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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江南赌王 天寒地冻,大雪缤纷,凛冽的北风呼呼刮着,更助长了它的气势。 刚刚过了中午,天色就昏暗下来。仿佛已近薄暮。 这样恶劣的天气,已经连续了好几天。 三天前,雾灵山就为积雪所封,使得想走山路捷径入关的商旅,都被困在了山中的村子里。 村子不大,仅几十户人家。而且几乎全是猎户。只有一家开了几代的老茶棚,兼卖简单的饮食,让经过的人可以歇歇脚,打个尖,倒是给人不少方便。 另一家也是开了三十年以上的铁匠铺,多半是做本村猎户的生意,为人打造箭簇,或是磨磨刀剑什么的,有时也为经过的骑士换换马蹄铁。 整个村子里没有一家客栈。 由于一般商旅入关,通常都是绕道走长峪关,白马关或古北口。除非有急事,很少人选择这条山路。 如果有人在村子里开客栈,一定是门可罗雀,一年半载也很难等到一位旅客上门。 为了赶路才经过这里的人,充其量是歇歇脚,打个尖就继续赶路的。 偏偏一连几天大风雪,把山路给封了,使得二三十名赶路的人受困,不得不留在村子里。 唯一的茶棚突告生意兴隆起来,仅有的四五张又旧又脏的方木桌,早已挤满了人。老俩口带着儿子,媳妇,及两个十来岁的孙儿孙女,一家六口全体动员,更是忙得不亦乐乎,为这批受风雪所困的旅客张罗饮食。 后到的无法再往茶棚里挤,只好去跟猎户打商量,要求借宿在家里,使他们也得到一笔意外的收获---食宿费。 茶棚里没有多余的客房,这倒不成问题,有人随身带着骰子或牌九,干脆赌了起来,而且一赌就是通宵达旦,根本不需找地方睡觉了。 这一来,茶棚里便成了赌场。 风雨仍未停止。 茶棚里,受困的人愈赌愈起劲…… 第三天傍晚,又有人冒着风雪来到了村子里,一直到茶棚前下马,抖去斗篷和雪笠上的积雪,朗声招呼:“店家!” 茶棚老板蔡老板头正在一旁看热闹,看那批人赌得起劲,闻声赶了出来。 定神一看,是个穿了一身黑的年轻人,忙道:“客官快请进,外面风雪刮得很大……” 黑衣青年笑道:“不打紧,麻烦老丈把牲口替我照料一下,要用上料喂它。” 刚好蔡老头的儿子大柱子出来,应了声:“交给我好了。”便将那匹黑色健马牵往屋后去。 黑衣青年随蔡老头进屋一看,只见小小的茶棚内,四五十人围着三张方桌,赌的昏天暗地,没有任何人注意他的到来。 往常茶棚是搭在屋前的,这几天风雪太大,只好搬进屋里。这会儿是一桌牌九,两桌骰子,如果不是赌具不够,大概四五张桌子都赌开了。 赌的人不仅是受困的商旅,连村子里的一些猎户,也不禁技痒,参加了赌局。 黑衣青年见状,不由地诧异道:“好热闹!这儿几时开了赌坊?” 蔡老头无奈地笑了笑道:“没法子啊,山路被风雪封了,大伙儿被困在这儿,只好玩两把打发时间嘛。” 黑衣青年脱开了斗篷,里面穿的是一身黑衣劲装,腰间佩了把剑,显然是位会家子。 这倒不足为奇,困在村子里的二三十人,几乎每人都带有兵器。 事实上,走这条山路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江湖人物。 蔡老头早已司空见惯,招呼黑衣青年在空桌坐下,殷勤地问道:“客官要不要先喝两盅暖暖身子?” “好!”黑衣青年正中下怀:“先来两斤烧刀子,切盘卤菜就行了。” 蔡老头陪着笑脸:“真对不住,卤味这两天供不应求,一早就卖完了,刚宰的一头山羊肥……” “好吧。”黑衣青年倒不挑食。 一会儿工夫,蔡老头已亲自送上酒和杯筷,他媳妇则端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炖羊肉来,放在了桌上。 蔡老头笑道:“客官,您尝尝,这炖羊肉的口味不错呢,这种天气来上一碗,保证能驱寒。” 黑衣青年用汤匙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赞声道:“嗯!又辣又烫,真够味儿!” 蔡老头满足地笑了笑,正要走开去继续看那些人赌,却被黑衣青年叫住。 “老丈,山口几时能开封?” “这就没准了,得看天气,等风雪停了,还得出一天大太阳才行。” 黑衣青年皱了皱眉头,似乎有急事入关,被风雪所阻有些无奈。 蔡老头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地走开了。 黑衣青年自斟自酌,一面吃着炖羊肉,一面喝着烧刀子,对着那边呼么喝六全然无动于衷,连看热闹的兴趣都缺缺。 过了不多时,忽见一个壮汉气呼呼地离开赌桌,一面骂着:“他妈的!今天真背,么二三好象是我养的!” 走过来一屁股在黑衣青年对面坐下。 “拿酒来!” 这位老兄大概输了不少,一肚子的火气,嗓门儿特别大。 蔡老头观战正带劲没听见,倒是他那略有几分姿色的媳妇很机灵能干,忙应着送上一壶酒来,同时放下了杯筷,笑问:“爷,要不要来碗炖羊肉下酒?” 壮汉眼皮一翻:“废话!没菜酒怎么喝?!” 小媳妇那敢顶嘴,一转身去后面厨房了。 黑衣青年笑问:“手气不好?” 壮汉干了一杯,才重重放下酒杯道:“他妈的!今天好象摸了娘们的屁股,掷来掷去都是么二三,真他妈的邪门!” 黑衣青年自斟自酌着:“有赌不为输,看这天气,一两天风雪还停不了,有的是翻本的机会。” 壮汉这才抬眼看看对面的黑衣青年,一脸苦笑:“翻本?身边带的一百多两银子,全都输光了,拿什么……” 不等他说完,黑衣青年已探手入怀,摸出两个十两重的银锭放在桌上,推向他面前。 壮汉不由地一怔,诧然问:“兄台,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青年恬然一笑:“出门在外,总有个一时不便,赢了请我吃红就行啦。” 壮汉喜出望外,恨不得跪下向这年轻人磕三个响头。 好赌的人就是这副德行,一旦输光了不没钱捞本,真比死了爹娘还悲伤。想不到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居然慷慨解囊,自动借赌本给他,简直是恩同再造。 壮汉连谢一声都来不及说,抓起面前两锭银子,就起身离座,迫不及待地又去赌了。 黑衣青年看在眼里,只是置之一笑,继续自斟自酌。 两斤烧刀子才喝到一半,壮汉又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桌上来,一言不发,端起早已摆在桌上的炖羊肉就吃。 黑衣青年一见他的神情,就知道二十两银子又输光了,也不问他,若无其事似的。 壮汉终于憋不住了,放下手上的大碗,硬着头皮陪笑问道:“兄台,能不能再借我几两银子翻本?” 说完以期待的眼光望着黑衣青年。 这种人脸皮真厚,居然能好意思开的出口。 但黑衣青年毫不犹豫,又从怀里掏出两片金叶子,笑着递了过去。 金叶子一片重一两,两片相当于百两银子。 他的出手真大方,也许是豪门巨富的公子哥儿吧。 只是看他这身装束,且在大风雪中赶走山路,似乎又不太像。 壮汉无暇去研究这年轻人的身份,反正金叶子是真的,即使是偷来的也管不着,只要能拿去继续赌就成。 可是,不信邪都不行,就像他自己说的,今天好象摸了娘儿们的屁股,掷来掷去都是么二三只,要不就是猴子屁股朝天-----么点! 他把金叶子换开了,换成一百两银子好下注,每一把押十两,一连被庄家吃了三把。使他一气之下,干脆将剩下的七十两全部下注,打算来个孤注一掷。 庄家是个瘦高个儿的中年人,一脸阴沉沉的,毫无表情地瞥了壮汉一眼,冷声问他: “怎么,输急啦?” 壮汉已是脸红脖子粗,愤声道:“你管不着!” 庄家皮笑肉不笑道:“我是好意,这风雪一两天还停不了,怕你输脱了底没的赌,日子不好捱,不如慢慢玩哦。” 壮汉把心一横,豁了出去:“少他妈的假惺惺,要是怕我下的注大,就让我来做庄!” 庄家不屑道:“就凭你几十两银子想做庄?你替我省省吧!” “你……” 壮汉眼光一扫,光是桌面上的赌资,已足有好几百两,使他不禁气馁了。 赌钱财的本来就是钱,钱大气才能壮,这种情势之下,壮汉自然吃了瘪。 就在这时,忽从他身边挤来一人。一伸手,“笃”地一声,两只五两重的金元宝,放在了他面前,同时听那人怂恿道:“做庄吧!” 壮汉转头一看,竟是那黑衣青年! 这一来,围在方桌四周的十来个人,不约而同地,以诧异的眼光投向了这陌生人。 他们被风雪困在这里两三天,也在蔡老头的茶棚里赌了两三天,即使不是结伴同行的,这两天赌在一起也混熟了,可是从未见过这黑衣青年。 刚才黑衣青年进入时,大伙儿赌得正起劲,谁也没有注意到他,这会儿自不免感到很突兀。 但赌桌上认钱不认人,有奶就是娘。 尤其黄澄澄的两只金元宝,相当五百两银子,看在这批人眼里,一个个都心痒痒的,恨不得一把骰子就把它赢过去。 庄家龇牙裂嘴地一笑:“嘿!老黄,想不到你有后台哦,庄家就让给你啦!”随手将海碗推向他面前。 姓黄的壮汉反而有些尴尬,向黑衣青年强笑道:“兄台,在下今天手气实在背,干脆你来玩两把吧!” 黑衣青年似乎技痒难禁,毫不客气地笑道:“好,在下来陪各位玩玩。” 姓黄的壮汉忙让开一边,挪出一方空位来。 黑衣青年俊目一扫,又笑道:“在下只是打发时间,陪各位玩玩,大家尽兴就好,随便下注,大小不拘。” 由于不知道陌生青年的来头,大家都心存顾忌,不敢下大注,先下个一两试试手气,至多也不过三五两。 十来个人下注,总共仅三十两银子而已。 黑衣青年伸手抓起碗中三粒骰子,喝声:“走!”随手一掷,竟然掷了个么二三。 “哈!么二三!” “通赔!” 一片苦笑,叫嚣声中,姓黄的壮汉皱着眉头,替黑衣青年把各人下的注如数一一照赔。 黑衣青年冲他笑笑,遂道:“各位,请继续下注。” 大伙儿互相交换个眼色,露出会心地一笑,又开始下注了。这回各人吃到了甜头。有的甚至后悔刚才下的注太少,于是连本带利都押下了。 黑衣青年不动声色,等大伙儿的注下好,才从容不迫地抓起碗中三粒骰子,照样喝声: “走!”一抬手,将抓在手中的骰子掷出。 三粒骰子像被碗底吸住似的,连跳都未跳一下,就以“品”字形定住了。 大伙儿定神一看,这回虽不是么二三,却也好不到那里去,翻出“么点”仍是通赔。 轰笑声爆起:“庄家又通赔了!” 姓黄的壮汉脸都白了,剩下的四十两已不够赔,只好望着黑衣青年苦笑。 黑衣青年倒是处之泰然,耸耸肩,自我解嘲地笑道:“我大概也摸了娘儿们的屁股吧!” 这是学那壮汉的口气,又引起一阵哄笑。 “那位兑一兑好吗?”黑衣青年将一双金元宝推向了中央。 五两重的金元宝,相当两百五十两银子,刚才做庄的是大赢家,立即应道:“我来兑开。” 他下的注是十两,只须找出两百四十两就行了。 姓黄的壮汉好象成了黑衣青年的助手,不待那青年开口,已动手为他将各人下的注一一如数照赔。手法倒是很干净利落,极似场子里负责吃进赔出的帮手。 庄家接连赔了两个通,顿时大伙儿信心大增,认定这黑衣青年是霉运当头,今天不把它输个精光才怪! 于是,大伙儿争先恐后下了大注,生怕黑衣青年输光了,再想下注已赢不到他的钱。 黑衣青年仍跟刚才一样,抓起三粒骰子随手一掷,便见骰子在海碗中快速旋转起来。 所有的眼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碗里的三粒骰子上,口中不断喝着:“么二三!么二三……” 三粒骰子旋转的速度由快而慢,经过一阵碰撞,终于停止下来,赫然竟是三个六点的“豹子”! “啊!……” “他妈的!……” “倒霉……。” 一片叹息叫骂声中,姓黄的壮汉却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双手齐动,将桌面上下的注,全部捞到自己面前来。 黑衣青年颇有胜不娇,败不馁的气度,仍然保持着处之泰然的神情,恬然一笑道:“侥幸,侥幸,各位请继续下注……” 姓黄的壮汉也在一旁吆喝:“下啊!下啊!” 大伙儿那甘示弱,又开始下注了,注头比刚才加上了一倍,想连本带利一把赢回来。 蔡老头看得非常起劲,他是旁观者清,发现坐在桌右角的一个瘦小中年,连赌了两天两夜未离开赌桌,但无论输赢,从头到尾永远只下注一两银子,真正的是在消磨时间。 可是,自从黑衣青年一参加,他就歇了手,一连三把均未下注,却是暗自观察这年轻人的一举一动。 其实黑衣青年也察觉到了,但他毫不在意,若无其事地,又抓起了碗中三粒骰子。 “走!” 喝声中,三粒骰子掷撒手随出。 骰子在碗中跳动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正紧扣着方桌四周每一个人的心弦。 十几双眼睛,全神贯注地瞪着海碗,三粒骰子在翻滚几下后停止了。 “四五六!” 姓黄的壮汉一声振喝,使凝神屏息的十几人,不约而同爆出了一片咒骂。 “哈!又通吃,各位高抬贵手……”姓黄的壮汉此时心花怒放,乐不可支,双手齐动地将个人下的注,全部捞到自己面前。 黑衣青年见状笑道:“老兄,攻城容易守城难,庄交给你,靠你自己了。” 说完伸手取回一个金元宝,便径自离开了赌桌。 他刚坐回那张空桌,一直注意他的瘦小中年也跟了过来,在一旁坐下,双手一拱:“请教贵姓?” 黑衣青年相应不理,把桌上剩的半杯酒一饮而尽,不料执起酒壶要斟酒时,才发现酒壶已空。 不等他开口,瘦小中年已大声招呼:“添酒!” 蔡家小媳妇应了一声,赶紧又送上一壶酒。 瘦小中年接过酒壶,竟然替黑衣青年斟起酒来。 黑衣青年过意不去,只好用手指叩着桌面:“不敢当!” 瘦小中年斟满放下酒壶,又搭讪地问:“不知兄台与段老么如何称呼?” 黑衣青年一脸茫然:“哪个段老么?” 瘦小中年道:“赌国小霸王,六指段老么的!” 黑衣青年摇摇头:“没听过,也不认识。” “哦?”瘦小中年诧异道:“可是兄台刚才掷骰子的手法和作风,简直与段老么如出一辙呢!” 黑衣青年一笑,轻描淡写道:“在下根本不懂什么手法和作风,只不过随便玩两把而已。” 瘦小中年干笑两声道:“不见得吧,段老么的‘一画开天’和‘三翻七转’手法,堪称赌国二绝。兄台如果不是跟他有什么极深渊源,绝不可能……” 黑衣青年接道:“这么说,阁下必是位大行家啰?” 瘦小中年强自一笑:“败军之将,不足言勇,当年我曾败在段老么手下,招牌早就被他砸了,还称得上什么大行家。” 随即将左手张开,只见独缺小指。 黑衣青年为之一怔:“这……” 瘦小中年沉声道:“这是那一场竟赌的永久纪念!” 黑衣青年耸耸肩道:“抱歉,我与阁下所说的段老么毫无瓜葛,大可不必告诉我这些。” 瘦小中年挑衅:“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兄台敢跟我对赌吗?” “对赌?” 黑衣青年想不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一时未置可否。 瘦小中年把头一点:“不错,当年我与段老么对赌,也三把骰子决胜负,第一注是一万两银子,第二注输家十年不得沾赌,第三注输了自断一指,结果我三注都输了!”说完一伸手,果见左手少一小指。 顿了顿,他继续说:“如今十年早已过,我到处找他都找不到,风闻他已退出赌国,隐居在京城享福。我此去北京就是为了找他,想不到却在这里遇见了你老兄……” 黑衣青年笑问:“阁下要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 瘦小中年愤声道:“如果我胜不了兄台,北京也不必去了,否则段老么必会为你出头!” 黑衣青年听他的口气,有些咄咄逼人,不甘示弱道:“阁下打算怎样赌?” 瘦小中年似乎有备而来,伸手一拍腰间:“我带了五万两银票……” 黑衣青年把肩一耸:“我可没带那么多。” 瘦小中年道:“没问题,咱们三掷决胜负,我输了,五万两银票就是你的,从此不入关。如果我赢了,你只须自断一指。” 黑衣青年笑了笑:“那我太占便宜了吧。” 瘦小中年断然道:“是我划下的道,吃亏我认了。” “好!我赌了!”黑衣青年作了决定。 “一言为定!” 两人这边的情形,没有任何人注意,因为那三桌的赌况正激烈,欢呼与叫骂声不绝于耳,比菜市场的叫卖声还热闹。 尤其是姓黄壮汉这一桌,他自从接手继续做庄,仿佛延续了黑衣青年的手风,竟然连连通吃,赢的银子在面前堆了一大堆。 正在得意忘形时,瘦小中年挤进了桌前,大剌剌地道:“抱歉,借用一下碗和骰子!” 四周围着的人齐齐一怔,姓黄的壮汉更是莫名其妙,不由地把眼一瞪:“你要干吗?” 瘦小中年回瞪他一眼:”当然是赌!“ 姓黄的壮汉手风正顺,怒道:“他妈的!老子连输了两三天,手气刚转好,你就……是不是存心搅老子的局呀?” 其他的人也纷纷叫骂:“喂!滚开行不行?!” “想挨揍是不是?” “照子放亮些,要是想搅局可得看清地方!” 瘦小中年充耳不闻,根本不理会他们的叫骂,一伸手就要夺碗。姓黄的壮汉出手也快,一把将碗夺住,喝道:“放下!你敢……” 不料突觉碗上传来一股强劲震力,使他如同触电似地全身一震,不由地放开了手,失声惊呼:“啊!你……” 瘦小中年若无其事,拿起碗转身就走。 其他人尚不知姓黄的壮汉吃了暗亏,尤其是瘦小中年身边的两个汉子,那容他把赌具拿走,双双一横身,拦住了去路。 瘦小中年冷冷一笑,无视两个汉子挡在面前,昂然向前走去。 两个汉子刚待动手,已被瘦小中年双肘向外一拐,撞了开去。而瘦小中年一转身,又走向另一桌,口中嚷着:“借过,借过……” 其实这边一闹,那边两桌都停止下来,纷纷转头回身。一见瘦小中年走近,赌桌边的几人便自动让开,不知他拿着碗走来要做什么。 只见瘦小中年走到桌面,说声:“对不起,骰子借用一下。”也不经做庄的同意,伸手一把抓起碗中三粒骰子就走。 这一来可犯了众怒,做庄的不禁怒喝道:“他妈的!你这龟孙想干嘛?” 几名壮汉一字排开,挡住了去路,一个个摩拳擦掌,摆出一付要打架的架势。 瘦小中年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干嘛呀!只不过借用一下骰子,值得这样小题大做吗?” 一名壮汉挺身而出:“他妈的!你没看见咱们正在赌?” 瘦小中年道:“我们只赌三把,花不了多少时间……” 壮汉断然道:“不行!快把骰子放回碗里,否则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瘦小中年不屑道:“哼!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是我对你们太客气了!” 壮汉怒从心起,出其不意地当胸一把抓。 瘦小中年存心要露一手,来个杀鸡敬猴,以便压住场面,使其他人不敢轻举妄动。 只见他出手如电,抓住了壮汉的手腕。猛一摔,便使壮汉身不由己,踉跄跌了开去。 几个汉子惊怒交加,刚要一拥而上,已被一名赤面大汉喝住,上前一抱拳:“恕在下眼拙,不知这位兄台的台甫如何称呼?” 瘦小中年一拱手:“不敢,在下金福元。” 赤面大汉一怔,失声叫道:“江南第一赌!”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相顾愕然,这“江南第一赌”金福元,当年在江湖上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奇人物。 他不仅赌技精湛,赌遍大江南北无敌手,武功更不在赌技之下。 十多年前,号称赌国小霸王的六指段老么游江南,在金陵秦淮河上与金福元以赌会友,那一场神乎其技的对赌,曾经轰动一时。 三掷决胜负,虽然金福元全军尽墨,连输三注,输掉万两银子,十年不沾赌,并且自断一指,但却让在场观战的好几百人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金福元遵守约定,输了第二注,十年不沾赌,从此未再出现江湖,想不到今日竟出现在这小村子的茶棚里。 他刚才说的一点也不夸张,确实是他对这批人太客气了,否则,凭他的赌技,这两三天下来,他们恐怕早已输得囊空如洗了! 既知此人的来头,在场的这些那还敢招惹他,顿时整个茶棚内鸦雀无声。 只有赤面大汉肃然起敬道:“原来是金前辈,失敬失敬。在下鲁刚,这几个都是我的小兄弟,刚才多有冒犯,请多多包涵。” 金福元置之一笑,径自向黑衣青年独坐的那桌走去。 黑衣青年始终无动于衷,任凭刚才乱哄哄地闹成一团,他竟若无其事,又要了两斤烧刀子,自斟自酌着。 两付骰子被金福元拿去,没了赌具,那两桌的人只好暂时歇手,连赌牌九的那桌也跟了过来看热闹。 当然,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黑衣青年身上,不知他是什么来头,居然敢跟这当年“江南第一赌”对赌。 金福元将海碗及六粒骰子置于中央,道:“兄台,咱们开始吧!” 黑衣青年这才放下酒杯,站了起来,笑问:“阁下准备怎样赌法?” 金福元道:“当年我于段老么是三掷决胜负,今晚在下决心领教兄台的‘一画开天’和‘三翻七转’绝技,何妨来个一局分输赢。兄台意下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黑衣青年道:“但这一局的胜负又怎样定?” 金福元胸有成竹的道:“兄台不妨先掷,无论六粒骰子掷出什么,在下必须照样掷出,错一粒就算输了。如果掷出的完全相同,就由在下先掷,兄台也得掷出相同的,否则就输了。这一局无论掷多少把,一定要最后分出胜负为止。” 黑衣青年毫不犹豫道:“行,就这么办!” “请!”金福元作了个礼让的手势,随即从怀里取出厚厚一叠银票置于桌上,亮出了他的赌注。 围在四周看热闹的几十人,顿觉眼睛一亮,估计面额千两的银票,总计至少在五万两以上。 由此可见,金福元这十多年来销声匿迹,一直在关外苦练赌技手法,决心要一雪前耻,此次入关,不但是有备而来,且是充满了必胜的自信。 黑衣青年说声:“在下扰个先了。”便伸手抓起六粒骰子。 他们像刚才替姓黄的壮汉做庄一样,从容不迫地随手一掷,便见六粒骰子如同陀螺似地,各自快速旋转起来。 六粒骰子在海碗中旋转,发出’丝丝‘的细声,由快而慢,最后互相碰撞翻滚几下,终于全部停止。 四周的人伸长脖子定神一看,掷出的竟是么二三四五六的“大顺子”! 金福元不由地赞道:“好一手‘天女散花’,比‘三翻七转’更高明了!” 呵呵笑声中,他伸手一把抓起碗内六粒骰子。 众目睽睽之下,金福元自然不甘示弱,决心也露一手,不让黑衣青年专美于前。 只见他手握六粒骰子,以旋转之势撒手掷出,六粒骰子便像跑马灯似的,在碗内一粒追逐一粒地绕着转起圈来,令人看得眼花撩乱。 大伙儿今晚可真开了眼界,这种神乎其技的掷法,恐怕一辈子也未见过。 骰子的速度也是由快而慢,最后顺序翻滚至碗底中央,聚在了一起,赫然也是么二三四五六的‘大顺子’! 四周爆起一片惊叹的赞声和欢呼。 黑衣青年笑道:“江南第一赌,果然名不虚传!” 金福元得意地笑了笑,径自抓起碗中六粒骰子,遂道:“现在看我的了。” “请!”黑衣青年也作了个手势。 金福元刚才没有输,现在是有赢无输,不必有所顾忌,更可乘机炫耀一番了。 他故意把手抬得高高的,举在海碗上方,突然一撒手,六粒骰子一条线直落碗中,竟在笔直累在了一起。 这倒不足为奇,妙在他一声轻咳,骰子便一粒粒的掉下来,成了个六点的‘豹子’! 又是一片惊叹和欢呼。 黑衣青年笑问:“阁下这一手‘雷震铁塔’,至少得练上一年吧?” 金福元强自一笑道:“兄台果然是大行家!” 黑衣青年笑了笑,抓起碗中六粒骰子,托在掌心向上一抛,眼看骰子分向不同方向散开,却在坠落时由散而聚落入碗内,发出一阵悦耳的‘叮叮’之声。 金福元忍不住赞道:“好一手‘飞鸟归巢’!” 六粒骰子入碗互撞翻滚几下即告停止,果然也是六点的‘豹子’! 黑衣青年一笑:“侥幸!侥幸!” 金福元神情微变,忽道:“兄台可否露一手‘一柱擎天’,让在下见识见识?” 本来这一把是该黑衣青年先掷,金福元必须照样掷出的,否则就输了。 但金福元既已出了难题,黑衣青年虽可名正言顺加以拒绝,他却欣然接受了挑战: “好,在下试试吧。” ‘一柱擎天’实已超出较量手法的范围,等于是双方比内功真力,赌桌上很难看到这种赌法。 金福元既然提出,想必他对此道颇具信心。 可是,他为什么不等轮到自己先掷时,再露这一手呢?原来他存有投机取巧的心理,如果黑衣青年作不到,那他就不战而胜了。 黑衣青年也明知他的用心,但并不介意,似乎故意让金福元先破例,到时少数几个老江湖,也仅限于风闻,却未亲眼目击过。 于是,一个个凝神屏息,等着大开眼界。 只见黑衣青年将碗内六点的‘豹子’搅乱,然后双手按在桌面上,逐渐移近碗底,距离约一尺处停住。 突闻一声沉喝,碗内六粒骰子受震跳起,有如江湖卖艺的表演叠罗汉般,一个跳上一个,六粒骰子叠成了一摞,直直地矗立起来。 众人发出了惊叹与喝彩。 黑衣青年随即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拎起最上面一粒‘么’点,放在了桌上,接着第二粒,第三粒……直到最下面一粒,六粒骰子全部是猴儿屁股朝天。 这一手绝活儿,确实称得上神乎其技,看得四周的人无不瞠目结舌,叹为观止。 黑衣青年恬然一笑:“现丑,现丑。” 金福元一言不发,抓起六粒骰子放进碗中,然后暗运足真力,也以双手按在桌上,闻声吐气一声疾喝:“嘿!” 便见骰子受震跳起,像黑衣青年刚才一样,一粒跳上一粒,六粒骰子叠成了笔直的一摞,最上面一粒是么点。 惊叹与喝彩声又爆起。 金福元面露得色,依样葫芦,也学黑衣青年以两个手指,小心翼翼拎起最上面一粒,第二粒果然也是么点。 当他拎起第三粒时,脸色突然大变。 同时,四周也发出了失声惊呼:“啊!……” 原来第四粒骰子并非“么点”,而是“红四”。 金福元输了! 不料他竟恼羞成怒,杀机顿起,顺手抓起两粒骰子,出其不意地疾射而出,直取黑衣青年的双目。 黑衣青年出手如电,一掌将射来的两粒骰子拍开,怒斥道:“你敢施毒手!” 金福元突袭未得逞,回身就将围观的几人推开,仓皇夺门而出。 黑衣青年刚要追出,四周的人竟扑向方桌,趁机争夺置于桌上的那一厚叠银票。 “铮”地一声,黑衣青年已拔剑出鞘,将一叠银票用剑尖挑起。 接着就见他挥剑飞斩,把那叠银票斩成无数碎片,仿佛千百个蝴蝶漫天飞舞。 忽听有人失声惊叫:“啊!是黑燕子铁铮!” 众人一听,不由地大惊失色,立时争先恐后地夺门逃了出去…… ------------------------------- 一剑小天下 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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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游侠黑燕子 大雪连续下了好几天,该放晴了吧? 天亮了,天空还是暗沉沉的,看样子老天只是歇口气,还准备把大片的雪花往下撒呢? 高升栈的马夫刘二顺子是硬被值夜的伙计从热炕上给揪了起来,因为住在店里的奉天将军玉桂的三小姐,也趁着雪霁天晴,要赶上妙峰山仙女娘娘宫去烧早香还愿。 玉将军少年得意,在大内当了五年侍卫,三十岁时放了奉天将军,四十岁奉诏荣迁山西总督,他随是八旗子弟,老太爷也只是一个旗丁标统而已,所以他这个将军完全是靠自己的本事挣出来的,就是在大内担任侍卫时,博得帝心,一帆风顺地青云直上,可以算得上是个新贵了! 他这次是赴山西上任,途过京师,面圣谢恩,因而耽搁下来,玉将军本人耿介,京中亲朋虽多,他却一概都不叨扰,宁可住在客栈里,偏偏不巧,玉夫人又病了,一病就是个把月,玉将军等不及,先动身上任去了。 他成婚很早,十七岁就娶了比他小一岁的玉夫人,连生了三个女儿,以后再无消息,今年他的三小姐玉妙容也十七岁了,两个字姊姊嫁得早,目前有她随侍母侧,因为玉夫人在来京的路上受了风寒,缠绵病榻不起…… 玉妙容急得不得了,听说妙峰山的仙女娘娘灵验,并急乱投医,她准备上妙峰山去烧早香,祈求母亲早愈! 今儿个天气放晴,天没亮就起来梳洗停当,吩咐店里套车,才把刘二顺子拖了起来。 刘二顺子在昨夜就得到通知了,直乐了一夜,他倒不是为别的,打从玉夫人进店里,他只见过玉三小姐一面,就这一面,他已经魂飞神驰,差一点没着迷,因为玉小姐实在太美了,美得就像传说中的仙女。 当然,人家是新任总督千金,他只是个马夫,人家是天鹅,他连癞蛤蟆都够不上,不可能生出什么妄想的,他只希望有一天让玉小姐坐着他的车子出门一次,就心满意足了,玉将军为官狷介,到京时就是夫妇两人带着个女儿,一个老仆,一个仆妇陈妈,跟一个小丫头芹儿。 没有扈从,没有车骑,玉将军出门都坐店里的车,刘二顺子是高升栈里最好的车把式,玉夫人如果要出去拜客,一定也是坐他的车。 眼看这个心愿就能达到了,不巧的是玉夫人一住上就病了,玉小姐侍奉母病,从也没出过门,他倒是为玉将军赶了几趟车,虽然玉将军很和气,每次他的赏银也很丰厚,他拿着总不是滋味。 如果是玉小姐,那怕赏下一个小钱儿,他也是高兴的,昨夜听说玉小姐要坐他的车去烧早香,他简直比拾了黄金还乐,折腾了一夜,把最健壮的一头马刷得干干净净,换上新蹄铁,又自己动手把车子收拾得干干净净,连车座里的布套都换了新的,就这么忙了大半夜,他才上了炕,还睁着眼睛做了半天梦,刚朦胧睡着,就被叫醒了。 在平常他一定会光火骂人,因为他懂得养马,相马,驯马,也是北京城里最好的车把式,他能在急驶中说停就停,车不震,马不惊,好手难求,连掌柜的都让他几分。 可是今天他出奇的和气,直谢那个叫醒他的小伙计,一反常态地塞了把小铜钱给那个倦眼惺忪的小马,反而使小马怔住了。要不是雪天,他真想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刘二顺子只有在赌赢的时候才这么大方,但绝不会是在大清早,因为这小子有赖床疯,尤其是大寒天,谁叫他准遭殃! 刘二顺子很仔细地把马牵出来,还在马蹄上包上一块麻套,那是为怕雪天里马蹄打滑,才套上了车子,把车子赶到门口,玉小姐已经由小丫头芹儿扶着出来了。 可惜她披了个大斗篷,看不见她的脸,但就只那搭在芹儿肩上的纤细玉指,就使刘二顺子的骨头酥了半天,何况他还听见玉小姐在斗篷里吐出了四个清脆字:“辛苦你了!” 就这四个字,差点没使刘二顺子像踩在马蹄下的雪花儿,整个地化了。喉头喃喃了几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玉小姐与芹儿已经上了车。 他连忙跨上了车辕,抖擞起精神,鞭梢抖出了五个响花儿,那是他最拿手的绝技,一枝鞭子一个圈儿,能发出五声脆响,京师的人叫他刘五响,也就是冲着他这一手。 车子缓缓地出了西直门,就是去妙峰山的大道了,路被雪盖住了,但刘二顺子仍然能正确而熟练地把车子控制得很平稳。 远远看见前面有几个人影,身上背着黄布的香袋,好象也是去烧香的,刘二顺子就急了。 玉小姐大清早起,就是为了要赶烧头香,怎么能让别人占了先去,于是他的鞭子又一抖,劈啪五声脆响,把马催得急一点,要赶过那些人去。 车子跑得快了,但距离并没有拉近,前面那几个黄色的影子仍是在四五十丈外的路上移动着。 他们是走路的,也没见奔跑,可是他的车子始终追不上。 刘二顺子急了,把车子赶得更快,遥遥的已经看见妙峰山的山口了,他仍然是落在后面。 刘二顺子心里更急了,努力挥鞭,着着实实地击在马屁股上,把车子赶得像飞一样,芹儿的头从车帘里伸了出来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呀!咱们又不是在赶命!” 刘二顺子用鞭子一指前面的人道:“芹姑娘,小姐不是要烧头香吗,不能叫他们占了先去!” 芹儿看看前面的人影,身子又缩了回去,刘二顺子没听见车里有反对的声音,知道玉小姐赞同了他的行动,更为起劲了,鞭子落得更猛,更有力。 拖车的马是精选的,本来拉车都是用骡子,马匹是供客人骑乘的,刘二顺子为了表示他巴结的心意,特地套了一头最好的马,所以跑起来也非常地快。 正在这时候,背后传来一阵急蹄声,刘二顺子站了起来往后望去,但见一团黑影,像一阵风似的追了上来,卷起了一团云雾,那是有人骑了一头黑马在追上来。 刘二顺子更急了,前面的人还没赶上,后面倒又有人赶来了,今儿这个巴结恐怕难以讨好了。 他一面挥鞭,一面吆喝,差不多把全身的劲力都放在马身上,只差没下去帮着它拉车子了。 快近山口,前面的人不见了,后面的马却恰恰赶了过来,一团黑影掠了过去,才进山口,忽然雪地上冒出四个黄衣人影,一边两个,握着一条粗麻绳子,拉得笔直。 那是绊马索,要把马绊倒下来,眼见着黑影冲了上去,刘二顺子几乎惊叫出声,可是马上的人忽而一长身,从马背上飞了起来,跟着寒光闪处,拉直的绳子突然中断,两边的黄衣人往后跌去,黑马疾冲而过。 马上的人飘然而堕,正好又落在马背上,兜转马头,怒声喝道:“各位是什么意思呢?” 那个个年轻人,二十四五模样,穿了一身黑色劲装,头上戴了一顶雪笠,好英俊的小伙子,好亮的眼睛。 刘二顺子已经把车子停住了,那四个黄衣人都站了起来,是四个彪形的汉子,一个人出来,朝黑衫青年一拱手道:“黑燕子对不起,咱们不是拦你!” 黑衣青年冷笑道:“不是拦我是拦谁?” 黄衣汉子用手朝后一指道:“拦那辆车子!” 刘二顺子不禁一怔道:“拦这辆车子,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道这车子上坐的是谁?” 黄衣汉子一阵大笑:“当然知道;咱们就是为玉家的妞儿来的,赶车的,没你的事,滚开到一边去!” 刘二顺子跳下车来,看见有两个黄衣汉子已经扑了过来,要抢去掀车帘,连忙一挥马鞭击去,可是还没够上人家,一个黄衣人已经伸手把马鞭夺了过去,跟着一柄亮晃晃的钢刀比在他的鼻子上。 刘二顺子哇呀惊叫一声,车帘已经掀开了,一个黄衣人正要跨上去,忽然眼前寒光一闪,把他又逼了回来,正是那黑衣青年,不知何时,他已掠到车蓬上,手上握着一枝寒森森的长剑,飘然落地,冷冷地道:“慢来,你们把我的问题解决了再说,你们拦住了我的路……” 先头黄衣汉子又过来了,再度拱手道:“黑燕子,兄弟已经打过招呼了,不是拦你,只是你赶快了一步,大家都是道上的朋友,何苦揽我们的事呢?” 黑衣青年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白老大,我铁铮跟你们长白四煞什么时候合了道!” 被叫做白老大的汉子脸色微变,但忍住没发作,勉强陪了个笑脸道:“好!算兄弟失言你黑燕子铁大侠是白道上的侠义英雄,咱们白家兄弟不过是开线立扒的胡子,但大家都是江湖上的总没错吧,而且都是关外来的,人不亲水亲,刚才是无意冒犯,等敝兄弟完事之后,再专诚向你铁大侠道歉。” 铁铮微微一笑道:“白老大!江湖虽一家,黑白不同道,而我姓铁的又是专门管闲事的,碰不上没办法,碰上了总得问一问,这车上是什么人?” 白老大一咬牙道:“是玉桂的女儿。” 铁铮哦了一声道:“玉桂是当过奉天将军的那一个?” 白老大满脸杀气恨恨地道:“不错!就是他,他新拜了山西总督,已经走马上任去了!” 铁铮笑笑道:“他倒升得快,不过也是应该的,他在奉天将军的任上,很为老百姓做了点事,四位在长白山上臧龙岭的垛子窑就是叫他给挑了,你们是来报复的吗?” 白老大怒哼一声道:“不错!臧龙岭上基业被毁,还加上几十条弟兄的性命,这笔血债敝兄弟誓必追讨!” 铁铮皱皱眉道:“玉将军守土有责,你们在长白山上据山立寨,劫掠客商,鱼肉乡民,他当然要清剿,这不算是仇。” 白老大冷笑道:“奉天将军的职责只是驻守盛京,保护铁皇陵而已,剿匪根本不管他的事,他好大喜功,博得了这个总督,所以咱们才放不过他。” 铁铮淡然一笑:“说的也是,不过你们也只能找玉将军去报复,却与他的家人无涉!” 白老大道:“他走得早了一步,咱们没赶上!” 铁铮笑笑道:“山西路也不远,各位千里迢迢,入关寻仇,不会在乎多跑几步路吧?” 白氏四兄弟闻言怔了一怔,似乎被堵了嘴,过了一会儿,白老大才道:“五六十条性命,光是宰一个玉桂难以雪恨,这个妞儿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女儿,咱们要加点利息。” 铁铮脸色一沉道:“不行,报仇不及妻小,这是江湖道上的规矩,我既然碰上了,绝不准你们横行。” 白老大脸色也一沉道:“铁大侠是决心插手这件事了?” 铁铮道:“是的!我管定了!” 另一黄衣汉子挺身向前一步道:“姓铁的,咱们因为你也是关外武林道上的朋友,才好言跟你打个招呼,可不是含糊你,懂交情的你退一步,咱们自有一番心意。” 铁铮笑笑道:“这倒还像句话,按照江湖道上的规矩,应该是见者有份,你们可以出多少?” 那汉子道:“少不了的,论份子计酬,你可以占两成,那就是黄金一千两,咱们也带走那妞儿,明天就可以奉上。” 铁铮一笑道:“有这么多,你别是唬人吧!据我所知,就是搜光玉桂的家当,也凑不出五十两金子。” 那汉子道:“咱们不想在玉家人身边弄钱,只要擒下这个妞儿,自然有出钱的主儿。” 铁铮漫不经心地问道:“是谁有那么大的手笔?” 那汉子说顺了嘴,忍不住溜出来道:“是七……” 白老大连忙一瞪眼,厉声道:“老二,闭住你的鸟嘴,姓铁的拿你逗乐,你还有趣得很呢?” 白老二讷讷地道:“大哥!咱们又不尽是为了银子,铁铮肯高抬贵手,咱们给他两成也不多,何况七……上面交代过,这件事不能让人知道,姓铁的已经看见了……” 白老大不等他说完就怒吼道:“老二,你能不能少开口,姓铁的是那种钱买得动的人吗?” 白老二怔道:“那该怎么办?” 白老大冷笑一声道:“做了!你跟老三老四上!” 三条汉子,三把大刀,泼风的卷上来,他们是关外胡匪头儿,十分彪悍,而且一上手就用了拼命的打法,铁铮的一枝剑虽然能挡住他们,却无法抽身去照顾车子了,急得朝发呆的铁铮刘二顺子叫道:“赶车的!你还不赶了车往回跑,挨在这儿等死不成!” 这总算提醒了刘二顺子,连忙把马拉回头,驱车急行,白老大冷笑一声:“老二,你们挡住这家伙,我追车去。” 他身形一纵,像飞似的赶在车后追去了,铁铮这边十分从容,等车子去远了,他才清啸一声,剑光暴涨,如同雷电骤击,唰唰两声,首先是白老二手掩着耳朵跳了出来,鲜血在指缝间流出,一个耳朵却落在雪地上。 跟着白老三,白老四也都身上挂了彩,一个臂上挨了一剑,疼得连刀都丢了,另一个却在颊上被刺了一剑。 白老二怒叫道:“姓铁的,老子门记着你!” 铁铮傲然一笑道:“我就是要你们记着,才每个给你们留下一点记号,否则我砍下你们的脑袋,你们就没法记了。” 白老二怒道:“姓铁的!你敢杀了老子就算你有种,大爷门现在可不是当年在长白山的身份了!” 铁铮目射寒光道:“白老二,我知道你们有后台,投到那一个大官家里做走狗了,你们找玉家的麻烦,绝不是为了当年的梁子。可是你别忘了我黑燕子眼睛里是没有官府两个字的,你再说一句,看我敢不敢杀了你们。” 他的剑又举了起来,白氏三兄弟怪叫了一声,急急忙忙地窜上妙峰山,一溜烟似的跑了。 铁铮微微一笑,走到路旁一个隆起的雪堆前,轻轻一笑道:“玉姑娘,你可以起来了,雪地上躺着可不舒服!” 雪堆蠕动了一下,终于掀了开来,露出一个俊俏的身子,与一张娇媚的脸,黑漆般明亮的大眼睛,还带着一点慧黠而动人的微笑,却没有惊慌的神情,浅浅一福道:“多谢侠士义伸援手,小女子感激万分。” 铁铮含笑地摇摇手道:“别客气,姑娘好心思。” 玉妙容抖抖斗篷上的雪,又披在身上笑道:“我幸好带了这件白狐皮披风,跟雪地的颜色完全一样,所以趁侠士出头吸引了那几个家伙的注意时,悄悄由另一边爬了下来。” 铁铮一笑道:“姑娘说得太客气,其实铁某就是不出手,姑娘也不会吃亏的,单看姑娘下车时的那份干净利落,相信要对付那四个毛贼也是容易的很。” 玉妙容怔了一怔,遂又笑道:“家父是长白天池老人门下,我虽然跟家父学了一点防身武功,但从没有跟人对过手,今天如果不是大侠援手,那可就惨了,现在白老大追下去搜车子,车上还有我的一个小丫头,是否能请大侠再费神去救应一下。” 铁铮一笑道:“白老大追不上算他命大,追上了恐怕连尸骨都找不到了,强将手下无弱兵,那位小姑娘虽然不是正式出身天池门下,但天池冰魄神珠的手法一定学过的。” 玉妙容脸色一变,手已经掏向腰间,铁铮微笑道:“姑娘不会是也想赏我一把冰魄神珠吧!那就太不够意思了。” 玉妙容的脸红了,红得很美,手从腰间空着退出,沉吟片刻才一恭身道:“铁大侠,这是宦海恩怨,你是江湖上的游侠,援手之情,铭感于心其他的就请不必问了。” 说完她转身又朝妙峰山上走去。 铁铮一闪身,拦在她面前道:“姑娘上去不得,长白四煞也许还另有埋伏,你这一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玉妙容神情微微一怔,遂又笑道:“多谢大侠提示,我的确阅历太浅,没想到这一层,现在我会小心了!” 口中说着,脚步仍然往山上走去,铁铮不禁愕然地道:“姑娘!你非上去不可吗?” 玉妙容点点头道:“是的!我别无选择,为了家母的病,非去不可!” 铁铮顿了一顿道:“姑娘,神佛之说,只在有无之间,你的孝心可感,但如果说要靠神佛来为令堂去疾……” 玉妙容叹了一口气道:“铁大侠!你也看得出,我不是那种愚昧迷信的无知村女,不会愚蠢到去求神佛来为家母去病求愈吧?” 铁铮道:“是的!而且还要冒着危险,我实在不明白!” 玉妙容沉吟片刻才道:“我实在说了吧,家母不是生病,是中了暗算,中了人家的淬毒暗器。” 铁铮不禁一震,连忙道:“什么暗器?” 玉妙容摇摇头叹道:“不知道,伤处红肿,只有两个针孔,人一直在昏迷不醒中,全身发高热……” 铁铮道:“令尊是天池老人的门下,应该懂得医道。” 玉妙容道:“是家父临行嘱咐,如家母伤重就只有到妙峰山上去求一位笑道人救治了!” 铁铮道:“笑道人,江湖上没这么个人!” 玉妙容道:“我也不知道,我对江湖上的事很陌生,只知道家父如此吩咐过,我就非去不可!” 铁铮想想又道:“令尊既有吩咐,姑娘早就该来了。” 玉妙容道:“家父说笑道人并不住在妙峰山上,他游踪无定,根本无从寻觅,只有每年的今天,他一定会到妙峰娘处,去早了没用,去迟了就见不到他了,过午之后,他就走了……” 铁铮又问道:“令堂的伤处除了两个针孔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症象,比如说有没有化脓……” 玉妙容道:“没有!就是红肿,肿处也不大!” 铁铮道:“没有流水?” “有的!流淡红色的汁水,不过数量很少。” “每天两次,都是子午之交,每次流出的汁水都是一个针孔中七滴,有檀香的气味吗?” 玉妙容惊道:“是的!我没有注意是否为七滴,但流水的时间与流出汁水,确是有点檀香味,铁大侠,你知道这是什么暗器吗?” 铁铮道:“略有眉目,但令尊应该是知道的呀!” 玉妙容道:“家父没说,不过家母也出自天池,却不知道……” 铁铮哦了一声道:“天池老人并没有收女徒呀!” 玉妙容道:“是的,家母是师祖的幼女,外祖母与外祖父为了一点误会,很早就分开了,家母是跟外祖母学的武功,但与家父总可以算是同门!“铁铮又哦了一声道:“姑娘!你不必上山去了,就算找到了笑道人,他也不一定解得令堂的毒!” 玉妙容一怔,铁铮道:“不过令堂绝无性命之忧,否则令尊也不会丢下她,一个人上任去了!” 玉妙容道:“铁大侠,你知道家母中得什么毒吗?” 铁铮道:“知道!而且我也解得了!” 玉妙容喜形于色道:“真的?” 铁铮庄容道:“事关生死,我总不会信口胡说,不过有一个条件,我治好令堂的毒后,姑娘决不能告诉别人说是我治好的,就是令尊问起来,你也不能说!行不行?” 玉妙容一怔道:“为什么呢?” 铁铮道:“不为什么,就是这个条件!” 玉妙容想想道:“好!我答应,决不对第三人道及!” 铁铮肃容道:“姑娘!要不是长白四煞在途中欲意图劫掠姑娘这件事,我也不会插手的,我负责治好了令堂,只是为了行所当为,并不指望你报答,但你若让别人知道是我治好的,那就是以怨报德了!” 玉妙容也正色道:“大侠请放心,玉妙容虽是女流之辈,却也懂得好歹,治母之恩,深同再造了……。” 铁铮笑了一下道:“我相信姑娘就是,我们快回去吧,能够在午前赶到最好,否则就要等到子夜了,因为治疗令堂的病毒,必须要在伤口流汁水的时候。” 玉妙容道:“这儿离家母养病的旅邸有几十里路呢,车子又跑了,怎么赶得回去呢!” 铁铮道:“我的马还在,姑娘如果不嫌孟浪,就跟我同骑赶一程,那辆车子不会去得很远的。” 跑出十来里,果然远远看见了那辆车子,还有几个骑了马的官人,一齐赶了过来,大概是小丫头报了官。 铁铮皱眉道:“姑娘,我要把你放下来了,见人别多说什么,马上回去,屏退杂人,在屋里等着我!” 也不等玉妙容回答,他就托着玉妙容的腰,把她放了下来,策马向另一个方向,急驰而去! 玉妙容怔了一怔,脸上有一种无以言喻的神情,她从来没接触过陌生的男人,今天居然被一个男人又搂又抱,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来! 车子跟官人都赶了过来,小丫头芹儿看见玉妙容一个人站在路边,连忙从车子里钻了出来叫道:“小姐……” 玉妙容什么都没说,一头钻上车子,急急地道:“回去!” 一个公人班头儿上来躬身道:“玉小姐,听说您……” 玉妙容一挥手道:“没事了,各位请回吧!” 她推一下赶车的刘二顺,又沉声道:“快回去!” 这一推使刘二顺迷迷糊糊的,但玉妙容的声音却冷得像冰,赫得他不敢多说,鞭梢一声劈响,把车子赶得像飞一样地往回走。 虽然天那么冷,风那么强,他却把外衫脱了下来,放在单坐下面,因为那上面沾过玉三小姐的纤纤玉手,他以后永远也舍不得再穿这件衣服了。 车子到了店门口,玉妙容没等人搀扶,撩开车帘,自己下来,急急地到后面去了,刘二顺又直了眼,他没想到娇弱的玉小姐,跑起来回这么个快法。 店里的伙计看他回来得这么快,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却见到跟随玉小姐的小丫头芹儿过来了,递了一块银子,给了刘二顺,同时低声道:“这是小姐赏你的,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许跟人说。” 那块银子足足有十两重,每个人都艳羡地看着刘二顺,芹儿一走,大家又围了过来。刘二顺却出奇的大方,居然把那块银子往外一递道:“大家分了,只是别来吵我,今儿起早了,我要回去补一觉!” 抱着那件外衣,像捧着宝贝似的,使每个人又怔住了,有人几乎认为他敢情中了邪! 刘二顺卸下了马,牵到马厩里,他的眼也直了。 那儿栓着一头黑马,毛发油光水亮,神骏非凡。 他认得这匹马,是那个叫铁铮的汉子骑的,他也记起那姓铁的家伙,武功是如何了得。 不但在四个凶神恶煞的江湖人刀下救了他一条命,也救了玉三小姐,以后的情形,他没看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要玉小姐无恙,他就觉得很满足了,其他的就不想下去了。 可是又见到这匹马,他不禁自语道:“这家伙怎么也来了,难道他到玉三小姐那里去了?” 一瞬间,他开始嫉妒姓铁的家伙了。 ------------------------------- 一剑小天下 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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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东顺楼是京师挺有名的清真馆儿,涮羊肉首屈一指,据说他们家真的羊肉都是从羊羔时开始派专人喂饲,用的是上好的黄豆泡着酒喂的,肉片儿嫩得像豆腐,在熟锅里一烫就熟,不用嚼就能下肚。 因此东顺楼的涮羊肉褂出的招牌是没牙的老太太也能吃涮锅子! 数九寒天,正是吃涮羊肉的好季节,尽管东顺楼的涮羊肉一客要卖五钱银子,比别处贵两倍,仍然是座无虚席,门庭若市,刘二顺虽然就在斜对面儿,可也很少光顾,因为他吃不起。 今天是被芹儿拉来的,但他一点都不心疼,把箱底的一封留着娶媳妇的银子都带着,那怕这一餐吃掉他半个媳妇儿,他认为也是值得的,只是他的脚步有点抖瑟,一半是兴奋,一半儿是怕! 上了楼,已经坐满了客人,没空座儿了,芹儿眼睛尖,瞥见四煞中的三个正居一张靠窗的桌子。 三个人都换了装束,不像是日间那副凶相了,穿得挺光鲜,像是做大买卖的商人,只是翻卷了袖子,显得有点匪气! 芹儿低声道:“要张桌子,坐在他们旁边去!” 刘二顺一皱眉道:“姑娘,那恐怕不行,都坐满了!” 芹儿道:“我不管,你一定得想办法,别心疼钱,花多少回头加倍还给你!” 刘二顺面对着这个娇憨的小姑娘,简直没有拒绝的勇气。 幸好他看见靠右角的桌子上坐着的蔡御史家的车夫福子,是他经常在一起耍钱喝酒的朋友,就走过去,附着耳朵道:“福老哥,帮帮忙,挪个地方,你这儿吃多少都算是兄弟的,喏,这儿你先拿着!” 福子是送蔡御史出来应酬,因为有了牌局,不到半夜不会散。 今儿是他儿子周岁,一些兄弟伙儿都送了礼,正好利用这个空闲上这兄来请客还人情,大家都是赶车的,不敢耽误太多,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平白捞了这份儿外快,倒是喜出望外。 因为他请了五个人,连酒带菜,就是五两银子,正感到心痛,刘二顺塞过来的那块银子,一掂份量就有十两,白赚了一倍还了个人情,斜眼瞥见了跟在身後的芹儿,挟挟眼睛笑道: “刘二顺,你这小子交上桃花运了,这是那家雌儿,长得还真俊!” 刘二顺惟恐芹儿听见了,捏了福子一把,福子倒是很知趣,口中打着哈哈,把他那帮兄弟伙儿拉走了! 堂倌收了桌子,摆上筷碟,送上了炭炉锅子,然後哈腰问道:“爷!您要热什麽酒呢?” 芹儿自作主张地道:“陈年女儿红,先烫两斤!” 刘二顺又是吓了一跳,女儿红是最好的绍兴酒,在北边儿价格更高,一斤要好几两银子,因此忙道: “烫一斤就好,给这位姑娘,我来烧刀子!” 芹儿一白眼道:“干吗这么小气!” 刘二顺道:“不!不!姑娘,女儿红太软,我喝惯了烈的,何况天气冷,喝烈酒暖和!” 芹儿笑道:“你还怕冷呀!我看你满头大汗呢,随便你,不喝白不喝,不要你付一个子儿,自会有人付帐的。你给那班孝子贤孙省钱,他们也不会感谢你!” 在酒楼上点陈年女儿红是豪举,堂倌已经打开嗓子,大声吆暍着:“陈年女儿红两斤,烫热!” 这一喊使得满座的眼光都集中过来,刘二顺的脑门子上汗流得更多,因为长白三煞的眼光也移了过来,六只眼睛像刀似的盯着他们! 酒烫上来了,羊肉也送上来了,酒楼中存心多做点生意没给他送烧刀子,也替他斟上了女儿红! 刘二顺拿起了酒盅,手还在抖着,芹儿却笑着道:“刘大哥!您的赶车功夫是京师第一把好手,可是谁也没想到你的鞭子更了得,今天那个叫白老大的土匪头儿给你一鞭子就抽得躺了下去,真叫人看了痛快!” 刘二顺一听吓得脸都白了,连忙道:“姑娘!别开玩笑!” 芹儿笑道:“怕什么,他是拦路打劫的土匪,让人知道了也没关系,何况你把他塞在那个林子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这会儿早冻成冰条了!” 刘二顺差点没躺下去,长白三煞都同时站了起来,两个已经伸手到腰间,可是白老二却挥挥手,把两个兄弟按了下去,自己走过这边桌子,一拱手道:“二位好!” 芹儿笑道:“不好,早上差点没把我吓死。” 白老二脸色一阴,终於忍住了道:“姑娘,早上多有得罪,我们弟兄是受人差遣,没法子,好在三小姐已经回去了,也没受到伤害,可是家兄还没回来!” 芹儿道:“那要问这位刘大哥!” 刘二顺连忙道:“我,——我没看见!” 白老二笑笑道:“这位刘老兄的手艺在下十分佩服,他的赶车是无人能及,但要能把家兄放倒在下实在不能相信,这一定是黑燕子干的事儿,我们也自会找他去,不过家兄的下落,尚望见告!” 芹儿顿了一顿才道:“我们也不愿意跟江湖人结怨,所以连官都没报,否则三位在这儿不会这么轻松!” 白老二只有干笑道:“是!是!只要能找回家兄,以往的过节我们都不谈了,虽然你们有黑燕子撑腰,但他不会老跟着你们,闹下去大家都不好!” 芹儿笑笑道:“说得也是,所以小姐叫我出来跟各位打个招呼,老爷在任上也许得罪了各位,那是职责所在,也不能算是私怨,小姐是个女流,夫人又生病,各位报复到病妇弱女头上,也算不得英雄!” 白老二只得忍着气听着,芹儿又笑道:“那位白老大实在也太过份了,追上来要杀我们,幸亏铁大侠来得巧,才把他拿住了,不过没伤他性命!” 白老二忙道:“在那里!” 芹儿道:“我可说不上地方,伹可以带你们去!” 白老二道:“那就麻烦姑娘一躺了!” 芹儿笑道:“刚才我只是引各位注意,却跟这位刘大哥没关系,他不会武功,只是个赶车的!” 白老二道:“我们知道,所以没找他麻烦!” 芹儿道:“不过还得麻烦他一下,我可不会骑马,还得坐他的车去,这事儿惊动别人也不好!” 白老二道:“是!是!就麻烦刘老哥一躺!” 芹儿道:“这么大冷天,总不能叫他白忙一躺,何况刚才为了要占这张桌子,还害他破费了十两银子!” 白老二忙道:“应该!应该!全由我们支付!” 芹儿道:“刘大哥,你就趁热快吃吧,吃过後麻烦你送我一躺,你放心,这几位不会亏待你的!” 白老二连忙递过一张银票道:“这是一点小意思,算是辛苦刘老哥的一点薄酬,家兄多半是被点了穴道,那可不能耽误太久,还请快一点!” 芹儿道:“既是这么说,咱们就先走一趟吧,把桌子留着,回头再来吃还得及!” 白老二道:“是的!辛苦!辛苦!” 他很豪爽,又付了五十两的银票寄存在柜上,作为酒帐道:“刘老哥,回来後你尽管吃好了!” 芹儿推了刘二顺道:“刘大哥,你去把车子赶出来,我们去一趟,回来再好好吃一顿!” 刘二顺迷迷糊糊地下了楼没多久,他把车子赶来了,长白三煞都上了车,把芹儿夹在中间。 芹儿一点也不在乎,笑笑向刘二顺道:“还是原路,到早上停过的林子里,我再告诉你怎么走法!” 刘二顺挥鞭驾车,心头直打哆嗦,他知道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已经托了店里的伙计,悄悄去报了官,可是又怕赶不及,自己也在腰里别了两柄手掸子,但是他知道自己那两下子,恐怕连边儿都挨不上,不过他已经下了决心,那怕拚了这条命,也要保护那个娇弱的小姑娘! 马车走得很快,天虽然黑了,但路上皑皑的雪光还是很亮,来到日间的林子里时,冷月发着凄冷的寒光,夜猫子咕咕地叫着,芹儿叫刘二顺停了车,掀廉下车时,身子不自而然地抖了一下,显得有点畏惧。 这倒不是做作,因为她究竟只是个半大不大的女孩子,虽然有一身技业,也不是怕人,但这清冷的凄凉使她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的畏怯,这副怯步的神情使得白氏二煞的戒意放松了不少。 他们是真正的老江湖,察言观色的功夫很道地,对表情的真伪也能一目了然,正因为看出了芹儿的畏惧不是矫作,他们才较为安心了。 白老二得意地道:“姑娘,你别怕,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跟姓玉的过不去,也不会难为到你头上来。” 芹儿抖着嗓子道:“白老二,你说话可得算话,找到了白老大,你们就得放我回去了!” 白老二道:“那当然,长白四煞在江湖上混了十几二十年,总不能欺负一个小孩子,只要找到老大,我们立刻就放你走,快说,他在那里!” 芹儿又顿了一顿才道:“是我家小姐要我出来找你们的,小姐要我把白老大的下落指点给你们,只有一个交换条件,就是要想知道你们今天拦路抄截,用心究竟何在?” 白老二道:“有人出一千两金子要我们这么干!” 芹儿道:“那位铁爷却说你们长白四煞不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一千两金子绝不在你们眼里,因此小姐想知道,你们是为了寻仇,还是受人指使!” 白老二想了一下才道:“可以说是受人之托,但那个人你们绝不认识,也想不到,玉桂结下这么个仇家,他的好运也走到头了,迟早有他受的!” 芹儿听得心中一跳,觉得与铁铮的话有点吻合了,因此她不动声色,紧追着问道:“到底是谁呢?小姐就是要问明这件事,你告诉了我,回去也有个交代!” 但白老二却一摇头道:“我不能说,你们最好也别问,江湖上知道这个人的不多,知道的也不敢说。” 芹儿道:“为什么!说出来又能怎么样!” 白老二冷笑道:“不怎么样,不过脖子上添了个碗大的疤,小姑娘,你在玉家不过是个下人,犯不着白送上这条小命,而我们也想活下去,快说,我们老大在那儿!” 芹儿道:“小姐要我告诉你们白老大的下落,就是要问明你们跟我们结怨的原因,因为铁爷说你们不会为了一千两金子在京师附近拦路却掳官眷,更不会为了老窰被挑而报复到家小身上,另外一定有原因!” 白老二冷笑一声道:“黑燕子倒是真巴结你们,既然他了解这么清楚,为什么不问他去呢?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芹儿道:“可是铁爷送小姐回去後,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白老二冷笑道:“走了?不是吧,他的那匹黑燕子还在店里的槽上拴着,姓铁的向来是人不离马的!” 芹儿道:“他把马暂寄在店里,是为了怕你们再来骚扰小姐,他的人早就走了。” 白老二怔了一怔道:“早知道姓铁的不在,咱们就进店里去了,这下子白叫他骗了!” 芹儿道:“你们还是不死心!想对小姐不利!” 白老二脸色一转道:“不会了,我们也不想真的劫走玉桂的女儿,只是不让她上妙峰山而已,所以你们一回头,咱们也没追下来,否则就算有黑燕子伸手,咱们也不会含糊他,快把老大找到就没你们的事了!” 芹儿摇摇头道:“你们不说出主使的人,我也不说!” 白老二神色一横,手又按上刀柄,厉声道:“小妞儿,现在可不是在城里,老子没那么多的顾忌,快说!” 呛然一声,钢刀出了鞘,芹儿吓得哎呀一声,连退了两步。 刘二顺连忙过来,拔出腰间的匕首,护着芹儿叫道:“你们想干什么,别欺负女孩子!” 白老二冷笑道:“小子,你倒是挺有种的,竟然想仗义护花了,你趁早给我滚远点,别白赔上一条老命!” 刘二顺不知从那儿来的勇气,居然挺身不退,大声道:“你们要想欺负芹姑娘,除非先杀了我!” 芹儿没想到刘二顺会出头,倒是颇为感动,连忙拉了他一下道:“刘大哥,你别管了,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胡匪,你斗不过他们的!” 刘二顺一手执鞭,一手握紧匕首道:“没关系,他们不敢杀我的,我赶车来以前,托人报过官!” 芹儿一怔道:“刘大哥,我不是叫你别惊动官人么!” 刘二顺道:“我怕你吃亏!” 芹儿并不怕这三块料,但她不能在刘二顺的眼下杀人,因此她拉拉刘二顺的衣服道: “刘大哥,你别管了,到车上去等着,他们不敢拿我怎样的!” 刘二顺却道:“不,芹姑娘,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不能看着你受欺负,拚了命我也不离开你!” 白老二不耐烦地把刀一摆,砍了过来,刘二顺用匕首架住,右手的鞭子却点了出去,他虽然没学过武,这根马鞭却耍熟了,得手应心,连空中飞的苍蝇也能用鞭梢子击下来,因此这出手一鞭,竟是又快又准! 他知道鞭子伤不了人,必须抢着先手,一鞭击向门面,鞭梢却抖向白老二的双目,啪啪两声,白老二的两眼处开了两点血花,一则是轻敌,二则是刘二顺的鞭子实在神奇,这位名震长白黑道的二当家,竟在阴沟里翻船,叫刘二顺一鞭打成了瞎子。 这边抛了刀痛极乱跳乱吼,那边的白老三与白老四却双刀并举,砍了过来,芹儿知道不出手不行了,装着惊慌一拖刘二顺,把他拉倒在地下,躲过了双刀的急砍,随即跳起来叫道: “别杀人,我带你们找白老大去。” 她反而挡在刘二顺前面,白老三还待舞刀砍过来,白老二却抓了两把雪敷在眼睛上,止住了流血道:“老三老四,找大哥要紧!” 芹儿找了一下,指着一个隆起的雪丘道:“我们离开时他是躺在这儿的,现在是否还在就不知道了。” 白老二摸索着过来,沉声道:“老三,挖挖看!” 然後他站起身子道:“小姑娘,如果老大没事儿,我也饶你们不死,否则就用你们两个陪葬。” 白老四在旁道:“二哥,还有你的这对照子!” 白老二苍凉地一声苦笑道:“毁定了!终日打雁,叫雁啄瞎了眼珠,我只好认了,那王八蛋是不会武,我出手在先,挨上这一鞭,还能说什么,杀了他能显英雄吗?” 白老四道:“至少也得废了他的照子!” 白老二摇摇头道:“算了,我们哥儿四个出道几十年,在老窰叫人赶了出来後,过的是什么日子……” 白老三已经用手扒开浮雪,扒出了白老大,却发出了一声惊呼,白老二连忙道:“老三! 怎么回事儿!” 白老三道:“老大跟你一样,叫人挖了照子!” 白老二一怔道:“是谁下的手……” 芹儿忽然道:“是我,不过我用的是冰魄神珠,因此他的运气比你更坏,双珠透脑,连命都赔上了……”; 白老二道:“胡说,冰魄神珠是天池老鬼的独门暗器,我们跟天池门下又没有结怨!” 芹儿笑笑道:“你们的消息太不灵通了,我家大人是天池老人唯一的门徒,我虽然是个丫头,但是跟小姐一起长大,大人指点小姐的时候,我在旁边总也学会两手了!” 白老二一怔道:“玉桂的女儿会武功……” 芹儿笑道:“不是都会,大小姐跟二小姐都不会,但三小姐却是自小儿练的,功夫俊得很呢,今儿早上铁大侠仗义插手,实际上是救了你们,否则你们的长白四煞早就活不到现在了,你现在认为这双照子残得不冤吧!” 白老二怒吼道:“老三、老四,剁了这贱人!” 他连叫了两声,却听不到一点动静,在一旁的刘二顺也直了眼,因为他看见老大的尸体露出时,白老三与白老四都蹲下去察看,就没有站起来过。 白老二发觉情形不对了,退後两步叫道:“老三、老四!你们究竟怎样了,为什么不作声!” 芹儿笑道:“你既然晓得冰魄神珠,就该知道冰魄神珠之下,几曾有人能出声的!” 白老二突然蹲下身子,摸到了两个弟弟,伸手一探他们的眼睛,只摸到四个血淋淋的深洞。 芹儿的声音一寒道:“你们长白四煞作恶多端,早就该死了,算你运气好,先在刘大哥的鞭下成了残废,我不便向一个残废的人下手,再者也为了你长白老二还不错,没有向刘大哥报复之意,我才饶了你一命……” 白老二像疯了一般,跳起来张开两手,就朝芹儿扑去,芹儿冷冷一笑,身躯轻闪,伸腿一勾,白老二的身子叭嗒一声,仰天跌倒在地下,他翻了起来,厉声道:“妖女,你好狠的手段,杀了我三个兄弟,你会得到报应的!” 芹儿道:“白老二,凭你想报复我们恐怕是不可能了!” 白老二顿了一顿,才道:“老子瞎了眼,也许奈何不了你,可是我们的主儿不会饶了你的。” 芹儿道:“我敢留下你的活口,就不怕你的报复,最好你把背後的主儿说出来,我们自会找他去!” 白老二又顿了一顿道:“好,我告诉你,那是……” 才说到这儿,斜里一道青光急闪,白老二的脑袋飞出老远,身子砰然倒下,青光再起,把坑中的白老大,以及坑边的白老三、白老四都一阵乱砍,劈成好几块…… 芹儿骇然退旁两步,看清手握长剑的黑色人影是黑燕子铁铮,才吁了一口道:“铁爷! 原来是您!” 铁铮睑色似水,厉声道:“小小年纪出手如此狠毒!” 芹儿不安地道:“铁爷,您看见了,我是为了杜绝后患,白老大的尸体被他们看见後,他们一定不肯罢休的,我只有先下手为强!” 铁铮顿了一顿,才点点头道:“那你就不该留下白老二的活口,他如说出你们也会武功,麻烦还是不少的!” 芹儿低头不作声了,铁铮又道:“杀人可以,却不该使用冰魄神珠这种歹毒暗器!” 芹儿委屈地道:“铁爷!如果不用冰魄神珠,我根本就杀不死他们,长白四煞的武功不是泛泛之辈!” 铁铮沉思片刻才一叹道:“罢了!我原谅你是情不得已,下次绝不可如此,这次算是我顶下了,我之所以要乱剑分尸,就是掩去冰魄神珠杀人的痕迹,以後再有人问起,就说长白四煞都是我杀的!” 芹儿道:“那怎么行,我自己应该担当!” 铁铮怒道:“你担当得起吗?玉桂不在京师,冰魄神珠在这儿杀了人,人家自然会想到你们身上,连你家夫人小姐都跟着受牵累,江湖道上仇怨相报的厉害,你知道多少?居然敢说这种话,你这点本事还不够在江湖上逞能!” 芹儿不敢再逞性子了,只得道:“是的,多谢铁爷教诲,婢子阅历不足,没有想到后果!” 铁铮道:“回去告诉小姐,京师不可久留,还是快点动身上山西去,天塌下来,自有你们主人顶着!” 芹儿顿了一顿才道:“铁爷!到底是谁要对我们……” 铁铮摇摇头道:“不知道!” 芹儿道:“白老二说他们背后有个主儿,他正要说出来,您就把他给杀了。” ;铁铮冷笑道:“他为什么早不告诉你!” “他不敢!他说没人敢提这个人的名字!” 铁铮道:“不错!他还要活下去,自然不敢提,他不准备活的时候,就敢说了,你知道这是什么道理吗?” 芹儿想了一想才道:“他是想叫那个人来对付我们!” 铁铮哼了一声道:“你总算明白了,因此你也知道我为什么要杀死白老二了,只要他说出了名字,听在你们的耳朵里,你们就甭想活过明天!” 芹儿道:“可是这个人已经在对付我们了!” 铁铮道:“还没有,否则你们早就死了,他要对付的只是你们家夫人。今天妙峰山上求药不成,他就不会认为你们夫人还能活下去,因此不会对付你们了,好了!废话少说,快回去告诉小姐,立刻上道!” 芹儿道:“夫人能行动吗?” 铁铮道:“两三天内还不能,把她抬上车去,对方以为你们赶着把夫人送上山西去见最后一面,暂时不会下手,两三天之後,你们已远离京师,大概不要紧了!” 芹儿顿了一顿,道:“是!铁爷!婢子最后还有一个问题,那个人如此厉害,您也怕他吗?” 铁铮道:“我无所谓怕不怕,因为我四海流浪,他不一定找得到我,找上了我,我单身一人,没什么牵累,你们却不行,因此你们必须停止追索这件事!走吧!快回去!” 芹儿道:“铁爷!您呢?今後上那儿可以找到您?” 铁铮一笑道:“我行踪无定,四海为家,你们找我干吗?记住,我向你们小姐吩咐过了,即使见到了玉大人,也别说出夫人的毒伤是我救治的,这是很重要的一点,我救了夫人,只是侠义本份,并无施恩之意,你们要是说了出来,就是以怨报德了,你们不会做这种事吧!” 说着又转向刘二顺道:“刘兄!你虽然没练过武,却有一份侠义心胸,尤其是一鞭打瞎了白老二的眼睛,可真是不容易,不过你叫人报官,让长白四煞的手下人知道了,今后可能会惹来很多麻烦!” 刘二顺怔了一怔道:“我认了,反正我也是光棍一条,无牵无挂,最多赔上这条命而已!” 铁铮笑道:“好汉子,够义气,我倒是很想交交你这个朋友,只是我太忙,一时没空,也没法子经常照应你,这样吧,京师你是不能留了,玉小姐母女急着要走,你就送她们一趟,到了山西,玉总督多少会给你安排个出身的,那也比你赶一辈子马车强!” 刘二顺倒不在乎什么出身,但听说要他送玉小姐母女上山西去,他却心动了,对玉妙容,他只有一份痴心的单恋,自知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对芹儿,他倒是有着更深的绮想,因为他们已共过两次患难,能够不离开芹儿,能够常看见玉小姐,没有此这更乐的事了,可是他又犹豫道:“我倒是愿意尽这一趟力,只是不知道玉小姐要不要我!” 铁铮道:“她应该要的,你是为了玉家惹上的麻烦,她们有义务安顿你,何况你已经卷进了这场纠纷,看见的,听见的也不少,她们必须带着你走,刘兄!玉家一门只有三个女的,沿途还要你多费心照料,趁着天没亮,快走吧!” 他把芹儿赶上了车,催着刘二顺赶车走了。 ------------------------------- 孤剑生扫描 天下一家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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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第二天清早,玉家母女带着芹儿,坐了刘二顺的车子出城往山西而去。 高升栈的掌柜是舍不得放刘二顺这把好手走的,但刘二顺自己愿意,加上玉将军的人情,他也留不住了。 何况半夜里,九门提督衙门派了两个差头到店里,说是要护送玉夫人离京,他更不敢说什么! 玉夫人是躺在软轿上被抬上车子的,软轿就搁在车座上,证明她的病势仍是十分沉重了。 玉三小姐妙容与小丫头芹儿的脸上也罩着沉重的忧色,只有刘二顺兴致勃勃,把鞭梢抖得啪啪直响。 九门提督的两位差头都姓何,他们是同宗兄弟,也是提督正堂瑞绮将军的亲信,瑞琦与玉桂是知交。 因此他们俩倒是很尽心,一直送过长辛店,到了房山县,离京师已有六十来里了,天才交午,伹玉夫人不耐久行,必须休息进药,他们找妥了栈房,又把本地的官人找来,着他们妥为保护,才进去向玉小姐告辞。 何九呈上了一包袱道:“三小姐,这是敝上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并请您原谅他不能亲送……” 玉妙容道:“瑞老伯太客气了,他公忙……” 何九叹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以敝上跟玉大人的交情,再忙也该来送一趟的,可是他实在有苦衷!” 玉妙容哦了一声。 何九又道:“上头有人施压力,不准敝上管府上的事,所以您在妙峰山受了惊,小的也只能出头招呼一声,明知道那是长白四煞所为,也不能查究!” 玉妙容秀眉一皱道:“我说呢,贼徒在妙峰山公然拦路劫车,又大摇大摆地进了城,原来背後有硬靠山,是谁?” 何九为难地道:“出头打招呼的是德泰七王爷!” 玉妙容道:“德泰!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位王爷呀!” 何九道:“他不是什么王爷,只是皇上八杆子打不着的远亲,凭那么点关系,当上了皇庄的庄头,舐着脸自称王爷,背後大家都管他叫德七!” 玉妙容冷冷道:“瑞老伯官越做越大,胆子却是越来越小,凭这个人,也把他给吓倒了!” 何九苦笑道:“光凭德七,别说是敝上,就小的兄弟们,遇上他犯了错,也敢抓他到衙门里去打板子,可是最近德七把他的四女儿送进了中堂府做了六姨太!” “中堂府,那一个中堂!” 何九道:“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中堂大学士有几个,最掌权势的可只有一个,不提名道姓的中堂也只有一个!” 玉妙容呀了一声道:“是和坤跟我们过不去!” 何九苦笑道:“小的不知道玉将军那里跟和相爷对上了,伹这次是他在後面撑腰的绝不会错,否则德七也不敢到敝上那儿递话了,敝上感到很抱歉,伹顾念到跟玉将军的交情,说什么也不让他们在京里闹事!” 玉妙容点点头道:“我晓得了!请回复瑞老伯,说我们母女谢谢他的照顾,等见了家父,再去信向他道谢!” 何九只能拱拱手,又道:“这一条路上,小的每一处官府都熟,所以小的已经派人,路上先行打招呼,要他们妥为保护,但小的只是私下打点,您还得多加小心,一路上必须在府县歇宿!” 玉妙容连连称谢,何九才招呼了他的兄弟告辞而去。 芹儿过来打开包袱,见里面是两对十两重的金锭与一叠百两的银票,总共是二十张,都是流通的常厚号的票子,笑笑道:“瑞正堂倒是大出手,只是咱们该收吗?” 玉妙容苦笑道:“他在九门提督任上出了几件大案子都是我父亲帮他破了的,拿他几文也是应该的,何况我手头也实在空了,爹走的时候,只留下了五百两,早就折腾得差不多了,要不是瑞老伯派两个人来送行,我连住店的钱都付不出,更别说是买下那辆车子了!” 芹儿道:“咱们店钱没付?” 玉妙容道:“没有!我已经把首饰头面都包了起来,准备结帐时不够就抵押一下,可是掌柜的说瑞老伯已经吩咐过了,一切开支,都记在他的帐上,才免了我的窘困!” 芹儿眨眨眼睛道:“小姐,咱们真这样穷!” 玉妙容道:“这不是装的,你在我家这么多年,几时看见我家有钱过,爹走的时候,只带了一百两银子上路!” 芹儿一叹道:“贵为总督将军,居然一贫至此,说出去谁会相信,不过我看老爷子手下几个跟班都阔得很呢!” 玉妙容道:“不错,他们都比我家有钱。爹自己不要钱,却不能叫下人也跟着吃苦,只要他们不过份,只收取一些外官进诣的门包,爹也就闭着眼装糊涂算了,否则还有谁肯跟着爹干活儿,做官但求问心无愧,但也要兼顾人情,如果要每个人都像他老人家一样,就没有人肯作官了!” 芹儿笑了一笑道:“这笔钱倒来得正是时候!” 玉妙容笑道:“是的!否则我也不会收下了,穷只能穷在里子,面子上可不能寒酸,否则不但有失我这个总督千金体面,也叫你这位大总管难堪,你的手面一向阔惯了!” 芹儿不好意思的说:“小姐!我是不知道您手头的窘境,否则我也不会那么阔绰了!” 玉妙容道:“我知道,叫你杀人你敢,可是叫你拿东西去质典,杀了你的头都不肯干的,所以在京里结帐时我不叫你去出头,现在好了,有了这笔钱,你又可以放手花了,只是稍微估计着点,至少总要混到山西太原府!” 芹儿道:“不必,到了山西境内,就是老爷的治下了,当地的官府自会孝敬的,就是现在,咱们要敞开来,沿途也不必花一个子儿,州府县治,自然会料理一切!” 玉妙容道:“你倒是懂得很多,从那儿学来的!” 芹儿不好意思地道:“是刘二顺告诉我的,他在京里赶了多年的车,这些门路熟得很!” 玉妙容一皱眉。 芹儿忙道:“小姐!我知道您手里没多少钱,却不知道瑞大人会送礼仪来,因此我正在发愁这一路的花费,去问问刘二顺,叫他看情形打点,小使用先垫上,一块儿总结帐,他告诉我这个窍门的!” 玉妙容想了一下道:“也好!你叫他拿了我爹的片子,到当地方打个招呼,既然是和坤要跟我们作对,一定还会在路上找麻烦的,咱们敞明了身分,多少使他们有点顾忌,否则以和坤的势力,压制着官府,包庇一些江湖人来找我们麻烦,明暗两处都是咱们吃亏!” 芹儿道:“对!和坤虽然势力大,总不能明着派人打劫朝廷命妇吧!咱们应该敞明着身分的!” 说着正要出去,忽而身子往後急退,因为她才一掀门帘,就看见一个黑衣老人,站在门外面,随着芹儿退後,一步跨了进来,芹儿正待发声喝问,玉妙容却很沉得住气款款起立问道:“老先生有何见教?” 老者打量了她一下,才哈哈地道:“你就是玉桂的女儿,不错,有点将门之女的气概,老夫辛奇,人称扑天雕!” 玉妙容身子一震,扑天雕辛奇这个名字在关外比她父亲还响亮,可以说是三岁孩童皆知,因为他是东北三省的绿林总瓢把子,也是关外黑道第一号枭雄! 芹儿连脸都吓白了,玉妙容倒还是很镇定地道:“原来是辛老当家的,小女子多多失敬了!” 辛奇赫赫冷笑道:“将军千金之女,居然识得老夫绰号,倒真是难得!难得!” 玉妙容道:“家父在关外常提起老当家的大名!” 辛奇冷笑道:“令尊在关外与老夫手下儿郎多方为难,伹他是为了职守,不去说了,老夫今天前来是要向这位小姑娘请教一件事,有了结果老夫就走!” 芹儿连忙道:“你要问白家兄弟的下落……” 辛奇道:“老夫不问他们的下落,因为老夫已经找到了他们的尸体,老夫只要知道他们是死在谁手下的!” 芹儿道:“你应该问铁大侠去!” 辛奇冷笑道:“黑燕子虽然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剑痕,伹他们是死在冰魄神珠之下,这点瞒不过老夫的!” 芹儿怔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玉妙容迅速沉思了一下才道:“老当家的,既然找出冰魄神珠的痕迹,而冰魄神珠是天池独门绝学,只传了玉家的人,老当家何必再问!” 辛奇哈哈一笑道:“所以老夫问是谁下的手!” 芹儿道:“我!我把他们誆到那儿去,自然是我!” 玉妙容却道:“芹儿!别胡说,你别乱往身上揽事,辛老当家又不是小孩子,会叫你矇过去了!” 辛奇阴沉沉地一笑道:“正是,小姑娘,老夫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士,做不杀生的善事,你想在老夫面前打马虎眼儿,可是弄错了主意,惹得老夫性起,别说你是个小姑娘,就是三岁的小孩子,老夫也照样拧断他的脖子!” 一面说着话,一面信手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那么一揑,也没听见声音,那一个瓷杯就成了一堆碎瓷末儿,纷纷由指缝间落下来,把芹儿的脸都吓白了! 她自小跟着玉妙容一起学武,功夫颇为可观,像长白四煞那种凶狠的胡匪,她都敢惹一惹,可是没想到这个老头儿内功如此精纯,精纯到难以相信! 辛奇拍拍手,掸掉掌上的余层,沉声道:“小姑娘,老夫率领白山黑水间近万儿郎,没有一个敢在老夫面前说句假话,你估量一下,你的骨头是否比杯子硬!” 玉妙容内心一样的震撼,若论武功,她跟芹儿加起来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就只有靠智取了。 可是这个老头子纵横关外几十年,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玩心计耍得过吗? 沉吟片刻,她强自镇定一笑道:“老当家的,冰魄神珠没有别家会,眼前玉家的人就是这样几个,你看谁有这个可能就是谁,不必再问了!” 辛奇一笑道:“说得好,你想跟老夫兜圈子,长白四煞虽然不成材,但是也是混出字号的脚色,老夫不信你们这两个小姑娘能把他们摆平下去,因此只有一个人可能。” 玉妙容笑之道:“老当家的以为是谁呢?” 辛奇道:“薛寒珠,天池薛老儿的女儿!” 玉妙容连忙道:“不!家母卧病在床,连路都走不动了,怎么还能杀人呢!老当家的想错了!” 辛奇一笑道:“令堂是天池老儿唯一独女,而且还兼得白发龙女崔音的全部传授,连玉桂的身手都未必能高过她,正当壮年,说她会生病,谁会相信呢!” 玉妙容道:“是真的,家母卧病多日,就在後房!” 辛奇道:“老夫不相信,非得亲眼看看不可!” 移步向后走去,芹儿忙挡住道:“夫人的房间,你怎么可以乱闯呢,你懂不懂规矩!” 辛奇哈哈一笑道:“老夫活了这么大,连王法都没放在眼里,还讲什么规矩,小姑娘,闪开点!” 芹儿挺身不让,辛奇脸色一沉,举掌欲挥。 玉妙容忙上前道:“老当家的,你一大把年纪了,到家母房中去看看自无不可,只是家母病势沉重!” 辛奇笑道:“老夫人老眼不花,真病假病一看就知道,只要薛寒珠是真的有病,老夫回头就走!” 玉妙容道:“老当家的说话可得作数!” 辛奇道:“当然,老夫是何等身分,岂有说了不算的,你放心,老夫只是看看,不会对令堂怎么样的,别人要她的命,老夫却跟她无怨无仇!” 玉妙容心中一动,忙问着道:“是谁?” 辛奇笑笑道:“这个老夫不便说,令堂自己心里明白!” 玉妙容拖开芹儿,朝她作了个暗示,两人笼手袖中,跟在后面,各扣了一把冰魄神珠。 辛奇却毫不在意,大步走向后房,玉夫人在屋子里的床上躺着,一床棉被,连头都蒙了起来,只露出一点头发。 辛奇伸手去揭被,玉妙容与芹儿都掏冰魄神珠,准备发出,忽而辛奇纵身急退,一手抚胸,鲜血已从指缝间汩汩渗出,床上的人也跳了起来,单手持剑,一身黑色劲装,赫然又是铁铮! 他手挺长剑,徐步逼前道:“辛奇!你也是成名的人物,居然对病妇弱女下手,你还要脸吗?” 辛奇怒道:“胡说,老夫是来追究杀死长白四煞的凶手!” 铁铮道:“你不必追究了,是我!” 辛奇哼了一声道:“放屁,老夫的眼睛不瞎,他们明明是死在冰魄神珠之下!你哄得了谁!” 铁铮左手疾扬,射出两点银光,去势很疾,但辛奇用手一抓,轻而易举地把银光接在手中,不禁为之一怔。 铁铮笑道:“冰魄神珠不一定是天池绝学!” 辛奇顿了一顿才冷笑道:“笑话!你的手法还差远了!” 铁铮道:“这我承认,但招呼白家那四块废料总够了!” 辛奇道:“那么人是你杀的了!” 铁铮道:“本来就是我杀的,他们意图杀害那个小姑娘,我赶去时慢了一步,只好先用冰魄神珠撂倒了他们,事后我不想让人误会我意图嫁祸天池门下,才用我的独门剑法在尸体上留下了记号,还留下了我黑燕子为证!” 辛奇道:“老夫还以为你是想代人受过!” 铁铮微微一笑道:“笑话,我黑燕子不屑嫁祸於人,也不会代人背黑锅,敢作敢当,你手下的人我杀得多了,还在乎多增加这四笔零帐吗?” 辛奇睑色急变,铁铮微笑又道:“辛奇,你如果不服气,尽可以来找我,欺负妇道人家,算什么英雄!” 辛奇怒道:“姓铁的,你是英雄,干吗要暗袭暗算!” 铁铮一笑道:“我从来没有自认是英雄,但我也不会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的事,你已经受伤了,我就不会再找你麻烦,等你养好伤,咱们再算帐好了!” 辛奇一顿脚,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回头迳自走了。 玉妙容连忙过来道:“铁大侠,谢谢你,家母呢?” 铁铮用手一指道:“在床底下,这老家伙一身艺业很扎实,不用这个方法,还真不好打发!” 芹儿连忙到床底下把玉夫人抱了出来。 玉妙容问道:“铁大侠,你是怎么进来的!” 铁铮指指窗子道:“这儿,玉小姐,以後住店时,千万要注意,不要住这种前后通风的单间,尤其是令堂未康复前,身边绝不可离人,更不可轻易放人进入令堂的房间!” 玉妙容苦笑道:“他一定要进来看看,而且这老儿功夫太强,我们挡不住,何况家母确实是不能行动,我想让他看看,岂不是省了许多麻烦!” 铁铮冷笑道:“他如果怀疑令堂是假装生病,怎么会走到床前,毫无戒心就揭开被呢!” 玉妙容不禁一怔。 铁铮又道:“下手害令堂的人不死心,叫他来看看令堂到底死了没有,所以他早就知道令堂无法行动了,如果让他发现令堂的毒已经解了,很可能会立下毒手,你们太过粗心了!” 玉妙容满脸通红。 芹儿道:“我们也准备了!” 铁铮笑道:“我晓得,你们都扣了一把冰魄神珠,但是你们有没有想到,假如玉夫人在床上,你们出手,能够杀死了辛老儿,玉夫人是否也跟着波及了!” 两个女孩子都为之一怔,她们的确没想到这个问题,经铁铮一指出,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铁铮一面向外走,一面道:“恐怕还会有人来刺探,你们多小心一点,再遇到这种情形,最好不要自作聪明,一面作准备,一面放声惊动周围的人!” 玉妙容笑道:“要来的都是武林高手,就算惊动了店家,又有什么用呢?” 铁铮道:“怎么没有用,他们放不过令堂,却也不敢公然让人知道是杀害令堂的凶手,否则到处都可以下手,用不着偷偷摸摸了!” 说着已跨步出门,玉妙容连声招呼,请他多留一下,但铁铮头也不回地走了! 玉妙容呆呆地望着逝去的背影,芹儿却一鼓小嘴道:“这家伙真是的,老气横秋地教训了我们一顿就走了!” 玉妙容半天才低声一叹道:“他教训得很对,我们是太大意了,何况他也够资格教训我们,我们欠他太多了!” 芹儿好奇地看着玉妙容,心里讷闷着:“一向是眼高於天,从不轻许人的三小姐,今天居然肯低声下气地服人了!” 不过她自己也承认,这个号称黑燕子的家伙,无论是在武功与机智方面,都确实有使人佩服之处,何况他那个模样,也是少见的英俊,尤其是骑在黑色骏马上的勃勃英姿,威风凛凛,充分地显露了一种刚强的男性美。 “会不会是小姐看上他了?骄傲的人,只有在更骄傲的人面前低首,骄傲的女孩子,只有在锺情的男子面前才变得柔顺,因为爱使人软弱,使人谦虚!假如小姐能跟他配成一对儿,倒是挺合适的,俪影双双,并辔江湖,那该是多么美好的情景,多么令人羡慕的结合啊!” 俏丫头悄悄用眼睛再去看玉妙容,发现她也在呆呆地沉思着,虽然不知道想的是什么,但为什么脸会烧盘儿似地,红得像西天的彩霞,而眼光却又是那么温柔。 但玉妙容由沉思中警觉过来时,芹儿却又陷入了新的迷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脸却红得像小茶花。 玉妙容推了她一下:“芹儿!你怎么啦!” 芹儿警觉过来,连忙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 她不好意思说出在想什么,顿了一顿才道:“我只是想老爷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开罪了和珅,要跟咱们过不去。” 提到这件事,玉妙容的脸上又浮起一重忧色道:“和坤跟爹过不去是因为爹在盛京将军的任上弄垮了他的几个敛财机关,断了他关外的财路而已!” 芹儿不禁一怔道:“关外那个穷地方,有什么财路?” 玉妙容道:“怎么没有,关外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其中的人参与貂皮到了关内,都是价值万金的极品!” 芹儿道:“那是猎户与参客们拚了性命的收获,跟和坤有什么关系?” 玉妙容道:“看起来是没有多大关系,可是这些东西要运到关里,必需经过重重的关卡跟数不清的绿林山寨,每一道关卡垛子窑都得重重地孝敬上一笔,才能顺利地通路,这些钱一半养活了那些人,一半就入了和珅的私囊,我爹一连剿灭了大大小小十几处垛子窑,岂不是断了他的财路!” 芹儿愕然问道:“这么说白家四弟兄是他派出来的了?” 玉妙容冷笑道:“假如不是他的人,长白四煞和扑天雕怎么敢公然入关横行不法!” 芹儿道:“他是堂堂大学士,怎么敢公开蓄养匪徒,难道不怕言官弹劾吗?” 玉妙容苦笑一声:“芹儿!你对官场的事懂得太少了,他正在红得发紫,言官敢得罪他吗?何况这还要证据,这批江湖人来个矢口否认,反而会遭他反咬一口,前几年贾御史已经取得实证参奏,结果犯人到了大堂上,竟然反咬贾大人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害得贾御史落个诬陷大臣的罪名,削职流边!” 芹儿愤然地道:“当今这位乾隆大帝是个很精明的人,为什么变得如此糊涂了呢?” 玉妙容轻叹声道:“皇上信和珅是不错,但并不糊涂,和珅虽然当权,却无法操握军国大计,军机处中一位亲王,以及三汉三满六大学士,有四个是反对他的,爹外放山西提督,和珅极力反对,还是没有用!” 芹儿道:“所以他一直要暗算我们!” 玉妙容道:“和珅是想除去爹,但他没这个本事,现在要陷害我们的是一批江湖人,他们利用和珅的包庇,一连几次下手,也不敢敞明着干!只是我不知道这人是谁!” 芹儿道:“是啊!连东北三省的总瓢把子都听命於这个人,可见这家伙的确不简单,我们一定要弄清楚!” 芹儿道:“问夫人去,夫人一定知道的!” 玉妙容道:“娘是知道的,但不会告诉我们的,爹也知道,但他老人家见娘受了伤,还是匆匆撇下娘走了,一点口风都不漏,娘怎么会告诉我们呢?” 芹儿道:“那可不一定,夫人是直接受害人,那个家伙存心想害死夫人,夫人对他一定很恨!我们问问去!” 玉妙容沉思片刻道:“问不问都是一样的,照铁铮的估计,娘今天应该可以苏醒了!芹儿,那参汤你炖好了没有,这是最後一服!” 芹儿忙道:“炖好了,我一住下来就炖上了,本来想端给夫人暍的,叫辛奇一来搅闹,差点给忘了!” “你还不快去端来,熬过了火就失效了!” 芹儿飞快地去到隔屋,没多久端了一个银盅过来笑道:“恰到好处,一碗水缩成三分浓汁!” 她们扶起床上的玉夫人,用一把小瓷匙把参汤一点点地喂玉夫人吃了下去,然後盖好被子,静静地等侯着。 ------------------------------- 孤剑生扫描 天下一家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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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房山县属应天府所辖,距京师不过六十来里。 所以县城里的居民,生活习惯不免受了‘近墨者黑’的感染,享受著太平盛世的奢华与放荡。 城东旧状元府一带,如今已沦为花街柳巷,可真是一大讽刺。 这位顺治年间的京试榜首,刚高中状元不久,就罹患怪病,从此一病不起,药石罔效,不到半年就死了。 世上最悲痛的事,莫过於白发人送黑发人,尤其罗员外都年近六旬,只有这麽一个独生子。 罗员外在当地是首富,爱子中了状元,更是锦上添花,不意乐极生悲,老俩口的心情可想而知。 丧子之痛,使他们在一年之内即相继病故,留下庞大产业,又遭不肖的亲友觊觎,闹得天翻地覆,争产官司打了十几年。 状元府原是罗家的祖产,后来分产落入母系家族,偏偏这一家出了个败家子,把这巨宅输掉了。 经过多年沧桑,状元府早已数度易主,最後的主人迁出後,宅子就一直废置著。由于年久失修,已是断垣残壁,一付破落景象。但是,附近一带的人,仍然习惯称它为‘状元府’,似乎沾它的光,与有荣焉。 每逢华灯初上,这一带就开始热闹起来。 花街柳巷原是个是非之地,而且龙蛇杂处,什么九流三教的人物都有。 然而,它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一般常走江湖的人物,都离不开酒色和赌,尤其是那些不愿暴露行藏的人,多半不在客栈落脚,乾脆宿在窖子里,或是赌个通宵达旦。 铁铮来到了状元府附近,一家‘怡心院’里。 他在一间布置香艳的房间里,坐在靠窗口的八仙桌旁,自斟自酌著。桌上只有两碟小菜,一盘花生,外加一壶烧刀子而已。杯筷却有两付,且另一只杯内尚留著一半。 喜欢喝两杯,但从不过量,尤其是有重要事的时候,这是他的原则。 其实,凭他的酒量,十斤烧刀子下肚也醉不了。 正在这时,门帘儿一掀,走进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 她一进门就春风满面地笑著:“铁爷,让您久等了,真对不住。” 铁铮洒然一笑,问道:“怎麽样?” 这女人叫柳金花,那是她以前的花名,如今当了‘怡心院’的老板娘,大伙儿都要称她一声柳大娘,或是柳大姐。 她迳自坐了下来:“我叫人去找侯三了,他鬼得很,城里无论有什么风吹草动,问他准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铁铮道:“我不想打草惊蛇,最好不要刻意去打听,那样反而会把事情弄砸。” 柳金花嫣然一笑道:“铁爷放心,侯三不用去打听,一肚子装的都是最新消息,” 铁铮微微把头一点:“那就好……” 话犹未了,一个獐头鼠目的汉子已掀帘而入。 柳金花忙介绍道:“铁爷,他就是侯三。” 侯三上前双手一抱拳,恭声道:“见过铁爷!” 铁铮拱手答礼:“侯兄请坐。” 侯三谢了一声,在一旁坐下即问:“柳大姐,小五说你找我有事?” 柳金花尚未开口,铁铮已接道:“听柳大姐说,你的消息很灵通,我想打听一下,今日城里可发现什麽比较特殊的人物?” 侯三怔了怔:“特殊的人物?铁爷是说……” 铁铮道:“譬如说扑天雕辛奇吧。” 侯三惊诧道:“东北三省的绿林总瓢把子辛当家?!” 铁铮点点头道:“不错,你知不知道他在此地?” 侯三一脸茫然:“这……不太可能吧,他如果来了此地,房山境内早就轰动啦。” 铁铮笑道:“那你的消息就不算灵通了。” 侯三有些尴尬,窘迫道:“也许……也许他不愿招摇,没有公然露面,或者是今晚刚到吧。” 显然他并不承认,自己的消息不够灵通。 铁铮置之一笑:“这个并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他带了些什麽人来,或者在此地跟些什么人有连络,不知侯兄能不能帮忙查出?” 侯三似有顾忌,瞥了柳金花一眼:“这……” 柳金花不悦道:“侯三,铁爷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连这点事都办不妥,以後就别来我这里!” 侯三忙陪笑脸:“柳大姐,你别生气,我这就去,这就去……” 铁铮叮咛道:“侯兄,千万不可露痕迹。” 侯三恭应一声,便匆匆而去。 柳金花等他出了房,才向铁铮笑道:“这家伙办事很能干,为人也够义气,就是好赌的毛病改不了,而且几乎是逢赌必输。” 铁铮笑了笑:“如果他能替我探出消息,我倒可以教他两手,以後就受用不尽了。” 柳金花嗔道:“铁爷,您未免太现实了吧?咱们说长不长,也相识了好几年,每次要求您教我两手赌技,您总是推三阻四的。这会儿跟侯三不过是初次见面,替您办点事,就主动要传他绝活哪!” 铁铮道:“那还不是看你的面子,本来我打算酬谢他些银子的,可是听你刚才说他嗜赌如命,而且逢赌必输,银子到他手上,不是左手来右手去吗?所以嘛,反正这家伙已经是赌性难改了,不如就成全了他吧。” 柳金花媚态毕露地望著他:“那我呢?” “你?”铁铮微微一怔。 柳金花撒娇道:“铁爷怎能厚彼薄此,酬谢侯三不谢我呀!” “没问题。”铁铮道:“要我怎么谢?” 柳金花风情万种地笑道:“我不要银子,也不用传我赌技,只要铁爷答应今夜留在我这里。” 铁铮不禁眉头一皱.面有难色:“这……” 柳金花娇哼一声道:“我就知道,铁爷嫌我人老珠黄!” 铁铮忙笑道:“柳大姐,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若不是今夜尚有非常重要的事,很愿意留在这里,跟你痛痛快快喝个通宵,实在是……” 柳金花是何等人物,那会听不出,铁铮根本不提男女之间的事,以免伤了她的自尊。如果自己硬往这方面扯,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事实上,这四五年中,铁铮虽来过‘怡心院’几次,但每次都是受人之托,为她从关外带来一些小礼物。歇歇脚,喝两杯就走,连留宿都从未有过,更遑论是召妓陪宿啦。 何况,托铁铮带礼物给柳金花的人,正是她当年青梅竹马,曾经海誓山盟的初恋情人。 由於柳金花是独生女,那年父亡母病,被迫买身青楼,使她的初恋情人悲愤欲绝,一气之下远走关外,发誓从此不入中土。 但他旧情难忘,每次铁铮入关,就托带一些小礼物聊表心意。 铁铮与他是莫逆之交,怎么可能对柳金花有什么非份之想,即使她是国色天香的尤物。 柳金花见风转舵,改变了话题:“铁爷,您今夜还有事?” 铁铮把头一点,正色道:“关系著好几条人命!” “哦?“柳金花暗自一惊,她虽不是江湖人物,但对江湖上的事知道不少,忙问:“跟扑夭雕辛奇有关?” 铁铮又点了点头:“他倒不足为惧,我所担心的是他可能带了其他人来,至今尚未露面,所以才要侯三去打听。” 柳金花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顿了顿,禁不住好奇地问:“铁爷刚才说,关系著好几条人命,他们是些什么人?” 铁铮道:“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其实你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柳金花把嘴一撇:“人家不过问问而已嘛。” 铁铮郑重道:“柳大姐,请听我一句忠告,关于这档子事,你知道的愈少愈好。甚至有人问起你,最好不要认识我这么个人!” 柳金花听他说的很认真,心知此事关系重大,便点点头道:“好,咱们不谈这些,喝酒吧。” 敬了铁铮一杯,她一面斟酒,一面问道:“苍松他还好吗?” 铁铮摇摇头:“不好!他虽未正式剃度,但过的生活完全与苦行僧无异,我曾经劝过他多次,希望他能回中原来,但他一口回绝,表示已经立下重誓,有生之年绝不入关!” 柳金花深深一叹,沉默了下来。 铁铮也不再说话。 两人默默喝著闷酒,似乎各怀心事,彼此都有自己的烦恼。 柳金花的专用房间在后楼上,算得上是闹中取静。 今夜为了接待不速而至的铁铮,她已交代了管事的老马,任何事代为作主,不要来打扰她待客。 老马虽见过铁铮几面,但一直以为是柳金花的老相好,根本不知道他的来龙去脉。 柳金花连随侍的贴身丫环都摒退了,添酒只好自己来,好在铁铮一到,她就命人送上来一整坛,不须再出房。 而铁铮一来就声明,最多坐一会儿就要走,不必为他特地做什么菜,随便弄两碟下酒的小菜就行了。 