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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 一 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 一 章   嘉兴是颇为繁荣的浙北名城,一府的首会。   近午时分。   接近崇俭楼的西大街中段,行人往来不绝显得有点拥挤。   八月秋风凉,但大街上依然显得闷热。   市面各种店铺挤满了顾客,人声嘈杂。   名震江浙的本城名人钱大爷钱森,带了八名教师爷兼打手随从,神气地沿街向西走,要 出大西门返回西门外的钱家大院。   在江浙.提起七星太保,谁都知道是指钱大爷钱森,一个雄霸一方的,并不孚人望的豪 强。   在武林朋友眼中,七星太保可连发七枚流星镖的武技,确有令人望影心惊的气势,内家 气功也相当精纯。   雄霸一方的地头龙,结了不少仇家是必然的现象,豢养了不少打手护院,也是必然的现 象。   在外行走时,前呼后拥最少也有八位打手亲随,想找他算帐讨债的人,根本就无法近 身。   走在人群拥挤的大街上,难免与行人保持距离接触。   他毕竟不是知府大人,不可能鸣锣开道把行人赶开,只能靠走在前面的四名打手,将挡 路的行人推拨至一旁让他通过。   崇俭楼东端,全是各行各业的店铺。   一家出售瓷器的店侧,坐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那是古老行业中颇为精致的补瓷匠, 比补锅匠要高好几品。   一张板凳,一张小长桌,一座支架,架上置有一只青花大瓷盘。   盘裂成两半,本来名贵的瓷器成了废物.值得花钱补一补。   补瓷匠心无旁骛地用十字形小巧绳钻,细心地在破裂的裂缝旁钻孔,每一孔大仅半分, 排列得工整美观,以便用两爪细铜钉把裂缝扣合。   “吱吱吱……”   钢钻转动声尖锐刺耳,但声音不大,瓷粉末随钻动而飘散。   嘈杂的人声,丝毫不曾干拢补瓷匠的工作,他工作得十分专注,外界的纷扰与他无关。   匆匆经过的人,也懒得向一个微不足道的补瓷匠多投一眼。   街道不宽,不过约两丈,行人却多。   钱大爷二行九人,从西面逐渐接近。   前面的四名打手高大如门神,一双巨臂把挡路的行人,象拨草拟的往外推,穷凶极恶面 目可憎。   补瓷匠丝毫并不受影响,聚精会神小心地转动小钻,不理会街上所发生的事。   钱大爷过去了,后面的四个打手也经过补瓷匠的前面的街道。   这瞬间,补瓷匠的左手中,无声无息地飞出一道淡淡电虹,准确无比地从行人的缝隙中 超越,从打手的空隙中电掠而过。   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电虹太小太快了。   钱大爷突然伸右手向后,反抚左背助,似乎在抓痒,因为在背肋部位,似乎真有那么一 点儿痒,但脚下速度不变,依然神气地向前迈步。   十步,十五步……   “呃……”   钱大爷突然发出轻叫,突然打一踉跄。   “大爷……”后面的一名打手讶然问,抢上前急急伸手搀扶。   “嗄……”钱大爷呼出一口长气,双目一翻,突然向前一栽。   “哎呀……”三名打手惊叫。   “大爷不好了!”搀扶钱大爷的打手狂叫。   钱大爷脸色渐变,停止了呼吸。   街上大乱,惊呼声大起。   补瓷匠远在二十步外,不为惊扰的人群所动。   “吱吱吱……”钻孔声的节奏也毫不变。   “夺魄符!”   人丛中突然传出行家的惊叫声:“天道门杀手十大信记之一。”   片刻,一名青衣小伙计,经过补瓷匠的小桌旁,伸手轻叩桌面三下,笑嘻嘻地向东走 了。   补瓷匠依然聚精会神工作,老眼中冷电乍现乍隐。   同一期间,千里外的杨州府城。   一艘小乌蓬船,泊上瘦西湖的绿杨码头。   这里是游客最稀少的小码头,游湖船通常不在这里泊舟,附近没有名胜区,三里之内也 没有村落,只是一处本地农户往来的小码头。   船上有两名舟子,两名仆人打扮的壮汉。   插上篙,四个人跳上码头,沿湖岸向北走,到达五十步外一株巨大的绿杨下,并肩一 站,面向着湖,发出两声短呼。   片刻,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四人并没回头,也同时轻咳了一声。   “都在船上。”一名壮汉沉静地说。   “本门的规矩是,花红须事前一次付清。”   “是的,已全部带来,五只银箱,每只十两十足纹银一百锭,半文不少。”   “好,十天之内,你们主人可以得到他应该得到的报酬。’身后的语音阴森无比。   “敝主人翘首相望。”   “你们可以走了,沿小径东走,不要回头。”   “遵命”   四人转身急步走了,船留在码头。   不久,船驶向对岸,有一位老舟子撑篙。雨笠戴得低低地掩住面孔。   老舟子是如何登舟的?没人知道。   第七天,杨州武林世家江北第一豪杰,赛孟尝韩伟韩大侠,午正时分死在杨州最豪华酒 楼太白居的门楼口,背心留下一把锋利的双刃飞刀。   脚下,留下一块白银铸制的符牌。   有人认识这种符牌:天刃符。   天道门十大使者之一,天刃使者的信记天刃符。   九月天。湖广大江北岸的大城:黄州府城。   府城北郊七星有座小湖,湖东岸的红叶庄,是大江私枭集团湖广五首领之一,一个最凶 狠,最狡诈,最强悍的黑道领袖人物,闹江孽龙欧阳江的山门。   湖广是全国的精华地区,大江在湖广流程最长,上起夷陵州,下迄江西九江。   这段千余里江面,共有五位私枭首领,各尽地盘,经常因利害攸关而你杀我代,江上陆 地各显神通。   红叶庄警卫之严密,江湖朋友有目共睹,没有任何了位江湖人士,能平安地接近庄外围 三里内而不被发现,如敢不听警告再行深人,有死无生。   闹江孽龙的师父,是早年威震江湖的飞云神龙孙旋的得意门人。飞云神龙为祸江湖,好 色如命。   闹江孽龙不仅承受了乃师的凶横性格,也承受了好色如命的嗜好,甚且过之。   这位私枭头头,到底有多少妾侍情妇,恐怕连他自己也弄不清。   反正稍不如意,就将这个可怜的女人赐给那些替他买命的手下党羽,自有党羽替他弄来 另一个补充,甚至补三个四个,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天午后不久,三艘小船在湖中缓缓划行,船上的莺莺燕燕一个比一个娇,一个比一个 艳。   她们都是欧阳庄主的女人或待女、丫头。   欧阳庄主今天难得清闲,居然有兴趣带了大群女人游湖。   这座湖,是欧阳家的私产,湖滨岸畔,长满了荷菱,残荷中水禽众多,船过处群鸟争 飞,引得这些美丽的女人兴高采烈地大笑大叫。   蓦地——   左首的小船传出一阵惊呼,两位划浆的女人二不小心浆下重了些,左舷突然入水,船顺 势翻覆,船底朝天,群雌落水。   两艘船向中聚集,七手八脚抢着救人。   闹江孽龙一代水中强人,双脚稳住船,俯身伸手将落水的女人往船上提。”   一个,两个……   左手一抄,抓住了水下伸出的一只纤纤玉手,向上一提,提上一个水淋淋的彩衣美娇 娘。   他虽然不知道妻妾的数目,但对所拥有的女人面貌,多少有些印象。   这个女人他似乎没见过。   心中刚动疑,美娇娘的右手,已射出三道细小的晶芒,全部没人心坎要害。   “哎……”   他叫出半声,巨大的拉力传到反而将他拉下船,船立即跟着翻覆。   美娇娘当然也沉入水底,形影俱消。   谁也没看清变化,谁也没留心那些美娇娘是不是自己的人,更弄不清庄主为何覆舟落水 的,混乱中,这种错误是必然的。   而且,变化太突然。   一阵大乱,在湖岸警戒的人纷纷赶到,跳入湖中救人。   闹江孽龙号称大江上下水性第一,潜水五百步不需换气,水底可以力搏蛟龙,活捉大鱼 生吞活剥。   可是,今天却一下水就声息全无。   结果,廿一个女人,淹死了十四个。   闹江孽龙欧阳庄主的尸体,从湖底的污泥中打捞上来了。   查验的结果,在心房找出三枚特制的小针。   针长一寸二分,粗仅半分,、但锋尖头部却粗一倍,长四分,尾部延伸的触稍向内凹因 此象是倒锋,能进不能出。   也由于八分长的尾部细一倍,前重后轻,不需要加装尾丝,便可保持直线飞行。   在湖岸泊舟的码头栏干上,找到一块刻了符禄的银牌。   有人认识这种符牌:天道门十大使者中的追魂符,追魂使者的信记。

初春,郑州依然风雪交加。   本城的名仕绅东方尚义,绰号称及时雨。   据说,他是少林的俗家门人,但从不与人争强斗胜,虚怀若谷,甚至从不承认自己会武 功。   东方尚义人如其名,疏财仗义慷慨大方,对登门求助的人从不拒绝,排难解纷甚得各方 人士尊敬。   他本人暗中经营粮行油坊,也就是所谓暗东,以免失去仕绅的身份,经商的人是下等 人。   这种疏财仗义排难解纷的人,被人称作豪侠,妒嫉他的人必定不少,尤其那些土豪劣 绅,更是恨之切骨,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这几天风雪交加,天一黑,全城在风雪中沉寂如死城,交通完全断绝,没有人敢在外行 走。   只有一些更夫不敢懈怠,忠实地按时打更。   三个身穿白的人影,从北面跳进了东方家的后院。   后院北面,是另一户姓陶的人家,恰好约了几位石匠朋友,在客堂中围炉小酌。   姓陶的是有名的石匠,石匠们普通有几斤蛮力,有蛮力便好勇斗狠。   说巧真巧,一位石匠,便急,冒风雪冲出院子小解。   突然发现屋顶出现三个白影,石匠已有了五六分酒意,以为见到了鬼,为了表示自己胆 大包天,不假思索地抓起一盆景,奋力向屋顶的白影猛扔。   “有鬼……”石匠同时大叫。   糟了,一个白影接住花盆,立即飞跃而下,刀光一闪,石匠人头落地。   三个白影同向堂屋冲,里面的其他石匠也恰好闻声启门向外察看。   第三个白影重行外出,屋内却留下十三具死尸。   白影跳落东方泉的后院,三面一分形影俱消。   一声鬼啸传出,压下了劲烈的罡风。   片刻,鬼啸声再起。   东方家院深宅广,连五进共有五六十间房舍,每座院子都有一座小型花园。积雪盈尺, 草木凋零。   罡风所经,枯枝发出慑人心魄的呼啸声,再加上尖厉刺耳的鬼啸,更是令人心底生寒 的。   第三次鬼啸传出,三进院有了动静。   先后出来了五个人,站在院廊下冷然静观其变。   “那一路的朋友,可否现身赐教?”主人及时雨东方尚义沉声问。   前面廊角的暗影中,踱出一个黑袍人。   雪光朦胧,黑得十分抢眼刺目。   所穿的是双面怪袍。一面白一面黑,如果将白的一面向外,往雪中一伏,不是行家决难 分辨人雪。   黑影一晃,便到了院子中心,站在雪中不言不动,象个从黑暗地狱逃出阳世的鬼魂。   五人冒雪踏入院子,两面一分。相距约三丈左右,东方尚义独自上前。   “朋友请了。”东方尚义抱拳行礼:“大驾风雪光临寒舍,东方尚义深感荣幸,请教朋 友高名上姓。”   黑袍人不言不动,毫无反应。   “朋友想必有难言之隐,不便亮名号。”东方尚义修养到家,不再追问:“请移玉客 厅……”   “哼!”黑袍人总算发出了声音。   “朋友……”   一声鬼啸,黑袍人突然扑上,一记现龙掌劈面吐出,飘雪被强烈的掌风激得折向而飞。   出手便是霸道的内家掌力,东方尚义难免怒火上冲,但强忍怒火移位避招,吸口气功行 百脉,拉开马步。   “朋友……”他同时急急喝止。   他的一位同伴及时掠出,一记佛云拨雾挡开了黑袍人跟踪追击的第二掌,双方的掌力皆 浑雄无比,同向侧飘出八尺,似乎势均力敌。   “咱们后会有期。”黑袍怪人沉声说,似乎这一掌占不了便宜,不再逞强,及时撤走。   黑影凌空骤升,倒飞出两丈后,再一鹤冲霄跃登前面的屋顶,积雪纷纷下坠。   “不要追了,这人的来意可疑。”东方尚义拦住作势追赶的四位同伴:“追也追不上, 这人的轻功已臻化境,追上去要吃亏的。”   五人从容转身,向廊厅举步。   谁也没料到厅阶两侧潜伏在雪中一身白,即使走至切近也无法分辨。   刚登上阶顶,暗器如暴雨般光临背心。   阶右的石鼓顶端,遗留下一块银牌:血符。   这块银牌所刻的符录,以朱漆填底,所以叫血符,天道门十大使者中,血符使者的信 记。   五个人一个也没救活。   东方尚义中了两把飞刀,向抢救的亲随说出事故的经过,才咽了最后一口气。

南京,大明皇朝的南都,天下第一大城。   以往,这里叫金陵,好几朝世代的皇都。   奇怪的是,在这里建都的,都是短命皇朝。   说穿了并不奇怪,这里是江南的代表性地区,太富裕了,太富裕便令人懒惰,奢侈,腐 化,贪生怕死,汲汲于争名夺利……

雍不容在新年过后,就感到每天都烦恼。   比方说:上赌坊手气奇差;与混混们在秦淮河风月场所打架总是输:帐房交下的滥帐一 直算不清出差错;等等、等等…   六年前,他将本名雍有容改成雍不容,从大胜关老家进都城混日子,在龙江船行做小伙 计。   他一直就默默无闻,六年了,还混不出什么名堂来。   这段新年过后的日子里,他的烦恼似乎有增无减。因为,也许寒冷的缘故,气氛不太 对。   他发觉南京暗流激荡,有许多高手名宿象是来赶集。   他的代步小鳅船,沿中新河向南上航。   过了新江关码头。船只渐稀。   上游的终站是大胜关的大胜港,这一带偶或有些图方便贪便宜的中型船只,从大胜港驶 人中新河,不是大江,可以节省半至一个时辰的航程。   向西望,江心洲挡住了视线,看不见七八里外大江的壮阔景色,但仍可看到大型船只参 天而起的巨大风帆。   那些三桅大船的主桅,有些高有十三丈,三或四段风帆大得惊人,还在卅里外都可以看 得一清二楚。   活在江上,看多了就不以为怪,在大江上下,各地的船只型式各异,但在他眼中,一瞥 之下便可分辨出是何处的船只,何型与何种用途他一清二楚。   后面,一艘八浆快船行将接近。   两浆与八浆,相差太远了,追及自是意料中事。   不经意地扭头四顾,看到了那艘船。   “我看,麻烦又来了。”他暗自嘀咕:“天杀的!这段时日里,我一定冲了某一位太 岁,得罪了某一位神佛,不然为何光走霉运?”   他右浆加了一分劲,船向左岸靠,贴岸行驶,应该可以避免麻烦吧?   他认识那艘快船,镇南徐家的,没错。   大胜镇分为三部份:大胜关、大胜港、大胜镇。   关,是南京廿六卫中的一卫,派有一位千户长坐镇,负责陆上的防务,配属有江防水军 一小队十二艘巡江船,负责江防治安,缉私,捕盗……   港,是往来船舶的码头区,但长程客货船通常不在这里停泊,除非避风或发生意外才驶 入港中暂避。   码头区也就是商业区,最复杂的龙潜虎伏地段,设有巡检司衙门。   镇,是本地老居民的居住地,位于港的南面。   南郊,星罗棋布散落着一些田庄,这些田庄的主人,才是镇的名流,地方上的爷字号土 豪或权势人物。   大胜关是南京的南面门户,原来叫大城港镇。   本朝定鼎初年,陈友谅从这里进兵威胁京师(那时的京师在南京,朱洪武派杨景扼守, 在这里大破陈友谅的大军,从此,奉圣旨改大城为大胜。   两百多年来,这里的人已经不知道“大城”的故名了。   大城镇徐家,就是大名鼎鼎的本镇田庄主人之一,叫徐定还徐大爷。   据说,徐大爷是莫愁湖中山王徐家的族人   两百多年来,中山王除了世袭的庄爷仍在之外,权势早衰,徐家的众多子孙星散各地各 谋生路,有些后裔似乎忘了自己的显赫家世。   徐大爷绝口不提中山王徐家的事,当然不承认是中山王的后裔,此徐非他徐,不需抬出 功臣王府家世来唬人,事实上他在大胜镇已经拥有最高的财势。   与豪强为邻,决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雍不容的家,就在徐家田庄的东面三里左右,是一片比徐家小十倍的小农舍,合当然比 不上庄,雍家的田产也比徐家少十倍有余。   三里,目力可及,中间隔了青葱的稻田,有小径可以往来。   平时,雍家的子侄,根本不敢经过徐家田庄,往来镇港,绕走另一条小径,远了两里左 右。   雍不容也一样,宁可多走两里路,以免碰上徐家的子侄。   徐大爷的三个儿子:徐忠、徐勇、徐义,不但是大胜镇有名的恶少,也是大胜港的地头 龙,没有人敢招惹他们,惹上了保证日子不好讨。   从小,徐家三兄弟就吃定了雍不容。   从小,徐大爷也吃定了雍不容的老爹雍永和。   与豪强为邻,必须能忍,忍字头上一把刀,不忍也得忍。   也许,这就是雍永和把儿子定名为“有容”的缘故吧!有容乃大,大则无所不包容,肚 大量大才能活得愉快。   但他离开家园独自出外谋生,却把名字改为“不容”。意思是天地不容,人为刍狗!   当然,镇上的人,大多数不知道他在外面混,改有容为不容的事。徐家是知道的,却不 探究改名的因由。   聊可告慰的是,两家世居三代以来,除了小时候彼此吵过打过架之外,长大之后,便不 曾发生过真正不愉快的事故,所以倒还相安无事。   这得归功于雍家能忍让,所以才能相安无事。   这几年,徐忠和徐勇已经有了子女,不再狂傲嚣张,但老三徐义刚好二十出头,似乎比 两位兄长早年的行为更狂傲嚣张,更喜欢欺负乡邻。   而且,更多了一位女暴君:徐霞。   这位大小姐其实并不大,十七岁多一点,正是性情最不稳定,最易变,最会挑毛病的尴 尬十七岁黄金年代,会做梦的年龄。   问题出在徐家请了教师爷,教儿女练武。   徐家本身就具有家传武艺,再肯花重金聘请名武师做教师爷,可知必定兼具备名家之 长,拳剑大佳自是意料中事,一拳就可击毙一头大牯牛不算夸张。   大多数殷实家户,讲的是耕读传家,而徐家却正好相反,耕武传家。   八浆快船渐来渐近,不久便到了后面二三十步。   一点不错,中间坐着徐义、徐霞兄妹俩。   他心中暗叫不妙,他就怕碰上这两难兄难妹。   去年他回家,在大胜港码头。就碰上这一双难兄难妹在码头,向一艘外地来的小客船旅 客挑衅。   他恰好鬼撞墙似的把船靠旁停泊,遭了无妄之灾,徐义硬指他是那艘船几个倒楣的同 伴,有理说不清。   结果,他挨了一顿揍。   冤家路窄,怎么今年又碰上了?   每年的清明前三五天,他必须回来扫墓祭祖,仅在距客州里的南京干活,清明不返家扫 墓,那还得了?他老爹不揍他个半死才怪。   他想躲,躲近岸行驶,应该躲得过的。   是祸躲不过,半点不假。   “喂!雍有容,回来啦?”徐义突然大叫。   八桨快船慢了下来了,而且向他的双桨船靠。   “是呀!清明快到了哪!”他只好陪笑。   快船中间没建有蓬或舱,双桨代步小船也没有任何遮蔽物,所以双方都看得真切。   徐义高大健壮,象头大牯牛,剑眉虎目,确也一表人才。   徐霞从小就是大胜镇的小美人,愈长愈漂亮,有江南美女的妩媚俏丽,兼有北地女郎的 高挑身材,刚健婀娜兼而有之,所以眼睛长在头顶上,对于作弄镇上的年轻子弟,她兴趣甚 浓。   刚眉开眼笑听对方说着中听的奉承话,很可能立即变脸给对方两耳光,甚至赏一记粉 腿,毫无大闺女的风度。   所以这两年来,大胜镇的年轻绅士们,虽知道徐家有女怀春,但谁也不敢再引诱这位女 强人了,碰上了就躲得远远地,敬鬼神而远之。   八桨快船傍在他的右舷外侧,采同一速度齐头并进,有意与他纠缠。   徐霞那双亮晶晶的明眸,无所忌惮地直盯着他,眼神怪怪地,总算比去年杏眼睁圆狠盯 着他好多了,女强人发起威来,委实让人感到浑身不自在。   “今年你没带同伴回来呀?”徐义盯着他笑,是一种恶作剧的,不怀好意的笑。   “徐三爷,你饶了我好不好?”他委委屈屈地苦笑:“去年的事你已经弄清楚了,我冤 枉挨了一顿,看到你们两位,我好象骨头又开始发痛了。”   “哈哈!该说骨头发痒,皮肉也痒了。”徐义得意地大笑。   “我怕你,三爷。你看,我只有一个人。”   “还好,我今天心情好。”   “阿弥陀佛。”   “你信佛?”   “冲免挨揍份上,信又何妨?”   “真没出息!”徐霞突然不屑地说。   “人贵自知,贤兄妹的拳头重,揍起人来象千斤大铁锤。我没出息已经被打得受不了, 再有出息,恐怕身上就没有几根骨头是完整的了。”   “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严重,我的拳头有分寸,这就是内家拳的奥妙,力道收发由心, 我不会真的把你的骨头打碎,毕竟咱们是一起长大的邻居。”徐义得意洋洋,为自己吹嘘 着。   “哦!徐三爷,什么叫内家拳?”他傻傻地问,怪认真的。   “这……你不懂也就算了,反正说也说不清。喂!你在龙江船行干了几年的活呀?”   “六年。”他说:“十七岁就去了。家里的田有我哥哥照料,我总不能在家吃闲饭 呀!”   “你在船行的差事是什么?”   “开始是在帐房打打杂,两年后跟着两位夫子整理散帐,这两年随周东主往来各埠头, 处理各分行的特殊事故,管理零星运栈单等等琐事。再过两年,我可能升任夫子的助理呢! 承受周东主看得起我,我总算快要熬出头来了”。   “哼!再熬出头,也是个玩笔杆的究夫子。”徐霞撇撇嘴红艳的樱红小嘴:“你还真有 出息。”   “能充任夫子,那可了不起哪!”他正经八百地说“一年赚个三二百银子,比种田强两 三倍呢!何况不用受风吹日晒,逍遥自在夫复何求?”   “哼!你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心愿?”   “是的人……”   “人贵自知。”小姑娘学他的口吻接口。   “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呀!”他无意中扭头回望:“咦!那是浪里泥鳅快船呢!怎 么驶入新河来了?那十个桨夫好壮。”   后面半里左右,有艘窄长的,专在大江行驶的十桨单桅快船,正破浪向上急驶,十只长 桨急而深,船速十分惊人。   徐义转头一看,脸色大变。   “赶快离开!”徐义向八名船夫急叫:“那些混蛋竟然胆敢赶来,哼!到码头再收拾他 们!快!”   八桨齐动,船向上游破浪飞驶。   “哼!他们如果追上来,我要用逆水行舟钻心针,送他们去见阎王。”徐霞恨恨地说, 秋水明眸中,突然涌起浓浓的杀机。   雍不容耳力极为锐利,对方的船虽已象劲矢离弦,但他已将小姑娘的话,听了个字字入 耳。   徐家的快船轻而短,所以虽然少了两只长桨,速度并不比浪里泥鳅逊色,逆水上航快逾 奔马。   雍不容的船慢,他不想卷入漩涡,心中明白是徐家兄妹的仇家赶来了,这件事与他无 关,船保持原来的速度,缓缓沿河岸旁向上划行。   浪里泥鳅船首微摆,竟然向他的船接近。   “天杀的!似乎麻烦又来了。”他低声咒骂:“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看样子,这 几个混蛋知道不易追上,转而打我的主意了。”   果其不然,浪里泥鳅发疯似的从他的右后方急撞而来,显然有意撞翻他的船。   “喂!喂!你们这是干什么?慢来慢来……”他大叫,船向河岸急靠,保船要紧。   这一带河岸没建河堤,岸旁生长着嫩绿色的短芦苇,二月末,芦苇仅抽出幼苗,去年的 枯苇仍在,船靠上去,响起一阵芦枝折断声。   船搁上了河滩,浪里泥鳅也在右面贴牢了,把他的船挤在滩岸旁,动弹不得。   除了十名健壮的桨夫之外,乘客是两男一女,男的粗壮结实,满脸横向。四十来岁的壮 汉气概不凡,都佩着分水刀。   女的卅岁左右,徐娘半老姿色不差,穿墨绿劲装,佩剑,成熟女人的体态,在劲装的衬 托下,极为诱人,隆胸细腰,加上媚目流波粉脸桃腮,挑逗力增加十倍,比一般的女人更具 强烈的吸引力。   两大汉一跃过船,两端一堵气势汹汹。   “你—一你们……”他惊恐地叫,而且在发抖。   女的这才跳过船来,迎面俏立,醉人的香风人鼻,美丽的面庞直逼至切近,吐气如兰中 人欲醉。   “不要怕。”女人用平和的语气安抚他:“你认识那两个姓徐的男女,没错吧?”   “这……?”   “不要说谎,说谎会送命的。”女人话中的含义可就不平和了:“你们并船行驶有说有 笑,瞒不了人。还有,我只要看着你,就知道你心中在想些什么。现在,你就在打说谎的主 意。”   “姑娘,你错了。”他突然镇定下来:“我在想,你们是些什么人。”   “是吗?你能知道些什么人?强盗?”   “不,你们不是强盗。”他不再发抖:“我知道不少人,因为我在大江这条水路上,整 整混了六年,对英雄好汉与牛鬼蛇神,有颇为深人的了解,不敢说见识广博,至少不算外 行。”   “真的?认出我们的身份来历吗?”   “你们是徽山湖腾蛟庄的人。”他暗中戒备,但神情镇定:“如果我所料不差,你是腾 蛟庄二庄主夫人,离魂仙姬范春萱:宇内三妖之一,鬼母凌三姑的得意门人。你的测心术火 候已有七至八成。”   “咦!你……”   “我是一个冷眼旁观,不管闲事的人。现在,你已起了杀机。吴夫人,请不要在我身上 打任何主意,那不会有任何好处的。”   “你是说……”   “一个冷眼旁观者,宗旨是不管闲事,事实上不可能不牵涉人一些意外事故中。一旦牵 涉到某件严重的事,必定危及自身的安全,如果不得不起而反击,那将是石破天惊,雷霆万 钧的暴烈行动,后果将只有一个。”   “你死我活?”   “不错。”   “你行吗?”   “行。”他信心十足,虎目中突然涌现慑人心魄的奇异冷电。   似乎,他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不再是普通的船夫,而是自天而降的天神,威严,勇 猛、坚强、冷森。   这瞬间的气势突变,真有脱胎换骨的不可思议蜕变现象发生,令人惊然而惊。   两名大汉脸色一变,情不自禁各退了两步,被他突变的气势所惊。   离魂仙姬也心中一震,也脸色一变。   “我不相信。”离魂仙姬沉声说。   “我知道,你已经用行动来求证了……”   两名大汉突然冲进,四条铁臂象虎爪般聚合。   离魂仙姬则中食二指戟立刺出,捷逾电闪,直戳七坎大穴。   看劲势,不象是制穴,简直就是以手指当刀尖,要刺人他的胸腔。   惊叫声传出,两名大汉在他的双手微动下,手虽未触及两大汉的双手或身躯,两大汉却 在惊叫声中,倒滚翻飞起,远出两丈外,在水响如雷中,掉落滚滚江流。   离魂仙姬的手指,贴在他的七坎穴上。   “我要震断你的手指。”他双手叉腰屹立如山,语气冷森。   “不……不要……”离魂仙姬脸色泛青,右手点穴的手指血色全无,手臂在发抖。   “我要毁你的内丹。”   “请放……我一马……”离魂仙姬噪音完全走了样,丰满的身躯开始颤抖。   “你还有什么要问吗?”   “不……不了……”   “好,你可以走了。”   离魂仙姬踉跄退了两步,几乎要摔倒。   十名雄伟的桨手,一个个惊呆了,全用惊疑的目光,在雍不容和离魂仙姬两人之间审 视。   他们似乎还不明白,何以会发生这种不可议的变故。   “咱们回……回龙江关……”从船尾爬上船的大汉,用惊怖的语气叫。   “掉头,走!”离魂仙姬跳回船匆匆发令。甚至不敢再看他一眼。   另一名大汉由同伴拖上船,浑身冷得不住发抖,水的确太冷,片刻便会冻僵。   浪里泥鳅驶离,掉头,十桨齐动,顺水顺流去势奇疾。   他摇摇头,苦笑一声,架好桨,不徐不疾驶上归程。   雍家农庄规模小,比起邻居徐家差得太远了,除了牲口厩与栏之外,正屋只有三进两座 四合院而已,雇请的长工也只有十个左右。   雍家的主人雍永和,附近的人皆称尊之为雍老爹,为人随和颇孚人望,但谁也没把他看 成特殊人物.他只是一个殷实老成持重的老农。

三代以来,耕箱着祖传下来的三四百库田只能算是小康的农家,小康当然属于令人羡慕 的对象,但还不至于引人妒忌。   雍老爹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雍不容是老二,老二在家庭里,通常是最俏皮捣蛋的一 个。由于继承权的传统有利于长子,老二最好能早些为日后创业打算,任何富裕的农家,三 代之后,能分的田地就没有几亩。   后进的东厢,有一座雅室,是主人的书房,书不多,种田人不需要读太多的书。其实, 主人在这里,打坐的时间比看书的时间多。   近后壁有一座大型长柜,里面放置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器物,外面有两把怪异的圆环形怪 锁,只有主人才能开启。   其实,这间雅室不可能有外人闯人,根本不需要加锁,长工们不可能进入内院范围内。   天黑了,雅室灯光明亮。   年已近花甲的雍老爹,依然红光满脸,发须漆黑,目光样和,举动沉稳。   父子俩隔着书案品茗,神态安详和蔼。   “徐家的老二老三,经常在府城好勇斗狠,早晚会出纰漏的。”雍老爹微笑着说道: “惹上了鬼母的门人,那会有好处?幸好他们跑得快,不然麻烦大了。”   “跑得不够快,他们以为那些人不会追来。”雍不容说:“也幸而有我无意中替他们挡 灾。”   “跑得快,是保命的不二法门呀!”雍老爹笑笑:“鬼母的一气指,是指功中的一绝, 你真承受得了?”   “那女人只具有七成火候,用来抓痒还不错。爹,龙江船行这几年来,一直就一帆风 顺,周东主人手众多,足以支撑局面,不可能有意外的棘手事故摆不平。孩儿想,已经没有 留在他身边,替他分忧的必要,孩儿该独自闯荡历练……”   “不可以!”雍老爹正色说。   “是,爹。”他急急应喏。   “俗语说:受人之恩不可忘。”雍老爹郑重地说:“想当年,周东主无意中助为父一臂 之力,免去为父一场牢狱之灾,为父当时在心中许诺,要替他度一次生死劫难。你仅在他身 边耽了六年而毫无表现,岂可半途而废?”   “是,爹。”   “清明过后,立即回去。”   “是,爹。”   “腾蛟庄的人,很可能牵涉到龙江船行,你必须特别留意。”   “孩儿知道。”   “我还是一句话,如非生死严重关头,严禁暴露身份。”   “可是……孩儿已和离魂仙姬照了面……”   “办事时,你不会用易容术吗?”   “孩儿留心就是。”   “那我就放心了。你内丹已成,突破了不可能的境界,为父颇为放心宽慰。但武学深如 瀚海,天下间,具有奇技异能之士大有人在,一切自己小心。”   “孩儿当特另小心。”   “徐家的人,可能还会找你,如何应付,你自己瞧着办好了。你走吧!和你哥哥商量扫 墓的琐事。”   “孩儿告退。”   采办日用品,必须到镇上或港埠区购办。   已牌左右,雍不容出现在镇上。   刚转过街口,便感觉出不平常的气氛。   十余名徐家的长工,其实是徐家的打手,分列在街两旁,虎视眈眈,似有所待,气氛颇 为紧张。   街口,是通向港埠区的起点,镇与港中间,有一段约两百步的小石子路,事实上镇与港 是分开的,往来却十分方便。   他心中明白,徐家已经有应付来人寻仇的准备。   这些打手不是用来对付他的,徐家的人根本不知道雍家会武,一个打手对付他足矣够 矣!   不需劳师动众派大批人手在镇上等他。他所料不差,打手们的注意力,并不是在他的身 上。   他匆匆越过打手罗列的地段,身后却传来徐义的叫声。   “雍有容,你回来。”徐义的叫声有怒意。   他不能逃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三爷,有事吗?”他转身怯怯地问。   徐义与徐霞,站在一家住宅的院门外向他招手。   接着,老二徐勇随即从院门踱出。   “你过来。”徐老三毫不客气招手叫。   他苦笑一声,畏畏怯怯地走近。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 二 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 二 章   街上有行人往来,全都用诧略的神情驻步观看。   “昨天他们拦住了你的船,是吗?”徐义沉声问,脸色很难看。   “是的,三爷。”他不否认,否认也没有用。   “你把我的事告诉他们了?”   “没有呀!”   “你说谎!”徐义声色俱历。   “我没说谎的习惯,三爷。”他陪笑分辨。   “啪”一声暴响,徐义给了他一耳光。   “你还敢否认?哼!”徐义指着他的鼻子吼叫。   “你……”他抚弄左颊被打处:“三爷,你太过份了。我什么都没说,我……”   “那你说了些什么?”徐勇过来拉开乃弟,语气倒还和气:“把当时的情形,说来听听 好不好?”   “他们问我为何并着你们的船行驶,问你们姓什名谁。我告诉他们,说三爷怪我的船挡 住航路,很光火。我辨称根本不认识三爷,我只是一个船夫。”   “这不是说谎?”   “这不损害任何人,不算说谎。”   “他们相信了?”   “是呀!所以他们转回去了。他们还算讲理,不但问得和气,更没动手打人。”他愁眉 苦脸地说:“王爷,我懂胳膊往里弯的道理,”所以不理会他们,但你们并不重视乡谊,该 怎么办你说好了。”   话说得份量不轻,尽管态度上显得怯懦可怜。   有些人永远以为自己高人一等,永远以为天生应该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   徐家兄弟就是这种人,认为是有权任意压抑别人的人上人。   徐勇的脸变得难看极了,也许是被这几句话刺激得恼羞成怒了。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用这种话来讽刺我。”徐勇厉声说。   接踵而至的行动是一顿狠揍,拳脚交加,把他打得仆而后起,口鼻流血如注。   徐义在一旁抱肘而至,不住替乃兄呐喊助威。   徐霞袖手冷眼旁观,甚至不住微笑。   终于,他被第九次打倒在地,昏厥了。   “别装死,你骨头生得贱。”徐勇在一旁凶狠地磨拳擦掌怒叫:“你给我站起来。”   他当然无法站起来,装昏就装到底。   “噗噗!”   徐勇在他的腰胯上踢了两脚。   围观的街坊,已散去大半,散去的人不忍卒睹,一面走一面低声咒骂徐家兄妹。   街尾一面,出现一位象貌威猛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一位英俊魁伟的壮年书生型人物,和 一位十七八岁的妙龄小姑娘。眉目如画,秀逸灵慧,极为出色。   “喂!你们。”中年人伸手指指仍在一旁围观的街坊大声叫:“你们眼睁睁看着这些人 行凶而不加制止吗?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站得最近的一位中年市民,急急摇手相阻。   “客官外地人,千万休管闲事。”中年市民低声惶然说,随即急急溜走。   十余名打手,不约而同向三人接近,一个个怒目而视,气势迫人。   徐勇象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蹦而起到了中年人面前,气得象头疯牛。   “你这狗东西混蛋……”徐勇的咒骂声象打雷。   中年人身后的壮年书生,身形一晃便超越而出。   “啪”一声暴响,耳光声压下了咒骂声。   “呃……”徐勇闷声叫,踉跄急退,口中血出,左颊出现失血的五个指痕。   “混帐东西无礼!”书生也咒骂,如影附形跟上,劈胸踹上一脚。   “砰!”徐勇仰面摔倒。   变化太快,站得最近的徐义竟然没看清变故发生的经过,本能地怒吼一声,冲上向书生 来一记毒龙出洞,一拳直排中宫抢攻。   书生左手一抄,五指如钩,扣住了捣来的大拳头,向下一带。   “跪下!”书生沉喝。   “哎……哎哟……”徐义狂叫,只感到右拳快被扣碎了,痛人心脾,手臂发麻,全身脱 力,痛得眼冒金星,噗一声,身不由已重重地跪下了。   徐霞大骇,急冲而上。   十余名打手也大吃惊,呐喊声中向前合围。   “全毙了他们!”中年人沉声叫,叫声象石洞里响起一声焦一雷,震得十余名大汉心惊 肉跳,耳膜欲裂,头如被巨锤所重击。受不了啦!   小姑娘罗裙飘飘,迎上冲出的徐霞。   “我要折断你的手脚。”小姑娘叫,左手前伸,纤纤玉手象只钢钩,大概任何被沾及的 物体,皆可能被钩住加以毁灭。   “四海兄,请收回成命!”有人高叫。   “稍候!”中年人四海兄及时发令。   书生的右手爪,已距徐义的顶门不足三寸,假使叫晚一刹那,手爪搭落,徐义性命难 保。   徐勇正吃力地爬起,脸上的指痕已经开始红肿。   “王叔,请……请助小侄毙……毙了他……他们……”徐勇嗄声求援。   是另一位颇有气概的中年人,站在四海兄身旁陪笑打招呼。   “勇贤侄,你已经死过一次了,还说这种不得体的话?”中年人王叔沉声说:“真是不 知死活,你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侄不……不知……”   “快来向李前辈陪不是。”   “这……”   “你该听说过天下五邪。”   “这……哎呀!李……李李……”   “四海邪神李四海,长子邪剑李玉成,那位是四海兄的千金李玉真姑娘。四海兄名列五 邪中的第二邪,杀人如屠狗的邪道之霸。现在,你知道自己是如何幸运了吧?还不过来行 礼?”   徐勇打一冷战,到抽一口凉气。   “小侄徐……徐勇……”徐勇真吓坏了,踉跄趋前行礼:“叩……叩见老……老前 辈……”   四海邪神哼了一声,目光回到王叔脸上。   “他是敝友锦毛虎徐定远的次子徐勇,那位是老三徐义,与女儿徐霞。”王叔陪笑说: “请冲兄弟薄面,饶他们—次,谢啦!”   “哦!南五虎之一的锦毛虎,与你老哥有交情?”四海邪神脸上的浓霜仍在。   “是的。”   “北五虎和南五虎,只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你老兄绰号叫奔雷剑,奔雷剑王杰名列武林 十剑中的第四剑,位高辈尊名震江湖,却交上这种鱼肉乡里的小豪小霸,不觉得有失身份 吗?”   其实,北五虎与南五虎十个人,都是颇有地位的高手,辈份并不比武林十剑低多少。   当然,十只虎与武林十剑,比起天下五邪当然低一级,这仅指声威而言,辈份却是相等 的,彼此的年岁也相差有限,都算是名动江湖的名宿。   “朋友愈多愈好,不是吗?”奔雷剑王杰讪讪地说:“有时候,小豪小霸还真值得一交 呢!”   “王老兄,你告诉令友。”四海邪神冷冷地说:“今后他徐家的子弟,最好离开我四海 邪神远一点。我李四海邀游天下,最讨厌那些仗势欺凌弱小的武林败类。”   一个真正的武林人,必须具有武林朋友的风骨,向强劲的对手挑战,决不能向一个毫无 抗拒之力的弱者肆意凌虐。今天我放他们一马,你可以问问他们,在这里做了些什么够光彩 有面子的好事,哼!   举手一挥,带了子女扬长出镇而去。   雍不容躺在地上,象是死了。   奔来三四位镇民,七手八脚把他抬走了。   徐家的宏大客厅中门开启,迎接佳宾。   主人象貌堂堂,雄壮伟岸,由于是天生的夹色怪头发与众不同,有黑,有黄,有灰,所 以被戏谑地叫作锦毛虎,也因之而成为绰号。   天下以虎为绰号的人很多,但有名气的则有十位,恰好平一均地分处北五南七十三布政 司中,所以江湖朋友称之北五虎和南五虎。   徐老太爷徐定远名列南五虎,在四海邪神面前或许低一级神气不起来,但决不是小豪小 霸,而是具有威望的实力派人物,有财有势的所谓武林道义。   武林人与江湖人不同,江湖人并不一定会武,所以如果把武林朋友一概称为江湖人,保 证会受到许多武林朋友的严重抗议。   锦毛虎徐老太爷就不是江湖人,徐家没有任何一位子弟在三教九流斯混,也没有任何一 位子侄沾手江湖行业,他只是一个建立势力范围的地方豪强,一个有身份地位的恶霸地主而 已。   但由于他交游广阔,有许多朋友是武林名人和江湖好汉,加上绰号又充满江湖霸气,因 此有不少江湖道上的豪客,误认他是同道。   奔雷剑王杰,名列武林十剑的第四剑,过去曾经替任职公门的朋友奔走助拳,聊算白道 人士,还不能算是真正的江湖人。   贵宾是奔雷剑王杰,是专程前来提警告的好朋友。   主人锦毛虎屏退仆从,他的三个儿子徐忠、徐勇、徐义,与及女儿徐霞,分坐在堂下相 陪。   有关徐勇痛打雍不容,被途经大胜镇的四海邪神惩戒的事,锦毛虎不但不责备自己的儿 女胡作非为,反而怪四海邪神多管闲事,但少不了向奔雷剑王杰诚恳地道谢。   奔雷剑不便多说,他不是为此事而来的。   “定远兄,四海邪神的事,算是已经过去了,这位邪道魔头说话算数,不会再过问这件 事。”奔雷剑开始说上正题:“兄弟得到一些有关府上不太好的消息,特地赶来通知徐兄 的。”   “王老哥,不知这些消息,为何与舍下有关?”锦毛虎已从奔雷剑的神色中,看出不吉 之兆。   “定远兄,你该知道腾蛟庄的事。”   “微胡的腾较庄?”锦毛虎当然知道江湖动静。   “不错。”   “腾蛟庄有三位庄主,大庄主闹海蛟焦腾蚊、二庄主五爪蛟吴豪、三庄主百灵蛟曹变 蛟。该庄是黑道凶枭的庇护所,坐地分脏的秘密垛子窑,招惹不得。”   “好象你已经招惹了他们。”   “什么?怎么可能呢?”锦毛虎大吃一惊:“腾蛟庄远在山东微山湖,远得很呢?想招 惹也沾不上边呀!王老哥,你不是说来玩的吧?”   “他们有一批人落脚在龙江关,另有三艘船泊在江东门码头。昨晚我落脚在江东门的金 陵客栈,发现该庄的人,四出打所早上在码头闹事,打伤他们几人的一男一女的来历。”   在码头的混混们口中,与及目击者所供给的线索,他们已查出载走一男一女的船,是你 们徐家的。定远兄,昨天尊府是不是有船在江东门码头停泊?但愿没有。   徐义兄妹脸色大变,锦毛虎更是倒抽一口凉气。   “真……真是腾蛟庄的人?”锦毛虎惶然问。   昨天徐义的船返回大胜镇,便将在江东门码头,与不明来后的人冲突经过,向乃父禀明 了,所以今天才派人严防来人寻仇报复,因而迁怒雍不容,痛打雍不容泄愤,恰好碰上四海 邪神干预,几乎不可收拾。   “半点不假。”奔雷剑苦笑:“白天他们不会来生事,晚上必定有所举动,务必早作提 防。”   “都是那个该死的雍有容。”徐勇愤然叫:“一定是他把咱们徐家的根底泄露了。这混 蛋!他还敢否认,我不会放过他的.哼!”   “我所获得的消息,确知腾蛟庄的人,是在码头仔细调查而证实是你们的船。”奔雷剑 不悦地说:“贤侄如果认为愚伯信口开口,你可以派人到江东门求证。江东门是你们的地 盘,你们脚还能查不出线索?”   “小侄怎敢无礼?”徐义乖乖认错,“信口开河”四字说得太严重,显然奔雷剑不是一 个好修养的人,不容许任何人怀疑所获消息的正确性。   “你们这些畜生!真会惹祸招灾哪!”锦毛虎急得脸色大变:“专门招惹那些惹不起的 妖魔鬼怪,是不是唯恐家不破人不亡呀!”   “定远兄,腾蛟庄如果真的找上门来,已没有怪罪谁理亏的必要了,他们从不与人说理 的。”奔雷剑摇头苦笑:“目下最重要的是,如何防备他们大举袭击,如何设法将死伤减至 最低,诸位须及早为谋。”   “兄弟方寸已乱……”锦毛虎显得似乎是担当不起风险的人。   “定远兄,方寸一乱,大事去矣!必须振作些沉着应付将到来的劫难。”   “李老哥能否请几位够份量的朋友出面,与腾蛟庄打交道?就算小犬理亏,兄弟前往陪 不是……”   “行不通,定远兄。在南京附近兄弟找不到份量够的人出面斡旋,远地的人又远水救不 了近火。他们如果决定兴师问罪,就不会接受你的道歉陪礼。”   定远兄,在这附近你该找得到有头有脸有声望的朋友。如果没有,除了严防夜间袭击之 外,别无他途,只能有一步走一步。   兄弟自然要留下来,朋友嘛!义不容辞。不瞒你说,如果五爪蛟与离魂仙姬夫妇也来 了!   “兄弟有自知之明,一比二兄弟恐难有三成胜算。因此定远兄必须找得能抵挡他们的人 出面支撑,不然……”   “这个……”   “定远兄与金陵双豪交情如何?”   “点头之交,这两豪眼高于顶,不好说话。”   “值得一试,是吗?”   “好,兄弟必须试试。”   众人计议一番,每个人皆显得惊惶沮丧。   京都的治安,也江河日下,乱糟糟蛇鼠横行,皇城里也又脏又乱。   南都更不用说,地方豪霸与豪门子弟,互相勾结狼狈为奸,江湖浪人也蜂涌而至,各显 神通,治安比京都更坏更糟。   金陵双豪就是有目共睹的豪门子弟,他们的亲朋好友全是南都的权贵。虽然南部的官吏 有名无实,大部份是闲官,但依然具有相当份量的权势,子弟们横行霸道更无所忌惮。   天高皇帝远,这些豪门子弟在追逐名利上,比京都的王亲国戚更积极,更热衷,也更方 便。   这些权贵于弟,才是真正的地方之豪。比锦毛虎这种土霸强百倍。   南都城隍巴隆,飞天大圣刘奎。就是大名鼎鼎的金陵双豪。南都城隍巴隆住在内城,府 第在水西门,地近淮十六楼。   飞天大圣刘奎的宅院,则在外城的高桥门附近。无形中,双豪划分了势力范围,分别称 雄内城外城,成了号令牛鬼蛇神的领袖人物。   据说,两人都是功臣后裔。大明立国两百多年,功臣的子孙已下传六七代,甚至九或十 代,人数到底有多少?谁也搞不清,到底是不是功臣之后,也没有人会留意或追究,反正就 是这么一回事。   反正他们与官府有往来,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也就表明他们的财势与权势,比锦毛虎这 种土霸强百倍,财大势足,不好说话那是必然的事。   锦毛虎首先携了一份重礼,具了拜帖,首先至水西门巴府,投帖拜望南都城隍。岂知那 位神气的门子,原帖掷回拒绝收礼,丢下一句话:主人无暇见客。   锦毛虎火速出城东行,疾趋高桥门刘府。   刘府的门子更神气,连帐子都不接,神情居傲已极,也丢下一句话:刘老爷不在家。   忙了半天,来回奔波了七八十里,人不但没见到,反而碰了一鼻子灰,返回时已经是红 日西沉,暮色四起,夜幕刚张。   夜,正是危险时光。   徐家已完成防卸的准备,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客厅中灯火通明,主人与奔雷剑神色紧张地商量对策,研讨当前情势。   “如果我所料不差,腾蛟庄已抢先一步,与金陵双豪通了声气。”奔雷剑神色不安,失 去应有的冷静:“有效地断绝你的奥援。日后,不论这次你是否能度过难关,你与金陵双豪 之间,也将有无可避免的冲突。定远兄,今后你得提防他们玩弄阴谋诡计。”他们竟然帮助 外地人,残害自已的乡亲。”锦毛虎咬牙切齿说:“哼!他们要付出代价的,代价必定十分 惨烈,他们将会发现付不起的。”   厅内厅外都有打手戒备,闲杂人等不可能接近。   春寒料峭,门窗都闭得紧紧地,不可能有外人进人。   可是,右面通向右厢的走道,突然出现一个只露双目的黑衣人。   “你是怎么对付乡亲的?”黑衣人的怪嗓音传到,刺耳如钢锯,但声音并不大。   堂下的徐霞反应最敏捷,猛地纤手一抖,打出三枚细小的前重后轻不需要装定向丝穗的 怪针,射向远在三丈外的怪黑影。   这种细针力不及远;太细太轻了,但她竟然用来袭击远在三丈外的人,可知她必定具有 超人的手劲,可怕的奇技。   逆水行舟钻心针,一种针类暗器中,极为霸道罕见有人使用的针中之王,听名称便令人 心中发毛的歹毒玩意,武林朋友知道这种针的人少之又少。   随着针飞跃而进,尺跃的速度骇人听闻。   三枚针一近黑衣人,便蓦地失踪,是不是已贯入人体,连徐霞也无法看到。   黑影一闪即没,象是平空幻没了。   扑来的徐霞一扑落空,大吃一惊,象是见了鬼,稳下马步僵在当地。   “哎呀!人呢?”她骇然叫。   几名打手追入右厢,他们并不知道人是往何处逃走的,只凭本能乱追而已。   “流光遁影轻功登峰造极,不要追了,追不上的。”奔雷剑惊然地说:“登堂入室如入 无人之境,来无影去无踪,白昼也无法看清形影。”   腾蛟庄有此种高手,定远兄,警哨再多也豪无用处,反而枉送性命,还是把人撤回,集 中他们现身评理。要是出了人命,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锦毛虎只感到毛骨惊然,急急下令撤回庄院外的伏椿警哨。   刚点起中庭的四盏大灯笼,厅前的中庭大院已传出此起彼落的声哨声。   厅门大开,主人在十余名打手的保护下,出厅降阶雁翅排开,气氛一紧。   院空寂寂,不见有人。   “徐某恭候。”锦毛虎定下神朗声说:“请吴二庄主赐教,徐某是诚意的。”   第一个黑影飘落,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现身。   都是穿青劲装的人,而先前现易厅旁的人却是黑衣、而且戴了仅露双目的头罩。这些青 衣人仅用青巾包头,以本来面目现身。   共有十八名青衣人现身。显然还有不少人潜伏在各处候命行动。   有三名青衣人向前接近,为首那人身材高瘦,面目阴沉,四十来岁正壮年,浑身散发出 骠悍、威猛,阴沉的慑人气势。   蛟、传说中是四爪的,龙才有五爪。   腾蛟庄二庄主吴豪,绰号表示出他已经变化为龙,至少也已接近龙的境界了。   “吴某要今早向本庄的人挑衅,行凶伤害本庄五位弟兄的一男一女两凶手。”为首的人 已表明身份:“贵院不设防,吴某不为己甚。”   “吴二庄主请了。”锦毛虎陪笑行礼:“庄主盛气而来,可否移驾客厅……”   “少废话!显然阁下已经知道吴某的底细,居然敢大胆地挑衅,行凶打伤本庄五位弟 兄,你心目中那有腾蚊庄在?哼!”   “今早是一场误会……”   “误会?吴某从贵地得来的消息,却截然相反,贵镇封锁得外人严禁出入,派人四出请 救兵助拳,这是比青天白日更明白的事。”   “吴二庄主……”   “我不听任何巧辨的废话,只要你明白表示,肯不肯将凶手交出,我等你一句话。”   “这……”   “不交,一切后果由阁下负责。”五爪蛟咄咄迫人,口气极端强硬,明白表示没有商量 的余地,后果两字的弦外之音,与及大举出动侵入中枢的意图,已表露无遗,下一举动用不 着猜测。   论年纪,五爪蛟要小好几岁,彼此辈份也相当,锦毛虎的武功也差不了多少,实在没有 低首下心的必要。   只是腾较庄隐伏了不少黑道的亡命,全是些心狠手辣的脚色,过去曾经发生多次可怕的 报复性惨烈屠门血案,江湖朋友耳熟能详,令人谈虎色变,声威远播,凶焰如日中天易所以 近年来谁也不敢招惹这位黑道的凶魔。   眼看锦毛虎支撑不住对方咄咄逼人的气势,奔雷剑不能不出来了。   奔雷剑采用另一种姿态,一种不由对方主宰全局的弹性姿势。   “哈哈!说得好,徐老兄是一家之主。不负责任行吗?”奔雷剑大笑着出厅,神态从容 到了锦毛虎身旁,声如洪钟:“吴庄,主此来势在必得,即使死掉三成的人也在所不惜,不 管是否值得。”   徐老兄,咱们就准备接受已无法避免的灾祸吧!人家不会听你的任何解释,何必多 说?”   “阁下的口气不小。”五爪蛟脸色一变。   几句话有相当份量,已明白表示实力足以一战,不难拚死对方三成人手,先让对方心理 上感到压力,让对方了解以三成死伤率来换取成功实在不值得,因此第一个受到压力的人就 是五爪蛟。   “我奔雷剑王杰本来就是一个人狂、剑也狂的亡命,口气不小唬不住腾蛟庄的好汉 们。”奔雷剑不着痕迹地亮名号:“是你们逼徐老兄奋起拚死,抱有拚死决心的人,口气难 免强硬些,吴二庄主又何必计较?”   武林十剑之一,排名第四的奔雷剑,这一亮名号,等于是突然增加了三倍心理压力。   这也表示三成的死伤机率,可能再增加一两成,甚至一倍——六成。   “腾蛟庄院毕竟仍是有名气的庄院,不是强盗的垛子窑。”锦毛虎也豁出去了:“相信 诸位还不至于明火执仗,月黑风高杀人放火。”   徐某按江湖规矩与诸位公平地了断,谁丢命只怪自己学艺不精。   假使诸位明火执仗,倚仗人多势众杀人放火,那么,不幸被本庄擒获的人,休怪徐某送 官究治。敝庄属江宁管辖,毕竟仍是有王法的地方。吴二庄主,请划下道来。”   “阁下请来了靠山,难怪有恃无恐。”五爪蛟冷冷地说:“好,吴某就按江湖规矩,与 阁下公平了断,一比一公平决斗,死了认命。”   声落,鼓掌三下。   大踏出来了两男一女,两面一分,女的在中,三人一字排开,中间各距三丈。冷然屹立 不言不动,脸上不带表情,一象三具阴气甚重的鬼魂。   “腾蛟庄三水妖,请主人派三位对手出来一决,女的阴冷嗓音尖锐刺耳:“生死有命, 富贵在天,没有决死勇气的人,不要出来,以免枉送性命。”   腾蛟庄的最可怕爪牙,称三妖七怪十夜叉,真才实学比江湖风云人物毫不逊色,江湖朋 友提起这些人,莫不心惊胆跳。   一开始就排出最佳得力人物,而且一次便是三个之多,拚搏时六个人很可能缠成了一 团,那么,有联手默契的一方必定稳操胜算。   徐义一而再惹祸招灾,本来就一肚子怨火,一咬牙,不等乃父招呼,大踏步上前。   “在江东门码头,双方争闲气逞强斗狠,错并不全在我。诸位既然兴师问罪,我是正 主,不得不出来。”徐义倒真有点英雄气概:“大妹,你也有一份……”   徐霞毫不迟疑地上前,平时她在本地就是一个惹事招非的女强人。   “我断魂刀算一份。”跳出一名挟了大刽刀的大汉:“三少爷,请主阵。”   三面一分,摆出三才阵,徐义自然是主阵的中心司令人,居然有司令人的气概,甚至毫 无怯意。   兄妹俩是很聪明的,所以挺身而出打头阵。腾蛟庄登门兴师问罪索取行凶的人,这可不 是什么比武较技,也非争强斗胜的比拚,而是志在必得,你死我活的生死之斗,必须有一方 毁灭的决定性存亡之争。   腾蛟庄是黑道的豪霸山门,用雷霆手段来保持自己的声威,从不与对手玩什么点到为 止,输了认栽的把戏,一旦出动,结果将只有一个,你死我活。   实力相去悬殊,腾蛟庄已控制了胜局。他兄妹俩最后,是必定落在对方手中的,与其最 后难逃厄运,不如挺身作生死之斗。   三才阵应付众多武功稍次的人,或者一两位武功高明的对手,可以发挥整体的力量。   但如果双方人数相等,武功相当或者对方高明些,这种阵势就失去作用,毫无优势可言 了。   三妖的武功,全部比徐义三个人高明,一比一也支撑不住,先天上就注定了准输不赢。   三妖三面一分,便形成外线三面合围。   三妖找上了断魂刀,发出一阵刺耳的阴笑。   断魂刀的刽刀又宽又沉重,攻与守皆可获得兵刃上的优势。   三妖的分水峨眉刺细而轻,刺尖后有一只两寸长的尖钩是水中搏斗最灵活的兵刃。   “嘿嘿嘿……”二妖先发出可怕的怪笑:“阁下使用这么沉宽厚的刀,不嫌累赘吗?”   “哈哈哈……”断魂刀狂笑:“砍起人的脑袋来,这种刀就不嫌累赘,又快又沉重,搭 上脖子一拖刀,阁下的脑袋就会自己掉下来,看你老兄的脖子够硬否?正好用你老兄的脑袋 试刀,要你刀下断魂。”   二妖一闪即至,刺排空急袭,气势凌厉无比,豪气地走中宫强攻猛压。   挣一声暴响,刽刀奇准地对住了刺。   刺影漫天澈地,主宰了全局,一阵狂攻,把断魂刀逼得只能狂乱地封架,毫无反击之 力。   气势虽壮,却无法攻入刽刀所布下的绵密防卫网,表面上看,似乎断魂刀决难支撑一二 十招,决难封住可怕的刺而攻击。   可是,断魂刀虽显得手忙脚乱,却有惊无险,刺总在千钩一发中被刀挡出偏门。   表面上看,二妖己主宰了全局。   三才阵瓦解,各自为战,只能一比一捉对狠拚,无法采取配合交击发挥统合的威力。   徐霞被女妖缠住,剑也被分水利逼得施展不开,似乎比断刀更狼狈,更危险。   可是,女妖同样不能在短期间得手,徐霞的身法颇为灵活,不断地在生死间不容发中脱 出险境,虽已无力反击,但依蝗有闪避的精力。   自始至终,她毫无发射逆水行舟拈心针的意图,似乎,她已经把自己的致命暗器忘掉 了。   她宁可被逼得岌岌可危,宁可在惊险万状中苦撑。   徐义也好不了多少,似乎被大妖逼得有点手忙脚乱。   大踏步出来了一名高大狰狞的大汉,挟着沉重的五股鱼叉。   “奔雷剑姓王的,你出来。”大汉的大嗓门震耳:“你是武林十剑之一,声威远播叱咤 风云。我,腾蛟庄十夜叉之一,巡海夜叉卢海,咱们看今晚谁在江湖除名,看你凭什么能配 称武林十剑之一”   指名叫阵,奔雷剑不能不出来接受挑战。   这种作兵刃用的鱼叉,是刀剑的克星,比剑长了一倍,浑钢打造不怕刀砍剑劈。叉有五 尖锋径大盈尺,刀剑根本不可能从中宫进入,一叉攻出力道千钩,用刀剑封架简直开玩笑, 不刀断剑折才是怪事。   奔雷剑的绰号,得之于剑势猛烈似奔雷,以强劲的攻击威震武林。   鱼叉也是强攻的兵刃,除非剑的劲道比鱼叉猛强一倍以上,不然休想把鱼叉震出偏门, 只有挨打或许能找到进手全力一击的机会。   奔雷剑不是浪得虚名的剑术名家,在武林有甚高的评价与地位,冷然一笑。大踏步而 出。   名家必有名家的风度,可不象巡海夜叉那么泼野,举步从容,风度极佳,飘丈二左右, 先抱拳为礼,要先客套一番。   巡海夜又可不在乎这一套,蓦地大吼一声,急抢两步叉发如惊涛,抢制机先,先下手为 强。   奔雷剑一惊,左移急闪,伸手拔剑。   来不及了,又跟踪猛扫。   佩剑的人在对方急袭之下,不易将剑拔出,稍一迟滞,可能丢掉老命。   奔雷剑除了闪避之外,别无他途,在鱼叉狂风雨似的远攻短打之下,狼狈地左闪右避, 手忙脚乱,很难摆脱快速的鱼叉猛攻,只好放弃拔剑的念头,八方游走希望能将距离拉近, 以便找机会拔剑。   追逐中,传出一声狂叫,断魂刀的右腿,被钩掉一股腿肉,立陷绝境。   另一面,挣一声暴响,徐义的剑被大妖的三棱刺击中,断了近尺剑身,大事去矣!   院东突然传出警哨声,接着传出有人被击倒的狂叫,显然发生了意外。   人影电闪而来,共有五人之多。   “紫霞神宫宫主驾到!住手!”最先到达的人大叫,是女性的叫声。   “紫霞神宫!”后到的男性嗓音高叫。   “守内称雄!”女性的叫声接着高吟。   “妄动者杀无赦。”五个男女同声叫。   后面,四名锦衣大汉,与及四名官装待女,拥簇着一位艳光四射的宫装美妇飘然而至。 美妇身后,另有两男两女护卫。   香风中人若醉,眨眼间已到了切近。   紫霞神宫,宇内四大魔域之一,武林朋友闻名胆寒的紫霞宫主罗紫霞,她那把武林十剑 之一的紫霞剑,卅年来就没听说过有人接得下她的太清十三剑,更没听说过有不怕这女魔头 的人。   人的名,树的影,紫霞宫主驾到,把恶斗中的八男女吓得急急收招后撤。   奔雷剑的剑就名为奔雷,虽说与紫霞剑同列武林十剑,但人的武功修为,他比紫霞宫主 差了一大截,剑能比,人不能比,退得比巡海夜叉还要快。   最心惊的是锦毛虎,作梦也没料到四大魔域中的紫霞神宫宫主,居然光临他这座小有名 气的大胜镇徐庄,天知道是福是祸?   腾蛟庄虽是黑道的名庄之一,但比起魔道中声威显赫的紫霞神宫,却又差得太远了。   五爪蛟发出一声警号,所有的爪牙立即在他左右列阵戒备。   原来潜伏在各处的爪牙,纷纷现身向他集中。   院东的暗影中,撤回七名男女,其中两人负了伤,由两名同伴扶持急急奔来。   紫霞宫的人,是从院东进入的,那两名负伤不轻的爪牙,显然是被紫霞神宫的先进人员 击伤的,而且是现身拦阻有备之下,被快速的打击所伤的。   共集合了卅八名男女爪牙,人数比紫霞神宫的人多两倍。   人多并不等于气壮,五爪蛟就不敢忘动。   徐家的人,也惊恐地等候灾祸降临。   “本宫主夜间赶路,途经贵地,听到此地有刀兵杀声,故而进来看个究竟。”艳光四射 的美妇朗声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同道相残?”   双方的人,都感到极度的不变   话说得和气,似乎并无其他的含义,唯一令人觉得含有责难性的话,只有最后一句“同 道相残”四个字,但也不算严重,为何会让这些人感到极度不安?   问题出在先前的几句话,那几句话中有话。   徐家距离镇埠约两里左右,位于镇南,东面是雍家,相距三里。这些镇郊的农庄,即不 是交通要道,也不是通向各村落的小径,只有私设的小道往来镇埠,平时不可能有外地人往 来。   紫霞宫的人夜间赶路,怎么在这种私有小道上赶?往何处赶?   这条小道经过徐家的田地,徐家就是小道的终点。   如果途经镇上,决不可能听得到徐家的动静。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们是为徐家而来 的。   有魔上门,那会有好事?   腾蛟庄的人,则认为她们是为徐家协拳而来的,当然感到极度不安。   “在下吴豪,腾蛟庄的二庄主。”五爪蛟力持镇定,先行礼报名号:“与这里的主人锦 毛虎徐定远,有些个人恩怨了断,请前辈不加过问。”   罗宫主年届花甲,出身玄门,练成青春长驻术,玄门人士称为长春术,武林朋友称之为 驻颜术,真正修习有成的人并不多见。据说练成的人,可保百年长青云云。   花甲老妇,外表象是廿余芳龄的美妇艳光四射,已表明她的长春术确有所成,难怪五爪 故称她为前辈,虽则情景显得不伦不类,她的外表的确不配称前辈。   卅年来,她永远以这副面庞出现,这是江湖朋友众所周知的事实,她那一代以下的高手 名宿,只要辈份比她低,七十岁的老头也要称她为前辈。   “我听说过,你的人在江湖门码头吃了亏,打听出是徐家的人所为,第一步你就说服南 京双豪脱身事外。”紫霞宫主露出本来面目:“据我所知,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平常事, 犯得着大兴干戈吗?”   “前辈是有意帮助徐家的?”五爪蛟心中暗惊。   “不,本宫主特地来向锦毛虎要求合作的。”   “这……”五爪蛟感到心中一凉。   “我不希望徐家的人受到伤害。”   “可是……”   “冲本宫主薄面,这件事到此为止。二庄主,你不会不肯吧?”   露骨的威胁,要求的答覆简单明了。   “如果晚辈不肯呢?”五爪蛟实在心不甘情不愿,硬着头皮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会肯的,不是吗?我相信你有这份雅量,不会令我失望的。”紫霞宫主技巧地说: “据本宫的人所获消息,贵庄仅被打伤了几位在外走动的小兄弟,你只是咽不下这口恶气而 已,叫徐庄主道歉也就算了,是吗?”   “如果晚辈拒绝接受道歉……”   “那很简单。”紫霞宫主嫣然一笑。   前辈之意……   “你得通过我这一关。”   “好,冲前辈金面,晚辈接受徐庄主道歉。”五爪蛟不得不在胁迫下低头。他的确惹不 起这个女魔头:“这件事到此为止。”   “那就谢啦!”紫霞宫主转向锦毛虎笑问:“徐庄主,你理亏,是不是?”   “晚辈驭下不严,确是理亏。”锦毛虎心中懔懔,但不敢抗拒,转向五爪蛟抱拳行礼: “吴兄,兄弟的人多有得罪,尚请吴兄宽谅,兄弟感激不尽,容图后报,明白当遣犬子负荆 请罪,日后保证不会再有同样事故发生。”   他心中懔懔是有原因的,紫霞宫主已表明前来找他合作,天知道为了何种怪事而来?是 祸是福?   女魔头上门,决不可能是福。   “生事的人是令郎令媛?”五爪蛟神色依然不悦。   “是的,他们如果知道是贵庄的弟兄,天胆也不敢逞强伤了两庄的和气。吴兄能谅解, 兄弟深感盛情。”   “罢了,令郎也不必明天去负荆请罪了,明天兄弟的人有事待办,很可能离开南京他 往,告辞。”   “吴兄,急不在一时,请人厅待茶……”   “谢了,回程还有卅余里呢!”五爪蛟见好即收,不再逗留,转向紫霞宫主告辞,领了 众爪牙匆匆动身,他的确不想沾惹紫霞神宫的人。   锦毛虎硬着头皮,请紫霞神宫的人人厅奉茶。   奔雷剑更不愿沾惹魔道中人,悄悄退走返回客院安顿。   紫霞神宫是天下四大魔域之一,人见人怕口碑太差,稍有身份地位的人都心中有数,远 离紫霞神宫的人大吉大利,沾上了决不会有好处。   六艘浪里泥鳅快船泊在大胜港码头,船上留有不少人照料。   这种船只是腾蛟庄行驶运河的快船,有时也在大江上下出现。可知腾蛟庄的人经常在外 地走动,与腾蚊庄有交情的黑道人士,也经常利用他们的船往来。   离魂仙姬在船上留守,接到撤回的人颇感意外。   “豪哥,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离魂仙姬讶然问:“我正要带人动身前往策应呢!”   “别提了。”五爪蛟泄气地说:“春萱,你猜,碰上了什么人架梁?”   “哪个不明来历的小船夫?”离魂仙姬惊问,她就怕碰上不明来历的雍不容:“果然是 徐家的人?”   “不是”   “谁?”   “奔雷剑王杰……”   “武林十剑之一的奔雷剑?他算得了什么?哼!那家伙浪得虚名……”   “他架梁我们不在乎,但另有一批人咱们惹不起。”   “谁?”   “紫霞神宫。”   “哎呀……”   “咱们只好接受那女魔的调解,徐定远已经道歉,算他走了狗屎运,哼!”   “奇怪!紫霞神宫的人来南京,有何图谋?”   “不关咱们的事,明天办咱们的事要紧。”   “你没查出那小船夫的底细?”   “不便问哪!春萱,不要再追究这个来历不明的小船夫了,那不会有好处的。宁找菩 萨,不惹小鬼。”   身怀奇技异能深藏不露的怪人多的是,碰上这种人胜之不武,输了却灾情惨重,不惹为 妙。他不可能是徐家的人,如果是,锦毛虎肯低声下气不敢发威?这头猛虎可不是病猫啊!   “哼!我一定要查出这个小混蛋来。”离魂仙姬可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说起狠话来咬 牙切齿:“没有人能这样侮辱我而能逃脱惩罚,我要出动所有的人手,搜出这个混蛋来挫骨 扬灰。”   “你最好不要乱搞。”五爪蛟苦笑:“你可别忘了,是你找上他的,他如果也不肯甘 心,说不定会找上腾蛟庄,后果是相当严重的。”   船立即改航,向龙江关急驶。

大厅中气氛相当紧张,主客在堂上接受主人奉茶款待,主人锦毛虎显得有点坐立不安, 客套显得有点魂不守舍。   “本宫这次前来贵地,不瞒你说,是专程请你帮忙的。”客套完毕,紫霞官主说出了主 题:“庄主在江宁地面,拥有可观的局面,手面广,人手足,只有贵庄才能有相助的实力, 所以特地登门情商”   “在江宁地面,晚辈确有一点潜势力。但北面的应天府地面,晚辈惹不起那些权贵人 物。但不知前辈有什么需要晚辈效劳的地方,尚清明示,力所能逮,决不敢推辞。”   “应天府地面,本宫主另请有力人士相助,不需要庄主费心,只希望庄主能负责江宁地 面便可。”   “前辈的事……”   “三月前,徐州云龙别墅血案,不知庄主可有耳闻?”   “晚辈听说过,但传闻未必可靠。据说,主人千手飞魔龙飞,不明不白午夜丢头。这件 事似乎相信的人并不多,千手飞魔不但暗器技绝武林,轻功举世无双,武功自成一家罕逢敌 手,怎么可能被人轻易地摘掉了脑袋?世间的超等高手名家,有几个人能办得到?”   “徐庄主相信吗?”   “不相信。”   “对,那是龙老魔假死避仇的诡计。”   “这……”   “我正在用一切手段找他。”   “咦!前辈与千手飞魔有怨?”   “没有。”   “前辈找他……”   “受朋友之托而已。据本宫所获的线索,龙老魔好象没有家累,一直就过着孤家寡人的 逍遥自在生活,朋友亦少。云龙别墅内,都是雇请的仆人,他一走,没留下任何的线索。但 本宫获有消息,已证实他躲在南京附近,很可能化身为此地居民,甚至是有身份的乡绅。”   因此,希望你能出动所有的人手,澈底清查南京以南的江宁地面,有那些可疑的人,再 进一步查出底细。   以你的身份地位,定可胜任愉快,但不知肯否全力相助?”   “能替前辈办事,这是晚辈的荣幸。”锦毛虎怎敢拒绝?乐得大方些“当尽全力进行详 细的调查,俾不负所托。只是,晚辈对千手飞魔所知有限……”   “我会供给有关线索。”紫霞宫主态度变得客气了:“今晚还有些琐事待理,明日再正 式前来拜会,洽商进行调查事宜,告辞。”   送走了紫霞宫的人,锦毛虎的神情显得有点异样,虎目中有令人心悸的光芒流露,脸上 的神情令人莫测高深。   按理,就算他的胆子有天大,也不敢招惹千手飞魔。   千手飞魔龙飞,徐州云龙别墅的主人,一个亦正亦邪,亦侠亦魔,正邪双方人士恨之切 骨的魔头,浪迹江湖出没如神龙的真正亡命。   云龙别墅只是老魔名义上的住处,其实他人在江湖,别墅只雇了几个孤苦老少照料而 已,这些孤苦老少多数没见过主人的真面目。   其实,这老魔并不真的老得发苍苍视茫茫,声威依然左右江湖大势,而且愈老愈令人害 怕。   锦毛虎惹不起紫霞神宫,更惹不起千手飞魔。   晦气星照命,太岁当头,他俩者都惹上了。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 三 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 三 章   三更天。   雍老爹那间密室仍有灯光。   父子俩分别坐在蒲团上,神色倒还轻松。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雍不容脸上有飘忽的笑意:“徐家唯恐天下不乱,那几个闯 祸精早晚会闹出事来,连累我们邻居。奇怪,徐家的几个宝贝儿女。武功的真正修为,似乎 与外表不一样,爹,真该留心他们。”   “不许你妄动”雍老爹正色说:“每个人都有隐藏自己的想法和动机,锦毛虎的武功根 基扎实得很呢!只是不想太过引人注目而已。为父自会在暗中留心,不许胡闹。”   “只是……”   “我知道你肚子里有些什么牛黄马宝。”雍老爹笑了:“您想抢先挑起三方的冲突,从 中推波助澜插上一手,提早了断,以免夜长梦多受到波及,是吗?”   “早些解决岂不省事?”   “为何不说你等不及要报挨揍之仇?”   “那几个难兄难妹,颇令人受不了。”   “算了,孩子,以一个土豪恶霸来说,徐家还算不怎么坏的豪霸了。至少,徐家还没把 那一家邻居搞得家破人亡,有关紫霞神宫的底细,你知道多少?””   “只知道该宫爪牙众多,不论男女全都武功奇高,心狠手辣。罗宫主的剑术与掌指奇 学,造诣颇为深厚。但比起千手飞魔来,她不论那一方面都差上三两分。她敢公然找千手飞 魔的晦气,除了倚仗人多势众之外,毫无所恃,她在冒极大的风险。对付一个象千手飞魔这 种可怕的超等高手,人多是没有用的。”   “千手飞魔真有那么可怕?”   “是的,他的轻功是流光遁影,以玄门旁支的太极魔罡驭使暗器,刚柔由心,可以同发 射五种暗器,而分别以刚柔劲道控制,令人防不胜防。”   “这人绰号叫飞魔,真的很坏?”   “爹,正相反。”雍不容笑笑:“他本来称千手飞龙。因为他姓龙。被他整治得灰头灰 脸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其中包括一些打着侠义旗号的假侠义门人,这些人把飞龙 改为飞魔,以表示对他的憎恨。   他使用的暗器,都不是致命的歹毒玩艺,但挨上了必定重伤或成残,很少致人于死,除 非他真恨对方入骨。”   “难怪,把人弄成残废,比杀人更令人害怕,他足以称令人害怕的魔,孩子,如果你碰 上他,可别让他把你弄成残废,我可不想养你一辈子。”   “爹请放一百个心。”雍不容信心十足:“太极魔罡还不能算是玄门秘学中最厉害的度 韧神技。哦!今年爷爷会回来吗?”   “不会回来,他老人家与天风散人到漠外找西昆仑遗迹,找传说中的丑八怪西王母。”   “呵呵!找得到吗?”   “笨哪!你。他们是去玩,去逗弄奇禽异兽长见识。山海经所记载的事,你信?笨!”   “有一天。孩儿也去玩玩……”   “胡说!小心你祖母剥你的皮,她对你爷爷云游忘返的事烦透了,还能让孙儿也上山入 海乱跑?你祖母说,今年岁抄,一定要替你娶……”   “不要不要……”雍不容起来,一溜烟走掉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节后第五天,依然微风细雨寒意料峭,毫无放晴的征兆。   南城即使是下雨天,依然车水马龙相当热闹。   南京,只是个空架了,虽然也和京师一样,设有与朝廷一样的官吏,但这些官吏、都是 有名无实,起不了作用的闲官。   所以明代最后一代君主崇祯皇帝,宁可跑上梅山上吊,也不愿带了文武百官逃下南京重 整山河,因为南京的小朝廷实在靠不住。   名义上,城内设应天府。城外东北,属上元县;西南,属江宁县。   事实上,一府两县的治安人员,那管得了那些王亲国戚?洽安之坏,比京师更差;京师 治安之差天下闻名,虽则那儿是皇帝老爷的家。   天下各地城市比脏乱,京师稳拿第一,南京第二。开封第三。   最脏乱的地区,恐怕要数聚宝门至三山门之间,那一段天下闻名的秦淮河西段了,金陵 十六楼中,有六座楼散布在这段河的两岸。   那时,城内这段所谓河西段,水势依然充沛,通济门的东水门,开启下层十一券通水 (共三层,每层十一券,上、中两层已经关闭)。   因此,花船画肪往来穿梭,一片升平气象,秦淮风月盛况不衰。   秦淮的水不太脏,脏的是这一带的花街柳巷。   这里,也是教坊(官娼)所在地。   当年朱皇帝定都南京。直至迁都北京(正统六年)之前,历代皇帝喜欢把不喜欢的女 人,与及犯罪官吏的家眷(其中包括那些皇帝不喜欢的官吏)押到教坊为娼,设教坊司主其 事,铁案如山。   这里,曾经有不少忠臣和叛臣的家属,在这里过牛马不如的官娼生活。   有些人被整得世世代代女为娼男为奴,永世不得翻身。皇帝老爷整人的手段残酷,信史 斑斑,五六百年后,创痕昭昭具在。   这里虽是风化区,但仍然有各种行业的人在此营生,茶楼酒肆林立,龙蛇混杂污纳垢, 三教九流各展奇才,不折不扣的罪犯温床。   醉仙楼是一座三层的宏丽建筑,附近是名酒楼的华奢区,几乎每一家酒楼都可以召妓陪 侍,或者自行携妓登楼宴客。   对岸,是淡粉楼,同是三层的雕梁画栋建筑物,附近就是教坊区,莺莺燕燕毕集的官营 人肉市场。   附近的六座楼,除了醉仙楼和鹤鸣楼之外,其他四座轻烟。柳翠,淡粉,梅妍楼,附近 都是风化区,私营的比官营的;多十倍。楼前河下的画肪,十之九是私营的,排场比官营的 华丽十倍。   华灯初上,这一带便成了全城最热闹的地方。食色性也,在这里这两种欲望都可以获得 满足。   细雨霏霏,但河上河下依然繁灯如锦。   雍不容与龙江船行的五名有头脸的执事人员,登上了七贤酒楼。   这里的酒楼区分为各式各样的等级,最高级的一席千金,差劲的论壶买洒,三两百文同 同样可以一醉。   七贤洒楼算是第三流的洒楼,食客中绝封没有名贤,而是江上的粗豪水客们,与朋友小 聚的地方,所召来的酒姬,当然也是三流的娼国花草。   洒楼有四间门面,因此显得颇为气派。楼上近河一面有一间间包厢,隔着大排窗可以看 到河上的奇丽景色。   每艘画肪皆灯光辉煌,一排排五彩灯笼,点缀得花团锦簇,不时传来阵阵燕语莺声,以 及动人的丝竹抒情旋律,和缠绵的歌声。   加上两位外客,一桌正好八个人。   雍不容最年轻,似乎并不受到重视。   两位外客生得粗眉大眼,满脸横向,高大结实,骠悍之气外露,一看便知不是善类。   地位最高的是内江管事巴天成,龙江船行地位低的伙计,皆称他为巴爷,地位高的则直 称之为巴管事,在船行颇有权势。   所谓内江,指走运河的航线,通常指南京至苏杭一带的水道,不包括江北至扬州淮安的 运河。   他们有要事洽商,因此不但不带酒姬,连照料的店伙也被打发走。   “陈兄,不是兄弟不尽力。”巴天成的神色有点不安:“而是敞东主不许本行的人,介 人任何外务,兄弟的确爱莫能助。这几乎位都是东主的亲信,兄弟把他们请来,以证明兄弟 所言非虚。”   “两位所要求的事,敞行的弟兄也的确无能为力。”另一位船行司务郑重地说:“敞行 北上码头仅及淮安,船不过大河。   贵在远在山东,那艘神秘怪船在贵庄微山湖水面闹事,敝行的人即使愿意协助,也无从 查起,每天江上往来的船只上百上千,谁会留意一艘外型并不特殊的船,两位还是另请高明 吧!   敞东主严禁行中的人干预外事,被查出来,会打破饭碗的!”   “看来,必须与贵东主面对面洽商才能解决了。”陈兄的话带有浓浓的威胁性。   “敝东主不会答应的,”巴天成苦笑:“行有行规,敝东主不可能将江胡道义置之度 外,替贵庄追查不明船只的根底。”   “问题恐怕不在此吧?嘿嘿嘿……”陈兄发出刺耳的阴笑。   “陈兄之意……”   “也许,那艘怪船的主人,与贵东主有交情;或者,是贵行的自用船只。”   “陈兄笑话了,本行的船不过大河,淮安以北不是本行的码头……”   “本庄会查个水落石出的。”陈兄抢着说:“请巴兄寄语贵东主,这几天,敝庄会派人 往拜。”   “这……”   “巴兄把话传到就是。既然没有什么好谈的,不再打扰,告辞。”   “陈兄……”   陈兄哼了一声,拂袖而起,偕同伴出厢就走。   五个人僵在桌旁,脸色难看。   “腾蛟庄的人,未免太霸道了,这岂不是强人所难吗?”巴天成不胜忧虑地猛干了一杯 酒:“咱们这一行的人,按规矩不能干预限的恩怨是非,他们不但太不上道了,而且简直欺 人太甚。   “罢了!”船行司务梁福叹口气说:“咱们只好将经过向东主禀明,看东主如何应付 了。”   “咱们可能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回船行。”雍不容泰然地说道:“还不知他们指定留下 的幸运者是谁?要来的终须会来,吃饱了再说,死也要做一个饱死鬼。”   “你胡说什么?”巴天成不悦地问。   “他们已有周详准备,谈不成就要来硬的,杀鸡儆猴,东主不敢不听他们驱策。”雍不 容放低嗓音:“这楼上最少有他们两个眼线,可以有效地掌握咱们的动静。只要咱们一踏出 店门,随时可能发生不测之祸。”   “哼!你说得象是真的一样呢!”   “半点不假。”   “胡说八道!他们敢在这一带行凶?”   “这一带是最好的暗杀场所,街头巷尾,那一天没有几具死尸?咱们返回龙江关船行有 两条路,一是乘原船出西水门入江,一是穿街越巷走凤仪门出下关,两条路都不安全。巴 爷,凭我的见识,这些过江的强龙,已认定压住咱们这些地头蛇了,请相信我。”   “没有人相信你的鬼话。”巴天成笑笑:“你有什么好见识?少给我危言耸听。”   “巴爷……”   “好了好了,别多废话了,腾蛟庄毕竟是天下名庄之一,不会不讲道义乱来的。先填饱 肚子倒是好主意,让东主费心和他们打交道,没咱们的事。小雍,斟酒。”   “在劫者,难逃。”雍不容苦笑,不再多说,开始替众人斟酒。开怀畅饮。   不久,一位姓张的派船班头内急,交待一声之后,急急离席走了。   许久,张班头仍不见返回。   终于,引起巴天成的疑心。   “咦!张班头莫不是闹肚子?”巴天成放下杯惑然问:“怎么去了这许久?”   “说不定洒气上涌,跌落茅坑里去了。”一名同伴调侃地笑说。   “他不回能回来了,也不是跌下茅坑。”雍不容说:“他不是对方属意留下报信的人, 定然被人背娘舅一样背走了。”   “哎呀!我去看看。”另一名同伴急急离座。   “最好一起去,不然,一个一个去,有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同伴吃了一惊,不走了。   “乌鸦嘴!”司务杨福叫:“晤!我真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小雍,你说该怎辨?”   “制造混乱,乘乱跳水脱身。”雍不容似乎胸有成竹:“水很冷,但咱们受得了,不是 吗?”   “如何制造混乱?”   “看我的。”雍不容投着而起:“记住,往人丛里钻,住河里窜,跳水时千万要面向后 跳,提防追来的人下毒手,面向后才能有机会躲闪。”   “好吧!看来,天杀的,咱们真碰上不讲道义的混帐王八了。”巴天成不再坚持已见: “小雍,进行!”   “我断后,我年轻力壮,会逃会窜,你们全力脱身,错不了,不要管我!好,准备 了。”   制造混乱太简单了,一怪叫,他打了杨司务一掌。   这掌声大得足以让左右以屏风隔开的食厢酒客,听得一清二楚了,表示这里有人在打 架。   “好哇!混蛋!你敢先动手打人?”他的大嗓门儿声震全楼,立即飞起一脚,踢翻了食 桌。   “砰!”一声大震,巴天成撞到了右邻的长屏风。   片刻间,全楼大乱。   桌翻屏裂,灯火明灭不定!   楼下也闻大乱,街上也大乱。   “跳下街!”他向杨司务示意:“毁窗!”   “砰膨!”   大排窗坍落!   街上呐喊狂叫声大起,驻足围观的人纷纷走避。   人先后往街下跳,五个人的身手都不差,多少练了几年的防身武功,跳丈把高的楼尚无 困难。   这一段四五里长,城西秦淮烟花风月区。   那一天没有人打架闹事?   一打架就有不少人看热闹,甚至有跟着起哄的人,混乱自是意料中事。   巴天成象疯牛,撞开人丛往对面泊满画舫的堤岸急奔,还不相信真有人会跟过来下毒 手。   钻出第一波人丛。百忙中扭头回顾。   他觉得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手脚发软。   两名大汉正排众跟到,每人的袖底吐出刺目的匕首尖,正向他的背部冲来,匕首也伸出 了。   他只练了几年三脚猫功夫,怎禁得起两把匕首的快速攻击?只能眼睁挨刀,想躲已力不 从心。   生死间不容发,匕首尖同时伸到,距背心不足三寸,眼看要锋尖贯体。   这瞬间,他突然看到雍不容的身影。出现在两个大汉身后。   同时传出一声怪叫。   右面的大汉仰面便倒,是被雍不容抓住发结拖倒的。   同一瞬间,左面的大汉嗯了一声,耳门挨了一肘,向外震出。   两把匕首的锋尖,划破了他的夹袄,背肋受了伤,大概划开了两条小线缝,相当幸运 的。   “快走!”   雍不容急叫,自己扭身倒地向侧急滚,躲开被揪住发结拖倒的大汉奋身猛扑,往惊叫的 人丛中一钻,溜之大吉。   巴天成神魂入窍,亡命飞奔,跳落一艘画舫,在莺莺燕叫声中,钻出后舱面,勇身跳人 冰冷的河水里,拚命潜泳,从对岸脱身。

雍不容不跳河,反往街尾急窜。   他穿越奔跑叫喊的人丛,劈面撞上另两名象貌更狰狞的大汉,最快拦住的大汉劈面一爪 急抓。   他向侧一窜,居然像泥鳅般从爪尖前溜脱了。   一阵好追,追入一条小巷。   两大汉没有雍不容灵活,小巷中幽暗,往来的人却多。   有些人撑了雨伞,挡住了视线。   “王八蛋!被他溜掉了。”一名大汉恨恨地说。   这条小巷是流莺的地盘,其中还有不少赌坊。   “非找到他毙了不可。”另一名大汉怒叫:“连一个小的船行伙计咱们对付不了,象话 吗?”   “怎么找?”   “逐屋找,不怕他飞上天去。”大汉发了狠,大有不干掉对方永不休的意思:“这是一 条死巷子,我不陌生,你堵在这里,我去招呼其他的人前来彻底搜。”   雍不容不打算走。   他要拖住这些腾蛟庄的打手,以便让巴天成几个人脱身。   他还不打算收拾这些二流打手,以免冲突扩大,难以收拾,让周东主从容应付,有了死 伤就不好处理啦!   料想腾蛟庄的人,在南京地面要不出什么狠来,周东主在南京毕竟还有相当大的实力。   巷底一带,是几家有名的赌坊。单嫖双赌,在赌坊出人的仁兄通常成群结伙。   有些人喜欢跑赌坊,赌比女人的吸引力更大,所以巷底比巷前更热闹,人往这里一钻, 还真难找得到,得费不少工夫。   他一头钻进规模最大的财星赌坊。里面真有三二十间挤满赌鬼的长厅。   从最费时的马吊(麻将),至最干脆的双陆(双骰)各种赌台应有尽有。从十文钱下注 的赌徒,至一掷千金的豪客,一应具全,各有各的台面,互不侵犯。   要闹事,时机的把握最为重要。   当五名大汉气势凶凶,接近这家赌坊的大门时,赌坊已先一步得到消息,有外地的龙蛇 前来生事,七八名打手也恰好从里面奔出戒备。   雍不容躲在打手们的身后人丛中,悄然洒出一把制钱,五名意欲进人赌坊搜寻的大汉首 当其冲。   门口虽有灯光,但细雨霏霏视线不明,制钱是抛洒而出的,飞出时不带破风的声响,落 在身上只能引起虚惊,根本不知道是啥玩意。   大汉们只有看到气势凶凶的打手,立即引起误会,激怒中,先下手为强拚上了。   大乱中,雍不容钻人暗影中,象宵飞的蝙幅,飞越巷底的民宅,绕至另一条横巷底溜之 大吉。   他并不急于脱身,目下他的处境安全得很。   正想跳下另一条小巷,突然听到右首不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阴森森怪笑。   他对这一带不算陌生,为了掩藏本来面目,所以经常随着船行的伙计们,在这一带的花 丛赌坊鬼混,暗中留心探听江湖动静。   传出怪笑的大宅,据他所知。门户属于另一条小街,不属于这一带的风月场所或赌坊场 所。   心中一动,他悄然向怪笑声传出处接近。   这种刺耳的怪笑声,不是出于一二流练气武林朋友之口。也许,腾蛟庄的高手先一步在 此布伏了。   他从荷包里掏出一些物品,在脸上一阵抹移,片刻手放开,脸型已变了。   眼角有了一些代表盛年的细皱纹,唇上留的小胡子变成大八字胡,鼻梁中间加了些暗 影,便成了下凹的半塌鼻梁…嘴角本来向上微翘的,这时反而变成稍向下挂的苦瓜脸,眉梢 自然也有点下挂。   现在,他变成一个中年人,一个饱经风霜,日子过得并不如意的人。   青影一晃即没,他象是平空幻灭。   这是一座偏院的厅堂。   家具古朴暮气沉沉,壁间悬了两盏灯笼,古老的案座也点了两支大烛。   两侧的四张交椅中,左侧坐靠了两位蓬头垢脸,五官虽然端正,却脏兮兮象花子,穿了 两截衣裤,年约十五六岁的丑脏小姑娘。   右侧,是一位同样脏,年龄仅有十三四的小花子,青粗布衣裤大概有半年没洗了。   四个小花子型少女少男,瘫坐在交椅内象是废人,手脚软绵绵动弹不得。   上面的两弟太师椅中,是两个年近花甲的花子公花子婆,同样又脏又臭,五官却匀称合 度,目光冷森,可是同样瘫软在椅中动弹不得。   两个年届花甲的男女,在厅中耀武扬威,象两个牢头对六个囚犯拷问口供。   “楚酒狂,你这欺世盗名的老鬼不要怪我狠。”大马脸老人狞笑,象盯着羔羊的狼: “我五湖游魂并非见钱眼开。并非冲紫霞宫主那一千两银子花红而找你,主要是我和五毒三 娘都与千手飞魔有过节,公私两便而已。有人听你亲口说过,你与千手飞魔有深厚的交情, 没错吧?”   “是又怎样?”楚酒狂咬牙问。   楚酒狂,字内十大怪杰之一,据说姓楚,以酒狂为绰号,谁也不知这怪杰的底细,是个 亦正亦邪的神秘名人。   “是就好,那就表示老夫找对人了。”   “你又能把老夫吃掉?”   “我知道你利害,你在南京活动,我早就知道你落脚在这里鬼混,如无五毒三娘相助用 五毒大阵对付你,我确也无奈你何。现在你栽了,认命吧!阁下。”   “老夫死了,也不会认命。呸!要老夫出卖朋友,你是甚么东西?”   五湖游魂怒火上冲,狠狠地抽了楚酒狂四记耳光。   “老夫要骂你祖宗十八代……”楚酒狂大骂。   “你敢?”五湖游魂劈胸揪住楚酒狂的衣领向上提:“我要不将你全身两百多根骨头拆 散,从此不再在江湖露脸。”   “你本来就不要脸……”   五湖游魂愤怒地反掌急挥,要打掉楚酒狂的门牙。   “且慢!”五毒三娘伸手急挡,不悦地一扔手:“这浪得虚名的酒鬼并不怕死,拆了他 一身老骨头,也不可能逼出他的口供来。”   “我却不信邪。劳三娘,你别管……”   “我那能不管?”五毒三娘脸色一沉:“你要是把他弄死了,不但一千两银子花红泡 汤,千手飞魔早年侮辱老娘之恨也报不成了。”   “这……依你之见……”   “让我来。”   “你?你能让这狂老悖屈服?”   “你等着瞧好了。”   “好吧,让你来,我等着瞧。”五湖游魂让步。   “楚酒狂,逞强对你毫无好处。”五毒娘子狞笑着走近,浑身似乎散发出死亡的气息: “知道千手飞魔踪迹的人不止你一个,你死了,咱们再去找别人。”   “老夫不怕死亡的威胁。”楚酒狂的狂态收敛了,但口气依然强硬:“即使老夫知道他 的踪迹,也不会告诉你们,何况老夫并不知道。”   “老鬼,你何必呢!老实说,你名列宇内十大怪杰,其实并不是真的怪真的杰,与我这 种名号比你低的邪魔外道,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你又何必替那凶名昭著的魔头挡灾? 说啦!”   “五毒三娘,你最好自爱些。”楚酒狂冷笑。   “我又怎么啦?”   “你知道我是个狂人,骂起人来恶毒无比,并不因为你是个女人而对你客气。有甚么恶 毒的手段,你抖出来好了!”   “真的呀?”   “你知道是真的。”   “算你硬。”五毒三娘阴笑.举步到了两位脏少女面前:“老娘只好在你这几位门人身 上打主意了。喂!你两个小丫头不小了嘛!”   “她们是我黄山天都玄女的门人,脏女人沉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与楚酒狂 的恩怨,与我师徒无关,我不认识你天都玄女,也不知道你是老几。”五毒三娘阴笑:“你 们的穿着打扮都差不多,谁敢说你不是楚酒狂的姘头?”   “你这贱女人……”   “霹啪”两声暴响!   五湖游魂两耳光把天都玄女骂人的话打消了。   “楚酒狂,你给我听清了。”五毒三娘盯着楚酒狂阴笑:“这附近的教坊,最欢迎十三 四岁的稚妓。老娘把你这两位女门人,稍后就送至教坊接客.你甚么时候招供,老娘甚么时 候把她们带回来还给你现在。我等你的回答。要不要我把她们带走?说!”   “哈哈哈……”厅门悄然而开,大笑声震耳。   雍不容背着手。大笑着入厅向前走。   “老鸨婆,你说这些话,一点也不上道。”他在丈外止步朗声说:“并不是每一个女人 都能做粉头的,比方说,你,那一个嫖客会对你有胃口?”   五毒三娘快气昏了,竟然忘了有所举动。   五毒游魂一闪即至,双掌一提准备出手。   雍不容毫不在乎,仍然背着手笑容可掬。   “你们看!”他的右手挪出,向两位肮脏的小姑娘一指:“看她们的长象、身材、面 貌、德性,丑得象无盐,一看就倒尽胃口,三年没见过女人的汉子,见了她们也掩眼而走, 能把她们送到教坊赚钱?你不象一个有眼光的老鸨婆。”   “你是甚么人?”五毒三娘居然不曾爆炸,居然忍住一口恶气盘问道。   “我叫天地不容。”雍不容仍然笑容可掬:“小姑娘们打扮得这么脏,就是为了便于在 秦淮河附近活动,她们出入决不会受到嫖客的注目干扰。   可知她们不但不可能成为你的摇钱树,反而是累赘的赔钱货。我想,你干老鸨婆的日子 一定很短!   那位叫什么五湖游魂的混混,干龟公大茶壶的日子也不长,你两人都是刚入门的外行 人。”   他含笑朗朗而言,每句话都带刺,说得百无禁忌,得意洋洋连损带骂,实在令人受不 了。   五湖游魂激怒得快要疯了,猛地一个耳光抽出。   这家伙对揍人耳光兴趣浓厚,先后接了楚酒狂和天都玄女,依然乐此不疲,第三次出手 揍耳光。   “霹啪…………”   一连六记耳光声暴起,比连珠花炮爆炸更快更响。   “哎……呃……”最后传出痛苦惊恐的叫声。   挨耳光的不是雍不容,而是五湖游魂牛五湖,右手被雍不容扣牢中、小与及无名三个手 指,向上屈扭向下压,如果不挫身下伏,三个手指必定被拆断。   “你偌大年纪,做龟公大茶壶不嫌太老了吗?”雍不容沉下脸,语气的刺更锐利伤人: “你他娘的生得贱,居然想赚一千两银子花红,凭你,连他娘的十文钱也不配赚,呸!”   “放……放手……”五湖游魂狂叫,快要侧身爬伏在地了。   舍不得丢掉三个手指的人就是这付德行。   所有的人,全都大吃一惊。   五湖游魂是大名鼎鼎的江湖凶枭,一双手坚如铁石,运起内功可以抓石如粉,普通武林 朋友用刀也砍不伤他的手,甚至可用手硬抓锋利的刀剑。   可是,被雍不容扣住三个手指头,就失去反抗之力,像被牵人屠场的老牛,任由摆布窝 囊透顶,委实令在场的三位高手名宿大感震骇。   “你……你用妖术制……制住他的?”五毒三娘大骇,嗓音走了样,老眼中有骇绝的神 情。   “妖术?在下欠学。”雍不容冷冷一笑:学拳千招,不如一快,他抽我耳光,在下用快 速的手法扣住了他的手指,这叫妖术吗?”   “你……你是……”   “我已经通了名号,天地不容。”   “放了他!”   “放就放。”雍不容不以为忤,将五湖游魂拖起,一脚挑中对方的丹田穴。   “哎……”五湖游魂双手捧腹,哀叫着,卷缩着摔到在地呻吟,快要痛昏了。   “你……你把他……”   “震毁他的任脉,消去他的丹田功能。”雍不容拍拍手表示办完一件大事:“现在,他 已经是个废人了,不但做龟公无望,也提不动大茶壶。今后,他得天天担心仇家找上门 了。”   “你……”   “五毒三娘,你也要做废人吗?”雍不容虎目怒睁,冷电乍现。   “你……”   “你已经暗中扣指,要弹出指甲中的毒物了。”   “我……”   “江湖上朋友都知道,决不可让你这毒虔婆接近至三丈内。但我天地不容如果怕你的毒 物,就不会与你面对面打了好半天交道。”   “这……”   “你如果使用毒物,我一定把你剥光,拖到淡粉楼教坊展览,不信你试试看?最好不要 试。”   “你敢,你……”   “我天地不容没有不敢做的事,所以叫天地不容。现在,你把解毒药交出来,我放你一 马。”   “如果我不……哎……”   楚酒狂名列宇内十大怪杰中的第五杰,内功拳剑皆是第一流中的第一流高手,竟然旁观 也没看清变化,反正只看到雍不容的手一动,五毒三娘便跳起来暴退八尺,左耳轮裂开,鲜 血涔涔而下。   “你再说一声不试试?哼!”雍不容逼进两步,保持一丈二尺左右距离。   “找死,他们也……死……”五毒三娘开始放泼。   “他们死不死与我无关,我不知道他们是老几,我只要你变成残废,你死不死那是你的 事。”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我废你与你胁迫他们无关,而是对你做鸨婆的举动看不顺眼。那些龟公 王八迫良为娼已经够可恶!而你这武功高明的玩毒宗师,也做起迫良为娼的卑鄙恶毒勾当, 我这天地不容的人也容不了你。好,我先废了你,再搜出解药。”   他仅踏出一步,五毒三娘已尖叫起来。   “不……不要过来,我……我给解药……”五毒三娘崩溃的尖叫。   “把解药放在茶几上。”雍不容指指两位小姑娘中间的茶几:“退在一旁等候。解药如 果不对症,哼!我在教坊认识了不少下三滥酒肉朋友,他们知道怎样对付一个还有几分姿色 的老太婆,那些上了年纪的穷脚夫,一定乐意花三五十文钱,和你快活快活。”   “你……”   “我说了算数,你给我记住就是。”   五毒三娘怨毒地瞪了他一眼,委委屈屈,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荷包里掏取解药。   “你可以牢牢地记住我的相貌,牢牢记住我天地不容,日后可以在这秦淮风月场中找 我。”雍不容冷冷地说:“不过,话讲在前面,下次碰头,你要后悔八辈子,最好远离南 京,别让我再看到你。”   “我记住就是,哼!”五毒三娘将一只小瓷葫芦取出,倒出六颗赤灰色豆大丹丸放在桌 上。   “连葫芦也放下!”雍不容沉叱。   五毒三娘吓了一跳,叱声不大,但在她耳中,却象钢锥般刺耳,脑门内部如受重击,几 乎失手堕葫芦脸色大变,急急放下瓷葫芦退了三步。   雍不容不加理会,拾起六颗丹丸,顺手将瓷葫芦纳入怀中,先喂两位脏姑娘吞服。   两位小姑娘星目炯炯紧盯着他,其中一位顺从张口吞服,另一位却闭上嘴,眼中有调皮 的神情流露。   “顽皮!”他笑说,另一手一捏小姑娘的鼻子,小姑娘乖乖地张嘴呼吸,丹丸塞入。   他走向对面的两位少年,背向着五毒三娘。   人影疾射,五毒三娘向黑暗的厅外飞跃。   “不知自爱!”他沉叱,左手向后一拂。   刚跃起的五毒三娘大叫一声,跃升的身躯斜飘,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反弹倒地 挣扎难起。   “这表示解药不对症。”他到了五毒三娘身旁,俯身伸手,一声裂帛响,五毒三娘的紫 蓝夹袄撕裂,露出里面的亵衣:“决不饶你,剥光了带走。”   “不,不要……”五毒三娘尖叫:“这……这是我的独门解药,饶我……我不逃, 不……不逃……”   “好,姑且相信你一次,你最好不要妄想逃跑。”雍不容放了她,踢了她一脚:“别闲 着,去把痛昏了的五湖游魂救醒。小心他发觉自己成了废人,想不开一口咬断舌根自杀,你 就得打人命官司。”   片刻,两位小姑娘首先移动手脚。   “活动活动,看那些地方不舒服。”雍不容向两位小姑娘说:“不许借口生事,今晚, 你们不能向老虔婆报仇,你们的帐,明天才能开始算。”   “我饶不了她!”先前拒服解药的小姑娘跳起来叫。   “你得问我肯是不肯。”   “你……”   “你试试看?最好不要试。”   “小佩,不许胡闹。”天都玄女赶忙喝阻。   小佩掀起小嘴,哼了一声,倒也不敢妄动。   楚酒狂整衣而起,活动手脚。   “老弟台,解药对症。”楚酒狂抱拳施礼:“老朽感激不尽。”   “不必放在心上。”雍不容对老前辈不怎么尊敬,并没回礼:“在下并非有意救助诸位 的,你没欠我甚么。”   “老朽……”   “你也算是一代名宿,躲在秦淮河风月场所附近,扮花子暗中活动,怪得令人莫测高 深。”雍不容的话中带刺:“老鸨婆,你可以走了,把大茶壶游魂带走,滚!”   五毒三娘怨毒地瞪了他一眼,背起半昏迷的五湖游魂,急急忙忙向外狂奔。   “你两个混蛋日后休让老夫找到。”楚酒狂厉叫。   雍不容一跃出厅,随后跟出。   楚酒狂与小佩姑娘也一跃出厅,楞住了。   院空寂寂,五毒三娘已登上对面的屋顶,但雍不容却失了踪。   “咦!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小佩惊呼。   楚酒狂脸色一变,老眼中冷电炽盛。   “天地不容!”跟出的天都玄女语气不稳定:“绰号吓人,武功也吓人,怎么从没听说 过这号人物?得赶快把消息传出,提防这个可怕的人。”   “会不会是自己人?”楚酒狂低声问。   “很难说。”天都玄女说:“即使是,我们也不可能知道。”   “有机会我得问问,别让大水冲了龙王庙。”   “别自讨没趣了,这是大忌,知道吗?”天都玄女摇头苦笑道:“咱们暗中留心些,最 好能摸清他的底细。”   “是个年轻人,错不了。”楚酒狂肯定地说:“使用简单的易容术,他在班门弄斧。 晤!他的来路不明,恐怕也是冲咱们而来的;如果不是,也可能影响咱们的计划。”   “把消息传出就是。”天都玄女恨恨地说:“首先要做的是,该如何搜杀五湖游魂和五 毒三娘这两个狗男女,他们竟敢如此侮辱我们。”   “千万不要冲动。”楚酒狂郑重地说:“大局为重。这两个混蛋算不了什么人物,居然 消息如此灵通,留下他们多制造一些事故。岂不对大局更为有利?这时杀掉他们报私仇,反 而便宜了他们,利用过了再杀,岂不公私两便?所以必须暂且放过他们。”   “这……”   “看样子,千手飞魔可能真来了,咱们分头打听,希望能尽快找出他的藏身处。”   “钉牢紫霞神宫的人,必有所获。”   “但愿如此。”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 四 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 四 章   龙江船行的造船场,在官营的龙江船厂的西南角江湾。   百余年前,三宝太监在龙江船厂,建造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战舰六十二艘,七下西洋震 古铄今。   每艘长四百四十尺,宽一百八十尺,迄今为止,木造船只中,仍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今后,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打破这空前绝后的记录,只有铁造的船只才能纵横七 海了。   假使大明皇朝继续以南京为国都,结果如何?   南方必定更繁荣;必定继续向南发展国势;必定继续扩张海权;必定建造更多扬威四海 的船舰;必定……   结果,不但大明皇朝的历史要改写,世界历史都要改写。那是毫无疑问的;人类的发展 史本来就是自北向南的。   龙江船厂没有人敢乱闯,附近有卫军驻守,闲杂人等那敢在附近游荡。   龙江船行的泊船处附设有修船场,沾了船厂的光,也没有人敢前来生事。   但设在码头的龙江船行店堂,可就复杂多多,乘船的旅客形形色色,龙蛇混杂,整天有 人出出人人。   人黑之后还可能有船抵埠,店堂广阔,前来踩探的眼线活动十分方便容易。   白天,不会有人闹事,不远处就是龙江关税厂的码头。   码头直属工部,往昔是龙江船厂运木官吏办事的地方,目下改为征收从湖广流放下来的 竹木税办事公廨,派有丁勇驻守,附近发生事故,必定引来大批丁勇弹压。   可虑的是夜间,高来高去的人晚间人侵并非难事。   船行加强戒备,所有的店伙计皆佩带了兵器,如临大敌,   天一黑,紧张的气氛显而易见。   已经二更将尽,店堂渐静。   二进店堂招待贵宾的大厅,灯火明亮。   主人周凌云与店中几位重要执事人员,一面品茗一面神情一肃穆地商谈店务,似有所待 的。   雍不容不在座,在店中待命,他的身份地位半大不小,不是掌有实权的执事人员。   今晚,春雨乍晴,月黑风高,正是夜行人活动最理想的天候。   三更初的更析声传出,瓦面上有了声息。   暗影中,传来数声传警的音响信号。   六位执事人员互相一打手式,消失在厅堂附近的黑暗角落里。   一名小厮从堂后转出,奉上新沏的香茗。   精巧的茶具来自宜兴,小小的紫砂壶,小小的杯,宽广的厅堂中,散发着扑鼻的茶香气 息。   大型的茶案,四周可坐八个人,而茶壶小,杯仅有四只,可知主人似已估计出来客的人 数,与及光临的时刻,事先早有准备。   “承蒙枉顾,周凌云不胜荣幸。”周东主声如洪钟。”神态从容:“佳宾远来茶当酒, 休嫌简慢。”   人影先后人厅,果然是三个人。   最先现身的是腾蛟庄主五爪蛟吴豪,其次是紫霞神宫罗宫主,能现身的是一位斯斯文文 的中年青衫佩剑客。   显然三个不是结伴而来的,适逢其会便成了有志一同,不约而同出现在大厅。   三人各据一方,没有坐下来享受香茗的意思。   坐下来火气更消了一半,很少看到有人坐下来打架的。所以三位来客不接受招待,可知 来意不善。   “请坐。”周东主含笑促客。   “免了。”五爪蛟的话充满火药味。   “周东主,本宫主不是来喝茶的。”紫霞宫主话说得和气悦耳,但含义却有显明的敌 意。   “周某知道诸位的来意,是否赏脸,周某不敢介意。”周东主依然保持风度:“吴二庄 主要求周某供给对头的线索,罗宫主则要求提供千手飞魔的下落。   至于望云小筑主人,侠义道英雄霸剑灵官孙兄云涛,也适逢其会光临敝号,周某就不知 原因何在了,可否请孙兄明示?”   望云小筑的名气,甚至比腾蛟庄更响亮些。腾蛟庄是黑道豪霸的堂口,望云小筑则是夹 义道群雄尊重的山门,性质迥异,道不同不相为谋。   小筑位于开封跃马集,主人霸剑灵宫则名列武林十剑的第二剑,真才实学不但比五爪蛟 高明多多,声誉也遥遥领先,一黑一白,声誉地位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紫霞神宫的罗宫主,是魔道的第二号人物;五爪蛟吴豪,是黑道的代表性枭霸,霸剑灵 官孙云涛,则是侠义道名号响亮的英雄。   三方面的人不约而同光临,周东主的处境恶劣得很,压力之沉重,不言可喻。   “周东主,在下来得鲁莽,但事非得已,休怪。”霸剑灵官脸上有愧意:“两月前,天 道门门下有三位使者,在郑州刺杀尊称为及时雨的仁绅东方尚义,波及十三名无辜邻居,血 案如山。”   据在下所知,天道门十大使者中,血符使者是那宗血案的执行人,这位名杀手已前来贵 地快活,因此在下特地前来请东主协助。   贵船行人手众多,消息灵通,盼能获得东主的鼎力,查出那些杀手的下落。”   “周某不否认在南京地面,拥有相当强大潜势力。车船店脚牙,算起来多少也可以称之 为江湖行业,周某的船行,不得不具备自卫的能力。”   “所以吴某也要找你帮忙呀!”五爪蛟毫不脸红,甚至有理直气壮的意思:“你老兄是 南京的强龙,江湖朋友的仁义大爷,吴某是外地的土霸,远来贵地办事,当然得拜你老兄的 码头,是吗?”   “吴老兄是用这种方式拜码头的?未免太过份了吧?”周东主不再示弱:“周某经营江 湖行业,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的确结交了不少英雄豪杰。按江湖道义,周其不能出卖 任何一位朋友。比方说,易地而处,另有人向周某讨索诸位的消息,诸位何以教我?”   “周东主之意……”   “无规矩不成方圆,道义与规矩是我这种人必须严格遵守的金科玉律,如非绝对必要, 决不得罪任何一个人。诸位的要求,已严重违反了江湖道义武林规矩,请另请高明,周某恕 难、应命。”   “你拒绝吴某的要求了?”   “经过昨晚的事故,姓吴的,周某不找你算帐已经够情义了,你请吧!”周东主下逐客 令。   忍让是美德,但忍让到某一种程度,人的天生野性便会爆发出来。   对方的要求,超出周东主所能承受的范围,恶例一开,今后他将成为众矢之的。成为各 方责难的目标,成为不讲道义的贪生怕死,出卖朋友的无义小人。   把心一横。他不再忍让,在强大的压力下,他必须为自己的声誉形象,作英雄式的反 抗。   “周东主,你想到后果吗?”五爪蛟沉声问。   “我知道。”周东主冷冷一笑:“你已经说服了金陵双豪联手合作,那两个混蛋早就想 把周某逐出南京.打破双雄并立的局面。你来明的,他们利用权贵的恶势力来暗的。现在, 你又和紫霞神宫望云小筑联手,泰山压卵,周某这次算是毁了。”   “那么,你……”   “周某已别无选择。人活着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打击挫折免不了的,如果没有勇气面 对打击与挫折,耻辱地活下去实在没有意思。晏总管!”   后堂大踏步出来了大总管冷面太岁晏平,身材高大,死板板不苟言笑的面孔,全船行的 人,没有一个不怕这位总管的。   “晏平听候东主吩咐。”大总管欠身说。   “送客。”   “遵命。”冷面太岁应诺,转身面对三个威震江湖的高手名宿夷然无惧,右手向外一伸 虚引:“诸位请吧!”   “无礼!”紫霞宫主不悦地冷叱,左手罗袖猛地向前一拂。   阴风乍起,劲流汹涌。   冷面太岁双掌一分一合,袭来的冷流四散,发出气旋的呼啸声。接着双掌向外一翻,不 徐不疾吐出。   气爆声随吐出的双掌传出,刚猛无匹的气流涌发。   “哼!”紫霞宫主的纤纤玉手伸出袖口,一抄一拂马步微挫。   刚猛的劲流随她的玉掌一抄之下,突然侧射流泻,另一道奇异的暗劲,从冷面太岁的掌 劲旁透入。   “砰!”   冷面太岁突然侧摔出八尺外,沉重的身躯在地面滚了三匝,爬不起来了。   这瞬间,五爪蛟已扑向周东主,伸手抓人,爪功极为精纯,五个手指成了刀剑不伤的铁 爪。   周东主已别无选择,大喝一声一掌拍出。   “呃……”   五爪蚊如中雷殛,仰面连退四五步,右手不住发抖,爪功自消。   厅外人影来势如电,四个象貌狰狞的青袍人同时到达,腾蛟庄三妖七怪十夜叉中的四个 怪,以快速绝伦的奇速疾射而至,四掌齐挥,事先早有准备,行出其不意的雷霆一击。   后堂概六位重要执事人员,但已来不及出手了。   周东主刚才一记劈空掌,已耗去三成内力,已来不及门退,不得不竭尽全力自保,双掌 齐发,风吼声中迎着袭来的四股狂飚硬接。   “砰!”倒了一个怪。   “叭匍!”另两怪摔翻在地。   周东主也踉跄后退,脸色泛青,口角有血流出。   身旁多了一个人,霸剑灵宫孙云涛。   “暂时离开此地,周东主。”霸剑灵宫急急地扶住了他:“在下决无恶意。”   “我不走!”周东主咬牙说:“你是什么东西?”   人影纷现,紫霞神宫的六名男女,与及腾蛟庄的六个夜叉,挡住了想上前抢救的六位执 事。”   “孙云涛,人我要带走,闪开!”最后出现的腾蛟庄主闹海蛟焦腾蛟厉声说,站在厅口 象个门神般高大。   “人我要,你休想。”紫霞宫主拦住了闹海蛟:“孙云涛,你是侠义道风云人物,不要 淌这一窝子浑水,把周东主交给本宫主,你走。”   霸剑灵官左手挽住周东主,右手拨剑出鞘。   “谁敢阻挡,得问孙某的剑肯是不肯。”霸剑灵官单人独剑,居然威风八面:“紫霞宫 主,你威胁不了我的。谁敢拦阻,后果自负”   厅口传出一阵娇笑,五毒三娘出现在厅门口。   “霸剑灵宫,你的剑也许真的很厉害霸道。”五毒三娘娇笑着说:“但老娘可以和你打 赌,你绝对闯不过我五毒三娘的五毒大阵。”   不但霸剑灵官闯不过五毒大阵,连紫霞宫主也对毒物深怀戒心。   江湖上有不少使毒用毒的宗师,毒物千奇百怪性质迥异,他们的武功有限得很,但声威 比那些超等的高手名宿更强盛三两分。   很少有不怕毒的人,所谓辟毒药物,也决不可能辟所有的奇毒,所以几乎人人闻毒色 变。   厅内本来紧闭的明窗,突然拉开了。   “哈哈哈哈……”大笑声震耳欲聋。   雍不容仍是昨晚的装扮,但右手轻拂着一根尺余长,形如戒尺的小木板条,跨坐在窗槛 上大笑,旁若无人的神情极为引人反感。   所有的人皆被狂笑声所吸引,弄不清这不起眼的人是何来路。   五毒三娘却惊得手脚发僵,浑身发冷。   “五毒三娘,你的五毒大阵到底有多厉害呀?”雍不容笑完说:“你摆阵吧!看我能不 能闯你这一关?”   “天地不容……”五毒三娘惊骇地大叫,扭头一跃出厅如飞而遁。   天地不容的名号仅传出一天,吓不倒这些超等的风云人物,但五毒三娘望影而逃的情 景,的确让这些高手名宿暗暗心惊。   “好啊!”雍不容跳下窗,夷然无惧向前走:“是强盗打劫?简直不象话,南京毕竟是 有王法的地方,官司你们打定了。”   他往人丛中间闯,必须经过一些人的身旁。   似乎,四周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一直往里闯,往人的夹缝中闯。   旁若无人,就是这意思,这会把那些自以为是天老爷第一,自己第二的好汉们,激怒得 发疯。   果然有两位夜又气得发疯,四只铁臂一合,要把他夹住抱牢,抱断他的腰脊,甚至想把 他箍住成为肉柱。挤碎他一身骨肉。   “叭叭”两声怪声!   木板条抽在两夜叉的鼻尖上,鼻尖下陷,鲜血并流。   “砰匍!”   又是两声暴响,血流满脸的两夜叉向外分开摔翻在地,是被踢翻的。   “不知自爱。”雍不容似笑非笑仍然向前举步,向挡在前面的一位紫霞神宫美女眨眨 眼:“好狗不挡路。你这么一位标致美丽的粉头,小心我施禄山之爪,保证你出乖露丑难过 得很。”   “闪开!让他过来。”紫霞宫主向女郎下令。   女郎本来就心中发毛,急急闪开让路。   腾蛟庄的十夜叉,都是该庄派出惧伏江湖群雄的高手,水陆能耐都是上上之选,被雍不 容谈笑间摆平挂彩。   谁还敢逞英雄拦路挡道?   雍不容到了厅中心,原来在厅门附近的闹海蛟也恶狠狠地到达。   面面相对,大眼瞪小眼。   “你就是天地不容?”闹海蛟嗓门就象打雷。   “错不了,就是我。”雍不容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如假包换,货真价实。”   “你昨晚废了五湖游魂?”   “错不了,就是我。”   “你贵姓大名?”   “你知道我叫天地不容就是了,姓名谁都可以改变的,姓名没有绰号靠得住。”   “你以为你废了一个三流人物五湖游魂,就可以扬名立万,在本庄主面前撒野?”   “你是甚么东西?应该说,你胆敢在我天地不容面前撒野?”   闹海蛟怒火焚心,云龙现爪劈面便抓,爪功比五爪蛟更凌厉更霸道,真可以抓石成粉, 裂人胸肺。   水性的人对爪功学有专精,水中搏斗拳掌用不上劲,攀船抓舟爪是为实用。   “噗噗噗”三声暴响似在同一瞬间传出。   “哎呀!”闹海蛟飞退丈外,右爪五个指头不住抽搐,抬不起来了。   众人大吃一惊,很难相信那戒尺似的轻巧木板条,能把坚逾铁石的手爪击伤。   “下次,你敢在我天地不容面前张牙舞爪。”雍不容的小木板条向闹海蛟一指:“我一 定断你的爪拔你的牙,你最好给我记住这最容易记的警告。”   闹海故一咬牙,伸手拔仗以成名的四爪铁爪。   “你的记性太差,马上就忘了”。雍不容脸上的怪笑容敛去,星目中冷电森森:“好, 你上,我天地不容今天替你闹海蛟除名,弄不断你一双狗爪,算我天地不容学艺不精,决不 饶你,冲上来!”   闹海蛟并不蠢,不敢取下腰带上的蛟爪,当然更不敢冲上。   雍不容哼了一声,目光落在霸剑灵官脸上。   “你一个侠义道高手名宿,名列武林十剑之一,做出这种犯忌的事,你不觉得可耻 吗?”他声色俱厉:“腾蛟庄的人可以原谅,他们本来就是无所不为的黑道混蛋;紫霞神宫 的人也可以原谅,因为他们是众所周知的邪魔外道。而你,却不可原谅。”   “在下是诚意而来的,并没打算强行胁迫。”霸剑灵官脸有愧色:“只是情势不由 人……”   “强辩!”   “你……”   “你的剑已经在手。”   “周东主受了伤,在下必须用剑保护他。”   “现在,用不着你保护了,是吗?”   “阁下保护得了他?”   “那是毫无疑问的。”他斩钉截铁地说:“除非你想和周东主同归于尽,不然决不可用 周东主的生死来威胁我。你已经犯了一次错,不能再犯了。”   霸剑灵宫的确想用周东主的生死,来逼雍不容放手不管。心中的打算被点破,难免暗暗 惊心。   “在下犯了什么错?”   “你来南京找周东主,逼他不守江湖规矩,就大错特错。日后天道门的杀手来找他讨公 道,你岂不是坑害了他吗?哼!放了他!”最后句沉叱,有如焦雷狂震。   霸剑灵宫骇然一震,手一松,周东主恢复自由了。   “小辈,你已经狂够了。”紫霞宫主阴森森地说。   “在你们这些人面前,我天地不容配称狂。”他的口气又狂又托大:“紫霞宫主,收回 你兴起的杀机,你那七成火候的神魔掌,不客气地说,你还不配在我面前张牙舞爪,不信你 可以试试,出手啦!我等你。”   紫霞宫主先前一掌便摆平了大总管冷面太岁晏平,用的就是神魔掌,被雍不容揭破她的 绝学,不由心中暗懔,也激起她的杀机。   一声冷叱,她踏进一步一拳吐出。   一股无俦的,劲道有扭转的暗流,向雍不容汹涌地扑去,瞬即及体。   雍不容不闪避,宝象庄严,马步微挫,右手的小板条向上虚空一挑,右掌猛地反掌向前 一拂。   蓦地罡风爆发,神魔掌击出的无俦劲流出现激荡的异象,蜕化为呼啸的罡风,激旋着回 头反走,似乎速度增加了一倍,威力也突增一倍。   紫霞宫主双掌连环拍出,疾退了八尺,裙袂与罗袖飘扬,象在暴风中扬袂起舞。   她身侧的四名男女,踉跄暴退出丈外。   “你还不到七成火候。”雍不容冷笑:“在下高估你了。不过,你比闹海蛟的内功修为 浑厚多多,他为何胆敢和你在虎口争食,委实令人莫测高深,除非他有强力的靠山后援。闹 海蛟,你的后援何时可到?”   闹海蛟哼了一声,扭头举手一挥。   紫霞宫主神色一变,也举手一挥,几位男女迅速地以她为中心,聚结在一起布下防卫 网。   雍不容将周东主向后面一推,示意六位执事人员,扶了周东主和大总管,快速地退入内 堂口。   首先抢人两个人:金陵双豪。   这两位豪杰,身材形成绝配。   横行内城的南都城隍巴隆,头如巴斗高大如门神。势力范围在外城的飞天大圣刘奎,短 小精悍象个干猴。两人并肩一站,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十分可笑。   接着,进来他们的八位随从,每豪有四名,似乎他们在选择随从时,也有意挑选适合自 己身材的人。因此这八位随从也是四高四矮。   十个人左右一分,高左矮右象是站班的堂官,看排场,便知道这两位大豪只是听候使唤 的人而已,并不是腾蛟庄的靠山后援主要人物。   当两位年约十二三,俊秀灵慧穿得光鲜亮丽,佩了剑的书童小侍女出现时,紫霞宫主与 霸剑灵官,脸上皆露出惊容。   “大自在公子!”紫霞宫主惊讶地轻呼。   年轻的这一代武林高手,有不少名门子弟崭露头角,有不少身怀绝技的少年英雄出人头 地,有些扬名立万成为当今年轻俊彦中的风云人物。   江山代有才人出,世上新人换旧人。   在这些年青风云人物中,最成功、最有名气、武功最深不可测的人,大自在公子便是最 具代表性的人物,是一个江湖朋友弄不清底细,公认他是非正非邪、非侠非魔、行事任性、 情绪不稳定的江湖遨游者。   很难把他归属于某一道一线上的人,反正不招惹为妙。   即使是老一辈的高手名宿,也不敢对大自在公子掉以轻心,认为他是一头长了钢尖毛的 刺猬,碰不得!   因为这位公子爷在江湖游荡了四五年,把一些威望不小的高手名宿的名号勾销了。   这两位小书童小侍女,正是大自在公子的亲随,称为金童玉女,小小年纪武功之精深诡 奇,令江湖的一流高手也深怀戒心,那些想向大自在公子寻仇报复的好汉们,很难过得了金 童玉女这一关。   大自在公子从不通名,五年来谁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当然不可能知道他的底细来历 了。   但以他的排场和气概估计,他可能是某一位武林世家的豪门公子,拳剑的师承家传一 脉,所以难以看出他的武功渊源家世。   脚步清晰,接着进来了两男两女四亲随拥簇着,神气万分的大自在公子。   好一位英俊绝伦的书生型年轻公子爷,穿一身碧蓝色薄袍,佩剑,一双星目神光炯炯, 龙行虎步器宇轩昂,比王亲国戚的子弟更神气,更出色。   四亲随两男两女,同样英俊、秀美、年轻。   紫霞神宫的女弟子们,本来就是美女中的美女,但与这两位亲随相较,似乎要差那么一 分半分颜色,一比就比下去了。   “焦某惭愧。”闹海蛟欠身行礼恭迎:“一切只有仰仗公子爷成全了。”   “焦庄主客气。在下既然管了这档子事,当然得尽力而为。”大自在公子含笑说,甚至 不曾答礼:“诸位请退至一旁。”   “公子爷,街坊与有关人员,在下与巴爷联名关照过了。”双豪的飞天大圣也行礼禀 告:“即使街上出了事故,也不会有公门的人出面干预。”   “很好,很好。”大自在公子一点也不象一个助拳的客人,倒象一个主子:“你们可以 袖手旁观,本公子与人打交道,不希望有人介人插手。”   “在下知道公子爷的规矩。”   “那就好。”   这些人自己打交道,旁若无人,紫霞宫主是个不饶人的魔道巨掌,居然忍住一口恶气不 敢发作,心里恨得要死,却又有所愿忌,不敢现于辞色。   厅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位少女,一穿翠绿衣裙,一穿淡绿,都佩了剑。   穿淡绿的少女梳了双环髻,这是代表侍女的发式。   说美真美,一个十六七岁含苞待放的青春少女,即使才貌一不怎么出色,也会流露出动 的青春气息,和吸引人的魅力神采。   除了大自在公子的人,其他的人皆以为这两位旁观的少女,一定是大自在公子安排在厅 外警戒,或者防范厅中人脱逃的警卫人员。   这期间,大自在公子已经看清了所有的人。   雍不容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身材既不特殊,象貌也平平庸庸,既没有霸气豪气流露,也 没有威严惧人,怎么看也不象一个身怀绝技的奇人异士。   唯一令人感到不解的是:他手中那小小的木板条是什么?不可能是兵刃。   闹海蛟知道这木板条不好惹,腾蛟庄的两位威震江湖夜叉,就是被这根小木板条,打破 了鼻子。   大自在公子并不知道先前厅中所发生的事故,因此并没留意毫不起眼的雍不容,注意力 全放在紫霞宫主身上,不论声威与地位,紫霞宫主都是在场的人中最高的,人数也多。   “叫周东主出来说话。”大自在公子不理会其他的人,向内堂高叫。   周东主不能不出来,脸色有点泛青,从内堂沉着地踱出,他不是一个没有担当的人。   “在下没有什么话好说。”周东主沉声说:“阁下有话就说吧!”   “本公子不想多说,你知道本公子的来意吗?”   “大概知道。”   “本公于要带你走。”   “很抱歉,周某不会受人摆布。”   “本公子要做的事,不许任何人反抗.今晚一定要带你走,还有人反对吗?”   “我、我反对。”雍不容接口。   “你?你是谁?配吗?”大自在公子颇感意外,语气充满不悦和狂傲。   “我,天地不容。”雍不容语气也充满火药味:“配不配立可分晓,并不是你个人认为 我不配就成定论的,你以为你是谁呀?玉皇大帝的儿子?”   “掌他的嘴!”大自在公子勃然大怒,举袖一拂,星目中杀机怒涌。   金童身形倏动,好快,象是电光一闪,便到了雍不容面前,一耳光抽出。   雍不容身材高,小娃娃真不该向比自已高出尺余的人抽耳光的。   “去你娘的!”雍不容怪叫,下面一脚挑出。   金童的欺近身法快如电闪,快得令旁观的人不易看清形影的移动。而雍不容这一脚,似 乎更快了一倍。   连站得最近的霸剑灵官,也没看到他的脚移动!   一声惊叫,金童的右膝被挑中,身形飞退而起,半空中倒空翻两匝。   太过自恃的人,早晚会碰钉子的,金童这一下挨得不轻。   玉女及时抢出,伸双手接住了翻落的金童。   大自在公子吃了一惊,狂傲的神态消减了三分,但眼中的杀机却增浓了三分。   江湖朋友众所周知,大自在公子身边的金童玉女,足以击败一流高手,比目下的成名高 手名宿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两年好象曾经折辱了不少名号响亮的人物,真才实学比大自在公子的前任金童玉女强 得多。   今晚,一照面便吃了苦头。   立即抢出一男一女两位亲随,迎面无畏地冲上。   “大自在公子,你算什么人物?”雍不容大声说:“你是这样在江湖称英雄的?叫爪牙 轮番上阵,呸!你是甚么玩意?”   “退!”大自在公子沉喝。   男女两亲随应声收势,退至一旁戒备。   大自在公子缓步逼进,星目中似要喷出火来。   “我总算有点佩服你这混蛋了。”雍不容口中不饶人:“这才象话,才象一个凭真才实 学扬名立万的人,不是一个靠狐群狗党张牙舞爪而扬名立万的混混。”   “哼,本公子……”   “算了吧!阁下,别在嘴皮子上逞能。”雍不容打断对方的话:“你替腾蛟庄出头,本 来就名不正言不顺,公然登门行凶掳人,说出来丢人现眼。你唯一可做的事,是闭上嘴来硬 的,打倒我天地不容再把周东主掳走,江湖朋友就不知道你今晚所做的狗屁勾当了。喂!你 要动拳脚呢,抑或是拔你的剑壮胆?”   “你有兵刃吗?”大自在公子实在不想动拳脚,刚才雍不容一脚把金童踢飞,简直比闪 电还要快,要和这种人动拳脚真是冒险。   “这片木板条。”雍不容将木板条举起轻晃两下:“用来揍人灵光得很,就算是我天地 不容的兵刃好了。你可以用剑,别客气,更不必感到羞耻。   据在下所知,你与人交手,即使对方是赤手空拳,你也会毫不迟疑用剑砍对方的脑袋而 不以为耻,是吗?”   “狗东西!你这种泼赖态度,可算不折不扣的混混。”大自在公子忘了自己高贵的身 份,骂的话刺耳难听,快要气疯了。   “我天地不容连混混都算不上,所以叫天地不容。”   “你是周东主的打手?”   “你看我象个打手吗?周东主是个讲道义的生意人,船行勉强可以算是江湖行业。决不 会任意得罪任何人,所以不会养打手。船行上起东主,下迄脚夫,决不可以在船行的经营范 围内得罪顾客,生死关头才可以自卫。”   “那你是……”   “阁下,你以往从来没有盘根究底的习惯,今晚怎么啦?你叫大自在公子,迄今为止, 江湖朋友没有人知道你姓甚名谁,你会把你的根底告诉我吗?   你怎么问这种不上道的江湖忌讳?你也不是来讲理的,摆在眼前的问题简单得很,你要 掳走周东主,结果将只有一个:不是你大自在公子死,就是我天地不容去见阎王。”   “混蛋!你配说这种话?”   “在你这虚有其表,小有名气便狂傲自大的混蛋面前,说这种话是抬举你,知道吗?你 再苦练十年八年,还不一定能和我天地不容拼死活呢!”   再说下去,那就更为难堪了,一个成名人物,那能与一个泼赖的混混斗嘴?   大自在公子感到浑身不自在,怒火陡然爆发。   “你死吧!”大自在公子怒叫,劈面一掌拍出。   雍不容向右跨出一步,掌发步移,配合得丝丝入扣,似乎他早已料中对方怒极出手的时 机。   神奇的掌力象排山倒海吐出,他恰好在掌劲前移位。   “砰嘭……乒乓……”   茶案远在丈五左右,被可怕的掌劲虚空击坍,茶具飞起,掼碎。   好雄浑的神奇掌力,竟然能碎案于丈五以外。   紫霞宫主的神魔掌,是掌功中极为神奥可怕的一种。   以她四十载的精深修为,也只是能在丈二以内伤人,看到大自在公子这种惊世骇俗近乎 不可能的掌功,这位女魔大吃一惊。   霸剑灵官更是骇然变色,一言不发悄然退向窗下,准备退走,知道虎口夺食势难如愿, 再不见机置身事外,后果极为严重。   “这才是真正的泼皮打法。”雍不容嘲弄地说:“但也是以鄙而极为愚蠢的打法。你暗 中默运神功,突然行猝然一击,一旦劳而无功。就耗掉了三成内功,你那有度劲和我作生死 之斗,我可怜你。”   “可怜你自己吧!”   声出掌随,挫马步掌出连环三拍浪,一连三掌,紧盯着雍不容闪动的身影行致命的重 击。掌劲封锁了三方,整座大厅似在狂风中撼动、颤抖,罡风劲气狂猛地涌腾呼啸,三丈方 圆径内神奇的劲道澈骨裂肤,啐了的案桌飞射抛掷,声势之雄,惊心动魄。人群纷纷惊退。 受不了劲气的压迫。   雍不容闪避的身法并不迅疾,共换了三次方位,每一次皆一能在千钧一发中,避过掌力 凝聚的劲道中心。   余劲对他没有威胁,每一次闪动皆能在对方神意初动的前一刹那,脱离掌力的汇聚威力 圈,有惊无险。   三掌无功,就差那么一点点。   神意已被雍不容所掌握控制,一百掌也是枉然。   “你走吧!”雍不容神定气闲挥手:“走了就不要再来。周东主已经在我天地不容的有 效保护下,再来的人,将灰头土脸,一切后果自行负责。”   “你这是什……什么闪避身法?”大自在公子极感震骇,狂傲的神情一扫而空。   “说出来你也不懂。今晚到此为止,你们可以走了。”雍不容下逐客令:“记住:不要 再来。”   在出人命之前结束,这是最好的结局。   双方没有深仇大恨,情势不利的一方,见机安全地全身而,退,这是绝大多数的人,所 采取的最佳行动。   可是,大自在公子从来没经过这种挫折,不知道失败与挫折感的滋味。   这滋味当然不好受,又苦又涩。   心高气傲自大才疏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尤其受不了这种苦涩滋味。   一咬牙,一声阴森森的冷哼,寒芒四射的宝剑出鞘,大自在公子恼羞成怒拔剑了。人争 一口气,佛争一炉香,大自在公子的争,理所当然。   森森剑气似乎已笼罩住雍不容!   宝剑映着灯光,闪烁着慑人心魄的奇光!   剑一伸,剑势便已控制住雍不容。不管他动不动,剑便会象浪涛般淹没他。   雍不容虎目神光四射,似乎,他全身焕发出一种只有行家才能感觉得出的灵异气旋,一 种神秘力场在形成。   似乎他整个人已陷人神秘、诡奇、不测的气氛中,他不象是真实的人,而是来自不明世 界,或者来自地底的幽灵。   剑升至出击的定位,剑身发出朦胧奇幻的闪光。   不是剑气,而是苦练一甲子内功,也难以修成的剑道至高境界:无量剑气。   剑气凝聚发出时,石破天惊,可以在有效的距离内化铁溶金,得看修习者的火候而定 了。   修为再深些,便到达所谓无神御剑境界,用神意控制攻击的方向与目标,不需要用手眼 来控制剑势了。   不论剑气或剑气,任何一种以内功发于体外伤人的所谓绝技,最大的缺点是必须有充裕 的时间,将功力凝聚于一点,与及发出之后,精力的消耗十分可观,伤不了人,自己也受到 损害,甚至会出现精力虚脱现象。   大自在公子先前一掌突袭失败,便已耗损了三成精力,再连三掌,也耗损了两成。   五成精力依然可以产生剑气.可知修为确以突破人类体能的极限了。   紫霞宫主也练成了剑气,是个识货的行家,一看大自在公子御剑的神情,不由地心底生 寒。   各种神功秘学一般说来,大同小异相去不远,除了一些天生相克的秘学外,通常功深者 胜,修为决定一切。   修为决定于智慧、恒心、信念,成就各有不同,取巧不得,更无侥幸可言,一分耕耘一 分收获,极少例外。   紫霞宫主心中明白,与大自在公子相较,她所练的内功御使剑气,自己差了几分火候, 难怪大自在公子敢于藐视她的存在。   再一看雍不容所显现的神秘诡奇,莫测高深的宝象,她心中暗叫侥幸,幸而自己没有抢 先向雍不容挑战,不然结局将相当可怕。   一声冷叱,剑气突然迸射,似可隐约看到一道电芒,自剑尖破空射出,气流的激荡声象 是午夜惊涛。   在远处全神贯注观战的人,只感到心向下沉,毛发森立。   雍不容怪异的身影,突然在剑气的迸射中萎缩,眨眼间形影具消。   这瞬间,风雷隐隐慑人心魄。   旁观的人眼一花,便看到雍不容的身影幻现在大自在公子的身左。   “啪啪!”   木板条连击两下,全抽在大自公子的左颊上。   “哎……”大自在公子惊叫。向右飞移丈外。   剑气全消,风止雷息。   大自在公子脸色泛青,左颊则先是苍白,立即徐徐泛起红印痕。   “下次,我天地不容必定废了你。”雍不容站大自在公子先前站立的地方沉声说:“凭 你这不足七成火候的无量神罡,还不配横行天下。你走!”   “你……你封死了我的无量神罡,可……可能吗?”大自在公子骇然问。   “是否可能,你心里有数。假使你不是先耗掉五成精力,神罡御剑可以强烈一倍,就不 会有被封死的感觉了。你给我牢牢记住,下次再碰头,你最好不要一开始就用致命的绝学对 付我,以免我兴起毙死了你这混蛋的念头,这次饶你。”   声落,人化逸电流光,突然消失在厅门外。   但厅外美丽的少女手急眼快,伸手便抓。   “哎呀!”少女惊叫,急退两步,纤手轻抚红馥馥吹弹欲破的右颊。   “追!”她恼羞地叫:“这人真可恶!”   领了侍女狂追,一闪不见。   第一个撤走的人是霸剑灵官,其次是紫霸神宫的人。   大自在公子的左颊,出现两条青紫浮肿的条痕,无量神罡已经运起。全身坚似金钢,不 可能受伤。   即使用刀剑也会被震飞,却被脆弱的小小木板抽了两记。而且出现于痕,所以他怀疑无 量神罡已被封死了。   “周东主,天地不容是你请来的保镖?”他咬牙切齿向周东主厉声问。   “周某并不认识这个人。”周东主坦诚地说:“甚至我怀疑他是对周某有所图谋的人 呢!”   “你没说谎?”   “周某用不着说谎,不然我可以谎称他是本船行的人,今后没有人敢向本船行讨野火。 更不敢明火执仗打上门来掳人勒索。”周东主话中带刺,余恨难消。   “下次,哼!”大自在公子放马后炮:“下次见面,本公子用十成功力御剑毙了他。”   “周某也希望你毙了他,落在你们手中,总比落在一个不为世人所知,绰号吓人叫天地 不容的人手中幸运些。去对付他吧!毙了他再来劫持周某尚未晚。”周东主是个直肠直肚的 人想到就说百无禁忌。   “你等着就是。”大自在公子临行丢下狠话。   金陵双豪垂头丧气,偕同腾蛟庄的人狼狈而遁。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 五 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 五 章   五更天。   卅里外的雍家秘室。   “你给我听着。”雍老爹不悦地说:“这件事没完全摆平以前,你不能撒手。”   “那大自在公子已经上了过江的船,唯一的劲敌已经撒手不管腾蛟庄的事,周东主可以 应付后患余波,孩儿应该可以撒手了……”   “闭嘴!你该知道有始有终。”雍老爹怒形于色:“嘴上无毛,做事不牢,周东主负 伤,你要负责。”   “这……谁料得到周东主忍不下……”   “你还敢强辩?”   “爹,孩儿已经助周东主度过一次家破人亡的大劫难,报过于施,咱们雍家已经对得起 他了。”雍不容委委屈屈地提出抗议:“咱们总不能暗中保护他们周家一辈子两辈子呀!孩 儿等报恩的机会,”足足等了六年,浪费了六年大好光阴,一直被人看成不成材的小伙计, 什么事都干不成了。   爹,人的一生中,能有几个六年?而且这六年是孩儿一生中最好的光阴。”   “不许你说这种话。俗语说,受人涓滴,报以涌泉;六年光阴算得了什么?”   “可是”   “好吧!你想闯出自己的前程天下,就去闯吧!”   “那……周东主……”   “只好由为父亲自出马了,明天为父就去见周东主。”   “算了算了,爹。”雍不容苦笑:“孩儿这就回去,有始有终。当然,必须另用釜底抽 薪的手段了。”   “心不甘情不愿是不是?”雍老爹心中暗笑。   “孩儿岂敢?爹,这件事摆平之后,咱们就不欠他们周家什么了,是吗?”   “这……”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周东主吃的这门江湖饭,难免有灾有祸,谁敢保证日后没有后 患?咱们毕竟不是无所不能的保护神,那能保护他们代代平安?”   “好了好了,我等你摆平这件事。之后,你就可以出外闯荡鬼混了。”   “孩儿这就走。”   两天过去了,太平无事。   龙江船行是外弛内张,所有的伙计心中有数,东主受伤正在调养,目下由大总管支撑店 面,料想那些找上门的豪霸们不会善了,早晚会前来大干一场,因此每个人都暗中留神,带 了兵刃预防变故发生。   雍不容在账房任由两位账房夫子的助手兼听差,一天到晚都为杂物事奔忙,烦恼多多。   船行拥有七条航线,大小船支近百艘,仅船行的店堂就有百名大小伙计办事,那能没有 烦恼?   比方说,清明前几天,为了联络城内一位货主,处理有关一船零担货物启仓的事,就让 他忙得焦头烂额,与管仓的营场房仓丁,闹得很不愉快。   这牵涉到货主、仓房、税务司、船期……一大堆关系人。每个人都因利害关系而各持己 见,办起事来真有千头万绪,处处受牵制埋怨的烦恼感觉在心头。   现在,店里失踪了一位伙计,善后事务又落在他头上了,有关抚恤家属的事由帐房负 责,当然交由他跑腿,何况那天与腾蛟庄的人会面他也在场。   明知失踪的伙计是被腾蛟庄的人掳走的,但无恁无据,岂能向闹海蛟索人?   黑道人办事,讲究不遗留罪证,杀人灭口是最常见最有效的手段,这位伙计恐怕已经不 在人间了,怎能向腾蛟庄索人?   终于,大麻烦又来了。   一大早,负责清扫店堂内外的几位小伙计,扫店门兼扫街的三位小斯,猛抬头便惊叫起 来。   每间商店都有店伙扫街,立即引起一阵骚乱。   两尺宽八尺长的巨大招牌,只剩下空钉架。那块有四十年历史,刻有“龙江船行”斗大 金字招牌的大匾,已经不翼而飞。   不是砸招牌,而是摘走了招牌,一种极为犯忌,不能善了的挑衅罪行。   这块招牌,是两寸厚的樟木所雕制,重有几百斤,要四个人才能抬得动,居然无声无 息,被人从丈六高的店门上空摘走了。   这一闹,片刻间,龙江关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少不了议论纷纷,成了轰动一时的新闻。   这可有得忙了,周东主四出请朋友找线索,船行能派出的人全部动员,闹了个满城风 雨。   真是祸不单行,一波未平二波又起。   近午时分,周东主带了五位伙计,抱伤乘快船急驶江东门码头。   周东主所受的内伤不算沉重,震伤了内腑而已,已有灵药控制,但脸色不怎么好。   江东门码头泊了三四百艘大小船支,最南端泊了三艘中型快船,六艘浪里鳅快艇。   这是腾蛟庄的船,原来停泊在龙江关码头,前天才改泊江东门,派出大量人手,与往来 的黑道朋友打交道,追查一艘来自京师,经运河南下的乌蓬怪船的来历行踪,不再打龙江船 行的主意。   至于大自在公子的快船,已在夜闹龙江船行的次日一早,便已离埠他往了。   三艘双桅中型快船并泊在码头上,外表看不出异象,但外弛内张,昼夜不断派有精明的 暗哨警卫,陌生人冒失地登船,很可能从此失踪。   周东主六个人—接近跳板口,中间那艘快船的舱门便拉开了。   五爪蛟与离魂仙姬夫妻俩钻出舱面,周东主正盛气而登,双方在前舱面劈面对上了。   “周某要见焦大庄主。”周东主满脸怒容:“我一定要见他。”   “大庄主不在。”五爪蛟冷冷地说:“有何贵干,何妨对在下提出?任何事,吴某还有 作得了主的份量,吴某担待得了。”   “好,吴二庄主的话,周某倒也相信。贵庄昨晚,做得是否太过份了?”   “周东主,你找错门路了。”五爪蛟冷笑。   显然,腾蛟庄的人,已经知道龙江船行昨晚被人摘掉招牌的事。   “不会错。”周东主态度十分坚决:“周某为人四海,结交各式各样的朋友,宗旨是和 气生财,自信还没得罪其他的英雄好汉。   这期间,唯有贵庄的人在敝行无礼取闹,也只有贵庄的高手,能在本行及街坊的人一无 所觉下,摘走敝行的招牌。”   “你这是乱栽脏。”五爪蛟沉声说:“我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告诉你,腾蛟庄的好汉敢作 敢当,如果是本庄所为,一定会光明正大的告诉你。”   “可是……”   “周东主,本庄不否认曾经向你老兄施压力,本来打算武力胁迫不成,再由金陵双豪出 动公门的朋友,以官方的压力逼你就范,你绝对过不了这一关,何须摘你的招牌引起江湖朋 友非议?哼!”   “贵友大自在公子……”   “他走了,不久你恐怕还得与他打交道。赶快去另找线索,不要在本庄的人身上浪费时 间。”   “他……”   “去找过紫霞神宫的人吗?老魔婆手下任何一个男女,皆可轻而易举摘下贵行那块沉重 的金字大招牌。老魔婆绰号称魔,魔道中人做事不怕任何人非议,去找她吧!错不了。”五 爪蛟的态度友好了些:“不过,你只带了几位店伙,还是不去为妙。”   “周某理字当头……”   “哈哈!周东主,到现在你还相信理字?世间理字有各种不同的解释,你的理不见得合 我的理哪!老兄,你走吧!吴某保证不是本庄的人所为,够了吗?”   “好,周某相信二庄主的保证。打扰了,告辞。”   目送周东主六个人去远,五爪蛟眉心紧锁。   “春萱。”他向乃妻说:“会不会是金陵双豪,双管齐下的绝着?这两个家伙在打利用 咱们的主意呢!”   “很难说。”离魂仙姬也黛眉深锁:“如果他们不想利用本庄,就不会与咱们合作。双 方各蒙其利,才会一拍即合。他们早就有意计算龙江船行,要将周东主赶出南京,趁这次事 故扩大纠纷,该是合理的解释。”   “这两个家伙很阴毒,咱们真得小心他们才是。”   “他们如果胆敢嫁祸给我们,哼!”离魂仙姬的凤目中杀机怒涌:“我要他们两家永沦 九幽。大自在公子是这两个家伙花重金请来的,事先我们没得到任何风声,可知他们早就有 意计算龙江船行,难怪不等我们提条件.他们就欣然答应协助,而且是无条件协助。所以不 但要小心他们玩花样,而且必须提防才是。

