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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   一、降龙国师 二、雨花台上 三、美女先锋 四、铁令如山 五、狼口余生 六、雪山之神 七、布衣朝天子 八、闹市惊龙 九、移花接木 十、切腹者 十一、黄金山谷 十二、顾此失彼 十三、虎落平阳 十四、玉人在抱 十五、神功伏妖 十六、海上风云 十七、伏击 十八、挫敌锐气 十九、偷天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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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降龙国师     杜英豪硬被留在扬州吃刘三公子与柳小英的喜酒,因为柳小英原是属意他的,而刘三公子刘平云却是为了要跟杜英豪别别苗头,把柳小英从江宁劫走,带回扬州,杜英豪根据线索追到扬州,柳小英则与刘平霎相互生情而缔许终身了。   当然他们两个人都感到很对不起杜英豪,再三恳求他留下来喝杯喜酒。杜英豪并没有那么好的兴趣,柳小英如是要嫁给他,他会大感头痛,甚至于溜之大吉的,但柳小英嫁给别人,他心中却颇不是滋味,再要他留下来喝酒,他更是兴味索然了。   可是柳小英找他一次私谈,他只有硬看头皮留下了,因为柳小英的话使他不忍心拒绝,而且柳小英也十分坦率:“杜大哥,你是我最爱的人,这次到江宁来,原是打算以身相许的,那知出了刘平云这码子事儿,最糟的是他是在我睡觉时把我带走的,虽然他对我很规矩,但一个女孩子被人那样子抱看走路,传出去总不是好事,所以我一醒过来,他就自侮孟浪,但是已经迟了……”   杜英豪不便表示什么,照说他应该痛骂刘平云一番,但是柳小英即将嫁给这小子了,杜英豪对女人们某些小心眼儿是十分清楚的,她们自己把一个人骂得狗血淋头时,别人可千万帮不得腔,否则必会惹来一场没趣,女人的埋怨与责骂有时是一种爱的表示,你帮她骂人就是侵犯她的爱情了。   柳小英低叹一声:“我知道他此你杜大哥差得大多,但对小妹却是一片痴心,再者,小妹也自知此杜大哥差得大多,不敢妄求其匹,因此小妹想想也只有嫁给他了……”   她停下来,等看杜英豪作一点表示,杜英豪也知道此刻不能再缄默了,但如何表示得当却是件难事,如果漠不关心,则表示对她毫无意思,这太伤人的自尊,会引起她刻骨的仇恨,那太不合算了。   如果表示得太难过、太失望,自然是满足了对方的心意了,可是她若一认真,又把刘平云抛开跟看自己了,那可不是自找麻烦……所以杜英豪恰如其份地表现了一个大英雄应该有的胸襟。他先是说祝福她有了归宿,再适当地夸了刘平云几句,最后说到自己,只叹叹气,说永远会记住她这个朋友,也永远地怀念那段美好的时光。他在脸上装出了不在乎,其实心里也不怎么在乎,但是看来却像强忍着惆怅的样子。   这使得柳小英珠泪盈盈,芳心欲碎,这一段情总算告一段落,结果是每个人都很欢喜。   杜英豪硬被留下,刘平云已经派急足去请柳大川前来主婚。这两口子都怕对柳大川,几乎要跪下来央求杜英豪为他们缓颊了。   杜英豪拍腿一走,就不像个英雄了。   既然他扮演了这个英雄的角色,就必须留下来做一个带泪含笑的英雄。   不过他在扬州却不寂寞,刘三公子是扬州第一首富,又把他当作重生父母一样巴结,款待之周自不在话下,拨出了最好的别墅,供他住歇,百来名侍仆、五六位清客,随时等候着侍候他。   是,杜大英雄实在没这个本事去应酬,琴棋诗书画,他唯一能的只是下下棋。陪他下棋的那位老夫子却下到第三盘时,因心力交瘁而晕倒了。   这不是杜英豪的棋高,而是他的棋太臭,清客们陪看下棋,自然是为博对力的高兴,他们的棋艺极高,却不会赢你,也不会输很多,总在一两子之间,让你觉得很过瘾,这就是清客们的本事。   在刘府当清客的,自然更是其中佳者,可是对局下来,只差没把那位老先生气得吐血,杜英豪的棋臭得连让都无从让起,而他的毛病还多,居然还要指点对方如何下,自已下了一步,然后要告诉对方如何落子。   往往他自己下的子臭不可及,指点对方的落子处却高明一点,这就是说他指点人家杀自己倒还高明一点,但那位老先生却是要输给他。   这盘棋实在难下,第一周尽了最大努力,才算输了五个子结局,杜英豪可抖了,批评对方那几子下的位子不对,不听他的劝告。   第二局杜英豪坚持要授对方三子,结果更苦,那位老先生自己连紧几口气,堵死两个眼,才把自己那条大黑龙憋死,维持个负二子的局面。   第三局下到一半,杜英豪忽然有如神助,高明起来了,居然趁看对方的疏忽大意,连下几着妙子,使得对方的腹地全部受到威胁,竟是一颗都做不活,原来他的棋虽不高明,倒也不是很狗屎,而且他脑筋灵活,以前在茶馆里,他还经常扮猪吃老虎,骗骗那些老头子,混两顿吃喝的。   那位老先生发觉自己上了大当了,清客遇上了郎中,被害得一败涂地,所以当场吐了血。这虽然很捉狭,但是出之于杜英豪,解释又自不同,人家反而以为他是天纵之智,虚怀若谷,一开始只是谦让,那位老先生自己不知进退,妄图逞能,所以杜大英雄才给他点颜色瞧瞧。   除了下棋之外,杜英豪就只有出去逛逛了,扬州风月,名闻天下,来此不可无风月,几天里,他倒是着实风骚了一阵,八大名花,四大名媛的香闺,他全逛到了,甚至于有些大家小阻,稍具美名的,他也去登门求访了。在别人做这种事或许会被认为荒唐而叫人一顿棍子揍出来,但杜英豪却不会,第一因为他名气大,第二是刘三公子力捧,第三则是他很能得女子的好感,所以经他造访者,反而认为光荣而很有面子,到了后来,但凡家中有未出阁的成年女儿而又略具身家,反而千方百计,主动地邀杜英豪上门,邀不到的,干脆把女儿打扮一下,亲自到别墅来拜候,“久仰盛名,亲候教诲”,八个字,又冠冕又堂皇,杜英豪只有打起精神来陪驾了,所以后来的几天,他住的那所题名为“观止精舍”别墅中,经常是红满座。   当然,这些女孩子也不是谨守礼教的大家闺秀,官宦千金,大部份是些富商的女儿,而这些女孩子也比较豁达开通,不会扭捏作态,所以杜英豪跟她们相处倒是很愉快,杜大爷这段日子也是享尽艳福,真有点乐不思蜀了。   刘柳两家的婚礼举行之日是扬州的大事,虽说不铺张,烟霞园中也摆下了五六百桌酒席第一贵宾自然是杜英豪,男女两家的客人他都熟,但是他的风头却使另一位贵宾大为失色。   那是国师呼鲁图大喇嘛,呼鲁图来自西藏,是布达拉宫呼嘉大活佛的首座弟子,代表乃师晋京面圣,并应召入雍和宫布法降福,被封为国师。   据说他一身硬功无敌,而且还有许多巧妙的男人功夫,在京师很受一些八旗子弟的崇拜,风闻江南风月,特地前来玩赏的。   烟花三月下扬州,国师来得正是时候,因为天下第一英雄杜英豪也在此,他就存心想较量一下。   呼鲁图不速而至来参加婚礼,自然也被迎为座上嘉宾,但是杜英豪比他神气多了,尤其是在那些娇滴滴的女客人之间,他成了块蜜糖,吸引了无数的花彩蝴蝶跟着他转!   大喇嘛饱受冷落,不是滋味,终于发作了。   他走到杜英豪那一桌上,这一桌本是堂客们坐的,杜英豪被拖了过来,七八个女孩子硬要灌他的酒,大喇麻一屁股生了下来:“姑娘们,那小子没种,你们别去理他,来灌洒家好了。来!来!洒家十杯换你们一杯,准喝得你们脱了裤子叫馋。”   气势汹汹,言词粗鲁,因为这家伙本来就是不学无术,这付德行可也把那些女孩子吓坏了,娇呼一声,四散奔逃……呼鲁图觉得很没面子,一拍桌子,震得酒杯四散,大声叫道:   “站住,谁敢离开佛爷就不客气了,他奶奶的,一样是客人,你们竟敢瞧不起佛爷。佛爷那一点此不上那小子,来!陪佛爷喝酒。”   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住一个女孩子,往自己怀里一按,硬捺她坐在腿上,抓起酒壶,就往她口中要灌酒。   那女孩子吓得哭了起来,大厅中的客人都大失色,可也知道大喇吁不好惹,没人敢上前,可是所有的眼睛都望着杜英豪。   杜英豪知道麻烦来了,这时候他如不作表示,他拚命创下的一点英名将荡然无存,但若是上去一干涉,立刻就会打起来。杜英豪倒不是怕打架,但是真打起来又怎么结果呢?这家伙习得密宗功夫,一身气功,用个什么方法去对付他呢?   他在想看。   杜英豪没时间慢慢地想,他必需要立即作表示,往前揍了两步,拍了拍呼鲁图的肩膀:   “喇嘛,把人家小姐放开,你给我放尊重些……”   呼鲁图存心生事,自然不会搭理,用眼睛一斜道:“滚开!小子,国师爷的事你少管.……”   拍!拍!两声脆响,国师的脸上立刻挂了彩,那是杜英豪出手,摔了他两个嘴巴!   杜英豪就是这样,决心里打架时,一定先下手为强。这两巴掌用足了力气,呼鲁图的鼻子跟嘴里都流下了血,一把推开怀中的女孩子,跳了起来,杜英豪却已准备好了,迎着鼻梁又是一拳。这是个最拿手的一着,已经打倒了无数英雄好汉。   呼鲁图退了几步,鼻血流了更多,鼻子也歪了,但他没有倒,目中喷火,盯着杜英豪。   杜英豪傻了,他没想到这番僧还真能挨!   杜英豪的身材已陉是够魁梧的了,但是这个番僧居然此杜英豪还要高出半个脑袋,难怪他往人的面前一站,威风凛凛,有若天神,很多人未待交手,就给他吓坏了,现在的杜英豪就有这种感觉。   两巴掌加一拳都打在对方的脸上,而且是结结实实地直接击中;平常人挨一下也够瞧的了,这个番僧却还能直挺挺地站着,满脸流血,丑若鬼怪,日如铜铃般地瞪着,一步步地挨过来。   没有人敢来劝架,因为谁都知道,这个架是劝不开了,既没有那个面子,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谁要是挨了一下,准保把命都赔了上去。   这期间最感难堪的,是新郎兼主人的刘平云。杜英豪是他们夫妇的贵宾,拚死拚活地留个人下来参加婚礼,在他家中出了事,他这个做主人的不能不出来担待一下,至少也该表示一下。   但是,怎么个担待法呢?番僧的跋扈他知道得很清楚;当对方不速自至,冲闯而来时,他已在心中暗暗叫苦,希望不要出事情,但他也知道这希望不大,番僧的跋扈与嚣张他清楚,扬州官场、商场中的人也有所耳闻,但那些江湖上的朋友未必知道。   现在果然闹起来了,而且就是最令他担心的社英豪跟对方干上了,叫他怎么不着急;再者,他那新婚的妻子柳小英已经瞪了他十几眼,叫他出去拦一拦,他若是再不出头,柳小英已经打算自己出头了。   刘平霎只有咬了咬牙出来,站在中间一拱手道:“二位有话好说。”   杜英豪在心中打主意,看要怎么对付这头娈牛,一时未得主意,自然是拖得一下是一下;因此一拱手道:“刘兄,对不起,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兄弟不该太失礼的!可是他……”   杜英豪没说下去,因为番僧虽是在他的那一桌上生事,但严格说来,他仍是客人,这应该是主人的事,所以杜英豪没有说下去,怕主人难堪。   刘平云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再度拱手道:“兄弟斗胆,请二位赐兄弟一个薄面……”   呼鲁图不是笨人,倘也知道事情深究起来,是自己理亏,最好能把主人撇开,故而道:   “刘公子,这不关你的事,咱家早就听说这姓杜的在江湖上狠得不得了,正好碰上了,咱家要教训他一下!”   这倒好,一下子变成了故意生事找杜英豪较量,是非曲直都没什么说头了。   刘平云却十分为难,呼鲁图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明白了,叫他别再插手进来。   可是柳小英却在一旁忍不住了,中途插了进来道:“喇嘛!你找杜大哥较量,什么时间都可以,但你偏偏要拣在我们结亲的日子,而且要在席上故意闹事,你是什么意思?是认为我们刘柳两家好欺负呢?还是你以为封了国师,就可以把江南跟关洛道上的武林朋友都不放在眼中了?”   新娘子出头来吵架,这是难得一见的,可是这位姑奶奶发起狠也够瞧的,更凶的是她的这张嘴,像把两面开锋的利刃,不但站住了理,还能拉扯上人,一下子就把江南道跟关洛道上的武林朋友全给扯了进来。   柳大川有一批朋友跟着来的,他们是关洛道上略有头脸的朋友,也是杜英豪的朋友;北方人性子较直,又重义气,杜英豪跟呼鲁图起了冲突,他们自然都支持杜英豪,何况这番偾本就可恨。   所以柳小英一说完,他们立刻就叫了起来,声势汹汹,倒是很像样子。   但江南这边的武林道上就不同了,他们有家有业,此较怕事,尤其是对这种番僧,官私两方面都惹不起,跟刘平云虽有交情,来道个喜,连络一下感情是人情,但要他们站出来跟喇嘛宫中的人作对,他们可实在没这个胆子跟勇气;所以听了柳小英的话,个个都皱起了眉头,却也不便表示。   刘平云是知道他们的苦处,连忙道:“小英,你别这么说,我们自己的事,别把朋友拉进来!”   柳小英看看自己娘家那边慷慨激昂的样子,再看看江南道上群雄噤若寒蝉的样子,心里有气,但也感到很骄傲,因此她一沉脸道:“刘平云,别以为我们拜过堂,我就稳定是你们刘家的人了,你要是有这点胆子,那还是趁早当众声明,解除婚约,我脱下喜服,回河南老家去……”   刘平云又气又急地道:“小英!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又怪到我头上来了。”   柳小英火了叫道;“当然怪你。你要弄清楚,你们刘家在扬州也不是没名没姓的,而且今天是你们刘家娶亲,居然有人在喜堂上撒头闹事,欺负妇人,这是在你脸上掴嘴巴,你知不知道?”   刘平云愧然无语。杜英豪道:“小英!则怪刘兄,他是新郎,又是主人,总不能得罪客人。”   “我知道。杜大哥,可是这和尚在此闹得无法无天,刘家的人没一个出来制止他,他的那些朋友也没一个能替他出一下头的;要你这个客人来替我们维持面子,已经够惭愧了;我赶他出来说句话,他还要刀切豆腐两面光,一味地做好人,这口气我实在忍不下,所以我要趁现在表明一下,要我这个媳妇,他就得像个男子汉;否则,我还是回家去的好,因为以找的脾气,我会惹祸得罪人的。”   事情转变的成为男女双方的争执了,柳家的客人觉得大有面子,纷纷叫好。   江南道上的人则更为难堪,竟是坐立不安的样子。杜英豪心中十分感动,他知道柳小英对他充满了歉意,不忍见他树下强敌,所以极力地要把事态扩大,弄成每个人都有份,免得他一个人为难。   红粉多情,使得杜英豪心中万分感动。他是个很重感情又容易冲动的人,当初为了菊芳惹下了霸王庄就是一个例子,此时他但觉热血汹涌,就是拚了这条命也是愿意的。   所以他慨然地道:“小英!扬州还是江南的管区,我这总捕头管得到。而且我也是江南人,今天的事怎样都该我管,因为这喇嘛闹得太不像话时,我教训他两下;别看我跟令兄的交情莫逆,今天我可是以官方的职责以江南武林的身份来教训横行不法之徒的,你可不能小看了咱们江南朋友。”   他这么一出头,江南道上的人多少总算拾得起头来了,于是七嘴八舌地纷纷表示支持,还有人说话了:“新娘子,杜大侠是我们江南地方的领袖,他出头了,我们自然不能跟他争,但真要有什么事,我们仍然全力支持他的。”   柳小英的目的是怕杜英豪独力难当,有人如此表示了,她自然也不会再挤着大众了,笑笑不再说话。   呼鲁图却逮到了机会,他先前看激起了众怒,倒是有点心慌,这时忙道:“姓杜的,你说你是以官方的身份来跟咱家作对。”   杜英豪道:“不错,我是江南总捕头,责任在维持治安,你在我的地界上闹事,我就能管你。”   “笑话,咱家乃御封的国师。”   “国师只不过是朝廷对出家人的一种尊敬,那可不是准你无法无天,横行霸道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国师了。”   呼鲁图一向都是受人奉承恭敬的,却没想到在江南受这种轻蔑,厉声叫道:“酒家犯了何罪?”   “当众调戏良家妇女、不守法规。这个罪名轻则杖责,重则判你个三年、五年的监。”   “好极了,佛爷倒要看谁敢来治佛节的罪。”杜英豪冷笑道:“番僧,你别神气,刚才那两个巴掌加一拳已经打过了,只是还不够而已,你趁早自己跪下,再领几个嘴巴去。”   呼鲁图怒吼一声冲了过来。这家伙不但力气大,速度也不慢,行进如风。杜英豪躲过了一拳,顺手挥出了一刀。这是万流归宗中的精招,刀刃剁在他的后股上,呼鲁图一点都不在乎,倒是杜英豪手中的那刀口锋刃卷了起来。   呼鲁图哈哈大笑:“小子,佛爷一身气功无敌、刀剑不入,可叫你开眼界了,你纳命来巴!”   冲过来又是两拳,杜英豪欲往后躲,却踩在一张圆凳子上,身子跌了下来,呼鲁图横冲而至;幸好杜英豪临危不乱,倒地时踢出了另一张凳子,撞向了呼鲁图而去。   呼鲁图自然不含在乎这张凳子,可是也打着了他的脚,使他跌倒了下来。杜英豪见机会难得,不敢让他起来平稳住身形,跳起来赶上去就是一脚,把呼鲁图踢了两个翻滚,忙又上前,抓住了他的袈裟,高举过顶,远远的摔了出去。   他故意把呼鲁图摔向另一张桌子,撞翻了另一堆凳子,好踩住对方的手脚无法行动,然后又赶上去抓住来又摔。   这是他小时候练成的打赖皮架的功夫;因为他动作快、力气大,有时学过武功的武师被他沾住了,也被摔得七晕八素的。   呼鲁图先还被摔得破口大骂,后来则是哼哼,到最后连哼都哼不出来了。   有人劝住他道:“杜爷!算了吧!今儿是刘公子和柳小姐的好日子,闹出人命来可不好,这番僧的苦头也吃够了,放过他算了。”   杜英豪何尝不想放,他怕自己一住手,对方缓过气来,就轮到他倒楣了。   好容易看对方不动了。杜英豪才喘下口气,却听人叫道:“啊!这喇嘛没气了!”   杜英豪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有点难以相信。普通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捧上这几下子,最多是晕头转向,站立不起而已,也不可能就这么被摔死了,这番僧一身气功无敌,刀剑不入,怎么会如此的不经摔呢!但是看那家伙躺在地上,一动都不动,确实是断了气的样子。   心里在怀疑着,口中却冷笑道:“这番僧是被摔怕了,故意装死耍赖;再者,他们藏边有诈死的功夫,可以憋住一口气,像真死了似的,想骗我过去上当,趁机含暗算我,杜某才不会上这个当。喂!番僧,你要打,就爬起来从头来过,否则我可不奉陪了,我还要喝酒呢!”   他的这番话倒是无人不信,甚至于连那几个跟着番偾一起来的闲帮伴当和小喇麻,也都信以为然。他们知道这番僧的本事,亲见他的无敌气功,绝不可能被这几下子给摔得断了气的,因此也纷纷招呼,一个小喇嘛则用藏语叽哩哇拉地大叫,却没有过去招呼一下可见他们也不认为番僧是死了。   但是这番僧仍然一动不动。杜英豪心中觉得有点不对劲,不过他还是有计较的,把水青青与王月华叫来道:“这家伙大概是知道打不过我,却又不好意思下台,所以才躺在地上装死,你们把他架到后面去,别让他在这儿搅了席。”   水青青与王月华倒是不疑有他,答应了,一人一个架住了番僧的胳臂就向后行去,番僧的身躯壮大,但这两个人的劲儿封不小,架起了飞跑,那情形很滑稽,就像是番僧一手一个,挟住了她们在走一般,引起了一片哄然笑声。   跟着番僧同来的那些人也都嘻嘻哈哈地慢慢地跟上去,他们相信杜英豪说的话,番僧大概是自知不敌,却又无颜服输,才装昏倒地不起。   再看到水青青与王月华架起了番僧跑得飞快,心中更有底子了。他们知道这位大国师的德性,有着这么两个娇滴滴的大美人相扶,他越发要装死到底了,每个人都没认为番僧会真出了漏子。   杜英豪又将客人邀回到座上喝酒,好端端的喜宴出了这种事情总是大煞风景的事,不过大家又都很兴奋,纷纷在夸说杜英豪的神勇无敌,今天幸亏是他在,否则那番僧撤起野来,谁都制不住他。   席间大家又纷纷谈起了番僧在京师的种种不法情事,尤其是当街调戏妇女,更是司空见惯,被欺负的女子只有忍辱吞声,因为他们的地位特殊,三班六司,谁都不敢管他们,想告他们都没办法。   那些官人说得好--他们是官家从土鲁番特地召来的国宾,大清朝的律法管不到他们,你们有本事,不妨自己揍他们一顿出气,官府也不管,装着没看见,也不会因此抓你们起来由此可见官府也很讨厌他们了,只是没办法对付他们而已;不过官府的公人们虽然放出了话,却没有多少人去自讨苦吃。这些番僧们不仅是身具异术,能吞刀吐火,而且各有一身武功,力大无穷,十几个汉子打一个,还是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这还是他们手下的弟子小喇嘛而已,像这位布达拉宫的首徒,雍和宫的御封国师,身手又不知要高出多倍。杜英豪能打得对方无法还手,实在是了不起,也为我华夏中原武林争足了面子。   这一来杜英豪又再度成了注意的焦点,有头脸的客人都要过来敬上一杯酒,深道仰慕;有些千金大小姐则更是扭扭捏捏地过来,娇声说两句感谢的话,感谢杜英豪保全了她们。   其实番僧也只是逞性闹事而已,在这种场合下,也不可能对她们怎么样的,她们为了引起杜英豪的注意,故作惊人之语而已。   不过,这一来,杜英豪更被渲染得成了个天神般的大英雄了,杜英豪却是苦在心里。   天知道他刚才遭遇着多大的危险,一剑砍在对方身上,剑口卷折,剑身断为两截,这是什么样的功夫,若是被对方打上一巴掌,纵不成为肉浆,至少也是粉身碎骨了。   最后,打抱架、摔交,那都是不得已的赖皮功夫。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会被摔得起不来的,所以叫水青青与王月华把番僧送走,因为她们是女人,而且姿色不恶,番僧不会对她们如何。再者也看看番僧是否真的受了伤,假如对方确已受伤,不妨再加点手脚,干脆了断了的好。   杜英豪深深体会到一个道理,对一个江湖武林中人,你若是伤了一个人,最好是能化解怨隙,结成生死过命的好朋友,否则就干脆一劳永逸宰了他,与对方结仇,等他挟怨报复是最可怕的手段。   尤其是对这些番僧,杀了他,对方的地位不低,纵要报复,也得另外从西藏找更高的高手来到,自己还有机会设法应付,如果受了点伤,那可讨厌了,他本人的报复就会像冤魂不散,纠缠没完。   杜英豪一面在喝酒,一面心中在犯嘀咕,因为他吩咐过,要水青青她们看情形办了,快点同来报告消息,他好想办法应付,可是这两个女的却一直没再来,杜英豪倒不怕她们出事,因为他的另一个助手赖皮狗也跟了下去,若是两个女的有了危险,他一定会急着回来告援了。   三个人都不回来,可知一定是出了事情,但出了什么事呢?   快到席散之际,扬州将军衙门派了个老夫子到刘家,说是想请杜英豪过将军府一叙。   扬州将军赵之芳是汉军旗,驻扎扬州,为人很高傲,没有到刘府来应酬。   但他却具帖特遣专人来邀请杜英豪过府一叙,这是异数,大家猜得到必是为了番僧的事,因为番僧南下,就驻锡在将军府。   猜他若是要为番僧出气,究办杜英豪,则不必具帖子相邀了,何况以他堂堂将军之尊,对一个总督衙门的总捕头如此客气,也是叫人想不透的,虽然不相隶属,但是找个人口头相请也就衍了。   大家想间为什么?但来的这位老夫子姓席,叫席敬亭,劫是一句话也不肯多说的人。   他只透露一件事,就是水青青与王月华刻下在将军衙门,问到番僧,则说已离开将军府了。   到底是怎么同事呢?席敬亭笑而不答,只说将军有重要的公务等侯与杜大人一商。   杜英豪这个总捕头虽然可称大人,但是比一位将军可差得太多了,既然说明是要公,杜英豪只有立刻应命而住了。   新郎刘平云心中很不过意,亲自送他到门口上马道:“杜兄!为了小弟的事累及吾兄,小弟心中很不过意,赵将军备帖相邀,总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如果真要对吾兄如何,小弟绝不会坐视,就是拚了这份家财也要为吾兄争个曲直。”   他担心番偾以势相逼,所以说了这番负责的话,柳小英更是星眸凝梯,把一柄剑挂在他的鞍下哽咽道:“杜大哥,小妹负兄良多,因此也不说什么了,你此去若有差池,我们两个人一定陪着,你的命被番僧杀了,我们也活不了,带着这一枘吧!”   这是一柄龙泉古剑,锋利珍贵,是刘家的珍藏;刘平云为了讨她的欢心送给了她,其实剑仍是在刘家,她却送了杜英豪,足见伊人情意,刘平霎有点心痛,却不敢说什么!   杜英豪只潇酒地摇摇手,拍马走了。席敬亭的车子在前面引路,没多久就到了。   赵之芳出奇的客气,睢然没有迎出大门口,但却在二门内降阶相迎。杜英豪也是老规矩,长揖不跪,因为以他的江湖身份,他可以骄傲,看赵之芳的意思,也没有认为不当。   到了屋里,水青青与王月华居然也在座。她们有茶,有位子,与将军对面而坐,显然颇受优待,这又使杜英豪格为放心。杜英豪投这了一个询问的眼色,水青青抢着回答:“爷!   那喇麻的练门果然是在肛门,被您一支银箸打进去已经证果了。”   杜英豪先是吓一跳,继而总算弄明自了,何以这位大国师如此稀松,算来只能算是天意,他把呼鲁图丢到席面上是不得而已的举措,想利用对方的体重把桌子压垮,陷在破碎的桌椅中行动不便,才能再次的控制住对方,那知巧不巧偏有一枝筷子插进了他的粪门,而偏又是呼鲁图的练门所在。   练气功的人,总有一个地方练不到,那就是所谓的练门,最为脆弱,一击即可制命,杜英豪根本不知道对方的练门所在,可是他的运气实在太好了,肓打瞎撞,居然轻而易举解决了这位密宗高手。   但对方是御封的国手,杀死了他可是大麻烦,那知赵之芳却笑笑道:“这批喇嘛在京师结交权贵,桀亢不驯,圣上已引以为隐患,却因有种种顾忌,未能公开地究办,故而趁着呼鲁图来江南之便,圣上有秘旨给下官,要下官访讲武林能人伺机翦除,下官正感为难,想不到壮士竟立下了大巧。”   杜英豪差一点没笑出了声音,他正在担心这件事在官方无法交代,想不到却立下了大功不过,他并没有高兴太久,因为接下来的难题却真能要了他的命。   呼鲁图虽死,他同来的师兄弟还有三人在京师,而且西藏的布达拉宫也不会干休,必然会来找他泱斗报复,朝廷希望他能再展神威,翦除这股隐患,不过,朝廷不便公开支持,希望他以武林的身份来解决战事,朝廷会在暗中给予各种支持及援助。   杜英豪只能在肚子里骂一声:“他妈的!”   杜英豪告辞离开了扬州将军府,刘平云带着他那洞房花烛的新娘子匆匆地也赶了来。他们两个人放弃了千金一刻的良宵,赶来听消息,是怕他有什么事,以便大家全力营救。   这番友情着实使杜英豪感动,但他却没说什么;虽然将军准他便宜行事,召请江湖上的伙伴来作臂援,而刘平云的剑术精湛,该是他最好的助手,可是杜英豪却不想找他帮忙。   第一,刘平云家业太大,不适合结下这种仇家;第二,他才娶了柳小英,不宜参加冒险,万一有个失闪,他可惨了,不但无以对柳小英交代,而且,以后他也负不起照料柳小英的责任,因为柳小英一直对他感到万分的内疚,也一直对他未曾忘情,虽然她成了刘家的人,但芳心之中,杜英豪所占的份量仍是比任何人重。   一旦她又有了择人而事的自由时,绝不会放过杜英豪的,好不容易把这位姑奶奶遣嫁刘家,杜英豪实在怕再惹上这个麻烦。   杜英豪只说将军是为了有一点小事找他商量,没说明是什么事,赵将军自然也不会说的。刘平云知道他们双方都有官方的身份,自然有一些平民无以知闻的秘密,也就识趣不问了。他们原是担心杜英豪,怕他牵涉到官司才来一探究竟的,现在见到将军亲自作陪,对杜英豪十分敬重,倒是十分放心地告辞了。杜英豪把他们送出将军府衙后才道:“二位关顾盛情,兄弟十分感激,剩下南京传来急信,要兄弟同去,所以兄弟再跟赵将军谈几句话后,立刻就要动身上路,不再到府上去辞行了。”   柳小英则道:“什么!杜大哥,你立刻就要走,那怎么行,你说好要过三朝的嘛。”   杜英豪苦笑道:“是的,但是公务在身不由人,再说你们燕尔新婚,甜甜蜜蜜,正该享受一下神仙生活,若是要你们陪我,我也不过意,不要你们作陪,我留下又没意思,不如去了的好。”   后面的那个理由虽是开玩笑,但是却把柳小英说得眼泪汪汪的,不再坚留了。杜英豪跟刘平云可谈不上深交,到扬州来是为了柳小英,便留作客也是为了她柳小英,自身已为人妇,自然不能再单独地去陪伴杜英豪了,强留他下来岂不是增加他的痛苦吗?看看杜英豪那种强颜作笑的神情,她的心碎了,拉着刘平云急急地走了。   杜英豪心中是很沉重,但不是为了柳小英。   他们虽曾要好过,但也只是在拉拉手、咬咬耳朵、靠靠脸的纯情初恋阶段,这是感情中最美妙的阶段,也是最为消魂、刻骨铭心的时刻。   杜英豪很喜欢这一阵子的消魂岁月,那毕竟是一段奇妙的、难忘的时光,可是他并不想继续下去,柳小英嫁给刘平云是最好的结束。   只不过他太明了女人了,所以才恰到好处.地表达了一下他的惆怅失意,使他与柳小英的一段情史更为美丽、更有诗意,因为最伟大的爱情故事,从没有以团圆为结束的,杜大英雄赫赫的英雄史上,岂可没有一段伟大的爱情作为点缀?   他揉揉眼睛,擦掉了两滴即将滴下的眼泪,他也把柳小英从生命中抹去了。   如何去应付喇嘛教中高手的挑战呢?   这才是他最需要解决的难题,找人帮拳是没用的,这些喇嘛之所以跋扈嚣张,无法无天,就是为了他们身手高,打遍京师无敌手。   京师各大宅院都有护院武师,侍卫营中有拳术剑术教练,那都是重金礼聘的江湖名家,然而都被喇嘛给打败了。东中若有制他们的人,皇帝也不会下密旨给扬州将军想办法了。   杜英豪之所以能打死了四大活佛之苜的呼鲁图,完全是运气。他先是两个嘴巴带一掌,打歪了对方的鼻梁骨,使得他那口中吹剑暗器无法施展,接着是一阵擒拿摔抛,使得对方皮粗肉糙,摔几下是毫不在乎的,呼鲁图正想慢慢稳定身形,给他来一下狠的。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阵剧痛,使他全身一阵颤抖后,力气劲道都一而空;那就是一枝银箸,无巧不巧地插进了他的练门,因而一命呜呼。   但他的运气会一直好下去吗?其他人的练门也恰好仓是在粪门穴吗?这个可能性太小了,即使找到了练门之所在,如何能攻击到对方的练门,实在还是个大问题。   因为练门是对方生命之所系的弱点,一定保护得十分周密,而除了练门之外,这些番僧全身坚硬如铁,刀刃不伤,力敌实非易事。   但也只是他一个人担心,别的人对他鄱是充满信心的。漠北人熊也是一身武功无敌,杜英豪不是轻松地将对方收拾下来了吗?这个呼鲁图是四大活佛之首,武功最高的一个都解决了,其他的叉算得了什么呢?   杜英豪不止一次的听人这么说,连王月华、水青青以及赖皮狗都这么说,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有一个人陪着他着急的,那是菊芳。杜英豪回到南京,把情形一说,总督李玉麟因为也接到了大内秘旨,是直接负责他要杜英豪对付番偕的。   京中的消息很快,皇帝已径知道呼鲁图死于扬州杜英豪之手,其余三位活佛也已离京东下,要为大师兄报仇。京中要杜英豪妥为应付,格杀不论。李玉麟深信杜英豪之能,认为他足可胜任,王老夫子虽认为事情有点扎手,但也没太着急,他相信杜英豪足可应付的。   吓白了脸的是菊芳,只有她才明白杜英豪是怎么一块料;这个大活宝跑了一趟扬州,怎么惹了这么一场大麻烦回来。   柳小英嫁了,少了她的一个情敌,这本是个大好的消息,但是却由于这一个消息的传来,使得她两条眉头几乎纠成一条。   杜英豪一回来,总督大人不是召见他去述职,而且设下了庆功宴为他接风,席间透露了京中谕旨,代致了皇上的嘉勉之意。   拍着他的肩膀,李玉麟亲地道:“英豪,你放手去做好了,只要不以官方的身份,出了任何事,都由本爵替你担了,你要邀谁帮忙都行,要用多少钱也没问题,实报实销,圣上的意思是那三个家伙来了,不可再放他们活着离开。”   杜英豪只有答应着,心中却有着十五个吊桶在打水,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等他到了自己屋里,菊芳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埋怨他时,他的脾气来了。“你烦什么,我自己闯的祸我会收拾,几个番僧有什么了不起,你瞧我好了,不必找一个帮手,一个人就能送他们上西天去!”   他果然没去请帮手,因为他知道请了也是白搭。这比他惹上武当的麻烦远大,谁都不愿意开罪这一个强敌,布达拉宫的密宗武学虽然被目为旁门异端,但声势之盛却是有目所共睹帮拳的人没有,瞧热闹的人却涌了一大批,而且都是中原武林道上的知名之士。藏边密宗武学高手与中原第一大英雄杜英豪决斗,这可是千载难得一见的良机。   这些人不敢明自地表示支援,因为他们自知玩意儿拿不出来,但是在暗地里,他们都是站在杜英豪这一帮的。   不过,也有人是拍着胸膛来指明参与的,跛龙马五就是其中之一,他受杜英豪的恩惠太深,有了这个机会,故而舍身相报。   杜英豪自是十分感激。他曾经婉拒了几个名家的帮助,因为他知道对方碍于是一方宗师,不得不表示一下,实则相当勉强。   可是对于马五,他倒是很高兴地接受了。两个人在一起商量了两天,每次都是关着门,不知道是练什么秘功。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京中的活佛们来到了,他们这次倒是老实多了,一路上都没招摇,到了金陵之后,驻锡于城外的白马寺,因为那儿是他们的一名喇嘛弟子在主持着,供着他们的驱魔天神鹰虎神,寺中没什么香火,他们也不在乎,因为他们主要是在此设立一个眼线而已。   静修了两天,了解了南京城中的状况后,第三天,才正式向杜英豪递下了战书。   署名的是三大活佛喀尔巴、脱拔、乌图拉。   战书大意是说他们的大师兄为杜英豪所杀,依照布达拉宫的传统,要求血债血还,请决定时肾地点,互作一搏。   杜英豪很痛快,当场吩咐菊芳给予回批,七天后上午辰巳之交,在雨花台擂台上一决,擂台由杜英豪派人搭建,双方限五人参加。白马寺方面也答应了。于是南京城中更为热闹了,连不是武林中人,也都要赶来瞧瞧热闹。   擂台在开始搭建,约期的前一天已然完工,台高七尺,二十丈见方,非常宽大,若非他是总督衙门的总捕头儿,恐怕还没办法在短期内完成这么大的工程呢!   雨花台在前一天,即挤满了人潮,很多人都早一天就去找个好位置,免得到了第二天瞧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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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雨花台上     血雨花虽说这是私人性质摆下的擂台,可是总督府却出动了五百名大军来维持秩序。这五百名中有一百名是骑兵,骑了高头大马,服装甲胄鲜明,手挺长矛,威风凛凛地巡行在四周,以示气氛的不寻常。   此外,较为特出明眼,则是由神机营调来的二十名火枪手,每人一支火铣架在肩上,站在台下的四面,也含有警戒的作用。、擂台很大,两边都摆了一排椅子,约莫是十来张;中间则是一张大条桌,并排设了三席,那是仲裁人的位置。杜英豪请了两个人来仲裁,一文一武;文的是总督衙门的文案师爷王老夫子,武的是已卸任的江南总捕曼海靖,还有一个位置是为对方留着,而且也通知过自马寺了。   杜英豪上台就位后,王老夫子与晏海靖也就了仲裁入席。这时,自马寺那边的三个番僧也遣出了他们的仲裁人,却是白马寺的主持白云大师。   其实白云大师应该称做乌云才合适,皮肤黑、绕颊墨髯虹卷,倒像是文殊菩萨座下的那只狮子。大家早知道他是番偕,白马寺原是勒建官产,他是利用官方的人情当上这个主持的;现在,他的立场更为明显,原来他是以布达拉宫为后台的。   他对其他两位仲裁人很客气,合什为礼后,才谦逊地入座,道:“僧家只是唯恐言语不通时,作一些通译的工作,仲裁工作,还是以二位为主。”   王老夫子笑道:“大师太客气了,其实我们也是来凑个数而已,今天这擂台上,不是切磋胜负,而是互较生死,不分生死,不算了结;我们所能做的,只是监督双方遵守所约定的事项而已,其余的我们也管不到,大师以为然否?”   白云大师道:“悉如尊意,悉如尊意。”   王老夫子又笑道:“大师既然没意见,在下就先将杜英豪方面的要求提出来,大师斟酌一下。杜英豪要求的是,一方至多参加五人,作五场拚斗,每场每边一人,以生死论胜负;但是有一个限制,落到台下者不得再行上台挑战,胜者可以再接受下一场的挑战,也可以换人再战……”   他似乎早已准备好了,一面说,一面取出一纸文约,写的也是上述的条件,交到对方手上,道:“大师请过目一下,问问贵方的意见……”   白云大师拿了文约,走到番偾的座上,叽哩咕噜的念了一遍。那三个番偕似乎都没意见,一个个都在文约土捺下了指印,交了同来。   王夫子笑道:“好极了,卖方既无异议,少时若有人违反约定,在下就要执行制裁了。   也在这条文上玩了一手花样,并没有写上制裁的方法;而白云大师也似乎没有觉察,连连点头道:“悉听尊便,僧家无不赞同。”   于是擂台决战便开始了。番僧方面,首先派上场的是一名喇嘛弟子毕普。杜英豪这边却是娇小妖娆的水青青。   毕普能通汉语,嘻开大嘴笑道:“小娘子,女菩萨,请多多方便则个。”   这一付贼忒嘻嘻的样子很惹人反感,水青青很干脆,一声不响,卷进去,劈拍两个嘴巴,她的动作快,身形迅速,出手却也不轻,两个嘴吧打完,身躯一扭,早已转了开去。   毕普见她凑进来,双臂一张,想来个软玉温香抱满怀,轻薄一番的;那知道这娇娘子手还真重,第一个嘴巴就打得他满脸花,呆了一呆,另一边又挨了一下,再呆了一下,双手抱弯,对方已溜了。   他有点难以相信。这个看来娇弱的小娘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手劲,打得他火辣辣地生疼,而且还挂了彩。他自恃硬功了得,除非是宝剑利器,寻常刀剑已经伤不了了,因为对方是个女流之辈,又是赤手空拳,他才放心由对方攻进来的,那知一接触就吃了大亏,顿时暴怒,厉声吼扑追上去。   水青青心中也很吃惊,它的手上戴了两枚戒指,戒面上是个鬼头,鬼口中有两颗獠牙伸出来,又尖又利;在鬼头中还有两个小孔,可以注入毒汁,然后用力一压,毒汁就会从獠牙中挤出来。   水青青善于弄蛇,以前她是挤了蛇毒注入鬼头,然后戴上戒指,用来伤人的,被害者挨揍的部位会有两个小孔,像是被蛇牙所噬,再加上里面的蛇毒,使对方以为是毒蛇所伤,没有防备到她的戒指。因为她的戒指是两面有花的,露在外面的是很寻常的珍珠,不受注意,鬼头是藏在手中的,除非她用拳头打人时,才会转个面。   这两枚戒指她也不常用,就是怕被人看出秘密,跟了杜英豪,用的机会更少,今天她是特殊的需要,才戴了起来。巴掌是打中了,若对方脸上有两点血珠,知道獠牙已刺入肌肤,然而却未见毒发,因为对方还在追着她攻击。   从对方的双拳虎虎生风,以及迫人的劲力而言,知道这家伙的劲道不小,力敌不足以抗,只有躲闪了;还好他的行动不怎么灵活,故而还能躲。   毕普穷追,水青青逃躲,满台乱转,煞是好看。追了一阵之后,毕普开始气喘了,脚步略慢。水青青看机会来了,斜里进身,对准他的太阳穴处又是一招双风灌耳,这是一招杀手。   那知毕普双手一张,居然把她的双拳握住了,哈哈大笑道:“女菩萨,我们亲热亲热。”   连着双手,将她往怀中紧紧一抱,看似在存心轻薄,但是实际上却并没有亲热之意,他是想用自己的神力将对方活活箍死。每一个被他抱住的人,都是肋骨全断、口喷鲜血而死。   毕普因为躯体笨重,动作不活,专练的这一着。   喇嘛座上三个番僧都脸现微笑,以为水青青是死走了。被毕普抱住的人,从没有留下活口过,多少成名的英雄都难逃这一关,何况是个女子。   可是事情大出意料,水青青一声轻叱,身子一弓,居然挣脱了出来,倒是毕普又发出了一声痛吼,双手掩住了胯下,歪歪倒倒地走了两步,终于倒了下来,身躯拳曲如虾,还在不住地抽动。   白云大师上前看了一下,问水青青道:“女菩萨用的是什么手法?”   水青青撩起裙子,里面是黑绸的紧身长裤,膝盖上则用细皮索子绑着一付护膝,护膝上则是两枚枣核似的铜钉,长约半寸。   她被抱之际,曲膝一顶,铜钉刺入对方的睾丸,再加上膝盖的撞力,就这么顶杀了活佛罗汉。   白云大师道:“女菩萨好深的心计。”   水青青道:“没什么,这是专为对付这些番倡而设计的,他们生性好色,跟女子动手时很不规矩,家主人针对他们的弱点,设计了这种工具,若是他规规矩矩的动手,我是用不上的。”   膝上短钉,只有很近的距离才能用,毕普如果不抱住她,是没有机会被顶中的。与妇人动手,有很多忌讳,抱住对方也属忌讳之一;因此,这种设计虽是不光明,毕普却死得没话说。自云大师无以为词,同旁打了个稽首。三佛中的喀尔巴沉下脸色,大声叫了几句藏语,他们随行的弟子上前将毕普抬了下去。喀尔巴用手一指,脱拔走了出来,阴沉沉地一群手道:“僧家候教。”   这是对方阵营中最矮的一个,又干又瘦,但他名列四大活佛,想得到的,必有过人之能水青青却一笑道:“对不起,大和尚,奴家打累了,以后有机会再来吧,现在却不奉陪了。”   说完回头就走。脱拔沉声道:“想走可没那么容易,还我弟子的命来。”   敢情他是毕普的师父,打了小的,出来老的,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水青青根本不理他,仍是向前走去。脱拔怒吼一声,身形拔起半空,如同一头大鹰似的,探手向下抓来。   王老夫子在座上叫道:“番僧大胆无礼违规,应予严惩,晏老,打!”   他喊得快,曼海靖的动作也快,带起一把黑黝黝的管子,对准脱拔,轰的一声,一篷火光硝烟涌出,脱拔只差尺许就可以抓破水青青的脑,可是火光已罩上了身子,将他打得在空中一连几个翻滚,滚落在台上,身上兀自冒烟,闪出了火花。   曼海靖用的是一支短铣,这是从西洋行起的火器,是一枝钢管,中有机簧,先在钢管中塞满了铁砂,内填火药,举枪一发,轰然发出,杀伤力虽强,但是装填太麻烦,因此仍未被普遍采用,再者是火药的配方很不易取得,打造也很困难,只有官方才拥有几枝而已。   曼海靖使用的这一枝是总督李玉辚私有的,系一位胡商送给他的防身之器,十分新奇,见者无多,所以曼靖放在案前,也没引人注意。   脱拔在地上拚命地翻跳,像是十分痛苦,而且他身上那些小火点仍在燃烧,可见打出来的那一篷铁砂也是经过特殊的处理,非同寻常可比。   脱拔跳了一阵后,总算把身上的火星压灭了,可是他已奄奄一息,有气无力,再也起不来了。   喀尔巴与乌图拉鼓目怒视,白云大师忙向王老夫子道:“老施主,这是怎么说?”   王老夫子道:“水青青已战胜一场,按照规定,可以有权拒绝次场之挑战,而且她也明白表示了,脱拔仍然强行纠缠不清,而且出手偷袭,显然违反约定,故而本席予以制裁。”   咯尔巴仍然吼叫不已。王老夫子道:“条文是经你们同意,捺下手印为证,你如再不服气,本席连你也要一并制裁了。”   喀尔巴仍然怪吼连声,王老夫子脸色一沉道:“番子你出来,你敢不服老朽的裁决,那是对老夫的侮辱,老夫若不制裁你,何以服众!”   王老夫子能武是个大密,本来是绝无人知道的,从杜英豪来到之后,他的事才略为渲,但知者无多,大家看这么一位文绉绉的老夫子,居然敢与一个号称圣僧的喇嘛挑战,倒是大感意外,而且发出了一阵大喧哗。   喀尔巴也感到很意外,可是王老夫子已经走了出来,朝他指着挑战,使他更难遏制,发出一声裂帛似的怪笑,双手一按面前的矮几,人像飞鸟般的由座上飞起。   他是存心炫露,飘起空中后,竟像是一朵彩云似的,冉冉降落台心,然后才笑道:“酒家出来了,你又待怎的?”   这些被遣到中原来的番偕,早年已做好准备工作,是以入人都已通晓汉语。   但来到中原之后,他们居然装作起来,故意带了通译随行,与人接触时,像是一句汉语都不懂,这种做法有很多好处,一则是表示他们的优越地位,不屑直接交谈,二则是藉以了解别人心中对他们的看法。有时通译不在身边,别人对他们指指点点时所作的批评,他们都可以记了下来。   喀尔巴给人的印象是一句汉语都不懂的,这时忍不住了,冒了出来,竟是字正腔圆,此王老夫子那一口江南腔的官话更容易听得懂些。   王老夫子微愕地道:“番僧!你会说汉语?”   喀尔巴大笑道:“本师乃西土活佛,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老家伙,你说要制裁本座?”   王老夫子道:“是的,你不守秩序,藐视仲裁人的尊严,违反规定,应予制裁。”   喀尔巴则因为己方已经丧生两人,十分震怒,怎么样也要杀个人来消消气。   王老夫子不会武功,他本来是不屑对付的,可是王老夫子竟然先向他叫阵,他觉得这也不错。这老头儿的地位不低,宰了他也可以对大家一个警告,而且别人一定会代这老头儿出头的,到时自己不管三七二十一,疾施杀手,宰了这老家伙,才显得本事,更显一显布达拉宫的威风。   这些番僧来到中原后,由于连接地斗败了一批京师的好手,养成目空一切的毛病,人人都以为中原的武功此他们差得大多,因而趾高气昂,对谁都不屑一顾。   这次来江南打擂台,他们仍是抱着这种想法。他们不怕打架、也不在乎打群架,因为他们气功无敌,刀枪不入,拳沉力猛,当者披靡,对手愈多,愈见精神。   番僧极是狡猾,他看出一阵阵地照规矩来,他们这边很吃亏,已经折损两个人,对方的人只动员了一个女将而已,主要的敌人杜英豪尚未出手。   对杜英豪他们倒是不敢轻视,因为他们听过了大师兄呼鲁图被杀的经过,硬是在决斗时被拳头击倒的,心中虽然不服气,却也知道今天很难讨得了好去,正想找个机会搅搅局,引起混战来结束今天的擂台,最是理想不过。   因此他仍然抱着一付闹事的样子冷笑道:“咱家就是出来看看你能如何制裁本师。”   王老夫子退后一步,气为之阻,低声道:“老夫要赶你下去,取消你打擂的资格。”   嗒尔巴哈哈又是一阵大笑道:“笑话!谁敢把本师的资格取消,上来试试看?倒是本师看你这老山羊很不顺眼,早就想把你扔下去了。”   大步跨丢,迈向王老夫子,而且开大手,同王老夫子抓去。   四周的人大惊失色,王老夫子也装出一寸惶恐的样子叫道:“你……你要干什么,再敢如此无礼,老夫就要不客气了。”   “哈……老家伙,本师正在等着呢,你要如何不客气,尽管使出来好了,本师也要对你不客气了。”   他存心要把王老夫子拦下故而大步追上去,王老夫子无奈绕台逃躲,咯尔巴要捉到他是太容易了,但他却是存心戏弄,故意慢慢地追着,手指却不离前后半尺,如是绕了两圈。   台下纷纷怒吼,台上的人也都愤然起立,谴责喀尔巴,嗒尔巴毫不在意,他知道自己已犯众怒,但仍不放在心上,但是加快了步伐,他明白若不抓住王老夫子,就没有机会了。   手指快要粘上王老夫子的衣服时,王老夫子居然一急一跌,绊倒在地上,恰好又躲过了一抓。   喀尔巴更为得意地大笑道:“老狗,本师这下子可抓住了你吧,看你逃到那儿去。”   他上前弯腰。正待抓起王老夫子,忽然擂台的地板上伸出两截黑色的铁管,一左一右比住了咯尔巴,那居然又是两交火枪。   火枪本是躲在台下面的,所以那儿事先挖好了两个洞,看去如同木板上两个节孔,谁也不会十分注意,而王老夫子却是有意跌向那儿的,他刚好倒在两个孔的中间,一左一右两支火枪口伸出了半尺许,离喀尔巴的脑袋身子也将近半尺。   这两台火枪手也是好手,时间拿捏得恰好,喀尔巴一惊之下,还来不及有所行动,火枪口就喷火了,轰轰两声,两声硝烟中来着喀尔巴的一声痛吼,高大的身子飞了起来,直向台下落去。   叭达一声落地,却已是具血人,脑袋被削去了半边,留下一个此汤碗远大的深洞,心肺五脏从洞里挤了出来,死状惨不忍睹。   这种西夷传人的火器又一次的证实了它的威力,那是血肉之躯无法抗拒的。   众人一时都惊呆了,倒是王老夫子狼狈不堪地爬了起来,脸色雪白,看看台下的残才喃喃地摇头道:“这真是从何说起,唉!