柳金花也不跟他客气,听说要打听此地江湖人物活动的消息,立即就命人去找来了侯三这时他们已喝了三壶酒,第四壶也喝了一半。 铁铮眼看等了大半个时辰,仍不见侯三回来,心中悬念客栈里的几人,正暗自忧急,突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从楼下直奔楼上而来。 柳金花刚说:“大概是侯三……” 就见门帘一掀,闯进个气急败坏的汉子。 柳金花不由地一怔,惊问:“小五,侯三呢?” 被称为小五的汉子瞥了铁铮一眼,似乎有所顾忌:“三哥他,他……” 柳金花顿促道:“铁爷不是外人,有话直说。” 小五这才哭丧著脸道:“三哥被人杀啦!” 柳金花大吃一惊,霍地站起,急问:“怎麽回事?” 小五定了定神,始道:“我把三哥找来後,就在楼下等著,他下楼後要我陪他各处去走走,也没说去干吗。我们先到了丁驼于开的赌场逛了一圈,他还押了几把牌九,输了几两银子,不想捞本就走了。 我们又去隔一条街的‘万发赌坊’,他没赌,只跟万老板私下聊了几句就走,转到了对面卖羊肉炉的酒铺。 正好遇上王麻于他们几个在那里喝酒,见了三哥和我,硬拉我们坐下喝两杯。大伙儿边吃边聊,无意间听王麻子谈起,说是今晚发现几个来路不明的人物,出现在状元府附近,鬼鬼祟祟地不知打什麽歪主意。 三哥听了,拉了我就走,当时把我弄得莫名其妙,问他又不说,一直赶到状元府跟前,他才要我留在附近,说是要独自溜进去瞧瞧,我来不及劝阻,他已奔了去。 谁知三哥刚掩近状元府前,就听他发出一声惨叫,人也扑倒在地上了。我大吃一惊,正要想奔去看个究竟,就见黑暗中窜出两个提著大刀的家伙,吓得我掉头就拔脚飞奔逃命,一直逃回这里来……” 铁铮忍不住问道:“你确定侯三是被杀了?” 小五道:“他一定是被人用暗器射中,那两个家伙提著大刀现身出来,三哥那还能活命。” 铁铮又问:“那两个人有没有发现你?” “大概没有吧。”小五庆幸道:“如果发现我,那我也没命啦。” 铁铮立即起身道:“带我去看看。” 小五暗自一惊,面有难色道:“这,这……” 柳金花怒形於色道:“你这胆小鬼!亏你们还是结拜的哥儿们,侯三出了事,生死不明,铁爷要你带路去看看都不敢!” 小五是‘怡心院’的保镖头儿,靠柳金花赏口饭吃,一见老板娘发火,只好硬著头皮道: “好吧,我带这位铁爷去就是了。” 其实状元府离‘怡心院’不远,铁铮不须小五带路也能自己去,他只是要确定侯三‘被杀’的地点。 两人避免惊扰前面的姑娘们和寻芳客,由後门出了‘怡心院’,直奔状元府而去。 来至附近,夜色苍茫下,未见丝毫动静。 小五收住奔势,向那巨宅前一指,低声道:“铁爷,侯三就是在掩近大门一刖时倒下的。” 铁铮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个十两的银锭,塞在他手上道:“谢了,你回去吧。” 小五喜出望外,连谢了两声,把银锭揣进怀里就掉头飞奔而去。 铁铮等小五去远,才一展身形,几个起落,已然掠至状元府大门外。 地上那有侯三的尸体。 眼光急向四下一扫,也未见任何动静。 今夜虽未飘雪,寒风仍然刺骨,铁铮幸好在柳金花那里喝了几斤烧刀于,否则还真有些冷。 夜已深,人却未静,凛冽的寒风中,传来附近一带猜拳和哄笑,以及笙歌之声。 铁铮等了片刻,仍未见丝毫动静,突然身形一拔而起,掠入了院墙内。 双足一落地,立即一个倒纵,蹲在了院墙脚边。 这是他的临敌经验,如果暗中有人守伏,他越墙而入落身下地时,正是最好的突袭时机。 因为,一般夜行人双足落地的一刹那,身形势必受顿,那就很可能被守伏的人攻个措手不及。 而他练这‘急流勇退’身法,就足足苦练了近一年,才能驾轻就熟,随心所欲。 也就是说,万一遇上情况,他能及时避开任何方向的突袭,换取到足够的时间出手还击。 但出乎意料之外,仍然毫无动静。 铁铮仍不敢掉以轻心,又等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向大厅掩近。 刚到阶前,就听厅内有人轻声道:“如果真是黑燕子铁铮,咱们怎么办?” 另一人冷声道:“我不信他有三头六臂,凭咱们七八个人,对付不了他一个!” 又一人道:“老丁,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句老实话,凭咱们这几块料,只怕不出十招,就被他全撂倒啦。” 铁铮一听这人的口音好熟,但一时却想不起他是谁。 姓丁的不服道:“敢清你跟他交过手?” 那熟悉的声音道:“当年‘江南第一赌’金福元的武功,比咱们几个如何?” 姓丁的茫然问:“你问这个干嘛?” 那熟悉的声云郑重道:“日前我在入关的途中,被风雪所阻,困在雾灵山的一个小村子里,曾亲眼见到金福元以两粒骰子当作暗器,冷不防出手,射向铁铮的双目,被他一掌拍开,吓得金福元连动手都不敢,就仓皇夺门逃出。 如果金福元的武功在铁铮之上,就没有逃走的必要。试想,连金福元都自知不敌,知难。 而退。我们几块料的武功,加起来也比不上金福元,那麽对付铁铮能有几成胜算呢?” 铁铮猛然记起了,这人就是那姓黄的壮汉! 接著,便听姓黄的壮汉,将那日在蔡老头的茶棚里,发生的一切经过,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姓丁的听毕,不以为然道:“老黄,你搞错了,金福元当时是赌技差了一筹,输给铁铮心有未甘,才恼羞成怒,出手用两粒骰子当腊器突袭的。突袭未得逞,众目睽睽之下,他自知理亏,下不了台,又惟恐引起众怒,只好夺门逃走,可不是被铁铮吓跑的哦。” 姓黄的壮汉辩道:“他们双方当时较量的,并非纯是赌技手法,而是比内功真力呢!” 姓丁的冷笑一声,讥道:“老黄,要你去关外查探黑燕子铁铮的动静,结果你白跑一趟,啥消息也没带回,却在那小村子里避风雪遇上他。更好的是,你见了他的面非坦未认出,反而向他伸手借赌本,难怪你尽在替他吹嘘啊。” 姓黄的壮汉恼羞成怒道:“姓丁的!别以为你……” 最先发言的那人见他们起了冲突,忙从中排解道:“好啦,好啦,你们都少说一句吧。 其实,老丁说的没错,不管黑燕子铁铮有多难缠,我们绝不可能因为他的插手,就此罢手了。 顿了顿,继续又说:“老黄的顾忌也对,既然连咱们的头儿都对姓铁的有所顾忌,特地派老黄去关外查探他最近的动态。那麽既知他跟那几个娘儿们在一起,咱们自然得倍加小心,千万不能出错,至少也该掂掂自己的份量,以防万一……” 不等他说完,姓丁的已怒哼一声道:“老吴!你这话分明是向著老黄,打算打退堂鼓罗? 老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听咱们头儿说,可能另有一批人,也负有同样的使命,在暗中跟咱们争功。所以头儿交代,这次任务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那我们还等什麽呢?”姓丁的性子比较急躁。 老吴安抚道:“总得等小鹰他们回来,人到齐了才能采取行动呀。” 姓丁的这才没有继续争执下去。 铁铮听了他们的谈话,终於完全了解了状况,这批人共有七八人,虽与扑夭雕辛奇不是一夥的,但也算是同路人,至少下手的目标同是王夫人。 厅内只有姓黄的壮汉,姓丁的及老吴三人,其他的人均外出,极可能是去客栈查探虚实了。 显然,他们不但顾忌的是他黑燕子铁铮,同时为了争功,也不得不对扑天雕辛奇有所顾忌,是以迟迟尚未采取行动。 但侯三呢? 不消说,他已凶多吉少,必是被他们发现,以暗器使他遭了毒手,然後将尸体移至宅内。 铁铮决心按兵不动,等其他几人同来,来个一网打尽,以免打草惊蛇。 突然之间,整个巨宅里静得出奇。 尤其宅院年久失修,杂草丛生,满目苍夷,只见到处断垣残壁,如同一座废墟,更觉阴森可怖,益增凄凉。 寒风不停地吹刮著。 不远处的花街柳巷,仍不时随风传来笙歌,以及行令猜拳和哄笑声…… 铁铮静伏在阶前下,如果他不是刚才听见大厅内三人的争论,绝不相信宅子里除了他之外!尚有其他人︶ 厅内的三人毫无声息,他们究竟在干什麽? 铁铮正在暗自纳闷,蓦闻‘嗖’地一声轻响,显然是夜行人不速而至。 厅内的人听觉倒很灵敏,立时传出一声轻问:“是小鹰吗?” 来人落足院中,是个健壮的蒙面老老!沉声应道:“我不是小鹰,是老鹰!” ‘嗖’地一声,从大厅射出一人,落足在阶前,双手各握一把短叉,向那人一指,喝问: “你是什麽人?” 蒙面老者双手背负而立,阴森森道:“阎王要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我是来索命的!” 手握双叉的汉子年约三十出头,闻言不屑道:“凭你这见不得人的家伙也配?!” 蒙面老者嘿然冷笑道:“何不把躲在厅内的两个胆小鬼一起叫出来,你们就知道配不配了!” 此人不但口气大,而且知道厅内尚有两人在暗中伺机而动,看来绝不是个简单人物。 藏身阶下暗处的铁铮,凭这老老的口音和衣著,已然认出了他是扑天雕辛奇! 辛奇刚受剑伤不久,怎麽跑到了这里来,而且杀气腾腾? 可惜持双叉的汉子有眼无珠,并未认出来人的身份,狂妄道:“嘿嘿,对付你,我一个人就够了,何须他们现身!” 辛奇仍然背负著双手,不知他手中藏了什麽厉害兵器,哈哈大笑道:“既然非要我多费两道手脚,那我也只好……” 话犹未了,持双叉的汉子已身形暴起,直向辛奇扑去,抡叉就刺。 辛奇身形一闪,趁那汉子双叉刺空收势不及,突然一个旋身欺近,狠狠一掌拍中他背心上。 不愧是东北三省的绿林总瓢把子,并未亮兵刃,就凭徒手一掌,便击得那汉子踉跄冲跌出三大步。 “哇!……”那汉子一声惨叫,口一张,喷出一道血箭,随即倒地不起。 “好毒辣的‘摧心掌’!” 随著这一声怒喝,一条人影从大厅内疾射而出,落在了院中,刚好与回转身的辛奇打个照面。 月色朦胧下,只见这人穿一身宽大绛色华服,如同腰缠万贯的富贾,但身法极为矫健。 他既不是姓黄的壮汉,那个被称作老吴的了。 因为那性子急躁的老丁,一个照面就毙命在辛奇的‘摧心掌’下。 老吴手中也不见任何兵器,面对辛奇哼声道:“阁下大概是来自关外的辛老当家吧?” 辛奇暗自一怔,想不到自己一出手,就被人看出武功路数,甚至指名道姓揭穿他的身份,足见此人见多识广,不是个简单人物。 “好眼力!”辛奇索性除下了蒙面。 老吴心中一惊,力持镇定道:“果然是辛老当家!” 辛奇却不认识眼前这人,其实他也不须要知道对方是谁,沉声道:“既然知道老夫在此地,你们还敢混水摸鱼,那不是自己找死!” 老吴极工心计,故意拖延时间,想等小鹰等人赶回,否则对付不了这关外黑道第一号枭雄。 他乾笑了两声道:“咱们早已风闻,有人一心想争功,拦下天池薛老儿之女,新任山西总督玉桂的夫人,想不到竟会是辛老当家,实在出乎意料之外。不过,强敌当前,辛老当家不去对付那横加插手的黑燕子铁铮,却跑来这里逞凶杀人,不知是何道理?” 辛奇道:“一客不烦二主,此事既由老夫一身担代,就绝不容任何人沾边!” 老吴强自一笑道:“辛老当家,你这话就不对了,咱们既不是想沾边,更不是为了争功,只是奉命行事。” 辛奇喝问:“你们奉何人之命?” 铁铮也极欲知道幕後主使人是谁,但老吴却卖起关子来:“辛老当家想必也清楚,咱们绝不可能说出发号施令之人是谁,又何必多此一问。” 辛奇怔了怔,冷声道:“说的也是,老夫来此并非为了问这个,只须除去你们就成了。” 老吴色厉内荏道:“辛老当家,莫非你已倒戈,被姓玉的收买了?!” 辛奇不屑道,“凭他一个穷总督还买不起!” 老吴故意若有所悟道:“噢,那是你老牛想吃嫩草,被玉桂的小女儿所迷惑!” 辛奇勃然大怒,狂喝声中,有如大鹏飞扑,张臂就向两丈外的老吴疾扑而去。 老吴早已暗自戒备,见他身形一动,立时拔身而起,同时口中发出一声暗号。 留在厅内的老黄及时冲出,挥刀近向辛奇,劈面就是一刀砍去。 辛奇闪身避开雷霆万钧的一刀,打算重施故技,回身给老黄一记‘摧心掌’。 但老吴已在空中拧身急坠,凌空朝辛奇当头一掌罩了下来。 辛奇武功虽在这二人之上,不过在这种情势之下,必须先求自保,只得放弃老黄,一个倒纵暴退。 老吴得理不饶人,趁机欺身逼近,以一双铁拳连连抢攻,威力倒也不可小视。 铁铮暗中看在眼里,旁观者清,已看出老吴拳式路数,暗忖道:“这家伙的拳路,很像蓬莱神拳中的旋风八式,而且他又姓吴,难道长山岛的吴家也卷进了这档子事?” 忽听辛奇诧然问:“长山岛主吴啸天是你什麽人?” 老吴并不答话,只是一味猛攻。 辛奇不知是否受了胸前剑伤的影响,竟然采取守势上面冷声讥道:“吴啸天三十年前就宣告天下武林,永不出长山岛,吴家子孙更不涉江湖,想不到……” 他的话尚未说完,姓黄的壮汉已挥刀从右侧攻到。 辛奇一见他们合力夹攻,顿时激起了怒火,突然反守为攻,展开了猛烈攻势,招招几乎都是杀手。 老吴与姓黄的面对强敌,更是全力以赴,不过他们不敢硬拚,尽且里采取游斗,似在用拖延战术,以待小鹰等后援赶到。 但被辛奇看出他们的用心,狂妄地讥道:“你们自求多福吧,不必指望那小鹰了,他们早已被我这只老雕给啄啦!哈哈……” 两人一听,不禁惊怒交加,顿时把心一横,完全改用了拚命的打法。 铁铮看在眼里,心知他们绝不是辛奇的对手,不出三五十招,必然丧命在‘摧心掌’下。 他所关心的是侯三,对双方的搏命之斗不必插手,於是绕向阶台左侧,趁著他们全神贯注对方的猛攻,匍匐至厅外,一个滚身翻进门嵌。 厅内一片昏暗,藉著门外射入的冷清月光,只见到处一片残破败落景象。 铁铮的内功深厚,运起夜视目力,眼光一扫,发现一隅躺著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不消说,大概八成是侯三了。 铁铮急忙上前一看,果然是侯三,伸手一探鼻息,居然还活著,实在大出意料之外。 这家伙倒真命大! 铁铮那敢怠慢!忙将他扶起挟在胁下,无暇等待院中搏命的结果,反正已可预料到必是辛奇获胜无疑,当即从厅后找出路匆匆离去。 一路奔回‘怡心院’,未见一个人影。 他惟恐惊动前面的人,索性施展轻功,夹著侯三越墙而入,由後院纵身跃上後楼。 柳金花正在房里自斟自酌,似在等著铁铮,乍见他夹著侯三进来,不由地一惊,忙起身迎上前:“铁爷,侯三他……” 铁铮无暇答话,将昏迷不醒的侯三放在床上,仔细察看之下,发现他后颈插著一枚菱形三寸钢镖。 这是江湖人物所用的普通暗器,不足为奇,但射中的部位正是昏穴,手法之准,却令人不得不惊叹。 很显然,发镖的人并不想将侯三一镖毙命,否则只须出手稍重,必死无疑,大概是打算将他制住,带进状元府救醒了好逼供。 结果认出是侯三,心知问不出个所以然,或许认为他是无意跑到状元府来的,不禁大失所望,把他丢在一旁不管了。 也正因侯三是这一带的‘名人’,大家都知道他是干什麽的,才使他死里逃生,保住了性命。 铁铮察看伤口附近肤色,确定钢镖并未喂毒,大为放心,便点了侯三‘玉枕’与耳後两处‘藏血穴’,再以左手按住‘灵台’穴部位,右手紧握钢镖尾端,小心翼翼将它缓缓拔出由於几处穴道封住,并未大量出血,同时铁铮左手传出的真力,经由‘灵台’散开,护住了心脉,使侯三微弱的心跳立时增强起来。 柳金花一旁默默地看看,连大气都不敢出。 铁铮拔出钢镖,放在一旁,转过头道:“柳大姐,请替我找条长布条来,要乾净的。” 柳金花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铁铮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拔开瓶塞,从小瓷瓶中倒出些粉未,洒在侯三的伤口上。等柳金花找来一长条白布条,立即将伤口包扎妥当后,才把侯三翻过身来。 灯光下,只见侯三脸色苍白,但呼吸已逐渐均匀,看来已无生命之虞。 铁铮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两张银票道:“柳大姐,侯三的伤势已无大碍,我点了他几处穴道,让他好好睡一觉,大约七八个时辰之内,必可自行清醒。 这次害他受了皮肉之苦,我很抱歉,留下二百两银票,作为他伤愈后补补身子之用,谈不上酬谢,聊表对他的歉意而已。以後有机会,我一定教他两手赌技,保证让他终生受用不尽。” 柳金花接过银票,问道:“铁爷,你要走了?” 铁铮微微点头道:“我还有很重要的事,不能等他清醒了。柳大姐,千万记住要警告他,关於今夜的事,在任何人面前都别提一个字。否则,不但他可能惹上杀身之祸,也会替你招来极大的麻烦。” 柳金花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会交待他的。” 柳金花来不及挽留,铁铮已从窗口掠身而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当铁铮离开客栈约摸半个时辰后,床上的玉夫人开始起了轻微的扭动,接著发出了呻吟,那是神智恢复的徵象,玉妙容与芹儿都紧张地望著,又过了一下,玉夫人的眼睛睁开了,而且撑著坐了起来。 玉妙容惊喜万分地扑了过去,抱著母亲,珠泪承睫,哽咽地道:“娘!您终於醒过来了!” 玉夫人慢慢地恢复了,直到完全清醒时才问道:“容儿,我昏迷多少天了,这是什麽地方!” “您昏迷到今天已经十五天了,这是往山西的路上!” 王夫人点点头又问道:“你爹呢?” “爹在一个月前上任走了!” 玉夫人轻叹一声:“他向来是国重於家的,能为我延误了十来天,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临走时说什麽!” “爹要我在前天上妙峰山去找一个笑道人来救您!” 玉夫人怔了一怔,才苦笑道:“他以为是笑师兄对我下的毒手,那可错了,笑师兄不是那种人,而且他也救不了我,你去了没有?” “去了!不过没上山,在山下就遭到拦阻!” 玉夫人脸色一变,遂又笑笑道:“这也好,让笑师兄知道了,反而又添麻烦,唉!那是谁救好我的!” 芹儿抢著道:“是黑燕子铁铮铁大侠,他不但在妙峰山帮助小姐击退了长白四煞,而且还救了夫人,不久以前,才在这儿把扑天雕辛奇打跑了!” 王夫人一皱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玉妙容才把经过的倩形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王夫人听了不作声,神色连连变了几次,最後才道:“这位铁大侠真是古道热肠,以后得好好谢谢他!” 玉妙容道:“娘!到底是谁伤了您!” 玉夫人想了一下,道:“是个厉害的江湖人,明天再告诉你,现在我很疲累,让我躺一下!” 她昏迷了几十天,刚醒过来,神情不免疲累,玉妙容也不敢要母亲多说话费神,忙又服侍玉夫人睡下了! 玉夫人很快就睡熟了,玉妙容与芹儿不敢远离,就在前铺了褥子,主婢二人躺下,略事休息,那知劳累了一天,这一倒下,很快地也睡熟了! 她们是被一阵冷风吹醒的,醒来时,屋子里已经不见了玉夫人,却只有铁铮坐在桌子旁边,天色已大亮! 玉妙容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了,一爬起来就问道:“铁大侠!家母呢?” 铁铮道:“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令堂已经不见了,这儿有一封信!你看看是不是令堂的笔迹?” 玉妙容接过一个信封,封套上写著:“留交容儿”四个字,连忙道:“不错!这是家母的亲笔!” 铁铮道:“那就没关系,令堂是自己离去的!” 玉妙容急道:“家母病体刚愈,怎么会离去呢?” 铁铮道:“她身体内的残毒已清,有我那半枝参,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自己能行动绝对没问题,你快看看信上说些什麽?因为是封口的,我不便代拆!” 玉妙容急急地拆开信封,信上只有寥寥的几行字,叫她上山西去找父亲,玉夫人不去了,去了反而会增加麻烦,她叫玉妙容把经过的情形告知父亲,相信玉将军会谅解的! 玉妙容的脸色变了,把信纸递给铁铮。 铁铮道:“这是令堂的家书,我不便过目!” 玉妙容凄然道:“铁大侠,你尽管看好了,上面没有什么可隐密的!看过了我还有几点疑问请教!” 铁铮顿了一顿,才接过信,看了一下才道:“玉姑娘能确定是令堂的手笔吗?” 玉妙容道:“那是不会错的,家母的簪花体我从小就看惯了,确确实实是她老人家的亲笔!” 铁铮一叹道:“令堂也是个缺少江湖阅历的人,她的用心至善,但是这封信却留得不高明!” 玉妙容道:“是的!她老人家要我去找家父,应该编个可以使我相信的理由,譬如说她已发现了仇踪,前去追索,要我赶快去通知家父,我就非去不可了!” 铁铮笑道:“姑娘的心很灵巧!” 玉妙容低头道:“这本来就是么,家母留下这么一封无头无尾的信,走得不知去向,不是逼我去找她吗?” 铁铮想了一下道:“令堂可以那么写的,但是她不能这么写,因为她怕令尊引起误会!” “误会!误会什麽!” “误会了下手害令堂的人,令尊的揣测中,一定以为是笑道人下的手,但实际上并不是的!” “不错!家母醒来后,问清了经过,立刻就说家父弄错了,她说笑师兄绝不是这种人!” “笑道长的确不是!” “铁大侠!这个笑道长是家母的什麽人?” “是令堂的表兄,也是令外祖母白发龙姑萧前辈的内侄,跟令堂是一起长大的玩伴!” “那应该是我表舅了,怎麽从来没听说过!” 铁铮道:“令堂下嫁令尊后,笑道长跟令尊闹得很不愉快,一怒而决绝,所以很少提起了!” “伤害家母的究竟是什麽人?” “ 令堂说了没有?” “没有,她说等第二天再告诉我的,那知道趁著我们睡熟时,她老人家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铁铮一笑道:“我昨天已经告诉过你们,必须时时要守在令堂身边,你们怎麽又忘记了!” “我们是没离开她老人家!” “可是你们都睡著了,我进来足足有半个时辰,你们都没醒,如果再有人要暗算令堂,也早就得手了!” 玉妙容涨红了脸,顿了一顿,才道:“铁大侠!伤害家母的人究竟是谁,你可以告诉我吗?” “不能,因为我也不知道!” “你明明是知道,只是不敢说而已,铁大侠,我知道那个人很厉害,连辛奇都不敢提他的名字,因此我绝不会鲁莽地去找那个人,只要知道他是谁而已!” 铁铮道:“我既然插手管这件事了,就没有不敢说的理由,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不是从家母所中的毒上知道是谁了吗?” 铁铮摇摇头道:“尸毒是天杀门的独门剧毒,我知道是十二杀星中人所为,却说不出是那一个!” “天杀门,这又是一个什麽组织!” “是一个专以暗杀为手段的职业凶手组织,他们的组织十分严密,从没人知道真相,也没有人敢提这个名称,所以很少为人知道,十二天杀星是天杀门中最厉害的十二名杀手,却没人知道这十二人的姓名来历以及身分!我虽然看出令堂是中了天杀门的尸毒催命针,却不知道是那一个人下的手,这个答覆使你满意了吗?” “为什麽你早不告诉我呢?” “早告诉你,我怕你会受到伤害,因为你一定会去打听天杀门的情形,随时都会有被杀的危险!” 玉妙容道:“现在你为什麽又说了出来呢?”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肯到令尊那儿去,也一定要去找令堂,所以我认为应该让你知道一点!” 玉妙容沉思片刻才道:’铁大侠!我不该去找吗?” 铁铮道:“如果你问我该不该,我的回答是不该,你应该听令堂的话,尽快赶到令尊那儿去,但是我也知道你不会听的,所以我不说废话了!” 玉妙容神色一喜道:“是的!铁大侠,我一定要找到家母,请你告诉我一个可以摸索的方向!” 铁铮笑笑道:“漫无目的,我也无法告诉你一个准确的方向,如果你一定要去找,只有跟著我走!” 玉妙容道:“铁大侠一同带我去吗?” 铁铮苦笑道:“你从来没出过远门,又毫无江湖阅历,叫你一个人去摸索,等於是把你送进鬼门关,我既然插手管上这件事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玉妙容道:“谢谢你!铁大侠,我们这就走!” 铁铮道:“等一下,我在前面等你,你必须先安排一下,写封详信告诉令尊,让刘二顺把芹儿姑娘送到令尊那儿去,同时也请令尊对刘二顺好好照顾一下……” 芹儿忙道:“铁爷!我不能跟小姐一起去吗?” 铁铮道:“不能,你的功夫太差,我没办法同时照顾两个女人,而且你们这辆车子必须直放山西,玉小姐才可以不受人注意,在车子上还必须伪装著有玉夫人同行,才能确保玉夫人的安全,玉小姐,我在十里外的长亭上等你,马匹我替你准备,希望你能照我的安排,否则我就不管了!” 说完他回身就走,可是到了门口,他又同头道:“给令尊的信上可以说你是跟我黑燕子走的,令尊也一定能放心,但不要提天杀门的事,他恐怕还不知道这个组织,如果他以总督的身分,敞开来追索天杀门,将会引起很大的麻烦,令堂之所以不告而别,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黑燕子这次真正的走了,玉妙容跟芹儿商量了半天,最后玉妙容拿出小姐的身分,摆下脸来下命令,才把芹儿压得听话了,玉妙容写好了信,又用行李塞在软榻上,伪装成玉夫人的样子,抬到车上吩附刘二顺驾车疾行。 十里路很快就到,铁铮果然在那儿等著,不知道他从那儿找来了一匹大白马,毛色像路上的雪花,洁净得不带一点杂色,连鞍鞭都装配齐全。 那是一座很偏僻的亭子,玉妙容下了车子,看见那头大白马,喜洋洋的过去,抚著马身道:“这是给我准备的吗?真太好了,我一直就想要这麽一头座骑!” 铁铮却沉看脸道:“玉小姐,还有一句话,我要说在前面,这一次是真正的闯荡江湖,不但危险,而且很艰苦,你可不能像在家做小姐的样子!” 玉妙容立刻道:“那当然,我在家时,也是什麽都做的,玉家的女儿,没有一个是娇贵的千金小姐!” 铁铮道:“好!还有……处处都要听我的!不能使小姐性子,不能耍小姐脾气,否则我会揍人的!” 玉妙容顿了一顿,最后咬咬牙道:“当然,我从小就挨揍惯了,家父教我武功时很严厉!” 铁铮笑笑道:“我知道,否则我就不会带你出来了,带著你这么一个女孩子闯江湖是很麻烦的事,现在我要你执行第一道命令,点住这位芹姑娘的穴道!” 玉妙容毫不考虑,一指发出,芹儿根本没有准备,一声低吭,倒了下来!倒是刘二顺骇然地问道:“这——这是干什麽?” 玉妙容望著铁铮,道:“铁大侠,我按照你的意思做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甚么原因了!” 铁铮笑道:“如果你要跟我一起去找令堂,就得自己找出原因来,你可以没有江湖阅历,但不能没有一点推断的能力,我无法时时都照顾你的!” “这是对我的考验吗?” “可以这么说,如果你通不过这个考验,我还是要把你捆起来送到山西去,你在信上告诉令尊是跟我去找令堂的,我担的责任太重,万一有了闪失,我可不好交代!” 玉妙容得意地笑道:“刘二顺,你也是个男人,可不能受一个女孩于的摆弄!” 刘二顺一怔道:“小姐,您说的甚么,小的不懂!” 玉妙容道:“芹儿叫你套车的时候,跟你噜嗦了半天,是不是叫你悄悄地驾车跟著我们走!” 刘二顺的脸色变了,呐呐地道:“……没有……” 玉妙容沉声道:“说实话,你别拿我当小孩子!” 刘二顺呐呐地道:“是……是的,芹姑娘说她不放心小姐,要小的跟在后面照应著!” 玉妙容冷笑道:“凭你,凭她,你们两个人会比铁大侠更能干吗?” 刘二顺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玉妙容道:“乖乖地把她送到山西去,我知道你很喜欢她,将来我可以成全你们,但是你这样没出息,事事都由她胡闹,我也无能为力,芹儿虽是个下人,却像我的亲妹妹一样,我也不愿意她嫁个只会听老婆话的窝囊废,你知道我父亲久等我们不到,心里多著急,你们怎么这样不懂事!” 刘二顺脸上一喜,连忙恭身道:“是!谢谢小姐,小的一定把芹姑娘送到山西去!” 玉妙容笑向铁铮道:“铁大侠,我合格了吗?” 铁铮一笑道:“还不错,只是少交代了一句话!” 玉妙容愕然道:“还有甚麽没交代的!” 铁铮道:“你该把解穴的手法告诉刘二顺!” 玉妙容道:“那不必,我点的穴道在四个时辰后,自动会解除的,有四个时辰,我们已经走出很远了,就是她想追我们也来不及了!” 铁铮摇摇头道:“玉小姐,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我觉得不如由你上山西,让芹儿跟我去还合适一点!” 玉妙容怔道:“这话怎么说呢?” 铁铮含笑上前,在芹儿的脑後又点了一指,然後向刘二顺道:“六个时辰後,你在她这个地方捶一拳,等她醒过来,你再给她屁股上拍两鞭子,叫她老实一点,如果再敢乱出主意跟上来,给我发现了,我就废了她的武功!” 刘二顺张大了嘴,不知如何是好。 铁铮沉声道:“你听见了没有,两鞭子必不可少,打得她痛痛的,让她知道厉害,别在我黑燕子面前玩花样!” 刘二顺只有呐呐称是! 玉妙容却愕然道:“铁大侠!我不懂,你这是为甚麽?” 铁铮笑道:“你把芹儿扶上车去,再试试你所点的部位,就知道为甚麽了。” 玉妙容上前扶起芹儿,在自己所点的穴道上摸了一下,不禁愤然这:“鬼丫头,居然敢运气闪穴!” 铁铮正色道:“这小姑娘根狡猾,幸亏是在府上长大,如果出身在邪道人物家里,很可能成为一个江湖女煞星!小小年纪,就一肚子坏点子,出手又狠又毒,她暗算白家兄弟时,在人家背後发出冰魄神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玉妙容一叹道:“家父也说过,她心情浮而不定,聪明有余而忠厚不足,所以许多高深武功都不准她学,连冰魄神珠的手法,还是我偷偷教给她的,给家母知道了,还罚我们俩人整整地跪了一夜!” 铁铮道:“所以我不要她一起去,否则叫刘二顺把信送到山西就行了,正因为这小姑娘太狠了,到江湖上只会学坏,我才要她到令尊那儿严加管束!” 玉妙容道:“我得在信上多加一笔,提醒家父一声!” 铁铮笑道:“不必了,我另外还有一封信致令尊,已经提到这件事,而且还请令尊对刘二顺多加指点!” 转头向刘二顺道:“刘老兄!你是个血性汉子,见义勇为,而且资质很好,我这封信不但要玉将军提拔你,而且还请他指点你勤学武功,好好地学上两三手,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前程不前程还是小事,至少你可以管管老婆了!” 说著又取出一封信,交给刘二顺。 刘二顺怔住了,呆立不动,竟忘了接信。 铁铮道:“拿去呀,可别让芹儿知道我有这封信;因为我还替你作主求亲,如果给她知道了,假如她对你没意思,说不定会在路上宰了你!” 刘二顺这才如梦初醒,先跪在地下叩三个响头,才恭恭敬敬地接过了信道:“谢谢铁大侠!” 铁铮笑道:“别客气,我是看中你的为人才保荐你,但要你自己肯努力上进,否则还是没用的,三年内,如果你的武功还是超不过芹儿去,这个老婆还是保不住的!” 刘二顺低下头,不知如何是好,玉妙容笑道:“快走吧!记住在解开芹儿穴道时,多给她两鞭,说是我加上的!” 刘二顺只有傻傻的答应著,驱车走了! 玉妙容望著车子的影子在视线消失,才问道:“铁大侠,你认识家父吗?我想一定是认识的。” “何以见得呢?” 因为你对天池一门的武功根熟悉,而且你推荐刘二顺到家父门下学艺,天池武学例不外传,连我都不敢提一这个请求,因此我想你跟家父一定有渊源! 铁铮笑了一下。 玉妙容又道:“再者,你一直在关心我们,替我解围,为家母解毒,这都不会是偶然的……” 铁铮笑道:“我不认识,但跟令尊的渊源是有一点的,因为我的师祖是你外婆的同门师兄!” 玉妙容笑道:“我说呢,否则你对我们的事儿不会这么热心,这度说来,我们是一家人了!” 铁铮道:“不过你外婆未必会承认我师祖是她的师兄,老一代之间似乎有点隔膜!” 玉妙容道:“不管怎麽说,我们总算是同门了,我叫你铁大哥吧,这样称呼也方便些,否则在路上同行,你叫我玉小姐,我叫你铁大侠,听起来怪别扭的!” 铁铮笑笑道:“随便你,不过我这个大哥可是很凶的,刚才说要揍人,只是吓吓你,现在你改口叫了大哥,我就要真揍了!” 玉妙容也笑道:“只要小妹有不对的地方,大哥尽管教训就是,家父没有儿子,近几年忙於公务,也很少管我了,我倒是真希望有个兄长来教导我一下!” 铁铮道:“好!大哥发令,上马!” ------------------------------- 孤剑生扫描 斌卡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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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玉妙容跳上白马,披好斗篷,遮住了大半边脸,又用一方绢帕蒙住了口,道:“大哥! 我这样打扮对吗?” 铁铮点点头道:“不错!现在跟著我走!” 他上了黑马,追著地上的车迹,慢慢地向前去,玉妙容跟著,走出十几里,她看见仍然是顺著车迹而行,忍不住问道:“大哥!我们是在追车子吗?” 铁铮道:“不是,是在跟车子,要找到令堂,只有这一条线索,令堂肯定是夭杀门中的人向她下手,她要悄然离开,也是在追这条线索!” 玉妙容忍不住问道:“那她何必离开呢,一直在车子上,以逸待劳,不是更好吗?” 铁铮正准备回答,忽然发现车迹中掺杂有几行凌乱的脚印,连忙摧马疾行,玉妙容也不再问了,紧紧地跟著他,又走了十几里,铁铮却把马转向了一条小路,离开了车迹,专门追蹑那些脚印了,然後在一片小土岗前下了马,沉声道:“把兵刃准备好,紧跟著我,别走散了!” 他的态度很严肃,玉妙容也不敢多问,跟著下了马,铁铮把两匹马系在一起,拍拍黑马的后腹,在它耳边低声说了两句,黑马带著白马,轻轻地跑开了。 铁铮又道:“把你的剑簧用根带子扣住!” “为什麽呢!” “为了随时能拔剑方便,有时一紧张,你会忘了按剑簧,剑被卡住拔不出来,我吃过很多次这种亏!” “乾脆先把剑拔出来.拿在手里不是更好吗?” “不好,我们是悄悄地掩过去,在雪地里,剑身会有反光,容易被人发现!” 玉妙容这才知道自己懂得太少,像这些细节地方,自己一点都不懂,那都是一点一滴经验的累积,连忙照他的呀附做了,悄声道:“铁大哥,你真细心!” 铁铮淡淡地道:“所以我才能活到今天,江湖道上处处凶险,尤其是像我这种专找麻烦的人,一不小心就会送命,像刚才我告诉你的这点经验,是用半条命换来的!” 玉妙容轻哦了一声,铁铮叹了口气道:“四年前我在猫儿窝追杀黑风双妖,遇上了埋伏他们两个人带了十九名部属好手,布下陷阱等著我,暴起突袭,因为来得太突然,我在过紧张的状况下想拔剑招架,慌乱中没有按剑簧,剑被卡住拔不出来,一连挨了九刀!” 玉妙容惊道:“结果怎麽样!” 铁铮一笑道:“结果我活著,猫儿窝的黑风寨却成了一片平地,江湖上再也见不到黑风双妖了!” 玉妙容钦佩地道:“大哥!你真行!” 铁铮笑道:“不是我行,是他们太不行,我已经身受重伤,还能把他们一一撂倒,是他们太差劲!” 说到这儿,他脸色忽转沉重道:“不过前面的那批人可不像黑风寨的胡匪那么稀松,你要小心一点!” 玉妙容惊问道:“那些人是谁?” 铁铮笑道:“还不知道,但一路有九个人踩著我们,到了前面,有六个人顺著大路下去了,三个人折向这条小路,大概是来报讯听取指示的,在这儿坐镇的人,多半是他们的主脑,必定不是省油的灯!” 玉妙容极目前眺,只见白雪遍地,丘陵起伏,不见有屋宇也不见有人迹,忍不住问道:,他们在那儿呢!” “前面,最少雨里,多不过四里,总在这一段区域里!” 玉妙容只有连连点头,铁铮道:“大小姐,这可疏忽不得,你我要想活着离开,就不能出一点岔子!” 正说著两边已围来五六条大汉,都是手执兵刃,却没有逼近过来,可见他们都是江湖经验丰富的老手! 后门开了,一个老儿带著两名中年妇人徐步而出,铁铮一看,竟是扑天雕辛奇,微微一笑道:“老当家的,铁某给你问安来了,你胸口的伤好点了没有?” 辛奇这才看清来人是铁铮与玉妙容,脸呈怒色道:“黑燕子,上次放过了你,你竟敢欺上门来了!” 铁铮微微一笑道:“老当家的,说话可得凭良心,你一路派人护送我们,昨夜又为我们除掉七八个扎手人物,我能不来向你道谢吗?” 辛奇的脸色又变了一变,沉声道:“老夫并没有叫人跟著你们,更不会为你们除去什么人,你少在那里信口雌黄!” 铁铮哦了一声道:“真的吗?” 辛奇道:“老夫领袖关外绿林,向来说一句是一句!” 铁铮笑道:“这麽说是在下误会了?” 辛奇哼了一声道:“是不是误会由你想去,我们的梁子自有结算的日子,但不是今天,你请吧!” 铁铮倒是微觉意外,沉思了一下才道:“老当家,你这次是专为玉家的人来的,现在玉姑娘在这儿!” 辛奇冷笑道:“你知道我们找的是玉桂的老婆,不是她的女儿,又装甚么糊涂呢!” 铁铮道:“玉夫人已经启程赴山西去了!” 辛奇冷笑道:“你少来这一套,那辆车子我们已经检查过了,除了一个小丫头,一个车夫之外,连鬼影子都没第三个人,铁铮!你用金蝉脱壳之计,把玉桂的老婆藏了起来,能骗得过老夫吗?” 铁铮一笑道:“高明!高明,那两个人没受伤吧?” 辛奇道:“老夫是暗中检查的,他们根本还不知道!铁铮,你把玉桂的老婆藏到那儿了,赶快交出来,你知道她中的毒是甚麽毒,耽误了伤势而不治,那可是你的责任!” 铁铮道:“我知道,腐尸之毒!” “知道就好,腐尸之毒,神仙束手!” “玉夫人中的毒早已过了时限,还能救吗?” 辛奇道:“当然能救,我们又不是存心要她的命,只要她手里的一样东西,中毒之后,每天都有人喂她一颗制住毒性发作,延长期限,现在你们把她藏了起来,可是你们送她上死路!” 铁铮道:“玉夫人中毒之后,昏迷不醒,人事不知,你们要从她手中要东西,又何从要起呢?” 辛奇道:“这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玉妙容道:“我母亲的事,与我总有关系吧!” 辛奇道:“连你老子都不管了,你又多个甚么事!” 玉妙容刚要开口,铁铮却止住她道:“跟他说没有用的,他不过是人家的一条走狗而已,我们要谈就找他的主人谈去,辛奇,你这儿有能作主的人没有?” 辛奇脸色一变道:“黑燕子,你说甚麽?” 铁铮笑笑道:“你扑天雕虽然也算头号人物,但你还没有这个胆子敢到关内来惹玉家的人,而且你也拿不出腐尸剧毒那种凶物,我相信你们是想从王夫人手里要甚么东西,但玉夫人昏迷多日,你们都没有采取行动,又为甚么呢?” 辛奇刚要开口,铁铮抢著又道:“你不说我也晓得,以前没有行动,是主事者不在京中,现在主事者已经来了,你们想先劫持了玉姑娘作为要挟,再救醒玉夫人胁迫她就范,那知道我恰好遇上了,伸手管了闲事,而且你们又失去了王夫人的踪迹,对不对?” 辛奇没有开口,铁铮又道:“玉夫人是我藏起来了,要找到玉夫人,必须在我身上著手,我须要解药救玉夫人,你们需要她手中的东西,我们可以谈谈交换的条件,但我不会跟你谈,所以要找个能作主的人!” 辛奇道:“没甚么可谈的,你不交出玉夫人,她只有死路一条,你估量著办好了!” 铁铮笑道:“你真能作主!” 辛奇道:“老夫当然能作主!” 铁铮道:“你能作主,我倒不能作主了,因为我答应过玉姑娘,一定要救好她令堂,只有在你身上找解药了!” 辛奇冷笑道:“你有本事尽管来好了,不过你看看清楚,这儿可是老夫的地盘!” 铁铮冷冷一横眼道:“屋顶上埋伏了四个人,两边窗子后藏著四具伏弩,就凭这点人手就想吓倒我了吗?” 他一面说,一面用手连指,玉妙容事先已经得到铁铮的提示留上心了,不过她没有发现有这么多,经铁铮手指方向之后,她配合得很迅速俐落,双手连扬,冰魄神珠恰似流星般发出,满天银光闪亮。 铁铮说完最後一句话,她的冰魄神珠也发完,屋脊上滚下了四个人,窗后也发出四声闷哼! 因为她的手法太快了,而且那八个人都在注意铁铮说话,尤其是铁铮点出了他们藏身之处,本能地为之一惊,就在这一惊之后,银光已到身前,任何动作都没有,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解决了! 辛奇脸色一阵激变,张大了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铁铮嘉许地一笑道:“对!小容,闯江湖必须如此,每个地方都要争取先机,否则你就活不了多久,虽然这次你已经很进步了,但还是有点狠不下心,只击中了他们的穴道,没有取他们的要害!” 玉妙容道:“铁大哥,让他们不能行动就行了,何必一定要伤他们的性命呢!” 铁铮叹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酷,如果屋里还有人解开了他们的穴道,他们就不会对你仁慈了!” 房屋中忽然有人笑道:“铁铮!你真不错,居然知道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为了你这点见识,我不伤你的性命!走吧,把那个女孩子留下,撒手不管这件事,我准你离开!” 铁铮微微一笑道:“阁下何不出来一见?” 屋中人道:“不必!见了我的面,你就别想活着走了,我实在不愿意杀死你这样一个年轻好手!” 铁铮冷笑道:“听阁下的口气,似乎身分比辛老儿高!” 屋中人道:“我与辛老当家仅宾主之谊,没有甚么身分的高低,辛老当家是应我之请,帮我办点事!” 铁铮冷笑道:“阁下别装佯了,天杀门下天杀星,只有受雇为别人办事,几时请人办过事的!” 此言一出,辛奇与那两个中年妇人脸色都为之大变,屋中沉默片刻后才道:“你怎么知道我身分的?” 辛奇连忙道:“使者,老朽绝对没有泄漏!” 屋中人冷冷地道:“那黑燕子怎会知道的!” 铁铮微笑道:“腐尸剧毒是天杀门独有的杀人手法,阁下自己泄漏了身分,不要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屋中人又是一顿道:“铁铮!你知道得太多了!” 铁铮一笑道:“我当著这么多的人,叫破了你的身分,如果你无法留下我的性命,自己就别想活了!” 屋中人道:“不错!你对天杀门的规矩知道得很清楚,因此你也绝对别想活著离开了!” 铁铮道:“天杀门下天杀星在杀人时,绝对不能与对方照面,你在屋子里,又怎能杀死我呢?” 屋中人道:“我不必动手,辛老当家可以代劳!” 辛奇连忙道:“使者,铁铮武功高强,老朽前几天中了他的暗袭,至今伤势未愈!” 铁铮冷冷地道:“假如我不死,你的伤势就永远不会好了,因为他不会让你有时间治伤了!” 屋中人沉默片刻才道:“铁铮,算你厉害,你逼得我非亲自出手杀你不可了!” 铁铮道:“你敢吗?你忘记门规了!” 屋中人冷笑道:“我只要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全部追杀灭口,谁都不会晓得我违过门规!” 铁铮笑道:“那你必须先杀死我,铁某久仰十二天杀星威震黑白两道,无人敢逆其威,今天倒好见识一下!” 屋中沉默片刻,忽然窗子砰的一声碎裂,一条黑色人影飞射而出,铁铮连忙退后两步,举剑待敌。 可是那个人出来之后,就倒地不起,铁铮先还防备他是诈死或诱敌,一直不敢近前,等了一下,那人身上冒出徐徐的黑气,铁铮才走过去,用剑把那人翻过来。 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胸前有一个九字,额角钉著一枚黑色的细针!铁铮一怔道: “他已经受到门规制裁了,天杀门的制人手法是够厉害的!” 玉妙容惶然地道:“他就是天杀星!” 铁铮点点头道:“是的,胸前那个九字是他的编号,十二天杀星只剩下十一个了!” 玉妙容忙问道:“他又是甚么人呢?” 铁铮摇头道:“我不认识,我这是第一次见到天杀星,只有记住他的样子,到江湖上打听一下!” 说着再去注视那人的脸时,已经看不清了,那张脸已化成一滩模糊的血肉,身上还在冒着徐徐黑气。 铁铮连忙飞身进了屋子,但见屋中停著两具尸体,桌上一张字条。 辛奇脸色大变。 铁铮却笑道:“辛老当家,你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保全你的性命!” 辛奇怒道:“铁铮,你别神气,老夫未必就怕了你!” 铁铮一笑道:“你可以拚一下,但我可以不跟你拚,现在我带著玉姑娘一走,你们这些人绝对追不上的,那样一来,你就死定了!” 辛奇不禁一怔。 铁铮笑笑道:“天杀星现在非杀死我不可,但他有门规限制,不能现身与我对抗,而他在六个时辰内不杀死我,他自己也非死不可,你又何必为他卖命呢,现在唯一的办法,是你带著人赶快离开!” 辛奇叹道:“离开!离开了又上那儿去!” 铁铮道:“犯错误的是天杀星本人,又不是你,天杀门主的规条用不到你身上,你只要躲过六个时辰就行了!” 辛奇道:“一个时辰都躲不了!天杀门中追杀人时,上天入地都找得到。” 铁铮道:“但我在这儿就不同了,我六个时辰不离开,他就无法现身出来追你,六个时辰之后,你就安全了!” 辛奇正在犹豫,铁铮忽地欺身向前,挥剑进击,辛奇大惊失色,往旁边一闪,剑上叮叮两响,两支黑色的细针被剑击落地上,铁铮笑道:“辛老儿,要杀你的不是我!是屋里的那个人,你还不快走!” 辛奇惊魂乍定,看了地上的黑针一眼,突然滚身斜跃,躲开了窗口直接可及的范围.滚到木栅旁边,一掌劈断了两根栅木,跟着窜出,翻落在坡后叫道:“大家走!” 那两名中年妇人与五六名汉子也慌慌忙忙地跑了。 由于室中还有弩箭射出,铁铮与玉妙容十分小心,慢慢地靠近了去,玉妙容先洒进一把冰魄神珠,而后才冲进去,却已怔住了,室中只有一具尸体,一张字条。 尸体是埋伏在屋中,企图暗算而被玉妙容冰魄神珠制住穴道的弩手,字条上却写著: “天杀门中无叛徒,也没有漏网的敌人,黑燕子,及早抽身可免一死!” 玉妙容的脸色也变了,乞怜地望著铁铮,想说话又不敢开口。 铁铮反而笑了,把字条撕成碎片丢在地下说道:“妙容,你放心,黑燕子是吓不退的!” 玉妙容顿了一顿,才不安地道:“铁大哥,我真不知怎么说才好,这个杀人的凶手太可怕了!” 铁铮一笑道:“天杀门中若没有这些恐怖的手段,又怎能叫江湖上的人闻名丧胆,江湖人并不是个个都怕死的!” 玉妙容叹道:“为了家母的事,把大哥给拖了进来,我心中很不安,可是我的江湖阅历又太浅,如果没有大哥带领着,我连一点头绪都摸不著!” 铁铮道:“我说过了,我既然伸手管了这件事,绝不会半途而废,一定要帮你找到令堂为止。” “可是大哥万一遭遇了不测,我就更为不安了!” 铁铮一笑道:“妙容,我闯荡江湖十几年了,结仇无数,想杀我的人更不知有多少,但我还是活着!” “不过这一批凶手太可怕了,连影子都找不到,杀人於无形,令人防不胜防!” 铁铮豪情万丈地大笑道:“别把对方看得那么神通广大,天杀门是职业凶手,不是吃素念佛的大善士,如果他们想杀我,绝不会先留张字条提出警告!” 玉妙容指指地上的字条道:“那这又是为什么妮?” 铁铮一笑道:“这是他们色厉内荏,知道杀死我没那么容易,所以才来上这一手,想叫我知难而退。” 玉妙容想想道:“天杀门怎么会找上我母亲的?” 铁铮道:“这就不知道了,除非能找到令堂问清楚!” “上那儿找我母亲呢?” “我也不晓得,我本来是想从辛奇的线索上找令堂的,因为他们的人手多,追踪的路子广,现在看来,他们也没摸对路子,还以为令堂是被我藏起来了!” “那又该怎么办呢?” 铁铮想想道:“令堂是一个人,又是存心逃避天杀门的追索,寻找起来的确不容易,只有等她自己来找我们了!” “我娘会来找我们?” “是的,她躲避的是天杀门,我们只要一路追下去,把天杀门的人一 一逼出来,除去了她的隐忧,她无所畏惧,自然就可以安心出来见面了!” “可是我们又怎样找天杀门呢?” 铁铮想了一下道:“天杀门中的天杀星一向不公开与人见面,是为了怕人认出他们的真面目,或是从武功招式上看出他们的门户路数来,他们行事一向很周密,不过这次却留下了一个破绽,第一是那个九号天杀星在死前让我看见了本来面目,我们可以从这儿追下去。第二是另一个杀人凶手留下了字条,我可以凭笔迹追索!” 玉妙容道:“大哥!那个死的只有匆匆一眼的印象,现在连骨头都化成水了,从那儿追去,你要凭字迹追人,为什么又把字条撕碎?” 铁铮道:“我有个过目不忘的天才,那一张脸跟这一笔瘦金体,我虽然只看了一眼,却绝不会忘记,同头我闭著眼睛都能描出来,又何必要留个痕迹呢?” 玉妙容哦了一声道:“大哥还有这份才情。” 铁铮笑道:“江湖人粗鲁不文的固然多,但并不见得每人都是大老粗,你如若不信,回头我就证明给你看!” 玉妙容脸上一红道:“不!我相信,我只是奇怪,大哥既有这份才情,为什么要在江湖上闯荡呢?” 铁铮笑道:“志趣所在,我原本是学文的,而且从小就有神童之称,十岁的时候,乡试就中了第一名秀才,塾师说了一句话,使我抛弃了文科,他说可惜我是旗人,朝廷规定旗人没有中状元的份!” “就为了这句话!” “是的!我对功名本来就兴趣不高,博个状元及第,尚可一慰双亲,既然没有我的份,我乐得轻松一下,干我自己喜欢的事了。” 玉妙容的眼光变得异常地温柔,看看面前的这个汉子,从他豪情万丈的神态中,看出了孤独傲世的另一种气质。 铁铮笑了一下道:“走吧!找第三条线索去!” “第三条线索是什麽?” “扑天雕辛奇,天杀门中不容有叛徒,自然也不会放过他,希望能在他没被杀死之前找到他!” “天杀门还要杀他?” “当然!天杀门说出的话是不会改变的,除非他能逃过十二个时辰,辛奇是头老狐狸,也许有他的办法,但我是猎狐的能手,他如果不跟我合作,还很难保住老命!” 撮口发出了一声尖哨,没多久,就听见蹄声得得,铁铮的黑马带著玉妙容的白马过来了。 铁铮走到黑马身边,附在它的耳畔低声说了一阵,才牵著它慢慢地走著,玉妙容莫明其妙,也不敢多问,牵了马在后面跟着,走出半里许,黑马以蹄叩地,发出了一声仰嘶,铁铮笑道: “老夥计,你从没有使我失望过,走!” 飞身上马,黑马以不徐不急的步子,得得地前行,玉妙容忙追上去道:“大哥!你找到辛奇的下落了?” 铁铮笑道:“辛奇狡猾得很,一点痕迹都不留,但他逃不过老墨龙的鼻子,闻也能把他闻出来!” 玉妙容赞羡地道:“大哥这匹马真好!” 铁铮傲然地道:“不错,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头了,我在天山野马群中发现了它,费了半个月的工夫,才骑上它的背,它带著我在大沙漠上足足跑了两天两夜,最后它累得倒了下来,我也倒了下来,还是它先恢复,这畜牲居然没走,在我身边又守了一天,还为我击退了五头饿狼,从此跟著我,成了我形影不离的伙伴!” 玉妙容的脸上现出了神往之色,天山、沙漠、马群这些画面她在书上读到过,也在幻情中出现过,但面前的一人一马却是实实在在地经历过! 她对那一片充满了野性与刺激的地方,有着无限的向往,也有着无数的问题,但她知道这不是问的时候。 口口 口口 口口 走出了四五里,沿途发现一具具的尸体,都是从那边屋子里逃出来的人,但没有逃过天杀门的毒手!” 玉妙容触目惊心,可是铁铮却视若无睹,一直来到一堆乱葬坟间,黑马停住了,用它的大鼻子嗅了一下,最後在一具荒坟前用蹄子轻扣着大墓碑。 铁铮下马笑道:“不愧是老狐狸,居然想出这么一个躲藏的方法,辛奇!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把你揪出来!” 坟墓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音,铁铮连叫了两声,终于沉声道:“辛奇!等我把你揪出来,你就难逃天杀门的毒手了,你自己出来,我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墓中仍无回音,铁铮飞起一脚,踢开了墓碑,然后长剑出鞘,在坟堆上戳了一阵,最后一掌击下! 轰然声中,墓堆塌下了一半,露出一个空洞,除了垒垒的白骨外,一无所见,铁铮怔了一怔,玉妙容道:“别是弄错了吧,这儿什麽都没有!” 铁铮道:“老黑龙绝不会错,让我再看看!” 他端详了一阵,最後笑道:“老狐狸真够精明,只是忘了一件事,不该用铁板做棺材底的!” 他用手扫开了白骨,抬起棺木的底板,但闻得飕飕一阵急响,铁铮动作奇快,迅速向玉妙容身边滚去,手中依然握着那块底板,只听得叮当直响。 响声过后,他放下手中的铁板,脚下堆满了铁箭,墓中出现了一个深洞,通向不知何处的深地洞。 玉妙容的脸吓得苍白,半天才道:“想不到辛老儿会在这时候发暗器!” 铁铮笑道:“他只有一个人,那有这么大的神通在刹那间发出这么多的暗器,这是由机弩发出的。” 玉妙容一怔道:“这底下有机关?” 铁铮道:“他选这儿作为藏身的巢穴,当然要准备一些自卫的布置,今天是我大意,忘了告诉你一声站开点,凡是地穴暗门秘道都可能有机关削器的装置,在进入前一定要特别小心!” 玉妙容用手按住剑柄道:“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铁铮想了一下道:“里面恐怕还有机关,带着你进去太危险,但留你在外面更危险,还是跟我一起进去吧!离我稍远一点,维持两丈左右,万一有警兆,大家都可以有活动的余地,兵器跟暗器都准备好!” 玉妙容只有连连点头,铁铮在马包中取出一截蜡烛与一个可以摺叠的皮纸灯笼,再在乱岗中找了一棵小树,除去枝叶,做成一枝半丈长的支杆,点上灯火插进灯笼里,用树杆挑著,走进地道,玉妙容跟在后面道:“铁大哥,你带的东西真齐全,连灯笼腊烛都有!” 铁铮笑道:“走江湖就得工具齐全,有些东西也许经年都用不著,但用到它时,往往可以救你的命!” 玉妙容道:“练武的人都有夜眼,这灯笼似乎没什麽用。” 铁铮道:“所谓夜眼只是视力特别敏锐,可以在极暗的光中见物,但在暗而无光的地方,仍然是不管用的!” 地道很深很深,充满了一股霉味,可是很乾燥,四周的土壁也很着实。 铁铮道:“辛奇不愧是东北三省的总瓢把子,处心积虑,异常周密,这条秘道挖成很久了,他以前很少到关内来,也许这儿从来就没有用过,可是就使用一次就够了,假如不是老墨龙的嗅觉灵敏,谁会想到他藏在这儿呢!现在你可以放松了,前面不会有危险了!” “没有机关了?” “这儿是他逃命用的,那道机关只是阻扰一下追兵,使他有充分的时间逃走而已,不会再设机关了。” “何以见得呢?” 铁铮笑道:“机关必须要时时检查,保持灵活,这儿多年没有人进来,设置机关也会生锈,而且弄得不好,还会把自己给坑了,辛奇不会做这种笨事,而且这只是他一个临时的歇足处,犯不着大力经营。” 地道很长,足足有两三里深,走了半天,总算到了尽头,而且尽头处已经进了城,出口处是一道木门,木门外堆了许多杂物,多半是破旧的家具,像折了腿的桌椅,破旧的锡壶,裂了缝的茶盘等等,堆得满满的。 铁铮在屋中看了一看,又捡起几只破锡壶,检视了一遍,放下道:“从原路回去,我找得到这老家伙的!” 玉妙容道:“直接上去不好吗?” 铁铮笑道:“这老家伙自以为万无一失,所以很放心地藏在城里,如果直接上去,反而惊动他,还是回去从大路进城,把他给挖出来!” 他拿起一只破锡酒壶,捏扁了揣在怀里,又悄悄地掩上了木门,从地道里退了回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来到坟地里,天已黑了,好在这是乱葬岗,又是下雪天,根本没人前来,玉妙容的白马冷得直抖,那匹墨龙却精神抖擞地站著,不住地用鼻子擦擦白马的身子,像是为同伴安慰鼓励,劝她忍耐一下。 铁铮把铁板又盖好地道入口,把坟头堆好,才上马向城中疾驰,刚好在闭城前进了城。 他们先找到一家客栈住下,铁铮出去转了一趟,带回一身男子服装、青衣小帽,交给玉妙容道:“换上,捉狐去!” 他的话始终带著一半的命令语气,玉妙容也习惯了,不多问,换上了衣服,居然很合身帽子大一点,恰好可以包起她多出来的头发,整装出来,铁铮看了笑道:“很好,稍微娇弱了一点,但恰恰是令娘儿们动心的雏儿!” 玉妙容怔然道:“铁大哥,我们干什么去?” 铁铮笑道:“带你逛窑子去,涞水县不是大城,但是南来北往的商旅,多半是在这儿歇足,风月中颇为可取。” 玉妙容不禁有点踟蹰,铁铮笑道:“你是穿了男装去的,我也不会把你卖在那儿,你担个什麽心呢!” 玉妙容忸怩地道:“我只是没想到要上那种地方去!” 铁铮道:“要闯江湖,什么地方都得去!” 玉妙容的脸红了,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是不习惯,才出门不到两天,居然要经历这么多的事。” 铁铮轻声一叹道:“不错!你根本不是位江湖人,你要是和芹儿换一换,那小鬼要是听说这回事儿,一定乐得跳起来,我并不想带你上那种地方去,但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下,因为现在不知有多少人盯着我们呢。” 玉妙容勇敢地一挺胸道:“去就去好了,我不信那些人能把我吞了!” 铁铮笑道:“那可很难说,像你这么年轻秀逸的公子哥儿,遇上那些母蝗虫,真能咬下你一块肉来!” 玉妙容低着头,跟在铁铮后面出了店,没走多远,就到了一家高挑著灯笼的大院子前面,粉牌下写了许多莺莺燕燕的花名,两人一进门,就有一群浓妆艳抹的妇人拥了上来,玉妙容吓得直往铁铮身边靠,那些女人们已经不老实,上来伸手要拉了,铁铮笑道:“各位文静点,我这小兄弟是第一次来开眼界,别把他吓著了!” 伸手在兜儿里掏出一块约摸十两重的银子,往一个妇人手里一塞,道:“送各位买朵花戴!” 妇人接了银子,口中连连称谢,脸上却有失望之色,很显然的,从铁铮的出手,她知道来的是两个豪客,那不是她们这些过气的流妓的对象,把银子亮了一亮道:“大家歇歇吧,是楼上的主儿,没咱们的份儿!” 那些妇人也都退下了,一个中年汉子,猴着头赶紧由楼角里冒了出来,垂手请了个安,道:“二位爷请楼上坐,是那一位姑娘的相知,小的好给您通报去!” 铁铮又递过一块银子道:“你看著办吧!” 汉子一掂份量,眼睛里就放了光,喏喏连声,把他们让上了花厅,放开嗓子叫道:“翠红、翠喜二位姑娘见客,加意侍候着,爷们是初来的!” 铁铮笑道:“伙计,我由南到北都闯过,像你这么招呼的可新鲜!” 汉子连忙弯腰笑道:“这是特意给姑娘们打个招呼,别让她们得罪了爷,请问爷用过饭没有?” 铁铮道:“没有!就是来这儿凑凑热闹的,费神张罗一下,拣好的送,我这兄弟是来见世面,不在乎银子!” 汉子连忙答应着下楼去,没多久,门帘一掀,进来了两个满头珠翠的少妇,倒是颇为清秀,每人后面跟著一个仆妇,进来后分别见礼,个儿较高的一个叫翠红,矮一点的叫翠喜,而且是两姐妹。 两个人的眼睛都往王妙容的身上直溜,铁铮一把抓住了翠红的手笑著道:“红姑娘,我这小兄弟姓玉,人也长得像块玉,你可得多照应著点。” 他把翠红的手硬塞进玉妙容的手里,眼睛打了个暗示,玉妙容先还不懂,可是她一握翠红的手掌,心中立刻了然,那手掌虽然细嫩,指节处却粗得很,分明是掌握兵刃的会家子,于是也就手接手地握住了。 ------------------------------- 孤剑生扫描 斌卡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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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没多久,献上了茶,那中年汉子又送了酒菜上来,铁铮一看茶盆上烧着天长记的字号,笑笑道:“伙计,天长记的辛掌柜是熟人,你把他也请来敍敍!” 汉子一怔道:“爷弄错了吧,天长记掌柜姓薛!” 铁铮取出怀中的破锡壶往他手中一递,道:“没错!今天刚换的姓,你拿这个去,他准来!” 中年汉子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在旁边侍候的仆妇却道:“史老三,客人叫你去你就去,有没有再来递个回话!” 史老三这才接过锡壶间身欲走,铁铮又道:“你告诉他,天长记换掌柜的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用不着担心,如果他不来,叫那些天杀的找上门,可就麻烦了!辛掌柜的是个明白人,同时也告诉他,事情闹大了,不是窝一两天就能解决的。” 史老三喏喏连声,下楼去了,翠喜将身子凑起来,眯着眼睛笑道:“爷!原来您是来谈生意的。” 铁铮笑道:“不错!一笔大生意,如果谈成了,你们大家都有好处,所以回头你们都得帮衬着说几句话!” 翠喜哟了一声道:“爷!我们怎么插得上嘴呢?” 说着话,身子挤得更近了,铁铮干脆一把揽住了她,用的力气很大,把她的双臂都箍住了,翠喜急了道:“爷,您干吗用这么大的劲儿呀,轻点儿不行吗?” 铁铮笑道:“不行,因为我怕你们会作怪,这样才能叫你老实点儿,同时对面的那位大嫂也请安份点,袖子里的玩意儿拿出来,别伤着了你们姑娘!” 那个仆妇的手刚举起一半,发现铁铮已把翠喜挡住了身子,不禁脸色微变,却不敢妄动了! 铁铮笑向玉妙容道:“兄弟!你不是来见识的吗?别闲着,跟我这大哥学学,以后就能自己出来闯了。” 玉妙容笑笑道:“我可学不来大哥这副穷凶极恶的样子,这位红姑娘娇滴滴的样子多惹人疼,抓住她的两只手,我简直就舍不得放开。” 翠红极力忍住,但汗珠已经从额上渗出,显然在极大的痛苦之中,铁铮见状,知道玉妙容已经扣住了她的脉门,乃笑笑道:“兄弟!你可得防备她们的窝心脚,别看那三寸金莲小巧可爱,一脚蹬过来,能把你心口踹个大窟窿!” 玉妙容道:“可不是吗?我已经挨过一脚了,幸好我的靴子底子厚,又是生牛皮的,红姑娘的一脚踹上来,疼得泪汪汪的,我瞧着怪心疼的!” 铁铮哈哈大笑道:“兄弟!你还真行,我只看你表面上老老实实的,那知道下面早就有一腿了!” 玉妙容嫣然笑道:“那是大哥教导有方,你告诉过我,脂粉窟是杀人窝,我敢不小心谨慎吗?” 那个仆妇见两个女的都被制住了,勉强笑道:“姑娘们好好侍候两位爷,我这去温酒去。” 铁铮道:“大嫂,我这兄弟是做珠宝生意的,他出手很大方,你领了赏再走。” 那仆妇连忙道:“不敢!不敢,回头一起领好了!” 铁铮笑道:“不行!回头不见得能见到大嫂了,兄弟,你看这位大嫂发上戴的珠花多寒蠢,没一颗上眼的,把你的冰魄神珠镶上一颗就好看多了。” 玉妙容抬起手道:“不错!大哥说镶在那儿合适?” 铁铮道:“这位大嫂八面玲珑,两只眼睛不够用,你在她额头上镶上一颗,也好让她多只眼睛!” 仆妇是面向着他们慢慢往外退的,闻言脸色一变,正想挪身急退,背后来了个人,伸手拦住了她喝道:“混帐东西,天池冰魄神珠之下,你躲得了吗?老老实实站着!” 来人正是扑天雕辛奇!他进门拱拱手道:“铁大侠、玉姑娘,老朽是在逃命,二位何必又跟我过不去呢?” 铁铮道:“跟你一起逃的人都死了!” 辛奇黯然道:“我知道,天杀门的杀手是不放过任何人的!” 铁铮道:“我后来进到屋里,没逃的人也死了!” 辛奇脸色大变,铁铮道:“可见天杀门已经不顾规矩了,你就是逃过了六个时辰也没有用,他们非杀你不可!” 辛奇脸色苍白,顿了一顿,才道:“老朽也知道,但一时他们还找不到这个地方,这是我的秘窟!” 铁铮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就找到了!” 辛奇目中流露出惧色问道:“铁大侠是怎么找到的?” 铁铮笑道:“我顺着线索,找到了那座墓穴,然后又顺着地道,找到了天长记的地室。” 辛奇道:“天长记中只有我的两个手下,跟这儿完全没有关系,不可能会找到这儿来的。” 铁铮道:“可是前个月我上这儿来过,发现了两件事,一件是这儿的酒菜全是天长记供应的。” 辛奇道:“街上只有那一家大酒楼,而且距离很近,叫天长记的酒菜是很平常的事情。” 铁铮笑道:“我这个人有个毛病,逛窑子专门喜欢找三十出头的老梆子,上次我来的时候,找的是个叫月桃的娘们儿,巧不巧今天在那所庄子里,刚好看见她在你身边,于是我就试着闯闯看,在楼下又发现了另一位,我还给了她一块银子,老当家的还有疑问吗?” 辛奇脸色一变,终于叹了口气道:“黑河双姣在十年前就退出了绿林,在这儿为我辟了个秘窟,这次我不该带她们出来办事的,不过她们已经易了容,铁大侠怎么认出的?” 铁铮一笑道:“江湖上易容之精,莫过于万变书生南宫虚无,而我跟南宫老哥却有着生死交情,你想还有什么易容术能逃过我的眼睛!” 辛奇哦了一声道:“难怪铁大侠对天杀门的事情这么清楚了,原来是南宫大侠的结义兄弟!” 铁铮一叹道:“是的,南宫大哥为了天杀门杀了他的妻子,立誓报仇,藉着他神奇的易容术,打进了天杀门,几乎要成为天杀星了,谁知一个不慎露了形迹,挨了一支腐骨尸毒针,负伤逃到我那儿,在我的帮助下,总算保住了他的一条命,可是中毒太深,武功全失,央求我继续为他追索天杀门的隐秘,把天杀门主的真面目刨出来。” 辛奇目光一亮道:“腐骨尸毒针能有解法?” 铁铮道:“不错,只要不是连中四支以上,我都能救!” 辛奇追问道:“那么玉夫人的尸毒也解除了?” 玉妙容忙道:“这不关你的事!” 铁铮道:“玉夫人只中了一针,自然得救了;现在老当家的是否肯跟我合作,对付天杀门?” 辛奇苦笑道:“铁大侠,我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你要我出什么力都行,不过你问我天杀门的详情,我可无能为力,我知道的还没有你多。” 铁铮道:“我不问你这个,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替天杀门效力卖命,为什么要对付玉夫人!” 辛奇想了一下道:“我是奉了和中堂的命令行事,和中堂怕我的力量不足,另外又找了天杀门,跟我配合,如此而已,其余的我都不清楚。” “你见过天杀门主了吗?” “没有,一切都是跟九号杀星接头,听他吩咐!” “杀死九号的是谁呢?” “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晓得天杀门另外还有人,所以九号杀星一死,我赶紧就逃走了!” “九号杀星又是谁呢?” “不知道!他一直是蒙着面的!” “和坤为什么要对付玉家的人?” “和中堂只想除去玉将军,但天杀门对玉夫人似乎另有目的,想要她手中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那样东西跟天杀门的关系很大,似乎是有了那样东西,就可以用来威胁一个人!” “什么人?” 辛奇刚耍开口,忽而脸色一变,因为那个仆妇忽而从腕间探出一把匕首,抵他的腰上,冷冷地道:“辛奇!你说得太多了,多得不能再让你活下去了!” 辛奇愕然道:“月娥!你……” 那仆妇冷冷地道:“我就是杀死九号杀星的人!” 辛奇脸色大变地道:“月娥,你也是天杀星之一!” 那个叫月娥的妇人道:“我不是天杀星,却是天杀星的监督人,你没想到吧!” 辛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月娥笑笑道:“天杀门中十二杀星都有个监督人,我就是九号杀星的监督人,因此你躲到这儿来,天杀门早就知道了,天杀门并不想要你的命,但是你自己找死就怪不得了我。” 语毕脸又转向铁铮道:“铁铮!原来你就是南宫虚无的拜把兄弟,难怪你要插手跟我们为难了,现在很好,你泄漏了两件事:一是南宫虚无与崔玉如都还没死,二是你能解得了腐骨尸毒针,这两个消息对天杀门都太重要了,现在你还有一个活命的机会,就是把这两个人的下落说出来!” 铁铮笑道:“如果我不说呢?” 月娥冷冷地道:“你不说我就杀了辛老儿!” 铁铮道:“那关我屁事,他又不是我什么人!” 月娥冷笑道:“黑燕子,辛奇是为了向你吐露秘密才死的,在你铁铮说来,这关系就大了,因为你以仁义闻名武林,才受到大家的尊敬,如果你听任辛老儿死在我手中,消息传出去,你黑燕子在江湖上就叫不起字号!” 铁铮一笑道:“人是你杀的,不是我杀的。” 月娥道:“但是你可以救他!” 铁铮道:“救一个人,牺牲两个人,这个代价付得太大,没有人会因此责怪我的,再说你既知我的口碑不错,我的话总比天杀门可信一点,我可以说这是你们恶意中伤,绝对损不了我的名誉,我又在乎什么呢!” 月娥脸色一变道:“铁铮,你也是个卑鄙的小人!” 铁铮笑道:“我本来就没把自己说成个君子!” 月娥道:“这儿还有两个人证!” 铁铮道:“你是说这两位姑娘,那不能算是人证,你杀了辛老儿,我也可杀了她们,然后我们各执一词,看看江湖上到底说谁不是!” 月娥没想到铁铮会说出这种话,倒是没了主意,顿了一顿才道:“铁铮,我不信你敢这样做!” 铁铮笑道:“没什么不敢的,我先杀一个给你看。” 他把怀中的翠喜往外一推,身形跟着追上,长剑出鞘,直砍下去,翠喜惊叫一下,滚身躲开,铁铮笑道:“你有本事再躲我一招,我就饶你不死。” 身形突地掠起,如同寒虹疾掠,剑光闪处,眼看已将刺中翠喜,可是他的剑却忽地一偏,扎中了她颈旁的地板,含笑把她拉了起来道:“翠喜姑娘,害你受惊了!” 翠喜惊魂乍定道:“铁爷!您不杀我了?” 铁铮笑笑道:“黑燕子别的话都言出如山,只有在杀人时,却可以打个折扣的,当我说要杀死谁时,那个人大可放心,绝对死不了的,因为我杀人时,绝不告诉人,不过这件事以后可不能让人知道,否则人家就不在乎了!” 语毕又笑道:“辛老当家的,你还站着干吗?把门关上,把那个婆娘移过来,免得叫她的同党发现了。” 辛奇惊魂乍定,回头一看,月娥的额角上开了一个圆孔,血红的脑浆汨汨流出,早已死了! 这一下不由他吓得一伸舌头道:“铁大侠,你出手真快,老朽根本就没看见你是如何出手的!” 铁铮一笑道:“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每个人的目光都瞧着我,再快也逃不过你们的眼睛!” 辛奇怔了一怔才恍然道:“原来是玉小姐!” 铁铮笑笑道:“妙容,你真不错,居然配合得很好!” 玉妙容笑道:“我就是再笨,也被你一脚踢明白了,下次再有这种情形,你踢轻点行不行。” 铁铮笑道:“我怕踢轻了光是你知道,翠红姑娘却不知道,中途捣一下蛋,影响了你的出手,如果一击不中,叫那婆娘溜了,那可是大麻烦!” 翠红的手已经被玉妙容放开了,满脸愧色地道:“如果铁大侠不先递个消息,妾身真忍不住拚命一搏了,我以为铁大侠真要杀死家姊灭口,直等铁大侠第一剑刺空,我才明白大侠的用心,否则以铁大侠的盛名,我们姊妹俩合起来也挡不住大侠的一招。” 辛奇也叹道:“老朽练武多年,白山黑水间,也算薄有微名,但以剑术之精,铁大侠实为老朽所见第一人,刚才出手两剑,精奇宏博,老朽实在不明白翠喜怎能避开第一剑的,她们姊妹俩都是老朽的义女,武功都是老朽教的,想不到竟能青出于蓝,强过老朽了。” 翠喜急急道:“义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躲过的,您别疑惑女儿有异心,月娥是您派来的,对她的事情,女儿一点都不知道。” 铁铮笑道:“辛老,这一点无须置疑,是我故意手下顿了一顿,让翠喜姑娘闪躲过去的!” 辛奇这才点点头:“老朽并没有怀疑她们,她们虽是老朽的义女,却视同己出,她们主持此地,平时根本就不接客,今天是见到二位前来,才让她们出来的,她们绝没有出卖老朽的理由,铁大侠,其实你随便出手一剑,也可以解决她们,何须用此精招呢?” 铁铮道:“我不想杀死她,自然要用我练得最精最熟的招式,才能控制分寸,此其一,再者我如使用通常的招式,不会引起那婆娘的注意,妙容也就不可能如此顺利得手了,那婆娘身手很高,如果没有一点特别吸引她注意的行动,她不会放松戒备的!” 辛奇道:“铁大侠不仅武功高,心计也超人一等,老朽刚才也为那两招剑式所吸引,忘却本身的处境了。” 玉妙容笑道:“幸好铁大哥那一脚踢很重,使我不敢松懈,否则我也会去注意剑式而忘记出手了!” 铁铮微笑道:“这叫月娥的婆娘是什么来历,你怎会把这个人安在这种地方的?” 辛奇道:“此地虽是老朽经营的秘窟,但也是和中堂所设的敛财机构之一,这个妇人姓郭,是和中堂派来的。” 铁铮道:“既是秘密落脚地,就不该让外人渗入!” 辛奇轻叹一声道:“老朽这个关外总瓢把子也是靠着和中堂捧上去的!所谓秘窟也是为和中堂而设的;不过和中堂并不干涉老朽的职权,他派了个人来,是主理他自己的事,老朽也不加过问,谁知道她是天杀门中的人呢!” 铁铮想了一下才道:“和坤身为朝廷重臣,却私下养着一大批的江湖人,究竟他的用心何在?” 辛奇道:“这个老朽就不知道了,老朽只管替他敛财,却没有过问其他的事。” 铁铮道:“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还是没完的话题,天杀门要玉夫人手中的东西,是关系着什么人?” 辛奇道:“一个叫笑道人的,此人行踪无定,天杀门找他很久了,却一直没有下落,据说玉夫人手中持有此人的信物,得到了玉夫人手中的信物,可以把笑道人逼得自动往天杀门报到,但究竟是什么信物,却不得而知。” 铁铮沉思片刻才道:“好吧!在下的问题到此为止,天杀门的十二天杀星各管一个地区,这儿既是九号杀星的地区,大概不会有别人,辛老也可以出面了,只是郭月娥之死,辛老得赶快通知和坤才好!” 辛奇道:“怎么跟他说呢?” 铁铮道:“就说她死在我手中,别提她跟天杀门的关系,看看和坤的反应。” 辛奇道:“铁大侠是说和砷知道她的身份吗?” 铁铮笑道:“我不能肯定,辛老也是老江湖了,察言观色,自己心里就有数了!” 辛奇怒道:“假如和中堂知道她的身分,就是存心派她来监视我了,我如此为他卖命,他居然对我来这一套,太让人寒心了!” 铁铮笑道:“辛老,和坤是銮仪卫出身,那根本就是个玩弄权势诈术的机构,他不会信任谁的;除了郭月娥之外,可能还有别的人,你多小心点,我们告辞了!” 拉着玉妙容,迳自下楼扬长而去。 一直回到了客栈里,玉妙容没有进自己的房,跟着走进了铁铮的屋子,铁铮看看她道: “妙容!你也该到屋里歇着了!” 玉妙容道:“铁大哥,我有个请求,请你一定要告诉我,那就是我母亲、笑道人与天杀门主之间的关系!” 铁铮道:“这个问题我怎么会知道呢!” 玉妙容道:“你一定知道的,家母中了腐尸毒针后,家父也看出来了,所以才不要我延医诊治,叫我在规定的日子上妙峰山去找笑道人求救,可见家父母都认识笑道人,家父与家母伉俪情深,虽然他老人家公私分明,但为了家母,他可以放弃了前程官位而留下陪家母的,但他居然忍心地丢下家母走了,可见这里面一定有曲折的关系。” 铁铮微微一笑道:“你想得很仔细呀!” 玉妙容笑道:“我本来是糊糊涂涂的,自从跟大哥出来阅历了一下,虽然只有几天,我确是学了不少,尤其是大哥教了我一句话,凡事从小节往深处看,我认为的确有道理,把前后的事想了一遍,发现其中可资追索的疑点有很多,绝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 铁铮道:“我不是说过了吗,要你问令堂去。” 玉妙容道:“家母苏醒之后,我怕她精神不济,想过一天再问的,那知当夜她就失踪了,所以只好问大哥。” 铁铮道:“令堂既然不说,想必不肯让你知道。” 玉妙容道:“我想不会,家母只是知道事情牵涉到天杀门,怕我受牵累而已,现在我已经跟天杀门照面了,无所谓牵累不牵累,因此我可以知道了。” 铁铮道:“令尊与令堂的感情果真很好吗?” 玉妙容一怔道:“铁大哥,你怎么会问起这个问题?” “先不要问,回答我的问题!” 玉妙容道:“是的,非常好,他们虽是师兄妹,但确是真正感情的结合,互相尊敬、互相关怀、生死与共!” “那只是夫妇间的应守规范,不能说是感情。” 玉妙容道:“不!他们是真正的爱情,我的外祖父与外祖母因为意见不合,久年分离,家母是跟着外祖母长大的,外祖母有个侄子,跟家母自小一起长大,外祖母原来打算要家母嫁给我表舅的,可是家母对那位表舅只有兄妹之情,家父在外祖父处艺成受命来省探外祖母,与家母一见锺情,外祖母极力反对,但家母矢志不二,而且跟随家父出走,走到外祖父那儿,外租父又送着他们回来,为了这件事,老俩口儿差点反目动手!” 铁铮颇感兴趣地道:“为了什么?” “外公与外婆长年仳离,互相都有悔意,外公叫家父来探省师母,带来了一封外公的私函,外婆看了很感动,把家父留了下来,那知又发生了家母的事,家父与家母到了外公那儿,外公问知了家母意愿之后,亲自送他们到外婆处解释,外婆却提出了条件,说如果要重修旧好,就一定要家母嫁给表舅,外公为了这件事很生气,说外婆刚愎自用,耽误了自己一生,又要摧毁了女儿的幸福,他情愿永远不跟外婆相见,也不能答应这种事!” 铁铮道:“那后来又怎么样了?” 玉妙容叹了一口气道:“外公说完那些话就回天池去了,我父亲留下封信,说是不愿为自己的事影响两老的感情,也悄悄地走了,我那位表舅在同一天也悄悄地走了,外婆才知道自己的错误,亲自带了家母,找到家父,送到天池,为家父母主婚,两老才误会冰释。” 铁铮长叹一声道:“原来是这个情形,完全是我弄错了,外面的传说却是令堂与你那位表舅感情很好,令堂是为了促成双亲交好,才毅然割断情丝,嫁给了令尊。” 玉妙容道:“这简直是岂有此理,不过这跟笑道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铁铮道:“笑道人就是你的表舅,他在年轻时专好研究毒药暗器,看来令尊对他也误会了,以为令堂所受的尸毒是笑道人所为,所以才不便自己出面相求,要叫你去求取解药,但我是知道的,笑道人研究毒药暗器虽多,却从不涉及腐尸之毒这类歹毒之物,因此那一天我阻止你前去。” “你知道这是天杀门所为了!” “是的,我那个知友死在天杀门手中之后,我就一直在追索他们的踪迹,现在总算弄出点头绪来了,只是不知道笑道人手中掌握着甚么东西,使他们如此感兴趣。” 玉妙容道:“他们显然也跟铁大哥一样地误会了,以为家母与表舅真有暖味情事,所以才拿家母来威胁他。” 铁铮笑道:“这一着棋确没有下错,笑道人出家的确是为了令堂,如果他知道令堂的生死在他们的掌握中,很可能接受他们的胁迫也不一定。” 玉妙容想了一下才道:“现在我们又该从何着手呢?” 铁铮道:“我们不但杀了一名天杀星,而且还刨出了他们太多的秘密,我们不必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找了来的,因此我们不必去找线索了,守株待冤,等着他们来吧,你可以回房去了,小心点,随时要提高警觉!” 玉妙容虽然还有不少的问题,但看见铁铮已连打了几个呵欠,而且又出口叫她回房去了,自然不便再躭下去,告辞回房,她倒是十分谨慎,把门窗都拴紧了,才脱去外衣,躺进了被窝,把剑放在床头,冰魄神珠放在枕下,稍有动静,立刻可以动手却敌,才慢慢地合上眼休息。 究竟是劳累了一天,她本意只想合眼养养神的,那知一闭上眼后,竟然沉沉地睡去了! 她是在一阵砭骨的寒意中冻醒过来的,睁眼看时她的颈子上已叉上两把剑刃,冰冷的剑身贴着她的脸颊,砭骨的寒意就是由此而来。 桌上的灯蕊捻得很小,仍可看见屋中多了三个人出来,两个蒙面的汉子各执一支剑,叉在她的脖子上,又有一个黑衣的青年,一脸的邪气,盯着她看着! 玉妙容一惊就想挣扎,那青年人却笑笑低声道:“别动,留神割伤了你的嫩脖子!” 叉上颈子的剑刃触肌微疼,使她冷静了下来,眼睛圆睁怒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那青年人笑道:“我们是什么人你不问也知道了,至于我们想要干什么,回头再告诉你!” 玉妙容从衣着上,已经看出这三个人都是天杀门中的天杀星,那两个蒙面者胸前是十七十八两个号码,这青年人则是四号杀星,于是她低哼一声道:“铁大哥就在隔壁,他过来就会要你们好看了!” 四号杀星笑道:“他如果在隔壁,我们这么说话,他早就听见过来了!” 玉妙容不禁一怔,四号杀星又道:“他出去了,不知道去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上那儿去,不过没关系,他会回来的,等他回来时,你招呼一声叫他过来,这就是你的事。” 玉妙容道:“你们想利用我胁迫他,可没这么容易!” 四号杀星笑道:“邢当然,他知道就算他乖乖地束手就擒,我们也不会放过你的,他不至于这么儍。” 玉妙容道:“既然你们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叫他过来呢!” 四号杀星道:“因为我们在你屋子里布置好了天罗地网,只要他一过来,就不怕他不上钩!” 才说完这句话,远处有人连咳了两声。 四号杀星道:“来了!大家准备着!” 那两个人立刻闪到一边。 玉妙容这才看见屋顶上张着一面大网,网索就握在那两人手中,而四号杀星却一腾身上了床,骑在她的身上,沉声道:“他进了屋,你就叫!” 玉妙容欲待挣扎,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四号杀星笑道:“我们早在你的鼻孔里弹进了迷药,除了能开口说话外,你什么也别想动!” 玉妙容的头昏昏的,四号杀星几乎是贴着她的脸在说话,一股触鼻的腥气,使她直想呕,厌恶又愤怒地闭上眼睛,乾脆不去看他,四号杀星冷笑道:“你不看我没关系,只要你叫一声就行了。” 隔屋中有了声响,大概是铁铮回来了,四号杀星沉声道:“现在你开始叫,大声地叫!” 玉妙容咬紧牙关不作声,四号杀星轻哼了一声:“你不开口可难不住我,老子有的是办法要你开口!” 说着已经动手把玉妙容的上衣解了开来,玉妙容咬牙忍住,目中泪水直转,就是不开口。 四号杀星又低声道:“你再不叫我就脱你裤子了!” 玉妙容依然不开口,果然一只冰冷的手伸了过去,轻轻一搓,把她的裤带就弄断了,玉妙容怒目圆睁。 四号杀星冷冷地道:“你别以为你很美,老子天生对女人没有兴趣,绝不会强奸你,但老子也是天生的不怜香惜玉,我用手指朝你那见不得人的地方插下去,看你还开不开口!” 那只冰冷的手由她的小腹处向下滑去,看看四号杀星那张狰狞的脸,玉妙容再也无法抑制心头的恐惧,大声地惊呼起来,才叫出一声,四号杀星连忙用手掩住她的嘴,伏在她的身上,也不过才伏好,玉妙容的门己被人用力地踢开了,床是对着门的,床上的情形是一览无余的。 ------------------------------- 孤剑生扫描 大眼睛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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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一条人影直冲进来,两边埋伏着的人一扯绳索,那面网由上面直罩下来,将冲进来的人罩住,持索的人一收绳索,将网中人拉倒在地,四号杀星迅速飞身而起,持剑下刺,网中人发出一声惨呼,四号杀星还不停手,接连不断地刺下去,直到网中人不动了,他才哈哈大笑道:“黑燕子不管你多狡猾,这下子也尝到厉害了吧!” 玉妙容在床上只有暗暗垂泪,在心里低呼道:“铁大哥!是我害了你,只要我不死,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四号杀星把网解开,翻过尸体看一看,尖声叫道:“不对,这是在外面把风的老八!” 玉妙容听得心头一震,努力偏过头去,看看地下,但见被杀死的也是个身躯体壮的汉子,却有着一脸的麻点,根本不是铁铮,四号杀星愤然地道:“你们这两个饭桶,怎么不看看清楚就撒网!” 十七号杀星不服气地道:“四哥,这能怪我们吗?谁会想到来的是八哥呢,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没注意!” 四号杀星脸色一沉道:“现在谁也别怨谁,黑燕子一定发现了我们了,所以才制住了老八,好在玉妙容在我们手里,我们把她带着,叫黑燕子找我们去!” 十八号道:“恐怕他不会来吧!” 四号杀星冷冷地道:“他不来我就杀了这个妞儿,赤条的暴尸在京师最热闹的十字街口,看他黑燕子以后如何做人,也让玉桂夫妇找他算帐去!” 玉妙容急急道:“是你们杀死他的,与铁大哥何关!” 四号杀星冷笑道:“我们要找的是你母亲,原没有牵连到你身上,如果不是他多事带你乱跑,你乖乖的上山西去,怎会遭此杀身之祸!” 玉妙容叫道:“胡说,长白四煞怎么就找上我了!” 四号杀星道:“那时崔玉如还跟你在一起,现在她已经离开你了,我们就不会再找你了。” 说着一挥手,朝十七十八两杀星道:“你们在前面开路,小心一点,留神黑燕子暗袭,我带着妞儿上路,如果遇上了黑燕子,你们死命也要缠着他!” 那两人对看了一眼,似乎有点畏惧,但又不敢不从,各摆好兵刃,慢慢地挨出了门,然后一人道:“门口没人!” 四号杀星走向床前,伸手要抓玉妙容,忽而一声痛吼,身子跌了出去,玉妙容的床下翻出一人,正是铁铮,剑上还滴着血,而四号杀星的双腿已齐膝而断,他勉力地撑起身子,只叫一声:“姓铁的!你好厉害!” 跟着张口吐出一团血肉,原来他拚着最后一点力气,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铁铮似乎颇觉意外,呆了一呆道:“天杀门中,倒是个个不怕死的,居然不留一句话就自杀了!” 他叹了一口气,弯腰在他身边搜出一个瓶子,打开瓶塞闻了一闻,才用指甲挑了一点,弹入玉妙容的鼻中。 那是解药,一股清凉的感觉立刻传到她的全身,打了两个喷嚏,身子已能行动了,哭叫了一声:“铁大哥!” 扑上去抱着铁铮,抽咽不止,铁铮温和地拍着她,拍着她的肩膀道:“妙容,别哭!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不过你很坚强,忍到那个时候才出声,使我也能从容布置,解开了这个僵局,否则你在他们手里,我还真没办法!” 玉妙容还在哭,铁铮柔声道:“别哭!快把衣服穿好,闹了半天,一定惊动店家了,你这样子能见人吗?” 玉妙容这才发现自己前胸尽敞,下衣的裤带被四号杀星捏断了,裤子拖在脚面上,一个人等于是赤裸的,惊呼一声,连忙挣了开去,拉着了下衣,铁铮脸带着笑,替她掩上了衣襟,又找到了捏断的裤带,为她结了起来递过去。 玉妙容伸手接过裤带时,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低着头,不敢看他一眼,铁铮背过身子,等她把衣服系好后,又听见拔剑的声昔,连忙回身握住她的手道:“你干吗?” 玉妙容恨恨地道:“门外还有两个混帐,我要杀了他们!” 铁铮一笑道:“他们又不是死人,还会等你去杀,早就跑了,黑燕子现了身,他们还敢躭下去吗?” 玉妙容冲到门口一看,果然那两个人已溜得无影无踪,不禁恨恨地道:“铁大哥,你为什么要放过他们?” 铁铮道:“我若去追杀他们,就无法分身来救你了,真要像四号杀星说的那样来一下,我黑燕子非拿剑抹脖子不可,权衡轻重,我只有先救你了!不过你放心好了,他们跑不掉的,我已经安插了人,请着他们下去了。” 玉妙容顿了一顿才道:“铁大哥!你刚才上那儿去了?” 铁铮道:“我料到天杀门必会有行动,所以出去找两个朋友,请他们帮忙监视此地天杀门的行动。” 玉妙容道:“你知道他们有人在外面把风?” “本来不知道的,可是那两声咳嗽来得离奇,我绕个圈子,把伏在屋上的家伙先制住了,交给我的朋友,叫他破门时推进来,我就在自己的屋里配合行动。” 玉妙容一怔道:“铁大哥!你怎么会在我床下冒出来呢?” 铁铮含笑拉开了床,但见靠床的板壁已破了一个洞,恰好可容一人钻过,他笑笑道: “这家客栈的东家是我的故人,住进来时,我已吩咐他事先弄好了,就准备万一有事时,可以过来照应一下!” 玉妙容恍然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铁铮笑道:“早说了你还睡得着吗?不怕我半夜里爬过来欺负你?我可不像那个家伙,是个兔二爷!” 说着用手指了四号杀星,玉妙容想到刚才的情形,气不禁上升,忍不住上前要用剑砍他的尸体,铁铮含笑拉住她道:“妙容!这家伙叫桃花浪子韩秀,虽是个有名的淫贼,但他的对象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玉妙容一怔道:“什么!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铁铮道:“当然是男人,可是他从小就是个孤儿,被卖作相公,后来被一个黑道上的江湖人买了去,学了一身武功,不知怎么也投身到天杀门里去了!” “什么叫相公?” 铁铮一笑道:“相公就是专门侍候男人的男人,也就是所谓的男妓,有人叫他们为龙阳君,你不懂就别问了,反正不是好事!” 玉妙容对相公与兔二爷还不甚了解,但龙阳君三个字她是在书上读过的,对断袖分桃等典故也有着一知半解,果然不好意思追问了,想想又道:“你知道他们张着网?” 铁铮道:“不知道,但他们制住了你要引我过来,必然有着什么阴谋,我当然要慎重一点!” 玉妙容羞惭地低下头道:“铁大哥,我实在惭愧,老是成为你的累赘,我以为自己很不错了,那知还是不知不觉被人动上了手脚!” 铁铮一笑道:“这次怪不得你,因为你的确太累了,整整的一天一夜,你就没休息过!” “你还不是一样,难道你合过眼了!” “我不同,我已经习惯了,三五天不合眼是常事。” 说着一个穿着长衫的中年人在门上轻叩了两声,铁铮笑道:“老徐!进来吧,门开着,你还跟我客气!” 那中年人进屋后,看看两具尸体道:“这怎么处理?” 铁铮道:“这是天杀门的四号跟八号杀星,你是个生意人,犯不着惹他们,还是往官里报好了!” 中年人道:“那就麻烦了,官里要追凶手,铁爷怎么办?” 铁铮一笑道:“你放心,天杀门走通了和坤的关节不会追究的,而且把尸体收殓,再送去,说是我杀的,他们也不会在一个生意人身上追究黑燕子吧!” 中年人忙道:“小的受爷活命全家之宏恩,就是为铁爷赔上这条命也是应该的。” 铁铮道:“别说这种话,那不是失去我以前帮助你的意义了,不过有一件事倒是要你帮忙的,你在这儿很久了?” 中年人道:“是的!自从铁爷在关外那批胡匪手中救出小的之后,一直落脚在此地,约摸也有十年了!” “地方上你都很熟吗?” “大致都还清楚,铁爷要问什么?” “这儿有没有什么大宅院,常有江湖人来往的!” 中年人想了一下才道:“有!城外大王庄,焦员外的家里,焦员外叫焦世庆,名不见经传,可是常有江湖人去盘桓,不过也都是些不知名的江湖人而已。” 铁铮微笑道:“天杀门的天杀星多是些不知名的江湖人,但是身手极高,个个都是一流的!” 中年人愕然道:“铁爷认为大王庄是他们的巢穴?” 铁铮道:“有此可能,一天之内,居然先后有四个杀星在此出现,这与天杀门以往的行事规矩大相迳庭,因此我认为天杀门在此地必有个巢穴,才能调出这么多人来!” “这是个小地方,应该不太可能!” 铁铮微笑道:“天杀门之所以隐秘不为人知,就是他们在小地方落脚,我不敢说大王庄一定是,但如果没有其他的地方,就值得去注意一下!” “小的这就引铁爷前去—” “不!只要告诉我地方,我自己去,说详细一点,我不能出去再问人,免得引起他们的注意!” 中年人道:“万一真是的,您一个人势力太孤单了!我想……” 铁铮笑道:“老徐,这个你不必担心,你去了也帮不上忙,还是守着点本份吧,告诉我怎么走法。” “出东门走十来里,就是大王庄,除了几舍村户,以焦家的宅子最大,很好找!” “画个图,把详细位置标出来!” 中年人是个老江湖了,连忙取了纸笔,把大王庄的形势以及焦宅的前后环境都标明了。 铁铮道:“焦世庆的宅子围在中间的?” “是的,四周都是他的佃户或雇的长工,他是本城的富户与大地主,城外的田产都是他的。” “姓焦的在本城落脚有多久了?” “他是世居本城,焦家在这儿有一两百年了!” 铁铮似乎为这个答案感到很意外,想了一下才问道:“那些佃户也是世代在他家里耕作的吗?” “那倒不是,焦家的祖上已经没落了,除了一片大宅子,田地都典光了,焦世庆年轻时出了门一趟,据说是做买卖发了财,慢慢又把田地买了回来,出的价格很高,这些佃户也是由外地迁来的,但也有十多年了!” 铁铮笑了一笑道:“很好,老徐,你虽然改行做买卖,到底还是闯过江湖的,对一切事情都很留心,现在忙你的去吧,把我们的马备好,明天一早就要出城。” 中年人似乎很了解铁铮的脾气,不再多说,应了一声就匆匆而去。 经过大半夜的折腾,铁铮朝玉妙容笑道:“妙容!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恐怕又要拚斗了,你的武功底子不错,就是经验欠缺,因此我要再提醒你一声,动手的时候,可不能犹豫,出手要狠,否则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玉妙容道:“我晓得,对该杀的人我不会容情的!” 铁铮微笑道:“对不该杀的人也不容情,敌人是不会等在那儿,让你慢慢盘问该不该杀的!” 玉妙容一怔道:“我总不能见人就杀呀!” 铁铮叹了一口气道:“是的,你目前的经验还不够,认不出谁才是敌人,等侯我的通知好了,我叫你出手你就动手!” 玉妙容微微点了下头。 铁铮叮咛一声:“你休息吧。”便迳自出了房。 但他并未回房,向掌柜的附耳轻声交待几句,悄然溜出了客栈。 口口 口口 口口 涞水县城不算大,但南来北往的商旅,多半是在这儿歇足,使它显得非常繁荣热闹。 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它的特色,而涞水县的特色便是风花雪月。 经过长途劳累的商旅,总喜欢在温柔乡里寻找一点刺激,使身心能够获得暂时的松驰。 尤其徕水县以出美女闻名,加上姑娘们都经过特殊训练,个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使人乐此不倦。 甚至有人远道慕名而来,只为享受她们的热情接待。 这正是滦水县城的市面能繁盛,而风月行业得以历久不衰的最大原因。 铁铮终年马不停蹄,在江湖上走南闯北,到处行侠仗义,因而到处都有朋友,也到处都有人愿意为他出力卖命。 譬如那位姓徐的,他就能为铁铮做任何事,甚至不计本身安危和一切后果。 铁铮独自来到了当地最出名的桃花巷。 它在东大街后,名为桃花巷,其实是一整条小街。 站在小街的街头一眼望去,整条街两边都是艳帜高张,门前挑着大红灯笼的销金窑,令人看得眼花撩乱。 这种地方龙蛇杂处,九流三教的人物都有,所以一向被视为是非之地。 铁铮既非想把玉妙容留在客栈,独自溜来这里寻花问柳,那他跑来干嘛呢? 原来,他有个做人的原则,也可说是他与生俱来的个性,那就是得人一寸,必回报人一尺。 今夜他趁玉妙容回房不久就熟睡了,溜出去找位在当地的两位故友协助,先找到那开药铺的徐方,再同去找那以制作乐器维生的于思亮。 这两人以前都是独来独往的大盗,仗着一身不弱的武功,专干拦劫镖车的勾当。 几年前,他们无意间结识,由于志同道合,而且个性相投,便结为金兰之交。 某次,他们拦劫一辆从关外满载吉林人参入关的马车,车上虽未插镖旗,却有四名壮汉随护,使这经验丰富的两人一眼就看出,车上必有贵重物品,为了避免招摇,惹人注意,才不用镖车载运掩入耳目。 但随护的四名壮汉却露了马脚,无异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作法,反而弄巧成拙,易为人识破,尤其瞒不了徐方和于思亮这两位“大行家”。 他们联手出击,劫下了马车,并且重创护行的四名壮汉和两名车把式。 这两人一向有个原则,就是除非迫不得已,绝对是越货而不杀人,可是,这一行六人个个身手不弱,他们要不是全力以赴,险些儿栽了个大筋斗。 