雍不容平时不在船行住宿,他在码头后面一条小巷子,租了一栋小屋栖身,两房一厅, 后面还有一间小厨房,但自己不开伙。   通常二更账房结账毕,他便返回住处歇息,往来十分方便,附近全是普通的所谓贫民 区。   整条小巷都是些窄小简陋的土瓦屋,居民大半是在码头做伙计脚夫等等行业的升斗小 民,所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那晚群魔乱舞,周东主知道事态严重,早已打发伙计们离开,只留下几位重要执事人员 应付危难。   雍不容的身份地位低,所以早就被打发离店了。   他还不配过问船行的重大事务,船行的人都知道他不曾练过武,只知道他对打架有一 套,敢斗敢拚颇为勇悍,动起手来拳打脚踢没法没章,但相当勇猛快捷,三两个粗壮骠悍的 船夫,不一定能将他打倒,仅此而已。   总之,他是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伙计。   他一直隐藏得很,但有时候也难逃有心人的观察。   那天晚上在秦淮河七贤酒楼,他随内江管事巴天成约会腾蛟庄的人,不幸损失了一位张 班头,几乎全部落人腾蛟庄的人手中。   有关情势的估计,和脱身的办法,巴天成完全听他的,五个人幸而安全脱逃成功。   巴天成是第一个对他感激的人,但也仅止于感激而已,并没对他生疑。   二更天,他依惯例离开船行,无牵无挂地踏人返回住处的小巷口。   暗影中钻出一个黑影,弹指发出信号。   “咦!李二哥,鬼鬼祟祟,你怎么啦?”他扬手向黑影打招呼。   那是在码头鬼混的李二呆,其实一点也不呆,而是精明的码头地鼠,绰号叫包打听,平 时手脚不干净,经常把不小心的旅客整得团团转,乘机顺手牵羊拎走旅客的包裹行囊。   “小雍,你得走,还来得及。”包打听李二呆悄声急急地说。   “走?我这不是在走吗?”他故意装糊涂。   “我是说,赶快辞掉船行的差事,卷包袱。”   “什么?为何?”   “为何?哼!南都城隍已决定用绝户计对付你们龙江船行,情势急迫,你得赶快离 开。”   “真的呀?什么绝户计?”   “最简单也最效的老把戏:买盗栽脏咬证。府衙方面正紧锣密鼓打点停当,祸发不远。 我从小杨口中听到风声,小杨在大牢有朋友,消息不会假。”   “呵呵!放心啦!”他大笑:“这绝户计不会成功的,周东主在府衙也有朋友,而且是 有权势的朋友,尽可以别苗头。不过,你的好意,谢啦!”   “你可不要大意失荆州。”李二呆诚恳地说:“犯不着跟着倒楣。记住,我可是警告过 你了。”   “我知道你够朋友。”   “早些辞工吧!”   “我会考虑,谢啦!到我的住处喝两杯,如何?”   “无暇奉陪,我走了。”   “改天,再请你,好走。”   李二呆急急走了,混混们是很讲义气的,一听到风声,就及时向朋友提警告。雍不容在 混混中,相当混得开。   雍不容目送李二呆的身影消失,突然哼了一声。   釜底抽薪,意思是除掉灭祸的根苗,要锅子里的东西不再受煎熬,就必须先抽除锅底燃 烧的柴薪。   龙江船行是一只大锅,周东主就是锅中的东西,金陵双豪与及腾蛟庄几批人,就是发出 熊熊烈火的柴薪,必须将这些柴薪抽除,锅子里的东西才能避免煎熬。   雍不容已经无可抉择,危机迫在眉睫。   他本想立即进城,去找金陵双豪,但在哼了一声之后,改变主意继续往巷子里走。   巷子里黑暗,所有的住户都没设有门灯,进巷十余步,他的身影便模糊难辨了。   两个远远地跟踪的人,不走巷子跃登屋顶,轻灵如一缕轻烟,三两起落蓦尔失踪,轻功 之佳,几乎已臻流光掠影境界。   不久,传出开锁声,敲门声。   两个黑影蛰伏在右邻屋顶的隐影下,全神贯注留意附近的动静。   久久,声息俱无。   两个黑影的耐性相当惊人,半个更次居然蛰伏在原地丝纹不动。   伺鼠的猫,就有这种惊人的耐性。   有耐性的人,必定有收获,终于,对巷的一排民宅屋顶,出现一个黑影,纵跃起落有若 星跳丸掷,眨眼间便接近至廿步内。   相距三间民宅,两黑影倏然暴起,但见虚影一晃,便显现飞掠而来的黑影前方约十步左 右,劈面拦住了,身法委实惊人。   掠来的黑影吃了一惊,倏然止步。   “可等到你了。”两黑影之一说,嗓音似银铃般悦耳动听。   是两个穿黛绿色夜行衣,曲线玲珑的少女,剑系在背上,腰间有精制的革囊。夜行衣也 就是紧身劲装,便于夜间活动,穿在刚成熟的少女身上,极具诱惑力。   黑影身材高大,穿的是青袍。剑却系在背上便于活动,不妨碍起落纵跃。   “等我?”高大黑影颇感意外:“小姑娘,你认识老夫?”   发话的少女哼了一声,不住审视对方的面庞。   “你的化装易容术拙劣得很。”少女自以为是地说:“变成中年人再自称老夫,骗不了 我。”   “哼!老夫行道江湖半甲子,从来不会化装易容,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小姑娘,你一定 认错人了,你以为老夫是谁?”   “晤!口音相差太远。”   “化装易容的行家,必定可以改变口音,不足为奇。”   “你……你到底是谁?”   “你以为老夫是谁?”   “天地不容。”   “小姑娘,你是见了鬼了。”黑影冷冷地说:“错得离了谱。”   “你不是吗?哼!”小姑娘不肯认错:“那天晚上,本姑娘暗中跟踪你,到了这附近才 失去你的踪迹,猜想你必定在这里藏匿,可被我等到你了。”   “呵呵,你为何要等天地不容?”   “你拧了本姑娘一把,本姑娘有找你的理由。”   “呵呵!你碰上了登徒子。晤!你一定长得非常美丽动人……”   “你给我闭嘴!”   “小姑娘,老夫不想和你缠夹不清。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我四海邪神李四海,儿女都 比你大,虽则名列天五邪,但决不会邪得拧一位小姑娘一把老不正经,你可别让我的妻子误 会哪!”   小姑娘一怔,有点不知所措。   “你是四……四海邪神?”小姑娘语气中仍有怀疑。   “如假包换。”   “这……你走吧!本姑娘可能真找错人了。”   “也许我是天地不容呢?”四海邪神却不走。   “你?算了吧!”   “为何?”   “李前辈,你还不配……不可能在本姑娘面前来去自如动手动脚。   “喝!你的口气托大得离谱,你以你是谁呀?我四海邪神……”   “你四海邪神又怎样?”小姑娘火气突然旺了起来:“至于我是谁?你管不着。你好象 真是四海邪神李老邪,这里没你的事,你走吧!”   “请鬼容易送鬼难。”四海邪神居然没生气:“你小小年纪,口气却老气横秋,似乎居 然不信我这个邪,我偏要你信,我要知道你是那一家的横蛮小丫头,小心我捉鬼的邪鬼爪!   手伸人欺近,急扣小姑娘的手肘,快通电光石火,不愧称天下五邪的第二邪,抓人的手 伸出不走直线,从下往上抄,相当诡异难测。   小姑娘更快,更诡奇,纤手一晃,扑一声响,反掌拍中四海邪神的掌背,反击来得太突 然,而且近乎不可能。   四海邪神感到手掌一麻,随即整条右臂乏力,似乎手臂的精髓,被突然抽光了。   “咦!”老邪神吃了一惊,暴退八尺,还弄不清是如何受到反击的:“你到底有几支 手?”   “多一支手,我岂不成了妖怪了?”小姑娘得意地说:“我早就知道你不配在我面前动 手动脚,这一下你可相信了吧?”   “老夫不信邪!”四海邪神脱口叫,忘了自己的绰号叫邪神,居然不信邪。   这次他以更快一倍的速度欺近,出手,而且是用双手进击,瓜和肩掌拍肋,快得令人即 使在白天也无法看清,手上已注人凌厉的内劲。   小姑娘的一双手更快,更诡奇,马步丝纹不动,仅一双手接招,反击。   “扣噗噗……”打击声连续传出,似乎几记接触在同一瞬间发生,劲流四荡,啸风声刺 耳。   四海邪神退得更快,一触即分。   “你的手真有鬼。”老邪神骇然:“手上的劲道也异乎寻常,不但能消去外劲,而且转 化外劲反击。小丫头,你的武技出于何门何派源流?”   “为何要告诉你?怪事。”小姑娘当然不肯暴露自己的所学:“你一个久走江湖的前 辈,应该知道禁忌,怎么问这种笨问题?”   “确是笨问题。”老邪神苦笑:“这几天,出了一个能折辱大自在公子的天地不容,目 下又出现一个胜过四海邪神的小丫头。看来,江湖新秀崛起,新人辈出,咱们这些老朽,该 见机隐退以保首领了。小丫头,你很了不起,贵姓呀!”   “不告诉你。”   “不想扬名立万,你出来闯什么呀?”   “这……”   “把你的姓名说出,老夫估量估量,赠给你一个响亮的绰号,如何?我四海邪神的声誉 地位,辈份年岁,都够资格给晚辈赠绰号。”   “哼!才不要你赠送呢!我想……我想……”   “你想干什么?”   “我想绰号。晤!他叫天地不容,我……叫……对,我叫天地不收。不错,天地不 收。”   “你疯了呀!”四海邪神怪叫。   “我怎么疯了?”   “你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应该取什么凤呀燕呀,花呀等等,怎么取天地不收这么难 听的绰号?简直不象活。”   “你少管,哼!我偏要叫天地不收。现在,你是第一个知道天地不收名号的人,我要你 好看,让你替我把名号宣扬出去。”   “我怕你。”四海邪神一跃三丈:“我会替你把天地不收的名号传出江湖。你们一个天 地不容,一个天地不收,天知道会把江湖闹成何种模样?又会带来多大的灾祸?走吧!”   说走便走,跳落小巷一闪不见。他是个成了精的老江湖,有名难缠的邪目、才懒得和一 位小晚辈计较,冲突起来,胜之不武,输了可就灾情惨重啦!   他本来就输了,虽则并没真的交手拚搏。   龙江关与凤仪门之间,没有街道贯连,关与门都是管制出人的门户,天一黑就实施夜 禁,交通断绝。   这一段两三里路的大道两侧,偶或有几座房舍,与及一些简陋的棚屋。   春寒料峭,家家关门闭户,道上鬼影俱无。   四海邪神偷跃关门,出现在仪凤门大道。   路旁的树木新叶满枝,绿草茁长一片嫩绿,夜间当然看不出绿意,只能看到暗沉沉一片 黑。   蓦地他站住了,冷然转身。   “小丫头,你一定要追来吗?”他有点冒火:“你以为老夫真怕你呀?”   路右的树影中,踱出以天地不容面目现身的雍不容,轻咳一声以便引声四海邪神的注 意。   “那小丫头不是邪魔,不会小心眼追你。”雍不容泰然自若走近:“从她出手的技巧 中,我概略可以看出她的家数。李前辈,真要拚起命来,前辈的胜算,恐怕不会超过三成。 只少不多。”   “咦!你在场?”   “是呀!”   “哦,恐怕老夫真的老了,有人在旁居然毫无所觉。你知道她武功的家数?”   “差不多。”   “她是……”   “很抱歉,没加证实之前,不能乱说。”   “晤!你贵姓?”   “天地不容。”   “真是你?”老邪神吃了一惊。   “如假包换。”   “小丫头自称……”   “天地不收。”   “她要找你。”   “我知道。那天晚上群豪大闹龙江船行,我以为她是大自在公子的爪牙,后来才知道错 了,因而作弄她,在她的脸颊上拧了一把,她气坏啦!所以横定了心,象伺鼠的猫一样有耐 心,隐伏在码头附近等我。”   “你不老实,她有权找你。哦,你似乎有意找我。”   “是的。”   “有何见教?”   “前辈的船泊在大胜港。”   “不错。”   “前辈的船从京师来?”   “对。”   “途经山东微山湖,打了腾蛟庄的船。”   “事先并不知道是腾蛟庄的船,他们的人太嚣张霸道,没宰了他们几个人,迄今老夫仍 然感到遗憾。”四海邪神牙痒痒地说:“船抵达扬州,老夫才获得消息,知道那是腾蛟庄的 船,而且知道该庄三位庄主,已经有两位带了爪牙追来了。”   “他们逼龙江船行的周东主合作……”   “我是你们大闹龙江船行的次日,才知道正确的消息。周东主很够朋友,所以老夫准备 替他分忧。”   “前辈打算……”   “老夫也许对付不了什么大自在公子,也对付不了腾蛟庄众多的人手,但对助纣为虐的 金陵双豪,自信还有几成把握,这就打算进城,先找南都城隍巴隆,给他三分颜色涂涂 脸。”   “好啊!在下替前辈打头阵,欢迎吗?”   “哈哈!求之不得呢!老弟。”   “在下熟悉巴家的房舍格局,保证万事顺利。”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 六 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 六 章   江东门码头。其实规模比龙江关码头要大些。   与官方沾了些关系,或者以南京为站头的船支,才能靠泊龙江关码头,其他的各类船 支,必须驶入了江东门码头停泊。   腾蛟庄的船移泊在江东门码头,这里便成了黑道人物的注意力中心。   紫霞神宫的中型客船,也在这里停泊。   三更天,码头仍然有不少人活动。   紫霞神宫的船在码头末端,腾蛟庄的船则还在码头上游,中间隔了两百余艘大小船支, 事实上双方互不往来,相距甚远,不至于发生利害冲突。   紫霞神宫的船支是租来的包船,在控制方面自然没有腾蛟庄如意。   白天,周东主曾经找过腾蛟庄的人,却不会前来找紫霞宫主,因为他知道老魔婆不好 惹,不能用江湖道义和老魔婆打交道,理更讲不通。   紫霞神宫的人,三更初才从各处先后返船。   这两天他们所有的人皆四出寻找线索,遍找南京的蛇鼠,搜寻了千手飞魔的下落。   周东主方面有天地不容出头,老魔婆不得不放弃这条线索,但仍然当意动静,对龙江船 行招牌被摘的事当然不会忽略。   三更正,该回来的人都回来了,紫霞宫主已经就寝,船舱顶派有一名男弟子警戒。   一个穿了青袍的佩剑黑影,突然出现在跳板前端。   码头末端的船支,都是一些货船,所有的船伙计皆已入睡。   码头上往来的人甚少,突然有人出现不足为怪,但担任警戒的大汉目力超人,已看出有 异。   “你要干什么?”大汉跳落前舱面沉声问:“说明来意,阁下”。   “找紫霞宫主。”青袍人阴森的语音带有鬼气:“叫她出来,不然,老夫就上船揪她出 来。”   语气带有火药味,来者不善。   “亮名号,看值不值得宫主接见。”   “你们不是来找老夫的吗?”   “你是……”   “千手飞魔。”   大汉吃了一惊,发出一声信号。   舱内另有警戒的人,全船立即进人警戒状态。   片该,舱门开处,紫霞宫主带了八名男女弟子,气势汹汹出舱。   千手飞魔退出三丈外,站在码头相候。   “本宫主总算掌握了阁下的正确行踪,终于找到你了。”紫霞宫主气势汹汹地逼近: “你以为你能摆脱得了本宫的追踪?哼!”   “你少臭美,泼妇。”千手飞魔语气更冷森了:“老夫找上你的,没错吧!当你着手煎 迫龙江船行的周东主胁迫他合作时,老夫便知道你为何找我了。”   “你应该知道的,你火焚云龙别墅假死隐遁、以为能逃么道吗?”   “假死隐遁?泼妇,你把我千手飞魔看成什么人?瞎了你的狗眼。你找我,是为了你的 早年姘头汝宁老妖黄信,没错吧?”   “你知道就好。龙老魔,本宫主与阁下天各一方,井水不犯河水,阁下也知道汝宁黄信 与本宫的交情,竟然不知用何种恶毒手段,在年初谋杀了他,本宫主……”   “你给我闭嘴!”千手飞魔沉叱:“首先要正视听的是:是他主动找我而非我找他,老 夫是在公平的决斗下杀他的。   其次,不知道是那一个混帐,趁老夫不在时,火化了云龙别墅,焚毙了几位仆人,老夫 正为这了这件事,奔忙天下追查凶手。   如果是你所为,老夫会毫不迟疑地杀死你。幸好老夫已经查出与你无关,所以没和你计 较。你胁迫周东主讨消息,失败却摘了他的招牌作为报复,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夫有权向 你这泼妇讨公道。”   “哼,你这老魔何时替人讨过公道的?恐怕是日出西山了吧!”   “我千手飞魔的确一切为自己,从不替别人讨公道论是非。但这次不同,老夫与周东主 素昧平生,他重视江湖道义,宁可丢命破家,也不在暴力胁迫下低头,老夫颇受感动,所以 愿意破例替他讨公道。泼妇,你已经见到老夫了,龙江船行的招牌,你该壁还了吧?”   “本宫主……”   “老夫只问你还与不还。”千手飞魔厉声说:“老夫不希望杀掉你再费神去找,把招牌 交出之后,老夫再给你和老夫了断的机会。说!”   “你夸起海口来了。”紫霞宫主恨恨地手搭上了剑靶,如果没有对付你的能耐,本宫主 岂敢远离神宫魔域天涯寻仇?你该死!”   死字说得杀气腾腾,剑吟人耳,长剑出鞘。   这瞬间,四男四女八名左右分立的弟子,同时抬手吐出袖底暗藏的尺八紫金喷筒。   拔剑的举动,按理必定完全吸引了千手飞魔的注意,无暇他顾。   霹雳狂震中,白热的火光耀目生花,八道炽热的大流远喷三丈外,交织成网状向千手飞 魔喷去!   声势之雄,石破天惊令人心胆俱寒,威力极为骇人听闻。   另八名男女弟子,同时从船上飞掠而出,手中也各有一具紫金喷筒,飞快地从两侧抄 出。   霹雳火网所笼罩处,火焰飞腾,热浪迫人,大罗天仙也将化为灰烬。   但在火网喷到的前一刹那,一道淡淡的,令人不易看清的黑影,向后飞腾而起,恍若破 空飞去、消去。   而在喷出雷火的人眼中,只能看到自己喷出的眩目火光,不可能看到破空飞来的淡淡黑 影。   雷火霹雳再起,从两侧抄越的八男女弟子,八道火流截住了退路,十六道火流形成合 围。   “嘿嘿嘿……”紫霞宫主得意地狞笑,缓缓收剑得意万分:“霹雳雷火化铁熔金,大罗 金仙也将化为飞灰。黄信,今晚我替你报了仇,但愿你九泉瞑目……”   身后,船上传出两声凄历的叫嚎。   “汝宁老妖黄信真的可以瞑目了。”震耳的语音从船顶传出,是千手飞魔的语音:“因 为他的早年姘妇,即将与他在九泉重叙旧日奸情。”   担任警戒的一男一女两弟子,被击毙在前舱面。   舱前舱后,还有七名弟子,但谁也不敢越登舱顶送死。   岸上的紫霞宫主大吃一惊,骇然回顾。   十六具霹雳雷火喷筒已成为废物,必须有充裕的时间重行安装火药引媒。   地面余火已熄,这种以火药制成的雷火剂燃烧极速,不会粘附长久燃烧。   千手飞魔青袍飘飘,沾在舱顶的主桅前方,似乎双目中有绿焰闪烁,直象个妖魔幽灵。   “与妇人女子打交道,老夫从不掉以轻心。”千手飞魔刺耳的嗓音在夜空中特别难听: “你紫霞宫主固然与老夫同是魔道的魁首,但你还不配向老夫奢言寻仇报复,必定另有可怕 的诡谋和手段,果然被老夫料中了。   你的火器十分歹毒,定然得自四大魔域第一域,雷神堡堡主雷火星君贝雷那老狗之手, 这是他自以为天下无敌的霹雳雷火筒,老夫会找他算账的。先让你见识老夫千手的滋味,再 送你去见你的死鬼老姘头,在泉下相聚。”   “呃……”船左右舷的两名弟子,闷叫了一声畏缩着挫倒。   “哎……”又倒了两个。   似乎在眨眼间,船上的七名男女弟子全倒了。   一声怪啸,千手飞魔飞越而下。   “半个不留!”千手飞魔怒吼着向岸上飞越。   四名男女弟子同声怒吼,四支剑同时截出。   身在空中的千手飞魔一双大袖急挥,远在两丈外,四枚体型不大,黑夜中决不可能看到 的暗器,以令人目眩的奇速飞出。   “呃……哎……”   四名截出的男女弟子,象撒豆子似的摔了一地。   紫霞宫主大骇,人已经死掉大半啦!   “我给你拚了!”她发疯似的厉叫,拔剑一挥,剑气陡然迸发。   “铮铮”两声清呜,两枚袭来的制钱被剑气一阻,被剑震成铜屑。   千手飞魔到了,剑出鞘,信手击出一剑!   “铮!”   双剑接触,火星飞溅。   紫霞宫主被斜震出丈外,几乎失足摔倒。   千手飞魔也退了一步,风雷隐隐的剑呜久久方止。   “你走得了?”千手飞魔怒叫,一跃而上。   紫霞宫主飞落邻船,蓦尔失踪。   这时附近的船支人声鼎沸,有人大叫有强盗,捉贼。   船上人纷纷抢出叫喊。   “老夫早晚会找到你的,你跑不了。”干手飞魔向船上大叫,身形一晃,便消失在远 处,飞魔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

同一期间,城内也发生人命事故。   南都城隍巴隆的府第,在水西门附近,据说他祖父曾经做过不小的京官,所以宅第连 云,具有园林之盛,是一座拥有卅余栋楼房的巨邸。   三更天了,客院的内间花厅,依然灯火通明,外围戒备森然。   巴大爷与外人设计坑害仇家,通常在这里与外面的人密议;如果他谋孽自己的仇家,则 与心腹躲在内府秘室进行阴谋。   今晚的客人,有应天府的报官胡大人,巡检魏大人,与及江宁县的主簿陈大人,捕头尤 永清。   说巴大爷交通官府并不正确,应该说官府巴结他才是,当然所谓官府,仅指地方官而 言。   他们已经商讨了一个更次,商讨如何让龙江船行家破人亡的执行手段。   在座的还有巴家的两位首席打手班头,名义上两人是护院教师爷,一姓陶,一姓姜,都 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恶棍,姓名都可能是假的。   后厅有不少仆妇,正忙碌地准备酒筵,预定商讨定案之后,主客双方好好事先庆祝一 番。   “巴爷但请放心。”捕头龙永清神采飞扬信心十足地说:“所准备的三个死囚,绝对不 会变供的。陈大人将尽速将案卷人犯递解给胡大人收押,可说已经成了定案,九条牛也拔不 出啦!”   “本衙也将尽速捕拿家属到案。”府行的魏巡检也得意洋洋地说:“相信周东主的家属 妇孺中,能够熬刑的人没有几个,屈打成招轻而易举,绝对误不了事。”   厅中没留下执役,以免阴谋泄露,坐在上座的南都城隍,突然发现厅中多了两个人。   “真的呀?”两位不速之客中,显得年长的四海邪神咬牙切齿说:“暗室亏心,枉法媒 孽,官绅勾结坑人破家,天地不容,不杀光你们此恨难消。”   “天地不容!”南都城隍骇然狂呼,上次在龙江船行双方曾经照过面,所以一看便知, 并不因为四海邪神所说的狠话天地不容,而勾起那晚的记忆。   “大胆匪盗……”魏巡检怒叱,冲出双手擒人。   四海邪神杀机怒涌,手一抄便反扣住魏巡检的腕脉,起脚一挑,下阴挨了致命一击。   “滚!”四海邪神怒吼,信手一挥。   “啊……”魏巡检发出绝望的叫嚎。   砰一声大震,被飞摔而起,重重地撞在墙壁上反弹落地。手脚猛烈地抽搐,叫嚎声渐 止。   两位教师爷同声大喝,奋身猛扑面上。   雍不容从斜刺里截出,掌出似雷霆,雨劈掌分别砍在两人的左右耳门上,人向左右摔出 丈外立即昏厥。   出手快得令人无法防备,太快了。   南都城隍相当出色,身法也快,晃身到了雍不容身后,一拳猛攻脊心,力道如山,用的 是可伤人于八尺外的撼山拳。   一种与百步神拳同样狂猛神奥的拳功,如被击实,腰脊将逐节崩散,十分霸道。   雍不容不进反退,疾退两步硬接撼山拳。   “噗”一声暴响,拳中脊心。   “哎……”南都城隍反而失声惊叫,出拳的右手象是断了筋。   雍不容转身一脚疾飞,把南都城隍扫飞丈外,叭一声摔落至厅口,爬不起来了。   “废了算了,不能下毒手!”雍不容急叫。   可是,四海邪神不理会他的叫喊,冲上猛扑,惊呆了的胡推官,一掌破了胡推官的六阳 魁首。   “你如果害怕杀人,走开!”四海邪神怪叫,一脚踢断了陈主簿的腰脊。   “这下可好,南京必将鸡飞狗跳。”雍不容摇头苦笑,已经阻止不了四海邪神大开杀戒 啦!   后厅正在准备筵席的几个仆妇,虽然听到前厅传来可怕的叫喊声,但没经主人允许,她 们不敢接近偷观窃听,主人的处罚是十分严厉可怕的。   即使她们胆大不怕责罚,也无法通过中间的过道,那儿分立着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士,与 一位美丽的少女,身上有佩剑;象是把关的人。   她们以为是主人的贵宾,所以不敢造次接近。   英俊男士与美丽少女,是四海邪神的儿子邪剑李玉成,与女儿李玉真,是四海邪神与雍 不容现身的后片刻出现的,堵住了过道不许里面的人通过。   激烈的打斗结束得很快。   最后仅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痛苦呻吟声。   李玉成向乃妹一打手式,缓步离去。   踏进厅,兄妹俩怔住了。   两位主婢打扮的秀丽绝伦少女,正在逐一检查倒地的七个人。   七个人中,有四个已经是断了气息的尸体。   南都城隍趴伏在地,一双手正在作绝望的挣扎,想撑起上身爬起来,口中发出可怕的呻 吟。   “救……救我……”南都城隍虚脱地向站在身边的两少女求救。   “你值得救吗?”穿墨绿劲装的少女问。   这位少女,正是与四海邪神打交道的女郎,也就是在龙江船行出事那晚,被雍不容在她 脸上拧了一把的美丽少女。   “请……”   “你们做出这种天地不容的事,死是最轻的惩罚了。所以,你必须死。”少女冷酷地 说。   两个打手班头都没死,是被雍不容一掌劈昏的。这时,姓陶的已经醒了。   人影暴起,姓陶的跃起向后厅疾射。   不妙,身在半空,便看到站在通道口的李玉成兄妹,想折向已来不及了。   “你也该死!”李玉成冷笑,踏进一步掌虚空疾吐。   “不关我的事……呃……”姓陶的狂叫,但叫声突然终止。人也身形一顿,砰然倒地上 了。   同一瞬间,少女一脚踢在南都城隍的太阳穴上。   李玉真身形电掠而出,追上了向外爬的姜班头。   “放我一马……”姜班头狂叫,吃力地、拚命地向厅门爬去。厅门是紧闭的,想拉开必 须站起来除闩。   “不能留你做活口,很抱歉,你必须死。”李玉真语音客气,但杀气甚浓:“站起 来!”   “我……我远走高飞……”   “怕死鬼。”   “放我……—……马……”   “饶你不得。”李玉真一掌拍在对方的颈背上,颈骨应掌而折。   少女注视兄妹俩片刻,嫣然一笑。   “两位的像貌神韵有五七分相似,贵姓呀?”少女银铃似的悦耳嗓音毫无敌意:“我姓 龙。”   “里面有人,须防隔墙有耳。”李玉成慎重地说:“龙姑娘何时现身的,愚兄妹毫无所 知,轻功之佳,已臻来无影去无踪境界,佩服佩服。”   “夸奖夸奖。”   “姑娘是跟踪刚才那两位……”   “一时心动,估计今晚这里会有事,没想到晚来了一步,那两位办完事匆匆走了。三个 活口,都是天地不容留下的。这人既然有这么可怕的难听绰号,为何行事正好相反,委实令 人莫测高深,贤兄妹认识他吗?”   “不认识,只知他中途与家父同行……”   “四海邪神是令尊?”龙姑娘一怔。   “正是家父。”   “咱们赶快脱离,走吧!”龙姑娘去意匆匆。   已听到后厅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再不走可就要再费神灭口了。   李玉成兄妹领先到达一条街口,发出一声暗号。   街角闪出四海邪神,似乎对多出两个人颇怀戒心,现身后脚下一慢,谨慎地接近。   “爹,是友非敌。”李玉成低声说。   四海邪神仍不敢大意,镇定地走近。   “是你们两个小丫头。”老邪神终于认出两女的像貌:“你们不死心,是吗?”   “李前辈请勿误会。”龙姑娘急急解释:“晚辈也是从南都城隍处撤走的,前辈与天地 不容走得太快,当时不便出面招呼。恐生误会。”   “你真的在?你是跟在老夫后面去的?”   “没有,临时起意前往的,并不知道前辈也去。原来前辈也会骗人。”   “老夫骗人?”   “前辈与天地不容是一路的……”   “且慢栽赃。”老邪神怪叫:“老夫的确不认识他。你在那条小巷隐伏等他,却误把冯 京当马凉,拌住了老夫。你也许真的了不起,可是,他比你更了不起,他一直就在你附近留 意你的举动,你与老夫打交道的经过,他在旁目击一切了然。”   “这……真的?”龙姑娘仍不相信。   “半点不假,他追上我。双方有志一同结伴同行。这人的武功深不可测,但心不够狠手 不够辣,不知到底是何来路。”   “他呢?”   “离开巴家时,老夫走在前面,扭头一看,鬼影俱无,他竟然在老夫身边,象鬼魂般消 失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老夫真的感到老了。”   “前辈久走江湖,见闻广博……”   “小姑娘,老江湖不可能知道天下的事。”四海邪神苦笑:“我敢打赌,江湖上从来没 人取那么难听的绰号,这是一个刚入世的古怪年轻人,任何一位老江湖都不知道这个人的来 历底细。小姑娘,你还要找他?”   “是的。”   “难难难,那小子象个孤魂野鬼,来无影去无踪,又没有任何根底可查……”   “还有几处地方可以等得到他。”   “小姑娘,你是说……”   “飞天大圣刘奎的家,腾蛟庄的船。”   “哦,这……”   “这些不利于龙江船行的凶枭,必须受到惩罚。前辈恩怨分明,为龙江船行尽力,我相 信他也抱有同一信念,而暗中呵护周东主。目下龙江船行的招牌被仇家摘走,他一定十分焦 急,必定加紧活动,我会等到他的。”   “小姑娘……”   两女身形疾闪,瞬即失踪。   “爹,是怎么一回事?”李姑娘讶然问。   “我也不知道,只能从他们的谈话中,猜出些少端倪而已。走吧!一面走一面说。总 之,天地不容是友非敌,咱们相当幸运。”   应天府的推官和江宁县的主簿,全都在南都城隍巴家被杀,三个官一个巡捕,全都是负 责捕盗的治安人员,却被强盗杀死在巴家。   事情闹大了,谣言满天飞,这几个治安官员死在巴家,引起不少疑神疑鬼的猜测,因为 南都地隍巴隆,是众所周知的不法恶霸。   这意味着什么?   大捕疑犯的结果,是一些倒楣的城狐社鼠遭了无妄之灾,有不少过境的浪人混混,也跟 着进了班房,屁股大遭其殃。   应天府与江宁县几位不肖官役,本来第二天准备兴大狱发大财的人心中有鬼,急急将陷 害龙江船行的毒谋打消,而且心惊胆跳等候大祸临头。   龙江船行仍在乱,能派出的人手都派出了,向有关人士打听消息,全力追查招牌的下 落。   雍不容也被派至城内秦淮河西段风化区,向地棍混混找线索。   周东主知道他有两把刷子,那天如果没有他跟去,可能不止损失一个张班头,很可能六 个人全军覆没,他的能力与见识受到全店伙计的肯定,所以把他派出去打听消息,料想他必 有所获。   他再次出现在醉仙楼旁的七贤酒楼,店伙都认识他是龙江船行的小伙计。   小,是表示他的资历浅地位低,与人的年岁大小无关。   他不是单独来的,另一位同伴是活动在三山门的小混混小周,叫一阵风周全,一个力大 如牛,打输了跑得象一阵风那么快的地老鼠鬼灵精。   要想多知道这一些江湖秘辛,就必须与混混们在一起称兄道弟鬼混。   他有不少这一类朋友,可以说,他也是地老鼠之一,但不同的是:他不和这些人真的在 混。   已经是掌灯时分,酒楼的大厅灯火辉煌,酒客已有八成座,附近的雅厢中,不时传出悦 耳的燕语莺声,偶或可以看到盛装走动的美丽艳姬。   两人占了近窗的一桌,叫来了酒菜开怀畅饮。   茶楼酒馆是传播异闻秘辛的好地方,也是散布谣言的最佳所在。   有了三分酒意,一阵风的大嗓门,就足以让附近十余副座头的食客耳根不静。   “小雍,你听我说。”一阵风的泼皮相暴露无遗:“你一定得特别小心,福无双至祸不 单行,人家不会以摘掉你们的招牌为满足,第二步行动一定更恶毒,很可能会出人命。你年 轻力壮,任何地方都可以弄份活计干,何必留在龙江船行冒风险呀?那些混蛋不会就此罢手 的,下一个倒楣的人说不定是你呢?”   “已经出人命了。”雍不容嗓门也够大:“天杀的!上次船行的张班头,就是在这间酒 楼宴客时被杀的,那次要不是我跑得比你一阵风更快,今天就不可能在这里请你喝老酒 啦!”   “那天你们宴客,真是什么腾蛟庄的混蛋?”   “那还假得了呀?那些狗娘养的摆出江湖豪强嘴脸,文的不行来武的。那天晚上左右几 条街巷鸡飞狗走,赌坊和教坊损失相当不轻,那就是腾蛟庄的杂种们干的好事。”这里是南 都城隍巴爷的地盘,巴爷居然压下这件事,胳膊向外弯,象话吗?”   “所以他死得不冤呀!帮助外地人用绝户计坑害乡亲,吃里扒外,手段恶毒,所以才遭 到报应哪!你们家东主是咱们南京的仁义大爷,当然有够朋友讲道义的人出来主持公道,目 下虽然有人陷害,有人摘招牌,早晚会有更高明的打抱不平人士出面,把那些玩弄阴谋诡计 的杂种送上天的,你不要泄气害怕呀!”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小雍的大拳头份量虽然不重,对付一两个杂种,相信还可以派用 场,真要出事,拚死一个够本,打死一双就赚一倍。”雍不容口中在说,手也挥动大拳头表 示勇敢:“天杀的!双豪去掉了一豪,独木不成林,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那可不一定哦!老狗有时可能也会玩出新把戏呢!小心些总是好的。”   两人一唱一弹,矛头指向另一豪飞天大圣刘奎。   南京双豪党羽众多,沆瀣一气的狐群狗党满街走。   秦淮河风化区这一段,名义上属于南都城隍的势力范围,其实飞天大圣也有在此地活 动。   今晚七贤酒楼的食客中,毫无疑问有双豪的爪牙在内。   两人这一大声嚷嚷,等于是向双豪的爪牙示威,向双豪的权威直接挑战。   “把戏人人会玩,手法各有不同。”雍不容酒意渐浓,嗓门也愈来愈高:“玩勾结官府 绝户计也好,玩摘招牌也好,目的只有一个,想连根拔掉敝东主的基业。不管他们玩得如何 恶毒,早晚会被打抱不平的人以牙还牙,把他们打入黄泉地狱的,你等着瞧好了。”   酒客中不但有双豪的爪牙,也有各路英雄好汉的眼线,腾蛟庄的黑道朋友自然也混迹其 中。   从几个酒客的怪怪眼神中,概略可以判定他们的身份。   两个粗壮的,穿得颇为体面的酒客,出现在雍不容身后。突然两面一夹,夹住了他。   “朋友,你助下有两把锋利的尖刀。”右面的酒客狞笑着说:“乖乖听话就不会受伤, 死不了。现在,站起来,咱们算账下楼,对,这才乖。”   他不住发抖,满脸惊恐,任由两个人挟持着他离去,浑身发软任由对方摆布。   一左一有各有一把尺长的尖刀抵住肋缝,岂能冒死的风险反抗。   两个人挟住他。象两位亲密的好朋友,刀隐藏在袖底,旁人是无法看得到的。   “小雍,我抱歉。”一阵风脸有愧色:“我也是不……不得已……”   “闭嘴,小周。”一旁踱近一个中年人,狞笑着拍拍一阵风的肩膀:“没有什么好抱歉 的,人都是为自己而活,他不会怪你的。谢啦!”   原来一阵风已经被对方收买,故意引他上酒楼让仇家掳走。   出了酒楼,折入一条小巷,暗影中钻出两个人。   “弄到一个龙江船行的小伙计,人交给你们了。”挟持他的人说,一掌劈在他的耳门 上。   他倒入一名大汉手中,昏迷不醒。   南京的外城,周围一百八十里,堆土阜聊算城墙,共建了十六座象征性的城门。   内城则周围六十余里,是天下第一大城。   如果算外城,那简直大得离了谱。   聚宝山是南郊的名胜区,大户人家郊游,沿聚宝门大道南行,在梅岗,雨花台,戚家山 一带野餐,可尽一日畅游,是踏春的好去处。   再往南,大道一分为二,右走安德门,左出凤台门。安德门大道延伸至大胜关,与南下 大官道会合。   雨花台是聚宝山的山顶,山南另有一条大道向东伸,十余里外就是高桥门,也就是飞天 大圣刘奎的宅第所在地,南京双豪之一的山门。   刘家的人通常由朝阳门出人南京城,如果去找南都城隍聚会,则由正阳门入城,平时根 本不走聚宝山这条路,那会远了五六里。   飞天大圣的爪牙如果在城内掳走某个人,决不可能将人带出聚宝门,绕聚宝山返回高桥 门刘宅。   两名大汉偷越聚宝门以西的城墙,走上了至聚宝山的大道。   走在后面的人,将被打昏的雍不容扛在肩上,洒开大步疾走。   过了聚宝山,脚下渐慢,大汉已气喘如牛,扛一个人长途疾走,那可是极为吃力的事 情。   “换一换,老七。”大汉受不了啦!向在前面领路的同伴求援:“这小杂种好重,而且 好象愈来愈重,我扛不动啦!”   “没知识,人怎么会愈来愈重?”前面的大汉停步:“百把斤一个人,扛不了几里路你 就叫扛不动,象话吗?你不是可力扛千斤大鼎吗?”   “废话!”大汉把雍不容往地下一丢:“那一个人的绰号不夸大吹牛?我拔山举鼎那能 真的拔山举鼎?双豪的飞天大圣刘老二,难道他真的能飞天?他那瘦小身材又那能称大圣 呀?该你扛了,老七。”   地下的雍不容直挺挺象个死人,突然眼皮一动。   这两位大汉,把飞天大圣叫做刘老二,显然不够尊敬,也显然不是飞天大圣的爪牙。   “我扛就我扛,反正也没多远了。”老七将雍不容拖起,扛上肩:“这小子还真重,他 们真不应该为了省事而将人打昏的,将人押着走省事多了。”   一阵疾走,进入右面的一条小径。   前面,出现闪烁的灯光。   接近一座具有园林之盛的大宅,拔山举鼎一面走,一面发出长短不等的口哨声。   在里余的距离内,拔山举鼎共发出三次口哨信号。   但自始至终,不见有人现身拦阻。   终于到达园门口,两盏型式比门灯大数倍的灯笼,照亮了附近的草木,但不见有人把 守。   园门象座木牌楼,没有任何匾额字迹,园内草木葱宠,外面附近全是茂林修竹。   两人先发信号,外加手式,便退自推开虚掩的园门,踏入一通向宅院的幽径。   似乎是一座没有人住的巨宅,但行家一看便心中有数,警哨们都隐伏在暗处,外人在里 外便会被拦住,不可能深人接近。   巨宅内有高楼,灯火全无,听不到人声,更不见有人走动。   黑沉沉,鬼气冲天。   两人不走大院门,沿右面的院墙绕走。   百十步外是院角的角门,两名黑衣大汉从门内闪出。   “送来的是什么人?”一名大汉问。   “是龙江船行的一个小伙计。”拔山举鼎上前回答:“船行的重要执事人员都是结伙活 动,未牌时分便不再出来,只弄到了这个小伙计,奉汪爷的指示,要把人送回来问口供 的。”   “三爷刚来,你们去向三爷禀报。”   “好的。”拔山举鼎答应一声,领先进人。   不知经过多少座门,凡是有厅堂的地方,都看不见灯火:仅在内部深处的走道设有照明 的灯笼。”   不时可看见有人走动,似乎都是些身份低的执役人员,偶或可以看到一两个劲装警卫。   进人另一座院子,警卫的装束变了,用仅露双目的黑头罩掩藏本来的真面目,与进入的 人用手式问答。   似乎一个个全都是哑吧,仅用手语信号互相沟通。   这坐厅堂有灯光,可知已经进人内部要地。   里面有十余名戴了头罩的人,似乎正在商议某些重要大事。   把门的警卫拦住了两人,示意拔山举鼎一个人进去禀报,一名警卫则检查雍不容,证实 雍不容已昏迷不醒,这才放心退至一旁。   “属下奉江爷所差,将擒来的龙江船行小伙计送回取口供。”拔山举鼎向高座在上面的 戴头罩主脑行礼禀报:“请三爷示下。”   “小伙计送回来有何用处?”上面的三爷不悦地说:“我要的是他们的三管事之一,最 少也要六个司务中的一个。”   “属下不知道汪爷的事,只负责将人接回。”拔山举鼎欠身惶然答。   摆放在门外的雍不容,颇感诧异地偷偷半睁开双目向厅内观察。   门限不高,躺在地上也可以看清厅内的景物。   十余名戴头罩的人,都穿了黑袍,连男女都不易分辨,更不能从仅露出的双目中分辨是 何许人。   他仔细观察那位首脑三爷,可惜看不出任何异状。   “龙江船行有几百个伙计,捉来有什么用?哼!算了,交给天垣堂的人,赶快处理 掉。”   “遵命。”   内堂出来三个不戴头罩,改戴鬼面具的人。   拔山举鼎行礼告退,在门外将昏迷不醒的雍不容,交给三个鬼面人,便偕老七匆匆走 了。   这是一间建在地底的囚室,灯光幽暗腥臭熏人。   天下间任何一间囚室,都大同小异,肮脏,狭溢,臭气冲天,令人心胆俱寒。   囚人的铁栅又粗又沉重,万斤神力的人也休想破栅而出。两排囚房,里面有不少人左男 右女,一个个不成人形。   对面,是刑室,囚房的人皆可以看到行刑的景象,那里面的刑具洋洋大观,铁石心肠的 人看了之后,也会惊得心胆俱裂。   任何人被送入刑室,出来决不会是完整的,囚房内的人不成人形,可想而知。   三个狰狞的大汉,接收送来的囚犯。   “三爷吩咐下来。”送囚犯的鬼面人将雍不容丢在地下说:“赶快处理掉。”   “不要口供?”大汉问。   “不需要,这人只是一个小伙计。”   “好,知道了。”   送走了三个鬼面人,两名大汉上前分别拖住雍不容的双手,往刑室拖去。   “把喉咙割断,先塞进尸洞。”为首的大汉跟在后面下令:“明早再拖出埋了。”   尸洞是刑室后端的另一座室,尸体塞进去就闭上洞门,由另一室的门拖出去,所以尸洞 能进不能出,形成另一处门户。   人搁上洞口的滑槽,一名大汉掉出短尖刀,毫无感情地划向雍不容的咽喉放血。另一名 大汉则站在一旁,准备将尸体踢入洞内。   雍不容不能再装了,对方不问口供便要将他处理掉,不可能与地位更高的人打交道。必 须将采取行动啦!时不我予,是时候了。   手一抄,扣住了大汉递刀的右手腕,另一手扣指弹中大汉的七坎大穴,人随即挺身而 起。   虚空前指连点,身旁的另一名大汉,以及远在丈外检查刑具的大汉,都重重地摔倒。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 七 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 七 章   雍不容看清了刑室的景象,他感到浑身毛发森立,发臭的各种刑具令他作呕,真不相信 人间居然有这种恐怖的地方,比一般的牲口屠场凄惨百倍。   敲破两名大汉的头颅,悲愤令他不再带有感情,拖了一名昏厥的大汉出室。   搜了附近两遍,证实囚室不再有刽子手,他开始打开左右十间囚室。   共有十四名劫后余生的男女囚犯,虽有四个人尚可行走,其他的人皆已一息仅存,浑身 伤痕累累,像是死人多口气而已。   十四个人,仅有五个人是稍有名气的江湖朋友,九个则是不会武功的人。   略一询问,他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位三爷口中所说的天垣堂,就是最佳的线索。   五位有名气的江湖朋友,是追查某一件血案,而被不明不白掳来的,被这里的人用酷刑 迫供,迫问他们所获线索的来源。   迄今为上,他们还不知道这里的人是何来路,仅猜想可能与他们所查的血案有关连而 已。   九个不会武功的人,有一半是目击某一地血案发生情形的旁观者。这是说,他俩是某一 地某一时所发生血案的在场目击证人。   另一半,则是附近州县某些血案的受害人的重要亲属,都是地方上颇有名望的人,也是 向官府施加压力,要求追凶的有力人士。   他把十四个人集合在一起,郑重地向众人宣告。   “我会尽全力救诸位出困,但却无法有效地保全你们。”他明白问表示凶险重重,“所 以走与不走,诸位必须拿定主意。至于出困之后,诸位必须找地方稳稳地躲起来,不然后果 将极为严重。”   “兄台,这些残忍的凶手,到底是何来路?”一位叫王昆的人悚然问。   “天下四大暗杀集团,排名第二的天道门。”雍不容肯定地说:“这里,是他们的天垣 堂所在地,也就是处理内部事务的秘窟。你们都是涉及该门所接买卖的人,所以被他们弄 来,以便完全湮没罪证,不是他们买卖的正主。天下间知道天道门秘密的人,活不了多久 的。你们出去之后,处境依然凶险万分。”   “咱们算是死过一次了,再死一次又何妨?”王昆咬牙切齿说道:“江湖道上,我还有 一些朋友,我要把天道门的罪行广为传播,决不罢休。”   “如果在不能成功地出困,日后天垣堂决不会还在此地了,十分可惜,日后找他们就不 容易了。”雍不容取来了一把叉人用的铁叉:“诸位好好准备,在下必须快速地找到出 路。”   打开铁叶门上的小小外观孔向外察看,他知道此路难民囚室的门是从外面加闩扣,外面 是看守与与执刑人员的居住处,两名警卫把守在前面的大门内外,根本不可能诱使警卫接近 囚室门,断不可能期望警卫开启囚室的铁叶门了。   他钻入尸洞,提入一盏灯笼探索。   是一座丈余见方的大坑洞,里面有八具尸体,血腥中人欲呕。   他认得其中一具,赫然是南都城隍巴隆的心腹爪牙,绰号叫十方太岁的关明关管事。   也许,这位十方太岁知道得太多了,南部城隍一死,知道得太多的人都遭到灭口的厄 运。   拖出尸体的蹬道向上升,上面是翻板式的沉重坑口盖,伸手略一试抬,重量足足有三百 斤以上。   外面没有任何声息,留心倾听片刻,他奋力将坑口板抬起,用叉支撑,钻出坑口心中的 大石落地。   是空室,黑沉沉鬼影俱无。   对面的室门是普通的双扇木板门,外面用传统的双门,撬开不难。   囚室内的人即使不曾受刑,也不可能脱逃,所以不需特别戒备。这了尸坑的死尸是无害 的,最后又是一道门。   两间外室,是处理尸体人员的住所,没有人把守,门是虚掩的。   两侧各有一座门,左是出入内部听房的门,右是从这一面加闩,这出外面的门。   他潜人两间卧室,把心一横,囚室内的惨象,激起了他的野性。   “天谅我!”他向虚空低呼:“我要大开杀戒,屠绝这些已失去人性的人。”   沉睡中的十六名刽子手,全被他击碎了天灵盖。   拉开了右面的门,原来是巨宅东后角,房舍是最后一座房屋,门外的小径通向后园的角 门,处理尸体大概必须轻角门出人.外面是黑沉沉的草木丛生坡地,他是掩埋尸体最理想的 好地方。   角门附近有两名警哨,看得见的警哨容易应付。   五更初,才有人发现地底死囚室逸杳杳。   负责管理囚室的人,内部的人全死了,清点的结果,少了一具尸体。   是负责刑室的人,尸体没留下,已明白表示人被带走了。成了落人仇家手中的活口。   霸剑灵官睡得相当警觉,所投宿的这间金陵客栈,事实也并不怎么安全,闲杂人等进进 出出,旅客们似乎都不怎么高级,随时都可能必生意外的变故。   他名列武林十剑,对自己的武功造诣深具信心,但自从看到大自在公子与天地一容,露 了两下子绝世奇学之后,他对自己的武功,就不怎么自信了。因此,警觉心比往昔提高了一 倍。   子梦正鼾,突然被扣窗声所惊醒。   他警觉地遽然而起,飞快地穿好靴抓起剑,起床挑亮油灯。   “请进!”他沉着地叫。   窗门拉开,雍不容泰然地跳人。   “天地不容!”他吃惊脱口叫。   “没错,是我。”雍不容在桌旁自顾自落坐:“你来南京追查天道门的使者,没错 吧?”   “不错。”他坦然说:“毕竟人地生疏,所以想借重龙江船行的周东主,他是南京地面 江湖朋友的仁义大爷,他许能供给在下一点线索。”   “你应该知道,周东主即使知道一些风声,以他的立场来说,他也不可能告诉你。老实 说,他不敢得罪天下四大刺客集团任何一个。”   “这……这我明白,但……”   “你的剑术很不错。”   “小有成就。”在天地不容面前,他不得不谦虚些。   “你对天道门知道多少?”   “只知道他来的门主,是天下五邪中的活报应瞿天道,手下有十大使者,全都是可怕的 高手刺客,杀人的技巧十分精妙。”   “你对付得了天道门主吗?”   “很难说,但总得一试,不试怎知?”   “好,勇气够了,可惜信心不足。你一定要试?”   “一定。”他的口气无比坚决:“他那些卑鄙的杀手杀了在下的朋友,在下必须为朋友 赴汤蹈火,义无反顾,不然要朋友来干甚么?”   “不后悔?”   “理在孙某这一边,决不后悔。”   “好,我助你一臂之力。”   “真的,这……”他大感意外。   “天道门的山门设在何处,不可能有外人知道。但我已经查出他们三堂之一的内堂天垣 堂,确是在南京城外某地。”   “真的!好哇……”   “且慢高兴。”雍不容摇手:“你既然要找天道门讨公道,他们也要找你灭口,我相信 他们的消息极为灵通,下一步一定会派人找你的。所有,我不反对你主动去找他们。”   “那是一定的,在下已经发现附近有可疑的人出没了,所以……”   “你信任我吗?”   “绝对信任。”他毫不还疑地答。   “为何?”   “你阁下随时都可以摆平我,用不着在我身上玩弄阴谋诡计。”   “谢谢你的信任。你的剑磨得够利吗?”   “没问题。”   “咱们准备走。”雍不容离座而起。   “走?这……”   “去挑他们的天垣堂。”   “这时候?天快亮了……”   “天亮了才好施展,老兄。”雍不容用行家的口吻说:“与一大批高手刺客生死相拼, 刺客必定以暗器歹毒见称,晚上与他们拼搏,暗器的威力可增十倍。”   “好,这就走?”   “对,这就走。”   站在烈火熊熊的院墙外,两人不胜沮丧地苦笑。   他们来晚了一步,天垣堂的秘窟已成了火海。   “你确定这里是他们的天垣堂所在地?”霸剑灵宫不免有点起疑。   “等烟消灭之后,你带人在这里挖掘。”雍不容指指地底囚室所在处的院角房舍:“一 定可以把地底囚室挖出来,尸坑内的八具死尸,可以供给你确切的证明。”   “咦!你知道详情?”   “要不是为了要将被囚的十四位受害人安全送出险地,我不杀他个落花流水才是怪事。 哼!我会继续追查的,这些狗杂种果真是天地不容。”   “他们一走,天知道会迁到天下那一座城市?天下大得很呢!”   “不会的,孙老兄。”雍容肯定地说:“大都会接买卖才容易。南京就是最理想的建山 门所在地。要改建根基,谈何容易?哼!我会找到线索的,这座庄院不是平空变出来的,他 们不可能掩盖得天衣无缝,就是现面的线索,花些心机必可挖出他们的根底来。”   “允许在下参予吗?”霸剑灵官热切地问。   “我喜欢独自行事。你最好隐起行踪,必须加倍小心防范刺客。”   “我会的。”霸剑灵官咬牙说。   包打听李二呆是个地老鼠,白天躲得稳稳地,半夜三更才在睹坊现身鬼混。   天一亮,找处卖早点的食摊花十余文制钱,填饱五脏庙再找地方躲起来睡大头觉,混世 日子过得不怎么如意。   刚离开食摊,要回住处睡觉,劈面碰上了笑容满面的雍不容。   “咦!你怎么早就进城来了?”包打听颇感意外,他与雍不容颇有交情,上次金陵双豪 买通官府对付龙江船行的消息,就是他向雍不容透露的。   “昨晚我没回去。”雍不容说:“正打算出城。哦!李兄,可曾见到一阵风?”   “一阵风小周?你再也见不到他了。”包打听黯然地说:“昨晚三更天,喝多了黄汤, 跌在淡粉楼前面的河里淹死了,尸体已被捞起来,交街场处理啦!”   “哦!难怪找不到他。”雍不容泄气地说。   这是灭口的老把戏,平常得很。大概那位利用一阵风诱掳龙江船行伙计的人,得手之后 便杀了一阵风灭口,切断追查的线索,不足为奇,这候线索算是被截继了。   “有人看到你和他进了七贤酒楼,以后分别离店的。”包打听果然消息灵通:“他大概 去了谈粉楼找老相好又喝了,所以失足落水送了命。小雍,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老朋友啦!还计较甚么不该的?李兄,有甚么话,说啦!”   “天地不容倒底是不是贵行请来的保镖?”   “不可能,李兄。”雍不容断然否认:“你是知道的,周东主从不伏势欺人,船行从来 不雇用打手保镖,那一个大小伙计不会些拳脚?实在不需要另请保镖,周东主本人的武功身 手,本来就是第一流的。”   “那个叫天地不收的人呢?”   “天地不收?”雍不容心中暗笑:“是不是一个……”   “一个半大的小伙子,昨天在柳翠楼夜市,把飞天大圣刘爷的打手们,打得落花流水, 揍起人来凶狠极了,拳打脚踢快得象狂风,自称天地不收。”包打听一面说一面动拳动脚加 强语气:“同行还有另一个小伙子,手一动就把一个比大牯牛更壮的打手,摔出三两丈外,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你弄错了。”雍不容说:“那是两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不是半大不小的小伙子。”   “真的?”   “半点不假。李兄,离开她们远一点,不要去打听她们的事,知道吗?”   “女的?小姑娘?”包打听一面自言自语,一面迳自走了。   龙江船行各地分行的有头有脸人物,加快地向南京聚会,以应付当前的严重危机。   周东主不是担当不起风险的人,他的绰号叫飞鱼,水性比那些称龙称故的高手名宿毫不 逊色,武功的根底更是深厚,被逼得无路可走,他只好奋起斡旋。   丢掉招牌,这可是极为严重的挑战,假使他挺不住,尔后可就站不住脚啦!   摘招牌的人用意何在,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所表示了,摘招牌只是初步的示威举动, 下一步的行动将如暴风雨般光临,就看周东主是否挺得住了。   船行的右邻不远处,是码头区颇有名气的京浦客栈,旅客几乎都是达官豪客,至少也是 有些身份的人,这些旅客又以过境暂住的人为多。   近午时分,三位象貌威严的旅客落店,在旅客流水簿留下了大名。   闻天祥,五十岁,来自镇江。   辛不邪,五十二岁,来自卢山。   翟定邦,五十五岁,来自凤阳。   当然,他们不是同时落店的。   京浦客栈的东主骆威,是不折不扣成了精的老江湖,见多识广,为人四海。   看了流水簿留下的姓名,骆店主心中叫苦,看来,尔后麻烦大了。   武林十剑中的三、五、七剑,侠义道中不可多得的高手名宿,嫉恶如仇的名侠士,当然 也是惹事招非的管闲事英豪。   无情剑闲天祥,剑出无情,名不虚传。   烈火剑辛不邪,有一把剑身有天然火焰纹的宝剑,很像是锈迹,但决不是锈,而是铸剑 时火候突变,而出现的所谓的烈火纹,与另一种突变松纹性质差不多,两者都是锋利坚硬的 宝剑。   孤剑翟定邦,在江湖行侠总是单人独剑,从不与人聊手扬名,天大的事一肩挑。   大胜镇锦毛虎的朋友奔雷剑王杰,排名第四剑,也是侠义道高手。   霸剑灵宫孙云涛,则排名第二。   武林十剑威赫赫,名震江湖,几天之内,居然有五剑出现在南京,即使感觉最迟钝的江 湖人,也知道决不是好兆头。   用剑来解决问题的人出现,当然不是好兆头。   落店不到一个时辰,奔雷剑王杰出现在三进院的会客厅中,拜会光临的三把剑。   “哈哈!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消息传播得好快,王老哥这么快就找来了。”   最先人厅的烈火剑大笑着行礼:“还真没料到王老哥也在南京,一向可好?”   “还好,但也不怎么如意。”奔雷剑欣然:“来了好几天,落脚在仪凤门内的福星老 店。史弟在这一带有朋友,所以知道三位老哥的侠驾光临,如果不赶来拜会,象话吗?”   “哈哈哈……”大笑而入的无情剑大笑:“王老哥,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 心?”   “怎么说?闲老哥。”奔雷剑含笑问。   “兄弟这里也有朋友哪!”无情剑说:“你老哥碰上了紫霞神宫的魔女,更插手腾蛟庄 的事,几乎灰头土脸,没错吧?”   “呵呵……这……”奔雷剑乾笑。   “王老哥,咱们另有要事,最好不要在咱们身上打主意,咱们也不想招若紫霞神宫的 人。”最后人听的孤剑说:“凡事都有先后,正事没辨妥之前,咱们不想横生枝节,务请王 老哥谅解。”   “紫神宫的人已经走了,是被千手飞魔杀得七零八落撤走的。”奔雷剑急急表明自己的 立场:“在老魔女邀集妖魔鬼怪卷土重来之前,这里没有任何威胁,腾蛟庄的人兄弟还对付 得了。哦!诸位连袂而来,不会是为了千手飞魔吧?那老魔的所行所事,似乎不至于招致使 义道干预,那你们此来……”   “咱们应霸剑灵宫孙老哥的邀请而来的,早在一月前就约定好在南京见面。”无情剑表 明来意:“孙老哥还邀了不少人,大概可望在最近几天赶到。”   “哦!天道门?”奔雷剑也表示自己的消息灵通。   “对,数椿血案的刺客行踪,皆隐约指向南京,所以孙老哥认为天道门的山门,很可能 建在南京某处,因此邀请朋友前来聚会,务必刘除这为害天下的杀手集团。王老哥,孙老哥 没邀你?”   “没有,兄弟是近一直在关中行脚。”奔雷剑说:“匆匆南下途经南京,造访好友锦毛 虎徐兄。没想到恰好碰上了这档子事,只好留下来看风色。诸位,如果需要加一把剑,别忘 了招呼一声,比距幅星老店没多远。”   “咱们当然欢迎参加。”烈火剑欣然说:孙老哥不久便可前来会晤,咱们砌壶好茶,好 好聊聊。”   对面的天井侧角,一名中年旅客把厅内传出的语音,听了个字字入耳。厅中的四把剑, 似乎也不介意有人偷听。   紫霞神宫的人失了踪,徐家的人已无顾忌。   老三徐义是有名的恶少,闯祸精,花花公子,名气愈来愈大,敢招惹他的人也愈来愈 少。   近两年加上一个妹妹徐霞,渐渐成为女强人。兄妹俩经常惹事生非,祸也就愈闯愈大 了。   老大徐忠老二徐勇,也不是个好东西,只不过年岁渐长,露面的时间渐减,不再招引注 意而已。   少露面当然少生是非,但并不代表他俩已经改头换面变成好人,他们仍然是横行霸道的 土豪。   在南京附近,这种土豪恶霸为数甚多,他们虽然比金陵双豪的地位相差很远,但谁又敢 保证日后他们的恶势力,不能远超出金陵双豪之上取而代之?   锦毛虎名列南五虎之一,声望与地位仍然比金陵双豪低了一级,但他并不想进一步出人 头地,他无意与金陵双豪争名位,因此相安无事,金陵双豪根本没把他看成威胁,也没把他 列为竞争者。   反而是远方的人,知道二流土霸的实力有多大,能派些甚么用场。   紫霞宫主找上了锦毛虎,腾蛟庄的人也找上门来。而在南京,锦毛虎可算是二流的人 物。   雍家与徐家是数十年的老邻居,由于雍家从不过问外事,所以仅知道锦毛虎是个不算太 狠毒的地方之霸,尚可容忍的地方豪强,并不作深入了解。   徐宅其实没有令人生疑的秘密场所,即使深入踩探也找不出可疑微候。   上次腾蛟庄高手齐至,长驱直入,雍不容却早片刻潜踪其间,徐霞用逆水行舟攒心针袭 击的黑影,就是他扮的,这已经说明徐宅并不是甚么外人难窥堂奥的秘境。   徐家的船,经常在江东码头和龙江关码头出现,李家的亲朋好友与打手奴仆,在城内城 外出现极为平常,难免经常惹起一些纠纷。   从船行往西走,绕过江滨的长街和江弯的龙江船场,便是船行的造船厂。   三个船厂的工头,刚踏入长街尾,街尾的几栋土瓦屋的屋角,抢出四名精庄的大汉。   三个工头都是孔武有力的中年人,一看便知道不对。   “干甚么的?”为首的工头石贵沉声问,拉开马步戒备,居然甚有气派。   “打了再说!”一名大汉怪叫,疾衡而上。   四比三,似乎双方都谈不上优势。但一接触之后,四大汉就显得凶猛如虎,四面一围, 一声沉喝手脚齐出,两个工头便狂叫两声,被打倒在地口鼻流血   这一带本来就是相当偏僻,是非歹的街尾区,当街行凶打架平常得很,见怪不怪。   四名大汉狂笑声中,最后一个工头石贵挨了几记重拳,眼看要被打得半死,四周突然出 现五名徐家的打手,老三徐义站在街心像个把关的天神。   “住手!谁不听制止,揍他!”徐义强出头的毛病发作了,摆出了强者的面孔。   一声狂叫,石贵仰面摔出丈外,被一名大汉在胸口捣了两拳。   “砰!”徐家的一名打手,从后面扑上,把大汉一脚踢翻在地,恰好翻倒在石贵身侧 了。   这名大汉既然不停止,所以打手毫不迟疑地把大汉揍倒。   另三名大汉看到了徐义,吃了一惊。   “又是你!”其中一名大汉怒叫:“姓徐的,你定然是吃了豹心老虎胆,一而再与本庄 的人作对头,所以存心要和本庄别苗头了。好,你等着就是。”   “原来是腾蛟庄的小混蛋。”徐义冒火大叫:“应该说是你们一而再向本地的人挑衅。 混帐东西!你们还真以为南京无人啊?先把他们打个半死再说。”   主人暴怒下令,打手们自然唯命是从,立即抢出三名打手。公平地一经,各找对手。   打手比那些船厂工头高明多多,六个人展开了势均力敌的龙争虎斗。   码头方向人影急掠而来,腾蛟庄的后援赶到了。   十二名大汉,拥簇着五爪蛟吴豪夫妻,潮水伏的逢涌而来。   徐义居然不再示弱,与上次江东门码头打了就逃的光景截然相反,昂然迎上了。   “退!”他总算沉得住气,喝令三个打手退走。   “是你呀!”五爪蛟颇感意外:“徐义,你又逞英雄打起我的人来了?”   “吴二庄主,应该说,这次仍然是你的人示威行凶上门欺人的。”他毫不示弱:“看 来,你腾蛟庄的爪子,毫不迟疑地伸到咱们南京来了,要在南京打天下建山门,所以一而再 生事,一步步逼徐某向绝路上走了。   哼!金陵双豪目下自顾不暇,不可能再做你们的马前卒,他们吃里扒外遭了恶报,你们 还有甚么老把戏好要的?哼!”   “好小子,看来,你们徐家一定找到更可恃的靠山了。”五爪蛟吴豪极感意外地说: “气壮了数倍,信心十足,那是些甚么地方的大菩萨呀?”   “是不是大菩萨,届时自知。”徐义避重就轻不准备过早暴露实力:“对付你们几位, 在下确是信心十足,打发你们谅无困难。”   “真的呀?”五爪蛟怒火急升。   “半点不假。”徐义的语气十分肯定。   “凭你?”   “我怎么啦?不配向你五爪蛟叫阵?”   “你在向吴某挑战?”   “你认为在下不敢?”   “小辈你……”   “在下向你五爪蛟单挑。当然你可以逃避拒绝,因为在下的身份地位不如你,你为保声 威地位,有权派一些三流爪牙应付。   五爪蛟怒火焚心,七窍生烟,即使是锦毛虎,也不敢说这种充满侮辱性的大话。   一声怒吼,五爪蛟凶猛地扑上了,毫无顾忌地来一记云龙现爪,走中宫狂野地抢攻,爪 上的劲道已注入七成真力,要一下子抓破这狂妄小子的胸膛出口怨气。   徐义移动马步避招,立加反击,大喝一声,回敬一记推山填海,双掌全力拍出!   掌出居然风雷隐隐,颇见功力,出招也极为迅疾,避招反击一气呵成,面对威震江湖的 高手名宿,不但不心存怯念,而且奋勇反击,至少在气势上已表现出年轻人无经的胆气和雄 心。   五爪蛟反应超人,信手铁拳斜挥。双方都快,无可避免地接实。   “啪扑”两声暴响,罡风四散。   五爪蛟斜退了两步,马步猛沉。   徐义则多退了两步,明白地表示掌劲差了三四分。   “你如此而已,打!”徐义大叫,重新行进,豪勇绝伦,充分表现出年轻人敢斗敢拼的 气魄,并不因劲道差了三四分而有所畏缩。   “去你的!”五爪蛟傲然地叱喝,双掌交挥,一口气连拆了徐义猛攻的七招十四掌,回 敬了八爪之多。   三丈内劲气迸涌,人影急剧旋动,似乎每一招皆生死间不容发,掏出了平生所学愤怒地 紧迫狂攻。   徐义在抢攻时勇悍无匹,但攻势一尽,每一招皆被五爪蛟有效地封住,后继乏力啦!   “打断他的狗腿,再拖他去找他老爹理论。”在旁观战的离魂仙姬又笑又叫,已看出徐 义不但回手乏力,甚至躲闪的身法也不怎么灵活,乃夫五爪蛟胜算在握,难怪她兴高采烈地 在旁出主意。   徐义的身法仍然灵活,但完全失去反击的机会,在五爪蛟狂风暴雨似的双爪逼攻下毒, 只能仗灵活的身法避招,显得有点手忙脚乱。   眼看支持不了多久,人影出现在街尾。   “三哥,退!”徐霞的叫声及时传到。   徐义侧闪八尺,猛地急退三丈外,险之又险地从双爪下脱出圈子,脸色不正常。   打手拥簇着他急退,五爪蛟还真不敢扑上。   三个身材高瘦的中年人,在后面并肩排开。   徐霞则带了两名侍女,站在一旁接应徐义退回。   “茅山三圣!”五爪蛟脱口叫。这就是五爪蛟不敢追袭的原因所在,这三个道术惊世的 穿道袍中年人,决不是五爪蛟这种勇夫所能对付得了的。   这就是徐家的所谓“靠山”,江湖朋友畏之如毒蛇猛兽的茅山三圣,三个妖术惊世性情 凶残的法师,被人背地里称为妖道的可怕人物。   离魂仙姬也练了道术,也是出身玄门的高手,但比起茅山三圣,差了十万八千里。   三圣站在街心不言不动,面目阴沉神情冷厉,三双怪眼似乎有慑人心魄的凶光射出,大 白天站在街心,依然令人觉得阴森森之气袭人。   “咱们走。”五爪蛟见机下令。   三圣没有任何举动,缓缓转身走了。   徐义徐霞跟在后面,身侧有龙江船场的三位工头同行。三位工头受了些外伤,并不算严 重。   “昨天,你们船行有多少人失踪?”徐义一面走,同面向工头石贵问。   “失踪?”石贵摇摇头:“我们船场的人,没事不许外出……”   “我是指船行,而不是船场。”徐义纠正对方的误会:“船场的工人,派不上用场。你 们船行如果有人失踪,一定与腾蛟庄的人有关。”   “没听说有人失踪。”石贵语气十分肯定:“东主确是派了不少人四出打听消息,寻找 丢了招牌的线索,但天未黑必须返行,以免遭了意外。今早船行总管冷面太岁晏爷,曾经带 人返回船场查看,没听说有人失踪呢!”   “也许晏总管不便提,避免人心浮劝。”   “不会的。”石贵坚决地说:“不管船行或船场,稍重大的事故发生,两面的人都会知 道,才能提高警觉严防意外。上次张班头失踪,当天晚上船场的人就知道了,是少东主亲自 前来宣布的。”   “哦!也许这次船行的人,知道事态严重,所以秘而不宣呢!”   两人谈谈说说,话题一直在船行的事故上兜圈于。   冲突发生时,街上有不少人避得远远地旁观看热闹。   在一处屋角,两个扮成小混混的小伙子,躲在屋角偷窥,留意门场的动静。   不远处,隐伏着也扮了男装的李玉真小姑娘。   目送徐家的人去还,扮小混混的小姑娘眼中疑云大起,黛眉深锁,若有所思。   “看出甚么可疑做候了?”李玉真走近问:“喂!天地不收,你在转甚么念头?”   “那个人,斗五爪蛟龙那个年轻人。”自称天地不收,女扮男装的小姑娘说:“是有可 疑。”   “他是大腾关之霸,锦毛虎徐定远的第三个儿子。”李玉真不悄地撤撇嘴:“一个大名 鼎鼎的恶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与这恶少曾经有过冲突。喂!有何可疑的?你说说 看。”   “你是说,这人虚有其表……”   “欺善怕恶,横行乡里,武功聊算二流,地方神僧鬼厌的土霸豪少。”   “真的呀?”   “绝对正确。”   李玉真语气十分肯定。   “你能对付得了五爪蛟吗?”   “在兵刃上,他也占不了便宜。”   “他手上的爪功,所及处铁折石碎。”天地不收却不同意“腾蛟庄的声威,大半建立在 五爪蛟身上,大庄主闹海蛟的真才实学,恐怕还比他稍逊一两分。我曾经目击这条蛟五爪惊 走了大名鼎鼎的神力太保孟雄,而神力太保是江湖八大力士之一,武功与声望,决不下于令 尊四海邪神。”   “你的意思是……”   “这位土霸豪少,第一招反击,便接了五爪蛟潜劲千钧的一爪猛袭。”   “我看了,那是斜方向的引力巧接……”   “真的呀?”   “我亲眼看到的。不会有假。”   “我的目力比你强三倍。”   “去你的!”   “信不信由你。恐怕五爪蛟也没留意,也以为是巧接,巧接也震退了四步,所以五爪蛟 相当满意。敌警告你,日后你如果与这个土霸豪少拚搏,假使不留意而以为他不堪一击,你 会后悔八辈子。”   “鬼话!”李玉真拒绝相信。   “哼!我已经警告过你了。我要进城,你呢?”   “一起走。奇怪,你到底要找天地不容有何意图?”   “我要惩罚他。”天地不收似笑非笑,脸上一红。