自作孽不可活。”   老先生摆出一付悲天悯人之色,对左手座上的乌图拉道:“大和尚,你看得清楚,老夫虽已有了准备,却并没有好心用以暗算人的,若不是他存心要杀老朽,下面的人也不会发枪的。”   杜英豪在座上起立道:“是的!那个和尚太无礼了,对仲裁人桀傲无礼,不听劝告,甚至还要出手杀害一个不会武功的老先生,这种行为死有余辜,老夫子请回座吧,这种人死不足惜……”   乌图拉变得十分冷静,连那几个在鼓噪中的喇嘛弟子都被他喝止住了。   然后他离座而出,走向了杜英豪一拱手道:“僧家有幸请杜大人一会。”   杜英豪站了出去也一拱手道:“大和尚,不敢当,今日之会纯为武林之聚,我们把别的身份都收起来,我不是大人,你也不是什么国师。”   乌图拉道:“僧家遵命,杜大侠,今天我们原是为大师兄报仇来的。”   “杜某十分抱歉,与贵师兄之争是出于误会,再者也是他的行为太过份了。   ”乌图拉道:“人死不论其过。”   杜英豪却道:“不!这一定要谈的,因为这是“是”、“非”之争,杜某从出道江湖以来,从没打过无理取闹的架,都是为了正义而战。”   乌图拉道:“僧家承认敝师兄们不对在先,但他们是僧家的师兄,站在同门之谊,僧家也不能置身事外,请大侠谅鉴。”   他这么一客气,杜英豪倒是没主意了,只有喃喃地道:“那么今日之会?”   乌图拉道:“当然继续下去,敝方虽已折损三人,但真正落败的只得一场而已。”   杜英豪道:“那当然,大师可以补进两位。”   “不必了,僧家把另外一名弟子的比斗都取消了,只有僧家请大侠指教一场。”   三位活佛已去其二,剩下的这一场,杜英豪推都推不掉,只有大方地道:“大师如何赐教?”   乌图拉道:“杜大侠英名盖世,僧家不敢冒渎,敬以降魔杖讨教兵刃绝学。   ”那是一根精钢的法杖,一头铸着一颗钢铸的骷髅,另一端则是三个小圆圈,十分沉重。   杜英豪看了直绉肩头,因为这种兵器,他从没接触到,对方看来是长于力,自己若是用剑必难招架,用别的兵器也顶不住。   不过此刻他已没有拒绝的余地,在兵器架上浏览了一阵后,他取了一柄大关刀在手道:   “在下以此领教,请大和尚手下留情。”   乌图拉倒是一怔,关刀虽是十八般武器之一,但那是沙场阵战的兵器,江湖人绝少使用的,因为它又重又长,携带行动很不方便。   杜英豪用这柄大刀也是情非得已,因为重刀器中他只耍过这一项,那是一次赛庙会中,演出三战吕布的故事,他被拉去担任关云长,由一个老师父费了一夜工夫教了他十几手青龙刀法。   那虽是表演用的花招,舞来很好看,却不切实际,杜英豪倒还记得,拖着刀在台上兜了个圈子,然后抛刀接刀,又要了个大刀花,在一片叫好声中,他向乌图拉一揖道:“大师请。”   乌图拉怔住了,不知道这位大侠会有多大的本事,但只觉得他的手法很妙,招式不精。   无可奈何下,乌图拉只有也举起钢杖,合十作礼,两个人在台上就比划开来了,两般重兵器在空中时时作响,声势十分惊人。江湖人的争搏,尤其是在擂台上,极少看见这种长兵器的对搏,所以人人都很兴奋,大声地呐喊助阵。这一点又是杜英豪聪明的地方,他的青龙偃月刀是关老爷的代表武器,而关公的忠勇正直,而传说已经神化,甚至由朝廷公开旌表封,尊为伏魔帝君,被誉为武中之圣。   因此,杜英豪是万万落不得败的。每当杜英豪略显败象时,台下的呼吃声轰吼如雷,都是在对马图拉作申讨性的叱责;而杜英豪略占上风,因几手漂亮的招式把对方逼退时,台下叫好的助威声更是响彻云霄。   这对马图拉的心理影响是很大的,因为喇嘛在藏境是唯我独尊的宗教,僧侣的地位也是至高无上的,每有武技竞试,藏人自然都是支持喇嘛的,声势上就已压倒了那些外来的挑战者。   胜了还好,他们对失败者还较为宽大,若是不幸落败,那就惨了,台底下的石块、暗器、鸡蛋、蔬果,会像雨点般的飞过来,集中在那个胜利者身上,非把对方打死不可,因为他们的神明受了冒渎。苦的是这种众怒一旦发作,简直无人能弹压镇制,所以喇嘛在藏境内,比武较技无往而不利,挑战者以一人之力,往往要与全藏的土番人民去对抗,那是绝无胜算可言的。   今天,乌图拉尝到了相反的滋味。他不明自何以杜英豪会受到中原民众如此热烈的拥护,那简直是无以思议的,因为喇嘛在藏境受到推重是宗教的力量,在中原,宗教信仰各异,而且中原人较冷静,也没有那种狂热的情操。   这能怪他孤陋而寡闻,忽视了关夫子在中国人心目中的神圣地位。大刀虽是列在十八般武器之内,也因为关圣之故而有了神意,很少有人去使用,使了就不能让它受到冒犯,遭到屈辱。   重兵器运转较拙,速度也受到影响,而且他们的招式都是远政,不易有险招,只要眼明手快,较易躲开;只是出手极重,招架时耗力,攻击时更耗力,力气小的人根本无法支持的,杜英豪小时在江上为人撑船摇橹摆渡长大的,两膀子蛮力天生,身材高大,使刀时姿势十分威武,更增他的气势,相形之下,乌图拉又矮了半截。   第三个原因最妙了。杜英豪练的是赛会中所演用的花招,只重好看热阔,却未必会实用,而乌图拉的钢杖则是致命的精招,直搅横扫,招招实用使得杜英豪频频遇险,但杜英豪居然一一都能避过了,而且能在及时施予反击,乌图拉越战越心惊。   换了个认真练过的人下去,早就被乌图拉打下台来砸成肉饼了,因为乌图拉在杖上的能耐,的确是天下无敌的,尤其是他劲力之猛,无人能与之抗衡,出招又速又急,招架躲闪都很难,而杜英豪不但能躲,而且躲得潇酒之极。   他用的是赛会刀法,险招一至,脱手将大刀抛起半空,双手一空,身体就转了;然后他后翻虎跳,前挺鲤鱼跃龙门,一口气翻出十几个筋斗,不但脱出了钢杖之外,而且还能巧妙地接住了落下的大刀,信手劈出一记杀招,优美已极。大家都见过这种刀法,但是没人会把它当作赛会时伶工所施的那几手,因为那是不入流的。杜英豪一代英雄,绝世高手,怎么会使那种花招呢!这一定是精擘独擅的妙招。   有一件事是杜英豪也没想到的。他选用大刀,因为他学过练过,在这上面是化了三天功夫苦练,把那位酒鬼老师又教的十几手花招练得滚瓜烂熟,当年已博个满堂采,今天更是大出风头。   越舞手越熟时,他才发现这一手花刀用以陂解喇嘛的杖式还真的有效。   他握刀都是在中间,一把大刀不停地舞成刀轮状,那是表演者的取巧办法,舞者越急越省力,刀在轮转中所生的离力,抵消了它的重力,几乎变得没重量了,只要转转使点劲就能推着继续急转,再者抛刀接刀也方便多了。   赛会时四城闹市都要转一圈,刀要不停的舞,若没有这个省力的方法,人早就累死了。   这个诀窍只有表演者本身体会才能领略,而且也只有练那种不入流的花招时,才懂得如何省力,杜英豪偏就干过这个。   你看他在台上翻跃腾挪,像是一头大猴子,他的大刀经常成为一个木刀轮,或高或低,而且有一段的时间是在空中。   这种战法使乌图拉人目心惊。有时明明一杖直捅,使对方无法再闪再退了,因为他已把杜英豪逼到擂台边缘,再退就只有掉下去了。   杜英豪却一个翻滚,不退反进,人滚在地上,从他的杖下滑过,而且还带着刀轮,横砍他的足踝,逼得他跳起退后才能避周,台下又是一串好声。   这已经是第三次使用花招了,乌图拉对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这小子是损到了极点,玩意儿又多又杂。第一次他横扫,杜英豪滚进反击,第二次他防备对方反攻下盘。使杖较低,那知杜英豪把大刀作弧形抛掷,而后身随刀起,一个筋斗翻过去,不但翻越了钢杖,而且就手接刀,还用刀柄在他背上擂了一下,幸而用力不强,而且乌图拉外门硬功金钟罩功夫到家,没受重伤。   第三次乌图拉改用中盘直捅,准备杜英豪抛刀时先格飞他的刀,然后再来砸死这狡徒,谁知杜英豪又变了招,这次不抛刀,反而带刀滚进。   转转轮轮,乌圜拉又逮到了第四次机会,再度把杜英豪逼得背向台侧边缘时,又是一杖捅出,部位不高不低,也可高可低,杜英豪一时难以决定,犹豫了一下才把刀抛起来。   这一次可被乌图拉等着了,他精心安排着,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手腕一压杖尾,钢杖头直挺而起,点在刀柄上,把那柄大刀敲得当然一响,直往台外飞去,跟着钢杖一转,改为泰山压顶之势,直劈而下。杜英豪一般是抛刀后,人必随之弹起来接刀,而乌图拉这一枚只要看准:能把杜英豪由空中击落。杜英豪若是由地堂滚进,这一枚加速直落,也能迎个正着。   乌图拉是精心计划的一招,万无一失,故而他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台下的观众则是一声惊呼,杜英豪要躲过这二招实在是很难很难了。   杜英豪也似乎慌了手脚,先呆立在那儿不动,钢杖下落,他失声往后一躺,那是所谓铁板桥的功夫,用心急中求生的。   不过他却用错了时间,对方横扫时,这一手还能奏功,让钢杖横掠而过。   但这次却是自上而下劈落,他往后倒下,最多只是将着杖的时间略略延后刹那而已。一枚急下,杜英豪才躺下,杖头也跟到,击向他的肚子,眼看即将不幸时,妙事无边。像是有人在暗中拉了他一下,居然使平躺在地上的杜英豪很快地滑出了两尺去。   这要命的两尺使一杖砸在杜英豪两腿之间的台板上,深陷入木,举台皆震,足见他这一杖的劲道十足,骇人听闻。   但是杜英豪却已脱险了,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脱险的,因为他仰倒时,铁板桥的功夫练得不到家,双脚双手都跷在空中,跌成个四脚朝天。   这种姿势下,手脚都无法施力,怎么能滑过那两尺的,这实在是耐人寻味的谜。   谜题就快揭晓了,不过在揭晓之前,又有一件惊人的事情发生而已。   那柄为乌图拉击出去的大刀,不知怎地又飞了回来,杜英豪恰好在这时跳起,捞刀在手,一刀横扫千军,刀锋砍向乌图拉的后颈。   乌图拉在心喜之后,继而为一杖击变而心惊,情绪骤变中,内气一,护体的功夫也大打折扣,遇上这神来的一刀,劈向又是后颈,无法目睹提气防御,喳的一声,血光四洒,一颗脑袋飞起掉落在地,双目怒睁,兀自难以相信。   其他的人先也难以相信,尤其是那一柄大刀,在空中飞出了四丈后,忽而又掉头飞了回来。   暗器手法是迂回飞行的,那是飞钹、金钱镖或飞刀等薄而小的东西,手法极难。   八十一斤的大关刀上,绝对无法施展这种手法的。   有人几乎认为是关帝显圣了,因为战斗一开始,他们就在暗中默祷关圣保佑杜英豪获胜。   杜英豪赢了,赢得辛苦而危险,但全凭他的智慧与技术,而非关圣的庇佑。   说技术而不说武功,因为他这一手绝非武学的范畴。使他脱险获胜的是一根三丈多的牛皮索子,藏在他的袖子里,索头有个小钢钓,钓住了刀柄的铜圈。杜英豪早就准备了这么一把索子,在第四度到达台边时,他扣上了索子。   刀子被格飞是他的预料中事,倒在地上四脚朝天也是他的计划,伸出手臂以利绳索快点放尽拉直,然后大刀的拉力将他在地上拖出两尺,双方的力量抵销时,他已起立,手腕上略一变动,大刀绕了个圈子,由另一个力向飞回,经过柱子的阻折,刚好使大刀飞回了原来的地方。   而后杜英豪跳起接刀、劈刀,砍下马图拉的脑袋则是运气。他没想到这一砍竟能得手,但这一连串的动作,却的确是他精心设计的。   杜英豪的行动永远是使人难以预料的。他已经砍下了对力的脑袋,照理说这场比斗应该结束了,但是他却没有歇手。手挽大刀舞了个花,刀叶一拍,首先将乌图拉的脑袋拍向台下,按着又乘起一脚,将无头的体踢下台去。   很多人都莫名其妙;有些人却对此举颇不以为然,但是因为杜英豪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而且也是他们所拥戴的人,不便表示什么。   但是白马寺方面有几名随来的弟子,他们立刻表示不满了,跳着起来,纷纷扑奔杜英豪,似乎要为死者报仇。   仲裁席上的王老夫子站起来喝道:“快退回去,你们要遵守规矩,不得乱来……”   那几个喇嘛都在愤怒中,那里肯听他的话,继续地扑向杜英豪而来;杜英豪含笑端立不动,那几个喇嘛却只扑到杜英豪身前半文处,一个个手按咽喉,哇哇怪叫着倒了下去。   那是王月华、水青青跟晏菊芳等人出的手。她们从擂台的下面突然地冒出身来,每人手上端了一具神机弩,铮铮几声,每个喇嘛都是咽喉处着箭倒下,有的还在翻滚,有的立刻不动。   刹那间又是四条人命,看的人无不变色;只不过因为死的全是大家痛恨讨厌的番僧,因此没有人鼓噪,反而有人喝采叫好!   对方座上还有一个老年的喇嘛,他被排在最后面,一直也没开过口,这时王老夫子才向他道:“这位大和尚宝号如何称呼?”   老喇嘛合什一拜道:“贫偕呼克佳,乃黄宗门下入座弟子,现为雍和宫供奉。”   他的袍子是黄色的。王老夫子倒是对喇嘛的宗派内情很熟,笑笑道:“喇麻分红黄两宗,剩下是红教掌布达拉宫,使得你们黄教很受压制吧!”   呼克佳低下头道:“我宗一直以和平为主,除了敬佛虔修之外,不善争权,所以大部份的时间都难以得中,好在吾宗弟子生性恰淡。”   王老夫子道:“这是不行的,你们一味退让,人家得寸进尺,不会满足的;朝廷据报,红教假当权之便,连络朝中一些王公大臣,准备奏请朝廷永立红宗,彻底拔掉你们呢!”   呼克佳低坚道:“贫衲也有风闻,无奈红宗势力太盛,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只有听人宰割!”   王老夫子道:“朝廷却不能眼见此辈跋扈,但是这究竟是你们的内政,朝廷不便公然干予,使得一些野心的好战之徒,藉口掀起兵祸,所以才请杜大侠以江湖力量,消除几个红教的有力魁首,削弱对方实力,帮助贵宗出掌布达拉宫……”呼克佳神色很激动地道:“朝廷天恩,敝宗上下万分感谢!”   王老夫子道:“大师不必客气了,这是朝廷应该做的,只是朝廷能做到这一点,贵教人掌布达拉宫,阻碍尚多。”   呼克佳道:“敝教亦为喇嘛之一宗,自然也有本身之立足条件;此四大天王为红教之健者,除去此四人,本数已可与之一较短长了,再加上有朝廷之支持,相信没有问题了。”   王老夫子道:“那就好,若是有问题,还可以向杜大人求助的;你也看见了,杜大人一身搏杀了四大天王中的三人,功力盖世无双。”   呼克佳朝杜英豪一拜道:“杜大人乃天神临凡,为本教除去强敌,拯本教于濒危之际,老衲代表教下千万弟子,同大人致谢。”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别客气!是他们来找我的,而且他们都死于公平的决斗,请大师回去证实一下,若是有人不服气,可以再以武林方式,向我挑战,我一定会接受,若是他们不按规矩乱来,我可要把话说在前面,我整起人的手段很厉害的。”   呼克佳连连称谢,也答应把决斗的经过,据实回告藏中,然后才下去主持收殓的事宜。   擂台结束了。这一次擂台使杜英豪出足了风头,也使他名正言顺地跃登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而无人敢提出异议。   因为喇嘛红教的四大天王称尊京师,陆陆续续地击败过各门各派的好手过,举凡少林武当等大门派的高手,都在他们手底下落败过。那倒不是中原武学逊于藏边,而是密宗的武功太过诡异,一则是他们的气功太玄,把血肉之躯真能练到刀枪不入的程度,再则是他们大手印的掌功太霸道,一掌下去,巨石立成粉碎。   然而,杜英豪却接二连三地力挫强敌,怎不使人心大快,心悦诚服地尊之为天下之冠呢。   总督衙门裹摆下了庆功宴,杜英豪高踞首座,两侧一边是王老夫子、曼海靖,另一边是菊方等三员女将。而居主人席上的,则是总督李玉麟和扬州将军赵之方,可见杜英豪的面子够大了。   酒过数巡,两位主人把杜英豪着实恭维了一顿后,赵之方道:“杜英豪,这次擂台之前,下官确是握了一把冷汗,因为圣上有了密旨,务必要除去这几个喇嘛,责成下官行之,幸亏大侠成功了,否则下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杜英豪笑道:“将军太看重他们了,真要除去他们,实在也不难,几火铣就行了。”   赵之力道:“这个下官却不知道,下官但知他们刀枪不入,个个都是金刚不壤之身。”   杜英豪笑道:“那是绝对没有的事;世上没有不死的神仙,再厉害的人也总有对付的办法的,我发现了一件事,就是世上没有打不倒的高手,是人总是有弱点的,只要攻其所弱就行了。”   王老夫子忍不住问道:“杜大人,那些番僧个个硬功无敌,而杜大人却能刀劈剑刺,得手应心,想必是找到了他们的弱点了。”   杜英豪笑道:“不错,青娘,把宝贝拿来!”   水青青取出了宝贝,却只是一具小小的四方匣子。杜英豪拿过来,用手一按,铮然声中,一蓬细小的钢针射出,钉在丈许开外的柱子上。   王老夫子问道:“这是什么?”   “淬毒梅花针,是一种杀人于无形的暗器,发时无声无息,是下五门江湖人所用的玩意儿,为正道中人所不取。这玩意儿虽歹毒,却因为劲道不足,要近身发射才有效,而且不容易取准,一般场合没多大用处,但是今天最后一战却靠着它。”   “怎么?番僧是被它杀死的?”   水青青一笑道:“番僧壮健如牛,几根细针如何杀死他,那自然是杜爷砍下了他的脑袋才致死的,我只是在他失神之际,给他脸上一针而已。”   杜英豪接着道:“针上涂了散功药,他挨了一针,气功已散,我跟着一刀劈下了他的脑袋。”   王老夫子道:“原来如此,你是在那儿发针的?老朽怎么没看见呢?”   杜英豪笑道:“在擂台下面,台是我们架的,我命人造了个暗格,可以藏人其中,台板上有几处活门,可以在下面打开,露出一个小方格,必要时就伸手出来射上一针,我知道那些番僧很难对付,不得不先在擂台上动些手脚。”   这是很不光明的行为,杜英豪却能坦然说出,这种胸襟勇气的确令人佩服。   王老夫子看着他,杜英豪笑道:“我不以为这有什么丢入的,因为我输不起,既是这件事对朝廷、对中原武林都很重要,我用点心计也是可以原谅的。”   他顿了一顿才又道:“我最后一刀把死人的脑袋打下台去,目的是要拍掉咽喉上的钢针,免得被他们收的人看见了,既然我要用武功镇住他们,就不能让人揭穿这个秘密,但是我也不能让人以为我真是神功盖世了,所以我要说出来。   ”王老夫子大笑道:“老弟!了不起,但凭你这份胸怀,的确是人所不及的,若换了第二个人,绝对不肯说出来的。”   杜英豪道:“我是怎么一个人,有多大本事我清楚,这世上我没有怕的人,但是我也没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   他说的老实话,但是别人听来,却以为他是在谦虚;就算他杀乌图拉用了点心计,但是他在其他地方的表现,也是足以为傲的。   “好!好!页英雄,大丈夫,不卑不亢,无诈无伪,有勇有谋,有为有守。   ”话音是从厅后传出,是个完全陌生的口音,跟着出来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美男子,意态轩昂,别具一种威仪。   他这一出来,李总督与赵将军都变了色,慌忙起立跪下叩见:“参见殿下,不知殿下驾莅。”   年轻人招招手道:“起来!起来!我是微服出行的,你们也别拘礼。这位是杜英雄吧!   我叫弘安,是当今皇上第六世子,特来拜会,常礼相见。”   杜英豪一听两位将军称他为殿下,知道是朝中的王子,但是对方很和气,没什么架子,也说了常礼相见,于是也老实不客气地作了个揖:“草民社英豪,见过殿下。”   弘安笑道:“杜大侠,我是跟着那三个喇嘛后脚来的,一则是来瞧瞧擂台的结果,再则也是有一点事情要奉托。”   赵之方道:“殿下,微臣正准备在宴后将杜壮士邀到行辕去叩诣的!没想到。”   弘安笑道:“之方,我可没怪你来迟了,只是我性子急,等不及那时候,再者,对杜大侠,我不敢要他来看我,所以先来拜候他了。”   杜英豪连忙道:“草民不敢当!”   他的态度很自然,那倒不是他的胸怀怡淡,而是由于他的无知。他知道皇帝的儿子就是太子,在称呼上该叫殿下,却不知道一个皇子有多尊贵。   在一般说书先生口中,他听过一些皇子落难,或是太子微服私巡的故事;那些皇太子都很和气,而眼前的这个王子似乎也不错。   杜英豪虽然出身不高,但是他却是一直在当老大,自力更生,从没靠过人,也没当过人家的手下或伙计,所以他从不懂得奉承。他对年长及有学问的人尊敬,那是出乎他本心的礼貌,对这位被封为神武大将军以及宝亲王的宗室贵人,他只觉得看起来还顺眼,由于总督大人和将军对他十分尊崇,杜英豪想他也许官儿不小,可也没太放在心上。杜英豪这江南总捕虽也是官儿,但都是不入铨叙的散官,只是由总督衙门聘任的人员,所以他没有把自己当作是一个官,而且对着宝亲王自称是草民,显然也不承认自已是个官了这倒反而衬托出他高洁的胸怀,以及不慕荣利富贵的淡泊,使得宝亲王更为尊敬他了。   再度落座,酒过了几巡,宝亲王才道:“杜大侠的侠义英雄事迹,本爵在京师即已闻名了;这次在擂台上又能见到大侠的英风,连毙三名番偕,智勇兼备,实在令人钦佩……”   这种赞词杜英豪已经听多了,但是出自一位亲王之口,份量又自不同。别人恭维他,或许还有巴结的成份,宝亲王却不必巴结他,这应该是真心的赞美了。   不过杜英豪却知道宝亲王并不是专程来赞颂他的,他也没晕了头,认为自己是名动公卿,无敌于天下的大英雄了,他更明自有一个大难题摆在面前,等着他去做呢!   所以他干脆摆明了道:“看来殿下是对草民有所差遣,就请明自的指示吧!   但凡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草民无不尽力。”   他也没弄清楚是什么事,已经先一口答应下来,虽也客气了一下,那以是口头谦虚了一声而已,因为他明自,事情已经找了来,推也推不掉,不如表现得干脆一点了。   席中只有曼海靖与菊芳父女俩最着急,他们知道宝亲王必是有所为而来,更知道这件事必定是十分难办。宝亲王兼领大内侍卫营与京畿禁卫营,手下能人不计其数,他却远到江南来求贤,可见事情的严重性,杜英豪能办得了吗?   菊芳忙在桌下踢了杜英豪一下。杜英豪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一笑道:“不是草民逞能斗胆,殿下找到我,一定是事先已考虑过得失了,而且也是不容我推托的公事了……”   话是朝宝亲王说的,却对菊芳眨了眨眼,算是对她的回答。菊芳不能说什么,只有朝他猛瞪眼,而宝亲王却顿了一顿才道:“杜大侠果然是快人快语,本爵就直说了。这件事实在很难启齿,虽是公事,却无法公办,朝廷不能给予任何公开的协助,万一办砸了,朝廷也无法给予支持或承认,就算是办成了,朝廷仍然无以褒奖。”   这算是什么公事?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   宝亲王叹了口气,然后道:“所以这是一件必须私办的公事,却又危险万分,神勇如大侠者,也只能试一试,却不敢说必能成功,故而本爵倒不敢相强,尽可以在此刻提出拒绝的。”   杜英豪道:“此刻提出拒绝,这是怎么个说法呢?”   宝亲王道:“我说了,此事无功无禄,有危有险,因此站在朝廷的立场,不敢责成任何一人去负责,故而大侠在未曾听取内容前,有权拒绝。”   “可是听了内容之后就必须接受了。”   “不错!这是一个绝对的机密,事关朝廷的威信,也关系着几千万百姓的生死,不容轻。”   事态如此严重,杜英豪笑了一下道:“殿下可真会吊人的胃口,您明知道我这个人最受不得激,好奇心又重,尤其是喜欢做些出乎意料的事,不管这是件什么事,我都已决定非干不可了。”   宝亲王道:“杜大侠,我再说一遍,这件事办成了,你只能得到我私人的感激,也会得到朝廷暗中的感激;但你若失手,朝廷是绝对无法承认的,你若是落人人手,还不能扯到朝廷身上。”   “殿下放心,杜某是个无足轻重的江湖人,行事全凭一己之高兴,大概也扯不到朝廷身上去。”   “不仅如此,大侠恐怕还得变更一下形貌姓氏,连杜英豪三个字都不能提,以免落下痕迹。”   这更好了,武林中人,不为利而行,却不能无名,若是不能居名、又无实利,却要人去卖命,这种傻瓜实在难找,但杜英豪就是其中一个。他一拍胸膛道:“草民应了,而且夸句海口,一定要办成,否则就提头来见殿下。”   他犯了撅性子,非要顶上不可。   宝亲王却凝重地道:“大侠,如果失败了,也不必你提头来见了,你绝对无法再活着了。”   “行!社某这条命本是捡来的,不知该死了多少次,再死一次也没什么。”   宝亲王脸现钦色,双手高举酒爵道:“壮哉!英雄,本爵敬献此扈酒以为大侠贺.……”   杜英豪坦然地受了这一盅敬酒;李玉麟与赵之方同时道:“臣等告退。”   宝亲王点点头道:“不必了,你们继续在这儿喝酒好了,我跟大侠换个地方去谈。”   他挽了杜英豪的手出门而去。   这一去足足去了两个时辰,总督衙门里的酒席都没散,大家一直在等他回来。   杜英豪回来了,却对赵之方一拱手道:“将军,殿下已经打道回京了,要我告诉你一声。”   赵之方大概是知道内容的人,他点点头,神色之间对杜英豪更为恭敬了,向他一拱道:   “杜大人要下官如何效劳?”   “不敢当,只要个人引路,殿下说将军处有人。”   “是的,下官回去后就准备妥当,静候杜大人前来会合同行了。”   “什么,将军大人要自己去?”   赵之方道:“是的!那地方只有下官最热,因为下官幼时在那儿出生,没有人此下官更适合。”   “不过这件事却没必要把大将军也拖进去。”   赵之方慨然道:“杜大人,这是朝廷的事,下官受朝廷栽培之恩,更该献身以报的了。”   杜英豪颇感愕然地道:“这个……殿下只说将军会派人颔路,却没说将军同行。”   赵之力道:“下官原来是打算派名把总随行的,他也是该地人士,颔路固然不成问题,只是下官一想,他的家人多半尚留在该地,颇多顾忌,再者他跟下官同时出来投军,却未能与下官一样受朝廷深思,他可能不会如下官尽心。”   两个人同时出来从军,一个贵为将军,另一个只干到把总,地位悬殊太远,这虽然是个人的能力机缘及努力表现不一,但对比之下,很难使人心平的,此行关系重大,若是弄个心怀怒愤的人同行,的确不是件很适当的事。”   但是找个将军同行办事,也不见得愉快。   赵之方很很聪明,笑笑道:“杜大人请放心好了,你是殿下亲自相委的特使专差,下官只是负责引路的随员而已,一切都以大人为主。”   他这么说可见是个很上路的人,杜英豪也不便说什么了,只是朝他自己的那些班底道:   “我接了一件工作,十分困难,但是有了你们帮忙,我相信可以办成的,尽管我已经替你们答应了,但是殿下还是要我来问你们一声,你们可以退出的。”   王月华兴水青青道:“我们早就说过这一辈子追随杜爷了,杜爷尽管作主好了。”   菊芳见她们抢了先,自是不甘落后道:“我是没问题的,只是我爹年纪大了。”   杜英豪笑道:“我本来没把老伯算在里面,因为我们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一段时间,这段日子里衙门的差事,还要老伯代理一下呢。”   曼海靖笑道:“我倒是不怕年纪大,只不过你们嫌我砖事,我就不去讨厌了。”   李玉麟与王老夫子则是自动告退,曼海靖借故跑着走了,赵之方虽然有份,却要先回衙准备。   杜英豪向赖皮狗道:“正荣,你还没开口。”   赖皮狗道:“杜爷,承蒙您看得起,把我从一个江湖混混,提拔到今天这个地位,那还用说吗?这一回想必又是一件大事,您就是拿棍子打,我也不肯走的,只是不知小的有没有用得上的地方。”   杜英豪一笑道:“有,你还能派上大用呢!虽说此行无功无名,但是却有一点实利,殿下每人给了十万两银票,无论成功与否,这笔钱都不会落空的,因为我已经代你们领下来了。”   他取出一叠银票,共是五张,每人分了一张,面额是十万两,笑笑道:“此行不知是否还能回来,所以大家最好先把这笔钱处理好。”   这等于是发放安家费了,但是每人能高达十万两,实在使人吃惊,不知道是一桩怎么样的任务。   杜英豪见大家都接去了银票,笑笑道:“其实这笔钱赚得很轻松,我们只是去偷一件东西。”   大家不禁又是一怔,杜英豪道:“行程很远,在江东六十四屯,东西是藏在罗刹人所建的一个古堡里面,我们悄悄地去偷出来就打了。”   他说得好轻松,但事情真能如此简单吗?   杜英豪终于带着他的班底上路了。所谓班底,仍然是他的老搭档……三个女的伙伴:水青青、王月华和菊芳,再加上一个官讳正荣的赖皮狗。   杜英豪现时也不像初出道来闯江湖时那么可怜了;他不但是名满天下的大英雄、大豪杰,更是朝廷心目中的栋梁柱石之材了;他更不是橡以前那样地不学无术和可怜了,他有了满肚子的学问和一身本事。   满肚子学问是从阅历上得来的。他出入官场,周旋于公侯之间,不卑不亢,应付裕如。   那完全由于他过人的自信;他从不承认比人低一等,因而养成他悄然傲世的风标,但他也从没认为自己比谁高一等,也使他变得平易、谦虚、热诚可亲。   他的一身本事就更绝了。自己胡乱创了几式,加上智慧与活用,使他大大地出了阵风头,然后他又意外地得到了王老夫子的传授,选他作了万流归宗秘录的传人。那上面记载的只是招式中的精华,既不成套,也不相连,因此这些招式很绝,既无法单独使用,也不能配合着使,精固精矣,但也可以说没多大用处。   只有在恰到好处时,施用那一招,才能有奇效;所以杜英豪跟人动手时,从不规规矩矩地打,不是看准机会,突然施出一招,就是制造机会,安排情况,以便用上他选定的一招。   这种精招是专为克制高手的,而且一招克敌,绝对用不到第二招,因为那一招如果失败了,杜英豪也没有使用第二招的机会了。   很多高手在杜英豪手下落败,但是一个普通的江湖武师,却可以把杜英豪打得满地乱爬。   这是杜英豪的秘密,本来还有菊芳知道,可是现荏菊芳也开始在怀疑了,因为杜英豪无往不利,实在叫人难以相信他是无师自通,乱蒙出来的功夫。她认为杜英豪是深藏不露,故意藏拙。不过她详细推索了一下杜英豪的身世,却又深感困惑。杜英豪从出身到成名,每一个阶段、每一年、每一月都是跟一些平平凡凡的人在一起,他的这些功夫是如何学来的呢?   至于杜英豪自己呢?那更妙了。他现在已经是充满了信心,虽不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高手,但是也不承认没有人绝对高于他,根本上,他反对高手这两字,他认为天下没有所谓真正的高手,没有打不死、击不倒的英雄,只要攻其所虚,天下没有无敌的高人,也没有无敌的武功。   他也够资格说这句话,因为他击败了不少的高手,百战百胜,从没有用过武功,因为他也没有正正经经地学过那一家的武功。   他最下苦功的一次,就是从一个酒鬼老头儿学了三天的耍大关刀,那是为了赛会时表演用的,花招百出,难入会家法眼;可是凭着这一套花刀,他竟然力劈了藏边密宗喇嘛教中的高手。   这叫人不能不信邪。   因此,杜英豪深信天下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了。此刻,他带了四个人,居然要去完成一件十万大军都不一定能完成的任务。   他是不是疯了呢?绝对不是,不但他自己充满了信心,随行的四个人也都充满了信心,甚至于同行作向导的扬州将军赵之方,也都是毫不怀疑;他们都坚信杜英豪有完成任务的能力。   杜英豪呢?他的自信又是由何而生呢?说来能把人给气死,因为他听说此行的任务,只是去偷一样东西而已。偷东西他很在行,小时候伦鸡摸狗是常干的,少年时偶而也摸进人家屋子里,捞点小零碎去换酒喝。   二十岁之后,他就不再做这种丢人的事,但是他的技术却没忘。这倒是个真下功夫学过一阵的,何况随行中还有个赖皮狗,也是此道的行家。   他想凭自己未学一招半式,轨就在武林中闯下响叮当的盛名,而凭着自己下过几年苦练的偷窃功夫,还带着一个好手,去偷一件东西会失败吗?   一路上,他与赵之方对此行的任务都十分保密;事实上,杜英豪自己也并不十分地了解此行任务中的细节。   直到他们这一行人跋涉万里,来到了穷寒极北的黑龙江畔,到达了江东六十四屯,总算才完全获知了此行的细节。   那是朝廷派在这儿的细作……一个名叫江图里的臭皮鞑子……向他们报告后,才算是有了通盘的了解,杜英豪也才翻了眼,了解到此行的任务跟他想像中隔了十万八千里的万顷大海。   假如只差十万八千里路,慢慢走去,总还有走到的一天,但是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大海,真是一片茫茫;永无抵达之期了。   杜英豪在接下任务时,只听说要到罗刹老毛子的城堡里去偷一样东西;那时,他连老毛子是什么个样子都没见过,总以为他们是个人,就不会有什么两样,也许略有不同,稍加化装就能混过去了,水青青、王月华与菊芳都是易容的好手。   那知到此地看见了真正的老毛子,才知道他们除了有头脚四肢,外形相似外,其他的完全不同,金黄色的头发、碧绿的眼珠、高鼻梁、大鼻子,连胡子都是金褐色的。   要想化装成那个样子是不可能的。那个城堡距此有二十多里,很大,用石头围成了高墙,城中驻扎了好几万大军,居民全是罗刹人,没有汉人,因此,混进去的可能性几乎是等于零。   不能接近混入对方的群中,偷他们的东西已经是十分的困难了。然而更难的却是他们要偷盗的东西,那是一幅地图,是昼在几张缝合的牛皮上的。   杜英豪起初以为卷起来不过一小堆,掳带起来很容易;听江图里一说,才知道不是那么同事儿,牛皮是张开来订在一个大木架上,不能卷,因为上面每一块接缝处都涂了火漆,上面用俄国沙皇和大清国皇帝的御用钤记。   这是两国商定的新国界,是所谓尼布楚和约时两国派特使商定的,是大清朝廷派出去的那位亲王根木不懂得舆图之学,被老毛子连哄带骗,再加上金发美人的狐媚蛊惑,糊里糊涂的在地图上昼了押,而后老毛子又在绘图上动了些手脚,窜改了一部份,结果把边界上大好土地,自白叫他们编了几十万平方里去。   直到老毛子把我们老百姓辛苦开垦出来的良田派兵占领了,以及驱逐他们,占领了他们居住多年、世代为依的家园时,大清朝才知道上了当。   这些土地虽然明定界限,但是由中国人开垦出来,世居多年,自成村落城池,除了有限的几个老毛子浪人外,全部都是中国人;因此,这无疑是属于中国的领土。   那知道老毛子觊觎这些肥沃的土地,早就在动脑筋,一面放逐他们的人民过来求生,一面就以捕捉逃犯罪名的藉口,派遣军队前来,早些年零星地不知发生了多少次的冲突。   朝廷实在不胜其扰,终于跟他们订立了尼布楚和约,商定国界。   回应人:chien回应时间:10/13/9803:24狡猾的老毛子在议和时是一套,签约时的地图上又玩了花样,清廷的使者不察,因而吃了大亏。   朝廷震怒,把那位亲王赐死,但是失去的土地却无法取回。罗刹人提出双方在火漆上盖有钤记的舆图为凭,大清国也就没了辙儿。天朝上国,总不能毁信背诺,但又不甘心受夷狄所愚。   主要的证据在那幅地图,指出上面被窜改的地方,才能指责他们不守信义,重新换约划界。   杜英豪担任的就是这个工作。那幅图宽有四丈、高约三丈,绷得紧紧的钉在一个木架上,悬在堡中大厅的墙上,重有数百斤,不能取下摺叠,否则火漆脱落,就形同废物了。   杜英豪没想到要偷的竟是如此一个庞然巨物,而且还是在外国的境内,重兵屯聚守备之下,更苦的是那个地方全是老毛子,根本不准中国人接近,他要凭五个人的力量去盗图。那不是此上天去摘月亮还难吗?   听了江图里的报告,大家都瞪了眼,最凉的是杜英豪,但他在宝亲王面前拍了胸膛,也代大家作主,收下了五十万两的酬劳,总不能虎头蛇尾,就此打退堂鼓吧!虽然明了实际情况后,谁也不能责成他一定要成功,即使空手而回,也没人责怪他,但是杜英豪劫丢不起这个人。   好歹总要试一下,那怕不成,把性命留在这儿,也总比什么都不干,空手而回强。   杜英豪是大英雄,英雄可以失败,却不能退缩,明知其不可为,也必须硬着头皮去闯一下,这就是英雄的悲哀。   所以,杜英豪只能挤出一丝苦笑,还得鼓励大家说:“事情是有点扎手,但是总有办法的。”   水青青忍不住道:“杜爷,这件事只有两个人能办得了,一个是会七十二变的齐天大圣,另一个是偷王母蟠桃的东方朔。”   杜英豪知道齐天大圣是孙悟空,却不知道东方朔是什么人,不过他由齐天大圣的故事上,居然触发了灵机,哈哈大笑道:“青娘,只要有人能办得到,就难不倒我杜英豪,我就是那第三个人。”   我们的妙英雄,又有什么妙点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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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美女先锋     杜英豪带着大家一直来到了瑷珲左近。这是中国最北的一座城市,城中的居民,八至九成都是中华人士,但是照新的疆界图,这儿居然成了老毛子的疆域,这怎么不叫朝廷为之震怒呢!   来到城中时,情况很乱。那是由于罗刹入提出了要接受的条件,而大清国原有一枝兵屯驻其间,为了不肯出让,已经跟老毛子冲突了好几次了。   那是小接触,但吃亏的则是罗刹入,因为当地的老百姓都是帮自己的军队,而北方的居民,又多半是齐鲁移民过去的山东老乡,民风鲁直而勇悍,拚起命来尤为可观。   老毛子一则由于在地图上搞了鬼,自知理屈,再者也似乎不愿意掀起大战,但他们很狡猾,遣使者入京,以前些日子所订的和约条款为质,要求履行和约,交出瑷珲城,迁走中国居民。   恶劣的是他们还假心慈悲地订了三个月的时间为期限,让中国的老百姓一律迁出。   朝廷虽然知道上当,却苦于提不出证据;而罗刹入却恶劣的很,还同时约了中国边境诸邦的使臣代表,如倭夷、高丽以及硫球各藩邦为证,要求中国践行条约。   朝廷若是不承认,势必要承担起毁约的责任。本来以上邦之威,毁约就毁约,只要实力雄厚,根本不在乎外邦的抗议,更何况这一次是理直气壮呢!但是朝廷却有说不出的苦衷。   朝廷不辞一战,却不愿意打这种无谓的消耗战争。穷北之地,绝寒苦旱,漠野千里,占下来价值不大,只有花钱来养活开发,更还要派遣大军来戍守它。这笔帐怎么打怎么不上算而且由于两边的回民、吐鲁蕃,甚至于蒙古的一部份旗盟的王公,都不时蠢然欲动,几次西征,虽是大获全胜,勒石纪功而凯旋,但是朝廷明白,师劳兵疲,国库支绌,实在无力再在北方又开始一场大战。   当然,朝廷对北边的这些地方的末开发资产,也较为隔阂,不知道这些地方的重要性,仅是为了不太切衷的国防需要,以及面子上的原因来从事这次交涉,自然不想把事态扩大。   因此,只有着令双方撤军,自行协议。   这是个拖的政策,罗刹人也同意了。他们的军队在瑷珲城内与清军对峙是很不上算的事,因为老百姓对他们极不友善,几个人一落单,往往会无声无息的没了踪迹;再者,他们的军纪又差,那些军人多半是徵召自乡下的农奴以及放逐的罪犯,平常苦够了,也受拘束已久,一旦稍得自由,个个变得又贪又鄙、嗜酒、好色,三五人作伴,偷溜出营区到老百姓家去找乐子、发横财是常有的事。   禁不胜禁,防不胜防,例子一多,民愤日烈,暗中摸掉他们的军队也日增,俄国统帅看看情形不对,一面把部队召回海兰古堡,以免他们再被摸掉,一面则力促清廷,着令移民让出地方来,一面则向国内调集大军,以示不惜一战的决心。   赵之方是扬州将军,老家却是在瑷珲,他在来此的路上,当然跟一些同僚有过接触,对本身布防备战的情况与实力有个了解。   当然,朝廷密令他来战,也是为了观察现势,而且还授权他权宜行事的。   他来到瑷珲之后,找到了一些故旧父老,作了深入的”解后,才秘密的遗人奏回京中。   他很谦虚,密旨奏报都是先跟杜英豪商量了再落笔的,因为他发现这位出身自民间的风尘奇侠,的确了不起,满肚子学问,山藏海纳,所作的建议,无一不大有见地……杜英豪真有这么了不起吗?说起来可是令人在好笑之余,又感到无限感慨了。   他实在是个很平凡的人,虽然脑筋快一点、观察深一点,那都不是原因,最真切的原因,则因为他是个真正的老百姓。   老百姓还有真假吗?严格地说来,四民之内,士为富贵所役,商人唯利是图,这两种人已经忘了;所以,观念上已经自居于人民之上了,士人看不起无知之辈;商人看不起穷,他们已不算真正的老百姓。至于工农之类,虽是斗斗小民,但他们早已安于逆来顺受,能够一家温饱,就是最大的满足,从不敢再奢求什么,他们没有独立的人格,甚且也没有了尊严,所以也不能算是真正的老百姓。   杜英豪这样的人才,他从小就不屈服,勇敢地向一切压力反抗,所以他也对那些压力的来源,也就是自居于统治者的那些人,作过深入的了解与研究,发现那就是天下忧乱之由。   这些施压的人欺凌百姓的手段的方法,跟外来的敌人侵略的手段几乎是完全一样的。他从前如何对付那些强梁恶霸的方法,现在也能用来对付敌人,因为他们都是侵略者。   他们要偷盗的那幅地图在海兰堡,是罗刹境内的一所大军堡,重兵屯扎。堡中虽也有民众居住,但却是些军眷民夫等人。这是军机重地,所以严禁中国人进入。   罗刹的统帅是巴罗夫侯爵,是个冷酷而又狡猾,用兵谨慎的人。城堡用石块成,高有十来丈,城堡四周有濠河围绕,河中是活水,终日洵涌。濠河宽阔,只有入城处是较窄,但是用一道五丈多宽的大木吊桥连通。   只要把桥一拉起来,千军万马也无法攻进。要想潜入也是不可能的,即使渡过了十丈多宽的护城河,还得登上十多丈高的城墙。   城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而且还有持着火铣的枪兵高踞在碉楼上,入夜灯火通明,用固若金汤来形容倒是十分恰当。   不过杜英豪却表示得很有信心,他观察了两天之后,即已有了决定。   双方虽已撤军,但是罗刹入仍然每天要派遣骑兵与夫子到碓堡甘多里的瑷珲城中来买给养。   所谓给养,无非是猪牛蔬菜等食物而已;海兰堡中虽有粮食积存,但是新鲜的菜蔬鱼肉仍然要靠外面供应的;还有就是他们缺少女人,每次都要带几个年轻的女人进去。据说巴罗未侯爵好色。尤其喜欢细反白内的中国女人,此人更有个毛病,是喜新厌旧,少则三五天,多则十来天,一定要换一批女人,每次三五人不等。   好在他们不太挑剔,还没有动手抢劫,因为在瑷珲边地,多半是移民前来垦荒的移民,他们年轻力壮,离家万里,只身而至,寂寞难免,因而又形成了娼妓流莺的蓬勃,因而老毛子换女人倒不难。   杜英豪是个很善于观察的人,一两天内,他已经看了很多事,作成了计划。   这个计划也有他的班底才能够去实施,他把三个女伴都安排在当地的妓寨中。   这是最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而且也经常有新面孔出现的地方。要是年轻的女人,到了这儿都能捞一笔,略具姿色的自然更容易发财了,因此也不时有掘金娘子前来淘金的。   这一类的女人自然没有什么贞操或廉趾的观念,也没有太深的国家民族观念,她们目的在钱,为了赚钱,什么事都肯做。   而被挑中到海兰堡去,更是一个发财的机会。巴罗夫是个很慷慨的人,只要能叫他高兴,大把的金庐布抓起来打赏是常事;何况,除了巴罗夫之外,他还有不少部属,巴罗夫对玩过的女人倒是不小气,不但准许他们接手,甚至于还推荐给他一些较为亲近的部属,极力地介绍那些女人的长处,然后由那些部属们去筵席上竞相出价,以最高价的人优先享受,以此为乐。   这又是第二个发财的机会,而后自然还有继续的问津者,多少总也是一笔好收入。只可惜的是巴罗夫有个规定,不管多好的女人,最多只能留十天,十天以后,必然遣返再换人。   这种游乐也只限于他跟一些高级的部属将领之间举行,至于其他的士卒,则是不许带女人入堡的,堡中自有他们的本国女人营妓,由国内徵调而来,但比较上,就没有中国的女人有情趣了。   一个妓女若能在海兰堡中耽土十天,出来后大概已经足够回家去置上几亩田地安度此生了,所以她们鄱在努力争取这个机会。   杜英豪不知道对三个女的如何解说的,反正第二天,她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出现在妓寨的一大堆女人里面。   海兰堡派出来挑选女人的家伙叫李诺尔,是个中俄混血的杂种,很得巴罗夫的宠信。   这小子三十来岁,罗刹语、华语都精通烂熟,而且各种功夫杂技都不错,连挑女人都是一等的眼光,所以水青青、王月华和芬芳都同时被挑中了,而且还特别关照,要她们带着简单的行李去。   所谓行李,不外是换洗衣服以及脂粉之类,他相信她们三个人能够耽到最长的期限十天的。   三个女人都打点着,高高兴兴的上车走了。杜英豪杂在看热问的人群中相送,接触到她们投来的眼光,只有菊芳的那对大眼睛中含有着较多的幽怨,使得杜英豪有点内咎。   倒是在一旁相伴的赵之方很不过意地道:“杜大侠,你不该派她们担任这个工作的……”   “我没有派,是她们自己愿意去的,这种事绝不能强迫,否则反而会误事。”   “杜大侠,你究竟要她们做什么呢?”   “将军很快就会知道了,此刻封未便奉告!”   杜英豪对赵之方没有透露自己的计划;尽管赵之方对他毫无隐瞒,把朝廷的策略以及应付这一次行动的原则,都详细地说了。   但杜英豪封保持着他计划的高度机密,甚至于他在瑷珲的活动都避开了赵之方。   他是此行的全权特使,也是一行的主帅,赵之方虽然贵为将军,却还是要听他的。   三个女的被李诺尔拉走了,杜英豪却带着赖皮狗,弄了个箱子,摇起了串铃,干起走方郎中来了。他的箱子里放着各式的药草,开始在市集上做起生意了。他的布招上写的虽是什么病都治,但是药草却并不怎么太灵,但是他的药丸子却是真灵!   治腰酸背痛,久年风湿,一贴药丸下去,疼痛立止。有人患了好几年的背痛,天天晚上无法入睡,吃了他的药丸,竟然一觉到天亮,没再痛过。   杜英豪很黑心,一付药丸两百粒,早起十粒、晚上十粒,管吃十天,开价竟是十两银子,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那个患腰疼的,第一天是试吃的;第二天见效来买药,听了他的价钱,吓了一大跳。杜英豪很干脆,爱买不买。他千里迢迢,到这穷荒之地来,就是为了发财,这祖传秘方,得之不易,绝不能廉卖了去。   人就是这样子,若是卖贱了,恐怕还没人相信,他卖得贵,硬碰硬,不肯打一点折扣,反倒是门庭若市,到了第三天,他差不多已经赚了上千两银子,还有人不断来求药的。   杜英豪还有另一种药,专治腹泻痢疾,也是着有奇效,只是生意不怎么好,因为此地苦寒,痢疾不易流行,拉肚子的人偶而会有,也不必吃他的药来治,拉几天自然会好的。   不过真要得了肠炎的人,在那个地方可真还不容易好,因此他的痢疾药倒也卖了几瓶,还剩了半箱子,倒是另一种药,供不应求,箱底早空了,还有人不断上门来求药的。   赵之方忍不住问他道:“杜大夫,你既是做好事,为什么不做到底,再卖点给他们呢?”   杜英豪道:“没有了,我就做了那些,原是拿来做招牌的,这会儿全卖完了。   ”“做招牌?什么招牌?”   “做成我这神医杜云天的招牌,然后好把我这些拉肚子的药推出去。”   赵之方仍是不懂地道:“杜大人,这地方又冷又冻,害痢疾的人不多,那要气候热的地方,才容易吃坏东西。”   “没关系,暴饮暴食,最易伤身,我相信这些药一定可以销掉,你看好了,最多不出明天。”   听他说得很有把握,赵之方倒是不怀疑,但是他仍忍不住问道:“杜大侠,我们可不是卖药而来。”   杜英豪一笑道:“我知道,要取得那幅地图,就得要进入海兰堡,虽然有三个女的进去了,但她们只能宗成前一步工作,后牛段工作一定要我自己去才行,而有这个方法才能使我进入海兰堡。”   “什么方法呢?”   “卖药治病,治腹泻。”   “海兰堡中有人会腹泻?”   “一定的,而且有很多人会泻肚子,一不止,药石无效,只有吃我的特效药。”   赵之方终于懂了,会心地一笑道:“原来三位姑娘都是去使他们泻肚子的。”