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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剑情深(剑垒情关续)

第一章 正气解仇

在那晚七层会友聚会的巨大古坟前,原是祭台今已被荒草所腐蚀的坟前乱草中,三个人各持长剑,分立三方,剑拔弩一紧。四周是丈余高的小灌木丛,野草高与肩齐,站在坟前四周隐蔽,如不钻出灌木丛,很难发现里面有人。   一旁的乱草中,躺了两具尸体,显然已有两横死,一见面便出了命。   北面,是个英伟的花甲老人,毫不显老,只是三绺长髯与鬃角已出现了灰影,五官清奇,脸色白而红润,年轻时,必定是位英俊的俏郎君。   西南,那位老者脸圆圆,红光满脸皱纹甚少,带了三分笑容,中等身材,颇有大富豪德高望重地方缙绅气概,是属于一团和气,令人一见便生好感的人。   东南,是一位年屈居稀的白髯老者,身材修伟,胸挺背下毫不显得威风凛凛,眼中的神光似乎可穿透对方的肺腑,洞察几微,是属令人一见便难以或忘的人物。   三人分三方站立,各距两丈左右,剑皆已撤在手中,显然曾经冲突过。   林华不认识这三位老前辈,但却认得两具尸体中,其中之一是吴大爷手下的一位护院师父,但不知姓甚名谁。   地面并无动手过的凌乱痕迹、显然死的人。是出其不意猝然毙命的在死鬼。   北面的老人须发无风自摇,冷冷一笑,说:“我王郎君贺东风虽不说料事如神,但咱们相处多年、怎能料不中你赛孟尝的行踪?向北连的人是疑兵,在下却找到你了。”   林华吃了一惊,心说:“原来是副会主玉郎君贺风,但不知谁是赛孟尝杨世武副会主?不好,沙千里如果恰好赶来,贺副会主完了。”   东南角的白髯老人呵呵笑,抚弄着白髯傲然地说:“本座并末上看了你贺东风,因此有意透出风声引你前来相见,想当年……”   “姓杨的,当年的事不值得一提,贺某只问你叛会是何居心。在本会作是元老,一人之下千人之上,名高位尊,为何要……”   “住口,老夫岂是叛会的人?只不过希望改革会,提高本会声誉而已。七星会创会七豪中金笔生花万人杰是老夫的师兄,你……”   “老贼,金笔生花手创七星会,你却想一手将其摧毁,狼子野心,你还有脸强辩?你简直无耻之极。”贺东风愤怒地叫道。   脸团团的老者,正是三大副会主的开封蔡荣,红绿二姑的生父,抢着说:“两位不必先重逞口舌之能,也不必揭疮疤,可否冷静些,谈谈善后要务?”   “蔡副会主,你还希望这叛贼改过从善?希望他能接受会规处治上绞椿?简直在做白日梦。”贺东风不容气地叫。   “话不是这样说,贺副会主何不给他一次机会,杨副会主总算是本会的元老,也许一时糊涂被千里花言巧所惑!   “谁糊涂已不是争论的事实,本会会规,也绝不能以糊涂或者因犯规人是副会主而有所改变的,即使是会主,也须接受会规的约束,不然何以服众?”   “贺副会主……”   “蔡副会主,你是不是也牵连在内。有意替他求情开脱。预先替自己留条后路?沙千里是你的未来女婿,老实说,本座对你不能无疑。”贺东风声色俱厉上也说。   蔡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苦笑道:“东风儿,何必说得那么严重?本座认为,咱们千不念,万不念……”   “念在他是本会元老,是不是?你错了,你念多年的情谊替他开脱,他却要断送七星会要咱们的命,算了吧,你这菩萨心肠的好老人。”贺东风冷冷地说,转向杨世武沉声道:“杨世武,你是不想跟贺某去见会主的了。”   杨世武哈哈狂笑,笑完说:“你带来的十个人,已全部送进了鬼门关,只剩下你们两人了,还敢充好汉呢,哈哈!杨某的家小,这时应该已取道江淮,动身赴位天府漂水县投奔擎天手沙兄去了,七星会岂奈我何?沙贤侄已经派人附近埋伏,就等你们前来送死,可惜宇文豪末能光临,只差来你们几个不成气候的人,委实可惜。蔡荣,令婿沙千里不久可到,你何苦可替宇文豪卖命?念在往昔的情谊,杨某也给你一次机会,你走吧。”   蔡荣哼了一声,神色惧然地说:“本座与七星会共荣辱,你既然执迷不悟,本座只好先公后私……”   杨世武大声的长笑,突然一闪即至,剑化长虹抢先动手进击。   “铮”一声暴响,蔡荣架开凶猛迅疾的雷霆击,斜飘八尺叫:“这一剑,你断送了咱们三十余年的情义。”   贺东风碎步迫进,冷笑道:“老叛贼,你先找蔡副会主,岂不失算。蔡副会主是同情人的,如果你能伤了贺某。活命的机会是否大些?”   “哈哈!你决难逃出杨某的剑下,即使你老夫先与荣老拼上千招,再接下你仍然稳操胜算。既然你要先到枉死城报到。老夫成全你就是。”杨世武颇为自负他说。   贺东风一声长笑,不再多说,迫上递出一剑,吐出一朵剑花,似乎稳定沉实。劲道有余灵巧不足,风度极佳。   杨世武右迈两步,脱出剑影立下门户,抱元守一不动声色,并不急于还击,老眼冷电四射,紧吸住对方的眼神,脸上涌现着目无余子的自豪表情。   贺东风又点出一剑,这次剑身发出了隐隐龙吟,剑气开始进发,内力已逐渐加强了,压力渐增。   杨世武斜移出剑,“叮”一声清鸣,双剑尖轻行接触,异响人耳。   三招一过,剑势一变,霎时风雷俱发,人影急进急退,可怕的剑影以肉眼难辨的奇速冲刺,狂野地纠缠、招招攻要害,剑剑不留情,地面的野草棘荆纷纷折断,被剑气激荡得八方飞时,不时爆出一两声硬接硬架的碰击声,而错剑的刺耳锐啸却绵绵不绝。可如双方皆不断抢攻,皆想控制中宫主宰的全局。剑气进发与接触的啸声不时隐隐传出,行家可从剑气的撕裂与进发的异啸中分出双方的优劣来。   响动声发起处,正在蔡身后。距林华约有三丈左右。蔡荣比恶斗中更为紧张,数十年知交、同会的会友中个同室操戈。三位副会主相残,怎能不关心?又怎能不紧张?意志全放在两人的恶斗中,无暇分神留意身外,因此不知身后来了人,更不知来者是敌是友了。   恶斗中的两个人,皆在生死间不容发的重要关头,双方功力悉敌,任何外界的影响或任何外力加入或干预、皆可立即打破均势,生死立判。   这是一场绝对公平的决斗,任何人不经警告便骤然加入,皆足以证明这人存心不良违反武林规矩。罪不可恕。   林华取出三把飞马刀,心说:“我不能袖手旁观。”   蓦地,人影如鬼魅似的飞射而出,剑芒耀目,势如劲矢离弦。   是与莽张飞夫妇同时现身截击的一僧一道,同时悄然纵出从后偷袭。   和尚左手抡木鱼,右手挥动大极,猛扑远处的玉面郎君贺东风。   老道逍遥真君左手是拂尘,右手是剑,到了蔡荣身后,拂剑俱至。   银虹似电,破空及时射到,雷暴震耳:“小心飞刀!   “哎……老道惊叫,右上臂一震。   蔡荣及时转身,大喝一声,一剑疾挥。   老道的剑贴蔡的左肋而过,肋衣破了,拂尘也抽在蔡荣的右肩上。可是力道已减弱至难以伤人的程度了。   蔡荣的剑,砍入老道者右臂,深入五寸以上、肋骨全折。卡在体内一时无法拔出,两个人撞个正着,双然倒地。老道的右肋,一把飞刀直贯内腑。   好一场疯狂的恶斗、各攻了三两剑、进退数十回,双方都汗透重衫,但依然能一再凶狠地冲刺,似乎两人皆有无尽的精力,有用不竭的潜劲。   贺东风脸上汗水不住飞洒,嘴唇抿得紧紧地,坚强有力的手灵活地运剑,激射飞舞地剑虹,以排山倒海的声势向对方进攻,又进攻。   炎阳高照,已是近午时分了。   躲在一旁偷瞧的林华,也看得暗暗惊心,为双方的生死捏了一把冷汗,也暗暗警惕,心头沉重。他并不赞成这种正规手法,每一招寓守于攻的剑招有欠灵活,手疾眼快的人,护住中宫便可支持许久,而中宫却又是最易防守的部位,只消剑尖略偏,便可将对方攻来的剑错出偏门,同时切入追击还敬。双方艺业相当,这样下去,拖上千百回平常得紧,不等到双方精疲力尽露出破绽很难在短期间结束。   “成名人物为保持身份,皆探用这种手法决斗,难怪他们认为古老前辈不是剑道正宗而被视为邪魔外道,将他叫做邪剑了。”他心中不住地想。   但他承认这两位武林前辈,确是剑道通玄的高手,浸淫其中数十年,其精纯浑厚的程度,决非一些年轻气盛浮躁拔扈的人所能及企。至少在他看来。   他自己就缺乏他们那种沉凝稳重情绪的工夫,也就是说,他在养气持志方面仍然功力不够。   这一场势均力敌,武林罕见的可怕恶斗,对他这位旁观者来说,委实获益不浅。   正全神观战,身左不远有了响动。   “有人到了。”他心中暗叫。   同一刹那,和尚距贺东风的身后不足八尺,突被飞刀贯人右箭的雁,浑身一震。   人仍向前冲,木鱼脱手坠下,木槌则向前飞,飞向贺东风的背心。   贺东风恰好因避剑而不在左闪,无意中避过木槌一击。   贺东风还不知自己已经被死神光顾过,只看到杨世武突然露出了空门,不假思索地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本能地切入递出一剑。   这些变化说来话长,其实几乎在同一刹那间发生。   “哎……”和尚叫,疾冲入战圈。   贺东风一剑得手,刺入杨世武的左肩井,火速后撤。   杨世武的剑,本能地刺入和尚的小腹,当他发觉左肩一麻,便知不妙,忍痛侧跃丈余,方叫了一声“哎”,终于感到痛楚,也知道左臂废定了。   “啊……”和尚狂叫着仆倒,在地面挣扎,片刻挣扎、片刻挣扎渐止,死了。   蔡荣就地一滚,蹬飞了压在身上的老道尸体。一跃而起,惊出一身冷汗,有点毛骨悚然。   贺东风这才发觉自己幸运地逃过了凶险的大劫,也悚然而惊。但两人都知道,发飞刀的人救了他们。   混乱刚止,贺东风便大吼一声,再次扑向杨世武。   杨世武左臂已废,怎敢再交手?不等对方扑近,踊身一跃两丈,如飞而遁。   贺东风一声怒叫,奋起狂追。   蔡荣却向林华藏身处抱拳一礼,高叫道:“那位兄台仗义相救,老朽铭感五衷,可否现身待老朽面致谢意?”   林华跃出急声大叫道:“贺副会主追人去了,蔡前辈岂可……”   “哎呀!”蔡荣惊叫,扭头一看,杨、贺两人已经不见了,便不假思索地放腿便追,狂奔而去。   林华收回所有的飞刀,将所有的尸体皆堆放在一处、说声抱歉,也径自走了。   蔡荣起步太晚,根本不知杨世武逃向何处去了。   杨世武也未料到发生意外,竟废了一条手臂,逃时双脚却一动,创口奇人骨。不由心中暗暗叫苦,只好拼命向林深草茂处钻。可是,走动间创口被牵动。元气大伤,脚下便不够轻灵了。树枝草丛被拨动发声,无法扔脱后面追踪的人。   贺东风循声狂追,愈追愈近。   杨世武心中叫苦,千紧万紧、逃命要紧,一面再转折逃命,便迷失了方向,本来原准备逃向沙千里藏身的地方,这时却晕头转向不分东南西北了。   钻出一丛矮林,前面的白杨中人影入目。   “沙贤侄,快来。”他狂叫,奋余力向林中急冲。   对面奔来的四个人是沙千里、莽张飞夫妇,和另一名高不过五尺的矮老人。矮老人生得矮小人像个老乾猴,但挟看的一根虎尾棍,可是钻铁打磨,长有八尺的重家伙。   贺东风骇然止步,脱口叫:“矮煞神与沙千里?”   以一放五,他毫无把握,扭头一看,不见蔡荣跟来。不由心中叫苦,想退,事实也晚了,久战之后,真力早虚,势必被对方迫及,怎能退?再就是大名鼎鼎玉郎贺东风,敢能不顾声誉,遇敌逃命?今后还用在河湖上叫字号鬼混。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声誉名号得来不易,宁可轰轰热热一拼,决不会望影逃命。   他站住了,赶忙调息养力。   完了,他陷入包围。   沙千里与矮煞神迎面而立,淫贼向矮小说:“陈老前辈,这位就是贺副会主玉面郎君贺东风徐老人家认识他么?”   矮煞神陈坚,名列九大邪妖之一,与另一妖九指老道褚纯如阳是好友,是江湖朋友最感头痛的一妖。   “老夫听说过这号人物,但不知他是七星会的副会主。”矮煞神色傲然地说,用虎尾棍朝贺东风一指,问道:“唉!姓贺的,你认得老夫,老夫却不认得你。老夫既然碰上了你,活该你倒霉。”   “矮煞神,你可真会恫吓人。”贺东风镇静地答。   “老夫替朋友助拳,要会会你这位副会主。”   “贺某恭候指教。”   “哼!接棍。”矮煞神暴喝,疾冲而上,来一记“毒龙出洞”。当胸使点。   贺东风久战身疲,再加上虎尾棍是长家伙,怎敢用剑来招架?只好往侧闪。   糟了,先极一失。便失反击的机会,三五招一过,他已被迫得毫无还手之力,险象横生。   “为免夜长梦多,咱们乱剑剁碎了他。”沙千里大叫,首先挺剑冲上。   五个人挺兵刃上,贺东风知死定了,这些恶贼根本不理睬武林规矩,倚众群欧等于是家常便饭了。   正危急间,矮林中射出三个人影,沉喝声震耳欲聋:“住手。”   第一个到达的是玄天神剑宇文豪,第二人是吴爷,第三个人是宇文燕姑娘。   “玄天神剑来了。”张大嫂惊首先后退。   右方的树林中,接二连三窜出五个中年人,叫声先传利:“谁在鬼叫?咱们荆山五杀星要问他。”   吴大爷后到先上,冲向贺东风急叫道:“副会主速退!”   沙千里一剑挥出大笑道:“正主儿到了,你滚。”   “铮”一声暴响,双剑接触,吴爷连退四五步,方止住退势,脸色大变。   矮煞神杰明笑,叫道:“管他来的是什么人,打了再说,打!”   说打便打,一棍猛扫尚未退出的贺东风。   沙千里冲向玄天神剑,豪气飞扬地说:“宇文豪,你终于送上门来了,来得好。”   “呵呵,本会出了你这种败类,委实不幸。”宇文豪却泰然地说。   “喝,你倒是沉得住气呢。”   “三五个叛会小人,这种事并非罕见,不值得大惊小怪。”宇文豪仍然不温不怒地说,向杨世武招手道:“杨世武,你还不过来?本会主要听你的解释。”   杨世武扭头便走,不加理睬。   沙千里哈哈狂笑,笑亮说:“宇文豪,你这位会主已不值半文钱,不必作定作威大呼小叫,免了吧。亮剑,沙某要看看阁下的玄天剑是否浪得虚名,生有时死有地,铁城山古坟场便是你送命的地方。哈哈!你如果害怕,可以叫你的大闺女一起上。”   玄天神剑仍然保持神定气闭的神情,刚启口却未发放话人影疾闪,吼声如沉雷:“住手!   人影如电,快速绝伦,锲入矮煞神与贺东风两人之间,随着“住手”两字的喝声,人影乍分了。   原来矮煞神全力猛攻贺东风迫在一株白杨干下,抓住机会一棍向心便捣,下毒手了。   玄天神剑看出了危机。恰好赶到解围,一把抓住了点出距贺东风仅分三之差的虎棍,借力顺势一振一锨。   矮煞神的虎尾棍向上急升,把矮煞神带得仰面急退丈外。脸色大变,骇然地注视着威风凛凛的玄天神剑发怔,凶焰尽消失。   “荆山五杀星到,不想死的迟。”五个中年人大踏步走近叫。   “诸位小哥是不是来晚了?”沙千里笑问。   “不晚,刚赶上嘛。”一名中年人拍着胸膛说。   “小弟替诸位大哥引见宇文豪会主。”   “呸!谁要认识他?咱们五杀星不多废话,小兄弟,退!”五杀星瞬即形成合围,分占五刀齐出,刀光耀目生花,刀风虎虎场面生寒。   五刀乍合,玄天神剑一声低啸,宝剑出鞘,在五刀合击行将近身的刹间,他展开了宇内闻名的玄天神剑法,行雷霆一击,决定先取胜以增加同伴的信心。   这一击石破天惊,但见他的身形连闪数次,闪电似的换了三次立位,剑影漫天澈地,分向五人袭击,似乎人与剑浑如一体,只眨眼间便方位变更。   恶斗发生很快,结束也快,干净俐落,神奇莫测。   玄天神剑的身影倏然而止,站在中心抱元守一而立,不管发生任何事,简直像是一尊石像,真有静如山岳,动如电闪霆击的至高无上境界。唯一静的东西是他的剑,发出隐隐龙吟虎啸声。   荆山五刹星有三名飞退丈外,有两人距他身侧八尺左右。   “砰!噗?”这两位仁兄倒下了,像倒了两根大木头。他们的心坎上各中一剑,创口直透背部,鲜血狂喷,倒下来便不能动了。   另三人只有一人是完好的,另一人胸前被剑尖拂过,割了一条大缝,衣破血出肉绽,几乎遭了剖脑之危。另一人右肋血如泉涌,伤得不轻。三人脸色死灰,张口结舌如遭雷殛。   “你们,回荆山去吧,杀人者被人杀,人们绰号杀星、岂不自取其祸?”玄天神剑以平静的口吻说,剑上的风声雷声倏然而止。   这一击把沙千里的傲气一干二净,脸色变得苍白。   三位生杀星带了两名死杀星,一言不发狼狈而遁。沙千里一咬牙,叫道:“咱们同时动手,老贼交给我,杀一个算一个一上!”   叫声中,他再次扑向宇文豪。   张大嫂问宇文燕一指,媚笑着说道:“小妹妹,来,我们玩。”   杨世武叫道:“张大嫂,这丫头交给我,擒活的有人用。”叫声未落,他已扑向宇文燕。   矮煞神糊涂被宇文豪所挫,一肚子愤火正需发泄。一言不发猛扑宇文豪,配合沙千里前后夹击。   莽张飞大踏步走向贺东风,蜈蚣钩一抡,怪叫道:“你,我要拆散你这把老骨头。”   一场好杀在白杨林下展开,难解难分。   矮煞神与沙千里夹攻宇文豪,这矮鬼先前大意出丑,心中无不顾忌。因此全力施展远攻,不愿冒险近去,确也将宇文豪牵制得无法进退自如,剑术的威力大打折扣。   沙千里小心翼翼地挥剑进去,也展开了平生所学,居然攻多守少,剑招诡奇变幻莫测,不时突然出现几手取招,竟能令宇文豪摸不清路数,果然不愧称幻剑二字。   正激斗中,双方舍死忘生酣斗不休,远处突传来杨世武的一声狂笑,接着是宇文燕的一声惊叫。   宇文豪心头一震,眼角瞥见爱女正节节后退,右上臂衣破血出。不由心中一紧,这一来,矮煞神乘机连攻五棍,电后一棍几乎打断了宇文豪的右踝。   决斗的人如果分心,大事去矣!   宇文豪想摆脱两人的纠缠,但未能如愿,他一分心,双方的实力便相互消长,眼看要落在下风啦!   杨世武左手运剑,愈战愈勇、几乎忘了左手的痛楚,勇气百倍,把宇文豪姑娘迫得险象横行,香汗淋漓,眼看要糟。   张大嫂缠住吴大爷,似乎不大卖劲,左一剑右一剑。像是灵猫戏鼠,吴大爷简直不有任何还手的机会,招架十分吃力。两个人影鬼魅似的从矮林下闪出,快。   杨世武将姑娘迫至株树干下,“刷”一声响,剑刺入树干,将姑娘的右袖钉在树上。   狞笑道:“叫救命呀,丫头。”   “噗”一声响,姑娘拉裂了衣袖,向侧急闪。   杨世武左手不能动,伸脚一勾。   “哎呀!”姑娘叫,被绊得向侧倒。   杨世武跟上,剑尖下送道:“快叫救命。”   姑娘就是不叫,以免乱了乃父的心神,她已看出老贼的心意,宁死不叫。   生死关头,洋洋得意的杨世武剑尚未降下,手突然被扣住了,剑无法下降。同时,废了左臂的肩井被两个指头扣入,只痛得浑身都软了,情不自禁的惊叫出声。   “啊……”叫声未落,剑已被夺走,来人用剑鞘在他背心上重重地撞上去,只觉服前一黑,便失去知觉,被谁从后面打昏了?不知道。   宇文燕一跃而起,雀跃地叫:“林恩公,感谢你。”   来人是林华,不向她招呼,却向远处叫:“老前辈烧了她,她不是个坏女人。”   远处,驼背老人一手挽住摇摇欲坠的吴大爷,手中怪杖八面风,把张大嫂迫得像猴子般乱跳乱蹦,大概已挨了好几记了,剑根本就封不住那无孔不入的怪杖,只惊得花容变色,手忙脚乱。   “给我快滚!”驼背老人大叫。   “噗”一声响,一杖抽在张大嫂的丰臀上。   张大嫂向前踉跄冲出,大声叫道:“当家的,你不走我走了。——   她真的走了,迫攻贺东风的莽张飞立即收手,急急逃向林华奔向沙千里打听消息。   蓦地,不远处的草丛中突然射出四五颗火弹冲宇文豪身后急袭。   “蓬蓬蓬……”五颗火弹同时爆炸,最近一颗距宇文豪不足半尺,火焰沾体。   “啊……”矮煞神追袭宇文豪,闯入火弹爆炸中心、浑身是火,狂嚎着倒地乱滚,想滚熄身上的火焰。   草丛跃出雷秀萍,火弹正待再次发向冲来的林华。   林华眼都红了,大吼一声,飞刀发如电射星飞。   同一瞬间,宇文豪“嗯”了一声,左肋被一朵神花击中一身影一顿半身发僵。   沙千里一声狂笑,飞扑而上。   不远处奔来的驼背老人,已在同一瞬间掷出了拐杖。   “哎……”雷秀萍惊叫右肩一震,被飞刀柄重重地一击,震得她右半身麻木发僵,手一松,五颗火弹坠地。   林华一闪即至,一把夺了她的火弹。铁青脸说:“你听清了,你再如此的任性妄为,你将受到报应的,你给我滚!滚得远远地,天下间,竟有你这种不如好歹善恶不分的贱女人,见鬼!”   “火弹还给我!”她恨声叫。   “我真想用火弹打你,你还想要!哼!给你杀人放火?你少做梦。”   “你给不给?”   “你走不走?”   “你……”   林华不再回答,扭头破空飞射,急急大叫道:“芸儿、他是你的父亲,住手!”   原来他与雷秀萍打交道,另一面却发生了意外。   宇文豪中了一朵神花,背肋受伤不轻。   沙千里追袭,却被驼背老人掷来的拐杖击中右肩。几乎骨碎肉绽,也几乎被击倒,只吓得心中发毛,扭头儿狂奔溜之大吉。只剩下他一个人,不逃岂不太傻?   驼背老人击跑沙千里,便不再理会宇文豪,只顾扶着吴大爷送至树下,亲自动手替吴大爷裹伤。   贺东风力竭地倒地倒在远处的木树下调息,极为狼狈。   宇文燕惊魂初定,正向乃父奔。   宇文豪挺立在一株树下,浑身在战抖。   这瞬间,戴淡金色面具的芸儿,与戴黑面具的千幻三娘,从草丛中以奇速掠到,双剑齐出了。   林华的叫声,惊醒了宇文豪,强提真力向前一仆,手要板林华身躯滑过树左,到了树后仰面急倒,口中大叫:“素素,听我一言。”   芸儿心头一震,递出的长剑一偏,架偏了乃师千幻三娘的剑;两人的剑,同时刺入树干。   千幻三娘不再浪费时刻拔剑,冲上拔首下刺。   “钵”一声暴响,火星飞溅,林华的飞刀到了,恰好击中道近偃处。   千幻三娘大骇,震得虎口发麻。   宇文豪奋身一滚,脱离危机。   千幻三娘直跟上,眼前人影阻道。   林华已亮剑相候,沉声道:“南山魔女认得在下么?”   芸儿奔近了,依近千幻三娘哭着叫道:“师父,你老人家……”   千幻三娘一把抓住她,匕首举起了。   “住手,虎毒不食儿,你为何如此忍心?”林华大吼。   芸儿跪下了,哭拜道:“师父,芸儿的双亲……”   宇文豪老泪纵横,在宇文燕的扶持下,颤声叫:“素素,此心天日可表,当年一门一会有人从中作梗,不是我有心负你。你如果认为我罪有应得,惩罚我吧,下一代无罪。   千幻三娘一把夺过苦儿的剑,指向拦路的林华叫:“你,在南山恩将仇报,带了七星会的人暗算我……”   “往口!在下不放心乔姑娘,登山相助……”   “呸!你这七星会的小畜生好狠。我要用龙须环杀你,用于女剑杀那无义的负心人,杀……”   林华左手一伸,露出夺命神筒、沉声道:“这是神针周五娘的夺命神针,歹毒无比、你如果不冷静下来听在下解释、在下只好杀你、当年在南山,在下救了乔姑娘返回百了谷……”他将军当年救南山么女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最后说:“在下不是七星会的人,而是为了救早年的爱侣的万里波,不幸碰上了贤师徒,惹了这一身是非。你与宇文会主之间的恩爱情仇,以往在下一无所知直至昨日方查出一些眉目来。目下会主已查出确证,你们可以冷静地解决。你们双方为爱受了多少苦难,在未弄清真象前,你夺爱侣之女,行迫女杀父的惨烈报复,末锡在乖人伦,太过歹毒,在下决不容许此事发生,那怕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千幻三娘怎肯相信他的话?厉口叫道:“廿年师徒之义,我不忍心杀她。本来我要亲手杀你,可惜一而再失去机会、多次又给小畜生插手破坏、功亏一篑,我好恨。她已暗地里吞服了我的毒药,只能拖过明日的子夜,今天她送你的终,明晚她也随你到九泉。七星会金花门近来残杀的血其实与沙千里无关。皆是我下的毒手,志在挑起一门一会之间的仇恨。沙小狗适逢其会,火上添油,眼看要让你们两败俱伤,却被小畜生插入一笔勾销,我与你两人恨比天高,杀!今天我要和你拼命。”   叫声中,她疯狂地挺剑冲向宇文豪。   林华一剑截出,“铮”一声暴响,各向侧飘,双方功力悉敌。   千幻三娘一怔,在南山时,林华本不配接她的招、今天怎么竟能震开她一剑,短短几个月她委实难以相信林华进步得如此惊人。   “唉!”她厉叱,第二次正面进攻,剑排空急袭,用上了全力。   双剑相触的刹那间,林华身形扭转,斜挪两步,剑气迸发。   千幻三娘斜冲出丈外,几乎脚下失闪。   她吃惊地止步旋身向敌,怒目叫道:“老杀才已将引力术传给你了,你还说与七星全列关?你这说谎的小畜生!   林华哼了一声,说:“昨晚在下伴同宇文会主说见金龙门的掌门人,毛遂自荐任鲁仲连。闯三关。临时蒙宇文会主传以引力术心法,方能平安冲破剑阵。”   “老身已认定你是可耻的骗棍。杀!”   林华斜跃八尺,让过一剑,喝道:“且慢,你是公平一决呢,抑或是不择手段明暗俱来?”   “老身给你一次公平的机会。”   林华纵至驼背老人身旁,将火弹与夺命针筒递过说:“请老前辈作证,谁要是按规矩用不正录的手段暗算,老前辈可用火弹与神针追取他的性命。”   驼背老人略一迟疑,终于,点头说道:“好,老朽愿为证人。”   “你配么?”千幻三娘沉声问。   “在你们这些人面前,老朽尚可胜任。”   “你凭什么?”   “我杨柏不凭什么。”   林华大声道:“驼侠杨老前辈成名,你千幻三娘还是个黄毛丫头哩,你说他老人家配不配?”   众人吃了一惊,千幻三娘更是心中一震,惑然间:“你……你真是驼侠?”   驼侠不想答覆,林华却接口道:“老人家为报吴大爷对乃妻生养死葬之德,隐姓埋名屈身佣仆之列,暗中保护铁城寨,十岁月等闲过,可说是义薄云天的绝世英雄。呈年岁月为酬谢一时援手之德,是何等钦可佩?而你,却花廿年光阴,无所不用其极,不择手段存心恶毒,只为报一些不容别有解释的小仇恨误会,你不感到惭愧?”   驼侠杨柏淡淡一笑,用平静的口吻说:“老朽过去的前情往事,不说也罢,总之,老朽决昌杨柏。   本来,老朽只负责暗中保护吴大爷的安全,不过问其他的事,也只有在吴大爷身临险境,老朽方出面干预,但林老弟是个值得信赖,值得佩服的侠胆奇男子,老朽只好破戒出任证人了。   林老弟游戏风尘。与你们双方无仇无怨,更无亲故、为了消洱双方的仇恨与成见,也为了不忍见江湖精英死伤殆尽,冒万险出面干预,上刀山闯剑阵,将生死置于度外充任调人,挽救你这次江湖大劫,他为什么?又得到些什么?他一无所得。毫无好处,世间象他这种人太少了,所以弥足珍贵,因此老朽海里不真执证。”   “你是说……”   “你们公平以剑决斗,你不能用那把剑中藏剑的歹毒子母剑。”   “废话!”   “不是废话,而是实情。同时,你的歹毒暗器龙须环如果用上,夺命神针便是你的催命符,希望你自爱些。不要认为作用仇恨的心情花了多年心血,使练成天下无敌的无上绝学、认为足以横行大下,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老朽曾与林老弟把酒倾谈,双方坦诚相见结为忘年之交,而且他所行所事,老朽有大部分时光追随在他左右。   老朽不是长他人志气信口胡说的人,坦白说,你不是他的敌手。你我都是上了年纪的人,都老了,容或在功力上比他深厚,比他稳重,但精力毕竟输他一着,他却勇往迈进放斗敢拼的机敏灵活豪情,弥补了国算的不足。且不必说他的剑术有如何高明,他只要能封住你百招以上,便可稳操胜算了。”   “老身要以暗器相辅。”   “呵呵!你又错了,千手神君的门人弟子,比暗器你毫无机会,林老弟,打!”   驼侠出其不意向林华叱喝,扬手洒出了九段长仅三寸、粗仅两分的杨枝,原来他一面说,一而用手摘下身后的树枝暗藏在手中。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任何人也无法应付,小杨枝向侧方成扇彤散布,激射而出,即使事先有备,也无法应付。   好林华,他掷出剑双手连扬,但见满天报虹,划空啸声惊心动愧。   掷出的剑击碎一段小杨枝,其余八段被八把飞刀击得粉碎,散落在四丈以的草丛与树根下了,有三把飞刀钉在树干上,在空中击碎杨枝的异象蔚为奇观。碎树屑纷纷向下飘堕。   全场只有一个人在动,那是林华,他去拾取飞刀,其他的人,全被他的飞刀神技惊得目定口呆,久久没有人移动,没有人出声,每个人都有室息的感觉,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因此而凝结了。   林华徐徐走近,向驼侠苦笑道:“老前辈,你这一手简直是要命。”   驼侠呵呵笑,说:“我知道你能办到,不然就不配称千手神君的弟子,千手神君当然没有一次可以齐发十二把飞刀绝无一刀落空,四十年前他有本领打掉我头上的英雄巾,只用九段小杨枝我已对你相当客气了。”说完,又转向千幻魔女道:“唐姑娘,昨晚金花门出动了廿八名一流暗器高手,连他的衣袖也未沾上。你的龙须环须以内劲控制,只能伤人于一丈五六尺左右。他即使在三丈外向你发刀,你即使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中刀之厄。”   林华上前诚恳地说:“唐前辈,仇恨令人盲目,令人疯狂。人世间,谁又没痛苦,何况你和宇文前辈之间,一门一会本就格格不入,先天上的阻碍重重,复有别具用心的奸徒从中播弄,误会在所难免。   而你却不予人解释的机会,一意孤行大错铸成。小可是过来人,青梅竹马的爱侣被人诱嫁,爱侣之父害得我家破人亡,天涯访仇十载奔波,到大漠历险,在千军万马中抱了一点渺茫的希望,目的只是为拯救我那已经别嫁负我十年青春的负心爱侣,我为了什么?我疯了么?   不,我没疯,君子爱人以德,她虽负我,我却无法忘怀青梅竹马时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所以我不顾生死万里走大漠,但我并不认为我愚蠢,相反地我感到心安,你比我多受十年折磨。   但你并未受到家破人亡之痛,而且你两人本身就各有所亏我却一无过错,但我忍了下来了,以德报怨了结一场可悲的情爱恩怨。在下不是圣人,也不是白痴,但我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皆有他的困难,有他的隐衷,仅凭一己之私意气用事,那是不公平的。”   他顿了顿,叹口气又说:“不是爱便是恨,那是极端,不足为法。前辈这廿年如果不远遁穷山恶不远离人群苦修,而是在江湖邀游多体会众生相,恨念决不会如此强烈,也不至于如此互相憎恨对方了,在下不知你们之间的纠纷经过,但在下确知那次在南山围攻暗算你的人,有一位副会主,此事宇文前辈已经查出实情,不久蔡荣便可赶到,三位副会主俱在,你们应该冷静地查出内情,加以解决,在南山小可为了救你、杀了不少人,后被昏迷中一拳击伤,也因此伤而几乎送命在沙千里脚下。但在下仍将你送至石室,而小可那时与你素昧平生而且彼此为敌,我救你完全出于无私的念头,当然也激于义愤,同时也不忍见心地善良纯洁的芸儿姑娘,也遭到不明不白飞来横祸的彼及,小可不再多管你们的事了。你们自己去解决吧。”   说完,他突然一跃三丈。   “林大哥……”芸儿取下面具高叫。   他在五丈外止步转身,神色虔诚地说:“芸姑娘,祝你否极泰来,你不再是孤女了。你宅心仁厚良善,令师虽憎恨令尊,但爱念未泯,她要利用你报情仇,内心天人交战,这就是她并未将你练成愤世嫉俗的人之缘故,她内心仍然是爱惜你的。今师与令尊之间的仇恨,唯有你能化暴戾为祥和。我祝福你,姑娘,好自为之,珍重。”   声落,他展开神奇的轻功,去势如电射星飞,冉冉而逝。   所有的人,皆骇然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   鸦鹊无声,时光像是停住了。   久久,芸儿在乃师身前盈盈下拜,热泪泉涌,激动地颤声轻唤:“师父……”   雷秀萍已隐泪光,怆然举步。   驼侠杨柏长叹一声说:“千手神君调教出这种弟子,足以自豪了。”   久久,宇文豪向千幻三娘伸出巍颤颤的手,手上全是血,颊肉抽搐,轻叫道:“素素,请听我说……”   千幻三娘取下面具,现出苍白清秀的本来面已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颤声叫:“不用说了,再说都是多余了。女儿还给你,我该走了。”   “素素……”   “我没想到杨世武已升任你们的副会主,自然没想到他是如此阴险的小人。当年,追求我的人中,他是其中之一。他绰号,赛孟尝,知交满天下,也唯有他方可查出我的行踪……”   “素素,你带走芸儿,只有三个人知道,他是三人中的一个。他想将芸儿弄到手,便可迫我让位给他了。我主掌会主之位仅三年岁月,以往他并不打听你的消息,难怪他三年来经常藉口至各地访友……”   “师父,你老人家……”芸儿尖叫,一把抱住了千幻三娘的双脚,哭倒在地。   远处,蔡荣领了十余名会友,满头大汗地奔来,老远便叫,   “沙千里小畜生逃掉了,咱们赶快分头追赶。”   铁城寨中,当晚摆开盛筵,请来了金花门的十余位堂主。罗掌门自然是上宾。   唯一出尽死力双皆极感敬重的江湖浪子不在座,驼侠杨柏也不在。   宾主尽欢,但蔡荣却借酒发牢骚,他说林华爱上了他的爱女绿姑,因此奋不顾身屡次相救他的女儿,定然是会主与千幻三娘的情爱纠纷闹得太不像话,他伤心别有怀抱感到寒心,所以一走了之。人走掉了,到何处去找?错过这次机会,损失太大了。   吴大爷也不甘寂寞,酸溜溜地说:“副会主还发牢骚呢,我才该叫屈。杨老前辈已经一口答应为小女执柯、说是他老人家行将入土,在世时日无多,有林华这种佳子为婿,铁城赛将永远屹立不摇。谁想到老人家还没有提亲的机会,他也一走了之,我才该发牢骚呢。”   小一辈的人设宴在西院,女眷们则设宴喜风楼,宇文茑(芸儿)与乃妹燕、吴芬、红、绿二姑,女孩子在一起百无禁忌。话题不离林华,少不了个个满怀惆怅。   林华正仆仆风尘南下,追踪沙千里沙的下落,当晚在云梦投宿,次日兼程南行。   从山东到湖广衡州,必须经过武昌府,不管水路或陆路,皆须经过武昌。便林华单人独剑,打听消息不易,也必须在衡州附近设法打听师兄八臂哪咤的下落。同时对方也可能从九江改道起早,走临江袁州二府入湘,在武昌等岂不误事?因此他必须兼程南下,到衡州附近打听,也可乘机踩探新建的集贤庄,目前有何动静。   已失去沙千里的行踪,追不止了。   算行期,太湖一君派去山东诱捕八臂咤哪的人,该己到了山东了,他无法插翅飞往山东示警或相助,只能干着急。急是没有用的,他只有等待。人生在世,活在希望与等待中,他也不例外的。   即使恶贼们顺利得手,押回衡州沿途最少也得一个月工夫,早着呢。   消息获得太晚,如果早半个月知道,尽可到集贤庄再闹一场,釜底抽薪便可阻止太湖一君派人往山东寻仇了。   目下除了等待之外,别无他途。   沙千里失了踪,到何处去找雷秀萍,他要用这段时日,可替雷秀萍尽一分心力,希望将有机会伸出他挚诚的手,救出这位即将跌入火坑的任性女郎。   他对雷秀萍死心塌地爱上沙千里的事不感惊异,问题是沙千里是具喜新厌旧的人,雷秀萍的结局可能极为悲惨,他怎能不关心?   武昌,湖广的首府,市面十分繁荣,龙蛇混种。在这里打听消息,一句话,钱可能神。   从平湖门以南,直至长堤一带,全是下层社会活动地盘,城外一带的棚屋,塌房、船家,都是些平凡的老百姓。   但长堤一带,堤后的木屋区内除了贫民窟之外、便是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的活动区。这地区相当大,直延至南湖旁的忠孝门广平桥一带,一天到晚大事不犯小事不断,反正每天多多少少也得发生不少是非。

第二章 南下寻仇

这一带棚屋区真是平民百姓所谓臭水沟,官府仕绅所谓藏污纳垢之所,集众生相之大成,无奇不有。鸡鸣狗盗,地痞流氓,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开门的半开门的流莺替此地点缀出人欲横流市场,诱拐拍花贩买妈婢也暴露出另一处人吃人的世界。这就是城外南关一带的脏乱区。   社会之与污,可以忠实地反映出当前政治的良窳,也因天灾人祸而明显地质变迁。去年八月河南淫三月,淹死了一万一千八百余人,大河两岸房舍成墟,流离失所的人十余万之多。有些向南迁涉、流浪,自然而然地涌入了湖广,前月粤东广西一带苗人叛乱,部伤大军由广南凋,亦以武昌为整补站、自然更为地方增加了许许多多的麻烦,更制造了一些不安和畸形的繁荣。   府城内布政司衙门为了保护楚王府的安全,治安自然必须保持良好。城是外府衙门与江夏县衙门负责,人手少,牵制却多,想好也好不起来。因为,大部分公人差役,皆派至宾阳门至洪山,及武胜门以北一带王庄,替楚王看守田牧。王庄丢掉了一根稻子,那些公人差役可能就得换板子跑断腿吃不消兜着走。   至于是南门外一带,管他娘,只要不发生大规模杀人放火公然纠众劫掠,便大家欢喜平安大吉的。   长堤对面江心与汉阳府交界的鹦鹉洲,是来自洞庭各条河流的木排停泊地,水客与所谓排帮伙计,来来往往卧虎藏龙。他们的往反小渡舟皆靠泊在长堤一带,成群结队四出闹事,闹大了风声紧官府迫得紧,便往洲里跑。官差前来缉捕,人便往汉阳府逃,船一离开洲,安大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因此,说鹦鹉洲是藏污纳垢之所,并不为过。那些犯法之徒,经常利用排帮的船逃向鹦鹉洲托庇,风声紧,就往汉阳府逃。   府城原来并不大,本朝洪武四年方行增拓,把蛇山(高冠山)包入城内。山横亘城东西,西商端叫鹤山,临河的黄鹤矶上,便是大名的黄鹤楼。黄鹤楼是建于城墙上看看江景无所谓小民百姓最好止步免惹麻烦,那座雄伟的建筑在未增拓时,是城西的角楼,是防军的把守要地,小民百姓谁敢前来自讨没趣?可不是让小民百姓玩乐的地方。   过得江来,林华在平湖门落了店。他还有从家中带来的十两银子,省吃俭用。大概三四个月不必为经济耽心。   他得打听沙千里与雷秀萍的下落,当然也希望碰上来自衡州府集贤庄的大爷们。   一天,两天,总算摸清了武昌的江湖局面。与他无关的事,他不加过问。   没有丝毫消息,他甚感失望。   此地是金花门的努力范围,但金花门的性质与七星会相差无几,他们目的只是在保护门人子弟的权益,非必要不过问外事保持极端秘密,很少有人认识门人子弟,也没听说过金花门在此有何活动。   他有点后悔,心说:“武昌是湖广的重镇,金花门必定设有分堂,要是与金花门拉上交情那该多好。”   他孤家寡人,深感缺乏人手的苦恼。   平湖门内有筑了一条防水堤,叫花堤。他是在堤政和街的平安客栈内落脚的,路引的姓名叫林宗如,这是他的真名实姓。目下江湖中,他江湖浪子的林华的名号,响亮了半边天,他对外皆称自己的名字而不通姓,因此知道他叫林宗如的人,少之又少。提起江湖浪子林华,无人不知,报出林宗如三个字,谁也不知是何许人也。   第三天,他换了一身青直裰,内藏旦夕不离身的特制皮护腰,腰上系了一条汗巾,青包头。由于他身材雄伟,衣着酸寒,委实让那些水客船夫相差不远,英俊的脸上并未能掩盖所有的代表小民百姓的身份的贫苦衣装。   平安客栈是一座相当有名的客栈,住的几乎是科船的客人,百且多数是些携家带眷的人,因此设备倒还完善。没有单房,以安顿携家的客人。   他住的是一座西院的单房,这一列单间全是住满了旅客,左首的是有内的厢房。厢房与后院隔了一座天井,后院便是所谓的上房,那是有钱有地位的人,所能住的客人,方能住得起的高尚房间,至于那前侧院那一带的大房间,便是所谓的统铺了,统铺能供客人的东西,仅是一席可以容身的铺位、和一床旧被。   他到城外趟了一圈,摸清了城外的环境。那是一处是非场,正是他所要去的地方,但为免麻烦,最好不必带任例兵刃。   申牌初,他悠闲地近回客店。   晚膳通常要迟至掌灯时分方能准备妥,早着呢。   隔着天井,他看一上房有人走上一间并非独院,一排共有四间上房,廊下有两个仆扮的壮汉,正在招呼两名店伙将行李搬到第二间客房,两个中年仆妇则在第一间上房照料,在一个檀香的小箱笼上,他看到精工雕刻镀金漆的失花图案,中间有一个浮雕大篆字:杜。不认识篆体的人池然不知是字,而江湖认识篆字的人太少了。   左邻的前厢房前走廊下凳上大马金刀也坐着三个敞开胸襟的中年大汉。天气热,露出胸膛平常得很。但如果附近有女眷几须掩上,三大汉当然看得出地面两个仆妇是女人,可是却毫无顾忌满不在乎。   不久,两乘小轿直抬入天井,两名仆妇领轿,在上房廊前途下,上房中两名仆妇迎上,掀开第一乘轿门,前面轿夫退在一旁,后面的轿夫则抬起轿杠。   小姐请下轿客房已准备停当了。   仆妇恭敬的说,两轿中分别走出了两位女郎,第一位穿着罗衫裙,以圆扇掩往脸面,但从头上梳的丫环髻看定是待字闺房中的少女,二位穿着绿云纱裙,头梳双丫髻,眉目如画,年约十四五,一看便知是婢女。   穿着罗衫格的少女似乎没饰物,仅在髻上缀了一朵珠花环三环形成柔和美观的图案,可惜,白圆扇掩住了她的芳颜,看不出她的丑美。但有其婢女必有其主,一个丑姑娘决不可能找一如花似貌的人做侍女,这位婢女好美,主人想必不丑。   “吆喝!”一名大汉突然大叫起来。   俏婢女把头瞥了大汉一眼,毫无温意,连在远处旁观的林华,也可看到小婢女脸上那天真无邪落落大方的神情。   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店伙领了四位穿青劲装带了剑的大汉,大踏步到了林华的邻室。   林华眼中涌起惊喜的神色,紧盯住其中最年轻的人。   四人中,最年长的约有半百上下,豹头环眼,留了虬须,皋戾之气外露,死板板的债主面孔其色黎黑,似乎对任何人都抱有敌意。另有两人年纪经约三十上下,五官平常,最年轻的只有十四五岁,五官清秀,英气勃勃,身材雄壮结实,生了一双灵活有神的大眼睛,可是似乎常带着愁容,四人中只有人背着一个大型包裹,而且走在最后,可知身分最低。   四人都看到林华脸上奇异变化,虬须大汉哼一声瞪了他一眼。   店外伙计站在房外,推开门笑道:“诸位客官请看看是否合适。”   大汉胸抓起领口向上一提,怪叫道:“瞎了你的狗眼!你叫大爷们四人共睡一张床?”   店伙惊得手肢以软,急叫道:“客官请息怒,上面并不是指一间,邻房四房都没有客人……”   “去你的蛋!大爷们要内间的上房。”大汉气势汹汹地说道。   “这……”   “怎么?你不愿意?怕大爷给不起房钱?要不要先将银子交柜?”   “小……小的……”   “怎样?”   “上房已……已经客……客满,只……只剩下……一间厢房。”   “厢房也好。”   “但……”   “你短了舌头不成?…   “厢房只能住两位官……”   “给大爷多加两张床。”   “空虚……”   “这加,大爷砸了你这鸟店。”   “小的……”   “少废话,快领路,慢了砸破作的脑袋。”   店伙委实吃不消这几个凶神恶煞,怎敢再哆嗦?   无可奈何地说:“请随小的到厢房。”   林华等四人走过,伸手拉住走在最后和少年笑问:“老弟留步,访问贵姓大名?”   前面三人同时转身,少年一怔,瞥了他一眼,用南京回音说:“我姓张,名全,你……”   虬须大汉抡到,一把抓住林华的右上臂,沉声问:“小弟你是什么意思?”   “你问什么?探海底么?”   “问问姓名而已,他……”   “有什么好问的?呸。”   “这位小兄弟极像在下的一位……”   “滚你蛋!你不知道这是犯忌的事么?”   “老兄……”   “闭上你的臭嘴!”   林华颇为失望,笑说道:“好的,老兄,听你的、你带了剑。”   虬须大汉微傲地说道:“你知道就好,竖起你的驴耳朵听着,千万别向陌生人探名音姓,缝上你的鸟嘴,可以活得长一些。”   “呵呵!承教了。”   这一面发生争吵,远处上房的前廊有人探视,一主一婢两人末入员,似乎有意无意间向这一面扫了一眼。   店伙领了四大汉走向厢房,少年张全不时回头向林华注视打量。   林华叹口气,目送对方去远,脸上涌现激动而又迷惘的表情。   林华等张全走远,喃喃自语道:“脸型像极了,只是黑了些,口音不同,姓名也有异。老天!真像他。”   四大汉刚踏上走廊,观看上房女眷的三大汉闻声转头,一名大汉叫:   “咦!是插翅虎丘兄么?那三位是……”   “呵呵,原来是大沙湖双鬼一蛟,久违了。那是敞友神拳郭明,快腿李智,和小徒张全。”虬须大汉行礼滔滔不绝地说,转向已方的人引见道:“两位贤弟来见过浪里鬼郝文,水鬼批武,翻江蛟黎良。他们都是愚兄早年结交的好友。徒弟,给长辈行礼。”   张全放下行囊,分别向三人行礼道:“晚辈张全,向诸位前辈请安,日后尚请多赐教益。”   水鬼郝武哈哈大笑:“好,你插翅虎丘文振走了狗尿运,收了二位好门人,好俊怎样,教了些什么,怎么文皱皱的?”   插翅虎呵呵笑,颇为自负地说:“没什么,别赞奖他小孩子了。老实说,兵刃拳脚他都有两手,只是根基太差,学晚了些,可是他满肚子墨水,你可别小看他了。”   “哈哈!丘兄一着肚子草,倒吊起来,也吊不出半点墨。斗大的字恐怕只认识两箩而已,连你老兄的大名写出来也不认识,怎会调教出一位满肚子墨水的徒儿?老兄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信不信由你,先别忙,安顿了再说。”   “好朋友多久不见,今天得好好喝两杯,兄弟做东。”   “哈哈!靠山吃山,当然得叨扰郝兄几杯。”   浪里鬼郝文用拇指向上房点了点,低声神秘地说:“丘兄。好一对雌儿,俏得紧。”   插翅虎拍了他一掌,笑道:“别开玩笑,武昌府卧龙藏虎之地,错不得,我知道贤昆伸嗜好此道,可不能乱来,鬼见愁的量无铁尺可不是纸做的,兄弟可惹他不起。”   “咱们给他个天衣无缝,怕什么?”   “纸包不住火、我可不敢冒险。老匹夫神通广大、朋友众多,听说他已兼任了楚王府的教头,知府大人见了他也得打躬作揖客气一番。   万一走漏了风声,被他抓住证据。你跑上天他会将作揪下来的。老兄,算了吧,武昌府只要鬼见愁曾隆一天不死,谁也休想做出大血案来。”   “我不怕他神气,他是公门人,抓不住真凭实据,谅他也无奈我何。”   “老兄,千万别冒这个险……”   这时,店伙计已开门外出,请客人入房。   “咱们回头再谈,兄弟明天得到万金堤走走,还需要借重诸位呢。”插翅虎立即改变话题说,随后伙诸人入房去。   远处的林华只听到一部份寒喧的话,心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水贼和剪径的混在一起,准不是好路数。”   不久,上房房门徐开,出来了一名体面的仆妇,年约三十上下,脸蛋相当清秀,细皮白肉衣裙整洁,站在走廊上左右张望,轻俏地叫唤:“店伙大哥,店伙大哥。”   附近不见有店伙,她竟然大胆地越过天井,走向厢房的廊前。妙极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莲步轻摇,丰臀隆胸有韵律地款摆,摆得坐在廊下的双鬼一蛟眼珠发直,色迷迷地猛咽口水。   “店伙大哥。”她站在院子里叫,嗓音十分悦耳动听。   远处的林华大惑,心说:“这仆妇怎么这般大胆?老天,她像是存心撩拨那三个色鬼呢。”   确是存心撩拨人嘛,她水汪汪地眼睛一转,在双鬼一蛟的脸上瞟过,似乎在低鬟一笑,笑这三个色迷迷的大男人缺乏勇气,然后又叫:“店伙大哥……”   “晦!小娘子,有事么?”浪里鬼忍不住了,赶忙接口。   “你是……”仆妇拖长着声音问道,那股劲委实又媚又动人。   “小的是店伙嘛。”   “暧!你为何不早说?”   “不算晚哪,小娘子,有事么?”   “我家小姐要我告诉店家,吩咐厨下菜肴调味要放清淡一些。”   “好哇!小的带你到厨下关照厨子好不好?”浪里鬼一面说,一面走下院子向仆妇走去。   “这个……”   “走吧,我来搀你一把。妇道人家小脚可怜生,不搀不行的。”浪里鬼一面说,一面淫笑着伸手便扶。   仆妇装腔作势地让了让,说:“那怎么可以?男女授受不亲嘛!”   “可以的,不必见外哪!小娘子……”   他的手尚未挽实仆妇的腰背,仆妇已噗嗤一笑,一指头捺在他的眉心上,腰枝一扭,闪在一旁笑迷迷地说:“你呀!不老实,毛手毛脚,劳驾啦!你去招呼厨下一声,我不去了,你们的厨子全是男人,多不方便?”   她一面南过,一面袅袅娜娜地走了。   浪里鬼站在那儿发怔,像是傻了,不言不动,被迷昏了头啦!   久久,仆妇已经进房去了。水鬼与翻江姣收回目光、水鬼叫:“哥哥,你迷昏了不成?还不回来?人早就走了。”   浪里鬼是失了神儿,直了眼,缓缓地举步循声走向廊下。   翻江姣尚未看出有异,大笑道:“哈哈哈!男人是泥女人是水,所以说女人是祸水,郝文兄这把泥见水便溶啦!哈哈哈……”   远处的林华忍不住叫道:“老兄们,快找郎中,而且要找会会解奇异制穴手法的郎中。”   “阁下,你说什么?”水鬼怒声问。   “你那位好哥哥,只有片刻可活了,如果不找那种郎中的话。”   “你是说……”   “那位仆妇的指头上有鬼,眉心穴可是致命的要害。”   “你胡说八道……”   “砰!”一声大震,浪里鬼不知迈步上走廊,突然绊倒在地。   水鬼与翻江蛟大吃一惊,赶忙上前搀扶。   “哥哥,哥哥……”水鬼拍着乃兄的脸颊叫。   翻江蛟则捏住人中穴,也急叫道:“郝文兄,郝文兄醒醒,醒醒。”   浪里鬼醒不了,两眼发直,口吐白沫,眉心一无痕迹,只是昏迷不醒,有点像中风,可是手脚并不抽动。   水鬼变色而起,厢房中恰好出来了店伙,店伙一看有人倒地惊叫道:   “哎呀!这位客它是不是病了?快去请……”   “你给我滚!”水鬼大喝。   店伙脑袋一缩,撒腿便跑。   厢房中出来了吱声拉门,探视的插翅虎,叫道:“吵吵闹闹怎么回事……咦!”   水鬼气急败坏地叫:“丘兄快来,家兄受到一个女人,暗算,剑给我一用,我去找他……”   “且慢,我看看?”   插翅虎翻动着浪里鬼有身躯,摇头道:“什么暗算?令兄像是中风,让他躺好,不久自会醒来。这时搬动他,一下小心便会成残废,最好替他行推血过宫术。”   “那人说是眉心穴被制。”水鬼急接口。   “见他的大头鬼!   “这……”   “他站在那么远,怎知眉心穴被制?你瞧,眉心有没有痕迹?”   “但家兄从未犯过中风的病。”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朝夕祸福,人吃五谷烟火,那能保证一辈子不生病?”   “我看……”   “那小子懂个屁。我又不是不会点穴术,难道就看不出来穴道被制?你如果不信,可叫神拳郭兄来瞧瞧,他跟武当弟子学过点穴术,比我高明……”   已不用叫,神拳与快脚皆已闻声出来了。神拳问明经过,仔细检查浪里鬼的经脉与关节,站起以坚定不移的口气说:“是羊癫疯,不是中风,不久便可醒来。”   “是羊癫疯,太离奇了,羊癫疯会如此安静。”插翅虎不以为然地说。   “他快醒来了嘛,发疯期快过去了,当然安静。”神拳坚持已见说。   “他根本就没发疯,刚倒下的。”   “真的?”   “谁骗你了?你进去时多久了嘛?”   “是呀!我再来看看。”   吵吵闹闹拖拖拉拉,拖掉了救人的宝贵时间,神拳抓起浪里鬼的脉门,便惊叫道:“怎么?不跳了?”   “什么不跳?”水鬼急问。   “脉博不跳了。”   水鬼一按乃兄的鼻息,狂叫道:哥哥,哥哥,你……你死得好惨,我……”   他去抓插翅虎的剑,插翅虎一把抓住他说:“老弟,不乱来。”   “我去找那个鬼女人,凶手!   “她如果会用这种神奇的点穴术,你去找她岂不是白白送死!”   “我跟她拼了。”   “拼什么?一无凭二无据,打官司你也只有乾瞪眼,说不定判个诬告呢。”   “这……”   “赶快办后事。”   五个人向单间看去,廊下已不见林华的身影。   林华对浪里鬼的死,感到有点难过,这家伙固然是水贼,调戏妇女也不算死罪,这位仆妇未免也太过份了。   本来,他很想挺身而出,可是却看不出仆妇制穴的手法,不敢下手解穴。点穴术千奇百怪,各有妙着。武当门人以该门能集点穴术之大成而自豪,但仍然未能包罗净尽,有些人的手法歹毒无比,武当的元老也不知解法哩!   他身有要事,如果解不开,恐怕要惹火烧身,打人命官司呢!他看不出手法,可能没有解穴的把握,因此见那些人不听劝告,只好走避以免惹麻烦。   他对那位仆妇心中凛凛,想不到一个仆妇也如此高明。仆妇的主人,岂不更高明,更为可怕?   他并不认为那位主婢是身怀绝技的人,想必是她们的长辈,把这位硬如铁的仆妇派来暗中保护她的安全,也许主婢两人皆不知这位仆妇身怀绝技哩!   事不关已不劳心,他回房之后,便不再多想,将这件事置诸脑后。   店中出了人命案,但并未受到骚扰,因为死者的亲友不愿报官,背了死者匆匆外出,并未惊动官府,店中的旅客,甚至还不知店中会有人暴死。掌灯时分,他从店堂膳罢归来,已有了三分酒意,毫无成心地取出锁匙,在廊下灯笼幽暗的微光下,伸手去抓门锁。   门倏然自开,一把寒光闪闪的剑尖伸出,指向他的胸口,低叱道:“进来,不许声张,剑随时可以刺透你的心窝。”   他略一迟疑,顺从地跨入房门。院子里的墙根暗影下,窜出两黑影,随从跟入原来外面还有人埋伏。   房门掩上,小小的房间多了四位不速之客,两人把住房门,一人用剑控制住他,一人坐在床沿,全是胳膊上可以跑马,拳头上可以站人的粗线条紧焊大汉。   坐在床沿上的大汉左须有一条刀痕,斜拉至耳下,有一双眼神可透人肺腑的凌厉鹰目,虎背熊腰粗壮结实。这位老兄狠狠地叮视着他,信手在灯盏上加了两根灯蕊,光度骤增房中明亮。接着用手搬弄着摆在床上的物件。   打开了包裹,一些旧衣裤,一双布株,一个钱包,十两重的官银九锭,一枝带囊的萧,一把平常的防身长剑。   “你们怎么擅自闯入私室搜查?”他不客气地问。   疤脸大汉淡淡一笑,取出一块腰牌在他眼前一亮,悦道:“同知衙门的人。”   “咦!同知衙门的人,怎管到城里来了?”   “可管到玉城以外百尺地段。”   “你们穿的不是公服,在下请你们出去。”   大汉淡淡一笑,说道:“你的口气不小,像是见过世面的人,可借你不是地方士绅,说这种话作会闯祸的。当然、在下不想作威作福,也不愿和你计较。此地出了人命案,在下前来查问,听说你是唯一目击的证人所以要找你,请把路引取出在下瞧瞧。”   在那年头,如此客气的公人,可说少见了。他也淡淡一笑,指了指在一旁伸来的剑尖说:“公爷,可否把这玩意撤走?我看诸位都很紧张,万一有所误会、失手刺伤了在下,在下岂不倒霉呢?”   “呵呵!一个带了剑,而又能看出死者致命原因的人,岂怕剑制?”疤脸大汉笑答,挥手示意同伴收剑。   林华探手怀中取路引递过,笑道:“在下不否认是江湖人,尊驾当然也了解江湖人的禁忌。   话讲在前面,在下可以将所见的从实回禀阁下;但不上公堂作证,上了堂,在下一问三不知。如何处理,阁下瞧着办好了。在下这位江湖人,决不作奸犯科,路引是真的,信不信由你。”   大汉粗眉深锁,将路引速回,有点困惑地说:“这是泥南府所发的路引,确是真的,但路程不对。这上面盖了开封府的查验印,到南京既然走开封而不走汝州间道,为何不走淮安而走武昌岂不是多绕了一个大圈子么?”   “在下在贵地访友……”   “好,咱们不谈这些。你承认你是江湖人?”   “不错”   “今天的事你看到了?”   “不错”   “但你并不能证明眉心穴被制是致死原因。”   “对”   “你认识双鬼一蛟么?”   “不认识。”   “他们都是有害的水贼。”   “这与在下无关。”   “但你帮助他们。”   “如果在下帮助他们,为何不声张或出面动手追凶?”   “但你……”   “在下不能见死不问。同时,那位仁兄固然行为不检。但罪不至死。”   “说得有道理,但他们在另一方面的罪行,却足以判处凌迟极刑而有余。”   “那不是他活该死在妇人女子手的罪。”   “阁下既然不愿作证……”   “正是此意。”   “好,在下向尊驾有一不情之请。”   “请见示。”   “请各下勿将此事向江湖张扬,你并未目击书间的事。”   “这个……”   大汉离床站起,淡淡一笑道:“请记住,在下已请求过阁下了。在下宋少峰,有事可到同知衙门来找我。——   说完,挥手令三位同伴出房,站在房门口转身笑道:“还有一件事,那些女眷们担不起风险的,最好不要去打扰她们。”   “呵呵!宋爷似乎还有重要的事未说。”林华含笑反问。   “确是不曾说出。”   “宋爷请勿见外。”   “这……很难启齿。”   “说说何妨?”   “我看你不是下流人,不如不说。”   “小可也许可以猜出一二。”   “不会吧?”宋少峰笑问。   “小可在江湖已闯了十一个年头了。”   “哦!我想你已知道在下要说的话了。”   “是要送在下四色礼品。”林华笑答。   “什么?送礼?你把宋某看成什么人了?”宋少峰不悦地问。   “宋爷少安毋燥,当然这四色礼品不是用来塞小可的嘴的礼物。”   “你是说……”   “这四色礼品是枣、梨、姜、芥。”   宋少峰哈哈笑,说:“你这位朋友风趣得紧。这样好了,不要在城内惹事,在下便省下了一笔钱,不用买枣梨姜芥送你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送走了宋少峰,他倒上一杯茶坐下忖道:“官府的耳邑果然灵敏,鬼见愁在武昌一月,怕鬼的人确是呆不住。”   宋少峰既然信任他,不赶他早离疆界(枣梨姜芥),他也就不愿令对方为难,晚上本想出城踩探的,只好罢休。   半夜,瓦面上有了轻微的声音。   “这些家伙可真不含糊,仍然派人前来监视呢。”他想。   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他懒得理睬,安睡如故。   窗外又有了声响,他心中冷笑道:“老兄,我倒要看你有些什么法宝。”   窗闩移开了,窗门徐开。   不久,猫似的钻入一个黑影。房中伸手不见五指,他闭上眼睛装睡,发出平静匀称的轻微呼吸声。   火招子亮了,他眼睛留了一条细缝,在火招子一亮一熄的瞬间,看到了一个朦胧的蒙面人身影。   “有薰衣香,是女人。”他想。他听到来人在房中轻灵地走动,接近了床,又行离开,住处处走了数次,一无动静、他沉着地以耳力捉摸对方的举动。   空中流动着淡淡的幽香,来人确是女的。但房中太黑,看不见形影,因此确定来人是女的,未免过份武断。薰衣香有多种,并不是女人的专用品,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们,谁不薰衣神气一番?   怪!不速之客竟然穿窗走了。   “这人的身手十分高明,官府之中有这种好人才,委实难能可贵。”他想。   来人进出逗留,比一头猫还要轻灵,如果他不事先有所警惕,睡在床中根本不知有人来去。   他猜想可能是武昌府大名鼎鼎、名震江湖的名捕头鬼见愁曾隆亲自来了,轻功如此出色,决非无名之辈。但再一想,却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想,死了一个人,一无苦主,二无证人,三不见尸体,小事一件而已,不配劳动鬼见愁亲自出马替他查房问。   他不再多想,渐渐地睡意渐浓。   又来了人,朦胧中,他一惊而醒。这次来的人差劲多了,笨手笨脚只配列于三流人物之林,共来了两个,居然用上了笨贼探道的手法,先掀窗投入一颗小石问路。   两个人都进来了,有千里火的亮光明灭闪动。他不加理睬,暗自留神。   两个笨家伙用千里火在他脸上晃了晃,接着,取下他床头的包裹。   “好象伙,不死心又来检查啦!”他心中好笑地自语。   只要过得去,一些无谓的纷扰他可以容忍,真正高明的老江湖,能屈能伸昼避免与官府打交道,非必要决不与公人冲突,如果不幸弄至案存官府,那就讨厌了。   各地官府彼此行文,有案的人很难容身,至少在心里上有所顾忌,限制了行动上的自由,因此必须避免落案,避免落案的有效途径,便是不要与公门中的人公然作对。江湖人与公门中人之间,彼此是相生相克互相倚存的,彼此维持正常关系便相生,过分了便相克,各有顾忌,直等到非克不可时,便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一般说来,官府中人实力妄雄厚得多,对忖散沙似的江湖人,应该毫无困难。话又得说回来,一旦江湖人完全被清除,三教九流的异端份子一扫而净,那就各安生理,天下太平,公门人要来何用?所有公门人的饭碗岂不全被砸破了?为了避免双方的饭碗被砸破,必须双方皆留一条路好走,江湖人得承认公门人的优势,公门人也得承认江湖人存在的价值,物极必反,双方如果不尊重对方的相对地位,那就只好各走极端强存弱亡了。   这两个家伙不尊重林华的地位,做得过份了,打开包裹并不检查,却将那九锭银子揣人怀中。然后将各物放回原位,溜之大吉。   店后便是政和坊最南端,那儿有一条分隔两坊的小巷,巷南是西阳坊,那一带也是水客们投宿的地段,旅店林立,近城根一带,便是新划不久的教坊巷。   两个家伙在空间无人的街巷间急走,在门灯的映照下,可看出是两个青衣中年人,带了匕首他们避过一组更夫,进入了教访巷。   这一带的教坊,名义上是官营的,是由出身官媒的韩官媒夫妇操纵设立,先后大大小小共设立了廿户之多。官媒设立教坊,天知道里面究竟造了多少孽?反正那些犯人的妻女,如判决经由官媒发卖的可怜虫,决不会漏掉半个人,全都到教坊里来了。至于其他迫良为捐买卖妇女奴婢的缺德事,在此更是司空见惯。   青楼教坊所在地,本来就是不夜街,更是是非之地,进得巷来,灯火便比街上光亮得多,乐声隐隐,半掩的院门内不时传来阵阵燕语莺声。已经是午夜时分,嫖客已不再在街上走动,人行走其中,孤零零地前后不见人。   一名大汉轻叩一家乐声的院门,里面有人问:“谁呀?”   “是我。”大汉气汹汹地叫。   一个黑影从瓦面上一闪而过,隐没在后院中。这是一间简陋的内厅,却流动着廉价脂粉的香味。中间摆了一席酒,一旁的案四周,五名乐妓正在奏出一阕“水龙吟”,丝竹和鸡、檀板轻敲但显得节皆拍散乱,有气无力无精打采。五名乐妓脸上太多的脂粉,掩不住她们那营养不良疲劳过度的神情。   客人共有六个,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每人身后坐着一个粉头,打情骂俏掩盖住音乐声,粉头们在小伙子们毛手毛脚的播弄下,不时发出阵阵反常的吃吃浪笑。   看桌面,已经是杯盘狼藉即将曲终人散境地了。   厅门倏然而开,一个龟奴领着那两位仁兄当门而立。   上首席的一名大汉醉眼朦胧,将揽在怀中的粉头向旁一推,站起叫:“散也散也,你们都给我回房安顿,太爷们还有事,等会儿谁都不许进厅来。走!走!”   粉头们与乐妓一个个狼狈而走,片刻间走了个干干净净。“砰”声响,两位来客重重地关上门,把龟奴关在门外。   “怎样了?”上首位的大汉问。   两位客人到了桌旁,先抓起酒壶咕噜噜先准了半壶酒。那位生了一双斗鸡眼的大汉摘下匕首丢在桌上,一把抓起吃剩下来的残鸡壳,顾不得汤水淋漓,先呛了几口,吐出残骨说:“狗屁,那小子如果是练武的,练武的早该不值钱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上首位的大汉追问。   “那家伙睡熟得像条死猪。”   “你没问他的来路?”   “见鬼!他根本就不是江湖人,问他则甚?”   “你们……”   “有两个鹰爪孙住在邻房监视,兄弟怎敢唤醒他盘问?咱们在房中翻箱倒柜,他睡熟得像条猪,这种人要来何用?大哥竟然想招他入伙,岂不可笑?”   “但翻江蛟黎兄却说他会点穴。”   “你别听老黎胡说八道,他是个惊弓之鸟,别理他就对了。反正咱们目下人手已够、不必再招人手。”   “可是,狼枭那家伙难缠,找不到对付他的人,咱们风险太大。”   “咱们找三个人伺候他,何所惧哉?”   大哥略一沉吟,似乎已下定决心,说:“好,找不到人,咱们就动手好了。诸位,大哥我话讲在前面,这次咱们所干的活极为犯忌,谁透了口风谁得完全负责。再就是把那女人弄到手,千万不可毛手毛脚乱来,她可是咱们投靠的本钱,她有了三长两短,咱们羊肉没吃到。反惹了一身骚,说不定反而把老命送掉。要玩女人,粉头多的是,那可是一块天鹅肉,咱们这群癞蛤蟆最好别妄想。明天朱三哥可以赶到,他在万金堤廉家与咱们会合,咱们到廉家商量如何分配人手。狼枭那小子奸似鬼,他在武胜门渡口将人弄到手,由于亮了底,他带着人溜到鹦鹉洲避风头,准备风声一过,过江带入南下,在后天之前,他不会将人冒险带走,咱们还有两天工夫准备。”   “大哥,如果狼枭那小子不过江,咱们能不能到鹦鹉洲去找他?”一名大汉问。   “到鹦鹉洲去找?哼!你可说得轻松,我可不愿为了此事把老命送在鹦鹉洲。他会过江的,那小子爱财如命,为了钱他可以把他老子出卖给任何人,他决不会少拿一文钱,必去领重赏的。”   “如果他派人传口信,说明在洲上交人……”   “他无法办到,你放心,他的交游比咱们还狭小。两位贤弟白跑了一趟,咱们明天通知水鬼郝二算了。”   斗鸡眼贤弟在怀中一阵掏,笑道:“小弟没白跑,瞧,咱们几个人可以包下这一边的院于,痛痛快快玩三天。”   “见鬼!你从何处弄来的?天老爷,你怎么在鬼见愁的地段内作案?”大哥变色地叫,盯着桌上的九锭银子发呆。   “小弟不是作案,而是顺手牵羊弄来的。”   “顺手牵羊?   “就是平安客栈那小子的嘛!”   “你真糊涂,那小子的银子怎能动,他已是被鹰爪孙盯上了的人,他如果报案,咱们……”   “大哥放心,就由于他是被鹰爪孙钉上的人,咱们拿了反而没风险。鬼见愁的人,必定以为那小子存心谎报,故意刁难,不去听也不去受理,恐怕还得让那小子吃吃苦头呢。”   “这……好吧,反正已经做了,咱们怕也没用,该安歇了,晚上少在粉头耳旁胡说人道透露了一丝口风,咱们便人财两空了。银子愚兄暂时保管,你们去找你们的相好。我到后面方便去。”   厅中一空,九锭银子仍在桌上。但等大哥方便后回厅。银子已不翼而飞。   “咦!银子谁拿走了?”大哥怪叫。   平安客栈林华的房中亮起了灯光,他将失而复回的银子包好,将皮护腰卸下,一同包人包裹中,往床上一塞,上床就寝,自语道:“这些小毛贼如果打上房那位小姑娘的主意,不枉送老命才怪。”   一宿无话,次日一早,他将包裹交柜保管,早膳罢,回城南走了。   城四周都建有堤防,城南的南湖堤叫郭公堤,白龙床矶及石嘴以下一段只有一条小土堤,直至本朝末期,兵部尚书熊廷粥方筑了一条路堤挡水。长堤在城西南,沿汀修筑,称为万金堤。后来满清入关,在万金堤后加了一条真正的长堤,起目赤山,下迄嘉鱼县下田寺镇,长一百廿里。   面对鹦鹉洲的一段堤,雄伟的压江亭面对滚滚汇流。亭以南直至新开港,这一带民宅凌落。新开港旧名南浦,也就是离骚上“送美人兮南浦”的南浦、往昔是往来船舶的停泊处,目前已被黄鹤楼以南的船官浦所取代、已非昔年的盛况了、正日渐凋零中。亭以北至城西南角,以及以东至南湖,甚至延至明月湖一带,却是城外的繁华区,比城内更热闹。   堤与湖之间,是一条长街,长有一里左右。到达城外、沿濠外缘再伸出一条横街,西抵江畔,东至望山门。这两条形成丁字的长街,是廿里方圆的武昌城,最复杂最令当局头痛的地方。   万金堤外汇流滚滚,秋泛未退,浑浊的江水浊浪滔滔,沿岸水际船桅如林。堤上则人群穿梭往来,旅客与游客如过江之鲫叫卖,声不绝于耳。堤内的长街行人似蚁,万商云集,行人来去匆匆,货物一车车一担担来来去去。   对面鹦鹉洲泊满了木排,从洲南直延至洲尾,恐怕有上万木排,每长排约有十余节小排,每小排约有合抱粗三四丈长的巨木一二十根。每长排有一木商,在排中的小排上搭屋居住,所以只消数排上的简陋木屋,便知有多少木商了。每本商拥有他自己的排夫,皆是洞庭湖上游各县的人,他们的团结力十分坚强,形成了实力坚厚的所谓“排帮”,据说其中有些排头会法术,会禁制术,十分利害,各地的水贼劫匪谁也不敢打排帮的生意。   姑不论排帮的人是否会画符念咒驱神役鬼,只消一看他们的人,便知他们为何能闯出如此不凡的局面了。这些湖湘山区的伐木土著,上山代木下山放河,水陆能耐从千锤百炼中得来,一个个粗壮如山,风霜雨露把他们洗炼得坚强、粗旷、标悍、豪迈。他们登岸时,很少落单,随身必定带了他们的两种利器,一是短铁钩,一是砍刀。这两种利器,是他们的应用工具、动用时得手应心。与人冲突,把这两种利器用上,其可怕的程度,可想而知。如用来为非作歹,更是如虎添翼。在武冒附近,排排的人可说占尽了上风,其中少不了有些败类,惹是生非无法无天,自然引起当地人的反感,经常发生人命、冲突事件层出不穷。   已牌左右,林华到达长街,从一条小巷拆入,向万金堤下走去。他这一身打扮毫无特殊之处而这一带活动的水夫。几乎全是些高大健壮的人。因此他这身材高大的人并不显眼。   街道窄小,往来的人却多,一股臭味向鼻中钻。他到了一座巷边的小食店前,略一打量四周然后信步跨入。