天下四天暗杀集团之一,天道门的山门还在南京的消息,以奇快的速度向江湖轰传。   提起天道门,恐怕只有一些无名小混混不介意。而一些有名有姓的高手名宿,不论黑白 邪魔外道,都对该门怀有戒心和浓浓的敌意。   只要付得起该门所订的价码,该门就肯替事主除去仇家消灭劲敌,但不懂门路行规,根 本不可能与该门接头。   二三十年来,黑白道群雄曾经次聚会,分头大索天下,要搜出天道门的山门与师问罪, 但毫无的所获,仅先后在血案的现场,搏杀了三五个人,没留下任何活口,始终没获得有关 天道门的正确线索。   而参予搜索的高手名宿,所付出的代价却是空前惨烈。   天道门,几乎已成为江湖朋友与武林英雄的公敌。   身份地位愈高的人,价码也高,这可不是普通人所能出得起的。   比方说,紫霞神宫本身实力雄厚,紫霞宫主名头响亮,神宫的财力更是无裕,要想刺杀 紫霞宫主,所冒的风险极大,所需的人手和计划的执行,必须动员充足的人手,其价码当然 极高,能同担得起的事主能有几个?   因引那些根基深厚的高手名宿,对搜寻天道门的举动并不热心,因为天道门威胁不了他 们。   天道门的山门在南京的消息传出,不啻在古井中投入一块巨石。   早些日子,一些有心人已发现天道门杀手,曾经在南京屡现魔踪,因此将注意力放在南 京。   风声传出,有心人皆陆续向南京集中。至于风声是如何传出的?众说纷纭,传闻非虚, 但谁也没把握有确证,也懒得去追究详情。   现在,终于获得惊人的确证。   不少心怀激念仇恨的人,不断前往天垣堂火场废墟侦察,在附近的民宅找线索,希望能 查出杀手们撤往何处的踪迹。   死里逃生的几个劫后除生者,有两位小有名气的人挺身而出作证,完全证实了天垣堂的 秘密所在地。地底囚室的发掘,更证实了天道门的罪行。   风暴光临南京,各方高手云集金陵。   龙江船行的事故,引不起任何高手名宿的注意,这种小纠纷不值得费神理会,天道门的 事才重要,也因此没有人分心去留意一个叫天地不容的人物。   霸剑灵宫孙云涛,成了众所注目的英雄人物。   因此,龙江船行反而处于风暴之外,追查招牌下落的事,只有靠自己的力量进行着。   街尾的冲突经过,众所周知是大腾关徐家的人,帮助龙江船行的船场工人,对抗腾蛟庄 的好汉,徐家请来了茅山三圣做靠山。   这些事故,成了茶余饭后的闲话,地方土豪联手,对付外地的黑道枭霸,太平常了,这 种小人物的小事故,谁也懒得过问。   腾蛟庄的枭霸虽然不是小人物,但与小人物冲突贻人笑柄,自然而然地也被高手名宿讪 笑,不屑理采过问,也自然而然地被排除出风暴之外。   船行的后堂,周东主召集执事人员商量追查大计。受了轻伤的工头石贵,被找来说明出 事的轻过详情。   厅堂中气氛紧张,每个人都忧心忡忡。   “奇怪徐老三与咱们毫无交情,为何冒险挺身而出,帮助咱们对抗腾蛟庄的人?”周东 主不安的神情溢于言表:“早些天腾蛟庄登门问罪,徐家惶惶不可终日,要不是有奔雷剑恰 好在徐家作客,徐家那敢与腾蛟庄相抗?   他们自顾不暇,为何态度转变得强硬了?他根本犯不着为了咱们三个船场的工人,而与 腾蛟庄为敌呀?”   “一定是为了报复,藉帮报复。”大总管冷面太岁自以为是地说:“徐家请来了茅山三 圣做靠山,所以找机会生事报复登门问罪之屏,则好碰上腾蛟庄的人对咱们的人行凶,认为 时机已至,所以挺身而出啦!”   “总管所料不差。”内江管事巴天成同意冷面太岁的见解:“大腾关徐家不是好欺负 的,锦毛虎徐大爷更不是善男信女,怎认得下这口恶气?花重金请来茅山三圣,当然志在报 复雪耻,既找到藉口,又可卖咱们一份交情,一举两行,何乐而不为?”   “徐三少爷真的很关心咱们船行呢!”石贵自然对徐义的临临危援手心存感激:“他寄 语东主,今后要特别小心,严防腾蛟庄的人再施诡计。”   “他认为本行昨晚有人被掳走?”周东主追问。   “他只是猜想而已。”石贵进一步解释:”东主,咱们难道真有人被掳走了?”   “没有。”周东主说:“我采用巴管事的建议,天没黑,所有的人必须及时撤回,避免 落在对头手中,那些混蛋是不择手段的,夜间太危险。”   “今后,即使是白天,也切忌落单。”巴天成郑重地说:“暴风雨将起,群雄云集南 京,任何事故都可能发生,本船行的人最好不要再在外面走动,免生不测。”   “可是,本船行追寻招牌的事……”   “东主,这件事必须暂时停止进行。”巴天成加重语气:“唯一可做的事,是全力自 保,减少在外活动,不然后果将极为严重。”   “群雄云集南京,是为了天道门的事。”周东主显然不愿停止活动:“我已经拒绝了霸 剑灵宫请求协助的要求,这件事与咱们无关……”   “东主,这是有心人转移注意力的阴谋,利用一些小事件,掩护真正的阴谋。假使咱们 不及时表明脱身事外的态度。便会卷人漩涡被人利用,大祸迫在眉睫了。”   “咦!巴管事,你凭甚么作这种大胆的判断?”   不但周东主吃惊,在座的二十余位执事人员也同感惊讶,这问题太严重,真要料中,后 果更是严重。   “这……”巴天成结结巴巴,像是忘了话题。   “巴管事,怎么啦?”周东主加以催促。   “我……我只是想当然而已……”巴天成期期文艾搪塞。   “想当然?巴管事,你发现甚么微候了?”周东主疑云大起,进一步诘问。   “我……我和小雍闲聊,是听他说的。”巴大成只好吐实:“上次托他的福,七贤酒楼 逃过大劫,我觉得他很不错,没事找他聊聊,他的看法的确很有见地。要咱们的人天黑之前 务必返回,也是他的主意。”   “他现在赈房里吗?”周东主心中一动。   “东主不是要派不上用场的人,暂时不要来店堂照料吗?他一定在他的住处。”   “哦!以后我会和他谈谈。晏总管。”   “属下在。”冷面太岁大声答。   “召回所有的人,停止追查。”   “这……东主认为小雍的判断可信?冷面太岁惑然问。   “不但可信,恐怕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周东主悚然地说:“晏总管。你不觉得可疑 吗?”   “甚么可疑?”   “天道门组织严密,世人除了知道天道门的名称,以及天道门有十大使者之外,还知道 些甚么?没有,连门主是谁都没听说过,知道门主的人也不敢说。”   “这……”   “可是,最近却有不少高手名宿,居然知道天道门的山门设在南京的消息,居然有人知 道十大使者的行踪。你说,可能吗?”周东主脸上有惧容。   “唔!的确大有可疑。”冷面太岁脸色一变。   “这意味着甚么?”   “请尹入瓮。”巴天成突然说:“阴谋!”   “也是小雍说的?”周东主笑问。   “是……是的。”巴天成脸一红。   “晏总管,赶快召回所有的人。”周东主断然催促:“今后,船行须力强防守。”   京浦客栈的客院小厅中,四把剑品茗聊天气氛融洽。   三个文人谈书,三个屠夫伦谈猪;四个侠义道剑术名家,三句话就谈上了江湖事。   不久,主题终于谈及天道门。   “紫霞宫主即使还在南京,也不会找徐家的麻烦了,王老哥。”烈火剑说:“那老魔女 有点输不起,输了就非设法扳回不可,不会重回徐家生事,何况徐家并没与她反脸。这样 吧!加上你这把剑,如何?”   “加上我这把剑,对付天道门仍嫌实力单薄了些。”奔雷剑语气毫不热烈:“故暗我 明,你们又没有明确的线索,等于是打着灯笼走旷野,目标明显处境不利,这样做实在并不 聪明。”   “不聪明也得来。”孤剑眼中有强烈的仇恨光芒:“既然有了线索,岂能不循线追查? 即使霸剑灵官孙老哥不派人促请共襄盛举,兄弟也会单人孤剑前来讨公道的,那此卑鄙龌龊 的血腥凶手谋杀犯,必须为谋杀沧海客谭公谋的罪行负责,谭老兄是我孤剑翟定邦的好 友。”   “王老哥真是途经南京的?往何处得意呀?”无情剑转变话。锋。   “北上淮安,准备一剑愁劳公良老兄盘桓一段时日。也许泛舟人海增长见闲。”奔雷剑 显有些兴奋:“这件事去年岁杪就约定好了的,预定春末动身人海。劳老兄有几艘海舶,带 货北驶天津卫。”   “你见不到他了。”无情剑苦笑。   “谁?”奔雷剑一惊。   “一剑愁劳公良。”   “你是说……”   “我这次就是乘船走运河南下的,在淮安换船,所以在淮安逼留了三天。   “这……”   “上月初。他在清江浦码头,被人在街上从后面射了一枚透骨针,奇准地透人心房,走 了五六步便倒了。凶手没来得及取回暗器,因为劳老兄的义弟擒龙客胥克用恰好在不远处的 小店购物,闻警出现,惊走了刺客。”   “哎呀……”   “透骨针没有任何记号,但有人认识这种针。”   “用针的人,必定是内功超人的暗器大行家……”   “不错。天道门十大使者中,有一个善用针的可怕高手刺客,那就是休型扁,可以透人 骨缝的透骨针。”   “血符使者!”奔雷剑脱口叫。   天道门的十大使者,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名号,是不是真有十个人或者更多,最精明的 江湖朋友也不知其详,反正他们对外都有一个赫人的绰号,这绰号也代表他们在天道门中的 排名。   血符使者排名第四,据说曾经有几位武林名宿,见过这人的本来面目,却不知姓甚名谁 是何来路,善于在大街上人群中行刺,从没失手过。   “劳老兄有不少仇家,不知是谁找天道门的杀手谋杀了他,想查也无从着手,根本不可 能找得到人证物证。”无情剑有点幸灭乐祸的表情:“赶快动身吧!赶到淮安也许可以替你 的老朋友尽一分心力,可以从他的仇家中着手追查,看谁能有极为雄厚的财力,能搭上天道 门的门路。用些心机,很可能查出一些头绪来。”   “哼,看来,真得加上一把剑了。”奔雷剑咬牙说:“算我一份,诸位。”   这进客院有不少上房,小客厅也是旅客们活动应酬的所在,任何一位旅客都可以进出, 所以不时可以看到旅客走动。   通向右厢门,突然出现两个像貌狰狞的中年人,所佩的剑。宝光四射,装饰得颇为华 丽。   “多加一把剑,同样成不了事。”那位身材稍高,留了大八字胡的人冷冷地说:“十年 前,天下各道精英不少于五批之多,曾经踏破铁鞋穷搜无下,结果如何?连天道门一个眼线 也没捉到。你们四把剑,不客气地说,还比不上三两个三流混混有用些。   “武陵双凶”无情剑变色而起:“两位不会是天道门的刺客吧?”   武陵双凶,天凶贺永,地凶贺定,一双江湖朋友畏之如毒蛇猛兽,白道英雄恨之切骨的 江湖浪人,神憎鬼厌的的凶魔。   “闻天祥,你给我说话小心了。”天凶贺永怪眼怒睁:“去你娘的!你看我姓贺的像天 道门的卑鄙刺客吗?小心我要你把话,吞回去,哼!”   无情剑正要发作,却被烈火剑一把拉住了。   “两位不像是来挑衅寻仇的。”烈火剑修养不错,笑容可掬:“两位的长像,不客气地 说,根本不配做刺客,远在三里外就可以看清两位的尊容。”   “你辛不邪说的话倒还中听。”天凶贺永怒容渐消:“不错,我兄弟俩的确不是做刺客 的材料,凶名昭彰,人见人怕,不是见不得人的货色,敢作敢当,决不会做出偷偷摸摸的狗 屁勾当。   “两位有何贵干?”   “咱们有一批人,闻风赶来找天道门讨公道的。”天凶贺永坦率地道出来意:“咱们道 不同不相为谋,但仍算是有志一同。这样吧!咱们双方交换消息,胜算要大些,尊意如 何?”   “没兴趣。”无情剑断然拒绝:“你说得对,道不同不相为谋,免谈。”   “免谈就免谈。”天凶冒火地说:“别再端臭架子,凭你们这种嗓门大自以为了不起的 货色,成得了事?哼!没有你们,咱们辩起事来不至于缚手缚脚,你以为咱们不多加你们几 把剑就成功无望?你算了吧!”   双凶恨恨地走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只好各行其是,没能结合所有力量对付天道门,已 注成了失败的命运,一盘散沙,与组织严密的集团对抗,那会有好结果?   与天道门事件无关的人,日常活动并不受影响。   龙江船行出了事故,自己的困难已经难以应付,声誉地位,周东主也不配介人群豪搜寻 天道门的大事。   周东主还不配称江湖风云人物,许多高手名宿根本不知道他是何方菩萨。因此,莅境的 各路英雄好汉,谁也懒得分心注意地方土豪土霸的小纷争。   锦毛虎徐定远虽然名列南五虎之一,但北五虎南五虎都只能算是二流人物,也引不起高 手名宿的注目。   他大腾关之豪的地位,也只是地方土豪土霸而已,想利用他跑跑腿的人也许有,但谁也 不顾请他出头摇旗呐喊,他的身份地位也与周主一样:不配。   也因此之故,也没有人过问土豪土霸的闲事。也因此之故,土豪士霸的日常活动,不受 风暴的影响,这种轰动江湖的大变故与土豪土霸无关。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 八 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 八 章   腾蛟庄的人,却是引人注目的焦点。   当然,没有人怀疑腾蛟庄与天道门有关。   腾蛟庄是黑道山门之一,黑道与杀手是两码子事,甚至与天道门积不相容,黑道一些名 宿高手,就是被仇家花重金找天道门的杀手,把他们明暗之间杀掉的。   武陵双凶,就把注意力放在腾蛟庄的人身上,希望获得腾蛟庄的合作,腾蛟庄三位庄主 都是身价甚高的人物,实力雄厚,有腾蛟庄加人搜寻,如虎添翼。   双凶离开京浦客栈,雇了小舟疾驶江东门码头。   腾蛟庄的船队,经常移来移去,今天泊龙江关,明天可能改泊江东门码头,避免在同一 地方逗留过久,以免引起治安人员的密切注意,也让仇家不敢轻举亡动。   三艘中型快船,泊在码头南端,十艘浪里鳅小快船两旁分列,把三艘快船夹在中间形同 警卫。   浪里鳅小快般没有舱蓬,所以不能住人,人都住在中型快船上。从左右接近中型快船, 必须超越浪里鳅。难逃警卫的耳目。   远远地,便看到码头聚集了一大群人。   两人排众而人,楞住了。   “我们白天来了。”天凶摇头苦笑。   “这些家伙私人的仇恨,比甚么恩怨都强烈。”地凶地沮丧地说:”在他们自己的是非 仇恨没了断之前,他们不可能分心替别人辩事的,真的白来了。”   “奇怪,大腾关小土霸锦毛虎,怎能请得动声威头赫的茅山三圣出面?真是神通广 大。”   “可别小看了一些土豪土霸,他们舍得花钱,为钱卖命的人多着呢!如果锦毛虎肯花 钱,有门路,甚至可以找天道门做这笔买卖,花五千两银子要闹海蛟的命,并非不可能的 事,问题是出不出得起五千两银子。”   身旁,一位貌不惊人的船夫嘿嘿笑。   “徐大爷家财万贯,出五千两并非出不起,而是不愿出。出五百两找茅山三圣出头示示 威,比宰了闹海蛟更有面子呢!”船夫口沫横飞谬论:“至于你们两位,把你们放在油坊的 榨台上榨,也榨不出任何油水来!   你们一辈子敲诈勒索谋财害命,迄今为止,连一百两银子也没存下来,想找天道门雇杀 手,门都没有!”   “去你娘的混蛋!”天凶狂怒地伸手,来一记二龙争珠取双目。   船夫左手急抬,快速地崩开天凶的手,右掌挥出有如电光一闪,叭一声给了天凶一记干 净俐落的耳光,一声怪笑,钻人人丛老鼠般窜走了。   “哎……”天凶挨了出其不意的一耳光,被打得眼冒金星,仰面便倒,被地凶急急扶住 了。   有人注意这面的动乱,但知道没有热闹可看,随即将注意力回到泊船的码头上。   茅山三圣并肩站在码头上,身后跟着徐忠、徐勇、徐义、徐霞,还有六名打手,气势汹 汹。   最近几年,徐忠徐勇已经很少在人前露面,大概是年岁渐长,不宜再好勇斗狠游手好 闲,打架闹事的岁月不再啦!代之而出的是老三徐义,和女强人徐霞。   上次腾蛟庄的人夜袭徐家,徐忠徐勇也不曾露面,据说兄弟俩到外地访友去了。   今天,兄弟四人全现身啦!   中间那艘中型快船舱门大开,大庄主闹海蛟、二庄主五爪蛟、三庄主百灵蛟,正陆续出 舱迎客,后面跟出一大群。   左右两艘船,却舱门紧闭,舱面也不见有人,甚至连船夫也踪迹不见,象是空船。   “三位道长找来了,很好很好。”闹海蛟狞笑着踏上跳板,登上码头:“怎么锦毛虎自 己不来,派几个子女打先锋?他好象认为有三位道长出面,就足以埋葬腾蛟庄的好汉。”   右面快船的舱门悄然拉开,鱼贯踱出三位打扮怪异的中年人一位象貌奇丑的黑衣怪妇, 一位戒疤闪亮的灰袍僧人,一个虬须戟立发如飞蓬的花子。   “我鬼母凌三姑也会驱神役鬼,也会飞剑取人首级。”黑衣妇一面说,一面走上跳板: “三位大法师要玩什么,我鬼母第一个奉陪。”   “呵呵!南无阿弥陀佛!”和尚念起佛号来,口气一点也不虔诚:“百幻僧了凡今日应 劫,愿陪三位道友印证道术禅功。”   “哈哈哈……”虬须花子狂笑声震欲聋:“不要狂乞奔练了几天五鬼搬连,也学了几手 撒豆成兵下乘幻术,不自量力陪诸位玩玩。”   围观的人中有行家,立即传出惊意声。   “宇内三妖全来了!”人丛中传出叫声。   茅山三圣脸色一变,傲态消减了不少。   “这里不便施展,以免惊世骇俗。”大圣太玄语气仍然阴森:“诸位,一个时辰后,清 凉山顶翠微亭一决雌雄。诸位如果过期不至,贫道晚上再来就教。”   不管对方是否应允,三圣与徐家的人昂然退走。   对面街角,钻出人丛的船夫,轻松地钻入小巷口,闪在墙角回头窥伺。   他没留意上方,大白天,谁留意头顶上空的檐下有人胆敢藏身?   武陵双凶在人丛中奔窜,恶狠狠地寻找按他们的船夫,想得到必定自费劲。   这时,正是腾蛟庄请出宇内三妖的重要时刻,人丛纷纷向外退,等着看这群好汉们大打 出手。   檐下藏身的人身材娇小,贴在檐下缩小至极限,真象—只贴挂在瓦拢下的蝙蝠,目光透 过檐底部,居高临下,可将码头的景况看得一清二楚。   毫无疑问地,看到船夫惩戒武陵双凶的经过。   船夫只露出一目,留意人丛中的动静,听清有人叫出宇内三妖的名号,心中一动,正打 算重返人丛,看看宇内三妖的面目。   刚移出墙角,他突无身形急闪,速度骇人听闻,但见虚影乍灭乍现,重现时人已退后三 丈,不象是人在闪动,简直就是变化幻形。   灰影怒鹰似的扑落,一扑落空。   “咦!”灰影倏然转身惊呼。   “是你!”船夫怪叫:“鬼鬼崇崇,大白天,大庭广众之间,你居然敢飞檐匿壁,不怕 街坊把你当贼呀?简直乱来!”   是一个象貌黧黑丑陋的少年,但那双明亮的大眼一点也不丑。   “你……你会变化?”丑陋少年问非所答。   “是呀!我会七十二变。”船夫笑吟吟地说:“比方说,手诀,口念六字真言,喝声 变!就可以变成一只苍蝇,或是变一条鱼。你要不要看看?”   “啐!鬼话。”丑陋少年笑嗔,露出编贝似的皓齿,丑黑的脸颊居然出现笑涡:“你知 道我?”   “知道又怎么样?”   “那么,我是谁?”   “跟屁虫。”   “啐!你……”   “你为何要捡我绰号中的前三字?”   “为了要找你方便。”   “为何要找我?”   “公平地分个高下,不许取巧……”   “算了,小心我再摸你一把。”   “啐!”   “一开口你就露出原形,呵呵!你穿衣裙实在很美很迷人,扮丑小子……”   “我和你没完没了。”丑小子闪电似的扑上了,伸手便抓。   “慢来慢来……”船夫疾闪八尺:“等一等,我有话问你。”   船夫是雍不容扮的,丑少年是女扮男装的天地不收,两人终于白天碰上了头。   “问甚么?”天地不收凶霸霸地问。   “认识那两个小花子吗?也是女扮男装。”雍不容向码头堆放的货担堆一指。   两个肮脏的小花子,趴在货堆顶上看热闹。   “不认识。”天地不收摇头:“我该认识她们吗?”   “按理,应该。”   “这……按什么理?”   “你难道不认识楚酒狂?”   “楚酒狂?哦!听说过,宇内十大怪杰之一。我家的长辈,曾与这酒鬼有过一面之缘, 口头上的交情而已,从无往来。”   “那就怪了,这……楚酒狂是不是有一位姘……一位相好?”   “对,叫天都玄女。”_   “他们知道你的长辈到达南京吗?”   “我不清楚,也许他们猜出我们来了。但彼此从无往来,没有见面的必要。”天地不收 坦诚地说:“老实说,楚酒狂为人城府甚深,藉酒伴狂人见人厌,这种人最好敬鬼神而远 之,离开他远一点免生闲事。哦!你扯到那里去了?”   “那两个假小花子,正是天都玄女的门人,要当俏皮捣蛋。呵呵!当然,你比她们更俏 皮捣蛋。不过,你比她们慧点有灵气。”   “你很会捧人,也会挖苦人呢!”天地不收笑了,显然对赞美她的人大有好感:“不 过,我仍然不服气,一定要和你……哎呀!慢走……”   雍不容撒腿便跑,恰好人群四散,他往人丛中一钻,转瞬便形影俱消。   “我非找到你不可!”天地不收大发娇嗔,一面疾追一面叫。”   两个小花子沿街向北走,一面走嘀嘀咕咕交谈。   雍不容扔脱天地不收,看到小花子,心中一动,钉在两个小花子身后,逐渐靠近。   “我们应该对付得了不要狂乞。”那位叫小佩的小姑娘语气中有不满:“为何远要浪费 时间,先调查他的活动情形,再制造机会毙他?哼!给他一下子就够了。”   “佩姐,你可不要妄动哦!”另一位扮花子的少女说:“不要狂乞是成了精的老江湖, 出身白莲会西自在佛门下,冒冒失失地计算他,成功率不会超过三成。你知道,没有九成九 把握,是不能下手的。”   “我当然知道。”小佩显得不耐烦:“我告诉你,小英,世间辩任何事,想有九成九的 成功机率,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机会稍纵即逝,必要的风险非冒不可。对付成了精的老江 湖,计算愈精,成功的机会反而愈少,任何一步棋都可能出差错。   所以,我认为骤然一击,反而成功有望,有许多功臻化境的高手名宿,是死在意外上 的!   上次咱们全栽在五湖游魂和五毒三娘手中,就是不折不扣的意外,他们根本不花任何工 夫准备,直接给我们一次措手不及的打击,事前毫无微兆,所以我们栽得好惨,要不是吉人 天相,恰好碰上那个天地不容……”   “佩姐,你可别弄错了。”小英不以为然:“问题出在师父大意,没把这两个不成气候 的男女放在眼下,更没料到他们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忽略对他们的戒心,所以才着了他们的 道儿。”   “算了算了!”小佩不耐地说:“奇怪,怎么佑大的南京,那么多的城狐社鼠,居然没 有任何人知道天地不容的线索,岂不可怪哉?”   “师父说在秦淮河门六楼附近,应该可以找得到一些线索。”小英说:“可是,我们走 遍了所有的牛鬼蛇神巢穴,竟然毫无所获,可知不可能是本地的强龙。”   “但他说教坊那一带有些朋友……”   “恐怕靠不住,那只是他信口胡说,威吓五毒三娘那老虔婆的狠话。我们潜伏活动在那 一带的牛鬼蛇神差,又何曾得到任何风声呀?”   “不能再走远了。”小佩一拉小英的衣袖:“在这里可以临视他们船上的人出入上下, 再远就不易掌握啦!那狂乞是老江湖,一定会从邻船偷偷上下。”   “他会跟踪茅山三圣?”   “不知道。按理,他会去找五湖游魂那狗东西,五湖游魂牛五湖是他的侄儿,他们叔侄 俩应该知道彼此的行踪,至少五毒三娘会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故,会前来找狂乞通风报信,狂 乞便会带我们去找该死的五湖游魂了。”   “哼!这两个狗男女躲得真稳。”   “五湖游魂已被天地不容废了,躲不稳岂不送命?一个小混混就可以送他下地狱。”   雍不容听得索然无味,及时放弃跟踪,猜想必定是楚酒狂与夭都玄女不甘心,要找五湖 游魂与五毒三娘算帐,也因而迁怒不要狂乞牛奔。   不要狂乞是五湖游魂的伯父,所以要计算不要狂乞出口怨气,也想从不要狂乞身上,找 出五湖游魂藏匿的地方。   这些湖恩怨与他无关,没有深究的必要。   天一黑,猎食者各找门路。   夜,是猎食族的天下。   有许多江湖人,是夜间猎食的族类。   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定的门路,知道在何处可以找得到猎物。   两把剑出现在龙蟠里的一条小巷口,不远处一座民宅前,悬了雨盏门灯,往来的人面目 清晰可辨。   他俩是霸剑灵官孙云涛,和无情剑闻天祥,武林十剑排名第二第三的两把剑。   两人到了民宅前,驻步向四周察看片刻。   夜风萧萧,小巷子不见有人行走,四周毫无声息,凭他们的丰富经验,便知道附近有点 不对劲。   灯龙迎风轻荡,人影也随之摇摇。   “孙兄,你断定乾坤鼠今晚一定在家?”无情剑用怀疑的语气问。并且伸手指指紧闭的 宅门。   “我已经打听出他今晚要等候朋友前来聚会,所以必定在家。只是……”   “只是恐怕有人捷足先登进去了?”无情剑向巷底一指,打出“有人潜身左近”的手 式。   “不错,这位仁兄交游广阔,熟悉江湖典故武林秘辛,有人找他不足为奇。至于来找他 的人是敌是友,可就无法揣测了,如果他肯帮忙,必定可以供给咱们一些正确的消息。”   “但愿如此,我上前叩门……”   语音未落,两人突然两面一分。   “好敏捷的反应,不愧称武林十剑。”巷口的屋顶上,传出悦耳的女性嗓音。   三个人影随声飘落,香风四散中人欲醉。   “武林十剑算不了什么,名头那有紫霞神宫响亮呀!”霸剑灵宫语中带刺:“嘿嘿 嘿……紫霞宫主,请教,是冲孙某来的?”   “本来不是。”紫霞宫主的态度倒还良:“现在。有谈谈的必要。”   “本来不是?”   “乾坤鼠余福。”紫霞宫主指指宅门:“两位想必也是来找他套交情的。”   “不错。”霸剑灵宫直率表示来意:“他的人手与实力,虽然比龙江船行的周东主相去 甚远,但在城狐社鼠中,他却是消息最准确可靠的一个。”   “不必去找他了。”   “宫主之意……”   “屋子里只有七具死尸。”   “甚么?是你杀的……”   “孙云涛,你实在没知识。”紫霞宫主不客气地挖苦他:“像你这种名号响亮的人物, 实不应该一而再犯错的。”   “你……”   “你想挟持周东主,已犯了大错,再来找声名银藉的乾坤鼠,当然也错;居然指称本宫 主杀一个三流地棍,简直错得不可原谅。”   “好,孙某错怪了你,我道歉。”霸剑灵宫甚有风度:“乾坤鼠一个小人物,的确不值 得宫主杀他。那……是谁下的毒手?”   “不知道,本宫主来晚了一步。”   “这……”   “你可以进去检查,将发现七具尸体,都是被歹毒的暗器杀死的,用意无他,灭口而 已。”   “灭口?哈!有此可能,他知道得太多了。”   “七个人在内厅,茶水仍温,似在同一瞬间被击毙的,天下间有此能耐的人,恐怕只有 千手飞魔才能办得到。”   “宫主恐怕弄错了。”   “本宫主会弄错?”   “千手飞魔不用暗器杀人,那老魔对用暗器废人兴趣极浓。孙某知道宫主与千手飞魔誓 不两立,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与孙某无关,咱们没有会么好谈的。”   “本宫主知道你们与天道门誓不两立。”   “不错。”   “如果你们助本宫主一臂之力,本宫主也尽全力助诸位搜杀天道门的杀手,如何?”   “抱歉,孙某不愿多树强敌。”   “也许,千手飞魔是天道门的杀手呢?”   “那是不可能的。”   “世简没有不可能的事。天道门有十大使者,谁知道十大使者是甚么人?可能是你,也 可能是我,或者是大自在公子为何不能是千手飞魔?”   “这个……”霸剑灵官摇头苦笑:“宫主别开玩笑,至少,孙某决不会怀疑宫主是天道 门的十大使者,紫霞神宫的名头声威,比天道门光彩多多。”   “这可不一定哦!”紫霞宫主冷笑:“如果阁下不健忘,你我出道扬名立万初期,江湖 人士谁敢相信当时侠义道风云人物,领袖群伦的祥麟庄庄主麒麟尚云天,是黑道第一帮的青 龙帮帮主?   三十年前的事,阁下不会完全忘怀吧?麒麟庄的庄主,只靠百十顷地过活;而青龙帮的 帮主,日进斗金,而且统率数千黑道群豪,何等威风?   你知道天道门的声威吧?知道他们所赚的血腥钱有多少吧?刺杀任何一个人,花红决不 少于一千两银子,这二十年来他们赚了多少?算算看,这难道不比我紫霞神宫光彩?”   “这个……”   “甚至,千手飞魔也可能是天道门的门主。而你,也可能是天刃使者,或者血符使 者……”   “胡说八道!”霸剑灵宫不耐地说:“你如果能证实千手飞魔是天道门的人,孙某不用 你催促激将,也会与朋友们与他了断,孙某说得够明白吗?”   “好,一言为定。”紫霞宫主知道不能谋之过切,先用话扣住以后再设法促成,领了两 位侍女匆匆走了。   “孙兄真是修养到家。”无情剑悻悻地说:“居然有心情听这妖妇胡说八道。”   “闻兄,她的话其实也有几分道理。”   “你是说……”   “咱们谁也不知道天道门主的来历,谁也不知道十大使者姓张或姓李?目下闻风而至的 高手名宿,谁敢说那一个人决不是天道门的杀手?谁敢保证千手飞魔不是天道门的门主?你 我又怎能保证这女魔紫霞宫主不是十大使者之一。”   “哦!这……”无情剑怔住了。   “可以说,咱们似乎都在捕风捉影,而且天道门的人却以各种面目出现在咱们身旁,随 时都可能露出本来的面目置咱们于死地。”   “甚至不需露出本来面目。”无情剑惊然地说:“咱们死也死得不明不白。”   “唔!咱们的处境……”霸剑灵宫变色轻呼。   “恶劣凶险。”无情剑惊觉地举目四顾:“尤其是你,你是唯一找出天道门天垣堂废窟 的人。幸好那天赶到共同挖掘的人甚多,众人都了解你所知有限,也明白你并无进一步的线 索,要不,恐怕早就有人对付你了。”   “不是他们不派人对付我,而是他们认为时机未至,也可能另有原因不需急于下手。” 霸剑灵宫悚然而惊:“他们除去所有知道一些风声的人,咱们不可能再从南京的地头蛇口中 得到任何消息了。”   “找地头蛇没希望,那就找地头龙。”无情剑不以为然:“我相信南京的龙蛇们,多多 少少都知道一些有关天道门的风声。也相信天道门的卑劣杀手,不可能杀绝南京的龙蛇灭 口。”   “你是指……”   “龙江船行的周东主,金陵双豪,大胜关的锦毛虎,都可以算是南京的地头龙,上次你 找周东主,本来找对了门路,只是时机不对,碰上了腾蛟庄紫霞神宫同时闹事。天垣堂距双 豪的飞天大圣府第最近,我不相信飞天大圣以往不知道任何风声。”   “去找他?”   “不错。”无情剑肯定地说:“他能帮助腾蛟庄对付龙江船行,为何不能帮助我们对付 天道门?”   “好?去试试看。”   江东门码头北面两里地,河东岩的小蓼是颇为荒僻的河湾,新抽的芦苇嫩芽呈现一片鲜 绿,湾岸一带荒野罕见人迹。   河上船只往来不绝,谁也不会分心留意河湾内的景况,这里本来就不是泊舟的地方。   两艘有舱的轻舟,静悄悄地傍岸神篙停泊,似乎是空舟久久一直就不见有人出舱活动。   上游百十步,雍不容隐伏在嫩绿的新芦苇丛中,蛰伏不动,留心察看舟附近的动静。   他仍是船夫打扮,象个壮年粗汉。   他左面不远处,扮成小村姑的李玉真小姑娘,用青布帕着住连鞘剑,象觉鼠的猫,缓慢 慢地,无无息地,向他潜伏的地方探进。   不久,青影暴起,跃升丈余,向他蛰伏的芦苇丛飞扑而下,速度极为惊人。   “咦!”   跃起的青影是李玉真,升至最高点讶然轻呼,身形仍急速下扑。   下面鬼影俱无,雍不容不在芦苇丛中。   奇怪!明明看到有人的形影,怎么平空消失了?”小姑娘站在芦苇丛中自言自语,她仔 细察看留下的遗痕,芦苇丛的确有被拨压过的痕迹:“一点不错,这里的确曾经有人匿伏, 可是,……人呢?”   举目四顾,亲芦苇高仅及肩,视界可以及远,百步外的两艘船清晰可见,但附近反而视 界不良,十步以外如果芦苇中有人匿伏,决难发现。   “这个人从龙江关码头跟来,决不是好路数。哼!我不信他能躲得神不知鬼不觉,非把 他搜出来不可。”小姑娘不服气,不肯罢手。   正要动身搜寻附近的芦苇丛,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似乎咳声发自耳后。   她大吃一惊,闪电似的大族身拉开马步警戒,不但布下严密的防卫招式,而且随时皆准 备抢先攻击,反应极为迅疾。   “咦!”她又惊讶地轻呼。   雍不容站在她先前站立处不远,约五六步左右,而非贴在好身后。”   “你怎么啦?不是大白天见了鬼吧?”雍不容笑吟吟地问。   她已经认不出雍不容是那天在大胜关挨揍的人,雍不容却认出她是四海邪神的女儿。   “你……”她欲言又止。   “我又怎么啦?”   “你跟踪徐家的人,有何用意?”她终于坦率地提出质问,伸手指指那两艘船:“你不 会否认吧?”   “你也是跟踪他们而来的,没错吧?”雍不容反而点破她的意图:“为何?”   “这……”   “也许,你是徐家请来的女打手。”   “胡说!”小姑娘冒火地跳脚否认:“我讨厌他们,讨厌徐家的人……”   “那就怪了,你计厌他们,不向他们兴师问罪,却转而找到我头上发泄,为甚么呀?你 如何自圆其说?”雍不容紧抓住话题追问。   “我……我不想有人插上一脚……”   “我妨碍了你跟踪?”   “是的。”   “你为何跟踪他们?”   “我要查出他们到底清了些什么妖魔鬼怪,以便预先防范他们向我们报复,我曾经插手 管了他们一档子闲事。”   “那三个妖道……”   “茅山三圣。”小姑娘心直口快:“不是好东西。锦毛虎请他们出头,请鬼容易送鬼 难,妖道们必定重重地敲他们一笔,除非另请有让妖道们不敢反脸撒野的高手做靠山,因此 我跟来看看。”   “看到了吗?”   “没有,你跟来是……”小姑娘反问。   “想弄清是怎么一回事。”雍不容眉心紧锁,似有心事:“你不觉得可疑吗?”   “有何可疑?”小姑娘直率地问。   “腾蛟庄已经公然声称不再与徐家计较,徐家犯不着花重金请茅山三圣来对付腾蛟庄, 惹上了黑道大豪后患无穷,茅山三圣能长期保护徐家吗?如果你是锦毛虎,你会做这种事 吗?”   “这个……”   “所以,我觉得锦毛虎这种举动,象是自掘坟墓,而他却是十分聪明的一方豪强,决不 至于做这种蠢事,除非……”   “除非受到胁迫?”小姑娘自以为是。   “也许。”雍不容信口答。   “看出端儿吗?”   “没!”雍不容摇头:“他们一上船,全都躲入舱中,连警卫也躲在舱内向外监视,不 知为何表现得如此神秘,委实令人百思莫解。”   “算了,我可没有耐性枯等。”小姑娘明白表示放弃:“喂!你是……你贵姓呀?”   “多问。”雍不容笑笑:“好,我也多问,喂!你又是谁贵姓芳名呀?”   “我先问你的……”   雍不容贴地斜窜,三两闪便消失在芦苇丛深处。   龙江船行的内厅,是东主与重要执事人员,商议重要事务的地方,等于是中枢所在的会 议室,地位不够高的伙计,是不可能擅人的处所。   雍不容的地位不够高,所以从没在内堂出人。   后一进院子,才是真正的内院,那是店东的居室,周东主的妻儿婢仆十余位内眷在内居 住,另有大门出入,但格局上,仍是船行的一部分。   灯火摇摇,只有五个人在堂中品茗商议:周东主.金夫人、总管冷面太岁、内江管事巴 天成、雍不容,每个人都心情沉重,表情严肃不安。   雍不容是第一次进入内堂,表示周东主与重要的执事人员,已认定他的地位。   “小雍,你对当前情势的估计,有何看法?”周东主郑重地问。   “老实说,我也迷糊了。”雍不容沉静地说:“似乎除了意外之外,不可能有其他事故 发生。但气氛不对,今晚似乎必定有事故发生。”   “怎么说?”   “按情理,目下最可能前来生事的人是腾蛟庄但大胜关徐家显然大援已至,今晚势必向 腾蛟庄挑战叫阵,所以腾蛟庄的人自顾不暇,不可能另派一些人前来生事。可是,种种迹象 皆显示今晚将有人前来兴风作浪,来人是何来路,就无法估料了。”   “会不是紫霞神宫的人呢?”   “应该不会。”雍不容肯定地说。   “为何?”   “紫霞神宫的人,被千手飞魔消灭了一半以上,老魔婆正四出召请救兵,找人助拳对付 千手飞魔,决不可能再来生事,因为她已经和千手飞魔照面了,没有任何再来生事的必要理 由。”   “那……”   “我担心的是大自在公子。”   “他是腾蛟庄的人……”   “不,他只是腾蛟庄在南京凑巧请到助拳的人。他的声威名头,并不比宇内三妖低。目 下宇内三妖都赶来了,大自在公子决不会低声下气听由三妖驱策,所以他不来则已,来则必 与腾蛟庄无关。”   “糟了!如果是大自在公子,谁能挡得住他……”周东主叫起苦来。   “东主,不是谁挡得住他,该是全店的人名尽心力,集中全力挡住他。”雍不容郑重地 说:“如果东主认为必须以江湖道义手段应付,那我们就惨了。”   “你的意思是……”   “各守地段,不许出面,用弓弩暗器严密防守,才是唯一的生路,龙江船行是公平正当 的行业,没有经江湖手段与歹徒凶魔,以江湖道义一比一了断的必要,我们有权正当的防 卫。   目下金陵双豪自顾不暇,南都城隍而且遭了报应,无法运用官府的压力调走丁勇巡捕。 只要我们一声张起来,码头的丁勇巡捕一涌而至,大自在公子天胆也不敢撒野。   他这种人如果落了案,就自在不起来啦,势将在江湖除名,只能在黑道鬼混了,他愿意 吗?”   “如果他向咱们的航行船支报复……”   “那是小猫小狗下三滥混混的作为,他有脸做下三滥吗?东主,情势急迫,不能再迟疑 了。”   “是的,东主,迟疑不得。”冷面太岁焦灼地说:“小雍说得不错,咱们如果一比一和 他拚命,必定上去一个死一个,咱们有权自救,不是吗?”   “好,就依小雍之见,严加防守。”周东主下定决心:“各就各位,不许任何人擅自走 动,这就立即准备,是时候了。”   片刻间,全店各处灯火通明,但除了店堂处理班船抵埠的办事人员之外,各处不见有人 走动。   三更起更的更鼓声传出,龙江关码头人声渐寂。   后堂的高耸屋脊上,突然出现七个黑影,在前后两院的灯笼光芒映照下,可看清其中之 一,确是锦袍飘飘,神气万分的大自在公子。   他身后,是俊美秀丽的金童玉女两个人。   其他四位仁兄,都是中年以上,象貌狞恶的青袍怪客,所佩的兵刃各有不同。   来者不善,显然大自在公子请来了助拳的高手。   “周东主,上来谈谈。”大自在公子阴森的语音充满杀机:“不然,休怪本公子把这里 变成血肉屠场,你还是上来为妙。”   对面的屋顶传来一声怪笑,人影幻现。   雍不容跨坐在屋脊上,写意地在啃一根鸡腿,仍是那晚的天地不容打扮,只是腰带上多 了一根两尺余长的径寸短圆木棍。   “咯咯咯咯……”他继续怪笑,用残余的鸡脚遥指这一面屋顶的人:“不要鸡猫狗叫唬 人,你是带了孤群狗党来找我天地不容的。咯咯咯咯……是你过来呢?抑或要我过去?咯咯 咯咯……”   “本公子特地来找你……”   “你找对人了,咯咯咯咯……来也……”   说来就来,人滑稽地沿瓦栊向下滑,象是儿童玩滑梯,兴高采烈滑下檐口。   “他想逃!”腰间缠了一根炼子枪的青袍人沉喝,从屋脊向下飞纵。   雍不容滑下檐口的身影,猛地破空上升,半空里狂急地前空翻,横越三丈院子,反登上 这一面的屋檐,速度比青袍人快了一倍以上。   青袍人却纵落院子拦截,估计完全错误,急怒之下,不假思索地向上急跃回升。   升上檐口,恰好看到雍不容飘落在檐口上,背部暴露在眼前,良机在目,稍纵即逝,唯 一正确的行动,便是一掌向背心猛吐。   雍不容双脚沾瓦,却反而向下急蹲,双手未沾屋瓦,双脚已向后闪电似的后踹。   太快了,无法看清变化,变化也超出常情,按理,雍不容不但不可能发现青袍人到了背 后,更不可能在纵落时行猝然一击。   右靴底踹中青袍人的右膝,青袍人的一掌自然落空,有骨折声传出。   “哎……”青袍人狂叫,手舞足蹈向下翻跌。   雍不容贴瓦上窜,出现在屋脊的另一端,与大自在公子六个人,保持相等高度的同筹地 位。   “你们偷袭打滥仗呀?”雍不容怪叫,声震屋瓦:“大自在公子,你这杂种名震天下, 身份名头评价甚高,怎么带来复仇雪耻的同伴,却是偷袭的下三滥货色呀?你何不去带些像 样的人来,以免丢人现眼?”   黑夜里不易看清变化。连大自在公子也不知道同伴是如何被打下去的,六个人全都吃了 一惊,大自在公子对雍不容更增三分戒意。   另一个青袍人急向下纵,意在察看同伴的伤势。   “这小辈十分机警灵活,用小手法伤人防不胜防。”那位佩了一把三棱刺的青袍人拔刺 逼进:“必须两面堵住他。羊兄,你堵住他的后路。”   最后一名青袍人绕右而过,到了雍不容身后。   前后受敌,雍不容毫不在乎。   “你们大概都不是甚么有头有脸的泼贱货。”雍不容一面取出短棒,一面出言讽刺: “还没动手就心虚了,摆出怕死鬼倚多为胜的阵仗,居然把我天地不容叫成小辈。喂!你们 脸红了没有?”   “小辈,你尽量逞口舌之能吧!因为以后你不会有机会了。”青袍人的语音怪怪地,怪 得人令听到的人心中空虚茫然:“你是龙江船行的保镖吗?亮你的真名号。”   雍不容摇晃脑袋,似要将茫然的感觉摇落。   “天杀的!我知道你这狗王八是谁了。”他摇了几下便停止,破口大骂:“你们是专门 拐带妇孺,卖堕胎药春药的华山四君,四个死不要脸狗都不吃的无耻妖道。   你,一定是离火魔君太鸿。你还会掌心雷吞刀吐火,去你娘的!你这小小妖术还真有点 门道,滚!”   滚字象石洞里响起一声焦雷,震得连大自在公子也感到身形一震。   声到,人到。   离火魔君刚来得及一刺挥出阻挡,短木棒已排空切入。   噗一声挑得锋利的三校刺向上跳起,空门大开,还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腰带已被抓 住,无穷大的真力及体,马步一虚。   “啊……”   离火魔君身形飞扔而起,惊惶地狂号,手无足蹈无法控制身形,飞出三丈外,向院子飞 舞而下,这一扔之力,骇人听闻。   说巧真巧,下面恰好纵上两个人。是第二名青袍老道,架着右膝被踹裂的同伴,用了全 力向上纵,没料到上面有人往下咂,想躲闪已力不从心。   在砰然大震与叫号声中,三个人撞成一团往下掉。   “你,该上了。”雍不容旋身面对着堵在身后的妖道:“你是甚么魔君?壬水魔君的毒 水十分霸道,是不是藏在你那根竹节鞭里?上啦!”   壬水魔君的竹节钢鞭粗如鸭卵,假使是实心的,没有数百斤力道,休想玩弄这个玩意 儿。   四个妖道,已经下去三个,壬水魔君只感到心胆俱寒,还真不敢冒失地冲上逞英雄,僵 住了。   大自在公于更是吃惊,这才知道自己上次栽得不冤。   离火魔君已施展妖术,却被天地不容轻松地抓小鸡似的抓住腰带飞扔三丈外,这简直是 不可能的事!   但却明明白白发生了,双方的武功修为相差太远啦!   人影疾射而来,香风隐隐中人若醉。   雍不容以为对方又来了同伴,左手一探,从荷包里掏出几文洪武制钱,纳入掌心神功默 运。   一男一女出现左方,男的穿绿色宽袍,女的花裙飘飘,手握连鞘长剑。   雍不容一怔,颇感意外。   “他们为何也来趁热闹?”他心中暗叫。   他当然认识徐少爷徐忠,徐大小姐徐霞,但这两兄妹却不认识他,因为他这时是天地不 容而非雍不容,像貌不同。   “看来,咱们金陵人是不用混了。”徐忠用打雷似的大噪门说:“外地人一而再欺负到 家,我不信他们真能吃定了咱们全陵人!”   再不咬定牙关拚命,他们更会得寸进尺,非把咱们金陵人物杀光屠绝是不会罢手的。小 妹,下手要放狠些,我先上。   兄妹俩同时撤剑,气势相当凌厉。   大自在公子居然不冒火,反而徐徐后退。   “天地不容,你给我记住。”大自在公子打退堂鼓:“今晚你用诡计摆平了本公子三位 同伴,本公子认栽,我会再来,你给我好好等着。”   徐忠兄妹一听对方是大自在公子,显然吃了一惊,不敢贸然挥剑冲进。   论声威名头,兄妹俩真不配向大自在公子递剑。   大自在公子不等雍不容有所表示,声落,已带了金童玉女退至邻室的屋顶。   对面的壬水魔君,发出一声短啸,知会下面的三个同伴,从另一屋顶撒走。   “咦!这……这人就是大自在公子?”徐霞向雍不容问:“你……你是天地不容?你把 他怎么了?”   “小姑娘,你问了一大堆问题。”雍不容的嗓音与雍不容不同,有把握瞒住了这两兄 妹:“最好自己去解答,无可奉告。”   他向后退,丢掉短木棒。   “请留步。”徐霞急叫:“你是来保护龙江船行的?”   “不是。”他停步。   “保护周东主?”   “不是。”   “那你……”   “路见不平,插手管事。”   “可是。”   “你们是来看热闹呢?抑或是……”   “来找周东主商量。”   “金陵人团结一致,联手自卫。”徐忠大声表示来意:“尊驾混迹秦淮河,也算是金陵 人。在下姓徐,徐忠,那是舍妹徐霞,以至诚请尊架参予盛举,另让外地人把咱们看扁 了。”   “徐老兄。”雍不容一惊:“你怎么知道在下混迹秦淮河?”   认为他在秦淮河混迹的人,只有楚酒狂和天都玄女师徒几个人。楚酒狂不可能对旁人道 及那天受辱于五湖游魂的事,徐家兄妹还没有向楚酒狂攀交情的份量。   “呵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徐忠豪放笑着说:“天地不容的名号,在南京有 如一声春雷,要想打听尊驾底细的人多得很,瞒不了有心人。老兄,有意思吗?”   “甚么意思?”   “咱们去和周东主商量,欢迎阁下参加。”   “毫无兴趣,免了。”   “这……”   人影如逸电流光,消失在另一处屋顶后。   “哥,看出甚么吗?”徐霞满面惊疑:“轻功身法好象是移影换形,却又不象。”   “看不出什么征候,这人的底细,不是随随便便可以看得出来的。下去吧!找周东主谈 谈。”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 九 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 九 章   同一期间,血腥的杀戮在各处角落同时展开。   霸剑灵官与无情剑越城直奔十里外的高桥门,是赶,而不是走。   夜间在大道上飞奔,不至于惊世骇俗,郊外天黑之后,行人绝迹。   飞天大圣刘奎的宅院,像一座小城堡,四周有丈余高的围墙,上面设有守望台砦,昼夜 都有人守望,大院门楼就象一座城门。   里面,有二十余座楼阁亭台,大户人家的气势不同凡响,所以他是尽人皆知的金陵双豪 之一。   远在两里外,便可看到院门楼上迎风摇曳的气死风大灯笼,明亮得象是天上的星星。   大道空荡荡,人兽绝迹。   两人汗流夹背,赶得太急,看到灯笼之后,霸剑灵宫脚下一慢,开始调和呼吸,以使恢 复疲劳。   “飞天大圣恐怕不会帮忙。”无情剑也放慢脚步:“他和南都城隍帮助腾蛟庄,计算龙 江船行,居然使出买官陷害手段,南都城隍因而惹上杀身之祸。目下他怕得要死,躲在宅院 里避祸,我们去找他,他敢再树天道门这种最可怕的强敌吗?”   “他不敢,所以要在夜间去找他,私底下和他商量……”   前面十余步人影乍现,像是平空幻化出来的。   两个人,一身灰黑,头上有同色头罩,仅露双目,陡然现身,阴森恐怖的气氛慑人心 魄,真可以把胆气不够的人,吓得屁滚尿流。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身材稍高的灰衣人语音更为阴森刺耳:“本座已算定这 条路上,一定有人往返,向飞天大圣套交情讨消息,你们是第三批。”   “本座?”霸剑灵宫冷冷一笑:“什么座?”   “天极堂天刃使者。”   “果然不出在下所料,果然有天道门的重要人物出面拦截。”霸剑灵官兴奋地说:“乾 坤鼠被杀,已证实在下找对了门路。你们着手锄除知道些少风声的地方蛇鼠,已证实你们已 在孙某的紧迫追查压力下,采取紧急应变的措施自保了。”   “原来你是霸剑灵官姓孙的。”天刃使者的语气也显得特别兴奋:“本座也正在找你。 姓孙的,你最好把如何发现本门天垣堂所在地的消息来源招出,本座或许可以给你一次痛 快,不然,哼!你将生死两难。”   “天道门共有三堂:天枢、天极、天垣。天垣堂已被发现,目下又出现天极堂的人,已 明白表示,天道门的山门的确在南京,孙某找对了门路,你们的报应时辰已到。”霸剑灵官 兴奋地拨剑向前逼进:“孙某仗剑江湖,从没将生死放在心上,倒还看看阁下有何神通,能 要孙某生死两难。”   “你马上就可以知道。”天刃使者阴森森地说。   “在下已迫不及待了。”   “立可分晓。”天刃使者吐出四个字,双手也同时微向前扬。   “噗”一声响,霸剑灵官身形一挫。   右肩井穴挨了一击,相距两丈,夜黑如墨,认穴居然精准无比。   是一把八寸双刃飞刀,被反弹堕地。   “噗!”又是一把飞刀弹落,部位是左肩井。   “噗!”第三把飞刀又反弹堕地,是从右腹肋旁反弹落地的。   三把飞刀击中目标,先后仅秒忽之差,可知是连续发出的,准确无比,手法之精纯,无 与伦比。   可是,三把飞刀全被反弹落地。   霸剑灵官每挨一刀,仅身形略一晃动,飞刀及体便反弹而出,毫发不伤。   “你已炼成金钢法体!”天刃使者骇然惊呼。   一声长啸,霸剑灵官挥剑进击,气吞河狱,杀气腾腾。   无情剑也一声怒叱,猛扑另一个灰衣人。   “噗噗噗”三声轻响,三枚断魂钉在无情剑的胸腹及体,同时反震飞弹而出。   灰衣人大骇,发出一声短啸,身形连闪,消失在路左的草木丛中。   天刃使者不死心,迎着冲来的霸剑灵官,再射出三把飞刀,向脸部集中攒射。   霸剑灵官向右略闪,飞刀间不容发地一掠而过,脸部不易击中,躲闪容易,但已经惊出 一身冷汗,脚下一慢。   天刃使者乘机飞掠而走,没入路右的草丛。   “还去不去?”无情剑收剑问,意思是指要不要继续去找飞天大圣。   “再往前走,可能你我就见不到明晨的太阳了。”霸剑灵宫沮丧地说:“黑夜多人同时 发射暗器,防不胜防。可以断定的是,前面必定有更多的杀手等候,咱们的人手不够,凶多 吉少。”   “快撤,而且要快。”无情剑极感不安:“行动被料中,不能睁着眼睛往网罗里钻 了。”   “越野脱身,白昼再来。”霸剑灵官警觉地说。   两人向路旁的草丛中一钻,溜之大吉。   另外三把剑在城内奔忙找线索,毫无所获。   三更天,这才失望地偷越仪凤门,奔向龙江关客店。   宽阔的大道鬼影俱无,偶或可看到路侧一些民宅。   这里虽是城外,但仍被列为夜禁区,三更正夜禁开始,偶或可以看到执行夜禁的丁勇往 来巡逻,查捕犯禁的人,被抓住的倒楣鬼会被枷号打板子示众。   江湖朋友从不理会夜禁,碰上查禁的人便溜之大吉。   三人并不急于赶路,两三里路片刻可达。   路两旁行道树枝浓叶茂,树干粗有两人合抱,人躲在树后,走路的人决难发现。   前面路右传出一声轻咳,一株行道树后踱出一个穿长袍的佩剑人,天太黑,不易看清象 貌。   “喝!有朋友断路呢!”奔雷剑王杰漫不在乎地叫,口气相当骄傲:“朋友,有何指 教?”   “王老哥,小心。”孤剑翟定邦比较谨慎些:“俗话说,善者不来。是冲咱们而来的, 错不了。”   “可能的,这段时日里,咱们公然活动四出追查线索。有人冲咱们而来理所当然。”烈 火剑接口,警觉地独自超越上前打交道:“朋友,贵姓呀?我,姓辛,辛不邪,咱们认识 吗?”   “是否认识并不重要,我认识你们,这就够了。你们是否认识我,那是你们的事。”青 袍怪人的嗓音怪怪地,带有浓浓的江北味,表示不是江南人:“你辛不邪绰号叫烈火剑,以 剑扬名,名列武林十剑之一,名头颇为响亮,剑术确是不同凡响,没错吧?”   “没错,阁下一定在调查上费了不少工夫。辛某的确不认识阁下,似乎阁下用了易容 术。”   “对,在下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不以真面目示人,那就表示阁下另有为世人所知的另一身份罗?”   “不错。”   “朋友否赐教?”   “你们来南京有何贵干?”青袍人反问,似乎无意回答对方问题。   “查天道门的根底,用不着瞒人。”   “辛老兄查出头绪了?”   “有一点头绪了。”   “可否见告一二?”   “抱歉,无可奉告。”   “那么,我告诉你一些线索,免费奉告。”   “真的呀?在下洗耳恭听。”   “天道门的杀手,地位在四海功曹以上的人,都知道门主的名号。”   青袍人以行家的口吻道出秘辛。   “四海功曹?”   “对,四海功曹,也就是设在各地招揽买卖的人,地位仅次于执行暗杀的十大使者 了。”   “哦!天道门自称替天行道,设有功曹神将就不足怪了。朋友,你的消息来源可靠吗?   “绝对可靠。不错,天道确以替天行道自命。至于所谓天道,各人认定的标准不尽相 同,解释也各有看法,至少你我之间,就各有说辞。”   “这是实情,所以报应昭彰的说法,在下就无法苟同。古往今来,大奸大恶不受报应天 罚的人就很多很多,天道本身就是无法令人满意的抽象说法,而不是公认的规律。”烈火剑 似乎在发牢骚。   “所以呀?天道门的作法,难免受到不少人非议。但天道门的人,却不计较世俗的看法 和非议,只认定他们所接受的天道,所以,天道门的门主,对自己人使用简单明了的名 号。”   “朋友打听出来了?”   “是的。”   “在下请教。”   “活报应瞿天道。”青袍人说出惊世的秘密。   “活报应?会不会是东狱泰山旭日庄庄主,报应神云泰的化身?”烈火剑惧然而惊。   泰山旭日庄,是三十年前武林五庄之一。庄主报应神云泰,名列老一代的武林八大剑客 之一,声望极隆的侠义道英雄人物。   武林八大剑客大半已离开尘世,名号已逐渐为世人所淡忘。   “不是。”青袍人肯定地说。   “你怎知道不是?”   “因为我就是天道门门主,活报应瞿天道。瞿字头有双目,明察秋毫,足以替天行 道。”   烈火剑大吃一惊。身后不远处严加戒备的另两剑,也骇然变色,同时向前急掠。   “辛兄小心……”奔雷剑大叫。   烈火剑的警觉心极高,立即撤剑。   可是,已来不及了,不是他撤剑的手法慢,而是天道门主的速度太快了,手指刚压下扣 剑卡簧,人影已经近身。   可怕的大手已从中宫疾探而入,五指如钢钩,伸直则象五枝铁枪。   不能再拨剑了,烈火剑当机立断,抬手急崩伸近胸口的大手。   “噗”一声响,三双手接触。   这瞬间,天道门主的小手臂,突然吐出一道电芒,速度骇人听闻。   是一把以机簧弹出的尺二长薄刃,安装在小壁上有如护臂套,被衣袖盖住,外表看不出 异状。   双方接触,薄刃弹出,等于手臂陡然增长了八寸,结果如何?   结果是,锋利的袖底刀,贯入烈火剑的咽喉。   掠出接应的奔雷剑与孤剑,注意力全放在前面,忽略了身后的变化。   路两旁的水沟内,在两人掠过的后一刹那,露出四个黑影的上半身,四双手同时发射出 四种专破内家气功的歹毒暗器。   “哎……”两人同时惊叫,人仍向前冲,在砰然大震声中,摔倒在尘埃里挣扎。   四个黑影越出水沟,向倒地的人扑去。   东面凤仪门方向,三个人影急掠而来。   “好哇!”在前面的人大叫,身形突然增加了一倍:“劫路谋财害命呀?见者有份,独 食不肥,谁敢不答应,老夫挖出他的心肝下酒……休走……”   天道门主与四名杀手,被中气充沛直撼心脉的叫声所惊,更被有如破空飞射的轻功吓了 一跳。   来了三个人,眨眼便到了切近。   “撤!”天道门主断然下令撤走。   已来不及带走尸体,五人两面一分,瞬即形影俱消。   不但来不及带走尸体,也来不及查证被杀的人是否真的死了。   同一时间,京浦客栈内进的一间上房内,本来黑沉沉的外间,突然亮起了灯火。   这是武陵双凶的客房,兄弟俩刚从城内返店。飞檐走壁翻越小院子,从明窗撬窗跳人房 中。   房分内外两间,外间是老大天凶贺永的住处,临时加了一张床,兄弟俩一内一外便于照 应。   天凶挑亮了油灯,解佩剑丢在桌上,拈起茶壶倒了一杯冷茶一口喝干。   “该死的!楚酒狂那老奸猾,一个人躲在梅妍楼的小巷子贫民窟内,在弄什么玄虚?” 天凶坐下大声嚷嚷:“一听咱们找他帮忙挖天道门的根底,脸色难看象是见到了鬼,以往他 可不是胆小鬼哪!”   “他不但不是胆小鬼,而且名列字内十大怪杰之一。”地凶贺定冷冷一笑:“以今晚的 情形看来,他可是真正浪得虚名,虚有其表的怕死鬼。”   地凶说完,也倒了一杯冷茶解渴。   “算了,从天下各地闻风赶来这许多各方高手名宿,一个比一个骄傲,一个比一个自 私,都想独自成事扬名立万,都不肯与人合作。早知如此,咱们又何必去求他们合作自讨没 趣?”天凶恨恨地拍桌子:“混蛋!那几把剑自命是侠义道英雄,拒绝与咱们合作多少情有 可原,四海邪神也摆臭架子自命不凡,真忍不下这口恶气。”   “也不能怪他。”地凶摇头苦笑:“他已经表明了立场。事不关己不劳心。他与天道门 无仇无恨,天道门不找他,他也不会找天道门自掘坟墓。他是邪神,本身就带有邪气,主持 公道伸张正义,那是侠义道英雄的事。   他这个虽邪,我倒觉得蛮可爱的,毕竟他有胆量承认自己邪,比那些假仁假义的侠义道 英雄可爱得多。像无情剑那种自以为英雄的嘴脸,面目可憎看了就令人感到不舒服。”   “哼!总有一天,天道门会找上他的,想要他老命的人多的是,他的命三千两银子就够 了……呃!我……我怎么感……感到……”   内间门帘一掀,出来一男一女两个黑衣戴黑头罩的人,并肩向外走。   “感到气血滞凝,感到手脚渐渐失去知觉,没错吧?”女的俏甜的嗓音悦耳极了。   但在双凶耳中,却一点也不悦耳。   地凶本来是站着的,而且正准备返回内间,突然呃了一声,向后仰面便倒。   天凶想站起,却力不从心,拚命吸气想聚气行功,眼中有骇绝的神情。   “茶中有麻痹毒药。”男的站在桌旁指指茶壶:“即使你们不喝茶,结果也是一样 的。”   “你……你们……”天凶语不成声。   “房门外有人,窗下也有人。”女的指指内间:“内间有我们两个。”   “你……”   “天道门的使者。我,夺魄使者。”男的指指女的:“她,南京负责这地段的负责人, 四海功曹之一。她手下有几位非常能于的十方土地,所以知道你们的一切动静。”   “十方土地是本门的调查专使。”女的四海功曹加以解释“专门负责调查刺探江湖秘 闻,与名人的根底。某一笔买卖该不该接,十方土地的意见可以决定一切。四海功曹,则是 巡行天下各地,主动招揽买卖的负责人,我是很称职的干员。”   “武陵双凶,你们不该到南京来。”男的到了天凶身旁:“今晚,是本门大举锄除赶来 南京,向胆敢不自量力向本门挑战的牛鬼蛇神,发动攻击的时辰。你们,只是必除者之 —。”   “我……”天凶已说不出声音了。   “这是本使者的信记,夺魄符。”男的将一块银符丢在桌上,一掌拍破了天凶的天灵 盖。   女的则一脚踢破了地凶的头颅,眼中毫无怜悯的神情,含笑杀人,心肠硬得像是铁铸 的。   灯火倏灭,室中重归黑暗。

一夜之间,发生了十余宗血案。   被杀的人,包括各门各道的英雄好汉,与及邪魔外道,形形色色。   这些被杀的人中,大部分具有共同点:是前来找天道门讨公道。   只有少部分的人,是不幸卷人这场杀劫中的无辜,他们真的不该在这风雨飘摇时期,行 脚江宁而被波及遭到池鱼之灾。   龙江船行这一晚也风风雨雨,大自在公子的入侵。令所有的人心惊胆跳,惶乱不安。   如果没有天地不容出面,结果将极为可怕。   大自在公子与华山四君走后,徐忠兄妹留不住天地不容。兄妹俩大大方方往下跳入院 子。   “周东王,慢客了吧?”徐忠站在院子里笑吟吟地高叫:“呵呵!小侄专诚拜候。”   周东主是南京的地头龙,与大胜关的锦毛虎是近邻,在应酬上少不了称兄道弟。周东主 的地盘在龙江关,锦毛虎在大胜关,并无权势上的利害冲突。   锦毛虎是很聪明的,不但不向周东主的权势挑战,反而在朋友面前对周东主颇为尊重, 保持礼貌上的往来,真正做到井水不犯河水的互相尊重平衡情势。   风雨飘摇中,徐忠兄妹慨然出面相助,周东主自然十分感激。   “不敢当,不敢当。”周东主启厅门出迎,热诚迎客:“徐大公子襄助盛情,愚伯感激 不尽,请移玉客厅待茶。徐姑娘请稍候,愚伯即派人促拙荆出堂招待。请!”   “周伯伯,别把我当成大门不出的深闺弱女。”徐霞大方地说:“不必惊动伯母,我希 望与府上的师父们,商讨一些有关应付外地人挑衅的事务。”   店中的人手,已分配至各处防守,客厅也有四个人负责,四具劲弩颇具威力。   伙计奉上香茗,一位姓魏的夫子与总管冷面太岁,匆匆赶来作陪。   魏夫子的文才不差,武功也相当扎实,综理账房事务,雍不容就是魏夫子的手下助理。   “大自在公子是腾蛟庄请来的人,腾蛟庄的人一到南京,首先就向寒舍挑战。带了大批 爪牙夤夜行凶。所以,小侄今晚出面干预,理直气壮,同仇敌忾,周伯伯请不要把小侄断然 出面的事放在心上。”徐忠开门见山,说的话十分得体:“家父已在茅山三圣的主持下,在 他们的泊舟处展开一场狠拚,双方都伤了一些人,可惜无法攻上船毁他们的船支。   要不是巡防处的了勇赶到镇压,他们的船支至少也会被毁一半以上。周伯伯这里,好象 已经把大自在公子的人挡住了。”   “那是天地不容仗义相助,不然……”周东主摇头苦笑:“今晚敝行的人,恐怕将死伤 大半。”   “天地不容是周伯伯请来的?”   “愚伯那有请他的份量?迄今为止,除了知道他自称天地不容之外,可说毫无所知。”   “听贵行的伙计说,策划防卫的人,出于敝乡邻雍不容主意,可有其事?”徐霞不着痕 迹地问。   “是的,这方面他颇有见识。”周东主毫无心机地说:“集中使用弓弩,击毙一个算一 个,死的伤的天一亮就往衙门送,决不与这些歹徒凶手用江湖道义争强斗胜。小雍本来就不 是江湖人,他这一套我觉得还蛮管用,所以决定依他的辨法处理。   今晚大自在公子来了七个人,我相信他们如果下手行凶,最少可以留下他们三个以上, 任何代价亦在所不惜。今后,他们最好不要再来。徐贤侄,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小侄是从码头来的。”徐忠说:“他们船上守得稳,三圣又不愿上去冒险,只好各自 鸣金收兵。他们在南京逗留一天,家父就不让他们安逸。周伯伯,你这里如果需要人手,小 侄就调派一些人过来协助。”   “谢了,我这里的人还足以派用场。”周东主当然不愿招请外人协助:“茅山三圣碑很 差,请转告令尊,得小心应付免贻后患。用人之际虽可从权,但自己必须小心。”   “谢谢周伯伯的关切,家父已经考虑过了。”   一位小伙计入厅添茶水,徐霞乘机离座而起。   “周伯伯,雍不容呢?‘她向周东主笑问。   “在东厢。”周东主伸手向东一指:“他那一组四个人,都是年轻力壮胆大心细的好 手,武功虽然不出色,用弩都是行家,得心应手……”   “带我去见雍不容,好吗?”徐霞迫不及待,拦住添茶的小伙计笑吟吟地问,这位人人 头疼的女强人,对人的态度却一点也不骄傲矜持,还怪可爱的。   “我要人把他叫来……”周东主赶忙说。   “不必了,周伯伯,我去看他。”徐霞笑容可掬:“记得他从小就胆气不够,现在居然 拿起杀人的弩,不知是何光景?一定很好笑吧!”   “胆气是弱了些,但他没练过武功,有勇气持弩,已经不错了。好吧!小张,带徐姑娘 去东厢看小雍。”周东主向小伙计挥手。   小伙计应喏一声,点起了小灯笼领路。   所有的房舍,皆不许有灯火,持灯笼的人出现,必定是自己的人,这样不至于引起误 会。   东厢另有一座小院子,估计人侵的人必定从屋顶跳院而人,所以防守的重心放在小院 里。有人往下跳,弩箭便向跳下的人集中攒射。   四个人,分别把守在两边院角的暗影内。   小伙计与徐霞从厢内出来的,灯光一亮,发现四个两人为一组。每组有一个人警戒,另 一个无情况发生便休息,轮流警成才能度过漫漫长夜。   两个休息的人中,一个是雍不容,他抱着船用利器丁字弩,在同伴身侧睡着了。另一组 那位店伙,也倚在壁角发出酣声,睡得正香甜。   两个警戒的人颇感意外,但一看清是徐霞,便不以为怪,龙江船行大部分伙计,都认识 这位武功高强,性情喜怒无常的徐家大闺女不好惹。   四个人防守的距离仅丈余,四具强力的丁字弩如果向一点集中攒射,这种弩箭劲道比弓 相差不远,二十步内可贯重甲,任何气功高手,也禁不起一击,血肉之躯决难抗拒。   大自在公子如果冒失地往下跳,结果将只有一个:死!   徐霞是行家,一看四个人的防守位置,也感到悚然而惊。所形成的交叉弩网,跳下来的 人,活的机会决不会超出一成。   看了雍不容的不雅睡态,徐霞忍不住娇笑出声,毫不客气地故态复萌,一脚踢在雍不容 的右大腿上。   “哎哟!怎么了……”雍不容矍然惊醒,惶乱地将怀中的丁字弩伸出,急急松掉防险的 弦扣准备发射。   “喂!雍不容,是我。”徐霞几乎笑弯了腰,取过小伙计小张的照明小灯笼,举至雍不 容面前轻晃:“你偷懒是不是?”   “老天爷!是你?徐大小姐?他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在这里呢?你……”   “我不能在这里吗?”徐霞一反往昔轻视他的作风,收剑了故态,大方地在他身旁并肩 一站,笑容流露出无比的魅力与风情。   “能,能,南京任何一处角落,你都能去。”他的话流露出讽刺味:“龙江船行更不用 说啦!倒是我少见多怪了。徐大小姐,有事吗?”   “来找你呀?”这句话说得媚极了。   雍不容一怔,这是破天荒第一次,这位女强人在他面前流露女人的风情,第一次把他当 成身份地位平等的人看待,大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可没招惹你哦!”他苦笑:“上次被你们狠揍了一顿,浑身骨头还在隐隐作痛呢! 你在东,我避在西,一辈子最好不要碰上你们家的人……”   “少说废话了。”徐霞女强人的神态又露出来啦!   “这……”   “刚才大院客厅屋顶来了人。”   “我们都知道。”   “你一直在这里防守?”   “是呀!四个人心惊胆跳戒备,快吓惨啦!”   屋内不许有灯光,四个人躲在屋里,从门窗向外准备用弩攻击现身的人。   屋内黑沉沉,事实上四个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外面,身边的同伴到底在不在,谁也弄不 清。   “你们该出去,把屋顶上的人射下来呀!”   “不可以,任何人都不可以逞强出去。”他正经八百地说:“来人如果不动手行凶,即 使出现在屋檐上,我们也不能发射弩箭。”   “他们如果发动攻击呢?”   “在外面走动现身的人,射他下来。”   “唔!你们这种以逸待劳,集中用弩袭击的手段,确是够狠够霸道的。听周东主说,是 你出的主意布置的?”   “说不上主意,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比较有用些,黑夜里要我出去和那些刀枪不人的凶手 拚命,我实在没有这份勇气,所以这主意也是为自己打算,没想到东主竟然采用了,谢天谢 地。”   “我请你到我家去,替我家布置好不好?上次腾蛟庄到我家闹事,长驱直入如人无人之 境,想起来就令人生气,只有你这种布置才能阻止他们侵犯。”   “一点也不好。”他直率地拒绝:“我只有一个念头。”   “什么念头?”   “离你们徐家愈远愈好。”他郑重地说:“你徐家的小猫小狗我看了都害怕。”   “你……你非去不可。”徐霞怒叫。   “很抱歉,我怕去。”   “不去也得去。”徐霞的霸气渐旺。   “徐大小姐,别忘了,我是龙江船行的伙计,不吃你徐家的饭不犯法吧?”   “你……哼!我去跟周东主说,要他叫你去。”徐霞强抑动手揍他的冲动,在这里揍 他,岂不是给周东主难看?论声望地位,她老爹比周东主差远了。   “没有人能强迫我去。”他渐有点光火:“龙江船行不是你们徐家的,我更不是身不由 的人。”   “你等着瞧就是。”徐霞悻悻地说,满怀不悦地走了。   “大胜关徐家也算是大户人家,怎么教养出这么拔扈横蛮的女儿?”一名伙计为雍不容 抱不平:“一看就知道不是好路数。哼!她最好不要到龙江船行来撒野。岂有此理!”   客厅中每个人都神色凝重,气氛不对。   周东主一脸无奈,徐霞的脸色象债主。   “东主请不必左右为难。”雍不容一反往昔吊儿郎当的常态。说话显得坚强有力:“从 现在起,雍不容辞掉这份工作,不再是龙江船行的伙计了。至于今后的去从,那是我的自由 了。   徐家的人有什么要求和手段,奈何不了我的,天大得很呢!何处不可藏身?让他们来找 我好了,我在天底下人间世等他们。”   “小雍,何必呢……”周东主急急地说。   “东主,什么都不要说了。”雍不容冷冷一笑:“你们周家徐家,都是地方上有头有脸 的人,大庙的菩萨。我雍不容只是一个小伙计,一个小鬼,惹不起你们。我走,你们可以保 持友好交情。告辞。”   “雍不容,你想到后果吗?”徐霞沉声问。   “后果?”雍不容冷然瞥了对方一眼:“徐大小姐,我知道你心里在转些什么念头,但 如果我是你,最好把恶毒的歹念从心底连根拔掉,因为这种后果,很可能会落在你徐家身 上。”   “你……”   “腾蛟庄的人虎视眈眈,你应该担心我雍不容投入腾蛟庄一边。”   不等对方有所举动,他转身大踏步走了。   “咦!他是怎么一回事?”周东主不胜惊讶。   “他对我家有成见。”徐忠冷冷地说:“周伯伯,很抱歉,想不到他竟然如此不识抬 举。天色不早,小侄告辞,联手合作的事,尔后再议。”   兄妹俩不快地匆匆告辞,仍由屋上走了。   “东主,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魏夫子愤然说。   “魏夫子,到底怎么啦?”周东主确是不知道。   “徐家在大胜关,谁敢拂逆他们呀?”魏夫子冷笑:“小雍与徐家是近邻,与强邻相处 那有好日子过?就是这么一回事?”   “夫子是想当然耳?”周东主笑了,掉了一句文:“徐家兄妹四人,经常在城内外惹事 生非,有目共睹,但在大胜镇反而少生是非,免于不吃窝边草,不会令乡邻憎恨吧?”   “那可不一定哦!”魏夫子苦笑:“东主,逼走了小雍,对本行可是严重的损失,徐家 兄妹来这一手,天知道他们存的是何念头?”   “奇怪!”周东主眼中有疑云:“大自在公子显然知道咱们的布置,所以不敢象上次一 样长躯直入。徐家兄妹似乎也十分警觉,不敢乱闯。看来,咱们行里面有了吃里扒外的 人!”   “可能的,东主。”   “先不要声张。”周东主咬了咬牙说:“大家多留些神,把这狗东西揪出来剥他的皮, 哼!”   四更尽五更初,雍不容租赁的小屋中,居然就有灯火从门窗缝中透出。   今晚,他应该在船行担任防守,天亮后才能返回住处睡觉,晚膳之后重新澈夜警戒。   不但堂屋里有灯火,后面的灶间也有火光。   他的大门,有铁锁扣住,里面却有灯火,太不寻常。   徐忠兄妹可没留意门是锁着的,径自从天井跳下。   天井后面是卧室,都市小巷中的房屋格局都窄小,没有什。么东厢西厢,一进去就登堂 入室。   推开通向后面的门,右面是卧室,左面的通道通向灶间,灶间里有灯光,而且有人活 动。   徐忠兄妹俩毫无顾忌地向灶间走,猜想雍不容已经回来,生火砌茶或者弄食物做早膳 了。   他俩从龙江船行告辞后,沿街追赶先走的雍不容,却失去雍不容的踪迹,在附近街巷搜 了两圈,一无所见,最后径自前来雍不容的住处察看。   雍不容的住处不是秘密,船行的伙计都知道。   兄妹俩从小到大,从没把雍不容放在眼下。雍不容在徐家的人面前,也一直保持卑谦惶 恐屈伏于强权的态度。   今晚雍不容的抗拒,让这两个一直以为是强者的仁兄仁妹,感到脸上无光,愤怒自在意 料之中。   气势汹汹地抢入灶间,兄妹俩楞住了。   有人,但却不是雍不容。   一位青衣布裙,梳了两条垂肩大辫子的小姑娘,正在灶上调理食物。   说小,并不小了,至少美好的酥胸表现出动人的曲线,流露出青春的气息。   徐霞一向以自己的美貌为傲,至少在大胜镇就没有人比得上她,她自以为貌压群芳,夸 称是大生镇第一美人,眼睛长在头顶上,娇傲得以为自己真是凤凰。   可是,这位青衣布裙的小村姑,竟然美得像不沾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亮晶晶的秋水明 眸,就比她那双带煞气的凤眼动人百倍。   人与人之间,第一印象最为重要。   她一眼看清了小村姑的美丽秀逸面庞,便油然生出憎恨的强烈敌意。   “咦!你们……你们怎么乱闯呀?”小村姑又娇又媚地叱脸上却没有惊讶的神情。   兄妹俩都带了剑,小村姑应该惊得魂不附体才合情理,五更天有人闯入,那能不害怕 的?   徐忠一直就在发楞,一双大眼目不转瞬在小村姑浑身上下转,逐渐涌出情欲的光芒,站 在门旁像呆鸟,似乎忘了妹妹在一旁。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 十 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 十 章   “雍不容呢?”徐霞冒火地喝问,真有上前把小村姑揍一顿的冲动。   “他呀?”小村姑放下火叉,笑得好甜,明眸涌现得意的神采:“他在船行守夜,天不 亮不会回来的,听说是什么防贼呢!你们是……”   “你是什么人?”徐霞沉声问。   “我?我替他管家呀!”小村姑笑吟吟地说,似乎颇为得意“我也要看住他,免得一有 空就往城里跑,在秦淮河那一带混呀!”   “管家?还要看住?是什么意思?”徐霞追问。   “小妹,不要问这种笨话。”徐忠总算清醒了,上前接近:“小姑娘,雍不容是个单身 汉,一直就是一个人住,怎么平空多出一个你这么美丽的小姑娘来了?我是他的朋友兼邻 居,很关心的朋友,所以我要弄清楚,免得有任何人受到伤害。你是……”   “朋友?我从来没听他提到朋友的事呢!”小姑娘明媚地一笑:“我来了好几天啦!一 直不曾出门走动,左邻右舍都不清楚……”   “我不是指这里的邻居。”   “那我就更不清楚了,你们既然是他的朋友,请到前厅小座,我给你们沏壶好茶, 请。”   小姑娘落落大方,谈吐不俗,态度表现得亲切和蔼。   只是,一直就有意无意地忽略对方想要知道的主题,以至兄妹俩问了老半天,依然不知 道她的底细。   “你给我听清楚了。”徐霞火爆地说:“不许你在他屋子里逗留,给我赶快卷包袱走 路,从何处来,你就何处回去,他要去跟我们回大胜镇老家,替我们办事。”   “小姑娘,你是怎么跟着他的?”徐忠比乃妹和气多了,笑得色迷迷地。   “他雇请我来的的呀!”   “雇请?他一个月赚不了十两银于,养自己都成问题,我看……”   “管吃管住,我只要他三两银子一个月。一个月赚十两银子,可是不少的数目哪!何况 从前他在赌坊里厮混,我知道他从来就没输过。我看过了,他床底下的柜子里,纹银碎银存 了好多好多呢!   公子爷。你们是不是曾经调查过他?朋友之间,这不太好吧?为什么呢?”   “你别管。”徐霞相当恼火,对方居然反而盘问起来了:“没你的事。”   “你不会是被他诱拐来的吧?”徐忠却不理会乃妹的恼火。   “诱拐?公子爷,雍大哥可是一个大好人。一个正直的好人。我是心甘情愿替他管家 的,钱多钱少,我一点也不介意。我一个流落在南京大埠的孤身小女子,他很照顾我,我觉 得他真像上苍派来照顾我的好大哥,他会替我安排日后的一切,我   “这样好了,小姑娘,今后你仍然可以跟着他。”徐忠摆出好人做到底的伪善面孔: “你和他一起搬到我的庄子里。我另给你一份好工作,既可以互相照顾,又可两人同时赚 钱,日后的日子更好过啦!你帮我劝劝他……”   “我劝他?劝他什么?”   “劝他接受我给的工作呀!”   “原来如此。”小姑娘恍然大悟:“那是不行的,公子爷,男子汉的想法和作为,他不 需要谋及妇人女子。再说,我劝他,我怎么知道你们对他怀了些什么古怪念头?你这位妹妹 凶霸霸母老虎的吃人态度,我看了也害怕……”   徐霞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去。她老爹绰号叫锦毛虎,在南京谁也不敢叫她做母老虎, 触她的忌讳,那多难听?她对女暴君或女强人的称谓倒是相当满意。   “我要把你撕烂……”她凶狠地叫,迈步前冲。   “大妹,不可。”徐忠拉住了她:“我来处理。”   “你怎么处理?”她大声不悦地叫。   “把她带回庄,雍不容能不回去找我们。”   “唔!有道理。”她恍然大悟,把小姑娘带走,日后怎样处置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犯 得着在此发火?立即点头表示同意。   “不要等他了,咱们这就把人带走,以后再派人通知他。”   “好,我带这小泼妇走。”   假使他俩留心些,定可发现小姑娘晶亮的秋水明眸中,放射出来的浓浓杀机。   正要动手掳人,前面天井中突然传出人声。   “这就是我的家。”是雍不容的可怜兮兮口吻:“我怎敢不鬼鬼祟祟像贼一样逃窜?有 人追我,捉我,杀我,到处钻狗洞爬墙角,是我逃生保命的本钱。你可以到处查,便知道我 决不是偷鸡摸狗的歹徒……”   “你是的,五更天还在街角巷尾蛇行鼠伏,不是偷鸡摸狗又是什么好路数?我可没发现 有人追你。”是一个声如洪钟的人在说话。   “老大爷……”   “你给我闭嘴,少叫冤喊屈。我要仔细的查你这间屋子。千手飞魔从不相信你这种歹徒 恶棍的话。要查个一清二楚才算数。哼!里面是卧室吗?”   “是的,是卧室……”   徐忠兄妹俩本来要出去捉雍不容,正感到兴奋,却被千手飞魔四个字吓了一大跳。   “走!”徐忠脸色大变,指指后门低声说。   “她呢?”徐霞不死心,指指小姑娘。   “带了人,决难摆脱老魔的追逐。”   “这……”   “走!”   兄妹俩拉开后门,钻人后面的小巷溜之大吉。   小天井中,千手飞魔揪住雍不容的背领大呼小叫,突然手一松,把雍不容推至通道口。   “小子,你扮猪吃老虎是不是?”老魔怪腔怪调问。   “我又怎么啦?”雍不容也怪腔怪调:“我躲在檐口,你一来揪住我就往下跳穷嚷嚷, 把里面的小老虎母老虎吓跑了,我想吃老虎也落了空,怎么怪起我来了?”   “如果老夫不嚷嚷,你就有老虎可吃了?”   “还没到时候,老前辈。”   “对付一个地方土霸,你未免太有耐性了。”   “对付一个没有威胁的人,是可以容忍的。”   “你可别在阴沟里翻船。”   “怎么说?”   “人家早就留意你的动静,昼夜都有人监视你的住处。哼!你不该胡乱取个混蛋绰号天 地不容,龙江船行只有你叫雍不容,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呀?”   “这叫虚虚实实,假假真真,才能吸引人的注意呀!老前辈,你也侦查了许久吧?”   “对,老夫的侦查方法很笨,但非常有效,躲在暗处不动声色察看,即使有所发现也不 打草惊蛇。早两天,老夫就发觉你是天地不容了。”   “不是你老人家发现的吧?”   “你去想好了。”   “不必,心中有数就是了。”   “老夫今夜找你,希望你为江湖尽一分心力。”   “免谈。”雍不容一口拒绝:“事不关已不劳心,江湖事与我屁相干,请另找高明,我 目下的日子过得好得很,让你们去管。”   “天道门已经展开空前惨烈的杀戮……”   “与你千手飞魔无关,紫霞神宫的人对你也毫无威胁,你走得远远地,岂不大吉大 利?”   “有一天,他们会找上我的。”   “那是你的难题,不是我的。”   “你敢保证他们不找龙江船行的周东主?腾蛟庄出五千两银子花红小事一件,甚至可以 出一万。”   “至少目前不会,目下各方面都在忙。”   “这……”   “好了好了,老前辈,你就做做好事,让我置身事外,过几天太平日子好不好?小老虎 母老虎今晚打破我的饭碗,烦都烦死我了。”   “你想你能脱得了身?”   “至少小老虎母老虎,还不曾发现我是天地不容,不然他们敢打破我的饭碗?你到底走 不走呀?”   “好吧!我走。”千手飞魔跳上屋顶:“你天地不容在天道门的山门所在地扬名立万, 对他们可是最严重的威胁,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少做清秋大梦。记住,老夫已经警告过你 了,你得好好提防他们送你下地狱。”   雍不容不是不知道以后的可能变化,只是他不得不抛开其他问题,全力助周东主度过难 关,无法分心管天道门的事。   上次如果不是天道门找上他,他才懒得理会与己无关的闲事。   他带霸剑灵官发掘天垣堂秘窟,天道门早晚会查出他的底细,有线索可循,那些杀手的 消息比任何人都灵通,一定会查出他的根底来。   他感到有点迷惑,天垣堂为何要捉龙江船行的人?按理,不可能是腾蛟庄的人出花红, 找天道门对付龙江船行的。   他一直想不通这件事的内情,因为腾蛟庄对付龙江船行绰绰有余,没有出花红找天道门 的必要。   千手飞魔一走,他站在天井里思量片刻,决定沉着应变,先解决龙江船行的棘手问题再 言其他。   踏入灶间,小姑娘仍然在忙膳食,若无其事瞥了他一眼,埋首忙自己的事,似乎忙得很 有劲。   “看来,我运气不错。”他邪邪地笑:“平白无故捡了一个烧锅的,想起来就开心老半 天。”   在北地,有些人把自己的老婆叫烧锅的,或者叫暖脚的。   “你不要贫嘴。”小姑娘脸一红,但不再凶霸霸:“我以为只有一个人查天地不容,岂 知还有比我更有兴趣的人。刚才那公母两头虎,从前天晚上开始,就不断派人在附近侦察窥 伺。你认为你能瞒得了多久?”   “如果我真想隐瞒,就不必取绰号为天地不容。”他的神态十分轻松:“如果他们真能 干真了不起,早该在巴天成几个人成功脱逃之后,查出是我雍不容在弄玄虚,进一步追查就 可以逼我露出原形。喂!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做天地不收?”   “你不容,我也不收。”小姑娘笑嘻嘻地说:“有天地不容,就有天地不收。”   “我现在不能改呀!”   “为何?”   “我要等他们自己去发现,就可以把他们的注意力全转移过来,就可以减少周东主的压 力。目下我已经离开了龙江船行,不久雍不容就可以神气地露面了。”   “你对付得了腾蛟庄,但大自在公子加上宇内三妖,你决难应付。加上我,如何?”   “你真要帮我?”   “是呀!”   “有何条件?”   “你……你把我看成功利枭雄?”小姑娘脸色一暗:“好吧!桥归桥,路归路,你我各 行其是,谁也不管谁。你自己弄早膳吧!我走了。”   “不要生气好不好?”他不再嘻皮笑脸:“刚才天井里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   “你贵姓?”   “我姓龙,小名絮絮。”   “千手飞魔是……”   “家父。”   “令尊要我……”   “家父的事,那是他的事,他根本不许我过问他的个人恩怨。要对付天道门,其实他老 人家无此必要,而是三更时分,家父和我的侍女纤纤,在龙江关至凤仪门的大道上,无意中 救了奔雷剑和孤剑,烈火剑却被天道门主杀死了。   两把剑幸而内功根基深厚,暗器也差些少未中要害,幸而保住老命。   两把剑是侠义道名宿,居然肯不顾自尊,恳求魔道中人替江湖尽心力,家父口中不肯, 心中却甚为同情。   所以,他想到了你。老规矩,他坚决禁止我参予,所以你不要把我和我爹的事扯在一 起。”   “那你又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龙絮絮瞪了他一眼,脸又红了,银牙一咬,向外走。   “我相信你。”他一把抓住姑娘的手膀。   “我……”姑娘浑身一震,不知所措:“不……不要动……动我……放……放手…… 啦…”   十七八岁的大闺女,那能让芳心所系的大男人碰?一碰就波澜汹涌,全身起了强烈的反 应。”   那天晚上她被雍不容出其不意,在她的脸颊上拧了一把,先是气愤,然后变成不服气, 最后一而再追逐不上,她终于明白自己比对方差劲,从此心中有了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又陌生,又兴奋,又害怕,促使她把一颗慌乱的心,全投注在雍不容身上了。   她很有耐心,终于被她查出雍不容的住处,雍不容那并不高明的化装易容术,也被她看 破了。   “本来,我还以为贤父女也是计算周东主的人呢!”雍不容不但不放手,反而把她拉近 身边:“原来是个想出风头管闲事的小丫头。呵呵!你要知道,顽皮的人,要受到惩罚 的。”雍不容存心作弄她,贴身拉近笑容十分得意。   “惩……惩罚?你……”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真力一点也用不上,甚至手脚发软,心 跳加速,说话也显得困难,有口干舌燥的现象。   “对,惩罚。”雍不容握住她另一手臂,面对面不由她挣扎:“惩罚有多种,包括下厨 烧锅。现在,我要你明白,我要你.明白,你这种任性胡闹的举动,会遭到些什么危险,和 可能发生的后果。”   “你……”   “我是当真的。”雍不容双手一紧,几乎把她抱入怀中,脸色一沉:“首先我要问你, 你知道我的底细吗?”   “你是指……”   “我是一个船行的伙计,一个单身汉,一个在秦淮河鬼混的浪荡子,一个……”   “不要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虽然语气一躁急,但内心却软弱: “我宁可往好处想,想你不是一个坏坯子,不是一个坏得天地不容的混混。你如果真的坏, 我一定会杀死你,我也是当真的。”   “唔!你是一个很勇敢的小姑娘。”   “我……”   “好了好了,幸好我并不坏。”雍不容放了她笑笑:“但也不是好人。你不可能杀死 我。老实说,你比大自在公子强不了多少。   你回去告诉令尊,我不会助他一臂之力,我只管我自己的事,我不想做卫道的英雄,英 雄的日子难过得很,而我对目下的写意生活相当满足。龙姑娘,谢谢你做的早膳,你可以走 了。”   “你以为你可以置身事外。”她的情绪开始恢复稳定:“事实将会惊醒你的自求多福太 平梦。再见。”   她依依不舍地走了,留下雍不容在灶间里发呆。

天一亮,总管冷面太岁晏平,带了内江管事巴天德登门造访。   雍不容沏了一壶好茶,在小小的堂屋招待往昔的顶头上司。   “小雍,这件事东主感到万分不安。”晏总管歉然地说:“没想到曾有这种的结果 呀!”   “不能怪东主。”雍不容泰然地说:“徐家毕竟是有头有脸的地方名人,东主也真不好 开罪锦毛虎,岂能为了一个小伙计而与地方名人闹得不愉快?   当然,东主不会知道我与徐家是近邻,从小就被他们徐家压得抬不起头来,所以不明白 我何以表现得那么激烈。”   “小雍,你不怕徐家向你家报复吗?”   “他们会报复,但他们会发觉今后日子非常难过。”雍不容微笑着说。   “为何?”   “家父不是一个有好修养的人,家兄也不是顾意受人折辱的儒夫,当忍耐已到了无法容 忍的地步,反击之暴烈将空前可怕。”   “令尊令兄练了武功?”   “不错。巴管事,你以为那天晚上我掩护你们脱身,仅是凭机智打滥仗而侥幸成功 的?”   “我知道你非常了不起。”巴管事讪讪地说:“腾蛟庄那混蛋的行动,完全被你所料 中。要是我早些憬悟听你的话,老张也不会死在他们的手上。”   “也不能全怪你。”雍不容苦笑:“其实,我也没料到他们真敢下毒手,双方引起冲突 的原因太过平常,小事一件,腾蛟庄实在没有做得如此过份的理由,没料到他们竟然如此做 了。晏总管,请转告东主一些事。”   “什么事?”   “切记不要与徐家有任何联手的承诺,以免成为众矢之的。”   “你是说……”   “茅山三圣的妖术,不见得能胜得了宇内三妖。据我所知,腾蛟庄的人首次入侵徐家胁 迫锦毛虎时,徐家只凭一个奔雷剑出面,已明显地被腾蛟庄所慑服。   目下请来了茅山三圣,竟然变得极为强硬,而茅山三圣并不足恃,徐家的人应该看出形 势依然不利。徐忠兄妹来找龙江船行,用意如何,总管应该想得到的。   “哼!把注意力转移给我们,让我们承担责任,好阴险。”晏总管脸色一变:“锦毛虎 还真不简单呢!小雍,我们希望你们回来……”   “不,我要到处走走,查证一些事。”   “查证什么?”   “一些疑团,恕难奉告。”   第一次劫持巴天成五个人,确是腾蛟庄所为,但第二次诱劫他的,却是天道门的杀手弄 的玄虚。   此中疑云重重,所以他必须查出头绪来,这也是他藉故离开龙江船行的原因,在船行他 行动无法自由。   龙江船行已采用他的防守策略,至少在短期间不会有太大的凶险,所以他可放心地离 开。   晏总管谈了些防守的事,也请教一些方法,方偕同巴管事告辞走了。   接着,雍不容也匆匆外出。

大批高手名宿被杀的事,向江湖轰传。   似乎一夜之间,所有来追寻天道门的高手名宿,突然隐起行踪避风头,被天道门大举杀 戮的事实吓坏了,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本来神气地公然活动的霸剑灵宫,与及一些侠义道风云人物,也转入地下躲起来了。   烈火剑的尸体被朋友们收殓后,寄厝在鸡鸣寺。   杀戮虽然收到震慑人心的效果,但也激起了武林公愤,因此黑白两道可能联手,侠义道 与魔道高手名宿合作的谣传,喧嚣尘上。   暴风雨光临,血腥杀戮在城内城外各处爆发。   而龙江船行与腾蚊庄的冲突,依然紧锣密鼓地进行,不受天道门的杀戮事件所影响。   大胜关徐家,也集中全力与腾蛟庄算帐,不理会天道门与天下群雄的纷争,徐家还不配 受到天道门的注意,锦毛虎还不够份量。   各行其是,冤有头债有主,各不相干。   雍不容像是局外人,他这个小人物微不足道,似乎除了徐家的人注意他之外,没有人对 他一个船行小伙计感到兴趣。   但他心中雪亮,注意他的有心人正在他左右伺机而动,他外表泰然自若,其实严加提防 意外。   天道门早晚会找上他的,因为龙江船行失踪的伙计仅有一个张管事。   而另有一批人,利用一阵风诱龙江船行的人,一阵风找上了他,然后被杀之灭口。   灭口得太早了,所以不知道一阵风所诱的人是谁,人已送入天垣堂处死,当天晚上天垣 堂被挑,无法追查掳至天垣堂的人是谁。   而龙江船行并没有其他的人失踪,这不难查出那一阵风诱擒的人是谁。   他心中早有准备,当然知道如何防范意外。   老规矩,他光临秦淮河西区。   秦淮河西区,也就是聚宝门以西的一段河面,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秦淮风月场。东区,是 日后的夫子庙所在地。   柳翠楼右首不远处,有一家颇负盛名的迎春阁,拥有四艘画舫,和艳称秦淮四大名花之 一的艳姬柳迎春姑娘,粉头上百,是柳翠楼附近的名勾栏之一。   死鬼南都城隍巴隆,是柳迎春姑娘的恩客。   这是说,南都城隍手下的牛鬼蛇神,经常在迎春阁走动。迎春阁的姑娘们,对这些地头 蛇相当了解,这些人可不是好惹的。   南都城隍死了,他的爪牙依然要混口食,依然得设法找活路,依然在秦淮河风月场进 出。   华灯初上,也就是风月场开始忙碌的时间。   岸上固然挤满了寻芳客,河上的画舫璇宫更是彩灯耀目,王孙公子满画船,莺莺燕燕也 满画肪。   南都城隍如果不来,爪牙们通常不上船的,上船的必定是达官贵人,财主富贾。   迎春阁一连四进,里面的布置当然别有洞天。   第三进的西阁一座小厢房内,南都城隍的手下四大将之一的阴差郝刚,正受到名艳妓春 桃姑娘的款待。   酒为色之媒,所以房中艳妓嫖客少不了设宴取乐。   春桃姑娘还算不上红牌姑娘,在阴差郝刚面前,即使是红牌姑娘,也不敢耍大牌。   郝刚已有了五六分酒意,正是放浪形骸的好时机,他不必借酒壮胆装疯,本来就是个征 逐色的混世粗豪大爷,风月场的女人都不敢不巴结他。   他瞥开衣襟,露出可以数得清排骨的瘦胸,双手在衫裙半卸的春桃身上大肆活动,上下 其手恶形恶像,喝了酒反而发青的三角脸,真像一个走阴阳界的鬼灵。与身材丰满美丽动人 的春桃坐在一起,形成强烈的不调和画面,真给人平空想起鲜花插在牛粪上的谚语。   春桃坐在他膝上,半露出荡人心魄的饱满酥胸,巴结地挽住他的脖子,用红艳艳的樱口 将酒度入他的口中,香艳万分情荡漾,双方的情欲行将提升至最高点。   阴差郝刚是南都城隍的手下四大将之一,四大将是打手兼护院的班头,武功的根基深厚 高明多少,不然怎配聘为打手班头?   这位仁兄平时极为精明机警,阴狠冷酷,但今晚此时此地,酒意上涌美人在怀,失去了 应有的警觉性,沉醉在醇酒美人的气氛中,不知人间何世。   花窗外,挂着一个黑影,像蝙蝠一样倒挂着向内窥伺,窗内的情景一览无遗。   如果阴差郝刚稍有警觉性,肯稍为转首向花窗瞥上一眼,定可发现窗外有人,可看到高 悬在窗上方的半个倒垂的脑袋,因为这位偷窥者,并无意完全隐藏自己。   楼高两丈,窗外是冷寂的夜空,所以阴差郝刚不需担心窗外有人窥伺。   “郝爷,听说你在刘老爷处有一二份差事,可是真的?”春桃度了一口酒,娇媚地捧着 那张三角脸,情意绵绵关切地问。   “是呀!宝贝儿,总不能坐吃山空呀!”阴差在那高耸的酥胸狂野地亲了几下:“巴老 爷死了,树倒猢狲散。刘老爷子很够意思,派人专诚来请我助势,盛情难却哪!巴老爷刘老 爷虽然同列金陵双豪,刘老爷就没有巴老爷大方,我还真不想屈就呢!凭我郝刚的一身本 事,我有把握自己创出一番局面来……”   房门本来是上了闩的,突然吱吱呀呀怪响,被人推开了,雍不容邪笑着站在门外,伸手 轻敲房门三下。   “很抱歉,郝班头,打扰你的欲兴啦!”雍不容的怪腔怪调,明显地表现出不怀好意: “你放心,我不会久耽,不会妨碍你的情欲春宵。”   他不待招请,大踏步入宦,信脚蹬拢房门。   “龙江船行的小雍!”阴差郝刚吃了一惊,随即勃然大怒,将衣裙半卸的春桃从怀里推 开,死鱼眼一翻:“混蛋!你怎么在这种地方乱闯?”   “呵呵!这种地方本来就可以乱闯,你看,春桃姑娘就不介意,你吼叫些什么呀?”雍 不容却笑嘻嘻地往桌旁走,信手拈起了酒壶嗅嗅酒香。   春桃已退至床前,但脸上毫无惊容羞态,甚至没把衣襟掩上,露出大半裸露的动人酥 胸,好奇地旁观这些混字号人物,如何解决这种争风吃醋纠纷。   当然,她也知道雍不容的来历。   阴差刚暴怒在拍桌而起,猛地一耳光抽去。   雍不容手一抬,啪一声响,阴差的掌狠拍地锡壶上!   锡壶应掌变形,里面的酒激荡,冲起了壶盖,酒像箭似的喷出,凶猛地喷在阴差的脸 上。   “哎……”阴差骇然惊叫,急急后退,踢倒了坐椅,惶乱地急抹脸上的酒液,双目难 睁。   接踵而至的打击,一记比一记凶狠。   最后,倒在地上成了一头奄奄待毙的病狗。   春桃惊得魂飞魄散,仆伏在床上用棉被蒙住头发抖。   “现在,我们来谈谈。”雍不容揪住阴差的衣领,抵在墙上冷笑着说:“有两件事情请 教,阁下必须让我获得满意的答覆,不然……”   “放……放手……你……”阴差连说话的力道都快要消失了,但语气依然含有霸气。   雍不容在对方的小腹捣了两拳,把阴差含有霸气的话打断了。   这瞬间,他觉得有人进房,香风扑鼻,与房中原有的脂粉香不一样。   一瞥之下,他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美丽面庞。   是一个与春桃年岁相若,但稍欠丰满的女郎,打扮同样妖艳,却欠缺冶荡风情。   没错,是阁里的艳姬。   拟曾相识,但却又想不起在那儿见过这位姑娘。   秦淮风月场有好几千个卖春的艳姬,他经常在这儿走动,见过的姑娘很多,这些女人盛 妆打扮巧施锡华之后,已非本来面目,看起来每个女人都差不多,难怪他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因此不再多想此中缘故。   打斗的声浪必定传出房外,有人进来探视理所当然,进来的是阁中的其他妓女,更不会 令人诧异。   他不在留意这位入室的艳姬,注意力回到阴差身上。   “第一件事。”他凶狠地将阴差在墙上撞了两下:“龙江船行的招牌,目下藏在何 处?”   “不要再……再打了……”阴差虚脱地叫:“老天爷!我……我怎么知道?巴老爷 决……决不会派……派我们去……去摘你们的招牌,无……无此必要哪!”   “第二件事,你最好从实招来。”   “什么事?”   “我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是你带了人去找一阵风,逼迫一阵风出面引诱龙江船行的 人,让那些人绑架掳走。那些人的来路,你必须招出来。”   “我……我不……不知道他……他们……”   “我要把你弄成一团烂肉……”   “饶我……”阴差魂飞天外地叫号:“他们两……两个人,用……用分筋错骨对……对 付我,我……我只好去逼一阵风……呃……”   阴差话未说完,便突然昏厥了。   雍不容一怔,怎么可能?他手上有分寸,绝对不可能把人弄昏。   定神察看,糟了!   一阵昏眩感浪潮似的袭来,立即感到意志力消散,手脚发软。   “五毒三娘的奇毒……”他失措地惊呼,摇摇欲倒,快要昏厥。   不等他有所举动,房中那位似曾相识的艳姬,突然一闪即至,他感到背心一震,便向前 一栽。   人影再现,又进来一个艳姬。   “灭口!”击倒他的艳姬,向抢入的同伴叫。   他还没完全昏迷,神智尚未模糊。   “是她……”他心中暗叫,随即人事不省。   新来的艳姬可不是娇滴滴的粉头,而是含笑杀人的母夜叉,俯身扳住阴差的头,脚则踏 住阴差的脊心,猛地手一扳,再左右急摇。   有骨折声传出,阴差的颈骨折断了。   春桃也被拖出,人已软昏像死人,脖子轻轻一扭便断,人是很脆弱的。   倒悬在窗外的黑影,本来身形已动,要飘入房中,但见到阴差、雍不容、春桃三个人都 昏迷不醒,知道不宜入室。   室中必然流动着可怕的制人气流,进去必定白送死的,因此身形上缩,一晃便形影俱 消。   两个艳姬一个背近昏迷的雍不容,一个则吹熄灯火,两个人越窗而出,飘落在邻房的屋 顶,急急撤走。   空气混浊,臭气之外,霉气甚重。   春末夏初时节,地窟里通常有这种令人不快的气息。   这里确是地窟,地底的藏物秘室。   灯光幽暗,像是幽冥世界。   两个穿着长衫的人,像貌狰狞与鬼王相差不远。四个劲装大汉就是鬼卒,凶恶狰猛气势 慑人。   七个气色沮丧惊恐的人,被捆了双手吊在横梁上,脚尖刚好沾地,想站稳无此可能。   他们,算是被拘来受罚的孤魂野鬼。   另一个是刚苏醒的雍不容,上衣被剥掉了,不但双手也被捆住吊起,胸腹共插了七枚金 针。_   这就是有名的七煞锁魂针,一种极为阴毒巧妙的制脉术。与金针过穴术同源,但性质相 反,前者是制人,后者是救人。   七枚针制住了七条重要经脉,被制的人浑身失去控制,想自杀也力不从心,所以叫做 “锁魂”,魂被锁住,想死也死不了。   雍不容心中明白,短期间对方不会要他死。   擒他的两名艳姬不在场,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更不认识这两位鬼王和四位鬼卒。   但他认识那七个被吊的人,虽则他不知道这些人姓甚名谁。   他想:要来的终于来了。_   他想:天杀的!这些家伙真有效率,一点也不浪费时光,很快就理出头绪了。   一点也不错,这七位被吊起的仁兄,全是那天晚上在七贤酒楼的食客。   有两个他不陌生,是腾蛟庄的黑道高明眼线。那天晚上他与一阵风在七贤酒楼喝酒,大 放厥辞招引可疑的人,这两位高明眼线,就在邻座扮食客。   那天晚上,一阵风出卖了他,也因而遭了灭口杀身之祸,他也被带到天道门的天垣堂处 死。   他以为绑架的事与腾蛟庄有关,现在,他知道可能料错这两位仁兄显然也遭了殃啦!   这是说天道门与腾蛟庄之间并无勾结情事。   “你说。”一名青衫人指着一个吊着的大汉,再指指雍不容:“那天晚上在七贤酒楼, 与一阵风在一起喝酒的人,是不是这个龙江船行的伙计雍不容?说!”   “我……我想……”大汉惊恐地说:“是……是的,就……就是他。”   “没看走眼?”青衫人沉声问。   “没,没看错,是……就是他。”   “很好。你!”青衫客拍拍另一个人的胸膛:“你说,是不是他?”   “这……是的,是他……”这位被吊的人急急地答:“错不了,是他……”   七个被吊的人,众口一词指认无误。   “雍不容。”青衫人找上了雍不容:“现在,你否认他们的指证吗?”   “否认有用吗?”雍不容沉着地反问。   “或许有用,但结果是一样的。”   “所以,在下不会否认。”   “很好。”   “你们过早杀掉一阵风灭口,似乎操之过急,不像是老行家的作法,所以浪费了不少时 间和人力。”   “所以,这次要办稳当些。现在,已经证实你就是那天晚上,被咱们弄进死窟的人 了。”青衫人举手一挥,大声说:“处理掉。”   “遵命!”四鬼卒同声喏。   四个人对付七个被吊的人轻而易举,用刀靶在眉心狠狠地撞上一记,前额内陷,颅骨破 裂,血从撞破的洞孔向外流血腥刺鼻。   七个被吊的人仅猛烈挣扎了片刻,不等他们断气,便被割断线索拖至壁根下堆放在一 起。   “谋杀!”雍不容悲愤地厉叫:“你们这样做,真的天地不容,你们……”   青衫人狠狠地抽了他两耳光,他的话被打断了。   “现在,你得从实招来。”青衫人揪住他的发结阴森森地问:“你是如果从死窟逃出来 的?招!”   “你们这些钱种……”   “劈啪劈啪……”六记正反阴阳耳光,抽得他口中鲜血泉涌。   “你不招,我要将你的骨肉一寸寸地剔出。”青衫人凶狠地说:“招!你是怎样逃脱 的?”   “你这狗王八……”   “劈啪!”又是两耳光。   “是谁纵放你的?招!”青衫人咬牙问。   地窟门悄然被推开,一位劲装女郎一闪而至,她无声无息的,真像一个无形实的幽灵。   所有的人,注意力全放在雍不容身上,背向着室门,因此不知道来了不速之客,劲装女 身法太过快速神奥,除非是面对着室门,才能看到她的淡淡幻现形影。   “哈哈哈……”雍不容狂笑,他面对着室门,看到劲装女郎入室。   “你笑吧!等片刻你就笑不出来了。”青衫人狞笑,继续问:“已经有人认出你就是天 地不容,事已至此,你承认吗?”   “在下要见见那位认为认出我的人。”   “混蛋!你配?你……”青衫人怒吼着,扬手又想狠抽耳光。   “留活口!”雍不容突然大叫,手向下沉吊绳突然绷断。   可是,他叫晚了,劲装女郎双手急动,慑人心魄的三种电芒,在他的叫声中连续贯入人 体。   似乎是在同一瞬间发射的,也伏乎在同一瞬间分别击中六个人。   好神乎其技的发射暗器手法,双手共发出三种六枚暗器,没有一枚落空。   从后面射击毫无防备的人,应该不会落空,但同时射击六个人,可就难上加难了。   劲装女郎是龙絮絮,惶急地替他解绑。   “你……你真是的……”龙絮絮盯着他被打得浮肿的脸,惶急地埋怨。   “请替我把针拔出,我不要紧。”他居然脸上有笑意,笑容相当可怕:“他们并不能确 定我是天地不容,所以下针的手法有所保留,以免我死得太快了。”   龙絮絮抱住他取针,窘得红云上颊。   “你……你还笑得出来,你……”龙絮絮一扳最后一枚针,存心要他好看。   “哎哟!你真会抓住机会扳老本哦!”他龇牙咧嘴仍有心情说俏皮话:“有你这位女菩 萨救灾救难,不该笑吗?我死了才笑不出来。”   “你……你活该……”   针离休,他可以站稳了。   “谢谢你,龙姑娘。”他不笑了,眼中出现慑人心魄的凌厉怨毒光芒,瞥了七具无辜者 的尸体:“不用猜,这里是天道门某一处堂口。老天!他们都是这样像这样杀鸡一样杀人 的?”   “你今天才知道呀?”龙絮絮白了他一眼:“要不,我爹怎肯帮助奔雷剑那些侠义英 雄?我爹本来就是侠义道的对头,号称魔中之魔。”   “你怎么知道我有难?”   “哼!你在迎春阁那种下流的地方鬼混……”   “我是去招凶惹灾呀!那种地方才找得到线索。”   “你如果再去,我……”   “你怎么啦?”   “我恨你一辈子。”龙絮絮脸红到脖子上了,惶急地回避他的目光。   “抱歉,我不知道你跟踪我。”他不再嘻皮笑脸:“我在服下解毒药之后,曾经有一段 时间昏迷失去知觉,服食得太晚了些。这期间,一定有某些变故发生,那两个扮粉头的女 人,是不是仍然留在迎春阁?”   “她们在半途有人接应,交了人她们就走了。”龙絮絮苦笑:“我怕毒,不敢跟踪她 们。而且,我必须救你……”   “哼!我会找到她们的。”他语气充涌杀机:“我算是栽了。”   “你有解毒的药?”   “夺自五毒三娘的解药,藏在裤腰带里。”他开始剥一名青衫的长衫穿上:“其实,毒 没有什么好怕的,不许对方沾身,呼吸时记住站上风,你已经胜了一半。事先我没想到粉头 会是他们的人!   脂粉香又太浓,等到我嗅出气味有点与五毒三娘的五毒大阵相似,已经来不及了。先出 去再说,这里……”   “这里是三山门外,莫愁湖南岸的一座农宅。”龙絮絮领先向门外走:“共有十二名杀 手藏匿,我不得不狠下心用暗器屠光他们。   刚才我如果不下毒手,只要有一个人还有余力,必定会伤害你,我决不容许这种事发 生。哦!你不要紧吧?”   “还好,谢谢你。”他由衷地道谢。   第一次雍不容对龙絮絮的关切动了心,情不自禁伸手握住姑娘的小手,大踏步领先出 室。   龙絮絮的手突然呈现反射性的颤抖,本能地想抽回,最后反而握得更紧,步履轻快地跟 在他身后欣然就道,抬级而上,最后出现在农舍的后院。   已没有活的人,无法取得口供了。   两人的轻功皆到达登峰造极境界。携手全力飞赶,向城里赶。   “真是五毒三娘弄鬼?”龙絮絮问。   “五毒三娘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雍不容的语气不怎么肯定:“我要证实这件事。”   “怎么证实?”   “去找那个女人。”   “什么?你……”   “你不要紧张好不好?我知道她藏匿的地方。”   “你知道她是谁吗?”   “应该是她。”   “她?她是谁?   “等我找到她之后才能断定是不是她,目下不能武断指证她是谁。”   “哦!透露一点嘛!”   “当我发现她入室,便感到有点面熟。对一个身份形象完全不同的人,我一时没把她们 联想在一起。现在,我想起来了,她的确像极某一个人。”   “你是说……”   “像极,并不代表就是。”雍不容口风紧得很:“在没获得确证之前,不能凭可疑的形 影遽下定论。正如同他们一样,不凭猜测而各方求证,用各种手段来查证天地不容的身份, 他们几乎完全成功了。见了令尊,请代为致意,说我不久之启,或许与他亲近亲近。”   “好啊!你改变主意了?”龙絮絮雀跃地问。   “死的人太多了。”雍不容恨恨地说:“而且,他们已经逐渐将尖牙利爪向我伸过来, 早晚这一天会来的。本来我以为天道门决不可能涉人龙江船行的事故,但情势发展得完全出 乎意料之外,波诡云谲愈来愈令人莫测高深。”   “只有一个理由:腾蛟庄与天道门做了这笔买卖。”龙絮絮大胆地猜测:“花重金请天 道门除去天地不容,该是合情合理的事。”   “不可能。”雍不容语气十分肯定:“天道门不做没有把握的买卖,决不会凭一个谁都 不知道底细的绰号,而花工夫捕风捉影浪费精力。最重要的是,他们既然怀疑我就是天地不 容,却没有用重要的人手来对付我?更没出动人手对付龙江船行,可知他们只把天地不容当 作偶发的事故来处理,真正的目的何在?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你打算……”   “咱们在此地分手。”雍不容指指前面高耸的三山门:“我即将迁居,可能搬进城隐 身,后会有期。”   “喂,你……”   雍不容已经窜入城壕的草木丛中,匆匆走了。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十一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十一章   四更将尽。   小巷底楚酒狂的那间陋屋竟然有灯光泄出,表示里面的人还没睡,或者勤快得很起床 了。   小小的堂屋中,楚酒狂与天都玄女,以及两男两女四名门人,与那天的打扮完全相同, 穿得破烂,真像一群男女花子。   六个人同时进食,像是一家人。   “不要狂乞可能已经听信五毒三娘的谗言,将会很快地前来替乃侄报仇,所以必须迁地 为良。”楚酒狂一面进食,一面向来人说:“天亮之前必须离开,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不如离开南京吧!你们师徒三人,何不到黄山我的天都洞府小住一些时日?”天都玄 女说:“南京已经没有你们的事了,要找的仇家必定闻风远扬,在这里白白浪费时间。”   “不,你们走,我还得留在南京踩探。”楚酒狂一口拒绝:“膳罢赶快收拾,立即动身 吧!这次多蒙贤师徒帮忙调查,几乎连累你们遭了那两个狗男女的毒手,真是万分抱歉,容 图后报。”   “你用不着抱歉,在我答应助你一臂之力时,便已把一切凶险计算在内了。奇怪!救我 们的那位天地不容,居然毫无线索可寻,看来,我们不可能找到他向他道谢了,天知道他到 底是个什么的人?”   “连龙江船行的人也毫无所知,谁知道呢?”楚酒狂摇头苦笑:“我名列宇内十大怪杰 之一,但至少还有不少人知道我楚酒狂的根底,而这个叫天地不容的人,竟然没有任何人知 道丝毫风声,委实匪夷所思。”   四位少男少女,一直就埋头进食,长辈们谈话,小一辈的人不插嘴是正常的事。   谈说间酒足饭饱,接着回房收拾简单的行囊,吹熄了灯火,从天井跳墙登屋,由另一条 小街走了。   一直潜伏在堂屋对面檐下窥探的雍不容,跳下天井入室,搜查遗留下来的物品。   不久,他也上屋走了。

同一期间,雍不容的住处也有灯光泄出。   两个黑影毫无顾忌地登堂入室,推开虚掩的外间门,象是主人。   外间也充作堂屋,菜油灯的光芒幽幽地象鬼火。   徐霞今晚穿了夜行衣,曲线玲珑十分惹火。   在灯盏中加了几根灯草,光度增强了十倍。   “我进去把他揪出来。”徐霞凶霸霸地说。   “你进去方便?这些在各处鬼混的粗汉,睡象是很恶劣的。”徐义也穿了夜行衣,剑系 在背上,伸手拦住了乃妹:“还是我进去好了。”   “三哥,最好先狠揍他一顿在拖出来。”   “我有分寸。”徐义向通向内间的走道举步。   脚步声传到,里面有人出来。   “你们又来了?”上次现身的小姑娘人没到,声音先人耳,“天都快亮了,你们烦不烦 呀?”   徐义楞住了,退在一旁张口结舌。   龙絮絮出来了,虽是布衣布裤象个小村姑,但明眸皓齿,美丽的面庞秀气灵慧极为超 脱,充满青春气息,修长匀称的身材与曲线恰到好处,比徐霞那种盛气凌人,让男人又爱又 害怕的气质完全不同。   徐义真看呆了,惊讶的程度,比他哥哥徐忠更甚。   上次徐忠的表现相当恶劣,眼中出现贪婪、情欲,占有性的光芒。   徐义也有同样的情欲光芒出现,但多了“惊为天人”的另一种表情。   “你还在这里?”徐霞却火爆地问。   “大妹,上次你见到的就是她?”徐义急问:“她就是雍不容雇请的女……女仆吗?”   “就是她!”   “难怪大哥赞不绝口。好!真的好,雍不容那小子福薄,他不配。我,我一定要带她回 去。”徐义兴高采烈地说,豪强的嘴脸表露无遗。   龙絮絮表面不生气,心里面却冒火。   “你们到底要……有何贵干呀?”她大声诘问。   “找雍不容。”徐义笑吟吟地走近,手要不老实伸出了:“小姑娘,你听我说,你象一 朵含苞待放极美丽的娇花,你……”   “三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你以为这里是你说俏皮话的地方吗?”徐霞大为不悦: “早知道你比大哥更恶形恶像,我不敢和你一起来呢!”   话说得尖锐,但在龙絮絮耳中,却反而获得些多少的好感,觉得这位女霸凶虽是凶,至 少不算太坏,无形中消去些许敌意。   “大妹,不要管我的事好不好?”徐义沉下脸不悦地说:“你找雍不容,我也不过问, 好吗?”   龙絮絮脸色一变,先前对徐霞所产生的些少好感,立即消失无踪,一听这女霸来找雍不 容的语气带有弦外之音,登时便想歪了。   本来,一个大闺女来找一个光棍大男人,不但置身事外的女人会想歪了,连男人也是会 住某一种暖昧的地方想,其他的事反而不重要啦!   “雍不容不在家。”龙絮絮的声音提高了三倍:“他被你们到船行闹事,打破了他的饭 碗,只好另找活计,到处奔忙。你们还不放过他,到底想怎样?”   “咦!这小丫头相当泼野呢!妙!”徐义喝起采来:“他是不是到城内秦淮河的迎春阁 去了?”   龙絮絮一怔,疑云大起。   雍不容去迎春阁鬼混,目的是去找阴差郝刚讨消息要口供,这件事只有她才知道。目下 雍不容还没回来,按理,除了她,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件事。   可是,徐义却知道了。   “我来要她回答。”徐霞气势汹汹地逼近说。   龙絮絮的思路因而中断,徐徐后退暗中戒备。   “他的事,我管不着。”她沉着地说:“咦!你们要……要找他……”   “那表示他在教坊有别的女人,他本来就是在教坊和赌坊鬼混混。”徐义也缓缓逼近, 脸上的淫笑已明白表示出不怀好意:“你犯不着跟着这种坏混混吃苦,犯不着为了他……”   啪一声脆响,徐义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耳光。   “咦”!徐霞吃了一惊,真的没看到龙絮絮是如何出手的,太快了。   “嗯……”徐义骇然叫,疾退两步。   这一耳光不轻不重,却足以把人打得眼冒金星。   龙絮絮急怒之下出手,把先前心中所涌起的疑云打散了。   原来这头小老虎意在引诱她,所以把雍不容在教坊妓院的事说出,以离间她和雍不容的 感情,如此而已,并不表示真知道雍不容的行动。   迎春阁本来就是秦淮河具有代表性有名妓院,涉足风月场的人谁不知道?   她这一掌快速如电,用上了家学千手真传,一击便中。   她曾经偷看到徐义硬接了五爪蛟一记强攻,知道这头小老虎身怀令人高深莫测的绝学, 曾经警告过李玉真姑娘,不要小看了这头小老虎,她自己出手当然小心,因此一击便中。   这也怪徐义太过大意轻放,事先并没把她看成会武功的小村姑。   千手飞魔不但发射暗器像有一千支手,揍人也像有一千支手,神乎其神。龙絮絮已获乃 父真传,挨揍的徐义竟然没发现揍耳光的手来自何方的。   “再敢在本姑娘面前放肆,一定打烂你的狗嘴。”龙絮絮柳眉一挑,杏眼睁圆杀气怒 涌:“欺人太甚,早该有人出面教训你们的。”   这一耳光已经把徐义打醒了,这几句话更有如冷水淋头,再笨的人也该知道所面对的, 不是一个普通的美丽小村姑,而是可怕的女修罗神。   徐义像是见了鬼,毛骨悚然向后退。   徐霞却不信邪,因为挨揍的不是她,没吃过苦头的人,胆气当然不弱。   “该死的东西!”徐霞早已默运神功,怒叱中抢进,功聚掌心猛地一掌吐出,拍向对方 的左胸乳下,正是心房致命部位。   龙絮絮哼了一声,身形侧转避招反击,也一掌拍向对方的右肋。   避招的刹那间,她感到徐霞的掌劲掠身右而过,凶猛又阴冷砭骨的暗流,似狂涛般汹勇 而过,自己虽已运功护体,仍感到余劲砭骨。   她心中暗懔,弄不清这是何种可怕的邪门奇功。   这瞬间,悚然而退的徐义反而飞扑而上,配合乃妹的进击,默契已臻合二为一的天衣无 缝境界。   徐霞也不敢逞强接招,挫身而退,恰好让乃兄从侧方切入。   龙絮絮一掌走空,徐义到了。   这刹那间,她骇然变色。   徐义左手一扬,五彩的飞星如鱼网前罩,数量之多,有如满天繁星,速度也相当迅疾。   她是暗器的大行家,她老爹千手飞魔更是一代暗器名宗师。   可是,她却不知道这满天彩星是何种暗器,速度并不太快,但耀目生花控制面甚广,体 积显然不大,只是光芒易让人误以为不小而已。   她不敢不躲闪,晃身疾退。   糟了,仍在疾退的徐霞闪电似的转移方位,而且挫身似乎贴地而至,截住了她的退向, 计算得十分准确,人动掌出,斜掠而过。   “啪!”   一掌击实,拍在龙絮絮的左胯后近腰处。   并没完全击实,龙絮絮的身形是斜旋躲避五彩飞星的,掌劲及体时身躯转势仍疾,消去 了三四成劲道,而且护体神功也反震了一两成真力。   她打了一冷战,感觉出自己虽然避免了一掌击实的危机,但护体神功似乎承受不住那砭 骨阴寒的邪门怪劲。   因此,她身躯本能地战粟了一下。   她在甬道口止住闪势,大感惊讶地轮番盯视这双兄妹,两人联手合击的配合技巧大感震 惊。   两人的移动神意相合,丝丝人扣,合两人之力,足以击功力比他们高三倍的高手。   她知道徐义的武功十分了得,这次又发现这两兄妹联手的可怕威力。   尤其是徐霞,邪门的阴寒砭骨奇功非常可怕。   她留意那无数飘散的五彩飞星,看清实体仅如黄豆大小,飘落地面的刹那间,光芒乍敛 消失无踪,似乎平空幻没了。   空间里,流动着淡淡的烟硝怪味,但却又不像烟硝,反正就是有这种淡淡的异味。   凭她的经验,她有点恍然:那是一种可自燃的小物体,一种吸引敌人注意的怪异燃烧 物。   不仅可令对方惊慌,也令人目眩,以制造搏击的好机。   “你这母老虎练了非常阴毒的邪功。”她狠盯着徐霞厉声说:“我要毙了你……”   徐义竟然不敢乘机扑上,眼中惊疑的神情极为明显,似乎觉得没出现预期的变化而大感 吃惊。   徐霞的神色也相同,甚至更显得惊惧些。   这瞬间,兄妹俩突然倒飞出堂。   龙絮絮的双手,仅抬起三四寸,便颓然重新下垂,掌心袖底,指缝,共跌下六枚体形不 大奇形怪状的暗器。   她身形一晃,但马步依然稳住了。   “我……我怎么了?”她骇然自问。接着连着打冷战,感到阴寒澈骨,却又立即消散恢 复原状。   她又抬手,大指略一伸屈,似乎毫无异状,双手活动依然灵活。   拾回暗器,她百思莫解。   徐义远出小巷百步外,这才站在屋顶上回头眺望,天宇黑沉沉,没有看见有人追了过 来。   “大妹,为何发信号急撤?”徐义的语气流露出不满:“应该再次攻击的,你是不是发 错了信号?”   “发错信号?哼!”徐霞的语气却流露出惧意:“再慢一刹那,你我想走也走不了 啦!”   “这么严重?”   “半点不假。”   “为何?”   “小泼妇那一掌,几乎震散了我的护身真气。”   “什么?你是说……”   “那是邪门罡气的一种。”_   “真的?”徐义一惊,但似乎不肯相信。   “她的手有鬼,挟有可怕的暗器。”   “你愈说愈玄了。”徐义更不相信:“你我都是超尘拔俗宇内顶尖的暗器名家,居然怕 起暗器来了。”   “由她的邪门罡气,与及看不见的隐藏暗器绝技,还有你莫名其妙所挨的一掌,和那天 晚上千手飞魔的骤然出现,你该想到我们可能遇上什么人吧?”   “这……”   “小泼妇是千手飞魔的门人或子女。”徐霞下了惊人的结论:“咱们不怕任何高手名宿 的暗器,但对千手飞魔的暗器绝技你能不介意?”   “你这是平空猜测……”   “你算了吧!论机智见识,三哥,你实在比我差得很远。我用真气击中了她,她毫无感 觉。   可知她的邪门罡气可以抗拒我的阴煞真气,再不走。你我全得被她留下,甚至送命。我 相信我的猜测不错,我敢武断的说有八成可靠。”   “这……看来,不除去千手飞魔,将有无穷威胁……”   “走吧!回去再说,这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事。”   龙絮絮掩上堂门,弄不清徐义兄妹为何突然撤走。对自己为何突然发生虚脱的现象,更 是百思莫解。   将挑芯挑开几根,堂中光度一暗。   她再次呼口气默默行功,徐徐活动手脚。   毫无异状,气上重楼,心神皆合,活动自如。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惑然自问:“难道说,我曾经有一刹那失神?”   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岂有在心神贯注时突然失神的道理?   她想不通,最后只好不再多想,信步进入内间,到了天井中。   “他到底到何处去了?”她抬头向黑沉沉的天宇自问。   他,是指雍不容。   天快亮了,她决定在天井等,等雍不容从屋上跳下来,应该快回来的。   雍不容说过要搬家,要迁至城内隐身,所以,她必须等,迁入城内,她就无处可觅了 啦!   她的心已完全放在雍不容身上了,至于为何会如此关心。连她自己也感到不解。   突然,她又打了一冷战。   唔!有点不对,寒意起自左胁肋,冷流直注丹田,而且来势汹汹。   好冷,她双手抱住胸口,正想活动身躯御寒,突觉呼吸一窒,蓦地浑身发虚。   砰一声响,她失去重心摔倒在地。   “雍……不容……”她全力惊呼,但声音连她自己也听不真切,昏眩感无情地袭来,澈 骨奇寒光临全身。   她蜷缩成团战抖,逐渐失去了知觉。   在失去知觉的前片刻,她听到有人纵落的声息。   “雍……不……容,我……”她心中狂叫.由于冷得嘴唇不再颤抖而发僵,想叫也叫不 出声音。   接着,她知道飘落的不是雍不容,而且不止一个人,有好几个。   她想动,已无法动弹。   纵落的人有八九名之多,最先飘落的两个少年男女首先发现了她。   有一只手按上了她的身躯,立即急急缩手。   “是个死人,尸体已经冷僵了。”检查她的少男急急地说。   片刻,脚步声重聚天井。   “公子爷,是空屋。”有人恭敬地禀报。   “那就等,一定要等到这个替龙江船行出防卫主意的什么姓雍的伙计。”公子爷咬牙切 齿地下令:“只有抓住他,才能了解龙江船行的防卫布置情形,才能找出防卫的漏洞。”   “可是,人不在……”   “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不可能。回公子爷的话,属下已向码头的人打听得一清二楚,这个叫小雍的伙计,确 是住在这里的。”   “那么,天亮了他就要回来的,到屋子里去等。”   “是的,公子爷。”   “把这具尸体拖走。”   “遵命。”   一声惊叫,有人从屋上往下掉。   是在屋上担任警戒的人,被人无声无息地接近,出其不意一脚踢下来了。   “原来是你们呀!”屋顶传来雍不容的叫声:“大自在公子你这混蛋贼王八!居然敢做 起鼠窃侵人民宅了,你是混得愈来愈低级啦!   你给我滚上来!我天地不容追了你半夜,白苦了两条腿,没料到你还留在码头附近,真 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上来!”   确是天地不容的语气,大自在公子大吃一惊,也心胆俱寒,怎敢上去?   一打手式,这位名震天下的公子,首先往房间溜,黑暗中脱逃容易,破壁破窗定可安全 逃生。   八名手下也两面急散,从前后溜走,象是漏网之鱼。   “咦!你这混蛋学会鼠窜术,休走!”雍不容无所顾忌地往下跳。   天井空空,只留下快冻僵了的龙絮絮。

大自在公子的九个人中,就有华山四君在内,这四个一代凶人本来极为自负,目中无 人,一比一当然没有大自在公子高明。   但平时四个人一起行动,合四人之力,就比大自在公子强多了,敢向任何绝顶高手挑战 叫阵。   可是,在龙江船行糊糊涂涂被雍不容打下三个君,可以说,这是他们破天荒受到如此严 重的挫折,澈底摧毁他们不可一世的自尊心。   他们有点输不起,所以一听到天地不容的声音,便斗志全消,果真到了望影心惊的地 步。   这也就是大自在公子示弱逃走的原因所在,知道这四个凶魔不可恃。   远出数百步,在另一条小街口聚集。   “大自在公子,放弃吧!”离火魔君沮丧地说:“贫道认为,凭你我的实力,替腾蛟庄 胁迫龙江船行,以及向天地不容报复两件事,都无法办到。识时务者为俊杰;再拖下去,咱 们说不定会埋骨南京呢!”   “不能放弃,太鸿道长。”大自在公子郑重地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在下已 在腾蛟庄的人面前夸下海口,就这么放弃一走了之,咱们日后还能在江湖耀武扬威叫字号 吗?”   “可是……”离火魔君苦笑:“可是情势不由人,咱们谁也不是天地不容的敌手……”   “咱们不需与天地不容拚死活。”   “这……”   “也不需要冒险摧毁龙江船行。”   “咦!你的意思……”   “咱们只需不断地在龙江船行左近出没,不断制造一些小纠纷小骚扰,其他的事,自有 人出面处理。”大自在公子的口气,与往昔妄自尊大不可一世的态度完全不同了。   “由腾蛟庄的人主事?”离火魔君已感觉出有异了。   “对,宇内三妖主事。”大自在公子支吾其词:“像不久前有关龙江船行,负责布置防 卫由伙计小雍负责的事,就是他们查出来的,所以要求咱们来试探虚实。真霉气,没想到天 地不容那狗东西也跟来了。”   “宇内三妖应付茅山三圣已经有点技穷,那有暇分身对付天地不容?”离火魔君有点不 悦:“凭三妖那三块料,也不配吹牛对付得了天地不容。”   “道长……”   “你说,是不是咱们已成了替人摇旗呐喊,只能负责骚扰巡风的马前卒了?”离火魔君 愈说愈光火:“来捉一个小伙计,咱们真有面子,是吗?”   “这……”大自在公子脸红耳赤。   “算了,你办你的事吧!”离火魔君大声说:“华山四君这次算是栽了,你另请高明 吧!”   “道长,你们……”   “咱们要走了。”离火魔君语气坚决:“咱们只是途经南京,在这里没有咱们华山四君 的事。再说,目下天下各道群雄齐集南京,要找天道门清仇算债,咱们如果不及早离开,可 能引起双方的误会,岂不遭了池鱼之灾?”   “你们不能走,太鸿道长。”大自在公子急急地阻止。   “不能走?”离火魔君神色一变,鹰目中冷电森森:“你这话什么意思?”   “恕在下无法加以进一步解释。”   “你是说,你要阻止贫道四个人离开,往昔的交情不算数了?”   “在下不会阻止道长离开。”   “谁?”   “在下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反正有人就是了。”大自在公子苦笑:“那些人透过闹海蛟 提出严重的警告,说是到达南京的人,必须在他们澈底查明来南京的真正理由之前,暂且在 南京逗留,直至获准离境才能离开。”   “你屈服在他们的威胁下?”离火魔君沉声问。   “宁可信其有,道长。在下已经和闹海蛟商量过了,实在没有树立强敌的必要,因此藉 龙江船行事故留下来,不断骚扰以表示咱们的立场,与其他事故无关,咱们不过问其他的 事。”   “要是贫道不理会警告,逞自离开……”   “千万不要轻试,道长,闹海蛟是黑道之豪,人才济济,天不怕地不怕,竟然对提警告 的人深怀惧念,可以说,对方决非虚言恫吓的无聊人物,所以也认了。”   “会不会是天道门的人?”离火魔君脸色一变。   “不知道。反正咱们谁都不招惹,只办自己的事,就可以置身事外。”   “哼!贫道或许会查出一些线索的,倒得看看他们是何方神圣,敢发出这种犯忌的无礼 恫吓。”

龙絮絮从疲倦万分中苏醒,身上余寒犹在,但尚可忍受。   睁开双目,看到自窗外透人的阳光。   “这是什么地方?”她一惊而起。   她看出这是一间简陋的小房,沉重的简单木床,老旧的布蚊帐,外撑的木窗。而自己身 上,却盖了两床厚实的棉被。   略一活动手脚,感到浑身脱力。   “喂!”她大叫。   房门传出轻叩声,外面有人。   “请进。”她躲人棉被内叫。   门开处,雍不容含笑入室。   “感到很虚弱是不是?”雍不容走近床,掀帐挂上:“两天之内,你才能恢复。”   “是你!这里……”她并不太感惊讶。   “这里是上元门外幕阜山中的农舍,相当隐蔽安全。”雍不容说:“等片刻我替你弄吃 的,你再将你爹的住处告诉我,我去把你爹找来。”   “我……”   “你被一种歹毒的阴功所伤,幸好我所练的内功可以克制。怪事,大自在公子请来的华 山四君中,壬水魔君太清确是练有阴毒邪功,但不可能具有如此可怕的威力,何况凭老魔那 两手鬼划符,绝对不可能击中你的左胁肋,你怎会栽在他手上的?”   “我是被锦毛虎的女儿徐霞击中的。”她咬牙说。   “什么?你真会说笑。”雍不容忍不住笑说。   “你不相信?”   “当然不相信。那丫头的飞针十分歹毒,但在你面前,她的飞针绝技却成了玩具, 你……”   “你先不要捧我。”她打断雍不容的话:“我把所发生的经过说给你听,中途别打岔好 不好?”   “好,我是个好听众。”   她将经过—一详说了,且说至听到他向大自在公子叫阵,自己终于昏迷不省人事为止。   雍不容愣住了,脸上神色百变。   “你相信吗?”她最后问。   “真妙,好像这几十年来,我们家忽略了最重要的事。”雍不容答非所问。   “你说什么呀?”   “哦!我是说,人最容易忽略身边的事,有远虑有人,会无视于近忧。难怪这丫头六岁 至十二岁期间,邻居谁也没见过她。”   “她,徐霞?”   “对”。   “她所练的阴毒邪功,到底……”   “你老爹或许记得,四十余年前先后失去踪迹的宇内三妖仙中,最令人害怕的幽虚仙子 邓翠微。据传闻,前后三十年,稍有名气的武林人,谁也不敢踏入太湖西洞庭山左神幽虚之 天的土地。”   “哎呀!你是说,徐霞是那女妖仙的门人?”她吃了一惊,显然她也听说过宇内三妖仙 的故事传闻。   “对,幽虚仙子的宇内无双邪功,叫阴煞真气,练至化境,可在丈五以外伤人于无形, 被击中片刻,经脉逐段失去热力,全身冷僵而死,内家正宗气功即使练至化境,也抗拒不了 阴煞人侵,十分阴毒。   幽虚仙子为祸江湖三十余载期间,高手名宿被她的阴煞真气击中而不死的人,不会超过 五个,其中有一个还是她出手相救才保住老命的,那人就是她的情夫山阴逸客乔仲。”   “你……你克制得了阴煞真气?”她又是一惊:“听我爹说,宇内三仙的三种武林无双 邪功,中者无救,连他们自己也抢救困难……”。   “世间无所谓天下无双绝技,只要弄清相生、相克、相成的道理,就可以找出救治的技 术和方法,巧的是我不但知道。而且所练的内功正好相克,幸而我早来一步,不然你……”   “我死过一次了,是吗?”   “废话!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雍不容微笑:“人那能死又复活?我花了三个时辰, 才把你渗人内腑的阴煞驱出体外。目下你身上是贼去楼空,极需调补。后面有暗房,赶快起 来梳洗,我去替你张罗食物。”   “谢谢你啦!”   “别客气,你是为了我而吃苦头的。”雍不容向房外走:“哦!农舍是空的,没人居 住,一切得自己来,暗房已备妥衣物和水,衣物是从邻村偷来的,还干净。”   “雍……雍大哥。”她并不怎么困难地改了称呼:“是什么时候了?”   “未牌左右。”雍不容转身,脸色阴沉:“昨晚,我们受苦,奔忙,而有许多高手名 宿,昨晚死在城内城外,见不到今晨的旭日东升。”   “天道门继续展开大屠杀?”   “恐怕是的。”   “哎呀!我爹……”   “我已经打听过了,其中没有你爹。”   “他们好狠……”   “不关我的事,我的事已经够烦恼了。”雍不容显得不胜烦恼,出房走了。

天刚黑,千手飞魔便带着龙絮絮的侍女纤纤找来了。   幕阜山这一带算是城郊,林深草茂,白天也罕见人踪,天一黑鬼魅出没。   看过爱女的调养情况,老魔大为放心。   这座农舍本来住了一家种山的农户,但近来迁人城,另找活路,无人看守。   雍不容对这一带颇为熟悉,山下有一条小径可以抵达龙江关。   雍不容沏了一壶茶,一老一少掌灯品茗。   千手飞魔其实并不老,半百出头正是精力正旺年龄,只因为成名甚早,在江湖闯荡了半 甲子,位高辈尊,所以被称为老魔。   “好小子,算起来老夫欠你一份情。”千手飞魔倚老卖老说起话来声如洪钟:“你身怀 绝技,躲在龙江船行当小伙计扮猪吃老虎,懒得过问闲事,难道真准备这样浪费你的生命 吗?”   “老前辈,我不是为管闲事而活的。”雍不容毫不介意老魔的责难:“我不知道你所指 的浪费是何意义,每个人对尘俗的是非看法各有不同。天下间闲事太多,千头万绪是非难 明,连皇帝也管不了那么多。”   “我看我是对牛弹琴。”千手飞魔苦笑。   “呵呵!老前辈,你不觉得牛也怪可爱的吗?老前辈见多识广,但不知楚酒狂与天都玄 女的底蕴,可有深人的了解?”   “抱歉,这两个人的根底,迄今为止,仍是连最精明的老江湖也毫无所知的神秘人物, 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姓甚名谁。老实说,当代的宇内十大怪杰中,真正为世人知道根底 的人就没有几个。哦!你问他……”   “楚酒狂名列字内十大怪杰之一,似乎口碑相当不坏……”   “但也不怎么好。所以称怪,比老夫称魔似乎好一点,但……哼!狗屁!”   “天都玄女真是他的姘头?”   “老夫不想背后说人之非。你到底……”   “我曾经在五湖游魂和五毒三娘手中救了他们。”   “我听说过。”   “按理说,他们不会恩将仇报。”   “应该不会。”千手飞魔肯定地说:“他们毕竟不是为非作歹的邪魔,怪杰的尊号得来 不易。哦!你……”   “我想不会,可是……”   “可是什么?”   “在迎春阁暗算我的那位粉头,的确很像天都玄女的一个叫小佩的女徒弟。虽则她的打 扮完全不同,但眼神与面庞的轮廓确是极为神似。可是,我脱险后立即去找她们,她们都 在,我几乎忍不住要现身求证呢!”   “哦!你怀疑他们与天道门有关?”千手飞魔眼神一变:“嘴上无毛,做事不牢,你为 何不现身求证?你失去大好机会了,小子!”   “仅凭一点可疑的形影,就小题大作拦住他们求证?你是样教导后进的?”雍不容不以 为然:“何况那个小佩仍是小丐打扮,已看不出丝毫风尘女人的形影。   在情理上推断,她既然把我捉住交给天道门的人,根本犯不着回到住处再扮小女花 子。”   “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丝毫线索,这是查证的金科玉律,你小子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千手飞魔摆出教训人的前辈面孔:“天道门之所以横行天下三十余年无往不利,能成为最神 秘、不为世人所知的最可怕的杀手集团,就是他们能用最简单、最快速的雷霆手段,迅速处 理任何可疑的人证物证,宁可错杀一百,不可误放一个对头。   他们做案之后,留下所谓十大使者的信符,这都是将世人的注意力吸引住的障眼法,让 这些高手名宿在追查十大使者的事上浪费工夫!   天知道该门到底有多少使者?任何一个杀手都可以使用任何符记,霸剑灵宫那些人就这 样上当追查的,所以找不到任何线索。   而你发现了可疑的踪迹,却不想深入追查,两次冒杀身之险入虎穴,最后仍然毫无所 获。哼!我看你也靠不住。”   “我只是凑巧碰上而已,我并不想浪费工夫去深入追查事不关已不劳心……”   “等到他们全力对付你,你就没有追查的机会了。小子,他们对消灭任何可疑证人证 物,是十分迅速积极的,不信咱们走着瞧。你已经涉入太深,还自以为事不关已?哼!真是 不知死活。”   “算了,你不要危言耸听,他们要对付的人太多了,那有闲工夫全力对付我?”雍不容 不上当,千手飞魔要激他出面的意图显然易见:“倒是你,你与那几把剑合作,很可能成为 他们的暗杀标的,今后你可得特别小心了。”   “所以,我请你照顾絮絮。”千手飞魔套牢了他:“她曾经救过你,你也救过她,你们 都欠了对方一份情,相互照顾理所当然,我才能专心对付那些天杀的残忍杀手,这是唯一的 活路,我可不想日后旦夕虑大祸之至。小子,如果我是你……”   “你又怎么啦?”   “像那几把剑一样,定制一件龟甲护身,烈火剑辛不邪三个人,不听霸剑灵官的劝告, 自以为剑术盖世气功到家,所以死的死伤的伤。小子,你最好也弄一件穿上以防万一。”   “我会考虑你的忠告。”   “不必考虑,而是赶快去做。小丫头的暗器技巧真的不错,你该虚心向她讨教防备暗器 的心法,会用得着的。今晚我要和霸剑灵官几个人出动,该走了。”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十二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十二章   任何功臻化境的绝顶高手,以运功护体之前,决不可能抗拒刀砍剑刺,更不可能以血肉 之躯,承受那些专破内家气功的特殊造型暗器,以甲护身有其必要,因为人不可能在大街走 动时也运气行功护身。   龟甲,由十三片铁板所制成,可以保护胸腹背的要害,只是重量不轻。一般的高手名宿 不屑穿,认为穿甲的人是胆小鬼,没有武林朋友的风骨,不配称雄道霸。   吃亏上当的次数一多,再笨的人也会学聪明了。   霸剑灵宫的四把剑,自然也聪明了,不再公然现身,也不再落店暴露在杀手的暗器之下 了。   他们聪明地躲了起来,暗中有计划地活动,小心翼翼搜查线索。   他们藏身在金川门外的山野茅舍中,白天分头找同道探消息察动静,天一黑便聚会交换 消息。   一旦找出可疑线索,便协同出动作进一步追查,他们的人逐渐增加,声援的同道和好友 闻风而至,声势日渐壮大。   其中最具声望的人,首推武林第三庄的万松庄主飞豹于飞,与及名列宇内十大怪杰之一 的妙手神对张鸿儒,还有四大浪人之一的鬼神愁阴如晦。   千手飞魔以邪魔自居,不想与这些侠义道名宿高手走得太近,因此通常不参加这种聚 会。   他只与霸剑灵官私底下打交道,贡献意见与交换消息,即使参加行动,也只在暗处相助 不走在一起。   今晚,草堂中英雄好汉济济一堂。   千手飞魔照例不在场,他老人家得到雍不容留下的信记,去找雍不容探望爱女的伤势 了。   即使他在,也不会参加这些人的聚会。   奔雷剑和烈火剑的伤势已痊愈七成,活动已可自如,因此也在场听取意见。   “咱们外地来的人,在这里找线索有如盲人瞎马,必须有当地的龙蛇帮忙才有希望。” 无情剑向奔雷剑说:“王兄与锦毛虎有交情,能不能暗中找他帮忙?”   “不可能的。”奔雷剑苦笑:“目下为了他与腾蛟庄的过节,正与龙江船行合作,自顾 不暇,那有余力帮忙?   何况他根本就不敢牵涉到天道门的事。据我所知,他根本就不相信天道门的山门设在南 京,可知他丝毫不知道天道门的底细,找他也等于问道于盲。”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沉叱。   那是负责警卫有人,所发的攻击喝声,也是招呼屋内群雄,有陌生人接近的信号。   砰一声大震,门闩折断,大门被撞开了。   人影乍现,灯火摇摇,香风入鼻。   “要找丝索,何不问我?”闯门的人嗓音悦耳。   共有五个人之多,三女两男。   “是你!紫霞宫主。”霸剑灵官伸手阻止众人冲上攻击:“你怎么找到此地的?”   “来重提前议。”紫霞宫主冷冷地说:“你们这些风云人物的藏身处,是很容易找到 的。你们这样一扳一眼找天道门的线索,找一百年也是枉然。”   “你找到了?”   “当然。”紫霞宫主肯定地说。   “一定是指千手飞魔。”霸剑灵宫冷冷地说。   “除了他,我实在难以相信还有旁人,这几天不论昼夜,被杀死的人中,百分之九九是 被暗器击毙的。除了这位一代暗器大宗师,谁有这种可怕的杀人手法?”   千手飞魔与霸剑灵官四把剑接触,而且郑重表示,要四把剑不要把他暗中参予的事,告 知其他参予的人。   所以后来参予加人的群雄,还不知道千手飞魔父女救了奔雷剑烈火剑的事。   “我给你的答复,仍然是各行其是,更不相信你指控千手飞魔是天道门主的无稽之 谈。”霸剑灵官斩钉截铁地说:“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霸剑灵官,你不要一而再摆出又臭又硬的面孔给我看。”紫霞宫主冒火地叫:“你们 获得消息,准备到高桥门刘宅埋伏,黎明时分前如果捉不到夜间秘密出入的天道门杀手,就 来硬的闯进去彻底搜查。告诉你,你们的消息来源不可靠。”   “谁告诉你,咱们要去刘宅?”霸剑灵宫沉不住气了。   其他的人脸色一变。   高桥门刘宅,也就是飞天大圣的家。这件事的决定,是午后的事,按理不可能会外泄 的。   “你这就不上道了,问这种犯忌的笨问题。你们根本就摸错了门路,金陵双豪威名是近 十年来的事,飞天大圣手下的那班打手,没有一个配称二流高手,在他家出人的人,全是城 狐社鼠。   你们居然把他那栋豪华大宅,看成天道门的堂口山门,错得离了谱。   我已经查出千手飞魔藏匿的秘窟,人数众多,诸位如果愿意去找他,本宫主带你们一同 前往,如何?”   “你滚吧!你!”霸剑灵官火爆地挥手叫吼赶人。   他不但知道千手飞魔的藏身处,更知道千手飞魔只有三个人,而非人数众多。紫霞宫主 的居心意图昭然若揭;他难免冒火。   诡计难售,紫霞宫主恼羞成怒。   “可恶!你胆敢对本宫主如此无礼?”恼羞成怒就拨剑,这是正常的反应:“是可忍孰 不可忍,本宫主要向你讨公道。”   两男两女四随从,也撤剑跃然若动。   紫霞宫主这次带了不少精英随从,到南京寻仇,却被千手飞魔歼灭了七八成,死伤空前 惨重。   目下硕果仅存的四个人,而霸剑灵宫这一面却十余人之多,而且每个人都是侠义道的风 云人物,紫霞宫主居然敢拨剑挑战,确是自不量力。   这可把四大浪人之一的鬼神愁明如晦,激怒得无名火发,一把拉住了要爆炸的霸剑灵 官。   “孙兄,让兄弟教训这不可一世的女魔。”鬼神愁阴森地说,独自举步上前:“她敢如 此狂妄,必有所恃,外面一定有大援,诸位分开戒备,以免上当。   “阴兄,小心她的剑气。”万松庄庄主飞豹淳于背着手冷冷地说:“堂屋窄小,她的太 清十三剑施展不开,最好起手就用乾罡真气御剑,一下就击破她的太清剑气,以免夜长梦 多。”   紫霞宫主一听乾罡真气四个字,脸色一变,知道碰上的人是谁了   “你是剑出鬼神愁?”她有点心虚,强作镇定问。   “不错,那就是我。”鬼神愁阴如晦冷冷一笑:“我阴如晦浪踪天下,只是足迹不及天 下四大魔域,并不表示阴某欺善怕恶,不敢到四大魔域撤野,而是没有前往的必要。这里不 是你的紫霞神宫魔域,也不是阴某的地盘,有如双方都是离穴的猛兽狭路相逢,正好凭真才 实学拚个你死我活,阴某得罪了。”   剑立即出鞘,剑上光华电烁,剑吟似隐隐风雷,气势空前凌厉磅礴,一代剑术名家果然 不同凡响。   招未发已有震慑人心的无穷威力!   草堂中,已经没留下几个人,其他的人皆隐入内堂,有些则从后门,天井出外戒备。这 里,防卫的准备相当充分,有警时分就十分灵活。   只留下三个人:鬼神愁、霸剑灵宫,万松庄主。   紫霞宫主则有五个人,按理她应该把握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以绝学在顷刻间 击杀这三个人。   空间窄小,具有惊世绝学而且人多,一拥而上稳占上风,机会太好了。   她并不糊涂,如果她倚多为胜,那么,散处内外的群雄也将以牙还牙,结果将得不偿 失,何况她并没有一举击杀这三个人的把握。   一个鬼神愁已经令她担心了,天卞四大浪人的声威,并不比四大魔域差,“剑出鬼神 愁”的绰号可不是唬人的,与有此惊人绰号的强敌拚搏,心理上的威胁与压力是相当沉重 的。   她想起与“天地不容”交手的经过,她接不下一掌。“天地不容”的绰号,就足以让高 手名宿心惊胆跳,心理上的威胁与压力同样有份量。   “本宫主不想在你们这里浪费时刻,以免耽误本宫主搏杀千手飞魔的正事。”她收剑打 退鼓,打出命四随从撤走的手式,一步步向柴门倒退:“孙云涛,拒绝本宫主合作,你将后 悔无及。”   声落人退出,彩影连闪飞掠而走。   “真该毙了她的。”鬼神愁不胜惋惜地说:“除去这魔女,也是一场功德。”   “不容易,阴兄。”万松庄主摇头苦笑:“事实上她的太清十三剑十分奇奥,剑可发剑 气,你的乾罡真气比她精纯不了多少,短期间不可能分出胜负,让她穷扰和,今晚咱们休想 再办正事了。”   “奇怪!她到底从何处得来咱们要去刘宅的正确消息?”霸剑灵官显得忧心忡忡:“淳 于兄,难道说,咱们的人有泄密之嫌……”   “不可能,孙兄。”万松庄主断然地说:“咱们的消息得自楚酒狂,他在南京潜伏侦仇 已有一段时日,对金陵双豪有深入了解,他肯定表示确曾发现刘宅有蒙面高手夜间出人,决 不会凭空臆测,值得咱们侦查。   那老怪杰怪性发作时,口没遮拦平常得很,而且有点好色,紫霞宫主很可能从他口中套 出的消息,与咱们的人泄密无关。”   “这……”   “我耽心的是,她怎么知道咱们在此地藏身的?”   “哎呀!”   “她知道,天道门的消息比她灵通百倍。”   “咱们得赶快准备应变。”霸剑灵宫悚然地说。   门外,传来警哨声。