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不错,而且还不着痕迹,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能治。”   赵之方很感兴趣地问道:“杜大侠,这药果真那么大的灵效吗?”   “绝对错不了,这是下五门江湖人的秘方,虽不登大雅之堂,却绝对误不了事儿。”   “那么,治腰疼肚呢?”   “那倒是我自己的方子,胡乱凑弄起来的,不过都是些吃不死人的补药,不会出乱子。   “能不能治腰疼呢?”   “当然能治,只不过里面渗入鸦片膏子,吃下去能叫人麻醉了不知道疼而已。   ”“杜大侠,这可不行,那是害人的。”   “所以找才要十两银子一寸,卖得贵一点,穷人吃不起,有钱的坑他一下也无伤皮肉。”   “可是吃多了会上瘾的,那不是害死人。”   “只有十天,不会上瘾的,我称好了份量。”   “十天之后呢?疼痛又发要怎么办?”   “十天之后,我们早就走了,找不到我的。”   赵之方只有摇头叹气了。对这位江湖奇侠,他不知说什么好了,有些地方,他的行为实在不像个大侠客,像冒充行骗,下毒真假药,甚至于叫自己的女人伪装妓女,牺牲色相去陪外国人,这是任何一个成名的侠客所不屑为的。   但是杜英豪却毫无所谓,每一件都干了,而且他还对他约三个腻友,晓以大义,鼓励她们去做。   赵之方往深处一想,则又忍不住对杜英豪肃然起敬了。不计名利,不计毁誉,不计个人任何的牺牲,这才是真正的大英雄胸襟。   没等到第三天,就在说话的下午,那个杂种二转子李诺尔又来了,一迳就找到了杜英豪的下处,来找杜云天杜先生……杜云天是杜英豪在布招上的名字,他认为走江湖的名字当如其份,他记得有个看相的叫云天居士,能言善道,杜英豪对这个人十分激赏,所以用了那个名字,至于杜云天三个字是否有走方郎中的味道;杜先生可就不管了;因为杜先生就是这点子学问,他认为对的事情就是对的,所好是他的运气还真不错,他认为对的事情,竟没出过错。   李诺尔很客气,打了一恭才道出:“杜先生,听说您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那是我随便吹吹牛,不过懂几味丹方而已;我真要有那么大的本事,早在内地悬壶济事发财去了,何苦跑到边异域来流浪混饭吃。”   他不像别的郎中,满口吹嘘,不过这一来反倒使李诺尔相信了,忙问道:“肚子能不能治?”   “那要看是那种拉肚子,伤风着凉,吃坏了东西,赤痢白痢,我能治,要是另有其他原因,我可就不敢说了。”   “好像都不是先生说的那些症候。”   “那我可就没把握了。”   “请先生去试试看好了。”   “什么!要我到海兰堡去?那可不行!你拿一瓶药去吃吃看,若是不灵,我去了也没有用,若是灵了,我就不必前去,我的本事仅止于此。”   “一瓶药不够,有很多人拉。”   “有很多人吗?是多少?”   “没有详细数目,大概有一百多人。”   “什么!那么多,那我去了也没用,我只有四十几瓶的药丸。不够用的。”   “若是药丸有效,就请先生在那儿配制一下。”   “谈何容易,制药最少也得要个两三天。”   “行!他们已经拉了两三天了,也没怎么样,大概再拖个两三天还没问题。   ”“还得要几个人帮忙。”   “有的是人手,先生要多少都行。”   “你们老毛于可不行,我要能听懂中国话的,而且要中国人才行,我这套秘方,可不能留在外国,叫老毛子给偷了去。”   李诺尔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下道:“这倒困难了,堡中是绝对禁止中国人前去的,先生是特别,还可以情商,若是再带别人去就不行了,因为爵士怕有间谍混了过去。”   杜英豪双手一摊道:“那就算了,老实说那些老毛子,死一个好一个,我真还不愿去救他们!”   李诺尔皱皱眉头,终于问道:“要几个人?”   “除了我这个助手之外,至少还得要两个。”   他指指赖皮狗,李诺尔道:“先生的助手当然可以一起去,但其他的人用女的行不行?”   “只要是中国人,管他是男是女;怎么,你打算要我带两个女的去,这恐怕没办法了,我在这儿没熟人,此地的妇女也不愿意上那个鬼地方去。”   “先生不必带人去了,那儿有现成的人,一共三个,都是中国的女人。”   “你们那儿怎么会有中国的女人呢?”   杜英豪在装傻,李诺尔却故作神秘状,笑笑道:“这个先生就不必问了,反正我保证是中国人就是了,先生这就请动身吧。”   于是杜英豪在赵之力的目送下,从容地登上了马车,带了赖皮狗走了。   走前他还关照柜台上,说他的那个药箱里都是重要的草药,可别闷坏了,每隔几个时辰,最好去打开盖子,透透气,然后才盖上。   话是说给赵之方说的,所以杜英豪一走远,赵之方立刻就去打开药箱。   里面乱七八糟地塞了一箱药草,那些治泻肚子的药都带走了,但是却有一张纸条,写了几点注意事项,口气简洁明白:一、明夜掳图归,请带人手,准备接应。   二、请备妥骏马十头,长索十根。   三、请黑龙江将军明晚率精兵一营,火枪十支、埋伏西北边境,以阻追兵,万万勿误。   说得万分有把握,倒叫赵之方作难了。   赵之方作难的不是他的语气近乎命令,因为行前已有廷旨,委派杜英豪为此行总提调他本就有权可以直接下令的。   调动黑龙江将军府的人也没问题。黑龙江将军明善统兵镇驻在西北一带,快马两个时辰可抵,明天晚上一定赶得到埋伏阻敌的。   不解的是杜英豪要十匹骏马,各挂长索干吗?那张地图大逾数丈,不能摺叠,难道就能倒在马背上拖着走不成。   最令他难以放心的,是杜英豪只有五个人,却要从千军万马中偷着那么大的一样东西出来。   虽然他已经混进去了,但将如何地从门禁森严中把那样碍手碍脚的东西弄出来呢?   但杜英豪却不担心这个问题,他在车子上架起了二郎腿,闭目养神;进了海兰堡后,杜英豪较为精神了,打开了眼睛,撩起了车,向外面望着,实际上却是在观察地理形势,以及对这些老毛子,作一番深入的了解。   看了后,他不禁深自心惊;以前,他对罗刹老毛子的印象来自传说,以为他们只是一群野蛮人,茹毛饮血、穴居野处,根本末曾开化,故而不足为虑。这种观念岂独杜英豪一人如此,相信绝大多数人,包括那位在紫禁宫中的皇帝在内,都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现在杜英豪才知道这种观念错得厉害。罗刹人的老百姓也许没什么知识,但他们的贵族却不是野人头子,他们的军队也不是拿着原始工具的土人。他们服装鲜明,精神饱满,而且武器进步,在大清朝都视若瑰宝的火枪此刻为数极多,几乎是人手一支,难怪他们敢如此大胆,敢向天朝上邦伸手,耍好使诈,攫夺土地。   人家可是有所凭藉的,就凭这一大群枪兵,据险而守在这座城堡中,也足以把大清国的军队远阻于城外了。城是用厚石块堆砌成的,厚达三丈多,高及六丈以上,跳跃攀越都不太可能,也无法用火炮轰击。城墙上有一些凹下的痕迹,就是火炮造成的,只把石块击出一个浅凹的坑洞而已,丝毫没有影响。这个堡雄踞于西往莫斯科的必经之途,只此一堡,已足可拒千军万马于旷原之外,在它的周围,则有黑龙江与乌苏里江围绕,江水汹涌,船只不行,也是无法抢渡的。   那些兵,穿着鲜明的手呢大衣,瞪着牛皮靴子,身背长枪,站在城楼上,像是一尊石像,此起杜英豪看见的,胸前写个勇字,头上裹布的大清朝军卒们有劲儿多了。   杜英豪在这些地方,倒是不会为什么民族感情或爱国情操所蒙蔽。他并不怕老毛子,也不认为毛子是无敌的,但是也没有轻视他们。他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若是要我带兵来跟他们打仗,我能够稳操胜算吗?杜英豪认为不容易,但非不可能。   堡分两层,外层是一般的驻军,还有一些妇人小孩儿杂处其间。这个堡是纯军事作用的,不遇因为是长期驻扎的,军旅中也要生活,所以一些配合军需的商人、工匠等老百姓也都住了进来,而且最多的是营妓,食与色为人之两大原始需求,吃的是口粮,统一补给,不必去耽心,另一个问题则较为麻烦,必须要有一大批女人才能解决;好在这些戍守边境的军队都是精挑的,待遇也不错,他们在女人身上花得起钱,所以也有不少的年轻女人愿意上这儿来捞金。   杜英豪的车子经过街道,有不少人从窗子里探头出来,举着手叫着;李诺尔则笑着回答了,那些人显然不满意,悻悻然地关上窗子咒骂着。   只是,全堡看不到一个汉人,只有李诺尔有一半的中国种。他笑向杜英豪道:“那些都是你的病人,若是你治不好他们,那些女人会把你撕来吃掉的,她们好不容易嫁到这么一个如意丈夫,怎么肯年轻守寡,再回去过农奴的生活呢?”   “什么?寡妇要沦为农奴?”   “不仅是寡妇如此,大部份的老百姓都是农奴。只有市民们才有自由的身份。   ”“市民们又是些什么人呢?”   “是一些此贵族们略低的阶级,他们可以居住在城市中做商人或是担任贵族手下的公职和低级军官,管理士兵。”   “他们也是农奴升上去的?”   “市民们的子女就是市民了,农奴们若是从军有了战功,升了军官,他的眷屑们也都可以晋为市民。刚才那些女人都是农奴,但是运氛好,被一些军官看上了,眼见快要升为市民了。”   “军官的眷属不就是市民吗?”   “她们不是正式的眷属,只是临时被看中的女人而已,但若她们怀了孕,她们的子女倒是具有市民的身份,她们自己也就因而得成为市民了。”   杜英豪总算对罗刹人的阶级有了一点了解,点点头道,“农奴的子女则永远是农奴。”   “是的,他们没有自己的产权,永远都是替地主或贵族工作,除了吃饱肚子,没有工资,想嫌一个钱此登天还难。”   “你呢?李诺尔,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呢?”   李诺尔一怔,随即解嘲的笑道:“我既不是农奴,也不是市民,当然更不可能成为贵族,我只是巴罗夫侯爷的亲随,俄国人说我是中国人,中国人把我当成外国人,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了?”   “你自己呢?你愿做什么呢?”   李诺尔没有同答这个问题,却策马跑开了。   车子进了内堡,这儿的戒备更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而且连平民都看不见了。   李诺尔把他带到一个很华丽的屋子里,指着床上的一个病人道:“把他治好,否则你别活了。”   “为什么?这个人很重要吗?”   “这个人是个农奴,但对你却很重要。”   杜英豪有个好处,对于想不透的问题就不去伤脑筋。他上去看了一下病人。还好!这是他能治的痛,这就是说,这个人的痛是他存心造成的,所以他装模作样的诊治了一番,塞了一颗解药。   杜英豪造病的手法是一种毒,这种毒残留体内不消,造成人腹痛、呕吐、个不停,三五天不治好,会把人死,但其解药一投下,毒性立消,好得也很快。   那个家伙本来每半刻就要拉一次的,药下去后,一个时辰不见走动,肚子也不疼了。   这证明这位大夫果真有起死回生之力,李诺尔再次前来相请,态度已客气多了道:“杜先生,刚才你救的是尼古拉亲王的贴身亲随,他虽是农奴出身,却很得亲王的信任,这次来到海兰堡,与亲王得了同样的痛,所以才用他先治。”   杜英豪含笑道:“我知道了,若是我把那人治死了,自己也活不成了。”   李诺尔道:“这倒不至于,你如治不好他,就不能去帮尼古拉亲王治病,不为亲王治病,就进不了秘室,无法完成你的任务了。”   杜英豪一惊,李诺尔忙压低声音道:“杜大人,小人已与水姑娘取得连系,愿全力协助大人成事,那种病源能迅速扩展,小人很出了一番力。”   杜英豪吁了一口气,抑住心中的兴奋,只淡淡地道:“那就有劳你了,能有个熟人帮忙自然好得多,只是以后你可不能再耽下去了。”   “小人也不想耽了,在这儿,我永远是个下人,不会有出息的。”   “李诺尔,我不是个官,无法答应你什么,但你若帮我完成任务,我会尽力帮你争取。”   “小人他不希罕什么富贵,以小人这份长相,也不可能会成为什么大官的,小人只希望能追随大人,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人。”   “你知道我吗?”   “小人听说过杜大人种种的一切了,若能追随左右,成一番事业,小人死也甘心的。”   杜英豪没想到这家伙不要高官厚禄,却要跟着自己,心中很高兴,因此点点头:“李诺尔,我不会亏待你,只要我们在一起,找会视你如手足兄弟,我有的,一定少不了你,还有我敢保证的是,人人都会看得起你。”   “小人所求、的就是如此,人生一世,草长一秋!”   他引着杜英豪进入到一所更为华丽的大屋子中。一张锦榻上,躺着一个金发的年轻人,还有一个威猛的中年人在一边,而且他也看见了水青青与菊芳鄱在一旁侍立着。   李诺尔上前屈一下腿,先用罗刹语说了一阵,然后才对杜英豪道:“杜大人,这位是巴罗夫侯爷,也是海兰堡的司令官。”   杜英豪只拱拱手,叫了声:“侯爷。”   李诺尔道:“杜大人,床上的就是尼古拉亲王,他是沙皇的次子,现在被封为大公爵,将来可能继承王位,所以你一定要治好他,只是不能叫他复原太快,拖他个两天。”   很题然的,这儿的罗利人都不懂中国话,所以他放心地打招呼,然后又道:“后面的墙上就是您要的东西。小人能尽的力有限,但只要您吩咐,小人就是舍了性命,也一定为您效力。”   杜英豪借看诊脉的机会转过了身,终于看到了那幅地图,又大又宽,不能摺叠,又容易破损,怎么样搬走实在是个难题。但杜英豪封点头而笑,连连说声,“没问题!没问题!”   这是一语双关的答案,两个女的和李诺尔是在等候他看到地图后的反应,巴罗夫则是期盼他对尼古拉王子病情的诊斯;而杜英豪的表情与态度,使他们两方面都满意了。   李诺尔道:“杜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告诉那大鼻子侯爵,病人的痛一定可以治好,但是此较麻烦,我要制药,要四根大毛竹、一些粗细麻线,还要几个助手。”   李诺尔把他的话翻译过去后,巴罗夫将军似乎怔了一怔,追问着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李诺尔没有问,就自己答覆他了:“这个中国魔术师有很多魔法?都是令人难以理解的,不过他说可以治愈王子殿下的痛,就一定有把握。”   “他要的东西,并不是治病的药材。”   “中国的术士治病,与传统的医术不同,他们有时是故意要一些不相干的东西来作为掩护,以避免别人学了他的方法去。”   “李诺尔,这次本堡中流行的是一种瘟疫,前年听说在苏格兰的伦敦也流行过,死了好几万人,是一种很可怕的传染病;这个术士既是能治,我们必须设法把他的医术偷学过来。”   李诺尔心中暗笑,他知道这种病是人为的,而且是他用一种药放进食水中造成的,绝非瘟疫;但是他口中却道:“是的!大人,我们把治法学会之后,若是欧洲再有国家瘟疫流行时,我们就可以大大的赚它一笔,那时只要我们能救活他们的性命,任何条件都能接受的。   巴罗夫开心地大笑道:“不错!我就是存了这个打算,只是这种病并不时常发生。”   李诺尔笑道:“有办法的,大人,它既然是一种传染病,只要把几个病人送到那儿去就行了。”   巴罗夫十分高兴地道:“这真是个好主意,可是上那儿去找这种病人呢?”   “这次就是一个机会,我们留下几个不重要的平民或农夫病人不要治,关在死囚牢中,把这种病疫保留下来。”   “可是留不了多久,五六天就会死了的。”   “大人!这太简单了,皇帝设在莫斯科的监狱中,多的是待决的死囚,每天把一批死囚送到狱中去染病,等染上病之后,很快地放逐到外国去。”   巴罗夫的眼中射出了光,砰然心动道.““妙!妙极了,我们只要能把握这一项秘密武器,就可以征服整个世界了。李诺尔,你是天才,好好地办这件事,成了之后,我会请求皇帝陛下给你一个爵位。”   “真的,那就谢谢大人了,不过这件事要十分秘密,连我们自己人都不能轻易密,否则被别的人知道了,他们学了去,就不能由大人独占了。”   “嗯!不错,李诺尔。我就交给你全权办理,而且我会命令全堡的人都听你的调度!”   他脱下了手上的戒指,戒指面上刻着一些魔虚的图案,正是巴罗夫侯爵的族徽。这一枚戒指就是他的命符,持有人可以全权代表他本人。   把戒指交给了李诺尔,使李诺尔喜出望外,跪下来吻了巴罗夫的靴子道:“多谢您,大人!”   巴罗夫开心地笑了。李诺尔也很开心,因为他现在有着全权的代表身份了,在这座海兰堡中,他是第二位有权势的人了。   他迅速下达了命令,把杜英豪所要的东西要来了。   杜英豪把毛竹剖开,劈成一根根的细片,用麻绳扎起来,扎成一个大的长方形架子;然后,他把那幅地图取了下来,叫三名女子用针线缝茁竹架上,成了一具大风筝。   李诺尔明白了他的方法,忍不住击节嚷道:“杜爷,您这个法子实在太妙了。   小人做梦也想不到这么一个方法的!”   这是个很简单的方法,但是在杜英豪未曾提出之前,却没有一个人能想得到。   再说即使有人想得到,也没有这样一个机会得以从容而为。这些都是杜英豪安排的,在动脑筋方面,杜英豪的确是个奇才。   不仅他的头脑妙,而且他的手也巧。扎架子时,每一根竹子他都亲自动手,如果不把平衡地着力点放平均,风筝还是放不起来。   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他已经把风筝做好了。系上了粗麻绳,杜英豪在自己的腰上吊了一根绳子,绑在风筝的底部,要大家帮忙抬到靠悬崖的一面道:“我乘风筝走,难得今夜皓月微星,可以不受注意,而且风向也帮忙,刚好可以吹到中国境内,李诺尔,等我升高之后,你就带了人,迅速前来会合。”   李诺尔道:“杜爷,我有了巴罗夫的信符,带几个人通行绝无问题,您一个人行吗?”   “当然行,我以前乘过,懂得控制高低,现在把我放上去,等我升到比堡垒高出五倍的时候,你们就斩断绳子,赶快脱身离开。”   风很强劲,李诺尔与赖皮狗等五个人,拚命拉住了麻绳,才算没被拖走。慢慢放松绳子,看着杜英豪渐渐升空,他吊在风筝上成了尾巴,使风筝能斜立受风,而且还上下调整高度保持平衡,约莫升到四十丈左右,李诺尔道:“可以斩绳子了。   ”菊芳担心地道:“我们拉住绳子,风筝才能飘高,如果斩断了绳,他不是就要掉下来了。”   李诺尔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以前放过风筝,也碰上过断线的时候,风筝随风而去,一直飘到很远才掉下来。有一次我跟着追了十几里才看它慢慢下坠。杜爷若是飘过十几里,已经在中国境内了,他说有人接应的。”   这倒不假,杜英豪出发以前,就跟赵立方约好了接应的地点与时间;但是他一定能飞到吗?这是谁也不敢担保的。   李诺尔又道:“我们快点斩了绳子,也跟了去接应吧!杜爷一个人可实在叫人不放心。   他拔刀砍断了绳子,风筝立刻向前飘去,却没有下坠因为还有几十丈手指粗细的麻绳拖在后面,刚好吃住了力量,继续维持了风筝的平衡。   杜英豪对制作风筝很有研究,他把重量、拖绳的长度都算得很准。   只是有一件事他却没算过,那就是拖绳要从堡垒上滑过,无巧不巧的缠住了一个守军的脚,把他倒吊着从堡墙上垃了下去。   这家伙大声怪叫着,倒是运气不错,因为上面有一面大风筝拉着,使他慢慢地降下,并没有摔伤,不过风筝的拉力此他大一点,依然把他拖着向前走,他就这么头下脚上斜挂着在地上滚动。   只要碰到一点障碍他都得撞一下碰一下,可是杜英豪在上面却急死了,这一来已经惊动了人了,很多守军已经追了出来。   拖了一个人,使速度慢了很多不说,若是挂住了一株大树,就会被拉住了,只有束手受擒了,自己被吊在几十丈的高空,什么咒都没得念了。   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等他们拖下风筝,发现了上面的人与地图时,这番就死走了。   杜英豪一向相信自己的好运气,可是这一次的运气却是糟糕透顶。   拖出才二里许,前进之势一顿,杜英豪知道被挂住了;看看下面,却见一条火龙渐渐移近,那是堡中的骑兵追了出来。杜英豪用手敲着自己的额角,咒天怨地,把老天爷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到了。   “妈的!老天爷,你当真是瞎了眼睛怎么的,老子这一辈子虽然做了很多不算光明的糗事,却都是行侠仗义。你要捣乱惩罚我,也不该拣个杜老子在为国为民的当儿。”   风筝在慢慢往下降,那是底下的人已握住了绳头,但因为风很强劲,所以降势略慢,杜英豪一面咬齿切齿地咒骂着,一面摸出了腰间的匕首,他准备落地之后,三不管拚他一下。   好歹能抢匹马逃走,先保住老命再说。   从小就参与了殴斗,少年时已经跟人作拚命的搏斗了,出生入死不知有多少次,他已经把自己锻练出钢铁般的意志,临危不慌,斗志不馁,始终都在寻找反击或逃去的机会。   也就是这份镇定,使他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甚至于还创下了不少的奇迹。   可是这一次,他的运气坏到了家,在离地还有二十多丈的时候,他已经从火把的光影中能看清底下的人了。地面上的人也看到风筝下有了个人,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知道他绝非善类。   底下大声地喝问,杜英豪听不懂罗利语,也不敢同答,只是握紧手中的匕首。   那些罗刹骑兵间了好几句都得不到同答,却看见了他手中的匕首。他们怕他下来拚命伤人,那副领头的将官吩咐放火,先打死他再说。   于是只见火光连闪,响声不绝,杜英豪闭上了眼,身子不住地摇晃晃花口中念道:“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我杜老大今天要归天而且要变成一个剥了子的莲蓬,一身都是窟洞,您老人家约九品莲座可以换个新的了。”   他一面许愿,一面咒骂,好在他摇晃的厉害,居然没有一发子弹打中他。   忽然,他感到身子猛地往上提,急速地升空去。他正在庆幸观音菩萨听了他的祷告,对他伸出了援手时,忽而风筝失了平衡,开始上下翻筋斗,把做尾巴的社英豪拖得也上下翻筋斗。   由将近五十丈缩为十多丈,重量减轻了很多,难怪风筝要失去平衡了。   麻绳很粗,也很结实,不会是拉断的,当然也不会是观世音显灵弄断的,的原因很凑巧,但也不是不可能……一颗子弹打断的。   这颗子弹原是打算要他命的,却数了他的命。杜英豪在再度升空飘扬时,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微笑而是开心的大笑,他佩服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也忍不住抬头向天,在满天的星辰中搜寻着,看看究竟那一颗星是他的本命星座。   他听说书的说过,像那些忠臣烈士、名将等等都是天上的星宿降凡;一个像他如此伟大的人,当然也一定是天上的重要星宿了。   他选了一颗最大最亮的,认定了就是自己的本命星辰,还决定以后要每逢初一、十五晚上,设下香案,出来观相自己一次,以定休咎。   风带着他飞得很快,底下的罗刹骑兵也再度上马,追了土来。又跑下几里,忽见地面上微光闪闪,杜英豪十分高兴,这是黑龙江,也是他指定的降落地点,对于如何降落下去,他倒是很有经验,吊在空中打起秋千来。   因为晃动的关系,使风筝失了平衡,也翻了几个筋斗,竟是一直栽了下来,砰的一声,落进了水里。风筝是用竹穴做的骨架、浮力大,所以很快的浮起来,都向下漂去。   杜英豪等到可以站住脚步时,就开始牵了风筝,直向对岸而去;等他自己上了岸,慢慢地拉遇风筝时,忽听得骑声如雷压至。   是那队该死的罗刹骑兵追来了。   “来了也没关系,这么宽的黑龙江,你们总渡不过来吧!杜老子是天上星宿临凡,有天险为阻,你们这些老毛子,罗刹鬼,岂能斗得了我!”   他想得高兴,还站在高处,同对岸挥手叫了几声:“我在这儿,臭俄国佬,有种就过来。”   这些俄国佬倒不像他所想的那么没种,竟然排成一字长蛇,越河而来,杜英豪封怔住了他开始怪上天不够意思,给他开了这么一个大玩笑,选了这么一个地方降落。   不远处就有一条便桥通道,可以跑马过来,杜英豪第一个念头就是放下自己手中的绳子快跑。河床上有很多鹅卵石,马匹跑起来不方便,那些老毛子又都穿了皮轧,没有他的老布鞋子利便;再者,他从小在河边长大,虽没练过轻功,却自然而然地练成了一双快腿,在河床上跑得飞快,要脱身绝无问题。   可是他看见了河床上那幅大的羊皮地图,不由得又直了眼。一跑不打紧,这千辛万苦,弄到手的玩意儿又要放弃了。这一丢,他杜英豪建立起来的一点盛名也跟着泡了汤。   杜英豪叹了口气,这就是盛名之累,第一次,他感到这虚名之累人。   “算了!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杜老子不能做那种丢人的事,死也死得轰轰烈烈。”   他决心再为自己的荣誉奋斗一次,于是他拔出七首,开始割断风筝上的席绳。   每一段长约丈许,又找了些拳头大的长条石块,用席绳绑好,一根绳子绑两块,每头绑一块。   这样他做了十几根,接着又拆下了风筝上的细骨,于是细枝的竹做成的,他把一根削尖了,也有了十几根,这些就是他的阻敌利器了,是他在做小孩儿的时候,常练了捉免子的。   河床边上有不少野兔,这玩意又机警,跑得快跳得高,不等人接近就飞逃而去,但是他们还真值钱,皮毛可以做帽子、做皮衣,肉是下酒的好味,有些馆子大量收购,价格出的很高。杜英豪则是有钱可赚,绝不后人;他的脑筋也活,这伏兔流星就是他的独门利器,一锤发出,绳子绕在免子的后腿上,石块绕回,最后敲在免子的脑袋上,刚好活捉。   现在,他只是把两端的石块变大,绳子加长,形式是一样的,儿时的手法也能用。当他看见骑影逼近时,首先拿起石块流星锤,旋挥了几下然后抛出去,这套手法不出奇第一锤发出时落了空,那是由于尚未习惯之故,第二发修正了偏差,就把十来丈外,急冲而至的第一骑马匹的前脚缚住,把马上的骑士摔下昏倒。   这使追兵略阻了一下,接着又呼啸而至。   杜英豪这下子劲儿来了,奋起神威,接二连三的伏免流星不住地发出,一发解决一骑,到后来由于距离更近,他舍马而取人,命中率更高,竟是锤无虚发,击倒了整整约九匹马及九名骑土。他遗憾的是无法把那些流星锤取回再用,手头准备的兵器已罄,只有拿起第二种利器。那只是一根削尖了的竹竿,但在杜英豪手中,威力却十足惊人;他奋起神力,投挪出去,当作标枪使用,第一标就把一名罗刹骑兵射了个对穿。   那些罗刹兵大概没见过如此神勇的敌人,一面惊呼,一面停马不前。   仕英豪这时可神气了,握了另一枝标枪在手上,大声叫道:“王八蛋,免崽子,士来呀!杜老子一个人就能把你们全部送上西天去。”   那些罗刹骑兵还有二十多人,在一名军官的指挥下,就地卧倒了下来,匍匐着前进。   这下子杜英豪却发了愁,他可以撤退,相信脱身绝无间题,但是那幅地图拖住了他。   那些罗利兵过来后,贴身肉搏也难不住他,杜英豪专善打群架,一支短刀在手,勇不可当,十来个大汉经常被他杀得落花流水;可是人家手中却端着长长的火铣,现在因为距离远远,威力不足,到了两三丈的距离处,砰的一响,就是一蓬铁砂喷出,足可将他打成个马蜂窝……标枪对贴地的目标也没什么用了。好在还有另一种武器,那是遍地俯拾即是的鹅卵石,在河沟之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杜英豪抬起一颗就去了出去,倒是挺管用,那不容易取准,但是有吓阻及威胁的作用。   领前约两个家伙被他一阵乱石打得回头想跑,又给后来的石块击中了脑袋而倒下。   杜英豪并不是信手乱丢,多少还有点准度。   那名军官把退下的士兵召集了起来,然后拿了一支火把,伸向一个小小的方台。   那是他们从马背上搬下来的,分成了好几块,有三个人在那儿凑着。杜英豪不知是什么,也没去注意,直到对方那儿火光一闪,他才知道,那是要命的玩意……火炮。   一般的火炮都很大很重,要架在城堡的炮台上射击的,威力自然惊人。这种小炮小得多,炮管长约三尺,一个人可以抱起,底座可以拆开携带,临时再装配起来。   威力不如大炮。但是却能击远到十几丈。第一发在杜英豪身边半丈处落地,激起大蓬的砂石。杜英豪被几块小石子击中,打得很痛,但是他知道目前这痛还不算什么,下一发只要再修正一下,直接命中,那才能要命。   那名军官已经在修正偏误,士兵们则准备装填弹药。杜英豪知道躲不过了,干脆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用一手拍胸膛,朗声道:“免患子,来吧|瞄准一点,杜老子站出来给你们打。”   明知无法幸免,他干脆放英雄点,最好一炮被炸得粉身碎骨,若要是伤得断肢残足,做了俘虏,他知道罪有得受了,尤其是他从堡中盗出了地图,那个王八蛋巴罗夫绝不会饶他的。   那名军官并没有为他的英雄表现市增加敬意,杜英豪已经杀死他十几二十名手下了,对这么一个敌人,他恨不得将对方砍成几十块才消恨,所以才把这种新研究成功的小火炮用上了。   装妥了弹药,杜英豪站在一块巨石顶上,一手执标枪,一手握匕首,真如天神。   那个军官狞笑着点着了引线。   引线垂下底火有一尺多长,那是为了安全,因为这种火炮的制作并不十分完善,经常会在发弹时爆炸,将发炮人炸死,所以点火后要避开,这尺来长的引线,就是便于发火者有躲开的时间。   火点着了,那位军官退后两三步,那有块石头,高虽尺许,却够将身子藏进去了。   他才把身体缩进去,眼睛还看看火炮,不知从那儿飞来一根绳子,搭在炮日上一拖。   这一拖把炮口扯向了一边,本是对准前方的社英豪,现在却是对着那个军官藏身的石头,接着是一声轰天的巨响,那块石头像是突然消失了,那个军官以及三名装填发火的士兵也不见了,小铜炮炸成四五片散落四周。   杜英豪一直在冷静地看着;他很奇怪,面对死亡时居然能如此的平静,脑子里一点杂思都没有,他竟然想看着自己是怎么死的,甚至于他还想看看炮弹飞来时,能否躲一下。   他当然看见了那头绳子飞出,扯偏了炮管,也看见那块石头在火光硝烟中炸得粉碎。   他更看见在另一边的大石块后面探出的一个俏丽身影,绳子就是从那儿批出的。   那是晏菊芳,那个改变他命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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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铁令如山     以后的工作十分地顺利了。   李诺尔带着菊芳、水青青、王月华以及赖皮狗是随后持着巴罗夫的军符出堡的。   他们紧蹑着追兵,也赶到了,而且正好赶上了杜英豪大展神威的时候。对杜英豪的英勇,李诺尔钦若神明;可是那追兵的军官装起了小钢炮,发出了第一炮后,李诺尔知道这种小钢炮的厉害,武功再高的人也难以抵抗,料想杜英豪必将为之所困,必须要为他解困才是。低声把利害处一说,菊芳已着急,连忙冲了过去。李诺尔大惊失色,喝止不及,只得又跟了土来,水青青与王月华,赖皮狗自然也只有跟上。   但是菊芳却不莽撞,她是捕快世家出身,飞索绳套功夫超绝,那原是捉犯人用的,可是此刻用来套炮管,倒也十分合适,绳圈出去,套住了炮口,一拉一扯,炮身扯倒下去,炮弹打在地上,使得炮身炸开,把附近的罗刹骑兵炸得灰飞烟灭,两位发火司令的军官也同遭波及,踪迹不见。   杜英豪这条命总算捡了同来,他已闭目待毙,忽而绝处逢生,自是喜出望外,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娇小的菊芳,在脸上亲了一亲,然后高高的抛了起来。这一抛也不过丈来高,菊芳身手矫捷,根本摔不着的,可是事出仓猝,吓得失声大叫起来。   杜英豪一把又接住了她笑道:“宝贝!别怕,摔不着你的。老毛子这儿家伙可真厉害,我刚才想这下子真完了,大概本星君要归位了,我到这凡间走一趟,名也有了,利也有了,可就是有几个人舍不下,第一个就是你这小狐狸精……”   菊芳心中是十分甜蜜的,但究竟有点不好意思,忙叫道:“快放我下来。”   杜英豪笑着放下了她,然后一手一个,榄住了水青青与王月华道:“再有就是你们两个,刚才我站在石头上等着挨炮子儿,眼前却浮起了你们三个的影子,心里在想着,死倒没什么,就是不能亲你们一下告别,实在丢不下。”   说着先亲了王月华一下,又亲了水青青一下,然后大笑道:“这会儿虽然死不成了,但还是先亲一下你,免得我下次再遇上这种事又遗撼终身。”   他历劫生死,刚从死亡边界上脱险归来,不禁毫无惧色,而且谈笑自如,十足的豪士本色。把赖皮狗跟李诺尔两个人看得感澈心脾,钦折无限地跪了下来,情不自禁地去吻他的胸。杜英豪把他们拉了起来,笑笑道:“二位,对不起,忘了你们了;我倒不是不想二位,但认为你们是男子汉,自己总能照顾自己。”   这两句话中充满了信任与尊敬之意,比什么言词都能使人感激,赖皮狗只能哽咽地道:   “杜爷!杜爷!小的这一辈子都跟着您。”   这虽是极为普通的言词,却充满了情意,李诺尔没有开口,却充满了羡慕之色,显然地,他很想如此表示,却又怕不够资格。   杜英豪卸似已明白他的心意,拍拍他的肩膀道:“李兄弟,地图总算到手了,这次多亏你的帮助,罗刹那边你是回不去了,但到了京里,你大可放心,朝廷对你的赏赐绝对亏不了的。”   李诺尔却道:“杜大侠,我什么都不要,我早已表示过了,我不是为了大清朝廷才做这些的,我是为了你杜大侠,今后也只想追随你杜大侠。”   杜英豪一笑道:“李兄弟,跟着我可没多大个混头,我只是一名捕头,官儿小得很。”   李诺尔慨然道:“管他官大官小,我追随杜大侠是为了做事,可不是为了做官。”   杜英豪大笑道:“好兄弟,说得好!你若是只想做点事,跟我在一起绝不会错,不过那全是些麻烦事,有些还可能会要命的。”   晏菊芳道:“岂只是这些,每一件都要命。”   杜英豪大笑道:“但咱们几个却都活得好好的,不但一个没少,反而越来越多了,这位李兄弟看来也不是个很爱惜生命的,可以一起跟着玩命。”   这是答应他入伙的意思了,李诺尔一拱手,肃然地道:“谢谢杜大侠,在下会些西洋击剑式,会冶金制造火炮,习过东瀛之剑术与忍术……”   他说的全是一些很了不起的技术,每个人听了都脸上发光,但杜英豪却全然不懂这些功夫与技术,因此他只淡淡地道:“李兄弟,我交的是你这个人,也不是交你的功夫,你就是什么都不会,我也要交你,你会几百种功夫,我也不会巴结你。   ”李诺尔讪然地道:“是的!在下太俗气,请杜大侠见谅,以后尚请多加赐诲。   ”杜英豪道:“好!我就改正你第一个错误,你我既然决定以后要在一起了,就是兄弟了,你这称呼就不对,我长你几岁,你叫我大哥就是。”   “是,谢谢大哥!小弟遵命!”   杜英豪笑道:“好了!兄弟,我这一飞出来,可就弄不清方向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黑龙江之侧,也是两国的国界。”   “这么说我们已经是在中华的国界之内了。”   “照和约上所议,应该是的,可是巴罗夫与尼古拉亲王又在地图上弄了手脚,把边界推下了将近有三百多里。”   “什么?推下了三百多里,那么弄起来岂不是有几十万亩了。”   “是的,而且都是极为肥沃的平原,罗刹入并不想要扩广土地,他们的西伯利亚平原广大有几千万亩,却达一个人都没有。”   “为什么?他们空着那么大的地方。”   “因为那儿的气候太冷,终年在冰冻中,无法种植,等于是一片废土。”   “这儿就不冷了吗?我来了没几天,就已经冻得快成一根冰条了。”   “大哥是从中原江南来的,此地自是不能相此,可是与西伯利亚冻原相较,此处却又好得太多,不但土地肥沃可以耕种,而且还有无限宝藏。”   杜英豪知道所谓宝藏,绝不会是珠宝之类,所以也不去问了,只是道:“不管有什么,原是咱们的土地,就不能叫人占了去。兄弟,你说他们在地图上动了手脚,你知道是什么手脚吗?”   “知道,地图是油彩画的,他们在订约时,用的是原图,等到大家都用过玺印后,他又在原图上加了一层油彩,把边界推后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倒害得那位订约的纳亲王白去了一条性命。”   李诺尔道:“那位亲王死了?”   “是的,仰药自尽了。”   “他死得并不冤枉,此人既为签约的朝廷代表,自然该有此行任务的知识,他却连地图都看不懂,他带来的属员更为混帐,拚命在这儿搜求金沙、貂皮,老毛子送给了他们一批好的皮革与几袋金沙,他们就帮着老毛子,反过来向清朝侵占土地。”   杜英豪十分愤怒地道:“兄弟,这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很多交涉还是我办的,罗刹入那边会说中国话的人不多,大部份是我当通译。”   “好!兄弟,你记住是那些人,咱们同去时,要好好整他们一下。”   晏菊芳忙道:“爷!这可不是你的事,而且你也管不了,满州人犯罪有京人府管。”   李诺尔倒是此她清楚?笑道:“皇族犯了罪才归宗人府究治,不是一般的满州人都由宗人府管的。”   菊芳道:“可是被选派为使节的,差不多全是王室,他们的后台硬得很呢!纳亲王自杀了,其他人没一个被抓的,这你可惹不了。”   杜英豪一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我倒不信我会治不了那些人,你瞧着吧!   我会把那些人整得哭娘叫爹的。好了,我们现在把地图抬了去吧!”   要抬着这么大的一幅羊皮地图,倒是一件吃力的事,他们一起六个人,轮流替换,好容易抬到了杜英豪指定会面的地方,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那位黑龙江将军已经很不耐烦,几次要回去了,但是赵之方却对杜英豪有信心,坚持等下去,因为赵之方是京中派来的密使,黑龙江的乌明将军总得让着几分,但他心里却实在不信杜英豪能把事儿办得好,他驻守边界,对罗刹人太清楚了。   可是杜英豪不但同来了,而且还真把那幅地图给弄了出来,怎不叫他惊惶难以相信呢?   再听了杜英豪此行的经过,他更是张大了口,半天闭不拢,良久才道:“怪不得我们这儿听到了那声巨响,还以为罗刹人又在试炮了,却不知道杜大人在杀敌。   ”杜英豪道:“我虽然杀了几个追兵,那不算什么,倒是乌将军该准备一下,巴罗夫贵失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不肯干休,会立刻兴兵前来追索的,将军还得准备一下。”   乌明一惊道:“杜大人说得是,下官这就去传令叫大家立部加强戒备去。”   杜英豪道:“无须太多,有三千足够了。”   乌明吃吃地道:“是!杜大人,下官立刻就传急令要他们立即开来。”   杜英豪道:“赵将军,我临行不是交待了你,要你带三千人在此等候的吗?”   赵之方目视乌明冷冷地道:“下官是说了,可是乌将军不肯,他说有一两百足够了。”   杜英豪的脸一沉,恰好押后的李诺尔土来道:“巴罗夫起动全堡精锐来了,约在两万人左右。”   杜英豪冷冷地道:“乌将军,你说一两百人够了,那好,你就去抵挡交涉吧!   ”遥远已经听到有号角之声,并有隆隆之声,想是巴罗夫为壮声势,在发大炮了。   乌明吓得脸色发白道:“杜大人,并非是未将不遵吩咐,因为此处尚是罗刹境内,若是聚集人数太多,容易为人发现,引起误会。”   “胡说,你明知边界是以黑龙江为界,这儿是本国境内,也是你戍守的范围。   ”乌明苦笑道:“杜大人,边界是前次划定的,原本是以黑水为界,可是丈量设界时,罗刹人又拿了地图来,说要推下五十里。”   杜英豪道:“那是他们在地图上做了手脚,这位李兄可以作证,也可以指出做手脚的地方。”   乌明一叹道:“都要怪订约的纳亲王,他在人家的地图上印了徽记,但是自己只有一张纸拓本,还在路上弄丢了。”   李诺尔道:“没有的事,那是在他参加巴罗夫的庆祝宴会时,被人灌醉后,然后又偷偷地换过了,可能后来他自己也发觉了,私人加以毁去,同朝后也没敢把这件事情奏明。”   赵之力道:“这倒是真的,他回朝时只说订了条文,边界是以文书说明,没有图舆,圣上就为了他太糊涂,才一怒下诏赐药叫他自裁的。”   杜英豪叹道:“皇帝也是的,派出来订定边界的代表,怎么会选上这种饭桶的。”   乌明耸耸肩道:“他是皇室宗亲,外国派出来的是位亲王,咱们自然也得有个亲王出来才行。”   杜英豪道:“难道就没有一个像样点的亲王了?”   赵之方也苦笑一声道:“纳亲王虽然平庸如材,但是他会做人,能言善道,懂得歌功颂德,而皇上年事高了,也不如壮年时圣明了,听不进逆耳忠言,自然是此辈当势,一直到边界出了问题,皇帝才知道这些人的昏庸误国,但是错误已经铸成,只有设法补救了。”   乌明道:“其实订约的都是假的,那不过是纸上文章,只要有充分的实力,订的约也可以不承认;下官自从边界纠纷后,数度上表朝廷,请派大军前来支援,拨下款项,购买火炮火枪,对罗刹人示以颜色,不难重新订约的,可是朝廷却始终没回应。”   赵之方低声道:“乌将军,你我是老朋友了,兄弟祖居此地,是你的辖下,彼此不外,我才告诉你实在话吧!要朝廷发兵是不可能的,第一是皇上自许为圣明天纵,胜过任何一位历史上的君主,所以他不肯认错,认为天朝上国,也丢不起脸,纳亲王赐药自尽,还是借了别的做文章,那件事是不会公开的。”   乌明道:“这个我知道,但与增兵何关呢?”   赵之方道:“派不出兵过来,南边有不少郑成功的属部仍未就捕之前朝的遗臣故老都在趁机活动,朝廷的大军必须要用以镇南,这远北之地,是八旗子弟的戎区,变乱不去,就不会派大军来。”   杜英豪忍不住不高兴了道:“这位皇上就未免不漂亮了,难道他运轻重缓急都分不出来。”   赵之方正色道:“在皇上的心中,就认为南边比北方重要多了,极北穷荒不毛之地,就是丢个几百里,皇帝一点都不心痛。”   杜英豪愤然地道:“那咱们拚个什么劲儿。”   赵之方呐然道:“杜大侠,这是宝亲王殿下亲自托你的事,宝亲王年轻有为,力图奋发,等他掌大权时,国事必有一番革新,咱们看将来吧!”   乌明也道:“是……是……杜大夫,下官是殿下西征回疆时的属部,也是殿下的授命,要下官自请来此地戍守的,殿下说明咱们要争千秋不争一时,没人干的事咱们来干,福让人家去享,血由咱们来流。”   杜英豪被这番话说得热血沸腾起来道:“好!冲着宝亲王,咱们就挑起这付担子吧!”   乌明这才低声道:“下官接到的旨意是罗刹人若是要几百里的地方,就让给他们,除非他们过于贪心,要深入我方,才得抵抗,否则不准轻启战端。下官也是另外受了宝亲王的指示,才带了这几百名亲信弟兄来支援,那是私下的行动,杜大人要五千人,下官实在无以应命。”   杜英豪叹了口气道:“那你也得早跟我说一声,我预计得手之后,罗刹入一定会率兵穷追的,有五千人,还可以跟他们干上一架,现在只有几百人,要打起来就困难了。”   乌明连连称是,赵之力道:“杜大人,反正地图已经到了手,咱们倒是不必硬抗,只要能挡一下,使咱们能带着地图离开就行了。”   杜英豪道:“不行,他们丢了地图,没了凭证一定会遣军深入,攻占据点后,再来重新谈判,那时赶他们走就难了,我们千辛万苦偷出来的地图就全无用处了,所以此时绝对退不得。”   乌明道了:“可是咱们只有几百人行吗?”   李诺尔微笑道:“杜大哥说得对,这时退不得,大清国的皇帝不愿意打仗,老毛子的沙皇也不想打仗,这是尼古拉亲王跟巴罗夫侯爵在搞鬼,我们只要给他一个教训就行了,不会酿起战争的。”   乌明苦笑道:“李壮士,咱们这几百人,罗刹追兵却多出咱们十几倍以上,此地又是一片平坦、无险可守,拚命是打不过人家的。”   李诺尔道:“尼古拉亲王来了,正卧病在床,堡中的军队虽众,但要分一半去保护他,另外还有一半,则因为被我们下了药,又吐又动不了,所以能追来的人不会太多的。”   乌明道:“海兰堡中有六七万甲兵,就七折八扣,也还有一两万呢!”   他是边城守将,对敌情倒是很了解。李诺尔笑道:“将军,此地离海兰堡已有二十多里,步兵是来不了的,要追来的只是骑兵,海兰堡中的马还不多,最多只有近千人可能追来。”   杜英豪道:“只有千把人就没关系了,咱们痛痛快快地打他个落花流水。”   乌明道:“杜大人,下官只带了两百多人,对方仍然多出我们五六倍。”   杜英豪笑道:“你放心,这两百多人只是帮忙守住阵脚,困捉俘虏,杀敌冲锋临阵的人,由我们来干,用不到大家费心。”   “什么?你们各位了只有六个人。”   杜英豪一笑道:“在这河滩上打马战,我有一套特别的战术,你们可以看看学学的,说不定以后还能建大功呢!现在咱们还有半刻工夫,可以小作布置,我要的绳子带来了吧。”   赵之方忙道:“带了,每根长有十丈,共计带了有四千根。”   杜英豪四下看了一下笑道:“差不多够了,不足的可以把风筝上的绳子拆了下来,现在叫大家去砍小木桩,或者就利用原地的小树好了。”   他把人员集中,颔先示范怎么做了,然后又把李诺尔与赖皮狗叫来,吩咐了一阵,他自己带了菊芳、水青青与赖正荣、王月华配合李诺尔,分成了三组,每组一男一女,一切都布置妥当后,赵之方带了十几名军士,抬起了风筝步行而进。   后面,甲鲜明的罗刹骑兵们在朦胧的曙色中追了过来,发现了在前方移动的人影,尤其是那具地图做成的大风筝,特别醒目,前哨的骑土一阵吼叫,驱马冲来。   但是他们在冲出十多文时,就纷纷落下马来。   杜英豪的布置很绝,他把绳子的一端綮在树干或木桩上,另一端则绕在另一棵树上,由一个人控制着,马到两树之间的空隙时,突地一拉绳子,于是横跳起的绳子,不是绊倒了马就是把马上的人给拖了下来,顿时乱成一片。   因为这些骑兵都是怕落单被人吃掉,每队总在三五十人左右,倒了几匹马后,后来的马也绊在同伴身上而拉倒下来,有几匹没倒的更糟,受惊之后,马匹就乱跳乱踢,人就遭殃了。   这一阵大乱下,侥幸生存者,立刻又受到伏兵的无情搏杀,急箭、火枪,对着倒地未能抵抗的敌人,杀起来既方便又过瘾,顷刻之间,有三队前哨的骑士被消灭了。   巴罗夫的大队赶到,他一面分兵出去与埋伏的清军作战,一面又遣出精锐去追击杜英豪,要夺回那幅地图。   地图太大只能四人抬了走,自然跑不快,没多久已经迫近了。杜英豪与菊芳单马回头迎战,他们双骑并排急冲,倒使得那十几个骑兵提高了警觉,连忙集中待战,那知杜英豪到了两三丈处,突地两人分开,向左右绕击,那一组罗刹骑士以为他们要迂回突击,也分成了两面来迎战。   可是前面的人却怪叫着纷纷坠马,后面的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不是颈子一热,就是脸上一痛,吼叫着摔下来。那是杜英豪的另一项设计利器,实际上不过是一根五六丈长的银线,是牛筋夹了银丝搓成的,十分坚轫,又细又硬,虽只有拉鞋底的麻线粗细,但是却能吊起一个人,刀砍不断,这是杜英豪未来之前,准备了带来的特殊装备。   他跟菊芳各人在臂上套了一个环,银线的两头系在环上,并马而行时,线卷好藏在衣袖里,突地分开时,银线拉直了,横着过去,其利如刀。   割在颈子上,加上两骑的冲力,足可把脑袋切下来。割在脸上,也会受伤不轻,而且也被拉倒下来,十几名罗刹骑士,就这么倒了下来。   由于倒地的骑士还没来得及抵抗,由得他们像切瓜似的,顷刻就报销了,居然无一能免。   