第三章 访莫三爷

酒气与汗臭四溢,人声嘈杂,这个贩夫走卒三教九流江湖人的就食所,有身份的人最好走远些。做苦力的人食无定时,巳牌时分店中已有了七成座,店伙只穿一条汗褂,套一件脏兮兮的围裙,搭一条污腰帕作为汗巾,里里外外忙。   他挤近角落上一副座头,向跟来的伙计笑道:“先来三斤老酒;来四碟下酒小菜,切一盆烧卤,饭听招呼再上。”   “好,就来,今天河鲜丰盛,下饭时来两味可鲜,怎样?”店伙说。   “好,手脚放快些,伙计。”   酒菜刚上,门外大踏步进来了两位虎背熊腰的排帮大汉,赤着上身,衣衫吊在手上,露出一身虬结如丘的古铜色肌肤,油光闪亮。腰带上悬插着代表他们身份的家伙:砍刀与短钩。两种家伙都是短的,动起手非死即伤。   两人两面看看,挤近林华这一桌,拖出两侧的长凳,蹲在凳上放下手上的衣衫,其中一人亮着大嗓门、向店伙叫酒菜能吃,一盆肉有两斤以上,四碟小菜加上三壶酒,老母猪也吃不了这么多。   “能吃才能干活,老兄。”他不在意地说,将一碗酒一口送入腹中。   “你干什么的?”大汉追问。   “你看我是干什么的?”他反问。   “像是抬棺材的。”   他知道这位仁兄并非憨呆,而是有意挑衅,却不知原因何在。好在他今天本来就是挑衅来的在此地闹事,便无法会见长街的地头蛇丈八腿莫伯雄莫三爷。   但时后未到,暂且等一等。他笑笑,说:“你说对了、老兄。”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大汉拍拍短钩狞笑着问。   “当然知道。”   “那么,你为何不知趣搬到另一桌上去吃顿平安食?   “你老兄……”   “大爷们有几位弟兄后到,角落上便于商量。”   他不在意地笑笑,放下碗筷说:“好,让给你就是。”   “这才橡话。”   他不等店伙前来招呼、将酒菜搬到另一桌上放好。这一桌原有两名食客,倒也相当和气,将自己的食物尽量往后挪、让出桌面给他摆放食盆。   他坐下向双方友好地一笑、连声道谢。   不久,进来了三个挑夫打扮的人,都很魁梧,目光不住搜寻座头,这时食客渐多,空座头根本没有,见两位排帮大汉这一桌只有两个人,便向桌这边走来,一名挑夫含笑向两大汉点头含笑招呼,说:“食客太多,两位大哥包涵些儿,大家挤一挤。”   先前撵走林华的大汉怪眼一翻,挪下一条腿脚踏实地,挥着大手叫:“滚你的!这一桌有人岂有此理。”   “咦!有人好好说,你怎么出口伤人?”挑夫不甘示弱地质问。   店中立即骚动,两名伙计来打圆场。林华对面的一名食客低声道:“那三个挑夫是码头帮的人,这一下可能闹大了。老兄最好赶快吃,免得遭了池鱼之灾。”说完放下碗筷匆匆至柜台会账走了。   林华不在乎,他正在等机会。码头帮与长街的地棍都是本地人,他要找的人是长街地棍的老大丈八腿莫三爷。   闹事的小店属于长街,莫三爷怎能不出面?   正调解间,门外抢入三名排帮的大汉,不问青红皂白,一面冲人一面叫:“吵什么?打死这婊于养的。”   原先启衅的两名排帮一见来了帮手.更是嚣张,大手一伸,便抓住了挑夫的腰带向上提,左手一抄急扳跳夫的大腿,要将挑夫摔倒。   另一名大汉则一拳疾飞,“蓬”一声击中另一名挑夫的左颊。但第三名挑夫手疾眼快,一拳捣在大汉的左助下。   “哎唷!”大汉与被击中左颊的挑夫全倒了,哗啦啦一阵暴响,撞倒了一桌两凳,杯盘碗盖齐飞。   排帮的人自以为了得,不到紧要关头不撤刀钩。从外面抢来的三大汉同声怒吼,各抓一条长凳冲来。   林华认为机会来了,等第一名大汉从身旁冲过时,伸脚一钩。同一瞬间,他蹦起大叫:   “反了,怎么乱打人?打!”   “蓬”一声大震,第一名大汉连人带凳冲跌在地。   也在同一瞬间,他的左手拨开第二名大汉的长凳,一记“霸王敬酒”击中对方的下颔,大汉松手丢凳倒撞,撞住了第三名大汉。   食客纷纷走避,店伙们叫苦不迭,呐喊声四起。第三名大汉被同伴一阻,红了眼,立即拔出了短钩,大吼一声,抢钩攻向林华的脸面,声势汹汹。   林华后退一步,一脚挑起倒在地上的长凳。   “笃”一声暴响、铁钩勾入长凳,钩尖直透凳背。短钩并不锋利,粗如拇指,用来代手搬取木材、居然能钩穿寸半厚的凳板,可知这家伙的臂力委实惊人。   钩一时无法拔出,林华己一脚急攻,“蓬”一声踢在大汉的小腰上。   “哎……”大汉丢掉钩,手按小腹问后退,脸色泛青,直不起腰来了。   身后的三挑夫与两名大汉,只剩下一名挑夫与一名大汉,其余的三个人已头青面肿,退在一旁哼哼咯咯揉着痛处叫唤,都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林华放倒一名,勾倒了一个,另一人满口是血向外逃。被绊倒的大汉急急爬起,拔钩怒吼前冲,冲向林华的背影,一钩下击。   林华像后脑勺长了眼,向右一闪,左扭旋身体横降、腿从钩下扫出。   “蓬”一声响,扫中大汉的小脸,大汉狂叫一声,向后飞返,恰好背部撞在桌角上,连人带钩问下跨。   林华到了硕果仅存的一对冤家,大喝道:“到外面去打,反正官司你们打定了,到外面痛快了结。”   挑夫捞了一张长凳,大汉则手上有钩、挑夫先叫:“好。到外面去。——   林华则将四把刀把钩全部拾到手,走出店门将家伙向地下一丢,大叫道:“这是凶器,乡亲们去把闹事的人捆出来。”   街上火山人海,街尾人声鼎沸,六七名排帮大汉赶来了。   人群慌然走避,事情闹大了,喊打声四起,群情汹汹。   十余名挑夫也排众而入,手上的粟木扁担闪闪生光。   双方眼看要加入混战,蓦地有人高叫:“莫三爷来了,让开!让开,别挡住路。”   在万金堤后的长街——这条街的街名就叫长街,打架闹事械斗,乃家常便饭,不足不奇。只消有点风吹草动,便会引来不少闲人围观。胳膊往内弯,双方的朋友与熟识的人,皆可能参加起哄推波助澜,小事化大,把事情闹得更复杂更辣手。   地方上发生事故,街坊的土绅与地方的当局委派行政人物,须在公门中人赶到之前,负责暂时弹压,逮捕,疏导,排解等事宜。地方上最小的行政负责机构,城内是坊,城郊是厢,乡间为里。长街属放厢,这一厢为长,本来应该带了街坊组成的民社,赶来弹压排解。可是,碰上排帮的人间事,这位厢长根本就不敢出面弹压排解。   长街真正具有潜势力的人.是绰号丈八腿的莫三爷莫伯雄.莫三爷方是地方上举足轻重声望极隆的缙绅。说正确些该是武昌十余名地头蛇中的一条。   排帮的人已闻声赶来助阵,挑夫的人也随继赶来。长街的子弟,也因为小食店被砸而动了公愤,有不少人抄家伙而出,要惩罚闹事者的祸首。   眼看一场混战即将展开,死伤在所难免,就在这紧要关头,英三爷来得正是时候。   人群让出一条路,十余名彪形大汉拥族着一个身材高瘦,腿长手长的中年人,大踏步而入。   “怎么回事?”一名彪形大汉抢先一步大声问,一手按上了匕首柄。   “打了再说。”先奔入的一名排帮大汉怒叫,拔刀抢来。   莫三爷冷哼一声,阴森森地说:“先把这狂徒擒住,叫他们的排头来说话。”   彪形大汉拔出了匕首,刚好接住挺砍刀冲来的排帮大汉。   双方行将接触,后到的另一名排帮大汉惊叫:“谭老五,住手!不可在莫三爷前放肆……”   可是已来不及了,只一照面间,徒仗几斤蛮力的排帮大汉,已被彪形大汉闪开正面一匕首靶击中后心,向前砰然仆倒。   彪形大汉身手十分灵活,一脚踏住了对方的后心,匕首柄倏起倏落,一下击在对方脑门上。   “住手!”奔到的排帮大汉闻声跃出窗外,挑夫也放下了凳子,严阵以待。   莫三爷冷然瞥了双方一眼,冷然向店内走、向一名师爷打扮的随从说:“把两造闹事人带走,给他们一次分辨的机会,看看谁是谁非。”   林华已乘乱走了,他自有打算,在这种场合中,他如果站在证人一面说话,便无法在莫三爷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必须让莫三爷自行找上他方够份量。   果然不出所料,莫三爷发出了寻找出面参予斗殴的人。   双方的是非由于证人甚多,没有巧辩的必要。排帮的人相当干脆,敢作敢当,排头出面交涉,赔偿食店的损失,向挑夫帮与及街坊道歉,一场风波和解了事。这种斗殴事件。在这一带简直是家常便饭,不足为奇,算不了一回事。但居然有一位陌生外地人,一下子便放翻了三四个排帮大汉,却是从未曾有的事。莫三爷希望见见这位好手,排帮的人,也要找到这位好手算算账当面说明,他们感到脸上无光,外地人管排帮的闲事.未免太瞧不起排帮的好汉了。   林华在另一家食店喝了三四斤老酒,匆匆食罢径奔万金堤.悠闲地向压江亭走去。他后面,莫三爷的两名眼线,正紧盯着他,已经派人前往禀告莫三爷了。   压江亭上游一带,与及下游百步以内,一律禁止停泊船只但不禁排帮往返鹦鹉洲的交通小艇停靠。这座古老的堤上压江亭,并不是什么名胜,只不过堤上不许有其他的建筑物,便显得特殊了,再加上这一带的江上风光,确也值得一观,而且是附近唯一雅致的亭阁,因此吸引了不少消闲的人。亭附近有不少叫卖小贩,食物果品应有尽有。   林华步入亭中,倚栏而立留心附近的动静,江风一吹,酒气上涌.他想:“也许我摸错门路了,像沙千里这种自命不凡.自空一切的人,怎肯自眨身份与莫三爷这种市井无赖往来?我得另行设法打听了。”   他的目光,落在堤上游半里地的一栋土瓦屋附近,那是一座外设围墙外有果木围绕的大宅,距堤约有五十步、有一条小径通向长街的街尾,有八名青衣人正沿小径走向大宅。   “唔!很像昨晚那八位仁兄。”他盯着远处八大汉的背影自语。   恰好有一名小厮经过身旁,他伸手虚拦含笑问:“小哥,请问,那一家的主人姓甚名谁?”   “哦!那一家姓康,那是康二爷的家!”小厮信口答,脸色一紧,匆匆走了。   亭柱下半躺着一个百绝的老花子,眯着老眼插嘴道:“不知道万金堤康二爷,准是外地人。”   “小可祖籍河南,昨天方到达贵地。”   “哦!难怪。如果我是你的话,最好闭上嘴巴,不打听这些事。”   “小可信口问问而已。”   “俗话说:祸从口出。”   “多谢指教。”   “康二爷是武昌数一数二的私盐贩子。”   “小可不明白,似乎这一带私盐并无利可图。”   “正想反,两盐集散地,岂能无利可图?”   “怎么说两盐?”   “本府以下吃江浙盐。以上,吃四川盐。四川盐民在本府销路有限。江消失盐便宜,但皆是官盐,不易大批到手,而三湘一带求过于供,利润高至十倍以上。康二爷是供应三湖十大盐果货物的货主,名列武昌十大名人之一。”   “咦!老伯可真不等闲哩!   “武昌府的人,谁不知道这些名流的底细?”   “官府难道不过问么?”   老花子哈哈大笑,笑完说:“私盐从不在武冒停靠,如何过问?再就是银子堆得比眼还高,挡住了官府的视线,官爷们只看到银子,还能看得到私盐?”   “听说鬼见愁精明干练,铁面无私……”   “哈哈!他一个捕头有屁用。他只能奉命办案,无命可奉又能怎样?他如果被任命为巡检,或许可以大展鸿图,可惜他不是做官的命,还不配被任命为官。”   “真正的江湖豪杰,愿意为官的人并不多。”   “虽不多,但也不算少。你如果想打康二爷的主意,趁早打消这愚蠢念头。”   林华淡淡一笑,说:“假使康二爷真是无人不晓的名流,又假使在下真是打康二爷主意的人在下居然愚蠢得在此地向人打听康二爷的消息,老伯认为在下这般无用么?”   “很难说,阁下本就是个不平凡的人。”   “何以见得?”   “那两位仁兄,不正在监视着你么?”   林华向在不远处坐在堤上盯眇的人瞥了一眼,说:“在下不认识他们。”   “瞧。又来了四个江湖好汉,你这个人大概闯下不小的祸事。”   四名大汉正沿堤上行,赫然是插翅虎四个人。   老花子阴恻一笑,手脚一伸,老眼闭上了,睡啦!   林华紧盯着大踏步而来,跟在后面的张全,眼中再次涌起困惑的神色,自语道:“老夫!恐怕真是弟弟……”   变化冲突,出人意外。插翅虎四人经过负责监视林华的两名大汉身侧,两大汉之一似乎一惊一照面间,想回避已来不及了,刚慌忙扭转头,快腿李智已一个箭步挖到,戟指大喝道:“姓余的,还记得大爷李智么?”   姓余的一看对方有四个人,好汉不吃眼前亏,站起扭头便跑。   李智不愧称快腿,伸腿一钩,姓余的扑地便倒。   另一名大汉见同伴被钩倒,眼都红了,原地扭身双手着地,双腿奋力扫出,“噗”一声扫在快腿李的后臂上。   快腿李智“哎”一声惊叫,“蓬”一声响,扑到在姓余的身上,倒成一堆。   插翅虎手疾眼快,冲上一脚踢出,“噗”一声跟在大汉的右肩上,顺势一把抓住大汉的襟领向上提,右拳“砰”一声击中大汉的左须,左手及时放松。   “嗯……”大汉惊叫,迎面便倒,爬不起来了。   一旁的张全赶忙抢去掺扶快腿李智.神拳郭明则虎跳而上,伸手便抓倒地的大汉,想趁机打落水狗。   堤侧奔来两名排帮大汉,急叫随:“那是丈八腿的小徒孙见好则收,老兄。”   插翅虎一怔,及时叫:“郭兄弟,算了。”   远处,丈八腿莫三爷的人正向此地奔来。   神拳郭明应声罢手,冷冷地向躺在地上的大汉说:“便宜了你这小王八蛋!凭你这两手鬼画符,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是不要命活腻了。”   堤下刚好驶来一艘小艇,艇一靠岸,两名排帮的跳下拉住缆绳,艇上的一名中年人向上大叫着:“上面可是插翅虎丘兄?快下来。”   插翅虎举手一拼,四人奔下一跃上艇。莫三爷的人共赶来八名之多,奔上堤来小艇已运桨如飞,向河心飞驶,略向上游破浪射出,宛如劲矢离弦。   堤上靠警的两名排帮大汉,已经溜之大吉。八名大汉望江兴叹,无法追赶,七手八脚扶起两名打倒的同伴,姓余的哎唷流直叫痛。   “余兄弟,怎么回事?”为首的大汉急问。   “那……那是兄弟的仇家,过去在河南结下的梁子,叫快腿李智,他不问情由,四个人倚多少胜,突下毒手围欧我和周兄。”姓余的咬牙切齿地叫。   “他们是排帮的人。”另一名被打的大汉愤怒地叫,又道:“他们定然是存心报复,故意找麻烦来的。”   为首的人向两名同伴悻悻地说:“把余兄弟周兄弟扶回武馆,即向三爷禀明一切。”   两人应喏一声,扶着余、周两人匆匆走了。   为首的人早就发现在亭中看热闹的林华,打发同伴离开,便带了五名同伴大踏步走向林华,入亭便含笑抱拳行礼,笑道:“兄弟杨虎,行四。请教老弟台高名上姓,尚请见告。”   他早有准备,回了一礼道:“在下姓林,名宗如。话先讲明白,在下与任何一方的人无关,也不逞强管任何人的闲帐。你老兄找我,可说是找错人了。”   “兄弟不过问此地发生的事……”   “你老兄问也没有用,在下不去替任何一方的人作证。在下出门人,不多管闲事,不主动招惹是非,谁错谁对,与在下无关。”   “兄弟是请教小食店被打的事。”   “哦!在下确是被波及而不得不自卫的人。至于谁是谁非……'   “兄弟不管谁是谁非,这件事敝长上已与排帮的贺排头当面解决了。”   “那……阁下……”   “兄弟奉长上所差,前来促驾至武馆一叙,敝长上希望结交你这位英雄朋友。”   “不敢当。贵长上是……”   “林兄该听说过莫三爷的名号。”   “哦!这个……”   “敝长上专程相候,派兄弟前来迎近……”   “杨兄带了不少人。”   “兄弟带入前来并无丝毫恶意,只是预防排帮的人向林兄寻仇,以便相机保护而已,林兄幸勿误会。”   睡在亭柱下的老花子突然张开老眼,咧嘴一笑说:“莫三爷瞧得起你,派人专程相请,你如果不拭抬举,小心被分八大块,丢下江心喂王八。”   杨虎怪眼彪圆,大怒道:“你这老鬼丐饿不死的老囚,你敢胡说八道?”   “嘻嘻!别骂别骂,我老丐偌大年纪,还不想死呢。四爷,你这人就听不得实在话,这小伙子如果不试抬举,难道还会有好结果不成?”   “你这老贼……”杨虎大骂,奔上举腿便踢。   老花子恰好爬起抱头跑,破鞋梯拖梯拖一阵怪响,沿堤狂奔而去。   杨虎一脚落空,怔了一怔说:“真巧,不然这一脚够他受了。”   林华心中冷笑,心说:“真要被你踢上,你才真够受了。这老花子真人不露相,怎会被你踢上?”   老花子的确是一位风尘奇人,奔近私监贩子首领康二爷的宅院,往墙角狗洞中一钻,悄然隐身不见。   康家六七栋大宅院中,花厅内主客相处融洽。康二爷是个身材壮实,外表和蔼可亲,年色五十开外的人。穿一袭紫色长袍,居然洵洵温文举止雍容。   客人除了曾在街坊鬼混的八汉之处,另有三位短打扮的壮年大汉。这三位大汉一个比一个壮实,相貌凶猛。为首的人一字粗眉大牛眼,满脸横肉高倾突腮,露出一口尖利的黄色门牙乖戾婉外露。他大牛眼睁得滚圆,向主人康二爷亮着大嗓门说:“二爷,我朱三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只有一件小事求二爷帮忙,无论如何,得请二爷鼎力成全。”   康二爷呵呵笑,说:“朱兄,一句话,只要兄弟能办到,决不令朱兄失望就是,但不知是何要事,请明示好不?”   朱三举目四顾,突然放低声音问:“二爷,此地说话方便么?”   “花厅一概禁止婢仆接近,但请放心。”康二爷颇为自豪地说。   可是,窗外的屋檐下,老花子象条蝎子般,蛰伏在檐下留意倾听内厅的动静。由于花厅是康二爷与人秘商的重地,严禁任何人接近,因此老花子十分安全,不怕被人发现,但他仍然十分小心,不敢大意,青天白日偷入秘室,可不是开玩笑,危险得很。   朱三爷似乎大为放心,指着八大汉说:“兄弟的好朋友汉川八义,前天从大沙湖双鬼一蛟处探出幻剑神花沙大侠所要找的一位姑娘,落在狼巢手中,目下藏身在鹦鹉洲,因此前来请二爷帮忙。”   康二爷眉心紧锁,迟疑地问:“朱兄的意思,是要兄弟协助与狼枭见面呢,抑或是与沙大侠见面?”   “沙大侠目下在附近么?”朱三紧张地问。   “不在附近,早些天在武昌县樊口镇逗留,止上不知往何处去了。”   武昌府领一洲九县,附廓首县称江夏县。   武昌县在府东一百八十里,也在江南了,也就是今之鄂城。假使府与县不弄清楚,那就张冠李戴,牛头不对马嘴了。   “他不是南下衡洲接受太湖一君的邀请了么。”   朱三困惑地追问,显然对沙千里之逗留樊口耽上了心甚感不安。   “这个……兄弟就不知道了。”康二爷苦笑着说。   “二爷能不能将狼枭赶离鹦鹉洲?”   “把他进离鹦鹉州?朱兄与他有怨?”康二爷讶然问。   “不瞒二爷说,咱们夺了他掳护的姑娘。”   “你们……'   “咱们希望把那位姑娘弄到手,前往衡洲投奔集贤庄徐二爷,作为进见之礼。徐二爷是沙大侠的拜兄,沙大侠必定也在集贤庄。   上次德安府铁城山一门一会火并,沙大侠曾经前往观战。本来,江湖同道都认为那次一门一会大火并,必定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决难幸免,因此皆想打落水狗捡便宜。   汉川八义一时大意,也抱有这种念头,因此大胆地偷袭了金花门阳台山神女祠的秘坛。   岂知一门一会并未火并,反而被江湖浪子居间调解,化干戈为玉帛,一门一会携手合作。   这一来,八义诸位老弟存身不得,只有一走了之,前往投奔徐二爷托庇,为此不得不在这位姑娘身上打主意,务请二爷鼎力成全,感激不尽。”   汉川县南的仙女山,也叫阳台山,山形如台,称羊蹄山。山上有一座神女祠,和一座女郎石,宗玉高康赋云:“楚裹王游云梦之泽,梦神女回:妾在巫山之阴,商丘之阻,朝朝暮暮,阴台之下;遂有庙焉。”这就是神女会襄王的故乡。   从“巫山之阴”四个字,后人遂以为巫山十二峰的神女峰,便是神女的居所,在那儿建了神女庙以证其是。其实,巫山可不是“云梦之泽”。   古云梦双泽在德安府南,云泽在江北、梦泽在江南,方圆八九百里,地工包括华容以北,枝江以东双泽已经沧海为桑田。不复存在,只剩下一个纪念的云梦县。   不管怎么说,阴台决不会跑到巫山神女峰去了。至于高康赋这段神话的真实性如何,襄王与神女到底在何处梦会,且留给考古的人去动脑筋。   但阳台山神女洞中所留下的一座碑,确是力证这里是神女会襄王的地方。   康二爷眉心锁得更紧,问道:“朱兄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呢,抑或是卷入其中了?”   “这个……”   “兄弟欠了朱兄一份情,如果需兄弟补偿,没话说……”   “二爷没忘记那次兄弟救了你的情义,一切好办。”   “康某在外面混,如果不讲义,何至于有今天的成就?只是,情义是有限的,过或不及,皆……”   “二爷当然明白,兄弟不是挟恩要求非份的人。”   “只是……兄弟与八义素昧平生……”   “这件事有兄弟一份。”   康二爷点点头,沉吟片刻说:“朱兄何不早说?这样吧,今年三湘十大排头几乎全来了,兄弟与他们都有交情,我得查一查,狼枭到底与那一位排头樊上交情。十大排头中,辰洲的陶排头与资江美排头两人最重义气,如果狼枭找他两人托庇,事情可能很辣手,兄弟不能因为自己重义而要求别人忘义。给我一天二天,好不好?”   “好,兄弟希望愈快愈好,拖久了便夜长夜多。”   “诸位可在舍下暂住,兄弟这就派人过江查一查。”   “二爷不问问那位姑娘的底细么?”汉川八义的老大问。   “盘根究底,不是朋友之道。请位请随兄弟至客舍安顿,请。”   众人离开花厅,老花子也就悄然走了。另一面,长街中段的楚泽武馆中,气氛亦相当融洽。   莫三爷与三位馆师父接待佳宾,客套毕,莫三爷笑容可掬地说:“今天要不是老弟台在场,必定发生人命,闹将起来,必将掀起无穷风波,兄弟因此冒昧将老弟台请来面致谢意,鲁莽之处,老弟务请海涵。”   “好说好说。其实,小可一个外地人,出手参予斗殴,确也有点冒失,尚请三爷休怪,包涵一二。”林华客气地说。   “其实,排帮与挑夫帮的事,兄弟也不愿过问,以免伤了和气。   但打了兄弟地段内的店房,兄弟便不能不管了。目下双方已经顺利解决,店中的生财用具概由排帮负责赔偿,排帮的人有钱赔偿道歉了事。只是,老弟台今后可能在麻烦,这也就是兄弟请你来一趟的主要原因。”   “但不知小可日后有何麻烦?”   “兄弟认为,排帮的人是不肯善了的,他们理屈,总算冲兄弟的薄面,不再与挑夫帮寻仇报复,但对老弟一个外乡人,那就难说了。”   “哦!他们要小可的晦气?”   “是的,他们……”   “他们来好了,小可没有三两手防身功夫,岂敢在江湖闯荡?”   “老弟,话不是这么说,俗语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不由怕人多;排帮的人对打群架有一手,他们是不讲单打独斗的,惹了事便不分青红皂白一拥而上,打了便走无所畏惧。他们不是江湖人,很难对付呢。再说,真要闹将起来,到底有点不便,是么?”   “小可不主动生事,不招惹是非。但事情临头,小可决不怕事。”林华颇为自负地说,语气相当强硬。   “老弟准备在敝地停留多久?”   “这个……很难说,小可在贵地访友,必须打听出一些眉目来方能离开。”   “这样吧,老弟搬到武馆来往,故此一方面可以照应,兄弟也希望能与老弟多亲近。不瞒你说,兄弟嗜武如命,练了一二十年,自以为尚可过得去,但如果想赤手空拳与五名排帮大汉相搏,委实心有余而力不足。兄弟足迹未出武昌府,结交的朋友可都是些江湖成名人物。看老弟的器宇风标,决非江湖无名之辈,如蒙不弃,咱们交个朋友,不知老弟肯否让兄弟高攀么?”   “三爷过奖了,其实小可出道不足一年,惶恐得很。三两手庄稼汉把式,不登大雅之堂,正要设法投奔一些武林名人,请高手名宿提携一二。”   “老弟在敞地访友,但不知今友姓什名谁?兄弟在此地小有名气,朋友尚多,也许可替老弟一尽绵薄呢。”   林华心中暗喜,这狐狸上钩了,抱拳施礼信口胡扯道。   “如蒙三爷裹助,小可感激不尽。敝友姓孙,名绍字宇,他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莽张飞张贤手下办事。张爷是太湖一君的拜弟,最近听说他夫妇在德安府办事,敝友也跟去了。小可昨天打听出张爷夫妇已返回衡洲,敝友却逗留贵地,听说是跟了新近名震江湖的幻剑神花沙大侠。   小可希望找到敝友,请他替小可引见沙大侠作一名随从。小可认为跟一位高手闯荡江湖,比独自冒险闯荡要好得多。至少在见闻上必有丰富的收获,可惜小可人地生疏,始终未能查出故友的下落,深感失望呢。三爷如肯相助,小可感激不尽,先行谢过。”   莫三爷神色变得凝重,不住向他的量,双眉紧锁地说:“这些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兄弟都听说过,只是没听说贵友孙兄的名号。   衡洲集贤庄的徐二爷乃是太湖一霸,名义上是当地有头面的豪杰,暗中可是交给水贼盗匪的人。那张贤更是绿林之雄。尽人皆知。老弟如想与那些人搭线,兄弟不敢苟同。”   “所以,小可希望能跟随沙大侠。沙大侠可不是土匪强盗,他是白道巨擘擎天手沙魁的儿子,开封荣记车行车主蔡荣的女婿,初出道便名震天下的年轻侠士。”   莫三爷冷冷一笑,问:“德安府铁城山的事,老弟当不会不知道吧?”   “小可听说过。”   “目前沙千里已是七星会的叛徒,也因此而受到金花门的敌视,一步错全盘皆输,铁城山估计错误,此后他将步步荆棘,可能在江湖一蹶不振。”   “小可认为,沙大侠年轻,闯荡江湖,决不可能一帆风顺,挫折在所难免,来日方长,他不会一撅不振的。七星会的努力仅在大河两岸,东仅到达江淮,江淮以下便是沙魁的天下。不管七星会也好,金花门也罢,谁也不敢公然与白道巨人擎天手为敌,沙大侠有的是重振声威的机会。”   “但他所交的朋友……”   “江湖人谁又没有三朋四友?我相信三爷的朋友必定包罗万象。”   莫三爷淡淡一笑,脸色又变,问:“你真要见沙千里?”   “不,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小可必须先找到敝友再说,不然岂不冒昧?”他以退为进。   “他可能已启程返回府城,令友既然跟随着他,很可能也一同返回。他府城的落脚处在城南五六里,肃山与梅亭山之间,已退隐的了了大师在那儿建了一座了了庵,他就在了了庵落脚了。   “谢谢你,小可且往了了庵一走。”   “他何时到达,尚难估料。同时,这次回来是否仍返了了庵,很难说,也许他不再停留,径自南下到集贤庄与徐二爷聚首哩。”   “这个……”   “老弟何不在武馆小作逗留?兄弟只要得到消息,便来知会老弟一声,岂不甚好?兄弟的蜗居距武馆不远,也可亲近亲近,向老弟请益哩!'   “这恐怕不便,小可落店在城内政和坊平安客栈,并不算远,早晚可到府上讨消息。”   “这样好了,入暮时分,老弟前来走一趟,怎样?”   “小可遵命,一切有劳三爷了,感激不尽。”   “理该帮忙,不必言谢……”   “那么,小可告辞。”   送走了林华,莫三爷立即找来了两名亲信,神色凝重地说:“按行程,午后不久,沙大侠便可赶到。你两人火速迎上,问问沙大侠的跟随中,是否有孙绍宇其人。”   接着,他又派出五六个人,负责跟踪并严密监视林华的举动,随时禀报消息。   林华离开武馆,心中早有打算,察言观色,他便知莫三爷与沙千里关系密切,也猜出沙千里可能于日暮前到达武昌,至少是否落脚在了了庵,尚待证实。   他动身返回客栈,等候沙千身前来找他。如果算落全。再来找莫三爷尚未为晚。目前,他希望探出舀姑娘的行踪,必须到府城去找舀姑娘不会在长街现身,姑娘不至于与地方的恶棍周旋。   他沿长街信步走向府城,到了一条横巷口,劈面碰上了穿了便服的宋少峰。   宋少峰带了一名同伴,看到他喜上眉梢,向他举手相召,岔人横巷。   他不假思索地跟人小巷,笑问:“宋兄,有事?”   宋少峰示意同伴在巷口把风,闪在墙角低声道:“林兄,兄弟有了困难,冒昧向兄台求援,不知可肯相助兄弟一臂之力呢?”   “宋兄的意思是……”   “林兄可记得店中那位姑娘?”   “不错,记得,她那位仆妇,是了不起的内家子,侧身仆妇,用心叵测。”   “不瞒你说,那位姑娘乃是咱捕头曾爷的好友的千金。”   “哦!原来如此。”   “兄弟负责他们的安全,目下她有了困难,兄弟势孤力单……'   “咦!曾捕头难道就无力保护好友之女?”   “曾爷目下因公远出,不在府城,兄弟责任重大,正感棘手哩!'   “宋兄之意……”   “林兄听说过沙千里其人么?”   “是不是那位初出道便一鸣惊人的幻剑神花沙千里?”   “正是此人。”   “他与那位姑娘……”   “沙千里不是个好东西,曾在衡洲北上时,途终沙府湘阴县,诱拐了汩罗五爪龙的大闺女,此事早些无方被揭开。”   “哦!那位姓杜姑娘与五爪龙有亲?”   “咦!你怎知她姓杜?”   “小可从她的行囊箱笼上的杜字,猜想她姓杜而已。”   “难怪,林兄毕竟不愧称老汇湖。”   “宋兄怎知小可是老江湖?”   “足下在长街与莫三爷攀上了交情,在压江亭打听康二爷的消息,技巧很老到。”   “宋兄到底……”   “兄弟认为林兄器宇不凡,眸正神清,人才一表,必定是位游戏风尘的奇人。因此,因此敢于冒昧求助。”   “宋兄抬爱了。但不知……”   “双鬼一蛟死了浪里鬼郝文,志切报仇,目下请来了洪山宝通寺的上方和尚出面,要对杜姑娘不利。上方和尚早年是湘南的独行大盗,恶迹如山,武艺已臻化境。贼和尚武昌门内的铁佛寺苦行尊者交情不薄,而苦行尊者却于宇内九大邪妖中的独脚妖曹妥是方外之交,功力不下于独脚妖,比上方和尚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有这两个贼和尚出面即使曾爷亲自出面保护,也是凶多吉少。”   “杜姑娘不是有一位仆妇……”   “好手架不住人多,一个人济得甚事?”   “这个……何不通知杜姑娘一声,暂且回避不就算了?”   “可是已来不及了。”   “怎么啦?”   “杜姑娘一早使前往九鲤山访友去了,水鬼与两个贼和尚,准备会合几个贼,前往九鲤山行凶劫人。”   “宋兄可以从容调集入手……”   “把咱们这些吃公门饭的人派去,等于是肉包子打狗,保证有去无回。”   “可是……”   “林兄游戏风尘,难道见死不救么?”   “这……”   “既然林兄不肯帮忙,那么,兄弟也无暇照顾林兄了,武昌是非之地……”   “宋兄似乎威胁在下呢。”林华冷冷地说。   “兄弟决无此意。好吧,兄弟告辞,后会有期。”   在巷口把风的大汉扭头回望,似笑非笑地说:“城中发生了几件无头公案,江湖人如果想避嫌,最好早离疆界。”   宋少峰走了数步,也扭头一笑道:“林兄最好尽早离开,如果来得及的话。”   “谢谢关照。”他冷冷地说。   他并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只因为了仆妇制死浪里鬼,心中大起反感,认为那姓杜的姑娘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何必插手管闲事?他已听出宋少峰话中之意,显然这位鹰爪子被他拒绝之后将恼羞成怒,可能公报私仇找他的麻烦,说不定吃上莫须有的官司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得罪了这种八门小人,其后果相当严重,案子上身并不可怕,讨厌的是弄到官府有案,以后便麻烦了,如果被弄进大牢,不管有罪无罪,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何况进了衙门不可能无罪哩!   人在矮帘下,怎敢不低头?他不希望因此而误了自己的大事,便折回武馆,要暂时在武馆寄住,事了时在至客栈取回行囊。   这一来,他的皮护腰暂时放弃了。   正午已过,正是烈日当头市面稍静的时光。正走间,身后有了异动,两名小贩打扮的大汉,从后面跟上,一左一右挟持着他,架住了他的双臂,右面的大汉低声冷笑道:“阁下,放明白些两胁各有一把尖刀,随时可以扎入阁下的体内。”   他心中大感愤怒,宋少峰未免欺人太甚了,怎么提前下手了?他定下心神,装出恐惧的神情期期艾艾地问:“咦!在下与……与诸位素……素昧平……平生……”   “少废话!”   “你们……”   “乖乖跟咱们走,不许声张,脸上挂着笑容。”   “挂上笑容.但……但不知为……为了何……何事?你……你们是否认……认错人了?”   “你叫林宗如?”   “正是在下……”   “那就没认错。”   “这……”   “走了!”   三人像是挽臂而行,两大汉说说笑笑,挟着他离开了大街一钻入街东的一条小巷,脚下逐渐加快。   行人渐小,左面的大汉向同伴低声道:“有人跟踪,扔脱他们。”   几经转折,在陋巷中一阵乱钻,不但扔脱了跟踪的人。而且毫无阻难地进了郊区。   穿过一座竹林,沿小径急走,不久便到了南湖的西南角,前面出现一座位于茂林修竹间的大厦。   一阵狗吠,栽了小管竹作为院篱的大厦内,有人影走动。两大汉到了篱门外,亮声叫:“客人到了,开门。”   片刻,篱门拉开,两名带了匕首的青衣大汉狞笑着迎客。两大汉挟着林华往里走,到了宅前的晒谷场,四面共站着十二名劲装大汉,各带了刀剑,目光灼灼地向林华打量。   两大汉在阶下止步,左面的大汉开始收了尖刀,粗手粗脚地遍搜他的全身,只搜出几两碎银一无所有。左面的大汉也收了刀,阴恻恻地说:“阁下,招子放亮点,到了此地,千万不可有逃走的念头,附近不但高手如云,机关利器也星罗棋布,你认了命吧。”   他不动声色,仍然装得惶惶恐恐地问:“诸位把小可找……找来,不……不知……”   “等会儿你便知道了,进去。”   “这……”   “又不是将你押上法场,你怕什么?哼!胆小如鼠,我不信你会是个江湖亡命,更不信你会是个身怀绝学的人。走!”   朱漆大门大开,廊下栽了不少盆景,宅大院深,但似乎空无一人。上了阶,大汉向内门高叫着:“小的已将客人请来,人交给大管家了。”   出来了一个门役打扮的人,点手叫:“林爷请进、大管家厅上立候,跟我来。”   过了门房,里面一亮,转过屏风便看到一座栽了不少花木的大院子,对面大厅的台阶上,一位仙风道骨身材高瘦穿了青袍的人,正背手而立,那双精光闪亮冷电四射,似乎可洞穿肺腑的鹰目不转瞬地盯视着来客。   两大汉并未跟人,只有那个门役领着他踏上花砖所砌的院径。林华如果想逃走,该是轻而易举的事,飞越高不过丈二的院墙脱身,不费吹灰之力。   但他不爱冒险,也希望看个明明白白。除了宋少峰和丈八莫三爷,谁知道他叫林宗如?而主人又为何用挟持的手法迎客?这些人到底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来历底细么?一连串的问号,一件件难解的谜题,无数朵疑云,极需他进一步查明底细,他不能一走了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不再装恐惧,大踏步而行。相距丈外,大管家见他的神色变化太突然,双眉略锁,居然降阶迎下抱拳笑道:“兄弟徐方,本宅的管家,老弟可是林宗如?”   他回了礼,也含笑道:“正是区区,初临贵地,大管家便知道小可的姓名,小可大惑不解,但不得不佩服大管家消息灵通,高明高明。”   大管家徐方挥手示意门役退去.亲热地挽了他的手向上走,笑道:“莫三爷的武馆中,有家主人的眼线,不足为奇。”

第四章 斗巨人

“但不知贵主人……”   “家主人姓居,绰号称欢喜怫,林兄想必不太陌生。”   “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欢喜佛居永杰,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可惜缘悭一面,想不到今日得蒙贵主人相召。可惜在下对女色二字持戒甚严,不然倒得向贵主人讨教一二,听说贵主人嗜美女如命,目下该己年届花甲了,对此道依然兴趣不减当年么?”他脸上堆笑地说,其实心中极为不快。这位欢喜佛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老淫贼,想不到竟然在此地建窟。他不屑与江湖淫贼打交道,但为了查明底细,不得不假以词色。   徐方无法从他的神色中看出异状,更难看出他心中的厌恶,步入大厅。大厅宽无比,中间是水磨砖精工砌就的所谓厅池,约有四丈见方,打磨得光滑如镜,一看便知是作为歌妓舞娘起舞的地方。上首是一张古色古香又长又大名副其实的长案,两旁设了锦墩。偌大的厅,不见半个人影,静悄悄如同鬼城。   徐方肃客在锦墩上落坐,鼓掌三下。角门悄然而开,乡带一幌,出来了一位千娇百媚的美少女。这少女骨肉匀称,珠翠满头,穿小团花春衫,露出一段羊脂白玉似的皓腕。下面是同花轻罗地长裙,打扮既不像闺女,不像丫环,也不像乐户的歌妓,端了一个金色托盘,盛着一把精美的茶壶,两只茶杯。   少女连步轻移,香风满厅,神色居然十分端庄,上前盈盈拜,从容起立,伸玉手斟上两杯茶,然后跪奉敬客。   身在虎穴,这杯茶很难对付,林华不由迟疑。   “请贵客用茶。”女郎娇滴地说。   徐方神色泰然,笑道:“这是来芦山绝峰的云雾茶料、待客时只限一杯,老弟请品尝并请评价。”   这杯茶看样子不能不喝,令他心中为难。如果是酒,将是先主客后,茶却相反,谁知茶中是否有鬼?这只精巧的茶壶会不会是鸳鸯壶?不管怎样,他不能冒险,但形势又不许他不喝,目前还不是反脸的时候。   好在敬茶的是女人,应付不难。他毫不迟疑地取过一杯茶,含笑谢道:“小可口福不浅,敬领了,姑娘请使。”   面对少女就饮是不礼貌的,他一手捧杯,极自然地略为偏身,徐徐饮完杯中茶,将杯递放在茶盘上,再次道谢。他饮得慢,杯的部位捧得恰好处,相当技巧。   少女轻盈地站起,盈盈曼声道谢,方轻至徐方面前,仍然下跪奉上。   徐方饮毕,向他笑问:“林老弟,茶品如何?”   他淡淡一笑,说:“大管家不啻问于盲,小可对茶道一窍不通,不错,香味确是清雅,只是似乎有点异样,据小可所知,去雾茶该是端阳采者为佳,谷雨所采是不是晚了些?”   “清明不如谷雨来者为佳,但不是此道老手功力不够、便很难分辨其中差异。”   “可惜小可没有口福,只难说牛饮,而下配品茗。小可初抵贵地,与贵主人素昧平生,为何相召,尚请明告,不然小可该告辞了。”他站起说。   他想告辞,明知对方不会放他走,但不能不摆出一无所知的姿态。果然不错,徐方淡淡一笑说:“林兄,不必操之过急,坐下谈谈啦!敝主人目下不在家,在下奉命好好接待你,你如果要走,太不够意思了。呵呵!你知道敝主人请你前来的用意么?”   “愿闻其详。”他坐下说。   “昨天平安客栈的事,敝主人已完全知道。林兄看出那位仆妇以点穴术制死了浪里鬼,可否看出她那点穴术属于那一门那一派的手法么?”   “想不到在下多嘴,竞惹来了不少麻烦,祸由口出,确是不假。那仆妇的制穴手法,在下浅薄,只知是一种极为诡异的手法,说不出来历路数。”   “可知林兄亦是此中高手。”   “略知皮毛而已。”   “老弟不必谦虚,兄弟双目不盲,已知老弟深藏不露,内外功力皆相当纯厚。”   “好说好说。”   “赤手空拳制服数名排帮的标悍大汉,自不等闲。因此,家主人希望老弟坦诚相助,诚心结交你这位英雄朋友。”   “我一个外地人……”   “家主人即将办一件重要的大事,目前遭遇了困难,苦于人手不够,尤其南非要艺业高强的人相助,因此希望老弟助一臂之力,家主人愿在事成之后,以千金为酬,决不食言。”   “这个……但不知有何事要在下效力,徐兄可见告?”   “这……恐怕在下无法奉告。”   “对不起,不知事由,便不知危险程度如何,在下碍难应允。”他直率地拒绝。   “恐怕老弟已别无决择了。”徐方皮笑肉不笑地说。   “什么?'   “兄弟之意,是老弟不会愚蠢得一口拒绝的。”   他离座而起,说:“正相反,在下拒绝了。”   “拒绝决非老弟的本意。”   他抱拳一礼,举步便走,一面说:“在下不管不可告人的事,告辞。”   “阁下,兄弟如不送客,任何人也走不了的。”   “在下倒是不信,看谁能拦下林某。”   他一面说,一面踏下厅池。   “本宅虽非龙虎穴,至少足以留下三五名武林一流高手!”   “林某既然敢来,就敢出去……”话未完,头顶约丈八的花格了承尘,突然移开一块四尺见方的承尘板。一个青影从中急降,是个奇壮、猩猩般可怖的巨人,凌空下扑,声势骇人。   林华早有提防,他从光滑如镜的厅池反映中,看到从顶门扑下的巨大人影,直持人影扑近顶门,头一声低,向后急通八尺,反应之快,完全出乎下扑的巨人意料之外,人退后双拳俱出。   下扑的巨人骤不及防,一扑落空,双脚落地。不等巨人有任何反应,铁拳已经着肉,“砰砰”两声暴响,击中巨人的脊心,力道如山,又沉又猛凶猛极了。   巨人向前冲出丈外,但居然挨得起,并末倒下,狼狈地转过身来,一声虎吼,莽牛似的冲到双手算张,伸开来足以控制丈二以内的空间,任何人也休想从这一双又粗又长的大手下溜走。林华知道巨人皮粗肉厚,而且练了气功,这两拳虽用了七功劲,但不起丝毫作用。这时看清了巨人的身材与长像,不由心中暗惊,脱口叫:“像是庙门口的大金刚,可怕。”   这位巨人真是巨得吓人,恐怕足有丈高,相貌狰狞可怖,橡煞了庙门口的金刚天王,大手大脚,重量大概足有五百斤以上。不要说打,看了这巨人的长像,胆小都要被吓破。林华身高八尺,已经够高了,但在这位巨人面前,像是小巫见大巫,交起手来不啻鬼斗金刚。   “他是本府的巨人,叫门神贺飞,哈哈!小心了,阁下。”徐方怪叫。   门神贺飞一头大象般冲到,伸手便抓,口中发出低沉的咆哮声,声势惊人.林华手脚灵活向侧一闪,门神转身伸手便捞.居然相当灵活并不蠢笨,反应相当快捷。   林华一举一掌先后攻出,全击在门神挥来的巨掌上,但只能将巨掌击偏而已,无计可施,在巨掌下无法近身,击手又伤不了门神的皮毛,不由心中暗急。   门神像捞鱼般乱抓乱摸,把林华迫得团团转。转了几圈,林华终于发觉门神并不怎么可怕,下盘空虚,立即改变策略,开始冒险近身进攻了。他向左一闪,门神右脚跨进,右手来一记“五雷轰顶”,一掌兜头下拍,五指箕张,重逾山岳下压。   他一掌斜推,下体切入,“蓬”一声暴响,双脚踢在门神的小腹了,不用脚落地,平仆着地奋身一滚,滚出丈外去了。这一踢力道千斤,他用了全力。   “哎……”门神怪叫,连退三步,拉着一声怒吼,再次疾冲而上。   人身形一晃,从门神的左肋侧钻过,捷逾电闪,手脚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连攻三记狠着。   “噗!”左肘中肋。“拍!”右掌中脊心。“蓬”转身起右脚踢中门神的海底,靴尖几乎踢中海底前的阴豪,可惜差了三四寸,没中要害。   “啊……”门神怪叫,向前一冲,砰然仆倒,像是倒了一座山。   他不跟踪追袭,叉手叫:“这叫做小鬼跌金刚,起来、这次不算。”   门神居然撑得住,狼狈地站起,暴怒大吼声叫,像部大车般疯狂地冲到。   他又改变了攻袭的身法,不从下方钻隙,反而一跃而起。   快得令人眼花,人影越顶过了,“蓬”一声响,靴尖吻上了门神的鼻尖,人一落地立即回身叫道:“下次挑出你的眼珠子。”   门神手捂鼻子狂怒地叫,鲜血像是泉水般向下流,疯狂地转身一捣横扫而至。   对方以手挡住脸部,他只好又改向下盘直攻,先进后退,让爪擦胸而过,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从手侧锲入,拳出似中联珠。   “砰噗砰噗!”四记重拳发挥了威力,每一拳皆重千斤,全在门神的右左肋,骨折肉开裂,他用上了内家真力,有骨折声传出。   门神再也支持不住了,一声狂叫,抱着肋骨仰面便倒,爬不起来了。   臂骨,是肋尖的脆骨,最易折断,禁不起内家真力的凶狠打击,四记重拳势如万斤巨锤猛撞,门神终于倒下了。   门神不支倒地,堂上的大管家徐方惊得一蹦而起,脸色大变。   “起来,再来一次,这次也不算。”林华向躺在地上的门神点手叫。   “我……我的肋骨断……断了。”门神如丧考纰地叫,声如牛吼,吃力地挣扎着挺身坐起,头脸上痛得筋蹦动,大汗如雨。   林华转向上面的徐方冷冷一笑,说:“还有多少门神,叫他们出来好了。”   徐方重新坐下,淡淡一笑道:“你行,委实了不起。你走吧。你既然要死,在下不拦阻你就是了。”   “在下从未想死。当然,人总会死的,人生下来便开始往地狱走,一天天接近死亡,在下也不例外,但早着呢、自生到死这段旅程,在下认为还相当漫长呢。”   “其实,你只有十二个时辰好活。”   “什么?”   “严格地说,你活不到十二个时辰了。”   “你恐吓在下么?”   “正相反,在下是好意告诉你,让你早作准备。”   “呵呵!在下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入,吓不倒的。”   “明日此时,便是你的死期;明年此日,便是你的周年祭,信不信由你。”大管家徐方得意洋洋地说。   “你在说梦话么?”   “徐某并未睡着。除非你肯听命于我,不然快回去准备后事。”   “哼!不说明事由,林某决不肯听命于人。”林华冷哼着说,举步便要走。   徐方哈哈大笑,笑完说:“阁下,等你想通了,你会来求我的。”   “想通什么?”   “不对你说明白,你未免死得太冤。刚才你喝下的那杯云雾茶,其中下了宇内无双,唯有家主方有独门解毒的对时散,如无解药,一个对时必死无疑。目下是午牌末末牌初。明日此时……”   “什么?你这厮……”   “不必冲动,阁下。”   “你用的是鸯鸳壶?”   “不必用鸳鸯壶,在下己先服下了解药。”   林华脸色大变,飞抢上堂。   徐方哈哈大笑,举手一挥。“砰”一声大震,一具重有万斤的铁栅,刚好落在中间将两人分开。   “你要是不信;出去好了,沿途绝对没有人拦作,你也不可能在附近寻得到本宅的人。哈哈哈哈!你与世长辞时、徐某不送你了,请吧,徐方大笑着说。   林华吁出一口长气,抓住铁栅大叫道:“姓徐的,你到底想怎样?”   “哈哈!小事一件,只需要你听命行事。”   “你……”   “只办一件事,事成之后给你解药,并聊致薄酬,保证你安全离开敝地。”   “这……”   “你没有别条路可走,条件已经相当厚了。”   “咱们好好商量……”   “不许讨价还价,不打折扣。”   林华一咬牙,叫道:“好,你的话可靠么?”   “你认为可靠么?”   “你说保证……”   “不错,徐某说过了。”   “你立过保证有解毒药,有酬金……”   “是的,信不信由你。你是否信任在下的保证,得看你自己的了。”   “好吧,林某赌注下定了。”   “喝!你还是个赌徒呢,失敬。”   “何时办事?”   “立时。你从角门过去,自有人招呼你力求妥兵刃暗器与行装。”   “立时启程?”   “不错,要走一二十里路,要赶两步。”   不久,拿了一个藏兵刃的包裹,随徐方出门面去,行色匆匆。   白洋湖,也叫白杨湖,位于府在东北十五里,湖水向西北流,经青山矶流入大江,湖滨有一座怪山。麓分九枝伸入湖中.突出水面,远看像一条鱼尾伸在水面上。这就是九鲤山。   徐方真是在赶路,绕过府城脚下渐紧,显然心中有事放不下。   “用这种脚程进一二十里路,不怕累死么?”林华一面跟上一面问。   “要试试你的脚力。”徐方信口答。   “呵呵!别骂人好不好?又不是牲口,试什么脚力?”   “算我说错了,该说试脚程。”   “大管家有点不守舍。”   “胡说!”   “那就放缓脚程啦!不用试了,在下甘拜下风。”   “不行,得赶两步。”   其实,林华只施展了所谓快步而已,但徐方己用上了陆地飞腾术,上身尽量前倾,强迫两条腿跟上,一蹦一跳,像矮脚虎追逐猎物。   林华不得不装得十分吃力,手忙脚乱气喘吁吁,一面紧跟先赶到也是枉然。后面那一群伙计赶不上,两个人慌得什么?   其实他倒真希望早些赶到,看看这位大淫贼的爪牙什么玄虚,他必须在入暮时分赶回武馆,向丈八腿莫三郎三爷讨信息、呢。   徐方不加理会,仍然拼老命赶路,信口说:“胡说,我没带有人同来。”   “真人面不说假话.大管家岂肯独自赶路?在下跟在后面,给你一掌……”   “废话!你不是湖涂虫,我死了,你同样活不成。老弟,你得全力替我保镖,我如果有了三长两短,你也得跟着倒霉。”   “见鬼!你这家伙真阴险。”他狠狠地叫。   “真正阴险的人,你还没有见过呢。”   “咱们要到何处去?”   “快到了。”   看方向,他们的去向是东北,小径不大,行人稀少,沿途皆是田野,和星罗棋布的大小湖塘。   天气炎热,正是午后最热的时光,没有一丝风,四周全是黄金色的稻田,显得更为炎热。   “这一带不是王庄么?”林华信口问。   “是的,多年前已划为王庄了,划为王庄最大的好处,只是向王府完粮纳税,不再受地方的贪污官吏剥削。坏处是劳役太多,都该为王府的农役,反正是苦,谁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难怪你们不甘寂寞,而走险为非作歹。”   “这就是人生。咱们瞧不起那些听天由命的人,不过好死不如恶活的生活,痛痛快快,宁可好治恶死,过一天就享一天福,到头来阎王爷要命,给他就是。”   “你们快活了,可苦了别人。”   “那是别人的事。我强,所以我活得惬意。等到碰上比我强的人。活该我倒霉。因为我强比你得听我的。”   “在下可不是甘愿忍受衬割的人。”   “怎样?你不甘愿忍受,想要一走了之?没人会栏作。”   “只怪你那杯该死的云雾茶。'   “茶并不该死,该死的是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乳臭末干的年轻人。少废话了,快到啦!”   “到了什么地方了?”   “瞧,那座山,那座太湖。山叫白洋湖,湖四周全是白杨树。听,那些老鸦叫得多难听?强存弱亡,有人要倒霉了。”   林华心中一动,忖道:“宋少峰不是说杜姑娘一早便到九鲤山访友,水鬼纠合两个贼和尚前来行凶寻仇么?有意思,喜欢佛可能与这件事有关。”   湖滨一带岫陵起伏,在九鲤山西端近湖滨处,山罔上草木葱翳,湖滨长满了杂树、白杨、芦荻、竹丛。在罔脚的一座桃林深处,建了一座朴实的宅院。   徐方淡淡一笑,亮声问:“老弟是不是长沙三霸的三爷谭珍?”   “咦!你是……”   “兄弟徐万。”   “哦!对不起,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   “家主人来了吗?”   “居爷现在西面尾罔,正是监视彭老狗宏院的动静。”   “哦!兄弟先走一步。后面叶师父的廿名弟兄,即将赶来会合。'   “小弟理会得,徐兄请。”   别过珍潭三爷,徐方松了一口气,看到谭珍脸上的神色,便知不曾发生变故,心头一块大石头落地,脚下一缓一面信步而行,一面调和呼吸。   林中清凉,汗水渐收,徐方己汗透重衫。走在后面的林华拭脸上的汗水,笑道:“大管家这一阵好赶,像是赶往投生一股,看是庸人自忧,何苦来哉?”   “你不知道,咱们这次风险甚大,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幸会幸会,坐下谈。老朽居永杰,咱们自己人,随便些,不必拘礼。”欢喜佛挪动着庞大的臀部笑着说。   林华在一旁坐下,懒洋洋地说:“江湖小混混不知礼数,无礼可拘。在下饮了贵管家一杯云雾茶,上了大当,只好听你们的,有何吩咐,说啦!老前辈大概该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不错!确是时候了,当然你很了不起,不然老夫不会找你帮忙。你年轻,初出道历练,多经一事多长一智,上一次当对你日后大有好处。要想在江湖成名,谈何容易?不经过九死一生千锤百炼,你想有成。你替我办好这件事,我欢喜佛不会亏待你,人格保证,决不食言。”   “我有何好处?”   “这件事办成,也就是你成名立万的机会。”   “有名还有利罗?”   “当然,那还少得了利?我保证你名利双收。事成之后,我后院里那些绝色美女,你可以任选其一带走,并酬谢白银百两。”   “贵管家不是说过以千金为酬么?”   “哈哈!不要贪心,老弟,给多了你提不动也是杜然。”   “你办的事该说出来了吧?”   “你看到下面的宅院么?”   “看到了,偌大的宅中果看不见,岂不完了?”   “那就是弹指通神彭天行的宅院。”   “和交游广阔朋友众多的镖局子师父作对,占不了便宜!”林华冷冷地说。   “哈哈!一个过了气的镖头,可不在我欢喜佛的眼下。”   “你与他有仇?”   “要杀一个人,有仇无仇不关宏旨。”   “高论”   “一共有三个人,彭老狗和他的次子彭亮,一个老仆。”   “院子里似乎停了两乘轿。”   “那是彭老狗的客人,两个女的,四名轿夫,一名跟随。”   “他们……”   “老夫要一个女的,另一个女的由你负责。”   “要在下负责一个女的,不干。”他断然拒绝。   “不干也得干。大管家协助你,你们两人恐怕难以对付她.但不能多派人给你,所以无论如何,你们得收拾那泼妇。即使无法收拾,至少也得缠住她三两次,老夫得手后,再派人协助你们。   “这个……'   “等潮咱们的人到齐,准备动手。”   “大白天打家劫舍?”   “附近三里内不见人烟,所有的人一个不留活口。”   “老天!你……'   “但愿毒烟收效,不然将有一场可怕的恶斗,快找地万歇息,养精畜锐以便迎接即将到来的凶狠搏杀。”   “大约需要多久?”   “等彭老狗的次于彭竟从湖中捉鱼待客返家时,毒烟出了盆子,惊动了屋中的人,小狗便不易搏杀了,咱们并未准备船只。”   湖面甚广,湾丘甚多,在丘项也看不到湖滨散处的渔舟。   “彭小狗返回时,怎看得到?”林华问。   “瞧,最后一条出尾,便是小狗返家的行舟航道,只消看到小舟经过那儿,便知小狗到家的时刻了。快啦!你好好歇息、去吧。'   “别走远了。下面一线咱们埋伏了八个人,千万别下去自讨苦吃,他们会用暗器招呼你的。”大管家皮笑肉不笑地说。   “黄兄弟,陪林老弟到后面去歇息。”欢喜佛向一名大汉叫。   大汉应喏一声,向林华招手示意。   林华毫不迟疑地站起来,伸伸懒腰要死不活地说:“看样子,在下真得好好睡一觉。黄兄,咱们往草窝里……”   “耳朵放灵光些,别睡死了,啸声一起,使用得着你了,必须立时赶来,听到没有?”大管家叮咛。   “喊一声就行,啸个屁。”他懒洋洋地答。   黄兄带着他往六七丈外下面的树下草丛中一钻,他放下兵刃袋向下一躺,向黄兄笑道:“黄兄,在下一睡便熟,劳驾,招呼一声”   他双目一闭,慢慢睡着了。   黄兄大概也因心情紧张过度,等久了反而感到疲倦,往他身侧一躺,不片刻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除了负责监视的人,其余的人皆横七竖八地各找地方小睡养神了。他似乎睡得不宁静,向侧翻身,手臂一伸一搭。一指头点上了黄兄的睡穴。   接着,他像蛇一般溜走了。   久久,第六道山尾前端,出现一艘小渔舟,舟上只有一个赤着上身,雄壮魁伟的青年人,架着双桨,运转轻灵,船行似箭。   第七道尾接近,船距岸不足五丈。   蓦地,岸上的芦荻丛中,钻一个赤条条的大汉,向小舟急急挥手示意。   青年人一怔,停下桨一阵迟疑。   大汉没入水中,向小舟轻灵地转向,向游来的大汉滑去,相距丈外停桨问:“老兄,怎么回事?”   大汉是林华,他用踩水术稳住身形、问道:“老兄,你认识彭亮么?”   “你认识他?”青年人询问,眉梢眼角明显地涌现困惑的表情。   “不认识。”   “你……”   “你能带我去找他么?”   “你不像是本地人……”   “少废话,在下的事十万火急,带我去找他。”他一面说,一面向船靠。   “慢来,说清楚再上。”   青年人叫,双桨一动,船滑开两丈。   “彭家将有飞来横祸,在下要找他示警……”   “咦!你说什么?”   “老天!十万火急,急惊风碰上慢郎中,你难道希望彭家全家横死?”   “在下就是彭亮,你是……”   他吁出一口气,急急地说:“你这小混蛋简直该死、几乎误了大事。听清了,欢喜佛居老淫贼带了四十余名恶贼,现在你家左面的山罔树林中埋伏,宅子附近有人持了歹毒的毒烟、专等你取鱼返宅时施放毒烟一网打尽。”   “咦!怪事,我彭家与欢喜佛无仇无怨,你是否故意造生事……”   “呸!滚你的蛋!居老淫贼与你彭家无仇无怨,他是为了你家的两位女客来的。居老淫贼带来的人中,有他的大管家徐力……”   “哎呀!那是大名鼎鼎的一枝花淫贼徐泽玉。”   “另三个叫什么长沙三霸,老三叫谭珍。其他的人在下不认识。”   “尊驾是……”   “在下是被徐方用一杯云雾茶下毒迫来的,要在下对付两女客中的一个。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招来找你,风险某大,他们可以在上面监视作的船,只等你的船到了第九条山尾。便准备行动。你一登岸入屋,毒烟便发……”   “是何种毒烟?”   “我不知道。”   “这……”   “我已经告诉你了,以后的事全看你啦!记住,给我半刻工夫,半刻后你方可通过第九道山尾,小心了。”   “且慢!请问兄台尊姓大名?……”   “不说也罢,后会有期。”   “请……”   “也许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因为如果毒烟无功.他们便准备公然行凶,或许那时我可以暗助你们,在下行走了,祝福你们。”林华勿匆说完,向山尾游去。   久久,林华推推身旁睡熟了的黄兄,说:“喂!睡够了么?在下要到前面走走。”   他要走,黄兄只好揉着惺睡眼跟在后面。   欢喜佛仍和大管家焦灼地向湖中眺望,林华走近笑着:“怪事,还在等?船回来了没有?”   “怪,确是怪,这小子怎么还不回来?”欢喜佛眉心紧锁地说。   “要不要提前下手?大管家带来的人都到了吧?”他信口问。   “到了,唔!真该提前下手的,走掉一个小畜生并不碍事啦!”大管家一字一吐地说。   林华反而心中焦急,暗骂彭亮该死,怎么这时还不回来?正焦急问,第九条山尾前,小舟终于出现了。   彭亮轻摇着小舟,口中悠闲地唱道:“闻道春末相识,走傍寒梅访磨息。昨夜,东风入武昌陌头杨柳黄金色。碧水浩浩云茫茫,美人不来空断肠。预拂青山一片石,与君连日酒醉壶临。”   歌声嘹亮,舟行似箭,破水驶向宅后的湖岸白杨林。   冈上,贼人们整装待发。与西南通向城的小径,深藏在密林下,廿余名不速之客。正向彭宅赶。冈上的贼人,看见这群不速之客。   彭亮的小舟徐徐靠岸,插上槁站在船头大叫:“三叔,快出来帮帮忙。”   湖滨距宅后仅廿丈左右,中间杨林与桃林之间,是一片老梅林,中间田地种了不少蔬菜。后院门一开,出来了一位留短灰髯的花甲岁老仆人,腰腿朗健,红光满脸,点着一根苍木手杖,喜孜孜地向湖滨走,一面用洪钟似的嗓门叫:“亮哥儿。是不是弄到大鱼了?怎耽误了这许久,大概你把所有的拦江钩全弄糟了吧?”   “鱼确是不少,全是大鱼,快两步好不好?三叔。”   其实并没有多少鱼,老仆三叔再次出现在后门外,亮声叫:“亮哥儿,还不赶快回来?”   久久,三叔再次出现在后门外,亮声叫:“亮哥儿,还不赶快回来?客人等得快不耐烦了哪!   “来啦!客人等了这大半天,难道再等片刻就不耐烦了?”彭亮叫,丢下渔船大踏步向后院走。   快接近院门,老仆三叔递给他一颗金色丹丸,低声说:“吞下,杜家的百花解药丹。宅左上风处草丛中。共伏了六个人。进去,咱们不能让他们失望,不要向上瞧、走。”   没有风,但仍有从东南徐徐飘来的气流,毒烟像极淡的轻雾,不久便弥淡在宅院的四周,侵入宅内,渐向西北角低地带飘动。   久久,屋中突然发出一声惊叫,“砰”一声大震,有重物倒坍。之后,万籁俱寂,屋中声息全无,声响证实屋中有人中毒,没有声息再次传出,屋中人必定已经完全被毒烟熏倒了。   啸声乍起,人潮向人下涌。宅旁出现施放毒烟的六个人。迫不及待各自跃出,兴高采烈。奔至柴门前,“砰”一声踢倒了柴,争先恐后一涌而入宅越过停放在院中的两乘轿,轿内没有人。   大门虚掩;两名大汉推门抢人,客位上一位姑娘几乎昏厥。一名仆妇倒在窗下。   主位上,一个留了三结灰髯身材魁伟的老人,倒在椅在茶几上,像是睡着了。   六个大汉全进入大厅,一个叫:“我带走这位姑娘,你们杀人。”   这位花姑娘衣着并不花,月白衫月白裙,头上三丫髻戴了三朵翠绿色的花环,伏在几上的侧脸五官线条分明,栎腮如凝脂如玉可爱,那一双美好的大眼已经闭上眼帘,黛眉与扇形的睫毛画出优美柔和的图案,光看侧影,便使人感到美得令人屏息,一名大汉奔近老人身旁,单刀一举……却“哎”一声哼,举着刀直挺挺向前一直栽,栽入老人伸出大手中。   同一瞬间,奔向姑娘的大汉刚伸手将人抱起一亲芳泽,却迷迷糊糊地抽下坐倒。   六名大汉在一瞬间分别扑向厅中的,四男女,也几乎在同一瞬间全被制了穴道。   大门又悄然掩上了,宅中一静。最先抢近厅的人是欢喜佛,伸手推开厅门,不由一怔,倒抽了一口凉气,厅中,主人弹指神通彭天行安坐主位。   姑娘在仆妇的扶持下坐在宾座上。老仆三叔则站在主人的身侧。   窗下,六名大汉端端正正躺在一排,整整齐齐睡着了。   主人离座含笑点头,笑道:“老贼光临,寒门蒙羞,但老夫不愿失礼,请入厅奉茶。”   欢喜佛的目光,落在姑娘的身上,猪眼中似要喷出欲火来,大吼道:“杀。”   白影如电,姑娘离座飞射厅门,手中的宝剑光华耀目,指向欢喜佛的心坎,来势之疾,骇人听闻。   “哎呀!”欢喜佛惊叫,向后暴退,身后有人阻路,苍猝间退不动,只好硬用背猛撞,居然撞出一条道路来,但却撞翻了四名同伴。   门口一阵大乱,怪叫声大起。姑娘领先冲出,宝剑一挥,便刺倒了两名恶贼。角门内一声虎吼,抢出彭亮和四名青衣轿夫,每人手中有一根枣木齐眉根,像是五头猛虎。   “退!在外面决战。”大管家大叫。   不退不行,院子小容不下这许多人,众贼纷纷跳墙而去,欢喜佛退出了院门。   但院子里,仍然倒了五个人。院门外是桃林,林下空敞便于动手。   大管家盯上了仆妇,向提剑窜去的林华叫:“林老弟,咱们伺候泼妇。”   仆妇手中的剑幻起重重剑网,威风八面地四面追逐,神色从容,一声轻笑.冲上就是一剑,猛攻徐方的胸七坎要害,一面出剑一面叫:“一枝花,你的死期到了。”   徐方连封三剑,方能阻住这一剑狂攻,脸上变了颜色,心中己生怯意。   林华己看这仆妇正是平安客栈制浪里鬼的人,不由心中有气,跟上大喝道:“泼妇,在下陪你练练。”   “铮铮!”他挡开了仆妇两剑,立还颜色回敬了两招,双方立即展开了快攻,但见剑影澈地漫天,人影进退如电,展开了空前猛烈的一场恶斗,反而将徐方迫至一旁,抓不往插手的机会。   不久,地下躺了七名恶贼,但也倒下一名轿夫,彭亮的大腿外侧被人刺了一剑,伤虽轻却流了不少血。   仆妇凶狠地连攻十八剑,皆被林华—一化解劳而无功。她毫不放松地又冲刺,一面进攻一面冷笑道:“原来是你,看你就不像是好人,那晚真该杀了你的。”   林华先前用了七成劲接斗,感到压力渐增,他不得不用上了全劲,放手抢攻、也一面出招一面说:“你这蛇蝎女人,原来那晚是你偷进在下的房间,给你一剑。”   “铮!”仆妇将他的剑封出偏门,恨声道:“与欢喜佛在一起的人,全该杀!   语声中,她己在声落时攻出十一剑之多,换了两次方位,便全被林华封开了。   大管家徐方抓注了这刹那间双方势止的机会,扑上剑攻仆归的左肋。   仆妇哼一声,闪招、抢入、反击、回敬一剑叫:“以牙还牙。”   大管家徐方也向侧一闪,诱她限踪追击,以便让林华乘机进去。果然不错,林华反击了攻出两剑却不领徐方的情,喝道:“退远些,免得得手碍脚。”   他展开所学,逐渐取得了优势,把仆妇迫得步步后退,逐渐向远处移动。   徐方插不上手,见林华能将仆妇缠住,心中大喜过望,在旁一面跟上一面叫:“速战速决、毙了这泼妇,杀!杀!杀。”   另一面,姑娘力斗欢喜佛和长沙三霸,势均力敌,谁也占不了丝毫上风。   主人弹指神通彭天行,被八名恶贼围攻,剑指并用,便也被八贼互相呼应的游斗术缠住了。   三名轿夫又有一名受了伤,彭亮与老仆三叔被十余名贼人团团围住,刀剑齐下八方进攻,被困住了。   林华与仆妇狠斗、双方已到了忘我的境界,一个是未能得手而发狠猛攻,一个是为了自保而咬紧牙关应付,凶险的犯招层出不穷,每一剑皆隐伏着可怕的危机。附近十丈内,没有人敢走近这一对高手的圈子。   正危急间,双方皆到了最后关头,蓦地人影如潮,廿余名高手不期而至。领先的是两个老和尚,一个提禅杖,一个持行者捧,声如沉雷:“住手!谁敢不听他得死。”   “噗”一声响,持行者棒的凶猛老和尚,一棒打破了一名恶贼的脑袋,大踏步入,来势汹汹。   人影倏止,恶斗结束。   “糟!是上方和尚与苦行尊者两个恶僧。”弹指通神彭天行绝望地低叫。   廿余名不速之客赶到,以沉雷似的喝制止双方恶斗,那位持有行者捧的老和尚,一棒便击毙了一名收手不及的恶贼,只消一看老和消脸上的狰狞神色,便知是个生性嗜杀的不法僧人.而不是德高望重的有道高僧。   恶斗倏止,三方的人皆己看出对方的身份了。   弹指通神彭天行看了两个和尚,不由得脸色大变,心向下沉,情不自禁地低叫道:“糟!是上方和尚与若行尊者两个恶僧。”   他举剑一挥,行将力竭的彭亮与老仆首先移近,接着三名带了伤的轿夫聚集在他的右方,白衣姑娘沉静地撤回,最后到达的是那位似乎是最浑厚的中年仆妇,仆妇撤走时,拭着鬓边的汗水,恨声说:“看你的器宇风标,怎会是欢喜佛的下流走狗?你记住,我必定杀你。”   林华淡淡一笑,不予分辨,他闪入人丛后,冷静地注视局势的发展。他倒提着剑,挪了挪暗器,躲在一名高大的中年人身后,掩住面目,目光扫过两和尚后面的人群,心说:“原来是宋少峰所要对付的人,可能宋少峰与那些公门人已经到了附近啦。”   廿余名高矮不等的人中,有水鬼郝武与翻江蛟黎良在内。人群分三方而立,壁垒分明。   欢喜佛看清了所有的来客,心中一宽、踏前两步抱拳行礼知道:“两位大师请了,还认得区区居永杰么?”   持禅杖的老和尚满脸紧棱,鹰目炯炯,支着禅杖瞥了对方一眼,沉声道:“居施主在此地动手与人相搏,有何事故?”   “区区要与姓彭的算帐,大师有何见教?”   苦行尊者一顿行者棒,桀桀怪笑道:“那好办,你办你的事,佛爷与上方法兄只找这两个女人,各行其是。”   “这个……区区也是为了这两个女人而来。”   “什么?”上方和尚怪叫。   “上方大师难道……据在下所知,两位大师皆不喜好此道……'   “佛爷是替耿辈找公道来的。”   欢喜佛的目光落在水鬼郝武身上,含笑招呼道:“郝兄,是为了令兄的事么?”   “不错,居爷想已知道家兄惨死平安客栈的事了。”水鬼恨恨地答。   “郝兄,杀令兄的凶手,兄弟交给你,其他的人郝兄尚请不加过问,兄弟将以重酬谢……”   “这个……”   “郝兄,冤有头债有主,其他的人……”   上万和尚接口叫道:“居施主、你知道那位女娇娃的来历么?”   欢喜佛呵呵一笑。自豪地说道:“不但知道,而且知之甚详。”   “你怎么知道?”   “长沙三霸三位老弟现在此地。”   “哦!你担当得起?”   “在下在天下各地共有十一处藏娇金屋,极为秘密,何所惧哉,为防患于未然,因此在下己周详策划斩草除根,免令消息外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即使全将他们杀了,也保不任秘密的。听施主的口气,显然仍有怯念,既然不敢担当,快让开由佛爷挑起来。”   “在下无所畏惧,只要这小丫头,务请大师成全,容图后报。”   “这个……”   苦行尊者冷冷一笑,向上方和尚道:“法兄。就给他算了免得费神。”   “法兄说得不错。”上方和尚点头同意。   “在下感激不尽,谢谢,谢谢大师的盛情……”欢喜佛心花怒放地抱拳道谢。   “小丫头给你,但除了那泼妇凶手之外,其他的人皆由你负责,走脱了一个,惟你是问。”苦行尊者大声说,显然不愿多费手脚。   “一句话,咱们分开动手,速战速决。”欢喜佛举剑叫。   “且慢!”林华突然抢出叫。

第五章 乱中辩善恶

“你是什么人?”上方和尚怒声问。   “哈哈!一个江湖小辈。”   “有何高见?”   “你们双方都在推责任,其实准也脱不掉是非。”   “呸!闭上你的嘴。”   “别生气,听在下说明白。你两个和尚逞英雄,替水鬼报仇,气势汹汹,却又虎头蛇尾,把其他的人全往咱们身上推,岂有此理。如果胆小怕事,赶快滚蛋、别打肿了脸充胖子,多丢人?”   话说得太重,两个和尚是成名人物,怎受得了?   “反了。”上方和尚怒叫。   “林宗如,你这该死的家伙,放的什么屁?滚回来。”   徐方大吼,抢出赶人。   欢喜佛吃了一惊,赶忙向上方和尚拱手道:“大师请息怒,这小辈无知狂妄,说话不知轻重多有得罪,在下……”   “住口。”上方和尚暴怒地叫。   林华伸手虚拦徐方,叫道:“大管家,你难道还不明白么?他们共有二三个人,谁敢保证他们之中没有贪生怕死的人,日后出卖咱们么?彭老匹夫是金陵镖局的前任总镖头,朋友满天下,与黑白道名宿皆有交情,只消走漏一丝口风,你们怎吃得消?而以目前的情势看来,走漏一丝口风,你届时他们全往咱们身上推,想想看,后果如何?你们不怕死,林某却想活,侠义柬一发天下虽大,你们躲不掉,在下也将无处容身,我可不干。”   “闭上你的臭嘴。”欢喜佛怒吼。   “居前辈,你老昏了不成,为了一个女人,你居然眼看和尚杀了一名弟兄不管?”   “你想怎样?”徐方沉道。   “一不做二不休,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与和尚们分担、一同动手,谁也休想坐享其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另一条路是叫和尚们滚蛋,咱们已稳操胜算,他们既然不想分担责任。凭什么敢前来打岔插手,贼和尚口硬心怯,贪生怕死别具用心……'   这几句话像是火上加油,两僧恶极而笑,笑声震天,打断了他的话。   欢喜佛也怒不可遏,大喝道:“你给我滚开!你死定了,你不会获得解药……”   话未完,两和尚己一声怒吼,同时抢出,一杖一棒风雷骤发。   水鬼也拔剑吼道:“咱们办事,上啊!'   这一来,立即引起一场混战,三方的人皆卷入旋涡。   林华闪在徐方身后,大叫道:“大管家,你看清贼和尚的恶毒面目了吧?他们先已杀了咱们一个人……”他往后溜,徐方便被苦行尊者缠住了。贼和尚行者捧来一记“毒龙出洞”兜心便点,再变“怪蟒翻身”,“噗”一声响,打断了徐方身侧走避不及的一名大汉的双腿。   徐方红了眼,先前和尚一上来便不问情由打死了一个人,这时又杀了一个,举动之狂妄,委实太不像话。   欢喜佛的同党们,也被和尚的举动所激怒,双方人数相当,动起手来谁阻止不了这场混战。   徐方一声怒啸,从棒旁切入,剑光如匹练,攻抵和尚的肋下。   和尚来一记“庄家乱劈柴”,三五棒便把徐方的狠招化解,迫得徐方连换三次方位,苍猝间无法还手。   林华取出七枚三棱镖,一声长笑,抖手便是一镖,喝道:“和尚接镖。”   和尚收招斜移,一棒来一招“枯树盘根”猛攻林华的下肋,却不知另一枚三棱镖己乘虚而入棒攻出镖已临胸。和尚大骇,未料到林华用的是连珠漂,躲过第一攻却看不见更快更疾的第三枚,等看到淡淡的镖影,已经来不及闪避了,本能地临危自救,扭身急躲。   “铮”一声轻响,镖中左肩,和尚狂叫一声,倒拖着行者棒撒腿便跑,一面大叫:“快来两个人,这小子扎手!   林华从后跟上,照和尚的屁股蛋就是一腿。   “哎……”和尚狂叫,丢掉行者棒向前一栽。   徐方超越林华要将和尚置淤死地的刹那间,林华出真不意伸手一钩,便闪电似的勒住了徐方的脖子,剑靶也几乎同时击在徐方的右耳门上。手一松,徐方像一条蛇一般滑软在地,失去知觉。   附近恶斗的人,无暇理会旁人的事,变化也太快,因此林华的举动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他左首不远处,欢喜佛与上方和尚正舍死忘生展开凶险万分的恶斗。右面六七丈外,八名高手围攻少妇与仆妇,似乎势均力敌。八名高手中,有四名是和尚的人,其中包括了水鬼和湘江蛟两个恶贼。   他飞掠而至,突然插入叫:“让开!算我一份。”   他从水鬼的身左插入,水鬼不知是他,本能地向右让出空隙。   “你给我滚!”他大喝,剑向侧一拂。   血影乍现,水鬼的左臂齐肘而折。“啊……”水鬼狂叫,飞跃八尺,再一声狂嚎.丢掉兵刃抓牢创口上方,撒腿狂奔逃命去了。   他搭住了翻了蚊的分水刺,喝逍:“你也不是好东西。”   翻江蚊的左首是欢喜佛的一名心腹,一看机会到了,不再向两女进攻,反手就是一刀,砍在翻河蚊的左肩叫:“先毙了你……”   同一瞬间,林华越过翻江蚊的身后,一剑刺入这位心腹的右肩抵叫道:“你也算上一份。”   “哎……啊……”两人同声狂叫、踉跄便倒。   他一沾即走,远出三丈外去了。八个人去掉三个,压力顿减,两女心中一宽,精神大振,双剑立即全力发挥合壁的威力。一分一合之下.立即有两名贼人胸裂腹穿,剑虹再闪,又刺倒一个了。另两名贼人大骇,发出一声怪叫,不约而同撒腿狂奔,逃入林木深处溜之大吉。   林华已到了欢喜佛身旁,叫道:“居大爷,要的小丫头可能跑掉了,煮熟的天鹅飞掉啦!'   “快帮我毙了这和尚。”欢喜佛大叫。   “好,我帮你……”   蓦地,远处刚醒来的徐方大叫道:“大爷,那小畜生吃里扒外,小心他暗算。”   欢喜佛一怔,及时向侧一跃丈余,发应奇快。上方和尚可不饶他,大吼一声,跟上一杖拦腰便扫。   林华不再打落水狗,眼角瞥见彭亮在两名大汉的狂攻下,血染褴裤,已到油尽灯枯的境地,生死在呼吸间,险象横生岌岌可危。   他飞凉而至,认得两名大汉全是欢喜佛的人,狂叫道:“两位,咱们机会均等……卸你的狗腿!”   一名大汉左膝中剑,立即绊倒。另一名大汉一怔,封出一剑跃退叫:“你怎么啦?”   他的剑钻隙而入笑道:“大水冲倒了龙王庙。”   大汉右肩挨了一剑,狂叫一声扭头便跑。彭亮心神一懈,摇摇欲倒。他一把抓住彭亮,向宅门飞纵,一面说:“蠢东西!为何不设法脱身?”他将彭亮放在屋角草丛,转身重回斗场。   斗场辽阔,剩下的人有限,各不相顾。他一来,欢喜佛向奋勇抢攻的上方和尚叫:“上方大师,咱们分亡合存,快聊手自保,再耽误必将同归于尽。”   上方和尚不是真糊涂,眼看双方死伤惨重,再拖下去定然两败惧伤,一跃丈余,大叫道:“朋友们,停止自相残杀、全力对付这几个男女。”   欢喜佛首先奔向林华,怒吼如雷大吼道:“大爷要碎乱你这败事的罪魁祸首。”   上方和尚也稍后一步赶到,一声怒吼,禅杖配合了欢喜佛,猛扫林华的下盘。   两人的兵刃一长一短,居然配合得浑如一体,前后夹攻,左右合击,把林华缠住了,展开了激然的生死恶斗。   但林华应付得并不大吃力,三人像走马灯般死缠休、他依然攻多守少,进退如风主宰全局了。但等到徐方加入后,他便感到吃紧了。   四名轿夫一死两伤,先后已退出斗场,另一位正与弹指通神并肩聊手,两人皆受了轻伤,在四名悍贼的围攻下,总算尚可支持片刻。   彭家的老仆肋下开了一条血缝,倒在宅院左方的一株桃树下死去不远。两股贼人已经住手,包括长沙三霸在内的十四名悍贼,围住姑娘主仆俩,主仆俩眼看也支持不久了。   林华心中一急,暗叫不妙,他不得不下毒手了,一剑崩开禅杖,向后飞退余丈,一声长笑,向右急走,叫道:“小心太爷的暗器。”   欢喜佛迎面截住,连攻两剑怒吼道:“小畜生你死定了。即使不杀你,你也休想获得解药。”   徐方奔到,剑攻背部叫:“分了他的尸,杀!”   林华一闪即将扔脱,大笑道:“你那杯云雾茶……”   话未完,上方和尚截住退路,大吼一声,抡杖便扫。   “走也!”林华怪叫,向后倒翻,从杖上方翻过,左手疾扬。   上方和尚抬杖挑劈吼道:“毙了你……啊……”   林华用上了翻云身法,在和尚身后翩然落地,人未站稳。剑己指出,指向抢来的欢喜佛沉声喝道“老淫贼、轮到你了,报应临头。”   “砰”一声大震、上方和尚狂呼着、嘶叫着,丢掉了禅杖,以手蒙住双目和天灵盖,重重地摔倒。二枚镖两中双目,一中顶门戒疤的中心,无法可救了。   欢喜佛大骇,止步惊问道:“你……你到底是……是……准?'   “林家如。”   “这时改变态度替我效力迁来得及,既往不咎,给你解药咱们结为祸福与共的知交。”   说话中,徐方己从林华身后扑上、首先发出了一枝扔手箭剑化长虹直取后心。   “喝!”林华突然大吼,旋身出剑。   “铮”一声脆响,扒手箭应剑爆裂,同时,剑己贴徐力的剑切入、取得中宫优势,“嘎”一声刺耳错剑声传出,剑尖已无情地刺入徐方的心坎要害。   徐方的剑尖神在林华的右下方偏门,张口结舌想叫叫不出声音,上身一挺,打一冷战,“当”一声剑脱手坠地。   “唉!”林华再次暴叱,拔剑、旋身、出剑。扑来的欢喜佛火速止步,脸色因惊恐而变成苍白,打一冷额.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   “篷”一声响,徐方摔倒地,缓慢地挣扎滚动,在血泊中猛烈地喘息。   林华踏进两步,虎目中冷电四射,叱道:“解药拿来。”   “休想。”欢喜佛退了一步叫。   “你得死。”   “咱们同归于尽。”   “少做梦。”   欢喜佛飞退八尺,大叫道:“谭兄弟,快来助我。”   不远处围攻杜姑娘主仆的长沙三霸跃出圈子急奔而至。这一来,杜姑娘主仆感到压力大减。   林华跟进八尺,冷笑道:“不管你叫来多少人,你得死。”   “你毫无机会,我劝你……”   “着!”林华冷叱,剑出‘飞星射月’无畏地进击,飞射着重影以奇速递出、行雷霆一击。   欢喜佛挥剑急封,长沙三霸恰好及时赶到,三剑齐出,钻入飞腾的剑影中,风雷声大作,剑气锐啸,行生死决。   “铮铮!嘎!”剑接触的暴响传出,剑气激荡迸射,   人影乍分,剑虹倏隐,林华屹立原地,剑尖血迹耀目,剑身隐发龙吟,人冷静屹立,静如山岳。   欢喜佛与长沙三霸分四方而立,三霸的老三谭珍跪下了一条左腿,股内侧血染裤裆,但指出的剑仍然相当稳定。欢喜佛的右上臂外侧,裂了一条缝,血染衣袖。四个人皆脸色大变,被林华这可怕的雷霆一击吓得心向下沉。   “咱们同样四剑齐下,兄弟发令。”欢喜佛厉叫。   林华向前滑进,剑尖徐将。   谭珍吃力地站起。四人不约而同向后退。   “各占方位。”欢喜佛沉喝。   四人一靠,每人相隔一大步,成弧形列阵,四剑前指。   “这次将有人溅血剑下。”林华阴森森地说,移进半步。   五剑相对,行将接触,即将生死立判。远处奔来了五名青影,跑在前面的人大叫道:“且慢动手。”   林华退后一步,瞥了奔来人一眼,说:“宋捕头,你早该赶来的。”   先奔到的人是宋少峰,带了四名捕役匆匆赶到。如果凭这五位仁兄保护杜姑娘,简直就不堪设想,这些汇湖凶枭,根本没将公门中的所谓鹰爪子放在眼下,必须凭真本事硬工夫,将这些无法无天的人置之于法,没有真才实学的公门人,怎敢把惹这些江湖凶枭?   宋少峰只带了四个捕役使敢出面干涉,这份胆气,深令林华折服。   宋少峰五个人奔到,并未立即制止另两拨生死相拼的人住手。欢喜佛一怔,冷哼一声,阴侧测地问:“宋捕头,你胆大得管起居某的事来了,你凭什么?”   宋少峰也满迷惘之色,困惑地问:“咦!你不是南湖的居大爷么?”   “你的眼睛又没瞎。”   “你们为何在此斗殴?瞧,死了这许多人,官司你们打定了。”   说话间,宋少峰已经接近林华的身左。林华的目光刚落在杜姑娘主仆一面,心中疑云大起,忖道:“宋捕头为何不先命人制止其他的人……”   这瞬间,疑云刚起,宋少峰已突然下毒手,铁尺顺手一挥,“噗”一声拍击在他的左耳门上正中要害。   “居爷且慢动手……”宋少峰大叫。   欢喜佛与三霸已同时抢进,四剑先后递出。欢喜佛起步最慢,到得也最慢。谭珍伤了一条腿却到得最快。   林华做梦也未料到站在身衅的宋少峰会出手向他袭击,所站处相距伸手可及,一个无心一个有意,岂不上当?耳门是要害,一击便昏,重了可能耳聋颈裂,足以致命。他毫无戒心。没有任何闪避的机会。他向右掷倒、在行将昏厥打击刚过的刹那间,左手的三枚三棱镖脱手发出,右手的剑也行雷霆一击。劲刚发人已昏厥。   “啊……”宋少峰手掩右胸,三棱源已完全投入肋腔。   三霸中两人中镖,一人被剑刺入右胸。大霸被剑刺透右胸,他的剑也刺入林华的右肋下方,伤了皮肉。五人跌成一团、都在绝望地挣扎,只有林华寂然无声。   欢喜佛奸似鬼,到得最晚,这时急向侧方一跃丈余,脸色死灰,被林华这一击同毙四人的可怕情景惊破了胆。   百忙中,还未忘向不远处的斗场瞥了一眼,一瞥之下,只感到心向下沉,暗叫完了!   先前围攻社姑娘主仆的人,由于三位高手长沙三霸的撤走.而形势逆转,十一名悍贼只支持片刻,便开始走下坡,不久便死伤大半,目下仅有三人被主仆俩缠住,其余的人已经见机逃掉了。   “大事去矣!”他心中狂呼叫。   不走才是傻瓜,他撒腿便跑。另四名公人像是吓傻了,有两人比较镇静,急忙上前接扶宋少峰,急声问:“宋兄,怎样了?伤……”   “快……逃……我……我完……”宋少峰虚脱地叫,话未完,呼出了最后一口气。   远处,被踢昏又中了镖的苦行尊者刚醒来爬起,向这儿注视,大叫道:“宋少峰你的人为何还不来?你这厮……”   杜姑娘主仆这时刚放倒三名恶贼,正飞掠而来。苦行尊者的话尾咽回腹中,撒腿便跑。   四名公人打一冷颤,四散而逃。   “谁也休想逃得掉。”仆妇厉叫。   林华醒来时,天色已近黄昏。他不知身在何处,首先便感到左耳门传来火刺刺的感觉,伸手摸,摸了一手药末。   “我受伤了。”他想。左耳门挨了一铁尺,耳轮与颧肌皮破溢血。他摇摇头,似要把昏眩感摇掉,神智一清,举目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小房,一床一几朴素简单,从小窗中可以看到婆娑树影,与五彩缤纷的落日余晖。   “哎呀!我误了与丈八腿的约会。”他心中惊叫。   房外传来了脚步声,他赶忙闭上眼装睡。房门开外一进来了满脸疲容的弹指通神彭天行,和杜姑娘主仆,三人关切地走近床前,彭天行伸手推了他一把。   他沉住气,不言不动   “还未醒来,真糟。”   “彭叔,他是不是内腑也受了伤?”杜姑娘忧心忡忡地问道。   “不像,恐怕是他体内的毒发作了。”彭大行叹息着说。   “彭叔,怎办才好?他救了我们,我们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毒发而死?——   “愚叔方寸已乱,确是无计可施。居老贼已经逃掉了。一枝花死了,囊中未留下解药,咱们到那去找居老贼索解药?”   “这……那几名公人该知道老贼的藏身处……”   “不可能的。那五个该死的公人,是水鬼兄弟俩的朋友。姓宋的捕头替水鬼找来了两个贼和尚与一群痞棍,替浪里鬼报仇,也有意挫令尊的威望,他们根本不知道居老贼的秘密藏身处。”   “侄女去找鬼见愁设计。”   “也只有这条路可走,我去叫亮儿走一趟。”   “亮哥受伤甚重,还是侄女走一趟好了。”   “你不能再抛头露面了,好侄女。”   “那……三嫂劳驾走一趟府城好不好?”杜姑娘转向仆妇问。   仆妇神情委顿、但慨然说:“好的,只要鬼见愁在家,那怕抬也要把他抬来。”   “三嫂,不是要他,而是要他找居老贼索取解药。”   “我这就走。”   仆妇三嫂走后,杜姑娘长叹一声,说:“这位林大哥真是侠胆慈心、侄女几乎错怪他了,我们与他素昧平生,他竟不顾一切,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先示警后相助,义薄云天;世间少见的。无论如河,我们得救他。”   “好侄女,你想咱们能办得到么?可惜令尊不在……”   “何不带他南下……”   “来不及了,他只有五个时辰好活。居老贼的对时散歹毒绝伦,如没他的独门解药,死定了呀,世间唯一能救林小友的人,只有毒王方能起死回生,而毒王已逝世多年了,咱们无能为力,令尊或许可以用药迫毒,但排毒却无此能耐。唉!真急死人,这居老贼真该死。”   “万一林大哥有个三长两短,即使走遍天下,侄女也要搜出老贼来碎尸万段。”杜姑娘恨恨地说。   “万一他有了三长两短,要紧的是办法通知他的亲友,咱们对他一无所知,必须等他醒来问问再说。你也累了,快回房休息去吧。”   “彭叔也……”   “我不要紧,还得到后面去看那些该死的贼囚。”   “那么,侄女在此照顾林大哥。”   “不用了,大概还得等半个时辰他方能醒来。”   林华纹丝不动,心中暗笑,他鼻中嗅到一阵阵极为清雅的幽香,感到有一双温柔的手,在轻轻地替他掖好盖在身上的薄衾,他想:“这位杜姑娘,决不是穷凶极恶的人,她的手好温柔。”   这双手轻抚着他的创口四周,手离开许久,似乎手上所传的温暖仍未散去。那时一个陌生的少女,用手轻抚一个陌生男人,那是不可能的事。他没来由地感到心潮一阵汹涌,几乎忍不住想睁眼看看这位不平凡的女郎。   房中寂然,人去房空。他倾听良久,断定附近无人,便悄然下榻,穿靴整衣掀窗向外一跳,悄然走了。   晚霞满天,他急急向府城赶。长街在城外,城外的人不受夜禁的拘束。到达府城,天色已经尽黑,城门已闭。他绕城而过,到达长街,已是二更时分了。   长街的夜市比城内热闹,二更正是夜市的高潮时刻,灯光通明,在街上赶夜市的人,绝大多数是水客。他先到欢喜佛坐落南湖的宅院走了一圈,发觉那儿已被官府的人所占据,猜想定是仆妇三嫂已找到了鬼见愁,前来擒捉居老贼,不知是否得手。   “居老贼这老狐狸,怎会在此等死?鬼见愁定然来晚了一步。”他想。   他折回长街,刚从小巷中穿入大街,便看到街西的灯影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向南步,从侧面看得真切。   “是沙千里的一个走狗。”他心中喜悦地叫。   他开始跟踪。他身后,也被两个中年人盯上了。   沙千里的走狗不是单独一个人,原来与前面走着的两个穿短打扮的人是同路。   “咦!他们进了武馆哩!好家伙,丈八腿这老狐狸,果然被我料中了。”他站在街角自语、目送三个家伙进入了武馆的角门。   正想绕出小巷从武馆的后门溜入,后面突然有人接近,一只大手搭上了他的左肩,语声传到了:“老兄,借一步说话。”   他的左手刚向上提,右后方另一只手已扣住他的右手脉门;有人笑道:“老兄,咱们毫无恶意。”   他已看出是两名中年大汉,淡淡一笑问:“有何指教?在下是……”   “刚才你从南湖居家来。”   “不错”   “借一步说话。”   “你们是……”   “少时自知。”   “要到何处去?”   “就在前面。”   前面是排帮人开设的木材行,是负责与木商接洽的店面,不做零售生意,店中没有半根木料却有不少排帮的有头面人物进出,他以为大汉是排帮找他的人,怎肯受制?双手一分,不但挣脱了一左一右两条铁臂膀,而且将两大汉摔出丈外往小巷中一钻,溜之大吉。   “拦住他。”大汉狂叫。   小巷中没有人拦地,街上一阵大乱。整条街都在乱,今天接二连三出了不少事,街上的人东一群西一堆,议论纷纷。   武馆的人全到了门外看热闹,正好给他溜入后门的大好机会。招呼他的两名大汉不是排帮的,而是两个公人。只片到时间,小巷两端便被公人们所把住,有人赶开闲人,有人入内搜索。   武馆的后面秘室中,来客由两名师父接见,室中共有五个人,一名小徒弟在张罗茶水。   来客态度相当傲慢,绕着二郎腿说:“莫三爷既然不在。在下不能等了。”   “三爷已经过江去了,留下话……”   “他为何过江?”   “他是为了沙爷的事奔忙、听说有人带了一个女人要见沙爷,所以他先过江看着虚实。刘兄如果有要紧的事……”   “事倒不要紧。”   “可否请刘兄留下话?”   “也好。沙爷后天午间可到,不在武昌逗留,径自起早南下。莫三爷要查的孙绍字其人,从没听说过,因此,沙爷要兄弟传话给莫三爷,设法囚禁这位姓林的人,沙爷到达时将派人前往提人拷问,千万不可误事。”   “刘兄是否前往迎接沙爷?”   “是的,连夜动身,沙爷目下仍在樊口逗留。”   “可否请刘兄转禀沙爷一件事?”   “好,什么事?”   “鹦鹉洲来了一个人,绰号叫狼枭。”   “没听说过这号人物。”刘兄傲然地说。   “本来是一个小混混,小有名气呢。他在汉口渡头弄到一个女人,说是沙爷所要的绝色美女托人带信禀知三爷,要求三爷派人禀报沙爷知道,请沙爷携白银千两前往交换女人……”   “什么说?哼……”   “兄弟只是将狼枭的口信说出而已。”   “哼!这小子好大的狗胆。”   “三爷也颇为不悦,但……”   “那女人姓甚名谁?”   “狼枭的信差没说,只说沙爷一看便知。”   “他为何不带人会见沙爷?”   “他说行藏已露,被一群高手盯上了,不敢冒险。”   “盯他的又是甚什么人?”   “有汉川八义……”   “八个小亡命而已。”   “狼枭可不放心……”   “好吧,兄弟把话传到,沙爷来不来,兄弟不敢保证。”   “当然,沙爷人才出众,有的是女人,怎会为一个不知底细的女人,与那狼枭打交道?”   “狼枭居然胆大包天,他敢向沙爷勒索,哼!有他受的了。天色不早,兄弟该告辞上道。”   “刘兄们不喝杯酒再走,酒菜不久……”   “免了,赶路要紧。告辞。”   刘兄在师父们的殷勤相送下,出了武馆扑奔万金堤,沿堤向北走。江风徐来,堤下没有人,堤外泊了不少船、堤岸江畔倒有不少水手走动。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来人走近在他的右首,身材高大,比他高了半个头,呵呵一笑靠近他低声说:“老兄,找吃的?玩的?吩咐一声,包在我王二疤身上。”   刘兄一眼便看到来人的左耳尖颊的伤痕,撇撇嘴说:“走开些。不麻烦太爷。”   “老兄,光棍……”   “呸!你少废话。”   “兄弟是一番好意,不经我王二疤的手,你在万金堤办不成任何事。”   “真的?哼!”   “当然”   “好吧,我要找一条小船,连夜下放武昌县。”   “哼哼!那还不简单,包你明早可到。”   “要沿江寻找一艘上航的大船。”   “放心啦!钱可通神,万事如意。跟我来。”   刘兄不假思索地限在后面,王二疤反而往南走,渐渐接近了压江亭,江岸旁已没有船影,堤上也不见有人啦!   “喂!你要往那儿去找船?”刘兄起疑地问。   “到前面去嘛。”   “前面那有船影?见鬼。”   “泊好的船,夜间不是启绽的,老兄。要找夜航船,须到偏僻处找。老兄,你不是到樊口?”   “喂!你怎知大爷要到樊口?”   “你什么地方也不要去了。”   “什么?你……'   “你下江捞死鱼去吧。”   刘兄的手刚伸出,“噗”一声脸上便挨了一掌,什么也看见了,只看到眼中金星飞舞。不等他叫唤,顶门轰一声响,人事不省。   王二疤是林华,他不得不杀人灭口,将刘兄向江下一丢,径奔压江亭下。   压江亭下的码头上,泊了三艘小艇,那是排帮人往返鹦鹉洲的小船,有时半夜三更也有人过江,这些水上好汉不怕滚滚江流。   艇上没有人,他跳下一艘小艇,解缆双桨,双桨一动,艇向上游划去。   过江,必须先往上游划出半里以上,然后冲向中流。船轻水急,他的操舟术不含糊,三更初艇在洲上游的芦苇丛中抽篙。他一跃登岸。看清了泊舟的地势,他排草不行,不久便看到了绵绵无尽的洲岸水际的排影。   月黑,风高,正是良好的夜行人之夜。   “先找人问问。”他想。   鹦鹉洲上住有人家,也建有不少船寮。三国时代,江夏太守黄祖的长子在此大会宾客,盛极一时,有客献鹦鹉,故因此得名。   但千百年来,此洲日渐扩大,北面已扩展至太子湖月湖的出水口火港口,西北的夹河已变成细小的里河。洲虽扩大,却日渐凋零、没有一栋像样的楼房,反而成为歹徒的逃亡薮。里河一带的木排,销往汉阳府及汉口镇以北地区。近江流一带的水排,则销售武昌府,各帮的货物划分甚严,泾渭分明各有统属。   在洲上要找人问消息,他该到洲中有村落处去找,但他不知洲中的形势,却在那些排屋上去找,想得到必定白费劲。   排上所建的临时木屋称为排屋,要接近这些排屋相当不便.木排上一无遮掩,老远便被人发现了。   但他十分顺利,连搜三座排屋,不曾被人发现,他也一无所获。   那些排帮的粗豪莽汉,全是些年轻力壮的壮年人,终年在原始森林与滚滚江流中度过苦闷的日子,一旦到了花花世界的武昌像是从十八层地狱爬上了三十二天,那还会安静?生意的事自有排头负责,管他娘痛快玩玩再说一个个迫不及待往武昌跑,跑的路子少不了是酒肉、女人、打架。排屋中鬼影俱无,根本无人看守。   “糟透了,怎么不见有人?”他找得心中烦躁,不住地嘀咕。   他不再搜排屋,沿江岸北行,误打误控接近了排帮人过河的渡口。   汉口没有码头、半里宽的水排密密麻麻不佳摇晃,外侧系了四五艘小艇,过江人必须走过半里宽的木排方能上船。   这是排帮人专用的渡头,不会有外人使用。洲岸建了一座木屋,门外挂了一盏气死风红色特制灯笼,这就是等渡的歇脚处。   远远地便看到了红灯笼,他脚下一紧,心说:“好啊!总算找到了人。”   他听到身后的草响,决不是江风拂动草梢的声音,暗中便留了神。   他确是听到身后有翼声,发现不止一次了,但再留心察看,却毫无发现,不由心中起疑,但并不介意。他这次前来鹦鹉,谁也不知他有何图谋,在查出狼枭所擒的女人底细前,他不用耽心有人找麻烦。   鹦鹉洲不是禁地,人人都可来得,他不怕有人干涉,岂怕有人跟踪?   他并不急放找出那位女人的下落,反正沙千里后天午间方可到达武昌传信的刘兄失了踪,显见得沙千里不会置之不理,几定找到奠三爷查询,莫三爷也会将狼枭的事禀明,那么、在鹦鹉洲等沙千里,比在武昌方便多了,因此,有一天半找人,大可从容着手调查,不宜操之过,他在猜想狼枭在汉口渡所擒的女人是谁,会不会是雷秀萍?   如果是雷姑娘,那么这位痴心的姑娘未免太令人失望了。不管她南来为了找沙千里泄愤,抑或是死心塌地找沙千里示爱.都是愚蠢无比的举动。前者是自不量力后者是盲目可怜,皆不足为法。   他向红灯笼走,近了,渡口靠上了一条船,传来了一阵哗笑声,八名醉醺醺的排帮汉,跌跌撞撞地走过随波伏起的木排,逐渐向渡头的木屋走来。粗野的叫啸声,夹杂着浓重的三湘俚语。   八个人跄跄踉踉踏上了洲岸,一窝蜂拥木屋,撞开了门,一个个全爬下了。   “癫头高,打碗水来喝喝好不好?”一名倚在门角的大汉含糊地叫。   另一名一头癫疮的大汉爬做伏在长凳上吐气,打酒呃,拍着凳子粗野地穷嚷:“小八绸,X你家娘!你自己不灌饱江水,跑来家里找水喝,自己不晓得去打?呃!这小养汉婆真……真会灌酒吧……”   另一名大汉似乎清醒些,拍着墙角大笑着:“痢头高,你那位小养汉婆不但会灌酒,还会吃哩!'   “你……你说什么?小二郎。”   “会吃什么?”   “会吃水排。哈哈哈……”   “哈哈!妙!”有人怪叫起哄。   “你这婊子养的,怎么说吃木排?”   痢头高怪叫。小二郎尚未发话,有人叫:“小二郎,告诉他啦!癫头高第一次放排,说给听听也是好的。”   “说呀!”小八狗在门角上伸出脑袋,说完放肆地狂笑。   小二郎咽下一口口水,喝光桌上茶壶中的茶,脱下衣往墙下一丢,光着身拍拍胸膛,眯着醉眼说:“癫头高,你听了。咱们放排的人,老实说,赚的都是风险钱。在山上怕被木头压死,怕被老虎狼蛇虫要老命。放下江,有水险。碰上对头,咒语一念,如果排头法术差劲,木排一散,血本无归白忙一年,钱到手,天知道会不会人为财死?所咱们谁不想快活快活,逢场作戏不伤大雅,留些老本养老婆孩子,千万不可认真,尤其对那些婊子不许当真。”   “你少说废话。”痢头高怪叫。   小二郎哈哈笑,往下说:“有相好的人,不止一个痢头高。你这次只放了四十排,银子到手不到三天,你便在那婊子身上花掉了二十排,硬被那小养汉婆吃掉了一半……”   “哈哈哈……”众人一阵狂笑。   “咱们帮中流传着一个老故事,癫头高,你要不要听——   “说啦!别卖关子。”小八狗大叫。   “故事是这样的:从前……就算是年好了。有一位老乡放了卅六排到武昌,在一个烂货身上花掉了卅五排。那婊于表现得千般恩万般爱,爱得他昏了头。银子花光了,该回家乡啦!但这位仁兄认为婊子真心爱他,有情有义刻骨铭心,怎肯回乡?打算暂离武昌到外地找亲友借贷充作缠头钱,方不负婊子对他的无边情意。他启程动身,婊子送她到码头上船,从大门哭到码头,依依不舍难解难分,哭得这位仁兄又爱又怜,少不了也感到心酸,心一酸就流下了宝贵的情泪,感上心头,顺手抓起婊子手中沾满离泪的汗巾拭泪。这一拭不要紧,他竟号哭如丧考妣啦!你说妙不妙?”   “有情有义恩恩爱爱,难舍难分心头酸楚,怎得不哭?哈哈!”有人怪叫。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他去借钱又不是去枉死城报到,伤什么心?不是生离死别,哭个鸟。”小八狗大声吼。   “他为什么哭?说呀!”另一名大汉叫。   “那婊子的汗巾里面有辣椒粉,擦在眼睛鼻子里,怎能不哭?”小二郎不带感情地说,样子倒装得蛮正经的。   登时引起一阵狂笑,有人叫:“痢头高,今晚上你回来,你那位小养婆哭了么?哈哈……”   “你试过她的汗巾么?”另一个怪腔调地问。   “以后呢?小二郎。”小八狗问。   “以后?那仁兄气得几乎要跳江自杀。”小二郎仍然一本正经地说。   “死了么?”有人问。   “他老兄没有跳江,死是死了,但不是跳江的而是死在故乡。他打消了借银的念头,卷起包袱回故乡,临行诗兴大作,吟了一首歪诗给那位粉头。”   “念来听听。”   “诗是这样:卅六排留一排,泪洒江水千番爱。只道你是真情意,谁知你巾中有药材。”   “哈哈哈哈……'   “哈哈!诗倒有点押韵,但不是律也不是绝,糟的是最后一句怎么多了一个字?”有人提出抗议。   “你真是的,说是歪诗嘛,多一个字少一个不什么关系?”   “哈哈哈哈!走吧,别取笑癫头高了,早点睡明天得交货呢。”有人叫。   “走啊”   八个人你掺我扶,叫啸着向洲里走。领先的小二郎拖着衣衫,歪歪倒倒向前走,一面荒腔走调走调地唱:“正月之漂,呀正月正,我与情哥看花灯……呃!我得歇歇,你们走……”   话未完,一头栽入小径旁的草丛,嗯了两声便睡着了。其他七名醉汉跨过他伸在路中的一双脚,向远处灯光隐隐处踉跄走了。   小二郎睡得正甜,口鼻突被一只大手捂住了,猛一吸气。“哇”一声大叫,神智一清,吸入一口气,翻过身又睡着了。   “小二郎,醒醒。”耳中有人沉声叫。   “嗯……别吵,别吵……”   “喂!你知道一个叫狼枭的人住在何处?”   “到村里去……去找,我……我要睡。”   “狼枭……”   “去找鬼师王排头。”   “王排头呢?”   “住在村里,最好到排上去找。”   林华半躺在小二郎身侧问话,突然发觉身后微风凛然,心中一惊,猛地奋身一滚,斜窜丈外方挺身而起。一个黑影向北飞掠,两起落便消失在草下不见。他奋起便追,一跃三丈,去势如电。   洲中段宽仅四里左右,地势虽平坦,但视界不良,丈余高的芦苇住了视线,人一钻失去踪迹,夜间更是不便。但林华耳目皆极为锐敏,今晚虽然无月色,但仍有朗朗星光,而且江风不大夜间以听觉为主,想逃脱地的追踪,谈何容易?登岸不久他便觉被人跟踪,只是不愿理会而已吧。目下他已开始盘问小二郎讨狼枭的消息,这个跟踪的人竟敢迫近吸引他的注意、岂能让这家伙脱身?论武功与追踪术,目前敢说天下无出其右。   黑影身法奇快,左手握了一根短杖,纵跃如飞,窜走如蛇,功力极为精纯,从行走的形态看来,这人定然颇为自信,认定被吸的人决难远及。曲折游窜卅余丈,黑影往芦根下一伏、耳贴着地面倾听动静。星光下,可看出原出是白天在压江亭现身,逗引林华的老花子。   这位老花子青天白日敢潜入康二爷的秘室偷听,可如确有超人能耐,正是不折不扣有老江湖老狐狸。老花子的西面七八丈处,林华早已潜伏恭候多时。林华已听出老花于的藏身处,但早有打算,如果冲近搜寻,对方必定另行遁走,在这芦苇丛中捉迷藏,岂不白费劲?他先用手轻拨芦苇,然后双脚有节拍地踏动。拨草声时断时断续,踏地声由重至轻,完全配合他的窜走速度,擦草与落脚配合得恰到好处。如果留神细听,必定以为他逐渐远走了。   “你往那儿去?我老花子吃定你了。”老花子嘀咕自语。挺身站起。   老花子太过自信,飞纵而起,三起落刚好纵落在林华潜伏处,相距不足五尺。   “别走啦!阁下。”林华倏然站起叫。   老花子大惊,飞纵而起贴草梢掠出三丈左右,脚一沾地便折向右窜出两丈处,但仍未能将林华扔脱。   林华已先一步到达,冷笑道:“好了,咱们谈谈。”   老花子真的吃惊了,不假思索地一杖劈出。仓猝间出手袭击,自己脚步尚未稳定,相当的危险,可能是弄巧反拙。   果然碰了劲敌,林华已先一刹那向侧一仆,一腿扫出抢攻下盘,“噗”一声扫中老花子的右胫。老花子胫坚似铁,但仍被扫得身欲倒。   林华捷通电闪地挺身冲到,贴身了,一手架开老花子的短杖,另一手来上两记急促凶猛的短冲拳,“砰噗”两声闷响,老花子终于倒了。   “起来,该谈谈了吧?”他迫近叫。   老花子突然一蹦而起,拳掌齐出。“砰砰噗噗……”两人贴身狠拼,硬碰碍手下留情,两照面三冲错,各攻了数拳,也各被对方击中了数拳数掌。