紫霞宫主五个人,沿着小径向北匆匆撤离。   远出三里外,小径绕过一座小丘陵,附近全丛生着野草,星光朗朗,视界可远及百步 外。   前面二十余步,突然升起一个黑影迎面拦住了。   “什么人?”   在前面领路的男随从警觉地喝问,疾掠而出,面面相对。   是一个身材修长的青衫人,脸上用青布掩住口鼻,仅露出一双怪眼,像是猛兽可反映光 芒的眼睛。   佩了剑,卓然屹立,阴森森带有几分鬼气。   “算定你们该来了。”青衫人的语音也带有鬼气:“让你们的主人紫霞宫主上前回 话。”   口气很托大,语气更不怀好意。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男随从可不管对方善与不善,一拉马步运气行功。   “你还不配!”男随从沉喝,欺上走中宫吐出一掌。   “滚!”青衫人也沉叱,左手大袖一挥。   劲烈的掌风折向。袖风长驱直入,像狂风怒卷,风雷乍起。   一声狂叫,男亲随摔出两丈外,滚了两滚挣扎难起,发出痛苦的呻吟。   紫霞宫主大吃一惊,她这些男女亲随。真才实学足以跻身一流高手之林,怎么一照面便 被一袖震飞了?   “阁下好霸道的袖功!”她及时掠出,手搭上了剑把:“你是冲本宫主而来的?阁下的 袖功炉火纯青,为何掩去本来面目?”   “不要问我是谁。”青衫人的语腔怪怪地相当邪门:“不错,是冲你紫霞宫主而来 的。”   “为何。   “有事交代。正确的说,要你遵命办事。”   “可恶!你……”   “少安毋躁,现在我对你已经够客气,手万不要逞强激怒我。你在南京的一举一动,皆 在我的有效监视下,你的武功斤两份量差得太远,所以必须识趣些。刚才你去见那些浪得虚 名的侠义道废物,碰了大钉子,没错吧?”   “咦!你……”   “你想说服他们合作,对付千手飞魔,你则帮助他们对付天道门,没错吧?”   “本宫主对天道门毫无兴趣,只对千手飞魔仇恨难消,所以……”   “所以,你指称千手飞魔是天道门主。”   “不错!”   “很好,很好。”   “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继续向江湖朋友宣称,千手飞魔是天道门主。谎话说上一百遍,或者 一千遍,谎话就会成为真的了,至少会有不不人相信是真的。   这也是我找你要办的事:继续造谣,硬指千手飞魔是天道门主。现在,你可以走了 啦!”   “你在威胁本宫主,要本宫主依你的要求继续说谎?”   “是呀!这不是对你也有利吗?”   “可恶!该死的,但你的方式不对,本宫主岂是可以任意胁迫的人?你……”   “我已经说过,这是对你客气,不是胁迫。是要你必须去做。如果你没有利用价值,我 早就杀死你了。”青衫人语气转厉,无形的杀气形成慑人心魄的压力浪涛,向对方汹涌冲 激。   “你好大的口气,本宫主却是不信。”紫霞宫主忍无可忍,拨剑出鞘神功默运。   “你想玩剑?”青衫人语气更冷森,徐徐拨剑:“把你的太清剑气运足十成,我接你三 剑。我保证不杀死你,因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进手!”   紫霞宫主冷静下来了,对方托大的口气并非出于吹牛恫吓,而是必有所恃,显然真的对 她有深入的了解,对她的武功造诣一清二楚。   她的剑徐徐升至进手部份,剑气绵绵迸发,剑发出隐隐的虎啸龙吟,神功凝注于锋尖。   一声冷叱,她全力击出一剑,奋勇自中宫无畏地突人,行雷霆一击!   剑化虹疾射,更有如电光乍闪,控制住对方的胸腹要害!   剑势更是笼罩住对方的任何退向,后续的攻击将石破天惊!   可是,青衫人却勾销了她后续的剑势。   一剑封出,电闪雷鸣。   人影暴分,剑吟余音袅袅。   青衫人的马步丝纹不动,屹立如山。   紫霞宫主却斜震出丈外。后退两步才稳下身形。   “你只用了七成劲,赶快运足十成。”青衫人冷森森的语音十分刺耳:“不要错过机会 了,还有两剑,你可以尽情发挥。”   紫霞宫主心中生寒,斗志急降。对方如果反击,这一剑她必定无法招架,对方的内功和 剑术,相差太远了!   下一剑很可能被对方反震剑气回头,能保得住气机,恐怕保不住运剑的右手呢!   但她不甘心,一声怒叱,身剑合一重新扑上!   剑发太清十三剑的杀手着宇宙分光,剑势先升后降,让对方分不清主劲从何处凝聚锲 入!   剑气比第一剑强烈三分,她用上了全力。   青衫人封招的剑势也强烈了三分,速度更快了一倍,剑一起便行闪电似的接触,杀着绝 招无用武之地。   双剑一接触,攻势便溃散了。   剑吟震耳,火星飞溅中,紫霞宫主像风中的彩蝶,衣裙飘舞,震出两丈五六,身形失去 控制。   她飘落时几乎跌倒,最后以剑支地才稳下身形。   “你还得痛下苦功。”青衫人的语气更托大了:“第三剑,碰你的运气造化,上!”   紫霞宫主感到整条右膀又酸又麻,丹田真气有泄散的现象,对方反震的劲道可怕极了, 直撼心肌,刺激气机,她的剑气不曾发生作用,假使反震的劲道再强烈一分两分,很可能震 毁她的气机,好险!   那快降至谷底的斗志,完全消失了。   “你……你到底是……是谁?”她知道自己说话的声音地颤抖,而且有气无力。   “你最好不要知道我是谁。”青衫人语气更为冷森,也饱含浓浓的杀机。   “你……”   “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你要……”   “好好照我吩咐你的话去做,你的命才能保住。你必须牢牢地记住,我随时都能杀掉 你。”   她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喉咙发紧,浑身汗毛直竖,寒气涌自丹田。   “好自为之,再见。”   眼一花,青衫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右眼角远处。   四周,有草相拂动声隐约入耳。   她打—冷战,倒抽—口凉气。   这四周,至少也有五个人隐伏,假使她心虚逃走,很可能被隐伏的人杀死。   “赶快回城。”她心惊胆跳地向随从下令。   茅舍中,气氛自紫霞宫主走后,便显得紧张起来,所有的人都感到兴奋,也感到有点不 安。   紫霞宫主能找得到他们的藏身处,天道门当然会找上他们。   这几天城内城外血腥遍布,被天道门有计划的袭击所杀死的人太多了,敌暗我明,被杀 的人事先毫无征兆警觉。   大多数高手名宿都是在毫无准备下,被杀手们无声无息地暗杀了的。   也许,这次杀手们不知道他们事先已获得警兆,不知道他们已严阵以待。   不安的是,对方会在何时发动?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戒备不懈呀!   还有,今晚是否要先发制人,前往刘宅布状,侵入穷搜?   霸剑灵官最信任千手飞魔,他眼巴巴地盼望着,盼望着千手飞魔赶回,以便商量对策行 止。   三更正刚过,再过半个更次,便得动身前往高桥门刘宅了,还有二三十里路要赶呢!也 许,应该在这里等候天道门的杀手前来发动。   只要捉住一个活口,就可以把天道门的根底刨开来。   星光朗朗,不是夜行人的理想活动天候。   整座茅舍黑沉沉,外表看不出任何异状。   蓦地——   一声鬼啸从东南角的竹丛内传出。   飒飒风声令人闻之毛发森立,但枝不摇草不动并没有刮风。但远处朦胧竹丛小树,确有 被风吹动的摇曳现象,大概风声是从远处传来的。   茅舍毫无异动,似乎人都人睡了。   门外二十步左右,小径穿越短草坪,这时突然幻现四个诡异的白色精灵。   不是精灵,而是浑身白的裸人,白的刺目,似乎身无寸缕。   头部,有黑色的发结,脸部,有四个黑园洞“双目、鼻、口。   黑夜中出现这种白得刺目的裸人,脸部以黑洞代表五官,形状之恐怖怪异,足以令看到 的人魂飞魄散,不知人间何世。   行家或许可以看得出,并不是真的一丝不挂裸人,而是穿了雪白的贴肉连身怪衣裤,手 中握了一把三尺长三尖白色钢短叉的人,扮精灵哧唬人的高手。   其实,还有四个全黑的,五官由白色洞孔替代的精灵,黑与白形成强烈的对照。   因此,如不接近,很难看到黑色的精灵,只能看到四个白色的。   八个精灵开始挥动钢叉旋舞,夜空下,充满妖异可怖的气氛,黑夜中群鬼乱舞,真有震 慑人心的威力。   飒飒风声益厉,奇异的低呻弦音与怪异的呼号相应和,地下也涌起阵阵淡淡的轻雾。   隐约中,可听清两句鬼声的呼号:   “天道无凭,我为主宰!”   黑白精灵愈舞愈急,黑白怪影闪烁不定在轻雾中隐现。   “天道无凭,我为主宰……”   “天道无凭,我为主宰……”   风声、弦音、鬼啸、呼号……   似乎,人间世已被九幽所取代。

有侍女纤纤照料,雍不容感到一身轻松。   荒山茅舍中,照料一位受伤的大姑娘,决不是一个大男人所能胜任的,因此他急于去找 千手飞魔。   千手飞魔走后,纤纤有一阵子好忙,雍不容也结束停当,准备动身。   纤纤出堂请他入室,室中飘散着品流甚高的幽香,梳洗毕浴罢的龙絮絮拥袍倚坐在床 上,披下一头仍有水气的黑柔柔秀发,显得清丽,灵秀,脱俗。   “喝!精神好多了,难怪有人说,小病也是福。”雍不容喜悦地说:“再休养一两天, 保证又是一条刁钻顽皮的小母龙……哎呀!龙宫主才对,小龙女也不错。”   “贫嘴!”龙絮絮脸上涌起一抹嫣红,少女特有的娇羞十分动人,似喜似嗔地白了他一 眼:“命也差一点送掉了,还说是小病?”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有纤纤照料你,我可以放心办事了?”   “哦!你要……”   “我不放心龙江船行,必须走一趟才安心。这里很安全,我走后切记熄灭一切灯火。” 雍不容说出今晚的活动:“似乎我预感到船行今晚会有事故发生,走一趟我才放心。”   “可惜我不能陪你去,这里……”   “这里十分隐秘,安全性高,你不必耽心,你爹走得匆忙,不知他在忙些什么?按理他 该带你走,另找地方安顿的。”   “他们今晚要到飞天大圣的大宅附近埋伏,据说那是天道门的一处堂口。”   “见了鬼啦!飞天大圣如果是天道门的人,在他家中设堂口,他会花重金聘请原属于南 都城隍的打手做爪牙?你老爹是个精明的老江湖,是不是老湖涂了,才昏了头去做这种苯 事?”   “哎呀!这……”龙絮絮急得惊跳起来。   “很可能是那些侠义英雄情急了,捕风捉影有些少风声就憋不住乱来。唔!我得去阻止 他们。   飞天大圣已吓破了胆,必定招请官方的人驻宅保护,他们这一去,不被捕也将落案。 糟!但愿还来得及。”   不等龙絮絮有所表示,雍不容急急出室走了。

黑白八个形如裸人的精灵。狂舞了片刻,突然消失了。   但风声、弦音、鬼啸、呼号,依然不绝如缕,轻雾也不曾消散。   茅舍中的群雄沉得住气,毫无动静。   这些闯了一辈子江湖,出生人死经历了太多人间惨事,对眼前的妖异现象,心中有数不 以为怪。   “天道无凭,我为主宰。”这人个字已经明白表示出,天道门的人来了。   不用他们去找,敌人已主动找上门来了。   终于,三个浑身黑,外面加披了黑披风,戴黑头罩只露出双目的怪人,出现在屋前的广 场中,一字排开三个鬼魂。   茅屋内仍然毫无动静,像是空屋。   三个鬼魂屹立如石人,不言不动鬼气冲天。   久久双方僵住了。   志在速战速决的一方,必定先沉不住气。   “你们想等天亮,是吗?”中间的鬼魂用直薄耳膜的嗓声说:“原来都是一些浪得虚名 的胆小鬼,你们为何到南京来?”   “嘿嘿嘿……”右首的鬼魂发出刺耳的阴笑:“你们千方百计搜寻天道门的好汉,现在 天道门群豪俱在,你们却躲在屋内龟缩不出,这算什么?”   “啧啧啧……”左首的鬼魂笑声如枭啼:“你们躲不住的,茅舍禁不起火,阴风一起, 鬼火漫天飞舞,结果如何?”   “你们最好像个英雄一样出来了断,因为今晚将有一方死尽屠绝。”中间的鬼魂接口: “天道门今后不再在暗中活动,已准备成为公然活动的组织。   所以花了半年工夫准备,诱使江湖上可能妨碍本门活动的牛鬼蛇神,到南京来送死,把 你们杀光屠绝!”   今后谁还敢干预本门的行事?出来吧!你们还有光荣地死去的机会。”   茅舍的确禁不起火攻,这一招击中侠义道群雄的要害。   “哈哈哈……”右首的鬼魂狂笑:“武陵双凶与及九华三霸那些人,就比你们这些侠义 英雄更英雄些,至少他们有种敢和本门的人拚命。”   第一个出来的人,是霸剑灵官孙云涛。   万松庄主飞豹淳于飞,抢出并肩迈进。   隐伏在屋四周的人,昂然先后现身。   举目江湖,如果论英雄,他们当之无愧,至少也比这些卑劣的杀手谋杀犯英雄得多。   虽则他们的所作所为,距真正的英雄标准,容或不足或稍异,毕竟内心里都以英雄期 许。   十二个人代表了目下江湖上的侠义道具有声誉人物:武林世家的庄主、仗剑行道的剑 客、游戏风尘的怪杰、管闲事打抱不平的浪人……   “如果千手飞魔在场的话,那就包括了嫉恶如仇不在乎毁誉的魔道人物。   阵容空前坚强,这些恃才傲物的人很少能聚集在一起,每一个都是个人英雄主义观念浓 厚的风云人物,都是近乎刚复、主观、傲世的高手名宿。   如果不是同占敌忾,很难聚在一起把酒论英雄,更休想结合在一起听从某一个人领导指 挥了。   今晚,他们结合成坚强的阵容。   天道门的鬼魂说得不错。只要把这些人杀光屠绝,今后谁还敢干预天道门的行事?   不管是任何组织,势力膨胀至某一种程度时,便自然而然产生公然号令唯我独尊的欲 望,天道门也不例外。   以往,他们是世所憎恶、敌视,为武林朋友所不齿,为具有权势人士所仇视的卑劣杀手 集团,被看成赚血腥钱、甚至肮脏钱都要的凶手谋杀犯。   现在,他们的实力到达某一种极限,根深蒂固,声威已升至颠峰,凌驾江湖任何帮派, 窜升至天下四大杀手集团的首位。   因此他们有化暗为明,公然号令天下的意图和目标,要成为威震天下,无人敢于抗衡的 唯一至尊名门。   只要他们能把江湖上的风云人物,及时一网打尽,就可以达到目的了。   经过长时期的准备,迄今为止,进行得非常顺利,把那些被引来寻仇的各道高手名宿, 杀得七凌八落,自己的损失却微不足道,声威正向成功的峰巅急升。   唯一损失惨重的两次事故,确认与被引来的群雄无关。   虽则天垣堂被挑之后,有霸剑灵官出面召来不少高手名宿,进行调查与挖掘火场搜证, 这只是事后的演变,霸剑灵官根本不曾参予挑堂口的行动。   迄今为止,他们仍然无法确认正主儿是何来路,仅能一步步小心探索。   今晚,该算是最具决定性的一战了,霸剑灵官这群侠义道名宿高手,可算是反对天道门 的主流。   只要能把这些侠义道高手名宿杀光屠绝,他们的目标便达成了,今后再也没有人敢管天 道门的行事啦!   双方都心中有数,这将是一次决定性的,必须你死我活的存亡之战。   可是,侠义英雄们极感不安,对方只派出三个人,其他的人匿伏不出,其中有何阴谋 呢?   不像全力决战的态度,天道门显然不想和他们作英雄式的了断呢!而他们摆出堂堂正正 的阵容,显然失策上当了。   “在下开封跃马集望云小筑主人孙云涛,贵门必定对孙某的底细一清二楚。”霸剑灵宫 沉着地抱歉为礼:“诸位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委实令孙某失望,可否请贵门主出面,与咱 们当面了断?”   “敝门主一代天骄,岂是你们随随便便可以请见的?”中间扮鬼魂的人狞笑着说:“我 知道你是孙云涛,是本门必欲诛杀者的首位。   据说,你已练成金刚不坏神功,我却不信,所以我要和你单挑,生死一决,你怕不怕 呢?”   “怕也得拚呀!”霸剑灵官毫不激动,徐徐拨剑:“你们除了偷偷摸摸做案暗袭谋杀之 外,别无所能!   你们居然有胆气单挑决斗,倒是大出孙某意料。不管你是谁。你能有这份胆气和豪气, 孙某尊敬你,孙某奉陪。”   “我的剑是可绝壁穿铜的神物,你的金刚不坏神功真能抗得了吗?”那人拔出青蒙蒙的 长剑向前徐升,澈骨的剑气压体生寒。   “试试啦!不试怎知?”霸剑灵官也沉着地升剑:“贵门主派你向我孙某单挑,你必定 有惊世的绝学吃定了我孙云涛。   我对你一无所知,而你却了解孙某的一切,可以说,孙某已输定了半条命,希望阁下真 像个汉子,和孙某公平地生死相决,你能吗?”   “我当然能。所以向你单挑,你我各有杀死对方的相等机会,不是吗?”   “但愿是,得罪了!”   声落人渐进,剑起处,风雷骤发,电虹破空!   第一招便用上了杀着电闪电呜!   剑一动隐隐殷雷乍起,雷光连续迸射。   那人的黑披风无风自动,手中剑幻化为急剧旋舞的青虹。撒出了绵密的无隙剑网。   “剑气涌发如万丈波涛,在杀着电闪雷鸣的猛烈强攻下,封得异常紧密,剑上的造诣似 乎并不比霸剑灵官差多少。   一剑连一剑,一步赶一步,霸剑灵官的绰号名不虚传。   片刻间便主宰了七成攻势,把对方步步逼退,每一剑皆具有雷霆万钧的威力,发挥得淋 漓极致。   那人在险象横生中步步后撤,守得更为严密,而且偶或回防反击三两剑,威力同样凌 厉!   可那惜在气势上显得稍弱了些,霸气不足。随即进入近身相搏的境界,双方移位的速度 愈来愈快,巧招使用不上了。   响起一阵串震耳的剑鸣,火星在黑夜中飞溅惊心动魄,强攻猛压双方剑上的劲道,自己 也得付出可观的精力,看谁能支持到最后。   天道门的人,必须争取时效,天一亮不但本来面目无所遁形,撤走更是不利,岂能用决 斗来干耗时刻?   侠义道群雄,就是希望争取时间,天一亮,暗器的威力减了五六成,同时,天亮后才能 穷追猛打,才可以捉活日取口供。   一声长啸,另两个扮鬼魂的人发出攻击的信号,双剑齐出,首先发起抢攻。   四面八方冲出二十余个黑衣人,第一批飞蝗似的暗器,抢在两个鬼魂冲上发剑的前面到 达。   人也随暗器疾冲而上,每个人都奋不顾身挥刀剑狂冲猛扑,人数多了一倍,混战立即展 开。   霸剑灵官已远离现场二十步以上,居然没有人上前加入围攻。   对方发起围攻,霸剑灵官心中大急,急就把心一横,走险行致命的一击。   一声怒啸,剑势不变,飞起的淡淡剑虹,突然以排山倒海的威力聚合为一,排空直入。   嗤嗤两声异鸣,击破内家护体神功的异啸,行家一听便知剑的威力占了上风。   那人连封三剑,皆错了小小的角度而走空。   急剧传出的第三声异鸣传出,霸剑灵官的剑虹长驱直入,贯入那人的右肋。   可是,偏了小小的角度,刺穿了右肋的外层肌骨而造成轻伤而已。   那人的临危反击,也刺中霸剑灵官的右胯。   剑滑中,反弹,割裂了衣裤而毛发未伤。   一声奇异的怪笑传出,那人飞退八尺,剑不再攻击,而在舞剑,步法亦变,是行家所知 的所谓天罡步。   浑身突然涌起轻雾,剑舞处,星飞火旋。   罡风大作,异声与星火漫天飞舞。   霸剑灵官突然打一冷战,身形一晃,手中剑下垂。   这瞬间,两侧黑影与白影乍现,像是从地下长出来的,更像从九幽地底突然升出阳世的 鬼魂。   黑在左,白在右,一闪即至。   正是首次出现作鬼舞的人,穿了柔软的贴体连身怪衣裤。与裸人—模一样,突然幻现十 分吓人。   两把短钢叉,击中霸剑灵官的左右胁。   霸剑灵官本来感到神智恍惚,叉及身陡然惊醒,叉也在这瞬间反震走偏,无法贯入他的 身躯。   “他身上穿了铁甲……”那人的急叫同时传到。   但晚了一刹那,霸剑灵官一声怒吼,剑虹破空左右激射,手下绝情。   “呃……呃……”黑、白两个扮鬼的人,黑断喉白胸裂,同时向外冲出、倒地。   这瞬间,那人的剑飞腾而至,近身了,左掌吐出,响起一声爆震,火光一闪。   一声狂叫,霸剑灵官的头一歪,血肉模糊,扔剑重重地倒摔出丈外,作濒死的挣扎。   那人也在雷霆一击下支持撑不住,大概中剑的右助也痛楚难禁,稳不下马步,扭身倒地 吃力挣扎。   两败俱伤,黑、白两个裸人做了陪葬。   无情的搏杀很快地接近尾声,天道门的黑衣杀手人数众多,每个人都奋不顾身,像疯子 似的猛扑狂攻。   有些人被杀死之后,尸体仍在猛烈地抽搐作奋击状。   被杀伤的人,也不知道痛楚,甚至断了手脚之后,仍疯狂地发射暗器和挥舞刀剑。   只有两个穿黑披风的人是完全清醒的,口中发出古怪的声音,指挥一群疯狂的黑衣人进 攻。   而黑、白两种裸人,在外围截杀脱困的群雄,一黑一白结一成一组,明暗配合得合二为 一,两把短钢叉必定同时击中人体,无可克当。   这是一场近乎疯狂的,决定性的有计划歼灭战,必须有一方死光杀绝,才能真正的结 束。   侠义道十二位高手名宿,衣内都穿了防身铁叶短甲,可是,头部和四肢却抗拒不了漫天 飞射的暗器伤害,一开始就陷入绝境。   血腥刺鼻,双方的死伤皆极为惨重。这种自杀性的攻击,真把那些重视个人英雄主义的 侠义道名宿,逼得手忙脚乱,施展不开,死缠成一团至死方休,虽换取了可观的代价,也付 出了自己的生命。   千手飞魔并不完全知道霸剑灵官一群人的打算和行动,双方未能密切联系,他有他的活 动门路,而且不想与其他的人见面聚会,仅概略地知道今晚将有所行动,要到高桥门刘宅附 近设伏。   他也不知道,霸剑灵官那些人,消息的来源是否靠得住,更不知道消息来自楚酒狂。   别了雍不容,老魔对爱女的安全颇为放必,他清楚雍不容的武功造诣,定可保护爱女的 安全,因此毫无牵挂地奔向霸剑灵官聚会的茅舍。   他并不急于赶路,时间充裕,何况他不打算与霸剑灵官等人同往高桥门,跟在那群人的 后面轻松得很。   他的脚程与轻功,比霸剑灵官那群人高明得多!   远在里外,便听到金铁交击的声响,与及被杀者的凄厉叫号。   他吃了一惊,展开绝顶轻功飞赶。   片刻间,前面轻雾飘浮,各种怪声刺耳。   没有风却听到飒飒风声,鬼火闪烁飘荡。   “妖术!”他心中狂叫,脚下加快,凝聚真气稳定心神,向暴乱的声音传来处无畏地飞 掠。   一声长啸,他向狂乱的人丛扑去。   一黑一白两个裸人从雾影朦胧中冲出,两把短钢叉同时挟风雷而至。   他心里上早有准备,看到怪异的裸人不以为怪,对付妖人用不着慈悲,定下心神双手齐 扬。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十三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十三章   千手飞魔当然没有一千支手,绰号夸大平常得很,一代暗器宗师,所发的暗器必定无可 克当。   以往,江湖朋友众所周知,千手飞魔对用暗器杀人兴趣缺缺,喜欢将对手打成残废,用 暗器破气海,断筋络,毁经脉,或者伤五官……   但这次在南京现身,他出手极为反常,紫霞神宫的男女,有九成是死在他的暗器之下 的。   黑白两个裸人身形一顿,但仍向前冲。   他飞跃而起,前空翻闪电似的从两裸人的上空翻越,向人丛冲去。   身后,两个裸人惨叫着撞在一起,摔翻在地上挣扎哀嚎,有气出无气人,哀嚎声音徐 止。   黑暗中,倏然迎面幻现,是一个穿了黑披风的怪人,青钢剑一挥,火星与黑雾迎面罩 到!   “孽障纳命……”怪人同时怒叱。   他大吃一惊,后空翻暴退,半空中双手齐扬,六种暗器漫天飞舞。   糟了!   他顾得了前面,后面无法兼顾了,刚向下飘落,长满及胫野草的地面,突然升起两个人 影。   他仅来得及发现地面有物移动,还不及有所反应,两把尖刀已经入体。   是用来暗杀的尺二尖刀,双刃,薄细,尖锐,可轻而易举地插人肋缝直透内腑,从背后 捅人一刀,用的就是这样玩意,刀入必死,杀人而不伤人,是行家杀人最趁手的利器,可藏 在袖中不易被人发现。   他已运功护体,但出刀的两名杀手,也是内家气功的佼佼者,内家对内家,功深者胜, 双方虽相差三两分火候,但仍可造成伤害。   两人合力一声,他无法以意志力同时分力抗拒。   一声厉叱,千手飞魔双手所暗藏的几件暗器,分别拍入挟住了他的两个人胸腹的要害 中。   他心中一凉,两肋有异物入体。   三个人挤成一团,跌成一团。   黑披风怪人用剑气催动好火毒雾伤人,没料到暗器自天而降,突然发现有劲道可怕的异 贯剑气而入,大惊之下,丢掉剑发掌急旋,披风急飘掀扬,狂风大作,劲气如潮,用上了全 力自保。   共有六枚暗器钻透剑气而入,掌风与披风掀起的劲气,引偏了四枚。   “哎呀……”   怪人惊叫,蓦地人化流光,隐没在廿步外的草丛中。   挨了两枚暗器,显然受伤不轻。   千手飞魔被两个黑衣人抱住了,他已无力作挣扎,尖刀伤及内腑,动一动就痛激心脾 的。   但他朦胧地感觉得到,两个抱住他跌成一团的黑衣人已经死了,死了仍然抱住了他不放 开。   脚步声入耳,有人走近察看。   “赶快把自己人的遗骸带走!”有人在不远处大声下令:“由下一批人来善后,受伤的 人绝对不可留下,赶快!”   没死的人没有几个,连扮裸人的人全算上,出动了将近五十名杀手,活着的人不到三 成。   十几个人,怎能带走卅余具同伴的尸体?   人开始寻找受伤的同伴,带走受伤的人是第一优先。   两个人正向抱成一堆的三具尸体接近,他们还不知中间的人是还有一口气在的千手飞 魔。   蓦地——   长啸震天划空而至。   人影来势如电,长啸声惊声动魄。   穿黑披风的怪人,从侧方截出。   “什么人?站住!”怪人伸剑沉喝:“休管闲事……”   “天地不容!”来人声到人到。   剑刚要挥出,天地不容已一掌先吐,无情的掌劲一触长剑,剑向侧脱手飞腾出三丈外 了。   “哎……”   怪人大骇,向草中一伏,急滚两匝,蓦地形影俱消。   天地不容一冲而过,懒得理会身后的变化。   天地不容四个字,似乎有姜太公在此的威力。十余名多少受了些伤的杀手,不等首领发 令,不约而同四散飞遁,溜之大吉。   三个穿披风的怪人,先后已有两人受伤,剩下的一个显然是最后负责指挥的首领,却在 天地不容一冲之下,倒地失踪。   杀手们没有人指挥了,怎不一哄而散?   没有人敢与天地不容拚命,天地不容在龙江船行扬威的消息,不但轰动南京,而且向江 湖轰传。   妄想与天地不容拚老命的人,其需要有惊世的武功与超人的胆气作后盾。   同一期间,龙江船行来了一群暴客。   大自在公子带了金童玉女,与及四位男女随从,亲偕华山四君打头阵,后面跟着廿余名 黑道的好汉蜂涌而上。   宇内三妖则带了腾蛟庄的四十余名黑道高手与爪牙,则从后街进袭。   周东主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将先后从各地分行赶回应变的伙计和朋友,分配在紧要处 所严密防守,严禁任何人逞强外出接斗。   船行的人手,比早几天多了两倍以上。   已是三更初,码头区人影渐稀,但船上仍有不少旅客和船夫活动,谁也没料到有胆大包 天的人敢公然行凶袭击船行。   但周东主经验老到,即使是大白天里,也不敢掉以轻心,天还没黑,负责防卫的人已经 就位。   大自在公子的人刚出现在店门口,原本有人忙碌的店堂,突然灯光一暗,不再有人走 动。   势成骑虎,欲下不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声令下,四个随从向二楼的窗口飞跃而上。   “砰!”第一位撞窗的男随从奋勇跃登。   里面,四具匣弩齐发。   这种船上用的大型匣管,每次只能发射一支箭,力道极为凶猛,五十步内迅疾如电,可 贯重甲。   一声惨叫,男随从身上带着两支穿胸透背的箭,飞掼而下。   第二位跃登的女随从,刚要穿窗而人,另两具匣弩射出的两枝箭,贯胸入腹有如穿鱼, 发出慑人的惨叫,倒摔而下。   大自大公子愤怒如狂,怒啸着向店堂疾冲,快得有如电虹破空,消失在店堂内,里面才 射出四支弩箭,速度之快,骇人听闻。   华山四君随后冲入,先发射暗器开道。   后街,腾蛟庄的人也发起袭击,跃登后进的屋顶,争先恐后越屋疾趋店堂后面的大厅。 有人则跳落院子,奋勇杀人。   匣弩的击发声此起彼落,从各处暗影中发射,下来一个射一个,交叉发射沉着应战,入 侵的人根本不知发弩的人到底躲在何处,中了箭还不知是被潜伏在何处的人杀死的。   但人多势众,先后攻人两处房舍。   混战中,徐家的人及时赶到了,徐义与徐霞兄妹最先到达,领了卅余名庄了打手,呐喊 着挥刀剑投入斗场,在店门外的街心,展开狂野的攻击,   茅山三圣却在外侧押阵,向宇内三妖指名单挑。   接着,街上与码头警锣声狂震,人声嘈杂,丁勇与巡捕一阵阵一波波汹涌而至。   突袭失败,半途而废。   本来双方皆有死伤,但在公人们赶到处理之前,伤的人躲起来了,死的尸体也被移走 了。   不出人命就不成为血案,以普通的强盗案处理,苦主一问三不知,强盗已逃之夭夭无从 追究。   江湖人避免惊动官府,他们有自己处理过节的方式和规矩。   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   谁也没把龙江船行的事件,与金川门外山野茅舍前,侠义道群雄死伤殆尽的惊世事件联 想在一起,认为这完全是两码子事,风马牛不相及。   腾蛟庄的船队,天没亮就驶离南京,扬帆不放扬州,据说要入运河北返微山湖。   大自在公子第二次失踪,袭击龙江船行劳而无功,天地不容不曾出现,却与锦毛虎徐家 的人结了难解的仇恨,事情闹大只好暂避风头。   龙江船行损失颇重,死了七名伙计。大总管冷面太岁丢了一条左臂。   雍不容的顶头上司魏夫子,断了三条肋骨。   周东主相当幸运,右背肋被暗器透风镖击中,锋尖伤及内腑,但伤势稳住了,得调治一 段时日。   对方共留下十七具尸体,十之八九是被弩箭击毙的。   店伙们对雍不容所布置的防卫方法,佩服得五体投地,假使其中有任何一人不遵守规 定,这次的伤亡恐怕要增加七八倍,甚至十倍。   百余名店伙,幸存的人决不会超过一成,人侵的人武功之高明,决不是这些武功平平的 店伙所能应付得了。   龙江船行的人都心中明白,这次面对绝对优势的强敌,本来他们毫无机会的,事实上却 获得空前辉煌的胜利,虽然付出相当的代价,但十分值得庆贺。   徐家的人大举襄助,龙江船行的人自然十分感激,尽管徐家的人并没杀死任何一位入侵 的人,但总算把大自在公子与华山四君牵制在店外,瓦解了对方前后夹攻的阴谋,无形中减 少了伤亡,当然令人感激不尽了。   但龙江船行的事件,并没引起太大的注意。   震撼江湖的重大事故,是金川门外山野茅舍的血案。   官方人员赶到善后时,共发现四十七具尸体。   武林十剑是当代的风云人物,却有四剑在此丧身,这消息象一声春雷,天道门的声威, 一夕之间提高了十倍,谈起天道门人人变色。   暴风雨之后,会有一段平静的时日。   风声聚急,官府加强巡逻,严查血案的来龙去脉,侦骑遍市。因此,聪明人纷纷消声匿 迹避风头。   一天,两天,幕阜山中的荒废农舍。一如往昔整天不见人迹。   门窗都钉牢了的,晚间不会有灯火外泄。   内房中灯火明亮,雍不容细心替千手飞魔洗伤口,换药。   刀尖透入骨缝伤及内腑,决不是短期间可以复原的,老魔毕竟不是铁打的人,躺下去就 无法逞强起来了。   龙絮絮与侍女纤纤在旁协助,治伤方面,雍不容学有专精,他带来的金创药灵光得很, 虽然不是仙凡妙药,但绝对可以保证起死回生,硬是把一息仅存的老魔,从鬼门关里拖回阳 世。   “小子,有何消息?”千手飞魔经过两天的医治,精神好多了,脸上居然有了笑意。   白天,雍不容化装易容四出打听,天黑才出城,越野而走返农舍,天没亮就离开,以防 落在眼线的监视下,避免有人循踪寻到农舍来。   “消息大大的不妙。”雍不容一面缠妥伤巾一面说:“龙江船行死了七个店伙,周东主 也受伤不轻。天杀的,腾蛟庄的混蛋想一走了之?哼!”   “你要找腾蛟庄的人了断?”   “不错。”   “那……天道门的事……”   “我承认我自私。”雍不容讪讪地说:“我欠周东主一份情,在他的事没解决之前,我 不过问其他的闲事。倒是你,老伯,你有大麻烦。”   “我差点丢了老命。当然有大麻烦。”   “我不是指你的伤有麻烦。”   “那又是……”   “谣言满天飞,你是天道门主的谣传喧嚣尘上,今后,要找你的人一定不少。”   “谣言止于智者……”   “问题是,天下间智者有如凤毛麟角。”   “你也不是智者?”   “不是,但我知道你不配做天道门主,呵呵!”雍不容大笑而起,表示伤巾已经裹好: “你的心够硬不够狠。不客气地说,你还不配称魔。   我会暗中留心,查一查是那些人在造谣中伤,再逐一追查,很可能找出天道门的线索。 我感到奇怪,天道门怎么知道你暗中替侠义门人助拳的?”   “我也感到糊涂呢?”千手飞魔老眉深锁:“按理,霸剑灵官不会出卖我,那对他毫无 益处。之外,只有你知道我暗中替他们尽力。”   “呵呵!你不会怀疑我……”   “胡说八道,小子,替我去找找紫霞宫主,如何?”   “找她?理由是……”   “我怀疑是她造谣陷害我。”   “好吧!我留心就是。明天,我准备到柳翠楼附近走走。”   “你还要到那种地方鬼混?”龙絮絮跳脚叫,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那种地方,才能引蛇出穴。”雍不容笑吟吟地说:“我总感到某些地方不对劲,不查 出头绪,就是不放心,所以……”   “那些地方不对劲?”千手飞魔问。   “天道门集中全力诱杀前来寻仇的人,为何要打天地不容的主意?天地不容替龙江船行 出头,根本不妨碍天道门的事,对不对?”   “对呀!”   “而事实是,天地不容两次身陷险境,都是天道门所为,理由何在?”   “小子,你问我,我去问谁呀?“   “所以,我要查个水落石出。上次他们已怀疑雍不容是天地不容,雍不容一现身,一定 有人着手天罗地网,这次凶险一定高十倍。”   “我也和你去。”龙絮絮坚决地说:“免得又让那些粉头迷昏了。”   “你也去,那地方……”   “我扮小流浪汉,保证不会露马脚。你在明,我在暗,我倒要看看那些人对雍不容有兴 趣。”   任何周全的计划,都可能因意外而出差错。   雍不容按计划出现在秦淮河的柳翠楼附近,预计会碰上陌生人跟踪,或者绑架,甚至暗 杀。   可是,出乎意外,在一处街口,劈面碰上徐义,和改穿了男装,扮成翩翩佳公子美少年 的徐霞,带了四名打手,劈面拦住了。   “真找到你了,雍不容。”徐义兴奋地大叫:“你躲不掉的,是吗?”   雍不容不再对这位恶少客气,也有心发掘这一双难兄难妹的根底。   迄今为止,他还有点不相信龙絮絮真的伤在徐霞具有阴煞真气阴毒奇功存疑,也许龙絮 絮那天晚上忽略了另有强敌伺伏下毒手,误以为是被徐霞击中的。   目下在大街,动起手来便可看出玄机,众目睽睽之下,这一双难兄难妹为了面子问题, 必定全力相搏,不然日后那有脸面在南京称雄道霸。   “呵呵!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大笑,一反往昔逆来顺受的窝囊神情:“三代 邻居,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所以,我从来就没打算躲。呵呵!你打破了我的饭碗,仍不感 满足。你这杂种到底要怎样才满意呀?”   杂种两个字,可把所有的人吓了一跳。   “咦!这小子今天好象吃了老虎胆豹子心……”一名打手愤怒地怪叫。   “闭上你的狗嘴!”徐霞怒形於色向打手叱骂,一点也不象个淑女。   打手口不择言,说雍不容吃了老虎胆触了她的忌讳。纠爹绰号叫锦毛虎,虎胆给人吃 了,象话吗?难怪她气往上冲。   徐义怔住了,事出意外,常令人一时忘了反应,一向欺负得服服贴贴的雍不容,怎么可 能突然强硬得胆大包天,用恶毒的“杂种”两字回敬的?   打手一叫,徐义才如梦初醒。   “该死的东西!”徐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激怒得几乎跳起来:“你……你骂我……”   “我骂你杂种,你没听错。”雍不容笑得邪邪地:“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你这杂种 欺负我雍不容不但加一,甚至加九。俗语说: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天杀的!我忍了一 辈子,依然免不了忧,忍什么?我豁出去了,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揍你!”徐义厉声大吼,猛地一耳光掴出。   雍不容身形不挫,高不过三尺,一掌落空,立加反击,掌拍在徐义的小腹上。   太快了,徐义一掌落空,还来不及有所反应,沉重的打击已经及体。   “哎……”徐义大叫着暴退,被后面的两名打手扶住了。三人连退三步,总算不曾倒 下。   “咦!”徐霞讶然惊呼,本能地出手急抓雍不容的右手腕脉,速度快逾电光石火。   雍不容原势不动,右手反抄,反而扣住了徐霞的手腕,左手贴上了对方的右胁肋。   着手处并无异状,没有抗拒或反震的阴劲发出。   假使是练了阴煞真气的高手,沾身必定有神奇的反应,神意一动,阴柔强韧的反震力将 把沾身的外力化去,而且反震力会循来势将内腑震伤。   并无异状,他手上的力道随发。   一声惊叫,徐霞被他斜推出丈外。   假使他擒腕脉的手不及时松开,徐霞必定被掀翻在地,甚至可能扭折手臂成为残废。   两名打手反应甚快,立即扑上了。   雍不容更快,左一拳右一脚,只用了两成劲,两名打手还不知怎样挨揍的,几乎在同一 瞬间,飞跌出丈外挣扎难起。   这些变化,发生得快结束也快,徐义兄妹六个人,一照面的刹那间就有四个人被击中击 倒。   在人声喧哗中,雍不容钻入人丛一溜烟走了。   钻入一条小巷,闪在一处墙角下。   “奇怪。”他向闪在侧方角落,扮小流浪汉的龙絮絮说:“这一双难兄难妹,身手稀松 平常,甚至气功的火候还不到三成。他们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那鬼女人难道没练有阴煞真气?”龙絮絮追问。   “没有,根本就不是一个身怀绝技的人。”他肯定地说:“在大庭广众之间,她颜面攸 关,不能被我这种小人物击败,按理她应该运绝学防身,可是,她没有。”   “也许她认为你怕定了她……”__“不可能,练成某一种绝学的人,碰上意外或者出 手拚搏,不论对方是什么人,意动神动,甚至不需神意指挥而出於本能反应,神功立生保护 的功能而立即启运。   我的手按上了她的右胁,右胁是要害,也是人体的软弱部位,她的神功不可能不生反 应。可是,毫无异状。   阴煞真气练成,神意一动,身躯各部皆阴柔寒韧,反震如丝如缕令人难觉。但传抵内腑 立生虚脱阴寒的反应。”   “哦!我想……”   “你想什么?”   “她存心让你摸触她的身躯。这是说,她对你……对你情不自禁……”龙絮絮一脸嫣 红。   “胡说!”他笑叱。   “真的呀!我……我是女人,所……所以……”   “皮厚!”他好笑地羞龙絮絮的红红脸颊:“满脑子胡思乱想,你知道什么叫情不自禁 呀?”   “也许,她决不容任何一个人触摸她的身躯,但心有所属的人除外。”龙絮絮回避他的 目光,但语音稳定:“就算你要用双手捏住我的脖子要捏死我,我也不会运功抗拒你,因 为……因为……”   他早已察觉出龙絮絮对他的情意,和对他的依恋。   同时,相处日久,他确也对这位慧黠可人的小姑娘产生情感,情投意合的感觉日渐加 深。   他已感觉龙姑娘对他张开的情网,这种束缚力对他毫无拘束,反而有点乐於承受,觉得 这是颇为愉快的事。   被人所爱,本来就是十分愉快的事,尤其是异性的爱,是一个正常男人乐於接受的事。   “絮絮。”他柔声低唤:“不要说这种不伦不类的比喻,你知道,我是如何的信任 你。”   “我……我不但信任你,我愿意为你做……”   “为我杀掉那么多天道门的人,你要排除任何人所加於我的任何伤害。絮絮,请相信 我,那母老虎伤害不了我,毕竟我与她有邻居的情谊,我请求你在任何情况下,不要伤害 她,好吗?”   “这……她最好不要试图伤害你。”龙姑娘郑重地说,像是郑重宣告主权。   “她不会的,因为她徐家也在帮助龙江船行,与我没有利害冲突。她之所以找我,只是 想要我做她徐家的打手护院,替她徐家布置防卫措施。上次她家被紫霞宫主与及腾蛟庄的人 入侵,如人无人之境,所以知道防卫的重要。在她知道龙江船行的防卫极为成功有效之后, 逼我替她徐家效力情有可原。”   “但愿事情真的是这么简单。”她恨恨地说:“我不计较她阴毒用阴煞真气要我的命, 但她如果对你怀有歹毒的阴谋和念头,哼!我一定毫不留情地杀死她,我是当真的。”   “你多虑了。”   “但愿如此。”   “别管徐家的事了,我到迎春阁走走。”   “可别又给粉头暗算了。”姑娘白了他一眼。   “上一次当学一次乖,不会啦!”   上午,是花街柳巷最清静的时刻。   迎春阁也不例外,除了几个仆妇与小厮忙碌之外,各处静悄悄,空间里流动着诱人情欲 的脂粉香。   粉头们都在房中睡大头党,补偿昨夜消耗的精力。   后面的小阁楼,却气氛紧张。   花厅布置美仑美免,这里是迎春阁主人花花太岁程均成的秘室。   花花大岁程均成年已半百出头,身材干瘦一脸阴险毒像,这时被人按在太师椅上,平时 在女人面前的暴君形象已不复存在,倒像一条病狗。   挨了雍不容一顿大拳头,当然有病狗似的德性流露,幸好骨头没碎筋没松,干瘦的身躯 不至放崩坍溃散,跌坐在太师椅内动弹不得。   一旁,站着五位管班龟公,三位鸨婆,五个供奔走管制粉头的女人,一个个发抖战栗脸 无人色。   “你们要是不将那天暗算在下的粉头来历招出。”雍不容摆出强横嫖客的泼野像,一手 揪住花花太岁的耳朵:“在下要拆散你们些人的每一根骨头,然后拆掉你这家迎春阁,不信 立可见分晓。花花太岁,我要先撕下你的右耳来做榜样。”   “不……不要……”花花太岁哀叫:“我发誓,我这里绝对没有见过这么一个粉头,谁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求求你高抬贵手……”   来软的,雍不容可就傻了眼。   花花太岁的话确也合情合理,迎春阁粉头上百,混入一个武功了得的女人,太容易了。   “雍不……雍爷。”一位鸨婆本来认识他,所以脱口叫他,连名带姓一起叫,但突然想 起他是来行凶的,吓得赶快改口称爷:“你是知道的,这里的姐儿并非每个人都天生绝色, 必须靠衣裙增身价,借脂粉添颜色,打扮起来。   像貌都是差不多,几乎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连她们自己都不易分辨谁是那一位姐妹 呢!   那个女人会飞檐走壁,什么地方都可以混进来,谁知道她是谁呀?”   “春桃可是我们这里的红牌姐儿,她被杀死了,我们等于是平白损失了一株摇钱树,难 道我们肯甘心不想报仇吗?”另一位婆提出更有力的理由:“你雍爷要追凶,我们欢迎还来 不及,怎敢不和你合作?只要知道任何一点风声。我们都会主动合告诉你呀!”   你一言我一语,一弹一唱理由充分,雍不容狠不起来了,真下不了手撕花花太岁的耳 朵。   “好,也许你们真的不知道。”他放了花花太岁的耳朵:“我雍不容也有不少朋友,我 会紧迫打听,只要查出任何与你们有关的证据,我会再来找你们。下次再来,可就不像今天 这么好说话了。”   最后他狠狠地逐一审视每个人片刻,这才悻悻地出室走了。   虎头蛇尾,花花太岁一群人反而怔住了。

离开秦淮河风月区,龙姑娘跟上走了个并排,这时已用不着分开防险了。   “雍大哥,你在弄什么玄虚?”她叫雍大哥叫得十分自然,透着亲热:“虎头蛇尾,像 你这样查消息讨口供,别让行家笑掉大牙。”   “你外行。”他笑笑。   “我外行?我在江湖游荡了……”   “说你外行还不承认?他们利用阴差诱擒我,必定已经怀疑我是天地不容,把我送走之 后,负责查证身份的人全死光了。   我问你,如果是你主谋,你发现我还活生生出现,而又现身追查被诱擒的底细,你怎么 办?”   “哦!这……”   “下一次现身,就会有一大群刺客,伺机用暗器谋杀,或者在我背后捅一刀了。”   “有道理。现在回去?”   “不必,早得很呢!我还得去找一些混混朋友,放空气讨消息。”   “哼!你那些朋友,恐怕有点靠不住了。这样吧!去找四海邪神,他才是真正的精明老 江湖。”   “也好,你知道他的落脚处?”   “知道,他聪明得很呢!”   石城门附近有许多大宅,向北有路通向清凉山,沿途都有园林别墅。   雍不容已扮成天地不容的面孔,龙絮絮也回复女儿身,她以天地不收的面目结伴同行 了。   从后花园跳墙而人,悄然接近园丁的住处。   这座大宅占地甚广,足有上百间房舍,后花园广阔,可知宅主人必定有不少女眷。   园丁的小屋在花园的西北角,花木扶疏,不见有人走动。   两人绕过一处花坛、便听到一声冷哼。   “老前辈,不请我们喝茶吗?慢客了吧?”雍不容笑吟吟地说。   花坛的侧方暗影处,踱出四海邪神,青衫飘飘,颇有仕绅气概。   “咦!是你?你们?”四海邪神大感意外。   “来的鲁莽……”   “呵呵!别给我客气。”四海邪神大笑:“你们一个天地不容,一个天地不收,走在一 起如果为非作歹,不天下大乱才是怪事。走,请你们喝壶好茶,免得说我邪神是小气鬼 啊!”   “前辈在这里纳福呀!”雍不容笑问:“令郎令媛在吗?”   “在外面打听消息,我也是天亮才回来的。这里的园丁姓黄,是一位洗手的黑道之豪。 见面后请勿多问当年事。”   园丁的小屋偏处墙根,门外栽满了花草。   老园丁老王已是年近古稀的老人了,惜话如金,见面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沏好茶便走 了。   “那天晚上,你为何不现身?”四海邪神主动发问:“龙江船行死了七个伙计,你该负 责。”   “老前辈也在?”雍不容并不知那晚的事,他正为了救千手飞魔的事奔忙。   “我每晚都在,躲在暗处留心那些混蛋到底在玩弄什么阴谋诡计。只有最冷静的袖手旁 观者,才能发掘真正的内情。”   “前辈有何所见?”   “依我看,他们主要是冲你而去。可是,此中疑云重重,老夫愈看愈莫测高深,也心中 懔懔。所以,迄今为止,我一直不敢现身。”   “为何?”   “其一,锦毛虎徐家的人,每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大自在公于那些人差得太远 了。”   “徐家有茅山三圣在场,所以……”   “那天晚上,茅山三圣根本就不曾出手,只在一旁装腔作势嚷嚷。想起老夫上次在大胜 镇,管了徐家欺负邻居的一件闲事,几乎拔剑相向,幸而有奔雷剑出面打圆场,不了了之, 想起来就心中发毛。   坦白说,老夫决难与徐家的人争强斗胜,那次他们为何示弱,老夫百思莫解,想起来仍 觉得流冷汗。”   “尤其徐家的女儿徐霞,更是身怀可怕的绝学。”龙姑娘咬着银牙说:“哼!总有一 天,我会和她当面算个一清二楚。”   “其二,腾蛟庄实在没有理由一而再找龙江船行的晦气。”四海邪神冷静地分析:“更 没有大张旗鼓死缠不休的令人信服理由。老夫打了他们的船夫,可说事极平常。   老实说,派一些人追查已经过份,全庄出动离巢南来简直不可思议,向龙江船行问罪更 是狗屁不通!   这一切反常的举动,可让我这见多识广的老江湖,愈想愈心寒。”   “前辈是怀疑……”   “希望老夫怀疑错了。”   “与天道门有关吗?”   “老实说,正有此念。”四海邪神郑重地说。   “那天晚上。前辈确曾看到茅山三圣,不曾与宇内三妖交手?”雍不容转变话题。   “宇内三妖攻船行的后门,茅山三圣却在大门外,怎么交手?”   “多谢前辈供给的消息,告辞。”雍不容眉心紧锁,不安的神色挂在脸上。   “不多坐一会?你要……”   “急需查证一些事,颇为重要,打扰了。”

千手飞魔虚弱地倚坐在床头,但气色好多了。   “龙伯,你确知屠杀侠义道群雄的天道门杀手,用妖术布阵?”雍不容坐在床口问。   “千真万确。”千手飞魔信心十足地说:“我曾经见识过所说妖术,五年前在泰山观日 亭,破晓日出前,亲自目击两僧两道斗法,那情景简直令人做恶梦,所以一听风声鬼号便知 碰上啥玩意了。”   “宇内三妖会妖术,茅山三圣更是妖术通玄。”雍不容困惑地说:“可是,同一时刻, 他们都在龙江船行现身,应该与他们无关,他们不可能修至地行仙境界,地行仙也不见得能 练成分身术。”   “你怀疑这六个会妖术的人,牵涉到两方面的事?那怎么可能?天道门的杀手都是身怀 绝技的武林高手,不会罗致会妖术的人参予。”千手飞魔迟疑地说:“很可能是临时起意, 请来会时的人来对付侠义道名宿。三妖与三圣自己的事已经无法分身,而且天道门也不可能 在这短期间与他们搭上线呀!”   “我并不想费神过问侠义名宿的事,只知天道门暗中设下阴谋诡计,计算天地不容。问 题是,天道门的杀手迄今为止,一直不曾在龙江船行附近出没,到底用意何在?我总觉得许 多事都不合情理,却又有脉络牵连,就是格不透其中蹊跷。按常情论,宇内三妖涉嫌最大, 很可能他们一到南京,便与天道门搭上了线。”   “一方面对付龙江船行,一方面对付侠义道群雄?”   “有此可能。”   “但那天晚上他们都出现在龙江船行。”   “我得进一步追查。”   “他们都走了,回山东去啦!”   “至少三妖中的不要狂乞不会走。”   “为何?”   “他的侄儿被天地不容废了,五湖游魂牛五湖的姘头五毒三娘的奇毒落在天道门的人手 中,很可能这两个人已不在人间,他怎能不查出内情便一走了之?五湖游魂与五毒三娘和楚 酒狂天都玄女结怨,很可能是栽在楚酒狂手中的,不查出底细他不会走。”   “是你的猜想?楚酒狂对付得了五毒三娘?”   “不是猜想,不瞒你说,我一直对那位用五毒计算我的粉头难以释怀。”   “你是说……”   “极像天都玄女的女侠小佩,所以我猜想五毒三娘已遭了毒手。哼!我会查出来的,他 们最好不要一石两鸟,除掉侠义道群雄再消灭龙江船行,休想!”   “你打算如何进行?”   “我一定可以查出他们的踪迹,三教九流小混混朋友我还有不少人可用呢!”   “该死的!我真希望赶快痊愈……”   “别急,但你一定会很快地复原的,我这就进城找朋友寻线索。”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十四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十四章   一天,两天,似乎风平浪静,没发生任何血案。   天道门的人似乎也销声匿迹,并没如江湖朋友所预测化暗为明活动。   侠义道群雄死伤殆尽的消息,震惊江湖人人自危。   黑道魔道名号响亮的人物同样死伤惨重,稍有名气的邪魔外道视南京为畏途。   江湖朋友谈天道门而色变,天道门的声威如日中天。   想雇请杀手的豪霸们,第一个想到的对象就是天道门。   总之,天道门已成为最可怕、最惊世、最神秘的恐怖血腥集团。   门主活报应瞿天道,更跃升为天下第一号血腥屠夫。至于这位屠夫是某一个人呢?抑或 仅代表天道门的杀手形象?就没有人知道了。   久为外界所知的天道门十大使者,震撼人心的声威更令人丧胆。   经过三天的奔走,雍不容得到不少线索,但绝大多数是捕风捉影的谣传,白浪费了不少 工夫。   有些消息则不易查证,也不是近期内所能证实的。   比方说,的确有人发现宇内三妖之一的不要狂乞,向某些人打听楚酒狂的下落。   但腾蛟庄的人已经撤走返回山东,宇内三妖自然也随船走了,船队恐怕已经驶出淮安渡 过大河,如何跟上去追查?”   不追上不要狂乞,怎能发掘三妖与天道门搭线的真象?   聊可告慰的是,龙江船行不再出事。但失去的招牌尚无下落,船行的声誉直线滑落。   而大胜镇徐家,却声誉鹊起,取代了金陵双豪的地位,锦毛虎徐大爷,声誉跃升至南五 虎的第一虎,声威凌驾黑道大豪腾蛟庄,江湖朋友刮目相看。虽则在这段期间,锦毛虎一直 躲在幕后不曾出面。   这天午后不久,雍不容出现在通济门的鹤丘。   这是通向高桥门的大道旁小丘,距城约六七里左右,路两旁有村舍散落,道上行人大多 是附近村落的居民。   道右的歇脚亭中,两个青衣大汉倚柱抱肘而立,两双怪眼凶光暴射,目迎雍不容接近。   他后面,青衣布裙村姑打扮的龙絮絮,保持百十步距离,手华挽着提蓝,真像一位出城 返家的小村姑,脸上加了些苍色,掩住红馥馥的脸蛋。   一看两大汉的青紧身,便知不是附近的村民。   他心中一动,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想:实在不该广搜线索的,只要抓牢某一条线索,用抽丝剥茧方法循单一线索穷根 究,可能会有结果,消息太多反而容易混乱出差错。   希望这两个人,是冲他而来的,就从这两个人身上着手,或许能拨云见日呢!   远远地,他便感觉到两大汉的目光极为凌厉。但接近至廿步内,却发现大汉的眼中有笑 意,暗笑自己太过敏感,疑心生暗鬼,见了任何可疑的人,就本能地把对方看成仇敌。   两大汉举步出亭,站在亭外盯着他微笑。   “小雍,怎么趟这条路呀?”一名大汉含笑问,是认识他的人。   在龙江关,谁不知道他叫小雍?   “想到飞天大圣的大宅走走。”他止步,显得毫无戒心:“上次南都城隍设毒谋陷害局 东主,天老爷有眼报应了他,我已经查出一些线索,证实飞天大圣也有一份,确实曾参子陷 害周东主的阴谋,所以想去找他问问。哦!两位贵姓大名呀?咱们少见呢!”   “我姓张。小雍,你已经不在龙江船行干活,何必再管周东主的闲事呢?”   “话不是这么说,老张。”他笑笑:“毕竟我小雍在龙江船行干了五六年活,与周东主 有着深厚的主从情谊,他有了困难,我应该替他尽一分心力。   这次周东主再次受伤,死了七个伙计,谁知道祸患何时了?龙江船行出了这桩祸事,追 究起来与金陵双豪倾陷乡亲有关,他们必须负责。一计不成,二计又生,飞天大圣不会罢休 的,必须让他说个一明二白。”   “飞天大圣打手众多,你一个人去,行吗?”   “行不行,不试怎知呀?”   “那么,你一定是传说中的天地不容了,不然那有去我飞天大圣的胆气和能耐?”   “我已经听到许多谣传,说我雍不容就是天地不容,连我自己都有点相信了。老张,如 果我真是天地不容,你有何打算?”   “哈哈!我只是听人使唤的人,那配谈打算?”   “听谁使唤呀!老张。”   “你看。”老张向亭左的茂密竹丛伸手虚引。   竹枝簌簌,出来了绿衣绿裙,明艳照人的徐霞。   他一怔,意外中有惊呀。   这位宠坏了的女强人母老虎,似乎破天荒变成了真正的千金淑女了,往昔不可一世的骄 女神情一扫而空,穿起衣裙盛妆打扮,像是脱胎换骨,明艳照人笑容娇媚,母老虎变成了一 见人爱的美娇娃。   翠袖轻挥,两名大汉含笑出亭,从亭后的小径急步匆匆走了。   “很意外是吗?”徐霞向他嫣然笑问,莲步轻移向他俏盈盈地走近,香风中人欲醉: “我的人看见你出城,所以我抄小径赶在前面等你。”   “等我没有用,徐大小姐。”他盯着对方高耸的酥胸邪邪地笑:“我不会到你徐家听你 使唤,你最好不要再撒野,这次,我摸的部位可就不怎么君子了。”   “我知道你的身手很不错,你已经证明给我看了。”徐霞居然不生气冒火,也毫无羞态 大方得很:“小雍,以往我家确是苛待了你,我是诚意向你道歉陪不是的。”   “道歉?老天爷!可能你这一辈子也不曾说过这两个字,甚至不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 呢!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没用,我不会接受你徐家的雇请,我……”   “我不会雇请你。”   “哦!那……”   “我希望我们能成为好邻居,好朋友。”   “我受宠若惊,只要你们不再和我过不去……”   “不会了,小雍。你要前往高桥刘家?”   “不错,有此打算。”   “我家也曾替周东主尽力,做事该有始有终,所以我要陪你一同前往,看飞天大圣有何 话说。走吧!我们在路上一面走一面商量。”   大方地往他身旁一靠,幽香扑鼻,翠袖微扬,似乎要伸手挽他并肩而行,大方得离谱 了。   又透着十分的亲热,流露出娇俏活泼的风情,这就更不像淑女了。   这位女强人平时对男女的界限,毫不在意百无禁忌,揍起男人来拳打脚踢,呼来喝去横 蛮霸道。   大胜镇的人,谁也没把这位徐大小姐看成淑女。   雍不容却不识抬举,毫无受宠若惊的表情流露,反而退了两步,的如避瘟疫的怪怪神 情。   “我对你这种完全相反的相待神情,实在心里害怕。”雍不容说话毫不圆滑:“不是我 生得贱,而是我对截然相反的突然转变心怀恨疑,所以宁可看到你凶霸霸蛮不讲理的本来面 目,而不希望看到这种明媚友好的亲热笑容。喂!你在弄什么玄虚呀?”   “其实你说的是违心话,你一点也不怕我。”徐霞媚目流盼兮,巧笑倩兮,甚至有荡态 流露:“你身怀绝技,隐藏的工夫令人大叹观止。彼一时,此一时,目下你是众所周知的神 秘名人天地不容,我怎敢凶霸霸对你横蛮无礼呀?”   “哦!我真是天地不容吗?”他脸上神情如谜:“不管我是否身怀绝技,是否隐藏些什 么,但我是龙江船行的伙计却错不了的,秦淮河风月场与赌坊的常客,也是错不了的。如果 你真把我当作天地不容,三四天前,你兄妹敢在大街上向我撒野?”   除非你们兄妹有把握对付得了天地不容。呵呵!你们一定对付得了,至少大自在公子唬 不了你们,是吗?”   “你说呢?”徐霞也神情如谜:“那天晚上大自在公子与腾蛟主的人,大举袭击龙江船 行,在最重要的时刻你却不在场参予,委实令人百思莫解。”   “我已经不是龙江船行的伙计,不在场参予岂不是名正言顺吗?俗语语说,事不关已不 劳心呀!”   “但你现在却为龙江船行去找飞天大圣,怎么说?”   “那是因为丢失招牌期间,我是龙江船行的伙计,我觉得很没面子,追回招牌我才能心 安,理由充分吗?”   “不管你的理由是否充分,反正我帮你向飞天大圣查问,欢迎吗?”   “一点也不欢迎。”他断然拒绝:“目下你徐家的威望,已取代金陵双豪而代之,你又 何必打铁趁热拔之而后快?他已经跌倒爬不起来了,何必煎迫太急?”   “你到底走不走呀?”   “你走,我不走,够明白吗?”   “不要激我,小雍。”徐霞变了脸,软的不行来硬的,大小姐脾气终于爆发了,故态复 萌怒容满脸。   一个人性格上的变迁差异太大而突然,决不是自然的转变,一受刺激,便会故态复萌露 出原形。   “你仍是那么横蛮不讲理。”雍不容急移八尺外苦笑:“算了,我怕你,可以了吧?”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是真心对你好。”徐霞神色又变,嗓音变得柔柔地,脸上居然 泛现一抹羞态:“你说得对,飞天大圣已经跌倒,已经爬不起来,金陵双豪已经树倒猢狲 散,永远不能东山再起不足为害了。   我只是想帮你早些了结龙江船行的事,风平浪静太平无事之后,你便可安心地过日子, 我就可以和你多亲近,你便有机会多了解我,你会喜欢我的,不是吗?”   你你我我一连串亲昵的称呼,不但媚而且嗲,这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以柔克刚的不二 法门。   雍不容感到惊讶了,对这种姑娘们大胆露骨的表示,出现在这位女强人口中,直让人有 看到日从西升般不可思议,也令人无法骤然接受。   “我不能喜欢你,大胜镇没有任何一个小伙子敢喜欢你。”雍不容语气僵硬,不识抬 举:“谁不怕你的拳脚呀?谁敢在你家的大门瞄一眼?你那三位老哥要是凶性大发,敢亲近 你的人那有命在?   算了吧!我要是跟你闯进飞天大圣的大门,保证要发生一场大灾祸,我还是不去为妙, 回城去也!”   “你等一等……”   他扭头撒腿狂奔,恰好有十余名村民从北面来,他冲越人丛,飞快地溜之大吉。   徐霞穿了名门淑女的华丽衣裙,那能肆无忌惮地在大道上追逐一个大男人?何况这些村 民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土老汉,说不定把她看成发花疯的女人呢!   一跺脚,她火爆地冲雍不容的背影咒骂了几声,恨恨地绕亭而过,沿亭后的小径走了。   亭后三五十步外,竹丛深处人影依稀。   这种平地生长的翠竹,与山间生长的楠竹不同,枝叶低垂参差纠错,因此视界不良,但 却可听到远处的声息。   亭外大道中的谈话,躲在这里的人看不见人影,却听得一清二楚。   十二名打手,看守着五个人,其中之一是飞天大圣刘奎,金陵双豪硕果仅存的一豪,干 瘦矮小的身材,蜷缩在地气色甚差,在两名金刚似的打手贴身看守下,真像一头又饥又病的 老狗。   徐霞明艳照人的身影,出现在飞天大圣身旁,像一位女神,俯视着受尽阴司酷刑的小 鬼。   “你都听清了吧?”徐霞阴笑着问,声调一点也不动人。像问案的青天大老爷。   “听……听清了……”飞天大圣的嗓音抖得历害,人也在发抖。   “你如果还留在南京,早晚会有横祸飞灾。我可以肯定地明白地告诉你,小雍就是天地 不容。”   “他……他很像并……并没肯定地承……承认。”   “也没否认,是吧?”   “这……”   “南京双豪已经除名,你还想赖在这里等死吗?家父并不想接收你的地盘、事实上南京 的人物已经承认家父的势力范围。今天我带你来,用意是让你了解自己的处境是如何凶险不 测。不需我徐家的人登门,自然会有人拆你的窝,天地不容这一关你就过不了。”   “我……我知道了……”   “你必须离开一段时日,表示你承让势力范围的诚意.有问题吗?”   “我……我还有多少时间?”   “没有了,尽速离境,愈快愈好,最好是明天。”   “好……好吧!”   “你句容方面有亲友,是吗?”   “是……是的,有一位表舅……”   “那就暂时到表舅家盘桓一段时日吧!刘爷。抽些良辰吉日,到茅山朝山进香祈福,很 不错的。”   “我……我真的需要求神祈福了。”飞天大圣沮丧地说,抖得像是赤裸了身子站在冰窟 里。   “那就明天上路吧!一年半载不要回来,茅山的风景很美,上山亭一年半载的福值得 的。这样,南京的人才能忘了你。当你回来时,人们早已忘了你往昔作威作福的罪恶了。叫 他走!”   “滚!”两名打手抓小鸡似的将人揪起,粗鲁地向远处一推,把飞天大圣推倒在地。   另几位打手,也把飞天大圣的四个垂头丧气仆从,连推带踢加以驱赶。   雍不容与龙絮絮不再分开走,两人并肩而行,真像一双村夫妇,懊丧地踏上返城的道 路。   “她在勾引你,不要脸!”龙絮絮恨恨地说:“我真想冲出去送她见阎王。都是你,不 断地打手式,阻止我现身报一掌之仇,你存了些什么坏心眼?嗯?”   “快廿岁的大姑娘了,对异性表示情意并不算错呀!”雍不容心中暗笑,小丫头醋劲大 得很:“错在她想利用我铲除金陵双豪的残余势力,这种母老虎实在令人敬鬼神而远之。不 过…   “不过什么?”   “她从来就不曾好好打扮自己,好像忘了她是个女人,今天第一次看到她打扮得花枝招 展,还真有十足的女人味,艳光四射诱人犯罪……”   “啐!你愈说愈不像话了。”龙絮絮大发娇嗔,重重地拍了他一掌:“哼!下次我一定 毙了她,免得你胡思乱想上她的当,对付这种不安好心的母老虎,防微杜渐有其必要。”   “好了好了,她为了她徐家的权势而努力,甚至不择手段,并不算罪大恶极。我不会上 她的当,你也不必向她报复,好吗?真要命,她的人多,徐家已接收了金陵双豪的地盘,城 狐社鼠都听她驱策,钉牢了我,我什么事都办不成了,今天就浪费了大半天。”   “唔!真得摆脱她才是。”龙絮絮气虎虎地说:“免得她死缠不休,看来,只好晚上活 动了。”   “今晚,一定有事。”雍不容突然神色肃穆地说,虎目中森森冷电乍现乍隐。   “有事?”龙絮絮一惊,看到他眼神的特殊变化。   “是的,有事。”他的语气十分肯定。   “你是说…”   “我感觉得出,有人正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那种不祥的震撼力像浪潮般强劲。”   “有人监视?在何处?”龙絮絮警觉地用目光搜索附近,似乎也感觉出那种无形的,却 又感觉得出的压力。   这是通向高桥门的大道,经常有乡民往来。两旁竹林茂密,桑麻遍野,稻田青葱,到处 都可以藏人蛰伏,而且田间也有农夫走动,谁知道那些人是监视的眼线?”   “即使能把人搜出来,也得不到口供。”他神色略懈:“我们总不能向每一个所看到的 人,用武林朋友的手段逼供,要对付天地不容的人,快失去耐性了。”   “我希望他们早些发动。”龙絮絮的明眸中涌起浓浓的杀机:“让他们来吧!哼!”   预感与直觉是靠不住的,世间未卜先知的人毕竟不多。   预期要发生的事故并没发生,要对付天地不容的人并没失去耐性。   似乎突然之间,南京的江湖风暴过去了。   死的人一死了之,该走的人都走了。   三天、五天,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龙江船行的人,目下唯一要做的事,是找寻失去的金字招牌,已用不着防备腾蛟庄的人 袭击了,腾蛟庄的船支,可能已通过淮安,过了大河。   大自在公子鸿飞杳杳,宇内三妖消声匿迹,很可能已随腾蛟庄的船支走了。失败了就远 走高飞,这是江湖朋友的金科玉律。   闻风而来找天道门算账的各路群豪,在途的人纷纷回头向后转,群雄死伤殆尽的消息, 把这些贾勇而来的人吓坏了,再也不敢提找天道门算账的事。   锦毛虎接收了金陵双豪的地盘,他是在这次大风暴大杀戮事件中,唯一获利的人。   徐家四兄妹十分活跃,经常进出龙江船行,出动所有的爪牙朋友,替龙江船行追寻金字 招牌的下落,义形于色十分热心。   结果是可以预见的,龙江船行的声望江河日下,徐家兄弟的义行获得普遍的赞扬、所 以,徐家声誉鹊起,赫然成为南京最具实力的人物,唯我独尊的局面水到渠成。   雍不容这几天悠哉游哉,在秦淮河鬼棍。   他不再找工作干活,坚决拒绝周东主请他返回船行工作的要求,白天到处游荡,晚上在 赌场鬼混。   他的赌技极精,靠赌就可以混饭吃。   他在等对方发动,尽量给对方有下毒手暗杀行刺的机会。白天到处游荡,找牛鬼蛇神探 消息,表示他仍在找线索,仍在施加压力。   可是,毫无动静,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也搬了家,搬到城内,在财星赌场的小巷子,租了一间房。   吃,上七贤酒楼解决;赚钱,到财星赌坊。   住处是一座杂乱的大院,房东是一位胖嘟嘟的、孔武有力而且泼辣的罗寡妇,五十来岁 富富泰泰,放起泼来可以对付三两个泼皮地棍。   大院里共有廿余位不三不四的房客,谁也不敢在罗寡妇面前耍光棍。   他住在这种杂地方,就是有意让对方便于下手。   可是,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众所瞩目的天地不容自然也失了踪,南京的城狐社鼠从来就没把天地不容和雍不容扯在 一起。   没有人肯相信他这么一个滥货,会是吓走腾蛟庄黑道群雄,惊走威震江湖名人大自在公 子的天地不容。   这天傍晚,他照例出现在七贤酒楼的二楼食厅。   他是七贤酒楼的常客,上次他与巴管事在楼上,把厢座打得落花流水,店伙们对他印象 深刻,都对他怀有戒心,因此都不敢对他无礼。   四味菜两壶酒,日子过得相当写意,能一天三餐上酒楼解决的人,当然混得不错。   喝了一壶酒,酒客喧嚷中,桌旁多了一个人,一个在城东正阳门附近混的地老鼠张三, 绰号叫地不收,在赌场输打赢要的泼皮滥货。   地不收不打招呼,首先抓过一只碗,自己倒酒喝了半碗酒,这才满意地坐下来。桌上已 有备份碗筷,可知事先已估计有人前来共享。   “你这五两银子不好赚。”地不收挟了一块肉塞入大口,说起来含含糊糊:“小雍,你 是个小气鬼。”   “狗娘养的!五两银子跑腿钱你还嫌少?一百文钱也有人干。天杀的!我小雍已经被人 着成财神爷,出手大方得已经离谱了,你知道不知道?”他泼野地用筷子指着对方怪叫: “我一共雇了十八个人跑腿,共花了九十两银子,一流价码雇你们这种九流滥货办事,居然 还说是小气鬼啊?混蛋!”   全楼一两百食客,几乎都可以听到他的怪叫声。   “好了好了,你别这样穷嚷嚷好不好?”地不收吃惊地左右顾盼,留意附近的食客有否 可疑的人:“这种事怎能让人听到?”   “我都不怕,你怕?”   “这……满城风雨,我当然怕。”   “你来,不是为怕而来的。”   “有人要我带口信,你要不要见他?”地不收低声说。   “阎王爷我也要见。”   “好,他来了。”地不收举手一挥,楼梯口立即出现一个獐头鼠口,打扮像个泼皮的大 汉:“他叫李四。你们谈谈,我不便涉入。”   地不收匆匆下楼,大汉则走近接替了地不收的位置。   “小雍,你已经不是龙江船行的伙计。”大汉李四低声说:“实在犯不着为了找回招牌 的事,替龙江船行冒不必要的风险。”   “话不是这样说,李四兄。”他正经八百地说:“船行被人摘掉招牌时,我还是船行的 伙计,算起来我也有一份责任。   周东主待人不薄,御下有恩,就是因为我在风雨飘摇中离开了船行,在道义上我觉得有 所亏欠,所以我才甘心情愿替周东主尽一分心力,有什么不对吗?”   “好汉子的作为,佩服佩服。”   “好说好说。”   “廿两银子,我带你去。”   “去干吗?”   “看招牌藏匿的地方。”   他毫不迟疑地从腰囊掏出两锭纹银,放在大汉面前。   “这就动身吗?”他泰然地问。   “你信任我?”李四大感意外。   “廿两银子的交易、这点损失在下承担得起。”   “我不是指银子的损失。”   “哦!你是指危险?呵呵!”他大笑:“天下间任何事都可能有危险,喝口水也可能被 呛死呢!南京这半月来,死了几十条英雄好汉。   龙江船行为了那块招牌,已经丢了几条人命,就算多加我一条,地狱里决不会有鬼满之 患,我又有什么好怕的?你老兄拿了这廿两银子,同样冒了万千风险,你怕吗?”   “没话说,我服了你。”李四将银子收下:“不急,吃饱了动身还来得及。”   城墙挡不住这些牛鬼蛇神,他们是从聚宝门的西面城角爬城而出的。   走上了至士山镇的大道,夜黑如墨,道上鬼影俱无,走了六七里,毫无所见。   两人埋头赶路,雍不容不问,李四不讲,可算是妙配。也许,两人心中皆有打算,不需 要沟通。   这一带是冈陵起伏区,沿途偶或可看到小村落,茂林修竹,小溪池塘、桑田麻地与及田 野散落。视界不良。   大道倒还宽阔,夜间赶路仅可放开脚程,不怕惊世骇俗。   起初,李四的确健步如飞,但发觉雍不容脚下更俐落,也就不再献丑了。   路右的树林中火光一闪,随即出现一只灯笼,这是走夜路的人,最常用的照路灯笼。   是三岔路,一条小径穿林岔人。   朦胧灯光映掩下,可看到提灯笼的是一个虬须大汉。   李四发出一呼哨,领先折入小径。   虬须大汉将灯笼高举,似想看清雍不容的面貌,随即转身邻路。   穿越树林前面两里左右,一座黑沉沉的茅屋出现在路旁。   李四抢前叩门三下,柴门悄然而开,灯光人目。   堂屋简陋,里面有两名干瘦的汉子,坐在八仙桌旁品茗,阴森的目光不怀好意地目迎来 客,坐得四平八稳,似乎身份地位比李四高。   “人来了。”李四趋前行礼:“龙江船行的伙计,雍不容。”   “应该说,是以前的伙计。”雍不容纠正李四的话:“周东主待雍某不薄,所以雍某愿 替龙江船行尽一番心力,并非以龙江船行伙计身份而来的。”   “过来,坐。”坐在上首的干瘦汉子指指下首:“我叫周七。我不管你代表何种身份而 来,你所要的东西,不错,在我手上。问题是,你出得起我所开出的价码吗?”   “当然我必须先听听你的价码,才能决定是否出得起。”他大马金对坐下:“比方说, 你要一座金山,就算我真有一座金山放在家里,也不见得愿意给你。”   “当然值不了一座金山。”   “本来就是如此。”他冷冷一笑:“有些东西本身并不值多少钱,但其价值对某些人却 是无价至宝。龙江船行的招牌,砍来做柴火只值三五吊钱。但在周东主来说,那可是他的身 份、地位、声誉……”   “算了算了,我不是要你来说废话的。”   “好,言归正传,开出你的价码吧!”   “一千两银子。”周七伸出一个手指头:“那是冲你小雍份上的道义价码”   “谢啦!”   “明午之前,一手交银一手交货,过时不候。”   “一言为定。”他从腰囊中掏出四锭十两装的十足赤金元宝放在桌上:“市价一比六, 折银两成四,付定金,我有权先过目。”   “好,你很爽快,我周七够朋友,跟我来。”   屋后柴房堆满了成捆的柴枝,搬开外面的一层,龙江船行的金字招牌果然藏在里面。   略加验看,便知不是伪品。   众人返回堂屋,重新坐下品茗。   “小雍,咱们也是花了不少工夫,才找到此地的。”周七郑重地说:“这家农舍的主人 也姓周,是个殷实的佃农,他根本不知道龙江船行的招牌,为何藏在他的柴房内,前天才搬 柴发现的,恰好咱们有两位弟兄,在这附近明查暗访,得来匪易。你不会认为是咱们这些 人,是盗招牌的正主儿吧?”   “我不问招牌是谁盗的,也不想知道你们的来源,阁下大可不必向我解释。”喝掉杯中 茶置杯而起:“我会尽快前来交清余银,告辞。”   “你老兄这份豪气和胆气,我周七委实佩服得五体投地。”周七客气起来了:“你不怕 咱们食言?”   “我雍不容是天生的赌徒,我赌你不会。”   “不怕茶中有玄机?”   “我也在这方面下了赌注。”   “好,我等你。”周七离座相送。   “我一定来。诸位不必送,我自己会走出去。”   三更时分。   雍不容出现在千手飞魔养伤的农舍。   内腑挨了两刀,就算有灵药仙凡,也不可能在十天半月内痊愈。千手飞魔已可下床活动 手脚,但距痊愈之期还早着呢!   由于近来太平无事,迄未发现有人向雍不容下手,因此龙絮絮已有好几天不再化装与他 一同行动。留在农舍侍候千手飞魔,一方面也为了提防意外,在这里逗留得太久了,很可能 被有心人找到了踪迹,必须小心防险。   “那几块料,确是飞天大圣的爪牙,错不了。”雍不容的语气充满高度自信:“飞天大 圣远赴外地避祸多日,爪牙失去靠山树倒猢狲散,乘机盗走他收藏的招牌,捞几个钱以便另 谋发展,这该是最合情理的解释,也表明摘走招牌的主谋确是飞天大圣。可是,我总觉得有 些地方不对劲,可就无法指出毛病出在什么地方。”   “那么,你何不向那几个家伙施加压力?”千手飞魔说:“用江湖朋友的手段取供,抽 丝剥茧一步步紧追,就可水落石出了。”   “问题是:如果招牌确是被那几块料找到的,把他们逼死也枉然。”雍不容有他自己的 见解:“要查到底是那些人放出的线索,以便让那几块料找到,这可不是短期可以找出头绪 的事。   不管怎样,飞天大圣远走外地避祸,往好处想,是他知道自己理亏,故意把招牌的下落 暴露,表示认栽,周东主奈何不了他,用这种手段摆平这件事,确也是最好的办法。”   “你不想追究了?”   “算了,和一些小牛鬼蛇神打交道,不会有什么好处的?就得见好即收。”   “这几天,真没发现可疑的人物在你左右活动?”   “确是如此,这件事委实令人纳闷。”雍不容苦笑:“唯一的合理解释,是天道门达到 歼除天下群雄目的之后,放弃南京的基业迁走了。他们不找我,我不可能着手刨他们的根, 而且也师出无名,除非……”   “除非什么?”   “龙老伯,除非由你出面,把所发生的事故全部公诸天下,我也将两次被他们劫掳的经 过公开。”   “不可能的。”千手飞魔苦笑:“即使谣言没说千手飞魔是天道门主,也没有人相信一 个世所仇视,被称为魔中之魔的人。所说的任何说词。你,一个龙江船行的小伙计,有多少 人肯相信你的话?谁承认你是老几?”   “看来,南京这场大风暴,已没有我的事了。”   “我也要走了,得找地方养一段时日的伤。”千手飞魔沮丧地说:“想做一次好人,几 乎把老命送掉,真是天大的讽刺,我还是做我的魔中之魔吧!等伤养好,我得重新找线索, 非把火焚云龙山庄的混蛋揪出来不可。”   “雍大哥,海阔天空,你该到天下邀游。”龙絮絮不胜依依地说:“我一个女孩子,也 想在为人母之前,在天下见见世面,做一些认为有意义的事,以免日后老之将至,平平庸庸 连回忆都阙如,睁着眼睛等死。来吧!波澜壮阔的江湖在等你,我也在等你。”   “我会记得你们。”他诚恳地说:“有一天,我会出去的。如果我愿意与草木同腐,我 又何必三更灯火五更鸡苦练武林绝学?当我把身外的牵挂放下时,也就是邀游天下的时候 了,我不想白活一场。”   一丝隐忧爬上了他的心头,这“身外的牵挂”,他真的能放得下吗?   四更天,他出现在江东门的一座小屋后院。   “真有下落了?”一个隐身在大树下的黑影踱出问。   是他的兄长有涵,在大胜镇,谁都知道雍老爹的长子雍有涵,是个老老实实,只会下 田,连到镇上逛都毫无兴趣的标准殷实农夫,镇上的人,几乎不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   “是的,有下落了……”他将经过—一说了,也将分析的结果说出。   “能够善了,这是相当令人满意的结局。”雍有涵是个修养到家的人,一般家庭中的长 子,通常以老成持重者居多:“这件事你办妥之后,我们不欠周东主什么了,你以后的打 算,爹交代由你自己决定。”   “办妥之后,我会向爹请示。”他心花怒放,这表示身外的牵挂终于放下了。   “要小心,别忘了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后的一刹那,都可能有不测之变。”   “我会加倍小心的。”   “天道门的事到底怎样了?”   “不知道,反正他们似乎平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从四面八方赶来兴师问罪的劫后余生 者,恐怕已逃出千里外,今后再也没有人敢提天道门的事了。”   “爹不干涉你的作为,但要你记住:无愧于天,无作于人。”   “家里怎样了?”他转过话锋。   “徐家正式号令南京的城狐社鼠,这期间应酬频繁。我三夜侦查,毫无发现。你说徐霞 可能练有歹毒的邪功阴煞真气,我告诉你,徐定远一家男女至亲,都具有这种可怕的邪门专 学。二弟,你的估计正确。”   “真的?”他心中暗惊,原来龙姑娘确是被徐霞用阴煞真气击伤的。   “半点不假,我亲眼见他们在练功房练功。这期间,没有任何人接近我们家,也许天道 门撤走了,无需为了天地不容的事横生枝节。爹已经重布奇门遁甲,家中的事你不必耽心。 对徐家,我们会特别留神。”   “我总有点不放心,总觉得早晚会有杀手到家里生事。”他有点不安地说:“而且,我 有预感,早晚不是我去找他们,便是他们来找我。我与天道门之间,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线 索牵连着,双方早晚会缠在一起,不死不休。好了,我该走了。”   “银子筹足了吗?”   “足够了。”   未牌初,他便到了茅舍前。   四周杳无人迹,柴门紧闭,寂静如死。   心潮一阵汹涌,毛骨悚然的感觉震撼着他。   不是他来早了,而是有了意外变化。   站在茅舍前面的广场,他定下心神,吸口气三吐纳,虎目半闭,心意神内敛,他成了一 个石人。   四周身外的声息,在他耳中息息俱现,连虫行蚁走也清晰可闻。   他不是单纯地用耳听,而是用心神去探索。这是人类久已失去的一种先天本能,一种不 可理解的,在目下知识范围中无法接受的感觉,一种神秘得超越常理的潜能,在他身上发 生、出现了。   这种发生、出现的或然率,只有千百亿分之一,只有在宇宙某一种力场发生突变,某一 种未知因素出了意外,某一种机遇发生超异的变化,才会在某一特定人物身上出现了这种异 象。   先知先觉的人,知道有这种潜能存在,所以穷毕生精力修炼,找寻、摸索……   信佛的人,想苦修成佛,佛的所谓六识,就指这种潜能。   谁不想修成天眼通天耳通?但成功的机会决不可能超过千百亿分之一。   “信玄的人,想修成仙,他与天地同寿,能朝游沧海暮苍梧,时空皆掌握在自己手中。   片刻间,他便知道屋内有活的人,有杀气,有不测。   可借,他的天赋不足,修为不深,无法确知屋内到底有何种程度的凶险。   但可肯定的是,这种凶险对他不构成致命的威胁。   他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但却可以感觉出威胁的存在,假使让他有充裕的时间,运用 心神的能力探索周遭的环境,能伤害他的人少之又少。   这片刻的时间,在他来说,已经够充裕了。这就是所谓冷静而后智慧生,没时间冷静, 一切徒然。   双目一张,他扭头转身离去。   柴门吱呀呀,踱出一名大汉。   “阁下胆子很小嘛!”大汉高叫。   他徐徐止步转身,颇感意外,也感到不安。   他对这位大汉不陌生,是锦毛虎徐大爷家的教师爷神拳杨波。   他实在不愿与徐家的人有纠葛,偏偏碰上徐家的人。。   “在你们徐家的人面前,我雍不容胆子不小也得小呀!”他流里流气地说:“尤其怕你 这教师爷张牙舞爪。天杀的!好像你们破定了我这桩买卖。”   神拳杨波狞笑着向他接近,不怀好意的神情显而易见。   他向后退,示怯的神情也显而易见。   “听说,你就是突然间冒出来威震江湖的天地不容。”神拳杨波毫无顾忌地逼进。   “你这混蛋只会听说?”他嘲弄地说:“如果我就是天地不容,你敢摆出这种混蛋嘴脸 在我面前神气?”   神拳杨波勃然大怒,猛地飞跃而上。   他扭头便跑,标准的打不赢就跑的泼皮像。   “雍不容,你给我回来!”身后传来徐霞倒还悦耳的叫声:“杨师父,不要追他。”   他止步转身,站在原地双手叉腰屹立。   除了徐霞之外,还出来两位侍女,两位大汉。   徐霞仍穿了淑女衣裙,女人味十足,似乎近来这位大小姐’母大虫已经变了,不再穿劲 装耀武扬威,大概到了思春期,知道展露女人的魅力了。   “徐大小姐,你知道我不怕你。”他似笑非笑半真半假一拍;胸膛:“我现在正苦练武 功,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兄妹一个个摆平,你相信会有这么一天吗?”   “你已经是天下闻名的天地不容,是吗?”   “真的呀?”   “你听我说……”徐霞跃然欲动。   他已看出徐霞要突然抢出。先一步急退。   “事没办妥,你这就走吗?”徐霞止步急叫。   “反正你会替周东主办妥。不需我出面了。”他也不再退走:“你大胜关徐家,已经与 龙江船行往来密切,很可能结成同盟。取代了南都城隍与飞天大圣的地位,成了实至名归的 新的南京双豪。   你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已经没有我的事了,而且可省下七百多两银子,我何乐而不 为?”   “本来是你先找到的,应该由你把招牌归还龙江船行。南京的情势仍然不稳,天道门可 能转而胁迫本地的人士,徐家与龙江船行将首当其冲。你能撤手不管吗?”   “老天爷!我即使胆子比天大,也不敢管天道门的事,你开玩笑未兔开得太过份了。欲 壑难填,你徐家的权势已接近峰巅,基础尚未稳固,竟然又想向更高的权势挑战。其蠢无 比。走也,不关我的事。”   说走便走,扭头撤腿狂奔,用的不是轻功,而是真材实料的奔跑,速度十分惊人,两脚 运腿如飞,脚下虽重,但身体的弹力极为强韧。   屋右的一丛小树下,隐藏着两个青袍人。   “追不上的。”一个青袍人显然阻止同伴现身追赶:“就算你用轻功追,两里之后你将 气衰力竭,而他的速度仅略慢而已,他不会出现疲劳力竭的现象。”   “你是说,他有赶长途的轻功?”同伴问。   “他用的不是轻功,不折不扣的飞奔。”   “这……”   “这是一种天生的奇异体质,他可以长期这样飞奔而不至于血液沸腾。也就是说,这人 是一个天生的练武奇才。此人不除,将是一大祸患。”   “你是说……”   “他说他正在练武,成就必定比一般人快三五倍,甚至十倍,练成钢筋铁骨只须三年两 载工夫。遇上明师,更快。   以他的机警,胆气,反应、不逞强等等性格估计,就目前状况判断,咱们的人已找不出 几个能与伦比。”   “你是不是高估他了?”   “是吗?绸缪及早,不然后悔嫌迟。”   “可是,连大自在公子也奈何不了他……”   “他决不是你们猜想中的天地不容,那晚我看到那家伙的现身轻功,比流光遁影更高明 更迅疾。”   “但如果是,万一失败,岂不增加一个可怕的劲敌,还慎重一点好。”   “记得,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我会留心注意他的。”   “但愿你真能注意他。”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十五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十五章   近些日子以来,南京往来的江湖名人愈来愈少,连二流人士也视南京为畏途,天道门南 京的大屠杀,让那些稍有名气的人心惊胆战,提起天道门人人变色。   第一件血案传抵南京,那是发生在武昌府的事,该地极孚时誉的仕绅刘景恩,名列湖!” 十大名儒之一,也是有名的诗酒狂懦。   狂,也就是脾气不好的代名词,加以家道富裕,难免得罪了不少人。   刘景思死在黄鹤楼的一场诗酒盛筵上,背肋被人捅了一刀,奇准地刺透了心房,出于刺 客行家之手。   现场的长案上,留下只有江湖朋友才懂的追魂符信记。   刘景思不是江湖人,也不是武林人,只是一个曾经考中举人的地方仕绅,一个自以为文 章诗酒无人能及的狂懦,一个与江湖人武林人沾不上边的地方名流。   追魂符是刑房的捕役发现的,捕役是江湖白道朋友,消息因而外传,官府有一阵好忙。   这天午夜过后不久,雍不容兴高采烈离开了财星赌坊,腰囊中有今晚赢来的百余两碎 银,二十余吊制钱,当然该兴高采烈,手气旺的人,就是这一付德性。   小巷子黑沉沉,赌客与嫖客往来匆匆,谁也不理会旁人的事。   午夜,是这一带销金窟的最灿烂时光。   两个酒鬼相搀相扶,醉话连篇脚下踉跄迎面而来,把小巷子堵住了,巷子本来就很窄 小。   近来,他已被人看成在秦淮河鬼混的浪子,但比往昔当船行小伙计神气多啦!   在秦淮河鬼混的混混们,不但对他尊敬,而且害怕,他的大拳头揍起人来像大铁锤,混 混们怕定了他。   这里本来是南都城隍的地盘,目下混混们改奉大胜关徐家的旗号,似乎已得到指示,如 无绝对必要,最好不要招惹他。   龙江船行的招牌,是徐家找到送回的。徐家兄妹并没向周东主提及雍不容参予的事,但 船行的伙计,已听到一些风声,知道第一个发现招牌下落的人是雍不容,但没有人顾意惹麻 烦透露内情。   他逐渐成为有名气的混混,甚至有人背地讨戏称他为天地不容。   人怕出名猪怕肥,他有耐心地等候事故发生。   天道门早晚会找到他的,他断定天道门的山门堂口仍在南京。   武昌刘景恩血案传来,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天道门作案遍天下,兔子不吃窝边草,不 会在南京山门堂口所在地做买卖,只执行锄除仇敌的暴行,锄除之后不留信记,只是单纯的 仇杀。   他准备再留一段时日,天道门再不找他,他就要离开南京,正式邀游天下了。   小巷曲曲折折,已经看不到巷底财星赌坊的焕光。   但他目力超人,已看清两个酒鬼是两个不起眼的中年水客,已有七八分酒意,不久酒气 一涌,可能就得躺下啦!正是混混门剥猪猡的好对象。   果然不错,两人身后不远处,跟来一个花子爷打扮,挟了打狗棍吊着讨米袋,鬼鬼祟祟 面目难办的人,很可能就是剥猪猡的能手。   “喂!你两个家伙不要往里走啦!”他避在一旁好意地大声叫:“摸错了门路,会走背 运的。”   “你……你说什……什么?”一个酒鬼含糊地问,脚下没停,两人跌跌撞撞继续往巷底 走。   雍不容摇摇头,不再理会,刚将目光从两个醉鬼的背影收回,眼角已发现有物高速闪 动。   他轻咳一声,假装没看见。   噗一声轻响,后脑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击,接着右章门穴一震,便昏昏沉沉跌入花子的怀 中,立被扛上肩,向屋顶疾升。

这是一座大宅的后花园,足有十来亩大小,花木扶疏,夜间显得阴森恐怖。   守园人的小屋一灯如豆,花子将人往堂屋的地面一丢,挑亮灯,这才开始搜查雍不容。 除了银钱,雍不容身无长物,连小刀子也没有,当然不可能会有暗器。   花子灰发如蓬,象貌狰狞,一双怪眼精光四射,三两耳光抽下,雍不容大叫一声清醒 了。   但穴道被制,动弹不得。   他认识这位花子,却不想点破。   “你……哎哟!你干什么?”他惊恐地叫嚷。   花子满目疑云,不住狠狠地打量他。   “你不可能是天地不容。”花子刺耳的嗓音好可怕。   “我……我是吗?”他装糊涂。   “跟踪你的人说你是天地不容,你是吗?”   “我是赌坊里混的雍不容。”   “哼!着来老要饭的是找错人了。”   “你要找谁?找人打听消息,是吗?”   “不错,但你……”   “我也许会告诉你一些你要知道的消息呢!我混得不错,手面广,朋友多,为人四海. 见多识广。你只要不伤害我,我无条件供给消息。”   “混蛋!你还想提条件呀?好,算你手面广,朋友多,也许真能供给我所要的消息。我 问你,你听说过五湖游魂牛五湖吗?”   “岂只是听说过?早些天,他就曾经在南京逍遥自在,同行的好象有个母的……”   “她叫五毒三娘劳三娘。”   “对,五毒三娘,没错。他们替紫霞神宫一群女强人助拳,曾经大闹龙江船行。”   “唔!不错,你确是消息灵通。我问你,最近可知道他两人的下落吗?”   “不知道,他们好象是躲起来了,花子爷,你应该去找紫霞神宫的人讨消息。”   “紫霞宫主那泼妇,恐怕已逃出千里外了。”   “好,我告诉你我所知道的消息,也是我目击的事实,事情就发生在巷底的另一边小 巷……”他将五毒三娘五湖游魂,计算楚酒狂的经过—一说了,最后说:“另一天夜间,在 柳翠楼附近的迎春阁,有一个武功了了的年轻女人,扮粉头暗算一个追查线索的不速之客, 所用的毒,正是五毒三娘的毒物。   这表示五毒三娘已落在仇家手中了,连她的毒物也易了主。老花子,你认为五毒三娘与 五湖游魂,还会活在世间吗?”   “哎呀!那扮粉头的年轻女人是谁?”   “不知道,反正一定是天道门的人,她把所暗算的人,交给天道门带走,却是千真万确 的事。”   “狗娘养的!他们怎能如此对待我的侄儿?”老花子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好,量小 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知道天道门一个杂种住在何处,我这就去把他弄来对证。”   吹熄灯,老花子匆匆走了。   雍不客手脚一伸,挺身而起。   “我得跟去看看。”他自言自语,启门一闪而逝。   从石城门往北走,直至清凉门,这一带中间隔了一座清凉山,没有街,只有路,不时可 以看到零星的住宅,或者疏落的大户人家园林。   老花子轻功超绝,飞檐走壁身轻似燕,在山野黑夜中飞驰,更是风驰电掣速度惊人。   不久,离开小径,向左一折,隐入一座具有园林之胜的大宅院。   全宅黑沉沉,不见有人走动,天快亮了,应该有勤快的仆人走动,但却杳无人迹。   原来是一座空宅,最多只有三两个仆人看守,谁愿天没亮就起床干活?   从上东院的一座屋顶,赫然发现院厅中有灯光。   厅门是大开的,而且听到人声。   老花子正想往院子里纵落,右邻的屋顶黑影乍现。   “那一方面的朋友一早就大驾光临呀?朋友,你未免太大胆了吧?黑影的老公鸭嗓子十 分刺耳,站在屋脊中袍袂飘飘,象个突然幻现的幽灵。   老花子一惊,颇感意外。   “咦!你不是江对岸,大顶山枫林小苑的一剑横天齐华吗?”老花子似乎对自己所看见 的人仍感惊讶:“你这家伙真有出息啊?你曾经公开举行封剑的仪式,武林豪客江湖朋友众 所周知!斯   你居然在封剑十年之后。鬼鬼祟祟出现在风雨未止的南京,而且身上佩了剑。去你娘 的!你算啥玩意呀?”   南京的对岸是江浦县,大顶山是城西郊的一座小山,山南.麓的枫林小苑是武林颇有名 气的地方。   主人一剑横天齐华,是早年的武林十英之一,是侠义道英雄中,并不怎么孚人望,剑下 不留情的一位前辈,已逐公开封剑十年,已逐渐为武林朋友所淡忘。   早年的武林十英,也早已为江湖朋友所淡忘。一剑横天年纪最轻,目下也是年过花甲的 小老头,重新佩剑在江湖亮相,算是对武林禁忌的一大讽刺。   老一辈的高手名宿也不尊重武林禁忌,难怪后生晚辈敢于为所欲为了。   封剑封刀,必须有充裕的时间,和公开的仪式,与参加的有身份同道人物。而且在公开 仪式举行之前,有充裕的时间了断往昔的恩怨是非。   尔后,仇家便不能再登门提任何要求了。并不是每一个提刀握剑杀了人的凶手,都可以 任意宣布封刀封剑以逃避仇家登门索债的。   破誓重行佩剑提刀出山,方式比较简单,但也需经过公开的宣布,决不可在一时气在头 上,重新抓剑握刀乱砍乱杀的。   老花子的话,已表明一剑横无今晚佩剑出现,是向武林规矩公开挑战犯忌的事,话说得 刺耳难听。   “就因为南京风雨未止,老夫不得不佩剑自卫”一剑横天嗓们大,表示理直气壮。   “你这混蛋真可耻。”老花子语气伤人:“你是投错了胎入错行,真不知道你是怎样混 到武林十英之一的地位的?我老花子是邪魔外道,看正人君子不顺眼,但总觉得在我这邪魔 外道眼中,你佩起剑来委实要多丑就有多丑,怎么看也不顺眼,而你却不是正人君子。”   “也许老夫的行为,在某些人眼中认为有点可耻,所事我一剑横天齐华,一直不能被人 看成真正的侠义英雄。”一剑横天的刺耳嗓门,说起有份量的好话也同样难听:“老夫封剑 十年,总不能让人杀上门来也不用剑自卫,所以老夫佩了剑,所以老夫现在还活得好好 的。”   “哦!你是说……”   “三天前,两个蒙面混蛋侵人枫林小苑,用暗器杀了老夫七名仆人,在老夫身上射了三 枚透骨针。幸而老夫那天晚上心血来潮,入夜时分凭空生出大祸临头的感觉,因而穿上了护 心镜。   三枚透骨针的劲道骇人听闻,透护心镜三分,几乎要了老夫的命。你说,老夫佩剑真的 错了吗?哼!”   “你说透骨针?那种扁扁的……”   “不错,扁扁的可透骨缝,前重后轻,不需加定向穗,可锲人几微细小骨缝的透骨 针。”   那是天道门十大使者,血符使者的致命暗杀歹毒暗器。”   “不错,老夫听说过,所以过江来打听消息。天道门在南京布下陷井肆意屠杀,天下群 雄心胆具寒,我一剑横天闭门纳福不问外事,登门找我,这就是天道门的不是了,我一剑横 天并没妨碍他们的霸业呀!”   “你过江来……”   “找老朋友天下一笔程人雄程老弟,有人告诉我他在十天前秘密抵达南京,就住在这 里。”   “哎呀!”老花子惊叫。   “老夫刚到,好象里面是空屋,厅中点的是长明灯,也许天一亮就有人前来了。”   “我的老天爷!”老花子叫起天来。   “你怎么啦?”   也许你命大。   “我命大?什么意思?”   “我也是来找天下一笔的。”   “你……你是……”   “不要狂乞牛奔”   “原来是宇内三妖的不要狂乞。”一剑横天立即暗中戒备:   “老夫封剑十年,你何苦还在江湖捣乱?你向龙江船行挑衅的事,有不少江湖朋友不以 为然呢!”   “天下一笔程人雄,他另有一个化名,叫生死判周天青。他以为这是天知地知别人不知 的秘密,却没料到我不要狂乞法力无边,知道他的底细。”   “有几个化名,平常得很,那些曾经落了案的江湖朋友,谁又没有几个化名呀?不算甚 么秘密。”   “但如果是天道门的杀手,可就是知者将有杀身之祸的秘密。”县一   “哎呀!你是说……”一剑横无脸色一变。   “这混蛋是天道门颇有地位的杀手。”不要狂乞一语惊人。   “这……这怎么可能?”一剑横天似乎不肯相信。   “天底下没有不可能的事。”   “这……”   “我不要狂乞无意与天道门为敌,我会尽可能装聋作哑,离开他们远一点,保持距离以 策安全,我承认他们的权势声威。   但他们如果损害到我的至亲内戚,我不要狂乞就与他们誓不两立了。所以,我来找这个 混蛋,求证我侄儿的生死下落,”   “显然,你来晚了,这位程老弟已经离开了,”一剑横天倒抽一口凉气:“老花子,谢 谢你,也许真是我命大,不然……”   “不然。你还不知自己是如何死的呢!你向天道门的杀手,询问天道门的秘密,简直不 知死活,这笑话闹大了,老兄!”   “我还要找他。”一剑横天咬牙说。   “你还要找他?”   “不错,找他带我去见他们的血符使者讨公道。”   “妙想天开!就算他愿意带你去,结果如何?你比武林十剑高明吗?前来南京的五剑全 死了。”   “当老夫配上剑时,生死已算不了什么了,荣辱才是首要的事。我会找到他的,告 辞。”   “齐老兄,听老花子的忠告,今后你必须隐起行踪,千万不要亮着旗号盲人瞎马乱找线 索了。我也要走,后会有期。”   下面有灯光泄出的院厅,突然传出一声轻咳。   宅院正北的一座屋顶上,突然出现一个蒙面人,传出一阵阴森锐利的怪笑。四方的屋 顶,先后出现四个蒙面人。   “齐老兄,有点不妙。”不要狂乞悚然地说:“天杀的!咱们已进了他们的地网天 罗。”   “天道门的杀手?”一剑横天暗暗心惊。   “没错,天道门的杀手,行刺时化装易容,对付仇杀,蒙面掩藏本来面目,就是这副德 性。”   “我想先见见天下一笔。”一剑横天高叫,有条不紊沉静地将剑解下,连鞘插在腰带 上。   人多拚搏,没有随意活动的空间,直进直退,佩剑并不太妨碍行动。   但如果用在个人拚斗,闪避腾挪甚至纵跃翻腾,剑鞘是个大累赘,很可能妨碍身法的灵 活,突然的不规则晃动,更会影响运剑的技巧,严重时甚至会因此而送命,因此必须解剑丢 掉剑鞘。   或者改插在腰带上,不让剑鞘作不必要的晃动,有些人干脆将剑负在背上,但拔剑不 易,除非这人身高手长,不然在急迫时,不可能快速拔剑应付紧急情势。   一剑横天的举动,已明白表示要用剑面对困难了。   院厅内踱出一个穿青衫的蒙面人,左手握了一把连鞘长剑。   “两位在屋说了老半天,在下听了个字字人耳。”蒙面人抬头向上说:一双露出外面的 怪眼冷电森森:“你们以为是空屋,其实隐伏了不少人。不要狂乞果然非常了不起,居然知 道本门的一些秘密。我想,你们应该知道结果。”   “哈哈哈哈哈……”不要狂乞仰天狂笑,声震屋瓦:“老花子一代狂邪,不管做任何 事,都不问结果。这半甲子卖狂傲世的闯荡江湖岁月中,不知有多少人要送老花子去见阎 王,但谁也没成功。   我知道你们天道门非常可怕,明的暗的老花子都应付不了,但并不示我不要狂乞甘心在 贵门的声威下,做贪生怕死的懦夫。   上来吧!尽管你蒙了脸,改变了嗓音,换笔用剑,但我仍然知道你就是天下一笔,或者 生死判,我正要找你。”   呵呵!在下知道你的妖术通玄,连茅山三圣也对你们宇内三妖怀有戒心。在下对妖术欠 学,所以不屑与阁下计较,让在下的朋友,与阁下玩玩,看看谁的道行高深,谁该升天或下 地狱!”   “你所说的朋友,是指这四位脸上有遮羞布。见不得人的货色吗?哈哈哈哈……”不要 狂乞一面说,一面用打狗棒向四方的蒙面人指指点点。   北面屋顶上的蒙面人哼了一声,拉掉蒙面巾,掀掉青巾包头,露出本来面目。   头顶光光,有戒疤。铜铃眼、朝天鼻、鲇鱼嘴蠢蠢地,剃光了络鳃胡,毛根泛灰,因此 象个死人面孔。   有络缌胡的人不喜欢剃光头,大概与脸色吓人有关。   “大自在佛圆光!”不要狂乞嗓音大变:“老天爷!你也是天道门的杀手?”   大自在佛冷冷一笑,将灰青色的青衫抄起掖在腰带上,手一挥,手中多了一串形如铁莲 子的念珠。   “正确的说,贫僧是天道门的使者。”大自在佛的死人面孔不露任何表情,说的话也平 平板板:“本门的使者,以各种本来身份散处天下各地,奉到指示,即化装易容改变身份, 执行本门的命令。”   “现在,你现出本来面目。”   “因为你两位死定了,不妨让你们见见使者的本来面目。你老花子的妖术,决难在贫僧 的佛门降魔禅功下侥幸。”   不要狂乞脸一变,转身向南。   南面屋顶上的人,立即从容不迫取下头巾和蒙面巾,现出一张三角脸。与头上的道髻。 “天风散人清风。”这人笑吟吟地说:“贫道的太清玄罡小有所成,试试施主的白莲会移山 倒海秘法,欢迎赐教。”   东面,是一个有一张平板面孔的中年女人,西面,是最年轻五短身材的卅余岁壮汉。   四个人全都穿了大袖青衫、青巾缠头青帕蒙面,腰带上插了剑,除了高矮不同之外,打 扮全同,外形很难猜出他们的身份。   露出本来面目之后,他们的手中,各多了一种兵刃。   大自在佛是铁莲子型的念珠,天风散人是一只拳大的金铃,中年女人举起一束牛毛针, 壮汉的指缝露出三把薄薄的柳叶飞刀,作示威性的展露。   “赤阴神巫阴凝霜,恭候大驾。”中年女人嗓音倒还悦耳。   “玄天揭谛公羊无言,与阁下切磋神术。”壮汉声如洪钟,与他那五短的身材并不相 称。   四人一露面,亮了名号,老江湖不要狂乞大惊失色,略知江湖动静的一剑横天更是脸色 大变。   这四个人都具有惊世骇俗的邪术,而且有超人的武功,再使用暗器相辅,可怕的程度倍 增。   一剑横天只是一个过了气的剑客,对所谓邪术表面上轻视不屑,骨子里却存在敬鬼神而 远之的莫名恐惧,一听对方所报的不三不四名号,斗志与勇气便直线滑落。   “老花子被你们的行径弄糊涂了。”不要狂乞强作镇定,暗中戒备提防意外:“你们在 同道中有崇高的地位,有良好的根基,为何不惜羽毛卑视自己,做起刺客谋杀犯来了?到底 为了什么?”   “为了可以随心所欲呀!”大自在佛毫不脸红地说:“一个人可以过两种迥然不同的生 活,子女金帛予取予求,何乐而不为?这不是人生在世人人追求的目标吗?”   “无耻!”   “老花子,你不觉得你实在很可怜吗?你空有一身惊世武功,空有一身通玄神术,过的 却是讨饭的永乞日子,你又到底为了什么呀?简直不拿自己当人看嘛广”   “因为我喜欢过这种狂放的日子……”   “你算了吧!不要狂乞,你以为佛爷不知你的底细呀?你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佯狂嫉 世无恶不作,被称为宇内三妖之一,你以为很光荣吗?   被腾蛟庄的鬼母凌三姑那位门人三言两语,就无条件替她向龙江船行挑衅,你觉得很光 彩是不是?”   “本来就光彩,为朋友两助插刀的事,都让人自感光彩。”不要狂乞悄悄向一剑横天打 出由下面脱身的手式:“哈哈哈哈…狂笑声中,蓦地风生八步,云雾飞腾。   “班门弄斧!”大自在佛怪叫.身形飞腾而至,半空中双手齐扬,一道光华划空,一声 霹雳,利器破空的锐啸同时爆发。   飞腾的云雾四散激射,风止雷息。   大自在佛身形重现在不要狂乞两人站立的屋顶,云雾已经消散。   屋顶上,不要狂乞两人已平空消失了。   “这两个胆小鬼居然破屋而逃遁。”大自在佛站在破洞旁大叫:“先围住,佛爷下去赶 他出来。”   屋顶出现一个三尺径的大洞,原来两人是踏破屋顶,由不要狂乞与云造风,在刹那间造 成的雾障下遁脱,消失在下面黑暗的房舍内。   四个人分四方围住这座房屋,大自在佛无所畏惧地跳洞而下。   堵在院子一面的是赤阴神巫阴凝霜,面对着门窗,披散一头依然漆黑的及腰长发,前面 掩住了面孔,右手杖剑轻灵地挥舞,口中念念有词。   正是黎明前阵黑光临的时刻,似乎赤阴神巫的身影突然隐没了。   风声飒飒,整座小院子飘浮着交烁的丛丛鬼火磷光,弥漫着阵阵淡淡灰雾,略带腥气的 怪味在空间流动,似乎成了幽冥世界。   一丛黑气透窗而出,蓦地飞出五道青芒,分向四方与上空夭矫疾射,奇异的啸风声令人 闻之毛发森立。   黑气也随之一分为五,随在青芒之后涌腾。   数丛鬼火发出异声,同时爆散,幽光陡然暴涨,整座院子绿光闪烁。   五团黑气几乎同时爆散,五道青芒光芒徐熄,飞射的速度减慢,似乎被无形的魔手拉 住、停顿,最后熄灭缓缓下坠。   屋内,风吼雷呜,家俱崩裂,门、窗、壁纷纷倒坍被大自在佛的行法施威中,破坏得快 要变成废虚了。   人决难在里面藏身!   院子里,数道电光乍明乍灭。   黑气淡雾弥漫中,传出一声惊叫。   赤阴神巫的身影徐现,全身被奇异的暗绿色鬼火所裹住,也象是她身上发出的鬼火,剑 上也闪烁着慑人心魄的绿色火焰。   “你不要狂乞的道行,不过尔尔。”赤阴神巫本来悦耳嗓音,这时阴厉刺耳鬼气冲天, 闪烁着绿色火焰的剑,徐徐向蟋缩在院角的两个隐约人影伸去。   阴风仍厉,鬼火依然满院飘浮,令人人鼻昏眩作呕的怪味依然在空间流动,云雾仍在弥 漫。   剑尖刚喷出绿芒,赤阴神巫的身后,突然幻现雍不容的身影,右手一伸,抓小鸡似的按 住赤阴神巫的天灵盖,右手扣住了咽喉。   剑尖喷出的绿芒倏然消失,剑脱手坠地。   “去你的!”他低叱。   赤阴神巫失去知觉的身躯,向已被震破的窗口飞抛。   人抛出,他人化狂风,到了院角一手挟起一个人,突然消失在有灯光泄出的院厅内。   逃走的人决不可能往有灯光的地方逃,更不可能往可能有人的院厅内。   他确是从院厅走的,幸好里面没有人。   不要狂乞从昏沉沉中徐徐恢复知觉,睁开双目,仍感眼前发晕,头脑昏沉。   终于,看到窗外透入的阳光。   “咦!这是……”他吃惊地挺身想跳起来,却力不从心。浑身依然有脱力的感觉,重新 倒在地下。   他立即定下心神世纳,片刻才挺身坐起。   正一座小厅,他自己躺在厅中心的大青砖地上。   壁根坐着气色甚差的一剑横天,软绵绵地浑身松散,睁着一双无神的老眼,一看便知仍 没恢复精力。   “这是什么……什么地方?”他跳起来叫。   “反正在某……某一处屋子里……”一剑横天说话有气无力,这才象个衰老的老人。   “咦!我们……”   “我们被救了。”   “谁能……能在走阴神巫的炼魂大阵内救……救得了我们?”   “不知道……”   内堂传出脚步声,随即出现雍不容的身影,流里流气地抓住一只油光水亮的烤鸡,一面 撕咬一面入厅向两人接近,脸上有邪邪的怪笑意。   “是你这混混?”他惊叫,本能地冲上,伸手便抓,以为雍不容仍然是他的俘虏呢!   雍不容毫不客气地飞起一脚,魁星踢斗脚出如电闪。   噗一声踢中他的胸口,向前一蹬。   “砰”一声大震,他仰面便倒,跌了个手脚朝天,晕头转向。   “你给我放乖些,老要饭的。”雍不容冷笑着说:“你最好别让我失去耐性,那对你将 是一场恶梦,我揍起人来,手和脚都没有轻没有重的。”   “你……你你……”他狼狈地爬起,惊恐地狠盯着这位被他轻而易举地打昏擒走逼口供 的混混。   他似乎仍然难以相信自己挨了这个混混一脚踢翻的。   “再撒野,我要拆散你一身老骨头。”雍不容在主座上大马金刀地坐下,写意地吃烤 鸡。   “你……你真是被我……”   “不错,是被你偷袭点穴打昏的人,也就是你发现有人暗中钉我的梢,怀疑我是天地不 容的人。”   “你……你真是天……天地不容?”   “我说过我是吗?”   “这……”   这里就是天下一笔藏身的大宅西院,东院已被你们几个妖人搞垮了。”   “哎呀!你……”   “我救了你们两个老现世,并没逃远,我那能带两个沉重的人远走高飞?所以只好在原 地藏匿。   那五个混蛋已经走了,大宅没留人看守。现在,你们是安全的。已经是未牌初,是否会 有人来就无法估计了。”   “会是你救了我们?”   “信不信由你。”雍不容放下吃剩的烤鸡“你两个老朽,被带有毒性的迷魂毒雾弄昏 了。你老要饭的更糟,背部共挨了七枚牛毛毒针,我已经替你把针起出。”   “你小子扮猪吃老虎。”他总算明白了:“你……你一定是天地不容。”   “是又怎么样?”   “我侄儿……”   “对,你侄儿五湖游魂,是我废了他的,没错。他不该做出天地不容的狗屁事,我有权 废了他,甚至名正言顺杀他。昨晚,我本来有权杀你。”   “罢了!”他失声长叹:“我知道他不成材,可是……他毕竟是我的侄儿。”   “我所告诉你的消息,半点不假。如果我所料不差,令侄与五毒三娘,可能已经不在人 世了。”雍不容从腰间解下一只大革囊,往他脚下一丢:“这是走阴神巫的乾坤袋,袋里面 右能有解牛毛毒的解药,我不敢胡乱用药救你,所以你浑身仍然脱力,你自己碰运气吧!”   “请帮助我找线索……”   “不,谢谢。”雍不容断然拒绝:“目下我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任何人的恩怨与我无 关。”   “老弟台……”   雍不容一跃出厅,匆匆走了。

多数混混,是夜间活动的族类。   雍不容也不例外,他扮混混还真的十分称职,回到住处,一觉睡到未牌初正之间,关上 门睡大头觉是最写意的事。   刚洗漱停当,有人叩门。   在三山门一带猎食的地老鼠刀疤余老七,是极为阴险机警的恶名昭彰痞棍,以往是南都 城隍的眼线,目下还没打算投靠向新主子锦毛虎。   “你说的这个人,已有些少线索。”刀疤余老七装得神秘兮兮,打出表示女人凸凹身材 的手式:“当然不是估猜,我见过这个人,你所供给的特征太少,找起来确是倍感吃力 的。”   “去你娘的吃力,又不是要你去做工干活。”雍不容拍了对方一掌,递过一锭五两的碎 银:“证实了,一百两银子少不了你的,你要是捕风捉影,我会让你好看,好吧!你说 啦!”   “你知道留春院吧!”刀疤余老七邪笑着纳银人袋。   “在那儿呀?真的?”   “当然有点影子,五两银子可不是好赚的”   “徐老三在院里有相好。”   “不错,柳含烟,快一年了,含烟小阁从来没有第二个客人踏入。徐老三早就放出风 声,夜敢挖他的墙脚,他就砍掉谁的手脚要谁的命。”   留春院在轻烟楼左近,那是风月场的最高级地区,历届的秦淮名花,绝大部分是从这种 高级地区选出来的。   平时,每一家妓院都看不出异状,与一般的豪门巨宅有相同的气派,连骑马进出的通道 门户也特别设在角门外侧,只有在某一位达官巨贾宴时,宏大的院门方可看到佳宾出入。   一进院门,便是另一处洞天,层房叠院,没有人引导,一头撞进去决难分辨东南西北 的。   不知底细的人经过门前,决难相信这是一掷千金的妓院,必定误认为豪门巨厦,没有胆 量踏入一步。   这附近共有八家种特级风月场,每一家皆有自备的华丽画舫。   每一位粉头皆经过特殊的培养,而且大多数是从八九岁就开始专门训练,美貌当然是必 具的条件。   再就是气质才华的培养,琴棋书画无不涉猎,风华与媚术相辅相成。这些女人,才算是 秦淮河风月场的精华代表,每年都有名姬出现,才女与女史各擅胜场。   徐老三,指锦毛虎的第三个儿子徐义,即使在金陵双豪权势最盛时期,徐义也是南京有 名的豪门公子,肯花钱的大少,敢闹事的闯祸精。   在秦淮河,南都城隍的爪牙们,如无必要,宁可张只眼闭只眼,少管他的闲事。   “那一带我很少涉足,不过,不算陌生。”雍不容表示自己对留春院并非无知,当然一 个船行小伙计还不配涉足留春院“现在,我听你的消息。”   “好,我说……”