而且另外分出的十几骑,由左右包抄追上去的,刚好李诺尔与王月华管一边,水青青与赖正荣管一边,用同样的战术,同样的武器,也是被多久,倾数就歼,又干脆、又狠。   其实,这些罗刹骑兵都是久经战阵的精兵,身手不会如此差劲的;只是因为事起非常,使他们一时措手不及,而那条细绳确实是难以招架,又坚又轫,刀砍不断,枪刺不到,两端系在马身上,以马匹急行的力量,确是人力难以抗拒。   有人被拉倒后,拖在地下十几步,两骑交错,细索打了交叉收紧,活活勒成两截。   巴罗夫也怔住了,想到对方会如此厉害,才出阵六个人,就把自己这边的一个前哨中队杀得落花流水,对方连皮都没有伤一块,而自己这边已经折去四五十人不说,而且悉数阵亡,连个重伤的都没有。这些罗刹兵原是以残酷闻名的,他们捉到俘虏时,绝无生还者,都是加以一番苛刑后再加以杀害,最通常的一种是在冬天,先在河上烧起一堆堆的火,使河水溶出一个个的洞来,然后迅速把人插入,河水很快又冻了起来,上留人头冒出在外,而且严寒已经把人冻僵,脖子的地方又脆又硬。   然后他们对准一颗冻硬的人头踢去,脚起头飞,滚出老远,如此引以为乐,凶残之处,令人发指。他们杀人时残忍如此,轮到他们挨宰时,就不感到那么有意思了,何况死时又如此的可怖,每具体不是腰斩就是斩首,要不然就是活活被切掉了半边脑袋,看得怵目惊心,士气大挫,使得罗巴夫再也不敢再派人出击了。   他把人马都集中在一起,布仔了方阵,而且用火枪严密守住了阵脚,防备着对方的马匹再冲过来,然后又派人在阵前哇哇大声叫着……杜英豪问道:“他在叫些什么?”   李诺尔道:“他在叫主将出去答话。”   杜英豪道:“这家伙鬼计多端,此来的目的主要是追回地图,他眼看着地图在前面越走越远,怎么会停下来磨菇,给我们从容离开的余裕呢?”   李诺尔略一沉思道:“不错!还是杜大侠细心,他是在利用机会掩饰行动。好毁了地图。”   “他要毁了地图?”   “是的,在商定边界时,老毛子欺我们中国人看不懂地图,已经占了很多便宜,他们的沙皇已经十分高兴满意了,只有尼古拉亲王和他不满足,又在地图上动了手脚,再度侵入中国土,俄国的朝廷是不赞成的。因为他们自己的西方也有一些麻烦,没有力量掀起一扬战争的;那张地图若是到了我们的手中,因之力争,作为背约的证据,他们两个就要惨了,所以他若拿不回来,必须要毁了它。”   “他停止不迫,地图落人我们的手,又待如何毁法呢?”杜英豪不解地问。   李诺尔身边带着一具千里眼,那是一个圆筒中镶了两块透明的镜片,圆筒可任意调节长短,虽不能远及千里,但百丈之内,尽收眼底。他举目望了一阵后,将圆筒递给杜英豪道:   “还是老方法,他们在架火炮,准备进攻了。”   杜英豪找了半天,才算看清对方的动作,同头又看了那些抬起地图的士兵,才走下百来丈丢。因此问道:“那火炮最还可及多少?”   李诺尔道:“这种小型的钢炮射程较近,最大射程约为两百丈,但有效射程,却是在一百至一百五十丈左右。”   杜英豪道:“这倒不妙,我们得唬他一下。”   他很快件了一番布署,把赖皮狗与三名女的分别遣退回去执行任务,自己却与李诺尔两人轻骑上前,到了距离二十文处,双双站住,李诺尔大声道:“大清朝特使杜大人,有请侯爵答话。”   巴罗夫怒道:“李诺尔,你竟敢背叛我。”   李诺尔笑笑道:“侯爵,这是怎么说呢?我在海兰堡,人入都把我当中国人,我当然要认祖归宗,回到中国去,那我就不能算是叛徒了。”   “好,李诺尔,你记住,假如你落到我的手里,我就会将你五马分,死无葬身之地,你说这个人是大清国的特使,他是什么官?”   李诺尔道:“不知道,不过黑龙江将军乌明也要听他指挥,想必官很大。”   “好,你问他,为什么要乔妆跑到我们的国境里来盗取地图,破坏盟约,他要负完全责任。”   杜英豪听了他的指责后,也沉声道:“告诉他,我这个特使就是来收回地图,另行订约的,因为上次订约时,你们罗刹入不讲信义,破坏盟约。”   “胡说,破坏盟约的是你们,擅入边境。”   “哈!哈!我可没有擅入边境,是你们请我去的,若非我的救治,你们不知要死多少人呢!”   “这根本就是你的阴谋,病源是你派人去布下的,本堡自从那几个女的来了之后才开始传染病的,这几个女的都是你的同伴,还有这个叛贼李诺尔,他跟你们一夥。”   杜英豪大笑道:“巴罗夫,大家心里都明自,谁做了些什么?因此,我们不必辩论是非了,图已经到我手中,你可以告诉你们的沙皇,叫他另外派代表来重新订边界重修盟约。”   “笑话,一个条约那有随便订立或废止的?”   “我就是如此说了,肯不肯随便你们,反正,要讲理也好,要论兵也好,我都接着你。”   杜英豪已经接到水青青发出的暗号,知道已经布置妥当;于是神色一庄,手指前方道:   “你别以为仗着火炮犀利就想动粗耍横了,本使早已有了准备,你的部下曾经企图用火炮来攻击我,他们是如何结果,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巴罗夫愤然地道:“你必须为那些阵亡的勇士们负责。每一条人命,都要你们大清国政府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们的人命是有价值可计的,一条人命值多少?”   “值多少?最少也要一百个金卢此,每一个金卢比就是你们一两黄金。”   杜英豪道:“以人命而言,一百两黄金一条命太便宜了。但是你们的兵士却不值那么多钱,因为他们越过边界,在大清国的土地上对本特使有不利的行动,那就有取死之道,你也是一样,我限你立刻过桥回到对岸去,否则我会立刻对你们不客气。”   巴罗夫见自己的部下也已完成了钢炮的架设与发射的准备,弹药也堆在一旁,随时可以瞄准发射了,于是也哈哈笑道:“你竟敢叫我离开,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帅给你点厉害瞧瞧。”   全部装设好的钢炮计有四合,每台相距有十女左右,成半圆形排列,对准前方,那些抬着地图的清兵大约已走出了将近一百五十丈,也就是说快走出火炮的有效射程了。   巴罗夫举起手来,指示装填发射,杜英豪也举手道:“你不听劝告,你会后悔的。”   他的手往下一落,草丛中突地冒出一条人影,手挽强弓,箭头上却带着熊熊火焰。   那是火箭,射箭的是水青青,飕的一声,箭速如流星,直飞而前。她的臂力很强,在距离将近五十文处发箭,居然又稳又准。   那名罗刹炮手正拿了羊角,把火药要倒进炮膛中去,一箭恰好射中他的胸膛,火箭仍在燃烧,但他手中储藏火药的羊角却因为盖子已打开了,火药酒出,沾上火星“轰”的一声巨响,直如惊天动地,现场轰出了一个两丈来宽的深坑。   一门架设好的铜炮早已四分五裂地倒在坑中,还卷着七八具烧焦的体。   当硝烟过去后,大家的惊魂始定,巴罗夫脸色大变,杜英豪却傲然而笑道:“怎么样,你服不服?”   巴罗夫像是发了疯一样,双手乱挥乱叫,李诺尔来不及翻译了,急道:“他下令全体进攻了。”   于是火枪手一排排地开火发枪,而其余三门火炮也在加速地准备发射。   “咚!咚!咚!”   三门火炮都吐出了火舌,三颗炮弹呼扫而过,但是那几名抬着地图的清兵则已走出了有效射程。   杜英豪与李诺尔都下马伏着一道土岗后面,这是他们早就选好的地形,所以不怕火枪的射击,杜英豪抛出了手中的一个信炮。   那也是利用火药所制的玩意儿,只是无法伤人,只能带了一溜青烟,直冒上半空,作为信号。   这种号炮,在江湖上流传已有两三百年了,可见中国人最早就开始用火药,但是未加发展,始终停留在玩具的阶段。   杜英豪发出那一枝信炮,心中倒是感慨万千,但是那枝信胞的威力却不比寻常。   四处都有箭手由隐处站起,射出一支火箭后立刻又伏下,这些火箭虽没有水青青的那样准,但由于为数极多,所以也同样发出了效果。   “轰!轰!轰!”在一连串急爆中,剩下的三门火炮都被着火的火药炸毁了。   血肉飞溅着,人们在哭喊着,罗刹人的阵脚大乱,杜英豪趁机跳上马,举手一招:   “杀!”   他与李诺尔拍马冲出,后面埋伏的人马也叫着冲出来,百余人竟像有万骑奔腾之势。   罗刹人的数额实际上此清军还多出了好几倍,但是巴罗夫却因为不知对方的虚实,一直不取下令冲锋;否则,踩也把乌明的那百来骑踩平了。   再者。也是杜英豪的从容镇住了他。他挟大军而来,认为杜英豪定是无雄厚的军力接应,绝不敢停下来等候的。待得伏兵齐出,不过才百余骑时,罗刹军心已溃,士兵斗志,尤其是杜英豪天神般的威风,以及数度以空手破坏了他们认为第一利器的火炮后,对这个人已产生了神明般的敬畏。看他飞天入地,无所不能,这样的一个敌人,岂是人力所能抗拒的。   杜英豪只要冲到一个人面前,那个人就丧失了斗志。有两名罗刹枪兵,抬起火枪,已经对准了杜英豪的胸膛,而且枪膛中已塞上了火药,只要一扣板机,我们这位大英椎就成为烈士了。   杜英豪那时已杀红了眼,根本就忘了本身的生死,眼见两枝枪口对着自己。他倒没有昏了头,连枪都不怕了,他还是很清楚,知道这枪一响,自己是非死不可;但是因为杀得性起,他没时间去考虑生死的问题,只想到死也不能亏本儿,宰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倍。   因此他大吼一声,挺起胸膛冲了过去,搭拉一声,一个枪兵心慌扣了板机;但杜英豪的运气实在好,这一枪居然没打响,那是引药潮湿了。   第二个枪兵见枪械在杜英豪的面前失效了,吓得屎尿直流,手指怎么都扣不下去,双膝一屈,忽然跪了下去。   杜英豪冲上前一刀飞去,已经把第一人的脑袋砍飞了起来;对着第二个家伙,他的刀子怎么也砍不下去了,刀面轻轻一拍他的头顶,放过了那家伙,又继续冲过去。   这个例子一开,以后就方便多了,杜英豪纵马所至之处,那些罗刹军士纷纷下跪投降。   李诺尔趁机用俄语叫道:“投降者不杀,否则飞天将军一怒,挡者粉身碎骨。   ”于是,部份的人纷纷抛掉武器投降,巴罗夫眼看大势已去,只带了一小部份的残余,仓惶地逃退回去,清军等于打了一次最辉煌的胜仗。   出动了不过二百人不到,却毙敌逾千,俘虏四百余,火枪、大炮等火器成堆,战马数百头。   这是有史以来,对罗刹人战事中最干脆最辉煌的一次战役。   当杜英豪追到桥头边界上,伸手拦住追上来的两位将军们,赵之方与乌明都是军功一品,率领八旗雄兵的大帅了,他们对杜英豪都身不由主在马上跨蹬起立,肃容拱手致敬道:   “杜大人英勇、当世无匹。”   李诺尔也过来了,恭敬地道:“杜大哥,小弟今天总算领略到你的过人之处了。”   杜英豪大笑道:“哦!兄弟,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过人之处。”   李诺尔虔诚地道:“大哥的过人处在当机立断,杀赦及时,这是任何一个高手极难做到的。”   杜英豪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兄弟是怪我杀人太多了?尤其是对那些已无反抗之力的人,也照样的不肯放过。”   “不,这正是大哥的成功过人之处。在战阵之上,本来就不能讲究慈悲的,可是如大哥这样的高手,往往因为自端身份,不肯出手。今天若非大哥这一阵滥杀,敌人不会胆寒,以对方优越的人数与火器,我们绝对无法得到胜利,若非大哥后来饶过了几个投降的人,逼得对方情急拚命,我们仍然是难以抵挡。”   乌明倒是不居功,他也知道李诺尔说的是事实,因此连忙道:“今日之胜,全是杜大人一人之功。”   杜英豪笑笑道:“这就不敢当了,胜利是属于大家的,若论功劳,李兄弟才当居首,若非他在阵前一阵喊降,叫散了敌人的军心,老毛子还是不会输得这么惨的。”   李诺尔又谦逊地推辞。   赵之方这才轻叹道:“各位也不必客气了,每一位都有大功,是这一战的功劳却不能明奏朝廷,只能由下官密奏宝亲王殿下,暂记在他的心里,等他身登大殿后,才能对各位有所封赏。”   杜英豪与李诺尔都不在乎什么封赏,只有菊芳不服气地问道:“为什么?我们替朝廷杀了这么多的敌人,打下了这么一次大胜仗,虽然不希罕什么封赏,但是总得让朝廷知道一下。”   赵之方轻叹道:“晏女侠!若是明奏朝廷,祸福还很难说。像这一次胜仗打得虽漂亮,但只是我们目击的人才知道,奏到朝廷去,恐怕无人会相信。”   乌明也点头道:“这倒是,下官纵是目睹,却也无法相信。以这么几个人,居然能击溃敌方十几倍的精兵,而且都是有火器的,这告诉人也没人会相信的。”   晏菊芳道:“俘虏及俘虏的武器,不是可供证明吗?”   乌明道:“这些俘虏过一两天就要遣送回去,不能留太久的,若是罗刹人以此为藉口,再图正式兴兵犯境,下官可负不起责任;下官奉到的密旨是绝不能挑起战事,因为朝廷目前绝对无意对北边用兵,下官奉到的指示是必要时撤守让他们。”   听了这个决定,使每个人都很气。赵之方连忙解释道:“朝廷目前的决定虽如此,但宝亲王却是个有作为的人,他请杜大人来此取回地图。重订国界,也是不甘领土受损,杜大人若是有什么雄心壮怀,也请忍耐一两年,等宝亲王当权后,必将借重,到时杜大人就能一伸壮怀了。”   杜英豪平淡地一笑道:“我只是个江湖人,没什么雄心壮志的,我进入官场,只是为了好玩,没多久我就要回到江湖中去了。”   赵之方一急正要开口,杜英豪摆摆手道:“不过我既然来了,一定要把目前这件事办妥。”   李诺尔道:“假若只为办重订边界的事,倒是不难,趁着这场胜利,也趁着尼古拉亲王在此害病,性命由我们控制的机会,好好地逼他们一下,巴罗夫一定会接受的。”   赵之方道:“重修国界是双方朝廷的事,他们有权作决定吗?”   “俄国沙皇也无意东侵,他在西方的外交已办得焦头烂额,没精神管这边,这本来就是他们两个人在搞鬼,目前趁着尼古拉亲王抱病,巴罗夫大败之际,正好跟他谈谈条件。”   赵之方忙道:“他能作决定就好了,那就烦请李壮士多费点心,全权交涉。”   李诺尔一笑道:“草民只是一名通译而已,威望不足以服人,这得要大哥出面才能镇得了对方的。”   赵之力道:“那当然,杜大人为此行全权特使,本来也是他负责。”   李诺尔道:“那我就跟他们连络一下。”   一行人回到了乌明的营地。对他们凯旋归来,每个人都感到兴奋,问起战果,则又咋舌难信;他们中当然也有些粗通俄语的人,从俘虏的口中,问起经过,终算得到了证实,于是他们对杜英豪也敬若神明了。   李诺尔在办理交涉事务上不愧是个干才,他把那几百名俘虏召来,加以晓谕后才放了回去。   大概是他的威吓生了效,俘虏回去了两天后,巴罗夫先派了一名副官来作磋商。李诺尔接见了,将地图作伪的部份指出,痛斥罗刹人的无信及狡猾卑劣之处,最后才说明大清朝廷宽大为怀,不予追究,但必须将占去的土地归还,重新划定边界、双方勒石定线,并口头拟妥了几点条例,内容倒是十分公平,既不占罗刹的便宜,也不容他们混赖。   副官把这边的意思转告后,巴罗夫只有同意了;因为李诺尔给了他两天份的药,那些药只能使尼古拉亲王的病情略愈,却未足以复原。由于巴罗夫坚信尼古拉亲王是中了毒,生命控制在杜英豪之手,除了乖乖认输之外,别无一点办法;而他在俄国骄横跋扈,树敌很多,若非尼古拉亲王的支持,他早就被人整掉了,他去不起这个靠山。   重新订约的大典是三天后举行的,杜英豪把盗回的地图洗去了伪造部份,又用大红珠杪在上面画了一条粗线,作为新的边界,地图上又被他以江湖上下五门的独有手法,秘制的药水浸过,无法再作任何更改了,陈列在场,等对方来签署生效。   巴罗夫侯爵陪着病奄奄的尼古拉亲王前来签约,这边却是以杜英豪为正式代表,两位将军作副使。双方审核过新约条文及边界后,用钤记印在火漆上作为徵信。   这次,杜英豪得了李诺尔的指点,又备了两份临描在羊皮上的小型缩图及条文,各以中华及罗刹文字画写一份,加签后交由双方保存。   尼古拉亲王腹泻只好了两天,又有转剧之象。他算是领略到中国的厉害,这次乖乖的签了约,换回了一包药散,当时就服了下去。   对杜英豪,他们都以无比敬畏的心情来说话;当杜英豪有所指示时,他们都一一地肃立恭听,然后再恭敬地回答,一句假话都不敢说。   签完了约,巴罗夫才找个机会,私下间李诺尔道:“这位特使是清朝皇帝的什么人?”   李诺尔英笑道:“他是中国第一高手,武功盖世,智勇双全;他不是官,因为没有一个官能适合他,他的声望与权限大过了皇帝。”   巴罗夫难以相信地道:“那会有这种事的?”   李诺尔傲然道:“在你们那儿没有这种情形,在中国却是有的;他们叫做江湖人,自成为一个系统,执行着自己的法律,大部份的时间,他们行侠仗义,补国法之不足。”   巴罗夫道:“皇帝怎么会允许这些人存在?”   李诺尔一笑道:“皇帝很高兴承认他们的存在,因为他们没有政治的野心,却用刀、用剑、用拳头,去帮忙维持国法的尊严以及社会的秩序。他们的权限有时大过皇帝,国法制裁不了的人,他们以正义之剑施予惩罚。”   巴罗夫道:“只有皇帝和贵族所命的官吏,才有执法的权利。”   李诺尔英笑道:“不错!但如若官吏执法不尽责的时候,江湖人知道了,就会代他们执法,甚至于对枉法的官吏,也同样的施予惩罚。”   巴罗夫忍不住道:“你们中国的皇帝太好说话了,竟然允许这种人存在,那不是侵犯到皇帝的权威了吗?”   “不会的。江湖入不会侵犯到皇帝的权威,相反的还会使皇帝更受尊敬。一个好的皇帝不是为了权威而统治国家,而是为了使所有的老百姓生活幸福,凡是对老百姓有好处的事,皇帝都会支持。”   “那些江湖人自己若是也犯了法呢?”   “有另一批江湖人去惩治他们。”   巴罗夫摇摇头道:“我实在不懂你们。”   李诺尔道:“你不会明白的。但是有一点你可以明白,像那位特使,就是一个很有名的江湖人,他是自动向皇帝请求,来出任这次的任务的,结果终于圆满地达成任务;若是由皇帝来徵召,官吏中既找不到这种人才,也没有这样的行事方法,更没有成功的可能。”   巴罗夫向杜英豪看了一眼,他无法不承认这是事实;终于他想了一下问道:“中国有很多江湖人?”   李诺尔道:“不错!很多,很多。”   “像这位杜特使的又有几个呢?”   “这个倒不清楚,相信一定有不少。他们平时不表现,像普通人一样,但一旦有必要时,他们会挺身而出,作出惊天动地的一举,然后他们功成不居,又悄悄地退隐在人间。”   巴罗夫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幸好,我们俄国没有像中国这种江湖人。”   李诺尔笑道:“是的!这是你们统治者的运气,但也是你们老百姓的不幸。若是俄国也有江湖人,像你们那种对待老百姓的残暴手段,恐怕不知有多少统治者会被刺杀了。”   “江湖人也会做刺客吗?”   “怎么没有,中国有一部很有名的史书,叫史记,就记载了战国时许多刺客的故事,这些刺客都是江湖人,当一个贵族或国君太过于残虐时,江湖人就会冒死犯难,当庭一击,刺杀暴君。”   “江湖人有没有做皇帝的?”   “也有,汉朝的第一位皇帝以及明朝的皇帝都是江湖人,因为上一个朝代的统治者太过残暴,江湖人就会集合许多有志的江湖侠客,颔导老百姓起来推翻暴政。   ”巴罗夫脸色很不自然。李诺尔又道:“侯爵,我对你有一个忠告,就是你最好安安稳稳地守住你的边界,不要想侵略过来,即使中国的皇帝不愿意战争,对你们忍耐了,中国的江湖人仍然不会甘心国土受损,起而对你们抗争的;而且,这些江湖人如果把他们行事的方法、手段、思想传到俄国,你们的地位就更危险了。”   这一番话的效果很大,巴罗夫脸色大变,连忙匆匆地签了字,抬着尼古拉亲王走了。   杜英豪笑道:“兄弟,那个老毛子像是被你吓惨了,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把江湖人吹嘘了一下而已。”   他把跟巴罗夫的谈话约略地说一遍。乌明高兴地道:“高明,高明!李壮士这番话正好切中了他的要害,因为罗刹百姓,人受压迫,已有不堪忍受之苦,有些已拚死逃亡,起而反抗,这是他们最忌讳的一件事,李壮士这一说,使他们对侵占中国土地时也多了一番顾忌。”   李诺尔英笑道:“我在俄国居住多年,家母就是一名农奴,对他们的虚实当然清楚。”   杜英豪笑道:“兄弟,你说的江湖人情形倒还差不多,只是我们的皇帝可没这么好。”   两个将军的脸色都有点不自在。这种大逆不道的谈话他们自不敢参加,但也不敢阻止或辩白。   好在,他们都算是宝亲王的心腹,所以赵之方干咳了一声才道:“杜大人,宝亲王对江湖人可是十分敬重的,尤其是对杜大人。”   杜英豪笑道:“正因为他还不错,我才为他贾这趟命,否则我又不是吃饱了挡得慌,跑到穷荒边野来受这个罪;但宝亲王现在不错,将来做了皇帝后,是否还能如此就难说了。”   赵之方忙替宝亲王辩道:“定然差不了,殿下英明仁爱,将来必能扬我国威,造福万民。”   杜英豪这时已非昔比,他游戏官场,本来也没有把个官字看在眼中,这次北行,把一位方面大员置于副手,更养成了他高超脱俗的气魄与胸襟,因此他笑笑道:“能如此最好;否则他是找自己的麻烦。李兄弟说得好,国法制裁不了的人,还有我们江湖人执行法外之法呢!”   关于这个题目,赵之方实在也不敢再谈下去了,忙转换话题道:“杜大人此行经过,官已用人百里加急快报禀报殿下知道,剩下大功告成,殿下对各位必将有一番重酬,奏请朝廷封赏。”   杜英豪道:“这一次是私下的任务,不是说不让朝廷知道的吗?”   赵之力道:“行前未得朝廷旨意,因为殿下私请,但事情圆满达成,而且又重换约、重订国界,自然要禀报朝廷认可的,否则那一纸合约岂非仍是无效,杜大人也就辛苦了。”   杜英豪道:“这么说任务又是正式的了。”   赵之力道:“是的,杜大人这特使的身份,也必须要经过朝廷追认,和约才能生效。”   “朝廷会承认吗?”   “杜大人收回国土,宣扬国威,使夷人丧胆,边境永靖,瑚廷岂会不承认的。   ”杜英豪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我成功了,朝廷拣个现成便宜,我若失败了,朝廷可以矢口否认,归于我的个人行动,朝廷完全不负责。”   乌明讪然道:“朝廷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朝廷也无力北顾。杜大人看得很清楚,下官这黑龙江将军手头只得那万把人,却要负责百万多方里的边境,若非大人神勇,实无力抵抗罗刹之入侵。”   杜英豪道:“算了,我不是为争功,更不是为了贪求封赏才跑这一趟的;因此,我也不在乎皇帝承不承认,现在事情办完了,我们该可以好好玩玩了。”   乌明与赵之方听见这句话,倒是喜出望外。   杜英豪虽然大展神威,将罗刹入治得服服贴贴,重新换约,但究竟是未曾奉旨,虽有宝亲王承担其事,但此刻却要等朝廷的旨意来作进一步指示,杜英豪是主持签字的首席代表,旨意下来,也一定要他去接。   他们最担心的是杜英豪一高兴之下,拔腿就走,旨意来了找不到人,那可就惨了。   因此乌明忙笑道:“正是,杜大人,这穷荒之地虽不如中原风光秀丽,但也有不少好玩地方。”   杜英豪笑道:“有什么好玩的呢?”   乌明这下子又被问住了,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玩的地方。穷山恶水,又冷又干燥,几乎是一无可陈,最多是说弄几个金发碧眼的罗刹女人玩玩,一尝异味,但杜英豪身边有三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作伴,想来不会喜欢这一套的。   倒是赵之方对杜英豪较为了解,笑着道:“杜大人,这儿倒有一些珍禽异兽可猎,山上原始森林里有熊、有雪鸡,山涧中有雪鳟,运气好的可以猎到几头雪貂,那可是皮革中的绝品。”   菊芳道:“雪貂除了皮毛价值连城外,它的骨肉熬成膏是治伤圣品,尤其是骨髓,听说有生死人而肉白骨之效。”   杜英豪被说动了,忙问道:“猎得到吗?”   李诺尔笑道:“那要碰运气了,不过大哥若真有兴趣,兄弟保证大哥绝不会空手而回就是。”   “兄弟!这是怎么说呢?我的运气固然不错,可也不敢说十拿九稳,你又怎能保证?”   “兄弟有个朋友,是深山中的猎户,他们专以狩猎为生,而且还养了几头活的雪貂,我们若是猎不到的话,就向他买两头也行。”   杜英豪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倒还可以一试;否则空跑一趟,扫兴是小,若是一无所获,我回到江南去可太没面子了。”   赖正荣凑趣地道:“可不是,杜爷现在是天下闻名的第一大英雄,可丢不起人。”   李诺尔道:“大家有兴趣,我们明天出发,入山来回大概要四五天功夫。”   乌明道:“不急,不急,反正大事已了,多玩上几天也没关系,下官派两个熟悉的向导去。”   李诺尔却道:“不必了,我那朋友世居山中,没有人会此他更清楚,有他作向导就足够了。”   乌明道:“纵使不要向导,也得派两个人来侍候杜大人呀!”   赵之方知道杜英豪的脾气,连忙道:“这倒不必了,杜大人随身琐务自有人料理,你的人插不上手;李壮士,下官虽是生长在此地,但是没有打过猎,下官跟着去见识一下可以吗?”   李诺尔道:“赵将军,入山可辛苦得很。”   “不要紧,下官并非养尊处优出身,这山路也还难不倒我。”   李诺尔又道:“将军本人倒没有什么官味,去自不妨;但将军的那些跟班可去不得;我那朋友最讨厌官方的人,尊属的官味太重了,去了不会受欢迎的。”   赵之方的目的是跟住了杜英豪,免得脱了班找不到人,因此忙道:“不带!不带!我也知道那些奴才们很惹人嫌,便服出外时,从不带他们的。”   乌明倒是很不好意思。他也知道自己的部下军纪不太妙,在外面欺负老百姓是难免的事,但是自己也无可奈何,也难以整饬,因为绝塞苦寒,同样吃一份粮饷,却要比别处苦得多,而且经常可能跟罗刹入冲突起来,送掉老命的可能性也大;因此,这些大兵们只要不逃亡、不杀人,普通小小一点过失,他只能眼开眼闭,在市镇上人多之间,不稍微收敛点,若是到了乡野里,单身的女子叫他们遇上了,倒是很难干干净净地放过的。   李诺尔的朋友既是居于深山的猎户,想必是吃过这种亏,所以季诺尔不要他的部属带路,乌明也不敢坚持了,反正赵之方跟了去,有人能保持连系也就够了。   休息一天后,次日整装出发,乌明已经替他们准备好了行装,倒是很齐全,小型的牛皮帐蓬,野鸭绒的睡套,干粮、水袋、老酒等,每人一匹马,另外还带一头辎重的骡子,此外还有两只狗。   杜英豪没想到打一次猎有这么多的琐碎。他以前也到山上去猎过兔子,只有一把弹弓、一袋石头弹子而已;尤其是那两头大猎犬,他认为不必要。倒是李诺尔笑道:“大哥,狗是必要的,咱们入深山狩猎,狗很有用,可以搜索猎物、辨认方向,在雪堆里救人,休息时守卫……”   “雪堆里救人,这是怎么说呢?”   “在深山雪谷中,积雪很深,有的地方很松,人一个不小心就会陷了进去,四肢无法动弹,那时狗可以帮忙把人找到;否则白茫茫的一片,人埋在底下,呼救无门,别的人又找不到,那只有等死了。”   听说这么危险,杜英豪的兴趣就很淡了。他知道自己的能耐,别人以为他是天下第一把交椅的大英豪,他自己却明白有几把刷子。   但是别人都已准备好了,他也不能打退堂鼓,只有硬着头皮出发了。   清早出动,一个时辰后开始入山,路径全被积雪掩没了。杜英豪道:“才十月多一点,此地怎么已经进入寒冬了?”   李诺尔笑道:“大哥,您没有在此地住久过,不知道这儿的冬天有多冷,像现在这种气候,只能算是秋天而已,您还没尝到冷冬的滋味。”   “秋天那有雪花瓢瓢的。”   “在内地是没有,此地夏天下雪也不算稀奇。一年十二个月中,难得有一两个月不下雪的,半年是寒冰封冻,直到三四月间,雪水初溶,五月草冒芽,七月开花,八月结果,到了九月,又是冰雪满山了,春夏秋二季合起来,不过才五六个月。   ”菊芳道:“这种鬼地方,人怎么待得下去?”   李诺尔笑道:“晏大姐,你别嫌这儿不好,比起罗刹人的西伯利亚,这儿是天堂了,所以他们才拚命地想挤过来,他们自己那边才是真正连鬼都待不住的寒冰地狱呢!”   “啊|那儿冷到什么程度?”   “说来都叫人难以相信,冷的时候,吐口痰出去,掉下地就成了冰块,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强一点就能切下一片肉去。”   “那有这么严重的?”   杜英豪笑道:“我听他们说过一个笑话,有一队兵出去巡逻,迷了方向,就走到那个西伯利亚冻原上去,整整经过二个月才找到路同来,然后正好宫里缺了一批太监,把他们全召了去。”   水青青笑道:“难道他们在那儿被罗刹女儿把命根子都偷掉了?”   杜英豪道:“这倒不是,是天气太冷,他们不知禁忌,在野地里撒尿,尿水在空中冻结成冰,把他们的命根子冻在一起,他们使劲一拉一扳,就这么连根拔除了。”   大家听了都大笑起来,只有赵之方猛瞪眼;他没想到杜英豪的笑话还真荤,而那三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居然连脸都不红一下。这些江湖豪侠,毕竟是与众不同的。   李诺尔笑笑道:“大哥说的当然是笑话,不过也并非不可能,命根子冻掉不容易,耳朵鼻子一个不小心碰掉的事倒时有发现,所以此地缺鼻子少耳朵的人较多。   ”就这么说说笑笑的忘了上山的辛苦。入夜歇下,杜英豪发现那些装备还真有用,找个避风的地方架起帐蓬,满处是雪,免了取水的麻烦,此刻究竟尚未入冬,雪地上还很容易寻得枯枝,升火烤肉,痛快地吃了一顿,大家都睡下了。   但李诺尔却还得找一块地方把牲口关起来,上泡酒的豆子,帮助它们御寒。   那两只狗吃饱了以后,也趴在地下睡了;但它们却很醒,一点声息都能醒过来。   杜英豪跟三个女的挤一个帐蓬,另外三个男的挤一个帐蓬。这在杜英豪说来,却是一个新的经验,虽然这三个女的都跟他上过床,有过肌肤之亲,但是从没有像这样挤在一块儿过夜的。   他也兴奋极了,亲亲这个、搂搂那个,而且还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这种生活还真好玩,当皇帝恐怕也享不到这种艳福。”   菊芳擂了他一把道:“你能不能轻点,他们就在不远的地方,听见了算什么。   ”杜英豪道:“怕什么?他们一定羡慕得紧。”   不过他的声音到底还是低了下来。他倒不是怕人听见了不好意思,而是怕撩起了那三个大男人的绮思未免太残忍。   忽而,两头守卫的猎犬呜呜哀鸣,而且用嘴拱着帐门。杜英豪忍不住喝道:“走开。你们这两头疯狗,难道也想挤进来插一脚不成。”   晏菊芳填道:“爷!瞧你说的什么话。”   帐外同时也响起了李诺尔的招呼声:“大哥,快出来,事情不太对劲。”   杜英豪连忙披衣出去问道:“怎么回事?”   李诺尔正在凝神静听,赵之方跟赖皮狗也在一边发怔,两条大狗叫着往人身上靠,那些牲口也都极度地不安,不住地嘶鸣着,似乎想挣脱了绳脱逃。杜英豪道:“是不是出现了猛兽了?”   李诺尔道:“猛兽应该在深山中出没,我们入山并不很深,照理不该有猛兽才对,可是看它们的情形,则又很像。”   杜英豪道:“这山上有些什么猛兽?”   李诺尔道:“最多是熊、虎之类,不过熊都已进入深山,准备找大树冬眠了,不会下山来,虎更是轻易不落平阳,这都不太可能。”   赵之方忽然道:“这两头猎犬是雪地的佳种,不比虎豹小多少,而且它们受过搏击训练,遇见了虎豹,它们只有奋勇出击了,不会畏缩躲避的,除非是比虎熊更可怕的东西。”   李诺尔道:“没有东西此虎豹更可怕了,这儿深山之中,也只有虎豹熊是最大的猛兽。”   赵之方却是此地生长的,他想想道:“有的,雪老爷,有它们才是真正的冰原之王,无论虎豹熊照,遇上了无一能幸免。”   李诺尔也变色道:“大概是了,否则狗见不会吓成这个样子,大家快出动去找木柴,不管干的湿的都行,愈多愈好,我们要生一圈大火。”   每个人都行动了,杜英豪问道:“兄弟,雪老爷是什么?莫非是山上的夜叉?   ”李诺尔道:“山里有野人,是真皮鞑子,虽末开化,却并不害人,雪老爷是雪狼的别称。”   “原来是狼呀!那比狗大不了多少呀。”   “雪老爷是白色的狼,又称雪狼,它们并不很大,比那两条狗还小,也不会很凶猛,一条狗可以打两三条狼,它们可怕在多,一出动就是几千头,几百头,经过的地方、村落为之空,幸好它们的为数不多,整个冰原上只得三五群,偶而经过一次,而且早有徵兆,大家还来得及逃开。”   “可是我们却不巧遇上了,是否要逃呢?”   “我们得到徵兆太迟,逃是来不及了,好在这个地方是个山谷,只有一处入口,我们把谷口生上一摊火,阻止它们进来,熬到天亮。”   “天亮它们就会退吗?”   “不一定,它们习惯于夜间攻击,到了白天,多半是要休息了;除非它们十分饥饿,那还会死继不休,不过到了天亮,我们可以放信号求救了,此地离入山处不远,乌明也带入驻在不远处,他会赶来救援的,我们必须要熬到天亮。”   柴搜集了不少,火也生得大大的,他们终于看见了这冰原上的霸王……雪狼,为数总在百头以上,黑暗中看出去,一片碧绿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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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狼口余生     这些雪狼为谷中的肉香所诱,在谷外搜寻着,不住地发出了狺狺的叫嚣。   而且山谷四周的石上,也都出现了一头头雄健的身影,采取了包围的姿态。   杜英豪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这时却也不免有点心慌,因为他从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也没见过狼群。以前,在山野间,他倒是遇过狼,但只是一头而已,那头狼本想把杜英豪当一顿午餐的,结果却被杜英豪当成了午餐。杜英豪可不是吃它的内,他奋勇苦战,将近有半个时辰,最后终于把那头灰狼活捉住了,提到镇上,卖给制皮货店里,竟得到了十两银子一张狼皮本不值那么多钱,但是有个豪客向那家皮货店定制一张狼皮椅褥,声明要整张全狼皮,不能有一点破损,订的价钱很高。   要一张丝毫无损的狼皮还真不容易,因为猎人卖出的狼皮不是破头,就是穿胸,被兽阱夹住的,多数又是少只脚的,杜英豪这一头活捉的苍背老狼太理想了,所以他讨了将近十倍的价钱,人家也一口答应了。   杜英豪对这件事很自豪,常吹给同伴们听,说自己是伏狼天王,又说狼是他的财星。   因为这,他听李诺尔说是有狼来袭,杜英豪还表现得毫不在乎,还有兴趣跟三个女的调笑一番,说狼鞭是最佳的壮阳剂等等,要好好弄它几条。   但是他真正见到了成群的狼后,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再也笑不出来了。这些雪狼毛皮雪白,比他所猎到的那头灰狼要大出一倍来,即使是一头,他也不见得真有把握能收拾下来,别说是一大群。   其他人也是一样,个个表情严肃,不过倒没人惊惶失措,李诺尔尤其沉稳,低声告诉大家:“不要慌,狼是很谨慎的野兽,不会蛮勇乱攻的,握住兵器,准备好,当它扑土来时,要看准了才出手,攻它的肚子,那是最脆弱的地方,用劲一脚也能踢死它,火千万不能熄。   他这裹絮絮叨叨地还没说完,已经有两头雄狼作试图性的冲入。一头扑向李诺尔,他很沉着,把手中的钢叉迅速地剌出,狼也很机警,居然闪身躲开了,退后继续作着要进扑的姿势。   另一头攻击的对象是王月华,她手中也是一柄双股钢叉,学李诺尔的样子剌出去,狼也是躲开了,但是她没有李诺尔那样俐落攻得快,被那头巨狼咬住了叉柄,双方力争起来。   李诺尔正要过去救援,他面前的那头雄狼立刻趁势欲攻,吓得他不敢动了,连忙叫道:   “王大姐,快摆脱开,别让它缠住……”   狼不但狡猾,而且聪明合作,这一头纠缠不退,后面的一头立刻趁势跟进。   别的人都无法空出手来帮助她,因为每个人都要守住一块地方,以免让狼群冲进来。   谷口大约是五丈来宽,六个人都要守住七八尺的空间,谁都不敢移动。   王月华究竟是干杀手的,虽慌而不乱,她忽然双手使劲往上一提,使那头巨狼人立而起,两相对面,狼的肚子整个卖空出来,王月华紧接着飞起一胸,踢在狼的小腹上。   她是天足,穿的又是裹了铁尖的靴子,这一脚出来,劲沉力猛,那头巨狼如何吃得消,翻跌出去,发出一声惨厉的长嗥,滚倒在雪地上,血花四溅,小腹被踢出一个血洞。   睾丸、肾都在那个位置,全是致命的部位,那头巨狼眼见是活不成了。   杜英豪摇摇头道:“月华,好!这一脚干净俐落,这头畜生是报销了,不过你以后对付人的时候,可别使那招,要了命倒也罢了,若是把命根子踢断了,不死不活,可有多要命。”   他是想,两句轻松一下,可是一头巨狼之死,却已经引发了群狼的仇意,杜英豪说话疏神之际,两头巨狼飞扑而起咬了过来。   杜英豪一叉掷将出去,从前胸刺进了狼躯。那是一头很魁伟的雄狼,受痛倒地,强自挣扎,而且一口咬住叉柄,死也不肯放。   杜英豪急切间抽不回钢叉,另二头也攻到了。杜英豪没有办法,只有在身上掏了样东西,朝前一杵,他是想掏匕首的,那知掏错了边,只摸到了一根黑黝黝的短家伙,却是一支火铣。   这支短铣是他从罗刹入那儿得来的战利品,而且还是巴罗夫侯爵亲自致赠杜英豪,以表敬意的纪念品,十分精致,有两根枪管并列,可以装填两发弹药,分两次先后击发。   杜英豪插在腰间,倒不是为了防身而是为了神气好看,那知这下子忙中有错掏了出来。   扑来的巨狼动作很敏捷,张开大口竟咬住了枪口,杜英豪是在慌乱中扣下了扳机。   轰的一声,枪弹由口中一直钻进肚子,再由小腹处穿出。那股力量变大,把那头巨狼撞得飞了起来,叭达一声摔下来就没再动。   杜英豪跟着又是一枪,瞄准了一头待扑土来的巨狼,枪弹由头骨中钻进,又报销了一头,举手之间,就是三头雄狼,而且响声,火花也把狼群结吓住了,一声厉嗥,所有攻击的狼群都退后了十来丈。   可是它们没有逃走,也没撤退的打算,在十几丈外,又聚了起来,依然采取包围的姿态。   这边的人才松了一口气。   检点一下,杜英豪杀了三头,王月华一头,李诺尔一头,其余的人只使对手受伤而已。   李诺尔道:“大哥,还是你行,一举手连杀三头雪狼,雪原上还没人能有此伟大的纪录。”   杜英豪苦笑道:“我是幸好仗着这支火铣,否则它们已经在啃我的骨头了。   ”他们带去的两头猎犬,这下子也不怕了,绕着狼直转、直叫,向着狠群示威地咆哮着,狼群中有一头特别雄壮的,龇牙对猎犬吠了一声,居然又把两头狗儿吓得退了回来。   杜英豪本来要笑它们狗仗人势的,见状不禁诧然道:“那头狼好威风,隔着这么远,轻轻地吼一声,竟然把狗儿吓退了回来。”   李诺尔道:“那一定是狼王。”   “狼王?畜生还有王的?”   赵之方道:“一群之中,必有一头为主,发号司令,订定秩序,排解纠纷。   ”杜英豪忍不住又问道:“狼儿也有纠纷?”   “群居在一起,纠纷必然难免,争食、争偶,甚至于争一个较好的洞穴,都会起冲突,这时便需要首领为之排解。”   “那首领一定能够公平处理吗?”   赵之方道:“兽类不会偏心,所以当狼王排解纠纷时,必然是依照传统的习惯公平处理,而其他的臣民也绝对服从;在狼群中还有一件最难得的事,就是对狼王的忠诚,它的部属不管在任何的情形下,都不会背叛它。”   “啊!有没有篡位夺权的事情呢?”   赵之方想了一下道:“狼王是全群中体力最强、智慧最高的,它当这狼王,有两项特权,就是最先进食,最先择偶,但是要有很多的责任,作战时身先士卒,指挥大局,决定进退,行进时领路,栖身时守卫,比别的狼辛苦得多,所以这个职位的责任多于享受,到了它的能力不支,群中有一条狼优于它时,它会自动退让,拥立新王,因此,两群狼会争领域而战,同一族的却从未有夺权之争。”   杜英豪听得呆了,李诺尔也钦折地道:“赵将军对狼性的了解如此深刻,真是难得。”   赵之方道:“我是听人讲的。在我家乡有个老人,幼年被一条母狼哺育,跟狼群一起生活,后来才回到人间生活,这都是他告诉我的。想必不会错,至于我对狼的了解,比李壮士可差多了。”   杜英豪望着那头雄狼,轻轻一叹道:“由此而看,狼倒是兽中的君子,这头狼王也是一位英雄了,我实在不忍心伤害它。”   李诺尔道:“大哥,你要除掉狼王?”   杜英豪道:“我想把它解决了,其余的狼群无主,必然会散了,可是我倒有些不忍。”   李诺尔道:“狼王若死,狼群必散,这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大哥,那太难了。狼王在密密的保护中,必须要先把那些雄狼杀死,才能接近它。”   杜英豪想想道:“顾不得了,现在不过才午夜,离天亮还早得很,我们守不了这么久的,而且柴火也不够,必须要及早驱退它们。”   赵之方急道:“杜大人,能早点驱退它们自然是最好的,但是用什么方法呢?”   杜英豪看看那枝火铣道:“用这个。”   李诺尔笑道:“大哥:不行的,这只能及于一丈之内,再远就没劲儿了,狼王离我们远远得很,除非抬门铜炮来才够得到。”   杜英豪笑道:“兄弟,西洋人会造火炮,但最早的大炮却是我们中华人土所创,宋朝时候,就已经有霹雳炮了,瞧我教你一手。”   他用了十几颗铁弹,找了一个装酒的反袋倒空,装入铁弹,又倒了一角火药,然后再用小石子、土块,把袋子塞得紧紧的,最后在袋子外面浇上一些烈酒,点上了火后,用力抛了出去,一溜火光,落向狼群中,还没有落地就轰的一声炸开了。   那些塞紧的石块、铁弹,被强烈的炸药爆发向四下飞射,又劲又密。杜英豪投掷的目标是指向狼王,所以狼王与几头雄健的壮狼首当其冲,被炸得血肉横飞,断肢残毛,散得一地俱是;余下的狼群既失其主,又见到敌方声势太强,胆略怯的先已逃走,剩下的也渐受影响,逃得一头不剩。   山谷中又恢复了寂静。杜英豪等人已经没有了睡意,围在火旁谈天,这时每个人都对他倍加尊敬,连深知他底细的晏菊芳,也开始怀疑起来……那个已做了她庶母的陶大娘是否骗了她,没有把杜英豪的真实历史告诉她。   像有些事,固然可以解释为幸运,但是像今夜惊退狠群的表现,绝非幸运二字所能解释的,那还要有过人的智慧以及对火药应用的知识,这远非一个流浪汉,混混儿所能了解的。   但是杜英豪却在肚子里好笑,他知道今天晚上的表现非常幸运,但也是一项巧合而已。   他小时候家境很穷,玩心却又特重,看见别的儿童玩一些玩具时,自己买不起,便拿手头有的材料自己制作来玩,有时不免要动些巧思,他日后之所以能灵活地运用思考能力,就是如此养成的。   像今晚炸弹的制作,就是一项例证。民间儿童每到过年,总有商人制作了各种的爆竹、火炮来卖给他们燃放玩耍。这些火炮已进步到使用硝石、硫黄以及炭末等混合,以纸衣包塞,加上药线来燃放,比前人燃烧锯成一节节的空炸筒进步多了。   其中有一种叫掼炮,是将药末中渗合了许多细小的石砾,再用纸卷成一个圆筒,灌进约半筒的石粒火药,两端用黄蜡密封。轻摇时,沙沙作响,用力往地下一掼时,小石子互相摩擦出火花,使药粉拉然一声炸开。   这样一个掼炮价钱很贵,而且还不一定个个都响,杜英豪是买不起,但是吃了它很多的苦。有些富家小儿,常以此掷来吓人为戏,远远地挪过来,轰然一声,将人吓得跳起来,有时还被炸开的小石粒溅得很痛,虽不至受重伤,却也会擦伤外皮。   他要想报复,却又买不起掼炮;那时,他们都遵守着一条不成文的规例:就是以牙还牙,怎么来的怎么去,人家用火炮来欺负他,就必须用火炮回敬,要不然只有自认吃亏。   杜英豪是个从不认输的人,他只有捡人家丢掉的那些失效不响的废炮来,拆开加以研究,知道了爆响的原因,也研究出所以失效往往是因为药未受了潮湿之故,就放在火没烤干了,再丢回去,果然就响了。不过那很危险,有时烘得过热,就在火边爆开了,而且爆得更为猛烈。杜英豪就加以改进,将一根火炮的药线插进掼炮中,点着了丢出去,已经是十试十灵,因为这种掼炮中的火药本十分容易起火爆炸的,药线发的火又很强,就是药粉略为受潮,也照样能爆炸了。他发现了这个道理后,每逢过年,他反而成了侵略者了;因为他的掼炮比别人的爆炸更烈,而且还能在空中爆炸,连躲都躲不掉。   以后长大了,当然不玩掼炮了,可是他的这夥弟兄,在码头上被另一伙更为强大的流氓欺凌得抬不起头来,对方人多势众,组织又全,不但跟官方有连系,而且还有武器,他们吃了亏还有冤无处申。杜英豪一直就想报复他们,终于想出了计划,那是因为他们在码头上搬运时,承接了一船爆竹行的货,运的是材料,尤其在搬运硝烟硫黄时,押运的人告诉他们说这是制掼炮的药,要十分小心。   杜英豪心中一动,触发儿时的记忆,便每样设法偷拿下了一小包,然后他找了许多碎铁角、破瓷片等,跟药末做一定的比例混合好,用桑皮纸袋裹好扎紧,再用油纸包了几层,使它不致受潮,每个都制成有橘子大小,最后在外面用黏土封好,放在微火上烘干。   他已经有了儿时的经验,所以做得很成功,做成一试验,他的霹雳子居然大有神效。   他就带了十来个弟兄,每人揣了十几个泥球,冲进了对方的总坛,逢人就送上一颗大泥丸,不是将对方炸得遍体鳞伤,就是伤肢残足。对方的老大更惨,被炸瞎了一只眼睛,痛得乱滚时,叫他们按住了,杜英豪还砍掉了他双手的大拇指与食指。剩下六个指头无法再握刀了,才放他走路。   这一次胜利使他大出风头,然而他并没有将霹雳炮的做法告诉任何一个人,因为那太容易,别人也能如法泡制地来对付他的。   今夜,他又靠着这手艺救了自己一次。   由于这种枪枝用的火药是外国人做的,力量更大,杜英豪自己也没想到有这么大的威力。   水青青道:“杜爷,你这项发明真了不起,竟不让江南的霹震堂雷家专美于前。”   以前,杜英豪是听不懂这话的;他根木不知道江南霹震堂是什么玩意儿,自从当上了江南总捕之后,才算知道了,那是一个制火器的武林世家,因此他正色道:“雷家的霹雳堂虽使火器称雄武林,但是因为太过霸道,有伤天理,为人所不容,终于被人围攻,突袭暗杀而灭了门,所以我这火器的制作从不告诉人,也希望你们看过就忘,不要再记在心里,那对你们有害无益。”   他俨然是一派大宗师的口吻,却有想到在场的各人中,他却是武功最差的一个,甚至于连身为将军的赵之方,都会比他高一点。   不过那是以前,现在他身怀万流归宗秘笈中的神奇招式,如果每个人按部就班,老老实实,一招招地跟他对打下去,不燥急,不求功,杜英豪必然是最后一个;若是别人想取巧速战,则一定会栽在他的身上;若是跟他斗心眼儿,则无疑自找苦吃。杜英豪是从江湖最假最下的那个圈子里熬出来的,害人整人的主意,他此谁都行。   只是此刻,他满脸正气的一番谈话,却使得每个人都肃然起敬。赵之方本来还想建议杜英豪把那种火药包的制法贡献给朝廷,加以阐扬改进,成为国防利器的,这时也闭上了嘴。   天终于亮了,狼群已经退后一头都不剩。李诺尔检视了一下四处的兽迹,叹道:“狼王一死,他们分成了三堆逃散,奔向不同的方向;这一群雪狼恐怕维持不了多久,就会灭种了。”   杜英豪道:“怎么会呢?它们若是分散了,生存地域更广,应该繁殖得更多,更快才是。”   李诺尔一叹:“不是这么说的。它们之所以要群居,全由环境使然;它们的敌人太多,若是没有足够壮大的实力,就会变成被狩杀的对象。”   “它们还有些什么敌人呢?”   “深山的虎豹熊蟒,都是它们的敌人,零星小群,便无法抵挡大兽的吞噬,但最大的敌人则是人。雪狼皮很贵,雄狼的鞭更是壮阳补亏的灵物。猎人捉到了雪狼,视为至宝,山居的人家对它们也视同寇仇,遇上了落单的,绝不会放过。   ”杜英豪叹了口气道:“那也没办法,对驱散它们我很抱歉,但我不是佛祖,不能为了救它们的饥饿,把我的身体去它们。”   他是想说笑话,冲淡一下气氛的,但是却没人笑得出来。