕藏有甚么异乎寻常的阴谋毒计?” 姚悟非在这一路上,与淳于琬相交甚厚,情感极深,闻言之下,含笑问道:“琬妹是从何看出?” 淳于琬指着那三座宾馆,微笑答道:“我猜欧相美在江边建造宾馆,不令与会群雄提前去往‘小孤山’之举,可能正于江心作什么恶毒布置,怕人撞破!” 姚悟非点头笑道:“琬妹这种揣想,可能离题不远!” 淳于琬扬屠笑道:“根据宾馆性质区分,‘金手书生’司空奇来时,定被招待于第三宾馆之中,‘天香公主’杨白萍来时,定被招待第一宾馆之内!” 姚悟非笑道:“这是半分不会差错的当然之事!” 淳于琬娇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若暂时分开?我去第三宾馆栖身,姚姊姊则去第一宾馆投宿!” 姚悟非皱眉问道:“琬妹既是当代巾帼奇侠,又列名‘武林四绝’之中,与‘江公毒妇’欧阳美,立于敌对地位,自然应该投向第三宾馆!但我却不是欧阳美的同路之人,如何能往第一宾馆呢?” 淳于琬目闪神光答道:“姚姊姊,你以‘桃花煞女’姚秀亭的身份,投宿第一宾馆,表示与主人契合,欧阳美定然喜从天降,高兴万分,她还会对你有所拒绝么?” 姚悟非苦笑说道:“我自从火中逃劫以后,想起昔日所为,辄如芒刺在背,琬妹怎么还要我打起昔日旗号!……” 淳于琬不等姚悟非话完,便自接口笑道:“姚姊姊,悟非不若赎非好,道心何惧欲心重?你为了替武林群雄,度劫消灾,何妨再以青莲无垢之身,一降血河地狱?” 姚悟非终于又被淳于琬说服,遂点头笑道:“琬妹所持理论,毕竟比我高明,我只好傀儡登场,遵从提调了!” 西人计仅既定,遂一个投第一宾馆,一个投向第三宾馆。 常言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淳于琬才一报出她“碧目魔女”四字,便被接待人恭恭敬敬地,引导到第三宾馆中,最称幽静的一幢精舍之内! 这幢精舍,共有四间室,其中两间,似已住得有人,如今再被淳于琬占了一间,遂只剩下一间空屋。 淳于琬知道物以类聚,凡被招待在这幢精舍中居住之人,多半均与自己具有差不多的超群脱俗身份! 想到此处,心中一动,向那引导自己来此的接待人员,含笑问道:‘另外那两间有人静室,住的是谁?” 接待人员恭身答道:“最东边一间之内,住的是‘金手书生’司空奇……” 淳于琬闻言之下,心中腾地一跳,赶紧接问道:“他如今可在室内?” 接待人员答道:“这位‘金手书生’是昨夜到此,于今晨外出,尚未归来!” 淳于琬虽然微觉失望,但心中已自一宽,暗想司空奇既与自己同住—屋之内,还急些什么?只要等他回来,便可夫妻重聚! 想到夫妻重聚,淳于琬情愁尽解,喜溢眉梢,继续向那接待人员笑道“第二间静室中,住的是谁?” 接特人员笑道:“是来自北极的‘冰川圣手’于天士!” 淳于琬“哦”了一声,双眉微挑,又复问道:“于天士生平足迹,多隐北荒,与中原武林人物,无甚恩仇,似乎应该投宿于第二宾馆才对!” 接待人员点头笑道:“于天士本来住在第二宾馆,但他听说‘金手书生’司空奇已来,遂于今午移居第三宾馆!” 淳于琬知道这“冰川圣手”于天士是特来与丈夫司空奇争夺“天下第一手”之名,遂低声说道:“于天士既是今午迁来,大概尚未外出?” 接待人员点头笑道;“于大侠如今正在室内静坐。” 淳于琬点头一笑,便命接侍人员退去。 她暗中想到,在中原诸大名手之内,几乎无人能胜过“金手书生”,但绝寒极边等处,颇多未为世晓的旷代奇客,他们的功力深浅极难获悉! 常言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又道是:“不是猛龙不过江”!这“冰川圣手”于天士,既从北极远来,欲与丈夫“金手书生”司空奇,争夺“天下第一手”之誉,则必怀绝学,可以想见! 司空奇出外闲游,少时必返,更与于天士隔室而居。两人之间,定起争斗,自己何不乘着司空奇来回转以首,代他摸摸于天士的底细,才好知彼知己,量敌而动! 淳于琬一向刚强自傲,想到便作!故而念头才定,即走到“冰川圣手”于天士的外门,伸手轻轻敲叩。 门声才响,室内便有个清朗口音说道:“何人?请进!” 淳于琬推门走进,只见室中坐着一位神采飘逸,秀拔无伦的白衣秀士! 她一见对方人品,便觉惊心,知道这位“冰川圣手”于天士,绝非易与!定是丈夫司空奇的莫大劲敌! 那白衣秀士见推门走入的是位陌生不相识、美绝天人的绿衣少女,也不禁站起身来,一抱双拳,含笑问道:“姑娘上姓芳名,有何见教?” 淳于琬不答所问,反面向这位白表秀士问道:“尊驾就是号称‘冰川圣手’的北极高人于天士么?” 白衣秀士点头笑道:“天士正是在下,但‘北极高人’四字,却惶不敢当,姑娘也请见告称谓,免得于天士有所失礼!” 淳于琬扬眉答道:“我复姓淳于,单名一个‘琬’字!” 于天士“呀”了一声,含笑说道:“原来是‘武林四绝’中的‘碧自魔女’淳于姑娘,于天士多有失敬!” 一面含笑发话,一百肃容让坐。 淳于琬毫不客气,坐在几旁,伸手把几上一壶香茗,摸了一摸,扬眉问道:“于大侠一向高隐北极,这次怎会光降中原,参与武林错事?” 于夫士微笑答道“小孤山大会,毕集举世群英,凡属武学之人,谁不想恭逢其盛,一开眼界?天士虽然遁迹穹荒,但对手淳于姑娘的盖代英名,却钦敬巳久!来来来,我且借花献佛,以茶代冒,奉敬淳于姑娘一杯!” 他语音一住,便伸手取起茶壶,欲替淳于琬斟茗为敬! 但于天士不取茶壶还好,这一取茶壶之下,不禁脸色微变! 原来,那一壶微热香茗,竟奇凉彻骨地,凝结成了整壶冰块! 于天士心中明白,定是淳于琬才伸手摸壶之际,作了手脚。 这是“玄冰真气”,并是极高明的“玄冰真气”,因为仅仅伸手一摸之下,便能将一壶热茶,散热凝冰,足见其功候之深,已到了炉火纯青地步! 以于天士的功力火候来说,他也能做到如此地步,故而他之脸上变色,是奇的成份大过惊的成份。 于天士奇的是“玄冰真气”并非随意可练,必须既占天时,又得地利,再加上刻苦人为!…… 他想到此处,忽又想起盛传于武林人物口中的四句歌谣!这四句歌谣就是:“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 于天士这才恍然大悟,“碧目魔女”淳于琬是来自“雪山”,难怪练有这种综合天时,地利,人为的特殊武功,“玄冰真气”! 这些念头,写来虽长,但在“冰川圣手”于天士的心头起灭,却只是一刹那向! 他持起茶壶,发觉茶已成冰,仅仅略为一怔,便仍自取了一个茶杯,放在淳于琬面前,斟茗敬客! 于天士持壶姿势,颇为特别,他是右手执壶柄,左手扶着壶嘴,缓缓将壶内香茗斟出! 淳于琬注目看时,只见壶中不仅仍有香茗斟出,并腾起蒸蒸热气! 她心中明白,这是于天士在施展本身“纯阳真火”,在融化壶冰! 融化壶冰,斟出香茗不难,但在这匆促之间,未能把整壶冰块融尽之前,能使所斟香茗,冒起蒸腾热气,却着实不易! 淳于琬正在好生吃惊,但目注处,忽然看见于天士的奇异持壶姿势,遂又哂然一笑! 因为淳于琬看破于天士是有所取巧! 他右手执着壹柄,是以“纯阳真火”融冰成茶,左手扶着壶嘴,则是运用神功,把这茶壶壶嘴,逼得发出奇热。! 融冰成茶仍冰凉,但流经奇热壶嘴以后,便自然而然地,冒起蒸腾热气! 功夫并不为奇,但仓促间除此以外,也委实别无他策,淳于琬遂知这位“冰川圣手”,应变机警,是位智勇双全的难缠人物! 于天士一面斟茶敬客,一面暗想这位“碧目魔女”淳于琬,为何在一见面下,就对自己暗含考量之意? 一杯香茗斟满,于天士仍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好放下茶壶,向淳于琬含笑问道:“淳于姑娘突然光降,不知有何见教?” 淳于琬扬眉笑道:“万里之远与跬步之移,在意义上讲来,根本无甚差别,故而在我回答于大侠所问之前,想先向大侠请教,你远来中原,大概决非仅为了观光盛会?” 于天士不知‘碧目魔女”淳于琬与“金手书生”司空奇是夫妻关系,遂伸手向隔壁房中一指,含笑说道:“淳于姑娘猜得不错,于天士此来,除了观光以外,还想和住在隔房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会上一会! 淳于琬含笑说道:“四海八荒之间,豪俊之士极多,于天士为何单单对‘金手书生’司空奇,独垂青眼?” 于天士微微一笑说道:“我想寻司空大侠,略加讨教之意,只是为了一个字儿!” 淳于琬明知故问地“哦”了一声,说道:“这是个甚么字儿?竟有这么大魔力!” 于天士答道:“就是为了一个‘手’字!” 话犹未了,淳于琬便接口说道:“我明白了,司空奇号称‘金手书生’,于大侠号称‘冰川圣手’,于是这一南一北的两位巨手,便要斗上一斗!” 于天士微笑摇头说道:“那位司空大侠的‘金手书生’外号,与我毫无关系,于天士不会为此万里远来!” 淳于琬双眉方皱,于天士又说道:“但江湖人物对于司空大侠,又称之为‘天下第一手’一事,却是使我不甘缄默!因为‘金手书生’既是‘天下第一手’,则‘冰川圣手’最高明也只是‘天下第二手’,于天士遂觉得除非让我好好领略一些司空大侠的‘天下第一手’的威风,我才甘心屈居人下!” 说到此处,目注淳于琬,含笑说道:“淳于姑娘,你说我是否言之成理?是否尚非胡闹?” 淳于琬连连点头,娇笑说道:“不仅言之成理,并且极为有理!武林人物的恩仇生死,往往均由于一字之争!为此断头,为此殒命,甚至于把整个江湖,扬起一片腥风血雨酿成重劫奇灾,亦所不惜!” 于天士听到后来,听出淳于琬语意之中,隐含讥刺,不禁愕然瞠目! 淳于琬继续笑道:“但世上万事,仿佛均有前缘,人与人之间,缘遇尤为奇特!就拿今日来说,于大侠急于想找司空奇,偏偏找不着他,我并不急于想找于大侠,却恰巧遇上了你,这 【此处缺一页】 娘,倘若我对姓‘丁’姓‘干’均不发生兴趣,而仍自眷恋一个祖宗所传的‘于’字,又便如何?” 淳于琬冷笑答道:“于大侠是名家,一代高手,总不会不懂得我方才所说的‘争斗’二字之意!” 一位“碧目魔女”与一位“冰川圣手’在这“第三宾馆”之中,正自剑拔弩张之际,那“第一宾馆”之中,也有颇一番热闹! 原来,“桃花圣女”姚悟非到了“第一宾馆”以后,果然遵从淳于琬之意,仍用“桃花煞女”姚秀亭昔日名号! “桃花煞女”是“南极双凶”之一,名头何等高大?她自愿投居“第一宾馆”,便表示欲与“江心毒妇”欧阳美站在同一阵线,当然受到异乎寻常的隆重接待。 姚悟非刚刚安顿下来,便有好几批人物,闻讯拜来! 第一个来的,是住在第二宾馆中的“三尺阎罗”宋彦! 姚悟非与宋彦虽然合称“南极双凶”,但彼此往来,并不密切。 但如今身在客地,见了宋彦名帖,也只好吩咐宾馆侍女,请这“三尺阎罗”入室侍茶! 宋彦刚刚走入姚悟非所居的静室,便自略感惊愕! 因为“桃花煞女”姚秀亭沉迷欲海之时,向本不着衣裳,只在赤裸玉体以上,披一袭桃花薄纱,显得荡人心魄的妖艳无比! 但如今不仅穿了一套鱼皮紧身水掌,脸上也罩着一层人皮面具! 故而,“三尺闽罗”宋彦未免惊愕起来,他甚至怀疑当前之人,是否真是姚秀亭?抑或有人冒用“桃花煞女”旗号? 姚悟非一见宋彦脸上神色,便猜出他的心中所想,遂伸手让坐,含笑说道:“宋道友请坐侍茶,你如此惊奇则甚?难道我在身上多穿了一件衣服,脸上多戴了一副面具,你就不认识我‘桃花煞女’姚秀亭么?” 她这一发话,语音丝毫未变,自使“三尺阎罗”宋彦,听得心中疑云尽释地,赧然就坐,含笑说道:“姚道友莫要取笑,我是因为从未见过你有过这等装束,不禁略感惊奇而已!” 姚悟非一面斟茶敬客,一面微笑说道:“人之衣着,本来便应随环境改变,我若仍以轻纱覆体,怎好意思在‘小孤山’大会之上,面对天下英雄?” 宋彦默然不语,心中却自想道:“姚秀亭的口中,居然吐出‘怎好意思’四字,也可算是奇迹怪事!” 姚悟非在他默然思忖之间,又向宋彦问道:“宋道友突然光降见访,有何指教?” 宋彦笑道:“我并无别事,只因姚道友不住‘第二宾馆’,而住‘第一宾馆’,略感诧异!遂特来探问!不知姚道友是否与‘江心毒妇’欧阳美,昔有深交?” 姚悟非摇头答道:“我和‘江心毒妇’欧阳美无甚旧交,但因觉得既来此参与‘小孤山大会’,总不能中立到底,遂住入I第一宾馆’,表示站在主人一面!” 语音至此微顿,目注“三尺阎罗”宋彦,又复娇笑问道:“宋道友问此则甚?莫非你也想住‘第一宾馆’,或是想邀我去‘第二宾馆’么?” “三尺阎罗”宋彦摇头笑道:“彼此既已住定,不必再行迁动,我只是探听探听姚道友与大会主人方面,有无深厚关系?略作与会时所采举措的参考而已!” 说完,饮了一口香茗,又复笑道:“姚道友新来,途中必甚劳顿,请自休息,宋彦告辞!” 姚悟非也不深留,略一客套以后,便把这位“三尺阎罗”宋彦,送出室外。 但宋彦才走不久,宾馆侍女忽又报道:“来自‘第三宾馆’的‘金手书生’司空奇求见!” 姚悟非闻言,赶紧起身迎客,但心中不免又喜又窘! 喜的是司空奇果然在此,可以和淳于琬夫妻相聚! 窘的是自己于“武夷废寺”中,初见司空奇时,曾在这位’“金手书生”面前,出尽丑相,如今灵台巳净,真有些羞于相对! 就在姚悟非柔肠百转之际,“金手书生”司空奇业已当门而立! 这位“金手书生”,自然绝非真牌宝贷,而是由“玉面天魔”孙秀,改扮而成! 孙秀一见“桃花煞女”姚秀亭穿了一身水靠,并不是传说中的袒裎裸露,荡逸飞扬之状,不禁神情一愕! 他这一愕,却把姚悟非惊愕得十分尴尬! 因司空奇若是巳与淳于琬见面,则必知自己遭遇,不会再流露惊愕神色! 如今,司空寄既是惊愕,便显示他尚未与淳于琬相遇,然则在这位“金手书生”眼中,自己肖是为正派人物极端不齿的淫娃荡妇! 故而,姚悟非见他一愕,便脸上发烧,感觉十分惭愧! 但她毕竟业已大彻大悟的明心见性,惭愧之念,稍萌即退,向孙秀所扮假司空奇,含笑说道:“司空兄,‘武夷’之事,姚秀亭颇觉汗颜,请座侍茶,春我谢罪!” 一面发话,一面便微抱双拳,侧身施礼! 孙秀闻言,心中惊愕方失,面含得意笑容,举步入室。 他一来听得姚悟非提到“武夷”之事,知道此女确是“桃花煞女”姚秀亭! 二来,姚悟非本属天生尤物,不仅具有绝代容光,即连语音也娇脆美妙无比,使那位色中饿鬼、花里魔王,一生专在女人堆中打滚,经验极为丰富的“玉面天魔”孙秀,一听便知此女正是旷代难逢的佳人! “桃花煞女”姚秀亭,本是以“风流”享誉的荡妇淫娃,加上自己倜傥风流,那有不轻易如愿之理?更何况自己是冒用“金手书生”司空奇身份而来,根据司空奇所说,姚秀亭在“武夷”山中,曾对司空奇献身相就,百般媚惑,自己此来成了移干柴近烈火,定必一拍即合! 姚悟非等孙秀坐定,便陪坐在旁,含笑说道:“司空兄,是否从‘第三宾馆’来此?” 孙秀摇头笑道:“我虽住在‘第三宾馆’,但今日一早便出外闲游,经过此处,闻得姚姑娘巳到,特来拜会!” 姚悟非闻言,知道对方果然尚未与“碧目魔女”淳于琬相遇,遂愧然笑道:“司空兄,关于武夷废寺之事,姚秀亭惭愧,尚望你海量相宽,莫加鄙视为幸!” 孙秀浮起一脸淫笑说道:“姚姑娘说哪里话来,当初并非我不识抬举,不解风情,只固身有急事,才不得不匆匆避走,故而,司空奇今日便是特向姚姑娘赔罪的呢!” 这一席话儿,真把这位已从“桃花煞女”姚秀亭,变成“桃花圣女”姚悟非的武林奇女,听得惊讶欲绝? 她本是迷魂专家,勾情圣手,一看便知对方满面邪念,一听便知对方颇有遐想! 姚若仍是“桃花煞女”姚秀亭之际,对于“玉面天魔”孙秀所扮假司空奇的这种神态,自属求之不得! 但如今业已变成“桃花圣女”姚悟非,便不禁胆战心惊! 一来,她灵台已净,欲念已消,把昔日视为板乐之事,视为极秽! 二来,她已与“碧目魔女”淳于琬结为至交,并已知道司空奇与淳于琬是夫妻关系,更怎能在自己和淳于琬的纯洁友谊之中,滴落几滴不干不净醋水? 姚悟非心中惊窘无比,连手儿也有点抖颤起来! 她此时正想替孙秀斟茶,手儿抖颤之下,竟洒了一些孙秀的身上! 姚悟非“呀”了一声,赧然说道:“司空兄,恕我失……” 她是一面说话,一面低下头来,想为孙秀拂去衣上所沾茶水。 孙秀久蛰思动,重入中原之故,就是垂涎这位“桃花煞女” 姚秀亭的艳色而来,如今美女当前,幽香暗度,怎不使他心中霍霍大动? 若是真的“金手书生”司空奇,纵对姚悟非动心,但因大侠关系身份,也不会有甚下流举措,但孙秀不然,他本来就是登徒浪子,却怎肯放过这种机会? 姚悟非方一俯身,孙秀猿臂双伸,业已趁势把她搂在怀内! 姚悟非“呀”了一声,惊窘万状! 根据“武夷”初会情形,淳于琬口中所说,以及江湖间众所推祟的“金手书生”盛誉同空奇决不会如此风流! 但事实上,自己却不仅被对方搂在怀中,并发觉对方的两只手儿,正大肆非礼之动。 姚悟非怎的不窘,因为从是决不能从,但若严加叱拒?又恐使对方过分难堪,亦非所耳! 奇窘之下,妙计忽来! 姚悟非的所定妙计,是要对司空奇略加“威胁”,使他消却色念欲火! “威胁”可分两类,一类是精神上的威胁,一类是事实上的威胁! 换句话说,就是一类是听觉上的威胁,一类是视觉上的威胁! 姚悟非循序而行,先使对方在精神上,听觉上受点威胁,遂低声笑道:“司空兄,请放庄重一些,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已与尊夫人结为至友!” 大凡男子在偷情之际,被人提起“太太”、“夫人”字样,纵然不胆战心寒,也必大煞风景,减去几分欲念! 但孙秀不然,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金手书生”司空奇已有妻室! 姚悟非语音才了,孙秀便贼忒嘻嘻地,淫笑说道:“姚姑娘,我哪里有甚么夫人?除非你和我结一对神仙眷属!” 姚悟非失笑叫道:“司空兄,你怎么还要瞒我?尊夫人‘碧目魔女’淳于琬,不仅与我姊妹相称,并已到达此间,住在‘第三宾馆’!” 孙秀如今方知“金手书生”司空奇与“碧目魔女”淳于琬,是一双武林剑侣!但仍毫不在意地,摇头笑道:“你们既以姊妹相称,只有更妙,根本无妨,因为你们固可效法娥皇女英,我也可大享齐人之福!” 姚悟非见自己所施精神上的威胁,不生效用,遂只好再施事实上的威胁,把语音放得分外柔和地,低低说道:“司空兄,请你替我把脸上所戴的人皮面具,轻轻除去好么?” 孙秀一面点头,一面含笑说道:“姚姑娘仙姿国色,本来就不应该不以本来面目对人……” 话方至此,倏然住口,并惊得全身一颤! 原来,他已替姚悟非把所着水靠解开,现出她那被火灼伤的焦黑肤色! 姚悟非格格笑道:“司空兄一别以来,“桃花煞女”姚秀亭已非昔日颜色,但你怎不除掉我所戴面具,或许尚有几分风韵?” 孙秀果然剑眉微挑,替姚悟非除掉面具。 姚悟非被“青磷毒火”烧伤,哪里能恢复昔日颜色?脸型虽然绝美,五官部位也极端正,可脸上一块枯黄,一块微白的花驳皮肤,看来委实丑怪! 尤其是妇人女子之美,首在云发,姚悟非满头青丝,皆付一炬,致使她那光秃秃的驴头,显得更不顺眼! 男女之爱,凡属出于情,与容貌无涉,纵令女成鸡皮,男为鹤发,依然两心永好,世世生生!但若出于一时欲念,则无非男贪女貌,或是女慕郎才而已! “玉面天魔”孙秀是色界狂徒,花间浪子,向来只贪肉欲,不重真情,见了姚悟非这副模样,不禁色变手颤,瞠目无语! 姚悟非凄然一叹说道:“司空兄,你如今大概不会有什么遐思绮念了吧?” 孙秀赧然无语,双手猛力一推,把姚悟非推得跄跄踉踉地,冲出好几步去! 姚悟非决想不到他会如此粗暴,双眉一蹙,正待喝问,孙秀已站起身形,闪出室外。 这位冒牌货色的“金手书生”一走,倒使“桃花圣女”姚悟非,陷入沉思! 她回想彼时“武夷”初遇之时,自己身无寸缕,貌如天仙,那等曲意相就之下,司空奇尚毫不动情,如今却怎会像个急色儿般?举措异常轻荡! 不仅轻薄,并极粗暴,分明像个恶煞神魔,登徒浪子,哪里有丝毫武林大侠的庄重高华气度? 姚悟非一面疑思如云,一面又戴上面具,并把衣裳扣好! 就在此时,室外突然闪过一条袅娜人影! 姚悟非闪目看去,不蔡仇火顿然,银牙暗咬! 原来,那条袅娜人影,便是用“青磷毒火”,把自己烧得体无寸肤的“天香公主”杨自萍! 姚悟非对于杨白萍自然恨入骨髓,一见之下,便想出手雪恨! 但一转念后,又决定暂时容忍,等自己与“碧目魔女”淳于琬先行略加商议,再采适当对策! 念头既定,这位“桃花圣女’姚悟非,便出得“第一宾馆”,向“第三宾馆”走去! 不仅姚悟非赶向“第三宾馆”,连那由“玉面天魔”孙秀所假扮的冒牌“金手书生”司空奇,也赶向“第三宾馆”! 因孙秀在姚悟非身上,未曾占得便宜,欲火难消之下,便急于向另一方面,寻求发泄! 所谓另一方面,就是“碧目魔女”淳于琬! 孙秀从姚悟非口内,听得“金手书生”司空奇,与“碧目魔女”淳于琬,竟是夫妻身份,心中遂觉得这个意外便宜,定可占上! 常言说得好:“小别胜新婚”。难道夫妻久别之下,还不应该好好亲热一下? 他存了这种心意,遂在离却“第一宾馆”以后,赶向“第三宾馆”。 孙秀于昨夜便住入“第三宾馆”,自然轻车熟路,而“第三宾馆”的接待人员,以为他是“金手书生”司空奇,均恭迎恭送,礼貌周到,决不对他有丝毫疑惑阻碍! 孙秀问明“碧目魔女”淳于瑰暴巳到来,井与自己同住在一幢精舍之内,遂喜孜孜地,回室寻找。 自己室内,闽然无人,淳于琬所居室内,也告空空,但第二间静室中,却有男女争论之声传出。 孙秀欲火狂煎,也不知这间静室之内,住的是何等人物?只听内有女子语音,便自推门走进。 边时,因“碧目魔女”淳于琬有心挑衅,而“冰川圣手”于天士也未甘示弱,两个正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孙秀这一推门入内,顿使于天士与淳于琬之间的紧张情势,松弛下来! 淳于琬首先高兴得珠泪双流,悲声叫道:“奇哥哥,你大概想不到我们夫妻两人,还能重聚?” 于天士也满面惊喜神色地,含笑叫道:“司空兄,想不到旅店中的重病书生就是于天士钦敬已久的武林大侠?我们既然订交在前,则关于什么互争‘天下第一手’之事,便该不必再谈,付诸一笑好了!” 原来,“冰川圣手”于天士就是为“金手书生”司空奇病中援手,并慨然赠裘赠参的那位白衣秀士! 援救病困,本是侠义人物份所当为之事,不足为奇!但于天士肯把一件北极特产的罕世皮裘,脱手赠人,却是充分显示出了钦慕司空奇风仪的惺惺相惜之意! 如今,他忽然发现自己曾对之极有好感的病中书生,就是司空奇时,遂立即消却争名之心,伸出友谊之手! 但于天士虽然表示真挚情意,孙秀却不接受这份友好! 他因一来对于天士与司空奇互相结交这段经过,毫无所知,不便答话,二来,急于与天仙化人般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回室温存,怎肯把一刻千金的大好光阴,浪费在于天士的室内! 故而,于天士话音了后,孙秀却毫无表情,只对这位“冰川圣手”,淡淡瞥了一眼,便拉着淳于琬的手儿,转身向室外走去! 淳于琬见于天士说出巳消除争名之念,愿互结友好等话, 便以为孙秀所扮假司空奇,定舍欣然应诺!谁知他竟神情冷淡地,毫未加以理会!不禁大感意外,低声问道:“奇哥哥,你怎么了,人家于大侠的一番好意,怎么毫不理睬?” 孙秀因若与于天士套上交情,互一攀谈,自己马脚必露,遂只好冷然一笑,扬眉说道:“我不愿意接受于大侠这番友谊,只愿意在‘小孤山大会’之上,领教领教他的冰川绝艺!” “冰川圣手”于天士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他哪里知道“金手书生”司空奇会闹了“真假奇案”,眼前这位,系属西贝货色,只觉自己在旷野中,把重病对方,救回旅店,悉心疗治,临别赠银,别后又撮人飞骑送参,更恐他病后体弱,再染风寒,更将一袭入火不焚、入水不沉、冬暖夏凉、刀枪不进的罕世宝裘留赠,自问交情称意殷勤,谁知却换来这样一份冷淡,岂不气得他全身发抖几乎说不出话! 孙秀业已走到于天士所居静室门口,这位“冰川圣手”,方“哼”了一声,冷然叫道:“好一位武林大侠,‘金手书生’,请你记住,‘小孤山大会’之下,第一个向你竭诚领教的,便是我‘冰川圣手’于天士!” 孙秀连理都不理,只管把“碧目魔女”淳于琬,拖到自己室内! 室门才闭,孙秀猿臂双拥,便来了个软玉温香抱满怀! 这种动作,有点像是世俗急色鬼,不像武林大侠身份! 但恩爱夫妻,久别重逢,相思欲绝之下,也难免会有这种情不自禁的热烈动作! 故而,淳于琬对于孙秀的动作,只存着一点疑诧? 她不是疑诧对方如此轻薄,如此热情,而是疑诧对方怎的有件应该问的事儿,不曾询问自己? 因为夫妻分手之时,自己容貌残损,如今则巳恢复了昔日容光,这等重大喜事,丈夫纵不向自己道贺,怎会连问都不问上一句? 淳于琬越想越不明白,遂慢慢推开孙秀,向他脸上,凝目细看! 不看还好,这一看竟把“玉面天魔”孙秀,看得有点毛骨悚然! 他以为自己举动过于急切,引起了淳于琬的疑心,遂只好暂遏欲火,缓缓放开双手! 淳于琬皱眉说道:“奇哥哥,你今天有点奇怪!” 孙秀惶然瞠目,尚未发言,窗外突传来几声极好听的清脆鸟叫! 淳于琬决未想到这司空奇不是真货,秀眉微扬,向孙秀娇笑说道:“奇哥哥,你暂候片刻,我去去马上就来!” 孙秀不便相拦,只好听凭淳于琬开门走去! 原来,方才那几声清脆鸟鸣,便是“桃花圣女”姚悟非与淳于琬之间的特约暗号! 淳于琬回到自己室中,果见姚悟非已在,遂心知有事地愕然问道:“姚姊姊,你怎么才去‘第一宾馆’不久,便即赶来,莫非获得什么重要讯息?” 姚悟非不答淳于琬所问,却向淳于琬问道:“琬妹,你是不是已与你那位‘金手书生’司空奇相遇?” 淳于琬点头笑道:“姚姊姊怎会知道?你此来莫非就是向我报说此讯么?” 姚悟非问道:“琬妹,我有句话儿,本不该问,但又不得不问!” 淳于琬失笑说道:“姊姊有话,尽管请讲,怎么竟有点吞吞吐吐起来?” 姚悟非目光一转,低声问道:“琬妹,你有没有觉得你那位司空兄,与先前有点不大一样?” 淳于琬皱皱眉说道:“姚姊姊指的是哪一方面?” 姚悟非欲直言,又觉碍口,遂颇为委婉地,缓缓说道:“我是指性情方面,譬如对人之情,及对你之情!……” 话犹未了,淳于琬便已接口说道:“姚姊姊,你真高明,但却不知是怎会有此猜测?我也觉得他在性情方面,与先前稍异,有点不对!” 姚悟非目闪奇光,低低问道:“琬妹请告诉我,你觉得你司空兄的性情方面,有了什么变化?” 淳于琬虽不知姚悟非为何这样发问?但却知?有重大原因,遂应声答道:“他对于交结江湖好友,一向热心,如今却冷冰冰地,拒绝了‘冰川圣手’于天士的一番云情美意!对我……” 说到“对我”两字,淳于琬不禁有点期期艾艾地,吞吐起来! 姚悟非急急问道:“琬妹快说,我最主要的,就是想问你司空兄对你的情形,有无异状?” 淳于琬见她神色郑重,遂双颊微红地,赧然答道:“我觉得他对我在应该关切的事儿之上,过于冷淡,不应该关切的事儿之上,却又过于热烈!” 姚悟非略一沉吟,正色说道:“琬妹,我还要问你一句话,万一问错,不要怪我!” 淳于琬笑道:“姊姊尽管请讲,我们虽属风萍结交,却系道义之友,用不着有甚顾忌客气!” 姚悟非听她这样说法,遂发话问道:“琬妹是否觉得你那位司空兄的性格,往昔甚为稳重,如今却变得有点轻浮?” 淳于琬点头说道:“姚姊猜得半丝不错,莫非你已经与他见过面了么?” 姚悟非神情沉重地,点头答道:“这件事儿,蹊跷极大,其中恐怕颇有问题,我们应该细加研究一番!” 