刚转过巷口,身后传来一声轻咳,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双手便被身后的两个人扣住架得 牢牢地,稍加反抗,肩关节痛得受不了。   “老七,借一步说话。”右面挟持的笑吟吟一团和气,但和扭住手臂的手可就不怎么可 爱了。   “我知道,你刀疤老七是非常聪明的人。”左面扶持住的人更是和气:“而且喜欢交朋 友,咱们对你这种人是十分友善的。”   刀疤余老七怎敢有所异动,心惊胆跳任由对方挟人另一条更小的小巷。   “你……你们……”他惊恐地哀求:“有……有话好……好说,朋友,你们要…… 要……”   “呵呵!老七,不要怕,我们对你是无害的。”右面的人把他挤在墙上,鼻尖压得向内 陷:“当然啦!所谓无害,意指你老兄愿意在良好的态度下合作。”   “我……我愿意合……作。”   “好,我们要的是,你与雍不容之间的交易情形,请—一详说好不好?”   “好的,我言……言无不……不尽,这……这并不是甚么秘密的事,小雍托……托了不 少人打听,我只是甚中之一,事情是……”   天一黑,雍不容便到了财星赌坊。   三更初,他腰囊中装了三百余两银子,与三四十吊制钱,转人另一条小街的如意赌坊, 参加一场天九豪赌。   跟踪钉梢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所有的人都闲得无聊,谁也弄不清雍不容的意向。   留香院里,表面上各处小院楼阁,依然与平时一样歌舞升平,暗中却流动着可以感觉得 出的杀气。   五更将临,他提了满袋的银子和钱串,出了如意赌坊,消失在盛况已散的教坊区。   跟踪的人傻了眼,教坊区有上千莺莺燕燕,谁知道那一位粉头今晚没有恩客留宿?而且 大多数教坊都关门了,总不能逐家逐户去搜一个嫖客的下落呀!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十六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十六章   又是五更天,又是清凉山下那座空宅。   这次,没有不要狂乞,没有一剑横天。   东院的院厅这次没有灯光泄出,整座空宅黑沉沉。   按常理论,这里的人应该在出事之后便远走高飞了,任何一方的人,都不可能再回到现 场。   可是,意外地有人出现在东院里。   是从一座厢房上面跳落的,轻功极为高明,轻灵地飘点尘不惊,地面不曾发生丝毫震动 现象。   是个穿夜行衣的蒙面人,剑击在背上。   一声呼哨传出,厅门悄然而开,踱出一个黑影。   “上面有何指示?”里面出来的人问。   “调查属实,确是四海邪神一家三口。”蒙面人说:“他们竟然胆敢潜留南京,可知必 定有对本门不利的阴谋。上面指示由贵组执行,要活口。”   “要活口恐怕不易……”   “必须办到,上面认为,不管老邪神有何图谋,至少弄到活口,可以示众江湖立威。”   蒙面人郑重地说。   “好的,一定可以弄到活口。”里面出来的人信心十足。   “那就多费心,按计划进行。”   “好的。如无意外,今晚如期执行。假使他们有所警觉,则随时发动。”   “人手够了吗?”   “够了,如果不需要活口。根本不需要出动多少人手,老邪神固然十分了得,但不成气 候。”   “其实,你们如嫌人手不足,也抽不出人手协助。凤阳方面有事故发生,可用的人手都 派去了。”   “发生了什么事故?”   “我也不知道。该走了,祝你们顺利成功。”   “一定会顺利成功的。好走,不送。”   侧方的屋檐下,雍不容象壁虎一样贴在暗影中,听了个字字入耳,心中暗懔。   四海邪神,这件闲事他岂能不管。   他压下把这两个人弄到手取口供的冲动,以免打草惊蛇。   如果天道门发现这两个人失踪,对付四海邪神的计划必定立即更改,假使提前执行,他 就无法帮助四海邪神了,所以他轻易放过这两个人。   四海邪神隐身的巨厦在石城门内,距天下一笔隐身的大宅不足三里。   由此可知,天道门调查四海邪神的下落,已进行了一段时日,天下一笔的出现,可知决 非偶然了。   四海邪神极为小心谨慎,风狂雨暴期间,一直袖手旁观,扮演冷静的旁观者;白天从不 在外走动,夜间才改变装扮四出打听消息,活动极为小心。   这天晚上,他偕同子女进城踩探,四更末才匆匆返回住处。   消息很不好,天道门已在各地半公开招揽买卖,杀手们更是肆无忌惮地,更大胆地行刺 杀人。   没有人再敢为死者出头讨公道,官府的办案人员只能以无头公案处理一些杀人案件,无 法进一步追查凶手。   腾蛟庄的人,的确已经返回山东,他已无留在南京的必要。   四海邪神名列天下五邪之一,他对天道门的作为心里面存有卑视,表面上无动于衷,但 暗中提高警觉,做梦也没有想到天道门会找上他。   因此潜伏南京期间,不过问天道门的事,虽则曾经怀疑腾蛟庄大闹龙江船行,很可能与 天道门有所关连,却又无法获得证据,当然不便胡乱猜测。   总之,四海邪神他认为自己与天道门无关,仅暗作提防,并没有料到天道门会对他不 利。   刚就寝不久,花园便传出花树擦动的声浪。   一个黑影倏现倏隐,在花树中倏忽出没,速度十分惊人观之在前,忽焉在后,连闪数 次,恍若鬼魅幻形。   老邪神目力超人,居然没看出黑影的形象,弄不清到底是人是兽。   老邪神沉得住气,蛰伏在一丛花树下凝神留意变化,他在这里隐身,透过交情深厚的朋 友安排,如无特殊危急情况,决不丙身暴露行藏。   李玉成与李玉真兄妹,则潜伏在另一丛花树下,被黑影忽隐忽现的奇异举动所惊,更不 敢妄动。   黑影似乎在接近自己,大家捏了一把冷汗。   三个人又以为自己隐身有术,黑影不可能发现他们。老邪神剑已在手隐在肘后,随时皆 可扑出发剑,行有效的猝然攻击。   怪事,黑影似乎不在了。   正想发出信号,招呼不远处的儿女准备现身搜索,突觉身后微风飒然。   老邪神应付意外变故的经验十分丰富,反应也极为迅疾,向前一窜,斜掠大旋身剑亦拂 出。   原来蛰伏的花树下,晓色朦胧中,可看清一个背手而立的人影,不是鬼。   “一代邪神,名不虚传。”黑影由衷地喝采:“如果事先有所防范,今晚或许能逃脱灾 难。”   “咦,你是……”   “天地不容。”   “哦!真是你!”四海邪神收剑苦笑:“你真象个会幻形的鬼,你说逃灾难,有何用 意?”   “前辈行藏已露。”   明晚,天道门的杀手将光临此地,志在前辈一家,请及早为谋。”   “哎呀!可是,老朽与天道门无仇无怨……”   “老前辈隐身南京,对天道门具有潜在的威胁,与仇怨无关。经过这次的暴风雨式大屠 杀,天道门根基更深,即将化暗为明,公然威震群伦。   即使是公然过境的手名宿,也有向天道门示威的嫌疑。秘密潜藏在他们的山门附近,等 于是蓄意向他们的权势挑战。   “晤!这是想当然的想法。”四海邪神显然不同意雍不容的解释:“但经过这次风暴, 天道门已在天下各地半公开活动,买卖愈来愈兴旺,杀人的花红价码也提高了三成,山门不 再设在南京。”   “我相信我的直觉,天道门的山门决不会迁离南京。”雍不容肯定地说:“天快亮了, 再不走可就逃不过他们的监视了。   附近昼夜不断有人窥伺,你们必须尽快地秘密离开,除非你们能有把握应付得了他们的 雷霆攻击。”   “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李玉成显得惶恐不安:“该怎么办?”   “为父知道他的话可信。”四海邪神也显得忧心忡忡。   “那就走吧!爹。”李玉真姑娘说:“没有人能挡得住天道门众多杀手的雷霆攻击,五 剑的被杀前车可鉴……”   “走,岂不是连累了主人?”   “那……爹的意思……”   “咱们一定堂堂正正离开这里,让他们跟踪,进入市中心再疾趋龙江关,雇小舟离 境。”

这一带的园林别墅与及各式大厦,并不建在市街中,自石城门经济清凉门迄定淮门,也 没有正式的市街,只有不能算街的路。   四海邪神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以为光明正大离开,以快速的脚程疾趋三山门,便可进 人城西区的繁荣市街,转由市中心奔向仪凤门,至龙江关雇船远走高飞,谁敢在大街上追逐 行凶。   如果他们向北,走清淮门至仪凤门,距离固然近了两倍,但这一带地旷人稀,清凉山与 石城门这一带城墙俗称鬼面城。附近街市零星散落,正是打打杀杀,杀人灭口最理想的好地 方。   已牌初,三人背了包裹佩了剑,辞别了大厦的主人,沿大道南行,放开脚程疾趋三山 门。   三山门是西郊的大道,城内是秦淮河西尾段的市街。   门外便是莫愁湖白鹭洲,这条城外大街,形成城外的风化区,比秦淮江的教坊品流低了 好几级,这一带的粉头才是真正的可怜虫。   只要接近三山门,危险便算过去了。   仅走了里余,便听到一阵阵呼哨和呼叫声。   “糟!他们迫不及待要动手了。”四海邪神心中生寒:“天杀的!他们真的存心埋葬我 们呢!”   前面树林中突然传出一阵怪笑,先后闪出四个蒙面人,长长的青帕包住头缠住脸,只露 双目双耳,全穿了贫民服泛灰色的青直裰,外表看不出任何特征。兵刃用布卷裹住,看外形 便知是两刀两剑。   四人迎面拦住去路,同时嘿嘿狞笑。   “老邪神不愧称老江湖。”为首的蒙面人慢慢解开布卷,取出连鞘长剑插在腰带上,将 胁下的百宝囊挪至趁手处:“本门的眼线,是超等的好人才,居然被阁下发现了,委实令人 佩服。可是,你们走不了的。”   “哦!本门?”四海邪神把心一横,知道走不了就豁出去了:“是天道门吗?”   “对,完全正确。”蒙面人直率地表明身份。   “怪事,老夫与贵门无仇无怨,从无过节,更无利害冲突;我四海邪神是邪魔外道,从 不过问贵门的事,贵门为何计算老夫?”   “你躲在南京,必定对本门有所图谋。”   “阁下不必血口喷人……”   “是吗?老邪神,据在下所知,你四海邪神从无浪费口舌的习惯,你做任何事都不需讲 理由,今天居然讲起理由来了,你不觉得反常吗?哈哈哈!你是老江湖,应该知道本门办 事,也是从不需要讲理由的。”   “阁下……”   “在下只有一件事要办,杀掉你们立威。或者,你们丢下兵刃就擒。”   “混蛋!你把我四海邪神看成什么窝囊废物?”四海邪神怒火上冲:“你是一个一个上 呢!抑或四比三在这里混战?”   “本门从不理会武林一比一争强斗胜的传统规矩,只讲求不择任何手段,尽快地杀掉要 除杀的人,所以不止咱们四个功曹拦截,你看。”   四海邪神循蒙面人的手所指处,游目四顾,只感到心底生寒,暗叫大事去矣!   他后悔不听雍不容的忠告,但后悔已来不及了。   左右后三方,共有九个人形成合围,加上前面的四个,十三比三。   “我四海邪神近来真是走霉运了。”四海邪神拔剑出鞘:“尽碰上一些没有半分武林风 骨的卑鄙龌龊胆小鬼,难怪日子越来越难过。下令围攻吧!阁下。”   “我给你一次机会;保全自己的机会。”   “你们也会替别人留一线活命的机会呀?”   “这是本门的创举,以往从无此例。”   “老夫知道,贵门已着手进行化暗为明了。”   “对,所以,李老邪,你最好把握这难得的机会。”   “也许老未真该认真地考虑才对。”   “不错,只要你保证向本门效忠,条件不苛吧?”   “不苛不苛。”四海邪神咬牙说:“古往今来,所有的枭雄豪霸,在扩张势力意图雄霸 天下期间,都会采用这种手段来网罗羽翼,决不是贵门的空前绝后创举。”   “这就叫做英雄造时势,你明白就好。哦!那两位是令郎令媛吧?英俊魁伟,才貌双 全。李老邪,你真好福气,我真羡幕你。”   “你没有儿女?出生入死大半辈子,原来你什么也没捞到呀?你老兄是……”   “等你正式投效本门,你就知道我是谁了。识时势吧!我等你回答。”   “这就是老夫的回答……”   一道剑虹破空疾射,久已蓄劲的剑发起空前猛烈的攻击,蓦地风雷骤发,身剑合一幻化 为激射的光华。   生死的关头,这一击有我无敌石破天惊。   李玉成玉真兄妹,与乃父的默契十分圆熟,随后跟进左右如影随形,两枝剑吐出钢锋铁 流。   挡路的四个蒙面人,已料定他们要以攻击作答覆,一代邪神在江湖声威显赫,天下五邪 盛名决非幸致,那肯甘心受人奴役宰割?因此早已暗中全神戒备。   两剑两刀爆发出惊心动魄的剑海刀山,同时左手齐扬,四种致命的暗器先一刹那破空疾 射。   这些杀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暗器是他们杀人的最可靠利器,能用暗器把目标除去,决 不浪费工夫用刀剑拚搏。   左、右、后三方的九个蒙面人,立即同时发动,远从十余步外向内汇聚,形成绵密的合 围之网。   风雷乍合,生死须臾。   一阵暗器形成的电网先到达,四海邪神的左手,突然挥出一堵青屏风,罡风骤发,暗器 像暴雨打残荷,在青屏风的阻挡与罡风反震下,纷纷堕地、飞散。   原来是包裹的布包,内部加了一块贴了铁网的牛皮,抖开挥出,包裹内的物品散落,便 像撒出一张网,挡住了暗器十分管用。   “铮铮……”   刀剑狂野地接触,火星飞溅。   势均力敌,四海邪神无法将对方击倒,身形一顿,一比四居然撑得住,只是无法突围而 出。   这瞬间,李玉成兄妹闪电似的超越,左手也有作包裹用的铁网牛皮。   “铮铮……”   金铁交鸣再次传出。   很不妙,仍然冲不破对方四人的剑网刀山,同样被挡住了。   凶险光临,左、右、后三方暗器齐全。   “嗯……”   四海邪首先遭殃,右背肋贯入一枚扁计,入体三寸,锋尖一沾血便又麻又痛,先天真气 立即失去控制,气散功消。   是淬有奇毒的针,不是麻痹毒药,疼痛的浪潮汹涌光临。足以令人痛得发昏,痛得冷汗 直流,痛得浑身抽搐力消散。   “砰砰!”两声暴响!   李玉成兄妹最先摔倒,背部也中了小型的淬毒暗器。   大型的致命暗器是饵,真向他们身上招呼的暗器,是小型淬毒玩意,对方志在活擒他 们。   在前面堵截的四个蒙面人,其实也没用杀着接招,仅全力封架而已。所发射的暗器都是 大型的,而且劲道不足以致命。   一照面间,三个人全倒下了。   十三个蒙面人,团团围住了他们。   “哎……”三人皆勉强忍着痛楚,在地上抽搐挣扎,脸上肌肉扭曲,冷汗彻体,无法挺 身坐起。   “一代邪神,果然名不虚传。”最先打交道的蒙面人收剑狞笑着说:“假使事先不用暗 器分散了你四成精力,真无法拦住你。”   “人多人……人强,狗……狗多咬……咬死羊。”四海邪神吃力地说:“你……我算是 服了你……你们这些狗……狗娘养的。”   “王八蛋!你嘴硬是不是?”蒙面人愤怒地大骂:“要不是上面一而再交代要活的,在 下不马上剁了你喂狗才怪。”   “你这狗东……西……”   “你知道上面为何交代要活捉你吗?”   “除了杀掉我父子……”   “要将你四海邪神示众江湖,以增加本门的声威。李老邪,你认命吧!捆起来,带走。

雍不容睡得不怎么安稳,心中有事放不下,睡不安稳是正常的反应。   他确是放不下四海邪神的事,不忍心让老邪神一家葬送在天道门的凶手手下。   邪,固然令人侧目,但邪而又称之为神,可知一定不怎么坏。   想起在大胜镇,老邪神打抱不平挺身而出救了他的事,越想越难以释怀。   “我得再劝劝他们及早远走高飞。”他从床上跳起来,急急洗漱进食,悄悄从后门溜 走。   夜间活动的族类,白天应该睡觉的,因此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在房中睡觉。   监视他的人,当然不宜进房查看。   白天不是他出现的时候,也不是天地不容露面的时候,因此当他以另一面目出现在街尾 时,没人知道他是雍不容!   更没有人会想到他是天地不容了。

十一三个蒙面人,走小径奔向天下一笔藏身的大宅。   四海邪神三个人,暗器已离体,而且服了解药,但气色仍然糟透了,像是大病了一场, 元气大伤。   他们双手被捆用绳子牵,被人前拖后推押着走。走向可怕的生命末程,走向受宰割的屠 场。   大白天走动,十三个人依然蒙着脸,好在这条通向清凉山的小道,平时本来就很少有人 行走。   即使有行人,也不敢过问。   三个蒙面人在前面十余步探道,脚下不徐不疾,警觉地留意前面的景物,严防岔眼人物 现身管闲事。   小径绕过一座长满修竹的小冈,前面突传来人声。   三个蒙面人眼神一动,急急绕过同警觉地戒备,提防意外。   前面三五十步,一个瘸了右脚的穿青直缀穷汉,右手撑了一根竹棍助力,一步一蹶向前 走。   看背影可知年纪已经不小了,老态龙钟背影苍凉。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老瘸子用中气不足的苍老嗓音吟唱,咬字倒还清晰: “千秋嫌不满,万载犹未足;欲壑永难填,生命何其促……”   第一名蒙面人到了老瘸于身后,一把将人推出路右。   老腐子几乎摔倒,吃惊地踉跄以棍撑稳了。   “你们这些天杀的强盗。”老瘸子含糊地叫嚷,半闭的老眼不住眨动,苍灰的老脸可看 出显明的怒意:“平白无故欺负老瘸子,不怕老天爷报应你们吗?你们会遭雷打火烧的,报 应快啊……”   第二名蒙面人勃然大怒,抢近一耳光抽出。   卟一声响,掌拍中竹棍。   劈哩啪啦一阵暴响,耳光声又骤又急。   接着是惊叫声乍起,有人倒了!   倒的人是蒙面大汉,蒙面巾连头部被打掉了。   露出狞猛的本来面目,双手掩住脸面,摔倒在地惊哪怕挣扎,天昏地黑双目已无法见 物,显然双目受到严重的伤害。   “狗娘养的杂种!要揍人呀?”老瘸子破口大骂,踢了在地上叫号的大汉一脚。   快速的凶狠打击,把所有的蒙面人打醒了,这才知道这位入士大半的老瘸子,正在扮猪 吃老虎。   “毙了你这该死的老驴!”第三名蒙面人怒叫,左手疾扬,电芒破空而飞。   三把小型的柳叶刀连贯飞射,由于重心在前,因能直线飞行而不翻腾,幻化为几乎连贯 在一起的一线电芒,快得肉眼难辨。   “救命……”老瘸子折向一跳一跳地狂奔狂叫。   柳叶飞刀随风转向,画出一道快速的大弧线,绕大弯街尾跟到,射向老瘸子的后心。   第一名蒙面人恰好截出,却忽略了老病子背后紧跟的飞刀,仓卒间本能地堵截,忽略同 伴所发的飞刀并不足怪,变化确也太快了。   “不可大意……”押解四海邪神的十个蒙面人首领大叫,飞跃而进。   第一名蒙面人的大手,五指如钩到了老瘸子的胸口,用的是大力鹰爪功,火候精纯足以 抓石成粉。   杀手中居然有这种内功惊世的高手,难怪天道门多年来从没失败过,果真人才济济,具 有足以雄霸天下的实力。   老瘸子突然脚下失闪,右脚本来就不便,失足滑倒合情合理。   身形向左一栽,光临背心的三把飞刀一掠而过。   一声怪响,第一把飞刀射中第一名蒙面人的鹰爪,飞刀的劲道虽然强劲凶猛,但却伤不 了坚逾金钢的鹰爪,在爪中碎折。   但另两把飞刀,却击中第一名蒙面人的胸口,贯体寸余。   第一名蒙面人功注手爪,忽略了保护身躯,护体气功仅有三五成保护力,抗拒不了以内 功所发的飞刀,但总算没让四寸的飞刀没人体内。   老瘸子扭身摔倒着地的一刹那,右手的竹棍已神乎其神地点出,肩部着地,棍失也点上 了第三名蒙面人的右膝,立即肉绽骨裂。   “哎哟……”第三名蒙面人受不了啦!   向后急退,左手刚掏出另三把飞刀,来不及发出,突然摔倒,右膝一碎,整条右腿报废 了。   一照面间,在前面探道警戒的三个蒙面人全倒了。   蒙面人的首领,也偕两名同伴到了。   “你们这么多狗娘养的,欺负我老残废。”老瘸子跳起来怪叫:“我给办完没了,打! 打!打……”   一连串喝打声中,竹棍一阵乱挥,标准的庄稼打狗棍招有章有法,中规中矩,棍势看似 不快,劲道也有限。   但每一棍皆从无法预期的空隙中钻入,无法封架闪避,看不妙棍已及体。   三个蒙面人跌出两丈外,在竹棍抽打声中鬼叫连天,三个人六条手臂,皆从肘折断,骨 折而肌肉仍然相连,九转金丹也保不住肘骨已碎的手臂。   那位首领不但双肘已碎,右脚胫也被敲断了。   “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混蛋!”右瘸子一跳一跳地落荒而逃,一面大声咒骂:“老天爷站 在我的一边,惩戒你们这些杂种!”   十三个人,已倒了六个,其他七个人怎能不追?留下两个人看守三个俘虏,五个则发狂 似的追逐。   老瘸子却不远逃,乱奔乱窜像被追急的老鼠,找不到可藏身的洞口。   附近是丘陵地带,遍野茂林修竹,草长荆茂,视界有限,极易摆脱追逐的人。   五个蒙面人的身手,比他们的首领差了一级,发射暗器的手法也差了那么一两分,三追 两追便各不相顾,各自为战失去人多的优势。   两个看守俘虏的蒙面人,把四海邪神三个人分别捆在三株大树下,在两面扬剑戒备,最 后不得不派一个人将受伤的六个同伴抱回放在一起。   六个人的伤都不易救治,唯一不算严重的是胸前挨了两飞刀的仁兄,柳叶飞刀细而薄, 虽入胸寸余,尚无大碍,但不能再剧烈活动,动则创口沁血痛得受不了。   另五个仁兄,一个双目已盲,四个手断脚折,一个人如何抢救?   “快发信号把人撤回。”双肘碎右胫折的首领躺在地上虚脱地说:“咱们上当了,那老 瘸子是……是有意冲……冲咱们来的……”   “哈哈哈哈……”一旁传出刺耳的怪笑,老瘸于出现在一旁。   正在替同伴包扎断脚的蒙面人吃了一惊,一蹦而起,急急伸手拔剑。   老瘸子远在三丈外,应该可有充裕的时间拔剑出鞘的。但眼一花,老瘸子却在眼前幻 现。   剑刚拔出一半,竹棍已及肩,可怕的打击及体,右肩骨突然肉裂骨绽,人向前栽。   “快杀了老邪神……”首领狂叫。   只剩下一个完整的人,这人正看守着三位俘虏,一听首领下令,便毫不迟疑地一剑刺向 四海邪神的心坎,反应十分迅疾。   四海邪神被捆在树干上,只能眼睁睁等死,老瘸子远在三丈外,绝对无法阻止这位仁兄 下毒手。   眼看剑尖要贯胸剖心,剑突然向下掉落。   四海邪神紧张过度,居然没发现暗器是如何光临的,只看到蒙面人握剑的右小臂向下 沉,右肘骨分肉绽,小臂脱落堕剑堕地。   白芒一闪而过,利器高速飞行的锐啸令人闻之胆落。   是一把中型的八寸柳叶飞刀,高速旋转形成一个淡淡的圆形芒圈掠过,奇准地割断了右 小臂。   飞刀大利太快、骨断仅传出一声轻响而已。   这人非常了得,右手失去作用,立即扭身左转,左手随势疾挥。   三道电芒一闪即至,向三丈外的老瘸子集中攒射,劲道依然惊人,右臂已断居然不影响 左手发劲,可知痛楚感还没传到左手,反应之快无与伦比。   老瘸子似乎有脚支撑不住体重,身形一歪一晃,间不容发掠过的三枚断魂钉远出两丈飞 入草丛,劳而无功。   大概是老瘸子运气好,无意中逃过大劫!   “冲你们而来?你以为你们是老几呀?”老瘸于向地下的首领怪腔怪调地说,似乎不曾 发射飞刀割断行凶蒙面人的右臂,也没发现三枚断魂钉擦身而过,甚至不曾看到那位蒙面人 向四海邪神行凶。   断了右小臂的蒙面人终于胆寒了,左手扣住了右臂的断口上端,倾余力撒腿狂奔逃命 了。   老瘸子不加理会,恍若不知有人逃走。   “你……你是谁?”首领惊恐地问。   “你自己不先说,在我老人家面前是大不敬。”老瘸子用竹棍挑散对方的蒙面巾,露出 死板板的一张死人面孔。   双手一脚被毁的人,脸色哪会好看呢?   “阁下到……到底……”首领依然顽强凶恶。   “我老人家又怎么啦?”   “你是冲咱们来的?”   “你们?你们又是谁啊?”   “老家伙,你定是李老邪的朋友,你不要得意……”   “哈哈!老夫摆平了你们十三个人,难道你要老夫哭吗?”老瘸子大笑着向大树下走, 一步一拐还真像一个瘸腿的老朽。   捆四海邪神三个人的绳索,连利刀也无法割断,俗称九合金丝索。   当然不可能有金丝,只是数股牛筋加上金属丝绞成的坚韧绳索,捆得结结实实,越挣扎 勒得越紧,具有惊人的韧性和弹性,用来对付凶暴顽强的人或兽极为有效,缩骨功火候不够 的人也无法解脱。   “事先得到警告,你们依然逃不过大劫。”老瘸子一面替四海邪神解绑,一面摇头苦笑 着说:“如果不是你们实在愚笨,就是他们太强了。”   “老兄,十三个人围攻,暗器满天飞,正应了一句话:是祸躲不过。”四海邪神吃力地 活动手脚:“谢啦!这些家伙不但暗器超人,武功也是第一流的,你老兄能在嘻笑怒骂中把 他们一个个摆平,我邪神可说佩服得五体投地。”   “少说废话了。”老瘸于说:“他们的策应大援很快会赶来,你们必须尽快地远走高 飞。”   “他们……”   “假使你想带一两个离开问口供,不但得不到任何线索,而且会把命赔上。因为你们带 不动走不快,结果反而被他们的人追及。”   “也许能背走一个……”   “悉听尊便,我可要走了。”   “老兄何不一起走!”   “开玩笑!人越多目标越大,我可不想做你们的陪葬,快走!”老瘸子挥手赶人:“就 算这些家伙敢招供,你们又能怎样?你们决难对付得了天道门,反而成为他们全力格杀不惜 代价获取的目标。”   四海邪海悚然而惊,匆匆道谢毕落荒而走。   远出三里外,找到一条小街。   “爹,那位老前辈是谁?”李玉成紧张的神情未退:“江湖上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么一 位功臻化境的瘸腿人,他……”   “天地不容。”四海邪神说:“你真笨哦!儿子。”   “爹的意思……”   “是谁事先警告我们呀?”   “哦!原来是他,但是他的脚……”   “装出来的,化装易容术相当高明。”

好些人忍受不了长期的痛楚,发出痛苦的呻吟。   首领的忍痛毅力了不起,居然哼也没哼一声。   老瘸于坐在树干下,倚树睡着了!   因为鼾声甚大,与痛苦的呻吟声相应和,让人看了火冒三千丈,此时此地怎会有心情睡 大头觉?   “老不死!”首领终于火爆地尖嗓大叫:“天杀的!你……你到底要怎……怎么 样……!”   老瘸子睡得正沉,吓得跳起来。   “该死的贼王八!”老瘸子破口大骂了:“我老人家好梦正甜的时候,你叫什么叫?叫 什么魂?”   “老不死,你少给我反穿羊皮装佯……”   “你还嘴硬是不是?”老瘸子一拐一拐地走近,翻着白果眼凶狠地用竹棍一指:“我老 人家活了一大把年纪,一向穷困潦倒,一辈子恶梦连连,好不容易做了个好梦却被你这贼王 八惊醒,你得赔!赔!”   梦还能赔?首领当然知道老瘸子在装疯卖傻。   “混蛋!老不死,你到底想怎样?”首领咬牙切齿:“你要……”   “哼!你想我要怎样?”老瘸子的竹棍,截了戳首领的痛脚狞笑。   “哎……哟!”首领第一次叫起痛来:“老不死,你到底……”   “我要等你的人来,好谈一笔买卖。”   “买卖?你……”   “你们天道门把杀人的事当买卖,我也是,但方式不一样而已。”   “你……你是黑龙会的人?”首领吃了一惊。   天下四大暗杀集团中,黑龙会一直是名列第一的榜首,所拥有的刺客人才最多,个个具 有近身致命搏杀的的高明身手,与排名第二的天道门以暗器暗杀的作风迥然不同。   因而最近几年来,先后失败了好几次,近身搏杀所冒的风险越来越大,这与对象雇请的 保镖越来越多有关。   天道门采用以暗器暗杀达到目的,成功的机会几乎达到九成九,买卖越来越兴旺,信誉 卓着。   他们几乎夺走了黑龙会五成的买卖,已逐渐跃居暗杀集团的榜首。   这次南京有计划的大屠杀,天道门终于登上第一的地位。   “混蛋!你看我像黑龙会的人吗?”老瘸子怪叫。   “那你……”   “我老人说过,买卖的方式不一样。”   “什么方式不一样?”   “你们为花红杀人,我老人家要你们用金银买命。”   “你是说……”   “贵会必须付出一笔可观的金银,买回你们十二条命,死人!你还不明白?”   又是妙主意:向暗杀集团排名榜首的天道门勒索。   “少做清秋大梦,老不死!”   “我老人家的梦,有时也很好的。”   “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好吧!你要金银是不是?”   “完全对,你真聪明。”老瘸子大加赞赏。   “本会一定让你如愿以偿。在我的人赶来之前,我还得先替咱们裹伤,咱们如果死了, 你一个钱也拿不到。”首领提出要求:“活的人,才有谈的价码,是吗?”   “老人又不是郎中。”老瘸子一口拒绝:“何况,你们的伤热并不致命。”   “那就带咱们到附近找人救治……”   “带你们找人救治?怎么带?老夫不是神仙,没有乾坤袋把你们装起来。”   “带我去……”   “带你?你以为者夫开养老院收容你呀?”   “少给我装疯扮傻……哎哟……”   老瘸子的竹棍,轻敲在肿得像牛腿的痛脚上,这滋味真可令人痛昏。   “好了,别叫了。”老瘸子嘲弄地说:“鬼叫连天,可见你并不是什么真的硬汉。”   “在下不但是硬汉,而且是死汉。”   “真的呀?有种,这年头,真的硬汉死汉不多了,老夫尊敬你,你贵姓呀?”   “在下不会告诉你任何事。”首领才不会上当,干刺客的人不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底 细。   “老夫会用奇妙的手段,逼你招出任何事。”   “在下会选择该走的路。”首领傲然地说:“生死等闲,天道门的弟兄,没有半个贪生 怕死的懦夫,全都是为了替天行道的崇高理想而献身,不计个人生死荣辱的英雄好汉。”   “你们这些都不吃的杂种懦夫,居然敢厚颜无耻地把自己说成英雄好汉,你他妈的狗屁 替天行道。”老瘸子又破口大骂:“你们都是一群厚颜无耻的凶手谋杀犯,一群丧心病狂的 可怜虫……”   “住口!”首领厉叫:“你不要污辱本门弟兄的人格,抹煞本门的弟兄的崇高理想…… 哎哟……”   痛脚又挨了一棍,痛得冷汗直冒。   “去你娘的崇高理想。”老瘸子冒火地说:“我问你,如果主顾没有金银给你们做花 红,你们肯无条件地为主顾去谋杀仇家吗?”   “这……”首领无法回答。   “说呀!你这狗娘养的狗杂种!这是你们的所谓替天行道崇高理想吗?说不出道理来, 老夫要把你弄成一堆零碎。对付你们这种自订天道的禽兽,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把你们剁 碎了喂狗。”   “天道是门主所订……”   “你们门主是谁?玉皇大帝吗?”   “这……”   “门主是谁?”   “你……你不配知……知道……”   “阁下,我不是天,我不配自订天道。我是瘸子,我也不甘菲薄,所以也自订了瘸子 道。”   “什么……什么瘸……瘸子道?”   “对,瘸子道。因为我是瘸子,所以,天底下每一个人,每一个男女,甚至每一头猪每 一头羊,都应该是瘸于;这就是瘸子道,也是我的崇高理想,所以我把你们的手脚弄断替天 行道。”阁下,我这瘸子道不错吧?”   “混蛋!这算什么瘸子道?该说是疯子道……”   “你敢嘲笑老夫的瘸子道?”   “你……”   ”你必须为嘲笑老夫的瘸子道而付出代价……”   竹棍乱点乱挥,一记一落实。   首领发出一阵可怖的叫号,滚地乱滚,挨了十几下,终于叫声渐止。   最后,蓦尔昏厥。   竹棍指向另一名中年人,这位中年人断了一手一脚,已惊得魂飞天外,被首领挨揍的惨 状吓坏了。   ‘你,你也嘲笑老夫的瘸子道吗?”老瘸子扬棍欲下,狞笑着问。   “我……我认……认栽……”中年人惊怖地叫。   “回答老夫的话,不许顾左右而言他。”   “这……我……我不嘲笑前辈的瘸子道。”   “那么,你认为老夫的瘸子道是天道罗?”   “是……是的。”中年人崩溃似的哀叫。   “去你娘的!”老瘸子咒骂,一棍猛抽。   中年人狂叫一声,痛昏了。   老瘸于正打算向第三个人重施故技,却发现大群蒙面人正从南面沿着小径飞奔而来。   “你们来的人太多了。”老瘸子用竹棍点在一名右腿骨折的大汉骨折的大汉鼻尖上: “老夫暂且回避。你,给我清醒清醒,把老夫的话转告贵门主。”   “你……你要转……转什么话?”   “老夫知道你们天道门的山门,仍然设在南京。你们赚了太多的无义血腥钱。老夫并不 眼红,但你们已经威胁到老夫的安全,老夫十分的不满,因此你们给我小心了,老夫要把你 们的老根挖出来。喂!记住了没有?”   大汉怎敢不记住?只要竹棍稍一用劲,鼻子算是完了,说不定还得加上一顿毒打呢!   “在……在下记……记住了。”大汉惊恐地答。   “很好,这才乖。”   大汉只感到眼一花,老瘸子已经不见了。

人是衣装,佛是金装。   雍不容车来就人才一表,只是这几年一直就在龙江船行做小伙计,穿惯了青色或灰色的 贫民服直缀,有如宝剑在匣明珠在盒,显不出他的神采风标,因而不曾引起旁人的注意。   穿上了宽大的青衫,手上多了一把附庸风雅的折扇,再走起路来斯斯文文,也便完全变 了一个人。   变成了气质,变了形象,比国子监那些生员学子更出色,更风流倜傥,谁敢否认他是豪 门弟子?   南京的豪门子弟满街都是,可以车载斗量。   出了门,负责监视的两个眼线傻了眼,还以为看错了人,再仔细核对面貌,这才确定是 他。   没错!幸而没有看走了眼。   掌灯时分。   轻烟楼一带车水马龙,夜幕一张,这里就进入活动的高潮。   这里的生活秩序,与正常的日出而作,日没而息完全相反,是迥然不同的两码子事。   刚到达留香院宏丽的门坊,刚要升阶,阶顶两个打扮得颇为体面的相公型龟奴,刚想降 阶含笑迎客。   街上行人往来不绝,所有的人都穿得光鲜体面,来这里的寻芳客,决不会是穿得寒酸的 贩夫走卒。   两面各踱来四位爷字号人物,前后堵住了。   “小雍,雅兴不浅呀!”堵在前面的两人之一,皮笑肉不笑向他打招呼。   “哈哈!你老兄把这种逛秦楼楚馆的事称作雅兴,简直不伦不类荒谬绝伦。”他的笑 声,他的辞句,一点也不适合他的穿章打扮身份:“老兄,咱们少见,你也是里面的知客 吗?”   话中带刺,把对方看作龟奴,口吻也带了浓浓的江湖玩家味,一点也不斯文。   这位仁兄的修养到家,依然保持皮笑肉不笑的情态,但眼中凶光一闪,暴露出心中的怒 意。   “三少爷今晚在里面。”这人平静地说:“好像以往你从不在三少爷附近走动的。”   雍不容认识这四位仁兄,是徐义的忠实打手跟班。   三少爷,自然是指徐义。   “是呀!徐三这家伙吃定我了,我哪敢不识相在他附近走动?”他的口气,可就不怎么 识相了。   “是吗?现在……”   “现在是现在,过去是过去。”他打断对方的话:“人的忍耐性是有限的,不伤大雅的 事忍可以消灾,大事可就忍无可忍啦!越忍越灾情惨重。”   “哦!你的意思是不再忍了?”   “对,打破我的饭碗,这是极限。今后,那一个狗娘养的再欺负我,我会把他整得哭爷 叫娘。”   “该你神气的,小雍。”这人口气有浓浓的妒意:“你是突然间名震天下的天地不 容。”   “唔!我真得认真考虑考虑了。”他欣然说。   “考虑什么?”   “龙江船行的灾祸已经消失了,周东主损失相当惨重,死了几个破了不少财,凶手已远 走高飞,周东主想到山东腾蛟庄讨公道也力不从心。   我也丢了活计,在南京鬼混也不是了局,为何不以天地不容的身份面目,闯出自己的局 面来?对,就是这个主意。”   “哦!你打算……”   “反正谁也不知道天地不容的底细,我雍不容的名字恰好有不容两字,岂不名符其实? 哈哈!你们从现在起,最好把我当作天地不容。首先,你们必须对天地不容保持尊敬;现 在,你们要干什么?说!”   “你……你怎能证明你……你是天地不容?”这人强忍怒火问,显然不愿也不甘心承认 他是天地不容。   “混蛋!刚才是你把我看成天地不容,对不对?出乎尔反乎尔,你为人就是这样反覆无 常,说话不算话的?”他沉下脸大声叱骂指责。   “该死的……”   “呸!你大概比腾蛟庄的黑道手强,比大自在公子强,比大自在公子更厉害,所以胆大 包天,敢在我天地不容面前无礼,你才该死!你……”   他这一嚷嚷,引来不少看热闹的人,有人针对天地不容四个字议论纷纷。   四位仁兄大感恐慌,也真吓白了脸。   假使雍不容真是天地不容,他们怎敢撒野?   如果不是,消息传出说他们不怕天地不容,那么,真的天地不容可能来找他们了断,岂 不惹火烧身?   口风没探出来,反而被扣住了。   “好了好了,别穷嚷嚷好不?”这位仁兄慌了手脚:“我不管你是不是天地不容。那与 我无关。小雍,有人要见你。”   “谁要见我?见天地不容?”   “见你,见雍不容,届时自知。”   “是不是徐老三?”   “届时自知,你害怕吗?”   “哈哈!天地不容会害怕吗?”   “你……”   “你想,天地不容一定不会害怕。人在何处?”   “请随我们来。”   “领路。”

四位仁兄在前领路,不进留香院,可知要见他的人不是徐义。   利用城狐社鼠找线索,那些心怀鬼胎的,也必定从城狐社鼠中得到消息,因此他早就料 以留香院有人等他。   只有没料到等他的人,会是徐家的打手。   昨晚他故意不来,让等他的人等得心焦,心焦就会自乱脚步,容易暴露弱点。   经过两条小街,在一座大宅前鼓掌三下,四个人迳自推开虚掩的大院门,里面暗沉沉不 见灯光。   “请进。”为首的人闪在一旁肃客。   “试胆气呀?”雍不容拍拍胸膛。   “你的胆气够吗?”   “哈哈!我跟你们来了,不是吗?”   “请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尝尝做贵客的滋味,至少也得像个贵宾。”   他再拍拍胸膛,这种举动就不像贵宾了,贵宾不至于拍胸膛壮胆。   踏入黑暗的院子,身后,大院门悄悄掩上了,四位仁兄都没跟来,似乎躲入门子的住处 藏起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他大声说,再轻咳了几声壮胆,向不远的大厅走去。   似乎整座大宅鬼影俱无,处处都潜藏着凶险和不测。   大厅的中门大开,沉重的门扇启时竟然毫无声息发出,似乎是鬼魂在开启,看不见启门 的人藏身何处?   厅内黑沉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这瞬间,他向下伏,蓦尔失踪。   久久,毫无动静。   初更、二更……   斗转星移,夜深了。   毫无声息,全宅死寂。   既没有主人,也有贵宾。   双方的耐性皆十分惊人,看谁沉得住气。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十七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十七章   四更初。   留香院各处主要场所的灯火逐渐熄。   活动的高潮已过,即使是教坊,并非通宵达旦筵开不夜的,至少所外的活动在四更初便 逐渐结束了。   在这种重门叠户,有各式各样小院落的大建筑内,如果无人带领,真令人不知身在何 处。   假使盲目在到处乱闯,很可能被那些爷字号人物,所带来的豪奴打手打得半死,那些龟 奴和保镖也如狼似虎不好惹。   东北隅的含烟小阁,假使徐义来了,至少也有七八名打手一起,院中的龟奴鸨婆,必定 郑重警告其他的镖客,远离含烟小阁,以免惹祸招灾。   含烟小阁的南面不远,是另一位名妓含翠姑娘的客房含翠楼。   这一届含翠姑娘姓杨,也是留香院中的十大艳姬之一,在秦淮河风月场,排名也列前茅 的。   柳含烟,杨含翠,同是留香院的红牌名花。   但柳含烟自从成了徐义的禁脔后,连走马章台的公子王孙也不敢到含烟小阁走动,以免 引来无妄之灾。   王孙公子怕痞氓,痞氓怕巡捕,巡捕怕王孙公子;这就是秦淮风月场的普遍存在现象 了。   留香院从昨晚开始,便已出现紧张的情势,一些有身份的老恩客,皆接受劝告暂且在近 期回避,换了一批不三不四的嫖客。   龟奴、保镖、鸨婆、仆妇,也都更换了一部份新人。   四个徐家的打手,接走了雍不容之后,留香院表面上依然歌舞升平,暗中仍存留着紧张 的气氛。   直至四更初,暗中戒备的人才失望地松了一口气。   两个扮龟奴的人,刚从含翠楼侧的小院子撤出,准备返回住处歇息。   院子的角门影乍现,像平笔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地狱鬼魂。   青布包头,腰间系了一条怪青帛。是青袍,脱下缠在腰间,可以权充腰带,解下穿在身 上便成了长衫。   两个假龟奴相当机警,立出声发出警号,两面一分,堵住人影的两侧。   “什么?”两人同声沉喝。   “天地不容。”乍现的人影刺耳的怪嗓音,入耳像有钢锥贯耳:“你们,等得很辛苦, 在下总算下令诸位失望,眼巴巴地赶来送死啦!”   “阁下不可能是天地不容。”堵在右面的人冷冷地说:“你是天地不叫,变着嗓音说话 瞒不了人,你是来接应天地不容的,没错吧?”   天地不收,名头比天地不容差远了。   龙絮絮一时童心大起,取名为天地不收,只露了几次面,并没干出轰动南京的大事,所 以不能与天地不容相提并论。   “站在这里的,是货真价实的天地不容。”人影大声说:“信不信不久便可分晓。喂! 你们知道我天地不容的来意,是吗?”   “咱们不会理会你的来意,只要和你谈谈……”   “天地不容没有谈的习惯。”   “你会谈的,因为对你极为有利。”   “好,你说,谈什么?天地不容对有利的事,是颇有耐性的。”   “请阁下天亮之后再来。”   “为何要等天亮?”   “因为敝长上目下不在此地。”   “抱歉,天地不容没有天亮再谈的兴趣。”   “阁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敝长上不在,谁也作不了主,怎么谈?”   “那么,天地不容办要办的事。”   “阁下……”   “天地不容要带走杨含翠姑娘,你们反对吗?”   “阁下不要得寸进尺……”   “去你娘的得寸进尺!天地不容办事有自己的方式,那能听你们的摆布?闪开!”掌一 伸,不但不进击,反而向下一挫,幻化为一缕淡烟,向后疾退。   这瞬间,两人双手齐场,四只手射出四种暗器,形成交叉攒射的电虹。   两人面对面以射暗器,如果不采用交叉发射,对面的人必定遭殃。   一般情势估计,两面夹击极少同时使用暗器的;这两位仁兄居然用上了,可知必定是暗 器大行家。双方的默契极为圆熟,决不会误伤自己人。   可是,暗器全部落空。   天地不容贴地疾退的身影,在两丈外突然重回原地,而且恰好在暗器交叉飞越的后一刹 那重现!   黑暗中,连目力最佳的人也无法看清。   右面的人刚看到幻现的人影,左耳门便挨了一劈掌,昏厥的前一刹那,觉得胸衣一紧, 被坚强有力的大手劈胸抓住,身形立即飞起。   卟一声响!   扔飞的身躯重重地撞击左面的人,天地不容如影附形跟到,一脚扫中左面那人的腰脊。   脊骨发出可怕的折裂声,与撞来的人同时摔倒,跌成一团再滚动分开。   “哎……啊……”断了腰脊的人狂号,躺在地上挣扎难起,脊柱已折,这辈子算是废定 了。   天地不容的身影,已平空消失了。

含翠楼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楼上,是杨舍翠姑娘的香闺,这种一掷千金的美人窝,布置之豪华不可言喻。   没有任何灯火,什么也看不见。   但天地不容知道身在何处,那浓浓的醉人脂粉香已说明他已在香闺里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既然敢来,不达到目的怎肯甘心?   含翠姑娘当然不可能仍在香巢内等他,等他的人,将是极为可怕的天道门最精明的杀 手。   他是希望这些杀手,能告诉他计算天地不容的内情秘辛,天地不容替龙江船行出头,与 天道门毫无于连,他需要找出合理的解释。   刚准备亮火折子,现身引杀手们与他面对面打交道。   蓦地万籁俱寂,一切的声响,似乎在同一瞬消失了。   风声、虫呜、鼠叫声,隐约的人声,甚至小院中那两位受伤的人的叫号……在同一瞬间 消失了。   耳中突然听不到任何声音,甚至连气流在耳鼓内的流动声息也不存在了。   静得令人心中发寒,毛发森立!   似乎已置身在天地之外,或者到了某一个未知的世界;是一种完全很陌生的恐怖世界 中;   这种世界,会在某些人的梦中出现。   好黑,好静。   也许,人死了就会进入这种绝对沉静的未知世界。   当这种现象出现时,人的正常反应,可能是骇绝惊怖,或者意义模糊,也许怀疑自己已 经死了,灵魂正飘荡荡离开躯壳。   绝对黑暗中,徐徐出现一点模糊的星光。   徐徐地,缓慢地放大、放大、放大……   星,终于像月一样大,光度也在扩大。   可是,这种光却没有照耀的能量,除了本身的光可见之外,其他各处仍然是一片漆黑。   光球仍在缓慢地涨大,中间有逐渐明朗的线条出现。   他站在原地,整个人像是气息已绝的僵尸。   终于,光球变成一个人的形态,徐徐放大、扩张……。   不久,便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是一个盛装的风华绝代美人,放大至正常人大小,这才停止放大。   珠翠满头,羽衣翠裙,亭亭卓立,艳光四射。   看脸蛋,似曾相识,但却又无法举出具体的特征,无法分辨到底像谁?   他心中,突然想起了龙絮絮。   不错,这位面人的面庞,确有七八分酷似龙絮絮。   心念一转,想到了天都玄女的女徒小佩。   不错,真有八分酷似小佩,虽则穿得像女花子小佩。   对了,是像极了那位计算他的粉头,用五毒暗算他的粉头,那粉头本来就有几分神似小 佩。   心念再转,想到了徐霞。   半点不错,眼前这位丽人的脸蛋,就是徐霞。   不管他想到谁,眼前这位风华绝代的丽人就像谁!   除了丽人本身清晰可见之外,室中仍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仍是绝对的静,似乎他已处 身在莫测的妖异境域里,天地已不复存在。   “你要见我?”丽人终于说话了。   是一种他从没听过的怪异声浪,一种不属于人间世的声音。   “是的。”他竟然也用同一种声浪回答。   “为何?”   “我要知道内情。”   “什么内情?”   “你们为何要计算我的内情。”   “你的出现,对我们是不测的威胁。”   “所以……”   “所以,我们必须排除一切影响安全的威胁。”   “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是吗?我不以为然,换了你,你也会这么做,防患于未然,这是每一个人必须作的正 确打算。现在,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与我携手合作。”   “你的意思……”   “合作。”   “合作什么?”   “雄霸天下,唯我独尊。”   “我拒绝。”   “拒绝的后果你知道吗?”   “如何?”   “你必须死,死人是无害的。”   “我郑重警告你,我不想多管闲事,但灾祸临头决不退缩,我有权以同样的手段回报, 以牙还牙,我说得够明白吗?”   “够明白了,你已经失去机会了。”   “是吗?”   丽人的身影,立即开始缩小,隐没……   最后变回一星星光,然后重行放大,显现。   可是,却换了一个人!   一个妖艳绝伦,媚态横生动人情欲的绝色美女,身上穿的蝉纱彩裙半透明,隐约可见里 面穿的胸围子。   胸围子下端掩住下体,没穿亵裤,白藕似的一双玉腿若隐若现,微风扬起裙袂,令人目 眩神移,魂不守舍。   一声荡笑,蝉衣裙袂飘扬,妖艳女郎随着销魂荡魄令人气血贲张的荡笑,张开双臂以妙 曼的舞步,向他怀中扑来。   投怀送抱春色无边,浓香令人心荡神摇,他像个呆瓜,他的意识已陷入了模糊的境界 里。   荡笑太怪异了,尤其是在绝对静与绝对黑暗中,这种笑声具有撕裂神经,令人失去自制 的能力。   听来的确不像是阳世间的声音。   接着,全室陡然亮起青绿色的光芒,光源不知来自何处,满室妖异的幽光令人毛发森 立,胆落魂飞。   不知身在何处,反正决不是人所熟悉的地方!   惊魂慑魄的荡笑,加上妙异的潜室幽光,已经足够把胆气不够的人吓昏。   何况还有另一种令人神智与躯体陡然崩溃的诡异力量发出,强烈无比无可抗拒,具有摧 毁生灵的强大威力。   同一瞬间,背后强烈无比的打击及体。   声、光、打击力量,几乎在同一刹那间向他集中。   以泰山压卵雷霆万钧的声势,集中向他攻击,要在刹那之间粉碎了他的精神与肉体。   妖艳女郎也在这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近身,纤掌本来应该是可爱的,这时却变成劲道足 以碎铁溶金的夺魂魔手,按上了他的胸膛,可怖的震撼力道及体。   一声狂震,楼板承受不了如山劲道的重压,突然向下崩裂、陷落。   他身后同时受到两个人的无情内家真力攻击,前面同时受到妖艳女郎的怪异奇功猛然袭 来。   本来已受到声光两种奇异力量,震得精神与肉体皆达到崩溃边缘,突然向下沉落,像是 变成了骨粉肉屑般消失了。   不但楼板崩陷,屋顶也在强烈的震撼下坍倒。   传出一阵惊呼,楼上楼下隐伏的人一阵大乱,在尘埃中滚滚的断木、碎砖飞坠中拼命逃 啦!

双方的耐性都极为惊人。   自初更至四更末,四个时辰中,大宅毫无动静。   死一般的静,没有任何人走动,看不到任何灯火。   终于,主人失去耐性了。   五更起更柝声传出,大厅突然火光闪动。   每一处院落、屋顶、厅舍、走道,都有人现身监视。   这些人的行动十分迅疾,似乎在片刻间就出现在每一处需要监视的位置,显然事先已有 周密的准备。   这时,灯火通明。   该有灯火照明的地方,皆点起了灯火。   一声信号传出,各处的人开始走动,搜索每一处可以藏匿的所在。   大厅前面的院子颇为广阔,摆设有不少盆栽,以及玲珑的花坛。   中庭甚至有十余盆巧夺天工的盆景,围绕着一座型式有如拜天坛,不知作何用途的建 筑。   由于院子没有地方可以藏身,而且一直就有人伏在四周监视,有人走动无所遁形,因此 搜查的人忽略了院子。   但四周仍有现身警戒的人,监视这院子里的动静。   负责埋伏监视的人,曾经目击雍不容进入黑暗的大厅,之后便不再外出。   决不可能在四周有人潜伏监视下,偷偷退出而不被发觉。   而且,院子里无处可以藏身。   大搜全宅,却忽略了院子。   而在形如祭天坛的右侧,一盆盆景与坛脚之间,却蜷缩着一个隐约的人影,躯体缩小至 最大限。   似乎比一头蜷卧的犬大不了多少,如不留心察看,即使经过盆景左近,也不知道有人蜷 缩在盆脚下藏身。   他是雍不容,浑身散发出怪味道,衣裤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因此穿在外面的青衫似乎 曾经上了浆,干时硬梆梆地,异味令人闻之反目。   没人发现他,他像已沉沉入睡,好梦正甜。

天将破晓。   全宅仍在乱。   全宅仍然灯火通明,大院子四周所悬挂的八盏照明灯笼,大蜡烛燃烧甚旺,照亮了整座 大院。   三个颇有身份的人,背着手一面走一面交谈,缓步向拜天坛接近。   拜天坛高有七级,顶端坛中心放置有一只千斤石鼎。   三人拾级而上,站在石鼎旁仍在交谈。   “上起承尘,下抵每一个地窖,全都搜遍了。”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人说:“就是不见 有人。难道说,人真逃掉了?”   “所有警哨,皆肯定表示没有任何活物逃出。”另一个粗壮的人说:“人一定还在,决 不可能逃出而不被发现的。   该死的!我不相信这小子真会五行遁术,天一亮再彻底搜查,一定可以把他搜了出 来。”   “可能永远搜不出人了。”为首的人说:“人一定逃走了,而且死在别处。相信天亮后 不久,就可以知道真象了。”   “管事的意思……”   “届时自知,不必知道的事,不要多问。”   “咦!那是什么?”身材粗壮的人向坛脚下的盆影一指:“好象是……   “是人。”为首的管事大叫,一跃而下:“大胆,敢躲在这儿偷懒睡觉。”   卟一声就是一脚,踢在雍不容的大腿上。   “哎哟!”雍不容大叫而醒,急急爬起。   人一站起,灯光明亮下无所遁形。   “是你……”踢他的人惊呼。   他急窜而走,像出了穴的鼠。   “是雍不容,捉住他……”另一个大叫,飞扑而上,没想到他突然折了向,一扑落空。   全宅再次大乱。因为雍不容已转入厅中。

天亮了,搜屋的行动也结束了。   全宅三十位男女,居然搜不出一个健壮的大男人。按理,连老鼠也不可能藏匿在屋子里 而不被发现。   只差没有把地皮翻过来而已,所有的人实在感到无比的愤怒和难堪,有些人快要气疯 了。   潜伏守候了一整夜,再彻底的搜查全宅,结果是:要搜的人竟然在院子里不可能藏身的 地方睡大头觉,仅凭这一点就会把人气疯。   天虽然亮了,内院某些房舍仍需要点灯。   两名侍女打扮的女郎,在内房伺候徐大小姐梳洗毕,端了洗漱用具进入内间清理。   房中只剩下徐霞一个人,坐在妆台前对镜匀脸。   在银灯的照耀下,她发现本来明亮的凤目,眸子出现了一些红丝,那是睡眠不足的症 候,一种爱美女人的最讨厌症候。   “都是他害的!”她愤愤地说。   守候了一夜,当然有点睡眠不足。   叩门声三响,她本能地转首回望。   侍女在内间,怎会有人叩门?   她大吃一惊,倏然而起。   本门关着的房门已经大开,门内站着邪笑着的雍不容,脸色有点苍白,叩门的手仍附在 门上。   人已进来了,叩门是恶作剧的举动。   “喝!你的香闺并不怎么样嘛!比留花院那些姑娘们的绣房差远了。你这南京女强人的 香闺,实在缺乏引人遐思的女人味。”   话说得充满邪味,简直不像话,以往可怜虫的形象完全消失,像是脱胎换骨变了一个 人。   “你这该死的贼胚……”她愤怒得像就踩了尾巴的猫,急冲而上。   她忘了自己衣裙不整,忘了只穿了亵衣亵裤,急怒之下忽略了满身春光,刚洗漱还没正 式穿着衣裙。   这光景怎能与一个大男人动手动脚打斗?   雍不容话说得缺德,说她的香闺缺乏引人遐思的女人味,未免形容过份。   至少她这成熟少女衣裙不整的俏丽胴体,就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的大男人色授魂与,神 魂颠倒不克自持。   这一冲上的举动,也真够瞧的啦!   她半露的酥胸跳荡,妙相毕呈。   雍不容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急色鬼,面对这位喷火女郎不动丝毫情欲,双手向上一抛一 挥,灰雾四涌。   “迷魂粉来也!”雍不容笑着叫。   徐霞大吃一惊,以为真是迷魂粉,双掌本能地向前推拍,她屏住呼吸立即向后暴退几 步!   上次交手,她没占上风,这次也不妙!   雍不容猛扑而上,像一头扑向猎物的豹,暖玉温香抱满怀,一双铁臂连手带腰抱得结结 实实。   “哎呀!”   徐霞羞急地惊叫,只感到浑身发软,发僵……   这辈子她那尝过这种滋味?砰然大震中,两人摔倒在地,是被雍不容扑倒的,把她压在 下面精彩绝伦!   双手抱在她敏感的胁肋部份,手指略动她就受不了,气血一阵翻腾,失去了用劲反抗反 击的力道。   “快来救……救我……”   她狂乱地叫,手挣脚蹬作绝望的挣扎。   内间里抢出惊慌失措的两侍女,大惊失色。   “退回去,不许上。”雍不容大喝:“你们不希望徐大小姐见不得人吧?”   右手掐住她的咽喉,右手按住她的面孔,食指与无名指的指尖,落在双目搭住眼皮,只 要往下一按,这一双又动人又带煞气的明眸算是完了。   “天杀的!你……”她依然强横。   高不容掐住咽喉的右手向下一滑,按上她半露的酥胸徐徐增加了压力、嘿嘿邪笑。   “你……不……不要……”她快要崩溃了:“你……你们退回去,退……”   两侍女不敢不退,惶恐地退入内间。   “这才对。”雍不容笑说,猛地跳起来,乘势把她抓起向床上一抛。   她反应恢复了,但不抓床口春凳上的衣裙穿,却抓枕边的剑和百宝囊。   “你如果不放乖些,一定剥光你。”雍不容抓起妆台的银灯:“放上一把火,要闹就闹 大些!”   反正我是秦淮河的混混,什么坏事都可以做得出来,谁怕谁呀?   你怎么还不赶快穿妥衣裙,就这样在我的面前打情骂俏的呀?哈哈!我当然是喜欢 啦!”   “你……你给我滚出去……”她羞愤地尖叫。   “唷!我原以为是你老哥徐义派人找我的,岂知却是你的主意。请鬼容易送鬼难,你请 我来,却又要我滚出去,没那么容易。”雍不容摆出泼野像:“留香院那条街上,最少也有 百十个寻芳客,目击你徐家的人出面请我的,我要出去把今天的事如此这般一说,徐大小 姐,你要我怎么说呢?”   她羞愤难当,惶急地、手忙脚乱地穿衣裙。   “你死了,就没有什么好说了。”她一面穿衣裙,一面咬着银牙说:“我一定要杀死 你,一定。”   “我知道你会,你是个丝毫不迟疑操剑杀人的母老虎。”雍不容转身往外走:“我在小 花厅等你。”   她抖手就发出三枚攒心针,确是气坏了。   就有这么巧,雍不容恰好顺手带上门,针也恰好钉在门上,无意中逃过一劫。

雍不容坐在雅致的小花厅等候,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沉重的齐眉棍。   院中其他的人已得到警讯,齐向内院集中,但未获召唤,他们不便擅自向内院里面闯 入。   屋顶与偏院厢房等处,打手们提刀握剑,形成严密的包围网。   这次,他跑不掉了,插翅难飞。   他以为徐霞一进花厅,很可能先发射暗器,再挥剑愤怒地狂攻猛砍。   估计完全错误,厅门开处,他的眼前一亮,香风扑鼻,没有暗器飞来,没有剑光闪烁。 他真的不敢相信!   眼前出现的风华绝代少女,是南京城人见人怕的母大虫徐霞。   经过巧手打扮的徐霞,比那天在途中等候问罪时更为出色,更为艳光四射,这才像一位 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啦!   这才是人见人爱女性味十分的青春少女,明艳照人的面庞留有三五分羞意,更添三五分 醉人的绰约风华。   美丽的女人总是让人怜爱。   她莲步轻移,翠裙款摆,俏巧地出现在他面前,衿持地低头嫣然羞笑。   唯一隐约保持的往昔形影,是那双动人的秋水明眸,在浑身散发出来的高贵雅致风华 中,明眸依然隐约可见英气流露。   “老天爷!我可变成贼头贼脑打闷根的混球了。”他苦笑,将齐眉棍向壁根下一丢: “古人形容美丽的女人,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天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我知道,你是 我所见过的女人中,最美丽最动人的大闺女,没错。”   “谢谢你的夸奖。”徐霞有教养地微笑,往昔的骄傲自负横蛮霸气一扫而空:“人是应 该随年岁成长而有所改变的,希望今后亲朋们不要把我仍然看成母大虫。”   “是啊!人总是会长大的,除非命该夭寿。”他颇有感慨地叹了口气:“徐大小姐,可 否将把我找来的原因见告?”   “你到留香院找杨含翠,是吗?”   “是的”   “你知道我三哥在留香院不三不四。”   “是的。”   “最近,我三哥很少到那儿鬼混了,因为留香院可能已经成为天道门的活动秘窟,我不 希望你再到那种地方走动,更不希望你遭到意外的伤害,所以我派人在留香院附近阻止你进 去。”   “哦!你知道天道门在留香院建了秘窟?”他颇感意外。   “是的,我三哥发现的。昨晚,他们计算了天地不容,目下正在搬拆崩坍了的含翠楼, 听说把天地不容活埋在里面了。本来我以为你是天地不容,没想到另有其人。”   “哦!原来你把我引来,用意是想证明我是不是天地不容?”   “是的。”徐霞坦率地说:“这是我三位哥哥的意思。人怕出名猪怕肥;目下大胜镇徐 家与龙江船行,已取代了南京双豪的地位。   总有一天,会与天道门发生利害或权势的冲突。假使你是天地不容,希望你能站在我们 的一边,人不亲土亲,胳膊往里弯,是不是?”   “我不是天地不容,你失望吗?”   “不,我已经发觉,你以往从不表现自我,甘心受人欺负,原来这是你大丈夫虚怀若谷 的良好德性所使然,其实你是身怀绝技,深藏不露的草野奇士,我高兴有这种好朋友好邻 居。”   “别挖苦人了。”他苦笑:“不错,我的确身怀绝技,能躲、能逃,能挨得起揍,能用 心计,能撒野放泼,能……”   “你有完没有?”徐霞笑嗔:“我问你,那位替你管家的小丫头,目下在何处?”、   “她呀?我一搬,她就走了。”   “她是千手飞魔的女儿,没错吧?”   “她没说,我怎知道她是谁的女儿?”他推得一干二净。   “你骗人。”徐霞盯着他笑:“我猜,你与千手飞魔一定有些什么渊源。”   “你完全猜错了,我在龙江船行做了五六年小伙计,从来不曾与稍有名气的人打交道。 我敢打赌。连周东主也不知道千手飞魔是圆是扁。”   “你为什么要到留香院来找杨含翠?你花银子请牛鬼蛇神打听她,有何特殊的理由 吗?”   “很抱歉,我不便说。此事有关风与月,你一个大闺女最好装聋作哑。哦!你说天地不 容死了?”   “是的,你……”   “哈哈!妙极了。”   “妙什么?”   “今后,我可以正式取代天地不容了。”他离座而起:“这次多有得罪,休怪休怪,告 辞。”   “请留一早膳……”   “不必了,谢啦!徐大小姐,今后请不要再派你那些打手保镖跟着我,免生误会。再 见。”   不管徐霞是否愿意,他匆匆急步出厅走了。

两位侍女站在厅,留意徐霞脸上的神色变化。   徐霞的秋水明眸中,虽然仍有英气流露,但多了另一种神采;一种表情丰富而复杂的神 采。   “小姐,为何不留下他?”一位侍女迟疑地问。   “时辰未到。”徐霞似乎不想多加解释。   “那天地不容……”   “他不是天地不容。”   “至少,他很可能是天地不容的党羽。迄今为止,咱们仍然无法证实谁是真正的天地不 容。   既然另有一个天地不收,因此天地不容很可能不止一个或两个,谁都可以冒充或自称是 天地不容。”   “你是说,死在含翠楼的人,不是真正的天地不容?他才是真的?”   “小姐认为无此可能吗?”   “我会慢慢找出真象的,不必操之过急。”   “小姐不会真的喜欢他吧?”   “胡说!”徐霞粉脸一红,眼神百变:“去办你们的事,我要静一静。”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十八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十八章   一觉睡到未牌初,脸上的苍白才完全消失。   刚洗漱毕,便听到房外传来房东罗寡妇,带有七分男人味的大嗓门,似乎正在拦阻乱问 住处的人。   “绝对不许骚扰我的房客。”罗寡妇才算得上真正的母大虫,说的话具有无可置疑的权 威性:“我这里的房客,都是些夜不收的游魂,昼夜颠倒,这时正是他们睡觉的时光,你们 打扰他,晚上他还要不要干活呀?要见他,等天快黑了再来。”   “罗寡妇,你不要不认时务。”是一个男人饱含怒意的嗓音:“也许你不知道家主人的 来厉……”   “南京有大来头大来历的人多得很,车载斗量人人都可称大爷,老娘不管你家主人是老 几……”   “家主人是老三,大胜镇徐家的三少爷。”   罗寡妇不再说话,显然知道大胜镇徐家的来头。   “家主人在堂屋里等。”另一个人的声音说:“罗寡妇,是你去叫小雍出来呢!抑或是 我们去叫?别让家主人等得不耐烦了。”   雍不容拉开房门,一眼便认出与罗寡妇打交道的四个打手,正是徐义的跟班,名义上是 徐家武馆教师爷,过去曾经彼此照过面。   “喂!你们四个狗腿子,于嘛呀?”他跨出房门笑吟吟地打招呼:“你们这些狐假虎威 的混蛋,以为欺负罗大娘这种妇道人家很光彩是不是?”   如果在往昔,他这几句话必定会惹起一场大灾祸。   “小雍,不要在嘴皮上逞能。”为首的打手恼怒的神情相当令人害怕:“给你三分颜 色,你就开起染房来了,哼!三少爷要见你,请吧!”   “哈哈!冲你这个请字,我姑且去见见你们的主子,尽管说这个请字的口气令人不舒 报。”雍不容不理会对方的愤怒态度,经过罗寡妇身旁笑说:“罗大娘,谢啦!不要和这种 下三滥豪奴计较,以免得胃气痛。   下次甚至多次,他们会不嫌烦来来去去,次次生气岂不苦了自己?”

大院的客厅是房客会客的地方。   徐义带了另两名亲随在厅中相候,雍不容领先踏人厅堂,大模大样的点点头算是打了招 呼。   徐义与众打手往昔曾经见过他的可怜象,这时的神态却目中无人甚为托大,仍然感到不 大习惯。   徐义更是脸色一变,却又不能不忍住没发作。   “徐老三,找我有何贵干?”他神气地在对面的排椅坐下,说的话流里流气:“你是大 庙里的大菩萨,我这野地里的小鬼,见了你未免心中怕怕!”   你找上了门来,我更是心中懔懔。运气不好的人,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是不是我 有什么祸事呀?”   “该死!你给我放正经些。”徐义冒火地叱喝:“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道谢?”他一楞:“你一定没搞错?”   “昨晚你弄坍了含翠楼,那些隐藏在留香院的杀手,天还没亮就作鸟兽散,今后我可以 放胆在留香院逍遥,当然应该向你道谢了。”   “你果然搞错了。”他摇头:“按理,你应该知道自己搞错。昨晚令妹派人找我单刀赴 会,我一看不对,保命要紧逞强不得,乖乖躲在院子里睡大头觉,避祸消灾,一早才离开令 妹的虎穴龙潭,难道令妹没派人告诉你?可能吗?”   “混蛋!我落脚的地方,我妹妹怎么可能知道?”徐义火气仍旺:“我半个时辰之前, 才知道留香院出事的消息。”   “令妹却知道你在留香院有相好。”   “她不知道的事多着叱!喂,昨晚大闹含翠楼的人真不是你?”   “哼!该是我吗?”   “难道你不是天地不容?”   “凭什么我该是天地不容?”   “这……”   “所以,你道谢找错了对象。天地不容既不是名,也不是姓,任何人都可以自称天地不 容。像我雍不容,可就没有人敢冒用了,至少他该先姓雍。”   “你找杨含翠,该不是假的了。”   “不假,我本来是去找她的,不幸在留香院的大门口,便被令妹派的打手硬是拦走 了。”   “唔!也许天地不容真的另有其人。你找杨舍翠,到底为了何事?”   “和你一样呀!你有钱有势,包下了柳含烟,含烟小阁成了嫖客的禁地。我最近手气特 别旺,银子多得花不完。   有了钱,当然顺理成章想到色,所以我请人打听适合我需要的粉头,有人推荐柳含翠, 所以我去看看,如果合意,我也会包下她。”   “你没有机会了。”   “她脱籍从良了?”   “她失踪了。”   “秦淮河每天都有粉头失踪,要不是跟着恩客跑了,就是受不了苦去跳河。”   “原来她是天道门杀手的相好,利用她的含翠楼做秘窟,计算天地不容失败,杀手把她 带走了。”   “我一点也不了解天道门,天道门的杀手没有理由管我一个小人物地老鼠的事,我更不 知道天道门与天地不容之间的恩怨。   你对我谈这些,有如对牛弹琴。杨含翠失踪,我一点也不介意,因为我还没见过她这个 人。   帮淮河粉头有好几千,我可以另外再找一个合意的。”   “今晚,我在含烟小阁等你。”   “什么?”   “留香院有不少人间尤物,杨含翠的几个姐妹都是出色的花国佳丽,我替你找几 个……”   “去你的!”他怪笑:“哈哈!你在秦淮河算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却一点也不上道。单 嫖双赌,要找粉头我不知道自己去找呀?要你从中撮合拉皮条?你……”   话说得太重,徐义受不了啦!   他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故态复萌,土霸恶少的本性暴露无遗,忘了所面对的人已 不是往昔的可怜虫雍不容,而是疑是可怕的神秘高手天地不容。   一声怒极沉叱,跳冲而出来,一记鬼王拨扇突下重手。   雍不容坐在椅内,对方一跳即至!   太快了,根本不可能闪避,眼看要被打烂左脸,这一掌显然已用了真力,说不定整个头 部也被打破。   愤怒激动的人,很容易落入对方的计算中。   徐义真不该仍然认为自己是强者,睁着眼睛往雍不容挖下的陷阱跳,几句话一激,就忍 耐不住动手动脚大上其当。   雍不容向下一缩,身躯前滑,上面恰到好处躲过一掌,下面双脚滑入对方的裆下,猛地 一钩一挑。   徐义骤不及防,惊叫一声,下体上飞,上体后倒。   砰一声大震,跌了个手脚朝天。   雍不容长身而起,再加上一脚扫出,靴尖吻上了徐义的右肋。   “哎……”   徐义被他踢得滚了一匝,肋骨是要害,这一脚重量不轻,只感到内腑翻腾,痛彻心脾。   六名打手大吃一惊,不约而同抢上保护主人。   仓卒间无法及时运抗拒。徐义吃足了苦头。   “毙了他……”痛彻心脾中,挣扎难起。不顾一切下达杀人的指示。   但六个打手已在这刹那间崩溃,已无法执行杀人的指示了。   雍不容抓住了交椅,挥动时风雷骤发,三砸两扫有若风扫残云,六个打手几乎在同一瞬 间倒了四个!   被椅扫中的人,灾情惨重。四个中有两个臂骨被打断,另两个的腰和肋,也被打得骨松 内肿。   “徐老三,你给我站起来!”雍不容放下椅,站在一旁拉开马步,左手虚伸,右手的大 拳头随时准备飞出,脸上有狰狞的神情流露。   徐义总算明白了,雍不容的手脚,比他快了一倍以上。   学拳千招,不如一快;如果以传统的武技拼搏而不用内家绝学,雍不容任何时候都可以 摆平他。   但他必须站起来,因为他是强者。雍不容自出生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是弱者,注定了 必须无条件承认他的役使人的强权。   刚吃力地站起铁拳在左颊和小腹着肉。   再一次砰然大震,再一次狂叫,人再次倒地。   “徐老三,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雍不容凶狠地说:“站起来!我要让你尝尝挨揍 的滋味,打不散你一身残骨头,算你祖上有德。站起来!站起来!”   他想运功护体,已来不及了,小腹那一拳击中丹田,打击力空前沉重,气机已无法凝聚 先天真气,也就无法运功。   即使是气功已炉纯青的内家高手,运气行功之前,与常人并无多少不同,同样是挨不了 几下重击的血肉之躯。   尤其是内腑已受到意外打击之后,反而不如外功到家、天生钢筋铁骨的人那么坚强。   “你……你你……”徐义晕头转向挣扎着,跪起一条腿准备挺身站起。   雍不容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襟领,帮助对方站起来,右手的大拳头,已准备再来一记重 击。   “不要再打了,再打要出人命啦!”房东罗寡妇急急抢入,拉住了雍不容的大拳头道: “小雍,你不要替我惹祸招灾好不好?”   “徐老三,你给我好好记住。”雍不容收了大拳头狞笑:“不惹我,你是南京的老大; 惹火了我,我要你变成一条虫。真要玩命,谁怕谁呀?你给我滚吧!走了就不要再来, 哼!”   将徐义推倒,昂然出厅走了。

厅外与后堂,有不少人看热闹,有些是房客,有些则是房客的朋友。   所有的人,都不敢接近,连说话也不敢大声,更没有敢上前排解。   两个在厅门外看热闹的人,自始至终看到所有的事情发生经过。   “看清那小子的家数吗?”一个中年人向同伴低声问。   “屁的家数。”同伴摇头苦笑:“除了徐三爷抽耳光时,那一掌的架式有点像鬼王拨扇 之外,所有的人,都忘了所学的拳招掌式。   本能地出手,本能地封架,拳来脚往你打我踢,就是这么一回事,急乱中那管什么家 数?那小子只有一个字可取,快!”   “徐三爷的确没抓住防备的机会。”   “这叫做阴沟里翻船。”同伴仍在苦笑:“徐三爷家学根深底厚,再有不少武师倾囊相 授,内功拳剑皆有不凡的成就。   这次驱逐腾蛟庄的黑道豪霸,他风头甚健今天却一时激怒大意,被一个小混混打得成了 一条虫,好可怜哦!”

雍不容推门人房,后面随即跟入一个像貌平庸的中年人。   “咦!你是……”他转身讶然问。   “我不是你们这里的房客。”中年人反手掩上房门:“只是恰好赶上了这场的热闹。”   “哦!怎么会是你?”他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熟悉的景象。   “我又是谁?”   “换掉了花子装,你还相当中看呢!你怎么还敢在南京逗留?”   “我不甘心啊!”换了装经过化装易容的不要狂乞咬牙切齿:“化明为暗,我要查出舍 侄失踪的内情。”   “可有线索?”   “有一点,刚才在厅外看热闹的人中,我发现了有两个曾经在含翠楼附近走动的家伙。 我欠你一份情,特地来通知你一声,含翠楼的确是天道门一处秘窟。这是说天道门的杀手, 已经在你左近潜伏窥伺了,你千万要小心。”   “我在等他们发动呢!只可惜估计错误,不但失去一次大的机会,而且几乎送掉老命。 他们下手真够狠的,突然出动顶尖高手聚力一击,令人措手不及,毫不浪费时间。前辈,可 知道茅山三圣的去向消息?”   “不知道,这三个妖道对外声称已返回茅山,没有人介意他们的活动,他们只是锦毛虎 花重金请来吓阻黑道豪霸的人而已。   “我又碰上了会妖术的人,道行十分高深,而且是个女的,会不会是你的周伴鬼母凌三 姑?”   “不可能的,鬼母已经随同腾蚊庄的船走了,目下恐怕已到了山东。哦!还有一件事提 醒你。”   “什么事?”   不要狂乞外走,拉开房门。   “你是不是对龙江船行的事故,仍然怀有一份保全该行的念头?”不要狂乞转头郑重地 说。   “不只是一分,而是十分。”雍不容庄严地宣告:“毕竟我曾经是龙江船行的伙计,五 六载的情份。周东主待我不薄。”   “这个……”   “你仍然想不利于龙江船行?”   “废话。”   “那……前辈之意……”   ”腾蛟庄对付龙江船行名不正言不顺,三名庄主都来了,居然请动了大自在公子,最后 连我们宇内三妖都适逢其会参予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是呀!可是……”   “泰山压卵,委实令人难以置信。固然因为天地不容的突然出现而情势突变失去控制, 但摆出的阵势就超出情理之外。龙江船行有锦毛虎的加入而占了上风,徐家是唯一得到好处 的人。”   “不错,南京双豪已成了过眼云烟。”   “整座留香院,应该是在天道门的有效控制下。”   “那是一定的。”   “这位徐老三的相好柳含烟,是留香院的红牌粉头。含烟小阁紧邻合翠楼,杨含翠却是 天道门杀手。   小老弟,徐老三与天道门之间,到底谁在利用谁?   当然,说杨舍翠是无道门的杀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这是你亲身经历的事,外人根 本不可能知道;也许徐老三也一直都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可疑,因此提醒你留些神,别无用意。再见。”不要狂乞郑重地说完,匆匆 走了。

雍不容发了好半天楞,想想也觉得疑云重重。   显然徐义已经发现杨含翠这位粉头,是天道门的杀手,以往徐家还不配在南京称什么号 人物。   现在物换星移,徐家已成为南京第一号强龙,与天道门就有了利害冲突,因此双方都小 心翼翼完成即将争霸的棋局。   难怪在他身上打主意,要利用他对付天道门。   徐家的兄弟真不简单,可能早就发现留香院是天道门的秘窟了,但一直就装聋作哑。暗 中有了周详的应变准备。   再一想,他仍感困惑。   他没见过杨含翠这位红牌艳妓,不知昨晚那位妖术道行高深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这位红 牌。   当然,他无法证明这女人是不是天都玄女的门人小佩,小佩是不是杨舍翠?他也无法查 证。   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情势发展得令他深感忧虑。   周东主不听他的劝告,与徐家走得很近。假使徐家与天道门发生权力斗争,龙江船行岂 能脱身事外?   “真烦人!”他不胜忧虑地自语。

带来六个人,有四个受了伤,其中两个手臂骨折,损失可说相当惨重。   可是,徐义一离开罗寡妇的家,羞愤激动的神情便消失了,不但不介意打手的伤势,似 乎也把被雍不容揍得乌天黑地的事忘了。   打发六个打手先走,他沿大街车行,不久登上了一艘代步小舟。   这是南京附近数量最多,最为普遍的矮舱代步舟,有三位舟子,必要时两个舟子也可航 行自如。   徐家有好几艘这种小代步舟,可以在大江行驶。   三个舟子立即解缆,刚挂好桨,岸上出现一位戴了遮阳笠,打扮得像穷船夫的人,矫捷 地一跃而上。   徐义与三个舟子,甚至没向来人瞥上一眼,可知这人定然是自己人。   小舟开始向下游划动,下游是三山门的水门。   秦淮河城内的一段河,出三山门绕过莫愁湖南岸,与城外的一段河流会合。   这是返回大胜关的航路,河口就是江东门码头。   “如何?”   戴遮阳笠的人在船尾坐下,并没除下遮阳笠,虽则目下已是夕阳西下,不需戴笠遮阳 了。   “让他揍了我一顿,让南京的人都知道,这小子比我强。”徐义冷冷地说,眼中涌起浓 浓杀机。   “我是说,他的真才实学。”   “臂力不差,两膀有三百斤左右劲道,谈不上武技,快捷机警确是第一流的。奇怪,短 短时日里,他的胆气与拳脚功夫,居然有如此神速的进境,真有了不起的天才,假以时日, 不难成为一流高手。”   “意思是说,他不可能是天地不容?”   “无此可能。”   “可是,所以的证据,都显示他雍不容就是天地不容,查证属实……”   “我问你,昨晚大闹含翠楼的人,也查证属实是他?没弄错?”   “这……”   “没弄错?”徐义语气转厉。   “只有这件事无法查证。”   “再详细查。”徐义说:“不要先入为主。”   “是的。”   “船向岸靠,戴遮阳笠的人一跃登岸。   船重新下航,徐义入舱不再出来。

岁月累积,不要狂乞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居然掩去原来花子的形象在南京活动,可知他 已有周详的准备。   即使是最高明的眼线,也无法查出他的根底,而他却可以局外人的身份,踩探一切可疑 的征候线索。   徐义偕打手狼狈遁走,另两个可疑的中年人,也暗中跟踪。   直至小舟启航,两人这才放弃跟踪,沿河北街向东走。   不要狂乞也是跟踪者之一,对那位戴了遮阳笠的人留了心。一   不便跟船,老狂乞改变了目标,钉住两个神态悠闲的中午人。   不久,两个中年人进人一条横街。   街上行人往来不绝,谁也不留意别人的闲事。   老狂乞的打扮既不出色,也没有引人注意气概,两个中年人不可能知道被人跟踪,不着 痕迹地进入一座大宅的角门。

不要狂乞在街前街后走了一圈,发觉大宅的右后侧,有一条窄小的防火巷,大白天也光 度幽暗,两则都是高耸坚固的风火巷。   防火巷大多数是死巷了,平时没有人行走。   不要狂乞毫不迟疑地闪入巷内。   大白天跃登屋顶,艺高胆大,宇内三妖名不虚传。   推开一处两道的廊门,劈面碰上两名青衣大汉。   “疾!”   他发出一声怪异的叱喝,左手晃动两次,叱喝声浪并不大,却一点也不像是人的声。   两大汉陡然发僵,张口结舌,痴立像呆鸟,睁大两双怪眼互相瞪视。   大眼瞪小眼状极可笑,痴痴呆呆但并没完全失去了知觉。中了邪的人,就是这副德性。   连闯三处厅房,最后推开一座室,他却呆住了。   室中,共有七个人,全是老相好。   “你们怎么还躲在南京?”他不胜惊讶地问。   大自在公子、华山四君,以及被他跟踪的两个中年人,七个人似在密议。   “你们宇内三妖,不是已随腾蛟庄的船走了吗?”大自在公子更感惊讶:“你居然化装 易了容,大概只有你这妖邪,才能深入此地而不被发觉,佩服佩服。”   “老夫不甘心,所以半途下船溜回来了。”   “哦!焦庄主让你半途下船?”   “老夫发觉腾蛟庄的人,鬼鬼祟祟似有难言之隐,冲鬼母的交情,老夫也不便点破,因 此不辞而别。   老夫一生狂傲,最讨厌就是鬼鬼祟祟的人。咦!你像是知道某些不足为外人知道的秘密 呢?”   “是知道一点点。”   “可否透露些口风?”   “他不敢。”离火魔君悻悻地说:“老邪乞,你能摆脱灾殃,那是恰好是你走运。运气 是有期限的,好好把握当头的鸿运吧!赶快离开南京,愈快愈好。”   “太鸿道人,你这些话有何用意?”不要狂乞惊问,心中疑云大起。   “没什么,不可问,不必问。”离火魔君太鸿苦笑。   “老道……”   “老狂乞,你就不必多问了。”大自在公子急急接口:“咱们对付天地不容,你要不要 参加一份?同仇敌汽,欢迎你参加。”   “你们对付得了他?算了吧?”不要狂乞冷笑:“我无意向诸位浇冷水,只想提醒你 们。   人贵自知,鸡蛋碰石头,智者不为。他已经知道你们有人在盯他的梢啦!   他一点也不介意,可知他必定会有应付你们的把握。不要再去冒这种不必要的险,诸 位!”   “哦!老狂乞,你是说,雍不容真是天地不容?”回来报讯的中年人问。   “如果不是,你们两位会盯他的梢?”   “咱们只希望从雍不容处,找出天地不容的下落而已。哼!那小子除了手脚快,深得快 的其中三昧之外,连三流的高手排名也排不上,他不可能是天地不容。”   “真的不是呀?”   “当然不是,那雍不容只是一个只学了几招拳脚的混混,我用一指头可以要他死一百 次。”   “哼!倒是老夫多虑了。你们既不知己,也不知彼,如果能成功,除了归之于天老爷特 别眷顾你们之外,实在找不出任何可胜的理由。   老夫以为你们是天道门的杀手,所以跟来相机行事。没想到竟然是你们,白白浪费了不 少宝贵的时间,告辞。”   “请留步……”大自在公子急叫。   “该放手时须放手,诸位。”   微风飒然,轻烟流泻出室,人影突然幻没。   “难道雍不容真是天地不容?”另一名中年人自言自语。   “老狂乞决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大自在公子冷冷地说:“他说是,一定错不了,你老 兄最好是相信,一个高手名宿决不会指鹿为马。”   “如果是,咱们得准备行动。”   “你们的人能来得及召集吗?”   “毫无问题。”中年人肯定地说。   “那就准备吧!早些了断以免夜长梦多。”

三更鼓声传来,罗寡妇的大院人声渐止。   夜猫子都出去了,二十余位房客都是夜间活动的族类,天黑外出猎食,天亮后回来睡觉 歇息。   有三条黑影接近了巷口的眼线。   两个眼线天没黑就换班监视,无事可为,显得无精打采。   “怎么了?”为首的黑影问。   “今晚他不出去混口食,大概昨晚太累了。”一个眼线说:“里面的弟兄不断将消息传 出,他晚膳后迄今仅出房一次,目下想必已睡得个死人了。”   “里面的弟兄进去查证过吗?”   “没有,从窗隙可以看清房内的情景。这人胆子很小,晚上点长明灯睡觉,光度虽不 足,但仍可透过蚊帐,隐约可看清身影。”   “很好,免得咱们枯等。”黑影欣然说。   片刻间,淡雾四起。   片刻,西厢一间客房灯光倏明,有人启门外出。   “哎呀!怎么一回事?”有人高叫:“这种季节,怎么可能有雾?邪门!咦!谁在那儿 躲躲藏藏……”   黑影乍现,利刃破风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啊……”   惨叫声从另一处传出。   人声暴起,房客们大喊大叫。   黑影闪掠,刀光霍霍,剑气漫天。   暗器的锐啸声,令人心胆俱寒。   雍不容的客房门前,共有八个黑影,以快速绝伦的行动,击破了门窗,他们狂野地冲 入。   各式各样的暗器,先射穿蚊帐,向床上的隐约人影攒射,然后刀剑齐下,帐毁床崩。   床上没有人。   薄被半卷“像”有人在内睡觉,枕上就以青巾裹成了一个小包“像”人的头。   “人不在!”最先用剑刺入被的人惊叫。

街坊议论纷纷,巡捕们稍后也大批涌到。   整座大院死了十五个人,房东罗寡妇也被杀死了。   血案如山,人命关天。

雍不容已经是颇有名气的人,南京的城狐社鼠都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而且有部份蛇鼠 与他小有交待。   因此他的一举一动,逐渐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   雍不容搬了家,搬到聚宝门外的报恩寺附近,向一位老农夫租了一间看守莱园子的小 屋。   作为他休息睡觉的下处,进出城阁十分方便,唯一不便的是天一黑城门关闭夜禁,进出 须冒险偷越城关。   附近是些菜圃,老农夫的农舍远在两三里外,菜圃草已荒芜,因此小屋久已无人居住 了。   想遗世孤立,这里是颇为理想的稳居处所。   四野无人,便于找他的人大举侵犯。   知道他搬来的人很多,计算他的人当然也知道。   两天过去了,毫无动静。   这天晚膳毕,他坐在门前的屋旁大树下磨刀。   是一把两尺二寸长的尖刀,厚背、狭锋、薄刃,刀身的孤度小,所以叫尖刀。   刀有孤度,砍劈时感觉出特别锋利,封架时可以减少震力,而且容易迅速从争取到的空 门突入反击。   他磨得十分专心,刀身显得晶亮锋利,冷电森森,光可人。   身旁多了一个人,默默地注视着他不言不动。   “你很细心,耐心更令人吃惊。”这人终于说话了,是改了装的不要狂乞。   “利用磨刀的机会养气持志,可以扫除紧张、激忿、愤怒等等情绪,很管用。”他并没 抬头,一下一下轻柔地磨刀:“刀一定可以磨得又快又利。”   “其实,你这种人手中有没有刀剑,已无关宏旨,刀剑利不利毫不重要,一根棉线在你 手中,也可以成为杀人的利器。”不要狂乞苦笑:“摘叶飞花也可以杀人,你实在不需把刀 磨利的。”   “本来我对用刀剑兴趣缺缺,但应付功臻化境,有致命兵刃在手的超等名家,有刀剑比 较稳当些。对付大群可怕的高手,我必须有强而有力的兵刃来应付劫难。”   “你知道凶手的底细吗?”   “我查看过所有的尸体,有四分之三是被暗器杀死的。”他眼中有炽盛的火焰:“所以 不必多费工夫,天道门必须负责。我并不想藉口替这些死者复仇,只为了自己。”   “这次,恐怕你找错对象了。”   “前辈得到证据?”   “我曾经见过他们,做梦也没料到他们是滥杀无辜的货色。”   “他们?他们是谁?”   “那天你赶走徐家的人,看热闹的人中,有他们两个眼线,我是跟踪他们才发现他们的 藏身处。”   “不是天道门的人?”   “大自在公子与华山四君,还有一些牛鬼蛇神。”   雍不容一怔,沉思久久。   “你不相信?”不要狂乞正色问。   “深信不疑。”雍不容眼中有冷森的光芒暴射:“我知道该如何找至他们。”   “抱歉,我不能帮你。”   “前辈应该置身事外,这是道义。”   “谢谢你的谅解。另一件事,也许你会感兴趣。早些天,天道门派出不少杀手,向凤阳 方向追杀千手飞魔,似乎进行得不顺利。   因此昨天有一批更高明的杀手赶往策应,因此近期内南京不至于发生重大事故。咱们保 持联络,再见。”   不要狂乞走了,高不容坐在树下发呆。   原来千手飞魔父女,是从凤阳走的,天道门消息灵通,派人蹑尾追杀。   想起龙絮絮,他怦然心动,自从龙絮絮走了之后,他有了严重的失落感,龙姑娘的音容 笑貌,依然鲜明强烈地在他心中涌现,经常会产生殷切的思念。   也许,这是他一生中,唯一令他对异性感到心动的人,就是龙絮絮了。   一听天道门全力追杀千手飞魔的消息,他心乱了。   “我得赶往凤阳策应!”他突然跳起来自言自语。

点起了灯,他开始收拾行装。   他的行装很简单,一只竹编的背囊,成长方形,精巧方便,里面盛了换洗衣物与日常必 需品。   一只百宝革囊,重要的物品盛在器内比较安全。平时赶路,刀系在背囊侧方,有警时改 插在腰间。   头上,一顶可遮阳也可挡雨的竹笠。手上,是一根问路兼打狗的黄竹手杖。   他本来可以扮成邀游天下的贵公子,但却打扮成一个江湖浪人。   他准备停当,将所有的物品摆在桌上,作最后一次检查。   出远门他不是第一遭,但独自行脚云游却是头一回,以往皆随船往还,日常生活不需他 操心。   但现在他独自邀游,每件事都得靠自己了。   柴门是虚掩着的,屋内窄小狭溢,小小的堂屋容纳不下几个人。   屋外虫声卿卿。   蛙声震耳。   这根本不可能听得到屋外的细小的声息。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十九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十九章   蓦地——   菜油灯的火焰闪动。   灯盏突然从雍不客手中飞起,平稳地落在唯一的窗台上,灯光随即停止摇曳,居然不曾 熄灭。   连鞘的尖刀,同时插入腰带。   “请进。”他推凳而起,将背囊顺手放在桌脚下,从容挂上百宝囊:“门没上闩,任何 人皆可排闼直入,在下是很好客的。”   吱呀呀一阵门响,柴门推开了。   “咦!是你?”   他大感意外,虎目中的冷电倏然隐去,换上了柔和的眼神。   徐霞当门而立,盛装而来,翠绿春衫翠绿裙,与上次的高贵风华迥然不同,清纯、妩 媚、活泼、可爱。   这才像一位真正黛绿年华,青春少女的动人形象。   她每一次打扮都不相同,每一次的风华与气质也各异,可知她正在用心机,用每种形象 吸引雍不容的注意。   已完全摒弃了往昔的母大虫气质,迄今她仍然无法猜测,雍不容到底喜欢她扮演那一种 女人。   “你的耳朵好尖。”徐霞嫣然微笑:“但我不相信你真知道门外有人,是不是乱猜 的?”   “屋前的水沟有无数青蛙,这种小东西可以感觉出蛇的滑行声息。”他加以解释:“蛙 声顿止,暴露了你的举动。徐大小姐,你来……”   “我叫徐霞,我不要你用讽刺性的徐大小姐叫我。”徐霞白了他一眼,缓步踱入信手掩 上门:“咦!你……你带刀?你……”   “对,带刀。”他拍拍腰间的刀:“我不希望任人宰割,有刀在手,至少可以有赚回老 本的机会,杀人总比被杀好。”   “罗寡妇那些人死得好惨,我知道你很难过。天道门的下一个目标,可能是我徐家与龙 江船行,所以我求我你,希望你能帮助我抵抗天道门……”   “罗寡妇十五个人,不是天道门的杀手所为。”   “咦!你查出凶手了?”   “不错。”   “谁下的毒手?”   “大自在公子与华山四君。”   “这……可能吗?”徐霞脸色大变,明显地不予置信。   “我的消息来源可靠,我正要去找他们。天道门并没主动威胁你徐家,他们会容忍对他 们无害的人,在他们的山门附近活动,这可以避免受到注意。你这种耿耿于心对天道门仇 视,会惹来大麻烦。”   “你不能帮助我……”   “抱歉,我不配过问你们的事,个人恩怨一肩挑,我一个人活动方便些。我这里时时都 有凶险发生,你必须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我送你一程,后来去找大自在公子算老帐,走 吧!”   “你真知道大自在公子藏匿的地方?”   “早几天我就发现那些人了,但没想到是他们。他们掩护的身份无懈可击,大自在公子 那狗东西一直就匿伏不出,因此没引起任何人的疑心。   他们终于迫不及待发动,就暴露了他们的底细了,这两天他们共迁移了五处地方,自以 为神不知鬼不觉,哼!”   “他们明显地为了天地不容而肆意屠杀,那么,你到底是不是天地不容?雍二哥。你是 吗?”   雍不容有一位兄长,所以徐霞自然而然称他为雍二哥,以往,徐家的人对雍家的人,一 直就不屑提名道姓,见面喂喂哼哼呼来喝去,有若对待奴仆。   “霞姑娘,你知道我就是天地不容,只是不愿相信,对不对?”他脸上有怪怪的笑容: “自尊心阻止你承认事实,常识却又让你不得不接受事实,所以你不断地向我表示友好,不 断地试探,希望事实不是真的。”   “不管你是真是假,我只要你知道,我是真心的对你好,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徐 霞羞红着脸露骨地表白了自己的情意:“除非你是个小心眼的人。雍二哥,其实你才真的可 恶哦!”   “我可恶?你这是……”   “你武功超绝,从小到大深藏不露,骗得我徐家的人个个成了被人嘲笑的无知笨蛋。” 徐霞用行动同时表达情意,怯怯地偎近他:“我知道我亏欠你很多,但还为得及弥补,不是 吗?”   往昔的母大虫不存在了,眼前的是怯生生的,娇羞温婉清纯可爱的少女,热情地依偎在 他身旁。   她含情脉脉的羞怯目光,令他怦然心动了。   也许他不是小心眼的人,但他年轻,有年轻人的自尊与冲动,修养不够,无法忘怀往昔 的屈辱,无法接受这种完全相反的情绪转变。   最重要的是,他今晚刚好想起龙絮絮。   在外表的风华与气质上,龙絮絮也许不够成熟。   但对他来说,徐霞这种变化多端的性格与气质,让他的内心深处油然产生排斥与抗拒的 阻力。   想在短期间消除多年的积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是一位好姑娘。”他一点也没有受宠若惊的表示:“希望今后你我之间,不要再发 生意外的纠纷。”   “意外的纠纷?”徐霞一怔:“你这话有何用意?”   “那天晚上,我在留香院潜伏侦查了一夜。”他尽量把话说得婉转些:“由于我不在 家,才会发生十五条人命,罗寡妇那些人,可以说为我而被杀的。不管为了任何原因,我得 把这件事摆平。”   “你……你以为这件事牵涉到我三哥,所以才到留香院潜伏侦查?”   “我到留香院潜伏侦查,目的是侦查天道门的下一步行动。柳含翠是不是那位会妖术的 妖女,是不是我要找的人,我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含翠楼正在整修,人已经撤走,但我发现你三哥还有人留在含烟阁,这表示他早已知道 天道门在含翠楼建了秘窟,却毫不放在心上。”   “你的意思是指……”   “你们徐家,很可能与天道门有秘密的谅解或者妥胁。与天道门打交道,早晚会吃亏 的。总有一天,双雄不并立,结果只有一个。   不管是谁获胜,日后都有可能与我发生正面的冲突,那时,你我的友谊还会存在?是 吗?”   “你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我三哥不会与天道门有谅解 的……”   “真的吗?天底下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天色不早,我该走了。谢谢你来看我,我们走 吧!”   他领先向室门举步,半途倏然转身。   “雍二哥……”徐霞讶然叫。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极为阴森,极为冷厉,缓缓地扫视全室。   整个人似乎已被一种怪异的气氛所笼罩,每一条肌肉皆跃然欲动,每一刹那皆可能爆发 猛烈的反应,那慑人心魄的阴森凌厉气势,把徐霞惊得花容失色。   “有人进来了。”他沉静地说,虎目中冷电闪烁,真像从地狱深处升出的鬼火磷光。   “有人?可能吗?”徐霞又开始紧张了。   “唔!的确可疑,现在没有人。”   “现在没有人,先前有?”   “不错,先前有。”   “走了?”   “所以可疑,这人不可能走了而我一无所觉。”   “你的话好怪异。”   ”我的确感觉出有人,有一个其志在我的人潜伏室内,他所发的凌厉杀气,撼动了我的 灵智,你看。”他伸出左手,拉起衣袖露出手臂:“汗毛仍然根根直竖。这种毛发森立的现 象,有些人不需看到或听到危险的现象或声音,便会本能地发生感应。   怪事,事实上的确没有人潜伏,我竟然感觉出存在的凌厉杀气。唔!很可能是疑心生暗 鬼,我这几天紧张过度了。”   “会不会是屋外传来的?”   人影一闪,灯火摇摇,柴门开而又合,屋内已失去雍不容的形影。   “雍二哥……”徐霞惊叫,急急启门冲入茫茫的夜幕中。

遍搜附近每处可能藏匿的地方,一无所见。   他已经在这座菜园内小屋等一两天,始终不曾发现有人接近,今晚,徐霞是第一位来找 他的人。   “奇怪,也许,我是太敏感了。”他站在屋东南角的草丛中自语:“精神太过专注集 中,很可能出现幻象的,疑神疑鬼自相惊扰。真该把得失之心放宽些。”   回到小屋,徐霞已经走了。   他的身形太快速,徐霞追出屋外,已失去他的形影,以为他已经走了,只好失望地离 开。   迄今为止,他一直就认为徐霞之所以找他表示友好,目的是想说动他帮助徐家应付天道 门。   藏妥背囊,他熄掉灯悄然从屋后离开。   其实,这几天的确没有人接近踩探他的动静,想图谋他的人,已经知道他有了周详的准 备。   小屋是引人前来送死的陷阱,怎敢前来冒不必要的险?

聚宝门外,两座大楼高入云表,气象恢宏,巍峨并立极为壮观。   西面,是来宾楼;东面,叫重译楼。   两楼都是金陵十六楼之一,也是十六楼中最宏伟的两座楼。   来宾楼以西,形成城外的一处市集,三五条街巷颇为繁荣,但天一黑就收市,行人渐 稀。   雍不容从市西的街尾进入,折入一条小巷。   小巷,黑沉沉,仅偶或看到一两盏门灯。   跳入一座大宅的天井,内堂灯光打闪,一个青衣大汉刚好拉开堂门。   他突然出现在门口,打出噤声的手式。   大汉吃了一惊,看清是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闪在一旁让他进入,顺手掩上 门。   看到他腰带上的刀,大汉又大吃一惊。   “怎样了?”他微笑着问:“收到刀疤刘六留下的字条,要我来找你。”   “刘六答应给我二十两银子……”   “不要向他讨取,我给你。”他从百宝囊中,取出五锭纹银,先将两锭放在桌上:“如 果你尽了力,另加三十两,不然免谈。”   “小雍,我鬼眼胡彪从来没误过事。”大汉急急抓住两锭银子纳人怀中。   “说吧!”他将另三锭银子晃了一晃。   “我是接替刘六的手尾,未牌左右,那些人果然迁出金川门孙家大院,整整花了一个半 时辰,贯穿全城迁来此地。他们是分散走的,我几乎跟丢。”   “现在如何?”   “人是否全来了,我无法弄清,这二十两银子不好赚,反正人确是来了,进去了就不见 再出来。”   “在那儿?”   鬼眼胡彪伸手,作出“拿钱来”的手式。   他很大方,将三锭银子塞入对方的手掌。   “我带你去,这就走吗?”鬼眼胡彪欣然说,将银子纳入怀中。   “走。”

从镇淮桥的北岸向东走,街巷纵横。沿河有一连串的桥,武定、文德、利汶等等,都是 行人来往的重要桥梁,贯连秦淮两岸的街市。直至夜禁之后,这一带才清静下来,与秦淮西 段的风月场迥然不同。   武定桥一带地属织锦三坊,江湖人士不会在这种闹市藏匿,不但人多眼杂活动又不方 便。   而且治安人员经常出没,不适合牛鬼蛇神营巢建窟。   但如果有内线,却是藏匿的好地方。   大街的一座有三座门面的苏杭百货店,一连五进规模宏大,最后两进是内眷的住宅,有 偏门从店右的小巷出入,内眷们通常出入不经过店堂的。   内进的堂屋里,仅点了两根蜡烛,厅堂不大,十余名男女似乎显得有点拥挤,光线也就 显得幽暗。   似乎每个人都有点不安,也许是门窗紧闭天气热,而影响了情绪,难怪气氛不太对。   每个人都穿了夜行衣,兵刃系在背上,这种不干好事的装扮,已经表明他们即将有所行 动了。   大自在公子大概一辈子不曾穿过夜行衣,绝顶高手不穿这种被称为贼衣的紧身夜行衣 装。   其实,真正的强盗或鼠窃,并不穿这种衣裳。但现在,他居然穿上了。   华山四君是老道法师,今晚也改穿了夜行衣。   这五位绝顶高手,竟然坐在两边。   堂上的主座,那两位像不出众,貌不惊人的四十余岁仁兄,其地位身份显然比五个字内 的风云人物高。   坐在左首的壮年人也穿了夜行衣,背上的兵刃是一把极普通的单刀,但所携带的大革囊 极为精巧,鼓鼓地里面一定盛了不少杀人的法宝。   “诸位实在没有什么好埋怨的,这是一举两得对诸位极端有利的事。”壮年人冷森森的 语音,令人感到浑身不自在:“天地不容本来就是你们的死敌,你们早晚会与他生死相拼 的。   目下有咱们无条件助你们一臂之力,供给一切有关他的线索,你们心中明白,这种好机 会,一辈子很难有第二次的,是吗?”   “一切听你们摆布,在下这一辈子,也不会有第二次。”大自在公子咬牙说:“我威震 江湖的大自在公子,成了一个又聋又瞎的木头人,听由你们摆布,说动就动,说躲就躲。”   “你不否认是互惠的事吧?”   “方式不对,阁下。”大自在公子暴发似的大叫:“我大自在公子一世之雄,华山四君 宇内称尊,被你们用诡计挟持,听你们驱策,这是奇耻大辱,为了这点点小惠,咱们付出的 代价未免太大了,哼!”   “这只是一时权宜,对诸位的江湖威望无损,何必计较呀?”   “废话少说啦!”离火魔君不耐地叫:“阁下,到底要等到何时才能动身?”   “等信使将消息传来才能决定。”   “这次的消息不会有假吧?”   “不会了,那小子的藏匿处便于监视,一举一动皆无所遁形。上次他的住处十分复杂, 偷偷溜走十分容易,所以被他逃过一劫,这次不会了。”   “但愿如此。”离火魔君不满的神情流露无遗:“这次如果再徒劳无功,贫道不听你们 的了。”   “老道,不要不知好歹。”壮年人冷冷地说:“要不是你们还有利用价值,你们那能活 到现在?”   “哼!贫道……”   白芒一闪,一枚透风镖贴离火魔君的左颈掠过,钉在身后的墙壁上,灰白色的定向丝穗 垂落在老道的右肩上,贴颈肌而过的感觉不好受,老道只感到毛骨悚然,把要说的话吞回腹 中了。   “你不相信是不是?”壮年人厉声问。   “贫道承认你阁下的暗器非常了不起,真要拼起命来,贫道不会让你有发射暗器的机 会。”离火魔君反手拔出镖,作势射出:“还给你!”   别看离火魔君是魔道人物,却遵守发射暗器的规矩,警告声出再发射,透风镖电射而 出。   速度虽比不上壮年人,但劲道并不弱!   壮年人丝纹不动,伸左手食中二指,不可思议地夹住了透风镖,手法神乎其神,险之又 险。   另一位壮年人怪眼怒睁,拍案而起。   正要有所举动,蓦地长啸划空而至。   “是信使的警啸。”接镖的壮年人猛地吹熄烛火:“快出去。咱们的警卫一定都完 了!”   十六名男女纷纷开门启窗,冲入黑暗的院子。   对面屋顶上,站着一个黑影,正循长啸声传来的方由注视。脚下,躺着一个寂然不动的 人体。   长啸声是从南面传来的,远在第三座民宅的屋顶,但不见有人出现,人躲在屋脊后,大 概知道已来不及赶到。   仓卒间发啸声警告屋内的人,却不向这一面赶来策应,显然是有所顾忌了,所以不愿现 身。   十六名男女纷纷跃登屋面,片刻间形成合围。   黑影不介入合围,也不在乎人多,而且有意让这些人合围。   人都到了,黑影这才从容不迫起脚,将脚下担任警卫的僵硬尸体挑飞,砰一声掉落在院 子里。   “什么人?”大自在公子沉声问。   “天地不容。”   所有的人,皆大吃一惊。   第一个撤剑的人是大自在公子,心虚的举动表露无遗,强敌找上门来,那能不心虚?   “果然是你们这些狗都不吃的混蛋。”天地不容杀气腾腾地说:“突袭罗寡妇的大院 子,屠杀十五名无辜。   我实在不敢相信会是你们这些江湖风云人物所为。你们丢尽了武林英雄的颜面,你们练 武原来是用来屠杀弱者无辜的,我不能宽恕你们。天不罚,我罚,天地也容不下你们这些具 有兽性的畜牲。”   他站在屋脊的中间,八方合围,按理合围的人不可能用暗器同时攻击,那会误伤自己的 人。   但在屋脊却又不同,前后包围的人地势低,向上方发射暗器伤不到对面的同伴,除非暗 器太沉重成弧形下降。   一声沉喝似焦雷,左前后三方的人,同时发射各式暗器,右方在屋脊侧面的人则向下一 伏,三方暗器齐飞,成同形漫天彻地呼啸而至。   人影一闪即逝,幻化逸电流失,从右面的人上空电掠而过。   这瞬间,出现一道白虹,是刀光,劈开了伏在屋脊上一位仁兄的脑袋。   所有的暗器落空,逸走的速度比暗器要快得多。   人影刀劈一位仁兄,掠出丈外之后,传出一声震耳沉喝:“接暗器。”   右方屋脊与瓦面,共有四名男女,中间屋脊伏下的人被杀,另一男两女的身形刚刚上瓦 面,听到沉喝声,已来不及有所反应,只有一位中年女人,机警地翻身滚转半匝,但也难逃 大劫,一枚飞钱无情地锲入胸口。   另两人各被一枚飞钱锲人背心,毫无躲闪的机会。   天地不容的身影出现在另一座屋脊上,远在暗器的射程外。   “在下早知道你们这些混蛋,不顾身份用暗器行凶。”他的语音直撼脑门,每一字皆像 铁锤般敲击,令人闻之头脑发昏:“因此也用暗器回敬,本来不往非礼也,我要替你们招 魂。不想死的人,丢下兵刃暗器坐在屋顶等候发落。我要口供,用口供换命,公平得很。”   一照面便死掉四分之一,人人自危,但也激起无边恨火,尤其是死者的朋友更是悲痛, 悲愤地叫号着,一面发射暗器,一面疯狂地挥剑猛扑面上。   大自在公子怒啸震天,形如疯狂领先冲出,四死者中有一男一女两随从,因而奋不顾身 挥剑替随从报仇,声势空前猛烈。   人影疾闪,消失在屋脊后。   十二个人倚仗人多势众,争先追逐。   “我在这里。”天地不容出现在下面的院子里,叫声似沉雷。   第一个往下跳的人是离火魔君,身在半空便大喝一声,左手飞出一道眩目的火流,伸展 至丈外突然爆发出一团白热的闪光。   霹雳震耳中,橘红色的火焰四散迸射,热流灼人,随即火光倏灭,但热流仍灼热如焚。   下面的天地不容再次消失隐去,火光耀目生花,看不清身形移动不足为奇。   离火魔君的身形,不可能在中途停顿,在火光中疾落,手中的剑幻出重重剑网,保护身 躯飘落实地。   院角里人影幻现,飞出一道眩目的刀光。   剑网不够绵密,刀光以瞬息千里的奇速,从剑网的几微空隙中突入、掠出。   “呃……啊……”离火魔君身形一震,长剑脱手抛出,右胸被剖开,惨号着用手掩压尺 长的创口,内腑外迸,向前一栽。   第二个纵落的人是一名中年人,并没发现幻没了的天地不容,仅看到离火魔君栽倒,身 躯倒地,中年人恰好飘落,毫无抢救的机会。   人影乍现乍隐,忽上忽下,几疑鬼鬼幻形,看不清去影,见不到来形。   往下跳的人遭殃,来不及跳下的人同样得与死神打交道,身形尚未起势飘降,身侧已幻 现刀光。   “杀!”   刀光与杀声已齐至,两个还没跃下的人已头断足落。   侧方的大自在公子眼角瞥见刀光,不假思索地大喝一声,斜刺里攻出一剑,势若电耀霆 击。   铮一声暴震,两人同时闪退,刀仓卒间封住这一剑。   天地不容退势是向左后侧反旋,恰好避过另一位仁兄所射出的三枚暗器,危机间不容 发。   他向下纵落,不徐不疾窜入黑暗的内堂。   大自在公子以为自己剑上占了上风,胆气一壮,大呼大叫奋勇狂追,追入内堂已失去天 地不容的踪迹,还真认为天地不容胆怯逃走呢!而且逃的身法有点不对劲。   死了三分之一的人,怎能就此罢手?   可是,房舍甚多,有些有人居住,有些是空房,幸而女眷早已迁出回避,要在这地方搜 一个神出鬼没的可怕高手,简直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   他们不能不搜,死了的人不能白死。死仇大敌已送上门来,不搜行吗?   “他受了伤,把他搜出来剥皮抽筋,替朋友们报仇雪恨。”黑暗的堂屋里,传出大自在 公子的怒吼。   天地不容窜走的身法缓慢,当然是受了伤啦!   叫声让其他的人吃了一颗定心丹,争先恐后追入,忘了一切凶险。   有人点起灯,有灯才能搜寻。   听说强敌受了伤,有些人勇气倍增,难免流露出争功的神态,打受伤的落水狗谁都争 先。   片刻间,人都散了,房舍甚多,三转两转便会失去同伴的形影,有些人甚至落了单。

推开一座沉重的门,灯光耀目。看格局,像是一座供女眷们聚会的花厅,有灯台,与及 悬挂的照明灯笼,似乎所有的灯火都是原有的,但却不见有人。   两个壮年人颇感意外,警觉地察看全厅。刀剑已握在手中,两面一分,凝神用目光搜 索。这两位仁兄,正是指挥大自在公子的两个人。   那位有刀的壮年人。手中的单刀极为普通,既不锋利,也不沉重,严格的说,应该是用 来练刀法的刀,而不适宜用作杀人格斗的利器。   毫无所见,两侧通向两厢的门是上了闩的。   “奇怪,所有的人皆已撤离,怎么有人把灯全点起了的?”握剑的壮年人皱着眉说。   “也许是大自在公子的人先搜到此处。”握刀的壮年人,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   “就算有人先搜过,但谁肯浪费时间,把每盏灯每一个灯笼全部点亮呢?”   “这……”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   “是我点的。”熟悉的语音入耳:“我先到一步,料想会有人随后搜到此地来,先点起 灯,岂不替你们省事吗?”   两人吃惊地转身,刀剑伸出了。   天地不容堵在厅门口,手中的尖刀冷气森森。   “你没受伤?”握刀的人惊问。   “你看我像个受伤的人吗?”天地不容阴笑着反问。   “就算你没受伤,咱们也对付得了你。”   “是吗?”   “咱们……”   “如果你两人就能对付得了我,还用得着纠合一大群高手先用暗器突袭?算了吧!阁 下。”天地不容踏入厅,徐徐向前接近:“我要口供。”   “去你娘的!”   两人似乎心意相通,声出同时左手疾扬,各发射出三枚暗器,速度骇人听闻,化为三星 淡淡的灰影,随即化为六道淡淡的,令人肉眼难辨的灰芒。   相距仅丈余,按理决难躲闪,对面的人不可能看得见淡芒,暗器的体积并不大。   天地不容不闪不避,左手连扬,手中暗藏的一串制钱,像网般射出。   “这叫钱网。”天地不容叫:“比满天花雨洒金钱更难练的绝技。”   六枚暗器被制钱全都击中,是淬毒的铁蒺藜,每一根芒刺皆淬成灰色,是无人敢接的歹 毒暗器,除非手上戴了裹铁手套。   这两位仁兄没戴手套,竟然敢赤手发射,而且劲道极为强烈,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一百文钱击落六枚暗器,这表示在下学艺不精。”天地不容继续说:“两位是暗器的 大行家,因此不需顾忌在下用暗器对付你们。有什么绝活,你们亮出来吧!把在下击毙,算 我命该如此。”   两人互相打一手式,左手随即下垂。五指反射性地伸屈了数次,脸色变得阴森冷厉,整 个人似乎正在徐徐缩小,散发出神秘妖异的气氛,像是重回阳世的阴魂,脸上的肌肉扭曲线 条令人望之心底生寒。   “我听说过你们这两号人物。”天地不容的冷森语气在室间里震荡,似乎也发自阴间: “慑魂双煞王乾王坤兄弟、你们的绝活是地狱慑魂蜂,蜂体任何一部分沾上人体,见血封 喉。天杀的混蛋!   你们是天道门的天煞使者,可找到天道门的重要人物了,我等你们发射地狱慑魂蜂。让 你们有全力施展绝技的机会.以免你们死不瞑目。”   “小辈,原来你真知道不少秘密。”手中有刀的慑魂大煞王乾沉声说:“知道不该知道 的秘密,犯了江湖大忌,你死定了……”   语音未落,两人的左手同时微扬。   第一枚暗器飞出,比拇指略大,有双翅其形如蜂,半透明不知是何物所制造,不但双翅 会振动,六双脚与头部的触须也会动,飞行的速度奇快,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怪鸣,飞 行路线似乎无规无矩,升沉绕退令人莫测动向。   即使目力超人的高手,也看不清形影,无法估计要往何处飞。   地狱慑魂蜂,暗器中最诡异,最复杂,最阴毒的外门奇毒暗器之一,声、光影,见血封 喉的奇毒,全都是致命的霸道玩意。   第二枚衔尾飞出,第三枚……   蜂屯蚁聚,任何人也禁受不起。   这玩意是脆的,如果用兵刃拍击,一击即碎,向四面八方爆裂散飞,任何一块断肢碎 片,擦伤肌肤沾血,毒即迅速攻心,即使有独门解药,也必须在奇毒攻心之前救治,稍一迟 疑有死无生。   用这种玩意儿行刺,可说万无一失,受害者怎知一只无害的蜂是慑魂的利器。   一串制钱飞出,第二串也像暴雨般漫天飞洒。   二十余枚地狱慑魂蜂,在两百文制钱的飞旋激舞下,刹那间便断肢残翅洒了一地。   这才是真正的满天花雨绝技,绝非一把把乱洒金钱。   制钱一枚连一枚快速绝伦地飞出,一枚直线飞切,第二枚是斜飞而出。前一枚直切,后 一枚斜削左右急旋。   从侧方看,制钱直射的如暴雨,斜飞的宛若飘花,但见满天全是交叉飞舞的淡淡难辨钱 影,蔚为奇观。   飞行的锐啸声,与地狱慑魂蜂的厉鸣相应和,接着是击中地狱慑魂蜂的爆裂声连珠急 震,与及令人人鼻作呕的怪味弥漫全室。   慑魂双煞是暗器大行家,先一刹那向上飞升,升上承尘,左手扣入承尘的木板内,悬空 垂挂人缩成一团,面积减至最小限,总算躲过了制钱的绵密攒射。   贯人墙壁的制钱,锲入砖墙中可看到露在外面不足一分的钱边,劲道骇人听闻。   一切静止,慑魂双煞才敢飘落。   “千手飞魔传授在下三种飞钱手法,专用来对付天道门善用暗器的刺客杀手。”天地不 容堵在厅口,像是把关的门神:“你们已经见识过两种了,第三种最简单,也最管用,你们 决难过关。”   “你……你是千手飞魔的门人?”慑魂大煞骇然变色,人的名,树的影,千手飞魔一代 奇魔,也是一代暗器之王,名号具有震摄人心的无穷威力。   “不能算门人。”天地不容不进一步解释:“第三种手法,称为弹指光阴。俗语说:光 阴似箭,日月如梭;又道是百年光阴弹指过,其快速的程度可想而知。现在,我要用弹指光 阴来回敬你们。打!”   他的左手仅稍微动了一下,似乎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一丝芒影,一点点形迹,对面的人即使目力超人,也不可能看得到这一丝芒影,和那一 点形迹,速度已达到目力所不及的程度,等听到啸风声,芒影早已消失,那一点点形迹也无 影无踪。   “呃……”慑魂大煞惊叫了一声,左肩震动了一下。   “得得得得得……”一阵怪响,袖底洒落十余枚地狱慑魂蜂,是利用袖弩的机械原理发 射的。   右袖底另有一只喷管,发射全身有刺的淬毒铁蒺藜,这玩意与地狱慑魂蜂一样,不能用 赤手发射,手触及也会受伤,因此不可能用劲射出。   慑魂二煞十分机警,已先一刹那移至厅柱后藏身。其实,天地不容仅以大煞为目标,射 出一枚制钱而已,发则必中。   即使先天气功已练至八九成火候,也抗拒不了劲道空前猛烈的制钱。   “拼死他!”慑魂大煞厉叫,还不知伤势如何,反正知道有制钱入体,很可能贯入左肩 井附近,仅感到些少痛痒,估计并无大碍。   随着喝声,刀剑疯狂地冲出。   “我要口供!”天地不容也厉声叫,手中刀突发龙吟,刀气如怒涛涌发,迎着冲来的刀 剑急进两步。   慑魂二煞的袖底,第三批地狱慑魂蜂先一刹那连贯飞出。   天地不容的左手,一串制钱也用满天花雨手法洒出形成钱网。   这瞬间,身后罡风压体。   前后夹攻,他顾得了前顾不了后,不管他对付任何一方,都会受到另一方的无情袭击。   他向下一挫,刀光乍敛,人影委地突然隐没。   钱网击落了整群地狱慑魂蜂,却伤不了慑魂双煞,两个家伙原来是虚张声势,所以叫出 的“拼死他”呼喝,其实是以进为退的暗语切口,暗器发出,人仅向前冲出八尺左右,半途 以更快一倍的速度疾退,利用厅柱与壁角隐身,避免受到飞钱的袭击。   急于退走,没看到天地不容是如何消失隐没的。   厅外,冲入三个人,两剑一刀同时猛攻天地不容的背部,却发现天地不容的身影,突然 在刀剑的锋尖前隐没,刹不住脚步,刀剑走空,三个人也冲入厅堂。   “天地不容!”沉喝声像石洞里响起一声焦雷,刀气汹涌澎湃,刀光急剧闪动。   “啊……”冲入厅的三个人,有两个发出刺耳的惨叫,向前重重地摔倒。   三个人的背肋皆被刀劈裂,内脏一团糟。   三个人都是一刀致命的,而且是背部中刀。   天地不容重新出现在厅口,仍然堵住了出口。   “咦!怕死鬼跑得了吗?”天地不容怒叫。   慑魂双煞已利用同伴策应冲入的机会,撞毁了内堂门,逃的速度极为迅疾。   内堂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人一进入,便被黑暗所淹没,逃之夭夭。   三个策应的同伴,却因此而送掉老命。