大家看了那雪白的美丽体在原野上暴露,心中都感到一阵歉意;虽然,昨夜他们已饱受惊恐,但是山原是它们的生存领域,是人侵犯了狼的生存,因此,每个人多少有点犯罪的感觉。   只有两头狗最高兴了,在前面汪汪地叫着,起劲的跑着,好像是镳局里的趟子手过山喊镳,而这镳局又是最罩得住的,喊声中有示威之意。   它们深通灵性,一开始就似乎知道这一行人中,杜英豪最有地位权势;因此,它们对杜英豪也最服从,歇下时也时时献媚似的向杜英豪亲热,杜英豪也很喜欢它们。   这时见它们走得远了,怕它们遭遇危险,忙拍马追了上去。三个女的则因为刚谈到一个有趣的话题,不想停上,没人追上去。   李诺尔与赖正荣则要照顾辎重的驴马,因为它们发了性子,不肯前行,一时没在意;赵之方则因为年纪大了几岁,精神不足,一夜没睡好,这时更懒得动了。   杜英豪追出了好远的一段路,发现两只狗在对着一丛杂草吠叫,像是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似的。   杜英豪下了马。倒也深怀戒心。他手中持着一把猎又,便试探着向草丛中刺去,里面发出了一阵低稚的叫声,充满了愤怒与悲哀。他用叉柄将草拨开了一点,终于看见了两团白色的小身体。   是两头小的雪狼,雪自可爱,而且爪子上已有血迹,想是昨夜紧急逃去时磨破的。   它们虽已断奶,却还不足以脱离母亲的照顾而独立生存,现在却躲在这里,想必是它们的母亲已经遭到不测,而且就在不远的地方。   他把两头小狼抱了起来,放在马脚下面,同时还叫一头狗儿看好它们,不让它们乱跑开,自己却带着一头狗儿,继续拨草前进。走了有十几丈处,终于看见了母狼的体,却是被一支利箭,穿透了胸腹,而且还被倒吊在一棵树上。杜英豪十分讶异,他知道这必然是人为的,而且可能是山中的猎户干的事儿。   杀死了母狼,何以不及两头小狼呢?而且把狼吊在这儿,又未免太残忍了。   杜英豪正想走过去解下来,脚上忽然一阵奇痛,像是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了脚踝。   杜英豪没有去探视以前,就知道自己中了捕兽夹的圈套。那是两个半圆形的钢环,相叠重合,在接触之处呈锯齿状,就像是人嘴中上下两排牙齿一样,下端用弹簧撑开,用一根小铁栓撑住,平放在草丛中,然后用短铁链系在一根深钉入地下的铁桩中,安置在兽类经常出没的途中。野兽一不小心踏上去,把卡栓踢动,弹簧的力量把钢齿圈弹合,夹住了兽脚,锯齿咬进皮肉,无法拉脱,只有在那儿等着猎人来捕捉。   不过,也有较为聪明的动物,被夹住后,狠下心来,咬断被夹住的肢体而脱身的。   杜英豪自己也曾装过小型的,用来捕捉狐免,所以他知道自己被夹住后,立刻咬牙忍痛,稳住身体不动。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措施。这种大型的捕兽夹是捕捉虎狠等猛兽的;而一头受创的猛兽,挣扎时的力量很大,一条铁链未必能拉得住,很可能会被它拉断铁链,带着夹子逃走,因此一定还有些其他装置。   那头母狠的体也给他很多的警惕,狼身上的箭不是人射的,而是连环的机关装置中射出,以免它中了圈套后又挣扎逃走。   这类装置多半是连在圈套上,牵动机关,就能装置在暗发的弓箭剌出,而弓箭的范围,也必然是在圈套四周。   杜英豪没有动,只慢慢地移近了圈套,用手分开浮草,果然看见铁锤的桩上还打了一条细绳子,铁链如果拉直的话,细绳就会扯断,势必会引发第二道埋伏。   杜英豪先看了自己的脚,又细心地研究了一下那具圈套,还好,这是捕大兽的,齿牙的咬口虚有三寸来宽的距离,那使被拉住的野兽,只受轻伤,不至断骨残肢。这是很聪明的设置,因为野兽受了重伤,就舍肢而去,只受一些轻伤,它是下不了狠心自残肢体的。杜英豪发现自己受伤也不重,腿骨没有断,更幸运的是皮肉伤的也不严重,那是因为他穿的反靴质料很好,经过特殊的鞣制,柔软、坚轫而温暖,内层还衬了一层金丝夹头发的里子。   这是柳小英送给他的。这位女剑客虽然因为情势所趋,嫁给了那位扬州首富,但内心之中,对杜英豪始终还有着一片情意,听说杜英豪将有北荒之行,特地送上这双靴子。它不但可避兵刃、水火不侵,而且能防上毒虫蚁兽的伤害。   柳小英的主要目的只是给他保暖,因为这双靴子还具有绝佳的保暖作用,冰雪不透,效用还胜过长自三宝之一的乌拉草。   杜英豪先伏下身子,把细绳的一端慢慢解开。那是他的小心,而这小心果然有用。   细绳的弹力也很强,一个夹不住,由指缝中滑出,立刻就是一阵嘎嘎声,无数枝的强箭,由他的身上擦衣而过。   假如他被夹住后,用力一拉,或是刚才没有伏倒下来,此刻他一定跟那头母狼一样,满身是箭。   箭射完后,杜英豪才慢慢地板开钢齿套,把自己的脚扳了出来,褪下靴子一看,还好,只有两块淤青以及些微的擦伤而已。   他身上的药物很全,立刻倒了一些金创药,并撕下了一片衣襟包扎好。试着跳了两步,发现只有一点痛,走路略感不适。   不过,杜英豪心中很生气。   这个安置圈套的人太没公德心了。   装铁夹子捕兽,除了不可安在路途上之外,而且在附近还要插上明显的标志,警告行人,以免不小心被夹住了。他记得有个瓜农,因为所种的西瓜常被人偷走,一气之下,在瓜田里安了几具捕兽夹,结果虽然把偷瓜贼抓住了,那瓜农仍然挨了一顿板子,赔偿了偷儿的医药费用。   那县官所持的判由,就是因为瓜农安装害人的陷阱,未曾设立警告,偷儿侵入瓜田固然不对,然而不是偷儿,也可能走过来看一看那些成熟的瓜儿,这瓜农防卫过当,蓄意伤人,居心不善。   这个判例引起很多人议论,但最后还是支持县官的人多,因为这种设陷阱人的装置太过歹毒,有伤天理。而这儿不但把陷阱设在已成的小径上,更还不加标示警告,装了更为歹毒的暗弩。   他认为有惩治一下对方的必要,所以他小心地把地钉找了出来,把兽夹另换了一个位置装好。   在这些方面,他不但内行,而且还是天才,只不过略微加了一些小变动,对比先前更周密了。   然后,他才去解下了母狼的体,刨了个坑,把它埋了,心里感到十二分的歉意。   这项母狼不是他杀的,但间接也是因他促成的。他所定的这条路是狼群已经遇的,若非他那一阵霹雳巨爆,炸死了狼王,这头母狼不会盲目地回窜,因而被圈套所陷了。   埋好之后,他才黯然地回行。来到马匹的地方,却见两头小狼与那头大猎犬倒已处得很好,在互相扑戏了。狼与狗原是近亲,血脉相连的,因此它们倒也不算异类。   狼与犬之间相遇,搏斗自是难免,却极少吃对方的内。它们同类相残,却不会互食,这也是兽类的道义吧!   杜英豪对那两头小狼倒是很怜爱,它们由于经杜英豪过一次,对他已无敌意,跟着狗儿一起跳过来欢迎他,而且还伸出舌头舐他的手。   杜英豪从鞍袋中又取出一块肉脯来它们。看它们吃得很高兴的样子,不禁眼眶湿了,这两个可怜的小生命,不知道它们的母亲已经死了。   杜英豪不禁为它们的未来发愁了。若是任它们在山野中流浪,它们还没有求生的能力,极有可能成为其他兽类的口中食;若是给人捉到了,那就更惨,幼小的雪狼皮是皮革中的珍品,有钱人家的小孩子,用来做成帽子戴,据说有益智健身邪之功,因为它们太难猎得了。   杜英豪想了半天,只有带着它们了;因此,他牵了马慢慢地走。一对狼儿,一对狗儿,并排地跟在他的后面,这是一种自然的习惯,杜英豪看了免得很有意思。   走了没有多远,杜英豪听见了一声尖叫。   那是人的声音,而且是女人的声音。   声音来自他设阱的地方,倒把杜英豪吓了一跳,他脱队已久,后面的人一定会找他,不要是王月华、水青青或晏菊芳她们之一被夹住了,那杜英豪可就作孽大了。   他的原意是要惩诫一下那个没公德心的猎人的,谁知却又害到自己人呢?真是害人之心不可有。   杜英豪在自谴、自怨中,又赶了回去,却见一个女人,抱着腿坐在地上。   他新设的兽夹咬住了她的小腿,血流得很多。那个女人很年轻,大概才二十来岁,跟李诺尔一样,也是个二转子(汉人与白俄的混血儿)。   她身上穿得很少,只有一件皮制的背心,敞着胸,露出了雪白的手臂与高深的乳沟,裸着大腿,只有一块布遮住了下体。   金黄色的头发,高鼻梁,倒是黑眼珠。它的身旁还放着一具木橇,橇上堆着七八头雪狼的体,与一根短短的组木棒,看样子正是山中的猎户。   她的双手在拨弄那具兽夹,但因为经过杜英豪动过手脚,所以打不开来。看见杜英豪后,她显得十分讶异地道:“喂!你是汉人吗?”   杜英豪一听她说的汉话,点点头道:“是的,姑娘是怎么了?”   “我是山上的猎人,前两天过了一群雪狼,我没赶上,不知怎么它们又回头来了,我好高兴,追着打了一批,不小心碰到了这具兽夹。”   杜英豪只有装傻道:“你自己装的兽夹,怎么会不小心踩了上去呢?”   那女郎却道:“我才不用这玩意儿呢!这鬼东西不知是谁装的,不但不止标志,而且还装在道路上,我找到他,非给他一顿棒子不可。喂!汉人,你帮我把这个圈子去掉好吗?”   杜英豪一听心中连连叫糟,这个陷阱虽然没有害到王月华等人,但受害者仍然是个无辜的人。   圈套是他改装的,他自然知道如何拨弄,几下子就打开了。那女郎比他还健壮,立刻跳了起来,若无其事地道:“谢谢你!汉人,你有没有酒?”   杜英豪当然有酒,就挂在身边皮袋上,他取下交给她。女郎接过来,喝了一大口。杜英豪倒是吓了一大跳,这是最烈的烧刀子,连最能喝酒的男人,也只能小口小口的饮,她却大口地灌。   不过,那女郎却没有喝下去,她对着自己腿上受伤的地方,大口的喷了上去,然后解开衣襟,想找块布来擦拭的,但她身上刮只有那一件无袖的皮裘,以及下体那一点小小的黑布,她略顿一顿,就准备去解那块像是短裤的黑衣了,杜英豪忙道:“姑娘!我这儿有布。”   他身上的布,只是一件内衣而已,刚才已撕了一块,包扎自己的腿伤,剩下大半件破衣,他没穿上去,胡乱塞在腰里,这时忙取了出来,先撕了一半道:“姑娘,你躺平了别动,我来替你弄。”   杜英豪跪下在她脚旁,若那女郎已开上了眼,敞开了胸腹,体态之美,是他从所末见的;因此,他的心已极烈地跳了起来。   她的腰肢纤细,肤如白脂,腿修固有致,甚至于脸部的轮廓,都美得不可方物;更因为她躺下的姿势与社英豪此刻所处的位置,连那一块布角所遮掩的部位,都由于边角掀起之故而隐约展现。   斯时,斯景,我们的大英雄原不是柳下惠,也不是木头人,岂有不动心哉。   不过,他的眼光由左腿上扫下来,殷红的一片血迹与十几个锯齿咬出的伤痕,却又使他触目惊心;尤其这些是由于他造成的,更便杜英豪心中充满了愧疚,因此,他连忙端正了心神,细心地把血水擦去,又用所掳的刀创药,倒在每一个伤口上。   药很好,那女郎很舒适,长长地吁了口气,居然平撑起身子,斜坐起来问他:“汉人,你的药真好,又凉又舒服,此我们猎人所用的还要好呢!这叫什么名字?”   杜英豪道:“冰麝散,是用冰片、麝香以及许多生肌毒疗伤的药物磨碎了制成的。”   “这些药都是贵重品,配置一瓶不便宜吧!”   杜英豪笑道:“是的,很贵,但是不会比人的性命更贵。它疗治伤口,除伤毒很有奇效,姑娘只是外伤,敷过这一次,三天后再换上第二次,就差不多了。这瓶里还有一半,你留着吧!”   女郎摇摇手道:“不行,不行,你用掉的这一半,我都不知道如何还给你呢?不能再要另外一半了,我拿不出多少钱。”“姑娘,我可不是卖给你,这药是我自己照一张古方配的,有些药物很难找,有钱都未必买得到;因此,你也别客气了,这能说是缘份。”   女郎一愕道:“缘份?你我不久前才认识,而且我们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是缘份了?汉人,我只有一半是汉家血统,还有一半是罗刹入,你会要我这样的一个女人做老婆吗?”   杜英豪倒是被她弄糊涂了。听这女郎的话,似乎有下嫁之意,而且是自己先向她开口求亲,但是自己却明明记得,没开过这种口呀!   详细地探讨了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他才知道对方弄错了缘份的意思,当作是姻缘了;于是笑笑道:“姑娘,你弄错了,我说的是缘份,只是一种见面相识之情而已,姻缘也是缘份的一种,但要结为夫妇后,才是姻缘。”   女郎似乎有点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地问道:“两个人结成夫妇,就是有缘份。”   “不错,所有的缘份,都是命中天意注定的;比如说你我从来也没见过面,突然在这个地方,因为一些突然的事故而认识了,你受了伤,我身边带着药,我帮你一点小忙……,这种种的一切,都是缘份,天意安排的缘份。”   这是很难解释的两个字,杜英豪以前摆渡时,有个行脚僧生了他几趟渡船,当然是不给船钱的,杜英豪也不计较,倒是那个行脚偕不过意,在船上就讲些浅易的佛法给他听,也提到缘份这两个字。   杜英豪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尽所知的说了一堆,也不管对方懂不懂了;但那个女郎居然懂了,略感怅然地道:“你是说你并不要我做老婆。”   这使得杜英豪很窘迫,但也感到很意外。他结结巴巴地道:“姑娘,这……话不是这么说的,正如你起先说过我,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互相不了解,连姓名也没通过,只是一件意外的事使我们相见了,那里就谈得上婚姻了。”   女郎点点头,低声道:“是的,是的,你们汉郎都不肯讨个罗刹入做老婆,我爸爸当年就是如此,他在罗刹境内,不得已跟我妈妈结了婚,生了三个孩子,他要回去时,却说什么都不肯带我们跟妈妈同行,只把我的大哥带走了,因为我大哥长得像他,而我跟弟弟长得像妈妈……”   杜英豪对这一点倒是很清楚,他叹了口气道:“姑娘,这一点倒是怪不得令尊,内地的人都很保守,对外来的人总是充满了敌意,他即便是带了你们向去,你们生活得也将很痛苦。”   “他把我们丢在这里,我们也同样的痛苦。罗刹人因为我们是混血儿,不肯承认我们,而汉人也不承认我们是同类。”   “这……?那是一些浅见的人,并不是人人都如此的,有些人仍然会把你们当作朋友。”   “不会有人的,我们住在深山,就是为了远避人群,因为人人都不愿意跟我们接近。”   杜英豪笑道:“没有的事,我就没有把你们当成外人,我这次同行的同伴中,就有个混血儿。”   “真的吗?他叫什么名字?”   “李诺尔,你认识这个人吗?”   “李诺尔,认识,认识!他是我们的好朋友,他一定是来看美娜娃的。”   “美娜娃是谁?”   “美娜娃是我的表姐,也跟我们一样是二转子,她跟李诺尔很好,李诺尔说今年会来娶她下山。噢!你们是来迎娶的吗?”   杜英豪这才知道李诺尔在山上有个相知的女郎,难怪他要提议来狩猎,原来是要探望一下他的恋人,因此笑笑道:“这倒不清楚,他是领我们上山猎熊的,他没有提要娶亲的事,也许他只是来告别,因为他即将远行。”   “远行?他不是在巴罗夫那儿做通译吗?干得好好的,为什么又不干了?”   “你不知道,他帮了我一次大忙,反出了巴罗夫那儿,现在打算跟我一起回到内地去。”   “他去那儿干什么?人生地不熟的。”   “他立了大功,若是肯做官,朝廷会给他一个官做,做了官有了地位,就不会有人看不起了。”   “是吗?那真好。他立了什么功?我能不能也立个什么功,同朝廷讨个官做做。”   杜英豪笑道:“女孩子怎么能做官。”   那女郎道:“你别看不起我是女孩子,他能做的事我都能做,而且比他做的更好。他的武功就不如我,他、美娜娃、加上我弟弟,三个人加起来都打不过我,你看这些雪狼,都是我一个人用木棒打死的,他行吗?”   杜英豪注意到那些雪狼的体了,有些还是健壮的雄狼,然而却都没有伤痕地死了,只有在口中渗出鲜血,吐出舌头。起初他以为是它们吃了毒饵被毒杀的,听她一说,才讶然地道:“这些狼是你用木棒打死的。”   女郎道:“是的。噢!不,我只是用木棒把它们打昏过去,然后再捏断它们的脖子,因为我要整张无损的狼皮,那样方可以卖得很高的价钱。”   杜英豪看看这个美艳而骠悍的女郎,她的臂上肌肤虽然自,但是却隐隐地隆起着微凸的线条;那都是一条条的肌肉,充满了力的象徵。   于是他激赏地道:“你的力气一定不小吧!”   女郎骄傲地道:“是的,我的力气大,跳得高,跑得快,动作敏捷,那些雪狼见了我就逃,在这乌拉山区,没有一个猎人能比得上我。”   不过,很快地,她的得意就消失了,变为哀伤地道:“可是我也知道,一个女孩子太强了并不是好事,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一个女大力士的,连跟我一样的二转子都不敢亲近我,所以找只有拚命地赚钱、存钱。”   “你在这山上,要银子干吗?”   “我在山上用不着银子,可是我存了很多银子后,就会有男人来求亲了。”   杜英豪不禁替她难过了。一个如此美的女孩子,居然会没有男人来欣赏她、爱护她;因此,他有点不平地道:“这儿的男人都瞎了眼睛,像你这么美的女孩子,他们居然不懂得欣赏。”   那女郎高兴地道:“你认为我很美丽?”   “是的,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子。”   “那么你喜欢不喜欢我?”   “喜欢,没有一个男人会不喜欢你。”   “可是我认识的男人却都不喜欢我,他们说我太高、太野、太凶,简直像一头母熊。”   杜英豪叹了口气:“他们怎么会那样说你?”   “因为我的确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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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雪山之神     这倒确然,杜英豪是个魁伟的大丈夫,比寻常人都要肩出一个头来,但这个女郎居然与他差不多高矮,无怪乎一些男人要望而劫步了。   杜英豪笑笑问道:“你会咬人、抓人吗?”   “不会,可是有时我会把我讨厌的男人举起来丢到山沟里去,或是一巴掌打得他们滚出老远。”   杜英豪叹了口气:“这的确不是个好习惯。女人除了美丽,还得要温柔一点。”   “我知道。可是对有些令我讨厌的男人,我实在温柔不起来,他们一见面就在我身上乱摸。”   杜英豪的眼光在它的身上又溜了几眼,实在舍不得移开,因为她实在太美,那是一种纯真渗合了野性的美,美得令人目眩。   他的手不自而然地轻轻地落在那洁自浑圆的肩头上,慢慢地滑下来,喃喃地道:“每一个男人见了你此刻的美丽,都会忍不住这样做的。”   那女郎表现的是出奇的温柔,反靠得他更近了一点:“我刮受不了那些令我恶心的男人,又脏又臭,远比我矮一个头。   他也不是柳下惠,所以他对这美丽的野女郎,也不会仅仅爱抚就满足了。   该死的是他们还是没有互相通报姓名。   还是当那女郎由激情中获得满足后,深深地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道:“我叫胡若花。   你呢?”   “我叫杜英豪。”   这是他们两情相悦之后,首次的互相了解。杜英豪想想很滑稽,他自己也莫名其妙,不知怎么糊里糊涂,给下了这段露水姻缘的。   推究原因,自然是因为胡若花太美了。   她不但人美,而且那种爽朗的个性与豁达的心胸,那股野性对杜英豪是一种无比的诱惑,但最重要的还是另外约两个难以明言的因素。   一是好奇。   胡若花唐白如凝脂,金发碧眼,十足是个罗刹人的样子但她又此那些罗刹婆子好看,因为它的反盾细,这是她得自父系遗传中的优点,乃使她成为一个绝美绝美的女人。杜英豪像一般的男人那样,对一个特异出众的女人,总是希望能深入的接触、欣赏一番的。   而一经接近后,他发现这个女郎的确有令人销魂之处。她不但热情,而且还敢采取主动,这在中国妇女间是少有的,那怕是卖笑出身的姨子,也是予取而不敢汞的;所以,遇上这么一位热女郎,对杜英豪是一种新的刺激。   冉一个原因,则是杜英豪的私心。他欣赏她这一身功夫,虽然没有见过,但是看她这满架子的雪狼体就知道了。昨夜,他们带着长叉、刀剑,在面对狼群苦战时,也十分辛苦,她琅只靠一根木棒,就打死了十几头雪狼。   她也许没经过正式的武功训练,琅无疑是个天才,跟杜英豪一样;而且它的力气,远比杜英豪大得多,杜英豪被她紧楼住时,几乎喘不过气来。有这么一条母大虫在身边,无疑是个绝好助手。   但是要想个什么办法把她收在身边呢?   杜英豪正在动脑筋,胡若花封已先开了口:“杜英豪,你成了家没有?”   杜英豪摇摇头,但接了一句:“不过,我已经有了二一个女人,都跟在我身边。”   胡若花征了一征道:“她们不是你妻子。”   “不是,不过也跟我的妻子差不多。”   “我实在不懂得你的话。”   “这没有什么难懂的,她们愿意跟着我,封还没有嫁给我,如此而已。”   “那跟你的妻子有什么两样?”   “有的,她们若是嫁给了我,这一辈子就必须跟着我;现在,她们若是不想跟我,可以自地离开,若是发现有更喜欢的男人,也可以嫁给他。”   “这……别人会要她们吗?”   “应该会的,她们都是很好的女人,又美丽、又能干,每个人也都有不少的钱。”   “哦二这些钱都是你给她们的。”   杜英豪笑着摇头道:,“我是个穷光蛋,她们原来就有钱,只是跟了我之后,她们又赚了不少钱,但没有一文钱是我给的。”   “这就奇怪了,她们又有钱,又有本事,又美丽,怎么会没有男人想娶她们呢?”   杜英豪一笑道:“怎么会没有呢?K是她们看不上眼而已。”   “原来如此,那你一定是个很特出的男人。”   杜英豪摸摸鼻子笑道:“这个就很难说了,我认为自己还不错,但别人未必会这样想。   “至少你那三个女人都认为你比别人强。”   “也许是吧二不过我没问过她们,只知道她们现在很喜欢跟着我;会找到一个此找吏好的男人。”   “那时你肯放她们走吗?”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找当然有点舍不得,可是她们不是我的老婆。”   胡若花道:“我嫁给你,你肯放弃她们吗?”   杜英豪立刻道:“不行,除非她们自动愿意离开我,否则我绝对不。”   “那么,我要跟你在一起,只有做你第四个女人了。”   杜英豪心中一跳,这正是他所希望的事,但是他并没有立刻答覆,至于将来,也许她们,我也没权管住她们会放弃任何一个女人只是慎重地道:“你并不一定要做我的女人,我们可以做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互相帮助、互相关怀,帮我做事情,找会付你薪水。”   “那跟你的女人有什度两样?”   “有点不同,你做我的朋友,别的男人就可以追求你;比较容易找到一个丈夫。做我的女人,你虽然也可自由自在地找丈夫,可是别的男人劫不敢再找你了,即使你去找她们,他们也不敢接受。”   胡若花笑了:“你是个很凶的人吗?”   “这倒不是,我对人很客气,不过别人都很尊敬我,不敢来抢我的女人,而且,我的朋友也不会让别人来抢我的女人。”   胡若花叹了口气:“我很想做你的女人,可是你的女人太多了,而我卸不喜欢跟别的女人共有一个男人,看来只有做你的朋友了。”   杜英豪心中有点失望,但仍然笑着道:“最好是如此,你可以先跟我做朋友,如果你认为不错,还可以要求做我的女人的。”   胡若花道:“目前只有如此。你的女人呢?”   “在后面,跟李诺尔在一起,找她们去吧。”   他把胡若花扶起来,让她骑上了马,又把两头幼狼鞠起来,放在它的怀中,然后要去拖那木撬,封发现很重,拉.起来很吃力。   胡若花道:“你拉不动的,还是我来拖吧。”   杜英豪道:“不行,你的脚受了伤,不能再用力,这些狼没有用了,把它们埋了吧。”   “那怎么行,这能值很多钱。”   “你若是想下山去,我可以给你找一个赚很多银子的工作,也能给你很多钱;你若是不愿意出去,我就留下你这些狼皮好了。”   “你不是穷光蛋吗?那来的钱?”   杜英豪笑道:“我虽然没有钱,可是我只需开开口,要多少钱都能筹得到,同行有一位扬州将军,他就能替我垫付大笔的银子。”   “扬州将军的官很大吗?比黑龙江将军呢?”   杜英豪想了想道:“可能还要大一点,一样是将军,扬州将军所辖的人马有四五万呢“黑龙江将军才得一万多人,将军也有大小的。”   “那位将军也上山来了。”   “不错,他暗我上山来的。”   “只是陪你上山,不是你护送他上山。”   杜英豪傲然笑道:“没有人能叫我护送,连皇帝老子也不能,因为我是江湖人,你知道……。”   胡若花眼中射出了光彩:“我懂了,你不但是个江湖人,而且是个很有名的江湖人。”   杜英豪笑道:“可以这么说。找倒不觉得自己多有名,可是现在知道我的人的确不少亡胡若在忽然道:“杜,你是否还要我做你的女人,我的意思是说第四个女人。”   杜英豪道:“我们有过一段交情,只要你愿意,你随-时可以在我的身边,可是你为什么改变主意了,你先前不是只打算做我的朋友吗?”   “初时我以为你是个官,官象的规矩太大,橡我这样的女人会被人看不起的,因此,我虽然很喜欢你,封不想跟你在一起;但你既是个江湖人就不同了,江湖人的心胸高超,不会拿我当怪人看。”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你这是从那儿转来的。不过你可以放心的,没人敢拿你当怪人看待的。”   说着前途狗吠声起,然后是几匹马急奔过来。李诺尔一马当先,看见了杜英豪,忙跳下来道:“杜大侠,你可把人急死了。姨“这不是若花吗?你是怎么遇上杜大侠的?”   胡若花也高兴地跳下马来,可是立刻又抱着脚痛叫起来。杜英豪上前扶着她,才没让你摔倒,而且道:“你看你,怎么又乱往下跳呢。”   这时赵之方等人也过来了。晏菊芳与水青青等人过来,托住了胡若花。胡若在看了她们一眼,然后问道:“你说约三个女人就是她们。”   杜英豪只有笑笑,不便说什么。胡若花道:“你没说错,她们都很美丽,难怪你不肯丢掉她们的,跟她们在一起,我也没话说了。”   李诺尔皱眉道:“若在,你在胡说些什么?”   胡若花道:“李诺尔,我已经答应这位杜什么的,做他第四个女人了。”   李诺尔几乎吓了一大跳。看着杜英豪,见杜英豪只是笑,知道不会是开玩笑了,才叹了一口气道:“杜大侠,我是真的佩服你了,才一个时辰,你就把这头母豹子给收服了。”   胡若花鼓起眼睛遣:“你说我是什么?”   李诺尔笑道:“雌豹子、女神,大家不都是这么称呼你的吗?杜大侠一马当先,冲出丢两个时辰没回头,我就担心会遇上你,因为我们找到了几头雪狼的体,知道这是雪狼回窜的路线,两你又是猎雪狼的能手,一定会追粽而来的。”   “你担心他遇上我,难道我会吃人不成。”   李诺尔道:“杜大侠是中原第一高手,倒不是怕你把他吃了,而是怕你把他当做一般的男人那样,又想把他去下山沟里。”   胡若花笑道:“我又不是疯子。”   “你不是疯子,但男人多看你两眼,你就会生气要揍人,两你这付样子,很难叫男人不看你。”   杜英豪觉得很有意思,哈哈大笑道:“兄弟,你挨过它的揍没有。”   李诺尔笑道:“怎么没挨过,挨过的次数多了,因为她揍人全凭高兴,无缘无故地也会动手。”   胡若花立刻叫道:“胡说王我又不是疯狗,见人就咬,都是别人先惹我的。”   李诺尔笑道:“我可没惹你,你怎么要揍我呢?”   胡若花道:“那是因为你太可恶,到处说我的坏话,使我成了个人见人怕的女怪物。”   李诺尔立刻叫道、.“天地良心,我几时说过你的坏话;你是小玲的朋友,.我对你的终身大.约十分关心,只有在尽量地为你物色成全。”   胡若花冷笑道:。“算了,你会那么好心,你只有在跟我捣蛋,有几个人老远地跑来想认识我,都被你给破坏掉了。”   李诺尔道:“你是听谁说的?”   “我弟弟,他总不会冤枉你吧。”   “你们姐弟两人整天在山上,不会听到那些闲话,他又是从那儿听来的?”   胡若花道:“他是下山卖皮毛的时候,皮革店里的老洪告诉他的。”   李诺尔哈哈大笑道:“那个洪老头儿专说鬼话,还能信他的话吗?自从我勒令个对你们山民的皮货收购价格不得过低后,他已经恨死我了。”   胡若花道:“逼我知道,不过那次不冤枉你,前两天是有两个人来,还带了不少礼物,准备入山下聘;那个汉子也很体面,封被你一顿鞭子打跑了,你那是什么意思p”李诺尔笑道:“你就为这个恨我?”   胡若花道:“倒不是恨你,我知道你有了小玲,不会对我有兴趣,而且我们一向都是朋友,你总不会跟我过不去;你那样做,必然有个原因,可是你封一直不肯说。”   李诺尔奠口气道:“我不是不肯说,而是跟你们解释,要费很多层古;你们十几户山民都是我的好朋友,我有责任要保护你们;照顾你们,当然不能让壤人来陷害你们。”   “那两个汉子是坏人吗?”   “当然是坏人,他们是最可恶酌拆白,人肉贩子,我了解他们的底子,自然容不得他们。”   胡若花道:“什么是拆白,什么又是人肉贩子?难道还会把人杀了,一块块切开来卖吗?”   水青青笑着道:“大妹子,你可问着人了,一般人还很难告诉你,什么是拆白,而我们都是专门拿这种坏蛋的。拆白是一种最可杀的男人,他们都长得不错,花言巧语,把女人骗上了手,带到别的地方,又贾给窑子里。   胡若花道:“窑子又是什么地方?”   水青青道:“大妹子,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得呀。”   李诺尔道:“水大姐,他们一直住在山里,对世情确是很隔漠,所以有些事我无法对他们解释,你这是自己找麻烦。”   水青青笑道:“没关系,我不怕麻烦,杜爷已经答应收地做我们的同伴了,日后就是姐妹,我也应该开导她一下的。”   于是,她又细心地遍遍向胡若花解释下去;只有晏菊芳看丁直生气,停了二声,拍马迳去。   王月华在后面追上她笑道:“晏姑娘,你是不是又生气了。”   晏菊芳气呼呼地道:“我不是气别的,是气他这个到处留情的毛病。上次弄了个柳小英与社若华,好容易才摆脱开,现在又弄上了一个;他非个汉家姑娘也好,偏又弄上个二转子杂种。”   王月英笑道:“那位姑娘很不错,一片天真,人又长得那么美,别说男人贝了动心,我是个女人,见了她也打心里喜欢她。”   “我不是说她不美,只是你想,把她带回中原,别人会怎么样看她。”   王月华淡然道:“当然大家会很奇怪,但也不过多瞧两眼而已。杜爷是个特出的男人,他身边的人,一定也是很特出的,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菊芳哼了.一声道:“他特出个儿,他.不过……。”   说到这儿,她住了口,因为地想到了即便把杜英豪的底子揭开了,也是没用的。   说杜英豪不学无术,从小在南京的码头边摆渡,混小流氓出身,没学过一天武功,只有一点歪聪明。这话别说无人相信,连晏菊芳自己也难以相信,因为一个人的运气好,也不可能好到如此的;然而,要她对杜英豪的成功找出个原因来,她也实在没法子,所以,她只有不说话了。   这次有胡若花带路,他们可以抄捷径。那当然并不太好走,有时马匹不容易上得去,可是有胡若花这位女大力士在,都不成问题。她在后面,双手抓住马腿一举一抵,笔直的岩壁也能把马匹抵了上去;但就这么两丈高的距离,马匹往往要绕过一大片山头才能到达呢二所以他们只花了一个多时辰,轨已来到了山上的猎村。   那只是一片山谷,四壁绝装;谷中是一片湖,山壁挡住了强风,所以谷中较为温暖,那些猎户就散居在湖边用木头架的屋子。屋子里到处都是兽皮,而那些人的穿着,也都以兽皮为主。   谷中有十来户人家,不分男女个个都长得孔武有力,而且差不多全是漠人与罗刹混合血统的二转子,而且全是说汉语的。   李诺尔在这里的人稼极佳,一到村中,每个人都笑嘻嘻地出来跟他打招呼。   李诺尔把他带来的礼物送给他们,无非是食盐、粗布以及少量的脂粉。那都是不太值钱的,可是那些人琅都视同珍宝。他们也拿出了自己的礼物,送给李诺尔,那多半是些珍贵的毛皮。   有的是一张黑色的貂皮,有的是一张火狐皮。尤其是那张火狐皮,色泛淡彩如玫瑰,摸上去叉柔又软。李诺尔一面解释着这些皮毛的名贵处,一面向人介绍杜英豪;而胡若花在一边紧倚着杜英豪,唯恐别人把他抢走似的。   这十几户山民,约莫有二十四、五个人,其中只有四、五个中年人,也只有四、五个青年男子,十四、五个都是少年女郎,年硝从十七、八到二十三、四不等,个个都是健壮蚵娜,美丽多姿。   杜英衷开始明白为什么胡若花急着想嫁入了,因为此地的男人实在缺。   他也问过季诺尔,为什灰这儿没有老年人?   -李诺尔的回答很沉重,山居的生活很苦,也很危险,人很少能活到年老而死,只要体力稍减,就会因为各种的原因而死去,等不到年老。   “那为什么不运出去呢?别住在这儿。”   “迁出去?不行,外面没有他们生存的圈子。女的还好一点,男的更苦,到那儿都受到排挤、歧视,有人试过,结果还是同来了,只有我比较幸运,找到一份通译的工作,那是因为我认得字,能涌两国的文字,别人都没有如此幸运。”   杜英豪听了也只有摇头轻叹,不过他的脑筋动得快,想了一下就道:“他们还是可以不必生活在山里的,外面求生的方法很多。”   “没有用的,他们只会狩猎,离了这片地,他们别无求生的本事。”   “就是打猎也够了,这儿的皮货跟兽类都很珍奇,也很名贵,一次所获,足够几年生活所需,他们可以在这儿打半年的猎,然后自己运到内地去卖。”   李诺尔道:“兄弟也计划过,但没有一个可靠的人,兄弟这次跟大哥到内地去,也是想看看情形,为他们打开一条出路。”   杜英豪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一回到南京,轨帮他们把皮货庄开起来,自己销售了,不让人打中间过手,这样他们的生活就好得多。”   赵之方笑道:“同样一件皮货,到了内地,价格可以高出几十倍;只是此间阻砖重重,杜英雄能够出面,当然就有问题了。”   李诺尔也道:“大哥肯帮他们这个忙,他们会终身感浏的。   他把杜英豪的话对大家说了,果然引起了那些山民莫大的感浏,连日称谢。   当然,大家都拿出了最好的东西来季敬,只不过全是各种肉脯而已。   杜英豪答应帮他们解决生活问题,只早一个构想,细节问题琅全交给了赖正荣办理。   赖皮狗可乐了,这一夜,他至少有四、四个大姑娘向他示好,要求嫁给他,因为有他一个人是光棍末娶,弄得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第二天,照原定的计划出去猎熊。朔风初冻,熊刚开始冬眠,在这些有经验的猎人搜寻之下,熊迹很容易就找到了。   山上多且木,有些粗可逾丈。这些树的中间多是空的,找到了树腹只有个巨穴,而穴口为一些干草所塞满的,几乎肯定是熊穴。   猎熊.的目的在取熊掌,而取熊掌的方法尤绝。先找到熊穴,把穴口堵住,然后在树上另外锁个洞,洞有饭盔大小,受惊扰的熊把前脚伸出来,轨被外面的人用绳索活扣捆住,缩不回去。   如是再三而回,等把熊的四脚都扣住了,再拿利刀把熊掌砍落下来。   胡若花转仕英豪表示了对猎熊掌的意见后,兴奋地拍手道:“对“对“杜爷,这句话最称我的心了,我也认为猎死物最没意思,尤其是这样子猎黑瞎子,既可怜,又没抵抗力,最无聊了,你要有兴趣,我们上对面的山岑去斗那个红魔王去。”   杜英豪对这些妙语听了只有翻眼,忙问道:“什么是黑瞎子?那个又是红魔王?”   这时有李诺尔的末婚妻马小琳跟他们在一起,笑笑道:“东北人管熊叫黑瞎子,也就是指它冬眠时的可怜相,轨跟个瞎子一样。您没听东北人有句俏皮话||黑瞎子拉磨破子||出了力还落了个熊。至于红魔王,嘿……。”   它的脸上略现惧色,畏怯地看看搁若花。她琅一挺胸膛道:“小琳,你别怕,它再凶也不过是头熊罢了,以前,我跟它遭遇三次,都能斗个平手,这囤多了个杜爷,一定可以把它放平下来了。”   杜英豪哦了一声道:“原来是头熊,为什么又要叫它红魔王呢?我还以为是个野贷人的巫师。”   胡若花笑道:“在窝巢里面是有鱼皮链子,不过咱们这边可没有,大概也给红魔王给赶走了。这头熊又大又粗,全身的手是金红色的,李诺尔说那叫熊,也叫赤熊,在日本北海道那边生长的,不知道怎么的飘洋过海,跑到这儿来,占山称王了。”   那些地名对杜英豪都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对这个熊字倒是下了一番功夫,那是为了要猎熊,倘想作一层深刻的了解,就讨教遇一位老猎户"所以他笑着道:“熊又叫人熊,胸前有一道白色的人字形花纹,体型庞大,一般人称它为山神,凶猛异常,攻击时多半以人立的姿势。”   胡若花拍手道:“对“树工杜爷您真有学问,什么都懂,你们关内也有人熊啊。”   杜英豪道:“深山大泽之中,总是有的,只不过不易出现见到而已,内地的人熊也好,一般的熊也好,都是黑色的,红色的倒少见,听说在罗刹那儿还有全白色的熊呢。"马小琳道:“是的,我见过它们的反,全白如雪,没有一根鸡毛,而且也跟那头红魔王差不多大小,想来也是一般的勇猛。”   胡若花立刻道:“可不是吗?人、不是照样把它猎下来剥了皮了,这项红魔王已伤了咱们好几个山民了,为了除害,也该除掉地。”   “它伤过你们的人。”   “是的,我们集子里有两家只剩寡妇孤儿,她们的男人就叫红魔王给咬死了,前前后后大概总杀了十个以上的人了。我跟它碰到三次,每次都打了一扬,结果都是……不分胜负。”   杜英豪一笑道:“只是你没被它咬死而已,要是论胜负,恐怕准是你输了。”   胡若花不好意思地说道:“也不能算输,只是我的耐力没它好,打到一半后,我实在打不动了。”   “那你怎么能够脱身的呢?”   胡若花笑道:“赶快边战边走,逃过圆桥把木头一抽,它跑得没我快,又没法跳过来,只有气呼呼地跑开了。这家伙可恶透了,现在就霸住了对岸,不让人到那迸去打猎,独霸了值钱的皮革。”。   “什么?它还会赚钱。”   “它当然不会赚钱,可是许多珍贵值钱的猎物,像银狐、白貂,都在那没,被它一搅和,谁都不敢去了,这家伙又不冬眠o.”“那你们该想办法对付它呀|”马小琳怯然地道:“想过了,它的皮毛太厚,刀枪都伤不了它,箭射在身上弹开了,又聪明又狡猾,毒饵连闻都不闻,陷阱也坑不住它。”   杜英豪道:“人熊是不吃死物的,所以毒饵无法奏效,不枉活的动物身上,先把它毒死了,熊就不会吃了,下在死的动物上,它闻闻就走。”   “可不是吗?所以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李诺尔说带枝火锐来对付它的,可是这次又没带。”   杜英豪眉头一动道:“火铣,那没关系,我身上就有一枝,这可是巴洛夫来换签新约时,带来送给我的,又轻巧、又准。”   他掏出那枝银管的短枪,两个女的只知道火锐是怎么个样子,封没有真正使用过,她们只知道枪口火花一喷,对方非死即伤。   连杜英豪都是如此想法,卸不知这种短枪,射程此长枪近多了,威力自也差得很多,两丈之内,直接命中在人身上才能穿入,若是隔层厚棉皮,最多只受轻伤而已,用来对付一头大熊,简直是开玩笑了。胡若花接在手中玩儿了一下,欣然地道:“原来你身边带着好东西,怎么不早说呢?衍了,小琳,这下子可以放心了吧|”马小琳没有胡若花那么凶,那么野,她对李诺尔的信任卸是万分的坚定。李诺尔说过火锐能够对付那头大熊,她就深信不疑。杜英豪有火锐,它的脍气立壮,笑笑道:“石柱爷在,我本来也不怕,李诺尔说杜爷是天下第一位大英雄,一个人打败了巴洛夫几千名抢兵,抢了一幅地图来。.”胡若花更得意了,目中冒着星般的光芒。“走二杜爷,咱们把红魔王去抬回来。”   杜英豪望着对面的岑头道:“远远得很呢~咱们今天走得到吗?”   “走得到,半天足够来同的.,前面有近路。”   “那也得跟他们说一声,免得他们搪心,或者叫他们一起去。”   “不必了,我们留下记号,指示去向就行;人可不能多,红魔王坏得很,它会躲起来偷袭最弱的人,去多了反而危险。”   杜英豪寅在不想去跟一头野熊逞英雄,可是这两个女孩子都把他视作天神般,一面走,一面说这头红魔王有多可杀。它害死了十几条人命,而且还方大无穷,有次居然闯到村子里,推倒了两栋屋子,弄死了两个婴儿,大.家用火把才将它赶回对岸去,以后只有抽掉圆木?把它隔在对岸。   走了两三里,转到一块突出的尖忡处。离对岸只有十来丈宽了,那儿也有一角尖石,想来很久以前,这儿必然是相连的,年久地形变动,才断裂下来,下临深谷,百丈下水沫奔溅两边的尖崛上,用人工放了一株十多丈长的巨木,现在正抽回来丈许,脱离了对岸,要通过只须把木桥再推过去就衍了。   不遇这株圆木粗可逾尺。重量也相当可观,要推动它可不容易。   胡若花瑚满不在乎地用动一扳一送,就把木桥安放到对岸那一个浅槽中固定好了。   杜英豪看了暗暗心折,他估量着这枝树干差不多有五名大汉才能免强扛起来,他是码头上搬运捐夫的领班,对估量相当内行,但胡若花似乎一个人就能做到了,这个女郎的力量是驾人的。   架好了桥,仍是胡若花第一个过去,马小琳第二,她们都走得很平稳。轮到杜英豪,他可实在有点担心,好在以前干捐工时,经常负重在跳板上走路,也练出了一身功夫,此刻才能有鳌无险地走过木桥,但是已比她们差得多了。   但两个女孩子封没有认为他狼狙,反而对他竖起大拇指。马小琳钦折地道:“杜爷果然是名不虚传,居然一口气过来了,上次李诺尔是手脚并用爬过来的,而我们村里的男人,也有一大半不敢过桥,杜爷朱经练习,第一次就能顺利通过,的确是很了不起。”   杜英豪先还以为人家是在笑他,后来看她很诚恳,才笑笑道:“不会吧“我觉得不太好走,不过是多加小心而已,李诺尔应该不致于如此差劲。”   胡若花道:“是真的,我跟小琳是天天练习,才能如此熟练,但开始时,我们也是爬来爬去,到两个月才敢挺直腰……。”   杜英豪想起以前在码头下,有许多功夫很深的名武师,在上下跳板时,战战竞竞,不如一个船夫满酒从容,现在总算明白了,功夫与熟练是两件事,如果自己当年不是吃过码头饭,今天恐怕手脚并用也不见得爬得过。   但这点心得当然不足以向两个女孩子说,他只作轻松状地耸耸肩问道:“那位红魔王呢?我们怎么去找她。对了,我忘了间,它是公的或母的?”   “公的,不过这有关系吗?”   杜英豪一笑道:“有很大的关系,不过天机不可泄露,到时自知。走吧。我们杀魔王去。”   这次他自动领先走向一处小山径。马小琳道:“杜爷,你怎么知道这是它经常行经的途径呢?”   杜英豪道:“观察所得,这是一片矮树,理应有路,两边还散着毛片,可见是因为身上痒时故意从此经过,利用树枝抓痒,久之成了习惯,也被它挤出一条路来了。”   胡若花道:“这儿树丛低,还可以看得见,再往前去,就要小心了,它不知会采到那儿,突然扑出来,这头畜生鬼得很。”   一面走,一面仔细观察,杜英豪道:“注意,它就在前面几十文处。”   胡若花道:“我们是在上风,气味传不过来,声音也听不见,杜爷是怎么知道的。”   杜英豪是看远处一株树梢摇得厉害,那是棵大树,只有巨力才能撼动,但他没说明,只是加快跑过去,终于看见那头红魔王了。   但杜英豪劫真正地被吓住了,他没有间这头人能有多大多高,现在看见了,封难以相信?他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座会动的小山。   杜英豪再也没想到一头熊有如此地壮硕巨大,它比一头水牛还要大?   四条腿封此水牛的腿粗多了,像是根树干,而它的巴掌封像把大蒲扇,那颗脑袋则如同一口大箩筐。   胡若花与小琳也悄悄地掩到他的身后,一主一右,傍着他蹲下去静静地察看着。   杜英豪尽管心已经快从腔子里跳出来,但仍然得按捺住自己的恐惧,指指前面低声问:   “就是它?”   小琳答道:“就是它,十几年了,它霸住了雪山,不让我们去狩猎,还伤害了我们十来个人。”   杜英豪咋咋舌道:“好家伙,怕有两千来斤吧二你们见过比它更大的家伙没有?”   他是码头上的捐运苦力出身,对估计重量的眼光很准。胡若花道:“刚来的时候,只有现在一半肥,它倒是愈吃愈胖了,半年没见,它又大了点,照这样长下去,再过十年,它若是再大值一倍,那可真拿它没办法了。”   杜英豪卸神色一动问道:“它来的时候,只有一半大,那时是否已经长成了的成熊呢?   还是幼熊??   “这个我怎么知道,有关系吗?”   杜英豪道:“有关系的,.你们是猎人,对一头熊的壮幼应该能分辨的。”   胡若花道:“这当然是可以的,但是我看不出有什么关系,我们不全因为它是幼熊市放弃除去它的意思,一头这么大的猛兽、即使在幼年也能杀死人的,何况它来时就已经成长了。”   “你能确定吗?”   “当然了,它来的那两三年,每逢发情的时候一定发狂似的,满山找其他的母熊发。   杜英豪笑笑道:“那么这几年呢?”   “因为它太壮健了,那一头母熊都受不了它,被它蹈塌死的母熊也不少,不过这几年它好像已经安定多了,至少不再发狂了。”   杜英豪道:“那证明它已进入了衰老的状态,它的长大是发胖,胖是因为它身上的油脂增多,那会使它的行动迟钝,体力减退,就像人进入中年后发胖而渐入老境一样。”   小琳钦佩地道:“杜爷,您不是猎人,然而封此我们终身打猎的懂得还多。”   杜英篆一笑道:“你才多大的岁数,居然就说终身打猎了,在这世界上,你没见过的事务还多得很,你可以学到的东西也多得多,留心记下来,就是学问,否则你这一辈子就会空空地虚渡了。   小琳伸伸舌头。杜英豪只有叹口气,他觉得做个大侠很不容易,必须要时时都能说出一篇大道理来,才能赢得别人的尊敬。他苦于自己的书读得太少,最近一段时间,他很用功,总算稍有进步,所以他只要有机会,就不放弃练习他的口才,方才的那番道理是他新想的一番敢言,但看了小琳的态度,他知道努力白费了,这不是能吸引人的谈话。   杜英豪知道,最不受人欢迎的就是陈腔烂调,但苦于自己听过的那些道理都是古人说过的话,也都是陈腔烂调的老生常谈。   要想成为一个大侠,懂些老生常谈就够了,但要成为一个人人尊敬的大侠,一定还要有些新的道理,是人人还没说过的:那可实在不容易;但杜英豪不放弃,他知道人要伟大,必须要立功立德而成名的,这雨点,他相信已经做得不错。   若要进一步成为不朽,则必须要立言,说出几句让人不得不佩服的名言。以后若是别人引用某一句话时,上面冠一个“杜夫子说”,那才是风光。只可惜那头红魔王不让我们的社大侠作伟大的哲学沉思,它在一棵大树干上,利用树皮来擦背上的痒,这是熊的习性,也是品级的表示。   熊的阶级是以吨位及生长分的,体型愈大,附近居处树枝上的磨损也越高,地位阶级也越高。   这头红魔王的阶级大概已经是熊中之王的阶级了,它擦完了痒之后,还回头看一下树上的高度,颗然十分满意,摆回头来,瞒珊地走着。   胡若花道:“我出去先跟它斗一下。”   杜英豪无法相信这个娇蛮的女郎能跟一头大熊斗上半天。胡若花虽然在女人中算是高大的,但是跟那头熊比起来,则又太悬殊了,因此他连忙道:““不行|你不能去。”   “为什么,我们就是来斗它的。喔“是杜爷自己要斗它,好极了,我去引它过来。”   说着就冲了过去,张开双手,口中发出了野性的呼喊,作着挑斗的姿态。   红魔王被潮怒了,立刻人立而起,挥着一只前掌,口中红舌伸卷,一口利齿森森,慢慢地迎了上来。他们是老相识了;打过很多次架。   那头红魔王对胡若花似乎没有太多的敌意,而且还十分高兴,似乎有了个活动筋骨的机会。   胡若花毫不畏怯地迎了上去,对准熊的肚子上就是一拳,跟着就是一脚。   杜英豪估计这一拳一脚之力足可打死一头牛了,可是那头熊只摇了一摇身体,用它那巨擘拍了过来,胡若花当然不会被它拍中,缩身退了回来,在一丈多处站定,又发出了一蚌吼叫。   好像第一个回合完了,再开始第二个回合,而那头巨熊也人立面向,舞掌拍胸,口中吼叫着,表示接受她再度的挑战。   