淳于琬听了姚悟非这样说法,遂诧然问道:“姚姊姊,你这颇有问题之语,应该怎讲?” 姚悟非神情沉重地,皱眉答道:“因为‘金手书生’司空奇适才曾去‘第一宾馆’找我!” 淳于琬“哦”了一声问道:“他去寻找姊姊则甚?难道还为了‘武夷’旧事,有所介怀么?” 姚悟非苦笑说道:“有所介怀是入情入理之事,决不会使我惊奇,并感觉大有问题!可怪的在他根本无所介怀!” 淳于琬仍然听不懂姚悟非语中含意,皱眉问道:“无所介怀……” 姚悟非知道此事虽然有点不便出口,但绝对不能再为隐讳,只好明言!遂赧烙接口说道:“琬妹听了切莫动怒,并须深信我句句实言!司空奇在‘第一宾馆’中,见了我时,行动极为轻浮,结果还是我显露出那副被‘青磷毒火’烧得像鬼的奇丑形容,作为防御武器,才使他大为呕心地,败兴而去!” 淳于琬听得脸上发烧地,皱眉说道:“这真是太奇怪,他为何变得与昔日性格,完全相反?” 姚悟非冷然说道:“我来此途中,曾加深思,认为此事只有两种可能,我们只消稍为设法便不难把正确原因找出!” 淳于琬问道:“姊姊认为哪两种可能?” 姚悟非答道:“第一种可能是司空奇或许中了什么狠毒凶邪算计,使他改变性情!” 淳于琬霍然失惊地,点头说道:“姚姊这种想法,万一是真,便太可怕了!” 姚悟非摇了摇头,冷然说道:“琬妹镇静一些,第一种可能,并不算得可怕,第二种可能,才格外可怕百倍!” 淳于琬瞠目问故,姚悟非缓缓说道:“第二种可能是,如今这位举动轻浮之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当代大侠‘金手书生’司空奇!” 淳于琬怔了好大一会儿,方眉头紧皱说道:“有这种可能么?他面貌身材,如此相像……” 姚悟非接口说道:“当然相橡,不相像他怎敢这样在司空奇的爱妻之前,冒打旗号?” 淳于琬一咬银牙,失声说道:“姚姊姊,此事委实太可怕了!倘若这人真是假,司空奇必然遇了重大灾祸,甚至业已失掉性命!” 姚悟非见淳于琬因关心爱侣,神情颇为激动,遂加以安慰地含笑说道:“琬妹莫要过分忧虑,司空奇无论在人品方面,或武功见识方冒,均属盖世无双的高明人物!我料他纵或有惊,亦必无险!……” 淳于琬不等姚悟非话完,便自扬眉叫道:“姚姊姊,你不必对我宽解,不论司空奇或惊或险,我总得先把冒用他名字的这名恶贼擒住,严加审问!” 一面说话,一面已站起身形,准备出室! 姚悟非摇手叫道:“琬妹莫要心急,你不妨先行虚与委蛇,等弄清对方确是冒名顶替以后再行下手!” 淳于琬点了点头,表示领会,便自推门出外,走向孙秀所居静室! 但才一走进,便使淳于琬双眉深皱,那位尚未能确切断定,究竟是真是假的“金手书生”司空奇,业已不在室内! 人虽不在,桌上却用茶水写了“江边有事”四个大字! 原来孙秀机警异常,淳于琬才退出,他便悄悄走到门边,注目窥探,竟瞥见“桃花圣女”姚悟非的一点身影! 他见姚悟非赶到,不觉心中一惊,知道淳于琬闻悉自己在‘第一宾馆’中的行为以后,可能会深起疑惑! “碧目魔女”的威名极大,定然难斗异常,她未必会疑到自己不是真的“金手书生”,但自己仍应防患未然地预留退步,才较稳妥! 孙秀既想预留退步,便不肯在这几乎等于是处死地的静室之中,与“碧目魔女”相会! 他先想留书又恐被淳于琬认出笔迹,遂用茶水在桌上面了“江边有事”四字! 如此做法,孙秀可以先行仗在暗中,看清淳于琬自己怀疑到何种程度?然后再设法计算这“碧目魔女”! 淳于琬见了茶水所书字迹以后便立即退回自己所居静室,向姚悟非告知一切。 姚悟非略下沉吟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只好也去趟江边看看情形,再作计较!” 淳于琬取起自己的“五丁神斧”,咬牙说道:“他若是被人用独门秘药改变情性,我们便设法查究病因,谋求法解。否则,我非把这冒名顶替的万恶淫徒,在斧下碎尸万段不可!” 姚悟非点头笑道:“琬妹先走。我约莫再等候上一盏热茶时分,悄悄掩去!” 淳于琬知道她是防备那个“金手书生”司空奇,万一是淫徒巧扮之际,便于一明一暗地,合手兜捕!遂柳眉微扬,先自行江边驶去! 孙秀狡猾异常,他只写了“江边有事”四字,却并未写明是在江边何处? 这样一来,淳于琬到了江边,必须略为寻找,孙秀便可暗中观察,姚悟非是否跟来,对自己有何不利? 但孙秀心计虽狡,姚悟非却也不弱,她嘱咐淳于琬先行,自己随后跟去之举,竟收了相当效暴! 因为淳于瑰当先出室之际,孙秀伏在暗中,察看蠕悟非的行动,是否与淳于琬同去江边? 约莫等了大半盏热茶时分,姚悟非尚自毫无动静,孙秀遂认为她不仑和淳于琬同去,并因此也就认为对方对自己只是略为起疑,疑心虚份不太重大! 他不能久等,只好尾随淳于瑰,走向江边。但姚悟非展眼’间也悄悄掩出“第三宾馆”缀在孙秀身后! 这样一来,淳于琬、孙秀、姚悟非三人,便成了“螳螂搞蝉,黄雀在后”姿态! 淳于琬首先抵达江边眉孙秀尚未到来,自然寻不见丝毫踪迹。 她面对滚滚的长江逝水深感茫然无措之际,方意识到对方的“江边有事”四字,写得太笼统! 淳于琬眉头正蹙,耳边忽然听得有人用“千里传”功力,低低说道:“琬妹,请前行十里,寻一僻静之处,我有要事相告!” 这位“玉面天魔”不仅善于易容,并且也善于摹声,他与金手书手司空奇,在鄱阳湖上,一席长谈之下,已可把对方语音,摹仿到十之八九程度! 加上彼此久别,故使“碧目魔女”淳于琬不单不对他的容貌生疑,便时他的语音,也未觉得有甚不对。 但适才在第三宾馆之中,淳于琬根本想不到“金手书生”司空奇会闹了双包案,事事均出无心! 如今,则与“桃花圣女”姚悟非互相研判之下,事事均出有意! “无心”与“有意”之间的距离程度极大,淳于琬第一次当面听得孙秀语音,并未发生怀疑,如今却觉得似乎有点不对。 她柳眉微剔,照孙秀传音所说,飘然前行! 十里路程,在这等绝代奇侠的绝世脚程之下,还不是展眼便到? 孙秀一路都在远远尾随淳于琬,见她竟是单独行动,姚悟非并未跟来,不禁心中暗喜! 但他目光注处,瞥见淳于琬在背上多带了一具斧形软囊,心中兀自盘算! 孙秀认为淳于琬的兵刃,多半是剑,或其他轻巧之物,决不会是柄笨重板斧! 理虽如此,事却不然,她背上软囊,不仅显属斧形,并似比自己向“无斧樵夫”所骗来的“沉香寒铁斧”还要巨大笨重! 孙秀看在眼中,心头一动,伸手便把那柄“沉香寒铁斧”,取出备用! 淳于琬估计业已行约十里,江边更恰好有一片小林,遂在林外驻足,扬声叫道:“奇哥哥,你到底在于什么?倘若再不出来,莫怪我不要理你了!” 这一声“奇哥哥”的威力颇大,把孙秀叫得精神大振,果然现出身形,向淳于琬笑道:“琬棘,你看看我新获得的这柄斧儿,尚非偌物!” 第十七章 东海寻仇 孙秀说完,遂把那柄“沉香寒铁斧”取出,向淳于琬递去。 这种动作,不会引人起疑,淳于琬自然擅过那柄“沉香寒铁斧”,仔细察观! 孙秀既是调情老手,心计更狡毒异常,他已知对于淳于琬有所企图之事,必属缓缓而来,欲速不达! 故面他在“第三宾馆”之中,恨不得立即巫襄好合,如今却平心静气地不露出一丝猴急之状! 淳于琬自然识货,一看便知那柄“沉香寒铁斧”,是罕世珍奇之物,遂“咦”了一声说道:“这柄斧儿,着实不错,奇哥哥是从哪里弄得来的?” 一面说话,一面挥斧向身边—块巨石之上,轻轻斫去! “叮”的一声,巨石应斧而碎,星雨纷飞,火光四射,充分显示出“沉香寒铁斧”的锋芒之利! 孙秀听她问起宝斧来处,只好随口答道:“这是我在‘武夷山’中,无心获得!” 淳于琬递还宝斧含笑说道:“奇哥哥,我获得宝斧在前,你获得宝斧在后,真可谓无独有偶的了!” 孙秀接过“沉香寒铁斧”,趁机笑道:“琬妹,你把你的宝斧,给我看看!” 淳于琬虽觉得司空奇早就看过自己的“五丁神斧”,但仍不在意地便欲伸手取斧! 蓦然间,听得“挑花圣女”姚悟非,暗运“传音入密”神功,向自己耳边说道:“琬妹莫要错过机会,且借那‘五丁神斧’盘他一盘!” 淳于琬被姚悟非一语提醒,暂未取斧,目注孙秀,扬眉笑道:“奇哥哥,你猜猜看,我所获得的,是柄甚么斧儿?” 这是明知故问,对方若属真正的司空奇,自然毫不思索地,应声作答,并会诧声反问淳于琬,为何这样说话? 但如今这位“金手书生”司空奇,只是“玉面天魔”孙秀所扮假货,自然会被问得发怔! 这一发怔,不啻是露了马脚,淳于琬双眉微挑,杀心暗起! 孙秀总算还有捷才,不过仅仅怔了片刻,便以一副怡然自若神情,含笑说道:“琬妹怎么来考我,你所获得那斧儿,不是‘五丁神斧’么?” 这也算孙秀聪明,他想淳于琬对于寻常斧儿,决不重视,遂把“武林双宝”斧中的另一柄“五丁神斧”说出,试上一试! 冒打冒碰地,虽被他碰个正着,却未减少淳于琬的疑心,因真司空奇早就见过“五丁神斧”,决不应该自己问得怔了片刻! 她眼珠微转,娇笑说道:“奇哥哥,你猜得丝毫不错,但你虽猜得是‘五丁神斧’,大概却决猜不出我这‘五丁神斧’,也是得自‘武夷山’呢!” 边又是一个陷阱,但孙秀却无法防范地,自投陷阱,含笑说道:“哦!原来琬妹这柄‘五丁神斧’,也是在‘武夷山’中获得,倒真算得奇巧无比!” 淳于琬听到此处,业已可以断定姚悟非所料是千真万确之事,眼前这位“金手书生”司空奇,决非真货! 她一丝冷笑,刚现腮边,孙秀又复不知进退地,涎着脸儿笑道:“琬妹,你且把这柄‘五丁神斧’给我看看好么?” 淳于琬伸手取斧,一面扬眉笑道:“奇哥哥,你再猜猜我这柄‘五丁神斧’,是单锋?还是双锋?” 淳于琬因已决心下手,处置这名冒充“金手书生”司空奇的淫徒,但又恐万一有错,故而再加上一道盘问! 孙秀此时也知冒用“金手书生”身份,淫辱“碧目魔女”淳于琬之事,不易如愿,遂退而求其次,想把“五丁神斧”骗过手来,则“武林双宝斧’同归自己,也算得上是极为惬意之事! 聪明人的毛病,往往舍自作聪明,孙秀听得淳于琬叫他猜测“五丁神斧”是单锋,抑是双锋?竟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这还用猜,‘五丁神斧’是双锋!” 孙秀这样答覆之意,是因淳于琬既然问,则这“五丁神斧”,定与一般斧儿形状有异!一般斧儿均是单锋,故而孙秀“斧是双锋”之语,便告脱口猜出! 淳于琬一声冷笑,扬眉叫道:“奇哥哥,你猜错了,应该受罚!我就罚你尝尝这‘五丁神斧’,是何滋味?” 语音方落,玉腕忽翻,一片精芒斧影,带着呼然锐啸,便向“玉面天魔”孙秀的头顶劈落! 孙秀的一身功力,原比淳于琬弱不许多,但如此猝出意外,却费实无法逃得出斧下分尸之厄! 谁知‘运数”两宇,太以神奇,“玉面天魔”孙秀虽是万恶凶徒,但他“运数”未终,报应未到,居然舍鬼使神差地,幸逃大劫! 常言道得好:“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但倒过来说,便成了“阎王注定五更死,谁敢三更把命亡?” “玉面天魔”孙秀如今便属于后一种情况,仿佛是刚打三更,五更未到! 眼看他已被淳于琬一招“五丁劈山”的斧影罩住,即将分尸惨死之际,忽然从斜刺里,飞来一线玄光! 这线玄光的来势极快,其疾如电,向淳于琬所持“五丁神斧”的斧柄之上缠去! 以淳于琬的手法之快,及功力之高,怎会让它轻轻缠上?但问题也在猝出不意,并正在全神发招,遂难仓促闪避! 玄光似是线状之物,缠住“五丁神斧”的斧柄以后,便猛力往外一抖,想把斧儿夺出手去! 但淳于琬虽闪避不开,却把持得住! 对方亦是绝顶高人,玄光一抖之力,何止千斤?但也只使“五丁神斧”的疾落之势,稍精一缓。 就这稍稍一缓,已使“玉面天魔”孙秀死里逃生,幸脱大劫! 孙秀在被“碧目魔女”淳于琬那招“五丁劈山”的神斧旋光,罩住身形之际,便知自己露了马脚,性命危殆! 心内虽惊,但变生仓卒,闪避巳决来不及,只好长叹一声,闭目等死! 谁知玄光一线,救星从天外飞来,孙秀自然一面急闪身,左飘丈许,一百向玄光来处看去! 原来这线玄光,是发自一个买戴雨笠身穿渔蓑清癯老者手内。 这老者手中执着一根玄色钓竿,那线玄光,便是钓竿之上的玄色钓线! 孙秀双眉微扬,再一侧目,又看见那位“桃花煞女”姚秀亭,也在一株大树之后,显身走出! 这位“玉面天魔”,生性极为机警,一见自己业已落入四面楚歌之中,遂毫不迟疑,趁着身在江边,一式“寒凫戏水”,穿进了滔滔碧波以内! 原来那位从淳于琬“五丁神斧”之下,救了“玉面天魔”孙秀性命的渔老者,正是“震泽双奇”之一的“无钩钓叟”鱼自乐! 孙秀心中明白,这位“无钩钓叟”鱼自乐,把自己恨入骨髓!他是把自己误当作“金手书生”司空奇,才会施展他的“钓丝绝艺”,加以援救! 少时,三曹对面之下,必会把自己的伪装身份揭开,则面面受敌,想逃万难,还不如仗着精绝水性,乘对方尚自有点糊里糊涂,未曾完全摸清底细之前,来个第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玉面天魔’这一纵身入水,果然把位“无钩钓叟”鱼自乐,弄得莫名其妙? 这位武林奇人,不认识“碧目魔女”淳于琬,确实是把“玉面天魔”孙秀误认成“金手书生”司空奇。 他施展内家劲功,飞出钓丝,缠向“五丁神斧”之际,心中便有些疑惑,“金手书生”司空奇分明是位绝顶聪明的年轻俊彦,怎会失魂落魄般,被那绿衣少女的斧光,罩住全身,而告闪避不及? 等到孙秀入水一逃,鱼自乐不禁皱眉,弄不懂这位位列“武林四绝”之一,威震八方的“金手书生”,为何徒负虚名,如此怯弱怕事? 孙秀既走,“碧目魔女”淳于琬自然把满腹怒气,都要向‘无钩钓叟”鱼自乐身上发泄。 这时,鱼自乐错愕一下,业已把缠斧钓丝,抖手收回,淳于琬柳眉微挑,冷然问道:“老人家为何平白出手,多管闲事,阻我除恶,是倚仗你武功超卓?还是知道那厮底细,与惟有甚深厚关系呢?” 这几句话儿,问得确够尖酸厉害,鱼自乐探知理亏,只好赧然生惭地,赔笑说道:“请教姑娘的芳名上姓,适才几乎伤在你宝斧之下的那位老弟,不就是‘金手书生’司空奇么?” 淳于琬哼了一声,晒然说道:“司空奇怎么像他那样无耻,那样脓包?那厮只冒打‘金手书生,的旗号,想乱占……” 她本来要说:“想乱占便宜”,但说到“占”字,便觉有些碍难,遂倏然而住,不曾使“便宜”二字出口! 鱼自乐尚不明白地,扬眉问道:“姑娘怎不赐告芳名?你如何知道那人定是冒打‘金手书生’司空奇的旗号?” 淳于琬冷然答道:“在下复姓淳于,单名一个‘琬’字,老人家知道我这个人么?” 鱼自乐“哦”了—声,又向淳于琬打量几眼,点头笑道:“难怪姑娘随手一招‘五丁劈山’斧法,竟真有那高威力,原来便是位列‘武林四绝’,名震乾坤的‘碧目魔女’?” 淳于琬淡然一笑,又说道:“金手书生’司空奇与我业已是夫妻关系,请问老人家,做妻子的难道还不知道她丈夫是真是假么?” 这几句话儿,听在鱼自乐的耳中,委实惭愧万分,不知道应该向“碧目魔女”淳于琬,说些什么才好? 淳于琬满腔怨气,亟须发泄,自然面罩严霜地向“无钩钓叟”鱼自乐,沉声问道:“老人家,那厮既敢扮作我丈夫形相,冒打‘金手书生’司空奇的旗号,便显示出我丈夫定然受其所制,身在危难之中!我正想把他擒住,逼问究竟,立即驰援我丈夫出险,却被卷人家施展内家绝技,来了手钓竿飞丝,使那恶贼,鸿飞冥冥,无从追询!淳于琬万般无奈,只好向老人家求教,这件事儿,应该怎样处理?” “无钩钓叟”鱼自乐的江湖经验,虽极老练,但对于这种完全被对方占住理由的事儿,却也不知如何处理是好? 这时,“桃花圣女”姚悟非业已赶到近前,她因比淳于琬的年龄,大了许多,见识自然也更渊博,向鱼自乐所持钓竿上的无钩钓丝,略一注目,便含笑问道:“老人家一身渔翁打扮,所持钓竿,又复丝上无钩,莫非竟是多年高隐江湖,昔日号称‘震泽双奇’之一的‘无钩钓叟’鱼老前辈么?” 鱼自乐点头说道:“姑娘猜得不错,老夫正是鱼自乐,但今日之事,却愧对淳于琬姑娘,不知应该怎样……” 姚悟非不等鱼自乐话完,便向淳于琬笑道:“琬妹,这位老人家,既是前辈奇侠,加上任何人也想不到‘金手书生’会有真假之分,彼此事出误会,琬妹就不必再计较了吧!” 淳于琬一来因知“无钩钓叟”鱼自乐,名头正大,二来又不便拂逆姚悟非的情面,遂微笑说道:“姚姊姊,我本来就不曾计较什么?我是在向鱼老人家请教如何追擒那厮,并援救司空奇善后之策呢!” 鱼自乐听得越发觉得脸上发烧,两耳奇热! 姚悟非皱眉说道:“事已致此,我们似乎只好分头在这江边一带,严加注视。因那厮水性再好,总不能横渡长江,或是像条鱼儿般,永远不出水换气吧?” 淳于琬想了一想,点头说道:“姚姊姊说得对,我们如今也只好采取这种办法了!” 说完,遂为姚悟非向“无钩钓叟”鱼自乐引介。 鱼自乐听得面前穿水靠之人,就是“桃花煞女”姚秀亭,已颇惊奇,再听得“桃花煞女”姚秀亭业已改邪归正,变成了“桃花圣女”姚悟非,更觉惊奇欲绝! 淳于琬来不及向“无钩钓叟”鱼自乐细说姚悟非的改邪归正经过,三人便分头在江边巡察! 按照情理说来,孙秀入水以后,既无法横渡长江,多半顺水而逃,故而淳于琬遂自己巡察下游,请姚悟非巡察当地,上游一带,则由“无钩钓叟”鱼自乐,担任监视! 他们三人,每人之间,相距约四五十丈,换句话说,就是这里许长短的一带江边,均在淳于琬,姚悟非,鱼自乐等的严密住视之下! 除非“玉面天魔”孙秀能够横流长江,或能于这转瞬之间,往上游或下游进出里许,否则绝难遁形!定会把踪迹露在这三位武林奇侠眼内! 这三人之中,心中最急的,自然是“碧目魔女”淳于琬! 她由于假司空奇的出现,意识到真司空奇的危殆,心中哪得不宛如刀绞油煎,柔肠寸折? 故而,才一决定了各人所勘察区域,淳于琬便飞也似地,向下游疾驶而去! 心中最难过的,用是“无钩钓叟”鱼自乐! 他虽然尚不知道入水逃走之人,便是自己誓欲杀之始快的“玉面天魔”孙秀,但觉自己误认“金手书生”司空奇有难,急于相救,出手得委实略嫌鲁莽,耽误了“碧目魔女”淳于琬擒贼救夫之事! 淳于琬得知自己身份,敬老尊贤,虽未深加责询,但自己总觉有如芒刺在背,汗颜无拟! 故而,决定各人所负责的勘察区域之后,这位“无钩钓叟”鱼自乐,也急急赶去上游,希望能发现假司空奇踪迹,予以擒回,聊以赎过! “桃花圣女”姚悟非因利害关系较轻,她的心情自然比淳于琬及鱼自乐来得从容一些,只是站在原处,向江面静静注目! 世间许多俗语,历久相传,决非信心编造,却是根据数千年人类生活经验,体会记录而得! 譬如说,‘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两句话儿,虽非百试不爽的金科玉律,却也十验八九! 如今,“碧目魔女”淳于琬与“无钩钓叟”鱼自乐,是“有意栽花”,桃花圣女姚悟非是“无心插柳”! 果然,急急分驰往上下游的淳于琬、鱼自乐,均无所见,反是站在原处,缓缓徘徊的姚悟非,有了收获! 姚悟非起初也井无所见,但目光偶瞥之下,却发现江中水色,有一片特别异样! 这异样水色,是黑压压地一片,范围约有丈许方圆,距离岸边,则约莫两丈三四光景! 姚悟非心中暗想这片水色,为何与其他水色,截然不同?莫非此处水浅,而水底又生长了甚么黑色水草! 正思忖间,边片特异水色,突然移动起来! 不动还好,这一动之下,自然引得“桃花圣女”姚悟非,竭尽目力地,凝神细看! 不细看还好,这一细看之下,姚悟非便发现了蹊跷! 原来并非那圈江水,与众不同,只是有无数鱼虾,群聚不散,才形成了一片黑压压的水色! 姚悟非看出究竟、不禁好生奇诧起来,暗想这大批鱼虾,群聚不散原因却属何在? 正在思忖之闩,江水上流,突然出现了一点帆影! 这帆影顺水顺风,疾逾奔马,展眼间,便已冲过了“无钩钓叟”鱼自乐负责勘察地段! 鱼自乐镇日烟波遁迹,对于各种水上技能,自是大大行家,他一看这条帆船的行驶情况,便自眉头暗蹙! 因为,不仅那因风使帆人的操舟手法极高,并可看得出那人的装束姿态,是海上强盗的一流人物! 鱼自乐方在疑惑,船上那人忽然取起一只巨大海螺,凑向一边,“呜呜呜”地,连吹三响! 这只海螺一现,鱼自乐更知自己所料不差,可以断定船上人是一名东海巨寇! 就在此时,姚悟非所注视的大堆鱼虾聚集不散之处,奇事也生! 鱼虾轰然四散,波澜狂翻,一条人影,从水下穿出水面! 这人影自然就是假扮为“金手书生”司空奇的“玉面天魔”孙秀! 孙秀一出水百,好像有甚搜索地,目光四扫! 首先入目的,自然是卓立岸边的“桃花圣女”姚悟非! 跟着便听见了“呜呜呜”的海螺声,看见了从上游疾驰而来的如飞帆影! 孙秀一见帆影,心内顿宽! 因为这条帆船,是他特设接应,驾船人就是他得力手下焦老三! “玉面天魔”孙秀生平作事,异常稳健,他虽扮成“金手书生”司空奇模样,想混水摸鱼地,乱占便宜,但仍颇具戒心,深恐万一有什么顾虑不周,露出马脚,便会陷入窘境! 他既有此虑,便预留退步,嘱咐心腹手下焦老三,每隔两个时辰,务须驾条快船,在三座宾馆的左近江面,驶行一次,并以诲螺呜声,作为连络暗号! 如今,“玉面天魔”孙秀在淳于琬“五丁神斧”之下,逃脱了分尸大厄,遁入水中,利用精深水性,暂避敌锋之际,心头便暗自思忖对方必不甘休,可能尚在岸边巡察,未曾离去! 他本欲在水底多潜一段时间,但忽然想起焦老三大概即将驾船经过,遂赶紧出水探看! 孙秀穿出水面,闪目一看,发现自己的两种猜测,丝毫均未猜错! “桃花煞女”姚秀亭果在江岸巡察,焦老三的“呜吗呜”螺声,和如飞帆影,也从上游出现! 孙秀心中一喜,施展出上乘功力,提气踏波,向焦老三的帆船迎去! 这时,姚悟非虽然发现敌踪,却苦于双方相隔大远,其间更不是陆地,面是滔滔江水,以致无法出手! 船行如飞,业已越过“无钩钓叟”鱼自乐所负责的上游区域!自己即不及阻拦,则只有赶紧通知负责下游的“碧目魔女‘淳于琬,设法截击! 姚悟非忖念至此,立即施展“传音及远”功力,遥向人在下游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叫道:“琬妹,你赶紧设法阻截,莫让这条帆船溜掉!” 就在姚悟非发语之时,“玉面天魔”孙秀业已迎上那条快船,从水中跃登船头,向江岸仰首狂笑! 淳于琬听得姚悟非提气传音,目光凝注江中疾驶帆影,从腰间摸出了七八柄带翅小剑! 仓卒间她无法截住这条快船,只好想发出飞剑割断帆索,把船上风帆毁掉! 自己若能飞剑断索,则风帆猛落之下,纵不使小舟立翻,也必使它速度立减! 淳于琬主意打定,那叶风帆已到! 她双手扬处,七八柄带翅小剑,化为七八道夺目精芒,联翩飞出! “玉面天魔”孙秀何等刁狡?他料定对方只有如此对付自己,故而人立船头,早存戒备! 淳于琬飞剑一到,孙秀双掌连扬,凝聚了内家神功所化的劈空劲气,把漫天剑影一齐震落在滔滔江水之内! “无钩钓叟”鱼自乐与“桃花圣女”姚悟非,双双自上游方向,如飞赶来,但见此情况,均知可能要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逃出手去! 谁知就在此时,江水之中突然飞起了一条极长黑影! 这黑影是从江心水下升起,直达岸边的粗巨铁索! 姚悟非见状恍然悟出,这段江面,邻近“小孤山”,则江心铁索,定是“江心毒妇”欧阳美设来专门拦截舟船之物! 鱼自乐、姚悟非与淳于琬等六道目光,一齐遥注江中,观属察这条拦江铁索,升起以后,有何结果?并盘算自己应该采取何种措施? 孙秀是东海巨寇,惯涉风涛之险,一见拦江铁索升起,便赶紧向掌舵操帆的焦老三,应声叫道:“焦老三,前面有拦江铁索,你赶紧侧帆舵,减低船速,并使船身与铁索,成为平行状态,缓缓靠近!” 焦老三不愧为驾船手法极高积年海盗,在极为仓卒之下,居然能不慌不忙地,遵照孙秀所说,一一办到! 孙秀则一面发话,一面取出那柄“无斧樵夫”林不凋手中骗来的“沉香寒铁宝斧”! 焦老三利用操舟技术,使帆船缓缓前行,孙秀则从帆船飞身纵起,落足那横江铁索之上! 他足尖才落,便挥起“沉香寒铁宝斧”,向那粗巨铁索,用力猛劈! 这种情势,看在鱼自乐、淳于琬,及姚悟非等三人眼中,使他们起了三种不同想法! 鱼自乐看在眼中,是惊奇欲绝,因为他认出这位冒牌“金手书生”司空奇手内所持的斧儿,正是老友“无斧樵夫”林不凋的“沉香寒铁宝斧”。 假司空奇竟是何等样人?林不凋的“沉香寒铁斧”,怎会到了他的手内?这都是鱼自乐所万分惊奇,而无法解释之事! 淳于琬看在眼中,是惊奇以外,更加愁急! 她对于拦江铁索倘被斩断以后,对方势将逃之夭夭,自己无法追擒,逼问有关丈夫“金手书生”司空奇的安危下落,更觉愁急! 姚悟非的心中最为复杂,她除了兼有鱼自乐的惊奇,淳于琬的愁急以外,更在闪电思忖! 因为,她总觉得仿佛有件东西,可以阻止那假司空奇逃走,但又在急切之下,偏偏想不起来! 姚悟非正在苦苦思忖,淳于琬已急得向“无钩钓叟”鱼自乐顿足叫道:“鱼老人家,你是老江湖了,可有甚么妙策指教?对方距离这远,掌力兵刃,轻巧暗器,全失效用,难道看着这万恶赋于砍断拦江铁索,从容驾船逸去么?” 鱼自乐双眉深蹙,尚未答话,姚悟非却被淳于琬话中的“轻巧暗器”一语,引动灵机含笑接口笑道:“琬妹,你身边现有威力极强的攻坚利器,怎么忘了使用?我们寻找那位‘霹雳火神’罗祖耀,向他索讨‘烈火散光丸’时,他不是另外加送给你三枝‘太阳神箭’么?” 淳于琬被姚悟非一言提醒,不禁赧然苦笑,赶紧自怀中把罗祖耀所特赠送的这种厉害火器取出! 寻常箭儿,是搭在弓弦之上发射,这种“太阳神箭”,却是如同神箭一般,装在特制钢筒以内,按动崩簧发射! 箭是每筒一根,罗祖耀共赠三筒,淳于琬取出一臂,比准江心帆船,按动机括! “克叮”一声巨响,淳于琬只觉手中微震,一根四寸来长的血红小箭,便化为一线血色飞虹,向船上射去! 这种“太阳神箭”飞在空中,除了快速异常以外,并看不出多么厉害,但一经打中帆船,却威力惊人地,立即化为一大团血色雷火,猛烈爆散! 整只帆船,火起飞灰,在船上掌舵使帆的东海巨寇焦老三,自然在劫难逃! 说来真巧,淳于琬发射“太阳神箭”之际,“玉面天魔”孙秀恰好用“沉香寒铁宝斧”,把拦江铁索砍断! 铁索一断,孙秀正想归舟,一团血色雷火,已在船身爆裂! 孙秀识得厉害,也知道雷火一爆之后,那条帆船,与焦老三的命运如何,故而毫不迟疑地,竟未从索上腾身,反而随着刚砍断的拦江铁索,沉于水中, 淳于琬想不到“太阳神箭”竟有如此威力?不禁双眉深蹙,呆在当地! 因为帆船若在,还有追擒逼问希望,如今船已成灰,人成碎粉,那位假司空奇,也再次沉于波下。根据适才所见,此人水性极佳,既知岸上对他追击,大可潜伏上一段时间,或是潜泳出数里之外,却是怎样寻找? 淳于琬正自想得心烦,江边一间小屋之中,有个樵夫装束老人,一面缓步走出,一面向“无钩钓叟”鱼自乐,狂笑叫道:“鱼老怪物,这才叫‘三十岁老娘倒绷孩儿’!我在小屋之中,寻得机括,绞起拦江铁索,居然仍未把那厮截住!” “无钩钓叟”鱼自乐见从小屋走出一人,竟是自己老友“无斧樵夫”林不凋,便扬眉叫道:“林老怪物,我正要找你责问你那柄‘沉香寒铁宝斧’怎会到了假的‘金手书生’手中,是被他偷走?是被他抢走?还是你自动送给他的?” 林不凋摇手笑道:“鱼老怪物大概你是气糊涂了,你所猜的三种原因,连一种都未猜对!” 鱼自乐怪叫一声说道:“怎会连一种都未猜对?除了被他偷走,被他抢走,以及你自动送给他外,还有什么原因?” 林不凋叹道:“我的‘沉香寒铁宝斧’是被骗了去的!” 鱼自乐瞠目问道:“骗去?他是怎样骗法?像你这样成精的老怪,还会受骗么?” 