主客易势,现在,是他着手搜人了。   好不容易碰上两个真正的天道门杀手,他怎肯轻易放弃?只要捉住重要的人物,就可以 揭开天道门再三派杀手杀他的内情了。   房舍太多,真无法详加搜索,附近是市街,何处不可藏匿?说不定人已经逃掉了,在房 舍中穷搜,不会有结果的。   但他不死心,天色不早了,快三更啦!再耽误下去,明早恐怕无法离开南京了。   所有的房舍皆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他必须凭经验和感觉,找出躲藏在里面的人。   听不到任何声息,他走动也像猫一样轻灵。   普通的房舍是躲不住的,这里面一定有可以藏匿的密室或地窟。   终于,他出现在一座颇为隐秘的房间外。   慑魂大煞的左肩内,锲入一枚制钱,这玩意如不及时取出,真会把人痛得发疯,而想把 制钱取出,决不是郎中以外的人所能办到的。   他的听觉极为灵敏,听到轻微的呻吟声。   砰一声大震,他踢倒了房门。   “是你们出来呢?抑或要在下进去把你们赶出来?”他站在门外叫。   里面黑沉沉,毫无动静。   他大胆地擦亮了火摺子,火刀一击,火星跳跃,火媒一晃,火焰闪烁。   附近共有两盏廊灯,点亮了最近的一盏,灯光自大排窗透入,房中景物一览无遗。   不能躲,只好出来拼命。   一个年约半百的人,扶了一个受伤的同伴,居然颇有气概地急步出房,右手的泼风刀光 闪闪生光,一手扶人一手扬刀,摆出暴虎冯河的姿态。   “阁下,你……你要赶尽杀绝吗?”这人沉声问。   “少来这一套,哼!”天地不容迫近至丈内冷笑:“你们能,我为何不能?”   “阁下……””   “把慑魂双煞的藏匿处招出,不然,在下必定赶尽杀绝,以牙还牙决不留情。”   “我……我……”   “我在听,说吧!命是你的,招,命就可以保住;不招,把你们宰了,在下再去找别的 人。”   “好吧!你赢了。”这人屈服了,向走廊的尽头一指:“左边那道墙,其实是门户,里 面的密室可以藏匿,阁下自己去找门户吧!”   “好,谢啦!”天地不容举步便走:“你们的命保住了,也许后会有期。”   外表是一堵墙,其实是画出的砖纹,由于走道门天也幽暗难辨景物,因此谁肯留心察看 是墙或是门?”   一声暴震,假门轰然倒坍。   “两位,出来吧!”天地不容在外面叫:“拼死才是光荣的大丈夫行径,你们还有机会 拼。在下第一次与天道门的重要人物打交道,不希望所碰上的人,是贪生怕死的懦夫。”   慑魂双煞出来了,手中剑映着灯光发出刺目红芒。   慑魂大煞随从跟出,左肩已裹了伤巾,可能已挖出制钱上了药,气色灰败一脸倒霉像。   “你以为吃定我们了?”慑魂二煞咬牙说:“该放手时须放手,阁下。以往,本门须全 力铲除天下群雄,所以无暇全力对付你,仅利用不相干的人探你的虚实,你应该知道自己的 处境,是吗?”   “你们将全力杀死我?”   “不错,你已经威胁本门的安全。”   “你要在下放手?”   “是的,你已经一夕成名,天地不容的名号叫响了,所以你应该满足,立即远离南京, 走了就不要回来,今后不再提本门的事,把天道门忘了。”   “这表示只要你们天道门存在一天,我天地不容一辈子得旦夕提防杀手光临了。”天地 不容苦笑:“这日子怎么过呀?”   “本门可以保证今后你如果安份守己……”   “你的话白说了,因为你不是门主,你无权提任何保证,而我却可以保证和你们周旋到 底。要治好病,必须拔除病根;逃避杀手,早晚会被杀的。   因此,天地不容与贵门之间,只有一条路好走。首先,你阁下必须回答在下几个问题, 在下要满意的答复。”   “在下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   “你会的,因为由不了你。第一个问题:贵门主目下在何一处?在下要见他。”   “敝门主在天底下人世间,你自己去找吧!”   “只要不是在天堂或地狱,我会在人间世找到他的。第二个问题:“贵门再三计算在 下,理由安在?”   “在下只是奉命行事的人,怎么回事,怎么能向上司问理由?你这种问题外行不上道。 即使知道,在下也决不可能透露半个字。在本门全力对付你之前,远走高飞是阁下唯一的去 路,走吧!阁下,还来得及。”   “看来,在下必须用手段迫供了。”   “你……”   “打!”   弹指光阴绝技,对面的人是不可能看得到形影的,太快了,速度达到某一种境界,人的 视觉便失去作用。   看不到形影,如何躲闪?   慑魂双煞是暗器大行家,知道目力靠不住,只好凭经验与本能,扭转身躯右闪,同时一 剑挥出,剑气陡然迸发,希望能震偏或击落袭来的无形影制钱,反应超人,不愧称天道门十 大使者之一。   左手,飞出一枚普通的透风镖,但速度极为快捷,也几乎难辨形影,闪避中依然行致命 的反击,是标准的两败俱伤生死一搏。   可是,天地不容弹出制钱之后,人已移位,透风镖射错了方向。   慑魂二煞也以为自己躲过了飞钱,左手急向皮护腰的暗器夹袋掏。   袖底的两种致命独门暗器,淬毒铁蒺藜与地狱慑魂蜂皆用光了,只好使用普通的暗器自 救啦!   可是,左手仅晃了一晃,不受意志力控制。   这一晃,痛楚立即光临。   左肩并内有异物,因此左手不受意志力控制。   制钱速度太快,到达不可思议的速度界限,因此贯入身躯毫无感觉。   “下一枚制钱,将击入阁下的右肩井。”天地不容冷森森地说:“我要口供。”   “阁下,咱们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慑魂大煞惊恐地说:“因为咱们根本不知道。”   “等你们被分筋错骨手法,折磨得死去活来。”天地不容向前逼进,语气冷酷无比: “你们就会回答在下的问题了。”   “咱们仍可一拼!”慑魂二煞厉叫,剑重行升起。   慑魂大煞的刀,也颤动着举起了。   天地不容挥刀直进,森森刀气与杀气慑人心魂。   身后人影电射而至,四个人影从走廊的另一端闪出,以无声无息速度绝伦的身法,向他 的背影猛扑,剑如电虹破空疾射。   一声沉叱,他大旋身刀发似奔雷,像是背后长了眼,本来攻向慑魂双煞的尖刀,半途撤 回转而对从身后攻击他的人。   刀下绝情,有我无敌。   四个人,两个最快,都用剑,攻击前猛烈强劲。   第三个人使用霸王鞭,高大魁梧像门神,落后丈余,身材笨重,无法配合快速的两个同 伴联手合攻,但脚下的速度已经够快了。   第四个人身材差远了,速度极为骇人。但可能先前落后太远,速度虽比三个同伴快,仍 然无法及时赶及,很可能是断后的人。   人影乍合,尖刀似流光,从两支剑的间隙中锲入,逸出。   剑光暴射本来有攻无守,发现危机已来不及易招自救,刹那间的接触已决定了生死。   刹那间的接触,电耀霆击。   两支剑续向前冲,冲向对面的慑魂双煞。   尖刀略一停顿,第三个人到了,霸王鞭力道千钧,行雷霆一击。   这瞬,第四个人赶到、超越。   剑光连闪,彻骨剑气汹涌如潮。   天地不容的尖刀,正想从霸王鞭的侧方递入,第四个人的剑,已无情均掠过第三个人的 颈侧,颈骨也被划伤,皮袭肉绽,大动脉已断,鲜血似涌泉。   砰一声大震,霸王鞭劈裂了地面的大青砖。   天地下容被意外的变化所惊,先一刹那闪在旁。   霸王鞭脱手震跳出丈外,使用鞭的人也倒了。   “留活口!”天地不容突然大叫。   叫晚了,一掠而过的第四个人,毙了使霸王的高大壮汉,身剑合一仍向前冲,剑光急 闪,一记平分秋色狠招,把仍在震惊中的慑魂双煞,一剑一个贯腹穿肋,下手凶狠无比。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二十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二十章   刹那间,倒了五个人。   被天地不容劈倒的两个人,一裂胸一剖肋,倒在血泊中挣扎,虽然没死,但已无药可 救,没当场毙命,决难支持片刻。   另三个有气出没气入,正在断气。   没留下活口,虽则五个人仍有一只气在。   “雍二哥,你不要紧吧?”毙了慑魂双煞的徐霞,收剑关切地问。   “还好。”天地不容泄气地说:“你杀光了他们,我的口供泡汤啦!你怎么也来了?”   “我得到消息,大自在公子在此藏匿,因此赶来侦查,没想到消息靠不住,这里只有几 个小人物。   我是跟在这三个人后面进来的,一看是你,我心中一急,只好下重手毙了他们。事出意 外,我忘了你是威慑群魔的天地不容。你要活口何用?”   “这两个家伙,是天道门的杀手,地位最高的十大使者之一。”他收刀指指正在断气的 慑魂双煞:“我已经击伤了他们,正准备活擒问口供。”   “真的?不可能,雍二哥。”徐霞肯定地说:“大自在公子狂傲自负,与天道门那种严 格控制的组合格格不入,不反脸结仇已经不错了。”   “可惜你把他们杀了。”   “他们是……”   “十余年前凶名昭著的慑魂双煞,目下是天道门十大使者中的天煞使者。要是不信,你 可以检查他们左小臂内暗藏的暗器发射筒。”   检查很简单,拉起衣袖就可看清袖底的玄机。徐霞检查毕,似乎并怎么感到惊讶。但察 看两个被天地不容杀死的两个人时,脸上的惊讶神情十分明显,而且相当激动,情绪不稳 定。   “你像是认识这两个人?”旁观的天地不容问。   “听说过。”   “剑上的劲道十分惊人,招术上之凶狠霸道无与伦比,该是宗师级的剑术高手名家,却 毫无风度地从背后偷袭,他们污辱了手中的剑。是什么人?”   “他们确是宗师级的剑道名家。”徐霞说。“泰山双雄刘家兄弟,也称泰山双剑,二十 年前就已经是武林一代剑术宗师。”   “大自在公子的狐群狗党,应该都是风云人物,骄傲自大的人,不会与身份名头不相称 的人结伙。看来,大自在公子很可能与天道门有所勾结或协议。慑魂双煞不是无名小卒,他 应该知道双煞的底细。”   “也许吧!”   “你似乎颇感惊奇不安。”   “确是如此。”   “为何?”   “泰山双剑的创口。”徐霞悚然地指指双剑的创口。   “怎么啦?”   “一刀毙命。雍二哥,这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   “以这两位剑术宗师的造诣来说,他们挨上这两刀,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像傻瓜一样 站在你面前挨刀,才会造成这种致命的创口。而事实却是,他们正联手抢制机先疯狂进攻, 雍二哥,你会法术?”   “欠学。”   “那表示你的武功修为,已修至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境界了。雍二哥,你瞒得我好苦,在 我面前处处示弱忍受欺凌,我……我好惭愧,原谅我,好吗?”   这时的徐霞,母老虎女强人的神情不再存在,笑吟吟地挽着他的手膀往外走,甜甜的嗓 音腻腻地,像在向所爱的情人撒娇。   他想挣脱,反而被挽得更紧,香喷喷的胴体几乎要挂在他的身上啦!   “过去的事,没有提的必要。”他觉得这位母老虎还怪可爱的,一个骄傲自负的女人, 是不肯承认错误的:“目下最重要的是,赶快把大自在公子搜出来,这家伙不但是龙江船行 的威胁,对你们徐家也是灾祸之源,必须把他搜出来了断永除后患。”   “我搜了好几栋房舍,没发现有人。”徐霞肯定地说:“我敢打赌,他早就逃出南京城 了,只有傻瓜蛋才会等你搜。出了事必须远离现场,这是江湖人的金科玉律。先到我家城内 的下处做我的客人,务请赏光好不好?”   大户人家通常在城内建有房屋,进城时住宿问题不必劳动亲友,称为下处。徐家的庄院 在大胜镇,在城内有好几座下处。   老三徐义在留香院有相好,进城时很少在下处逗留,目下留香院风声鹤唳,徐义应该不 在留香院鬼混。   雍不容见了徐义就一肚子火,怎肯随徐霞一起走?何况他有事,必须离开南京。   “抱歉,我还有些事亟待处理。”他婉言拒绝:“大自在公子与天道门有所勾结已可肯 定,你们最好重新把茅山三圣请来坐镇一段时日。本来我觉得你们家不宜沾惹那三个邪恶的 法师,但情势已愈来愈恶劣,两害相权取其轻,希望以三圣的声威,让天道门有所顾忌。”   “高二哥,只要你肯助我们一臂之力,天道门不足畏,对不对?还有……”   “还有什么?”   “从今以后,你将是我们徐家的贵宾;我爹知道你是天地不容,感到十分意外,也感到 万分兴奋,渴望和你见面亲近亲近。我那三位兄长,老实说,真有点怕你。决不敢再对你无 礼了,走吧!送我回去好不好?”   “南京城你最熟悉,还要人送呀?”他大笑:“呵呵!敢在你面前抬头挺胸的人就没几 个。赶快离开确有必要,须防天道门的杀手蜂涌而来。”   除了外进的店堂,有三两个不知内情的伙计照料之外,后进的房舍,再也找不到其他的 人了。   两人从侧院跳墙撤走,从巷底进入另一条横街。   “我记得你曾经雇请了一个小村姑,而且是个身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徐霞傍在他身 侧,一面走一面说:“我几乎栽在她手下,她呢?”   “走了。”他感到心潮汹涌,思念之情油然而生,也为千手飞魔父女的安危耽心。   “她到底是何来路?真的不是千手飞魔的女儿?”   “真是千手飞魔的女儿。”他不再隐瞒,反正千手飞魔父女已不在南京了。   “哎呀!”徐霞装模作样地惊呼。   “你怎么啦?”   “江湖朋友几乎众口一调,指千手飞魔可能是天道门的门主,你却与他的女儿住在一 起……”   “胡说!”他不悦地打断徐霞的话:“千手飞魔才是天道门急欲除去的死对头。”   “雍二哥……”   “你用阴煞真气的打了她一掌,她没找你算帐已经情至义尽,何苦再传播不实的谣言传 闻,有损她父女的威望形象?”   “咦!你……你……她告诉你我用阴煞真气……”   “那天晚上,你和你二哥幸好走得快。”   “她目下在何处?”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的事太多了,所以今晚你用快速的行动杀死了三个超等的高手,我并不感到 奇怪。大自在公子算老几?你徐家任何一个人,也可以替他在江湖除名。天道门如果敢公然 找你们公平拚搏,胜算不多。   你们也知道自己的实力,所以并不怕天道门介入你徐家称雄的南京的霸业,你们只要小 心提防,就可以保持暂时相安的局面。该分手了,再见。”   “雍二哥……”   他跳上街右的屋顶,急急摆脱不死心追上屋的徐霞。   在他的心目中,徐霞仍然是令人畏惧的母老虎,虽则以娇艳的女人风情向他表示亲善和 情意,他却不敢领教,一方面是积怨难消,另一方面是龙絮絮给予他的良好印象相当强烈, 徐霞的复杂性格,他确有格格不入的感觉。   “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徐霞恼羞地向夜空大叫。

沿江有几处渡口,最上游的一处叫新江口渡,名义上是官渡,其实另有私营的渡船往 来,从江东门码头上下,渡资贵了四五倍。当然这是违禁的,违禁就得多付钱。   雍不容就是从新江口渡过江的,他对这里一带的门路了   如掌指。   他以为打扮成水客趋私渡,可以摆脱眼线的跟踪。天道门已将他列为目标,跟踪他的人 一定不少,他必须摆脱这些高明眼线,隐起行踪远走高飞。   一切顺利,渡船靠上了对岸的江浦县新江口码头。渡船上没发现岔眼人物,应该不会有 人知道他的去向,没有人知道他要赶往凤阳声援千手飞魔。   踏上至县城的大道,前面三岔路口站着一个提了包裹的青衣老人。   右面岔的路,是通向浦口镇的大道。   接近至二十步内,他油然生出戒心。   “这位老人的眼神……”他心中嘀咕:“唔!是不要狂乞!”   不要狂乞丢弃了花子装,但眼神瞒不了他。   “算算你也该来了。”不要狂乞咧嘴一笑:“老夫是上一班渡船过来的。”   “咦!前辈能未卜先知?”他大感诧异。   “老夫的消息,比你灵通十倍。”   “但是……”   “千手飞魔的女儿,曾经和你结伴,没错吧?”   “这……”   “天道门正全力对付他,你已经得到消息,当然不会撤手不管。”   “这与前辈无关,前辈没有冒与天道门为故的风险,参予我的事。”   “老夫不是参予你的事,而是为了自己的事走上同一条路。”不要狂气与他并肩动身: “楚酒狂那混蛋,明里雇船与天都玄女向上江走,其实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走的是凤阳 道。”   “可能吗?”他一怔:“我亲耳听到天都玄女邀请他到黄山小驻……”   “那混蛋诡计多端,他的去向瞒不了有心人。这一带是一剑横天的地盘,他的朋友的确 亲见他们几个狗男女,化装易容走上了凤阳道。”   “很好,我也要查证那个叫小佩的小姑娘,到底是不是扮粉头计算我的人。”   “这次,咱们要给天道门一次致命的打击。”不要狂乞恨恨地说:“沿途有一剑横天供 给消息,李老邪一家在暗中活动,你我在明处招引他们的注意。”   “这个……”   “老弟,独木不成林,你不能再置身于事外了。”不要狂乞郑重地说:“你应该知道, 已经枉死了不少人,总有一天,他们会全力收拾你的,你愿等这一天到来吗?”   他沉默久久,埋头赶路。   他那能再置身事外?他早就深深介入其中了。   “咱们这些邪魔外道,不会因为欠你一条命的恩情,而舍命陪君子和你一起玩命。”老 花子鼓起如簧之舌,续下说辞:“而是为了自保不惜破釜沉舟生死一拚。天道门已经露出狰 狞面目,逐渐化暗为明,今后必定公然大做买卖,任何人都可以花重金轻易地找他们办事, 他们要谁的命都轻而易举,咱们这些人除了躲起来苟活之外,别无他途。就算你不过江,咱 们也会干的。”   “我喜欢按我的方式玩命。”他郑重地说。   “我知道。”不要狂乞欣然说:“你过江,表面上是会援千手飞魔,骨子里是要引蛇出 穴,不愿在蛇穴里和天道门拚命,武林无岁,我们都愿意听你的。我不要狂乞狂傲自负,也 愿意听你指挥,谁还敢说个不字?放心啦!”   “当然我会借重诸位的宝贵经验与见识。”他谦虚地说:“咱们所面对的,是一群有组 织的,无所不用其极的卑鄙杀手刺客,要拚命必须有技巧。霸剑灵官那些人就不知道如何 玩,所以结果十分悲惨。”   “你准备玩大的?”   “大小都玩。”他信心十足地说。

接近凤阳,便可以感觉出气氛不太对。   其一,大官道上不时可以看到衣甲鲜明的兵马巡逻,在街市经常可以看到官兵走动。   其二,大官道往来的旅客,鲜衣怒马奴仆与华丽的轻车为数甚多。   凤阳共有三座城:府城、中都城、皇陵城。附近,驻有十二三万卫军。中都城其实是外 城,主体在府城以西。   在这一带公然打打杀杀,后果是极为严重的。   中都城住的全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以及亿万富豪;尽管这些人早已权势不复当年。 千手飞魔父女要返回徐州故里,必须途经凤阳府。但一过定远县境,便感到情势有点不妙 了。   老飞魔是成了精的老江湖,看到了不祥的征兆。势孤力单不敢逞强,因为他的伤还没痊 愈。   最好的办法便是趋吉避凶,匆匆奔抵凤阳,找地方躲起来。   天道门的杀手陆续赶到,却无法可施。   凤阳是往来要冲,商旅云集,治安人员众多,要寻找一个躲起来的老江湖谈何容易?   中都城在府城的西面,是全国的第二大城,城周五十里,里面全是有名的园林大宅区 厦,任何地方皆可藏身,怎么搜寻?   中都的南面是皇陵城,也是躲藏的好地方,只要带有充足的食物与饮水,不在外面走 动,爱躲多久就躲多久,没有人敢在皇陵附近走动搜查。   守皇陵的几千名官兵握有生杀大权,决不容许有人在皇陵附近乱闯。   这是一场考验耐心的猎猎,看谁能支撑得最久。   狩网逐渐绵密,等候猎物外窜。   城北的万岁山并不高,双峰并立,皇城的城墙横枕其上,这里除了守卫的哨兵之外,不 许有人行走,不可能有人接近。   三更天,一个黑影出现在日精峰。   万岁山双峰对峙,东峰叫日精,也叫盛家山;西峰叫月华,也称马鞍山。   山岭长满了松柏,这里的一草一木也不许百姓移动,平时也不许闲人登临。半夜三更在 山巅出现当然安全,晚上没有官兵巡逻。   看身影,便知是个女人,一个佩剑的女人。   不久,东南角传来一声唿哨,三个黑影穿林而至。   “罗宫主久等了,郑某来迟,恕罪恕罪。”为首的青社中年人抱拳行礼道歉。   “只来了片刻。”紫霞神宫的罗宫主客气地说:“尊府座落在留守司衙门左邻,附近戒 备森严,不便接近,不得不约请三爷在此相见,休怪。”   “哪些禁卫军吃久了太平饭,那管得了高来高去的武林风云人物。”郑三爷的口气不怎 么驯顺:“而且,宫主大白天尽可光明正大光临舍不赐教,实在不必约定夜间在此见面 的。”   “目前本宫主不便现身,不得不劳驾三爷跑这一趟。”紫霞宫主采用低姿势:“这对双 方都有利,既可避免打草惊蛇,又可避免三爷暴露身份,两全其美。”   “就算两全其美吧!请问宫主有何指教!”   “请三爷帮个小忙?”   “小忙。紫霞宫主的事,绝对小不了。请说,只要郑某能办得到……”   “凤阳是你三星追魂郑基郑三爷的地盘,没有办不到的事。”   “我追魂三星又不是神仙。说吧!我在听。”   “请出动贵地的朋友,追查千手飞魔父女的藏匿处,很小的一件事,是吗?”   “千手飞魔?这……”   “郑三爷,你在中都享福,家大业大,是本地的强龙,查两个人的下落轻而易举,是 吗?”   “郑某如果真在享福,就不会在此地看你的脸色了。”三星追魂悻悻地说:“罗宫主, 你知道我非常讨厌千手飞魔这种似魔非魔的人,我当然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只是,你知道是 大海捞针般困难的事吗?”   “在你郑三爷来说,大海捞针并不是大不了的难事呀!只要你认真去办的话,任何困难 也可以迎刃而解。”紫霞官主的口气、一点也不像提出威胁的强梁:“你要知道,天道门是 你们这种人的可怕威胁,千手飞魔已经够令人侧目丧胆,再成为天道门的门主,威胁增加了 一百倍,是吗?”   “郑某对传闻不感兴趣。”   “本宫主也不相信传闻,只知道这是事实。中都的高手护院人数可观,只要你出面提出 统一行动的要求,再作有计划的搜寻,老魔绝对无处容身,是吗?”   “我答应你尽力而为,但不能保证什么!”三星追魂显得并不热衷:“天色不早,在下 该走了。”   “三爷只要真的尽力,就等于提供保证了,谢啦!本宫主静侯佳音。”   “希望真能奉告佳音。二三星追魂无可奈何地说。   两个亲随打扮的人,一直就不言不动袖手旁观,等紫霞宫主一走,亲随哼了一声。   “这泼妇把在南京胁迫当地名人的手段,搬到咱们凤阳来重施故技,可恶!”这人咬牙 说。   “咱们如不接受胁迫,她把心一横,在这里做了几桩血案,咱们算是完了。”三星追魂 无可奈何地说:“这种阴险恶毒的女人,咱们惹不起哪!周兄。”   “你又惹得起千手飞魔?”周兄冷笑。   “这……”   “假使千手飞魔真是天道门主,他会带了一个女儿,逃来咱们凤阳逃灾避祸?他那些爪 牙与十大使者都死光了不成。”   “周兄,我知道这泼妇说谎嫁祸……”   “你的打算如何?”   “有一步走一步。”三星追魂显得烦躁不安:“明天召集一些人,先商量商量再决定对 策。”   “何不请楚酒狂来一趟?”另一位打扮亲随的人说:“老酒狂名列宇内十大怪杰,名头 不逊于四大魔域的紫霞神宫,有这位前辈参予,至少咱们的声势也壮些。”   “楚酒狂也来了?”三星追魂颇感意外。   “不错,已来了三天,朝阳门程家大院郝彪的武馆隐身,郝彪是他的晚辈。”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拜望他。”三星追魂欣然说:“有这老怪杰在,请他出面咱们 大有可为。”   三人立即动身。匆匆下山。   两个隐身左近窥伺的人,鬼魅似的远远地紧跟不舍。

外城是土筑的,共建了九座城门楼。东面正门洲独山门。   东左门称长春;东有门叫朝阳。   朝阳门一带,建有不少园林大厦。这些大户,都是洪武三年岁抄城建成之后,由皇朝颁 下各地富豪实中都的圣旨,陆续迫迁前来建屋定屋的。   名义上这一带是城郊,其实是城内,与南京的外城一样,只有象征性的土城墙,治安并 不因为附近兵多而良好,反而因为兵多而麻烦层出不穷,那些卫所军又穷又滥,不肖官兵一 天比一天多,治安能好?   程家大院请了十余名保镖护院,首席护院叫霹雳火郝彪,利用西院的几间偏屋开辟办武 馆,兼任教头调教那些大户人家子弟练武防身。   霹雳火郝彪在江湖颇有名气,以脾气火爆扬名立万,所练的混元气功禁受得起刀砍斧 劈,算是白道朋友中武功颇为出色的英雄人物,也是中都地区保镖护院的首脑人物之一,声 誉与名头比三星追魂稍逊一等。三星追魂则是凤阳五霸之一,五霸才是真正的本地首脑。   凤阳距南京仅三百余里,两地往来的旅客络绎于途,南京发生的重大事故,凤阳的有心 人一清二楚,容或传闻有点走样,但倒还不至于离谱。   天道门在南京的所作所为,以及龙江船行所发生的意外风波,凤阳方面的江湖朋友,一 个个睁大眼睛,注视着情势的发展,心中感到忧虑不安,深恐被波及。   果然不幸而料中,紫霞宫主首先带来风暴。   次日一早,中都地区的首脑人物,聚会于霹雳火郝彪的武馆,吵吵闹闹了一整天,最后 谁也不想开罪紫霞神宫的魔女,勉为其难地动员所有的人,侦查千手飞魔的下落,以免灾祸 上门。   千手飞魔固然可怕,但这老魔通常伤人而不杀人。而紫霞神宫的魔女,杀起人来比男人 凶狠一百倍。   聚会期间,没有人见到楚酒狂,这位江湖怪杰神出鬼没,很少在人多的场合理露面。   霹雳火并不承认楚酒狂落脚在他的武馆,仅代为发表意见。意见很简单:与紫霞宫主对 抗决无好处。   这一招够毒,保镖护院们满街走。   想反抗的人,却没有实力,更没有龙江船行周东主的胆气,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风声渐紧,猎网正加紧收缩。

凤阳五霸不但是凤阳地区武功最高的保镖护院,而且手下的打手也够多。   说“霸”,那是捧出来的名号,其实他们都是规规矩矩靠武技混口食的武师,而非雄霸 一方横行乡里的土霸,甚至颇有快名的白道人士,是江湖行业中最清高最受尊敬的行业。白 道英雄中,有一半以上出身此道;名镖局的名镖师,大半也从这一行罗致的。   三星追魂郑基,目下是独山门外李侍郎家的护院班头,领有十六名打手,以及十余名李 家的仆从,白天要站班,晚上要巡逻,工作并不轻松。   一连三天,出动所有的人手明查暗访,一无所获,所有的人莫不怨声载道。这不是他们 的事,无代价地奔忙,谁愿意?   这天三更初,李家的人已进入睡乡,但各处重要的走道仍悬有照明的灯火,护院们照例 站岗、巡逻。身为班头的三星追魂,也照常带了两个手下,巡逻四周小心翼翼地查勤,看那 些负责站岗守哨的人是否睡着了。   刚抵后园的菡香阁,突然发现荷池旁的小亭中,站着一个黑影。   这里没派人站岗.这黑影也没有隐起身形的意思,甚至不时移动脚步,以免引起接近的 人注意。   身形暴闪,他倏然出现在亭口。   两名手下也反应迅疾,快速地堵住了亭两侧。   黑影身材高瘦,灰黑色的长衫显得斯斯文文,没佩刀剑,脸膛灰黑,黑夜中无法看清面 目。   “老兄贵姓呀?”他沉着地询问:“半夜光临,不知有何见教?郑某也许能担待,何不 开门见山赐示?”   “不必盘道,你老兄也不必知道我是谁!”黑影刺耳的阴森嗓音,令人闻之毛发森上如 闻鬼哭:“你只要知我要找你三星追魂郑基就够了。你是郑基吧?”   “没错,正是区区在下,你没找错人。”   “很好,很好。”   毛骨悚然的感觉震撼着他,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对在下来说,一定不很好。”他戒备着说。   “这是见仁见智的事,好与不好各人的看法不同。”   “本来就是如此。找我有何贵干?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就够了。不错,有事找你,你几个人,负责搜查凤凰山一带,千手飞魔很可 能在那一带山麓住宅潜伏,也可能隐身在山林草窝里。”   他心中一震,有点惊恐。   凤凰山,在皇城的东北隅,是一座灵秀的小山,也是“凤阳”地名的出处。山麓的住 宅,几乎全是皇朝的贵胄府第,是事实上的禁区,平民百姓怎敢接近自找麻烦?除非活得不 耐烦了。   “你是紫霞神宫的人?”他硬着头皮反问。   “我说过,不要管我是谁,你似乎健忘,哼!”黑影语气转厉。   “阁下……”   “由于你心不甘情不愿,因此敷衍了事,因而迄今为止,凤凰山一带一直不会彻底搜查 过,耽误了全盘搜索的大计,出现了漏洞。”   “阁下这么说就不公平了,在下曾经三度前往……”   “不要为你的行为辩护!”黑影冷叱:“你只带了几个人,游山似的逛了三两趟……”   “我抗议你的不负责任指控……”   “你给我乖乖闭嘴!”黑影沉叱,声如钢锥直钻耳膜:“为人谋而不忠,罪不可,因此 必须借你的命来杀鸡儆猴,看谁今后敢敷衍了事。”   “阁下欺人太甚。”他无名火起,愤怒掩盖了恐惧:“你是什么玩意?竟然把郑某看成 可任意宰割的奴才。亮名号,阁下。”   “你即将死去,可以到阴司去查我的底细,阎王与判官都可以告诉你,你死吧!”   语音未落,双袖微扬。   三星追魂是暗器大行家,事先早怀戒心,对方的大袖刚动,他已先一刹那扭身仆倒。   看不见暗器,只听到利器从身侧破空的厉啸声逐渐远去,假使他不先一刹那扭身仆倒, 恐怕听不到破风厉啸了,暗器的速度比声音跑得快。   一声怒吼,他挺身跃起。   这瞬间,他的绝技三星追魂出手,那是三枚当十制钱大小的星形镖,锋利沉重成品字飞 出。   可是,黑影失了踪,星形深厉啸着远飞出四五丈外,全部落空。   这瞬间,他感到背部一震浑身立耶失去意志力控制,像是某处地方泄漏了某些东西.   同时,他听到同伴的惨叫声。   他强忍痛楚,身形乱晃中,吃力地、痛苦地转身回顾,然后向前一栽。   身后共有四个同样打扮的黑影,他的背部共中了四种无坚不摧的暗器。   他的两个同伴,一个倒了,在地下挣扎呻吟,蜷缩成团不住颤抖,有气出没气入。   另一位同样,正踉跄奔逃。显然对方有意留一个活口信,所以四个黑影丝纹不动,并没 追杀。   “卑……鄙……”他狂叫,砰然倒地。

李家共有十二名护院损失了四分之三惨重。   凤阳群雄人人自危,搜索千手飞魔的行动加强了,没有人再敢敷衍了事,真正不怕死的 人毕竟少之又少,谁也不想做下一个枉死鬼。   出洪武门(正南门)便是笔直的大道,十二里外便是位于太平乡的皇陵城。大道可容六 车并驰,两旁的行道树非榆即槐,浓荫蔽日,一里一台,两里一亭,气象恢宏,是天下最壮 观美丽的道路。   皇陵城,也就是当今皇上的祖宗陵墓所在地,所以叫皇祖陵。   皇陵城附近警卫之严,是可想而知的,太平乡有一半土地是军户的,任何人进入,皆无 所遁形。在外地人眼中,这里是戒备森严的军区,最好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平时,府城的大户豪门护院保镖,虽也不时往这一带走动,但很少注意这一带的人物往 来情形,这一带军户发起狠来是难缠的,少惹为妙。   情势不由人,眼线们终于硬着头皮在这一带出没了。   大道向东岔出一条小径,里余有一座小小的村落,约有三十余户人家。   这里,是皇陵卫卫所的余丁,所建的小村落,为首的是罗千户罗坤的三弟罗震。   罗坤承袭了千户长的官职,他的三位弟弟便成了余丁,必须靠自己的努力谋生。老三罗 震孔武有力,曾经在南京混了一段时日,好像混不出什么名堂,最后只好回家耕种乃她下的 卫田度日子,日子过得倒还安逸。   至于他在南京混些什么,他自己不说,村里的人也不便问不敢问,反正叶落归根名正言 顺,谁也懒得过问他到底是不是在南京混。   这天破晓时分,他接往例一早就起床打熬筋骨。宅前的大晒谷场是他的练功处所,练的 是拳脚、花枪、单刀、举石担、抱石鼓……反正都是练武的基本功夫,快四十岁的人,心智 与体能皆达到颠峰房状态,练得勤仍有相当程度的进境,如果不练,就江河日下一切免谈 啦!因此他练得很勤。   刚打了一套太祖长拳活动筋骨,突然发现右方的一株老槐树下,晓色捞胧中有物移动。   是人,一个刚移步离开隐身的树干,穿了一身黑,面目不易看清的人。   “喂!鬼鬼祟祟,你干嘛呀?”他不悦地大声问。   “罗三爷,你练得很勤哪!”那人步入晒谷场,一面接近一面用颇为愉快的声调说: “拳风虎虎,脚下沉凝而矫捷灵活,天下仍可去得。”   “是你呀?老周。”他脸色微变:“你飞天豹子周飞在凤阳名列五霸之一,但你走错了 地方。你知道这一带的人排外性特别强,应该知道闹事的结果。真的,你实在不该来。”   “我能不来吗?罗三爷。”飞天豹子周飞沮丧地说:“三星追魂郑兄遭了横祸,一死就 是十几个人,我是个胆小鬼,我害怕那种结果。”   “不能怪你害怕,好死不如歹活。”   “谢谢三爷谅解。”   “我可以谅解,毕竟咱们有良好的友谊,但其他的人又怎么想呢?说吧!有何困难?”   “三爷应该知道……”   “好,我知道。”他拔出兵器架上的花枪:“我的答复是:任何人不要来这附近走动, 尤其是什么紫霞神宫的人,够明白吗?”   “三爷,恐怕你还不明白。”飞天豹子感到自己脊梁骨发冷:“紫霞神宫的魔女威震江 湖,但她们只是供奔走使唤的马前卒。”   “谁在背后主谋。”   “我发誓,不知道。”   “不知道?”   “是的,所以没有人不害怕的。”   “那我告诉你好了。”   “三爷知道?”飞天豹子吃惊地问。   “错不了。”   “什么人?”   “天道门”   “真的?”飞天豹子似乎不予置信:“如果是,你敢拒绝他们的要求?”   “这不是敢与不敢的问题,而是为人处事的原则不能在胁迫下更改。多年来,没有人敢 在皇陵卫附近撒野,咱们这些军户堂堂正正,不承认任何特权,更不屑理会你们的什么江湖 道义武林规矩。任何罪犯敢在此地犯案,抓住了一律送交卫所严办,绝对按律抄家,甚至灭 族。你们如果认为你们是亡命,来吧!人心似铁,官法如炉;古往今来,敢与军方玩命的 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   “你回去警告胁迫你们的人,最好不要踏入本卫为非作歹,任何人胆敢不顾警告前来搜 查什么人,最好先求菩萨保佑他永远鸿运当头。现在,你可以走了。   浓密的槐树枝叶轻摇,飘落一个黑衣人,身形一晃,便幻现在晒谷场的中心,三人面面 相对,像是练了幻身术,有意示威。   罗震毫无惊容,仅手中的花枪微微震动,说明手上已神功默运,随时皆可能发起猛烈的 攻击。枪为兵器宫之祖,这种铁杆花枪尤其霸道,发起攻击将无可克当。   “我们尊重三爷的立场,所以迄今为止,还没派人至贵地骚扰。”黑衣人语气暗含威 胁:“以后,就难说了,因为已经得到线索,千手飞魔确是隐藏在贵地。咱们不希望派人来 搜,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纠纷,愿以薄礼银子五千两,请贵地的人将千手飞魔父女逐出贵地, 彼此不伤和气。给三爷一天时间衡量利害,今日黄昏之前,务请将答复告诉周师父。”   “如果在下拒绝答复呢?”罗震沉声问。   “那么,贵地将成为血海屠场。”   “哼!罗某应付得了。”   “我相信罗三爷并不能代表贵地的人说话,更无权把这里变成血海屠场。也许贵地的人 极为团结,个个武功高强敢杀敢拚,但咱们的人更骤悍更凶残,是真正的视死如归玩命专 家,即使留下一些人,这些人也绝不是活口而是死尸。罗三爷,你有一天时间考虑,咱们静 候佳音,后会有期。”   声落人动,黑影一晃,再晃,眨眼间已远出场外,再一晃便消失在视线外。   罗三爷打一冷战,浑身毛发森立。   “三爷,我随时等候消息。”飞天豹子苦笑抱拳行礼:“告辞。”   “不送。”罗三爷咬牙说,将花枪重重地插回兵器架,说明心中极感沉重。   天一亮,健马四出传讯。   已牌正,各地军户的领导人在罗家聚会,商讨应变事宜,气氛十分紧张。   应付战争,军户必能奋勇争先。应付黑夜中高来高去神出鬼没的亡命,可就像狗咬乌龟 无从下口,还真找不出几个也能高来高去的人才。   最重要的是:每个人都有家有小。   吵吵闹闹,直至未牌初,还没获得结论。

暮色四起,罗三爷带了十名佩腰刀的子弟,到达飞天豹子的家。   飞天豹子也有自己的武器,偕同二十余名门人大开堂门相迎。   “罗三爷大驾……”飞天豹子趋前行礼。   “闲话少说。”罗三爷沉下脸厉声说:“我是来传活的,你听清了。”   来势汹汹,十名子弟一个个杀气腾腾。   “请三爷吩咐。”飞天豹子心中叫苦。   “转告那些混蛋人渣,皇祖陵的子弟顶天立地,不要任何人的血腥钱。”   “三爷……”   “明早太阳升出地头,在本卫探亲访友的外人,必定离开本地区。三天之内,不容留外 客。那些混蛋有三天时间,彻底搜寻他们要找的人。”   “这是三爷的答复?”   “是本卫子弟的答复。明天太阳升出地头之前,如有人胆敢在本地区鬼鬼祟祟出没或行 凶,皇城将立即颁发戒严令,凤阳全境十六卫彻底封锁各地,搜捕所有来历不明以及怀有凶 器的人,反抗者就地正法,以谋逆与侵犯皇陵罪捕拿家属究办。记住了没有?”   罗三爷冷电四射的虎目,凶狠地轮番审视飞天豹子的二十余名门人。   毫无疑问地,其中必定有天道门的人。   “我……记住了。”飞天豹子松了一口气,还以为罗三爷带了人来捉他呢!   “还有一件事。”   “三爷请示下。”   “转告那个什么紫霞宫主,她最好别踏入本卫的土。她指证千手飞魔是天道门门主,却 伙同天道门的人搜杀千手飞魔父女,居心叵测,咱们不欢迎这种人,叫她不要露面。”   “好的,我一定据实转告。”   “告辞,免送。”   一名扮门人的大汉,注视着愤怒离开的罗三爷背影哼了—声。   “日后,我要亲手收拾他。”大汉恨恨地说。   “你收拾不了他。”另一名扮门人的大汉说。   “哼!”   “不要哼,你知道他是何来路?”   “一个没出息的军户……”   “消息传来了。”   “是什么消息?”   “有关这位罗震罗三爷的底细。”   “他是……”   “他是十年前在江湖享有盛名的金刚罗刚,一个又臭又硬的独行镖客。要不是在他的家 乡,他怎肯在胁迫下低头?他总算知道权衡利害,生死关头他不敢不让步。咱们走吧!一夜 工夫,必须出动所有的人手,查出老魔的去向。   “咱们那有这许多人手,逐一盘查离开的人?”   “笨头,今晚要难开的,除了老魔父女不会有别人,别人尽可在明天大摇大摆离开,你 连这点玄机都参不透?”   其他不相关的人,根本就没有离开的必要。罗三爷用的是缓兵之计,替千手飞魔父女争 取一夜脱身的时间,要其他的亲朋好友离开,只是保持自尊的手段而已。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二十一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二十一章   千手飞鹰的伤势,表面上看已痊愈了八成。   如果需要大量精力逃命,即使伤愈了九成,仍然充满危险性,一不小心,就会发生创口 愈合不足而崩裂的意外,因此不能全力赶路。   奔波了大半夜,体力耗损至巨,快支持不住啦!   上了年纪伤势又没复原,不宜逃命奔波、相当糟。   父女俩不敢走大路,抄山区小径疾奔寿州。   到达凤阳之前,在临淮县便打发侍女纤纤,抄捷径走蚌埠镇,赶返徐州报讯,父女俩走 凤阳绕寿州,以便吸引追逐者的注意,果然在凤阳便被杀手们追及了。   破晓时分,前面三槐集在望。   “先歇歇腿,然后打听消息。”千手飞魔满脸倦容,往路侧的树下一坐:“前面是三槐 集,距凤阳已在五十里外。   这里是小径与官道会合处,我耽心他们已经先派人赶到守候,最好先进集看风色,以免 一头栽进他们布下的网罗里。”   “应该不会。”扮成小伙子背了包裹的龙絮絮在旁坐下:“他们料定我们要返回徐州故 里,不会浪费人力,赶来相反方向的市集布埋伏。”   “但愿如此,可是,小心些总是好的。该死的!没想到天道门来上这一记毒招,皇陵卫 的军户也在胁迫下低头,连夜发出警告,限令外地的亲朋好友立即离境,做得太过份太绝 了。”   “皇陵卫的人已经够朋友有骨气了,爹。”龙絮絮叹息着说道:“总算给我们争取到逃 走的时间。   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他们冒了万千风险。女儿觉得十分奇怪,我们的行踪为何被他们正 确掌握住,谁出卖了我们?”   “不是谁出卖了我们,而是我们忽略了潜在的对头。”千手飞魔肯定地说:“一离开南 京,我们就松去戒心,以为脱离是非地便安全了。   因而落在他们的眼线与有心人的眼下,紫霞宫主就是其中之一,这次出面搜寻我们的人 就是她。她在这里等,你去集上走走。”   “好的,希望集上没有动静。”   “小心了。”

今天不是集期,三槐集的百十户人家显得懒散平静,除了一群群家犬在街上追逐之外, 大清早少见有人行走,平静得有点反常。   龙姑娘扮成一个小村夫,脸上用了易容药物,黧黑的脸孔有病容,不至于引人注意。   踏入集口,她感到有点不安!   乡里人家早睡早起,至少一些孩子该在街上玩耍叫啸才对,怎么街道空荡荡不见有人走 动?   走了半条街,前面是羊圈,那是四乡的农户,把羊赶来贩卖的地方。   本地区没有大量豢羊的牧场,能一次赶十余头羊来卖的农户已经不多,都是牵了三五头 来卖的多民。   她想退出市集,但已来不及了。身后十余步,一家大宅的院门拉开,踱出两个青衫中年 人,佩剑古色斑澜,颇有名家高手的气概,两双阴森怪眼冷电四射。   她已转过身来,向后转准备退走。   这一来走不了啦!显然对方已看出她的身份底细,猜出她要退走,因而现身堵住了退路 呢!   正要跃登街右的屋顶从屋上脱身。   两侧屋顶传出一阵阴笑,共有四个中年男女出现在瓦面,背手而立向下面发出阴笑。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她警觉地倏然转身。   前面十余步,是羊市的栅口,一个和尚与一个中年女人分站在栅口左右,可怕的眼神令 她悚然而惊。   “过来。”和尚一面扣数着手中的钱莲子念珠,口中念的可不是佛号:“你老爹呢?”   她不认识这些人,更不知道这和尚是宇内凶僧大自在佛圆光。   上下四方都有人,包围已成,走不了啦!   她硬着头皮向和尚接近,对那位眼神特别阴森的女人,怀有强烈的戒。   假使她知道这女人的名号,准会吓一大跳。   “你们早到了?”她强作镇定问。   “早到半夜。”和消说:“佛爷昨晚黄昏时光,才从南京赶到,一天赶三百多里路,好 辛苦。   凭佛爷的见识,算定你们要走这条路,因此连夜赶来安排擒魔大计,果然被佛爷料中 了。你老爹呢?”   “哼!”她当然不会说。   “你是千手飞魔的女儿,错不了。”   “本姑娘并没否认。”   “不管你否认与否,佛爷都感兴趣。不过,以你老爹而言。他不至于丢下你走另一条路 吧?”   “和尚你不配过问家父的事。”她暗中默运神功,希望制造出突围脱身的机会:“难道 说,你一个佛门弟子,也是天道门的杀手?”   “天道门的杀手并不丢人。我大自在佛的名号地位,都要比你老爹高,你说佛爷配不 配?”   她大吃一惊,感到心向下沉。   霸剑灵官那些人遇害时,她老爹匆匆赶到,闯入妖阵几乎送掉老命。   大自在佛就是有名的妖僧,据说佛法无边。当然不承认是妖术,但江湖朋友却知道妖僧 的妖术可伯,她吃惊理所当然。   身形向后电射,她向后退走逃命。   她老爹也怕妖术,再不走岂不完了?   后面堵住退路的两个中年人,也许比妖僧容易对付,所以她由集口脱身,逃走的身法比 平时快得多。   连她自己也弄不清为何神力骤增,速度超出她想像之外,真像电光流火,瞬息间便超越 二十余步空间,快极。   “不要弄死她!”大自在佛大叫。   两个中年人嘿嘿狞笑,四只大袖齐动,交叉挥舞中狂飘乍起,风吼雷鸣,劲烈无匹的罡 风。   把她发射夺路的三种暗器,全部震飞像是在狂风中飞舞的落叶,内功修为相差太远,暗 器无法穿透强烈的袖风。   她看出危机,但已无法中止冲势了。   袖风及体,她感到像是撞上了一座山,撞得骨松肉裂,凶猛的震力将她斜摔出丈外,砰 一声着地滚动,直滚至街边的墙脚下。   她不甘心任人宰割,强忍无边的痛楚,头晕目眩滚身而起,奔向一座紧闭的院门,要破 门而入往屋里躲,或者从后门脱身。   “你是佛爷的宝贝!”身后传来大自在佛的叫声。   腰脊一震,接着被人抓住了。   身柱穴被制,她浑身发僵,再被大自在佛连腰带手抱住,她知道完了。   “和尚,不要误了正事。”女人到了身旁叫:“快问口供,追出她老爹的下落,人是你 擒的当然归你,还怕这小丫头飞了吗?”   “人在和尚手中,还怕他不招?哈哈……”和尚得意地狂笑:“你们都不要跟来,等候 佛爷的好消息,佛爷问口供不希望有人在场,尤其是向女人迫供。”   砰一声大震,大自在佛踢开院门,抱着龙姑娘兴奋地入屋。   屋中不见有人,宅主人一家老少,皆被赶火柴房派人看管,因此没有人在外走动。   乡间的房舍朴实简陋,房屋内部光线不够,进了内厢窗户更小,很难分辨那一处角落隐 藏有人。   和尚功臻化境,而且会法术,不在乎屋中是否有人隐藏,得意洋洋抱着龙姑娘,毫无顾 忌地往内厢闯。   龙絮絮心胆俱寒,她知道完了,落在这六根不净的妖僧手中,她只有一条路好走了:自 杀。   她死,才能保全她老爹。   人在生死关头,是不会仔细思量情势的;她也不能免俗,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一死,这 些杀手就找不到她老爹的藏身处了。   正在打算如何自杀,突然发觉和尚浑身一震,同时听到一声沉闷的打击声。   还弄不清究竟,直觉地感到和尚向前栽,她失去活动能力,被和尚重重地压倒在地。   和尚是被击昏跌倒的,她心中狂喜,以为是她老爹赶来了。   她应该明白。她老爹的伤用不上劲,不可能潜入集中从和尚手中救她。   她刚想脱口欢叫,却惊讶地叫不出声音。   是一个青巾蒙面的青衣人,有一双精光四射的大眼,抓小鸡似的抓起昏迷不醒的和尚丢 至一旁,抱起她向内室急急窜走。   “雍大哥……”她突然醒悟,喜极娇呼。

大自在佛功臻化境,法术无边,马上便晕头转向狼狈地跳起来。   “谁……谁在背后暗算佛爷……”他发狂般厉叫。   他看到两个人:男的是用抽劲击败龙絮絮的中年人,女的是老搭挡走阴神巫阴凝霜。   都是自己人,当然不会是被自己人打昏的。   “和尚,你居然被人打昏,奇闻。”中年人冷冷地说:“在下姑且相信。哼!你是说, 你把到手的小龙女弄丢了,被人救走了?”   “有人在佛爷背后,给了佛爷一记狠的。”大自在佛恨恨地用手抚摸仍有痛感的后脑: “佛爷毫无准备,又没运功护身,怎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哎呀!人呢?”   “人呢?我在问你呀!”中年人大声说:“人不在,当然是你把人弄丢了。”   “我们在外面枯等了好半天。”走阴神巫也冷冷地说:“还以为你兴奋过度,出了意外 死在女人身上呢!   所以才进来查看,却发现你像死狗一样被摆平在这里。你被人打昏,难道你一点都不知 道?”   “知道还会被打昏吗?废话!”大自在佛不悦地说:“一定是千手飞魔那老混蛋,不敢 出面却偷偷摸躲在屋子里……”   “如果是千手飞魔,你那有命在?”走阴神巫冷笑:“老魔不是善男信女,就算他不想 要你的命,至少也卸掉你身上一些零碎。”   “既然和尚什么都不知道,也就问不出结果来。”中年人幸悻悻地说:“咱们只好搜市 集,人一定还躲在某一座房屋内。虽知和尚靠不住,真不该听任他逞能吹牛的。快去招呼所 有的人,也许还来得及。”   大自在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羞愤难当,发出一声愤极的咒骂,领先向外狂奔。   本来寂静的市集,突然人声嘈杂,二十余名男女包括僧俗,凶恶横蛮地分为数组,逐家 挨户搜查。   惊恐的市民不知灾祸的原因,更不知道这些穷凶极恶的杀手到底要搜什么人。   市集内有变,还在集北两里外的千手飞魔听到鼎沸的人声,心中极感不安,知道爱女前 往踏探出了意外,大事不妙。   他也只有一条路可走:进市集策应爱女。   旧创未痊,用不上劲与高手拼搏,但他已别无抉择,立即将包裹藏妥,备妥能用的暗 器,准备进人三槐集,与爱女应付灾难。

进入集东面的一座树林,后面没有人追来。   龙絮絮在叫出“雍大哥”三字后,便发觉自己的错误,救她的人只露出双目,由于屋内 幽暗,因此她误以为这人是雍不容。   不管这人是谁,反正从妖僧手中救了她,必定是友非敌,她应该心存感激。   雍不容不可能来救她,她应该知道这件事实。雍不容目下该在南京,不可能知道她父女 的行踪,更不可能知道她父女有难。   更重要的事实是,雍不容是个不想多管闲事的人,与天道门并无深切的仇恨,因此并无 与天道门誓不两立的念头。   也因此而不会留意天道门的动静,怎知道天道门大举追杀她父女?”   想起雍不容,只感到心潮汹涌。   他俩像是茫茫大海中,偶然会合在一起的小舟,各有各的方向,各有各的前程,偶然的 聚合,随即扬帆各自西东。   雍不容不会离开南京,她也不会在南京逗留,短暂的聚会,早晚会各奔前程.留下的思 念终必会淡忘消失,这就是人生。   她的心中,不仅是留下思念,也留下深深的惆怅。   蒙面人将她摆放在树下,却不替她解被制的身柱穴。   “你是千手飞魔的女儿龙姑娘吧?”蒙面人俯视着她,眼神变化莫测。   “是又怎样?”她本想道谢,却心生警惕,这人的眼神很可疑,而且语调有点耳熟,流 露在外的神色不像是善意,不像是有意无条件救她。   “你扮男装并不出色。”   “你知道我的底细?”她留意对方的眼神,心中不住思索。   “不算陌生。”   “谢谢你在妖僧手中救了我,可否替我解身柱穴的禁制?是普通的轻手法软字诀制住 的。”   “不急,我得考虑考虑。”蒙面人眼中有难测的笑意。   她突然记起来了,也心中暗惊。   “我确是龙絮絮,千手飞魔是我爹。”她定下神掩藏心中的恐惧:“请问恩公贵姓?”   “我是追踪紫霞宫主的人。”蒙面人答非所问:“她是你的死对头。”   “说出你的打算好不好?”   “我还在考虑……”   “其实,没有什么好考虑的。”她冷冷一笑:“紫霞宫主目下借助天道门之力,与你们 家有了正面冲突。   你有能力杀掉她,但投鼠忌器,你们家的根基刚稳固,对天道门的实力有所顾忌,想暂 时看看风色,是吗?”   “咦!你好像知道我……”   “那天晚上,你兄妹打了我一记阴煞真气,我怎会不知道?”她恨恨地说。   蒙面人拉下蒙面巾,得意地阴笑。   是徐义徐老三,像逮住了老鼠的猫。   “既然你知道我的意图,我也用不着和你绕圈子浪费口舌。不错,我对天道门的确有所 顾忌,必须等机会。”徐义在她身旁坐下兴奋地说:“今天无意中救了你,天助我也!”   “什么意思?”她讶然问。   “你不否认我们同仇敌忾吧?”   “这是事实。”   “咱们两家联手,实力足以凌驾天道门。我带了不少人来,两家联手合作,一定可以消 灭天道门这一路的杀手,有兴趣吗?”   “这对我最为有利,我是求之不得呢?”   “你同意了?”徐义大喜过望。   “那是当然。”她肯定地说。   “令尊方面呢?”   “家父必定同意。”   “你能代表令尊的意见?”   “别的事我不能作主,这件事我就可以代表家父同意。”她信心十足地说:“情势不由 人,家父已别无抉择。咱们一言为定,可否先替我疏解被制的身柱穴?”“   “令尊是魔中之魔,你虽然是他的女儿,恐怕你无法使他同意你的作法。”徐义故意避 开主题,无意替她解穴:“我要保证?”   “保证?”她有不祥的感觉:“什么保证?”   “可以说是条件,联手的条件。”   情势不由人,此时此地,强势的一方提出先决条件,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因此她已有 了心理上的准备,并没感到意外。   徐义一直就没有替她解穴的打算,明显地有意回避她的要求,她心中有数,好运道决不 会从天上掉下来,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你说吧!看我能否作得了主。”她硬着头皮准备接受对方的勒索。   “你一定作得了主。”徐义的狞笑显得更为狞恶:“我承认我是一个目空一切的枭雄, 从不做不利己的傻事。   目下我徐家还没公然与天道门反脸。一旦合作联手,那就得全力以赴,双方将有无数人 伤亡,不论谁胜谁负,都得付出可怕的代价。”   “那是一定的。”她同意徐义的看法,这也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实。   “而令尊在南京,与武林十剑那些人合作,受到打击之后,便脱身远走高飞。”   “你不要乱栽赃……”   “我的消息是正确的,决不是捏造事实乱栽赃。因此,为了确保贤父女合作到底,所 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有权要求保证。”   “如何保证?”   “你嫁给我,两家合为一家,同仇敌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像一记春雷,震得她几乎要跳起来。   “什么?你……”她惊怒交加:“你怎么能提出这种荒谬的条件……”   “哈哈!这是十全十美的条件,对双方都有利的条件。”徐义大笑,得意极了:“你心 里明白,当我在雍不容的住处第一次见到,就爱上了你……”   “住口!你……”   “你给我听清了。”徐义捏住她的下颚,沉下脸厉声说:“为了你,我徐家必须在准备 还没充分之前,与天道门展开生死存亡的拼搏,所付出的代价必定十分可观,对你父女却丝 毫不受影响,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你如果不答应,我只好把你送回给天道门的人,与他们订互不侵犯的约定。不要逼我这 样做,小丫头。”   自认为是枭雄,说的话也充满枭雄味。   以她目前的处境来说,委实没有拒绝的余地。不答应,不仅她保不住命,她老爹也活不 成。   答应,真不甘心,她恨透了徐义兄妹俩,对徐义这种乘人之危的恶劣行径,更是深痛恶 绝。   可是,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你心中明白。”徐义的语气放柔和些:“不论任何方面的条件,我徐义都比雍不容强 百倍,跟着我,你我才是美满的一双金童玉女。”   “你说过,两家联手合作对付天道门。”她把心一横,郑重地问。   “是呀!但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好,我答应你的条件。”   “一言为定。”徐义兴奋地说:“保证你不会后侮。”   “是否后悔,那是我的事。我答应了的事,就不会后悔。”   “我信任你,我相信你是个勇敢的女人.”   “替我解身柱穴。”   “遵命。”徐义邪笑,扳转她的身躯,用逆经冲穴术解穴,似乎有意卖弄。   “我们去找你爹。”徐义把她扶起,表现得十分亲昵,挽腰扶胁极为岔眼,因为她目下 是男装。   “你的人呢?”她推开对方的手,踉跄站稳,穴道初解无法用劲,她真想抽对方一耳光 消气。   “如非危险关头,我不会召来我的人。你放心,你我的武功和暗器,皆足以横行天下。 我的人隐身在我左近。非必要他们不会现身。你爹目下在何处?”   “跟着我,你就可以见到我爹。”   “那就请动身。”徐义欣然说。   略一察着方面,她领头便走。

千手飞魔真到了走投无路绝境,功力未复,不能妄用真力,被人追得上天无路,目下似 乎并没逃出对方的天罗地网。   爱女探道音讯全无,而三槐集中人声鼎沸,显然爱女出了意外,怎不令他心焦?   准备停当,他准备冒险入集。   “爹!”左方林木深处,突然传来爱女的叫声。   他心中一宽,大喜过望,从匿伏的草丛中奔出。看到爱女的身形,他心中暗懔,想重新 隐身,已经来不及了,爱女已经向他急奔而来。   爱女身后跟着一个人,像在追逐。   “小心身后!”他急叫。   “是自己人。”爱女信口答,飞奔而至。   他终于看清来人是徐义,大感诧异。   他早从爱女口中,知道这位徐三少爷不是好玩意,怎么竟然出现在此地,而爱女却又把 对方称做自己人?   “怎么一回事?”他沉声问。   “老前辈,快离开险地。”徐义笑吟吟地说:“详细情形,令媛可以一面走一面说。跟 我来。”   “爹,是他救了女儿。”龙姑娘不便详说:“天道门大批杀手在集中埋伏,先离开再 说。”   一听集中有大批杀手埋伏,他怎敢不走?   徐义似乎对这一带地势相当熟悉,领先越野而走,绕出三槐集的东北角,找到一条小 径。   “哈哈哈哈……小径前面的矮林中,突然传出一阵得意的狂笑。   人影纷现,共出现九位男女。   “好哇,原来是紫霞神宫的魔道男女。”徐义止步朗声说,当路叉腰屹山,语气狂妄不 可一世:“来得好,旧债新帐一起算,妙哉!”   欺近的紫霞宫主反而有点气慑,明眸中涌起重重疑云,警觉地狠瞪着这位徐三少爷。   那次紫霞神宫的人,长驱直入锦毛虎的农庄,徐家一门老少那一个不害怕?而今天,这 位徐三少爷态度之狂妄,却令人受不了,与往昔迥然不同,为何?   “你怎会在此地出现的?”紫霞宫主惊疑地问:“居然与这老魔走在一起。”   也难怪魔女惊疑,上次出其不意侵入徐家的农庄,借口排解徐家与腾蛟庄的纠纷,逼锦 毛虎合作追查千手飞魔的下落,连锦毛虎也不敢逞强反抗。目下锦毛虎的儿子,反而与千手 飞魔走在一起,岂不令人惊疑?   “罗宫主,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徐义傲然地拍拍胸膛:“你不是要找千手飞魔龙 前辈吗?   哈哈,首先你得闯过我这一关,你得问我肯不肯让你在龙前辈面前撒野,冲我来!”   千手飞魔父女,对徐义豪气骏发的变化毫不惊讶,父女俩早知道徐家的人身怀绝技深藏 不露,阴煞真气决不是紫霞宫主所能抵抗得了的绝学。   紫霞宫主却不知徐义的底细,惊疑中无名火发。   “上去两个人,毙了他!”紫霞官主厉声下令。   出来一个俊男,一个美女,两支剑冷电森森,招未出,剑势已将徐义控制在威力围内。   徐义脸色一沉,虎目中精光暴射。   “罗宫主,你的人上次被龙前辈杀掉了一半,没把你们杀光,他不杀,我杀,我要杀光 你们。   你们最好一起上,也许还有乘机逃命的机会,一两个上,毫无活命的机会。”徐义一字 一吐,气势浑雄威风八面。   一声沉叱,一男一女立即发起空前猛烈的抢攻,双剑齐发,电虹骤然汇聚。   徐义的右手快得令人目眩,剑出鞘捷逾电闪,但见剑光飞起、射出,从两剑汇集的几微 空隙中锲入、分裂、疾射。   旁观的人看不出剑势招术,只看到迸射的剑光排云驭电般闪烁、幻没。   三个骤合的人影,几乎在接触的同一刹那分开。   徐义的身影重现,迸射的剑光乍剑。   “铮”一声金呜,他收剑人鞘。   “两个人,哼!白送死。”他冷冷地说。   身后,两男女以剑支地,身形踉跄,然后上体下俯,哀叫一声,蜷缩着向下栽,在地上 挣命。   两人都是右胁肋中剑,创口深及尺余,内脏必定一团糟,连叫号声也因疼痛而显得微弱 了。   紫霞宫主大惊失色,惊恐地死瞪着徐义,似乎还无法接受两个高手随从一招被杀的事 实,也似乎想证明自己的眼睛是否发生错觉。   “你……你真是锦毛虎的儿子徐义?”紫霞宫主不胜惊骇:“可能吗?”   “你不信?”徐义狞笑:“你是不是感到奇怪?那天晚上你假冒伪善侵入我的田庄,我 徐家的人在你紫霞神宫的声威下战栗,原因何在?”   “我正想知道原因。”   “原因很简单,家父不希望庄中的老弱妇孺遭殃。从那时开始,我就一直等候杀你的机 会。”   “你徐家的人身怀绝技,却甘心安于二流人物的地位,委实令人莫测高深……”   “如果不甘心安于二流人物地位,必定树大招风,天道门岂肯让我徐家安享南京土霸的 地位?不下手计算才是怪事哪!哼!三槐集潜伏有多少贵门的杀手?”   “我怎知道?我……”   “等擒住你之后,你就知道了。”   声落人疾进,半途剑光乍现,身剑合了猛扑,气势极为凌厉,不让对方把话说完,完全 以强者的态度主宰全局,抢攻的气势也表现出强者的面目,长驱直入行雷霆万钧的强攻。   紫霞宫主这一面还有九个人,每一个都是可独当一面的高手,徐义竟然敢毫无顾忌地冲 上进攻。   这份胆气,给予紫霞神宫的人心理上的威胁十分严重,当面的一男一女首先骇然变色, 向两侧闪避,不敢挥剑拦截。   徐义毫不迟疑地超越,猛扑紫霞宫主。   紫霞宫主身后的两男女,从两侧抄出。   一声沉叱,紫霞宫主的剑射出在上风雷骤发,硬接飞射而来的慑人心魄剑光。   她的两个男女随从,同时从左右发剑汇骤。   双方都快,接触宛如电光石火,双方都志在必得,行生死须臾的致命一击。   蓦地剑吟连绵,徐义的长啸震天。   交织的剑网倏然迸进散,人影狂乱地中分。   双方易位,人影重现。   “啊……”男随从叫号着摔倒,右腹中剑鲜血泉涌。   “砰!”女随从失足仆倒,伏在地上作濒死的挣扎。   紫霞宫主冲出两丈,脚下踉跄,右肩背不可能中剑的部位,出现血迹表明挨了一剑,幸 而伤势轻微,算是死过一次了。   “哼!太清十三剑不过尔尔。”徐义傲然地说,剑上龙吟隐隐,威风八面:“你剑上所 发的剑罡,只能吓唬一流高手,而在下是特等的,你认命吧!”   声落、人到、剑到。   紫霞宫主大骇,两个武功最高的贴身亲随,一照面便完了,三人合击死了两个,她自己 也险些送命。   只惊得她心向下沉,斗志全消,向侧方飞射三丈外,发出一声娇啸,如飞而遁,快似电 射星飞。   大名鼎鼎名列四大魔域的紫霞神宫宫主,一照面便栽在名不见经传的小辈剑下——   另四外男女随从,在娇啸声中急撒。   徐义一扑落空,立即折向斜跃,猛扑刚转身撤走的两名随从,招发狠招天龙行雨,剑光 连续下射,剑贯入人体毫无阴滞。   两随从竟然不知身后剑光下射,糊糊涂涂中剑。   龙絮絮从侧方追出,但追了十余步,她踉跄稳住身形,仰天急促地呼吸。   片刻,她目送远去的紫霞宫主消失,转身后回走,眼神怪怪地,脸色有点苍白。   现场,徐义按住一个右胸中剑的女随从。   “说!三槐集里面有多少人?”徐义沉声逼供:“不招,我要你生死两难。”   “我……我……哇……”女随从喷出一口鲜血,挣扎的力道渐减。   “她快要死了。”一旁的千手飞魔呼出一口长气:“连毙六个男女,你比老夫狠十倍, 剑剑绝情,神乎其神,你非常了不起。”   女随从大叫一声,有气出无气入。   “便宜了你。”徐义放手站起:“龙前辈那天晚上在码头,用暗器击杀了魔女的一半人 手,我是向前辈学呢!只有以杀止杀,才能让这些高手名宿胆寒。”   “老夫以往伤人而不杀人,但这次南京之行……唉!不说也罢。你真要助老夫歼除天道 门的杀手?”   “是呀!龙前辈,这对我徐家在南京的威望有极大的帮助,值得全力以赴,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我对令媛有承诺,我是个守信的人。”   “女儿,什么承诺?”千手飞魔向走近的爱女问。   “他救了女儿,女儿答应嫁给他,他帮助女儿对付天道门,很公平。”龙絮絮冷冷地 说:“爹不必问到底为了什么。   反正女儿答应了的事,决不反悔。徐义,不管三槐集有多少天道门的杀手,你都要去 的,是吗?”   “龙姑娘,你的神色不对……”徐义微笑着问。   “不要管我的神色。”龙絮絮不理会乃父惊讶的表情,领先便走:“紫霞宫主所逃走的 方向,正是三槐集,咱们去晚了,就没有分而歼之的机会。   杀手们集中在一起用暗器围攻,咱们的胜算不会超出两成,仅管你的武功非常了不起, 也无法在漫天暗器中幸存。”   “也好,咱们给他来一次快速绝伦的奇袭。”徐义欣然同意,随在她身后急走:“利用 村集的房舍声东击西,逐一歼除确是上策。”

紫霞宫主的逃向不是三槐集,半途便走上了相反的方向,反往凤阳的方向逃。   她身边只剩下两名女弟子,所有的亲随门徒伤亡殆尽,就算她能平安逃回紫霞宫,十年 之内,她决难东山再起重振声威了。   一口气远逃出五里外,三个女人都成了浑身汗水淋漓的落汤鸡。   “大慨摆脱他们了,歇口气再说。”她扶着一株树干娇喘吁吁,两个侍女浑身发软坐下 了。   “宫……主,我……我们好……好狼狈……”一名待女用近乎虚脱的声调说。   “狼狈?该说凄惨。”她绝望地说:“我……我一时激怒,断送了全宫的精锐。天哪! 我好……恨。”   “我……我们怎……怎办?”另一名侍女沮丧地说:“那……那些人,还……还会找我 们吗?”   “应该不会。”她的语气并不稳定:“我的人都死光了,已没有利用价值,犯不着再在 我身上打主意,他们还有别的人可以利用。”   “如果……”   “为免发生不测。”她惊跳而起,惶然回顾:“咱们必须尽快远走高飞,或许能摆脱他 们……”   “哈哈哈……”林侧狂笑声霞耳,直震耳膜的语音传到:“能飞得了吗?””   三个女人是惊弓之鸟,惊恐地跳起来。   两个村夫打扮的中年人,各挟了裹了剑的青布卷,昂然入林接近,死板板的面孔像债主 般。   “什么人?”紫霞宫主看清是两个不起眼的村夫,胆气一壮。   “咱们就是那些人中的两个。”为首的中年人直逼近至丈内,语气凌厉逼人:“罗宫 主,你说对了,你的人死伤殆尽,已没有利用价值。哼!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没有利用价 值,该如何处理。”   “凭你们两个,能处理得了吗?”她定下心神应付,手按住剑靶。   “一定能,要保证吗?”   “也许你能,贵姓呀?”   “也许在世间,谁都想追求名利,希望两者兼得。”中年人徐徐抖开布卷,露出里面的 古色斑谰长剑:“但有些人有自知之明,只求其一便心满意足了。   我,就是后一种人,不求名只求利,所以姓名早忘,你不妨叫我张三或李四,爱怎么叫 悉从尊便。”   “好,本宫主就叫你们两位是张三李四。你,张三,你打算怎样处理我?”   “灭口,简单明了。”   “你是派来监视本宫主的?”   “不错,因为我可以执行交下的指示,你的一举一动,皆难逃我的眼下。”   “我是信差。”另一位中年人李四拍拍胸膛:“传长上的口信,说你紫霞宫主已失去利 用价值,立即执行灭口计划。”   “似乎本宫主已成了俎上肉了。清问,你们真是天道门的人?”   “我说过我们是天道门的人吗?”张三反问。   “没有。”   “那就对了,何必追究?”张三拔剑出鞘:“罗宫主,得罪了。”   剑诀一到,亮出门户剑发龙吟,马步沉实,气魄浑雄,赫然名家气概,怎么看也不像是 没没无闻的无名小卒,那迫人的气势真有撼动人心的魔力。   紫霞宫主脸色突然变成苍白,吃惊地退了两步,似乎是被凌厉的气势所压迫,在对方浑 雄的剑势下萎缩,退却,甚至崩溃。   “你看出端倪了?”张三沉声问。   “你……你是……”紫霞宫主语不成声。   “我是谁?”   “十年前被……被玄玄子老道杀……死了的……的……”   “一代剑豪擎天神剑卫天权。”   “你……”   “我是鬼魂吗?”   一声沉叱,紫霞宫主左手虚空疾点。   张三的剑尖向下一沉,向侧一挑。   铮一声剑鸣,指劲泄散。   “你的穿云指火候不差。”张三冷冷一笑:“但在我面前,仍然差了那么一点点。哼! 来而不往非礼也!还你一剑。”   剑光排空射到,无俦的剑气压体。   紫霞宫主娇叱一声,连挥二剑,疾退了三步,剑气四散,剑鸣声震耳欲聋。   两名侍女忠心耿耿,毫不迟疑地双剑齐出。   剑光左右迸射,电耀霆击无可克当。   紫霞宫主封出最后一剑,一声狂震,连人带剑斜飞退出两丈外,马步大乱。   “呃……”两侍女各叫出半声,仰面便倒,咽喉中剑,鲜血怒涌。   “再接我一剑!”张三的叱声像焦雷。剑光重次破空疾射。   紫霞宫主不敢不接,马步虚浮身形未稳,想闪避已力不从心,剑光来得太快,不接必定 有死无生,神功凝注剑身,全力急封。   “铮!”火星飞溅,剑鸣震耳欲聋。   飞起一道剑虹,急剧翻腾远出三丈外,是紫霞宫主的剑。   砰匍两声大震,紫霞官主摔倒在地。   人影附形跟到,张三的左脚,踏上了双峰高挺的酥胸,毫无怜香惜玉的情怀。   “哎……”紫霞宫主狂叫,双手拼命扳扭踏在胸口的快靴,有如晴蜒撼铁树。   剑尖徐降,指向她的樱桃小口。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二十二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二十二章   “其实,你相当不错,居然封住了在下以神驭剑的夺命三击。”张三冷冷地说:“可以 说,你是在下这十年中,所碰上的最高明劲敌。你可知道失败的原因吗?”   “你……”   “胆气不够。”张三抢着说:“你的人快死光了,因此完全失去斗志,也就是有反击的 胆气,没有求胜的念头,焉能不败?”   “放我……马……”   “抱歉,不能留活口,不要怨我,你死吧……”   剑正要向下送,突然反向上升。   绝望等死的紫霞宫主压到胸口的压力突然消失,这才现出了意外的变化。   张三持剑的右手肘,被一只大手从后面伸出扣死了曲池穴,右手失去活动能力。   另一只手,像大铁钳扣住了后颈,五指紧扣入气喉两侧。   “谁……偷……袭……”张三嘎声叫。   紫霞宫主滚身而起,感到浑身仍然发软。   “是……你!”她倒抽一口凉气叫。   “你的记性不差。”   “天地……不……容……”   “不错。”   雍不容以天地不容的面目出现,因此她感到心中发冷,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   雍不容不理她,拖死狗似的将张三拖出三丈外,向树下一丢。   树上跳下四海邪神李四海,凶狠地拉脱张三的手脚关节。   她又是一惊,目光向左方瞟。   不远处,怪模怪样的不要狂乞,正倒拖着张三的同伴向树林深处走,冲她咧嘴一笑。   “你……你们……”她惊恐地向雍不容叫。   “我们已经查明,你只是被人利用的可怜虫。”雍不容笑吟吟地向她走近:“因此要向 你查问底细,你愿意合作吗?”   她总算明白了,天地不容在南京一鸣惊人,已经成功地成为江湖举足轻重的人物,身边 有高手名宿结伴,地位与不要狂乞四海邪神这些风云人物相等,不论武功或名头,都足以主 宰她的生死。   天地不容救了她,同样能杀了她,江湖人对敌人是极为残忍的,得了口供再灭口是极平 常的手段,就算她愿意合作,怎敢保证不会杀她灭口?   她向侧一窜,逃命的速度比平时快一倍。   “你还跑呀?”身后传来天地不容调侃性的嗓音。   妙极了,天地不容追不上她,语音在后面很远。   眼角余光瞥见树下的四海邪神,仍在搬弄张三的身躯,毫无从侧方拦截她的意思,似乎 有意任由她逃走,也许自知追不上她。   不要狂乞不见了,显然也不理会她的去留。   奔出百十步外,前面草丛中升起天地不容的身影。   “附近鬼影俱无。”天地不容不怀好意的怪笑面孔似乎迎面撞来。   她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   一声娇叱,她连拍两掌,急冲的身形急闪,硬将冲势刹住,斜窜出两丈外,骇然稳下马 步。   两掌落空,天地不容已不在原处,再次堵在她的前面两丈左右。   “天道门只派两个杀手来收拾你。”天地不容继续说:“实在有点令人生疑。这两个家 伙虽然很不错。   但真要拼命,不见得稳可如意。你的爪牙如果有三两个在身边,这两个家伙连五成胜算 也没有。因此,他们必定早已知道你势穷人孤,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怎么知道?”她惊恐地说:“你说那两个家伙很不错,你却大错特错了。”   “我真那么错呀?”   “那个叫张三的人,你知道是谁?”   “他又是那座庙的神佛呀?”   “一代剑豪擎天神剑卫天权,在你口中只配称不错而已,我却……”   “好了好了,当然擎天神剑在你的心目中,是可以吃人的魔鬼,所以你害怕得任他宰 割。”天地不容举手一挥,嗓门放大了一倍:“老要饭的,知道你手中的死鱼,是什么人物 了吧?”   “老要饭的早就知道啦!”远处传来不要狂乞的回答声:“所以让你出手,你才能捉小 鸡似的摆布他。凭良心说,我老要饭的还真不敢和擎天神剑拼武功,这家伙的剑真可以擎天 呢?”   “有把握取口供吗?”   “哈哈!你以为老要饭的妖术浪得虚名吗?他如果不招,我把他弄成一堆狗都不要吃的 烂臭腐肉,就不配称不要狂乞。”   “已经没有其他的人了,所以最好别太早把他弄死。”雍不容仍在向远处看不见的不要 狂乞指示机宜,似乎完全忽略了她的存在。   机会太好了,她像一条滑溜的蛇,悄悄向下一伏,无声无息地滑入身侧的草丛。   在草中蛇行,方向难辨,而且心中惊恐,所以不辨东南西北。   滑行三二十步,听到前面传出急速奔掠的声音。   她以为天地不容正追到前面找她,失惊之下,立即本能地折向,改滑行为爬行,希望尽 快地脱离险境,远走高飞才能有生路。   转折了几次,似乎急速奔掠的声音飘忽不定,时左时右,她又不敢抬头望暴露藏身处, 只能随声响传来的方位折向回避,更不易分辨方向啦!   正在挫低身躯爬行,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干咳。   她大吃一惊,咳声就在身后,骇然扭头回顾。老天爷,天地不容就站在她身后不足八 尺,挤眉弄眼似乎向她调情勾搭呢。   她心胆俱寒,本能地飞蹦而起。   糟了,怎么回到原地了?   前面不远的大树下,不要狂乞正兴勃勃地把擎天神剑,用木钉钉在树干上,手向上伸, 掌心钉入一支木钉,像是贴在树悬吊双脚不沾地。擎天神剑还没苏醒,软绵绵像个死人任由 摆布。   她惊得血液似乎要凝结了,假使她成了擎天神剑……她不敢想。   “你……你要怎……怎样……”她崩溃了,跑不动啦!   “我要你合作。”天地不容泰然自若走近:“你如果拒绝,我不管你的死活了。你看, 他负责善后。”   右方的树丛中,踱出枫林小苑的主人一剑横天齐华。   “我要不把你这位宫主整治得昏天黑地,算我一剑横天白活了一辈子。”一剑横天凶狠 地说,大踏步走近。   “我……我发誓合作。”她魂飞魄散地软倒在草丛中:“我是被迫的,根本不知道这些 人的来历,狂猜想可能是天道门的人,但他们从不承认……”   “不需要你指证他们是何来历,我们只要知道这期间,你所经历所发生的变故情形。罗 宫主,请记住,我们从凤阳开始明暗下手,已弄到几个活口,知道不少线索,你最好从实招 供,不然……”   “我能不从实招供吗?我的人全被杀光了,我……”她痛苦地哭泣,崩溃了。

徐义真有强者的英雄气概,气势汹汹闯入人声鼎沸的三槐集,通往其前。   预期将发生空前猛烈的搏杀,却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有惊恐万状的集上民众,看到他们 便仓皇走避。   “他们没有就此撤走的理由。”千方飞魔喃喃地说。   先前在集中伏下埋伏的人,已经从集北的荒野撤走了,他们来晚了一步。   徐义发出信号,共召来六外中年大汉,都是徐家的打手,一个个雄健矫捷人才一表,一 看便知内外功的火候相当精纯。   人一多,胆气就壮。   徐义充分表现出领袖的才华,立即分派人手循踪追赶。   他已经发现千手飞魔行动不便,但并没有追问,千手飞魔的气色瞒不了他,当然他也不 便追问。   这一追,重新追入凤阳地境。

他们不得不追,因为情势在导引他们追。   远出十里地,向路旁的村落打听,证实不久之前,一群二十余名佩剑挂刀的人,经过此 地向凤阳走了。   走得匆忙,大白天用奔跑的速度赶路。   有了确讯,徐义兴高采烈下令急赶,声称这批人定然是天道门的重要人物,必须尽快地 歼除,杀一个就少一个劲敌。   千手飞魔认为徐义的武功修为深不可测,既然热心地相助,怎好反对?   途中,姑娘将落在大自在佛手中,幸得徐义及时相救,双方约定的事说了。   千手飞魔先是怒不可遏,随即冷静下来。   他本来是魔道名宿,对地方豪霸的心态了解甚深,一个地方豪霸,决不会见义勇为,毫 无条件地帮助外人,必定从中取利获得一些好处,一切皆以利己为出发点。   徐义这种挟恩要胁的举动,正是标准和乘人之危图利自己的作法,不足为奇,因此他的 怒火烧不起来。   这是豪霸们人人会玩的权术,实在不必苛责徐义。   同时,无可否认地,他也需要徐义出面对付天道门,徐义要利用他父女巩固在南京的既 得利益情有可原,双方利害的结合确也是人之常情。   他却不知,爱女向他叙及这件事时,隐瞒了最重要的情节。   他知道自己这期间不能妄用真力,因此干脆让徐义作主,暂且冷眼旁观,看这位未来的 女婿举措,像不像一个有担当有作为的霸才。   至少,在追踪的这段期间,他感到相当满意,徐义击溃紫霞神宫高手的表现,就可圈可 点。   他们是抄小径追踪的,近午时分,抵达鲁山镇的南面丘陵地带。   鲁山镇只有百十户人家,是一处相当闭塞的朴实农村,位于东鲁山与西鲁山之间。在这 一带乡村小径上行走,打探消息十分容易。平常本来就罕见外地人经过,只消向在山野间工 作的乡民打听,一问便知。   派在前面打听消息的四个随从,都是精明干练的追踪能手,由于一切进展顺利润此已远 走在前面三四里左右,与后面的人已无法保持目视连络了。   徐义总算收敛了狂态,让千手飞魔走在前面,他与龙絮絮并肩在后面。他的两位随从, 则在后面十余步跟进。   也负责断后,应付后面可能发生的意外变故。   所有的人,都不认识路,反正有路就走,错不了,沿前面探道的四随从所留信号走,每 一处岔道口都留有记号,不至于走入歧途。   终于,看到了三里外的鲁山镇,小径笔直通过青翠的田野,直至镇口不见半个人影。   千手飞魔是成了精的老江湖,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突然止步老眼生光。   “徐义,你的人靠得住吗?”老人家扭头郑重地问。   “龙老伯的意思是……”徐义弄不清问话的用意。   “我是说,你的人武功和经验怎样?”   “都可以独当一面。”徐义信心十足地说。   “你看。”千手飞魔用手向前面一指:“镇口不见人踪,犬吠声稀疏零落,不像是有人 的村落。如果有人,陌生人进入,必定引起群犬狂吠,对不对?”   “这……”徐义一怔:“也许……”他们绕村外……”   “不可能,绕村外走,同样会引起群犬争吠。再说,是不是该留一个人在镇口等候?四 个人都进去了,万一发生事故,能退出报讯吗?”   “哎呀!”   徐义脸色一变。   “咱们追入他们的口袋里了。”千手飞魔肯定地说:“也许,你的四位随从已遭到不幸 了。”   “这……应该不会。快走……”   “且慢!……”千手飞魔伸手虚拦:“现在咱们只剩下五个人,众寡悬殊,你认为值得 前往一拼吗?”   “那是一定的。”徐义豪情骏发,将剑挪至趁手处傲然地说:“千军万马,我杀得进去 冲得出来。   龙老伯,你以为小侄这次追踪天道门的人远来凤阳,只是意气用事逞匹夫之勇吗?不, 小侄人把握应付得了天道门的大批杀手。   人多没有用,一万头羊也对付不了一头猛虎。老伯与龙姑娘发暗器替小侄掩护身后,看 小侄如何对付这些威震天下的天道门无敌杀手。”   看了徐义搏杀紫霞神宫高手的超凡武功,千手飞魔确也相信徐义并非吹牛,何况父女俩 早从雍不容口中,知道徐义兄妹具有阴煞真气绝学,足以跻身武林特等高手绰绰有余。   “我那四位随从,不可能被他们一下子就摆平了,很可能被困在村子里。”徐义继续 说:“说不定我们可以里应外合,把他们布伏的人歼降净尽呢!”   “不可鲁莽,必须谋而后动。”千手飞魔慎重地说:”我知道你很了不起,幽虚仙子的 门人非同小可。   阴煞真气是武林独一无二的神功绝学,三五个一流高手也禁不起你一击,但杀手人数超 出五倍,硬往村里闭,胜算不大。”   “老伯之意……”   “和他们在村外决战。”千手飞魔断然决定:“不能进去,设法引他们出来。天道门的 山门确在南京,这里不可能有他们的秘窟。   因此他们不可能长久潜藏,一定有办法激他们出来放手一搏。你知道这座村镇是什么地 方?”   “不知道,大概距凤阳没多远。”   “这表示他们不可久耽,他们势必出来早点了断。”   “假使他们不出来,小侄再杀进去。”徐义气冲冲地说:“不能和他们干耗。我的人如 果有什么三长两短,哼!就算他我在村子里设下刀山剑海,我也要进去和他们生死相拼。”   正要动身,村内传出震天长啸。   “我的人在村里,正发警啸催促我们前往援手。”徐义兴奋地大叫:“果然陷在村内, 赶两步!”   情势不由人,非赶往援手不可啦!

后面两三里,雍不容与不要狂乞、一剑横天并肩徐徐赶路,并不急于赶上千手飞魔父 女,远远地跟踪保持距离。   更后面,四海邪神一家,与及六位男女,分为两拨不徐不疾地跟进。   “他们从这条路追赶,实在令人搞不清有何用意。”一剑横天一面走一面嘀咕:“龙老 魔是成了精的老江湖,怎么也做这种笨事?天道门的混蛋既然十万火急撤走,当然要走大 路,怎肯舍近求远抄小径浪费精力?”   “我猜他们一定自以为是,不知道中了金蝉脱壳计。”雍不容说:“他们并不想过早造 及。   所以不知道天道门裹胁三槐集的乡民走这一条路。老江湖有时也会在阴沟里翻船自以为 是。   要是我,早些赶上,就可以分辨乡民的身份了,远在里外。也可分辨,天知道他们不早 些追及是何用意。哦!齐前辈,前面可否找得到午膳中伙的地方?”   “前面五六里是鲁山镇,保证你口福不浅。”一剑横天欣然说。   “有酒楼?”不要狂乞显然对酒有兴趣。   “没有。”   “没意思。”不要狂乞泄气地说。   “老狂乞,听说过赛韦陀韦应举吧?”一剑横天说:“老韦是有名的美食专家,他家的 酒全从徐沛的名酒坊运来。他的家就在鲁山镇,我与他交情不薄,你还怕没有徐沛的高梁烧 填五脏庙?”   “早年他荣任京师振远镖局镖头时,曾经和我交过一次手,他的降魔杵威力相当可 怕。”不要狂乞说:“最后我玩了两手法术,这才把他打发走。   不过,彼此惺惺相惜不伤和气。他退休快二十年了吧?我可不知道他住在这里,真得叨 扰他几杯好酒,走也!”   “不能操之过急。”雍不容不赞成赶快走:“说不定徐老三那些人,也在鲁山镇午膳, 我不希望他们过早发现咱们钉梢,碰在一起就无法查出徐老三在弄什么玄虚了,所以咱们暂 且避免入镇。”   “真扫兴。”不要狂乞苦笑:“你小子鬼心眼多。这种钉梢的老把戏十分累人,你却好 像兴趣甚浓,咱们也跟着你受苦。实在不划算。”   “忍耐些,老花子。”雍不容笑笑:“对不能作合理解释的事,唯一的方法是冷静地观 察,一定可以找出问题的症结。   徐老三敢带几个人前来追踪天道门杀手,居然露了几手真才实学屠杀紫霞神宫的人,向 天道门挑战,凭什么?又为什么?”   “在外地铲除天道门的人,就可以减轻天道门在南京对徐家的压力呀!”一剑横天替徐 义的行动,找辨护的理由。   “不通之至。”雍不容不同意一剑横天的看法:“天道门消息灵通,信息的传递十分迅 速。   徐老三在这里露面,天道门南京的杀手们,一定会向徐家大举报复,反而增加徐家的压 力。潜伏在三槐集的杀手甚多,竟然纷纷往回撤,截杀千手飞魔的行动半途而废,也不合情 理。”   “也许他们知道徐老三不好对付,要聚集更多的杀手行有效的致命攻击。”不要狂乞自 以为是地说。   “当然有些可能。”雍不容点头:“如果是,那么,不久之后,天道门的杀手便会倾巢 而至了,咱们正好冷眼旁观,相机行事。”   三人谈谈说说,逐渐接近了鲁山镇。

三个人像疯虎般冲入鲁山镇的镇口,街上空荡荡不见人。踪,家家关门闭窗,像是被遗 弃了的荒村。   先前警啸传出处,估计是在镇中心。   徐义一马当先,疾赶镇中心。   镇中心是十字街口,这座鲁山镇也只有一横一纵两条街,与及三五条小巷而已。   街口对面,突然从屋顶飘落一个剑隐肘后的中年人,飘落的身法轻灵美妙,轻功之佳令 人心惊。   跟在徐义身后的龙姑娘目力超人,记忆力更佳,一眼便认出是在三槐集用铁袖功阻挡 她,而且将她震倒在两个中年人中的一个。   “天道门的狗东西!”她厉叫。   中年人电射而至,剑化长虹猛扑走在前面的徐义。   “铮”一声狂震,火星飞溅,徐义仓卒间拔剑急封,剑气的迸爆像狂飘乍起。   仓卒间封招,徐义用不上全劲,在剑鸣狂震中,斜震出丈外。   中年人仅踉跄退了两步,剑上的劲道略占上风。   龙姑娘正要抢出,却被乃父一把拉住了。   “我对付他。”千手飞魔沉喝:“打!”   电芒破空,幻化一道淡淡的、无法仔细看清的芒影,乍现乍隐,奇快绝伦,没入中年人 的右小腹。   千手飞魔最霸道的暗器,六寸长的飞电站,专破内家气功的玩意。老飞魔不便用全力与 敌交手,发射暗器的技巧大可施展。   中年人身形不稳,变生仓卒,想躲闪已力不从心,六寸长的飞电钻全没入腹内,身形一 震。   “你……卑鄙……”中年人厉叫,剑向上一拂,割断了咽喉,仰面便倒。   徐义脸色一变,根本没看见暗器飞出,强敌已经倒了,被千手飞魔的绝技吓了一跳。   “哎呀!该捉活口,可惜!”他收剑惋惜地叫。   “你想在天道门的杀手口中套口供?”千手飞魔睑色泛现苍白,可知大敌当前手上用了 全劲:“看他挥剑自杀的狠劲霸气,可能吗?女儿,你怎知道这人是天道门的杀手?”   “在三槐集,他们骤然现身围攻,这人的铁袖功把女儿震倒了。”龙姑娘一面说,一面 从中年人身上取回暗器,中年人的可怖死像她毫不介意。   警啸声再次传出,发自镇北端的一座大宅内。   徐义立即飞掠而走,前面随即传来兵刃交击的震鸣。   没有任何时间思索,没有任何机会查问,唯一可做的事,便是迅疾地投入刀光剑影中。   千手飞魔飞越院墙,用暗器击毙两个拦截的人,这才发现大院子里,徐义的四个随从确 是被围,被十余名大汉围攻。   而四周,摆了十余具尸体。   在大厅的前廊下,另有四名陌生人,围攻一位挥舞着金光闪闪降魔杵的白发老人。   千手飞魔不认识这四个人,但却看到先冲入的徐义,剑如狂龙闹海。击毙三名大汉,冲 上前廊,向使降魔杵的老人疯狂地进攻,配合那四个人行致命一击。   千手飞魔已无暇察看后果,已有两名操刀的大汉狂野地找上了他,他的女儿龙絮絮立即 加入,掩护他使用暗器克敌。   糊糊涂涂展开一场惨烈的搏杀,结束时全宅约有四十余具尸体留下。   他们是外地人,必须速战速决离开市镇。   撤出时,父女俩瞥见院门廊所悬的灯笼,红漆所写的字是:京兆,韦府。

雍不容三个人,站在十字街口的尸体旁发怔。   “是武昌东湖的一手遮天詹一中,错不了。”不要狂乞用权威性的口吻宣布:“他的师 父是九华玄灵宫的青虚道人。   他另有一位师兄叫呼风唤雨白怀德,两人的袖功出神入化,是黑道大豪中武功出类拔萃 的霸才,居然被人轻易地断喉贯腹,杀他的人委实高明得令人不寒而栗,谁有这般可怕的武 功能耐?”   “是被暗器贯腹的。”雍不容指指死者小腹右侧的创口,再指指跌落一旁地剑及血迹: “是自杀的,瞧,用自己的剑自刎,错不了。”   “如果是一手遮天,很可能是天道门的杀手。”一剑横天说:“这家伙与天地一笔走得 很近。经常相互往来。天地一笔那混帐东西既然是天道门的杀手,这家伙也是天道门的杀手 就不足为奇了。”   “可能!”不要狂乞点头:“他师兄弟在黑道混得有声有色,敲榨勒索甚至化装易容行 劫从没落案。   很可能被千手飞魔的霸道暗器所击中,怕被擒住逼供因而自行了断。比起千手飞魔来, 这家伙确也武功差了一大段距离,袖功决难抵挡千手飞魔的霸道暗器。   “不管被谁所杀,反正这家伙该死。”一剑横天举步便走:“镇民都逃光了,可能是被 天道门的人赶走的,在这里重施三槐集布伏的老把戏,显然吃了大专。走吧!看赛韦陀是否 也被赶走了?这位韦老哥脾气倔强得很呢。但在老家应该圆滑点才对。”   走了百十步,近面飘来一阵浓浓的血腥味。   “老韦陀完了!”不要狂乞仰天大叫。

九个人不再分开,沿小径奔向府城。   先前在韦家,配合徐义搏杀使用降魔杵老人的四名大汉,自从撤出韦家之后便失去踪迹 了。   千手飞魔不便问,但心中雪亮。徐义身边除了六名随从之外,另有暗中随行的人,很可 能走在前面,也可能在后面跟来。   这些随从打手,表面看不出异处,其实每个人都身怀绝学,深藏不露。   小径在树林田野穿越,曲折迂回视界不良,因此九个人虽然走在一起,但仍然分为三 段,避免入伏彼一网打尽,前面四个人,这次由徐义领先走在前面。   后面十余步是千手飞魔父女,后面十余步,则是两个断后的随从。   至府城约十二三四,打算赶到府城午膳。   徐义的打算相当积极,先消灭追逐千手飞魔父女的天道门杀手精锐,乘胜追击,已查出 在三槐集布伏的杀手,确是从这条路撤向府城,必须衔尾穷追。   之后,立即赶回南京,找出天道门的秘窟山门,出动徐家的所有人手,扫庭犁穴彻底消 灭天道门永除后患,以建立徐家的声威。   只有消灭天道门,千手飞魔父女的安全才有保障,这是互利的事,千手飞魔当然赞成, 而事实上父女俩已无法反对,更不能推翻双方的承诺。   事实上产手飞魔并不反对有徐义这么一个女婿,不论人才或武功,老人家都觉得配得上 自己的爱女,唯一不满的是徐义乘危胁婚的手段太过恶劣。   父女俩走在中段,少不了谈及鲁山镇的搏斗。   他俩并不知处身在何地,不知道搏斗的地方叫鲁山镇,老魔虽则行踪遍天下,但从来不 曾在穷乡僻壤往来,怎知道这处小村镇是何名称。   “女儿。”千手飞魔向走在身侧的爱女问:“你确定那个自刎的人,是在三槐集用铁袖 功震倒的人?”   “没错,爹。”龙姑娘语气十分肯定:“是两个人中的一个,两人同时用铁袖功袭击, 几乎击散了女儿的护身先天真气,所以女儿才落在大自在佛那妖僧手中。”   “那就怪了。”   “怎么怪?爹。”   “这人的铁袖功火候如此精纯,武功与名头,决不比大自在佛低多少,为何指责为父卑 鄙?”   “这……”   “为父按规矩先发喝声警告,后发暗器攻击,一个高手名宿,应该认为这是正大光明的 袭击呀!天道门的杀手,本来就是一些卑鄙谋杀犯,他居然敢骂为你卑鄙,简直岂有此 理。”   “也许,这是惊急之下信口叫骂的口头禅呢!”   “为父觉得总有点不对劲,也许不是骂我。”千手飞魔老眉深锁:“会不会是徐义所接 的一剑,暗中弄了些什么玄虚,被那家伙看出了,所以……”   “不可能的,爹。”龙姑娘替徐义辩护:“徐义所接的一剑,接得仓卒而勉强,仓卒间 想弄玄虚也无此可能。女儿看得真切,事实上那人的主剑占了上风。”   “算了,事情已过,已无讨论的必要。”   父女俩谈谈说说,走在前面的徐义毫不留意。

雍不容三个人,也走上了至府城的小径。   后面里余,四海邪神一家,与及一剑横天的六位男女朋友,逐渐加快脚程向前拉近,准 备赶上之后一同动身。   “我敢用人头担保,赛韦陀决不可能自贬身价,投入天道门做杀手。”一剑横天拍着胸 膛保证朋友的清白:“他是白道的名宿,   江湖地位崇高,家财万贯有田地数百顷,子侄与门人都是颇有侠名的江湖后起之秀,决 不会在退休之后不保晚节。   那个徐老三也许血气方刚,不明事理胡作非为,千手飞魔应该明白事理。为何也跟着徐 老三冷血地屠门滥杀?哼!”   “真是混帐!”不要狂乞也破口大骂:“这算什么?他们竟然公然堂而皇之,沿途大开 杀戒扬名立威。像话吗?到底有何用意?”   “其中有古怪。”雍不容毫不激动,虎目生光:“两位前辈,咱们得改变计划了。”   “你有何高见?”不要狂乞问。   “他们这样公然乱搞,天道门的人不是傻瓜,决不会派重要人员与他们周旋,仅派一两 个人倏现倏隐伺伏。   咱们不可能有歼除天道门首脑人物的机会,显然想利用徐老三与千手飞魔,引出天道门 首脑的计划不切实际,不改是不行的了。”   “说你的改变计划,别买关子。”   “好,你们仍在暗处,我化暗为明。”   “这……妥当吗?”   “一定有效。”雍不容信心十足:“我化略为明帮助徐老三,先蚕食二三流的人,就会 激起首脑们的仇恨怒火。   就会极一切十万火急地赶来复仇,这把火必定愈烧愈旺,问题是,齐前辈的朋友们,供 给消息是否能快速正确,不然将劳而无功。”   “我保证,南京至凤阳一带,我那些朋友的消息一定快速正确。”一剑横天这次的保证 更肯定:“雍老弟,咱们能一直与那些卑劣杀手保持接触,不是已经给你正确无误的保证 吗?”   “好,齐前辈,可否传出信息?”   “任何时候都可以传讯接讯。”   “那就请传出信息,我要大自在佛那些人今晚的落脚处。”   “他们决不可能脱出监视下,三十余名男女怎瞒得了朋友们的耳目?你打算……”   “今晚先收拾他们。”   “我一定要参予。”一剑横天咬牙说:“我一定要亲手毙了那无义匹夫天下一笔姓程 的。”   “不但前辈需要参予,所有的朋友最好都能参予。他们人太多,咱们人却少了,必定收 获有限。”   “好,依你。”一剑横天不胜雀跃。   “我十分赞成。”不要狂乞欣然说:“我要斗斗大自在佛。”   “那我就先走一步,府城见。”雍不容双脚一紧,如飞而去。

徐义确有公然招摇之嫌,而且公然抬出千手飞魔作号召。   千手飞魔这块招牌,的确比徐义两个字响亮。   迄今为止,徐义还没获得绰号,除了南京的人,知道这位年轻人是锦毛虎的儿子之外, 江湖的高手名宿谁知道他是老几?   锦毛虎名列南五虎,本来就被人看成二流人物,本身的江湖地位就有限得很,毫无号召 力。   唯一令有心人诧异的是:盛传千手飞魔是天道门门主,怎么反而公然向天道门挑战?这 可好,引起更多有心人的注意,共襄盛举的徐义,身价也随之急流升高。   凤阳府城没有人敢公然闹事,本城的人对外皆神气地自称为皇城,可知官府多,治安人 员更多。   事实上比中都城更执法森严,过境的江湖人,决不敢在这里生事犯案,出了事插翅难 飞。   徐义不在府城逗留,同时又得到消息,从三槐集撤走的天道门杀手,已经绕城走了,没 在府城逗留,去向也查明了:返回南京。”   按行程,那些人必定远走临淮县城藏匿投宿。   匆匆午毕异。动身时已经是未牌末。好在到临淮城仅二十余里,脚程快半个时辰就可赶 到了。   动身时仍然是九个人,千手飞魔也不便问其他的人在何处。   即使问,他心中雪亮。徐义也决不会告诉他有多少人在暗中随行听候差遣。这是一个雄 心勃勃心怀大志的年轻人,表现豪霸才华的必然现象,用心计较智谋,一鸣惊人,逐鹿江湖 风云人物,是需要玩弄机谋和手段的。   徐义把强大的实力隐藏在暗处,需要时便在重要关头现身投入,这已经具备了称雄道霸 的才华,日后前途未可限量。   徐义并不急于赶路,沿途留意道旁留置的信记,显得喜气洋洋雄姿英发。   踏入临淮城,已是申牌正末之交。   稍后片刻,扮成村夫的雍不容也进入城门。

由于凤阳的地位特殊,成为实际的南部政治中心,因此把商业区中已移至外地。东北, 是二十余里位于淮河南岸的临淮县城(原称濠州)西北,是五十里外的蚌埠镇。蚌埠镇最繁 荣,人口比临淮县多三倍,镇比县大。   临淮的县城小得可怜,东门大街是最热闹的商业区。东门后街,则是安顿旅客的龙蛇混 杂地段,街道窄,店铺的门面参差不齐,所有的旅店都因陋就简品流不高,有身份地位的达 官贵人绝迹不至。   江湖龙蛇,却喜欢这种地方。   徐义神气地到了这地方最大的旅游舍悦来老店,门外已有两名打手带了三名店伙恭候, 原来事先已有人先到安排,落后的事不用他费心。   九个人准备了六间上房,几乎包了下整座三进客院,安顿停当,两个打手便走了。   这座三进客院共有十间上房,备有一座院厅与一处食堂供旅客活动或进食。   洗漱毕,已是掌灯时分,食堂点起了灯火,店伙备了两席酒菜。   徐义是有身份的人,平时他的随从不能与他同桌进食,甚至不能同时进膳。今晚,他的 一桌有千手飞魔父女,三个人整治了十味菜,当然有美酒徐沛高梁。   龙姑娘不喝酒,其实她能喝。   千手飞魔是海量,但伤势仍未痊可,不能多喝。   徐义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对酒与色皆有偏好,今晚对千手飞魔执礼甚恭,恭的表现就是 不停地敬酒,透着十分亲热,那由得了千手飞魔不喝?   三巡酒下来,千手飞魔的肚子里已灌了九大杯让人受不了的一锅头。   千手飞魔心中叫苦,却又不便说出自己的伤未痊愈。   龙姑娘已添了一碗饭,瞅着两个男人喝酒直皱眉头。   喝酒的人,对莱着的兴趣不大,因此敬了三巡酒,两人的肚子里依然没有多少菜压胃, 比空腹喝酒好不了多少,两人都酒意上脸。   客套已过了,酒也敬三巡,徐义自己再喝了一大杯,放下杯让在旁伺候的打手来倒酒。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二十三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二十三章   “龙老伯,请开怀畅饮。”徐义笑吟吟地说:“今晚太平无事,可以放心歇息养精蓄 锐。”   “是吗?”千手飞魔似笑非笑:“是不是有消息?消息一定很好。”   “并不好,龙老伯。”他也似笑非笑:“那帮超等的杀手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突然变得 胆小了,很可能发现了我派去钉梢的人,一进城就四散而走。   而且是由四座城门出城,一出城就如飞而遁,因此暂时失去线索,所以今晚不必出动 了,正好安静地歇息一宵……咦!”   食堂回,不知何时出现穿了青紧身衣,显得雄壮英伟,腰带上插了连鞘尖刀的雍不容, 不知站在堂口有多久了,抱肘而立脸上有邪邪怪怪的笑意。   徐义正说得高兴,话是向千手飞魔说的,一双精光四射的大眼,却一直在龙姑娘的脸上 凝注,无意中目光一转,这才发现堂口有人。   而且,他认出是雍不容。   那一声咦,引起所有的人注意,全都循他的惊讶目光扫向堂口。   “雍大哥!”龙姑娘放下碗筷惊喜地站起叫。   “来得真不巧,不想闯筵打断徐老三大发高论,所以站得远远的,让徐老三畅所欲 言。”雍不容笑容可掬,缓步走近:“呵呵!诸位别来无恙。”   两名打手投奢而起,恶狠狠地左右急进。   “徐老三,快阻止两个混球打手撒野找挨揍。”雍不容怪叫:“天地不容接起人来是十 分可怕的。”   徐义手一伸,示意两名打手退。   “该死的!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在南京吗?”徐义不悦地沉声问:“你来做什么? 哼!”   “似乎你并没感到意外的惊讶。证明你知道我来了,至少也知道我不在南京,何必掩饰 你肚子里的牛黄马宝?”雍不容气地在空着的陪座落坐:“加一副杯筷,我刚落店,肚子正 唱空城计,借你一杯高梁烧,敬龙老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我当然感到惊讶,鬼才知道你来了……”徐义火爆地叫吼。   “好,就算你不知道我来了,现在知道了吧?我来,对你大有好处呢!”雍不容抢着说 呢!   “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老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目下已经是众所周知,是对付天道门的主将。天下间有 无数高手名宿,皆在天道门的淫威下龟缩,一个个独善其身噤若寒蝉,只有你敢挺身而出攘 臂而起,敢与龙前辈向天道门的声威挑战,一鸣而天下惊……”   “你的废话有完没有?”徐义的叱喝像打雷,声惊四座。   “好,不必多用废话来夸奖你,说正经的。”雍不容的神情其实一点也不正经,依旧是 嘻皮笑脸:“我天地不容也一鸣惊人,令妹似乎更出类拔萃。   那几天,我捣毁了留香院的含翠楼,原以为你在如烟小阁快活,岂知你却跑到凤阳来耀 武扬威。   你不在,我和你妹妹把天道门的人杀得落花流水。你妹妹真了不起,她把我困住的天煞 使者慑魂双煞王干王坤兄弟,一剑一个干净利落杀掉,我逼口供的如意算盘落空。   我已经证实了大自在公子,确是受天道门利用的狗腿子。他的人死光了,已向凤阳一带 亡命而逃,所以我追来,没想到恰好碰上了你,正好。”   “什么正好?”。   “我帮你呀!帮你歼除天道门的首脑人物,你不欢迎?你妹妹想请我帮也请不动我的 呢!”   “你……”   “老兄,你得放明白些,我帮你,完全是冲龙老伯份上,你以为我愿意帮你扬名立威? 少客气。   你如果害怕,不敢找天道门的主脑,只敢与那些小脚色玩捉迷藏游戏,我当然不会和你 跟走在一伙起哄,我找龙老伯龙姑娘合作,一定无往而不利……”   “你给我闭嘴!”徐义的火气愈来愈旺:“放松你一下让你露露脸,你就不知道你姓什 么神气起来了,你这混蛋在我面前充人样……”   “慢来慢来!”雍不容筷子一伸,阻止徐义拍桌子:“我有点听不懂你的话,搞不清你 所谓放松我一下有何所指。   据我所知,你们徐家的人从来就没打算让我露露脸,反而再三找我的麻烦。你最后一句 话倒是中肯实情,我不但要在你面前充人样,而且打算考验你才智和勇气。”   “去你娘的……”   “徐老三,骂粗话你差远了,最好保持你的风度和尊严。我的考验方法很简单,咱们向 天道门的杀手放手一拼,看谁是真正的英雄或懦夫,你敢不敢?”   “该死的,我当然敢,我把天道门一批杀手从寿州地境赶到此地来,就是要找机会歼灭 他们……”   “真的呀?”   “龙老伯可以证明我的话千真万确。”   “好,这批人呢?在何处?”   “他们在这一带逃散了,我的人正在追查。”   “这表示你的才智有限得很。”   “混蛋!你……”   “你失去他们的踪迹,就明白地表示你差劲。”   “这……”   “我知道。”雍不容一语惊人。   徐义脸色一变,千手飞魔父女也吃了一惊。   “雍小哥,你不是从南京来吗?”千手飞魔问。   “是呀!”雍不容不假思索地说。   “你怎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事?”   “我有打听的门路。”   “可是,这是傍晚才发生的事……”   “老伯不信任我?”   “雍大哥,我绝对信任你。”龙姑娘用斩钉截铁的表情抢着说:“就算你告诉我乌鸦是 白的。我也会说不错,乌鸦白得发亮。”   “你这是什么论调?”徐义冷冷地问。   “你不懂。”龙姑娘也冷冷地答。   “徐老三,我等你答复呢!”雍不容嗓门也大得很:“你到底敢不敢呀?大自在公子那 些人你对付得了吗?”   “我当然敢,你以为我真的对付不了浪得虚名的人?”   “敢就好,这可是你亲口说的。现在,填五脏庙,洒足饭饱之后,我带你们去闯刀山剑 海。徐老三,你可得注意点。”   “混蛋!注意什么?”   “注意不要吃得太饱,大饱了胜了不要紧,输了被人砍一刀或刺一剑,一定会上下不 禁,死得十分肮脏不洁,伤了裹起伤来也麻烦得很……”   “混蛋……”   “哈哈哈……”雍不容大笑而起,一跳便到了食堂口:“半个时辰后见,我来催请诸位 动身。哈哈哈哈……”

徐义身边多了两个人,两个面目阴沉四十余岁,佩了单刀的打手。   千手飞魔父女,一点也没感到奇怪,反正早就知道徐义暗中布署了不少人,这些人只有 徐义才知道布置的情形,老江湖知道禁忌,因此不便询问,问也问不出头绪来,徐义的口风 紧得很。   雍不容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领路,走大街穿小巷谈笑自若。与紧傍在身右侧的千手飞魔, 说及南京所发生的变故,少不了提及母老虎徐霞的所作所为。   徐义一直就紧傍着龙姑娘跟在雍不容身后,有意不让龙姑娘接近雍不容交谈。   不久,到了一处城根的空旷处。   “从这里偷渡。”雍不容扭头向徐义说:“外面濠宽两丈四,是最窄的一段城壕,备有 竹筏,能跳过去的请自便。我跳不过去,龙老伯。我们乘竹筏。”   “怎么?要出城?”徐义一怔:“天道门的人不在城里?你怎不早说?”   “早说你就不来吗?”雍不容语气一冷:“要是害怕,你可以打道回客店,还来得 及。”   “雍大哥,他不会害怕,更不会回客店。”龙姑娘大声说。   “为何?”雍不容问。   “因为我和他有协议。”   “协议?”   “什么协议?”雍不容一怔。   “他帮我歼除天道门的杀手,我嫁给他。”龙姑娘沉静地说:“残除天道门的杀手,对 双方都有利。如果他不去,岂不违反协议吗?徐义,你说对不对?”   几句话把徐义扣得死死地,也让雍不容听得直皱眉头,像是脑门挨了一击。   “荒谬绝伦!”雍不容脱口叫。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没你的事。”徐义厉声说:“带路,出城!快!”   “我总算明白你这家伙,偷偷离开南京的原因了。”雍不容懊丧地苦笑:“好像我成了 一个大傻瓜,成为江湖笑柄了。好,要快!”   越过城濠,不久,从小径进入大道。   一名打手急走几步,到了徐义身后。   “三少爷,这条路不是到南京的官道。”打手高声禀告:“而是相反的道路,至蚌埠镇 的大道。”   “你们认为天道门的杀手往南京撤,却不知他们躲到相反的路上来,准备半路上与南京 来的杀手会合,两面夹攻把你们在半途埋葬掉。”雍不容一面走,一面扭头大声说:“徐老 三,显然你派出的人都是饭桶。”   “雍不容,你到底在弄什么玄虚?”徐义厉声问。   “安排一次大搏杀,你害怕是不是?”   “你……”   “要快,快三更了。害怕,你可以向后转。”雍不容脚下一紧。   龙姑娘迫不及待向前急掠,有意摆脱徐义。   徐义已别无抉择,飞掠而走。   大官道暗沉沉,星月无光。雍不容一把架住了千手飞魔的左臂,脚下遂渐加快。   他知道千手飞魔伤势还没痊愈,因此助一臂之力。   不久,他向路右的小径急窜,前面远处传来澎湃的水声,已接近淮河南岸。   树影入目,黑沉沉的村落出现在半里外的夜空下。   “龙老伯,你和絮絮在这里埋伏。”他止步沉静地说,狂奔了四五里依然神定气闲: “请记住,不可现身拼搏,用暗器送他们下地狱。   天道门的杀手,全是卑劣无耻的谋杀犯,专门用暗器做谋杀的勾当,以牙还牙理所当 然,千万不可存英雄念头,那些混蛋不是英雄。”   “雍小哥,你是说……”   “他们躲在前面的一座大宅内,目下大概仍在提前吃庆功宴,准备明天在途中把他们一 网打尽。”雍不容从怀中掏出一大捆三尺长的白布巾,往徐义手中一塞:“每个人用白巾包 头做记号,以免误伤自己人。记住,能用暗器把人击毙的话,决不可拔刀撤剑。”   “这……”徐义有点手足无措。   “你是怎么一回事?”雍不容一怔。   “雍大哥,我也去,我爹留在此地。”龙姑娘抢过一条白巾开始缠头:“我希望和一个 豪情万丈勇敢果决的大丈夫生死与共。徐义,别让我失望。”   “絮絮……”徐义也不着痕迹地改变称呼:“这小子不知在弄什么玄虚,搞什么阴谋, 耍什么花招,你……你居然相信他?”   “不是相信他,而是信任他。”龙姑娘庄严地宣告。   “为何?”   “因为我曾经和他同生死共患难。徐义,请你记住,我是一个重视信诺一言九鼎的人,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徐义气虎虎地说,开始系白头巾。   情势不由人,就算要上刀山下油锅,此时此地,也非硬头皮上下不可了。

千手飞魔一直就冷眼旁观,像一个局外人,因为他与爱女一样,完全信任雍不容。   在内心里,他对徐义的印象相当恶劣,即使徐义不曾乘爱女之危,他也觉得这位锦毛虎 的儿子实在狂傲而阴沉,有时却又冲动暴躁华而不实,两人平时在一起根本无话可说,三句 话出口就意见相左,如果日后成了他的女婿,恐怕日子难过。   对雍不容,他有说不出的亲热感,可惜雍不容不想成家,对他的爱女毫无情爱的表示, 他总不能厚着老脸,向雍不容表示想做泰山丈人的意思呀!   他懒洋洋地用白布巾缠头,有点精神恍惚,正想踱至路旁的矮树丛隐身形,身后突然传 来一声轻咳。   他大吃一惊,倏然转身,暗叫一声糟糕,怎么如此失神?被人接近身后不足三丈而丝毫 不觉。   是一个身材修长的黑影,头上也缠了白巾。,。   “是我,李老邪。”黑影急急说:“飞老,你怎么如此失神?伤势不要紧吧?”   “咦!你……你怎么……”他又是一惊。   “我和雍老弟从三槐集就跟在你们后面。”   “哎呀……”   “雍老弟为了你,也为了令爱,可说费尽心机。”四海邪神走近:“你听我说,这附近 有不少朋友。   这是唯一的逃走要道,左右是沼泽,前面是滔滔淮河;从庄院内进出的人,除非水性佳 跳淮河逃走,非走此地不可。”   “庄院内……”   “三槐集那批人,还有丛南京来的杀手,飞老,先隐起身形,我再详细告诉你。雍老弟 使用快速强袭,马上就会发生惨烈的搏杀,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除了强盗之外,夜间活动族类皆以秘密行动为主,穿起方便不明显易隐形的夜行衣,非 必要决不明目张胆活动,算是不成文的江湖规律和习惯。   明火执仗的强盗,才不理会这种规律和习惯;强盗土匪也不算是江湖人。   全庄黑沉沉,百十间房舍似乎流动着死亡的气息。即将三更降临,应该熄灯灭火了。   唯一有灯光的地方是内堂,摆了四桌酒席,坐了三四十名男女,一个个像貌不凡,僧道 俗都有。   在旁伺候的是八九名村妇,一个个惊恐万状。   首座的八名男女,自然是地位最高的人。   上首的八名男女,男的是大自在佛圆光,铜铃眼精光四射,鱼嘴满口油迹,吃相恶劣, 酒肉不断往口里塞。这位曾经自称使者的僧人,其实并非真正受过戒的假酒肉和尚。   女的是走阴神巫阴凝霜,真像个来自阴曹地府的女鬼,浑身散发出腐尸味,一举一动鬼 气冲天。   所有的人皆开怀畅饮,院子里没有警卫,屋顶上也没派人放哨。   这里,每一个男女都是超等的杀手,都是要命的地狱使者,放眼天下,敢前来撒野送死 的人得未曾有,他们用不着派人警戒。   谁也没料到有人胆敢前来踏探送死,更没料到会有人出其不意行迅雷疾风似的强攻。   雍不容一马当先,疾赶庄门楼,事先早知庄门外没有人警戒,毫不迟疑地飞越院墙。   龙姑娘多次与他一同活动,相处了一段时日,彼此之间心意相通,默契圆熟,紧跟在他 身后,随时准备超越行迅雷似的突击。   雍不容发射暗器的技巧是向她学的,她已获乃父的千手真传,今晚雍不容要求她尽可能 使用暗器,她就知道该采用何种手段联手合击了。   徐义带了八名随从,也亦步亦赶紧跟在后面急进。   雍不容毫不浪费时间穿房入舍,不走厅堂登屋飞越,绕走厢除屋顶,看到了内堂的灯火 了。   堂中杯盘狼藉,即将酒足饭饱,酒德不怎么好的人,说话颠三倒四,总之,喧哗声直透 户外,谁也没注意外面的声息,更没料到死神的手已悄悄地伸进来。   “啪啪啪……”大自在佛突然举手鼓掌,直至人声皆寂方停止。   “诸位。”和尚向数十双投来的醉眼大声说:“十余年来,这是本门弟兄聚会最多的一 次,为了对付一个武功并不怎么赶绝的人,居然劳动本门如此众多弟兄出马,可知门主对这 个人的重视程度,咱们决不能让门主失望,明天务必毙了老魔竟此全功,为门主分忧。   只是,入暮时分接到专使加快送来的信息,说天地不容这个神秘人物,确已不在南京, 很可能已经到达凤阳地区,所以明天诸位千万小心在意,同时大家留心,查出这人的下落, 暂匆擅自行动,火速禀报候命执行。”   “长上,在三槐集救走龙小泼妇的人,会不会是天地不容?”一名吊客眉中年人问。   “这件事,不许再追问。”大自在佛悻俸地说,看神情便知有难言之隐:“这人佛爷已 经查出来了,那是佛爷与他的事。总之,这人不是天地不容。”   “信息上说,天地不容已经证实是龙江船行的伙计雍不容。”走阴神巫阴森森地说: “门主认为这个人有利用价值,所以要本门的弟兄发现这个之后,火速禀报,不许擅自行 动,诸位务必遵命行事。”   “如果他找上我们呢?”另一名大汉愤愤地说:“他已经杀了本门不少弟兄,挑了咱们 的天垣堂,恨比天高,见了他……”   “上面的决策,不许存疑。”大自在佛沉声说:“只要咱们不暴露身份,他一个没闯过 道没见过世面的混混,离开南京便成了失水的鱼,怎么可能找得到我们?   好在明天事了,咱们立即各归属地,便没有你们的事了。大家早早歇息,明早五更末动 身。孙功曹。”   “属下在。”下首一桌站起一个村夫打扮的大汉。欠身恭敬地答。   “你辛苦些,这里的事,咱们走后,一定要处理得干干净净。”   “属下已有周详准备,不会误事。”   “那就好,大家早些歇息吧。”大自在佛离座而起。   蓦地门外长啸震天,门口人影乍现。   “天地不容,神僧鬼厌!”喝声如天雷狂震。   “天地不收,鬼怕神愁!”龙姑娘的叫声高亢刺耳。   满天雪芒闪烁,尖厉的啸风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飞钱漫天飞舞,势若暴雨打残花。   死神光临,在数者难逃。   最先传入的长啸声,发自徐义口中,在八名随从的严密保护下,跟随雍不容狂野地冲入 暴乱的堂屋,九个人也连续发射暗器。   没有一个人能及时反击,连不曾喝酒没有醉意的人,也只顾逃命,事出意外,袭击猛烈 迅疾,想反抗的人也无法施展,似乎也无人反抗。   大自在佛功臻化境,降魔禅功火候精纯,身为主事人,就算来不及运功反击,至少也会 本能地反抗。   可是,妖僧听到啸声,看到依稀的人影,却向下一挫,隐身在桌下,发出一声怪叫,人 化狂风,入黑暗的内堂,但见人影贴地一旋,形影俱消。   暗器从妖僧的顶门掠过,慢了这么一刹那。   狼奔豕突,惨叫声暴起。   食桌崩坍,酒菜杯盘横飞。   电耀霆击,好一场快速绝伦的强袭突击,满地全是被暗器击中挣扎叫号的人。   逃走了一些机警的人,两座内堂门人影快速地消失、隐没。有些人在门外便被击倒,仍 拼命向里爬,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进去了都可保住老命。   雍不容与龙姑娘不甘心,发疯似的追人内堂。尤其是龙姑娘,誓获妖僧而甘心。   可是,大宅中房舍甚多,漆黑一片,眼中一无所见,仅可听到各处传出的急促杂乱脚步 声,人四散窜逃,怎知那一个人是妖僧?   终于,两人挽手急掠,循前面的快速脚步声穷追,逐渐追及。   砰一声大震,前面奔逃的人撞及一堵木墙壁,屋壁摇摇,传出一声痛楚的大叫,人体倒 地声入耳。   听声息,便知这人不是妖僧,而且这人竟能快速地爬起,慌乱摸索夺路。   蓦地吱呀呀怪响,一房门被推开了,灯火打闪。   这人吃了一惊,火速转身。   雍不容疾射而至,伸手便抓。他看清是一个魁梧的中年人,正好捉活口。   中年人从房内透出的灯光中,已看出是他,不假思索地大喝一声,劈出一记劲道可及八 尺外的劈空掌,一招小鬼拍门硬拍他伸来的大手。   大手破劲长驱直入,劈空的劲道一泄而散。   中年人反应居然迅捷无比,借力向后飞退。   雍不容衔尾跟入,蓦地大惊失色。   “絮絮,不要进来!”他急叫。   中年人踉跄止步,也僵住了。   这是一间相当宽阔的大房,壁间是了两盏灯笼,血腥味浓得令人发呕,房中的景象令人 做恶梦,铁石心肠的人看了这景象,也会毛骨悚然。   足有四五十具尸体,男女老少都有,尸体已经发僵,满地的鲜血已变成黑褐色。   尸体几乎堆了两层,中年人就站在尸堆中,难怪退入着地时身形不稳,原来踏在死尸 上,脚下踉跄理所当然,并非马步不稳站立不牢。   “你……你们杀……的?”雍不容厉声问,嗓音全变了,像被惨象吓坏了。   “我……我没……没参……参予……”中年人也惊怖地说。   一声刀啸,雍不容拔出了尖刀。   “你们,为……为何要如此残……忍……”他酸楚地嘎声问。   “我们要借……借住歇息。庄院的主人不……不肯。”中年人惊恐地后退,想退下尸 堆:“而且出动家了护院动刀动枪,又要报官,所……所以……”   “所以,你们把他们杀光了?”   “这……这是长上……”   “长上是谁?”   “圆……圆光大……大师。”   “圆光在贵门是何身份?”   “十大使者的夺魄使者。”   “你呢?”   “我……我……”   “说!”雍不容沉叱。   “我是四……四海功曹。”   “我要带你走,去找圆光。”   “不,我跟你拼了!杀!”   六寸的薄薄柳叶刀,连续飞出六把之多,三把飞旋幻成淡谈的圆光走孤形倒射,三把像 电芒幻化成线,连续发射却在同一刹那汇聚。   雍不容哼了一声,尖刀一伸招发乱酒星罗,几乎在同一瞬间把从三方汇聚的六把飞刀点 落。   同一瞬间,中年人手中最后一把柳叶飞刀,贯入自己的心坎要害,身形一幌,一扳飞刀 的尾尖扩大创口,身形再幌了两幌,一头栽倒在尸堆中挣扎。

雍不容站在内堂的尸堆中,只感到浑身发冷。   共摆了三十六具尸体,其中包括伺候杀手们的九名仆妇在内。   “你把他们都杀了?”他向站在堂口的徐义沉声问:“我和龙姑娘所发射的暗器,决不 可能误杀那几个可怜的仆妇。”   徐义的八位随从,都在外面的院子里清理自己的兵刃暗器。   “我和我的随从,当然没有你高明。”徐义说得理直气壮:“我们只能见人就下杀手向 头上没系有白巾的人攻击,大乱中生死间不容发,谁能刻意分辨何人是杀手或仆妇?你怎么 啦?”   “罢了!”他失声长叹:“你把受伤的杀手也毙了,口供没有着落,真糟!今后不易挖 掘他们的根底了。”   “你是怎么知道杀手躲在此地的?”徐义对口供的事并不热衷:“你的消息怎么可能比 我灵通?”   “哦!你觉得惊讶?”   “不错,我怀疑……”   “你怀疑什么?”   “你有人在天道门卧底。”徐义冷冷地说。   “你觉得不对吗?”   “有人在天道门卧底,没有什么不对,只是……”   “只是你觉得心里不舒服,打击了你的自尊心。徐老三,不要存好胜的念头对我不满, 我不会和你争什么。   假使你觉得影响你的权威和利益,不妨各行其是。我有我的办事方法和手段,对你公然 打起旗号的作风无法苟同,所以今后请不要事事生疑,处处盘根究底,好吗?”   “我……”   “再不走,咱们就得打人命官司了。”雍不容向外走,明白表示不再讨论消息来源的事 了。

远远地,便看到缠白巾,从路旁草丛中跳出路面的千手飞魔。   “如何?”领先奔到的雍不容问。   “除了听到传来的长啸声之外。毫无所见。”千手飞魔沉静稳健的身影,与稳定的语音 极为相机携一个真正久历人生的智者:“这里什么事也不曾发生,夜色倒是十分迷人的。你 们那边,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十分成功,也十分失败的一次袭击。”雍不容说:“死的死了,逃的逃了,没留下活 口,所以得不到任何口供。老伯,没看到有人往这里逃?”   “我说过了,这里什么事也不曾发生。”千手飞魔平静的嗓音丝毫不变。   “奇怪,除非他们备有船,所以不从这条路逃,而从北面的淮河逃掉了。徐老三,你在 看什么?”   徐义正用目光,搜索附近的草木丛。   “龙老伯潜伏在路旁,显然失策。”徐义收回目光:“逃命的人如果机警,不会循路逃 走,必定越野潜行。”   你看这附近,草木挡住视线,目力不及三丈外,不可能发现经验丰富的逃命高手的。”   “徐义,你不相信老夫的听觉耳力?”千手飞魔笑笑:“十丈内飞花落叶老夫也可分 辨,老夫并没真的老得不中用了。”   “老伯是威震宇内的一代暗器大宗师,耳力目力当然超尘拔俗。”徐义陪笑奉承:“显 然那些人早有防险准备,备有船只逃掉了。”   “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人?”千手飞魔追问。   “爹,确是三槐集那些人。”龙絮絮语气中有不满,“为首的确是大自在佛,女儿极感 诧异。”   “怎么啦?”千手飞魔语气一变。   “徐义在三槐集救了我,显然他早已暗中跟踪那些人,而且潜入集内潜伏。”她转身面 对着冷然屹立的徐义:“徐义,你从大自在佛手中救了我,我很感激。但你从他身后击倒他 的,为何不毙了他?”   “那时,我还没决定是否公然与天道门为敌。”徐义郑重为自己的行为辩护:“而且, 我已用阴煞真气以重手法点死他的灵台穴。   至于他为何不死,老实说,我比你还要感到惊讶,几乎怀疑我的功力减弱甚至损灭了 呢!也许阴煞真气算不了武林绝学。对内功根基深厚的人毫无用处。记得在南京,舍妹也曾 经用阴煞真气打了你一掌。事后你不是毫发无伤吗?”   “你妹妹那一掌好阴毒。”龙絮絮恨恨地说:“我没忘了她所加于我的伤害……”   “絮絮,彼一时此一时,那时双方的立场不同,请不要放在心上,日后她会向你道歉 的。”徐义的语气诚恳温柔,不带丝毫霸气:“你要知道,天道门的杀手,以暗器杀人横行 天下,如果没有你们父女威震天下的暗器宗师参予,我徐家怎敢公然与天道门为敌?”   “这……”龙絮絮有点不安,知道自己说的话重了一点,徐义的辩护合情合理,反而显 得她心胸狭窄,错怪了人当然感到不安。   “我在留香院就查出一些线索,但不敢造次,如无把握不敢妄动,稍一不慎,就会毁了 家父在南京刚建的声望基业,因此谨慎地暗中眼踪等机缘。   总算天从人愿,在三槐集证实老伯不是天道门的门主。我不轻信谣言,但不得不上当提 防,不是吗?”   “好了好了,我们该走了。”雍不容总算听出一些端倪,对龙絮絮所声称嫁给徐义的底 细,有了相当明确有概念。   不愿再听下去,不耐地催促众人动身。

三更将尽,众人悄然返店。   雍不容曾经告诉徐义,他也住在悦来老店,但住在另一进院子。   店占地甚广,足有百十间客房。   徐义曾经向店伙打听雍不容的住处,但店伙指天誓日声称没有叫雍不容的客人落店。最 后派了几个亲随逐院连房查问,结果的确没有雍不容的踪迹。   一进客店的前面大院子,雍不容就失了踪。徐义不死心。亲自带了人搜查。   全店黑沉沉,连店伙都休息了,白天也白费劲,晚间怎么查?   千手飞魔父女一点也不介意,父女两关上房门歇息,对雍不容神秘去来毫不感惊奇。在 南京,雍不容神出鬼没的举动父女俩见怪不怪。   徐义要寻找雍不容,千手飞魔更不以为怪。两个老邻居自小就是死对头,一向都是徐义 高高在上吃定了雍不容。   而在南京与及在凤阳,雍不容不但反而声誉超过了徐义。表现得处处占上风。以今晚来 说,主持大局的人事实上是雍不容。   办完事一到客店悄然溜之大吉,留下千斤重担给徐义挑,确也令人难堪和不安,难怪徐 义火冒三千丈四出追寻。   也许,徐义认为目下的情势,需要雍不容在一起增强实力。   徐义留下一个随从留守,这个随从藏身在院于里的花坛旁,担任警戒与联络接应返回的 人,所藏身的位置,可监视所有客房的动落。   千手飞魔父女的客房是相并的,随从可清晰地观察两座房门的景况,以及房门两侧的明 窗。   大多数旅客不喜欢熄灯睡觉,千手飞魔也不例外,把菜油灯的灯蕊接至最低度,明窗内 隐约透出朦胧有幽光,表示人已经安睡了。   随从的目光,始终留意千手飞魔父女的客房,全神贯注留意一切动静声息。   没有任何声息,可知父女俩早就安歇了。   千手飞魔躺在床上,小小的后窗没上闩。   久久,后窗响起三声极为轻微的叫击声。   他悄然下床,避开微弱灯光绕房侧而过,以免房门侧方的明窗有阴影闪动。   轻轻掀开小窗三寸,外面是另一座客院的小院子。   “是你吗?”他低声问:“我知道你会来。”   “这一面客院有人监视,猜想可能是徐老三的人。你那一面,明里有一个,暗中有两 个。所以我不想进去。”外面传入雍不容低而清晰的语音:“我查出徐老三布置了不少人, 城内城外都有。   今晚出动他只带了八个人同行,实在令人莫测高深,我怀疑他对付天道门的决心不够坚 强,心存顾忌不敢将全力投人。老伯,你们留在他身边,必须特别小心。”   “你的意思是……”   “如果天道门对他大施压力,给予他相当的代价或条件,他很可能权冲利害,必要时出 卖牺牲你们。”雍不容冷静地提出警告。   “不可能吧?老弟。”千手飞魔迟疑地说:“他带了许多人来,已表示他与天道门已无 并存的决心,经过今晚的杀搏,天道门死了不少人,已是誓不两立之局,天道门不可能与他 谈条件付代价了。”   “老伯,恐怕你还没弄清楚。”雍不容郑重地说:“天道门根本没把徐家看成竞争的对 手,主要图谋的人是你,所有派来的高手皆以你为目标。   现在又加上一个我天地不容。口供已经证实了,他们要不惜任何代价,要把你这一代暗 器大宗师送下地狱,不屑将徐老三列为对手。”   “有了口供?”   “不惜,受伤被擒的四个杀手,在不要狂乞这种邪术通玄的老江湖手下,铁打铜浇的人 也得招供。”   “有何重要的消息?”   “重要人物即将陆续赶来用标是你和我。”   “是些什么人?”   “这些天道门杀手、每个人都有几个化名,几种身份,平时各有各的事业,接到指示才 改变身份执行暗杀。   以大自在佛圆光来说,要不是他大过自恃,不慎在一剑横天与不要狂乞面前,暴露了身 份,谁知道他是天道门的夺魄使者?   所以所擒获的人的真名号,只有认识他们的人才知道。活擒的四个杀手中,四海邪神认 出一个人。”   “李老邪久走江湖,只认识一个?”   “对,只认识一个。”   “谁?”   “镇江府城的三霸天之一,拥有七家当铺的及时雨伍元丰。这次,他叫花刀陈成。四海 邪神说,如果不是他亲目所睹,打死他他不会相信,及时雨这么一个慷慨的江湖朋友尊敢的 名人,会是天道门的四海功曹之一。”   因此,陆续赶来的高明杀手到底是些什么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天道门的真正身份,所 以特地来知会老伯一声,不要信任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得提防暗算。”   “唔!我听说过及时雨其人,确是受人尊敬的镇江名流,江湖朋友对这人不陌生。老天 爷!好可怕,天道门能有今天的局面,决不是侥幸得来的。”   “唔!徐老三回来了,明天见。”

徐义落入进退两难窘境,而且树大招风进退失据,他打出了徐义的真正身份与千手飞魔 的旗号,公然要和天道门决死争雄,岂能一击之后便偃旗息鼓,虎头蛇尾遁返南京。   可是,留下来又毫无作为,经过昨晚的雷霆一击,主脑人物漏了网,其他的人似乎无影 无踪消失了。   他的人已完全失去接触,留在这里除了等待对方行刺暗杀之外,简直无法可施束手无 策。   化暗为明而又实力不足的人,就会发生这种进退维谷的恶劣情势。   这天上午,徐义积极四出搜寻天道门杀手,城内城外马不停蹄奔波,千手飞魔父女也跟 着忙碌,却枉费心力找不出任何线索。   昨晚强袭的地方,已查出是临淮县的财主,建在淮河旁的田庄,姓朱,朱家大院是本县 十大田庄之一。   与江湖人士毫无瓜葛,聘请的护院保镖只有六名,名义上是管理长工的管事。没想到祸 从天降,天道门一群杀手借朱家大院落却,朱财主请有保镖护院,当然有恃无恐断然拒绝, 不幸遭了灭门大祸。   徐义亲自前往朱家大院追查线索,发现所有的尸体皆被移走了,不可能从已死的杀手追 查身份了。   显然昨晚他们离开之后,天道门的杀手大批赶来善后,运走自己人的尸体,也处理了朱 家一门老少的尸体湮灭罪证,朱家大院便成了人去屋空的弃庄,官府有麻烦了。   近午时分,徐义沮丧地返回客店。   随同返回的多了八名随从,他身边有十六名随从可用了,散布在城内外还有不少人,他 逐渐显露实力。   千手飞魔是老江湖,但对徐家这些所谓随从一无所知,那些人也没听说有绰号,姓名张 三李四谁也不知是真是假,武功身手也不易看出底蕴。   锦毛虎往昔的声威有限得很,南五虎在江湖朋友眼中,仅可勉强算是二流人物,所豢养 的打手护院当然不会是什么高手名宿,有名有姓已经不错了。   千手飞魔心中明白,迄今为止,徐义一直隐藏起真正的实力,这些已露面的打手随从, 只是摆样子的货色,真正可派用场的高手仍隐身在暗处,等情势发展至某一程度,隐在暗处 的人早晚会出现的。   目下不必为实力单薄而耽心,因此装袭作哑从不询问下一步的行动,任由徐义采取一切 应变行冲不加于涉。   老魔在江湖声誉不佳,朋友也少,因此迄今为止,徐义甚感失望,觉得老魔没有朋友出 面襄助,是十分遗憾的事。   午膳设在这进客院的膳堂,席设三桌,主席有四个人:徐义、千手飞魔父女,徐家的打 手领班陶北海。   陶北海身材毫不起眼,年近四十沉默寡言,生了一张平平板板的面孔,指挥其他随从喜 欢用手势,似乎惜言如金。   但徐义对这人却颇为重视,有事吩咐从不摆主人面孔权威,有时低声交代像是商量而非 命令。   席间,徐义显得有点沮丧,往昔意气飞扬的狂傲神态一扫而空,埋头进食显得心事重 重。   “徐贤侄,到底发生什么难决的事?”千手飞魔忍不住关切地问。   “老伯,我在耽心。”徐义心神不宁地放下碗筷:“天道门的人从不公然暴露天道门的 身份,摇身一变便无从追查,目下他们已四散潜藏,我们在这里人地生疏,显然失策……”   “贤任耽心他们来暗的?”   “小侄倒不怕他们来暗的。”   “那……”   “小侄耽心他们奔返南京。”   “哦!老朽明白了,你是耽心他们向令尊报复,报凤阳失败的耻辱!”千手飞魔苦笑。   “贤侄,似乎咱们只有火速赶返南京防变一途了。”   “小侄也如此认为。”徐义淡淡一笑,似乎就等千手飞魔提出这句话。   “唔!有此必要。”千手飞魔点头同意:“在这里咱们是盲人瞎马,不如赶回南京以逸 待劳。”   天道门的杀手有各式各样身份隐藏,他们不直接找咱们行凶,咱们简直毫无办法去找他 们。贤侄。你打算何时动身?”   “小侄认为愈快愈好……”   膳堂口传出一声哈哈怪笑,雍不容的身影出现。   “哈哈!我有耳报神供役,知道何处可以吃白食。”雍不容怪笑入堂,无所顾忌地向桌 旁走:“来得正是时候,真是口福不浅。徐老三,你是一个慷慨的东道主。”   不管主人是否欢迎同意,他到了桌旁向众人笑吟吟地举手打招呼。   龙姑娘更是笑脸相迎,亲热地拉住他的手在身旁坐下。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二十四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二十四章   徐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要跳起来。   “混蛋!昨晚你一进客店,就像鬼一样消失了。”徐义火爆地怒吼:“你说怕在这间 店,该死的!店里那有你的魂?你……”   “哟!徐老三,你一定吃错了药。一定。”他半真半假,一脸邪笑:“扮强盗杀人累得 半死。早早歇息天经地义。我又不是你的打手奴才,回去歇息睡觉还要向你请示告退呀?”   “真该死!你是办事闯祸的主将,事后偷偷溜走躲起来,留下我和龙老伯挡灾, 你……”   “且慢,徐老三。”他不笑了,脸一沉砰一声一掌拍在食桌上,杯盘乱跳:“话得挑明 了说,向天道门叫阵挑战,是你徐义打出的旗号,我天地不容只不过伸手助你一臂之力而 已,你才是风云际会扬名立万的主将。”   “你……这……”徐义想否认却又不便,以免灭自己的威风。   “至于我落脚在何处,那是我的事,也用不着先向你备案存查。”他愈说嗓门愈大: “你徐家在南京的作为,声誉陡升赫然成为江湖豪霸的新秀。   一门老少身怀绝技,家大业大实力雄厚,你可以公然向天道门的权威凶焰挑战,明的暗 的皆可应付裕如,而我却孤家寡人一个,我敢公然站在明处招摇插标卖首呀?”   “再怎么说,也该在一起商量商量……”   “在一起商量?哼!商量能让天道门的杀手现身让你们宰割吗?”   “这……”   “我出没无常,才能摆脱杀手的追踪,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找出他们隐身的处所。”   “哼!少往你脸上贴金,你找到了?”   “不错。”   “在何处?”、。-   “天机不可泄露。”他有意吊胃口:“老规矩,你如果相信我,就不必多问,届时我会 带他们前往,给杀手们第二次致命的袭击。”   “再次扮强盗?”   “也许。”他的口风紧得很,及时截断话题:“民以食为天,饿着肚子什么事也办不 成,快叫你的打手,去找店伙添碗筷,别小气,徐老三。”   “雍大哥,够了吧?”龙姑娘只好出面打圆场,因为徐义的从脸快变青了,要气疯啦: “我知道你非常了不起,有一套不可思议的手段,打听消息的神通天下无匹。”   在南京你已经充分表示了你的才华,昨晚再次证明你的神通无与伦比,我相信你一定获 得正确的消息了。”   “是的,问题是你们是否相信。”   “我绝对信任你。”龙姑娘斩钉截铁地说。   “徐老三,你呢?”雍不容的炮火又指向徐义。   “无可奉告。”徐义悻悻然不表示意见。   “那么,你又有何主意?”雍不容再逼进一步。   “他想赶回南京。”千手飞魔说:“他耽心天道门的杀手漏网余孽,加快逃回南京传 讯,转而向大胜关徐家大举报复。”   “他们不会逃回南京,相反地,重要的首脑人物,已经动身前来找你们了。”雍不容信 心十足地说:“他们传讯的办法十分快速有效。”   传信的飞笔腿,一个时辰可狂奔四五十里。重要的首脑人物,所以能在事发的次日便动 身赶来,可能在三槐集他们搬走时,便将信使派出了。”   至于他们为何知道这里的人必定失败,我就无法得悉了,毕竟我并没有真的耳报神供 役,更没有未卜先知的神通。哼!等到擒获重要首脑活口,就可揭开谜团了。”   “我还是要赶回南京应变。”徐义的语气极为坚决。   “悉听尊便,你可以在半途遭遇他们。”   “你不走?”   “我宁可躲在暗处,让你们来找我。”   “你不怕他们到你的农庄报复?”徐义提出敏感的问题:“令尊的武功是否与你一样高 明?”   “我一点也不耽心家父的农庄有人前在撒野。”雍不容虎目中冷电乍现:“有人胆敢毁 龙老伯的家报复,腾蛟庄的黑道亡命敢到你徐家行凶,天道门的杀手必然会到我高家撒野; 但他们将发现犯了不可挽救的错误。”   “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食不言睡不语,古有明训,吃啦!”