不料事隔半年,对方竟纠众找上门来,他们才知惹上了扎手人物,想不到那一车价值不赀的名贵人参,竟是京师“双龙镖局”的货。 于思亮倒不在乎,反正是孤家寡人一个,大不了是全力一搏,打不过还可以伺机突围逃命。 徐方可苦了,他拖家带眷,夫妻俩还有三四岁的一儿一女,一家四口,要想逃走谈何容易。 正在负隅顽抗,情势已是岌岌可危之际,幸好铁铮驰骑经过,撞上了这挡子事。 铁铮虽是却富济贫,专向贪官奸商下手,以“侠盗”自居,但毕竟是盗,不同的是盗亦有道而已。 他倒不是为了徐方和于思亮是“同行”,而是看他们奋不顾身,全力掩护徐妻和一对稚龄小兄妹,觉得于心不忍,飞身下马出手相助。 “双龙镳局”的十几名镖手,一听铁铮报出名号,慑于黑燕子的威名,竟然不战而退,解了他们的危。 他们感恩之余,接受了铁铮的忠告,从此洗手不干,改名换姓回到中原,在涞水县城落脚定居下来。 徐方开了片药铺,这几年经营下来,倒也维持了一个小康之家,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是关外的独行大盗。 于思亮则以他从小学的手艺,凭一技之长,从事制作各种乐器维生,在这一行里也小有名气,相识的人都尊称他一声“于师傅”。 他至今仍是孑然一身,由于制作乐器贩卖,也懂得玩各种乐器,便经常受到开妓院的要求,去教教姑娘们弹奏的技艺,以娱喜爱听听弹唱的寻芳客。 一年前,于思亮结识了“春香院”一位花名香君的姑娘,由于教她琴艺经年接触,日久生情,两人已有婚娶之意。 于思亮好不容易存足了三千两银子,打算为香君赎身,不料突然冒出个人横刀夺爱,也看上了香君,而且要以四千两银子将她买去金屋藏娇。 这人于思亮惹不起,因为他是丐帮此地的分舵主马大风! 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人多势众,势力遍及各地,向以仁义为重,深受江湖上尊敬。 但是,像马大风这样身为分舵主,竟然毫无顾忌,俨然暴发户,终日花天酒地,挥霍无度的作风,倒确实是少见。 这些是铁铮来药铺找徐方,两人见面寒喧时,问起于思亮的近况,徐方才告知铁铮的。 铁铮表明来意后,徐方义不容辞,立即带他去见于思亮。 当他们不远而至时,于思亮正在自斟自酌,显然是借酒浇愁。 铁铮以情势紧急,无暇多问马大风的事,说明一切后,就带了他们两人赶回客栈,幸好及时解救了玉妙容的危急。 此刻,铁铮以识途老马的姿态,独自来到了“春香院”。由老鸨子亲自率领几名花技招展的姑娘,进入厅内,招呼他坐定后,便春风满面地笑问:“这位爷,您有没有相识的姑娘?” 听她的口气,如果没有相识的,就从这几名姑娘中随意挑选一个吧。 铁铮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直截了当道:“替我找香君来!” 老鸨子不由地一怔,面有难色道:“这……” 铁铮不悦道:“怎么着?” 老鸨子陪笑道:“爷,您来的真不巧,香君今晚已经接了客。咱们『春香院』的姑娘,个个出色,保您满意,请另挑一个吧……” 铁铮断然道:“不行!我是远道慕名而来,今夜非要香君不可!” 老鸨子一听,心知这位陌生入可能是故意来找碴的,但仍然陪着笑脸:“爷,您这不是教我为难吗?” 铁铮冶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重重朝茶几上一拍:“她的身价多少,你开个价好了,我现在就付钱带人走!” 老鸨子更为难了,明知铁铮可能是为于思亮强出头,却又不敢得罪,尤其见他带了剑,偏偏马大风在此地人多势众,他们是开妓院的,更惹不起这种人物。 那些“臭要饭的”,随时都可以上门来找麻烦,“春香院”就别想做生意了。 铁铮见老鸨子左右为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不耐烦地追问:“怎么不开价?” 老鸨子急中生智,忙陪笑脸道:“爷既有意替香君赎身,这可是她的造化。不过,我总得问问她自己,看她愿不愿意哦。爷,您请稍候,我这就去问问她……” 不待铁铮表示可否,她已转身匆匆入内。 铁铮心里明白,马大风今夜一定在此,这老鸨子是去向他告急了。 果然不出所料,不消片刻,老鸨子便偕同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壮汉出来。 不消说,此人必是马大风了! 老鸨子一使眼色,示意几名姑娘退开,才上前道:“爷,实在很抱歉,香君已经决心跟这位马爷了。” 说时转身一指那中年壮汉。 铁铮连正眼都不看那衣衫不整的壮汉,冷声道:“哦?你们这里的姑娘,居然能自己决定要跟谁?” 这一问,使老鸨子被问得怔住了,一时无言以对。 事实上,香君早已表明心意,只等于思亮措足为她赎身的三千两银子,她便可以随时恢复自由之身。 可是,突然冒出个马大风,老鸨子便断然拒绝了于思亮,即使同样拿出四千两,甚至更高的价钱,她也不能同意。 因为她惹不起马大风! 老鸨子正无言以对,中年壮汉已挺身上前道:“朋友,香君已跟定我了,你不必再打她主意啦!” 铁铮眼皮一翻,明知故问道:“哦?你就是那卖乐器的于师傅?” 中年壮汉振声道:“我不姓于,姓马,马大风!” 他故意自报姓名,想使铁铮知难而退。 因为铁铮带着佩剑,必是江湖人物,一般走江湖的,都尽可能不去招惹丐帮,以免自找麻烦。 偏偏铁铮对“马大风”三字,似乎从未听过,装出诧异道:“哦?你不是那卖乐器的…… 这就怪了,听说香君被那姓于的搭上手了,要为她赎身。我有些不服气,好好一朵鲜花,怎么偏插在马粪上……” 他故意把“牛粪”说成“马粪”,存心是在指桑骂槐,马大风那会听不出来。 “住口!”马大风怒喝道:“你这小子别在那里拐着弯骂人!是不是存心来找碴的?” 铁铮不屑道:“要找碴,我也要找姓于的,跟你姓马的毫不相干!” “他妈的!”马大风举拳就要打人。 老鸨子吓得忙从中排解:“马爷息怒,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马大风眼一瞪,怒道:“跟这小子有什么好说的!” 铁铮神色自若道:“老兄,你的火气倒不小,瞧你老兄的气势,不知是在那个衙门得意,才会如此仗势欺人呀?” 马大风原以为报出姓名,对方就知道他的来头,必会知难而退了,不料竟会问出这样的话来,想必是初出茅芦,毫无江湖阅历的无名小卒吧。 于是,他不由地冷哼一声,轻蔑道:“小子,你连马某人是什么来头都搞不清,就想为人强出头,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 铁铮故意问:“那么你是什么来头?” 马大风昂然道:“丐帮徕水分舵舵主便是在下!” 铁铮讥道:“原来是个臭要饭的!” 马大风勃然大怒,狂喝一声:“找死!”一把将老鸨子推开,上前就一掌向铁铮当头劈下。 铁铮一挪身,避开对方势猛力沉一掌的同时,已顺手抓起茶几上的一叠银票,揣进了怀里,口中叫道:“臭要饭的!你穷疯了想抢钱?” 马大风一掌劈空,更是怒不可遏,转身又是全力一拳击去。 铁铮一闪身,又使马大风的一拳落了空。 马大风用力过猛,一时收势不及,整个人向前踉跄冲跌出去,吓得险被撞倒的几个姑娘惊叫不已。 几名保镖早已在外待命,未得老鸨子召唤,不敢冒然闯进厅内来。 马大风虽是接连一掌一拳落空,但见铁铮一味闪避,并未出手还击,顿生轻敌之心,挑衅道:“小子,你不敢动手吗?” 铁铮冷冷一笑道:“丐帮虽是天下第一大帮,但你这小小一个分舵主还不配跟我动手。 换了管老帮主嘛,或许我可以陪他玩玩。” ------------------------------- 孤剑生扫描 大眼睛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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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好大的口气! 马大风气得七窍生烟,狂喝声中,扑向铁铮就抡拳连连猛攻。 铁铮仍不还手,一连几个闪避,回身就向外冲。 老鸨子本来已吓得魂不附体,一见铁铮想夺门而逃,胆气立壮,大声喝令:“拦住他!” 她是想讨好马大风,不料守在大厅外待命的几个保镖太不争气,还未来得及拦阻,已被冲出的铁铮双手一分,推得踉跄跌了开去。 等马大风追出厅外,铁铮已冲向大门,吓得守在门口迎客送客的鸨奴慌忙逃开。 铁铮旨在诱出马大风,故意一个不慎,扑跌出门外。 马大风果然中计,抢步追了出来。 铁铮暗喜,挺身跳起就逃,诱使马大风急起直追。 时值深夜,整条街上虽是灯火通明,但已不见来此寻欢找乐子的夜游神。 马大风一口气追出桃花巷,一眨眼,已不见了铁铮的影踪。 心中刚骂了声:“臭小子跑的倒真快……” 不料突觉肩头上被人轻轻一拍,猛一回身,只见铁铮已笑嘻嘻地站在面前。 马大风暗自一惊,尚未及出手,便听‘铮’地一声轻响,铁铮的剑已出鞘。 铁铮出手如电,寒光一闪,已以剑尖挑开了马大风的胸襟,虽未伤及皮肉,却已吓出他一身冷汗。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马大风强自镇定。 铁铮以剑抵在他胸口,冷声道:“你不必管我是谁,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如果有半句让我不满意,认为你在撒谎,下一剑就不是挑开衣服,可能是胸膛了!” 马大风惊问:“你要知道什么?” 铁铮道:“第一个问题,丐帮都是苦哈哈的,你虽身为此地的分舵主,也不可能任你挥霍,钱是那里来的?” 马大风没有吭气。 铁铮手一紧,剑已刺向前,使马大风感觉到一股凉意和刺痛。 “我,我说……”马大风不敢逞强了。 铁铮笑了笑,把剑一松道:“很好,不过我要听实话,打诳是骗不了我的。” 马大风心知他一追出,老鸨子必会立即派人替他向分舵告急,召集大批丐帮弟子赶来驰援。 他是老江湖,懂得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忙道:“是,是,我说,最近我替人排解了一场纠纷,人家酬谢了我一笔钱……” 铁铮的剑又向前一递,怒斥:“你敢撒谎!” 马大风清急道:“不不不,我说的是实话……” 铁铮冷哼一声道:“排解一场纠纷,大不了酬谢个千儿八百的,那够你如此挥霍无度。 再说,丐帮的规矩我也懂得一些,所有外快均须点滴归公,一半留作分舵开支,一半按月送缴总舵,岂能容你中饱私囊?谅你一个小小分舵主,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马大风强自一笑道:“实不相瞒,这场纠纷人家不愿扯上丐帮,是要求我以个人身份出面解决的,所以酬谢的是我个人,与丐帮无关,而且人家出手很大方,给了我万两银子。” 铁铮追问:“对方是什麽人?” 马大风面有难色道:“这……” “说!”铁铮的剑又一紧。 马大风愁眉苦脸道:“朋友,人家连丐帮都不愿扯上,自然是怕走漏风声,他怎会向我泄露身份呢?” 这可能是实情,但铁铮毫不放松他:“那么告诉我,要你排解的是什么纠纷?” 马大风又为难了:“这……” 铁铮警告道:“当我没有耐心的时候,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了!” 马大风不愧是老江湖,随机应变这:“朋友,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家只是为了家丑不可外扬,推想事情闹开了,不但面子上不好看,而且耽心搞不好会丢了官,所以……朋友,大家都是在外面跑的,你又何必非要揭人疮疤呢。” 铁铮一听涉及官家丑闻,心中不由地暗自一怔。 他之所以诱出马大风,正是怀疑这家伙的金钱来路不明,否则凭一个丐帮设在小县城的分舵主,那来的大量金钱供他任意挥霍。因此,决心要逼马大风说出一切。 否则的话,只须在‘春香院’当场露两手,或是报出自己的名号,就足以迫使马大风乖乖放弃香君了。 铁铮脸色一沉,威胁道:“那你就自己考虑考虑,究竟是人家的家丑重要,还是自己的命重要吧!” 马大风迟疑了一下,终於无奈地道:“好吧,不瞒你说,事情是这样的,本县县太爷的大舅子素有断袖之癖,不久前勾搭上一个姓胡的年轻人,那小子是个‘龙阳君’,两人一拍即合,搞在一起如鱼得水,打得火热。 前些时姓胡的父母要为那小子成亲,聘都下了,只待择日完婚。那小子也觉悟到,长此以往不是办法,便决心跟县太爷的大舅子一刀两断。 但县大爷的大舅子食髓知味,说什么也不肯放过他,甚至扬言如果不继续保持两人的不正常关系,就要让他做不得人。 姓胡的小于被逼得走投无路,最后只好上了吊,自尽前留下一封遗书,把一切向父母坦白。 这一来,事情可闹大了,胡家也是此地有头有脸的人家,而且老俩口年过半百,只有那小子一个独子,自是不肯甘休,决心要告官为亡子讨回公道。 县太爷的大舅子得到风声,赶紧请姓林的师爷出面,愿意出一万两银子,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把这件丑闻摆平。 可是胡家不在乎钱,吃了秤砣铁了心,非告官不可。林师爷好话说尽也没用,刚好跟我常在一起喝酒赌钱,就跑来跟我商量,要我出面向胡家施加压力。答应事成之后,以万两银子为酬。 本来我并不想多这件事的,但看在万两银子的份上,才答应下来。当天夜里我就去了胡家,刚好胡员外的老婆为了爱子的死,悲痛过度,哭得一口气接不上厥了过去,幸好经我出手急救,总算把老太婆一条命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胡员外问明我的来意,为了感谢我对他老婆的救命之恩,终于勉强接受了和解,连赔偿也不要了。这一来,胡家的一万两也落入了我口袋里,这就是全部经过。 “朋友,你想想看,这种丑闻能够张扬出去吗?” 铁铮沉吟一下道:“如果你说的确有其事,恐怕你得到的好处还不止这二万两。说不定县太爷的大舅子把柄落在你手里,就得被你欲取欲求,永远不断受你勒索呢!” 马大风矢口否认:“绝对没有,绝对没有……” “哼!”铁铮怒斥道:“当然没有,因为你说的根本没有这同事!” 马大风情急道:“你不相信?那,那我那来这麽多银子花……” 铁铮哈哈大笑道:“老兄,你真是不打自招哦。”随即脸色一沉:“我要知道的就是这个,如果你不敢说出来,我可以替你代说。什么县太爷大舅子的丑闻,根本是无中生有,银于是‘天杀门’给的!” “天杀门?!” 马大风的神情大变。 铁铮道:“你不必装蒜,如果不出我所料.丐帮设在此地的分舵.早已被天杀门收买!” 马大风一脸茫然这:“这!这是从何说起……” 铁铮断然指出:“涞水县虽不大,但距京师不到百里,又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途,丐帮在此地的人数不少,只要把你们收买了!就能花小钱办大事,获得任何他们想知道的消息,这步暗棋实在布的高明。” 马大风像是被一剑刺中了要害,全身为之一震,突然哑口无言了。 铁铮心知再要进一步追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连辛奇所知的都有限,这家伙又能知道多少。 于是,他改变话题道:“我问你,你怎会突然看中香君的?” 马大风故作轻松道:“这没什麽嘛,男人有了钱,尤其是轻而易举得来的意外之财!自然想找点乐子,享受享受……” “哼!”铁铮怒声道:“桃花巷的姑娘何止好几百,单是‘春香院’里的姑娘,比香君年轻漂亮的也大有人在,为什麽你偏偏挑中了她?” 马大风强自一笑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大概是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吧。” “说实话!”铁铮的剑向前一递,剑尖已刺进他胸口的肉里,流出了血:“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马大风大惊,忍住痛疼忙说:“我说,我说……刚才我所说县大爷大舅子的事,根本是胡诌的,事实上是有人拿出钱来,要我这样做的……” “为什么?”铁铮追问。 马大风犹豫了片刻,仍不见驰援的人赶到,只好沮然道:“事实上我也不太清楚,据出钱的人说,这样做是为了要逼出于师傅的一个好友来……莫非你就是那个人?” 铁铮终于若有所悟,真正的对象是他! 显然对方早已查明于思亮的来龙去脉,更知道这个当年关外的独行大盗,跟铁铮之间的渊源。 如果于思亮被逼得狗急跳墙,极可能向铁铮求助。 这样一来,他们就守株待兔,等着铁铮自投罗网了。 假使没有料错,幕后策划一切的人,极可能就是城外大王庄的焦世庆! 心念一转,索性直截了当问道:“指使你的人是不是姓焦?” 马大风连连摇头:“不不不,不是他……” 铁铮冷哼一声:“奇怪,天下姓焦的人多的是,你怎知我指的是谁?” 马大风随机应变道:“我,我只是说他不姓焦。” 铁铮抓住他的话柄,毫不放松道:“那就更怪了,你既然不知道指使你的人是谁,又怎能确定他不姓焦?” 马大风虽是老江湖,被他用话套住,一时也答不上话来了。 铁铮怒哼一声,正待逼问,突闻马大风发出声沉哼:“嗯!……”竟然双目惊恐地怒睁,张大了口,整个身子向剑尖上扑来。 变生肘腋,铁铮情知有异,及时将剑往回一撤。 只见马大风全身向前一扑,便倒地不起,背上赫然插著一支三寸长的带穗毒箭! 铁铮见多识广,江湖阅历丰富,一眼就认出这是苗疆土著用的毒箭,用吹管射出,可在数丈外取人性命,而且射出时毫无声息,令人防不胜防,是暗算的杀人利器。 尤其箭头不带箭簇,淬以剧毒,被它射中立时见血封喉,端的霸道无比。 显然暗算的人是在马大风身后数丈之内,由于被马大风的身体挡住,无法射向铁铮。 当然,也可能是怕马大风被逼泄露秘密,必须先杀他灭口。 铁铮就在马大风倒地不起的同时,也迅速全身扑向地上。果然不出所料,接着又一连射来三支毒箭,全部都落了空。 箭一射完,便无声无息,也不见任何动静。 铁铮心知这种吹筒,一次只能发射一支毒箭,随即再装上另一支,即使动作再快,也得有一瞬间的空隙。 黑暗中连射四支毒箭,足见来的必是四个人。 趁着这一刹那的空隙,铁铮一个挺身跳起,身形如流矢般向发射的方向疾射而去。 偷袭的四人果然藏身三丈外?藉一片及腰的草丛掩护,使人在夜色朦胧下不易发现。 但他们能掩近三丈之内,未被铁铮察觉,足见身手也不弱,绝非泛泛之辈。 只是万万没有料到!铁铮不但及时扑倒地上,避开了他们的三箭齐发,更能趁他们的箭未装上,突然疾射而至,攻了四个人措手不及。 铁铮挥剑飞斩,剑锋过处,带起一片血雨飞洒,便见草丛中刚冒起的两人,应剑又倒了下去。 另两个刚身形一长,抽出了腰间皮鞘里的弯刀,竟也倒地不起。 铁铮大感诧异,自己并未出剑,这两个家伙怎会…… 念犹未了,已听不远处娇笑道:“大哥,对不起,抢了你的生意。” 铁铮循声看去,玉妙容笑盈盈地站在两丈外。 不消说,刚才那两个犹图抽刀一搏的家伙,是丧命在她的冰魄神珠下。 玉妙容身形一掠而至,不等铁铮开口,就来个先发制人:“大哥,你怎么老是骗我去睡,自己却趁机悄悄溜出来!” 铁铮道:“我做人做事有一定的原则,人敬我一寸,我必回敬一尺。今夜我去找两位朋友相助,他们毫不犹豫就一口答应,并助帮了我个大忙,才能及时解救了你的危急。 老徐你已见过,另一位姓于的有点小问题,我自然义不容辞要出面为他解决。同时我也要证实一下,他的麻烦会不会是因我而起,结果完全不出我所料,人家的目标果然是我!” “哦?”玉妙容诧然问:“就是这几个臭要饭的?” 铁铮一怔:“你怎么知道他们是……” 玉妙容向草丛中一指:“你看他们一身穿的破破烂烂,不是臭要饭的是什么。” 铁铮不消查看,已知他们必是丐帮的人。 但他不明白,丐帮的人怎会使用苗疆吹箭?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四个来自苗疆的家伙,并非丐帮的人,而且奉命埋伏在涞水分舵的杀手。 否则的话,他们绝不可能随便杀马大风灭口,毕竟他是个分舵主啊。 铁铮忽问:“你怎么找来的?” 玉妙容笑道:“我看你急着催我去睡,就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了,所以你先脚出门,我后脚就跟上了。当我发现你去桃花巷时,还以为你不甘寂寞,想去找点乐子呢。” 铁铮故意道:“那一定很生气罗?” 玉妙容娇叹道:“才不呢!你爱干嘛就干嘛,关我什么事!” 铁铮上前伸手把她纤腰一搂,笑道:“我真要是不甘寂寞,就从床下的墙洞钻过去找你,何必……” 玉妙容顿时面红耳赤,奋力挣开他的手,嗔声斥道:“你敢!” 铁铮道:“我当然……不敢。” 玉妙容胜利地哼了一声。 铁铮又道:“好了,我们快回客栈去吧。” 玉妙容眼光一扫道:“这里的几具尸体怎么办?” 铁铮若无其事道:“放心,天亮以前,丐帮弟子就会来收尸的。” 玉妙容眉头一皱,耽心道:“大哥,我们又惹上了丐帮,这个麻烦可大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铁铮耸耸肩道:“还不就是那么回事,走,回去再告诉你吧。” 两人立即匆匆赶同客栈。 徐方尚未走,正在跟掌柜的窃窃私语。 铁铮把他们都请到房间来,将前往‘春香院’的经过,简单扼要述说了一遍。 徐方听毕,不禁惊诧道:“原来马大风故意从中搅老于的局,为的是诱出铁爷啊!” 掌柜的捋须笑道:“这叫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铁铮当即取出几张银票,交给徐方道:“老徐,这三千两银票,天一亮就拿去给老于,要他即刻去‘春香院’为香君姑娘赎身,马大风已死,那老鸨子绝不敢再刁难。 天杀门既已摸清他的底,当然也知道你的来龙去脉,所以你们不能再留在此地了,趁他们忙於对付我,无暇对你们采取行动之前,赶快远走高飞,最好是去关外,使他们的势力鞭长莫及。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我自会回关外与你们见面的。” 徐方点点头,收起了银票,问道:“铁爷,天亮后去大王庄,真的不需要我们吗?” 铁铮洒然一笑道:“需要你们帮忙的时候,我拖也要把你们拖去,这次是真的不需要。 好了,天也快亮了,你快回去吧。” 徐方起身道:“那这里……” 掌柜的接道:“不用耽心,等铁爷和玉姑娘出了城,我就去报案。” 徐方双手一拱道:“铁爷,玉姑娘,二位请多保重,后会有期了。” 铁铮也起身抱拳道:“后会有期。” 送出了徐方和掌柜的,铁铮也不用睡了,只等天一亮就偕同玉妙容出城。 ------------------------------- 孤剑生扫描 斌卡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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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天刚亮,铁铮便偕玉妙容离开了客栈。 两人徐步牵马缓行,来到城门口时,正好赶上开城,城外已经有许多乡下人担着蔬菜与自养的鸡鸭,进城来卖。 铁铮对每一个人都看得很仔细,直等那一批人都进来了,才牵马出城,叫玉妙容上了马路面很硬,已溶的积雪,在路上经过一夜的封冻 又结成了冰,也很滑,路上仍然有担着菜挑的乡人,走出约莫里许,一个老妇人,挑了一担萝卜,弯著腰很艰辛的走着,为了躲开他们的马,一不小心,滑倒了下来,萝卜滚了一地,那老妇人趴在路上直哼。 玉妙容忙跳下了马,伸手要去扶那老妇人,口中还关切地问道:“老婆婆,您摔着那里了!” 老妇人口中直哼,伸出一只手,似乎要玉妙容拉她起来,铁铮却适时急喊道:“妙容! 杀!” 玉妙容一怔,回头望向铁铮,不知道要杀谁。 可是铁铮的动作急闪如电,在马上飞身掠起,长剑如毒蛇般的搠了出去,一下子穿透了那老妇的胸口,将她搠翻在地。 玉妙容大惊道:“铁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铁铮微微冷笑一声,长剑一翻,将老妇人包头的帕子挑开,却是一个年轻的男子,左手还撑在腰际,铁铮把剑尖再挑一下,翻起衣襟,一柄匕首拔出皮鞘一半! 玉妙容面色变了,讷讷地道:“……这怎么可能呢!” 铁铮笑笑道:“上马吧,有人会来收尸的!” 玉妙容上了马,听到许多诧然失色的担贩在后面惊顾,随着铁铮而去,走了一阵,她才道:“铁大哥,你怎么看出那个老妇人是假装的?” 铁铮道:“因为她装得不像!” 玉妙容道:“怎么不像呢?我到了她身边都看不出来!” 铁铮笑道:“那担萝卜少说也有百斤两,一个龙钟老妇怎么挑得动,而且路很宽,每个人都是挨着边走,她却偏偏挤到中间来,故意摔那一跤,这都是破绽!” 玉妙容轻叹道:“不错,经你这一说,的确全是破绽,可是在事先却很难想到!” 铁铮笑道:“多留心,凡事超出常情的就必有蹊跷 人走在路上,眼睛却要看在前面!” 玉妙容想想又道:“对方已经知道我们会出城吗?” “没有,这只是派遣出来的杀手,四城每条路上可能都有,只是这个家伙运气特别好,第一个就遇上了。” “你又怎么知道呢?” “因为我只发现了这一个,如果对方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不会只派一个杀手的。” 玉妙容的睑上现出了敬佩之色,心中却很沉重,她还是太嫩了。 顺著那个姓徐的店主所绘的路线图,他们终于来到了大王庄。 铁铮驻马,遥观了一下,然后慎重地道:“妙容,我再提醒你一声,见到不对就要先下手为强!” 玉妙容道:“有过一次经验,我会小心了,只是铁大哥,你拿得准这儿就是天杀门的巢穴吗?” 铁铮道:“拿不准,但是十分可疑,你看那姓焦的宅子围在中间,四面都有村舍,无论从那一方向过去,都必须经过一两幢村舍,这就非常可疑。” 玉妙容道:“这些屋子早就有了,你没听徐掌柜的说吗?焦家在这儿已经居住了一百多年了。” 铁铮道:“不错,焦家的大宅是百余年的老屋了,可是四周那些村舍都是新起不到几年的,而且故园大宅,很讲究风水,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在大门口起房子,挡住了出路的,所以我才对这儿觉得可疑!” “这么说来,四周都是他的部属了?” 铁铮笑笑道:“焦世庆不是天杀门主,这一点可以断定的,但此地与天杀门必然有密切的关系,说不定是他们一个重要的据点,却是毋庸置疑的。” “你没见过天杀门主,怎么知道不是焦世庆呢?” 铁铮道:“天杀门主是个很神秘的人物,不会公开抛头露面的,那个徐国栋是个采参客,只能算是个江湖人,连他都注意到大王庄常有江湖人来往,可见此地并不算太隐秘,天杀门主绝不会在这儿落脚的。” “那我们是否一定要去呢?” “当然要去,要想找出天杀门主,就得从他的根上挖起,把他扎在四处的支根一枝枝的斩断,这棵树只要轻轻一推就倒了,要击溃一个组织,这是最好的办法!” 玉妙容想想道:“同头如何着手呢?” 铁铮想想道:“最好是悄悄地掩进去,但在大白天,恐怕很不容易,何况这儿的布署,在黑夜想潜入也不可能,因此只有硬闯了。” “硬闯!我们的人手大单薄了!” “别太气馁,威镇江湖的天杀星,我们也放倒了好几个,只要小心从事,辣手对付,应该不成问题的。” 一面说一面策马过去,将近村舍时,他把马勒住了道:“把马放在这儿,作为退身之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而且我们最好分开两头进行,到焦家大宅门口再会合,这样互相有个呼应,不会叫人一下子围了起来。” 说著折向右边却又道:“你一直过去,看见有人千万别让人靠近你身边一丈的距离!” 就地一个滚翻,隐在一个小雪丘后面就不见了。 玉妙容壮壮胆,依照铁铮的吩咐,把剑抽出握在手中,冰魄神珠也扣好了,才提步前行他们下马的地方,离最近的一座村舍还有三四十丈,当她来到村舍前时,却看见两个小孩子,不过十来岁,男的戴着护身的翻皮雪帽,女的却梳着两根辫子,都穿著棉袄,聚精会神地在堆着雪人玩儿。 玉妙容走到附近,他们才看见了。 那女孩子瞪著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红通通的脸颊,十分可爱,笑著问道:“这位姑姑,您找谁?” 因为是两个小孩子,玉妙容遂放松了戒备,抬眼望望道:“这儿是大王庄吧,我找焦世庆焦员外!” 男孩子道:“这会子焦老爷子还没起来呢。” 玉妙容道:“我有要紧事找他!” 女孩子道:“那我帮你叫门去!姑姑!你长得真美!” 玉妙容和气地笑笑,那女孩子看看她的斗篷道:“姑姑,这斗篷是狐皮的吧,真好看,我爹打了两只狐狸,说要给我做一个斗篷的,但又太小了,姑姑,做成你这么一件斗篷,要多少只狐狸啊?” 玉妙容摇摇头道:“我也不晓得,大概要很多吧!” 那女孩似乎对她这个斗篷十分欣赏,伸出小手来想去摸一下,忽地斜里飕的一声,一支铁翎箭射了过来,正中女孩子的眉心,跟着人影斜掠,寒光起处,那个男孩子也腰斩成为两截,连叫都没叫出一声。 玉妙容一看,出手的又是铁铮,而且一脸不高兴地道:“妙容,我才说的话,你就忘了,我叫你别让人靠近到一丈之内的,你什么时候才学得会!” 玉妙容道:“这是两个小孩子!” 铁铮冷笑把那男孩子的手抓起来,由袖口里倒出一个圆筒,轻按一下,筒中射出一支黑色的钢针,钉在下半截尸体上,立刻就滋滋地冒出黑雾,可见那针上的毒性非常剧烈,他才冷冷地道:“小孩子也会杀人的!” 玉妙容的脸又变了:“铁大哥,我没想到他会怀着这种凶器的,但你的手段也太狠了,他毕竟是个孩子!” 铁铮冷笑一声,提剑又把女孩子的衣服挑了开来,玉妙容忙道:“铁大哥,你又要干什么,她人都死了!” 铁铮把女孩的胸衣也割开了道:“我叫你看看小孩子!” 玉妙容望去,不禁脸红了。 原来那女孩子的胸前双峰圆凸,竟是个发育很成熟的妇人! 铁铮又指指那男孩子的下半截残尸,道:“我也可以证明他不是个小孩子,只是大下流了!” 玉妙容不禁低下了头道:“铁大哥,他们究竟是谁?” 铁铮道:“他们是一对夫妻,都是天生的侏儒,自称黑水双仙,大家都叫他们为‘黑河双妖’,心狠手辣,武功高强,手下已经有上千条命案了,而且一大部份是享有盛名的武林人与镖客,都是被他们的外貌所欺,疏于戒备而遭了他们的毒手,刚才如果不是他们一心想算计你,没防备到我会暴起突袭,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得手的!” 玉妙容低头不敢作声,铁铮又叹了口气道:“妙容,今天一早我就杀了三个人,也许会使你感觉到我是个很残忍的人,那是难怪的 刚才在路上杀的那个人,我不知道是谁,只是为了他有暗算你的意图,我不得不先下手为强,至于这两个家伙,我追了他们两三年了,只要给我碰上,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 玉妙容歉然道:“铁大哥,对不起,是我错了!” 铁铮叹了一口气道:“这次不能怪你,多少老江湖也栽在他们手上了,我是运气好,江湖朋友多,路子广,才认出他们的面貌,他们为了便于以后行事,每次做案,手下都不留活口的!” “那你又怎么认出他们的呢?” 铁铮苦笑道:“那是他们的一个部属犯了错,被他们杀害在路旁,因为太匆忙,没等他断气就离开了,刚好我经过,救活了那个人,由此得知他们的容貌,不过我对那个人很抱歉,虽然救活了他,却没有好好地安顿他,把他送回了家,结果害得他全家大小八口都受了牵累!” 玉妙容道:“是死在这两人手中的?” 铁铮一举手中的圆筒道:“是死在这毒针之下的!” 玉妙容愤然道:“这两个家伙是该死!” 铁铮笑道:“你也认为他们该死就行了,这至少证明我不是随便杀人的!” 玉妙容脸又红了,低下头道:“大哥,现在该怎么办?” 铁铮道:“对方很厉害,已经发现我们了,除了安排这两个家伙在门口暗算,其他的人都撤空了,我找了四间屋子,都是空无一人,现在只好闯闯这座大宅了。” 提剑走向大门,玉妙容忙跟在后面道:“由於黑河双妖在此现身,这儿纵非夭杀门的巢穴,也必非善类,妙容,你可千万不能再存善心了!” 玉妙容道:“我见人就动手总行了吧!” 铁铮摇摇头道:“那也不行,如果对方只留下一些不会武功的人,或是一些无辜者,可不能滥杀,跟着我吧!看情形再说!” 口口 口口 口口 两人来到门口。 焦氏大宅虽已有破旧之象,仍然很具气派,高高的围墙,朱漆大门,钉着一对铜狮,狮口衔着门环。 铁铮用力叩门,大声喊道:“焦世庆;别躲着!” 然后又用力踢了两脚,忽地闪身到了一边,轻拉着玉妙容,一纵身上了门楼,玉妙容正在奇怪,敲了门,喊了阵,干嘛又要来个越墙而入呢? 但铁铮却用手指压着嘴唇,做了个禁声的暗示。 两人蛇行而上,到了屋脊处,微微探出了半个头,向下看去,但见有四五个汉子,每人都执了一具孔明连机弩,在大门前站成一个扇面形,再由一个人轻轻地抽掉门闩,猛地把门拉开,中间两个人立刻一按机簧,飕飕地射出一排急箭。 这种机弩据传是孔明征蛮时所发明,内附机簧,一按枢纽,机簧失控,就会把十枝箭同时射出。 玉妙容看得暗惊,如果不是铁铮机警,预先有了准备,仍是当门而入,那两排二十枝机弩就不易躲过去。 那两名大汉射空了弩箭之后,看外面空无一人,还以为铁铮等人是躲到门口的两侧去了,一拉肩头的大刀,横胸开路冲了出去。 同时两边手持机弩的两名汉子也跟着行动,冲出去后二人管一边,依然不问青红皂白,抬起弩筒就射,当然又是扑了个空。 但是这番布置太狠毒了,如果铁铮他们在外面的话,的确是很难躲过的,门里还站著一名汉于,手执著机弩,准备作发现敌踪的防患。 铁铮朝玉妙容做个手势,示意她把这个家伙收拾下来。 玉妙容也恨透了他们的歹毒与卑劣,毫不容情,抖手一颗冰魄神珠,射进了那汉子的左眼。 冰魄神珠是天地老人最负盛名的暗器,出手无虚,那汉子痛得一抛机弩,双手捧著脸,倒在地下直滚直叫,外面的四个人听见叫声,连忙回来,不由得一呆。 原来铁铮已经敏捷的跳了下去,拾起那具弓弩,比着他们,脸上带著冷冷的笑容。 一个大汉忙叫道:“铁大侠,这不关我们的事。” 铁铮依然将机钮一按,机弩射出,却是对准他们的腿上,有中一枝,也有中两枝,全部都痛得急吼! 铁铮将机弩一丢,冷笑道:“ 给你们一个教训,虽然你们是受命于人,身不由己,但武人应有武德,像这种不打招呼,滥施凶器的行为,绝不能轻恕!” 说完拔剑冲向正厅,但见有四个青年汉子簇拥著一个五十上下的中年人,坐在一张大圆桌前。 那中年人的脸色显得有点惊惶,铁铮用剑一指,道:“焦世庆,站起来,给我一个交代!” 中年人站起来一拱手道:“这位侠士有何指教!” 铁铮沉声道:“姓焦的,你少来这一套,难道你还不认识我,刚才你的爪牙都叫了出来,不信你没听见!” 铁铮要发射机弩前,一个大汉曾经叫出铁大侠三个字,中年人只好不再否认了,顿了一顿才道:“铁大侠,焦某与侠驾素昧平生,不知有何见教!” 铁铮淡淡地道:“少来这些废话,我只问一句,你姓焦的在天杀门里是什么身分?” 焦世庆连忙道:“铁大侠,这是从何说起,焦某是个安份的老百姓,怎么会跟天杀门有关!” 铁铮哈哈一笑道:“焦世庆,这句话就露了马脚,别说你是个安份的老百姓,就是一般江湖人都不敢把天杀门三个字轻易出口,而你却自然从容地说了出来,可见你在天杀门里的地位相当重要!” 焦世庆脸色微变道:“正因为焦某是个平凡百姓,所以才不知道天杀门的禁忌!” 铁铮冷笑道:“我可没说天杀门有什么禁忌,此话出自你口,你再要装佯就太不聪明了,何况黑木双妖在你门口乔装施袭,如果此地不是天杀门的巢穴,谁也没有这么大的气派,姓焦的,把话抖明了说吧!” 焦世庆略作沉吟才点头道:“好!铁大侠既然如此说,我们就把话摆明了也好,铁大侠是否一定要跟敝门作对?” 铁铮笑道:“是你们找我,可不是我找你们!” 焦世庆道:“没有的事,从京师玉泉山下开始,都是阁下在找我们的麻烦,搅和我们的事!” 铁铮道:“你们找上我在这以前,我有个知交好友,惨死在你们手中,那时我就找定你们了。” 焦世庆道:“铁大侠,你可要弄清楚,天杀门可不是怕你,只是不愿意节外生枝,所以才跟你好好商量!” 铁铮笑道:“三度派遣杀手暗算,这是好好商量吗?” 焦世庆道:“可是每次都是我们折损人手,你铁大侠连头发都没掉一根,如果大侠答应从此搁手……” 铁铮笑道:“贵门从此就放弃一切敌对行动?” 焦世庆道:“是的,焦某可以保证。” 铁铮道:“你的保证能有效吗?” 焦世庆道:“当然有,焦某是本门北路总监,天杀门下分南北两路,北五省的事,焦某可以全权做主!” 这使铁铮突然想到,在房山县城潜入状元府,听到大厅内姓吴的曾说,另有一批人也负有同样使命,在暗中跟他们争功。 后来辛奇赶来,一举将他们七八人赶尽杀绝,可见天杀门中确实分为南北两路,彼此在暗中较劲。 铁铮故意道:“只凭一句话,铁某难以相信!” “阁下的意思要怎么样?” 铁铮道:“五天后,在京师遍邀江湖朋友,由焦总座亲自出师,当众宣布此事!” 焦世庆道:“阁下不是在开玩笑吗,本门对外从不公开露面,怎么能够参加这种宴会呢? “ 铁铮笑道:“铁某知道了这个地方,就不再是秘密了,再者,阁下也该打听一下,黑燕子几时跟匪徒妥协过!” 焦世庆脸色一沉,道:“黑燕子,你一定要找死还不容易,大王庄岂是容尔放肆之地,上!” 他身边的黑衣汉子走出一人,提剑就攻,铁铮用剑架住后,发现这家伙的腕力很沉,剑法也根精纯,五六个照面下来,他已摸出底细,冷笑道:“武当门下居然也投入天杀门当杀手了,真是光采得很!” 那汉子急道:“胡说,谁是武当门下!” 铁铮笑道:“既然不是,朋友急什么,我记住阁下的相貌,找到武当的长辈问一下,是否即知!” 那汉子更急了,几下狠招被铁铮躲过后,变得手忙脚乱起来,焦世庆哼了一声道:“真是蠢才,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把姓铁的摆平了下来,还怕他去告诉人吗,你就自承武当出身又有什麽关系!” 那汉子闻言才又镇定了下来,剑法也变得稳定,发挥出武当以静而制动的剑法精微。 铁铮挥了几手,仍是无法取胜,往外退了几步笑道:“我是来掏掏天杀门底细的,有一条线索就够了,我去向武当算账去,不怕他们不理!” 欺身外退,这汉子大急,拚命想缠住他,四名汉子又分出两个来,似乎想截断他的归路可是身形才接近过来,一人哇的叫了一声,往前扑倒,脑後嵌着一颗银色的圆珠,是玉妙容的冰魄神珠已奏了奇效。 焦世庆怒喝道:“你们竟敢暗箭伤人!” 外面传来玉妙容的声音道:“你们若是一对一,我绝不插手,你们想以多为胜,我就要管了!” 焦世庆一拍桌子起立道:“你们一起上,老夫绕道出去,抓下那个女娃儿来!” 两名汉子慢慢朝前逼近,焦世庆则向后退去,玉妙容冷笑道:“老匹夫,你别是想乘机溜吧?” 焦世庆道:“笑话,老夫虽然没有在外公开活动过,但老夫的剑法,他们是清楚的,凭你们两个人,还真不放在心中,用得着躲开你们吗?” 他已经闪到后面去了,铁铮怕玉妙容失手,连忙叫道:“妙容,快进来,跟我一起拒敌!” 玉妙容还是倔强地道:“不!我要等着斗斗焦世庆那个老匹夫,看他是否能强得过我!” 铁铮道:“我这边要以一敌三,双拳难敌四手,对方还多出了两只手,难道你存心要看我被人撂倒在这儿?” 玉妙容一个翻身,由窗口翻了进来笑道:“铁大哥,原来你也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 铁铮无可奈何地苦笑道:“姑奶奶,我要你来可不是为了看热闹的,就是希望你在紧要关头帮一手!” 那三名汉子已成品字形慢慢逼近。 铁铮道:“那个使蛇口剑的交给你,注意一点,蛇口剑是山西马家的特别兵刃,这家伙必然是五台马家的门下,蛇口中可能藏着暗器,千万别拿剑锋去碰那动的地方。” 那汉子脸色一变道:“黑燕子,你既然已认出了大爷的门户,今天可不能放过你去了!” 铁铮笑笑道:“你们蛇口剑派的掌门人是五台逐徒,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路数,门下的弟子投入天杀门为杀手也不是什么希奇的事儿,还怕人知道吗?” 那汉子怒吼一声,挥剑直扑,玉妙容翻腕举剑迎上,只觉得这汉子的腕劲很大,只是招式并不高明,她以轻灵的招式跟对方交手,虽然不能一下子取胜,却能应付从容,守少攻多,取得了绝对优势。 可是另外两个汉子一个使双剑,一个使双刀,都十分泼辣凌厉,四股兵器,把铁铮裹得风雨不透。 但铁铮十分冷静,一支剑也很稳,虽然是守势较多,却毫无败象。 缠斗了三十多回合後,玉妙容已经完全掌握了战局,如非心有不忍,早就可以将对方杀伤了,再看铁铮那边,仍然是胶著状态,斗得非常激烈! 她不由心中暗恨,因为在剑法上,她毕竟家学渊源,深得父母两人之长,自然看得出,跟铁铮交手的两个汉子才是真正的高手,交给自己的这个家伙与另二人相较,还差了一大截,就是自己不插手,这家伙也不会有多大作用,铁铮叫自己进来,不是需要自己的帮忙,而是放在眼前,便于照料自己而已! 虽然一再地履险,使玉妙容体会到自己的阅历太差,但少女的自尊却不容许她老是置于别人的保护下,一咬牙,劈开对手,抢过去接下使双刀的汉于道:“我要这个,那家伙根本就不是我的敌手!” 铁铮大急道:“妙容,你要接手也得把你自己的事儿办完了再说,这不是找我的麻烦吗?” 玉妙容道:“我不管,我连杀他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铁铮叹了口气,只好将圈子拉近一点,跟玉妙容联肩应敌,玉妙容换了个对手,精神大振,一支剑舞得如同雪花乱飘,杀得对方连连退后,铁铮却道:“妙容,这不是切磋剑技,别使用那些花招,越省力越好,能够把对方一剑刺倒才是真功夫,我们还有个最厉害的对手在等着呢。” 玉妙容占了上风,心中正在得意,没想到铁铮竟浇上了这么一盆冷水,不免气上心头,猛地一剑刺出,那使双刀的汉子横刀一格,另一口刀急压上来,双刀一错一夹,刀锋紧咬住她长剑的锋口,推不进也抽不同来,心中正在着急,忽地铁铮叫道:“注意后面!” 原来使蛇口剑的那个汉子被玉妙容杀退后,又听她出言奚落,气得焦黄了脸,等在一边候机会! 见到玉妙容的剑被同伴锁住,闷声不响,挺着蛇口剑由背后急刺过来。 玉妙容回头一看,连忙用力拔剑,居然将剑抽了出来,正好迎著剑刃的蛇口分叉架过去铁铮见状更急,拚著肩头挨了对方一剑,撤身滚来,抱住了玉妙容的双腿一拖一拉,同时滚倒在地! 而玉妙容的剑已经砍中了蛇口剑,但听得铮的一声,蛇口中射出一蓬针雨,玉妙容幸好被拖倒下去,针雨擦身而过,却倒楣了使双刀的汉子? 他锁住玉妙容的剑,就是为了给使蛇口剑的家伙乘隙进招,适时松剑,也是配合好的战法。 因为使蛇口剑的汉子所用的招式,只有一个解法,就是用兵器迎向蛇口分叉处才能挡住他的冲刺,而蛇口剑中所藏的暗器也受震而射出,刚好全部落在对方身上。 这原是万无一失的战法,可也使用很多次,从未失手过,所以使双刀的汉子已收刀而立,就等著玉妙容中针而倒下,那知道铁铮横里插了一手,拖倒玉妙容,飞针滑过,全部射向了他身上! 在十拿九稳的心情下,他根本来不及作何准备,脸面胸腹,被十几支细针射中,痛得大叫一声,一跳丈许高,落地后只翻了几翻,就寂然不动了! 使蛇口剑的汉子见暗器反而杀死了同伴,不由呆住了。 铁铮由地下模剑掠去,剑由腰间划过,口中喝道:“像你这种歹毒的家伙,百死不足惜,放你不得!” 语毕剑回,那汉子也腰斩为两截倒地,使双剑的汉子见刹那之间,两名同伴先后被杀,纵身就朝窗外纵去。 铁铮喝道:“你划了我一剑,就想开溜了,躺下!” 伸手抓起地下的蛇口创,激射而出,那汉子才纵到窗外,尚未落地,蛇口剑已经追上,钉在他的后肩上,但他也够狠的,居然不回头,身子一滚一落,还是逃了开去。 铁铮站了起来,撕下一块衣襟,揉成一团,塞住肩上的剑伤。 玉妙容满怀歉意道:“铁大哥,对不起,又是我拖累了你,我真该死!” 铁铮冷冷地道:“如果不是尚有强敌,我真想好好地揍你一顿,生死关头上,你发的那门子小姐脾气!” 这几句话太重了,玉妙容脸色一变,但是看见铁铮肩头的血又流了出来,终于忍了下去,举剑割下自己的一幅衣裙,默默地上前要为他裹伤,铁铮道:“等一下,现在可不要你管这个,你到窗口守着去!” 玉妙容道:“你的伤要立刻止血!” 铁铮道:“我晓得,但这是天杀门的巢穴,对方是一批杀人的凶手,他们可不讲什么道义规矩的,如果趁你为我裹伤的时候,再来一阵突袭,我们两个人都别想活了!” 语气虽厉,但说的却是道理,玉妙容只得提剑到窗口去。 铁铮又道:“小心点,别把整个身形露出去,靠著墙,用眼角余光瞟出去,见到人影就用暗器招呼!” 玉妙容不敢再违抗了,依言潜到墙边靠窗的地方,用眼一溜,果然有两个人悄悄地蛇行而近,手中都拿着匕首,心中暗佩铁铮的料事正确,而且也恨透了这批人的阴险狠毒,手下再不留情,两点银光,换来了两声惨呼。 铁铮问道:“怎么样了?” 玉妙容道:“有两个家伙要过来,已经解决了!” “焦世庆呢?没看见他的影子?” 玉妙容摇摇头,铁铮道:“这老家伙又不知在搞什么鬼,咱们别理他,先给他来个绝户计!” 玉妙容道:“什么叫绝户计?” 铁铮道:“你跟我走就是了!” 他在身上取出一包黄色的粉未,在帐幔竹木等易燃物品上都洒了一些,然后朝后走去,一路上他看也不看,继续洒下粉末,直到离开正屋,来到后面的院子里,仍然不见一个人影,他才取出千里火一闪而着,丢了进去,朝玉妙容道:“躲到那边墙下去,等人忙着来救火时,我们越墙而出,去找焦世庆那老滑头去!” 玉妙容道:“铁大哥,你放火烧房子!” 铁铮道:“是的!天杀门赚的是血腥钱,只有一把火烧了干净,让他们自己也尝尝家园被毁的滋味!” 也不知道铁铮那一包黄色的药粉是什么,没有多久那栋厅楼已经开始在熊熊的烈火中烧了起来!” 四下顿时人声喧哗,大声嚷道:“起火了!快救火!” 然后又听得焦世庆的声音叫道:“大家照原来的岗位埋伏好,这两个狗男女总会出来的,只要他们一现身,就用强箭集中密射,今天非要解决他们不可!” 铁铮朝玉妙容道:“你听见了没有!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这般家伙不应该杀吗?” 玉妙容道:“可是我们怎么办呢?” 铁铮冷笑道:“耐心地等著,他们总会等不及的,你在关外住过那么久,总听过雪老爷的大名吧!” 玉妙容道:“是不是那种叫雪狼的野兽,许多山里的人都视它们畏若神明,说得太神奇了!” 铁铮道:“也许渲染得过份一点,但雪狼的确是一种最聪明、最有耐性,耐心最久的动物,它们扑击时,快若电闪,看中一样猎物时,可以费几天的时间,不耐不休地等伺着,不达目的誓不甘休!” 玉妙容道:“它们都是成群结队活动的。” 铁铮摇头道:“也不尽然,大部份时间是群居的,但到了春天交配时,就双双独居,等到母狼怀孕生下幼狼,饲育幼狼到能自立谋生,才重又回到群中,在独居这段时间,它们都是单独觅食,除非遇到危险时,才会发出嗥声,向同伴求援。 有一次我在山里,被一头雪狼缀上了,那头畜生十分狡猾,我回头追它,它就躲了起来,我走时,它又跟上来,而是远远地吊在里许之外,使我对它没有任何办法,就这样不眠不休,整整吊了三天,跟了几百里,我认为它已经放弃了,把马匹解开,自己也想休息合合眼时,它出来把马匹咬死拖走了!” “你没追上去?” 铁铮笑笑道:“它不过才一头小牛那么大,居然拖著一匹马,自然逃不过我,但是我对它的耐心与毅力,生出了无限的敬意,朝它摆摆手,恭送它上道。” “原来它的目的地只是你的马匹!” “是的!它很聪明,知道我比马匹更难应付,所以拣弱的下手,那一次害我在山里步行了两百里才找到第二头代步,可是我学会了很多,以后闯荡江湖,我对付过许多强于我的仇敌与巨奸大恶,我就是采用雪狼的战术,紧钉苦缠,使他们一一授首就范。” 玉妙容忍不住笑道:“想不到你的江湖阅历还是另有师承,向禽兽学来的!” 铁铮道:“你别瞧不起禽兽,许多武功都是禽兽身法上学来的,像螳螂白鹤灵猴拳法,蛇行狸翻,以及七禽剑法,鹰爪功等,无一不是师法禽兽。 玉妙容点点头,见他脸色稍宽,才轻声道:“铁大哥,你不再为刚才的事情生气了吧?” 铁铮叹道:“我根本就没生气,只是怪你不听话,我已经告诉你马家的蛇口剑上有暗器,就是要你先解决他!” 玉妙容道:“可是他的武功太差,我以为你瞧不起我!” 铁铮道:“这是生死之搏,我怎么会瞧不起你,那两个使双刃双剑的家伙武功虽高,但最危险的还是那支蛇口剑,我若是自己出手,另外两个人绝不容我得手,所以我才缠住那两个家伙,让你有机会了结他!” 玉妙容愧然地低头,用手轻抚他的肩头剑伤道:“你的伤怎么样,会不会影响到行动?” 铁铮笑笑道:“任何一处的伤都会影响行动的,但是不要紧,这一剑是我自己选择好部挨上的!” 玉妙容一怔道:“受伤的部位还可以自择的?” 铁铮道:“不错!这是求生最重要的学问,当无法避免伤害时,不要勉强冒险去避免,必须当机立断,去选择一处最轻的地方挨一下,把握时机,作致命的反击!” 玉妙容轻叹道:“想不到搏击中还有这么多的学问!” 铁铮道:“不错!而且这是师父无法教的,必须靠着亲身的体验,所以名师未必就能出高徒!” 相互默对良久,火势由烈而弱,一栋木楼,渐渐烧得只剩个架子,距火起的时间也过了一个多时辰,外面一直是静静的,铁铮与玉妙容都倚着墙,在一口水缸的掩蔽下,默默地坐著!等著! 慢慢地外面传来一个人声道:“这两个人恐怕走了!” 焦世庆的声音接著道:“四面都有人等着,从那儿走!” 起先的那个人道:“或许是在火刚起乱的时候走的,那时大家都没留神,一下子就溜过了!” 焦世庆道:“他们特地闯来,怎会轻易离去呢?” “庄主,黑燕子受了伤,一定是设法逃走,所以才放了那把火 否则他们没有纵火的理由!” 又是片刻沉默,才听得焦世庆道:“派两个人去看看!” 两点人影由墙外翻进来,四处看了一下,铁铮按住玉妙容不让她动,遂听其中一人道: “庄主!没人了!” 焦世庆愤愤地道:“便宜了这一对狗男女,立刻发出通令,通知本门所属各分站,严密追踪这两人下落!” 一个人答应了。 焦世庆又道:“叫大家都出来,一半人进去看看,另一半的人分守四路,挡住那些经过的行人与邻村来救火的人,不让任何人过来!” 于是人声开始乱了起来。 一会儿,有十几个人从墙上及后面的院子里过来,焦世庆手执长剑,满脸怒色,吩咐手下人将起火的屋架拉倒,使火势早点熄灭。 铁铮拍拍玉妙容的手,在她身边低声道:“扣好冰魄神珠,别让任何一个人有所异动!” 说完他一长身,飘落在焦世庆面前道:“焦老儿,姓铁的没走,正在恭候大驾!” 焦世庆一怔。 那些救火的人正想围上来,铁铮沉声道:“站在那里,别过来找死,我只有找姓焦的!” 两名汉子拉出兵器,仍然试图接近,玉妙容在墙角射出两点银光,不偏不倚,刚好嵌在他们的额头,扑身倒地。 这种准确无比,防不胜防的利器,镇住了那些天杀门下,他们的等级在天杀星之下,武功也差,自然不敢上前了。 铁铮冷冷地道:“焦世庆,过来吧,你的末日到了!” 焦世庆一脸厉色道:“黑燕子,你已经杀死本门好几个杀星了,今后天下将没有你容身之处!” 铁铮微笑道:“我知道你们的势力根大,可是你们也犯了一个大错,因为你们天杀星的神秘面目也揭穿了。 我已经认出了四五个人的出身门户,把消息传出去,那些门户为了自清计,一定也会全力对付你们,因此天杀门的末日也差不多快到了,你想自保尚且不及!” 焦世庆怒不可遏,举剑冲了过来,铁铮也横剑相迎,两人立刻展开了搏杀! 玉妙容还是守在墙角,利用水缸的掩护上面监视着那些天杀门徒的动静,一面看两人的战况。 这一次她才真正地看到了铁铮的武功造诣,虽然他们是同出一门,但玉妙容发现铁铮的剑法稳健凝炼,不仅高出她很多,甚至于还在自己的父亲之上。 同时她也看出了焦世庆的厉害,剑招凶狠凌厉,着着阴毒,想到自己刚才逞强不肯进屋,想一斗焦世庆,实在太任性了。 如果不是铁铮硬把自己叫进屋子,跟着老头儿遭遇上了,不必假之暗算,就凭那一手剑法,自己也死定了。 ------------------------------- 孤剑生扫描 斌卡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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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决斗的两个人愈来愈凶,由招式的互试进入到性命相博了,双方都精招迭出,想把对方一剑刺倒,而站在一边观战的天杀门徒,也都忘其所以,他们虽然被玉妙容镇住不敢行动,但现在他们已为战局所吸引,玉妙容就是不再监视,他们也不会有所动作了。 因为这一场血战是任何人无法插手介入的! 蓦而一声痛吼,是铁铮一剑砍断了焦世庆的一只左掌,焦世庆负创力拚,几次狠攻,逼退了铁铮,将身一跃,越墙而出,铁铮也跟着追出。 玉妙容不敢怠慢,忙也飞身上了墙头,但见焦世庆已经逃出了十多丈,铁铮挺身飞击。 焦世庆似乎怔住了,既没有跑,也没有躲,眼看着铁铮的剑锋已快搠及他的胸前,斜里一团银光击到,刚好打在他的剑上,使他的剑一偏,刺了个空。 焦世庆这才如梦初醒,低吼一声,回身再逃,去势如飞,几下子就跑出老远不见了! 铁铮并没有追击,拾起那团击偏他剑势的银光发怔,玉妙容追过来问道:“铁大哥,怎么回事?” 铁铮苦笑道:“我出道以来,不知碰到过多少高手,遇上了多少强敌,我都没服过输,今天我算是认了!这个人身手太一高了,他以一个雪球击偏我的剑势倒不足为奇,但雪球仍然能够保持完整不碎,这份功力简直使人难以相信!” 玉妙容接过他手中的雪球,只觉得那是随便抓一把雪捏成的,并不太结实,能够击偏铁铮的剑锋,完全是发出的人内力运用之巧,因此也怔住了,顿顿才问:“是谁呢?” 铁铮苦笑道:“我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玉妙容道:“他为什么要救焦世庆呢?那多半是对方的人,而且很可能就是那个天杀门主!” 铁铮摇头道:“不会!这个人跟我们是友非敌,更不会是天杀门主,这一点我可以断定的!” 玉妙容道:“何以见得呢?” 铁铮拉著她到两边都挖了一条宽有两尺,长约两丈,深可及腰的雪壕,壕中倒着五六个汉子,每人手中都拿着喷筒火器等物,可是这些人一个个都呆睁著眼,一动都不动,显然是被制了穴道。 玉妙容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铁铮道:“焦世庆逃到这儿,忽而止身停步不前,是想利用壕中的伏兵来对付我的,不想这些人都被暗中制住了,使他大感意外,连我的剑刺过去都不知躲闪,直到我一剑刺偏,他才警觉急急地跑了!” 玉妙容一惊道:“这老贼真可恶,那么这些人又是谁制服的呢?难道另外有人帮我们的忙?” 铁铮点头苦笑道:“不错!这个人代我们制住了伏兵,自然不会是天杀门主,但他为什么又要救走焦世庆呢?” 玉妙容道:“制住伏兵与救走焦世庆的是同一人?” 铁铮道:“是的!这些伏击者个个都身手不凡,但看他们被制的情形,似乎毫无知觉,可见身手极高,除了那个人之外,不可能再有第二者了!” 玉妙容也陷入了深思。 铁铮跳下壕沟,拉起一个人来,仔细看了一遍,忽而道:“这些人是被冰魄神珠制穴的!” 玉妙容也看看道:“不错!那一定是我娘了!要不就是我外公,除此二人外,没人会有这么妙的手法!” 铁铮道:“都不可能,令堂大人的造诣虽然比我高,但还没有到凭一枚雪球击偏我的剑势而不碎的程度,你外公或许有此功力,但他老人家已经封剑归隐,不再理江湖上的纠纷了,而且他更没有救焦世庆的必要!” 玉妙答道:“那可不一定,我外公虽然不管事了,但他老人家只有我娘一个女儿!知道我娘受人伤害,当然不会坐视,说不定连我外婆都出动了。” 铁铮一扬眉笑道:“你说对了,这个人必然是你外婆,只有她老人家的鱼龙九变手法才有这份功力,而且也只有她会来管这份闲事。” 玉妙容道:“何以见得呢?” 铁铮道:“天杀门主毒害令堂,是为了要强迫你表舅低头,而你外婆只有你表舅一个内侄,为了要令堂下嫁你表舅,差一点老夫妇又因之反目,现在有了这件事,她老人家当然不肯袖手了,这不是很明显了吗?” 玉妙容不信道:“你怎么知道天杀门主是为我表舅呢?” 铁铮笑道:“令堂大人不履江湖,只有跟你表舅笑道人有那么一点渊源,除此以外,再也没有用令堂的生死作为胁迫的可能,也只有为笑道人的事,你外婆才会出马。” 玉妙容道:“假如是我外婆来了,她为什么不现身跟我相见呢?又为什么要救下焦世庆呢?” 铁铮笑笑道:“那是找到天杀门主最简捷的方法,焦世庆是天杀门中次要的负责人,这儿的巢穴被捣毁,他一定会去找天杀门主报告,你外婆不让我杀死焦世庆,就是想跟着他去找到天杀门主,当然也没有空暇跟你见面了。” 玉妙容兴奋地道:“我外婆要是出马,那个天杀门主就惨了,她老人家一身武功已臻化境!” 铁铮摇摇头道:“你也别太乐观,天杀门既然晓得用令堂来威胁笑道人,自然对你们几家的关系很清楚,更算好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说不定连你外公出头干预的可能都计算到了,因此,你外婆出头了,并不一定就是能解决问题!” 玉妙容不禁又怔住了道:“那该怎么办呢?” 铁铮道:“白发龙婆崔老太太出马了,追踪的事由她先忙吧,我们来做些善后事宜了!” 他们把那些汉子都解开了穴道,却又废了他们的武功,而且更绝的是在每人脸上,用剑尖划了‘天杀’两个大字,也不知他用了什么药水滴进伤处,使那两个字深入肌里,泛出深蓝色,然后道:“我不杀你们,也不问你们的门户出身,只留了这个记号使你们见不得人,那些汉子一个个抱头鼠窜而去。 铁铮才大笑上马,跟玉妙容一起离开了。 走在路上,玉妙容才道:“铁大哥!你废去他们的武功也就罢了,何必还要在他们脸上刺字呢?” 铁铮叹道:“他们都是一些名门大派出身,如果我不刺上这两个字,他们很可能会捏造一篇言词,鼓动师门来向我寻仇,我可招架不住!” 玉妙容道:“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永远见不得人了!” 铁铮笑道:“没那么严重,等伤口一脱落了痂,字迹就会看不见了,就是不能喝酒,一杯酒下肚,字迹重现,这是我制人的一贯手法,他们都知道的,以前我惩治一些恶徒,也是用这个手法的,这样一来,他们就会老老实实,回到师门也不敢说了!而且这也是帮他们脱离天杀门的唯一办法,脸上有了这个暗记,天杀门主再也不会用到他们了,他们也不敢再回到天杀门了。” 玉妙容道:“你废了他们的武功,他们还能当杀手吗?” 铁铮笑笑道:“那只是吓吓他们的,我只封了他们的气穴,一个月后,穴道自开,又恢复正常了,那时脸上的疤也结口落痂了,这些人只是一步走错,年纪轻轻,一身武功练成不易,我又何忍毁了他们一生呢?” 玉妙容不禁轻叹道:“铁大哥,看你杀人时,谁都会以为你心狠手辣,没想到你也很仁慈的!” 铁铮淡淡地道:“我只杀该杀的人,只做该做的事,并不是做给人看,也不是为了讨好谁!” 玉妙容不禁默然了,跟着铁铮的后面,慢慢地走着,也不知道路的远近,更不知道上那儿去! 足足走了有五六个时辰,天色已黑,他们才在一个镇里歇下,玉妙容才问道:“铁大哥,这是什么地方?” 铁铮道:“保定府,我们又走回头了!” 玉妙容道:“要上那儿去呢?” “不知道,这要让焦世庆来决定的,看情形他是回京师去,我是由马儿凭著气息跟踪的,绝对错不了!” “那么他也歇在这儿吗?” “不知道,但到了这儿,不必再靠马儿了,我另外有找到他的方法,你先歇一下,我出去一趟就回来!” 他要了两间上房,自顾又出去了,足足过了两个更次,才回到客栈里,却听得玉妙容在屋子里呻吟著,连忙敲门进去,看见玉妙容和衣躺在床上,脸色绯红,目光如雾,口中不住呻吟,用手一摸额上,却热得烫手。 这一下使铁铮大为吃惊,连忙捧起她的身子,连连地叫了几声,玉妙容才哼出两个字: “水!水!” 铁铮知道发烧的人一定会渴的,连忙出去要了一盅热茶,让她喝了下去,又绞了一把冷手巾,搭在她的额上。 玉妙容才渐渐有了知觉,无力地道:“铁大哥,你回来了,我大概是病了,一进门就躺下了!” 铁铮摸摸她的衣服,竟是一件单薄的夹衣,不禁叹道:“你穿得这么少,怎么会不生病呢?” 玉妙容道:“我那件狐皮披风在大王庄打斗丢了,后来被热火一烤,出了一身汗,到外面又经冷风一吹,在马上我就冻得发抖,可是又不敢跟你说!” 铁铮叹道:“你真傻,身子不舒服就该说,这怎么能拖的,你怎么又不敢跟我说呢!” 玉妙容幽怨地道:“我怕你又会说我娇生惯养吃不了苦!” 铁铮轻叹不语。 玉妙容又道:“从早上到现在,一口水没下肚,风里吹、雪里滚、水里烤,我知道闯江湖的人拿这些当家常便饭,但一块生铁要久练才能成钢,铁大哥,你得给我时间慢慢磨,不能一下子就指望我是块精铁。” 铁铮歉然地道:“妙容!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一向独来独往惯了,因此我实在没有照顾别人的习惯!” 玉妙容微弱地一笑,她终于听见这个铁汉说出一句比较带感情的话了,虽然他只是浅浅的一句道歉,但出自铁铮之口,那已经很够了,同以柔声道:“铁大哥,我还是口渴得厉害,请你再倒杯茶给我好不好!” 铁铮果然又倒了一杯茶,喂着她喝下去,玉妙容吁了口气道:“谢谢你,我舒服多了,刚才我喉咙里直冒火!” 铁铮笑道:“如果你一进屋子,就喝几口热茶,驱驱风寒,一定会好得多,最好能熬碗热姜汤喝下去!” 玉妙容道:“我是吩咐了,可是伙计端进来,放在桌上,我已经没力气起来喝了!” 铁铮看见桌上果然有一碗姜汤,但已经凉透了,不禁叹道:“你没力气,可以叫店里的人端给你。” 玉妙容道:“叫那个一身油腻的脏男人来喂我喝,我宁可死了也不要!我虽然不想做什么千金小姐,到底是个女孩子……我知道这又会招你好笑,但我没法子!” 铁铮果然笑了,但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笑,站起来,把火盆里的炭又拨旺了一点,然后出去拿了一个瓦罐进来笑道:“你只是受了点风寒,又挨了饿,我要了一罐小米粥,炖热了喝下去,盖上被子睡一觉就会好的!” 玉妙容把头点点,然后低声道:“铁大哥,能不能够麻烦你去烧一桶热水来,我要洗个澡!” 铁铮道:“开玩笑,你还能洗澡!” 玉妙容道:“我非洗不可,因为我……” 她红着脸,不说下去了! 铁铮见她的衣服还是贴在身上,半湿半干,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去弄,你的衣服是非换不可,这样子穿着病会加重的!” 他到了外面,没多久就提了一桶热水进来道:“妙容!我看你还是躺著,我绞了热手巾,给你在被窝里抹一抹算了,你的身子太弱,不能洗澡的!” 玉妙容道:“不!我一定要洗,现在我已好得多了!” 铁铮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我在门口等着!” 玉妙容娇羞地点点头,铁铮替她带上了门,就在门口站著,听里面玉妙容狰扎着起了床,又听见一阵水响,接着却是咕咚一声,好像是人摔倒的声音!连忙推门进去,只见玉妙容倒在水桶边,裤衣褪到脚面上,露出两条雪白的腿,却有一片殷红染在大腿上,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把她抱了起来,送回床上,立刻打开马包找药。 玉妙容却在床上哼道:“铁大哥,我不要紧!” 挣扎着又要坐起,铁铮按住她道:“别动,你真是的,受了伤也不说一声,还硬撑著! 伤在那里!” 玉妙容将头藏在被子里,低声道:“不是受伤,是我们女孩子免不了的麻烦事,你别管,我歇一下自己再来弄!” 铁铮吁了一口气道:“我说怎么会病得这么快呢,在这两天是最不能受风寒的时候,你还是躺着吧!” 他把药瓶放了下来,把火盆又移近了一点,小心地为她身上抹了一遍,找出干净的衣服,先为她穿上了,又撕开了块干净的白布,衬上厚纸,给她系好了。 玉妙容只有红著脸,由他去弄去,直到他把换下的衣服在桶里也洗了,晾在椅背上,移在火盆旁边烤著。 玉妙容才低声道:“谢谢你,铁大哥!” 铁铮一笑道:“没什么,幸亏有一次我在破庙里,替一个孕妇接过生,还学会了如何处置,否则就瞎抓了!” 玉妙容红着脸笑道:“你还当过稳婆?” 铁铮苦笑道:“没办法,刚好遇上,那是在关外,也是大雪天,我骑马经过一座破庙,看见一个妇人倒在庙口,我把她扶进里面,才发现她是孕妇,因为汉子出了门,赶回娘家待产,在路上摔了一跤,震动胎气,当时就生了,好在她还有点经验,于是就由她口中指点,我动手,居然接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玉妙容道:“你一点都不忌讳?” 铁铮道:“这有什么好忌讳,我自己也是那样出生的,何况当时只有我一个人能帮她,难道就看她活活在风雪里冻死不成,而后我收了那小孩子做乾儿子,去年我还去看他,那小子已经四岁了,精壮得像头小豹子。” 玉妙容吃吃地笑了,铁铮把炖热的小米粥喂给她喝了下去,玉妙容才羞赧地道:“铁大哥!你也去睡吧!”、 铁铮把她往里推推道:“我睡在这里!” 玉妙容满脸娇羞,虽然嗯了一声,却把头埋进了被子里,铁铮道:“妙容!你别误会我有什么歪心思,我打听清楚了,焦世庆落脚在这儿,但是只有几个人,恐怕还不是天杀门主所在之处,我不想去打草惊蛇,但也得防着点,因为这儿既有天杀门的人,我们的行踪可能就落在对方的眼里了,万一来次突袭,你又不能行动!” 一面说,一面曲肱躺了下来,玉妙容突地滚在他怀里,火热的胳臂紧紧地抱着他,低声道:“铁大哥!我……我这一辈子跟定你了!” 铁铮微微一怔道:“妙容!那不算什么,人在患难中互助是应该的,再说我们还是师兄妹!” 玉妙容道:“不!铁大哥!你可以不要我,但我却跟定你了,别说是师兄妹,就是亲兄妹,也不能让你为我做那些事情的,难道你还要我去嫁别的人!” 铁铮叹了口气道:“妙容!你要认清楚我是个流浪汉!” 玉妙容道:“我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虽然我父亲是将军、总督,但他也是江湖人,我们一起同行了这么久,我还杀过人,还算什么大家闺秀呢,你不要我我就死!” 铁铮又叹了一口气,却没有什么话说。 玉妙容搂得他更紧,而且把火热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 铁铮才笑笑道:“妙容!那个伙计已经被我从热炕上叫起来两三趟,如果再把他叫起来,他非骂人不可。” 玉妙容道:“你叫他干吗?” 铁铮道:“出去替我找个粉头儿来呀,你自己身子不舒服,却又这样地逗我,我是个活生生的人,这么活色生香,软玉温香抱满怀,岂有不动心的,万一动了心,不找个粉头儿来杀杀火,岂不是憋死了我!” 玉妙容先是一怔,继而才道:“你敢,如果你敢去找别的女人,我就是走不动,爬也爬了去跟你拚命!” 铁铮笑道:“这那像个千金小姐,简直就是泼妇!” 玉妙容贴著他的脸颊道:“谁叫你自己不正经的,刚才你说的话,不像个侠客,倒像个流氓,我自然也要用泼妇的方法对付你了!” 铁铮笑了一笑,伸手轻轻地抱住她,两片嘴唇,两颗心,已经牢牢地结合在一起了。 经过一夜的休息,玉妙容已经好多了,只是有点软弱,但已经能自己起来,把烘干的衣服收了起来。 铁铮醒来时,发现她已经把屋子都整理过了,欠身坐起来道:“妙容!你怎么起来了?” 玉妙容红著脸道:“我本来就没什么病,以前每到这时候,我总会有点不舒服,只是这次特别厉害。” 铁铮道:“那你就该多休息!” 玉妙容笑道:“没关系,来得厉害,去得也快,我已经好了,铁大哥!你早上要吃什么?” 铁铮道:“喝酒,早上起来我除了酒之外什么都不吃!” 玉妙容一皱眉道:“那有大清早就喝酒的!” 铁铮笑道:“江湖流浪汉,喝酒还分早晚!” “那不行!我外公说大清早喝酒最伤身体!” 铁铮一叹道:“他是个有福气的人,虽然身在武林,却很少管江湖上的事,自然可以过正常的生活,我却不同,昨夜到现在,不过才合了两个时辰的眼,还有一半时间是醒着的,不靠酒来提提神,精力怎么够儿!” 玉妙容的脸色抽了一下,心头也有点刺痛:“铁大哥,你这是在透支你的生命,糟蹋自己的身子!” 铁铮潇洒地一笑道:“我倒没这个感觉!” “你现在是年纪轻,底子足,将来呢?” “我从不想将来,一个像我这样的流浪汉,能不能活过明天都不知道,还敢想将来吗?” 玉妙容笑道:“真要被人杀了倒也罢了,万一你活下来了呢,弄得百病丛生,缠绵病榻又怎么办?” “不会有这一天的,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撑着爬也要爬起来,直到挤完我最后的一点力气,也许就躺在路旁,也许暴尸在荒野里,那时我已没有了感觉!” “大哥!你别说得这么怕人好不好?” “江湖客的归宿就是如此,我出道江湖近二十年,在风雪中为十六个人收过尸,其中有十二个都是鼎鼎有名的江湖人,及一个满五十岁的老头,十二个人中有四个是伤重而死,另外八个既没有伤,也没有大病,就是因为一点细小的原故,或许就是从马上捧了下来,就到了生命的尽头!” 玉妙容一怔道:“为什麽?他们为了什么呢?” 铁铮笑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们在死路的脸上都十分安详,还带着笑容,他们一定知道了答案,但活着的人没一个能说出来的,也许就在将去的一刹那,他们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倒是摸索到了一点!” “是什么?” “他们已充分地利用了生命,没有浪费一点,生命是一块干柴,慢慢地烧,最后还会剩下一些炭,只有投进一堆烈火中,才能彻底地发挥最后一点功用,烧得连灰都不剩了!” “炭还是能烧的,并不算浪费呀!” “是的!但木柴能燃起几尺高的火焰,炭火却只有星星一点,火焰能照彻四野,炭火只能照亮自己,人假如不为自己活着,就得把自己投入熊熊的烈火之中!” 玉妙容走到床前,温柔地坐下,靠在他的身上:“大哥!以前你怎么支配你的生命我不管,今后你却必须把我也算进去,我们已经是一个人了!” 铁铮笑了一笑:“你还是可以做你的大小姐去!” “不!不会了,从我决定跟你一起出来时,我已经决定不再回去,经过了昨天晚上,我更决定这一辈子跟定你了!” 铁铮皱皱眉道:“昨天我们没怎么样呀!” 玉妙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铁铮忙拉住她笑道:“妙容,别急,我逗着你玩的,别以为所有的男人都很随便,我长到这么大,还没跟女孩子同一个铺睡过,既然咱们在一起了,你也别想另外再嫁人了,以后你只要朝别的男人多看两眼,我就会宰了那王八蛋!” 玉妙容被他壮建的胳臂抱着感到很温暖,心里已经开始在笑了,但脸还是绷着,冷冷地道:“那你管不着!” 铁铮笑道:“我怎么管不著,虽然咱们旗人对贞操的观念不像汉人那么认真,很多人对老婆偷汉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我可不行,我是个很小气的男人!” 玉妙容终于忍不住笑了道:“我多看人家两眼是我不好,你该对我生气才是,干吗去找人家麻烦呢?” 铁铮笑道:“没出息的男人才会打老婆,我是个有出息的男人,绝不做那种事!” 玉妙容道:“有出息的男人做些什么事呢?” 铁铮道:“有出息的男人娶小老婆,你若是看上个小白脸,我就娶一个小老婆,你看上十个,我娶十个!” 玉妙容一横眼道:“你敢!我会拧下你的脑袋!” 铁铮叹了口气道:“所以江湖客不愿意成家,不敢爱人或是被人爱,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失去自由了,不过你可以管我不娶小老婆,可不能管我喝酒!” “我不是管你喝酒,只要你爱惜点身体,别成天泡在酒里,没早没晚的都喝!” 铁铮哈哈一笑道:“妙容!如果我像你说的那种喝法,早就活不到今天了,多少人想要我这颗脑袋呢,只要我醉上一次,就不会醒过来了,从黑燕子杀了第一个人开始,就有人在等着我醉倒的机会好收拾我!” “你从来也没醉过吗?” “没有!在白山黑水里混的江湖人不是不怕冷,只有靠酒来取暖,常喝酒有个好处,就是不容易醉,尤其是以酒为粮的人,醉的可能更少,一个人的肚子有限,把肚子装满了酒还不醉的人更是无法醉,因为没地方再装酒了!” 玉妙容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说去你是非喝不可!” “是的!否则我就不必说那些废话了!” 玉妙容推开他站起来道:“那我叫店里准备去!” 铁铮笑道:“不在这儿喝?” “大清早,还有什么地方卖酒的!” “当然有,过两条街,有一家叫铁葫芦的大酒缸,专门为醉鬼开设的,那儿有两批伙计轮流招呼客人,任何时间店门都是开着的,随时都有酒喝。” “怎么叫大酒缸呢?” “那儿没有座儿,酒缸埋在地下,缸上加个木盖,喝酒的人自己拿杓子舀酒喝,伙计在旁边只管计数!” 玉妙容一皱眉头:“干嘛要上那儿去喝呢?” “因为那儿的酒便宜,而且还奉送盐豆儿,不另收费!” “大哥!咱们还不至穷成那个样子吧!” “当然不是,我虽然不是财主,每天吃十两银子一桌鱼翅席也还吃得起,不过那儿还有个好处,掌柜的娘子叫水蜜桃,据说她的身上永远带着一股水蜜桃的香味儿,而且她的脸也嫩得像水蜜桃,白里透红,一捏就接得出水来。” 明知道他是在说笑话,玉妙容的眉头还是皱了起来。 铁铮道:“不过那是二十年前的事儿了,现在她还叫水蜜桃,但是脸已经成了乾桃脯了!” 玉妙容扑嗤一声笑了道:“大哥!你能不能说正经的!” 铁铮笑笑道:“正经的就来了,焦世庆昨夜就在那儿!” 玉妙容忙道:“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说也不迟,昨夜我回来的时候,他才进去,这会儿可能还没起来,因此我们现在去准碰得到他!” “他会不会又走了呢?” “如果他走了,会有人来告诉我的,现在还没有人来,证明他还没走,现在你不反对上那儿去喝酒了吧?” 玉妙容瞪了他一眼,铁铮含笑穿好了衣服,带了玉妙容出店而去,转过两条街,铁葫芦店的招牌已经在目了,那是一块破木板,草草地漆了四个字,漆多半已剥落了,下面拴着个铁葫芦,像吊方郎中杖上挂着的差不多大小,也长满了锈,铁铮掀开了黑得发亮的旧棉门帘,才一脚跨进去,就定住了脚步,因为焦世庆就踞坐在一口酒缸前,而且偌大的一间屋子,除了十几口半埋在地下的酒缸外,就只有他一个人! 玉妙容没注意到铁铮的手势,也跟着跨了进来,见状也是一怔。 焦世庆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笑道:“二位早!我算定二位会来,没想到来得这么早!” 既然已经进来了,铁铮也乐得大方,找了一口酒缸坐下,淡淡地道:“焦大庄主不愧为神机妙算!” 焦世庆笑笑道:“彼此!彼此!黑燕子,你追踪的本事也很大,我已经算走得秘密了,还是被你给钉住了,不过你的行踪也没脱出我的掌握,由此可见天杀门的人办事并不含糊,昨天晚上二位睡得安稳!” 玉妙容的脸红了,铁铮的脸上却浮起了一片煞气,厉声道:“焦世庆!你把鬼手胡彪的那批人怎麽了!” 焦世庆一笑道:“我是天杀门的北路总监,想摸我行踪的人按例是不能放过的!” 铁铮愤然起立,腰中长剑也出了鞘,焦世庆却笑着摆摆手道:“别着急,大王庄已经被你挑了,我的行踪也露了相,不必再守什么秘密了,因此对那九个人,还没有按照往例处理,他们还活着!” 铁铮这才松了脸色,焦世庆道,“至于他们能活多久,那全要看你黑燕子对他们关心的程度了!” 铁铮道:“我要你立刻放了他们,一根寒毛都不能少!” “可以,我知道胡彪受过你的好处,只是偶而替你跑跑腿,打听一点消息,既不是你的手下,也不是你的什么人,所以连话都没问他们,只是请他们在一个地方歇着,只要你点点头,立刻就可以还你九个完整无缺的大活人!” 铁铮道:“只是点个头吗?” 焦世庆笑道:“当然是在我提出条件之后!” “什么条件?你该知道我是不受威胁的!” “铁铮!老夫对你的一切打听得很清楚,这个条件绝对是你能接受的,你一共杀死了我手下七名天杀星,二十几名部属以及本门护法黑河双妖,挑了两处据点,烧了大王庄,破坏了本门四次行动,这笔帐加起来不小吧?” 铁铮道:“不小,就来把我凌迟了也抵不足数。” 焦世庆一笑道:“但是我愿意一笔勾铬,因为你是凭两个人的力量,没有任何助手干下来的,这证明了本门实力的脆弱,老夫对你们只有尊敬!” 铁铮道:“别废话,提出你的条件来!” “天杀门杀人是为了求利,在商言商,既然这一笔生意是赔定的,就得及时住手,不能继续赔下去,把老本都蚀光,所以我只要你答应中止对本门的破坏行动。” 铁铮微笑道:“那可是你们自己找上来的!” 焦世庆道:“本门以后不会再找你,而且对玉桂的老婆天池龙女崔玉如也放弃了追索行动,这总该使你满意了?” 铁铮道:“条件相当优厚,还有没有?” 焦世庆道:“还有一个附带条件,就是请你立刻离开直隶,半年之内,不能到直隶来。” 铁铮笑道:“这半年我上那儿去呢?” “随便你,你不是跟玉小姐成了亲吗?到山西去省视泰山大人也行,到关外带新娘子祭祭祖宗也行,半年的时光是很容易打发的,而且本门还可以致赠一笔程仪,黄金千两,明珠十斛,以供二位逍遥!” 铁铮哈哈大笑道:“天杀门对铁某实在太优厚了!” 焦世庆道:“黑燕子是第一个使天杀门败得惨兮兮的人,本门对阁下表示由衷的敬意!” 铁铮道:“这么优厚的条件,我若是再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只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焦世庆道:“阁下尽管问好了,老夫知无不言!” “为什么要我离开半年?” “因为我要在直隶把天杀门重新再建立起,阁下这么一直阴魂不散地盯著我,我无法放手行事!” “就为了这个理由?” “不错!就为了这个理由,半年之后,阁下如果有兴趣,可以再到直隶来,看看天杀门重建的实力如何。” 铁铮笑道:“我可以再赚个千两黄金,十斛明珠!” “当然,顺风船走惯了,把人都养懒了,铁大侠这次的教训,使本门得到一个刺激,因此等本门重新加强组织之后,很欢迎阁下再来试一试,看看我们的缺点是否有改善。” 铁铮想了一下道:“好!我答应了!” 焦世庆笑道:“铁大侠千金一诺,只要有了这句话,本门就放心了,请大侠回旅邸去小息片刻,两个时辰后,老夫叫胡彪把黄金明珠送到客栈去。” 铁铮道:“为什么要两个时辰呢?” “因为胡彪等九个人不在这儿,老夫去放了他们,再让他们到客栈,差不多就要两个时辰。” 铁铮道:“好!见到胡彪我就走,不过话说在前面,在这半年中,如果有天杀门的人再惹到我头上可别怪我毁约!” 焦世庆笑道:“大侠请放心,大侠离开直隶后,本门的人即使见到大侠,也一定会避道而行。” 铁铮笑道:“话说明白了就行,那我就回客栈去恭候了,两个时辰之后,我也立刻动身!” “铁大侠准备往那儿去呢?” “这个也要告诉阁下吗?” “当然不必,老夫只是为大侠计算一下行程,看看要多久才能离开直隶,以便计划着手重新布署。” “那就是说我不走你们不开始了?” “是的!老朽不想再一次跟大侠发生误会!” 铁铮道:“好!我不说出准去处,但是我担保在五天之内,一定离开直隶省境,这样总可以了吧?” 焦世庆十分满意地道:“可以!可以,我们一言为定!” 铁铮道:“那我就告辞了,希望两个时辰后能见到胡彪!” “当然!天杀门言出必践,这点信用大侠是清楚的!” 铁铮拱拱手,回身出了铁葫芦居。 玉妙容一言不发,跟在他后面,一直来到客栈里,铁铮才道:“妙容!把行李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动身吧!” 玉妙容道:“大哥!你真要跟他们妥协?” 铁铮道:“胡彪是我的朋友,为了帮了我的忙,刺探焦世庆的下落才被他们制住的,我不能要他为我送死!” 玉妙容没话说,她对铁铮了解很少,但知道他的那些朋友都是他的生死知己,何况有九个人之多,铁铮是不能拿他们的生命来逞强的! 默默地枯等了两个时辰,一个汉子匆匆地来了,见了铁铮,满脸愧容地道:“铁爷!小的真惭愧!” 铁铮笑道:“不能怪你,夭杀门的那一批凶手,不是你们能应付得了的,是怎么着的道儿?” 胡彪道:“您走后不久,小的叫查老二在铁葫芦居外面瞟着,大伙儿在屋子里喝着酒等着,也不知怎么的,糊里糊涂就失去了知觉,醒过来后,仍然在屋子里,水蜜桃那个婆娘叫小的拿了这包东西给您送来。” 铁铮一笑道:“原来你们根本没离开屋子!” 胡彪道:“不!被搬开过,醒来后大家的衣服都是湿的,不知在那个雨地里窝了一阵子!” “弟兄们都好吗?有没有人受伤?” “回铁爷!弟兄们都好,只有查老二扭了腿,但也不是大伤,歇两天就会好的!” 铁铮道:“好了!胡彪!这儿你们也不能待了,把这些银票拿去,有家的安家,没家的分了,你自己留下一半,带着弟兄们,两天后到京师高升栈来找我。” 他打开送来的包袱,里面是一个匣子,装了一匣明珠,一叠银票,恰合五万两,足抵千金之数。 胡彪习惯了不多发问,拿了银票,屈膝行礼后走了。 铁铮笑道:“我们也走吧,到京师去好好玩个半年!” 玉妙容这才愕然道:“我们要在京师耽半年?” 铁铮笑道:“是的!如果你不想耽那么久,可以到山西去探探令尊,我这半年是被人圈定在京师,除非他们先违了约,找上我的麻烦,我才能离开北京。” 玉妙容道:“你不是答应对方离开直隶的吗?” 铁锋道:“不错!所以我才要在京师里停留,北京内城归九门提督管,外城属京兆尹管,都不在直隶将军的辖区,我答应离开直隶,这不算违约!” 玉妙容想了一下,才会过意来,笑着道:“大哥!你真够狡猾的,谁都知道北京是在直隶!” 铁铮笑笑道:“不错!大家都是这么想,但是焦世庆跟我打交道时,该多了解我的过去,把话敲实在一点!” 玉妙容道:“这又有什么典故么?” 铁铮笑道:“有一次,一个大贪官退仕还乡,搜刮了一辈子的民脂民膏,买了一对玉佛带同家去,那对玉佛价值十五万两,我就动上了念头,决心不让那对玉佛过山海关,除非他肯捐十万两银子赈济山东水灾,先期发出一个通知给他,他紧张了,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请出了江湖上三个很有声望的前辈出来保镖。” 玉妙容忙道:“你得手了没有?” 铁铮道:“那对玉佛是藏在一个檀木匣子里的,就在我抱了匣子要离开的时候,那三个老前辈现身出来了,要求我留下匣子,否则不惜一死相拚!” “这三个人也太没骨气了,既然在江湖上大有名望,就该洁身自爱,怎么去为一个贪官护财去呢?” 铁铮轻叹道:“人是很难说的,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做得很不光明,所以不好意思公开向我打招呼,把我追到一个无人之处才现身向我要求。我不知道他们得了人家什么好处,但是顾念他们成名不易,生平没有劣迹,犯不着跟他们拚命,于是把匣子留了下来。” 玉妙容道:“这可不像你的平素为人呀!” 铁铮笑道:“他们要我留下匣子,我就留下了匣子,我要的是那一对玉佛,又不是那口匣子,何不做个人情呢?” “原来你把里面换走了!” 铁铮笑道:“我在得手的时候,就想到情形不太对劲儿,因为得手了,起初还以为是假的,可是我打开一看,玉佛又的确在里面,我就想到那贪官必然是另有安排,所以我取出了玉佛,放了两块砖头进去,顺手把玉佛塞在一个行李卷里,只带著空匣,所以他们要我留下匣子,我就留了下来,再悄悄回去,把玉佛弄走了,他们见我出来时挟了那口匣子,没防到我会来上一手掉包!” “后来呢?他们不气死了?” “当然生气,四处扬言要找我麻烦,我干脆约定了一大批江湖上叫得起字号的朋友,公开跟他们理论,他们倒很聪明,公开承认了那件事做得不对,但是我不该欺骗他们,使他们下不了台,以江湖规矩而言,我若是凭本事带走了那对玉怫,他们虽然丢了人也没话说,那种做法就太不应该了,我就把那天的情形一丝不漏地再说了一遍,经他们承认无误后,我才说三位要我留下匣子,我遵命留下了,并没有欺骗三位的地方!” “那他们不是活活气死了?” 铁铮笑道:“生气是难免的,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找不到我的毛病,只好自认倒楣了,最主要的是我行得正,当时把变卖玉佛所得到的十三万两银子委托在场的几个侠义道上人物代为拿去赈灾,我自己半文未落私囊,打劫的对象是个众所周知,劣迹昭彰的贪官!” 玉妙容叹道:“铁大哥!你虽然问心无愧,但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吧?” 是的!不但黑道上的人恨我入骨,白道上要我命的也大有人在,但我并不灰心,因为我的朋友毕竟多于仇家!“ 玉妙容不说话了,她已经了解侠义两个字,本是一种不求报酬的胸怀,何况她也见过铁铮的朋友,那些虽然都是些小人物,但他们却有随时肯为铁铮一死的决心,这就是最大的收获了,顿了一顿后,她才道:“大哥!如果焦世庆不在京师,你在那儿又能做什么呢?” 铁铮微微一笑,道:“那我就什么都不做,陪着你在京师逍逍遥遥的过半年平静的日子!” 玉妙容的脸红了道:“大哥!我出来是为了我母亲!” 铁铮道:“焦世庆既然答应了不再找令堂大人的麻烦,早一天迟一天找到她都没有关系。” 玉妙容刚要说什么,铁铮忽又道:“不过我小时候看过相,天生是个劳碌命,恐怕也难得逍遥。” 玉妙容嫣然一笑道:“大哥!你别卖关子了,我知道你到京师必然是有用意的!” 铁铮笑了一笑,居然换了一个话题道:“妙容!这次回到北京,你可得注意,你不是玉三小姐了!” 玉妙容道:“我知道,既然我决心走上江湖这条路,我就没打算再是个千金小姐了,什么日子我都能过!” 铁铮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我要你做什么,你可别叫苦,我给你找份职业,你也别嫌贱!” 玉妙容笑道:“你别拿这个来难我,除了要我上八大胡同去当窑姐儿,我什么都干得了!” 铁铮微微一笑,也不多说话,收拾了行李,又给她另外买了件羊皮布面的黑斗篷,上马走了。 路上很平静,天杀门再也没找他们的麻烦,一直来到长辛店,铁铮找了家小客栈住下,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小包袱,笑问道:“妙容!你会唱小曲不会?” 玉妙容愕然道:“不会,大哥!你问这个干吗?” 铁铮道:“那你可得赶紧学,好在你很聪明,也懂得看曲谱,我给你找了份本子来,你看看就会了!” 玉妙容一惊道:“大哥!你要我卖唱去?” 铁铮道:“是的!你既不能这个样子满城乱转,而玉三小姐艳名动京师,认识你的人不少,为了掩人注意,只有这个方法,才能在天桥存身下去!” 玉妙容刚要反对,铁铮又取出一把二胡道:“好在这玩意儿我也学过几天,我们俩演一演,过几天就开场子去。” 玉妙容道:“大哥也跟我在一起?” 铁铮笑道:“天桥那个地方不仅卧虎藏龙,而且是个吃人的地方,没有我这老江湖跟着,你连骨头都叫人吞了。” 玉妙容这才笑道:“只要大哥跟着,就是真把我卖进八大胡同,我也认了,不过我们这么做是干吗呢?” 铁铮道:“自然是探天杀门的底子,我就是在那儿吊上长白四煞的,因此我想还是在那儿摸他们较为可靠些!” 玉妙容笑着打开包袱,里面有一套半新旧的团花棉袄,一条长绸裙以及一些廉价包金的首饰,一本旧曲本。 于是,两人便在小客栈里开始练习起来。 ------------------------------- 孤剑生扫描 斌卡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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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玉妙容捧着旧曲本,轻声哼唱了一整天,实在感觉很累人。尤其想到过几天要去天桥开场子,抛头露面当众卖唱,心里更是不免有些紧张和不安。 毕竟,她是堂堂玉总督的三千金啊! 天桥那种杂乱的地方,别说是去卖唱,就算是想去逛逛看看热闹,以前桂大将军也是不允许的。 记得她两个姐姐尚未出嫁前,那年上元佳节,三姐妹一时兴起,要求父亲让她们去天桥玩玩,结果挨了一顿严厉训斥:“那种地方不是女孩子去的!” 如今她对铁铮竟是言听计从,同意到天桥去抛头露面卖唱! 不过话说回来,铁铮还不是为了他玉家的事,不惜冒生命危险,公然与天杀门为敌。 玉妙容想通这一点,心情就比较泰然了。 铁铮倒很体贴入微,惟恐她练了一整天唱,嗓子不舒服,特地亲自上街去买了几样水果回来。 一进房,就见他春风满面地笑著道:“妙容,今天你练唱练的很辛苦,这是买来慰劳你。” 玉妙容一看他提着的篮子里,竟有七八样水果,不禁笑问:“大哥,你把我当成猴子?” 铁铮将篮子捧起,递到她面前道:“我不知道你喜欢吃那种,干脆把水果摊上有的,每样都买一些。反正水果有益身体,多吃些也不会有害。” 玉妙容笑道:“那我可以拿水果当饭吃了。” “不行!”铁铮道:“这几天你得多吃些,保持体力,而且睡眠要充足,尽量养足精神,到时候才不会支持不住。” 玉妙容诧然道:“哦?听你这么说,卖唱比动刀动剑更费劲?” 铁铮坐了下来,将盛水果的篮子放在桌上,正色道:“那可一点不假,当着场子里好几百人,一曲接一曲地唱,本来已经很费劲了,何况我们还要跟人家打对台,不卖劲儿怎么成。” 玉妙容怔怔地问:“跟谁打对台?” 铁铮卖起关子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玉妙容不依道:“大哥,告诉我嘛,让我心里好有个准备。” 铁铮摇摇头,心想:“如果告诉你,让你知道对手是谁,恐怕就要怯场不敢上台,甚至知难而退了。” 玉妙容见他不肯说出,慎声道:“不说就算了!” 一扭头,似乎真的生气了。 铁铮忙陪笑脸:“别生气嘛,说真的,我也不清楚现在是那个班底在唱。反正天桥那块地盘,是走江湖卖艺的必争之地,但谁也没把握能在那里唱多久。唱红了,也许一唱就是三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万一不受欢迎,唱一场就支撑不下去了。所以,目前正在唱的是谁,我根本就不知道。” 玉妙容对这解释并不满意,仍然在生闷气。 铁铮只好伸手摘了颗荔枝,剥去皮壳,递向她面前笑道:“来,尝尝看甜不甜。” 玉妙容愤声道:“我不吃!” “尝尝嘛……”铁铮将剥好的荔枝送到她口边。 玉妙容手一挥,把荔枝拍落在地上。 铁铮也火了,忿哼一声,也把身子转了开去。 这一来,玉妙容反而软化了,忙剥了一颗荔枝,起身绕到他面前,笑道:“别那么小气,赔你一颗就是嘛。” 铁铮装出生气,故意相应不理。 玉妙容笑问:“是不是要我喂你?那你把嘴张开。” 铁铮仍然无动於衷。 玉妙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似乎想出了什么好主意。 只见她将剥好的荔枝放入口中,用牙轻咬着送向了铁铮的面前,同时用鼻音连哼两声,以引起他的注意。 铁铮定神一看,见她如此曲意奉承,即使是真生气,那股气也化作乌有了,何况他是故意装出来的。 他忙把嘴凑近,从玉妙容两唇间接过了荔枝。 荔枝进入他口中的同时,四唇相交,也吻合在一起分不开了。 铁铮双臂一张,将玉妙容拥进了怀里。 肉质细嫩而多汁的荔枝,被铁铮抵送进玉妙容的口中,再滑回他口中,一次又一次…… 籍著荔枝的来回吞吐,两人的热情也随之交流,提升,使他们彼此均享受着别具情趣的热吻滋味。 铁铮不是圣贤,纵是圣贤也有七情六欲,过去他闯荡江湖的这些年来,从未对任何女人用过情,只有欲,而且对象都是出卖肉体的妓女。 这对他来说,完全是一种交易,一个‘买’,一个‘卖’,彼此间没有任何瓜葛或牵连,当场‘银货两讫’,‘交易’完成就拍拍屁股走人。 诚如他自己所说,他是行踪不定,四海为家的流浪汉,受不了任何约束,更不愿受‘家’的拖累。 但他自从遇上玉妙容,这种观念和心态已逐渐在改变。最明显的,就是他这段时日里,除了终日与王妙容影形不离,未曾接触其他任何女人。 这时他拥吻著怀里的玉妙容,虽极力想抑制自己的欲念,能够发乎情,止乎礼,不要做出超越‘礼’的事来。 但是,他做不到,一股发自体内的欲火,使他逐渐冲动起来。 他把玉妙容愈搂愈紧,左手紧搂她的纤腰,右手则轻抚著她整个背部。由于玉妙容是坐在他怀里,手便顺其自然的,顺着她胁下移向了胸前。 玉妙容的娇躯连连震动两下,彷拂触电似的,使她感到一阵莫名的颤悚。但她没有抗拒,任由铁铮的手在胸部活动。 铁铮从女人身上得到的经验,像他临敌的经验一样丰富。从玉妙容的强烈反应,可知这从未被异性爱抚过的少女,正强忍着这种刺激的感受。 那日在小镇上的客栈里,玉妙容因月事身体不适,非要洗净身子,结果不支倒在水桶边守在房门口的铁铮闻声回身一看,倒在桶边的玉妙容已裤衣褪到脚面上,整个下身毫无遮掩,尽入他眼中。 当时他大吃一惊,急忙将玉妙容抱上床,不但为她抹净两胯间的血渍,还为她作了一切善后处理。 在那种情形之下,他毫无杂念,甚至对这少女最神秘之处视若无睹,此时,他却情不自禁地,揉抚著这少女的双峰。 尽管这少女的双峰并不算丰满,但盈盈一握,却令他爱不释手,恣情地把玩起来。 玉妙容的反应更强烈了,彷佛不胜其扰,鼻中连连发出轻哼娇吟,娇躯随之不断地扭动然而,当她双手执住铁铮那顽皮的手时,却又不忍阻止,只是紧紧抓住而已。 铁铮更没有顾忌了,他解开了玉妙容的衣襟,探手入怀,接触到那肚兜上方袒露出的胸脯,那娇嫩的肌肤如同绸缎般光滑细腻。 他的手再度移上了肉峰,虽是尚隔一层绵缎缝制的肚兜,都已能完全触摸出那浑圆挺实的型状和感受。 玉妙容的全身都在颤抖了,而铁铮也愈来愈冲动。 狂炽的欲火,使他再也按捺不住,突然将玉妙容抱起,把她抱到了床上放下。 他以熟稔的动作,双手齐动,解开了玉妙容的肚兜。 顿时,她的胸怀大敞,坦露出一对少女的玉峰。 玉妙容双目紧闭,任他为所欲为,似乎决心跟定了这个男人,身体早晚都是他的,并不在乎现在就被他占有。 铁铮凝视著这少女诱人的酥胸,几乎想立即扑上去狂吻!但是,他却突然撑身站了起来。 玉妙容察觉地睁开了眼睛,只见铁铮站在床前,两眼满布红丝,彷佛冒出了熊熊的欲火,却又极力在抑制,显示出理智与情欲交战的矛盾。 “大哥!”玉妙容轻启朱唇,窘迫万状地道:“我的身心早已属于你了,做你想做的吧……” “不!不!我不能!” 铁铮大叫着,突然转身冲向房门,拔起门闩就夺门而出。 他仓皇冲出玉妙容的房间,并未回房,一直奔到楼下的敞厅。 小客栈的敞厅也不大,仅摆了三四张方桌,兼卖饮食酒菜。但这时不见一个食客,只有个徐娘半老的女人坐在柜台里,一手撑著头在打盹。 铁铮和玉妙容日间住进来时,掌柜的是个糟老头,并未见过这女人。大概是天时已晚,老掌柜的去歇着了,由这女人来接班,以便招呼晚间来投宿的旅客吧。 “老板娘!”铁铮根木不知这女人的身份,反正这种称呼叫错了也没关系。 那女人猛一惊,睡意全消,忙起身应道:“来啦,来啦……” 铁铮轻拍著桌面:“拿酒来,不用下酒菜了。” 