第六章 暗剑难防

双方似乎已有默契,并未向要害处招呼、攻出的力道虽沉重,但皆禁受得起。最后,四条铁臂膀互相扣住了,身形下挫,劲发如山洪。   “还要打么?”林华沉声问。   “你的造诣,不像作外表那么年轻。”老化子答非所问。   “你是排帮的人么?”   “如果是排帮的人,白天在压江亭老化子岂会放你走?”   “你跟踪在下有何用意?”   “老要饭的早到半天,该说你跟踪我而来。”   “那么你是有所为而来了。”   “当然,你也不是半夜三更来鹦鹉洲散步的。”   “为何而来?”   “你又为何而来?”   “你得说。”   “你得说。”   双方针锋相对,皆不肯吐实,僵住了。   林华大喝一声,双臂一沉,出腿绊拨。   老化子被撼动一条腿,但仍然稳住了,镇静地说:“你还无法奈何我老要饭的。”   他稳动了两次方位,说:“你如果不表示身份,将后悔无及。”   “我老要饭的却是不信。”   林华默运神功,全力争取偏门。四条铁臂逐渐加力,四双腿谨慎地盘、拨、绊、钩、争取破除对方千斤坠的机会。同人都大汗如雨,喘息声隐约可闻。   老化子不服老,把心一横,全力相搏作弧注一掷。力刚至,突觉对方凶猛如山洪暴发劲道倏收,不知怎地,自己却被自己所发的潜劲所吸引,双脚被带高地面。   “蓬”一声大震,老化子被摔出丈外,刚好来一记前空翻,背部着地,感到全身骨头都被掼散了一股,力竭全身发软。   “你该表明态度了。”林华站在一旁冷冷地说。   老化子吃力地撑起上身,苦笑道:“阴沟里翻船。这下栽得好惨。——   “在下等你表明。”   “老了,自古英雄出少年。”   “在下正洗耳恭听阁下解释。”   “准教你的引力术?”   “在下不听题外话。”   “喝!你倒是咄咄迫人。”   “在下不是善男信女。”   “你也要打狼枭的主意,转那女娃儿的念头?”   “就算是吧。”   “我不信你也是个无耻小人。”   “你却是说对了。”   “你为何而来?”   “救那女娃儿。”   “恐怕不止此也。”   “不错,还等一个人。”   “康二爷已经走了,明晚他方能前来。”   “在下不是等他。”   “其实他也不是坏人,干私盐贩了并不伤天害理,既不杀人,也不用兽骨烧灰掺倒卖,为人倒也疏财仗义,是条汉子。”   “在下不认识他。”   “那你……”   “等沙千里。”   姜是老的辣,林华到底年轻,三套两套便被老化子套出口风。   这两天来,他上了不少当,满口仁义,义形于色的人很可能心怀叵测的卑鄙小人,也是满肚子阴谋诡计的货色。先是莫三爷,次是宋少锋。莫三爷把沙千里说得一文不值,却是沙千里的走狗。   宋少锋请他却对付两个恶僧保护杜姑娘,却是两恶僧的帮凶。现在又从老化子的口中,听到了相当好听的话,无意中将自己要办的事说出来了。   老化子缓缓站起,老眼中精光闪烁,拍拍衣裤问:“沙千里比你还年轻,出道半年威震武林铁城山的挫折也击不倒他,他会卷土重来。可惜他志大才疏,且野心太大,总有一天、会爬得高跃得重,跌个头破血流也许送掉老命了。你找他是投靠呢,抑或是寻仇?”   “你猜猜看?   “投靠未免小看了你,但寻仇你便得小心些儿。”   “为什么?”   “沙千里在武昌羽党已成,你无法与他竞争。”   “所以在下要在鹦鹉洲等他。”   “在此地你等不到他的。”   “为什么?”   “不可一世的幻剑神花沙千里,肯自贬身价带一千两银子前来向一个小浪人换人?能派两个人前来讨索,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说不定会派几个爪牙,刀剑齐下砍掉狼枭的脑袋去示众江湖哩!沙千里嗜爱砍对方的头示威江湖啊!”   “等在下查清之后,也许能设法将他诱来。”   “要不要老要饭的帮忙?”   “你帮得上忙?”   “噢!想不到我南乞居然被人看成废物了,真是岁月不饶人,不中用啦!”   林华吃了一惊,退了一步讶然问:“老前辈真是南乞南宫祥和老前辈?”   “你看我不祥和是不是?”   “老前辈游风尘,不必打趣了。”   “呵呵!该你告诉老花子你的真名号了吧?”   “晚辈确是姓林名宗如。”   “不叫林华?”   “华是晚辈的字。老前辈果然神目如电,消息灵通,但……怎知晚辈是林华?”他困惑地问。   “刚才只是猜出来。你会引力术,而在铁城山力闯金花门三大阵的你,用的就是引力术。沙千里已放出口信,不惜一切代价买你的命,可知他必定对你颇为惮忌。如果他不怕你,便不会假手于人了。你杀了威灵仙徐文海,徐文海的亲弟太湖一君徐文涛,艺业与乃兄高不了多少,自然害怕与你生死一决,所以出重金买你的命,从引力术而想到沙千里,你又姓林,信口胡猜,被我猜中了。”   “前辈可知狼枭藏在何处么?”   “知道。”   “可否助晚辈一臂之力,带晚辈前往找他?”   “今晚决不能去。”   “这……”   “康二爷与莫三爷先后来拜望鬼师王排头;两人都要求见狼枭,康二爷甚至请来了张、谭两位排头,要求王排头将狼枭赶出鹦鹉洲。”   “王排头态度如何?”   “一口拒绝,不欢而散。王排头号称鬼师,他的法术据说十分惊人,已看出危机,巧安排布下天罗地网,今晚不可能接近的。”   “法术,是不是白莲会那些鬼划符障眼法?”   “不知道。咱们武林人,讲的是真刀真枪,对法术玩意,虽不屑但到底有点心中发毛。”   林华略一沉吟,颇为自信地说:“好,今晚不去,晚辈要冷静地谋求对策。”   “想好了对策,得告诉我。”   “好,一言为定。”   “今晚作打算……”   “回武昌,准备些应用物品再来。老前辈……”   “我留在洲中,明晚来接应你,也希望仔细踩探各处的形势。”   “也许我会提早来……”   “早来便在你藏舟处等我的消息。”   “好,晚辈告辞。”   “好走,不送了。”   次日掌灯时分,林华带了一大包物品。他已返店取来了皮护腰,并在各处有计划地散布谣言说狼枭所掳获的女人,是一姓雷的姑娘。   他已经下定决心用釜底抽薪的计策,定下了大胆的行动。保护雷姑娘,唯一可行唯一安全的办法,便是除去沙千里永绝后患。   而且他必需在最近期间,为营救师兄八臂哪咤而奔忙,不能因雷姑娘的事而误了营救师兄的要事,心悬两地,必将两面落空。同时,杀了沙千里,不啻剪除了太湖一君徐文涛的羽党,对营救师兄的事将有莫大的裨益。   他必须与沙千里在鹦鹉洲决斗,成败在此一举。   他却不知,在分返回客店取行囊时,行踪已露。但他十分机警,居然扔脱了盯梢的人。   城内外,名捕头鬼见愁亲自出马,搜寻欢喜佛与无故失踪生死不明的林如宗。   杜姑娘已返回府城,发出了召集杜家好友的书信,自有一番安排,派有专人与鬼见愁连系。   这些事进行得十分秘密,情势是外驰内张。   林华的小舟,是二更初从上游下放。他后面,加一艘小艇像是幽灵之船,紧盯住他不放。他登岸不久,神秘小艇也在左方不远处泊岸。   然后悄然驶离,留下了神秘的黑影隐没在洲中。   鹦鹉洲上,在三座仅有三二十户人家的小村。洲自西南东北延伸,头尾两座村皆在水滨,中间那则位于洲中心,那是排帮人一些临时泊靠的渔夫们,共同安顿与消遣的地方,有五六家小酒店,不是有从汉阳来的歌妓在酒店中唱小曲。这些排帮的人虽则粗野骠悍,但没有人欺侮这些司怜小女人。他们有的是钱,到武昌或汉阳皆可找到女人寻欢作乐,犯不着在前来何讨口食的歌妓身上转念头。而且排头们也禁止他们胡来,排头的话,好比是金科玉律,极具威严,谁也不敢违抗,操有生杀大权,因此排头在他那帮人中具有至高无比的权威,只要能与排头攀上交情保证万事与顺遂。   近午时分。林华扮成一个渔夫,在村中溜一圈,再走遍了洲上每一块角落,傍晚方在约定会面处与南乞会合。   南乞告诉他,汉川八义与几名小混混,在康二爷的引领下今晚将夜袭鬼师的住处,硬夺狼枭的女人。   “老弟,要不要乘机下手先将人救出?”   他坚决摇头,说道:“不行,而且咱们也不许他们将人弄走。”   “怎么?你……”   “如被他们把人弄走,沙千里便不会来了。”   “你打算……”   “只让他们闹一闹,才能把沙千里诱来。本来他们不来,晚辈今晚也要前往闹一闹的。”   “你不打算先将人救走?”   “不必了,等沙千里来了再说,今晚晚先看看这位姑娘,到底是不是晚辈所要找的人。”   “你完全摸清了么?”   “摸清了,咱们先研究今晚的大计,一是咱们单独行动的计策,一是在康二爷那些人入侵时的情势,咱们该如何应付。”   二更夫,他们在一座村角宅测方隐下身形。村中的酒店中,传来了闹酒的叫啸声。   两人潜伏在草丛中,林华低声道:“老前辈,依我看来,狼枭与掳来的姑娘,决不会藏中屋中。”   “你认为……”   “但愿如此,快了,他们该来了,但在三更以前,他们不会动手。”南乞一面说,一面递给他一包药散,又道:“这是防迷香一类药物的解药。汉川八义都是些下流贼,深入排帮心腹重地可能要先用迷香捣鬼。取一些揉入鼻孔内,剩下的含人口中,令其溶化入腹,口腔内留下辟迷香药未,口鼻皆不怕迷香侵袭了。”   三更正已过,斗转星移,村中已无声息,仅不时传来一两声狗吠,一无动静。   四更初,一群黑影从东南角接近,蛇行鹭伏逐段前移,快到屋后了。   “好家伙,他们倒会选时辰。”南乞喃喃地说。   “挑在四更,大家都睡着了。”林华颇为欣赏地说。   这是一栋以泥砖砌就的宅院,位于村东南角,是一座独院式建筑,屋四面是空地,相距最近的邻舍也在五六丈处,被小树的蔓草所围。想进毫不困难,这是极平常的三合院住宅。   这几天来,宅中极少有人居住,既没有老小,也没有妇孺,白天唯一在宅中出入的人,是那些排帮的大汉。昨天,有两三起处客造访,从告辞外出的外客睑上神情看来,主客之间可能并不太愉快,住在偌大一座三合院中的人,只有三个。一个是十大头号法力无边的王排头,绰号叫鬼师,据说他的役鬼术天下间无出其右。另两个是中年大汉,一个照管门户,一个负责膳食。   这间房子平时没有人,倒也没感到不寻常,但到了夜间,却显得阴森森鬼气冲天。排帮的人对这位王排敬畏有加,没有要事,不敢前来打扰这位与鬼打交道的排头。   即使是平常的人,也可看出这栋房屋有异,屋四周不时可发现一些古怪的东西。例如一个泥制的骷髅,一根草绳,三枝小幡竿,两件冥衣,三两个被风吹晒变了形的纸入纸马,一两堆摆成古怪图案的卵石,三五张灵符。   林华与南乞藏身在五六丈外,隐约可看到窗缝中透出暗红色的灯光。   从东南角接近的黑影渐来渐近,江风也是从东南方向吹来的。   黑影左右一分,四个黑影蒙面带刀,抄至西北角形成包围。六、七、八……共有十八名黑影的。有两名黑影越过两人藏身之处,一步之差,未被发觉。所有的黑影皆—一就位,形成色围,已接近至四丈左右,全都伏下待命。   林华与老花子在黑影的包围外两丈左右。   “王排头发觉有警了。”林华附耳向南乞说。   “你怎知道?”   “看,那灯光。”   先前从窗缝中透出的灯光是暗红色,这时已经变成乳黄色了。   一般说来。平民百姓的家中,夜间只有厅中神案上的长明灯是昼夜不息的,而且只是无法作照明用的灯火。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掌灯期极短暂,早睡早起珍惜灯油,全屋黑沉沉。而在排头屋中的灯光居然会变色,岂不可怪?   “像是有人将灯蕊挑上了些。”南乞点头道。   “恐怕不对。”林华一面说,一面将一具竹制的喷管递过,又道:“灯光变色,恐上排头在弄玄虚,要施妖法了。管内藏了乌鸡黑狗血,专破妖术,准备了。”   南艺拍拍讨米袋,低声道:“我这里面藏了更灵光的玩意,给你一些防身。”   “是什么?”   “那是小孩们玩的所谓掼炮,我将火药加重,并添加燃剂,威力甚猛。”   “不危险么?”   “里面的燧石少,力道不够或击在空中力尽掉落棉絮上恐难爆炸,但保证可以得手应心。千万记住:必须控制于丈五以上爆炸方可安全。”   “晚辈理会得。”   “最好不用来打人,免伤天和。”   “自然不宜妄用……咦!灯光。”   灯光又变为绿色,像是鬼火。   “难怪,他们已发动了。”南乞说。   有四名黑影已向屋角接近,伏在蛇行速度甚快。只片刻间,房屋徐徐消失在雾影中,一阵雾气涌到,不知从何而来。“啊……”狂叫声凄厉刺耳,爬行着的四个黑影突然狂嚎着一阵猛烈翻滚,不久便寂然不动了。   林华吃了一惊,低声道:“咦!房屋怎么不见了?”   “这就是妖法,屋四周设有发烟雾的东西。烟雾弥漫,这是最好的掩身术。”   “老前辈信妖么?”   “我问你,你相信乌鸡黑狗血可以破妖法么?”南乞反问道。   “这个……”   “说实话。”   “不信。”   “为何不信?”   “所谓妖术,皆以迷乱心神不主,再加以削器为辅,法不迷人人自迷,心中先有怯幻?乌鸡黑狗血可以令人壮胆,胆壮则神智清明,所以能破邪。读书人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用意是在正心,心正则百邪回避,幻影尽消。有些功力不够且有心的读书人,转而外求,认为金刚钻可辟百邪,其实这种人本身已入魔,靠不住的,早晚会被魔障所困的。”   “那四个黑影暴毙,又如何解?”   “他们并非死于妖术,而是见房屋消失,心中一慌,中了埋藏在地上的暗器,如果真有鬼怪岂会如此痛苦?”   南乞拍拍他的手臂,笑道:“你已看穿了,老花子再饶舌岂不多余?咱们助他们一臂之力……”   “且稍等。”   蓦地,雾影中鬼声瞅瞅,“呼”一地异响,一丛绿色的鬼火向四面飞飘。   雾开始变黑,开始徐徐腾涌,似乎有物在雾中奔腾。   “蓬”一声闷响,突然在雾影中飘出一个巨大的金甲神,口中吐出阵阵绿焰,一双巨眼发出刺目的碧绿色,手中的巨大魔杵金光闪闪,向所要处。身四周涌起重重发雾,雾中鬼火飘浮不定。胆小朋友见到这金甲神出现,不吓死也得吓昏。   在东南角的黑影共有四个,吓昏了两个,另两人都撒腿狂奔。   “哎呀……”北面有惊叫声传出。   “是时候了。”林华叫。左手一场,发出一颗惯炮。   “拍”一声大震,火光一闪,橘红色的火焰四溅。   金甲神倒下了。黑暗中,下面溜出一个人影,回头往雾影中逃。   “砰”一声响,南乞给了那人影一枚掼炮,这人向下一仆,狂叫了一声,仍吃力地拼命向雾中爬,惯炮的火只燃烧一刹那。这时四周重新陷入黑暗中。   金甲神被拆穿,其黑影胆气一壮,为首的人发出一声暗号,有人开始点燃备妥的火把。   林华与南乞先后向雾影中投出十余颗惯炮,炮响似连,火光大起。有些在瓦面上爆炸,有些在墙壁窗户上开花,声势骇人。   黑影知道有人以火器相助,纷纷乘机向内抢,冲入雾影中,呐喊声大作。   林华一拉南乞的手,喝声:“走!”他们跟在一名黑影后冲进,蓦地,雾影火光中,飞出一条绿火飞腾的两丈长金角巨龙,张牙舞扑凌空扑来。   黑影大骇,扭头狂叫一声撒腿狂奔,巨龙循声跟到,张口便咬。林华放过黑影,闪身一剑劈向龙腰。   “铮”一声响,龙身下沉,但头尾齐全,风声呼呼两道进击。   林华早有准备,向下一挫,不退反过,一把便扣住了下落在身的龙身。   原来的一根两头重中间轻的铁柱,缠上一条以纸筒制成可以伸缩有磷光粉的纸龙而已。   他胆气更壮,将假龙奋力一抛,抛落踉跄奔逃的黑影身侧,喝道:“是假龙,不用怕。”   南乞把他拉住,低喝道:“小兄弟,不要进去,伏下。”   两人向下一伏,不再前冲。   他看到两名黑影从雾影侧方抢入,却又重新退出,互相一打手式,向东面一溜烟走了。   “那是盛二爷,见机溜走了。”南乞低声说。   村中一阵乱。江边露宿的排帮人也听到村中的呐喊声了。   “咱们进去。”林华叫。   雾影渐消,似乎屋内不再有声息、传出。两人从大门踢门而入,奔入天井,便看到两具尸体。   林华脚下加快,论近大开的厅门,猛地向下一伏脱口叫:“暗器!”   有弦声连续传出,但厅项门微风飒飒而过,共有五六枝细小的付弩射出,他向内一滚,闪在厅角。   南乞伏在天中,叫道:“挑亮神灯。”   神案上一灯如豆,其光暗绿,他听出四周没有声息,也看清小厅中没有活动的人影,仗剑护身先四面走了一圈。方挑亮神灯。灯油近蕊处,撤了一些磷粉,因此火色泛绿。他多加了五六根蕊,立时光明重现。”   先不管厅中情景,他一脚踢开内厅门,便发觉有一具尸体躺在走廊上。连搜三间内房,没有姑娘的身形。   南乞搜两厢,除了尸体一无所获。两人回到前厅,南乞悚然地说:“只有四个人侵入屋内,而四个人全死了,好利害。这位王排头委实高明。”   侵入的人很易辨识,都是蒙面人,天井中的两具尸体,是被飞刀击中心口而毙命的。走廊横尸的也是蒙面人,脑袋杖砍掉了一半,另一名则在厅中气绝,附近共躺了三个人,两人是宅中的人呀,其一肋下被炸开而毙,显然是中了掼炮,奔跑不支而毙命的。   另一人爬伏在一张蒲团上,手中仍然握住一把剃刀型的飞刀,似乎尚未断气。蒲团旁躺躺着的蒙面人,手中仍握着两种兵刃,右手是仍在冒烟的喷管。   南乞拉开蒙面青巾。苦笑道:“我知道他要死的,这个贪心的朱老三,一心想守狼枭掳来的女人投靠太湖一君,终于送掉了老命,这种人可怜。”   林华翻转伏在蒲团上的人,叫道:“这人未死。大概就是鬼师王排头了。”   这人年约花甲,尖嘴猴腮,满脸皱纹,生了一双三角眼,紧闭着的薄嘴唇,依然流露着险狠的固执,穿一袭画满了符录充满了神秘感的奇形绿色罩袍,刀、剑、符、香、金、钱、铃……一应俱全,还有五六个大小不同可发怪怪声的铜制哨苗。   林华摘下这人手中的刷刀型飞刀,略一打量苦笑道:“这人还是暗器高手,果真是市中亦隐龙蛇。瞧!这种刀就打造得精而又奇,比星形缥燕尾高明百出。可以张合,可惜势飞力以把合形状而可控制飞行路线,不但可以飞回,而且可在原地旋转,妙!”   南乞接过细察片刻,不注点头,说:“原来如此,难怪!”   “老前辈有所指?”   “据传说,排帮中有不少法术高明的人,在他们的各处放排,水路码头,经常可碰上仇家,或者自相残杀,用法术取人性命,保证是无头公案,官府十分头痛。如用这种小型的怪异飞刀杀人于五六丈外,到何处么找凶手?”   “不错,手这种飞刀杀人,确是很难查出,刀是不会遗落在现场的。”   “据传说,他们会遣鬼杀人,据说曾发生过一次怪事,某一位排头发觉另一名排头要置他于死地。夜让以九个大锅盖在身上以保护自己,次日发现八个大锅全毁,最后一个被刮掉了一层。听你这么一说,八成儿就是这种飞刀有鬼,这么戏弄的……”   “刀可以加大加重,只不过功力不够的人,不易使用而已……唔!有人来了。咱们快走。”   外面人声沸腾,有人向里走。   “好,住后面溜。”南乞向内角门一指说。   林华却又止步,说:“老前辈先走,晚辈留下。”   “什么?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   “晚辈另有妙计,切记小心联络。”   南乞本想再问,但天井已有人抢入。   “咱们动手。”林华低叫,接着大喝一声,一剑向南乞攻去。   南乞一怔,急退两步,接着会意地一笑,一声暴喝。一杖扫出回敬。   虚攻两招,应门有人大吼:“还有人,快捉住他们。”   南乞一声长笑,一跃而到了东窗下。厅门向南开,东西两窗分别在门两侧。门内已抢人一名排帮大汉,一声怒吼。一钩向窗下的南乞攻去。   “铮”一声脆响,南乞一杖击偏攻来的木构,涌身一跳。轰然一声大震,撞毁了窗户,冲出天井。大汉从门内退出,急追。   天并涌入十余名大汉,火把通明,呐喊一声,潮水似的冲上擒人。   南乞一声怪笑,一鹤冲天飞上瓦面,一闪不见。   林华已到了厅门,大叫道:“休教他走了,他是凶手。”   谁也拦不住南乞,排帮的人高来高去的并不多,只有两人跳上院墙攀上瓦面,南乞已经不见了。   林华一跃而上,追过瓦脊,方转回向下跌落,往厅内抢,一面大叫:“看看有没有活的人,捉来问问口供。”   两名大汉劈面拦住,沉声问:“你是什么人?”   “在下来找人的。”   “找准?”   “找一名姓张名全的人,今晚睡在村北,听到呐喊声赶来,来晚了一步。   “你给我走远些,排帮的事不许外人过问。”大汉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林华收剑归鞘,淡淡一笑向外趟。一面说:“好,在下走远些就中。蒲团上那人中了毒,如果要救他,到村北江神庙找我。”   他看出这些排帮人容易打发,所以说王挑头是中毒,欲擒故纵,要他们到村北江神庙找他,说完,大摇大摆走了。   前天在压江亭,他亲见插翅虎四个人,打倒了莫三爷的爪牙,乘排帮的小船逃往鹦鹉洲,因此自称是找张全来的,总算找到了藉口。   江神庙是一座比土地庙大不了多少的建筑,位于村北至汉阳府的小径旁。他到了庙前,解下剑祭台上一躺,专等就儿上钩。   果然被他料中了,不久,村口脚步声凌乱急促,有四个急步向此地奔来。   五个人围住祭台,一把短钩搭在他的咽喉前,有人沉喝:“起来,快”   有人取走了他放在身侧的剑,一名大汉并且扣住了他的手腕向上提。   他顺从地挺身坐起,扫了众人一眼,冷冷地问:“老乡们.有何贵干?”   “有话问你。”用钩制他的大汉大声说。   他瞥了揿前的短钩一眼,泰然地问:“你们是用这种手段问话的?”   “少废话!”   “你们到底有何用意?”   大双向同伴点头示意,叫道:“先把他绑上。”   扣住他手腕的大双手上用了劲,把他的手猛地扭转他顺扭势转身。左肘横搀,快!擒拿术与反擒术比的就是快,谁慢谁倒霉。“噗!”一声,肘撞在大汉的左耳门上。大汉应势昏厥,擒不住他。   这瞬间,他突起发难,右掌抓住刚昏厥的大汉腰带一推一拨,撞向钩尚未收回的为首大汉,人亦滑下祭台。“噗”一声响,一掌劈在另一名大汉的颈根上。   快得令大汉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举手投足之间,便击昏了两名大汉。   右首缴掉他剑的大汉吃了一惊,本能地将连鞘的剑向他猛劈,他闪身切入,左手架开大汉持剑的小臂,“砰”一声右拳捣在大汉的鼻梁上。一声长笑,他夺回剑向侧虎跳丈外,大笑道:“几个莽叹不知自量,你们想死只管上。”   大汉狂叫着以手掩脸,连退八尺大叫一声,坐倒在地。为首的大汉被同伴所撞开,这时大吼一声,抡钩疯狂上扑。他拔剑空下门户,剑作势攻出,冷笑道:“你再撒野,大爷宰了你这笨牛了。”大汉不理会,短手钩一挥,想钩开迎面伸来的剑,以便乘势切入进攻。岂知“铮”一声响粗如拇指的短手约反被剑击断,剑虹一闪,抵住大汉的胸口。   大汉钩挥出。左手已将砍刀拢出准备进击。   “冲上来吧,看剑刺不刺得下你的胸膛?”林华冷叱。   大汉火焰尽消,脸色死灰,握住刀和断约,不知怎办才好。   “转身。”林华沉叱。   大汉不敢不转身,双脚在发抖。   “噗”一声响,林华一脚踢在大汉的右臂上,大双向前一栽,跌了个狗吃屎。   “谁再不试试?”他挥着剑叫。   唯一挨揍的大汉拉起不首的同伴,急叫道:“魏七郎、不可鲁莽。”   魏七郎跌得满嘴是血,大概掉了三两颗门牙,以手掩口捡回钩和砍刀,用透风的嗓音怪叫:“我……我去叫人来……来收拾他。”   “算了,魏七,姜排头叫我们来请人,你怎么叫老五擒人上绑?”   “别管我,老张。”   “别管你。这人如果走掉了,你岂不是误了排头的性命?”   “他插翅也……也飞不出鹦……鹦鹉洲。”魏七即仍然倔强叫。   “太爷的水性虽不说天下无双,但在大江里泡上五天绝对死不了,恼得太爷火起,杀掉你们百十个蠢材,再游回武昌,你排帮的人咬我鸟。”林华粗野地大骂,大踏步上前,剑举起了。   魏七郎脸色泛灰,悚然后退。老张很有种,挡在前面拱手陪笑,一面后退一面说:“好汉请息怒,小可有话说。”   “说什么?”   “咱们的排头昏迷不醒,特来请好汉前往救命。”   “你们是这样请人的?”   “七哥也是急疯了,早先他亲见你从排头的屋中出来,误以为是你下的毒手,所以激动……”   “在下闻声前往亲看。刚好见有人行凶,所以帮你们捉拿凶手,这厮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声势汹汹动手撒野,在下岂是省油灯?滚你的,这件事太爷不管了,你给我带着人滚蛋吧!”   “好汉……”   “快滚!天色尚早,太爷要睡觉,死你们的人,与我无关,滚!滚慢了一个个给你们砍下狗头来丢下江去喂王八。”   “好汉……”   “你走不走?”林华凶狠地问,剑尖徐伸。   “我走,我走……”老张狼狈地扶了两个人急急走了,留下了两个被打昏的人。   林华重新躺回祭台,睡了。不久,脚步声传到。他挺身而起,佩上剑,站在祭台上等候。   两支火把明晃晃,可看出有五个人高举着两支火把奔来,他等对方接近至五丈外,站在祭台上拔剑大喝:“五个人不够太爷做点心,要来来多些,太爷杀你个落花流水,来吧!看谁先做剑下亡魂。”   五个人吃惊的站住了,为首的是个年约半百的中年人。身上没有带短手约,没带砍刀,仅在腰带上抽了一根竹根鞭,长约两余,拇指粗,因年深日久把玩时日过长,已成了油红色倒也十分别致。空举手示意四名同伴止步,独自上前,一面抱拳拱手,一面陪笑道:“兄台幸勿误会,兄弟是赔礼而来的。”   “赔什么礼?”   “沅江帮的魏七郎刚才鲁莽,多有得罪……”   “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兄台……”   “要杀,多来几个,要讲理,明天再说。”   “兄合是英雄好汉,好汉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好撑船,自有客人海量。魏七郎也是急疯了……”   “急疯了他就可以不问青红皂白杀人放火不成?”   “小可负责要他们叩头陪礼……”   “你是什么人?”   “兄弟小姓姜。”   “你能作得了主?”   “兄弟是沅江排的排头。”   排帮本身分为所谓四江帮,四江是指湘、资、沅、四条河水,而以湘、资两帮的实力最为雄厚。   每一排有一排头。排头只管得了他那一排二三十名伙计。每年下放两千排至武昌……每一长排约有四十至五十小排,即是说如果只算单程,便有三两名排头,其实数目并没有那么多,有些排头除了隆冬火枯期,一年可能放上三次以上,排头极少上山。只负责押运,繁运一次少则四十天,多则两月。由木排的数目,可知所需人力之庞大程度。其实他们并未真正结帮,而是人多了自然成了一个庞大的集团而已。   在这些上千的排头中,其中最负盛誉声望最隆的十个人,号称十大排头,他们无形中代表了四面湖帮的首领。鬼师王排长属湘江帮,与沅江的辰州陶排头法力最神乎其神,这两江的其他排头,皆以这两人马首是瞻。资江帮的排头中、这位姜排头是是其中佼佼者,也名列十大排头之一。   四条江水的人,彼此之间相处融洽,利害相关,明争暗斗在所难免,同行是冤家,经常也发生重大的冲突,排头与排头斗争之事,时有所闻。但尽管他们内部中问题重重,三湘子弟不时同室操戈,为争水道不时流血,可是出了洞庭湖进入大江航道,他们对外仍然团结,步调一致,不可轻侮,即使有意见,宁可回到三湘再算账,在武汉一带,任何人也休想离间他们,团结对外的精神值得赞扬。这就是武汉有不敢轻易招惹排帮人的原因所在。   林华已经摸清排帮的情形,问道:“你能够约束江湘的人么?”   “自然可以。”   “你有何见教?”   “请兄台高抬贵手,原谅魏七郎他们无知……”   “只要他们不惹事招非,离开在下不想和他们计较。”   “同时,请兄台救一救王胖头,他……”   “救得了,在下并无好处,救不了,在下恐怕被有误认是凶手……”   “兄弟一力承当,尚请……”   “好吧,在下姑且一试。”   “谢谢兄台……”   “先不必道谢,也许咱们等会儿便是冤家对头呢。”   回到王排头的住处,到处乱哄哄地,尸体已收集在一起,分为两堆,一堆是十具。另一堆两具是王排头的仆人。另有三个则是未死的人,一看便知是入侵的凶手,皆受伤甚重,昏迷不醒。   排头聚了上百的人,群情汹汹。   火光下,林华尚未到达,便有人大叫:“前天在长小店帮挑夫打我们的人,定是主凶。”   “不许胡说!赶走凶手的人。”姜排头大叫。   “是他!凶手!”有人大叫。   “是他!先打断他的狗脚腿。”有人起哄。   群情汹汹人群骚动。   林华冷哼一声,向姜排头冷冷地说:“你听到没有?你们这群人简直不可理喻,群乌鸦似的,你压得住他们?”   姜排头愤怒地取竹根鞭,怒吼道:“闭上你们的臭嘴!这位仁兄如果是凶手,还用替你们将凶手赶跑?还在此地等你们造反,还用来救王排头?谁再要多嘴,我抽下他的双耳来,让开。”   声落,立即鸦雀无声,百十双眼睛虎视耽既,但敢怒不敢言,前面的人开始让路,只有火把的毕剥声响动。   姜排头伴着林华向屋内趟,直入厅堂,王排头已被安置在厅中的一床芦席上,像是死人。   林华装腔作势地检验一遍,叫人取来一盆凉水,先用南乞所赠的辟毒散替王排头涂上口鼻,再用闵水送一些药散入腹。片刻,他捧起水盆,哗哗啦泼在王排头的头脸上,煞有介事。   王排头浑身一震,上身扭动,双目张开了。   “好了,醒来啦!”他站在一旁说。   “谢谢你,谢谢!”姜排头歉然地道谢。   “幸不辱命,可以将他扶回房中休息了。没有在下的事啦!我可要走了。”   “这怎么可以?兄弟得好好谢你呢,这……”   王排头挺起上身,拨开上前掺扶的两名大汉,阴森森地扫了堂中的人一眼,问:“我还活着么?”   “王排头,这位仁兄台救了你。”姜排头喜悦地答。   “今晚来了多少人?”王排头追问。   “不知道,留下了十具尸体,和三个半死的人,其他的都逃掉了,从洲东南角乘船的,追的人还没回来。”   “好,把半死的人留下。兄弟,辛苦你了。”王排头站起道谢,转向林华拱手,干笑道:“老弟台云天高谊,老朽感激不尽,请坐,老朽希望老弟合力相帮,查出这些人的来历,以及……”   “小可不愿介入任何纷争,尚请排头谅解小可的苦衷。资帮子弟既然怀疑小可与凶手有关,因此小可必须留下,以便澄清误会,至于其他事,小可爱莫能助。”他预留退步地说。   “老弟台千万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中……”姜排头急急解释,将经过向王排头—一详说了。   他不多加解释,说:“在下对敝帮的人委实并无成见,如果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也不会伸手管闲事,话得说明白,在下不陪你们打人命官司,你们的事,在下也懒得过问。”   “这里是三不管地带,有人命官司可打,老弟尚请放心。”姜排头为自信地说,显然不愿报官自找麻烦。   有一阵好忙,林华则置身事外,被安顿在王排头的住处,睡他的大头觉,三个半死的人中,有一个是汉川八义之一、这位好汉也是光棍,并未招出康二爷,只承认纠众前来抢夺狼枭所掳的人,供未招因伤重而不支而毙命。另两人一时不会清醒,拖到破晓后断气。   王排头问清了经过,下令封锁消息,但已来不及了,汉川八义鹦鹉洲的人的消息已经传至武昌。其实,并不是排帮的人传出去的。而是南乞弄的玄虚。   天色大明,善后事宜已告一段落,排帮的人与村中的居民,皆受到严重的警告,严禁任何人提及昨晚的事,如有外人前来查问,一问三不知彻底封锁消息。   内室中,姜排头置酒与王排头压惊,并酬谢林华拔刀相助的盛情。席间,林华绝口不提昨晚的事。他不肯吐露姓名,说是恐防走漏消息,不希望卷入旋涡与结怨,更不愿打人命官司,两位排头也知无法勉强,不好再问,只称他为老弟。   姜排头一再为昨晚魏七郎那些人的鲁莽道歉,无限感慨地说:“前天小食店的事,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帮的人为数甚众,少不了良莠不齐,打架闹事平常得紧,而老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何况那天我们已查出莫三爷也派人四处找你,而你并未接受莫三爷的优待,知道老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第七章 群枭齐集鹦鹉洲

他淡淡一笑,接口道:“莫三爷确是派人找到在下了,在下已向他表示决不介入任何人的纷争,出门人少管闲事,实在找上来只好面对应付。在下前往鹦鹉洲,确是找人来的。”   王排头三角眼阴沉不定,嘴角泛起一丝阴森森的笑意,行先敬上一杯酒,方以谨慎的态度问:“老弟台兄所要找的张全,是不是与老弟有过节?”   “没有……”   “那你……”   “他很像在下一位故友,那已是十年前的事。本来他与在下同在城内政和坊落店投宿,在下曾他谈,尚未问他的底细,便被他的同伴插翅虎从中打岔,因此失之交臂,心中委实放不下,所以找他相会与他恳谈,不知是不是仍在洲上呢?”   “他还在。”   “哦!他在何处?在下……”   “老朽派人去叫他来一趟。”   “这样好了,不敢有劳排头……”   “你找不到他的,请稍候、老朽去找人叫他来。”   王排头告辞离席外出走了,林华心中明白,这位王排头必定另有秘密藏人的地方,专门包庇亡命的勾当。只须从张全口中探出藏身处所,便可到狼枭的藏匿处了。   他一面留心时刻,一面与姜排头闲聊,约有两寸香光景,王排头进来了,但张全并未同来。   “这便易算藏身处有多远了。”他想。   “老朽已派人前往促请,咱们先喝两杯。”王排头说。   酒酣,他信口问:“两位排头问出些什么消息,那些人为何胆大得竟敢前来寻仇?在下真不明白,那些人没理由打你们的主意,你们赚的都是辛苦钱哪?”   王排头三角眼不住眨动,吁出一口长气说:“他们不是冲本帮而来,而是来找一个人。”   “不是王排头么?”   “不,是一个胜谢的人。”   “原来贵帮遭了池鱼之灾。”   “又不是尽然。这位姓谢的,在江湖有一个不雅的绰号,叫做狼枭。”   “绰号确是不雅。他是老朽的故人之子。”   “难怪他们找上了你。”   “老弟台可知一个叫做沙千里的人么?”   “知道,那是一个初出道便名震江湖的少年人。”   “狼枭在汉口渡头,带来了沙千里的一位女伴,已传出口信,要沙千里带白银一千两前来赎人。”   林华登时就白了脸,放下酒杯不悦地说:“原来贵友是个贩卖人口的下流贼。”   “老弟台,真像未明之前,请勿枉下定论。同时,绰号稚与不雅,并不能证明人好坏。”   “这不是比青天白日还明白的事么?”   “正相反,其中内情颇为复杂。”   “愿闻高论。”   “老朽不能明告。总之,这件事狼枭是有理的一方……”   “排头对是非的看法,似乎不违世俗。”   “不,是非不离世俗,黑决不是白。那沙千里是个好色而狂妄的人,决不是老弟所想那么简单。那女人是自愿跟狼枭来的,此中秘辛老朽也不明白。”   “排头敢与沙千里作对,恐怕有点不自量力吧?”   王排头冷冷一笑,说:“老朽无意与沙千里作对,这件事老朽不作左右袒,鹦鹉洲不是排帮的私产,任何人皆可在洲中自由去留,谁要找狼枭,他可以自己去找,但要求老朽将人赶走,老朽无能无力。沙千里要来自可找到狼枭,排帮的人决不出面干涉,当然也不买任何入的帐,决不能赶走狼枭。汉川八义找老朽的晦气,他们找上了排帮的人,无意与江湖人为难、大家各谋生路,彼此没有利害冲突,本排的人尽力忍让,真要欺人太甚,咱们仍可一拼。同时,本帮中也有些弟兄是江湖的人,闹翻了彼此都没有好处,咱们离乡背井谋生,没有些许能耐岂敢地外闯荡呢?”   “排头能让在下见见狼枭么?”   “恕难应命,老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也决不出卖朋友,务请谅我。总之。狼枭在洲中藏匿,该出面时,他自会出面,老朽无法法勉强他?反正沙千里不久可到,可能在午后光临,届里狼枭必定出面,老弟且拭目以待。”   林华无法丛这老狐狸口中套了线索,颇感失望,也就不再提起,以免对方生疑。   筵席将散,一名大汉领着张全匆匆入室。   “小兄弟,请坐,你认识这位老弟台么?”王排头含笑招呼。   张全颇感意外,告坐毕,摇头道:“小可不认识,但曾见过一两次,听说他叫林宗如,小可只知他投宿在城中的平安客找。”   “张兄,……你是不是感到与兄弟颇为面善?”林华问。   “这个……倒是真的。”   “你是不是也姓林?”   张全坚决地摇头,说:“不,小姓张。”   林华剑眉深锁,向王排头说:“王排头请留心看看。在下与张兄的面貌……”   “咦!你两个确是有六七分相像,尤其是侧面来,更有八分神似。”王排头颇为困惑地说。   “自从第一次在客栈与林兄见面后,兄弟确有似曾相识之感。”张全颇为友善地说。   “张兄的身世,可否见告?”林华不死心地追问。   “兄弟自幼流落江湖,自懂人事以来,只知父母不知在何处,被人诱拐卖给一个人鼻朝天绰号叫五岳朝天的人,不多久又被卖给了一个叫瘸子刘武师。他是唯一的不将兄弟看成畜类的人,虽则他老人家严厉得不近人情。有时他情绪好些甚至将兄弟看成朋友。至于幼年的事,兄弟早已淡忘,不复记忆了。”张全心情沉重地说。   “五岳朝天……晤,江湖上好像听说过这么一个人。”林华喃喃地说。   “那人好可怕。”张全心犹有余悸地说。   “张兄是任何处跟随五岳朝天的?”   “好像是在山东洲。太久了,有点记不清了,兄弟不怎地,经常恍恍惚惚神守不舍,记性不好,前情往事不复记忆,有时记起来却又杂乱元我章希奇古怪。”张全不胜烦恼地说。   “小兄弟这次是随插翅虎三个人来的,本帮有插翅虎的朋友,他们与莫三爷的人起了冲突。被朋友接来洲中暂住的。”姜排头从旁解释。   “张兄今后意欲何往?”林华问。   “师父有一位朋友随太湖一君在江湖闯天下,颇为得意。这次我们在山东混不下去,闯了不少的祸,存身不得,便南下太湖投奔朋友。没想到太湖一君已经返回湖广,重建集贤庄招纳天下英雄,因此,师父带我们前来武昌,希望在水路朋友住处,打听那位朋友的下落,以便请他再引至集贤庄投奔太湖一君。”   林华脸色沉重,说:“张兄,太湖一君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地投奔他,岂不是自甘堕落?”   “小弟身不由己,师命难违……”   “但你可以劝告令师,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找一份正当活路……”   “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知耻近乎勇,既然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便应该改过从善……”   “林兄,不必说了。”张全烦恼地说。   “兄弟希望与令师谈谈。”   “不可能的,家师不听任何人的话。”   “你们在山东底出了甚事?”   “杀人”   “这……”   “小弟不愿再谈,告辞了。”   “你们何时离开?”   “小弟不知道。”   “行前,兄弟希望见见令师。”   “那……小弟爱莫能莫助,家师不会见你。”   “为什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家师只与同道打交道。再见。”   张全不再逗留,匆匆告辞走了。王排头不住打量林华的神色,喝了一回酒说:“林老弟,老朽明白了。”   “明白什么?他不解地问。   王排头将三只酒杯摆成三角形,指指点点地说:“这是沙千里、狼枭、你。”   “排头位于何处?”   “老朽与另一些看风的人,不在其内。”   “在外看风色?”   “不错”   “张全他们四个人呢?”   “他们是局外人,你找他们不看了。”   “为什么?”   “他们是投奔太湖一君的人,虽与沙千里有关,但尚不敢介入,老朽已派人送他们过江了。”   “排头怎知在下是三者之一?”   “张全已证实你是林宗如,武昌的鬼见愁正在找你,可是你却在莫三爷处声称要投奔沙千里。鬼见愁不屑与沙千里的打交道,但他并未下令捉你,你对莫三爷说是投奔沙千里,为何不在武昌等候?老弟台,老朽有忠言相告。”   “在下洗耳恭听。”   “不管你为何而来,为谁而来,最好尽早离开,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如果在下不走呢?”   “大丈夫恩怨分明,老朽欠你一份情,但我无法保护你。不管任何一方的人,皆是武林中的高手精英,排帮的人不敢招惹是非,想保护你也力不从心。老朽不能因个人的恩怨,拖排帮数千名子弟落水。莫三爷与康二爷都来过了,老朽已向他们表明了态度,只能告诉他们人确在本洲,排帮不干预任何一方的事,汉川八义前来找我,委实不该。”   “那么,排头置身事外好了。”   “老朽委实不得已,实感抱歉。除此之外,不知有否需老朽效劳之处?”   “这……那位姑娘姓什名谁?”他只好避重就轻地问。   “老朽确是不知,只知那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女,眉梢眼角不但带有喜色,而且眼神不时泛现奇异的寒芒。老朽不曾与她交谈过,但一看便知是一位武艺甚有根底的女郎,真才实学比老朽高明。武昌传来了消息,说那位姑娘叫雷秀萍,不知是真是假。”   “她的相貌……”   “年轻貌美的姑娘,看相貌都差不多,反正是五官秀美,粉脸桃腮,如此而已,没有显明的特征,很难说出她的长像来。有一件事可以断定,她是跟随狼枭前来的。因为狼枭对她似乎相当客气,并无强迫她的神色表露。”   “哦!谢谢你了。酒足饭饱,在下告辞。”   “林老弟……”   “在下自会小心,排头不必关照了。”   两位排头送客外出,在大门口碰上一名大汉,大汉高举右手,连挥三次,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林华正感奇怪,王排头说:“武昌传来消息,沙千里已到了莫三爷的府上了。”   “排头怎知他到了?”   “压江亭有咱们派的人,红巾挥动。便是沙千里到了,隔江便可看到,不需派人往来传信。”   “哦!这倒方便着呢。在下也该走了,谢谢两位款待的盛情,后会有期。”   林华到了与南乞约定的地方,南乞已先到。   “沙千里已到了莫三爷家中,咱们准备了。”他兴冲冲地说。   “是不是打算先救人?”南乞问。   “是的,可惜不知像狼枭的藏身处……”他将与王排头会唔的事说了。   “呵呵!到底是老花子有见地。”南乞怪笑着说。   “老前辈……”   “我在附近隐身,先跟踪王排头,然后又跟踪王排头派去找人的人,探出藏插翅虎的四个人的地方。”   “插翅虎的四个人已经走了。”   “但藏人的地方仍在,走!   说走便走,南乞一马当先向北走,在草丛中拨草而行,惊起一群群水鸟。   正走间,林华突然说:“这附近曾经有人走动,瞧,这些草迹和地下沙土的履痕。”   两人停下细察片刻,南乞讶然道:“咦!怪事,有女人的足迹呢?”   “不仅一个女人。”林华自信地宣布,伸出三个指头又道:“有三个,其中两个穿了铁尖弓鞋。”   “约有六名男的。”南乞说。   “不,八名而不是六名。”   “不必耽搁了,走!   “是的,走,咱们要在沙千里过江之前,将那位女郎救出来。”   不久,波浪声渐大,可知已接近江边了。南乞开始隐下身形,草高及肩,必须挫腰而走。看到前面有芦草了,芦草尚未抽穗,一片浓绿。   “老前辈,这是何处?”他低声问。   “咱们目下是回北走,风涛声在右。钻出芦苇,你可以看到武昌。江边全是木排,有人客往来。往前看,可以看到汉阳另有一重要的渡口,通汉口镇,是南北最大的渡头,号称九省要津。”   “快到了吧?”   “还有半里地,快到了。”   江边有不少排夫往来,有些在排上忙碌,有些随木有察看木料。一般说来,今天江边人不多。   南乞一马当先,排草急走,不久向下一蹲,拨开草丛说:“瞧,前面那座江边的草屋。”   “看到了,不像有人。”   “那是排帮人休歇的地方。”   “他们为何不在排屋里休歇?”   “我也不知道,反正那位张全是从这屋子里出来的。”   “我们进去。”   “且慢!我先进去。排上的排头认识你……”   “晚辈从左面绕过去。”   “好,我先进去,你替我把风。我诱出狼枭,你到里面救人。”   除了江边一面,三面全是高与肩齐密不透风的野草,与高有丈余的芦苇。他们是伏在江边察看,所以看到前面位于江畔几乎衔接大排的草屋,但向内缩回,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两人立即分手,南乞从前面钻入芦苇,林华则向内陆绕。   不久他接近了屋后,伏在屋角不远处的芦苇中等候南乞在屋前现身。   按理,南乞该比他先到,为何还不见现身?左等右等,等得他心中冒火,把心一横,决定独自入屋。他闪在屋角,轻轻拨开一条缝往里瞧。草屋编草为壁,不费工夫便可拨开一条细缝,里面鬼影俱无,那有半个人影?   他似乎看到桌上一张白笺,压地一块木头上,便不顾一切向里钻。白笺上歪歪斜斜写了一行字,写的是:“沙大侠足千两文银留置桌上,至正西岸接人。狼枭启。”   他心中暗暗叫苦,白费了许多功夫。显然,木排上必定有人监视着草屋,如果来的不是沙千里,而沙千里又不将银子留下,怎会在西岸找到人?他一咬牙,决定在此等沙千里现身,便钻出草屋,掩好草壁,转身先找南艺。他找到南艺了,老化子被人击昏在距分手处不足十丈的芦苇中。他大吃一惊,赶忙将南乞弄醒,紧张地问:“老前辈,你被人制了脑户穴,怎么回事?”   南乞脸色泛青,吃惊地说:“我怎么知道?糊里糊涂便倒下见鬼!难和我老要饭的开玩笑?”   能不知不觉将老江湖南乞击昏的人,必定是比南乞高明的人,那还了得?两人不由心中懔懔,南乞更是紧张万分。   “谁还有这份功力?”林华惊奇地问。   “这人似乎并无恶意。”南乞抓起飞蓬头困惑地说,摇摇头又道:“脑袋还在,运气不坏?”   林华的目光,却在附近插寻可疑踪迹,他失望了,怎么看不出这附近有人留下踪迹,他失望了,怎么看不出这附近有人留下踪迹,在野草芦苇中行走,稍大些的兽类也可留下痕迹。何况一个人?但他找不到,有的只是南乞留下的痕迹。   “会不会是王排头他用妖术捣鬼?”他想,却不好说出,因为两人都不信妖术,说出来岂不可笑?   “你到小屋看过么?”南乞问。   “看过了。”他将发现字条的事说了。   “你怎样打算?”   “在此地等沙千里。”他又将揣测的变化与打算说了。   “我认为你可以到西岸去等。沙千里会来的。你如果不先到西岸守候,等那位姑娘在沙千里的手中,一切都嫌晚了。”南乞慎重地说。   几经商量,他认为南艺的话有道理,南乞再表示意见说:“我留在此地蹑他的后路,你在前面等他,只要等到姑娘现身,你负责救援姑娘,老化子则先扯住他的后腿。你把姑娘弄至安全的地方,再来接应我,如何?”   “这……好,我到西岸去等,说不定或许能先一步找到那位姑娘呢?”   两人立即分手,各奔东西,他花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工夫,几乎搜遍了西岸两里以内的一草一木除了一些水禽之外。   连兔子也不见一个,夹河宽约半里地,两岸全是木排,中间留下五六丈宽的河道,水排上只有几座排屋中有人。   他找得不耐烦,心说:“我该逐屋搜寻,人可能藏在排屋中。”   可是,他又怕打草惊蛇,万一对方误会他是沙千里岂不弄巧反拙?正迟疑间,远处一座排屋中的人影一闪。   “是女人。”他脱口叫,立即抢入江岸,纵上木排。排屋中钻出一男一女两个蒙面人,男的带了剑,熟练地拔剑砍开一段小排,将排向对面一推,木排向前移动,到了对岸,两人向他举手招呼,如飞而遁,他奋起急追,也弄到了段木排。等他渡过河追入汉阳地境,那一男一女已经登上彼岸、走了个无影无踪。   他发狂般穷找,最后找到一条小径,许久方找到两名土著,一问三不知,两名土著坚称不曾见过从洲上过来的一男一女。正在彷惶无计,却听到西北角树林处,远远地传来了一声长叹声。   他遁唉声来处越野急追,奔了一里外,他突然止步,停下来沉思,他开始怀疑,怎么一切事情皆不如意?这一男一女为何要诱他过河?唉声是不是引他的钩饵?南乞不知如何被击昏的?对方为何不取老花子的性命?再想远些,南乞是否可能在大白天跟踪王排头的人?王排头外表阴险内心可能确有感恩图报之念,不然为何劝他尽早离开?   再想这些,大名鼎鼎的江湖游侠南乞,据说为人猖狂不羁,情才傲世,嘻笑怒骂游戏风尘,但这次相处数日,怎么看不到南艺的狂态流露?相反地,为何反而言听计从毫无不可一世的狂傲态度流露?   再想想,名满江湖的南艺,似乎修为有限得很……他心中一震,不再追踪,扭头狂奔。   他心中已有所决定,不走原路,扑奔上游半里地江边的一座高冈,攀上一株大树顶颠,洲中景物尽在眼下,一览无遗。远处洲中心王排头居住的村落中,不见半个人影如同死村。   渡头,四艘大船傍水停靠,可隐约看到那些忙碌的船夫,居然被他看到几个穿劲装的带兵刃的人,相距五里左右,他依然可以分辨那几个人确是劲装的武林人。   “沙千里来了。”这是他第一个念头,显然来了四船人,沙千里已倾巢而至了。   他的目光落在前边的西岸,妙极了,野草摇拽分张,有数十个人低头疾走,从两侧向那儿包抄。   “如果我还留在那儿,有麻烦了。”他悚然地想。   看不到东面囚人的草屋,料想那儿必无动静。   “到底是怎么回事?被狼枭掳来的人是不是雷姑娘?”他不守地思索。   他看到西岸那些人已完全伏了。并未派人出来查可中整理水排的排夫,像一群伺鼠的猫一无动静。他目光落在先前追赶一男一女与四五名青衣人,正往先前过河处急赶,时隐时现,速度奇快。   “好啊!我棋差一着,完全落在他们的计算中了。”他抽口凉气说。   洲上地方空敞,四周是水,他的水性不弱,空敞的地方不怕群殴。沙千里倾巢而至,他并不害怕。   “如果狼枭的掳的姑娘真是雷盟主,我不嫠她岂不失信于甘龙?”他自问。   他定计将沙千里引来决战,沙千里既然将计就计来了,他岂能退缩?   “走!为了我的诺言,我也得去抢救雷姑娘出险。”他下决心自语。   他走下河岸,探出芦苇向一名排夫招手。   他换穿了排夫的衣裤,重新回到鹦鹉洲。为免牵连排帮,他又重新换上自己的衣衫。能在一无遮掩的河面上平安渡过江面不被发现。他又成功了一半。   他在草丛中潜行,不久,他听到前面传来一声轻咳。   前面十余大的草丛中,两名中年人正在细声交谈,坐在工营中,如不接近便难发现营中藏有人,坐在上首的中年人又轻咳一声,说:“怪,怎么还不下令封四周?沙爷难道不如道林小狗尚未远离么?”   另一个嘿嘿笑,说:“曾兄,你真傻,偌大的洲,怎样封锁?林小狗志在救出那位小丫头,也有意引沙爷到洲上决战.他怎会不战而逃?反正早晚要排个死活,他未能将人救走前,是不会溜之大吉的。”   曾兄不住摇头一说:“我看靠不住,他又不傻,眼看咱们来了数百名高手,他能不走?只要往水里一跳,咱们谁也拦他不住。尤其是至今尚无消息,即使他这时不走,等到天黑。更不易挡住他了,不乘机大搜索,怎能抓得住他?守株待兔不行的。”   “哼!用不着咱们担心,放心啦!沙爷自有打算,曾兄,你知道那位女的姓什么名谁?林小狗何在武昌放出谣言说出姓雷的?”   “我也不知道,听狼枭说,那丫头确是姓雷。”   “真的?”   “大概不会假。这件事本来是沙爷一手所安排的。”   “你怎么知道是沙爷一手安排的?”   “我听到沈天福兄说的。”   “武昌的莫三爷知道这件事么?”   “如果让那小痞棍知道,沙爷岂算是雄小大略的人中之龙?别胡扯了,留心听信号,可不能误事。”   “光天化日,怎会误事?咱们……”话未完,这位仁兄突然向前一扑。   “咦’你……”曾兄也爬下了。   不久,曾兄倏然醒来,第一眼便看到身侧坐着的陌生人,本能地心中一震,挺身而起。   一只大手按住了他,陌生人咧嘴一笑,说:“你老兄如果说话不留心,在下认为大得足以被人听到,那么,你这一辈子算是毁定了。”   他怎敢违抗了?压在胸口的手重逾千斤,压得他胸腔几乎要炸裂,浑身没有任何反抗的力追,知道利害,脸色泛灰恐惧地说:“在……在下小声说话就是,尊……尊驾……”   “你已经不配反问了,对不对?”   “你……”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我……”   “你如果不对,后果你该明白,足下贵姓?”   “在下……曾源”   “我……”   “你大概不想飞了,在下先替你折下一条翅膀来……”   “不!不要,在下正……正是冲天鹤。”   “莫三爷来了么?”   “没来,这里用他不着。”   “康二爷呢?”   “康二爷根本不知情。”   “你又想断手脚了……”   “在下说的是实话,他也是受害人之一。双鬼一蛟是水爷的人,故意唆使汉川八义他们找门路到鹦鹉洲闹事,以便诱使姓林的深信不疑。”   “胡说!双鬼一蛟认识姓林的……”   “不!双鬼一蛟不认识姓林的,他们只知奉命散布消息,其他概不过问,他们没受约束,所以任意胡来,居然在城外做案,被一群不知的人宰了,听说有一鬼落在鬼见愁手中、必定凶多吉少。”   “你认识姓林的么?”   “不认识,只知道姓林名华,绰号是江湖浪子。”   “鬼师王排头是你们的人么?”   “排头不敢过问沙爷的事,不帮助任何人。”   “但你们却诱使汉川八义夜袭排帮。”   “总该有些人倒霉的,不如此便无法引来江湖浪子了。”   “南乞是你们的人么?”   “南乞?在下没听过他是咱们的人。”   “他目下在何处?”   “听说在南京一带。”   “沙千里带来些什么人?”   “太湖一君师徒,还有九个指老道……”冲天鹏说出了一大堆人名。   林华暗暗心惊,但依然沉着地问:“沙千里不是在樊口访友么?他怎么会把江湖一君请来了?”   “沙爷根本不在樊口,他到岳洲去接前来武昌访友的太湖一君,其实太湖一君也并非到武昌访友,而是在此等候从山东回来的一批手下,从樊口来的是分水夜叉史天佑,武昌的消息完全由史爷控制,他带来了四艘大船,午间方到达武昌,恰好接到赶来的太湖一君与沙爷一群水陆群豪了。”   “哦!原来如此,你把沙千里的绝妙神策说来听听,看他布置如何布下天罗网捕江湖浪子,好不好?”   “那么,说说你们一批人的事好了。”   “我们这一批共有廿四名。负责把守这一带河岸,不许任何人往来,随时以信号告知河湖浪子的行踪。”   “但你们并不认识河湖浪子。”   “动手时便知道了。发现外人便一律下手擒捕,岂能不知道?”   “你知道在下是谁?”   “你是排帮的人么?阁下最好置身于事外,放了我.咱们凡事好商量。”   “在下江湖浪子。”   冲天鹤大吃一惊,但“噗”的一声响,脑门便换了一记重击,人事不省。   附近全是沙土,林华迅速的挖了一个坑,把人埋上,只露出脸部,身上盖一层薄上压不死人,上面栽了小草,连脸部也盖上了。点上两位仁兄的穴道,六个时辰内他们休想醒来。他远远走出里外,在河滨的沙土埋了皮护膝和兵刃衣物,脱得赤条条的转入芦草中,在水深五六尺处一伏折芦管通呼吸,有人搜近则没入水中,没有人则露出脑袋察看动静。   附近未留下任何痕迹,他已有了万全的打算,先后有三批人经过附近搜索,一无所获。   全洲如临大敌,排帮的人全部被集中在村内,洲上禁止集体外人走动,洲中心荡起了一座四丈高的望台,监视全洲的动静。   初秋时分,洲地上野草丛丰茂,芦苇尚未发芽,不时有雷雨,因此草丛间润湿湿的,有人从东南角放火无法燃烧。同时,排帮的人也坚决反对放火将人驱出,不仅安全堪虞,也怕引起官府的注意。因此放火之事中途而止。   搜索组队分八组,每组十人。在望台的旗鼓下,开始梨田式的搜察,一切劳而无功。夜幕光临,洲上需要大量的人手,江外系木拓是的四艘船,只派了三人把守,一个眺望,两个在舱面上睡觉。   三更天,四艘船灯火全无,把守的人坐在船头,监视着在星光下白蒙蒙的无数木排,任何人在排上走动,也难逃眼下,谁也休想接近船只。   一个赤条条的身影,从舵后爬起来,幽灵似的沿船顶爬下了前舱面,首先便在睡死了的两个大汉头上,替他们开了个小天窗,然后便不知不觉的接近了守望台的身后,无声无息的,像是无形质的鬼魂,他就是林华。   守望台做梦也没想到身后有人,咽喉突然被一条铁臂锁住了。   他不慌不忙,先将三具尸体摆好,然后逐船的弄手脚。船上不用灯盏,用烛。他点起一根烛,找来一些衣服和易燃物品,堆在烛下五分。烛燃下五分,必可将衣物引燃。   逐船准备停当,他将缆绳砍断,只留前后两根;每根弄断四分之三,江上风浪不小,船不佳摇晃碰撞,不片刻,断缆便会自行拉断了。   他放掉排帮的小艇,方钻入水中走了。第一艘大船离开了,向下游漂流。   当第三艘船挣断了缆,船上突然起火。四艘火船向下漂,夜黑,风高,浪险,火烈,大火照得满江红,惊动了江左右两府的居民。鹦鹉洲上更是乱糟糟,有不少人在排上奔跑,跟着船叫喊,还想登火船呢,可是谁也不敢上船,也上不了船,船已向江心漂走了。   大乱中林华穿上下衣裤,小心翼翼向村中,而是在了望台下露宿,江中出事,他们并未离开,仅在原地等候消息。   台架以木排搭造,全是最佳的五丈长巨杉,基宽三丈见方,赫然是庞然巨物。   上面有了望与司灯号的人,下面四周搭了草壁,里面藏着了位女犯。在东席地坐着廿余个黑影,沙千里一身白衣,踞坐在西首,向火光烛天的江心注视,北面上首坐着一个只有一条右脚的狰狞老人。   “这小子精灵得紧,八成儿是他搞的鬼。”东面一个黑影说。   “他居然敢绝咱们的退路,可恶。”另一个发表意见,语气愤怒。   “可知这小辈是如何狂妄,抓住他,老夫动手将他碎尸万段。”另一人气冲冲地说,卷轴捋衣不胜愤怒。   “去搜他!”   “去搜他。”   群情汹汹,有人站起来叫。   沙千里沉静地笑笑,朗声道:“诸位请少安毋躁,他就要来了。”   “他敢来?”有人大声质问。   “呵呵!他会来的,不信且试目以待。”   “恐怕你又弄错了吧?”独脚人冷冷地说。   “晚辈不敢自诩料事如神,但这次引虎入阱的妙计,仍然是成功的,一切皆在意料之中,只不过被他机警地逃脱大难而已,早晚他要技穷而死的。”   “他恐怕逃走了。”   “不会的,有这位姓雷的姑娘在此,他不会逃走的。”   “他难道是傻瓜不成?”   “他不傻,但自命英雄却是致命伤、快准备,他该快到了……”   语未完,东北角不远处一声长笑,林华的语声传到:“在下早就来了,你们的话在下全听见啦!你们的船尚未起火,在下就已经在此等候你们了。”   了望台上一声怪啸,声落,四周火把通明,廿余名高手飞掠而上,像一群狼。   四周共有四十余枝火把,共有六十余名大汉,形成一道大圆环,每人相距在七八之间,圈子甚大,发话的人定被反困在内。其中廿名大汉携了弓箭,箭上弦引弓待发。可是,圈子内不见有人,东北角似乎少了两枝火把,原来有人不守其位,草声簌簌,发话的人已经走了。   一阵子好追,不久便将人追丢了,林华故意要试试这些人的脚程,至此心中大笑。   沙千里与四名高手不参予追逐,仍在原地安坐。大笑道:“他这种调虎离山之计,已经没有人上当了,太陈旧啦!哈哈,咱们慢慢等他,他会前来送死的。”   追的人尚未完全返回,四周的火把尚未熄灭。   “生起营火,咱们等地来。”沙千里向台下十六名刀斧手叫。   三名刀斧手将火把插入预堆好的柴草堆中,蓦地,上空传来一声惨叫,叫声摇曳了而下,极为凄厉刺耳。“蓬”一声又震,台上掉下一个人来,跌得骨头皆已崩散,脑浆进裂。尸体的胸口,端端正正地贯入一枝箭,直透背部。   “被箭射死的,咱们里面有奸细。”检查尸体的人怒吼。   沙千里脸色一变,说:“是他弄死了咱们的一位箭手弟兄;把箭夺走了。”   “快下来,上面危险。”一名留了三给长髯梳了道髻的中年人向上大叫。   了望台上端本来有两个人,死了一个,另一个人正爬伏在台顶打抖,听到叫声便迫不及待问下爬,只爬下三级绳梯,突然狂叫一声,几乎向下飞坠。   中年人勃然大怒,向西北角弦声传来处飞跃而走。   “三弟,不可造次。”一名秃中年人大叫,急起阻拦。但已拦不住了,中年上已经远出五六丈外,秃顶中年人一面叫,“他杀了咱们的弟兄,不杀此恨难消。”长髯中年人一叫面飞掠,一面怒叫。   沙千里向独脚人举手示意,急道:“钟兄弟,自乱脚步。晚辈去追他回来……”   “啊……”远处惨叫声震耳,打断了他的话。   “钟贤侄完了。”独脚人惊叫,单足一点,左手的拐杖一举,人已平空射出三丈外,势加劲夫离弦,功力之精深,委实惊人。   独脚人追出,沙千里却打退堂鼓,向两名大汉叫:“快上去,举信号令西北方位的现身阻截,快!”   两名大汉不敢上去,战战兢兢爬至台顶。悬出灯号。沙千里已带了一批人,向西面飞赶。   西北角埋伏的人,并未依灯号出面拦截。灯吊挂出了许久,却一无动静。   林华曾经放翻了一名箭手,夺到一把弓一袋箭,夜间弓箭的威力确是惊人极为霸道。   练了气功不怕刀砍剑劈的人,不运功时仍与常人一样禁不起打击,同样怕暗器,任何练气高手,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运起气功防备袭击,那是不可能的事,夜间箭来自远方,不见人影,不知警兆,不知箭来自何方,何时可临身,即使气功到家的高手,同样心中发毛悚然而惊,谁知道下一箭轮到谁了,他发现有人追索,便现身相引,向西北角撤走。当他先后时倒两个对手时,便发现第三个追上来的人,单足起落奇快绝伦。不由得心中一懔,心说:“是独脚妖曹妥协来了,且试试他的脚程。这独脚老妖比两条腿完好的人快得多,速度惊人,将是我一大劲敌。”这一引,转瞬间,便远出百十丈外。   蓦地,他感到脚下不对劲,低头一看,看到了三具尸体,再前跃三丈,又发现两具,看衣着,一眼便看出是沙千里的爪牙。   “咦!谁把这些人放倒了?”他讶然低叫。   脚下一慢,后面追的独脚妖已经乘机拉近了三丈。   “给你一箭。”他低吼,转身背对射出一箭。   黑夜中,相距六七丈,独脚妖居然可以看到来箭,人向前狂扑,拐杖一伸,“拍”地一声,击碎来箭,林华一惊,暗中叫利害,他这时不宜浪费精力与最强的对手拼搏,必须留些精神以应大局,一声长笑如飞而至。   独脚长遭妥,名列九大邪妖之一,有两位得意门入,前集贤庄在生威灵徐文活便是其中之一,另一位叫施玉峰,在江湖也颇有名气,徐文海死在江湖浪子手上,独脚妖的心情可想而知,仇人相见,份外眼红,杀徒之很,岂能不报?所以不顾一切奋起直追。志在必得。   林华开始全力施展,要摆脱老妖的纠缠,第一次全力施展超级厉拔的轻功。去势如雷电射星,三五起落,便拉远了五丈以外,两只腿到底比一条腿快,狂追的独脚妖不由大吃一惊,心中暗叫:“追不上了,这畜生好高明的轻功。”   老妖心中一寒,心中顿盟退意,但冲势仍未停止,人仍向前掠走,就在他想收势而且心念已起,神动和身动正待止步的刹那间,前面八尺左右,草丛间突然升起一个高大的白影,向得令人感到这人特别高大,特别抬眼。   他倏然止步,几乎撞上了。白影突然向后飘退,保待八尺的安全距离。怪!怎么没见到白影的手脚移动,怎么像风吹一股轻烟似的飘开了?他突然而惊,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白影不言不动,像个石人,但那双映着远处火光发亮的电茫茫的大眼,证明是活人而不是石人。   “为何不回答?”他再问。   白影依然毫无反应,大袖被江风飘动,可看清既未带兵刃穿的白氏袍根本不像武林中人。   他开始走下神来,开始利用隐约的灯光打量八尺以外相距极近的怪白影。   是年轻人。脸白无须,五官清秀,嘴角含着笑意,背着手头上黑油油的发髻,插了一枝玉垂如临风玉树,是个清秀英俊的青年人,决不是鬼。   “你敢装聋作哑?”他沉声喝道。迫近一步。   白影丝毫不动,嘴角的笑意也未变。   他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恕喝道:“该死的东西!你是不是沙贤侄请来助拳的人?认得老夫么?”   白影仍然不言不动,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老妖真的火了,猛力出手向前一推出一掌。须发无风自摇,手掌似乎平空涨了一倍,蓦地一股怪异的潜力向前一吐,力道如山洪怒泻,野草如被狂风所摧,纷纷偃倒,沙沙有声。   相距不到七尺,手一伸已后近三尺左右,这一记内家劲道掌力击实,大石头可能被粉碎,功力之雄厚,骇人听闻。   怪,白影怎么一闪便消失了?掌力直抵二丈以上方行减弱,丈二以内的野草扔有些折断了,有些弯了腰,像一头大山猪从此冲过,野草中分,不再恢复原状,视线一清,他大骇举目四顾,身后白影人目。   白影站在他身后仍是八尺,仍不言不动。   “你是怎么变化的?”他骇然转身问道。   白影不理不睬,不像活人,他不服气,猛地滑出一拐捣出,出其不意的再次突袭,疾愈电闪一击,可怕之极,这一拐他志在必得、出手极为凶猛辛辣。   这次他留心了。看得清楚,白影是从右侧滑走的,微风飒然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你死定了!”他大喝,拐跟踪便扫,风雷骤发。