林不凋目光微注“碧目魔女”淳于琬、“桃花圣女”姚悟非,摇头答道:“我把他当做了‘金手书生’司空奇老弟,致被那厮将我那‘沉香寒恢宝斧’,骗过手……” 话犹未了,语锋忽顿,从目中闪射精芒地,凝注在“无钩钓叟”鱼自乐的脸上,扬眉问道:“鱼老怪物,你且慢问我怎样被人骗去‘沉香寒铁宝斧’,我要先让你猜猜适才那假扮‘金手书生’司空奇老弟形相,遁入水中逃走之人,是个什么身份?” 鱼自乐摇头说道:“林老怪物,你问得范围太广,茫茫海宇,莽莽人群,却教我从何处着想?” 林不凋点头笑道:“好,我给你一点范围,这厮与你我颇有过节,又复精通水性,惯狎波涛……” 鱼自乐听到此处,不等林不凋把话说完,便自大惊失色地,嗔目厉声叫道:“林老怪物,你莫再卖玄虚,赶快说出他的真实来历,此人总不会是我们‘踏破铁鞋无觅处’,誓欲食其肉而寝其皮的‘玉面天魔’孙秀吧?” 林不凋冷笑说道:“怎么不是,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鱼自乐气得足下微一踉跄,失声叫道:“他……他……他就是‘玉面天魔’孙秀么?林老怪物,你……你是怎会知道,赶快和我说个清清楚楚!” 林不凋遂把自己如何于鄱阳湖上,与对方相逢,误把孙秀认成“金手书生”司空奇,被他骗去“沉香寒铁宝斧”的一段经过向“无钩钓叟”鱼自乐,说了一遍。 鱼自乐静静听完,讶然叫道:“林老怪物,你所讲经过之中,好像有点语病?无法自圆其说!” 林不凋“咦”了一声问道:“我的语病何在?” 鱼自乐道:“那屠既已骗走你的‘沉香寒铁宝斧’,跳入鄱阳湖中,水遁而去,你却如何知道他就是东海远来的‘玉面天魔’孙秀呢?” 林不凋大笑答道:“鱼老怪物问得不无道理,但却稍嫌性急一些,因为我的话儿,尚未讲完!” 鱼自乐怒道:“你为甚么不一口气说完,却如此吞吞吐吐?” 林不凋失笑道:“鱼老怪物太不讲理,这段经过颇富趣味,更极曲折,讲来不是简单,如若一口气说完,岂非要把我这个名副其实的‘无斧樵夫’,活活憋死!” 鱼自乐“哼”了一声,催促说道:“林老怪物莫要再卖关子,赶快把重要经过说出!” 林不凋笑道:“我发现那位假司空奇居然带着‘沉香寒铁宝斧’,跳入鄱阳湖中不返以后,正自又惊又怒,又觉莫名其妙之际,忽然又与真正的司空奇老弟相遇!” 淳于琬听到此处,委实无法忍耐地,接口问道:“林老人家,你是在何处与‘金手书生’相遇?他……他……他如今是否尚安?” 林不凋目注淳于琬,微一打量,含笑说道:“鱼老怪物虽然尚未为我引介,但据我所料,姑娘大概就是司空老弟的夫人,‘碧目魔女’淳于琬了!” 淳于琬方一点头,林不凋又复笑道:“淳于姑娘不要着急,放心听我说清这段经过!因这司空老弟,吉人天相,有惊无险,已与我同来赴会,如今正在‘第三宾馆’之中等候你呢!” 淳于琬听得“无斧樵夫”林不凋这样说法,自然透出了一口长气,宽心大放地,静听他往下叙述。 林不凋仔仔细细地,说清一切,鱼自乐不禁一叹,摇头说道:“此事果然曲折重重,但如今‘玉面天魔’孙秀业已鸿飞冥冥,逃之夭夭……” 林不凋双眉一挑,不等“无钩钓叟”鱼自乐话完,便即连摇双手地,接口狂笑说道:“鱼老怪物莫要灰心,这厮再滑再刁,也逃不出我的手掌!” 鱼自乐“哦”一声,目注林不凋,诧然问道:“林老怪物,孙秀那厮,素极刁滑,他既已脱却我们掌握,却还到哪里去寻?哪里去找?” 林不凋笑道:“鱼老怪物,你是被急怒迷心,才有点懵懂起来,要知道‘靠山知鸟性,近水识鱼情’,我们就从‘玉面天魔’孙秀素极刁滑上,可使他报应临头,难逃劫数!” 鱼自乐犹自意存不信地,摇头说道:“林老怪物,你不要信口胡吹,且赶快把你的计划说出!” 林不凋笑道:“我先问你,‘玉面天魔’孙秀一向遁迹‘东海天魔屿’,不敢涉足中原,这次为何来凑热闹?” 鱼自乐答道:“这理由极为简单,一来孙秀派人打听得我弟兄踪迹久杳,多年未在江湖出现,以为业已化去,少了顾忌!二来……” 说到此处愤然住口眉光微注姚悟非,脸上呈现了一种难言尴尬神色! 淳于琬会意笑道:“鱼老人家有话但说不妨,我姚姊姊夙具慧根,豁然悟道,她如今已是“桃花圣女”姚悟非,不再是‘南极双凶’中的‘桃花煞女’姚秀亭了!” 鱼自乐闻言,遂继续说道:“二来,孙秀垂涎姚姑娘的名头姿色,才远离东海,重入中原!” 林不周点头笑道:“鱼老怪物说得对,‘玉面天魔’孙秀之所以重入中原,确实为了这两点原因,但如今在鄱阳湖上,扬子江边,与我弟兄相遇之下,他的第一原因已告消失!姚姑娘改邪归正,道气盎然,他的第二个原因,又告消失,加上此人生于刁滑,我料定他绝不敢再在中原勾留,更不敢参与‘小孤山大会’,必然逃归东海!” 鱼自乐听得连连点头地,赞同说道:“不错,不错,孙秀一定采取如此行动!” 林不凋笑道:“既然不错,我们便赶往东海,在通往‘天魔屿’的渡口等他,还怕这万恶淫徒,会生翅飞上天去么?” 鱼自乐大喜叫道:“对,对,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就赶赴东海!” 淳于琬含笑问道:“两位老人家如今便赶往东海,不是耽误参与‘小孤山大会’了么?” 林不凋微笑说道:“我弟兄原本就是专为诛戮孙秀而来,何况若能乘此机会,直捣‘天魔屿’,把这东海淫窟,彻底摧毁,其功德之大,也不亚于在‘小孤山大会’之上,卫道降魔呢!” 淳于琬如今已知这两位武林奇客,与“玉面天魔”孙秀的仇恨太深,遂不便相拦,只把自己那柄“五丁神斧”双手捧向林不凋,含笑说道:“林老人家,那‘玉面天魔’孙秀的一身功力,颇不在弱,何况又骗得了老人家的‘沉香寒铁宝斧’,越发如虎添翼!老人家则失去趁手兵器,难免略减神威,虽然蝼蚁不禁麒麟踏,烟火无妨日月明,但为了荡灭魔窟,诛戮淫凶,造福武林起见,老人家手中有柄称手宝斧,总是好的!” 林不凋接过“五丁神斧”,略一掂量,向淳于琬含笑问道:“淳于姑娘,你是不是要把这柄‘五丁神斧’,送给我么?” 淳于琬点头笑道:“一来老人家荡涤东海魔窟,应有前古神物助威!二来老人家‘沉香寒铁斧’之失去,乃由于‘玉面天魔’孙秀扮作拙夫‘金手书生’司空奇的形相引起!三来老人家更对拙夫有救命深恩,而且淳于琬一向也不惯用斧,有了这四点原因,林老人家还对这柄‘五丁神斧’,不肯笑纳么?” 林不凋目注鱼自乐,失笑说道:“鱼老怪物,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因祸得福,由‘无斧樵夫’变成了‘双斧樵夫’?……” 鱼自乐不等林不凋话完,便自怪笑说道:“林老怪物,你莫要得意,淳于姑娘虽送了你一柄‘五丁神斧’,但另一柄‘沉香寒铁宝斧’,却还在‘玉面天魔’手中,是否夺得回宝斧,尚且未知,你如今便做起‘双斧樵夫’的美梦,嫌太早了点吧?” 两位武林老侠,一番笑谑,正待起程奔向“东海”,那“桃花圣女”姚悟非,突然手指东方,诧声叫道:“林老人家和鱼老人家,请看那东面十来丈外的江水之中,是什么东西作怪?” 林不凋、鱼自乐、淳于琬等一齐注目看去,只见姚悟非所指之处,有几团黑影,不住翻腾,搅得扛水四飞,浪如山立! 众人尚有些莫名其妙,但“无斧樵夫”林不凋却看得大喜扬眉说道:“那就是‘玉面天魔’孙秀也,就是说我们有机会在此便可杀他,用不着赶到‘东海天魔屿’去守株待兔!” 语音方落,便手持“五丁神斧”,往江水下游,急急赶去! 淳于琬一面随行,一面笑道:“老人家怎么一见便知是‘玉面天魔’孙秀?” 林不凋答道:“我那柄‘沉香寒铁宝斧’,可以水辟蛟龙,但因斧有异香,往往也会吸引得一些水中怪物,对持斧人来作奇袭!前面江中那等波浪翻腾情况,定是孙秀与甚凶鳞介,在作恶斗!” 说话之间,业已赶到波浪狂翻之处,四位男女老少武林奇侠,一齐站在岸边,向江心仔细注目。 林不凋所料果然不差,正是“玉面天魔”孙秀,手持“沉香寒铁宝斧”,在与四只几乎圆桌百还大的凶鳖,在江心作殊死之斗! 鱼自乐一见之下,摇头叹道:“这种巨鳖,是性最凶之物,一经向人攻击,多半宁死不退!孙秀遇上四只,又均如此巨大,恐怕是难逃劫敷的了?” 这种熟知各种水族能力的“无钩钓叟”,所说不差,“玉面天魔”孙秀如今确已面临生死关头,遭受莫大威胁! 原来,孙秀刚刚用“沉香寒铁宝斧”,砍断拦江铁索,便见“碧目魔女”淳于琬,发出“太阳神黹”,射向帆船! 孙秀颇为识货,一见便认出这是昔年“霹雳火神”罗祖耀威震江湖之物! “太阳神箭”既发,帆船必然难保,则自己砍断拦江铁索!又复何用? 加上随之而来的,定是震天爆炸,烈焰横飞,自己倘若离却铁索,而登帆船,岂非自投死路? 孙秀利害既明,他怎肯不走天堂路,自投地狱门? 但目前人在江心,别无抉择,只有重施故技,仗恃一身极精水性,从滔滔东逝的长江激流之中,脱离“无钩钓叟”鱼自乐、“碧目魔女”淳于琬、“桃花煞女”姚秀亭等眈眈虎视! 孙秀主意打定,遂不照原计从铁索上登船,反而随同断索沉入江水之下! 人一入水,孙秀闭住一口气息,顺着湍急江流,随波东逝! 约莫冲出十丈左右,突从下游冒起一只圆桌面大小的巨鳖,恶狠狠地,向孙秀张口咬到! 孙秀惯居东海,故而虽受攻击,却并未把这种奇凶无比的巨鳖放在心上! 因巨鳖是咬向孙秀腿部,孙秀遂把双腿一缩,避开来势,并挥起手中的“沉香寒铁宝斧”,向巨鳖劈去! 巨鳖略一侧身,但因孙秀手法太快,仍被劈中了一只后爪! “沉香寒铁宝斧”是当世武林中“双宝斧”之一,锋芒何等锐利?巨整后爪自然应斧立断! 孙秀以为巨鳖必然惊遁,心中方自一宽,突觉左腿肚之上,疼痛无比! 原来,巨鳖虽被砍断一爪,却仍然不退地,继续发动攻击! 孙秀勃然大怒,宝斧再挥,把那巨鳖长颈,生生斩断! 但鳖颈虽断,牙关不松,仍紧紧咬住孙秀腿肉,那颗鳖头,好像成了孙秀小腿肚间的一个巨大赘疣! 孙秀这才眉头深蹙,暗惊巨鳖太凶,绝非海龟、玳瑁般的和善可比! 他咬牙忍痛,轻轻一斧斫去,从横里劈掉了一半鳖头! 鳖头一碎,牙关略松,这才被孙秀把几乎深咬及骨的鳖嘴扳开,脱离了自己腿肉! 谁知孙秀刚刚应付了这只巨鳖袭击,左腿肚间,仍然奇痛难忍之际,另外四只更大的巨鳖,又复先先后后地,向他继续冲来! 孙秀恍然顿悟,知道这江水之下,定然有个巨鳖巢穴,穴中巨鳖,被“沉香寒铁宝斧”之气所诱,对自己发动攻击!根据适才经验,已知这种巨鳖,悍不畏死,则孙秀应付之间,自然添了不少顾忌! 人的水性再好,总不易优于水族,何况以四对一,在数量上又显着吃亏,于是一迎一拒以下,便使“玉面天魔”孙秀,渐渐涉入险境! 【此处缺一页】 鱼自乐抚掌赞道:“好主意!” 林不凋一旁笑道:“手刃孙秀一事,是我们的多年心愿,便由我们两个老怪物,下水便了!” 林不凋言罢,便微提真气,纵入长江,与鱼自乐一同踏浪行波地向“玉面天魔”孙秀与凶鳖恶斗之处走去! 淳于琬笑道:“两位老人家,不能丢下我和姚姊姊,这件‘行波斗恶怪,踏水救天魔’的事儿,颇为有趣呢!” 她一面说话,一面已与姚悟非双双飞落急流,和林不凋,鱼自乐等一同提气举步! 四位男女老少武林奇侠,竟敢如此动作之后,几乎把那“玉面夫魔”孙秀,活活急死! 孙秀哪里想得到林不凋等是来救他,只以为是来杀他,不由心魂俱颤,暗忖自己独对三只凶鳖,已危难万状,哪里还禁得住再加上四位奇侠? 但他心胆虽慑,眼前危殆局势,却立即好了下来。 因为向他猛烈攻击的三只凶鳖,业已分了两只,向着先踏波而来的“无斧樵夫”林不凋及“无钩钓叟”鱼自乐,狠狠冲去,只剩下较大的一只,仍向孙秀纠缠不已。 孙秀发现时机难得,遂一式“鱼鹰潜水”沉入水中,双足猛力一踏,便冲出数丈地,随着江水急流,往下游逃去! 那只巨鳖,自也随后紧跟,穷追不舍! 孙秀以一对一,比较从容,何况他蓄意就此逃之夭夭,遂在百丈洪波之中,与那只凶鳖,来了个且战且走! 展眼间,连人带鳖,便巳远离原地二三丈以外! 林不凋与鱼自乐,因本意便是来救孙秀,故虽发现这种情形,却毫未用甚拦阻手段。 但向他们恶狠狠冲来的两只凶鳖,来势甚凶,必须设法应付! “无钩竹叟”鱼自乐一面扬起钓竿,对那冲向自己的一只凶鳖,飞出钓丝,一面对“无斧樵夫’林不凋叫道:“林老怪物,你若用斧斩鳖,却须避开正面,这东西性凶无比,宛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小心它那鳖头,在被神斧斩断之后,还会飞将过来,恶狠狠地咬你一口!” 这时,鱼自乐的竿下钓丝,业已闪变成一片急旋银光,向那凶鳖的头上缠去! 说也奇怪,这种凶物连对“沉香寒铁宝斧”,都敢硬抗硬挨,应该对于一根软软的丝,毫无所惧才对! 但凶鳖却也知机,眼看急旋钓丝,已将缠住它头颈之际,竟施展龟类本能,把颗鳖头,缩进壳内! 鱼自乐钓丝缠空!正待再施杀手,随后赶来的“桃花圣女”姚悟非,突然娇声笑道:“林老人家与鱼老人家,且请退后一步好么?姚悟非有制这凶鳖之法,根本用不着费甚力气!” 林不凋与鱼自乐闻言,不好意思不加退让,只得提气踏波,闪过一旁,看姚悟非是怎样下手? 姚悟非凌波卓立,右掌微舒,从掌中飞起两朵色泽娇艳的钱大桃花,分向两只凶鳖打去! 他们是老一辈的成名人物,一看便知这是姚悟非昔以“桃花煞女”姚秀亭身份,称凶南极时,所练功能迷神乱性、威力极强的桃花镖! 但“桃花镖”对人施展,虽极厉害,难道对于这凶鳖,也具有同等效力? 鱼自乐和林不凋,正在猜疑,那两朵桃花已在即将打中鳖头之前,化作两片粉红色的光雾,一闪不见! 姚悟非回过身来,向鱼自乐、林不凋、淳于琬等,笑声叫道:“两位老人家,琬妹,我们且回岸去,这两只凶鳖,大约再过上片刻光阴,便将遭劫,为长江行旅,除去一害!” 鱼自乐因提气踏波,颇为耗力,无法支持过久,遂听从姚悟非之言,一齐转回岸上。 姚悟非手指江心,愧然笑道:“两位老人家,与琬妹请看,这‘桃花镖’是我昔年沉迷欲海时,费尽心血所炼!无论人兽虫鱼,一被打中便死!我在‘武夷’,蒙琬妹点化,弃邪归正,本拟将其毁却,但转念一想,物虽邪恶,但若用于正途,威力却还不小!遂决意带来赴会,准备以邪制邪!谁知如今竟顺手用来,对付这凶鳖了呢!” “无钩钓叟”鱼自乐见江心两只凶鳖,果已丧命沉入水内。 遂向姚悟非、淳于琬二人含笑说道:“姚姑娘,淳于姑娘,‘玉面天魔’孙秀既从那头凶鳖的口中走脱,必将遁归‘东海’,我与林怪物,赶去‘天魔屿’,博杀此獠,并彻底毁灭淫窟,对于‘小孤山大会’,不及参与,彼此只好等群魔尽灭以后,再图畅叙了!” 淳于琬笑道:“东海荡魔之事的重要程度,并不下于参与‘小孤山大会’!常言道:‘夜长梦多,迟则生变’,两位老人家既然要去‘天魔屿’,诚立即命驾才好!” “无斧樵夫”林不凋点了点头,含笑叫道:“鱼老怪物,淳于姑娘说得对,我们这就动身,日夜赶程,决不会走在显已负伤失血的‘玉面天魔’孙秀后面!” 鱼自乐微微一笑,便向淳于琬,姚悟非挥手而别,请淳于琬向“金手书生”司空奇,代为致意! 淳于琬目送这两位武林前辈身形消失以后,不禁立在岸边,蹙眉思忖! 姚悟非见她如此神情,愕然问道:“琬妹,你在想些甚么?” 淳于琬扬眉叫道:“姚姊姊,你觉出了么?当前又有两件事!” 姚悟非摇头笑道:“我一时间,猜不出琬妹心意!” 淳于琬指着远远的江心山影,向姚悟非问道:“姚姊姊,那是什么所在?” 婉惜非应声笑遭;‘那还用问,自然是‘江心毒妇,欧阳美所在的‘小孤山’了!” 淳于琬转过身来,手指江边屋影,又问道:“那几幢屋影,又是什么?” 姚悟非“咦”了一声,皱眉笑道:“琬妹怎么总是明知故问?那不是欧阳美特为‘小孤山大会’所筑的三座‘迎宾馆’么?” 淳于琬点头说道:“前有‘小孤山’,后有‘迎宾馆’,我们与‘玉面天魔’孙秀,在江边恶斗,又用‘大阳神箭’射炸帆船,又斫断‘拦江铁索’闹得惊天动地,却为何不见‘江心毒妇’欧阳美,亲自出面?或是派遣什么得力手下,过问此事?” 姚悟非呆了一呆说道:“琬妹问得有理,这事确实奇怪!” 淳于琬笑道:“这就是我觉得奇异的第一桩怪事!” 姚悟非道:“琬妹对于这桩怪事,有投有什么看法?” 淳于琬点头答道:“有,我觉得‘江心毒妇’欧阳美,可能正在‘小孤山天刑宫’内,布置什么想把举世英雄一网打尽的恶毒阴谋,才会无暇过问刚刚发生的一番惊扰!” 姚悟非瞿然说道:“琬妹这种看法,相当高明,可能十中八九!常言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欧阳美若非无法分身,‘小孤山天刑宫’中,决不会至今一无动静!” 淳于琬冷笑道:“这种想法,我早就暗起心中,如今只不过又加了一层而已!” 姚悟非愕然问道:“琬妹怎会早就对欧阳美起疑?” 淳于琬“哼”了一声答道:“她不惜大耗财力,在江边建筑了三座宾馆,安顿赴会群豪,必须等会期正日,才接往‘小孤山’之意,难道还不是由于‘小孤山天刑宫’中,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尚未准备完成么?” 姚悟非听得连连点头,淳于琬又复说道:“何况欧阳美号称‘江心毒妇’,不但所练功力毒,所使兵刃毒,所用暗器毒,心肠尤其更毒,如此人物,又有如此行径,几相配合以下,遂使我肯定了那种想法!” 姚悟非目闪神光说道:“这样看来,‘小孤山天刑宫’中,必然步步荆棘,寸寸危机。赴会群豪,除了较量武功之外,还要与‘江心毒妇’欧阳美,来场勾心斗角!” 淳于琬扬眉说道:“这是必然之事,反正‘天刑宫’一会,决无好收场,若非‘江心毒妇’欧阳美尽制群豪,独霸宇内,便是她的一生基业,彻底毁灭!” 姚悟非笑道:“这是第一桩怪事,琬妹所说的第二桩怪事,又是什么?” 淳于琬双眉深蹙说道:“第二桩怪事便是有关‘金手书生’司空奇了!” 姚悟非诧声问道:“司空大侠有何怪处!适才‘无斧樵夫’林不凋前辈,不是说司空大侠现在‘第三宾馆’之内么?” 淳于琬苦笑答道:“他若远在天边,便一点不怪,就是在眼前,才怪得不可思议!因为司空奇不单与我久别,得讯以后,理应立即赶来,连‘玉面天魔’孙秀,也是他深仇,他为何不来复仇,却在宾馆之中则甚?是酒醉得人事不知,还是困倦得睡大觉呢?” 姚悟非想了一想,目光微转说道:“司空大侠未曾赶来之故,会不会是和那位‘冰川圣手’于天土,发生了什么误会?” 淳于琬听了姚悟非猜测“金手书生”司空奇,可能是在“第三宾馆”之中,与“冰川圣手”于天士发生误会等语,不禁连连点头,皱眉说道:“姚姊姊大概一语中的,猜得丝毫不差,司空奇除了这个原因以外,决不会直到如今,还不来江边找我。” 姚悟非道:“既然琬妹也是这种看法,我们便应该赶紧回转‘第三宾馆’,加以调解,以免他们闹得不可收拾才对!” 姚悟非语音方落,淳于琬身形已飘,两位侠女遂相偕赶回“第三宾馆”。 在他们由江边赶到“第三宾馆”之前,笔者先把“金手书生”司空奇方面的情事,略加补述。 司空奇既在鄱阳湖中,被“无斧樵夫”林不凋救起,得知“玉面天魔”孙秀,假扮自己形容,冒用自己身份,骗去林不凋的“沉香寒铁宝斧”等事,不禁焦急万分! 他焦急之故,除了对“无斧樵夫”林不凋深怀歉疚,要想赶紧夺回林不凋被骗的宝斧以外,并深恐“玉面天魔”孙秀,遇见爱妻“碧目魔女”淳于琬时,有甚无耻下流手段! 林不凋愤于被骗,司空奇急于寻仇,两人又愤又急之下,自然宛如闪电,赶到“小孤山”对岸江面。 到达地头,见了三座宾馆,并问清其中所招待宾客不同身份以后,遂向“第三宾馆”走去。 林不凋边行边向司空奇说道:“司空老弟,‘玉面天魔’孙秀定已冒用你的名号,到了此间,井可能业已住入‘第三宾馆’,我们应该对他采取什么手段?” 司空奇笑道:“林老人家是武林前辈,功力经验,深厚高明,一切举止,均请作主。” 林不凋微一寻思说道:“我认为我们两人不妨采取一明一暗之策,我去明查,老弟暗探,因‘玉面天魔’孙秀决想不到老弟竟能安然无恙地,离开鄱阳,赶到此处。这样一来,纵算他见了我后,胆怯图逃,也逃不出我们联手围堵的了。” 司空奇点头笑道:“老人家此计甚好,你且正大光明地,以来宾身份,进入宾馆投宿,查看‘玉面天魔’孙秀,是否假冒我名来此?及拙荆淳于琬可曾到此,我则隐身暗处,遵照老人家的指点,对孙秀加以堵击。” 林不凋笑道:“这样做法,比较妥当,否则在这‘第三宾馆’之中,若是发现两个‘金手书生’司空奇,必将弄得人莫名其妙,众口纷纷,使‘玉面天魔’孙秀,得讯警觉,作各种脱逃打算!” 语音到此略顿,想了一想又道:“老弟藏身暗中,听我发啸为号,我只要一发现‘玉面天魔’孙秀踪迹,便立即向你报信!” 司空奇含笑点头,儒衫一飘,便悄悄掩进“第三宾馆”,闪向暗处! 他刚刚进入宾馆后进的一幢精舍之中,便瞥见有条人影,从第二间静室门外,闪身入室。 这条人影,是位白衣书生,虽然匆匆一瞥,人已入室,更是从后面看去,未见面容,但对方那英挺身材,以及潇洒步履,却已把位“金手书生”司空奇,看得心中腾腾乱跳! 原来,司空奇发现这白衣书生的背影身材,竟与自己在荒野病例,被他救到旅店之中,加以谓治的那位白衣书生,极为相似! 人家对自己尽心诊护,走时还赠裘赠银,并遣人赠参,这等隆情厚意,以及救命深恩,自使一身侠骨、轻易不受人恩的“金手书生”司空奇,感谢得永铭肺腑! 尤其对方所赠那件薄薄软裘,竟是入火不焚,入水不沉,刀剑掌力难伤的罕世异宝,自己若非身御此裘,早就被“玉面天魔”孙秀所害,醉死在鄱阳湖内! 换句话说,就是这位白衣书生,对自己有两度救命之恩,司空奇简直觉得无论用什么方法,皆不足报答万一! 他早就渴欲寻得此人,如今陡然见着,怎不喜得心魂俱颤地,赶紧往那间静室之中赶去。 谁知就在此时,一声低啸,划空传来! 司空奇入耳便知,这埔声是“无斧樵夫”林不凋所发,根据啸声方向,是要自己赶往江边。 他不禁微一踌躇,面临恩怨抉择! “无斧樵夫”林不凋既然发啸相召,必是发现“玉面天魔”孙秀踪迹,要自己赶往江边报仇。 自己若是立即赶去,不到静室之中,请教那白衣书生名姓,以便设法报答,岂非轻恩重怨? 但自己若是只顾进入静室,求见白衣书生,则“无斧樵夫”林不凋无人相助,可能又会被孙秀逃之杳杳,鸿飞冥冥。 , 这是一种难加决定的选择,也是一种常人与非常人的分野! 常人多半轻恩重怨,非常人多半是轻怨重恩! “金手书生”司空奇自然是非常人,则他便应该作后一种的非常选择,何必多作思考? 因为,其中可能有位与司空奇分别已久,使司空奇为之相思的“碧目魔女”淳于琬参与其间,在怨字之上,又添了一点“情”的成份! 但“金手书生”司空奇毕竟是奇男子,大丈夫,具有一种决非常人可比的超迈襟怀,他考虑的结果,居然不仅重恩轻怨,井把那魔力无边的“情”字,也暂时搁在一边。 他不理“无斧樵夫”的啸声相召,仍然不变初衷地,向那白衣书生所居的静室走去! 到了门前,司空奇便伸手在门上轻叩。 室中白衣书生,自然便是那位曾在“玉面天魔”孙秀所扮假司空奇身上,惹了满腹闲气的“冰川圣手”于天士。 于天士本意想与“金手书生”司空奇,争夺天下第一荣誉而来,但发现司空奇就是自己途中所救之人以后,便打消争名意气,想与其交个朋友。 谁知于天士的一番好意,竟遭孙秀冷笑,于天士一腔傲气,决心非和“金手书生”司空奇较量不可,看看是“金手”强于 【此处缺一页】 这“司空奇”三字,把位躁矜未释、盛怒难消的“冰川圣手”于天土,听得目闪精芒,心神一振! 他赶紧飘身下榻启开室门,向司空奇冷然说道:“司空奇,我本来打算在‘小孤山大会’之上,向你领教,如今既然两度相逢,便干脆一较所学,分出究竟谁是‘天下第一手’,之后便可天宽海阔,各奔东西!我根本就不必再去什么‘江心毒妇’欧阳美的‘天刑宫’了!” 这一席设头没脑的话儿,委实把司空奇听得惊愕万分,莫名其妙! 但其中却有一项要紧之事,被他听出端倪,心想这白衣书生,既要与自己争夺“天下第一手”之名,则定然便是来自“北极”的“冰川圣手”于天士! 故而,于天士语音才落,司空奇便接口问道:“听仁兄这样说来,莫非竟是一向隐居‘北极’的‘冰川圣手’于天士大侠么?” 于天士被问得一怔,皱眉问道:“尊驾怎么如此健忘?我们刚才当着‘碧目魔女’淳于琬面前不是业已通过名姓了么?” 司空奇听了这句话儿,不禁恍然大悟! 他知道于天士既有适才当着“碧目魔女”淳于琬,彼此业已互通名姓之语,则对方所见,定是假冒。自己身份的“玉面天魔”孙秀!. 一来孙秀不知这位“冰川圣手”于天士对自己有一度直接救命,一度间接救命的天高地厚之恩!二来孙秀是大大邪淫魔头,定会有许多言语行径,使这位来自‘北极’的冰川大侠,看不顺眼! 有这种原因,误会必生,遂令于天士把自己看成忘恩负义之辈! 司空奇想通究竟,慌忙一抱双拳,以极度温和的语音神情,向于天士赔笑叫道:“于恩兄,这桩事儿之中,有了极大误会……” 话犹未了,于天士便脸色如此冰地,截断了司空奇的话头,摇头冷笑说道:“任何误会,均已无须解释!‘恩兄’两字,更是万不敢当!因为于天士行医‘北极荒原’,一向善体上苍好生之善,见人教人,见兽救兽,譬如我教了一只披毛戴角的毫无人性畜生,还希望他知恩报德么?” 这几句话儿,分量太重,挖苦太甚,把位“金手书生”司空奇听得俊脸通红,冷汗涔涔自落! 于天士晒然一笑,又说道:“司空大侠,你知不知道于天士一向医隐北荒,俨如化外野人,这次为何不辞万里,来到中原?” 司空奇依然低声下气地,赔笑说道:“据闻大侠是来找……” 说到此处,语音截然而止。 因为司空奇凛然想起,这位“冰川圣手”于天土,正在盛怒之下,决不宜再有丝毫使他容易激动情绪之语! 但他虽然不说,于天士却接口狂笑说道:“对了,我不辞千里,远来中原,就是为了找你!江湖人言,司空奇的‘金手书生’之号,属于‘天下第一手’!偏偏于天士也有‘冰川圣手’之称,我遂特来请教,务必互较所学,分判出‘金手书生’与‘冰川圣手’,到底谁强谁弱?谁是‘天下第一’?” 司空奇红着脸儿,抱拳长揖说道:“于恩兄!……” 于天士厉声叱道:“我和你天北海南,陌不相识,只是冤家,不是朋友!你若是再叫我‘恩兄’,休怪我立时出手!” 语音至此微顿,双眉一挑,维续说道:“其实我们就在这静室之中,悄悄较功也好,只消分出胜负,便各自心头明白,无须惊动大众!因为我久隐北荒,未为世识,胜固一举名成,亦无所憾,你则名列‘武林四绝’领袖中原武林,胜我不足为奇,万一落败……” 英雄毕竟爱英雄,这位“冰川圣手”于天士,虽巳对司空奇极为愤恨,但这番话儿以内,仍然流露出一片爱惜关切之意! 谁知司空奇竟不领估这份盛情,未等于天士话完,便改换了一种狂傲神色,冷笑连连地,接口说道:“多谢于大侠的关怀,但司空奇尚有自信,决不致败,我们既系互争‘天下第一手’的荣誉,便应该当众较功,不宜私室论武!” 于天士想不到司空奇竟会有这等说法,遂“哦”了一声,扬眉问道:“司空大侠,你竟有如此自信,要当众较功么?” 司空奇微笑点头说道:“我要在‘小孤山大会’之上,当着举世群英,来保持我‘天下第一手’的荣誉!” 于天士冷笑说道:“你不要再想施展什么缓兵之计,于天士嗔念已动,片刻难忍,我非和你立见真章不可!” 司空奇目闪精芒地说道:“于大侠既然等不及‘小孤山大会’,要和我立见真章,便请先找上两位证人,我们才好动手!” 于天士冷笑说道:“何必甚证人,我们且到这‘第三宾馆’的门前一战,还怕没有人来看热闹么!” 司空奇点头笑道:“于大侠此计甚好,司空奇先行一步,在这‘第三宾馆’的门前候教。” 说完,便自傲一抱拳,退出于天士所居静室。 于天士探恐被他溜脱,遂带着难以形容的满腔盛怒,紧紧相随。 谁知司空奇并非意图规避,他到了“第三宾馆”门前的一片广场之上,便卓立运功,并发出一声清宏长啸! 