那女人从柜台里绕出,又应了一声,打量他两眼才到后面去拿酒。 铁铮似乎心烦意乱,想借酒浇愁。 其实,玉妙容已自愿献身于他,还有什么烦恼的呢? 这就是他做人做事的原则,也正是受人尊敬的地方,尽管玉妙容已表明以身相许,但他却不愿‘趁人之危’,即使自己对这位玉三小姐动了真情,也必须获得她的双亲同意,明媒正娶,绝不‘先勒后奏’。 那样,纵然将来木已成舟,使玉桂夫妇非追认既成的事实不可,他也觉得并不光明磊落,名正言顺。 而他刚才一时冲动,情难自禁,几乎犯下了大错。 所谓‘大错’,便是违背了他一向做人做事的原则。 现在他不是要买醉,而是想藉酒的力量,使自己冷静、清醒,至少是消除那一股狂炽的欲火。 倏而,那女人送上一壶酒及杯筷,还有一盘切成薄片的卤牛肉,巴结地笑道:“爷!这盘卤菜算我奉送的,不算钱,您慢慢喝。” 说完又瞥了铁铮一眼,见他连气都没吭一声,只好没趣地耸耸肩,迳自回到柜台里去了铁铮倒了一满杯,举杯就一饮而尽,而且一口气连乾了三杯。 长辛店是个小地方,又非交通要道,平时很少商旅经过,所以客栈的生意十分清淡。 像这家客栈,大概只住进了铁铮和玉妙容两人吧。 正因如此,铁铮才挑选了长辛店,为的是方便让玉妙容练唱,不致吵了其他的旅客。 铁铮自斟自酌着,一杯接一杯,盘内的卤牛肉连筷子都未动它一下,隅一抬眼,发现坐在柜台里的女人,正以期待著什么的眼光注视他。 突然间,铁铮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使他猛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地惊怒交加。 这真是人有失错,马有漏蹄,想不到长年走南闯北,江湖阅历极丰富的铁铮,竟然着了人家的道儿。 “你!……”他霍地站起,顺手抓起桌上的锡制酒壶,正要出手向那女人掷去,已不支昏倒在地上。 口口 口口 口口 不知经过了多久,当铁铮逐渐清醒过来时,睁眼一看,首先见到是罗帐的帐顶,这表示他睡在床上的罗帐内。 他急待撑身坐起,手触到的是个细嫩带温的肉体,更使他蓦地一惊。 怎么回事? 难道是不胜酒力,醉后糊里糊涂闯进了玉妙容的房里…… 这一惊非同小可,霍地挺身坐起,被子一掀开,发现身边躺着个赤裸裸的女人。 再定神一看,赫然是那徐娘半老的老板娘! 铁铮立时明白了,必是这女人在酒里做了手脚,使他一时大意,连乾几杯就昏迷倒地,任凭她摆布了。 以后发生的事,他虽失去知觉,完全不清楚,但也可以想像得出。只看两人都赤裸裸地同被共枕,那还用说吗?! 铁铮气得七窍生姻,伸手一把抓住这女人的长发,将她揪了起来:“你这不要脸的烂货!” 那女人睡梦中惊醒,痛得失声惊呼:“啊!……” 铁铮一脚把她踹得滚跌下床,这时打死她也无济于事,只得跟着下了床,狠狠唾她一脸口水,找到丢在椅子上的衣服,匆匆穿上就冲出房。 想不到老掌柜的已惊起,急急披衣从隔壁房间出视,跟冲出房的铁铮撞了个满怀。 铁铮怒从心起,一把将他推得踉跄跌开,骂了声:“老王八!”气冲仲地直奔楼上。 不料玉妙容的房门敞著,闯进去一看,她已不知去向,使铁铮大吃一惊。 急忙赶到隔壁房间,也不见她的人影。 这下铁铮可真的急了,判断玉妙容一定是出了事,否则她绝不会不辞而别的。 铁铮心急如焚,冲出房直奔楼下,一把抓住正待逃回房的老掌柜,喝问道:“老王八! 跟我一起来的那位姑娘呢?” 老掌柜一脸惶恐道:“我,我不知道啊!……” 那女人也披衣赶出,双膝一屈,跪地求饶:“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铁铮怒问:“说!这是怎么回事?” 老掌柜深深叹了口气,沮然道:“唉!实不相瞒,老汉数年前丧偶,老伴生前未曾生儿育女,为了传宗接代,老汉娶了她续弦……”说时指了指仍然跪著的女人。 那女人满面羞愧,垂首不语。 老掌柜接下去说:“谁知她进门两三年,依然毫无消息,烧香拜佛,各种偏方试了都不管用。后来老夫特地跑到京城去,经一位妙手回春的名医诊断,才知道问题出在老汉身上。 老汉这些年来,常被人背后骂我上辈子不知作了多少缺德事,所以注定今世绝子绝孙,这种闲话实在教老汉无法忍受。回来后就跟她商议,决定来个‘借水行舟’,只要能得个一男半女,老汉一切都在所不计。 本地的人不敢沾,我们便决定以投宿的单身旅客为对象,让她找机会勾引。但经过此地的旅客本就不多,投宿的更少,生意一直很清淡。 而且,即使有单身旅客上门,她看不上眼的还不行。就这样,几年下来,虽有十来个旅客让她搭上了,可惜仍然毫无动静。 今日客官跟那位姑娘来投宿,老汉虽看中客官年轻力壮,可是你有女伴同行,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谁知老汉睡得正熟时,被她推醒,说是你一个人独自下来要喝酒,看情形大概是跟同行的姑娘吵了架,想借酒浇愁,问我可不可以趁机打你主意。当时老汉尚未完全清醒,随口说了声要她自己看就办,她就……” 不必等他说完,铁铮已经完全明白了。 这对老夫少妻的行径虽属荒唐,但其情可悯,铁铮不禁啼笑皆非,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好骂了声:“荒唐!”便转身冲上楼去。 匆匆收拾一下,他便提了剑下楼,丢下个五两的银锭,命老掌柜把马牵至门口,上了马就飞奔而去。 现在他最就心的,是怕玉妙容落在了天杀门的手里,必须尽快找到她。 可是,上哪里去找呢? 铁铮此刻心急如焚,慎重思考之下,决定直奔京师。 照他的判断,天杀门的秘密大本营,必是设在京城之内。 时值三更,铁铮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城门外时天方微明,城门尚未开,他只好下马在城外等候。 如果玉妙容确已落在天杀门手中,目的自然是为了威胁铁铮,使他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果真如此,天杀门派出的杀手个个武功高强,当时铁铮尚在楼下喝酒,或是已昏迷不省人事,无论是那种情况之下,对方的人能潜入楼上玉妙容的房间,使她毫无抗拒就被制住掳走,足见绝非是泛泛之辈。 那么他们不必等开城,恐怕早就飞越城墙入城了。 铁铮不愿把坐骑留在城外,只好等到城门大开,才随著一大群人牵着马进城。 他直接来到天桥附近,在一间旧木屋前,把马拴在了屋前一株柳树树秆上,走上前用力拍门:“尤二!尤二……” 尤二就是外号地老鼠的尤二混,虽然他只是天桥的小人物,但很吃得开,罩得住,一般小混混都尊称他一声‘尤二爷’。 铁铮更改计划带玉妙容到天桥卖唱,就是授意尤二安排一切的。 连叫了几声,才见尤二衣衫不整地开了门,一见是铁铮,不由地一怔,睡眼惺忪地诧异问:“铁爷,您怎么这一大清早……” 铁铮道:“出了点麻烦,我们进屋里去说。” 尤二面有难色:“这……” 铁铮笑问:“是不是屋里有女人?” 尤二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铁爷,咱们到前面去吃早点吧。” 铁铮点点头,马就留在屋前,随尤二走向距离不远的烧饼店。 一面走,铁铮一面说出了玉妙容失踪的经过。 尤二听得一惊:“铁爷,确定人是落在天杀门的手里了?” 铁铮轻喟一声道:“八九不离十,所以我来找你,动员你的所有人手,尽快替我查明。” 尤二毫不犹豫道:“包在我身上。不过,万一找不到她……” 铁铮苦笑道:“原定计划只好延期,或是取消了。” 尤二点点头,忽问:“铁爷打算在哪儿落脚?” 铁铮正色道:“我暂时不便公然露面,即使要活动,也只能在暗中,或者改头换面。” 两人说著已走到烧饼店前,尤二灵机一动道:“有了,铁爷如果不嫌委屈,可以住在这家烧饼店里,江老板是我十几年的老友,为人很四海,而且我有消息跟铁爷连络起来也比较近便。” 铁铮一向是随遇而安,笑道:“好,就这么决定。” 正在打烧饼的江老板,一见他们到来,忙放下手中的赶面棍,笑脸相迎:“老尤,今儿个怎么这样早哦,快请里面坐,先来两碗豆浆,烧饼马上就快出炉了。” 尤二也不替铁铮介绍,选了张空桌,招呼道:“铁爷,您先坐一会儿。”说完便转身走向江老板,向他交头接耳起来。 铁铮刚坐定,便听身旁响起个娇柔的声音:“豆浆您要甜的,还是咸的?” 音色甜美,宛如黄莺儿轻啼,使铁铮不由地转过身,抬眼一看,是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女。 虽然穿的很朴素,但丽质天生,瓜子脸,配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灵活大眼睛,加上挺直的鼻梁,鼻头微翘,又生了一张菱角型的小嘴,益见俏皮可爱。 她边问边用双手玩弄着垂在胸前的两根大辫子,一付纯真的小家碧玉模样。 “噢,随便好了……”铁铮漫应了一声。 少女笑道:“抱歉!咱们这儿只有甜的或咸的,没有随便。” 铁铮正有些尴尬,幸好江老板已偕同尤二走过来,轻斥道:“婷儿,不许胡闹,这是铁叔叔。” 不料少女却道:“爹,你搞错了,我是小娟!” 江老板不由一怔,向铁铮笑道:“铁爷,您别见笑,我家两个丫头是双胞胎,长的一模一样,有时候我真分不出她们两姊妹谁是谁了。” 铁铮也笑道:“那我就来碗甜豆浆吧。” 江小娟又向尤二笑问:“尤二叔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尤二坐下道:“对,一碗咸豆浆,两套烧饼夹油条。” 江小娟又向铁铮:“铁叔叔呢?” “随……”铁铮刚说了一个字,忙改口:“跟你尤二叔一样好了。” 江小娟笑著离去后,江老板才迳自坐下道:“这个丫头一向调皮惯了,实在拿她没办法。” 铁铮笑道:“令媛很可爱,江老板真好福气。” “可爱?”江老板道:“铁爷要是在这里多住上几天,那就不会再说她可爱了。哈哈……” 尤二接道:“铁爷,我已经跟江老板说好了,后面他可以为你腾出一间房,随便住多久都没问题。” 铁铮双手一拱:“不好意思,打扰江老板了。” 江老板也忙抱拳道:“哪儿话,哪儿话,老尤是我多年好友,从来不分彼此,铁爷这么说就太见外啦。只要不嫌我那丫头……” 刚好江小娟端了两碗热豆浆送来,娇嗔道:“爹,您又在说我坏话了!” 江老板忙否认:“没有啊。” 铁铮打趣道:“令尊在说你好话呢!” “哼!我才不信!”江小娟放下两碗豆浆,扭头就走了开去。 这时又有早起的客人上门,她便忙着去招呼了。 江老板便起身道:“二位慢用,烧饼可以出炉了,失陪。” “江老板请便!”铁铮欠了欠身子。 过了片刻,又见一个少女送上两盘四套烧饼夹油条,斯斯文文招呼声:“尤二叔早。” 尤二笑道:“早,小婷,见过这位铁叔叔。” 少女恭恭敬敬叫了声:“铁叔叔。” 铁铮定神一看,这少女不但长的跟江小娟一模一样,连穿著也完全一样,难怪连江老板都有时会认错了。 但这少女比较文静,想必是江小婷。 “不敢当。”铁铮微微点头回了一礼。 江小婷不太多话,随即迳自离去。 由于吃早点的客人渐多,谈话不方便,尤二吃完早点,跟铁铮轻声说了几句,便先行离去。 出门时,又跟江老板打了个招呼。 江老板等铁铮吃完早点,便交待江小婷替他看着炉子,亲自先领铁铮进到后面,叫出行动不大方便的妻子,为他们介绍,并且说明铁铮要在这里暂住几天。 ------------------------------- 孤剑生扫描 斌卡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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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其实,江老板已从尤二口中获悉,铁铮尚未婚,一眼就看中他。所以故意安排他跟两个女儿接触的机会,希望能为她们两姐妹之一,促成一段佳缘。 铁铮并未看出江老板的心意,认为是凭尤二的交情,对他热情接待而已。 聊天对姐姐江小婷来说,确实是件苦差事,因为她不太喜欢说话,完全听江小娟聒聒噪噪个不停不休。 铁铮几乎没有插嘴的机会,大部份时间也都在听。 好不容易等江小娟说累了,当她停下来喝水润润喉咙时,江小婷忽向铁铮问:“铁叔叔,你会不会玩骰子?” 铁铮笑道:“会一点。” 江小婷便提议三人来玩掷骰子,但不赌钱,每人发一百粒黄豆,谁先输完就受罚,一口气喝完一壶酒。 铁铮欣然接受了。 铁铮做庄,江小婷和江小娟下注。 从下注上即可看出,这两姐妹的个性截然不同,江小婷比较保守,只下了五粒黄豆,无论输赢,可以慢慢玩,目的是消遣,打发时间而已。 江小娟却不同,她完全是开放的作风,一下就是二十粒,打算几把就让铁铮输光。 铁铮是存心陪她们两姐妹玩玩,自然不会玩真的,施展出他神乎其技的掷骰子手法。随手一掷,故意只掷出了个‘三点’。 这个点子很适中,不大不小,除非是手风很背,否则是很容易赶上的。 不料江小婷却掷出个‘两点’,她输了。 “姐,看我的!” 江小娟抓起碗内三粒骰子,拿近嘴前吹口气!喝声:“走!”撒手一掷,掷出个‘四点’,正好嬴庄家的‘三点’。 她得意地笑了:“我的手气不错吧!” 庄家吃小注赔大注,输了十五粒黄豆,如果是真赌,这叫做‘背庄’。 继续下注,江小婷仍然是下五粒。但江小娟则是连本带利,四十粒全下了注,完全是一付赌徒作风。 照说,那年头的女孩子家,是根本不沾赌的。只有过年,全家人团聚守岁,不分男女老少,围着大圆桌掷几把骰于玩玩,为的是应个景,大家热闹热阔罢了。 这少女竟然像个赌徒,使铁铮颇觉诧异和不解,难道她! 念犹未了!江小娟已在催他:“铁叔叔,你怎么还不掷呀。” 铁铮这才回过神来,洒然一笑,抓起碗中三粒骰子随手一掷,仍然掷出个‘三点’。 江小婷也掷了个‘三点’,不分输赢。 “姐,你太客气了。” 江小娟瞥了她姐姐一眼,似在责怪江小婷手下留情。 她可毫不客气,抓起三粒骰子一掷,居然掷了个‘四五六’。 “哈,我又赢了!”江小娟得意地笑了起来。 铁铮笑笑,赔出四十粒黄豆,面前只剩下了四十五粒。江小娟忽道:“姐,这次你别下注了,让我一个人下四十五粒!” 显然她充满信心,这一把就要让铁铮输光。 江小婷看出妹妹的企图,眉头一皱:“妹妹,慢慢玩嘛,干嘛这样穷凶极恶的。” “姐!”江小娟不以为然道:“要玩就得玩得够刺激,否则多没意思嘛。” 江小婷只好由她了。 铁铮这回掷出了‘五点’,不料江小娟却掷了个‘六点’,刚好赢了他。 “哈,铁叔叔输光啦!”江小娟振奋地叫起来。 酒早已备好,铁铮只好抓起酒壶,连杯子都不用,提得高高的,仰起脖子张开口,对着口就倒,让酒倒入口中顺著喉咙流入。 一壶酒饮尽,江小娟已将一堆黄豆重新分配好,仍然是各人一百粒:“铁叔叔,咱们继续吧。” 铁铮反正闲着没事可干,只好像哄孩子似地陪着她们两姐妹玩。 那知不消片刻,铁铮已输得连干了三壶。 他这才看出,江小娟并非全凭手气,而是以掷骰子的特殊手法取胜。因为,无论他掷出几点,这少女总是多一点正好赢他。 这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江小娟年纪轻轻,才不过十八岁,又不是家里开赌场,从小耳染目濡,怎会具有职业赌徒的手法? 铁铮真成了阴沟里翻船,想不到终日打雁,竟然被雁啄瞎了眼睛! 他那甘示弱,开始反攻了,决心要试试这少女,掷骰子的手法究竟有多高明。 第四轮开始,江小婷仍然是下五粒,江小娟却下了五十粒黄豆。 铁铮毫不客气,一掷就掷出了个全红的四点‘豹’:“哈!通吃!” 江小娟只剩下五十粒,她却向江小婷怂恿:“姐,全部下!” “这……” 江小婷尚在犹豫,江小娟竟不管三七二十一,代她作主将一堆黄豆全部推出。 铁铮笑了笑,抓起三粒骰子随手一掷,掷出个‘四五六’,又是庄家通吃。 “哈,两位姑娘,该你们喝酒啦!”这回轮到他得意了。 江小婷给了妹妹一个白眼:“都是你!” “姐!”江小娟毫不在乎道:“输了就输了,我替你喝就是了嘛!” 她倒很干脆,伸手将两只锡壶都拿了过去。 江小婷忙夺同一只:“该我喝的就由我自己喝!” 两姐妹不能像铁锋那样喝法,她们将酒注入大碗,才双手捧起来一口口地喝。 酒坛就置於桌旁,喝完便将两只空壶,用长杓舀出酒来注满,表示准备继续再赌。 江小娟的个性争胜好强,挑衅道:“铁叔叔,咱们干脆来对赌,一把一壶,怎么样?” 铁铮洒然一笑道:“好呀!” 江小婷忙劝阻:“妹妹,别胡闹,万一你喝醉了,爹同来不骂你才怪。” 江小娟不服道:“姐,你怎么好像我输定了似的,说不定醉的是铁叔叔呢!” 江小婷道:“让铁叔叔醉了也不好……” 铁铮笑道:“放心,我虽然没有把握赢,但保证不会醉。” 江小娟居然大言不惭道:“我的酒量不及铁叔叔,但我有把握不会输!” 于是,他们开始对赌了。 铁铮存心要杀杀这少女的气焰,一掷就是三粒六点的‘豹子’。 江小娟傻了眼,输了只好喝酒。 本来掷骰于全靠手气,但遇上郎中,以特殊手法来掷就不同了。江小娟一连输了三把,也喝了三壶酒,才觉出不太对劲。 但她仍不服气,突然提议道:“铁叔叔,掷三粒骰子不好玩,咱们改掷六粒怎样?” 铁铮见她已微露醉态,笑道:“算了吧,那你会输得更惨。” 江小娟哼了一声:“笑话!待会儿就知道,输得更惨的是谁了。” 江小婷来不及劝阻,她已去又取来三粒骰子,置入碗中道:“铁叔叔,请掷!” 铁铮惟恐这少女没完没了,真让她喝醉了可不太好,被江老板回来见到像什么话。 心念一动,他决心要露一手,使这少女知难而退,便洒然一笑道:“小娟,这一把不算输嬴,我只是表演一下,让你自己心里先有个谱,如果没有把握赢我,咱们就别赌了好吗?” 江小娟迟疑了一下,才点头道:“好吧!” 铁铮抓起了碗中六粒骰子,从容不迫地随手一掷,便见每—粒骰子如同陀螺似的,在碗内各自快速旋转起来。 六粒骰子在海碗中旋转,发出‘丝丝’的细声,由快而慢,最后互相碰撞翻滚几下,终于全部停止。 两姐妹定神一看,赫然是个‘么二三四五六’的‘大顺子’! 她们不由地傻了眼。 江小娟突然站起,一言不发地走向房里,江小婷也忙跟了进去。 铁铮反而觉得莫名其妙了,不知她们见他露了这一手‘天女散花’,怎会发生这种的反应。 赌局结束了,他只好也回到了房里。 正待躺下,忽听房门上‘笃笃’两声轻响。 铁铮忙去开了房门,只见一名少女站在房门口,却分不出她是江小婷或江小娟。 “铁叔叔,我可以跟您私下说几句话吗?”少女问。 听她的口气,铁铮已确定这少女是江小婷了,因为她毫无醉意。 “请进!” 铁铮让开一旁,让江小婷进了房,任房门敞着。 但江小婷却把门关上,笑道:“很抱歉,我妹妹醉了,有些失态,请铁叔叔不要介意。” 铁铮道:“不会的,都怪我不好,让她连喝了好几壶。” “铁叔叔请坐 。” 江小婷显然不是专为妹妹的失态而来道歉。 铁铮坐了下来,诧然问:“小婷姑娘,找我有事?” 江小婷微微点头,迳自在他对面坐下,忽问:“铁叔叔,您刚才露的那一手,可是‘天女散花’? 铁铮暗自一怔,心想:“那是掷骰子中的最高手法,这少女怎会一眼就识出?” 他只好把头一点:“不错!姑娘能识出,想必是精于此道,或许是家学渊博吧?” 江小婷笑而不答,却又问道:“铁叔叔,你不是真的要借住在这里吧?” 铁铮又是一怔,暗觉这问题问的实在很突兀,不禁诧异道:“小婷姑娘,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江小婷正色道:“因为这些年来,从来没有人上过门,更没有人登堂入室进入内宅,就连尤二叔跟家父那么熟,称得上莫逆之交,也从未邀他到家里来过,充其量只是在前面喝几杯聊聊。而你不但是个陌生人,还要求在这里借住……” 铁铮接口道:“所以你怀疑,我另有目的?” 江小婷“嗯”了一声,直截了当道:“如果不出我所料,恐怕是有人派你来的!” “哦?是谁?”铁铮问。 江小婷道:“江南第一赌—金福元!” 铁铮猛然记起这个人,正是入关前被风雪所阻,困在雾灵山中小村子里,在蔡老头茶棚里遇上的那家伙。 他不由好奇的问:“你怎么会认为我是他派来的?” 江小婷神清凝重道:“就算你不是他派来的,也必然是为他而来,但家父早已金盆洗手,从不沾赌了,你们又何苦再找上门来呢?” 铁铮终于若有所悟?尤其想起午饭时,发现江老板的左手大拇指根部旁,贴著一方铜钱般大的膏药!不禁惊诧道:“你们不姓江?” 江小婷悴然道:“铁叔叔何必明知故问!” 铁铮道:“原来令尊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赌国小霸王,六指段老么啊!” 江小婷叹了口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年家父就为了那‘赌国小霸王’的虚名,终年征东伐南,置家中妻女于不顾,哪儿有赌就往哪儿去。家母屡劝不听,一气之下,就带着我和妹妹,来到京师自力谋生,开了这家烧饼店。 家父从江南回山东,发现我们母女三人早已弃家远走,各处寻找了大半年,最后找到京师来,向家母立下重誓绝不再沾赌,甚至切下左手大拇指旁多出的一个手指,以示放弃‘六指段老么’的决心。 从此以后,家父就改名换姓,以家母的姓成了江老板,安份守己地卖起了早点来。 铁叔叔,当年家父去江南,在金陵跟姓金的对赌,彼此都是为了虚名之争。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家父也早已洗手不赌,你们为什么还不放过他老人家呢?” 铁铮一时真有些啼笑皆非,刚才他只不过想露一手,让那争强好胜的江小娟知难而退,想不到会引起了这少女的一场误会。 他只好强自一笑道:“你以为我是来找令尊算当年旧帐的?” 江小婷望著他:“难道不是?” 铁铮摇摇头道:“不是……” 正说之间,房门突被推开,江小娟醉醺醺地闯了进来。一见江小婷在房内,不禁念念道: “哼!姐,我知道你逼我睡,就是安的这个心!” 江小婷脸蛋儿一红,忙起身上前扶住她:“妹妹,你别乱说……” 江小娟推开她道:“我乱说?事实摆在眼前,你想赖都赖不掉!” 铁铮见这少女醉态毕露,唯恐她乱发酒疯,惊动回房午睡的江妻,忙上前扶住她道: “小娟姑娘,你姐姐是在跟我谈……” 江小娟接道:“谈什么?谈情说爱!” “妹妹!”江小婷羞愤交加,但又把这借酒装疯的妹妹无可奈何。 铁铮一时也无从解释,只好哄着她道:“小娟姑娘,我扶你同房去歇着……” 不料江小娟一把抱住他,嗔声问道:“你说!喜欢我还是喜欢她?” “这……”铁铮瞥了江小婷一眼,见她连连点头示意,只得依顺地道:“当然是喜欢你罗。” 江小娟却把嘴一噘:“我不信!” “是真的,我不会骗你……” “那就证明给我看!” “证明?” “吻我!” 铁铮一听,顿时不知所措起来:“这,这……” “哼!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呜……”江小娟竟哭了起来。 这一来,铁铮更无所适从了。 江小婷耽心这一哭闹,惊动正在午睡的母亲,急得连连向铁铮示意,意思是求他顺从她这任性的妹妹。 铁铮无可奈何,只好低下头去吻她。 本想来个蜻蜓点水,沾到嘴唇,就点到为止。不料江小娟趁势双臂勾住铁铮的脖子,竟然搂得紧紧的不放。 这种情形之下,四唇相交,那还能分得开来。 江小婷看在眼里,突觉一种莫名的妒愤,使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突然低着头悄悄溜出了房。 江小娟则是仗着几分醉意,毫无顾忌地狂吻着铁铮。 虽然她从未接触过异性,更没有吻的经验,但她的热情奔放,却比一般成熟的女人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简直形同疯狂,恨不得把铁铮整个人吞下肚去。 铁铮被她吻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可是他不敢施展出吻的技巧,完全居于被动,只是让这少女藉酒力发泄出她怀春的情绪而已。 江小娟并非借酒装疯,而是真的醉了,经过一阵疯狂的拥吻,她已不胜酒力,竟然睡着了。 铁铮真被她弄得啼笑皆非,只得把她抱回隔壁房间。 江小婷正坐在床边低头沉思,似乎心烦意乱,见了铁铮把江小娟抱进房,忙起身帮着将妹妹放在床上,替她盖上了被,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铁铮无言以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退出房,一转身,却见江老板默默站在道前面店铺的那道门旁。 “江老板回来啦……”铁铮很尴尬,毕竟从人家两个女儿的闺房出来,这是很容易引起误会的。 不料江老板却比个手势:“铁爷请坐,咱们聊聊。” 铁铮局促不安地坐了下来。 江老板迳自在一旁坐下,郑重其事地道:“铁爷,我有个不清之请,想铁爷今晚就带两个丫头离开京师。” 铁铮暗自一怔,诧然问:“为什么?” 江老板神色凝重道:“不瞒铁爷,刚才我在天桥附近闲逛,遇上了多年前的一个仇家,约定今夜决一死战,我自知毫无胜算,所以……” 铁铮接道:“所以你想留全两位令媛?” 江老板点点头沮然道:“两个丫头是无辜的,而且年纪轻轻,我这做父亲的无能,不能尽到保护之责,总不能要她们把命赔上啊!” 铁铮不动声色地问:“这么说,江老板已抱定必死的决心罗?” 江老板深深叹了口气:“我根本毫无机会,只有作最坏的打算。” 铁铮已听江小婷说出一切,却故意问:“江老板,你的麻烦是否与左手大拇指旁贴的膏药有关?” 江老板猛一惊:“你!你……” 江小婷突然走出房,接道:“爹,铁叔叔已经知道了。” “是你告诉他的?”江老板双目怒睁? 江小婷沮然点了点头。 江老板勃然大怒,跳起来冲到她面前,举起手又放了下来,沉重地叹了口气:“唉!” 江小婷泪光闪动道:“爹,我不说他也知道、铁叔叔就是为姓金的那档子事而来。” 江老板更是一惊—转向铁铮:“铁爷!你……” 铁铮笑道:“江老板,令媛误会了,其实我跟姓金的仅有一面之缘,而且很不愉快。” 江老板惊问:“你说的是金福元?” 铁铮点点头:“不错,当时我并不认识他,是他自己抬出招牌来想唬我的。就像令媛一样,以为我是赌国小霸王,六指段老么一伙的。” 江老板果然就是段老么,他惊异地打量了铁铮片刻,才沮然坐下道:“铁爷既已知道这档子事,我就不用多说了,请看在尤二混的份上,答应我刚才的要求吧。” 铁铮未置可否道:“江……段兄,不知能不能告诉我,关于今夜之约,究竟是怎么回事?” 段老么犹豫了一下,始道:“刚才我去找尤二混,他不在,我就在天桥附近闲逛,迎面遇上了金福元。虽然事隔十多年,我又留了胡子,他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我。 他劈头就骂我真能躲,害他找得好苦,并且表明来京师就是为了找我,一雪十几年前败在我手下之耻。 我虽明告他早已洗手,不再赌了。他居然盛气凌人地说:“好,不赌没关系,那咱们就以武功一决生死!” 说实在的,如果是当年,我会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接受他的挑战。可是,如今我考虑到妻女,而且武功已搁下太久,不像他是有备而来……” 铁铮不禁好奇地问:“凭赌技你胜不了他?” 段老么唏嘘道:“我当年扬名赌国,不是靠诈赌,而是凭的赌技和手法。这像武功一样,十多年不沾赌,不进则退。金福元却是处心积虑要雪前耻,一直在苦练,如今此消彼长,他又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相较之下,我自然是毫无胜算了。” 铁铮又问:“据我所知,当年你们是以骰子三掷定胜负,第一注白银万两,第二注输家十年不沾赌,第三注输家自断一指,结果金福元全军尽墨,三注全输了。如今假使以赌技较量,纵然段兄毫无胜算,输了也不过如此,又怎会累及宝眷呢?” 段老么苦笑了一下,道:“不瞒铁爷,当时金福元当着好几百观战的人扬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年后必向我连本带利讨还,到时他若胜不了我,将以生命为赌注。那时我年轻气盛,也当众撂出狂语,无论何时何地,他只要有本事胜我,我的赌注是一家四口四条命,所以……” 江小婷一旁泣道:“爹,您怎么可以这样,把娘和我们的命当赌注啊!” 段老么愧疚道:“当时我实在是被盛名冲昏了头,自以为赌技天下无敌,根本不把金福元放在心上。你娘也正是听到传闻,一气之下,带若你们离开了山东老家……” 铁铮打断了他的话,忽问:“段兄跟姓金的约定了今夜?” 段老么点点头,又深深叹了口气。 铁铮沉吟一下,笑道:“段兄,姓金的在关外苦练赌技十年,我看他的手法也没多大长进,并不一定能稳操胜算呢。” 段老么诧异道:“铁爷怎会知道的?” 铁铮又笑了笑,便将那日在山中小村子里,蔡老头茶棚与金福元对赌的情形,大略地说了一遍。 段老么听毕,惊叹道:“金福元果然下了一番苦功,想不到他已练成‘一柱擎天’,那是掷骰子的最高手法啊!” 铁铮却轻描淡写道:“可惜他尚未练到十全十美,万无一失的境界。” 段老么露出羡慕的眼光:“铁爷竟是凭这一手赢了他!” 铁铮淡然一笑,没有说什么。 段老么想了想,终于忍不住问:“铁爷,恕我冒昧,请问你这一手‘一柱擎天’,是从何处学得的?” 铁铮道:“那是几年前在黑龙江附近,遇上几个流浪汉,被一群胡匪围攻,让我给解了围。事后我才知道,争端是因赌而起,那批胡匪一口咬定他们诈赌,双方起了冲突,所以大打出手。由于胡匪人多势众,他们自然吃了亏。 他们为了证明不是诈赌,也为了向我表示相救之情,就各人教了我两手赌技,以及出神入化的手法。” 段老么急问:“铁爷遇见的那几个人,是不是身体上都有些缺陷?譬如天生驼背,缺了条胳臂,瞎了只眼……” 铁铮诧异道:“段兄认识他们?” 段老么点点头道:“错不了,一定是他们!想不到这几个怪物,跟我一赌气,跑到了黑龙江去。” 铁铮若有所悟道:“噢,原来他们四人加上段兄,就是鼎鼎大名的‘赌国五奇’啊!” 段老么强自一笑道:“也有人叫我们‘五怪’,因为我们结拜的五人,老大是独眼龙,老二是跛子,老三是驼背,老四断了条胳臂,只有我比较‘正常’,仅仅比常人多长了个手指,所以被人叫作六指段老么。” 铁铮道:“我在黑龙江遇见的,正是他们四人,当时他们连姓名都没告诉我,也未问我是谁,我根本也没想到,他们就是‘赌国五奇’中的四人。 刚好那时我没有什么急事要办,跟他们混在一起混了一个多月,学会了一些赌技和手法……对了,段兄既与他们义结金兰,怎么未练成‘一柱擎天’绝技?” 段老么叹口气道:“不瞒铁爷,我跟他们分道扬镳,正是为了贱内和两个丫头,那时他们也未练成‘一柱擎天’,由于我在金陵与金福元的一赌,使‘江南第一赌’连输三注,因而名声大噪,没有人再敢跟‘赌国五奇’中任何一人赌了。 事后他们抱怨我锋芒大露,断了他们的财路,大家闹得不欢而散。尤其我当时急于找寻妻女,根本不在乎他们去哪里,从此以后就失去了连络。我想,他们大概是中原混不下去了,才跑到黑龙江去跟那些胡匪赌的吧。” 铁铮不禁笑了起来:“他们连胡匪的钱都想赢,真是老虎嘴边拔毛了!” 江小婷忍了老半天,这时忍不住了,忧形于色道:“爹,今夜的事,您打算怎样应付??” 段老么已六神无主:“我,我想……” 铁铮忽道:“段兄,现在距入夜尚有两三个时辰,我可以把‘一柱擎天’的手法教会段兄。” 段老么摇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铁铮道:“这一手,我也只花了一两个时辰就学会的,只是不够熟稔而已。段兄是行家,更能事半功倍,我相信……” 段老么沮然道:“铁爷有所不知,我掷骰子一向惯用左手,自从切断多出的那个手指,不慎伤及神经,左手已不太灵便。而且,‘一柱擎天’并非全凭手法,尚须靠深厚的内功真力控制,我这十多年来……唉!” 铁铮道:“可是刚才我跟两位令媛玩骰子,看出她们的手法,必是段兄所教……” 段老么苦笑道:“那只是闲来无事,教她们玩玩而已,上不了场面的。” 铁铮想了想,灵机一动道:“段兄,今夜之约,如果由令媛代父上阵呢?” 段老么怔怔地道:“这,这恐怕不行吧。” 铁铮献计道:“有什么不行,到时候段兄可以对姓金的说,要能先过令媛这一关,才够资格跟段兄较量,否则就请他同去再苦练十年。这样一来,如果他连令媛的一关都过不了,还有什么脸留下?” 段老么皱眉道:“可是……” 铁铮胸有成竹道:“段兄不用耽心,两三个时辰之内,我负责教会令媛两手出奇制胜的绝技!” 段老么耽心道:“万一……” 铁铮把胸脯一拍:“一切由我承当!” 段老么并不清楚铁铮的来龙去脉,只是听尤二混说,他与铁铮是生死之交。段老么凭自己跟尤二混的多年交情,毫不犹豫,一口就答应让铁铮来家里暂住。 现在他却有些怀疑,这个陌生人真能助他渡过难关吗?或者是…… 他已毫无选择,只好同意了铁铮的主意。 於是,江小婷取了一付六粒骰子和海碗,随著铁铮进入房间。 两人在桌前相对坐定后,铁铮忽问:“小婷姑娘会武功吗?” 江小婷微微点头:“会一点,只是防身之术而已……铁叔叔,今夜会动武?” “不会的。”铁铮笑道:“刚才令尊不是说了吗,‘一柱擎天’并非全凭手法,尚须靠深厚的内功真力控制,才能随心所欲。不过没关系,如果你的功力不够,我可以教你几手取巧的手法,到时候保证可以唬住姓金的。” 江小婷歉然道:“铁叔叔,刚才真对不起,我误以为你是为姓金的……” 铁铮置之一笑道:“那是我的错,不该露那两手,难免引起你的怀疑,又害令妹连干好几壶……她不要紧吧?” 江小婷道:“不会有事的,睡一觉就好了。唉!妹妹就是太任性,喜欢逞强好胜,结果醉成那样,实在太失态了。” 铁铮心知她所谓的失态,是指江小娟强行索吻,忙把话岔开道:“小婷姑娘,我们开始吧。” 江小婷点点头:“好的。” 铁铮起身绕至她身边,吩咐道:“请把袖子卷起。” 江小婷迟疑了一下,才把两只衣袖卷起,露出半截娇嫩细白的藕臂,和一双纤纤玉手。 铁铮心中坦荡,毫不避嫌,站在一旁执起她的手,从如何抓骰子教起,同时说明其中要诀,以及手法的奥妙。 等到她抓法熟习了,再渐进地教她撒出骰子的手法,和控制点数的诀窍。 江小婷冰雪聪明,一学即会,只可惜功力火候不够,无法随心所欲。 铁铮不厌其烦,耐心地一遍又一遍教她练习,他站了老半天并不以为苦,倒是坐着的江小婷,身上散发出阵阵少女特殊的体香,使他沁入心肺难以消受。 江小婷则是全神贯注在六粒骰子上,心无二用,毫未察觉出铁铮的局促不安,还不断地转头问着这样掷对不对,那样掷错了没有。 一个时辰,就这样很快地溜了过去。 江小婷这才猛然想到,铁锋一直站在她身边,忙道:“噢,铁叔叔,你站了这么久,快坐下歇歇吧。” 铁铮洒然一笑:“没关系,倒是你的手大概练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也好……”江小婷甜美地笑了笑,忽道:“铁叔叔,你也站累了,坐下让我替你捶捶一腿。” 铁铮受宠若惊,急道:“不不不,这怎么可以……” 江小婷已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地道:“有什么不可以,铁叔叔是长辈,我和妹妹常替家父家母捶背的,铁叔叔又是为了教我,站了这么久,我应该回报一下呀。” 铁铮未及婉拒,已被她按坐在椅子上了。 这少女虽不似江小娟的爽朗豪放,但也并不拘怩,而且心胸坦荡纯真,没有一点邪念。 她就像平时服侍父母一样,蹲在了铁铮身边,用一对粉拳为他轻轻捶起腿来。 铁铮一时不知所措,又不便拒绝这少女的盛情美意,只好局促不安地任由她捶着。 闯荡江湖这些年来,他从那些粉头身上,获得到的只是虚情假意,以及肉体上的发泄和满足。 即使是玉妙容,也从未给与他这种特殊的享受。 想到失踪的玉妙容,铁铮又心烦意乱起来,她究竟上哪里去了呢? 照当时的情形,玉妙容应该会了解铁铮的心情,是不愿趁她意乱情迷时,夺去她最宝贵的童贞。似乎绝不可能因他的悬崖勒马,愤然不辞而别。 何况,为了她母亲,她尚须要唯一能帮助她的铁铮。 但她失踪了是事实。 房间内井然有序,毫无打斗迹象,她又不可能是自行不辞而别,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人出其不意地制住掳了去。 唯一可以放心的,则是玉妙容应该不致有生命危险。否则,对方在客栈房间即可下毒手,又何必多此一举,把她掳回去才置她于死地。 由此看来,玉妙容必是落在焦世庆手中,目的是用以威胁铁铮,使他投鼠忌器,不敢违背他们双方的约定,贸然再采取不利天杀门的行动了。 铁铮想着想着,不自觉地轻叹了一声。 江小婷立时察觉,忙问:“铁叔叔,我捶得太重了吗?” 铁铮这才回过神来,漫应道:“不,不,很好……” 江小婷嫣然一笑,改捶为捏,双手齐动在他大腿上轻捏起来。 虽然她并未用劲,却使铁铮感到又酸又麻,痒痒的滋味无福消受。 铁铮忍俊不住,突然抓住江小婷的手,阻止道:“不要捏了……” 江小婷抬起脸来,仰望著他:“不舒服吗?” 四目相交的一刹那,铁铮有种莫名的冲动,几乎想低下头去吻这少女。但理智警告他不能这样做,一吻的后果,将造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因为这少女的个性内向,最容易动真情。 那样一来,必然引起江小娟的妒火,使她们两姐妹发生醋海风波,而他又如何向至今下落不明的玉妙容交待? 念及于此,铁铮急忙收敛心神,强自一笑道:“时间不多了,我们快加紧练习吧。” 江小婷神情怅然地点点头,默默无语地站了起来。 铁铮起身把位子让给她,于是,两人又继续了勤练…… ------------------------------- 孤剑生扫描 斌卡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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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午夜终于来临。 前面店门响起了一阵拍门声,由扮成伙计的铁铮去应门。 打开门一看,来的果然是金福元,尚有两个健壮中年人相随,一付来者不善的架势。 金福元并未认出铁铮,盛气凌人地喝问:“段老么没有开溜吧?” 铁铮低着头,作个礼让的手势:“老板正在内厅恭候大驾。请!” 金福元把手一招,领着两名健壮中年便往里闯,登堂入室地进了内厅,铁铮则关上门,紧随在后。 厅内,段老么已端坐在桌前,桌上放着海碗和一付六粒骰子,两个女儿站在他身后。 金福元眼光一扫,似在查看厅内是否尚有其他人,然后走近桌前冷笑道:“我还以为你举家潜逃了呢!” 段老么不屑道:“阁下还没有那么大的威望!” 金福元干笑两声,反唇相讥道:“段老么,你也不是当年的『赌国小霸王』了,否则何必窝在这里卖烧饼!” 段老么置之一笑,目光落在两个中年壮汉身上:“这两位是……” 金福元道:“他们是我请来的见证人,一位是老盛记赌坊的东家丁老板,一位是雄风武馆的薛总教头。” 段老么笑笑道:“还是阁下想的周到,如果没有人在场见证,将来传出去,还以为我欺侮你呢。” 金福元冷冷一哼:“胜的未必是你!” 段老么胸有成竹,照铁铮的主意依计而行,故意问道:“你有把握?” 金福元狂妄道:“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此番我不辞千里迢迢来京师找你,就是为了一雪当年三掷皆输之耻,如果没有绝对把握,何必跑来自取其辱。段老么,大概你还记得,咱们当年约定的赌注吧?!” 段老么心头微觉一震,但不动声色道:“当然记得!不过,据说阁下在入关之前,被风雪困在雾灵山中的一个小村子里,曾在一家茶棚里跟一个无名小卒对赌,惨败在人家手下。 这样看来,阁下苦练十多年,似乎并没有多大长进啊。” 金福元的脸顿时胀得通红,那日只怪自己先向黑衣青年暴露了身份,又被那紫面大汉当场认出,偏偏技不如人,败在对方的“一柱擎天”绝技之下,事后消息自会不径而走,传遍了江湖,尤其是京师。 那么段老么获悉此事,根本就不足为奇了。 可是,此刻被段老么提起,不禁使金福元非常难堪,顿时恼羞成怒道:“哼!那只怪我一时轻敌大意,不能以成败论英雄。只要你段老么有本事胜我,我的睹注不折不扣,立时把一条命奉上!” 段老么轻蔑道:“阁下连那无名小卒都胜不了,我赢了你也胜之不武,我看你这条命还是留着吧。” 金福元怒道:“段老么,不要光说不练,咱们骰子上分高下,来吧!” 江小婷突然挺身而出:“好,我奉陪!” 金福元一怔:“你?” 江小婷昂然道:“咱们不下注,一掷定胜负,你要能赢得了我,才够资格跟家父赌,否则就回去重练十年再来!” 金福元怒斥道:“你这丫头好大的口气,我今夜来是跟段老么一决胜负的,你滚一边去吧!” 江小婷道:“哼!亏你还是位成名人物,连一点江湖规矩都不懂,实在很差劲!” “什么规矩?”金福元怒问。 江小婷一本正经道:“所谓入境问俗,客随主便,你既然找上门来挑战,那就得依我家的规矩,如果过不了我这一关,就不够资格……” 不等她说完,金福元已怒形于声大喝道:“我从来不跟女人赌!” 铁铮突然走上前道:“那么在下不是女人!” 金福元眼皮一翻:“你更不够格,我赌的是段家人的命!” 铁铮笑道:“我就是段家的人。” “你?”金福元打量他两眼,仍未认出他是谁,状至不屑道:“一个跑堂的伙计,也能算段家的人?” 铁铮的突然挺身而出,使段老么也感到很意外,但他不愧是老江湖,随机应变道:“他是我女婿!” “哦?”金福元的目光又转向了铁铮。 铁铮很有默契地洒然一笑:“女婿是半子,请问算不算段家的人?” 这一问,不但金福元怔住了,连江小婷和江小娟也不禁面红耳赤,一脸的娇羞。 金福元也不是好唬的,嘿然冷笑道:“嘿嘿,不管你这小子是什么来头,都别想在我面前打马虎眼。”转向段老么道:“姓段的,今天下午我已做了一番调查,你这片烧饼店已经开了十多年,只有你们夫妇和一对双胞胎女儿,连跑堂的伙计都未雇,怎么突然冒出了个女婿来?” 段老么只好一口咬定:“今晚刚成的亲!” “哦?”金福元狞笑道:“那我来的倒真巧,可惜还是来迟一步,未能赶上叨扰一杯喜酒。但不知你这位乘龙快婿,娶的是两位令嫒中的那一位,还是一箭双雕?” 始终没有机会说话的江小娟,再也憋不住了,娇斥道:“这是我家的事,跟你毫不相干!” 金福元朝她看看:“这么看来,想必是你啰?” 江小娟冷哼一声道:“你管不着!” 金福元哈哈一笑,转向段老么讥道:“段老么,如果你自知不是我对手,干脆直说好了。只要你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明日在天桥当众宣布不敢接受我的挑战,第二,当众向我磕三个响头陪罪,第三,自断一条手臂,那我就放你一马,又何必找来个帮手,硬说成是你女婿呢。” 段老么斩钉截铁道:“他确实已与小女成亲!” 金福元道:“就算这小子真是你女婿,那也跟这档子事扯不上关系,我找的是姓段的!” 铁铮斥道:“哼!恐怕是你不敢跟我赌吧!” 金福元眼皮一翻,盛气凌人道:“不错,我从不跟无名小卒赌!” “那么我呢?”铁铮突然摘下毡帽,抹去脸上涂抹的简单易容物,恢复了本来真面目。 金福元乍见之下,只是微微一怔,似曾相识而已,一时却记忆不起在那里见过此人: “你是……” 铁铮洒然一笑道:“阁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不久之前,曾在雾灵山中的小村子里,有过一面之缘呢!” 金福元终于认出了他,不由地惊道:“是你啊!” 铁铮讥道:“我还以为阁下找地方躲起来,去苦练『一柱擎天』了呢,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真有缘!哈哈……” 金福元一张脸胀得通红,恼羞成怒道:“小子,那日我只不过是轻敌大意,为你所逞而已,没有什么好神气的!” 铁铮趁机激他道:“这么说,你是输得不服啰?” 金福元哼声道:“当然不服!” 铁铮道:“那咱们就再赌一场,希望你这次好自为之,不要再轻敌大意,重蹈覆辙了。” 金福元沉声道:“等我跟段老么的事作个了断后,你小子跑不了的!” 铁铮摇摇头道:“不行!我可等不及,万一阁下把命输掉,难道要我等你投胎转世?” 金福元是何等人物,那会看不出铁铮故意强出头,是存心把段老么的事揽下,不由地怒问:“你小子是存心要找麻烦引” 铁铮道:“来而不往非礼也,那日在蔡老头的茶棚,是你先找上我的!” 金福元忍无可忍,怒形于色道:“好!咱们的事先了断!” 铁铮哈哈一笑道:“这才上路,不愧是『江南第一赌』,果然名不虚传,但不知阁下这回要怎样赌法?” 金福元不怀好意地问:“你是要我出题?” 铁铮泰然道:“我一向敬老尊贤,阁下是鼎鼎大名的『江南第一睹』,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自然由你划出道来,在下无不舍命相陪。” 金福元闻言暗喜,心想:“好小子,这可是你自找的,我看你要倒大楣了!” 当即不动声色道:“这碗内的六粒骰子归你,我自备有一付……” 说着便探手入怀,摸出一付六粒铜骰。 段老么乍见之下,不由地失声惊呼:“赌帮镇山之宝!” 金福元面露得色:“不愧是当年的赌国小霸王,果然识货!” 有关赌的典故佚事,铁铮所知有限,只听段老么惊诧道:“相传百年前赌帮正盛,帮主盖啸天却病危,帮内因而起了内讧,发生明争暗斗,对争夺帮主宝座的大有人在。盖啸天惟恐手下自相残杀,竟抱病带着这镇山之宝突告失踪,从此不知去向,赌帮也自此日渐没落,不复再有过去的风光,阁下这六粒铜骰从何得来?” 金福元故意卖起关子来:“这你就不必知道了。若是百年前,这六粒铜骰落入我手中,即可以赌帮帮主自居,凭此信物号令天下赌帮徒众。可惜时不我与,如今这六粒铜骰已不再具有无上权威,只不过形同玩物古董而已。否则,我第一个就拿你段老么开刀!” 铁铮不耐烦道:“就算你是赌帮帮主,也吓不了我,废话少说,划出道来吧。” 金福元胸有成竹,从容不迫道:“小子,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命到五更,你急什么。你用碗里的骰子,我有自备的这一付,咱们双手各握三粒,以这张桌子为中心,各退三步,即时双手齐发射向对方,可以任意射击对方致命要害,伤亡不计,各凭本事。” 江小娟叫道:“这根本不是较量赌技手法,是在搏命嘛!” 金福元冷森森笑道:“咱们赌的本来就是命,用的又是赌具,这有什么不对?” “爹!……” 江小婷刚要想让父亲出面阻止这种赌法,不料铁铮已毅然接受挑战:“好!姓金的,就照你的赌法!” 金福元暗喜,沉声道:“很好!很好!现在请把六粒骰子抓在两手中,为了让你心服,可以由你刚娶的新娘来发口令,从桌边为起点,退后三步就出手。我带来的这两位朋友,和你的岳父大人为见证,还有什么问题吗?” 铁铮道:“只有一个问题,是否伤亡勿论?” 金福元斩钉截铁道:“当然,我们赌的是命!” 铁铮洒然一笑:“那就没有其他问题了。” 他们双方已没有问题,但江小婷和江小娟却有了问题,那一个自承是铁铮的新婚妻子呢? 江小婷尚在迟疑,不料江小娟已自告奋勇地站出来:“准备……” 这一来,江小婷只好默默向后退去,一向她总是让着妹妹的。 铁铮正色道:“小娟,你也离桌边远些!” 于是,所有人都退开了,只剩下铁铮和金福元站在桌前,各自将六粒骰于分握在两手。 江小婷有些紧张,因为她虽见识过铁铮的掷骰子手法,却不清楚他的武功如何。而对手金福元,她早巳听父亲说过,当年就不在父亲之下,如今又苦练十多年,有备而来。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金福元如果没有绝对制胜把握,就绝不会找上门来。 金福元这种赌法,等于是比暗器,而铁铮用的不过是普通骨制骰子,除非是以深厚内家真力发射,根本伤不了人,比那六粒铜骰先已吃了亏。 万一铁铮不敌或失手,接下去就轮到段老么一家了。 江小婷在那里暗自忧急,江小娟大概酒意尚未完全清醒,居然像事不关己,只是在看热闹似的那般轻松。 只听她一声号令:“开始!” 便见站在桌前的铁铮和金福元,各自急向后退三步。 金福元的第三步刚向后退,双手已齐发,六粒铜骰疾射而出,分取对方面门及前胸三大致命要穴。 他不但在时间上取巧,占了先发制人之利,而且出手非常狠毒,左手三粒铜骰,射的是铁铮前胸“华盖”“中庭”“巨阙”三大穴。右手疾射的三粒铜骰则以“品”字形,直取对方双目和眉心,称得上心狠手辣。 铁铮出手虽较他慢了一拍,但六粒骰子却毫无偏差,正好击中六粒铜骰。 若照一般常情判断,六粒骨骰必被击得粉碎,事实却不然,铁铮是以内家真力发射,非但骨骰毫未受损,反将六粒铜骰撞回。 六粒铜骰如同是铁铮发射,完全依照他所选的目标,射中金福元的两只臂肘关节! 只听金福元发出声惊呼:“啊!……”双臂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铁铮双手一抱拳:“承让了!” 金福元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呆住了。 段老么和两个中年壮漠都看得非常清楚,凭铁铮这一手,要取金福元的性命易如反掌,只须射向任何一处致命要穴,但他却手下留情,让这一心要报复的金福元保住了一条命,只是从此不能再掷骰子而已。 金福元强忍住双臂的澈心之痛,惊怒交加地喝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铁铮洒然一笑道:“阁下是否打算再苦练十年,然后找我一决胜负?” 金福元气馁地一声长叹,向两个中年壮汉一使颜色,一言不发地往外就走。 没有人送他们。 两姐妹也看儍了眼,直到听见前面的开门声,她们才回过神来。 江小娟突然冲向铁铮,张臂将他一把抱住,清不自禁地振奋大叫:“铁叔叔,你真了不起!” 铁铮一时不知所措,正窘迫万状,忽听江母出声喝斥:“娟儿,不许胡闹!” 江小娟忙放开铁铮,转身一看,她母亲正站在房门口,手上尚执着一张连发弩弓。 段老么见状,不由地一惊:“孩子的娘,你……” 江母神色凝重道:“刚才我已作了最坏打算,万一铁爷不幸遭了毒手,我就用这个对付姓金的,大不了来个同归于尽!” 段老么沮然叹了口气:“唉!都怪我当年一意孤行,迷恋虚名,害你们母女三人……” 江小娟笑道:“爹,您何必说这些,铁叔权已经把姓金的吓跑,谅他以后永远也不敢再找上门来啦!” 段老么不以为然道:“今夜要不是铁爷解危,后果真不堪设想。可是,姓金的双臂虽废,他绝不会就此甘休,很可能另找帮手卷土重来,我们又不能留下铁爷……”说到这里,眼光转向了铁铮,流露出一片期望之情。 铁铮似已明白他的心意,只好装蒜道:“我想他经过这次教训,大概不敢再来了。” 江母却上前委婉地间:“铁爷,你不能留下吗?” 铁铮面有难色道:“这……” 段老么郑重其事道:“铁爷若不嫌弃,我想将两个丫头的终身相托,让她们俩女共事一夫。” 两姐抹一听,顿时窘迫万状,羞红了脸急急逃回房里去。 铁铮情急道:“不不不,这万万使不得……” 江母忙问:“铁爷是不是已有婚约?” 段老么接道:“那也无妨,两个丫头愿作侧室。” 铁铮啼笑皆非,只好正色道:“不瞒段兄和嫂夫人,我确已有了婚约,更重要的是,如今有一个势力庞大的杀手组织,正在各处追杀我,随时都可能遭到杀身之祸,所以我连客栈都不能住,不得不暂借府上藏身。 段兄和嫂夫人如此抬爱,并非我不领情,实在……” 段老么已十多年未涉江湖,安份守己地当烧饼店老板,对于如今江湖上的事毫无所知,闻言惊诧问:“铁爷,你说的是什么杀手组织?” 铁铮道:“天杀门!” “天杀门?”段老么对这杀手组织的名称很陌生。 铁铮不便说明真相,只能避重就轻道:“事情是这样的,他们跟我未来的岳父家有些过节,使我未来的岳母遭了暗算,我自然义不容辞挺身而出,全力追查那组织的幕后主使人。 最近我一连破了他们好几处据点,使天杀门大为震怒,出动大批杀手,四出追杀我。日前我和未婚妻在长辛店投宿客栈,他们竟趁我一时疏忽,掳走了我未婚妻。 据我判断,天杀门的秘密大本营,极可能设在京城之内,而且受到官府势力掩护包庇。 所以我来京师追查,不便下榻客栈,只好借住在府上。 今夜姓金的已见到我,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但随同他来的两人,一个开赌坊,一个是武馆的总教头,那种地方人多口杂,消息最容易传开。万一被天杀门的耳目风闻,很可能就会想到是我。 那样一来,我反而替府上招惹了更大的麻烦……” 段老么夫妇听毕,不禁面面相觑。 铁铮接着又道:“段兄,为了安全起见,我看你们也不能留在京师了,不如回山东去,以免遭到天杀门的骚扰,他们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段老么看看妻子,犹豫难决道:“这……” 铁铮察言观色,看出他的难处,即道:“段兄不必为盘缠和今后的生活费发愁,我身边还带了些银票,这片烧饼店就算万两银子顶给我吧。” 段老么忙拒道:“不行,不行,那怎么可以……” 铁铮笑道:“段兄,我目前尚不能离开京师,正须要个地方落脚,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 段老么沉吟了一下,又望望妻子,始道:“这事明日咱们再从长计议吧,天时不早,铁爷请先间房歇着……噢,对了,姓金的他们刚才气冲冲地走,前面的门还没关……” “我去关!”铁铮抢着去关门。 等他关上门,落了横闩,回进内厅时,段老么夫妇已回了房。 铁铮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如果俩口子心意已决,今夜非要他答应娶那两姐妹,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应付呢。 他耸耸肩,回到了房里。 不料进房一看,只见床上的罗帐已放下,床前竟放着一双女鞋! 铁铮记的很清楚,罗帐今天一直是钩起的,这时却已放下,而且床前放着一双女鞋,难道是…… 他心中不由地一怔,忙走至床前问道:“是小娟姑娘吗?”他认定江小婷绝不会如此胡闹。 帐内传出娇柔的轻声:“上床呀!” 铁铮正色道:“小娟姑娘,这个玩笑开不得,请你快回房去吧!” 帐内的女声嗔道:“我爹已经把我们的终身相许,你还有什么奸顾忌的嘛!” 铁铮道:“刚才我已向令尊和令堂表明,我早已有了婚约……” 帐内噗嗤一声笑道:“那有什么关系,我们两姐妹不计名份,甘愿作小不就行了。” 铁铮断然道:“不行,我不能委屈你们,更不能愧对我的未婚妻!” 帐内的女子委婉道:“那我连侧室的名份都不要,只为今夜你替我爹解了危,陪你一夜表示谢意呢?” 铁铮怒斥道:“小娟姑娘,你愈说愈不像话了!你把我看成了什么人?再不出房去,我就去叫你爹来了!” 帐内的女子泣声道:“是不是我很丑,此小上你的未婚妻,所以你不喜欢我?” 铁铮不为所动,厉声间:“你出不出去?” 帐内的女子道:“我的脚扭了筋,你扶我起来总可以吧!” 铁铮哼声道:“你少玩花样,我不上你的当!” 帐内的女子也报以一声娇哼,嗔怒道:“随便你,不肯扶我起来,我马上脱光衣服大叫,看你……” 铁铮一听大惊,心知这少女非常任性大胆,说得出就真做得到,情急道:“好好好,我扶你起来就是啦!”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上前掀开垂着的罗帐。 冷不防被帐内的女子一把拖进去,使他措手不及,扑在了她身上。 那女子搂住他就一阵狂吻。 铁铮怒从心起,奋力推倒那女子,挥掌正要掴她两个耳光,却突然惊愕地怔住了。 定神一看,这女子竟是玉妙容! “你……”铁铮惊喜交加,一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玉妙容嗔声道:“哼!有了新人忘旧人,不认识我了吗?” 铁铮忙撑身坐起,把她一搂:“妙容,你是怎么进到这房里来的?” 玉妙容把他推开,故作生气道:“前面的门开着,我就溜了进来。” “那……”铁铮急问:“那你是怎么从他们手中逃出来的?” 玉妙容反问他:“『他们』是谁?” 铁铮道:“天杀门的那些杀手呀!” 玉妙容一睑茫然:“谁告诉你,我落在他们手里了的?” 铁铮诧异道:“哦?你不是被他们掳了去……” 玉妙容笑斥道:“见你个大头鬼,我是自己溜出那个鬼客栈的!” 铁铮追问:“为什么?” 玉妙容愤声道:“哼!好意思问我?问你自己吧!” 铁铮若有所悟道:“你,你知道了……” 玉妙容又一声怒哼,不屑道:“当时我等了一会儿,不见你间房,就到隔壁房间去找你,见房里没人,又到楼下去找,发现桌上放着酒和一盘卤肉,却不见你的人影。 我以为你出了事,赶紧各处查寻,结果闯进柜台后那个房间,见到你跟那女人在床上……大哥,那种老女人,你居然能看上眼?” 铁铮终于明白了,昨夜他昏迷梭,被那女人弄回房去,扒光了全身任凭她摆布时,被玉妙容闯进房里撞见,一怒之下才不辞而别的。 既不能矢口否认,他只好坦然说出了一切。 玉妙容这才转嗔为喜,故意道:“我还以为你是『饥不择食』,随便找个老女人发泄呢!” 铁铮笑道:“如果我真是那种人,当时就不会放过你啦。” 玉妙容笑斥一声:“讨厌!”然后正色道:“刚才要不是我故意试探一下,发现你还有点良心,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呢!” “现在你相信了?”铁铮把她往怀里一搂,作势要吻她。 玉妙容推拒道:“大哥,这是人家的家里,你不怕惊动他们?” 铁铮笑道:“三更半夜,谁会闯进来。” 玉妙容伸手一指他的鼻尖:“你的那对姐妹花呀!” 铁铮尴尬地笑笑,忽问:“妙容,你怎会找到这里来的?” 玉妙容道:“我昨夜离开长辛店,就直接来到京城里,不敢住客栈,只好找了个谷仓,躲在里面好好睡了一大觉。醒来时天已黑了,肚子又饿口又渴,可是担心撞上天杀门的人,又不敢出来买东西吃。 直到不久前,我实在又饥又渴,心想夜已深,出来找找看有什么地方卖宵夜的,转来转去,刚好发现这家烧饼店的门开着,我就闯了进来。 当时我正要问有没有人在,就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而且其中一个很像你的声吾。我一时好奇,就不声不响悄悄溜了进来……” 铁铮接下去道:“一看果然是我,而且正在谈到你的事,你就溜进房来,上了床等我对不对?”说着又把她往怀里一搂。 “大哥!”玉妙容情急道:“别这样好不好,三更半夜,万一惊动他们,教我怎么做人。” 铁铮笑道:“怕什么,那样才能证明,我说已有婚约不是骗他们的啊。” 玉妙容面红耳赤道:“你告诉他们,我是你的未婚妻,又没有拜天地成亲,而且我是溜进来的,让人家撞见像什么话嘛!” 铁铮微微点头道:“说的也是……” 玉妙容即道:“大哥,我们不能留在这里,趁他们都睡了,快溜吧。” 铁铮沉思了片刻,终于拿定了主意。 他立即下床,找出纸和笔,匆匆留下几行字,并且附上万两银票,用烛台压在桌上,便偕玉妙容悄然溜了出去。 夜深人静,两人来到了尤二混的旧木屋附近。 铁铮嘱玉妙容找地方藏起,才走向木屋去敲门。 敲了一阵,才见尤二睡眼惺忪地披衣出来开门,一见站在门外的是铁铮,急道:“铁爷,还没查出……” 不等他说完,铁铮已作个噤声的手势,把他拖至一旁,轻声交待了一番。 只见尤二混连连点头:“是是是,铁爷放心,这事全交给我了,准不会出错。” 铁铮掏出张银票,塞在尤二混手里,催他回进木星去后,才叫出藏在暗处的玉妙容,双双掠身而去。 当夜他们就出了城,跑到东新庄去,找了家小客栈住下,勤练起唱曲儿来…… 口口 口口 口口 天桥在先农坛前面,除了皇帝祭天,要经过这儿到天坛去才清静一点,大部份时间都是江湖卖艺人在盘集着。 玉妙容听过这个地方,然而这是大家小姐不能去的地方,所以只是心向神往而已,这次不但来了,而且还亲身掺入那个形形色色的圈子,心里充满了兴奋! 到了天桥,各式各样的江湖行业都已经开始了,卖草药的,耍石锁仙人担卖大力丸的,变把戏的,要猴儿戏的,锣鼓喧天,嚷叫着,闹着,招徕着客人。 这时,一辆骡车停在一个矮木棚前面,十几条长凳,横在破木板架成的木台前面,一个形貌猥琐的汉子,嘻开黄板牙,上前恭身打了扦道:“铁爷!金姑娘,二位来了!” 铁铮点点头,玉妙容忍不住问道:“他怎么叫我金姑娘?” 铁铮用手一指,木棚的梁上贴着红纸条:“金莲花准于申正候教。专擅关外小调。敬祈旧雨新知赐莅!” 玉妙容倒抽了一口冷气道:“这金莲花就是我?大哥,你怎么给我起了这么一个俗气的名字?” 铁铮笑笑道:“干什么就得像什么,这个名字挺新鲜,我总不能把你玉妙容的大名写上去!那准保能把四城都轰动起来,逮不着兔子,咱们的鹰就白撒了!” 玉妙容咬咬牙道:“我改成这副形相,谁都不认识我了,可是大哥你呢,刚才那家伙还是叫你铁爷呀!” “那是我们的伙计地老鼠尤二混,他叫我铁爷是因为我叫铁二胡,可不是叫我铁铮!” “那个人也是你的朋友?” “是的!他是天桥的地老鼠,也是天桥的名人,要不是他的面子,想盘下这所棚子还真不容易呢!” 玉妙容四处打量一下道:“一个鬼都没有,咱们还卖什么唱,真要指着这个混日子,只能喝西北风了!” 铁铮一笑道:“咱们又不是指着它吃饭,管他人多人少,不过你放心,天桥的客人可不是像上戏园子,他们要等时间到了才会来的,尤二混办事错不了!” 尤二混也凑过来道:“金姑娘放心好了,我早就打过招呼了,第一场保证是个满堂采,以后就全仗您的真功夫了,只要您的玩意拿得出来,别怕没捧场的客人!” 铁铮笑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尤二!别光顾着要贫嘴,场子里多招呼着点,别叫人砸了场子!” 尤二混笑道:“铁爷放心,错不了,您跟姑娘到后边先歇着,咱们准保能把水仙花给压下去!” 铁铮却道:“尤二!你探得准不准,要是人家真是指着这个混日子,咱们不妨让一让!” 尤二混道:“小的不敢说准是您要找的主儿,但水仙花这妮子绝不是寻常角色,小的敢拿脑袋担保!” 铁铮沉思片刻才道:“好吧!我相信你的眼光错不了,只是小心点儿,别叫人家盘了底去!” 尤二混笑道:“这您放心,就算真盘了来,小的也是一推三不知,小的在这儿混了十几年,虽说在天桥还有个臭名,但要说跟您铁爷能攀上交情,谁也不会相信!”然后把铁铮拖到一旁,轻声告诉他:“铁爷,江老板已经举家离开京师了,要我把烧饼店交给你。” 铁铮一挥手遗:“好了!你去招呼吧!” 他把玉妙容带到旁台,那也不过是几块布帏子,围着丈来见方一块空地,上面盖着芦席,一把破竹椅,一张旧木桌,两条褪还是接上去的,桌上放着粉盒儿,胭脂缸,以及一把梳子,一面旧铜镜! 铁铮笑笑道:“你也该上装了,多抹点粉!” 玉妙容一皱眉道:“要我抹这玩意儿?” “是的!人家涂脂抹粉是增其研,你却是为掩其美,谁叫你长得这么美,完全不像个卖唱的女孩子!” “难道卖唱的女孩子一定要丑八怪!” 口中虽然埋怨着,但心里已经很高兴了,因为铁铮说她美,是出乎真心的,不是为了讨她的欢喜。 她对铁铮已有相当了解,这个人说一是一,尤其是对女人,他绝不会说一句违心的话! 玉妙容的脸色已经变过样子了,但也只变得使人看不出来她是玉三小姐而已,仍然是很美的一张脸。 因此她把脂粉往上涂的时候,心里很不情愿,涂了一下,她忽然道:“刚才我还听说有一个水仙花的!她是谁?” “是另一个歌女,在天桥唱了有四个多月了!” “这个女的怎么样?” “好!色艺俱佳,艳丽妖媚而歌喉婉转,虽然才短短的四个月,却已风靡京都,无人不夸!” “大哥也听过她的歌了吗?” “当然!否则我不会说出那几句赞词的!” “大哥说好,一定是很好了!” “可以这么说,我对任何事都不会妄赞一词的!” 玉妙容咬咬牙:“那我倒要领教一下!” “恐怕没机会,因为她的场子就在对面,她上场的时候虽此你晚一刻。但她只唱三支曲子,唱完就走,你那时还没有收场,所以你没有时间去听她唱了。” 玉妙容道:“你怀疑她跟天杀门有关系?” “我只是这样想,因为我除去的几个天杀星,都在她的场子里出现过,有几个更是座上常客!” 玉妙容顿了一顿才道:“大哥是要我跟她唱对台?” 铁铮笑道:“是的!假如她是天杀门的人,利用这个机会跟同党连系是很难被人注意的,如果真的,咱们把她的生意抢过来,使她那儿门可罗雀,再有人去捧场,那就很明显了,尤二的弟兄也容易钉住那些人了!” 玉妙容道:“我准能唱得过人家吗?” 铁铮笑笑道:“恐怕很难,所以我只租了一天的场子,早她一刻开场,如果你唱到半场,大家都跑到对面去时,就是你的号召力不够,我们得另外想法子!” 玉妙容又暗地里咬咬牙,这时尤二混已经进来道:“铁爷!金姑娘,时候儿到了,可以上场了!” 铁铮点点头:“外面来了多少人?” 尤二混道:“棚子都坐满了,还有不少站着的,约有百来人,一半儿是从对面拉过来的” 铁铮道:“才只拉过来一半?” 尤二混苦笑道:“铁爷!这一半儿都是小的凭交情拉来的,另一半儿的还攀不上,全靠金姑娘的了,只要这边儿几个满堂采一闹,那一半儿的人自己会来,否则小的只能维持着这一半儿不中途开溜!” 铁铮笑笑道:“那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去招呼着吧!” 尤二混转身出去,铁铮道:“妙容,全看你的了,胡琴转到第二段过门时,你就掀帘出场!” 铁铮这时已装成个半百老头儿,挟着二胡,先出场子了,玉妙容隔着帘缝往外瞧,但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尤二混虽说只有百来人,可是这棚子太小,挤在一起也就相当够声势了,一颗心顿时突然地急跳起来。 铁铮拱拱手,交代了几句话后,就在台角的一张椅坐下,调了调弦子,拉几下试音。 接着一段过门,已经把场面静下来,因为他手法之精运弓之巧,简直有出神入化之妙。 玉妙容在后面听得也几乎入神,心中暗恨铁铮,前两天在练习时,他居然装得生生涩涩的。 ------------------------------------ 孤剑生 扫描,大眼睛 OCR,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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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过门初歇,台下已是一片轰雷似的叫好声,铁铮起立拱手道:“多谢各位爷们捧场,小的方来贵宝地,但知道天子脚下都是行家法眼,不到之处,还望多多包涵,现在由咱们金莲花姑娘出来孝敬各位几段儿小曲!” 说完一挑帘子,玉妙容已经像一只花蝴蝶似的飞了出来,那明若秋水的眸子向四下一扫,坐着的、站着的,百来个人,都成了百来只呆鹅,大家都为她的艳丽震住了! 玉妙容含笑浅浅一礼,走到木台前面,铁铮已经调好弦子,拉起第二段过门,等到拉上正调,玉妙容才轻启朱唇,慢吐清音,在胡琴的衬托下,唱完了第一首小曲。 曲罢琴顿,她背过身来休息时,台下才进起第二度的采声,比第一次更为热烈,简直跟疯了似的! 铁铮含笑再调第二曲,这次他起得极低,棚子立刻静了下来,玉妙容微微一怔,但还是和着琴音唱下去,慢慢地越来越高,玉妙容也在不知不觉间把嗓门提高起来,一时响遏行云,震得棚顶上的灰直往下掉,却没有一个人有知觉的。 每个人都为她的歌喉与铁铮的琴技引进了忘我的境界,琴音转急,这是铁铮特选的一曲快调,中间有一段急串,像连珠串似的,必须一气呵成。 正因为玉妙容有了高深的武功底子,才能顺利地应付下来,不仅吐语如珠,字字清楚,而且中间毫无间断,倒是那些听的人,憋住了一口气,也舍不得吐出来,个个张大了嘴,涨红了脸,却仍是呆呆地一动都不动。 好容易一曲才罢,玉妙容浅浅一弯腰,到后面去了。铁铮也拱拱手,挟着胡琴来到后台,才听见前面的吁气声。 那是台下听众硬憋住的一口气,现在才吐出来。 然后棚子里的话声才开始像一锅开水似的沸了起来,七嘴八舌都是在谈论着方才的那段曲子,而金莲花三个字也出现得最多,“这妞儿真不赖,听曲儿到现在,她算是顶拔尖儿的了!” “可不是吗,水仙花算是好的了,但一比就差了大截!” “水仙花的嗓子圆润,听起来沉腻腻的,另外有股子劲儿,可是金莲花的嗓子清丽拔俗,当歌女实在太埋没了!” “水仙花唱得倒不比她差,但是缺了把好胡琴衬托,我认为铁二胡的胡琴才是真高!” 这家伙倒是行家。 “就算两个人唱得差不多吧,金莲花的模样儿可比水仙花中看多了,她那对眼睛简直吊人魂似的!”这是个色鬼。 玉妙容听着那乱七八糟的批评,脸上现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斜睨着铁铮笑道:“铁大哥,我还行吗?” 铁铮笑道:“行!太行了,说句老实话,我真没想到你唱得这样好,跟你练习时简直是两个人!” 玉妙容哼了一声道:“铁大哥!你别损我了,不是我唱得好,而是你的二胡拉得好,我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不觉间被你带了上去的,身入曲里,我根本忘了自己在唱曲。” “但是没了你的歌喉也不行,如果拉条叫驴上台,我把胡琴拉出花来,它一开口仍是会把人吓跑了!” 玉妙容也撑不住笑了起来:“好啊!铁大哥,我为了你抛头露面,牺牲色相,你还绕弯儿骂我!” 铁铮笑道:“天地良心,这么算是骂你吗,你唱得令大家赞不绝口,当然不是叫驴了! 凭良心说,我真是佩服你,我的二胡也是被你带上去的,否则我也拉不到这么好,么二配二四,两下子凑合着,才是至尊宝!” 玉妙容一怔道:“这是什么意思?” 铁铮笑了道:“这是推牌九的术语,也就是你们千金小姐玩儿的牙牌,赌钱时么二二四配对叫至尊!拆开了就是杂牌,一个大钱都不值了!” 玉妙容笑了一下道:“居然有人能够听出你胡琴的高处来,可见天桥的客人中颇不乏雅士!” 铁铮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天桥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但也是卧虎藏龙之地,顾曲周郎,颇有雅士!只要玩意儿好,连混混儿都会规规矩矩的!” 正说着,尤二混进来了,满脸堆笑道:“铁爷!金姑娘,高!真高!刚才我捧盘子转了一圈儿,您知道收了多少?足足有几十两,连吝啬的钱刮皮都破天荒的给了块碎银子,叫水仙花知道不气破肚子才怪,自从她挂牌以来,那老王八旦一共才施过十枚小钱儿。” 铁铮笑道:“二混!别忙着收银子,叫你注意的事儿!” 尤二混道:“错不了,这边儿是我出头儿,总不能跑到对面儿去,所以我叫斜眼土蛋宋四去张罗着,您放心好了,水仙花这会儿已经上场子了,可是人只去了一两成,那还是抽个空子,等这边儿一响动,至少还会回来一半。” 铁铮道:“我不是跟对门争客人!” 尤二混笑道:“知道,错不了,等金姑娘再上场,那边儿还剩下几个就晓得了,准保全盯得住,一个不漏!” 铁铮点了头道:“那就好,咱们也上了吧。” 他再次捧了胡琴出场,一看,人更多了,棚子里挤得满满的不说,连棚子外面都围了一大圈儿! 铁铮笑了一笑,先用胡琴拉了一曲流水过门,然后曲调一转,折成缓缓而忧伤的昭君怨,那又是一段重头曲子,听众忍不住先鼓掌叫好起来,布帘一掀,玉妙容再度出场,就像是夏夜池塘里投下一块大石子,把满塘鼓噪的蛙鸣,一下子镇了下来,然后顺着琴音,开口启唇,唱出第一句!虽然只是“王昭君”三个字,却最具功夫,因为这一句不仅要气足,而且还要音亮。 玉妙容就凭这三个字,已经牵动了所有的人,也不知她如何运气的,一个君字拖到听众已换了四口气,她仍是余音袅袅,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慢慢地飘落下来,而铁铮的胡琴更绝,一弓拉到底,以极技巧的手法再回上去,运劲之柔与轻,听不出间断,足足费了一盅茶时间,才把那首句唱完。 台下立刻轰雷似叫起好来,那一声好也叫得非常技巧,众口同声,如春雷骤发,随即霍然而顿住,又回绕到鸦雀无声,静静地听下去,叙事已毕,接下去阳关三唱,一叠比一叠急,然而声声清晰入耳,更难得的是玉妙容把感情也溶入曲中,字字血泪,唱到最后一句— —“一曲琵琶痛断肠”不禁她自己泪流满面,台下也是一片唏嘘之声,为着那不幸的美人同声叹息! 一曲已罢,玉妙容掩面入幕,台下还像呆了似的坐着没动。 良久之后,尤二混才捧了个盘子拱手道:“谢谢各位捧场,今儿到此为止,明儿请早!” 叮叮当当,都是银块掷进盘里的声音,以及尤二混连声的谢赏,等他捧着盘子进来,朝铁铮笑着道:“爷!不得了,自有天桥以来,从没有像今儿这样轰动过,这下半场银子收了二百多两,居然还有个五两重的金锭子!” 铁铮一怔道:“是那位豪客?” 尤二混道:“是个穿长衫的公子哥儿,白净面皮,不过三十来岁,他是后半场从对面过来的!” 铁铮拿起金锭一看,上面居然有两个指印,肌纹清楚如画,显见此人内力之深,忙道: “快盯着那个人!” 尤二混道:“不劳您呀咐,歪脖儿李已经跟下去了!” 铁铮道:“多派两个人,替换着跟踪,别叫人看出来了,一定要摸准他的落脚处!” 尤二混不知道铁铮何以会如此紧张,连忙道:“爷那汉子气派不凡,多半是那个大宅院里的公子哥儿!” 铁铮怒道:“叫你去,少噜苏!” 尤二混忙答应着去了,玉妙容道:“脱手五两金子,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用不着这么急呀!” 铁铮轻叹道:“你自己看吧,恐怕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他拿起金锭递过去,金锭的底部却钤有一个方记,原是铸造银楼的表记,可是那方印却镌着“天杀”两个字! 玉妙容一怔道:“他是天杀门的?” 铁铮道:“天杀门杀死了我那个朋友后,手里也放了这么一锭金块,这样的金锭一共出现了五次,被杀的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我想一定是天杀门主亲自下的手!” “那个人是天杀门主吗?” “不知道,但至少一定是天杀门中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但愿尤二混能盯得住!” 等了半个时辰,尤二混回来了,先笑笑道:“爷!水仙花气疯了,没等终场就摔碎了琴师的胡琴,因为最后的两个客人也溜到这儿来了!” 铁铮道:“别提这些不相干的事,追的人呢?” 尤二混苦笑道:“歪脖儿李,跟了一截,交给了毒蛇裘老好,等小白蛇刘成缀过去时,发现裘老好躺在先农坛的洼地里,喉头上被搠了个大窟窿!” 铁铮愤然道:“什么!他们杀人了!” 尤二混道:“裘老好的命丢了,连在什么地方被杀的都不知道,裘老好的脖子上开了那么大的洞,地上却没见一点血,可见是被移尸到那儿去的!” 铁铮的脸上罩上了一层寒霜,霍地起立道:“尸体呢?” 尤二混道:“还在原地搁着,等您去瞧瞧!” 铁铮道:“奸!带点香烛纸钱去,裘老好家里有什么人?” “只有一个十八岁的妹子,在八大胡同当清倌人!” 铁铮道:“尤二,你真能混,连手下的弟兄都照颐不了!” 尤二混苦笑道:“这不能怨小的,裘老好每个月也能分个百十两银子,可是这小子好赌,欠了一屁股债,把他妹子硬给卖了三千两,您是知道的,小的在这个地盘上能混到的也有限,记着您的吩咐,没敢做歹事儿……” 铁铮道:“别说了,立刻去替他的妹子赎身,找个妥当人家嫁了,一切都算我的!” 他整整衣服,玉妙容也洗去了脸上的脂粉,换了身衣服,由尤二混套着车,一迳向先农坛而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裘老好是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生得高头大马,身手看样子也很矫捷,可是他死状十分安宁,毫无惊色,似乎到死时都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 铁铮先把带来的香烛点上,拜了一拜,然后才仔细去检查伤口,沉声道:“妙容,这是冰魄神珠造成的!” 玉妙容也低下身子,伸出手指在创口处试探了一下道:“不错!穿喉闭脉而不见血,的确是冰魄神珠的徵象,只是大小不对,我家的冰魄神珠没这麽大!” 她取出一颗冰魄神珠比了一比,果然小了一圈,玉家的冰魄神珠传自天池老人,只有雀卵大小,而这个伤口却有桂圆大小,虽然大小不对,但玉妙容却皱眉道:“奇怪了,照理说冰魄神珠的制法是我外公的秘传,除了爹之外,连娘都不知道,这一颗是怎么制出的?” 铁铮道:“可不可能流落出去,被人仿制呢?” “不可能,这东西打在人身上就自动滑失……” “可是你们用得并不谨慎,像那个小丫头玉芹!” “玉芹用的是从我这儿分出去的,而且连我都不会制,完全是爹制好了给我的,别人就是拿了去,也无法剖开研究,因为外壳一破,里面的药物就会化成一股寒气,我私下剖了很多次,都得不到结果!” “你外婆会不会制法呢?” “不会,世上只有外公与爹懂得制法!” 铁铮道:“我相信他们两人不会把制法泄漏出去的,从这个线索去追查很渺茫,我们另辟方向吧!” 说着把尸体翻了过来,但见裘老好的背下居然压着另一锭金锭,与方才那一锭完全一样,另外则附了一张字条:『黑燕子,只有五天了,赶快离开直隶,否则即将以背信之罪昭告天下,并急速停止对本门之探究;赤金十两,供收殓之资,以后别派人送死!』 铁铮冷笑一声,把两锭金子都递给了尤二混道:“给他买副好棺材,把歌摊收了!” 尤二混道:“铁爷!裘老好不能白死!” 铁铮道:“我知道,报仇的事由我来!” 尤二混愤然道:“铁爷!我手下廿几个弟兄论本事不行,但没一个怕死的,我一定要讨回公道来!” 铁铮苦笑道:“怎么讨,连个影子都没摸着;我跟金姑娘就是为了掏他们的底,才跟水仙花打对台!” 尤二混道:“那就请金姑娘帮帮忙,再唱几天,这家伙一定会再来的,有好几个人都认识他!” 铁铮道:“以前你们见过他没有?” “出入水仙花棚子里的几个人我们都见过,这家伙好像是第一次来!” 铁铮摇头道:“不!他绝不是第一次来,只是每次来的形相都不同,你们没有注意,下次他再来,换了副形状,即使对了面,你们还是不认识!” 尤二混想了一下道:“他是从水仙花那边过来的,可见他跟水仙花一定有勾结,我们可以在水仙花身上着手!” 铁铮一振神道:“对!我几乎忘了这条线索了,水仙花住在那儿,跟什么人在一起呢?” 尤二混道:“刚来的时候是住客栈,后来据说跟和相府里一个管家搭上了,在帽儿胡同赁了个小四合院儿。” 铁铮想想道:“好!找个人带我去,还有,先把那两锭金子给我,我还有点用处,你忙着把裘老好的后事料理一下,先把他妹子赎出来。” 他从身边取了一叠银票,数出了四千两交给了尤二混,尤二混道:“这事儿让哥儿们办去,我带铁爷上帽儿胡同去,那个地方我最熟!” 铁铮道:“尤二!去是可以,你可得沉点气,别莽撞,我跟你一样心急着报仇,但总得把事情敲定!” 尤二混道:“铁爷,您放心!我虽然有不怕死的决心,但是还得称称自己的份量,不会怔着拿鸡蛋去碰石头!” 铁铮道:“我知道你是个慎重的人,现在你把事情交代一下就走吧,裘老好的死不必惊动地方报官了,江湖人的事,我们以江湖的方法去了结。” 说完他们又上了车,尤二混把事情交付给手下的弟兄后,一迳赶车来到帽儿胡同,在一家小四合院前停车。 铁铮道:“尤二,送帖子进去!” 尤二混道:“咱们又不是官宦人家,还递什么帖子!” 铁铮道:“听我的没错;把这个拜匣拿进去!” 他把一个拜匣交给尤二混,上去敲了一下门,里面出来个老苍头,却是为水仙花操弦子的蔡老头儿。 见了尤二混,不禁一怔道:“尤爷!是那阵风把您给吹来的!请进!请进!” 尤二混把拜匣一递,道:“老蔡!别客气,我是带着金姑娘来拜会水仙花儿的,她在吧?” 蔡老儿道:“在!在!这怎么敢当呢?” 尤二混笑道:“行客拜坐客,金姑娘新来乍到,这是应该的,你把拜盒拿进去回应一声!” 蔡老儿道:“拜帖当不起,老汉进去叫她出来就是!” 尤二混笑道:“盒子请你拿进去,水仙花儿今儿个心里不太自在,礼数上又缺了她更会不高兴。” 蔡老儿笑道:“水仙的气量是小了一点,其实金姑娘的玩艺是高明,那位操琴的铁二爷更是了不起,老汉要不是分不开身,自己都想过去听听呢。” 他打开拜盒,只见一张大红拜帖上压着两个赤金锭了,不由一怔道:“这可更担受不起了!” 尤二混道:“你拿进去再说,这又不是送给你的!” 蔡老儿拿着进去了。 铁铮道:“这个老头儿是一直跟水仙花在一起的吗?” 尤二混道:“不是!水仙花是他的徒弟!” 铁铮一笑道:“这家伙如果也是个江湖人,那就是条修练成精的千年老狐狸了,扮龙像龙,扮虎像虎!” 尤二混道:“铁爷!你认识他吗?” 铁铮道:“不敢说,但我要试试看,能不能揪出他的尾巴来,在我黑燕子面前,要想装蒜也不是件容易事儿!” 没有多久,一个二十四五、花枝绰约的少妇跟在蔡老儿后面出来,老远就叫道:“哟! 尤爷!这可怎么敢当,我正想给您请安呢,倒劳您的驾先来了,这位是金姑娘吧,金姑娘,听了你唱的曲子,我真惭愧死了,所以我把师父的胡琴都给砸了,准备明儿个跟你一块儿共棚子,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何必分两处呢,来!进去坐!” 她牵着玉妙容的手,一个劲儿往里拖,显得十分亲热,到了堂屋里,居然收拾得很乾净,而且还有个小丫头出来倒茶,水仙花指着那一对金锭道:“金姑娘,这个奴家可不敢当了,你不是骂人吧?” 铁铮道:“水姑娘,你应该认识这金锭,送出来是不准退回的!” 水仙花怔了一怔道:“这位是?” 铁铮道:“我就是给金莲花操琴的铁二胡!” 水仙花哟了一声道:“您就是铁师父呀,那真是太失敬了,说句不怕金家妹子见外的话,她的曲子好,只是天赋的本钱足,但您的琴可真是没话说,我师父拉了四十年的胡琴,跟您一比呀,可真是天上地下了!” 铁铮冷哼一声道:“好说!好说!水姑娘,我姓铁的并不是指着拉胡琴过日子,今天冒昧登门,但铁某自信没跑错地方,更没找错人,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水仙花怔了一怔道:“铁师父!您要说些什么呀?” 铁铮淡淡地道:“水姑娘,铁某眼睛看人很少有错,令师可能非吾道中人,因此我希望我们的谈话不要把他也扯在里面,尤兄弟,你陪老爷子到外面坐着去吧!” 尤二混迟疑了一下,没有动作,铁铮将眼一瞪,尤二混才拉着那老头道:“走吧,咱们外头坐去,老大爷,你是个明白人,水姑娘不是真指着这个混饭吃,铁爷跟金姑娘也不是来跟你们抢地盘,他们另外有话要谈!” 老头子一脸迟疑,但被尤二混一拉就走了,显然他也知道一点儿,因此非常识趣地走了。 水仙花眼看着他们两人出去后,神色有点慌乱,勉强地陪笑道:“铁师父,您说些什么呀?” 铁铮道:“水姑娘,既然你也是在外面跑跑的,就应该放玲珑一点,再要跟我装糊涂,就不够意思了,我姓铁的不愿意欺负一个女人,可是到了必要时,我也做得出的!” 说话时他的脸上已腾出了一片杀气,抓起拜匣里的一对金锭,轻轻一揑,就成了两个圆饼,又排在桌上道:“水姑娘,我来找的是这两锭金子的主儿!” 水仙花的脸色变了道:“铁爷!假如您认识这位主儿,就知道绝不是我,我也是听命差遣,您逼我有什么用!” 铁铮冷冷地道:“我知道他是谁,却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他,所以特地来请教一下!” 水仙花更是紧张道:“铁爷!说实在话,我也不知道,像我这样身分的人,也不可能知道!” 铁铮道:“这倒可能,至少有一个问题,你可以答覆我,如果我要找这个主儿,该问谁去?” 水仙花苦笑道:“铁爷!我能说吗?说了出来,我能活下去吗?您是个大英雄、大豪杰,死在您手里,只是一刀之苦,但如果我说了出来,那个罪可就难受了!” 铁铮原本是想耍狠的,可是听了她这番话,倒是无法狠下去了,顿了一顿才道:“水姑娘!这么说我倒是不便相强了。可是今天这个主儿杀了尤二混的一个弟兄裘老好,尤二混他们虽然不是什么知名人物,却是很够义气的,现在他们都红了眼,要为裘老好报仇,你最好躲着点!” 水仙花怔了一怔道:“今天又死了人?” 铁铮道:“是的!第二锭金子就是从裘老好的手里起出来的,他们也认准了人是从你那儿出去的,如果他们找上了你,我也拦不住,因为他们等于是帮我的忙,我黑燕子为了这点虚名,有些事还有点顾忌,尤二混他们可就不讲究这些了,我只能压一天,你赶快设法离开吧!” 水仙花的睑色变得很难看,哺喃地道:“这——怎么办呢?这么一来,叫我怎么在这儿耽下去呢?” 铁铮冷冷地道:“你还打算耽下去?” 水仙花眼眶一红,泫然欲泣道:“铁爷!您是清楚的,我们这种人,去留能由我们自主吗?” 铁铮想了一下道:“我想你可以走了,因为我们在你对面唱开了对台戏,就证明你这个地方巳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那个主儿在我那边留了一块金锭,又杀了裘老好留下了第二块,明白地告诉我们你那边可以收摊了!” 水仙花擦擦眼泪道:“也许是的,可是我没得到一点通知,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铁铮笑笑道:“那也很明白,他留给我们来收拾,因为他量定你不敢泄漏秘密,但也知道我们不会放松,有人替他料理残局,他又何必多费手脚呢!” 水仙花的脸上涌起了一阵怒色,咬咬牙道:“不错!是这样的,我卖了几年的命,离乡背井,摒弃了父母,不顾廉耻在天桥牺牲色相,却换来这种下场!” 铁铮冷笑道:“你早就该考虑到这种后果的!” 水仙花将牙一咬道:“铁大侠!但他们没有考虑到另一种后果,一个女人可以不要命,却不甘受人骗,你要找的人就是这屋子的主人,他姓马,叫马行空!” 铁铮皱皱眉道:“马行空,没听说过有这个号!” 水仙花道:“他说是和相府里的总管,可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干些什么,从来也没见他到和相府去管过事!” “你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只晓得他是干着一种很秘密的工作,在我这屋里就杀了好几个人,出手又狠又残,简直没一点人性,我是在天津卫被他们骗出来的,在京师跟他住了半年,就给我找了个地方,要我在天桥卖艺;经常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到棚子里来接头,来人都是写张条子叫我出局,条子都附了那么一块金锭,我接到条子回来交给他,到时候他去赴局,我只知道金锭上有天杀两个字为记——” “其他的事情呢,你一点都不知道?” 水仙花苦笑道:“上那儿知道去,有人找上门来,他就把我支开了,有时来的人好好地走了,有时来的人永远都走不了,只在地下留一滩血跟一蓬头发,他叫我收拾,我呕心得都快吐了出来,有时他不回家,我一个人住在这屋子里,阴风惨惨的,吓得我都快要发疯了!” 铁铮脸上泛起了同情之色,轻声问道:“以前你干吗的?” 水仙花低下头:“我是旗人,父亲犯了罪,充革到边疆去了,我被抄家后发官在天津卫当营妓,他把我赎了出来,也替我的父亲行了人情赦了回来,回到天津卫的老家,照说我对他应该感恩图报,可是这家伙简直不是人,作贱人起来,比禽兽都不如,铁爷!您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 她起身往后走去,铁铮在后面跟着,玉妙容紧随着,水仙花道:“金姑娘,你最好不要来,那地方不适合你!” 玉妙容道:“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水仙花叹了一声:“金姑娘,我说的是好话,你看了也许会三天都睡不着觉!” 玉妙客坚持要跟着,水仙花又叹了口气,带着他们来到后面,推开一间屋子,却是间空房,只放着一个烛台与一些打火用具,她拿起火石,把蜡烛点上了,拿起烛台,地面的木板立刻自动移开了,露出一个地道的入口,有石级通下去。 水仙花举着烛台,边行边道:“这屋子是他买下来的,地窖也是他设计的,这儿是他睡觉的地方!” 玉妙容但觉扑鼻一股腥臭之气,定睛一看,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郡地窖中放着几口棺木,每具棺木都是敞开的,里面都有着一具白森森的骷髅,地窖的四周则爬满了大大小小的蜘蛛,蝎子与娱蚣,被昏黄的烛光一照,益发显得阴森怖人,连铁铮都忍不住皱皱眉头,不想再下去了。 水仙花似乎也不愿意往下走,站在一半的地方,手指着道:“他喜欢睡在这儿,要我也陪着,到了下面,更把我的衣服脱光了,看看这些蛇虫在我身上爬来爬去,在那个时候,他才跟我亲热,天知道那是个怎么样的滋味!” 玉妙容实在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水仙花一叹道:“这种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可是我怎敢违抗,他说我若敢把这儿的情形说出去,他就把我抽上一顿鞭子扔在这儿,我见过一次,这些蛇虫都是喝血的,平时不侵犯人,一旦闻见了血腥,就像发疯似的上来,把人啃成一滩白骨,前面那具尸骨就是屋里的一个丫头,被他丢进来活生生吃掉的,而且还当着我的面——” 玉妙容实在听不下去了,颤声道:“铁大哥!上去吧!” 铁铮来到上面,水仙花也上来了,把烛台放间原位,又将入口掩上了木板,看见玉妙容还在干呕,叹了一声道:“金姑娘,我叫你别下来的,你只是看看就受不了,我却整整过了一年多!” 铁铮沉思片刻道:“水姑娘,你把他的秘密都说出来了,打算怎么办呢?” 水仙花一叹道:“没怎么办,只好在这儿等着,你们来前一个时辰,有个老头儿来找他,他说黑燕子找来了,暂时避一避,提了口箱子就走了,我想他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但是我不敢离开,因为我的父母家人还在天津卫,假如我背叛了他,他会杀害我全家人的!” 铁铮低头不语,水仙花道:“铁大侠,我只是个可怜的薄命女子,现在我把知道的都说了,请您向尤爷他们解释一下,别来找我的麻烦了,如果不是为了我的父母家人,我早就自寻了断了!” 铁铮点点头道:“好吧!我保证没人会来麻烦你了,但是不敢保证马行空不回来!” 水仙花道:“他回来我就说什么都没泄漏,师父是个局外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另外还有个小丫头是我的人,也不会说出去的,不过从他口中,我听出他对您铁爷似乎很畏忌,您就行个侠把这恶魔除了吧!” 铁铮道:“好!我来到京师的目的就是要除去这一批杀人的凶手,只是找不到主凶而已!” 水仙花道:“只要您不再在天桥跟我唱对台,我还能在这一行上先混着,假如有消息,我会通知您的!” 铁铮点点头:“我们不再唱了,但尤二混的弟兄们还是在天桥,有头绪告诉任何一个人就行了,好!不打扰了!” 他转身告辞,水仙花也不挽留,送到门口时,忽然问道:“铁爷!您说被杀的是裘老好?” “不错!裘老好的外号叫花蛇,其实却是个大好人!” 水仙花道:“照说干他那种事儿的,不会随便杀人惹上嫌疑的,而且他们杀的都是江湖上一些有名望的人,犯不着对这种小角色下手,他杀了裘老好,一定有着特别的理由,我记得裘老好有个妹子在八大胡同挂班子。” “是有这么回事,她的花名叫小珍珠,还是个清倌人!” 水仙花道:“对了!我记得他们有几次接头都在小珍珠那儿,裘老好爱赌钱,常上他妹子那儿去要钱,也许对马行空的行踪较为熟悉,您不妨在这上面追追看。” 铁铮眼睛一亮道:“对!水姑娘,你提的这个线索太有价值了,谢谢你,我们走了!” 水仙花把铁铮捏成饼的两个金锭又递了回来,而且还附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诚恳地道: “对裘老好的死,我是十分的抱歉,这个给他买点纸钱,等开吊的时候,我再磕头去,他的死虽然与我无关,但我总是感到很内咎!” 铁铮很自然地接过金块与银票道:“我代裘老好谢谢你,开吊你不必去了,那样反而会引起他弟兄们的激动!” 来到大门口,招呼了尤二混,铁铮问道:“二混,有没有派人去通知裘老好的妹子?” 尤二混道:“还没有,我想自己去,她妹妹对弟兄们并不太欢迎,老认为是大伙儿把她哥哥带坏了,只有对我还客气一点,因为我还时常管管裘老好。” 铁铮道:“好!我们这就丢!” 尤二混请他们坐上车子问道:“铁爷!您问出什么了?” 玉妙容道:“问到太多了,那家伙叫马行空!” 尤二混道:“这我们知道,马行空在和邸当总管,但很少在府邸,他管的是帐,而且是和坤私下在外面的帐,为了怕落下形迹,根本不上府里去,他在京师有着好几处公馆,这儿只是他一个落脚的地方而已。” 玉妙容道:“他是不是给你金锭的那个人?” 尤二混道:“不是,马行空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在女人身上耗的力太多了,腰弯得像个大虾米,而那个人却是个年轻俊俏的公子哥儿!” 玉妙容一怔道:“那女人说的全是谎话?” 铁铮笑笑道:“你到现在才发现!” 玉妙容诧然道:“铁大哥,难道你早就发现了?” 铁铮道:“当然!她起先说怕马行空对付她不敢说,后来又自动地说了出来,但她所说的内容除了马行空一个名字外,根本就没一点新鲜的,连马行空这个名字我们也是知道的,有那一点算是秘密呢!” 玉妙容仔细想了一下,不禁惊声叫道:“可是那地穴……” 铁铮点点头道:“地穴里的情形是真的,那些白骨是炼腐尸剧毒的,那些毒虫也是豢养着来配合炼毒之用的,但绝不是像她所说的情形,她下去的时候,我看见那些毒物对她都十分畏惧,纷纷往暗处藏躲!” “难道她就是天杀门主?” “这个倒不敢确定,但这个女人在天杀门里必然具有相当的权威,而且她的武功也很高!” “一点都看不出她像是练武的样子呀!” “这才是高的地方,证明她已到返璞归真的境界,从外貌上看你的外公与外婆,他们也不像会武功!” 玉妙容道:“难道她的武功已经到了我外公的境界了?” 铁铮笑笑道:“这个问题你问得太笨了,武功到了无法眼测高低的境界,只有动手才知道了!” 玉妙容道:“也许她是真的不会武功呢?” “不可能,她打开地穴时,拿起一具铜蜡台,那具蜡台是纯铜的,总有二三十斤重吧,可是她举在手中轻飘飘的,像是只拿着几两重的东西!” “只要练过几天武的人,都有这份腕劲儿的!” “不错!可是她的外表看不出一点会武功,她叙述自己也是个弱不经风的薄命女子,那就值得玩味了!” 玉妙容叹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我经历的事也算不少了,但仍然这么一无知觉,看来我是不配作江湖人了!” 铁铮笑笑道:“这倒不能怪你,因为你遇见的一批最狡诈的人,是江湖上闻名就使人发抖的凶手集团,在连续几次接触中,你还能留下性命,已经值得骄傲了,而且今天你的表现非常成功,还有什么值得抱怨的呢?” 玉妙容一怔道:“我表现得很成功!” 铁铮笑道:“是的。