胡若花又冲了过去。这次它的攻势改爱了,还剩半文时,她已跳了起来,身子打横,只脚侧灯,竟惕到大熊的右颊上,居然把熊惕得滚倒在地。   她自己则利用弹力稳住身形,落地站定,作了个预备扑击的姿态。这一个回合,她似乎又领了先,巨熊滚了两滚,口中发出低吼,再度人立。   杜英豪道:“怎么,它打斗时一直是这么直立的。”   小琳道:“只有在对同伴决斗时才如此,它在对其他的野兽时,都是低头猛冲,张口乱咬,勇不可当,谁都经不起它的一冲。”   杜英豪道:“它一定把若花当作是头母熊了。”   小琳笑了起来道:“您又开玩笑了,红魔王是一头很君子的熊,在遇见一个可敬的对手时,它才会摆出这种公平决斗的姿势。杜爷,让您去了。”   杜英豪道:“我可不跟它斗狠斗力,也不跟它讲风度,找吏不会跟它赤手空拳此力气。   小琳道:“没有用的,任何兵器它都不怕,扎在它身上,像是抓痒。”   杜英豪道:“那得看扎在什么地方。”   正说着,胡若花把大熊引了过来道:“杜爷,我把它引过来了,您去对付它吧“这儿东西混帐极了,您快把它给宰了。”   杜英豪看去,差点没笑起来,原来那头熊果真把她当作了一头母熊,发起了性来。   小琳也忙把杜英豪推出去道:“杜爷,不能气了,发情的公熊最危险了,它会发狂一般的攻击的。”   杜英豪被推了出来,正好迎上了那头巨熊,胡若花则气冲冲地站到一退。   巨熊看见杜英豪,倒是征了一征,后来可能发现杜英豪也是雄性的,竟把他视为情敌,怒吼一声,埋头冲了过来。   胡若花店叫道:“杜爷,快躲开,这一冲的动太大,你挡不住的。”   杜英豪看那架势也知道不能挡,他出来前倒是计算好了,也打算跟它君子一番,等它人立而起时,突施杀手的;那知道这家伙对胡若花客气,对杜英豪封不英雄了,这一埋首猛冲,杜英豪只有往旁一跳躲开,不过他手中的长矛琅也就势扎了出去。   他刺得很准,一扎就扎进了肛门,不管那头熊皮毛多紧厚,拉屎的地方总是软的,长矛直挺而入,竟刺进了一尺多。冲劲将杜英豪拉了个斜斗,连忙撒了手,巨熊屁股后面拖着丈来长的矛,负痛转身6冲来又对杜英豪咬去。   杜英豪人倒在地下,没想到巨熊行动如此快速,好在他已拔出了那枝短枪。杜英豪知道这种短枪是无法对它造成伤害的,但手头只有这样武器了,还有一枝剑挂在腰下,此时封无法拔出,只有对着它的口中,扣下了枪机。   巨熊本已张口咬住,杜英豪的手伸进了口中,一声巨响巨震,使它本能地张大了口没能咬下,杜英豪也飞快地缩回了手,滚到一边去。   旦熊冲前了两步,口中忽而吐出了一堆鲜血兴半截矛,那是胡若花见杜英豪危急,情急之下,握住拖在旦熊尾部的矛尖,拱力往前一送。   熊皮虽坚,肚子里内脏都是软的。胡若花力大无穷,长矛全部送了进去,恰好在喉头穿出。而杜英豪对着嘴巴开的那一枪,子弹钻进了咽喉,直入内俯,巨熊再猛,遭此两重剧创也活不成了,它虽还想同头再攻击,但是肚中校着一枝长矛,也影响了它的行动,侧了一例已倒了下来,只挣扎了几下,就只会呛血呼气了。   胡若花难以相信地道:“这家伙居然如此轻易地解决了,早知如此,我们自己也能除掉它了。”   小琳封道:“你倒说得轻松,要不是杜爷把枪扎上去,又在它嘴巴里射了一枪,你就能那么简单杀死它了吗?”   杜英豪还不相信巨熊已死,通去看看不动了才笑笑道:.“我找最柔弱的地方政击,实在很容易,一根针也能杀死一头老虎,只要用对地方。”   要杜英豪跟两个女孩合力把那头巨四口过那座独木桥,所费的气力此杀它还累。   依着胡若花的意思,就在岸边把它给剖开,把熊皮剥下就衍了;但是杜英豪不肯,他说这么大的熊难得一见,它已经被一些猎户山民渲染为神,由于对神的畏惧,才使得人们视入山为畏途。   他看见沿途登山,连马匹都可以垃土来,证实了山路很平坦,也很宽敞;他也看到山谷处处有流泉飞瀑,而旁边都是广阔而肥沃的土地,长满了杂树野草,那实在很可怕,应该加以开发出来。   所以要把熊整只地抬出丢,让大家知道,山中的红魔神已经被除掉了,大家可以放心地入山开垦。除了无琅的沃原之外,还有许多的资源,像木材就是一大宗,山上砍下了树,削去枝楠,可以利用山涧放流出丢。   何况山里还有另一项被忽略的资源。他在涧中洗手的时候,捡到了一粒砂金,不大,只有黄豆大小。这一小粒金子不值多少钱,但至少已是一个五口之家的一月之粮。这金子不会是人遗露的,是从上游冲下来的,那儿一定有更丰富的蕴藏量。   杜英豪是个很有心的人,他知道这一个发现已经可以使自己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   他要开发这一片宝藏,然而,这是需要人手的事,他若是要说服外面的人前来,轨必须要怯除人们的恐惧。   杜英豪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他经历过贫穷,他更了解到财富的意义。   他知道一个赚钱的诀窍,若是一片产璞,属于他一个人时,雇人来替他工作,受雇的人工作不会起劲,保护那片产业也不会卖力,甚至于那些雇工会跟外人串通了来对付他。   如果他把这片产业分给大家,自己只从每个人的那份里抽一小部份,每个人都会很卖力地工作,尽全力来保护那一片产业,而每个人都会感激他,他的收入也远比独占为高。   在码头上,别的工头都只会剥削工人,只有他,不但不剥削他们,而且还保护他们,然后在每百文工资中,他收正文钱手绩费。这是人人所乐于付出的,别的工头琅狠心到吃掉工资的一半;结果,他的实力越来越大,工人都投到他这里来,使得那些拥有黑势力的恶霸们也不敢动他了。   他了解到一个道理,就是要人家替你卖命是不行的,必须把形势改变成叫人家为他自己志。   他看中了这片宝藏,但是它太大了,大得他一个人吃不下,所以他必须要号召更多的人进来。   那百余名山民是山谷的原始主人,对山中的情形最了解,他不能把他们撇开的,原来他是打算带他们到内地去,现在,这个计划改变了,他要他们留下来,管理开发这一大片的宝藏,因此,轨必须怯除他们对此地的恐惧。   杜英豪不断地在脑子里构思着计划,不过最现实的是要把这头红魔神运回去。   独木桥只能容一个人过去,要捐起一千多斤的熊过去,胡若花也没这么多的本事了。   但是难不住杜英豪,他是在码头边上长大的,看过人们如何把巨大的木材吊上岸去。那是利用滑轮与吊索,好在他的行囊就带着这些玩意儿,那是他准备用来翻山渡河的工具,他是准备来作突击的,这些玩意儿带得很充分。   当然,一个武功十分高强的高手是用不到这些工具的,轻功卓越的大侠客及飞贼们都能凌空腾跃,一踪几丈高,翻山越脊,如覆平地。杜英豪在别人心目中最佳天下无双的大剑客、大英雄,但杜英豪明白自己的本事,实在不怎度样,他只有勇气、头脑以及应爱的各种急智与知识。   所以,他并不十分费事的就把那头大熊给运过了悬崖,到了对岸就简单多了,放在木制的栖架上,胡若花一个人就拉得飞跑。   来到居住的山村中,另外两组狩猎者也回来了,他们的收获很丰,但是与他们带回来的这一头熊相较,就相形失色多了。   又费了两天工夫,把那头熊拉下了山,乌明已经带了大军以及各地的大员们在县城里恭候了。   他早已用八百里飞骑急报,把杜英豪在国界重新定的情况报到京里。这是一次绝对的胜利与成功的外交。   身为王子的宝亲王虽然遣出了杜英豪去从事这项任务,心中也是捏了把沛的,因为他知道皇帝老子虽然对订约受骗的事很生气,刮很怕引起战争。   杜英豪去了,能否顺利解决,不得而知,引起战争的可能性虽不大,因为杜英豪是私人行动,但也并非绝无可能。   所以宝亲王随后也出了京,赶在半途上等候消息。接到快报,也接到了那张改造的地图以及新约上的边界,更知道了杜英豪的交涉情形,宝亲王心花怒放,但要赶快入京向老子面奏。   因为签约的是杜英豪,是特使的身份,这是必须要朝廷认可的,事情能有如此顺利的结果,他有把握能叫皇帝老子点头,而且也有把握能在廷议土争取到绝大多数的支持。   所以他立即亲笔下了旨意,着令乌明护送钦差大人返京,自己也满心欢喜地上京师去奏功了。   乌明一直就把杜英豪当作了上宾,那只是因为宝亲王的吩咐,但也只能暗中在私下予以支持,有些地方刮不能过于明目张胆的。   所以杜英豪要他调集军队在边界接应,他只能派个几百人在那儿捧个场,还得打上操演的名目。   幸好杜英豪凭着他的急智与超人的勇敢,居然把上千名罗刹骑兵杀得落花流水,慑服了巴洛夫,否则很可能就会功亏一簧。这当然也是因为乌明熟习边境的情况,根本不认为杜英豪能够达成任务的;不然,这是一.次建立奇功的机会,拚了掉脑袋,他还是会逞险一斡的?   幸好,事情顺利成功了,功劳也没漏掉,乌明刮仍是捏了一把汗,事情必须照实呈报,他是怕宝亲王怪他支持不力。   现在宝亲王正式下了笔谕而不是私函,没对他提一句申斥的话,他满心欢喜,因而特别巴结。   杜英豪出了山,没想到会有如此盛大的场面。这使他很局促,因为他不善于应付这些,好在有一个副使赵之方在,很善於应付这些场面,便走了过去。   杜英豪卸忙于支解那头熊。他倒是颇会装做,在阔市搭了个木台,让大家先参观了一天,然后再学行盛大的仪式,焚香祝告天地,把一对熊掌取下隆重封叹,归献朝廷。   这倒不是拍马屁,他是另有目的的。他要讨好皇帝一下,为那些山民讲得山谷的权属。   熊皮小心的剥下蹂制好,熊肉则分成一块块地稿赏军士。这是个皆大欢喜的措施。   千余斤的熊肉分到营里,每人也不过轮到一小块而已,勉可一饱,也不见得特别好吃。   何以会让大家感激涕零呢?因为没一个人舍得把熊肉吃掉的,像这种被视为神物的庞大互吻,它的内也被一般人当作是绝佳的寮药补剂,不少人愿意出高价买得一小块来合药;而心肝内脏,没一件不是宝,尤其是熊脏,本来就是名贵的解毒散,这一头巨熊身上的自然更为名贵了。   山居的猎人不知道,杜英豪卸是知道的。他在江湖上混的是下五门,这类的知识很丰富,知道什么东西是宝,这也是杜英豪不怕麻烦地要将巨熊运下来的原因。   还有两枚后掌照理应该杜英豪的,他很大方,分给了赵之方与乌明每人一枚。   这玩意儿不过是山珍之一,说好吃,也不见得高明到那儿去,但难得是人,大得像只大海碗,连骨带皮一起干制之后,就是无上珍品了,也是千金不易得的宝贝。   两位将军着实欢喜,这是有钱买不到的,尤其是加上一位传奇的人物以及一段传奇的故事,轨更为难得了。   他们不会用来卖钱,但是带到东中,分开来向几个有力的靠山处送上一份,将是天大的人情。   杜英豪趁机向他们提出了要求,请他们帮忙,将山谷的权属拨给那些山民。   这是小事情,深山大泽,本来就不是谁的私产,谁在那儿,谁就是主人,官府从不去干涉,杜英豪提出申请,也不过一角文书就落了实,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乌明诗社英豪以钦差的身份,下了手令谕知地方官,将那片山区赏给那群山民。   杜英豪这下子可傻了眼,他不怕下条子,但是他对山区的产物另有目的,将来开发出来时,就会有人眼红了,他必须要避这个嫌疑。-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晏菊芳,这些地方只有这位当过女差官的人,才知道如何处理。   晏菊芳果然对官方的情形很了解,她说杜英豪这个钦差尚未经朝廷正式任命,不便出面于是由两位将军联络下了一纸通告,事情就成了定局。   那些山民们都不懂,他们并不希罕这个人情。   住在山里是不得已,好容易出来了,他们不想老死荒山;但是杜英豪封不急着告诉他们,一切等同来再说。   大军还在返京途中,宝亲王的专使便已到,告诉了杜英豪一个讯息||皇帝要亲自召见他,圣旨不日可达,宝亲王是先来透个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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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布衣朝天子     老实说,杜英豪对这次的召见确实不太感兴趣,若不是宝亲王先找人来打过招呼,他几乎就来个溜之大吉了。虽然他知道皇帝老倌儿的约会是不容爽约的,但杜英豪却不管这一套。砍头得先抓着他,诛九族也得要他家里有人才行,他是光儿一条,啥也不在乎。   不过,随同的两位将军可就紧张了。他们自从得到了宝亲王的通知,已经紧张万分;待到了热河,住进了行宫,才算松了一口气,因为宝亲王就在那儿等着他们。   把杜英豪交给了宝亲王,两位将军可没敢松懈,因为宝亲王又传来了最新的消息。   热河的行宫本是皇家秋狩的围场,爱新觉罗氏的天下是在马上打出来的,因此,他们的皇帝祖宗立下了规矩,要后世子孙每年秋天必须上此地来打一次猎,盘习弓马,别忘了祖业所以行宫设有围场,围场里养着鹿免雉麂等各种野物,以供皇帝高兴时能拉弓射两节。射不射得到没关系,因为那些皇子皇孙以及侍卫们都出动来了,他们自有斩获,而且有个规矩,在围场中不管是谁打到的猎物是不计数的,一律呈献给皇帝。   今年,皇帝本来已经不想来秋狩了,老祖宗的规矩到了后世子孙手中,已经不那么热烈奉行了;事实上入主中原后,政务也忙,不见得有那么多的闲空来玩儿了,但两三年总还有一次的,前年刚来过,本想等到明年再来的,不知怎的,心血一来潮,又在今年要来了。   临时决定得仓促,皇帝也能体谅下情,下谕诸大臣一律不必跟随,只带了几个亲信的侍卫,简简单单地来了;而召见杜英豪,也就在围场中。   旨意是下给宝亲王,叫他略为安排一下。   宝亲王是微服简从,只有五、六名跟班。他住在行宫,是因为此地有一批执事人员,一听说皇帝也没带多少人来,这个保驾的工作,全落在乌明的那一批亲兵身上去了。   所以杜英豪一到,宝亲王就指定了赵之方和乌明两个人全权负责围场中的保驾任务。   本来是几千人的勤务,现在要不到两百人来担务,想得到有多麻烦吧!而且时间又那么紧迫,前站消息传来,说皇帝已经出京动身,一、两天内可到,直把两位将军忙得鸡飞狗跳。   杜英豪倒是很轻松,他也很高兴能在此地跟皇帝碰头见面聊聊,若是要他到京师去,在正大光明殿上,穿上冠服,来上面圣见驾的那一套,他可真想来个拂袖不理而去。   他跟宝亲王谈得很投机,missingpar,在边界跟俄国人打交道的经过以及取回地图的经过,已经把个宝亲王听得如痴如呆,然后又介绍了李诺尔跟胡若花等人,最后并出示了那一对大熊掌。看了熊掌的巨大之后,宝亲王想到那头熊的巨大与凶猛,连连咋舌。杜英豪趁势要求,为那些山民取得山甲的开发权而提出了要求。   宝亲王倒是一口答应了,而且还十分高兴道:“我一直不知道东上边境有这么多的沃原资产,任着它们荒废太可惜了,你们能加以开发,当然是太好了,可是人手不会太少了吗?”   杜英豪道:“那里沃野千里,以人手而言,是太少了一点,不过没关系,我打算回来再请江湖上的一批朋友,叫他们各领些人去,深入开发。”   宝亲王皱起眉头道:“要请江湖人去?”   “是的!那儿都是崇山峻岭,气候又冷,野兽又多,只有练过武功的人才能撑得住。”   “聚集大批江湖人,廷议恐怕很难通过。”   杜英豪冷笑道:“假如那些山地开发出来,俄国老毛子一定会眼红,会派出大批的流氓前来强占一角,若是我们的屯边百姓加以抗拒,他们的军队会以护侨之名开进来,朝廷会这么做吗?”   宝亲王语为之塞。杜英豪道:“但是江湖人就不同了,他们无须朝廷派兵保护,自己就有力量保护自己,绝不会叫他们插进一脚来,这是为朝廷省麻烦;再者,边境上有一批江湖人驻留,还可以帮助朝廷抵制外来的侵略,这是第二个好处。”   他放低了声音道:“还有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朝廷可以把一些认为不太放心的江湖人放到那边去,免得他们在中原闹事,这不是比什么都好。”   这个理由才是宝亲王最听得进的,连连点头道:“这当然,有了这个理由,就不怕廷议反对了;是,杜壮土,他们肯去吗?”   杜英豪笑道:“我出面号召,他们会去的。”   宝亲王道:“我对壮土的要求是一定支持的,在父王面前,我也会力争,相信不会有问题。”   杜英豪却一点都不客气地道:“殿下,草民是因为殿下还算英明,所以才要求官方的允准,那是尊重官家;其实那个地方远在万里之外,天高皇帝远,我们就是不声不响地去了,也没人能赶我们出来。那一片地方,本已为朝廷所放弃,归划到罗刹境内去了,是我重新把它要回来的。”   宝亲王也只有红脸低头,不作声了。杜英豪又慨然地道:“殿下!我是个江湖人,也是个汉人,我对那些人在私下里倡言造反是不赞成的。他们对大势太不明白了,老百姓现在需要的是安定的生活,他们那样胡闹,只有引起杀孽,使更多的人受害;但是我也不能帮朝廷去对付他们,所以我想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把他们送得远远的。”   宝亲王欣然道:“壮士说得好,我也不主张用强烈的手段去镇压反对者;我认为朝廷只要以德治政,使百姓安居乐业,天下自然太平,反对者自然就没了;但朝中一些王公却危言耸听,使得父王举棋不定,壮士能解决这个问题,真是,功德无量。”   杜英豪笑了一笑,他的心里自有主张,他没读多少书,一些学问多半是由说书摊上转来的。   他也听到过元末群雄起义,朱元璋如何起自草莽,得到刘伯温之助而有天下。那些故事使他十分神往,但因为说书是在大清朝了,对批评前明措施,十分自由,他也知道明代朱家有天下后,种种君残臣贪的情形,对朱家人没什么好感。   所以他的心中,虽有强烈的民族思想,然而他也极力地反对复明。他也对那些反清志士们,存有了一些反感,认为他们徒然从事无谓的努力,却只使得了更多的善良百姓遭殃。   他不知道皇帝带来那些人来,也没兴趣出去瞧瞧,只是在屋里盘算着。   宝亲王终于来了,见面就道:“杜壮士,父王这次是专为你来的。”   这倒使杜英豪一怔。他感到有点吃惊,连忙道:“怎么说?皇帝是为了我而来的?”   “是的,上次你在扬州剪除了两个喇嘛。”   “那是应了殿下的请求,而且也是朝廷的意思。”   “不错!所以父王这次才把人带出来,消息传到拉萨,那边的布达拉宫中红衣大喇嘛活佛十分愤怒,认为大失颜面,又派了四名高手到京,要找你来一决高下,京中有些王公也支持他们。”   杜英豪道:“这是怎么说?官家要逐走他们,我为官家出了力,倒成了我的麻烦了。”   宝亲王歉然地道:“朝廷不是制不了他们,而是避免正式以官面上力量镇压,给他们一个藉口,引起一场兵变,所以才只有私下了结。在京中,有一千多个喇嘛,父王怕你会吃亏,所以只把四个高手带了出来,让你们在此地决斗..。”   正说着,赵之方匆匆地赶了来,低声道:“圣驾到了,快准备接驾。”   大家一阵慌乱,却听有人道:“不必忙了,朕是微服私行造访,大家随便谈谈就好。”   一个高大的老人含笑进了屋子。   杜英豪没见过皇帝,也懒得去学那套见驾的规矩;但是对着这个万民的统治者,却有着一份尊敬。人家就凭年纪,也当得起他磕个头;因此他跪了下来,叩头下去道:“草民社英豪..。”   才报了个名,叩了一个头,皇帝已经含笑摆手道:“好了,皇儿,替我扶他起来,以常礼相见就好,我是悄悄地来打个招呼的,不能久留,也不能惊动人,我有话要说。”   皇帝要见一个人,还得悄悄地来,这显见事情不寻常。宝亲王扶起了杜英豪,只让他叩了一个头,其余的人也一一躬身打恭见了驾。   皇帝笑了一笑,尤其对几个女的很和气。等她们都晋见过了,皇帝才道:“杜英豪,朕听说你在女人面前很有办法,这几位姑奶奶,朕听说都有一身仔本事,但她们却追随你出生入死、冒险犯难,忠心不移不说,而且还十分和睦,从来也没有争吵过,是不是有这回事?”   天知道,皇帝居然会问出这种问题,宝亲王与赵之方想笑而不敢笑,几个女的都低下了头。杜英豪也感到十分为难,但皇帝问话是不能不回答的,他只有讪然地道:“她们都是草民的好朋友。”   这个回答妙透了,而且答非所问,但皇帝居然懂了,大笑道:“好!好办法,女人善妒是天性,但是你若一直不娶她为老婆,地想妒也没个理由,而且为了要争取好感,还得表现大方;朕在内宫也经常为了妃子们争风吃醋而伤透脑筋,只可惜朕不能学你的样,把她们都当作朋友,因为她们一进宫,就得册封为妃子或贵人,敲定了名份,也只好由得她们去吵了。”   这个皇帝很风趣,他开别人玩笑,也开自己玩笑;因此,立刻获得了大家一致的好感。   杜英豪知道皇帝对他如此客气,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找上来,而且必然是要他卖命的事,但是身为九五之尊,竟然向一个布衣百姓江湖客如此随和平易,使杜英豪顿生知己之感,觉得就是把性命给赔上去也是值得的了。   不过,尽管他心中充满了知己感激之情,神态上却仍然很平静,既没有惶恐,也没有感激涕零之状,这不是他傲物,而是他心中根本就没有富贵利禄之心,更觉得自己为朝廷出的力已够多,建的功也够大,却不希冀什么,有资格当得起这份礼遇。   这也与他最近一两年来,在江湖上的经历有关。他单人独剑,挑战武当,结好少林,在两大武林宗派之前,他已建立起自己超然优越的地位,无须对任何人低头屈膝了。   在江湖上如此,对皇帝何尝不也可以如此。   因此,他笑了一笑,礼貌上不差,从容地请皇帝坐下。胡若花过来饮茶、皇帝对她高挑身材与碧目隆鼻颇为注意,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笑笑道:“难得..难得,巾帼队里,找到这样壮伟的身材真不简单。杜英豪,也只有你这位大英雄,才能降服这位罗刹女吧!”   这罗刹女三个字下得实在好。罗刹在佛经中是魔神之意,北方边境的老毛子,应该称为俄罗斯,但也谐意读成了罗刹。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陛下,如果陛下的话一时说不完,就请赐草民一个座,草民倒不是怕站,而是站起来高出陛下一个头去,草民以为不敬。”   自动向皇帝要求坐下谈话,杜英豪可称是第一人,而他的理由却更荒唐,竟是为了恭敬,不过他的话不为无礼。他站起来,皇帝坐下只及他的腰,他要低下头来才能跟皇帝对谈,这种情形在平时是不多见的,因为皇帝坐下谈话,大臣跪下奏时,总是矮皇帝一截,即使对年老的王公大臣赐座,也只是一张小橙子而已。   皇帝居然也不生气,笑着道:“对!对!大家都坐下来才好说话,朕虽不能久留,但是话也不能在三言两语间说完的。之方,你出去看着点。”   杜英豪自然而然地在皇帝对面坐下来,其他各人也都相继坐下。宝亲王是东宫皇子。而且他们父子之间较为亲密,倒也没什么,其余那些江湖豪杰也此较坦然,只有一个赵之方很拘谨,所以皇帝干脆打发他出去望风守值了。   坐走后,杜英豪道:“陛下要草民做什么?”   这很直接,皇帝倒有点不好意思,顿了顿才道:“你知道朕这次有四名喇嘛随行同来。”   “刚才已经听殿下谈过了,这四个人听说是布达拉宫遣来的好手,是来找草民较量的。”   皇帝轻轻一叹道:“那只是一个藉口,实际上他们是来维持势力的。这些喇嘛的技击功夫很特出,经几位王公的推荐,担任了禁军的武术教练,已经蔚成风气,上次被你除去了两个,他们感到很紧张,特地又遣了一批来。”   杜英豪直接了当地道:“陛下不喜欢他们?”   皇帝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朕不想由他们来负责朕的安全,但那几位王公替他们撑腰,朕也没有更好的理由拒绝,因为他们的势力根深蒂固。”   宝亲王道:“杜壮士,事情是这样子的,禁军中的宫门侍卫直接影响到父王的安全,父王不想要他们,可也没办法,因为不能逼得太急,否则他们作起怪来,纵有千军万马也阻遏不了。”   皇帝接着道:“所以朕这次简从而出,除了四个喇嘛之外,只有几十名随从,这几十个人的能为有限,对付那些喇嘛是绝对不行的,朕希望你能除去他们,同时朕也好着手把几个王公收押起来了。朕不在宫中,他们在京师虽有十余人,却是不难收拾,所以这关键全在你身上。”   他们父子俩说得还不够明白,但杜英豪却冰雪聪明,一听就懂了,大概有两位职掌着实权的王公,利用喇麻控制了禁军,进而也威胁到了皇帝。   皇帝一开始没考虑到利害,等到他们气候形成,却已无法改变了,所以上次宝亲王才会微服到扬州,求自己帮忙除去了几个跋扈的喇嘛。   布达拉宫不甘心大权受挫,又派了四个人来,皇帝忍无可忍,才把他们带到热河来,再交给自己处置。在京师,他们的实力较强,不易对付,所以皇帝突然宣布离京放狩,不让他们来得及准备。   所以杜英豪道:“陛下是要草民除掉他们?”皇帝道:“主要的目的是要处置两三个皇族中人,但是有他们在,朕也不敢冒然从事,这些喇炕心目中无所谓国君,他们只是认识那两个支持他们的王公,所以才讨厌。”   杜英豪笑笑道:“那就把他们交给草民好了,至于其他的事情,草民可不便僭越。”   皇帝笑道:“不必!不必!你要对付的只是那四个人。其余的已有乌明与之方去着手了;不过英豪,目前似乎是他们跟太子在对立的状态,朕则两面不称,这样才不会激起他们的戒心,所以朕今天才悄悄的来知会一声,到了明天,朕就只有站在公证人的立场,不偏不倚了。”   杜英豪笑道:“草民就算是殿下的人了。”   “他们是这么认为的。上次换约的奕亲王是他们一路的,出了个大漏子,却又叫太子找上你,把事情给办成了,使他们十分痛恨;朕不来,他们也会在京师找你的,朕怕你吃亏,而把他们带了出来。”   杜英豪只得道:“谢谢陛下关照。”   皇帝自己也不好意思,讪然道:“杜英豪,你为朝廷出了力,朕未曾封赏,反而要你自己来面对麻烦,朕很抱歉,但朕实在也是无可奈何。”   皇帝用这种口吻说话,杜英豪认为已经够了,故而笑笑道:“陛下放心好了,草民无不尽力。”   皇帝又谈了一下,而且还透露了一下那四个喇嘛的实力,然后又悄悄地走了。他此来只是为表明他真正的立场,激励一下杜英豪,而到了明天,他就必须两不偏了。   想到明天又有一场激斗,几个人都很兴奋。他们对杜英豪充满信心,根本没考虑到失败。   只有杜英豪一个人不安心,他知道自己虽然是已非昔比,但仍然是毫无把握的。   他的心事只有晏菊芳知道一些,但也无能为力,只有寄望于他的智慧了。   不过,杜英豪这次略为占先的是,他只是受了朝廷之托杀死那四名喇吁,不必苟于手段,因为皇帝透露的消息中,知道那四名喇嘛除了武功之外,都还练有各种邪术,是吐蕃藏边布达拉宫中隐藏的好手,杀手,专门用来对付异己的。   对那种人,可以不讲究规矩,也可以用各种的方法,而要说动点脑筋、出邪点子,杜英豪相信自己绝不比任何一个人差。   而且他也有一个相当完整的班底,像水青青及王月华是杀手中的杰出之选,赖正荣的下五门路数很熟,李诺尔兴胡若花是未露底细的好手,晏菊方可能最派不上用场,可是她的暗器极为犀利。   杜英豪把这些人召来了。着宵商量分派了一阵子,甚且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才能去睡觉第二天,他们终于被传呼去见驾。   这次皇帝是便衣召见,而且就在围场上,倒是免了三跪九叩的繁文褥节,宝亲王领着missingpar,每个人都是全副武装,打了个躬,作揖就算是见礼了。皇帝也对他们在罗刹的成就温言嘉勉了一番,接着杜英豪呈上那对熊掌,简述杀熊经过,对着粗若巨碗的熊掌,想得到熊有多大、力气有多大,坐在一边的两个老头儿以及四个粗壮喇才变色了。   这两个老头子很会挑眼。忠亲王叫宝忠,立刻翻起白眼:“杜英豪!你在江湖上的名望再大,也只是江南总督衙门的一名捕头而已,见了本爵,为何不叩头。”   杜英豪笑笑道:“王爷!恐怕这个头您受不起;您年纪那么大了,草民给您叩个头没关系,但是您受了这个头,恐怕脑袋会掉下来。”   宝忠立刻吹起胡子道:“大胆!本爵乃宗室亲王,你竟然敢出言威胁。”   杜英豪却笑着道:“王爷!草民不是威胁,只是向您提醒一个事实,如果您坚持要草民叩头,草民就向您叩一个头,可是您别后悔。”   宝忠答道:“笑话!本爵绝不后悔。”   杜英豪笑笑道:“算了吧!王爷,草民不能为了跟您赌气而丧失了国家朝廷尊严,更因为草民跟您无怨无仇,不想害您。您还记得,草民是朝廷特遣的修约专使,代表圣上与朝廷,如果您要草民叩下这个头,就是要圣上向您叩头了,您担当得起吗?”   宝忠一下子怔住了,半天才道:“你那个特使是自己封的。”   皇帝说话了:“王爷!杜英豪的专使是朕亲颁旨意承认的,而且也照会过全体廷臣,你说话可得当心一点,你是连朕的旨意都要推翻了。”   宝忠一急,连忙跪了下来道:“是!臣无状,臣不敢,臣的意思是说他这特使是事后承认的。”   杜英豪道:“那不管,反正是圣上已经承认了这个特使的身份,而草民尚未缴回圣旨,这个身份仍未消除,王爷,您说是不是?”   宝忠不甘心说是,但又无法否认,只有低头不响。宝亲王先为杜英豪捏了把汗,因为他直接跟宝忠冲突起来殊为不智,这个老家伙奸才刻薄,专会找麻烦,而且死缠硬赖,非争到上风为止,人人都很怕他;而杜英豪居然一见面就折了他的锐气,乃悄悄地向杜英豪一竖大拇指,因示佩服。   杜英豪看见了,微微一笑道:“王爷:您既然也承认了我的特使身份,那么刚才您当着圣上的面,硬要我叩头,是什么意思呢?”   这一次反击更厉害,宝忠汗如雨下,更不知该如何回答。肃亲王连忙解围道:“杜英豪,忠王爷只是跟你开开玩笑而已。”   杜英豪遁:“不知道忠王节自己是否这个意思?”   宝忠连忙道:“是开玩笑!开玩笑。”   杜英豪道:“既是开玩笑,草民也不便深究了,不过王爷,您身为亲王,何等尊严,理应为万民之表率,万万不可对朝廷的尊严开玩笑。还有肃王爷,您是宗人府的府宗,专门管王室宗亲的纪律的,忠王爷开这种玩笑,您应该立刻制上的,可是您却顾及私情,在一边不闻不问,这可不太像话。”   他干脆连肃和也训上了,而且训得两个老家伙哑口无言,连皇帝都在心中暗乐,微笑不语。   肃和涨红了脸道:“你凭什么说本爵是顾念私情,本爵执掌京人府,对处分宗室有绝对的主权,至于如何处分,却不必对旁人宣布的。”   杜英豪道:“那么王爷打算要追究此事了?”   肃和道:“这个你不必管。”   杜英豪道:“我当然管得到,因为我是当事人,再者,忠王爷自己没开口,您却替他说是开玩笑,在我看来,这就是循私包庇。王爷,若是您不承认循私,我就要正式控告两位了。”   肃和道:“笑话,你能告诉谁去?”   杜英豪道:“谁能制得了你就告诉谁,我倒不信你已高于皇上,大清朝已没有人能制你了。”   话说得太狠太凶,连皇帝都变了色道:“肃和,尽管辈份上你长朕一辈,可是仍有祖宗的律法在,你要自爱,别叫朕为难,搬出祖宗来压你。”   肃和也跪下道:“是!是!老臣糊涂。”   皇帝道:“今后你们是该要好好反省一下言行,朕听很多人说起你们强横跋扈,还末便置信,今天看看,倒是真有这回事。肃和,你的京人府宗行使到此刻为止,朕回京之后,当再跟宗室尊长们商量,另立府宗。”   肃和脸色大变道:“皇上,臣这府宗不同于一般官职,去留由宗长公决的。   ”皇帝道:“不错!但是也有另一项规定,就是你当场犯了错,朕有权撤销你的职权的,刚才你就犯了大错。而且自己也承认了,朕照规定撤销现职:而且不准再辩了,你要是不服气,可以在回京后,在宗长会议上提出申诉。”   皇帝是早想整这两个人了,苦于没机会,而杜英豪却是最擅长于捣蛋整人的,抓住一句话的毛病也能掀起大波,这是他在码头上当混混时学来的本事,说得不好听,那是要无赖的本事,但这两位王节偏偏要去惹他,那还有不倒楣的吗?   他们碰了一个大钉子,还得叩头谢恩,起来后,眼光狠狠地盯着杜英豪。   肃和的京人府之职务虽被撤除,他这王爷的身份仍是存在的,因此他不怀好意的道:   “杜英豪,这四位大喇嘛师是从布达拉宫来的。”   一个喇嘛出来,单手作礼道:“僧家阿不花!这是敝弟垃木尔、罗莎、赫赫果尔。”   其余三僧也都木然举手行礼,他们的修为有素,喜怒哀乐已经不形之于色。   杜英豪却不知道厉害,他也不晓得这种返璞归真的表现已是武学上极为高深的境界,所以满不在乎地道:“久仰!久仰,四位请多指教。”   王月华兴水青青对这四个喇叮的表现固然心,但是因为杜英豪的不在乎,使他们也充满信心。真正忧急于心的是晏菊芳,但这时却不能提醒杜英豪,只有不安地拉着李诺尔私下耳语,述说厉害,希望这个罗刹高手能有个对付之策。   皇帝道:“杜英豪,他们四位远从吐蕃藏边而来,是为了你在扬州把他们的大师兄杀死了,而后又杀伤了他们数中几位好手。”   杜英豪道:“那是一次公平的校技。”   皇帝道:“这个朕知道,本朝律法戒私斗,不过这些是吐蕃的外兵,他们的习俗是准许决斗的,现在他们来要求你一较技艺。”   杜英豪道:“刀剑无眼,这是很危险。”   皇帝道:“他们说不怕死,朕想上国天朝,不能示怯于外邦,你意下如何?   ”杜英豪笑笑道:“草民倒不是怕死,只是觉得从事私斗是很无聊的事,将有用之身,来为国家多尽点力不是更好吗?”   皇帝一叹道:“可惜这个道理难以使他们明白,朕已劝阻了很久,仍是没有用。”   阿不花居然操着纯正的华语道:“陛下,吐蕃的政情不同,布达拉宫的活佛就是藏边的统治者,僧家的师兄们在中原被击败,使本教大失威势,势将为另一教宗所替代,因此僧家才来要求再战,洗雪前耻,争回威严与统治权。”   皇帝道:“假如你们又失败了呢?”   阿不花道:“技不如人,只有将布达拉宫拱手让给黄教去统治了。”   皇帝道:“若是杜英豪不答应你们决斗呢?”   阿不花道:“僧家们为了本教的荣誉,只有尽一切的努力杀死他,将首级带回去以示国人。”   皇帝道:“这是中原,不容你们私自寻仇。”   阿不花仍是木然道:“僧家已经依例请求过,若是陛下不答应,全藏民众俱将认为奇耻大辱;吐蕃虽是小邦,亦不惜流血一战。”   皇帝道:“杜英豪,朕不怕跟他们打一仗,只是为这个理由耗费资财,杀伤无数人命,似乎太没意思,你还是跟他们较量一下吧!”   皇帝昨天已经私下来通融了,所以今天这番话虽是有点勉强,杜英哀也没话说了,只得道:“麻烦是草民自家惹出来的,理应由草民自己解决,只要陛下不以私斗见罪就是了。”   皇帝看了一下两位王爷,笑笑道:“不!这是你为了避免二次战乱而斗,而且你代表了中原的武林而切磋,算不得是私斗。”   杜英豪道:“草民可不敢代表中原武林,因为草民在中原武林中,不能算是一个高手,只是一个普通的武夫而已,草民即使败了,也不是中原武技不如人,这一点草民要声明的。   柯不花道:“没关系,你若败了,还可以去找更强的人出来扳本的。”   杜英豪道:“我中原武学博大精深,练武只为强身自卫,不在争胜,我输了认输,别人是否会找你们我不知道,但我绝不会去邀帮手来打架。”   阿不花由得他去讥讽,只是一弯腰道:“施主既然同意决斗,便请指教。”   杜英豪道:“你们是四个人一起上?”   阿不花道:“不,僧家四兄弟各有所学,只想分别请教,当然施主也可以找人帮忙。”   杜英豪早已计划好了,闻言一笑道:“那也行,我们换点花样,第一场我们来个伏虎比赛,我派个人,你们也派个人,来个徒手捕猛虎,若花!”   胡若花应声出来,穿了一身豹皮劲装,威风凛凛,慢步的走了出来:同时,围场中也有人推出了六具铁笼,每其中都有一头斑烂猛虎。   杜英豪笑道:“回头大家都退到楼上观战,只留两个人在围中斗虎,因斗杀多者为胜,你敢不敢应战,趁早说好了。”   皇帝带着一干人等都上了暖阁。那也是作观赏之用的,因为皇帝出来秋狩,并不一定是自己打弓射猎,他只是出来散散心,督导子孙们不忘骑射而已,往往他自己拉一弓,象徵性的射出一箭,然后就在暖阁上一面喝酒,一面用西洋的千里镜,了望远处的贝子、贝勒阿哥们飞骑竞射。   他们倒是挺认真,一则是皇帝在看,二则是猎获物的多少,是用来作奖惩标准的。弓马骑射是满州人的看家本领,身为贵族子弟尤不可不精,这一点在早期的朝廷是执行很严的。   后来日久弊生,因为秋狩是不带女人的,一些善于献媚的近卫大臣,就找些女人在秋狩期间来侍候皇帝,既调剂一下紧张的生活,也让皇帝领略一下民间女子的温柔与美丽,使得皇帝对秋狩的兴趣极浓,真正打猎的机会却更少了。   不过,这一次,皇帝却是规规矩矩的,坐在暖阁上,破例的居然叫宝亲王与两位将军作陪,反而把两位亲王给摆在一边。   因为皇帝没命坐,谁也不敢坐的。   其实皇帝真正要作伴陪坐的人是杜英豪,他怕其他的人不太服气,才赏了宝亲王及赵之方、乌明一个坐位,却要杜英豪坐在右侧,更将一干护卫都撤下去了,叫水青青与王月华一干女将护卫,这也是便于说话之意。   阿不花派去斗虎的是垃木尔,腰粗如桶,头大如斗,身躯高大,全身肌肉精壮贲起,就像是一颗颗的钢珠子嵌在内里。   他足登皮靴,下身穿了一条红绸裤子,腰间扎着宽约半尺的皮带,光头发亮,赤裸的上身也发亮,倒是十分威武。   胡若花的装束则比他更抢眼。上身是一件牛皮紧身小背心,下身则是一条虎皮短裙,长才及股,露出好长的一截雪白的腿,脚上则是一双软牛皮的靴子,只不过在她的小臂上,各带了一块尺来长的硬的牛皮护肱。走出来时,两人居然一样高矮,双双朝楼上一鞠躬,倒是十分好看。   宝亲王亲自担任司令的工作,吩咐将六头猛虎一起推进来停在圉场四周。围场四周则是用三丈多高的圆木桩植入地下,而后再挂上粗绳纲,围出径长约三千丈的一个大圆圈。   这也是为了皇帝射猛兽用的。圣天子为示威灵显赫,总要射杀几头虎豹之属的现意,剥了皮鞣制成革,在宫中以为炫耀。那时将猛兽放入圈中,皇帝可以在楼上垃弓射虎;虎既跑不掉,也不会反扑伤人,最后一定会中箭而死,所以历来的皇帝都有一两张猎获品陈列在宫中。   今天却更热闹了,这六头猛虎是不久前才捕捉来,养在兽槛中还没几天,野性末驯,关了几天后显得格外暴燥;再者,应该是昨天将晚食的,却只给了一半的量,使得这六头猛虎更为凶恶。一声令下时,有人把栅门用绳子拉起,将虎群放了出来。这些猛虎为了要保持它们的野性,平常食时,也是赶入围中,放进活的鹿等等,由它们同时捕杀,所以它们已经养成了习惯。今天它们冲进场子,只看见两个人,自然而然地把人当作了目标。   首先就有一头雄虎扑向了胡若花。它是凌空跃起,正面扑来的。胡若花已经习惯了各种扑击,因为各种猛兽中只有熊会直立人行攻击,其他都是差不多的。   她的经验富,成竹在胸,所以她仰头挺身不动,等虎影临到头上时,才突地矮身缩头避过一扑,将身子缩入虎腹下,然后双手握拳,猛地向上叩击,擂在猛虎的腰侧。   猛虎在空中就发出了一声惨吼。因为那是它全身最脆弱的地方,也是肾腰所在的位置,骤受重击,落地时已无法站立,滚得几滚,口中鼻中涌出大量鲜血,立即死去了。   这像是在演魔术,令人难以相信,只有一触手之间,就杀死了一头斑烂猛虎。   楼上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连那些番僧们都情不自禁地为胡若花的敏捷身手叫好喝采。   也有人以藏语呼喊,叫他们的同伴加油。   番僧看胡若花杀虎太容易了,心中戒意稍懈,而且那群猛虎也因为胡若花搏杀了它们的同伴,心中对胡若花充满了敌意,都圈住了胡若花,大声发吼示威,却没敢冒然攻击。   番僧却急了,因为这是以杀虎多少来分胜负,若两人所杀之数相同,再予以优劣为胜负,对方已杀一虎,手法之灵巧令人叫绝,自己能否也做得这么漂亮已是难说了,若是数量上不足则更丢人了。可恨的是老虎不过来,都集中攻击胡若花去了,假如都被她打死了,岂不惨了。   他要主动攻击,争取胜利,于是他冲向一头猛虎,伸手拉住了老虎,用力一甩,力气不小,那头猛虎竟被他拖了好几步远,四爪抓地,痛吼不已。番僧若是知晓虎性,就该不断地拖着跑,不给它有咬噬的机会,把虎拖累了,再来对付它也就简单多了。   可是番僧拖了几步,却因为另一头猛虎的阻路而停住了;他又缺少经验,停下来后,全神又贯注在另一头老虎身上,提防它的攻击了,没有防备到手中的这一头,这头猛虎被他拖了几步,心中火气已大,突然得到机会,反身张口直咬下来。   番僧没防到它的动作这么快,好在身手俐落,动作快捷,连忙伸臂一挥一轮,横击在虎头上,将它打出老远,滚了几滚才站起来。   可是另一头猛虎却逮到机会由另一侧进攻,扑上一口咬住了他的大腿。番倡的横练功夫不错,鼓气运劲,皮肉坚如熟革,锐利的虎牙竟咬不下去。但是猛虎也不肯放松,猛力向回拖拉,头还连连的直甩,终于把番倡拖倒了下来,一时无法控制身形,也被猛虎倒拖着走。   那头被他一臂抡开的猛虎也趁机追了土来,这次有了戒心,不再轻易张口,却以尖利的前爪攻击。番僧可就苦了,他的气功底子深厚,可御砍棒击,这已经兼得金钟罩与铁布衫之长了,但是却挡不住利物在皮肤土垃过去。   虎爪一过,光是几条自印,不久后,就微微有血迹渗出,疼痛难当,那还是他运气之故,否则早就血肉横飞了。   那头猛虎很坏,不断用利爪抓他的上身。番僧吃的苦已大了,而猛虎不死心,还想抓他的脸,咬他的头。这倒是给他机会了,就在长爪探近脸上时,他虽感一阵火热,却迅速握住了虎爪,用力一拖,将猛虎拉到怀中,然后双手猛地往脚上推去。   另一头正咬住了他的腿不放,没想到会有一头同时撞过来,而且是张牙舞爪,乱咬一通,在无可奈何下,它只有松开嘴,去抵挡同伴的抓咬了。   那头虎则是在惶急中被抛出来,故而漫无目的的乱抓乱咬,及至发现抓破的对象是自己的同伴,而同伴则对自己展开攻击,怒意更炽,竟然两虎对咬对打起来。   虎性喜孤独,除了交尾时期才去找配偶。其他时间都是单独的,同类之间也常因争食争地盘而斗得你死我活,所以俗语才说“一山难容二虎”。   它们没有朋友,身外的一切都是敌人,所以自己一斗起来,什么都不顾了。   因为势均力敌,翻滚跳跃,打得很是热闹。   番僧见机会难得,连忙上前,趁着一处肚子朝上之际,对准它的小肚子猛力一脚踏上去,这个地方是没有骨骼支撑的,最为单薄,他的一脚又重又狠,猛虎惨吼一声,也喷血不动了。   番僧迅速又骑在另一头背上,使足千斤坠身法便往下压,左手抓住了头皮,用力将虎头按在地下,右手握拳,挥拳痛击。   这倒像水浒傅中武松打虎的方法,不过十几拳后,猛虎受不了他的捶击,终于倒地死去番僧十分得意,站了起来,双手向天,发出了一声胜利的吼声,然后面向着楼,准备接受一番喝采的;可是他奇怪地发觉,竟没有一个人对他有嘉许的表示,连他同伴的所有兄弟都是如此。   他不由怔住了,再偏头看一下,胡若花正从远处将一头虎掮在肩上搬过来,而在距他七八丈处,已有三头死虎倒地成为一堆。   就在这眨眨眼的工夫,对方已然连毙四虎,而且看胡若花身上干净俐落,连个血点子都没有,更别说是伤痕了,不像自己满身是伤,狼狈不堪。   六头老虎中自己仅杀其二,对方却得其四,数量上已经差人一半,再看看毙虎的手法,不用说对方也一定比自己漂亮得多。这一仗败得惨透了,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女子,难怪同伴们都寂然无声了。   番僧越想越觉羞愧,忽地奔过去,对准胡若花背上就是一拳,胡若花肩上背上死,听见脚步声与楼上的惊叫声,双手一松,死落下,刚好替她挡了这一拳,不过也被那股劲力,运人带虎,冲出了三匹丈摔倒下来。   她愤然起立,顺手捞起死虎,就朝番僧丢去。番僧击出一拳原为愤,听见师父阿不花的怒喝,才知道不当,呆了一呆,虎压顶而下,顿时被撞倒在地,而胡若在也快步过来,愤怒之下,双手抓住了番偕的双脚,奋力一撕一分,一片血雨中,活活将一个人撕成了两片楼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开口。胡若花的手段虽狠,却没有人能说她不对。良久后,阿不花才冷冷地道:“好!好!这一场算你们胜了,但下一场却该我们出题目了。”   垃木尔的体被抬了下去,阿木花这才沉声道:“这位女菩萨好力气;下一扬敝方仍是想在赌力上求教,请女菩萨继续赐教。”   杜英豪一听只是赌力,倒是放心了,因为他自己的力气也不小,当然比不上胡若花,可是他相信也没几个人能及得上,因此立刻道:“比劲儿可以,但是却有点条件,就是两个人下去同时比,你们也派两个人下来。”   阿木花道:“僧家说的是逐一求教。”   杜英豪笑笑道:“大喇嘛!你是说过了,但是我们并非一定要接受。我们也不是你的教民,需要样样听你的,你要比力气,我们接受了,我们提出两个人一起比,你却不敢接受,难道你们只有一个人的力气。”   阿木花气得发抖道:“话不是这么说。”   杜英豪虽是被人尊为天下第一大英雄,但他不是那个出身。他有英雄豪侠的心胸怀抱,却没有那份拘束,所以他行事言语以及对人处事,常会出入意料。说得不好听,是带着几分无赖的流气,但出于杜英豪之身,却没有人会那样想。   现在他又发挥那个专长了。他提出要两个人双比,先倒也没多大把握,但阿木花一拒绝,他却看出便宜了,敢情对方三个人中只有一个大力士,比力的题目是对方提出的,正好拣个便宜;所以他笑笑道:“喇嘛!我告诉你,本来,已经让你们出题目了,怎么比都由着你们,但是我却偏要你们难过一下,多加一个人,因为我发现,以前太迁就你们了,天朝上邦,对你们这些附庸小邦,用不着如此客气的,除非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才会将你们捧得高高的;现在我再正式的向你说一遍,要就是照我的条件,你如没有种,就趁早回去。”   阿木花怒声道:“酒家回去就没那么便宜。”   忠亲王立刻道:“杜英豪,你若是激怒边民,引发战端,那可要你负责。”   杜英豪沉声道:“王爷,吐番人若是兴兵作乱,我不必负责,朝廷保土有责,该是朝廷负责。”   “朝廷岂能为了你一人而轻启战端?”   杜英豪笑道:“那王爷认为是应该把我困上杀了来讨好他们了?”   杜英豪最擅长的就是这种斗口,有时即使是强词夺理,听起来却真能唬人;何况此刻抓住了理呢!一下子把忠亲王问得闭口无言。杜英豪仍又侃侃地道:“正因为他们知道朝廷不愿意轻易言战,才会如此嚣张,若是大家一开始就对他们不假词色,他们敢如此吗?要是真怕他们造反。那简单,草民不要朝廷发一兵一卒,只要召集一下江湖上的朋友杀将过去,也可以把他们夷成平地。”   这话倒不是吹嘘,若是所有的江湖人都能集中起来,的确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不仅数量多,而且个个都能以一当百;而杜英豪若登高一呼,不说天下响应,至少也有八成的江湖人会捧场,尤其是这些番僧在中原武林中也跋扈多年,极不得人缘。   这番话把阿木花也吓着了,但他的气可不能弱,因此也装作地哈笑一声道:“杜英豪你好大的口气,你知道我们土番有多少人?土地有多大?”   杜英豪道:“我不必详细知道,我知道你们比我们小得多,集合全部江湖人,也绝不会比你们人少,这就已经够了;再说我不必跟你们全体作战,只要放出话去,说你们红教乱我中华,罪不可赦,誓必剿灭而后止,凡是包庇或帮助你们的,一视同罪,那样一来,你看好了,黄教的教宗立刻就会起来号召人民跟我合作,连你们的根都吃掉。”   这本是他随口说的,但却是个绝强的主意,所以不仅皇帝动容,那三个喇嘛更是变了色,藏中喇嘛分红黄二宗,势均力敌,一直不相上下,因此虽然同属一教,却互不相容;目前是红教当政,但由于在中原被杜英豪整了一下,声势渐衰,黄教正极力想代之而起。   布达拉宫法王呼嘉大活佛因而才派这四个弟子东来,想挫败杜英豪重振声威。   他们在一些王公口中,知道朝廷极力在避免战争,所以才口口声声以引起民变为威胁,想唤起朝廷对他们的重视。他们目前主政,若是领头要发动战乱,倒并非不可能的事,所以朝廷才百般容忍。   那知杜英豪随随便便就使出了一着釜底抽薪的绝着,利用对方内部的矛盾,反制住了对方。   