啸声惊动了“第三宾馆”中的所有人物,一齐渐渐聚集,把“金手书生”司空奇,及“冰川圣手”于天士二人,围在其内! 司空奇见人已不少,遂手指于天士,目光四扫地,朗声笑道:“我来为诸位介绍一下,这位于天士兄,号称‘冰川圣手’,是隐迹北荒的一代大侠!” 第十八章 苦心报德 围观群众以内,知道于天士威名之人,并不甚多,故而司空奇话音了后,只有几人互相低语,未曾引起了太强烈的反应! 司空奇旋又笑道:“我再来介绍我自己,我复姓司空,单名一个‘奇’字,在当代武林中,有个‘金手书生’外号!” “金手书生”四字方出,围观群众立时莫不交头接耳地起了一片“嗡嗡”惊讶声息。 其间,并听到有人在低吟那:“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等四句歌谣。 司空奇待众人议论渐息,复含笑说道:“因为我与于大侠的外号之中,均有一个‘手’字,遂起了谁是‘天下第一高手’的意气争执,如今按照武林向例,各尽所能,放手一搏,以彼此间的胜负输赢,高低强弱而定‘天下第一手’的荣号谁属?” 众人听完司空奇所说,知道有场大大热闹可看,遂纷纷鼓掌,响起了一片如雷采声! “冰川圣手”于天士听了司空奇的这番话儿,不禁越发怒火高腾! 【此处缺一页】 司空奇是在圈外,飘荡旋回,于天士是在内圈,目光盯住司空奇,跟随他慢慢转动! 换句话说同空奇是想制敌机先,以快打慢! 于天士想以逸待劳,以静制动! 相持片刻,司空奇一声微笑,踏中宫,抢洪门,向于天士双掌连环拍出! 他这动作够快,但于天士的动作更快,在司空奇双掌刚刚发出之际,空中业已幻起了于天士的飘飘掌影! 于天士不是打算以静制敌的么?他的动作,怎会比司空奇更快? 这就是内家高手所讲究的“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并非一味迟缓,甘落下风! 四只手掌相接之下,这两位武林奇客心中,一忧一喜! 忧的是“金手书生”司空奇,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他在这四掌一合之下,发现“冰川圣手”于天士的内力真气方面,决不弱于自己! 忧的既是司空奇,则喜的自然便是于天士! 于天士发觉自己内力修为,虽不弱于司空奇之上,只是一个平衡局面。 既是平衡,却何喜之有? 因为于天士练有一种独门神功,名叫“愚公移山”!这种功力,是善于持久作战,故而除非遇上比自己强得太多的绝世高人,否则缠战到了相当时分后,局面必会一步步地渐入佳境! 于天士一来恃仗自己有此特长,二来又见司空奇所运用 【此处缺一页】 地,把自己发招攻出的脉门扣住! 于天士眼珠一动,故意撤招稍慢,让司空奇扣住自己手腕! 但就在对方指尖沾肤,内劲未吐的一刹那间,于天士一式“巧换阴阳”,手臂软若灵蛇,从司空奇指下滑脱,乘势一翻一搭,便以其人之道,转制其人之身,反用三指把司空奇的脉门扣住! 司空奇俊脸通红,“呀”了—声,于天士便松开手指,含笑说道:“司空大侠,这场拳掌之斗,可以适可而止。我们再换上玄功比赛吧?” 司空奇退后两步,一双俊眼之中,神光炯炯地,盯住这位“冰川圣手”于天士的脸上,默不作声! 于天士被他看得有些担忧起来,皱眉问道:“司空大侠,你这样看我则甚?” 司空奇冷笑说道:“于天士,你不必假义,司空奇不领你这份空头人情,第一阵虽然失手,却在第二阵上,仍有机会平反败局的呢!” 于天士听了司空奇这几句话儿,几乎连肺气炸,心想早若知道这厮如此不识好歹,何必手下留情?适才只消三指猛一运功加劲,岂不把对方的整条右臂,完全废掉? 念方至此,司空奇已发出一阵震天狂笑,目光电掠四外观战之人,朗声说道:“大丈夫光明磊落,适才我略微疏神大意,在掌法上输给‘冰川圣手’于天士一招,他只要能在第二阵的玄功比赛之下,与我战成和局,便可赢得‘天下第—手’的光荣称号!” 于天士满腹恶气地,不耐叫道:“司空奇,这场比斗,是你我二人私事,不必对旁人交代,还是赶快举行第二阵玄功之赛!” 司空奇问道:“你打算怎样赛法?” 于天士傲然笑道:“世间无论何事,务须公平,第一阵既然是我获胜,第二阵的比赛方法,更应该由你选择!” 司空奇目闪厉芒,扬眉说道:“好,这第二阵的比斗题目,就由我出,你既来自‘北极’,总练过‘冰魄神功’吧?” 于天士点头说道:“当然练过,这是我最擅长的武学。” 司空奇欣然色喜说道:“你承认是你最擅长的武学便好!” 于天士莫名其妙地问道:“司空大侠此语何意?” 司空奇傲气腾眉地,应声答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我在这第二阵上,若不斗败你的拿手绝学,怎能雪得了第一阵失手之耻?” 于天士失笑说道:“你想得倒颇不错,但若胜不了我的‘冰魄神功’,又便如何?” 司空奇“哼”了一声说道:“胜不了时,便把‘天下第一手’的称号让你,自行苦参绝学,过上三年五载,再前往北极,与你决雌雄!” 于天士点头笑道:“司空大使能有这种想法就好,我怕你在再度落败后,会羞愤大甚,起了短见!” 司空奇连摇双手,狂笑说道:“于大侠尽管放心,司空奇仍不会如此愚蠢,我就算把‘天下第一手’称号输掉,却仍然是‘金手书生’,仍然名列‘武林四绝’的!” 于天士听了司空奇这等说法,确实觉得这位名满天下的“金手书生”在性情方面,着实有与众不同之处! 若说他气量宽宏,却偏偏忘却自己相救之恩,不接受订交弭争的一番好意,非苦自己互决雌雄不可! 若说他气量狭窄,却又把“名头”二字,看得极淡,仿佛纵将“天下第一手”的荣誉输掉,也一点无所谓的模样! 于天士刚刚想到此处,司空奇已向第三宾馆中人,要来了一盆清水,放在地上,向于天士含笑问道:“于大侠,你能不能在距离三尺以外,运用‘冰魄神功’,使这盆清水,结成坚冰?” 于天士笑道:“这有何难?” 司空奇不等他往下再说,又接口笑道:“仅仅一盆清水,自然不难,但我却也在相对方向的距盆三尺以外,运用本身纯阳真火,煮冰成沸!” 于天土笑道:“这倒有趣,一个凝水为冰一个煮冰成沸,倒是比较玄功的绝妙办法!” 司空奇问道:“我们预定多少时间,这玄功,便算和局?” 于天士笑道:“若由一人单独施为,转瞬便可,但两人用相反功力,对抗之下,必然略费时间,我们且以半个时辰为限如何?” 司空奇点头笑道:“好,就以半个时辰为限,请于大侠立即施为!” 他一面说话,一面便在距离那盆清水的三尺以外,盘膝坐下。 于天士不敢怠慢也自在距离水盆三尺以外,百对司空奇坐下,施展“冰魄神功”!向那盆清水,连绵不断地,发出奇寒劲气! 一开始,似乎是“金手书生”司空奇略占上风,那盆清水的水面之上,有几丝热气,袅袅浮起! 于天士见状大惊,遂赶紧以十二成功力,全力施为,并在“冰魄神功”之外,更加上了自己独门秘练颇有心得的“北极真气”! 这“北极真气”与“冰魄神功”配合施为以后,果然威力大大增强,立见奇效! 先是水面上的几丝热气,消失不见,然后水面便渐凝起了一片薄冰! 更厉害的是那位坐在距离于天士六尺以外的“金手书生”司空奇身上,都起了微微的抖颤! 司空奇咬牙苦撑,但到了接近半个时辰之际,却无法禁受地长叹一声,颓然起立,立向那只水盆,举掌劈去! 掌风到处,硬把那只水盆劈得四分五裂,盆中清水,果已通体成冰! 于天士也缓缓站起身形,司空奇却向他一抱双拳,满面愧色地,苦笑说道:“于大侠绝技惊人,司空奇连败两阵,心服口服,从今后那‘天下第一手’的称号,便归你享有了!” 于天士知道司空奇享誉中原,几乎从未遭过挫败,遂也心中略为不忍地,把神色放得极为缓和,含笑说道:“司空大侠不要难过,于天士久离‘北极’,归心似箭,彼此就此别过!我不仅不参与广聚群英的‘小孤山大会’,今后也决不会再向任何人提及今日之事,至于你是否在三五年后,驾临‘北极’?则请自行决定,于天士只希望下次相逢之际,我们能忘却嗔念,结为至交,倒是足以流传江湖的一桩佳话!” 话音一了,身形疾腾,回转所居静室,取了行囊,果然立即转回‘北极’。 司空奇见于天士一走,剑眉微扬,目光四扫! 他目光这一四扫之下,脸上愧色突然尽退,苦笑全失,换了一副愉悦神采! 原来,司空奇发现,久违的爱妻“碧目魔女”淳于琬,也在围观群众以内。 淳于琬面颊上伤痕已愈,恢复了昔日容光,并还是以一种含蕴着极为安慰,极为赞佩,极为高兴的眼神,凝注自己! 司空奇这一喜非同小可,正待上前招呼,围观人丛之中,忽又响起一阵满含讽刺意味的粗豪狂笑! 司空奇一听便知这阵笑声是专对自己而发,遂剑眉微扬,循声看去! 发笑人是个身材高大的红衣僧人,目光冷注司空奇,从嘴角间浮现了一种鄙薄笑意。 司空奇礼貌谦和地,抱拳笑道:“大师是笑我么?” 红衣僧人冷然答道:“除了你外,还有何人可笑?” 司空奇“哦”了一声,扬眉问道:“在下倒要向大师请教一声,我有何可笑之处?” 红衣僧人狂笑说道:“酒家久闻‘金手书生’之名,是当代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出群高手,谁知今日一见之下,竟是个大脓包……” 司空奇不等红衣僧人说完,便即接口问道:“大师,这‘脓包’二字,是何含意?怎会加诸我的头上?” 红衣僧人晒然说道:“你枉自欺世盗名,却在那稀松平常的于姓穷酸手下,连败两阵,难道还当不得‘脓包’二字么?” 司空奇虽听出对方言语挖苦,却仍丝毫不怒,依旧笑吟吟地,抱拳笑道:“司空奇请教大师法号!” 红衣僧人傲然答道:“酒家法号‘傲龙’,像你这等孤陋寡闻之人,恐怕还未听说过我的来历?” 司空奇本来以为这红衣僧人,如此狂妄,定是“西域八龙宫”的八名红衣喇嘛之一,但听了他法号“傲龙”,并非“八龙宫”中人物,却又大感意外。 就在此时,“桃花圣女”姚悟非忽然含笑说道:“傲龙大师,你不要以为司空大侠,不识你的来历,其实司空大侠,只是不屑言之而已!” 傲龙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目注姚悟非,发话问道:“这样说来,施主大概总知道洒家来历的了!” 姚悟非笑道:“大师是在小南极一带,参禅炼功,因未入佛门,曾与‘西域八龙宫’中人物,结过深仇,遂自号‘傲龙’,此番前来‘小孤山’,也就想寻‘西域八龙’中的白龙喇嘛,报复十余年的一掌之恨!” 傲龙大师见这身穿水靠的女子,竟能把自己来历,说得丝毫不错,正自大感惊奇之际,姚悟非又复笑道:“其实‘傲龙大师’四字,虽然世少人知,但提起你未入佛门前的‘血手屠夫’胡森之名,大概便无人不晓的了!” 姚悟非这些话儿,含有深意,是对司空奇点破这傲龙大师来历,让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放手应付。 司空奇一听这红衣僧人“傲龙大师”,原来就是当年极有名的绿林巨寇“血手屠夫”胡森,遂哈哈大笑说道:“胡当家的……” 傲龙双目一瞪,打断司空奇的话头,厉声叱道:“司空奇,你怎么对我这么称呼?洒家九戒在头……” 司空奇也不等他话完,便自狂笑说道:“你虽九戒在头,但却六根未净,故面我认为称呼你‘胡当家的’比称呼‘傲龙大师’,还要恰当一些!” “傲龙大师’怒道:“随你怎样叫我,你也是个欺世盛名的大大脓包!从此以后,还有何颜以‘金手书生’四字在武林之中立足!” 司空奇扬眉笑道:“胡当家的,你要放明白些,常言道:‘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又道是:‘莫道此山高出众,那山更比此山高’!” “傲龙大师”皱眉问道:“你这几句话儿,用意何在?” 司空奇笑道:“就是我在北极大侠‘冰川圣手’于天士面前,虽然有点脓包,但在你胡当家的面前,却未必脓包!换句话说,就是我虽然斗不过于天士,你却也许还斗不过我!” “傲龙大师”气得哇哇怪叫道:“司空奇,你这败军之将,还敢言勇么?” 司空奇笑道:“刚才我在于天士于大侠手下,认败低头,如今或可在你胡当家的身上,又扬眉吐气!” “傲龙大师”眉腾朝气地狞笑说道:“你若再叫我‘胡当家的’,你就劫数难逃!” 司空奇笑道:“我听不懂此语何意!” “傲龙大师”叫道:“我道理极为简单,你若再叫我‘胡当家的’,我便暂时放下三宝弟子身份,好好与你斗上一斗!” “傲龙大师”见对方一再针锋相对,毫不把自己看在眼内,遂厉声一笑,举步向首,与司空奇相对而立。 司空奇笑道:“胡当家的,不要以为我这鸡肋难当尊拳,你尽管把昔日威风,全力施展便了!” “傲龙大师”念了一声佛号,足下暗站子午,左掌在前,右掌在后交护胸前,气静神凝,巍立如山! 围观众人,见又有一垢好戏,即将开台,均暗幸眼福不浅,屏息静观! 其中多半约是行家,一见“傲龙大师”站桩立式的这份威猛沉稳神情,便知难怪此人要与“西域八龙”争雄,果然身负绝艺,属于第一流身份的出群好手! 司空奇故意气激这位傲龙大师,竟采取与他完全相同,毫无二致的姿态,开出门户。 “傲龙大师”哼”了一声,哂然冷笑,身上所着红色僧袍,却无风自颤地,起了一阵微微抖动! 他的红色僧袍如此,司空奇的青色儒衫亦然。 围观群众见状,都知道他们是在各自凝聚功力,准备出手! 果然,“傲龙大师”斜举双掌之中,在前面的那只左手,毫无异状,但在后面的那只右掌,却渐渐变成红色! 显然,“傲龙大师”被对方讥嘲激怒太甚,一开始就凝聚“血手神功”,拿出了看家本领。 “金手书生”司空青则完全效法对方,也是左手毫无变化,右掌的皮肤,却渐渐现出一种金黄色彩! 两人相持约莫有一盏热茶时分以后,围观众人便知他们均告准备完成。 只见司空奇的那只右掌,业已金光灿烂,傲龙大师的那只右掌,也已血色殷红! 他这“血手神功”,成名已久,威势果然极强,右掌刚刚推出,便听得“呼”的一响,有股奇热奇强,并带有一种奇异腥味的劲气狂飚,向司空奇当胸撞去! 以观战众人想来,司空奇既然仿效“傲龙大师”动作,是定必也右掌前推,运用“金手神功”,硬接硬挡! 谁知司空奇的动作,却出人意料!他在“傲龙大师”那股奇强奇热,而又奇腥的掌风袭到之前,竟微一闪身,向右闪出了一丈三四。 傲龙大师这一掌虽然击空,但腥风卷处,威势仍极慑人,司空奇背后的一株巨树,被击得干裂枝摧,落叶纷纷,连地上草色都立时枯黄一片! 众人看得一惊,知道傲龙大师的“血手神功”,不仅劲力极强,并还蕴有奇毒! 傲龙大师也想不到司空奇竟会进而不接,遂轩眉狂笑问道:“司空奇,像你这等胆小无能之辈,何必还在莽莽江湖以内,争强逞傲?看来你不单在‘冰川圣手’于天士手下,是脓包已极,即在洒家手下,又何尝不照样脓包!” 司空奇摇手叫道:“胡当家的,你不必左一次右一次的,把‘脓包’二字,硬加在我的头上。你应该知道,我这让你一招,不予还手之故,只是略表礼貌而已!” “傲龙大师”气得“哇哇”怪叫说道:“你还知道礼貌!你为什么要让我一招?” 司空奇微笑说道:“因为胡当家的本是两手血腥的绿林人物,居然出家礼佛,身披袈裟!司空奇遂让你一招,表示对三宝弟子的尊敬之意!” “傲龙大师”厉声叫道:“司空奇,你不必再对我存甚礼貌!你就当洒家业已蓄发还俗!” 语间甫落,右掌又推,但固攻势一缓,盛气已衰,竟自然地比第一掌减弱了不少威力! 司空奇促侠无比,他避强击弱,看得分明,这次竟乘着“傲龙大师”的盛气略衰之下,立即不再闪避地,挥掌还手! 一只金色手掌与一只血红手掌,凌空对击之下,所挟威势,委实惊人! “砰”然巨震,劲气狂排,连四外里的观战群众,都站立不稳地,纷纷后退。 司空奇与“傲龙大师”等两位当事人呢? 他们一个是气吞河岳,另一个则惭然色沮,往后连退几步! 气吞河岳,巍立如山的是“金手书生”司空奇!惭然色沮,连退几步的是“傲龙大师”! 这种结果,颇出围观群众的意料之外! 他们根据适才所见“金手书生”的名不符实,以及所见“傲龙大师”的凌人盛气,加以判断,均认为“金手”不如“血手”! 但双掌一交,强弱立判,显系“金手”强于“血手”,自使围观群众,大感惊奇,莫名其妙。 司空奇太善把握机会,在这一掌得势,略挫强敌之下,竟 【此处缺一页】 司空奇神色一肃,把那只金色手掌,高高举起! “傲龙大师”心胆已裂,哪敢再有不服之念,叫了声,“青山不改,后会有期”,便自逸去! 围观群众起初在“冰川圣手”于天士胜过“金手书生”司空奇时,均有点对于这位武林大侠,起了一种轻视之感! 但如今见他仍能大奋神威,把“血手屠夫”胡森所化身“傲龙大师”,打得心惊胆裂,望风而逃,却又纷纷觉得“金手书生”的盖世威名,果然绝非幸致! 司空奇见“傲龙大师”丧胆遁去,并未追赶,只是面含冷笑地,向他的疾驰背影,看了一眼! 这时,“碧目魔女”淳于瑰方始与姚悟非手携手地,走出围观群众,向司空奇扬眉娇笑叫道:“奇哥哥,我真慑服你这一番心……” 司空奇连连摇手地,截住了淳于琬的话头说道:“琬妹,我们久别重逢,要说的话儿大多,且回到室中,再行细叙吧!” 淳于琬有点懂得司空奇的话中含意,遂一面与司空奇走向所居静室,一面指着姚悟非,微笑问道:“奇哥哥,你认不认得这位姊姊?” 司空奇向那位身穿水靠,脸上也经过易容变貌的“桃花圣女”姚悟非,略一注目,摇头含笑说道:“恕我眼拙……” 淳于琬笑道:“奇哥哥当真不识么?这位就是‘桃花圣女’姚悟非姊姊。” 淳于琬不介绍还好,这一介绍之下,却更使司空奇感觉迷惑地,讶声道:“‘桃花圣女’之号,姚悟非之名,好像对我颇为陌生,不知是在何处……” 话方至此,淳于琬便失笑叫道:“呀,我倒忘了姚姊姊业已易号改名,难怪奇哥哥觉得陌生,你大概决想不到所谓‘桃花圣女’就是‘桃花煞女’姚秀亭呢!” 这几句话儿,委实把司空奇听得扬瞠目,向姚悟非不住打量! 淳于琬失笑说道“奇哥哥,你在‘武夷’废庙之中,与姚姊姊肖曾有过一段香火因缘,怎么会对她毫无印象呢?” 司空奇闻言之下,越发赧然奇诧。姚悟非遂含笑向淳于琬说道:“琬妹何必对司空大侠如此调侃?再若不告以实情,连我也如芒刺在背了呢!” 淳于琬这才把自己路过“武夷”,从“青磷毒火”中,救了姚秀亭,使她顿悟前非,改名归正之事,向司空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他们是边行边谈,此时业已走剃淳于琬所居静室之内。 司空奇听完有关“桃花煞女”姚秀亭变成“桃花圣女”姚悟非的这番经过,便向淳于琬问道:“琬妹,你方才所说佩服我一片苦心之看,却是何意?” 淳于琬嫣然笑道:“奇哥哥身受‘冰川圣手’于天士两度救命之恩,却想出这种让度‘天下第一手’荣誉的奇妙报答方法,难道还不值得我表示佩服么?” 司空奇大吃一惊,目注淳于琬,愕然问道:“琬妹,我们‘黄山’一别以后,你是否修炼了什么慧业神通?” 淳于琬失笑说道:“奇哥哥猜得对了,我如今胜过诸葛亮,气煞刘伯温,可以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呢!” 司空奇听出她是故意调笑,遂仍自皱眉问道:“这事太怪,琬妹纵然眼光厉害,并深知我平素功力,能够看出我从两场比斗之中,费尽苦心,不留痕渣地,败在“冰川圣手”于天士手下,让他获得‘天下第一手’荣誉!但也绝对无法知道他对我有两度救命……” 淳于琬不等司空奇说完,即摇手笑道:“奇哥哥,你不必再疑心了,我虽不会知道你与于天士之间,有甚恩怨,但把你从鄱阳湖中救起性命的那位‘无斧樵夫’林不凋老人家,总会知道的吧?” 司空奇这才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说道:“原来琬妹已与‘无斧樵夫’林老人家见过面,难怪会知道我与‘冰川圣手’于天士之间秘事,但林老人家却为何未与琬妹一同回转此处?” 淳于琬听到此处,嫣然笑道:“林老人家已与‘震泽双奇’中另一位‘无钩钓叟’鱼老人家,互相会合,去往‘东海天魔屿’追杀‘玉面天魔’孙秀,来不及参加‘小孤山大会’的了。” 司空奇忽然想起一事,不禁顿足叫道:“糟了,因林老人家为了‘玉面天魔’孙秀,扮作我的模样,致被骗去‘沉香寒铁宝斧’,我遂探以为歉,打算把琬妹那柄……” 话犹未了,淳于琬便自笑道:“奇哥哥放心,不要跳脚,我虽未得你的吩咐,却已把那柄‘五丁神斧’,送给了林老前辈了!” 司空奇闻言,愁眉顿展,抚掌笑道:“琬妹真是冰雪聪明,但不知那‘玉面天魔’孙秀,究竟有多大神通?怎能在你们这些高手围攻之下,仍旧侥幸逃走呢?” 淳于琬遂把江边恶斗,“玉面天魔”孙秀仗精熟水性逃生等情景,向司空奇一一述出。 “桃花圣女”姚悟非是情爱场中过来人,自然知情识趣地,悄悄溜开,命“第三宾馆”中的执事人员,替自己另外准备了一间静室,好让“金手书生”和“碧目魔女”,这一对久别重逢的武林侠侣,可以毫无所扰,亲亲蜜蜜地,互诉心中衷曲。 就在姚悟非另室静坐,司空奇与淳于琬蜜爱轻怜,恩情似海之际,夜空中似有似无,异常飘渺地,传来了几声钟韵! 这几声钟韵,来处极远,好似不知哪座庵观寺院中的暮鼓晨钟,使人听在耳中,除了意逸心清之外,不会引起甚么其他刺激! 但事有知音与不知音之分,这几声钟韵,听在不知音的一般武林豪客耳中,虽然平平和和,但听在知音的三座宾馆的执事人员耳中,却充满了杀伐意味! 原来,这几声钟韵,是来自“小孤山”,也就等于是“江心毒妇”欧阳美,对所有手下,发令通知,“天刑宫”中的一切布置,业告完成,从明日起,已可按纳任何武林人物,去往宫中相会! 夜,逐渐深沉,“金手书生”司空奇与“碧目魔女”淳于琬,因分别以来,彼此经历的要紧事儿大多,必须一一细叙,故而向在唧唧哝哝地,偎依蜜语。 姚悟非则本已静坐入定,但一遍功夫作罢,目光偶瞥窗外,却发现园中假山石处,似有黑影一闪。 她愕然起立,蹑足潜踪地,走到窗前,隐住身形,暗窥动静。 这时,整个“第三宾馆”之中,只有司空奇与淳于琬所居室内,尚有灯光,其他所在,均已一片漆黑! 虽然时届月尾,蟾魄无踪,但院宇内总还固空中闪烁星光,可以见物。 这样一来,姚悟非人隐窗后,是在暗中,可看见园中景物,园中人则无法看见她在室内的任何动作。 果然,园中假山石后,影绰绰地藏着一人,但因此人穿着一身黑衣,故除了看出他身材不甚高大以外,井看不出面貌年龄等等。 姚悟非暗一思忖,这种精舍之中,本来住有假金手书生“玉面天魔”孙秀,及“冰川圣手”于天士,现业已先后离去,则此人鬼祟行径,不是田谋自己,便是对司空奇,淳于琬夫妇,有所不利? 想到此处,对方心意已明白表露出来,只见那条黑影,是目注司空奇,淳于琬夫妇所居静主,并伸手入怀,似在摸取甚么物件? 姚悟非虽巳发现此人心怀叵测,但一来知道“金手书生”司空奇,及“碧目魔女”淳于琬夫妇,各具罕世绝艺,不会轻易受甚损伤,二来也想等到对方施出毒手,有了真凭实据后,再复擒住问话! 故而,她虽见那人业已伸手入怀,却仍未制止,也未对司空奇,淳于瑰二人发出警告。 蓦然间,那黑影猛一扬手! 三点碧光闪闪的星形之物,划空飞射,其疾如电地,直向“金手书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于琬所居的静室投去! 姚悟非这一惊非同小可! 因为,她看出这三点碧光,正与自己在“武??”废庙里,惨中被烧的青磷霹雳弹仿佛! 暗器既似“青磷霹雳弹”,则假山石后,发动无耻偷袭之人,会不会就是“天香公主”杨白萍呢? 姚悟非触目惊心之下,有两大难题,无法解决! 这两大难题,就是究应先去追擒发动无耻偷袭之人,抑或先去救援司空奇、淳于琬夫妇? 若照关系轻重来说,救人自然比擒人要紧,但婉悟非却又自知,对于这种阴毒绝伦的青磷暗器,自己并无解救之策! 她念方至此,三点碧光,业已穿窗而入! 轰!轰!轰! 那三点碧光,居然入窗即爆,使得司空奇、淳于琬夫妇所居静室之中,立时成了一片磷光火海! 姚悟非不再考虑了,她立即向那充满火光的静室之中,飞身缓去! 她因目睹这种“青磷毒火”的威力大大,遂不管自己有无援救能力,也要先去探看司空奇、淳于琬夫妇的受伤程度! 谁知姚悟非才一纵出自己所居静室,便立即改变方向,半空中一翻一闪,窜上了这幢精舍屋顶! 原来,她发现“第三宾馆”的五六丈外,有两条人影,驰向东方。 距离虽远,面貌无法看出,但姚悟非仍一望而知,晓得那两条飞驰人影,正是司空奇、淳于琬夫妇! 她有此发现,自然惊疑万分,立即翻登屋顶,注目细看! 登高望远,方始恍然,司空奇、淳于琬夫妇二人之前,还有一条疾驰人影! 照此情况看来,司空奇与淳于琬,定是因追赶那人,异常侥幸地得免浩劫! 姚悟非一面心头狂喜,一面又自然而然地,目闪神光,注向假山石后。当然她如今既巳不必救友,所剩下的只是擒凶! 目光瞥处,假山石后的黑影就在这瞬刻之间,业已逃出“第三宾馆”,向东逸去! 这时,“第三宾馆”之中,已起了一片鼎沸人声,赶来探看。 姚悟非哪里耐烦与他们叙述经过,遂乘着众人来到之前,暗自提气飞身,追赶那东逃黑影! 一逃一追之间,看出前进黑影,也具相当身手,但比起姚悟非来,却还差了一些火候! 既然如此,距离自然越追越近,由三十来丈,而三十丈,二十丈地,追到彼此仅距十四丈光景! 蓦地,前逃黑影,竟然宛如鬼魅般地,消失得毫无踪迹! 姚悟非好生奇怪,因为此处已离江边不远,除了三四堆嵯峨怪石以外,别无丛林巨树等隐蔽之物! 那条人影,是在闪过一堆怪石后,便失去踪迹,未再出现! 姚悟非从对方袭击司空奇、淳于琬的手段上,便看出此人极为阴险毒辣! 故在随后追踪之际,始终以两道眼神,笼罩住前逃黑影,注视他的每一个动作! 如今,对方在经过一堆怪石时,突然不再出现,自然是藏匿石后。 姚悟非把疾追脚步放缓,心中暗自盘算对方这突然隐匿之举,是何用意? 若周常情而断,对方不过是发现自己追踪,想在石后略隐身形,等自己匆匆追过,再向其他方向,悄悄遁去! 但此人极为狠毒,立意绝不会如此简单! 姚悟非终于根据所见敌情,作了一项假设和预料! 她所作假设,是假设这条用青磷毒火暗器,袭击司空奇、淳于琬夫妇的人影,便是“天香公主”杨白萍! 再根据这项假设,作了一项预料,就是杨白萍藏匿身形之举,并非为了躲避自己,而是有所准备,企图暗中再施毒手! 只要自己追过那堆怪石,或是迫近那堆怪石之际,必然又有三数点,甚至十余点青磷毒火,从石后飞出,偷袭自己。 姚悟非是边想边行,并未停住脚步。 她未曾停步之童,是深恐自己倘一停步寻思,对方便会知道自己有了警觉! 故而她佯作未觉,一面暗自警惕,一面在追到距离那堆怪石,约莫丈许之处,身形略向右闪,避开怪石正面! 这种动作,是从江湖经验得来,具有极高智慧! 因为姚悟非目光遥注,看出这堆怪石的右面石块,比较左面几块嵯峨高大! 这等地形之下,对方若向右方出手,袭击自己,便比较艰难,比较迟缓,使自己比较容易闪避! 这是防身打算,至于攻敌打算,则是在向右闪身,避开正面的刹那之间,向石后发出了七朵独门暗器“桃花镖”! 姚悟非的“桃花镖”具有自飞回旋特性,不管当首怪石是高是低,均可飘飘而过。 “桃花镖”才一出手,姚悟非足尖猛力点地,一式“鹰隼入云”,纵起四丈来高,半空仰身张臂,双足一缩一登,转化成“神龙御风”身法,倒飞出三丈六七! 退去如此距离,对方纵以青磷毒火反击,也不会再使自己有任何伤害! 姚悟非身形落地,一套有系统的动作,已告完成,遂目注石后,观看动静! 因为她这七朵“桃花镖”,飞到石后,必然变成一片桃花雾,使石后之人,心神立告迷乱! 