你完全相信了她的话,使她以为骗过了我们,因此她不会离开了,只要留下来,我们才有机会把天杀门的根刨出来,这不是你的成功之处吗?” 玉妙容笑了一笑道:“铁大哥!你既然看出来了,为什么不当场制住她呢?那样不是更容易追问吗?” 铁铮道:“不行,假如她是天杀门主,敢于孤身接待我们,一定有万全的准备,未必能制得住她,假如她不是,我们制住地也没用,天杀门中的人是问不出口供的,他们都有一种最严密的灭口方法,像那些天杀星一样,穴道一被制住就死了,所以我准备留下她来慢慢追索!” 玉妙容想想道:“那我们就不必再去找小珍珠了,她提供的线索,一定不会有多大价值的!” 铁铮笑道:“也许毫无价值,也许有点用处,因为她叫我们去追查,必然有点可查的东西,说不定会安排一个替死鬼,转移我们的注意,我既然要在水仙花的身上着手,就得让她安心地耽下去!” 玉妙容望着铁铮坚毅的脸,眼中不自而然地流露出深情的光彩,她发现这个男人有着太多令她倾心的地方,不仅是武功、心胸、品德,更有着难以企及的智慧!她感到很庆幸,庆幸着自己能遇上这个男人,因此她反而有点感激天杀门了,假如没有天杀门这一闹,铁铮仍是一头翱翔长空的黑燕子,自己仍将过着枯燥乏味的闺阁小姐的生活,怎么样也无法在两者之间牵上这么一条线的! ------------------------------------ 孤剑生 扫描,大眼睛 OCR,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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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车子到了八大胡同,正是夜色初上,万家灯火的时光,也是京师中纸醉金迷,澈夜笙歌点缀升平时光的开始。 衣装华丽的富商豪客,追逐声色的世家子弟,川流不息地来往于这一条艳名噪天下的巷子里。 一排排华楼,灯火通明,高悬着彩牌,牌上写着些莺莺燕燕的花名,悬牌的高低以及彩牌的大小,表示了牌上人儿的身价,相形之下,小珍珠的那块牌子显得很可怜。 平康生涯中的清倌人多半是未及龄的髫妓,侑酒,待坐而不陪宿,要等侯一个豪客一掷千金,花费一个娶老婆的代价为之梳拢才能一亲芳泽,也不过数夕之欢。 这是平康盛事,但这种豪客究竟不多,小珍珠的姿色不过可人而已,也没有什么过人的才华,十六岁落藉,十八岁还是个清倌人,无怪乎她的牌名被挤在一边了! 她名牌的灯还亮着,证明她还不知道哥哥的死讯,铁铮已经换了身衣服,谁也不认识他就是在天桥操琴的铁二胡了,倒是玉妙容一身打扮还是老样子,引得一些游峰浪蝶,色迷迷的眼光一直在她身上转。 有人还低声道:“这不是白天在天桥唱曲的金莲花吗?” “是啊!大概是上这儿来赚外快了!” “别胡说,人家分明还是个姑娘家,恐怕是应召出堂差来唱曲的,我们又可以一饱耳福了!” “她要是肯卖,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去巴结一下!” “得了吧!老胡,她的曲子唱得好,别的还不是一样,何必花这个寃枉钱呢!” 这些浪言浪语飘进了玉妙容的耳朵,气得她直发抖,要不是铁铮在旁边按着,她差一点就要动手凑人了。 铁铮却笑着道:“妙容!忍着点,谁叫你上这儿来呢,这儿根本不是正经女人来的地方,不叫你来,你又不放心,来了只好把耳朵塞起来,当作没听见!” 玉妙容恨恨地道:“这些男人真该死,我要是当了权,第一件事就是废娼,把这儿全部封起来!” 铁铮一笑道:“先有卖的才有买的,你只要能劝得天下的女人不卖身,就不会有这些混帐男人了!” 说着进了厅屋,毛伙倒是认得尤二混的,连忙迎上来,尤二混摆了手道:“不用张罗,我们来找小珍珠!” 毛伙顿了一顿道:“尤爷!您来得不巧,小珍珠屋里有客,听说要给她梳拢,您改天再来吧!” 尤二混一听变丁脸道:“什么?是谁的主意……” 毛伙陪笑道:“当然是姑娘自己愿意的!” 尤一一混怒道:“她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把她叫来!” 毛伙十分为难,铁铮掏了一块银子,塞在毛伙手里,笑笑道:“劳驾另外找间屋子,把她请来,我们只说几句话,耽误不了她的事!” 那是一锭二十两的元宝,在八大胡同就是叫个红姑娘出局也不过此数,毛伙看在钱的份上,连忙弯腰鞠躬,把他们领到一间空屋子里,告退而出。 尤二混一拍桌子道:“岂有此理,我关照她多少次,叫她忍耐一点,我们一定设法给她赎身,好好找个归宿,她居然自甘下流,而且拣了今天这个好日子!” 铁铮笑笑道:“别毛燥,二混,她哥哥今天死,今天就恰好有人给她梳拢,这里面有问题,等我来问好了!” 好不容易把尤二混劝平顺下来,没多久,门帘一掀,一个全身素白的女孩子,脸含戚容地走了进来,看见尤二混,神情并没有什么特殊,淡淡地叫了一声:“尤大哥!” 尤二混忍不住了:“小青!大哥是给你道喜来的!” 小青也是她的本名,她听了尤二混的话,只苦笑了一声道:“大哥!我知道您要骂我,但今天的事我求您别管!” 尤二混几乎叫了起来道:“我不管?你知道……” 裘小青淡淡地道:“我知道,我哥哥死了!今天下午叫人杀死在先农坛!” 尤二混怔了一怔:“你知道了,谁来告诉你的?” “杀死他的人,也就是今天要为我梳拢的人!” 尤二混怔住了,铁铮也不禁一怔,连忙道:“青姑娘……” 裘小青的眼睛转向铁铮,尤二混道:“这位是铁铮铁爷,是个大侠客,也是我们的大恩人!” 裘小青向铁铮行了个礼,低声道:“铁爷,我听过您的大名,也非常敬重您,请您把尤大哥劝回去,我哥哥的事我自己来料理,您相信我不是个恩怨不分的畜生!” 铁铮镇静地道:“青姑娘,老好的死是为了我,我要查一批凶徒,请令兄帮忙,才害他遭了人家毒手!” 裘小青点头道:“我知道,那个姓马的已经对我说了。” 铁铮道:“你知道马行空是杀害令兄的凶手?” “是的,马行空是我的常客,我哥哥见过几次,今天我哥哥追一个人,那个人是马行空的同伴,在先农坛跟那个人碰面时被发现了,马行空为了怕我哥哥认出他,才出手杀了他,他杀了我哥哥之后,就到这儿来告诉我了!” 尤二混差点又要叫起来。 铁铮却道:“你说下去!” 裘小青道:“他来了之后,承认杀死我哥哥,对我很抱歉,他拿了三干两银子给我,要替我梳拢!” 尤二混啡道:“你就答应了!” 铁铮忙道:“二混!别打岔!让她说下去,青姑娘不是那种人,她一定另有打算!” 裘小青眼睛一红,这个女孩子现在才流下了眼泪,哽咽着道:“他说他不沾染我的清白,只是借这个藉口向我表示歉意,三千两银子是给我赎身的。” 铁铮道:“你的押身价才只五百两?” 裘小青道:“是的!我一直想积满了这个数目,把自己拔出火坑,可是一个清倌人生意既淡,花费又大,收入更少,好容易积了一点,又被哥哥拿去了……” 尤二混道:“这个混球,你不该给他的!” 裘小青垂泪道:“怎么样他总是我的亲手足,何况他也不是不疼我,钱是他赌输的,但他赌钱的目的也是想赢一笔钱把我赎出来,他既没有别的嗜好,要钱也没别的用处,生性又直,不愿欠人的债,我怎么能不给他呢!” 铁铮道:“青姑娘,你这是害了他,赌这桩事最陷人,只有越陷越深!” “我知道,但是只有这个方法才能使他有希望活下去,他是个很烈性的人,为了把我押了还债,他差点没抹脖子自杀,他的心愿就是要我出来,我明知道他的方法不对,也只好由他,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那种细打精算的人。” 铁铮低头不语,裘小青又道:“在这儿我认识了一个读书人,在一家大宅院里当西席先生,是我们南京同乡,父母在家里开家小铺子,这年轻人跟我很投机,他家里也不嫌弃我,慢慢在攒钱,准备替我赎身,已经攒下四百两了,他再拿到今年的束修,就可以来迎娶了!” 铁铮道:“这是你一个好归宿!” 裘小青一叹道:“是的,所以我不能害人家!” “这话怎么说?” “马行空把他也约来了,说是梳拢,其实是约他共谋一醉,然后慷慨赠金,帮助我们团圆,那个小伙子还不知道,十分感激,口口声声说马行空是义士!” “马行空可是拿他来要胁你?” “是的!不止是他一个人,而且还有他一家,您想我能不答应吗?” 铁铮怔然道:“这家伙是什么意思?” 裘小青道:“马行空知道您会找来的,他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我不动声色,把您邀了去,敬您一杯酒!” 铁铮笑道:“这倒是奇闻,一杯酒能制得了我吗?” 裘小青道:“制得了的,那是杯毒酒,我已经给他暍下去,现在人就躺在我后房,七孔流血死了!” 铁铮几乎跳了起来道:“什么!你把他毒死了!” 裘小青沉稳地道:“是的!他给我一颗药,叫我化在酒里敬您,还教了我一套话,拖那个小伙子作为见证,说一定能骗得过您的!” 铁铮道:“他要你说什么?” 裘小青道:“他要我说今天为我赎身的是那个小伙子,置酒庆贺,向院里的姐妹告别,明天就用花轿接我回家,您是侠义中人,一定会为我有归宿而高兴,也不会把哥哥的死讯告诉我而接受这杯酒的。” 铁铮笑笑道:“不错!这家伙把我看准了,在这个情形下我是非上当不可,但是你怎么又把他毒死了呢?” 裘小青凄然苦笑道:“我从哥哥口中,已经听过铁爷许多侠义事迹,知道您是位顶天立地,济危扶困的大英雄,我绝不可能害您,可是我拒绝了,又要连累别人,那个糊涂虫还以为遇上了仗义疏财的大好人,等着明天用花轿把我接回家呢,不知道煞星照命,连他的父母都在生死关头,我没办法,只好一咬牙,把毒药放在那恶魔的酒里了。” 尤二混忍不住一竖拇指道:“好!妹子,有骨气,有魄力,我太惭愧了,自己弟兄丢了性命,却仗着你来报仇!” 裘小青黯然道:“我兄长死了,仇也报了,现在屋里还躺着个死人,被我塞在床底下,那小子醉倒了,尤大哥!您来得正好,麻烦您把那小伙子送间家去,我到衙门自首去,凌迟碎剐我都认了。” 铁铮道:“没有的事,我们来了,就不会让你受委屈,这事情没别人知道吧?” 裘小青抹了眼泪道:“没有!我在这儿挂的末牌,屋里连个丫头都没有,来了客人都是我自己招呼!” 铁铮笑道:“这就好,死人交给我们带走,你还是照常在屋里陪你的新郎官,明天让人家用花轿抬着,规规矩矩做人家的媳妇儿去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裘小青道:“那怎么行,我兄长今天才咽气……” 铁铮道:“你替他报了仇,就算对得起他了,别的你就甭管了,如果一张扬开来,马行空还有同党,恐怕还会找你麻烦,现在我们到你屋里去看看!” 裘小青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带着他们,来到后面的偏屋里,那是一明一暗两间屋子,前面是会客的地方,较为宽敞,摆了一桌酒菜,只吃了一半,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后生,穿着新衣,醉趴在桌子上,倒是生得顿为清秀。 屋子靠边的条案上点了一对大红烛,算是屋子里唯一的喜气,铁铮看了一下问道:“那一个杯子是有毒?” · 裘小青指着右侧的一个杯子道:“就是这一个!” 铁铮拿起来,见杯中还有小半杯残酒,倒了一点在手背上闻了一闻道:“这酒不像有毒的样子!” 裘小青道:“他喝下毒酒后,我又敬了他几杯,毒酒都冲淡了,可能闻不出来了!” 铁铮点头道:“这就是了,我们到后面去吧!” 里面是卧房,很狭窄,除了一张床外,加上一口衣柜,已经没有多少空间了,床头用三尺宽的布帘拉着,帘后就是放净桶的地方,看来裘小青的确很不得意! 尤二混弯腰从床下拉出一具尸体来,是个胖胖的中年人,鼻子与口耳中还在溢着黑血,眼睛圆睁,样子很怕人。 铁铮看得很仔细,把尸体反覆检查了一下子道:“不错!是被断肠藿毒死的,一滴穿肠,尤二!这家伙是马行空?” 尤二混道:“是的,我见过几次!” 铁铮取了一叠净纸,把尸体脸上的血迹擦乾净,才站起身来道:“尤二!把酒壶里的酒洒在他身上,弄成酒醉的样子扶他出去!” 尤二混道:“铁爷,这家伙的身子都僵了怎么个扶法?” 铁铮想想道:“我们两个把他架出去吧!青姑娘,那个小伙子姓什么,家住在那儿呢?” “姓周,叫周长吉,住在帽儿胡同,离这儿两里多!” 铁铮道:“好!过一两天我到那儿看你去,老好的事你权当不知道,也别放在心上,往后好好过日子!” 他取出两张银票,塞在她手里又道:“这五百两你带过去,叫那小子好好用功,将来巴个功名!” 裘小青感动地接了过来,铁铮跟尤二混两人架起马行空,一迳出了门,把尸体塞上了车子。 走了一阵,铁铮叫住尤二混道:“二混,你随便想个法子,把尸体给安排了,专心去忙裘老好的丧事吧!我们有事要先走一步!” 尤二混道:“铁爷!您是否还要间青姑娘那儿去?” 铁铮微微一怔道:“你怎么知道的?” 尤二混苦笑道:“今儿的事太邪门了,看样子小青那丫头小简单,还能瞒得过我这个光棍!” 铁铮道:“你看出些什么破绽来了?” 尤二混道:“这姓马的怕没有两百来斤重,我从床里下拖出来都很费劲儿,凭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塞进去?” 铁铮点点头:“这是一个疑点,还有呢?” “马行空身子早已凉了,死了最少有三个时辰,听她说起来,只是不久前的事,这是第二个疑点!” 铁铮笑道:“你的观察力越来越进步了!” 尤二混叹了口气道:“本来我是不会疑心的,但是我见到了那个喝醉的小子,心里就动疑了,那王八蛋就是下午在天桥给一块金子的人!” 铁铮目光一亮道:“你没有看错?” “我这双眼睛照过的人,烧了灰也能认出来!” 铁铮道:“尤二!你也是的,为什么当时不说!” 尤二混叹了口气道:“我——裘老好的死,八成儿跟他妹子有牵连,您叫我怎么说得出口!” 铁铮道:“你这一隐瞒,差点没误了大事,我知道你是想自己去探一探,可是你也不想想,对方是些什么人,你不是往虎口里探脑袋?” 尤二混低下了头,玉妙容睁大眼睛道:“什么?那个小青姑娘会是天杀门的人,真叫人难以相信!” 铁铮苦笑道:“你实在太嫩,不是闯江湖的材料,我一试毒药是断肠藿,就知道不对了,那是一种穿肠剧毒,吃下去后五脏俱裂,现场至少会乱得一塌糊涂,可是房间里整整齐齐,根本不像闹过事的样子,再者断肠藿有一股药味,该渗在五加皮里喝,他们喝的是竹叶青,药一投下去就有气味,可见小青说的全是谎话!” “那你们为什么不当场拆穿呢?” “我们要找的是天杀门主,小青说的谎太拙劣,可见他们都不是正主儿,我当场拆穿了,最多抓住两个小喽罗,所以我留下他们,要把天杀门主给揪出来!” 尤二混道:“我也要去问问那个丫头,究竟是什么居心,竟然对自己的兄长下手!” 铁铮想想道:“二混!你对小青很熟吗?” “当然熟,从小看她长大的,最近这两三年,她进了八大胡同,我才不大见到她了!” 铁铮想了一想才道:“那她可能只是一个外围,那个姓周的家伙才可疑,他随手一捏,能在金锭上留下指印,内力相当惊人,而且那金锭又是天杀门主私用的表记,线索得从他身上追,这样吧,我一个人去摸摸他的底,妙容,你跟尤二在暗处守着,我把他逼出来时,你们就钉下去!” 玉妙容显然不愿意。 铁铮道:“妙容,别孩子气,想想裘老好,尤二混人很机灵,但手底下弱一点,我不想他又不明不白地死了,因此要你保护他!” 玉妙容这才不说话了,把车子停在一个僻巷里,三人都下了车,慢慢踅回八大胡同,铁铮把隐身的地方为他们找好,又指点了一下,才一长身,轻轻地飘上了屋顶,一直向小珍珠的屋子摸了过去。 掩近窗子时,铁铮用双脚勾住房檐,把身子倒挂下来,舐破了窗纸看进去,但见裘小青坐在桌上低声饮泣,那个叫周长吉的家伙已经醒了,劝着她道:“别伤心了,马行空杀了你哥哥,我已经让他抵了命,你还有什么不趁心的呢,而且从今后你脱离了苦海,不必在这儿混了!” 遂又听得小青的声音道:“你糟蹋了我的身子,我认了,干上这一行,想保清白是不可能的,你们在我这儿商量进行着伤天害理的事,我天天心惊肉跳怕遭受恶报,想不到却报应在我唯一的兄长身上,你说我哥哥是老马杀死的,谁知是不是,你只是拿了老马来敷衍我而已!” 周长吉连忙道:“别胡说了,老马自己不认了吗?” 裘小青道:“可是那个黑燕子说我哥哥是死在一种圆珠子上,那玩意儿只有你才有!” 周长吉一怔道:“你怎么知道的?” 裘小青道:“我看见的,一粒粒像冰糖似的。” 周长吉叹道:“这是我们的暗器,每个人都有,大家都会,因为我跟你近一点,你只看见我的而已,不信你跟我到家去看看,我们师兄弟五个人,个个都有。” 裘小青道:“你家里只有父母,那有什么师兄弟。” 周长吉笑道:“那只是我掩饰身分的地方,又不是我真正的家,那两个老的也不是我父母,是我师父的手下!” 裘小青道:“说了半天,你师父究竟是什么人?” 周长吉道:“这个我可不敢说,而且告诉了你也没用,我们师兄弟五个人,每个人都知道师父的名字,然而我们五个人知道的名字都不相同!” “你们不是一个师父?” “师父是一个,名字是五个,谁也不知道那一个才是他的真名,也许没一个是真的,小青,到了那儿,你可得谨慎些,少问,少开口,弄不好就有杀身之祸!” 裘小青道:“那我还是不去吧!对你们这个圈子,我实在是害怕,每个人都是阴沉沉的,没一句真话!” 周长吉叹道:“恐怕由不得你,命令中要把你带去,你就非去不可,小青,收拾收拾,接我们的人快来了!” 裘小青道:“这么快,不是说明天早上吗?” “那是你说给铁铮听的,今天处决老马的手法太不高明了,铁铮不是糊涂虫,他回去想一想就破绽百出,一定还会再找来的,我们得快点离开!” 裘小青这才起来到后屋收拾去了,周长吉在屋里负手踱方步,神情显得很不安,没有多久,还是先前那个毛伙进来了道:“珍姑娘,车子来了,停在后门口,请你就上车!” 周长吉一怔道:“怎么!叫她一个人去?” 毛伙儍儍地道:“不!另外有人接她去!” 周长吉忙道:“我呢?我不必去了?” 毛伙冷笑道:“四爷!主人说你的话太多,而且处置马行空这件事做得太笨了,叫你留下来!” 周长吉脸色一变,毛伙把手一扬,周长吉连忙跳起闪避,可是他才窜起三四尺高,就叭哒一声掉了下来。 裘小青从后面赶了出来道:“他怎么了?” 毛伙笑笑道:“没什么,珍姑娘,令兄是死在他手上的,主人感到对你很抱歉,只好杀了他向你赔罪,走吧!” 裘小青怔住了,毛伙上前轻轻一指,就闭住了她的穴道,托着向外走去。 屋外的铁铮见这些事的发展大出意外,却没有跟了去,因为他知道玉妙容与尤二混会缀着的。 他心里很兴奋,因为天杀门主的踪迹渐现,目前已经追到他弟子的身上了,因此铁铮轻轻地托开了窗子,飘身进了屋子,首先在周长吉的身上翻了一翻,找到了一袋冰魄神珠,比玉妙容所用的略大一点,他取了三四粒,放在衣襟里,再翻了一下,找不出一点其他的线索了,只是在咽喉处找到了一根鱼刺般的细针,周长吉就是死在这上面的。 他又到了里屋,但见裘小青只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却没有来得及带走,他打开包袱,却看见一张纸条,字条上用眉笔匆匆写着:“铁爷!耳目环伺,未敢直言,为雪兄仇,决深入虎穴,贼獠将以我为质而胁君,请勿以苦命人为念,下列三处俱皆可疑,可伺机一探,小青!” 纸是解手用的草纸,球成一团塞在包袱口头,可见这妮子是准备在离开时偷偷给什么人的,那知道还是没机会送出去,幸好自己没鲁莽,先一步进来发现了,否则慢一步这张字条被对方发现了,那妮子就危险了! 他藏好纸团,仍然把衣服包起,从窗子里悄悄地离开,到了外面,只见玉妙容与尤二混还在暗处守着,不禁急了道:“人都出来了,你们远守着干吗?” 尤二混一怔道:“没有啊!我一直在这儿看着,没有一个人出来过,也没人进去过!” 铁铮微微一怔道:“人是从后门走的,早就有车在等着。” 尤二混道:“铁爷!这屋子那有后门?” “没后门,我明明听见那家伙说是要从后门走的,而且的确带着小青离开了。” “别是您听错了吧,这儿都是单家独院,没后门的!” “那……这后面是那儿?” “是另一条胡同,都是些店家,不过都起了高墙,跟这儿隔死了,两边儿是不相通的!” 铁铮道:“假如跟他们有连系的,开一道暗门,不就是最好的出入门户吗?我们快过去!” 三个人绕圈子来到了那条胡同,却是条闹市,由于靠近八大胡同,夜市很兴旺,多半是各种卖小吃食的,零碎小玩意儿,而且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尤二混一叹道:“您早说一声就好了,这会儿混水摸泥鳅,上哪儿找去,您该一直追下去的!” 玉妙容道:“还有个办法,我们再上前去,看看那道暗门究竟通到那一家,不就行了吗?” 铁铮摇摇头道:“找不到的,那家书馆是天杀门的巢穴,里面的人手是天杀门的耳目部属,即使有道暗门,也一定是设在很秘密的地方,小青偏偏卖到这一家来,不是送羊入虎口吗?白糟蹋了那孩子!” 玉妙容道:“铁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铁铮道:“回头再说,尤二混!你这儿熟不熟?” 尤二混道:“这儿虽然不是我的地段,但同在一城,总有点交情的,您要打听什么呢?” “先前带我们去的那个毛伙,就是他把小青带走的!” 尤二混道:“他叫毛五,干了多年大茶壶了!” “你走眼了,这家伙是个绝顶高手,一抬手就摆平了周长吉,你不妨找个可靠的人问问有没有看见他,可得留神一点,别又问上他们的自己人。” 尤二混连忙答应着去了,铁铮才把在屋外所见的情形说了出来,玉妙容一怔道:“这么说我们倒是寃枉裘小青了,铁大哥!你不该让他们带走她的,如果对方拿她作为人质,我们真忍心弃之不顾吗?” 铁铮叹道:“我是在她离开后,才发现她塞在包里的纸团,照先前的情形,我怎么知道她是别有用心呢!” 玉妙容也是一叹道:“真想不到天杀门的势力会这么大,到处都有他们的耳目巢穴!” “这个组织控制着半个江湖,多少大门派都不敢惹他们,当然不是简单的,所以我发誓要刨出他们的根!” 谈着,尤二混来了道:“问到了,有个叫赛杨妃的姑娘坐了车子跟个老客人在首饰铺里挑货色,毛五跟着车子一起走的。” 铁铮道:“那间首饰铺,赛杨妃都是天杀门所属,由这儿不知不觉的走了,真是好安排!” 尤二混皱眉道:“可是那是刘御史府的车子,一起走的是刘御史的大少爷,叫刘绍棠!” 铁铮眼光一亮道:“刘御史,是官讳叫刘景龙的吗?” 尤二混道:“是的!他是十年前考中的二甲榜眼,因为投进了和相的门下,做了和相的门生,一帆风顺,十年就升了御史,成为京中红极一时的大员,跟他同榜的状元朗胡昌霖却还在翰林院里穷窝着,多少人都为这个不平!” 铁铮道:“官场上的事我们不管,刘御史的府第可是在铁狮子胡同靠西的那所大宅吗?” 尤二混道:“是的,那是有名的一所大宅院!” 铁铮笑笑道:“不错!这把我心中的一个哑谜给解了,我正在捉摸,铁狮西,刘御第,两句话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小青写了个别字,御弟写成了御第,这个别字是不该错的,而且御弟不会姓刘,谁知道是刘御史第呢?” 尤二混诧然道:“铁爷!您说的是什么啊?” 铁铮笑了一笑,把裘小青的留字给他看了,然后道:“她留了三个地名,都是打哑谜一样的,现在总算解出一个了,我们上那儿去吧,八成儿小青被送到那里去了!” 尤二混接看了,又听铁铮说了当时的情形,不禁叹道:“幸亏是您细心,要是我鲁莽地闯了去,可屈死那个丫头,不过刘御史是朝廷命官,会跟天杀门有关系吗?” 铁铮道:“刘景龙平步青云是靠和坤的力量,他那所宅子是御赐的,然而跟义勇侯张勇的宅邸相邻,住着很不方便,另外设了公馆,因为他等于是和砷贪赃鬻爵的经手人,要走门路的人上那儿去太显形迹,所以把宅子空在那儿,只有一些家人在照管着,正合于作奸犯科!” 尤二混道:“但也不能给天杀门利用呀!” 铁铮道:“长白扑天雕辛奇是和坤家的门客,我想天杀门多半跟和坤有点关系,刘景龙既是和坤的爪牙,他的宅子供天杀门运用也不无可能,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另外两个地方你也去查查,北京城你比较熟悉,找你的弟兄研究捉摸一下,铁狮子胡同那儿,我们这就去一探!” “就是您二位去!” 铁铮一笑道:“尤二,你的根在北京城,像这些官府大员的宅邸,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否则叫人坑住了,你就没法在北京立足了,我们无所谓,最了不起拔腿一走。” 尤二混道:“我不怕!他们杀了我的弟兄,我不能白白地就算了,好歹也得拚了他们几个!” 铁铮叹道:“二混!我知道你够义气,可是你也得替其他弟兄们想想,他们有的已经成了家,经不起拖累!” 尤二混才低下了头。 铁铮道:“二混,你若信得过我,就由我来办。” 尤二混忙道:“铁爷,小的怎会信不过您,好!一切全听您的好了。” 铁铮又吩咐了他一阵,然后才跟他分了手,和玉妙容两人直接来到了铁狮子胡同。 这儿都是公侯大员的住宅,没什么闲杂人走动,但也幸好有几个大宅院,铁铮一身锦绮,像是个世家公子打扮,旁边走着的玉妙容虽是青衣钗裙,绝世秀色加上雍容的气度,而且又昂然而行,虽然有巡视的官人经过,不知道他们是那一家的,也不敢盘问。 走过刘御史第的大门,来到僻静没人注意的地方,铁铮打了个暗示,两人飞快地拔上了院墙,脚才落地,立刻有人窜了过来,喝问道:“什么人!干嘛的!” 玉妙容很紧张,立刻就准备动手了,铁铮却很从容,把从周长吉身上取来的冰魄神珠掏了一颗,轻轻地弹了过去,那人一把捞住了,显然是对这玩意儿很熟悉,但又不认识铁铮,脸现疑色道:“尊驾是那一处的?” 铁铮冷冷地道:“废话!使用这玩意儿的有几处!” 那人被他的气势所慑,不敢再盘问了,立刻垂手道:“是,请恕小的失礼,您有什么吩咐?” “毛五跟赛杨妃的车子回来了?” 那人一听更恭敬了,恭身道:“刚到不久!” 铁铮道:“我有要紧事情,要通知他们,别惊动其他的人,带路,最好别让人知道!” 那人道:“是!您请亭子上坐坐,小的把他们叫来。” 铁铮点点头,那人把他们带到园里的八角亭上,随即悄悄溜开了,玉妙容不禁低声道: “铁大哥,您对他们的规矩很熟吗?” “不熟,他们也没什么规矩,天杀门是个神秘的组织,自己人都莫明其妙,我正好唬一下!” 玉妙容不禁叹道:“大哥!您真沉得住气!” 铁铮忽然道:“有人过来了,妙容!你伏到亭子顶上去,必要时可以照应我一下,回头不知道是怎么个状况呢!” 没有等她回答,托着她的腋下,往上一送,就把玉妙容抛了上去,玉妙容身子才伏好,果然已经有四五条人影飞窜了过来,除了那个通报的汉子外,另外就是那个毛五与一个身躯丰满的浓艳少妇,但走在最后的一个,赫然是天杀门的副门主焦世庆,那汉子道:“就是这位!” 焦世庆抖手就是一个嘴巴摔了过去,怒道:“混帐东西,你连人都不认识清楚就忙往里报!” 倒是毛五拦住了他,笑笑道:“焦兄!这倒怪不了他,他不认识铁大侠,何况又有着冰莲子为表记,这一定是老四身边的,怪兄弟一时大意,没搜了回来!” 然后笑笑又道:“铁大侠,兄弟真服了你,一转眼的工夫,你就找到了这儿,实在不容易,嘿嘿!不容易!” 铁铮笑笑道:“没什么!只怪你们的故事编得不够高明,用穿肠藿毒死马行空是可以的,但要记得用五加皮盖住药味,否则瞒不过行家的!” 毛五笑道:“不错!兄弟初时不知道周老四是如何安排的,等阁下把尸体一起带走,兄弟就知道他们犯了个大错误,立刻补办了手续,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大侠是怎么找来的呢?” 铁铮道:“那还不简单,我回去找不到小珍珠,找到了一头死笨猪,摸到了一袋冰魄神珠,又在尸体上发现了天荆刺,使我想起了,十年前叱咤风云的天杀手毛乐利!” 毛五一怔道:“铁大侠还记得贱号?” 铁铮笑道:“吾生也晚,无缘识荆,却是闻名已久。只是再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天杀手会窝在妓院里当大茶壶!等我从天荆刺想到毛前辈,才知道有眼不识泰山,幸好还有人认得毛五为赛杨妃当跟包上刘公馆出局来了!” ------------------------------------ 孤剑生 扫描,大眼睛 OCR,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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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毛乐利脸色微变,内心激动得厉害,因为他当年的确是极负盛名的人物,居然被一个後生末进如此侮辱,那是很难忍受的,但他还是忍了下来,冷冷地道:“天杀手早巳谢绝江湖了,铁大侠有何见教?” 铁铮道:“天杀手谢绝江湖,天杀门却席卷江湖,毛前辈是越混越得意了,何必太谦虚呢!” 毛乐利怒道:“铁大侠,我创这天杀门可没惹你!” 铁铮“哦”了一声道:“阁下就是天杀门主?” 毛乐利哈哈地道:“不错,我以杀手为号,现在还是干本行,有什么不对?铁大侠,本门对你再三容忍,你还要如此相逼,未免欺人太甚了!” 铁铮微笑道:“毛前辈,不是我看不起你,我虽然没把天杀门看得多重,但还不相信你是这个门中的首脑!” 毛乐利冷笑道:“你凭什么说我不是?” 铁铮道:“我不凭什么,只怕那位真正的天杀门主不答应,也许你想混淆一下我的注意,把事情揽过去,不过这一着做得太冒失了,我要是真相信了,出去一宣扬,说威慑武林的 天杀门主在八大胡同当跟包的大茶壶,不出三天,管保阁下的尸体会悬在北京的城门上而加以否认的!” 毛乐利的脸色又是一变,显然铁铮这一手击中了他的弱点,使他再也不敢硬起头皮混充了。 焦世庆道:“铁大侠,我们已经约法三章,互不侵扰的,你怎么不守信用?” 铁铮笑道:“我没有,是你们先毁约,杀了我一个兄弟裘老好!” 焦世庆怒道:“胡说!是你先找我们的麻烦,捣了我们在天桥的连络站,又紧追不舍……” 铁铮笑道:“这就怪了,我只不过跟玉小姐在天桥设了个棚子,想赚几两银子花花,可没惹你们吧!” 焦世庆怒叫道:“黑燕子,大家都是在外面混的,你也不是无名之辈,别说那种无赖的话,你若是不知道水仙花的歌棚是我们的连络站,会到那儿去唱对台戏吗?” 铁铮也沉下睑道:“你事先可曾告诉我那儿是你们的连络站?水仙花的歌概也没有挂着天杀门的招牌,你们更没有对外声明过那儿跟天杀门有关系,别说我只是在对面设栅唱对台戏,就是砸了水仙花的场子,也不能算我捣蛋,倒是你们无端杀了裘老好,那才是你们先破坏约定……” 焦世庆急了道:“谁叫他盯着我们的人!” 铁铮冷笑道:“这是你们自己不好,先露了相,那个周长吉到我那儿去亮出天杀门主的招牌,否则裘老好也不会盯下去的,我们说好了互不侵犯,只要我不找你们的麻烦,闯到你们的窝里去,不做出妨碍你们行动的事,就不算违约,可是你们先动手伤人,就怪不得我了!” 焦世庆语为之塞,半晌才道:“那是我们的手下入太过毛躁,可是我们立刻表示了歉意,把杀人的凶手全部处决偿命了,你为什么还紧迫不舍?” 铁铮睑色一沉道:“话说得倒轻松,杀了人随便弄了个人抵命就算了事了,你们就是再多杀几个、挽不回裘老奸的命来,也始终弥补不了我对裘老好的歉意!” “我们已经死了两个人!” “笑话—人命可不是买卖,可以论个抵数的,你们天杀门的人命不值钱,我姓铁的却不是这样算账的,裘老好是我的朋友,为了我的事送了命,我就得为他申寃雪仇!” 焦世庆有点发急道:“铁铮,你讲不讲理!你收了我们的银子,也答应离开直隶的,限期已到,你还是在这里!” 铁铮冷笑道:“我是离开直隶了,北京城可不是直隶省,这儿是九门提督的辖区,朝廷特设了京兆尹专门管理北京城里的鸡毛蒜皮小事,跟直隶省扯不上关系!” 焦世庆急地道:“你是这么划分的?” “这又不是我划分的,多少年来,那一朝都是这么订的,九门提督正堂的官儿比一个督抚都大,你说的直隶,可不能把京师也算进去的。” 焦世庆整个怔住了,顿了一顿才道:“当初你跟我定约时,大概就存心找这个漏洞吧?” 铁铮笑笑道:“不错!下次你跟人再订约时,千万耍弄清楚,不要让人有空隙可钻,其实这怪你不够聪明,你们的据点根本就是在京师,用不着把范围划那么大,乾脆指定以京师为范围,岂不省事得多!” 焦世庆道:“那不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明白地告诉你,我们在那儿了!” 铁铮道:“你不告诉我,我还是摸到了!” “早告诉你,你肯答应中途歇手吗?” 铁铮朗声一笑道:“当然不会,你们对铁某应该了解,黑燕子插了手的事,不到水落石出不中止的,那样你们至少可以省下那笔银子。” 焦世庆深吸了一口气,有着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厉声叫道:“黑燕子,你欺人太甚,你当真以为我们怕了你!” “大概有那么一点,否则你们不会花钱请我搁开手,天杀门向来是往里进,从没有往外出的事!” 焦世庆忍无可忍,挥手叫道:“上!杀了这匹夫!” 铁铮连剑都没拔,冷冷地道:“焦世庆,你不要又犯以前的错误了,在大王庄你拥有那么多的人手,都没能讨得了好去,现在就是这几个人,够拚吗?我只要再翦除掉你几个手下,不必我来杀你,天杀门主也饶不了你了!” 这一着果然击中了他的要害,而且那几个人也不太热心,显然他们都知道铁铮的厉害,不想上前白送死! 窒了一窒,焦世庆委屈求全地道:“铁铮!你想干吗?天杀门跟你没什么过不去,我们也放弃对玉桂老婆的追杀行动,已经算是很大的让步了!” “我要找的也不是你们,我跟天杀门主另有过节!” “那你就直接找他好了,何必跟我们过不去?” “我找不到他,只好从你们身上追线索!” 焦世庆苦笑道:“铁铮!你来找我们是大错特错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我虽是副门主,只不过是本门中地位较高的一个僚属而已,照样要听候命令!” “至少可以告诉我他是谁。” 焦世庆又是一声苦笑道:“天杀门中没有一个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每个人都知道门主有一个名字,但每个人知道的都不相同,我可以告诉你,但不会有用,因为那个姓名只是对我一个人使用的,作为受令的甄别而已,谁都知道这个名字是虚空的,老实说,我也希望能找到他而除去他,天杀门中,每个人都存着这个心,我们所受的挟制,比局外人更为严密痛苦……” 铁铮相信他说的是真话,因为偷听到周长吉与裘小青的谈话後,他对天杀门的内情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因此他沉思片刻道:“用什么办法可以找到他?” “没办法,门主从不跟我们见面,任何行动都是一纸命令,我们依令而行,比如说要我干什么,命令由别人转来,一个大信封,上面写着张三的代号,我接到了拆开,则是李四的代号,叫我转给另一个人,则是王五的代号,直到最後一个真正指定行动的人,才是行动的指示,谁都不知道这个命令经过几次手!” 铁铮心中暗惊,觉得这家伙实在太狡猾了,难怪天杀门的组织如此严密,威胁江湖多年,没有人知道这一个神秘组织的主持人是谁,因为他连自己的部属都保持着神秘的身分,局外人自然更难发现了! 铁铮相信自己所综合而得的线索,可能此他们每个人知道得多,因此也放弃了在焦世庆身上追索天杀门主的企图了,想想後手指毛五道:“好!那些都不谈了,我现在要裘小青,那是由他带出来的,总不能说不知道了吧?” 毛五居然一笑道:“铁爷!您怎么不早说呢,小珍珠还留在翠华馆,根本没出来!” 铁铮道:“胡说!我明明看见你把她带走了,没见你出大门,你却在後巷出现,坐上了赛杨妃的车子上这儿来了,小青一定是被你私运上车送到那儿去了!” 毛五笑道:“您看见的没错,天华银楼跟翠华馆有暗门可通,赛姑娘跟刘少爷都是自己人,但是小珍珠的确留在翠华馆,我把她放在别的屋里,然後我由暗门通到天翠银楼,搭上刘公馆的车子出来了,这是个障眼法,我知道您带着尤二混那个地头蛇,我的行踪一定是骗不过他的,只有这么晃一晃,才能把你们都引开!” 铁铮不禁一怔,这是出乎他意外的一着,但玩得太高明了,连他这个老江湖都上了当! 因此脸色一沉道:“好!那就跟我回去,找不到青姑娘唯你是问!” 毛五笑道:“铁爷!我接到命令这么做,目的就是引开您,好让别的人把小珍珠弄走,这会儿回去,人是一定不在了,谁来接人?接上了那儿?您杀了我也没用,都不是我经办的,天杀门做事一向是分工的,每人只管一部份!” 焦世庆道:“这话我可以证实,毛五只是个小角色,重大的工作也不会交给他办的!他的任务就是引你前来……” 铁铮冷笑道:“小角色?焦世庆!你在天杀门里面混了这些年,居然连名震黑道的三大凶人之首的毛乐利都不认识。 周长吉是天杀门主的亲传弟子,在他一抬手之下就送了命,这种小角色恐怕比你这副门主还大呢!” 焦世庆不禁一怔,移目去看毛乐利,而毛乐利也适时一抬手,焦世庆只低哼了一声,身子往前扑倒下来,毛乐利却像箭般的往後射去,动作快得使人无法想像! 铁铮在揭穿毛乐利身分时,已经作了提防,但是没想到毛乐利出手的对象竟是焦世庆,而焦世庆倒时,正好又挡住了他的路,就这样阻了一阻,毛乐利已经失去踪影,只有一个赛杨妃吓成一团跟面无人色的刘绍棠瘫成了一堆,而随来的那些漠子也一个个吓怔了。 铁铮跨前一步,刘绍棠居然跪了下来连连叩头道:“铁大侠饶命,我不是天杀门的人,这完全不关我的事……” 这家伙的确够孬的,连眼泪都流了下来。 铁铮乾脆吓他一吓,呛然拔剑,比在他的喉咙口道:“刚才毛五说你跟赛杨妃都是他们自己人,你还敢赖!” 刘绍棠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着道:“我是被逼上梁山的,有次我跟神武将军冯世英的世子为了争风打架,被他打掉了一颗门牙,他们就找上我,说可以替我出气报仇,我糊里糊涂写了张委托状,小冯果然在三天後掉了脑袋,我的气是出了,可是他们也套牢了我,拿着那一张委托状,威胁我替他们办事!” 铁铮冷笑道:“凭你这种角色,能办什么事?” 刘绍棠一抹眼泪道:“他们主要是利用我这所宅子,偶而也要我去接洽一些生意,或者是从我父亲那儿探听一下可以勒索敲诈的对象来供给他们!” 铁铮不禁怒道:“你老子替和坤经手包揽狱讼,卖官鬻爵,已经够可恶了,你居然与匪徒为伍,敲诈勒索,更是罪该万死二这种人容不得你在世上!” 举剑欲砍,刘绍棠哭若连连叩头,可是等他磕到第三个头时,铁铮只觉得腕间一麻,心知已中暗器,连忙抛掉了手中的剑,用左手握紧了右腕,以防毒气随血液而攻心! 刘绍棠知道自己的暗算已得了手,跳了起来,一反可怜的神色,狞声笑道:“姓铁的,你也有今天。” 铁铮一言不发,晃晃向後退去,刘绍棠又冷笑道:“黑燕子!你中的是本门列为第一杀器的七步追魂针!” 铁铮的睑很深沉,但并不惊惶,只是冷冷地看着刘绍棠道:“我知道!那种针细如牛毛,是一种极毒的银针,针尖很脆弱,发射力不强,必须在近距离下才能施为,射入人体後,针尖自动断折,留在血管内,随着血脉运行到心脏部位,毒性会发作,使心脏停止跳动了!” 刘绍棠虽然感到很意外,但仍然乾笑道:“你对暗器的辨识能力的确不错!而且算得上相当高明!” “所以我才敢跟天杀门作对,一连挑了你们十几处窰子,铲除了你们十几个杀手,而且还活着!” “只可惜你还是中了七步追魂针!活不了多久了!” 铁铮微微一笑道:“没那么严重,我已经扣紧了脉门,封住了穴道,那一段针尖暂时还不会跑到心脏去!” 刘绍棠冷笑道:“不错!可是你的手总要放开的!只要你一放手,就无法控制血脉的运行了!” 铁铮道:“我为什么要放开呢,我活得不耐烦了?” 刘绍棠不禁一怔,松了手就会致命,铁铮当然不会松手,略一沉思,他才冷笑道:“我会叫你放开手的!” 铁铮微微一笑道:“凭什么?凭你这点本事,我一只脚也能踢得死你,不信你就试试看”口中在说着话,身子己开始行动,风也似的卷了过去,单腿疾撩,一脚踢中在他的腰眼上。 刘绍棠躲闪不及,被踢得跌出丈许远近,跳起来时,也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怒吼一声道:“大胆匹夫,少爷活劈了你!” 一剑砍下,铁铮毫不在乎,居然抬起右臂迎了上去,眼看着剑臂即将接触,斜里掠过一条人影,蹬的一脚,将刘绍棠又踢了一个跟头,使铁铮逃过了断臂之厄,刘绍棠一见临时出手的竟是赛杨妃,不禁愕然道:“你干吗?” 赛杨妃冷笑道:“我恨不得踢碎你的猪脑子,黑燕子刚才那一脚可以踢中你三个致命的部位,就是腰眼上那一脚也足以踢碎你的猪腰子,他却脚下留情,只让你摔一跤,为的是什么?见你刘家租上有德,还是他喜欢你?” 刘绍棠被骂得莫明其妙,怔怔地道:“为什么呢?” “因为他要激怒你,让你帮他的忙,砍下他的右臂,等他右臂一断,这条命就保住了,轮到他要你的命了!” 刘绍棠不禁一窒,连忙点头道:“不错!不错!还是你想得周到,差点我就上了他的当了!” 赛杨妃“哼”了一声道:“焦世庆死了,你除去了铁铮建下了大功,眼看着这个副门主就可以落到你我的头上,那知道你连这点心眼儿都没有,真是蠢猪一头!” 刘绍棠被駡得低下了头,铁铮笑笑道:“赛姑娘,他如不是像头蠢猪,又怎能暗算得了我!江湖上常有扮猪吃掉老虎的事,你们天杀门中该多养几头这种猪,因为猪比你们这般亡命的杀手聪明多了。” 赛杨妃冷笑道:“黑燕子!你不必拿话来撩拨我,我不会上当的,你抱着双手挺着好了” 铁铮笑道:“不须要多久,既然你们不肯替我断臂,我自己也会想办法的,阁王没下召魂令,我还有的活呢!” 他走向自己掷落长剑的地方,飞起一脚,将剑踢了起来,插进一棵树干上,然後飞身过去,以右臂迎向剑锋,赛杨妃跟着贴进,手中射出一支飞爪,刚好抓住了剑柄,爪後连着丈许长的细链,轻轻一抖,把长剑扯了出去,使得铁铮的断臂之举,以寸许之差而落了空,然后笑道:“黑燕子,讲武功我不如你,但是保全你这条手臂我还是有办法的,你还是死了心吧!” 铁铮怒吼一声,挺身跃进,运腿如飞,一连踢出了十几腿,赛杨妃十分了得,连翻带滚,居然全避了开去。 铁铮却不放松,继续进逼,一直把她逼到一座假山旁,已无退路,又是一脚攻到,赛杨妃也一咬牙,将夺自铁铮的长剑迳直对准铁铮的腰间刺去! 铁铮发腿在先,却不敢冒这个险,竟又及时收招,跃了开去,冷冷地道:“赛杨妃,快把解药交出来!” 赛杨妃冷笑道:“七步追魂针没有解药的!” 铁铮道:“没有的事,这种毒针制练时很容易弄伤自己,发射时要靠机筒,而机筒又必须装在不易为人发现的地方,更容易误伤自己,因此一定要先备解药才敢使用!” 赛杨妃道:“那你该找刘绍棠要去!” 铁铮冷笑道:“刘绍棠是听命於你的,一个靠流眼泪来哄骗敌人的男人是最没出息的窝囊废,因此我相信解药一定在你身上,你交不交出来!” 赛杨妃冷笑道:“我已经控制了你的生死,还会受你的威胁吗?你是本门最大的敌人,我会把解药给你吗?” 铁铮冷笑道:“那个毛乐利逃得太快了,就凭你们这几个人,我光用这双腿,也能要你们的命!” 赛杨妃道:“你不妨试试看,我们的武功虽然不行,但对付一个只用两条腿的人还绰绰有余,最多挨你一脚,也能叫你赔上一条腿,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铁铮怒叱一声,运腿再进,赛杨妃这次果然不再退後,抡剑滚翻在地,果以长剑去削他的腿,铁铮倒是反而受了她的威胁,连连退後,赛杨妃反客为主,居然跟着进来,继续用剑去攻他的下盘,而且叫道:“大家上,用地膛刀法,取他的双腿,活活地困死他!” 经她这一叫,刘昭棠带了五六个人都围了上来,铁铮身陷重围,忽而放开了手喝道: “我宁可拚了命也要宰掉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杀人凶手!” 他这一松手,威力倍增,首先从赛杨妃手中夺过了剑,一掌劈在赛杨妃的颈根上,跟着长剑连挥,那些围上来的汉子一个个嘶叫着滚了出去,刘昭棠见事机不对,连忙纵身跃起,投入阴暗中逃逸,铁铮拔腿急迫! 但只追了几步,他就感到不支,砰然一声栽例地上,勉强又爬了起来,吃力地翻过短墙,一步步地踉跄向前行去,终於也投入黑暗中不见了。 在阴暗中,一条纤巧的人影慢慢地摸索过来。 那是玉妙容,她的神情十分焦灼,终於在一个墙角下发现了蜷伏在地下的铁铮,连忙上前探一探他的脉息,然後满脸悲愤,朝着身後,厉声叫道:“天杀门主,我玉妙容摆下一句话给你,不管你藏到那儿,我都会把你找出来,一才一寸的凌迟碎磔了你!” 黑郁郁的长巷中寂无回音,玉妙容弯腰抱起了铁铮,飞也似的冲破黑夜走了。 离开了王府井大街,她的身形更快,穿房越脊,像一阵风似的,终於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落里,那是离天桥不远的一处孤零零的小独立院,也是尤二混为他们找的秘密藏身处,进了屋子,她把铁铮往炕上一扔道:“铁大哥,已经到了地段,我路上都很留心,没人在後面追踪,你可以不必再装死了!” 铁铮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笑着道:“我早知道没人跟踪,除去了黑燕子,他们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离开王府井大街百丈之後,跟踪的人就转回头了!” 玉妙容怔了一怔,才冲上前面用拳头擂着他的胸膛叫道:“铁大哥,你真坏,既然早知道没人跟踪还要我抱着!” 铁铮拉住她的手,笑着把她按在炕上道:“亏你还敢说,你看着我中了毒针,居然在旁边一声不吭,好像真巴不得我死掉似的,我真该狠狠地打你一顿屁股!” 最後两个字太不雅了,对玉妙容这个侯门千金来说,虽然内心充满了甜蜜,也不禁脸上一红道:“铁大哥,你说话稍微斯文一点行不行,让人听见了算什么!” 铁铮大笑道:“斯文说话是读书人的事,你要成为一个江湖人,首先就得洗洗耳朵,听粗话不脸红!” 玉妙容白了他一眼道:“我到现在为止,也算见过不少江湖人了,没一个是满口粗话的!” 铁铮笑道:“那是因为人家知道你是玉三小姐,玉将军玉总督的女公子,不管是敌人也好,朋友也好,多少总得留点客气,如果你成了铁大嫂,铁大娘,或是铁铮的浑家媳妇儿,人家就不会客气了,什么话都说得出!” 玉妙容直皱眉头,她虽然希望成为铁铮的妻子,可是让人家称呼为铁大娘,那该有多别扭! 铁铮揑了她的脸颊又笑道:“不过我想大家会叫你玉娘子,这么美的女娃,谁也不忍心管你铁大娘的!就算是我的朋友,都不好意思叫你一声嫂子!” 玉妙容的心里泛起一股异样的倩素,脸红得像五月的榴花,玉娘子,这三个字多新鲜,多奇特,听起来不那么刺耳,不那么俗气,但却是她以前做梦都没想到的! 她是个早熟的女孩子,除了练武读书之外,她也偷偷地在枕下藏着一些会真记之类父母不准看的书,躲在房里偷偷地看着,为那些旖旎的男女绮情奇妙地脸红着。 但她在梦中为自己描绘的梦中人都是温文尔雅的斯文公子,俊俏、温文、体贴,这是她所能想到最好的归宿了! 因为她是将军的小姐,是宦门的千金,虽然她也练过武,她的父母也都是江湖人,但父亲显然不想再江湖中混迹下去,所以她的两个姐姐都没练武。 然後,一个奇突的命运转变,使她踏入了江湖,也认识了铁铮,一个奇妙的男人,完全不像她以前所虚构的那种人,却比那些虚构的影子更真切,更倾心,那些虚构的影子是以她为中心。 而现在的这个男人却是她的中心,以前她所能得到的头街可能是少奶奶,少夫人而後是夫人,现在却赢到了一个玉娘子、铁娘子之称,将来很可能成为铁大娘,但绝不会有成为铁夫人的一天,可是她觉得任何一个称呼都比铁夫人好听得多! 铁铮对她的谈话始终是把她当作个不懂事的小孩,对一直受着尊敬的她,似乎是件难以忍受的事,但现在她突然感到无比的安全,女人,天生是倚靠男人的,一个倔强的女人,只会对一个比她更倔强的男人心折屈服! 铁铮发觉她出神的样子,忙问道:“妙容!你怎么了?” 玉妙容突地一震,但不好意思说出心中的感觉,只好就着他的话题道:“没什么!我在想你刚才说的那句话,也就是你的朋友。铁大哥!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似乎没有一个正正经经的朋友!” 铁铮苍凉地一笑道:“对!因为我不是一个正正经经的人,正经的君子不屑与我为友,假正经的伪君子不敢与我为友,因此我的朋友都是些被目为市井无赖的小人,只有这种人才是我忠肝义瞻的朋友!” 玉妙容没想到随便的一句话,会引起这么多感触,连忙道:“大哥!我没有说那些朋友不好!” 铁铮笑道:“你也不必说他们好,因为他们实在不能算是好人,但却是我信得过的人!” 玉妙容轻喟道:“大哥!你在武林中口碑不恶,名声也够响亮的,为什么那些侠义道上的成名英雄不能视你为友呢?” 铁铮轻叹道:“侠义道上的名流未必都是君子,有许多身在白道而极负盛名的一方大豪,背地里行止之龌龊,比绿林道上的人更甚,当然也有洁身自好的,但他们生性狷介而孤僻,就看不顺眼我的行为了,以你父亲来说,他自己也是江湖人出身,走上了宦途之後也没有忘本,在他的口中的黑燕子或许不是坏人,但肯跟我折节论交吗?” 玉妙容也默然了,父亲的确是如此,他并不热衷名利,也不善阿谀,立身正直,不避权贵,可是自律严谨,尽管私底下对黑燕子颇有褒词,但绝不会结交这么个朋友的。 铁铮笑笑又道:“本来我倒是结交了一个可以拿得出来的朋友,人前人後都无可非议,只是这段交情维持不长!” 玉妙容忙问道:“为什么?” 铁铮叹了—口气道:“因为这个朋友要做我老婆了!” 玉妙容这才知道他在打趣自己,把整个身子都落在他的怀里,再度用拳头擂着他的胸膛“你坏!你坏!” 铁铮紧搂着她,用自己短须参差的下巴,轻擦着她吹弹欲破的脸,笑着道:“连你都说我坏,我还能交到正经朋友吗?妙容!说真的,你虽然不弃,但你父亲未必肯认我这个女婿,将来老泰山这门亲戚,恐怕是难以走动了!” 玉妙容心中不无怅然,她也知道这是个事实,但略一思索就笑道:“没关系,看来娘已经默许了,否则不会要我跟着你的,当初我练武时,我父亲就反对,但我外公狠狠的斥责了他一顿,说他这一身功名得之江湖,怎么样也得把一个女儿归诸江湖以示不忘本,他才没话说了,因此我迟早是要投入江湖的!” 两个人温存了一会儿,玉妙容才道:“大哥!你今天装得可真像,连那个赛杨妃都以为你是真的中了毒针!” 铁铮道:“你还好意思说呢,你在亭子顶上,居然沉得住气没下来,难道你对我的生死毫不关心吗?” 玉妙容道:“我当时没在亭子顶上,否则我是一定会冲下来拚命的!” “你没在亭子顶上?你上那儿去了?” “我追踪毛乐利去了,等我回来时,你已经离开了—我抓住一个家伙问明了经过,才知道你是装的,所以装模做样地追了下来!配合你的计划,这次可没做错吧?” 铁铮一怔道:“没错!而且配合得太好了,好得连我都不相信,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呢?” “那家伙说你是手腕上中了毒针,我就放心了,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你手腕上戴了皮护套,用袖口盖住了!” 铁铮忍不住吻了她一下道:“难怪有人说不能讨老婆,我这个老婆还没进门,就把我身上的秘密都掏乾净了!” 玉妙容不禁满脸飞红。 铁铮忽又道:“毛乐利上那儿去了?” “没多远,我看他翻进另一家大宅院,只隔了两条街,我转到前面看了一下,是崔翰林公馆,我还去拜会过!” 铁铮想了一下,忽然跳了起来道:“走!再拜会一下去,我总算找到答案了!” 怀中的玉抄容被他一下子抛在榻上,虽然学过武功的人不会受伤,但是被硬绷绷的砖炕震得挺瘩的,不禁皱起秀层叹道:“大哥!你不能轻一点吗?” 铁铮连忙把她又拉了起来,歉然地笑道:“对不起!我是太高兴了,一时忘了形!” 玉妙容道:“你很少这样忘形的,难道这崔翰林公馆对你有这么重要吗?” 铁铮笑道:“太重要了,妙容!你真了不起,踏破铁鞋无处觅,却被你轻而易举地找了出来!” 玉妙容愕然道:“你是说天杀门的巢穴在那儿?不可能,我们到京里时,还去拜会过,崔翰林是我家亲戚!” “是你父亲还是你母亲的?” “都是,崔翰林崔立忠是我堂舅公,崔夫人是旗人,是父亲的一个远房表亲,就因为双方都沾了亲,所以我们到京後,才跟着娘去拜会了一次,他们都是很规矩的人,不可能跟天杀门沾上什么关系!” “如果我们不到刘家去一趟,你会相信刘御史的少爷是天杀门中的人吗?如果我不是手上戴了护套,差点就把一条命送在他手里了,人不可貌相!” “怎么说我都难以相信,这总得有根据!” “当然有!第一,毛乐利为什么会到那儿去?” “那……也许他是借那儿路过抄近路,他是从後墙翻进去的,正因为是亲戚家,我才不便跟进去,怕万一被人发觉了认了出来!” “这个……我不太清楚,也许他还不知道,因为我是远远吊住他,而且很小心!” “你的轻功已数得上是一流了,在晚上又穿着黑衣服,被人发现的可能不大,毛乐利既然没发现你在跟踪,就没有理由要跳墙躲避追踪,何况他要躲避追踪,应该早就翻进别的院子,为什么要过了两条街才翻墙?” 玉妙容为之语塞,铁铮道:“第二个原因更有力了,因为他们家姓崔,是你外婆的堂兄!” “什么!天杀门会跟我外婆有关系吗?” “很可能,天杀门对付你母亲,用腐尸毒针射伤你母亲,你父亲以为是笑道人所为,而笑道人是你外婆娘家的侄子,後来经我们的追索,才知道天杀门所以如此,是为了威胁笑道人也是你那位表舅,要他交出一样东西,笑道人医术很高,寡於交游,他手中掌握的东西不可能夺自他人的,就一定是从家里带出来的,而且也一定非常重要的,所以他宁可让你母亲毒发身死也不肯交出来。” 玉妙容渐渐动摇自己的意念了。 铁铮继续道:“你外婆的武功没有师门,显然是得自家传,那么她的娘家亲人也一定有一套家传的武学,何况这位崔翰林我也有耳闻,他是三代元老了,还是在圣祖康熙的手上中的进士,点的翰林,今年已经快九十了,还没有告休,可见他的精神很好,养生有术,那八成是由於内家养气之故!” 玉妙容道:“至少我那位堂舅公绝不是天杀门主,他满脸正气,我的父母对他都很尊敬!” 铁铮道:“我知道他不是,否则你外婆一定会晓得,你母亲也不会要在暗中搜索,在大王庄救下焦世庆去探究天杀门主的下落,但据我的判断,天谷门主一定藏在崔家,而且是跟你这位舅公有关系!” “不可能,舅公为人方正,立朝很有政声,连当今第一才子,编汇四库全书的纪昀大学士对他都很尊敬,他绝不会包吃一个这样的罪徒的!” 铁铮想了一下道:“那就是他不知道自己家里住着一个恶徒!嗯!这非常可能,天杀门主虽然在京师立足,却在四处设了不少据点为连络的中心,这实在是不必要的,由此可知道他只是栖身翰林府,却秘密地在外面活动,毛乐利是因为事机太紧迫了,才急急去请示的,崔翰林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不知道,我虽然跟娘去拜会过,也只坐一下就走了,寒喧了一阵,连家常话都没谈,我父亲是以子侄之礼去拜会的,但很少谈到我外婆的事!” 铁铮又想了一下才道:“那就不妨等到明天天亮了再去公然拜访吧,妙容!我们来计议一下,目前最好还是让人家以为我死了,明天你去拜会时,我不露面!你自己斟酌看该如何说话,无论如何,一定耍把天杀门主的底细掏清楚,假如崔翰林真不知情,我们就在外面对付那个凶徒,不去吵闹他宅第的安宁就是!” 玉妙容脸上现出犹豫的神色,铁铮庄容道:“妙容!你要做个江湖人,就得遵守江湖道上的道义约束,一切以义为重,不能顾私情,即使天杀门主是你的父亲,你也该把他揭发出来,江湖道上家法大於国法,所以江湖道上的一个义字,也此通行在一般社会上的道德标准严得多!” 玉妙容急急道:“大哥!我那个舅公不是江湖人!” 铁铮道:“所以天杀门主躲在他家里才不会引入注意!谁也想不到天杀门主是在德高望重的崔翰林家里!” 看着她脸上痛苦的神色,铁铮又有点不忍,轻叹一声道:“明天你去见到他,只说出你们母女所遭遇的事以及采查所得的线索,看他怎么个表示好了……” 玉妙容总算勉强地同意了,过了慢长而焦虑的一夜,第二天上午,玉妙容换了套素净点的衣服,单人到崔翰林府来求见,她来过一次,门上的人都认识她,而且她通报的是自己的真姓名,立刻就被请了进去。首先接见的崔老夫人,一个很慈祥的老妇人,怜惜地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搂在怀里叫道:“我的儿,我听说你跟父亲到任上去了,怎么一个人又来了,弄成这副模样?” ------------------------------------ 孤剑生 扫描,冬少 OCR,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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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旗人老太太对晚辈不管差几代都是心肝宝贝儿的喊叫。 玉妙容可就觉得有点肉麻,挣远了一点才道:“妗姥姥,容儿是来看舅爷爷的,有很重要的事!” 崔老夫人微怔道:“什么事!告诉我也是一样!” 玉妙容坚持不肯说,崔老夫人只得把她送到书房里,老翰林崔立忠正在看书,看见她很高兴。 玉妙容跪下磕过头,请过安,还代自己的父母请安问好後,才请崔立忠摒退了从人,把母亲受伤开始,一直到昨夜刘御史公馆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後遵照铁铮的指点,以悲愤的声音道:“舅爷爷,铁大哥昨夜已毒发身死,容儿感激铁大哥数度援手之德,决心委身以报,特地来请您老人家作主!” 崔立忠究竟是个读书的人,听完了整个事情经过後,丝毫都不激动,只是冷静地问道: “你真看见那个姓毛的翻到我院子里来了?” “是的!容儿亲眼看见的,当时不知道是那一家,绕到前面,才知道是您老人家的府里,当时夜已深,容儿不敢前来惊扰,所以等到今天才来!” 崔立忠长叹一声道:“家门不幸,出此逆子,想不到我这个畜生会做出这种事!辜负了老夫一片心意了,跟我来!” 他霍地站起,居然十分俐落,健步如飞地往後面而去,玉妙容忙追上道:“舅爷爷,後面住的是什么人?” 崔立忠沉声道:“是我的女儿!” 玉妙容不禁一怔。 崔立忠道:“非你妗姥姥所出,这畜生是我在同族中收养的,跟以前寄居在你姥姥家的崔明心是同胞双生,家乡的习俗,一胎双生男女视为不祥,必须抛弃一个,於是就留下了男的,抛弃了女的,那时刚好我告假在家,就偷偷地抱了回来,起名明洁,为了怕族人非议说我逆天而行会为族人招来灾祸,把她送到一个朋友处抚养,十二岁时才领回来,那知她还是不安份,十六岁上又偷跑了,一直到五年前,我听说她在和坤家里干上了杀手的领班,硬把她叫了回来,关在後园禁足……” 玉妙容不禁愕然道:“这位明洁表姨是个女的,她就不可能是天杀门主了,据容儿所知,那是个男人!” 崔立忠道:“她在外面鬼混了多年,不知从那儿学了一身邪恶的本事跟易容术,时男时女,除了老夫之外,连和坤都不知道她是个女的!你明心表舅全家遭受横祸,夜遭回禄,一把火烧得片瓦不存,幸好你表舅在你姥姥家学武,才没有波及,我一直怀疑那把火是她放的,可是她矢口否认,现在看起来,最可能的就是她!” 玉妙容不禁一怔,忍不住道:“舅爷爷,为了什么呢?难道是怀恨她幼时被抛弃吗?” 崔立忠深深地一唉:“为了一本千毒圣经……” “什么千毒圣经,那是一本书吗?” “是的,你姥姥没告诉过你?” “没有,姥姥的事我根本不知道,连我娘都不知道!” 崔立忠想了一下道:“这很可能,你姥姥最恨自己是出身於天毒门中,她放弃了继承的权利,才传到你舅公的手里,我说的舅公也是你姥姥的亲弟弟崔立圣,也是你明心表舅的亲生父亲,天毒门的第十三代掌门!” 玉妙容诧然道:“天毒门又是怎么样的一个门户?” “是五十年前在江湖上人人谈虎色变的一个门户,用毒的技艺天下第一,而所有的毒技都是得自那本千毒圣经!” “现在这个门户还在吗?” “不在了,你姥姥该是第十三代掌门人,她鄙而不就,只好舍长而传次了,传给了你舅公崔立圣,他对天毒门户也同样地不齿,无可奈何地接了下来,就退出了江湖。” “那我明心表舅是第十四代的掌门人了?” 崔立忠一叹道:“不能算,因为天毒门的规矩是传长不传庶,无论男女,都是第一个出世的下一代为继承人,但到了立圣那一代,头胎就是双生,明洁偏又是先出世,照理应该是她才对,可是家乡的规矩,双生如果是一男一女,只能留一个,照理也只能留下明洁才对,但你立圣舅公怕崔氏香烟无继,却留下了後一个时辰出世的明心!” “那明心表舅应该继承掌门了?” “原来是如此的,但你明心表舅同样地不愿意接受,他把毒经中用以教人的部份学了下来,用以害人的一部份却不肯学,你立圣舅公虽然因为祖规所束,但对你明心表舅的志向十分欣赏,没有强迫他,而且我收留明洁他是知道的,他把毒经全部都交给了我!” “您传给明洁表姨了?” 崔立忠苦笑道:“这是我的错,我把毒经给了她了,因为她小时候君起来很乖很聪明,我觉得她可以把毒经中一些学问变为济世之学,千毒圣经并不是全为害人的,有许多毒药可以治一些疑难绝症,特具神效,那知她到了十六岁那年,就离家出走,再回来时已成了个杀手了!” 玉妙容道:“明洁表姨是要从明心衮舅的手中取回一点东西,照你这麽说,还有什么可取的东西呢?” 崔立忠想了一下苦笑道:“也许还是毒经,因为明洁再度回来後,这三四年来她一直深居简出,继续研究千毒圣经,她说这册毒经不完全,缺了很重要的几页。” “到底是不是呢?” “我不知道,因为我对这个一窍不通,但我相信纵有遗漏,也是本来就散失的,立圣绝不会把毒经撕下几页送来给我,他根本可以不把毒经送来的,既然他希望毒经能留传下去,就一定是送了完整的前来!” 玉妙容沉吟片刻才道:“假如明洁表姨就是天杀门主的话,我娘跟她无寃无仇又为什么要害我娘呢?” 崔立忠长叹道:“明心跟你母亲是表兄妹,又是梅竹之交的儿时玩偶,他对你母亲很倾心,只是你母亲对他一直是兄妹间的感情,结果嫁了你父亲,这些你都知道的!” “是的!容儿知道,娘告诉过我的!” “明心对你母亲一直念念不忘,甚至灰心世事,出家当了老道。明洁不是要害你母亲,只是想用你母亲来试探明心,看他是否拥有了那几篇跌失的毒经,腐尸剧毒是毒经记载的最後一篇,只有制炼之法,却缺了解法,假如明心替你母亲解了毒,就证明毒经的残篇在明心手上!” “可是娘的剧毒是铁大哥解救的,我根本就没有见到明心表舅,更不知道他已经成为笑道人!” 崔立忠道:“但明洁不相信,她以为是明心偷偷为你母亲解的毒,因此一路上对你们追逼更力,直到最近她才弄清楚了,才放弃了对你母亲的追究!” 一切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玉妙容深深吁了一口气跟着崔立忠走到後园。 崔立忠亲自取出锁匙打开後门上的锁,愤然地道:“这个畜生,我还以为她是真的回头知悟了,所以把她锁在这里修身养性,那知她竞背着我,干上了什么天杀门主,我非杀了她不可!” 玉妙容却担心地道:“舅爷爷,您老人家可别太严厉了,万一明洁表姨翻脸无情呢……” 崔立忠冷笑道:“她敢!我虽然出朝为仕,但并没有放下武功的修为,我从和坤家里,就是用武功把她追回来的,否则她会这么听话吗…” 来到後园的一所小楼,崔立忠在楼下大声喊道:“明洁,你下来,我有点事情要问你!” 楼上寂无回音,崔立忠脸泛怒色,大步冲上楼去,玉妙容忙在後追着,到了上面,只见一个人倒在地板上,全身已经乾扁了下去,只有那颗头还是栩栩如生,形状颇为怖人,赫然是玉妙容昨夜追蹑而来的毛乐利。 桌上有一张纸,写着:“儿去矣!人各有志,望勿相强,天毒之名已亡,儿当以天杀继之。唯念大人抚育之恩,大人在生之日,儿绝不入京师半步。”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张字条,把崔立忠君呆了,拿起字条看了半天,又在屋中找了一遍,屋子里收拾得很乾净,一尘不染,还有着几套女子换洗的衣物,都堆得好好的,但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崔立忠叹了一口气:“小容!我相信她不敢骗我,她不敢再在京师呆下去了,为了朝廷公务覊身,我不能到外面去追她,只要她敢回来,我绝不饶她,你还是到外省去追她吧,必要时可以找你外婆帮忙去!” 他把字条递给玉妙容,自己坐在椅子上,显得十分伤感的样子,玉妙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接过字条,请了个安道:“舅爷爷!容儿走了!” 崔立忠挥挥手道:“也好!我要在这儿静一静,小容,你也别在京师多呆了,北京城里究竟还有些不少人认识你,让人知道涉入江湖对你父亲可不好!” ------------------------------------ 孤剑生 扫描,冬少 OCR,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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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玉妙容答应着,低头告辞而出,回到了住处,铁铮在屋里等着,玉妙容把今天跟崔立忠的谈话说了一遍,又把崔明洁的字条递过来。 铁铮道:“我已经看过了!” 玉妙容一怔,铁铮道:“你们在前院谈话,我已经先摸过去看了一遍,因此早知道了!” 玉妙容一叹:“想不到还有这么多的曲折,大哥!我们该怎么办呢?是不是还要追下去?” “当然!天杀门主不服诛,我绝不停手,这不只是我那个朋友的私仇,而是为了除害,这个组织绝不容存留在世!” “那我们该上那儿去追呢?” “自然先听那位老大人的话,离开京师,你在这儿确有许多不便,他说得对,让人发现堂堂玉总督的三小姐在京师跟江湖人混在一起,确实不太好!” 玉妙容肃然道:“我倒不在乎,我父亲也不会在乎的,他既然让我学了武功,就是准备要我归之江湖、以示不忘本之意,只要我不作奸犯科,也不会影响我父亲的前程,问题是我们该上那儿去找到这个天杀门主?” 铁铮笑了一笑道:“妙容,只要你真不在乎,我倒是有相当的把握找出这个人来!” 玉妙容道:“你知道?你看见她离开的?” 铁铮道:“我没看见,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你也许有个叫崔明洁的表姨,但我相信她绝不是天杀门主,我们到外面逛一逛,然後再悄悄地回来!” “什么?你认为天杀门主还在北京?” “不错!否则他又何必把你赶走呢?” “他没有叫我们走,是立忠舅公要我们继续找崔明洁去——不对,你说不是明洁表姨!” 铁铮道:“是的—崔大人是打开了门上的铁锁才进入後园,我看过那把锁,尘封銹满,不像是天天开的样子!” “他要明洁表姨在里面修身养性,禁止外人去打扰!” “崔明洁不是神仙,她要吃饭的,通到後园只有那一道门,难道每日三餐都是跳墙送进去的不成?” 玉妙容怔住了,铁铮又道:“我先一步到了楼上,那儿打扫得很乾净,但床上却有一股霉味的,再者,那间小楼既是供一个女人静居之用,就少不了一样东西,那儿就少了这样东西!” “练武的人并不一定要睡床,送饮食也许另外还有地方,崔明洁走了,自然也把她的东西都带走了。” “可是她还留下了几身衣服!” “那可以随时再添置的,用不着带了累赘!” 铁铮笑了一笑:“几件衣服都嫌累赘,却会把净桶抱走,这位天杀门主未免太小气了!” 玉妙容怔住了,她的确没想到这么多,可是这个推断却使她难以相信,顿了半天才道: “大哥!你说天杀门主会是我舅爷爷,他今天那篇话都是骗我的!” “不!完全是真的,因此这些事都可以查证的,只是他的话太多了一点,他说他对千毒圣经一窍不通,但居然知道你母亲中的是尸毒,更知道天杀门主用尸毒来对付你母亲,是为了逼出你表舅的天毒残篇!” “你认定就是立忠舅公了?” 铁铮摇摇头道:“那倒不敢说,或许天杀门主另有其人,或许就是他,但不是他的话,他一定跟天杀门有极其密切的关系,所以才摆出这一手金蝉脱壳之计,要我们离开北京。” 玉妙容道:“那我们就不走,偏在这儿跟他们泡下去!” 铁铮苦笑道:“如果令尊不是山西总督,倒是可以斗斗这口气,但他偏偏是朝廷一方重镇,就只好受点委曲了!” “我爹不会怪我的,他对江湖上为恶之徒十分痛恨,在奉天将军任上,他就专跟江湖败类作对!” 铁铮叹道:“妙容,你嫁给我,你父亲会反对吗?” 玉妙容坚决地道:“不会,他对你印象一直很好,他既然要我继承先人的江湖事业,就不会反对你,所以娘对我跟你在一起不闻不问,就等於是默许了!再说芹儿也一定到了爹那儿了,他如果不赞成,一定会派芹儿来找我了!” 铁铮道:“承蒙玉将军不弃以明珠见托,我这个做女婿的江湖人也不能给老泰山找麻烦,因此我们必须离开!” 玉妙容道:“我认为不必,爹为官清正,没有任何把柄被人捉住,只要我的行为不丢他的脸……” 铁铮叹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官宦家有官宦之家的规矩,尤其是在京师,一品重镇的女儿,带着兵器,与江湖为伍,就可以构成对你父亲家教不严的罪名,崔立忠明着劝你,暗中是对你警告!” 玉妙容没话说了,铁铮想想道:“收拾一下,我们立刻离开,好在他们认为我不死也必定是受了重伤,短时间内不会对我们注意的,离开京师,再变个身分回来!” 玉妙容道:“好吧!全听你的,我实在差得太远!” “不!昨夜你跟毛乐利那一着太高明,至少把天杀门主的神秘身分揭穿了一大半,否则他们不会杀了毛乐利来弥饰这件事的,我们开始行动吧!” “上那儿去呢?至少得有个方向呀!” “崔立忠指示你去找你姥姥,你就听他的话好了!” 他搂住了玉妙容,一面吻着她的粉颊,一面依依地说出了下一步的计划,玉妙容满脸娇羞,却没有表示什么。 一辆车子载着铁铮和玉妙容,出了东便门,向正北而行,那是通往山海关的路,也是出关的主路,铁铮由玉妙容抱着上车,躺在车上。车子是在赶路,却并不快,像是不愿颠了车内的病人。 这种行路法自然快不了,每天能走上百来里,已经很不错了,因此走了三四天,才来到长城的边境喜峯口附近,天才过午不久,玉妙容一个劲儿的直催要出口。 赶车的汉子是尤二混,他沉重地道:“姑娘!出了口要百乡里才见人家,铁爷的身子撑得住吗?” 玉妙容道:“撑不住也得撐,照他的毒势看,如果一二天之内不能到承德就再也没救了!” 尤二混只得硬着头皮驾车出了关口,眼前是一大片黄土坡地,看不到一点绿,只有风杨起黄尘。 慢慢地长城被山势所遮,快看不见了,尤二混跳下车子,用耳朵贴着地,听了一下道: “铁爷!您真是神机妙算,有五六匹马追下来了,现在该怎么办?” 铁铮笑笑道:“照计划行事,你管照料他们的马匹,跑过了头就是你的错,我可要揍人的!” 尤二混也笑道:“错不了,小的功夫对付人不行,对付畜牲还将就得过;,准叫它们有来无去!” 说着又跳上车,走了没多久,後面尘头急扬,果然有几骑马追了上来,然後兜韩马头,把车子包围了起来。 尤二混认得为头的两个,正是在刘家大宅中幸逃铁铮剑下的刘绍棠舆赛杨妃,不禁怒道: “你们来干吗!” 赛杨妃道:“我们给黑燕子送行来了!” 玉妙容从车子里窜了出来,仗剑道:“姓刘的,你使暗器伤了我铁大哥,我没找你,你倒反而找上我了!” 刘绍棠一笑道:“玉小姐!门主因为与你略有情谊,特别指示别为难你,因此请你也帮帮忙,把铁铮交出来!” 玉妙容也不说话,摇剑迳击,刘绍棠退了一步,旁边一名黑衣漠子上前接住了玉妙容,两人展开搏斗。 这汉子的剑法居然不弱,玉妙容连发几招精式,都被他挡了过去。 刘绍棠笑了一笑,挥挥手道:“上两个人去,给黑燕子请个安,然後恭送他上路!” 玉妙容大急道:“你们敢乘人之危!” 仗剑退後要保护车子,赛杨妃微微一笑道:“玉小姐,我们是为你好,堂堂总督千金,在江湖上混多可惜,铁铮活着你欠他的情,他一死,你就可以上山西找令尊了!” 口中谈着话,身形一欺,已经到了玉妙容後面,挡住了玉妙容的退路,玉妙容用剑急逼,可是赛杨妃的武功此那漠子还了得,长剑翻飞,反把玉妙容逼退了。 那两名漠子已经欺到身前,尤二混横出相阻,一名汉子长剑轻点,底下跟着一脚踢出,喝道:“滚开!” 尤二混被踢得滚了出来,汉子用剑挑开车帘,但见铁铮用被单盖着脸,蜷在车座上,那漠子冷笑道:“黑燕子,大爷是好心,你反正是死定了,何苦多受罪呢!” 刷地一剑刺了下去,就在剑尖快要到达之际,那床被单忽然抛了起来,裹住了他的剑,罩住了他的头,跟着剑光一闪,这漠子己倒了下去,另一名漠子叫道:“不好!咱们上当了,黑燕子没中毒!” 才叫到这里,铁铮长剑又到,再把他劈倒下来! 铁铮乍然现身,而且出手就制倒了两个人,把刘绍棠与赛杨妃都吓住了,另外两个汉子也怔住了。 他们正在夹斗玉妙容,乍然失态,玉妙容却毫不客气,挺剑急搠,一下子就劈倒了一个赛杨妃急叫道:“不好,黑燕子是在施诈,大家快逃,谁能脱身就通知门主去!” 他们来了六个人,已经倒下了一半,一个漠子飞速地腾身退後,落在自己的马上,策马急奔。 尤二混站了起来笑道:“免崽子,老子叫你逃了出去,就不叫尤二混了!” 他容得马奔出了十几丈,才忽地扬手,两块飞蝗石疾出,打在马的後股上,骏马负痛长嘶,猛地一掀把那汉子弹上了半空,尤二混飞煌石出,十几块飞石都招呼在那汉子身上,落地後叭地一声,摔得脑袋开花,无法动弹了。 铁铮从容地跨下了车子,笑笑道:“二混,挺不赖!” 尤二混笑笑道:“铁爷夸奖了,小的没机会跟名师学艺,这是小时候当顽董时练的,一直没松下来,现在将就还管用,这两个家伙是不是要我也收拾下来?” 铁铮笑道:“现在还不必,你看住那个婆娘就行了,她要是敢跑,你就打她的脸,叫赛杨妃更胖一点!” 说着慢慢向刘绍棠逼过去,这下子刘绍棠可真的急出了眼泪,没等铁铮走近就跪了下来“铁大侠!我完全是受了上命所遣,请您饶命吧!” 铁铮笑道:“刘大少爷,别再来这一套了,上次你放的那一暗针没要了我的命,这次更不灵了!” 刘绍棠连连磕头,口中直喊饶命。 赛杨妃却好像豁出去了,大步走过来:“刘绍棠,别这么没出息,大小了一死而已,死也要像个男子漠,站起来!” 刘绍棠闻言一怔,才抬起头来,赛杨妃忽地一脚,踢在他的胸前,这一脚的劲道十足,把刘绍棠整个人踢得飞了起来,落地时,仰面朝天,胸前一个大洞,鲜血像泉流似的往外喷好不容易平坐起来,手指着赛杨妃,两眼中凶光直露:“你……你对我下毒手!” 赛杨妃冷笑一声:“刘绍棠;人总要活下去,我假如不先下手,你也不会让我活下去的。” 刘绍棠又要扬手,赛杨妃已经平空弹射起来,玉妙容以为她要跑,跟着扑起喝道:“留下来!” 剑光跟着扫上,赛杨妃也不躲,听任那一剑削落了她的一只手掌,而且伸出了另一只手,抓住了玉妙容,落向另一处沙丘後面,而铁铮也看出了情况的不对,抓起两个被制住穴道的漠子,掷向刘绍棠而去! 只听得波波几声轻响,眼前银光乱舞,等到光定尘落,刘绍棠与那两名汉子已经成了个马蜂窝,一身都是细孔,而赛杨妃与玉妙容所藏身的沙丘前面却铺满了一层细小的银层,赛杨妃探起头来一看,铁铮已慢慢地走过来,递出一个瓶子给玉抄容道:“给她敷上!”弯腰由地下用剑尖挑起一蓬带有银层的砂土,仔细看了一下,点点头道:“厉害!厉害!这玩意如果中上一颗,连大罗神仙也难逃一死!天杀门真不简单,居然制造出这么恶毒的杀人利器!” 赛杨妃伸出断臂,由玉妙容替她包扎,咬着牙道:“这是硝月追魂弹,是用淬过剧毒的银层,裹在硝石跟硫磺的外面,掷出时立刻爆炸,十丈之内,无人能免!” 铁铮笑道:“我站在五丈之内,也没有受伤!” 赛杨妃道:“那是铁爷见机得快,用那两个家伙挡住了爆出的银层,否则任你功夫再高也难逃一死!” 铁铮一笑道:“刘绍棠身怀如此利器,大概在天杀门中的地位很高了?” 赛杨妃道:“不错!他是三个副门主之一,而且是门主的面首,所以有这种利器!” 铁铮哦了一声:“这么说天杀门主是个女的了?” 赛杨妃道:“你们已经找到了崔老儿,难道还不知道门主叫做崔明洁?” 铁铮道:“虽然知道了,但我有点不相信,经你证实後,才算确定了,赛姑娘,你杀了刘绍棠,大概是不准备再回天杀门去了?” 赛杨妃苦笑道:“人总耍活下去,刘绍棠一见铁爷没死,我知道他一定想用硝月追魂弹,那玩意一发出来,除了他自己之外,周围的人无一能免,他打算把我也坑在里面,我为了自救,只好先下手了,那知这家伙命真长,兜心一脚,还是没能踢死他!” 玉妙容感激地道:“你救了我一命,我反而伤了你!” 赛杨妃苦笑道:“在那种情形下,我来不及告诉你,当然怪不得你,现在我已经豁出去了,有关天杀门的一切,你们要问什么就问吧,我尽自己所知都讲出来,只求你们事後能给我找个躲命的地方!” 铁铮道:“只要你真心合作,我负责你的安全!首先我要知道天杀门主现在在什么地方?” “原先躲在她老子家里,叫毛乐利跑去泄了她的行踪,就不知道了,她是个神通广大的女人……” 铁铮道:“好!这一点可以相信你,天杀门有三个副门主,死掉的焦世庆跟刘绍棠才两个,还有一个呢?” “就是在天桥卖唱的水仙花!” 铁铮一怔道:“原来是这婆娘,倒是叫她瞒过了!” 赛杨妃道:“天杀门是个广大的组织,分为天杀门三堂,由三个副门主兼任堂主,焦世庆是天字堂主,负责江湖上的狙杀事宜,刘绍棠是杀字堂主,负责京师与官府中买卖暗杀事务,水仙花是门字堂主,负责行动策划舆跟转达门主的指令,不过最近被铁爷这一搅,三门都次序大乱,焦世庆所属的三十六天杀星,死亡过半,门主自己出来负责调动重组,可能已经有了变动!” 铁铮点点头:“这次你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我吗?” 赛杨妃道:“不是,门主以为铁爷已经中了毒针死了,只是叫我们来证实一下,把铁爷的头带回去,假如她知道铁爷没死,一定不会只派这几个人来的!” 铁铮想想道:“我问的差不多了,赛姑娘看还有什么可以告诉我们的吗?” 赛杨妃苦笑道:“我虽是天杀门中的人,但是我知道的此你们还少,要不是前天玉小姐找上崔家去,我连门主是谁都不知道—还能有什么可补充的呢?” “天杀门主是崔明洁的话,是谁告诉你的?” “刘绍棠,他说门主的身分已被揭穿,没有守秘的必要了,在天杀门中,只有三个副门主知道她的真身分!” “你们割下我的脑袋,又到那儿去交差呢?” “这个我不知道,是刘绍棠管这档事儿的!” 铁铮沉吟片刻才道:“谢谢你,赛姑娘,有了你的帮助,我相信今後对付天杀门主已经相当的有把握了,你受伤不轻,流血太多,体力消耗太多,得赶紧离开,你还撑得住吗?” 赛杨妃苦笑道:“我为了活命,撑不住也得撑!” 铁铮取出一颗白色的药丸道:“这里的尸体不能动,使天杀门摸不清是怎么回事,因此我们要步行离开,你的体力太差了,把这颗药服下去,我们得快快赶一阵路,到前面有人家的地方再休息!” 赛杨妃把药服了下去,铁铮牵来了自己的黑马跟玉妙容的白马,吩咐尤二混道:“你还是驽车吧,把赛姑娘搬到车上去,她恐怕走不动了!” 赛杨妃忙道:“没关系,我能走,我们不是要步行吗?” 铁铮睑色一沉道:“你要是喜欢走路就慢慢跟着来好了,我们可没时间慢慢等你,二混! 走!” 他上了马,赛杨妃站起来,双腿一软、又倒下来,厉声大叫道:“黑燕子!你这天杀的下流胚子,居然这样子糟蹋你姑奶奶!” 铁铮在马上一弯腰,挟起了玉妙容,如飞而去,赛杨妃还在後面哭声叫駡着! 玉妙容挣扎了一下,但铁铮挟得很紧,她只有用拳头擂着铁铮的腰,铁铮把她一掷一抛,刚好丢在那头跟来的白马背上,玉妙容兜辑马头,铁铮横马拦住她道:“妙容,你要干吗? 那种人死不足惜,你还可怜她!” 玉妙容怒道:“铁大哥!我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狠心的人,赛杨妃虽然不好,但她救过我……” 铁铮笑道:“我又不会真的丢下她的,尤二混会用车子把她载来的,你看那不是来了吗?” 果然尤二混驽着车子,载着软成一堆的赛杨妃,从後面赶了上来,见了他们,刚准备勒缰,铁铮用手一挥道:“别停,一直往前走,到僻静处再停下来!” 尤二混果然驾车直前,足足跑了几十里,才看见有一个蒙古包,扎在一条小河旁边,一个中年蒙古汉子,守着几十头羊,一头骆驼。 这是关外内蒙地区的流动行商,他们在沙漠上养了羊,赶到关里来卖,又换成了布匹、食盐等日用品,回到关外去卖给其他的游牧家庭,铁铮勒住了马,过去跟那个蒙古人,谈了一阵,最後掏出了几块金子,塞给了那个蒙古人,叫尤二混把赛杨妃抱了下来,把车子交给那个蒙古人驾走了。 铁铮挑开了蒙古包,但见里面堆了一捆兽皮,铺着羊毛织成的地毯,还堆着一些零星用具,触鼻一股腥气,皱皱眉头,吩咐把赛杨妃放下来。 玉妙容忍不住又问道:“铁大哥,你究竟在干什么?” 铁铮笑道:“没什么,我刚做了些好事,给那蒙古人两倍的代价买下了他的羊群,又以一匹马跟一辆车,换了他的骆驼跟蒙古包,他乐坏了,说是这一、辈子也没见过像我这么豪爽的客人!” 玉妙容指着赛杨妃道:“你别打哈哈,我问的是她!” 铁铮笑道:“你问的是赛姑娘啊,她的肚子痛卜大概是中了风寒,可惜这地方没大夫,只好让她先躺着!” 赛杨妃这时连哼哼的声音都微弱了。 铁铮脸色一沉道:“赛姑娘,我们不过歇口气就走,那个蒙古人也不会回来了二这儿到了晚上常有狼群出没,你可得小心点,畜生可不懂得怜香惜玉,别说你是赛杨妃,你是真杨妃,它们也是照样把你撕得一块块地!” 赛杨妃翻着白眼,无力地道:“铁铮!算你狠,老娘认栽了,你究竟给我服的什么药?” 铁铮道:“讲真话的药,专治说谎的药!” 赛杨妃顿了一顿:“我说的大部份是真话!” “那就把小部份更正过来!” “好吧!真正的天杀门主是崔立忠!崔明洁的老子,也就是现在当翰林的那个老杀才!” 玉妙容惊得啊了一声。 赛杨妃又道:“不过这秘密只有几个人知道,连我在内,一共才三个人,但现在只有两个人了,毛乐利已经死了,是门主自己处决的!其他人都以为门主是他的女儿崔明洁!” 铁铮笑了一笑道:“这跟我的想像中差不多,还有第二点可补充的没有?比如崔明洁在什么地方?” “崔明洁就是水仙花,她住的地方你们去过了,那是杀字门的司令处,只有在接见重要执事人员时,她才以另一副面目,在崔家的後院!” “没有了,铁大侠,你快给我解药吧,我的肠子似乎痛的要断了,没精神去想别的!” 铁铮笑笑道:“还有两个问题你没答覆,第一,你们把小青藏到那儿去了?” “她原来是留在八大胡同,後来是否移走就不知道了,门主一直不相信你死了,所以必须留下她作为要胁!” “假如我真的死了,你们会放她吗?” “铁大侠,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天杀门怎么会留一个泄秘的人呢?你若死了,小青也就完了!你们要救她,不妨到水仙花的住处去试试看!只有在那个地方可能性最大,因为水仙花染上了一个怪习惯,她喜欢跟毒蛇在一起,那堆毒蛇一时搬不走!” 铁铮点点头道:“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了,这个秘密是你不必说的,你也说了出来!” “为了要活命,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最後还有一个问题,你在天杀门中,究竟是什么身分,你敢杀死刘绍棠,地位绝不会比他低吧?” “我——我才是门字堂主,也是三个副门主之二,刘缙棠原是我的部属,可是他姘上了崔明洁那骚狐狸,渐渐想爬到我头上来、水仙花更把本门第一杀器,硝月迫魂弹给了他,我本来也想宰了这王八旦,今天正好是个机会!” 铁铮沉吟不语,赛杨妃急道:“铁大侠,我把秘密都说了出来,你该给我解药了!” 铁铮道:“我当然会给你的,只是我还有一点不懂你们都是天杀门中重要的人物,怎么武功反而很差,比那些天杀星差多了!” “这是门主的筹划,他觉得以庸材去统制人材,才是真正的统御之道,可以使我们不敢生叛离之心!” “可是你们又怎么号令那些武林高手为用呢?” “三十六杀星都是各大门派中的逐徒,或是身犯众怒在武林中声名狼籍之徒,被门主网罗来,以重利为赂,美色为饵,给他们保障,或者是帮他们除去仇家,然後再用定时的毒药,控制住他们的生命,使他们都乖乖的听命而行,宁死也不肯说出本门的秘密!” “武林中人,不可能这么简单被控制了!” “或许还有其他的方法,但那是掌握在门主手里,我实在不知道,铁大侠,你快把解药给我吧!” 铁铮道:“赛姑娘,照你今天的表现,我应该饶过你,可是江湖上有许多正道英侠,死於一个凶残阴恶的淫妇黑妖狐花三娘之手,我如果饶了你,就对不起那些寃魂!” 铁铮冷冷道:“不必辩,我对你的底子早就摸清了,也正因为我认出了你,才知道你第一次没说真话,即使到现在,你也没有完全说真话,你行使苦肉计,杀死了刘绍棠,而且还故意让妙容砍了一只手,想跟我们在一起,伺机再下毒手—你认不认!” 赛杨妃脸色变了,铁铮冷冶地道:“我给你服的是一颗慢性毒药,你根本早就认出了,却还是服了下去,因为你算准了我黑燕子不会毒死你,你服下毒药,只是为了捕取我们的同情,所以我必须在毒性未发作前杀了你,而且更要你死得明白,现在你认了吧?” 赛杨妃怪吼一声,身子突然扑起来,向铁铮冲过去,同时十指齐扬,五六颗银色光点直射而至,但铁铮早就有了准备,他拉着玉妙容就地一滚,脚尖勾劲蒙古包的支柱,整个皮帐塌了下来,刚好把赛杨妃包在里面。 连声轻爆,加上一阵惨叫,很快就静止下来,铁铮在滚地时已经捞起那一卷羊皮挡在身前,当他把玉妙容由怀中推开,由布帐中钻出来时,玉妙容的脸色煞白,目中却开始流下了眼泪! 铁铮拍拍她的肩膀道:“姑奶奶!你是为她伤心,还是为自己的判断错误而伤心?” “我是为人心的险恶而伤心,为江湖的险恶而伤心!” 铁铮笑了一笑:“擦乾你的眼泪吧,你没时间伤心了,假如你要想闯江湖,就该把心肠学得硬一点,不要以为她曾经救过你,她是为救自己,如果刘绍棠伤了你,她知道我会剥了她的皮的,何况那位天杀门主也饶不了她,因为你那位舅公很喜欢你呢。” 玉妙容沉思片刻道:“我真不信舅爷爷会是天杀门主!” 铁铮笑笑道:“我也不信,崔立忠当天杀门主太老了,但是他一定跟天杀门主有非常密切的关系,赛杨妃的话可以信,也不可以信,在我的想法中,天杀门主绝不会是他们父女中的任何一个!” “难道还有其他的人?” 铁铮道:“很难说,现在我们先整理一下,回去再说!” 他翻开蒙古包,找出血肉狼籍的赛杨妃,望着满脸恻色的玉妙容苦笑道:“妙容,这就是江湖人的生活,不是杀人就是被杀,你现在是否後悔加入江湖了?” 玉妙容沉思片刻才道:“江湖上永远都是这么险恶吗?” 铁铮道:“那当然不是,江湖生活也有光明的一面,更有令人向往的地方,比如说自在无拘,快意思仇,还有就是许多热诚而忠心的朋友,像二混他们,虽然对你一无祈求,为了义气,可以把一腔热血,一颗头颅都卖给你!” 他感慨地指指赛杨妃又道:“像她!对我们说来,固然是个危险的敌人,但对天杀门而言,何尝又不是一个忠心耿耿的伙伴!” 玉妙容道:“那倒不见得,她是知道你不肯放过她,才起了同归於尽的念头,只要你给她一点活命的机会,她还是不肯放弃的!她已经说出了很多的秘密!” 铁铮摇头道:“不!你错了,她虽然说了很多,但是并不够多,她还保留了最重要的一点,我也不是非要杀她不可,但她却是非死不可,因为她知道得太多了,如果全说了出来,天杀门也放不过她,这不是我不给她机会,而是她自己已没有了选择的机会。” 玉妙容道:“如果你保证她今後的安全,她会合作的。” 铁铮庄重地道:“我不能给她这种保证,因为她过去所作的恶太多了,江湖上有一半的人都在找她,必欲得之而甘心,如果我保证她的安全,何以对那些死在她手中的寃魂,我更没有理由去阻止那些人的後人向她寻仇。” “你不能劝告别人原谅她吗?” “不能!一个人做错了事就得付出代价,江湖上讲究恕道,原谅一个肯改过自新的人,但赛杨妃她并不是真心的悔悟,而是迫於情势的暂时举动,她之所以加入天杀门,是因为天杀门能给她包庇,我却不能包庇这样一个人。” 玉妙容长叹一声:“铁大哥,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回北京去,但不能这样回去,天杀门对我的生死还不知道确实的消息,让他们伤脑筋猜测去,今後我们的侦察行动也要在暗中进行,不能再打草惊蛇了!” “到底我们要干些什么呢?” 铁铮笑笑道:“把尸体埋了,收拾帐篷,先在草原上流浪一阵,然後我们以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姿态回去。” 於是他跟尤二混合力挖了个深坑,把赛杨妃的尸体埋了,骑了马,拉着骆驼,赶着羊群,一直走到伊逊河畔的一个小寨子里,这是一个内蒙的小部族,族长是个叫呼尔沁的老牧人,跟铁铮很熟,两人一见面就亲热地抱在一起,铁铮跟他的家人也很熟,跟他的妻子,成年而美丽的女儿,也都行了拥抱的礼。 玉妙容进了屋子,就闻见一股触鼻的羊骚味,真怕对自己也来上那么一手。 不过还好,铁铮用蒙古话跟他们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阵,每个人都友善地上来,抓起她的手闻了一闻。 那个叫玛尔塔的女孩儿还朝她一笑,操着流利的京片子道:“恭喜你,嫁了一个好男儿,铁铮如果娶了别的女人,我会伤心的,但娶了你,我心里十分高兴,黄金的马鞍,一定要有驿马才配得上它的!” 玉妙容不禁红了脸,铁铮笑笑道:“玛尔塔,你还没有嫁人呀!我以为你早就嫁了呢!” 玛尔塔笑道:“我一直在等你呀!我答应你的!” 铁铮笑笑道:“我也答应过你的,假如我娶了别的女人,一定会带来给你看看,现在你可以嫁人了!” 玛尔塔笑着道:“是的!寨里的少年可高兴了,我守着你,他们守着我,寨里有两三年没办喜事了,害得那些女孩子都在埋怨我,今天晚上,我可以对大家宣布了!” 铁铮笑道:“这很抱歉,她们应该怪我才对,今天晚上我请客,把我赶来的羊都杀了!” 玛尔塔欢呼一声,立刻出去准备了! 虽然塞外的春天到得很迟,现在的砂原上还盖着冰雪,但边塞少年少女的热情是不畏寒冰的,他们在地上铺了羊皮的褥子,燃起了一堆熊熊的野火,烤着整头的羊,暍着用皮袋盛装着的青棵酒,胡笛,角铃以及低沉的羯鼓,唱起了粗犷的情歌,然後是一对对的情侣,相换着踏舞…… 玉妙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生活,简直是痴了,偎着铁铮道:“铁大哥!你怎么认识这些人约?” “流浪的人到处都有朋友的,三年前我经过这里,帮他们击退了一股寇掠的流匪,就这样攀上了交情!” “那个玛尔塔对你很锺情吗?” “边塞的女孩子对英雄与勇士总是比较倾心的,他们全家都希望我能留下来,但是我不是那种定得下来的人!” “她实在很美丽,你忍心拒绝吗?” 铁铮笑了一笑道:“边塞的女孩子就是这点可爱,她们用情很理智,也很乾脆,绝不强求,我离开这里的时候,她说她等我,如果我找到比她更好的对象,就告诉她一声,她再另找对象,我也说如果我三年没回来,她也可以另嫁,当时我只是怕她太难堪,安慰她一下,因为我究竟不是他们的同族,不好意思拒绝得太坚定,幸亏我这次带了你一起来,否则倒真是吭了她了,因为算算时间,已经快四年了,她仍然还在等着!” 玉妙容很感动地道:“她的心胸真豁达,等了四年的意中人带了另一个女子来了,她不但毫不嫉妬,而且还真心地为我祝福,她祝贺我的时候,态度很诚恳,先前我还不知道你们有这一段情,还以为她是在跟你开开玩笑。” 铁铮笑笑道:“边地的女孩子比较单纯,但也深懂得感情取舍之道,她们如果有两女同时爱一男的情形时,就来一场决斗,胜利者得到情郎,失败者心平气和,因为她们对感情的看法不是占有而是奉献,对方比自己强,自然也能给被爱者更多的幸福与帮助!” 玉妙容整个沉浸在神往中了,以如梦的声音道:“这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一批可爱的人!” “是的!只有在这里,你可以安心地闭上眼睛,不怕人暗算,即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也会在正大光明的场合下向你挑战复仇,阴谋、暗算,在这儿是找不到的!” “铁大哥!这么美好的地方,你怎么舍得离开呢?” “我是在白山黑水间长大的,在山里有一种雪狼,长年都在饥饿中,它即使走到一个小动物多的地方,也只是停下来吃一餐而已,第二天它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去,奔向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所以雪狼经常是饿死在冰雪封冻的山峯,它为的是什么呢?” “因为它天性是流浪的!也许是为了寻找更好的地方!” “这是人的看法,在雪狼本身而言,它根本不知道原因,它只是向前走而已,因为在雪狼的生命中,攫食只是为了能有体力走更多的路,向前走才是它生命的意义……” 玉妙容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就是一头雪狼。” “江湖人都是雪狼,不过我这头雪狼很幸运,找到了一头母狼,在流浪的途上,多了个伙伴。” 在粗犷的笑声中,他抱起了玉妙容,进入了一间小皮帐篷,随即又放下了帐门,玉妙容微感慌乱地道:“铁大哥!你要干什么?” “我已经告诉他们说你是我的妻子,这些诚实而可爱的朋友是不能欺骗他们的,所以我们必须做夫妻们该做的事。” 是酒使这冰国上的豪侠迷醉了?还是周围爱的气氛浸染了他们,玉妙容只有轻微的挣扎,然後就接受了她生命中第一次的蜕变。 呼尔沁的部族是个半游牧的部落,他们定居在伊逊河畔,但仍然以放牧为生活的方式,每年一度,他们把积存的皮毛与养大的牲口赶进关内,换取一年族人所需的杂物。 今年他们进关得比较早,那是出於铁铮的请求,领队的仍然是呼尔沁,但队中却多了铁铮、玉妙容与尤二混。他们都换了牧人的装束,用桐油染红了脸色,骑在骆驼背上,赶着牛羊,慢慢的进向关内。 由於内蒙也被朝廷归属於八旗之内,所以内蒙的牧人是比较得到优待的,他们可以成群结队地通行关内。 牲口是不准进入京城的,在郊外有他们划定的营地,供商人们跟他们交易,但牧人们仍准许入京逛逛。 玉妙容跟一群蒙古的少女们一起逛了天桥,发现水仙花已经不在那儿卖唱了。 铁铮跟几个蒙古青年也结队逛到八大胡同,到了赛杨妃的那一家妓院里,发现换了不少人,由另一家妓院的主人接办了,那是真正的生意人! 尤二混秘密找到了活动在天桥的弟兄们,展开了更深一层的探索,知道崔立忠翰林因为年老上表乞休赐准,已经挈眷归里养病去了,家宅由下人们守着。 连水仙花的香闺也搬了,铁铮悄悄地进去过,也去看了那间豢养着毒蛇的地窖,已经用土填实了。 天杀门似乎整个地撤走了,不留下一点痕迹,也没有一点线索可循,但铁铮知道他们没有走,只是隐藏了起来,隐藏到一个新的巢穴里,进行着新的阴谋。 铁铮认为天杀门隐藏起来的理论根据是因为裘小青没有再见踪迹,而崔翰林府中暴毙了一个老妈子,同时为水仙花操琴的那个老头儿也经人发现醉死在天桥的酒摊上。 那个老妈子暴毙据说是得罪了大仙,死在崔明洁寄身的园子里,七孔流血,死状极惨,那发生在崔翰林离家後的一天。地方仵作验尸显然是得到了官方的压力,以暴病身故落了案,而崔府的家人则众口一词,咬定是大仙的杰作,而这个说法最易为北方人相信,他们都能绘声绘迹地说出不计其数的灵狐神迹,崔家的後园一向空锁着,就是为狐仙所据,这个老妈子摸了进去,冒犯了狐仙! 