皇帝立刻笑笑道:“喇嘛,朝廷天朗大邦,本来是不想插手边境邻邦的事,但你们若太过份,朕倒是要考虑一下,明白地插手支持另一宗了。”   阿木花急了道:“陛下,敝邦一向与朝廷交好,而且还订有条约,说不干涉敝邦内政的。”   皇帝沉声道:“阿木花,你说得很好,朕以前从没管过你们,现在是你们太过份了,交结权贵,广植势力,渐渐干涉到朕的朝政来了。”   阿木花道:“陛下,没有的事、僧人不敢。”   皇帝厉声道:“你刚从布达拉宫来,自然没有你的事,可是你们的同伴太不像话了。他们在京师寄寓在各王公亲贵的宅中,蛊惑亲贵们不守本份,以及从事不法行为,朕都调查得很清楚,你还敢说没有。”   阿木花见皇帝疾言厉色,倒是胆怯了道:“陛下,僧人不知道,偕人一定对他们严加管束。”   皇帝冷笑道:“我相信你是知道的,你把那些不安份的人都带回去,换些真正守法规的来,否则朕就去找你们邦中听话的人合作了。”   阿木花这时傲气全无,诺诺连声,然后才道:“陛下,关于这比武..。”   杜英豪忙道:“陛下!现在应该是他们听话的时候,不该由他们提条件。”   皇帝虽然想见好就收,但他也没把握一定能压制杜英豪就范,何况这制夷之策,还是杜英豪所提供的,而将来借重之处正多,无论如何也得支持到底,因此也沉下脸对阿木花道:   “朕准许你们决斗,已经给了你们很大面子了,你还要讲条件,不觉得太过份吗?此地虽非朝廷所在,但上邦天子的威严却同样不容冒犯的,你不必多说了。”   皇帝这一摆下脸,还真有威严。阿不花不敢开口了,连他们的两位靠山亲王也都噤若寒蝉,因为他们都明自,形势不利于己方时,是不够资格拿的,只希望能够把杜英豪压下去,他们才能重新抖起来。   阿木花勉强地把另外的两个师弟叫过来,低语一番后才派了出去,然后才对杜英豪道:   “佛爷们佛法无边,岂会怕你们不成,你还要派谁出去?”   杜英豪本来打算自己跟胡若在一起应战的,可是水青青却抢着一步道:“我,我出去!”   杜英豪皱皱肩头。他知道水青青的刀剑暗器功夫不弱,内力也颇有根底,以及一手纵蛇使毒的技巧,但是论勇力却并不怎么样;可是她自告奋勇地出来了,却又不便阻上,只有道:“青娘,你可得小心点,这是此蛮劲儿,输了也不丢人。”   阿木花却笑道:“你可错了,一方面比接力,一方面也较智力,佛爷在点明题目时就说,这是比力,吾教中所谓的力有很多种,智力、勇力、法力都包括在内。”   杜英豪道:“难道这一场也比法力?”   阿木花道:“当然也包括在内,比赛方式采取双人制是你提出的,此赛内容该由洒家提了。”   杜英豪道:“这可不公平,她们可没学过。”   阿木花道:“第一场你要比赛斗虎,你派了个女猎人出场,我们也接受了。   ”这句话说得杜英豪无以为答了,只有道:“好,没关系,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你施你的法,我们施我们的法,不见得就怕了你们。”   阿木花笑道:“行!我们画两个圆圈,各站一个,然后以压地的碾子丢来去去,接不住落地的人就算输,人若出圈外算输,碾石落在圈外,压不到线时也算输。”   这个方法很别致,但是他所指的碾石,却是扬上用来压平平地的圆石滚子,中间穿了轴,要两匹马拉着才能走动。阿木花却要用作丢掷的器具,一个碾石重逾千斤,看来他们那边的确有个大力士。   这一点杜英豪不担心,因为胡若花可以胜任。   阿木花道:“一人丢掷,另一个人则施展法力,叫对方接不住而取胜。”   杜英豪道:“发暗器也算是法术吧?”   阿木花道:“可以!只要不站到圈外来,或把碾石投到对方的圈子以外,任你如何施法。”   杜英豪一听这话倒是乐了,他知道水青青规规矩矩较力一定不如人,但是要鬼,倒是别有一套。这些番僧不明就理,可得倒楣了,不过他还是把自己那枝掌心雷悄悄塞给了水青青,吩咐了一番。   外面的罗沙与赫赫果尔倒是把两个圆圈昼好了,径宽丈许,中间隔了两丈,而那个大碾石子径宽也有七、八尺,若是去了过来,以泰山压顶的方式落下,除非接住,否则倒是很难躲得掉,而被压在矿石下,势必成为肉饼不可。   胡若花信心十足地往圈中一站道:“青姐,你放心好了,只要他能去得过来,我一定接得住,你注意对方不让他闹鬼就是。”   那边的罗沙已经将碾石双手举起,高抬过顶,大喝一声,抛上六、七丈高,然后朝这边落下。   举重抛高已经不易,更何况抛高落准,这番僧的劲儿的确不小,可是胡若花双足稳若磐石,当然也将它托住了,脚下连晃都不晃一下。   杜英豪为对方喝采,阿木花也为对方喝采,并诚恳地道:“敝师弟罗沙外号称为白象,力大无穷,家师说他是大鹏鸟转世,没想到这位女菩萨居然也有一身好神力,杜施主从那儿找来的好帮手。”   杜英豪笑笑道:“惭愧!惭愧!这是我在罗刹边境讨来的老婆,有几斤蛮力气而已;听说她是罗刹鬼母投胎的,所以也凶得很。”   杜英豪是信口胡诌的,他根本不知道罗刹鬼母是什么?昨天皇帝戏称胡若花是罗刹夫人,他才问晏菊芳而得知罗刹是佛教中的厉鬼魔神;而大鹏鸟也是西方佛典的恶神,因为阿不花提了一个佛教中的神,他才信口搬了出来。   那知阿不死却认为是真的了。因为这些喇麻都是自小出家,宗教信仰极其虔诚,对于佛经中所记载的一切从未怀疑过,对于转世之说,尤为深信,因而才能练成许多超人的武功。   因为他们所说转世的神佛,都是一些较为勇武的善神,从没有人以恶鬼转世的,故而杜英豪以罗刹鬼母转世为胡若花,倒是真的把阿不花给怔住了,脸上也掀起了忧愁;因为在他们的经典中,罗刹鬼母是个很凶恶的魔神,必须佛祖以无边的佛法才能降服,此外无人能克,看来他的两个师弟这一场又将是凶多吉少了。   场中的罗沙与胡若花互相用石碾丢来去去。胡若花显得很轻松,而罗沙却有点乏意。那倒不是气力不足,而是耐力逊人;因为胡若花在山中狩猎,有时远入深山,一去两三天,窜高越岭,从不停歇,整日都在锻练,而罗沙却是在布达拉宫修练,被居民当作神佛一般的供奉着,养尊处优自不待言。   看看即将招架不住了,赫赫果尔怪叫一声,叫罗沙配合他的行动。   罗沙奋起全力将石矿去了过来,赫赫果尔则将口一张,一道烈焰喷过来,居然能远达两丈,烧到这边的圈子里来,而且烈焰中还有着金光一闪,那是两口小剑。   这看起来像是法术,其实却都是真功夫。烈焰是他预将烈酒饮在腹中,然后以丹田之气,化酒成箭喷出,经过口腔时,有一小粒黄磷将火引燃,而剑也是预先吞下去的。   这是特技武功加上一些儿的化学道具而已,所以火能灼人,剑也能伤人,都不是障眼法。   他们若是光以这两项玩意儿来攻击,胡若花与水青青纵不被杀伤,也将被逼出圈子而落败;他们躲得了飞剑,却耐不住火烧。   只是他们太小心了,再者也因为胡若花的魔力惊人,使他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的本事,因此配合了罗沙同时动作。这一来反倒解了她们的围。   胡若花双手接住了石碾之后,烈火烧到,她用石碾作盾,往前一举,刚好遮住了焰苗,而且把飞剑也给挡住了。叮叮坠地,却是两支长约两寸、宽不及两分的小钢箭,平日吞入腹中,再以丹田之气喷出杀人,十分锋利,而且还令人防不胜防。番僧这边数次无效,自己也怔住了,水青青却怕他们再度捣鬼,弄些什么花样过来,连忙叫道:“和尚!你们也瞧瞧我的法宝。”   她探手人囊,抓了一样东西,直朝番僧扔去,长约尺余,有若一根绳子,绝非暗器之属。罗沙不知是什么,伸出了大手握住,人掌柔滑,犹自蠕动、却是一条小蛇,吓得他连忙丢掉,而且一脚踩死了。水青青道:“别忙,还有呢!”   在囊中又掏出了一把小蛇,足足有七八条之多,一条倏地扔将过去,吓得两个番僧手忙脚乱,又跳又踩。赫赫果尔被迫无奈,张口又是一蓬烈焰,喷出来烧那些蛇儿。   因为这一堆蛇身子虽小,却十分的伶便迅速,而且会对人主动攻击,颇为利害。他防不胜防,只有将腹中剩余的烈酒,喷成烈焰来烧蛇了。   水青青早已看好了,及时取出了掌心雷,砰的一声,子弹射出,也射进了赫赫果尔张开的大嘴中。番僧一身横练气功了得,这一颗子弹,在两女的距离外,不见得能伤得了他。   可是穿口而入,气功练不到内部去,子弹穿入喉头,打通了气管,使他的真气为之一阻,涌出的烈酒未及喷远,就在他的口中头上燃烧起来。   常听人以七窍生烟来形容怒极之状,但是七窍生焰的情景却无人得见过;而今天的赫赫果尔就是这付情形,他除了两目之外,耳鼻口中都有火花及青烟冒出,痛得他抱头乱叫乱跳,自然也顾不得圈子了。胡若花这时也把碾子去了出去,罗沙伸手要去接住,可是举手无力,那手腕已粗了一倍,接在手中却已端不住,身子向下一坐,石碾压下,砸在他的肚子上,张口大蓬鲜血喷出。   阿不花从楼窗甲跃出,急急地将石矿推开,要扶起罗沙,却见他已不中用了;因为他的手腕处被毒蛇咬了一口,毒气政心,再被巨石碾子一压,大罗金仙也难以幸免了。   阿不花悲呼一声,又转到两丈多远的地下去看赫赫果尔。他的耳鼻孔中犹有细细的余火,口中却是大量的溢血,看来也活不成了。   他悲愤之极,手指着杜英豪叫道:“杜英豪,你下来,本师与你不共戴天。   ”杜英豪却双手抱着,毫无下去的意思,而且微微她笑道:“三场此武,我们已胜了二场,你胜了我也挽不回颓势,还是乖乖地收拾一下你同伴的遗体,同到你藏边去清修吧!出家人涉政已经不对,更不该插手到中原的朝廷中来,胡作非为,这次是给你们一个教训。”   阿不花暴怒地叫道:“狗屁!什么中原天朝,佛爷才不理这一套;惹得佛爷火起,只要一声令下,就凭在京中的一批本教弟子,也足够叫你们皇帝挪个位,江山易个主。”   这番话一出口,皇帝也变了脸色,厉声喝道:“大胆番僧,居然口出犯逆之言,拿下来。”   他身边的侍卫们呼喝一声,有四个人冲了下去,可是阿不花出言虽狂,一身功夫却着实了得,根本没用兵器,手翻拳打掌劈胸踢,眨眼间就把四名宫廷侍卫放倒了一双。   身居宫廷御前侍卫,武功自然不会太差,阿不花身上也被砍中了一刀,刺中两剑,只不过番僧的气功到家,刀剑上身,根本没有感觉似的,皇帝瞧了不禁脸上微有悸色。   阿不花在下面哈哈狂笑道:“皇帝,你可是看见了,凭酒家这等功夫,你们朝中找得出吗?只要有洒家等十个人,杀入宫廷,纵有千军万马,也挡不住;因此,你必须对本教特别尊重……”   脸也抓破了,话也叫开了,阿不花也不再客气了,把喇嘛遣众入朝的目的一无遗。   皇帝的神色很难看,回顾左右道:“难道就没有人能制止这个番僧了?”   杜英豪道:“陛下,对付这个番僧,草民可以手到擒来,只是草民认为此刻还是保驾为上,如果草民下去斗他,他劫扑上来犯驾,草民援手不及,岂非大糟,而且番僧等四去其三,只剩一人,反而如此狂妄大胆,大概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这话不错,四个喇嘛死了三个,阿不花反而抖起来了,这情形显有可疑,仔细一想,他大概自知斗不过杜英豪,所以才出此策,把杜英豪引开,而后出其不意,劫持皇帝,才可以挽回败局。   听仕英豪如此一说,皇帝倒也惊心,不敢放杜英豪离开了,连忙道:“杜英豪,你手下这些人,个个英雄了得。他们难道也对付不了这番僧吗?”   杜英豪笑笑道:“陛下要拿下他,草民除了自己下去,别人都没把握,但陛下如果是要除了他,则随便派个人,不过举手之劳..。”   皇帝一听倒是奇怪了道:“有这么简单?”   杜英豪笑道:“陛下,草民以为斗力斗勇,都是最没有办法时的手段;这番僧自恃武功勇力而作冒死一拚,草民却认为不必与他去拚命,若是陛下准许杀之为惩,草民只要挥挥手就行。”   这番话说得很响,阿不花也听见了,他大声叫道:“杜英豪,你别吹牛了。   你下来,咱们力拚十招,鹿死谁手尚不得而知,若说你挥挥手就能要了洒家的命,恐怕骗鬼也不相信。”   皇帝道:“你!杜英豪,反正这番僧不会是主谋,而谁是他的靠山,朕也很清楚,不必留活口了,杀无赦,不必有所顾忌。”   番僧嘴巴里说不怕,心中还是畏惧的,见杜英豪站在窗口,身子已经往后退了几步。杜英豪含笑举手,他又退了几步,杜英豪的手轻轻往下一落,大家都全神贯注,瞧有什么变化。   只听得轰轰两声巨响,番僧立脚的地方,像落下了一个巨雷,土石扬起,血肉横飞,大家眼睁睁地看到阿不花的身子被抛上了七、八文的高空,然后头手足肢等,分成无数碎片落下。   好一阵子,大家惊魂始定,杜英豪道:“陛下受惊了,请恕草民未曾事先禀明。”   皇帝的确吓了一大跳,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吓着了,笑着道:“朕那有那么容易被吓住的,倒是你如何安排的,这么厉害?”   杜英豪一招手,却是李诺尔与赖王荣二人抬着一具小铜炮由隐处出来。杜英豪手指道:   “这是草民远征俄国时带回的战利品,本拟归献朝廷的,想不到又用来为陛下除贼,先建一功。”   皇帝听了十分高兴,哈哈大笑道:“好!好!有功!有功!记大功!记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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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闹市惊龙     杜英豪一行人是随行保驾回到京师的,讲起来可真神气,皇帝是骑马回京的。进入京城时,自然已经清道了,御林军、文武百官,都排列在两旁;不过皇帝还算开通,而且也是心里高兴,特下口谕,没有禁止百姓回避。   他也是想在老百姓面前一现英武雄姿,当然更因为有杜英豪随行,安全上的顾虑较少,所以他希望能在老百姓与百官前亮亮相,摆驾乘马而行。   虽则,皇帝是公开亮相了,但也只是让百姓们远远的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而已。这在京师已是百年难得的盛事了,所以那一天仍然是万人空巷,拥挤在较为空旷的地方。至于行经街道时,则两侧都已为禁军及官员们排列在两边的前面,住家的百姓只能被挤在屋中,开了大门,当门却是一付香案。   香案上点着香,只能远远地眇上一眼,皇帝走近时,则必须要跪下低头,口中三呼万岁,反倒看不见什么了。   皇帝今天是特意作了戎装打扮,穿上了锁子黄金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确实是有些威风;因为他也是个高个子,长年养尊处优,人胖胖的,红光满面,靖神奇佳,确是一派君临天下的气魄。   但是他落后一个马头的社英豪却更为神气。   他虽然是江南总督衙门总捕头的官衔,但不是正式授衔的官吏,品衔也是空的,在位时挂着好看,下合时立即取消的,因此杜英豪从不穿官服,仍然以布衣百姓自居。   今天在皇帝旁边,他那虚悬的官衔当然更没有穿挂的必要,倒不如一身布衣来得清高了,皇帝为酬谢他的殊勋,特颁他一个布衣伴驾并骑的荣誉。所谓并骑,也不过是距离较近而已。   皇帝是天子,是至高无上的至尊,不能容许有人与之相并的,更不容许有人超越的,所以杜英豪的马头必须落后两尺许,只能说是紧傍在后面。   他穿了一身绛紫色的织锦长袍,骑在马上,雄赳赳,气昂昂的,一表堂堂,十分抢眼。   他后面才是宝亲王弘安殿下,是有名的美男子,看起来很帅气;左右则是两位将军,再后是男男女女一大堆,那是晏菊方等,杜英豪的西行班底,里面最抢眼的是胡若花。   大家都知道她是个女大力士,徒手搏五虎,而后还活活地格杀了一名西来的喇嘛。   再后面才是皇帝带着的随驾人员,其中却有低头丧气的两位王爷。他们以前是最跋扈、最神气的人,因为他们手中掌握着一批可观的喇嘛,进而掌握了禁军与侍卫营的实力,虽不致于造反篡位,但是连皇帝也要对他们客气几分。   但是杜英豪却把他们击倒了下来。其实,杜英豪先后一共只击杀了约莫十名喇嘛,以京师现有的藏僧数目,实在不算是回事儿。只不过这十名藏僧是喇嘛中的顶尖高手,在杜英豪手中居然全数伏诛,这才使得京畿震动,也使得那两位王爷乖乖地低了头,因而宝亲王留在京中的人,也能及时地控制大局,取得了绝对的优势。   皇帝这一次要不禁民众,乘马而行,也是一项考验,看看京城中的势力是否已经能完全掌握了,那些失意的宗室和喇嘛们是否还有蠢动之意。   皇帝是因为目睹了杜英豪的神勇,对他已有充分的信心:认为杜英豪足够保护他的安全,倒是杜英豪担足了心事。他对自己的本事有自知之明,虽然现在因为习了万流归宗秘笈上的武学精华,多少能来得几下子,但是他没有武学基础,施展那些招式也只是随兴之所至而已,若是遇上真正的高手,他是无法与人争竞的。   所以走在路上时,他担足了心事,唯恐有个刺客冒出来,那就要了他的命了。杜英豪并不太在乎皇帝的性命,他只是担心,万一有了情况,那就是要他这位大英雄好看了。   越是担心,偏巧越容易出岔子。在行经一座钟楼的时候,忽然楼顶上响起了一声暴喝,有两条人影在上面飞踪而落,再向皇帝冲来。   两个人都是身穿黑衣,黑市蒙头,全身包在一片黑中,只有眼睛处开了两个洞,而且也露出了鼻子和嘴。这两个人身材并不高,可是手中卸握着亮晃晃的长剑,挺剑急进。   钟楼高约六七丈,他们由上面跳下来,落地无声,点尘不惊,而且落地就跑,身形动作丝毫朱受影响,可见这两个人的轻功卓绝。   杜英豪觉得这两个刺客简直是在跟自己过不去,但对方既然现身了,也只好硬着头皮顶上去。   因为伴驾随行,他身上没有带兵器,但是却在袖中装了那枝小掌心雷,一握在手,正要冲出去,皇帝却高兴了道:“哈!哈!孤正感到此行乏味,想找机会活动一下筋骨,这两个人倒是深合孤的味口。杜英豪,你先替孤掠阵,由孤自己来对付。”   杜英豪忙道:“万岁爷何必要跟他们拚命。”   皇帝笑道:“朕自信没有什么失德之处,足以引起百姓们非杀朕不可,这两名刺客竟然敢当街行凶,朕倒要好好问他们一下,到底是为了什么?”   皇帝的鞍旁就悬着一口剑,他很轻巧地拔剑在手,催马迎了上去,这时后面那些侍卫以及两旁的禁军都拥了土来。皇帝又喝道:“杜卿家,烦你拦住别人不准上来,朕要叫人看看,朕这个皇帝头颅,没有那么容易砍下来的。”   皇帝有了话,那些侍卫们立刻止步不前,只在外面采取了包圉的形势。   宝亲王也策马上前,到了杜英豪身边。杜英豪道:“殿下,皇上这不是太冒险了吗?”   宝亲王道:“假如刺客只此二人,倒是不太要紧,因为父王的剑术相当高明,他老人家每天至少都要与宫廷的剑师练剑半个时辰以活动筋骨,因此一枝剑上颇具火候。”   杜英豪道:“在宫廷练剑跟人杀伐拚命是完全不同的两码子事儿,我看还是不太妥当。”   宝亲王笑道:“没办法了,父王一直想公开地展示一下他的剑法,找人真正决斗一下,这是个机会,他不肯放过的,不过杜卿家倒不必担心他老人家搏斗的经验不足,据我所知,他有好几次,一个人微服独出,巡行京畿,跟一些江湖人打了起来,倒是挺出风头,把人家打趴下一大片,自己一点都没受伤,闲谈之下,他老人家对此十分得意。”   杜英豪叹了口气,他知道皇帝微服出巡,极难有可能不被人知道,可能是皇帝喜欢这一套,他的近侍们故作不知,安排了一个机会,让他表现一下来哄他高兴的;再者,京师萤毂之下,也不会有什么大规模江湖人聚会,最多只是一些地方上的小混混儿,算不了什么,即使如此,那里面恐怕还混有一些侍卫在内,暗中保护着他老太爷。   那些场合,绝不同于今日,因此他只能道:“我们还是走近一点,也好有个照应。”   宝亲王对此倒不反对,慢慢地策马过去。这时皇帝已经到了两名刺客的面前,皇帝用剑一此道:“你们这两个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拦路行刺帝驾,你们要知道,这是灭族的死罪。”   两个刺客不作声,却慢慢的挺剑徐进,皇帝再道:“你们说明白,到底朕有什么地方令你们不满意,才会使你们拚万死而冒此险,你们看明白了,现在己身入重围,失手固难逃一死,就是得手了,你们也活不成的,难道你们不要命吗?   ”两人依然不作声,挺剑更近,忽而其中一个挥剑直刺。宝亲王忙道:“父王小心!”   皇帝轻松的避开了,这是另一个蒙面人也展剑上前,两个人分左右夹攻皇帝,皇帝精神抖擞,一支剑舞得风雨不透,不但挡住了两个人的急攻,而且还不时作回击。   更因为他骑在马上,而那两个刺客的身材不高,只有在两侧跃起才能攻击,皇帝只要把马身略略移动,就可以避过攻击,故而战来十分轻松。   如是交锋了几十个回合,皇帝居然占尽了上风,得意地大笑连:“你们才只这点本事,就敢来行刺了,还不快放下兵器投降,朕或可网开一面,法外施仁,饶你们不死。”   两个蒙面徒仍然不作声,挥剑进扑,皇帝忽地挥剑一震,锵然巨响中,一个蒙面人手中的长剑被震得脱手飞出。他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呼声,返身急踪,由地上两个急翻,猛地踪起,拔出平空,脚尖一点钟楼的栏杆,人已翻出钟楼,身形之轻灵,令人叹为观止。   皇帝又为这种卓绝的轻易所折服,喝采道:“好身段,就凭这种身段,朕也不愿追究你了,放他去吧!不要追他。”   有几个侍卫已经要追到钟楼去,听皇帝的话又止住了脚步。这时另一个蒙面刺客则疯狂似的向皇帝扑上,剑势也凌厉无匹,皇帝喝道:“朕已经放过了你的同伴,你不跟着一起去,还来送死?”   可是这家伙的剑术好像厉害起来了,三五下急翻,居然把皇帝杀得连连后退,皇帝怔了一怔后笑道:“好家伙,你手下还有几下子,朕倒要试试..。”   挥剑正待跟那刺客一决,急听砰的一声,跟着有银光一闪,刺客已抚胸倒地。喉头插着一支飞刀,胸口有一个血洞。血洞是杜英豪的掌心雷造成的,飞刀却是水青青射出的。   皇帝道:“朕说过要一个人独斗他们的。”   言下颇有责怪之意,可是杜英豪上前将那蒙面人的头上黑市揭掉,皇帝倒怔住了!   刺客的年龄并不大,面目姣好,赫然是个女子。杜英豪不认识这个女的,只是随便地说一声:“真想不到,还是个雌儿,会这么蛮横。”   他看到皇帝的神色不豫,以为皇帝还在为自己格杀了刺客,不能让他显一下威风而不高兴,乃笑笑道:“陛下,男不与文斗;何况陛下以九五之尊,更犯不着去跟一个女流之辈搏斗。”   皇帝已经意兴萧索,挥挥手道:“拉下去!拉下去!真想不到会是她。”   杜英豪微怔道:“莫非陛下认识这刺客?”   皇帝道:“不认识!杜英豪,朕有点不舒服,想乘銮驾先走一步,你护着太子继续巡行吧!”   立刻有人招招手,后面的銮驾土来了,不过是一辆金碧辉煌的大车子,由四头骏马拉着。皇帝上了车子,立刻有几名太监攀着车窗,将皇帝保护得密密重重飞也似的去了。   随行的护卫也走了一大堆,但是仍然没有影响到仪仗队的完整。发生事情的这一段路上也没有什么老百姓,两边都是高楼巨宅,想必是那家王公的家宅,所以刺客的事,也没惊动多少人。   杜英豪诧然道:“圣驾是怎么了?前一刻儿还是好好的,一下子就龙体久安了。”   宝亲王忙道:“杜壮士,你别介意,父王不是对你不高兴,而是为了那刺客。”   杜英豪道:“刺客不是已经杀死了吗?”   宝亲王道:“那刺客是德容格格,也是我的堂妹,是父王很喜欢的一位侄女儿。她不但人聪明,而且弓技无双,连我们弟兄辈都没几个能胜过她们姐妹的。   ”杜英豪更为诧然的道:“怎么?敢情是位格格,而且还是皇上的侄女儿,难怪圣上心里不舒坦了,可是这位格格干吗要开这种玩笑呢?”   宝亲王轻叹了一口气道:“她不是开玩笑,恐怕是认真的,因为她是肃亲王的女儿。”   “啊!就是宗人府宗肃王爷。”   “现在可不是府宗了,他们利用那些喇炕,把持朝廷,跋扈傲上,大权一把抓。父王趁你翦灭喇嘛的机会,先拔除他的京人府宗之职,德容听到了后,知道父亲大势已去,才情急而行刺了。”   杜英豪道:“这是算什么呢?没了皇上,就能轮到她老子当皇帝吗?”   宝亲王苦笑一声道:“这可很难说了,如果她行刺得逞而身份不被漏的话,他们可以联络几个有力的朝臣,一手遮天地干起来了,要知道军权大部份还在他们手中的。”   杜英豪道:“既是军权在手,他们还怕什么呢?”   宝亲王摇摇头苦笑道:“杜壮士,军权在手,只是他们有统辖提调指挥之权,并不表示那些兵全是他们私人的,天下正统,一切都以朝廷是尚,只有在乱的时候,天下分主,他们才能掌握大权。”   杜英豪总算对国家大势又明白了一层。   宝亲王又道:“我八旗兵制是很完美的军制,统兵将领,都效忠于王室,所以古来大臣跋扈,只能把持着朝廷,却不敢公然纂位,就是这个道理。”   杜英豪道:“但是皇帝听命受制于大臣,总也不是一件好事。”   宝亲王叹道:“是的,军机大臣握权过重,乃是朝廷之忧,所以找父王极力想摆脱这层束缚,在我老祖宗的时候,也常有这个情形,一直没有个好办法去防止。”   杜英豪笑道:“其实这没有什么好伤脑筋的,执掌军务大臣不可久居其位,每三五年必然更换一次,使将军以上的将领,不会成为他们的私人;再者,各地的将军,三五年也轮调一次,不就成了。”   这是杜英豪教一位财主的方法。那个财主开了几十家当,还有其他不少的生意,每年盈余却不多。他调查了一下原因,知道是各处的朝秦掌柜中饱营私所致,串通了伙计,上下其手,很难找出其中弊端。杜英豪寅缘跟那位财主搭上了关系,那是在他做江南总捕任内的时候,替他出了个主意,就是把各处的朝奉及掌柜,每两年调一次,使得上下之间,无法沟通,果然根除了弊端。   现在他听听朝佐治军的情形,似乎也差不多,所以信口将这方法说了出来。   其实,这是个俗之又俗的办法,但宝亲王听了,居然目放异采道:“好!好办法,等我登基之后,就照这个法子执行。”   杜英豪道:“殿下,你为什么不去奏告皇上,立刻就执行呢!这可等不及的。”   宝亲王叹了口气道:“目前却不宜执行的,因为刻下朝廷中,共分两派势力,一派是支持我的,另一派则是肃亲王他们,互相制衡,朝廷才得相安无事。肃亲王他们倒了下来,另一派支持我的人自然较为起劲,如果我提出了这个办法,那些人唯恐将来权势旁落,不知又要搞什么鬼。”   杜英豪听得心中颇不是滋味。他对宝亲王的印象颇佳,认为他是个有为之君,但是听了他的话后,觉得他也是个争逐权势之徒。   宝亲王大概也看出了杜英豪的不满之色,忙又加以解释道:“杜壮士,我不否认这个做法有点自私,但是没办法,我必须要先掌权才能做我想做的事,否则一切都是空的。我虽是太子,但是要想当政,还是得要一些人支持才行,目前我不能做得太过份,否则我将成为众矢之的,连父王也保不了我,若是由着那些大臣的捧个糊涂虫上来,国家更会被他们弄得一团糟了。”   杜英豪叹道:“殿下,我只是一介草民,不懂得朝廷的大计..。”   “不!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我将来一定要借重你,置于朝堂之上。”   杜英豪忙道:“殿下,我不是做官的材料,而且我已经得罪了大多的人,恐怕难以相处得好。”   宝亲王道:“没关系,我全力支持你。”   杜英豪道:“那更糟,如此一来,岂仅是那些仇家要对付我,连殿下身边的人也要对付我了。殿下,若是你真心想要维持我们良好的关系,就应该放我到江湖上去,然后殿下有所需求,我再来出力倒是方便得多。”   宝亲王陷入了沉思,杜英豪却道:“殿下,你也许不相信,不过我可以提出证明的,这次我能否离京,就大成问题。”   宝亲王道:“那怎么可能,你为朝廷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又两度救驾,谁还敢对你无礼。”   杜英豪笑道:“殿下等着瞧好了,不过草民可要先提一个请求,万一草民遭遇到什么了,还请殿下多予支持,因为草民完全是被殿下拖到这漩涡中来的。”   宝亲王慨然道:“没问题,你放心好了,我拍下胸膛保证,没人敢动你一根汗毛的。”   杜英豪的耽忧并不是杞人忧天,而且宝亲王的保证也成了问题,因为找麻烦的人恰是个他也惹不起的人。   那是杜英豪住进宾馆后,接到了一道懿旨,说是太后要召贝他,也要见见水青青。   旨意是一个小太监传来的口谕,恰好宝亲王也在,他笑着道:“杜壮士,太后虽然上了年纪,却最好热闹,大概是要听你说说一路上的情形。”   杜英豪劫在心中起疑惑了。太后召见他或许有可说,但是却指定一个水青青见驾就可疑了,若是要召见他的那些女孩,应该连王月华、晏菊芳和胡若花一起才是。   但太后的旨懿不可违,杜英豪只有请宝亲王带着进宫去,宝亲王也很高兴地道:“我这个祖母很慈祥,我离京之后,也很久没去请安了。正好跟你一起去一趟,我们这就走吧!”   三个人直抵皇宫大院,由侧门进去,因为有宝亲王作陪,所以也无须要等候宫中批准入门,直到懿宁宫外,才由门上的小太监进去禀报。   当懿宁宫门大开后,里面出来一个宫装的少女,年纪不过才十八九岁,长得不错,只是满脸煞气。宝亲王一忙道:“玉容,你怎么在这里。”   那女孩子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几乎有三百天都在老祖宗身边。这就是杜英豪吗?”   宝亲王道:“是的,杜壮土,这是玉容格格,是我堂妹,也是老祖宗的心头肉,最疼爱的孙女儿。”   杜英豪心中有数,他看了玉容格格的面貌后,知道麻烦来了,但他仍拱手道:“格格。”   玉容格格哈哈地道:“杜英豪,你是一介平民,我可是御封的和颐格格,见了我竟敢不跪。”   杜英豪平静地道:“格格,杜某虽是一介草民,但是见了圣上也没跪过,你可别在这上面找麻烦,令尊肃王爷就是因为这个题目被革了职。”   宝亲王也知道她的用意了,连忙道:“玉容!你别胡闹,杜英豪是老祖宗下旨召见的。   玉容格格神色一变道:“大胆的罪徒,竟敢如此missingpar,玉容冷笑道:“老祖宗那有兴趣见这种江湖匪类,是我要她来瞧瞧的。”   宝亲王大惊道:“什么,你假传懿旨?”   玉容沉下脸道:“不错,你去告我好了。没用的,老祖宗的口谕向来都是由我代传,不必请示,我说什么,老祖宗都承认的。”   杜英豪对这位刁蛮而充满敌意的贵族女郎却伤透了脑筋。不过他却很镇定,淡淡地道:   “格格,你要弄清楚,我杀死令姐时,她可是拿着宝剑,要行刺圣上,那是叛逆、刺客。”   玉容像是疯了一般,厉声叫道:“我不管,不管她犯了什么罪,总不该由你这种猪狗般的杀手去杀她。她是皇族,你是平民,照大清国律,杀皇族者诛九族,我现在就要执行。”   她执着剑,恶狠狠地砍了土来,杜英豪只有狼狈地躲开了:但是玉容的动作很快,而且剑技也很精,运转如风,杜英豪赤手空拳,要躲过很不容易。宝亲王急得在一旁跳脚叫道:   “玉容,你住手,你疯了,你知道现在已经犯了多大的罪。”   玉容厉声道:“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罪,那些罪名还不是由你们去定。”   宝亲王更为愤怒地道:“玉容,你知道你此刻的言行是当诛九族吗?你要把你家人害死吗?”   玉容道:“我只要求杀了这条汉狗,你要为一个汉人而诛我九族,你就下手好了;何况你也是我九族之内,未出五服,要宰连你也一起宰。”   宝亲王忍无可忍,呛然也拔出了宝剑。玉容运剑砍向了杜英豪,宝亲王挥剑去招架,但他的臂力不如玉容,剑技也逊色,一下子运入带剑都被撩开了,手臂酸麻,长剑也握不住了。   玉容继续去追杜英豪时,在后面的水青青赶到了。她在地下拣了一把小石子,情急之下,打出了一颗石子,口中喝道:“照打!”   这颗石子的目的在于分她的心,玉容的打斗经验较弱,果然被她的诱敌方法引起了注意,反身挥剑去挡开了石子。   水青青的发石手法何等惊奇,第一颗是存心要对方注意才发声招呼的,以后的志在伤敌,反而没有声音了。只听得玉容像被黄蜂螯了般的叫了起来,手上、胸前、脸上都着了石子儿,痛得扔下了剑捂着脸直跳。杜英豪拾起了她的剑,玉容痛定指着杜英豪叫道:“死汉狗,你竟敢打伤我,我若不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我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杜英豪沉声遣:“格格,你别逼我杀你。”   玉容上前直撞过去,口中还直骂道:“你杀!你若不敢杀,就是畜生不如的贱奴。”   这时园后已经传出了一声苍老的喝阻:“玉容!快过来,你疯了。”   但是玉容却没有理会,仍是冲过来,要抓杜英豪手中的剑。杜英豪将剑一举,对准她的胸口,玉容仍是毫不畏惧地冲了过来。   谁都以为杜英豪会缩手避开的,但是杜英豪的手没动,反而挺得笔直,一剑扎进了它的心窝。   剑尖透胸而入,再出背后出来了一截。宝亲王大惊道:“杜壮士,你怎度真的杀死了她。”   杜英豪将手一松,使得玉容向前一跌,剑柄撞在地上,又刺深了进去,直到剑托处,而背上的剑尖则冒出了两尺来长,鲜血直喷。   这一剑直穿心脏,所以玉容只扭了两扭就死去不动了。杜英豪哈哈地道:“殿下,你看看清楚,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把七首,急刺而来,我若是抽回了剑,固可保全她,我就要陪上一条贱命了。”   宝亲王听出了杜英豪的语气不悦,连忙道:“壮士,我没有看见她手中有武器,还以为她是空手的,这当然怪不得壮士。”   杜英豪道:“怪也没办法。殿下,我也是存心要她命的,即使她手中没有兵刃,我也要杀她。”   这时后院中,由几个女孩儿扶出一个老妇人。宝亲王连连向杜英豪做眼色,杜英豪如同未见,照样侃侃而谈。这时人已来到面前,宝亲王没办法,只得上前跪下道:“孙儿叩见老祖宗。”   杜英豪这才知道那苍老的声音已经出来了,转身跪下一条腿道:“草民社英豪叩见老菩萨。”   太后看了看地上的玉容,眼中隐有泪影。   “罢了!起来吧!杜壮士,对不起,我这个孙女儿实在太顽劣了,咎由自取,恕不得你。”   然后又骂宝亲王道:“宝儿!你也是的,身为太子,竟然目睹宫中人无礼行凶而不加阻止,着实该打;你这个太子日后还要继承大业呢!就凭你这样优柔寡断,怎能担当重任?”   宝亲王挨了骂,冤屈地道:“孙儿喝阻过。”   太后哼了一声道:“喝止有什么用,她可曾听你的,你该叫御林军来抓她起来。”   宝亲王道:“孙儿已经拔剑制止,可是她根本不作理会,只差没杀孙儿了。   ”太后更怒道:“你打不过她我不怪你,但是大内侍卫总不成也斗不过她,你为什么不叫人?”   宝亲王不敢说话。太后道:“是不是因为叫了人来,也没人敢对她动手。”   宝亲王只得道:“老祖宗圣明。”   太后哼了一声道:“我不圣明,否则也不会养成她如此无法无天了,可是这不能全怪我,你们全有责任。我喜欢这孩子是不错,但不会纵容她目无法纪,她若有不是处,你们就该管她。我不是那种护短的人,她在我面前很乖,我不知道她的平素行为,你们应该知道的,不该也纵容她。”   宝亲王低头不作声。太后又沉着脸道:“刚才你还打眼色,叫杜壮士别说话,是怕我听见了。杜壮士救了你父亲,倒落了不是,玉客为这个要杀他,你无力阻止倒罢了,还不让他说话,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真把我当作个蛮不讲理的老婆子了。”   宝亲王只有低头道:“是!孙儿糊涂。”   太后道:“知道你糊涂,干吗还怔站着,还不快给杜壮士道歉陪罪。”   宝亲王忙拱手作揖。太后道:“跪下磕头,人家差点去了性命,岂是作个揖就能了事的。”   宝亲王果然跪了下来。杜英豪忙也跪下道:“草民不敢当,殿下千万便不得。”   太后道:“杜壮士,不必回礼,你应当受的,现在他还是太子,不是皇帝,你受他一礼不为过,咱们家人太对不起你了。去!扶杜壮士起来。”   有两名女郎上前扶起了杜英豪。看她们的衣着打扮,该都是格格之流。杜英豪可不敢跟她们较劲儿,只得由她们扶着,受了宝亲王一礼。   太后这才叹着气道:“我先听说德容在外面行刺皇帝,还以为听错了呢!现在又看了玉容的行事,才知道是真的。这两个孩子太糊涂了。”   宝亲王道:“她们仅只是为了父王罢了四叔宗人府宗的职务,才做出傻事的。”   太后道:“但是这些举动太不对了,行刺尊长,假传懿旨,擅杀功臣,这些罪名,那一项不是诛全家的。这两个孩子,白辜负我一场疼爱了。”   她又转向杜英豪道:“杜壮士,我实在很抱歉,你救了皇帝,官家未曾谢你,反而招来许多烦恼,不过这要怪皇帝,他如果发现了德容行刺,就该立刻把玉容也关起来,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皇帝由后院也转了出来道:“母后,孩儿救应来迟,害母后受惊了。”   太后抬头道:“皇儿也来了。”   皇帝道:“孩儿才得到通报急赶来的。”   太后叹道:“我刚才还在怪你,说你发现了德容行刺,为什么要瞒着我。”   皇帝低头道:“孩儿是怕母后伤心。”   太后道:“胡说!我不会这么不讲道理。德容的事我固然伤心,但发生了玉容的事我更伤心。你们父子两个都够糊涂的,以为我是护短的老糊涂虫了,要是我早知道了,至少会着人看住玉容,也就不会有以后的事了,幸亏杜壮土没有受伤,否则叫咱们怎么对得起人家。   这下子连皇帝都低下头来不敢作声了。   太后这才对杜英豪道:“杜壮士,事情过去了,你也别放在心上,现在咱们当作闲下无事来谈谈,你说刚才即使玉容没拿兵器,你也要杀她,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杜英豪道:“草民见玉容格格对草民怀恨至深,今天纵然杀不成草民,日后对草民也不会放过的,故而草民为了国家安全以及天下日后的太平,必须要除此后患。”   太后道:“你难道不是为了自己?”   杜英豪道:“不!草民来自江湖,回到江湖上去,倒是不怕玉容格格的报复;但她若留在官中,心怀怒愤,恐非朝廷社稷之福。”   太后道:“皇儿,你听见没有,这都是你一念之不忍惹出来的。为一国之主,处事一定要果断有魄力,即使是对自己人都要公平,行刺皇帝,罪当及全家,不能因为她们是王族而有所偏私。”   皇帝只有唯唯称是。   太后又叹了口气道:“杜壮士,虽是玉容假传我的意思约你来的,但我倒真的很想听你谈谈在东北的经过,既然来了,就到我那儿丢聊聊吧!”   杜英豪只有答应了。进了太后的懿宁宫,他又介绍水青青晋见了,然后大夥儿坐下,连皇帝与宝亲王也都坐了下来,围着一张大桌子谈笑饮宴。   席间,皇帝问到杜英豪的意愿。杜英豪趁机提出了要求,不做官,但望能将那一片中俄边境的山区赐为对地。   皇帝当场就答应了。他也有点麻烦,杜英豪的功劳太大,却没有出身,给个小官不足以。missingpar,所以,他极力反对复明,说那一个王朝早就该埋葬掉了,没有光复的必要。   这当然跟一些遗臣故老的说词与主张大相违背。可是杜英豪不怕抬,他提出事实,配合现状,把他们斥得闭口无言;而年轻一代,却表示了由衷的赞和。   那些老家伙愤而退席作为抗议时,杜英豪做得更绝,当时就格杀了两个为首的,震慑住了其他的人,乖乖地改变了立场。   这当然会引起一些人的不安,说杜英豪手段太激烈。杜英豪正言驳斥,说自己对这些人既无私隙,也不是跟他们争权,却认为这些人是祸害,是此洪水猛兽更可怕的瘟疫,他们会害人。   他又举例说明几次不成熟的举事,都是一些迂腐的书生不甘寂寞,鼓吹一些热血青年起来草率举事,结果都是全军覆没,还累得许多无辜的百姓遭殃,他们的亲友家属被消灭不说,更可痛的是牺牲的都是我民族的精英。   因此,杜英豪最痛恨的就是这一类人,说他们空读诗书,昧于现势,误人误己,不杀了他们,只有害更多的年轻人送死而已。   这一来大家才信服了。杜英豪要大家开垦边疆,那个地方,一则可以从事生产,屯积军需;二则可以训练人员,准备战斗;三则可以不受干扰,散布流传民族思想,还我国魂。   目前,朝政尚称靖平,大家在那儿生聚教养,形成一股势力后,可以构成朝廷的顾忌,进而为我汉人公开争取公平的待遇;若是朝廷腐败,过份迫害汉人,也有了足够保护的力量杜英豪说得很明白,自己站在一个汉人同胞的立场为大家尽力,提供一块地方给大家生存、发展,却没有任何野心。   就这样,他终于取得了支持,得到了两千余人的响应,分批迁居前往。   这是他跟宝亲王取得的私下协议。这批人虽都是被目为叛逆的义师,但却在官府的保护下,迁居到北方去的,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在朝廷而言,这也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们在中原散入民间,不住地倡言谋叛,杀不胜杀,不胜其扰。杜英豪杀了几个最具捣乱性的领头人物,又把另一大批好动好乱的半江湖人物送往穷北,至少地方上可以太平了。   杜英豪亲自领了那些人,深入穷边后,进入山区。他没有骗人,那儿的土地肥沃,物产资源极丰,只要能善加开发,无水旱等天灾,而且极冬苦寒,连蝗虫都无法生存,是个最理想的世外桃园。   山里有煤层,有矿砂、冶铁、炼铜,不但可以制造各种器具,也可以打造兵器。   杜英豪自己占了一片土地,却出产极纯的金砂。他把那一批所谓约二转子混血儿,全部移居到自己的保留区内,教他们淘金。那种工作很轻松,而收入极丰,没几年,一个个都身拥巨金。   有了钱,不怕讨不到老婆,也不怕嫁不出去。   没有人认为杜英豪独霸了金砂不对,因为全片产业都是杜英豪的,他当然有权留下最好的;何况杜英豪并不自私,他不聚财,所得的收入,他都买了大批山中不易制造的日用品,不计代价的分发给大家使用。   人越聚越多,大部份都是闻风响应而来的义民志士,也有一部份则是移家到边区来寻求新生的,更有一些是在外面犯了罪,逃到此地来避难的。   杜英豪倒是很公平,来的人一体全收,但是严加告诫,在山里可以给他保护,只是不能再犯,否则处制之严,尤甚于王法。   山里面的功课除了工作之外,尚有文武两途。清晨习武、傍晚读书,有的是最好的教习人才,因此五年下来,山中已是个个文武全才,不分男女老幼,没有一个是不识字的,也人人都有一身好武功,而人数也由最早的两千余口,增为两万多了。   但是并不觉得拥挤,因为可以向深山内推进,而山的伸展几乎是无穷尽的,它还可以容纳无限的人众。朝廷划给他一片山,却没有规定地界。事实上丛林莽莽,也无法规划出一个界限来,反正照他们发展的速度而言,两年之内还不必怕跑出山来。   只不遇,它的大门虽是在中国境内,边线却是沿着中俄的边界而延展出去的;因此,黑龙江畔那一片肥沃的土地,渐渐地都隶属了杜英豪所辖的忠勇山庄。   忠勇山庄是因杜英豪的忠勇侯所得名,杜英豪自然而然地成了庄主。   他已正式成了家,娶了晏菊芳为结发元配,而王月华、水青青与胡若在也都成了姨奶奶。   这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事实上根本无所谓嫡庶。杜英豪的忠勇山庄就像个大家庭,他自己的家也就成了个缩小的大家庭。   杜英豪自己不管事,忠勇山庄中最具权力的该是李诺尔与赖正荣两位大总管,及四位奶奶。   赖正荣担任总管之后也成了家,没人再叫他赖皮狗了。他是最高兴的一个,因为他不但有了两个娇滴滴的老婆,而且也是最早生儿子的。   成婚的第二年,他就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自白胖胖,成了所有人的宝贝。   杜英豪进入中年,身材微微发胖,性格却没变,依然嘻嘻哈哈,没一点架子,经常跟孩子们玩在一起,甚至于看见了漂亮的小姑娘,他也会开两句玩笑,但是极有分寸,因为大家都叫他杜伯了。杜伯伯跟侄女儿总不会太过份的;因此,他捏捏人家的脸蛋儿,那个女孩子说不定会扑到他怀中撒娇,引起旁人一场大笑。   晏菊芳劝过他多次,叫他庄重一点,要像个侯爷的样于;但杜英豪却满不在乎,反而笑道:“我是个江湖人,根本就没把那个什么侯爷放在心上,我若是正经,就不像是杜英豪了。”   尽管他如此嘻笑诙谐,但是他的武功却更深进了。一部万流归宗秘笈上的精妙招式,他日夜下苦功研练,渐渐已能贯穿一气,信手挥出,皆成妙着;因此,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没人能知道。   这一天午后,正是春天,山上已解冻,大家都忙着春耕。这是杜英豪规定的,山庄中粮食必须自给自足,绝不向外采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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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移花接木     杜英豪自己一个人坐在庄外的那家酒楼上。酒楼名叫关外别有天,是李诺尔的妻于小玲开设的,规模很大,酒菜很丰富,价钱却很公道。那是进入山庄的第一道关口。   由别有天到山庄,还有十几里山路,入山的人,必须要在这儿挂号登记,山里的人出去,也得在这儿打个招呼。这是为了了解。   杜英豪没事喜欢在这儿沽一壶酒,弄几个菜,杂在客人中间,浅斟低酌,用他那敏锐的的眼光,观察着每一个人。忠勇山庄太富庶了,难免会启人觊觎之心,想混进来捞点油水的不是没有,但多半难以漏过杜英豪敏锐的眼光。   今天,他又看到一些不平常的。那是一对卖唱的父女,老的拉着二胡,老态龙锺,还瞎了一只眼;女的十九、二十岁,却颇为丽,唱的歌很好听,只是面容粗俗。她唱时媚眼乱抛,卖弄风骚。   另外,有一批年轻汉子,在跟那个姐儿起哄。杜英豪皱皱眉头,因为这关外别有天酒楼,虽是进入山庄的第一关,但离官道不远,也经常有一些过路的客人来观顾,像今天这一些客人跟这卖唱的父女,就都是外来路过的。   他这忠勇山庄与关外别有天的关系,远近都知道,虽然这儿不像官府那么严肃,但是也没有敢来此地胡闹的,这一夥人显然透着邪门。   他要耐心地瞧个究竟,尤其是这一批汉子,以及那对卖唱的父女,行止都透着古怪。   那些汉子的样子很粗犷,满脸横肉,若起来就不像善类。他们还带着一个个的长布卷。   这布卷的形状一望而知是刀剑之类的兵器,个个神情透着怪异;而最令人难以理解的,还是他们的沉默。   其实他们并不是真正的默不作声,当卖唱的女郎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也会高声地调笑,甚至于从衣襟下面摸进去,去摸她的奶子,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吵得很厉害。   但是那弹三弦的老头儿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喧闹声立刻停止了,一切的喧闹原本像汹涌的流水般奔腾,但突然地就像是在水流中落下一块闸板,将水流堵住了,变得寂然无声。   虽是那卖唱的女孩子依旧在唱着,但是却显得十分单调,也令人感到刺耳了。   老头儿哼声很低,而且是背着杜英豪;但杜英豪的耳朵偏生很尖,居然就听见了。   因此,杜英豪有一个概念了,这批汉子跟那对卖唱的父女是一伙的,而且都因那瞎了一只眼的老头儿为首,好像在进行着什么阴谋。   老头儿父女已经来了三天了,一直就在别有天上卖唱盘桓,收入不算好,也不算太差,但他们目的并不在钱。昨天晚上,那个女的和客栈的小伙计赖光荣搭上了,问了许多闲话,白贴身子陪着睡了一觉,还给了小赖一大把的碎银子,那已经超出了他们三天的收入。   赖光荣是总管赖正荣的堂弟,人长得挺体面,也挺伶俐,是个颇有出息的小伙子,只是不务正业,整天喜欢在女人堆里鬼混。赖王荣把他从家乡带了来,安置在关外别有天中打杂,原是磨磨他的性子,那知道这小子更得意了,借着这机会,他接触的女人更多了,混得更出色了。   