第八章 夜遇白幻影

可是拐杖没有白影快,像是扫中了,但就差那么一分半未能击实,他扫击时身随术移,而白影却像是吊在拐杖身上,吸引着拐杖移动旋转,眼看像是杖自己贴上了白影,可是丝毫不受力,劲道亦未受阻,白影像是杖的一部分,随势移动轻如无物。   杖势止,白影亦止,他收不回杖,杖上突然传来一股无可抗拒的奇异潜力,他毫不迟疑的随劲向前一栽,毫无反抗机会的“蓬”地一声栽倒在草丛中。   他胆颤惧寒,狼狈的爬起来,一看四周鬼影俱无,那有白影?他几疑眼花,刚才的白影根本没有人,人不可能有形无质。   “我遇上鬼了。”他骇然的问道。当然他不信世间有鬼的传说,不然就不会为非作歹了,但事实俱在,刚才那白影决不会是真人,他感到毛骨悚然,扭头飞遁。   回到望台下,沙千里一群尚未返途,迎接他的是一个穿了道袍的高年老僧,脱口问道:“道友,你的脸色好难看,怎么了?”   他能就自己追人碰上鬼了么?脸上怎挂得住?走下神道:   “没什么,追得吃力。”   “人没追上?”   “被他逃脱了。”   “乾位上的人怎么不见现身相助?   “老道你这八卦大阵完蛋了。”   “怎么回事?”   “乾位上的人死光了。”   “什么?”   “那小子从东南震位出,又从东北艮位入,透西北物乾位远走,来去如入无人之境,我敢说他已经先一步解决了八方的埋伏走遍了林、伤、杜、景、死、惊、开八大门,不信你可以去查一查,你这八门锁不住他这条龙。”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沙贤侄呢?”   “他从兑门出去了。在阵外合围。”   “独脚妖指了指望台,冷冷地道:“夜间你这信号台毫无用处,像是瞎子,他白天不来晚上来,而你的人有限得很,怎难置他于死地?如果拖上三两夜,咱们的人恐怕得死光。”   “你怎么这么泄气?说得严重了吧。”   “除了引他白天里决战外,你可等着瞧好了。”   “依你之见……”   “大开天门,迎他进来决一死战。”   “这个……'   “你查查今晚咱们死伤的人数再决定好了。”   老道长吁了一口气,感慨地说:“你我都老了,精力不济,却又不能服老,失败后方看出败像来,委实可悲,果真岁月不饶人,不认错不行。”   “你是怎么回事?”独脚老妖问,深感意外。   “沙侄在入幕时分,便要求贫道撤阵,已认定如此不足以置林小辈于死地,必须另出奇谋方可制胜,贫道固执,坚持己见,终端败得如此狼狈。”   “沙贤侄出阵的方向,似不在算之内……”   “不错,那是他与今徒决定有妙着,希望他能成功。”   “怎么回事?他似乎未告诉我。”   “为免有人被擒迫供,这件事只有他两人知道,受他们调遣的人皆不知他们的用意何在。”   “大概你知道罗?”   “不知道,但我可以猜中一二。”   “说来听听。”   “沙贤侄书间一面再向贫道表明,那小辈诡计多端机诈百出,几定不会在昼间前来救人,而夜间是视界不明,咱们又无限建道机关埋伏以辅阵势之不足,决难擒那猾如狐的小辈,因此要求另徒定下了应变大计,这时他从兑门出阵,便是发动应变大计的举动。”   “他如何变应?”   “可能是逐步撤阵,各赴指定方位,声东击西为战,每一组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有些放水,有些堵围,有些诱敌,有些虚张声势,迫小辈疲于奔命,自陷绝路,至于阵中心,必须咱们隐身,且静待沙贤侄与令大侠大献身手。”   “咦!今晚怎么不见百步飞虹尚良辉?”   “哼!那位老家伙,怎肯自贬身价现身你我身旁?他负责看守诱饵。”   “小辈已认定此地的台架下就是诱饵,尚老儿今晚安逸得紧。”   “天有不测风云,说不定他今晚最吃得紧呢。”老道不以为然地说。   “不错!漫漫长夜将过去,小辈将无所遁形了,听,正北方有收获了。”   林华扔脱了独脚妖,岂知独脚妖被白衣人阻拦,全力远走,只顾逃脱对方的追踪,远出千里不见有人追来,便折向从正北方向绕回。   他却不知,八门金锁已在他撤走时瓦解了,南行里余,他向东北折人,从艮门的空隙中逐步深入。   蓦地前面的人影一字排开,有人清叫:“左冀靠拢些,拉宽了不易照应。”   他就希望有人现身,以便及早趋避,便向右移,窜走百十丈,便到了正北门坎,方重行向里走,草高及肩,他放心地急走。   正走间,身左一声大吼,人影暴起,刀光疾闪,“喝!'他大叫一声,闪身恻射,弓臂发逾,避过一刀,“噗!”一声弓臂击中那人的后脑,一照面生死立判。几乎在同一瞬间,腰际“得”地一响,草丛中射出一把飞刀,去中腰眼,却被皮护腰所插的飞刀所挡住并震落,并未受伤。   右方人影扑来,剑光如匹练,叱声似沉雷。前面,人影纷现,他吃了一惊,可不能被陷住赶忙飞退八尺。身后微风飒然。有人扑到,他弓交左手,拔剑反击。   拔剑,旋身,出招,毙敌。一气呵成,把握得恰到好处无懈可击,从身后扑上悄然袭击的人,一剑走空,剑贴他的左侧而过,被他的弓臂架出偏门,他的剑却无情地刺入对方的心坎。尖透背脊。他用的是不常用的左旋身,因此架开来剑之后,对方的胸腹正面中宫,完全暴露在他的剑下,死路一条。   一般的习惯是应付身后的人,右旋身剑可早一刹那攻出、但对方除非左手运剑不然必将双方落空,极难争取中宫的机会,即使抢得先机,也只能刺伤对方的右肋背一小部份不致命的部应而已。他左旋身出剑反击,双方便面面相对,对方的中宫要害完全暴露在他的剑下,让他予取予求。   毙敌之后,他立即撤走,身后却没有人追来,似乎声息全无。   “晤!他们不迫来很辣手哩!”他想。   他只好另觅进路,向右再绕,前面有脚步声,有人发出一声唿哨,接着脚步声杂乱,有六个人向南移动。   “咦!他们发现我了么?”他想。一个时辰之内,他先后受到三批人的袭击,发现五批人影移动,看到三批人现身大呼小叫。   他必须深入救人,岂能潜伏不动?又怎能直步探索?天色已不早了,已经是四更初啦,可用的时光不多了。   可是每碰上一批人,他就得向后退数十丈,渐渐地向北移。愈离愈远,真糟,这些人一不追,二不妄进,像是步步为营,推移,以追待劳。而他又不能久留潜伏,一静一动,黑夜中静的自然占便宜。他无法预知何处有人,不如何时可能受到猝然的袭击,对方一击即潜伏,连听声辨向术也用不上。   形势对他不利,三更以前他所摸清的地势与埋伏,左方有人声喧嚷,右前方草稍摇摇,脚步声沉重杂乱,他暂行潜伏。可是对方并不迫进。。   “且退走再说。”他想。   “杀!”西南角传来了一声吼叫,有二三十人同时发声,相距约有半里外。   他徐徐后退,往西北角探索而行,西北角洲尾突然火光照耀,愈来愈明亮,估计约有三十支以上的竹缆火把在燃烧,当然不会是洲民在放火。   “后面有人,他们从何处来的?”他慎然地想。   后面堵住路的人,是从江边绕到的,沿木排急走,他在草怎看得到?   “江湖浪子,出来就缚。”南面远处有二三十人同声大声叫喊。   “江湖浪子,出来就缚。”北面也有不少人在大叫。   左面的火光大明,右首有人长啸,形成两里方圆的合围。   人急智生,他想:“他们已经摸清我的来踪去迹,是时候了。”   他心中已有所决定,反而心情一宽,干脆躺下休息养神,取出酒葫芦喝干里面的酒,顺手将葫芦埋在沙土中,躺下想:“天亮以前,他们不敢撤围移动,备多力分,我尽可向任何一处突围而走。在他们推移之前,我心须突围出困,给他来一次迅雷不及掩耳的突袭,希望袭击的地方不至于碰上劲敌。”   追逐围墙地的人,由于洲中平坦,地势开朗,仅有野草小杂树,不难估料他的位置,因此逐渐将他追至洲尾,他不动则已,动则反而予敌可乘之机向前推进。   这时,他静止不动,指示他的行踪的唿哨声也就寂然了,在南一线的人,便不敢贸然推进了。   双方成了对峙之局。形势对他不利,时不我留,天快亮了。   他养足精神,已是五更时分,行将破晓,剑负在背上,将衣袂塞在皮护腰内,露出森立如犬牙的长短两种飞刀,箭袋也系在背上,开始向东移。   只须接近洲东江滨芦苇丛,便可获得安全了。   洲尾最接宽处仅有两里余,他位于中心,距离江面的江滨皆仅一里左右。   他像一只猫,也像一头探道的鹿,一步步慢慢移动,脚下小心放轻。   这是一段坚忍、耐心、持久、镇静的艰巨的旅游,只要稍稍为之心慌,便会暴露行踪,很可能身陷危局。   勇者无惧,无惧则镇静从容,他冷静地探索挪动。逐渐接近了前面的人群,叫喊声渐近:“江湖浪子,出来就缚。”   “天亮了,你注定失败的命运了!   “反抗无益,认命吧。”   他开始爬行,一寸寸推进,他知道,那此呐喊的人前面廿丈左右的深崖。必定有人潜伏,他必须小心如果被发现,便难以突围了,推进一寸,并须回身将拔草回到原来的位置,必须仔细手脚并用,耳目放锐,一寸寸缓缓前移,一动一顿,小心翼翼。前面乱草中分,有人潜伏。   “老天,我先发现他。”他庆幸地想。   他像一头发现猎物的豹。久久方移动一下锐爪。   约两丈左右了,他的右手缓缓地,慢慢的拔出了飞刀,只可看到隐隐约约有脑袋,对方也是隐伏在地,用耳听地面的声音,这一击或者真的失手,那对方发声,必将惊觉附近有人大事去矣。   丈七,丈六……再接近便可看见对方了。   对方以耳贴地倾听,不会看见他。   他的右手徐徐举起,飞刀出手,发出轻微的撩草声,他用劲恰到好处,选择飞刀的路线也极为清明,这轻微的撩草声,足以被呐喊声所淹没,也决不令地面发出任何震动。   飞刀可怕地贯人那人的天盖,破颅而入,那人的身躯可怕地一震,手一阵猛烈的抽搐,接着徐徐挪开。终于静止不动了,如不在近旁,还以为这家伙翻身移动呢。   果然不错,右首不还有人低叫:“宁仁哥,千万不可睡着了。”   “嘘!”他不假思索地乘那人死前的抽搐轻灵地移近向语声传来的方向,发出噤声的轻嘘,以免对方生疑。   他等那人断气,拔回飞刀,开始第二段艰巨无声的旅程,开始走第二段死亡之路希望不致功败垂成。   黎明前的阵黑终效消逝,糟了!他已经爬了十丈左右,每一寸皆兢兢业业的付出了大量的精力。   前面半里是江滨,丈高的芦苇入目。前面约五六丈可看到四组人,每组三名一列排开每个人皆张嘴大叫,三人中有一人是箭手,一人是刀牌手,一人是挠钩手,两侧埋伏有多少人?有些什么兵刃?近江滨的伏兵又有多少?不知道。   时间宝贵,谁也没料到他在包围之内,如不机警、镇静、大胆、有耐心、更不知他已接近眼前,一个江湖人物,是不用这种偷偷摸摸身法移动的,凶猛的冲势狂奔而来,以为将威风凛凛地大胆突围呢!   他终于在东方天际露出第一线白影时,透过两组人的中间丛草空隙,到了他们身后三丈左右向下一伏,心说:“好了。咱们等吧,你们围不住我了!”   他选择的路线是对的,这一面的人虚强声势呐喊穷叫。其实并没有少人,反而左右看似无人的地方,却是高手潜伏步步杀机的所在,他已经出阵因此心中一定,小心地隐下身形,静观其变,   老天爷保佑,附近的一个小坑,他用草加以小心地掩盖,往坑中一蹲,开始重新养神,管他娘,谁沉得住气,谁便可稳操胜算。   天亮了,朝霞满天,呐喊声没有了,四周死寂。   他养神调息,不理不睬,除非有人一脚踩入藏身在内。   要想完全掩去了昨日爬行的形迹,事实无此可能,当四周的人开始派人向搜索时,不久终于被人发现地上的痕迹。   日上三竿,远处传来了大叫声:“人是向东走了,向东面搜。”   信号传出了,三方的人,成群结队向东飞赶。   他先探出头来细听动静,跳出了小坑,扣好弓搭上了一枝箭,向江畔行。   左面有人声,右面有人行动。   从北面沿江岸奔到的人已接近,有人大叫:“这一带谁负责?”   芦苇中抢出两名大汉,在大叫:“是神鞭汪五凶。”   “五爷现在何处?”   大汉用手向西指,说:“在前面亲候。”   “人向东来了,可能仍藏在草中,大家小心了,快招呼五爷向后撤回,江边大援赶到。”   大汉发出一声长啸.通知撤回。   传信人的四名大汉继续向南急趟,通知另一批埋伏的人。   林华耐心察看片刻,看清了前芦苇中约有六个人,这些人并不想掩起身形,仅站在芦苇中不住用目向四周搜视。   相距在百步左右,传信的四个人已经去远,后面闻声撤回的人也在百步后是时候了。   他觑个真切,连发两箭,一声长啸,破空飞掠一跃三丈,双脚落地,第三箭离空而飞,飞行的锐啸声刺耳。   “人在此地,杀!”叫喊声雷动。   人群向此地飞赶,来势如潮,最近的在几步外,最远的在里外。   芦苇中倒了三个人,号声惊心动魄。   另三人向一伏,见机避箭。   两侧有八个人。挫低身形迎上拦截。   他再两箭,便已经到了芦苇前四五丈处,恰好与八个人撞上,冤家路窄。短兵相接。   说快真快,双方照面无话可说,生死相决别无抉择,刀剑齐出拼个你死我活。   他像一头帮豹,豹扑杀猎物时,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最快速最凶猛的动物,以捷逾闪电四字形容绝不为过。人影乍合,风雷惧发。   蓦地风止雷息,剑虹乍敛,草稍摇摇,人飞散。   他伫立原地,拉开马步如同狱峙渊滞,静止像一座石像,仅一双大眼冷电四射,左手的弓臂挂了一绺头发,右手持剑血迹斑斑,一滴血向下滚,跌碎在剑尖上四分五裂,一血珠溅上了他的前袖。   六个人成形分向三方飞退,退出一两丈外。   “啊……”两名大汉狂号着屈膝挫倒。   第五个人发髻被打散,跪下了一条腿支持着身躯不倒。   第六个人脸色死灰,持剑的手血涔涔而下,浑身不住战抖似乎呼吸已停止了。   他扫了众人一眼,挺身站稳,大踏步向前走,经过僵立在地浑身战抖的大汉身旁,扫了大汉一眼,径自走了。   大汉腿一软,吓倒啦!   林华一举击垮了六名拦截他的唯一能站立的一名大汉,也在他经过身旁扫了一眼之后的一刹那,惊得支持不住倒在地。   他背上弓,剑垂身前,大踏步向江边的芦苇丛中走去。   芦苇丛中幸未中箭,三名大汉吓得爬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他站在芦苇前,沉叱道:“快流通!不走者死!”   三大汉爬起便奔向两侧芦苇深处,亡命飞逃。   他收了剑,扭头取下搭上箭,边了三支,射倒了追来的二个人,然后从容转身越三丈阔的芦苇丛,到了江滨。   滩岸阔约三丈左右,水际泊满了木排,阔约百步,附近共有七栋,没有排夫,人都走不了。   对岸东西是巍峨武昌城,可以看到黄鹤山下的黄鹤楼,山柄的压云亭与白云楼人小如蝼蚁,北面,可看到汉阳城,江流滚滚,江上船只如梭,帆影耀目生花。   “日上三竿了,昨晚我失败啦!”他无限感慨地说。   前身突围,并不感到轻松,反而心头沉重,人没救出。他心乱如麻。   “我该先将人救出的,白耽搁了两天的工夫,”他万分懊悔地想。   洲上人已追近,两端江岸远处已现人影。   他大踏步往外走,跨越摇晃着的木排。   “从水里走,晚来,真遗憾,没碰上沙千里那畜生。”他一面趟一面自语。三艘小艇从上游下放,艇上有不少穿水靠的人,歌声震耳:“老爷生长在江边,不爱交游只爱钱;昨晚夜财神照顾我,临行赏我银一千,哈哈!长江偕水上兄弟,在水中恭候大驾,江湖浪子,下来水中玩玩。”   他一听口气,便知是沙千里的人,暗暗叫苦,在水中被这些人缠住,脱身不易大事不妙。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一声长笑,人向前走,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弦声响外,三艘小船中各船控舵,并掌后浆的人,几乎同时栽落水中,水中交战,弓箭为先小艇中一无遮掩,无法躲箭。   “糟!这小子有弓箭,下水,先躲在船侧。”有人大叫。   三艘船的人全部往水里跳,扳住外舷吊在水中,不怕弓箭了。   林华数了箭袋的箭,还有十八枝,运气好,毙十八个当无困难。   水中无心顾及,他站右最外侧的木排上,搭箭相候,水陆兼顾,形势仍然在控制中,事急方由水中脱身。   洲上的追兵已开始登排,密密麻麻人数近百,三方齐进像一群乌鸦。其中有不少箭手。   一声声长笑,他左右开弓,最后向正面连发三箭,只片刻间,五箭先后离弦。   共有五六个人狂叫着流通在排上,没有人敢逞强争先了,来势一顿。   “快呀!迫他下水来活擒。”水中有人大叫。   他突然转身,飓一声就是一箭。   有三名水鬼向他身后的木排游来,最先一人未料到他转身发箭,相距不足五丈,怎来得及躲开?箭到如穿鱼,嗯了一声人向下沉,水花一涌,不见了。   另两名水鬼大惊,向水下一钻,溜之大吉。   洲上陆续有人到来,沙千里一群主脑终于赶来了,危机也来了。   江面上,上游又漂下一艘小艇,共有八名穿油稠水靠的人,其中一屹立船首,随风浪摇摆着,橡钉在船首一股。屹立不动,双手叉腰道:“自幼芦花荡浮,身被水长江鳖,你笨头笨老,贪财要金花门芦花荡双龙抽出你有背盘来流通?”   三艘小艇位在水中的人,连翻带上了船,架起桨,有人叫:“在下这就流通。这就流通!   三艘小船如脱弦箭,向下游鼓桨如飞匆匆逃命,水中仍留下一个人,狂叫:“大哥,等我一等,等我一等。”   小艘在丈外停桨,轻快地靠上了木排,林华的箭指向那为首的人,虎目中神光闪闪,冷然待发。   大汉双手外张,表示本带兵刃暗器在手,哈哈笑问:   “老弟,你听说过芦花荡比龙?”   “听说过。你是……”   “区区混江龙欧阳永昌,奉掌门手谕,助福慧双仙行事,负责江上接应,老弟如果信得过在下,请上船。”   “什么!协助福慧双仙?你……”   “事急矣,无暇多说,请上船。”   “在下……”   “英雄豪杰,该有知人之明……”   不等他对方说完,一跃而上,他很难相信福慧由双会派人救他,但已别无选择。   第一批箭雨到达,小艇已破水飞驶远出一箭之摇。   “什么人的船?把人放下,老夫独脚妖的对头,我们怎敢救走!”追至排外的独脚妖大吼,声如乍雷。   小艇向上游飞驶,混江龙歌声直冲霄:“五湖四海任我游,芦花荡里匀无尤。傲指苍天挥白刃,笑向阎王试胆魂,哈哈哈!你这断脚妖的名号,只能吓死老鼠。”   在一阵狂笑声中,小舟向上游冉冉而去。   排上的人,纷纷退回洲岸,不久,便纷纷向训中的村落启程。   舟抵排帮的渡头,林华突然说道:“欧阳大侠,请将船靠岸。”   “咦!你……”混江龙讶问。   “请靠岸。”   “不行,他们……”   他出其不意扣住了混江龙的右手脉门,笑道:“对不起,兄弟请欧阳兄将船靠岸。”   “咦!你怀疑在下……”   “如果怀疑,兄弟便不会登船接受兄台的接应援手了。”   “那我……'   “休怪兄弟无礼,请靠岸。”   混江龙苦笑着向掌舵人挥手示意,船靠上了木排。   林华一跃而下,抱拳行礼道:“多蒙诸位临危接手,感激不尽,情义不敢或忘,容图后报,欧阳兄,我有得罪,尚海涵,休怪休怪,后会有期。”   声落,扭头在木排上飞跃,不片刻便重新登岸,向村中飞赶。   他比沙千里一群人早到,向村中急奔,相距尚有百十步。路旁矮树中出现老花子南乞,向他把手叫:“老弟不得好,快至望台架下救人。”   他不动声色,止步笑道:“望台架下,根本没有人。”   “你是不是弄错了。”   “半点没有错。”   “那就去和沙中千里决战,我带你去。”   “不久他就会来了。”   “你要在此等他?”   “不先救人再说。”   “你是说……”   “可怜的王排头,夹在两人之间左右为难,不得不委曲求全,被沙千里胁迫利用,但他总算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说了两句真心话。”他状极悠闲的说。   “老弟,你说的话我不明白,你是说……”   “他说的两句话,一是要我赶快离开,二是那女人是自愿跟狼枭来了。”   “可惜我老要饭的未能亲听那鬼师的所谓真心话。”   “可惜当时言者有心,听者却无意,以致几乎陷身在沙千里布下的天罗地网中,老前辈是否感到晚辈居然脱身,因而大感意外?”   “你的话另有用意……”   “晚辈的用意,仍是一句老话,沙千里无奈我何,他的阴谋诡计完全落空。走!时辰不早了,我倒要看看这女人是谁,值不值得一救?”   “到何处去救?”   “王排头的鬼屋。”   “什么?你不是说,狼枭与那位女人不会在鬼屋,咱们不是已详细搜过了么?”   “彼一时,此一时,不信立可分晓,走。”   说走便走,他领先奔至门外,向掩紧的大门伸手,笑道:“老前辈,是叫门呢,抑或是打进去?”   “这个……”南乞迟疑地说。   林华闪在一旁,泰然地说:“叫也没有用,决不会有人应斗。这样好了,晚辈跳院墙而入!   “不,笨鸟儿先飞,我领先打进去。”南乞一面说,一面欺进大门。   “我来……”他叫。   “嘭”一声大震,南乞已一脚踢开大门,涌身一跳,便抢入院子。   青影乍现,两名大汉从两侧跳出。一左一右双刀迸进,势如猛虎扑羊。   “吠!”南乞一声怪叫竹杖一挥。人如灵猫,一晃下杖涌现“噗”一声击中左面大汉的右膝。   “哎……”大汉叫一声,暴退八尺。   南乞再闪过右面大汉的一刀,回敬了一杖,一刀一杖缠上了。   林华冷哼一声,大踏步追上。   “老弟,入内救人要紧,此地交给我?”   他略一迟凝,冲向厅门,虚掩着的厅门倏然大开,窜出一名花甲老人,一声怪叫,手上的怪兵刃苍木虬龙棒风雷值发,接触了,攻招之快,捷逾电闪,人出现已先及,九合金丝制成的奉带,以迅不及耳奇速。出奇不意便缠住了林华双腿,手一震喝声“躺”!   林华措手不及,只感到巨大的凶猛的掀力传到,身躯重心倏失,“蓬”一声摔倒在地,一双小腿如被火烙般刺痛,毫无反抗的机会。   花甲老人一声长笑。棒带凶猛地抽向他的右期门要穴。   他翻身滚开,大叫道:“尚前辈住手!”   花甲老人一抽落空,棒头立即下沉,“拍”一声棒带着地声传出,棒头几乎同时向他的膝盖沉落。   他弓臂一挥,间不容发地挡开了虬龙棒,一跃而起横飘丈外大叫道:“百步飞虹,你怎助纣为孽?”   他看清那根绊了他的角斗的怪兵刃虬棒,这玩意江南少有人用,唯一的此道高手是白道名宿百步飞虹尚良辉。   这人在武林中颇负明誉,江湖朋友对他领为崇敬。成名人物重视声誉,绝大多成名人物皆珍惜羽毛,百步飞虹甚获武林朋友敬重,怎会成为沙千里的虎怅?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林华愤怒大叫,百步飞虹置若耳闻,一声怪叫,虬龙棒又跟踪挥出。棒带灵蛇般向林华卷去。   这玩意又软又硬,很不好接,棒带与棒长度相等,很橡赶车伙计的长鞭,等于是两种软硬兵刃攻,防不胜防。   棒头先至,林华向后退,百步飞虹棒头一振,棒带后发先至,拦腰卷来。   林华往上一跳,上了院墙……   棒带“拍”一声响,跟踪追袭向前震,不等他将话说完,带尾已到了膝上腹下要害。   他临危自救,大弓疾射,拍一声响,带卷住了弓,他放下手丢弃大弓,这瞬间,虬龙棒夺获弓却失去了进击的机会,一在墙上一在墙下,想改用棒杆进去也来不及了,他如果夺弓不肯放手,便绝对抓不住避招的机会,更不用说攻击了,弓脱手,这瞬间是他最佳的反击时机。   “打T!”他大吼,飞刀发如联珠,居高临下势暴雨。   百步飞虹的绰号,来自虬龙棒,这位白道名宿的棒长百六尺四寸,棒带也有相等的长度,进击时可以令律带坚硬笔直如同铁枪,单手使用时手臂伸直,可以追袭两丈的对手,发无不中。   因此获得百步飞虹的名号,当然他不可能远攻百步距离的人,但夸大不伤大雅,有些人称龙,称神,称鬼,称他其实世间那有龙神鬼仙!   林华被迫得发飞刀,他并不想要他的命?人的名,树的影,他对这位白道名宿深惧戒心,认为是极难缠极高明的对手,不丝毫大意,所以用上了联珠刀,一发三把,两长一短,短的是可控制飞行路线折向飞入的柳叶刀,最后发出最为诡异,对方如不是功力深厚的行家,很难逃出柳叶刀下。   百步飞虹那将一个小辈放在眼下?棒一振击落了一把飞刀,棒带同时旋转拍带着大弓“拍”一声响,击落了第二刀。闪电似的藏棒头现棒尾,猛皎第三把射向胸口的柳叶刀。   柳叶刀以棒风一激,神奇地在棒尾行将皎中的瞬间,抽右划出半圈淡淡光弧,快速绝伦地一绕一下,“喳”一声半分不差贯入百步飞虹的左肩并。   肩并一毁,左臂便失去了活动的能力,不听指挥,五指自松。   林华随飞刀扑而下,剑出鞘宛如长虹入地,也像是天雷下击,声势令人动魄惊心,行决定性的生死一击。   百步飞虹皎不中飞刀,心中一惊,眼角看到人影下扑,同时也看到飞刀,折向,却未料到飞刀绕弧线飞行,本能地认为是自己所发的潜劲,将飞刀拍开折向,不至于危害到自己了,顺此收棒尾吐棒头,要迎头给下扑的林华一记可怕的迎头痛击,可是手一动,棒尾却未能运用自如,棒头未能及时吐出,棒带一松,卷位的大弓跌落脚前。   剑尖像一颗寒星,急如星火。   “……”百步飞虹惊叫一声,身形一震。   林华心中不忍,剑尖略偏。   百步飞虹向右扭倒避招,临危自救。   剑尖掠过百步飞虹的左颈侧,危机间不容发。   “噗”一声响,林华一脚扫中百步飞虹的左胯。   百步飞虹毕竟不是铁打的金刚,“砰!”的一声跌倒在阶下。   院里,南乞仍和大汉狠拼,双方势均力敌,险象横生。   林华看出南乞略占上风,有惊无险,不再上前相助,先拾回两把飞刀和大弓,再大踏步走向百步飞虹。   百步飞虹正坐在地上,咬紧牙关想忍痛支持站起,但左肩中了飞刀,左跨挨了沉重的一脚,左半身已完全麻木,未能如愿,见林华走来,剑色大变。   林华收了剑,一面试紧弓弦,一面迫近沉声问道:“狼枭与那姑娘现在何处?”   百步飞虹打消了站起的念头,右手举起虬龙棒,大声说:“老夫仍可一战,你上。”   “你是百步飞虹尚良辉么?’”   “老夫不回答你任何问话。”   “你为何助纣为虏?”   “多话!”   “你与擎天沙魁有交情,所以助好友之子为非作歹?”   “哼!”百步飞虹不屑回答。   “你一个白道侠主英雄,对朋友不够遵义。”   “哼”   “你该对朋友子弟告诫不为非作歹,不可反击。不珍惜羽毛,甘心……”   “老夫可要骂你了。”百步飞虹老脸发赤恼羞成怒地说。   “你这老匹夫帮助朋友之子多行不义,还骂我?”林华虎目圆睁地叫。   “你要是怕骂,上吧,拼上你死我活,天下间的白道朋友自会找你讨个公道的。”   “你好不要脸,你以为天下间的白道朋友,都像你一样无耻么?”   “放你的狗屁。”   林华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搭上一枝箭,厉声道:“在下不再和你多唇舌,用剑杀你也污我的剑,在下在用箭取你的老命。”弓弦徐引,矢尖生寒.百步飞虹脸色苍白,用棒护住面门候箭。   正在危急前,南乞到了,叫道:“老弟且慢,杀他无济于事,念他成名不易……”   “老前辈认识他么?”林华问。   “他是百步飞虹尚良辉,大名鼎鼎怎会不识。”   “这种人浪得虚名的老奸巨猾。留着何用?”   “引起白道群豪的仇视,对你并无好处,走!咱们进去救人。”   林华重重地哼了一声,说:“死罪难免,活罪难饶,不教训他一番,委实放心不甘。”   “老弟……”   林华收弓疾冲而上,百步飞虹一棒捣出。因真力已竭,棒带已完全失去作用了。   “拍”一声响,林华一脚将棒偏,大弓一挥,“噗”一声在老家伙的右肩上,百步飞虹完全失去抵抗力,抑面便倒。   林华一脚踏住对方的胸膛,南乞抢过大叫道:“老弟台不要……'   林华手疾眼快,伸手拔出柳叶刀,绽开冷笑道:“杀他污我之手。绕他一命。”   南乞如释重负地吁出他声长气,说:“走吧。办事要紧。”   林华一脚踢开厅门,先一步向门侧一闪,上次夜间他入厅时受到伏弩的袭击,这次他特别小心。   果然不错,三枚伏弩射出,劲道奇猛。   南乞也不笨,根本不站在厅门中。   两人抢入厅中,堂上站着一个相貌奇丑鬼魅似的中年大汉,手中一把刽刀闪闪生光,神台下绑着一个体态灵盈的女人,这女人手脚被绑,面向里塞在神案下的桌角,看不见脸部。   南乞一声怪叫,疾冲而上,比林华快一步,抢先进搏,竹杖兜胸便点。   丑大汉居然放弃守护女人的好机会,挥刀迎叫:“不许妄动!”   一刀一杖搏上了,双方都掏出了真才实学。   林华丢掉弓,抢入神案下救人,抓住女人的脚向外拖。   糟了!女人被捆的绳子突然脱出绳圈,扭身双手齐扬,珠影飞射。   林华对南乞起疑心,因此处处留意老花子,深伯南艺在他不注意的时出手袭击,却未料到毛病出在女囚身上,双方相距器咫尺,怎躲得开?   “噗噗噗!”五颗珠他中了三颗,部位是左上臂,右胸上方,左助上侧,五芒珠有五枚芒针,嵌入肉中怎吃得消?   “哎……”他放手叫,倒跃八尺,站稳叫道:“咦!是……是你……”   女人解掉捆脚的绳索,一面媚笑道:“你大概还记得张大嫂。”   原来是莽张飞张贤的妻子,莽张飞是太湖一君的拜弟。双方在铁城山有过一面之缘,不算陌生。   南乞突然舍了丑大汉,抢到叫:“老弟,怎么了?”   林华跄踉站稳,怒叫道:“我要刺这鬼女人千百剑。”   他的剑尚未拔出。“拍”一声响,右头则挨了南乞一杖,竹杖立折,他也吃不消,扭身便倒下去。   南乞接着飞起一脚,踢中他的腰助,大笑道:“小辈你上当了……啊……”   话未说完,最后一声惨叫号已冲口而出。原来林华向前仆倒,着地转身了出了一把飞刀,贯入南乞的右肋下尽偃而没。   南乞以手掩住刀口,不敢拔刀,一步步斯近,厉啊道:“你这小子好狠,我……我要将你……将你化骨扬……扬灰……”   林华吃力地坐起,左半身全是血,切齿问:“你……你是谁?”   “我南……南乞……”   “南乞目下在……在南京。”   “知道。”   “但是……”   “在下不……不知我到……到底是……”   假南乞突然跌倒叫道:“你这小……小狗很……很阴险……阴险……”   “你比下在更……更毒辣阴……阴险,你几……几乎成功了……”林华喘息着说,挣扎着站起,一手抓着一把飞刀,不住发抖,等候张大嫂扑上。   张大嫂媚笑道:“天下间竟有你种这么愚蠢的人,真是活该。”   “你这贱妇,上!”他吼。   南乞大叫一声,拔出了飞刀,人却一阵翻滚挣扎,气息渐绝。   左门外彩影乍现,出现了另一个女人。   张大嫂嘻嘻笑,扭着腰肢向后退,说:“我可不傻,怕你,你的飞刀我可不敢领教。”   “放下刀,转身!”身后有人叫。   张大嫂飞退丈外,站在角门后媚笑。   他知道飞刀已无法控制准头,不再追赶张大嫂。五芒珠的创口奇痛难耐,劲根的杖伤也令他右半身发麻。用不上劲,缓缓地艰难地转身,他看到一个面目姣好,却满脸杀气的女入,手中伸出一个他十分眼熟的金筒。   “你是谁?”他问。   “你认识这个么?”女人问,幌幌手中的金筒。   “像……像是夺魂针……针筒。”   “那么,你该知道我是谁?”   “你是……你是神……神针周五娘?吴准中的妻……妻子吧?”   “不错。”

第九章 走遍群山

“你……”   “替夫报仇。”   “在下未对尊夫……”   “你插手干预一门一会的事,我夫因而亡命逃出铁城寨,目下只能代替沙爷一名走卒,此仇不报,何以为人。你也有今天。”   “好吧!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你已无法飞刀伤人了。”   “你试试看。”   “老娘要用夺命神针杀你。”   “你敢,沙千里要……要活擒我江……江湖浪子。”   “我就敢,杀了你,我将名震天下。”   “你做梦。”   “哼!你不信也得信。你的飞刀术已经闻名天下,一代暗器名家,名震宇内,却先伤在张大嫂的暗器之下,再死在老娘的暗器中,你想想看,今后老娘将是暗器之王,名号……”   “周嫂小心……”张大嫂大叫。   林华心力已竭,这时刚将飞刀掷出。   神针周五娘叫她小心飞刀,她那把一个垂死的人放在心上?冷笑一声,伸手去接毫无力道的飞刀。   张大嫂本来是叫周五娘小心身后,但身后两个字尚未叫出,局势已变,不可收拾了。   林华力竭倒地,本能地拔出一把刀,准备在对方伸手擒入时拼命或自杀。   神针周五娘只感到双肩一震,浑身立即麻木,接着针筒失踪,接来的飞刀也不翼而飞,全身被后伸来的一双手取去了。   “你不是个安份的人。”夺针筒的人说。   她看到两个人出现在身恻,一个高大的白衣人,一个一身黛绿的少女。   “你……”她叫,只叫出半声,便直挺地向前仆倒。   张大嫂飞扑地下的林华,绿衣姑娘也同时抢进。   张大嫂先到达半步,居然放伸手擒抓林华,绿衣姑娘也同时抢进。   绿衣少女到了,翠袖姆驻一挥,风雷乍起。   张大嫂刚抓住林华的腰带,右手打出了三枚五芒珠。   林华不知抓他的人是谁,一刀扎入伸进腰带的手背。一罡风飒然,三枚五芒全被罡风所震偏。   “哎……’张大嫂叫,左掌背被刀扎容,痛得失声惊叫。   同一瞬间,绿衣少女玉掌疾闪,“拍拍”两声脆响,挨了两记耳光的张大嫂掘起跌八尺外,毫无还手之力。   “快滚!贼女人。”绿衣女郎叱喝。   张大嫂掌心血如泉涌,爬起便跑。   林华已行将陷入昏迷境地,他再也支持不住了。   又有手伸到,他本能地又一刀,刀扎出力用尽,立即昏厥,昏厥前的一刹那,他像是熟人的叫声。   是女人在叫:“林大哥,你……”   什么也听不见了,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人事不省。   远处,沙千里的党羽正呐喊着起来,相距已在百十步左右了。   白衣青年与绿衣女郎背起林华。角门内窜出鬼师王排头,神色苍惶地招手叫:“随我来,我带你们脱身。”   “谢谢,请领路。”白衣青年人笑答。   厅中除了死尸,没有活人。院中受伤的百步飞虹,早已逃掉了。   全洲展开了全面的搜索,直搜至日影西斜,狂怒而又心头恐怖的沙千里,方悻悻地放弃搜寻的希望。   所有的人,已疲劳不堪,支持不住,即使要搜也力不从心了。   王排头的屋中,首脑们齐聚一堂。沙千里神色懊丧,也极为愤怒地说:“好不容易获得了这次机会,费了这许多心血,也不容易布下了天罗地网,竟然徒劳无功被他逃掉了,难道咱们这些人如此不济?这里面一定有原因,三百余名高手在瓮中捉不住一个鳖,简直岂有此理。咱们之中一定有内奸,我要把他找出来。”   张大嫂嘿嘿笑,说:“他不是一个鳖,而是别有超尘拔俗的高手在暗中助他。”   “我不信,全洲皆在控制之下,绝没人能混入助他。”沙千里肯定地说。   “那芦花荡双友不是已把他接走了么?”老道问。老道不曾追至洲北,不知洲北所发生的事情,自始就不信江湖浪子会重新在码头靠岸,看到他离船登岸的。   张大嫂冷冷一笑,说:“这么说来,道长必然以为此地的几个人有人说谎,死的人是死于自相残杀,而不是死于江湖浪子之手?”   “贫道只相信眼见的事实。”老道冷冷地说。   “好在狼枭还在……”   “狼枭的话不足采信。”   “百步飞虹并未死,等他清醒后便知真假了。”张大嫂悻悻地说。   沙千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说:“大嫂既然已看清那一男一女的相貌,咱们可从此着手详查他们的底细。”   “沙兄弟,目下已不是查底的事,重要的是如何善后。那江湖浪子不死于三百余高手的围攻中,而伤于几个人的暗算下,他挨了愚嫂三枚五芒珠,未中要害他死不了,他怎肯甘心?来日方长,你不可能永远带了上百高手在旁防备他袭击,他无法避免他的朋友寻仇报复。”张大嫂冷静的说。   “依大嫂之见……”   “兄长,你有两条路可走。”   “其一,你必须暂时停止在江湖行动员……”   “办不到。”沙千里断然地说。   “那么,只有广传侠义柬了。”   独脚妖冷哼一声,说:“你以为白道朋友在经过这次鹦鹉洲的事件之后,会出面替沙贤侄找场面吗?咱们这次参予的人,至一半是与白道小丑们势不两立的好汉,而这件事绝对无法守秘。即使擎天手护短,也不敢冒大不韪出面自讨没趣。”   “前辈有何高见?”张大嫂若无其事似的信口问。   “一不做二不休,老夫出面召集黑道群豪与他公然结算!”   “前辈何处去找他?天下之大……”   “他会来的。”   “他会来?”   “他会来集贤庄死。”独脚妖肯定地说。   “恐怕靠不住。”   “擒八臂哪咤的人不久可以将人押回……”   “还有张全小辈。”沙千里兴奋地说。   “兄弟,你相信死鬼江汉鬼丐的话?”张大嫂不屑地问。   江汉鬼丐,也就是假冒南乞的老花子,这死鬼早将林华与王排头会晤的事告诉沙千里了。   沙千里阴阴一笑,说:“至少那张全的相貌与小狗的十分相像,咱们只要放出消息,便会上当的,他这种人可不是无情的无义的人。”   “这是你的如意算神机妙策吗?”张大嫂冷淡地问。   “大嫂走着瞧好了,目下第一步棋,是先将插翅虎四个人赶快送至集贤庄,这里的善后事宜就请大嫂带几个人办理。”   “我一个女流,留下来替你理死人?算了,你另请高明。”   “那么,大嫂与小弟同行,如何?”沙千里笑问,笑得暖味。   “随你同行有何贵干?”   “去清风月道人。”   张大嫂冷笑一眼,说:“好啊!你何不向莽张飞去说?你存的是什么心眼?”   沙千里呵呵笑道:“大嫂请勿误会,那风月道人一辈子只听女人的话,同时对朋友的人倒是规矩,有大嫂前往,必可将他请出相助,大嫂务请辛苦一趟。”   “对不起,大嫂我可不和那该死的杂毛打交道。”   “大嫂……”   “你有的是甘愿替你赴汤蹈火的女人,把愚嫂带去,保证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不定会与那老道贼反脸成仇哩。”张大嫂一口拒绝。   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直计议至次日午间方先后撤离鹦鹉洲,计得事分途至集贤庄会合,寄望下次不擒龙妙用计除去江湖浪子。   沙千里这次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将林华引至鹦鹉洲,倾全力志在必得,计划可说无懈可击,出动了三百余名爪牙,请来了不少高手,却功败垂成一无所获,反而死伤垒垒,几乎一败涂地。人多也是杜然,反而是张大嫂少数几个人,几乎意此全功,众人大感意外。   不成功便是失败,鹦鹉洲之围,沙千里得不偿失,反而便宜了林华,声威大震,名号不径而走,宇内闻名,江湖浪子已登上下天下名人宝座,无人不晓。   相反地,幻剑神花千里的名号,却从如日中天的颠峰状态,迅速一向下沉落,人们开始议论纷纷,没法寻找双方结仇的来龙去脉,寻找两人的出身底细,少下了捕风捉影多方臆测,产生了不少谣传,和不少所谓独家的秘密消息。   好奇的人开始有系统地发寻根究底,江湖人则颇饶兴趣地注视局势的发展。   在沙千里一群人撤离武昌后不久,丈八腿莫三爷与及一些一度与沙子里勾结的人,皆被鬼见愁以迅舀不掩耳的行动,一一加速逮捕拘禁置之于法。   排帮的入绝口不谈鹦鹉洲的事,鬼师王排头在三天之后,带了他那一弟兄,起早返回三湘,押运另一批木材去了。   云散雨收,武昌仍然繁华如故,天下太平。武昌名捕头开始了铁腕手段,大量驱逐那些经常惹是生非地棍,进入武昌原不安份江湖人,皆受到严厉的警告,谁也不允许在武昌惹事把非。   城南五十里有一座汤孙湖,那是一座颇为清幽风景绮丽的地方,湖南有一座山,叫做嵋梁山,那山与湖之间,有一座颇为幽静的在院,主人姓汤,在附近算是颇有名望的家族。   汤家的西院颇富园林之胜,院中花木扶疏,盛暑期间,依然相当凉爽,雅致的厢房中。安顿了一似乎是养病人,他就是林华。   他已经昏迷了六个时辰,这时已是三更初了。房中有不少人,正在焦急地等了苏醒的杜姑娘,白衣青年人,一位脸团团中年人,和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后生,金花门的堂生追风康博文,众入分座左右。   杜姑娘优形于色,向中年人焦急地问:“汤叔。快三个时辰了,前后己旋了六个时辰以上,以他的体质来说,怎么到现在尚未醒来?”   汤叔并不着急,说道:“好侄女,事不关心,关心则乱;急不来的,他所经受到的暗器伤早已够沉重,肩膀那一击如换了一旁人,早已颈骨折断骨碎裂,决难活。风伤后又妄动真力,果真是山穷水尽,贼去楼空,三五天能醒来,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汤叔,他不要紧吧?”白衣青年也不安地问。   汤叔掀须微笑,审慎地说:“按他的脉息看来,料亦无妨。他的根基深厚,这人浑身都是劲,生机活泼,除非砍下他的脑袋,不然死不了。”   “但他……”   “依愚叔看来,不久该会苏醒,他所服的药物,药力已以行开了。”   “万一他体内的余毒仍在呢?”杜姑娘问。   “呵呵!这倒不必耽心。如果他真的吞下了欢喜佛那恶贼的对时散,那还能等到现在?他体内绝无毒物,这点愚叔敢向你们保证。”   “可是,欢喜佛爪牙所招的口供,确是……”   “好侄女,你不信愚叔叔的医道方脉之学?”   “侄女怎能不信?但……”   “那你就放心好了。好吧,在等候期间。你们可经将经过说来听听了。”   “小妹,你将彭叔的事先说给汤叔听。”白衣青年向杜姑娘说。   杜姑娘叹口气,说:“侄女接到五年爪萧的口信,得知茹姑小妹平白失踪,而爹妈已到南岳与大罗起神仙盘桓访胜,大哥又到黄洲访友未回,因此便带了奶娘北上至武昌查访,首先便往访鬼见愁曾叔,曾叔因公过江查案去了。在落店时,碰上下一蛟双鬼三个小丑,下流贼惹火了奶娘,用重手法制死了浪里鬼,那里,这位林大哥也在平安客栈落店,指出恶贼的死因,因而掀起了轩然大波,侄女以为林大哥也不是什么好人,派奶娘午夜入室踩探,却碰上了几个公门人也入室搜查,最后前往的是水鬼的朋友,偷走了林大哥的几绽银子,林大哥跟踪前往,追至那些肮脏的地方,侄女并未在意,没想到那几个公人是水鬼的朋友宋少峰,侄女还以为是曾叔派来的暗中照应的人呢。次日侄女至彭叔处问消息,宋少峰却与水鬼请来了两恶僧和无数爪牙,前来行凶……”   “他们怎知道你到彭叔家?”汤叔问。   “侄女在曾叔的府上留下话,那宋少峰是曾爷效力的部属,怎能不知?这畜生不但纠众行凶而且将消怎透露给欢喜佛,两群恶贼不谋而合,早在彭叔附近埋伏。要不是欢喜佛肋迫林大哥同往……”她将九鲤山林华传信解围经过—一说了。   白衣青年人向床上的林华一指,笑道:“这位兄弟却悄然一走了之,施恩不望报,连姓名也没留下,可把小妹急死了,发出求援信息,十万兵火急的到处打听,要不是小侄刚好从黄州返回,曾叔也刚好返回武昌,这件事可能闹大了,多蒙叔相救,也获得金花门康老伯与十余位朋友助拳,先后探出不少牵涉到沙千里的阴谋,我们找到林兄弟时,他的药限已过了,但他并未死,因此大家心头一块石头落地。”   “你们与沙千里……”   “他与侵犯小妹的事无关,因此我们不想找他。只暗中助林兄弟一臂之力,也想见识林兄弟的艺业,因为康老伯把他说得非常了不起,小侄怎敢放过机会?”   杜姑娘狠狠地瞪了乃兄一眼,愤愤地说:“都是你不好,差点儿送了他的命。”   白衣青年呵呵笑,说:“谁知道这位兄弟那么傻?急于救人,急急忙忙去救那位该死的女人挨了三颗五芒珠,真是活该。呵呵!这叫做阴沟里翻船,林兄弟在数百人围攻下,威风八面来自如,如入无人之境,胆大、机警沉着、勇猛,委实令人欣赏,到头来却栽在一个女人之手。岂不可笑,他早该看出假南乞的身份,一代侠乞会如此不济……”   “那女人是怎么一回事?”汤叔问。   “他放出消息,说那女人是一个叫雷秀萍的女人,其实他是有意引千里至洲中决战,却没想到沙千里也在引他上钩,双方各怀心机,他不曾料到沙千里带来了数进人,沙千里也没料到他如此高明。至于其中的内情我却不知道了。”   久未发话的千里追风呵呵一笑,接口道:“这件事老朽略知一二。那位姓雷的姑娘,已由七星会的宇文会主。命他的两位千金将她找到;百般劝说总算劝醒了那位姑娘,目下已派人护送雷姑娘西行关去了。”   “康老伯,你老人家并未说清楚。”杜姑娘接口道。   “老朽只知概略情形,那位雷姑娘是塞外唯一大帮估安西盟的盟主,被沙千里的花言巧语所骗……事情是这样的……”千里追风将林华出塞扬威西域寻找爱侣,受到安西盟相助,感恩图报重返中原时,答应暗中保护雷盟主的前因后果—一说了,最后说:“这些事,老朽是从宇文会主的两千金口中听来的,所知不多,依老朽看来,林老弟并不知雷姑娘已经返西域,必定是想设法除去沙千里永绝后息,他一个对异性心灰意懒的大男人,暗中保护一位如花似玉的痴情少女的确深感吃力不讨好的,不得不冒险与沙千里拼骨哪!”   汤叔不住点头,笑道:“英雄肝胆,儿女情怀,老弟才真是至情至性的人,康老哥,有关他寻爱侣的事,咱们江南人一无所知。有关他身世。老哥知道多少?”   千里追风摇摇头,苦笑道:“他自己只字不提,像个没口子的葫芦,谁知道?铁城山宇文会主恩仇了了那天,他为了劝解千幻三娘,曾经沉痛的吐露了些苦衷,然后一溜烟走了、留下一大堆谜团,他知果不说,任何人也休想知道。”   汤叔离座而起,笑道:“咱们不必再等他了,可能还得等很久他才能醒来,咱们到厅中把酒闲聊,请康老哥将铁城山的风风雨雨说给咱们听听。”   “侄女留下来。”杜姑娘说。   “不必了,好侄女。”   “不,不然他醒来时,又溜之大吉……”   “不会的,十天半月他休想起床,走不了的。”   “这……”   “走吧,愚叔会留下人照顾的,放心啦!五芒球只在林华身上留下了皮肉之伤,但假南乞那可怕的一杖,几乎要了他的命,假南乞的修为,其实比他相去甚远可是已算得是武林一流高手,那实心的竹杖可以接架刀剑而不怕损伤。而那次全力一击,竹杖竟然折裂毁,可知假南乞那一击之力是如何沉重了,如换了旁人,那一杖足以立即毙命哩!”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灯影朦胧,他看到了眼前有浮动的人影,刚张口想叫唤。突觉一阵疼痛感无情的袭来,痛得他浑身发软,叫不出声音。   朦胧中,眼前出现一个不稳定的人影,传来了倒还清晰的语声:“林爷醒来了,快将老爷请来。”   只片刻间,室中又挤满了人。   他的视力逐渐恢复,终于可以稳定的看清人的轮廓了,听到有人叫:“东生嫂。将紫露汤端来。”   一位仆妇扶起他的上身,将一碗异香扑鼻但药味甚浓的药汁,徐徐喂入他的口中,一股清凉的液体流入腹内,他立即感到精神一振,似乎视线清明了。   他看到了床前的人,看到了所有的人,看到了所有的人中,有熟面孔,没有敌人,所有的目光皆流露出欣慰,关心,如释重负的神情。   他认识两个人,杜姑娘和千里追风康博文。   在铁城山,他当着金花门无数门人之前,击败了千里追风,但老人家不以为辱,反而坦诚结交他这位朋友,多次相助惺惺相借,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在他眼前。   “是傅老么?”他感激地问。   “小兄弟,你总算醒来了!”千里追风喜悦的叫。   “小可身何处?”他接着问。   “这里是汤孙湖家负责医治你的便是主人云梦医隐汤兆阳老兄。”   “哦!这……”   “救你出鹦鹉洲的杜家兄妹,岳麓山百花在福慧双仙的杜公子杜安华,女公子杜淑华。”   “谢谢你们。”他欣然地说。   “小兄弟,目前你不宜多说话,请安心静养。”   “请问……”   “不必问,老朽告诉你一些作急欲知道的事。其一,杜姑娘关心你的安危,以为你中了欢喜佛的对时散而为错发出求援信息,总算得到鬼见愁的全力相助,老朽也获得掌门人的手令,调集武昌附近本门的门人子弟相机策应。杜公子兄妹潜入鹦鹉洲暗中襄助,总算天从人愿将你救出来了。其二,沙千里仍在鹦鹉洲穷搜,他这次损失惨重,必定不肯罢手,本门已派人加以严密的监视经常呈报他们的行踪消息。其三,雷盟主已听从两位宇文姑娘的劝告,早已动身指定塞外,并由七星会派人沿途照料,你可以放心了,老弟为了甘龙的一句诺言,经历无数风险,你已尽了心力对安西盟可说已是情至义尽,对江湖道义已有所交待,无愧于心啦!”   林华叹息、一声,苦笑道:“除非沙千里死了,雷姑娘是不会死心的。”   “咦!你该知道,沙千里是不会放弃中原的花花世界,出西域……”   “雷盟主会回到他身边。”   “七星会已派人……”   “傅老,情之,奥无穷,神秘莫测。雷盟主是个痴心的姑娘,身陷爱河不克自拔,她会为了仁而不惜任何代价,不趋汤蹈火,不至春蚕至此丝方尽,蜡炬灰泪始干的境地,她不会跳出情关,如果我所料不差,七星会该有信息传来了。”   “你是说……”   “她恐怕已经扔脱七星会暗中照顾她的人,潜回寻找沙千里了。”   “这……你打算……”   “我……”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小兄弟……”   “如果博老早些日子说出雷盟主听劝返回西域的消息,我也不至于引沙千里至鹦鹉洲去决斗了。”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她如果早表示返回西域,我便没有找沙千里决斗的理由,这一来岂不显得我气量狭小,岂不引起旁人的猜测?”   “除暴安良,这是武林侠士行径……”   “话不能这么说,牵涉到男女之间的纠纷,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感慨地说,又转向云梦医隐道:“请教前辈,小可的伤约需多久方能离床走动?”   “这个……至少亦需十天半月。”云梦医隐迟疑地说。   “谢谢前辈……”   “不必言谢,你无意中救了杜姑娘,我们救你是应该的。目下你不必为一切烦心,唯一要办的事情是静静的养伤。”   “小兄弟,你是不是有重要的事待办?”千里追风问。   “是的,小可有两件事急需办理,希望能早日痊愈,以便……'   “有何要事,小兄弟尚请见告,也许老朽可以为你分劳。”   “不敢有劳……”   “小兄弟,至今尚将老朽视同外人么?一门一会能避免火拼大劫,皆出于老弟之赐,一门一会如不能为老弟分劳,世间尚要道义二字何用?小兄弟,如不见尚请明告。”   “这个……”   杜安华呵呵笑,大声道:“林兄,武林朋友恩怨分明,个性爽朗兄弟看不惯你这种婆婆妈妈劲,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人一生中,那会一帆风顺永无逆境?你必须也替朋友留一条路走,让朋友为你尽一分心力,你救了舍妹,兄弟欠你一份悄,受恩不报非君子,有仇不报枉为人。感图报理所当然,你不给兄弟图报的机会,兄弟永不安心,你不是钓名沽誉的人。但兄弟们认为你气度不够恢宏,让别人欠你一辈于的债,你当然心安理得,但你为何不替别想想?这样吧,我等你一句话。”   “杜兄……”   “咱们撇开个人恩怨不谈,谈些当前的事实,你我年岁相当,我不信咱们不能成为朋友。交浅言深,说重了不要见怪,可能你在江湖上下很不如意,受了不少委屈,但傲骨天生颇为自负,因此独来独往自命风流,不想与人打交道,却又不甘寂寞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不愿辜负大好头颅不能遗世而孤立,即使看破世情遁世逃避的人,也离不开芸芸众生,不管你过去如何不如意,至少目前在场的人,都是敬重你的热血朋友。朋友之道,须替对方分忧,以仁义为先,古春秋豪侠所谓过命交情,便是为朋友不惜赴汤蹈火。但不管交情如何,必须明辨是非,不能逾越,不能陷友于不义。兄弟相信你不是不明大义的人,你所要办的事,决不是见不得人的卑鄙勾当,因此乐于为你分忧。目下你有了困难,如果你不肯让咱作替你分忧、你便是瞧不起咱们这些朋友。”杜安华神色庄严地说,份量甚重。   林华长吁一口气,不知如何措词才好。   千里追风也正色道:“小兄弟,你十年前即已闯荡江湖,江湖浪子的名号可说小有名气,但始终不曾挤身于江湖名流之列。而以你的艺业修为来说,足与以乾坤三剑圣与宇内三狂等元老名宿争短长,公庭抗礼亦不为过,但别人皆名利双收,你却依然一无所有,连朋友也不肯结交。虽则你孤芳自赏轻视名利,但到底办不出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来。牡丹虽好,终须绿叶扶持,多一位肝胆相照的朋友,办起事来岂不是事半功倍有效得多?”   杜安华的俊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接口道:“如果你瞧得起咱们这些人,那么,咱们等你一句话。”   他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诸位对我的好意,我万分感激……”   “感激的话,留待以后再说,好不好?”杜安华笑问。   “恭敬确不如从命,兄弟有两件事请诸位帮助。”   “这才像话,说啦。”   “其一是太湖一君已查出八臂哪咤的住处,已派人至山东捕拿,我想查出他们返回的路线,以便在途中救人。”   千里追风呵呵笑,说:“小兄弟,这件事宇文会主已经在办了,信息是从铁城山发出的,专差可能已接近京师了。南京以北,由七星会员负责救应;以南,由本门完全负责。目下南来各站负责的人已经各就各位,一门一会共设的联络站在武昌,老朽便是负责调遣与传递消息的人。这次你在武昌的行径,便是鬼见愁供给的。这件事你大可放心,等候好消息就是。”   “哦!小可这里谢过。”   “第二件呢?”   “那就是雷姑娘的行踪,她这件事小可委实放心不下。”   “这个……为了什么?林兄你已尽了心力了。”杜安华剑眉深锁地问。   “为了兄弟对甘龙的信诺。”   “但……雷姑娘如不是寻仇报复,便与信诺无关了哪!   “这……”   “林兄,坦白的说,你是不是也牵涉在情爱之中?”   林华笑了,说:“林兄,你想到那儿去了?兄弟已是跳出情关的人,儿女私情已与我无缘了呢。”   “那……那又怪了你……”   “杜兄不知西域事,所以只想到儿女私情。”他爽朗地笑道。   “西域的事,兄弟是一无所知。”   “朝廷软弱,边塞永无安宁,安西盟在西域.等于是朝廷不花一文钱而建立的谍站。安西盟的盟主万一在中原出事,势将引起轩然大波,谁敢保证安西盟的盟友不至中原寻仇?安西盟会不会因此而解体?”   众人默然,林华又笑道:“也许我说得太严重了些,但我希望为安西盟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杜安华沉吟良久,点头道:“好吧,你说得有道理,这件事兄弟承办,即刻发出信息请朋友们留意雷盟主的行踪,以便……'   “最好能和沙千里保持接触,中原的江湖朋友,不认识雷盟主,不易追查。”林华表示意见的说着。   “好,只有如此着手方有头绪,你安心养伤好了。”   云梦医隐离座笑道:“好了,咱们不再打扰林小哥了,让他好好养伤,咱们走。”   庄中次日忙了一天,千里追风返回武昌,各路信差也先后出发,杜安华也一早离开,自有一番安排。   午后不久,武昌传来了消息。沙千里已离开了鹦鹉洲,带了十余名男女,乘船东下,很可能前往南京,与乃父擎天手沙魁团聚。这恶贼毫不掩饰自己的身份、也不隐瞒自己的行踪。   同行的人中,有独脚妖与妖道九指老褚纯阳。妖道名列入大邪妖,与千幻三娘同在江湖失踪了廿年,与死在铁城山的矮煞神陈坚交情深厚,这次重出江湖相助沙千里,据说是意在替矮煞报仇,鹦鹉洲八门金锁大阵八面埋伏,便是妖道出的鬼主意。不然林华决难平安在阵中来去自如。   太湖一君己秘密潜返集贤庄,可能另有诡谋。   第三天,林华奇迹地已可起床行走了。   近午时分,他独自走出汤家,沿小径走向绿波荡漾的汤孙湖,沿湖滨散步。他穿了一装青袍衣裾飘飘,略为清瘦的脸容反而显得清秀脱俗。他中藏了一支萧,背着手徒步而行,前面出现了一座水滨的小亭。   进得亭来,凉风习习暑气全消。他在亭栏上落坐,遥望着湖心发呆。   经过三天将养,汤家的老少待他如家人,亲切热情,令他颇有感触。杜姑娘淑华留在庄中照料,嘘寒问暖不避嫌疑。起初他以为这位武林大侠福慧双仙的女公子,必定狂妄任性不可亲近。岂知大感意外,怎么看也看不出她会是游戏尘间杀人的女煞星。   湖中四周长满了菱角,上空飞翔看不少水禽,雁与凫在水而悠闲地觅食,几艘竹鲅随风飘浮。一切是那么和平、安详、静宁。   这三天中,他想得很多、很远。这次从西域回来、随即到了江南,这是多么强烈的对比哪!生活环境简直不能比.那根本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对照。   但他的处境并末改变,依然处身在刀光剑影中。   他屡次自问:“我为的是什么?”   他迷惑了,连他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以往,他是为了寻找爱侣,如今,他却为了自己许下的诺言而烦恼,而卷入是非之中。   “我该回乡了。”他向着湖水叹息着说。   他取出了萧,自语道:“我还有一个家,江南虽好、终须要叶落归根。”   他定下心神引萧就唇,萧音一起,他意神飞驰,游子吟的低回缠绵旋律,引领他进入岁暮冬寒游子思家的境界意识中,身外已非盛暑,而是大雪纷飞的故乡,他似乎已魂返故乡浑然忘却江南烟雨。   萧声徐止,接着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一只纤纤玉手轻柔地接过他的萧,略带感伤的语声在耳畔震荡:“林大哥,你还不宜弄萧,会伤元气,多保重啊,林大哥。”   他站起一欠身,淡淡一笑道:“谢谢你的关心、杜姑娘,我觉得元气已复,不要紧的。”   来人是杜淑华姑娘,似乎已被他的萧声感染,文静地在凳上落座,粉首低垂,叹息着方问:“大哥,你在思家么?”   他心中一震,这位姑娘是知音呢,已可从萧音听到了他的心声,他软弱的一面已被对方发掘出来了。   “是,有点思念。”他迟疑地答。   “大哥府上双亲想必健在?”   “在下的双亲已仙逝多年。”   “我很难过,大哥,府上还有些什么人?”   “就我孤家寡人,所以我叫江湖浪子。”   “听王排头说,那位姓张名全的人,相貌与大哥十分的神似?”   “十年前在虎牢关,舍弟重伤垂危乱中失踪,至今算来整整十一个年头,生死不明,这是我在世间唯一牵挂的事。”   “你问过张全……”   “问过了,王排头也在,他一口否认。”   “大哥,其中是不是另有隐情?是不是插翅虎唬迫他否认呢?”   “不会的……'   “你该彻底查一查,寻根究底步步追踪。”   “世间相貌同的人……”   “但这是线索,你怎可放弃?”   “这……'   “大哥,查吧,值得一试的。”   “哦!是的,我真该试一试的。谢谢你提醒我,真的,谢谢你。”   “大哥今后是否有何打算?”姑娘转过话题问。   “回乡,终老家园,不再过问江湖事。”   “大哥何不仗剑江湖行侠仗义……”   “不,谢谢。我不是怕死,真要玩刀剑,我宁可到汉外捍卫国土,冲锋陷阵斩将首或擎旗,死也死得光彩些,和沙千里这种人在江湖称雄称霸,殊不值得。”   “哦!难怪你对雷盟主如此关心。大哥,要不要我替你两人撮合?”杜姑娘笑问,她脸上泛起了红霞,但显然流露三分稚气。   他笑了,从姑娘手中取过萧,说:“你呀!人小鬼大,不害臊,你倒该向我请求替你找一个好婆家呢。”   “啐!你……”   他呵呵笑,笑得很勉强,说:“我已不再年轻,即使年轻,我也不横刀夺爱,夺来的爱最痛苦,会痛苦一辈子,爱一个心不属你所有的人,那滋味可不好受。”   “大哥,你不否认对她的……”   “你错了,杜姑娘。我第一次认识她是在铁城山,见面就爱那还像话?”   “大哥,你该有过一位令你倾心的人……”   他脸上的笑容迅速地沉落,吁出一口长气说:“是的,我曾以爱过一个人,但这颗爱心已经死了。杜姑娘,回去吧,我感到有点倦了。”   “大哥先走一步,我还得坐坐。”杜姑娘有点心不在焉地说。   他欠身告退,步伐沉重地走了。无端被这位小姑娘勾起如烟恨事,他感到心中十难受。   杜姑娘呆坐在亭中,凝视着远处的云山烟水,久久不动。   次日一早,姑娘伴同林华在院中活动,两人变得很投机。练了两趟拳,姑娘先收势,笑盈盈地说:“不能过量了,大哥,歇歇啦!今天哥哥可能有消息传来。”   “但愿是好消息,这几天真闷得慌。”他拭掉汗水说。   “是不是累了?”她关心地问。   “老了。确是感到有点累。”他信口答。   “事实胜于雄辩,人怎能不服老?”   “大哥今年贵庚?”   “廿七,老啦!'   “见鬼!你只比我哥哥大一岁。”   他指抬心口,苦笑道:“不老不老,与身躯年岁无关,这里老了才叫真老。你年纪小,以后便会明白的,信不信由你。”   姑娘正欲反驳,远处月洞门出现一名仆妇,亮声叫:“林爷,老爷有情。杜公子派了信差来说是有重要消息禀告。”   两人迫不及待迎上,随仆妇匆匆走了。   不久,两个村夫出庄,匆匆走了南北大道,不走府城却住南行。   大江从夷胶州以下,不禁夜航,从武昌府走水路到武昌县,午间发航,次日一早便可到达。沙千里的船在樊口靠岸,在樊口黑道巨摩鬼芮鹏飞的家中逗留一昼夜.次日午后方起早南下,同行的人中,多了五名黑道上的知名人物。   一行十八人并不急于赶路,第三天方进入幕阜山山区,接近江西地境。   兴国州下领两县:“大冶、通山,通山县位于万山丛中。是一座小得很的小县份,又小又穷,城中只有三百余户人家。其实那不是城,只能算是一座土寨,四周只有矮土墙,没有城也没有池。   从府城到通山,根本不需走兴国州,更不必走樊口,可以南下咸宁,走小径抵通山,近得很。   从兴国州到通山,也是小路,路沿富江西行,沿途山青水秀风景极佳。   通山东南八十里与西接壤的地方,有一座相当有名的九宫山,流出一条宝石河,这一带人烟稀少,但九宫山可是名胜区。   一早,十八名高手沿小径赶向九宫山。山有高峰九屑、老远便可看到了。   一行人到达太平山,沙千里开始止步,开始向众人发令:“咱们在此分道。曹老前辈与裕道长先生至壶元亭,远远监视着拨云峰,等晚辈带入绕至西南的喷雪岩,如果拨云峰没有人出现,便可以到公洞会合。咱们依计行事,万一反脸动手、咱们给他来一次斩革除根。”   “老夫这一面,如果发现有人,何不一律格杀?”独脚妖眼放光芒地说。   “这恐怕不太好,以活擒为上,杀他的人,孟老匹夫恐怕会和咱们拼命,人伤人便比较好说话……”   “杀了他的人,更可杀鸡儆猴的功效,你以为然否?”   “如果杀的是老匹夫的子弟,他岂肯让咱们走?老前辈务请忍耐为上。”   “这……好吧,老夫答应你。”   众人开始分手,独脚妖与九指老道褚纯阳,只带了两个人,四人先行出发。   沙千里直待四人去远,方率领了其余的人跟进,进了万竹山,方掩起身形,赶往水口亭。   瀑声如雷,满谷都是水雾。众人沿宝石河上行,古林参天。没有路径。从树隙中,可看到喷云岩挂下的数百丈飞瀑,瀑触石崩散,如同喷珠溅雪,极为壮观。   沿途不见有人,白费了不少工夫潜身探道。   沙千里在一处山壁上指指点点,大声说:“瞧,那就是伏虎岩,侧方那三栋草屋,便是伏虎天君孟老匹夫的隐居处。走,先到雷公洞会合两位老前辈,他们那一面没有动静,可能没碰上老匹夫的子弟。”   “这鬼地方吵得要死,住上两天耳朵都会被震聋,孟老匹夫怎么跑到此地来隐居?见他的大头鬼。”一名五岳朝天的中年人怪声怪气地说。   “这地方正好练耳功,孟老匹夫的那位死鬼门人,可从嘈杂的市集中,听清所追的人在十丈外低声说话,便是从瀑声震天的环境中锤炼出来的。”沙千里加以解释。   伏虎岩旁的三栋草舍中,人都睡午觉去了,没有人在外。久久,柴门大开,出来了一个十四五岁小后生,抬头望了望天色,自话说:“已是午未相交时分,该叫醒师兄了。”   他走向左面的草屋,接近屋角,突然大喝道:“什么人?出来?”   没有回音。他大眼一翻,向屋角的乱石堆走去。   蓦地,屋前的坡口上来了三个人,喝声震耳:“小哥儿,客人来了。”   少年人一怔,转身迎上,大眼中涌起了疑云,一面接近一面问:“咦!诸位是来游喷雪岩的么?这里是伏虎岩,没有什么可看的。”   来人是沙千里,一名年约半百,脸色隐沉的中年人,另一位是个秃头大汉,身材魁伟,脸貌狰狞,佩了一对双怀杖。中年人与沙千里皆佩剑,也只有沙千里与众不同,英俊潇洒气宇不凡。   沙千里呵呵笑,说:“咱们不是来游山玩水的,特地前来拜会伏虎天君孟大侠。”   “咦!你们是……”   “咱们是孟大侠的朋友,小兄弟贵姓?孟大侠是……”   “那是家师,小可陈飞,尊驾贵姓大名?”   “在下姓沙,名千里。”   “沙千里?家师似乎没有姓沙的朋友……”   “南京溧水擎天手乃是家父。”   陈飞大喜,赶忙行礼道:“原来是沙老前辈的公子,幸会幸会,请到客厅待茶,请。”   “有劳小兄弟了?”沙千里客气地说。   陈飞肃客入厅,先喜悦地奉上三杯香茗,一直就用羡慕崇敬的目光,不住打量这位不速之客饮茶毕,笑道:“诸位请小坐片刻,小可去请家师来。”   “令师真会享清福,是睡觉么?”沙千里一面品茗,一面信口问。   “家师正在打坐,每天午间要打坐一个时辰,不许任何人打扰他,因此要所有的人按时午睡以免打扰他老人家的清静,时辰已到,他老人家该已起身了。”   陈飞入内不久,内间里履声橐橐,出来了一个梳道髻,穿青袍的花甲老人,身材修长,相貌情癯,大有仙风道骨的气色。   出堂便掀须微笑,向站起相迎的沙千里颔首笑道:“呵呵!贤侄居然还记得老朽,难得难得呀,咦,十年不见,沙贤侄成为虎背熊腰而英俊潇洒的青年人了,果然是将门虎子,入中之龙,老朽深为令尊庆贺。请坐,请坐,这两位是……”   沙千里先不替两位同伴引见,行礼含笑告毕、笑道:“孟老伯隐居九宫山,十年从未出山一游,要不是令徒王小兄弟在樊口遇上小侄,小便怎知王伯在此隐修,家父要小佳专程向老伯问好啊。”   “呵呵!不敢当。老朽隐世十年,事前并未告知隐居地,令尊想必不会见怪的。贤侄这十年来,想必已获令尊真传,家学渊源,必将为武林大放异彩。老朽当年向令尊辞行时,听说令尊已为你找到名师,但不知令师上下如何称呼?”   “家师是玄门中人、修真王屋山,人称他老人家为王屋炼气士。”   伏虎天君一惊,讶然问:“是不是乾坤三剑圣之一的凌虚道长?”   “正是他老人家。”   “贤侄拜在凌虚道长门下,可喜可贺。”   “小侄力争上游,但愿不负恩师所教养。”沙千里谦虚地说。   伏虎天君神色一整,说:“贤侄,令师一代剑圣一剑道通玄,号称宇内剑道第二人,在武林声威远播,数十年末逢敌手.高手名宿无出其右。但令师为人……”   “老伯?”   “好,老朽不该说,但令尊是白道英雄中、声望极隆一代之豪,希望贤侄要学令师的处世态度,做个真正的英雄豪杰。”   “但愿小侄不会令老伯失望。”   “贤侄此来,山居简陋、粗茶淡饭幸勿计较。飞儿,去请你两位师兄来晋见沙公于、再打扫客房准备给沙公子安歇。”   “老伯,不必了,小便只能勾留片刻,就要走的。”   “咦!是嫌老朽慢客么?”   “不,老伯别误会。小侄此来,是专程向老伯请教来的。”   “贤侄如不见外,以后有的时间……”   “小任委实事忙,不能久耽。”   “这……你是……”   “小侄出道不久,不想藉家父的余荫坐享其成,想在江湖上轰轰烈烈创一番事业,因此专程前来请教老伯的意见。”   “我?我已退出江湖……”   “但老伯主刀未老、声誉仍在。”   “你的意思是……”   “目下江湖中间派林立,帮会如雨后春笋般茁长、初出道的人,创业相当不易。小侄要立一个神花帮,与名门派各帮会争短长、目下已筹措停当,只等开山立堂了。”沙千里颇为自谊地说,袖中取出一朵银花递过,接着说:“小侄已创下名号,绰号叫幻剑神花,就以神花为记,称为神花帮。创业伊始,千头万绪自不等闲,必须获得江湖的高手名宿扶持,所以小侄专程前来拜会老伯,并请赐予协助。”   伏虎天君了一惊,说:“贤侄,以令尊在武林的声望……”   “小侄不想藉家父的余荫,大丈夫……”   “但何必组帮立会?”   “非如此,岂可领袖群伦?”   “贤侄,你错了,练武在于强身,强身方足以济世,组帮结会龙蛇混杂,利害攸关、问题重重,稍一大意便会成为害人害己的……”   “老伯,何必看得那么严重?”   “这……”   “小侄组帮,用意就是济世,所谓众志成城,人多了便可壮大自己,壮大后方能有力量济世方能为江湖造福,方能……”   “别说了,我只问你一件事,你组帮之后,为何生理?”   “上者经商耕物各安本份,下者则车、船、店、脚、衙,无一不包,无一不容,无一不作……”   “也不非作歹也……”   “老伯,请你尊重小侄的神花帮。”沙千里变色道。   伏虎天君色也脸色一变,说:“贤侄,老朽不和你色辩。总之,老朽已退出江湖,目下隐居逃俗,以授徒自娱,不再过问江湖事。山野之人疏狂已惯,不便留客、你请吧。”   “老伯……”   “请代问令等问好。老朽此生已决定终老林泉,当年向令尊辞行时,老朽就曾经向令尊表明今后决不过问江湖事,并且力劝令尊急流勇退,早些封剑退出江湖,此心已明,贤侄不必前来打扰老朽的清静了。”   沙千里冷冷一笑,说:“老伯,神禅没有十八名护法,尊称十八金刚。小侄拟请老伯荣任护法,虚位已待务请老伯俯允屈就。”   “对不起,恕难从命,贤侄另请高明。飞儿,送客。”   沙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站起说:“老伯,恐怕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笑话!老朽……”   “由你不得。”   “什么!你威胁老朽么?”伏虎天君讶然问。   “老伯是明白人,小侄是不会空手离开的。”   伏虎天君怒火上冲,怒声问:“老夫不答应,你想怎样?”   “那就休怪小侄无礼了。”沙千里傲然地说。   伏虎天君怒极反笑,说:“沙千里,我原谅你的目无尊长的行径,冲令尊金面,老朽不与你计较,你请吧,老朽不送。”   沙千里向外走,说:“孟浩然,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荣任护法,一是死路一条,给你片刻工夫衡量利害,我在外面等你。”   伏虎天君示意陈飞关门,说道:“老朽不于你计较,不送了。”   沙千里在门口扭头冷笑一声,说:“四周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你表明态度,你如果不出来,不久咱们便会打进来了。在下只有两句话告诉你: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你不答应、休怪我心狠手辣。”   五岳朝天的大汉取出一支香亮火招于点燃,火头下三分处刮掉香粉露出竹骨,往壁上一插拧笑道:“给你三分香时刻。生死决定应该足够了。”   “阁下似是早有准备而来的。”伏虎天君镇静地说。   “不错,咱们确是有备而来。”大汉傲然地答。   “贵姓?'   “区区伍明庭,小人物名不见经传。”   “哦!原来是十余年前火焚池皮关,焚毙老少平民一百七十余名的凶手,至今仍逍遥法外的哮天犬伍姓的恶贼。”   “哈哈!等会儿在下也替你放上一把火。”   “你来好了。”   “会来的,快了,香已燃了一分,快啦!哈哈哈哈……”   三人大踏步出门而去,脸色苍白的陈飞惊恐地急急闭上柴门。   伏虎神君不再镇静了,脸上涌起了绝望的神色,颊肉在痉挛,挥手低叫:“快把你两位师兄找来。”   陈飞急奔而出,不久便与两位青年人进入,三人的脸色皆苍白可怖,惊恐不安、伏虎天君不等他们开日,强抑心中恐怖急急地说:“你三人立即带了你们的亲人从岩后脱身,火速往骆驼岭请祁老带你们逃命,快,快!”   “师父……”陈飞惶然叫。   “还剩下一分香,快。”   “师父不走,徒儿不走。”三人齐声说。   “胡说!你们想同归尽么?快走!”   “师父……”   “师命不可违,你们再不走。为师便要用门规处治你们了,快!”   “师父……”   “快!为师也许能阻他们一阻……”   “徒儿不走,两位师兄走吧。”陈飞神色凛然地说。   “你如果留下,为师必须照顾你,怎能脱身?快走。”   “师父,你老人家不准备和他们决战么?”   “当然,好汉不吃眼前亏,但如果有你们在,为师便不得不拼了。”   “好,徒儿遵命离开,师父珍重。”   三人跪下泣拜,含泪走了。   伏虎天君回房取出一把长剑,背上系了三把三尺长的小飞叉,掖起衣据,脸上神色庄严,向大门走去。   “啊……”屋后传来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号,接着是女人的尖叫声刺耳。   伏虎天君只感到胸口在抽紧,心如火烙般难受。一咬牙,砰一声一脚踢倒了柴门,大踏步外出、他身后,青影从屋角旁纷纷现身。   外面,沙千里三人站在五丈外,沙千里脸色阴沉,大喝道:“站住!孟浩然,你打发门人离开,显然已拒绝在下了。”   “不错,沙千里,老夫要向阁下讨教王屋练气士的剑术。你我剑上见真章,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尚可一战。”他大声说,向前举步。   沙千里举手一招,八名大汉从屋后掠出,每人手上有上颗人头,有男有女,其中就有陈飞三位师兄弟的头。   伏虎天君目眦欲裂,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摇晃着栽倒。   沙千里三人向前抢来,想乘机擒人。   屋顶上站着独脚妖,大叫道:“贤侄小心……”   伏虎天君在身躯倒地的刹那间,三把飞叉已破空飞出,人亦随叉前射,剑化长虹不顾一切扑上,行生死一拼。   “啊……”哮天犬和同伴同时中叉倒地,沙千里则闪过一叉,迎着神志不清存下拼命的伏虎天君,错开来剑乘势切入。一剑刺入伏虎天君的胸膛,狂笑声震天。   沙千里在伏虎天君哀涌暴怒愤怒如狂中,出其不意突下杀手,一剑刺入伏虎天君的胸膛,剑尖直透背部,一场狂笑、拔剑飞退丈外。   伏虎天君大叫一声,便支持不住了,创口鲜血激射,扭曲着身躯砰然栽倒,十年前的白道名宿,惨死在好友之子手中。   沙千里所带的两个人,皆被飞叉所击中,一人叉贯小腹,绰号叫哮天犬的人,叉入左肋直透内腑,眼见活不成了,抢出救应的人把他们扶住,气息已绝,一命换二命,伏虎天君没亏老本,可是,三名门人与五名妇孺,全部被杀含冤九泉。   十六个人在大厅会齐,先整治酒食餐一顿,血腥触鼻,但丝毫不曾影响他们的胃口,食罢沙千里即席说:“可惜,老匹夫不识抬举,宁死不屈,咱们白跑一趟了。”   独脚妖哼了一声,慢慢地说:“老狗临死反噬、居然以他的飞又绝技杀了咱们两个人,得不偿失,下次咱们切不可大意了。”   沙千里冷哼一声,杀气腾腾地说:“下次,下次晚辈可不这么意气,今天咱们到汤泉住宿洗洗温泉澡。明日一定要赶列咸宁,后天午间可赶到白崖山,找白崖山主谈判。”   “咱们目前暂且不要招收绿林巨寇,免生意外。”九指老道大声说。   “道长有所不知,对外咱们当然不会承认,等到咱们根基已定,方可承认他们身份,白崖山主与卢山的独眼仙翁交情不薄,也与义宁州大先山八大天王交称莫逆,只要收服了白崖山主、江西的地盘稳如泰山。”   一个黑脸膛五官挤成一团的中年人桀桀怪笑,接口道:“重要的是,白崖山主与新建县逍遥山的玉罗刹是兄妹,为了招风月道人入伙,必须借重玉罗刹那骚女人,便不易请到风月道人出面相助创业了。”   “如果收取不了白崖山主,咱们便得辛苦些,远走麻姑山去找花阎婆,她手下的女弟子全是绝色,有阎婆相助,大事定矣。”沙千里颇为自得的说。   “咱们是否赶得及返回集贤庄?走得太远了吧?”一名花甲老人问。   “如果请不到玉罗刹,在下独自跑一趟麻姑山,诸位可由义宁州返湖广,在下已与徐二哥说好了,在我返庄之前,不管八臂哪咤是否已经押到,须加以封锁消息,等我返庄时再策划擒杀江湖浪子的妙计。”沙千里成胸在竹地说。   “也好,当然咱们希望不虚此行。”黑脸膛中年人说。   沙千里离座而起,说:“咱们走,到下面去找温泉投宿,养精蓄锐,在拜山之前,咱们还得在两河口拜会多臂猿姓潘的,很可能有一场好厮杀,那老儿自命英雄,恐怕不会接受咱们的条件。他可不像孟老匹夫那么好说话呢。”   “这就走!在下替他放上一把火毁尸灭迹。”   江西地境温泉甚多,这一带山麓共有两处规模不小的温泉区,众人绕过一道山尾,走在最后的人越众而进,走近中间的沙千里低声道:“后面有两个人跟踪,不知是谁?”   “孟老匹夫的茅屋起火,自然引起山民的注意,前来救火并非奇事,但跟踪却是显然不怀好意,可能是老匹夫的朋友。留下四个人埋伏。”沙千里沉静地说。   最后又加上一句:“不许一个走脱。”   “是!请问要不要留下首级?”   “不必了,咱们没带有防腐的首级匣。”   不久,后面传来了一声惨号。   不久,埋伏断后的两个人,仍由先前的大汉上前,向沙千里禀道:“是两个猎户,已将尸体丢下溪底去了。”   九宫山南面也有一条河流,叫鹤源河,河水向南流,冬夏不竭。与修水会合处,地名石歧。也叫两河口。这里有渡头,叫石歧渡口,凡是从南昌前来游览九宫山的人,皆须从此地过渡。   石歧在鹤源河的西岸,东岸是武林中颇有名气的清溪庄,那是名武师多臂猿潘伯的家,在河西地境,多臂猿是江西十大名武师之一,据说创少林俗家弟子,可是却善用双手,掌指工夫出类拔萃,所以绰号叫多臂猿。   近午时分,十六名高手接近了歧口村,山径鸟道羊肠,人迹罕见,走在沙千里后面的黑脸膛大汉说:“沙兄弟,后面好像有人跟踪。”   沙千里向前面叫:“彭兄弟,距歧口还有多远?”   走在前面的一名中年人答道:“快了,过了前面的两座小山便是河谷平原,还有五六里的路。”   “多臂猿的清溪庄是不是在河对面?”   “是的。'   “可不可以先找地方过河?”   “可以,前面第一座山的东麓,有一处便于居民往返的渡口,没有渡船,只有两个竹筏,河面索绳,不需撑便可攀绳往返。”   “咱们先过河。”   “那会多走三里路。”   “不要紧,三五里算不了什么,留下人对忖追踪的人,看看追来的是谁?”   黑脸膛大汉桀桀笑,说:“沙兄弟,咱们的行踪毫不瞒人,居然向跟踪的人避道,岂不笑话么?”   “咱们已经接近了清溪庄,岂能不小心些?”沙千里毫无介意地说。   他们过了河,许久,留在后面的人方赶到,为首的人轻描淡写地说:“五个游山回来的人,并非跟踪的。”   “他们呢?”沙千里问。   “都丢下山沟去了。”为首的人答得很干脆。   一名左手有点不便的人摇头苦笑,说:“沙兄弟,咱们沿途杀人,岂不有伤天和,还是省点劲吧,沿途留下死尸,到底惊世骇俗,对不对?”   沙千里呵呵笑,得意洋洋地说:“不如此,如何立威?惟有大开杀戒,方可震慑人心,你等着瞧好了,等到咱们的神花帮开山立堂公诸天下之后,将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大帮,君临天下唯我独尊,谁敢与神花帮分庭抗争,必将被毁灭,必被埋藏。”   “第一个要被消灭的,自然是金花门子星会了。”黑脸膛大汉兴高采烈地说。   左手有点不便的中年人咧嘴一笑,说:“那时候,你鬼先芮鹏飞便行大江上下,独当一面予取予夺了,可喜可贺。”   “哈哈!你勾魂一指也将重返河南,接收七星会的地盘。得其所哉,哈哈!”鬼先芮鹏飞狂笑着回击。   “彼此彼此,如果没有好处,谁愿意襄助沙兄弟创设神花帮?呵呵!”勾魂一指也得意地说,又加一句道:“届时你老兄千万别吃到岸上来哪!”   “当然你也不至于吃下水,是不?哈哈哈哈……”   谈笑间,清溪庄在望。   沙千里先站在高处向下眺望,察看清溪在的形势,久久方说:“这里无险可守,不宜作为掌握绿林诸豪的秘堂。走,去找找这位名武师套一份交情。”   清溪在面临清澈的鹤源河,后面是一座平坦的土山,山上草木葱笼,庄四周茂林修竹围绕,南面是水流急湍的修水,两条河都窄小,无险可守,后面的土山和田地四处皆可接近,挡不住人。难怪沙千里不满意。   相距里余,便听到零落的狗吠声。   沙千里喝声快走,脚下一紧。   接近到百十步内,方发现庄外围的树篱,不是修竹,也不是冬青,而是一种生有毒刺,可令创口发肿刺痛的常春毒藤,高有两丈左右,厚度也超过丈五六,密密麻麻连兔子也钻不进。毒藤围成的在门外,两头浑身黝黑的猎犬爬伏在地,褐而带绿的凶睛死盯着逐渐接近的人群。尖耳、削额、双管鼻、深嘴角、宽胸细腰,由鼻尖至尾端,全长六尺,赫然庞然巨物。   人群渐近,猎犬站起了,眼露凶光了,棕毛竖起来了。   沙千里在远处便已发觉庄中有异,外表安祥宁静,暗中戒备森严,可知清溪在必定不论旦夕,皆戒备外人入侵,不可轻侮。   “一切由我应付,诸位不可贸然行事。”   他向众人提出警告,他领先而行,距离猎犬约三丈左右止步。   猎犬作势扑上,但并未发声吠叫。   “里面有人么?”他大叫。   朱漆院门大开,闪出一个村夫打扮的中年人,惑然地问:“贵客有何贵干?”   穷乡僻壤突然出现一群佩刀带剑古怪狰狞的人,怎不令人吃惊,沙千里是唯一英俊的人,尽量在脸上堆满笑意,拱手笑问:“请问贵处是不是清溪村?”   “贵客不像是对岸来的?”村夫答非所问。   “不错。咱们从九宫山来。”   “但……”   “咱们从上游乘竹筏过来的。”   “请问……”   “咱们远道而来,专程前来拜会多臂猿潘师父。”   “诸位是……”   “慕名拜会,来得鲁莽。”   “尊驾贵姓?可有名帖。”   “在下姓沙,名千里,途经贵地,未备名贴,尚清足下先容。”   “对不起,家主人……”   “足下是否听说过擎天手其人?”   沙千里终于又抬出乃父的名号。   “听说过,是南京的沙大侠沙魁。”   “那是家父。”   “哦!失敬,失敬,请稍候。”村夫喜悦地说,匆匆进入院门走了。   沙千里口口声声不想藉乃父擎天手的余荫创业,其实却一而再反抬出乃父的名号与人打交道。   武宁县属南昌府管辖,南昌则是江西首府,江西则与南京毗邻。   南京统领十四府,直隶州四,属州十七,共七十九公。矩江西最近的是安庆府和地州,出鄱阳湖不远便是安庆原望江,南岸则是建德与东流。   因此江西对南京毫不陌生,两头猛犬仍然虎视眈眈,院门内人影依稀。   不久,七名大汉拥簇着一位身材壮实的人迎出,这人高大壮实,手长脚长,虬髯如戟,年约五十开外,虎目神光炯炯.狮鼻海口神色威猛,先站在门外向外面的人打量,举步上前含笑问:“那一位是沙公子?在下潘伯全。”   沙千里抱拳施礼,笑道:“晚辈沙千里,途经贵地,将趋府拜谒潘老师,来得鲁莽,潘老师海涵。”   “幸会幸会!久闻令尊大名,如雷贯耳,请进。”   当他们踏入大厅时,大厅已聚集了廿余名好奇的潘家子弟,他们皆用惊喜的目光,观看这位白道声望极隆的擎天手沙大侠之子是何人物。   客人多至十六位,好在大厅宽敞,足以容纳这许多客人。   双方分宾主落坐,仆人——献上香茗,按理该主客引见一同前来的朋友了。   沙千里这次不再替他的爪牙们隐瞒身份,客套毕便说:“晚辈从九宫山来,下一站便是至南昌访友,途经贵池,特专谈前来向前辈致意,晚辈先替前辈引见几位朋友。”   他先报出独脚妖与九指老道的名号,主人多臂猿立即脸色大变。   黑脸膛中年人叫鬼先芮鹏飞。   勾魂一指姓周,名伟。   生了一张三角脸的人,是横行川陕的木客宗亮,身材高大面目狰狞,三角脸上阴森森甚少表情,极少说话,令人莫测高深。   另一个中年人耳后见腮,眼皮老向下搭,似乎精神不振睡眠不足,而且患上营养不良症,但名头可吓人,江湖朋友谁不知他是大名鼎鼎的夜鬼詹荣?他原是九流门的香堂法主,九流门八年前被武当群雄大举夜袭荆山总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动,将这个为祸江湖的九流门几乎连根拔掉,只溜走了几个人。夜鬼詹荣便是其中之一。   多臂猿意听愈心寒,也愈听愈冒火,也极为困惑,他做梦也没有料到白道之豪的擎天手,竟纵容儿子与这些江湖败类交往。   他不愿再听下去,亮声问:“沙公子,擎天手沙魁真是令尊么?”   沙千里早已看出他的不耐,也就不再介绍,冷冷一笑道:   “世间那有冒认人父之理?前辈是不是要查区区的家谱?”   “在下并无此意,请教,令尊是不是白道名宿?是不是为人所尊敬的沙大侠?”   “当然”   “但足下却与这些黑道人物交往……”   “姓潘的,你说话小心了。”鬼先声色俱厉地叫。   “姓芮的,你少在潘某家中发威。”多臂猿也不甘示弱地高声叫。   鬼先倏然推椅而起,沙千里却摇手制止,笑道:“潘前辈似乎对区区的朋友颇为不满,而成见甚深呢。”   “沙公子该知道在下的立场。”多臂猿悻悻地说。   “不错,你是名武师,武师可算白道英雄,但事实并不足以抬高身价,同样被看成江猢人,对不对?”   “足下明白就好。”   “沙某此来,一是专程拜望的,有事情商,至于朋友的事暂且放开。”   “谢谢足下瞧得起潘某的盛情,但在下认为没有商量的必要了。”   “前辈不想听么?”   “我看不必了。”   “事关前辈的身家性命,而前辈居然不肯平心静气的听下文,委实令仍深感遗憾,也委实不幸。”   “你是说……”   “区区已决定建立江湖第一大帮,定名为神花帮,内设十八护法、即将开山立堂,与朋友们共谋富贵……”   “什么?你要建神花帮?立堂而不是立戒?谋富贵而不在造福江湖?”   “富贵就是福,你怎么计较这些字眼上的毛病?”   “你……”   “区区恭请前辈加入本帮,并请鼎力禁助。”   多臂猿变色而起,虎目怒睁。   木客宗亮一闪即至,伸手按住了他的右肩,他刚想反击、独脚妖沉道:“姓潘的,你给我安静些。”   “你们想怎样?”多臂猿推开木客家亮的手。骇然问。   沙千里徐徐离座、冷冷一笑道:“潘前辈,在一下等你有回话。'   “潘某无话可说。”   “只要你说一个字:是,或否。”   “是又怎样,否又怎样。”   “沙某不能事前告诉你,一切皆由你衡量。”   “你……”   “一个字便可决定,沙某当然不希望作答的是否。”   “这……”   “你这在子人不少,但恐怕已阻不住登堂入室的人了。”   “潘某……”   “能在咱们手中侥幸的人,从未曾有,在九宫山隐修的伏虎天君,他阁下回答的是否字,所以他已到枉死城报到了,弟子门人无一苟活,鸡犬不留。”   “你威吓潘某么?”   “当然不是。好吧,你既不答应,不好勉强,在下告辞。”沙千里冷冷地说。   勾魂一指接口道:“潘兄,你难道不三思而行么?”   “没有什么好思的?”   “你不以一庄老少为念?”   “在下仍可一拼。”   “但你将身首各异。”   “身首异处岂不妙哉?”   所有的人,皆离座向四面移,气氛一紧。   “潘兄,你已引狼入室,俗话说,上了贼船,只好跟船走啦!老兄,你庄上的人恐怕不够客宗宙老兄一顿消遣,还是识时务为俊杰吧。”勾魂一指鼓起如簧之舌相劝。   沙千里冷笑一声,向堂上的神龛一指:“答应,你即向你的祖宗牌位下跪发誓效忠神花帮,不答应,那就算了。”   四周虽有十余名在中子弟,但大半以上的人皆被这些凶神恶煞的名号吓得魂不附体,噤若寒蝉不敢表示意见。   “给他十声数定。”鬼先大叫。   “三声。”木客宗亮吐出冷冰冰的两个字。   “一”沙千里叫。   多臂猿脸色铁青,目光落在壁间所挂的剑上。   “二!”沙千里的叫声充满杀机。   “还有一数。”鬼先大叫。   “潘兄三思。”勾魂指同声叫。   午膳后、他们启程东行,奔向武宁,行列中多了一个多臂猿潘伯全名武师。   同一期间,三名年轻但脸色苍褐,风尘仆仆的村夫,刚离开九宫山伏虎天君的废墟瓦砾场,留下一位原居住在骆驼岭的人,带着山中的居民收敛火场中的骨灰,一行三人两高一矮,沿小径急追,追问歧口。   三人之后.也有一个村夫打扮的小伙子,沿路只管打听十六名恶贼的行踪,在同一条南行小径向下赶,从九宫山南下,山势逐渐下坡,赶路不费劲,脚程相当快。   三个村夫赶到歧口村,已以是黄昏将临晚霞满天时分、找一座农舍借宿、向村民打听十六名外地过客的行踪。   穷乡僻壤。打听陌生人的消息毫不困难,但他们却失望了。歧口村没有任何人看那陌生人。   次日,他们花了五两银子,请人在附近打听,终于从修水南岸的村民口中,查出昨天午后清溪庄曾用竹筏送出十七名陌生人过河,向武宁为向走了。十七个人,赫然是清溪庄的庄主潘大爷在内。   三个村夫打听出潘大爷是江西的名武师,不由恍然,重谢了村民,马不停蹄向武宁赶路,他们动身后不久,小伙子也行色匆匆风尘仆仆赶到了歧口村。   白崖山,在武宁县南九十里,孤高险峻,人迹罕至。附近的人都知道,山上建有一座山寨,住了两百余名喽罗、山大王叫做山君谢东升,附近的人皆称他为白崖山主。   这位山主不在附近方圆内打家动舍,甚至不抽保护税、与与地的村镇居民相处倒还融洽,兔子不吃窝边草,白崖山主确是个讲道义的山大王。   他的两百余名爪牙,皆是身手了得的硬汉,成群结队远出百里外作案,甚至远至南昌找财路,来去飘忽,作案时干净俐落,因此官府无奈他何。武宁县的公门人,也因为距城远在九十里外、山贼作案、乐得睁双眼闭双眼、多一事不知少一事不愿劳师动众出动民壮进剿,剿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决难攻下这座坚固的山寨。   白道朋友与绿林巨冠是死对头,这次沙千里不再出面,一早、他们便接近了白崖山的势力范围。山径窄小,乌道羊肠,向上攀登三座小山、白崖山在望。   正走间。林中一声唿哨,路右接着是一声虎吼,但没有人出现。   独脚妖领先而行,怪眼在路两侧搜视,前行十余步,看到路左摆了四块叠好的三角形碗大石堆,一根树叉横搁在石顶,他抬起树叉高举过顶、然后放回原处,叉口换了方向,举步而行。   再前行半里地,路侧跳出三名青衣大汉,手按刀靶迎面拦住去路,大喝道:“朋友止步,请留下万儿。”   独脚妖哼了一声,大叫道:“瞎了你的狗眼,不认识老夫行。   再前行半里地,路侧跳出三名青衣大汉,手按刀靶迎面拦住去路,大喝道:“朋友止步,请留下万儿。”   独脚妖哼了一声,大叫道:“瞎了你的狗眼,不认识老夫独脚曹爷吗?”   三大汉吃了一惊,脸色一变。   “本山与前辈并无交情。”中间的大汉硬着头皮问。   “老夫是瞧得起贵山主,所以前来看他,快叫山君谢山主前来迎接。”   “这……”   “你怎敢饶舌?”   “小的不敢。”   “那就快通信报讯。”   “小的遵命,请至馆小坐。”   山下的宾馆是一栋小木屋,有三名小贩负责招待,不久,山上来了十余名好汉,将十六名客人恭迎上山。   次日,众人重行上路,行列中又多了三个人,共是二十条好汉,人数渐多。   江西的首府南昌,附廊共有两县:南昌,新建,南昌县管辖府治东南,新建县管辖府治西北,中间只隔了一座府城。   本府共有两座逍遥山,一在义于州南面六十里,记千丈。圆卅十里,地境幽僻,人迹罕见。另一座西面八十里,地接瑞州府遍安县界,玄门弟子将此列为道家第四十福地,山南有一座颇有名气的玉隆宫,祀奉许旌阳。   江西人如果不知道许真君逊,晋朝汝南(许昌)人,字敬之,幼随父避乱迁家南昌,学道于吴猛,得神方秘术。晋太康初任旌阳令(四川阳旌)因晋乱而弃官东归,谒湛母于丹终获神术,为世斩魔除妖,留下数不清的神话。修炼于西山(南昌章江门外三十里,也叫南昌山,即古散原山或厌原山,是道家第十二洞天),享年一百卅六岁,于太康二年,兴家四十二口拔宅飞升。   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指的是这位许真君在江西,可说各府州皆可找到有关许真君的神话,无人不晓,妇孺皆知,反而提起他的第一位恩师吴猛,知道的人甚少。   吴猛,也就是廿四孝中那位以血膏蚊的孝子,三国仕吴为西安令,四十岁方遇异人授以道术,后与许真阳同谒大仙湛母获仙术,曾经在南昌渡江,以白羽画水而波,江水断流,惊世骇俗。许真君拔宅飞升那年,他也在西平乘白鹿车,偕弟子四人冲霄而去,也成了神仙。   玉隆宫是极为神圣道观,终年香火不绝,善男信女络绎于途。   原称游帐观、是许真君的故宅所在地。相传许真君偕家人与门弟子兴宅飞升时,所御帷锦白云中飞堕故宅,多人即建为游帷观。至宋朝祥符中叶,方改名为玉隆万寿宫,简称玉隆重官,该山既名列道家第四十福地,可知必定风景幽美,水秀山青。   追踪的人,需花费不少工夫打听,始终无法追上,始终差了一天行程。当沙千里一行廿人离开逍遥山两天之后,三位村夫方赶到玉隆重宫。   三人落脚在宫里右半里地的一座农舍中,一宿无话。这天一早,三人换了一身乾一衣裤,向玉隆重宫走去。   他们是林华与杜安华兄妹,杜姑娘易钗而垂,三人都易了容,褐色的脸膛,姑娘的右颊至嘴角,带了一块三寸的青色胎记,三人都留了八字短须,头发胡乱地挽成一个道髻相似的懒人髻,不带兵刃,穿褐衫系上一条破旧的腰帕,真像三个村夫,可是他们所穿的快靴却瞒不了行家。   如论江湖经验,杜安华兄妹甘拜下风,林华闯荡江湖十一年,走遍天下见过世面,经历过大风大浪。因此,他成为主事人,他的年龄,也比杜安华长一岁,而杜淑华姑娘刚好是二九年华。