但天下事儿,虽有甚多在人意料之中,却有更多在人意料之外! 如今情形,便出于姚悟非的意料之外! 她等了约莫半盏茶时分,却根本投见半点动静! 姚悟非好不惊奇,暗忖凡属中了自己“桃花镖”毒之人,无不立即癫狂变性,怎么这石后黑影,还投有丝毫动作? 她思忖至此,委实心疑,遂由稍远之处,绕向侧方,观看石后情况! 等她绕到目光能及石后所在,一看之下,不禁目瞪口呆,越发惊奇欲绝! 原来,她空自大展身手,大费心思,攻敌防己地,闹了半天,却是石后空空,哪里有丝毫人影? 姚悟非怎的不惊,对方身形始终都在自己的目光笼注之下,除非是孤仙妖鬼一流,怎会随风化去般地突然消失踪迹? 媳莫名其妙之下,遂提气纵身,向那堆怪石之后纵去。 这次,她无须再作任何提防,只是双目向石后这片地区 【此处缺一页】 武林人物,多半均富有冒险犯难精神,姚悟非只踌躇了一瞬光阴,便决定入洞探险! 主意既定,立即行动。 姚悟非人未入洞以前,先发出一朵“桃花镖”,向黑暗之中飞去! 这是聪啊办法,因为倘若对方伏在洞中,则敌暗我明,可能会随时遭遇危险。 如今她用“桃花镖”先行开路,纵或难伤敌人,也可逼得对方发出一些声息,使自己有所应付。 她扬手发镖后,便即倾耳细听。 有经验的江湖人物,可以从抛物受阻的回声之上,听出其间距离,并判断暗中环境。“桃花镖”出手不久,便遇阻碍,仿佛只有丈许距离,便到洞底。 姚悟非身形微闪,跟踪入洞! 果然,仅落下一丈二三,便踏实地,略一摸索之下,觉得似是一间不大大的石室,只在北面墙角,有一点模糊光影,但仍难藉以辨物。 姚悟非起初不肯晃着火折,固洞中如有强敌,此举便未免受其循光攻击,不易防卫。 但如今桃花镖业曾先发,对方寂然无声,显已设法逃走,便不必多所顾虑。 理虽如此,姚悟非仍极小心,她取出火折,却晃不着,只向右首掷去。 火折划空飞出,遇风即燃,使姚悟非辨明了室中的一切情况。 这间石室,只有丈许方圆,其间一无陈设,也未见有人藏匿在内。 但北面壁角,却有一个小洞,狭窄得仅容人蛇行而入! 看清情况,事实显然。 自己所追的那条黑影,起初是躲入这间石室,但等自己追入石室时,却又钻进了壁角小洞,这洞穴太狭小,若想继续追踪,必须采取蛇形动作! 如此一来,双臂有了束缚,身形无法腾挪,万一中途遇险,委实难于抵卫! 姚悟非辨明利害,便起了知难而退,就此罢手之念。 她念头已萌,却仍忍不住走到壁角小洞之前,俯身拾了一块碎石,凝足内力,抛入十丈左右。 姚悟非忽又改变主意,准备甘冒奇险,继续入洞追探! 她这突然变意之举,并非无故,是基于一桩新发现的另外因由。 原来,姚悟非俯身拾石之际,嗅得那小洞洞口,有一点奇异香味! 女子对于香味,反应较快,识别能力,也较男于为强,姚悟非一嗅之下,便知道这香味不仅奇异,并还熟悉,换句话说,也就是以前在何处嗅过。 明白了,姚悟非知道自己所作判断,丝毫不差,那条暗以“青磷毒火”,对淳于琬、司空奇夫妇,发动偷袭的黑影,正是“天香公主”杨白萍! 因为她忽然想起,杨白萍因体有异香,才得号“天香公主”!而杨白萍身上那种香气,自己前在“武夷”废寺殿前,与 杨白萍互相答话之时,便曾嗅到过,正与这小洞洞口所留香气仿佛。 一来香气仿佛,二来所用暗器,又都是“青磷毒火”之类,姚悟非根据这两点不易相同的因素,自可断定所追之人,便是自己恨之入骨的“天香公主”! 仇火高腾之下,姚悟非哪里还顾得甚么凶险艰危?遂在先出两朵“桃花镖”后,立即蛇行入洞! 入洞数尺,怪事立生! 姚悟非适才投石探察之际,分明探出洞深足有十丈左右,如今却仅仅前进五六丈光景便遇石壁阻拦,成了毫无道路的一个死洞! 山川虽可变,怎会突然间?姚悟非知道不妙,可能已身入埋伏? 她有了警觉,加上石壁阻路,无法前进,自然赶紧后退。 但一试之下,不禁大惊,后面居然也在不知不觉之间,被坚厚石壁堵死。 这样一来姚悟非便成了处身于一种不能首进,不能后退, 并不能起立的尴尬环境之中,任凭她有逼天本领,也毫无施展余地! 不仅如此,花样又生! 身外洞穴,居然还能活动,在一阵“隆隆”微响之后,竟渐渐往中收缩,把姚悟非的身体紧紧束住,使她丝毫动弹不得! 姚悟非如今方告恍然,知道这那里是甚么石穴?分明是个特制铁筒,自己竟甘心蹈险,入人算计,作了瓮中之鳖! 又是一阵机刮声息响起,姚悟非觉得身躯向后倒移,被拖回先前那间地下石室之内! 果然,紧束她身躯的是个圆形铁筒,筒上尚有不少小小洞孔,可以透气,并可瞥见筒外景况。 如今,这间石室之内,业已灯火辉煌,壁上暗门启处,“天香公主”杨白萍领着一名侍女,从暗门中缓步走出。 杨白萍不知姚悟非的身份,目注筒中俘虏,冷笑问道:“尊驾何人?与‘金手书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于琬有甚关系?要替他们报仇,苦苦追我则甚?” 姚悟非闻言,知道“天香公主”杨白萍尚不知自己身份,也不知司空奇、淳于琬夫妇,命不该绝,恰好被另外一人引开,并未遭她毒手! 她正在寻思,杨白萍又复问道:“你怎么不答我的问话?难道我还杀不了你这笼中鸟、网中鱼么?” 姚悟非无可奈何,只得设法拖廷时间,一面苦思对策地,应声答应:“杨白萍,我们是老相识了,在江湖间曾有前缘,我不信你就认我不出!” 杨白萍听得对方语音,果觉颇为熟悉,遂略一寻思说道:“你的口音,确实有点耳熟,但身材功力方面,仍颇陌生,使我猜不出是昔日的哪位相识?” 姚悟非企圈侥幸地,朗声说道:“杨白萍,你若想知道我是何人,却为何不打开铁筒,看看我的本来面目?” 杨白萍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我一开铁筒,便可使你有逃脱之望么?” 说到此处,回头向身边侍女,厉声叫道:“美霞!你去取‘酥骨针’增添给我!” 侍女恭身领命,遁入壁内秘室,取来一只长形银盒,双手呈上。 杨白萍揭开盒盖,取出三根后半截银光夺目,前半截乌黑如墨,长约七寸的细细毒针,走近姚悟非身前,隔着铁筒,利用臂上小孔,对姚悟非接连刺了三下! 针尖才一破肤,姚悟非便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觉得有种奇酸无比的异样感觉,钻入四肢百穴的骨骼以内! 三个寒颤打罢,痛苦虽失,但全身有一种软绵绵绵,重病初愈,娇弱无力之感! 姚悟非知道不妙,急忙试提真气,却发现俨若常人,自己的一身内家功力,已告骤然消失! 这时,杨白萍方自收回“酥骨毒针”,按动机刮,使这具特制铁筒,裂开了条巨缝。 姚悟非虽已恢复自由,却连举步之力均无,四肢奇软,从筒中跌仆在地! 杨白萍冷笑说道:“尊驾知道厉害了吧?你适才苦苦追赶我时的豪气英风今在何处?” 姚悟非心中明白,“江心毒妇”欧阳美擅用各种剧毒,看她在此已有机关布置,则小孤山天刑宫内,定必费尽心机地设下地网天罗,准备把赴会的所有异己之人,收拾得干干净净! 杨白萍一面傲然发话,一面俯下身去,亲自把姚悟非脸上所戴的人皮面具除掉! 面具一去,真把这位曾为北六省绿林道总瓢把子,统率群豪的“天香公主”,吓得倒退两步! 因为姚悟非脸上火伤虽痊,皮肉眉发等,均未恢复原状,黑一块,焦一块,黄一块,白一块地,简直形容如鬼,吓人已极! 杨白萍决想不到自己在“武夷”废寺前的那桩辣手,仍未能把“桃花煞女”姚秀亭置于死地,故面对她脸上端详了半时,仍摇头问道:“你到底是谁?……” 姚悟非长笑一声,“杨白萍,你太健忘,我这一身伤痕,全是由你所赐,难道你就……” 话犹未了,杨白萍便恍然大悟地,“呀”了一声,目注姚悟非,失惊叫道:“你……你……你是‘桃花煞女’姚秀亭么?” 姚悟非知道对于“天香公主”杨白萍这等淫妇凶人,根本不必说明甚么自己业已从无边欲海之中,回头向善之事!故而,只是点头说道:“你大概猜不到我被你藏在‘玉手书生’公孙昌遗尸腹内的‘青磷霹雳弹’,烧成如此模样之后,居然仍未死掉?” 说到此处,忽然感慨无穷地,长叹一声说道:“但我自己也决想不到,既未死在‘武夷’废寺殿外,却会死在这江边地穴之中,难道冥冥中果有定数,非要由你‘天香公主’杨白萍,来作我‘桃花煞女’姚秀亭的勾魂使者不成么?’ 杨白萍见对方是“桃花煞女”姚秀亭,竟在脸上现出了一种高兴神色! 姚悟非看得诧异,杨白萍业已问道:“姚秀亭!你何时与‘金手书生,司空奇、‘碧目魔女’淳于琬等,成为同路之人?” 姚悟非知道自己回头向善之事,决无人知,来到此间,也是投居“第一宾馆”,适才虽在“第三宾馆”,观看热闹,亦未透露身份,小憩所住静室,更是于天士旧居,根本未向“第三宾馆”的接待人员,另行登记索要。故在闻言之下,摇头否认说道:“谁说我和司空奇等,是同路之人?” 杨白萍道:“你既非与他们沆瀣一气,却为何也伏在他们所居静室附近?” 姚悟非冷笑说道:“你不是不知道我与司空奇之间,有桩‘武夷’旧恨,岂非多此一问?” 杨白萍想起“武夷”之事,不由不信地,含笑问道:“原来你潜藏在司空奇等所居静室左近的目的,与我完全相同!” 姚悟非顺着她的话儿答道:“对了,我也想下手复仇,只不过比你慢了一步而已!” 杨白萍看她一眼,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你何必苦苦追我?” 姚悟非厉声说道:“我有两点原因,第一点是你抢先下手,绝了我向司空奇寻仇之望,我有点不甘心;第二点是我从‘青磷霹雳弹’上,看出你就是‘武夷’所遇的‘天香公主’杨白萍,新仇恨旧,一并入怀,我怎会不追你呢?” 杨白萍点头笑道:“你这人倒也坦白爽直,我们不妨就说几句坦白的话儿!” 姚悟非的江湖经验,比杨白萍更老辣多多,她从杨白萍的神情语气之中,发觉对方似有某种企图,并不想立即把自己置于死地! 但这种企图,意竟属何?她却无法凭空臆断,只好随着对方的话题问道:“你有什么坦白的话儿要对我说?” 杨白萍格格笑道:“坦白说来,我虽是北六省绿林道的总瓢把子,但在武功修为方面,却比这‘桃花煞女’,差了一些火候!” 姚悟非点头说道:“这是实话,并非你的客气之语!” 杨白萍一双媚眼之中,凶芒微闪又道:“但如今我为座上主!你为阶下囚!我想杀你这身中‘酥骨毒针’,四肢绵软真力难提之人,却易如反掌,你也无反抗之力!” 姚悟非长叹一声说道:“这倒也是实话,但我却不明白你向我说上进些话儿,是何用意?” 杨白萍笑道:“我的用意极为简单,就是要叫你知道!我在这种可以轻易杀你的情况下,若不杀你,你是否可以把‘武夷’前仇,完全忘记?” 姚悟非见自己所料不差,对方果然有某种企图,遂冷笑说道:“杨白萍,你不必对我示恩卖好,须知我婉秀亭在当代武林中,既已有一派宗师身份,便能视死如归,不会把这条性命,看得太过重要!更不会忍气偷生,受甚折磨!” 杨白萍点头笑道:“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死也不能报仇,则何如与我解消前嫌?再在这人世之中,快活上一些时日!” 姚悟非目注杨白萍,冷笑说道:“杨白萍你口口声声,要和我坦白说话,结果却并不坦白!” 杨白萍银牙微咬下唇,媚笑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够坦白?” 姚悟非哂然说道:“这道理还不显然,你若怕我对你记仇,只消轻轻一掌,便告永除后患,何必还大费唇舌?” 杨白萍笑道:“你确实厉害,我无妨坦白说出,是想和你谈桩交换条件!” 姚悟非扬眉叫道:“我既然还有利用价值,你便不能对我不敬!座上主与阶下囚之间,似乎用不上甚么‘谈’字?” 杨白萍点了点头,命侍女取来一张椅儿,设在自己身边,将杨姚悟非扶坐椅上,扬眉娇笑说道:“姚秀亭,我的敬客礼貌,只能到此为止!你应该知道,在我们的相互条件,未曾谈妥之前,我不能祛解你所中的‘酥骨’毒针!” 姚悟非点头说道:“我懂得这种道理,也不会太不识相地作此无望妄求,但一杯普通香茗,总不至于能使我祛除剧毒,恢复原有功力!’ 杨白萍扬眉一笑,果命侍女取来香茗,等姚悟非徐徐饮尽之后,方始含笑说道:“在我未曾与你谈论条件之前,先要问你一个人儿,你知不知道‘西域八僧’中的‘赤龙罗汉’?” 姚悟非点头说道:“我当然知道,‘西域八僧’之中,以‘赤龙’为首,功力也数他最高!’ 杨白萍扬眉说道:“这‘赤龙罗汉’,到此以后,并未住进宾馆,却一叶扁舟,直闯‘小孤山’而去!” 姚悟非“哼”了一声道:“‘江心毒妇’欧阳美于江边盏设宾馆,不愿赴会人物,于期前进入‘小孤山’之举,分明含有深意,多半是在‘天刑宫’中,添设什么恶毒布置?” 杨白萍点头笑道:“你猜得不错,但最主要的还是我这位欧阳姊姊,新近获得了一部《天地真经》,研参得太有滋味,遂暂时不愿再有其他琐事扰她兴趣!” 姚悟非遂恍然叹道:“那《天地真经》最易迷人,原来‘江心毒妇’欧阳美是沉溺在玄虚真经之中……” 杨白萍不等姚悟非说完,便即叹道:“那‘赤龙罗汉,来得太巧,在他闯进‘天刑宫’中之际,正是我欧阳姊姊乐极生悲之时。” 姚悟非愕然问道:“乐极生悲,此话怎讲?” 杨白萍道:“欧阳姊姊照那真经上所写行功,最忌外人打扰,恰好‘赤龙罗汉’闯进‘天刑宫’,遂使我欧阳姊姊一病不起!” 姚悟非听得好生不解,诧声问道:“此事与我有什么相干?你却加以般述则甚?” 杨白萍笑道:“你且听我把话讲完,白然明白,我欧阳姊姊一病不起,自然迁怒于‘赤龙罗汉’,但纵把‘赤龙罗汉’碎尸万段,也是徒然。除非以其骨髓制成玉女散,方能补偿!” 姚悟非冷笑道:“谈何容易?玉女散岂是寻常人可以配制的?” 杨白萍连连点头地,荡笑说道:“你说得不错,但我听说‘玉女散’系一种旁门左道功夫,弄得不对,往往会画虎不成反类犬,把自己生生断送!” 姚悟非今已知道杨白萍不杀自己的用意何在,但却不肯主动点破,静等对方提出。 杨白萍果然目注姚悟非,含笑问道:“根据江湖人言,当世精通配制‘玉女散’之人,推你‘桃花煞女’姚秀亭,为第一能手。” 姚悟非扬眉笑道:“我有点愧不敢当,你‘天香公主’也有‘武林第一荡妇’之号!” 杨白萍摇手笑道:“我差得远了,你不必客套,你应该会配‘玉女散’!” 姚悟非失笑说道:“你问此则甚?难道竟要我去杀那‘赤龙罗汉’,救毒‘江心毒妇’欧阳美不成?” 杨白萍点了点头说道:“想是我欧阳姊姊合该能向‘赤龙罗汉’复仇,否则我怎会这样凑巧地,遇见了你?” 姚悟非冷然说道:“你以为我定会听你所命么?” 杨白萍从唇角之间,浮起一丝狞笑说道:“我认为你应该为我欧阳姊姊效劳,否则……” 姚悟非接口说道:“否则,你便将为了昔之仇,斩草除根,把我置于死地!” 杨白萍厉声道:“你明白就好,‘生死’两途的轻重利害,你应该懂得怎样加以选择?” 姚悟非想了一想,目注杨白萍问道:“你的条件,是不是我替‘江心毒妇’欧阳美,配制‘玉女散’?” 杨白萍点头示意。 姚悟非又复问道:“我这样做法,虽可帮助欧阳美,但却对我有何好处?” 杨白萍笑道:“当然大有好处!只要大功一成,便将你所中‘酥骨毒针’的奇毒消除,还你自由自在!” 姚悟非知道这是一个廷时待救的绝好机会,但自己必巧妙运用,方能发挥最大效力! 所谓巧妙运用,就是决不能使这刁恶异常的“天香公主”杨白萍有丝毫疑心,换句话说,就是自己绝不宜爽快应承,必须合情合理地,摆上一些姿态! 故而,杨白萍说明只要大功一成,便解除‘酥骨针’毒,还她自由自在以后,姚悟非立即眉头微蹙,仿佛陷入沉思! 杨白萍见状,微笑说道:“你无妨想上一想,但却应该明白,你是在万死之下,忽然获得一线生机,千万不可错过,譬如我不曾对你谈这条件,业已下了毒手,则你还不是把那些‘玉女散’配治妙法等独门学识,化诸姻云,与人惧灭!” 姚悟非借着对方的劝说之语,长叹一声,苦笑说道:“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我也知道一身若亡,万缘俱灭……” 杨白萍听到此处,又自接口笑道:‘你这样说扶,定是愿意为我欧阳姊姊效劳的了?” 姚悟非点头笑道:“那册《天地真经》,是我早就参研透熟之物,故而‘江心毒妇’欧阳美的病症以及配制玉女散均无须多虑。问题就在手你们能够向我提供什么样的保证?” 杨白萍皱眉笑道:“保证?你……” 第十九章 一首怪诗 姚悟非不等她往下发话,便即笑道:“所谓保证,也就是如何能使双方信任之童,譬如你若先把我所中‘酥骨针’毒解除,会怕我就此食言,不再效力!我若先行配制‘玉女散’,又会怕你们翻脸下手,把我杀死!” 杨白萍听得摇头说道:“你太多虑了!” 姚悟非接口笑道:“你认为我是多虑,我却认为是不得不虑,因为身落人手,一死无妨,倘若在死前还要上你一个大当,被你充分利用,就有点太冤枉了!” 杨白萍点了点头,皱眉说道:“你说得倒也不无道理,但关于这种保证,我却无法提供!因为你的武功造诣,比我高明,只消酥骨针毒一解,不单不肯和我同往‘小孤山天刑宫’,可能还会想报‘武夷’之仇,要我好看!” 姚悟非笑道:“我知道你颇为难,故而想了一个办法,不知你是否同意?” 杨白萍急忙问道:“你既有主张,不妨提出,我们商议商议?’ 姚悟非笑道:“我认为你不妨把我送到‘小孤山天刑宫’,让我和‘江心毒妇’欧阳美直接商谈,她是‘武林四绝’之一,功力甚高,‘小孤山’又复孤立江心,四面皆水,不怕我插翅飞逃,或许她可以先替我解除‘酥骨针’毒,使我心平气和地为她效力,也使她能对‘赤龙罗汉’加以报复!” 杨白萍听得点头说道:“你这个办法,确实不错,我立即把你送去见我欧阳姊姊,一切问题一切条件,均由你们当面解决便了” 说完,便即侧顾身旁侍女,低声笑道:“你去看看左近有无外人,用磷火暗号,命江边备舟,我要去见我欧阳姊姊!” 侍女闻言,遂纵出这秘密地穴,过了一会,返来向杨白萍恭身禀道:“启禀杨公主,江边舟船已备。” 杨白萍立即双手抱起姚悟非,纵出地穴。 姚悟非失笑道:“我如今已是无缚鸡之力之人,你何必亲自押解?随便派名手下,也可使我乖乖听命地,去见那‘江心毒妇’欧阳美了!” 杨白萍摇了摇头,微笑说道:“虎老威犹在,人瘫智尚存,一来我不放心由手下陪送,恐怕她们会在中途着了你什么道儿?二来只要你应允效力,立成我欧阳姊姊的座上嘉宾,或许我压要负荆请罪,求你谅宥‘武夷’之事,故而亲自送你,表示一点礼貌!” 说话间,巳到江边,果然有条不大不小的中型船只,已在扛边等待。” 杨白萍抱着姚悟非上船入舱后,便命立即驶住“小孤山”而去。 姚悟非正在心中盘算,自己见了“江心毒妇”欧阳美后该怎样应付才较稳妥之际,忽然耳边响起了内家高手择人专注的“蚁语传音”说道:“姚姑娘,你此次误入机关,身中酥骨毒针,虽然吃了大亏,却由此成就了一桩莫大功德!” 姚悟非虽知这种在自己耳边响起的“蚁语传音”,杨白萍绝对无法听见,但心上仍无限惊奇,暗想此人既知自己中人算计经过,分明是从地穴中跟来船内,怎的未现丝毫踪影?未闻丝毫声息?武功造诣,岂非业已到了泣鬼惊神,超凡入圣地步! 念方至此,耳畔人语,又复说道:“姚姑娘见了‘江心毒妇’欧阳美,可佯为一见如故,欣然为之效力,根本不要求对方为你祛解所中酥骨针毒,即令欧阳美故示大方,你也坚持等她恢复元气后再行服药祛毒!” 姚悟非弄不懂耳边秘语的所蕴深意,正在寻思,蚊语之声又道:“因姚姑娘所中‘酥骨针’毒若是未解,暂时形如废人,殴阳美和杨白萍便不致对你有所提防,你就可以从镇日与欧阳美亲近之间,探知这‘江心毒妇’的一些重大秘密!” 姚悟非听得恍然,耳边蚁语,又继续说道:“欧阳美此次心存叵测,设有恶毒布置,想使举世武林俊杰,一齐惨死于‘天刑宫’中,姚姑娘若能探出机密,挂救群雄,岂不是一场莫大功德么?” 姚悟非闻言心中一动,向杨白萍含笑说道:“杨白萍,我久钦‘江心毒妇’欧阳美的盛名,对她本未有丝毫敌念……” 话方至此,杨白萍便点头笑道:“你与我欧阳姊姊,既无敌念,又无前仇,不妨就此交成朋友?” 姚悟非笑道:“交不交朋友在于默阳美对我的态度如何。你应该知道,我一到此间,便投宿在‘第一宾馆’的呢!” 【此处缺一页】 惨死之下,是不是怒火万丈,情泪难禁,要不挥手段地,为公孙昌报仇雪恨?” 姚悟非故意装出一副被对方问得无言可答的神情,微蹙双眉,默然不语! 杨白萍见状,颇为高兴地,又复含笑说道:“姚大姊,我并不是向你重提旧事,只是希望你能了解我为何使出那种恶毒手段的原因,彼此倘能解释前嫌,岂不……” 姚悟非长叹一声,目注杨白萍缓缓说道:“关于我们之间这一段过节,我虽然吃亏甚大,但也不能不承认其错在我,故而如今不必多谈,还是一并在见了‘江心毒妇’欧阳美,看她以什么态度对我之后,再作论断!” 杨白萍扬眉笑道:“姚大姊既然这样说法,我保证欧阳姊姊一定给你相当礼遇便了!” 说话至此,船已靠近“小孤山”,岸上有人高声喝道:“船上坐的何人?在我们未搜船前,不许擅自登岸!” 杨白萍闻言,自舱中探身出来,厉声骂道:“你们吆喝什么?舱中是我欧阳姊姊,请都请不到的南荒贵客,赶快去准备一乘软轿应用!” 岸上岗哨见是“天香公主”杨白萍,知道她与“天刑宫”主“江心毒妇”欧阳美,情如姊妹,一向参与各种机密,遂恭身应答,退去准备软轿。 就在杨白萍向岸上岗哨,加以吩咐之际,那隐形奇客,又以一蚁语传声,在姚悟非耳边说道:“姚姑娘,你放心进入‘天刑宫’,并以不亢不卑的言词举措,与‘江心毒妇’欧阳美,‘天香公主’杨白萍等,曲直周旋,我会暗中策应,井与你不断联络!” 姚悟非满心想问问对方,究竟是何身份?却无法办到,不禁纳闷得好不难过。 因为她不能开口说话,倘若出声一问,必然引起杨白萍的疑心,严加查察之下,极可能会使那隐形奇客,败露踪迹,坏了大事! 假若也以“蚁语传声”相问,则必须先知道对方的藏身所在,方可凝力专注,不使其他人听到。 如今?姚悟非不仅身中“酥骨毒针”,真气难提,无法施展“蚁语传声”神功,并连那隐形奇客的藏身之处,也毫无所知,自然只好把这桩疑问,闷在心底。 转瞬之间,岸上人已把软轿备妥,杨白萍便向姚悟非含笑说道:“姚大姊,请你上轿,小妹步行相随,等入得‘天刑宫’,见了我欧阳姊姊以后,我再尽量劝她先替你解除‘酥骨针’毒,彼此……” 姚悟非连摇双手截断了杨白萍的话头说道:“你不必劝她,交友之道,必须观察彼此的诚心程度,我姚秀亭虽巳身入网罗,仍不屑接受任何人的假情假义!” 杨白萍听她这样说法,不禁暗自钦佩,只觉得这位“桃花煞女”,委实难缠,遂亲手挽扶她下船登岸,坐上软轿,去向“天刑宫”内。 姚悟非此去,是否能与“江心毒妇”欧阳美,及“天香公主”杨白萍结交,并探出机密等情,暂时不提,且说那时险遭大难的鸳鸯侠侣,“金手书生”司空奇和“碧目魔女”淳于琬! 司空奇与淳于琬劫后重逢,又见爱妻的艳代容光,业已复原如旧,自然喜心翻倒地,两人蜜爱轻怜,亲近缠绵,互诉别来经过。 他们这等侠女奇男,虽然已是夫妻,却仍把“欲”字看得极淡,只有重在一“情”字之上! 故而,所谓轻怜蜜爱,所谓亲切缠绵,并不是一般世俗夫妻的巫山梦好,鱼水欢浓,只是彼此互相偎倚,最多偎颊亲唇地,略解相思之苦而已! 司空奇与淳于琬正在温存,忽然听得后窗外,有人发出“格,格,格”地三记弹指之声! 他略一吃惊,立即青衫微飘,穿窗纵出! 淳于琬这些时日来,业已饱尝别鹄离骛的相思之苦,深恐司空奇有甚失错,遂也关怀夫婿地跟踪追去。 他们一出后窗,便看见十来丈外,有条人影,且在微微招手。 司空奇与淳于琬同自大吃一惊,暗想自己一闻弹指之声,便即穿窗追出,对方怎有这快身法?已到了十来丈外,他们一追,黑影转身便走,任凭这两位名列乾坤的“金手书生”和“碧目魔女”如何展尽身法,凝足功力,均无法把距离缩短,只有越拉越远地,相距二十来丈! 司空奇与淳于琬方自相顾苦笑,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了一声“轰轰”巨响! 夫妻双双回头,只见自己所居静室业已笼罩在一片青磷火海之内! 淳于琬“哎呀”一声,向司空奇失惊叫道:“奇哥哥,前逃那条黑影,原来是一番好意?若非他把我们设法诱出,谁想得到会有人如此下流无耻地,突施暗算,岂非难免要葬身那狠辣无比的‘青磷毒火’的火海之内么?” 司空奇叹道:“江湖间真是步步险恶,寸寸危机,姚悟非姊姊不知是否罹劫,我们且回去看看!” 淳于琬一面回身,一面说道:“姚姊姊大概无妨,因为她所登记投宿之处,是在‘第一宾馆,,这‘第三宾馆’中人,多半还不知道她的姓名身份呢!” 话方至此,远远有笑语之声,从身后传来说道:“淳于琬说得对,姚悟非无甚大碍,她是从无边孽海中露根不泯的悟道之人,屠刀一放,万劫皆消,你们不必再挂念她了!” 淳于琬虽然觉得这人直呼自己“淳于琬”之名,似乎略嫌老气横秋,但因对方有救助之恩,遂加以隐忍地,回过身来,抱拳问道:“阁下是哪位高人?请现全身,容司空奇淳于琬夫妇,致谢大德!” 那条黑影的语声,从一片小林之中传出,缓缓答道:“我还未到与你夫妇互相见面之时,但你们不妨来这林中看看。” 淳于琬闻言,首先提气飘身,驰向那片小林,司空奇紧随爱妻身后,提防有甚意外突变? 到了林中,哪里有丝毫人踪?只在地上智着用竹枝划出的几行宇迹! 司空奇与淳于琬一同注目,只见有二十八个较大字迹,是首诗,那是: “身临虎穴莫谈情, 谈情且俟江湖清。 天刑宫内多危境, 步步提防要小心!” 在此之后,还有不少字,写的是: “江心毒妇欧阳美,召集‘小孤山大会’之事,除欲以武功称霸以外,另蕴莫大凶谋,惟诡秘异常,尔等不妨利用适才一炬,暂隐真名,化身暗探,倘能制诸束发,弭劫消灾,殊属莫大功德!” 司空奇与淳于琬两人,看完对方留书,脸上全觉有点发烧,对于那“身临虎穴莫谈情,谈情且候江湖清”之语,惭惶颇甚! 淳于琬秀眉微蹙地,赧然笑道:“奇哥哥,这位隐形奇客,对我们真是一番好意,但无论在言语之中,或留字以内,均仿佛是端起一副前辈面孔,向我们谆谆教训呢!” 司空奇灵机忽动,扬眉说道:“琬妹,这留书之后,虽未署名,却似留了一个记号,我们且辩识一下,或许对这位隐形奇客的身份来历,猜出一些端倪。” 淳于琬闻言,遂向那留字之后,一团龙飞凤舞般记号,细加注目,看出似乎是在一个圆圈之中,画了一个十字? 她有此发现以后,恍然笑道:“原来这位隐形奇客姓田,但我却仍想不出当世武林之中,有哪位神出鬼没的田姓前辈?” 司空奇未曾答理淳于琬,一双俊目中,神光电转,似乎有所思索? 淳于琬愕然问道:“奇哥哥,你在想些甚么?” 司空奇仍未答理淳于琬,又向地上那团记号看了几眼,若有所悟,“呀”了一声,扬眉笑道:“我明白了!” 淳于琬纳闷异常,慌忙接口问道:“你明白什么?我想来想去,总想不出武林中有位姓田的前辈人物?” 司空奇摇头笑道:“琬妹,你猜得根本就不对路,哪里会有所得?” 淳于琬皱眉问道:“根本就不对路!” 司空奇不等她往下再问,便即微笑说道:“琬妹,你大概猜不到,这位前辈长者,并不姓田!” 淳于琬怪奇得失声叫道:“你说什么?这记号分明正所谓:‘四面不透风,十字在当中’,难道还不是个田字?” 她一面说话,一面伸手指着地上符号,要司空奇仔细观看。 司空奇胸有成竹地,含笑说道:“琬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且看看这被你称为‘四面不透风’的圈儿,是圆型,还是扁型?” 淳于琬目光一注,苦笑答道:“这是圆的,但我却不懂‘圆型和圈型’,又有多大区别?” 司空奇笑道:“当然大有区别,扁圈儿中,添上一横一竖,的确是个‘田’字!