膳罢,随从们各自回房睡大头觉,以恢复精力,昨晚迄今他们不曾休息,真该上床的。   徐义年轻力壮,一天一夜不休息依然精神抖擞,返回小客厅,召来店伙泡一壶好茶,四 人在小客厅品茗,用意想在雍不容口中探些口风。   “你的确获得消息了?”徐义迫不及待质问。   “那是当然。”雍不容的答复是肯定的。   “正确吗?”   “昨晚的成功强袭,还不能证明我的消息可靠吗?”   “何时行动?”   “情势瞬息百变,这时我不能给你肯定的答复,届时我会通知你。”   “是些什么人?大自在佛?”   “届时自知。”雍不容的口风紧得很。   “有否紫霞宫主?”   “恕我暂时守秘。”   雍不容不能说出紫霞宫主被擒的事,其实紫霞宫主的口供并不大用,那魔女只是受到不 明身份的可怕高手胁迫,对天道门的底细毫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大自在佛与走阴神巫在天道 门的身份,所知还没有不要狂乞多。   “你在南京曾经找到大自在公子?”   “你怎知道我在南京找过他?”雍不容大感诧异。   “想当然而已。”徐义泰然说。   “令妹知道我在南京的作为。”雍不容不否认:“在南京,我差那么一点点就把他弄到 手了,可惜令妹恰好赶到大展雌威,把他吓跑了。”   “大自在公子与大自在佛之间,是否有渊源?”徐义抛开正题:“绰号只差一个字。”   “人活在世间,想自在谈何容易?”雍不容毫无心机表示意见:“因此,有些人把自在 看成追求的目标。这倒人误解了自在的本来意义,以为任所欲为是自在,所以不约而同取大 自在为绰号,不可能有所关连。至于这两人的身份,同是天道门的杀手已无可置疑。”   “怎见得?”   “因为天道门的天煞使者慑魂双煞,确是在大自在公子的身旁。大自在佛已公开承认他 是夺魄使者。   因此曾经在三槐集露面的人,不再隐藏而公然现身,必须把我们杀掉才改头换面,所以 我断定他们决不会逃回南京,而会现身吸引我们的注意,让从南京赶来的首脑在暗处计算我 们。你们务必小心提防刺客,   因为赶来的人到底是些什么人,我还无法查出动要等他们到达发动才有希望找出线索。 按行程,明天应该到达,也可能提前,说不定已混入店伙中等候机会,你该知道如何提防 吧?”   “你好像真有未卜先知的神通……”   “这与未卜先知无关,我只从情势的发展中作正确的估计判断而已。”   客店是人人可以进出的地方,因此厅口出现两个中年旅客,四人皆不以为怪。   “诸位雅兴不浅。”领先踱入神态高容的旅客笑吟吟打招呼:“恕在下兄弟打扰。”   “两位是……”徐义剑眉一斩,警觉地离座问。   “在下张三,那是在下的兄弟张四。”中年旅客笑容可掬:“那一位是天地不容雍老 兄?”   “我,天地不容。”雍不容也泰然微笑,毫无警戒的神色:“我不会化名张三李四。”   “久仰久仰。”   “从南京来?”   “不错。”张三答得干脆。   ”有何指教?”   “与诸位谈谈。”   “两位代表谁说话?”   “代表敝门主说话,在下兄弟是全权代表。”   一语惊人,千手飞魔父女脸色一变。   “天道门?”雍不容却神色丝毫不变。   “对。”   “贵门主……”   “活报应瞿天道。”   “在下要求知道真名号。”   “无此必要。”张三断然拒绝。   “谈什么?”   “谈三分江湖天下。你,徐家,天道门。”张三真有坦率的豪气:“往昔的仇恨,一笔 勾消,相互尊重,必要时荣辱与共。”   “哦!你张老兄真有几分诸葛亮才干,客店中笑谈间决定江湖天下鼎足三分。”雍不容 嘲弄地说:“你知道吗?诸葛亮隆中定策,决定了天下鼎足三分,他却未算到三分之后的 事,也没料到天下久分必合,那时到底是谁家的天下。”   我,孤家寡人初闯江湖,毫无实力基础,站都站不稳。徐家南京初展霸才,只能算地方 之豪,目下在凤阳地区,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徐家的来头威望。而你们……”   “创业并非难事,雍老兄。”张三摆出鼓励后进的前辈面孔:“你已经名动江湖,天地 不容的绰号声威一鸣惊人,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你……”   “别说了,张老兄。”雍不容也打断对方滔滔不绝的奉承话:“在下亲身经历过贵门的 惨无人道滥杀事故,对贵门的作为感到恶心压恶,决不会心平气和与你们笑谈三分天下。”   “雍老兄,这世间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人吃人……”   “两位可以走了。”   “雍老兄……”   “我给你们十声数送行。”雍不容虎目彪圆,推凳而起:“由于你们以和平方式前来, 我允许你们和平地安全离开。   这是天地不容不为己甚的承诺,数尽而两位仍未脱出在下的视线外,承诺即终止,后果 两位自行负责,休怪在下得罪。现在起数,一!”   “雍老兄,应该有所商量……”   “二!三……”   “姓雍的,不要欺人太甚。”张四沉下脸厉声说。   “四!……”   “徐三少爷,你怎么说?”张三转向徐义施压力:“你任由这位姓雍的替你作主?”   “五!六……”雍不容神情死板板地叫数,根本不理睬对方的反应。   “雍不容,让他们把要说的话说完好不好?”徐义大声说。“何必急于下逐客令……”   “徐老三,你要谈?”雍不容声色俱厉:“你没有淡的价码,与卑鄙的凶手谋杀犯谈, 那是自掘坟墓。   放聪明些,只要让人知道你与天道门的杀手坐在一起,所有的人都会把你看成天道门的 同路,你徐家在南京刚刚扩建的声望基业,就会一下子断送掉,你还看不出这件事的严重性 呀?七。”   张三张四一咬牙,飞掠出厅。   “八!”   已来不及沿院子的走道脱离,两人轻灵迅疾地跃登屋顶,下面传来“九”的叫数声。   升上屋顶,就脱出视线外了。   十声数尽,雍不容跃登屋顶,张三张四已经失了踪,原来是跳下客店右在面一条横街走 了。   他重回客厅。匆匆向千手飞魔几个人告辞,并没留下落脚的所在与联络的方法。

三人仍在客厅品茗,气氛逐渐有点冷僵,千手飞魔最后一言不发,回房歇息去了。   “你好像并不在意我。”龙姑娘的神色冷森森地:“我不怪你。”   “絮絮,你在说些什么?”徐义脸上的肌肉也显得僵硬。   “你知道我说些什么,不是吗?”   “你一定误会了我的意思……”   “是吗?”龙姑娘冷冷一笑:“言为心声,你向天道门争取霸权的意志并不坚决,保全 南京势力范围的念头却强烈得很。江湖天下鼎足三分很诱人,你有权争取最佳利益。所以我 并不怪你。”   “絮絮,你确是误解了我的用意……”   “但愿我真的误解了,但却没有。你权解除你我之间的约定,去和天道门谈瓜分江湖天 下的条件。”   “絮絮……”   “但我警告你。”龙絮絮一脸寒霜:“你决不可用我父女两人作牺牲。”   “你怎么说这种话……”徐义急了。   “这是我由衷的话。徐义,你最好是记住。不错,我欠了你一条命的恩情,不管你过去 在我身上用了多少心机,耍了些什么手段,我都不会计较,认为你的用心值得原谅。   一个男人喜爱了一个女人,用心计耍手段争取情有可原,所以我死心塌地甘愿嫁给你, 死而无悔。   但如果你负我,爱将变成恨,我将是你的生死对头。仇恨刻骨铭心死而后已。我已经明 白地表明心迹。你好好想想吧!”   她走了,留下神色百变的徐义在厅中发怔。

天道门这一招相当高明,而且够狠。   当天,天道门与徐义天地不容谈判,三分江湖共存共荣的消息,便已向江湖轰传,引起 广大江湖人士的密切注意与关切,议论纷坛。   以江湖权威人士的眼光评论,对徐义与天地不容的看法几乎是相同的,那就是:这是不 世的机缘,绝对可以接受的优厚条件。   原因很简单,谁也不知道徐义是老几。   至于锦毛虎,身份声望简直上不了台盘,小小的地方小土豪,算不了人物。   天地不容是何人也?这小子又是老几?   而天道门,却是威震天下的杀手集团,江湖朋友人人变色恐惧,畏如洪水猛兽的四大暗 杀集团之一,   三十年历史悠久人才济济的恶魔组合。以这么一个令江湖震慑的组织,向两个初闯道首 次露面的小人物,折节下交愿三分江湖势力范围。   那是得未曾有破天荒的大好机缘,连白痴也不会轻易放弃拒绝。   因此,有大多数人士认为为徐义与天地不容,是比白痴更白痴的白痴,因为他们拒绝了 天道门的条件。   同时,也获得稍有风骨的人喝采与赞扬。   这是自从南京天道门屠杀江湖高手名宿风暴后,再次掀起的江湖旋风,吸引了各方人士 的密切注意,谣言满天飞。   一日之间,徐义与天地不容的声望陡升至峰头,一鸣惊人,为各方所瞩目。   千手飞魔父女,也成为议论的焦点。   每个人的动态,皆成为各方人士关切与注意的中心。   雍不容离开悦来者店,大大方方沿大街走向城东北的一条小街。   接近思贤堂,他踏入思贤馆的店堂。   思贤馆,是本城最古老的小客店之五,早年叫濠州小馆,是一座精致的小客店,只有一 二十间幽雅的客房。   往来投宿的旅客,全是些阮囊不丰,但顾有闲情逸的游客,江湖朋友不屑在这种小客店 走动。   他是一早就落店的,在旅客流水薄留下真名实姓:雍不容。   这是说,他是公然大大方方落店的,光明正大在城内行走,让那些有心人看清他的一举 一动,让那些钉相监视的眼线,毫不费神就可知道他的动静。   小小的店屋,只有两三个闲得无聊的店伙照料,旅客落店的时光约在申牌以后,午间是 店伙最悠闲的时光。   “客官回来了?”一名打扫店堂的十三四岁小伙计拦住了他:“有人要见客官,不知客 官要不要接见他们,来了好些人呢。”   “什么人?”他一点也没感到意外。   “不知道,他们没说,有男有女,四位。”   “他们目下在店?”   “在,但他们说,客官如果不想接见就算了。”   “如果接见呢?”   “他们就会到客房拜会。”   “好吧,你传话,我愿意接见。”   “他……他们说……”   “说什么?”   “说希望不伤和气,要客官保证让他们平安离开。”   “好,我答应他们可以平安离开。”   “客官请至客所相候。”   “很好。”   对方所提的条件笼笼统统,他的答复也含含糊糊,双方都不着边际,意义不明。也许, 双方都想表示江湖朋友的豪气与胆识,天大的事一句话,天掉下来一肩撑,没有深思熟虑权 衡利害的必要。   店伙刚准备妥茶水,大开的房门外便出现了两男两女,男的衣冠楚楚一表人才,三四十 岁气概不凡,真像有成就的仁绅,怎么看也不像练武的人,更不带丝毫江湖味,一袭青绸长 衫显得斯文稳重。   女的年华双十左右,少妇的风韵极为动人,华丽的衣裙风华倍增,除了一双明眸略带英 气之外,也看不出是武林英雌。   四个男女都没带兵刃,高容华贵而且和蔼可亲。   “请进来坐。”雍不容挥手示意打发店伙出房:“在下雍不容,一个好管闲事的粗汉, 诸位真像正式拜客的地方仕绅,在下深感荣幸。”   “来得鲁莽,雍兄海涵。”为首的人入室抱拳为礼,笑容可掬:“事先已请店伙先容, 多蒙雍兄有所慷慨承诺,因而前来拜会。”   “不敢当,诸位请坐。”雍不容也笑容可掬:“诸位有何见教,但请明示,请教诸位高 名上姓。”   “在下赵忠。”为首的人替同伴通名号:”那是好友钱孝,孙姑娘孙仁,李姑娘李 爱。”   姓是百家姓的前四姓:“赵钱孙李,名是忠孝仁爱,都容易记忆。”   “咱们的来意,雍兄想必心中有数。”钱孝的口吻有了江湖味,掩不住本来面目:“为 免雍兄误会,因而请店伙先容。”   “呵呵,没有什么好误会的,只要诸位正大光明面对面打交道,在下定能保持武朋友的 风度与豪情。如果在下所料不差,诸位定然是天道门有身份的人物。”   “兄弟在本门的地位,确是不低。”赵忠说:“在天枢堂还能说几句话。”   “失敬失敬。雍某总算有幸与贵门的中枢人物见面了,似乎天下间各门各道的高手名 宿,能与贵门中枢人物打交道的人,好像还没听说过,在下深感荣幸。”雍不容说得客气, 但轻松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深感荣幸”的意思,反而带有几分讽刺味:“贵门的张三张四 两位使者,想必有充裕的时间,把在下的意思禀报贵门主了。”   “不错,所以兄弟衔命拜会。”   “如果是同一意思,诸位不必浪费唇舌了。”   “本门的条件,有了大幅度的调整。可以说,条件更为优厚。”   “真的呀?在下真有受宠若惊的感觉。”   “请相信本门的诚意。”   “呵呵!赵兄说的是外行话。我请教,你能相信在下的所谓诚意吗?这可不是一文钱买 卖的往来。   以目下的情势来说,你我坐在这里,都在空口说白话,任何承诺都是空中楼阁,你我都 不可能一言九鼎示信于天下,而且也没有人相信双方的说辞。”   “只要双方能达成协议,彼此互信……”   “算了算了,在下对所谓协议毫无兴趣。”   “阁下听完本门所提的条件,相信必定有兴趣的。既然南京徐家不表示意见,那就表示 他们不够份量,所以本门改变计划,与阁下商谈……”   “你们真够精明。”雍不容截断对方的话:“先向徐家与在下三方面提出商谈条件,再 分别下工夫说服以便分化,下一步必定各个击破了。   诸位,不要枉费心机。徐家与千手飞魔前辈关系密切,徐义不会和你们谈条件。在下经 历过贵门多次天地不容的大屠杀,决不信任你们能有放弃为祸天下的意念,没有什么好谈 的。   在下无意雄霸天下,你们那些三分江湖或者平分天下的利诱,在下毫无兴趣。在下不会 和你们谈条件,但只要你们今后不再做杀手买卖,在下就不过问天道门的事。”   “这……”   “现在,诸位可以走了。”   “无可商量了?”赵忠知道谈判绝望,不再示弱,脸色一沉,语气转厉。   “对,无可商量。”   “唯一可做的事……”   “势不两立,水火不容。”高不容斩钉截铁地说。   “你在迫咱们走极端。”   “怎么说,悉从尊便。”   “咱们只有与阁下生死相见了。”   “大概是的。”   “没有必要。”   “好,谈判的希望已绝,本门的弟兄,只好尽一切所能,与阁下生死相拼,阁下休怪咱 们所采用的手段了。阁下,你认识孙姑娘的本来面目吗?”   雍不容瞥了一直就在旁嫣然浅笑,举动温柔典雅,流露出高容华贵风韵的孙仁姑娘一 眼。   孙姑娘默默含情的明眸,也正向他注视。   他看到了旁人看不见的征候,从那秋水明眸中领略到女性的另一种风情。   “杨含翠姑娘,在下没料错吧?”他淡淡一笑:“我小雍在秦淮河鬼混五六年,可惜对 赌的兴趣比色浓厚,因此从来没到留香院走动。也因为徐老三的相好柳如烟在留香院,我也 不便前往自讨没趣,所以一直不知姑娘芳驾的真面目。喝!果然花国仙品,绝代风华,幸会 幸会。”   “谢谢雍爷夸奖。”被称为孙姑娘的女郎向他道谢,回眸一笑百媚生,先前雍容华贵的 风韵陡然消失无踪,流露出烟花女的治荡风情。   “杨含翠只是她的化名。”赵忠冷冷一笑:“她的真名号,也许你听说过,也许不知她 是何许人。”   “是吗?唔!让我猜猜看。”   “你可以猜三次。”赵忠狞笑,语气中有调侃的成份,也有得意的神情流露。   “杨姑娘。”雍不容不理会赵忠的调侃:“你的长春术,成就比紫霞宫主高得多,可 惜……”   “可惜什么?”杨含翠媚笑着问。   “眼珠的眼白部份。”他泰然地说:“还有你的诱人红唇。”   “怎么啦?”   “你过多了晨昏颠倒的生涯,眼白部份近眼角的角膜左近,已呈现扩大循现象,那是年 近花甲的人必然出现的变化。   至于红唇,尽管你已经添妆涂朱,但仍可隐约分辨直纹。女人的嘴唇出现直纹或嘴角肌 肉呈现松弛,千万不要假冒青春少女。”   杨舍翠本能地伸纤手轻抚脸颊的肌肉是否仍有弹性,也用另一手下意识地轻按朱唇,想 摸摸看是否真有直纹。   “长春术并不能真的保持少女实质形象,青春一去永不会再回来,岁月无情,谁也逃不 出生老病死的所谓天数,后天的修练只能维持老化的步调延后,决不可能保持永远长春。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与那位出现在含翠楼,羽衣翠裙艳光四射的神秘女郎,有 极深的渊源。   你的幻形术与蜕化玄功道行,绝对比她高深,现在想起来我仍然感到浑身汗毛直竖。!” 娘,我猜错了吗?”   “没错,她是我的师妹。”杨含翠点头承认:“那天晚上我不在含翠楼,由她主持大 局,没想到功败垂成,被你轻易地逃掉了。”   “所以,这次由你出马?”   “是的,我师妹留在南京有事待办,只好由我出马来找你。”   “姑娘的真名号是……”   “目下恕难奉告,等到制住你之后,你就知道我是谁了。大自在佛几个人,一时太过自 恃,狂傲地暴露了身份,才落得今天进退失据,不得不硬撑到底的困境,你明白我的意思 吗?”   “我明白,呵呵!你们已输了一半。”   “怎么输了一半?”杨含翠一楞。   “这表示你们胆气不够,心虚,没有十分把握制住我,所以不敢踏大自在佛的覆辙,不 敢亮真名号,我猜对了吗?”   “猜对了一半。”杨含翠妩媚地、得意地微笑。   “那一半?”   “你已经在本姑娘的九幽炼魂阵了,你已经死了一半啦!”   “哎呀……”   这瞬间,午后的炎阳似乎突然失去势力,失去光芒,客房中突然刮起一阵阴风,涌起怒 涛似的冷焰,季节陡然更易,夏行冬令,一切皆反常得不可思议。   “砰嘭……”房门自行关闭;两座小窗也落下闭拢了,有一股神秘的力道从四面八方向 中间汇聚,中心点就是雍不容。   雍不容向桌上一仆,死人似的向桌下滑倒,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爬伏在地开始浑身战 栗。   杨含翠的身影,出现朦胧的阴异奇光,身躯在舞动,裙袂飘扬中身形逐渐缩小,冉冉上 升,徐徐缩小至三寸左右,蓦地幽光连闪,缩小成一个小黑点,最后终于消失在空中。   而赵忠、钱孝。李爱,全身涌起阵阵黑雾,雾愈来愈浓,三人在片刻间便消失在黑雾里 了。   蓦地阴电暴射,四道幽绿色的电虹,从四面向俯伏在地呻吟的雍不容集中迸射。   “砰劈啪……”木桌与长凳突然炸裂成碎片,向上崩飞,碎木飞行发出呼啸声,可知炸 裂的速度相当惊人,决不是使用过久自行爆坍崩裂的。   满室阴风冷焰,风雷隐隐,鬼哭神号声隐约可闻,这里已经不是人间。   房房倒坍,小窗也迸裂。   罡风从门窗狂卷而出,黑雾随之逸走,隐约可辨黑雾中有鬼物移动。   “啊……”爬伏在地的雍不容,发出凄厉刺耳,极为惊人的厉号,浑身猛烈地抽搐、颤 抖、扭动,痛苦万状的情景触目惊心。   房中已难辨景物,满室阴电幽光急剧地飞舞,令人人算感到昏眩窒息的怪味充溢全室, 风雷声与鬼物的啁啾呼号,与雍不容的凄厉叫号相应和。   片刻,又一片刻……

思贤馆客店的门面不大,规模也小,但内部幽静清雅店地甚广,几乎每两间客房便有一 座小院落。   每一座院落皆有花圃盆栽点缀其间,花径曲曲折折另有洞天,因此旅客不会互相干扰, 颇受喜爱清静的旅客欢迎。   雍不容的客房,位于店后深处,把店伙打发走之后,他这间客房附近,已经不见人踪, 发生重大的变故、也不会有人知道。   这时,店堂出现徐霞姑娘的身影,她带了两位明眸皓齿的俏侍女,神气活现地在掌柜前 一站,像个君临天下的女皇,女强人的神态颇令男人侧目。   她内穿绿绸劲装,佩了剑,外罩同色薄披风式罩衫,人本来生得美艳,佩上剑更显得刚 健婀娜。   美丽母大虫的形象,真令男人却步,也让那些好色的登徒子望影回避,登徒子好色毕竟 惜命,知道这头美丽的母大虫惹不得,惹了性命难保。   两位侍女同样美丽,成熟丰满的胴体引人遐思,似乎比主人徐霞更具女强人的气概,同 样令男人害怕。   店堂中的三名店伙,就不敢对她们作刘祯平视,小心翼翼低声下气上前迎客。   “三位姑娘是落店吗?”柜内的知客伙计惶诚惶恐地问:“小店房舍清雅……”   “我们来找人。”负责打交道叫小春的侍女凶霸霸地大声说:“我们已经在东门落店, 来你这里找人。”   “请问要找什么人?”知客伙计吓了一跳,只好小心地陪笑回话。   “雍爷雍不容。”小春霸气十足:“一位年轻英俊的人,有没有?”   “有,有。”店伙又是一栋,怎么又有人来找雍不容?恐怕会出事。   “他住在……”   “在第四进宇字号客房,姑娘可从右面会客厅走……”   “派人领我们去。”   “是,是。小吕,快领三位姑娘去找雍客官。”   一位小伙计目前应喏一声,在前领路。   进入宇字号客房前面的小院子,已可看到客房的景况,小院子的花木盆栽一塌糊涂,像 是遭一场兵灾,花残木折盆破,惨不忍睹。   “老天爷……”小店伙小吕叫起苦来:“这……这里怎……怎么啦?这……”   徐霞的动人明眸冷电乍现,飞掠而进,毫无顾忌地抢入房门已破碎倒坍的客房。   房内更糟,所有的家具没有一件是完整的。   鬼影俱无,空间里,仍可隐约嗅到异味。   “高客官……”最后抢人的店伙小吕狂叫。   客房与院子破坏得一塌糊涂,客人失了踪,假使地面有血迹,人命官司打定了,店伙那 能不恐慌?   木屑木块凌乱散布的客房外间,果然发现了两小滩血迹。   徐霞重新冲出小院子,蓦地一鹤冲霄跃登屋顶,举目远眺,不曾发现远处有何异象。   “可否看出结果?”她向跟上来的侍女小春低声问。   “毫无疑问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恶斗,有人受了内伤。”小春沉静地说:“因为血是喷 出的,谁受了伤,无法得悉。人都不在,没有尸体,没有断肢残骸,人确已离开,结果须待 进一步追查!”   “咱们走。”徐霞向下飘降。

小院子的右侧,小花径通向另一座客房。   三女一走,小店伙也走了。   另一座客房的一丛月桂下,踉跄爬出气色灰败,浑身冷汗湿衣,扮成店伙的不要狂乞, 眼中惊恐的神色仍在,爬起时浑身仍在战抖,似乎连站都站不稳,手扶住院墙以免跌倒,快 崩溃啦!   “老天爷保佑!”不要狂乞脱力地自言自语:“我这点点道行,闯进去不神形俱灭才是 奇迹呢!   天杀的!这是什么魔法?那个混蛋秃驴,到底找来了什么可怕的帮手?不挖出根底来, 日后……糟!小雍他……老天!他可能已经化为骨灰了,我……”   他强提真力,翻越院墙溜之大吉。   沿名胜区思贤楼后面的小径,可抵里外的城根。   小径荒僻,罕见有人行走,沿途全是僻野,草木丛生,附近方圆一里没有民宅。   临淮县城日趋没落,北面那条号称恶龙的淮河,几乎年年都水患连连无法可治,因此短 短百年来,这座城从府降为州,州再降为县。   看来不久之后,连县都要取消了(后来满清乾隆十九年裁县),城内有许多地方一直都 是无人居住的僻野。   近城根不远,有一座孤零零的土瓦屋,已经多年没有人居住,门裂窗破,垣墙半坍,幸 而屋顶仍保持部份完整,成了狐鼠之窝。   雍不容穿枝排草飞掠而走,脸色泛青披发如厉鬼,身上衣裤凌落,露出胸腹十余处创 口,血迹触目惊心。   幸而都是皮肉之伤,他这种铁打的体质还承受得了,除非把他的头砍下来,他死不了。   脚下依然强健有力,气色灰败喘息如牛,但并不太影响他的矫捷,窜走如飞,落荒狂奔 而走。   身后,四股不可思议的气旋,像是四股小小的龙卷风。挟走石飞沙与草技枯叶,曲曲折 折旋走,速度时快时慢,其中两股经常无法保持追逐的方位,必须由另两股加以引导推动。   气旋中走石飞沙,隐约可辨一团朦胧的鬼物形影,仔细察看却又难以分辨。   四股气旋无法逼至雍不容身后,雍不容的速度快逾奔马。   日影西斜,恰好西北天际乌云密布,掩住了红日,是雨云,不时可看到云中电光闪烁, 金蛇乱舞,暴雨将至。   正奔掠间,蓦地一脚踏空,他一声惊呼向前一栽,摔落一座两丈方圆深有八尺的草洞 中。   四股气旋急涌而至,响起连声霹雳,飞沙走石齐至,掩住了草洞。   下面响起一声沉叱,两枚制钱幻化为灼灼光球,径大如海碗,破空而起贯穿两股气旋, 所经处飞舞的沙石纷纷迸爆,矢矫如电发出可怕的破风厉啸。   光球贯入气旋中必,蓦地两声雷震,火光迸射,光球爆散,气旋中间的朦胧鬼物形影, 突然向后震台。   但见两团黑气射出,仆地。   狂风一吹,仆地的黑气突然幻现人形。   是钱孝和李爱一男一女,左手各握了一柄奇形怪状的七星三角符录密布法旗。右手有法 刀。   人形清晰幻现,可看到男的头部炸裂,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女的腹部也出现一个碗大血洞,肠肚一团糟。   制钱不可能造成如此巨大的创口、除非制钱可以行威力强大的爆炸。   雍不容所发射的,确是两枚制钱,以元神御刃,他也用上了不可思议的无上玄功,事急 行致命的一击,可知他对道术有高深的修为。   上次救千手飞魔,破妖术如入无人之境,那是他第一次用上了不可妄用的玄功绝学,这 次他再次临危自救。   第三次雷震,两股猛烈的有光气流,自坑底破空上升,与第三道气旋行雷霆万钧的接 触。   第三道气旋斜旋而出,速度加快了三倍,远出三四丈外,猛地沙石纷落,人影幻现。   是赵忠,胸裂腹穿成了个烂尸。   同一瞬间,第四道气旋乘隙向坑下疾降。   雍不容向上拍击的双掌仍未垂落,以玄功发射飞钱,元神已耗损至巨,再用双掌竭尽精 力行雷霆一击。   他已是贼去楼空陷入虚脱境界。   气旋下扑,一旋之下人影消失,气旋挟风雷而起,破空直刮,片刻间便消失在远处的废 屋内。   电光连闪,电声震撼天地,暴雨光临,豆大的雨滴倾盆而至。

倾盆大雨洗刷掉所有的遗痕和血迹,但却冲洗不掉尸体的创痕。   几个十分警觉,穿了蓑衣的人冒雨找到三具尸体,随即发现另有一批人经过,便急急带 了尸体离开现场,无暇再在附近作进一步的搜寻。   大雨倾盆,废屋中大部份地方雨漏如注。   厢房的一角半坍,另一角仍可藏风雨。   雍不容被塞在壁角下,浑身湿淋淋,蜷缩成一团已失去知觉,被淋湿全身依然昏迷不 醒,可知受创的情形必定相当严重。   一旁,称为杨含翠的美丽女人,虽则脸色苍白虚弱的神情十分明显,但显得更为动人。   薄绸衣裙一经水,那光景真够瞧的,所以更为动人浑身曲线玲珑剔透,保证可令男人一 见便血脉贲张,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目下外面大雨倾盆,房内残破不堪,两人一个力尽昏迷不醒,一个精疲力竭急于行功恢 复精力,当然不至发生意外,虽则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行功调息与练功或借行功达到某种目的性质不同,中间受到打扰并无危险。   因此在雷电交加中,她心无旁地坐在壁下行功调息,不怕有外人闯入,更不怕力竭昏迷 的雍不容能自行苏醒。   由于她敛神内视,用五岳朝天式打坐行功,事实上视而不见,不可能发现昏迷的雍不容 身躯有何变化。   更不介意突发的意外,谁会在大雨滂沱中跑到这种僻野废屋来踏探?当然没有意外发生 了!   她必须及早恢复精力,这时候,一个三尺童子,也可能将她打倒甚至击毙。   好不容易聚凝了将溃的先天真气,进入第二阶段气上重楼。   寂然蜷缩不动的雍不容,身躯突然抽搐了两下。   运气一周天,两周天……   脸色逐渐恢复血色,不再像一个苍白的女鬼了,先天真气逐渐驱内因剧烈运动所产生的 废气残物,这是恢复精力最佳的不二法门。   只要行功三周天,就可稳住消散状态的元气。   蜷缩不动的雍不容,又抽搐了两下。   双方都在急取时间,两人形之于外的神情却不同。   她以为雍不容已经体能耗尽,元神崩溃,不但昏迷而且离死不远,用不着费神分心防范 意外,加以雷电交加,风雨乱人耳目。   而雍不容的抽搐动作微弱不易发觉,所以她一点也不知道所发生的变化。   三周天,身躯完全松懈下来了,元气归流,脸色也恢复红润了。   电光一闪,耀目生花,紧接着响起一声乍雷,破屋摇摇,砖瓦纷落,雨似乎更大了。   她心中一惊,睁开双目。   刚才那一声乍雷,似乎就在不远处的城根左近,殛毙某一株大树,太近了,难免令她心 惊。   目光掠过雍不容的身躯,她眼神一变。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二十五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二十五章   “唔!我得先制住他。”她自言自语,立即伸手拔下发髻上的金钗。   她的元气虽复,但精力仍没复原,不可能运功外发,不可能以手制经脉或制穴,必须借 助金钗,用金钗刺穴阻脉,运钗的身道她足以运用自如。   刚站起,突变骤至。   蜷缩着伏在壁根下的雍不容,突然一蹦而起,反弹而出,像一头猛虎扑上了。   完全出乎本能地,她吃惊之下将钗扎出。   目下,她与平常的女人并没两样,用不上一成真力,而且事出意外,出手只是反射性的 自卫意识所驱使而已。   金钗质软,不用真力刺扎,即使能扎入人体,也不可能造成严重伤害,除非恰好扎入眼 睛。   金钗扎入雍不容的左上臂,入肉不足三分便弯曲变形,而雍不容沉重的身躯,却像山岳 般压下,双手猛抓之下,她本能地挣扎暴退。   绸彩裙淋湿之后不易抓实,结果在挣扎急退中,裂帛响刺耳。   砰然大震中,两人翻倒在尘埃及寸的地面,一翻一滚,不但肉帛相见,而且成了奇脏无 比的泥人,开始作精彩绝伦的肉搏。   双方皆真力未复,一切武技内功皆无法施展,只能以原始性的搏斗拼搏。   结果,她被雍不容抵压在下面,左手叉住她的喉咙,右手没头没脸地掌掌及肉,一连十 七八掌,劈得她忘了人间何世,不知天地在何方。   她像条离水的泥鳅,拼命扭动、挣扎、弹动、抓捏、嘶叫……衣裙裂破,沾满泥尘的半 裸胴体一点也不可爱动人了,简直就像个鬼。   “打死你这妖妇!”雍不容发出兽性的怒吼,在她的高耸酥胸、肚腹、肋骨……拼命挥 掌劈打,左手叉住咽喉的手毫不放松。   “呃……呃……啊啊……”她拼命发出可怕的嘶哑叫号,双手锐利的指甲,拼命在雍不 容的手臂和胸口抓扣拉捏,作绝望的挣扎。   临危拼命的村夫泼妇打架,就是这副德行,什么武功把式全用不上,什么绝世神功道术 皆无用武之地,一切还归本来,与两个受伤的缠斗猛兽无二致。   “饶……我……”她终于受不了啦!发出绝望的、含糊的哀叫。   卟卟啪啪……雍不容像是疯了,不再叉住对方的咽喉,双掌连续在滑溜肮脏的胴体上痛 击。   “不打死你此恨……难……消……”雍不容凶狠地、呼吸重浊地叫吼。   “我……我要死……了……”她像一条死了一大半的蛇,只能软弱地扭动身躯,挨一掌 扭一下,双手已失去抵抗的力道。   “你还有—……一口气……在……”   “不……不要打……了……”   “你还……没……死……”   “呃……呃……”她终于昏厥了,因为雍不容开始攻击她的头脸。   久久,她神知逐渐清明,浑身感到痛楚,觉得移动双手的力道都没有了。   终于她能挺起上身了,向后挪动臀部,总算背部靠上了墙壁,能倚壁坐稳了。   她看到身右不远处,衣裤也七零八落,浑身肮脏的雍不容,也倚靠在墙壁上,呼吸似乎 还没恢复正常,急剧起伏的胸膛。   表明正在以危急时使用的增气呼吸术,急取恢复元气的时间,这种调息术可以快速克服 因脱力而发生的昏眩感,增强排除体内废物质的功能,与运气行动时的内调息完全相反。   她是行家,一看便知雍不容恢复元气的速度,比她快十倍,体能的恢复迅速也比她快十 倍。   外面仍然大雨倾盆,但雷电的声光渐稀,渐远,这场暴风雨最劲烈的时刻已过去了。   “你……你真……真要打……打死我?”她虚脱地问,说话含糊不清,有气无力。   “我改变主意了。”雍不容恨恨地说。   “你……你要……”   “我要口供。”   “我……我可以死。”她嘎声大叫:“你……你少做清秋大梦……”   “哼!我有问口供的专家朋友,他有一万种意想不到的手段取供,你好好等着。”   “你不……不能……”   “我能,为何不能?”他—拳捣在墙壁上,墙壁摇摇:“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我把你 们看成贵门派来谈判的使者代表,谈判成与不成不伤和气。   你们却即席布阵行凶,简直集卑鄙、无耻、阴险、恶毒之大成,我当然有权把你化骨扬 灰,我要破你的内功,我要用最阴毒的手段把你弄得神形俱灭,我要……”   “你……你什么都要不了,什么都……”她厉叫,奋余力扭身猛扑。   雍不容滚身闪让,再扭转身躯把她按住。   再一次更凶狠的扑打,更痛楚的痛击。最后,她摊开手脚躺在地上像死尸,发出微弱的 痛苦呻吟,再次哀叫着求饶。   雍不容重新开始调息,这次元气恢复得更快些。   “天杀的!我师妹疑心你会道术,果然料中了。”久久,她缓过一口气软弱地说:“没 想到你出乎意外的高明,你练了几年?”   “你去猜好了。”雍不容懒得多说。   “你能用遁术脱出我的九幽炼魂阵,最少也练了半甲子岁月,你也练成了长春术?你几 岁了?”   “等我宰你的时候,我会告诉你,让你死得瞑目。”雍不容凶狠地说。   “何必呢?本门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金钱、名位、美色、珍宝……”   “闭上你的嘴!”   “雍不容,人活在世间……”   “你诱惑不了我的,女人。”雍不容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按牢:“因为我的血不是冷 的。”   “你要向我解说做人的道理?”她咬牙切齿但不抗拒。   “有用吗?”   “没有用。”   “所以没有说的必要。”   “你也该听听本门的天道宗旨。”   “你如果认为我揍不死你,认为你的五行道术可以逃脱我的掌心,你说吧!我要让你死 一千次。”   “好,我不说,说好听的。”   “你还有好听的话?”   “当然有。”   “你说。”   “我把副门主的地位让给你,我姐妹陪你合籍双修,你将是本门一人之下众人之上 的……”   “且慢!你是天道门的副门主?”雍不容心中一动,开始探口风。   今天,他总算碰上地位高的中枢重要人物了。   “不错,本门设两位副门主,一主外一主内,我就是主外的副门主,地位比主内的副门 主高,仅次于门主,握有最大的权威。”   “哦!失敬,你师妹呢?”   “她是天枢堂的副堂主。”   “你师妹的道术和武功,举目江湖可说出类拔萃,居然只能担任副堂主,是不是太过委 屈大材小用?她比你差不了多少呢!可知贵门主用人私心甚浓。”   “胡说,门主用人唯才,如果你……”   “别把我算在内。哦!你师妹几乎击散了我的九转玄功,该快要修至地行仙境界了,怎 么从没听说过你师姐妹如此高明的人物?   在下随龙江船行的船遨游各地,已有五六载光阴,自信对江湖动静不算陌生,对那些知 名人物多少有些风闻,你师妹的武功道术,绝对比那些高手名宿强,她贵姓芳名呀?”   “她姓……该死!你在探口风……”她猛然醒悟:“不要枉费心机。”   “你会说的,哼!”   “说不说无关宏旨。”她呼出一口长气:本门的兄弟姐妹,都有许多化名和身份,你能 逐一去查,也查不出所以然来的。等你成为自己人,就知道我姐妹的真正身份了,你会成为 副门主吗?”   “不会。”雍不容斩钉截铁肯定地表示。   “考虑考虑吧!不要等到本门精锐齐至,那时想改变主意就来不及了。”   “我正在等你们的门主亲临呢!”   “那时……”   “那时,就是决定性的时刻了。”   “你决难抗拒本门锐的全力攻击。”   “是吗?”   “那是一定的,你只比我强一分半分,而门主及本门三护法任何一人,道术与玄功皆高 明三倍以上,你决难禁受任何一人全力一击。”   “你真以为我仅比你强一分半分?”   “你这崩溃了的光景。已说明一切了。”   “你却没把情势计算在内。”。   “什么情势?”…   “你们乘我不备突下毒手,我事先毫无准备,你们四人猝然致命一击,我依然能用遁术 脱身,高一分半分,能办得到吗?”   “这……”   “仓促间承受四人形成的可粉身碎骨致命重击,在你的九幽炼阵法器与内功围击下,玄 功将散骨肉将崩裂的大劫关头,我仍能化形脱遁。   “你说我比你他们四个人的修为高多少?如果在双方公平的情势下放手一搏,你们活命 的机会有多少成?”   “我……”   “你连半成的机会也没有。”   她突然爬起,全力向没有房门的门外狂奔。   仅奔了三步,便被雍不容伸脚绊倒了。   “你的时辰到了!”雍不容咬牙说:“我要用魔火炼你这女妖……”   “呃!”了一声,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双手的大拇指,铁锥似的插入左右太阳穴。   雍不容摇摇头,不再理会她垂死的叫号挣扎,脚下蹒跚,心情沉重地踏入外面茫茫的风 雨中。

一个时辰后,他在北门内的一条小巷内,闪入一家大宅的山墙后隐起身形。暴雨已上, 细雨霏霏,小巷中罕见有人行走。   他已换穿了一袭青衫,气色已恢复原状,神采奕奕,与先前虚竭力尽的神色迥然不同。   不久,一位使女打扮的少女,手上挽着一只盛物的竹蓝,不会引起市民的注意。   “牛前辈为何不来?”他躲在墙角后低声问。   “牛前辈被你们变化飞腾的景象吓坏了。”李姑娘也低声回答:“你不要紧吧?”   “不要紧。牛前辈没发现他们接应的人。”   “没有,那四个男女是何来路你知道吗?”   “不知道,杀死三个!最后那位女的据说是杨含翠,妖术十分可怕,自称是天道门的两 位副门之主一,自杀了,没获得口供。消息如何?”   “天道门南京方面的人,已查出是今天黎明前到达的,在城外四散隐身。一剑横天的朋 友,正在深入追查他们隐匿的地方。牛前辈正在追踪楚酒狂的下落,无法分身前来,要我传 话,半夜请在客店等他。”   “他有事?”   “牛前辈走得匆忙。而且他的口风紧得很。”   “我等他。请转告你爹,天道门的首脑人物十分可怕,你们切记不可接近我的住处,同 时发现可疑人物,千万不可冒失地出手,以免反被对方制住,切记切记。”   “我一定转告。雍大哥,徐义的妹妹正在找你,目下她在龙姑娘处逗留,她兄妹并没同 住在悦来老店。”   “这一双难兄难妹,唯恐天下不乱,恐怕会连累龙老伯父女,我有点耽心,得去看 看。”   “千万小心,那母老虎工于心计。”   “我知道。”   “大自在佛几个杀手,已有正确下落,一剑横天的朋友分区布线、成效奇佳。”   “在何处?”   “在城外西南郊,庄周台西南濠江旁的鬼母废祠。那地方地势空敞,附近树林少,只生 长野草荆棘。   因此不易接近,躲在废祠内,可发现三里外的人走动,所以不知道他们在弄什么玄虚。 齐老伯认为天一黑,那些杀手很可能有所举动,要问你有何打算。”   “老把戏,我在明,你们在暗。”雍不容欣然说:“我知道庄周台,一个时辰后直捣鬼 母祠,来得及布置吗?”   “时间充裕得很呢!”   “好,你先走。”   送走了李姑娘,他绕巷尾急趋悦来老店。

悦来老店中,徐霞与絮絮剑拔弩张。   她仍然带着两名侍女,在客院的客厅趾高气扬。   徐义与千手飞魔父女都在场,气氛显得颇带火气。   “三哥,你一定要赶回南京,”她似乎不像妹妹,却像个主人:“天道门的人不会在这 里逗留,必定加快逃回南京去了。   南京确是他们的山门所在地,必定大举出动到大胜关袭击,你必须加快赶回去应变,竟 然毫无常识地在这附近搜寻,你是不是昏了头。”   “你不要危言耸听好不好?”徐义大声说:“雍不容所获的消息,却肯定地知道大自在 佛那些人。   离开凤阳后就在这一带为非作歹,昨晚我们就成功地杀死他们许多人,不可能承认失败 便逃回南京。”   “他们损失了许多人,还敢逗留?不连夜逃回南京才是怪事。三哥,你一定要赶快动 身。”   “你呢?”徐义口气一软。   “我找到雍不容之后,设法请他一起走,我会和他赶上你们的。”   “这……也好,我的确耽心他们到大胜镇撒野。”徐义顺风转舵,可知他是个没有坚定 主见的人:“我这就收拾……”   “你走,我不走。”龙姑娘郑重地抢着说:“我相信雍大哥的。消息正确,不找出大自 在佛那些漏网余孽加以残除,我不会重回南京。”   “你这是什么话?”徐霞火爆地跳起来:“我三哥是为了你而冒了极大的风险,才公然 与天道门为敌,目下天道门可能在南京向我徐家报复,你不和我三哥并肩共患难,是何居 心?”   “你说的话才岂有此理。”龙姑娘也像是吃错了药般跳起来:“你刚来乍到,弄不清此 地的情势,便武断地认为天道门的人胆怯逃回南京了,你又不是神仙。   你三哥如果真的为了我而与天道门为敌,他暗中跟踪天道门杀手潜来凤阳其理安在?你 们徐家本来就暗中防范甚至有意计算天道门,以保持你徐家在南京的既得利益而已,我却成 了引发火并的火媒药引,真正的受害者是我。   在这里才能与天道门露面的杀手保持接触。没有舍近求远赶回南京,眼巴巴等候的必 要。你兄妹胆怯害怕,要逃回南京,请便,不要把我父女扯在一起。”   “我明白了,你对雍不容余情未断,所以要留下来与他在一起鬼混……”   “你给我闭嘴!”龙姑娘愤怒地大叫:“你这些话,对你三哥和我都是莫大的侮辱,我 与雍大哥的交情,不是你这种女人所能了解体会的。   你三哥对我有承诺,我对你三哥也有无可改变的协议,除非你三哥违反承诺,不然我决 不违背所订的协议。   他如果丢下我逃回南京,他就违反了他的承诺。不关你的事,你少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你对雍大哥的意图,你以为我不知道呀?”   两个心中有鬼的女人吵起来,那情景真够瞧的。   她们并不真正知道对方心中的“鬼”是何种属,反正凭本能的臆测来借题发挥以便出口 怨气,也借此掩饰自己心中“鬼”的真面目。   徐霞怎受得了指摘挑拨?发出一声不属于有教养闺女之口的咒骂,手搭上了剑靶。   “大妹,你要干什么?”徐义不得不出面收拾乱局,挡在两人中间:“有话好说,先冷 静下来……”   “没有什么好说的。”徐霞的态度极为霸道,幸而放弃拔剑的举动:“你一定要赶快回 南京。”   “你的意思……”   “是爹的意思。”徐霞抬出有力的后台:“我赶来凤阳,本来就是爹差我来催你回家去 的。   没想到你为了一个搞七捻八的女人,冒失地公然与天道门挑战,后果极为严重,你必须 在情势闹至不可收拾之前,尽快赶回家应变,最好立即动身。”   一直冷眼旁观的千手飞魔,身为唯一的长辈,不能再装袭作哑了。   “徐贤侄,令妹的顾忌是对的,你必须赶快动身赶回南京应变。”千手飞魔毫不激动冷 静地说:“此地事了,老夫即偕小女至南京与令尊商讨应变事宜。   大自在佛这批追逐老夫的杀手,不会轻易承认失败急急逃回南京,者夫留下来,至少可 以牵制住这一批人,减少你后顾之忧,你还是早作动身准备吧!”   “不行,我不放心你们留在此地冒险。”徐义坚决地拒绝:“要走就一起走,目下决不 可分散……”   “要走你就走,我要留下。”龙姑娘沉声说:“我说话算数。”   “你……”徐义脸有难色。   “我不信任你!”龙姑娘愤然大叫。   “什么?你……”徐义脸一沉。   “迄今为止。你枉有众多的人手,却毫无线索只能在客店枯等,唯一的一次接触,还是 雍大哥领导强袭而获致的成果。所以我怀疑你的能力,我不能跟你逃回南京,我决不逃,你 明白吗?我不逃!”   “可恶!”徐义再次火爆地叫:“你敢灭我徐家的威风?你说谁逃?”   “逃不逃有事实为证,至少我父女不打算逃。”龙姑娘也知道有点言重,口气略软: “天道门的杀手首脑人物,正陆续向风阳赶。   咱们却加快赶回南京,谁肯相信这不是逃?好了,我不打算再争论什么,我要留下,你 们的留不留我管不着。爹,我们回房准备我们的事。”   “站住!”徐义的态度变了,变得像个具有主宰权威的丈夫:“等商量妥当有所决定之 后才能离开,坐下来等候结果,知道吗?”   千手飞魔脸色一变,怒火上冲。   龙姑娘也脸罩浓霜,但却瞪了徐义一眼,压下心中的冲动,愤然坐下去。   “好,我等。”她愤愤地说:“但你们的任何决定,皆影响不了我留下的决心。”   “你必须尊重我的决定。”徐义用权威性的口吻说:“你的决心最好放在心里。”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别忘了你的承诺,你我的行动是一致的。”   “你有没有搞错?”她冷笑着问。   “什么意思?”   承诺并不包括我非跟你妄动胡整不可,行动一致也不等于我必须和你形影不离上刀山下 油锅。   你要明白,你救我一命,并非意味着我非陪你一命不可。天道门的首脑人物正在途中, 你赶回去半途正好碰个正着,双方遭遇失去地利人和,活命的机会决不会超过两成。   要我跟着你送死,这是办不到。我还没嫁给你呢,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不吃你那一 套。”   “我警告你。”徐义火爆一掌拍在桌上,目露凶光顾然怒不可遏:“大敌当前,可合不 可分,你如果……”   厅门外传来一声怪笑,接着传出两名担任警戒的打手惊呼声。o   众人一惊,雍不容已拨倒两名打手,快速地穿越院子,眨眼间便疾掠入厅。   “哈哈!这里火药味甚浓,要不就是有人吃错了药。”雍不容大笑着走近,目光落在徐 霞脸上,笑得邪邪地:“喝!徐大小姐,那阵风把你从南京送到凤阳来了?莫不是为了我 吧?”   “你知道,正是为了你。”徐霞的神情变得好快,嫣然灿笑口吻大胆说:“在南京你我 合作愉快,把天道门的妖魔鬼怪杀得落花流水。   你悄悄地一走了之,留下我善后未免太不通情理。家父的朋友查出你的行踪,我只好赶 来找你。”   “呵呵!找我有何贵干?”   “请你回南京。你我再次并肩携手仗剑合作,给予天道门致命的打击,把他们逐出南京 地境。”   “逐?不是杀?”   “不容哥,不要在字眼上挑毛病。”徐霞不着痕迹地改变亲昵的称呼,笑意更浓:“反 正就是那么一回事,你如果不答应,我要跟着你,和你没完没了。”   “回南京守株待免?那是下下之策。”雍不容断然拒绝:“他们早就在南京建立了深厚 的根基,你们才是兔,何况他们已高手齐出,这时赶回去像是插标买首。   “胡说!你……”   “徐大小姐,你说我俩在南京合作愉快。”   “不是吗?”徐霞无限风情地白了他一眼。   “你还想再次和我并肩携手合作。”   “是呀!”   “你知道我和你三哥,获得一次极为成功的胜利强袭,大自在佛那批杀手几乎全军覆 没。”   “三哥告诉我了。”   “这次轮到你。”   “我?我怎么啦?”   “轮到你出马呀!”   “你是说……”   “再次并肩合作,再给天道门一次致命的打击。”   “这……”   “你不愿去呢,抑或是不敢去?”对心高气傲的人使用激将法,万试万灵。   “你真知道他们的下落呀?”徐霞竟然不上当受激,用怀疑的口吻笑问。   “一起去,就可证明真假了。”   “在何处?”   “老话一句:天机不可泄漏。”   “我要确实的证据,以免白跑一趟。我刚来不久,不想浪费精力跑冤枉路。”   “我去,雍大哥。”龙姑娘奋然攘臂而起。   像是突然打破了酷缸子,醋味四溢。   徐霞登时粉脸一沉,凤目带煞。   “岂有些理!你给我站一边凉快去。”徐霞暴跳如雷:“三哥,你得好好看住她,要她 离开不容哥远一点,免得她心中乱转鬼念头。不容哥,我们走。”   龙姑娘与雍不容相处了一段时日,两人几乎到神意相通境界,自从雍不容踏入客厅的一 刹那,她已经从雍不容的眼神中看到了些什么。   雍不容与徐霞斗心机,她又看到了些只有她才能领悟的意念,因此助雍不容一臂之力, 火上加油。   辅助激将法的推动,果然成功了。   “杀手们每个都是可怕的高手,而且人多势众,必须大家都去。”雍不容大声说:“徐 老三,你不必带那些武功难登大雅之堂的打手前往。以免枉送性命。   就算歼除了上百杀手,却赔上三两个随从,仍不能算真正的胜利成功,你可不要挫了咱 们的锐气,我要获得完满的胜利。”   “你废话!”徐义也被激将法激怒了:“我手下的随从,每一个都是可独当一面的高 手,你耽的什么心?少管我的事,哼!”   “那就准备走。”   “但我得召集人手……”   “兵贵神速,那有时间召集散布在城内城外的人?”雍不容嘲弄地说:“等你召集足够 的打手保护你的安全,什么事也办不成了。   说来说去,你还是缺乏强才豪气,很难想像你与天道门周旋,会有些什么可怕的后果。 留在客店中躲灾吧,我和你妹妹去闯刀山剑海。”   “混蛋!你……”徐义跳起来。   雍不容哈哈大笑,一跳便出了厅门。   “怕死的不要跟来,我在店门外等候你们片刻。”他扭头似笑非笑地大声宣告。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当双方实力相差不至太悬殊时,能掌握主动的人,永远是胜家。   出了城,雍不容一马当先踏上西行的大道。   徐霞带了两名侍女,与他并肩急行。   千手飞魔父女很识趣,落后数步泰然赶路。   徐义人手众多,仓猝间居然除了在身边的八随从之外,还召集到散布在城内外任眼线的 另九名打手,十八个人浩浩荡荡声势大壮。   这条大道直通凤阳府城。   在五里亭便向西南伸展。道上行旅不绝于途。   徐霞以为雍不容要到凤阳,相距将近三十里,展开脚程路该是合理的解释,到达府城该 是申牌末。   黄昏突袭必可收到出其不意的震撼效果。   沿途徐霞有说有笑,心情显得特别愉快。   “我说,你要赶到府城。”她大方地挽住雍不容的右膀,表现得十分亲昵,有意向跟在 后面的龙姑娘示威:“你真知道天道门的杀手,藏匿在府城的处所吗?”   “我说过要到府城吗?”雍不容含笑反问:“我和你三哥公然在临淮露面,像是吸引灯 蛾的明灯。   吸引了天道门杀手的注意,杀手们会远远躲在府城等天掉下来压死我们吗?你觉得如 何?”   “咦!那你……”徐霞脸色一变,美丽的笑容僵住了。   “不久自知,我有八成把握。”   “我不信你真有未卜先知的神通,能查出天道门从南京派来的人藏匿处所。”   “不是南京来的杀手。”   “你是说……”   “大自在佛。”雍不容郑重地说:“南京来的首脑人物早已来了,我已经除掉了他们的 副门主。”   “哎呀!副门主?谁?”   “只知她是化名为杨含翠的粉头,就是隐身留香院合翠楼的女人,妖术极为可怕,我几 乎栽在她手下。   你记住,切不可逞强与大自在佛那种会邪术的杀手贴身拼命,必须用暗器阻止他们接近 至三丈内施妖术。不得已非近身拼搏不可。那就切记紧跟在我左右。”   “我……我知道你……”徐霞欣然热切地低语。   “我确是关心你。”   “是为了唇亡齿寒吗?”徐霞眼中,出现异样的神采,随又突然骤变,换了另一种寒森 森的光芒,问的话与情感无关,口吻也不带丝毫欣慰与热切。   “你不要误会。”雍不容没留意她的眼神变化,注意力本来就放在赶路上:“我邀游天 下,并非志在闯荡江湖扬名上万。   这是最无聊的事,我不需闯荡江湖混口食。你徐家取代金陵双豪的地位与我无关,我对 在地方上称雄道霸毫无兴趣,所以我挺身而出对付天道门,并非为了你我双方的利益而玩命 的。”   “那你又为了什么?”   “这……”   “龙姑娘?”   “是你三哥示意你探口风的?”雍不容有点不悦。   “是我的意思。”徐霞的凤目中再次流露阴森的光芒:“名花有主,但愿你不要做出糊 涂事。”   “我是一个智慧与生理皆已成熟的人,我知道什么事是否该做。”   “我需要保证。”   “咦!什么保证?”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不再在我那位未来的三嫂身上寄托感情。她曾经在南京和你住在 一起,我可以明白地看出她对你依然难以忘情……”   “你不宜说这种涉及儿女私情的话……”   “无所谋宜与不宜,我是个敢作敢当的人,想到就说。另一方面,该说我很自私,我喜 欢你。”   我不希望她像个扔不脱的幽灵,介入你我之间的感情天地里,所以我要防着她,我要你 亲口向我表明你对她的态度,这不算过份吧?”   露骨的表示,并没引起雍不容惊讶,在南京他就明白徐霞一而再示好的态度涉及儿女之 私,引不起他的共呜。   他的心田深处,拒绝接纳对方任何感情。   勾起了感情问题,他这才矍然醒悟。   龙絮絮,这才是进入他内心深处的人,他急急赶来凤阳声援,公然反击天道门的行动, 并非单纯地出于解朋友之危的念头。   也不是出于憎恨天道门为非作歹,激于义愤而仗义除暴,而是出于对龙絮絮的关切,这 关切代表他对龙絮絮的感情。   也是对龙絮絮在南京相处期间,向他投注绵绵爱意的回馈。   上次他让千手飞魔父女离开南京避风头,表面上他声称龙江船行追回招牌的事已经放弃 了。   天道门达到歼灭群雄的目标可能撤出南京,已无逗留的必要。其实骨子里的用意,是让 千手飞魔父女及早远离险境。   天道门掀起的这场风暴并没消散,下一场猛烈的风暴将接踵而至,他不希望千手飞魔父 女再次陷入风暴中心,这保全老魔父女的意义,其实皆出于深藏于内心深处对龙絮絮的爱 意。   所以,龙絮絮在分手的前夕,曾经向他说:“来吧!波澜壮阔的江湖在等你,我也在等 你。”   而他的答复是“有一天,我会出去的……当我把身外的牵挂放下时,也就是邀游天下的 时候了……   可知那时他的意念,已经投注在龙絮絮身上了,尽管他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其实内心 波涛汹涌。   所以从不要狂乞口中,知道天道门的杀手,向凤阳追逐千手飞魔父女的消息,便不顾一 切丢下南京的风暴余波,匆匆赶来声援。   可是,龙絮絮却向他表示要嫁给徐义,名花有主,他内心掀起了莫名的痛苦波澜。   他第一个反应是:徐义配不上龙絮絮。但是,他不便表示激烈的态度和不满的愤慨神 色。   徐霞的态度如果不含刺激性,也许不至于引起他内心的波澜,这一来,反而得到相反的 效果。   “我没有向你表明任何态度社必要,那不关你的事。”他不悦的神色显明地挂在脸上: “龙姑娘有权自主。”   “她的任何决定皆由她自己负责,我的态度影响不了她的决定,你也无权为她决定前程 归宿。”   徐霞当然不满意他的答复。失望的表情溢于言表。   “你在逃避。”徐霞愤满地说:“你对她余情犹在,这是不道得不负责任的行为,你在 蓄意破坏我三哥的美满姻缘……”   “我否认你的一切无理指摘,我讨厌你这种霸道的自以为是指控。”雍不容脸上有怒 意,但说的话却口气温和:“你已经长大了,应该知道一些做人的道理。   不要再以你自己的喜怒哀乐来控制别人的生死荣辱,你徐家在南京的声誉霸权才能保持 得长久些。”   “我不要听这些无意义的话。”徐霞爆发似的叫嚷,止步不走了:“做人处事的大道理 我懂,我要知道的是你答应不介人我三哥的事……”   后面跟随的人,不知发生了何种变故,颇感惊讶地继续接近。   由于不曾听清两人的谈话内容,但看情景已猜出两人正发生争吵。   “我拒绝答复任何事。”雍不容语气十分坚决:“不要停下来……”   “不,我要先说个清楚明白。”徐霞拒绝再走。   “咦!你似乎忘了我们为何而来。”   “这件事最重要,不说清楚办不成任何事。”徐霞顽强地说:“不说清楚必定大家离心 离德,会发生怀恨、观望、公报私仇等等意外,所以……”   “唔!你似乎对歼除天道门杀手的兴趣不大。”雍不容剑眉深锁:“反而对无关的事 务……”   “你不要胡说,不要回避正题……”   “你完全忘了正题。”雍不容大为不耐,他可没有向霸道女人陪小心哄逗让步的习惯: “即将展开惨烈的搏杀,我拒绝再谈节外生枝的题外话,你不走?”   “我要说清楚再走。”徐霞的语气极为坚决。   雍不容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徐义与十七名随从,冷热旁观没有走的意思。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二十六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二十六章   徐霞与两位侍女,也无意跟上。   千手飞魔略一迟疑,才向前掠走。   龙絮絮瞥了徐义一眼,冷然向前飞奔。   “絮絮,站住!”徐义沉叱。   龙絮絮在十余步外止步转身,一言不发冷冷地注视着徐义,意在待候下文。   “回来!”久久,徐义才再次沉叱。   前面,雍不容与千手飞魔,已经远出半里外了。   “不要去?”龙絮絮也沉声问。   “道不同不相为谋。”徐义愤怒地说:“咱们不需听他的摆布。”   “你能找得到天道门的人加以搏杀吗?”   “早晚我会找到的。”   “那你去找吧。”   “你……”   “我决不放过歼除天道门杀手的机会,显然跟着雍大哥机会要大得多,所以我一定要跟 去,等你找到之后,我再和你一同前往搏杀。”   “我禁止你和他在一起行动,我……”   “徐义,你好像忘了你是谁。”龙絮絮冷笑着说。   “什么?你……”   “你凭什么禁止我的行动?”   “凭你是我订下的妻子,我有权……”   “你是不是昏了头吃错了药?”   “可恶!你敢说这样的话……”   “你给我听清楚。”龙絮絮声色俱厉:“当初订议已经说得一清二楚,我嫁给你的条件 是你出面对付天道门。   也就是说,天道门的威协存在一天,你就必须尽一天之力锄除这些杀手,我才会按协议 嫁给你。   阁下,似乎你并不想对付天道门,除了雍大哥那晚带你进行一次强袭之外,迄今为止, 你没见过半个天道门的杀手面目。   而你却妄想用订下的妻子歪理来管制我,你不觉得言已太缺乏大丈夫男子汉的尊严了 吗?”   徐义恼羞成怒,哼了一声,恶狠狠举步接近。   “你想通了?”龙絮絮换上了笑容:“真该走了,雍大哥和我爹,在前面等得不耐烦 啦!走吧!”   里外,雍不容与千手飞魔驻足道旁,面向这一端注目,神情肃穆地注视这一面的变化。   不管用笑脸或恶言相向,徐义也无可奈何,自己在理字上站不住脚,恼羞成怒也解决不 了问题,吓唬不了无所忌惮的龙絮絮。   想动武,又错了一步。   “女儿,你到底来不来?”里外的千手飞魔的叫唤声传到,中气充沛声如洪钟.   “来啦!”龙絮絮欣然高叫,转身飞掠而走。   徐义正想跃出,却又颓然止步。   龙絮絮掠走的身法,快得不可思议,势若流光逸电,不愧称“飞魔”的爱女,真有 “飞”的气势。   想追,谈何容易?就算能追得上,又能怎样?在前面虎视耽耽的雍不容决不可能坐视, 千手飞魔更不可能眼看爱女受辱。   进退两难,徐义僵住了。   “徐贤任,你不来?害怕了吗?”千手飞魔的叫声绵绵传来:“那就请与令妹返客店等 候吧!千万小心,提防杀手们至客店行凶。”   徐义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转首注视着乃妹,打出询问意见的手势。   “不去,行吗?”徐霞沮丧地说:“不管他们此行结果如何,小贱人都会以一百个理由 离开你。   理直气壮地与雍不容结伙同行,除非……你使用最后手段,但此时此地你能用吗?恐怕 弄巧反拙不可收拾呢。”   “不去,能吗?”徐义脸色不正常:“重蹈覆辙,如何交代?”   “这……”   “这一带真有我们的人?”   “不知道,应该没有。”   “应该?”   “是呀!人都在城的另一端。”   “既然应该没有,一定是雍不容故弄玄虚,他孤家寡人一个,人地生疏,向一些地棍讨 消息,成不了事,在南京他就花了可观的冤枉钱,获得大量假消息。”   “你的意思……”   “非跟去看不可,我不想太早失去龙絮絮。”   “确是马行狭道,船抵江心。”徐霞的风目中煞气怒涌:”我也不想失去接触雍不容的 机会。”   “走吧!但愿……”

鬼母祠,通常建在公有的坟场内。   尤其是收埋无主尸体的坟场,建鬼母祠管理无主孤魂野鬼。   除非有无主尸体埋葬,鬼母祠附近决不会有人逗留,连偷坟挖墓贼,也不在鬼母祠藏 匿,因为这附近,根本不可能有值得偷挖的富家大户坟墓。   这座鬼母祠的北面,就是县有的四座坟场之一,其中大部份是无主孤坟,成为狐兔野大 的游乐场。   大白天,乌鸦在白杨树上聒噪,晚上枭啼大号鬼火飘浮,大白天也人迹罕见,夜间鬼打 死人。   鬼母祠分两进,后进供寄放棺柩与用芦席卷起待埋的尸体,两进殿堂皆破败荒凉,大白 天也阴森森鬼气冲天。   胆小的人,太阳当顶也不敢走近。   距城远在八九里,是凄惨的花子也不可能利用鬼母祠安顿。   今天,鬼母祠成了杀手们的歇息站,在这里夜间人城为非作歹,进退方便不引人注意, 是潜伏待机的十分理想所在。   大自在佛一群漏网之鱼,逃出朱家大院时,确是向北面的淮河逃,却不是乘船走的,而 是沿河边的草木蔽地亡命飞遁幸运地脱险。   其他逃散的人,可没有他们这么幸运了,被千手飞魔与不要狂乞几位高手名宿,用暗器 击毙或活捉,几乎全军覆没。   他们还剩下六个人名转逃至鬼母祠藏匿。   一夜窜逃,沿途会合了散布在各处担任眼线的七个人,十三个杀手躲在鬼母词,一度派 人至城内联络从南京陆续赶来的人手。   结果奉到指示,要他们天黑之后,混入城中听候差遣,预计今晚将有决定性的行动。   他们准备了食物,耐心地等候天黑,所有的人皆躲在祠内,只派了一个人,爬坐在祠旁 的杨树上警戒。   任何人接近至三里内,皆难逃警戒的眼下。   可是,他们只知道防范雍不容。   却不知道雍不容另有高手同伴,更没想到有熟悉地理的人,躲在三里外监视鬼母祠的动 静。   远在三里外潜伏的人,藉草木掩身带了充足的水粮,躲得稳稳地,不管有何发现,皆潜 伏不动不加理睬。   除非有人恰好踏入藏身处,但这种意外的可能性等于零,因为只有一条小径,连小径也 没有人往来。   为首的人仍是大自在佛,这位降魔禅功已修至化境的血腥和尚,经过一次惨痛的挫败, 已是锐气全消,傲态无踪显得垂头丧气。   天风散人、走阴神巫、玄天揭谛,这三位地位最高的人全在,事实上死在朱家大院的 人,身份地位都不高,都是一些十方土地与四海功曹一类次要人物。   大自在佛是十大使者中的夺魄使者,地位比四海功曹高一级。   但在天道门中,也只能算是稍为重要的人物而已,使者以上有堂主,堂主以上有护法、 副门主等等。   天色不早,大自在佛倚坐在后殿的一副空的棺材旁,双脚伸在地面上,头枕在棺材闭目 养神。   侧方的神台下,走阴神巫阴凝霜倚台脚假寐,泛枯的长发在前面披散遮住脸部,真像是 个鬼。   冒失地闯入的村夫俗子,保证会被吓掉三魂七魄。   天风散人在壁根下,用五岳朝天式坐功打坐调息,歇息不忘行功修炼,这位名震天下的 老道,太清玄罡据说水火不侵的绝学。   能够成为宇内声威远播的名宿,有其成功的条件,真才实学并不比大自在佛差。   老道身侧,是一个红光满面,但身材高瘦像具干尸的人,年近花甲,一双手干瘦无内有 如干了的鸟爪,但殷红如血十分怪异。   大自在佛突然身形一抖,猛然惊起。   “你怎么啦?和尚。”天风散人散去先天真气,坐直身躯冷冷地问。   “简直混蛋!”大自在佛拍拍秃脑袋咒骂:“青天白日假寐,居然做恶梦,真是岂有此 理!”   “老天爷!你也会做恶梦呀?”红脸人怪腔怪调嘲笑:“你一生中,不知道超度了多少 凶魂厉魄,见怪不怪哪!梦到些什么?鬼?神?妖?”   “该死的天地不容。”大自在佛不介意红脸人嘲弄:“我看到他那把尖刀,射出一道电 光,直射佛爷的鼻尖,佛爷的手脚竟然不能活动,惊得……”   “惊醒了。”红脸人不再嘲笑:“那小狗真的会道术,会五行变化,能以元神驭刃。诸 位,日后碰上他,切记不可呈强与他单打独斗,前面用两个人吸引他施展,侧方和后面的人 用暗器行致命一击,不然毫无希望。”   “程到堂主,你似乎说得十分轻松。”走阴神巫拂开掩面的长发:“这小狗不会和咱们 叫阵挑战,毫无武林高手的风度,出其不意快速奔袭。   咱们即使有天大的神通,也没有机会施展,还会有围攻他的机会吗?你这些话都是白说 了。”   “你们放心,门主已安排了对付他的人,时机一到,他在数难逃。”红脸人程副堂主信 心十足地说:“目下最重要的事,是设法绊住他。”   “绊住他?不是说今晚出动吗?”大自在佛追问。   “今晚出动,是以千手飞魔为目标。”程副堂主透露行动计划。   “雍小狗一直就在千手飞魔附近出没,岂不是要与雍小狗碰头吗?”天风散人脸色一 变:“为了一个不值得全力对付的老朽,而冒与雍小狗拼命的风险,值得吗?今晚出动,是 门主的指示?”   “这你就不用管了,只要按指示行事便可。”程副堂主拒绝进一步解释:“上面的决策 自有用意,咱们只管奉命行事就够了。”   “既然对付雍小狗用不着我们这些人,为何不让我们改变身份各返堂口?小狗永远找不 到我们这些人的踪迹,何必仍在此地摇旗呐喊?”走阴神巫大发牢骚:“我实在猜不透门主 的用意,断送了许多兄弟姐妹,难道还不够吗?”   “不要埋怨了,阴使者。”程副堂主正色说:“你们如果隐身散去,雍小狗必定重返南 京寻根究底。   早晚会被他剜出本门山门的根底,岂不摇动本门的根本?诸位,忍耐些,这件事很快会 结束,快了。”   “快了?哼!但愿真的快了。”走阴神巫悻悻地说。   外面传入三声犬吠,接着又是三声。   所有的人,警觉地跳起来。   “有人接近的警号。”大自在佛匆匆整理胸前所挂的铁莲子念珠:“准备应变,我出去 看看。”   “老天!但愿不是雍小狗。”走阴神巫悚然说。   担任警戒的人,突然慌乱地抢入。   “不好了!是雍小狗,快准备。”这人冲入大叫,嗓音走了样,脸上可看出惊恐的神 情。   “你这鬼婆娘的乌鸦嘴,说不灵就灵。”天风散人抽着凉气向走阴神巫埋怨:“大家沉 着些,不要乱。该死!这狗娘养的怎么可能找到此地来?”   乱得一蹋糊涂,歇息假寐,兵刃暗器大部份卸除了,急急忙忙准备其乱可知,手脚快的 人则纷纷向外奔,益增混乱。   吃过大亏丧了胆的人,怎能不乱?

雍不容重施故技,进入三里内的视界内,立即发出信号了,领先展开绝顶轻功飞掠而 走。   龙絮絮是唯一能配合他的人,两人在前面遥遥领先,越野飞掠宛若流光逸电。   千手飞魔伤势仍未痊可,不着痕迹地落在后面。   三里旷野片刻即至,后面,徐义兄妹落后三分之一,几乎望尘莫及,他们兄妹俩愈赶愈 心惊。   这才知道雍不容在南京来去自如,神出鬼没的原因所在了。   这次,雍不容却不再冲入,在祠前约两亩大的短草坪止步。   “赶快调和呼吸。”他向龙絮絮低声关照。“絮絮,切记千万不要远离我的左右,记 住!”   “不冲进去突袭?”龙絮絮感到意外。   “不可能的,他们在三里外便发现我们了,有充裕的时间在里面布阵埋伏。”   “你打算……”   “这次把他们赶出来,逐一歼除,避免混战,混战便有漏网遁走的机会。”   两人来得太快,里面的人竟然不敢抢出群起而攻。   徐义兄妹赶到了,里面的人匿伏在内声息全无。   在视界良好的地方藏匿,固然有可以及早发现外人接近的优点,但缺点却十分严重,危 急时撤离困难。   对方反而可以利用展望良好的优点追逐,无所遁形。   这就是大自在佛无法及早撤走的原因所在,稍一迟疑,应变的准备不够,雍不容来得太 快,良机稍纵即逝。   只好作困守的打算,要等雍不容人祠,在窄小的空间内与雍不容作困兽之斗,埋伏在四 处用暗器围攻,应该可以将闯入的人击毙的。   如意算盘落空,雍不容却不进来。   十三比二十四,雍不容这一面的人多了将近一倍,主客易势。   逃的机会已消失了,躲在祠内的人真成了困兽。   久久,毫无动静。   “雍不容,你在弄什么玄虚?”脸色不正常的徐义等得不耐烦:“跑到烂坟岗站在这座 破沉前像只傻鸟,不会是来看风景的吧?”   “我带你们来捉鬼的。”雍不容泰然自若,背着手真像在赏风景:“我在盘算,该用什 么方法捉活鬼,活鬼才能取口供。   要捉活鬼,最好是先让鬼恐惧加深,精神崩溃斗志丧失,捉活的机会就增加三倍。多挨 一刻,鬼的恐惧就增加三倍,我们可以等他们精神崩溃。别急,徐老三,他们耽不了多久 的。”   “你是说,这破鬼母祠里有鬼?”   “不错,天道门的鬼。他们干凶手谋杀的勾当,所有的方式便是鬼鬼祟祟,讲究神出鬼 没,所以把他们看成鬼,错不了。”   “这里面会有人?我看你是白日见鬼了,哼!你进去看看再胡说八道好不好?”   “他们正在向老天爷祷告,求老天爷保佑让我进去查看,刹那间四面八方暗器齐飞,你 看妙不妙?   他们一直以为天老爷是站在他们一边的,所以自称替天行道的天道门。其实干的全是天 地不容的勾当,老天爷是不会保佑他们的,我不会逞英雄昂首阔步进去送死。”   “怎么看也看不出里面可以藏人。”一旁的徐霞跃然若动:“我偏不信邪,我带人进去 搜。”   “我不会陪你进去,不要盯着我看。”雍不容笑笑:“天道门那些鬼门道我已经逐渐摸 透了。   他们就希望对手像武林十剑一样称英雄道好汉,睁着眼睛往陷坑里跳,我可没有挺起胸 膛挨暗器的胃口。”   “那……天色不早,你打算站在这里唠唠叨叨请他们出来呀?”   “天黑之前,我敢打赌,他们的首脑会来,至少也会派身份地位更高的信使来,我们就 可能弄到比这几个胆小鬼更有用的活口了,急什么呀?”   “如果里面真有人,我宁可早些把他们赶出来,以免受到他们赶来的人两面夹攻。”徐 霞固执地说:“你不陪我进去,我带小春小秋……”   “好了好了,我不希望你冒险。”雍不容只好向她让步,继续说道:“我设法把他们赶 出来。”   “那就走呀!”徐霞欣然拔剑准备往祠门闯。   “不进去。”雍不容伸手虚拦。   “不进去怎么赶?”   “大家在附近搜集枯草做火把。”   “什么?”   “放火。”雍不容大声说:“四面放火,最少可以烧死一半人,不出来行吗!喂!大自 在佛,躲在里面一点也不自在。   是你们挺起胸膛,像个人样走出来呢,抑或是等咱们放火,薰狐兔一样让你们一个个爬 出来?”   这一招击中大自在佛的要害!   这座木造的破败鬼母祠,那禁得起四面放火?丢进三两支火把,就足以让躲在里面的人 慌乱地向外逃命。   一声怒啸,祠门大开了。   冲出大自在佛与天风散人,一憎一道咬牙切齿状极可怖。   十三个男女全出来了,气氛一紧。   “混蛋狗杂种!你以为你吃定佛爷了?”大自在佛切齿怒吼道:“佛爷就超度你这孽 障!”   大自在佛手中没有兵刃,念珠本来是佛门弟子最平常的念佛号法器,与和尚交手的人, 只注意和尚的一双大袖,以为大袖是和尚的兵刃。   天风散人似乎脚下稍慢些,在和尚的左后侧约三步左右,半途七星剑出鞘,身剑合一排 去驭电破空疾射。   身形似乎正在急剧的缩小,似要与剑聚合成一体,七星剑的光芒,随着射出的速度而增 强。   在大自在佛的慑人心魄怒吼声中,和尚的大袖随狂野的冲势挥出了,罡风乍起,走石飞 沙。   雍不容一声长笑,突然从大袖前斜飘,乍隐乍现,怎现时恰好堵住了天风散人。   同一刹那,他的右手向上一挥,侧方大自在佛从袖风中射出的三枚铁莲子念珠,不但射 偏了方向,更像被一股无形的神奇劲道,震散了袖风,将铁莲子念珠向上托,走石飞沙也折 向上扬。   原来站在他右侧后方的龙姑娘,就在他的右手上挥的刹那间斜仆,着地,三枚扁针立即 飞起。   扁针从大自在佛的袖风下贯入,击中和尚的腹部。   他的尖刀,幻他一道淡虹,贴着天风散人的七星剑侧方吐出。   交叉换位攻击,龙姑娘最弱,由他先引升大自在佛的袖劲,伏地以扁针攻击,一发即中 的。   同一瞬间,天风散人的身影似乎消失了,七星剑光芒大炽,但被尖刀所化的电虹触及, 剑光突然急剧地缩小,旋飞,回头飞向祠侧。   愈飞愈小,一近墙壁蓦尔失踪。   罡风怒号,走石飞沙中灰雾散涌。   大自在佛在同一瞬间,向下一仆着地翻腾,沙尘灰雾一涌,蓦地形影俱消。   三枚击中和尚腹部的扁针,变成碎屑散布在地面,被和尚的降魔禅功震碎了,龙姑娘的 内功火候相差太远,扁针毫无用处。   这瞬间的接触,随在大自在佛和天风散人身后,疯狂涌出的十一个杀手,在走阴神巫施 放障眼黑雾的掩护下,重新退入祠门,比冲出的速度快一倍。   原来事先已有所准备,以进为退乱人耳目,由大自在佛和天风散人主攻,胜则一拥而 上,败则后面的人由走阴神巫施妖术掩护脱身。   配合得相当完美无瑕,全部杀手安全逃脱了。   徐义兄妹二十一个人,异象一现便大惊失色,不约面同惊恐地往后退了,没接触就溃散 了。   千手飞魔失了踪,早一步脱离现场。   老魔本来就站在最后面,何时失踪无人留意。

午间在客店,杨含翠四男女用诡计接近雍不容,和平谈判使者突然变成追命无常,用九 阴炼魂阵突下毒手。   男女四妖人全力一击,反而被他破阵击伤了两个男妖人。他自己也力尽用遁术脱身。杨 含翠四妖人不甘功败垂成,追逐至城根全军尽没。   上次是他逃,这次是他追。   大自在佛与天风散人,妖术比杨含翠的修为差了一大段距离,绝对禁不起他一击,他不 施展九转玄功,也可应付裕如。   可是,他得分心照料龙姑娘。   再就是大自在佛与老道根本无意硬拼,一发动便加快进遁,明里摆出的阵仗是疯狂的进 攻。   骨子里却是作法掩护逃走,诡计得逞。   等他回身挽起龙姑娘,一憎一道已经化形逃掉了。   他不甘心,挽了龙姑娘狂风起处,形影俱消。   鬼母祠的后面约三十步外便是乱葬冈。   一般不会妖术的杀手在前面狂奔飞掠,走阴神巫与玄天揭谛在后面作法掩护,冲出祠后 门,向乱葬冈如飞而遁,互不兼顾。   一僧一道身形重现在走阴神巫身后,浑身仍散发出隐约的青色幽光。   “小狗可怕。”大自在佛惶然叫道:“必须用神术分头幻形遁走,别让小狗一网打尽 了……”   “啊……”前面冲入乱葬冈的人,发出可怖的痛苦叫号,身躺倒地声入耳惊心。   “他在前面,走!”天风散人大骇,身形一幌,黑雾一涌,蓦尔失踪。   大自在佛向侧扑地便倒,狂风乍起,形影俱消。   走阴神巫与玄天揭谛的身影,将化未化将消未消的瞬间,后面光华飞射而至,接着响起 一声睛天霹雳,热流激涌。   两声狂叫乍起,走阴神巫捞拢的身影重现,光华穿心,向前狂叫着摔倒。   玄天揭谛的脑袋,似乎被炸裂了,扁头的身躯前仆,滚翻。   雍不容左手挽了脸无人色,闭着凤目的龙姑娘,闪电似的掠过两尸体的上空,右手收了 尖刀,袖底落下一串制钱隐入掌心。   “啊……”他仰天长啸,右手连挥。   满天花雨洒金钱,龙姑娘传给他的千手绝技,在他手中施展,威力增加十倍。   九名杀手,其中包括地位最高的程副堂主,一入乱葬冈便受到可怕的暗器袭击,连人也 没见到便倒了一半。   再被后面的满天飞钱痛击,另一半也纷纷倒地不起,九个人全留下了。   这些杀手一辈子用暗器杀人,这次却反而被暗器所杀,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雍不容越尸而进,将惊怖已极的龙姑娘放下。   “速离现场,我去追妖僧妖道……”他急急地说。   声仍在人已失踪,龙姑娘踉跄站稳,只惊得花容失色,感到浑身发冷。   她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死尸。   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是她老爹。   “丫头,发什么呆!走!”千手飞魔低喝,拉住她的手向侧拖,闪在一座大坟后,弯下 身躯绕走,惊兔似的重回祠前的广场。   广场已不见人踪,徐义一群人已冲入祠内穷搜。   “爹,你……怎么出……出现在祠后?”她似乎还不相信刚才所发生的变故。   “别多问。”千手飞魔低声叮咛:“记住,你什么也没看见。”   “这……女儿似……似乎发现……”   “发现什么?”   “爹现身的附近,似乎还……还有其他的人。”   “你以为爹能在一刹那间,便可击毙这许多高手呀?以神功驭暗器,只能将劲道凝聚在 致命的一两枚上,可以击破内家气功,其他的暗器只唬人而已。   而这些高手中的高手,每个人都是护体内功将臻化境的人物,一次能击毙两个,已是侥 天之幸了。”   “那……那些人是……是不容哥的朋友”   “不许多问。”   姑娘有点醒悟了。   她老爹与雍不容之间,肯定有密切的联系。   她想起那天晚上强袭朱家大院,雍不容要她老爹留在后面埋伏,雍不容明知她老爹伤势 未愈,为何把她老爹一个人留在后面伏击逃出的人?可知雍不容另有秘密的安排,只瞒着她 一个人。   雍不容消息如此灵通,岂是一个人所能办到的?   “他……他不信任我……”她伤感地说:“我……我确也不值得他信任……”   “丫头,不要胡思乱想。”   “爹……”她泪下如雨,偎入乃父怀中饮泣。   “丫头,这……这是命,唉……”千手飞魔轻拍爱女的肩背,黯然失色长叹。

乱葬冈占地甚广,足有两里方圆。   无数有主无主坟墓参差错落,散布着零星的白杨松柏,野草荆棘丛生,到处都有废坑狐 穴。   要在这种地方搜寻两个武功超绝,颇具神通,又是江湖经验丰富的暗杀专家,谈何容易 呢?   而且黄昏将临了!   天一黑,妖术的功能倍增。   搜寻的人危险也增加三倍,随时都可能受到致命的意外反击,所以聪明人决不会做这种 笨事。   雍不容不是笨蛋,在附近搜了片刻便断然放弃。   徐义兄妹率领随从打手,把散落的尸体拖入鬼母祠。   尸体只有六具,是被暗器击中要害毙命的。   另两尸是走阴神巫和玄天揭谛。   一个刀穿心,一个头被伸奥的掌功拍破。。   留下八具死尸,欣然踏上归程。   徐义兄妹却闷闷不乐,脸上无光。   男女二十一人,甚至不曾与天道门的杀手照面,心高气傲的徐义脸上真挂不住,不时用 愤怒怨毒的目,凶狠地死瞪着雍不容,心中的恨意不言可喻。   踏入城门,恰好赶上关闭城门的时刻。   守门的丁勇,叫嚷叱喝声此起彼落,驱赶急急涌入的市民,催促进城的人们快一点离 开,一片嘈杂声。拥挤忙乱中,雍不容悄然挤入人丛乘乱走了。

二更天,正常工作的市民,正是全家团聚话家常的美好时光,之后便是早些安睡,全宅 的灯火熄灭了。   男女老少各自入寝,准备明日早起工作。   城南的本地大爷丁光启丁宅,也与往常一样,生活起居恒年都不变,全宅的灯陆续都熄 灭。   由于住宅在南大街,这条街不是商业区,附近全是大户人家的住宅,因此每家住宅在院 门外都是挂灯笼。   这就算是街灯,所以是住宅唯一的长明灯火。   丁大爷是临淮城的地头龙,早年曾是名武馆的名号响亮武师,绰号叫妙刀。算是徐淮地 区刀法精妙的名家之中的一个。   目下与武林人士仍有往来,与江湖朋友保持道义上的交情,是所谓正道人士中颇孚人望 的爷字号豪杰。   在凤阳地区,具有相当实力和号召力。   丁大爷已是年过花甲的人,豪气已不复当年了,在家纳福含饴弄孙,近几年已极少过问 外事,只凭过去的声望维持地头龙的地位而已!   丁宅建有练功房,是练外功的地方,左首另建有一静室,丁大爷每天要在静室中打坐四 次。   每次半个时辰,这是上了年纪的人,保持健康的最佳方法。   上了年纪,练刀枪器械已、心有余力不足了。   全家都歇息了,也就是他进静室打坐练气的时光。   他练的是佛门坐功,佛门坐功对坐式要求甚严,讲究中规中矩,与玄门坐功的自然舒适 完全不同。   静室方两丈左右,方砖地不设任何家具,只有一只蒲团,四壁萧条,既没有摆设,也没 有神像字画。   可知他对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意义,有深入的修养与领悟。   右壁有灯座,一盏菜油灯映出暗黄色的幽光。   他端坐在蒲团上,真像一位苦修的憎人。   坐着坐着,突然感到意识朦胧,倦意渐浓。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现象,他应该进入六识更为锐敏的境界。   他刚感到诧异,刚要提醒自己要振奋精神。   这种念头却一闪即逝,随即陷入意识模糊境界,头缓缓向前一搭,便失去知觉,但依然 保持正确的盘坐架式。   双目本来半闭的,这时却闭上了。

二个地方名人一条地方的强龙,对地方上所发生的重要大事,他的反应必定相当锐敏, 因为他必定有不少忠于他的耳目。   妙刀丁大爷也不例外,他对附近地区的动静、风声、情势,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他当然不喜欢这种情势,但他是否喜欢已由不了他。   他惹不起天道门,他也惹不起与天道门血腥相见的南京徐家和天地不容。   地头龙对于在自己地盘势力范围内,兴风作浪捞过界的强者,最聪明的办法就是严守中 立,置身事外不接近任何一方的人以免误会。   妙刀丁大爷自然是聪明人,他管束自己的人回避。自己也深居简出不问外事,消极地休 管他人瓦上霜。   他根本不敢介入这种血腥太浓的杀戮事件中。以天道门来说,任何一个杀手,随时都可 能要了他的老命,他敢介入?   按江湖道义,过境的强龙通常在地头龙表示中立之后,便不得强人所难逼地头龙的合作 了,以免引起地头龙的仇视,必定得不偿失。   妙刀丁大爷在凤阳首先发生事故之后,便已表示了置身事外的态度,因此极少出门,趁 机会修心养性。   甚至不作任何防范意的措施,表示他是个微不足道的地方弱者。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混沌中陡然苏醒。   首先的反应是毛骨悚然,心底生寒。   凭经验见识,他知道是被人抽耳光打醒的。   火光耀目,两支火把毕剥怪响火焰熊熊。   “你……你们……”他抽口凉气叫,一蹦而起。   静室中,五个戴只露双目黑头罩,穿了黑长袍的人,像阴司出来的鬼魂,其中两人分立 左右,手中有用废缆做的火把。   室后端,共有五个脸无人色,惊恐万状的人。   他的长子丁雄、次子丁威、长媳罗氏、管事陈豪、门人吕武,五个人显然吃了不少苦 头,头青脸肿惊恐万状。   “来问罪的。”为首的黑袍人语气阴厉无比,露在头罩在外的鹰目冷电慑人心魄。   “问……问什么罪?”他硬着头皮问。   “你知罪吗?”   “阁下,丁某已经表明态度……”   “你知道我们是谁吧?”   “天道门的朋友,我知道。”   “知道就好。你知道凤阳五霸的事?”   “不错。”   “他们与本门合作。”   “他们人手足……”   “而你,却与天地不容合作计算本门的人。”   “这是天大的冤枉!”他惶急地分辨:“迄今为止,在下还没有与任何一方的人见过在 面……”   “你敢否认?”黑袍人厉声叱喝:“天地不容只是南京船行的一个小伙计,从没在江湖 上混,离开南京便成了一条失水的小鱼。   这次他还从南京光临贵地,孤家寡人双手不可能翻云覆雨,居然把本门的举动行迹查得 一清二楚。   短短两天中,在朱家大院与鬼母祠,杀了本门许多高手弟兄,如果没有你这条地头龙供 给消息。他能知道本门的举动行踪?”   “阁下,你这是血口喷人。”丁大爷真急了:“本地的朋友,大部份已暂时至外地避风 头了,谁也不敢管任何人的事,谁也不认识天地不容是老几。据在下所知,天地不容与南京 徐家的人在一起,徐家的打手众多……”   “徐家的打手都是些饭桶,人再多也查不出本门弟兄的任何行动,因此你是唯一可以供 给消息的人,你必须为本门那些被杀的弟兄负责。”   “你不能毫无根据地……”   “住口!一切证据皆指明是贵城的几个蛇鼠弄鬼,不杀掉你们可以示威于天下?也只有 先清除你们这些地头蛇鼠,才能孤立本门的仇敌。”   “请不要……”妙刀大骇。   “你们,我给你们三声数送行,三声数决定你们所走的路是上天堂抑或下地狱。三声数 你们可以逃出静室,甚至可以逃了练功房。现在,准备。”   “你们……”妙刀狂叫。   “一!”   没有理由好讲,再讲就死定了。   “你们快走!”妙刀厉叫,抓起脚下的蒲团。   静室内什么都没有,兵器全在练功房内。   丁雄一咬牙,拖住乃妻罗氏的手踉跄向外狂奔。   五个人一冲便到了练功房,妙刀断后紧跟在后。   “二!”黑袍人很大方,叫数的速度相当缓慢。   很不妙,练功房的门不但上了闩,而且加了插,除插拉闩得费不少工夫。   次子丁威一咬牙,强提真力忍受身上的痛楚,全力跃起,向房门飞踹。   砰一声大震,房门闩断崩裂。   “三!”催命的叫数声同时震耳欲聋。   丁雄夫妇同时冲向房外,却看到外面站着三个黑影,还来不及有所反应,电芒已经及体 了。   两把小飞刀奇准地贯入心坎要害,仍向前栽。   后面,更可怕的致命电虹向房门狠集。   房门只容得下两个人冲出,后面的人无法超越,背部暴露在五个黑袍人的暗器下。   一枚白虎钉贯穿了妙刀挡在身后的蒲团。   余劲依然凶猛绝伦,毫无阻滞地贯入妙刀丁大爷的左背肋,从肋缝透入胸腔的近心房处 呢!   “呃……无……耻……”妙刀丁大爷厉叫,身形稳不住向前栽。   四个人跌成一团,在房门口挣扎,发出濒死的呻吟叫号。   丁雄夫妇则死在门外,死在堵在门外的两黑影脚下。   “他们居然真以为可以活命,好愚蠢。”左面举人把的黑袍人冷冷地说。   “这是人性的弱点。”为首的黑袍人说:“只要有一分半分活命的机会,就会忘了其他 的事,专心一志逃命,就会有这种结果。”   “其实,他们可以死得英雄些。”另一名黑袍人接口:“至少也该拚死冲上出手拚 命。”“   “结果仍是一样的。”为首的黑袍人向室外走:“今晚除去临淮的几个地头龙,看谁还 敢不怕死暗助雍小狗?除去他的耳目,他便任由我们宰割了。”   一夜中,共有七处地方发生血案。   一夕之间,临淮的具有领导权威人士锄除净尽。

杀戮引起了公愤,临淮地区的地方小狐鼠举城哗然,尤其是妙刀丁大爷的朋友,把天道 门的杀手恨入骨髓,誓不两立。   小狐鼠们都知道,七位首脑人物死得冤枉,临淮地区的人根本不认识天地不容,怎么可 能向天地不容合作提供消息?   甚至也不知道天道门的杀手是人是鬼,想提供消息也无此可能。   天道门之所以屠杀地方首脑人物,只是有意杀鸡儆猴,慑伏地方人士示威,以便日后任 所欲为而已。   报仇的呼声高唱入云,立即有人留意雍不容的行动,候机向雍不容提出合作的要求。   弄巧反拙,众怒难犯。   小狐鼠们奋起周旋了,惨烈的杀戮,镇得住一些有根有基的人,吓不倒那些无牵无挂藉 藉无关的小亡命。   雍不容仍住在思贤馆老店。   但店伙很难看到他在店中出入,房门不论尽夜都是闭上的,谁也弄不清他到底在不在房 内。   第四进字字号客房附近,过往走动的店伙一个个显得神秘兮兮,不约而同全都向紧闭的 房门注目,对这间曾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客房怀有三五分恐惧和好奇。   这间客房,成了眼线们注目的中心。   但直至次日近午时分,还没听到房中有何动静。   午牌正,他却大摇大摆从街上踏入店门,店伙们大感诧异,但谁也不敢当面询问他昨晚 是否在房中歇息,问当然也问不出结果来。   他向店伙表示已进过午膳,要店伙泡来一壶茶,随即就闭上房门不理会外面的任何动静 了。   午后不久,徐霞二度光临他的客房。   “笃笃笃……”侍女小春上前叩门。   里面毫无动静,声息俱无。   小春边叩数次,不死心伸手试推房门,里面上了闩,可知人必定在里面。   房门与窗皆是新换的,不可能找得到门缝往里瞧。   徐霞心中疑云大起,向小春一打手式。   小春是撬门的行家,手按上了近门柱处,吸口气力贯指梢,十根尖锐的指甲,不可思议 地扣入坚实的门板,挺腰将门向上抬。   另一侍女立即上前相助,将门抬离门槛。   匆匆奔来一名店伙,绕过前面的直郎吃了一惊。   “姑娘们,你们干什么……”店伙一面奔来一面急叫,想阻止访客损坏房门。   门窗都是新补装的,昨天四位男女房客前来造访,主客同时神秘失踪,门窗全毁,里面 的家俱坍碎。   今天可不能再出意外啦!难怪店伙焦急。   另一间客房中,突然钻出一位旅客,出现在急奔的店伙身后,大手一伸,揪住了店伙的 背领,神力惊人,毫不费劲地将店伙提高地面,像是老鹰抓小鸡。   “没你的事,走开干你的活计。”旅客将店伙推至廊柱下,脸色阴沈鹰目炯炯:“这里 不论发生任何事,你都装作没看见没听见,记住没有?”   “小……小的记……记住了……”店伙惊恐地站起,脸无人色。   “滚……”   店伙撒腿便跑,比奔来时快了好几倍。   旅客举目察看四周片刻,确定四周无人,这才退入房内。无声无息地掩上房门。   徐霞主婢三人,站在房中发怔。内外间空空如也,泡好的一壶茶已经凉了,杯中没有茶 渍,可知雍不容并没喝茶。   “怎么可能无影无踪地消失的?可能吗?”徐霞向眉心紧锁的两侍女低声说:“如果他 有事离开,那又何必回来?本来就没有人找出他的下落,也没有人发现他在外走动的踪 迹。”   “他是故意现身,把各方的注意力引到客店来。”小春的明眸中冷电森森,说话的口吻 不像一个侍女:“他却用遁术溜走,让搜索与钉梢的人,傻鸟似的在店内外眼巴巴地枯 等。”   “这就是他消息灵通的主要原因。”另一侍女小秋冷静地说:“大白天他也可以神出鬼 没,我耽心……”   “耽心什么?”徐霞迫不及待追问。   “耽心他又出什么花招。”   “你是说……”   “又来一次出其不意的袭击。”   “哎呀!这……”   “我们走吧!”小秋领先出房。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二十七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二十七章   邻房那位旅客一直就耽在房内,店伙只知道是一个叫黎两京的小商人。   虽是邻房,其实房间并不真的相连。   思贤馆老店以环境幽雅著称,每一座客房与邻房仅有部分相连,店内遍栽花木,走廊也 曲曲折折。   旅客想侦伺邻房的动静,并不是容易的事。   这座邻房,能窥同雍不容这座客房的地方,只有外间向着客院这一面的小窗,也可从门 左右屏窗式的大明窗,看到走廊的动静,所以能及时阻挡店伙干预。   店伙们对这座四进院,怀有深深的恐惧,因此除非有旅客招呼,尽量避免主动地侍候张 罗。   也由于不是旅客投宿时光,长住的旅客不多,所以罕见有店伙走动,名符其实的幽静清 雅。   这位叫黎两京的旅客,一直就躲在窗内,利用纸窗的小洞也,窥伺雍不容这座客房的动 静。   徐霞主婢三人走后不久,黎两京坐在窗内的长凳上,不断地用右眼凑近窗孔,全神贯注 向外窥伺,耐心地倾听一切声息。   雍不容的客房,房门已恢复原状,只是不曾从房内上闩。   徐霞离开时仅信手掩上房门,院子里炎热无风,房门沉重,不会自行开合发声。   久久,这人真像一头有耐性的猫。   门口窗皆关闭得牢牢地,不可能有人入进房中而不被发觉。   刚将眼睛离开小孔,百无聊赖地伸左手抬取搁在窗台侧方的茶杯,想喝口茶解渴,信手 抬取并没扭头注视,信手取杯出自习惯性的本能。   右手落空,茶杯不在该在的地方。本能地扭头一看,愣住了,怎么茶杯不见了?   “咦!”他不胜诧异,反射性地发出惊讶的叫声。   “要喝茶吗?自己来。”身后突然传来毫不陌生却又陌生的语音。   他吃了一惊,一蹦而起迅速转身。   这是客房的外间,可兼会客室用,一张圆桌四把圆凳,桌上有茶具。   雍不容坐在桌旁,悠闲地喝茶,翅起二郎腿,脸上有邪邪的笑意。   “你?你……”他大惊失色,目光在门窗中观察,门窗闭得好好地,毫无开启的微状。   “呵呵!不要说你不认识我。”雍不容指指桌对面,原放在窗台上的茶杯:“喝啦!我 已经替你添满了,这是你的房间,你是名义上的主人,别给我客气。”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惊容仍在:“我……我不信你……你真能大……大白天 幻变……”   “是吗?”   “你是……”   “首先我要澄清你的错误观念,我不是可幻形五遁的魅怪,那是你赶走店伙,转身人房 的刹那间,我以绝顶移影换形轻功,在电石火光的瞬间,跟在你身后进来的,决非幻形变 化,变成虫蚁从缝隙中爬进来的。”   “不……不可能,我的目力听觉……”   “你还不明白其中道理,可知你的武功修为已经有退无进了。人的视力听觉,并非完全 可靠的。   视觉有所谓的盲点;速度到达某一程度,眼睛也是看不见的,暗器名家必定明白其中三 昧。至于听觉更靠不住,只要一点点声音,就可以让你成为不自觉的天聋。   修道人达到天人合一无外无内境界,外界一切声光之惑皆不存在了,天幽地静,万籁俱 寂。   说你也不懂,好在我在你房中,喝你沏好的茶和你说话,可是千真万确的事,不是 吗?”   ‘你……你要怎样?”   “我要你招供。”雍不容脸一沉,虎目神光四射。   “没有什么好招的。”他打一冷战,尽量放松情绪:“三少爷要知道你在弄什么玄虚, 我奉命侦伺你的一举一动。”   “三少爷?”雍不容一怔,颇感意外。   “徐三少爷。”   “你们这些混蛋,岂有此理!”雍不容毫无修养地摔破茶杯大骂,原来是徐义派来监视 他的人:“你们不搜寻天道门杀手的下落,反而派人来侦伺我的行动浪费人力,我要揍死这 贼王八,让徐义来找我算账。”   声落人冲进,毫不在乎地伸手便抓。   徐义的打随从,以往众所周知,只是一些三流人物。   他老爹锦毛虎名列南五虎之一,充其量也只能算二流高手。   但自从锦毛虎取代了南京双豪的地位,水涨船高,已经跻身一流人物之林而为江湖朋友 所肯定。   但雍不容知道徐家的底细,连徐义也深藏不露,身怀绝学瞒住了所有的人,足以济身一 流高手之林而无愧色,甚至有充足的本钱角逐天下风云人物。   手下的打手随从也可能深藏不露,决不比二流高手差,不然岂敢挺身而出,与威震天下 群雄,慑伏的天道门挑战?   面对这位貌不惊人,表现出惊恐胆怯的打手,雍不容表面像是没将对方看在眼下,出手 攻击毫无顾忌冒冒失失抓人,骨子里却提高警觉,神功默运随时皆能骤然改变招式劲道,作 有效的高度反应。   打手却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不但没全力接招显示实力,反而惊叫一声,倒飞而起来一 记毫无美感的后空翻,避过一抓狼狠地逃命,着地身形再起,又一记后空翻,砰一声大震, 撞破窗子跌出窗外去了。   雍不容一愣,这位打手大概吓坏了,武功差劲胆气太弱,难怪只配派来监视盯梢,徐义 这些手下派不上大用场。   他无意把徐义的随从打得半死,毕竟目下是站在一边并肩联手的伙伴。   事实上他的行踪举动,确也令人怀疑,难获伙伴信任,徐义派人盯他的梢几乎是理所当 然,不需因当然的事而反脸。   他不再追究,启开房门走了。   敌我双方都派人监视他,敌我也无法分辨了。

悦来老店中,徐义与几个打手在院厅中计议,千手飞魔父女也在座参予,并听取返回的 眼线报告。   徐霞带了两位侍女,气冲冲地踏入院厅。   “三哥,咱们还是赶快返回南京算了。”徐霞火爆地叫嚷,凤目喷火狠盯着龙姑娘。   “大妹。又怎么啦?”徐义问。   “还不是雍不容的事?”   当雍不容的面,她叫不容哥叫得甜甜腻腻秀着十分亲热。   但雍不容不在时,她直叫雍不容毫无亲昵感,似乎称名道姓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又怎么啦?”徐义似乎颇感意外。   “他总是鬼鬼祟祟单独行动,极端神秘不让我们参予,行踪诡秘令人莫测高深,哪将我 们看成伙伴?明明知道他躲在房中睡觉歇息,进去看却鬼影俱无。”   “他不在思贤馆老店?”   “房门从内面上闩,门窗都闭得牢牢地,里面却没有人。有事找他商量,却无处可找, 大敌当前,他根本没将我们放在心上。   如果发生意外,情势不利需要他联手相拒,到何处去找他?所以我们必须赶回南京,出 动我们所有人手,没有他,我们同样可以应付天道门的报复……”   她的嗓门尖锐,又在激动中,女强人发威,就是这副德行,她三哥也只有听由她抱怨的 份。   厅门外一声哈哈,雍不容重施故技出其不意光临。   厅外负责警戒的两个打手,一次教训一次乖,这次学聪明了,未加阻拦以免挨揍。   “没有我,你们成得了事吗?”雍不容笑吟吟地入厅,说的话却锐利扎人:“你们在城 里众所注目的客店内坐镇,怎么可能发生意外?你以为天道门的杀手是强盗,敢公然在城内 大庭广众中杀人放火吗?”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徐义拍案怒叫。   雍不容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大踏步到了坐在上首的徐义身旁,剑眉一轩冒火了。   “徐老三,你给我听清了。”雍不容右手的手指尖,几乎要触及徐义的界尖:“我辛苦 地亲自城内城外奔忙探消息,你却躲在客店内纳福,竟然派人监视我,你到底是敌人还是朋 友?”   “怪只怪你行动诡秘。”徐义理直气壮怒叫:“老实说,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我不 信任你。”   “去你的!”雍不容嗓门更大:“你不信任我,我还不信任你呢!至少我的消息是正确 的,你呢?”   “我……”   “你查出某一个天道门的杀手躲在何处?说呀!”雍不容咄咄迫人。   “我正在尽力……”   “你尽力了?真的?昨晚一夜中,天道门的杀手,把临淮的七位地头蛇斩光锄尽,七宗 血案三十二条人命,你的人不断地向本城的蛇鼠讨消息,等于是你害死了这三十二个人。目 下蛇鼠们一个个惊惶失措四散逃灾避祸,今后你向谁付取消息?嗯?”   “我不能,你能吗?”徐义气焰不再旺盛:“你没有人手,完全靠地方的蛇鼠供应消 息,你同样遭遇又聋又瞎的困难,所以我主张尽快赶回南京……”   “正相反,我告诉你,天道门杀不尽所有心怀激忿,誓在报复小人物,我的消息来源平 空增加十倍,甚至二十倍。”雍不容也冷静下来了。   “你要我相信?”   “你不信?”   “不信……?”   “好,大家准备走。”雍不容的老毛病又犯了,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带足兵刃暗 器,我带你们去毙一些地位颇为重要的杀手。   再给他们一次措手不及的致命打击。你不会害怕吧?希望这次你们表现得勇敢些,不要 让天道门的杀手看扁你们。”   “你……”   “迄今为止,天道门还没将你徐家的人看成敌手,这次让他们开开眼界,除非你们害怕 不敢去。”   又一次激将法,老掉牙的老方法还真管用。   “雍大哥,我敢去。”龙姑娘及时加上一把火:“我和爹这就回房准备。”   徐义兄妹还能不去?