第十章 兰谷遇险

三人向玉隆宫走,走在中间的杜姑娘低声问:“林大哥,人能猜出沙千里到玉隆宫有何用意么?”   “白崖山的小贼,只知是他们的山主有一位亲妹,在逍遥山做道姑,并未说出在何处,而玉隆宫是玄门弟子在逍遥山最大的宫观。在此地打听是顺理成章的事。”林华轻声解释。   “我是说,他为何走这一条路到南昌,走水路到九江不是安逸得多么?”   “恶贼志在网罗人手,清溪庄的人,不是说多臂猿已被迫发收忠神花帮么?沙千里如果真是的建立神花帮,网罗党翼在所必行,他已用威迫利诱的手段,网罗多臂猿与白崖山主,目下再利用白崖山主招致绿林亡命,用心不问可知。依我看,他可能打江西名宿的主意,可惜咱们无法追上他,不然或可探听他的阴谋,以便及早地通知本地的名宿留神,他既然有组创神花帮的野心,必定羽翼遍布,四出罗致江湖群豪,咱们决不可等地坐大,羽翼己成便难以收拾了。”   “但愿他在此地多留一天……”   “他不会久留的,按他的行程看来,他急于要完成此行,咱们目下,只希望打听出他的行踪来。”   玉隆宫高大宏丽。三进大殿,两侧的偏殿也颇为壮观,宫前建了五六家卖香烛祭品的小店,和三家卖酒食的小吃棚,没有客栈,远道而来的进香人,皆投宿在宫客室,开客栈无利可图。   江西是道教圣地,信鬼神的人比信佛的多,进香的愚夫愚老妇终年不老,老道们日进万钱并非奇事,进入宫前的广场,便可嗅到阵阵信番的气息,里面的法器声震耳。   林华示意兄妹俩要进入小食店。一面低声说:“可惜千里追风康老伯不能眼来,有他在,必可获得金花门的协助。何以致如许困难?且向店中伙计打听,你们在外面稍候。”   进得店来,由于天色尚早。店中空无一人,一名店伙正在打扫,他走近笑道:“小兄弟,你早。”   小店伙计停下活计,欠身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下要请问小兄一些事。”   “这……”   “前天上午,在下有廿位朋友到贵地……”他将沙千里、独脚妖,九指老道的相貌说了,最后说:“在下与敝友不同路,不知他们是否已在前天赶到了,小兄弟可曾见到他们么?”   店伙瞪了他一眼,摇摇头咧嘴一笑。   他加了另一吊钱,问怎么样,他们来过没有?   店伙满意了,急急地将钱塞入怀中。低声说:“来了,再给我一吊钱,我告诉你,他们在此发生的事,你是不是也来找法师们的麻烦?”   他又塞一吊钱。笑道:“不是,在下没有找老道们麻烦的理由。”   “他们向法师们要人,要一个叫什么玉罗……罗沙……不,叫罗沙玉的道姑,几乎翻了天呢!”   “后来呢?”   “法师们不肯说,后来他们带走了一个叫鹤真的法师。”   “到何处去了?”   “往山里走的。”   “鹤真法师呢?”   “昨天没看见他回来。”   “谢谢你,小兄弟。”他道谢,出店而去。   他到另一家店中,借文房四宝写了一封书信,与杜淑华兄妹俩略行计议,便大踏步入了玉殿宫。   他找了一名被挂齐全的一名道士,上前陪笑道:“请问道爷,小可要找一位道长,请问他……”   老道一怔,抢着问:“咦!你们找他们干什么?”   “他家里有人请小可稍来一些家书,要面交给他,这件事很重要,道爷……”   “这里没有叫鹤真的道友。”   老道一口拒绝。   “什么?你说……”   “本宫没有这个人。”   林华一把揪住老道的衣领,撒起野来,大叫道:“好啊!我已经问过不少人了,都说鹤真道长前天还在,你却说宫中没人.你是什么意思?走,去找你们的主持,今天不将鹤真道长的下落说出来,我们打官司,打官司……”   老道挣脱他的手,大声叫道:“漫着慢着,放手,你这人……”   “你们这些老道必定是见鹤真有钱,所以谋财害命……”   “法师们不肯说,后来他们带走了一个叫鹤真的法师。”   “到何处去了?”   “往山里走的。”   “鹤真法师呢?”   “昨天没看见他回来。”   “谢谢你,小兄弟。”他道谢,出店而去。   他到另一家店中,借文房四宝写了一封书信,与杜淑华兄妹俩略行计议,便大踏步入了玉殿宫。   他找了一名被挂齐全的一名道士,上前陪笑道:“请问道爷,小可要找一位道长,请问他……”   老道一怔,抢着问:“咦!你们找他们干什么?”   “他家里有人请小可稍来一些家书,要面交给他,这件事很重要,道爷……”   “这里没有叫鹤真的道友。”   老道一口拒绝。   “什么?你说……”   “本宫没有这个人。”   林华一把揪住老道的衣领,撒起野来,大叫道:“好啊!我已经问过不少人了,都说鹤真道长前天还在,你却说宫中没人.你是什么意思?走,去找你们的主持,今天不将鹤真道长的下落说出来,我们打官司,打官司……”   老道挣脱他的手,大声叫道:“漫着慢着,放手,你这人……”   “你们这些老道必定是见鹤真有钱,所以谋财害命……”   两人一吵,立即惊动了不少香客,殿廊下就有一名村夫闪在合抱大的殿往后,向这儿窥伺。这位村夫,正是从九宫山一路跟踪来的人。   出来了四名老道,大声道:“别吵别吵,到院子里去说是明白,有话好说。”   杜安兄妹两面一分,挡住叫:“不行,不将人交出、人命官司打定了。”   一名在做法事的老道放下法器,抢到问:“怎么回事?放手。”一面叫,一面伸手抓拨林华的手。   杜安揪住了老道的胸领,叫道:“你大概是主持法师,咱们打官司。”   老道急拨架,怎拨得开,急得脸色泛青,惶然问道:“有活好说,怎可动手脚?你们……”   林华将书信掏出亮了亮,说“我们受人之托,要找鹤真道长面交书信,你们却说此处没有这个人,而我们已经到处问过附近的人……”   “别急别急,跟我来,贫道引你们去找他。”老道不好回避香客,赶忙答应。   不久,一名老道领他们向山中走,整整走了五里路,到了一处山谷的谷中,老道不走了,脸呈惊容的说:“贫迫不能再走了,人就在里面。”   “为何不走?”林华恶狠狠地问。   “这里叫做兰谷,北面的山脊附近,经常发现老虎……”   “我说谷里住着道姑……”   “是的,有四五个。”   “四个就四个五个就五个,怎么是五个?”   “施主不知祥,难怪有说一问,附近的人,谁也不敢进入谷中,谁知道里面住了多少人?——   “为何不敢进去?”   “有老虎。”   “我们不怕老虎。”   “那些道姑在前面松树下挂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四个字:擅入者死。”   “但鹤真为何在里面?”   “是那些人押他进去的。”   “为什么?”   “他曾经见过里面的一位道姑,所以那些人要他带路,前天一早进去,至今尚未返宫,恐怕凶多吉少。”   “咱们进去找他。”   “老天爷,贫道告辞……”老道一面说,一面扭头便跑。   跑了百十步,扭头一看,林华三人已经入谷而去,叹口气自语道:“这三个笨虫,进后便凶多吉少……哎呀……”   老道感到背后被东西抓住了,吓得惊叫出声,缩着脑袋发抖,腿软了不敢转身。   背领一松,有人用怪嗓子在后面叫:“转身,你怕什么?”   他依言转身,看到一个脸色焦黄的小村夫,不由得心中大定。   小村夫挟了一个长布卷,塞给他一个锭银子,沉脸说道:“道爷,老实说,那二十二人到底在不在谷里?”   “这个……不知道。”   “不知道?”   “小道确是……”   小村夫飓一声从长布卷里拔出一把锋利的剑,冷笑道:“你不知道,我就宰了你。”   老道吓得魂不附体,惶然后退说道:“宰不得,我……我……”   “说!到底在不在里面?”   “我……”   “说实话,如有一字虚言,剁了你。”   “听人说,他……他们已南昌去了。”   “到南昌?见鬼!你……”   “他们怎会到瑞州府?你撒谎……”   “天老爷,小道只是听人说,怎知他们为何要到瑞州府?同行的有两名道姑,不信你可以去问,东山冷水溪村的吕施主.那些人在他家中讨茶水喝,亲耳听到他们说的。”   “好,饶了你一命。不许多说,知道么?”   “知道,知道……”   “快滚。”   老道像是多长了一条腿,撤脚狂奔。   小村夫扫了一眼,自语道:“不易查出他们的身份,我得先走一步了。”   林华三人进入谷中,这是一座草木葱笼的古林。人行其中.不见天日。猛虎性喜在松林活动,这一带不时的有浓密的松林,确有可能有虎存在。   果然不错,前面林木深处一声虎吼,似乎腥风刮到。   林华冷笑一声,低声道:“安华弟,你两人转身逃走。”   “什么?”   “是假虎,我擒人,走!”   杜安华方会意。两人回头便跑,故意碰撞树枝发出响声。   林华潜伏草中,寂然不动。   半刻,两个披着虎皮的人,疾走而来。   林华等人奔过潜伏处,方悄然跟上,猛地伸手抓住后面那人手上的虎背皮,右手一钩便勒住了对方的脖子。   前面的那人正好扭头向同伴说话,正好看到同伴被制,吃了一惊,纸老虎已经戳穿,不用再装了,仓猝间无法脱下虎皮,奋身飞扑而上。   林华一声笑,将被劫得晕头转向的装虎人向前一推,“蓬”一声大震,两头假虎撞成一回,砰然倒地。他扑上先擒住一个,扳下了虎头。   杜安华兄妹好快,快如电闪般飞掠而回。   “是个道姑。”林华叫。   另一名假虎滚出八尺,伸手拨剑。   杜安华到了,一脚将人踢翻,抓小鸡似的将人抓起喝道:   “不许反抗,不然你将后悔。”   两人剥下道姑的虎皮,眼前一亮。   “咦,好美。”杜姑娘喝了一声彩。   两个道姑被缴了械,在擒拿术的控制下,动弹不得,只用一双妙目乞怜地盯视着擒拿她们的人,两道姑皆是年约双十的年轻人。五官秀美,粉腮桃红。皆有七分姿色,只是妖媚之气外露,从她们的脂气中,便可嗅出她们的为人,真正的女道姑,是不会施用脂粉的。   “是风流的女冠,沙千里吃到道姑身来了。”杜安大声笑道。   杜安华将道士推坐在地,沉下脸说:“请记住,咱们不过问你们是何来路,不盘根究底,如果你们不合作,咱们不是善男信女,保证你吃不消兜着走。”   “你……你们……”女道姑惊骇地叫。   “你答应合作么?”   “我……答应。”   “玉隆宫的鹤真老道在何处?”   “这……”   “说!”   “已……经死了……死了。”   “你们的主子是谁?”   “叫……叫玄机师姑。”   “喝!居然把风流女冠子玄机的名号也用上了,玉罗剑是谁?”   “是……是家师。她叫玄真。”   “前天沙千里与白崖山主一行廿人到了贵处,目下到何处去?”   “到大泻山去了。”   “大泻山?在何处?”   “在义宁州西南的二百五十里。”   杜安华点了点头,向林华说:“这地方我知道,山在两省交界处,方圆四十里,位于万山丛中历来是绿林巨定的巢穴,东通到南昌,新昌到瑞州府,南通素州府的萍乡,西通湖!”的长沙例阳,那地方很讨厌,山高林密,鬼打死人。”   “沙千里到大泻山有何事?”林华向道姑追问。   “我……我不……不知……”   蓦地,负责警戒的姑娘叫道:“有人接近,北面……小心了!”   北面的树林中,出现一个道姑的身影,手执拂尘,眉目如画,体态丰盈,看不出年纪,看脸色必定很年轻,只是胸部发育良好,高耸的酥胸令人神摇。不像是少女,浑身喷火委实动人。   美道姑轻灵的掠过。在三丈外缓下身形,一面徐徐接近,一面媚笑如花亮声道:“难道你们如此不解风情,忍心辣手摧花么?”   话说得太大胆,林华脸上发烧,杜安华似乎摒住了呼吸,有点发呆,杜姑娘人生得美,也是个曲线玲珑颇为自负的姑娘,但也被这位美道姑的艳丽打动,直了眼,情不自禁地吐出三句话:   “这么美的尤物遁入玄门,真是暴珍天物,罪过!   林华哼了一声,沉声道:“你是玉罗剑么?”   “你问她有何干,认识她么?”女道姑问。   “在下问你。”   “别凶,丑八怪,你听清了,玉罗刹是本仙姑的师妹,她目下不在,我叫玄机,就在谷中隐修,说完了,你还要问些什么?”   “问沙千里的下落。”   “你是他的朋友?”   “就算是吧。”   玄机仙姑佛尘轻摇,笑道:“你们听了,跟我走,我有话问你们。”   说完,扭头便走。   林华冷哼一声,冲上叫道:“你还不能走,在下有事请教……唔!迷……香……”   话未完,只感到头重脚轻,手脚不听指挥,向前一载。突然倒地便失去了知觉。   杜安华刚发觉不对,正待探手取药,却向后便倒,也神智迷失了。   杜安姑娘向下挫倒,一头栽倒在草丛中。   玄机仙姑格格地笑,走近说:“你们真是不知死活、看我好好整治你们这三个丑八怪。”   两名女道姑先后爬起。一个说:“师伯,何不带回去先问问口供?”   “问什么?就在此地……”   “他们盘问沙公子的消息,看样子就不像是沙公子的朋友……”   “好,带走。”   “遵命……咦!小个子是女的……”女道姑惊叫,原来她的手摸到了杜姑娘的酥胸上,摸到了硬硬的束胸,大热天.男人只穿一件衣衫,女道姑大概曾经有过女扮男装的经验,行家一摸就知道了。   “真的?先带走再说。”玄机仙姑叫,扭头便走。   不知过了多久,林华突然醒来,只觉得眼前一亮,异香沁鼻。   “咦!”他讶然叫,挺身而起。   他躺在床主栏罗帐,绣褥锦装,两面有窗,窗外花木扶疏,阳光普照。这是一间属于女性的房间,梳妆台上全是精美的饰物与女人用品,一案一几,皆出自名匠之手,银灯锈具无不精巧秀美。   他看看自己,全变了!不但恢复了本来面目,而且更显得潇洒出群,原来他穿的是玉色道袍,大袖飘飘,腰中摇摇,大有温文庄重仙风道貌的气概,这种玉色道袍,并非玄门弟子的所穿的八卦袍,而是汉唐时代的那些傲世名士清流隐逸的博服,穿起来中看,但却不能干活,只能由那些不愁衣食,吃饱饭无所事事的人穿着。   他火速下床,糟了!他那双藏了救命工具的快靴不见了,换了一双云鞋,上面叠放着一双洁净的袜。   不用说,他已被人净过身,而且上上下下全换了新品。皮护腰自然也被搜走了。   他向窗外纵去,糟!怎么脚用不上劲?一纵之下,只能纵出八尺左右,他心中一栗,定下神试运气。   气机难程,气门却不像被制。   “我已被药物制住了。”他脱口叫,只感到心向下沉,向下沉。   房门倏开,一个的轻貌美的道姑出现在房口,媚笑如花。向他欠身笑道:“院主有请公子爷出堂相见。”   “那一位院主?”他问。   “此地叫兰谷,这里是家师的隐修处,称为瑶芳院,家师便是院主。”   “将公子带回的仙姑,就是家师。”   “我那们同伴呢?”   “在堂上等候。”   “好,请领路。”   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花庭,每一盆每一种花皆布置颇具匠心,但见一片花海中,亲设了六只淡难的蒲团,异香扑鼻,满室生香。   主位上盘坐着三位巧笑倩兮,风情万种的年轻美女道姑,人比花娇,花将人亲托得更美,更娇生动,中间那位道姑,正是乘他们说话分神毫无戒备而暗泄迷香的人。   客位上,杜姑娘了是一身道装打扮,但未施脂粉,坐在那儿宝相庄严,相较之下,她反而显得超群拔俗,另有一股华贵的风韵流露,显得格外秀气,格外脱俗,格外清丽。   杜安华坐在乃妹的左首,打扮得也与林华相同。坐在那儿显得心神不同,坐立不安。显然心中的负担沉重。   “林公子到。”领路的小道姑娇叫。   玄机道姑拂尘虚引,笑盈盈地略欠身说:“林公子请坐,休怪贫道慢客。”   他把心一横,换上了笑容,分别用目光与颔首向众人招呼,笑道:“打扰了院主的清净,十分抱歉。”   他从容除靴、行礼、告坐,从容在留下的蒲团坐下,他左首是杜淑华姑娘,相距约有五尺。   杜安华兄妹见他如此沉静,而且笑容可掬,似乎深感奇怪,不住用困惑的目光向他注视。   落坐毕,他定下心神,笑道:“院主似已将在下的底细摸清了,佩服佩服,但在下并不感到意外。”   “好说好说,胡猜而已,沙公子曾莅临敝院,曾提及公子的消息,贫道是从诸位的追踪举动中,以及公子佩带的藏刀皮护腰,猜出公子所说的人而已。”   “仙姑冰雪聪明,佩服佩服。”   “这两位是小徒追云,索月。”   “倒是不俗。”   “公子的两位朋友,可否替贫道引见?”   “仙姑不曾请教过他们么?”   “问过,但他们不说,顽强得很,不肯合作。”   “那么,在下也无可奉告。他们不说,在下也必须替他们守秘。”   杜安华哼了一声,大叫道:“林兄,何必与这些妖妇斗口舌?”   “和她们说话,辱没了你的身份,大哥不必理会她们。”杜姑娘也说。   他呵呵笑,说:“愚兄不说话,她们怎会甘心?”   “那岂不是不让她们遂意么?”杜安华愤愤地说。   他又是一阵大笑,说:“即使我不说她们也会设法迫我们说的。”   “大丈夫宁死不屈……”   “呵呵!兄弟,你以为咱们是什么人?既不是忠臣烈士,也不是圣贤,只不过是一位略具侠骨的人而已……”   “你说这种话……”   “兄弟,请勿激动,愚兄闯荡江湖,厉尽艰辛,我会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你简直是毫无骨气的武林败类。你使武林的英雄豪杰蒙羞,遗臭武林。”杜安华恨恨地咒骂。   他不在乎地笑笑,说:“骂得好,能遗臭武林,也是一大快事。东晋的大奸雄桓温说得好,男子不能流芳千古便当遗臭万年,呵呵!这正是大丈夫的豪语。”   “太无耻了!”杜安华恨声大叫。   林华不在乎杜安华的误解。向颇烧兴趣地袖手旁观的玄机道始说:“我这人很好对付。院主把他们擒来,当然早有打算,在可能的范围内,在下会坦诚地与你们合作的。”   “嘻嘻!你这人倒是看得开。”玄机道姑笑道。   “哈哈!看不开,在下的尸体恐怕早就喂了蛆虫,骨头可以让人用来做鼓槌了。”   “贫道却持相反的看法,认为你是贫道的劲敌。”   “好说好说,过奖了。”   “你所说的合作,含有极大的阴谋。”   “没有阴谋,上了船,只好跟着船走,你们主宰了在下的生死,在下自然与你们合作,这是比青天白日还明白的事,怎说是阴谋?”   “你并不跟沙千里走,沙千里也主宰了你的生死。”   “正相反,沙千里唯一畏忌的人,正是区区在下。”   “这……倒像是实情。”   “你不信?”   “但贫道不相信你胜得了他的三大绝技。”   “院主胜得了他么?”   “他无奈我何,半斤八两棋逢敌手。你呢?”   “他没说过?”   “不曾,他只说你误了他的事。遇上你他必杀你。”   “那么,院主何不证实他的话?”   “如何证实?”   “你我公平印证。兵刃拳脚悉从尊便。”   “你……”   “在下有击败你的自信。一个女人先天上就不如男人!”   “住口!你这说大话的家伙……”玄机道姑变色叫。   “师父,何必和他一般见识?”玄机道姑含笑叫。   杜安华姑娘心中一动。向愤怒的乃兄送过去一道安抚的服波。   玄机道姑大概受不了撩拨,听不下门人的劝阻。怒声道:“你这太太狂。贫道会给你一次机会。”   “在下记住了。”   玄机道姑却又神色一懈,笑问:“你知道你们的处境么?”   “呵呵!自然知道。”   “你似乎并不在乎。”   “在乎又能怎样?我这人随遇而安。一无牵挂,看得开,经过大风大浪,除死无大难。怕什么?何况你并不想我死。”   “怎见得?”   “如果你存心要我死。便用不着以药物禁制在下的气门,对不对,砍下脑袋寄给沙千里。岂不省事?”   “活的送给沙千里,岂不更好?”   “不会的,沙千里必定早已离开了,到何处去你并不知道再说,沙千里长得极俊,见过他的女人,很难抗拒他的诱惑,而你却不随他走,可知你并不是一个凡俗女子,也许恋上难移,不屈离开兰谷仙境,因而.你决不可能将在下押送给沙千里的,而且沿途不便,也许另有顾忌。”   “还有别的原因么?”玄机道姑媚笑着问。   “在下不想多猜,这就足够了。”   “沙千里前往大伪沟山,前往只需三日程,押你前往并无困难。”   “如果你有意押我去,早就言闻该走了,瞧我这一打扮。便知你对咱们另眼相看,在下心领盛情。”   玄机道姑脸上露喜色,媚目中流光四转,笑道:“不错,本仙姑确对你另眼相看。”   “谢谢仙姑抬爱。”   “首先,我得问你三人的身份世生来历。”   “小事一件,可是会令你失望的。区区姓名林华,孤家寡人在江湖闯荡混混日子,老家在河南洛阳,身无一技之长。所以在江湖鬼混,那两位么,是在下的好朋友。也是好同道。”   “他们的身世……”   “那小丫头……”   “他们是亲兄妹,我称他们为兄弟与小妹。”   “姓什名谁?家住何处?”   “姓安,喂兄弟!愚兄还不知你家往何处呢,说给院主听听好不?”   “家住泪罗河畔,四海为家。”杜姑娘抢着答。   “咦!你们似乎不太熟呢。”玄机仙姑说。   “呵呵!咱们结交只有十来天,意气相投,相逢恨晚,熟不熟不在乎是否知道朋友的底细,对不对?咱们废话说得太多,该谈上正题了,请问院主打算如何发落咱们?”   “本仙姑尚难以决定。”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要不要在下代说?”   “说来听听。”   “其一,你想将在下送给沙千里,其二,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   “你委决不下,在下也就不需点出。”他淡淡一笑道。   “那就是心照不宣罗?”   “不错总之。不管你如何打算。在下诚心与你合作。请将我这两位弟妹放走。在下不希望他们牵涉在内。”   “不行。”   “为何?”   “老实告诉你,我这儿许进不许出。”   “在下是男人……”   “你两人英俊雄伟,本院需要你们,你那位小妹,也必需拜在我门下,这是你们活命的唯一良方,你明白了吗?”   “在下不明白。咱们两个大男人……”   “你是不是在装傻扮呆?玄机仙姑希望留下你们,合籍双修。”   林华呵呵笑,说:“院主,我不相信这些话是出于你的内心。”   “字字出自肺腑。”   “呵呵!你该知道。区区一个江湖浪人,与你会藉双修并无损失,甚且求之不得呢,但我不愿说亵渎的话,院主不是这种人。”   “怎见得?”   “院主清丽如仙,道基必已深厚,风华绝代,令凡夫俗子不敢迫视,在下认为院主是神仙中人,请勿用这些话来试我这江湖俗子,不瞒你说,区区饱历风霜,历尽艰辛,早有出尘之念。苦于俗务羁身,一时尚难忘却尘缘。等到那一天到来。区区希望能跳出三界外,还我本来。那时,也许会专城前来向院主问玄证道。那时尚请不吝指教我这玄门后学,人世间,名利枷锁以及七情六欲,皆可令人丧心病狂。真能看破世情,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那才是真正的了不起。院主已是神仙中人。在下无限羡慕。”   这顿话,说得玄机仙姑心花怒放,乐不可支。一个放浪形骇自暴自弃的女人。必有其作贱自己的原因。一错再错、愈陷愈深、终至不克自拔,受到正人君子与卫道之上所指责、唾骂、卑视她也将因此而横了心,不顾一切任性而为、更为堕落、更为放浪。   对世俗所加的指责她毫不在乎。一旦听到一个正人君子的善意称赞,她会感到新鲜。便会暂时回复本性,也暂时失去戒心,她灿然一笑,说:“你是不是看错人了?我觉得你的话很可笑。”   “并不可笑,而是事实,院主偕门人隐修兰谷胜境。但听说此地多虎,贵门人扮虎吓人,到底此地有虎么?”   “不但有,而且很多。”玄机仙姑笑答。已经不再用那种怪异眼神看他了。   他正想多说几句打动对方的话,连云仙姑却及时叫道:“师父,这人不安好心,千万不要上他的当。”   “追云你……”   几句话像在玄机仙姑头上泼了一盆冷水,林华功败垂成。   但他仍然获得些少收获,玄机仙姑凝视着他,他也平静地注视着对方;平静地说:“令高徒似乎误解了院主的意思。但不知……”   玄机仙姑烦恼地举手一挥,烦躁地叫:“把他们带入秘室。我得好好想想,带走。”   三名小道姑应声而出。含笑请三人离座。   这是一间地底的秘室。只有一座门,两个小通风孔,不见天日,只有一盏菜汕灯发出幽暗的光芒,门关上了,三人成了地底之囚。   林华往墙下一坐,吁出一口长气,向在四面找出路的杜安华苦笑道:“兄弟,不必费心了,即使能出去,咱们也无法逃过她们的追捕,目下咱们比常人也不如,散气的药物令咱们成了病虚的人,除了等候机会,别无他途。”   杜安华仍然有气,冷笑一声说:“你是不会死的,用不看怕,我可不像你。”   他无可奈何地一笑,说:“你说对了,我这人不成材、做不了大丈夫,也不会是英雄好汉,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希望咱们三人能活下去。”   “生死有命,大丈大决不委曲求全摇尾乞怜。”   “哥哥,你怎么说这种话?难道你还不了解林大哥的用意么?”姑娘幽幽地说。   “用意?哼!”   林华走近铁叶门,贴门倾听外面的动静,久久方苦笑道:“兄弟,不管你怎么想,请相信我在尽力。希望能让贤兄妹清清白白平平安安脱身,目前或许言之过早,但我已有打算,等你们平安脱身之后,再骂我并未为晚。”   “大哥,我相信你。”   姑娘宽心地说,向他感激地一笑。   他突然回到原处,呵呵一笑道:“只要能活下去,在何处活我并不计较。这世间,想活得有骨气,很难很难,当然,忍让总有个限度,忍不下便只好拚了,砍掉脑袋不过是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没有什么可怕,要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自己的祖宗十八代,当然不干,这位玄仙院主不是等闲人,不会过份苛求咱们的,坐下休息啦!”   他往地下一躺,示意两人坐下,他则以耳贴地倾听。久久他起身低声道:“铁叶门上有小缝。刚才有人在监视,咱们说话要小心些。”   “人呢?”   “走了,不久将有变。希望你们冷静应付。”   不久,门外传来了脚声,铁门拉开了,两名小道姑在外叫:“林公子与杜姑娘,请出来。”   杜安华突然冲出,伸手擒人。   一名小道姑噗嗤一笑,架开杜安华毫无力道的手,一掌前推,杜安华倒退丈外,摇摇晃晃砰然倒地,跌得头晕脑胀。   “嘻嘻!家师的安神香与散元丹,号称江湖二绝,没有解药休想恢复气机。不必逞强了,公子爷!”小道姑媚笑着说。   另一名小道姑媚目流波,向林华道:“你两人如果走不动,要我背你们走么?”   林华举步而行,笑道:“仙姑敢背,呵呵!你就背吧,便走。”   “但沙千里的嘴比你甜。”   “也比我英俊潇洒,是不?”   “他却没有你雄壮,你才是真正的男人。”   “呵呵!别骂人好不?在下本来就是个男人,小师姑,带我两人去做什么?”   “家师要见你。”   “哦!仙姑上下如何称呼?”   走道向上升,黑沉沉地,走得很慢。缓缓到达地面。   “我叫行云。”   “你拜师多久了?”   “一年了”   “你不像追云那种人,我不懂你因何也跟着她们鬼混?做一个清清白白的好闺秀,不比任由那些野男人污辱好么?”他附耳向行云低语。   “我……我也不不得已。”行云叹口气说。   杜姑娘听到前面的低语声,知道他又在用计了。故意脚下一慢。拖住另一名小道姑娘艰难地迈步,愈拉愈远。   “想重新做人么?”他低声问。   “这……”   “只要我走得了,必定带你走。”   “你……”   “你愿意过比青楼娼女还不如的生活?我不信你肯自甘下流。”   “我……”   “良机不再,希望你三思……”   推开一扇木门,登上地平面,回到走廊,进入他先前醒来的乡房,行云叩门三下,轻叫道:“票师父。人已带到。”   “进来。”   房中一切依旧,只是床沿上多了一个坐着的玄机仙姑。   “院主相招。有何见教?地底秘室闷得心慌,滋味真不好受。”他含笑打招呼。   玄机仙姑冷淡地一笑,示意两人坐下,冷冷地说:“本院主已对你们有了决定。”   “哦!好消息,院主如何决定?”   “决定留下你们。”   “对,这才是极为明智的决定,你如果将在下交给沙千里,岂不麻烦?同时,对院主也无丝毫好处哪。”   “但你得依我的条件。”   “条件?是……”   “留下你,你我合籍双修……”   “这样好了,释放我的两位同伴,我……”   “不行,放了他们后患无穷。”   “我保证他们……”   “我从不相信保证。”   “那……”   玄机仙姑道:“那么,到我的静室去呢?”   “好,我就走。”他不假思索地答。   含笑挽了她就走。   他答得干脆,玄机仙姑反而停步。笑道:“你呀!可能鬼心眼多,是个笑面狐狸……”   “别冤枉好人好不?”   “我不信任你。”玄机仙姑将他推开说,瞥了杜姑娘一眼又道:“为了试一试你的心意,也为了撕掉你这位小妹的羞耻外衣,你们将在这间房中同宿一宵,明早我亲自前来查验。你这舍妹如果仍然是处于之身,那么,你们得死。门与窗皆可进也,但只要你们任何人迈出一步。便是你们的死所,生死任君择,好自为之。”说完,风情万种地一笑,媚态横生,扭着柳腰儿出房而去。   行云将姑娘推倒在床上,出门走了。   姑娘掩面而泣,浑身在颤抖。   林华心中焦急。但仍能沉得住气,开始四面察看。窗外是花园,可看到远处高有三丈的防兽水围墙。不难脱身,但却看到两名佩剑巡逻的小道姑。不易逃过她们的监视。   房门外,行云不但往来巡行。   他回到床前,附耳低声道:“小妹,沉着些,晚上脱身。”   “你……脱得了身?”姑娘敛泣问。   “风险是有的,只好破釜沉舟。”   “你……你可以留……留下来的。”   “你把愚兄看成什么人?”   “你……”   “切记不露形迹。大有希望,不可灰心。”   午膳送来,姑娘食不下咽。   晚膳来了,他力劝姑娘送食,养精蓄锐。   一名道姑入房燃灯,夜来了。   他开始紧张,低声嘱咐姑娘上床休息,吹熄银灯。站在窗下留心外面的动静。   三更天,他正想唤起姑娘,窗外却传来了人声,有人叫:   “晓云姐,此地交给你了。”   “糟!窗外有人把守。”他暗叫,心中叫苦不迭。   他到了第二面窗下,窗外有脚步声。   到了门旁,拉开一条门缝向外瞄,走廊上有灯光。一名道姑在用团扇赶蚊子,又是绝路。   四更天.形势依旧。   他绝了望,开始在房中摸索。   “大哥。怎样?”姑娘在床上低叫。   妙极了,他在妆台内找到了一把小剪刀。走近床沿低声说道:“看来逃走无望,外面把守得好紧。”   “我……”   “我找到一把剪刀,明天与妖妇一拚。”   “你……”   “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绝望,咱们只好抓住一掷。小妹,愚兄万分抱歉。”   “大哥……”姑娘颤声叫,投入他怀中饮泣。   他心潮汹诵,只觉一阵心酸。打一冷战,轻拍她的背肩前南地说:   “小妹,我……我抱歉我……”   房门响了起一声轻叩,他一惊而起。推开姑娘低叫:“小妹,有人来了。” 第十一章 人有好坏

一个黑影幽灵似的进入房中。太黑,不知是谁。   他放轻脚步向前挪动,接近了,手心在冒汗,握剪的手在抖。   接近了,他的目力仍在,仍然犀利非凡,到了黑影的身侧,伸手便递出剪刀。   真不巧,黑影恰好向前移步,一剪落空。   黑影惊觉地一闪,低叫道:“是林公子么?”   “你是行云?”他心中狂喜地问。   “你不在床上?”   “一夜未眠。”   “那位姑娘……”   “她存了必死之念,我们都不想活了。”   “拿去,这是两份解药。”   他摸索着接过。喜极欲狂,忘形地亲吻行云的手,喃喃说道:“谢谢你,姑娘!林华不是忘恩负义之徒。此恩此德容图后报。”   “解药快服下,需半个时辰药力方可奏效,好自为之。一切凭你们的造化了。”行云匆匆说完,匆匆走了。   他喜极地将一颗解药递给姑娘,姑娘已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就不再多耽搁。吞下了解药。   好漫长的半个时辰,但总算过去了。   远远地,传来了道姑们练功的叱喝声,天快亮了。   “我先去救安华弟。”他问姑娘说。   “大哥,会不会惊动人?”   “不要紧,一切有我,走。”   在房门察看外面的动静。走廊上,一名负责看守的道姑,正在聚精会神地练剑。   “练的是八仙剑,等会儿她的背部便会向着我们了。”他低声说。   果然不错,道姑换了三次方位。背向房门了,他像一头怒豹,无声无息捷逾电闪地扑上,一掌劈中道姑的脑门,一手扣住了剑,挟了人拖入房中。   有了剑,如虎添翼,道姑们都在练功。至地底秘室的路无人把守。   不久,两人带着杜安华重回房中,他将杜安华藏在床上用被盖好,说:“不管有任何响动。兄弟,切不可出来。”   “怎么不走?”杜安华问。   “走?你的解药,还得向妖妇要呢。”   “回头再找她……”   “回头恐拍找不到她了,重新杀人谈何容易?万一被妖妇溜走了。岂不糟了?兄弟。放心躺下啦!”   “大哥,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我……”   “那就不必说。”   “我抱歉……”   “啊呀。抱歉的该是我。为了我的事……”   “大哥,小妹认为这些话都是多余的,是么?”杜姑娘欣然地接口,阻止他两人再说。   刚藏好社安华。门外已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倏止,追云仙姑的声音传到:“咦!谁这时负责把门的?”   “好像该素月师妹。”另一名道姑答。   来的是追云和另一名道姑,不是玄机仙姑,林华大失所望。   追云推开房门,往床边走.笑盈盈地说:“恭喜恭喜。你两人怎么起床得那么早?安姑娘,随我来。咦!床上……”杜姑娘恨重如山。猛地扣住了追云的右手一扭,“拍”一声一掌抽在追云的粉颊上,喝声“断”!   “咔”一声响,追云的右上臂骨应手而折,发出一声惨叫,跌倒在地,被姑娘一脚踏住高耸的酥胸。   另一名道姑大惊,夺门而走。   林华快逾闪电,堵住房门笑道:“你也躺下,留下啦!”   道姑不知他已恢复功力。怒叱一声,一脚疾飞。   “好利害!”他叫,闪身避腿。“噗”一声,一掌劈在对方的胫骨上。   “哎晴!”道姑狂叫。   林华一把擒住,笑道:“把迷香的解药乖乖献出。不然在下要让你生死两难。先割双乳……”   “我献出,献……出……”道姑心胆俱裂地叫。   “小妹,迫那位大弟子要散元丹的解药。饶了她。”他向杜姑娘叫。   杜姑娘本来发狠要将追云道姑置于死地,闻声住手。抓住追云的头发,切齿叫:“女人治女人,要比男人治女人残忍得多,你如果不交出解药。本姑娘要你死得极惨极修。”   “你……你们已得到解……解药了?”追云痛苦地问。   “咱们还要。”   “我……”   “给不给?”杜姑娘厉声问,双指拾上了追云的眼皮。   “我……我给我……给……”   杜安华从床上爬起,心中大定。   取得了解药,两人将两道姑捆上,塞人床下,床下已有三名道姑了。   当他们擒住了第二个派来催请道姑,全院气氛一紧,在外面负责监视的人已发觉有异了,金钟大鸣,全院进入备战情势。   他们在等候杜安华恢复功力。暴风雨的情势终于光临了。   瑶芳院共有卅余名道姑,院主是玄机。玄机的师妹已带了一名得力门人跟沙千里走了,目下只有玄机与卅余名门人。门人中大弟子追云已被制住。可知这些道姑并不足畏,唯一劲敌只有一个玄机。   而玄机仅与沙千里不相上下,有林华一个便足以对付了,所以他们并不在意,仍在房中等候应变,以静制动等候将袭来的风暴。   他们却不知道玄机仙姑之所以不曾亲自来查验,原来是院中到了几位不速之客,玄机正在花厅中与客人周旋。   听到急促的金钟声,林华心中有数,将唯一的剑交给杜姑娘,说:“小妹,你守住门,我把住窗,从这窗户入侵的成份要大些。我一人可以照顾。”   他扭断一根床脚做兵刃,将剪刀分开暗藏在掌心,便成了两支可怕的暗器候敌。   瑶芳院的花厅中,共来了四名宾客。两名老道,两个脸色阴沉入傲态凌人的中年汉子。都带了包裹,像是走长途顺便登门造访的人,看神情,两者道与玄机第一次见面,故意摆出高傲的脸孔。可能是想博得这位风流女冠的好感,也像是向玄机示威公鸡在看到母鸡时,就会表现出这种神情。   玄机院主阅历多,怎不知这两位爷的心理?故意不加理睬,向两道说:“两位道友所说的林华,确在贫道院中,但若恐怕不是道友所说的那一位林华。”   “他的绰号是不是叫江湖浪子?”一名老道问。   “这……好像是,沙千里在找他。”   “那就对了,就是他。”   “他已被道友制住了?”   “是的,贫道已派人将他请来一见。”   “道友可否将人送给贫道将他带走?”   玄机一怔,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人我留下了,你们与他有些小仇,也该冲贫道的薄面,双方化解从此不必放在心上,如何?”   “这个?”   “沙千里已偕敝师妹.于日前同赴大伪山拜会令师。即使是沙千里找贫道要人,贫道也决难答应。”   一名生了一双三角眼的阴沉中年入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院主未免太过小气,难道为了一个江湖小辈便伤了朋友的感情么?”   玄机仙姑敝了对方一眼,也冷冷地说:“你北固双奇申施主说话轻松得很,贫道与吴风、吴云,可不是朋友,而不是他们的主顾。”   “反正彼此有往来。朋友与顾主并无差别,你买他的雪莲中舟、按理该极为亲密的朋友。”   玄机冷笑一声,说:“论辈份.两位道友该称本院主为前辈……”   “哈哈!武林无岁,江湖无辈。”   “你申施主是不是也想做贫道的晚辈?”玄机换了面孔,极具诱惑地媚笑声问。   “往口,你……”北固双奇申施主恼羞成怒地叫。   “哟!干吗发那么大的脾气?如果坐得不耐烦,为何不告辞走路?谁留你啦?申施主。”玄机怪腔怪调娇滴滴地说,神情亲呢放荡,但话却说得刺耳。   另一奇呵呵笑,说:“申兄弟,咱们不能反客为主,让他们自己解决好啦!”   “田施主倒是看得开哩。”玄机眉开眼笑地说。   “我田敬宗是个唯利是图的人,管闲事生闹事无利可图。何必费神?呵呵!”   “有道理,这年头,谁不唯利是图?对自己无利的事,少管为妙,两位英雄在江湖上名号响亮,但我玄机仙姑并不想巴结你们图利,对不对?”   北固双奇正感到下不了台,脸上无光,正待变脸,一名道姑匆匆奔入禀道:“大师姐不见出房,十六、十八两位师妹也不见出来,请师父定夺。”   “你们为何不入房去查个明白?”玄机仙姑不悦地叫。   “禀师父,房内定有溪跷。”   玄机一怔,离座而起挥手叫:“鸣钟,先召集所有的人,包围内院,为师等会儿到。”   “是,徒儿传话下去。”   金钟震耳,玄机仙姑举手送客,说:“敝院发生一些小意外,贫道不能分身款待,请诸位见谅,不得不送客了,至于那位林华,两位道友不必见他了,请转告令师,幸勿干预贫道与林华之事。”   田敬宗难下笑,乘机讨好他说:“院主有小麻烦,咱们作客的理该替主人分忧.有何差谴但请吩咐啦!”   玄机除去了冷淡的表情,换上了骄媚动人的甜笑,说:“田施主如肯帮忙,求之不得哩!”   “贫道师兄弟俩也留下,助院主一臂之力。”一名老道叫道。   动刀动剑打打杀杀拚老命的事,有人自告奋勇帮忙,岂不妙哉?玄机仙姑心中大喜,说:“两位道友亲自去看看林华,当面说开过节也是好的,请随我来。”   绣房中,林华监视着两面的格子花窗,向把守房门的杜姑娘说:   “小妹,她们已包围了四周小心些,妖妇快到了。”   杜姑娘柳眉带煞,恨声道:“那妖妇留给我、大哥请负责那些鬼道姑。”   “不,你看住安华弟,非必要不需你动手。”   “不!我负责动手。”   “不!我负责动手。”   杜安华正在等候药力行开,笑道:“尽量拖延,可以留几个给我收拾。”   林华呵呵笑,说:“论真才实学,你比我深厚,看形势,恐怕真要等作复原方能出手哩。”   “大哥,真有那么严重么?”杜姑娘问。   “可能,瞧!她们有人持着射虎的连弩。”   “那……我们如何突围脱身?”   “在荒野与树林中,连弩比什么都可怕,我们必须据险以守,等她们入室决战,方可—一制住她们。”   “万一她们放火……”   “不会的,妖妇玄机岂肯将这栋瑶芳院毁了?我来安装一些小玩意,准备擒人。”   他拉下所有的窗帘与帷幕罗帐,匆匆撕皮条,利用壁柱家具等物,布下了些绊人的套索与绊人绳。刚准备停当,门外传来了喝叫声:“大师姐,你在里面么?”   两人不予置签,静候变化。   “大师姐,师父叫你出来。”外面的人大叫。   连叫十余声,房中毫无动静。蓦地,有人高叫:“地底秘室的囚犯失了踪,定然有人入侵,不可妄进……”   声未落,有人飞撞房门,冲入房中、房门未开,一冲之下,冲门的人立脚不牢,凶猛地撞入脚下被绊绳所绊,身形不稳。   藏身门测的杜姑娘不用剑,乘势就是一掌,“噗”一声劈在那人的脊心上,那人撞势加快,凶猛地砰然冲倒,跌了个狗化屎立即昏厥,原来是一个小道姑。   “姑娘掩上门,将道姑捆上丢在房角。”   “不!我负责动手。”   杜安华正在等候药力行开,笑道:“尽量拖延,可以留几个给我收拾。”   林华呵呵笑,说:“论真才实学,你比我深厚,看形势,恐怕真要等作复原方能出手哩。”   “大哥,真有那么严重么?”杜姑娘问。   “可能,瞧!她们有人持着射虎的连弩。”   “那……我们如何突围脱身?”   “在荒野与树林中,连弩比什么都可怕,我们必须据险以守,等她们入室决战,方可—一制住她们。”   “万一她们放火……”   “不会的,妖妇玄机岂肯将这栋瑶芳院毁了?我来安装一些小玩意,准备擒人。”   他拉下所有的窗帘与帷幕罗帐,匆匆撕皮条,利用壁柱家具等物,布下了些绊人的套索与绊人绳。刚准备停当,门外传来了喝叫声:“大师姐,你在里面么?”   两人不予置签,静候变化。   “大师姐,师父叫你出来。”外面的人大叫。   连叫十余声,房中毫无动静。蓦地,有人高叫:“地底秘室的囚犯失了踪,定然有人入侵,不可妄进……”   声未落,有人飞撞房门,冲入房中、房门未开,一冲之下,冲门的人立脚不牢,凶猛地撞入脚下被绊绳所绊,身形不稳。   藏身门测的杜姑娘不用剑,乘势就是一掌,“噗”一声劈在那人的脊心上,那人撞势加快,凶猛地砰然冲倒,跌了个狗化屎立即昏厥,原来是一个小道姑。   “姑娘掩上门,将道姑捆上丢在房角。”   “第六个了,看妖妇到底还有多少门人弟子送死。大哥,有剑了,给你。”   林华接过剑,笑道:“房门外走廊窄小,不宜动手,她们不会再从房进入了,下一次必定是从窗外来,外面的花园便于施展,入窗容易。”   “那我把守一面窗。”   “不必了,你负责擒人就是。”   “那就制穴道,不用上绑了。”   “最好不伤她们的穴道,让她们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大哥倒有菩萨心肠呢!”姑娘笑答,居然仍有工夫打趣。   “安华弟在鹦鹉洲,仅将人击昏而不击杀,对付贼人他尚已手下留情,何况是这些身不由己的可怜年轻道姑?来了,果然不出所料,妖妇在花园啦!咦!多了两个老道两个狰狞的中年人,两老道中,有一位是我的老相好。”   “是谁?”   “大名鼎鼎的宇内淫妖风月道人的门人,极乐散人。”   “这些畜生该乱刀分尸,杀。”   “好,真该杀。”   “大哥认识他?没认错吧?”   “怎会认错?在塞外黑山儿愚兄和他们三门人动过手。”   “他们怎又到了塞外了?”   “他们……”林华不好出口,欲言又止。   “他们怎样?”姑娘却追问。   “他们去采药,天下奇药雪莲。”   姑娘的双亲是福慧双仙,住处称百花山庄,但却没听说过雪莲其物,追问道:“妖道们居然有此雅兴去采雪莲?雪莲在中原栽得活?”   “这……栽不活。”他支吾以对。   “那又采来何用?”   “傻妹妹,别再问好不好?那是一种肮脏的药。”杜安华发话打圆场。,   杜姑娘这才会过意来,羞得抬不起头,幸好窗外传来了高叫声:   “那一位高人在房中捣鬼?出来说话。”   两人隐起身形,严加戒备,林华利用窗角监视着外面,沉着地等候。   北固双奇的老大申开山等得不耐烦,叫道:“找火把他们熏出来。”   玄机仙姑哼了一声说:“你可说得真轻松,我这座瑶芳院还要不要?”   “你的意思是就在此地干耗不成?”   “他们不出来,我们就进不去么?”   “未摸清里面的底细,进去我可不干。”   玄机仙姑格格笑,笑完说:“北固双奇在江湖闯荡,以小心谨慎著称,果然名不虚传。”   申开山哼哼大笑道:“我兄弟不吃这一套,激将法咱们见过多矣!”   两老道之一的昊风,绰号叫极乐散人。这位仁兄在黑儿山擒服天山四奇,向林华挑衅,师兄弟三人被林华作弄得狼狈万分,望影而逃。要不是听玄机仙姑说已用散元丹制住了林华,他怎敢前来自讨没趣?昊风奸似鬼,对林华心怀恐惧,不敢自告奋勇入房,向玄机仙姑道:“院主何不派人从两侧欺近,先探看房内的动静?”   玄机仙姑格格浪笑,笑完说:“真怪!贫道委实难以相信诸位会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嘻嘻你们请吧,本院的事,贫道自行解决,不敢劳动诸位高手名宿的大驾。”   “院主是瞧不起咱们么?”双奇的老二田敬宗不悦地问。   “贫道怎敢,万一诸位进去有了三长两短,贫道罪过大了,不如……”   田敬宗大怒,变色叫:“院主负责南窗,在下兄弟从东窗进去。走!”   玄机带了八名弟子,有四名带了连弩,连弩就是匣弩,也称诸葛连弩,其实并非可连续发射弩箭,而是一发数枝,按匣之大小而容纳箭数,少者三枝,多则九枝,霸道绝伦,挨上了的确吃不消。但这玩意也有缺点,一击不中,装箭不易,被人接近至身旁,只好当棍子用了。   两面准备停当,玄机一声娇叱,两名弟子闪在两侧,以剑猛砍窗格,一阵暴响,窗格全毁。玄机第二次叱喝,两名持匣弩的道姑飞纵而入。   东窗外的北固双奇根本就不想闯,在慢腾腾地弄断窗格。本来,窗格是寿字花格,里面糊上绵纸,绵纸经桐油浸润便成了半透明的,因此也叫明窗,任何人也可涌身撞入,窗碎而不致于受伤。这两位江湖成名的高手,根本用不着先拆除明窗。   林华躲在南窗测方,左手是剑,右手是床脚,腰带上还插了已分成两半的剪刀,严阵以待。   “咔咔”两声,两丛箭雨共是十四枝,暴风雨射入室中,人影像只鸟穿林,随在剑后扑入。   林华在对方抢人后方闪出,双手齐挥,几乎同时击中两名道姑的背心,两道姑砰然倒地昏厥用不着姑娘费神。他扑上抓起一名道姑的箭袋,丢掉床脚,有箭在手,他如虎添翼。   “喝!”他大吼,扔出了两枝箭。   “啊……”惨叫声乍起。   纵上窗来的两名道姑,被他的箭射中右肩,惨叫着跌入窗内。   “小妹,拾匣弯装箭,会不会装?”   “会。”姑娘答,抬起另一名道姑扔出的匣箭与箭袋,倚壁藏身开始装箭。   四具匣弩丢掉了两具,外面的玄机道姑心中悚然,急命四名门人后退。   东窗外的北固双奇不见这一面得手,也就不敢再进。   林华向外察看,片刻低声问姑娘道:“她们要同时进攻了,准备。”   他也给来了另一具匣弩,安上了七技箭,两人闪在窗恻,专等来人送死。   久久,南窗外出现一个人影,匣弯伸入。东窗也出现了人影,也伸入一具匣弩。   四具匣弯几乎同时发射,但窗内的匣弩是侧伸而发,外面的人却是正面伸入,要掩护其他的人攻入。   “啊……”惨号声惊心动魄,外面的两个用弩道姑被乱箭穿心活不成了。   同一瞬间,呐喊声如雷,入影如怒鹰,飞扑入窗。   林华一剑刺入第一个的小腹,危机光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慈悲不得,被刺杀的是一名小道姑,同一瞬间,姑娘也刺倒了从窗杀入的一名老道。   林华刚拔出剑,第二个人影已到了窗口,他丢掉匣弩,一剑挥出。“锋”一声暴响,火星飞溅,对方一剑急架,被震出窗外去了。   姑娘刺倒了老道,将匣弩伸向窗口,刚纵上窗的极乐散人大骇,双臂一振,硬生生将身形侧扭,脚尖一点窗沿消去纵势。向侧便倒。   “快退!”极乐散入滚倒在墙根下大叫。   第二次袭击落空,丢了三个人。   极乐散人不知逍遥散人吴云的生死,奔出三丈外大叫道:“师弟,师弟,你怎样了?”   姑娘抓起吴云的尸体向外一抛,不予置答。   极乐散人不敢上前,仍在叫唤:“师弟,快过来,快过来……”   但他看到师弟小腹下流出的鲜血,看到师弟断气前的可怕抽搐,只觉心向下沉,厉叫:“师弟,师弟,你……”   逍遥散人停止了抽搐,终于寂然不动了。极乐散人大叫一声,扭头便跑。   玄机仙姑再叫来八名门人,要作孤注一掷。   不久,极乐散人出现在北面走廊,手持有两支火把,疯狂地放起火来。   玄机仙姑还不知道在房的另一面放火焚烧厢房,则发现厢房有浓烟升起,便看到内房的瓦面出现极乐散人的身影,不由大惊。   “咱已经放火,把他们烧出来。”极乐散人厉叫。   “你这牛鼻子杂毛老道岂有此理!你还我的瑶芳院来。”玄机仙姑厉叫,径自从另一处跃上瓦面找极乐散人算帐。   房内的林华大惊,赶忙叫:“小妹掩护我。”   姑娘正忙于装弩,急问:“大哥,怎么了?”   “咱们走!”林华一面叫,一面找床单将杜安华背上。   “从何处走?”   “跟我来,匣弩千万不可乱发。”他将匣弩交给背上的杜安华,仗剑走向房门,脚将房门踢倒,冲出房外。   对面的厢房己看到熊熊火花,火舌己吐出窗口。杜姑娘断后,亦步亦趋寸步不离。三人沿走廊急奔,连越三座门,劈面碰上从对面院子里冲出的两名小道姑。   小道姑也看到他们了,狭路相逢,避无可避,双方无暇发问,接上了。   “吠!”领先的道姑首先冲到,剑出“寒梅吐蕊”抢制机先进去,剑花中吐出淡淡的五道剑芒,居然火候老到,够快够准验狠。   林华剑发“云封雾锁”,“铮铮铮”化去攻来的狠招,一声低叱,“嘎”一声错开来剑,欺上切入,伸手便扣住了道姑的脖子,五指如钩,真力倏发。   “嗯……”道姑叫,剑收不回来只好丢掉,双手拼命急拉扣在咽喉上的手。   姑娘超越了林华,迎上了另一名道姑,轮到她抢攻,一连五剑.把道姑迫得花容失色,手忙脚乱,被迫在院角,眼看要魂归地府,恐惧地作绝望的封架。   “要活的。”林华叫。   他将擒住的道姑放倒,剑点在道站的眉心上,沉喝道:“在下那插有飞刀的皮护腰放在何处说!”   “我……我只知道在……在师父打……有坐的秘……秘静室。”道姑狂叫。   “带我去找。”   “遵……遵命。”   姑娘也打落了另一名道姑的剑,剑抵住对方的心坎问:“你们请来的两个人是谁?”   道姑心胆俱裂,花容失色,惨白着脸颤抖着说:“叫……叫北固双……双奇。”   “是北固山双奇庄的两个黑道巨奸?”   “正……正是他们。”   林华抓起擒住的道姑,问姑娘叫:“小妹,叫她们带路往静室,取回我的皮护腰。走?”   火舌冲透了屋顶,满天烟火,瑶芳院陷入火海中,玄机仙姑仍然带着人到处逐房搜索林华与极乐散人,不做救火的打算,也无力救火。   静室在后院百步左右,靠谷底的山壁而建,巨石为墙,铁叶门又厚又重,共分五间,这里是玄机道姑师姐妹两人的练功室,连亲信的弟子也不准擅自接近。   领路的道姑走不动了,恐惧地说:“门加了锁,锁匙在师父手中,旁人无法开启,我……”   锁大逾饭碗,正是颇负盛名的鸳鸯大铁锁,锁匙有两根,少一根也无法开启,所以叫做鸳鸯锁,重有五斤。   林华取带心切,不加思索地默连神功,力注剑身,连砍五剑,方将锁砍开,剑已缺五处口。   他推着道姑进入,忘了招呼后面的杜姑娘把风,杜姑娘到底经验不够,跟在后面押着另一名道姑奔入。   糟了!“轰”一声大震,上面落下一座巨大的铁栅,把宽仅四尺的室门堵住了。铁栅每根铁枝粗如茶杯,下面陷入五寸的石缝。   林华大惊,转身奋起千斤神力,抓住铁栅向上板。可是,犹如蜻蜓憾铁柱,板不动拉不起。   “上面卡住了,不好。”他绝望的说。   “大哥,到里面去找出路。”姑娘急急地说。   “恐怕没有用。”   “破瓦面而出……”   “你看,那有瓦面?这是利用山崖建造的,上面是山崖。”   杜安华也急得冒汗,说:“大哥,放我下来,总会找到出路的。”   林华依言将杜安华放下,向两名道姑恶狠狠地说:“说!还有其他的道路么?”   道姑脸色死灰,惊恐地说:“这……这里只……只有师父和师……师叔可到,任何人也……也不许走近,我怎……我怎知出路?饶命!我……我说的是……是实话。”   又断了一个希望,三人只好亲自去找。   室共五间,每间都布置得十分华丽,两端是静室。范围是织锦所制。内两间是卧房,与内房的格局相同。中间是进出的厅堂,也是练兵刃暗器的地方,兵刃暗器一应俱全,练剑与练暗器的尤为精巧,重要的穴道可以更换,刺坏了另换一块。下面设有滑轮,可进退旋转,用线缆控制活动,可惜室宽仅三丈见方,活动的范围不大。   林华在暗器壁橱中找到了自己的皮护腰,飞刀一把不少。   没有出路,大门是唯一的出口,另四间房都有窗,但为窗下不合实际,该称为洞穴。每一房有五个洞,每个洞皆仅有八寸见方,室中全靠灯火取明,这些孔该是通风的风孔。   后面与上方与及左右,皆是山崖,前面的石墙每块约有三尺见方,最少也有三千斤重量,如果建筑时加了嵌槽,数万斤神力撞击也倒不了。   三人找了个满头大汗,劳而无功。   “完了,我们得毙身此地。”杜安华垂头丧气地说。   林华找来一根齐眉棍,不住敲击每一处石墙崖壁,一面说:“兄弟,不可灰心,不可轻言绝望。”   “咱们出不去了,不必枉费心机找出路啦!”杜安华泄气地说。   “控制铁栅的机扭,必定在室内,妖妇们决不至于自掘坟墓将自己困死在内的,咱们必须将机扭找出来。”   “没有丝毫迹痕,怎能找得到?也许是从崖上开启呢。”   “不会的。”   “哥哥,别说泄气话,帮着我好不?”姑娘苦笑着说。   林华不住察看铁栅,说:“栅是从上面降下的,机扭必是巨大的绞盘,也必定藏在两侧的石墙中,该不难找到,怪!就是没有。难道说,绞盘设在崖顶么?”   姑娘也细察许久,忧虚地说:“看形状,真像是在崖顶,平时她们入室,必定先用石卡塞住阻止铁栅下落,离开时拔除石卡,便成了最佳的陷阱,万一失误下堕,可从崖上将栅绞起,因此使用不着内面的机扭了。”   远处火光烛光,浓烟滚滚,石室内可嗅到烟味,也可从木材的爆裂巨响中,听到道姑们的喊叫声。   “如果被她们发现咱们在静室,一切都完了。”杜安华绝望地说。   “她们攻进来岂不更好?”姑娘却不同意乃兄的看法。   林华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小妹,你哥哥的话不错。她们不会进来的,用烟便可将咱们薰死。”   “天哪!”两名道姑狂叫,奔向栅门。   林华两掌将两道姑劈昏,问姑娘说:“把她们捆起来.免得她们将妖妇引来。”   “妖妇会找来的……”   “先设法将门关起来,她们便不会找来了。她们必定以为我们向谷外逃,必定向谷外追,留下的人不会想到此地有人。”   “但门在闸外……”   “我来设法。”   他找来了一柄流星槌,取下槌头,再用一柄如意钩用力弯成曲钩,手伸出栅外将钩抢动向扔。   连试十余次,终于被他以钩钩住了铁叶门的闩扣,徐徐将门拉上,系住了。   室内一暗,只好掌灯再找出路。   林华几乎将整个石室翻转过来,但仍然一无所获,上面没有顶窗,下面没有地道,墙没有暗门,没有机扭。   杜安华已恢复精力,无用武之地。   时光飞逝,但室中被困的人却渡日如年。   已是午后时分,瑶芳院已烧成平地,瓦砾仍在冒烟,倒塌的木柱仍有余烬。   室中有食物,有水。林华将食物搬出,分给两人强打起精神笑道:“弟妹们,吃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还年轻。保证死不了。”   “我怎能下咽?”杜安华不安地说。   “兄弟,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吃不下咽也得吃,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是支持不住的,吃啦吧!”他却抓起鹿肉大嚼,镇定的神情确令兄妹两人鼓舞。   杜姑娘接过他递来的鸡腿,苦笑着道:“大哥,我很羡慕你。”   “你羡慕我?别开玩笑。”   “真的,你不愧称游戏风尘的奇人,生死关头,你是那么从容、镇静、沉着、勇敢。哥哥对你认识不够深刻,所以他临事心乱。我……”   “小妹,别抬举我了……”   “真的,我对你有信心,我感到你有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存在,值得信赖和依靠。这一生中除了爹妈之外,你是我唯一完全信任的人。人在生死关头,常会表现反常勇敢,或者反常地孱弱而你完全不同……”   他摇头叹息,伤感地说:“不瞒你说,我这人并不以亡命自居,我也怕死,内心中同样存有惧念……”   “我不信。”   “真的,不骗你。”   “你……”   “唯一不同的是,我看得开,也没有牵挂,我想活,不会向危难屈服,小妹你知道要修到达种境界,要付出多少血汗的代价?流浪江湖十一春,肉体与内心的创伤说来令人不寒而栗,一面再与死神打交道,对死亡我特别敏感,也感到麻木。这一次,你兄妹俩人为了我而身陷绝境,我不……”   “大哥……”   “我死不甘心!”他凄然地说。   “大哥,别说了。”安华垂泪叫,按住他的手背,又道:“你这样说,我难受,我自命英雄为朋友赴汤蹈火义无反顾。这两天来,看了你的作为,我惭愧,我这才明白我是个经不起风浪的人,只知逞血气之勇的匹夫……”   他拍拍杜安华肩膀,强笑道:“安华弟,你不要看轻自己。你确是一位古道热肠的英雄豪杰,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只是你生长的环境不同,你的遭遇与我相较,相去千万里,因此对人生的看法自然有差异。如果我换了你,也会有相同的看法。我不是有意游戏风尘,而是不得不如此的。生死关头,必须力图自救,决不可被绝望所击倒,不如此将不可自拔,所以我能含笑向死神挑战,但愿你不要看轻自己,也不要把愚兄看成玩命的浪人。”   “大哥,怎么会呢?”安华苦笑,恐惧之念在心中慢慢地消逝。   他呵呵大笑,问:“安华弟,你成家了么?”   “我已是两位侄儿的姑姑了,嫂嫂好美。”姑娘笑答。   “呵呵!难怪。兄弟,你有家有小,在外面鬼混,该打!”他怪腔怪调地说。   安华俊面发赤,反问道:“大哥,你怕拖累,所以不敢成家?”   他心中一痛,脸色一变,像是盖上了一朵乌云;低声说:“兄弟,原谅我,我们不谈这些。”   姑娘感到一阵心酸,女孩子毕竟感情脆弱些,伸手按住他的掌背,感伤地说:“大哥,我相信决不是你负了她,你不能因此而自暴自弃,你……”   “小妹,你说什么?”他讶然问。   “千里追风康老伯告诉我们不少有关你的事……”   “他胡说,没有人会知道我的事。”   “不,大哥,康老伯这位老江湖不会胡说的。大哥,为你自己,珍重。”   “谢谢你,我会的。”他含糊地说,离座而起,信步走向邻室,突然低叫道:“糟!有人来了。”   来的是两名道姑,三人心中一紧,幸好天老爷保佑,两道姑站在五十步外向右一折,被树丛挡住了,显然在找寻同伴。并未注意静室。   “早晚她们会找来的,追出谷的人可能已经转回了。”他心头沉重地说。   “那……咱们……”安华心中一紧地问。   “瑶芳院烧光了,只有秘室可以栖身,因此她们会来的,糟的是铁锁已经砍开,她们一看便知有人进来了。除了快找出路,别无他途。来,咱们逐寸搜。”又找了一遍,他们完全失望了。   红日西斜,终于,申牌时分了,第一个出现在视界内的人赫然是玄机道姑。   危机来了,是的,危机来了,脚步声渐近,三人心中暗暗叫苦。   道姑们渐来渐近,玄机的身后,有连云、素月、行云……显然已将被绑在内房中的道姑们救出,这些人未被火海吞噬。   林华首先用齐后棍拨上铁门的两根闩,并向两人说:“快在每一个窗孔下放塞一个档塞烟火的布团,必须防备他们用烟熏,不管她们如何喝叫咒骂,切记不可回答,希望他们认为里面无人发现有人也摸不清底细。”   正在准备应变,外面传来了叫声:“锁被人砍开了,曾经有人侵入。”   接着是玄机仙姑的叱叫声:“不可妄动,我要看看。”   久久,玄机的语音又起:“有人被困在内,决不是我们的人,拉开门。”   门环拉动发出响声,不久响声静止,有人叫:“禀上师父,里面像是上了闩,拉不动。”   “里面是什么人?”玄机仙姑在外面大叫。   三人从窗孔角向外张望,不动声色,令对方莫测高深。   “快回答,不可自误。”玄机继续喝问。   铁叶门内面上闩,可用力处只有一个门环,想拉开根本不可能,因此,玄机仙姑不打算浪费气力。叫了许久,没有人回答,她勃然大怒,却又无法可施。她的目光落在仍在燃烧的火场,心中一动,向门人大叫:“去找柴草,把他们熏死在内,快!”   接着是一个时辰的攻防战,两具匣弩以单发袭击,不时从窗口向外钻射,阻止道姑们积聚柴草,先后射倒了五名道姑。终于,玄机发觉他们是谁了。终于,柴草愈积愈多,下面两个窗口已被塞住,柴草仍然继续在增高,一排五间柴草山堆、糟了!   玄机道姑心中大恨,怒声叫道:“江湖浪子,贫道知道是你们了。限你立即将铁门打开,或许本院主会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林华向杜安华兄妹低声道:“我拖延她放火,你们不必发话了,她们从侧方向上堆,二十个窗口我们委实照顾不来,只有设法拖延,或许可以用计引诱她开启铁栅。”   “江湖浪子,你为何不回答?”玄机仙姑在外面叫,语气极为不耐了。   林华哈哈大笑,脸出现在一个窗口,说:“答与不答你反正都要放火,何必答你?”   “你们都在里面吗?”   “你猜好了。”   “你想不想活?”   “想活得紧。”   “贫道给你一次机会。”   “请教。”   “投降,招供。”   “如何投降?”   “你们必已被铁栅困住了。”   “不见得。”   “如不被困,你们早就跑掉了。打开门,三个人卧倒在地,将双手伸出栅外。”   “哈哈!你以为林某会伸手给你上绑?”   “你必须如此。”   “哈哈!未到束手就擒的地步,你休想林某就范。”   “贫道给你片刻衡量利害,不答应便放火。”   “哈哈!火一起便无法活擒在下了,你不会放火的你要口供,把在下烧死,你一无所获。”   玄机默然,久久又叫道:“你投降,贫道答应你,不要你性命。”   “要不要在下不在乎。”   “说,谁给你的解药。”   “哈哈!何不同问你那位大弟了追云?”   外面起了骚乱,追云在急急地分辩:“禀上师父,徒儿被迫交出解药的,但那时他们三人中已有两人恢复功力了,可知决不是徒儿给他的解药。”   “这件事为师会查出来的。”   “你去查吧,看你是否有查的能耐。”林华亮声叫,最后哈哈狂笑。   “师父,他在用缓兵之计。”追云急急地说。   玄机冷哼一声,叫道:“江湖浪子,贫道不想和你挠舌,给你十声数,数尽举火,决不后延。说!你招不招?”   “是素月给在下的解药,你信不信?”   “不信?”   “不信就拉倒。”   “说!”   “是飞云。”   “该死的东西,贫道的弟子中没有飞云。”   “那就是拿月。”   玄机知道他在胡扯,不再多问,叫道:“一!”   她在叫数,林华也在胡叫。   十数声落,林华叫:“咱们好好商量,烧死在下对你没有丝毫好处……”   “举火!”   火一起,林华挥手示意动手堵塞窗孔,说:“尽量放松情绪,避免走动以免浪费精力。静室虽宽阔,但铁叶门可能有烟渗入,石墙也可能炽热难当,无论如何,咱们须忍受这可怕的折磨,要绝对冷静沉着,方可度过难关。”   直至夜幕临降,这一个时辰是一场可怕的恶梦,墙壁热得像烙铁,铁叶门内面的木板已经烧毁,烟从门隙中渗入,呛得令人受不了。幸面每一室皆各有门户,因此两端的房间烟比较少些,但也足以令人受不住。   三人偎坐在一处,浑身汗透重衣。林华双手分别挽住安华兄妹,不准监督他们深长的呼吸仰止他们的冲动,不时用低沉的,直震心田的平静语声,疏导他们的情绪。虽则他同样难受,但他以坚韧不拔的意志控制自己。他知道,他是唯一能稳定他们的中心,自己如果心乱,那就不堪设想了。   墙厚三尺,不怕火攻,能将烟挡住,便成功了一大半,可惜铁叶门有空隙,无法阻止烟的渗入,所以他们饱吃苦头,热也教人受不了,他们像是处身在烤炉中。