如今在圆圈儿中,这样一杂,便显然另有机关,据我看来,多半是象形文字。” 淳于琬一头雾水地,惑然问道:“这怎样解释?” 司空奇微笑答道:“我认为这‘圆形圈儿’,是一幅图画,画的大概是个人头?” 淳于琬一面转听,一面目注地上,仔细观看。 等到司空奇说完,她颇表同意地点头,娇笑说道:“奇哥哥,你的幻想力委实丰富,我如今也有点觉得这‘圆型圈儿’真像是个人头模样了!” 说到此处,淳于琬忽然秀眉微扬,又向司空奇妙目流波地,含笑叫道:“奇哥哥,我对我这件事儿还有一桩疑问!” 司空奇颇为得意地,微笑说道:“琬妹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我对于其中奥妙,倒因灵机偶动,完全想通了呢!” 淳于琬哦了一声,立即问道:“奇哥哥!你既然吹嘘起来,我倒要问你一问了。江湖中只听说有‘十字镖’,未听说有‘十字头’,这位老气横秋的隐形奇客,在人头上画个‘十’字,却是何意?” 司空奇笑道:“琬妹问得好,但我答得也可能更妙?在我回答你所提问题之前,先要请你答复我一个问题!” 淳于琬皱眉笑道:“什么问题!你所提出的问题,一定极为精灵古怪,我可能答不出呢!” 司空奇指着那个圈儿,轩眉笑道:“琬妹先请猜猜这个人头,是哪一类的人头?” 淳于琬苦笑说道:“你问得真够古怪,人头还要分类?” 司空奇笑道:“当然可以分类,譬如依其人品或依其身份来分,便有所谓忠臣孝子之头,土豪恶子之头,君王将相之头,士农工商之头,男人之头,女人之头,和尚之头,道士之头……” 淳于琬听到此处,灵机也动,连连摇手地,截断了司空奇的话头,微笑叫道:“奇哥哥,你不要再往下分了,从一个人头似的圆圈儿上,哪里还看得出是代表善恶忠奸?抑或公候将相?但我有点直接感触,觉得它像是—个光秃秃的和尚头呢!” 司空奇抚掌大笑说道:“常言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们是‘夫妻所见略同’!” 淳于琬嫣然笑道:“奇哥哥也认为是和尚头么?” 司空奇点头答道:“我们两人意见,业已初步一致,如今该由我来答复你所提出的有关‘十’字的问题了!” 淳于琬娇笑扬眉说道:“好,我听听你的高明解答!” 司空奇胸有成竹地微笑说道:“要想解答正属,必须先把所得资料,详加分析,琬妹不妨试想一下,‘和尚头’的特质何在?” 淳于琬愕然问道:“和尚头就是‘和尚’的‘头’,哪里还有甚么‘特质’?” 司空奇笑道:“既称‘和尚之头’,自然与‘非和尚之头’,有所不同,这不同之处,就是‘特质’!” 淳于琬眉头略蹙说道:“我想出一个特质来了,‘和尚之头’,没有头发,‘非和尚之头’,则有头发!” 司空奇赞道:“琬妹说得极对,但这是‘彼无我有’的特质,还有一种‘彼有我无’的特质,琬妹怎未说出?” 淳于琬又复略作寻思,恍然有悟地,娇笑叫道:“我想出来了,‘和尚之头’有戒疤,‘非和尚之头’无戒疤,这算不算你所说的‘彼有我无’特质?” 司空奇点了点头,忽然庄容肃立,指着地上所画符号,正色说道:“琬妹,由于这位隐形奇客,是以尊长口吻,留言教训,我遂认为他老人家就是你生身之父,‘北斗秀士’淳于恺老前辈,也就是我的泰山岳丈!” 这两句话儿,委实大出淳于琬意料之外,把这位绝代侠女,听得呆在当地! 司空奇神色恭谨地,继续说道:“岳丈出家参禅,皈依三宝以后,法名‘十戒’,则这个‘十’字,岂非代表他老人家与众不同的戒疤之数!” 淳于琬知道司空奇所猜必无差错,遂向那地上留字,拜倒尘埃,悲声叫道:“爹爹,你老人家即巳到了此处,并留言加以教训,却还不容女儿见上一面则甚?” 她一面说,一面伤心难禁,珠泪纷落,哭得宛如梨花带雨一般! 司空奇深知淳于琬的凄凉身世,如今见她触动愁怀,悲啼不已,道赶紧在一旁安慰地含笑说道:“琬妹不必伤心,岳父既已主持卫道降魔大计,我们只消照他老人家吩咐去做,在‘小孤山’一会之上自会父女相逢,天伦乐聚!” 淳于琬站起身形,举袖拭泪说道:“好,我们就照我爹所指示的话儿,从此暂隐真名,化身暗探……” 话方至此,突又“咦”了一声,愕然说道:“奇哥哥,我还有一件事儿,想不明白!” 司空奇扬眉问道:“琬妹还有何事疑惑?” 淳于琬道:“我们被我爹引来此地,虽曾遭暗算,却根本毫无所损!在这种情况之下,纵隐真名,又有什么意义?” 司空奇想了想,含笑说道:“琬妹问得有理,但根据岳父留言看来,他老人家对于当前局势,仿佛已有全盘填密布置!我 【此处缺一页】 焦枯人骨?” 淳于琬扬眉说道:“这事简单,只要我把坟墓劈开,便知你猜得对不对?” 司空奇摇手笑道:“琬妹不可开坟,免得把岳丈的苦心安排,加以破坏!” 淳于琬听得苦笑说道:“又是我爹爹安排的么?他老人家好端端的,安造座坟儿,咒他的女儿女婿么?” 司空奇微微一笑,目闪奇光说道:“这是他老人家的大智深谋,因如此一来,‘江心毒妇’欧阳美方面,以为‘金手书生’和‘碧目魔女’已死,去了两名大敌,必然防范稍松,而我们用其他身份,探听机密起来,也比较容易。 淳于琬略为思忖,恍然有悟地说道:“奇哥哥,我明白你的想法了,你是不是认为我爹一面把我们诱出静室,一面又放了两具贼尸在内,故意让那把怪火,烧成枯骨莫识面目地,权作替死化身?” 司空奇点头笑道:“对了,我正是这种想法!” 淳于琬皱眉说道:“这事有点不对,死人可以分身,活人无法分身。我爹爹既然故现踪迹,把我们诱至小林,留字教训,却怎能又跑到那静室之中,放具贼尸在内呢?” 司空奇被淳于琬一语问住,倒也觉得颇为费解。 但他想了一想以后,目注淳于琬扬眉笑道:“琬妹,关于此事,我想出了一桩解释!” 淳于琬“哦”了一声,娇笑说道:“奇哥哥真有办法,你且说将出来,让我听听,看我对于你的解释,是否满意?” 司空奇目闪神光,微笑说道:“要想探查‘江心毒妇’欧阳美,究竟有甚么恶毒凶谋?设法加以破坏制止,为武林群雄,消灾弭劫。决非容易之事!故而我认为岳父不止一人,他老人家可能还有帮手?” 淳于琬点头笑道:“这种想法,倒也有理,因为除了如此情形之外,我爹爹神通再大,也无法身外化身地,一人兼作两地之事!” 她语音至此略顿,双眉又蹙地沉吟说道:“但我爹爹遁世逃禅,不涉江湖已久,此次暗斗群魔,何来帮手?这帮手又是谁呢?” 司空奇道:“岳父的帮手是谁?却是难猜,彼此间的关系既儒密切,功力又需相距不远……” 淳于琬未等司空奇话完,便自扬眉笑道:“奇哥哥你的话儿,使我触动灵机,想起了一个人来!” 司空奇“哦”了一声,诧然问道:“琬妹所想起的人儿是谁?我怎会使你触动灵机的呢?” 淳于琬娇笑说道:“你不是说作我爹爹帮手之人,定然与我爹爹关系密切,功力并相差不远么?” 司空奇笑道:“琬妹难道真想出这样—个人来?我怎摸不到丝毫边际?” 淳于琬秀眉一扬,嫣然笑道:“奇哥哥,我爹爹未曾皈依三宝之前,有何外号?” 司空奇应声答道:“他老人家号称‘南斗秀士’,琬妹突然问起此事则甚?” 淳于琬笑道:“奇哥哥,你怎么也懵懂起来?只记得‘南斗秀士’,就记不得另—位与‘南斗秀士’齐名当时的前辈人物!” 司空奇恍然笑道:“琬妹说的是‘北斗神君’屠永庆么?” 淳于琬点头说道:“当然是他,我们均曾到过他所居幽谷之中,只是先后略差,否则我们早就夫妻团聚了呢!” 司空奇微笑说道:“这位‘北斗神君’屠老前辈,立誓追杀‘修罗教主’,为南宫仙子报仇!或许偶与岳父相遇?知道‘孤山大会’事机险恶,遂暂遏私仇,先急公义,和岳父联手合作,在暗中为赴会群雄,卫送护法,倒要实大有可能。琬妹多半是猜对了!” 淳于琬笑道:“不管我爹爹的帮手,是否‘北斗神君’屠永庆,我们也必须遵照他老人家的指示行事!但我爹爹要我们以其他身份,从侧面探听‘江心毒妇’欧阳美的毒辣阴谋,却-……” 话犹未了,陡然双眉一蹙,满面惊喜! 司空奇见状问道:“琬妹何事吃惊?” 淳于琬答道:“我那位‘桃花圣女’姚悟非姊姊……” 司空奇不等她往下再说,便自接口说道:“琬妹难道忘了岳父曾以密语侍声,告诉我们,说你姚姊姊屠刀一放,孽罪皆消,不必为她牵挂担心!” 淳于琬皱眉说道:“话虽如此,但姚悟非姊姊,与我情份甚厚,她既见我们所居静室,为‘青磷毒火’所毁,火中又有两具枯骨,她怎会不替我们担忧?怎会不对暗算我们的万恶之徒,加以报复!照我想来,她应该把‘第三宾馆’中的一干贼党,杀个干干净净,甚至于将整座宾馆,都烧得精光才对!” 司空奇失笑说道:“琬妹莫要忘记你姚悟非姊姊,如今是‘桃花圣女’,不是‘桃花圣女’!何况……” 淳于琬妙目双翻,看看司空奇问道:“奇哥哥,何况什么,你怎么不说下去?” 司空奇含笑说道:“何况岳父既能对我们加以指点,他老人家那位极可能是‘北斗神君’屠永庆的帮手,难道就不能对‘桃花圣女’姚悟非,加以指点么?” 淳于琬怔了—怔,点头说道:“这种推测,倒颇有可能。” 司空奇笑道:“姚悟非姊姊只要知道我们安然无恙,她自然不会发怒,毫不担忧,如今不见踪迹之故,可能是奉了‘北斗神君’屠永庆之命,又去办甚要事了?” 淳于琬扬眉问道:“奇哥哥,你有了打算没有?我们今后以什么身份出现?” 司空奇微笑摇头,淳于琬又说道:“我到替你想出个适当身份,但对于自己的这桩同属,反倒无法解决!” 司空奇笑道:“我们来个交互构思多好,我先听听琬妹怎样替我安排?然后……” 话犹未毕,淳于琬接口笑道:“奇哥哥的化身,极为恰当,也板为现成。你今后就借用那位业已回归北极的‘冰川圣手’于天士的身份,来参与‘小孤山大会’便了!” 司空奇抚掌赞道:“琬妹想得极妙,我这样做法,还可使‘冰川圣手’于天士再出一次风头,略酬他对我的深恩大德!” 淳于琬娇笑说道:“但那位‘冰川圣手’于天士,曾在‘第三宾馆’露过面,已有不步人认识他的容貌,奇哥哥若想借用名号,尚需略加化装,才不会露出破绽!” 司空奇扬眉一笑,正待答话,淳于琬又复笑道:“关于化装之事,我可效劳,因为我在和‘万妙夫人’鲍玉容,互相交往的 【此处缺一页】 淳于琬见他语音忽顿,不禁皱眉问道:“奇哥哥,你‘但’些甚么,为何又不说下去?” 司空奇微笑说道:“我认为琬妹这第二个打算虽好,但其中仍略有问题,因为那位真牌实货的‘九幽妖魂’宇文悲,也要参与这‘小孤山大会’的呢!” 淳于琬秀眉双剔,目闪神光说道:“她来她的,我扮我的,有什么问题?我觉得一真两假共三位‘九幽妖魂’宇文悲,均出现于‘小孤山大会’之上,定然闹得天翻地覆,生色不少!” 司空奇无可奈何,只好点头说道:“琬妹既然主意巳定,我便赞同你这第二个打算便了!” 淳于琬兴趣盎然地,含笑说道:“奇哥哥,我们计算既定,你便帮助我扮成真正的仇幽妖魂,宇文悲模样,然后我再把你装扮成‘冰川圣手’于天士吧!” 司空奇闻言,遂就昔日的记忆所及,把那位真正“九幽妖魂”宇文悲的容貌,详细说出,以便使淳于琬扮成她的模样! 淳于琬的化装手段,果然奇妙异常,装扮得虽不能说是半丝不差的十足相像,倒也有个九分三四光景! 司空奇失声赞道:“琬妹确实扮得极像,那位假的‘九幽妖魂’宇文悲,若是看见你时,定将惊奇得莫名其妙了!” 淳于琬笑道:“我倒忘了,那位假的‘九幽妖魔’宇文悲,叫做甚名字?” 司空奇答道:“他姓马,名三龙……” 淳于琬接口说道:“奇哥哥,你再把你在‘九幽妖魂’中的那段香艳奇遇,详详细细地说上一遍,免得我万一与那马三龙相遇之时,被他盘问得漏洞百出,露出了马脚!” 司空奇遂又把马三龙假意与宇文悲结为夫妻,谋夺宇文悲之师,“离魂冥后”苟砚芳所遗留的上下两册《离魂真经》之事,向淳于琬详述一遍。 淳于琬听完,恨恨说道:“这马三龙居心阴毒卑鄙,毫无人味,委实太可恨!那宇文悲女儿清白,既遭蹂躏,又被禁闭多年,委实可怜!我倒真要管管这件不平之事,设法使那马三龙,吃足苦头不可!” 司空奇笑道:“我们游侠江湖,为的便是扶持正义,铲除不平!琬妹无须唱甚高调,你应该施展你那易容妙技,使我这‘金手书生’司空奇,变成‘冰川圣手’于天士了!” 淳于琬微微一笑,遂替司空奇着手改扮,两人改扮完成后,遂分为一明一暗地,闯向“小孤山天刑宫”内! 司空奇是暗探,淳于琬是明闯,他们规定好了联络方法以后,便分头开始行动! 暗探“小孤山”的“金手书生”司空奇,暂且搁下,且先行叙述明闯“天刑宫”的“碧目魔女”淳于琬! 淳于琬是直奔“第一宾馆”,递一分名帖,便命宾馆侍从转报“江心毒妇”欧阳美,就说有要事商洽! 宾馆侍人虽然觉得“九幽妖魂”宇文悲,应该是个男人,怎会变成女子?未免奇怪,但职司所在,也只好遵照来客之语小心转呈名帖! 未隔多久,江面上遥遥传来了四记钟声,第一宾馆中的侍从人员,遂向淳于琬恭身说道:“启禀宇文大侠,家主默阳宫主,因事羁身,未能亲来迎接,报请宇文大侠,过江相会!” 淳于琬点头向道:“欧阳宫主要我怎样过江?” 侍从人员答道:“‘天刑宫’业已开放,有舟船不断接送宾客。宇文大侠若过江,自然有人陪往!” 淳于琬点头说道:“好,既然如此,便麻烦你们一趟,引领我立即过江,去见欧阳宫主!” 侍从人员,恭身应命,遂把这“碧目魔女”,引到江边。 淳于琬上船以后,见舱中业已坐有一人,是位身穿紫色僧衣的高大喇嘛。 她暗料对方可能是“西域八龙”之一,遂含笑问道:“这位大师的法号上下,怎样称呼?是不是‘西域八龙宫’中的八位尊者之一?” 紫色僧人自从淳于琬一上船来,便对她暗暗打量,闻言之下,合掌当胸,点了点头,答道:“女施主猜得不差,贫僧正是‘西域八龙’中的‘紫龙罗汉’,尚未请教女施主的芳名上姓?” 淳于琬见这“紫龙罗汉”生就一双色眼,便知决非规规矩矩的持戒僧人,不茶心中微动,娇笑说道:“我复姓宇文,单名一个‘悲’字!” “宇文悲”三宇,使“紫龙罗汉”听得大感意外,以一种惊奇神色,目注淳于琬,诧声问道:“女施主就叫‘宇文悲’?难道就是威震乾坤,列名于‘武林四绝’中的‘九幽妖魂’?” 淳于琬点头笑道:“紫龙大师,你也猜得不错!” “紫龙罗汉”闻言,越发把两道充满羡艳惊奇的目光,凝注在淳于琬的身上脸上,不住打量! 淳于琬早就觉得这好色僧人,似可试加利用,遂风情万种地,扬眉娇笑说道:“大师怎么这样看我?是喜欢我长得好看,是讨厌我长得难看?抑或杯疑我不配叫做‘九幽妖魂’宇文悲呢?” “紫龙罗汉”见淳于琬神情不太庄重,语意也略含挑拔,仿佛很容易勾搭上手,忙微笑答道:“宇文施主是倾城颜色?绝代风姿……” 淳于琬不等他话完,便即“哦”了—声,嫣然笑道:“原来大师是喜欢我长得好看,我这人向来大方,且容你这风流和尚,与我平视如何?” 淳于琬话一说明,反倒使“紫龙罗汉”,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合十当胸,念了声佛号说道:“宇文施主,贫僧有桩事儿,更想请教!” 淳于琬笑道:“大师有话尽量请讲,但若不是什么高深禅理?宇文悲一定能够回答得出!” “紫龙罗汉”摇头说道:“不是高深禅理,只是为了宇文施主在一般江湖人物的传言之中,好像是位丑怪男人,不是一位俊秀女子!” 淳于琬微微一笑,扬眉说道:“世事偏多真变假,几人识得假为真?大师若想知道内中情由……” 话犹未了,忽然目光暼处,看见江上又有一只“小孤山天刑宫”的接客船只,远远驶来,船头上坐着一位长发披肩,形容丑怪的白袍老叟。 淳于琬认出这丑怪袍叟,就是本名“马三龙”的冒牌“九幽妖魂”宇文悲,也猜出他是由“第二宾馆”或“第三宾馆”的按客船只送来。 她心中不禁暗想,这才叫“不是冤家不聚头”,自己刚刚扮作真的“九自妖幽”宇文悲模样,居然便与假的“九由妖魂”宇文悲相遇了! “紫尤罗汉”见淳于琬忽然停住口不言,遂含笑问道:“宇文施主,你怎么不说下去?贫僧颇想知道为何江湖传说把你误女为男之故?” 淳于琬因马三龙所坐船只,在自己船后数丈,而“紫龙罗汉”因座位方向关系,也未注意背后来船,遂心中微动,故意暂不答复紫龙罗汉所问,反向对方问道:“大师,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何不等到仑期,就要提前去见‘江心毒妇’欧阳美则甚?” “紫龙罗汉”笑道:“我是因为我大师兄‘赤尤罗汉’,日前独往‘小孤山’,迄今久无讯息,才放心不下地,提前来此观看!” 淳于琬“哦”了一声,这才把马三龙与宇文悲之间的一段冤怨纠缠,对“紫龙罗汉”细说一遍。 “紫龙罗汉”早已垂涎淳于琬的美色,听她说明身世,越发觉得有机可乘,大表同情地,点头说道:“这马三龙委实万恶,宇文施主寻他报仇之际,贫僧愿助一臂之力!” 淳于琬何等眼力?早就看出他色迷心窍,非要上勾不可,遂故作惊喜地,含笑说道:“大师真肯横刀仗义,帮我报仇么?” “紫龙罗汉”怎肯放这个讨好机会?连连点头,应声狂笑答道:“只要宇文施主看得起贫僧,根本用不着你亲自动手,我便誓必把那马三龙,活劈掌下!” 淳于琬妙目流波,娇笑道:“大师!你是佛门弟子,却不许打谎话呢?” “紫龙罗汉”念了一声佛号,正色说道:“宇文施主,我若食言背信,不帮你报复深仇,便叫我‘蓄发还俗’!” 这“蓄发还俗”四宇,是僧家极重誓语,淳于琬闻言之下,一抱双拳,表示谢意地娇笑说道:“多谢大师,常言道:‘踏破铁鞋无觅姓,得来全不费工夫,,那马三龙可能已恶贯满盈,居然在我们的船只之后,跟来送死了!” “紫龙罗汉”微吃一惊,急忙回头看去。 淳于琬含笑叫道:“大师,你在江面上不必理他,且等上岸再说!” 她一面说话,一面取了条丝巾,罩在脸上。 “紫龙罗汉”见后面船头之上,果然坐着一位披头散发,形容丑恶的白袍老者,正与江湖中所传说的“九幽妖魂”宇文悲的模样相同,不禁暗叹因缘凑巧,自己今日或可因杀死马三龙,而获得美人青睐! 他正想得高兴,回头却见淳于琬在脸上蒙罩了—块纱巾,宛如雾里庐山,风姿益发绰约! 淳于琬娇笑说道:“大师是否要问我为何以丝巾蒙面之故?” “紫龙罗汉”摇头笑道:“我知道宇文施主用意,你是否暂时不愿让那马三龙,看出你庐山面目,要等适当机会,才骤然扯去纱巾,使他大吃一惊,乱其心神!” 淳于琬点头笑道:“大师生得虽然雄壮魁梧,但心思却灵巧无比,猜得丝毫不错!” “紫龙罗汉”被她这一称赞,又不禁骨头奇酥地扬眉狂笑说道:“多谢宇文施主夸赞,贫僧与你,委实一见投缘,宁愿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淳于琬听出售在语意之中,隐含轻薄,不禁怒火欲腾,但转念一想?这秃驴既然如此不端,便让他死于马三龙手下,或是吃足苦头,以挑拔仇恨,为马三龙多树立—些对头也好! 想到此处,娇笑连声,把语音放得格外柔媚地,低低说道:“大师的一番心血,我完全懂得,只要你真能为我复仇,我们就……” 淳于琬刁钻已极,她故意不把话说完,便将话音停顿,留给“紫龙罗汉”去自作多情地胡乱着想! 果然,“紫龙罗汉”认为淳于琬不把话儿说完之故,是含羞住口,其中蕴有无限旖旖风光,竟高兴得眉开眼笑,一副色迷迷的模样! 淳于琬看在眼中,好生鄙薄地,哂然叫道:“大师莫再胡思乱想了,渡船即将抵岸,我们要准备应付强敌了呢!” “紫龙罗汉”,怪笑说道:“宇文施主放心,你看我早已把‘紫龙神掌’功力,凝聚备用,只消一举手间,便可要丁马三龙的性命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暗运神功,那只左掌立即涨大了几乎一倍,并变成紫巍巍的色泽。 淳于琬久闻“西域八龙”,武学甚高,尤其在掌力方面,个个均有独特造诣,遂略自得计地微笑说道:“大师的‘紫龙神掌’,虽是西域绝学,但马三龙的一身功力,亦非等闲,你千万不可因为知道他是冒牌货色的‘九幽妖魂’而有所轻敌才好!” “紫龙罗汉”听得对方如此关怀,越发兴高采烈地,准备一显身手! 这时,他们所乘的这条渡船,业已抵达“小孤山”的岸边! 冯三龙所乘的那条渡船,也只距离岸边,约莫现两丈远近。 “紫龙罗汉”紧随淳于琬寓舟登岸,并向她低声说道:“宇文施主请站在一旁观战,若是贫僧无能为你报仇,斗不过马三龙时,你再自行出手!” 淳于琬点了点头,果然婷婷袅袅地,走到一株垂柳之下,倚树而立。 他们说话之间,后面那条渡船,也已到达岸边,马三龙一跃上岸,凶睛瞪处,向“天刑宫”中的接待人员,大迈迈地发话说道:“你们快去通报‘江心毒妇’欧阳美,就说‘九幽妖魂’宇文悲到此,叫她出宫迎接!” 欧阳美既有“江心毒妇”之称,她手下的这群牛鬼蛇神,自然均不是什么省油灯。但常言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一来“九幽妖魂”宇文悲,是与‘江心毒妇”欧阳美齐名,并列“武林四绝”的一位高手!二来马三龙的那副形相,又生得太凶恶!故而那些接待人员,虽觉来人语意骄狂,神情倔傲,却仍不敢得罪他,喏喏连声,便欲向“天刑宫”中传报。 “紫龙罗汉”冷眼旁观之下,忽然念了一声佛号,向“天刑宫”接待人员,摇手狂笑叫道:“你们且慢替他通报,应该先行叫那欧阳宫主,出来接我才对!” 马三龙哪里想得到会有人冷言冷语地,给自己一个没趣?,不禁将两道凶狠目光,凝注在“紫龙罗汉”身上! “紫龙罗汉”因系有意挑衅,遂故意以一种骄狂神色,扬眉怪笑说道:“你不要看我,我有两点理由,要他们先行替我通报!” 马三龙阴恻恻地,“哼”了一声说道:“希望你能说得出充分理由,否则,恐怕会在见着“江心毒妇”欧阳美前,便已功行圆满,立地成佛了!” “紫龙罗汉”暗叹此人委实凶恶!一面暗聚功力,一面狞笑答道:“第一点理由是先后有别,我比你先到此间,自然应该先行替我通报!” 马三龙目闪凶芒,厉声叫道:“这哪能算理由?你还有没有……” “紫龙罗汉”不等他往下再说,又接口笑道:“第二点理由是身份高低……” 马三龙也不等他话完,便哂然问道:“身份高低?你是个什么东西?小小一名游方野僧,有甚身份?” “紫龙罗汉”狂笑说道:“你莫要有眼不识泰山,贫僧法号‘紫龙’,是‘西域八龙’宫中,八尊活佛之一!” 马三龙听得对方报出字号,倒也微微一震,但立又恢复了他那骄横故态,冷笑说道:“‘西域八龙’之一,虽然小有名头,但比起我来,仍如斗水之较大海,拳石之拟高山!” “紫龙罗汉”闻言,厉声狂笑说道:“江边风大,小心闪了尊驾的那条舌头!你既以大海高山自况,怎不报出名号,好让贫僧看看是何神圣?” 马三龙狞笑说道:“你知道‘武林四绝’之称?” “紫龙罗汉”点头笑道:“这是中原武林以内,最杰出的四位高人。贫僧怎会不知?便连西域一带的三岁小儿,也都背得出‘雪山有魔女,南海有书生,江心有毒妇,地下有妖魂’呢!” 马三龙狞笑说道:“你既然知道,怎又有眼不识泰山?” “紫龙罗汉”接口诧道:“尊驾如此说法,似以‘武林四绝’之一自居?恒你形容丑陋,宛如鬼怪!却并不像是那英挺俊拔,倜傥风流的‘金手书生’司空奇!” 马三龙哂然说道:“‘金手书生’司空奇又便如何,我何必像他?我是‘九幽妖魂’宇文悲!” “紫龙罗汉”因深知底细,才故意对他引逗,等马三龙自报名号以后,立即充满哂薄味地,纵声狂笑。 马三龙被他笑得满腹狐疑,莫名其妙地问道:“我‘九幽妖魂’宇文悲七字,在四海八荒之间,能止小儿夜哭,你听后却这样发笑则甚?” “紫龙罗汉”狂笑答道:“我笑你是睁着眼睛,猛说瞎话!” 马三龙越发愕然问道:“你怎么这样说话?我有何语不实?” “紫龙罗汉”笑道:“据我所知,‘九幽妖魂’宇文悲是个美貌女子,你却是个丑陋男人,怎能够以桑代槐,指鹿为马?” 马三龙哪里会想得到自己这桩重大秘密,业已被“金手书生”司空奇无心揭破,遂怫然大怒叱道:“你是佛门弟子,怎可信口胡言?我纵横多年……” “紫龙罗汉”冷笑一声,接口说道:“你只学会了上半册‘离魂真经’,便纵横多年,倘若连下半册‘离魂真经’,也一齐到手,岂不要称霸一世?” 这几句话儿,听在马三龙耳内,着实使他大吃一惊,毛骨悚然,退后半步,满面疑诧神色! “紫龙罗汉”见此情景,深知淳于琬相告各语,丝毫不差,双眉一挑,又冷笑连声,继续说道:“我不仅知道你学会了半册‘离魂真经’并知道你的真名实姓,你大概叫做‘马三龙’吧?” 马三龙惊奇到了极处,杀人之心顿萌! 他打算用恶毒手法,制住这“紫龙罗汉”,逼问如何知道这桩时自己关系重大的隐秘,或是索性斩草除根地,杀人灭口,免得传将出去,贻笑江湖! 杀心既起,神功立聚! 但“紫龙罗汉”却也和他—样,早就待机而动! 双方心意既然相同,遂在“紫龙罗汉”那句:“你大概叫做马三龙吧”的语音刚了之际,各自悄无声息地,骤然发难! “紫龙罗汉”发的是他苦练备用已久的“紫龙神掌”! 马三龙发的是他独门绝学“九幽白骨爪”! 这两种功力,逼异其趣,“紫龙神掌”凝功之下,手掌比平时涨大了—倍有余,呈现紫巍巍光泽。 “九幽白骨爪”凝功之下,是手掌皮肉,似乎完全枯陷,变成了自惨惨的一只枯骨鬼爪。 不但外形如此,连所表现的威力,也截然相反! “紫龙神掌”所发出的是一股阳刚洪厉的奇热掌风! “九幽白骨爪”发出的是五缕阴柔狠辣的酷寒劲气! 两种武林绝学,凌空一合之下,强弱胜负,立见端倪! 以他们这种修为,这种身份,照说不互相拼斗三五百合,到了彼此筋疲力尽之际,极难分出高低!却为何在出手第一招上,便见了强弱? 这种情形,并非偶然,乃是有两种原因。 第一种原因是马三龙与“紫龙罗汉”,均知道对方功力绝高,极不好斗,遂想出其不意地,一招克敌,或是一招制胜。故而在这起手第一招上,都毫无保留,竭尽全力! 第二种原因是双方功力恰好各趋极端,一个完全阳刚,一个完全阴柔,成了互相克制状态! 若是同类功力。互相比拼之下,除非火候悬殊,颇难立分强弱!但相克功力却不然,谁的火候精深,真气稍足,对方便会立即感受到相当重压! 如今,“紫竟罗汉”的奇热掌力,不仅被马三龙的玄功所阻,而马三龙那五缕酷寒彻骨的“九阴白骨爪”所化阴风,并还透入“紫龙神掌”的掌力之中,使“紫龙罗汉”身上感觉微微一震! 淳于琬冷眼旁观,看得分明,知道休看马三龙只是一个冒名顶替的假“九幽妖魂”宇文悲,但在功力方面,仍比“西域八龙”之一的“紫龙罗汉”,高出一筹以上! 但她虽已看见“紫龙罗汉”不是敌手,却仍倚树旁观,未曾上前助阵! 因为淳于琬深知马三龙的一身功行,已颇惊人,不是轻易可以除却的,遂想尽量使他多靖有力仇家,与“西域八龙”方面,搭上不解死扣! 她既有这种想法,自然要使“紫龙罗汉”在马三龙手下,多吃些苦头,哪里还肯立刻加以援手。 果然,马三龙手狠心黑,向来阴狠毒辣无比,一见“西域八龙”的盛名之下,不过尔尔,自己的“九幽白骨爪”力,足能克制对方,哪里还肯容情?遂一招快似一招,一式狠于一式地,向 “紫龙罗汉”宛若疾风暴雨般的,接连攻出八掌! “紫龙罗汉”勉强地把这八掌应付下来,业已脏腑翻腾,心惊肉跳,知道确非其敌! 他不敢再妄事逞强,只好乞援似地向淳于琬发话叫道: 【此处缺一页】 等,走到江边之际,马三龙业已自行驾着船儿,飘然远去! 欧阳美沉着脸儿,向江边接待人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来客名单之中,有两个‘九幽妖魂’宇文悲呢?” 接待人员匆匆一说就里,欧阳美本来有点不信,但见自己所见过的那位身着白袍,形容如鬼的“九幽妖魂’宇文悲,果已胆怯逃去,则又显见事出有因,遂只好以一种颇为好奇的神情, 向淳于琬含笑问道:“尊驾莫非就是真正的‘九幽妖魂’宇文悲么?” 淳于琬点头答道:“我是宇文悲,他是马三龙。