而为水仙花操琴的老琴师自水仙花歇唱後,也搬出了水仙花的香闰,每天在天桥中旬闲逛,终於死在一个酒摊上,死因是饮酒过度。 但铁铮知道那个老妈子是为了到她不该去的地方,看见了什么,老琴师或许是在醉中说了不该说的话,才被天杀门杀以灭口,这些事都发生在天杀门撤退之後,可见天杀门的人依然在京师活动着,而裘小青却仍然没有下落! 没下落不一定表示她还活着,说不定早巳被毁了尸,但天杀门既然不掩形迹地杀了另外两个人,对裘小青也没有掩饰的必要,把她的尸体揭露出来,对追查的人还是一种警告,他们不这么去做,显然是因为派去追杀玉妙容,要证实铁铮生死的赛杨妃舆刘绍棠以及四个杀手都未回来。 刘绍棠与四名杀手的尸体想必在路上发现了,赛杨妃却一直没下落,这才使天杀门紧张起来,赶紧撤退所有的据点,唯恐铁铮再来追查,赛杨妃没回来,铁铮一定没死,否则以一个玉妙容,绝对无法逃过那六个人的。 要使铁铮袖手,裘小青是一个人质,这一切的迹象似乎显示着天杀门已离开了京师,可是铁铮却认定他们仍然留在京师,因为天杀门是以京师起家的,他们也只有在京师才有生意可接,用以维持那庞大的组织。 铁铮与玉妙容一直以关外牧人的身份装束在京师活动,那是最不碍眼的伪装。 来到京师的第五天,已经是三月交春了,春风为北京点缀了一片新绿,而在京郊的营地里,来的牧人更多了,北京城里的街头上,随处可见头戴着皮帽子脚踏套靴的沙漠儿女,因此,铁铮的活动也更方便了。 他几乎踏遍了四城,就是找不到一点天杀门人的滑息,心里显得很焦灼,就在这一天,营地里发生了一点小事情,玛尔塔被营里一条毒蛇咬了一口! 营地设在郊外的荒野里,原是蛇虫出没的地区,草原儿女都有过被蛇咬的经验,她们也懂得治疗的方法,自己配了药,外敷内服,已经没事了。 但铁铮却触发了灵机,赛杨妃说天杀门主是崔立忠,虽不可信,说水仙花就是崔明洁却是可信的。 这是一个弄蛇的女人,要撤走那个地方,她的蛇一定无法带走,因此她一定要设法补充,而冬天蛇虫垫伏,补充不易,现在开了春,垫蛇苏醒,如果她在京师,就一定会设法补充的,这是个找到她的线索! 跟尤二混一打听,北京城有两个卖蛇胆蛇膏蛇粉的药摊子,都在天桥,是两个广东人开设的,而其中的一个叫麦老广的人,在天桥卖蛇已经有几十年了,他不但卖蛇,还兼卖三蛇羹,因为有不少广东人在京师游宦,也有不少广东人在京师落脚作买卖,他们是吃蛇的,把蛇肉视作无上妙品,补气益阳,所以麦老广的生意很好。 铁铮换了身衣服,黏起了小胡子,装成个中年管家打扮,一脚走到了天桥麦老广的蛇药铺子里。 麦老广六十多岁了,在北京住了三十多年,一口京片子里还掺了一半的广东腔,广东人学官话本就难,何况麦老广认为说话不带广东腔,就不是卖蛇的了! 铁铮的气派很大,出手就二百两银子,要买五尺以上的青竹丝,超过三斤的火赤炼及十斤左右的百步蛇。 前两种不希奇,因为北方随地可有,後一种就难了,百步蛇产於南方,完全靠运过去的! 麦老广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却赚不到手,铁铮不高兴了,沉着脸道:“麦老广,别人说你的铺子里说得出的蛇都买得到,看来要砸你的招牌!” 麦老广连忙道:“大佬!有本来系有的,但是前两天都被人买走了,我已经叫我的仔回老家去抓了,再过两三个月就有了,大佬,你等等再来!” “等等!再等就不必买你的了,我是广东本任巡抚何大人的管家,何大人晋京述职,把最宠爱的三姨太也带了来,三姨太有肝气痛的老毛病,一定要这三种蛇煎汤才治得好,你一定要想办法,何大人不在乎银子……” 一面说一面冲进了他的铺子,四下一翻,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在後面的竹笼子里找到了一条百步蛇,不到十斤,但也有七八斤重,还用稻草偎着,似乎不耐春寒,懒洋洋地没精神铁铮的火气更大了,指着他的鼻子:“麦老广,你说没有,这是什么?” 麦老广苦笑道:“这是别人买下的!已经付了银子,说好在今天就来拿去的!” 铁铮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竹笼道:“管他是谁,叫他等一等吧!这个我要定了,你把另外两种蛇配好了,一起送到泰顺栈,何巡抚的公馆去!” 这个地方并不假,何巡抚来京述职也不假,京师原有一些高尚的客栈,专为晋京的地方大员准备临时的寓所,车马轿夫下人侍女俱全,谁住下就是谁的公馆。 铁铮气势汹汹地强买,惊动了不少人,有两个官人本来要过来问问的,一听何巡抚公馆的,就缩住了脚,因为广东巡抚兼管粤海道是朝廷的红人。 可是人群中却出来一个汉子,冷冷地道:“做买卖有先後到,尊驾这一套在京师可行不通,何焯两个字也吓不倒人!” 铁铮知道消息来了,一瞪眼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乱喊巡抚大人的官讳!” 那汉子冷冷地道:“我是兵部尚书刘大人府中的,姓名不必告诉你,这条蛇是我定下的,你若还不服气,叫何焯来找刘尚书说话好了!” 兵部尚书的官儿不比巡抚大,但也不比巡抚小,可是一个是外官,一个是京官,层次上就高了一级。 铁铮的气焰也小了下来,笑笑道:“原来兄台是刘尚书府上的,贵上跟敞上是同年,而且又都是和中堂大人的门生,私交很好,这蛇的确是三姨太治病用的,能不能商量一下呢?” 那汉子听他套出这层关系,倒也不便再要狠,堆下脸来笑了笑道:“兄台这么说话,不就好商量多了吗?这条长虫是敞上的七夫人定下来的,兄台要拿去是不行的,因为七夫人要拿它去合药,至於府上三姨太的病,倒是有办法,七夫人的医道很精,专治疑难杂症,连宫里几位老太妃跟太后老祖宗有了什么筋骨疼痛,都是召七夫人去诊治,药到病除,此供奉太医还灵呢,兄台回去跟贵上提一声,把姨太太送到敝处让七夫人一瞧就行了。” 铁铮哦了一声:“七夫人的医道这么精?” 那汉子笑道:“兄台跟着抚台在外任,所以不太清楚,七夫人的医道在京师各大宅第是赫赫有名的,只是交情不够的请不动而巳,敝上在兵部尚书的任上一坐多少年,得罪的人总不在少数,所以能安如磐石,一则当然是中堂大人的提拔,但七夫人的功劳也不小。” 铁铮拱拱手道:“承教!承教!兄弟就这间去回禀敝上,一半天就带着三姨太登门求教,到时候还望兄台多多关照,请教老兄的台甫是如何称呼?” 说着掏了两片金叶子,塞在对方的袖子里,那漠子眼睛很尖,早已溜到了那两片金叶子的份量,总有三四两,满脸堆下笑容道:“不敢!不敢!兄弟姓王叫王德祥,在府里内宅当差,兄台一问就知道!” 铁铮拱手道:“王兄回去跟七夫人先提一声,小弟追随敞上来的时候,更要王兄多关照,真要能把三姨太的病给治好了,兄弟少不得另有孝敬,因为三姨太在敝上面前最得宠,而正配太人体弱多病,躺在床上只是挨日子而已,等夫人归了天,抉正的一定是三姨太,兄弟能够在三姨太面前尽了这份心,将来就有出息了!” 王德祥也笑了道:“老兄这么能干,将来一定有出息的,咱们不妨多亲热,兄台在三姨太面前一定很得意?” 铁铮道:“三姨太进门是兄弟尽的力,因此兄弟算得上是三姨太的私人,她混得好,兄弟自然也跟着沾光!” 王德祥把铁铮拉到一边,看热闹的人见他们已经说和了,没热闹可瞧,也渐渐的散了,两人在僻静处,王德祥道:“兄弟在七夫人面前也还说得上话,咱们哥儿俩倒是可以私下谈谈,何抚台在广东任上一定很得意了?” 铁铮笑笑道:“敞上兼管海道,那些洋商海船要到中国来做买卖,总得在敝上面前表示一下,敝上这次晋京,带了不少奇巧的玩意儿孝敬和中堂,很得相爷赞许!” “那阁下也多少有点好处了?” 铁铮轻轻一叹:“兄弟管的是内宅,分到的只是人家手指缝里漏下来的,目前总管外务是夫人手上的人,等三姨太掌了权,才有兄弟的好处呢!” 王德祥笑笑道:“七夫人妙手可回春,但也有办法叫人早点登天,这当然是自己人才肯帮忙,兄弟私下也为她接头过几件,我看兄台是个很明理的人,才指点你一条路!” 铁铮脸色微动,想了想道:“这……不会出漏子吗?” 王德祥笑道:“怎么会呢,保证天衣无缝,你想连太医都束手的病,七夫人都能给治好,七夫人送走的人,太医当然也诊不出结果的,广东那些庸医就更别说了!” 铁铮想想道:“这我回去跟三姨太商量一下。” 王德祥道:“商量好了,就是咱们两人接头,叫三姨太别开口,七夫人开的价格是五万,里面两成是兄弟的,这个底子告诉你,那边如何开口就是兄台的事了!” 铁铮笑道:“三姨太手头十万八万都没问题,只是药一定得靠得住,那个老厌物虽说是在拖日子,可不一定在那一天呢,三姨太心头也急得很,我想她是会愿意的!” 王德祥笑道:“药一定没问题,这样吧,兄台回去就跟三姨太谈好,如果有意思,就不必公开来了,免得沾上嫌疑,别人不知道,跟七夫人接过头的一定心里有数,到底不太好,如果她作了决定,晚上兄台就来找我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至於三姨太的心口痛那点小病,我要副药丸子,一吃就好,就算我奉敬的好了!” 铁铮道:“行!晚上准到,只是三姨太在客中,有没有带这么多,我可不敢保证!” 王德祥道:“这没问题,她只要有心,一个子儿都不必付,写张欠条就行,连兄台的份开上去,兄弟都可以先找给你,然後等你们回去,见效了兄弟自会派人到广东去收款,凭条子取钱,反正阁下这一份是先到手了!” 铁铮道:“有这种好事,兄弟说什么也得叫三姨太答应下来,准今晚二鼓,我到府上去,也不叫门了,劳駡王兄就在後门外等着,不是更方便吗?” 王德祥笑道:“兄台倒是很细心,咱们准这么说了!” 两人笑笑分手,铁铮一脚直接回到了高升栈,没多久,尤二混来了,低声道:“那家伙进了刘尚书府的後门—” 铁铮十分兴奋,遗走了尤二混,找到了玉妙容,一谈经过,然後才叹道:“水仙花落在刘尚书府没错,原来她还有个七夫人的身分,以治病交通大内,甚至於唆使暗杀来胁制那些权贵内宅,这一手够厉害,难怪天杀门能建下这么雄厚的基础,处处得到方便,我看这个组织不简单,不仅要控制江湖,而且在朝廷中也在进行着什么阴谋,我非得好好地追下去,妙容,今晚咱们去把那个七夫人的底刨出来,你可得小心点,我在明里去,你在暗里,除了你自己的兵器,还得替我带上剑,一开始我不能叫姓王的生疑,等我发动後,你就蹑上去!” 他拥着玉妙容,却不是为了亲热,咬着耳朵,把今晚的行动计划不厌其烦地再三吩咐清楚,然後还是那身衣服,到後面去转了两圈,他选上这个身分是有道理的,因为何焯三姨太的心腹管家兼保镖也是个江湖人,而且是受过铁铮的好处的,所以铁铮能知道何焯家里的许多事,而且九成九是真实的,只是三姨太并没有犯心口疼,她是有这个病,也非三蛇胆治不可,不过她来京时,知道这种药北方不容易配到,预先带了不少来,铁铮在偶然的机会下,碰到那个保镖,相谈之下,利用这个机会,竟收获如此之丰,却是意料不到的事,天杀门又接洽了这笔生意,可能也会稍作调查的,但一切资料都是真的,所以铁铮在二更初交的时候,放心大胆地来到了刘府的后面。 ------------------------------------ 孤剑生 扫描,冬少 OCR,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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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王德祥果然在那儿等着,铁铮上去,两人点点头,铁铮笑笑道:“王兄,她先还胆子小,但我再三游说,总算答应了,只是手头一时不便,写了张十四万两的欠条!” 他取出张捺了指印的条子递过去,王德祥就着星光,看了一看笑道:“老兄可真能敲,居然要这么多!” 铁铮笑道:“价钱讨得高,她才会相信,而且做成了这件事,她将来更不能不听我的了,饮水思源,咱们二一添作五,王兄补五万两间来就行了!” 王德祥笑笑道:“那怎么好意思,不过我没想到老兄会要这么多,只准备了二万两的票子!” 铁铮忙道:“这个——咱们可是说好了的!” 王德祥道:“你放心,老兄这么够意思,我还能少得了你的吗,我进去马上给你补出来,欠条你先拿着!” 他递回欠条,匆匆回到後院里去了,铁铮往暗处转了一转,脱掉衣服,除去易容,飞身上墙进了院子,悄悄地潜行了四五十丈,一座楼屋的屋檐下有只手朝他晃了一晃,连忙又掩了过去。 玉妙容藏身在檐影里,把剑递给了他,同时凑上了他的耳朵:“那家伙上了这座楼,里面有个女人的影子,很像是水仙花!” 铁铮忍不住一阵兴奋:“那就真摸对了,所谓七夫人一定是她,但愿她不是你的明洁堂姨!” 楼窗上有灯光,但窗子却是用明瓦隔的,那是一种很考究的建筑材料,是用蚌壳磨平了,成了半透明的方片,一块块有巴掌大小,嵌在小木格上,可以取光,却不容易破,更不容易为人窥探,那是用来作秘密场所的隔离物。 铁铮悄悄地用一支钢钻,在木框上默运内力推进去,无声无息,钻出两个小洞,跟玉妙容贴着眼睛望进去。 水仙花坐在一张书桌前,王德祥垂手站在一边,只听得水仙花问道:“德祥,靠得住吗?” 王德祥道:“没问题,小的还派人盯着他,见他进了高升栈,而其他的资料也调查属实,总座!这笔交易完成後,咱们把住那个三姨太,就可以控制粤海道,日後对咱们的行动就更方便了!” 水仙花轻轻一叹道:“可是毒经最後一篇没到手,我们就始终摆不脱那个老贼的掌握,辛勤耕耘,到最後收获全是别人的,真叫人不服气!” 王德祥道:“那倒没什么关系,虽然老贼用蚀心尸毒制住了门主,但老贼并不会武功,惹火了咱们,随便找个人,一刀砍了他的脑袋,他就狠不起来了!” 水仙花冷冷地道:“你真出的好主意,毒没有下在你身上,你当然乐得说风凉话,宰了老贼,赔上了门主。” 王德祥连忙躬身道:“是!属下愚昧,属下只是一片忠心,想为总座略效棉薄而已!” 水仙花冷笑道:“那你就少出馊主意,把你自己份内的事情办好就行了,何焯三姨太的那个管家叫什么名字?” 王德祥道:“叫袁炳坤,原先是干镖行的,後来出了点事,才离开了镖行,投到何焯的门下当护院,因为何焯弄了这个三姨太後,地位也重要了,经常替何焯办点私事!” 水仙花道:“原来是位江湖中人,那可不太好办!” 王德祥道:“总座放心,这家伙是神拳李七侯的门人,跟随李七侯一起保镖,镖货出了事,在中条山为一夥蒙面贼所劫,连李七侯在内十八个人,就走了他一个,那伙贼人行事十分隐密乾净,不但劫走了缥货,还把杀死的尸体都带走了,现场毫无痕迹,他回去报了案,一点线索都没找到,官方怀疑他是跟贼人串通好了的,把他押了起来,关了他几天,才把他给放了,原来是想跟踪他,看他是否跟贼人连络的,结果他一脚流落到了广东,穷途潦倒,厮混了两年,才进了何焯门下!” 水仙花道:“这些事他也肯告诉你吗?” 王德祥道:“属下连他的姓名都没问,这是侧面从何焯的另一些从人口中打听出来的!” 水仙花睑色一沉道:“你真会办事,十年前中条山那起案子是我干的,漏了一个人是因为黑燕子铁铮恰好路过,伸手救下了他,还杀了我手下六个好手!” 王德祥脸色一变道:“这个……属下可不知道!” 水仙花道:“铁铮也不知道干那票案子是我带的头,我看他出了头,才把现场的一切线索都收拾乾净了,他也没认出我来,否则在上次就会找上我了,不过这件事总显得有点蹊跷,怎么会恰恰好就去买蛇呢,你去把那个姓袁的家伙吊到别的地方,好好地问他一下!” 王德祥想想道:“总座,这样不太好吧,假如他真是有问题,或者是受了铁铮之托来侦查我们的,这一做岂不是落了痕迹,属下以为还是不动声色,照样的应付他,然後再秘密的吊牢他!” 水仙花想了一下才道:“好吧!也许是我过虑,如果他真跟铁铮有了连系,现在应该已经摸进来了!” 王德祥领了一叠银票,躬身退出,就在他下楼走到园子里时,玉妙容轻轻一扬手,冰魄神珠无声无息地飞袭而至,王德祥只是一个踉舱,便跌倒在地。 水仙花听见了人跌倒的声昔,连忙掀开了窗子,探头朝外看去,当她发现王德祥扑倒在地,一动不动时,脸色不仅大变,连忙吹熄了灯,拿起了剑,来到楼下,掀起一幅挂在正壁的巨画,里面是一道暗门,是一间秘室,室中布置很简单,一床一几而已,却放着大大小小七八口竹笼,笼中养着粗细不一的毒蛇。 她略一定神後,才挪开了两个竹笼,把地下的另一块方砖提了起来,竟是一条屈折的弯道,宽约尺半,只能容一个人的头探入,然後她脱去身上的衣物,一丝不着地躺了下来,两边的肩膀下垂,缩得跟头部差不多宽窄,然後轻轻扭动身子,像条蛇似的游移着,伸头进洞,跟着身子也慢慢地缩入,只剩下双腿在後面时,突然床下窜出一条人影,以疾快的手法,抓住了她的脚。 水仙花似乎感到不对劲了,拚命往里缩,那个抓住她的男人开口说话了:“水仙花!七夫人,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出来吧,姓铁的追到了这儿,还怕你跑得了!” 水仙花还在拚命挣扎,铁铮又沉声道:“你要是再乱动,岔了口气,散了你的神蛇功,身子立刻会胀大,我不必杀你,也会把你活活夹死在这个石道里!” 水仙花略挣了一挣,终於慢慢地退了出来,铁铮提着她的双腿,往上一抛一抖,摔起丈来高,叭的一声,跌落在地,她的身子起了一阵颤抖,慢慢地恢复了原状,脸上现出了狠毒的神色! 铁铮把暗门打开招呼道:“妙容!进来吧!” 玉妙容提着剑也进来了,看见水仙花全身赤裸,不禁一怔,望着铁铮道:“铁大哥!这是怎么间事?” 铁铮笑道:“衣服是她自己脱掉的,你别拿那种眼光看我,我有了你这么俊俏的小媳妇儿,不会再对别的女人有兴趣了!” 玉妙容道:“好好地她脱衣服干吗?” 铁铮一指地上的洞口道:“为了要脱身!” 玉妙容看看那个洞道:“这儿能出得去?” 铁铮笑道:“不错!这个洞全长八十一丈,有九道弯曲,都是一样宽窄,世上除了一种人之外,谁也无法通过!” 玉妙容忙道:“是那一种人?” 铁铮笑道:“灵蛇教徒,那是一种很神秘的宗派,源於云贵苗强一带,他们的人无论男女,都是以蛇为粮,与蛇为侣,练就了神蛇身法,只要是头能钻过的地方,就能钻得过,本事可大着呢!” 玉妙容叹道:“真叫人难以相信!” 铁铮笑道:“如果不是我恰好在灵蛇教中也有朋友,我也不相信有这种事!” 玉妙容把地上的衣服拿过去,丢在水仙花脚前道:“明洁姨妈,您穿好衣服,我们是自己人,不会伤害您的,只是要跟您好好谈一下!” 铁铮道:“我不反对她穿上衣服,但反对你叫她姨妈,因为她不是崔明洁,更不是你的姨妈!” 玉妙容一怔道:“你认识她?” 铁铮道:“以前不认识,现在可认识了,她叫西门玉,是灵蛇教中的祭司,因为触犯了教规,潜逃来到中原,灵蛇教的人正在找她呢,西门玉,你放心,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不会难为你的!” 水仙花仍是低头不语,玉妙容道:“她耍自杀!” 铁铮笑道:“她不会的,如果她自杀了,我把她的尸体交给我在灵蛇教中的朋友,可就有她痛快的了!” 水仙花睑色大变,咬牙道:“铁铮!你不是人!” 铁铮神色一正道:“我对那些作奸犯科,残害善良的武林败类,一向是很残酷的,对你叛离灵蛇教的原因我很同情,但你若丧心病狂,仍是为天杀门那种罪恶组织卖命效忠,就不值得同情了!” 西门玉(水仙花)叹了一口气,沉吟片刻才道:“好吧!算你狠,不过我先要知道,你在灵蛇教中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铁铮道:“无骨蛇西门春,是你的姐姐!” 西门玉身子一震道:“铁大侠怎么会跟家姐认识的?” 铁铮淡然道:“你叛教潜逃入中原,令姐为了手足情深,特地来劝你回去,可是她运气不好,在伏牛山中受到了一批武林人的拦截,不敌而受了重伤,我恰好遇上了,把她救了下来,只可惜她伤得太重,只交代了几句话!” 西门玉神色一变道:“我姐姐死了?” 铁铮点点头,西门玉轻叹了一声:“灵蛇教树仇太多,离了苗疆,在中原是很难立足的,铁大侠,家姐临死前向你交代了一些什么话?” 铁铮道:“也没什么,她只是请我代为留心,找到你後,劝你闻苗疆去,灵蛇教主对你们姐妹恩深义重,有什么话都可以商量,她已经在教主前为你请得宽恕,只要你回去,一切都不再追究了!” 西门玉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不能回去,那种日子不是人过的,整天陪着一大群毒蛇!” 铁铮沉声道:“现在你也没有离开这些毒蛇,但是没有谁强迫你,可见这根本就是你的推托之词!” 西门玉咬咬牙道:“那是我已经了习惯,一时无法改变,可是我正在设法慢慢摆脱它们,如果我再回到灵蛇致中,就永远也改不了了,我是一个女人,我不想一辈子都浪掷在那些看了都叫人恶心的畜生身上!” 铁铮道:“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理想生活的权利,我不是灵蛇教的人,只是代转她临终的要求而已,并没有强迫你回去的意思,你不必找些理由来对我解释!” “我说的是实情,铁大侠,你到过我从前的住处,再看看这儿,难道我不该摆脱这些,过一过正常人的生活吗?” 铁铮道:“我碰到令姐是五年以前!” 西门玉苦笑道:“那是我离开苗疆的第二年了!” 铁铮冷冷地道:“令姐在桐柏山的墓木已拱,她垂死前叫我用烈火炼化了她身边铁盒中的一条金黄色小蛇!” 西门玉目射异采道:“那是我灵蛇教中的至宝金丝雀,身坚如铁,动作如飞,除了畏火之外,可以说是无物能阻,任何高手只要被它咬上一口就立刻死亡,铁大侠,你把它毁了太可惜了!” “令姐也说过,她本来是要送给我的,我问她身边既有这种毒物,为什么不用以防身,她说蛇性未驯,怕放出来无法收回,流毒人间为患无穷,她弄蛇多年,尚且无法驯顺那条毒蛇,我当然更不敢要了,所以才毁了!” 西门玉连连摇头:“太可惜了,如果在我手里,不出三天就能调理得唯命是从,成为无双利器!” “令姐豢养那条蛇将近一年,尚且未能驯伏,你只要三天的时间就能调理驯顺了吗?” “不错!这些年来,我致力於驯蛇之术,已经大有心得,就是教主也不见得比我更高明了!” 她说得高兴,忽然发现铁铮的目光变得异常冷峻,连忙住口不言,铁铮已寒着睑道:“由此可见你说为讨厌毒蛇而叛离师门,根本是欺人之谈,你离开苗疆六年,什么习惯也改过来了,你却变本加厉,反而沉迷更深!” 西门玉忽而一正脸色道:“铁大侠,家姐有没有对你说我是为了什么原故叛离师门的吗?” “没有,她似乎不想我知道,我也不便问!” “那我现在也无须告诉你了!” “本来就是,我已经先说过了,人各有志,你不必去搜索枯肠找理由来解释,反正我已经找到了你,转述了令姐的遗言,对得起她泉下的英灵就算尽到了心!” “谢谢铁大侠对家姐的照顾!” “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侠义本份,不过遗憾的是我未能为令姐报仇!” “这个责任我会做的,大侠告诉我那是些什么人?” “我不知道,他们是蒙面行事,武功都很高,我只伤了其中一个,却没有认出是什么路数,令姐也不知道,那四个蒙面人在桐柏山中截住她就动手,连话都没说一句!” 西门玉怔了一怔道:“那就难以追索了!” “不错,那时候我的确是毫无线索,可是到了後来,我接二连三有几个朋友都是死在同一种方式之下。” 西门玉渐渐听出一彩端倪了,但仍然问道:“什么方式?” “腐尸毒针着人无救,令姐就是死於这种暗器之下,然而我仍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使用这种暗器,直到我最好的一个朋友,不但死在腐尸毒针之下,而且在尸体畔找到了天杀门的标帜,才知道一切都是天杀门的杰作!” 西门玉变色道:“你胡说,天杀门没有杀我姐姐!” “你能确定吗?” “我在五年前就已经担任天杀门总监,职权犹在副门主之上,所有经手的案件都要呈报到我这里,我应该知道!” “或许这一件是天杀门主亲自下令执行,不通过你,因为要杀的人是你姐姐!” “为什么?门主为什么要杀我姐姐呢?” “你是为了加入天杀门才离开苗疆,叛变灵蛇教,令姐是来找你回去,假如你不肯回去,她就会执行教规,把你擒制回去,当然不能让她找到你了!” 西门玉想了一下,才点头道:“这个理由是最合理的解释,那就证明门主很重视我,为了保护我才采取的措施!” 铁铮脸色一沉道:“这么说来令姐是该死的了?” 西门玉道:“我不能说她该死,但门主采取的措施是十分对的,加入天杀门後,就会受到应有的保障—” “包括杀死你的同胞手足姐妹?” “她知道劝说我回去是不可能的,因此她进入中原,主要是为擒我回去,门主自然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铁铮怒道:“你这个人已无可救药了!” 西门玉漠然道:“铁大侠!本门对你已一再容忍,你却步步进逼,现在我反过来警告你一声,如果你不就此罢手,不要怪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铁铮冷笑遗:“在此以前,你们对我已经下过几次毒手了,不客气的手段我也领教过了!” “那只是本门还不愿意集中全力来对付你,否则……” 铁铮睑色一沉道:“我在等着你们任何行动,而且也会展开对天杀门的大力扫荡,今天你必须说出天杀门主是谁,以及他在什么地方,否则你就很难过了!” 西门玉冷冷一笑,忽然凌空跃起,双手探开十指,向守在门口的玉妙容抓去,玉妙容虽然随时都在戒备中,但因为变起仓猝,惶急中长剑幻起一片剑幕封了出去,铁铮却急叫道: “妙容,留活口!” 玉妙容收手不及,只能控制剑势不再深入,擦擦声中,地上落下一对手腕,而西门玉也痛呼一声,翻呋在地,滚得满地都是血迹殷然,玉妙容心有不忍,正想上前为她止血,铁铮却拉住她道:“妙容!别过去!” 玉妙容道:“再不为她止血,她就会流血过多而死的!” 铁铮冷笑道:“你放心,她死不了的,天杀门中的人都像猫一样有九条命!” 西门玉仍是在地下哀呼翻滚,玉妙容实在看不下去道:“铁大哥,我们总不能眼看着她就这样死掉!我要过去” 铁铮把她拉住了叹口气道:“妙容!怎么任何一个人的命都比我的命值钱,你这样子下去总有後侮的一天!” 他慢慢走过去,看似伸手要去扶起西门玉,但突地手腕一落,一掌切向西门玉的右边小腿。 西门玉痛极而跃起,双拳急出,击向铁铮,口中叫道:“黑燕子!你不是人!” ------------------------------------ 孤剑生 扫描,冬少 OCR,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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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玉妙容怔住了,西门玉双腕已为自己削断,这两拳是怎么攻出来的了? 铁铮对这突然的攻拳似乎早就成竹在胸,他的身子猛地往下一坐,把头往后一仰,使西门玉的双拳击空,然后双腿巧妙的翻起,脚尖踢中西门玉的胸前,克克一阵轻响。 西门玉一声痛呼,身子平飞跌出,撞在墙壁上,又砰然跌下,口中鲜血直喷,显然铁铮这两脚落得很重,至少踢断了五六根肋骨,造成她严重的内伤。 西门玉翻滚了几下,想要翻起来,但已有力不从心之感,她的脸上显出了一片铁青,美好的胴体上也慢慢泛起了青色,喘息不停…… “黑燕子,你好狠的心!” 铁铮冷泠地道:“西斗玉,你知道我叫黑燕子,就不该那么大一息跟我近身肉搏,我之所以被称为黑燕子,就是刚才那一式燕双飞的腿法,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能破得了我那一式,躲得开我那两踢!” 西门玉的脸上神情显然更为恶毒,连眼睛都变成绿色的,射出了碧绿的厉光,喘着气道: “黑燕子,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一定要把你摆平下来!” 铁铮道:“遗憾的是没有下一次了,因为你居心太险恶,居然想用含沙射影的毒招来对付我,但是你忘了我的外号叫黑燕子,燕子是不会上这个当的!” 西门玉冷哼了一声:“铁铮!你别吹了,如果不是我那个该死的姐姐泄了密,你躲不过这一招的,” 铁铮淡淡地道:“不错!我承认,西门春在临死前告诉了,你这一手杀着的虚实,因为她要求我找到你,无论如何要把你弄回边疆去,劝说不成就强制执行;因此她必须把灵蛇教中的杀手告诉我,免得我上你的当……” 西门玉不响了,玉妙容这才问道:“铁大哥,你们在说些什么?又是含沙射影!又是灵蛇杀手的!!” “刚才她的那一式就是灵蛇教中杀手含沙射影。” “那只是双风灌耳,并没有什么特别!” 铁铮笑了一笑:“但是在灵蛇教中,这一招就易名为含沙射影!是万无一失的杀手!” 玉妙容道:“我不懂!这一招并不难化解,普通练过拳脚的人都懂得解法!怎么称为杀手呢?” 铁铮道:“灵蛇教中武功招式都是从各种毒蛇的行动上演化而来的,那一式‘含沙射影’则是最毒的青竹丝捕鸟的身法上演变而成,见过青竹丝吗?那是一种青绿色挑战蛇,含有剧毒,咬上立即致命,它的皮色像竹枝,也喜欢栖息在竹林中,捕食时攀上竹枝,将身子蜷在竹梢上,看去就像是一根竹枝,飞鸟不察,掠过竹梢时,它突然探头出去一口咬上立即松口,可是它牙中的毒液却能将飞鸟立刻杀死坠地,它再下去慢慢吞食。” “那跟方才的招式有什么关系呢?” 铁铮笑道:“青竹丝厉害在毒液,攻击的方式并不高明,‘含沙射影’也是一样,他们采取最通俗的招式,双风灌耳近身对搏时所用!这一招威力并不大,但只有一个解法,就是双手用‘拨萍见鱼’分开对方的双拳而己,方法人人会用,但是对灵蛇教徒用这个方法就惨了!” “为什么?,难道他们另有变化?” “小小的一点变化,只是化拳为抓,他们的指甲上都含有剧毒,划破一点皮,立刻制对方于死命!” 玉妙容想了一下道:“如果是以指甲上的毒伤人,还有许多更妙的招式可用,不必要这一招!” 铁铮道;“灵蛇教徒以蛇为武学之宗,跟他们父手的人都具有戒心!不大有机会能得手,只有这一招,攻人所必救,非要上当不可,所以才称之为杀手!” 玉妙容叹道:“这一手实在大狠毒了!” 西门玉厉声道:“再狠毒也没有铁铮狠毒,他知道我以毒蛇为粮,全身都布满蛇毒,却用狠着将我踢成内伤,使真气涣散,蛇毒发出,让我慢慢地被蛇毒侵蚀而死!” 铁铮道:“你自小以蛇为粮,这点蛇毒杀不死你的!” 西门玉怒道:“不错!可是我的肋骨断了五六根,如果不加诊治,就无法动弹,躺在此地等死,要治我的内伤,必须有一个内家高手,为我推拿气血,接好断骨!” 土妙容道:“任何一个练过武的人都能治得了你的伤!” 西门玉道:“说得好听,你就来替我治治看,只要你把我的气血推顺,让我能行动,我就告诉你任何想知道的事!” 玉妙容正要上前,铁铮却拉住她:“别傻了,她身上蕴聚多年的剧毒都泄了出来,谁沾上谁就送命!” 玉妙容一怔道:“这——那就只有眼睁睁地看她死了?” 铁铮道:“不会,她有办法自救的,别的人沾不了她的身子,灵蛇教中的人却小怕蛇毒,可以救得她的,这是西门春告诉我的办法!说惟有这个办法可以叫她乖乖回去,我答应了西门舂,所以才如此对付她!” 西门玉怒道:“你做梦,我宁死也不愿意回去的!” 铁铮道:“那是你自己找死,可不能怪我,我答应过你姐姐不杀你,所以才留你一命,你自己要找死,就不关我的事了,你熬着吧,再过一会儿更有你好受的!” 西门玉瞪了他一眼不语,玉妙容也不知说什么好了,静默片刻,玉妙容忽又问道:“铁大哥!刚才我明明已经砍断了她的双手,断手还在地下,她怎么又长出两只手了?” 铁铮笑道:“你记不记得上次我们对赛杨妃的事了?你削断了她的左掌,可是在帐篷里她找我拼命时,居然又是双手完好了,从那一次开始!我就得到教训,对天杀门的人,最好是一剑断首!否则水远不要放松戒备!”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铁铮含笑用剑尖挑起地下的一双断手道:“你看这个就明白了,这是一只皮制的假手,与人争斗时戴在手上,几乎可以乱真,他们拼斗时,不大注意保护自己的手,就是为了要达到移花接木,趁机偷袭的目的,因为谁也不会防备一个刚被削断手腕的敌人的!” 玉妙容仔细看看那只假手,发现制作十分精巧,而且断处还一个薄囊,里面贮了红色的汁液,像是血液一般,如果不注意,很难会发现是假的! 铁铮一叹道:“我遭遇到不少天杀门的杀星了,那些人武功虽然不错,但并不是什么顶尖人物,何以会有许多高手死在他们手下,我一直想不透他们用的是什么手段。赛杨妃那件事给了我一点启示,今天你削断她的双掌后,她虽然满地乱滚,但是痛苦却不逼真,我想到她一定是在捣鬼了,刚才我走过时,又恰好踏在另一只断手上,脚下的感觉是空空的,不像是一只真的手,可是还真像。这时候我完全了解是怎么回事了,心中也有了戒备,所以才没上当,否则这一手含沙射影很可能会要了我的命!” 玉妙容骇然道:““这些人的心思大巧了!” 铁铮笑道:“天杀门的手段也行将计拙了,我只要把他们的杀人手法以及一些鬼花样宣扬出去,使每个人都提高警觉,天杀门的末日也快到了!” 西门玉已经开始哼出了声音。 这是一种真正痛苦的呻吟,而且她的身子又开始在地下翻动,这也是一种真正的痛苦挣扎。 铁铮道:“西门玉!你如果想活下去,就把天杀门主的下落招出来,我就为你止痛!” 西门玉忽地怒吼一声,从地下纵了起来,张开双手对准玉妙容抱去,铁铮想到她满身是毒,分明是想跟玉妙容同归于尽,但西门玉的来势大急,紧急中智生,掀起那张方桌,直向西门玉推去! 这一推劲力很大,方桌推着西门玉一起向左边墙上撞去,直到墙前发出碰的声,方桌面贴在墙上,却不听见西门玉的声音了,铁铮不禁一怔。 桌子与墙之间,容不下一个人,难道是他用力大大,把西门玉给挤扁了?这似乎不大可能吧, 桌子碰然声中倒下,墙上有尺许大的一个圆洞,西门玉不见了,洞中传来她充满了讥讽的笑声:“铁铮!狡免三窟,你也早该想到的!” 笑声渐渐远去,终于听不见了! 玉妙容掌着灯!照向那个洞口,里面黑沉沉的,不知有多深,她试着射进两颗冰魄神珠,却一无回音。 铁铮一叹道:“不必费力气了,我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狡猾,玩出了这一手,我更不该忘记她是灵蛇教中的门人,练过卸骨功,刚才那两脚只造成她轻度的震动,伤得不重。” 玉妙容道:“我明明听见他肋骨折断的声音的!” 铁铮摇摇头:“不是的,但连我也给她骗了,我的脚踢中的时候,她正好运劲松散了骨节!使在感觉上以为她的骨头断了,疏于戒备!才被她跑掉了。” 玉妙容道:“肋骨也能松散的吗?” 铁铮道:“武功就是发挥体能,做到一般人不能的事,灵蛇教就是专门从事这方面的研练,使骨骼松合自如,只要头能钻过的地方,全身都能通过。” 玉妙容举起烛火,照照那个圆洞道:“这个洞不知道是怎么开的,从头到尾都是一样大小?” 铁铮笑道:“地老鼠在田间打的通道,能有几十丈长呢?还不是一点一点地慢慢挖出来的,由此可见她在这儿栖身”定有一段时间了!否则不会有这么周密的设计。” 玉妙容一叹:“这一趟又是徒劳!” 铁铮道:“不是徒劳!至少我们更进了一步,而且得了进一步的证实,天杀门的重要人物在京师,而目潜藏在一些大员的宅第中,这些大员一个个身世显赫,你想他们凭什么敢对这些江湖人加以包庇?” 玉妙容一怔,铁铮又道:“以刘老儿而言,官高至二品尚书要员,他的儿子,仙的姨太太,居然都是天杀门中的人,他竟然不加干涉,听任他们自由活动,为的足什么?” “自然为的是钱。” 铁铮笑道:“您想得太简单了,刘老儿官拜尚书,主理兵部,什么地方刮上一笔,也比这零零碎碎地收进来多,他会冒这么大的险,弄这种小钱吗?” 玉妙容也怔住了道:“铁大哥,那你说是为什么呢?” 铁铮道:“做官的自然是为了权势,他这么做,当然一定有他的理由!刘老儿胸无大才,惟一的本事就是善于逢迎,他是在和坤掌势后发迹起来的!” 玉妙容恍然道:“铁大哥,你是说他是受了和坤的指使才包庇这些人的?” “不错,只是和坤为他撑腰,他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天杀门也是和坤在支持的了?” “不错!你那位舅爷爷泄漏了一个秘密,他说崔明洁沦为和坤的爪牙,是他逼着抓回来的,这句话是半真半假,因为他自己也跟天杀门脱不了关系,根据这些线索,我敢说和坤才是天杀们的最高负责人。” “他是天杀门主?” “那当然不是,但天杀门是他一手培植起来的绝不会错,而天杀门的总坛,也一定是设在和坤家里!” 玉妙容不得不相信了,因为一切的事实证明,都归向那条路上去了。 “我只有一点不懂,和坤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还不简单,他势力薰天,却还不够一手遮天,朝中反对他的人还多得很,既不能明着排除那些异己,就只好采用暗杀的方式!” 玉妙容叫起来:“不错!天杀门的组织大严密了,和坤是銮仪卫出身,那就是官家的密探,也只有干过那种工作的人,才懂得如何组织这个暗杀的凶手集团,铁大哥,我们把他揭发出来。” 铁铮笑笑道:“别傻了,你有证据吗?” “到他家里去一搜,就可以找到证据了。” “领袖军机,堂堂廷相,你凭什么去抄他的家;何况搜到了也没有用,这很可能是官家秘许的!” “什么?官家会秘许天杀门的存在!” “话不是这么说,掌领军机的大臣;必须要有耳目灵通,任何一个中堂大学士都秘许有一批私人的,天杀门只是对江湖人所用的名称,对官家他自然另有一个解释。” 玉妙容皱着眉头道:“那就不是我们的能力所能扳倒的了!铁大哥,我们该怎么办昵?” 铁铮微笑道:“我们是江湖人,以江湖人的身分对天杀门展开追索,这没有什么不可以!” “可是我们总不能追到和坤家里去!” “为什么不能,这儿是尚书府,我们不是照样来了?” 玉妙容叹了口气:“铁大哥!这点也许你没有我清楚,和坤家里可不像别处,岂仅禁卫森严,高手如云,而且到处都是机关暗器,你武功再高,到了那儿,也将一筹莫展,而且我……” 铁铮一笑道:“你不能帮我的忙是不是?” 玉妙容歉然地道:“是的!我不能给爹惹祸,和坤一直在找他的岔儿,始终抓不到把柄! 如果我在和坤的家里失手,不论生死,都会连累到父亲昀!” 铁铮笑笑道:“别说你不能,我这个做女婿的,也不能把老丈人拖下火坑,不过还是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呢?只要天杀门的人躲在他家里,我们就完全没办法!” 铁铮笑笑道:“慢慢地来,我一时也不知道如何着手,不过目前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要做,就是先毁了这个地方,免得再被他们利用。” “怎么设法,总不成放火烧房子?” “不必;大员家里设置地道是犯禁的,我只要留个条子给刘老儿,他自己会毁了它的!”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笔写了几行字在壁上: “府上有巨蟒成精,为本神巡游发现,宜用硫磺硝石,一举而歼之,以绝后患,夜游神白。” 写完后,他提起一各装了大蛇的竹笼,来到院子里,把竹笼吊在一棵大树上,就跟玉妙容悄然由后门出来了。 在街上遇见了巡夜的更差!他吩咐玉妙容一番话,自己上前,突然抢了那手执警锣的役差手中的铜锣,一面跑,一面把锣敲得震天价响,绕着尚书府直转,这下子把所有的人都惊动了,大家跟着他又追又喊! 铁铮见引来的人差不多了,突然撞开了刘府的后门,把人都引到那条大蛇的树下,玉妙容早己配合好了,把竹笼子门一抖开,那条大青蛇从树上叭哒一声掉了下来! 追来的人见状大惊,铁铮用手抓起大蛇,厉声喝道:“大胆妖物,见了本神还敢放肆!” 纵上了树,树上的玉妙容忙飞身而起,冲向了小楼,铁铮紧追而去,后面的巡夜官人也追过去。 两个人都不见了,剩下一条被砍了头的大蛇,被匕昔钉在墙上,旁边就是那一篇文字。 满屋子都是乱爬乱动的大小毒蛇! 第二天,北京城里四下都在宣扬着刘尚书的后园子里有千年蟒蛇成精,被过路神灵所诛! 北人尚狐,据说皇宫大内还盖了大仙祠,香豆化鲜果供着那成形的炼狐,民间更不必说了,因狐而妖,对神仙鬼怪之说特别起劲,何况这件事还是由巡检司口中说出来的,自然更为真确了。 不过也有人持着不同的看法,这人是个粗壮的汉子,却也是京城有名的混混儿独角蛟贾推浪,他的头上长了个肉瘤,独角蛟的名号就是这样起的,原本是个青皮无赖,仗着拳头大胳膊粗,打过几次狠架,渐渐有了三四十个流浪汉跟着他,大大小小也算是混到了一个地盘儿,赌摊娼馆,都得向他们报效些例钱。 所以贾推浪也俨然成个人物,他每天的例行事务,就是提着个画眉笼子去半茶馆,等着他手下的兄弟们前来报告一些新鲜事故,或是送来各处收到的例钱。 早上池泡东城,午后泡西城,这两处是他的地盘,因此地段上发生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 这天下午,他在西城的和顺茶馆坐着,一些认识的人都跟他打招呼,贾推浪现在有了身份,跟他打招呼的也是一些有头脸的大掌柜以及大买卖的少东,大宅第的总管,甚乏于九门提督正堂衙门的捕役等。 他坐下后,喝了茶,吃过了照例的点心,两碟儿牛肉馅饼,也跟手下的兄弟们接头过了。 他的几个老朋友就挪了过来,一个是粮食号的少东丁长泰,另一个则是绸庄的帐房呼鲁图呼二爷。 这两个人都是常跟他聊天的朋友,有时还一起赌两手的牌友,所以一坐下,丁长泰就笑着道:“贾爷!昨儿晚上刘街书家斗蛇妖的事儿你听说了?” 贾推浪笑笑道:“当然听说了!我手下有两个小弟兄还参加去捉妖,谁也不会比我更清楚!” “这么说贾爷一定知道,蛇妖是什么样儿的了?” “屁的蛇妖,那儿倒是烧死了一大堆蛇,但不是像大家传说的那样,说什么神明过路!” “那是怎么回事儿呢?” “昨儿烧死的蛇,其实是天桥卖蛇药的麦老广那儿养着的一些毒蛇,火是刘家人自己放的!” “这到匠是怎么回事儿呢?” “那所小楼本来是刘街书的七姨太住着的,下知怎么会弄了一窝蛇养在那儿,而且那把火把七姨太也给烧死了!” “她被烧死了?” “不知道,刘府里正在请道士作法念经驱妖,要等行过法之后,扒开瓦砾,才能知道她的生死,刘家人都说七姨太是蛇精变的,不过以我的看法,恐怕不是这码子事儿,因为我那两个小兄弟说,昨天分明是两个江湖人把人引了去的,什么夜游神,也是那两个江湖人假托的!” 谈者侃侃,听得人都变了色,丁长泰连忙道:“贾爷!谨言!谨言!这种话可不能随便出口的!” 那位绸庄帐房呼二爷却连忙喝干了茶,起立拱手道:“二位坐坐,我还有两笔帐要算,改天再奉陪了!” 贾推浪望着急急而去的呼鲁图笑道:“呼二爷的心事恐怕比我还清楚,他的绸庄是和中堂的生意,刘尚书是和相爷的得意门生,听说那位七姨太跟相府走得很勤快,这里面的曲折一定很有意思!” 丁长泰也坐不住了,苦着脸道:“贾爷!我们生意人可惹不起这种是非,您还是少说两句吧!” 贾推浪一笑道:“少东,你怕是非这两天就少跟我来往,我倒是对这件事大感兴趣,一定要追个水落石出!” 丁长泰皱着眉头道:“贾爷!您这不是没事找事?” 贾推浪道:“不!我是为了出一口鸟气,前年我暍醉了酒,冲撞了刘尚书的轿子,那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他居然拿了片子,叫人把我送到提督衙门,打了我二十板子,这件事我姓贾的一直放在心里,别看他是当了兵部尚书,我照样不含糊他,等我抓住了他的小辫儿,非叫他当众给我磕头陪罪不可!” 他的声音越说越大,丁长泰只有起立告辞道:“贾爷坐一会儿,我要到店里照顾去!” 他拱拱手走了,贾推浪也没挽留,一个人自言自语骂了一阵,才起身出门,回到他的住处去了。 他是落脚脚在一个半开门的暗娼家里,那个土娼叫银宝,生的白白胖胖,本来也是个小小的名人。 在北京下层圈子里的寻芳客,没跟银宝相好过的就不算是玩儿过的。据说这婆娘别有一套叫男人销魂的手腕! 但那是前几年的事儿了,自从贾推浪大爷跟他并了窝儿,她那个月迎千客的门槛儿只有贾大爷一个人跨了。 银宝也就规规矩炬地做起人家了。 贾推浪才进门,后面就跟进了一个长衫汉子,贾推浪一瞧下认识,就沉下脸问道:“尊驾找谁?” 那汉子笑笑道:“找银宝姑娘!” 贾推浪怒叱道:“见你妈的大头鬼,你也下打听清楚,银宝现在是我贾大爷的人,你趁早给我滚出去!” 那汉子淡淡一笑道:“贾爷!这又何必生气呢?银宝姑娘以前是干那一行的,她又没在门上贴出收了篷的告示,我怎么会知道呢?以前我和她也好过一阵,咱们算是同船过渡,也算是缘份,咱们屋里谈谈!” 贾推浪怒吼道:“放你妈的屁,你小子是想讨揍!” 他街上去就是一拳,那汉子分掌劈开了,贾推浪跟着又是一脚,两个人就动十了手,十几个回合后,那汉子脸泛惊色道:“看不出贾爷倒是会家子,窝在这个地方委屈了,咱们先停手谈谈如何?” 贾推浪发现这汉子的身手很不弱,可以说比他高明了很多,不禁喘着气道:“你是谁? 银宝的老客人里没有你这样的人,你绝不会找银宝来的!” 那汉子笑了一笑道:“当然不是,刚才只是跟贾爷开开玩笑,兄弟是为着贾爷来的!” 贾推浪翻着眼睛道:“找我有什么事?” 那汉子一翻手腕,亮出一对金锭,每颗约莫五两左右,往贾推浪手里一塞道:“这是一点薄敬!” 贾推浪摸摸金锭道:“要我干什么?” 汉子笑道:“只请贾爷帮一个忙,以后在茶楼里少谈刘公馆的事!” 贾推浪道:“原来阁下是刘老头儿的人,那可不行,这老王八打了我二十大板子,十两金子就想买我不说话了!” 汉子笑笑道:“兄弟不是刘公馆的,只是为了刘家的事来说合说合,只要贾爷肯买兄弟这个面子,我可以叫刘尚书当面给贾爷道个歉!” 贾推浪一怔道:“叫刘老儿给我道歉,阁下有这个能力吗?人家可是堂堂的兵部尚书!” 汉子傲然道:“兵部尚书算得了什么,只要我们能交成朋友,叫他给我们跪下都行!” 贾推浪一怔,疑惑地道:“阁下是……” 汉子笑笑道:“贾爷有这份身手,想必也闯过几天江湖,把金子底面翻开一瞧就知道了!” 贾推浪翻过金锭,两定金子底下都镌着“天杀”两个字,脸色不禁一变。 汉子笑道:“贾爷明白了吧,敝上现在正缺人手,贾爷如果有意思加盟的话,好处还大著呢!” 贾推浪沉思片刻才道:“屋里谈!屋里谈!” 说着关上了大门,汉子见他这种态度,遂放心地一笑,跟着贾推浪迈步跨进了堂屋,脚步才迈进门槛,忽然斜里一股劲风袭到,那汉子只吭了一声,身子就软了下来! 贾推浪托住汉子笑道:“铁爷!你真行,这家伙还经不起你一个指头儿!” 门后闪出了铁铮跟玉妙容,含笑把汉子接了过去。 那汉子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四脚软绵无力,被绑在一根柱子上,旁边站着尤二混与贾推浪,正面端坐着铁铮,脚下烧着一盆熊熊的炭火。 他立刻知道自己的遭遇了,两眼紧盯着贾推浪看了一阵,才咬牙厉声道:“姓贾的,原来你跟铁铮是一伙的,变着法子来赚大爷,这下子可有你受的了,你要知道我还有两个同伴蹑着下来的,他们一定记住你了,今后你除非不在北京城露面,否则你会知道跟本门作对有什么后果。” 贾推浪目中喷火道:“我早就知道了,五年前我有个兄长,叫吞舟鱼贾乘风,就因为拒绝你们天杀门的拉拢,被天杀门的人杀死在关外,那时候我就立志为兄长报仇,要把你们这批万恶的凶手揭出来!” 铁铮一笑道:“也在五年前!我叫老贾到北京来,打出这么一片小小的局面,好刺探你们天杀门的情形,据我的判断,你们的老巢一定在京师,你们的行动也够隐秘的,一直到最近!我从外面一点点地往里挖,终于挖到你们的老根上来了,因此朋友,你乖乖地认了吧!” 那汉子一怔道:“什么?你们五年前就认识了?” 铁铮道:“不错!老贾兄弟是长白采参帮的领袖,不过他令兄贾乘风对我有活命之大恩,我跟你们天杀门过不去,也是要为贾老大报仇雪恨,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汉子低头无语。 铁铮笑笑又道:“今儿老贾在茶馆里发那些议论,就是诱你们入彀的,我也知道你们出动不会是单线一个人,你在后面接应的两个同伴,每人都领了一笔盘缠,上十殿阎王那报到去了!” 汉子道:“我不信,你知道他们是谁?” 铁铮从怀中取出两块小银牌,上面镌着花纹与一些特殊的暗记,冷冷地道:“我不知道他们是谁,只知道他们是地字十六号与十八号,而阁下却是第七号!这是从他们右手腕上取下来的!至于阁下的那一块,我还没取,因为我发现那链子很怪,弄断了就再也接不回去了! 我给你留在手腕上的意思,相信你会明白的。” 汉子低头不语。 铁铮一笑道:“后援没有了,天杀门主也不知道你们已经失陷,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再来救你们,因为他目前已经是日暮途穷,再也没什么人好派了,朋友!现在你肯说实话了吗?” 汉子满脸都是怨毒之色,狠狠地盯了每人一眼,然后恨恨地一咬牙,最后才脸现狞笑道: “你们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是不可能了,大爷记着你们!” 贾推浪笑笑道:“铁爷!这小子倒是挺忠心的!他咬破了嘴里的毒药!准备一死来效忠门户呢!” 铁铮也笑笑道:“不错!对这种忠义的汉子,咱们可得表示一点敬意,不能让他死了,好歹得救救他!” 贾推浪道:“那咱们恐怕无能为力,天杀门的毒药是无药可救的,不过咱们可以叫他少受点罪,至少不能让他冻着了。尤老哥,咱们帮他把火盆挪近一点儿,加加热!” 两个人抬起火盆,移近那汉子,那汉子已经一身是汗了,再被火一烤!汗水更是直滴,痛苦万分,拼命地扭动,可是他手脚跟脑袋因紧紧地绑在木柱上,动弹不得,眼珠都几乎突出了出来,张着嘴直呵气,痛苦万分。 贾推浪笑道:“铁爷!这小子别是吃错药了,怎么像大热天的狗儿似的,光张嘴呵气!” 铁铮笑道:“错不了,他咽下的是一颗火曲,别瞧是指甲盖那么大的一颗,发起热来,可以蒸干一大缸水呢,咱们再给他加上把火,叫他舒服点!” 贾推浪在火盆里又添了几块炭!微微笑道:“朋友!铁爷早知道你们口里藏着能立刻致命的毒药!觉得你年轻轻儿的,死了大可惜,疼着你呢?所以老早给你换掉了,而且给你换了颗火曲,你知道那玩意吗?” 铁铮道:“那是你们棒客的随身法宝,他怎么会知道?” 贾推浪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我们这批棒棒的棒客长年在冰天雪地里一耽十天半个月的,身上总得带点御寒的药!火曲就是随身的法宝!只要那么一丁点儿下肚,全身就火热,光着身子躺在雪地里睡觉都不怕冻,你吞下肚的分量够十个人服的,我们可是够大方了吧?” 铁铮笑道:“药力抽你体内的水分,火盆烤你冒出的水分,只要半个时辰,可以把你炼成个人干!还不会让你死掉,朋友!你现在肯说实话了吗。” 汉子渐渐地往下滑,那是急速脱水的现象,皮肤已然起皱!嘴皮也干了口中直叫:“水——水!” 铁铮道:“水是有的,但要你朋友帮忙,我们才会给你,人嘛!是应该互相合作的对不对?” 汉子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了,铁铮笑道:“二混!!你去侍候这位朋友,他回答一句话,就给一滴水!” 尤二混拿了一碗水,却只拿了一支竹筷子,沾上了一滴水。 铁铮道:“第一滴是奉送的,现在开始回答问话,老实说,否则白耗力气还是换不到水的!你叫什么名字?” “马占奎!”他又获得了一滴水。 水是解渴的,但是在极端的枯渴下,得到了少量的水,却会使得渴欲更盛,这个叫马占奎的汉子在渴枯求水的情况下,把他所知道的情形都说了出来! 他们共有三卜六个人,被称为三十六地煞星,是候补的天杀星,归西门玉统辖的,平时只管刺探消息,担任些不重要的任务,天杀星出缺,就由他们补上去。 大杀门总部设在和坤的公馆中后花园内,有专用门户出入,手上的银牌就是出入的通行证. 近来因为天杀星出缺过多,地杀星补上去也太多,他们分身乏术,不得已才想另外物色刺探消息的外围人员。 西门玉已逃回总部,她确实是天杀门的总监,只是天杀门主究竟是谁,她却不知道! 因为他们见到的门主都是戴着面具,坐在一间阴暗的密室中,有所指示,也一定低声告诉了西门玉,再由西门玉转述,所以连男女都不知道。 这对铁铮没多大用处,大部分都是他知道的!但有一点非常重要,就是确定了天杀门总部果然是设在和坤家里的,这是很重要的一点.这位中堂大人以銮仪卫出身,独邀帝宠,二十年来,入阁拜相,掌握了军机。 尽管他红的发紫,但贪心也是天下一等的,贵已到了极点,只差没有做皇帝,剩下只有往富上伸手了! 他弄钱的方法不下百种,不管是什么钱他都要,也都敢要,甚至在皇帝面前,他也直承自己好货,奇怪的是皇帚居然纵容他,一笑了之。 没有人知道他家财有多少,但是据有人大概的估计,把他的家产拿出来,国库可以三年不征赋税而不乏。 一个人有了这么多的钱,不仅他自己这一辈子用不完!可是他似乎永无满足之口,依然穷搜不已! 天杀门居然又是他的敛财机构之一。 把消息探确实了,铁铮倒是有点发愁了。 中堂大人的相府非比寻常,他不能闯进去抓人的,也没有人敢上他的家里去抓人! 江湖人虽然无所拘束,但是铁铮也知道自己的能力,相府中奇人异仕,高手如云,靠着他们这点人手,别说是去破天杀门了,即使想进去探探消息,全身而退都很困难。 但是叫他就此罢手,他又不甘心,跟玉妙容商量了一整天,仍是想不出一个适当的办法来。 整整的半天,铁铮都坐在屋子里,望着窗外出神,那是一片浅浅的小水泊,有一片片用矮篱围着的空滩,养着几千头鸭子,雪白的毛,黄嘴黄脚,一头头大小如鹅的北京鸭在发出嘈杂的叫声。 这是京师郊外的一处小农庄,也是铁铮与玉妙容的新栖身地,是贾推浪帮他们找的,屋主是贾推浪的一个弟兄,整个鸭寮都是贾推浪置下的副业。 北京的挂炉烤鸭名闻天下,不仅是烧烤的技术出色,所用的鸭子也很出奇,是一种特产的奥秘,肥壮的有十来斤,小的也有五六斤重,鸭肥而肉嫩,才造成了那一道脍炙人口的名肴。 鸭寮的主人姓徐,大伙儿叫他徐鸭儿,也算是个小小名人,因为他这儿的鸭子最肥,最嫩。 京里几家大馆子都是专用他的鸭子,每天都有几辆车子,争着来装载他的鸭子进城。 铁铮选在此地落脚是有道理的,因为他未死的消息已经由西门玉证实了,天杀门的人正在全力找寻他与玉妙容的下落。尤二混也躲在这儿,他的弟兄们在天桥也不大好混了。 顺天府的官人整天在地段上出入,盯着他们每一个人!显然也是受了中堂府的压力,想从他们身上盯出铁铮来。 因此尤二混来到这儿后,跟他的弟兄们断了连系,贾推浪的行动也十分小心,尽量避免引起人的注意! 这一来对京师的动静就较为隔膜了,终于想出了这个地方,那是最好探听消息的地方! 因为消息最灵通莫过于几家大菜馆的厨房,京师里发生什么大事,他们一定最先知道,而徐鸭儿是个很健谈的人,也是个很殷勤的生意人!每一批来买鸭子的人都要在他的屋子里坐上一会儿,嗅嗅他上好的鼻烟,喝一壶他私藏的好茶,聊上一会儿工夫! 除了几家大菜馆外,还有几家大宅院的管事跟他也很熟,隔上三两天一定会来采办一趟徐鸭儿的肥鸭,而徐鸭儿也一定不会使他们失望,多少总会给他们一点好处。 徐鸭儿的鸭子就是这样靠他们吹嘘出了名,以至于到了后来,东家指定要买鸭子一定得上徐鸭儿家,而徐鸭儿的鸭子身价也就比别人家高出一倍来! 养鸭的徐鸭儿肥了,买鸭子的经手人也肥了。 铁铮每天上午坐在隔屋,听徐鸭儿跟着那些人聊天,由那些零碎的谈话中,他知道了京师的一切大小事故! 这天他没有去听谈话!因为他知道这两夭聊来聊去,都是福贝子福康安的事,这位新贵是当朝红人,军功彪炳。 这两天刚好是他率军西征小金川胜利班师,炙火可热,是个红得发紫的贵族,经皇上册封为贝子。 铁铮感兴趣的一点是福贝子跟和坤闹得不愉快,因为两个人,都是不可一世的当红人物,谁也不买谁的帐,而且这两天他正在当红的时候,和中堂也得避避他的风头! 玉妙容陪着铁铮,也看了一个上午的鸭子,终于忍不住了问道:“铁哥!你看了一个上午的鸭子,可看出学问来了?” 铁铮指着鸭场中一个小身影笑道:“看!那个孩子很了不起!我得好好地跟他学学!” 那是个帮徐鸭儿看鸭子的穷小子,没有工钱,惟一的代价是在外面河滩上生的鸭蛋归他捡了作酬劳。 (看不清)就挨到围子里下蛋,为数不 (看不清) 就是那小孩子的外快,可是今天他捡了足足有一篮子,约莫是三四十个,笑嘻嘻地提了回去。 玉妙容道:“他教你一些什么?” “一个把天杀门由和坤家里挤出来的办法,昨天晚上我听见鸭篷里吵得厉害,以为有人偷鸭子,可是又没见人影,我看了半天,才发现这孩子躲在远处,不时用石了丢进鸭篷里,引起骚动!” “那又怎么样呢?对他毫无好处,小孩子顽皮罢了!” “不,学问大了。鸭子受了惊扰,该生的蛋没生,今天都下到围子里了,所以他今大多收了三四倍!” 玉妙容笑了起来:“看不出这小鬼还挺有点鬼聪明的,可是跟你对付天杀门有汁么关系呢?” 铁铮笑道:“那给我一个启示,天杀门躲在和坤家里,就跟鸭子在篷里一样,只有给他们一点骚扰,叫他们跑到外面来下蛋,我们就可以逮住他们了!” 玉妙容笑道:“我还是不懂!” 铁铮笑道:“很快你就会懂了,你们准备一下,今天福贝子在四海珍宴客,请的是他西征的家将部属,大家准备一下,晚上我们也凑凑热闹去!” ------------------------------- 孤剑生扫描 怜莲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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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入夜,天刚黑,四海珍已经座无虚席,整个给福贝子包了,客人全是西征班师的将爷们。 福康安虽然架子大对部属倒是挺不错的,而且心里高兴,多喝了几杯酒,挟醉乘轿子回行馆,前前后后,当然有了一批扈从! 才上轿没多久,然然一处屋顶上跳下两条人影,手执利剑,直逼大轿,刺了回身就逃,那些家将们自然不肯放松,拼命地追,黑影往前飞逃,看去似乎是一男一女,身形很灵捷,逃到一处屋顶上,忽然那个男的脚下一滑,掉了下来,女的连忙跟着下来,大家追过去,但见女的一剑对那男的刺去! 等家将们追过去,那女的一长身,又掠上了屋顶,两个起落,隐入黑暗中不见了! 家将们追过去,但见那男的喉头中了一剑,正在汩汩流血,看来是死定了,想必是女的怕他泄秘!自己来上了一手杀人灭口。 于是家将们又四出搜索,刚好发现那女子窜上了一垛短墙头,他们发喊一声很快的围了过去。 尤其是福康安那几个贴身护卫更是恨不得立刻把刺客拿下,拼命地追了过来,跟着也窜上墙头,眼见那女子以极快的速度,扑进了一栋小楼! 那些护卫自然不肯放松,跟着追过去,可是这时院子里已经骚动了起来,一列带刀的汉子涌了出来,拦住了这四五个人,同时还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持械擅闯中堂相府,你们不要命了!” 那是因为见到来人身上还穿着官,所以才喝问了一声,如果是寻常百姓,怕不早已乱箭齐发了。 “中堂府?那一个中堂府?” “瞎了你们的狗眼,京师有几个中堂相府?” 清制自雍正设军机处后,就是一个处理朝政的最高机构,军机处由亲王及文武两班的领班大臣组成,约为七人,都是各阁的大学士,而不入军机登阁,不能称中堂。 和坤入阁也不过才近两年的事,可是他在当尚书的时候,就有人称他为中堂了,等他真正入阁拜相,立刻就成为军机领班,大家则又称他为相爷,以示高出其他的。 (此处不清楚) “大胆东西!居然敢口称相爷官讳!” 那些侍卫也不过才怔了一怔,立刻横了起来,也大声吼道:“和坤又怎么样,他居然敢派人行刺咱们贝子!” 那列汉子一听口气不对便道:“贝子!那一位贝子?” “一等侯福贝子,京师有几个贝子!” 也是一句尖刻的回话,院中的武师们也怔住了,假如有谁敢跟和坤一碰,就是福康安福贝子! 双方后台都札实,大家僵在那儿,既不能进,也不能退,接着墙外人声嘈杂!灯火通明。 原来是福康安带着大批的人追了下来,算来他福大命大,在轿子内因为酒醉,偏着头歪在一边睡,所以这一剑只伤了他一点肩肉,可也把他的酒吓醒了,四海珍的人手都足,福康安在部属前不能丢脸,带了人追了下来。 福康安首先找到了在外面那个男刺客的尸体,旁边自然有他的家将在看着,追随着赶来侍候的,也有巡检司的官人与提督衙门的班头捕快。 拉下面纱立刻认出这家伙是和相府的护院马占奎,身边还有块地字腰牌,也是和相府侧门出入的凭证。 这位新晋伯爵,荣封贝子的少年新贵,气势何等大,当街行刺已经够他火大了,何况还伤了他。 所以他确定了自己伤势不重了,立刻带人追了下来。 马占奎的尸体有人看着,听说凶手是男女两人。男的虽然死了,但是死于同党女凶手的杀人灭口。 他又追了下去,一直来到和相府的侧园门,听见了他的护卫在里面跟人争斗,自然火更大,三不管地叫人冲进来。 他来的正是时候,因为他的那些护卫,正被和相府的护院武师杀得支持不住,节节后退了。 福康安一挥手,怒声喝道:“冲上去,给我杀,见了老和都甭管,宰了这老畜生有我负责!” 那些征蛮回来的将官们又岂是怕事的,有了主帅的命令更不得了,吆喝一声,各持兵器就冲了上来。 和相府的这些护院还真了得!居然个个能杀惯战,虽然福康安带来增援的人不少,但仍然胜不了他们,如果他们不是心存顾忌,知道对方的后台硬,恐怕早已有伤亡了。 不过这一阵械斗已经闹大了。 和坤自己不在家,他的总管毕师爷毕天青立刻匆勿地赶了来,首先喝止了自己这边的护院武师,然后趋前见礼道:“贝勒爷,门下无知,冒犯了虎驾,学生一定查明究竟以报……”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对方打上门来,理屈在彼,但是他想先稳住对方再说,所以仍然很客气。 福康安却怒道:“把和坤找来,本爵要问问他!” “启禀贝勒爷!中堂大人没在府中,不管什么事情,您吩咐下来,学生一定负责就是!” 福康安看了他一眼:“你在府里能做主吗?” “学生毕天青,总管府中一切事务!” “好!本爵先拿下你,问清楚了再找和坤,绑上,” 手下的人立刻上前,和相府的护院也要再度动手。 毕天青连忙喝止,朝福康安躬身道:“贝勒爷!到底是什么事,您先说明了,假如理屈在敝府,不待您吩咐!学生自然会自行就缚认罪,这么无缘无故就要捆学生似乎大过份了。” 已经有两个卫士执住了毕天青的双臂,但不管他们如何使劲,毕天青连动都没动,那是福康安身边最得力的两名卫士,居然制不了一个文绉绉的师爷,由此可见他的不简单。 福康安到底不糊涂,而且也知道和相府中养着不少高人异士,自己虽然手执军权,却没有这种人才。 因此他不想吃眼前亏,摆摆手召回了两名卫士,怒声道:“姓毕的,你把事情问问清楚,再来跟我回话!” 他负手站在一边,毕天青这才问自己的护院,他们自然不清楚,只知道有人闯进来,他们立加拦截。 好在地方巡检也跟来了,把事情一说。 毕天青大惊失色,知道事情不轻,连忙道:“贝勒爷!这怎么可能呢!您是朝廷股肱,敝上对您十分尊敬。” “前两天我们还吵过一架,这种话别说。” 毕天青陪了个笑脸:“那只是一时意气之争,敝上是个很谨慎的人,谋国之忠惟恐不及,岂有因小怨而伤国之柱石的道理,这一定是有人嫁祸。” “两个凶手,墙外死了一个男的,女的逃进了这里,毕师爷,您心里有数,该不会否认吧?” 毕天青道:“马占奎是本府护院不错,但是已失踪三四天,敝府已向地方衙门报备了!” 眼睛扫向巡检司,那芝麻大的官儿自然惹不起中堂府,毕天青的这一眼他还有不明白的,立刻道:“是!是的!” 福康安冷笑道:“既然要教他行刺,自然要预先安排!和坤是銮仪卫出身的,会不懂这一套吗?” “马占奎是四天前失踪的,敝上跟贝勒爷失和是两天前的事,若说预先安排,谁也不会相信!除非敝上有末卜先知之能,预知两天后会跟贝勒爷冲突!” 此人不愧精明,两句话相当厉害,福康安倒是没话说了,冷笑一声道:“他行刺可是有目共睹的。” “这也许是他受了奸人的支使,但绝不会是敝上!敝上真要跟贝勒爷过不去,也不会笨到派一个自己府里的护院,还带着腰牌去行刺吧,假如敝上连这点脑筋都没有,又岂能得圣上之器重,入阁拜相,领袖军机,辅宰国事呢?” 最后一句不但是辩白,也点出了和坤时下的圣眷隆重,福康安自然也听得出,盘算了一下,火气小了下去。 他知道和坤的确不会做这个傻事,而且照目前的情形看,他也扳不倒和坤,只有借机会逞逞威风了。 冷笑一声道:“这一个死无对证,是问不出话来了,但是还有一个女刺客的活口,逃进这儿来了,你们又怎么说?” 毕天青道:“是真有此事吗?” 一名侍卫道:“当然!我们追着进来的,看她进了园子,直上那座小楼的方面去了。” 毕天青看看那座楼,心中一沉道:“那是相爷处理重要机密的地方,连学生也不敢轻易进入,如果学生说没有,贝勒爷一定不会相信,可是敝府的人都不敢前去搜查,一定要等相爷回来,请准了才去,贝勒爷如果要去搜查,学生不敢拦阻,但也不敢恭陪!您请!” 他这一手更厉害,福康安更不上这个当,冷笑一声道:“现在去人早就溜了,不过那个女凶手的衣着身段有很多人看见,虽然蒙了面,总会有人认得她!” 旁边一名 道:“她还朝我放了一枚暗器,是一枚蛇形的钢镖,被我用兵器击落了下来,我只要拿了那支镖,到四下去探问一番,不怕找不到她!” 福康安冷笑道:“最好府上能把这女凶手交出来,否则等我问出这个女贼跟府上有关,咱们就有官司打了!走!” 他一挥手,气汹汹地带了占口己的人走了。 毕天青哈腰一路恭送到门口,再三打拱道:“贝勒爷,出了这种不幸的事,敝府也感到很遗憾,您安心回去养伤,敝府在最短期限内,一定会把这件事交代个水落石出。” 福康安冷笑道:“明天早朝!本爵就会面奏圣上,老和有话,在圣上面前去说吧,我希望他今天别生病,明天去告病假,那是赖不掉的!” 毕天青苦笑着送走了那批人,然后作了一番指示!吩咐那些护院小心巡守,就匆匆进入到内宅去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和府墙角上现出一条人影,掩掩悄悄…… 离开了之后,穿房越脊,来到一处静院中,刚要跳下去,后面追来了两条身影,一下子堵住了。 那正是铁铮与玉妙容,两人都是一身劲装,拦住了同样一身劲装的西门玉,铁铮笑道: “蛇姬,这下子你走投无路,尝到了被人整的滋味了吧?” 西门玉脸现厉色叫道:“我就知道是你们捣的鬼!” 铁铮笑道:“当然了,除了我们没别人,不但你知道,我相信天杀门中人都知道是我们干的,就苦于无法说出去,我这一手漂亮吧?至少天杀门无法再利用和坤的家里为掩护了,他们准备搬到那儿去?” 西门玉怒道:“你别想我会告诉你!” 铁铮一笑道:“你不说会后悔的!” 西门玉怒道:“后悔的是你们,你们用这样卑鄙嫁祸的手段,我们同样也会报复的,而且将十倍于你们!” 铁铮道:“只可惜我孑然一身,你们除非是抓到我,否则拿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光脚不怕穿鞋的!” 西门玉冷笑道:“你光脚,玉妙容的老子可穿着朝靴呢!” 玉妙容的脸色大变道:“你们敢陷害我父亲!” 西门玉的脸上现出了厉色,非常得意大笑道:“有什么不敢的,这叫做礼尚往来,例子是你们开的!” 玉妙容很着急地转向铁铮道:“大哥!那怎么办-.” 铁铮微微一笑道:“没关系,叫他们去好了,你父亲并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艺出长白门下,造诣更在你我之上,天杀门连我们都对付不了,还动得了他吗-.” 西门玉道:“笑话!当初我不是照样对玉妙容的母亲下了手,他又何尝奈何得了我们!” 铁铮道:“那时他是不知道你们在捣鬼,还以为是笑道人崔明心在施手脚,可是他也没太重视这件事,把妻子放在京师,一个人上任去了。他明白玉夫人是不会有性命之虑的,现在玉夫人是没事,否则他早就找了来了,还用得着你们去找他,此其一,再者,他是现任总督,一方重镇,你们的底子已经被福康安吵开了,和坤逼不得已,才叫你们出来避一避,可见和坤还是怕朝廷的,如果你们敢对朝廷外寄大员下手,和坤也得留神脑袋搬家……” “和相爷权倾当朝,他会在乎一个小小的总督!” “玉总督想要扳倒和砷,或许力量不足,但他如果被你们暗害了,朝廷里的有力人士都饶不了他的,几个亲王,新册为太子的十五阿哥嘉亲王,都是老和的死对头,虽然他们跟福康安也不对,可是出了这种事,福康安也不会罢休的,因为福贝子对玉将军十分敬重,老和是个聪明人,不会准你们做这种傻事的!” 西门玉词穷了,怒声叫道:“和老头儿有顾忌,我们江湖人可不在乎这些,凭我一个人也敢做!” 铁铮笑笑道:“不错!你的确敢,因为你是亡命之徒,在天杀门里的地位已经被排挤出来了,你从苗疆混进京师,搭上了老和的边,原准备从天杀门主的手里把大权争过来的,可是你到底太差,还是斗不过人家,出了一连串的岔子,终于被人赶了出来。西门玉,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能这么快就找到了你?” 西门玉怔了一怔道:“是门主告诉你的?” 铁铮笑道:“当然不会是天杀门主,因为我找的就是他,如果我找到了他,就不必找你了,但的确有人通知我在这儿可以找到你,可见天杀门中已容不下你了,只是不便对你处置,想借我们的手除去你而已!” 西门玉咬咬牙根声道:“这个老杀才,居然对我来这一手,我非刨出他的根不可。” 铁铮笑道:“所以你为了自保,最好是跟我们合作。” 西门玉顿了一顿才道:“好吧!你要知道些什么?” 铁铮道:“有个裘小青的女孩子,被你们囚在那里?” “西直门外,胡家大院。” “那是什么地方?” “当然是天杀门的另一个据点,也是最后的一个据点。” “天杀门中,还有那些人?” “三十六天杀星,先后折损了十九名,还有十七个,都是出身正派的高手,由左右护法率领着。左护法是人面枭贾子安,右护法是宝马金刀萧仲远。” 铁铮听得暗暗心惊,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名震一时的武林大豪,万想不到竟会是天杀门中的杀星首领! 铁铮表面上还是很沉着地道:“天杀门主是谁?!” 西门玉刚要回答,忽而一顿道:“不对!黑燕子,你实在大卑鄙了,居然用谎话来诈我一让我入毂。虽然我跟门主过不去,可是他要除去我易如反掌,因为这个地方是他叫我来躲避的,他随便叫两个人来埋伏着就可以把我解决了,何必要借用你们来当凶手!” 铁铮道:“那就不知道了,各有各的手段,也许他不愿让人知道,他用什么手段对付自己人。” “天杀门中规律至严,我如果犯了错,他可以立刻制裁我,而且更应该让人知道。” 铁铮笑了一笑:“可是你并没有犯错,错的是他,一切的麻烦都是他下令对付玉夫人惹出来的,目的只是在逼取笑道人手中的一部毒经,那不是天杀门的业务范围,甚至于是他的私人行动,然而却招致了天杀门几将溃灭的命运,如论功过,第一个该制裁的是他。” 西门玉怔了一怔道:“对呀!以前我们都没考虑到这个问题上去,我要找他理论去!” 铁铮道:“天杀门主固然该杀,但天杀门这个组织也不容留存于世,我不会放你走的!” 西门玉道:“黑燕子,你刚才不是要我跟你合作吗?” 铁铮道:“不错!我所说的合作不是挤掉了天杀门主,让你去代替,而是希望你把天杀门的内情和盘托出,帮助我摧毁这个组织!” 西门王冷笑道:“然后呢,你还是要把我送回苗疆去?” 铁铮道:“是的!这是我答应你姐姐的事,不能对死者失信,但你回到苗疆,最多受到三年幽禁的处分,三年届满即可接掌灵蛇教。” “我不要回去跟毒蛇过一辈子!” 铁铮沉声道:“事实上你并没有改变习惯,水仙花家中的蛇穴,刘尚书府中的蛇窟,你依然与蛇为伍,因此中原绝对容不下你,你必须回到苗疆去受灵蛇教的监督!” 西门玉冷笑道:“铁铮!你在逼我拼命了!” 铁铮道:“我在告诉你如何自救,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我就只好为人问除害,杀死你了!” 西门玉一言不发,仗剑迳扑,如同疯虎一般,铁铮早就准备着她的突击了,立刻展开反击。 以剑技而言,铁铮高出西门玉很多,可是这次决斗不同,西门玉自知不敌,志在拼命,剑法十分凌厉,撇开了本身的安危不顾,发招但求伤敌! 铁铮可以得手的,但犯不着跟对方同归于尽,只好将发出的招式收了回来,变得束手缚脚。 玉妙容在旁观战片刻道:“铁大哥!对这种女魔讲不得武林规矩,我们联手对付她吧!” 说着不等铁铮同意,也扬剑加入拼战,这一来西门玉腹背受敌,也不敢轻易拼命了。 因为铁铮只要封住她的攻势,玉妙容就可以出招对付她,缠斗了几个回合,西门玉身上已经负了两处伤,尤以股上那一剑,剑锋深入寸许,削掉了一大片厚肉,血流如泉,将一条腿都染红了。 西门玉的手也软了,劲力不加,眼看着即将弃剑倒下,忽地一咬牙,脱手一道绿光,对准玉妙容掷去。 玉妙容用剑劈出,那片绿光虽被一斩为二,却仍然朝她身上袭来,玉妙容只好避过一边,用手握住了一半。 触手冰凉,而且还在袅袅扭动,却是半条蛇身,吓得大声怪叫,当时就昏了过去。 铁铮见状大惊,忙也仗剑过来,护住了玉妙容,西门玉却趁这个机会,负创急遁而去。 铁铮顾不得去追人,把玉妙容抱了起来一看。 还好她握住的只是后半截,前半截的蛇身还在地下扭动着,利牙紧咬着一团小石块不放。 他叹了口气,捏着人中,把玉妙容弄醒了过来。 玉妙容脸色还是充满了惊悸:“那女魔呢?” “跑了!你叫了一声昏倒下来,我以为你受了伤,只好放她跑了,妙容!你也是的,西门玉丢出来的东西,怎么能用手去接呢,幸亏你运气好,抓住的后半截,要是抓住前半截,你还有命吗?” 他用剑挑动另半截蛇身,蛇还没死,利牙已紧咬进石块,原本红赭的石块竟然变黑了。 “这是苗疆最毒的翠带蛇,它的毒连石块都蚀酥掉,咬在身上还得了!” 玉妙容慢慢地定下神来,脸现愧色道:“铁哥!对不起,每次我一插手,总是帮倒忙!” 铁铮却笑笑道:“不!这一次你帮忙得恰到好处,使她自然而然地逃走,看不出一点做作来!” 玉妙容一怔道:“铁哥是故意放她走的?” 铁铮点头道:“是的!我真要想截杀她,还用得着你来帮忙吗?不出十招,我就可以要她的命!” 玉妙容吁了气才道:“我还以为你被她同归于尽的战法困住了呢?哪知竟是假的!” 铁铮笑道:“这倒不假,我的确是被她困住了,因为我不想杀死她,只想制住她,她用的那种战法,使我除了杀她之外,很难制住她!” 玉妙容道:“我又不懂了,你能杀她却不能制她?” 铁铮道:“妙容!你究竟与人搏斗的经验不够,才会说这种话,杀死敌人较容易,生擒敌人才是最难的,尤其是她用那种拼命的战法,高手相搏,胜负之机只在亳厘之差,我比她强上一分,出手就比她快一步,在她杀手没及身之一刖先杀了她,自然可以化解她的杀手了,但如若我只想制住她,那她还能有一搏之力,我只好避开她的杀手!” 玉妙容道:“我还是不懂!” 铁铮想想道:“我举个例子吧!假如她是一条毒蛇,躲在一个死洞里,我要杀死这条蛇,用剑往里一阵乱戳就行了,但我要活捉这条毒蛇,就得设法把它诱出洞来,再要冒着被咬的危险,是不是难得多了!” 这个例子举得很浅近,玉妙容立刻懂了,因此忙问道:“那么铁哥又为什么要放她回去呢?” “因为她会帮我们整垮天杀门,找出天杀门主真正的身分,甚至于把天杀门一举消灭!” “什么?她会帮我们的忙?” “是的!而且她一直在帮我们的忙,从我们追到北京来后,她就为我们出了不少力,一步步地暗中不著迹的把我们带向天杀门去,我们怎能杀死这么有力的一个帮手呢!” “铁哥,我简直听不懂你的话!” 铁铮笑了一笑:“妙容!我叫你装成歌女金莲花,跟水仙一化打对台,只是在试探一下,并没有真正的把握。可是我们立刻就收到了,两锭镌有天杀门戳记的金锭,那很明显地是她授意的,因为她只要沉住气,不作答理,叫那些连络的人暂时别跟她接触,什么事都没有了!” 玉妙容不禁一怔。 铁铮继续道:“她明着跟我们作对,暗中却是把天杀门的内情一点点地揭开,我追索天杀门多年毫无进展,最近却很顺利,假如没有人故意导引我们,怎么能推进得这么顺利呢?” “那么她是我们的朋友了?” “不!她是我们的敌人,只是她想利用我们的手把天杀门摧毁而已,因此她才巧妙地把我们引向正路,同时天杀门主也在利用我们,排除她的势力,甚至于希望我们杀掉她!” “她为的是什么呢?难道她想取天杀门主而代之吗?” “我想不是的,她是灵蛇教中的祭司,灵蛇教是一个很神秘的门派!她离开了灵蛇教,触犯了教规,那处分是很严的。她绝不愿成为个名人而让灵蛇教知道。因此她不可能有野心,但她真正是为了什么,我倒真不知道。” 玉妙容想了一想才道:“铁哥!我想不到这么多,但我要问一声,她还能对我们有帮助吗?” “我想是有的,她虽是天杀门的总监,但我想她的地位很重要,至少是有力量跟天杀门主一争的,我用嫁祸江东之计,诱使福康安搜和坤的宅第,把她给逼了出来。 如果她不是个重要的人,天杀门大可将她杀了灭口,做得不着形迹,可是和坤没这样,只是叫她出来避一避,可见她是个很受重视的人物,与其杀了她去便宜天杀门主,倒不如把她放回去闹窝里反了!” “她刚才透露的胡家大院是天杀门的巢穴不会错了?” “是的!她告诉了我们的地址,就是希望我们去探探那个地方,把天杀门最后的一条根也斩断了!” “那我们是否要到胡家大宅去?” “当然要去的,不过我们不能马上去,天杀门的人都该杀,可是我不肯受人利用,我宁可等两天再去!” 玉妙容想想道:“那你应该继续从她口中问下去,把天杀门主的姓名与来路问问清楚!” “那恐怕是他们之间有什么约束,天杀门主不泄露她是灵蛇教的人,她也不能说出天杀门主是谁,不过她已经作了暗示了,她口口声声叫天杀门主为老杀才,老畜生,已经可以想像出大概……” 玉妙容诧然道:“你知道她说的是那一个?” 铁铮笑道:“她不能明说,却又想暗示,自然是要使我们听得懂的,当然也是我们想像得到的人,那还会有谁?” “我舅公?会是他老人家?” 铁铮道:“事实上非常可能,当我们追进崔氏后宅时,那位崔老先生虽然很沉得住气,但也隐隐承认了天杀门主与他的女儿崔明洁有关,可是没几天,他居然告老休致,突然就举家他迁,这就显得有问题了。” 玉妙容不禁陷入了沉默。 铁铮道:“还有就是你母亲,本来她也在暗中追索天杀门主的,可是忽然断了消息,我想她一定是探出了确讯,才偃旗息鼓,悄悄地走了,她可能觉得很为难,去找你的外公外婆请示了!” 玉妙容沉思片刻才道:“假如天杀门主是我舅公,那又该怎么办呢?难道也要杀了他?” 铁铮正色道:“妙容,这种事我不能强迫你做什么,由你自己决定,不过你己知道天杀门是干什么的,也知道这个组织的邪恶之处,如果你是个宦门千金,你可以袖手不管,如果你是个江湖人,就有你的责任!” 玉妙容沉思有顷道:“铁哥!你不必提醒我了,我知道自己的责任的,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铁铮道:“西门玉虽已指出天杀门的巢穴是在胡宅大院里面,也表示了那是天杀门最后一个据点了。天杀门的实力全部集中在那儿,那不是我们两个人的力量对付得了的,我们必须另外找帮手去。” “找谁呢?还有谁能帮助我们呢?” “天杀门为恶武林,已引起公愤,谁都愿意帮助我们,但我们若是一个个地去找,很少有人敢支持。他们恐惹祸上身,如果我们公开宣布,响应者必众,但等大家集中力量要采取行动时,天杀门闻风早遁了!目前只有一个人可找!就是你的表舅,笑道人崔明心,他是千毒门的传人,夭杀门主念念不忘他的那部毒经,他也有责任对武林作个一父代!” “上那儿找他呢?他行踪不定!” “妙峰山,玄武观,就在玄女庙后面,我叫尤二混一直注意那里,昨天得到消息,知道他已来了。” “你怎么不早说呢?” “来不及,昨天我们正忙着行动,但现在倒是可以去了,因为我们放走了西门玉,天杀门主一定忙着要应付她,一时没精神注意我们。” “怎么去呢?是乔装易容而去。” “不!要公然前去,如果乔装而往,笑道人一定不会见我们的。他这次行踪很掩密,只有以你的本来面目前去,他才会相见,明天一早,我们烧早香去。” 铁铮和玉妙容决定第二天一早去妙峰山,必须早些回营地去休息,养精蓄锐才好办事。 当他们匆匆赶回扎营的地方,老远就见尤二混引颈翘望,显得十分焦灼。 一见铁铮他们回来!尤二混急忙奔迎上前来,却又像是对玉妙容有所顾忌,把铁铮拖开一旁,才轻声道:“铁爷,刚才天桥的小兄弟传来消息,说是发现烧饼店里有动静,说不定是那姓金的。” 铁铮哦了一声,诧异地问:“你怎么确定是那家伙?” 尤二混道:“据那小兄弟说,自从烧饼店关门后,常有行迹可疑的人在附近徘徊,而且经常换人。 有一次被他们认出,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就是德盛门附近雄风武馆的教头。所以我猜,就算不是姓金的本人,也准是他派去的。” 铁铮置之一笑道:“反正是个空屋子,管他去。” 尤二混忧形于色道:“就因为屋子里没有人住才是问题,万一被他们拿空屋子出气,放把火烧了怎么办?铁爷,我急着等您回来,就是要跟您说一声,我想去瞧瞧……” 铁铮虽已给了段老么万两银票,说是自己把烧饼店顶下,实际上是等于资助他们一家四口,回山东老家的盘缠和安家费。 他们已离开山东十几年,一切都必须重起炉灶,自然须要花钱。以段老么的个性,如果不用这个借口,他是绝不会接受铁铮资助的。 尤其,铁铮婉拒了段老么的两个女儿。 如果那夜不是不辞而别,铁铮要是第二天把银票当面给段老么,八成是会遭到断然拒绝。 实际上,烧饼店第二天就关门大吉,那地方铁铮一天也未利用过,善后还是交待尤二混去处理的。 本来尤二混还想找几个帮手,继续经营的,但铁铮认为不妥,惟恐金福元他们把消息传开,被人获知江老板就是当年的六指段老么,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才使尤二混打消原意。 现在尤二混也成了天杀门追杀的目标,铁铮一听他要去烧饼店查看,只好自告奋勇道: “让你去冒险!倒不如我去一趟了。” 尤二混把嘴一歪,轻声道:“那她……” 不料玉妙容已走了过来:“你们鬼鬼祟祟地在干嘛呀?” 铁铮坦然道:“烧饼店里有状况,我要去瞧瞧。” 玉妙容道:“我陪你去。” 铁铮断然拒绝:“不行!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玉妙容不依道:“为什么我不能去?” 铁铮郑重道:“现在情况不明,还不知道潜入的是什么人,有什么企图,万一只是个小偷,那我们何必劳师动众,小题大做呢。” 玉妙容轻描淡写道:“如果是小偷,反正屋子是空的,没什么好偷,看都不必去看,让他偷好啦!” 铁铮强自一笑道:“我只是说万一是小偷,也许……总之,我还是去看看比较安心,很快就会回来。” 玉妙容赌气道:“随便你吧!” 说完掉头就向营地走去。 铁铮无奈地耸耸肩,交待尤二混道:“尤二,好好看着她,千万别让她离开营地。” 尤二混点点头,目送铁铮疾奔而去。 ------------------------------- 孤剑生扫描 怜莲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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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夜深人静,这时天桥一带己冷冷清清,附近几乎见不到夜游人。 铁铮来到烧饼店一刖,只见门上挂著把大铜锁,好端端地毫无受损。 如果有人潜入,必是从後面的小天井进去。 开锁的钥匙在尤二混身上,铁铮刚才忘了向他索取,只好绕向了屋後。 他身形一拔而起,跃上瓦面,越过屋顶从天井纵下。 凭他卓越的轻功,落地末出丝毫声音,如同猫儿纵落一般。 他蹲著聆听了片刻,隐约听出屋内似有轻微的女子低泣声,不由地暗自一怔。 这个屋子原是旧宅,段老么的妻女先来京师落脚,以廉价买下它时,屋龄已有好几十年,而且空置了很久,以致年久失修。母女三人雇工加以整修後,才开起烧饼店来,否则根本不能住人。 难追是古宅闹鬼? 铁铮虽自恃艺高人胆大,但一想到鬼,也不禁心里直发毛。毕竟,阴阳两界有别,神鬼之说至今仍是不解之谜。 他强自镇定,手按藏在宽大牧装内的剑柄,小心翼翼地站起向屋内掩近。 当他接近内厅时,低泣声更清晰可闻了。 绝非听错,确实是个女子的泣声! 铁铮正待出声喝问,泣声突止,冷不防“嗖嗖”两声,两柄柳叶飞刀破窗疾射而出。 幸而他眼急手快,将两柄飞刀接个正著,不由地惊怒交加,厉声喝问:“是人是鬼呢?” 其实多此一问,是鬼那会用暗器伤人。 屋内一片漆黑,无声无息。 显然那女子两柄飞刀落空,不敢再轻举妄动,正利用黑暗掩护,准备全力作出奇制胜的一搏。 铁铮也不敢贸然往屋内硬闯,双手各握一柄柳叶飞刀,沉声道:“我知道你躲在屋里打什么主意,那不会得逞的,乖乖替我站出来吧!” 忽听屋内女子发出惊喜之声:“是铁叔叔吗?” “小婷姑娘!”铁铮也听出了她的口音。 屋里果然是江小婷,她确定了来人是铁铮,立即从黑暗中冲出,将紧握在手中的剑丢下叫声:“铁叔叔……”扑进他怀里就失声痛泣起来。 铁铮也把两柄柳叶飞刀丢开,拥住她急问:“小婷姑娘!发生了什麽事?你怎麽……” 江小婷悲痛欲绝泣道:“那夜铁叔叔不辞而别,第二天我们一家就离开京师,雇了车回山东,一路上平安无事,谁知快到青城时,突然被一批二三十人追杀,家父和家母奋战不敌,双双死在乱箭之下,妹妹也受伤被擒,只有我夺马杀出重围逃走……” 说到这里,她已泣不成声。 铁铮一听段老么夫妇都死了,也不禁悲愤交加,顾不得安慰这少女,用手抬起她的脸: “别哭!快告诉我,追杀你们的是什麽人?” 江小婷强忍悲泣道:“那时大阳快下山,我们本来想在天黑前赶到青城的,听到後面马蹄声大作!我急忙从车厢里探头一看,追来的二三十人,个个都用黑巾蒙住了大半个脸,根本看不清面貌。” 铁铮追问:“你突围逃出後,就直接逃回京师了?” 江小婷摇摇头道:“没有!我当时是直奔青城,躲了好几天,才绕道临邑,经阜城、商阳、良乡一路辗转回京师的。今晚刚到,我先去天桥找尤二叔,想打听你在那里,偏偏找不到他的人,问了好几个人,都是一问三不知,我只好回这里来过夜了。” 铁铮沉吟一下道:“唔……应该不会是天杀门干的,除非是金元福那夜败在我手下,废了双臂心有末甘,自己又无力报复,找到门路投靠了天杀门,来个借刀杀人。” “天杀门?” 江小婷对这组织毫无所知,但她突然记起,那夜金福元败在铁铮手下,含恨离去後,段老么惟恐他纠众再来报复,要求铁铮能留下,并且以她们两姐妹的终身相依托。 当时两姐妹一听父亲当面提到婚事,窘得赶快逃进房去,却开了门缝偷听外面的谈话。 铁铮为了表明自己的身不由己,情非得已,曾坦然说被天杀门追杀之事。 “铁叔叔,是追杀你的那个杀手组织?”她惊异地望著一身游牧民族打扮的铁铮。 从这种装束,她已意识到,铁铮也可能正在逃避那批杀手的追杀。 铁铮微微点了下点,不解地道:“如果真是那批杀手,几乎无人能逃过他们的毒手,而你……” 江小婷眼圈一红,又凄然泪下道:“家父和家母就是为了全力掩护我和妹妹逃命,才被乱箭射杀的。当时我曾回头抢救,决心要死也大家死在一起,可是家父在中箭倒下时,大声向我叫著:‘去找你铁叔叔为我们报仇!’,就是这句话提醒了我,眼看妹妹受伤被擒也顾不得了,夺了匹马就突围逃去。” 铁铮沉思了一下,皱起眉头道:“这事很有蹊跷,天杀门的杀手,个个武功不弱,或许他们会用各种不同的歹毒暗器,甚至用尸毒,但绝不会用弓箭……你确定令尊令堂是被乱箭射杀?” 江小婷恨声道:“他们两位老人家倒地不起时,身上已经如同刺媚!” 铁铮突然下了结论:“那不是天杀门的杀手!” “那又是什麽人呢?”江小婷急问。 铁铮判断道:“既然不是天杀门干的,那就可能是雄风武馆方面的人了。” 江小婷记性很好,立时想起那金福元带去的两个见证人:“那个薛总教头?” 铁铮道:“我来这里之前,尤二混告诉我,自从你们举家离京回山东後,这里经常有行迹可疑的人物徘徊,有一次被他们的小兄弟发现,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就是雄风武馆的教头。” 江小婷愤声道:“家父跟姓薛的毫无瓜葛,他凭什麽纠众追杀我们?!” 铁铮分析道:“金福元跟姓薛的父情一定很深,否则那夜不会带他和那开赌坊的去做见证人,那夜金福元锻羽而归,他们面子上自然也挂不住。但姓薛的不可能为了颜面关系,不惜劳师动众,一直追杀到青城地面,八成是金福元给了他相当的代价,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江小婷忧心如焚道:“铁叔叔,那我妹妹一定是落在他们手里罗?” 铁铮点点头道:“很有可能!不过还有个疑间,这间烧饼店已经关门,这里又没有人住,为什麽还有人经常在附近查探,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江小婷道:“铁叔叔,说不定他们是听家父临死前大叫!要我去找你替两位老人冢报仇,料到我可能会回这里来,打算守株待免抓我呢?” 铁铮强自一笑道:“果真如此,恐怕他们要抓的不是你,而是我啊!” “抓铁叔叔?”江小婷一怔。 铁铮叹道:“金福元始终连我姓什麽都不知道,可是令尊最後要你去找‘铁叔叔’,露了我的底。尤其最近我把天杀门闹得天翻地覆,已经成了‘名人’,即知那夜强出头的人姓‘铁’,很容易就联想到我了。 令尊和令堂已丧命在乱箭之下,你妹妹又落在他们手里,对你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惟一的心腹之患只有我!加上那夜结下的梁子,金福元自然恨我入骨!非除掉我不足以泄恨啦。” 江小婷已六神无主:“铁叔叔,那我现在该怎麽办呢?” “唔……” 铁铮尚未拿定主意,突然屋上发出两声轻哼,接著便见两团黑影,从瓦面上翻滚,重重跌落在天井里。 江小婷刚发出惊呼,已被铁铮轻轻推开,一个箭步窜去,定神一看,从屋上滚跌下的,赫然是两个蒙面人。 想不到他们一落地,已气绝而亡,显然中了暗器。 什麽暗器如此霸道? 铁铮一看两人的死状,已是了然於胸,却故意双手向空一抱拳:“不知是哪位高人出手相助,请现身一见,也好让在下当面致谢。” 屋上毫无动静,也听不到任何声息。 铁铮又道:“如果是见不得人的鼠辈,那就休怪在下要开口骂人了……” “你敢!” 随著一声娇斥,一条人影疾掠而下,果然是换了一身黑色劲装的玉妙容。 铁铮取笑道:“这只‘黑燕子’怎麽是母的?” 玉妙容哼声道:“我要不及时出手,赏了他们一人一粒冰魄神珠,你们就成了一对‘死乌鸦’!” 铁铮责道:“妙容,你怎麽可以骂人!” 玉妙容眼皮一翻:“我没有骂人呀!我骂的是乌鸦,关你什麽事!难道你承认自己是乌鸦吗?” 铁铮一脸尴尬道:“妙容,你骂我什麽都没关系,人家江姑娘……” 玉妙容充满妒意道:“你不给我介绍,我怎麽知道她是谁,还以为是只母乌鸦呢!” 铁铮只好强自一笑道:“我还来不及介绍呀!小婷姑娘,她叫玉妙容,玉总督的三千金,也就是我的未婚妻,外号母黑燕。” 玉妙容这才转嗔为喜,故作姿态道:“什麽母黑燕,难听死啦!” 铁铮道:“常言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将来嫁给了黑燕子,难道你不是母黑燕,还是白燕子不成?” 玉妙容一时无言以对,笑骂了声:“真是乌鸦嘴!” 这时江小婷才有机会开口,上前道:“玉姐姐,幸会了。” 玉妙容也展露笑容道:“江家妹子,别客气,咱们以後都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铁铮听得一怔。 玉妙容一本正经道:“人家父母已经把两个女儿托付给了你,你当时在金福元他们面前,也自己己承认是段家的女婿了。怎麽著,这会儿想赖掉不成?” 铁铮不知她这话是真心接纳她们两姐妹,还是故意说风凉话,使得他一时无言以对。 江小婷却早已窘羞得抬不起头来了。 玉妙容见状,更是得理不饶人一脸正经:“大哥,到时候你可别有了新人忘旧人啊!” 铁铮忙把话岔开:“妙容,刚才你在屋上,有没有发现其他人?” 玉妙容道:“要有的话,我不把他们解决掉,难道还留著他们在上面看热闹不成。” 铁铮被顶得直翻白眼,但此刻不敢惹毛这少女,只好强自一忍道:“妙容,你知不知道段大哥出了事?” “出了什麽事?”玉妙容怔怔地问。 铁铮心知她刚到不久,并末听到江小婷哭诉的途中巨变,只得大略说了一遍。 玉妙容听毕,惊怒交加道:“姓金的也大狠毒了!” 随即执起江小婷的手,向她安抚:“江家妹妹,你不要难过,大哥一定会救出你妹妹,为令尊令堂报仇的。” 江小婷谢了一声,忍不住又低泣起来。 铁铮趁著玉妙容在劝慰她,走过去查看两具尸体。 撕开两人的蒙面,原来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手中却各握了一支吹筒,与那夜制住丐帮徕水分舵舵主马大风时,赶来四个伪装丐帮弟子的苗疆杀手,使用的毒箭吹筒一模一样。 刚才幸好玉妙容赶来,以冰魄神珠先发制人,使他们来不及出手暗算铁铮和江小婷,否则後果不堪设想。 马大风是利欲薰心,被天杀门收买的,那麽这两个家伙也是苗疆来的杀手? 铁铮原以为追杀段老么一家的,只是雄风武馆方面的人,与天杀门该扯不上关系。可是这一来,无形中推翻了他原先的假定。 如果江小娟是落在天杀门手里,事情自然就比较棘手了。 上回玉妙容失踪,铁铮以为她落在天杀门手中,才替入京师营救,不方便住客栈,透过尤二混的关系,借住到段老么家中。结果玉妙容的失踪只是一场虚惊,却使铁铮卷入段老么和金福元的一场恩怨。 现在,江小娟却真的落在了天杀门手中! 在铁铮的心目中,江小娟的分量虽比不上玉妙容,但同样能给与他威胁。 毕竟,他末能真正救得段老么一家四口,使他感到非常遗憾。如今在道义上,必须全力求出江小娟,才能弥补心里的歉疚。 这时玉妙容已劝住了江小婷,走近铁铮问:“大哥,找到什麽线索没有?” 铁铮捡起两支吹筒,递在她面前道:“妙容,你看这个。” 玉妙容立时认出,惊诧道:“这不是苗族的杀人利器吗?” 铁铮微微点了下头:“天杀门很清楚,只有劫持了你,才能逼我就范。不可能近路不走,走远路,绕个大圈子向段大哥一家下手,追杀到青城地面,擒回了小娟姑娘,以她的生命来威胁我。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金福元投靠了天杀门,误以为我真是段大哥的女婿,替天杀门出了这个馊主意。” “那现在怎麽办呢?”玉妙容忧急地问。 铁铮当机立断:“我们去德盛门走一趟!” 玉妙容一怔,茫然问:“去德盛门干嘛?” 铁铮道:“探一探雄风武馆的虚实。” 玉妙容不解道:“大哥,你不是说,金福元可能投靠了天杀门,那我们何必去探雄风武馆?” 铁铮分析道:“如果这事跟雄风武馆无关,他们就不会经常派人来这里附近查探。即然段大哥夫妇已死,小娟姑娘又被擒,只逃了个小婷姑娘,根本不必小题大做。很显然的,他们是在守株待免,等著我回这里来。 刚才我突然想到!那夜我们在徕水县解决的四个杀手,并不一定真正是来自苗疆!很可能是由什麽人教会他们使用那种苗族杀人利器而已。 所以,地上躺著的这两个家伙,说不定就是雄风武馆的教头。无论小娟姑娘是否在他们手中,我们都有去一趟的必要。” 玉妙容迫不及待道:“那我们还等什麽.走!” 於是,他们无暇管那两具尸体了,立即出了烧饼店,直奔德盛门而去。 德盛门附近一带,武馆竟达三家之多。 