第十二章 第二次被困

天色已晚,火亦渐熄,室内的温度在慢慢降低。   “从现在起绝不可发出声音,让他们进来察看,咱们便可乘机杀出去了。”他沉着地说。   安华兄妹脱力地吁出一口长气,姑娘苦笑道:“我们还活着,真是难以置信,好几次以为自己气息断了,却又一而再度过了难关,真像是一场恶梦。”   室中的烟尚未完全沉落,林华站起说:“也许是艰难的时光已经经过了,但也可能尚未到来,你们不可走动,我去看看动静。”   “天太黑,点起灯吧……”   “你们!决不可点灯,千万不可乱来,我到外面走走。”   第二间秘室烟比较浓些,至于用来做厅的那一间,更是浓烟不散,无法活动。他不敢打开门忍受着炎热,摸近一个窗孔.拔出热烘烘的塞孔布,一股热风吹入,居然不带烟,只觉精神一振不由大喜过望,赶忙重回原处,拉掉了塞孔物。说:“好了,先通通风,妖妇们走了。”   外面黑暗,看不见景物,只看到炭火余烬的暗红色光芒,大概墙根下仍留有余烬,烟确是没有了,可知人已撤离多时。   “她们必定以为我们死了,所以走啦!”   林华宽慰地说:“兄弟,切记不可高声说话,我认为她们定然派有人在外静候察看动静,万一发现我们仍然活着,下一次的火攻可能更凶猛更持久,千万不可大意。拉开所有的塞口,我到对面走走。”   “大哥,你需要休息,你比我们辛苦哪!”姑娘握住他的手,感情地轻唤。   他感到心潮一阵汹涌,本能地紧握掌中湿腻温柔的小手。   当苦难逝去后,重生的喜悦便会令人情绪振奋,但有些人反而像大病初愈的人,浑身无力完全松懈。林华是属于前一种人,他的精力似乎极为充沛,强韧的意志令他坚强地支撑下去,永不松懈,安华兄妹的安全重责全在他肩上,他岂能松懈下来?在未获得安全以前,他必须保持清醒冷静永不动摇。   耳中感情的关切语音,与掌中那温柔的小手,令他平静死寂的心湖,突然涌起了涟漪,他感到心潮一阵汹涌,他希望完全忘却的往事似乎又回到记忆里了。   接着而来的,是另一种性质不同的心潮悸动,令他感到一阵战栗,心在抽紧,久潜于心底的愤怒外露,令他油然兴起戒心,驱使他排斥可能发生的情感。   他打一冷战,松开姑娘的手,退一步吁出一口长气说:“我去看看那两名道姑,再找找出路。”   “我跟你去。”   “不可!快退到里面歇息。”   许久许久,他浑身大汗地转回。   “她们呢?”安华问。   “死了!”他心情深重地说,坐下又加上一句道:“窒息而死的。”   “可怜。”姑娘怆然地说。   “大哥,要不要点灯找出路?”安华问。   “一点灯,咱们便完了,我找了一遍,毫无破栅而出的希望。”   “我们……”   “唯一的希望,便是明早她们前来查看咱们的死活。”   “要是她们不进来呢?”   “这是一场豪赌。”   “赢的成份是……”   “很难说,须看我们赌得精不精。”   “大哥……”   “且好好歇息,让我好好想一想。”   “但愿天无绝人之路……”   “兄弟,天是靠不住的,只有自己最可靠,自助人助,最后方是天助。”   “大哥想到……”   “想是想到了,但不知是否可靠。”   “这……”   “暂且不说,怕你们多心。”   “你……”   “我只能告诉你,为了活,我会利用一切机会,在不至于丧心病狂的手段内施计,有些事你不屑为不愿为,但我是不在乎的。”   “大哥,小弟已经认错了!   “呵呵!你没错,而我是不怕错的人,小妹上床小睡,我和你就地歇息,只要你们好好睡,脱困的事留给我劳心,睡吧;我得好好想一想。”   他久久不成寐,不住思索出困妙策,终于他欣然合眼沉沉睡去。   到了下半夜,一阵暴雨驱走了灼热的气流,他睡得十分香甜。   一觉醒来,他发觉身上盖了一床薄装,姑娘坐在他身侧,倚在壁下睡着了。   “你一辈子从未吃过这种苦头,可怜的姑娘。”他叹息着自语。   他将薄装盖在姑娘身上,看安华也睡得相当热,疲劳过度的人不易入睡,但如果睡着了便不易醒来,他盖得十分轻柔,怜惜地叹息一声悄然离开。   他从窗孔向外看,恰好可以看到紫微星,八月初,雨后的天空特别清朗,暑气全消,凉风习习,石墙已经冷却,将届破晓时分了。   练完功,东方天际己现鱼肚白,他从窗孔中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黑影往来巡走,心说:“定然是监视的人,妖妇很可能在附近的山崖暂住,得赶快准备了。”   他将两名道姑的尸体拖至厅后倒,爬放在两端身躯扭曲放置,然后回到房中,叫醒安华兄妹低声说:“天快亮了,咱们必须先行布置停当。”   “大哥,你准备如何布置?”安华问。   “外面有人监视,因此我们必须先行准备。首先,咱们进食,其次,将……”他将自己的妙计—一说明。   日上三竿,外面似乎尚无动静。   已牌初正之间,玄机带了十六名弟子,陪伴着八个高矮不等的男人到达火场,先巡视一周。   八位男人偕年在四十以上,一个个长像怪异,其中两名是和尚,一名老道,都带了兵刃,看长像就不像是善类。   众人回到近秘室的一面,玄机向秘室方向一指,说:“那就是静室,可以暂时容身,贫道偕众弟子栖身在此,可以监督重建瑶芳院的工程。诸位施主张罗款项,尚请马施主多予鼎力相助。”   “静室也烧了?极乐散人未免太过份了。”一名花甲秃头老人愤愤地说。   “静室倒不是他烧的,而是贫道举的火。”   “咦!仙姑……”   “姓林的小畜生躲在里面,怎么说也不肯出来,迫不得已,只好放火烧死他。”   “死了么?”   “等会儿便可分晓。”   秃头老人摇摇头,说。“院主把他烧死了,沙贤任恐怕要怪院主的。”   “怪我?为什么?”   “他希望要活的,而且希望眼看他死……”   “马施主,贫道可不管沙千里的事。”   “老朽将向沙贤侄解说,院主但请放心。”   “有关重建所需金银……”   “哈哈!包在老夫身上,三天后老朽便请工匠前来清理及丈量,不劳院主挂念。走,我们去看看江湖浪子的尸体,老朽想看看这位大名鼎鼎的青年人,到底有没有三头六臂。”   “诸位请随贫道前往一看。”   众人到了静室前,各就窗孔向里张望,四座石室不见有人,仅东面第二室可看到一双人腿,身躯伏卧在门口,上半身在厅堂,无法看到。   “人确是平躺了,不知是不是他?”有人问。   玄机仙姑摇摇头,说:“不是他,是他的另一名姓安的同伴。”   铁门内面上了铁闩,门不开,便看不到厅中的情形,玄机的弟子带来了两个大铁槌,开始重重地打击内部已空,烧得走了样的铁叶门,砰砰之声震耳欲聋。   上来了两名中年人,接过小道姑的大铁槌笑道:“这是男子汉的事,两位仙姑请闪开,咱们生米渡双彪几槌便可将门攻破。”   果然男人的劲道比女人足,生米渡双彪挥动大槌,暴响声震耳欲聋,片刻间,黑褐斑黄色的铁叶门轰然倒塌。   铁栅未经火,毫无损伤,厅内各处仍然有焦臭烟火味飘出,兵器架及各式物品,皆蒙上了一层烟灰。地下极七竖八躺了五具尸体,衣衫凌落,浑身烟痕,一个个爬伏在地,身躯扭曲.望之令人恻然心动。   “咦!有两个是贵门人吧?”马施主问。   众人隔着铁栅向里面瞧,尸体皆躺近内壁,而且爬伏蜷曲不易看到面貌,但却可以从衣着与发髻分辨男女。   “是被他们掳走的样子,这些该死的东西,死也拉上贫道的两位弟子作伴。”玄机仙姑恨恨地说。   “打开栅门,拖他们进来!”有人叫。   “但不知他们死了么?”有人叫。   马施主拍拍秃脑袋,大笑道:“火攻烟黛烧得铁门墙壁全变了形,如不是大罗金山,休想活命、放一百万个心啦!老弟.你看到他们呼吸么?”   玄机仙姑抛入两个小磁瓶,瓶着地即碎,说:“诸位请退在一旁,为防万一,贫道先用迷药抛入以安全。”久久,毫无动静。   “贫道进去替院主把他们拖出来。”老道自告奋勇地说。   “那就有劳道友了。”玄机仙姑稽首道谢。   “双彪也不人后。”双彪同声笑道。   “贫道派人升栅。”玄机仙姑说,向崖上方举手一挥,说道:“为防意外,诸位进去可先补他们一剑再拖出来。”   老道哈哈狂笑,说:“道友,你叫我堂堂元妙观正一真人张钟灵补死人一剑,哈哈!未免太那个了。即使他们是活的,贫道也会活生生替你手到擒来奉上。”   正一真人,是道官的称号而非道号,道家的弟子也可用俗名。道官分二等,一等全真,二等正一。按大明皇律,僧道皆算是出家人,男须四十以上,女须五十以上。方可出家为僧道。那些通都大邑的官辖寺庙,都是些老僧道,只有穷乡僻壤的小寺观,或可找到年轻人。能称正一,己是年高道深的人物了。   铁栅徐升,绞盘声从上面隆隆传来。老道张钟灵大踏步而入,生米渡双彪变随后人行。   玄机仙姑的手高举不动,她在指示崖上的控栅人,只要一看不对,她的手一落,控栅人便会放掉绞盘,铁栅重落。   蓦地!人影飞掠而起,“咔”一声暴响,匣弩射出了六枝劲矢。   快!快逾电光石火。林华与安华兄妹飞射而出,生死关头,用上了全部劲道,恍若一闪,安华在身形暴起的刹那间,藏在身下的匣弩先发制人。   “啊!”三十进入的人毫无防备,中箭狂号,七枝箭平均分给三个人,那还有效?   人未倒下,三人已一闪而过。   玄机仙姑玉手倏落,铁栅下堕,轰隆隆大震,闭上了。   可是,三人先一步出栅,栅落下他们已到了门外。   外面的人为免被迷香波及,皆距门三丈以上袖手旁观,看到有人抢出,皆来不及堵住门拦阻截击。   林华距栅门最近,约丈五六左右,一冲便抢出门外,叫道:   “小妹,暂勿发弩。”   五个男人有两个拔出了剑,十六名道姑皆被三人可怕的快速身法惊呆了,玄机仙姑总算不错,剑出鞘而且立下门户准备迎击。   姑娘的匣弩指向人群,沉叱道:“谁敢妄动!”   面对这许多高手,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林华向不远处的玄机仙姑招手。呵呵一笑道:“玄机院主,在下不死,你感到奇怪吧?你过来,咱们谈谈。呵呵!当然不谈合籍双修,只谈未了之缘。”   玄机目眦欲裂,举剑咬牙切齿地欺近,厉叫道:“小畜生,你毁贫道的基业,恨比天高,贫道与你势不两立。”   他哈哈狂笑,笑笑说:“妖妇,你这不是血口喷人,颠倒黑白么?你说吧,谁放的这把野火呀?”   “你……”   “你自己也有一份……”   “呸!你说什么?”   “这里的火不是你放的?你骗谁。”   “这……”   “瑶芳院的火,恐怕也是你授意极乐散人放的,以便要那好色施主替你重建一座藏污纳垢的……”   “呔!你这小子好狂。”一名中年和尚怒叫。   姑娘冷哼一声,叱道:“秃驴,你出来说话。本姑娘要射掉你这秃驴的驴身躯。”   和尚气得怪眼彪圆,怪叫迫:“放你的匣弩,佛爷要超渡你。”   “贼和尚,你走出一步试试。”姑娘火暴地叫。   和尚进退两难,气得脸却成了猪肝色,太阳穴青筋跳动,提起脚却又不敢迈出,顿看禅杖怒叫道:“放下匣弩,佛爷和你公平一决。”   “你们有廿二人,本姑娘不屑与你们交手。”   安华已重新装上了七枝箭,大喝道:“江湖浪子要与玄机妖妇算过节,谁敢强出头管闲事,休怪在下心狠手辣,不知自爱的人,最好放聪明些,给我快滚。”   林华却高叫道:“架梁子管闲事并无不可,但是必须守规矩,谁也不许乱来,和尚上下如何称呼?你可以出来,你向一位姑娘叫阵,已是罪无可恕。作出来,我江湖浪子给你一次公平一决的机会。”   和尚一咬牙,倒拖着禅杖走近,怪叫道:“佛父智深,南昌北门内大安寺的首座知客,你小辈可是真的江湖浪子?”   “信不信由你。和尚,话讲在前面,你的兵刃长,杖对剑你已占了便宜,如果你想暗算,在下便会用飞刀杀你,在下听说你这号人物,你却不知在下的底细。”   “佛爷从不使用暗器,佛爷确实是不知你的底细,也用不着知道。”   “你的绰号是毒蜂僧,杖头暗藏了三枚毒针,毒针不是暗器?”   毒蜂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强辩道:“针在兵刃中,也是兵刃的一部分,不算暗器。”   “贩和尚,我警告你,如果你用了杖中的毒针,在下必定杀你。上!”林华冷冷地说。“   毒蜂僧徐徐引杖,也冷冷地说:“佛爷也必定杀你,为江湖除害。”   “看不出你毒蜂僧却是个江湖卫道之士哩,失敬失敬。”林华怪腔怪调地说。   “自然”   “你卫的什么道?是不是我江湖浪子碍了你的事?”   杜安华大怒道:“他卫的酒色财气道,大哥最好杀了他。”   “不,咱们火窟余生,今天是重生的日子,杀人庆贺未免扫兴,也有伤天和。只要他不用毒针暗算,留他成佛算了,和尚,你上!”林华豪放地叫。   毒蜂僧一声怒啸,火辣辣地冲上了,杖尾来一记“毒龙出洞”,当胸便点,罡风倏来势汹汹。   林华不向侧闪,侧闪便可能受到扫击,扫击不易接近,剑必须近身方可发挥威力,一寸长一寸强,杖在先天上便占了大便宜。   和尚跟踪追击,碎步疾进,杖花乍现,幻化一座杖山,锐不可当地向林华压去。   林华一声长笑,向左一闪。   “着。”和尚大吼,虎跳而进,身形一伏,招出“枯树盘根”,完全控制了林华的下盘,眼看得手。   旁观的人见他避招的身形尚未稳下,杖已攻到下盘,以为他决难逃断足之厄,不由自主惊叫出声。   杖将扫中胫骨,罡风着体,他却在间不容发的生死关头,吸腹叫腿上体前倾,身剑合一次出一记“骊龙探珠。”   和尚在仓猝间收不招,剑芒已到了面门,不由大骇,做梦也未料到林华走险反击,情急智生,火速坐倒向下躺,杖向上挑。这瞬间,剑芒在眼前消失,却感到顶额一凉有液体流下眉心。   林华掠顶而过,落在丈外转身叫:“和尚,你已死过一死了。”   和尚一滚而起,伸手一摸前额,摸了一手血,顶门开始感到痛楚了。   杜姑娘只觉心神一懈,浑身一阵冷,持匣湾的手湿腻腻地,危险过后她方感到恐惧失常,一阵心悸,令她有脱力的感觉。   和尚脸色灰白,杖头一转,向前指出。林华的左手一拂,手中多了一把飞刀,嘿嘿一笑,和尚持杖的手在发抖,血继续向下流,从眉梢下挂,成了血脸和尚。   林华向右横移一步,离开杖头所指的方向,双目紧吸住和尚的眼神。   和尚不敢跟上,咬牙道:“佛爷一生中,身经百战,会过了不少高手,今天第一次被人一招击伤。”   “那只怪你以往未遇上真正的高手。”   “你用的是什么剑术?”   “剑术有路数,但交手时却无常规千变万化,胜负决于一念之间,你管我用的是什么剑术?”   “佛爷要用毒针。”   “你用好了,这大概是你第一次与人交手时说出使用毒针的话吧?”   “你怎么说都成。”   “反正你使用毒外便非死不可,说出来岂不是多余?”   “佛爷针出必中,死的将是你。”“   “千手神君的及门弟子如果怕你杖中的毒针,便不会指出你的所学了。”   和尚浑身一震,情不自禁退了一步,悚然地问:“什么?你……你是千手神君的门人?”   林华淡淡一笑,手中的柳叶刀突然化虹而飞,飞向和尚的心口,和尚大骇,挥杖便劈。   电虹贴杖一绕,“刷”一声擦和尚的右肋而过,从右后方绕飞,突然连翻数转改为旋飞,划出一道美妙的圆弧,翩然飞回林华的掌心,和尚扭头便跑,如见鬼魅。   “站住!”林华大喝。   和尚站住了,伸开惮杖,不敢转身,凶焰尽消地说:“你要杀我,动手好了。”   “你曾经答应家师改过自新的。”   “贫僧十二年来,不曾离开江西。”   “十二年来你杀了多少人?遭踏了多少妇女?   “贫僧可以发誓,十二年来只杀了三个登门行凶的人,只找过那些出卖色相的荡妇,从未遭踏过良家妇女。”   “你的话可信么?”   “贫僧说的字字皆真。”   “那么,你可以走了。”   毒蜂僧扭头惶然地注视着他,然后转身大踏步走了,再也没有回头,四周死寂,皆用目光遥送扬长而去的毒蜂僧。毒蜂僧的背影消失在山角后,众人的目光又回到林华身上。   另一名和尚单掌打问讯,脸色苍白地说:“阿弥陀佛!这里的事与贫僧无关,贫僧要走了。”   “智安大师,你怎能一走了之?”秃头的马施主叫。   和尚摇摇头,苦笑道:“贫僧不愿与千手神君的门下动手,那不会有好处的。”   “咱们拼了他,他并没有三头六臂。”   和尚不在理会,向众人说声抱歉,径自走了。   林华收刀入鞘,向安华兄妹叫:“弟妹们,毁了匣弩,给他们一次倚多为胜一拥而上的机会。不然便没有大开杀戒的机会了,千万不可透露你们的名号出身,不然这些家伙便会一下子跑个精光大吉。”   安华兄妹一声长笑,丢下匣弩一脚踢破,再加上一脚,将破匣弩踢得四分五裂,向林华站立处移动。   “好,给他们一次机会,也可出一口被火焚的怨气。”安华微笑着说,完会恢复了往昔豪情。   杜安华家学渊源,内外功皆有超尘拔俗的造诣,论精纯,他比林华要深厚些,但却没有林华广博,经验也比林华差。至于轻功,两人也相差有限,林华闯荡江湖,经过千锤百炼身心皆到达成熟阶段,一切以自己为中心,而杜安华极少在江湖走动,从未体会到鬼域江湖的黑暗可怖,侠义门风必保持,行事不敢逾超。所以在生死关头中,杜安华处事的态度难以应付逆境了。   目下已经脱险,敌我双方实力相当,林华大为放心,因此要兄妹俩毁掉匣弩,堂堂正正与敌周旋,正大光明公平一决,保持百花山庄杜家的义门侠风,不致损害杜家的声誉。   匣弩毁去,秃头马施主无所顾忌,一声怒啸,拔剑猛扑杜安华,剑出“长虹贯日”抢攻上盘,剑上走出隐隐龙吟虎啸,势如电掣霆击,极为凶猛霸道。   安华冷哼一声,冷静地横挪平步,避过剑尖立逐颜色,来一记“飞星射月”,也攻的是上盘。   “锋”一声响,双方皆撇剑化招,劲道相当,爆出一丛火星,两人同向侧闪似乎功力相当。   马施主脸色一变,怪眼睁得滚圆,不相信安华能接下他这一剑。   安华冷笑一声,身形徐徐迫进,虎目炯炯地说:“下一招必定有人受伤,而伤的定然是阁下了。”   “你?哼!你做梦,小辈……”马施主大吼。   “贫道不用迷香。”   “你用在下也不怕。”   “双方在剑上分死活。”   “在下奉陪。”   “双方的人退出五丈外,公平决斗。”   林华举手一挥,安华兄妹立即退出五丈外,十六名小道站在玄机的示意下,退出五丈外观战。   林华立下门户,叫道:“安华弟,如果有人违规,格杀勿论。”   “大哥放心,小弟监场证人。”杜安华大声说。   “大哥,小心她拼个同归于尽。”姑娘关心地叫。   林华向玄机招手,说:“院主请,前三剑是你的。”   玄机立下门户,冷笑一声,眼神杀机怒涌,恨声说:“贫道不领情,杀!”   最后一声杀,其声刺耳,似乎所有的愤恨全藉这个杀手泄出,剑化长虹,风吼雷鸣,抢制机先杀着出手。   林华左滑半步,“叮”一声轻轻将来剑震偏。   快!快通电光石火,玄机的第二剑已连续攻到势如排山倒海。他疾退一步,剑向左封,没封住,玄机收剑迅捷逾电,已经收了招。   退而又未能封住,即是说先机已失,玄机抓住了机会,一声娇叱,招出“流星赶月”,用上了追袭的凶猛招式。但见剑虹可怕地吞吐,身形疯狂地迫进,一剑连一剑,一步赶一步,绵绵不绝,势卯长江大河。   妖妇将生死置之度外,完全不顾自身的安危,以疯狂的进手招术追击,确有雷震万钧之威,锐不可当,辛辣霸道凶猛可怖,林华在短期间也就不愿冒险反击,他轻灵敏捷地闪避、后退、封招、挪移;在对方狂风暴雨似的绵绵冲刺下,从容移动,有惊无险。   绕了两个大圈子,接了四十剑,他已完全控制了玄机仙姑的招术,摸清了剑路,不再退避了。屹立原地信手挥剑,撇、错、遮、拦、托,挥洒自如,完全使用封架的招术,爆出一连串令人心魄下沉的剑鸣声,双脚在三尺方圆的圈子内旋转,沉着从容地接了玄机从四面八方攻来的百十剑,连一剑也未反击。   他一面潇洒地挥剑封架,一面笑道:“在下的内力修为比你深厚,你迫不开在下的长剑,怎能切入行致命一击?同时,学拳千招,不知一快,你攻招慢吞吞,怎能抓住空隙入锲?”   “杀!”玄机咬牙切齿地厉叫,凶狠地一剑刺来。   他信手挥剑,“嘎”一声双剑相错,顺势一搭一振一撇,玄机仙身不由己,顺冲势从他的右侧通过,他人随剑转,始终保持以剑向敌的马步身法,笑道:“转身!   玄机仙姑真听话,转身凶狠地一剑反挥。   他的剑一搭一绞,喝声“撒手”!   “嘎……铮!”剑鸣乍起,白虹经天。   玄机仙姑的剑脱手飞出五丈外,虎口崩裂,身躯收不住向前撞。   但撞上岂不是送死?林华的剑尖正等着她,她用上了千斤坠,总算止住了冲势,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呼吸像是停住了,心胆俱裂。   林华的剑尖,不偏不倚点在她的左乳尖上,她高耸的乳峰弹性甚佳,被剑尖压下近寸而未伤肌肤,假使再慢一寸刹住冲势,左乳可能完蛋。   “去把剑捡起来,看看在下的进手剑术,你是否能封住又能封住多少,去!”林华神色安祥地说。   她一咬牙,神魂入窍,退出剑尖下,软弱地举步向落剑走去。   林华驻足相候,心情沉重地摇摇头。   十六名小道姑中,就有行云在内。这位不愿同流合污糟蹋自己的小道姑,以乞怜的目光,向虎视眈眈的杜姑娘求救。不住焦虑地注视着乃师的举动,似是十分关心乃师的安危。   杜姑娘成竹在胸,她知道林华不会下毒手杀玄机仙姑。因此不动声色,淡淡一笑向众道姑说道:“你们千万不可妄加行入救应或插手,不然误了院主的性命。”   她不好向行云说明,以免行云日后安全受到威胁。   玄机抬起长剑,徐徐转身,死盯了远处的林华一眼,一咬牙,向林华徐徐举步。   近了,双剑并举。   气氛一紧,四周鹤鹊无声,时间像是凝结了。   两丈、丈五、一丈、八尺了,伸剑可及。   玄机仙姑一声厉叱,冲上一剑猛挥。   林华剑尖急降,“铮”一声架往来剑,顺势一拂一绞,喝道:“你真想死,也用不着这种笨招。”   玄机的剑被反架出偏门,林华的剑尖却向她的咽喉,相距不足三寸,只须向前一送,便可刺入她的咽喉。   玄机向后疾退八尺,脸色死灰,重新立下门户。   林华虎目生光,徐徐迈步迫近,冷冷的说:   “准备接招。”   剑正欲攻出,玄机突然丢下剑,用绝望的眼神死盯着他,缓缓转身徐徐举步而行。   “站住!你不能走。”他沉叱。   玄机置之不理,仍然沉静地举步。   他大踏步跟进,冷笑道:“你以为在下是善男信女么?你可弄错了。”   玄机并没有停步,一字一吐地说道:“要杀我,你动手好了。”   林华绕过迎面拦住,冷冷地说:   “你并不想死,是么?”   玄机仙姑拉开衣襟,她里面并未穿亵衣,也没扣胸围子,襟拉开现出羊脂白玉似的酥胸,双峰怒突,动人心弦。   他扭头他顾,收剑说:“在下有话问你,你如不答覆,在下只好得罪了你了。”   “要杀就杀,我玄机决不屈辱乞命。”   “在下要毁你气血二门,让你……”   “你要问什么?”   “问一件事,与要求一件事。”   “你说吧,贫道并不一定会答覆你。”   “不答覆在下是不会罢手的,掩起你的衣襟。”   “你倒真像是个正人君子。”   “像不像那是我的事。我问你,沙千里到大泻山有何重要的事?”   “去请风月道人道全,也就是极乐散人的师父,也想收罗八大天王做他的爪牙。”   “他与那妖道有交情?”   “你说过只问一件事。”   “这……好,问完了。”   “要求什么?,”   “遣散门人,今后不再以色相害人。”   玄机冷冷一笑,说:   “你要明白,不是我害人,而是人要找我,你能不能阻止那些前来找我的人?”   他神色一正,说:“院主,你该明白说这种话是不公平的.如果你不先假人以词色,谁敢前来找你?   俗话说:男想女,隔重山;女想男,隔纸一张。在下不想和你辩论,因为世间无耻的男人多的是。   当然在下也不能完全怪你,完全怪你也有失公矣。请听在下忠言相劝,听不听在下也得说。你丽质人生,禀赋不凡、决不是自甘堕落的人,你尚算年轻,怎能不替下半生幸福打算?请及早回头,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以免孤孤单单苦度凄凉晚境,玩火的终被火焚,玩弄别人,别人又何尝不是玩弄你?世俗固然多有不是。   但疏狂放荡怎可尴害他人?这两天来,你我皆在鬼门关内外徘徊,追根追源,到底是谁的罪过?在下一生行事,不敢自命英雄豪杰,至少问心无愧至少并不想招惹你,是么?为何要受到你……”   “我也并不想害你……”   “但在下的确是受害人,不管你是否有意。言尽于此,愿多珍重。山长水远,后会有期。如果你真要坚持修真,而又能清心寡欲清静无为苦修,也许咱们日后相见,彼此结为方外之交!”   “你并不想修真。”   “不想,我不信佛神,所以说方外之交。我只想做一个不问世事,寄情山水的世外疏狂汉。再见。”他沉静地说完,扭大踏步走了。   玄机怔怔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发呆。   久久,突然叫:“小兄弟,静室右首第二间的壁橱内,有一只血石小瓶,里面盛着专克迷香的圣药,那是敝师玉罗刹的至宝,带上它。敝师妹已被沙千里所惑.随他前往大泻山说风月道人出山助他创建神花帮,尚请小兄弟劝醒敞师妹回头,感激不尽哩。”   他扭头一笑,挥手道:   “谢谢你,在下一定尽力而为,希望你不负在下所望,再见。”   玄机仙姑举手一挥,带着十六名门人走了。从此,兰谷的瑶芳院在世间消失,玄机仙姑也失了踪,江湖朋友再也没见过这位花容月貌颠倒众生的风流女道姑。   大泻山虽属义宁州管辖,但从逍遥山前往,却不能走义宁州。   那等于是走两趟九岭山区,必须走瑞州府西行入山。   一阵好赶,当天便赶到瑞州府落店。   瑞州府下辖三县,高安、上高、新昌。新昌在最西,是最偏僻的一县,有一条小道北通义宁州,这条路极为险峻。大泻山在新昌西南,没有通路,只有樵径。   从上高到新昌,全程只有四十里,小径沿凌江上行,前十里江流自南至北,到凌江口村一带道路尚算平坦。   这天午后,曾从玉隆宫老道口中迫出口供的小村夫,背着包裹匆匆离开上高城,展开脚程向新昌急赶,风尘仆仆行色匆匆,硬往鬼门关里闯。   凌江,也叫盐溪,若耶溪,下流入蜀江。凌河口村是新昌上高两县的交界处,从上高南行至凌江另村,这十里路沿河上行,平坦而人烟稠密。   小村夫埋头赶路,行色匆匆。午后炎热,但山区中凉风习习,初秋的景色已现,树林已开始变色换袍。   正走间,后面脚步声急促,两名村夫从前面赶来,似有急事。   相距有十余丈,一名村夫叫:   “小老弟,留步。”   小村夫一怔,回身仔细打量这两位陌生人,心说:   “唔,穿的是村夫装,但却不是村夫,骠悍之气外露,不是善类。”   两村夫年约四十出头,满脸横肉,身材壮实,衣内插了匕首,匕首靶尖半敞的衣襟前若隐若现,走得最快的人生了一双金鱼眼,凶光暴射。   小村夫沉着地转身,沉着地问:   “两位,有何见教?”   两村夫在八尺外止步,金鱼眼大汉堆下一脸怪笑,抱拳一礼笑道:   “尊驾说的是中原口音,在咱们此地少见哩!”   “不错,小可从中原来。”   “不是从京中来的?”大汉问。   “小可的口音没带凤阳腔,自然不是从京中来。”   从京师来的人,口音必带京师腔,所谓京师腔,称为官话,中原语音加上北地腔,再加上乐皇帝的凤阳口音,就成为当时的官话。   那些说官话的人在通部大邑十分吃香,穷乡僻壤的百姓,则对说官话人敬鬼神而远之。   “那么,你不是官府派来的人?”   “你看我像不像官府派来的人?”   “像,但也不像。”   “此话怎讲?”   “不管你是不是官府来的人,咱们并不在乎。”大汉阴笑着说。   “那么,阁下有何指教?”   小村夫沉着地问,已意识到麻烦来了。   “阁下在上高打听去大泻山的路径。”   “不错”   “请教阁下至大泻山有何贵干?”   “访友。”   大汉脸色一沉,一字一吐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希望你吐实。”   “咦!你这些话是何用意?”   小村夫戒备着问。   “大泻山乃是荒野绝域,从无外人进入。如果是官府中人接近,决无生理。”   “在下已表明是访友……”   “贵友尊姓大名?”   “白道豪侠擎天手沙爷的公子幻剑神花沙千里。”   两大汉一怔,金鱼眼大汉神色略驰,再次推下笑问:“哦!兄弟贵姓大名?与沙公子有河渊源?”   “在下姓雷,名萍,与沙公子是知交好友,从武昌前来找他送消息,只因为人地生疏,始终未曾追上。这次在下从逍遥山来,听说他已前往大泻山拜风月道人道全,因此,沿途打听……”   “哦!原来如此。雷兄共有几位同伴?”   “在下孤身一人。两位贵姓?”   “兄弟名冯忠,那一位是舍弟冯孝。沙公子目下不在大泻山。”   “咦!沙公于已早走两天……”   “他顺道至云峰山探望云峰双龙,然后从八叠岭转赴大泻山。你如果从凌口村折向大泻山找到他,恐怕会丢掉小命。”   “这……”   “在沙公子未曾进入大泻山前,他的朋友不可能获得大泻山八大天王的信任。云峰双龙与林华山主混世魔王有交情。混世魔王与八大天王是盟友。沙公子须先与云峰双龙攀交情,持有混世魔王的信物,方可平安入山,不然凶多吉少。”   “这就是……”   “这就是说,沙公子目下尚未达大泻山!”

第十三章 跟踪沙千里

“请问冯兄……”   “老弟是否想多走几步?”   “这……”   “沙公子目下在云峰山。”   “在下这就到云峰山相见,请问云峰山在何处?”   “你真要会见沙公子?”冯忠意似不信地问。   “怎会有假?”   “在新昌城西北三十里,但在新昌称为云溪山。”   “承告了。两位兄台大概是沙公子的朋友……”   “不,独脚妖是在下的前辈。老弟是否需咱们兄弟带路?”   “两位如果顺道,感激不尽。”雷萍抱拳道谢。   “小事一件。咱们正要前往白云山。”   “白云山?”   “白云山在云峰山西面十里左右,因此是顺道。”   “那就有芳两位了。”   冯忠呵呵一笑,领先走,一面说:“沙公子的朋友,像雷老弟这般义气的人,从未曾有。”   小村夫雷萍,正是安西盟的盟主雷秀萍姑娘。她在兰谷从老道口中套出沙千里的行踪,便急急赶赴大泻山,人地生疏,沿途问路,耽搁了不少工夫,也走了不少冤枉路,总算被她走对了。但是新昌只有一条路到达义宁洲,而没有到大泐山道的路,只听说入山的小径不易找,而且远在两百里左右,没有人带路,是否到得了大成问题。她正为了此事发愁,突然得到冯忠两个带领她去见沙千里,不由喜极欲狂,无暇分析冯忠话中的含义,更未留意两人的神色变化。   她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尽管她是安西盟统辖上千盟友的盟主,但到了中原下江南人地生疏像是失水的鱼,断翅的鸟,一再受到挫折,早已英气全消。这时碰上两个江湖小人物,居然足听计从无暇旁顾了。   话说多了会露出马脚,沿途她尽量避免说话,冯忠告诉她;两人的师父与独脚妖有交情,两天前在上高曾经送沙公子一行廿二人北上,所以知道他们的行踪。   冯忠直率地表示绿林人,瑞昌一带也算是有头脸的人物。在江西郡阳湖盆地以外的地区,并不如外人想像的那么富裕,山多田少,官如狼吏如虎,地方的富豪劣绅更是阎王鬼判,而善良的百姓小民皆听天由命驯顺如羊,俯首听任宰割。一样米养百样人,其中当然也有不甘受宰割的人。   整个江西地境的人,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昏迷信鬼神,王府也鼓励百姓信鬼神以便愚而治之,要百姓认命。可是,鬼神毕竟渺茫,看不见摸不到,看得见的今生如此可悲,谁又知道前与来生的狗屁事?所以不甘宰割的人便挺而走险,不信神鬼的人也就乘机浑水摸鱼。因此,江西各地山区,可就是盗贼如毛,成了化外之区。   形容乱世有两句后:盗贼如毛,民不聊生。说江西地境山区中盗贼如毛倒是实情,但要说民不聊生却又未必。盗贼多,大家都是贼,便没有抢劫的对象啦!盗贼岂不要喝西北风?这一带的绿林匪寇其实极少出外作案,他们盘据山区,划界自守,严禁官府涉足,平时依然男耕女织。他们有自己的法律,有自己的地盘。地方官即使能出动一些民壮前来清剿,但民壮中却有不少与贼通声气的人。民壮本身也是地方上的百姓,官府不可能经常召集他们出来打仗。如果请派官兵前来,恐怕贼和尚未剿成,地方上首先便得受兵灾,说不定地方官首先使得倒霉丢掉乌纱帽哩!所以地方官只要强盗们不经常蝗火执仗打家劫舍,也就乐得开双眼闭双眼,彼此求过得过处去就算吧。   冯忠是这一带有名的小匪首,不敢公然在城镇中进出,以免被官府所擒,所以距凌汇口村三里左右,便问姑娘说:“在下兄弟两不便在凌河口村出入,咱们抄小路绕过去。”   凌江与蜀江(锦江)合流处,凌江口在岸江的东岸、有渡船渡过河西,循小道进入至大他山的山区鸟道。但冯忠两人领着姑娘绕过村北,并不上渡。姑娘不知路径,毫无戒心地跟随着两人仍向此行,走了里余,反向东北一折。   至新昌的小径向北行,但他们走的却是燕北小道。   走了约四五里,姑娘心中疑云大起,问道:“冯忠,道路怎么愈来愈小了?似乎很小有人行走,小径已被草侵,不像是两县之间的往来要道呢?”   “瞧,前面那座小山坳,左面便是至新昌的大路。”冯忠若无其事地说。   前面是一连串起伏的小山岗,草木葱笼,可看到散布在山岗下的三五座小村庄,小山坳中间那座三家村有一群小娃娃追逐嘻戏,三五声犬吠的打破了四周的沉寂,那是一座毫无异处位于山岗下的普通小村落,小得只有三五户人家。   接近至半里地,冯忠说:“咱们到村中间问消息,村中有兄弟的朋友。”   “问何消息?”姑娘问。   “问问近来的风声,看是否有公人前来踩探。”   姑娘不以为意,说:“好,希望不要多耽搁。”   “呵呵!兄弟保证你入暮时分可以赴到云峰山。”   踏入村前的竹林,便看清了房屋的形状格局。一群家犬和四名村童,以吠声和奇异的眼神迎接来客。   姑娘也是草原之雄,看了房屋的格局,心说:“这是一座盗窟,有险可守。”   那是一座仅有五座大宅的小村落,每一栋大宅从外表看皆是独院式的,高而厚的风火墙,院墙曲折参差不齐,有火道互相贯通,后面左是山脚,右是山坳,既可退守山岗,也可从山坳道走来,人相距在三里外,便无所遁形。   冯忠领先而引,向小村童们叫:“小龙,去请你爹迎客。”   一名十一二岁的小村童咧嘴一笑,举起左手掌心向内问:“涌现叔,什么客人?”   冯忠也举起左手,掌心却向外,笑道:“你冯叔的好朋友。还用问?”   小龙嘻嘻一笑,举手一挥,扭头便跑,一面叫:“等一等好了,爹马上就来。”   姑娘明知他们在手势示意,但不以为怪。   村童们一哄而散,冯忠两人含笑向一座大宅走去。   姑娘看到村童们慌张四散,心中起疑,信口问:“冯兄这些小村童神色不对呢?”   “有什么不对?”冯忠问。   “全都神色慌张,全部躲入房内去了,神情不太好呢?”   “荒村小童不曾见过世面,有陌生人前来……”   “唔!不对。”   “怎么?”   “刚才的一声呼哨……”   “老弟不必疑神疑鬼……”   姑娘让步不走,说道:“你们进去好了,在下退出村外等候。”   “老弟……”   姑娘扭头便走,竹林内突然跳出三名粗壮大汉,其中之一手按刀靶大笑道:“朋友,留下啦!说清楚再走。”   姑娘一拉包裹,露出剑鞘,大声叫道:“冯兄,是怎么回事?”   冯忠哈哈狂笑,拉开衣襟露出匕首,笑着说:“沙公子身边根本没有姓雷的朋友,老兄,进房里说话,把包裹里的剑丢出来。”   房中奔出九名高高矮矮的男女,冯孝大叫道:“周大哥,这里有一个跟踪沙公子的小辈,咱们把他诓来了。”   周大哥是个年约半百,身材瘦小的人,象个干猴,挟着一根熟铜棍,大踏步领先而行,怪叫道:“他是何来路?敢情是吃了豹子老虎胆,好啊!擒下他再问。”   “如果是沙公子的朋友呢?叫雷萍。”冯忠扭头答。   “沙公子没有姓雷的朋友,人交给我。”   “老哥小心,这小辈可能扎手。”   “哈哈!在我镇天王周其手下没有扎手的人物,让开。”   冯忠退在一旁,问姑娘笑道:“这位是华林山上混世魔下孙传芳的拜弟,排行第三,姓周名东川,绰号叫镇天王,这里是周老哥的家。老弟,乖乖丢剑投降,周老哥的棒下。铁打的金刚也吃不消,识相些免得吃苦头。”   姑娘已撤剑在手。急急地说:“诸位,在下确是沙公子的朋友,请……”   “废话!沙公子的朋友,岂会沿途打听消息?”冯忠冷笑着说。   “诸位如见疑,可否带在下与沙公子见面便知真假……”   “丢下剑就缚,不然免谈。”镇天王大喝。   “丢剑可以,不能就缚。”   “废话。”   “难道你们是这样对待沙公子的朋友?”   “沙公子没有你这种朋友。”   “在下只有一个人,难道你们怕我不成?见了沙公子,难道怕我赤手空拳向他行刺吗?你们未免太小看沙公子了。”   “这是咱们绿林朋友的规矩,见了沙公子,如果你真是他的朋友。咱们再向你陪不是,你不用多说了,丢剑!”   姑娘自然不肯就缚,一位姑娘落在这些绿林恶寇手中,那还了得?她怎知这些贼人是不是沙千里的朋友?同时,她从没听说过绿林有这种对付朋友的规矩,谁知道这些恶贼安了什么鬼心眼?她系上包裹,冷笑道:“在下走遍天下,可没听说过种毫无道义的规矩。带不带在下去见沙公子,在下不在乎。等见到沙公子之后,咱们再说个一清二楚。”   “小辈还敢违命?你……”   她转身一跃两丈,夺路而走。从竹林现身堵住后路的三大汉一声大吼,三把钢刀火辣辣地冲上,刀光乍合,吼声如雷:“小辈留下命来!   她知道不能善了,一声冷叱手下绝情,但见剑光如匹练,连人带剑刃入刀光中,电虹可怕一射入刀山即左右分张,风雷乍起乍息。   刀剑一合,人影既穿围而出,直射庄门,去势如电射星飞。   镇天王一声怒啸,急起狂追。   “啊……”惨叫声惊心动魄,三大汉分向三方退,扔掉刀惯倒在地,每人挨了致命的一剑。   安西盟的盟主,身手到底不浅,一冲破围,在极短暂的刹那间便击毙了挡路的三名大汉,先声夺魄,把其他的贼人镇住了。   冯忠冯孝兄弟接着追出,其他的贼人方随后狂追。   姑娘窜出竹林,发现前面人影飘摇,有十余名潜伏在矮林中的人纵出路面,呐喊闯迎面拦住去路,刀枪棋举。   此路不适,想硬间必被缠住。她转身向山岗上退,掠走如飞。   警锣声大鸣,附近的村庄也响起呼应的警锣声。   逃上林深草茂的山岗,她心中大定,远走两里地,便将追逐的人扔脱了。站在山岗是向下望,远近的村落人影急动,一队队村民端枪带刀并携带猎犬,从四面八方纷向山区赶。   “我得走远些,脱身后再找路。”她想。   一口气奔出十余里,不辨东南西北,进入了丛山峻岭,已听不到大吠声和人声了,更看不见人影。扔脱了追踪的人。但她也迷失在丛山中了。   不见村落,没有人踪,找不到食物,甚至不见水影。有的只是参天古林,和兽迹隐隐的丛莽野草高与人齐,藤萝密不透风,不辨方向,不知身在何处。   还好,她包裹中带有两顿干粮,暂时不必为食物发愁。   白昼终于过去了,她不知到底越过了多少座山头,反正早已看不见凌江河谷,也不见有平原地带,她得找地方歇宿。信步而行希望找到山中的村落。   可是,她失望了,附近没有田地,那来的小村?看看夜幂低垂,远处传来阵阵猿啼狼嗥,山狗的嚎叫声凄切刺耳,她仍然找不到歇宿的地方。   “看来只好露宿一宵了。”她无可奈何地说。   她找到一株巨树向上纵,在树叉中坐好,挂上包裹佩剑,叹口气说:“无端惹起这场是非杀了三个人,明天恐怕很难捱过,附近数十里以内的大小贼伙与及村民,必定都在搜寻我的下落,耽误了我的行程,真不值得。”   久久,倦上心头,汹涌的心潮归于平静,她闭上秀目叹道:“千里,你知道我为你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吗?”   蓦地,她朦胧中似乎听到了数响隐约的钟声,不由一惊而起,心说:“附近有寺庙,寺庙附近必有人家。”   她并不怕露宿,但必须找到村落,找人问问去向。她仔细倾听,钟声寂然。“唔!先前似乎听到钟声从北面来的,去找找看。”她想。   绕过一座山脚,树隙中火光一闪即隐,她脚下一紧,进入一阵树林。林前面是奇峰,峰下传来了木鱼声。   “咦!果然有一座寺庙。”她兴奋地自语。   听钟源,约在半里外。她在林下行走,不时可看到从树隙中射来的灯光,那是寺院山门的长明灯。   正走是,鼻中突嗅到一阵腥味,她悚然而惊,倏然止步,防说:“是豹,我得小心了。”   她知道豹就伺伏在附近,可惜林下太黑,不易发现。   她必须以耐心来应付豹子不意的袭击,而且她也知道这头豹正在等候扑上的机会,她不能冒失地走动,走动便会引起豹子突然扑来,对付这种世间最快最迅捷的猛兽,一击不中后果可怕。白天里不要紧,晚间太危险了,大意不得。   她的手缓慢地缓慢地握住了剑靶,缓慢地缓慢地徐徐拔剑,慢得似乎连她自己也感觉不到剑在出鞘,站在原地丝纹不动,仅用目光和耳力搜寻豹子的踪迹。   她失望了,不知豹子潜伏在何处,猜想也许就在身旁,电许在头顶的树上。总之,在未曾找出之前,她不敢冒险。   “笃笃笃笃……”木鱼声清楚地传来,似乎隐约可听到念经的梵音。   她运功护体,力贯剑身,猛地将包裹向前一丢。   “噗”一声响,包裹落地。   枝叶摇摇,左侧方不足两丈处的树根下,一个黑影飞扑而来,捷逾电闪。   “嘿!”她沉叱,她立即飞退八尺。   腥风触鼻,黑影掠过身侧,她似乎可以看到豹子的森森巨齿,豹爪似乎掠过她的胸前擦襟而过。   “蓬”一声大震,豹子摔倒在丈外,一阵可怕和翻滚和咆哮,令她感到有点毛骨悚然。   “好大的豹。”她悚然地叫,余悸犹在。   这头豹足有六尺长,如被扑上那还了得?她在塞外所看到的祈连山土豹,俗称猞猁狲,比起金钱大豹来,相差太远了,难怪她吃惊。   她抬起包裹,展开轻功飞掠而走,先离开险境再说。   大豹濒死的吼声,惊醒了寺庙内的人,木鱼声不断,但已可听到开门声。不等她接近,院门外有人叫:“施主受惊了,快进来”   不像是男人的口音,她心中一定,心说:“原来是尼庵,附近必定有人家。”   山门外的门灯下,站着一位中年女尼,手执拂尘含笑迎客,神色安详,五官倒还清秀,用那双有神的眼睛,不住向快步走来的她打量。   深更半夜男人是不便进入庵堂的,既然尼姑自动请客入庵.她也就不再客气、将剑塞入包裹中,欠身为礼道:“打扰师父的清净,弟子迷失在山中……”   “进来再说,本庵附近入暮即有虎豹出没,施主刚才定是遇上猛兽了。”   “小可方便吗?”   “出家人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何况施主也是女流。”   她吃了一惊,暗叫利害。她扮成小村夫,脸上用了易容药,变着嗓子说话,沿途没有人着破她的身份,这位尼姑居然一眼就看出她的伪装来,怎不令她吃惊?   她讪讪一笑,一面跨入院门一面说:“大师高明,我化装易容,仍难逃过大师的法眼。”   中年尼姑跟人,掩上山门笑道:“贫尼从施主的嗓音与走动的神韵中,看出施主是女扮男装的人而已,说不上高明。施主请至客室歇息,请随贫尼来。”   “于礼弟子必须先参拜三室……”   “不必了。”尼姑直率地拒绝,大逾常规。   “这……”   “敝师姐正在佛堂诵经,在她诵经时,不许任何人打扰她的清净。”   姑娘只好向远处的大殿顶礼参拜,方随尼姑走向偏院。她看到神台前跪着一个尼姑的背影,正在虔诚地诵经,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在客室落坐,尼姑宝相庄严地说:“贫尼释悟玄,敝师姐悟真。本庵叫清净庵,护法檀越是西山村的王员外。本庵仅有贫尼师姐妹两人清修,施主体怪简慢、一切茶水寝具皆自理。贫尼尚有未完功课,少陪了。齐堂后便是空着的禅房,施主自行安顿,贫尼告辞。”   “谢谢师父方便,弟子有事请教。”   “时候不早,有事明早再说。”   “师父……”   “请晚间留神些,不管外门有何动静,施主幸勿外出探视,切记切记。”悟玄匆匆说完,带上门出室而去。   姑娘疑云大起,心说:“荒山古庵,也许别有异事哩!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少管闲事为妙吧。”   她取灯推开禅房门,一股霉气触鼻,显然这间禅房久已无人居住。禅房甚小,一条长榻之外别无长物,床上摆了五个蒲团,可知往昔定有五名尼姑在此居住。她略加拂拭,将剑放在身旁,和衣往床上一躺,久久不能入睡,心潮汹涌,百感交集,前情往事纷至沓来。她的思路集中在沙千里身上,爱恨交加难以自己。   木鱼声不如何时停止了,除了秋虫的鸣声.万籁俱寂。朦胧中,她听到山门响起了拍门声。清净庵小得可怜.些小动静便可听得真切。她睡意全消好奇的念头令她心动。   她听到进来了不少人,人并不进大殿,传来了耳熟的口音。   “是镇天王来了。”她悚然地想。   她不假思索地下床带了包裹,系上剑,推窗一跃而出,窜入院角。   殿阶上,站着悟真悟玄两尼。阶下,是镇天王、冯忠、冯孝与八名大汉。悟真悟玄两尼脸色不悦,态度颇不友好。   悟真年约半百,脸上有岁月刻划下的皱纹,相貌清秀,薄嘴唇与下颔,表示她是个精明坚强很难相处的女人。一双眼睛光熠熠,眼睛十分凌厉,冷冷地注视着挟了熟筒棍的镇天王,以低沉清晰的嗓音说:“三更半夜,你敢带了人前来搜尼庵,你目中还有天地菩萨?这里是佛门清净地,你们快走,免得菩萨罚你们。”   镇天王怪眼连翻,怪叫道:“老尼姑。在下认为你是个有道行的人,所以规规矩矩叫门请你商量,你倒是神气起来啦!告诉你,在下要搜,不管你是否同意,也不在乎你的菩萨是否有灵的。”   “周施主,你真要搜?”   “在下说一不二。”   “你胆子可真不小。”   “至少你这位早年的女煞星吓不倒我镇天王。”   悟真哼一声,冷冷地说:“好吧,你试试看?最好你亲自试试。”   镇天王也哼一声,举步向上走,说:“有何不可?在下先从大殿搜起。”   阶共七级,镇天王刚登上第五级,悟真右手的挑尘一抖,吸引镇天王的注意,左手的大袖猛地一挥,风雷声乍起,罡风潜劲像山岳般向下压去。   镇天王大吼一声,一棍向上捣去,震出一朵棍花。   罡风虎虎,气流激荡。镇天王突然向下一挫,似是不胜负荷。   悟真踏下石阶,拂尘一抖,搭住了熟铜根.喝声:“下去!”   镇天王连棍摔倒,向下滚。   冯忠吃了一惊,拨出匕首向上抢。   悟玄冷笑一声,截出用拂尘一指,叱道:“孽障!你还敢撒野?”   冯忠不由自主站住了,悟真退台上阶阴森森地说:“把他抬回去,十二个时辰之后,他方可回复正常。谁还再敢撒野,试试贫尼的冷焰掌,是否可以超度他归西。”   镇天王蜷缩在阶下,冷得不住发抖,牙齿格格震动,像个大雪天被剥光衣裤的人,完全失去了抵抗力,凶焰全消,颤抖着叫:“兄弟们,抬……抬我走。”   冯忠收了匕首,退至阶下恨声叫:“悟真庵主,你准备了,华林山的弟兄,将会前来向你讨公道的。”   悟真冷哼一声,冷冷地说:“你告诉华林山主混世魔王,华林山至此将近百里,他如想带人前来,最好多带些。清净庵贫尼要不要无所谓,天下甚大,贫尼何处不可修真?只要他敢来,贫尼早晚会以牙还牙毁了你们的山寨报复。哼!你们还不走?”   “在下把话传到就是。”   “师妹,赶他们走。”悟真冷冷地说,入殿而去。   悟玄应喏一声,脸色一沉,一步步下阶。   冯忠举手一挥,带着人抬了镇天王,急急撤走。   “别忘了把门带上。”悟玄亮声叫。   躲在院角偷看的雷秀萍。心中暗惊,听她人说过外门毒功中,有一种相当可怕的玄阴冷焰掌功,今晚总算大开眼界了,镇天王在五尺外被掌风所击中,不但人倒地而且冷得发抖,这两位尼姑大有来历,镇天王不是说她们是早年的女煞星吗?看来也不是什么安份人物。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早走为妙。她等悟玄走后,立即越墙而出,不管东南西北,溜之大吉。在山区中乱走,直至天将破晓方出了山区看到了平原。   远远的传来了犬吠声,她心中一宽,苦笑道:“前面有村落了,且歇歇再走。”   她找到一处荒草茂宿的旷野,放下包裹倒头便睡。这一觉睡得好香甜,直至阳光照体,方将她惊醒。   下面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流,她洗漱毕,开始打量四周。四周是旷野与树丛。远山围绕,似乎有点眼熟。视线被草木所阻.着不见村影。昨晚从前面传来了犬吠声,她不假思索地向前越野而走。   不久,看到田野了,秋收后的田野空荡荡地,田野的前面是一座小村,她找到一条小径,急步向小村走近。   她从村北接近,吃了一惊,自语道:“老天,怎么回来了?难怪先前那些远山感到眼熟,原来走了一夜回头路。”   她对这座小村不陌生,那是遇上冯忠兄弟后所经过的一座村庄,庄北路旁的茶水亭她一看便知,三人曾在亭中讨茶水解渴呢?   她到了茶亭,茶桶中的茶水热腾腾,她用竹制的茶构取茶饮用,忖道:“这里距凌江口村尚有四里地,可能不是镇天王的地盘,我何不进村买些食物充饥,顺便打听至大泻山的去路?冯贼的话不可靠,即使赶到云峰山,恐怕千里已启程前往大泻山去了,我何必多走冤枉?”   放下茶杓她向村中走,村太小,沿路有卖食物的店铺,在第一家农舍前,她向一名好奇地向她打量的小村童笑道:“小弟弟,这里叫什么村?”   村童畏生地向后退,怯怯地用浓重的乡音说:“叫做中坑埠。”   “这是你的家吗?”   “是的。”   “你爹妈在家吗?”   “在。”   “请领我见见你的爹妈好不好?”   “不行,屋里昨晚来了一个端公,不许别人进屋,好凶。”   端公,是指巫师,巫师平时不穿道袍,与老道有别。   “不要紧,我到你家中买顿饭充饥。”   “不行,端公正在喝酒。”   “端公不是你家请来的人?”   “不是,是昨晚过路的。”   正说间,大门拉开,出来了一个梳道髻佩剑的灰袍入,红光满脸,显然酒足饭正要动身,一双中年村夫毕恭毕敬地送客,脸上余悸犹在。   灰袍人一眼便紧盯着姑娘,嘿嘿怪笑问:“好小子,你在打听贫道的底细吗?”   姑娘不愿生事,笑道:“在下是过路的,想买一些食物充饥。”   “好小子,贫道从不信巧合二字。”   “你的意思是……”   “你定是上高县吴家的爪牙。”   “你说什么?”   “我说贫道要斩草除根。”   “老道……”   老道不听解释,一声狂笑疾冲而上,“饥鹰搏兔”兜头便抓。   老道比姑娘高一个头,那将她放在眼下,这一抓抓坏了.姑娘摸不清老道的来路,还以为是镇天王的爪牙呢?对方先下手为强,她自然不肯示弱,左手“横架金梁”切入架住了来爪,右拳来一记“毒龙出洞”。   快!快得令人眼花,目空一切的老道做梦也法料到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夫,有如许高明的快速身手,“噗”一声响,小腹便挨了一记沉重的一击。   接着,第二拳着落,着肉点向上侧方移,击中左肋如中败革。   “哎唷!”老道狂叫,向后退。   姑娘脚一钩,然后侧移八尺,冷笑道:“老道,你未免太嚣张了些。”   老道仰面便倒,奋身一滚火速爬起,脸色转青,一手掩位被打处,一手拔剑并含糊地叫:“好小子,宰了……”   姑娘见他拔剑,不再客气,晃身一闪即至,捷逾电闪,近身一脚疾飞。   “噗”一声响,老道拔出一半的的剑脱鞘飞出丈外。   姑娘已迫近,一掌反劈老道的右肋。   老道也相当了得,手被踢剑脱手而飞,便知遇上劲敌,酒意全被吓跑了,左手反击,来一记泰山压顶,居然十分迅即,用上了两败俱伤的打法,不进招而出手进击,这一掌姑娘如果不撤招闪避,彼此皆占不了便宜。   “噗!拍!”暴响同起,双方皆未避招,掌劲落实。   姑娘的一掌砍在老道的右肋,她的顶门未被老道拍中,掌落在她的右肩上,她向下一挫,可知肩上承受了相当沉重的打击力。   老道却嗯了一声,踉跄暴起。退出丈外上体下俯,“哇啦啦”吐出不少酒肉,酸臭味四溢。   姑娘像出押之虎,耸耸肩发出一声冷笑,一纵而上。   老道像泄了气的皮球,凶焰尽消,按住被打处恐惧地急叫:“算了算了,贫道认……认栽。”   村南出现十余个人影,有人大叫道:“休教他们走了,快上!”   姑娘一惊,以为镇天王的人追来了,舍了老道向北撒腿便跑,奔出了村口。   老道一惊,一手掩住右助,拾起了剑,出向北撒腿狂奔。   姑娘出了村口,扭头叫:“老道,你再跟来,在下要你的命。”   老道的脚程慢,一面奔跑一面喘息着叫:“这一带强盗多.贫道不逃岂不等死?追的人在南我只能向北逃。”   “听你的口气倒不像是冲在下而来的人。”   “见你的大头鬼,贫道并不认识你。”   “那边人……”   “贫道也不认识。”   “那你为何逃走?”   “你又为何逃走?”   “你少废话。”姑娘缓下脚步说。   老道脸色泛青,一面奔跑一面咬牙切齿地说:“你打伤了贫道的内腑,如果贫道落在他们手中,碧落宫人的不会放过你的。”   姑娘吃了一惊,也心中大喜,惊喜交集地问:“你是大泻山碧宫的老道?”   “正确地说,碧落宫并不在大泻山西南的白云峰。”   “你是……”   “贫道吴风。”   “咦!你是极乐散人?”   “谁不知道是极乐散人?”   “你认识幻剑神花沙公子吗?”   “不认识,闻名而已。”   “他……”   “听说他要到碧落宫请家师出山。”   “在下是沙公子的朋友。”   “什么?你是他的朋友,竟打起贫道来了?”   “可是道长先动手的,而且在下并不认识道长。”   “你打得好……”   “糟!前面有带兵刃的人。”姑娘向前一指说。   凌江口村方向,远远地奔来十余名操枪提刀的黑衣人.前面的人很像冯忠兄弟。极乐散人心中一慌,说:“可能是姓吴的将消息传到前面去了。”   “道长与那姓吴的……”   “小梁子而已,贫道昨天玩了他的大闺女。”   “你……”   “快,抄小道,跟我来,先躲上一躲,等贫道那两位朋友赶来,便不怕他们了。”   两人奔至一座树林,老道领先离开小径向西跑,不久奔入的芦苇中。   老道喘气如牛,半躺在芦苇中,浑身大汗,脸色死灰,久久方回过气来,说:“你是沙公子的朋友而且贫道是被你打伤的,你得负责替我阻挡他们。你比贫道了得,杀光他们也毫无困难,如果我不被你打伤,宰了他们不费吹灰之力。”   姑娘也想摆脱冯忠兄弟,同时想利用极乐散人带路至大泻山,因此正中下怀,说:“你放心他们不来便罢,来了在下自会负责你的安全。”   老道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阴阴一笑,眼中涌起了奇异地光芒,像是发现了猎物的豹,接着闭上眼说:“希望他们没发现咱们的踪迹,躲一躲再说。”   “这里是绝路,后面是凌江……”   “万一他们找来了,咱们跳水逃过河便安全了。”   “跳水!我不干,打发一二十个人,在下谅可应付。”   “那就好。”老道阴笑着说。   许久,不见有人追来,老道看了看日色,说:“你姓什么?”要往何处?”   “敝姓雷,要去找沙公子。”   “妙极了,沙公子目下可能已到了碧落宫与家师会面啦!咱们到路上看看,贫道的两位朋友快来了,他们叫北固双奇,在江湖名气不小呢,走!去接他们。”   一张小竹筏,将四人送过江。   极乐散人行走不便,由北固双奇扶持而行。过了江走了十余里,离开了凌江河谷,开始进入山区。极乐散人常在这一带行走,道路熟,只是受伤不良于行。因此行程甚慢,预计两天之后,方可到达碧落宫。   姑娘自居晚辈,走在最后。极乐散人在同伴的扶持下赶路,不时扭头用怪异的眼神问姑娘窥伺打量。   北固双奇听极乐散人说是被姑娘打伤的,又听说姑娘是沙千里的朋友,也就不敢托大,对姑娘保持友好,不时与姑娘谈论近来的江湖动静。   极乐散人绝口不提火焚瑶芳的事,因此姑娘不知他是从瑶芳院逃出的人。北固双奇因颜面倏关,自然也不愿提起这丢人的事。   极乐散人对被人追逐的事不愿解释,走了五六里,双奇的老二田敬宗不时向后面张望,神情显得有点困惑。   老道渐渐发觉田敬宗的可疑神色,问道:“田施主,你怎么老向后面张望?似乎有点神不守舍哩!   “在下似乎发觉后面有跟踪,可是又并无发现,怪事。”田敬宗困惑地说。   “你看到什么了?”   “兄弟。”老大申开山瞪大着三角眼问。   “像是有人。”   “见鬼,这一带绝对不会的孤身有人行走,你没看花了眼吧?”老道肯定地说。   “在下确是无意看到两个怪人影。”   “恐怕施主眼花了,眼睛有时也靠不住的。”   “就算是眼花,但为何会两次眼花?在下确是看到了两次,信不信由你,会不会是吴家的人追下来了?”   “哈哈!吴家的人即使胆大包天,也不敢追到此地来。不是贫道夸口,如果贫道不曾受伤,那些追来的一二十个人,还不够做贫道的下酒菜。”   “快走吧,不要疑神疑鬼了。”老大申开山催促着说,淡淡一笑又加上两句道:“两个人不成气候,叫他们来好了。”   近午时分,已经进入原始森林这天蔽日的山区,樵径早已不见了,人迹早绝。极乐散人以山定向.徐徐西行。不久,找到了一条湍急的小溪,开始循溪上行披荆斩棘而走,颇为辛苦。极乐散人扶着申开山手臂,一面走一面说:“咱们在前面山脚歇息进食。这一带有猛兽出没,大家留神些。”   “有些什么猛兽?”申开山信口问。   “豺狼虎豹熊蟒,样样俱全。”   姑娘取出剑佩上,老道笑道:“雷施主,斗猛兽用剑是不行的。同时,林深草茂,剑不能佩只能系,以免绊挂碍手碍脚呢?”   “道长怎样斗猛兽?”她信口问。   “靠暗器和快速闪避的身手。”   “可惜我没带暗器。”   “咱们有四个人,倒也无妨。这儿小兽甚多!猛兽不愁无食,通常不会向人袭击,唯一讨厌的是豹子,施主最好别走在后面。”   “小兄弟在前好了。”田敬宗客气地说。他认为姑娘身,短小,气力不够,斗猛兽未免太危险,所以好意叫她走在前面。   姑娘淡淡一笑,不介意地说:“不要紧,一两头豹子大白天在下尚可应付。”   不久,到了山脚下,老道向左面的山崖下一指,说:“崖下架有三脚灶,这是大华山八大王的眼线,进出瑞昌的歇脚站。田施主请去集枯枝,劳驾申施主去猎些小兽来充饥。”   田敬宗应喏一声,先奔向山崖。申开山放开手,笑道:“猎兽在下外行,临饥猎食,岂不荒唐?”   老道向溪上游一指,说:“上行百十丈,那儿有两处碱水潭,悄然接近,可望猎到一两头鹿呢?”   “好,我去碰碰运气。”申开山一面说,一面向上走。   老道问姑娘招手,愁眉苦脸地说道:“劳驾施主挽贫道一把。”   姑娘毫无戒心地走进近,伸手相挽笑道:“在下抱歉,不该出手太重……”   话未完,脉门被老道一把扣住了。   “哈哈哈哈……”老道狂笑。   她吃了一惊,但已来不及动功抗拒,全力收手一挣,左掌劈出反击。   可是,一切都嫌晚了,极乐散人手腕一扭,擒住了她,右手一指头制住了她的七坎穴,手一振,将她摔倒在地。   到了崖下的田敬宗吃了一惊,讶然问道:“老道,你怎么啦?”   老道呵呵怪笑,说:“这家伙是母的,用了易容药,贫道总算将她弄倒了,这叫伏手到擒来,劳驾,将她先弄到崖下再说。”   田敬宗走近,脸色忧色,迟疑地说:“即使她是女的,但她是沙公子的朋友,你把她……”   “田施主,不必耽心,咱们碧落宫的人,只有利害攸关,不论是朋友。沙千里去找家师,要请家师出山助他创建什么神花帮,家师是否答应是未知之数,是不是朋友,目下未免言之过早了呢!”   “但……道长可知日后的后果吗?”   “哈哈!只要作双奇不说出去,谁知道今天的事?”   “道长打算……”   “你知道贫道一夕无女不欢,今晚夜宿荒山,没有女人陪伴,怎成?天送一美娇娃上门而不要,岂不太傻?”   “道长尚请三思……”   “放心啦!今晚咱们三人快活快活,四周渺无人烟,神不知鬼不觉,只要两位守口如瓶,保证永无后患。先将她弄干净手脚,我保证她是个未经人道的美娇娃。”   “沙公子……”   “沙公子有的是女人,别替他耽心。”   两人在姑娘的包裹内,找到除去易容的香油瓶,将她按去溪中一阵洗刷露出了庐山真面目。老道更是可恶,替她脱衣验明正身。   姑娘急怒交加,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羞得几乎要嚼舌自杀。但她不愿轻易而死,她得找机会脱身。   田敬宗将她拦在崖下,盯着她几乎裸露的酥胸发呆。   凡是与逍遥山兰谷瑶芳院有来往的人,必是些好色之徒,北固双奇自不例外,只不过没有老道那么喜好而已。他看到光天化日下的酥胸,怎能不怦然心动?   姑娘穴道被制,浑身发软动弹不得,欲哭无泪,她也不愿哭。一个个性坚强的女人,受到羞辱很少以啼哭作为反抗的手段,她一咬牙,向田敬宗说:“沙公子知道我跟踪找他,而且知道我易容,阁下日后绝对脱不了身,阁下何不三思?”   极乐散人在敲火石生火,大笑道:“小女人,大罗天仙也算不出你落在咱们手中了,沙千里凭什么找我们?哈哈!你给我了死了这条心吧!”   “昨晚我与镇天王冲突,他们知道我的行踪。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沙公子定可在中坑埠查出线索,你们谁也脱不了身。田前辈,你忍心让北固山的双奇庄为了你一时快活而毁于一旦吗?”   “住口!”   老道怒声叫。   姑娘知道有顾忌,抓住机会说:“沙公子雄材大略,父是英雄儿好汉,创神花帮志在雄霸天下,他的女友被人所害,岂肯甘心?我已沿途留下让他追查的线索,你们逃不出他的侦查网。老道亡命之徒,两位怎可以亡命自居?前辈……”   老道奔近怒叫道:“贼女人你想挑拨离间,贫道剥光了你,看你还说不说?”   他刚俯身去拉姑娘的衣衫,田敬宗伸手急拦,叫道:“道长住手!”

第十四章 窝里反

“你怎么啦?被她说动了吗?”老道问,神色不悦。   “她的话似有道理,吴凤道长,咱们此举是否划算?”   “鬼话!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姑娘抓住机会,叫道:“你不要碧落宫老巢,也想毁双奇庄?似未免太狠了,是何居心,难道北固双奇两位老前辈与你有不解之仇,存心拖他们下水。”   “算了吧,道长,咱们不能对不起沙公子。”田敬宗大声说。   “田施主,你怕事,置身事外好了。”   “说得倒容易,你……”   老道大袖一拂,不耐地叫:“让开,少废话。”   田敬宗勃然大怒,厉声道:“老道,你说话要客气些。”   “你……”   “你休想动这丫头一毫一发。”田敬宗一字一吐地说,声色俱厉。   老道反而凶陷尽消,转怒为笑道:“好,好,听你的,你打算怎办?”   “在下兄弟送她回程,不随阁下到碧落宫了。”   老道转身回到灶旁,坐下生火笑道:“悉从尊便,贫道不再过问,你我交情不薄,为了一个女人伤了和气殊不值得。哈哈!倒也!倒也……”   “蓬”一声响,田敬宗无缘无故摔倒在地。   姑娘刚发觉有异香入鼻,来不及转念,便突然失去了知觉。   蓦地,远处传来了申开山的叫声:“道长,是什么东西倒了?”   老道火速将两人拖至崖侧方,往草中一伏。   申开山扛着一头小黄鹿,分枝拨草大踏步而来。老道等他经过潜伏处,悄然站起右手疾扬,寒光芒一闪,一枚大型的透风镖化虹而飞,无情地贯入申开山的命门穴要害,相距不足一丈,毫无防备的申开山难逃大劫。   申开山只叫出一声“嗯”,身形在顿再向前冲,扔掉黄鹿重重地冲倒在草丛中,身躯可怕地颤抖,吃力地翻过身来,看到站在身旁向他冷笑的极乐散人。   “你……你怎……怎么暗……暗算我?”他痛苦的大叫。   “这得怪你那位田老二。”老道阴森狰狞笑道说。“他不肯与贫道合作。”   “你……”   “你不必多问了,做个糊涂鬼岂不甚好?”   “我……我死不甘心,我双……双奇……一直是你的好……好朋友,你为……为何……?”   “你早该知道,贫道只重利害,不讲友情,一切皆为自己着想行算的人。”   “但……但你也用……用不着下……下毒手……”   “量小非君,无毒不丈夫。阁下,你认命吧。你这人生命力极顽强,镖中要害依然撑得住这许久,贫道只好助你一臂之力,送你一程慈悲你了。”   老道冷冷地说完,一脚踏在申开山的小膀上。申开山猛烈地挣扎片刻,终于四肢渐僵,气息渐绝,最后吁出最后一口气,呜呼哀哉。   老道拖起小黄鹿,走向崖下,一面自语道:“什么友情,什么道义?只有重视友情道义的傻瓜死得最快,像我这种人方活得命长。”   他丢下黄鹿,拖回昏迷的田敬宗,冷笑道:“阁下,即使你两人肯答应合作,贫道仍会杀你们灭口的,我不相信你两人日后不至于出卖我,走漏一丝口风,沙千里怎肯与我善了?一天半的山路,贫道仍需利用你助我一臂之力赶路,因此让你多活一天半天,你认命吧!   他又拖回雷姑娘,取解药将姑娘弄醒,制了姑娘的双手轻穴,方解了七坎的要害穴道,坐在一旁等待姑娘完会清醒。   一个花丛老手,决不去表现出急色的猴急像,极乐散人就是这种人,对半裸的姑娘冷冷地注视,毫不激动,表情轻松。   姑娘终于清醒了,双手不听指挥,她惶急地挺身坐起,便知道七坎穴已解,而双手显然已受到禁制,不由心急如焚,暗叫大事不妙。   首先,她看到得意而冷然注视自己的老道。其次她看到躺在身旁如僵尸的田敬宗。   “这贼老道好狠。”她绝望地想。   老道呵呵怪笑,将百宝囊在地上摊开,说:“贫道不问你的来历,只要知道你是货真价实的女人便够了。”   她长叹一声,改变态度说:“我已落在你手中,只好任你摆布了。”   “哈哈!你的话十分动听呢?”老道狞笑着说。   “不是动听,而是事实。俗语说,好死不如恶活。本来我就是个孤苦零丁的人,女人早晚要嫁人的,只要有一个依托,还有什么奢求呢?道长……”   “哈哈哈哈……”老道发出一阵狂笑,笑完说:“小女人。碧落宫卅年来,前前后后进进出出的女人,至少也有五千之数,贫道那一种女人没见过?自三贞九烈至不值一文人尽可夫的女人,可说无不俱备,像你这种个性刚烈,而又感觉丰富,外表冷静,内心热情似火的女人,贫道见过多矣!你身处危境,依然能沉着应付,内心怀有强烈的求生欲望,但事急必定抱有玉碎的念头,瞧,我已从你的目光中,看出刻毒无比的强烈报复怨恨,你在找机会死中求生。哈哈!你枉费心机了,小女人。你这是班门弄斧,孔老夫子面前卖文。”   他将百宝囊打开,取出三个药瓶,说:“你听清了。论姿色,你在碧落宫中,不容气的说,只能算中上人才,可取之处不多,比你艳美比你丰满的人间尤物多的是。贫道认为你是否能活,一是在你的态度,二是看你的造化。态度好,肯与贫道合作,贫道带你回碧落官享福,你可以等候复仇的机会,只怕你到碧落宫之后,再也不想离开,不但忘了沙千里,也甘心情愿在宫中寻欢作乐,那儿的确是人间仙境。如果你不肯合作,贫道今晚给你吞下一颗雪莲炼制的云雨大还丹,明天,你就……贫道不用多说,一个处女服了这种丹,其可怕的程度不堪想像。你好好歇息,好好思量,贫道先弄醒这位仁兄弄食物,下午还得赶路呢?”   姑娘心中一阵冷,暗叫完了,假使在今晚前脱不了身,她除了死已别无他望,她把心一横顾不了羞耻,笑道:“蝼蚁尚且贪生,人怎不畏死?我答应你追随你,可否能解了我的穴逍……”   “小女人,休想。”   “替我掩上胸禁,不算要求过份吧?”   “你急,我可不急,脱光了岂不更好?”   “我既然是你的人,胴体被双奇看到,你不在乎?”   “双奇是快死的人,让他看好了。”老道一面说,一面在田敬宗的气门穴拍了一掌,拨下发结的发针,向气门穴上一插然后取药塞入田敬宗的口中。   不远处的林木深处,两双犀利的眼睛,不转瞬地注视着崖下的动静。   田敬宗像个大病初愈的人,虚弱的坐起,惶然四顾,浑身都在战栗。   老道嘿嘿笑,说:“田施主,你完全清醒了,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吗?”   “你用了迷香计算在下。”田敬宗恨恨地说。   “不错。”老道得意扬扬的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   “你如敢口出不逊,贫道要你好看,脸色大变,切齿叫:“畜生!你破了我的气门,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生……”   话未完,老道凶狠的抢到,“噗噗”两声闷响,两拳头把田徽宗击倒在地,一脚踏住厉声道:“再骂半个字,贫道打掉你满口牙齿。”   田敬宗气门虽破,气功已散,但基本体力仍在,忍痛咬牙奋全力一滚,便脱出老道的脚下。   老道内腑受伤,刚才那两拳已牵动伤处,这时单足用劲,下盘早虚,未料到田敬宗发狠反击,立脚不牢仰面便倒。   真妙,恰好倒在姑娘脚下。   田敬宗明知已到了生死关头,凶性大发,下定了拼死的决心,人末站起,双手紧握用尽余力乘转身的刹那间大吼一声,横击在老道的肚腹上。   这瞬间,双手被制的姑娘已经站起,照老道的右肋下狠狠地跺了一脚。   老道一掌劈在姑娘的右胫上,力道仍然够份量,同时也一脚蹬中田敬宗的腹部。   三人都到了,三败俱伤。   田敬宗蜷曲成团,脸色惨白痛苦的呻吟。   姑娘总算能站起,但右脚已不灵光。   老道痛得大汗如雨,但仍然发手掩肋强忍彻骨奇痛挺身坐起,拨出了剑,脸色加厉鬼,指着姑娘厉声叫:“小娼妇,你敢乘人之危,贫道先好好治你。”   声落,他已经爬起,忍痛一步步向姑娘接近。   姑娘右脚受伤,双手被制,而且站在崖内侧,想利用打击撒腿逃走,也冲不过老道的剑及范围,像一头负伤顽抗的病虎,一跳一跳的向后退,退至崖下后路已绝。   老道一步步挪进,搂着身子,剑伸出不住抖动,口中发出可怕的兽性咆哮。   蓦地,姑娘绝望的眸子重新焕发出希望之光。   “贫道要剥光你,捋尽你的元阴。”老道切齿叫,剑尖近身了。   两个灰影站在老道身后,是悟真悟玄两尼。   悟真老眼中神光四射,徐徐伸出拂尘,轻轻搭上了老道的右肩。   老道的身躯突然下沉,双膝一轻,“哎”一声惊叫,手一轻失手丢剑,向下一挫,矮半截直挺地跪倒。   “孽障!贫尼只好开戒了,善哉!”悟真神情肃穆地说。   “大师千万不可杀他。”姑娘急叫。   “你要自行处治他吗?”   “不,弟子要他带路到碧落宫。”   “那不是送他返家吗?”   “弟子有朋友碧落官作客。”   “贵友是沙千里吗?”   “是的,他是白道名宿擎天手沙老英雄的公子。”   悟真冷笑一声,冷冷地说:“三天前沙千里曾过凌江口村与华林山贼的眼线,混世魔王的代表尚未获得回音,但可料知的是,混世魔王不想受人驱策,宁为鸡口,毋为牛后,他一山之主十分惬意,怎会受沙千里的羁绊?沙千里的为人,贫尼有四个字断论。”   “大师……”   “无耻枭雄。”   “大师怎可血口喷人?”   悟真冷哼一声,一字一吐地说:“贫尼未出家之前,号称女煞星,十年前方着破世情,明辨是非放下屠刀,你,贫尼以为你是向沙千里寻仇,因此受到镇天王的追捕,所以暗中加以呵护,没料到你却是沙千里的人,良可慨叹。你已沉溺情海不克自拨,贫尼一生行事也从不强人所难,你掌握了自己的一生幸福与痛苦,别人爱莫能助,助来助去反而结冤仇。我只能告诉你,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里没有贫尼的事了,好自为之,贫道尼走了,一切全在你自己。阿弥陀佛!”说完,一声佛号,两尼扬长而去。   姑娘一脚踢在老道的气门上,老道扑地便倒。   田敬宗已经兴奋得忘了痛楚,挺起身叫:“毙了这丧天良的恶贼,永除后患。”   姑娘一脚过猛,也坐倒在地,忍痛用脚挟起了长剑。   老道滚出八尺外,大叫道:“杀了我,你们也将迷失在深山中,气门已破身受重伤,必将喂了兽口。”   “我的气门可没破。”姑娘恨声叫。   “但你双手被制遇上了猛兽也无生理。”   “你如不替我解了双手轻穴,我剐了你。”   “我受伤太重,无法解穴。气门又被你制了,除非……”   “你说吧。”   “除非等到八大王经过,方可有希望。”   姑娘跳近,用口咬住剑靶,剑尖前伸,含糊地说:“你解不了穴,必须死。”   田敬宗摇摇晃晃地走近,叫道:“雷姑娘,剑给我,我来好好治他。等会儿申兄猎食返回,他定可替姑娘解穴。”   他取过姑娘的剑,老道叫:“申开山已经死了,你们杀了我,也是死路一条。你们不会愚蠢得杀了我的,因为你们需要贫道带路。”   田敬宗嘿嘿关,咬牙切齿地说:“你少做梦,你以为我这老江湖会出不去吗?咱们只走半天路,一直转折向西北行,别说途没有路径,披荆斩棘留下的踪迹,即使看准方向由东南行,多走三两天必可出山。十天半月不至于变天,田某可以利用日色分辨方向。你这无耻的狗!看我活剐你—万剑,不然此恨难消。”   “你能分辨方向,但不能抵抗猛兽……”   “多你一个半死的人,也不能抵抗猛兽,留你何用。”   “这位姑娘却要到碧落宫。”   “那是她的事,经过这场风险,她不会去自投落网了。”   “正相反,她会去的,沙千里在碧落宫等她。”   “我可不管……”   “她的双脚真力仍在,你问问她肯让你杀我?”   田敬宗不再多说,一声怒吼,一剑砍向老道的左脚。   姑娘一跳即至,一脚将剑踢偏,叫道:“前辈住手,晚辈要这恶贼解穴并带路。”   田敬宗用不上劲,无法相抗,急叫道:“你还想到碧落宫送死?你受的罪还不够吗?”   “有人追踪沙公子,我必须找到他通风报信,不得不去。”   “你……”   “上刀山下油锅,我非去不可。”   “你永远到不了碧落宫。姑娘,他反抗已力不从心,怎能替你解穴?”   “他解不了穴,再杀了他并不为晚。”   “贫道无能为力。”老道冷冷地说。   姑娘一咬牙,叫:“田前辈,人交给你了。”   田敬宗发出一阵凄厉的狂笑,老道心胆俱裂,狂道:“雷姑娘,解了贫道的气门穴,贫道尽力一试。”   田敬宗冷笑一声,说:“在下要转回,可不愿老道活。”   “田前辈……”姑娘急叫。   田敬宗重新举起剑,厉声说:“他带你到碧落宫。我呢?我可要转回去,不杀他我如果死在路上,九泉下亦难瞑目,他非死不可。”   “我愿送前辈平安离开山区。”姑娘肃容道。   “真的?”田敬宗欣然问。   “绝无虚假。”   “好,在下信任你。”   姑娘心中一定,心头一块石头落地,说:“我踢开他的穴道在他行功运气时,前辈可在后面用剑向他的命门。他如果解不开穴道,或者意图反抗,杀了他。妖道,你最好不要冒险。”   “在下理会得。”   不久,田敬宗乘老道全力掌震开娘的双手被制穴道的时光.为自己打算,愈想愈恨。他的气门已被老道用发簪刺破,复原无望,在十天半月如果找不到医道神通,对伤科造诣超凡的武林名医,这辈子就算完了。而这种名医在武林中,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据他所知,江西绝对找不到这种人,必须到湖广岳麓山百庄找福慧双仙。或者至武当山找武当元老。即使他敢去找,时限上也不许他去找了。   他恨上心头,一声厉喝,将剑送出。   说巧真巧,老道刚震开姑娘的左手穴道,力已用尽,人向前一仆。   “嗤”一声响,剑刺被背衣。   姑娘双手穴道已开,但短时间内用不上劲。她已从田敬宗的神色中看出了危机,百忙中恰好在老道印出最后一掌时,伸脚将老道向侧拨扫。   剑失了准头,刺入老道的背脊略为左偏,皮破肉开,痛得老道失声狂叫。   姑娘徐徐地活动手臂,不悦地问:“田前辈,你是怎么回事?”   “他毁了我,杀了我大哥,我必须杀他。”田敬宗咬牙切齿的说。   “田前辈,冤仇宜解不宜结……”   “你这些话说得多轻松?你知道亲痛仇快的意义吗?事情已到了这种地步……你为了自己的事,当然说出这种话来,易地而处,你又该如何?”   “我……”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好吧,在下这次放了他,你送我下山好了。”田敬宗无可奈何的说。   老道摸清了姑娘的心意,冷笑道:“要走就到碧宫,贫道决不送他出山。”   田敬宗不理他,向姑娘问:“你不会食言吧?”   “当然。”姑娘不假思索地答。   “那就走。”   “好,极乐散人,站起来。”   极乐散人反而往地下一躺,冷冷地说:“你要送他,请便,我在此等候你回来上路。”   “什么?你不走?”姑娘沉声道。   “杀了我也不走。”老道顽强地说。   “你真想死?”   “当然不想死,但送他下山,沿途碰上猛兽,同样是死。往西没有猛兽,反正是死,死在何处贫道不在乎,要杀体动手好了,我是不向东走的了。”老道有恃无恐地说,料定姑娘不会杀了他。   姑娘火起,扔剑恶狠狠地说:“你既然迫我动手,我只好……”   老道嘿嘿地笑,抢着道:“你不想见沙千里,尽管下手好了。送他下山,不回要耽搁两天,而且回程时贫道的伤势必然恶化,十天半月也许还到不了碧落官。沙千里是否肯在家师中多留一天你是料定的?”   姑娘心中一震,老道的话去中了她的要害,不由心中为难。她要见沙千里的心念极为迫切,恨不得插上翅飞往碧落宫,老道这么一说,她确是心焦的,剑无力地垂下,脸上青一则阵白一阵,不敢接触田敬宗的眼神。   田敬宗已猜出不对,迫进两步厉声问:“雷姑娘,你到底有何打算?”   “我……”   “你甘愿受他的威胁?”   “田前辈……”   “别忘了在下兄弟因你而受的苦受难的,更别忘了在下救了你的性命……”   “田前辈,别说了。”   “说你打算,在下叫你一句后。”   老道嘿嘿一笑,说:“姓田的,你还不挟尾巴滚?没有人会送你的,少做清秋大梦。”   “你说吧!”田敬宗向姑娘大叫。   “不要迫我。”姑娘痛苦地叫。   田敬宗己知道绝望,奔向地下的老道。   姑娘心中一急,伸手急拉,硬是将田敬宗拉回叫:“田前辈……”   田敬宗狂怒之下,反手就是一掌,姑娘心中有愧,也没料到田敬宗敢打她,“拍”一声响。挨了一记耳光。   田敬宗感到掌心欲裂,知道自己功力全失,与常人并无不同,甚至比常人还糟,无法争强斗胜,再动手只有取其辱,他站稳身形,切齿地骂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我北固双奇虽则不是什么好人,而且也是个好色之徒,但盗亦有道,咱们兄弟还不至于分开走,因为咱们不愿跟着沿途糟踏女人。今天也为了拒绝老道糟踏你,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老天爷瞎了眼,我好恨。贼女人,你会受到报应的,除非我田敬宗死了,只要有一口气,我会报复,我会穷毕生精力,报此不共戴天之仇。”   说完,抓起自己的兵刃,咬牙切齿的摇摇晃晃地走了。   “雷姑娘,宰了他,永除后患。”老道爬起来大叫。   “拍”一声响,姑娘一掌将老道击倒在地,厉声叫:“快给我弄食物,吃饱了好赶路。”   老道抚着被打肿了的左颊,嘿嘿的怪笑道:“好,好。雷姑娘,你并未完全取得优势。”   “咱们走着瞧好了。”姑娘冷冷地说。   “不错,走着瞧,谁活得长久,谁才是胜利者。”老道一面说,一面举步。   到了死黄鹿旁,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百宝囊上,乘姑娘眺望田敬宗的背影发呆的刹间,猛地扑倒急抓百宝囊。   可是,慢了一步,百宝囊被姑娘跃来踏住了,另一脚踏住他伸出的手背,冷森森的剑身,挡住在他鼻尖前。   “哎……”他狂叫,急拔出被踏住的手。   姑娘抬起百宝囊,取出所有的瓶袋杂物,向四面掷散,接着搜光了一切零碎的扔掉。   又阴森森地说:“把左手伸出来,砍掉你一个指头示儆,下次可没有这般便宜了。”   “你……”   “不伸出手来,五个指头全给你砍掉。”   同一期间,林华偕同杜安华兄妹,正仆仆风尘的通过了上高城,向新昌急赶。当他们到达中坑时,村民仍在谈论一早所发生的事。   他们找到了仍在搜寻老道下落的高吴家子弟,一问之下,便知是从瑶芳院放火逃走了极乐散人在此闹事。他们向吴家子弟求助,希望吴家找一位熟悉大泻山的向导。   上高吴家昨晚伤了一位大闺女,恨重如山。听说他们要去找老道算帐,大喜过望,找来了一位身材强壮拳脚甚佳的子弟。名叫吴勇,在凌江口准备入山的物品。带了两天干粮,次日一早便过河赶路。   姑娘押着老道赶路,老道虽然早些赶到,以便到八天王的喽罗求救,可是伤势不轻,想赶也力不从心。离开山崖移动身。只走了二十余里天便黑了。   姑娘深怀戒心,晚上将老道绑上手脚,缚在树上过夜,以免老道捣鬼。   吴勇熟悉这条路,带着林华三男女翻山越岭,已牌初便接近了歇脚的山崖。   众人在密林中溪溯上行,走在最后的林华突然低叫:“且慢,我听到了呻吟声。”   众人闻声止步,淑华姑娘倾听片刻,说:“大哥,没听到声息嘛。”   林华向右边一指,说:“确是从那一面传下来的,我去看看。”   “我跟你去。”淑华自告奋勇地说。   林华拨草急走,走了数十步高叫道:“谁在呻吟,需要帮助吗?”   “快……来救……救我啊……”树林里传来了虚弱的叫唤声。   林华说声走!奔入密林。   一株大树下,坐着浑身是血的田敬宗。两丈外躺着一头五尺长的豹子。   田敬宗右肩被抓伤,鲜血已止,皮开肉绽伤得不轻。但神智仍清,看清来人是林华惊得浑身是冰冷,血液几乎像是凝注了。   “咦!是你?”林华叫。   “你……”田敬宗语不成声。   “我先替你裹伤。”林华抢上前去,立即解开下衣带撕破,问姑娘说:“小妹,去叫他们来,快取包裹中的伤药救人。”   杜安华与吴勇闻声赶到,急急地将伤药送上。林华熟练的上药裹伤,向安华说:“安华弟,这人元气大伤,可否给他一颗令尊的丹九奉上。”   包扎停止了,田敬宗一直在发怔,这时战栗地问:“你……你们为什么要救……救我?”   “咦!我们为何不能救你?”林华讶然反问。   “你我是……是仇敌……”   “谁与你结仇了?”   “你……”   “瑶芳院的事,咱们根本没放在心上。”   田敬宗突然掩面而泣,老泪纵横。   “你怎么啦?”林华困惑地问。   田敬宗试掉泪,痛心疾首的说:“天啊,我怎能不痛心?我的知交好友要我的命,而仇人却以赤子之心救我的残生。天啊……”   “你到底怎么了?”   “一言难尽,你听我说……”田敬宗咬牙切齿地将昨天的事说了,最后说:“我气门已破,走不多久便碰上这头该死的豹子。   林华已不再往下听,向安华兄妹急道:“那位雷姑娘定是雷秀萍,咱们还来得及赶上她。”   “是啊!快赶。”淑华姑娘兴奋地叫,她希望早到见这位多情的女盟主。   “但这位田兄……”吴勇急急接口。   “不行,他怎能如何走,前面也许有虎豹。”   “这……”   “咱们岂能见死不救?”   田敬宗却叹口气道:“你们走吧,追上那个恶道,杀了他为世除害,不必管我了。”   “不行,咱们抬你走。”杜安华义形于色地说。   林华立即砍树枝,用两套衣裤套上两根树枝做成的担架。三个男人轮流地换手,循留下的足迹急赶。   大华山,数百年就是强盗的窝。后来正德年间,江西全境匪乱,赣北是姚源贼,赣南是大帽山贼,这一带是大名鼎鼎的华林贼与大山贼。几乎把江西闹个天地翻地覆,不可收拾,整整闹了二三十年。   这说明了附近的山区,确是有些不法之徒的逃匿,距大伪山约四十里左右,已可发现贼踪了呢。   有些地方不易寻踪。林华虽精此道,但也不时失去雷姑娘的踪迹,走了不少的冤枉路。   第二天,中午时分,林华兴奋的说:“以露水的印象看来,咱们赶上了。”   “大哥,还有多远?”淑华姑娘问。   “不出十里。”   “赶快走。”   他们前面十余里那一边。雷姑娘押着极乐散人踉跄而行,正走间,姑娘看到左首的一株树干上剥了树皮的一块空隙,刻了一个斜字,树下搁下四块拳头大小石,摆得四方四正,她心中一惊,叫道:“老道,这是什么信物记号,距大伪山还有多远?”   “还有八十里。”老道答,鬼眼却骨碌碌的转,似在搜寻些什么。   大伪山,只是附近的丛山中显著的一座山峰而已。附近的群峰起伏,罔岭连绵,山高林密,各处洼处与山溪河谷之间,住了一些化外之民,绝大多数是强盗的亲眷,至少也是强盗沾亲带故的人。在附近四十里方圆径内,陌生人休想混入。   雷姑娘所发现的记号,是强盗们设在外围的暗记,外地来同道,必须对该记号有所表示,有在绿林中混的人,自然不会知道如何表示。暗记附近有暗椿把守,来人是不是同道一眼看便知。   他们已经接近了大伪山的半径以内了,老道却说还有八十里。   雷姑娘不曾与中原的绿林道朋友接触过,怎知暗记的规矩?虽已发现可疑,但苦于不知暗记的含义。   老道是山中人,岂有不知之理?他故意不加理睬,心中大喜过狂,脱身的机会快到了,埋伏的大盗定然认识他极乐散人,不久将有人出面拦截,脱险有望。   姑娘对暗记端祥良久,再问:“这些记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并未回答我呢?”   “大概是附近的猎户,在附近装了窝弓伏弯,这是示警的记号。”老道信口胡扯。   “那么,附近的必定有人家了。”   “不会有人家,猎户是经常住在山中的。尤其是受聘至各地猎虎的人,他们的猎场皆在人烟罕至的深山大岭中,附近怎会有人家?”   “你似乎隐瞒了些什么?”姑娘打量着他的神色变化说。   “贫道说的是实话,你不信那也是不难以分辨的事。”   姑娘再多问,说:“走吧,姑且相信你的话,你说还有八十里路,今天岂不是仍得露宿深山?”   “大概是吧。”   “那你何不快些走?”   “欲速则不达,催急了贫道伤势转剧,三天也到不了,要不你就扶我一把,也好快赶两步。”   姑娘怎肯扶老道走?她恨不得活劈了这可恶的色魔。同一期间,山西面的山峰下碧落宫,沙千里偕群豪从东北小径光临,由八个天王的代表引路,直入碧落宫的禁地。他们已不止廿二十人,总数已超过三十八大关。   碧落宫,那是一座位于山谷底部,金碧辉煌的大道观。谷底的地势十分雄奇,背靠白云峰,一条小溪流过一片古木参天的平原,两侧山脊与峰恋,成弧形环抱山谷,奇峰插天,绝崖壁立只有谷口可以进入,两侧削壁如屏,直上百寻中间有十余座形如猿蹲虎距的怪石,人行在其中,招头仅可看到一线天,果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入的险恶的所在。   谷底位于白云峰的南麓的俊削山脚下,平空拔起一座更高的卅丈,方圆约一里的小小奇峰,顶端平坦,仅有十座形态奇异的巨大怪石散布的其间。碧落宫就建在这座小小奇峰上,依山势建栅只有一条可放的绳梯作为进出的路径。人上下其实不走绳梯,绳梯仅供扶手用,共分三段,每一段皆有专人管制。上下人必须证实是自己人,第一段绳梯方可放人,人利用绳梯稳住身形,以扣住绳扣牢腰带,踏峭直的蹬道而上,万一失手,绳梯的扣带可保安全,人不至于下坠。总之,上下碧落宫并非易事,外人绝对无法混入。   由于宫的地势极为特殊,因此,风月道全将观取名为碧落宫。碧落意思是天,长恨歌的中说“上穷碧落下黄泉”,玄门弟子的用语并不足怪。因此也可称碧落宫不天宫,可知风月道人狂妄到何种程度了。   在江湖上,风月道长的名号,可说是大名鼎鼎,江湖朋友谁不知他是宇内极不可怕的淫贼?碧落宫中共有十余座殿堂秘室,其中美女如云,美不胜数,可是,碧落宫从未对外人开放,外人不知其中的奥秘,绳梯下是宾馆,所有的宾客皆止天宾馆,宫中恕不招持,至亲好友易不上去,外人概不欢迎,所以谁都知道上面是外人止步的禁地。   风月道长号叫道全,有五名弟子。辈名是昊,以雷、电、云、排名。这五个妖道经常在江湖走动,每个人皆精通于采补术,真本事有限。但他们的春药补药,堕胎药等伤天害理的奇药,却大大的有名,他们用药不敲诈勒索,也利用机会诱骗拐带劫美女,带回碧落宫,据说作为师父的的谓鼎炉。   五弟子在江湖上走动期间,自有那些黑道人物与好色的高手名宿庇护,白道朋友很难抓住他们的罪证,甚至不易查出他们的行踪,无奈他何。至于想前来碧落宫找罪证的人,不仅进不了碧落宫,甚至接近大伪山也不容易,大伪山四周共有八座山寨,每寨的寨主号称八大天王,每寨拥有正式喽罗三百左右。要进入白云峰,首先最棘手的是,便是通不过八大天王的关卡。这些喽罗兵训练精良,长枪大戟刀牌弩箭无不精通,出动时来势如潮,任何武林高手也难在喽兵的冲杀下苟全性命,即使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一死。因此整个大伪山山区。可说是从无外人能深入三五里而平安无事的前例。   极乐散人与师弟昊云到了瑶芳院,遇上了林华入院救人,杜姑娘剑毙于秘室,极乐散人根本不知师弟被谁所杀,急怒之下,放火想将室内的人追出,一把火葬送了瑶芳院,被玄极仙姑追得亡命而逃,急急赶到碧落宫报信,却碰到了雷秀萍这档事。   他被雷姑娘所制,好不容易赶到他头上,他必须借重喽罗们出面,而且必须令姑娘来不及发话便被制住,以免姑娘说出身份,如果姑娘说出来是找沙千里的人。喽罗们能待之以礼,便没有他下手的机会了。   他相信伏路的喽罗们看到他受制于人的情形,也相信喽罗已听到了他的话,乐极散人被制,对方必定极为高明利害。喽罗们当然不至于出面硬拦,必定下手暗算一举擒人。   可是,他却知姑娘已对他的神色起发疑心,暗中留心他的一举一动。   没有路,必须依山势而行,在这一带的行走的人,必须如此行进,绕过一座山尾,前面的矮树下的有异物出现。   那是一个纸糊的假人,状极可怖,小朋友如果走过突然发现,不吓破胆才是怪事。   姑娘却不知是假人,目光刚扫过矮树,便看到人影,不由得大惊,止步叫道:“道长那是什么?”   老道心中有数,低叫道:“这一带有山贼,咱们绕道,趁他尚未发现我们,避之为妙。”   “山贼”   “是的,快扶我一把,向右面的山谷走,身形放低些。”   姑娘果真上当,架住了道长的右肘,挫身形向右急走,钻进了树丛深处。   走了百十步,进入了两山之间的夹谷中。眼前是一处短草乱石地带。两侧荆刺丛生高与人齐走中间不可。   老道吁了一口气,说:“前面要能有猛虎。贫道无力自卫姑娘请撤剑先行。”   姑娘却哼了一声,放手说:“你在前面走,我才能照顾你,你请啦!”   “我走在前面为虎所伤……”   “我紧跟在你身后,保证你不会受伤。”   “姑娘……”   “猛虎不会偷袭人,你大可放心。”   “也许是豹子……”   “有我照应,放心啦!快走,你走是不走?”   老道无计可施,只好乖乖地举步。姑娘紧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防范森严。   走了十余步,老道又诡计又生,突然右膝一软,仆倒在地哎哎一声厉叫,说:“我……我的腿扭扭伤了……”   姑娘不假思索的上前急扶,跌脚叫道:“糟!还有八十里……”   老道在站起来时,用尽力猛地扭身,右肘凶猛地向后撞击。猛撞姑娘的右肘,他仅受了内伤。仍可运气,只不过用上真力而已。这一撞他倾全力一击,如被击实仍然可怕。   姑娘早有戒心,但变生苍猝,来不及反击。抓住老道的手猛地一揪。   “噗”一声响,老道的肘撞中姑娘的右肘,但一沾即虚,力道有限。而老道却被揪得冲丈外,“砰”一声滚倒在地。   姑娘踉跄地站稳对,扑上擒人。   老道刚爬好,“拍拍”两声暴响,结结实实地挨了两耳光。被打得飞退八尺,他忍痛扭头狂奔,叫道:“快来救我!救命……”   “你走得了?”姑娘怒了,一跃而上。   老道被耳光打得眼前发黑,头晕脑胀不知东南西北,忍痛全力狂奔,希望有伏路喽罗相救,一面逃一面狂叫:“我是极乐散人……救命……啊……”   最后一声狂叫凄厉刺耳,语声摇曳,人突然倒下,消失在地面下。   姑娘本已追到,抓住的手已经伸出。不由得大吃一惊,猛地扭身便倒,砰然着他,原来前面有一个陷阱,坑上设了八尺见方的翻皮,上盖草皮,大概经常更换因此草色仍青,老道掉下坑板一转,重新闭上了阶口。但草皮已完全不见了,可清楚地看清陷阱的大小。姑娘距翻板边缘仅丝毫之差,一双脚已搁在板上了。   人掉下去,怎么也不见动静?姑娘小心地扳开坑盖,不由打一冷战,倒抽一口气,毛骨悚然,说:“老天爷,好险。   坑下面是十余把明晃晃的钢刀,原来是坑,每把刀皆长约两尺。老道伏到在坑底,背部与大腿,共透出五把刀尖,那还要命,身躯仍在扭动,但已完全失去知觉,再也叫不出声音了。   她第一个念头,是:这里定是大伪山,她已进入了八大天王的地盘。   “老道,你弄巧反拙枉送了自己的性命。”她悚然地向下叫。   蓦地,听到了簌簌的草声与脚步声,火速转身跃退,暗叫一声不妙,她已陷入重围。八名敞开衣手执钢刀的大汉、已形成合围。   “什么人?亮万。”一名大汉大喝。   姑娘丢下包裹,左手握住连鞘长剑,戒备着亮声道:“在下姓雷,是幻影神花沙千里公子的朋友,诸位……”   “幻影神花又是什么人?”大汉显然没听说过沙千里的名号。   “他是擎天手沙大侠沙魁的公子。”   “原来是自命侠义门人的小辈,丢剑投降。”   “诸位请听我说……”   “没有人要听你的,你好大的胆子。”   “沙公子偕白崖山主前来拜会八大天王,拜望碧落宫的风月道长……”   “往口小辈信口开河,该死。”   “诸位请勿……”   “刚才误坠陷阱刀坑的人,便是风月道长的门人,你胁迫他……”   “尊驾可否听在下解释其中误会……”   两人争着发话,有理说不清,另一名大汉叫道:“阁下快说出本意,不可自误。”   “至碧落宫会合沙公子。沙公子目下仆仆风尘,奔走各地遍访高手名宿,创建神花帮,礼聘江湖名宿出山共图富贵。这两天将可抵达碧落宫,在下偕同极乐道从南昌赶来去合。”   “你与极乐道长是敌非友,显然是你胁迫他带路的,怎么说是偕同前来?”   “在下极乐道长之间小误会……”   “你说谎!”   “诸位如果不信,在下也无法解释,可否请诸位带在下至碧落宫,便知在下的真正的来意了。”   “沙公子前来时,必会先行拜会八大天王……”   “咱们从没听说过沙公子这个人。”   “白崖山主谢东升,诸位当不至于陌生。”   “不错,他与本山有往来。”   “他已随沙公子先至云峰山访云峰双龙,请双龙引见华林山主混世魔王,请华林山主引见八大天王方至碧落宫,这两天定可到达贵山。”   “晤!你的话似乎可信。”   “请阁下相信在下的话,诸位可带在下至碧落宫便知其事不假了。”   “好吧,缴出兵刃暗器,咱们先带你去见咱们的寨主。”   姑娘已别无选择,说道:“在下从不带暗器,只带了这把剑防身。”