这次,他们从北门出城。   雍不容仍然领先而行,仍然穿了一袭青衫,但不同的是将衣袂掖在腰带上,增加三分不 伦不类的斯文又泼野、不像文士而像打手的野性。   尖刀藏在衫底,撩起的衣袂下端可以看到鞘尖,一看就知不是好路数,有意吸引有心人 的注意。   他已成为凤阳地区的暴风雨中心,江湖朋友与凤阳地区牛鬼蛇神注意的焦点。   徐家兄妹也声雀鹊起,成为江湖朋友心目中抗拒天道门的主将。   码头以淮南渡为中心,大小十余艘官营渡船穿梭往来。   在后面十八步的徐家兄妹,以为雍不容要乘船过河,杀手们将主力藏在河对岸,夜间利 用小舟往来十分方便,可以避免受到雍不容再次致命的突袭。   岂知雍不容仅在渡头逗留片刻,便急急向东走,走上了至东乡的大道。   徐霞颇感困惑,带了两侍女赶到前面去,与他并肩而行,神色颇感不安。   “不容哥,你到底要到何处找天道门的杀手?”徐霞关切地问。   “不久自知。”他笑笑向前一指:“两里外,有一条小径向北行,你知道这条是下南京 的大道,南京来的杀手们不会躲到城里潜伏,预防退路被堵截。   隐伏在这一带,可以进退自如,仇敌的眼线更难接近,所以我知道他们躲在这一带策划 暗杀我们的阴谋。”   “哦!你以为天道门南京来的重要人物,就匿伏在这附近呀?”   “重要人物不在这附近。”   “那你来……”   “先剪除羽翼拔掉爪牙。”   “你说话好像真真假假令人困惑,既说南京来的杀手藏匿在这一带,又说重要人物不在 这附近……”   “因为必须见到这些人,才知道他们的底细。”   “你好像并不太清楚。”   “当然不可能完全了解。”   “你好像喜欢白昼行动。”   “与你们江湖人夜间活动的习惯不同,因为我不算是真正的江湖人。白昼活动最大的好 处。是一网打尽的机会增加。   上次朱家大院未竟全功,大自在佛几个首脑漏网,我不希望再发生这种错误。夜间暗器 的威力最可怕,我不想让他们鬼鬼祟祟地伤害到我们的人。”   “夜间我们的暗器同样威力倍增呀!”   “但在经验与技巧上,你们差得很远,他们都是经常使用的专家,用短处与他们的长处 拼命,犯得着吗?”   谈说间,到了小径分道处。   “脚下加快些。”雍不容突然向后面的人高叫:“保持分组而行,小心路旁有人暗算, 走!”   不管后面的人是否跟来,他健步如飞进入小径。   一里,两里……   路右出现一座小农庄,庄墙高约丈二左右,庄门楼上的木匾。三个朱红大字清晰入目: 沈家庄。   庄不大,约有三四十座房屋,是凤阳地区的最普通小农庄,通常住户都是同姓的人家, 团结力强,不欢迎陌生人进入,庄墙的功能一是防匪,一是防洪,而防洪是首要的目标。   因此砖上筑的庄墙特别厚实坚牢,墙头可以走马或建碉楼,远看就像一座小城。   平时,庄门不可能派队把守。今天,竟然有两个一握枪一持棍的大汉,站在大开的庄门 中间戒备。   距庄河小径岔道口约半里地,雍不容脚下一慢。   “诸位。”他向身后的人大声交代:“在对方动手之前,诸位务请保持冷静,由我与他 们打交道,该动手时我会打招呼的。”   “咦!不容哥,不是要打他个措手不及吗?”跟上的徐霞眼中有疑云:“怎么又改变主 意了?”   “方式与技巧如果依样葫芦,或者一成不变,天道门的杀手岂不看穿我们了?听我的, 没错。”雍不容不多加解释,昂首阔步折入通向庄门的小道。   两个把门的庄丁,不胜惊讶地目迎昂然而来的二十四位男女,本能地两面一合,缓进数 步枪棍作势发招,拦阻的意图十分明显。   “站住!”   挺枪戒备的庄丁终于沉不住气:“干什么的?本庄不欢迎外人乱闯。”   花枪随时皆可能吐出,枪势已完全控制了雍不容,锋尖距他的胸口不足半尺,一个庄丁 也具有如此浑雄的气势,与脸上的朴实憨厚的面容毫不相称。   “我们要在贵庄歇息,讨些茶水买些食物。”雍不容和气地表明来意:“要不了多少时 刻,就离开到县城投宿,我们是过路的旅客。”   “旅客?”庄了冷笑:“这里到县城不过五六里,片刻使可到达。本庄不欢迎陌生 人……”   “不管你们是否欢迎,我们一定要借贵庄歇息。”雍不容坚决地说:“即使需要打进去 也在所不惜,我们的人都带了刀剑,你希望贵庄办丧事吗?”   徐义大感惊讶,雍不容一点也不像来寻仇的,却像有意在这座庄子生事呢!   “雍小哥另有用意,请不要过问。”千手飞魔似乎看透了徐义的心意,低声阻止:“在 事故仍未发生之前,冷眼旁观有其必要不是吗?”   “他在有意向无辜的村民引发事故……”徐义气愤地说。   “是吗?”千手飞魔冷冷一笑:“你连这点耐心都没有,不会有意拉他的后腿吧?”   “龙老伯……”   “耐心看结果吧!”   庄丁被雍不容强权的态度所惊,再一看二十四个男女都带了刀剑,不敢再撒野,惊惶地 向后退。   “你们等一等,我得请示庄主才能决定。”庄丁的口气仍然强硬,但色厉内荏:“老六 进去禀报。”   持棍的庄丁应喏一声,转身拔腿便跑。   “应该的,这是你的责任。”雍不容重新恢复友好的神情:“我们不是强盗,不希望真 的拔刀剑杀进去,这里毕竟是有王法的地方。”   在庄门口,可以看清庄内的情势,房舍错落,泥土路直达庄中心的广场,北面就是庄主 的宅院,建了院门与及供车马出入宽阔角门,颇有气概。   禀报的庄丁进入庄主的院门后不久,近庄门的一座大宅出来了一群人。   三男三女,每个人都背了行囊。另五个村夫打扮的人,打躬作揖送客。   相距在百步外,庄门外的人无法听清所说的话,但却可从双方的举动,知道是主人与亲 信人员客气地送客。客人就是六男女。   雍不容虎目中神光炯炯,远远地审视所有的人。   主人五个人,一面走一面笑谈甚欢,送客人出庄,表情显得相当熟络。   渐近庄门,客人六男女的注意力,被庄门外的景象所吸引,脚下速度不变,但不再神态 自若。   雍不容的虎目中,突然涌起喜悦的表情。   三男三女六个辞行的客人,身材高矮不一,但打扮确是本地的村夫妇,头上青巾裹发, 身上穿租布衫裙,大包裹却像长程外地旅客,面孔留下阳光的遗痕,像貌平庸毫不引人注 意。   “呵呵!诸位的易容术非常的高明。”雍不容老远便笑吟吟地主动打招呼:“难怪尊称 为宇内十大怪杰中,最神秘的怪杰,幸好在下也对化装易容术学有专精,不然必定失之交臂 了。”   六男女客人与五个送客的主人,相用眼色示意,脚下略一迟疑,最后泰然向前接近。   徐霞一怔,黛眉深锁,眼中有明显的惊讶表情。   “你认识他们?谁?”徐霞惑然问。   “楚酒狂与天都玄女,和他们的四位男女门人。”雍不容的嗓门大得深怕对方听不到: “武林朋友恩怨分明,他们大概不会忘了我从五毒三娘手中,救他们的恩惠,虽则我并不想 要他们图报。”   “你的意思是……”   “他们已改装易容,尽可以像陌生人一样,不打招呼各走各的阳关道,他们就可以脱身 事外了。”   “你是来找他们的?”   “有一半是。”   “为何?”   龙姑娘本来站在后面远处,这时脸罩浓霜上前走近。   “因为他们恩将仇报。”龙姑娘的嗓门也大:“他们杀掉五湖游魂和五毒三娘,利用五 毒三娘的奇毒,在迎春阁粉头春桃的房中,扮粉头暗算雍大哥,将雍大哥送入天道门的杀人 秘窟……”   “糟了,絮絮,你误了大事。”雍不容急叫:“泄露了天机,得大费手脚了。”   本来装得泰然自若向前接近的十一个男女,突然转身飞掠而走,把戏被拆穿,不可能走 近施展诡计,再不走岂不是天字第一号大笨蛋?   心虚逃走,等于是承认了罪行。   一声长啸,雍不容狂风似的抢入庄门。   “老规矩,老夫在庄门把关捉漏网之鱼。”千手飞魔不跟入,把住了庄门,而且手一 扬,一枚无形无影速度惊人的飞钱,把退在一旁挺枪戒备的庄丁射倒了。   庄中各处本来就不见有人走动,这时传出一阵关闭门窗的声浪。   片刻间,全庄死寂。   楚酒狂主客十一男女,已经躲入房舍内失去踪迹。   偌大的庄院,房零落,要逐户搜索谈何容易?   而且入屋搜寻敌暗我明,暗器的威力倍增,一个三流小人物,击毙一个一流高手是常有 的事。   雍不穿拒绝徐义兄妹搜屋的要求,重施故技要众人准备火把烧屋。   不仅徐家兄妹吃惊,龙姑娘也不以为然。   “雍大哥,我们怎能在村庄放火?”龙姑娘惶然问:“火一起,邻村救火的人赶 到……”   “邻村救火的人赶到,我们已经把天道门地位颇为重要的人宰光屠绝了。”雍不容的嗓 门像打雷:“天道门的杀手泯没人性,昨晚一夜之间,屠尽了临淮七位地头龙,他们能杀, 我们也能,必要时扮强盗并无不可。”   放火烧村庄并非天地不容的大罪恶,我本人就绰号叫天地不容,把他们烧出来为世除 恶,日后也少死一些无辜。”   “好吧!我赞成。”龙姑娘在他的话中,领悟出某些她意会的含义,立即改反对为赞 成。   在某些意境中,两人心神的默契逐渐达到合一境界,有些人相处一辈子,也格格不入无 法融会。   “我反对放火。”徐霞就无法苟同他们的举措。   “那你为何不站到一边凉快去?”龙姑娘黛眉一挑,语气充满火药昧。   “你说什么?”徐霞气往上冲。   “你知道我说什么,不是吗?”   “可恶!你……”徐霞愤怒地伸手拔剑。   “不许吵!窝里反吗?”雍不容沉叱:“天道门一些重要人物,包括大自在佛与天风散 人,与及南京来的一部首脑,就躲在这座庄子里。   这些武林败类卑劣的杀手,从不重视个人声誉,像老鼠一样躲得稳稳地,不放火能把他 们驱赶出来吗?反对的人请退。还来得及。”   “高大哥,他们反对你要做的任何一件事,你不觉得奇怪吗?”龙姑娘突然提出爆炸性 的问题:“似乎你所坚持要做的事,都必须经过一些波折,他们都在不得已的情形下才同意 的,这里面似乎疑云重重……”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徐义出头干预了:“我所反对的是你不该和他站得太近,你本 来和我有联手的协议,却完全听他的摆布唯命是从,所以任何事我都要反对,我讨厌他那种 司令人的嘴脸。”   “原来是嫉妒心理作怪呀?”雍不容笑了:“在南京时,我和絮絮同过生死患难,合作 无间默契圆熟,那时你我就已经水火不容了。   要不是冲絮絮份上,我会帮你对抗天道门呀?我又没发疯。你根本就没有抗拒天道门的 能力,要是不满我的司令人嘴脸,你为何不自己做司令人去找天道门的人?”   “我当然会自己去找。絮絮。我们走,到庄外去等,决不能扮强盗放火杀人。”   “我不会跟你走,你请便吧!”龙姑娘坚决地说:“天道门其志在我,我不想跟在你后 面,等杀手们来要我的命,我要和雍大哥与天道门轰轰烈烈拚一场。在南京,我和雍大哥出 生入死,我信任他。”   “徐老三,今天是你与天道门杀手,真正面对面决算的最好机会,也是你表现帮助龙姑 娘保护你南京徐家威望,一举两得的机会。”   雍不容沉声说:“除非你和天道已取得江湖两分天下的协议。我郑重地告诉你,天道门 也许在短期愿意遵守协议容忍你徐家存在,但双雄不并立,早晚会连根拔掉你徐家的南京基 业。   我见识过天道门的绝顶高手,老实说,你徐家还不足与天道门争雄,即使你一家老少具 有不为世人所知的奇功秘学,今天不剪除他们的羽翼,以后不会有机会了,阁下。”   “雍大哥,时不我留,准备放火。”龙姑娘一跳两丈,开始寻找引火物。   徐义正想跟上阻止,雍不容晃臂面拦住了。   “你如果不参予,请立即退出庄外,不要扯我天地不容的后腿。”雍不容声色俱厉: “天道门格杀的名单中有我,有龙老伯父女,却没有你徐家的人在内,我正感到奇怪,可能 你已经秘密与他们取得某种协议。   在我没发掘出真象之前,我会保持适当的友谊,你如果表现得像个懦夫,可以打退堂 鼓。如果想碍我的事,我会让你后悔八辈子,不信你试试看?最好不要试。”   “混蛋,你以为你吃定我了?”徐义恼羞成怒,暴跳如雷。   “你最好自爱些。”雍不容虎目怒睁冷电四射,双手叉腰一步步向前逼进。   徐霞急忙从中插入,换上了动人的笑容。   “不容哥,我想,你们争吵的原因实在无此必要,是吗?”徐霞向龙姑娘一指:“我 想,龙小妹似乎做得过份了些,毕竟她与我三哥订有终身之约……”   “是吗?除了终身之约以外,其他协议是什么?”雍不容毫无退缩的意思。   “他们之间的协议,用不着第三者过问,是不是?”   “凭我与龙姑娘的交情,我有关心她的义务。另一件协议,是徐老三必须帮助她对抗天 道门,没错吧?徐老三,你否认吗?”   “我为何要否认?”徐义沉声答。   “天道门的重要杀手就躲在庄子里,你居然反对她将杀手赶出来,是怎么一回事?”   “不能用放火的恶毒手段残害无辜的村民……”   “你打算怎办?”   “这……”   “跪下来磕头请他们出来?”   “你……”   “徐义,你走。”龙姑娘厉声说:“你放弃抗拒天道门,你我的协议,就在你转身退出 第一步时取消,毁约的人是你。”   “我等你向后转。”雍不容嘿嘿阴笑:“我是目击的证人。”   “算了,不容哥,你也未免太过份了,你在存心破坏他两人的感情,准备浑水摸鱼,你 不会成功的。”徐霞似笑非笑将雍不容推开:“三哥,我们准备引人物。”   庄内到处都有引火物,柴草堆每家都有。所有的人一起动手,搬柴草堆放在两侧的屋门 口。   居然没有人出面阻止,似乎真是个废庄。   “我来放火。”雍不容大声说,用火把子徐徐点燃手中草束札成的火把。   火把的火焰刚升,庄中心的广场人影纷现。   三个戴黑头罩穿黑袍的人,脚下如行云流水飞掠而至。   后面,果然有大自在佛与天风散人跟来,另有六名壮汉。   楚酒狂与天都玄女,已恢复本来面目,各带了两名男女弟子。   女弟子小佩小英,改穿了劲装,脸上的易容药已经洗掉,清丽的面庞比往昔扮女花子截 然不同,英气中隐约流露出动人媚态。   另有十二名高矮不等,年龄在四十上下的黑劲装骤悍大汉,以及黑劲装女人,每个人除 了随身的刀剑与刃之外,两肋下各有一只特制的贴身革囊。   这才是以暗器杀人为主,真正的天道门大规模出动时,无敌的杀手群本来面目,除非绝 对必要,决不与对方逞英雄拚武功高低,应付人手众多的仇家,就需要将这批无敌杀手出 动,行快速绝伦毫无感情的惨烈搏杀。   也就是多年来那些名满天下的正邪道高手名宿,不敢向天道门兴师问罪的原因所在:谁 也禁受不起杀手群的惨烈报复。   今天,终于被迫公然露面了。   二十九比二十三,天道门的杀手在人数上占了上风。   “哈哈哈……”雍不客丢掉火把仰天狂笑:“我以为你们不出来呢!总算出来了,很 好,很好。”   他示意自己方面的人向后退,退至接近庄门的广场,地方广阔,是搏斗拼命的理想所 在,不怕有人躲在暗处施放暗器,四周没有藏身的地方。   “你比本门的杀手更狠更毒,居然无所忌惮地放火焚庄。”为首的黑袍人站在三丈处厉 声说,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怪眼冷电森森,杀气涌腾。   双方的人各自列阵,由双方的主事人,在阵中心先打交道。   “如果你们不出来与在下光明正大地相决,我天地不容一定会放火的,反正沈家庄出了 任何意外,都由贵门负责,在下一点也没感到内疚,更谈不上狠毒,你心里明白,不是 吗?”   “老夫明白什么?”   “哈哈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雍不容在对方二十九双怪眼凶狠怨毒的注视 下,神色竟然出奇地轻松,说的话清晰入耳:“沈家庄的庄主沈鸿图,另有一个在江湖鬼混 为非作歹的身份,叫十方土地陈仲达,是大自在公子的好朋友,但大自大公子并不知道他叫 沈鸿图。   逼大自大公子替你们兴风作浪,就是这位沈庄主在牵线。大自在公子在最后一刻醒悟, 手下死伤殆尽意欲远走高飞,沈庄主这才道出身份,逼他带了你们的天煞使者慑魂双煞计算 我,被我和徐姑娘几乎屠了个精光大吉。   他逃过江,却逃不过沈庄主的控制。   我知道他的底细,所以知道你们必定躲在他的庄院里,要制造一举搏杀我们这些人的先 机,我只好先发制人来找你们啦!你们三位,可否亮你们在天道门的地位身份?大概不会比 副门主差,应该是副门主所说的三护法,对不对?”   “果然是你杀了本门的副门主,你该死一万次!”黑袍人厉叫:“如不将你化骨扬灰, 何以慰本门被你杀死的弟兄于九泉?”   “来吧!我等你。”雍不容豪情大发,解腰带脱掉长衫:“你们要是一个一个上,在下 给你们公平决斗的机会。一拥而上,我天地不容奉陪。”   脱掉长衫,他的打扮令人望之心惊。   青紧身,外面加了一件奇形怪状的皮背心,背心下端是两只鼓鼓的袋,上端是两排斜伸 的飞刀插,都是造型怪异的鸳鸯薄刃不加定向穗的柳叶刀。   双小臂有皮护套,各有一圈双锋扁钻。   双脚的大腿侧,也有革袋系牢,各插了一排铁翎箭,箭镞不带倒钩。   所有的暗器,都没有定向的穗或丝与绸,全是重心固定在一端的利器,发射的劲道够的 话,对方根本无法看到形影。   他这一身暗器,只算看得到的部份,假使每一枚暗器可以收买一条人命,最少也可以杀 死六十个人,隐藏在内的还不知有多少。   他将尖刀塞在皮护腰的插袋内,刀不至于影响他的手脚活动灵活。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龙姑娘高叫,猛地一跃而上与他并肩一站:“看谁是应劫在 数的人。我千手飞魔的女儿,天地不收龙絮絮,谁要是想倚众群殴,本姑娘将毫不迟疑地加 入。”   她小小年纪,居然敢表示要做证人。   黑袍人哼了一声,向后面打出只有自己人才懂的手式,这才迈步逼进,手按上了剑靶。   “小辈,你狂够了。”黑袍人语音一变:“本护法就给你一次一公平决斗的机会。”   “谢啦!”雍不容徐徐拔刀:“我会十分公平地杀死你。我认为你阁下的道术,必定比 贵副门主姐妹高深三倍,必定不会与在下斗刀剑武功,请全力施展吧!可否光亮名号?我, 天地不容雍不容。”   尖刀出鞘,是一把毫不起眼,长仅一尺八寸的普通尖刀,而且并不锋利。   “等老夫杀死你之后,你再向阎王查问就知道了。黑袍人拔剑出鞘,却是一把桃木剑。   “原来是一个见不得人的胆小鬼。”雍不容嘲弄地说:“可知你毫无必胜的信心,大自 在佛几个混蛋就比阁下有担当有豪气。”   黑袍人仰天吸入一口气,猛地哼了一声张口吐气,头罩本来没留有露嘴的洞口,突然露 出一张血盆大口,喷出一股异气。   同一瞬间,桃木剑一挥,天风降临,火星如暴雨般飘落,有若满天流星殒坠。   同一刹那,喷出的异气暴涨,电光一闪,响起一声霹雳,妖风大作,天地变色。   黑袍人就在震耳霹雳中,蓦尔失踪。   雍不容也倏然隐去,光天化日之下无形无踪。   同一瞬间,龙姑娘骇极向侧扭身仆倒。   她远在三丈外,只感到天地混沌,眼前一黑无法视物,脑门发炸神智散乱,也感到可怖 的风声中,挟一种可侵骨裂肌的强劲,浪涛似的涌到。   幸而灵智尤在,惊怖地向远处仆倒。   着地的瞬间,她感到怪劲突然消散,腰带也被抓住,身躯毫无反抗的力道。   “屏住呼吸,凝神内视!”耳中清晰地听到雍不容熟悉的语音,脊心被拍了一掌,身躯 急动,耳中但听到罡风呼啸,与及令她心胆惧寒的可怕怪声。   “定下心神伏下,循我发出的叱喝声发射暗器,千万不要好奇抬头观看。”   声落,她已安全地贴伏在地下。   三个黑袍人全部失踪,可知黑袍人的公平决斗承诺是骗人的,三个人全扑上加入了。   灰雾飞腾,五丈方圆内不见人踪,但灰雾并不太浓,仍可隐约透视,却不见有人在内。   走石飞沙中,三道若隐若现的奇异青虹,矢矫如龙速度令人目眩,交叉飞腾、剧舞、穿 梭、回旋……如果目力奇佳,可看出青虹并非漫无目的乱飞乱舞,而是构成虹网追逐某种看 不见的鬼物。   霹雳狂震,加上风声与青虹急剧划空所发的锐啸。天昏地暗,真有处身地狱的感觉。   姑娘对雍不容的话深信不疑,尽管她已魂飞胆落。但一想起雍不容,她有了精神的寄 托,逐渐克服了无边的恐惧,蛰伏在地默运神功。   “打!”雍不容的沉喝声像焦雷,声源就在她的左后方不远处。   她连想都不想,更没想到循声发射暗器,是否会误伤雍不容,事实上她脸孔贴地,想看 也看不见!也不敢看,毫不迟疑地立即向叱喝声传来处,扬手向左后方发出三枚三棱透骨 钉,手上已用了全力。   “哎……啊……”惨叫声透云雾风沙而出,凄厉可怖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妖人纳命!”雍不容的叱喝声发自右前方。   声未落,她的小柳叶刀已破空飞出。   “嗯……”有人被击中了。   “去你娘的!”雍不容的喝声发自左前方。   这次,她的三枚回风锥落空。   蓦地雷声两响,火光闪烁,妖风突然消失,灰雾渐散。   一切异象消失,她感到阳光晒在身上,已发寒颤的身躯感到暖意,忍不住睁开双目。   眼前清晰地看到阳光,看清泥土的形状。   她扭头察看,一蹦而起。   两具黑袍人的尸体,仆倒在她的左后方和右前方两丈左右。   雍不容屹立如天神,整个人似乎蒸腾出淡淡的雾气,右手伸出的尖刀光华四射,锋尖压 在唯一的黑袍人头顶天灵盖,左手爪虚空伸出指向黑袍人的丹田。   黑袍人的头罩不见了,灰发披散如鬼,直挺挺地跪在雍不容身前,从披下的发隙中,可 看到流着血的五官,右手仍握着没有剑身的桃木剑剑靶,整个人像是僵死了,真像个跪着的 行尸。   “饶……我……”黑袍人虚脱地嘎声哀求:“我……我回……回山苦……修……”   “不!”雍不容断然拒绝。   一声怒啸,十二杀手突然冲出。   刀尖下沉,贯入黑袍人的天灵盖。   “后退移位!”雍不容大叫,刀向上一挑。   异象出现了,被刀尖贯脑的身躯飞起。   雍不容一闪不见,黑袍人的尸体却向冲来的十二杀手撞去。   暗器如飞蝗,十二名杀手同时用双手连续发射各式各样暗器,一面发射一面冲进,势如 狂风暴雨,满天全是飞行暗器的闪光,以及可怕的破风厉啸声。   她直觉地暴退、移位。   原先她的位置在雍不容的左侧方,雍不容的后面,徐义兄妹所有的人,皆被奇异的景象 所惊,远退出十丈外袖手旁观。   假使她与雍不容没有神意相通的默契,必定与雍不容采同一方向后退,必定被暴雨似的 暗器群波及。   她退的方向,则是以自己的位置为基准,暴退出三丈外,与杀手们进攻的方向成直角, 因而脱离攻击的主轴更远了。   再左移位,速度如流光逸电。   她快,雍不容更快,她感到身形高速移动的动势还没停止,身侧已出现雍不容陡然幻现 的身影,她竟然没发现人是如何移来的。   身躯被一股不可思议的怪劲带动,左移的速度与距离,神乎其神地突增二倍,她这才发 现,雍不容带着她,向十二杀手后面的大自在佛一群人侧方,闪电似的在刹那间,锲入对方 的右翼。   “交叉发射!”雍不容的语音清晰入耳。   她连转念都来不及,扭身向左连续发射致命的暗器。   视觉朦胧,她依稀看到两群人影快速地闪动,一群是大自在佛天风散人,与楚酒狂天都 玄女,还有六名打扮怪异的壮汉。   另一群,则是从附近房屋内跃出的男女,由先前扮主人送出楚酒狂的五个人率领,人数 超过二十大关,像潮水般涌向斗场。   她发射暗器的目标,是位于雍不容前方的人丛。   雍不容身形飘忽,双手快速地伸缩,一道道肉眼难辨的电芒,向她的前方人丛漫天飞 射。   身后侧,传来十二杀手可怕的濒死叫号声。   百忙中她向后侧方瞥了一眼,匆匆一瞥令她毛发森立,共有六个朦胧的黑影,摔倒在地 挣扎、翻滚、抽搐、叫号。   十二杀手死掉一半,她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被雍不容用暗器杀死的,更不明白雍不容如 何能在暴雨似的暗器群中冲越、绕出的。   她直觉地觉得,雍不容并非一个真实的人同,是介乎神与鬼之间的妖魅,只有妖魅才能 办得到,难怪她感到毛发森立,他竟然与妖魅并肩杀人,同生死共患难,被杀死的人的惨 象,也令她感到恐怖。   惨号声大作,她已无暇思索,展开所学闪动如飞,毫无感觉是无感情地连续发射暗器, 对方的暗器也从她身旁呼啸而过,有几枚贴衣而过的暗器,高速磨擦所发生的灼热感令她心 惊。   好一场怪异的大决斗,大屠杀,没有人使用刀剑,没有交手拼搏的情景发生,但见人影 暴乱地闪动、挪移、窜掠、滚动叱喝、尖叫、哀号、呐喊……   雍不容的身影,不时在她的身侧乍现乍隐,从侧方快速及体的暗器,皆在她自知无法躲 闪的瞬间突然被击落,或者平白失踪。   她胆气高涨,有雍不容在旁照料她。   隐约中,她知道徐义兄妹一群人,也陷入苦战中,直觉地感觉出他们并没在拼暗器,而 是用刀剑拼搏,似乎被另一批从另一处房屋冲出的人缠住了。   终于,人群四散。   广场方圆两百步内,尸体零星散布,未死的人仍在为生命作最后挣扎,伤势不致命的人 痛苦地在地上向四面八方爬行。

少数人向庄外逃,多数人则进入房客舍藏匿。   庄不大,三四十座房舍却零星散布,不易在短期间搜遍各处。   沈家庄虽位于道旁不远,但名气不大,庄墙高,远在小径往来的行旅,事实上看不到庄 内的景象,而且小径上行人稀少,庄内发生变故,外人无法知悉。   龙姑娘跟在雍不容身侧,跳入一家农舍的中院,踢倒内堂门,冲入后面的一间卧室。   十余名老少妇孺,瑟缩在房角哀叫饶命。   雍不容不加理会,退出跃登瓦面。   “在牲口栏附近,错不了。”雍不容向她低声说。一打手式,向屋右飘降。   她也向下跳,半途独自向左绕走。   养牲口的地方相当广,有廊、有棚、有圈、有拦,一旁另建有放草料杂物的仓房。   一般中等农家,少不了养些马驴猪羊六畜。   她出现在仓房前的广场,飞跃而起,砰一声大震,踹坍了仓门再退回原处。   “你两个狼狈为奸的妖人,还不给我滚出来?”她向堆满草料杂物的仓房大叫:“你们 躲不住的,出来吧!胆小鬼,本姑娘等你们,你们三槐集的威风何处去了?滚出来!”   一僧一道本来惊破了胆,怎敢出来送死?他们的武功出类拔萃,但大自在佛的妖术只会 些皮毛障眼法,天风散人虽高明些,但比起三位护法白昼也可施术的道行又差得太远,惊破 胆自是意料中事。   但他们怕的是雍不容,龙姑娘却是他们手下败将,看姑娘只有一个人,四周毫无声息, 确知雍不容不曾追来,可能追其他的人去了。   大自在佛性情大暴,被骂得无名火起,发出一声咒骂,猛地飞纵而出。   天风散人阴鸷狡诈,乘和尚愤怒地冲出门的瞬间,向下仆伏窜走,蛇一样滑出门外向左 滚,速度惊人,飞快地滚入一堆草垛后隐伏。   姑娘毕竟有点心虚,她的暗器对和尚的降魔禅功根本无法造成伤害,可破内家气功的暗 器,也会被反震失效,看到和尚愤怒得脸部肌肉扭曲的狰狞像貌,她难免心底生寒。   “打打打……”她一面发射暗器一面后退,提前发射完全表示出必虚的狼狈神色。   和尚愤怒如狂,也心花怒放,以为她心虚的狼狈神色,已表示出可怕的劲敌雍不容不在 此地。   双袖起处风雷俱发,连续飞来的各种暗器,也连续向外飞逸,毫无顾忌地猛扑而上。   “和尚不可前进,小心上当!”躲在草垛下的天风散人急急大叫。   眼看要扑及,大自在佛怎肯接受天风散人的忠告?势如疯虎般挥袖直上。   一声惊叫,姑娘被袖风震倒了。   狂喜的大自在佛,一冲而上俯身伸手擒人。   卟一声闷响,右肋挨了沉重的一脚,宝刃难伤的护体降魔禅功不但无法反震及体的劲 道,而且踢劲直撼内腑,如受万斤巨槌重击。   “嗯……”大自在佛惊叫,身躯左飞,侧翻一匝砰然倒地,晕头转向滚出两丈外。   反应依然甚快,这一脚又要不了和尚的命,不分东南西北一蹦而起,眼前突然出现狞笑 着的雍不容脸孔,狞笑的神情可怕极了。   反应在雍不容面前仍然不够快,身影入目,铁拳已经着肉,沉重无比的打击连绵而至。   第一拳便击中了鼻子,鼻尖立即血肉模糊,眼中星斗满天,视力完全丧失。   然后左右太阳穴拳掌同合,一记力道万钩的钟鼓齐呜结结实痛击,耳中不但听不见钟鼓 声,甚至连打雷声也听不到了,耳膜破啦!   腹肋与腰背再挨了几下重的,和尚终于衷号了两声,五官血出,人死了一半。   “把他塞入草垛下藏好,留给朋友取口供。在这里等我。”雍不容向神魂刚定的姑娘 说,声落人已飞掠而走,一两闪人已失踪。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二十八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二十八章   天风散人不再躲藏,乘大自在佛被雍不容痛击的好机,向后庄全力逃去,远离雍不容大 吉大利,应该不会有人拦截追搜了。   有人他也不怕,只怕雍不容,雍不容被大自在佛拖住,还有什么好怕的?有多快就逃多 快。   事实上的确除了雍不容和龙姑娘两人之外,没有其他的人敢于深入房舍追搜。   徐义兄妹与一群打手,还在庄门后面一带,与沈家庄的庄丁高手们混战不休,哪有机会 入庄追逐?   真巧,后庄东北角的庄墙下不远处,楚酒狂与天都玄女师徒六人,正掠走如飞奔向墙 根,一看便知要跳墙向外逃命。   “等我一等!”天风散人欣然叫。   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   雍不容大开杀戒,已经耗损了好几成精力,再与大自在佛禁受得起打击的降魔禅功相 搏,耗损的精力更多,目下多一个人就多一层保障,至少也可以放手一拚。   而且,必要时可利用这群人挡灾,大自在佛就是现成的例子,难怪他欣然跟上与楚酒狂 一群人同行。   要是雍不容没被大自在佛牵制住,他才不愿与楚酒狂这群人结伴呢!人多,目标也大。   他的道术颇有根基,五行通术也有些少成就,掠走的身法,比那武林轻功绝顶高手更快 捷,眨眼间便追上了楚酒狂六男女。   “有人追你吗?”楚酒狂掠走中扭头问。   “没有。”他当然不愿将被雍不容诱出仓的事说出:“雍小狗把咱们的人杀得血流成 河,三护法竟然也禁不起一击,门主再不认栽及早潜隐,咱们天道门恐怕要在江湖除名,真 不知门主的想法竟然如此固执。”   “我也觉得门主太意气用事了。”楚酒狂也乘机发牢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 操之过急,非要将雍小狗除去不可?只要将山门撤出南京,一年半载暂时停止活动,雍小狗 难道真有穷幽搜秘的神通?”   “是呀!你们可以照样活动逍遥,贫道与大自在和尚可就日子难过了。他悻悻地说: “雍小狗会追我们到天涯海角……”   “老道,你何必说风凉话?”楚酒狂不悦地说:“老夫和天都玄女和你—样,被逼暴露 了身份,我楚酒狂还能照样活动逍遥自在吗?”   “我们改变身份,天下间楚酒狂与天都玄女的名号,将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天风散人同 样可以用另一面目行走,何必说风凉话?”天都玄女也说话带刺:“你不再做老道法师,日 子同样好过,是吗?”   谈说间,已接近墙根。   “哈哈哈哈……”墙根下的草丛狂笑震耳,雍不容长身而起:“妖道的日子绝对不好 过,而且他决不可能还有以后的日子,他杀的人太多,今天他就过不了。”   “他……他竟然在这里……”天风散人大惊失色,火速止步。   “咱们拚了他!”楚酒狂咬牙怒吼,急急拔剑:“雍小狗,你……你不要做得太绝,赶 尽杀绝天地不容……”   “哈哈!在下的绰号本来就叫天地不容。”雍不容笑吟吟地说:“所以也容不了你 们。”   七个人半圆形列阵,逃不掉只好拚命。   相距三丈,七个人把住了三方,仅留墙根的一角,十四双手不住徐徐挥动,要用暗器集 中攒射的意图极为明显。   杀手们的信条是:尽可能把对手杀死在危险距离外。   雍不容浑身都带了暗器,他的看法也是:尽可能把倚众群殴的对手杀死在危险距离外。   三丈,普通暗器致命威力距离的极限。   只有少数宗师级的高手名家,才有杀人于三丈外的绝技与功力;当然特殊的、以及有奇 毒的暗器除外。   天道门的杀手,以暗器出神入化震慑江湖,每个杀手皆学有专精,即使不配称宗师级的 暗器名家,也足以称高手中的高手而无愧色。   这是说,七个男女杀手,已完成发射暗器行启命一击的准备。   他们居然还没感觉出危机,不知死神正向他们伸出要命的手。   假使雍不容应付不了他们的暗器围攻,怎会让他们有列阵准备的机会?   “我让你们有施展绝技的机会。”雍不容马步微挫,亮出双盘手防术的门户,他手中可 清晰地看到并没有任何暗器,应该没有反击的象征显示:“你们为了钱以暗器杀人,天道循 环,报应不爽,你们也得在暗器上送命。但我可以保证,决不当场杀死你们。动手吧!等什 么?”   几乎所有的男女,皆在心意相通的默契下,同时发出全力发射暗器的助势沉叱,手脚齐 动。   三丈距离内,高手名家所发的暗器,速度可比雷电,想看到暗器再问避,那是不可能的 事,就算能看到,也来不及闪避。   七个人,都是急进一或两步再出手的,距离不但拉近了八尺以上(算伸手的距离),而 且移动时可以扰乱对方判断发射的时间和部位。   事实上,要同时估计七个人的意念,那是不可能的事更不可能预测七个人的发射手法与 射击部位,而且七人同时集中攒射,决不可能闪避猬集的各种暗器。   满天雷电向雍不容集中,一波接一波向中心汇聚。   三方面向中心发射,汇聚处便是死亡中心点,暗器出手,便决定了生死存亡。   眼一花,死之中心点人影突然消失,是在暗器群汇聚的前一刹那消失的。   淡淡的人影,从死亡中心点左移,像逸电流光,难辨形影。   最左侧是天都玄女,与女徒小佩,左手洒出得自五毒三娘的五毒飞雾,右手连续发射可 破内家气功的小型燕尾镖。   这玩意不用定向穗,镖尾的燕尾形薄金属片,飞行时可令镖身以高速旋转。   其实该称钻而非镖,击中人体急钻而入,八九成火俟的气功也挡不住这玩意的袭击,女 人的手劲不足,通常不使用这种极耗真力的玩意。   只有连续发射两次的机会,每次只能发射一枚,通常一枚就可以追魂夺命,能在三丈内 逃过一镖的高手少之又少,劲道与速度无法与伦比,看到形影镖已入体了。   离开死亡中心点,死亡的机率便大幅降低。   不过,天下间的高手名宿,能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离开死亡的中心点,屈指可数。   即使能离开,也在数难逃。   雍不容竟然离开了死亡中心点,所以他只需对付最左侧两个女人所发射的燕尾镖,和洒 出的毒雾。   四枚小型燕尾镖,在他巧妙的双手点动下,像是在同一瞬失踪。   庄墙上,突然出现两个人影。   “好高明神乎其神的玉女摘星手。”其中一人高叫:“满天星斗也可以同时摘下来。”   不但把四枚燕尾镖摘入手,而且立即向侧方脱手射出回敬。   天都玄女正急急取第三枚镖,却发现雍不容已在眼前幻现。   “卟”一声响,右肩挨了一臂掌,有骨折声传出,一声惨叫,仰面便倒。   小佩更糟,白嫩的脖子被大手扣住,像是抓鹅,刚想喊叫,耳门便挨了一击,立即摔 倒、昏厥。   “啊……”惨号声震耳。   共倒了四个人,每人的右大腿胯骨缝,钻入一枚五寸长的小型燕尾镖,铁打的人也支持 不住,右腿废右半身麻僵,痛入骨髓,倒下去就挣扎难起。   唯一站立的人,是脸色死灰的天风散人。   庄墙上跳下的两个人,快速绝伦地收拾残局,先把倒地的人打昏,再熟练地上绑。   “你……你们……”天风散人嗓音大变:“难……难怪雍……雍小狗的消息,是如此正 确灵……灵通,你……你们……”   跳下的人是不要狂乞,和江浦地头神一剑横天齐华,两人改了村夫装,但并没易容,一 看便知。   “我们又怎么啦?”不要狂乞拉脱了楚酒狂的双臂关节:“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们 利用胁迫腾蛟庄的人,在南京引起风浪,把咱们宇内三妖拉下水,摆了一道,老夫本来就于 心不甘,再发现你们竟然谋杀了老夫的侄儿,老夫一代狂妖岂肯甘心?碰你的运气吧!妖 道。”   两人各带了两个俘虏拉上肩,向雍不容点头示意,跳上墙走了。   “幸运不会接二连三光临你头上,你这次是昌尽必殃。”雍不容紧贴在天风散人的两丈 距离威力圈内,双手徐徐拂动:“在下一定要你和大自在佛,把贵门的底细招出来。如果你 认为你的刚入流遁术可以逃脱劫数,赶快施展吧!不然就为你的生命,作全力的挣扎,杀死 我,你才有活命的机会。”   天风散人极力保持镇静,戒备着缓缓后退,法袋中的所谓法宝早已用罄,那能有杀死高 不容的机会?能逃过的劫数的机会也少得可怜。   “就算贫道逃不过劫数,也要和你死拚到底。”天风散人咬牙说。   双手齐动,八步风生,呵口气大袖一挥,罡风怒号中,飞出七道电芒,身形连闪,突然 斜飞而起,体形急剧缩小,隐没。   雍不容也吹口气大喝一声,身形蓦尔失踪。   七道电芒突然炸裂成碎屑,有如流星殒落,距地近尺便芒剑形消。   百步外最近的一栋房舍侧方,传出一声厉叫,天风散人的身形晃现,一声撞中墙壁,晕 头转向反弹倒地,像撞上了山岩的笨鸟。   “我的脚……哎……”老道发狂般挣扎欲起。   雍不容出现在两丈外,扬了扬左手的铁翎箭。   “只差一步,你就可以遁入屋中躲藏了。”雍不容冷笑着举箭伸出箭尖:“你的右脚膝 弯,有这么一枝小小铁翎箭,很不好受是不是?这一枝一并奉送,保证可以贯入你的右膝 弯。”   墙角有一个狗洞,只能容一头家犬匍伏钻入。   天风散人猛地向前扑窜,居然远出丈外,双手着地随即贴地爬滑,要钻狗洞入屋进命。   下身活动困难,爬窜势难如意,头刚钻入狗洞,左脚已被抓住了。   “放我一……马……”老道丧胆地狂叫。   狂叫声的声调怪怪地,像是濒死的叫号。   妖风一旋,墙根下的尘埃外场、旋走。   雍不容哼了一声,虎目中阴电闪烁如鬼火,抓住妖道的右手一松,左手随着妖道的叫号 余音,与及他的冷哼,猛地扭身疾挥。   电光一闪,破风的尖厉啸声令人毛骨悚然。   “哎……唷……”三四丈外的屋角,传出天风散人声调不再怪怪的叫喊声。   人影幻现,一声摔倒在地。   是天风散人,没错。   而头部刚钻人狗洞的天风散人,身躯向下萎缩。不是人体,只是天风散人的一袭道袍而 已。   雍不容一闪即至,一脚踏住倒在屋角下的天风散人右脚踝。   “三分道行的蜕化幻形术,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你心术不正,这辈子永远练不成分 身法了。”雍不容恶狠狠地说:“你如果不招供,我要用黑狗血淹死你,要不更狠毒些,带 你回南京送入迎春阁。   花银于请老鸨设法,收集你最害怕的、永世翻不了身的玩意灌死你,让你的魂魄浸在血 池地狱里泡上千年万载。”   “不……不要……”天风散人哀号求饶,左膝弯也挨了一枝铁翎箭,双腿稍一移动就痛 得冒冷汗,比大自在佛的遭遇更惨更痛苦,快崩溃啦!   “想不要,你就得招供。”雍不容制了老道的经脉,抓住背领开始拖死狗般拖走:“不 要狂乞的道行比你高,他问口供更不好过,慢慢来,我不急。”   庄门附近的恶斗激烈万分,但死的人却聊聊无几,人太多,八方乱窜人人章法大乱,形 成激烈而不精彩的混战,受伤的人却多,混战根本无法施展绝学杀着,因此不久便四散追 逐,机灵鬼抓住机会就逃命。   往庄门向外逃的人,却在数难逃。   千手飞魔躲在庄门房,不现身仅用暗器袭击,来一个收拾一个,老魔的发射劲道不比雍 不容强,但射击的技巧却无与伦比。   先后有六名村夫打扮的人,与及两名黑衣杀手,被暗器击毙在庄门附近。   杀手们不知雍不容另有帮手,更不知有人在庄外埋伏等候打落水狗,被雍不容的豪勇所 惊,部份杀手不再理会号令,纷纷跳墙向庄外逃命,一头闯入四海邪神一群人所布下的暗器 阵中。   当雍不容偕龙姑娘出现在庄门时,激烈的恶斗刚结束,除死尸已无活敌人了。   徐义的十八名随从,混战中不幸死了两位,轻重伤的人也有七名。   这是说,死伤了一半。   千手飞魔正帮助随从们,替受伤的同伴上药裹伤,看到爱女无恙心中一宽,既不向雍不 容询问结果,也没探询下一步的行动如何,似乎对雍不容的主事人身份十分尊重,从不倚者 买老干预任何事。   沈家庄成了一座死庄,躲在屋内的老弱妇孺不敢露面。   庄主沈鸿图的尸体,躺在一名护法身侧,是被雍不容用暗器袭击的。   自始至终,雍不容不曾使用尖刀搏斗,与他交手的天道门杀手,也不会获得拔刀剑近身 拚命的机会,这是一场惨烈却毫不精彩的大屠杀。   看到雍不容与龙姑娘毫无损伤地从庄内掠出时,徐义已是羞愤交加眼都红了。   “你们同进同退,倒是安逸得很呢!”徐义语中带刺,醋味十足:“往庄里追,想必大 有所获了。”   “徐老三,你没追进去,委实令人气短。”雍不容悻悻地反唇相识:“毕竟你是对抗天 进门的主将!重要的人物往里边,只留下一些小人物奋战,以掩护重要人物脱身,你居然与 小人物死缠,轻易放过歼灭重要人物的好机,实在令人失望,要是你也率领打手们穷追,那 些家伙怎逃得掉?”   “逃掉了?你是说毫无所获?”徐义不计较他的讽刺:“大自在佛他们……”   “不知下落。”雍不容一本正经说:“这些家伙像老鼠一样,躲在房舍深处的阴暗角落 里潜伏不动,我和絮絮只有两个人,怎找得到他们?那些死尸,能认出他们的真正身份 吗?”   “你何不自己去看看?”徐义气虎虎地说,目光却凶狠地落在龙姑娘身上。   “我?我根本不认识几个武林高手江湖豪杰,怎知道他们是何方神圣?死人又不会招 供,招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何人物。   唔!你也足迹没出南京,也不认识几个人。看来,得回南京请你老爹出马了,你老爹是 江湖人尊称的南五虎之一,一定可以知道一些人的底细。”   “你疯了?”徐义不屑地说。   “我怎么疯了?”   “这里到南京,来回四天只多不少,把尸体留在这里待认,可能吗?”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高不容笑笑。   “误会什么?”   “天道门真正的首脑,早晚会和我生死相见的,我在何处露面,何处就会有天道门的人 和我玩命,来一个我宰一个,请你老爹指认他们的身份公诸天下。要不了多久,天下不论黑 白正邪人士,必定奋起寻根底,结果如何?你老爹的声望身价又如何?”   “这……”   “我确信你兄妹追踪天道门杀手前来凤阳,你老爹必定知情,更可能是你爹所授意。天 道门的山门的确仍在南京,你徐家在南京的局面,双方形成双雄不并立的情势,总有一天必 须有一方倒下去。   目下你在凤阳一鸣惊人,正式与天道门生死相见,双方誓不两立的情势已无可改变,你 老爹出面与否,已由不了他,是吗?”   “我宁可在外地与天道门决战,要不了多久,就会有许多与天道门仇深似海的人帮助 我,却不希望在南京家门口与天道门火拼。”徐义一口拒绝回南京的主意:“这是我徐义扬 名立万的良机,与家父无关,我不想因此而影响家父的南京基业。”   “哦!原来如此。”雍不容苦笑:“人的雄心壮志实在没有什么不好,问题是你羽毛未 丰便冲动地任性而为,十分危险。”   “你说什么?”徐义冒火了。   “你知道我说了些什么。”雍不容也沉下脸:“为了争取龙老伯父女的帮助,你鲁莽冲 动,时机未至,便在三槐集与天道门正式公然冲突。如果我不及时赶到露面替你挡灾,你这 区区几个打手,还不够天道门的人做点心。   你以为只要你敢登高一呼,与天道门仇深似海的人,就会望风景从,纷纷赶来攘臂襄助 捧你做掌旗人吗?真是痴人说梦,连你老爹出面也不够份量。”   “你……”   “好了好了,我不管你的事了。”雍不容不耐地说:“我以为你这些打手,皆是如龙似 虎的深藏不露高手名家,所以把你们带来,希望一网打尽这里的天道门次要人物。岂知你们 只是些志大才疏,嗓门大而力不足的虚有其表货色,连一个真正的黑衣杀手也没击毙,只杀 了几个沈庄主的护院与长工。”   再和你走在一起,恐怕十年之后,仍然不知道天道门杀手的真面目,别说铲除天道门为 世除害了,恐怕逃避被天道门搜杀的噩运将早早光临呢!哼!你去乱搞好了,恕不奉陪。”   向千手飞魔一打手式,再向龙絮絮挥手示意,猛地身形电射,眨眼间便消失在庄门外。   “不容哥……”徐霞惶然惊叫,飞跃跟进。   可是,一出庄门,已不见雍不容的形影。

徐霞不像乃兄那么鲁莽冲动,追不上雍不容,她一点也不生气,知道生气解决不了问 题,立即偕同两位侍女动身,以快速的脚程向县城飞赶。   雍不容仍然住在思贤馆老店,仍然住在他那间一度被捣毁的客房。   这间客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其实是他吸引有心人注意的普通手法之一。   他是从此门码头区循原路返城的,在码头区一处不引人注意的贫民住宅逗留了片刻,与 留在该处的一剑横天两位朋友,交换了一些意见,换了衣着,这才大摇大攫进城,大大方方 走向思贤馆老店。   接近思贤馆老店,他的步伐从容不迫,对街上往来不绝的行人暗中留了神,随时防备有 人暗算,这种无时无刻皆需防范意外的日子真不好过,难怪多年来天道门的杀手行刺,从来 不曾失败过,只有千日做贼,那能千日防贼?   前面走着一个瘸了右腿的穷汉,右手扶了拐杖一步一颠走得很慢,片刻他便到了穷汉身 右,泰然超越。   “你房里有女客,小心应付。”穷汉突然用传音人密绝技向他传递信息。   “什么人?”他也用传音入密之术问。   “徐大小姐。”   “咦!她这么快?”   “反正她来了,两个侍女也在。”   “好,谢啦!”他若无其事地大踏步越到前面去了。   他不认识在他附近活动的人,但知道他们是一剑横天或者四海邪神的朋友。   不要狂乞也有朋友活动,这些妖邪人物通常很少露面。不管的一方的人,对他这个刚在 江湖露面的年轻后辈天深地不容,皆刮目相看,每个人都不计较身价地位替他跑腿,甘心情 愿扮一个普通小混混,在他四周布下了绵密的警戒网严防意外。   推开虚掩的房门,他感到眼前一亮。   换穿了罗衣胜雪淑女装的徐霞,比那天盛装引诱时更动人,更具女人味,更具诱惑性。   两位侍女小春小秋,也打扮得像贵旗名门之家的俏婢,娇而媚十分可人,怎么看也不像 是操刀挥剑的母英雌,很难令人相信她们挥剑杀人时能脸不改色,含笑杀人。   桌上沏了一壶的茶,备了见盘时鲜瓜果,真像一位体贴人微的妻子,伺候辛勤工作一整 天归来的丈夫,只差上前宽衣递巾。   “鸠占鹊巢,反客为主;徐大小姐,你这是干嘛呀?”雍不客一点也不识相,不懂情 趣,说话流里流气,笑得邪邪地:“你三寻恨我恨得要死,怕我对龙姑娘存心不良,恨不得 捅我一千刀,至少也请菩萨保佑,把我赶得愈远愈好。你却反其道而行,像影子一样紧迫钉 人,甚至步步抢先,你到底累不累呀?”   他在桌旁落座,接过小春笑吟吟奉上的茶,浅尝了一口,信手放回桌上。   “累也得跟着你呀!谁教我有求于你呢?不容哥,当然我是甘心情愿的。”徐霞明艳照 人的脸蛋笑容美极了:“你是不是真对我那位未来的三嫂存心不良呢?”   “我承认我对龙姑娘未能忘情,但存心不良未免言重了,难道说,你们不明白我成全你 三哥的好意吗?”雍不容正经八百地说。   “成全我三哥的好意?”   “是呀!你三哥答应力姑娘的唯一条件,是帮龙姑娘对付天道门,是不是为了表示诚 意,必须向天道门的杀手进行打击?”   “是呀!”   “所以我成全你们,费心机查出天道门杀手的匿伏处,让你们行致命的打击,你三哥才 有表现的机会。   才能搏得龙姑娘的欢心,你们不感谢我,反而把我当成存心不良的仇人,真是恩将仇报 岂有此理。”   “也许我三哥错怪了你……”   “算了,我不和你们计较,以往不管谁对谁错,反正今后我不管你们的事了。”   “你真的不管我们与天道门……”   “我用我自己的方法对付天道门,就算他们今后躲起来,不计较我搏杀他们重要人物的 仇恨,我也不会罢手的。   我了解这种残暴集团的人,他们不正常的心态很特殊,他们为了钱不择手段杀人,也怕 被人所杀。   因此碰上要向他们报复的人,他们必定尽一切手段回报,不死不休。所以,我与天道门 之间,唯有一方毁灭才能罢休。你们干你们的,我进行我的计划……”   “我要跟着你进行。”徐霞急急地截断他的话:“半途撒手,不是大丈夫所应为。”   “且慢先入人罪。”雍不容苦笑:“我与天道门的恩怨,与你们无关,我没与你们订任 何承诺,谈不上撒手与否。   你们为保有南京的势力范围而耀武扬威,我为了不幸卷入这场杀人风暴而奋起自卫,双 方的奋战性质不同,处理的方法手段有异。加上你三哥心怀鬼胎,志大才疏虚有其表,我和 他根本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一见了他……”   “那也不能怪他呀!都是龙絮絮惹的祸……”   “别扯上龙絮絮,在南京你兄妹就对絮絮没安好心。总之,一见你老哥,我就有揍他一 顿的冲动,想要我替你们徐家打天下摇旗呐喊卖命,简直妙想天开。”   “我徐家在南京如果站得稳,对你的声望地位同样有利呀!我家,你,取代金陵双豪的 地位,难道你不想拥有自己的局面?龙絮絮与我三哥订了协议,结成亲家祸福与共,我也希 望与你订协议。”   雍不容并没感到意外,徐霞对他撒下情网,在南京他就感觉出来了。   他目不转瞬地注视着这位明艳照人的母老虎,居然可以看到一抹羞态引起的嫣红,在这 女强人的粉颊上出现,平添三分可人的风情。   “协议什么?”他似笑非笑:“你有什么鬼主意,对我不会有利……”   “我问你,我那一点比不上龙絮絮?”徐霞的脸更红了,半喜半嗔白了他一眼,女强人 的本性仍在,说及儿女之私依然带有三分豪气。   “我不想谈……”   “不,你必须谈。”徐霞坚决地说:“除了她的暗器比我高明之外,不论才貌武功,我 都比她强……”   “对,你本来就是南京最美丽的女强人……”   “我当之无愧。”徐霞拍拍酥胸颇为自负:“在南京我已经证明给人看,我杀天煞使者 的武功,绝对可以和你配合行动,你我才是并肩联手的最佳伴侣。”   “可惜我……”   “不容哥,不要拒绝我。”徐霞女强人的神态一变,用期盼恳求的眼神来软的,神色变 化居然相当自然:“我们徐雍两家,将成为主宰江湖大势的风云人物,号令江湖的霸主。徐 龙雍三家结成一家……”   “那就会有人打破头,家里面首先就鸡犬不宁。”雍不容嘲弄地说:“我一天要揍你那 三位老哥三顿,他也会把龙絮絮看成眼中钉。哈哈!你这如意算盘妙主意一点也没有创意, 想像力丰富却不合实际,你以为江湖人士是各式菜肴配料,可以任由你这位大厨师一锅炒煎 呀?天道门有不少高明杀手、秘密网罗了许多利令智昏的高手名宿,改变各种身份执行谋杀 赚血腥钱,锄除防碍他们的高手名宿,威震天下自以为可以主宰江湖。   结果,我一个人就把他们搞得焦头烂额,要不了多久,我一定可以把他们的根拔掉。   所以,我从不在争取风云人物江湖霸主上下工夫,我对名利权势毫无兴趣。就算我有兴 邀游天下,我也不会吃江湖饭做江湖人。徐大小姐,我的答复够明确吗?”   “雍爷,你这种态度,未免辜负了小姐对你的深情和期望。”侍女小春的口气有愤懑: “是不是为了龙絮絮呢?你总不会向三少爷横刀夺爱吧?我家小姐哪一点比不上龙絮絮?何 况龙絮絮与我家三少爷感情深厚?”   “小春姑娘,你说的话就不够公平了。”雍不容投杯而起:“我不否认我对龙姑娘不能 忘情,但我从不认为我有干预她任何事的权利。   正如我与你家小姐—样,你家小姐对我有情,并不表示我非接受不可,她也无权要求我 接受。   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看我应如是;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很可笑而且危险,会害了自己 也害了别人。你们不用多费心了,各行其是,明天我动身到城外找地方隐身,等侯歼灭天道 门首脑的机会到来。”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春粉脸生寒,似乎忘了自己侍女的低下身份:“雍爷,你 是个毫无心肝的无情汉,我一个侍女也看不惯你这种无情嘴脸。”   “咦!你是不是搞错了?”雍不容剑眉深锁,目光转向徐霞,看到徐霞凤目中外露的煞 气。   “小婢搞错了什么?”   “你家小姐从来就没把我当人看,突然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是不是把我当成白 痴……”   “当然不是。”   “那就好,表示我是清醒的,知道自己不曾会错意,也不会表错情。”   “小婢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把姑娘们的爱心,踩在脚底下的无情汉。”   “咦!你……”   “小婢为家小姐抱屈,打抱不平。”   “唔!你的神情态度……”   “我打算替家小姐出口怨气。”小春的凤目冷电乍现,凌厉的煞气慑人心魄:“我知道 雍爷的暗器绝技,已获龙老爷子的千手真传,用暗器非我所长,雍爷敢不敢与小婢,以真正 的武功来一次公平的拼搏?”一个侍女居然向他挑战,要求并不过份。   “我不会接受你的挑战。”他断然拒绝,感到有点心惊,弄不清徐霞心底的玄机,由爱 生恨一而再计算他,这次似乎要亲自来玩真的呢!   “小婢坚持。”小春寒着脸说。   “小春,你……”   “取剑来!”小春威风凛凛地将手一伸。   小秋应喏一声,从窗台下取出一只大布卷,里面有三把剑。   主婢三人穿了淑女装,总不能佩上剑不伦不类,因此将剑用布帛卷上携带,与那些豪门 公子带携剑匣侍从的排场相同,摆威风的成份比准备用的成份大。   小秋不但将一把剑递给小春,也将另一把古色斑斓的剑递给徐霞,自己也有一把。   客房的外间狭窄,剑施展不开。   假使突然被三支剑逼住,连躲闪的余地也没有。   剑鸣乍起,果然三个人同时快速拔剑。   雍不容早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危机,对方的剑刚出鞘三寸,他已人化流光,眨眼间便到 了房门前,来不及拔闩,一掌劈断门闩启门掠出院子。   这瞬间,刺骨的剑气压背。   假使他晚半步,剑很可能贯入他的背脊。   “你们疯了吗?”他在院子转身大叫。_   三女到了,迅速形成三才剑阵,把他围在中间,三支剑以他为中心完成进击的准备。   “小婢得罪了。”小春冷叱,剑随即吐出,有如电光一闪,龙吟起处八步风生,普普通 通的一招寒梅吐蕊,在她手中发出威力惊人,赫然有名家宗师的气势,哪像一个供人使唤的 小奴婢?   雍不容非接招不可,往任何方向闪避,都会撞上另两方的另两把剑。   他的尖刀隐藏在长衫内,仓卒间想拔出极为困难,一声怪啸,他飞升暴起,在剑尖前疾 升两丈,轻功提纵术骇人听闻,已臻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化境。   半空中取出衫内的尖刀,怪啸声未落,上体急沉,头下脚上疾落,刀光怒张风雷骤发, 神乎其神地震飞了徐霞悄然发出的三枚细小的、十分歹毒的逆水行舟攒心针,仓卒间,他竟 然看到这肉眼难辨的小针,并挥刀震落。   他第一次夜探徐家,黑夜中也接下三枚这种针,目下是白天,难怪他毫不费劲地便将针 击落了。   他无名火起,这岂不是存心要他的命吗?   刀光下搏,人影疾沉。   铮铮两声金铁交呜震耳,火星飞溅,两把剑被他的尖刀震偏,同时一脚踢中另一侍女提 剑的右小臂。   三才剑阵刹那间瓦解,他也飘落点尘不惊。   情势很糟,他不能伤人,女人由爱生恨挥剑相向,他能毫无感情地挥刀下杀手?   有败无胜,这就是他的恶劣处境。   稍一迟疑,立即再陷重围,三支剑毫不留情地全力进攻,强劲无匹的剑气如飞瀑怒潮向 他强压。   他只能抱元守一挥刀招架,不忍心反击回敬,片刻间,他在剑山的重压下萎缩,传出一 阵急剧的金铁交呜暴震,封架的空间逐渐缩小,像是网中之鱼,无法挣扎破网而出,三女剑 上的造诣,与及驭剑的内劲,完全出乎他的所料,令他感到心惊胆跳。   不能伤人,怎能取胜?心中一急,顿萌退意。   刀声怒啸,被紧压的刀光陡然怒张,幻化为向外迸射的光环,他在刀上注入了玄功秘 学。   “铮铮铮……”金呜震耳中,光华疾升,化虹突破剑网,像是人与刀合化虹逸走,破空 而飞。   三女分三方疾退,剑气倏散。   他出现在三丈外的屋檐上方,不悦地收刀人鞘。   “我不知道所谓名家高手,与所谓风云人物的武功,到底高明到何种程度,但你们的内 功剑术,皆足以将武林十剑那些名家送入十八层地狱。”他怒容满脸,虎目中神光逼人: “我所知道的是,你们剑剑致命,存心置我于死地情理难容。你们给我记住,不能有下次, 知道吗?不能有下次。”   “得不到你,我要毁了你。”徐霞羞愤地尖叫。   小春人如怒鹰,振翅飞腾。   “可恶!”他怒叫:“给你一刀!”   刀光流泻,电光石火似的拨中小春上攻的剑,突然爆发出一串奇异的阴寒火星。   他的刀震偏八寸,小春也飞堕而下。   “咦!”他吃了一惊:“你的阴煞真气,比你家小姐的修为更精纯三分,可能吗?”   一声娇叱,三女同向上飞跃,剑气森森,来势汹汹令人心胆俱寒。   “失陪。”他再次收刀,身形一闪即远出三丈外另一座屋顶,再一闪形影俱消。   “我决不放过你。”身后传来徐霞愤怒怨毒的叫声,像是向苍天所发的誓言。

郊区的民宅,中下人家的厅房,通常很少加建承尘(天花板),抬头便可看清梁、架、 柱、桁,必要时可以悬挂各种物品。用来吊人,确是十分理想;看不开而寻短见上吊当然也 方便,所以投环自尽的自杀事件也称悬梁。   这一间厅堂颇为宽敞,共吊了十四个男女而不至于感到拥挤。   女人中,有天都玄女、女侍小佩。   这种倒剪起悬吊,时间稍久,真会令人发疯,双手必定报废。   双脚悬空,身体逐分逐秒下沉,肩关节也就逐分逐秒反转,痛得令人逐分逐秒发昏。   看守的两个中年人,一点也没有慈悲同情的念头,反而不时用手中的棍棒,推动被悬吊 的人摆动为乐,真算得上铁石心肠没有人味。   大开的两扇门可看到外面的穿堂,这时响起了脚步声,四位打扮得像鬼怪的人,阴阳怪 气地踏入室中。   楚酒狂已经被吊得发昏,看清进来的四个鬼怪般的人,脸上立即爬上惊恐的神情。   “我……我们走……完了……”这位宇内十大怪杰之一,用崩溃似的声音向吊在右首的 大自在佛说。   “除……死无大难……”大自在佛用不稳定的声音充好汉:“没……没有什么好……好 怕的,大……大不了活……活剐了佛……佛爷……”   四个鬼怪似的人,一女三男,显然女的地位最高,年近花甲又老又丑,像个肮脏的疯 婆,除了一双老眼不时反射出阴森的光芒非常慑人之外,怎么看也不像具有奇技异能的武林 高手名家。   四人并肩一站,四双可怕的怪眼,在每一个被吊的男女身上瞟来瞟去,不言不动阴厉之 气渐浓,令人感到恐怖的气氛急剧增涨。   两个看守退在一旁,也不言不动。   唯一动的活物,是最右首怪人左手所提的两尺余方圆铁笼内,四只似鼠非鼠,似猫非 猫,也像貂或黄鼠狼的灰褐色怪兽,体长不算尾部,不会超过一尺,四只怪兽挤在箱内焦躁 不安地窜跳、爬抓、尖叫、张牙舞爪示威。   “我相信诸位都知道咱们这四个人的来历,至少也听说过咱们的名称与风评。”老怪女 人终于说话了,噪音尖厉刺耳带有七分鬼气:“来自地狱阴曹四小鬼,整治人问口供的专 家。”   “魑魅魍魉,四小鬼各具心肠。”那位提了鼠笼的怪人接口:“啧啧啧……魔道横行, 唯鬼独尊。老夫与浙江嘉兴的七星太保钱森颇有交情,与不要狂乞也交情不薄。   七星太保死在贵门夺魄使者的夺命针下,不要狂乞牛老哥也受到贵门的伤害,所以将咱 们四小鬼请来助拳,为朋友两肋插刀,所以我们来了。”   江湖朋友如果不知道魔道四小鬼,就不配称闯道的江湖人。说‘小’,那是他们自谦, 谁要是惹上了这四个‘小’鬼,小鬼必定难缠,难缠的结果将十分悲惨,将有天大的灾祸。   四小鬼的绰号很简单明了:残、暴、阴、毒。   残魑,就是那位养了四只异种怪貂的人,对头落在他手中,就会了解‘残’的意义了。   至于四小鬼的姓名,好像还没有人听说过。以不要狂乞来说,知道他叫牛奔的人就没有 几个。   “叫……叫狂乞来……”天都玄女崩溃了:“我……我招……招供……”   “不要急,咱们一个一个来。”残魑狞笑着到了天风散人身旁:“我们要每一个人的口 供,看谁扯谎胡说八道,一追二比三盘,才能获得正确的消息,一个人的口不是靠不住的。   天风散人,你受到制经闭穴术破了玄功,但阴毒狡诈的性情仍在,一定坚不吐实自以为 是神仙……”   “不,我……我不是神仙,我什么都不是。”天风散人狂叫:“大……大自在佛才…… 才是金刚不坏的佛……”   “佛……佛爷卑视你,呸!”大自在佛硬着头皮叫,明知必死,所以乐得强硬,死也要 死得英雄些。   “我残魑本来就是微不足道的小鬼,你这位佛爷大菩萨当然卑视我啦!”残魑的鼠笼, 突然贴上了大自在佛的右脚。   立即引起笼内一阵暴动,四双异貂牙爪齐施,一阵尖叫,抓、咬、撕、拉……   “啊……”大自在佛凄厉地狂叫,拚命挣扎,但身躯已被残魑抓牢。   眨眼间,大自在佛的右脚血肉模糊。   异貂的爪牙尖锐,从笼缝向外抓咬,因此牙齿缺乏切割力,只好咬住向向笼内撕扯。那 情景真可以令人魂飞魄散。   笼及时移开,大自在佛痛得浑身抽搐,鲜血淋漓的右胸,惨象怵目惊心。   “轮到我暴魅露些儿见笑方家的小手法。”另一位怪人向楚酒狂走近,从袖底取出一只 小瓷葫芦,一把带有钩的八寸木刀:“木刀探入内肌,钩出一条附骨的筋肉,蘸上一滴蚀骨 露,那滋味足以令人做三年恶梦。   楚酒狂,听说你是天道门指挥十方土地的首领,专门负责探出各方人士的根底秘辛。是 你,引诱无情剑那些人送死,是你,威吓凤阳群雄断千手飞魔父女的生路;是你,力主搜杀 天地不容永除后患。现在,我要听你怎么说……”   “不……不要……我……我招……”   “这里不是招供的场所,要分隔之后一个一个问才算口供,现在我只要你说一些我要知 道的谜团,看你是否诚实。”   撕掉裤子,露出光赤的大腿,木刀缓缓地割开右大腿的皮层,鲜血如注。   “看老天爷的份上,不……不要虐待我……”楚酒狂发狂似的尖叫:“我……我什么 都……说……”   “你,我阴魍和人攀攀交情。”疯女人似的阴魍走近天都玄女:“女人对女人,没有什 么好怕的,是不是?保证你快活。”   “饶我……”天都玄女魂飞魄散地叫号:“求求你……我……我招……我招……”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二十九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二十九章   雍不容藏身在思贤馆客店的左方不远处街角,目送徐霞三女去远,这才跳后院返店。   走向客院途中,他一直思索侍女小春的身份谜团。   他早就知道徐霞是上一代宇内三妖仙之一,太湖幽虚仙子的门人,阴煞真气的火候相当 精纯,但侍女小春的火候,显然更精纯三两分,这怎么可能?   另一位侍女小秋,显然并不比小春差多少,至少也比徐霞高明。   徐霞骄傲自负,以女强人自居,不可能容忍比她强的人在身边,更不可能允许侍女比她 强,也不可能调教出比她强三两分的侍女。   沉思中还没得出结论,一脚踏入院子,不由暗叫晦气,院子里有人在等他。   徐义,还有老二徐勇,另有两名打手,四个人怒容满脸,气势汹汹。   “小雍,你真是天地不容呀?”老二徐勇嗓门像打雷:“好家伙,你把咱们徐家的人耍 得鸡大不宁,扮猪吃老虎,真该死!”   “我妹妹说,你仍然对龙姑娘存心不良,不肯罢手。”徐义的火气更旺:“该死的混 蛋!没有人敢抢我的女人,没有人敢如此侮辱我徐三爷。   在南京,你胆敢到我的留着院拆我的台,现在又打我未婚妻的主意,不剁碎你喂狗此恨 难消,今天不是你就是我。”   天快黑了,饥火中烧难怪人的火气旺,兄弟俩有备而来,似乎已有将他乱剑分尸的打 算。   他总不能见了徐家的人就让步逃跑,但又不想伤害徐家的人,真令他烦恼。   “天杀的!你还真像一个在教坊争风的嫖客呀!”他忍不住粗野地大骂:“女的去了男 的来,你以为真吃定我了?你他娘的昏了头。”   他曾经与徐义交过几次手,表面每次他都占了些少上风,但彼此心中有数,双方都有意 隐藏真才实学,并没真正的交手拼搏。   这次,他深怀戒心,对一直不曾有所接触的徐老二徐勇,他必须全神留意。   对方四支剑,先后出鞘杀气腾腾。   他拔出尖刀,刀长一尺八,几乎比剑短了一倍,先天上剑就占了一寸长一寸强的便宜。   他当然不愿陷入围攻的局面,移至院角占住有利地势。   四支剑遥指着他,无比磅礴的气势令他心中暗懔,那凌厉的无形杀气向他绵绵压来。真 有令人胆寒心摄的威力,胆气不足的人,必将在这种撼人心魄的压力下心神崩溃,丧失拚搏 的勇气。   “你们动了杀机。”他沉声说。   一声冷哼,徐义身剑合一狂野地扑上了,但却是最普通的招式飞虹戏日,一种攻正面上 盘威力有限,极易封架的招式。   他可不认为是极易封架的普通招式,徐义知道他武功超绝,知道他把天道门的杀手收拾 得落花流水,迄今为止还没碰上敌手,目下居然用普通招式主动攻击,如无所传岂敢表现得 如此狂傲?   如山剑气压到。剑尖如雷电般光临,半途劲道进发,比出平时的速度增加三倍。   刀光一闪,挣一声暴震,封住了这威力无匹的一剑,迸散的剑气发出可怖的啸吟。   他吃了一惊,退了两步,可怕的反震力撼动了他马步。   徐义侧飘丈外,无意中挡住了正要冲上接应的打手,脸色大变,似乎比他更为吃惊。   他一咬牙,神功骤发,神意凝聚刀尖。   刚才徐义那可怕的神功御剑雷霆一击,几乎震碎了他的尖刀,竟然存心要他的命,对方 的内功造诣,已经可以在八尺外以剑气撕裂人体,足以名列特等高手之列。   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要不是事先警觉有了自保的准备。这一剑就可将他置于死地。   他把徐勇的武功,估计比徐义强一倍。   剑光电射而至,彻骨裂肌的剑气果然强烈一倍,压力也强一倍。   尖刀幻出夺目的光华,奇准地锲入压来的剑山,响起一阵虎啸龙吟,火星猛地进爆,彻 骨冷流四涌。   人影乍分,气流激漩,龙吟虎啸声隐隐不绝。   他斜移三步,马步稳下了。   徐勇也震得斜飘丈外,握剑的手告现颤动,脸色泛青,大眼中有惊骇莫名的神情流露。   “你已练成九成阴煞真气。”他有点心惊地说:“幽虚仙子名列上一代的三妖仙,她也 没练至十成境界,在武林罕逢敌手。   你如果再苦练一段时日,修至十成境界并非不可能,那时再横行天下,几乎无人可以制 你了。徐老二,你真不该过早暴露所学的。”   “咦!你……你真知道我的底细?”徐勇骇然色变。   “你认为如何?”   “你……”   “幽虚仙子号称妖仙,造孽一生为祸天下将近四十年,满手血腥杀人无数,最后被仇家 灭门暗杀,情夫死爱子亡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孤零零凄凄凉凉,隐居太湖故园忏悔她罪恶的 一生。   你徐家承受他的绝学真传,希望不要为祸天下增加她的罪孽,能在南京保持僵局应该满 足了,须防天道门的杀手也用暗杀的灭门手段对付你们,幽虚仙子的殷鉴应该让你们知所警 惕的。你们走吧。赶快回南京脱出是非血腥屠场。”   “我与你誓不两立……”徐义怒叫。   “不要再找我。”他厉声说:“再向我递剑。我一定毁掉你的手,不信试试看?最好不 要试,哼!”   徐勇打出四面围攻的手式,四人开始逼进移位,要将他逼入阵中心以便同时出剑围攻。   “你们不可能获得围攻的机会,我要先用暗器废了你们的两个打手。”他声色俱厉,左 手徐徐拂动:“以神驭刃,在下的暗器比雷电更具威力,连你们九成火候的阴煞真气,也禁 不起在下的铁翎箭一击,不信可立可分晓,你们准备了。”   他不便用暗器伤徐家兄弟,伤打手名正言顺。   没有人敢怀疑他的暗器威力,天道门的杀手全是暗器名家,大多数是死在他的暗器下 的。   两个打手脸无表情,但徐勇却心怯了,先打出询问的手式,然后打退走的暗号。   “你如果再找龙絮絮,我必定杀你。”徐义搁下狠话,为自己找退走的借口:“这次放 过你,你给我小心了,不许你再来打扰我。”   “你吓唬不了我。”他大声说:“龙老伯传授我暗器绝技,我有权关心他父女的安全和 幸福,我会去找他们,你凭什么断绝他父女与我的交情?   就算龙姑娘与你结了婚,我也无权禁止她做任何事,更没有干涉岳父作为的借口和权 力。我看你是吃多了撑坏了,忘了你是老几,忘了该怎么尊敬长辈的人伦规矩,我可怜 你。”

推开房门,他怔住了。   桌上已点了烛,原来已是黄昏降临天色渐暗。龙姑娘默默地用目光迎接他,脸上有掩不 住的感伤。   “絮絮。”他感情地轻唤,反手掩上门:“你是怎样来的?”   “和他们一起来的,但我跟在后面。”龙姑娘幽幽地说:“他们派有人监视我和我爹, 但不知千手飞魔的女儿虽不能飞,决不是他们这些所谓高手所能管制得了的。”   “絮絮,我早看出你有满腹委屈。”他在一房坐下,不自觉地叹息一声:“老伯是威震 天下的名人,一言九鼎理所当然,可就苦了你。絮絮,我好后悔。”   “你后悔什么呢?唉!”龙姑娘以手掩脸,发出痛苦的叹息。   “我后悔不早向天道门公然挑战,后悔拒绝与你爹联手合作。最让我后悔的是让你 走。”   “不容哥……”龙姑娘酸楚地低叫。   “都是该死的龙江船行误了我的事。”他懊丧地说:“为了保全船行,为了等候结果, 我不便公然向天道门公然挑战,不忍半途而废为人谋而不忠,所以不能离开南京,只好硬下 心肠让你们走。”   “不容哥,能让我了解你的苦衷,和你对我的情义,我好高兴,我……”   “罢了,我一辈子没做过令自己后悔的事,没想到只做了一件,这一件就让我有生之 年……”   “不要说了,不容哥,这是天意……”   “没有所谓天意,更没有所谓数有前定,那都是骗村夫俗子的把戏,天意与气数是靠不 住的。”他愤懑地说:“一个好吃懒做的人,就算他命该做皇帝,假使他一天到晚躺在床上 等登基,他永远等不到这一天到来。   我感到奇怪,甚至感到不可思议,你爹不是威武所能屈的人,他根本不在乎天道门的威 胁,怎么会以你的终生幸福为赌注,用婚姻来换取徐家联手对付天道门的笨事?”   “请不要追究……”   “不,我一定要弄明白。”他坚决地说:“这几天忙得人仰马翻,我一直无法找到和你 相处谈谈的机会,愈来愈感到纳闷困惑,请告诉我,好吗?”   “我……”   “我求你说,我是真正的关心你,絮絮,不要让我心中不安,不要……”   “这件事,与我爹无关。”龙姑娘放下掩面的手,凤目中有泪水,也有猛兽猎食时光芒 映射。   “那……你是自愿的?明知徐义那家伙不是东西,在南京他就是教坊的花花公子……”   “自愿?如果除了你之外,普天下要想找出一个我自愿嫁他的人,得末会有。”   “这……”   “我先把三槐集发生事故的经过告诉你……”   听完姑娘所说的经过,他暴跳如雷一蹦而起。   “好,我去逼他们去找天道门的首脑决战。”他暴怒地叫:“我要看他们凭什么敢用这 种手段来胁迫你,他不啻搬石头压自己的脚,凭他们也配与天道门为敌?天道门一天不灭, 你就有权一天不嫁给他,我要……”   “他们好像真来了不少人,实力颇为雄厚。”   “徐老二是何时赶到的?”   “不知道,好像是昨天,但直至从沈家庄返城后,他才带了几个人到悦朱老店会合。”   “唔!怎么这样巧?”   “怎么巧?”   “天道门的首脑,确是昨天到达的,双方走上同一条路,同一时日到达,路上居然不会 发生任何意外,的确太巧了。   絮絮,徐老三根本没有抗拒天道门的实力,但却用助你抗拒天道门的条件,胁迫你允婚 合作,实在自不量力。   你必须特别当心,须防他与天道门妥协。天道门已向我施加压力,玩弄过三分江湖或者 平分天下的把戏了。”   “我已经暗中提防他出卖我,可是……”   “可是什么?”   “恐怕无能为力。”   “还有我呢!絮絮,不要失去信心。”   “你不明白,唉!”   “我不明白什么?”他一把抓住姑娘的手:“我要知道困难所在,不要瞒我。”   “他在我身上加了禁制,是在替我疏解大自在佛所制的身柱穴时弄的手脚,我是在追赶 紫霞宫主时发现的。我不便说穿,天知道他会在那一天提出来威胁我?”   “天啊!你何不早告诉我?”他大惊失色。   “我那有和你独处的机会?”姑娘苦笑:“今天要不是趁他问徐家人全部外出,我还无 法溜出来呢。”   “告诉我你的发现,快。”他焦灼地催促。   “当时,我狂追紫霞宫主,她逃命的速度太快,我只好准备用远攻的飞虹匕杀他,正当 气上重楼,正待以叱喝声迸发真力的前一刹那,突觉督脉的身柱部位,像有某根筋陡然收 缩,背部一麻,眼中有金星飞舞。这一失惊,便被妖妇逃掉了。”   “准备走。”他跳起来。   “走?”   “此地不安全,我带你到有朋友照应的地方,替你详细检查。对我有信心,好吗?”   “我从在南京看到你时,就对你有信心,而你却让我走。不容哥,我……”姑娘扑入他 怀中,哭了个哀哀欲绝。

这里是朱家大院,所有的住宅都加了官府的封条,朱家的人都被天道门的杀手屠光了。   谁也没想到这座凶庄被人作为藏身处,大白天也没有人敢接近朱家的田地。   秘室中点起灯火,门窗紧闭。   雍不容替姑娘疗伤,已经不是第一次,所以两人相处秘室,毫无不便的感觉。   检查阴毒的制人手法相当麻烦,没有显明的症状便无从下手。   好在姑娘知道被和尚制了身柱穴,知道徐义解穴时卖弄了不少诡秘手法,复在全力运功 气上跑,凝注真力要发声进劲时,幸而感觉到异象,这等于是有了线索,毛病该在背部的督 脉上下。   督脉是玄门的重要经脉,雍不容炼的是玄门正宗仙功,而且修至内丹已成境界,这是他 以大恒心大毅力苦炼所获致的超凡成就,比那些有根基肯苦修的人,花一甲子岁月也无法达 到的境界更高。   背部布满神经,以督脉经为主中枢,以足太阳膀胱经、胆经、与连着手臂后背的三焦、 小肠。大肠等经脉为辅,真正的针灸郎中要详细检查也非易事,想找出某一部份神经有了变 化。更非短期间所能办到的事。   足足花了半个时辰,用姑娘的发钗试了每一条经脉,两人都心中焦灼,急得流了一身 汗。   终于,在耳后找到了可疑的变化,变化在头部而非背部。   没错,足少阳胆经的风池穴出了毛病,位于耳后脑空穴下方入发五分处。   足少阳胆经在头部前后绕行一匝半,起于眼角的童子胶,难怪突发时眼中会冒金星。。   风池以下,是第二十一穴肩井,牵动背部神经,就会有背部一麻,筋肉抽颤的现象发 生,甚至整个腰背都会有疼痛感。   风池,也是手足少阳阳维三脉之会,影响三脉的神经,制住这穴真够阴毒的。   “不是用阴煞真气所制的,不然你会经常感到寒冷与头晕目眩。”雍不容欣然说:“而 是用一种细小的针,注入具有阳罡热毒的内功,挑伤穴附近的主神经,热毒便潜伏在内,却 又不损穴道。   久而久之,热毒循主神经扩散,而不需经过胆经主脉,所以不易发觉。要不了多久,热 毒攻脑穴,便会呓语,语无伦次比白痴好不了多少,便可任意摆布了。   “哎呀!不容哥……”姑娘披衣而起,大惊失色。   “放心啦!傻丫头,我既然知道来龙去脉,当然有把握疏解。我想,你必定在被他从大 自大佛夺过的后片刻,曾经有短暂的失神现象出现,也就是他弄手脚的好机会,他在替你解 穴时所卖弄的手法,完全是引你进入迷宫的转移注意力伎俩。   天杀的!这家伙的阴煞真气火候已有七成却另具阳罡的秘技,假使我全神防备他的阴煞 真气,很可能措手不及栽在他手下了。好,我等他。”   “这畜生好恶毒阴险!他真有意出卖我。”姑娘咬牙切齿说。   “你错了。”雍不容脸色很可怕。   “不容哥,我错……”   “他要你死。”   “什么?”   “很可能用你的死尸,与天道门谈条件。”   “这……”   “在十天半月之后,你的头部就会有变化。我敢武断地说,就算他师父幽虚仙子亲临, 也无法疏散这种阴狠恶毒的制人手法。”   “哎呀!这……”   “我就可以,始元大真力的根基是朝元真气,真气化为千丝万缕引导出经脉内外的细小 异物,阴煞真气不能,三味真火也不能,连两仪大真力也不能,我能。”   “不容哥,我好高兴……”姑娘狂喜地扑入他怀中。   “别高兴得太早了,你还有苦头吃呢!行功疏导时热毒引出,你会感到浑身火热,头晕 目眩,颈部如有虫行蚁走针扎般难受。起来整衣裙,我要争取时刻,外面有许多朋友要将消 息告诉我呢!”

半个时辰后,龙絮絮欢天喜地走了。   雍不容调息片刻,这才匆匆到达大厅。   朱家大院附近到底有多少人,他不知道,也不便问,反正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一剑横天 的朋友,大多数是侠义道或白道的人士,四海邪神请来助拳的人,是标准的邪道豪客;不要 狂乞的朋友,自然是声誉不见佳的妖魔。这些人,各划地盘防守和歇息,暂时抛弃往日的恩 怨过节,各行其业但目标相同。   总之,这些人之间并无真正的仇恨,只是处世行事各人的标准不同,或者仅有意气或名 头之争而已,真正有仇恨的人,是不会放弃仇恨走在一起的。   大厅灯火幽暗,等候他的十几个人正等得心焦。   “你可出来了,南无阿弥陀佛!”不要狂乞如释重负地念起佛号来:“你和龙小丫头孤 男尊女,躲在暗室里到底搞什么鬼?要不是我老花子了解你的为人,不打进去才怪。”   “替龙姑娘解歹毒的经脉禁制,她曾经在枉死城进出了一次,两世为人。”雍不容脸一 红,赶忙解释表明他并没暗室堀心:“怎样,消息如何?”   “老花子料事如神,当代宇内三妖之一,可不是浪得虚名混来的。”四海邪神乘机奉承 不要狂乞:“其—,大批黑袍杀手已包围思贤馆老店,等候机会攻入你的客房宰你。其二, 沈家庄果然发现有神秘的黑衣人偷偷出没,是否果如老花子所料,首脑们白忙一夜之后,前 往沈家庄歇息,得等后续消息才能知道了。”   “我狂乞几乎可以保证,那些狗东西必定前往沈家庄歇息。”不要狂乞拍着胸膛说: “雍小友只有一个人,不会再带徐家的人重临沈家庄。   你与徐家的人争风冲突的事,已经传遍全城,不啻公然决裂,你一个人成得什事?所以 他们料定你不会前往侦查,去了也难逃他们全门高手的围攻,所以他们必定会在沈家庄歇息 错不了。”   “但愿如此,我想到思贤馆走走……”   “千万不要去。”一剑横天赶忙相劝:“并不是耽心你出意外,而是按计行事不能临时 乱了章法。夜间他们的暗器可怕,决不可能歼灭他们,必须在大白天才能一网打尽,走脱一 两名首脑,后患无穷,咱们不能冒险。”   “也好,口供怎样了?”   “一切都是楚酒狂在搞鬼。”不要狂乞苦笑:“几乎全被我料中了,他利用武林怪杰的 身份兴风作浪,其实是天道门天极堂的副堂主,管理全门的十方土地。   武林十剑无情剑那些人,就是断送在他手中的,执行屠杀的是天极堂与天枢堂派出的杀 手,其中最可怕的是妖术通玄的茅山三圣,三妖道是天极堂的主事人,地位仅次于堂 主……”   “老天爷!真的?”雍不容跳起来,脸色大变。   “你怎么啦?”不要狂乞讶然问:“在迎春阁扮粉头用五毒三娘的奇毒,暗算你的人确 是天教玄女的门徒小佩。   他们杀了我侄儿与五毒三娘,他们也为了个人恩怨而替天门带来灭门之祸,真是天 意……”   “我是指茅山三圣。”雍不容眼神百变。   “那三个妖道带了五鬼神兵,几乎屠光了无情剑那些人,也几乎宰了千手飞魔,却被你 在紧要关头救走了龙老兄,有两个妖道受了伤……”   “那怎么可能?”   “什么不可能?”   “那天晚上,他们三妖也都在龙江船行,都亲眼看到茅山三圣也在该处现身,他们是徐 家花重金请来的保镖,怎么可能在同一期间出现在金川门外的茅舍?难道他们真练成了分身 法?不可能。”   “见了鬼啦!那天晚上他们根本不到后面来作法兴妖,我还想和他们斗道术呢!可惜他 们像押阵的菩萨,在店前摆样子唬人。小兄弟,告诉你,那是假货,真的茅山三圣,确在金 川门外屠杀那些傻瓜英雄。”   他脸色大变,一语不发不断兜圈子踱来踱去,显得心事重重。   “你到底怎么啦?”不要狂乞忍不住催问:“你是不是碰上了转魔鬼,在厅里转来转 去,我头都被你晕了,你累不累呀!”   “茅山三圣是徐家聘请的保镖。”他的嗓音都变了。   “是呀!”   “而茅山三圣是天道门天枢堂的主事人。”   “楚酒狂的口供绝对可靠。”   “那……徐家与天道门有何干连?”   所有的人,皆吃了一惊,目定口呆。   “我的老天爷!”久久,突然传出不要狂乞的怪叫:“小兄弟,你与他们多次出生入 死,居然留得命在,恐怕真是老天爷大发慈悲眷顾你,没让他们从背后捅你一刀,或者用暗 器从背后送你去见阎王。”   “这……”雍不容直抽凉气。   “三度袭击,徐家杀了多少天道门的杀手?嗯?”一剑横天也变色问:“他们从来就没 单独和天道门的人照过面,混战中只杀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   “糟了!龙老伯有危险。”雍不容跳起来:“我要跑一趟悦来老店……”   “冷静些,小兄弟。”不要狂乞强有力的手抓住了他:“从长计议,急必愤事。”   “可是……”   “不要可是。”   “老前辈……”   “我知道你关心他父女的安危,但老花子另有恶毒的主意。”   “老前辈的意思……”   “将计就计,让他们露出原形。”   “这……”   “可以肯定的是,徐家很可能在南京就与天道门挂了钩,难怪咱们所获的消息中,天道 门急于搏杀的人有你和龙老兄父女,而没有徐老三。”   “我要知道老道辈的所谓毒计。”   “今晚,你必须以高超的道术,在五更左右,进入悦来老店,如此这般……”不要狂乞 面授机宜。

悦来老店的小院在灯火明亮,徐义与龙絮絮在灯下品茗。姑娘在相处时日里,一直对徐 义不苟言笑,甚至冷着冰霜,说不上三句话就开始冷嘲热讽,经常把徐义激怒得吹胡子瞪眼 睛,一点也不像爱侣,说是两个对头倒还名符其实。   在被胁迫下订婚的条件,她实在快乐不起来。   今晚,徐义似乎有点反常,对于她摆脱监视的人外出,在外面逗留一个多时辰才返店的 事,并不像往昔一样凌厉地指责盘诘,仅问了几句便怒意全消,和善了许多,甚至脸上有飘 忽的笑意。   徐义一向霸道,严厉地限制她自由活动,理由冠冕堂皇:强敌环伺,杀手神出鬼没,安 全第一。   “我是真心关切你的安全,并非毫无理性地限制你独自在外走动。”徐义的主人面孔居 然不再难看,真流露出些少关切的神情:“天道门的首脑人物可能真的赶来了,决定性的时 刻将届,我不希望在这紧要关头出意外,难道你一点也不了解我的心意吗?”   “徐义,我明白的告诉你。”她也不像往昔一样针锋相对冷然讽刺,语气平和了许多: “我八岁就随我爹遨游天下,经验与见识决不会比你差,我会保护我自己的。不是我存心斗 气给你难看偷偷出去活动,而是有些必要。我总觉得你的人靠不住,这种希望瞎猫碰上死老 鼠的搜寻术,简直是开玩笑,我只好自己出去打线索了。”   “你又怎么去找?”徐义悻悻地问。   “要说我去找雍大哥相助,你相信吗?”   “不相信。”   “理由何在?”   “我和他闹翻了,他附近我有眼线,你决难逃过他们的耳目。”徐又显得信心十足: “不过,我不反对你要求他相助。“   “怪事,你何时开始有这种念头的?”   “并不怪,因为我知道他是个无赖中的君子,他不会厚颜无耻地横刀夺爱,而且我相信 你不会辜负我对你的情义。最重要的是,他的确神通广大。   “你在打什么歪主意?”她不胜惊讶于徐义的转变。   “等我查出天道门首脑们的聚会处,再由你去请他相助。”徐义脸上有诡谲的笑意。   “每次都是他先找到……”   “我不再跟着他乱闯,他那种说走就走,令人措手不及的方法太危险,每一次我都来不 及召集人手,因而毫无作为,成了替他摇旗呐喊的马前卒。   我要作有计划的行动,要他配合我,所以不再反对你接近他。我发现你提出的要求,他 会毫不迟疑地接受,只有你才能请得动他,你不会反对吧?”   “在我没能猜透你的用意前,我不能给你确切的答复,当然原则上我不反对。你这人工 于心计,性情变幻莫测,我总觉得人的一言一动,都令人有笑里藏刀的感觉,所以你的用 意,最好能让我全盘了解。”   “用意非常简单,我要让天下人明白,与天道门挑战的主将是我,而不是他天地不 容。”徐义的神情显得凶猛狞恶,杀机怒涌:“我绝不让他夺去我的光彩,我才是光华熠熠 新一代的风云人物。   “也许,但我听得有点不顺耳。”她冷冷地说,放下杯离座。   徐义却一把抓住她的手。   “放手!”她厉声叱喝,怒目相向。   “大胆!”   “我叫你放手。你必须先尊重你自己,才能获得别人的尊重,你这是干什么?要强制我 吗?你还没成为一家之主呢,你希望我不理会承诺离开你吗?”   “你敢?”徐义凶狠地说,但极不情愿地放手:“你最好不要有这种念头,哼!”   她扭头便走返回客房,不欢而散。

一早洗盥毕,三十余位男女在客院的食堂用膳,其中有徐老二徐勇。   整个晚上都有眼线往返传递消息,但徐义任何消息皆拒绝提供给千手飞魔父女,完全忽 视老魔父女的存在。连那些打手仆从,也爱理不理把父女而当作多余的人。   匆匆食罢,打手们等候主人退席才能离座。但上席的千手飞魔却迟迟不离席,老人家究 竟是位高辈尊的主客,作主人的徐勇兄弟真不便催促。   “徐贤侄,老朽打算偕小女外出打听消息。”千手飞魔神态悠闲地说:“像这样在客店 里枯等,等候杀手上门,老朽实感不安,这不是我千手飞魔的习惯。”   “哦!老伯的打算是……”徐勇是兄长,目下该成为主事人。   “老朽昨日从沈家庄返城后,总觉得沈家庄东面那几座零星的小村落大有可疑。”   “老伯认为天道门的人,仍在那一带潜伏待机?”   “不错,沈家庄只有他们另一处聚会处,首脑人物必定在其他村落中匿伏。白天他们不 便在城内活动,必定在村落中养精蓄锐,老朽要前往各处村落踩探,不难找出一些蛛丝马 迹。”   “这……这太冒险,万一……”   “无所谓冒险,总比在店中等候灾祸临头要好些。”千手飞魔不住捻弄泛灰的胡子,像 个老学究:“如果找不到线索,那就表示他们的首脑根本不曾前来,仍然留在南京的秘密山 门内。”   “当然有此可能。”徐勇不得不点头同意,因为事实上迄今为止,他们一直得不到任何 天道门杀手的活动消息,仍在作盲目的摸索。   “所以,老朽打算如果查不出任何线索,便动身疾趋南京,到南京去找他们的山门。”   “什么,老伯要回南京?”事出意外,徐勇吃了一惊,有点失措。   “对,直逼山门,机会要多些。”千手飞魔坚决地说。“何况往昔在南京活动期间,老 朽多少摸清他们一些底细,而在这里,老朽却人地生疏,有如龙游浅水,虎落平阳。   所以假使老朽父女未牌左右不曾返城,那就表示一无所获,贤侄不必等候了,老朽必定 已赶赴南京,在大胜关尊府相候,或许要和令尊,商讨令弟与小女的婚嫁事宜,早一天了却 心愿,老朽才能放心与天道门生死相决了。”   “老伯,这件事太过冒险,须从长计议。”徐义也大感惊讶:“光天化日之下,老伯两 人便敢在罕见外地走动的村落踩探,天道门的眼线……”   “放心啦!贤侄。”千手飞魔掀须微笑,信心十足:“老朽闯了一辈子险恶江湖路,知 道该如何踩探进退。一次上当一次乖,往昔老朽志在脱身,因而疏于防范,以致被他们逼上 绝路。   这次不同,直趋南京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他们必定措手不及章法大乱。每件事都难免有 风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他们一露面,老朽难击毙他们几个人,敌势过强亦可安全 脱身。”   “可是……”   “老朽去意已决,如果贤侄不愿在此枯等,何不一同动身?假使能在村落间搜到他们的 踪迹,不是最好的一举歼除元凶首恶的大好机会吗?在店中等候贵下属禀报,老朽认为是白 费工夫。贤侄,假使现在贵下属返回禀报,已查出天道门杀手在东乡一带藏匿,贤侄会不会 仔细策划一番,再浩浩荡荡前往袭击?   “这是不同的……”   “雍小哥之所以能再三成功地痛歼天道门的杀手,问题就出在他敢无畏地亲自踩探,能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动攻击。   你们不去,请不要阻止老朽冒险犯难,老朽与天道门誓不两立,怀有与他们决死的念 头,何时碰上他们,老朽并不介意。”千手飞魔向女儿挥手示意,向外走:“未牌时分,老 朽父女如不返店,那么,咱们南京见,南京大胜关尊府见,盼贤快马加鞭赶回共襄盛举,扫 庭穴希望有你们一份。”   徐勇正要加以拦阻,厅外匆匆奔入一名大汉。   “天地不容提了行囊离店。”大汉向徐勇附耳低声禀告:“据替他收拾的小店伙说,他 退房间要前往南京。咱们的人已跟下去了,请二少爷定夺。”   千手飞魔父女已出厅返回客房,所有的人立即显得有点紧张。   “会不会与龙老伯有关?”徐勇向乃弟沉声问:“他们事先一定约好了的?”   “不可能,二哥。”徐义肯定地说:“昨晚咱们离开思贤馆之后,雍不容在房中的动静 皆在咱们的眼线监视下,没有任何人接近他。   絮絮偷出活动,根本不曾在思贤馆现踪,她返回后的动静,咱们一清二楚。三更天思贤 馆有变,雍不容不在,神秘失踪,那是他的惯技,不足为奇,天亮后再出现房中,也是他的 一贯手法。”   总之,咱们已有万全准备,他们之间,没有在一起商量策划的可能。”   “我总觉得有某些地方不妥,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徐勇有点不安:“总之,不是好 兆头。”   “二哥,怎办?”   “他奔向南京,龙家父女也要返回南京,你还问我怎办?留在这里等喝西北风吗?”   “这……”   “走!因势利导,不能坐失良机,你快去与龙家父女商量,与他们一起动身。”   “好,我这就去。”徐义匆匆走了。

至东乡的大道,也是至南京的官道,两三里外岔出一条向北的小径,那就是通向北面两 里左右沈家庄的路。   从岔道再往东,五里亭官道向南折,从此官道便远离淮河,直伸向三百里外的南京。   千手飞魔说要到沈家庄以东的村落踩探,当然必须岔入小径,先通过沈家庄。   徐勇成了主事人,比乃弟老成些,先派出四名打手扮成村夫,走在前面里余探道。   其他的人分为四批,每批十二三人,跟在千手飞魔父女身后。   第一批由徐勇率领,在父女俩后面半里地亦步亦趋。   所有的人,除了探道的四打手之外,皆携带了行囊包裹,作了返回南京的周详打算。   徐家的人这次正式全部到齐,总数将近五十名,实力雄厚,足以和天道门的大群杀手一 拼。   天道门真正杀手并不多,以上次沈家庄惨烈搏杀来说,除了大自在佛、楚酒狂一群不得 不露面的人外,只有三位护法与十二名黑衣杀手而已。   其他都是沈庄主的爪牙,这些人与天道门连边都沾不上。事发前,他们根本不知道庄主 的底细,也不知道庄主另有名号十方土地陈仲达,他们只为了护庄而战,死得真是冤之又 冤。

---------------------------   xmwjw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杀手春秋》——第三十章 云中岳《杀手春秋》 第三十章   一个极端秘密的集团,如果人手众多,那能长久保持秘密?   所以天道门的山门,虽设有三处堂口,其实没有多少人,大部分杀手皆散处各地,以另 一种身份公开活动,直至接到堂口派专使送来的行动指示,这才又改换另一种身份执行任 务。   每一堂口的主事人,皆遥控着特定的杀手,旁人无从得悉,因此即使捉到活口,充其量 也只有追出上一级遥控的人而已。   这就是不要狂乞一群人,先后弄得不少活口,但所获的线索仍然不足的原因所在,一直 就追不出堂主以上的重要人物的底细。   大自在佛是地位颇高的使者,隶属天极堂,但却不知道堂主是谁。   因为遥控使者的主事人,只派专使传信,不与使者直接见面,见面也是以头罩掩藏本来 面目。主事人则与堂主联系,使者根本不可能直接与堂主见面。   至于所有的杀手,皆知道门主叫活报应瞿天道,至于是真是假,是一个人呢,抑或是几 个人?谁也不知道,反正每个杀手每年可以分到大量的金银,报酬极丰逍遥自在,谁还肯冒 险探听门主的真正身份底细?   雍不容有不要狂乞一群老江湖在暗中襄助,先后弄到不少活口,对天道门的底细了解渐 增,认为时机已至,毅然策定了大胆的行动。   四打手泰然自若通过沈家庄,向前面三四里隐约可见的一座小村落钻赶。   后面县城方向,一名大汉以惊人的脚程向前飞赶,终于赶上了徐勇这一个人。   “消息如何?”徐勇急问。   “回二少爷话……”大汉上气不接下气地一面跟进一面禀报:“沿途眼线,皆不曾发现 天地不容经过。”   “怎见得?   “他还在城里躲藏。”   “废话,城门口的眼线,亲眼看到他提了包裹出城,走上的官道。”   “但从此便失了踪,谁敢保证他不化装易容重新返回城躲起来?”   “回去通知所有的人,加紧搜寻。”   “是的,属下这就赶回去。”

千手飞魔到达沈家庄前的路口,突然止步向紧闭的庄门眺望。   昨天死了那么多人,庄主也丢了命,闭上庄门办丧事善后,该是最正常的事。   真像一座死庄,一座因火灾祸而被放弃的废庄。   “女儿,你想会成功吗?”他向女儿问,脸色沉重,眼神有不安的表情流露。   “一定会成功的。”龙絮絮坚定的口吻表示信心十足:“女儿对不容哥有无比坚定的信 心。”   “爹只是怀疑,天道门的主脑人物,会不会在曾经发生灾祸剧变的巢穴隐身。”   “爹可能也怀疑,不容哥会不会在被灭门的朱家大院藏匿?”龙絮絮笑吟吟地说,往昔 脸上的愤懑忧虑一扫而空。   “丫头,你也会说俏皮话了,呵呵!”千手飞魔大笑:“小伙子的确不错,天生的江湖 奇才,假使他愿意逐鹿风云人物,榜首非他莫属。走吧!是时候了。”   两人将包裹向路旁的浅草中一丢,向不远处的庄门掠去,一面掠走一面脱掉外的村夫村 女装,露出里面的青紧身,同时将佩剑改系在背上。   后面半里外跟进的徐勇大吃一惊,脸色骤变。   “龙大伯,你要干什么?”徐勇大叫,声传十里外:“等一等……”   “到庄子里看看。”千手飞魔的叫喊声如洪钟:“里面可能还藏有天道门余孽,快跟上 来!快!”   徐勇不但快,而且快得有如电射星飞。   后面的三批人,也发狂似的向前飞赶。   变生不测,措手不及。   全庄再次大乱,老幼妇孺掠惶奔窜,家家关门闭户,似已知道大灾祸再次降临。   庄侧的广场加建了草草搭成的棚屋,停了二十余具棺材,香烟燎绕,祭台的祭品法器一 应俱全,果然是在大办丧事,太多的棺材令人惊心。   千手飞魔这次不再在庄门把关,父女俩在庄口的广场中心并肩屹立。   “昨晚三更袭击思贤馆老店的十几位仁兄,该出来当面了断了吧?”千手飞鹰洪钟似的 嗓音声震屋瓦:“必要时,老夫会放火的,我千手飞魔不是什么侠义英雄正人君子,你们天 道门杀手所能做的事,我千手飞魔都可以做得出来,杀人放火在我这魔中之魔来说,平常得 很。”   话声已止,全庄死寂。   庄中心的广场,终于突然出现一个绝色女郎的身影,长发披肩,彩衣彩裙,俏立如仙, 风扬起她的裙袂,在阳光下明艳照人。   是如何出现的,父女俩居然没看清,似乎是突然幻现的,相距在五六十步外,依然可以 感觉那双深湛的明眸中,放射出来的、可透人肺腑的压力。   小蛮腰间所佩的松纹古定剑,古色斑幻,定然是可绝壁穿铜的神刃。   看不清面容,反正漂亮的女人,打扮起来像貌都差不多,粉脸桃腮眉目如画,很难看出 确切的年龄,必须走近方能仔细估计。   “定然是含翠楼中,几乎要了雍小哥的命,假粉头杨含翠的师妹。”千手飞魔向爱女神 色紧张地低语:“杨含翠当然不是真名,她是天道门主外的副门主,在县城客店死在雍小哥 手中,是自杀的。   这个妖女,可能比她的师姐杨含翠高明多多,你千万小心,离开她远一点。”   “爹,你知道不容哥不少事呢!”姑娘顾左右而言他,她只对雍不容的事关心,妖女是 否可怕,她一点也不介意。   “三槐集变故后的第二天,他就暗中与我联络上了,我当然知道。”   “他却没打算见我……”   “傻丫头,他不要你耽心,知道吗?”   “女儿还是不满意呀!”   “废话。”   彩衣女郎毫无移动的迹象,唯一动的物体,是被风吹得飘飘举的裙袂。   徐勇一群人跳越庄墙而入,飞掠而至。   “你看,不错吧?”千手飞魔抢先说,向远处的彩衣女郎一指:“天道门的首脑人物, 咱们找到他们了,决定性的时刻也到了。”   “对,决定性的时刻到了。”徐勇一字一吐:“姜是老的辣,佩服佩服。”   第二批人快速赶到,第三批也飞越而入。   彩衣女郎左右,突然多出三个戴黑头罩的黑袍人。   第四批人赶到,在前面探道的四打手也来了。   彩衣女左右,已增至十三名神秘黑袍人,从身材的高矮中,隐约可以分辨男女,男女都 有。   “徐贤侄,发动吧!是时候了。”千手飞魔沉声说:“老朽父女打头阵。”   “等他们出来。”徐勇伸手虚拦,脸上没有丝毫紧张的神色流露:“他们是主人,会出 来的,咱们在这里等候,这里也便于施展,是吗?”   “也好,他们必定会出来的。”千手飞魔当然知道对方必定出来,打上门来,主人能不 出来迎客吗?   钟声从祠堂内传出,三声钟呜悠然远传。   彩衣女郎与十三名黑袍人左右一分,让出中间一条通路。   三个穿了黑绸袍的人出现,绸柔软而有光泽,与先前十三名黑袍人的黑布袍不同,黑亮 的形象更具震撼人心的威力,显得更神秘,更阴森、更可怖。   “老天爷!如果我所料不差。”千手飞魔心惊地脱口叫:“咱们真碰上了天道门门 主。”   “对,天道门门主。”徐勇的语气出奇地平静。   十四个人跟在后面,拥簇着三个穿黑绸袍的人,步履从容向外走。   徐家的人数多两倍,将有一场可怖的生死存亡激斗。   所有的打手皆神色镇定,面对威震天下的强敌,依然无畏无惧,可知徐家已拥争霸江湖 的雄厚本钱。   相距四丈左右,双方列阵气氛一紧。   “千手飞魔,你果然神通广大。”中间那位穿黑绸袍的人,用震撼脑门的嗓音说:“居 然能正确估计出本门主的行动,老江湖名不虚传。”   “好说好说,误打误撞,碰巧而已。”千手飞魔镇定地说:“老夫被贵门的杀手,追杀 得走投无路,不得不奋起周旋,也不得不多用些心机。   龙某只能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承蒙阁下以门主之尊,亲临照顾追逐,老夫深感荣幸万 分,确也感到受宠若惊。凭老夫的份量,老夫有自知之明,还不足以劳驾阁下亲自出 马……”   “本门主不是为你而来的。”   “老夫明白,是为了天地不容。”   “龙老魔,你不该来。”   “老夫……”   “你在南京暗助霸剑灵与无情剑那些人,杀了本门不少弟兄,你可知罪……”   “哈哈哈哈……”千手飞魔仰天狂笑:“老夫号称魔中之魔,一生中或许做了一些法所 不容的事,但决不认为自己有罪。同样地,你也把谋杀、屠门等等罪恶的血腥勾当,当作是 替天行道,因此妄称天道门。不要把罪挂在口边,别让天下英雄笑掉大牙。哈哈!你不是来 和老夫斗嘴皮子吧?   老夫与贵门誓不两立,不管老夫该不该来,反正已经来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咱们是 一比一公平决斗呢,抑或是双方一拥而上?”   “早晚皆须解决,早些了断以免旷时费事。”龙姑娘厉声说:“贵门从不讲究单打独 斗,每次都倚众群殴,这次咱们人多,咱们也有权以牙还牙,徐二爷,咱们上。”   她豪勇地拔剑,千手飞魔也毫不迟疑地拔剑出鞘。   她的目光,投向徐义身上。   徐家的人,没有一个人有挺身而斗的意思。   徐义背手而立,盯着她冷笑连连。   她向侧飞跃三丈外,千手飞魔也不慢。   “你们……”她惊叫:“果然与天道门订了密议。徐义,你出卖了我。”   “不是出卖,而是计谋的一部份。”徐义露出狰狞面目:“本来我们的目标是雍不容, 并没打算今天让你知道内情。   但在数者难逃,你们父女真不该闯进沈家庄来,搅乱了咱们的计划。但不要紧,还来得 及补救。”   “原来如此,你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一场骗局?”   “你爱怎么说都行。””。   “那么,三槐集天道门的杀手布下的埋伏,是你骗局的一部份了。”   “可以这么说。”徐义得意洋洋地说。   “你这可耻的畜生!那么,你我的协议,也将因你阴谋败露而失效了。”   “协议仍然有效,失效的是助你抗拒天道门的附带条件。”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我自由了!”姑娘兴奋地大叫。   “爹,走!”   朋友同盟变成敌人,怎能不走?父女俩一跃三丈,飞魔的绰号可不是白叫的。   可是,没有人追赶。   “你敢走?”徐义高叫:“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替我设法将雍不容诱来送死,你只有两 天二十四个时辰好活。两天之后,大罗天仙也救不了你。”   父女俩远在十丈外的广场边缘止步回身,已经远在安全距离外了。   “真的吗?”姑娘扬声问。   “在三槐集我救你时,乘你失神的片刻间,在你身上弄了手脚,两天之后经脉开始交 易,毁坏,天下间无人能解。   丫头,你以为我会笨得让你完完整整留在我身边吗?哼!还不给我滚过来?”   “你骗不了我。我不会听你的了。”   “贱人,你要找死……”   “找死是我的事,我要走。”   “请便,反正你要死的,等你想通了,你会来求我的,两天时间慢慢等死,等待期间你 就不想死了。”   “我死不了的,你放心。”   “龙老伯,父女连心,她只有两天可活,你不劝劝她吗?她死,你也逃不过天道门的追 杀,你该知道利害,劝劝她吧!好死不如恶活。”   “哈哈哈……”千手飞魔大笑:“你耳背了不成?我女儿说她死不了,那就一定死不 了。”   “你不相信在下蚀经腐脉天下无匹的制人手法?”   “哈哈哈哈!我懂,我女儿也懂。是不是用逆水行舟钻心针,注入具有热毒的邪门内 功,挑伤风池穴底部小经络,让经络慢慢腐烂的骗人手法?”   “咦!你……”   “你看,我女儿像不像即将头晕眼花,腰背疼痛即将死去的人?你好笨,徐老三,哈哈 哈哈……”   “徐老三,做你的与天道门一统江湖梦吧!”姑娘嘲弄地说:“梦,是会醒的……”   “擒下他们!”天道门主暴怒地沉叱。   徐义电掠而出,徐霞也紧随在后。   “哈哈哈哈……”千手飞魔拉住女儿的手后退,仰天狂笑:“来吧!有人在等你们,哈 哈哈哈……”   身后庄墙根生长了一些茂草,突然升起穿了上次怪装的雍不容,昂然大踏步迈进。   “我天地不容久候多时。”他声如沉雷,声震霄汉:“徐老三,徐大小姐,冲我来。被 我不幸而料中。我好难过,但情势不由人,只好抱歉了……来得好!”   兄妹俩神功聚,阴煞真气全力施展,功贯剑尖,双剑以无穷猛烈的电耀雷霆袭击声势, 幻化重重剑山狂野地压到,丈外便已感到剑气彻骨裂肤,接近的刀剑必定寸裂飞散,人体也 将肉裂骨碎。   雷霆一击,生死须臾。   熠熠刀光蓦地飞射而出,幻化为激射的光华。   首先与剑气接触,陡然风雷骤发,剑气迸散的啸风声惊心动魄,向下进散的剑气激扬起 滚滚尘埃。   刀光迸射,雍不容的沉叱声像乍雷。   “铮铮!”金铁交呜狂震。   千百道小电芒飞射三四丈外,人影也暴退侧后方三丈左右。   “匍!”人影着地声沉闷。   徐义摔飞出右后方三丈外,滚了三匝。   手中只剩下剑靶,虎口迸裂鲜血淋漓,口角也有血迹沁出,挣扎片刻方能撑起上身,脸 色苍灰如厉鬼。   “我……我接不下他—……一刀……”徐义痛苦地叫号,重新跌倒吃力地挣扎。   徐霞也好不了多少,向左后倒摔跌出两丈外,剑身已碎成百十段飞散了,挣扎仆而后 起,连跌三次这才能摇摇晃晃起来。   雍不容在原地瞥了两人一眼,铮一声收尖刀入鞘,哼了一声,大踏步向广场的人丛走 去。   那儿,六十余名高手在等他。   “他不杀你,我杀。”龙絮絮出现在徐义身旁咬牙切齿举剑:“你这阴险恶毒的畜生不 死,尔后不知枉死多少无辜。”   “絮絮,饶他。”传来雍不容饱含怜悯的声音。   “快滚!”她后退,收剑,向前飞跃而进,与雍不容并肩迈步向前又向前。   “老夫是魔中之魔,可以不理会雍不容的妇人之仁。”千手飞魔缓步而来,笑容像面对 可口羔羊的狼:“斩草除根,是消弥后患的金科玉律……”   兄妹连滚带爬,向自己人列阵处逃命。   一刀破双剑,雷霆万钧,可把包括门主在内的人,气为之沮。   两比六十,双方相距四丈遥遥相对,双方的气势相当,气氛紧张濒临爆炸点。   “在下叫数十。”雍不容威风凛凛一字一吐:“数尽便发起攻击。你们都是不敢以真面 目见人的卑鄙杀手。   从不敢与对手单挑独斗,势将群起而攻,在下不能让你们像英雄一样死去,要不择任何 手段送你们下地狱。”   “雍不容,你是不是太狂妄了?”门主咬牙说:“你所面对的人,都是特等的、高手中 的高手。”   “是吗?在下不以为然。在下来了,就不怕你们把在下吃掉。”雍不容愈来愈镇定,口 吻也开始出现讽刺味。   “何必呢!你无意中介入本门的事,本门计算你也是人之常情。平白冒出你这么一个默 默无闻的天地不容,竟然给予本门最沉重的打击,最惨重的创伤。但本门的弟兄不怪你,毕 竟双方以往并无仇恨。   所以愿意交你这位江湖后起之秀,今后彼此和平共存,何苦拚个两败俱伤?”   “很抱歉,我目击了贵门的多次惨无人道的大屠杀。我可以不计较你们所加于我的伤 害,我可以宽恕你们屠杀武林十剑那些英雄的罪行。   我甚至可以原谅你们屠杀临淮地方蛇鼠的作法,因为这都是江湖称雄道霸的手段。但像 杨寡妇那些人,朱家大院的老幼妇孺,他们与江湖沾不了边,他们只是弱不禁风的良善老百 姓。   我已经对那些悲惨的尸体发誓,我要替他们讨回公道,有我,就没有天道门;有我,就 没有杀手再为祸天下。”   “本门今后的作法……”   “没有今后,阁下。”他厉声说:“霸剑灵宫与无情剑那些人被杀后,尸骨未寒,你们 便已迫不及待,化暗为明变本加厉,广收花红明目张胆杀人。   徐家的人听清了,徐老二,与天道门平分江湖的迷梦该醒了,赶快退走,退出沈家庄置 身事外,还不算迟,我允许你们平安离去,快走!”   没有人离开,徐勇反而往天道门的阵边靠。   雍不容一怔,疑云大起。   “徐老二,你们是不是有把柄落在天道门手中?”他亮声问。   徐勇以一声冷哼作为答复,眼中有怨毒的光芒映射。   “攻击发起,玉石俱焚。”他再次警告:“徐老二,不可自误,退!”   “毙了这不知死活的疯狗!”一名黑袍人厉吼。   三个黑袍人电射而出,四丈空间一闪即至,九道淡虹首先破空,恰恰得肉眼难辨,冲势 极为浑雄猛烈,暗器出手后再拔剑。”   雍不容左手微扬,右手乱点鸳鸯,向他胸腹汇聚的暗器,在他的指尖狂乱点拨下,翩然 坠地。   “匍!”倒下一个黑袍人,剑仅出鞘一半,直滚至雍不容脚前,开始哀号挣扎。   胸左心坎要害,八寸长的铁翎箭仅露出铁羽的一半,穿心贯背。   第二第三个黑袍人,同时摔倒、前滑,三个人排列成不规则的一列,猛烈地蜷曲、抽 搐。   “一!二!……”雍不容开始叫数,声如沉雷、对脚前的三个将死的人视若未见,冷静 得像石人。   彩衣女郎翩然接近至两丈内,高容华贵的风韵极为出色嫣然一笑,高容华贵的气质陡然 消失。   换上了艳冶入骨的妖媚荡妇形象,变化之快,令人几疑遇上了狐仙,或者眼花看错了 人。   “二度相逢,这次我不饶你。”雍不容停止叫数,语气奇冷:“你的师姐死了,她在等 人作伴。她很不错,任副门主一定很称职。你呢?是何身份?”   “有知道的必要吗?”彩衣女郎笑问,笑容媚极了。   是在含翠楼中,几乎用玄功妖术要了他的命的女人。   “人死如灯灭,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必须活得像个人,是人而非互相残杀 吞食的禽兽。   人是成不了仙的,只能修至活得长久些而已。你活得长久又有什么用呢?你没有半点人 的尊严,你用天道门杀手所供给的血腥钱过美好的生活,活一千年也只能算是禽兽。”   “你……”   “你要重施灭神大法故技了,恕不奉陪。”   电芒一闪即没,便是前面的人决难看到芒影。   “呃……”彩衣女人上身一晃,但站稳了。   咽喉中央,一把柳叶六寸小飞刀贯喉。   “兵解,我成全你。”雍不容手一挥:“去吧!”   彩衣女郎浑身一震,突然全身涌发阵阵轻雾,蓦地浑身一松,挫地而倒,衣裙开始松 瘪,成了一具缩小了一倍有肉无骨的软尸。   “七!八!九……”   三个黑袍人突然拔剑,身形急速移动,左手的剑决不住挥拂,口中念念有词。   “天罡步……”识货的龙姑娘大叫。   剑上刚现青芒,致命的雷霆打击光临。   “十!”   “嗷……”两名走天罡步作法的黑袍人同声叫,上身一挺,口中火焰喷出,仰面便倒。   第三名黑袍人接着倒下,发出低人心魄的长号。   三个人的胸正中,各贯入一枝铁翎箭,由于不在心房,铁翎箭的钻人,嵌在胸正中贯骨 而入,痛楚之剧令人心胆俱寒。   攻击立即随数尽而陡然发动,目下会妖术的人都死了,全凭真本事硬功夫拼搏啦!   雍不容不拔刀,他满身的暗器,还有一袋开了锋的金钱镖,双手齐动,一件件暗器比阎 王贴子更可怕,连绵发出中者必倒。   龙姑娘跟在他身后闪动,从他的左右空隙发射暗器。   雍不容发射暗器的技巧,有一半是从她那儿学到的。也就是说,除了劲道她比不上雍不 容之外,手眼心法的技巧她更为圆熟,有雍不容替他在前面屏障,她可以放心大胆运用她的 精妙技巧,几乎有发必中,奇准无比。   两人像狂风,像暴雨,所经处草木遭殃。   所发射的暗器,则像乱舞的雷电,无所不摧。   好残忍的暗器大屠杀,惨号声动魄惊心。   风卷残云,两人的速度太快,对方的杀手都是特等的暗器名家。   但只能射中虚影,对他俩不构成威胁。   三卷三荡,活的人已没有几个了。   终于,截住了想反截他俩的门主。   一声怒啸,两人劈面撞上了。   暗器先一刹那接触,全都被对方的暗器击中。   但体中暗器,凶猛的冲势却无法停止。   怒啸声中,四只大手掌接实,同时使用以力胜的推山填海,如山劲道硬接硬拚。   “……”掌声似暴雷,劲道接实。   门主仰身飞退,一声背部着地先滑再滚,双掌鲜血淋漓,指骨掌骨全碎,血肉模糊令人 惊心。   雍不容退了两步,仰天呼出一口长气。   他胸腹共中了六枚暗器,但只有两枚天雷钻留在胸口。   “不容哥……”龙姑娘凄厉地狂叫,抱住了他。   “快闪!”他急叫,将姑娘拉开。   “铮!”一枚可怕的五虎断魂钉,贴姑娘的右上臂掠过,击中他的胸口,发出金属撞击 的异声?   他衣内加穿了龟甲。   两枚天雷钻贯铁龟甲五分,门主的暗器劲道骇人听闻。   他拔出两枚天雷钻,一跃而上。。   门主刚挣扎站起,胸腹共中了高不容三枝铁翎箭,但也只能贯入五分,箭镞大,不可能 与天雷钻的细小贯穿力相提并论。   原来门主衣内也穿了铁叶甲。   一声怒啸,他冲上挥掌。   门主一双手掌又成了一团烂肉,马步虚浮站都站不稳,怎禁受他的铁掌重击?绝望地举 起血淋淋的双手,用小臂接掌。   “不容哥,请住手……”熟悉的尖叫声入耳。   他蓦然心动,火速撤掌。   是徐霞,不管徐霞早年如何对待他,但这期间对他的绵绵情意,颇令他心感。   转首回望,看到踉跄奔来,花容憔淬的徐霞,被千手飞魔伸手拦住不许接近,往昔的明 眸不再可爱,热泪盈眶哀伤地注视着他,浑身不住抖索。   尸横遍野,没死的人已逃掉了。”   濒死的凄厉呻吟,令人闻之心中发酸。   他再转头看看门主,再转首看看徐霞。   没来由地,他有毛骨耸然的感觉。   手一动,他撕开了门主的面目。   “老天爷!你……你你……”他如中雷击,感到浑身发冷。   是锦毛虎徐大爷徐定远,没错,徐霞的老爹,他的邻居徐老伯。   “为……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的嗓音走了样,似乎仍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庄门口大踏步来了四海邪神李四海,拉掉走天罡步施法的三个黑袍人的头罩。   没错,茅山三圣。   “小兄弟,别问他了,我知道为什么。”四海邪神走近苦笑:“他就是化名为活报应霍 天道的锦毛虎,暗地里在南京建山门。   他不该太贪心,制造歼灭群雄的机会,为了掩护他的阴谋,让他徐家脱身事外,不至于 引起外界的注意。   因而暗中派人威迫利诱,唆使腾蛟庄、大自在公子、紫霞宫主一群牛鬼蛇神,掀起龙江 船行的风波,以便引开江湖朋友的注意力。   他让儿女参予其事,总算顺利除去金陵双豪,取代了双豪成为南京一霸,江湖朋友相信 他与天道门无关。   鬼使神差,天道循环,偏偏碰上了你这位深藏不露的怪人天地不容涉入,结果……唉! 结果就是这样。”   “我……我好恨!”锦毛虎凄厉地叫:“我怎会碰上……碰上这……这种事?真……真 是天绝我也……”   “你不该来找我。”他痛苦地叫:“我并不恨你是强邻,而且颇为尊敬你,毕竟你是并 不太狠毒的地方豪强,有些土霸比你狠毒十倍。”   “我曾经派人去找你爹,想捉住他胁迫你……”   “但愿人没派去。”   “我派了,派了三次,十二个一等一的高手中的高手,却有去无回。”   “派一百个去,也有去无回,我大哥的道术和武功,比我强十倍。我爹,一个指头可以 让你们一百个人顷刻间粉身碎骨。你找我,算你幸运。你走吧!我无须为今天所做的事向你 说抱歉。”   他挽了龙姑娘,心情沉重地出庄走了。   千手飞魔向四海邪神打手式示意,也缓步离去。   徐霞奔至乃父身边,含泪撕尸衣替乃父裹伤。   锦毛虎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仰天长号。   “期以十年。”他凄厉地狂叫:“我会重建天道门,我会……哇……”   徐霞脸色泛灰,拖来三具尸体,一是徐义,一是徐勇,另一具是黑袍人,拉掉头罩,赫 然是老大徐忠。   面对三个尸体,三位兄长无一幸免,她痛断肝肠,哭了个昏天黑地。   她始终不曾爱过雍不容,再三想下毒手却未能如愿,接近雍不容示爱,目的就是想杀死 雍不容。   她三位兄长都好女色,都在秦淮河的名教坊有相好,她自小耳儒目染,早就懂得风情。 但她以女强人一自居,不想所爱的终身伴侣也是以,因此喜欢懂情趣,肯低首下心的白面书 生型年轻子弟。   满身邪气却又满不在乎不拘小节的雍不容,她不但毫无兴趣,而且讨厌。   其间虽一度对雍不容动心,但那是情欲所引起的反应,雍不容强悍的形象引起她的欲 念,却无法引发她的情爱。   三具尸骸死状并不凄惨,都是被暗器击毙的。   她抚尸痛哭,最后一蹦而起。   “雍不容,你不要得意。”她向空敞的庄门狂叫,其声凄厉怨毒:“我对尸体发誓,我 以生命保证,我将复仇,我要将你剖腹挖心化骨扬灰,我要……”   她听到异常的声息,骇然转身回顾。   庄路口与及庄墙两侧,有不少人大踏步而来,有些人肩上扛有尸体,有些人则倒拖着死 尸。   她认出几个人:不要狂乞、一剑横天、四海邪神的一双儿女……都是她天道门要杀的 人。   总数不下三十人,尸体是她天道门逃走的弟兄,显然全被在庄墙外埋伏的人留下了。   “你……们……”她惊恐地尖叫。   “除恶务尽。”不要狂乞的话充满凶兆。   “你……你们……不能赶……赶尽杀……杀绝……”   “你天道门能,老夫为何不能?这公平吗?”不要狂乞厉声反诘。   “天啊!原……原来是你们在助地……”   “如果你们不惨杀临淮的地头蛇,他们必定有许多人供你们差遣,就会查出雍小哥身侧 有许多人秘密活动,结果必定不会如此悲惨。也许,真的有报应的鬼神,令尊以活报应自 命,而他的所谓天道,却反正道而行,算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吧!”   “放……我一马……我收……回血……誓……”   “不,你发的重誓,我们都听到了。”不要狂乞坚决拒绝:“雍小哥是我老花子的救命 恩人,我不能让你将他剖腹剜心化骨扬灰。姑娘,你自己上路吧!”   “我不……”她转身撒退狂奔。   一剑横天哼了一声,掷出一把小飞剑,飞射如电急剧翻腾,到达背心恰好剑尖朝前,嗤 一声贯入背心。   她一声尖叫,向前一仆。倒地的前一刹那,她听到乃父的厉叫声。   “我不要回南京。”龙絮絮紧紧地将雍不容的手臂抱在怀中,娇躯几乎要挂在他的身上 了,走动间十分得事:“人家不要嘛,不容哥,往回走好不好?”   “往回走?”雍不容伸手拧拧她的小巧鼻尖:“南京是我的家,我怎能不回去?”   “你说过的,你大哥的道术武功比你强十倍,你爹一个指头能把一百个人顷刻间化为粉 身碎骨,你有什么好耽心的?”   “废话!唬人的话你也相信呀?”   “你的话,我毫不怀疑。”   “胡说!”   “走嘛走嘛,转回去好不好?”姑娘扭着小腰肢死缠:“陪爹邀游天下,我好寂寞。我 到达不少名城大埠,可以做你的向导。我们不管闲事,不吃江湖饭,我爹带有充足的盘缠, 我们并肩携手观赏各地风光,南游沧海北履大荒,东觅蓬莱西穷昆仑……”   “唷,我可被你说得心痒痒地。”雍不容截住她的话。   “你答应了?噢!我好高兴,我……”姑娘雀跃地欢叫,猛地抱住他,羞笑着脸在他的 下巴亲了一吻,挣脱便往回路飞奔。   她老爹与四海邪神,远在里外的大树下等候他们。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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