我这姓名,及‘九自妖魂’外号,业已被他盗用多年,好容易今日才狭路相逢,以为可以杀他报仇,谁知这厮大狡猾,仍被住利用船只,渡江逃走!” “紫龙罗汉”这时因见“江心毒妇”欧阳美只问“九幽妖魂”之事,连看都不曾向他看上一眼,不禁气得浓眉双挑,合掌当胸,气发丹田,极为宏亮惊人地,念了—声,“阿弥陀佛”佛号! 欧阳美听了这声佛号,方目光微瞥,冷然问道:“大师就是‘西域八龙’之一的‘紫龙罗汉’么?” “紫龙罗汉”见欧阳美已知自己来历,神情却仍如此冷落,不由越发气往上撞地,厉声答道:“化外野僧,不敢当欧阳宫主如此称谓!” 欧阳美哂然说道:“大师既自称化外野僧,则不在‘西域八龙宫’中,参禅看佛,却来我‘小孤山’则甚?” “紫龙罗汉”听得这位“天刑宫”宫主,“江心毒妇”欧阳美的词色越来越不善,不禁怫然说道:“欧阳宫主,你召开‘小孤山大会’,广骤群英,切磋所学,难道‘西域八龙宫’不算武林一脉?贫僧就没有资格,参与这场大会么?” 欧阳美听他这样一说,脸上冰霜立解,神色和缓地,微笑说道:“大师若是来此参与‘小孤山大会’,欧阳美自然应该待以嘉宾之礼,但会期尚在后日,大师提前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紫龙罗汉”对于她这样一会儿和善,一会儿倨傲的忽冷忽热神情!真有点啼笑皆非,只好又复念了一声佛号道:“贫僧此来,是为了敞师兄‘赤龙罗汉’……” 欧阳美不等“紫龙罗汉”说完,便自点头笑道:“大师寻得不错,令师兄正是在我‘天刑宫’中,乐而忘返,你是否想见见他呢?” “紫龙罗汉”因欧阳美此时神情辞色,已转缓和,遂也合掌当胸,深施一礼地,含笑说道:“欧阳宫主若肯接引,贫僧自然感激不尽!” 欧阳美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为宇文道友及大师引路,到我宫中‘极乐之天’以内,再复待茶畅叙!” 话完,便即转身先行领路,淳于琬与“紫龙罗汉”,双双缓步相随。 他们身入重地,自然特别留神,对于所经路径,及所见一切景物,都细加注视记忆! 两人都是绝代武林高手,均深识阴阳五行,奇门生克之术,遂发现这“天刑宫”中,无论是一条大路,一条小径,一座楼台,或一块山石,均系依据星辰践度,璇玑妙理布设,绝非随意安排,隐隐含蕴着极厉害的阵势变化。 眼前是一座建造得极为特殊的圆形殿宇,地基极高,必须由一条其状如螺的白石阶之上,盘旋而登。 “江心毒妇”欧阳美到了阶前,止步回身,向“紫龙罗汉”扬眉笑道:“紫龙大师,这座圆形殿宇,就是‘极乐之天’,令师兄‘赤龙罗汉’,便在其内!” 紫龙罗汉听出对方语气,似要自己自行登阶入殿,不禁微微一愕。 欧阳美果然继续笑道:“大师请自行登殿,与令兄相见,我要在那座‘集贤台’上,款待宇文道兄,彼此步时再叙。” “紫龙罗汉”闻言,明知有蹊跷,但又不甘示弱,只得合掌一礼,便行独自登阶,向那被称为“极乐之天”的圆形殿宇之中走去。 “江心毒妇”欧阳美向“紫龙罗汉”的背影,看了两眼,双眉微扬,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笑意! 淳于琬也看出其中定有花样,但却佯装不知,末作理会。 欧阳美回过头来,对淳于琬微笑说道:“宇文道友,且让紫龙大师去往‘极乐之天’见他师兄,我们到‘集贤台’上小叙,欧阳美为你引介两位友好!” 淳于琬含笑点头,欧阳美便引领着她,向一座建筑得异常精巧的金碧楼台,缓步走去。 她们走向‘骤贤台’之事,暂时不提,先行叙述“紫龙罗汉”与“赤龙罗汉”的见面情节。 “紫龙罗汉”因发觉欧阳美神色之间,有些异样,故而在盘旋登阶之际,颇为小心,生恐中了什么机关埋伏? 但直等走完白石旋梯,到了被称为“极乐之天”的圆形殿宇之前,仍无意料中的任何变故发生! “紫龙罗汉”心中略宽,伸手推开了虚掩殿门,走进那“极乐之天”以内。 殿中散漫着一片腻人温香,但却空洞洞地,毫无陈设,看不见任何桌椅床屏之属。 地上铺的是又厚又软的极品毛毯,人行其上,舒适万分! 最特殊的是四壁并非木石,而是金属青铜,并打磨得光可鉴人,倘若站在殿中,略一游目扫视,便似化身千亿! 如此空荡的殿宇中央,盘肆坐着一人,正是“紫龙罗汉”的师兄,“西域八龙”中为首的“赤龙罗汉”。 “紫龙罗汉”起初以为师兄有什么不测,但如今见了“赤龙罗汉”安然无恙,只是在闭目入定,心中遂又一慰。 他缓缓走到“赤龙罗汉”面前,也自盘膝而坐,但目光细注之下,却不免悚然一惊! 原来适才人在远处,又是背着光亮,故而看不出来,如今面面相对,却发现“赤龙罗汉’那张红朴朴的脸庞之上,竟渗出一种白惨惨色泽! 这种白惨惨的色泽,不仅属于“病色’,并还是“大病之色”! “紫龙罗汉”怎的不惊,以为“赤龙罗汉”定是受了什么严重内伤?遂赶紧合掌当脚,念了一声佛号说道:“小弟紫龙,参见师兄。” “赤龙罗汉”听了佛号语音,便自眉梢微动,仿佛感觉异常沉重地,微微睁开眼皮,向“紫龙罗汉”看了一眼。 这一眼,直把这位“紫龙罗汉”看得几乎惊魂欲绝! 因为“赤龙罗汉”的双眼之中,神光业告枯竭,已是精气即将涣散的模样! “紫龙罗汉”失声问道:“师兄你,你……你这是怎样了?” “赤龙罗汉”从惨白脸色中,浮现一丝苦笑道:“我过于轻敌,闯入此宫,被‘江心毒妇’欧阳美施展手段,生生把骨髓吸尽,大概即将委化,挨不过片刻光阴的了!” “紫龙罗汉”知道骨髓枯竭之事,是练武人的致命重伤,除非立有“千年何首乌”,及“成形参仙”等罕世圣药,及时服食滋补,否则毫无生机。他扼腕叹道:“这欧阳美当真是‘江心毒妇’,师兄……” 第二十章 决斗小孤山 “师弟不必悲伤,你只要设法杀死‘江心毒妇’欧阳美,替我报仇便了。” “紫龙罗汉”钢牙挫处,点头说道:“小弟少时便与那欧阳美拚死一战。” “赤龙罗汉”摇头叹道:“拚死何用?欧阳美的一身武学,本就比我还高,你怎会是她对手?” “紫龙罗汉”听出师兄的言外之意,赶紧问道:“师兄是否有甚么特殊报仇妙策?” “赤龙罗汉”露出一种阴恻恻的得意笑容,未答‘紫龙罗汉”所问,反而向他问道:“师弟你总应诙知道我最拿手的是什么功力?” “紫龙罗汉”应声答道:“师兄除了‘赤龙神掌’以外,便属‘离明真气’的罡气之力,冠冕当今!” “赤龙罗汉”点头笑道:“我在被‘江心毒妇’欧阳美施展吸髓之术时,在真元将破的一刹那间,知道对方受了高人指教,蓄意报复、我性命已休,遂灵机一动。索性把生平所练‘离明真气’,一并聚入骨髓,那欧阳美采我骨髓后得意忘形,果然茫无所觉!” “紫龙罗汉”大喜说道:“这样说来,我只要用纯阳功力,向‘江心毒妇’欧阳美猛烈攻击,便可引得她内火自燃,归诸劫数了!” “赤龙罗汉”摇头说道:“师弟说得不对,外火愈强,内火愈静,故而绝不能用纯阳功力猛攻,必须袭以玄阴,才可诱发她体内所蕴内火,被我‘离明真气’焚成灰烬!” “紫龙罗汉”皱眉说道:“我们师兄中,所习均系纯阳功力……” “赤龙罗汉”接口说道:“故而,我不许你去与‘江心毒妇’欧阳美硬拚,少时见她,可说进得殿后,我已涅磐,细加察看,并无任何伤痕,向她追间死因。不论她如何饰词,均虚与委蛇,只消在‘小孤山’大会之上,替她拉个精于玄阴功力的厉害对手,便足够她消……消受……的……了!” “赤龙罗汉”说到后来,似乎气力将竭,业已有点语不成声。 “紫龙罗汉”见状,知道不妙,赶紧含泪叫:“师兄……” 但“师兄”二字才出,“赤龙罗汉”业已“咄”地一声,奄然萎化! “紫龙罗汉”咬牙拭泪,向师兄所遗法体,合掌三拜,便强忍伤心地,退出这名叫“极乐之天”的奇形圆殿。 他刚刚走下盘旋如螺的白石阶梯,便有一名“天刑宫”中弟子,恭身说道:“欧阳宫主有请大师去往‘集贤台’上相叙。” 紫龙罗汉不露声色地,微一点头,随同这名弟子,向那建筑精美的“集贤台”,缓缓走去, 这时,“江心毒妇”欧阳美正与淳于琬在“集贤台”中,谈说马三龙冒打“九幽妖魂”宇文悲旗号之事。 欧阳美命人去请“天香公主”杨白萍、“桃花圣女”姚悟非,来与淳于琬所扮宇文悲相见,但杨姚二女,却因事羁绊,尚未来到。 如今,接待“紫龙罗汉”的那名“天刑宫”中弟子,进入‘集贤台”向欧阳美恭身禀道:“启禀宫主,‘西域八龙’中的紫龙罗汉,在‘集贤台’下求见。” 欧阳美闻言,目光微瞥淳于琬,扬眉笑道:“宇文道友,这‘紫龙罗汉’是与你同舟前来,你们之间,是否有甚特殊渊源?……” 话犹未了,淳于琬便摇手说道:“欧阳宫主,你猜错了,我和那西域僧人,是萍水相逢,彼此凑巧同舟,先前并未相识!” 欧阳美笑道:“这样最好,否则我特便‘不看僧面看佛面’地,不得不对这西域野僧,客气一点!” 淳于琬听出“江心毒妇”欧阳美的语气之中,似乎对于“西域八龙”,不太友善?不禁心内微愕,但却保持缄默,并未探问究竟。 欧阳美回转头来,向那名“天刑宫”中弟子,扬眉笑道:“你去请紫龙大侠自行登台相见,就说我有远来贵客在座,不便分身迎接!” 欧阳美之所以对“紫龙罗汉”如此冷淡,自然有其原因! 她是认为“紫龙罗汉”进入“极乐之天”,与“赤龙罗汉”相见后,必已尽悉内情。 彼此既为敌对,说不定“紫龙罗汉”在见了自己之后,立想替他师兄报仇,则自然不必再以客礼相待。 “紫龙罗汉”何尝不懂“江心毒妇”欧阳美的这种心理,故在听得对方傲不出迎,更大迈迈地,命自己登台相见等语,却并不动怒,只把双眉略剔,便尽量按撩内心中仇火,独自走进“集贤台”内。 欧阳美见他人巳登台,不便再冷然不理,遂站起身来,扬眉问道:“紫龙大师,你与令师兄赤龙大师,在‘极乐之天’相见了么?” “紫龙罗汉”合十当胸,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佛号,满面悲容地,缓缓答道:“贫僧进得‘极乐之宫’的‘镜殿’以内,我师兄‘赤龙罗汉’,业已圆寂化去!” 欧阳美颇感意外地,“哦”了一声问道:“大师知不知道令师兄的死因?” “紫龙罗汉”遵守他师兄“赤龙罗汉”临终所嘱,又复念了一声佛号,佯作不知地,摇头答道:“贫僧细察师兄遗体,井未发现半点伤痕,敬请欧阳宫主,赐告其中原因,倘系遭人毒手,则贫僧不惜赴汤蹈火,也要设法替我师兄,报仇雪恨!” 欧阳美闻言,果然觉得其中有机会可以利用,遂眼珠微转,装出一副悲戚神情,说道:“大师有所不知,令师兄‘赤龙罗汉’,光临‘小孤山’,欧阳美本奉为‘天刑宫’中贵客,谁知日前有人暗来此间,被令师兄发现,遂起争斗,结果竟中了那厮的无形阴掌,以致身受严重内伤,终告不治!” “紫龙罗汉”虽知这位“江心毒妇”说的全是一片谎言,却故意信以为真地,咬牙问道:“欧阳宫主,郡夜犯此间,伤我师兄之人是谁?” 欧阳美不假思索地应声答道:“当世武林中,能伤令师兄的,能有几人?住就是极享盛誉的‘金手书生’司空奇!” 淳于琬在旁边听得“江心毒妇”欧阳美竟如此含血喷人,挑拔嫁祸,不仅暗咬银牙,但为了刺探更多和更大机密起见,也未便邃加驳斥,以防败露行迹! “紫龙罗汉”佯作怒恨已极地,嗔目叫道:“好个‘金手书生’司空奇,我‘西域八龙宫’的师兄弟们,从此便与你誓不两立!” 欧阳美一面令人为“紫龙罗汉”设座,一面娇笑说道:“不单大师们从此与司空奇誓不两立,更有人也恨透了这‘金手书生’,曾趁他与‘碧目魔女’淳于琬互相苟合之际,打了他们一把‘青磷霹雳弹’!” “互相苟合”四字,听得淳于琬耳根发热,几乎按捺不住地,立即变脸! 但她为了顾全大局,只好再度强忍怒火地,扬眉笑道:“这把‘青磷霹雳弹’,打得极妙,但不知是何人杰作?” 欧阳美含笑答道:“是我一位至交姊妹,曾经身为北六省绿林道总瓢把子的‘天香公主’杨白萍!” 淳于琬双眉一挑,目中精芒如电地,欲言又止! “紫龙罗汉”问道:“杨公主的这一把‘青磷霹霹弹’,收到了什么样的效果?” 欧阳美答道:“效果不错。‘金手书生’司空奇与‘碧目魔女’淳于琬的所居静室,全在‘青磷毒火’中化作劫灰,火中并有烧成黑炭的两具枯骨!” “紫龙罗汉”浓眉双蹙,长叹一声说道:“杨白萍公主此举,虽已替我师兄‘赤龙罗汉’抵仇,但却使贫僧含恨终生,无法手刃……” “江心毒妇”欧阳美听到此处,接口说道:“大师莫要失望,也许你还有机会。” “紫龙罗汉”愕然问道:“欧阳宫主不是说司空奇与淳于琬夫妇,已被‘青磷毒火’,焚成枯骨,我哪里还有什么报仇雪恨的机会?” 欧阳美嘴角微鼓,哂然说道:“因为我对此犹存疑惑,我不能信那样功力绝世的‘金手书生’和‘碧目魔女’,竟会就此同归劫数!” 淳于琬暗骂对方眼光厉害,思虑周密,遂含笑问道:“欧阳宫主,既有枯骨为证,你怎么还会有这种猜疑想法?” 欧阳美狞笑说道:“宇文道友,‘武林四绝’彼此齐名,假如换了你我在那静室之中,骤遭‘天香公主’杨白萍以‘青磷霹雳’突袭,会不会既未设法逃窜,又无丝毫响动,便比寻常人物还要轻轻易易地惨被烧成枯骨?” 淳于琬闻言方知漏洞在此,遂点头笑道:“欧阳宫主思虑周密,灯微洞隐,经你这么一加分析,我也觉得其中有些问题!但是……” 欧阳美见她语音忽顿,含笑问道:“但是什么?宇文道友怎不说将下去?” 淳于琬笑道:“但‘金手书生’司空奇与‘碧目魔女’淳于琬,决非省油灯,他们若是未遭焚身之劫,会这样平平静静,忍气吞声,毫无报复举措么?” 欧阳美目光一闪,点头说道:“宇文道友问得有理,我也正为此事担忧,因为越是这样平静无波,越是蕴藏了极大风险!” “紫龙罗汉”一旁插话说道:“贫僧但愿‘金手书生’司空奇,早早首来‘天刑宫’才好使贫僧早早了却替我师兄报仇之愿!” 欧阳美见这“紫龙罗汉”竟深信自己随口乱编的嫁祸“金手书生”司空奇之语,不禁颇为得意地含笑说道:“大师不要性急,‘小孤山大会’已在眼前,此会主旨便在‘四绝争尊’,哪怕司空奇与淳于琬不在会上出现?” 说到此处,侍从弟子报道:“杨公主与姚姑娘巳到‘集贤台’下!” 欧阳美一面命请,一面向淳于瑰及“紫龙罗汉”,扬眉微笑说道:“宇文道友,紫龙大师,我替你们引介‘天香公主’杨白萍,及另外一位武林奇女!” 淳于琬本极心悬“桃花圣女”姚悟非酌下落,故而听了侍从弟子所报“姚姑娘”三字,业已怦然心动,如今又听欧阳美这样说法,遂接口问道:“够得上被欧阳宫主,称为‘武林奇女’之人,业告不多,此人再复姓姚,莫非竟是‘南极双凶’中,‘桃花煞女’姚秀亭么?” 欧阳美点头笑道:“宇文道友猜得不错,只可惜这位‘桃花煞女’如今因有特殊情事,已不愿以本来面目见人,否则她一颦一笑,均具勾魂摄魄的天姿国色,是个绝世罕睹的美人儿呢!” 说话之间,“天香公主”杨白萍,与“桃花圣女”姚悟非,业已手携手儿,神情亲热地,走进“集贤台”内。 欧阳美替双方引见之后,姚悟非与杨白萍均颇觉惊奇,想不到“九幽妖魂”宇文悲,竟闹了双包,而真正的宇文悲,更是一位红颜美妇? 姚悟非因不知这所谓“真宇文悲”,仍是假货,并系“碧目魔女”淳于琬所扮,遂向她多看了几眼! 淳于琬见状猜出姚惜非是故意设法与“天香公主”杨白萍,弃嫌修好,才因而接近“江心毒妇”欧阳美,刺探重要机密! 同时,从她眼神之内,也知道这位“桃花圣女”姚姊姊,并未认出所谓“真宇文悲”竟是由自己装扮。 淳于琬本想运用“蚁语传声’,向姚悟非说明身份,但因当着欧阳美等人,若是嘴皮微动,明眼一看便知,反会弄巧成拙,忮对方产生疑念,从而露出马脚! 但若不找机会,把事实真相表明,又恐姚悟非有所误会,难免将自己当作敌方。 她心中正在忧虑之际,却被一样东西,勾动灵机! 这勾动淳于琬灵机的东西,就是姚悟非因心中好奇,而向她一再注目的两道眼神! 淳于琬发觉姚悟非对自己一再流目注视之下,灵机忽动,遂乘着“江心毒妇”欧阳美,为“紫龙罗汉”及“天香公主”杨白萍,互相引介之时,从双眼以内,闪射出自己时常用来以魔制魔的独门绝艺“碧目魔光”! 姚悟非是机灵透顶之人,她蓦地发现这位“九幽妖魂”宇文悲的一双妙目之内,竟闪射出自己颇为熟悉的碧绿奇光,便神色一震,眉峰微皱! 淳于琬知道她已注意,并已起疑,遂把嘴角微动,暗运“蚁语传声”功力,向姚悟非耳边,悄悄说道:“琬扮。” 她不敢过分胆大,恐露马脚,故而所发“碧目魔光”,是一闪即隐,所发“蚁语传声”,也是才吐两字即收。 但就这别人决未注意到的这桩极小暗示,已使姚悟非由惊面疑,由疑而悟地深深领会! 这时,欧阳美因恐杨白萍对“紫龙罗汉”存有敌意,遂用话暗点地,含笑说道:“杨二妹,‘紫龙大师’前往‘极乐之天’中,去见‘赤龙大师’之际,‘赤龙大师’已因伤重涅磐,我们正在研究怎样帮助‘紫龙大师’寻‘金手书生’司空奇,替他师兄报仇雪恨!” 杨白萍刁滑异常,一听便知“江心毒妇”默阳美又想把“紫龙罗汉”加以利用,遂点头笑道:“可惜我烧死司空奇、淳于琬之事,其中颇有疑窦,未能完全证实,否则‘紫龙大师’已经应该向我道谢,代报探仇之德了呢!” “紫龙罗汉”听这两位武林魔女,在一吹一唱地作弄自己,不禁恨得咬牙。但表面上却只好硬装糊涂地,念了一声佛号,合掌说道:“杨公主的一番盛情,贫僧深为感激,但师兄之仇,山重海深,若不能手刃‘金手书生’司空奇,贫僧即将饮恨终生的了!” 杨白萍是天生荡妇,见这“紫龙罗汉”来自西域,生得十分雄伟精壮,不禁微动淫心!向他妙目流波地,格格媚笑说道:“大师想手刃‘金手书生’司空奇,却也不难!少时你随我同行,我传授你一桩妙策,包管便可如愿!” “江心毒妇”欧阳美自然知道杨白萍的心思,点头笑道:“‘紫龙大师’急于报师兄之仇,心中必甚不悦,杨二妹如今便领他去,略为解闷,并传授那桩妙策便了!” 杨白萍闻言,顿时春上眉梢地,向姚恬非荡笑叫道:“姚姊姊,你且在此,与我欧阳大姊,陪同宇文道友,我领‘紫龙大师’,去往‘小璇楼’,让他略为稍愁解闷!” 姚悟非自然点头,杨白萍遂站起身形,风情万种地,对“紫龙罗汉”眼波频流,媚声笑道:“‘紫龙太师’请随我来,我带你去传授一桩足以使你报仇雪恨的无上妙策!” “紫龙罗汉”何尝未看出这位“天香公主”杨白萍,在时自己存心勾引。但一来曾受师兄“赤龙罗汉”临终嘱咐,深知“江心毒妇”欧阳美等,功力极高,自己身陷虎穴,不能硬行翻脸!只宜以计徐图!二来本门不戒色欲,且擅采补,杨白萍媚骨天生,对这送上门来的肥肉,又何必不咬它一口? 他有了这样打算,遂仍佯作无知地,徐徐起立,向杨白萍含笑称谢笑道:“多谢杨公主提携,贫僧至领盛意!” 话完,又对欧阳美、姚悟非、淳于琬等,一一合十告别,方随同杨白萍走出“集贤台”外。 姚悟非等他们走后,目注欧阳美笑道:“欧阳宫主,我看这‘紫龙罗汉,倒比师兄‘赤龙罗汉’,来得温和有礼,不像那等孤傲骄暴!” 欧阳美冷笑一声,双眉方扬,又复有手下弟于进入‘集贤台’内,恭身禀道:“启禀宫主,‘九幽妖魂’宇文悲乘船渡江,即将抵岸!’ “江心毒妇’欧阳美哪里想得到“九幽妖魂”宇文悲会有一真两假三位之多,只以为是马三龙去而复转,不禁勃然大怒 【此处缺一页】 手笑道:“宇文道友不必太谦,关于这件事儿,我自然应该完全尊重你的意见!” 说到此处,便对姚悟非笑道:“姚姊姊,请你代我一行,遵照宇文道友意见,把那‘假宇文悲’,领去‘灵台水榭’安置,等大会开始之时,再让他们真假相逢,一了多年旧债!” 原来,“江心毒妇”欧阳美得到姚悟非妙制灵药之助,便对这位“桃花煞女”感激万分,不仅立即替除了所中酥骨之毒,并亲近得宛如姊妹! 姚悟非处人处事,何等老练圆滑?她在“酥骨毒针”的毒解除以后,便也立向“天香公主”杨白萍表示前仇作罢,彼此缔结新交! 欧阳美见她如此度量,自然越发高兴,短短一二日间,姚悟非便巳成了“天刑宫”中的重要人物。 如今,她听得欧阳美这样说法以后,遂向淳于琬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宇文道友请与欧阳宫主叙话,我去把??头安置妥当,再来奉陪。” 淳于琬见是她去,便宽心地扬眉笑道:“多谢姚道友,但马三龙那厮,刁恶绝伦,你要时他多加注意才好!” 姚悟非微微一笑,转身走下“集贤台”,走向江岸。 等她到了岸边,那艘由对岸驶来的载客渡船,恰好再有一丈多远,便将拢岸。 姚悟非目光注处,看见船中所坐,果然是位美貌妇人,便知自己所料不差,这位“九幽妖魂”,才是真正的真牌实货! 展眼间,渡船拢岸,姚悟非一跃登舟,向“九幽妖魂”宇文悲含笑说道:“欧阳宫主因要事羁绊,未能亲来迎接,特命姚秀亭代迓贵客,并请宇文道友曲谅!” 宇文悲目光一亮,向姚悟非全身上下,打量几眼,扬眉问道:“姚道友是否一向久居南极,与‘五尺阎罗’宋彦齐名的‘桃花煞女?” 姚悟非点头道:“姚秀亭遁居南荒,与世几绝,想不到宇文道友竟还知晓我的微名贱号?” 宇文悲道:“我也远离尘俗甚久,新近才重出江湖,因走访昔日友人,才得闻姚道友的英名盛誉!” 姚悟非将这真牌实货的“九幽妖魂”宇文悲,领往“江心毒妇”欧阳美所指定的“灵台水榭”时说道:“宇文道友,姚秀亭有桩事儿,想要请教,若有渎犯之处,尚请宇文道友谅解!” 宇文悲知道代表“江心毒妇”欧阳美,前来接待自己之人,竟是以淫毒著称,名列“南极双凶”之一的“桃花煞女”姚秀亭时,起初颇有鄙视不屑之意,只勉强敷衍而已! 但略一交谈以后,宇文悲觉得对方无沦是言语谈吐,神情抑或举措,均颇落落大方,与传闻遇异,不禁使心中印象,立即略有改变! 等姚悟非说出有事相问,宇文悲便猜出对方心意,目光微闪,扬眉笑道:“我猜想姚道友定是要问我为何一向男装,并散发披头,形如厉鬼,此刻却又以女装出现?” 姚悟非因不得不明知故问,遂点头说道:“这确是一桩令人迷惑之事,不知宇文道友可否为我揭破哑谜?” 宇文悲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少时我自当向姚道友,仔细叙述。” 姚悟非指着前方一座横桥之后的玲珑小榭,含笑说道: 【此处缺一页】 姚悟非察言辨色,知道宇文悲说的是肺腑之语,决非矫情,遂目光如电地,环扫四外! 宇文悲愕然问道:“姚道友看些什么?” 姚悟非虽见这“灵台水榭”四外,无人窃听,却仍把语音放得低地,向宇文悲悄然说道:“如今倒有个机会,可以便宇文道友,向‘金手书生’司空奇,略为报答,不知你愿不愿为呢!” 宇文悲因对方说话神情,异常机密,遂也只好低声答道:“姚道友赶快请讲,宇文悲方才不是业已表示,对司空大侠感恩深重,生当结草,死亦衔环,哪里还会有甚不愿效劳之事?” 姚悟非深知此人大可托以心腹,遂把“江心毒妇”欧阳美,将以特殊阴谋,想将赴会群雄,一同打尽!自己设法与欧阳美结交,进入核心,探听秘密,期挽重劫等情,也对宇文悲说了一遍。 宇文悲听得“金手书生”司空奇的爱妻,“碧目魔女”淳于琬业已扮作自己模样,在与欧阳美相谈,不禁愁眉不展地“哎呀”声说道:“我真想不到,我这样一来,竟会使那位淳于姑娘,陷于窘境!” 姚悟非笑道:“后悔两字,毫无用处,我们应该商议的是怎样才能‘釜底抽薪’使淳于琬不遭困窘!” 宇文悲苦笑说道:“我是忙中无计,尚请姚道友多加高明指点!” 姚悟非摇头说道:“我也想不出什么妙策?除非请……” 宇文悲见她倏然住口,诧声问道:“姚遭友,除非什么?为何不说下去?我要听听你的‘釜底抽薪’妙计,是怎样用法?” 姚悟非微笑说道:“所谓‘釜底抽薪’,就是‘弄假成真,弄 【此处缺一页】 姚悟非笑道:“与宫主在集贤台上相见的‘九幽妖魂’宇文悲是真,被我安顿在‘灵台水榭’的‘九幽妖魂’宇文悲,则仍是那马三龙再度假扮!” 欧阳美闻言,方自眉腾杀机,目闪凶芒,姚悟非却又复含笑说道:“但我却认为欧阳宫主不必重视她们的谁真谁假?而应注意她们谁愿意与我们结成同路人物?” 欧阳美“呀”了一声,好生赞美地,点头笑道:“姚姊姊此番是独到智者之言!‘九幽妖魂’宇文悲,谁假谁真一节,根本与我们搭不上丝毫利害!” 说到此处,忽又目注姚悟非讶声问道:“姚姊姊,你怎么看出住在‘灵台水榭’中自称‘宇文悲’的美妇,竟是马三龙呢?” 姚悟非早已成竹在胸,怎会被她问住?双眉一扬,含笑答道:“不是我有所发觉,而是马三龙自行向我把他的身份泄露!’ 欧阳美不解问道:“他轻易泄露秘密,定有隐情,决不是偶然之事!” 姚悟非笑道:“当姑不是偶然,马三龙对我说是欧阳宫主与真正的‘九幽妖魂’宇文悲,并无旧交,则何必分甚真假?管甚闲事?并称你若肯与他站在一边,他便再尽所能,在‘小孤山大会’之上,替你效力,务使你独霸宇内武林,坐上‘四绝之尊’的光荣宝座!” 欧阳美哂然说道:‘我对此早具雄心,早有填密安捧,却希罕马三龙来为我尽力则甚?” 姚悟非从欧阳美的语意以内,听出她果有重大阴谋,心中颇想动问,但又恐引起这位“江心毒妇”之疑,只好暂时忍耐地,含笑说道:“宫主虽然胜算在握,深谋早定,但多了马三龙这样一位得力助手,总是有益无损!何况,飞鸟尽后,良弓可藏,狡兔绝时,走狗可烹,宫主称尊‘四绝’之后,要除马三龙,还不是易如反掌折枝,不费吹灰之力!” 欧阳美果然被她说动地,点头笑道:“姚姊姊的这种见解,倒也高明可行,但不知马三龙要我怎样……” 姚悟非不等欧阳美话完,便即接口笑道:“马三龙是要欧阳宫主,设法把那位真正的‘九幽妖魂’宇文悲,不动声色地,无形消灭!” 默阳美忽似勾动甚么心思地,“哦”了一声,目中厉芒电闪地,点头说道:“好,我可以答应他这项要求,但姚姊姊却得帮我担任一项工作!” 姚悟非笑道:“欧阳宫主有何差遣?” 欧阳美狞笑说道:“我在‘江心坪’上,是不是建造了异常华丽的两座圆顶敞殿,用来当做‘小孤山大会’的主台客台?” 姚悟非点头赞道:“那两座圆形敞殿,建造得委实美仑美奂,巧夺天工。” 欧阳美问道:“姚姊姊知不知道哪一座是主台?哪一座是客台?” 姚悟非愕然答道:“那两座敞殿似是同形,并无什么分别!” 欧阳美笑道:“不是并无分别,只是并无显著分别。姚姊姊务请记住,靠左边那座,殿柱蟠龙有五爪的是‘主台’,靠右边那座,殿柱蟠龙,龙仅四爪的是‘客台’!” 姚悟非听她如此说法,知道这“主台”“客台”之上,定有重 【此处缺一页】 易容妙术,把这侍女化装成‘九幽妖魂’宇文悲模样,你自己则化装成这侍女模样!”淳于琬知道事关紧要,赶紧与那侍女,互易衣饰,对变形容! 姚悟非趁着她装扮之间,方把详细情形相告,淳于琬听清以后,皱眉问道:“姚姊姊,你这样做法,无非要用这名侍女,作我替身,但却怎样能使她心甘情愿地乖乖随你走呢?” 悟非苦笑说道:“要她乖乖听命,自不可能,我打算就在这昏迷状态之中,把她抱走!欧阳美若有疑问?我就推说因你不肯随行,只好用强,设法迷昏劫去!” 淳于琬心想了一想,也觉别无良策,遂点头说道:“姚姊姊这样安排也好,但我却要跟去‘江心坪’,看看欧阳美所设,是什么样的厉害埋伏?” 姚悟非笑道:“琬妹,既已换了侍女服饰,跟去自然无妨,但最好是略为迟疑,卑独悄然首往,免得万一引起那极为聪明刁恶的‘江心毒妇’欧阳美疑心,又生其他变故!” 淳于琬笑道:“姚姊姊放心,我还不至于这等脓包,会轻轻易易地,败露行迹!” 这时,淳于琬装扮完毕,姚悟非遂抱起那已被改作“九幽妖魂”宇文悲貌相的侍女,向“江心毒妇”欧阳美所指的“江心坪”,急急赶去。 所谓“江心坪”,恰好是在“小孤山”中央的一片广大石坪,据说正值“江心”,下有“水眼”!欧阳美利用石坪,作为群雄较技之用,并在坪上盖了两座华丽圆顶敞殿,作为主客看台。 姚悟非挟着那被点穴道,并被扮成“九幽妖魂”宇文悲模样的侍女,到了“江心坪”上。却空荡荡地,看不见“江心毒妇”欧阳美的踪影。 她谨记欧阳美所嘱,向两座敞殿的殿柱盘龙,细加察看。 