第十五章 重返中原

大汉走近,拾起剑和包裹丢给一名同伴,搜腰摸腕看姑娘是否挟带了暗器,方挥手道:“跟我来,沿途阁下最好安静些。”   “诸位是那一寨的人?”她问。   “东山第二寨的弟兄。”   贼人将雷姑娘押走后,不久,林华四人到达了有记号的地方。林华对这种记号不陌生,田敬宗更是此道中人。   吴勇曾经走过这条路,已将前面第二座插无奇峰指示给众人知道,就是大伪山的主峰,主峰西面白天半掩山顶的峰头便是白云峰。   发觉示警记号,林华向众人用眼色示意,放下田敬宗,由杜安华扶住,他独自上前,将四块石换了方位,然后四人同向明走。   杜安华与吴勇招了田敬宗跟在后面,一时还摸不清林华的心意。   林华示意姑娘走近,说:“附近至少有三名暗桩,无论如何,咱们得将他们一网打尽,而且,有容许他们发出报警的暗号。”   “大哥,咱们如何能一网打尽?”姑娘忧虑地说。   “等会儿你悄悄地将口信传给你哥哥,故意失足跌倒,三人都起不来,暗桩便会全部出来本助了。”   “好,我这就和哥哥准备。”   “等会儿由我出面打交道,听招呼行动。他们必已将发现同道的信号发出,远处的人不可能赶来声援,不必急急行事。”   “知道了。大哥,雷姑娘与老道……”   “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想必是老道出面与暗桩交涉好了的。”   “那我们……”   “我们这时已不能放胆追,必须在外理了暗桩再说,在暗桩的口中,可望问出他两人的行踪来呢。”   姑娘等到乃兄走近,方将林华交代的事—一说了。   正走间,杜安华脚下突然破草根所绊,“哎”一声惊叫,人向前一栽。   田敬宗早受到警告,担架下坠着地,便滚至一旁大声叫唤呻吟。   三个人全爬不起来了,林华与淑华各扶一人,向林中大叫道:“快出来几个人帮忙,快!   茂林深处奔出两名大汉,奔近用困惑的目光向众人打量。林华不等他们开口询问,以坚定极具权威性的口吻,以略带湖广口音说:“多叫几个人来,有三位兄弟受了伤,一个是被豹子抓伤的,快把他们抬走。”   大汉莫名其妙,被他的神情所慑,忘了问切口盘道,迟疑地问:“你……你是那一寨的人呢?”   “什么话,连我都不认识,岂有此理,快去叫人来帮忙。”他声色俱厉地叱喝。   大汉吓了一跳,退了一步。   他哼了一声,紧接着说:“快把信号传到大寨,叫寨主派人前来协助捉人。”   “这……”   “碧落宫有人吃里扒外勾引外人侵入山区,可能是风月道人的昊字辈弟子,已从这一面进来了,你们看见了没有?”   他赶来山区是有准备而来,沿途已打听出一些有关八大天王的消息,有恃无恐,一连串的紧迫追问,把两大汉吓住了。大汉来不及转念,惶恐地说:“刚才是极乐散人与一位自称是沙千里的朋友,要到碧落宫的人经过,不知怎地,两人发生冲突,在北面山脚下出了意外,极乐散人失足跌下刀坑毙命,另一个已由巡山的弟兄带走了。带到山寨由大王定夺。”   “真糟糕,那人就是奸细。快,快,快叫人把他们三人抬走。”   “这……这里只有三个人,走……走不开。”   “三个人都来,先扶他们一把。”   大汉高举右手,发出两声鸠啼。不远处的一株巨树上,跳下一个大汉争奔而至。   “快!把他们扶到偏僻处先行安顿。”林华叫道。   三大汉顺从地分别扶起杜安华三个人。林华举手一挥,姑娘上前帮助昊勇,他则帮助田敬宗近身突发轻笑,一掌劈向搀扶田敬宗的大汉,“噗”一声正中耳门。   安华兄妹也同时动手,不费吹灰之力,便制住了另两名大汉。   三名贼人都昏了,安华叫:“拖至偏僻处,先问口供。”   “安华弟,且慢。”林华出声阻止。   “大哥,你想争取时效追赶?”   “追己来不及了,咱们且先从长计议。”   “那就该先问口供……”   “不必操之过急,咱们须先安顿吴、田两兄。极乐散人已死于刀坑,吴勇已将咱们带来,他必须转回去了。田兄身受重伤,咱们得留下人照顾……”   “我是不留下来的。”杜安华断然地说。   林华的目光落在淑华姑娘身上,姑娘笑道:“大哥,赴汤蹈火,我跟你走。要找人留下,留下我的决不是你。”   “小妹……”   “你走我也走,你留我也留。”姑娘抢着说,脸上笑意甚浓,语气却极为坚决。   “当然我也不会留下的。”杜安华也坚决表示。   吴勇却出面打圆场,道:“这位田兄并非完全不能走,只要有人扶着,在下愿带……”   “你不能带着爬山越岭,不必提了。”林华不安地说。   吴勇淡淡一笑,说:“往回走十里左右,向南走山势下降,南行第五座山峰下,便可找到小径,可到袁州府万载县。你们的干粮都交给我,我带田兄慢慢走,山区我熟,三天后我便可找人抬至万载。田兄如不在万载就医,我负责带他至上高照料,请放心啦。”   林华不得不硬起心肠,将干粮交给吴勇,郑重地说:“吴兄,这次多蒙兄台伏义照应,小弟感激不尽,容图后报。救人须救澈,田兄的安全,一切仰仗吴兄了,请吴兄多加照顾,至要至要了。”   “林兄但请放心,兄弟将尽力而为。”吴勇拍着胸膛。   杜安华将一些药散交给田敬宗,说:“这些药散是疗伤圣品,两天换一次药,足够十天半月使用,如能保持伤口不严重撕裂,你的伤可能痊愈了。极乐散人已死,阁下在江湖混,声誉不见佳,目下气门已破,他人也死,不如急流涌退,退出江湖也许还来得及。恕咱们不能送你出山,请珍重,后会有期。”   田敬宗无限感慨地向众人道谢,在吴勇的掺扶下,告辞去了。   三人等他们去远,方将三贼带至僻静处问口供。贼人并不知沙千里的事,只招出山寨的情形。   三人将贼人捆上,扎上嘴部,点了睡穴,堆放在草丛中。预计贼人必将昏睡四个时辰,醒来后设法解绑脱身,至少需一个时辰,那下半夜的时刻了。林华不想多杀人,三贼得以保全性命。   三人从贼人的口中,得悉各处警哨伏椿的概略布置情形,为了争取时效,舍了易走的山坡谷地,往最险要而没有警哨的地方钻,小心翼翼逐步深入。在入暮时分,终于到达了白云峰,攀上了西面的峰恋,在夕阳普照下,居高临下看清了碧落宫的形势,开始准备夜袭的大计。   这一带的山岳石质稀少,形成峭壁的地方才有石质不佳的岩层,像是砂石,仅比砂岩坚固些。峭壁想在夜间向上爬,十分危险,壁岩表面皆被风化,不能着力,失手掉下来不粉身碎骨也将一命呜呼。壁虎功游龙术,在这里无用武之地。   他们准备了二十根两尺长鸭卵般粗的栗木棒,这一带栗水多的是,每根棒头系一根四尺长的软藤,作为系棒之用。   夕阳西下,他们便乘暮色苍茫山风四起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降下山谷,到达碧落宫的西北角。   三人开始用剑鉴级上升,每隔四尺一级,并在两旁各插上一根棒,连结软藤作为扶手,轮流挖掘逐步上升。这是极为艰辛的工作,找棒尤其困难,响声不能太大,以免惊动上面的警哨。   三更天,他们终于排除万难,飞渡天险,登上了碧落宫,已疲惫万分,但也兴奋得忘却了疲劳。   上来容易下去难,登上崖顶便有进无退了,除非他们不打算闹事,不然决难平安撤下。   除了避免宇内淫妖风月道人有所有觉察,不然想脱身难似登天。   如果在天明之前未能撤离,那么,八大天王的千余喽兵,将是他们可怕的劲敌。   在黄昏时分,当他们找达崖下尚未工作时,东面崖上的宾馆中,风月道人已在设宴替来客栈行。宾客在八大天王的陪同下,南行连夜投奔袁州府,取道奔向湖广去了,去意匆匆。原来当沙千里一行三十人到达宾馆后不久,湖广从集贤庄派来的信使也赶来了,带来了太湖一君十万火急的手书,要求沙千里与乃师务必昼夜兼程赶回,不然为时已晚,集贤庄目下正处于风雨飘摇中,来晚了大事去矣!这封书信是他们告辞的籍口。   碧落宫的钟楼,响起了三更正的响声,夜深了。   在木栅下的林华,手脚并用悄然向上爬升,看清内侧没有人,方解下腰中的护绳抖动三次。他下面的淑华姑娘爬伏在栅下,接到记号也将她自己的护绳拉动三次,通知断后的杜安华可以上来了。   杜安华拔最后一根木棒,升上栅根。三人将三丈长沉重无比已连成一线的捆了木棒的防跌棒梯,弄人棚内藏在草丛中,方松了一口气,其作用并非离开时防敌入侵,而是防跌,崖上近处没有警咱把守,平时只有巡逻的人来往。   三人解了连结三人的护绳,藏好用来登上并准备下去的一大堆绳棒,略为察看四周认清方位准备退路,然后歇息、以恢复体能。   调和了呼吸,汗水已收,三人重新结扎,林华穿一身深绿且间有灰色斜蓝的夜行衣,皮护腰系在衣外,剑系在背上。安华兄妹也同一打扮,但淑华已恢复了女装,穿上夜行衣,显是曲线玲珑,健美敏捷英气勃勃。   在出发前,三人来一次最后协商,林华神色肃穆地说:“安华弟,妖道宫中只有四十余名老道,并不足畏,便不得不提防沙千里那群人。因此,你必须把守住唯一的进出路。在对方不曾发现你时,保持隐秘,不可贸然出面动手。千斤重担由你承担,咱们是否能够安全退出,全仗你是否能守住这唯一的出路了。”   安华沉着他一笑,说:“大哥,话必须讲明,天一亮,我便不能在此地了,你们务必在天明前撤离。”   “当然。”   “如果你们控制大局,别忘了招呼我一声,把守在此地,委实不是滋味。”   “如能控制大局,我必定用啸声知会你。”   “好,时光不早,你们去吧,一切小心。”   “彼此珍重,千万小心。”   林华偕同淑华姑娘立即动身,隐没在茫茫夜色中。   碧落宫本身并不广,位天东南角,外面建了第二道木栅墙,墙上建了哨台,成正方形,长宽各五十丈,只开了一座门,四角向外伸出四座角楼,作为警备人员的居屋,外有天险,内有高手防备,碧落宫形成天堑。再有附近的八座山寨形成外围,风月道人安居宫中高枕无忧。   沙千里替碧云宫带来了喜讯,也带来了灾难。   任何天险如果缺乏人手把,便不再称得上天险了。   十余座殿堂,全是木造的,这一带没有础石,木造的房舍是经不起火的。   地势高,水源有限,因此除了内栅以内栽了一些花木外,还可勉强生长的小树,一片荒凉,与内棚的花木扶疏形成两个不同的天地。   十余年来,不会见过能登上崖顶侵入的人,负责警戒的老道们,似乎已忘了自己的职责。太平子过久了,谁又不怠忽职守呢?   两条黑影从四面攀入内栅,如入无人之境。   风月道人每年出宫了两趟,回来时必定带了不少美女与金帛。他的五名亲传弟子,平均每年出外四次替他办事,采药卖药物色绝色佳人,或者探听江湖动静,也经常带回大批的财物与美女。   至于那三四十名老道,内中除了他的三名师弟外,其他全是师弟的门人,与他的徒孙辈,全不是外人。   这是一座极为神秘,从未为外人所知的宫观,江湖上的谣传,把这地方形容是人间最荒淫、最污秽,最神秘之宫、最原始、最令人发麻的女人地狱。也有人传说,风月道人得了一本素女心经,只要他是在修炼期间,能连御三万六千名美貌的处女,便可修成正果身列地行仙之列云云。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   白道卫道之士,也曾经想到前来揭发老道的罪行,可惜无法获得老道的罪证,也很难获得进入的机会,碧落宫每年赠给八大王不少重礼,他的武艺也足以镇伏这些绿林巨寇,双方相倚赖共存共荣,皆大欢喜。   林华偕淑华终于侵入了碧落宫,这座神秘的殿堂终于暴露在他俩的眼下。   这是一间四合院式的精美秘室,内部四击的蓝廊,围绕着中间一座小花园,几株丹桂银花烁烂,整座秘院幽香阵阵,中人欲醉。   蓝廊,也称响蓝廊,第一位建这种廊的人是吴王夫差,他的宫建在江苏吴县灵严山中,宫中有一条走廊便称为响蓝廊。王,也就是木屐。廊以梗梓作为地板,穿木屐的人在上行走,便发生悦耳的声响。以后这种廊逐渐演变。变得更为复杂。有些板面是软的,踏下去由弦与钩触引内室的警铃。有些则直接从下面发声,但踏下去的人自己可以听到,可发生吓阻作用。有些则在下面缀以各种大小不等的风铃,踏上去可以振动而发出美妙的乐声,纯粹的娱乐性的,却不是防盗的走廊了。   这座秘院的蓝廓便是娱乐性的,廊面光滑如镜。正北是华丽的净室,用活动的拉门为障,内设两层幔。一层是半透明的蝉纱,一层是绯色绒缦。地面也是光洁的地板,中间放了一张雕云雷花边的檀木长案,外侧有三具成弧形设置。正面主座上,端坐着一位神态安详,五官清秀的中年人。红光满脸,身材高大,看不出准确年龄,反正看去精神奕奕,风度极佳。头梳道髻,穿玉色宽袍,任何人上看不出是个老道,初见面的人,必定为他是个出身富贵门第的饱学青年儒土。   他,就是宇内大名鼎鼎的淫妖风月道人道全。   他身后,端坐着九名绝色美女,一个比一个艳,一个比一个娇,浑身盛妆,但不施脂粉天然国色,发髻上饰物也不多,完全以脱俗的裙来衬托出她们的美来。她们笑脸如花,绝对没有丝毫愁态。   江湖上传说着碧落宫的神秘幻境,说是这里的男女皆全无遮挡,以幔是为帐,以鲜花为裳。   便整座碧落宫有两百名以上美女,今晚绝对没有一个裸体的人。   案前的客位上,坐着一名穿了玉色道袍的美艳女郎,但比起那九名女郎,似乎出落得差一分半分。她手持云帚,不时打量风月道人身后的九名美女,眼中涌起阵阵迷惑的表情。   同一期间,林华与淑华姑娘从西面飞越内栅,伏在栅顶的棚架走道向里面用目光相窥形势。   他颇为迷惑,低声向姑娘说:“小妹,我们已经轻易是闯入了碧落宫,瞧,各处殿堂皆有风光灯照耀寂静如死。看警卫情形以及这些木造宫观殿堂形势看来,要说这是步步凶险的龙潭虎穴,你信是不信?”   “大哥,你呢?”姑娘也迷惑地反问。   “大哥在问你的意见。”   “我……我不信。”   “很好。”   “大哥的意思……”   “当然我不信。可是,也许我们会栽在里面。”   “这……”   “老道精于五行奇门秘术,这些殿堂的格局,是按玄门九宫安排的。”   “这是说……”   “这是说,不仅玄门九宫,进得去出不来。每间殿堂本身就是一座九宫,九九相连变化万千。你决难找到真正的绛宫所在地……”   “什么是绎宫?”姑娘抢着问。   “意指中枢要地,也称心宫。咱们在外面观看一清二楚。进去便茫无所知了,以迷香、暗器机关等等相辅,由人控制,便成了奇门生克,陷死在内出不来了。”   “给他放上一把火……”   “自己同样死。”   “从外面放火……”   “殿堂外围的九丈空地,定有可怕的各式陷阱,接近不了,如何放火?”   “那……我们……”   “我猜想空地的陷阶必定是按五行或九宫设置的,且找找看,只要看到两个陷阶,我便可算出设置的格局了。进去之后,困难重重,凶险……”   “木造的房屋,不能破壁而走吗?”   “妖道再笨,也不会把这些木造的房屋倚为长城,更不可能看成金城汤池,我敢保证,地底下大部份是空的。”   淑华忧形于色,忧心忡忡地说:“大哥,我们还是撒手不管吧。”   “什么?”   “你已为那雷姑娘尽了心力,我认为……”   “你希望我中途撒手不管?”   姑娘忘形地握住他的手,颤声道:“大哥,我并不愿你做有始无终无情无义的事,可是……为这种女人而不惜自己宝贵的生命,那是一种浪费,一种可拍的无代价的牺牲,值是考虑……”   “小妹,我这人很愚鲁,我只做我认为该做的事,并不认为这是浪费自己的生命,小妹,你如想退出,还来得及。老实说,我自始就反对你与安华弟介入此事……”   “小妹,每个人皆有他自己的看法,在雷姑娘来说,她永不会感激我们为她所做的事,反而因此而加深她对我们的怨恨呢!时光不早,先找陷阱。”   他向下一伏,伏地蛇行,一手执了一把飞刀,一手探路。不久,找到了第一座陷阶。他定神相度方位,折向爬行,接着发现了三步外的另一座精巧的陷阶。   “是反五行与八卦的相克格局,走!”他兴奋地低叫。   两人用蛇行术潜行,迅速地超越了九丈陷阱地带。   秘院中,风月道人满脸春风,向对面的女郎说:“道友也算是我道中人,难道也相信这那些江湖谣传吗?”   “俗语说:无风不起浪,道友的仙居虽与传闻不同。但想必不是空穴来风。贵宫到处皆用地板,清洁无比不染纤尘,如非男女皆是天体,何致此?”女道姑微笑着反问,毫无羞态。   风月道人呵呵笑,说:“贫道认为,世间的男女如果皆是天体,美与丑分野极微,而且每个人多有分别,相反地,美却因而不彰,丑则暴露无遗。呵呵!俗话说:人要衣装,佛是金装,除去身外物还我本来,未免恶心之至。贫道不愿多加解释,你看我这九位女弟子便该明白了。她们九人各有所长,每人的衣着饰物皆配备她们的身段,衬得美处更为突出,丑处加以掩藏,你不觉得她们确是九位一无瑕疵的绝色美女,每个人的风华皆各擅其胜。假使让她们一丝不挂,我的天!那又是何种光景?”   “咦!你不愧称风月道人,审美之念颇有见地。”   风月道人傲然一笑,洋洋自得地说:“人不是畜生,如果像畜生那么一切以肉欲为本能,那就没意思了。一丝不挂只能勾起本能的欲念,可说毫无美感。因此,碧落宫绝对没有一丝不挂的男女。道友也是此道中人,恕贫道不容气地问,贵仙居芳院中,会不会有无遮的男女?道友遇上心爱的面首,是不是皆朝夕肉帛相见?如果是的,道友未免太过下乘了。”   “瑶芳院绝对没有无遮的男女。”女道士坦然地说。   “那就对了。道友如果在本宫稍耽一些时间,道友可别小看了它。”   “咦!道及难道不想出山了?”   “哈哈哈哈……”风月道人狂笑起来,笑完说:“道友,沙千里是什么东西?哼!一个才疏狂妄之徒而已,不成气候。再说,道友认为贫道肯轻易离开碧落宫人间仙境,去替那么一个乳具末干的狂妄小子下地狱吗?”   “你不去,任何人也不会,但你不答应了沙公子……”   “哈哈!我答应了吗?真抱歉,我这人善忘,最易忘怀与那些莫名其妙的狂人所说的公道话,哈哈!”   “可是你……”   “沙小辈多可笑?他以为利用玉罗刹出面劝驾,便可令我放弃出山。道友你说句公道话,这件事能么?”   “确是不可能。不瞒你说,看了你这几位女弟子,贫道深感形秽。沙公子未免太孤陋寡闻了。他竟想得那么容易,认为道友是个好色如命的滥色鬼呢!”玉罗刹苦笑道。   “你明白就好,让那小辈做他的帮主梦好了。”   “你真不打算助他?”   “我为何要助他?”   “你接受了礼物。”   “哈哈!你又来了,那姓雷的女娃娃杀了贫道弟子,即使沙千里不见机奉送,他也无法带走。当然,他已知道,贫道并无助他的诚意,他又无奈我何,必定另有阴谋。”   “你对那小女人……”   “贫道练素女心经,只利用她一次,便将她送入蛇坑。”   “送入蛇坑已是便宜她了。”风月道人满脸杀气地说,转向一名少女说:   “传话下去,把那姓雷的女人带来。”   “弟子遵命。”少女欠身答,盈盈起立,袅袅娜娜地出室而去。   “带她来有何用意?”玉罗刹惑然问。   “先问问她。”风月道人一字一吐地说。   片刻,少女带着盛妆的雷秀萍缓缓沿西而来,响起一阵阵悦耳的金铃声,在乐声中出现在玄关外。   “启禀师父,雷姑娘带到。”少女在外欠身叫。   “进来。”风月道长冷冷地说。   少女将雷秀萍挽入,低声道:“在左首下拜,不听招呼不许起来,快上前参拜家师。”   雷秀萍穿了一袭碧蓝色的绸纱衫裙,梳起了盘龙髻,曾经梳妆打扮,现出了本来面目,清丽出尘,流露着动人的青春气息。与九名美少女比较,她居然毫不逊色。   风月道人仅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脸上毫不动容。   雷姑娘居然毫不反抗,在左首盈盈下拜,娇媚地一笑,说:“贱妾拜见宫主,恭敬吩咐。”   “坐下。”风月道人吐出两个字。   “贱妾谢坐。”雷姑娘恭敬地说,拜罢盘膝坐下。   风月道人冷冷地盯着,久久方问她:“你为何杀了贫道的弟子昊风?”   “贱妾怎敢?昊风道长确是失足掉下刀坑去的。”   “胡说!”   “贱妾不敢,宫主请让贱将此事禀明……”   “贫道不要听你的谎言。昊风已死无对证,你当然有一番掩饰罪行的说辞。”   雷秀萍叹口气,幽幽地说:“宫主不信,贱妾百口难辨。贱妾与昊风道无冤无仇,即使撇开他领贱妾前来的情义不谈,贱妾如要杀他,何必等到到了地头方行下手?又怎肯自掘坟墓前来送死?宫主既然硬然指贱妾谋害了昊风道长,也是贱妾命该如此。”她哀伤地说。   楚楚可怜,令人怦然心动。   风月道长冷冷一笑一直用犀利的目光,捕捉她脸上的神色变化,接着问:“撇开敝门人的事不谈,谈你与沙千里,你是沙千里的情人,沙千里将你转送于我,你有何感觉?”   “贱妾命该如此,无怨无悔。”   “你希望贫道助千里建帮吗?”   “沙千里乃是无情无义的小人,宫主千万不可上他的当!”   “哈哈哈哈……”风月道人狂笑起来。   “哈哈!笑这小女人太嫩,小小年纪居然工于心计,诡计多端,她在说口是非的话,在把自己的死活制造生的机会,她却不知老夫是什么人,岂能瞒得过贫道?”   雷秀萍脸色一变,急道:“宫主此话,岂不是心存成见吗?沙千里难道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风月道人哈哈狂笑,笑完说:“沙千里的确是无情无义的人,但你却死心塌地爱上了他,当年他当面将你送给贫道时,你仅哀求他收回成命,并未咒骂他。再就是你被暂时囚禁在密室时,曾经一而再询问侍女沙千里是否也登上碧落宫了,可知你情丝难断,仍希望他送你是出于无奈迫于形势,以为他会前来将你带回哩!你不必盼望他了,他也许会来,但不一定能带走你。”   “宫主明鉴,这……贱妾决无此意……”   “真的?”   “贱妾言出肺腑。”   “好吧,贫道给你一次表明心迹的机会,来人哪!”   内室出来了两名诗女,行礼说道:“奴婢在,恭请宫主吩咐。”   “金盘盛药,八弟子陪待。”风月道人沉声说。   “奴婢遵命。”两侍女同声答,转身入内。   南面的房舍中,隐隐传来两声钟鸣。   内室出来了四名侍女,其中一个手捧金盘,盘中一只小银碟,碟中放了一颗绯色的鹅卵大丹丸,趋前跪奉禀道:“恭请宫主验药。”   风月道人向雷姑娘淡淡一笑,说:“这是贫道精制的夫春露丹,你即席除去了身上的所有衣物,吞下丹丸,等候药力发作,你便会闻乐起舞,后面秘室是本宫主的参修静室,乐声会导引你进入,与贫道共证仙缘。之后,你将大病三月,病愈后你便成为本宫的座下女弟子。第八弟子到后,你便可依命行事了。”   雷姑娘大惊,脸色在变,急声道:“宫主,贱妾曾经受伤……”   “伤并无大碍,这是唯一能表明心迹的机会,也是你的缘份。”   “这……”   “不许多说。”   蓝廊响起了悦耳的乐音,八名老道分两侧列队而来,手中各执一起乐器,丝竹革木俱全,老道们皆年在五六十上下,相貌倒生得端正。   八弟子在门外一字排开,同时下拜禀道:“内院首座八弟子,参见祖师爷。”   “进来,备乐。”风月道人信口道。   八弟子叩首再拜,说声遵命,整衣鱼贯而入,分坐在两侧壁下,肃静地调整丝弦、檀扳两响一切停当。   风月道人举手一挥,捧药少女将金盘轻轻搁在案前,退在一旁。   姑娘脸色大变,花容失色,盯着银碟中的丹丸发呆。   风月道人眼中冷电四射,冷冷地喝道:“卸衣,取丹。”   两名侍女到了雷姑娘身后,喝道:   “起来脱下衣裙,快!”   雷姑娘打了一冷战,艰难地站起。   “快!”侍女加紧催促。   当这么多男女面前,要脱掉全身衣物,即使淫妇玉罗刹,也没有这种勇气,何况还得吞下春药作色魔之舞?她的手在发抖,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而泛青,双手死抓衣带,抢得紧紧地。   “快脱!”侍女不耐地催促。   室顶悬吊着的八盏宫灯,突然发生摇晃的现象。   除了雷姑娘与玉罗刹,所有的人皆脸色一变。   风月道人抬头观看,眼中杀机怒涌,猛地举手一挥。   八名男弟子放下乐器,倏然站起。   “且慢!”风月道人低叫,转头向一名少女声吩咐,语音极低。   少女应喏一声,匆匆进入内室。   远处传来三声鼓响。   玉罗刹讶然问:“道友,怎么回事?”   风月道人嘿嘿笑,说:“昼间沙千里未让贫道邀请圭宫中会晤,知道无计可施,难怪他匆匆籍故告辞,原来别有阴谋。”   “他……”   “他来了。”   “什么?”   “他来了,已侵入内室。哼!贫道倒是小看了他,走了眼啦!难怪他如此大方,把一个绝色爱侣拱手奉送,原来他是命人前来卧底。哼!贫倒得看看他的能耐,已命人不可拦截。引他前来谈谈。”   “道友不至认为贫道是卧底的吧?”玉罗刹惊骇地问。   “道友放心,贫道深知道友的为人,请勿见疑。”风月道人微笑道。   玉罗刹心中一定,说:“贫道暂且回避……”   “不必了,且看这位雷姑娘的春情艳舞。”   侍女将雷姑娘向前一推,叫道:“怎么,你要人帮忙吗?那就无法表示你有诚意了。”   雷姑娘显然受到禁制,竟被推出三步,无力抗拒。她猛地一咬牙,奋身向前飞扑案后的风月道人。   两侍女手疾眼快,同时抢到,抓小鸡似的将她抓住,向下一摔,“砰”一声跌了个手脚朝天。   风月道人桀桀笑,向玉罗刹笑道:“如何?贫道所料不差吧?”   又转向侍女喝道:“先把她剥光,等沙千里来看看贫道如何处治他的爱侣……”   蓝廊突发异声,众人向外急望,但见黑影如电,在轻微的乐声中从右廊抢到,奇快绝伦。   风月道人大吃一惊,“咦”了一声倏然站起叫:“怎么来得这样快?”   八名男弟子几乎同时抢出,反应奇快。   两黑影速度惊人,眨眼之间便到了室外,恰好碰上八弟子,奇快地接触。   “站住!”八弟子同声大喝,人影乍合。   “拍拍!砰砰……”拳脚着肉声乍起。   “啊……”惨号声发出。   “叮铃铃……”乐声骤急,整座蓝廊皆地震动。   入影乍分,人影倏止。   “取法器来。”风月道人大吼。   玉罗刹与少女们急向侧退,两名侍女扶住了雷姑娘。   “咦!”玉罗刹叫。   又道:“不是沙千里。”   八名男弟子有五名被丢落在院中,两名被打昏摔出丈外,只有一名能安全退入室中,但口中溢血,显然左颊挨了一记重击。   灯光下,林华与淑华并肩而立,男如临风玉树,女如玉女临尘,神定气闲,威风凛凛。   他们来晚了一步,雷姑娘已落在两侍女的手中。   两名少女替风月道人送上一把剑,一个百宝囊。   “什么人?”老道愤怒地叫。   “江湖浪子林华,偕小妹造访阁下。”林华朗声答,又问:“你是风月道人吗?”   “什么?你是……”   “你不是耳背吧,大概你听说过我这号人物,前此时在塞外,你的三名采雪莲门人,就是被在下打跑的。”   “你好大的胆子……”   “你是怎么进来的?”   “家师胸罗万有,奇门生克在下稍有涉猎。当然,你这座九宫值得骄傲,在下花了不少工夫才找到你这座绛宫。”   “你来了,注定埋骨此地……”   “不见得,能来。在下当然能去。”   “你为何而来?”   “找你要求两件事。其一、叫沙千里出来说话。其二,咱们好好谈谈。”   “废话!沙千里不在本宫。”   “什么?”   “他已在入暮时分,带着狐群狗党走了。”   “真的?”   “贫道不屑替他挡灾。”   “那么,在下向阁下讨这位沙千里的女人。”林华手指雷姑娘说。   风月道人怒火焚心,但表面上仍然沉得住气,冷笑道:“贫道不愿浪费口舌,先擒下你再说吧。”   玉罗刹大袖一拂,笑道:“割鸡焉用牛刀?贫道替道友分忧。”   风月道人极为奸滑,笑道:“那么,有劳道友了。”   “死活不论吗?”五罗刹追问。   “最好要活的。”   “那好办,剑借给贫道一用。”   风月道人要先看看林华的造诣,乐得让玉罗刹打头阵,将剑递过说:“地方宽敞,大可施展,道友小心了。”   林华堵住塞门口,笑道:“这位仙姑娘可是玉罗刹?你最好置身事外。”   “嘻嘻!你怕我吗?”   林华呵呵笑说:“在下从瑶芳院来,怎会怕你?”   “咦!你……”   “极乐散人与逍遥散人光临瑶芳院,恰好贵院有人入侵,据守内室,玄极仙姑被入侵客主弄得一筹莫展,两老道自告奋勇,入室袭击冒险逞能。逍遥散人命该横死,兵解升天,极乐散人急怒之下,放火想将人追出……”   “哎呀!怎能放火?”玉罗刹惊叫。   “瑶芳院被老道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大吉,玄极仙姑正在找老道算帐呢?所以最好置身事外千万不可……”   “我不信你的话。”王罗刹强自镇地说。   “信不信由你,最好去找玄极仙姑问问,我江湖浪子从不骗人。再说,多你一个玉罗刹,对在下并无多少妨碍。在下认为沙千里仍在此地,他所带领的人连你也算上,总数已有二三十人之多,在下已将作列为对手之一,我信不信无关宏旨。   “你的口气不小哩!”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在下如果没有几手功夫,怎敢前来送死?”   “你来了,但已注定理骨干此,碧落宫将是你应劫之地。”风月道人大叫。   “风月道人徐徐拔剑,将鞘丢给侍女,阴森森地说:“你两个是十余年来,首次侵入我碧落宫的人,贫道自然认为你是唯一的劲敌,必会让你们死得心甘,贫道要亲自慈悲你了。”   林华示意淑华把守通路,然后举步入室。   一名诗女突然一拉幔绳,两幅幔帷猛地向中一合。   林华不退反进,反手抓幔帷猛地一拉,幔绳倏落,已开始从复壁滑出的两扇门诽,在漫帷倒下时立即重行退入壁中。   林华大喝一声,双手一振,巨型幔帷像是两幅大旗,罡风大风大作,帷影漫天。   “刷……”云帚击中帷帜,有裂帛与拍击声传出。   另一幅漫帷,卷向挟持着秀萍的两名侍女。   风月道人一声长嗖,身剑合一飞扑而上。   挟持雷秀萍的两侍女无法向内侧退,幔帷卷到,但她们急向室外闪避,赶忙同时向外急纵。   淑华等在外面,一声娇叱,赤手拳冲上抢夺雷秀萍。   这些变化说出话长,其实是几乎同时发生。罡风乍起,剑气飞腾,双方以电光石火似奇速接触,行雷霆一击。   “嘎嘎……铮!”错剑与双剑相接声暴起,剑气罩逸。人影疾分。   两人各退两步,立下门户调息,双剑遥指,两人的神色皆肃穆庄严,短暂间的接触,双方皆各怀戒心,功力似乎悉敌,优劣末判。   同一瞬间,挟着雷秀萍的两传女重行退回。避过了淑华的截击。   玉罗刹刚拉裹身的幔帷,闪退在一旁发怔,怎么迷香失了效?两人都安然无事,人受丝毫影响哩!碧落宫的人不怕她的迷香并不足怪,林华两人不受影响却令她大惑不解。她的目光移向两侍女挟持着的雷秀萍,半点不假,雷秀萍已经昏迷不省人事,可知她散发的迷香确已随袖逸散在四周的空间了。   不容她多想,空中的恶斗已吸引了她的注意。   风月道人已展开快攻,惊心动魄的剑虹连续飞时,凶猛地冲刺又冲刺,势如排山倒海,锐不可挡。   双方皆用的是进手后式,每一招皆连封带攻手下绝情。   风月道人连政卅余招,仍然占不到丝毫上风。不由心中焦躁,一声怒叱,闪身避招立即移步挺进,剑攻林华的左胁肋,“电射星飞”一把连发七剑,几乎得手,把林华迫退至壁角,退路已绝。   林华封出最后一剑,大挪移向左急闪,脱离不利的绝境,再次移步斜退。   “着!”风月道人狂喜地沉叱,抬变“流星赶月”,展开紧迫追袭,以为自己取待先机。剑虹可怕地连续吐出,似己主宰了全局。

第十六章 猛斗妖道

可是,只攻出第四剑,便被林华封住了后继的剑势,斜身切入。只听林华一声长笑,剑势一变,完全控制了他的左半身中宫,剑芒暴射,似乎漫天澈地而至,电芒齐聚,剑气澈体。   他大吃一惊,全力拂剑涌身后退,无力招架,只好闪退避招。   “刷!嗤!”厉啸声刺耳,他逃出林华的剑下,但袖椿断掉一尺,左胁衣穿孔,几乎被剑击破护体神功伤到肌肤。   林华听到外面传来淑华姑娘的一声娇叱,脚下一慢,被叱声分心,未能乘势迫击,失去了机会。   “阁下临危拼命了。”林华一面说,一面挥剑封架,以无懈可击的“云封雾锁”的接招,洒出了重重剑网,形成了一道攻不破的剑墙,一面应付对方凶猛无比的快攻压迫,一面蓄劲准备反击。   “铮铮!嘎!嗤嘎嘎……”暴发出一阵阵骤急的剑鸣剑气嘶裂声令人心魄下沉,头皮发炸,顶上的盏宫灯,被剑扬气荡不住摇摆。   林华沉着地封架,沉着地后撤,轻灵地挪移,也全力争取中宫反击的机会,绕着长案徐徐后退,风月道人的剑影,在他的玄宫要害可怕地吞吐不定,险象横生惊心动魄。   “铮”一声暴响,风月道人剑突然击中香鼎,林华刚好倒跃越过长案避招。   林华也加上一剑,香鼎反倒,香灰泼向剑势已尽,攻势受挫的风月道人。   风月道人一惊,火速后退。   林华一声长笑,重新跃过长案,超越的刹那间,一脚将金鼎踢出,金鼎以雷霆万钧的声势,向风月道人砸去。   风月道人骤不及防,本能地向左一闪,恰好落在林华的计算中。   “砰”一声大震,金鼎砸在内壁上天动地摇,烟灰滚滚。   林华已算定妖道必定向左闪,计算得十分准确,先一刹那抢得光机,以空前快捷霸道的“金蛇乱舞”狂野地进击,展开了可恢的猛烈的冲刺。   妖道也绕案撤走避招,绕回原处时,妖道的右大腿外测与右肩外侧,已隐现血迹。长袍共出现了六处剑孔,浑身大汗脸色已现苍白。   林华也不太轻松,头脸汗光闪闪,右肋衣有一个小剑孔,有一星鲜血沁出,但他的攻势依然凶猛狂野,快速伦比,完全主宰了全局,秘室中地板平坦,内室广约三丈余正好施展,双方皆想用真才实学击败对方,所以极为凶险,也极为猛烈,生死存亡决于刹那之间,谁也不敢走险,全以正规的正宗手法搏击。取巧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林华终于抓住了妖道误中金鼎的好机,踢鼎争取了控制全局的优势。   龙争虎斗将近尾声,妖道又成为了强弩之末。   “铮铮!”妖道封了两剑,向右后方急退,心中一急,大叫道:“呜鼓而攻,你们算什么?哎……”   林华一剑刺中他的右膝外侧,几乎击碎了他的膝盖,危极险极。   先前淑华姑娘的娇叱,原来是她赶走了一名想出室的侍女,因而令林华分心,几乎被妖道主宰了全局。   妖道发觉自己竟然身险危局,不由傲气全消,情急发令鸣鼓而攻,也命女弟子们出来了。   娇叱声乍起,九名女弟子同时挺剑上扑。   “好啊!算本姑娘一份。”淑华姑娘高叫,飞抢入室。   “铮铮!”两声暴响,林华震退两名少女,叫道:“小妹,不可进来……!”   八盏宫灯全部熄灭。室中伸手不见五指。   “轰隆隆”连声大震,似乎天动地摇,似乎整座地板同时下沉。侍女们的惊叫声倏起,有人随同地板向一沉落。   林华在众女突然围攻时。心中一软,不忍下毒手摧花,仓猝间震开近身的剑,并招呼淑华不可进入,便被妖道脱出剑网便知大事不妙,眼看妖道退出,一脚瑞在内壁根的花几下,心中一动,立即“哎”一声大叫,引起淑华的注意,在宫灯乍熄地板下沉的一刹那,脚下一点,飞射室外了。   他反应虽快,但仍然慢了一步,在穿越淑华身侧时,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地板已经以奇速下沉,一把捞空,没抓住淑华人向室外落去。   “砰!”一声大震,他撞倒了一名少女,两人同时跌出蓝廊,发出一阵急骤的乐声,蓝廊并未下沉。   “彭”一声大震,右壁突然倾倒,变成了地板,内室面目全非,承尘上挂下一盏风灯,光影摇摇。   他擒住了被他撞倒的少女,盯着变了样的秘室发呆。   各处传来隐隐鼓声,但鬼影俱无。除了室中的这盏风灯,所有的房舍不见任何有光的物体,黑沉沉如同鬼域。   不用多想,他知道淑华已失陷在内了,只感到浑身发僵,心向下沉,一阵寒颤是通过全身,机伶伶打了一冷战,悚然而惊。   他收了剑,劈胸一把揪住少女的襟头接在壁上,厉声问:“如何开启机关?说!'   少女花容惨变,绝望地说:“绛宫的机关,只有宫主一人知道启闭。”   “你骗谁?”   “我说的字字是实。”   “开启不了,你得死。”   “你将我碎尸万段,我仍是不知。”   “你以为在下不忍心杀你吗?”   “你难道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   “除了宫主之外,任何人也不知绛宫的机关,你看外面有没有人进来声援?刚才地板下沉,所有的姐妹有谁预知?”   林华无法可知,只好冷笑道:“在下去找妖道,你领路。有你在前面边走,妖道便投鼠忌器不敢搬弄机关了。”   他心中暗暗叫苦,放了少女说:“你走吧,我不杀作。”   少女坐倒在壁根下,苦笑道:“杀了我不关紧要,反正己来了六十天,活不了多久。”   “你怎么不走?”   “走?往何处走?”   “离开绛宫?”   “我根本不知怎样离开,不知何处有门户,进来时眼睛是蒙上的,而且是晚上,六十天未可许走动的地方,就是中院与后院。”   他心中一动。问道:“后院在何处?”   “从东厢绕正室的回廊向西一折便是后院。”   他踏上扶栏,展开轻功在栏上飞掠,到了东厢,正室的风灯倏熄,东厢内却亮起了灯光。   他心中一动,忖道:“必定有人在暗中监视,绛宫必定另外有人负责守护。我必须转从兰宫或者进入下面的绛宫下层秘室。”   他拆下一段栏干,用飞刀劈成十余根小木片,“拍”一声响,木片碎击了厢中亮着的风灯。   廊上不能走,他仍然利用栏干飞掠,先后经过三座房舍,去灭了两盖指示位置的灯,以后便不再有灯火出现,任由他在暗中摸索了。   与来时不同,来时机关大部分是封闭的,这时全部机关告已开启,他必须运用智慧排除万能艰难而进了。   他小心翼翼地逐步摸索,俯下身躯探道而行,有时利用壁虎功缘壁而过,有时用游龙术承尘前移,使出浑身解数。用上了飞檐走壁绝学,碰上有顾忌地方,则双手分提飞刀,插壁攀往而走。   久久,“彭”一声大震,他踢开一座木门,涌身跳入,用手中拆来的一根碗粗的木柱,向一根大柱下全力砸去,'拍”一声响。   房柱摇摇,他涌身上跳,跳入前面的院子,星光入目。   “轰隆隆……”整座房舍倒坍了,烟尘滚滚。   院子栽了一些花木,约有五丈见方,中间有一座小假山。   他拔剑出鞘,冷然待敌。   四面的房舍中,冲出八九名黑影,从衣着和身材看来,全是男老道。   星光隐隐,但看不真切,他用黑巾蒙面,整个人显高大、神秘、阴森,可怖。   两名老道先冲近,其中之一大喝道:“什么人?通万。”   他概不回答,踏近一步,再踏近一步。   “嘿!”两老者怒吼,两剑左右齐出。   “铮铮!”火舌飞溅,剑鸣震耳,他硬碰把两剑震开,手下绝情,捷逾电光石火。   “嘿!”他也发声叱道。   “啊……”惨嚎声响,人影乍分。   “砰砰!”两老道飞丈外,爬不起来了,剑脱手而飞,另七名老道,骇然止步。   “什么人?”一名老道怪叫,但叫声在发抖。   他向这位老道移进两步,剑尖徐升。老道吃惊地退了步,剑尖在发抖,但仍壮着胆喝道:“你是什么人?”   他不加理睬,滑进两步。   身后有两名老道冲近,剑攻背心要害,一闪即至,身移下挫、出招一气呵成,但见人剑一合,“铮”一声暴响,两名偷袭的老道刹不住脚,向前急冲,冲入半山中。   前面的同伴根本没看清是怎么回事,见自己人冲来,本能地向左让开。   “砰砰”两大震,两老道冲倒在廊下,未发出叫唤声,仅蜷着身呻吟。   林华长剑高举向左移动。   只剩下五名了,五老道大骇。挡在他前面的老道恐怖地后退,如见鬼。   他嘿嘿的一阵阴笑,笑得老道们头皮发作,浑身绽起鸡皮疙瘩,悚然聚集。他高大的蒙面身影与阴森怪叫的笑声,在这黑暗的院落中,显得极猖狂,倍增恐怖。   “准备上,乱剑毙了他。”老道又发话了。   他发话了,不是与老道打交道,而是自言自语:“你们这些妖道,孽造得太深了,刚才那位少女说,碧落宫那一庄没有姐妹送命?你们不死,天道何存,我不得不大开杀戒了,苍天谅我。嘿!”   那一声嘿!像是晴天霹雳,接着剑阻飞腾,身剑合一锲入人丛中,风雷大作。   四个人的身躯向四方飞掷,人影倏止,风止雷息。   “砰砰趴噗!”肉体着地声震耳。   一个人影扭头撒腿便跑,口中大叫:“救我!救命!师叔叔……命……'   狂叫中,奔入一栋房舍,林华像鬼魅般跟入,亦步亦趋走近,“砰”一声响,逃走的老道跌坐在地。   他贴壁止步,无声无息像个幽灵。   老道狼狈地举步走,不久,便到了一座内房前,拍门叫:“师叔死光了?”   “不……不是,是……人死光了。”老道扶道门框,摇摇欲堕,语无沦次地叫。   “人死光了?我不是人?谁死光了?”   “幽香馆的……的师弟们死了……死光了……”   “什么?快进来……”   室内有两个老道,穿堂侧方也站着两名老道,正在放平一块地道地板门。   林华闪身跟入怪笑道:“哈哈!这是兰台官的地底通道门所在地了。”   “你……”老道骇然叫。   放下地道的两老道大惊,赶快重新揭起木板门。可是慢了一步,飞刀化虹而至,不等他们有入地道逃走的机会,中刀砰然摔倒。   室中的两老道连人影也未看清,刀贯咽喉呜呼哀哉。   林华抓住了逃入室中报凶讯的老道,一掌劈翻擒住沉声问:“哪一位是你的师叔?说!”   “饶……饶命……”   “说!不说剜出你的眼睛来。”   “他……他不在。”   “在何处?”   “不在此地……此地,大……大概从……从地道到……到绛宫去了。”   “带路”   “我……”   “我宰了你,你带不带?”他怒叱,“涮”一声撕下了老道的右耳轮。   “哎……哎唷,我……我带……'   “走!”   进入地道,地道中每一处转角皆有灯光,走了百十步,刚跨入一道门,他感到脚下传来隐隐的震动声,便知不妙,赶快伸手抓带路的老道,想退出门外。   可是已来不及了,坑道顶突然下没,只好放弃抓人的举动,倒跃而出。   “啊……”老道发出了可怕的惨叫,双手上伸。托住了从上面迅速沉落的钉板压住,惨叫声嘎然而止。   林华感到有点毛骨悚然,幌亮折子打量坑道情形。上下左右全用木板建造,他心中一动,说:“这种地底居室严格地说来,并非真正的地底秘室。应该是深入地楼房层而已,地面上的房舍该是二楼。我只消找到兰宫下层的中枢,更可知地下的秘室,觅路前往安全得多啦。”   弄清方向,熟悉九宫的格局,揭开了房舍型式的谜团,已控制了主动,困难—一迎刃而解。   不久,他重新回到中宫,先前秘室景象依然不变,那盏风灯仍是附近唯一的光景。   他略略踩探的一周,直趋小假山,费了不少工夫,他终于找到了假山左侧的一原千层石榴花树,智珠在握,他心中大定。   榴树高驻五尺,他仔细地以剑掘出,发现榴树并不是栽在地上的,而是在一只盆内。再埋在土中,所以榴树不可能长得高大茂盛。   移开了药锱,半尺以下果然有上了重漆的木板,原来这座院落在药锱,全是盆栽的,附近以两尺半厚的浮上填充,下面是浸了桐油的原水底层,谁知道下面别有洞天?工程之浩大,可想而知。   他找了一柄大斧,一柄摈铁齐眉,撬出两层海碗大的原木,现出第三层木板,弄开一条板缝,下面透出了一丝灯光。   他兴奋地而极小心地弄开了两块板,看清下面没有人,原来是一个布满辑赔、滑车,绞台,扳手,插塞……种种稀奇古怪的物体的秘室,有两盏风灯,一室明亮,房门虚掩,居然没有人把守。   “是地底机关的控制室有人命令?”他惑然地想?   他刚想跃下,突听到有脚步声传到。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火速挂下用手掩盖好木板。跃下闪身藏在一具绞盘后的暗影中。刚藏好身形,房门推开,进来了三名老道,其中一个是年约半百,满脸横肉的家伙。   中年凶恶老道是十分愤怒,拍着木壁向两名老道怒吼:“快把栅门弄开,不然杀你的头,丢你们两人下蛇坑喂蛇。你两个混蛋!紧要关头,机关竟然失效,你他娘的该死该死!'   两个老道满头大汗,脸色死灰,其中一人不住拼命去板一桶儿臂粗的红色把守。却用尽吃奶力气无法扳动。   另一名老道不住发抖,抽着冷气说:“师叔,不能再……再用力扳了,扳断了就……就完了啦!”   那凶恶老道“拍”一声绘了老道一个耳光,大吼道:“板不动,你得死。”   老道被击倒在地,掩面状地的叫道:“师叔明鉴,年深日久,滑糟阻塞,那小女人又将刀堵塞了滑糟,栅门怎能绞得起来了,扳断了扳手也……”   “胡说!钉板怎么也放不下来?”   “插塞拉不开。”   “为何拉不开?”   “玉罗刹把壁柱撬歪拔出,向上顶了钉板的一端卡死了插塞,拉不出来了。”   “该死!目下怎办?”   “师父正设法开启通向蛇窟的暗门。”   “那……你师父岂不是也同样危险?”   “这……”   “该死!”师叔恨恨的咒骂,冲门外去了,在门口转身又道:“快通知你师父,我先去关闭蛇窟。”说完一闪不见。   “弟子遵命。”两名老道战栗着答,拉动一长牛筋索,先一后三,共拉动三次。   林华来不及追赶师叔,从暗影飞跃而出。   两者道不知室中有人潜伏,仍在搬弄那些机关,恰好左角有一小钟突然晃动发声,一名老道向同伴叫:“崖口栅门有人入侵,快传警……哎……”   林华来势如电,一脚将发话的老道踢飞,“砰”一跌在堂角下,脑袋碰裂了,另一名老道被锋利的飞刀抵住,吓得魂飞天外,张口结舌叫不出声音。   “何处是总机关?说!”林华沉声问。   “没……没有总机关,各……各室分……分别控制的。”老道惊恐地说。   “那一座是启闭蛇坑的把手?”   “蛇坑控制不……不在此……此地。”   “带我前往蛇坑。”   “这……”   “你带不带?”   “我……我带……我带。”   “走……”   老道听命转身向外走,在举步的刹那间,突然扭身左手斜拨,右手来一记“黑虎偷心”出其不意反击。   林华本能地能退了一步,老道一拳落空,转身向门外逃,伸手急板门框旁的一支蟋龙把守。   林华不得不下毒手发出飞刀了,“得’一声响,飞刀将老道的手钉地了门框上。   老道一声狂叫,止步急急伸手拔飞刀,不小心慌乱中一脚端在门框下的一条横木上,脚下一块四尺见方的地板倏然下沉,老道一声狂叫,在叫声中向下坠。只听“砰”一声闷响,叫声倏止。   林华摇头苦笑,拔回飞刀说;“这老道昏了头,碧落宫的机关也确是可怕。”   他割断室中的吊钟和悬铃,找了一铁棍,捣毁所有的控制器,关上门匆匆走了。   在另一座地底秘室中,栅铁门囚住了一群人,她们是淑华姑娘,玉罗刹,与五名少女一名侍女,少女与侍女皆被两人击倒点了穴道,两人正在拆除两侧的木板墙,拆开可看到原木壁,原木壁上层是泥土。她们在努力的找出路,但徒劳无功,木柱顶住了上面的顶板,栅门也被卡死无法移动。   她们的拆除工作极为艰苦,险象横生,棚上有不少老道,全力在灯火辉煌中撬动栅门,以便冲入,不时用暗器向两人疾射。   两人用拆下的木板挡暗器,生死关头,求生的念头令她们两人化敌为友,暂时合作出路。   玉罗刹一面撬壁,一面说:“小妹妹,妖道的迷香不断喷入,拖久了,我的解药怕会失去作用,咱们必须加紧挖掘。”   “不如放他们进来决战。”淑华沉着地说。   “如果启开,咱们被暗器射成棘猬,使不得。”   正乱间,栅外有叫:“沙千里与他爪牙偷袭绳梯得手,已经杀人栅门了,师父有命,绛宫机关已被人破坏,众弟子立撤出全力对付入侵的人,这两个女人暂时不必置理。”   众老道纷纷迟去,室中重归黑暗,蓦地另一端的木壁突现灯光,暗门大开。   “这里有出路,可能是大哥找来了。”淑华兴奋地叫。   淑华与王罗刹被困密室,危急中,沙子里一群高手去而复来,夺绳梯攻入宫内,进袭碧落宫,风月道人只好下令先对付入侵的人,撤走攻打密室的弟子,两人绝处逢生,暂时获得喘息的机会了,天无绝人之路,暗门突现。   淑华大喜,以为林华到了,迫不及待地招呼玉罗刹,冲向暗门不奋地叫:“大哥,我在此地咦。”   那是一条坑道,五丈坑道尽头有一盏风灯,发出暗红色的光芒,不见有人影,只有微风迎面吹来,气流通荡。   两人奔出暗门,到了坑道尽头,发觉坑道左折,前面也有灯光,刚向左一折,后面“轰轰轰”数声大震,后路闭死了,气流突然静止。   “糟!咱们该抓住两名侍女带路的。”玉罗刹跌脚叫。   “她们根本不知出路,带来何用,快走,有一步走一步,我相信大哥必会设法救我们出去了。”淑华极有信心地说,领先便走。   “但愿如此。”玉罗刹忧心地说。   “沙千里既然也来了,你也不用发愁了!我感到不解的是,你们既然与风月道人协商合作,为何老道们在你陷身地下密室时,竟然要连你也击毙呢?”   “这说明了妖道根本没有合作的诚意,沙千里果真来了,他也不是个好东西,全是丝毫无道义,毫不守信的畜生。”   “沙千里事先并未告诉你他的阴谋?”   “没有,沙千里这小狗为了自己的利益,竟敢出卖我,可恶,风月道人工于心计,憎爱分明,宫中有粉黛三百,那将我一个历尽沧桑的中年女人放在眼下?姑娘你国色天香绮年玉貌,他也要将你置之死地,当然不理会我的死活了。”   “你不打算与沙千里……”   “先利用他脱身,以后再和他算账。姑娘,江湖浪子的话可信吗?”   “林大哥的话绝对可信,进入瑶芳院的两个人,就是我和林大哥,破迷香的解药,也是玄机仙姑所赠了。”   前面坑道向左一折,后面轰地一声大震,坑道后面又被堵死。   “咱们是马行狭道有进无退了。”玉罗刹悚然地说。   “妖道在引咱们进入险地,莫是大哥启活门救我们了。”   淑华也心慌意乱地说。   身在地底坑道中,外面的一切动静皆所无知。她们除了见路就走外,无计可施。   淑华在前面开路手执一盏风灯,一手持剑,向前探进,蓦地,她听到前面有声息,扭头低声说:“前面有人快捉一个人带路。”   玉罗刹领先掠出,转过折向处,蓦地灯火明亮,腥风触鼻,一座长约四丈,宽约两丈的巨室分为两间。   “快打开铁栅,与妖道决战。”走在后面的淑华叫。   室前端,十余条五颜六色的巨蟒,正骚动着躁急地游走,风月道人以两条木棍支体,像跺高跷一般,他足有五尺高。巨蟒没有袭击。如能将风月遭人打下来,那么,十余条毒蟒必将妖道吞下或绞死,任何高手也要想在两丈见方的地底密室中,与十条碗粗的毒蟒拼斗。   妖道在设法拔起铁网门,但不好拔起,人在高处拉不着下而的栓塞,妖道正用剑刺那上下两道控扣,上面一道已被刺穿了。   淑华没有暗器,叫道:“让开,我用剑掷他。”   玉罗刹一把将她拉住,急道:“不可,两个人只有你一把创,一击不中,咱们岂不是束手就博,而灯光明亮,这一击决难将长道打下来了。”   “网门内有异物,如被他将门拉开……”   “哈哈哈哈……”风月道人狂笑,笑完说:“你说得不错,网门内是两百余条各种小毒蛇千奇百怪,殆毒无比,集天下奇异毒蛇放一室,每天需喂以活鼠百余只,其中有些毒蛇咬人必死,连贫道也没有解药。这十余条毒蟒极为珍贵,身躯庞大无法钻出铁栅。毒蛇体短小,当贫道打开网门后,必定急窜而出,被毒蛇所惊,便会钻出铁栅,见人便咬,哈哈!你们要被任何一条毒蛇咬中,片刻间便可到鬼门关报道了。”   妖道一面说,一面将剑伸下刺拔最下面栓塞。   毒蟒发现栅门上有人,全部昂首吐舌,想钻出栅外向人进攻,海碗大的巨头,尺把长的黑信令人望之动魄惊心。不怕蛇的女人很少,玉罗刹与淑华都怕蛇,便不敢接近铁栅三尺以内。   “快撤走!从后面找出路。”玉罗刹心惊肉跳地说。   “哈哈!后面决不会有路了,不信何不试试?”风月道人任叫。   “卡喀!”妖道刺开了下面的检塞,钢门推翻而开,五颜六色,色泽鲜明的小毒蛇,全向门外涌,所有的毒蛇,皆长约三尺左右,有些红如火,有些黑似墨,有些红白相间,有些腹背黑,有些头如三角,有些锐如箭簇……   “哈哈哈哈……”风月道人狂笑。   两位大姑娘大骇,向后狂奔。   “砰砰彭彭”一阵暴响,老道的顶门厚木板突然被人从上面击开一个洞。   风月道人大惊,猛地用木棍急点,急趋左臂。   林华的脸孔出在上面的洞口,大吼道:“妖道,你的死期到了。”   只要他发出三两把飞刀,定将妖道击落,跌入蛇丛中那还有命?但他的飞刀并未发出,任由妖道逃命,显然别有用意。   已逃出丈外的淑华大喜,忘了可怕的蛇,叫道:“大哥,毙了这妖道,毙死他……”   坑壁突现暗门,妖道迅速窜入,一闪不见了。   林华向两人大叫道:“不可逃,后面没有路了,快跃上栅顶。壁虎贴上顶壁,双脚可伏栅支持,沉着些,不管蟒或蛇,即使爬上你们的身躯,切记不可有丝毫移动,不然会被咬伤,寂静如死,蛇决不会咬你们的。”   两人真听话,贴上了顶壁,身躯不住发抖。   小毒蛇像潮水般从下面窜过,毒蟒居然不敢吞服小毒蛇,蜷伏不动,久久方招起巨头,贴栅上升,升至八九尺高,有两条黑舌伸至姑娘的握栅双手附近了。   淑华姑娘心胆惧裂,糟了。   上面传来了沉重的破壁声,也传来了林华镇静的语音。   “千万镇静,蛇是不咬死物了,任何颤动,皆被枉送性命,快了,我破壁将你们接出来。'   淑华只好强自镇定,干脆闭上了眼睛,蟒蛇在她的手上几乎舐手游移,她在林华镇定的语音中,居然能支持下来了。   林华捣毁两层木板,一层巨木,撬开一个大孔,将两人拉上,心中大定。   淑华惊魂未定,上来后浑身发抖。玉罗刹稍自制,吁出一口长气说:“谢谢你,林施主。”   这是地面上的一座密室,一盏风灯不住摇摆,附近共躺了五具的尸体。   “不用谢我,我并不是有意救你的。”林华泰然地说。   玉罗刹拾起一把剑,苦笑道:“不管你是否有意救我,我仍然谢谢你,托你这位小妹的福,也得谢谢她,小妹妹,能获得一个爱护你,为了你不惜赴蹈水相救大哥,这是你的缘,可惜我就找不到一个真正爱护我的,林施主,贫道有些话不知该问不该问?”   “有何见教?”林华微笑着问。   “其一,你并不急于脱身,是何缘故?”   “不错,时辰未到,在下不想走。”   “其实,论真才实学,你比妖道胜一分两分。”   “仙姑过奖,在下只胜他一分半分而已。”   “刚才为可不将妖道打在蛇坑内?你的飞刀术,沙千里也颇怀戒心。”   “不错,在下是有意放走他的。”   “为什么?”玉罗刹讶然地问。   林华淡淡一笑,说:“把妖道毙死蛇坑,便没有人去对付沙千里那群凶神恶煞了。”   “原来如此,现在,咱们是否及时撤走?”   “我大哥要找那位姓雷的姑娘。”淑华接口道。   林华摇头苦笑,说:“小妹,不用管她了。”   “让沙千里去救她,她已死心塌地爱上了沙千里,人想通了,何心拆散他们呢,未作孽,犹可达,自作孽,不可活,一片好心,被人认为是猪肝驴肺,何苦?”林华无可奈何地说。   玉罗刹有点迷惘,说:“咦,施主与那位雷姑娘……你们是不是涉及情爱二字?一人情关更难过,情爱的事……”   “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林华不耐地说。   “那你……”   “在下受人之托,暗中保护雷姑娘,如此而已。”   “哦!这……”   “千万别想扭了,男女间,并不一定会牵涉到情爱二字的,咱们别了,仙姑是否打算与沙千里会会……”   “免了吧,像沙千里这种人,谁爱难倒霉,他要我帮助他劝请妖道出山。妖道已经答应了,但他明知贫道留在碧落宫,竟然径自袭击,岂不是要置我于死地吗?哼!日后有他受的了,这辈子他休想安逸。”   “那么,你可以走了。”   “你……”   “当然在下要将你送出去。”   “你打算……”   “在下要看他们拼上你死我活,同时,碧落宫二三百名女人,在下岂能会视?”   “施主宅心仁慈,天必佑之。贫道愿助施主一臂之力,万幸勿弃。”   “这……”   “施土不信任贫道吗?”   “在下并无此意。”   “那……”   “在下先申明,末得在下同意前,仙姑不可径自出手。”   “一言为定”   “咱们在他们胜负未决前,只可暗中下手,时机一到,速战速决,请随我来,小心脚下,不可走错一步。”   林华说完,挽了淑华领先而行,毫不提防后面跟了玉罗刹,假使玉罗刹在后面猝然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施主这份豪情,贫道无限佩服!”玉罗刹无限感慨地说。   “好说好说,留神脚下,等会儿便没有灯光了。”   已听到叱喝声了,不时传来间歇的机关移动声,和一两声惊心动魄的叫喊,但仍在不见有人。   “掳劫来的女人,皆藏在玄宫。”林华信口说。   “你打算去救她们?”   “时机未到,百灵宫是最隐秘的地方,稍一不慎,或者妖道发了狠要消灭罪证,只有封闭机关,岂不坑死这些可怜的女人。”   “那你打算……”   “见机行事,不可操之过急。”   沙千里偷袭碧落宫,夺获绳梯上山顶,卅名爪牙全是一等一的高手,其中的独脚妖,九指老道,更是十大邪妖之一,实力雄厚,可想而知,可是,他们在外栅的宫门楼便被阻住了。   整座门楼共有四栋楼房,是碧落宫的下山门户,其中机关重重,皆是以麦木建造,坚牢把守的人也不少,攻来费手脚,必须付出颇为可观的代价。   沙千里并未获提八大天王的协助,八大天王仅表示不介入双方的纷争,在局势尚未明朗之前,八座寨的人皆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不加过问。   四座楼房已攻了三座,十六名负责把守的老道已死掉十名,剩下的六名迟守最后一座楼房的后端,便是通向十余丈外内栅的道路,只消攻破这座楼房夺得进路,便可从内栅的任何一方越栅向内进袭啦!   沙千里共来了卅名高手,攻下三府楼房,代价是四保死在机关内,三名被老道们用暗箭遭毙,几乎损失四分之一,死伤惨重。   领先攻向最后一座楼房的人,是九指老道,多臂猿潘伯全,鬼先黄鹏飞,白崖主谢升四个人,白崖山主有乃妹玉罗刹留在碧落宫,心悬乃妹安危,因此奋不顾身拼命向里抢,希望能与乃妹早些会合。   所有的人皆以巾蒙面。只露出双目,不与老道们答话,以免暴露身份。风月道人为祸江湖仇家甚多,蒙上面,谁知他们是沙千里一群高手,他们却不知,风月道人老谋深算,早已派有人跟踪,也得到八山寨的暗椿通声器,早已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为防机关陷饼等等埋伏,所有人除了背系了自己的趁手兵刃外,皆各持一根摈铁齐眉棍在手,这种棍可用来开道,也可防止跌落翻板陷讲,十分管用。   九指老道一马当先,白崖主紧跟不舍。   “拍”一声响,九指老道一棍击碎了左面的明窗,举手一挥。白崖山主拎着一个大花盆,顺手向内掷去。   “嗤嗤嗤……”三枝劲弯从窗内射出。发箭人是此道中老手,不射花盆而截击窗外,阻止随后进入的人。   九指老道贴在一侧,猛地侧身跃起,闪电似的侧身贴窗滚入里面去了。   白崖山主也奋勇滚入,向侧伏倒。   楼下的大厅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白崖山主发出一声怒啸,鬼先与多臂猿立即跟人。沙千里已领着人跟着入院子。低喝道:“登楼,从两侧向下可达内栅,上!”   楼高不足两丈,他一跃而上,贴上了二楼的窗,猛地用肩一撞,随着碎窗滚入楼内。黑暗中突传出一声可怕的狂号,原里面有一名老道被他打出的开路弹所击中。   同一瞬间,第二名登楼的一名高手,被暗器所击中,上了窗台的身躯支持不住,狂叫着失手向外跌。   楼下,随九指攻入的人,开始拆毁房屋,步步为营推进楼房,楼中的六名老道当堂被击毙了五名,最后一名逃向内栅,但在距内栅门楼不足三丈处,便被多臂猿在两丈外一袖箭射翻,一个也没逃掉。   黑暗的内栅门楼像一座山,耸立在眼前,没有人声,没有灯光,显得阴森可怖。棚门是大开着的,橡在等候外客光临。白崖山主一马当先,扬着铁棍叫喊着:“在下先入,先夺下门楼。”   九指老道嘿嘿笑,说:“咱们犯不着攻外围,占住外栅,咱们已成功了一半,可分两路进入,贫道当先,越栅直攻后殿要害。'   沙千里左面一指说:“咱们先登概察看形势,请神刀李正兄守住这一面,须防妖道突围而出,反堵咱们的退路。”   夜鬼詹荣嘿嘿笑,说:“何必浪费工夫攻入宫内?咱们损失免太大了,放把火把碧落宫烧成平地,妖道便会自己出来送死了。”   “烧掉碧落宫,风月道人岂不发狠与咱们势不两立?”沙千里沉吟着说。   “烧了碧落宫,他才会死心塌地跟着咱们走,擒住他之后,那怕他不屈服?”   “这个……宫中美女如云,烧掉确也可惜。”   独脚妖重重地哼了一声,说:“沙贤侄,作未免有点短视,碧落宫的女人,都是残花败柳,等你建帮之后,天下间美女多的是,上百上千随你挑,碧落宫的女人,算得了什么?”   沙千里一顿手中铁棍,断然地说:“好,放火。”   白崖山主大惊,叫道:“沙兄弟,别忘了舍妹现在宫中,不能放火。”   “这……”沙千里心中为难,迟疑地说。   九指老道也说:“谢山主,舍妹不是糊涂人,同时,妖道决不会知道今晚来袭的人是我们所为,不至于怀疑令妹。令妹自会找机会脱身的,放心啦!”   “不行,谢某不能冒险。”   夜鬼詹荣冷笑一声道:“难道说,山主为了令妹一个人,要咱们这些兄弟枉送命吗?”   木客宗亮为人心硬如铁,江西人皆知他是个冷血人,冷冷地说:“说放火就放火,死几个算得了什么?人多嘴杂徒乱人意,反对放火的人便不是咱们弟兄。”   白屋山主叫:“你们没有亲人在里面,当然赞成放火……”   “女生外向,令妹可不是你谢家的人,老兄。”一名花甲老人抢着说,一咬牙,跳下木栅悄然走了。   众人都在寻找枯木干草,扎成火枪,谁也没留意白崖山主含怒走了。   共制成四十余火枪,众人爬上东面的木栅,点燃了火枪,火炮大明。等火枪燃烧正旺时,奋力向碧宫飞掷,九丈空间不算远,即使是稍具臂力的人,也可将火枪投出十丈左右。   可是,落下时大多数火枪自行熄灭,仅有十余支火枪有火,而在落下时火焰已弱,再被暗中防守的老道—一弄熄,劳而无功。   火没放成,反而激走了白崖山主。   “必须接近方能放火。”独脚妖向沙千里叫。   “好,接近纵火。”沙千里下令。

第十七章 沙千里被困

夜鬼詹荣手上仍有一枝火枪,一声大叫,跳入内栅,无棍护身向里冲。   三名大汉也随后跃下跟进,纵跃如飞。   夜鬼詹荣第二次跃起,一跃两丈余,单足落地,突然向下一沉,手中的火枪一升一沉,突然消失不见。接着,传来一声惊心动魄的惨叫,是夜鬼的叫号声。   后面的三大汉大骇,火速止步向后退。   “哎……”一名大汉惊叫一声,向下一沉,不见了。   另两人大骇,站住了,进退不得。   “用棍点路开道。”沙千里大叫,一跃而下。   众人纷纷跃落,分两列排开,互相握住铁棍,相距各约六尺,举步急进。   两大汉依言在前面用铁棍开道,先后发现了四座陷阱,握紧铁棍被左右的人所架住,也不至下沉。   接近至三丈内,一声鼓响,房舍的暗影中箭如飞蝗,杀声雷动。   人群大乱,放手弃根向下仆倒避箭。   惨号声惊心动魄,有五六个人不见了,三名跌下陷阱,三名中箭倒地。   九指老道与独脚妖果然了很,一声怒啸,凌空而起,迅速扑到墙根,脚一跺墙基,身形重新技起,翻入院墙内去了。   随后进入的是沙千里,木客宗亮,勾魂一指周伟、鬼先芮鹏飞,多臂猿……除了驻守外栅门楼的人外,真正攻入东院的人,只有十名,卅名高手,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二以上,将接近半数了。   放火之物早已丢失,首先跃入的九指老道碰上了扎手人物,走廊上一声虎吼,跳出三名黑影,双方接触快逾电光石火。九指老道已丢掉铁棍,拔剑抢先进招,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灵蛇吐信”出手便是杀着刺向一名黑影。   独脚妖也一声怒吼,铁拐风雷俱发,扫向两名黑影。   “铮!”剑鸣震耳,黑影一剑震开九指老道攻来的灵蛇吐信,“电射星飞”立还颜色,猛攻中宫,锐不可当。   另两名黑影身手差得太多,“铮”一声暴响,连人带剑被独脚妖铁拐扫中。剑折腰断,尸体横飞丈外,另一名黑影向下一伏,贴地倒退逃过一拐,逃入偏殿去了。   “你走得了?”独脚妖大叫,单足一跃,人如怒鹰飞上了走廊,一拐劈开殿门,奋勇抢入。   这是一座偏殿,黑沉沉鬼影仅无。紧跟而入的是两名高手,其中之一叫:“找地方放火……啊……'   接着是轰然一声大叫,似乎天动地摇。   “砰”一声响,独脚跌撞破左面的天窗,跃出廊下大叫道:   “不可进去……'   话未完,鬼先芮鹏飞已抢入破殿门。   “里面机关可怕,退!”独脚妖拦住向门内抢的沙千里急叫。   黑暗的殿堂中,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唤声:“快拖……我……一把……”   谁还敢进去拖他一把?四面八方突传出刺耳的狂笑声,笑得众人毛骨悚然,不知附近到底埋伏了多少人,更不知道还些什么歹毒的机关。   鬼先的凄唤声已寂,大概已经气绝了。   木客宗亮在找东西放火,可是根本没有能引起燃烧的东西,火摺子不可能将壁点燃,没有引火物,火无从放起。   “咱们领先退出去再说。”多臂猿悚然地说。   沙千里钢牙一挫,沉声道:“不能退,进方有生路。咱们脱下外衣,堆在窗下放火。”   众人依言纷纷脱下外衣,沙千里又向木客宗亮说:“请宗兄负责放火,咱们三面埋伏引人出来,不可现身,只许用暗器袭击。”   他将所有的外衣交给水客,共有八件,这是说,他们只剩下八个人了。七人三面一分,利用暗影隐身。   木客宗亮衣衫抖开,挂在窗上。火把子火光一闪。   “笃”一声响,一枝矢射入窗中。擦木客的左颅侧而过,危极险极。   同一瞬间,“啊”一声狂叫,南首一座墙角前,发矢的人被沙千里的神花所击毙,火光熊熊衣衫着火,火舌吞噬着窗格。   这一着,收效宏大,八个人不露面现身,以逸待劳连毙六名老道,而没有任何人受伤。   窗格子终于着火了,火势渐炽。   沙千里正在高兴,殿内一声长笑,“轰”一声大震,看火的窗轰然塌下,被人从里面用一张神案砸垮下来了。   火光乍熄,余烬向四方飞溅。   木客宗亮突然暴起,怒鸳似的破窗纵去,冲入烟屑中。向窗内飞扑。   “纳命!”里面有人大吼。   “铮铮!”剑鸣震耳,木客宗亮的剑被震偏,机警地借力飘退,“砰”一声倒在地窗下的烟屑火星中,奋身一滚,远出丈外去了,逃出一劫。   “利害!”蜷缩在屋廊下的木客高叫示警。通知其他的人里面有高手袭击,不可冒险冲入。   “哈哈哈哈……”里面怪笑又起,笑完语声如春雷:“还有多少衣裤可用,全剥下来啦!诸位,你们进来了,这辈子再也出不去了,哈哈哈哈……”   沙千里也发出一阵狂笑,笑完高声道:“潘兄,招呼李枪,保证这次可以成功将这些楼房烧成平地。”   殿内的狂笑声倏止,语声又响:“沙小辈,你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十余枝火枪岂奈我何?本宫的人已严阵以待,没有你们有机会了,唯一可做的事,是丢下兵刃投降。”   沙千里一怔,叫道:“你是风月道人吗?”   “贫道道真。”   “哦!原来是风月道人的师弟,你怎如在下是沙千里?”   “你们的一举一动,皆在本宫弟子的监视下有何奇怪?”   “叫令师兄出来答话,沙某给他一次机会。”   “哈哈!你们是瓮中之鳖,不配与敝师兄答话,你把机会留下自用好了。”   “你以为沙某无条作何吗?好吧,看谁是瓮中之鳖。”沙千里傲然地说,转向多臂猿叫道:“潘兄,把李兄把人带来。”   多臂猿应声发出两声长啸,声震屋瓦。   右面第一栋房舍的暗影中,林华与王罗刹、淑姑娘三人潜伏不动。啸声一起,林华低声说道:“决不可让他们放火。以免宫中的女人遭殃。你稍候片刻,我设法迫妨老道们出去与沙千里决战。”   “我也去!”淑华跃跃欲试他说,其实她是不愿让林华独自涉险。   “要去一起去,多一个人也多一分照顾。”王罗刹也说。   “好,这就走。”   他们分段摸索而进,林华一马当先,首先摸入屋内,不久便发现窗下伏着两个黑影。他示意两妇隐起身形,独自悄然接近。   两黑影做梦没料到背后来了人,一左一右爬伏在窗下,监视着殿前的广场,广场四周藏着沙千里八个人。   他鬼魅似的欺近。窗户透空,外面星光隐隐,可清楚地看到伏在窗下的两个人头,对方绝对无法发现他,除非他脚下先闪。   近了,他伸手探向窗左黑影,一指头正点在黑影的脑户穴上,黑影向前一仆。靠在窗下寂然不动形如死人。   他手疾眼快,双手齐下,“噗噗”两掌劈在窗右的黑影双肩,先废黑影的双手,然后抓小鸡似地抓起黑影向外一丢。   “膨”一声撞毁了外窗格。   “哎……”黑影狂叫,随着破窗格跌到外面去了。   真巧,外面屋角躲着独脚妖,老妖见有人跌出,贴地掠到,擒住黑影左手一挥,剜出黑影的双目,再将人向外丢。   “哎……唷!谁剜出我……我的双眼?啊……”黑影狂号,满地乱滚。   “哈哈哈哈……”独脚妖退至原处狂笑。   林华拍开另一名黑影的穴道,重施放技丢出窗外,变着嗓音叫:“又出来一个,接住!   这次接住人的是水客宗亮,这位冷血人先前放火时几乎被暗器击中,正在火头上,接到一看便知是老道。不管三七廿一也掏出老道的眼珠,弄断一条脚,再将人丢出。   “啊……”老道狂号,其声凄厉刺耳。   有两名老道在打滚叫号,直接打击老道们的士气,这一着相当狠。   “咱们有人进去!”沙千里欣然大叫。   话未完,另一处屋顶的檐角下,突然有人狂叫一声。骨碌碌向下滚。   九指老道大喜,高叫道:“房上又下来了一个,好好逐一收拾他们。”   黑暗的殿堂火一闪,有人高叫:“神龛失火,火起了。”   原来是帷幔着火,暗影中奔出两名老道,跳上神龛速拉下帷慢,火焰倏灭。   林华与玉罗刹同时从神龛下面探出,出其不意便击昏了救人的老道,火速离开,至窗下大力掷出,叫道:“又来了!接着。”   “砰”一声响,摔出撞中刚向窗内纵的九指老道。九指老道骤不及防,给撞得跌在窗下几乎起不来了。   已有五个人在外面呻吟叫号了,叫号的声音令人闻之心惊胆跳。   碧落宫的妖道们终于沉不气了,以为对方真有侵入内部,而且侵入的人熟悉机关埋伏,至内部放火岂不可怕?   风月道人发出对外迎敌与封锁起火殿堂的信号,其实神龛的火早已熄灭,仅有一些火星余烬与布的焦臭遗留在内,火是绝对烧不起来了。   这妖道极为阴险,突然在内大叫:“又一个出来了!”   叫声中,他跃起向外,砰然坠地向外滚。   沙千里左面伏着的一名大汉,不假思索地窜出,毫无戒心地伸手抓人。   沙千里总算机警,他不信有三个人已经进内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急叫道:“小心有诈。”   话未完。风月道人一脚踢中大汉的下阴要害,一跃而起,闪电似的往回窜,上台阶到了殿门外大吼道:“沙千里来了还不明白。”   附近三栋楼房中,共跃出廿一名老道,形成两面包抄,列阵侯敌。   风月道人左右,共有八名碧落宫的精锐。   门窗内,共伸出十六盏灯。   沙千里只剩下七个人,在一声暗号下纷纷现身也左右一分,除去蒙面巾列阵,身形已经暴露,不必蒙面了。风月道人激怒得像疯虎,戮指骂道:“小狗,你这不要脸的卑鄙小疯狗!贫道已答应与你携手合作,为何带人侵忧贫道的碧落宫,你是何居心?”   沙千里哼一声,沉声道:“昼间阁下收了在下的礼物,满口应承携手合作,言不由衷。既然答应合作,彼此皆是自己人,为何坚拒在下登山?甚至不允咱们远道而来的弟兄在宾馆住宿,你是何居心?即使是慕名前来拜会你的人。你也不能如此待客人,不知你心怀叵测,口是心非,存心敷衍沙某,骗沙某的礼物,因此沙某前来试试你有几分诚意,你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哼!妖道,你把沙某看成笨瓜吗?”   “小畜生!你这该死的东西,贫道并未敷衍你这疯狗。”   “你如不是存心敷衍,敢不敢对天发誓?”   “贫道已用不着发誓了,只向你讨公道。碧落宫十余年来名震天下,岂能让你随随便便前来撒野?今晚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沙某不想死。”   “你混账!”风月道人怒叫。   “沙某要你对天发盟誓,接受神花帮护法的高位,同谋富贵……'   “往口,少做你的清秋大梦。”   “道长你还有机会。”   “你们可没话的机会了。沙某行事,只有八个字那就是顺我者生,逆我都死。伤了在下不少弟兄,在下仍然给你……”   “你少放臭屁……”   独脚妖一声怒啸,飞抢上阶。   风月道人左右两位师弟左右齐出,双剑俱发。   “铮铮!”剑拐相交,独脚妖飘退下阶,两老道也被震得向左右飘退丈外。   九指老道闪出,亮声道:“风月道友,务请三思。即使今晚沙公子无功而退,碧落宫仍然危如击卵,日后神花帮的弟兄全至,群起而攻,碧落宫将玉石俱毁。八大天王已愿意与沙分子携手合作,你已无依无靠,独力难支,识时务者为俊杰,道友……”   “闭上你的臭嘴!狗东西!你上来说话。”风月道人怒骂。   勾魂一指怒火上浊,大叫道:“这妖道可恶,骂得难听老夫向你叫阵,你给我滚下来。”   风月道人的师弟桀桀怪笑,举步向下走,用剑一指尖厉地说:“老猪狗!你吠什么!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与宫主叫阵?来来来。贫道要慈悲你,毙了你用尸体喂狗。”   勾魂一指大吼一声,疾冲而上。   双方在十二层台阶中段相遇,勾魂一指正用绝学勾魂指突袭,却先嗅到一惭淡淡异味,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眼花,不由大吃一惊,叫道:“迷香……”话未完身影一晃,头重脚轻站立不牢。   道真疾冲而下,一剑下刺。   勾魂一指右手疾伸,半昏眩中弹指行全力一击。   “啊……”两人同声叫,双双向下滚成一团。   道真的眉心出现一个指大小孔,鲜血沁出。勾魂一指的胸口,剑直透脊背,两人略一挣扎,身躯猛烈抽搐,滚动了。   双方抢出一个人,将已方的人抢回,已经无法施救,气息已绝。   “杀!”沙千里大吼,挥剑向抢。   “先擦上玉罗刹的药,上!”独脚妖大叫。   六个人士是了不起的武林高手,唯一稍差的是多臂猿。但多臂猿的暗器却弥补了艺业不足反而更可怕。   一场好杀,刀光剑影虎腾,人影龙腾虎跃,叱喝声与濒死的掺叫惊心动魄,好一场罕见的可怖惨烈的生死恶斗。   把守外栅门楼的七个人赶到了,领队的是江湖上大名鼎鼎地黑道巨孽神刀李正,这位仁兄所用的刀,极平常的狭锋单刀,并不怎么锋利,但杀起人来却是十分灵光。七人皆知道地面有机关,好在没有人把守,伏下蛇行顺利通过,立即加入战圈。   林华三人藏身广场东端的殿角下,隔岸观火,但却暗中留了神。   玉罗刹找不到乃兄白崖山主的身影,心中十分惦念。   东方天际已现鱼肚白,恶斗也将近尾声。   第一个临阵逃脱的人是多猿臂、这位被迫落水的名武师乘机溜之大吉了。   木客宗亮身受重伤,躺在阶台下的草丛中等死。   尸横遍地,只有十余名高手仍在作殊死斗。   独脚妖依然八面威风。将三名老道迫得团团转,三名老道中有风月道人的大弟子如意散人昊雷在内。   九指老道人独斗风月道人的三师弟道灵,与两名中年老道,攻多守少凶悍如旧。   神九李正刀光似电,困住两名老道与一名姑娘,骠悍绝伦,与三名力拼游刃有余,刀光霍霍险象横生,占尽了上风。   只有六盏灯在微风中摇曳,已没有掌灯的人了。   沙千里与风月道人的恶斗最为激烈。一比一公平相决,棋逢敌手势均力敌,两人的剑术皆臻化境,每一招皆险象横生,生死间不容发。   沙千里还剩下三名爪牙,两个是中年人,一名剑术极为迅疾的年青人,三人各与一名老道交手,实力相当,一时难分高下。   风月道人的另两名弟子吉祥散人昊电,老五和如意散人昊雨,带了三名老道在一旁押阵随时皆可加入围攻,但并不急于加入。   总之,双方在死伤惨重之后,这时方能保持均势,成败未能逆料,在人数上,风月道人仍占优势,但在实力上,谁也没占上风。   东方发白,天亮了。   潜身旁观的林华沉得住气,他向淑华说:“小妹,不可乱动,我去把小弟接来。”   “好,快些,大哥,这场恶斗快收场了,不可错过。'   淑华欣然地答,她对目下的情势十分满意,认为结局已可预见,两败俱伤不必劳驾他们出手了。   林华一走,王罗刹的眼神变了,变得呈现喜色,也涌现一丝杀机,这鬼道姑的心,在她不曾见过林华恶斗风月道人之前她根本就没将这两个人放在眼下,以为自己如能摸清宫内的机关,她一个人就可以对付所有老道。可是,当她决难在两人手下侥幸,林华尤其可怕。   她一直不敢妄动,只要一动手已完全失去了自制,似乎力道平空消失了,怎能动手?   终于,在紧要的关头,林华离开了,她帮助沙千里的机会终于光临了。   她正在盘算是否即到现身,惨号声惊醒了她的思路。原来独脚妖两拐击毙了两名老道,拐发似山洪倒泻,把如意散人迫得手忙脚乱,眼看性命难保。   “纳命!”老妖怒吼,迫进来一记“泰山压顶”兜头便砸。   如意散人见两个同伴已死。怎能支持,一声大叫,飞退八尺。   独脚妖一声狂笑,单脚一跳,拐出“毒龙出洞”,跟踪追击。   如意散人一剑斜拂,再向后退,退至外侧一座陷阱旁了,拐杖已经如影随形次到。   人影来势如电,吉祥散人左右两名老道纵到,抢救如意散人双剑上下齐发,猛攻老妖的背部要害。吉祥散人则稍后一步跟上,飞纵而至。   “喂!”独脚妖大吼,大旋身撤招,攻招,毙敌。一气呵成。人影乍合。   人影缠成一团,首先是如意散人一声惊叫,失手坠入陷阱,蓦尔失踪。   “噗噗”两声闷响,独脚妖的拐杖击是两名前来抢救的老道。   吉祥散人后至,及时止步,猛地脱手将剑掷出,人向后退。   独脚妖击中两名老道,拐势未收,飞剑已至,从拐下掼入他的左肋侧。他身躯一震,大叫一声,踉跄后退。   后面是陷阱。他恰好在阶口旁站住了,吃力地站稳,伸手拔剑。   吉祥散人以为老妖定已不支,立即抓住机会拔出一把刀疾冲而上,拂向老妖拔剑的手。   独脚妖要不是久斗力竭,这一剑根本就难伤他,即使如此,也要不了他的命,他一咬牙,向侧一闪,忍痛一拐横扫。   吉祥散人没料到老妖如此凶悍,刀短而拐杖长,想躲已力不从心,“噗”一声腰干便挨了沉重一击,人向前一栽,收不住脚,也跌落阱内去了。   独脚妖也力尽而倒,坐倒阶旁喘息。   风月道人身旁,只剩下和合散人与一名老道了。   九指老道的对手,只剩下风月道人的师弟道灵。两人皆已到了油尽枯干之境,只能缓缓地一剑换一剑支持,浑身汗湿,像是刚才从水里爬出的人。   神刀李正身上有两处创伤,他的对手只剩下一名道姑。这位道姑不曾受伤,身法矫健剑术相当灵活,避实击虚八方游走,灵滑如蛇。   尸横遍地,血腥触鼻。   沙千里与风月道人的恶斗仍在激烈进行,两人皆呈现力竭。的景象。   风月道人心中发慌,沙千里更慌,三十名高手前来夜袭,死的死逃的逃,目下只剩下三个完整的人,他怎能不慌?心中更是大痛,为了一个风月道人,他付出了重大的代价,一无所获,他后悔已来不及了。   风月道人心如刀割,眼看所有的门人子弟死伤殆尽,岂不心痛?这时,他终于想通了,不再逞英雄,豪气尽消。大叫道:“弟子们,上!”   和合散人与一名老道声大喝,冲上双剑齐出。   沙千里心向下沉,大喝一声向侧一闪,打出了他最后剩下的两朵神花,一朵飞向风月道人,一朵飞射和合散人。   风月道人已先后击碎了九朵花,双方皆已力竭,神花的威力减弱了六七成,他自然看得真切,一声暴叱,顺手一剑指出。   “铮”一声击中了神花,神花向侧反跳,说巧真巧,这朵神花未被击碎,剑上的力道已减了七成,神花自然禁受得起,划出一道折向光弧,无声无息锲入一名老道的小腹内爆烈。   “啊……”老道厉叫,凶猛地向前一栽,栽倒在沙千里的脚下,濒死一剑猛挥,“唰”一声将沙千里的右小腿划破了一道血槽,方滚至一旁呻吟挣扎。   和合散人一直在旁观战,在双方皆已到了力竭的最后关头,他该是目下艺业最高,精力充沛的唯一高手了。沙千里这朵神花已起不了多大作用,何况天色已明看得真切,又早就留了神,岂会上当?收剑轻轻向侧迈出一步,便躲过了这可怕的神朵一击。   沙千里小腿被划破,吃了一惊,一跃八尺,低头一看心中一定,些小轻伤算不了什么。   和合散人到了,剑出“飞星射月”,身剑合一凶猛地冲到,猛攻上盘。(此处漏二页)经的秘诀?”   “他会交出来的。”   “不见得。”   “有你助我一臂之力,他将是阶下之囚,不怕他不交出秘诀。”   玉罗刹摇摇头,说:“沙千里,你未免太狠了,贫道……”   “你不愿助我?”   “好吧,我助你。”玉罗刹断然地说,一面向和合散人走去,一面向雷秀萍叫:“雷姑娘,你安心地死吧,这是命。”   “千里……”雷姑娘狂叫。   蓦地,白崖山主出现在殿角,大叫道:“二妹,站住!你还要帮助这无情无义的无耻畜生!”   “咦!大哥,你……”玉罗刹惊叫。   “我没死,这小畜生存心置你于死地,你居然要助他……”   话未完,风月道人已扑近雷秀萍。   玉罗刹也不假思索地同时抢到,一剑截住。   和合散人也从侧方抢到,一剑挥向沙千里的右手肘。   “铮!”玉罗刹一剑震得风月道人侧飘丈外,无意中救了妖道一命。   沙千里一剑走空,刺中了一名少女的右腰,剑尖再进,擦过雷秀萍的右助,衣破血出。   三名少女大骇而走,丢弃了雷秀萍。   沙千里的背部,也被和合散人的剑掠过,衣破皮开。   活该和合散人性命该绝,一剑走空,脚下突被一具尸体所绊,向前一栽。   沙千里反手就是一剑,硬生生砍下和合散人的斗大脑袋来,尸身仆倒,头飞出丈外,向前一滚一口咬住一丛野草,脑袋方停止滚动。   刚才沙千里乘玉罗刹出现打交道的片刻,获得片刻间的机会,精力恢复了三成,这时身手敏捷多了,回头扑向风月道人。   但风月道人也同样获得调息的机会,被玉罗刹一剑震退,不等身形站稳,立即跃近制住雷秀萍,伸手一拨,雷秀萍应声而倒。他一脚踏住雷秀萍,剑指姑娘的咽喉,吼道:“你上,她先死。”   沙千里站住了,嘿嘿怪笑,然后一步步向前。   白崖山主到了乃妹身旁,不悦地问、“二妹,你只要说一声甘愿助他,兄妹之情已绝,我扭头就走。”   玉罗刹盯着沙千里,叹口气说:“这人果然有一副铁条的狠毒心肠,无情无义,罢了,大哥走!”   说完便走,两人绕殿角急急走了。   沙千里徐徐前移,风月道人的剑尖则徐徐下降,降向雷秀萍的咽喉。   “千里,你太……太绝情了……”雷秀萍厉叫。   不远处一声怪叫,神刀李正与道姑同时倒地,倒在血泊中挣扎,奄奄一息。   独脚妖静静地坐在陷阱旁,拔出了剑,正在艰难地、沉静地上药裹伤。   九指老道坐在地上调息,脸色灰败,身侧,静静地躺着道灵老道。   淑华姑娘穴道被制,躺在一具尸体上,上身半拾,可清楚地看到前面的一切。她心中不住地暗叫:“大哥,快来,不要来晚了,不要来晚了。”   天色已经大明,朝霞满天。   四周鬼影俱无,只有死尸、血、断的头足、和垂死者的可怖喘息与呻吟,濒死的喘气声令人心悸。   沙千里一步步前移,桀桀怪笑道:“风月道人,只有你和我了。”   “还有你的爱侣。”风月道人阴森森地说。   “在下将她送给你,便当她已经死了。”沙千里不在乎地说。   “但她并未死。”   “你一剑下去她就活不成了。”   “你要她死?”   “她既没有你宫中的女人美,对在下又有何用处,她死不死与我无干。”   “哼!贫道宫中的美女,你一个也休想。”   “你难道能带走她们?”   “不错,她们都禁在玄灵宫,一个也出不来。”   “在下可以放她们出来。”   “休想,秘道已经封闭了,等你掘开秘道门,她们已死去多时。”   “哈哈!只要有你在,以你的眼光和艺业,你会替在下物色更多的美女,是吗?”   “你做梦,听你的口气,难道想和解不成?”   “没有和解,你必须投降?”   “笑话,向你这种无情无义的人投降?”   “你必须投降。”   “贫道一代之豪,会向你投降?会替你卖命送死?看看你那些爪牙的尸体,便知你是个只他逞一已私欲而不惜爪牙生命的无义匹夫。”   “哈哈!这些人中,有一半的人是唯利是图的人,心怀叵测,为了名利为了女人,连亲娘也可出卖的货色,他们死了倒好,我可以另找些忠心耿耿的人替我效力。当然,他们的死,无可讳言地是在下一大损失,但并不是因此而阻碍在下建帮的大计。”   “你如精诚合作,贫道愿助你建帮。”   “你投降了?”   “不,你对天盟誓,将副帮主的名位给我。”   “这……”   “不然一切免谈,生死一决。”   “在下……”   “贫道即使退一万步想,脱身仍无困难,而你却难以平安离开,三百名美女一个也得不到,八大天王更可能在山下等你打落水狗。”   沙千里阴阴一笑,说:“副帮主的名位给你,但在下从不向天发誓。”   “这……'   “在下不信鬼神,誓约束不了在下。”   “那……何以取信?”   “我这个姓雷的女人给你,你还不放心?”沙千里指着雷秀萍说。   风月道人将雷秀萍踢得向前滚,冷笑道:“你亲手杀了她,贫道便相信你。”   “有何不可?”沙千里若无其事地说,举剑上前。   蓦地,长笑震天发自阶上。   两人吃了一惊,沙千里骇然叫:“江湖浪子。”   林华双手叉腰,从容向下走,说:“这里缺少你们两人的尸体,岂不扫兴?岂不是老天爷瞎了眼?”   远处的独脚妖像老鼠般溜走,潜入殿角,一闪不见。   “咱们联手。”风月道人脸色灰死地叫,手在发抖。   “好!上!”沙千里大叫。   风月道人向前冲,沙千里却向后溜。   在调息的九指老道一跃而起,大叫道:“快捉住玉罗刹擒来的女人。”在叫声中向淑华奔去了。   “铮”一声暴响,林华拔剑震开风月道人刺来的一剑。微型像是电光一闪,猛扑九指老道。   双方相距三丈余,九指老道距淑华近些,相对而进。   “接刀!”林华焦急地大吼,飞刀化虹而飞。   “啊……”九指老道狂叫,飞刀无情地贯入心坎,“怦”一声栽倒在淑华身侧,仍伸手向淑华的双目抓去。   林华到了,跃到飞脚便踢,“砰”地正中老道的脑袋,脑袋应脚而裂,尸体抛出八尺外。一代魔头,失踪计年,却一时湖涂被沙千里请出,终于送掉老命。   “小妹,何穴被制?”林华扶起淑华急问。   “先杀他们!”淑华嘎声叫。   林华扭头一看,剑脱手而飞。   风月道人前脚跨入殿门,剑已飞至,从背心刺入,直透前胸,向下一扑,挣扎着向里面爬。   林华抱起淑华,急急地说:“如让妖道进去,三百名妇女完了。”   他进入大殿,风月道人已爬不动了,爬伏在血泊中,张口喘气手脚猛烈地抽搐。他放下淑华叫:“还有沙千里。”   “别管他了,他已逃掉啦!小妹,何穴被制?”   “右期斗,后凤地。”   沙千里确是逃走了,在林华抢救淑华时逃掉的。   解了淑华的穴道,他诧然的问:“小妹,你怎么落在他们手上的?玉罗刹呢?”   “别提了,玉罗刹出其不意制了我的凤沁穴,再制气门,出去帮助沙千里……”   她愤然地将经过说了,又道:“我哥哥呢?他……”   “他在玄灵宫秘室,正在令那些女人收拾细软。”   “你打算……”   “找八大天王,要求他们送这些可怜的女人出山。”   “老天!你……你在冒险……”姑娘惊叫。   “值得冒险的,这件事势在必行。”他神色凛然地说。   “大哥,我……我不阻止你。”   “谢谢你,走吧!”   “那位雷盟主……”   “小妹,你去救她,我不管她的死活了。”   “大哥,不要功亏……”   “好,我去救她,小妹,你是个很不平凡的女孩子。”他微笑着说,出殿向雷秀萍走去。   雷秀萍双手的软穴被制,气门穴也被轻手法所封闭。当她恢复自由后。以手掩面痛哭失声。一个坚强的女人如果痛哭流涕,表示她坚强的一面已经崩溃,性情可能有了微妙的变化,至于变得好或坏,得看以后的环境发展而定了。   林华也为之一惨,为一个才华绝代的少女,而且是统率千人雄霸一方的盟主。为一个情字,低声下气受尽了委屈,低贱得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委实难以相信这位反常的惹人乞求怜爱的女郎,会是雄霸塞外的安西盟盟主。   他正想好言劝解,淑华赶忙轻轻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是时候,他会意地忍住了,暗然叹息一声。   “大哥,你为何叹息?”淑华情意绵绵地注视着他问。   他挽了淑华的手,示意暂且离远些,远出三丈外方低声叹息说:“她该哭的,该好好的哭一场,说真的,她太可怜了,如果她不是安西盟的盟主,我会认为她发疯,甚于认为她下贱呢?”   淑华眼眶红红地幽幽一叹道:“痴心女子负心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唉!这是她的不幸。身入情关出关更难,沙千里是她唯一的钟情的人,我真替她难过,她怎受得了?”   “我看她会发疯。”林华忧虑的说。   “等会儿好好劝劝她吧。大哥。”   林华苦笑,摇头道:“她与沙千里相爱的经过我不知道,只知道她两人反脸后的概略情形,谁知道沙千里对她说了些什么甜言蜜语令她着魔?从何劝起呢?”   “大哥是过来人……”   话未完,林华神色一变,心情沉重的说:“小妹,过来人的林华已以死了,他已经将自己埋藏在天地之外,站在此地的林华,是尘世滔滔中的行尸走肉。”   淑华脸一阵惨白,珠泪滚滚,掩面颤声说:“大哥,你没有理由如此对待自己,你……”   他轻拍淑华的育膀,柔声道:“小妹,别哭,大哥只是心灰意懒而已,毫无怨天尤人……”   “世间也有多情高洁的女人,像雷盟主这种痴心的姑娘便是明证。大哥,些小挫折你便心灰意懒,那是不对的。”   “小妹,我们不谈这些。”他烦躁地说。   “大哥,你总是能拒绝别人善意的关心。如果你真关怀雷盟主的生死,使该诚恳地劝解她,而你自己是心灰意懒的人,如何去劝她呢?”   他不知怎样回答才好,沉吟不语。   远处的雷秀萍已经停止哭泣,垂泪眺望着苍穹发怔。   他接触到淑华的目光,那对晶莹带泪的明眸,正深情地向他注视。这种目光他十分熟悉,令感到一阵心悸,一阵震憾,一阵迷乱。   他打了一冷战,赶忙回避对方的目光,注视着远处雷秀萍的身影,叹息道:“是的,我尽力,希望她能听我的劝告。”   他向雷秀萍走去,心潮汹涌,似有点昏眩。   殿门出了安华的身影,带了两名绝色少女。   他来到雷秀萍身旁止步,用平静地语音说:“雷姑娘,我愿亲送你回塞外……”   “不,谢谢你。”雷秀萍拭掉泪痕,以坚定的口吻说。   “姑娘,醉过方知酒浓,方知情重……”   “我知道。”   “姑娘,情爱不是人生的全部……”   “在男子汉来说,这话是对的。”雷秀萍一直不让他把话说完。   “安西盟有上千弟兄翅首以待,他们需要你去领导他们,他们需要你珍重……”   “我已不配领导他们。”   “姑娘……”   “谢谢你的关心,我欠你无法回报的恩情,愿来生犬马以报。”   “姑娘,你打算……”   “如果你不管我,我会感激不尽。”   他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苦笑道:“姑娘,你仍未能忘情于他?”   “是的”   “你仍打算去找他?”   “是的。”   “你……'   “求求你别管我的事,我这是自作自受。”雷秀萍痛苦地说,举步便走。   他想伸手阻拦,却被淑华拉住了。   “大哥,阻止会引起她的反感,她会更趋极端。”淑华凄声黯然地说。   他摇头叹息,心情沉重地说:“春蚕到死丝方尽,腊炬成灰泪始干。”   淑华不自觉地握住他的掌背,手在轻微地发抖,低垂着粉首,幽幽地说:“情之所钟,生死与之,这是男女不同的地方,情爱在女人的心目中,可说是生命的全部,大哥,你失去女人仍然活得好好地,这位雷姑娘,我看她……”   “小妹,请放心,她会活下去的。”