那年头习武是种风尚!很多有钱人家的弟子,不是读书的材料,乾脆就送到武馆去,不但可以强身,照样可以取得功名,荣宗耀祖一番。 当然,武馆里难免良莠不齐,龙蛇杂处,九流三教的人物都有,更不乏仗势欺人,招朋呼友纠众闹事的混混。 雄风武馆不像其他两家武馆,设在大街上,而是设在一条长巷尽头的大宅院子里,如果不是识途老马,或是有人带路,还真不容易找到。 夜已深,整条长巷静悄悄的,只有雄风武馆门前的两座巨大石狮前,蹲著两个守夜的年轻弟子在打盹。 其实他们跟两座石狮一样,只是摆在门前装装门面而已,谁敢跑到武馆来打歪主意,那不是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边拔胡须,自找倒楣。 这时,武馆的练武厅内,却是灯火通明,厅外更是戒备森严,如临大敌,站了近二十名劲装汉子。 他们一个个背向练武厅而立,双手抱臂,如同木雕泥塑似地站著一动也不动。 厅内究竟在干什麽,竟须如此严密的防范? 原来—— 只见厅内正面置有三张铺著虎皮的大师椅,上坐一男两女,脸上均套著黑布袋形面罩,仅有两个圆洞露出眼睛,显然不愿被人见到他们的庐山真面目。 居中的男子身材一局大健壮,两旁坐的女子却是娇小玲珑,形成强烈对比的有趣画面。 更有趣的是,厅内除了保留两个兵器架作为点缀,不见任何摆设,而地上铺著一张数丈见方的鲜红大地毯上,却有正在倒立“拿大鼎”的十几名赤裸少女! 她们个个年轻貌美,身材诱人,而且细皮白肉。 十几个少女已经倒立了很久,既像在练瑜枷,又似是练什麽奇特功夫。 难怪厅外担任戒备的汉子们,一律背向练武厅而立,大概是为了“非礼勿视”巴! 也难怪戒备森严,这种场面确实不宜春光外泄! 倏而,坐在左边的蒙面女子击掌两声,十几名赤裸少女立即变换姿式,动作整齐划一,改为“青蛙跳”之势。仍然保持纹风不动。 那女子再一击掌,便见她们地位不动,整个娇躯却似波浪般动了起来。 她们以双手撑地,两脚半屈,支持著使身体悬空,上下起伏,前後晃动著。 右边坐的蒙面女子这时起身走过来,手执一条短皮鞭,发现其中两名少女的动作不对,先毫不留情地抽上一鞭,然後才加以纠正。 少女捱了鞭子!雪白娇嫩的肌肤上,顿现一条红印,但却连气都不敢吭。 尤其那蒙面女子不停地走动,穿梭在她们之间巡视,稍不满意就是一鞭抽下,更使她们战战兢兢,谁也不敢出错。 这个动作持续了约一盏热茶时间,坐在左边的蒙面女子又击掌两声,她们立刻又变换姿式。 十几名少女等於将刚才的姿式翻转过来,只见她们仍以两手和双腿支持,使身体悬空,不同的是面向上。 掌声再响,如同发号施令!她们又开始了前後晃动,上下起伏的波浪似动作。 十九名年轻貌美的赤裸少女,以这种不雅的姿式和动作呈现的场面,令人看了不免会想入非非,但看在蒙面的一男两女眼里,却是全然无动於衷。 她们究竟在练什麽? 忽见那蒙面男子转过头来,向坐在左边的蒙面女子轻声问道:“半个月时间够吗?” 那女子以沙哑的声音道:“这批比上次的强多了,如果加以勤练,我想应该没有问题,必可如期完成。” 蒙面男子道:“你是说必须到月底,还有二十多天罗?” 那女子微微点了下头:“嗯!我们答应的是月底,能够如期完成就不错了。这可不是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到时候可得拿出真功夫来的。” 蒙面男子似乎很为难:“白姥姥,不是我催你,实在是别人催我催的很急,希望这一批人能在半月之内……” 不料那白姥姥断然拒绝:“不行!我要照我的训练方式,绝不能为了赶时间就草草了事。” 蒙面男子无奈地道:“好吧……” 正在这时,突见一名毫不起眼的瘦小汉子,竟然通行无阻,登堂入室地闯了进来。 他气急败坏,无视当前春色无边的诱人场面,急步走到蒙面男子身旁,附耳轻声嘀咕了几句。 看不到蒙面男子的表情,但见他身子一震,双手扶向两边椅把,想必是十分震惊,急问: “通知了总教头没有?” 瘦小汉子恭声道:“还没有,他大概在丁老板那里……” 蒙面男子怒哼一声,霍地站了起来,向左边坐的蒙面女子道:“白姥姥,我去处理一点急事,这里交给你们了。” 白姥姥仅微微点了点头,并末起身相送,显然她的身份并不低於蒙面男子。 蒙面男子似不愿让那十几名少女,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一走出厅外,立即将面罩摘下,原来是个麻脸的中年壮汉。 厅外戒备的劲装汉子们对他执礼甚恭,纷纷抱拳退开一旁,让他带著那瘦小汉子走向大门。 瘦小汉子刚才是越墙而入,这会儿赶紧抢步上前开了大门,退让在一旁,等麻脸中年先走出,才紧随在後跟了出去。 戒备的一名汉子立即上一刖,关上大门,闩上了门杠。 麻脸中年走出大门一看,两个把门的小伙子,居然蹲在石狮脚边打盹,看情似已呼呼入睡。 他不由地怒从心起,怒骂一声:“混帐东西!”飞起一脚就向一名小伙子踹了过去。 不料小伙子霍地一闪,同时双手抱住麻脸中年的脚猛一拖,使他单足落地失去平衡,冷不防被拖得跌了个倒栽葱。 几乎是同时,门楼上跳下个身穿游牧民族服装的壮汉,出手如电将他的昏穴制住,使他顿时失去知觉。 另一个打盹的小伙子,则制住了来不及呼叫的瘦小汉子。 三人不但配合得天衣无缝,而且行动乾浮利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毫无声息地制柱了这两人。 他们的目标是这麻脸中年,丢下瘦小汉子不顾,由那扮成游牧族人的壮汉,夹起他就朝巷口飞奔。 後面的两人则一边跑,一边脱掉那身半穿半披的男装,原来是玉妙容和江小婷两人。 不消说,那壮汉就是铁铮了。 他们三人的脚程比那瘦小汉子快,反而先来到了雄风武馆。 实际上,江湖阅历不足的玉妙容,赶到烧饼店时,只发现黑暗中两条人影窜上了屋顶,并末察觉远处尚有人把风。 以致虽然用冰魄神珠,及时射中两个正欲使用吹筒毒箭,暗算下面铁铮和江小婷的杀手,却漏了那瘦小汉子,让他得以赶回武馆告急。 三人来到武馆一刖时,见两个把门的小伙子,正蹲在门前石狮脚边打盹,铁铮悄然掩近,毫不费事就打发他们去会周公了。 然後授意两个少女,扒下了他们的衣服穿上,佯装蹲著打盹,他则纵身跃上了门楼。 居高临下,发现练武厅外戒备森严,且厅内灯火通明。但要越过一刖院,接近厅前一探究,实在很不容易。 不过,铁铮的视力极强,且厅内灯火通明,无边春色尽收眼底。 这种难得一见的清凉场面,倒真教铁铮大开了一次眼界。 可惜他无暇趁机大饱眼福,因为那瘦小汉子不走大门,已迳由院墙飞身而入,直奔练武厅。 铁铮一见他向那蒙面男子附耳低语,心知这家伙必是回来告急的,立时灵机一动,跳下去交待了两个少女几句,再跃上门楼藏身。 果然不出所料,蒙面男子接获报告,向白姥姥交待两句就匆匆而去。 麻脸中年做梦也没想到,一出自家大门就被攻了个措手不及!可笑的是里面戒备如此森严,竟浑然无觉,不知他已被人制住。 当他被拍开穴道醒来时,惊觉脖子前冷冰冰的,正被铁铮以剑横压著。 “你,你们是什麽人?”麻脸中年吓得不敢动弹。 铁铮冷声道:“老兄,你的手下奉命要杀我,难道你会不知道我是谁?” 麻脸中年大惊失色,急道:“铁大侠,这,这不关我的事……” 铁铮把剑向下一加压力,喝问“那麽关谁的事?” 麻脸中年情急之下,破口大骂:“他妈的!都是薛魁那王八蛋拖我下水,害我骑虎难下……” “哦?”铁铮问道:“薛魁可是贵馆的总教头?” 麻脸中年愤声道:“就是这龟孙,一刖些时带了个姓金的来见我,要求我为他医治经脉受阻,已形同残废的双臂,代价是十万两……” 铁铮暗自一怔,诧异道:“你能治得好?” 麻脸中年道:“我用的是祖传金针渡穴法,三次之後手指已能动,如果继续半年,相信必可复元。” 铁铮冷冷说了声:“了不起!” 麻脸中年接著又道:“我这金针渡穴法,一向是秘而不宣的,以免求治的人太多,只有薛魁那王八蛋知道。他把姓金的带来见我时,就被我臭骂了一顿,後来姓金的表示愿付我十万两银子,而且答应治好之後,教我一手包赢不输的赌技。 当时我虽有些心动,可是看那姓金的一付狼狈相,实在不敢相信他能拿得出十万两银子。 所以我表示不见免子不撒鹰,等见了银子再说。谁知第二天他就带了十万两银票来,陪同他来的还有‘老盛记’赌坊的东家丁万盛,我只好答应替他医治双臂了。 事後我才知道,姓金的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江南第一赌’金福元,” 铁铮不屑道:“好个江南第一赌!” 麻脸中年轻喟一声:“虽然金福元没有说明,但我已看出!那十万两银票一定是丁万盛拿出来的,他开赌坊,自然也想学得包嬴不输的赌技。否则,金福元要是多教几个人,跑到他赌坊去赌,那他不赔光赔垮才怪!” 铁铮追问:“後来呢?” 麻脸中年继续道:“金福元本身的武功根基很深,所以事半功倍,每隔一日治疗一次,连续七次即已能举臂握拳了,但仍须继续治疗,才能完全复元。 可是,我刚开始替他治疗,他就又向我提出要求,要我以武馆的人手,为他报复,干掉使他双臂成残的一家人……” 一旁的江小婷已按捺不住,冲过来怒问:“派人追杀我一家的是你?” 由於这片竹林内光线很暗,麻脸中年看不清站在身边的少女是谁,不禁惊问:“你,你是……” 江小婷激动地怒道:“我就是那一家人!” 随即狠狠踹了他两脚泄恨口 玉妙容忙前把她劝开:“江家妹妹,不要激动,让他把话说完。” 江小婷怒哼一声:“好!等你说完,本姑娘再找你算帐!” 麻脸中年沮然道:“其实我根本没有答应,可是,被金福元威逼利诱,我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著薛魁那王八蛋去胡作非为了。” 铁铮问:“姓金的凭什麽威胁你?” 麻脸中年自觉说漏了嘴,讷讷道:“我,我……” 铁铮将剑一加压力,喝令:“说!” 麻脸中年急道:“是是是,我说,我说……他,他威胁我,如果我不答应,他就揭发我的秘密。” “什麽秘密?”铁铮毫不放松。 麻脸心知无法隐瞒,只好和盘托出了。 ------------------------------- 孤剑生扫描 怜莲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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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三年前,雄风武馆出了桩大事,也可说是件丑闻。 这位被人背後叫“王二麻子”的馆主王尚风,他空有一身武功和不传的针炙秘技,偏偏那张大麻脸不得女人缘,当了五十年光棍,仍然娶不到老婆。 不料那一年却交上了桃花运,居然有人上门说媒,而且一拍即合,很快就当上I新郎官。 更一忌想不到的是,女方虽是文君新寡,年纪三十出头,却是个温柔多情的美娇娘!而且是京师九门提督崔大人的远亲。 可是,这女人天生水性杨花,进门未及半年就不安於室,勾搭上了上门习武的年轻弟子,而且不止一人。 那一晚合当出事,王尚风本来应邀去宛平县城,参加一个得意门生祖父的八十大寿,哪知他刚到,就见一片乱哄哄的,原来老人家突然中了风倒地不起。 王尚风为了救人,赶回去取金针和药物,不料那女人竟趁他不在,带了两个小伙子在房里脱得精光,大玩一马双鞍的游戏,被他撞了个正著。 盛怒之下,他冲上去就拳打脚踢,吓得两个小伙子连衣服都来不及穿,赤身露体地仓皇夺门而逃,那女人却有恃无恐,仗著九门提督崔大人是她远亲,非但不认错,反而又哭又闹地发起泼来。 这一来,王尚风更是怒不可遏,竟失手把那女人推跌倒地,一头撞在墙角,顿时头破血流而亡。 人命关天,王尚风这一惊非同小可,幸而他平时交游甚广,请出地方上一些德高望重的人士,各方奔走,总算使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没有吃上人命官司。 但他所花不赀,光是赔偿女家,就足足是三十万两银子,其他送礼、应酬,以及疏通官府的还不算在内。 牢狱之灾虽免,他却已几近破产。 幸好总教头薛魁为他找到一条财路,那天带来个陌生人,自称是来自苗疆的大财主。 却不愿透露真实身份,但开门见山要求利用武馆场地,每夜从三更到五更,以两个更次的时间,给与一批年轻女子作特殊的“体能训练”,代价是每年纹银十万两,预付三年。 这对王尚风来说,无异是飞来的横财,而且极需这笔钱,才能继续维持这个武馆,否则只好关门大吉,连祖产留下的这座巨宅都保不住。 但是,这位大财主却有个附带条件,那就是要他以金针渡穴的手法,为每一个受训的年轻女子,打通督脉穴,使之气通“经外奇穴”,并且授以内力控制运转之法。 所谓“经外奇穴”,即是古代所已知的十四经络之外,被列为外门邪道的“媚穴”。通常只有淫恶的采花大盗,以及专练采阴补阳,采阳补阴的邪教人物,才会练这种深为卫道人士所不齿的功夫。 不过,失传已久的“天地大法”,据说就与这种秘法有著密切的关系。 照说!向以正派武师自居的王尚风,对这种要求绝不会答应的,可是,现实是最残酷的,而他迫切需要钱。 就在这种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不顾祖训接受了对方的条件,同时也等於出卖了自己。 於是,由那位大财主,指派了两个老妇!白姥姥与黑婆婆负责,带来一批年轻貌美的少女,开始了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训练。 雄风武馆终於得已保留下来。 这里白天一如往常,由总教头督导弟子们习武,三更一到,立即戒备森严,改由王尚风亲自坐镇,偕同两个老妇戴上面罩,在练武厅开始演练。 三年来,每隔一段时日,就来了一批新的少女,训练完成即离去。 王尚风始终不清楚,这些少女从何处来的,又被送往那里去,他只是一切按照双方的约定行事。 尽管王尚风一直提心吊胆,所幸三年中从未出事,直到那天薛魁带了金福元来见他…… 王尚风一口气说到这里,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道:“姓金的抓住了我的小辫子,我能不听他的吗?” 铁铮把脸一沉!怒叱道:“这麽说,追杀段家一家四口的,确是你武馆里的人罗?” 王尚风不敢否认:“是,是的……” “今夜去烧饼店的杀手也是?”铁铮的语气愈来愈冷沉。 王尚风情急道:“我刚才已经说明白了,一切都是薛魁那王八羔子在胡作非为呀!” “好!”铁铮道:“我问你最後一件事,你的手下追杀到青城县地面,乱箭射杀了段氏夫妇,又掳去他们一个女儿,现在那姑娘藏在哪里?” 王尚风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铁铮的剑一压,怒问:“说不说?” 王尚风吓得魂不附体:“可能在老盛记赌坊……” “我要你偿命!” 江小婷激动地大叫一声,趁挡在面前的玉妙容一个失神,形同疯狂地挺剑冲近王尚风。 铁铮欲阻不及,她的剑已刺入了王尚风的心胸。 “啊!……”王尚风发出声凄厉惨叫,身子一阵抽搐後不再动弹了。 铁铮叹口气道:“其实你不必急於杀这家伙,我还有话要问他。” 江小婷抽回剑,归剑入鞘道:“没有什麽好问的了,现在已经知道妹妹在那家赌坊。” 铁铮站了起来,当机立断道:“走!咱们去好好赌一场!” 口口 口口 口口 “老盛记”赌坊在东直门附近。 乾隆皇帝在位六十年,可说是大平盛世,虽有外乱,均不足为患,所以久居京城的人,均都沉於享乐,大概是深受这位风流好色皇帝的影响吧! 京城里不但处处是销魂窟,且有闻名的八大胡同,真个是春城无处不飘香。 赌风之盛,在京城里也不比风月行业逊色,一些著名的大赌坊,几乎全是通宵达旦地豪赌,从每日华灯初上,一直到天明,赌客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铁铮仍是那一身游牧民族装束,带著两位如花似玉的少女,俨然关外来的大富豪,大摇大摆来到了老盛记赌坊。 天色已微明,场子里的赌客已不多,赢钱的几乎全走光,只有输家还想捞本,不到黄河心不死,非等输光或结束才肯罢手。 这一男两女突然光临,立时引起了全场注目,尤其是赌坊里的人,把铁铮看作关外来的土财主,还以为肥羊送上门来了呢! 铁铮眼光一扫,目标选中了赌单双的那张大赌桌。 他这次与玉妙容、尤二混三人混在呼尔沁的部族中潜回京城,不但装扮成蒙古人,脸上也略加易容,以免被天杀门的人认出。 这时他更佯装带著几分醉意,左拥右抱地搂著两位劲装带剑的少女,显得格格不入,令人搞不清他们是什麽关系,更摸不清他们三人的路数,因而赌坊中人特别注意他们。 铁铮来到桌前,一看围在桌边的仅剩四五个赌客,都以好奇而诧异的眼光在看他们,故意向那“摇缸女郎”笑问:“我可以下注吗?” 女郎笑容可掬道:“当然可以。” 铁铮也笑了笑,突向那几个赌客大喝:“你们不下注,看著我干嘛!” 几个赌客出其不意地一惊,急忙收回眼光,不敢正视,各自不声不响地都下了注。 铁铮又装模作样,伸手入怀,掏了半天也掏不出半个子儿来,竟向那女郎把眼一瞪: “看我干嘛?摇呀,” 女郎这才双手捧起“宝缸”,一局举齐眉,上下摇动三次,放在了桌上,口中吆喝起来: “下啦,下啦,没下注的请快下……” 铁铮突然掏出只五两重的金元宝,押在了“双”上。 女郎不由地暗自一怔,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铁铮醉态毕露地笑道:“好事成双,这一宝一定是双,快开呀!” 女郎有些迟疑,似乎不敢伸手去揭开罩杯。 其他几个赌客也在催了:“开呀!开呀….二.” 女郎看著正走过来的矮胖中年,见他以眼色示意,才伸出纤纤玉手,轻巧地揭开了罩杯。 小碟里的两粒骰子是六点,果然是“双”! “哈!我就知道是好事成双!”铁铮得意忘形地敞声大笑起来。 其他几个赌客有输有嬴,但都是小注,总共不到二十两银子,庄家光赔铁铮这一注就是二百五十两! 一旁负责吃进赔出的助手,只得如数照赔。 女郎偷瞥了矮胖中年,又双手捧起盖上罩杯的“宝缸”,边摇遏吆喝著:“下啦,下啦,各请继续下注哪……” 铁铮连本带利,五百两全下了注,押的仍是“双”。 女郎刚把“宝缸”放下,铁铮却改押了单,口中还念念有词:“事不过三,这一宝准是三点的单!” 他不但改了单,还说出数字,顿使女郎暗自一惊,脸色大变。 矮胖中年也为之一怔,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不仅是吃惊,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各人的注均已下好,没有人再下注了,女郎只好硬著头皮又揭开了罩杯。 两粒骰子果然是一个么,一个二,加起来正好是三点的单! 铁铮又赢了。 连本带利已是一千两,他却犹豫不决起来,似乎不知该押多少,押单还是押双好!或者就此歇手不赌了。 女郎又捧起了“宝缸”在摇。 矮胖中年见铁铮迟迟不下,忍不住走近他身旁笑问:“怎麽不下啦?” 铁铮瞟了他一眼:“你说我该押单呢,还是押双?” 矮胖中年耸耸肩,末作任何建议。 女郎已将“宝缸”放下,吆喝著:“下啦,下啦,要下的快下……” 铁铮自言自语道:“唔……要想连中三元嘛,我还是下单……不不不,乾脆就下三点‘独注’吧!” 所谓独注,就是除非开出的是“三点”,任何其他点子都算输。但如果押中,则是一赔十。 赌场里下这种注的,几乎是绝无仅有。 来之前,他们三人已经商量好,玉妙容立即故意反对道:“你疯啦?!刚刚才开出三点,你还押三,而且下‘独注’!” 江小婷却不以为然:“那可说不定,人要是走起运来,城墙都挡不住。” 玉妙容冷哼一声道:“一个疯子还不够,又加上了一个!” 江小婷不甘示弱,回了一句:“你才是疯子!” “你敢骂我?!” “你骂我!我为什麽不敢骂你!” 两人这一争吵,使其他人都看著她们。 “你们都替我闭嘴!”铁铮大声喝阻,同时用力一掌拍在桌上。 这一掌,使放在桌上的“宝缸”都受了震动。 女郎和那矮胖中年神色一变,相顾愕然,但都不敢吭气。 玉妙容和江小婷互相冷哼一声,也停止了争吵。 铁铮还在唠唠叨叨:“妈的!是你们赌还是我赌?银子是我的,我喜欢押什麽,关你们个屁事!” 他怒哼一声,故意转向站在身边的矮胖中年问:“老兄,你说对不对?” 矮胖中年只好漫应:“对,对……” 铁铮又问:“那你说我该不该押三?” 矮胖中年不吭气了。 铁铮耸耸肩,又问那女郎:“你说呢?” 女郎一脸惶恐,讷讷道:“我,我,随便你……” 铁铮龇牙裂嘴一笑:“即然随便我,那就押三点‘独注’好啦!”随即连本带利,将五两重的金元宝,及刚嬴的七百五十两银票,全部向一刖一推。 女郎傻了眼,目瞪口呆地不知所措。 矮胖中年却转身急急离去,不知他是赶紧去求援,还是不忍心看那女郎开出宝的结果。 “开呀!” “快开哪!” 几个下注不大的赌客,反而比铁铮心急,纷纷鼓噪著,催促那女郎开宝。 女郎脸上的表情,就像要哭出来似的,连手都在颤抖,在声声催促下,只好硬著头皮伸手小心翼翼地揭开了罩杯。 小碟中两粒骰子一个“么”一个“二”,加起来赫然是三点。 “啊!”女郎惊得差一点当场昏倒。 几个赌客齐声发出惊叫,又像是为铁铮在欢呼,几乎忘了他们自己也下了注,更不在乎自己的输赢。 铁铮押中了,而且是一赔十的“独注”,庄家须赔他一万两! 这一来,其他赌桌零星星的赌客,都围了过来看热闹,所有目光都不约而同集中在这“化外之民”身上。 铁铮更是得意忘形地哈哈大笑:“这样赢下去,庄家非赔垮不可啦!” 员责吃进赔出的助手已傻了眼,他置於面前木盆里的银子和银票不足万两,根本不够赔。 通常赌单双的赌客,都是押个三五两小玩玩,上了十两的已算是大注,一注押上百两即属豪赌。所以,每张赌桌的庄家,只须准备几千两就足够应付了。 铁铮这一注不但破了纪录,而且押中“独注”,庄家自然不够赔啦! 开赌场的永远是大嬴家,每天至少进帐一两万,否则这麽多人的开销从那里弄来。 不过,开赌场也不简单,必须准备足够的现金和银票,通常每天约十万以上,交由帐房统筹分配,无论那张赌桌庄家赢多了就交回一部份给帐户,赔多了的话,则由帐房补送,完全采取机动性调配。 帐房只管收钱付钱,完全听命总管的。 那女郎也只管“开宝”,吃进赔出的悉由一旁的两名助手负责。 总管正是那矮胖中年。 他刚才还站在铁铮身边,这会儿却已不知去向。 助手只好向等著收钱的铁铮打招呼:“对不起,请稍候……” 铁铮眼皮朝他一翻:“怎麽,赔不出啦?” 助手胀红了脸,尴尬道:“赔!赔!我这就去向帐户取……”突见矮胖中年去而复返,带来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穿是花枝招展的女人,使他顿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因为,这女人是老盛记赌坊的老板娘。 老板娘亲自出马,这种情况是绝无仅有的,可见事态严重。 矮胖中年似乎在急急离去时,又料到了结果,所以一见那女郎和两名助手的神情,劈头就问:“赔了吗?” 助手讷讷道:“李总管,我这里不够……” 李总管把脸一沉,斥道:“混蛋!不够不会去帐房领取吗?” 助手唯唯应命而去。 李总管转向铁铮陪笑道:“抱歉!要你稍待了。” 铁铮置之一笑:“没关系,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李总管又问:“你还要继续玩?” “当然!”铁铮道:“难得手气这麽好,干嘛不玩?!” 助手很快取来一叠银票,如数付出了一万两。 老板娘一使眼色,示意那女郎让开,她则自己走到了做庄的位置,向铁铮笑笑道:“我来陪你玩玩。” 铁铮故作会错意:“你陪我玩?不不不,我已经有了两个小妞儿,她们比你年轻漂亮多啦!” 此言一出,其他赌客不禁哄笑起来。 老板娘却不以为忤!反而卖弄风情地笑道:“姜是老的辣!” 铁铮道:“好!等我赌够了,再尝尝你这老姜!” 老板娘笑著双手捧起“宝缸”,使劲上下连连猛摇几下,突然放在桌上:“下注吧!” 铁铮装出诧异道:“什麽?你跟我赌?” 老板娘一脸挑衅的神情:“你怕了?” “笑话!”铁铮道:“我怕你什麽?你又不能把我下面咬一口!” 其他赌客又一阵哄笑,玉妙容和江小婷却听得直皱眉头,想不到铁铮为了存心激怒这女人,竟然连这麽不雅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不料这正对了老板娘的口味,她一点也没有生气,竟风情万种地道:“既然不怕,那就下注吧。” 铁铮摇摇头:“不行,我不能跟你赌。” 老板娘一怔:“为什麽?” 铁铮道:“你根本不会赌……” 李总管忍不住接口道:“不会赌?老兄,你搞清楚没有,这位是我们赌坊的老板娘!” “哦?”铁铮又摇头道:“那我更不能跟她赌了,待会儿我赢了她,你们老板还以为我跟她有一腿,故意放水呢?” 老板娘以眼色制止了正要发作的李总管,笑问:“你好像很有把握能赢?” 铁铮笑了笑道:“你刚才摇那麽几下,连骰子都没动,还是原来的三点,要我下注不是存心放水?” 老板娘一听,顿时神色大变,想不到刚学会不久的一手“妙手回春”,竟被铁铮一眼识破。 她还没来得及应变,铁铮突将手上的一叠银票,往桌上用力一掷:“那我不能辜负你的心一息,就再押三点‘独注’吧!” 这一来!老板娘可傻了眼,情急道:“你既然怕人动手脚,怀疑我放水,那就别赌算啦!” 铁铮不依道:“不行,我已经下了注!” “哼,” 老板娘怒形於色,装出很生气,一掌重重拍向桌面。 铁铮的行动比她更快,一伸手,已揭开了罩杯!果然是原来的么二“三点”! 老板娘的一掌重重拍在桌上,使小碟内的两粒骰子受震跳起,却见铁铮以右掌紧按桌面,发出一股强劲内家真力,由桌面传至碟底,彷佛以吸力吸住两粒骰子,落下时仍然保持“三点”,毫末改变。 赌客们并未看出蹊跷,老板娘与李总管则心里有数,知道遇上的不仅是位大行家,且是内功极深厚的高手。 惊叹欢呼声中,铁铮仍在装模作样地得意大笑:“哈哈,我又嬴啦!” 老板娘铁青著脸,冷哼一声道:“佩服!佩服!” “何必客气!”铁铮笑道:“嬴了你们这麽多钱!还要受你夸奖,你们这家赌场实在大礼貌周到了,以後我一定要常来。哈……” 老板娘的脸色更难看了,向李总管吩咐:“老李,准备打烊了!” 李总管恭应一声:“是!” 押“单”嬴了两个赌客急叫:“我们的钱还没赔呀!” 铁铮也说:“是啊!别说打烊,说算关门也得先赔清了再说啊!” 老板娘一使眼色,示意助手把那两个赌客的十两银子赔了,等其他看热闹的赌客纷纷离去,才向铁铮问:“你还赌不赌?” 铁铮正中下怀,却故作诧异道:“不是要打烊了?” 老板娘道:“如果你有兴趣,我愿奉陪!” 铁铮未置可否道:“唔……先赔了银子再说吧!” 老板娘冷冷一哼,吩咐李总管:“去叫帐房来,如数照赔!”说完暗使了个眼色。 李总管会意地微微把头一点!急忙转身而去。 铁铮看在眼里,心知他们必有什麽一化样,却神色自若地笑道:“老板娘!如果你再放水一次,整个赌场恐怕都不够赔了呢!你是不是存心要赌场关门大吉?叫我就为难了。” 老板娘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有本事嬴,押十万,绝不会赔你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铁铮振奋道:“好极了,这话我最听得进,难怪来过京师的人回去都说,要赌就去‘老盛记’赌坊,那里赌得乾脆、公正,而且老少无欺。尤其对关外来的人特别客气,嬴多了还派人保护,以免遭不肖之徒拦劫,甚至护送出关,看来一点不假呢?” 老板娘只好报以尴尬的苦笑,其实那有这回事,真要有人大赢特赢,要耽心的不是歹徒觊觎,倒是要防范丁老板的手下跟踪,伺机下手抢夺,搞不好还来个谋财害命! 正在这时,勿匆走来三人,李总管紧随在後。 江小婷一眼认出,愉偷扯了下铁铮的衣袖。 铁铮侧转头一看,果然是丁老板、薛魁及金福元! 这一著被他料中了,只要老板娘压不住场面,到时候以赌技自豪的金福元,势必自告奋勇,或是情面难却,非替丁老板强出头不可。 他们并末认出铁铮,却认出了江小婷,不由地齐齐一怔。心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少女敢找上门来惹事,还带来了帮手,一来就使当庄的女郎连赔他三注,老板娘亲自出马也罩不住,可见这“化外之民”大有来头。 三人不动声色,在桌边一站,似已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出手了。 江小婷救妹心切,已沉不任气了,向丁老板伸手一指:“姓丁的,快把我妹妹交出来!” “把你妹妹交出来?”丁老板笑问:“你妹妹是谁哦?” 江小婷怒斥道:“你少装蒜!” 丁老板皮笑肉不笑道:“姑娘,你弄错了吧,这里是赌场,又不是菜市,那来的葱蒜。” “铮”地一声,江小婷的剑已出鞘。 丁老板仗著人多势众,有恃无恐,嘿然冷笑道:“姑娘,想撒野吗?最好睁大眼睛看清楚,这里是什麽地方!” 随即振声喝令:“把所有门关上!” 一声令下,便见早已在待命的几名壮汉,立即奔去将大门及所有门关起,其他二三十名汉子则包围在这张赌桌的四周。 玉妙容也双手各扣了一把冰魄神珠,只要对方胆敢轻举妄动,好就毫不客气地出手,先来个下马威。 双方已成剑拔弩张的情势,铁铮居然若无其事,如同置身事外似的,任凭江小婷跟丁老板对上了。 江小婷仗著有铁铮和玉妙容撑腰,胆大气壮,怒形於色道:“姓丁的,我只问你一句,交不交出我妹妹?” 丁老板沉声道:“你又没把人交给我,凭什麽跑来这里向我要人?!” “好!”江小婷把目标转向了薛魁,挺剑隔著赌桌向他一指:“那麽我向你要人!” 薛魁推得一乾二净:“关我个屁事,别扯到我头上来!” 江小婷怒声道:“王尚风把一切全抖了出来,是你派人追杀我一家,乱箭射杀了我父母,把我妹妹掳去送到了这里来藏匿的!” 薛魁暗自一怔,矢口否说:“简直是胡说八道,我跟你们一家无怨无仇,干嘛要做出这种事。” “哼!因为他给了你好处,”江小婷的剑又指向了始终冷眼旁观,保持著沉默的金福元。 金福元不得不开口了,他阴沉沉道:“要我交出你妹妹没问题,只可惜你带错了人来。 如果是带那姓铁的小子来就对了。” 这话无异已承认,江小娟确是在这里了。 忽听铁铮哈哈一笑道:“阁下对我倒是很有兴趣哦!” 金福元,丁老板和薛魁三人齐齐一怔,惊异地看著这个蒙古牧民打扮的人。 “哼!”金福元终於认出了易容改装的铁铮:“我早该想到是你了!” 铁铮也报以一声冷哼:“我可想不到,你还敢留在京师兴风作浪!” 丁老板突然一声令下:“把他们拿下!” 七八名壮汉一拥而上,可惜尚未冲近,只见玉妙容右手一扬,惨呼惊叫声,几个家伙已同时倒地不起。 薛魁失声惊叫:“啊!冰魄神珠!” 金福元、丁老板不由地大惊失色,想不到江湖上闻名丧胆,谈虎色变的杀人利器,竟会在此时此地出现,而出手之人竟是个年轻貌美的少女! 这一来,其他那些正蠢蠢欲动的壮汉,全都趑趄不前了。 就在对方的人被冰魄神珠震慑住的一瞬,江小婷已扑向金福元,挺剑直刺他胸膛。 金福元的身手不弱,身形向右一闪,避向了薛魁的身後。 他的双臂经王尚风以金针渡穴神技,连续多次治疗已几乎完全复元,但仅能行动自如,尚无法出手与强敌展开硬拼。 江小婷的一剑刺空,招未用老,即时一个转身,剑势跟著转向右侧,却被薛魁亮出的一对狼牙钢锏架住。 玉妙容扣在左手的一把冰魄神珠,原是打算对付金福元和薛魁的,只要把这两个罪魁祸首解决!来个杀鸡儆猴,使丁老板失去倚恃,不怕他不乖乖交出江小娟。 但小婷为双亲报仇之心,比救妹妹更心切,眼见不共戴天的仇人就在眼前,不顾一切地就抢先发难了。 她的剑被薛魁以一对狼牙钢锏架住,一时抽不出来,身体正好挡在他们面前,使得玉妙容的冰魄神珠不敢贸然出手,惟恐误伤到她。 幸而铁铮身形一晃,绕过挡在面前的赌桌,欺近薛魁出手就攻。 其实他是虚晃一招,却吓得薛魁魂不附体,急忙撤开架住的剑,顾不得掩护身後的金福元,一个暴退,倒跃至两丈外的赌桌上。 玉妙容见机不可失,左手一扬,两点寒芒疾射而出,使金福元欲避不及,被射中两肩的“肩井穴”。 她这一著相当狠,因为上次铁铮是将金福元发出的六粒铜骰震回,身中双臂,使他两条胳臂报废,想不到王尚风能以金针渡穴法,神乎其技地为他治愈,恢复了双臂的正常功能。 冰魄神珠可不是铜骰,可从胳臂内取出,被它射中立时入体即溶化,纵然是华陀再世也束手无策,无法再让金福元的双臂两手恢复,何况王尚风已死。 金福元靠的是双手,才能施展赌技手法,这一来使他比死更痛苦。 只听他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竟情急拼命,霍地纵身而起,形同疯狂一般,奋不顾身地双脚狠狠向江小婷迎面踢去。 江小婷闪避的同时,挥剑横扫,剑锋过处血雨飞洒,金福元的双脚已被齐齐斩断。 “哇!” 金福元又发出一声更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叭”地一声摔在地上,痛得昏死了过去。 跳在赌桌上的薛魁吓呆了,刚想转身逃走,铁铮已挡住了他的去路。 薛魁心知不是铁铮的对手,只得急向後退,不料顾此失彼,被杀性已起的江小婷冲来,挺剑刺进了背心,贯穿前胸而出。 “啊!”薛魁跪跌了下去。 江小婷用足了力,才将剑拔出,接著飞起一脚,踹倒了薛魁,恨声道:“我就是把你碎尸段,也不足以泄恨!我……” 薛魁尚未死,见这少女又举起了剑,惊恐地叫道:“我,我完全是被人拖下水……” 铁铮及时阻止了江小婷刺下的剑,喝问:“拖你下水的是谁?” 薛魁衰弱地道:“就,就是金……金福元……” 铁铮追问:“那麽你替王尚风搭上线,弄两个老女人在他武馆里搞的勾当,又是怎麽回事?” 薛魁更衰弱了:“那……那只是训练一批批女子……送!送到苗疆去……” “送去干嘛?” “不,不清楚……” “那又是什麽人拖你下去的?” “是,是一个叫来自苗疆的大……大财主……” 话犹未了,薛魁已气绝而亡。 丁老板俩口子的武功都不弱,而且尚有二十多名保镳打手在场,但这时却惊得呆若木鸡,那还敢轻举妄动。 铁铮的眼光才一扫过来,丁老板就不打自招地叫道:“铁,铁大侠,我只是为了求金福元,教我们神乎其技的赌技和手法,才提供他大量金钱,杀人掳人的事跟我们毫不相干……” “哼!”铁铮走向了他面一刖,怒问:“那麽他们掳来的江姑娘!是不是藏在你这里呢?” 丁老板情急道:“是,是,……可是,是他们非要把那姑娘藏在我这里,我又有什麽办法……” 铁铮怒问:“人呢?” 丁老板忙向李总管吩咐:“快去把密室里的那位姑娘带出来!” 李总管恭应一声,忙不迭带了两名壮汉,匆勿进入通後面的那道门。 铁铮监视著丁老板夫妇,示意玉妙容过去察看倒在血泊中的金福元,不料他因失血过多已毙命。 不消片刻,李总管已带了两名壮汉,架挟著穴道受制的江小娟出来。 江小婷怒从胆边起,冲上去推开两名壮汉,抱住江小娟就失声痛泣:“妹妹……” 铁铮忙上前劝阻:“小婷,不要伤心了,你已亲手为双亲报了大仇,又救出了小娟,我们走吧!” 随即一伸手,为江小娟解开了受制的麻穴。 江小娟受制时间大久,两腿已无法行走,也不能言语,玉妙容忙趋前协助江小婷合力架扶住她。 铁铮则毫不客气,过去把他自己的金元宝,及赢的一叠银票,全部揣入怀中,笑道: “我赢的,该我拿走吧?” 丁老板苦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铁铮又向丁妻笑道:“老板娘,谢啦!” 老板娘铁青著脸,气得一言不发。 丁老板更是一脸无奈,示意壮汉们开了大门退让开一旁,目送铁铮他们从容不迫地离去。 ------------------------------- 孤剑生扫描 怜莲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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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天色已渐明。一出赌坊,铁铮就交待玉妙容和江小婷,先护送江小娟回烧饼店等他,自己则决心赶去“雄风武馆”一看究竟,必要时逼那两个老女人说出真相。 可是,当他赶去时,非但两个老女人和少女们早已不知去向,连那批戒备的壮汉也逃得不见人影了。 整个武馆已成了空宅。 铁铮费尽口舌,总算说服了江小婷和江小娟,交给她们赢得的两万两银票,要两姐妹即日离京,先回山东老家去等他,俟一切事情告一段落,再偕同玉妙容去与他们相会。 有了这个承诺,她们才算勉强同意。 这时天已大亮,铁铮和玉妙容索性也不必睡了,各骑一头骏骑,鲜衣怒马,双双并辔,踏上了妙峰山。 这一天不是香期,却正是春风解冻的三月天,妙峰山上一片新绿,也有不少早行人扶杖登山赏春了。 这一对子很出色,引得那些人不时驻足,因此黑白双骑在文武观外停下时,後面也有好几个人跟了上来。 观门还没有开,铁铮跟玉妙容没有敲门,把马匹拴在旁边的林子里,信步在庙的四周溜了一圈。 周围很静,虽然有不少烧早香的人,但他们都是赶玄女娘娘的香期,聚集在玄女娘娘庙一刖面,玄真观是个没有香火的小庙,除了他们两个人外,根本就没有别的人。 可是铁铮已经隐隐发觉不大对劲,逛了一圈到庙门前时,他低声对玉妙容道:“妙容! 留心点,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天杀门也跟我们同时凑上了,” 玉妙容不禁一怔道:“你是说天杀门也到这儿来了?” “我想是的,虽然我没有看见人,但我知道四周一定有不少的人潜伏著!” “何以见得呢?四周鸦雀不惊!” “就是为了这个,你听别处雀噪不止,这儿四周都是树林子,也应该有鸟叫才对!可是你听不见有鸟鸣之声!” 玉妙容想了一下,不禁叹道:“铁哥,你真细心,我怎麽也不会从这些地方留心的!” 铁铮苦笑道:“这是多少次九死一生的经验换来的,也是多少日子在野地露宿的艰辛换来的,一个专门跟强梁恶霸作对,仇踪天下的江湖人能够活到今天,绝不是上天特别保佑我,完全靠我自己奋斗挣扎而得到的!” “你能确定是天杀门的人吗?” “除了天杀门,没有人会到此地来!” “他们为什麽来呢?” “那还用问,一定是为了找你表舅,那位自号笑道人的崔明心,要他手中那几页扣下的毒经!” “他们来得比我们还早!” “早得多,从昨夜就来了,我现在才明白他们为什麽要在昨夜把西门玉赶出和府了,除了想借我们的手除去她之外,还有个目的,就是把我们引开,以利他们的行动!” “既是他们早来了,为什麽不进去呢?” “就是这点我想不透,不过我确知道他们早在附近。” “明心表舅会不会知道?” “我也不清楚,也许已经知道了,否则这观门早就该开了,而且观中也应该做早课了!” “也许他们早就进去了,制住明心表舅了!” “不可能吧!假如他们早进去了,外面就不须要守住这麽多人了。要围住这所寺观,至少也要二十个人以上。” “或许这些人是为了我们而设的呢?” 铁铮道:“不可能吧,天杀门怎麽知道我们会来?” 玉妙容道:“假如天杀门看见我们离了城,大可以从容布置准备好,我们的马虽快,却是绕著山路过来的,他们有人在城门口看见了我们,可以早一个时辰把消息通知到这里,因为我在离城时,就看见一群鸽子飞起来。” “何以见得就是天杀门放的呢?” 玉妙容笑笑道:“因为我养过鸽子,知道放鸽子应在日出之後,可是我们出城时,天才微亮,城门还没开,是你花了二十两银子,买通守城的门官提早开门的,那时候不是放鸽子的时间!” 铁铮道:“还有什麽具体一点的证据呢?” 玉妙容道:“有的;你提起了雀噪,我才注意到,而北角上有两垛鸦巢,那些乌鸦是不怕人的,假如有人扰了它们的安宁,它们一定会绕空吵个不停,可是那儿也静悄悄的,可见那群乌鸦一定是遭了毒手被射杀了!” 铁铮不禁低呼道:“妙容,你说得对,刚才我竟未曾注意这个问题,如果他们夜里就在此地埋伏,早已惊动了宿鸟,也惊动观中人了,无须再射杀栖鸦,这些人是针对著我们的,你很细心,观察推想的能力也进步了。” “现在我们该怎麽办呢?是不是还要进去?” 铁铮想了一下:“人家布好了陷阱,还要往里钻,那是太傻了,但就此被人家赶了回来,也太窝囊了,我们必须采取一个适中之道。” “怎麽个适中之道呢?” “先回头,叫他们白忙一场,下了妙峰山後,我们放辔走别的路,乱转他一阵,然後再悄悄地徒步登山!” 玉妙容笑道:“铁哥!到底是你经验丰富,叫我就绝对想不出这个主意来!我们这就走!” 铁铮点点头,於是黑白双驹又飞也似的冲下山去,跑出几十丈後,铁铮回头看看,但儿观旁的林子里钻出了好几个人,诧然远望。 铁铮忍不任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把马匹顺著山道转了一遍,来到个没人的所在,铁铮下了马笑道:“就是这里吧,翻上去就是後山,我们给天杀门来个措手不及!” 那是一片山林,根本没有路。 铁铮领头!带著玉妙容从矮树丛里钻进去,实在没路可行,就施展轻功,腾跃而过,好在妙峰山并不一局,也不广,除了舍身崖下是一片峭壁深谷,其他的地方都不大险峻。 两个人没花多少时间,就攀到了玄真观後面,果然看见两个黑衣汉子守望著,他们似乎没有想到有人会从後面悄悄地上来,所以很松懈,还在互相聊天。 铁铮比比手,玉妙容已经明白了,抖手两颗冰魄神珠,悄无声息,击中了两个人的穴道。 铁铮的动作很快,紧随而至,投等二人倒下,他已伸手托住了,把他们倚在庙墙上,然後才轻轻地越墙而入口 玉妙容跟他多次行动,两人已形成默契,不等铁铮招呼,就从另一个地方悄悄翻入,相距十丈,互为呼应。 铁铮这次很慎重,右手已拔剑出鞘,左手也扣了两枚他最擅长的暗器——回风燕尾镖,那是用钢片打成的燕子形薄片,出手迅速,还可以利用风手法迂袭击对方,正面发镖,却可以攻击敌人的後面,他黑燕子的外号,就是由此镖而得,平时很少使用,现在居然预先取出,可见他对这次行动的小心了! 观中似乎没什麽人,铁铮先挥挥手,叫玉妙容在屋顶上伏好身子,才以轻快的身法掠进後殿。 一进去,他就怔住了。 因为屋子里正好坐著四个人,面面相对,两男两女。 四个人中,铁铮认识两个,而且是相对两边的各一个,左面两人中,他认识那个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人,她正是玉妙容的母亲,玉将军的夫人崔玉如,右边他认识那个老者,正是不久前告老的翰林崔立忠。 一个道装中年人,坐在崔玉如旁边,想来是笑道人崔明心。 崔立忠的旁边则是另一个中年妇人,与崔明心长得十分相似,想必是崔明心的孪生姐姐崔明洁了。 看见铁铮进去,崔立忠父女两人都没有愕然之色,倒是崔玉如一叹道:“铁大侠,我正担心你上当,想不到你还是来了,小女呢?” 铁铮乾脆从容一笑道:“我们到了观外,就发现情形不对,我是不死心,非要来看看不可,自然不会把妙容带来的,夫人怎麽会在此的?” 崔玉如叹道:“我一直就在此地,等候明心表兄前来,把崔家的问题澈底解决一下。” 铁铮点点头道:“解决了没有?” 崔立忠道:“铁铮!老夫对你已忍让再三,可不是真正的怕你!完全是为了玉如的关系,可是你大不知进退了,因此今天老夫把他们表兄妹都留在此地,专候大驾,由他们当面告诉你,叫你别管我们的家务事!” 铁铮一笑道:“玉夫人,是吗?” 崔玉如无可奈何地道:“是的!这是崔家的家务,铁大侠,前度援手之情,我非常感激,听说小女已经将终身托付大侠,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 铁铮道:“是的,妙容对我这个流浪汉不嫌弃,尚祈夫人与玉将军垂允。” 崔玉如一叹道:“外子与我都是江湖人出身!不会反对这件事的,何况铁大侠的师门与家父颇有渊源,这更没问题了。不过他在山西就任,遣女远嫁关外,恐怕抽不开身子,我自己也为一些俗务羁身,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到山西去与外子会合,恐怕也没空再跑一趟了,因此我现在就把小女托付给你,你带着她出关去吧!” 铁铮道:“多谢夫人,不过这事情也该由夫人当面告诉妙容一声,而让我们在夫人面前一尽人子之礼才能作数,虽说江湖儿女不拘俗套,但这一点礼数是万不能缺的!” 崔玉如想想道:“好吧!你们住在什麽地方,我把这儿的事情了断後,就去看你们去!” 铁铮笑笑道:“那怎麽敢当呢!应该由我们来拜见夫人才对,不过这是别人的寺庙里,不是叙家常的地方,我看夫人还是跟我一起走算了!” 崔玉如道:“不!我现在的事还没了!” 铁铮道:“夫人还会有什麽事呢?夫杀门主要找笑道长索取毒经的残篇,这是他们七毒门的家务,与夫人无关呀!崔门主,你说是不是?” 他的脸转向了崔立忠。 崔立忠微怔道:“老夫不是天杀门主,阁下找错了!” 铁铮一笑道:“老丈不是门主,谁又是呢?” 崔立忠道:“我这女儿才是,那天老夫已经跟妙容说得清清楚楚,老夫今天也是被胁迫而来的!” 铁铮哦了一声道:“这就奇怪了,令媛拿老丈的生命来胁迫别人,宁非天下之奇闻了!” 崔立忠苦笑一声道:“老夫不是她的生身父亲,明心却是她的孪生兄弟,自小由老夫收养的!” “这些我也听妙容说了,不过我还是不大明白,就算老丈不是她的生父,但她与老丈的关系,总比老丈与笑道人为密切,也不可能以老丈来作威胁的!” 崔立忠道:“话是如此说,可是我这逆女横定了心,要把我们崔氏一族的生死作威胁来挟制明心……” “她自己也姓崔,那岂不是把她也算在内了!” 崔明洁这个时候才冷冷地道:“铁铮,你问得大多了!” 铁铮一笑道:“我既然蒙玉夫人允准,把妙容相托,她就是我的岳母,我不能不问!” 崔明洁道:“你最好劝劝你的岳母,拿出毒经的残篇,免得白送了性命!” 铁铮一怔道:“什麽?毒经的残篇在夫人那里?” 崔玉如苦笑道:“明心表兄说已经交给了我娘!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有这回子事儿!” 铁铮转向笑道人问道:“道长!有这回事吗?” 笑道人道:“是的,我自小由龙姨抚育成人!在我离开她老人家的时候,把七毒残篇三篇交给她老人家了!因为我已无意於江湖,对七毒掌门一职更不感兴趣,龙姨是我唯一的亲长,我就交给她老人家处理了!” 铁铮道:“那他们就该找崔老前辈要去!” 崔玉如苦笑道:“他们就是不敢,我的父母言归於好後,双双归隐天池,功力修为,已臻陆地神仙的境界!凭著天杀门的那点本事,还不敢到长白天池去惹事生非吧!” 铁铮笑笑道:“这也是,那夫人为什麽又要受他们的威胁呢?到天池去把两位老神仙请下来不就完了!” 崔玉如道:“没有用的,我的父母在十年前就已经立誓封剑,不理世事了!” “难道他们对夫人与玉将军的生死,也不关心吗?” 崔明洁冷笑道:“恐怕就是这件事能使他们关心了,所以我才要扣住他们,叫他们写封信,交给我父亲跑一趟天池,把七毒残篇要了下来!” 铁铮道:“这两位前辈虽已不理世事,却都是行得正直的仁侠,如果要他们把毒简残篇取下来,作为天杀门害人的工具,他们是绝不肯答应的!” 崔明洁笑笑:“目前连你在内,不过才四个人知道我是天杀门主,只要不说,崔龙姑是不会知道的,她愿意出任七毒掌门,自然没话说,她不肯干,崔氏门中的长女,应该由我来干,七毒密笈也应该由我执掌!” 崔玉如叹了口气道:“明洁表姐,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娘的个性绝不会答应的!” 崔明洁厉声道:“她如果不答应,我就先拿你们开刀,然後再杀尽姓崔的人,叫那老婆子再下来找我好了!” 崔立忠苦著脸道:“玉如、明心,你们就写信吧!龙姑已经出嫁了,她不关心崔氏一族的存亡,我可是崔氏一族的族长,不能眼见族人死於这逆女之手,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笑道人道:“大伯!她是您教养长大的!” 崔立忠低下了头道:“我很惭愧,当年一念之差,留下了这个祸根,我只求你们看在祖宗的分上保全族人,然後我回到故乡,自绝於宗祠之前以谢祖先!” 铁铮微微一笑道:“老丈,你怎麽舍得呢?如果你死了,天杀门主不就没人干了吗?” 崔立忠怒道:“你怎麽还把老夫当作天杀门主!” 铁铮笑道:“我刚进门的时候,老丈说了句妙语,我再说一遍好吗?‘铁铮!老夫对你已忍让再三,可不是真正的怕你,完全是为了玉如的关系,你太不知进退了……’老丈这口气完全是天杀门主的架势,何尝是个受胁迫的人!” 崔立忠不禁一怔! 铁铮笑笑又道:“而且你还有一著失策,我用以毒攻毒之策,借重福康安要把你们从和老儿的家里轰了出来,你不该破坏,故意把西门玉的藏身处泄漏给我知道,想利用我替你们杀了她!”— 崔立忠愕然道:“你没有杀死她?” 铁铮笑笑道:“我如果要杀她,在刘家花园里就不会放过她,因此我从她口里全知道了!” “她告诉你我是天杀门主?” 铁铮一笑道:“那倒没有,不过我说是天杀门主泄露她的藏处而借刀杀人,她狠狠地骂了一句老畜生,这个老畜生当然不会是骂你女儿,因此你想赖也赖不掉了!” 崔玉如愕然道:“大舅,弄了半天,原来您才是天杀门主,刚才是在跟我们唱苦肉计!” 崔立忠悖然色变地叫道:“不错!我就是,玉如!既然你们知道了,就乖乖地写信叫龙姑把七毒残篇交出来!” 笑道人道:“绝对不行,龙姨已经说了,那三篇残篇大过於歹毒,而我们崔家的人更是个个心地险恶,没一个可付重托的,所以她才要代我收起来!” 崔立忠怒声道:“你们不写信也没关系,我还是可以找她要去,一个是她亲侄儿,一个是她的女儿,我倒要看看她是否舍得看你们毒发身死!” 铁铮一笑道:“崔老儿,我是你的话,我就没空忙这个了,西门玉虽然不是天杀门主,但她在天杀门中的地位很高,你想要排挤她,她也想排挤你,我既然没杀她,她现在一定到胡家大院去接你们的天杀门了!” 崔立忠脸色大变道:“你说什麽?” 铁铮笑道:“我没有说什麽,这是西门玉说的,她要我到这儿来,她到胡家大院去了!” 崔立忠与崔明洁脸色都为之大变,忽地起立,就要往外闯,铁铮仗剑拦住道:“把解药留下再走!” 崔立忠冷笑道:“你做梦,明洁,你先闯出去,带了人赶回胡家大院去,西门玉这贱人靠不住!” 崔明洁动作很快,闪身就往外面闯,铁铮一剑封住,但崔立忠也仗剑攻到,缠住了铁铮。 这老儿的剑法很凌厉,铁铮不得不全神应付。 崔明洁已冲了出去,殿中两人缠斗未几,殿外掠进两个汉子来助战。 崔立忠道:“别来帮我,去看住那两个人!” 崔立忠的这一手还真绝,崔玉如与笑道人坐在凳子上,全无动手之力,那两名汉子闪身过来,伸剑抵住他们的咽喉,铁铮欲救不及。 崔玉忠冷冷笑道:“铁铮,你立刻放下剑来就缚,否则老夫就一且刻下令杀死那两个人!” 铁铮冷笑道:“你尽管下令好了,我不会吃你这一套,我要是放下剑来就缚是三个人一起死,你只要有种,尽管下令,我反正缠定你了,你杀了他们,我只要能杀了你,替他们报仇也就成了!” 铁铮这种态度倒是使得崔立忠怔住了,迟疑了一下道:“黑燕子,其中一个是你的岳母,你难道眼看她被人杀死,将来你又怎麽向妙容交代?” 铁铮一仇声道:“老狐狸,我黑燕子可不是第一夭闯江湖,还会吃你这一套,我拿了你的脑袋去见玉妙容,她最多只是失母的孤女,如果我受了你的胁迫!她还会再加上个丧偶的寡妇名衔了,不管你用什麽诡计,今天你都死定了,你这套鬼魅伎俩,铁某见多了,你还是纳命吧,现在我只是给你个一剑痛快,你要是敢伤人质,我就把你凌迟寸剜,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面谈,一面攻势更急,崔立忠只得咬牙撑住,以技艺而论,崔立忠应该较优於铁铮,可是他叫人拼命惯了,自己特别怕死,一阵拼斗下来,反而叫铁铮迫得手忙脚乱,情急大吼道:“杀!杀!先杀了那两个人质!” 那两名大汉举起剑来,迳朝崔玉如及笑道人刺去! 铁铮口中说得不在乎,可是那两个人质真有危险时,他就无法坐视了,厉喝一声,长剑猛地掷出! 那两名大汉虽然在崔立忠的命令下杀死人质,但是手下极有分寸.剑到二人颈项处就停住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铁铮会用这手来解围的!长剑如一缕长虹射至,逼住笑道人的那个大汉将闪不及,长剑从右肋刺进去,左肋透出,直穿心脏,身子打著旋跌开出去! 铁铮出长剑後,身形如飞扑到,徒手直取另一个大汉,他见状大惊,连忙挺剑来刺,铁铮居然不避,左臂一抬,长剑由臂上擦过,右掌斜砍在那汉子的咽喉上,吭的一声,身子也往後倒去。 铁铮虽然一下子格毙了两人,但自己也受了伤,那汉子刺来的一剑,在左臂上划条长口子! 他弯腰想从先倒的汉子身上抽出自己的剑,忽然背後挨了一脚,踢得他向前爬跌出去,连忙翻身想跃起来,可是一道冰凉的寒意已抵在他的咽喉上。 崔立忠手握著剑,脸上闪著阴险的笑道:“黑燕子,这下子你终於著了老夫的道儿了!” 铁铮叫道:“卑鄙的老贼,你竟然在背後偷袭!” 崔立忠哈哈一笑道:“铁铮!我们是在拼命,还讲什麽道义不成,你嘴里叫得凶,可是真到老夫要杀人的时候,你还是硬不下心的!” 铁铮怒道:“因为我不是你这样的畜生!” 崔立忠脸色一沉:“铁铮,你别找死!” 铁铮冷哼一声:“你反正不会放过我的,倒不如痛痛快快地骂你一场,你是披著人皮走路的畜生!” 崔立忠脸泛凶光!正想挺剑刺出,笑道人长叹一声:“大伯,你放了铁大侠,我写信好了!” 崔玉如忙道:“表哥,你不能写信!” 笑道人一叹:“你们完全是受我之累,上次害你中毒几致丧命,我已经很对不起你了,怎麽还能拖累妙容……” 崔玉如也叹了一声:“表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娘的脾气,她老人家会接受威胁吗?” 笑道人低头道:“我不知道,当我把三篇残岌交给龙姑时,已经请她处理了,所以物权并不属於我,信我可以写!给不给是她老人家的事!” 崔立忠道:“不给我就通宰了你们,一个是她女儿,一个是她侄子,一个是她的外孙女婿,我倒是看她是否能狠得下心来!快写!” 笑道人道:“那你可得放了铁大侠!” 崔立忠道:“放了他可以,但我必须弄残他的四肢,这小子大可恶了,把我的天杀门搅得七零八碎!” 笑道人道:“什麽!弄残他的四肢!” 崔立忠笑笑道:“你放心,我不会砍掉他手脚的,只是挑断他四肢的筋络!“他以後不能再使剑了,老夫要重新扩大天杀门,可不能再让他来捣乱了!” 笑道人立刻道:“那不行,那不是等於杀了他!” 崔立忠道:“明心,你没资格讲条件的,我留下他的一条活命,已经是够客气的了!” 笑道人还在沉吟,崔立忠道:“明心,老夫的耐心有限,你要是再不写,老夫就要下手了!” 笑道人无可奈何地取了桌上的纸笔,匆匆地写了一封信,交给了崔立忠,他接过手看了一下道:“好!明心,你总算变聪明了,我派人送了去,如果龙姑贡父出残篇,我就给你们解药,恢复你们的功力,否则的话,老夫就要你们两人跟这姓铁的小子一样!” 说著话,跟中闪著煞光,把剑缓缓地推前,崔玉如忙叫道:“表舅,你说过不杀他的!” 崔立忠哈哈大笑道:“老夫说的话向来作不得真的,黑燕子杀了我多少手下,我怎能放过他!” 举剑再刺时,忽然觉得脑後风至,连忙回身一架,当的一声轻响,银光闪乱洒落满地。 那是玉妙容双腿倒挂在窗外,脚尖还勾在屋檐上,及时射出一颗冰魄神珠,被他削得粉碎。 可是崔立忠回头去看玉妙容时,铁铮已经滚开了,崔立忠发觉不对,忙又回身想去制住铁铮。铁铮已经拔出自己的剑。 玉妙容就乘这个机会又发出两颗冰魄神珠。这次崔立忠再也无法避开了,卜卜两响,神珠嵌在他的双肩。 崔立忠的负痛急吼,借势一转身飞身出了後殿。 玉妙容这才从屋上跳下:“娘、表舅!你们还好吧!” 笑道人道:“妙容!瞧你这孩子,也真够温的,既然早就来了,为什麽不早点现身解围?” 玉妙容道:“铁哥没打手势,我不敢下来!” 笑道人道:“那也看时候呀!铁大侠自身也在危境!” 玉妙容笑笑道:“表舅,我可不敢自作聪明再误事,铁哥!这次我总算没做错吧?” 铁铮笑笑道:“不错,这次配合得好极了,我真担心你会沉不住气而抢先出手的!” 玉妙容笑笑道:“我再傻也不会看不出你故意失手落败的,你袖中扣著燕尾镖不发,却要用你的剑掷出去伤人,我就知道你一定在使用苦肉计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了什麽,难道你还要来一手驱虎吞狼吗?” 铁铮道:“不!要破天杀门是必须用驱虎吞狼之计,我放走西门玉,刚才又故意让崔明洁离去,就是要她们互相争斗内哄,但是我後来故意失手,让崔老儿把我制住,目的就是希望在不露形迹之下,让笑道长写那封信,进而追出谁才是真正的天杀门主!” 三个人都为之一惊! 崔玉如愕然道:“什麽?立忠二舅还不是天杀门主?难道还会有别人?” 铁铮叹道:“夫人也是剑术名家,该可以看出凭他这手功夫,能当天杀门主?我以前对付过天杀星都比他高明,本来我以为他就是天杀门主了,可是动手後,我才发现大谬不然,如果我认真搏击,三招之内都可以将他立斩剑下,轰动江湖,谈之令人色变的天杀门主,武功会如此窝囊吗?因此我必须放他离去,在他身上再追索了!” 笑道人点头叹道:“铁大侠说得有道理,可是他拿了我的信去找龙姑,把天毒残卷要了去就糟了,” “龙姑前辈不会把天毒残卷交出来的!” 崔玉如摇头道:“不,这很难说,娘虽然不易受威胁,但她老人家为明心表兄还是会低头的,因为娘对母家十分关怀,明心表兄是崔家唯一的根苗了!” 铁铮道:“龙姑前辈想向他们低头也没办法,因为她手上的那三篇毒经残简早已不在了!” 笑道人一怔道:“不在了!那怎麽可能呢!这是天毒门的传家至宝,她老人家不会加以毁弃的!” 铁铮道:“天毒门的正传掌门人应该是道长,可是道长已经表示无意再继承,她既是道长的惟一长辈,自然有权加以处置的!” 笑道人道:“是的,龙姑当然有权处置,但就是不能毁弃,我把那三篇残简交给龙姑的时候就说过,这是一份害人的东西,所以我不想要了,但身为崔氏子孙,也不能将祖先遗下来的东西毁弃,所以我也同时请龙姑老人家对它作一个最佳的处置,把它送给一个靠得住的人!” 铁铮道:“龙姑前辈已经这样做了!” 崔玉如忙问道:“送给了谁?” 铁铮道:“家师,药师道人!” 笑道人点点头道:“药师仙长是一代医圣,这三篇毒岌送给他倒是最恰当不过的,因为那三篇毒岌所载的剧毒固然可以害人,同样地也可以用来救人,尤其是许多沉疴痼疾,药石难以见效,投以剧毒而控制得当,可收起死回生之效,龙姑总算送对了人!” 铁铮道:“夫人前次为腐尸毒针所伤,我就是靠著家师所授的疗法佑除的,相信这些解法也是出自那些毒岌!” 笑道人点点头道!“不错!他们在玉如身上下毒手,就是要逼我出头的,但他们不知道我早已将毒笈交给了龙姑,根本无法救治,只好袖手不管了!” 玉妙容道:“表舅!您知道娘中了毒,居然袖手不管?” 笑道人一叹道:“我管也管不了,计算时日,我到你外祖母那儿去求治也来不及了,倒不如不加理会!我相信他们不会真要你母亲死掉的,他们只是藉此来要挟我,我不理比理会更好,他们是聪明人,达不到目的而树下不少强敌,他们不会作傻事的,” 玉妙容明知道他说的是正理!却仍然不大服气,撇了嘴道:“表舅!您倒是很想得开呀!” 笑道人长叹一声道:“我已经出了家,七情八欲都抛开了,有什麽想不开的,你母亲中毒我是知道的,可是我有心无力,插手反而会添麻烦,倒不如撂开手好,何况你父亲对我还有误会,因此我就不便前来探视了!” 崔玉如却一笑道:“表哥!你错了,玉桂对你已毫无误会,否则他就不会一个人走了!” 笑道人道:“如果他对我毫无误会,为什麽要叫妙容到山上来找我,而自己却不来呢?” “他要赶去上任,他那个人是国重於私的!” “为了功名,连妻子的生死都不顾了?” 崔玉如笑笑道:“这一点我可以为他辩解,他的心中从没有功名富贵四个字,官拜总督而囊无馀金,几年来一点俸禄积蓄,他都留给了我,走的时候,身上只带了一百两银子,这样一个人,会在乎功名富贵吗?” “可是他不该将你一个人抛下来的!” “一个男人的责任不仅是照料病中的妻子,他权衡轻重後,自然选取了较重的一方,这也正是他可敬之处,因为他做官也是为的济世救民,山西境内盗贼如毛,据太行王屋五台之险,聚啸成群,为害日甚,这个总督没有人肯干,他才自告奋勇而去的!” 笑道人有点愤激地道:“我知道我样样都不如他!” 崔玉如正色道:“表哥!娘对你不算不关心了,甚至还有点偏心,可是现在娘也认为你不如他太多,一个男人略受一点挫折,就灰心世事,想出家逃避,娘为你的没出息伤透了心,闭关深隐,不准我们前去省视,主要的还是为了你,什麽时候你才能脱下道袍,重新振起来!” 笑道人张口欲语,但只是长叹一声,没有说话,崔玉如对他摇摇头,显出无奈的神色,转向铁铮道:“铁大侠,我不知道你是药师叔传人!” 铁铮忙道:“家师与龙姑前辈只是道义之交,跟天池一门,虽有技艺之切磋,却也没有更深的渊源,夫人的称呼,在晚可不敢当!” 崔玉如想想笑道:“也好!如果一论渊源,你跟妙容就差了一辈,这门亲就结不起来,你们的事我做主答应了,容儿父亲那儿也不会成问题的,为了你们今後在一起方便,我今天就给你们正了名分吧!” 铁铮恭身道:“再晚请於夫人的也是这件事,虽然江湖儿女可以不拘小节,但总要长辈的一句话。” 崔玉如笑笑起立道:“玉家三个女儿,就是妙容学了武功,对她的管教也疏了”点,今後要多烦你处处照顾她,事可简,礼不可废,好在我们都是崇尚道家的,今天就在这个神殿中,由吕师为证,替你们成了礼吧!好在这位神仙祖师专好撮合姻缘,一定不会认为冒渎的!” 神案前香烛倒是现成的,她点上了香烛,叫铁铮跟玉妙容双双并立,在吕祖神像前磕了头,也受了他们的礼,还对笑道人磕了头! 笑道人这时倒是一扫抑郁笑著道:“好,好!妙容!你们三姐妹中,毕竟有一个嫁江湖人,也使我这身为江湖人的表舅舒了口气,江湖人那点不如官宦之家!” 玉妙容笑笑道:“表舅!您还是小心眼儿!” 笑道人讪然地笑笑。 崔玉如笑道:“铁铮!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了,我也不跟你客套,直呼其名了!只是连姓带名一起叫,实在也别扭得很,你表字是什麽?” 铁铮恭身道:“小婿学名叫燕铮,行走江湖时,拆了开来,燕子成了外号,铮字留在名字中!” 崔玉如笑道:“很好!燕铮,原来你黑燕子的外号是从这儿来的,现在你有什麽打算?” 铁铮道:“小婿想继续追索天杀门主!” “那就要一直追到长白山去了!” “是的!真正天杀门主还没有现身,他们得知毒经残简在长白天池避尘山庄,一定会倾巢以赴,小婿想跟在後面看看情形,务必要把天杀门加以破灭!” 崔玉如叹道:“真没想到立忠舅舅会牵到天杀门中去,事由崔氏而起,我想置身事外都不行,只是我身中之毒……” 铁铮忙道:“娘放心好了,小婿解得了。否则小婿也不敢拿二位长辈的生命冒险,不过这解药性子较慢,要两三天才能完全祛除馀毒而恢复正常,小婿把解方留给二位长辈,护送二位到城中歇下慢慢疗息,小婿跟妙容要盯著那批人去!” 崔玉如想了一下道:“好吧,我很不放心两位老人家,天杀门如果真敢去进犯避尘山庄,一定会使用各种手段,暗箭难防,尤其是立忠舅舅,以亲谊往访,暗下毒手,那是很可怕的,最好你们能抢在先头去警告一声!” 铁铮道:“小婿理会得,绝不会让他们危害到避尘山庄的一草一木,现在我们就走吧!” 崔玉如与笑道人行走都很费力气,由铁铮玉妙容小俩口扶著,出了庙门,见天杀门的人手都撤走了。大概是被崔明洁带著到胡家大宅,去跟西门玉理论去了。 铁铮把马匹召了来,让两人骑了,自己跟玉妙容步行相随,慢慢地下山,一直来到贾推浪的家里,把他的那些朋友像尤二混等人都召了来,吩咐他们分头出去办事。 贾推浪是负责打听胡家大宅的消息,回来後只说上午有人在里面打闹了一阵,以後又没声息了。 他等到天黑才摸进去看看,宅里只有两三个看屋的,找不到别的人了! 铁铮点头道:“这就证明我的判断不会错了,天杀门主一定是另有其人,所以才争执起来!” 玉妙容道:“既然无所争,他们又争些什麽呢?” 铁铮一笑道:“虽然不是争天杀门主,但是却有著权势之争,门主为了保密,不直接与部属连络接触的,发号司令,统筹全局,必然有个公开的代表,这才是他们所争的,天杀门主是个很会运用手段的人,他在手下永远维持两股平衡的对抗的势力,才能牢牢地控制他们!” 玉夫人崔玉如长叹一声道:“铁铮分析得很对,我一直不知道立忠舅跟天杀门有关,上次中毒之後,妙容她爹也不知道明心表兄有个孪生的胞姐,还以为是明心表兄所为,所以才罢手不管。 我承燕铮为我解毒後,听说竟然有天杀门插手其间,就想到可能与明洁表姐有关了,还特地去问了一遍,立忠舅舅告诉我说明洁已离家出走多年,根本不知她的下落,当时我是相信了。 可是等燕铮与妙容追回京师,我就在暗中探索著,发现经常有神秘人物出入崔家,就想到立忠舅也有问题了,不过彼时他们活动的重点仍是以和府为主,因此可知天杀门主绝非立忠舅!” 玉妙容道:“最好的办法就是问和老儿去!” 崔玉如苦笑道:“没有用的,燕铮借用了福康安那一著棋多厉害,和坤仍然推掉了,他身兼军机处领班与朝廷密探总头目,府中的组织很多,是在官家的密许下行事的,谁都没办法告倒他。 福康安第一天吵得那麽厉害,第二天还不是算了。以他一个贝子的身份都斗不了和坤,别人更没辙儿,我们只能在别处想办法,好在经此一闹,那些人的掩护身份都摆明了。 和坤绝不会再让他们在府里活动,比较容易著手了!你们还是先追下长白去,最好能早一脚赶到避尘山庄,知会二位老人家一声,叫他们有个准备,我跟明心表舅等功力恢复了,继续在京师展开侦查,看看天杀门主是否跟了去!” 铁铮笑了一笑道:“目前最有利的一件事就是他们不知道龙姑姥姥已经把天毒残简送给了我师父,因此也不相信我能解得了二位所中的毒!我之所以让明心舅写下那封信,也是为了松懈他们的戒心,好在暗中著手。” 崔玉如道:“话虽如此说,但天杀门既有和坤以官方势力为後盾,耳目众多,你们的行动还是要特别小心!” 铁铮一笑道:“娘放心好了,我们有著最佳的掩护,上次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了进来,才能造成他们的措手不及,这次还是可以瞒过他们的!” 铁铮所利用的掩护身份的确很好,当夜他跟玉妙容又悄悄地回到了蒙古人的牧人营地,杂在牧人的队伍离开了北京,秘密地来了,又秘密地离开。 深入漠北热河後,再恢复原来的行藏,策马疾行,路或许稍微远了一点,但是铁铮有把握走在崔立忠那拨人的一刖面。 因为关外原是他活动的老家.地理熟,而且他的那匹马也是在关外驰骋惯了,采到崇山峻岭的东北,它立刻就有了精神,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更占优势的一点是他在关外的人头儿熟,黑白两道上都有他朋友,消息灵通,而那些人都是受过他的帮助而跟他建下了深厚的友情,绝不出卖他。 因此他们的行踪是在绝端保密下进行的。 ------------------------------- 孤剑生扫描 怜莲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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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避尘山庄在长白之岭的白头山下,天池之畔,松花鸭绿二江,都是以天池为其主源。 白头山上积雪不消,气候也相当的冷,一般的人都受不了。 铁铮是生於斯,长於斯,玉妙容也是一样,玉桂在奉天将军任上内调,是她第一次入关,因此回到冻天雪地里,他们反而习惯了,惟一不习惯的是昼夜兼程的赶路。 但玉妙容居然咬著牙忍了,自从母亲为她在妙峰山上正式主婚,确定了她跟铁铮的身份後,她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将永远在江湖上飘泊了。 这是她自己选定的生活,她必须习惯下来,无论是星夜赶路,或是山野露宿,她都没叫一声苦,不过铁铮对她反倒比以前体贴了。 更因为已经成了夫妇,没了许多避忌,反而增加了不少生活的情趣,关内选的那头白马出关就不能骑了。 现在她跨的是一匹枣红色的牝驹,在出关後一个知己朋友,送给她与铁铮的新婚礼物,虽然比不上铁铮那一头墨龙那样神骏,但也是千中选一的良驹。 她不再梳辫子了,把长发盘了一个髻,用一块紫色的帕子兜住,换了一身紫红的袄裤,衣服不厚,却是最名贵的火狐皮衬里,轻柔、温暖,穿在她略见瘦削的身材上,反倒显得健佻而别有一种少妇的情致。 第一次投店住一间房时,她还有点儿脸红,慢慢地也就习惯了,而且还特别喜欢这种生活! 尤其是在长程辛劳赶路後,铁铮必然吩咐店家要一桶热汤,要她泡在里面涤去征尘,再为她轻轻按摩,手是那麽轻柔,笑容是那麽轻柔,眼中的情意更是那麽轻柔。 那才是生活,那才是她的丈夫,跟她的生命结为一体,永远也不会离,时刻都不能缺少的男人。 乍听人叫爷叫奶奶时,她也有点脸红,不久後也习惯了,而且听来十分顺耳,似乎忘了曾被人称为小姐的时候,虽然他们新婚才一个月,但她觉得似乎已经很久,很久了。 对铁铮的爱抚,也由羞涩的推拒变为自然的迎受了。 这一个月改变了她很多,而最显著的却是她的脸,由瘦削变为成熟的丰腴,由白色透出健康的红润! 这一天他们歇在梅林松县城里,洗却征尘,铁铮要了一壶酒,一个暖锅,烫著山鸡片,相与对酌。 这也是他们新婚中一个很愉快的项目,以前玉妙容是不大喝酒的,现在居然也能浅饮几杯,辣得像火般的烧刀子经过烫热後,在冰雪封冻的寒夜里,能给人一股懒洋洋的暖意。 铁铮数著日程道:“明天我们就可以赶到避尘山庄了,天杀门的人还没有消息,大概是落在後面了!” “会不会赶在头里呢?” “不大可能,他们这次志在必得,绝不会单独两三个人来的,只要有成群的行客经过,就瞒不过我的那些朋友,这一点倒不必担心的。” “我担心的是他们来的人大多,而你姥姥又避绝人事,来个不理不问,那可就得我们自己去应付了!” “不会吧!两位老人家虽说是不理世事了,但事情关切到他们的亲人,他们总不会袖手的!” “如果娘跟表舅确是受到威胁,他们或许无法坐视,但是姥姥知道他们的毒解了,不可能构成威胁,自然就不必理会。她把这个担子也就交给了我,这是当初就说好的;你姥姥交付残简时曾一再表明,以後有问题要我师父自行解决,别吵到她那儿去;因此我见了她老人家,也不好意思开口!” “那我们乾脆就在这儿等著,不让他们上避尘山庄去!” “原先我就是这个打算,现在可不行了,我有了这麽一个标致的老婆,舍不得跟人拼命去了,万一我要是被人宰了,叫你年轻轻的守寡我於心不忍,让你改嫁,我可实在没这个度量,相信你也是这个想法吧!易地而处,你肯让我再去娶别的女人吗?” 玉妙容知道他在开玩笑,肚子里又不知道在计算什麽点子,故意一板脸道:“当然不行,你真要在我死後娶别的女人进门,我做鬼都饶不了你们!” 铁铮笑笑道:“说是是啊!所以我想最好的办法,莫过於咱们就在这儿窝著,让天杀门的人先上避尘山庄去。” 玉妙容刚要开口,忽然铁铮神色一凝,噗的一声吹灭了油灯,沉声道:“屋上是什麽人? 朋友,别鬼鬼祟祟的躲著,是朋友就下来聚聚,是梁子也敞开来说说原因!” 玉妙容没听见屋上声响,但她相信铁铮的警觉性一定不会错,连忙扣了一颗冰魄神珠,摒息以待—. 过了一阵子,屋顶上还是没声息,玉妙容刚要开口,忽然听见屋顶上有一阵轻盈的声音,踏向屋檐。 玉妙容比以前已经警觉多了,计算著声音到了屋角,即将纵下来的时候,忽地一扬手,一缕银光透窗而出。 在这一手暗器上,她已下了多年苦功,再加上这半年来的磨练,使她在测远定向上更具心得,只要一出手,大概八九不离十,果然窗外响起了一声惨叫,跟著是一声重物坠地的浊响,玉妙容见得手了,就要出去探看,铁铮却把她拉住了道:“等一下,对方恐怕还有同伴!” 玉妙容只得耐住性子等候著,窗外不住地传来扑扑的声音,想是那暗袭者在挣扎著。而铁铮却一直在摒息等待著,竖长了耳朵,凝听四下的声息动静,片刻後才道:“怪了!我明明听见有三个脚步声,怎麽其馀两个不见了?” 玉妙容道:“会不会还躲在什麽地方?” 铁铮道:“也有可能,不过老是这样耗著也不是办法,你在屋里守著,我出去瞧瞧那个被你击倒的人!” “我们一起去看不行吗?” “不!还是一明一暗,相互有个照顾,我从门里出去,你还是看著窗外,随时扣紧冰魄神珠!” 玉妙容想想这也对,无论是剑法武功身手以及应变的警觉,铁铮都比她高出一筹,只有冰魄神珠的手法,她较铁铮强一点,监视掠阵的工作,自然是她担任较为合适,而且以前两人合作多次,也全是这个方式。 铁铮交代了一下,就轻轻打开了房门出去,绕了个圈子,由店屋的後面转到自己所住的房子一刖面。 地下洒满了鲜血,却没有人,想必是那个受伤的人起来跑了,铁铮顺著血迹向前寻去,追出了五十多丈後,才发现血迹到了一棵大树下终止了。 那是一棵铁松树,亭亭如盖,高有七八丈,在冰天雪地的长白山区,这种树是很常有的。 因为它是一种不畏严冷的寒带树,树叶呈针状,终年常绿。 铁铮在树的周围找了一遍,没有其他的足印,也不见血迹,确定来人是躲在树上了,可是树叶大密,又在朦胧的夜色中,看不真切,乃仰头发话道:“树上的朋友下来吧!” 招呼了两声,树上毫无动静,铁铮微怒道:“朋友!铁某已经打过招呼了,难道你要我上去抓你下来!” 树上仍是没有回应,铁铮拔出长剑,吸了一 口气,双足猛蹬,一纵两丈许,跃登在一根横枝上,他举目向上凝视,但见在头上三丈处的一根细枝上,蜷著一团黑影。 铁铮倒是怔住了,那根细枝只比手指粗不了多少,绝对承受不了一个人的重量的,可是那团黑影就蜷缩其上,分明又像个人的样子,他考虑了一下,不想冒险上去。 因为黑影所藏身的地方,枝柯错穿,很难一跃而及,而且那里也没有可容立足的粗枝,但必须把对方逼下去一询究竟。 於是他取出一枚燕尾回风镖,算准高度距离,抖手射出钢镖,口中喝道:“朋友!我看你下不下来!” 钢镖带著一声轻啸,在树外的空中盘旋一匝,然後在枝叶的空隙处直钻而进,树上的黑影没想到燕尾镖会以这种方式叨进来的,镖到临近才伸手去抓! 但铁铮的燕子镖是他成名的兵器之一,镖呈飞燕形,尖喙燕尾剪,共是五个尖角,边缘薄利如剑,就是用兵器去拍击,也很难击落,更何况是用肉掌去抓呢! 因为铁铮这一次并没有存心杀死对方!发出时回旋的劲力不强,仅是逼对方下来,所以黑影用手一抓,燕子镖的尖刃在对方的手指及掌心滑过,又是一声痛呼,一条瘦长的人影,向树下飘落! 铁铮那里容得对方逃脱,跟著飞身追击而至,长剑迳直划出,口中厉喝道:“站住!你还想往那里逃!” 那条人影却矫捷异常,脚才沾地,立刻又站了起来,一拔三四丈高,使铁铮的那一剑刺空,而且铁铮还没来得及换气再追,忽觉脑後风生,显然对方不止是一个人,另外还有同伴躲在树上偷袭! 正因为扑来的势子大急了,铁铮已来不及回身格敌,只有往旁边一侧,长剑反手撩出! 他想像中对方一定是用兵刃偷袭,这一剑撩出,是想将对方的兵刃击偏,自已好取得从容的准备时问。 那知一剑撩个正著,只听得一声儿啼似的惨嗥,影子一分为二,洒了满地的鲜血! 那突袭者竟被他一剑腰斩成为两截! 铁铮怔了,因为他已看清了这突袭者了,那是一头大马猴,大概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那麽高! 而且先前被铁铮从树上逼下来的影子也回来了,是另一头大马猴,跟被杀死的这一头像是一对。 因此它一折回来,立刻就抱住了猴尸,哀哀痛哭,十分伤心。 铁铮再也没想到竟会是一对畜生,看看那头活著的马猴,肩头有一个柱圆大的洞,那是玉妙容冰魄神珠所伤! 铁铮再见到这两头马猴颈子里面都系著细红银丝,分明是有人豢养的,心中更是作难,如果这马猴的主人来了,自己怎麽跟人家说才好呢! 那头马猴丧失其偶,抱著半截残尸,哭得十分伤心,那声音在夜空中更是显得凄厉,铁铮在旁更觉得难过了,但又无法表示占口己的歉意。 正在为难之际,那条马猴忽地抛下残尸,忽然人立而起,满口的利牙磨得格格直响,眼中射出了怒光,龇牙咧嘴,厉嗥一声,双臂前探,向铁铮攫来,势子十分凶猛。 铁铮杀了它的同伴,心中已感不忍,自然不忍心再伤它,可是这头马猴已因悲痛而疯狂,拼命地抢攻上来! 铁铮一面躲,一面著急,不知如何是好,他要是拔剑刺死它倒是十分容易,但又不忍为之,只好跟它纠缠著,心中也在盘算著!这种马猴力大身轻,性子暴戾,跟它尽拼下去是没有用的,惟一的办法是不伤它而制住它。 对方若是个人,用点穴的方法就行了,但偏又是头马猴,不知道是否能用点穴法制住,而且出手所用的劲力也很难控制,但必须先试一试了,於是他等到一个机会,故意使身形一慢,马猴双臂抱了上来,张开嘴就要咬他的脸。 铁铮早已准备妥当!用剑柄往它口中一塞,抵住它的舌根,趁马猴抽回前臂去拉口中的剑柄时,铁铮疾起一指,点在马猴的腋下。 呱的一声尖叫,马猴终於倒了下来。 铁铮吁了一口气,但远处却有人叫著:“大虎子,二虎子!你们又溜到那儿闯祸了,还不快滚回来!” 声音越叫越近,却是一老一小,老的头发花白!已经有七八十岁了,小的是个小女孩儿,才十二三岁,大概是祖孙二人,穿著掉毛虫蛀的熊皮坎肩,看来是对落魄的一买艺走江湖客。 铁铮本想一走了之,但看他们的窘况,却又不忍了。 那老小二人跑了过来,看见地下倒著一对马猴,小女孩立刻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老者却无限伤心地直叹气,看了铁铮一眼,默默地过去拉他的孙女儿,悲愤地道:“小琳儿,别哭了,老天爷不让咱们活下去有什麽法子呢!” 他根本不问铁铮,倒使铁铮很难过,乃上前问道:“老大爷,这一对马猴是您养的吗?” 老者赌气地道:“好汉爷!我老头子命运乖蹇,带著个小孙女儿,就指著这一对马猴玩把戏赚几个铜子儿啃窝头,您杀了它们,也等於断了我们的生计,如果您觉得还不满足,就拿剑再把我们杀了好了!” 铁铮忙道:“老大爷,您别误会,我是不得已……” 老者怒道:“不得已!我这对畜生最温驯了,绝不会冒犯人的,就是挨了打!也只会逃跑,不敢回手的!” 铁铮一听怔住了,他是听见屋上有声音,玉妙容发出冰魄神珠,打伤了一头,他再追到这儿来的! 那老头儿没说错,这一对马猴并没有敌意的行为,它们躲在树上,也是自己用燕尾镖打伤了一头,才引起它们的敌意而起冲突的,而且其中另一头则是被玉妙容的冰魄神珠击伤的。 因此他充满了歉一息道:“老大爷!很对不起,因为它们跳上我的屋顶,我以为是仇家来偷袭,发暗器打伤了它,追到了这里,它们躲在树上,我看不清楚,才误杀了一头!” 旁边的小女孩儿开口了:“瞧你拿著刀器,好像本事很大的样子,连人跟畜生都分不出来!” 老头儿连忙答道:“小琳儿,不准投规矩,达官爷!您老千万别见怪,小孩子巾懂事!” 他说著眼看铁铮手中的长剑,显得有点害怕,小女孩儿却不服气地一噘嘴:“爷爷!咱们整个班子就指著这一对马猴混饭吃,现在叫人杀了,眼看著就得饿饭,您还不让我说,我宁可他把我给杀了,也比挨饿强!” 铁铮心中不安,在身上掏了一番,没带银子,只有几片金叶子,大概是五两来重,递在老头儿手中道:“老大爷,我不敢说赔,您拿著凑合著过几天,再买一头训练!” 小女孩儿道:“你说得倒轻松,再买一头,这麽大的马猴上那儿买去,再说就算买到了,要教起来,又岂是三两天的事?这点钱就够了吗?” 铁铮觉得这小女孩子尖牙利嘴大厉害,於是也沉下脸道:“小妹妹!大长白山区,这种大马猴常见得到,随便找个猎户人家,给十两银子,管能捉个两三头的,我赔五两金子,已经算多了,再说像这种凶兽,带到市镇上,就该用链子拴住,免得伤人,你们放开来……” 小姑娘道:“凶兽?它行凶伤人了没有?畜生也是一条命!你用几两金子就能买条命了!” 老头儿忙道:“小琳儿,不准胡说,达官爷!这一对猴儿是老汉自小训练的,倒是不会太野,所以没拴起来,我们这个猴戏班子最近收入不好,只能凑合著挤个大统铺,没法儿带它们进去睡,才放在外面,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当然也不能怪达官您,何况您还给了这麽多的金子,老汉实在大感谢了。 它们是一对儿,现在去了一头,另一头保不住会记仇还来冒犯您,有了您赏的金子,老汉还是带著它连夜赶到前面的镇上去吧!小琳儿,去叫醒大家,赶车子走路,达官,麻烦您帮个忙,刨个坑儿把死的给埋了吧!它总算也跟了我一场,总不能让它暴尸在此地喂野狗!” 老头儿说得在情在理,而且连声崔著小姑娘把那头活猴带走,小姑娘才慢慢地去了,老头儿口中却低声数著,像是在安慰那头死去的马猴,而且用手在地下刨开积雪,挖坑要埋葬猴尸! 铁铮又觉不忍,只得上前帮忙,用长剑刨开坚土,泥土都被冰冻了,他的长剑虽然锋利,插进去也很费劲儿,好在挖下半尺多後,土质已渐渐松软,好容易刨了两尺来深,五尺来长,一尺来宽的坑。 老头儿抱起猴尸,放进坑里,一辆敝破的车来了,驾车的是个汉子,拖车却是两头骡子。 小姑娘在车帘伸出头叫道:“爷爷!大黄为了二黄的死,挣著要跳出来,我拉小住它!” 老头儿道:“我就快好了,掩上土就来!你们先走,” 铁铮道:“老大爷!你先走吧,掩土的事我来好了!” 老头儿想想道:“那就麻烦达官了,大黄的性子躁一点,除了老汉之外,别人降不住它,老汉还是带它走远点!” 他上了车,车子很快就走了,铁铮把土掩上,用脚踏结实了,才回到客栈里,却看不见玉妙容的影子。 铁铮先还以为她也追出去了,正想去找她回来,但鼻子里闻到一股轻微的香气,以他的江湖经验判断,立刻辨出是迷香的气息,不用说,玉妙容一定是著了人家的道儿了! 铁铮心里很急,但并不慌乱,连忙叫醒了店小二问道:“那起耍猴儿戏的班子是那儿来的?” “什麽耍猴儿戏的,这儿没有啊!” 铁铮心中一动,忙问道:“镇上有几家客栈?” “客栈可多了,进山的采参客,山里贩皮革的都打这儿过,因此这儿一条街,除了客栈就是饭馆,要不就是半开门的土娼馆,大爷,您要找什麽人?” “我想问问那个耍猴戏的班子,住在那一家?” “大爷!您别问了,这儿的人谁也不会瞧那玩意儿,猴儿,黑瞎子,谁没瞧过,小孩儿还养著玩呢。谁还止月花钱去瞧那玩一息儿,倒是卖唱的还能赚钱,如果再肯松松裤带,一年下来,可以混个十年吃喝,耍猴儿戏只有饿死!” 铁铮一皱眉头,改口问道:“哪一家有统铺的?” “爷!您别开玩笑了,长白山虽贫,但在这儿出入的全是肯花钱的客人,一个人单间儿还嫌小呢,谁去住统铺,十九家客栈,没一家有统铺的!” 铁铮一听不对,转觉得那老头儿祖孙大有问题,他们还带著个女孩儿,说什麽也不可能跟人家一起挤大统铺。 再说那辆车子虽旧,拖车的两头骡子却很神骏,养得精精壮壮的,那像个穷途潦倒的一买艺班子! 玉妙容叫人给绑走了,而且就放在那辆车子里给带走了,他连忙吩咐备马,抛下一块银子,骑上马就朝车子的去向追去,来到大树下,他看见树身上贴了一张字条:“黑燕子,如要尊夫人安全,就在客栈乖乖等著!” 铁铮一怔,随後毅然地策马直向天池行去。 没有别人会绑架玉妙容,除了崔立忠与崔明洁以及天杀门的人…… 他们拿了笑道人崔明心的亲函!还带著玉妙容,要威胁天池老人与龙姑夫妇交出天毒经的残篇! 走了一阵,他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因为路上蹄痕轮印都是新的,那辆车子刚过去不久! 铁铮策马急追,来到一个山拗口时,朔风正劲,但铁铮久居关外,练就一种特殊的感觉与听觉! 他的坐骑黑龙马也是一样,马行势突然一缓…… 铁铮长剑连挥,叮叮声中已经击落了几件暗器,跟著身子拔高仰起,直向山坳一个缺口处掠去,剑光直向下扫! 大石後弹出一条黑影,却是先前见到的小女孩,连翻带滚避过了他一剑横扫,扬手又是一蓬暗器。 铁铮也用剑格落了怒道:“小小年纪如此歹毒,发出暗器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容你不得!” 挥剑欺身再进,一块大石後面又弹出一条人影,接住他的长剑,立刻就展开了对搏! 是那个老头儿,手中也执著一支长剑,而剑法相当凌厉。 铁铮连演十几式精招,都被对方化解了,猛地一剑将老头儿逼退了两步,沉声道:“住手!说清楚了再拼。” 老头儿道:“没什麽好说的,黑燕子,树上的字条你该看清楚了,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快回去,在客栈里等著,我们从避尘山庄下来,立即释放玉妙容,否则………” 铁铮冷笑道:“我真佩服你们的心计,居然把我给赚了。老头儿,你也不是无名无姓的人,报个万儿!” 老头儿接剑微笑道:“黑燕子,你也很不错,居然这麽快就想到我们就追了上来,老夫狄一帆。” 铁铮不禁一震:“天都神剑狄一帆!” 狄一帆傲然一笑道:“不错!黑燕子,你还不算孤陋寡闻,居然还听过老夫的名号!” 铁铮顿了一顿道!“狄前辈,你是武林中望重一方的剑术名家,怎麽会加入天杀门的?” 狄一帆冷笑道:“谁加入天杀门了?” 铁铮道:“若不是天杀门的人,你们劫持了我的妻子是何用意,铁某与狄前辈素无瓜葛!” 狄一帆道:“你没有!但尊夫人与老夫有瓜葛!” 铁铮道:“狄前辈久居天都,内人却是年前在京师初入江湖,怎麽会跟前辈有瓜葛呢?” 狄一帆笑道:“瓜葛不在她身上,老夫的天都别庄,跟天池避尘山庄有点不愉快,龙老儿的气焰大盛了,从不把老夫放在眼里,老夫想杀杀他的气焰!” “那又与拙荆何关?” “关系本来不大,老夫这次本是去找龙老儿晦气的,路过县镇时,恰好我孙女儿养的那对猴儿跑了,也不过是从你们的屋上经过,令正居然用冰魄神珠伤了其中头,加上她是龙老儿的外孙女儿,两笔帐并作一笔算……” 铁铮明知他说的是鬼话,但不加点破,只是淡然道:“前辈准备拿拙荆怎麽处置?” “缚交避尘山庄,臊臊龙老儿跟崔老婆子的脸皮,然後再放她,所以阁下放心好了,令正绝不会有问题的!” “前辈!玉妙容虽是龙老前辈的外孙女儿,现在却是铁某的妻子,她的过节,由铁某来了断如何?” “当然可以,问题是阁下要如何了断呢?” “悉听前辈吩咐好了!” “黑燕子,这话说得大客气了,老夫如果说要你们夫妇俩各断一臂,你肯答应吗?” “假如断一臂真能使拙荆安全,铁某也许会考虑的!” 对这个答复,狄一帆倒是怔了一怔,似乎不相信铁铮肯答应。 铁铮却一笑道:“铁某在江湖上也薄有微名,却不能保妻子,这江湖也没什麽可混的了,倒不如断了一条胳臂,带了老婆到乡下种田去,也强似在江湖上奔波亡命!” “但是阁下不必如此的,到了避尘山庄,狄某自会将令正释放,再跟龙老头儿一决高下!” 铁铮冷笑道:“铁某虽非名家,在江湖上独来独往惯了,从来没有靠过谁的势力,我娶玉妙容,并不是因为她是总督大人的千金,更不因为她是龙天池的外孙女儿,如果前辈一定要把拙荆带上避尘山庄,那就是逼铁某拼命了!” 狄一帆道:“阁下这话是怎麽说?” 铁铮道:“没什麽,你们掳去的是我老婆,我不愿假手别人来恢复她的安全,因此我一定用自己的方法救她!” “阁下用什麽方法救她呢?” “人在你们手里,弄到什麽地方去了我也不知道,还谈得上救吗,惟一的办法只好认栽了!” “你真愿意牺牲一臂去救令正?” “假如没有别的方法,只好如此了!”。。 “老夫刚才只是举个例子,并没有肯定这个条件!” 铁铮脸色一沉道:“狄前辈,铁某只答应这个条件,如果你想另生枝节,铁某可也不是省油的灯,我要是拼起命来,你们未必见得好过!” 说著手中扣起三枚燕尾镖,另一只手长剑举起,作了个拼命的姿势。 狄一帆想想不太上算,连忙道:“好!就是这个条件,你自断一臂,老夫就释放令正!” 铁铮道:“没那麽容易,我要先见到人再履行条件,如果拙荆已经死了,我这条胳臂岂非断得太冤枉!” “凭老夫的身分,还会骗你不成?” “天都剑客固一方之雄,但是居然使出迷香掳人的勾当,那点名声也就不足为信了!” 狄一帆的脸色变了一变,但终於忍住道:“好,黑燕子,老夫就让你先见上一见!走吧!” “上那儿去?” “自然是见你的老婆去,反正她已经在老夫手中,也不怕你变卦,小琳!去把车子驾过来!” 那个女孩子看了他一眼!撮口打了个招呼,果然由前面驰来一辆马车,正是先前离去的那一辆。 狄一帆跳上了车子,又招呼小琳上车。 铁铮忍不住问道:“拙荆呢?” 小琳冷冷地道:“跟我们走就是了!” 铁铮一怔道:“她不在车上?” 小琳冷笑道:“当然不在,这是往避尘山庄的路,我们不会傻得把人质带著前去的!” ------------------------------- 孤剑生扫描 怜莲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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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铁铮倒是深为佩服他们行事的稳健,於是也上了马,紧随着车子,居然一路折了回来,从新来到了镇上。 铁铮道:“原来你们根本就没把人带走!” 狄一帆哈哈大笑道:“不错!老夫只是把她挪个地方,明知道你一定会追这辆车子而来的!” 铁铮暗自失悔,早知道就应该在镇上再搜一遍的,默然地下了马,跟着车子,居然一直来到他们原来住的屋子。只是玉妙容被绑在椅子上,一个中年妇人正拿着一把蓝汪汪的短刀比在玉妙容的脖子上。 铁铮刚要过去,狄一帆暍道:“铁铮,慢一点,人你是见到了,可得履行诺言了,你别打歪主义,那是老夫的儿媳蓝翠娥!” 铁铮一怔道:“青蝎子蓝翠娥,你们倒是一门俊杰!” 狄一帆冷笑道:“黑燕子!你说话客气点,我儿媳手里拿的就是她成名的化血神刀,只要割破一点皮,你那娇滴滴的妻子从此香消玉殒了!” 铁铮冷冷道:“这个无须狄老再为介绍,我对天下第一毒妇青蝎子的大名早有耳闻!” “那就好,你砍下一条右臂来!” 铁铮道:“不急,我还得先问问拙荆,你们有没有另外施手脚,除了一条胳臂外,我不想花更多的代价!” “你问好了,有了化血神刀,我们无须另施手脚!” “妙容!你还好吗?” 玉妙容望了他一眼,无助地点点头:“还好,我被他们迷住后,就被藏在床底下,我听见你进来过,只是被制住了哑穴,没法子通知你……” 铁铮苦笑道:“我也没想到,这次是栽到家了!” 青蝎子蓝翠娥冷笑道:“铁铮,你没找到是你运气,老娘一直跟着她,如果你发现了,就只能得回一个死人了。” 狄一帆道:“废话少说,砍下右臂来!” “不行!我只能自断左臂!” 狄一帆冶笑道:“铁铮!你没有讨价的余地!” 铁铮冷冷地道:“这句话该我说,一条左臂,要干就干,下干拉倒,我如断了右臂,无法使剑,那还下是由得你们摆布了,铁某不上这个当!” 狄一帆想了一下道:“铁铮!你够精明的,好吧!左臂就左臂,爽快些,你自己动手吧!” 五妙容连忙叫道:“大哥!不要听他们的……” 可是铁铮动作很快,刷的一剑,把自己的左手砍了下来,断处鲜血直冒,狄一帆没想到他说砍真砍,倒是怔住了。 铁铮咬着牙,用剑尖挑起那只左手,冷冷地道:“现在你们该把拙荆放开了!” 狄一帆哈哈大笑道:“铁铮,你真傻,玉妙容是老夫要挟龙老儿的本钱,岂会还给你!” 铁铮怒道:“好一个老匹夫,居然敢骗我!” 狄一帆笑道:“这是你自己要上当的,不久以前,你自己还说不能大信任老夫的……” 铁铮怒道:“老匹夫,你太卑鄙了,我绝不饶你!” 说着话,他把剑尖所挑的断手朝蓝翠娥掷去,蓝翠娥为了自卫,只得把化血神刀抬起来,戳住了那只断手。 铁铮却趁这个机会,电疾而进,长剑急落,砍向蓝翠娥执着匕首的那只手。而且很快地夺下了匕首,一脚把蓝翠蛾踢了个葫芦滚地! 接着长剑一挑,已经把玉妙容捆绑的绳索都挑断了,然后把化血神刀交给了玉妙有道: “妙容!这个给你,小心点别伤着你自己,那是见血封喉的利刃!” 铁铮的行动之快,已经够他们吃惊的了,可是再看看铁铮,脸色大变,因为铁铮的双手好端端地仍在那儿。 那么铁铮砍下来的那只手呢?那只手仍然血迹模糊地横在地上,但已经被她化血神刀砍为两哉。 青蝎子蓝翠娥惊骇地叫道:“这个人他有三只手!” 狄一帆与狄小琳也是一脸诧容。只有铁铮微微一笑道:“你们虽然为天杀门来卖命,可喜的是还没有成为他们的一员,因此狄前辈,你们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如果继续跟他们交往,除非你甘心屈居人下,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否则的话,引狼入室,惹火烧身,就太不上算了!” 狄一帆道:“什么天杀门,老夫不懂你的话!” 铁铮笑笑道:“前辈不必再辩了,你若不是受了天杀门的蛊惑,不会找上我们的!” “老夫要挫挫龙老儿的威风!” 铁铮微微笑道:“前辈又怎知拙荆是龙前辈的外孙女儿呢?她以前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很少有人认识她!” “玉桂是龙老儿的入室弟子兼女婿,这是众所周知的事,玉三小姐是他们的外孙女儿也就不问可知了!” “可是你们不会知道堂堂的总督千金,会下嫁铁某这个江湖人,这一路走来,拙荆也从未表示过她是玉家的女儿,只有天杀门的人才知道我们的关系!” 狄一帆哼了一声道:“老夫不知道什么叫天杀门,更不知道那一个是天杀门的人,你们跟龙老儿的关系,老夫是从一个故人那儿得知的!” “那个人是谁,前辈可以说出来吗?” “无此必要,反正他也跟龙老儿有过节!” 铁铮笑笑道:“前辈不肯承认也就算了,我只是提醒前辈一声,假如仅为一时之私喷,跟这种人搭上了关系,实在是很不智的事,龙前辈虽然盛名盖过您,但前辈称尊天都,仍然为一方之雄,如果跟那个人合作为伍,即使能把龙前辈压下去,前辈却要沦为天杀门的爪牙,受其驱策,为武林所共嫉而不容,这又何苦来呢!” 狄一帆脸上的肌肉牵动了一阵,但仍然一咬牙道:“小子!老夫不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铁铮叹了口气道:“我已经再三忠告,前辈仍然执迷不悟,我也没办法了,我现在已经依约断臂,也救出了拙荆,前辈总没有理由再留难了!告辞!” 狄一帆冶笑道:“你明明双手俱全,故意弄的狡猾!” 铁铮笑指那条断臂道:“这一手叫做壁虎断尾,是天杀门惯使的手段,天杀门中,曾经有两个人在我面前演过这一套,被我学来了,对不知情的人,倒还颇为有用,手是一种薄羊皮缝成的,内实棉絮,再灌上红色汁水,藏在衣袖中,必要时缩回真手,探出一只假臂来,让人一刀砍断,然后再出其不意制敌,常有意想不到的效用,这一只断手我是从一个叫西门玉的女子那儿取来的,她也是天杀门中主脑人物之一,前辈既然决心要跟天杀门打交道,我就留下给前辈做个纪念,那一天前辈跟天杀门闹翻时,记住他们这一手,也会少上一次当!” 蓝翠娥神色一变道:“西门玉,蛇姬西门玉……” 铁铮道:“不错;你应该知道,她是你们五毒娘子之一,江湖有五毒不聚头之说,现在你们凑到一堆了,你可得小心点,蛇跟蝎子是世敌,难以共处的!” 蓝翠娥转眼向狄一帐道:“爹!媳妇想……” 狄一帆沉声道:“你什么都不用想,一切都有我!” 转向铁铮道:“黑燕子,你虽然弄了狡猾,但是你仍然走下掉的,你们夫妇俩乖乖受缚,由老夫把你们送上避尘山庄去,保证不伤你的性命!” 铁铮朗声一笑道:“狄前辈,我心敬你是武林前辈,才处处容让,你这种态度,就不像是个前辈了!” 狄一帆再度扬剑道:“翠娥!上!截下他们来!” 他振剑直刺铁铮。蓝翠娥也在腰间解下一枚黑色的软鞭,攻向了玉妙容,四个人搭上手,交战未及数合,蓝翠娥忽而一鞭直点玉妙容的喉头,玉妙容手中化血神刀苦在太短,未能及早封阻,只有等鞭梢到达可及的范围内,才一刀砍出,劈在鞭梢半尺之处,前面那半尺来长的鞭身卷回绕住了刀刃。 蓝翠娥将鞭子往回一拖叫道:“放手!” 