果然,左边敞殿的殿柱盘龙,均有五爪,右边敞履的殿柱盘龙,均仅四爪。 姚悟非遂挟着那名使女,进入充作“客台”的右边敞殿! 她的想法,是把侍女放在殿中,立即退出,倒看看有些甚么厉害机关,能够把人消于无形。 获知这项重大秘密之后,不仅可以为群侠赴会,防患未然,并更可获得“江心毒妇”欧阳美的格外宠信! 她想得虽极理想,却谁知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姚悟非进入充作客台的圆形敞殿,尚未放下那名业已扮作“九幽妖魂”宇文悲模样的侍女,便告发生巨变! 人才入殿,便有一圈极厚铁壁,从地下突然冒出,与圆形殿顶,密切吻合,把姚悟非及那侍女,一齐罩在其内! 姚悟非大吃一惊,“隆隆”响处,铁壁上现出了一个大如拳的小小圆孔! 她赶紧走到洞前,向外张看! 这时,对面那庄充作主台的圆顶敞殿的两根巨大殿柱盘龙之上,突然各自出现了一个门户! 每个门户之中走出两人。 从右面殿柱之中走出来的两人是相依相偎仿佛极为亲热的“紫龙罗汉”和“天香公主”杨白萍。 从左面殿柱中走出来的两人,是“江心毒妇”欧阳美,和披头散发,形如鬼怪的马三龙! 姚悟非一见马三龙在此出现,便知大事不好,自己所费苦心,付诸流水,并告一败涂地! 欧阳美见姚悟非在铁堡圆洞之中,向外张望,遂狞笑叫道:“姚秀亭,你这投入我‘天刑宫’,作为内应,刺探秘密之计,确实想得巧妙,作得高明。但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却在不知不觉间,露了破绽,使我一开始便对你发生怀疑!不过直到如今,才抓住真凭实据而已!” 姚悟非知道事已至此,无法再辩,并听得欧阳美说是一开始便对自己怀疑,遂只好听天由命地,高声叫道:“欧阳美,事既败露,算我倒霉,但我却不信我在一开始时,便曾露出破绽!” 欧阳美得意笑道:“察人于意识不到之处,才是‘高眼’!你进入‘天刑宫’替我配制‘玉女散’,极高明自然,极为获我信任!但眼看你自入‘天刑宫’以来从未开色戒,便是曾经号为‘天下第一淫妇’的‘桃花煞女’姚秀亭所不应有的反常行为,这种反常行为,也就是引人起疑的破绽所在!” 姚悟非听得倒抽一口冷气,暗想出水青莲,怎肯再入污泥?想不到自己竟是在此处露了马脚! 欧阳美意兴飞扬地格格笑道:“我一对你起了疑心之后,反而立特你所中‘酥骨毒针’的奇毒解掉!因为这样一来,你才以为我已对你完全相信,戒心稍懈,我才好从旁观察,看你来意如何?并是否还有其他党羽?” 姚悟非听得暗暗摇头,心想这位“江心毒妇”欧阳美,着实心思缜密,毒辣无比! 欧阳美继续笑道:“你大概还不知道,马三龙兄早就与我相识,只是我尚不知道他真名实姓,以为他真是‘九幽妖魂’宇 【此处缺一页】 落后一步? 于是,姚悟非决意挣扎奋斗,想从死里逃生! 她挣扎奋斗的方法,也只有唯一途径,就是尽量设法拖延欧阳美迟下毒手,来争取“时机”,以期那位隐形异人,能够赶到! 故而,姚悟非听得欧阳美所说收拾自己与宇文悲之语以后,立即表示傲然不服地,含笑说道:“欧阳美,你莫要过分得意,须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被困殿中,你无奈我何!若是放我出殿,则各凭功力搏斗之下,尚不知鹿死谁手?” 姚悟非何尝不知这圆形殿宇以内,定有无法抗拒的厉害机关,但她偏要如此说法之故,是根据心理判断,知道欧阳美必会在自己说完之后,把殿宇内的机关布置,来上一番解释! 因为,欧阳美如今是在掌握胜券,得意已极的情况之下,既然“得意”,必会“自鸣”,否则她便特觉得不过瘾。 只要她一解释,岂非又争取到一段时间,增加了一些希望? 姚悟非的这种心理判断,极为正确,欧阳美果然在她说完之后,得意透顶地,扬眉狂笑说道:“姚秀亭,你在做你的清秋大梦,常言道:‘擒虎容易纵虎难’,我既诱你入殿,怎会再把你放出去?” 姚悟非尽量拖延,冷笑问道:“你既不放我出殿,难道竟敢自行进殿,与我死生一搏?” 欧阳美哂然说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虽非我敌手,我又怎肯与釜底游魂,再作生死之搏!” 话音至此微顿;目光电闪,一扫四周,又得意笑道:“这座 【此处缺一页】 谅她难逃。” 姚悟非不肯放过一点可能的拖廷机会,闻言之下,厉声说道:“这‘天刑宫’中,除你自己以外,谁还能与‘九幽妖魂’宇文悲,互相颉颃?” 欧阳美不等姚悟非说完,便自冷笑道:“你不必替我担心,我是派我兄弟金蚕郎君欧阳翰,假扮奉你之命,前去‘灵台水榭’中,暗下蛊毒,岂非‘饶她奸似鬼,也要喝老娘的洗脚水’了?” 姚悟非深知蛊毒厉害,闻言之下,不禁万念齐灰,暗想漫说那位隐形武林异人,尚未赶来,就算立即到此,也无法只手撑天,挽回这到处被对方制了机先,一筹莫展的完全惨败之局! 欧阳美双眉一挑,目光狞厉地,得意笑道“姚秀亭,恕我没有大多的工夫,陪你闲聊,因为我把你送进水晶宫后,还要替那假宇文悲,和真宇文悲两人,准备后事!” 说到此处,把手微扬,作了一个暗号,地底立即响起了一种“格格格格”的机括之声! 果然,机括之声一响,姚悟非被固其中的那座圆形殿宇,便慢慢向地底沉去! “天香公主”杨白萍目睹那座圆形殿宇,已在“江心坪”上,失去踪迹,深深沉入江心,方摇了摇头,失声长叹道:“欧阳姊姊,真有你的,你居然直到最后关头,才向我告知早就看出对方破绽,我还笨得直把她当好朋友看待,如今回想起来,委实好险!” 欧阳美笑道:“二妹错了,她在目的未达以前,只会对你尽量拉拢,决不会对你暗下毒手,你却何险有之?我若早就告你实情,你难免心中不安,形诸神色,姚秀亭何等聪明机警?万一她有了戒意,暂置今日之仇,先报昔日之仇,你因非她敌手,那才危险万分呢!” 杨白萍心悦诚服地,扬眉笑道:“欧阳姊姊,你的心思之细,委实无人能及,小妹算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马三龙也好生惊叹地,含笑问道:“欧阳宫主,你这座圆形殿宇可以半降江心,工程之大,委实罕世难睹!” 欧阳美得意笑道:“这座‘天刑宫’,整整费丁我二十余年的心血,以及无穷人力财力,无论一花一木,均不寻常,便连宇内的精心巧匠,也被我或拘或聘地,弄来了七七四十九位,才集智竭虑地,有所成就!” 马三龙怪笑说道:“欧阳宫主真是女中怪杰,一代枭雄,照你这等作法,应该把那七七四十九位精心巧匠,于工成之后,一齐杀却才对!” 欧阳美扬眉一笑,伸手指着“江心坪”侧一座坟头,应声答道:“马兄委实是我知音,那庄坟头.被我定名为‘鲁班坟’,其中所埋的,就是那七七四十九名精心巧匠!” 马三龙怪笑问道:“如今是否已把‘桃花煞女’姚秀亭,葬入‘江心水眼’,永作沉尸了?” 欧阳美点头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命在这殿前地下的掌管机关弟子,把那‘客台圆殿’,绞回原处,请马兄看看,可有丝毫痕迹?” 话音方了,便目注殿前地下,高声叫道:“赵秋萍,你是否已把销魂殿台中的尸体,放入‘江心水眼’?事成以后立将殿台纹回原处!” 殿前地下,并未有人答应,但那“格格”“格格”的链索绞动声息,却又慢慢响起! 过了片刻,“销魂殿台”又从地穴中升起,回归原位,但却有桩现象,令欧阳美看得好生诧异! 因为按照计划,起先“销魂殿台”内冒出铁壁之举,是要把姚悟非困在殿中,至今姚梧非既已变成江底沉尸,则殿台自行缩收,应仍恢复一座敞殿才对。 此刻,殿台虽从地穴中慢慢绞起,四周铁壁,却仍自矗然,井未收缩,不禁把欧阳美看得诧声叫道:“赵秋萍,你怎么了?赶快使‘销魂殿台’的四外铁壁收起!” 殿前地下,“轰隆”微响,有方巨石,缓缓移开,现出了一个门户似的洞穴! 但对面殿台的四周铁壁,却仍未收去。 欧阳美勃然震怒厉声叱道:“赵秋萍,你怎么违令不遵?赶紧出来见我!” 这回地穴之中,总算有了回音,但回音却是一声异常宏亮的“阿弥陀佛”佛号! 佛号入耳,欧阳美、杨白萍、马三龙等一干人,方倏然警觉是有了变故! 他们还未来得及有何措施,地穴中业已闪出了一位清癯老僧,合掌低眉肃立! 欧阳美看出这位清癯老僧的气宇神情,迥异尘俗,遂不敢过于狂傲地,微抱双拳发话问道:“大师法号怎样称谓?” 清癯老僧指着脑门上比寻常僧人多了一个的十枚戒疤,含笑答道:“贫僧十戒!” 欧阳美虽然见识甚广,但也不知道这位十戒大师,是何方神僧,只得强忍怒气,又复问道:“大师妄闯我‘天刑宫’重地则甚?有何来意,尽管言明!” 十戒大师笑道:“僧人托钵四海,无非化缘,欧阳宫主可否慷慨布施,与僧人结段缘法?” 欧阳美目闪精芒,扬眉说道:“大师是佛门高僧,未必希罕什么金银珍宝?你无妨明言,想化何物?” 十戒大师合掌当胸,念了一声佛号答道:“贫僧想向欧阳宫主,度化三条人命!” 欧阳美早知对方来意不善,遂目闪凶芒,冷然说道:“大师欲度酆都客,必备引魂幡,你打算在幡上,写上哪三个姓名外号?” 十戒大师含笑说道:“‘桃花圣女’姚悟非,‘九幽妖魂’宇文悲,以及‘碧目魔女’淳于琬!” 欧阳美双眉一挑,摇头叫道:“欧阳美无法遵命!” 十戒大师笑道:“欧阳宫主,你为何与佛无缘?对这三人,不肯高抬贵手?” 欧阳美冷笑说道:“倒不是我与佛无缘,只可惜大师空有慈悲意,难度幽冥人,你来迟一步!” 十戒大师问道:“欧阳宫主此话怎讲?” 欧阳美答道:“大师所说的‘桃花圣女’姚悟非,大概就是‘桃花煞女’姚秀亭,她如今业已葬骨江心,漫说大师还想替她度厄消灾,便想她尸首再看一眼,也办不到了!” 十戒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欧阳美继续说道:“‘九幽妖魂’宇文悲此时也定在我兄弟‘金蚕郎君’欧阳翰的神蛊之下,遭了劫数!至于‘碧目魔女’淳于琬,是否就是那假宇文悲?她困在我天刑大阵之中,也受‘十大天刑’的轮番袭击,如今纵令不死,也最多只剩下一口气了!” 十戒大师静静听完,合掌笑道:“欧阳宫主,何须藉词推托?只要你能息却嗔念杀心!贫僧自然有化戾呈样的慈悲手段!” 默阳美哪里肯信,哂然说道:“大师既有慈悲手段,便请先给欧阳美见识见识,等我知道你确是西天活佛之后,哪怕我见佛不拜?” 十戒大师笑道:“灵山原咫尺,活佛在心头!贫僧便先向欧阳宫主,显示一些祸淫福善的事实也好!” 话完,便自合掌低眉,接连念了三声“阿弥陀佛”! 欧阳美等正在弄不懂十戒大师,好端端地突又念佛则甚,蓦然一阵隆隆微响,那座“销魂殿台”中的四周铁壁,便已收缩不见! 铁壁收缩不见之后,圆顶敞殿中的景物,自然呈现眼前! 不仅“桃花圣女”姚悟非安然无恙地缓步走出殿来,便连那名被她点穴制住,化装成宇文悲的侍女,也仍静卧殿中,无甚损伤。 欧阳美见状,不禁瞠目惊奇。 十戒大师朗声笑道:“欧阳宫主不必惊奇,我只使这‘销魂殿台’降下江心,却未发着其中机关,圆孔不开,江水难入,殿柱不转,毒汁难喷,尤其是殿底活门不起,姚姑娘自然安然无 【此处缺一页】 ‘天刑宫’中的秘密,你不合永久独享!” 欧阳美听得紧咬银牙叫道:“难道这十只酒缸,竟被你拾得一只?” 十戒大师点头笑道:“这也是佛家所说‘因缘’,贫僧若是不曾遇着这段缘法,今日又怎能赶到此间,为姚悟非、宇文悲两位姑娘,及‘碧目魔女’淳于琬等,度厄消灾并奉劝欧阳宫主,放下屠刀,息却嗔念!” 欧阳美目中厉芒闪烁,狞笑问道:“我放不放屠刀?息不息嗔念?以及姚秀亭、宇文悲、淳于琬的生死。与你何关?” 十戒大师宣了一声佛号,正色答道:“不仅‘碧目魔女’淳于琬,是我亲生之女,即使为了替举世群雄,挽回浩劫,不令他们惨遭暗算,尸坠江心起见,贫僧也应该造成这桩功德呢!” 欧阳美听得失惊叫道:“你说‘碧目魔女,淳于琬是你亲生之女?” 十戒大师点头答道:“贫僧未皈依我佛以前,有个‘南斗秀士’之称,复姓‘淳于,单名一个‘恺’字!” 欧阳美自然久闻“南斗秀士”淳于恺的大名,不禁惊得微退半步! 十戒大师叹道:“淳于琬生身之母,则是‘碧目仙子’南宫秀,但她母亲自从皈依佛门,改称‘澄心庵主苦冰神尼’,业已得成正果,只剩下她这没出息的父亲,尚披着一领袈裟,江湖托钵,修积未满功德!” 欧阳美咬牙说道:“‘南斗秀士’既现江湖,则‘北斗神君’,定也还在人世的了?” 十戒大师目注地穴,含笑叫道:“屠兄,你可以出来了,把机关总轴毁掉,我们且凭真实修为,与欧阳宫主等了断了断!” 话音方了,一声金铁交鸣的巨震起处,那位“北斗神君”屠永庆,果从地穴之中,走了出来。 十戒大师见“北斗神君”屠永庆业已走出!忽又目光一转,提气高声叫道:“琬儿,你怎么还不到来?难道你空负‘碧目魔女’的震世盛名,竟闯不出一座‘天刑大阵’?” 一排树木之后,有人应声答道:“爹爹,你把女儿看得太无能了,琬儿只是孺慕过深,不愿打扰爹爹,躲在一旁,悄悄瞻仰爹爹的声音容貌而已!说着,人似虹飞,一条矫捷婀娜身影,凌空纵到,飘坠当场,现出了那业已恢复本来面目,娇滴滴,俏生生的“碧目魔女”淳于琬来! 淳于琬虽然满面高兴神色,但一双妙目之内,却也充满初见慈父的孺慕目光,叫了一声“爹爹”,便自心酸泪落,娇躯颤抖地拜倒在十戒大师身前。 十戒大师毕竟修持功深,仍能克制凄然情绪,神色平静地,含笑叫道:“琬儿起来,我想奇儿与宇文悲姑娘,也该到了!” 欧阳美听得又是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侧过脸儿,对着灵台水榭的方向看去! 她心中暗想,兄弟‘金蚕郎君’欧阳翰的武功造诣,虽微逊自己,但炼有蛊毒元神,各种厉害毒蛊,以及“金线蛤蟆”、“金脚蓑衣”两样毒物,便算“金手书生”司空奇,能及时赶到“灵台水榭”,也未必能够救得“九幽妖魂”宇文悲,制住兄弟欧阳翰…… 欧阳美想得虽还有理,但她哪里知道“金手书生”司空奇会在“无上天宫”之中,遇见惨遭欧阳翰淫辱的石家姊妹,以致得知底细,有了对付这位极为毒辣厉害的“金蚕郎君”的克制手段! 故而欧阳美念犹未了,“金手书生”司空奇与“九幽妖魂”宇文悲,业已于“灵台水榭”方面脱身,双双往“江心坪”缓步走来! 不单如此,更使欧阳美惊心的是“金手书生”司空奇腋下并挟了一人,正是她兄弟“金蚕郎君”欧阳翰! 司空奇与宇文悲二人,是施展极上乘的“千里广庭”身法,故而看去虽似缓步走来,但却极为快速,转瞬间,便已到达。 “金手书生”司空奇一见“江心毒妇”欧阳美后,便先将“金蚕郎君”欧阳翰腋下所佩的一只金色心形小囊,取在手中,然后把他凌空抛过。 欧阳美慌忙张臂接住,见欧阳翰人并未死,只是晕厥不醒! 司空奇笑道:“欧阳宫主,令弟所豢的‘金线蛤蟆’、‘金脚蓑衣’,均死在我‘雄黄宝珠”之下,所炼‘金蚕蛊元神’,也被我用‘金手神功’拍中脑后‘玉枕’予以破去,但司空奇手下留情,并未杀死令弟,你可以救醒他了!” 欧阳美又羞又恨,伸指接连几点,“全蚕郎君”欧阳翰果告转醒。 司空膏见欧阳翰醒来后,目注自己,神色凶狞已极,遂剑眉双挑,向这位“金蚕郎君”,高声叫道:“欧阳翰,你不要以为司空奇对你太狠,只应该怪你自己作恶大多,我是替那‘无上天宫’中,被你欺凌侮辱的石家姊妹,报仇雪恨!” 欧阳翰听得暗挫钢牙,毒念忽动,故意装出一种悔恨神色,长叹说道:“我对于石家姊妹,委实问心生愧,有点过分,你既是为她姊妹而来,我就把禁制她们蛊毒元神的那面‘元命牌’送你,使其从此恢复自由便了!” 欧阳翰一面说话,一面便自伸手向腋下摸索! 司空奇举起手中金色心形小囊,冷然叫道:“欧阳翰,你不要摸了,与石家姊妹关系密切的‘元命牌’,不就在这金色心形小囊内么?” 欧阳翰闻之,心中怦然一惊,但仍想司空奇就此暗吃苦头,遂故意摇头叹道:“你取走小囊,有何用处?必须先解开囊口,再把‘元命牌’上所钉针拨出,她姊妹便……” 欧阳翰是想说她姊妹,便可获救,但话犹未出,司空奇竟抢先说道:“若是这样做法,她姊妹便将惨死。欧阳翰你也太愚蠢了,我现已知你一切底细,难道还不晓得破除这金色心形小囊中,所设禁制么?” 欧阳翰听得方自心中一寒,司空奇竟从左手中指以上,弹出一点赤红星光,飞向金色小囊! 这点赤红星光,是司空奇所炼“纯阳真火”,威力极强,一经射中以后,整只金色心形小囊,便立即化为灰烬。 欧阳翰蓦地一声厉嚎,凭空蹦起了四五尺高,“砰”然跌落地面,七孔流血,身遭惨死! 司空奇如今方知囊中“元命牌”,不仅有关石家姊妹祸福,并也对于欧阳翰本身,性命安危,有冀大关系。 欧阳美见兄弟已告惨死,不禁气得状若疯狂,戟指司空奇厉声叫道:“司空奇,江湖人物讲究的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既然杀我兄弟,我就要向你索讨这笔血债!” 司空奇剑眉双剔,尚未答话,十戒大师却已合掌当胸,念了一声佛号说道:“凡事均有正反两面,不能一概而论!杀好人固然有罪,杀恶人却倒有功。真若固执‘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之语,则欧阳宫主仅就那座鲁班坟中七七四十九条人命血债来说,你怎么还得清,偿得了呢?” 姚悟非闻言,不禁心中好笑,暗想“是亲三分向”之语,果然丝毫不差,十戒大师虽是高僧,亦未免俗,他此时便是以岳父疼女婿的心情,立代司空奇设法辩护! 欧阳美被十戒大师问得无话可答,只好蛮不讲理地,厉声叫道:“我不耐烦和你们卖舌张牙地,论甚理儿!彼此就是武林人物,便按照武林规矩,把是非恩怨均付诸一战如何?” 司空奇傲然笑道:“要战就战,我们若是有所惧怯,还敢来到你这‘天刑宫’中,捣虎穴,搅龙潭么?” 欧阳美满面煞气地,侧回脸来,向“天香公主”杨白萍扬眉叫道:“杨二妹,你先替我去把‘金手书生’收拾收拾!” 欧阳美心机颇深,她不肯首先亲自上阵,才命杨白萍出手,略探敌情,自己静观虚实以后,好作打算! 杨白萍休看曾为北六省绿林魁首,在见了面前如此高手时,仍自有些胆慑。 但欧阳美业已指名下令,杨白萍虽然胆怯,也无可奈何,只得应诺一声,打点精神,向前走了两步。 司空奇见是她来,哑然一笑说道:“杨白萍,你……” “你”宇方出,“桃花圣女”姚悟非便即高声叫道:“司空大侠且慢动手!” 司空奇愕然问道:“姚姊有何指教?” 姚悟非笑道:“冤有头,债有主。这位‘天香公主’杨白萍,昔日在‘武夷山’中,把我烧成了这副模样,似乎应该由我来向她索讨这笔债务,看她是怎样还法?” 司空奇闻言,立即飘然退后,让“桃花圣女”婉悟非与“天香公主”杨白萍,互相对抗! 杨白萍见是姚悟非来斗自己,心头越发悸生,勉强厉声叫道:“姚秀亭,我们怎样动手?” 姚悟非冷然答道:“我想再尝尝你那种‘青磷霹雳弹’的滋味!” 杨白萍不禁暗暗叫苦! 因为“青磷霹雳弹”炼制手续极难,材料更不易觅找,杨白萍第一次藏弹于“玉手书生”公孙昌遗尸腹内,对姚悟非暗算之际,用得太多,第二次对司空奇,淳于琬夫妇暗算,又用掉几粒,加上镇日帮助“江心毒妇”欧阳美,筹备“小孤山大会”,并耽于淫乐,未曾炼制补充,如今只剩下最后一粒! 昔日用了那大一把“青磷霹雳弹”,尚未能将姚悟非烧死,如今只剩一粒在手,若望生效,岂非妄想! 但杨白萍虽在暗暗叫苦,却不敢把“青磷霹雳弹”仅剩一粒之事,对姚悟非有所泄露! 她不敢泄露之故,是想使姚悟非至少有几分顾忌,否则,自己在对方放手猛攻之下,简直毫无生机! 杨白萍听到此处,摇头说道:“专以暗器较量,未免太落下乘……” 姚悟非接口笑道:“依你之见,又复如何?” 杨白萍狞笑说道:“你我之间,仇怨颇深,不如来场不拘任何手段的生死恶斗?” 姚悟非点头说道:“好,我赞同你这种建议,只要你匀得开手,不妨把你身上那些‘青磷霹雳弹’‘酥骨毒针’、‘天香迷魂扇’等恶毒绝伦之物,一一对我施展!” 杨白萍听得暗叫霉气,回自己不知姚悟非竟是含有深意地混入“天刑宫”中卧底,遂与曲意结纳,致使不少秘密,被她探悉,动手时,定添不少阻碍! 她念方至此,姚悟非报仇心切,哪肯再复容人,遂双掌翻飞,幻出漫天掌影地,把杨白萍密罩其内。 这套掌法,是姚悟非独创绝学,名为“桃花幻掌”,不仅变化无穷,招术也有三百六十五式之多,端得威势极强,厉害绝顶! 杨白萍是当代武林第二流人物中的一流好手,一身武学,本不算弱,但遇上姚悟非这等第一流中第二流人物之时,便告相形见绌! 三十招内,她还可勉强应付,有守有攻,过此数,便成了完全挨打局面! 到了五十招时,杨白萍感觉支撑已极艰难,遂想觅机施展那些“青磷霹雳弹”、“酥臂毒针”、“天香迷魂扇”之类暗器。 但姚悟非既已知她底细,售肯容她施为?双掌虎虎生威,压力更加,根本不允许杨白萍有丝毫缓手机会。 这样一来,杨白萍更心惊胆慑,险象时生,拚竭全力地,应付到七十来招之际,终被姚悟非用了招“万朵桃花一树开”的 【此处缺一页】 司空奇不慌不忙地,摇头笑道:“欧阳宫主真要发怒,我虽不和你斗,却负责替你介绍一位比我更高明的理想对手!” 欧阳美以为司空奇所指的不是“北斗神君”屠永庆,便是本叫“南斗秀士”淳于恺,如今皈依佛门的十戒大师,遂目光微扫,冷然问道:“你说,谁是我的理想对手?” 司空奇向淳于琬招手笑道:“琬妹过来!” 淳于琬想不到司空奇会突然把欧阳美给自己对敌,心中微愕地,缓步走了过去。 司空奇暗把“紫龙罗汉”所告之言,悄向淳于琬转述一遍,淳于琬点头会意,走到欧阳美面前,扬眉笑道:“欧阳宫主,我们来较量较量好么?” 欧阳美觉得“碧目魔女”不会比“金手书生”难斗,遂点了点头,冷笑说道:“武林四绝,本欲争尊,我们提前一日动手也好,但不知你打算和我怎样比斗?” 淳于琬开门见山地,含笑说道:“那有关‘武林四绝’的四句歌谣,第一句便是‘雪山有魔女’,我既来自‘雪山’,所擅的无非是‘冰魄神功’、‘天寒掌力’等等,我们便先在‘玄功’之上,分分强弱如何?” 欧阳美怎肯示弱,应声答道:“好,欧阳美愿意奉陪!” 这一边,一位武林侠女,一位红粉魔头方待互相比斗,那边“九幽妖魂”宇文悲,也向马三龙冷然叫道:“马三龙,你还等个什么?我们之间的血海深仇,无法善了,且各凭功力,把这本帐儿,在手下算一算吧!” 马三龙一来知道宇文悲对于自己所精练的半册“离魂真经”,不仅更为熟悉,甚或有克制之术?二来自己所作之事,问心生愧,故而略怀怯意! 但事已临头,无从示弱推脱,遂只好在“九幽妖魂”宇文悲的叫阵之下,硬着头皮,狞笑应敌! 于是,“江心坪”上,四位当代武林的一流好手,分两对斗在一处! “碧目魔女”淳于琬与“江心毒妇”欧阳美这一对,因说好先斗玄功,所以是彼此相距五尺,盘膝对坐! 宇文悲与马三龙那一时,则因系仇恨太重,正作生死之拚,根本用不着再规定什么兵刃暗器,软硬轻功,乃是场各尽所能,毫无顾忌的惨烈恶斗! 十戒大师向“北斗神君”屠永庚悄悄说道:“屠兄,你与姚姑娘,去往那边,替宇文姑娘掠阵,我与司空奇,则在此注意变化!” 屠永庆、姚悟非点头走了过去,十戒大师及司空奇遂一个关注爱女,一个关注爱妻地,注视淳于琬与欧阳美之间的一切情况。 从表面看来,淳于琬与欧阳美之斗,仿佛不如宇文悲与马三龙之战,有声有色,来得惊险! 但从实质说来,这面的惊险程度,却比那面更甚! 因为互相过招动手,倘若略有差池失误,尚不致立分胜负生死,只不过处于劣势局面! 但以玄功相斗,若有毫厘之差,却往往便是生死之判! 他们两人之间,欧阳美用的是“无形罡气”淳于琬用的是“冰魄神功”,在起初时,旗鼓相当,无甚强弱区别!; 功力火候,虽然相若,双方情绪,却迥不相同! 淳于琬是心澄似水,一味凝功。 欧阳美则难免一会儿想到杨白萍之死,一会儿关怀马三龙之战,一会儿又担忧今日情势不妙,不知会演变成甚么状况? 这样一来,—个精纯,一个驳杂,淳于琬便自然而然地,占了便宜,欧阳美便在无形之中,落了下风! 第—个象征,便是欧阳美觉得心中微热,有些烦躁! 她暗吃—惊,双眉深皱,自忖怎会有此现象? 谁知不想还好,越想越分神,就在这略—分神之间,淳于琬的“冰魂神功”,业已压过了“无形罡气”,使欧阳美觉得身上有了些微寒意! 双方本在各运玄功,凌空进逼,谁也不肯使对方的玄功所谓劲气,进入自己所布的无形气网以内! 故而,欧阳美在身上一寒之下,神明立朗,赶紧屏息静念,全力加强自己的‘无形罡气”!不令对方继续得势! 这是正常的反应,但不正常的结果,却又跟着发生! 所谓不正常的结果,就是欧阳美身躯之中,因有内火渐燃,心头烦躁,适才被淳于琬‘冰魄神功”的寒气略侵之后,反而觉得异常清凉舒适! 如今,她加强功力,驱散寒气之后,那种烦热之感,又渐在心头兴起! 欧阳美哪里想得到是“赤龙罗汉”极为缺德,死前在自己体内,种下祸根?自然好生惊疑,弄不懂怎会有此现象。 就在此时,左方传来了马三龙的一声惨哼! 既起惨哼,马三龙的情况,显已不妙! 欧阳美暗暗震惊,心神又分,所布“无罡气网’立弱,身上又感觉到丝丝寒意! 在她感觉寒气侵体之前,心头的烦躁内热,比起初又强烈好多! 于是,透进“无形气网”的一些寒意,便给了欧阳美更大舒适! 欧阳美这时不再凝功驱寒,她双眉一挑,凶心暗起! 她不仅不加强功力,反把所凝布当空的“无罡里气”,完全收摆,护住周身百穴! 欧阻美如此举措,是认为凭自己的精湛修持,虽被淳于琬运用“冰魄神功”,罩住全身,在一两个时辰以内,仍然决无支持不住的致仿致命之虑! 这样一来,淳于美以为自己无力进攻,仅求防御,定心骄傲得意地,一味加强“冰魄神功”,侵袭自己,而对她本身警戒有所疏忽!自己一面功凝百穴,防护周身,一面暗聚生平最得意的“乾天指”力,等到聚集到十二成时,只消凌空一弹,对面所坐的‘碧目魔女”便立将应指殒命,无可逃生! 欧阳美想得虽毒,但这种手段,却不太光明,有失她一派宗主身份! 不过,欧阳美素有“江心毒妇”之称,手下极辣,心性极狠!何况目前情势,颇为失利,她遂把什么武林正义,江湖规矩,一齐置于脑后,不肯再挥手段! 常言道得好:“干算万算,不如苍天一算”,欧阳美便应了这两句话儿,反而被她自己的毒念所误! 原来,“乾天指”是纯阳功力,她既欲凝集以伤敌,自须先提真火! 不提真火之际,心头已烦热不安,再一提真火之下,那种烦热之感又复加强数倍! 欧阳美越是烦热,便越是觉得身外所罩严寒劲气,给自己的舒适越大! 换句话说,欧阳美越是发觉得身外所罩严寒劲气,给她的舒适大,心头也就越发烦热! 心头之热与身外之寒,成正比例性地,不断加强威力,但欧阳美则并不觉得痛苦,反倒以为这种寒热交煎,是自己生平从未尝试过的一种奇异享受! 欧阳美的这一方面如此,淳于琬的那一方面如何? 淳于琬早得高明指教,她含笑跌坐,默运“冰魄神功”罩定对方,目光也柔柔和和,不带丝毫锋芒地,盯在这位“江心毒妇”欧阳美的身上!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只听得一声清叱,跟着便响起砰然巨震,马三龙被宇文悲一掌击中心窝,狂喷鲜血,翻跌出五六丈,死于非命! 十戒大师冷眼旁观,念了一声佛号,向淳于琬叫道:“琬儿够了,你且把‘冰魄神功’收掉!” 淳于琬如言收去“冰魄神功”。这一收“冰魄神功”,却见那位“江心毒妇”惨遭劫数! 原来,欧阳美刚觉身外严寒忽收,心头奇热便轰然大发! 所谓心头奇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