第十八章 剿贼窝释淑女

“我不敢断言,但我知道,那是不祥的预兆,一种令人战栗的可怕神情,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复杂情绪变化,委实令人替她耽心。”   “这是说……”   “这是说她已有了可怕的转变。”   “她变得……”   “不是毁了别人,便是毁了自己。”   “有这么严重?”   “很难说。”   “有解决之道吗?”   “有,关键安全在沙千里身上。”   “你打算……”   “我恐怕无能为力。”   “你放手不管了?”   “当然我不能置之不理。”   “那……'   “如果沙千里能平安逃出山区,他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到武昌找他的党羽,二是到集贤庄投靠太湖一君。碧落宫一场歹徒火拼,沙千里只损失在江西所网络的爪牙,丝毫不曾摇动他的根本,假使他回到这两处地方,日后我将和他再次碰头,那时便可以见机而为了。”   “你打算到集贤庄?”   “我无意与太湖一君算账,但他如果把我的师兄八臂哪咤弄来,又当别论。”   站在台阶上的安华叫道:“大哥,两百八十一名美女,与十二名小妖道已带至栅口待命,大哥有何打算?”   林华向上走,笑道:“咱们带些食物,送她们出山。”   “山下有八大天王的喽兵,如同蜂屯蚁集,走得了?如果没有这些女人……”   “我先去看看再说。”林华眉心紧锁地说,忧形于色。   站在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外栅门楼向外瞧,看到下面满山满谷的喽罗。宾馆下的一小队贼,为首的是个铁塔般的巨人,像寺院山门外的金刚。   “这些人是看风色来的,他们已知道有变了。”林华向两人说。   “沙千里与雷姑娘怎能逃出去?”淑华不解地问。   “沙千里与他们相识,找绳索下去并不难。”   下面的贼人抬头上望,贼首大声喝I司:“上面是什么人?碧落宫主在不在?”   林华站在栏外,向下叫:“风月道人已经死了。”   “你是何人?沙千里公子呢?”   “在下?江湖浪子林华,沙千里不是下去了吗?”   “你是风月道人的什么人?”   显然这些久居深山的贼人,从未听这江湖浪子的名号,林华淡淡一笑,说:“风月妖道恶贯满盈,已经死了。”   “死在沙公子手上吗?快请公子前来答话。”   “沙千里不在。”   “那你……”   “在下要与八大天王的北大寨寨主无敌天王谈谈!”   “下来,本寨主带你去见谢寨主。”   林华向安华说:“把咱们的桩梯放下去。”   淑华大惊,抓住他急叫:“大哥,你要下去与上千喽兵打交道。”   他沉静地点点头,用坚定的口吻说:“是的,我必须走一趟。”   “你知道危险吗?”   “知道,但龙潭虎穴我也得走一趟。”   “我的天……”淑华脸无人色恐惧地叫。   “天不会帮助我们,我得用智慧应付这场浩劫,如果成功,两百余名可怜的女人便会得救,失败便不用说了。”   “大哥,我们……”   “我们本可利用夜间脱身,但我不能一走了之,安华弟万一我回不来了,你和小妹利用夜间脱身。替我祝福吧,我要下去了!”   “大哥……”淑华惨然叫,忘形地扑入他怀中饮泣,浑身可怕地痉搐。   他轻抚她的秀发,强笑道:“小妹,坚强些,你和安华弟准备夜间脱身。”   安华仄然一笑,豪气飞扬地说:“大哥,除非我和妹妹死了,不然决不只顾自己逃命而将这些可怜的女人置之不理。”   林华点点头,笑道:“好,这才是大丈夫的气概。当然我不会逞匹夫之勇,如果决裂,贼人不讲理道义,我便会突围脱身……'   “大哥……”淑华惨然叫。   “小妹,放心,想当年在漠外哈密,千军万马之中……”   “大哥,那时你胯下有马,手中有刀……”   “你瞧,山高林密,尽任我纵横,贼人不可能像潮水般涌到。脱身之后,晚间在咱们上来的地方,以火摺子的亮光三闪为号,安华弟可放下绳梯接我上来。”   “上来?不是下去?”   “下去?这些女人怎能带出山区?”   “那……'   “一不做二不休,咱们想好策划,夜间出动,逐一铲除他们的垛子窑,杀他个落花流水,将他们赶出山区,咱便可带着这些女人平安离开了。你两人愿助我完成这件心愿吗?”   兄妹俩收起愁颜,不约而同地说:“大哥,水里火里,一句话。”   淑华凛然地又道:“大哥,你如有三长两短,我不独活。现在,送你下山。”   “呵呵!小妹坚强起来了,好丫头。”林华泰然笑道。但他却看到了淑华颊旁挂下的泪珠。同时,他感到自已被这几句所感动,像春雷般震至内心深处。   他在夜行衣外加了一件直裰,掩住了特制的皮护腰,不带剑,在下面无数喽兵的注视,与兄妹俩的祝福中,坠下崖底的宾馆。   金刚般的贼首在等候着他,挪动着大刀笑着说:“我,南二寨寨主。”   “翻天王林寨主,在下听说过,本来嘛,咱们该好好亲热亲热。”林华豪笑着说,伸出了大手,要行把臂礼。   翻天王却不想行把臂礼,伸出一双毛茸茸的大手,桀桀怪笑道:“好小子,你是咱们林处的本家,五百年前是一家人,理该亲热亲热,看本天王能不能摔你个半死。”   “好,摔得动你就来吧。”他也伸出了一双大手。   论摔角,他有足够的本钱。在边疆流浪,蒙人回人皆是摔角的能手,那些大漠草原民族,从小便受到严格的训练,他见过的摔角高手可说都是上上之选。翻天王身材高有九尺,比他高一个头,他可不在乎。   在群贼的虎视眈眈下,他必须速战速决壮大自己的声威。两人搭上手,翻天王先下手为强,抓住他伸腿便绊,扭身便摔。   林华身躯下挫稳定重心,用千斤坠钉牢马步六地生根上体用劲前倾,在迫散对方压下的千斤力道时,便取得了优势,大喝一声,力发如山洪。   翻天王仰面便倒,“砰”一声背脊着地,仍抓住林华的双臂不放。   林华双手五指一紧,上臂肌肉坚如铁石,潜劲外绷,震松了对方的抓握,大喝一声,换步移位扭身力道骤发,奋力将人摔出。   翻天王仰躺着的身躯突然飞起,头前脚后射向小喽罗丛中,掼出两丈外。小喽罗们骇然惊叫向两侧急躲。   “嘭嘭……”翻天王左肩背着地,余势仍然凶猛,倒背一匝,扑倒在地。   “还来不来?”林华拍着手问。   翻天王狼狈地爬起,发觉自己的大刀正跌在身旁,恼羞成怒本能地急抓刀。   “刷”一声响,一把亮晶晶的飞刀插在刽刀靶旁,林华的喝声震耳欲聋:“住手!要动刀可以,但必须先讲个明白。”   翻天王抬头狠狠地盯着他,手停在刀旁迟疑不决。绿林人称英雄道好汉,吃的是玩命饭,挑不起搁不下就是脓包,有身份的有决斗必须公平交易,才能称英雄道字号。翻天王一寨之主,岂能乱来林华这一马,不啻挽救了他的声誉名号。   以目前的形势看来,翻天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拔起飞刀,与林华斗刀子,一是不拔刀,仍然徒手相搏,不然就得认栽罢子。林华没带刀剑,在众目睽睽之下,绝对不可以用刽刀行凶。   翻天王终于放弃了拔飞刀决斗的念头,大吼一声,疾冲而上,伸手便抱,冲势凶猛无比,落脚时地面亦为之一震动。   林华放弃借力打力的念头,毫不畏缩地迎上,双盘手向上一崩,快!快通电光石火。学拳千招,不如一快,快主宰了胜负的关键。一般说来,身材高大的人,形难练至比小个儿灵活的境界,但如果出人头地,必定是体罚与智慧皆臻上乘的人。翻天王身材庞大无比,可惜智慧无法配合,只靠与生俱来的天生神力取胜,今天遇上了克星。   “噗噗噗噗”林华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崩开对方的双手,四记重劈掌皆在对方的左右劲根开花,每一掌皆用了八成劲。   翻天王连退四五步,昏头转向无法招架。   林华赶上,避开对方疯狂乱捞的双手,一脚扫出。   “砰”一声响,翻天王重重地坐倒,像是倒了一座山。   林华冲上,便待一脚踢向对方的下颔。   “慢来慢来,你胜了。”翻天王怪叫,伸手乱摇。   林华拔回飞刀,说:“好,劳驾,请替兄弟引见无敌天王主。”   翻天王拍掉身上的上,猛揉着牙根咧咧嘴地说:“好啊,你的掌好厉害,我翻天王皮粗厚不怕棒打槌追。却被你这四记肉掌打得晕头转向。说心里话,我领你去见老人。”   “谢谢。'   “走,我先派人前往禀报。”   “谢主目下何在?”   “在山寨。”   林华的心中大喜,如果寨主在这附近,山谷内喽兵四五百之多,弄僵了将有一场艰苦的好杀,在对方的山寨中,反险动手,脱身要比此方便得多,因为对方如果堵住了谷口,便突易突围了。   北面第二座山头,便是北大寨的所在地,由于地势辽阔,根本不怕官兵前来进剿,所以寨庄不建在山顶上,而是位于麓江一座溪旁的平坡上旁。   进了寨,便看到了大群的男女与小男女娃娃。与一般村寨并无异致,唯一不同的是村中那根高五丈的旗杆,旗斗上两名警哨,一面黄底绿穗,绣了一刀一斧交统治图案的大旗,所绣的题目是:北大寨无敌天王谢。   最大的一栋楼房前,也树了两根大旗,两面大红旗一面绣了一个黑色大字,另一面绣了个金字“帅”,这是说八大王的首领主帅。方能拥有这面帅旗,而无敌天王就是八寨喽罗的主帅。   身人险境,先注意退路,看了看大寨的格局,林华心中一宽。   大门口有一队精壮的赤胳膊大汉列队,每人一把鬼头刀。叉手而立,所有的目光皆向来客集中注视,虎视眈眈杀气腾腾,威风凛凛。   翻天王领先而行,命带来的八名手下在外面等候,独自带了林华踏上了台阶,   院子里排着一队甲士,盔甲齐全,一手持长枪一手持盾,好神气。   厅左右,是甘八名赤膊的大汉,一个个健壮如牛,皮护腰,皮护手,带短剑。   上面的长案主位,高座了一名穿背皮甲的虬发大汉,虎背熊腰,铜铃眼光凶光暴露。左右,是八名穿豹皮背后甲的大汉,一条腿踏在牛环椅上,抽了沉重的鬼头刀,八双怪眼圈,目不转睛的盯视着威风凛凛的踏进门的不速之客。   翻天王先前行礼,亮声道:“江湖浪子带来了,兄弟败在他手下。”   “贤弟退在一旁。”主人挥挥手说。转向站在堂下的林华说:“我叫无敌天王。你找我干什么。我不认识你,你有种,上前回话。”   林华上前彬彬有礼的抱一礼,泰然的说:“久仰谢寨主大名。幸会幸会。兄弟林华,江湖末流,寨主自然不知道兄弟的名号,兄弟三位恩师中,其中千手神君与魔萧皆是字内闻名的武林名宿。”   “不错,听说过,千手神君基获武林朋友的尊敬,魔萧可令人不敢领教。”无敌天王脸色不正常的说,显然对这两个人见人怕的名宿怀有戒心。   “兄弟这次追逐沙千里,来得突然,未克拜候寨主,十分抱歉。目下碧落宫妖道已经死伤净尽,风月老人已经身死,宫中遗留下来的两百余名女人,兄弟欲将这些可怜的女人送出山区,因此请寨主放行,感激不尽,寨主宽宏大量,尚请成此功德。”   “什么?你好大的胆量,居然想放那些女人带走?”无敌天王大叫。   “寨主明鉴,那些女人可怜虫,如果不放她们一条生路,日后天下各地的苦主必将纷纷前来……”   “废话!杀了你之后,便没有苦主来找人了。”   “哈哈哈哈!”林华狂笑,笑完说:“家师在东面第四座山带了六十名高手在等候回音。他三位老人家不愿出面惊世骇俗。如果兄弟在午间不见出山,那么八寨恐怕有不便,不要说家师如何了得,林某也曾在千军万马中斩将夺旗,碧落官还有岳麓山百花山庄的门人子弟候信,他们的艺业不用林某吹虚,寨主既然不允,兄弟告辞。”   这番话充满了火药味,颇具有威协性,所提到的人令人变色,悚然而惊。   “你可以带那些女人走,愈快愈好。”无敌天王挥手大叫,把桌子拍得暴呼如雷。   林华搬出家师有名号,声称有六十名高手在东面第四座山峰候信,再加上碧落宫有百花山庄门子弟的事实,果然把无敌天王与众匪首吓住了,所以让他把众人带出山区不加阻止。   这些人本来就极少打劫舍,划地为界防止官府来干扰,八寨的人男耕女织,渔猎畜牧,并不希望与外人冲突。更不希望为了不相干的事拼命把这些世外桃源孤独一掷,既然来人是江湖上天下闻名的高手,闹起来不好,但确是有意送这分人情。   林华心花怒放,少不了诚执地向对方道谢,危机风消云散,一场可能会发生的惨烈浩劫因无敌天王的明知与林华的大胆,而消灭得无影无踪。   山路崎岖难行,两百余名妇女走起路来真够瞧的,林华答应十三小妖道,在出山后释放他们自由,沿途他们必须照顾走不动的女人,谁想逃走,格杀无论。   不足百里的山路,他们走了整整三天,方到达有人烟的镇。距袁州载县还有三里。   林华纵走了十三名小妖道,然后一座长为沙溪村的小村,找到了长里村长里正,他们通知地方,派人到县城报案。   他们匆匆离开,不再管这件震惊赣西的惊人大案了。   他们立即向西启程,马不停蹄奔向湖广地境。   当他们将美女轮番下放时,碧落宫的一座秘室中,独脚妖与沙千里匿伏养伤,等候脱身的机会,宫后一座怪石下的草丛中,雷秀萍木无表情地沉沉入睡。   第二天,八大天王派人上山善后,他们不知机关埋伏有布置情况。采用最笨拙的方法,探索掘道而进,屋进行拆除工作进程甚慢,当天晚间,独脚妖沙千里悄然下山走了,雷秀萍也下山,她外表并无表情,但内心的变化极大,两天来冷静思索,她终于从痛苦的深渊中自拔,慧剑斩情丝跳出了迷失的情关。   可是,她并未能于短暂的两天中大澈大悟,两天的静思,时限毕竟太短暂了。因此,她重新陷入一种奇异的境界,没有人及时在旁督导,这种转变极具危险性。   要追踪林华十分简单,两百余名女人走路像蜗牛般缓慢。沙千里与独脚妖紧跟在后,等到发觉林华与安华兄妹取道奔向袁州府,便知三人必定进入湖!”前往长沙了。   沙千里为人机警,但猜不出林华何以从武昌跟来有何用意,但却猜出林华必定往岳州集贤庄。太湖一君曾出重赏购林华的人头,这段仇恨早晚会结算,其次是太湖一君己放出空气,说张全是林华的同胞兄弟,目下己陷身集贤庄,不管这消息是真是假,林华势将前往一行打听明白。再就是太湖一君为报兄仇,派往山东海捉八臂哪宅,不久将可解至集贤庄,林华怎能置之不理?   因此,沙千里决定早走一步,在前途设伏,先下手为强。   过了插岭关,便是湖广长沙府醴陵县境。   这一带是山区,县城背山面水,依山筑土城,沿河一面建木栅,规模不大,是山区中的小城,往来要道,市面倒也繁荣.官道商贩往来两省络绎于途。   城东群山之中,有一座王仙山,也称王乔山,东北数里便是官道。这天近午时分,独脚妖与沙千里走上了至王仙山的小径。   后面半里地,雷姑娘扮成小村夫,远远地紧跟不舍。   后山下的一座小村向上走,不久便看到了嶙峋怪石,独脚妖似乎对这一带不陌生,沿樵径急走。   不久,他在一株古松下止步.向前一指说:“瞧,那就是五毒叟唐诚的清修洞府,贤侄不可将令尊的名号说出,必说不定大有麻烦,一切由老夫应付,贤侄不可多言,切记切记。”   “小侄理会得。但不知五毒叟的艺业……”   “这个你大可放心,他的艺业虽比不上老夫,但善用诡策诈术,以智见长,定然靠得住,再说,即使他失败对咱们亦无损失,而且沿途老夫只能找得到他这位足以帮助咱们的高手,无论如何不能轻易放弃这好大机会。”   “但不知他肯不肯应允相助?”   “放心啦,只要说出来林小狗是魔萧的门人,你即使拒绝他相助,他也会不请自来,想阻也阻他不了。他这座王仙洞是三大石室之一,里面有天生的石床石桌,生活相当清苦。”   当天,未牌初,林华三人通过了插岭关,距王仙山口只有六七里了。   岔路口有一座歇脚亭,是没有茶水供应,仅可歇脚的小凉亭,附近十里内没有村庄,因此没在茶水供应。   官道其实并不大,翻山越岭平路不多,通人马而不通车辆。岔路口是十字路,凉亭下就有一根指路将军箭,旅客不至于向南北岔路走。   未牌正,日影西斜,天色尚早,只消脚下略紧,申牌正便可赶到县城。   安华一马当先,林华与淑华姑娘,在后并肩而行,两人喁喁倾谈,颇不寂寞。   转过山脚,便看到了凉亭。安华一怔,扭头道:“怪事。今天凉亭怎么有茶水供应,这条路我走过三次?附近没有村落,从没听说有人供应茶水呢?”   “也许新近有人落户吧?”淑华微笑着笑答。   是否有茶水供应,不足为怪。林华谈淡一笑说:“瞧,既然有樵夫,附近定会有村落哩。”   亭柱下放了一只木架,架有一只木茶桶,木架插有四只竹筒茶杓。   从北面的山径中,冉冉来了一位白须老人.老态龙钟,眼皮下搭,脸色苍黄,一眼便可看出是一个进土一大半的人,生命的灯已经暗淡,接近油尽灯枯之境了。所挑的一担枯枝,轻飘飘的不足四十斤。不管从任何角度看,也知是一个极为平凡,极为普通的老村夫。   路左的小山丘上,相距约在三丈左右,沙千里与独脚妖躲在树林中,向下目不转瞬地注视接近凉亭的三位年轻男女。两人的伤并无大碍,可是却对林华深怀戒心,竟然不敢出面拦截。   岔路南端的路旁深沟下,两个樵夫打扮的人潜伏在内,他们手中持的不是樵斧,而是开山大斧,光闪闪亮晶晶,令人望之毛骨悚然。两人皆年届花甲,眼中凶光暴射,满脸横肉,看长像便知不是善类。   老樵夫先到达凉亭,柴担往路中一放,进入竹筒中取茶杓舀了一杓茶,站在亭口一面喝,一在面向从东面来的林华三人注视。   三人接近凉亭,虽感到略有渴念,却不打算歇脚或用茶水解渴。淑华姑娘天性爱洁。从不饮用路旁的茶水。   老樵夫堆下笑,操本地口音含笑招呼道:“客官歇歇脚吧,前行十里没有人家。深秋心火旺这里的百草凉茶止渴生津,除心火,祛热,喝两杓脚下定然轻松些,到县城还有三十里,定能在城门关闭前入城,不用我赶哪!”   安华含笑点头打招呼,笑道:“老伯,多谢指教。茶水不需要,倒是腿有点儿泛了,歇歇也好。”   三人在亭内的木亭凳上落坐,林华放下包裹,目光落在茶具上,信口道:“小弟,你说这里从来没有人施茶,瞧,茶桶可是旧的。”   “茶杓是新的。”淑华姑娘也信口答。   林华住栏上一靠,伸伸腿说:“走长路的人,随身带了蒜瓣,吃蒜瓣喝山泉,最为可靠,茶亭的茶不洁,少喝为佳,我宁可喝山泉,茶不对胃口。”   “小弟也从不喝茶亭的茶水。”安华伸伸腿说。   淑华姑娘是村姑装,她挪正包裹内藏着的剑,笑道:“长途用脚赶路,我经验不多,从不喝不洁的茶水。”   三人都明白表示不喝茶,老樵公却掏了一杓茶,走近林华笑道:“小客官,不骗你,百草茶真是好,试试啦!”   林华剑眉轩动,朗目中神光乍现,捕捉老樵夫的眼神,他无意中发觉对方的老花眼中,这刹那间似乎有奇异的光芒一闪而逝,心中突生警兆,问道:“咦!老伯似乎热心得反常……糟!”   当时人与人之间,身份区分甚严,长幼分得清清楚楚。老一辈的人,受礼仅以点头回教老一辈的人,决不可能向小后生递茶水,太反常了。   林华不知已经被人跟踪,怎知有人计算他?心中虽生疑,却未生戒念。话未完,突见老樵夫袖底光芒一闪。   他毕竟是闯荡了十一年江湖的人.见多识广,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一看便知不妙,糟字叫出,抓住包裹向侧急滚,以包裹藏身。   “砰”一声响,他滚落凳下,猛的一脚扫出。   安华兄妹见状知警,不约而同向外一翻,便翻出亭外。   “哈哈哈哈!”老樵夫狂笑,向上一跃。   “拍”一声暴响,林华一脚走空,扫中木凳的一条腿,木凳腿应声而折。   可是,他知道糟了。老樵夫袖底飞出一蓬针雨,根本不可能闪避,他反应虽快,仍然晚了一些,包裹挡住了大部份针雨,但仍有两枚射中他的右肩。   针是可怕的牛抟针,针身淬了毒变成灰蓝色,长有两寸左右,用袖箭筒一类以簧力拉发的铜管发射,贴身袭击,而且出其不意,任何绝顶高手也难逃劫数。   针人体寸余,创口小并无大得,针形暗器不击中要害,并不可怕。可是,他只感到右半身迅即麻木,力道渐失。   他仅能挺身坐起,伸手拔取包裹内的剑,急叫道:“淬毒暗器,擒住他……”   老樵夫飘落实地,在狂笑中俯身伸手便抓。   东面官道上,四个长袍飘飘的人影,刚转过山脚便看到凉亭有人动手。   安华跃出亭外,看出不对,一声怒啸,拔剑向亭内猛扑。   林华倾全力奋身一滚,避过老樵夫一抓,滚势一止,他樵斧挥出,“铮”一声暴响,斧剑相交,两人各向侧飘。   淑华大骇,飞抢入亭。   路沟内潜伏的两名樵夫一跃而出,大叫道:“唐老,留一个给咱们太平山消遣消遣。”   王仙山与太平山是近邻,双老原是老樵夫五毒叟的邻居。沙千里与独脚妖在高处向下狂奔,大叫道:“唐老,要活的。”   安华与五毒叟展开了空前猛烈的恶斗,他有点惧惮老家伙的暗器,因此未能完全发挥所学,一面抢攻一面大叫:“妹妹,先将大哥救走,快!快!”   “谁也走不了,哈哈!”   安华走不了啦,太平山双老到了,两把开山巨斧沉重如山,左右抢到。   淑华心胆俱裂,火速将林华扛上肩头,向路侧的树林一钻,去势如电射星飞。   小姑娘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但仍然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约束不住内心深处的青春之火。与林华相处,日久生情,一颗芳心早已被林华所占有。只是她是个有教养的女孩子,她有她自己的自尊,不可能向心爱的人赤裸裸地表示爱意。林华一而再表示与情绝缘,也令她深感畏缩,畏缩是一回事,爱又是另一回事。她的爱是含蓄的,与雷秀萍那奔放的爱外表完全不同,但爱的性质并无异处,同样爱得深切,爱的痛苦。   她一见心爱的人倒下不起,惊得魂飞魄散,乃兄叫她快脱身,她立即意识到自己责任重大,激发了生命的潜能,全力施展所学,以超类拔俗近处不可能的奇速,一口气逃出五六里,仍然没感到丝毫疲倦。   太平山双老之一本想追赶,但却被树林所阻,没看到淑华己将林华救走。   安华奋起神威,力战三名高手,居然用拼命的打法,缠住了三个老名宿而立于不败之地,委实难能可贵。   沙千里与独脚妖到了,安华心中一冷,暗叫大事去矣!   “咦!江湖浪子呢!”将奔近的独脚妖大叫,凶狠地在叫声中冲到。   远处奔来的四位灰袍人之一高叫道:“谁要找江湖浪子,好啊!找我老人家也是一样,哈哈来也。”   独脚妖止步走神一看,脸色泛灰,脱口叫:“魔萧来了,还有千手神君。”   叫声中,太平双老之一像兔子般往路旁一窜,溜之大吉,虚攻一斧,以进为退跃出丈外,汗挟背地叫:“住手!说清楚再动手。”所有的帮手都逃光了,还有什么可说的?他只想籍机喘息,希望有找到机会重装牛毛毒针而已。   四位老人全到了,全都对安华注视,四双神光炯炯依然年轻的眼睛,皆流露出困惑的光芒。   后面的三位老人,年纪皆在古稀以上高龄。那五官清奇,身材清癯高瘦,眼神极为锐利,不怒而威的老人,腰带上悬着一只萧,另一人团团脸,颇具福像,脸上经常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最后一人眉心有一紫红色的三分大朱砂痣,肋下挂着一个中型革襄,四位老人同武打扮,梳道髻,先逃者有福了。   “哎……呀!”另一老狂叫,撒腿便跑,左肩鲜血淋漓,挨了安华一剑。   五毒叟一跃出亭,叫道:“掩护我,让我重装毒针……咦!你们怎么都跑了?”   原来在他的大叫声中,独脚妖与沙千里已经溜了。   安华一声怒啸,飞扑而上大喝道:“留下解毒药,饶你不死。”   “你做梦。”   “两人又缠上了,但这次主客易势,五毒叟这糟老头单人独斧,根本不是安华的敌手,攻了十余剑,老家伙便手忙脚乱招架不住了。”   第一个奔到的人,是个国字脸膛,留五绺白髯红光满脸的高大老头笑道:“原来是五毒叟姓唐的糟老头,你配与老夫的门人动手叫阵?”   皓发如银,长髯拂胸,穿一袭己泛灰色的青宽袍,身上未带任何兵刃。   国字脸老人突然怒眼圆睁,向五毒臾喝道:“住手!不许你利用机会装你那没出息的五毒针了。”   五毒臾的手僵置在袖口,不敢向里探,怪眼连翻。   千手神君不屑地说:“那你就别管。”   “见你的大头鬼。出师的门人子弟,有他自己的前程,有他自己的作为,一切旨由他自己担当。除非他不仁不义离经叛道出卖师门等等不赦罪行之外,师门是不会过问他的所作所为的,老夫小看了你,你还不配和小徒公平一决。这位少年人不是小徒江湖浪子,所以老夫不许你籍机重装暗器。”   安华不敢造次进击,急叫道:“老前辈,林大哥被这老贼假扮樵夫近身暗算,中了毒针,必须擒住他讨解药。”   “什么,小徒怎么与这老毒贼结了仇?”悬萧的老人变色问。   “晚辈与林大哥从未见过这老毒贼。”   脸团团的老人寿眉轩动,沉下脸道:“姓唐的,不说清楚,老夫可就对你不容气了。”   “不客气又怎样?阁下又是何人?”   脸团团老人淡淡一笑,说:“老夫不是武林人,而是前河南府登封县嵩阳书院教谕,姓孟名臬,你当然不认识老夫。”   嵩阳寺院位于大室山麓,距寺不远,原称太室书院建至五代宁初,至宁朝景佑二年方改为嵩阳书院,天下四大书院是睢阳、白鹿、岳麓、嵩阳。这四大书院出身的生员已经是儒林魁首,教谕自然更是博学的通儒,孟教谕自称不是武林人,但他却与少林的高僧大德交情深厚,要说他不会技击,无人置信。   “武林朋友的事,读书人最好少管。”五毒叟冷冷地说。   “江湖浪子林华,也是老夫的门人。”   五毒叟大惑,扫视着眼前的四位老人,说:“怪事!有三个人自称是江湖浪子的师父了,还有一个呢?也是?”   “连三眼医圣你也不认识,还玩什么毒。”千手神君微笑着说,转向眉心有珠砂痣的老人笑道:“崔兄极少在江湖走动.可是江湖稍具名望的人,皆知你老哥的大名尊号,这位大名鼎鼎的五毒叟果真孤陋寡闻。”   “老前辈,快向老毒鬼讨药。”安华焦急地叫。   千手神君毫不着急,笑道:“有三眼医圣在此,还用得着向老毒虫讨解药?这糟老儿的毒针淬的慢性毒药,中者全身麻痹,但需六个时辰方行发作,不用耽心,先问清结仇的前因后果,再决定如何发落他尚未为晚,老一辈的人该公公正正地替你们评评理。”   “根本不用问,这糟老匹夫十余年前被我抽了两耳光,怀恨在心,向我的门人子弟报复而已。冤有头债有主,我和他了结这场恩怨好了。”魔萧掀须微笑,泰然地说。   五毒叟大惊,向后退,脸色泛青,急急地说:“在下己……已经认栽,你……”   “你却向老夫的门人暗算泄恨。”   “这……”   “你快装上毒针,老夫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   五毒叟双手一摊,恐惧地说:“在下不和你动手,你动手好了。”   “你这没出息的家伙。”   “你骂好了。”五毒叟不在乎地说。   “你简直厚颜无耻。”   “不划算。”   千手神君笑道:“这叫做好汉怕赖汉,赖汉怕死汉……”   “晚辈来对付他。”安华抢着说。   “小友贵姓?你与小徒……”   “晚辈杜安华……”   “咦!你是……福慧双仙杜老的公子,不是杜安华吗?”魔萧急问。   “正是晚辈。”   “你……'   “福慧双仙正是家父母。”   千手神君笑道:“真巧,那个老不死刚从武夷山倦游而归,要越湖广走鬼方进入天府之国,到峨嵋找大人盘桓,顺便至令尊处走走。十余年前老朽与令尊曾有一面之缘,一直不曾至贵山庄拜望令尊堂,难怪你不认识咱们这几个山野狂夫,小徒目下……'   “他被老毒叟所暗算,已被舍妹带离险地。可能就藏在附近。”   “老毒物的几个党会举将他俩找到……”千手神君迟疑地说。   “快找。”魔萧急叫,首先抢人树林。   千手神君向安华问:“小徒与老毒物结怨的经过,贤侄要问其详?”   “不知道。但据小侄所知,林大哥根本不认识老毒物,老毒物定是独脚妖与沙千里请助拳的人、”   千手神君一惊,问:“刚才的四个人中有独脚妖在内?”   “是的,他认识你老人家和魔萧老爷子,见机逃掉了。”   “他的艺业比小徒强,修为深厚得多,似乎不可能找人助拳。”   “你老人家错了,独脚妖是林大哥的手下败将。”   “怪!十年不见,他竟能胜得了独脚老妖?不可能的。”   孟教谕己随魔萧走了,一旁站着的三眼医圣笑道:“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任何事皆可能发生。”   安华将林华与沙千里结仇的经过概略说了,千手神君笑道:“原来如此,你们小一辈的仇恨,做长辈不能出面护短干预,必需由你们面对面自行解决。老毒物用卑鄙的手段暗算你的林大哥,你可以和他结算。”   安华身形一闪,便迫近五毒叟,剑尖指向对方的中宫,道:“老贼,你将自食恶果,动手吧。”   五毒叟已失去装针的机会,先前被安华追得岌岌可危,这时再动手,岂不是自寻死路?丢下樵斧说:“老朽是助拳的人.已经认栽,解药给你,你看着办好了。”   助拳的人认栽,便得退出双方的纷争。便得按江湖规矩陪礼,礼数对后,对方便不能寻仇报复。   老毒物目前己陷入困境,被他暗算的林华不在此地,生死不明,己不是所能解决得了的事了,只能耍赖啦!这位青年人是福慧双仙的公子,赫赫名门侠义家风,难道敢把他老毒物剥皮抽筋不成?因此,也把安华拖入困境。   安华果然无奈他何,咬牙道:“把你的左手伸出来。”   “你……”老毒叟变色叫。   “在下要砍下你的的针筒。”   “老……老朽自己解下。”五毒叟机警地说,他怕安华砍下他的手来,即使无意毁他,也可说是失手,岂不太冤?一面说,一面急急解下针筒丢在地上。   安华将针筒纳入怀中,怒叫道:“解药。——   “给你,每次吞服一位,三粒毒除痊可。”五毒叟掏出一瓶黄色丹丸抛过说。   “你给我滚!下次决不饶你。”安华沉声怒呀。   五毒叟不再答话,好不吃眼前亏,扭头撒腿狂奔。如同漏网之鱼。   千手神君向安华颔首微笑,说:“毕竟是名门大家的子弟,福慧双仙后继有人,贤侄,咱们分头寻找令妹与小徒的下落。”   可是,他们找遍了附近五里方圆的一草一木,那有淑华与林华的踪迹?   安华心急如焚,三眼医圣也开始焦急,说:“老毒物的药虽不算剧毒,但拖久了大损元气找不到人,岂不糟了,贤侄,你与令妹预定在何处见面?”   安华更是心焦:“事先不知有人暗算,并未事先指定会合的地方。舍妹应该此地路旁亲候的,这里踪迹毫无,恐怕是被恶贼们掳走了,糟!真糟!”   “你们预定到何处去?”魔萧问。   “至岳州府会合一些朋友。”   “今晚预定的行程……”   “醴陵城。”   “舍妹是否会在城内等候?”   “这……'   “走,到城里去找找看。”   入暮时分进城,查遍了所有的客栈,毫无音讯,倒是查出独脚妖与沙千里两人,已在一个时辰前走上了至府城的大道,去意匆匆。聊可告慰的是,两贼极狼狈,并未与他人同行,淑华不可能落在两贼手中。   毒发作该在下半夜,必须争取时效,但毫无线索可寻,到何处去找?不但安华心如火焚,四位老人家也因时光飞逝而忧虑渐增。   他们分为两拨,各带了一些解药,两人在城内,三人出郊区,连夜查访,向所能看到的人打听消息。   最后,他们在城北郊找到了一位牧童的家,小牧童声称曾看到一个少年,背了一个高大的男人,抄小道绕城向西走了.可没留意对方是不是女扮男装的人。   千手神君总算沉得住气,断然地说:“杜姑娘当然知道危险,她不会在此地苦等,很可能去找善治毒的人,咱们立即向郎中与药店打听。”   “她会不会向人求救?”魔萧心头沉重地问。   “舍妹在此地人地生疏,无人可以投奔。”安华忧虑地应答。   “她不会将人带回尊府,找令尊医治?”千手神君问。   “这……不可能的,她也知毒物不能耽搁。”   “此至岳麓山尊府有多远?”   “三百里”   长沙府府城附廓分为两县,东南是善化县,西北是长沙县,岳麓山在善化的西面十里湘江旁从水西门过江,只须走六里便可抵达。醴陵到府城陆路是两百九十里,至岳麓山如果能在易家湾改乘快舟前往,可望减少十里左右,因此全程仅两百八十里,要两天方能赶到。   千手神君叹口气,说:“令妹当然知道利害,她决难在六个时辰内赶回百花山庄。看来,小徒的命运已注定了。”   安华携剑而起,切齿叫:“我要抓住五毒里剥他的皮,我要……'   “贤侄不可冲动。老毒物不是傻瓜,他会在石室中等死?恐怕早就逃出百里外了,因为老毒物是个奸诈的老狐狸。”   “那……”   “明天再找一找,找不到即赶回府,也许令妹不信老毒物所说的期限,冒险回到了家里求救了。”   “老天!我……我真不该让小妹急急脱身的。”安华仰起天号叫,声泪俱下。   淑华不知道五毒叟的毒针毒发物期限,一口气逃出十里外,方将林华放下,她心中明白,乃兄一个人,决难拦住五名高手的,何况后来的四个灰衣袍敌友不明,如果是敌那就不堪设想了,要脱身谅无困难,但决难阻止追兵,她不能歇息等候。   她发现林华早已陷入昏迷状态,不由芳心焦急,三不管倒出百花山庄的灵丹,妙药百花露丹将这种一颗便以续命的圣药塞给三颗在林华的嘴里,她找到一座山,用巾替他洗脸。   冷水一触脸部,林华的神智一清,失神的大眼回顾,虚弱的问:“小妹,我是在何处?”   她珠泪如雨。强忍悲伤说:“大哥,我……我不知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肩上挨了两枚毒针快替我取下。”   “她手慌脚乱的帮林华脱掉上衣,不由得心中一紧,林华的双肩肿得老高。红中泛紫,胸肌亦已变色,两根毒针露出肉外,针口四周的肌肉呈现绿色。   “大哥,是……是毒……毒针。”   “不管有没有毒,取下!'   “可是,没……没有解药。”   “不要紧,快制我的手阴阳大肠经与阳阴胃经,与三焦腑的上段经脉,我已感到头昏眩,与胃中发呕。”

第十九章 闯出情关

“安华弟取不到解药了,他很难对付独脚妖,沙千里的联合攻击。”   “这……”   “不要管我,你去接安华弟。”   “不,我……”   “你留下无益……”   “哥足以对付那些人,他脱身当无困难,只是你……”   “毒性不剧,但如果没有解药的话,我恐怕支持不多久了,你留下无益,快去接你哥,也许可以强迫那老东西交出解药来。只是……'   “只是什么?大哥。”   “千万不可逞强,不……不必管我了……”林华一句话没说完,百花仙露丹药力行开,与毒药遭遇,体内起了剧烈的变化,一阵寒颤通过全身,蓦然昏厥。   “大哥……”淑华一阵狂叫。   捏人中,抹冷水。淑华手忙脚乱,终于又将林华从昏迷中拉了过来。   林华神智一情,伸出颤栗的左手,脸色苍白地说:“小妹……我不行了,你……务必去……去接你哥哥……”   “大哥,你……”   “我一生用暗器杀人,最终死在别人的暗器下,这……是报应……”   “大哥,天哪!”淑华掩面狂嚎。   “小妹,不……不要哭,人死如灯火,不……不要为死者悲哀。这世间……我已经是孤……孤零零的一个人,一无牵挂……'   “大哥,你……你知道有人关心你吗?你……”淑华发狂般地尖叫。   “小妹,贤兄妹对我好,我……知道。是我平生知……己,可……可惜我……”话未说完,他猛烈的喘息。   “你如什么三长两短,我不独生。”姑娘拭净眼泪,粉脸铁青。   她替林华穿上外衣,用林华的里衣自己穿着停当,用帕包住头,便成了一个男人。   “大哥,我要背你回家找爹妈,愿苍天保佑我。”她合掌向天颤声祝祷。   “小妹,你……”林华虚弱地说。   “我们这就走,如果老天爷有灵,大哥,你和我都不应该死。”她用坚定的语气说。   她用林华的腰带将林华背上,认准方向觅路,放开脚程急赶。   除去水程,她得赶两百四十里,这的确是一场恶梦。一场可怕的竞赛,一场空前艰苦的考验,一场难以爽服的灾难,背着一个比本身重量超过一半的人赶路,那是难以想像的愚蠢举动,常人绝难走十里,但她却要赶两百里,而且不是走则赶,救人如救人,她必须分秒必争。   每隔一个时辰歇脚一次而林华喂下一颗百花仙露丹。   第一时辰,她越过了醴陵,以令人决难以相信的奇速,赶了四十里。   天黑了,她拼命的奔跑,背上的林华越来越沉重,脚下也就越来慢,她浑身每一颗细胞都在跳跃,爱,激发了她的生命潜力,她浑然忘了自己,只是本能的奔跑,又奔跑。   第三时辰,奔了三十余里。   第四时辰,降至了二十里了。   子夜,山势已超于平坦,不时可看到平原、稻田、村落。快脱离山区了,她已将赶近一半的路程,可是,她已到了体能消竭,精神崩溃的境地了。   这一种可怕的磨难,她跌倒了又爬起来,麻木地举步,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背上的林华已经在她跌倒第二次时昏了。   天空中彤云密布,天快亮了,星月无光,金风飒飒,树叶纷飞,原野黑沉沉的,不时的传来阵阵的凄厉长嗥,与一声可怖的枭啼,树林像无数魅影张牙舞爪,好一凄清的夜,她已经麻木了,似己一无感觉,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赶快到家。   “淑华,你得支持下去,他的生死主宰在你的手里,他不能死。”她不住向自己叫。   跌倒了又爬起来,她一身虚汗,脸上分不清泪和汗。   东方发白,她像一个梦游者,艰难的挪动不属于自己双腿,踉跄地向前又向前。   她听到了水声,终于麻木地进入一座村镇。   一群家犬跟在她后面狂吠,早起的农家有隐隐人声传出。   两旁黑黑沉沉的。她经过一排木栅,突然听到有人喝问:“喂!干什么的?”   她一步步向前挪,本能地叫出六个字:“找易五叔易安。”   “你是……”   “你这里是……”   “易家湾。”   “易……五叔……”她心神一懈,砰然倒地.失去了知觉。   岳麓山,是南岳七十二峰之一,依山势而言,是南岳之足.所以称“麓”。从西门乘船过江,踏上西行大道,沿途乔松夹道。泉涧盘绕,诸峰秀叠,挨着潺潺奔流的湘江,百花山庄位于山麓的一座山坞中,那是一座百花竞艳的的人间仙境,一花一草一亭一台,皆依山势而栽植建造,雄奇而又巍峨,毫无工匠浑然脱俗。   辰时未,一艘快艇顺流而下,破水飞驶,宛若劲矢离弦,在山麓的一座小河弯靠岸,向百花山庄飞赶。   只要到达湘江,湘江两岸的名流人物,谁不知道百花山庄的福慧双仙?谁又不以能与百花山庄攀上交情为荣?易家湾的易五爷,是淑华外婆家的一门远亲,五爷以快艇亲送两人回百花山庄,沿途要更换桨手,以千万火急速度,将人送抵山庄,沿途两人一直不曾苏醒。   山庄内一阵好忙,全村皆为之震动。   近午时分,林华从昏迷中醒来,朦胧中,他看到眼前有一位女郎的身影在晃动,他本能在伸手去抓住了女郎的手肘,挺身急叫:“小妹,你哥哥……咦!你……你是……”   他看清了眼前的女人,那是一位待女打扮的少女,不是淑华。   侍女不加挣扎,仅低头微笑道:“公子请躺下休息,老爷和夫人现在房中。”   原来房中还有人,一位英俊的中年人,一位清雅超尘的绝代的华贵中年美妇,和两位侍女吧。   他并未躺下,肩部已不觉痛楚,困惑地打量四周,不住向缓步走近的中年人注视。   中年人和蔼的笑着,站在床前伸手去摸他的前额,笑道:“你体内的毒已散,但伤处未完全消肿,调养两天便可痊愈。可喜可贺。”   “大伯,小的身在何处?小可的女伴……”   “此地是百花山庄……”   “哎呀!前辈一定是福慧双仙伉丽。小可失礼……”   “你不必拘礼,躺下,我就是杜福,那是拙荆岳慧。”中年人接下他微笑着说。   “小可……'   “小女背负你长途奔波,你必定不是等闲人物,这样好了,我叫你一声贤侄,你称我为叔叔,可好?”   “小侄高攀了。请问大叔大婶,小妹目下……”   “她很好,心力交疲,服药酣睡尚未醒来。”   “不要紧吧?”   “不要紧。”   “安华弟可有消息?”   “安华也在?他……他怎样了?”紫衣龙女岳慧惊问。   “安华弟在后堵截追兵……”   “到底怎么回事?”百花庄主杜福关心地问。   “小侄姓林名华……”   “原来你就是江湖浪子,贤侄在武昌义救小女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林华便将三人追逐沙千里的事—一说了,最后忧形于色地说:“如果安华弟有三长两短,老天,小侄罪该万死,我……”   百花庄主呵呵笑,说:“贤侄请放心,安华逃走的功夫可真不含糊,呵呵!用毒针暗算你人,必定是潜匿王仙山石室的五毒叟唐老匹夫,他的毒针筒一发十二枚,重装困难,他不可能再用来对付安华了,即使他们五个人,安华虽不可能取胜,但撤走该无困难,小女在七个时辰中背着你奔波两百四五十里,可真把小丫头累坏了。”   林华骇然,苦笑道:“小侄惭愧,令媛救命大德……”   “贤侄,你忘了救她在先的事了?呵呵!咱们不提谁救谁的事,反正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去解决。其实,淑丫头根本不需拼命赶返家求救,她给你共服了九颗百花仙露丹,她如不关心,关心则乱,自我苦吃,三颗丹便可阻止毒物入侵,慢慢回来仍然来得及呢?”   “小妹她……”   “她很好,只是心力交疲,手膝因跌倒而略有擦伤而已。拙荆已给她服下药物,需至黄昏时分方可醒来。你安心休息,岳州府已第三次传来消息,可能你得前往收拾残局。”   “小侄要往岳州?”   “是的,金花门与七星会高手齐集,岳州府风云际会,他们都在等候你的消息。”   “哦!大叔知道集贤庄的事吗?”   “知道,朋友们很关心这件事。你好好休息,明天愚夫妇替你接风。”   “小侄遵命,恕小侄不能起来叩谢了。”   “呵呵!贤侄别见外,愚夫妇还没谢你呢?”   目送福慧双仙夫妇走了,林华心潮汹涌,难以平静,思路紊乱地集中在淑华身上,脑海中一再涌现姑娘背负着他,艰苦万分奔波数百里的幻象。   一阵感恩与怜爱的念头,像浪潮般震撼着他。   他平静的心潮中,被淑华投入了一颗石子,涌起了一圈圈涟漪。   “我怎么办才好?”他在心中暗问。   他在胡思乱想中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所惊醒。当他看清室中人影时,大叫一声,一跃而起,赤着脚拜倒在地,喜悦拜罢高叫道:“华儿拜见三位恩师,叩请三位恩师金安。”   每人大拜四拜,拜得室中人哈哈大笑。   他的三位恩师,三眼医圣,福慧双仙夫妇,安华,全部在场。   “大哥!”安华向他挤眉弄眼地低声叫,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百花庄主直摇头,笑道:“师父太多了,徒弟可变成磕头虫啦!'   千手神君大袖一挥,翻着脸说:“起来,你惹的麻烦可真不少。”   “华儿……”他惶然地叫。   “四海兄,伺必吓唬小孩子?有了这种人,你还不满意?”百花庄主笑着说。   “呵呵!老弟如果满意,把他给你好了。”魔萧大笑道。   “哈哈!杜老弟专会检便宜,即使咱们三人不给,他也要定了哪?”孟教谕捋须大笑。   百花庄主呵呵笑,说:“孟老夫子一言九鼎,萧老哥金口玉牙,就看四海兄的了,呵呵!”   千手神君挽起林华,笑道:“他两人慷他人之慨.我可不赞成,委屈你杜家的人。这件事且慢商量,说实话,咱们三个孤朋野鬼从不过问这种事的。”   林华听得一头雾水,还以为三位恩师要他向福慧双仙执弟子礼呢?   福慧双仙脸色一沉,百花庄主迫不及待地问:“四海兄的话,是不是另有用意?”   千手神君淡淡一笑,说:“老弟等会儿便明白了。”又转向林华问:“为师在王仙山附近与安华贤侄相遇,知道你受伤被杜姑娘救走了,因此急急地赶来看你,你果然平安无事。”   “诸位老哥请坐,坐下来谈谈。”百花庄主叫。   四老与安华是刚才赶到的,风尘仆仆尚未净过手脸呢?老一辈的人在座,没有小一辈的座位,仆人献上香茗。   千手神君向站在身侧侍立的林华问:“十年来,为师曾听到一些有关你的消息,只是不愿过问,你有你的前程,为师不愿干涉你的私事。孩子,找到你的岳父了吗?”   百花庄主夫妇一惊,脸上变了颜色。   林华心中惨然,低声道:“华儿找到他了。”   “他呢?你将他怎样了?”   “华儿宽恕了他,也解除了婚约。”   “什么?婚约岂是随随便便解除约?”   “师父容禀……”   他将在前来河三堡寻找高文殊,从进入河西走廊,至出塞进出哈密返回中原止,重要的经过—一道来,说完怆然叹息。不胜哀伤。   听的人全部动容,沉默良久,孟教谕方吁出一口长气,说:“大丈夫当立功异域,孩子,你不负三位师父教养之恩。”   千手神君挽他人怀,沧然地说:“孩子,苦了你了,你林家世代书香,孝义传家,该有这种子孙,但老天爷是该对你这么残忍。十年来,为了你弟弟宗亮的事,为师几乎走遍天涯海角,寻找一个姓刘名玉全,绰号飞燕子的人。'   “师父,那姓刘的人与弟弟有关?”   “他是当年虎牢关行动,凶手之一矮脚虎魏森的好友,你弟弟被凶手击昏,有人见过矮脚虎带了一个小后生向东逃,曾在山东现身,投靠飞燕子刘玉金。矮脚虎已身死山东充州,飞燕子便失了踪,那飞燕子相貌生得丑,五岳朝天大鼻如猪,轻功可一纵上丈余高墙,是个江湖没出息的小混混,要找一个名号响亮的人不难,但找这种地方上的小混混,委实无从着手,天下甚大啊!”   “哎呀!”林华惊叫。   “你怎么了?”   林华没头没脑地叫:“是他,他就是我弟弟。只是……他为何什么事都记不起来了?”   “你说谁?”千手神君大声问。   林华将在武昌巧遇张全的事说了。张全曾向他说过自小不知身世,只知懂人事以来,被人卖给一个大鼻子五岳朝天的人,记得被卖处是山东充州,这人不久又将张全转卖给武师瘸子刘,瘸子刘又将人送给插翅虎为徒,幼年的事不复记忆。   “快去找插翅虎,定可追出飞燕子的下落。”孟教谕说。   三眼医圣笑道:“看情形,不必追究了,只消找到这位张全便可。如果张全确是林贤侄的弟弟,那表示他头部曾经受到打击,患了遗忘症,老夫有办法要他恢复记忆。”   “糟!张全已被太湖一君擒至集贤庄了,而且对外声称他是徒儿的胞弟,要前往救他……”   林华忧虑地说。   “哈哈!你真傻。”魔萧发话了。   “你听清了,叫三眼郎中替你化装易容,今后绝口不提你的名号,暗中到岳州与朋友们会合,你不出面自然没有人对张全不利了。   “兵贵神速,明早你就动身前往。”   “华儿想立即动身。”   “别急,急必误事,得好好商量商量。”   千手神君也说:“本来,你们小一辈之间过节。为师不能过问.但当年胡牢关血案发生时为师也是当事人之一。为了追查飞天鼠与矮脚虎的下治,十一年来查遍大半江山,迂延至今尚未能成此心愿。既然张全可能是你的弟弟,那么,为师可以名正言顺参予其事了,今晚咱们从长计议。”   一早,水西门码头匆匆来了两个脸色苍黄,病容加晦气脸色人,一高一矮,穿灰直裰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大包裹,随着登船的客人向跳板上移动,不时露出满口又黄又黑的牙齿傻笑。   这是长沙府开往岳州府的定期客船,不装货,每逢三六九日向下开航,岳封府上行的船期则是二四六日。三百里水程。下行是三日,上行三五天对中型三桅船来说,已是相当快捷了。   为免落在集贤庄的暗椿临视下,林华与淑华扮成两个浪人,乘坐客船赴岳州府,与七星会花金门的朋友会合。安华也易了容,由朋友帮忙安插在船上做水夫,以便暗中照应并沿途联络。   船有三个客舱,中舱称为官舱,是上等人的舱位。最便宜的是后舱,与船夫的休息仅一板之隔。   两人为了不引人注意,乘的是后舱,一早便来赶船,以便占住舱角安顿女扮男装的淑华。   舱板上只铺了一床草席,每人一条薄被,分两侧相对排列而眠。   白天可至舱面走动,也可在舷板上安坐聊天,因下航不用槁撑,船夫不使用舢板。   两人占了一面舱角,推开窗先察看四周。今天下行的旅客拥挤,这一边一排十二个铺只有十名客人,彼此皆忙着安顿行礼,准备铺位。   淑华这位百花庄的千金小姐,竟然挤身在这种下等客舱挤大统铺,委实令人难以置信。在她来说,这是她一生中最新奇、最刺激、最大胆荒谬的经历。她做梦也没料到会与心爱的人挤在贩夫走卒丛中食宿的一天,她兴奋,也发慌,似乎难以适应,体内有奇异的感觉在发酵,从紧张中涌起一阵阵难以言宣的新奇感受。   她被安顿在舱角,外侧的林华盘坐地窗口,一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小妹妹,委屈你两宵,晚间我会澈夜为你护法,你可以安心入睡。”   她感到林华的手上,传来了一种令她震颤,令她紧张的奇异暖流,血液在加速奔流,想抽回手却又不愿抽回。以往,林华也曾挽过她的手,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令她感到迷乱与失措。这种新奇的感受,令她有说不出的奇妙感觉在心头。   她感到脸颊在发烧,转首凭窗他顾,低声道:“大哥,有你在身边,我感到十分安全,我不怕。”   “让你侧身此地,我心难安……”   “大哥,这不是很好吗?”她有点痴迷地说。   “你还说好?”   “本来就好嘛!以往我出游,水中有华丽的轻舟,陆上有轿马,仆妇使女前呼后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举一动背受到缚束,可说形如囚犯……”   “小妹,你这叫做生在福中不知福,呵呵!”   “说真的,在我来说,多日来与你同行,完全是极为新奇的享受。大哥,你闯荡江湖十余年,经历无数风险,走过了万水千山,你的生活多彩多姿,你有豪迈的胸襟,与一颗大无畏……'   “小妹,别挖苦人好不好?”他用肩轻碰她的肩膀低声说。   “好,不赞扬你了,虽则你的确值得赞扬。大哥,带我去看看湖广以外的天地,去游览那些天下名山胜迹,好吗?你不会讨厌我这没见过世面的小旅伴吧?”她无限希求地问。   林华凝神向她注视,接触到她脉脉含情,情意绵绵的钻石般的明眸,突觉心潮一阵汹涌,眼前幻象出现。接着,他悚然而惊,避开那双火热的大眼睛,低声说:“小妹,你跟随一个心情落寞苍老,万念俱灰的人游山玩水,你会受苦后悔的。”   “大哥,何苦虐待你自己?”她幽幽地问。   “我活得好好地,不以为苦。”   “如果你认为活得好好地不以为苦,那么,我也不会认为是受苦,更不后悔。大哥,世道艰难,多一个人分担痛苦,不是要活得好些吗?”   他闭上又目,吁出一口长气,说:“小妹妹,谢谢你的……”   话未完,码头上突传来十分熟悉的叱喝声。“马上给我解缆,不然捣翻你这鸟船。”   “独脚妖来了。”他欣然地低叫。   冤家路窄,不但独脚妖来了,沙千里也来啦。两人威胁船家开船,气虎虎地踏上跳板。   刚才发话的人是独脚妖。   长沙航行的船行岂是受人威胁的善男信女?一名船夫双手叉腰,当前面立怒叫道:“客人尚未上齐,时辰未到,不能开船。客官如果等不及,可带了伙食单据去船行退帐。”   沙千里哼了一声,欺近虎目怒睁,手按剑靶沉声道:“你再说一声试试看?”   数名船伙计登时怒火上冲,有人伸手抓木棍,即将动武。   扮船夫的安华赶忙抢出,叫道:“王二哥,不可鲁莽,退上来,我来向客官解释。”   “哼!”沙千里阴森森地冷哼一声。   安华抱拳行札,陪笑道:“客官请息怒,还有两位客官尚未上船,请稍候。对不起,对不起呢。”   “你是什么人?”   “小的后艄管事老七。”   “末上船的人,贵船行不去会安排他们搭下一班船吗?”   “大爷明鉴,下一班船要等三天……”   正争执间,码头上有两名贩夫打扮的人向下走,走在前面的人身材矮小,脸色褐灰,青帕包头,双手捧着一个盛物的大竹筐,挡住了半边脸,急急走下码头。   “客人已到齐,可以提早开船。”码头上端负责查验行李的船行店伙向下叫。   安华让在一旁,向独脚妖笑道:“请上船,这就解缆启绽!”说完,回到后舱外隔窗向林华低声交代,上岸走了。   锣声震鸣,香烟袅袅,船家焚过香烛祭完江神,船伙计一阵忙碌,解缆,拉上板跳启绽,长篙齐点,在锣声与叱喝声中,船缓缓离开了码头。   矮小的贩夫竹筐放在后舱,重行出舱观赏江景,直至黄昏光临,始终不曾进过舱,只在船头舱面一处角落假寐。当夜,也不曾入舱就寝。   按千里与独脚妖睡在中舱,一直就不曾出舱露脸。   次日午间,船进入烟波浩瀚的洞庭湖,扬帆飞驶,进入岳州府地境。   这一段湖面,其实该称青草湖,或称巴邱湖,冬春水涸,一望无涯全是水草,一片青绿,这时已是秋末,正是水涸期,但见远处天底下水草连天,湖汉中芦苇白头,天空中水禽飞翔,天水之间帆影片片,波涛起伏,船身开始摇摆起伏。   “那是不是贼舟?”有人叫问。   旅客中没有人回答,一名站在船头的船伙计大声道:“诸位客官不可胡说乱猜,那是永安湾大爷家的传信船。”   独脚妖脸色一变,向沙千里低声道:“恐怕赛韦陀杨老匹夫已知道老夫在船上,咱们可能有麻烦。”   “咱们从江西来,行踪隐秘,他们怎知道你老人家乘船经过?”沙千里摇头道。   “很难说,老匹夫有爪牙在长沙活动,也许发现老夫乘船而来呢?”   “即使是他,五个人又能怎样?小侄可助你老人家打发他们滚蛋。”   快舟上有四个操桨的船夫,中间坐了一个人。这种没有舱盖的小艇,一看便知上面有多少人了。   集贤庄与永安湾杨家,十余年来曾经多次械斗,结怨甚深,赛韦陀杨冈大爷与独脚妖先后交手不下十次之多,双方始终势均力敌难分胜负,也各怀戒心。   老妖深知沙千里除了内力修为上火候稍差之外。剑术与暗器皆比他独脚妖高明得多,他之所以甘心助沙千里四出网罗羽翼,便是自愧不如的最好说明。   他心中一宽,笑道:“贤侄如能收拾那四名船夫,老夫便可专心对付老匹夫了。”   他却不知,沙千里的成名暗器银神花,已经在碧落宫用光了,这时身上除了一把剑之外,已无他暗器可用啦!要一举收拾四名随同杨大爷前来的高手,谈何容易?   “没问题。”沙千里傲然地说。   第三天已牌初,船进入巴陵县境。   右岸青山隐隐,船向正右岸移动。   距岸约三里左右,船向正北航行。右岸的山峦是一片深秋景色,草木凋零红叶已大半调残,只剩下秃秃的枝干,仅有一丛苍松依然青翠不调。   客人们开始陆续出舱观赏浩瀚的湖景,林华与姑娘亦步出前舱面扶栏而立。   那古怪的小贩夫蜷缩在桅下,双手抱膝,头俯在膝上像是睡着了。   拐杖的异响人耳,独脚妖与沙千里第一次出现在舱前。   “那就是石城山,不知现在还有没有水寇。”有人叫。   “没有水寇了,前面的鹿角山两年前建了军哨。”一名船夫笑答。   鹿角山在岳州城南五十里,地属巴陵县管辖。   再南十里便是石城山,石城山也就是宋朝大水寇杨么建寨的地方。   杨么被岳飞所剿灭,但这位首次发明轮船的一代枭雄。数百年来仍是被人津津乐道的对像。当年他的轮船称雄洞庭湖、水轮转动行驶如飞,既不用帆亦不用桨,被称不沉船,据说当年岳飞小舟盛草,以小鬼附船,浮草满湖绞塞船轮,然后顺风纵火,方把杨么击败。   远远地,便看到一艘快舟从石城山的湖湾内划出,四支长桨鼓动急骤,快舟破水急驶,来势如飞,看航向,显然是斜航行相迎,可能在三里地两船相遇。   小贩夫则徐徐移近,面向外像在观赏湖景。   独脚妖紧盯着渐来渐近的快舟,一面说:“贤侄不认识杨匹夫,只消听老夫招呼行事便可的。”   “当然!”两船相距约有半里地左右,已到了人身侧丈余了。   “晤!不是杨老匹夫。”独脚妖看清了快舟上的人,宽心地吁出一口气说。   这瞬间,两人心情一懈,徐徐转身,不再留意那艘快船。就在他们转身瞬间,小贩夫突然急冲而至,双手疾扬,两颗寒星一闪即至。   相距不足八尺,两人做梦也没料到在船上三天,最后一天会有人暗算他们,发觉不对,想运动相抗已来不及了。   三人成一线而立,独脚妖相距最近,仅看到寒星一闪,便感到心坎一震,三棱镖已经贯入心坎。他刚想叫,口一张却叫不出声,剧烈凶猛的痛楚像山洪般涌到,稍微运气可怕的痛楚令他身躯猛地一震,重心骤失,翻出船外去了,一声没响,老妖落水。   该死的沙千里机警绝伦,发觉寒星便知有警,百忙中扭身后缩并不下挫,躲在独脚妖的脚后,仅感到左肩一震,肩并穴旁近外侧处被飞镖击中,被肩骨挡住了。他顾不得肩痛如裂,一声怒吼,拔剑窜出。   “铮铮铮”三声暴响,他架开了小贩夫攻来的三剑,立还颜色,也回敬了两剑,一面攻招化招,一面咬牙切齿叫:“小狗,你为何下手暗算?你是谁?”   “铮”一声暴响,火星四射,两人各向侧飘退,剑影乍分。   舱面大乱,旅客与船夫叫喊着纷纷走进,小贩夫用手在脸上一抹,八字胡不见了,粗眉下坠,脸色也因抹动而有些略现出雪白的肌肤,用女人的嗓音切齿怒骂道:“畜生,你还认得我雷秀萍吗?”   沙千里大惊。不远处的林华与淑华姑娘也暗叫不妙。   林华在船上发觉老妖与沙千里也上了船,心中大喜,立即改变计划,令安华火速登岸,告知乃师千手神君,说出他要找机会接近沙千里,希望与沙千里结交。随沙千里进入集贤庄深入虎穴,先与张全接头,把张全与插翅虎弄出来以策完全。   可是,沙千里出舱之后便不再外出,苦于没有接近的机会。   今天好不容易等到沙千里与老妖出舱,正想制造接近的机会,平空杀出一个雷秀萍姑娘,岂不坏事?   林华心中焦急,他知道沙千里与雷秀萍的剑术不分轩轾,但沙千里的神花,雷姑娘决难躲避,反正双方不管谁胜谁败,皆可完全错开他的如意算盘。   淑华姑娘也关心雷秀萍的安危,低声说道:“我去帮雷盟主。”   “不可,这一来咱们的妙计落空了。”他忧心忡忡地说。   “大哥,你打算……”   “且先看看,万一沙千里下毒手,你上,我却去助沙千里脱身。”   “你……”   “你的水性了得,带雷盟主下水脱身,我便可以与小畜生攀交了。”   “当”一声响,木棍击中剑柄,强烈的震撼力震得雷秀萍五指欲折,剑脱手飞坠舱面。   “抓凶手!”林华变着嗓子叫,火辣辣冲到,伸手便抓。   雷秀萍吃了一惊,闪身挪步移位,架开抓来的手,回敬一记“手挥五弦”攻向林华的左肋了。   林华斜迟半步进招,起手反腕一招“金丝缠腕”擒人。   双方以最快的进手招术抢攻,化招攻招奇快绝伦,在窄小的舱面缠上了。   沙千里在林华插手的刹那间,向侧一窜,及时抓住了长剑,看两人换了七招,方扬剑冲入喝道:“住手!”   林华向侧掠出八尺,沙千里的剑已幻化道道光华,“乱洒星罗”狠招猛攻雷秀萍的胸腹要害了。   雷秀萍一怔,叫道:“千里,你……哎……”   沙千里的剑,已无情地刺入她的左胸,半寸之差,便可能正中心坎。   但人影快速如电,林华及时近身,出手快逾电光石火,扣住了他的脉门,低喝道:“凶手须交官治罪,兄台不可杀她。”   假使林华出手略慢,沙千里这一剑必将雷秀萍置于死地。   雷秀萍被剑刺入近寸,痛得大叫一声,跌倒在舱面,血如泉涌。   淑华一把将芳心已碎,完全绝望的雷秀萍按住,叫道:“先将她捆上,交船家送官。”   “不行。把她丢下湖去。”沙千里愤怒地叫,淑华接了雷秀萍径奔后舱,一面说:“这人定是湖西水贼,我提她交给官府处治。”   沙千里不依,正待追出,却被林华拦住了。林华堆下笑,说:“老兄,算啦!一剑杀了岂不便宜她了?交给官府正法岂不快人心?在下姓宗名文锋,至武昌访友,请问兄台高姓大名?”   沙千里以为刚才那一剑必将雷秀萍重创,即使不死,三两月也休想痊愈.落入官府手中,难逃一死。也就见好即收。   独脚妖落水,船已下了帆,船夫门架桨控船,在附近打捞落水的人。其实那些船夫恨透了老妖与沙千里,打捞不过是虚应故事而已。   风高浪大,那有老妖的形影?   快舟从船侧驶过。林华心中一定,原来艇中坐着的人,是救了淑华的易五爷。   “百花山庄的老爷子们已经赶到了,易五爷是来探看动静的。”他想。   沙千里收了剑,向林华点头招呼,余恨未消地说:“迷一贱女人简直岂有此理,不杀她此恨难消。冲你老兄的金面,在下暂且容她多活一些时日。在下姓沙,名千里,文锋兄好身手,刚才那一棍险而又险,委实高明。文锋兄目下在何处得意?”   林华淡淡一笑,说:“好说好说。沙兄过桨了。在下刚出道,要到武昌投奔鬼见愁前辈讨份差事。”   沙千里带了不少人至各地招兵买马,独脚妖一死,只剩下他孤家寡人然一身,正感到脸上无光,不由心中一动,笑道:“文锋兄前往投奔鬼见愁吃公门饭,未免太没出息了。你身手了得足以在江湖扬名立万。你帮了在下的忙,在下愿意助你功成名就。你听过擎天手沙大侠其人吗?”   “听说过,那是白道英雄中了不起的名宿。”   “他就是家父。”   “哎呀!失敬了,原来是沙少侠,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罪过罪过。”林华行礼说。   “好说好说!跟兄弟到江湖闯荡,兄弟保证你名利双收,予求予有,怎样?”   “兄弟求之不得,尚请少侠多加提携。”林华再次施礼,满脸兴奋地说。   “那是自然。走,回舱一叙,请!”沙千里也喜悦地说,促请林华至中舱一叙。   不久,船夫前来请示,请问沙千里是否愿至府卫作证,以便定雷秀萍的罪。   沙千里不烦耐地将船夫赶走,不承人自己与独脚妖是朋友,要船另找苦主与证人。   集贤庄在城南十余里翁湖之南,地名菱花套。这一带地势低洼。许多洲于春冬两季皆成陆地夏秋则一处汪洋。集贤庄在套底,地势略高不愁水患,只有东面有路与外相通,三面皆是泥沼,水涨时浮着密密麻麻的菱角,不小心误以为是陆地,掉下去就完了,陷入泥泽有死无生,只有那些买菱人方知道何处可以立足,何处是陷人的水道。   沙千里行至岳州,他露出了狞狰面目,亮剑迫令船家将靠岸,在菱花套南面两里地砍断帆索登陆,偕同林华投奔集贤庄。林华不急于赶路,慢慢走尽量拖延时刻。   快舟则在前面里余靠岸,易五爷带着人展开轻功飞赶,抢到前面去了。   这是一条沿湖滨盘旋小径。走了里余方转入至集贤庄的大道。林华对这一带不陌生,他的心开始紧张。   怪,沿途不见有人出面阻拦,百花庄主曾接到消息,不是说一门一会已调集高手包围了集贤庄,岳州府风云变色吗?   看到了翠竹包围的集贤庄,沙千里一怔,说:“咦!庄口栅门为何关得紧紧地,不见有人把守?”   “沙少侠,怎么回事?”林华问。   “这是集贤庄,庄口的棚门白天是不开的.照例有两个人把守望,今天怎么如此冷清,附近不见半个人影?”沙千里眉心紧锁地说。   “集贤庄,是不是威灵仙徐庄主文涛的府第?”   “正是,但目下的庄主是太湖的好汉。太湖一君徐文海他是威灵仙的胞弟。”   “哦!原来如此。”   将接近庄门,蓦地路右的枯草丛中跳出一名虬髯如鼓的中年人,扬着分水钩大吼:“沙千里小言生,认得汩罗五爪龙吗?还我的女儿来。”   沙千里大惊,向路左狂奔。   “杀!”不远处草丛中抢出四五十名大汉,狂风似的狂追。   林华大喝一声,拔剑向已经逃跑的沙千里叫:“沙少侠,兄弟挡他一挡。”   叫声中,他迎向五爪龙。一旁纵出老英雄千里追风康博文,低叫道:“林老弟,自己人,令师早到多时。”   “铮”一声暴响,林华架开五爪龙虚攻的一钩,低声道:   “康老哥,怎样了?”   “等你前来发动。”   “等我进去再说。家师兄呢?”   “好,令师兄八臂哪叱在南京被本会的人所救,目下在武昌养伤,不要紧。”   林华一声长啸,震开两人的兵刀,扭头狂奔,在栅口追上了沙千里,心中大定。   “开门,我是沙千里。”沙千里大叫。   栅门倏开,里面有人叫:“快进来,沙公子只有两个人?”   共有八名劲装大汉在内戒备,沙千里奔人,苦笑道:“一言难尽栽到了家,庄中怎样了?”   “外面来了上百名老少,以五爪龙老匹夫为首,包围了庄院,陆地水上四面合围,要索取公子哩!”一名大汉说。   “庄主呢?”   “庄主几乎丧身在一名老家伙手下,两天来咱们死了七人,咱们不知五爪龙从何处请来了这许多可怕的高手。庄主正等待公子与老爷子带人赶回,望眼将穿,为何公子只带了一个人回来,老爷子呢?”   沙千里不知该如何解释,一面走一面说:“一言难尽,他们都……都被……都不能来……”   蓦地,路旁的一座亭阁中踱出三个穿劲装带的兵刃的人。中间那人生得豹头环眼,留了拂胸灰髯,年纪已在花甲上下,一双大环眼厉光闪烁,不怒而威,向沙千里冷笑道:“沙老弟,你是说本庄外援已绝了?”   林华上次助师兄火焚集贤庄,剑毙威灵仙,一看这人的相貌与威灵仙同,便知道来人是威灵仙的胞弟大湖一君徐文海了。   他已看出太湖一君对沙千里空手而回极为不满,立即抓住机会说:“沙兄从长沙来,同行的一位独脚老妖被一位女扮男装的女人击落湖中毙命。小可在船上帮助沙兄捉住那女人,由船家交官处治了。”   “徐大哥,请听我说……”沙千里焦急地说。   太湖一君脸色大变,变得苍白可怖,张口结舌,似乎在发抖。   沙千里不说还好,一声“徐大哥”可把这太湖水贼叫得心中冒火,怪眼彪圆,厉声道:“都是你闯的祸。看来我这集贤庄真要毁在你手上了。”   “徐大哥……”   “你给我出去,你始乱终弃迫死了五爪龙的女儿,五爪龙找上门来,祸是你闯的,劳驾你阁下去和五爪龙了结……”   “徐大哥,小弟可是尽心尽力替你对付江湖浪子报杀兄之仇……”   “住口!江湖浪子没有来,五爪龙却来了。好汉做事好汉当……”   “大哥,你难道不念结义之情……”   “你可没替我留份情义,为了女色,你带累了我集贤庄枉死了七个人。阁下,咱们情义已尽,你请吧。”太湖一君厉声说。   沙千里大怒,一声忽啸,拔剑冲出叫:“你这狗东西怎敢欺我?”   “铮铮铮!”太湖一君三个人三剑齐出,皆被沙千里同时震开,展开了可怕的快速剑术切人一声低吼,剑影漫天,但见剑虹乍闪乍没,人影乍分。   “啊……”太湖一君左右两名同伴狂叫而退,“砰砰”两声掷倒在地。   沙千里的幻剑果然利害,一招得手立即追击,“飞星逐月”剑虹倏吐,以锐不可当的声势追击。   “着!”沙千里气吞河岳地大叫,跟进剑出绝招'江河倒泻’,但见剑光如匹练,排山倒海的罩向太湖一君。   太湖一君大叫一声,向亭内倒,右肩挨了一剑。沙千里到了,第二剑指向小腹。   “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林华及时将太湖一君接住,震开了沙千里致命的一剑,大喝说道:“住手。”   这瞬间,沙千里以为林华有意相助太湖一君做人质,以便脱身,因此大意了些,刚收招身形未定,太湖一君的剑已经掷出。相距不足五尺,想躲难上加难,贯入沙千里的左肋外侧。   “哎……”沙千里大叫,向侧撒腿跑,好在剑未伤及内腑,仅穿透肌肉,为了活命,他忍痛飞逃。   林华丢掉剑,不再理会沙千里,拔飞刀横架在太湖一君的咽喉上,挟住对方的腰部向亭口一站,大喝道:“谁敢上前,在下宰了你们的庄主。快,去将插翅虎和张全找来。”   一名四十来岁的大汉应声走了,不久,带了四名庄丁押来了五花大绑神色委顿的插翅虎和张全,林华大声道:“徐庄主,劳驾阁下送他们出庄,那两个家伙先行,走!”   庄丁们投鼠忌器,不敢阻拦,纷纷让开一条路,送俘虏出庄。   庄外不见人影,五爪龙的人皆藏匿在深山中。出了庄,他叫:“不许追来,远出百步在下放人。”他牵住插翅虎与张全。扣了太湖一君的腕脉。   远出百步,他放了太湖一君,冷笑道:“在下便是江湖浪子。冤家宜解不宜结,令兄确有横死的理由,你如果仍想报复,林某在江湖等你,下次你这集贤庄,将第二次遭焚,你回去吧,再见。”   “你……你为何救我?”太湖一君困惑地问。   “因为林某不想杀其兄再杀其弟,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   “阁下好自为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免受恶报。后会有期。”   林华一面说,一面押着两人徐徐退走。   太湖一君还想多问,四周出现了五六名人影。路右,是五爪龙,安华兄妹与百花山庄的子弟。路左,是林华的三位恩师与三眼医圣,一群女豪杰是金花的人,另一群是七星会的兄弟,不但庄主玄天神剑父女来了,千幻三娘带了芸儿站在人群前面相迎;只有福慧双仙不曾现身,他夫妻俩藏身在远处不好露面。   在欢声雷动中,林华感得眼角发酸,他为一门一会尽力,一门一会也在他需要帮助时赶来回报了。他感上心头,感激地行礼高叫:“谢谢诸位长辈及弟兄的云情高谊,请冲小可的薄面,放过集贤庄。”   林华解了张全的绑,向人丛走去。淑华喜悦地奔近,喜悦地叫:“大哥恭喜。”   “小妹,雷盟主呢?”他急问。   “她乘原船走了,伤并不重,她不愿意留下。”   “哦!小妹。能和我送她出寨吗?安西盟需要她。”   “大哥,只要你允许,我会随你走遍天涯海角,为你做任何事。”她低声说,脸上绽起令他心弦震动,心潮汹涌的醉人羞笑。他知道,他已找到一个能取代高姑娘的爱侣了。   三眼神医与千手神君走近。   千手神君紧盯着绑住双手的插翅虎,沉声问:“你认识飞燕子刘全玉吗?老夫要知道实话,生死全在你是否诚实?”   插翅虎一惊,说:“认识,他是在下的好友。”   “他现在何处?”   “你的师兄矮脚虎交给他一个人,矮脚虎病死山东兖州,丢下一个小娃娃给飞燕子。飞燕将小娃娃交给我,便到京师找朋友谋出路,在京师犯案,拒捕死于非命。”   “这小娃娃就是这位张全,徐二爷一而再追问张全的身世,小可确是不知。”   林华喜极欲狂,向恐惧地被三眼医圣询问的张全叫:“弟弟,果然是你,你是我的弟弟宗亮吧!”   三眼医圣却摇手含笑叫:“贤侄,你叫也没有用,给老夫百日功夫,保证还给你一个恢复记忆的好弟弟。我得去找离魂老怪帮忙,那老家伙有几手绝活极为有用。”   林华纳头便拜,颤声叫:“谢谢老爷子的慈悲谢谢……”   三眼医圣挽起他,笑道:“不必谢我,这是你的缘份。人交给我啦,起来。”   林华再拜而起,上前与众人相见,忙成一团。宇文燕与芸儿姐妹俩笑道:“林大哥,杜公子已安排到岳州去接雷盟主,你去不去?”   林华挽了淑华的手,笑道:“愚兄与淑华妹一同前往,在岳州见。”   客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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