玉妙容自然下肯放,手掌一用劲,忽地一声尖呼,连忙松手,化血神刀又被蓝翠娥夺了回去。而玉妙容的掌心却呈现着两个米粒大的黑点! 铁铮听得玉妙容惊呼,连忙逼退了狄一帆,回到她身边问道:“妙容,你怎么了?” 玉妙容摊开手掌道:“我中了暗算了!” 铁铮一看那黑点,连忙道:“你别用劲,凝聚全身真气,封闭住右臂的血脉,这是我的大意,不该把青蝎子的武器给你使用的,蝎子最毒就是尾上的钩……” 蓝翠娥冷笑道:“不错!老娘的钩就在化血神刀上,因为它是一支宝刀,每一个人都下舍得丢弃而想夺过去使用,结果都丧身在老娘这一钩之下!黑燕子,如果要你这老婆活命,你就乖乖的放下剑受缚……” 铁铮冷笑道:“铁某已经上过一次当了,刚才我自断一臂,你们都没有肯放过我,现在我可不理这一套了!” “那你就等着看你的老婆毒发身死吧!” 铁铮又沉思了片刻道:“未必见得,来!妙容!我背着你,最多不要这条胳臂了,我们也下向他们低头!” 玉妙容柔顺地攀到铁铮的背上,幸好她身子娇小玲珑,双腿勾住铁铮的腰,左手带住他胸前的衣襟,居然没有增加铁铮多少负担。 铁铮大吼一声,长剑舞成一片光幕,奋勇朝外冲去。狄一帆挥剑挡住了,但铁铮这次是存心拼命,勇不可当,几下狠砍,把狄一帆逼得连连退后……屋后又冲出三个汉子,手中各持刀剑又围了上来。 他们的衣着平常,铁铮初还以为他们是狄一帆的部属,不加注意,可是一经交手,才发现这些汉子的武功个个都是一流高手,下禁怒叫道:“狄老儿,你还说跟天杀门没关系,这些天杀星是怎么来的?” 一面叫,一面奋勇发剑,精招迭现,青芒飞洒中,两名汉子呼叫着摔跌出去,一个断臂,一个腰斩,溅起一片血雨。谁也没想到铁铮神勇如此!连狄一帆都不由得为之一怔,略略迟疑问,铁铮已冲出了大门,撮口一声长啸,他的那匹黑龙马自动挣断了缰索,飞驰而来。铁铮正要上马,斜里一条人影急扑而至,铁铮的反应何等迅速,猛地一剑下击。 那人手中的钢刀被震得飞了开来,铁铮挥剑再削,忽然发现那人却是狄小琳,满睑惊惶之色。 他再狠的心,也下忍心杀死一个小女孩子,及时翻腕收功,剑身平拍在狄小琳的肩头,只轻轻地把她推开一边:“小孩子别这么狠!” 狄小琳死里逃生,铁铮已骑上了马,疾奔而去! 后面另外两名大汉追上来,扬手似乎准备发射什么,但狄小琳忽地一翻身,双手齐扬,打出了两块石子。 对两名高手而言,这两块石子自然下构成威胁,但是小姑娘的手法很巧,竟是击向两人的门面,谁也下愿意在脸上挨一下,尤其是仓猝之下,无暇权衡轻重的时候,二人都伸手拍落的击来的石子,经这一耽误,铁铮已去得下见影子了。这时屋后转出一个黑衣蒙面人,以冷冷的声音道:“小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狄小琳道:“没什么意思,人家放了我一马,将恩报恩,我不能让人在背后暗算他!” 黑衣人目中凶光顿射,忽而又收敛了下来,笑笑道:“说得对,为人当恩怨分明,还了他这一次就不欠他什么了,只是你两个人都该死,就凭两块石子,打上了又能怎么样,你们竟放过了一次出手的机会……” 那两名汉子全身颤抖,脸上现出了怖色,可是蒙面人顿了一顿又道:“惟念现下正在用人之际,暂免一死,准你们戴罪立功,如果再把事情办砸了,你们自己知道该怎么办!不须要我再多说了!” 两个汉子脸上才现出了喜色,同时道:“谢门主恩典,请门主示下,下一步的工作!” 蒙面人冷冷地道:“还要问吗?你们别的事情办不了,追踪的工作该内行的,快去蹑上黑燕子,踩准他落脚的地点,不准轻举妄动,迅速回报!” 两人各应一声,一个汉子道:“如果铁铮进了避尘山庄,属下就无能为力!”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这不是废话,他们要是进了避尘山庄,本座还会要你们去追踪吗? 本座早巳探听确实了,两个老怪物正值闭关,在后天之前,避尘山庄不会让任何人进去的。 所以,铁铮一定不会上山庄去,但也不会离得太远,用点心,这是你们惟一活命的机会!” 两名汉子答应着去了,狄一帆看着淡然道:“你律下很严呀!完全不像以前的作风了!” 蒙面人哈哈一笑:“组织不同,以前是大家捧我的场,无条件为我卖命,我当然以感情交往,现在这批家伙在我手中锦衣玉食,走到那儿都是大爷,当然要付出相当代价,富贵岂是那样垂手可得的。” “可是你不能要求他们太过份!黑燕子武功高出他们很多,你硬要他们去送死,似乎太不合理了!” 蒙面人摇摇头道:“没有的事,拦不住黑燕子,我不怪他们,我为的是他们刚才放过了出手攻击的机会!” “那是被小琳两块石子阻误了,也不能怪他们!” “怎么不怪他们,别说是两块石子要不了他们的命,就是两把飞刀,也不能因而罢手,身入天杀门,为了达成任务,就必须要有不惜一死的决心,这是第一条门规,要不然他们凭什么享受那些丰厚的待遇!” “再丰厚的待遇,要有命才能享受!” 蒙面人笑笑道:“老狄,你不会懂的,天杀门人立的是卖命约,不是卖身约,他们的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甚至可以说是死过一次了,因此我有权如此要求,他们也不敢违背,刚才你看见,我真要他们自戮,他们也不敢违抗的!” 狄一帆道:“这种条件太苛刻,我下会加入的!” 蒙面人道:“我也没有要你加入,因为我没有控制你必须卖命的条件,就不会要你,像你孙女儿刚才那样,来上一手,岂不误了我的大事,我的天杀手没有别的条件,但必须是不能动之以情,只能胁之以威的人!” 狄一帆怒道:“那你为什么要找上我?” 蒙面人赫赫一笑道:“那是为了合作,你想扳倒龙天池,我帮助你达成这个愿望,使避尘山庄除名,把关外三片天,变成你天都独占的局面!” 狄一帆冷笑道:“但你这片天始终还压在上面!” 蒙面人笑道:“我这片天二十年前就塌了,你是惟一知道我尚在人世的人,因此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跟你争名的,我的目的也不在称霸武林,我的天下也不在关外,此间事一了,我们就两不相干!” 青蝎子蓝翠娥道:“那你制住我的丈夫又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我!是蛇姬西门玉想跟你这头青蝎子斗斗用毒之技,只要你认输,我叫她立刻拿出解药。” 蓝翠娥叹道:“我自从嫁到天都狄家后,已经退出江湖了,几时有意思跟人家争胜过!” 蒙面人笑道:“可是五毒娘子的排名,仍以青蝎为首,蛇姬很下服气,非要逼你公开认输不可!” “她可以向人宣布压倒我了!” “她说有什么用,必须要你亲自当众对外承认,而且要在避尘山庄瓦解,你们天都狄家独霸关外一片天的时候,你青蝎子再作如此宣布,才会有人信服!” 蓝翠娥冷笑道:“你无非是驱使我们在避尘山庄上为你去卖命而已,何必说得那么好听!” 蒙面人笑道:“可以这么说,不过也未必尽然,我跟令翁狄老兄说过了,避尘山庄那一战即使失败,我也会把解药给狄世兄的,只是我必须要活着才行!” “那就是说如果你死在避尘山庄,我丈夫就死定了?” “蛇姬的解药全由我保管的,我若是死了,即使想去为你丈夫解毒也没有办法了,要你丈夫活下去,我就不能死!” 狄一帆道:“你别说了,拼了我们一家老小的命,总下能让你死在别人于中就是,只希望你能守约!” “狄老哥,我答应的话绝下会爽诺,这一点你可相信的!” 狄一帆一声长叹无语。 蒙面人却在哈哈大笑声中退走了。 狄小琳上前道:“爷爷,您下会怪我刚才的行为吧?” 狄一帆抚着她的头哽咽道:“怎么会呢?小琳,恩怨分明,是我们武林中人应具的胸怀,爷爷只是很惭愧,就为了我一念不平,才为你爹惹来灾祸,想起来实在很后悔,像我们对付铁铮的这些行为都是不应该的!” “那个黑燕子真厉害,爷爷,龙天池的武功比他如何?” “不知道,黑燕子是近十年来关外第一高手,天杀门被他一个人,搅得天翻地覆,想来龙老儿也不会高出他多少!” “那您对龙天池能胜得了吗?” “十年前一剑之败,我耿耿於怀,埋首苦练新招,应该有得一拼,真要输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可是您连铁铮都胜不了,到时候不是更苦了!” 狄一帆笑道:“傻孩子,爷爷打心里面就不想杀死黑燕子,只是被逼得没办法才敷衍一下,你以为我真的不如他了,要是爷爷只有这点能耐,还谈什么跟天池老儿争胜去!” “原来您还藏了私!” “当然我没有尽全力,你母亲也没有用全力,否则她的蝎尾针沾人即死,那会让玉妙容活着被人救走,她居五毒娘子之首,盛名也不是幸致的!” “这么说玉妙容不会死了?” 蓝翠娥笑笑道:“我只用了十分之一的剂量,那是不会致命的,但也没人能解得了,我要让铁铮急上一阵子,等到了避尘山庄,再给他解药!” 那个蒙面人算得很准,铁铮并没有到避尘山庄去,他只是在树林里,找了一间空屋子,放下玉妙容。 这是一间猎人的小木屋,在长白山上,到处都建有这种小屋,也没有屋主,建屋者住过后遗留了下来以供后来者居用。 铁铮找到了这么一间的小屋后,立刻检视玉妙容的伤势,她那条手臂已经肿得有碗口粗细了。 玉妙容自己简直不敢看,但铁铮看了一阵后,吁了口气道:“青蝎子还算有良心的,她只用了很轻微的毒,你不会死!” “可是手肿成这个样子,看了都恶心,砍掉它算了!” 铁铮笑了一笑:“那可不行,铁铮的老婆不能是个独臂娘子,你要是不怕痛,我放血消毒,两个时辰消肿,如果你怕痛,用药物敷治,十天可以拔毒消肿!” “我不怕痛,要这个样子拖十天,我宁可死了算了!” 铁铮笑了一笑,他知道女人视容貌更重於生命,一个干娇百媚的俏佳人,拖着碗口粗细的一条手臂,的确不太像话。於是他生了火,把刀子在火上烧过了,轻轻挑破了她腕上的血脉,嗤的一声,破处标出一缕黑色的血箭,手臂肿消了下去。他又开始从肩头往下用力挤着,把臂上的血水挤出来,这的确非常之痛。 但是玉妙容居然咬牙忍住了,两个人都全神贯注在拔毒疗伤上,屋子周围却悄悄地掩来了许多人影,慢慢地包围了小屋。 当来人掩近到五六丈的地方,玉妙容已经警觉了道:“铁哥,有人来了,你去瞧瞧是谁?” 铁铮一笑道:“不用瞧,还不是天杀门的那群鼠辈!” “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在四十丈外,就被我发现了,一共来了十二个,可能都是天杀星一类的脚色,别去管他们!” 强敌环伺,又怎么能不管呢! 玉妙容知道铁铮是在安慰自己镇定,因亦一笑道:“铁哥!你放心好了,我懂得照顾自己的,能抵抗的时候,我一定尽力抵抗,到了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我不会让他们用我来威胁你的!” 铁铮忙道:“妙容,你别傻,你又在想什么?” 玉妙容惨然一笑道:“青蝎子总算够意思,没让我这只手废掉,现在我觉着已经能使上一点劲了,因此对方开始进攻的时候,你别顾虑,尽管出去应付好了,对方在两丈外,我用冰魄神珠对付,再逼近过来,我用剑厮杀,实在招架不了,我的贴腰处藏着一支匕首,那是我自用的!” 铁铮连忙道:“妙容,你对我还下够了解!” 玉妙容居然娇媚笑了起来:“铁哥!我太了解你了,不久前我被制的时候,要你一条骆臂。你因为有了西门玉那儿得来的一条假臂,才能把我给救了出来,这一次可没有用了,因此如果他们再捉住我,就会要你一条真止的胳臂,我真的不能连累你!” “你准知道我会答应他们的要求吗?” ;“我不知道,可是两种结果都是我不能忍受的,如果你不答应,我会很伤心,如果你答应了,我会恨自己一辈子,所以我不想再有第二次了,刚才那一段时间,已经够我煎熬了,当你一再犹豫时,我难过得希望能立刻就死,为了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不够重要,可是最年你答应了,我难过得更厉害,恨不得立刻杀死自己!” 铁铮也笑了道:“你可真难侍候!” 玉妙容忸怩地道:“铁哥,我知道我太傻,你如果答应了对方,并不一定能救我。只会把你自己也陷住了,我应该希望你、鼓励你拒绝,可是……我是个女人,女人有时不能很理智,常会在紧要的关头感情用事!” 铁铮哦了一声道:“如果易地而处,你会怎样决定呢?” 玉妙容道:“我会毫不考虑地接受对方的要求,虽然明知那可能是个陷阱,但我还是睁着眼往里跳,那怕只为了能延长你片刻的生机,我也认为值得的!” “那不是很傻吗?” “是的;我知道,但女人就是如此,在最需要聪慧理智的时候,偏偏要去做傻事,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所爱的人是个大勇无敌的英雄,但面临危急时,却会要求他做狗熊!” 铁铮居然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笑着道:“妙容,这就是女人可爱的地方,要是女人也像男人一样地刚强,就失去了女人的韵味,不再令人动心了,不过现在我告诉你我的想法与决定,也要你一定遵照我的做法!” “你要我怎么样?” 铁铮道:“我要你尽量地抵抗自卫,实在抵抗不了的时候,就设法活下去,等着我来救你!” “可是对方一定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他们会拿我来威胁你,要你束手投降,放弃抵抗!” 铁铮一笑道:“我也知道他们会这样做的,可是我同样地不给他们机会,在他们没开口之前我就跑了!” 玉妙容一怔:“你跑了?” “是的!我撒腿就溜,跑得比什么都快,根本不让他们有一个告诉我的机会,这是惟一能保全你的方法,然后我就会守伺在暗处盯住他们,随时要找机会救你脱险!” “如果对方不给你这个机会呢?” 铁铮道:“天杀门主不是个冲动的莽夫,他如果不立时杀你,就是打算利用你作为人质,因此他不会杀你的,只要你不死,我就能救你出来!” “ 他们的人多,你恐怕很难得手!” 铁铮笑道:“人再多也没有用,别忘了这儿是长白山区,而我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他们有千万个人也挡不住我的,只要我不照面,他们就无法威胁到我,而且天杀门所剩的人手已经不多了,为了要看守你,他们必须动用全部的人手,那就是能为我造成更多的机会!” “如果他们一怒之下把我杀了呢?” 铁铮脸色一沉道:“天杀门主不会做这种事的,他也知道我黑燕子的厉害,更知道他在未死之前惹怒了我所要付出的代价,我会像他的影子一般地盯住他,扰得他永无安身之日。 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傻事,他也是个有野心的人,不会意气用事,因此他见到我不会中他的圈套时,宁可把你放了也不会杀死你的!” “你说他会把我给放了?” “不错,他发觉带着你是个很沉重的负担,杀了你又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只有放你走了,如果他没有这种算计,就不可能组成这么一个冷酷而严密的天杀门!” 玉妙容沉思片刻,才叹了口气道:“铁哥;每次我们意见相左的时候,最后总是证明你是对的,因此我只有听你的了,好吧!我会活下去的!” 铁铮抱了她一抱,又亲亲她的脸颊道:“妙容!我不会因你而受威胁,但是我答患与你同生共死,如果你被人杀死了,我一定下顾一切地为你报仇,然年……再把你带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挖个坑把我们一起埋进去!因此你要我活下去,就一定要使自己也活下去!” 玉妙容目中泪水盈眶,点点头道:“我会的,铁哥!原谅我的幼稚,刚才说了那些傻气的话!” 铁铮大笑道:“我若是不爱上你这副傻里傻气,早就像一只破鞋似的把你给扔了,天知道带着你这么一个女人,闯江湖会增加多少麻烦跟累赘!” 在豪笑声中,他掏出了一截老参,塞在玉妙容的嘴里,低声道:“慢慢嚼碎了咽下去,我先出去,你守着门户就行了,这栋小木屋子很结实,更难得的是屋顶盖着积雪,连放火都烧不了它,咱俩不在一块,对方就奈何不了我们了,我出去宰人去,我出去后,你立刻把门拴上,然后藏在屋梁上,用剑挖个洞,看着外面,居高临下也好应付!” 没等玉妙容说第二句话,他已经打开了门,冲了出去。 外面是一片皑皑的白雪,有几个人没防到他会突然出来,连忙向一片小雪坡后面躲去。 铁铮哈哈大笑道:“朋友,别躲,你们是冲着铁某来的,干嘛又要躲呢?” 那些人没有答理。 铁铮笑道:“躲也没有用,铁某再打个招呼,你们如果不露面,铁某就赶你们出来了!” 依然是一片寂静,铁铮冷笑一声,突然扬手,连续地撒出一串黑色星点,那是他成名的暗器燕尾回风角镖。 这种暗器的厉害处是,能突破地形的阵碍,迂旋攻击敌人,黑星到达雪坡上空时,就像有灵性似的旋绕下坠,然后又以一个优美的弧度分射向两侧。 接着只听见几声轻哼,有四条人影从坡后射了出来,每人部穿着雪白的羊皮坎肩,戴着雪帽,坎肩里的衣袖也是白的,如果趴在雪地里,很难叫人辨认出来。 铁铮哈哈一笑道:“你们这身打扮倒像个老长白客,可是你们忽略了我黑燕子的出身了,我十岁开始就猎到第一头雪狼,在五十步内,我用鼻子都能把你们闻出来!” 冲出来的四条人影中,领头的那一个发出轻暍,用手一指,身边的三条汉子就冲了上来,每个人都挺着一柄亮光光的大砍刀。 铁铮仗剑相迎,觉得这三个汉子不仅腕劲沉厚,而且刀法也很凌厉,竟然很难对付,不禁诧然道:“天杀门中还有你们这种好手倒是少见,朋友们,三位具此身手,该不是泛泛之辈,报个万儿如何?” 那三名汉子就像是哑巴似的,埋头急攻,根本下答理他的话。 铁铮一面用剑招架,一面笑道:“我忘了进入天杀门的人,都是连姓名祖宗都卖了的,当然不敢通名报姓,可是你们的刀法瞒不过人的,这是彭家的五虎断魂刀,你们是彭氏五虎中的那三位!” 他这一口叫出了对方的门户,使得那三名汉子为之一怔,就在这一疑神间,铁铮一剑挑开了其中一人的雪帽,披下了一头长发,原来竟是个女子!这一来倒使他怔住了道:“彭氏五虎中没有女子,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不答话,运刀更急,铁铮脸色一沉,忽地剑光急泻,由刀光中透进去,那女子惊呼一声,抛刀滚向一边,手上鲜血淋漓,另外那两人都中止了攻击,赶过去问道:“三妹,你怎么了,伤在那里?” 居然都是女子的口音,受伤的那个女子道:“还好,只是手上挨了一剑,没伤到骨,大嫂二嫂,别管我!” 那两个女子站起身来,挺刀正要攻击,铁铮已沉声道:“慢来,你们都是彭家兄弟的眷属?” 那两个女子没有出声,似乎是默认了。铁铮又道:“我在六年前路过五虎庄,跟大虎兄堪称莫逆,欢聚了三天,遗憾的是没见到另外四位,但是我相信他们都是义烈的武林豪杰,正因为有了那段渊源,我才没对那一位大嫂下绝情,以免伤了朋友的义气,而且我要问问明白,三位所用的刀法都是彭家的五虎断魂刀,但以彭大兄跟我的交情,断然不会拦路狙杀,三位到底是……” 一个妇人道:“你真是外子的朋友?” 铁铮道:“这还假得了,这么说来,大嫂是大虎兄的夫人了,我到宝庄时,他们都还没成家……” 那妇人道:“我们是五年前成的亲,这是二弟妹与三弟妹,比我晚一步进门,老四老五都还没有成家!” 铁铮道:“最近这几年我没在关外行走,没赶上三位的喜酒,但我跟大虎兄论交之事,大嫂应该知道呀!因为我们还互相交换过一些招式上的意见,刚才三嫂攻我的那一式虎啸高岗,就是我从剑法中演化出来补进去的,因为三嫂的刀法还下够纯熟,才被我攻了进去,如果在彭大兄手中,我是万难得手的!” 妇人惊叫道:“你是黑燕子铁铮,铁兄弟,大虎还在念着你,他最得意的事就是跟你结交!” 铁铮道:“小弟对彭大哥也是万分钦仰,要不是事情忙,我早就拜望他去了,我们是肝胆莫逆之交,虽然不常见面,但情分不会生疏,我想彭大哥不会因为我不去就生气了要杀死我吧?” 两个妇人都低下头,最后还是那妇人道:“铁叔叔!我们不知道是你,以前也没见过,所以才……” “虽然没见过,但听大嫂的口气,似乎彭大哥并没有忘了我,那刚才三位为什么要对兄弟如此呢?” 耶妇人叹了口气道:“皇甫光要我们来的!” 铁铮一惊道:“皇甫光,天杀翁皇甫光!这老儿下是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吗?怎么还活着!” 妇人道:“没有!二十年前死在天池龙老英雄剑下的是他的兄弟皇甫敬,他们兄弟两人是孪生,只用一个名号,天池、天都、天杀三人,合称天外三片天,论技艺是天池最高:心肠则是天杀最毒,所以才引起龙老英雄的愤慨,仗义锄奸,可是只杀死了皇甫敬!” 铁铮道:“原来天杀门就是这老儿所建,难怪会以天杀为名,要不是天杀翁早被杀死,我就会想到天杀门主是谁,可是三位大嫂怎么又会被他网罗去了呢?” 妇人苦笑道:“两月前他找上门来,要大虎他们加入他的天杀门,为大虎严辞拒绝,那知道这老鬼暗下毒手,在他们五兄弟身上都下了毒!” “他们怎么样?” “还活着,只是昏迷不醒,两天前他又来了,说只要我们帮他对付一个人,就可以给出解药,我们问他是谁,他又不肯说,为了救活大虎他们,我们只好硬着头皮来,可是我们没想到要对付的人是你铁叔叔!” 铁铮笑笑道:“没关系,这是天杀门主一贯作风,昨天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天都剑客煽动了来对付我,结果内子挨了他媳妇青蝎子蓝翠娥的一下蝎尾针!” 那妇人一怔道:“青蝎子蓝翠娥是天都剑客的媳妇,天都剑客也跟他结成了一伙?” “是的!大嫂认识那一家子吗?天都老人为人也十分正直,必然是家里的人受了威胁,不得已才受他驱策!” 那妇人苦笑道:“天都狄老人不知道,但青蝎子却是我们的旧交,我是飞娱蚣莫寒姗,二妹是绿蜘蛛叶金花,三妹叫玉蟾蜍徐小碧,我们三妯娌,跟蓝翠娥、蛇姬西门玉,合称为五毒娘子,我们五个人所用的毒各擅一门,互为相克,青蝎的毒,二妹能解!” 铁铮哦了一声道:“西门玉的毒谁能解?” 莫寒姗道:“无人能解,此女最毒,除非合我们四人之毒,才可以抵制她,铁叔叔是否中了她的毒?” 铁铮道:“我没有!不过彭大哥他们很可能是中了西门玉的蛇毒:因为西门玉是天杀门的总监!” 莫寒姗沉思片刻才道:“不错,我们三个人都是用毒的行家,可是大虎他们中的毒,我们居然束手无策,如果西门玉在皇甫光那,那就一定是蛇毒了!” 铁铮道:“那三位嫂子可以去找蓝翠娥合作,我相信她受制的一定是她丈夫,既然你们四人联手可以解得蛇毒,她一定乐於与你们合作的!” 绿蜘蛛叶金花道:“是的,皇甫光根本不是要五虎出山,而是利用这个机会,驱使五毒娘子为她卖命,我们绝不会上他的圈套。铁叔叔,这是蝎毒的解毒药,你用水化开了敷在伤处即可!” 说着递了一颗药丸过来,铁铮接过药丸时,却塞了一包过去,叶金花一怔,铁铮低声道: “这是蛇毒的解药,皇甫光既然想利用你们,一定下会让你们跟毒蝎子见面合作的,下过你们可以拿了这个去到狄家,看看狄辉所中的是否为蛇毒,如果是的话,就把他给化解了!” 叶金花捏着纸包,铁铮道:“二嫂,相信我好了,西门玉是灵蛇教的人,这是我从她师门要来的解药,万无一失,希望你们别声张,如果皇甫光还要利用你们,不妨将计就计,到避尘山庄去,将他们一网打尽!” 叶金花点点头,然后朝莫寒姗道:“大嫂,既然铁叔叔跟大哥是磕头兄弟,我们可不能再动手了,走吧!” 说着扶起了徐小碧,朝木屋周围埋伏的人道:“全都给我退走,一切有我们负责,果你们有一个敢留下来的,可别怪我们三姐妹手辣,五毒娘子杀人是不皱眉的!” 这番话相当有效,那围在四周的汉子都悄悄地退走了。铁铮来到木屋中,玉妙容迎了上来道:“铁铮哥,真想不到你处处都有熟人,连五毒娘子都认识!” 铁铮苦笑道:“总算把天杀门主的真相弄清楚了,原来天杀翁有两个,皇甫光那老怪物还没有死!” “皇甫光是谁?他真是天杀门主吗?” 铁铮道:“不会错了,这个消息太重要,我们得赶快通知你外公去,让他好有个准备,这家伙当年就比你外公差不了多少,二十年来,可能又精进得多了!” 抱着玉妙容出门,撮口召来了黑马,抱起玉妙容,骑着向前飞驰而去。 ------------------------------- 孤剑生扫描 冬少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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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三天後,在长白天池之畔,避尘山庄的堡楼上严阵以待,铁铮与玉妙容劲装佩剑,站在堡楼上。 远远望见了二十几匹马由路上徐徐而来,铁铮道:“放下吊桥,派两个人出去,把他们带进来!” 一个汉子道:“铁爷,老主人跟老夫人还没出关!” 铁铮道:“放他们进来,一切听我指示!” 那汉子似乎还想开口辩解,玉妙容道:“龙五,你没听到方婆婆转示外婆的吩咐,一切由铁爷作主,还下快去!” 那汉子这才恭声答应了,向下走去,吊桥放好时,恰好那急驰的二十余骑也到了护堡的深壕前面。 铁铮看了一下,几乎全是认识的。 崔立忠与崔明洁父女俩以及包括西门玉在内的五毒娘子,天都老人狄一帆与他的孙女儿狄小琳。 只有一个墨髯红脸的高身材老人很陌生,但是从他的风度上看,不问而知,便是天杀门主皇甫光了。 铁铮跟玉妙容同时下了堡楼,拱手相迎笑道:“幸会!幸会,皇甫门主,今天终於拜识到尊颜了。” 皇甫光哈哈一笑道:“幸会,黑燕子,老夫对你不得不佩服,你只凭一个人,居然把我辛苦布置经营的天杀门整得四分五裂,差一点就垮了台。而且老夫算错了一件事,没想到你眼五虎断魂刀彭老大拜过把子,既然飞娱蚣莫寒姗把老夫供了出来,老夫也就不必再隐藏身份了!” 铁铮看了他一阵後问道:“你真是天杀翁皇甫光?” 皇甫光傲然道:“那还会有假的,狄一帆是我的老朋友了,他可以证明老夫是什么人的!” “天外三片天是同时成名的人物,阁下的年纪……” 皇甫光一笑道:“八十五岁,二十年前的天杀翁,二十年後,老夫却成了一门之主,比两位老朋友出息得多了!” 铁铮道:“可是看外貌的确难以相信!” 皇甫光微笑道:“不错,很多人都不信,正因为这个原故,老夫筹组天杀门,称雄武林二十年,虽然有人见过老夫,还是没人能认出老夫来,因为二十年前的天杀翁须眉皆白,二十年後老夫反倒年轻起来了!” “不错!照尊驾的年纪,最多不过才五十上下,说你是天杀翁皇甫光,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皇甫光笑笑道:“你的估计也不算错,如人生以百年计,老夫这个样子也差不多是五十上下,不过老夫的机缘好,得到了一株千年参王及一部道家练真妙诀,两相兼致,大概可以较常人多延一甲子的寿算,因此这八五高龄,也跟常人的五十上下差不多,也因为老夫还有几十年好活下去,所以才激起雄心,想轰轰烈烈地干一下!” “你所谓轰轰烈烈,只是组成了一个天杀门!” 皇甫光一笑道:“那有什么不好,近十年来,武林中没人敢提天杀二字,生杀之权,操之我手!” 铁铮冷笑一声:“可是你只不过是豪门的走狗而已!” 皇甫光笑道:“你是说替和坤办点事?那可不是老夫,是崔老儿的事,在和坤的心目中,崔老儿才是天杀门主,老夫足何等人,岂会向人屈膝低头的;老夫天杀门共分天杀二门,天字组由崔老儿父女俩担任门主,杀字门由西门玉担任门主,只有几个人才知道真正的门主是谁,就仗著这样扑朔迷离的手法,才能使武林中人慑伏,而且难以摸索,你小子不也是到最後才知道的吗?” 铁铮道:“你的手法的确高明,不过铁某总算把你逼了出来,你也没什么可神气的!” 皇甫光笑道:“不错!你是惟一没被天杀门吓倒的人,而且也是惟一敢跟我天杀门作对的人,不过那只是你的运气好。老夫一直太低估你的能力了,没把你放在心上,让你逐渐地把老夫的分坛一个个地挑了,只是黑燕子,你也别太早得意,老夫之所以让你活到今天,是老夫不想杀死你,否则江湖上早就没有你这一号人物了!” 铁铮道:“自从铁某公开与天杀门作对以来,大小已跟你的手下作过几十次的接触,每一次都是化险为夷,而且你的人也没有对我客气过,只是他们杀不死铁某而已!” 皇甫光笑道:“如果老夫亲自出手,哪有你的命在!西门玉跟崔老儿不止一次请求老夫亲自对付你,老夫都没答应,你知道是什么原故?” 铁铮道:“因为你自己不敢跟我一战!”皇甫光哈哈大笑道:“老夫如果真怕你,今天也不会来了,老夫之所以容纵你,是因为要借重你的剑!” 铁铮不禁一怔道:“借重我的剑?” “是的,你这支剑很不错!颇有点能耐,老夫的天杀门发展的大大了,又因为老夫很少亲自出面。崔老儿跟西门玉,在那些人心目中的地位也日渐稳固,渐渐不太安分了。老夫固然可以自己对付他们,可是这一来又得重新组起太麻烦,惟一的办法,就是留下一个厉害的对手,代我把他们的势力削弱一点,让他们知所凛惧,继续听命於老夫!” 铁铮吁了口气道:“你故意把自己的手下驱来送死?” 皇南光笑道:“不必故意,老夫只是袖手旁观而已,而且那些人也不是老夫的手下,他们根本不知道有老夫,老夫的手下只有三个人,崔立忠父女跟西门玉,他们自以为翅膀快长硬了,老夫麻烦你来修剪一下,把他们的羽毛剪短一点,使他们飞不起来!” 铁铮看看西门玉,又看看崔氏父女,只见他们一个个都低下了头,面有怖色,乃叹道: “你的手段真毒!” 皇甫光大笑道:“我以天杀为名,就是以狠毒起家,顺我者死,逆我者也杀,只有杀来杀去,才能巩固霸权!” 铁铮忍不住道:“你是个疯子,狂人!” 皇南光笑道:“为什么不说我是个天才呢?你别看我带了二十几个人来,他们每个人都恨透了我,如果他们有机会有能力都想杀我,可是他们不敢,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怕死,怕被别人杀死,必须倚靠著我!” 铁铮道:“你不怕他们联合起来对付你?” 皇甫光笑道:“不会的,双手血腥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每个人都是一身罪孽血债,如果离开了我,天下就没有他们容身之处。小子,我用人都是先为他们安排好了一条绝路,然後才网罗到手下来,所谓置之死地而後生,除了他们自己之外,他们没有一个朋友,一个心腹,因此像你这种人,我就不会要!” 铁铮叹了一口气道:“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昔日天杀翁,今日天杀门主,皇甫光是也!” 铁铮不再跟他废话了,一伸手道:“进去吧!” 皇甫光道:“龙老儿跟崔老婆子呢?他们不敢见人了!” 铁铮道:“两位老人家闭关虔修,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功成出关,各位来得早了一点!” 皇甫光笑笑道:“很好,老夫倒要看看他们二十年来又长进了多少,你可以转告龙老儿不必著急。二十年前他杀死家兄皇甫敬,我非常感激,我们两个人只有一个名号是经过一番决斗而决定的。他因为技逊一着,就只好以皇甫敬的名义在外活动,心里很不痛快,假如龙老儿不杀他,以後可能他会杀我,因为他跟我是同样的性情脾气,不甘屈居人下的。老实说二十年前决斗时,我就在旁边,原是说好联手合击龙老儿的,但临时我决定不出来了,我觉得让龙老儿杀死他比我们联手杀死龙老儿好得多……” 每个人都对他生出一种畏色,因为这家伙实在太让人可怕了。 皇甫光却毫不在乎,在哈哈大笑声中,领先走了进去,倒是做主人的铁铮却跟在後面了。 步入一间大厅,那儿都准备好了,排了一大列的椅子。 皇甫光迳自在客位的次座上坐了下来,指著首席道:“狄兄,请坐,关外三片天,你排名在兄弟之上!” 狄一帆冷冷地道:“不客气,还是皇甫兄请上坐吧!” 皇甫光笑道:“在公开的场合下,小弟永远不居首,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何况今日之行,原以狄兄为首!” 狄一帆道:“我是被拖来的,无颜居首!” 皇甫光笑道:“那就由老崔坐吧!立忠,你跟龙老儿是亲戚,齿序也最尊,何况对外而言,你还是门主呢!” 崔立忠虽然脸泛愠色,却不敢违抗,乖乖地坐了下来! 从人们献上了茶,後厅却转出一个老婆子,玉妙容忙迎上道:“方婆婆,外公跟姥姥是不是出关了?” 那老婆婆却淡然地道:“还没有!是我老婆子不放心,怕你们年轻人吃亏,特意来照顾—下,孙姑少爷,你没有吃他们的亏吧!这些老东西都坏得很,没一个是玩意儿!” 铁铮连忙起立道:“没有,晚辈不是轻易吃亏的人!” 老婆婆一笑道:“那很好,不过也不能太托大。你别看他们这些人有的跟老主人齐名,有的还是主母的亲戚,可是他们不要脸的程度也是你难以想像的,你要是拿他们当长辈,就太抬举了他们了。老婆子怕你拉不下脸,特别出来关照一声,别跟这些老家伙客气!” 这老婆婆的一张嘴实在够损的,说得三个老人都脸上微微变色,最难堪的是崔立忠,他一瞪眼怒道:“方宝钗,你太放肆了,老夫无论如何,总还是你主人的亲戚!” 方宝钗冷笑道:“崔立忠,你别拿自己当人了,不错,你是主母的族兄,如果你真的自爱,老婆子该称你一声舅老爷,可是你配吗?算计到自己人头上来了不说,还要引鬼上门,来坑自己人,你还有脸在这儿摆出舅老爷的架子,孙姑少爷客气让你进了门,要是老婆子把门,早就提起粪桶往你头上淋下去,臭死你这只老鳖。” 崔立忠气得脸都白了,一拍茶几站了起来,皇甫光却笑著把他拦住了道:“这老婆子是什么人?” 崔立忠吹著胡子道:“是龙姑的陪嫁丫头,龙姑嫁到这儿来,她就成了管家,一个泼妇!” 铁铮立刻道:“方婆婆是避尘山庄的总管,也是敝祖岳母的闺中畏友,这儿的事,她老人家能作一半主!” 皇甫光哈哈一笑道:“崔老,你这是自取其辱了,这位方女侠既是避尘山庄的总管,自然不会对你客气的。方女侠,龙老儿伉俪为什么还不出来?” 方宝钗冷笑道:“何必要他们出来,你已经听说了。这儿的事老婆子可以做一半的事,有什么事你说好了!” 皇甫光笑道:“老夫的事要对能完全做主的人才说!” 方宝钗道:“老身作一半主,另一半是姑少爷做主,因此你有屁就放好了,老身跟孙少爷完全能担待!” 皇甫光道:“任何事你们两人都能做主?” 方宝钗点点头道:“不错!我们都能担待!” 皇甫光一笑道:“你们两人各做一半的主,那龙天池两口子又算是什么呢?” 方宝钗道:“主人与主母早已不理世事了!” “可是我们这些老朋友却不能不见!” “剑底游魂,也敢大言不惭,皇甫光,当年主人就没把你当朋友看待,现在更没把你当人!” 皇甫光毫不生气,笑嘻嘻地道:“那两口子莫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见不得人,所以才叫你们出来敷衍!” 铁铮道:“不错!敝祖岳父母正在参修一种神功,目前正在吃紧关头,无暇接见各位!” 方宝钗忙道:“孙少姑爷,你怎么把这话也告诉他们?” 铁铮笑笑道:“没关系,天杀翁既然以本来面目相见,就表示他想正大光明地把前事作个了断,就告诉他实话也没关系,两位老人家还要两三个时辰才能收功出关,皇甫光,如果你一定要见两位老人家,不妨稍稍等候一下,如果你等不及,把来意说明白,我们也可以接待得下!” 方宝钗道:“皇甫光专干趁人之危的事,他还肯等主人他们功成出关吗?你太过於忠厚了!” 铁铮道:“天都狄老前辈可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他是来求印证一下,把关外三片天的高低重新排一次。皇甫光想把天杀门光大起来,他多少也得做个样子,因此倒不如把话说明了,免得他以不知道为藉口!” 皇甫光哈哈一笑道:“黑燕子,老夫倒不得不佩服你,你用话把老夫扣住了,老夫倒是非等不可了!” 铁铮一笑道:“等不等随你便,我只是把话先告诉你,并下是非要你等不可,何况你不等也没关系,两位老人家同时入关修功是何等重要的事,如果没有相当准备,我会开门放你们进来吗?如果你想占便宜,就不妨试试!” 皇甫光笑道:“老夫本来是想等他们功成一聚的,你既然这么说了,老夫要是不闯一下,岂不是示弱了!” 铁铮淡淡地道:“我就知道你会有这句话的,即使我不说,你也会找个别的理由摸去捡个便宜,因此我乾脤替你说了,免得你费神!那你就闯闯看吧!” 皇甫光被他这一番谈话,倒是弄得没了主意,沉吟良久,还是拿不准铁铮是真是假,因此眼珠一转笑笑道:“明人不做暗事,老夫不想去打断龙天池老俩口儿行功,但是也不能被你几句话吓住了,护法守关的有那些布置,你摆出来好了,老夫一直闯去,直到能直接叩关为止,再等他们老俩口出关,你看可使得?” 铁铮笑道:“我若说使不得,你会打消闯关之意吗?” 皇甫光一笑道:“道儿是你摆下的,老夫岂能示弱!” “这不了结了吗?反正你不肯罢手的,还问什么呢,定室就在後庄五十丈处的那座小楼中,这五十丈的距离,就是护法守关的路,我说不上有什么布置,你只要能够到达楼前,就算你闯关成功了,请吧!” 说著起身拦开屏风,现出一道回廊,曲曲折折,回廊两边都是密密丛丛的竹林子,直通一座精致的小楼,可是回廊中却不见一个人影。 皇甫光看了一眼道:“就是这条路!” 铁铮道:“不错,只有这条路,要到达楼下,必须从此地过去,别无他途!” 皇甫光一笑道:“老夫如果不从这条路走呢?” 铁铮道:“那自然也可以,不过长白山上植竹不易,敝祖岳母性喜爱竹,费了几十年的心血,才植下这两片竹林,视同珍宝,绝不会让人随意破坏的,阁下有兴下妨一试!” 皇甫光仔细地看了一眼道:“老夫倒不信,这两片竹子能把人给难住了,‘易安’你去走走看!” 易安是个中年汉子,满颊黄髯,他答应了一声,就走到回廊口上。 铁铮、玉妙容与方宝钗并排而立,挡住了路口,易安拔出腰问的佩刀,忽地个飞纵,直向右边的竹丛中窜去,竹丛高约丈许,又浓又密,穿行不易,此人的轻身功夫绝佳,脚尖在竹枝头上一点,气聚丹田,利用竹枝的回弹之力又拔了起来,再往前纵去。 他一拔一落,就是四五丈远,看来已经出去十来丈了,忽而一声惨呼,身子直落下去。 铁铮叹了口气道:“这位仁兄的功夫不错,居然能趋前十多丈,真还是个人物,龙兴,你把他架回来吧!别伤了他的性命!” 龙兴看看方宝钗,她一瞪眼道:“孙姑少爷的话你敢不听,还不快去把人架出来。” “方婆婆,属下不是敢违抗吩咐,可是孙姑少爷要不伤他性命,属下可就没办法。” 铁铮苦笑道:“没关系,你把人架出来就行,天杀门中人才济济,他们自有法子保住他性命的快去吧!” 龙兴答应了,由回廊上过去,看准易安落下去的地方,由腰间解下一根软索,索头有枚飞爪,他抖手抛出去,一提一拽,把易安由竹丛中提了出来,迅速送到厅中放在皇甫光的脚前。 皇甫光弯腰看了一下道:“西门总监,他好像是被毒蛇咬伤的,你来看看。” 西门玉上前检视了一遍道:“不错,是被青竹丝儿咬到了,恐怕很难保住性命了!” 皇甫光道:“青竹丝又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毒蛇,你是五毒娘子中的蛇姬,怎么会解不了他的毒呢?” 西门玉苦笑道:“青竹丝毒并不难解,可是他身上被咬中的地方,不下二三十处,毒性太深,再灵的药也解不了!” 皇甫光一怔道:“会有这么多?” 方宝钗笑笑道:“主母为了保护这片竹林子,养了千条青竹丝儿在里面,才咬了他二三十口,那还是客气的!” 皇甫光冷笑道:“笑话,几条青竹丝儿就吓得倒人了。西门总监,尽最大的努力为他解毒!” 方宝钗笑笑道:“蛇姬是玩蛇的能手,要说她不能解,那是笑话,只怕她舍不得而已!” 皇甫光脸色一沉道:“西门总监,你听见了没有!” 西门玉道:“门主!毒素已深入内腑,属下纵然有解毒之药,也无法使他恢复功力,最多只能保全他的性命!” 皇甫光道:“那就保全他的性命再说!” 西门玉道:“那就必须用掉属下身上所有的解药,而且目前需要解毒的人还很多!” 她的目光看看身後另外四个女子,那正是五毒娘子中另外四个。 皇甫光淡然道:“不妨,他们目前还用不到,你尽可再配制一副给他们!” 西门玉几乎难以相信地道:“再配制一副,门主这不是到药房里随便抓几味药来就能配起来的!” 皇甫光笑道:“我知道,有许多药材非常稀贵,在这关外绝寒之地,根本找不到,不过你放心,避尘山庄内无所不有,到时你大可从容地选取所需要的材料,这个人是我叫他去冒险而中毒的,我必须维持住他的性命!” 西门玉无可奈何地掏出一个药瓶,倾出里面的丸药,一下子全倒在那个人的口中。 皇甫光笑笑道:“方老婆子,你真好算计,以为把一个人弄得中毒而不死来难住我,如果我舍不得叫西门玉拿出全部的解药,只有白白牺牲这个人,你们就可以趁机挑拨我的手下离心了?” 方宝钗淡淡地道:“皇甫光,避尘山庄从不做这种卑劣的事,老婆子只想告诉你一声,如果你没办法把这个人的性命保住,就不妨交给我们,由我们来施救!” 皇甫光哦了一声道:“你们解救得了吗?” 方宝钗道:“在这片竹林中,著数以千计的毒蛇,本庄的人,难免也会被咬伤的,自然会有解救的办法!” 皇甫光笑道:“你大概是听铁铮说过,五毒娘子中另外四位的丈夫都受了蛇姬的蛇毒所制,迫不得已而替我卖命,才想用这方法显示你们也有解蛇毒之能,把她们再拉过去,方法不错,可惜你们拨错了算盘珠!” 方宝钗道:“不知道错在那一颗上?” 皇甫光道:“随便那一颗,只要动错了,就无法得到正确的答案了,而你的错却在估错了蛇姬所施的毒。她是五毒娘子之首,岂是寻常的蛇毒所能比的!” “她要倾一瓶之量,才能解得青竹丝之毒,谅也平常!” 皇甫光道:“不错!她的解药不是用来解青竹丝毒的,所以必须用一瓶之量,才能解得了易安的毒,老夫明知这是一种浪费,却仍然倾力为之,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方宝钗冷哼道:“药不是你的,你不必心疼!” 皇甫光哈哈大笑:“错矣!错矣!西门总监乃老夫重要的副手,对她的东西,老夫怎不珍惜,老夫请她以蛇毒制住了狄辉与彭氏三虎,主要就是想策动五毒娘子来个五毒阵,但又有点顾忌。” “因为五毒娘子中只有蛇姬西门玉是真正忠於老夫的,其他四位都是被迫而来,万一在动手时,她们趁老夫注意力末及时,来个反噬,围攻西门玉以夺取解药,倒是防不胜防,现在好了,西门玉解药已磬,她们为了保全丈夫,就必须全力维护西门玉,好让她另行配制解药,老夫也就放心使用五毒大阵了!” 言下十分得意,铁铮虽然不齿其所为,但是对皇甫光心机之深,倒是由衷的佩服,此人不愧为一代枭雄,无论做什么事,都可以造成有利於己的机会,因此淡然一笑道:“皇甫光! 你是个很会利用机会的人!” 皇甫光哈哈一笑道:“过奖!过奖!不过这的确是老夫成功的秘诀,老夫以单独一人,组合成天下侧目之天杀门,也就是懂得利用机会!老夫加道天杀门中没有几个真正忠於老夫的人,但老夫却仍能运用自如……” 铁铮道:“可是你手下的三十六天杀星还剩下几个!” 皇甫光笑道:“不多了,已经十去七八,就剩下现在的几个了。不过你也别得意,这正是老夫成功之处,因为那些人自以为羽毛已经丰满,想摆脱老夫而自立门户了,有时居然瞒著老夫,在外面私下承揽生意而图利,老夫原想制裁他们而无从著手,你及时而起,正好替老夫解决了问题,所以老夫才将计就计,听任你,将一批又一批的人员消除掉,省了老夫许多手脚!” 他说得更为得意了道:“天杀门是个职业凶手的组织,获利虽丰,却不过於成立门户,使组织过於庞大。老夫为形势所逼,不得不扩大组织,也感到非常後悔,要管理那么多的凶手,实在是很不容易的事,杀手必须不断地汰旧更新,才有利可图,因为他们完成了一票生意後,仅取一半报酬,余下都积存在老夫处,那些人为老夫积下了亿兆的财富。老夫却利用你这个杀手,不费分文地把这些合伙人一一除去,这才是一本万利的生意;黑燕子,你现在佩服老夫了吧?” 铁铮冷笑道:“佩服得很,只是有一点小问题,你把这个内容公开了,还有人肯为你卖命吗?” 皇甫光道:“会的!天杀星都订下合约,他们完成一百件任务後,就可以功成身退,支取积存的款项,那是一笔很大的数目。这些人都已有九十次以上的纪录了,为了他们的下半辈子享福,他们必须为老夫效忠到底,因为这笔财富的藏处,只有老夫活著才能够取得到手!” “你肯分给他们吗?” “老夫既无後人,又没有家小,为什么不肯,现下的六名天杀星都是本门的资深杀手,也是本门始创的元老,祸福与共,他们是永远不会背叛老夫的忠心部属,所以老夫才把话公开来说,事实上整个计谋都有他们参与的!” 西门玉道:“难怪门主对易安的生命如此重视!” 皇甫光一笑道:“是的,易安是本门六大元老之一,也是分掌本门宝库九柄宝钥之一的保管人,少了一柄钥匙,就打不开宝库的门,所以你必须珍重他的生命!” 西门玉道:“宝库九钥的主人都在此吗?” “不错!六名天杀星,加上老夫跟崔明洁和你,少了任何一柄就打不开库门,你虽然用整瓶的解药救了他的性命,还是值得的,不过现在秘密已经公开了,却有一块绊脚石,必须加以清除,你知道是谁了吧?” 西门玉怔了一怔道:“黑燕子铁铮!” “不错!现在老夫把他交给你,你也可以率领五毒娘子,布下五毒阵,清除这块绊脚石了?” 西门玉有点不情愿地道:“为什么要我呢?” 皇甫光冷冷地道:“因为他对你的威胁最大,他受了你姐姐西门春的托付,擒你回灵蛇教接受制裁,铁铮不除,你永远也不得安身,现在你还有什么推托的!” 西门玉默息片刻,才抽出软蛇剑,朝四个女子苦笑道:“各位姐姐,五毒娘子首次联手,必须要找个有分量的对手才不虚此会,也许各位对小妹心里还有芥蒂,但是为了要小妹活着为各位姐夫解毒,只有请各位帮个忙了!” 青蝎子蓝翠娥最先响应的,一言不发,拔剑而出。 彭氏三妯娌中的绿蜘蛛却歉然地道:“铁叔叔,很对不起,我们实在是逼不得已,前次在猎屋,妾身已经放过一次交情,希望我们别再碰头的……” 铁铮拔剑笑笑道:“二嫂,小弟已经感足盛情,为了三位彭兄,小弟绝不怪三位嫂子!” 於是彭氏三妯娌都拔出了单刀,五个妇人围住了铁铮,五毒娘子的五毒大阵就在西门玉的率领下发动了。 她们起先只是以兵器攻击,五毒娘子虽然各以用毒擅长,可是她们如何施毒却是各人的秘密,谁都不愿轻易施展,不过就是这五股兵器,也就相当够分量了! 铁铮成竹在胸,他知道彭氏五虎的蛇毒已解,除了西门玉外,谁都不会认真对付他的。 但是看看这五个人出招谨慎,一点都不放松,倒是不敢怠慢,凝聚真力打起精神来应战。 双方交手四十回合後,五毒娘子的攻势更锐,看样子不必施展毒技也能取得优势了。 玉妙容与方宝钗也有了急态,几乎要撤出兵器上前助战了,但是铁铮摇头摆摆手,表示不必要。 青蝎子蓝素娥趁著这个机会,一刀劈了进来,铁铮就是这个疏忽的空档,来不及抽剑回迎,只得用那只空手欺险进招,突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扭住了,使刀势运不下来。彭氏三妯娌的三口刀则交互绞住了铁铮的那口剑,使他无法把剑撤回去解围,—下子缚住他的双手。 西门玉哈哈一笑道:“黑燕子,这是你的死期到了!” 她十分谨慎,惟恐铁铮还有什么煞于,绕到蓝素娥的身後,一剑刺出,铁铮就是有反击的精招也伤不到她,这是万无一失的打算,但是,她计算得太精了。 计算太精的人,往往会忽略了最易见的危险,她的剑才递出去,忽而两点蓝星射向面门,距离是那么近,势子是那么急,根本不容她躲闪,嗤嗤两声,蓝星已射中了她的双目,痛得她丢开了剑,双手掩目,大声地叫著、跳著,两点蓝星是从蓝翠娥的刀柄中射出来的,打斗自然停止了。 五毒娘子分成了两边,青蝎绿蛛飞天娱蚣玉蟾蜍联成一线堵住了蛇姬。 蓝翠娥冷冷地道:“西门玉,你忘记了老娘的外号了,蝎子最危险的武器是尾巴,你不该跑到老娘的背後来的。你自己也是五毒娘子之一,该知道五毒娘子是沾不得的,你居然一下子沾惹了四个,那不是在找死吗?五毒娘子又岂是那么好欺负的!” 西门玉连忙掏出了一颗药放进口中,蓝翠娥又冷笑道:“西门玉,没有用的,你的药也许能解得了我的毒,却解不了我们四个人的毒,老娘这两枚天蝎针上,淬的是我们四个人的剧毒,这下子你是死定了!” 西门玉的脸上已泛起了致命的黑色,嘶叫道:“你们四个人是商量好了,联起来对付我的!” “是的!我们决定使五毒娘子同时在江湖除名,我们四个人都有了家,有了归宿,无意再在江湖上以毒技害人了,但你一定不肯就此罢手的,所以我们只好除了你!” “你们不要自己丈夫的性命,我死了你们也不好过!” “你死了,我们自会从你身上取得解药的!” 西门玉厉声叫道:“做梦,老娘用你们四个人的丈夫殉葬,让你们这一辈子守寡到底,看是谁狠过谁!” 她把怀中的解药掏出来,一下子都吞了下去,奇怪的四个女子也没抢夺。 铁铮一叹道:“蛇姬,本来我倒是可以救你的,可是你居心如此狠毒,我就不能再仁慈了!” 西门玉不禁一怔道:“你能救得我?” 铁铮道:“当然!我能解得了你的蛇毒,自然也能解得了她们的毒,你害不了人的,我早把解方给了彭大嫂,相信那方子一定是有效的,所以她们才敢放心地对付你!” 西门玉的口张了两下,想讲什么,可是她的舌头已经僵了,什么也没说出来,身子已砰然倒下! 皇甫光突地站了出来叫道:“铁铮!你怎么解得了蛇姬的蛇毒的?那是一种无可化解的剧毒!” 铁铮淡然一笑道:“你们的腐尸剧毒也是无可化解的,可是家岳母玉夫人所中的毒针,我不是照样解了!” 崔立忠与崔明洁也赶了上来,崔立忠道:“小子,你一定把我们崔家的天毒残篇得去了,所以才解得了那些毒!” 铁铮道:“没有!我没有得到天毒残篇,但是家师药师道人却把天毒残篇拿去研究了几年:他是天池龙老人的师兄,也是龙老夫人崔前辈的畏友。” 崔立忠道:“这是我们天毒门的宝笈,崔龙姑怎敢违背祖训,私自授予外人,我拿这个就可以治她的死罪!” 铁铮一笑道:“家师并没有接受那些毒技的传授,因此崔前辈并没有违背天毒门毒技不外授的祖训,家师只是把那些剧毒都研出了解法,以提防天毒门中不肖子弟,持仗毒技以害人,并没有制炼那些毒药。” 方婆婆也厉声道:“崔立忠,你这老杀才太狠毒了,你在明心的身上下了毒,想把他害死了,你好取毒经,上天偏不叫你如愿,主母早已料到可能会有一天,所以预先请药师道长研究出一切的解法,不让你去害人!” 崔立忠道:“住口,老夫是依照天毒门规来行事的,明心活著,天毒门由他继承没错,他如不在人世,就该由明洁来继承,因为她是崔家没出嫁的女儿……” 厅後转出了笑道人与玉夫人崔玉如。 笑道人的脸色很沉痛,打了个稽首:“叔叔!姐姐,我实在不愿意同室相残,所以才一直容忍著你们,可是你们大叫人伤心了,天毒门已为武林所共疾,你们还怀着毒技,加入了天杀门,犯了祖宗的大忌。我现在以天毒掌门的身份,宣布将你们逐出天毒门,同时更念在大家同为一家人份上,求准了姑母不再追究你们,趁著姑父母还没有出来,你们赶快走吧! 我同时还宣布解敌天毒门,不日把本门各种毒药的解方公诸天下,你们那些毒技再也害不了人了。而且你们结仇大多,还是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否则那些仇家找到你们,我是无法再照顾你们的了!” 崔明洁叫道:“你没有权利这样做!” 笑道人道:“公布解方有违祖训,我是无权为之,但是解散天毒门,我有权这样做的!” 崔明洁道:“那你就得把天毒秘笈交出来,你不干我就有权干下去,我是崔氏长房未嫁长女!” 笑道人道:“姐姐!如果早我一年出世,你是有权继承的,但是你只早我一个时辰,同胞同胎,照我们崔家的风俗,双生子为一男一女时,只准保全一个,因此你在天毒门的族谱上是不列名的,你任何权利都没有!” 崔立忠怔住了! 崔明洁也怔住了! 铁铮道:“崔立忠,公布解方之权在家师,因为家师不是天毒门人,不受门规约束,你们还是走吧!只要你们不再用毒技害人,别人找不到你们的,如果你们还是不安份,妄想以毒凌人,那是自找死路了,因为你们的毒已有解方传世,构成不了多大的威胁,却使那些仇家找到你们,殊为不智!” 崔立忠究竟老谋深算,想了一下道:“明洁!走吧!” 两人二日不发,朝外走去。 皇甫光笑笑道:“崔老!没关系,天毒门不可为,天杀门仍可为,等老夫捕杀了龙天池以後,我们仍然可以称雄於天下!” 崔立忠道:“是的,老朽在谷外等候门主大功告成!” 他带著崔明洁走了。 ------------------------------- 孤剑生扫描 冬少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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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皇甫光望著那父女二人的身影笑道:“他们如果能聪明一点,就不要想动老夫宝藏的脑筋。那里老夫设了十二道禁制,除了老夫之外,任何人都不懂得开启之法,如果他们心存不轨,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笑道人想去通知他们,方婆婆道:“明少爷;让他们去吧!这是他们应该回头的时候了,如果他们仍不悔悟,则死下足惜,不能让他们再去害人了!” 笑道人长叹一声,愀然无语,但没有再动身了。 皇甫光哈哈一笑道:“铁铮!好安排!好安排,想不到你居然有本事把老夫的两个最得力的副门主部弄掉了,不过你应该想到老夫既然坐视你二削除老夫的手下而不置一词,必然有老夫的凭恃,你知道老夫凭恃的是什么吗?” 铁铮道:“不知道,不过你只要使出来,我总有阻制之法,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天杀门一举荡净!” 皇甫光一振手中长剑道:“就凭这个,这一手天杀剑法可是真才实学,那是任何人无法阻挡的!” 方婆婆怒道:“老身不相信,非要先碰碰你!” 她一摆拐仗,直扑上前。皇甫光微笑仗剑相架,才四五个照面,方婆婆已被斩断了左臂,负伤退下! 这老魔头到最後才展示了他惊人的武学,使得每个人都大为惊讶!因为方婆婆已是宇内有数的高手,竟然在五招之内受创落败。 铁铮道:“皇甫光,凭你这一身技艺,大可以正大光明,在武林中创起一番局面,何必要搅什么天杀门呢?我实在替你感到可惜!” 皇甫光大笑道:“老夫凭一把剑,能杀得了几个人。老夫既以天杀为号,目的在杀尽一切跟我做对的人,自然要找些人来帮我杀,再说武功高了并不是好事,树大招风,名满受忌,老夫如果凭手中的长剑创立门户,我不杀人,人要杀我了,老夫之所以能将天杀门之威震武林十年,就是因为老夫一直隐身在後,从不公开露面之故” 话说得邪,但也不无道理。 铁铮沉声道:“今天你为什么又亮出真本事呢?” 皇甫光笑道:“天杀翁昔年死於龙天池之手,老夫这几个手下听来已有怯意,老夫不得不露一手以壮其胆,再说今天老夫不拿出真本事,你们也不会放过老夫,此其二。第三,二十年前龙天池虽然杀死的是我哥哥,但是我们兄弟二人合用一名号,天杀翁究竟是折在他手中过,老夫东山复起,重振天杀,至少要把这个面子扳回来!” 天都剑客狄一帆突然扬剑向前道:“很好,皇甫光,老夫来领教一下你的天杀绝式!” 皇甫光怔道:“狄兄!你怎么找起我来了!你来是找龙天池一出昔年被制的闷气,湔雪前耻的!” 狄一帆道:“龙天池虽然胜了我,还没有犯到我的天都山庄去,你却一上门就算计我的儿子,驱使我一家老小为你卖命,败在天池剑下,无损我盛名,我头上还顶著一块天。在你的阴影下,我就成了行尸走肉,怎能饶得了你!” 剑出如风,搭上手就是一连的狠攻,到底是成名多年的老剑客,艺业不凡,但也只支持了二十多招,已有不支之象。他的儿媳蓝翠娥挥刀加入,皇甫光的几名杀手也部拥上了来,立刻展开混战,最後连崔玉如、笑道人也都加入了,只有铁铮与玉妙容仍然坚守著通道。 皇甫光一剑敌狄一帆翁媳与崔玉如,仍是十分从容,而且占尽了上风,忽而通道远处的阁门开了,一对银发朱颜的老夫妇执剑如行云流水,飘然而至。 那正是关外第一片天的天池上人龙天池与崔龙姑! 皇甫光此来避尘山庄的最大目的,就是为了要利用各方压力,迫使龙天池与崔龙姑就范,再逼笑道人交出天毒秘笈的残篇来。 但是,当这两位老人家一出现,皇甫光竞抽身不战而退,像一阵旋风似地冲出了厅外。 这一着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以致欲阻不及。 首先追出的是铁铮和狄一帆,谁知就这一瞬间,皇甫光已不见人影,而地上却躺著四五具尸体。 他们都是避尘山庄的人,奉命守在厅外,眼见皇甫光从厅内夺门而出,打算全力阻挡,不料尚未及出手,已被皇甫光的剑搠倒,而且个个都是一剑毙命。 铁铮见状惊怒交加,也不向狄一帆招呼,就独自提著剑追过了吊桥。 这是惟一的通道。皇甫光要逃出避尘山庄,就非通过吊桥不可。 白头山峰顶长年积雪不消,按说皇甫光要逃下山去,无论轻功再好,也会在雪地上留下足印的。 但铁铮一口气追至半山,居然未曾发现一个足印! 难道皇甫光虚晃一招,用的是疑兵之计,实际上根本未出避尘山庄?或者…… 正在暗自忖度,忽听身後追来的狄一帆惊叹道:“想不到皇甫老儿,竟已练成了“鸿飞冥冥”身法!” 铁铮回转身来,诧异道:“狄前辈,你说的可是与‘风影无踪’各有千秋,至高境界的轻功?” 狄一帆微微点头:“不错,这两种足以睥睨天下武林的轻功身法,失传至少已有百年以上,皇甫老儿非但已练成,甚至已超越了极限!” “哦?”铁铮不由地一怔,惊讶地问:“狄前辈,何以见得呢?” 狄一帆神情凝重道:“据老夫所知,若论轻功和身法,当以‘风影无踪’和‘鸿飞冥冥’两种为最,甚至远在‘移形换位’之上,一旦练成後,纵然受到重重包围,眨眼之间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影形无踪。 而皇甫光老儿,不仅让我们追了这么远未见他的踪影,且雪地上居然未留下足印,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铁铮俊眉微蹙,问道:“他会不会根本未出避尘山庄,杀了那几个守卫的人,任我们追出厅外之前,已藏匿在附近什么地方?” 狄一帆摇摇头:“不可能的!老夫对皇甫老儿知之甚深,他非常狡猾,又善用心计。这次来避尘山庄,本来他认为是稳操胜券的,因为他带来的人,全都受了他的威胁和利用,非替他出力卖命下可。 可是,情势的转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首先是千方百计,把五毒娘子凑齐,想用来对付天池二老和你的‘五毒阵’,因彭氏三妯娌和我儿媳的威胁解除,不受他威胁,反而合力制住蛇姬西门玉,使他失去了绝对优势。 其次是崔氏父女的突生异心,紧要关头扯了他的后腿,最后只有指望老夫助他一臂之力了。 他做梦也未科到,老夫会临阵倒戈相向,把矛头指向了他。凭心而论,这老儿近二十年来的剑术,确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老夫至多只能再支撑十招,必败无疑。 但龙氏夫妇一来,他竟不战而退,却又大出老夫意料之外。否则,老夫就算拼了挨他一剑,也绝不会让他脱身逃出避尘山庄的。” 铁铮判断道:“我想他定有自知之明,绝非天池二老的对手,才会不战而退的吧!” 狄一帆微微点头道:“没错,本来避尘山庄之行,他是打著十拿九稳的如意算盘,结果却棋错一步,满盘皆输。如今被他逃脱,绝不会就此罢休,凭他的武功和心机,必会卷土重来,再在江湖中兴风作浪的。所以,我们得回庄上去跟大家从长计议,必须除掉这老儿,才能一劳永逸,否则仍然是后患无穷。” 铁铮的想法跟他不谋而合,立即同返避尘山庄。 这一会儿功夫,皇甫光带来的六名天杀星及手下,眼见门主弃他们而逃,总监西门玉已死,崔氏父女也走了,尤其五寿娘子有四人在场,只得弃械投降。 玉妙容一见铁铮与狄一帆回来,就奔上吊桥急问:“追到皇甫老贼没有?” 铁铮摇摇头:“回庄里去再说吧!” 这时大厅内,龙天池与崔龙姑正在察看方宝钗的伤势,方宝钗已自行将断臂伤口止住了血,反而安慰著满面怒容的崔龙姑:“不碍事的,少了一只左手,我的右手还能管用。” 崔龙姑愤声道:“你放心,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龙天池沮然叹了口气:“龙姑,下是我说句泄气的话,凭我们两个,就算合力对付皇甫老儿,恐怕也奈何下了他,看来我们还得再闭关……” 正说之间,狄小琳又蹦又跳地奔了进来,叫嚷著:“爷爷他们回来了!回来了……” 随著她的嚷叫,铁铮、玉妙容、狄一帆和蓝翠娥已急步入厅。 龙天池迎了过来,一听皇甫光脱身逃出避尘山庄的情形,不由地失声惊道:“莫非皇甫老儿已练成了‘遁形大法’?!” 狄一帆大为怔惊:“龙老,你认为他不是以‘鸿飞冥冥’的身法逃逸?” 龙天池摇摇头,神情凝重道:“我看不是。近日山峰并未降雪,整个白头山已积雪成冰,要到盛暑才会融化。你们来时,以及先行离去的立忠父女,均未在雪地上留下足印马迹。皇甫老儿自然也不会留下,这不足为奇,任何一个怀有轻功的高手,都可能做到,何况是他。 问题是以狄老和铁儿的轻功身法,在皇甫老儿逃出时就追去,时间那么短促,他非但杀了守在厅外的好几人,而且能逃出庄外,你们追了那么远竞未发现他的影踪,由此可见,除非他施展‘遁形大法’,就绝无可能在转眼之间失去踪影。” 铁铮急问:“这么说,他当时并未远扬,只是用‘遁形大法’隐身在附近?” 龙天池微微点头道:“照我判断,应该是如此。” 狄一帆老脸胀得通红:“惭愧!惭愧!老夫当时倒是失察,被皇甫老儿给瞒过了!” 铁铮诧异道:“他既藏身附近,为什么不趁机向我们突袭?” 龙天池道:“这老儿极工心计,城府太深,他已把情势作了全盘估计,刚才在这里,若是一对一,在场的任何一人都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如果大家合力围攻,他虽有足以使你们伤亡过半的实力,却很难脱身。所以一见我和龙姑出关,立即收势不战而退,仓皇夺门逃出,这正是他的狡诈之处。 同样的,狄老和铮儿追出庄外,他若趁机出手突袭,并没有把握绝对的一击得逞,如果被你们两人合力夹攻,一旦缠斗起来就不是三五十招能分出胜负的,万一我们大家赶去,他还脱得了身吗? 所以,他宁可忍一时之气,利用‘遁形大法’隐藏身形,也不敢冒险现身突袭哦!” 狄一帆点点头道:“龙前辈所见极是,这皇甫老儿确实是个厉害人物,此人一日不除,江湖就一日下得安宁。我们必须来个一劳永逸之策,才能永绝后患!” 龙天池忧形於色道:“如今他已是众叛亲离,且天下之大,几无可藏身之处。凭这老儿的武功,就怕他狗急跳墙,到处滥杀泄恨。而且已没有固定落足的地方,更可神出鬼没,让人无法找到,这倒下能不防。” 狄一帆沉吟一下,忽道:“对了,皇甫老儿不是有一大笔宝藏吗?他逃出天池后,必然是急於追杀崔氏父女,阻止他们捷足先得。我们只要知道藏宝的地点,一定可以找到皇甫老儿。” 铁铮心念一动:“外面那几个天杀星或许知道!” “哼!”铁铮下屑道:“你们就这么相信他?!” 易安一脸无奈道:“门主的话对我们如同圣旨,君无戏言,他所说的我们怎敢不信。不过,来天池的途中,曾听崔立忠向西门玉提到苗岭……” 铁铮暗自一怔,急问:“他怎么说的?” 易安道:“崔立忠刚提到苗岭,正好被门主走来听见喝阻了,后来还被门主叫到一旁斥了几句,至于跟宝库的地方是否有关,那就不得而知了。” 铁铮又问:“那么京师德盛门附近的雄风武馆,跟天杀门有什么关系?” 易安不敢隐瞒:“好像没有直接关系,听说是由宫中一个老太监幕后主持,实际上的负责人还是皇甫门主。薛魁只是奉命行事的小角色,地位比我们三十六杀星低了很多。他在雄风武馆已卧底很久,王尚风更是个傀儡,不过是利用他的金针渡穴和武馆而已。 真正负责训练那些年轻女子,是两个来自苗疆的老婆子,我们连面部未见过。只是听说她们会‘吸功大法’,每一批训练完成後,那老太监就要门主选派一两个武功不弱的人去,当场测验那些年轻女子是否合格。 凡是被选中派去的人,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一经交合,全身功力却被对方吸尽,然後就失踪了。幸好我们名列三十六杀星的,从未被派去。 龙天池把头一点:“对,去把他们带进来。” 狄小琳抢步出厅,通知负责看守的彭氏三妯娌和蓝翠娥等人,押了易安等六名垂头丧气的天杀星进来。 铁铮劈头就问:“皇甫光的宝库在何处?” 六名天杀星茫然相顾,由易安代表发言:“我们不知道哦!” 铁铮脸色一沉,冷冷一哼道:“皇甫光已当众说明,你们六人是天杀门的资深杀手,也是创始元老,各人分执九柄宝钥之一,会不知道宝库的所在?” 易安一脸惶恐道:“在下说的是实话,皇甫门主确实将九柄开启宝库的钥匙,分交我们每人一柄保管,其他三柄则在门主,西门玉及崔立忠手中。 宝库门上共有九个锁孔,必须用九柄宝钥同时开启才行,如果少了任何一柄,企图强行开启的话,非但开不了,而有会触发机关。门主设下了十二道禁制,除他本人之外,任何人都非把命送掉不可。 至於宝库的地点,只有门主,西门玉和崔立忠三人知道……” 铁铮厉斥道:“胡说!你们既不知道宝库在何处,怎会对开启的方法知道一清二楚呢?” 易安忙道:“是门主告诉我们的……” 那些年轻女子被认为合格后,就化整为零,分批秘密送往苗疆,至于送去做什 么,除了门主他们少数几个人之外,恐怕连崔立忠和西门玉都不清楚。” 铁铮心知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转向龙天池问:“您老人家打算怎样处置他们这些人?” 龙天池神情肃然道:“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这里,从此改过自新,但永远不得离开避尘山庄。一是废了武功,放他们回去,可由他们自己决定。” 易安与其他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仍由他代表发言:“我们愿留在避尘山庄!” 龙天池点了点头,示意恭立一旁的龙兴,将易安等人带去安顿,然后蹙眉道:“看情形,十之八九皇甫老儿是逃往苗岭去了。” 铁铮道:“他遍布中原各地的势力已全部瓦解,不足为患,但苗疆尚有近三年送去的一批批年轻女子,虽然尚无法知道,把她们送去苗疆的目的,可是,她们个个都练成了‘吸功大法’。如果皇甫光把她们派来中原,凭姿色混迹江湖及风月场所,专以武林高手为,施展‘吸功大法’吸尽功力,那后果真不堪设想啊!” 狄一帆忧心仲仲道:“不错,皇甫老儿剩下的本钱,可能全部都在苗疆了。万一他心犹未死,利用宝库里的庞大财力,加上那为数不在少数的年轻女子,以及二十年来暗中在苗强培植,不为人知的某种势力,一旦卷土重来,可能比当初的天杀门更难防范。我们一定要倾全力,把它澈底摧毁不可!可是,此去苗疆好几千里,地区又那么广大,而且我们的人手也不足,上哪里去找皇甫老儿呢?” 一直保持沉默的玉妙容忽问:“外公、外婆,你们两位老人家呢,能下能重出……” 龙天池面前难色道:“这……” 崔龙姑走过来接道:“我们虽未立下重誓,但相约有生之年,绝不离开避尘山庄。不过,为了天下武林,我看我们非得走一趟苗疆不可了。” 龙天池颇觉意外,面露诧色道:“那这里……” 崔龙姑道:“交给宝钗,还会有什么问题。” “唔……”龙天池沉吟了一下,终於笑道:“好吧!我们这次闭关,也该找机会试试,活动活动这两把老骨头啦,哈哈……” 众人喜出望外,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一个月后,铁铮等一行抵达了苗疆。 雷州境内铜山苗族之乱,自福康安率大军西征平定后,整个的苗疆显得十分平静,也十分消沉。 福康安贵为一等侯贝子,又平定了苗乱,虽然早已班师回朝,但他留下的一批驻军,仍留在境内镇守,以防苗族再起兵乱。 而这批驻军竟仗著福康安的威势,在苗疆胡作非为,毫无禅忌。尤其年轻貌美的苗女,经常遭到强暴蹂躏,甚至轮奸后被杀弃尸也屡见不鲜。 摄于淫威之下,苗民大都敢怒而不敢言。 但是,最近这些时日,竟连续有不少驻军神秘失踪,查无讯息,闹得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这一来,苗疆到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但驻军兵力有限,仅能分散驻守一些重要据点,深入苗岭就鞭长莫及了。 铁铮等人为了避免盘查,一路绕过这些据点,走山路进入了云雾山。 他们的目的地是灵蛇教总坛。 铁铮虽未能将西门玉带回,总算带回了她的骨灰坛,至少没有辜负西门春的托付。 灵蛇敦设在云雾山中,一处面临悬岩绝壁的大山洞里。由於地势十分险恶,峰下又是一大片原始森林,形同天然屏障,所以非常隐蔽,若非有铁铮这识途老马带路,外人根本无法寻到。 更何况,从峰下到达大山洞的数百丈距离,遍布齐腰的草丛,随时可能遭到毒蛇攻击,一来就是一大群,生人绝难通过这一关。 铁铮一出密林,来到峰前,便从怀中取出一只小银哨,连吹三短一长三次,以暗号通知峰上的蛇女。 倏而,遥见山峰上出现几条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奔下山来。凭这些女子的轻功,即可看出她们的身手不弱。 来到近前,只见这五个女子几乎看不出她们身上穿了衣服没有,全身连脸上都纳以蛇皮花纹,乍看之下,仿佛是变成人形的蛇精。 但如果仔细看,才能看清他们全身只在胸前及下体重要部位,以蛇皮紧贴聊以遮掩,因为赤露部分绘的是与蛇皮同样花纹,所以如同全身从头到脚,穿了一袭用蛇皮制成的紧身衣。 她们个个曲线玲珑,长发披肩,只是脸上绘了蛇皮花纹,令人无法认出庐山真面日。 五名女子都手臂上缠著同样兵器,栩栩如生的蛇鞭。 她们都认识铁铮,齐齐恭迎施礼,由为首的女子抱拳道:“焦姣见过铁爷!” 焦姣是西门春的大弟子,也是灵蛇敦四位护法中的首席护法,如今的代教主。 因为西门春曾有遗命,教主之职,必须由她妹妹西门玉回来接任,所以至今仍虚席以侍。 铁铮抱拳答礼道:“姣护法不用客气,这些都是我的长辈或好友,此来苗疆办件重要的事,想借贵教落脚,并且有些事想请教……” 焦姣欣然道:“欢迎欢迎,各位请!” 其他四名女子立即在前开道,发出特殊声音的口啃,驱散草丛中的蛇群,由焦姣领著众人直奔山峰。 这时洞外众蛇女已在列队恭迎,四五十名蛇女一式装束,几乎分辨不出谁是谁来。惟一不同的,是她们身上的蛇皮花纹。 进入洞内,只见这天然形成的大山洞内,经人工开凿,再加以装饰,宛如一座宏伟的大庙堂。 里面的通道,更是四通八达,好似置身在迷阵之中一般。 坛内最显眼醒目的,则是神坛上供奉著,一座高达一丈七八的巨大蛇头人身石像。神坛四周,则盘踞著两条巨蟒,以及近百条毒蛇! 四大护法是以焦姣为首,身兼代教主,其他三位是宋妮、林姗和於妲。 铁铮为各人一一介绍后,始解下背著的背包,双手捧递给焦姣:“焦护法,这是西门玉的骨灰坛,请你收下。” 焦姣一怔,惊道:“她,她……” 铁铮神情肃然道:“很遗憾,我未能完成西门教主的托付,把西门玉带回苗岭接掌灵蛇教,只能把她的骨灰坛送回。” 焦姣她们对西门玉向无好感,但为了尊重已死的教主西门春,仍然很恭敬地双手接过了背包。再转手交给一旁的宋妮,示意她将背包捧去放在神坛前。 铁铮又道:“西门教主曾有遗言,如果她妹妹执迷不悟,坚持不回苗岭,教主一职就由焦护法接任。” 焦妓蹙眉道:“这……” 铁铮诧异道:“焦护法有什么困难?” 焦姣深深叹了口气,沮然道:“不瞒铁爷说,自教主不幸身故後,焦姣奉命暂代教主之职,原指望西门玉能回来接掌灵蛇教的。这段时间里,焦姣虽尽全力想做好,至少不能辜负教主对我的期望。 可是,焦姣的能力实在有限,最近不到半年之内,灵蛇教已由盛而衰,从三百多人只剩下了几十人……” “原来那些人呢?”铁铮问。 焦姣又叹了口气:“起初是有些人生了异心,逃离了灵蛇教,但那只是三五十人而已。最近却有一批身份下明的蒙面女子,屡次向我们发动攻击,以致伤亡了两百人以上。日前尚接到她们的警告,扬言三日内若不投降,将使我们全遭歼灭,一个也活下成。今天已是第二日……” 一旁的林姗忍不住道:“铁爷,要不是靠那群毒蛇守护,我们早就伤亡殆尽了。 “蒙面女子?……”铁铮略一思索,转向天池二老道:“我看八成与皇甫光老贼有关!” 龙天池微微点头道:“唔……很有可能,照你们所说京师雄风武馆的情形,皇甫光密令代训一批批的年轻女子送来苗疆,只怕是早有图谋了。” 狄一帆道:“以老夫看,皇甫老儿志并不在一个小小灵蛇教,而是整个苗疆,或者另有所图!” “哦?”龙天池转过脸来:“何以见得呢?” 狄一帆正色道:“最先知道皇甫老儿仍在人世的只有老夫一人,他为了取信老夫,曾经故意表示推心置腹,无所不谈,其实十有八九是谎言。不过,从他的口风中,难免不透露出一些消息。现在回想起来,老夫几乎敢大胆假定,不久前的苗族兵乱,就是他向和坤献的计!”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禁面露诧色。 铁铮更觉不解道:“和坤与福康安向来不和,甚至誓个两立,尤其在乾隆皇帝面前,如同一山两虎,他怎么让福康安捡了这个立功的大好机会?” 狄一帆呵呵一笑道:“这步棋和坤可下错了,一定是皇甫光老儿献计,想利用苗乱除掉福康安,来个借刀杀人之计。没想到这位一等侯福贝子骁勇善战,所向披靡,使他们的计谋非但未得逞,反而弄巧成拙,让福康安立了个平定苗乱的大功。” 蓝翠娥忽问:“公公,他们近三年训练的那些年轻女子,怎么未派上用场?” 狄一帆道:“她们的‘吸功大法’只能一对一,而且是功力深厚的高手。对冲锋陷阵打仗的士兵,可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再者,那些年轻女子的武功可能并不高明,又是不容易训练出来的,皇甫老儿那舍得让她们在兵荒马乱中送命哦!” 铁铮不以为然道:“狄老前辈,若说那些年轻女子武功不高,最近攻击灵蛇教的不就是她们吗?” 狄一帆分析道:“如果下出老夫所料,皇甫老儿当初训练那些女子,并不是为了对付福康安,否则何必临渴才掘井,只要派出天杀星行就就成了。 但和坤有所顾忌,乾隆皇帝早就知道他与福康安是死对头,一日福康安遇刺,和坤首先就脱下了幕后主使之嫌,所以才不得不用借刀杀人之计,想利用苗乱拔除这个眼中钉。 而那批年轻女子,说不定是皇甫老儿留的‘私房钱’,连和坤都不知情。他在苗疆布下这颗暗棋,有两种可能,一是将来命她们潜回中原,混迹江湖上及风月场中,专以功力深厚的高手,或特定对像为目标,吸尽他们的功力,这样一来,整个武林终将没有可用之人,那不就是他天杀门一枝独秀了? 至於另一个可能,则是皇甫老儿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他绝不会轻易实现对崔立忠、西门玉,以及那批天杀星的承诺,将藏在宝库中的财富,在约期满后让他们分享。很可能那些年轻女子,就是准备最后用来对付他们的!” 铁铮若有所悟道:“对!那些女子的武功本来并不高,送来苗疆後,一方面加紧勤练,一方面以苗族年轻力壮的武士为对像,用‘吸功大法’吸尽他们的功力,使她们本身功力日增,所以最近才有能力攻击灵蛇敦,除去这个眼中钉。 这样正好,那批蒙面女子不是扬言,灵蛇敦三日之内若不投降,就将遭到歼灭的命运吗? 今天已是第二日,我们不必去找皇甫光了,就等她们送上门来,杀他个片甲不留,不怕那老贼不亲自出马!” 众人都觉得他的主意不错,於是,立即开始布置起来…… ------------------------------- 孤剑生扫描 冬少OCR 旧雨楼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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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第三日竟然整天毫无动静,实在出乎意料之外。 但大家都不敢松懈戒备,因为那批蒙面女子扬言,是三日内灵蛇教若不投降,将大举来犯,来个赶尽杀绝,血洗云雾山峰! 因此,对方随时可能来袭,天色愈晚愈有可能。 好在他们早已完成布置,严阵以待,只等那批蒙面女子送上门来了。 等待是最令人烦躁下安,焦灼又难耐的。 但是,他们必须耐着性子静静地等待…… 灵蛇教最盛时期,教众曾拥有三百人以上,如今剩下了不足五十人,已濒临没落,甚至瓦解的厄运。 如果不是铁铮等人刚好来到,她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不是投降,就是全部奋战而死。 一般人认为,灵蛇教是个邪教,其实不然,实际上它的教众都是“伤心人”,而且一律是女性。 教众几乎都有一段伤心往事,譬如遇人下淑,遭人始乱终弃,或曾被强暴,受精神及肉体的摧残虐待等等…… 总之,她们是在对男人痛心绝望之余,加入了灵蛇教,入教的仪式很简单,只须在神坛前立下重誓,从此不再为男人动心动情。 她们崇拜的偶像是‘蛇神’,蛇,象徵男性的生殖器官。说起来很矛盾,灵蛇敦的敦众既然对男人深痛绝恶,又为什么偏以象徵男人性器官的蛇为崇拜偶像呢? 学问就在这里,诚如一个人决定戒酒,必须面对着酒而能滴酒不沾,甚至无动於衷,那才表示这个人真正有戒酒的决心。 否则,如果见了酒就想喝,或是酒瘾一犯就难自制,那还谈什么戒酒。当初逃离灵蛇教的几十人,便是在这种情形下有始无终的。 至於西门玉,除了不甘寂寞之外,另一个更大的原因,则是自命不凡,不甘屈居灵蛇教的祭司,决心要自己出外去闯天下。 如今剩下的这下到五十人,都是心无二志,即使没有铁铮等人这批强援来到,她们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誓与灵蛇敦共存亡! 所以她们虽已接连两三天未曾睡眠,仍然打起精神,各自坚守分派的岗位,全神贯注地监视着峰下的动静。 铁铮等人也未闲着,除了龙天池、崔龙姑及狄一帆三位老人家,坐镇在洞内之外,彭氏三妯埋为一组,蓝翠娥与狄小琳母女一组,铁铮与玉妙容夫妇一组,分守洞外三处据点,以防对方趁黑夜摸上山峰来。 当然,对方无论从那一个方向突袭,都必须通过峰下那片深草丛的‘蛇阵’那一关。 不过根据焦姣几次与对方交锋的经验,那些蒙面女子身上似带有驱蛇药物,使蛇群不敢近身。 最后要不是靠强弩弓毒箭退敌,山洞早就守不住了。 蛇群虽不能阻敌,但仍能发挥警示作用,一旦对方大举来犯,只要掩近峰下那大片草丛,发现蛇群乱窜,就可知道敌人已近。 因此,所有戒备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峰下的那一大片草丛。 这时已是月移中午,早过了午夜。 铁铮与玉妙容守在山洞右侧,两人并坐在一块石上,相依偎着,仿佛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在情话绵绵。要不是各人身旁放着一柄剑,几乎看不出大战一触即发的紧张气势。 玉妙容忽然轻声地问:“大哥,我一直忘了问你,‘吸功大法’究竟是怎么回事?” 铁铮道:“相传是在几百年前,有位江湖奇女子,偏偏爱上个负心汉,害她身败名裂,最后还被那男的始乱终弃,愤而投崖自尽,但她命不该绝,正好掉在一株突出峭壁的大树上,保住了一条命。 她下但因而未死,反而在峭壁的岩洞里,在一堆枯骨旁发现了一部奇书,那就是‘吸功大法’的练功秘籍。 这位奇女子因祸得福,从奇书上练成了‘吸功大法’,决心要向天下绝情男人报复。几年后重现江湖,以‘花蝴蝶’名号自居,凭她的姿色,专门勾引武林中的成名人物,一旦跟她交合,她就施展‘吸功大法’,使对方在毫无防范之下,不知下觉被她将全身功力吸去,然后还被她杀了灭口,以防这秘密传扬开去。 不到一年光景,受害的武林精英已将近百人。所幸最后那次刚得手,正要杀人灭口,被一位武功极高的出家人无意间撞见,救下了那功力全失的男子,才知道那近百名武林高手暴卒,弃尸荒郊野外,原来是‘花蝴蝶’干的。 消息不径而走,当时震惊了整个武林,江湖上从此不敢有人随便接近女色,尤其是来历不明的女子。 同时各门派中有弟子受害的,决心要向‘花蝴蝶’讨回公道,一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到处都在全力搜索她的行踪。 匿藏中的‘花蝴蝶’心知犯了众怒,已成众矢之的,无法再在江湖立足,只好销声匿迹,从此不知去向,‘吸功大法’也随着她的生死不明而失传。 想不到事隔近百年,这邪法居然又重现江湖,而且训练出一批批的年轻女子。如果不能借这个机会,把她们一网打尽,后果真不堪设想!” 玉妙容昨舌道:“居然有这种邪门的功夫哩!大哥,你可要特别小心,虽然野花此家花香,还是少沾为妙啊!” 铁铮把她紧紧一搂,笑道:“我有了你这朵家花,别说是野花了,天下芝兰也不香啦!” 玉妙容欣慰地笑了笑,忽问:“大哥,你自认为剑术比得上狄老前辈吗?” 铁铮一怔,诧异道:“你突然问我这个干嘛?” 玉妙容道:“那天在避尘山庄,我曾冷眼旁观,看出狄老前辈号称天都剑客,他的剑术虽精,但出手并不够狠,比起皇甫光来,似乎还差了一大截。所以,我担心你……” 铁铮洒然一笑道:“你不用耽心,那天我还没有机会跟皇甫老贼正面交手,就被他溜了。 这回只要跟他一照面,我就要他尝尝我的厉害,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剑术!” 玉妙容瞠声道:“哼!大哥,原来你在我面前还藏了私呀!” 铁铮正色道:“我不是藏私,实在是师命难违,师父一再叮咛告诫,除非查明真正的天杀门主,面对面决一生死时,才能施展出来,否则,提早曝光的话,很可能……” 不等他说完,玉妙容已追不及待地追间:“大哥,快告诉我嘛!那是什么剑术嘛?” 铁铮面有难色道:“这,这……” 正在这时,人影一晃,狄小琳已到了面前。 她轻声急道:“爷爷要我来通知你们,我们那边好像有了动静!” 铁铮应道:“好,我知道了。” 等狄小琳离去后,铁铮心把玉妙容拉起,郑重道:“妙容,如果来的是那批蒙面女子,就以冰魄神珠打发她们,出手绝不要留情,更下可近身硬拼,因为她们吸取了别人功力,功力必然惊人。万一遇上皇甫老贼,千万下要逞强,传出讯号由我来对付他!” 玉妙容点点头道:“我知道啦!” 两人来到山洞左侧,只见狄一帆与蓝翠娥,正全神贯注地凝视峰下,但看不出些微动静。 铁铮上前轻唤了一声:“狄老前辈……” 狄一帆立即作出噤声的手势,然后附耳低声道:“刚才从林内窜出几条人影,但人影一闪就不见了,不知搞什么花样,我已叫小琳分别警告大家了。”铁铮点了下头,放眼朝峰下看去,仍下见那大片草丛有任何动静。 正暗觉必有蹊跷,突闻接连几声爆响,火光炸了开来,随即草丛起火燃烧。 对方时间算得真准,这时正值西北风起,借风向助长火势,一发下可收拾,而且一直向山峰上蔓延。 熊熊火光中,只见从林内又窜出一大批人,个个均穿戴防火头罩及衣靠,用弓箭射向山峰, 箭头上绑着一小包,大概是硫磺硝石之类,着地即爆炸,更推波助澜,使火势愈加狂炽。 草丛内的蛇群数以万计,顿时惊乱窜逃,逃不及的便被烈火活活烧死,阵阵焦味随风飘向漫山遍野。 铁铮想不到对方会用火攻,不由地大为吃惊,幸好他能临危不乱,指挥若定,急命全体蛇女紧急应变,迅速将附近所有能搬动的山石抬来,距离洞口外三丈布成一道半圆形围墙,防堵火势及逃窜向山峰的惊乱蛇群。 围墙布好,又命四五十名蛇女各持弩弓毒箭,蹲伏墙后严阵以待。 龙天池夫妇也赶来洞口外,见状惊怒交加道:“好歹毒的手段,居然想把我们全部薰死在山洞内!” 铁铮道:“我看皇甫老贼可能还不知道我们追来了,火势一弱,下面的人就会发动全力攻山。我们最好先不露面,以免打草惊蛇把那老贼吓跑了……” 狄一帆接口道:“对!等到皇甫老儿现了身,我们再一齐发动,攻他个措手不及。” 玉妙容突发异想道:“急向铁铮附耳献计,不知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只听铁铮笑道:“好主意,你就快带她们进洞去准备吧!” 於是,玉妙容召了彭氏三妯埋,及蓝翠娥母女,匆匆回进了山洞。 崔龙姑见了暗觉莫名其妙,走向铁铮身边问道:“妙容要干嘛?” 铁铮故意卖起关子来,笑道:“待会儿您就知道了。” 崔龙姑轻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强敌当前,还跟我老人家打哑谜!” 铁铮笑了笑,没有作答,向山峰下看去,火势正愈烧愈旺,而且愈来愈近…… 倏而,当玉妙容等六人出洞时,竟已扮成了蛇女! 崔龙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们是要混在众蛇女中,使对方不致知难而退。否则,凭玉妙容的冰魄神珠,加上五毒娘子来了四毒的威名,极可能吓阻那批蒙面女子的攻山企图。 同样的,她们若被皇甫光认出,自然会想到铁铮等人也来了,说下定会不战而退,撇回设在苗疆的秘密基地。 那样一来,再要追查皇甫光的窝就比较费事。与其劳师动众找上门去,不如以逸待劳,今夜就决一死战。 所以铁铮一听玉妙容献计,毫不犹豫就大表赞同。 乱草易燃却不耐久烧,下到半个时辰,火势已渐弱,终於全部烧尽而熄灭,漫山遍野只见余烬及浓烟弥漫。 峰下人影幢幢,开始了行动,逐渐向山峰推进。 距离约十丈时,数以百计的蒙面女子停止了前进,由为首高头大马的女子振声发话道: “三日期限已过,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是降是死,快作决定吧!” 峰上静寂无声,来了个相应不理。 那女子怒从心起,一声令下:“杀!” 便见散布成折扇形的阵势,立即向峰上冲去。 她们已有过几次经验,心知灵蛇教是利用地势险恶,又占居高临下的优势,以强势驽弓毒箭阻敞,才使她们屡攻下下。 如今灵蛇教的蛇女剩下不足五十人,且无后援,纵然誓死负隅顽抗,今夜恐怕也万难守得住了。 过去几次来犯,这批蒙面女子之所以未能得逞,事后检讨的结论,是受到蛇群的阻挠,虽有驱蛇药物,不致被噬咬,但仍难免引起惊乱,使峰上的蛇女能及时警觉,以强势弩弓毒箭严阵以待,无法达到出奇制胜,被她们攻个措手不及的效果。 这次蒙面女子干脆来个坚壁清野,先烧光眼前的杂草障碍,再挥军发动正面进攻。 她们一律使剑,并且各备一面盾牌,以防被毒箭所伤,显然是志在必得,今夜非一举歼灭灵蛇教不可。 山峰上仍然沈着的按兵不动,直等对方近入射程之内,才听焦姣大声喝令:“发射!” 一声令下,顿时箭如飞蝗,从石彻的围墙后射出,“嗖嗖”连声地射向来犯敌 人。 蒙面女子个个身手矫健,以剑拨盾挡,使箭雨无法近身,纷纷被荡开。 众蛇女眼见乱箭阻挡不住对方的近逼,只得纷纷弃守向后撤退。 蒙面女子下知她们用的是诱敌之计,个个得理不饶人,勇往直前地准备突破围墙防线。 突闻一声娇叱,扮成蛇女的玉妙容从墙边跳起,只见她双手齐扬,两蓬寒芒疾射而出。 攻近的蒙面女子连看都末看清,对方射出的是什么暗器,便听连声惊呼惨叫,已有七八人倒地不起。 这批蒙面女子都经过严格训练,个个能柔能刚,柔起来能使出混身解数,极尽挑逗诱惑之能事,把男人迷得意乱情迷,神魂颠倒,再深的修为也难自制,不知不觉中被她们将毕生功力全部吸去。 刚起来则能斗善战,尤其不断吸取别人功力,使她们本身功力倍增,更是如虎添翼,发起很来好比拼命三郎。 仅只错愕一下,就见她们形同疯狂,齐齐发出呐喊,奋不顾身地挥剑攻向玉妙容。 玉妙容双手再扬,又是好几名蒙面女子倒地下起。 几乎是同时,蓝翠娥与彭氏三妯娌也发动了,她们拔身而起,飞越过半圆形石砌围墙,各自发出淬有剧毒的成名暗器,给了攻近的众蒙面女子一个迎头痛击。 由於突然冒出的五女,全部扮成了蛇女,使众蒙面女子不禁大感惊诧不已,似乎意想不到,灵蛇教中尚有如此厉害的高手。 但四位货真价实的毒娘子,加上一个玉妙容,刚好凑成五人,使众蒙面女子猛然想起了“五毒阵”。 五毒娘子的凶名,江湖上几乎是无人下知,无人不晓。但其中四个都已嫁作人妇,青蝎子蓝翠娥成了狄家媳妇,飞娱蚣莫寒姗,绿蜘蛛叶金花,玉蟾蜍小碧则分别嫁给了彭家三兄弟,只有蛇姬西门玉投效了天杀门。 皇甫光煞费苦心,千方百计,甚至不择手段,想把五毒娘子凑在一起,以“五毒阵”对付铁铮和天池二老,结果打错如意算盘,非但未能如愿,反而损失了倚为左右手的西门玉了。 这时众蒙面女子一见五毒娘子同时现身,慑於她们的使毒凶名,无不惊得魂飞天外。 只听为首的蒙面女子一声疾暍:“退!” 就见数十名蒙面女子如退潮般,争先恐后地仓皇逃下山去。 玉妙容等并不追杀,退回了围墙后。 铁铮上前眼光一扫,墙外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蒙面女子尸体,算算竞达二十二人! 他不由地笑道:“这下子可好了,皇甫老贼非亲自出马不可啦!” “何以见得呢?”玉妙容转脸望着他。 铁铮道:“这应该归功於你,想出扮成蛇女的妙计。刚才那批蒙面女子攻势受挫,并非发现灵蛇教已有外援,而是慑於五毒娘子的威名,使她们丧失了斗志。皇甫老贼一听她们受阻於‘五毒阵’,必然怀疑西门玉那天是诈死,那就非亲自来看看不可了。” 玉妙容若有所悟道:“他还想死马当活马医,以重利诱使蛇姬西门玉回头倒向他,对不对?” 铁铮点了下头:“不错,如果崔氏父女没有丧命在宝库的机关里,说不定已经又投效他了。” 狄一帆走近道:“那批蒙面女子已逃回林内了,皇甫老儿如果来了的话,必定就在林子里,我们不如冲下山去……” 铁铮劝阻道:“狄老前辈稍安勿躁,我们只须以逸待劳,如果不出我所料,他们很快就会发动第二波攻势的,而且极可能是皇甫老贼亲自率大军进攻。” 狄一帆不以为然道:“皇甫老儿既精又狡猾,他一听说五毒娘子在这里,一定会想到我们都来了,万一他知难而退,被他……” 话犹未了,忽听蓝翠娥叫道:“她们又来了!” 果然不出铁铮所料,遥见峰下人影憧幢,人数比刚才多了一倍有余。 不过那批蒙面女子转到了后方,前面由皇甫光一马当先,率领着近百名上身赤膊,腰间只围着兽皮,手握月形弯刀的苗族壮汉,声势颇为浩大壮观。 皇甫光的两旁,各有一名白发老妇相随,大概就是白姥姥与黑婆婆吧!但并未发现崔氏父女,八成已经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丧命在大宝库的机关里了。 峰上也已重新布置,严阵以待着。 皇甫光亲率的大批男女,浩浩荡荡向山峰近逼,直到射程附近才停止前进。 只见他双臂平伸,示意那近百名苗族壮汉以摺扇形散布开来,后面的几十名蒙面女子,则排出了三角形阵式。 阵式布好,皇甫光才振声向峰上发话:“西门玉,我知道你没有死,崔立忠父女已丧命在宝库的机关里,六名元老杀手也叛离了天杀门。如今保管宝钥的九人只剩下了我和你。你不妨仔细想想,宝库内藏的金银珠宝,富可敌国,将由你我分享,那是何等的富贵和荣华,何必受他们的挑拨离间,快回到我们这边来吧!” 峰上静寂无声,对他的重利相诱置之不理。 皇甫光仍下死心,继续又威胁道:“别以为你带了帮手回来助阵,想重振灵蛇教,就算让你继任教主,也不过是个小小邪教,跟那些心理不正常,痛恨天下男人的女人混在一起,成天与蛇群为伍有什么意思? 何况,你现在见到这批苗族勇士,个个武功高强不畏死,是一支置生死於度外的敢死队,他们一发动,就决心与你们拼个同归於尽,绝无侥幸,希望你放聪明些,不要失去这最后的机会!” 峰上仍然相应不理。 皇甫光怒从心起,一声喝令:“进攻!” 近百名苗族壮汉齐声呐喊,将围在腰间的兽皮顺手扯掉,顿时全身赤裸,一丝不挂,光着身子便挥动弯刀直向峰上冲锋。 这真是个别开生面的场面,令人叹为观止! 皇甫光用这一招,似乎别有居心,存心要让五毒娘子及“不近男色”的灵蛇教众蛇女大开眼界,一睹壮男的英姿雄风。可惜他这一招毫不管用,当众壮男冲近时,毒箭立即似飞蝗般射来。 赤裸的苗族壮汉纷纷中箭,他们居然并末倒下,竟似毫无知觉一般,仍然奋不顾身地勇往直前,如潮水般继续向峰上街去。 铁铮见状大骇,心知这批苗族壮汉已服用某种亢奋药物,或是受了催眠术所控制,已然不知痛楚的感觉,形同麻木不仁的机械杀手,心目中只有一个意念,那就是杀!杀!杀! 这一惊非同小可,眼看箭雨阻遏不了他们的攻势,铁铮急命所有蛇女动手,将彻成围墙的大小石块,全部推倒,让它滚下山峰。 顿时,隆隆声中,如同山崩之势,无数的大小石块滚滚而下,似万马奔腾般滚向那批赤裸壮汉。 众壮汉中了毒箭仍能不倒,但却抵挡不住声势惊人的滚石,被砸得头破血流,断臂残腿,好下惨烈。 峰下的皇甫光大惊失色,仓皇挥众退回了密林。 等到排山倒海的滚石停止,只见从峰下到山峰,这一片乱草余烬犹在冒烟的地上,已是遍地血肉模糊,残缺不全的赤裸尸体。 近百名苗族壮汉组成的敢死队,片刻间已全军覆没! 山下的林子里沉寂下来了。 莫非皇甫光已知难而退,带着残兵败将逃之夭夭啦? 峰上众人正暗自忖度,突见数十名蒙面女子又出现,再度向峰上涌来,只是已不见皇甫光及两个老妇。 她们倒真不怕死! 峰上已没有山石砌的围墙作屏障,几十名蛇女各持弩弓毒箭,半跪着一字形排开,严阵以待着。 蒙面女子的距离愈来愈近…… 当她们逼近到十丈左右时,突见三条人影疾射而出,以“品”字形直扑山峰。 这三人的身法之快,简直如同流矢一般,使众蛇女射出一蓬蓬的箭雨也无法阻挡。 只听狄一帆一声大叫:“是皇甫老儿!” 玉妙容的冰魄神珠已出手,目标是扮成蒙面女子的皇甫光,两个老妇则交给了蓝翠娥与彭氏三妯娌。 但见皇甫光挥剑如风,一阵“叮叮”声中,竟将玉妙容射来的冰魄神珠悉数击落。 两个老妇身手也不弱,双袖齐拂,竟将四名毒娘子发出的暗器全部荡开。 这一眨眼,对方三人已攻上了峰上。 众蒙面女子立即蜂拥而上,发动了攻势。 铁铮急叫道:“妙容,这里交给我,你们去打发那批下知死活的女子!” 玉妙容一马当先,率领众蛇女冲了出去。 就在四位毒娘子,合力与两个老妇缠斗的同时,龙天池夫妇与狄一帆也对上了皇甫光。 连年纪最小的狄小琳也末闲着,跟着玉妙容冲下峰去杀敌了,反而是铁铮彷佛置身事外,站在一旁抱剑而立,一副袖手旁观,好像在看热闹的悠闲神气。 龙天池夫妇及狄一帆,决心趁此机会除掉皇甫光这大害,已顾不得身份地位,以及江湖道义和规炬,三柄剑毫不留余地连连猛攻。 皇甫光果然厉害,直到最后生死关头,他才尽展真才实学,将近二十年来的苦练绝活,一股脑抖了出来。 只见他一敌三,仍然从容不迫,还能边战边出言相讥:“想不到三位联手,也不过如此。 尤其是龙老儿,你们俩口子闭关再练神功,究竟练了什么精妙的招式,怎不施展出来让老夫见识见识,也好开开眼界呀!” 龙天池愤声道:“我们闭关练的乃是修身养性之学,不是杀人武功!” 皇甫光哈哈大笑,狂妄道:“那你们就死定了!” 龙天池与崔龙姑怒从心起,双双欺身而上,长剑骤化,挥开一丈剑影,剑光交错中人影不见,只听得烈烈的剑风与纷纷的剑气交响声,逼得狄一帆也不得不退开一旁,一时插不上手了。 这是老俩口双修勤练的“双龙神剑”,普天之下能接下他们三招的人,几乎是绝无仅有。 而这“仅有”的人正是皇甫光! 忽而剑光骤止,人影乍分,龙天池夫妇肩上各带一道剑痕,皇甫光却是毫发无损。 强弱已分,皇甫光的剑术,竞在老俩口之上! 皇甫光得意狂笑道:“龙天池、崔龙姑,你们认输了吗?念在故人之谊,我不忍下手,就让你们自绝吧!” 龙天池长叹一声,沮然望望身旁的老伴,正缓缓举起剑来,忽听铁铮道:“慢着!” 皇甫光不肖道:“小子,你急个什么劲儿,马上就轮到你了!” 铁铮下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