那个女的名花子,老头儿自称姓龚,叫龚本田,他们好像在打听最近京中有没有人来?   以及忠勇山庄中有什么新闻?杜英豪是否常出去等等..。   因为这些消息并不重要,而且也没什么关系,赖光荣都详细地回答了,他到底是个伶俐的人,知道情况不对劲,立刻悄悄地告诉了他兄长。   杜英豪自然也知道了,这就是他今天特地出来瞧瞧的目的,而且还特地改了点装扮,戴了顶大毡帽子盖住了眉梢,一件大土布上袄,短裤赤脚,花白胡子是粘上去的,还刁着根旱菸袋,完全不像是位大人位,当然更不像位大英雄。   大汉们是今天新到的,看样子他们是要对山中不利,但是他们却又没有入山之意,这使杜英豪透着纳闷;不过,没等多久,他就知道答案了。   一阵马蹄声,来了两个官差打扮的人,看穿着就知道是大宅第中的戈什哈。   这两个人身上还带着宝亲王府邸的族麾,很明显的是宝亲王的手下家将。   宝亲王对这位老友念念不忘,经常派人梢封信来问候,带点时新的玩意儿送给杜英豪,殷勤得令人感动,所以这两个人来也很平常。   他们一直到柜上,倒是很客气,对小玲也称为夫人,凡是京中来的人,到了此地都客气异常。   他们中的一个抱拳道:“李夫人好!小的叫康明,这是同伴战志超,我们都在宝亲王府当差。”   小玲也很客气地道:“殿下安好,二位老远地来,辛苦地,快请坐下歇歇,我找人通知杜爷。”   康明忙道:“多谢夫人,殿下安好,很惦念各位,说过一阵子,还要出来拜候各位呢!   这次是有一封信,要急交杜爷,请夫人派人带个路。”   一般送函件来的人,都是在此地歇下挂了号,然后第二天再由庄中派人出来接了去。   那多半是带了桃子礼物的,这次派了两名家将只为送封信,显见不寻常。小玲道:“那我就不敢多耽搁了,小赖,你就陪两位官爷进去吧!”   赖光荣答应了一声,正要去换衣服,那个名花子的少女已经上去了,陪笑道:“两位官爷,赶了长路多乏呀!坐下喝杯酒,奴家唱支曲子给二位解解乏,喘口气再忙公务也不迟。   康明因为在杜英豪的地方上,不敢太放肆,只是和气地推辞:“不!不!我们没空。”   花子拉住他,硬按在椅子上笑道:“忙也不在乎这一会儿工夫呀!爹,弹过门。”   龚本田叮叮咚咚地弹了起来,花子就着弦子,唱了一曲小调。两名戈什哈没办法,耐着性子听完了。花子唱完后福了一福才笑道:“二位爷,请随便赏。”   战志超伸手入怀中,掏了一块碎银子,丢在桌上。花子连忙道:“谢谢二位爷的赏,等回头再来侍候二位,爹,咱们上别处转转去。”   她收了银子,就要出门而去,恰好赖光荣换了衣服进来,一把搂住了花子道:“怎么要走了呢?你不是说要上山里去赚几文吗?正好我现在有空,跟我一块儿去吧。”   花子推开他道:“这么多人,别拉拉扯扯的,今儿我不得空,改天再去吧!”   她跟着老头儿走了,那些大汉们也忙着结帐离开了。康明有点窘急地道:“小兄弟!走吧!”   赖光荣见店中已没有别人,才到杜英豪身边一躺笑道:“杜爷,您看小的还不赖吧!”   杜英豪笑着倒过烟,敌了他一下脑袋道:“猴儿患子,毛手毛脚,回头人家找上你,看你怎么个对付法。”   康明一听赖光荣叫杜爷,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在这儿只有一个杜爷,虽然性杜的不止一个,但只有杜英豪够资格称一个爷字儿,此外连八十三岁的江湖前辈社子英也只落个杜老的称呼。   他们俩人忙过去,总算看清了,忙又跪下请安道:“杜爷,原来您在这儿,您怎么改了装呢?”   杜英豪笑笑道:“我怕麻烦,殿下有什么事情?”   康明道:“不晓得,殿下有一封亲笔信,说是有机密大事,一定要交在您手中。”   战志超伸手去掏信,摸了半天,脸色已变了。康明见状急道:“你快拿出来呀!”   战志超急得把衣襟都解开了,里面是一个布连褡,用绳子套在脖子上,穿在衣服里,十分隐秘。   他把裰褡也解了下来,往桌上一例,里面只有几块银子,一方腰牌,还有几张银票,就是没信。   康明道:“怎么会没有呢?早上我还瞧见你放进去的,你又挪了地方了。”   战志超道:“没有,我身上只有这么一处地方可以藏物件,而且从早上到现在,我没动过,怎么会不见了呢?”   “别是在马上给颠了出来!”   战志超道:“不可能,我外面还有衣服兜着呢!袋口还有绳子打了结..不对,我刚才掏银子时,袋口是开的,叫人动了手脚了。”   康明道:“别见鬼了,我们早上一路都是骑马下来,谁都没挨过你的身子。”   赖光荣笑笑道:“战爷,是不是这个?”   他从身边取出一个摺得方方的信封出来。战志超一把抢过道:“就是它!就是它,小兄弟,原来是你开玩笑,差点没要了我的命,要是真去了它,殿下不砍了我的脑袋才怪。”   杜英豪笑道:“是那个女的从你身边摸了去的,我又叫小赖由她身边掏了回来!”   赖光荣笑道:“战爷,你别不信,小的可没沾过你的身子,只有五鬼搬运法才能把东西挪过来,我可没那么大的神通。”   康明也道:“是了!老战,只有那个姐儿拉扯时,挨了你一下,就在那时候把东西摸走了,幸亏这位小兄弟又拿了回来,否则你我两条命都完蛋了。你也是的,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不小心呢?”   杜英豪道:“也怪不得他,那个女的手法干净俐落,若非行家是很难发现的。   我教你们一个办法,以后再有这种要件,最好是用油纸包了,塞在靴子里,藏在脚底下,这样子人家就不会注意到了,而且一定得脱下你们的靴子才能取到手。”   边说边拆开信。近来他的文字已颇有进展,可以自己阅读了。他知道花子那批人似乎是专为这封信而来,想见内容一定十分重要。   一面看,一面皱眉头,看完后,一声不响,掏出火来,把信点着烧了,而后才点上了一袋烟,慢慢地抽着。   康明与战志超自是不敢动问,只有赖光荣心急问道:“杜节!究竟是什么要紧的事!”   杜英豪笑笑道:“你别急着管闲事,先把你自己的麻烦解决了再说。”   “我的麻烦?我没什么麻烦呀!”   杜英豪笑道:“怎么没麻烦,你拿了人家的钱,又占了人家的便宜,还要掏人家的心窝,当真以为你是小白脸不成。瞧!人家找来了。”   他又坐了下去,低声道:“散开,小心应付,别说穿我在这儿,必要时我会出头,这几个家伙不简单,小玲,发紧急信号,召山里的人来。”   康明与战志超才退到一边桌子上,龚本田已经提着装三弦的袋子,花子跟在后面,脸上有着五条鲜红的指印,想是刚挨了一巴掌!   赖光荣一见到她,就先发制人,笑着道:“来!来!花子姑娘,我们还没走呢!再来唱几段,这两位爷可想念你得很,一直在问你呢!”   花子一直走到赖光荣身前,两眼盯着他。   小赖嬉皮笑脸地道:“花子姑娘,是这两位爷们要找你,你盯着我看什么?”   康明与战志超多少也得了点指示。他们本不是个安份的,手脚也还过得去,花子从他们身边把东西摸走了,他们已经大感脸上无光,这同看到花子去而复返,他们自然不肯放过,何况他们已经知道杜英豪在一边接应,胆气更壮。   康明最是火大,上前一把抓住花子的手,沉声叱道:“臭娘们儿,你好大胆子,居然敢在爷们的身边伸手,偷走了重要东西,你还敢回来。”   他干脆公开地叫开了。花子神色一变道:“这位爷,您请放手,您刚才说什么?”   康明怒道:“妈的!你还装蒜。告诉你好了,老子是京里东宫太子宝亲王府的人,奉殿下之命,送一封十万火急的密件给这儿的杜侯爷,刚才叫你在身边一摸,把密函给偷走了。”   花子立刻叫冤枉。康明在京师混大的,对这一套早看厌了,也懂得如何应,冷笑一声道:“你别喊冤枉,老子绝不冤枉你,因为除了你之外,没人碰过我们;那是一封极为机密的文件,你若不拿出来,老子就把你们父女立刻送官去。”   瞎老头龚本田的一只独眼中射出了厉光,正要上前,战志超配合得好极了,呛的一声,刀子立刻出来,架上了他的脖子道:“老头儿,你别乱来,你女儿做的好事,你叫她快拿出来,否则事情闹大了,你们可是吃不完兜着走。”   他因为成竹在胸,文件已经由杜英豪过目,因而更加神气,指着龚本田,一寸恶狠狠的样子。他知花子等人回来,必然是向小赖兴师问罪,他们是原失主,倒不如先发制人。   花子在拚命地挣扎,但康明的力气大,抓人也很得法,兀自挣不脱。   赖光荣这时又上前做好人了,连拉带劝地道:“这位爷,有话好说,您真掉了东西吗?”   小玲在柜台道:“小赖!回来,没你的事儿,少管闲事。”   赖光荣一缩脖子道:“好,我不管就不管。”   龚本田气极败坏地道:“掌柜娘子,这儿可是你的店,有人在你的店里欺负人,你该管管的。”   小玲淡然地道:“不错,这是我家的店,我家掌柜的在杜爷那儿做事,这儿是忠勇山庄的门口,有任何事我们都该管的;杜爷虽已贵为侯爵,但他仍然是个江湖人,忠勇山庄是江湖朋友过日子的地方,在这儿,任何江湖上的事儿我们都管。”   龚本田道:“那你可不能由着官差欺负人。”   小玲冷笑道:“老头儿,你那宝贝女儿下手的时候我看见了,守着江湖道义,我没开口叫破,因为我不能挡两位财路;可是后来这两位说,你们拿走的不是财物,而是一封重要公文,尤其是这份公文要交给我们侯爷的,那我就不能不管了。”   龚本田一怔道:“是你叫他们抓住我们的?”   小玲点点头道:“不错!他们是失主,叫他们向你们理论最合适。”   龚本田怒叫道:“你们是官家的走狗爪牙,帮着官家来欺负老百姓。”   小玲笑道:“说忠勇山庄的人会做官家的走狗爪牙,诉之天下也没人相信;凭杜爷的名望,也没人能指使得了他,杜爷或许替官家出过力,但那是为了救国救民、造福人群。”   龚本田还待叫嚷,小玲道:“你别不服气,我说的是有真凭实据的,你女儿拿了人家的东西确是不该,快还给人家,要是你们缺钱,可以商量。”   康明也道:“是啊!那封公文太重要,丢了要砍脑袋的。你们还给我,要是缺钱用,那好商量,只要数目不太大,我们绝不小气。”   他说得大方,因为赖光荣又露了一手,在拉扯劝入时,把一个信封又放回到花子的怀中,手法之快,令人叹为观上;只是在他眼前晃了一晃,用身子挡住了别人,让他知道而已。   那还是原来的信封,祗不过里面的信件已经给杜英豪看过烧掉了,剩下一个空封套。   花子跳着脚叫道:“捉贼要脏,你们不能平空地诬赖人,欺负我们老弱孤女。   ”康明冷笑道:“我相信李夫人不会冤枉你,她看见是你拿去的。小姑娘,乖乖地拿出来。”   花子道:“那你搜好了,要是我身上有赃物,随你怎么处分,要是搜不出来,看你怎么交代。”   康明道:“搜?你一个大姑娘,我可不便。”   花子叫道:“没关系,你放开手,我自己抖开来给你看,今天非要你们作个明白交代。”   康明的手一松,她夺腕而出。这个女的倒也够泼的,她抓住自己的领口,往下一扯,哗的一盘,前襟敞开,就穿了那件上衣,露出了那对鼓蓬蓬的胸乳以及一身白内,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康明倒是一怔,因为他明明看到小赖把东西放回去的,怎么会没有了呢!难道又被她藏了起来。   花子冲到康明的身前叫道:“你搜!你搜!搜不出赃来,姑奶奶要你们好看。   ”康明倒吓得连退了两步,移眼去看小赖。赖光荣笑道:“官节,他们出去转了一圈又回来,要是真有东西,早也过手了。”   一面说一面用手在自己身上摸索着,而且还拉了拉裤腰带。康明会意了道:“对啊!你们把东西交给人了?在什么地方交给谁了?”   她气势汹汹地逼过来,康明道:“慢来!慢来!你别使赖,再说你身上还有地方没搜到呢!”   他指指她的裤腰。花子冷笑道:“你别指着靠这个推托,姑奶奶不在乎,解下来给你看。”   康明道:“不,上别处解去,这儿不便。”   花子怨声道:“不必,就在这儿,免得你又说姑奶奶把东西转了手,今天姑奶奶非得跟你闹个明自,让你知道我们这些老百姓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倒是完全不在乎,动手就把裤带扣给松了,用力一抽,裤腰松开,裤子由腰上滑下脚面,里面也是一丝不挂,使得每个人的眼都直了。   倒不是为了她活色生香的表演,一个不穿裤子的大姑娘,赤条条的站在面前,倒不一定太迷人了,主要是因为花子的作风太泼,使人不敢领教,跟她先前的娇媚完全判若两人。   大家注目的是在裤腰摺缝中有一方红红的纸块,康明叫道:“就是这个。”   他倒是经验丰富,立刻上前一脚踏住了裤子,一掌握同了花子,把她给推了开去,伸手拾起了那方纸块,谁都看得出是一个封套。   龚本田怪叫一声,忽地冲前要夺取,战志超的刀还架在他的肩上,都未能拦住他,但是赖光荣却伸脚踢出一条长橙,口中叫道:“小心别碰着。”   龚本田恰好一脚踏在橙子腿上,摔了个四脚朝天,而且还撞倒了一张桌子。   花子先是一脸的愕色,似乎不相信那信封会在自己的裤腰里,按着她就发疯似的扑土来叫道:“还给我,那是我的。”   她的动作还真快,一阵风似的抢进来,拳脚齐施,攻向了康明。康明挥出一拳,打在她的乳房上,花子似乎根本不觉得痛,仍然抢进,仍然抱住了康明接信的手,康明只有死命地抓紧不放。花子伸手去抢,却不敢用力,因为那是一个纸封套,若是抢成了两片,就毫无用处了。   争执了一下,她忽而张口对着手臂咬了下去,康明负痛大叫松了手,封套到了花子的手中。   康明跟着一拳擂了过来,敌在她的背上,疼痛之极。这一拳很重,花子的身体飞出去,她也痛叫一声,跄踉跌出,口中喷出了一道血箭,但她的手里判紧握着那个封套。   龚本田由地上跳了起来,用一种很奇怪的语言叫了两个字,大概是叫她快走。   花子冲向了门口,这边康明与战志超提刀追上。龚本田手中的三弦居然可以当作武器,一挥而出,两人用刀去砍,发出了叮叮的响声,那柄三弦竟是钢铁所制,还激出一股火花。   赖光荣挡在门口,双手一摊道:“姐儿!你可不能这个样子出去。”   花子咬牙道:“小赖,看在我们一夜夫妻的情份上,你故我一马,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小赖笑道:“正因为我们有过一手,我才不能让你这样子出去,至少得把裤子穿上。”   花子那管这些,死命冲了过去,赖光荣滑溜得很,在她的人快要冲到时,他的人往旁边一闪,底下却伸出了一条腿,花子被绊了个狗吃屎。   而且那个封套不知怎的,又到了赖光荣的手中。花子满脸是血,跳起来都不管,扑向赖光荣要去抢封套,赖光荣忙道;“你别找我打架,这玩意儿又不是钱票,你要就拿去好了。   说着伸出了封套。花子倒是难以相信,迟疑片刻,终于还是伸手去拿了过来。   到手后,她似乎还不相信,但是看到封套上的名字,才相信是真的,喜出望外,回头就走。   但是那叫龚本田的老者却大声喝道:“花子,站住,不要走了。”   花子诧然地站住了。龚本田又沉声道:“把衣服穿好,把东西还给人家,今天我们是栽到家了。”   花子自是难以相信。她把手中的那个信封打了开来,里面只是一张货单,记着年月日送到上好高粱多少鳗、白干若干鳗等等。   那是赖光荣信手拈来塞进去的。她恨恨地把纸条扯碎了,然后跑过去,从地下抬起那条花布裤子来穿上。小赖还献殷勤上去,把她的裤带递过去道:“把这个栓上,要不然裤子又会掉的。”   花子寒着脸接了过来,一言不发就把裤子系好了。那老者也进来了道:“小兄弟,好手法。”   赖光荣微笑道:“不敢当,老先生,很对不起,扰了你们的财路;不过,这是杜爷的地方,而杜爷派我在这儿照料着,我总不能对不起杜爷。”   龚本田道:“里面的信件是小兄弟换过了。”   赖光荣偷眼瞟向杜英豪,见他摇了摇头,知道杜英豪的意思还不想揭穿,于是拍了拍胸膛道:“不错,信函在我身上,我准备亲自交给杜爷去。”   龚本田道:“杜大侠不在山上吗?”   赖光荣道:“在!可是他昨天就上山里面去看几个朋友了,这一上去,几百里路都说不定,几天都不一定能同得来,这封信看样子十分紧急,我只有自己走一趟了。”   龚本田一笑道:“小兄弟,你说得很对,这封信的确是十分重要,宝亲王殿下惟恐有失,才叫我们一路暗中送了来。”   赖光荣哦了一声。战志超立刻道:“那有这回事,殿下怎么会另外派人。”   龚本田道:“是真的,我们是军机处查缉营的,这儿有腰牌为证。”   他从三弦的底部打开,取出一块黄铜的腰牌。战志超道:“这腰牌是查缉营的没错,可也证明不了什么,谁知道你们从那儿弄来的?”   龚本田道:“朋友!腰牌反面有姓名年龄特徵,那可假不了的。”   战志超道:“既是要你们暗中护送,你女儿干吗还要从我们身上下手?”   龚本田一笑道:“朋友,你问得好,从京里一路下来,我们可以暗中照顾着,但是到了这儿,我们的同伴就帮不上忙了,山里面龙蛇混杂,各式人物都有,我们想试试二位的警觉性够不够。”   赖光荣道:“这个不劳二位费心,到了这儿就等于是交了差,东西交到了我手上,已经万无一失,各位可以回去了。”   战志超道:“我们还得等杜爷的回音呢!”   龚本田道:“二位倒真是可以回去了,由我们去向杜爷听取回音好了;殿下交代这封信一定要亲交杜爷,而我们的责任则是看到杜爷收到了信为止。”   赖光荣道:“这么说来,老先生还要跟我一起去见杜爷了?”   龚本田道:“不错,看了小兄弟的身手,我们实在佩服,所以老汉也不敢要求保管了,但老汉一定要见到杜爷不可。”   赖光荣转转眼珠道:“是你们父女两个?”   龚本田道:“不!只有老汉一个。”   赖光荣笑道:“得了吧!老先生,我这一上去,也许要两三天才能找得到杜爷,这两三天内,要我随着你这么一位贵宾,我实在没胃口,要是你女儿跟我同行,倒还差不多。”   小玲立刻道:“这是正经事,别开玩笑。”   赖光荣道:“李嫂子,我说的也没什么不正经,山里面那批人凶得很,除了杜节,对谁都不卖帐,我若带个陌生人进去,他们不宰了我才怪。”   龚本田道:“你带我女儿怎么就能通行了?”   赖光荣笑道:“这儿就是女人吃香,尤其到了深山里面,女人简直成了活宝,他们一见我带的是个花不溜丢的大姑娘,吃豆腐都来不及,那里还顾得查东问西了?”   龚本田道:“这里都是杜侯爷的邑地,里面住的人该都是杜爷的下属,怎么会这么横?”   赖光荣道:“老前辈,你在查缉营当差,怎么也会问出这个外行话了?里面那些人原来是干什么的,你应该清楚,他们也不是杜爷的朋友,杜爷让他住进去,是为了江湖义气,但对他们可实在不放心,所以隔段时间,总要进去瞧瞧。。”   龚本田道:“那我的女儿可不能去。”   赖光荣笑道:“老爷子,你放心,你那闺女儿跟着我不会吃大亏的,最多在你身上掏一把,沾点小便宜而已,那又少不了一块肉,她在这儿卖唱,还不是叫人摸来摸去的。”   花子叫道:“死杀千刀的,姑奶奶那是为了掩饰身份,不得不忍着委屈,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赖光荣笑道:“得了吧!大妞儿,你可少跟我来这一手了,你想规规矩矩的进去,那是不可能的,第一个我就不会对你规矩,否则我就不会带着你,反正是为了工作,你再委屈一下吧!”   龚本田道:“花子跟着一起去,老汉却必须要同行,这是老汉的职责。”   赖光荣想了一下道:“好吧!不过,老大爷,万一人家不放你通行,你可得受点委屈。”   龚本田道:“这是什么意思?”   赖光荣笑道:“经常,我也带着几个姑娘进山里去,每个人都捞足了出来。山里的人可大方着呢!而且只有这个理由,才能叫人不起疑。”   龚本田道:“有什么好疑的,我是官差。”   赖光荣冷笑道:“老节子,你这话就更不上路了,到了山里,你根本就提不得朝廷两个字。”   龚本田微微一震,然后才点头道:“好,我不提就是,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赖光荣道:“到了山里,你就是大茶壶。”   “什么叫大茶壶?”   “真是的,你连大茶壶都不懂?”   花子忙道:“我们只是偶一为了需要,逢场作戏而已,谁是真干这个的?”   赖光荣道:“好了,我告诉你吧!大茶壶就是跟在婊子后面,侍候汤汤水水的那头王八。”   龚本田脸色一变,赖光荣道:“你别听得不顺耳,事实上你前两天干的就是这活儿,花子半夜里上我屋里去,你不就在外头等着看吗?”   花子忙陪笑道:“好了,爹,反正是为了工作嘛,受些委屈也没处怨人去。”   龚本田哼了一声。赖光荣道:“还有话得说清楚,赚了银子怎么个分法?”   龚本田道:“给你一半。”   赖光荣道:“那有这种好事,我不干!”   花子道:“一半你还嫌少,你要多少?”   赖光荣道:“全归我,因为你们只是为了工作,又不指着这个赚钱,自然不要好处。”   龚本田终于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答应你。”   这时杜英豪忽而摘下了帽子,抹掉了脸上的晦气色,起立笑道:“姓杜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值得二位花这么大的力气去见他?”   龚本田忙道:“你是谁?”   杜英豪笑笑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宝亲王的信我已经收下了,假如你们的工作只是要把信交给我,那就是已经交差了。”   龚本田朝各人的脸上看了一遍,从他们的神情中知道这个汉子就是杜英豪无误,不禁神色一变,脚下已连步后退。   杜英豪一笑道:“你不是查缉营的?见了本爵为何不跪下叩头?”   龚本田怔了一怔才拱手道:“侯节真爱开玩笑,既然已经收到了信,就不该再拿我们开玩笑。”   杜英豪一笑道:“宫本样,你的戏演完了?”   龚本田道:“侯爷说什么?”   杜英豪道:“我叫你宫本样,阁下是东夷浪人头目有马纪夫手下的大将,本名叫宫本田,出身在伊贺忍术剑师,一直派在中国做工作,华语说得很纯熟,这次是来进行一项大阴谋的。”   宫本田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的?”   杜英豪笑道:“自然是殿下的密函上说的。”   宫本田道:“宝亲王不可能知道我的。”   杜英豪笑道:“殿下知道东夷浪人潜来我国,将要有一次大阴谋,叫我就顺便侦查一下,那知道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宫本田呛的一声,由三弦的柄中抽出了一支精光闪闪的长剑,比住了杜英豪:“姓杜的,说!你是怎么知道本师的?”   杜英豪微笑道:“你们最近悄悄地向北方潜入,以各种身份,冒充我垦荒的移民,潜伏在我们边境,朝廷已有知觉,我这儿更是清楚得很,早把你的底子摸清了,我不去找你已算你运气,你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赖光荣道:“原来这老小子是东洋人,这婆娘?”   杜英豪笑道:“你已经搂着睡了一夜,居然连人家的身家姓名都不知道,小心点儿,别把命也玩进去了,这个宫本老头儿手下有男女七煞,在他们本土是有名的凶人,人见人愁。”   赖光荣笑道:“小的试过了,实在也不怎么样。”   花子脸容骤变,双手一搓,忽地发出了一声轻雷似爆盘,而后全身化为一蓬烟雾,却是向杜英豪罩去,而宫本田的长剑也刺向了烟雾中。   这个动作发生得太快,而且那蓬烟雾弥漫得也太快,一下子就罩将了过来,令人防不胜防。而宫本田的动作更快,烟雾乍起,他已有了动作。   赖光荣与小玲都发出了轻呼。小赖此他的堂兄赖皮狗赖向荣的功夫还着实一点,放到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把好手了。他看得出宫本田的武功有多高,他那柄由三弦把儿里抽出来的狭细长剑有多锋利,而他冲去的方向有多准。   那正好是直扑向杜英豪,但却在杜英豪的左手边,杜英豪即使想抽剑抵抗,也嫌太晚了;何况杜英豪并没带剑。   不过,他们也知道杜英豪是一个很难预料的人。他身上经常会冒出一些想像不到的妙器,产生出难以想像的妙用。   这些妙器并不一定是兵器,但是在杜英豪手中,却往往具有杀人及伤人的无此威力,使许多绝顶高手铩羽认输,一败涂地。   他们对杜英豪有着十足的信心,所以他们只轻轻地作了一声惊呼,随即又凝神地等待着。   花子与社英豪是早已在浓雾中了,宫本田也冲了进去。他们的目的自然是要对付杜英豪,那么杜英豪将如何应付呢?   雾中首先传出了一声惨痛的呼叫,不过那是女子的声音。迷雾中只有一个花子,不可能有别人了,不知道杜英豪用什么方法伤了她。   按着又是另一声痛叫,那是男人发出的,叫声很长、很惨厉,而且还不住地延展出去,四下游移,像是一条中了箭的野狼,在不断地跳着、跑着、哀嗅着。这又是谁遭了殃?”   小玲不安地问道:“小赖,会不会是杜爷着了他们的道儿?这声音听起来好可怕。”   赖光荣却信心十足地一怕胸膛道:“不会,这不像是杜爷的声音。”   小玲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听过?”   赖光荣道:“我没听杜爷喊痛过,他可真是条硬汉子,去年他背上长了个节子,还特地请了倜俄国大夫来给他动手术开刀刨肉。”   小玲道:“那不是俄国大夫,他是我舅舅,跟我一样是中国人,他叫马达夫。”   赖光荣笑笑道:“嫂子你别挑眼见,我对那位马大夫可没什么不敬,但他的长相可不像咱们。”   小玲幽幽地道:“不能从外表上去看一个人的。他被俄国的贵族放逐,也被那些农奴们欺凌,所以已没有了国家,杜爷收容了他,他十分感激。”   赖光荣道:“咱们不谈那位马大夫,反正那次他给杜爷开刀,一块块的烂肉往下刨:鲜血直淌,连菊芳大嫂都吓昏了过去,杜爷却连肩头都没皱一下,像那样一条硬汉子,怎么会叫得这么难听?”   “哈哈!小兔崽子,你倒是很为我老人家捧场,不过这次可错了,我若是像那个宫本田挨上那么一下子,可能会此他叫得更吓人呢!”   这是杜英豪的声音,而且就来自他们身后,倒把两个人吓了一大跳。   赖光荣跳到一边,才看清是杜英豪,笑容可掬,站在那儿正吧叽吧叽的抽那文长烟锅子,不禁又惊又喜,跳上笑道:“杜爷,您可真会吓人,我们正为您担心呢!您却不声不响地出来了。”   杜英豪笑道:“你不是对我挺有信心的吗?那还担心个什么劲儿?”   赖光荣道:“信任是一向事儿,担心又是一码子事,要是不看见您安好无恙地出来,我总是放不下心的。杜爷二那两块料呢?”   杜英豪一笑道:“在那里面躺着呢!女的少了条胳膊,那老头子则烤焦了命根子,所以才哭爹叫娘的哇哇大吼,恐怕是从此绝后了。”   两个人回味了半天,总算是听懂了。小玲红了脸,赖光荣则笑得打跌道:“妙!   真妙!杜爷!您是怎么弄的,那么大的雾,您怎么看得见的?”   杜英豪笑道:“这东洋的鬼玩意儿还真邪,居然什么都看不见,人到了跟前却只有蒙蒙的一个影子,所以那个婆娘想杀我,却被老头儿进来砍掉了一条胳膊,而那老家伙则被我一烟袋伸进了裤裆里,他偏又没穿裤子,这烧得通红的烟锅子一烫,那还不烤焦了?”   赖光荣听了直好笑,却又不明就里,一个劲儿的问究竟。   杜英豪笑道:“说穿了没什么,我一见雾起,知道这是他们战术中所谓的迷踪法,而且他们还擅长雾中突击。”   赖光荣道:“是啊!他们早已认准了位置,急攻而进,又快又狠,所以我们才替您担心。杜节!您是用什么招式反击回去的。”   杜英豪笑道:“这是我自创的妙招,叫吕纯阳醉卧岳阳楼,再加一招卧薪烤胆。   ”赖光荣道:“杜爷!这是什么怪招?”   杜英豪笑道:“我也说不上,反正我一瞧情势,知道往那儿躲也不中用;那老头儿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也不太灵了,必定练就了听风剑法,在雾里我绝对比不上他的听觉好,所以我干脆原地不动,只是躺了下去..。”   小玲道:“啊!那能管用吗?”   杜英豪道:“不但有用,而且大有用处,他们大概也没想到我会用这个方式,所以两个人都冲了过来,结果女的一刀刺空,老头儿以为是我,一剑砍下来,却把女的胳臂给砍了下来,她痛得大叫起来,老头儿也发觉砍错了自己人,呆了一呆。”   赖光荣笑道:“您就出手了?”   杜英豪笑着道:“我那时只有这么一根烟袋在手,只看见两条腿在幌动,我怕踩到我头上来,用烟锅子往上一顶,那老小子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又用力一夹腿,这下子可够他受的了..。”   小玲听着也笑了道:“杜爷!也真亏您想得出这种招式,也只有您艺高胆大敢施展这种招式,要是人家知道您在地下,那可糟了。”   杜英豪笑道:“你们会想到吗?”   小玲与赖光荣却怔住了。他们的确没想到,因为杜英豪是万人景仰的大英雄,强敌来袭,他一定会以各种精巧的招式来化解,说什么也不会往地上躺下去的。   宫本田与花子也不会想到,所以他们才会扑个空,也给了杜英豪一个可乘之机。   杜英豪每每会做些令人想不到的事,因为每个人都把他当作是盖世的大剑客、名技击家,剑客与技击名家,必然在行为上有所规范,杜英豪却偏偏不是大侠出身。   他之所以躺下来,的确是为了躲避对方的攻击,因为他的听觉虽然不错,却没学过什么听风识影的功夫,在迷雾中,他跟个瞎子差不了多少,而且他也知道在雾中乱窜更危险。   所以他躺下了,而且巧妙地伤了两个强敌,你能说这不是运气吗?   杜英豪却不承认这句话。他认为老天爷即使有意要帮助一个人,至少也得要那个人自己有足够的智慧去接受上天的安排。   他的机智,他的当机立断,才是真正的致胜之由,而且比武功更靠得住。   浓雾终于散了。杜英豪伤了两个人,却怕在雾中再受到暗算,因为那两个人都还有战斗的能力,所以他赶紧跑了出来;但那两个人却一直躲在浓雾中,始终不敢现身。   终于等到雾散了,而且寨中的晏菊芳、胡若花、水青青、王月华也都赶来了,李诺尔更掮了两交火枪,先砰砰的放了一阵,把浓雾给震散了,再开始慢慢地搜索。   这片浓雾是人为的,不过才五六丈见方,范围并不大,可是雾中却不见人影。   宫本田与花子都溜了,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溜掉的。地上留下了一条断臂,又白又嫩,那是花子的没错,手上还握着一柄匕首。   另外还有几片焦的布,那想是由宫本田身上抓下来。他是否真为杜英豪烤蕉了命根子,已无法查证,不过杜英豪的话没人怀疑过,何况从他在浓雾中所发的叫声来看,也应该不会是别的部位,别处被烫伤他不可能叫得这么惊人。   但人跑了也是事实,可见这两个人还真有两下子。因为两个人所受的伤都不轻,居然还能溜掉,实在很不容易。   不但人跑了,还留下了一句话,是耐人寻味的四个字:山高水长,用断臂的血写在地上的。杜英豪朝着血淋淋的大红字看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这四个字写得很不错,比中国人还好。”   字的确苍劲而有力,应该是出于那个叫宫本田的老头儿之手。山高水长的意义,却是后会有日,表示他们虽去,却很不服气,还会再来的。   李诺尔很耽虑地道:“杜爷!这个宫本田是东瀛虾夷族人,而且是甲贺忍者的健者,武功和邪术很高,怎么会跟您结仇的?这很麻烦。”   杜英豪点点头道:“我知道,宝亲王的私函上写得很明白,这一批东洋浪人要在中国来进行一项大阴谋,为了怕我破坏,所以先遣人来刺探一下消息。他们倒是胆子不小,居然惹到我头上来了。”   大家都很焦急地看着他。李诺尔忙问道:“杜爷,到底是什么阴谋?”   杜英豪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个回头再说,现在我们先要肃清一下内奸。”   “内奸”这个字使得每个人都为之一震。   忠义山庄内的人虽是各自为主、自立门户,但他们却像是一个大家庭,不但合力维持着一个世外的桃源,而且还维系着汉家儿郎的崇高理想。   现在,居然会有外族前来意图染指,而且已经布伏下了内奸,这不是太可怕了吗?   李诺尔尤其感到沉重,因为他是山庄中的总管,大小的事情,他都是一手包办的;山庄内的居民他也无不熟悉,若有内奸,他的责任最大。   因此,他审慎地问道:“杜爷!山庄里有内奸?”   杜英豪道:“宝亲王的私函上说的,那恐怕是假不了,而且照今天的情形看,你也该明白的。”   李诺尔问道:“是些什么人呢?”   “这个宝亲王可没说,但叫我们注意就是。”   “可是您却认出了那老儿叫宫本田,是个东洋的日本矮鬼子,那又是宝亲王说的吗?”   “是的!宝亲王说有一批日本人,乔装国人,潜进东北,恐怕是在打我们山庄的主意,要我特别小心;更说那个宫本田是东瀛甲贺忍术剑客流中的健者,可能已来到我忠义山庄。   这是一批浪人,为本国所不容,流亡海上,才想到我们这儿找根据地。   ”李诺尔愤然道:“这些日本人太岂有此理了,他们自己国内的浪人莠民,却往我们这儿赶。”   杜英豪一叹道:“你太天真了,这是同文馆内那位东洋使臣的解释,其实是他们足利将军掌握了大权,野心勃勃,借机向外扩展势力,掠取财源而已。这批海寇根本是他们朝廷暗中支使的,在高丽,他们已经形成了势力,才又同我们试探,宝亲王希望我们剿灭他。”   李诺尔哦了一声道:“这倒是跟俄国人的手法一样的,先是赶一批农奴到边境上开垦、占地,我们可怜同情他们流亡无依,容许他们立足下来后,他们的军队就以抓犯人的藉口开来,霸住不去,领土就变成他们的了。”   杜英豪道:“老毛子、日本鬼子,对中国都没怀着好心,只是他们畏惧中国人多势众,不敢公然出兵侵犯,只有试探一下;若我们不理,他们就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晏菊芳问道:“朝廷难道也不管吗?”   杜英豪一叹道:“宝亲王探知了日本的阴谋,但是朝中一些大臣却以为是危言耸听,不加理会,皇帝也难以决定,说要等一阵看,宝亲王只有为私函给我,叫我们自己小心。”   “宝亲王是负责密探工作的,他得来的消息怎么会不可靠,这皇帝老儿在打什么主意?   杜英豪道:“皇帝是装糊涂,你要知道,忠勇山庄内住的是一批被朝廷目为叛逆的义民,朝廷想消灭他们而没有机会,现在有日本人来动手,朝廷不加把力已经算好的了,怎么还能指望去对付日本人呢?所以皇帝乐得装糊涂了。”   “那咱们也不管,犯不着为这拚命去,日本人占了这儿,丢的不是我们的脸。”   晏菊芳missingpart杜英豪却沉下脸道:“不行!菊芳,你不该说这种话的;这个地方是我们自己开发出来的,朝廷认为是块荒地,不在乎送给人,我们却知道有多宝贵,怎么能轻易让给人呢?”   晏菊芳不敢再开口说话了。李诺尔也道:“杜爷,虽然朝廷把这地方赐给了您,可是最先在这儿落脚的却是我们那十几家人,那也等于是我们的生根之地了;您在,我们承认是主人,您要将它送人,我们却是宁死也不放手的。”   杜英豪道:“我向朝廷要下这块地,只是为了使大家有一个立身之处,可没有存心独占,我没认作是私产,又怎会转送给人呢?而且我拚了命也要保全它,所以咱们必须肃清内奸。”   李诺尔道:“杜爷,宝亲王的信上怎么说?”   “就是我刚才告诉你们的那些。”   “那可不值得拚命抢夺呀!那个宫本田与叫花子的女子,为什么非要得到它不可呀!”   杜英豪道:“他们可不知道密函的内容,以为会抖出他们所有的秘密,所以才要拦截。”   “我们要如何地去找内奸呢?”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宫本田与花子不是两个人来的,一开始时,有批汉子在店里,跟他们很熟,那一定是他们的部下,这批人上那儿去了?”   李诺尔看看赖光荣道:“小赖,你该有个数的。”   赖光荣道:“他们有几个常在镇上的毛盛记皮货行来往,是买皮货的客人。”   赖光荣道:“那个毛老头儿常进山庄去。”   水青青道:“这家伙有问题,他上山里去收皮货,出的价钱很高,可是跟他来往的人,却没有挣下多少钱,反倒还欠了他的债。”   “这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他还兼卖福寿膏,货色好,价钱贱,还肯赊欠,有不少人常吃他的福寿膏,染上了瘾,所以还倒欠他一大笔钱,每年把皮货交给他抵帐都不够。”   杜英豪一怔道:“山里有人吸这玩意儿?”   “是的!早先不过才五、六个人,现在多到有十几二十个人了。”   杜英豪愤然道:“混帐、荒唐,怎么允许这个东西进山的?你们也不告诉我。”   水青青道:“这很重要吗?内地也有人吸呀!听说可以治病提神,很有神效呢!   ”杜英豪沉声道:“不错,它一开始是有这功效,可是久而久之上了瘾头,每天就非它不可了;它能叫人磨尽壮志,耗尽志气,是种慢性的毒药,我看过不少的人被它害得家破人亡,没想到山里也会有人沾上这个,是那些入?”   水青青道:“人我倒是知道几个,但是不可能是内奸,他们都是很有名气的江湖好手,极有志气。”   杜英豪道:“沾上这个就难说了,去抓他们起来。”   赖光荣道:“爷!这恐怕不行,除非握有证据,确知他们是内奸,否则咱们不能随便抓人的;这忠义山庄虽是您的土地,可是他们入山来前,就说走了,自立生活,不受干扰的,而且有几个人,小的知道还是义民颔袖,这可不能造次。”   杜英豪沉思片刻才道:“抓!照抓!凡是沾上芙蓉癖的人,一律先抓上再谈,我自然会给他们一个证据,即使找不出他们是内奸的证据,沾上了毒瘾,我也要把他们赶出山去。”   赖尚荣道:“杜爷!您最好三思而行。”   杜英豪沉声道:“不必,我做事向来是当机立断,只问良心,不怕闯祸得罪人的;我们分头行事,你陪菊芳、青青、月华去抓人,一个不漏,统统给困上,他们如反抗,就宰了他们;李兄弟、小玲,你们两个人也去,必要时,叫你们山里的人支援帮忙;小赖、若花,跟着我上镇里抓毛老头去。”   他的决定一向是快刀斩乱麻、干净俐落。菊芳道:“山里抓人,有我跟正荣就行了,最多叫玲妹子帮着我,其他的人还是跟你去吧!那个毛老儿既是有问题,他那儿就不简单,人多一点好。”   杜英豪道:“好吧!快点行动,我给你们四个时辰,把人抓到我们的忠勇庄上去,我在四个时辰内也到那儿去会合。”   于是,晏菊芳跟赖尚荣,带了小玲入山去了;而杜英豪却领着浩浩荡荡的一大批人,出镇而去;赖光荣与水青青、王月华则先去打头阵布署了。   杜英豪这一批人等于是个家庭班子,但他们却练就了一套默契,万一有事,什么人该做些什么,一切都有条理,不必去临时张罗忙碌了。   除了他们原始的人马外,自然还有一批助手和亲信子弟。这些人是由杜英豪亲自训练的,平时担任着各种杂务,像是他们的庄丁雇工,但在战斗时,这批人又是一标尖兵。   水青青与王月华带着十来二十个人,在必要的地方搭好了桥,杜英豪带了李诺尔与胡若花也恰好到了毛盛记皮货号的门外。   毛盛记皮货是忠义山壮建立后才开设的,这儿原来也是一家皮革行,收购早先山中那些中俄混血二转子山民的猎犬皮毛,后来山里的人多了,毛老头毛永利就顶了那家店,扩大营业、本钱足,出价高,多多益善,有货必收,人又和气,所以很结人缘,也经常上山里串串门儿,大家都认识他。   赖光荣迎了土来,悄声道:“吐节!您真是料事如神,那些牛鬼蛇神鄱在他店里,而且我还看见后院墙头有新鲜足迹,多半那断了一条胳臂的婆娘也在里面,咱们是怎么行动?”   杜英豪一笑道:“我进去,你在门外瞟着,招呼青青跟月华留点神,情况紧急就进来支援,否则就在外面围捕,出来一个捉一个。”   “这个不用小的去招呼了,两位嫂子夫人都是好角色,知道如何行动的,杜爷,我帮您进去吵架去。”   杜英豪笑笑没反对,赖光荣兴冲冲的走进了店。因为生意做得大,店面也加大了,后面加盖了不少屋子,显得很有气派,外面的柜台像是个大厅,放了很多散落的桌椅,即便有十来件买卖同时上门,他们也能分开来同时接待;此刻,那些座位上就坐着几个汉子,他们看见了杜英豪,就不安地用手去摸腰间的刀。   那些汉子一见,忍不住就要抡刀扑土来;但是赖光荣人小精灵,他在前面使腿一伸,一个绊倒在地,另一个则倒在自己人身上,手中的刀也不小心扎在前一人的腿上。店中顿时乱了起来。   有些人要拉兵器土来拚斗,有的则又想往屋后逃。只看见屋后出来一个老头儿,伸开了两只手,大声叫道:“别闹!别闹!乡亲们有话好说。”   这正是掌柜的毛永利。他一面拦人,一面上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抬眼看见了杜英豪,神色大变,忙上前行礼道:“侯爷虎驾光临,草民未曾远迎,实在罪该万死。   ”胡若花冷笑道:“你知道你罪该万死,总算远此这些饭桶强得多,你死吧!省了我动手。”   毛永利口中虽说罪该万死,那只是一句谦词,那知道人家竟当成了真的了,倒是有点手足失措;顿了一顿才赔上笑脸道:“姑奶奶!小的待慢侯爷,固然是罪大恶极,但是侯爷事前并未知会一声说是要光临,俗语说不知不罪嘛!”   杜英豪笑问道:“毛老儿,你来中国多久了?不但中国话说得如此流利,连俗语都会用了。”   毛永利笑道:“侯爷太过奖了,小的来了有十几年了。啊!不,小的本来就是中国人嘛!小的还以为侯爷是问小的来这儿有多久了。”   杜英豪淡淡地道:“你来这儿才两年多三年不到,怎么有十几年呢?以前你又是在那儿?”   毛永利道:“小老儿是从长白山那儿搬过来的,再以前则是在高丽侨居,不过小老儿的确是道道地地的中国人。侯爷此来是有什么计较?”   杜英豪笑道:“我要挑你的语病,一抓就是一大把;因此,毛老儿,你也别装了,你是高丽人也好,日本人也好,来到中国,我都不会把你们当外国人看待,可是你们要安份。”   “小老儿一直都在规规矩矩做生意。”   毛永利用手一指那些汉子道:“他们是小号的客户,对此地的情形不熟,也不认识侯爷虎驾,才致多有冒犯。”   杜英豪双手一抱胸道:“那好,现在你告诉他们我是什么人,叫他们跟我说话。   ”毛永利依然陪笑道:“侯爷!大人不计小人过,您一向都是宽大为怀,何苦跟他们过不去?”   杜英豪冷冷地道:“毛老儿!你别不知进退了,你该先问问他们犯了什么罪,你是否够资格担起来的,然后再考虑一下,是否要替他们承担。”   毛永利问道:“他们不过是冒犯侯爷而已。”   杜英豪笑道:“你若是认为如此,就不妨代他们打这场官司好了。小赖!把毛老儿困上送到瑷珲县去,吩咐县令说这冒犯本爵部份,打二十大板就行了,不准多罚一板。”   赖光荣上前要困人,毛永利道:“多谢侯爷恩典,这来往县城得费三四天,您就在此地赏吧!”   这家伙到这时候还挺得住气。胡若花瞪起眼睛正要说话,杜英豪却笑道:“行!   小赖!你到后面去找根棒子来。记住!毛老儿上了岁数,经不起重打,你可别找太粗的来。”   赖光荣会意待朝后去,毛永利不禁直了眼道:“侯爷!小老儿自己进去找出来好了。”   赖光荣笑笑道:“毛老儿!你这后面又没有女眷,干吗急成这个样子。”   “以前是没有,这两天有个远房的侄女儿,从吉林来投奔我,一到就病得躺下了。”   赖光荣笑道:“没关系,我们可是老交情了,你那侄女儿在我们店里住了三天,咱们睡过一个被窝儿,没那些避讳了。”   毛永利沉声道:“小赖!你少缺德,我那侄女儿是新孀的寡妇,你不能坏人名节。”   赖光荣笑着道:“那就不该抛头露面出来江湖卖唱还兼作刺客杀手。老头儿!你也别装了,你说的侄女儿准是那个花子,她的痛是断了条胳臂,她和那个叫宫本田的家伙,行刺侯爷犯了事,你窝藏他们可是自找苦吃。”   毛永利脸色又是一变,知道行迹已露,忙道:“侯爷!您一定是弄错了,我那侄女儿得的是风寒,已经躺了五六天了,她可不是刺客,也没断胳臂,侯爷若是不信,我把她扶出来给您瞧瞧。”   他回身要进内,赖光荣道:“别急,毛老儿,一件件地来,你先把那二十大板领了再说。”   毛永利冷笑道:“我明白侯节的意思,是不叫我在这儿做买卖。我们这升斗小民,自然斗不过一位侯爷去,从现在起,我就收了买卖,那些客户们惹的事由他们自己担去,我也不管了。”   李诺尔笑道:“毛老儿!你先前不应该逞强出面的,这会儿也回不去了。”   毛永利跳起来叫道:“你们虽然有势力,也得讲究王法,我没犯罪,你们凭什么抓我。”   李诺尔道;“我们不会平白无故抓人的,你也会得到公平的审判,绝不会冤枉你。”   毛永利叫道:“放屁!你们全是中国人,怎么会给我们公平的审判。”   杜英豪一笑道:“不打自招了吧!你说你是中国人的,现在怎么改变身份了?”   毛永利朝那些汉子吼了一声,说的是倭语。那些大汉一声发喊,各挺兵刃向门外冲去。   大概是毛永利叫他们突围冲逃出去,而他自己却向屋子后进急退。他以为有那些大汉吸引对方的注意,可以掩护他顺利地退身的。   那知道每个人的注意力仍是集中在他身上,对那些大汉弃而不顾。首先是李诺尔的一枝窄剑像毒蛇般的刺进来,使他忙不迭的躲开。   李诺尔使的是一枝西洋剑,剑身薄而柔轫,十分轻巧,但锋利异常,剑尖乱颤,十分难斗。   毛永利滚向柜台,抽出一柄长刀,也是所谓的东洋剑,他的剑上功夫倒也不差,只是对李诺尔没用。   东洋剑是双手同时握柄,侧重砍劈,以腕力取胜,可是劈在柔轫的西洋剑上,一曲一滑就滑掉了,劲大也没有用,身上已经被划破了几道口子。   好容易逮到个空隙,一剑猛刺,把李诺尔逼开,冲了出去,却又遇上了胡若花。   这位姑奶奶力大无穷,手上执着一股钢叉,猛地刺了过来。   毛永利想用剑去拨开,剑叉交融,他才知道错误。长剑被震弹脱手飞去,双手的虎口都裂了,那三股尖叉仍然飞了过来,把他钉在柱子上。   那时杜英豪叫了一声:“留活口。”   胡若在笑道:“我知道,他绝对死不了。”   钢叉是在肩窝处把他刺穿了,牢牢地钉在木柱上。那虽不要命,却疼彻肺腑,而且胡若花还往上抬了一抬,使他双脚离地,挂在柱子上。   屋外传来一阵“啪啪”的枪声与惨呼声,那是忠义山庄的枪队,枪枝是掳自罗刹人的。   杜英豪没有动手,他只笑笑道:“毛老儿!你听见没有,你的那些同伴们都完了。”   他没有骗人,十几名小伙子,肩上斜背着火枪,每个人拖着一个血淋淋的大汉,正是刚才由店中突围出去,一个不漏被拖了回来。   他们是被火枪击倒的,每个人身上都满布铁朱穿出的创孔,汨泊地冒着鲜血,有的尚在呻吟呼痛,有的则已经断了气。   毛永利自己痛待全身直颤,再看见同伴们的惨状,不由得切齿骂道:“畜生!畜生!你们还有一丝人性吗?居然对人如此残忍。”杜英豪冷笑道:“你还跟我讲人性,几个月前在黄海上有五六条海船遭劫,全船的财物遭掠,人都被杀光,妇女被活活奸杀,连小孩子都没放过,只有一个人躲在舱底没有被搜出来,他说海盗是一批倭寇,不就是你的这些伙伴?”   毛永利忙道:“不是他们,那是另一伙,这批人是专为对付红毛洋鬼子的。”   杜英豪笑道:“你别狡赖了,什么那一伙,这一伙的,你们根本都是同一伙的,在广东、福建沿海抢劫了夷人的商船,把抢来的鸦片烟悄悄地卖给我忠义山庄里的人。”   毛永利道:“没有的事,那是免费奉送的,我只要他们把猎得的反货卖给我,这是为了生意。”   杜英豪怒喝道:“胡说!你明知道这玩意儿抽了会上瘾,能叫人志气全消,廉耻丧尽,什么坏事都能做了。你免费把鸦片供给山里的人,等他们上了瘾,就只有受你们的控制,然后再进行阴谋。”   毛永利不说话了。李诺尔愕然道:“杜爷!是真的吗?你怎么得知的?”   “宝亲王给我的私函上告诉我的。”   毛永利忽而冷笑道:“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也不妨承认好了;可是,杜侯爷,这不是我们的意思,是有人暗中支持我们这么做的。”   杜英豪问道:“我知道有人支使的,谁?”   毛永利沉思片刻才道:“我告诉了你,你们也不敢去找他麻烦的,这个人的权力此天还大。”   杜英豪冷笑道:“笑话,世上没有我不敢惹的人,你说好了。看是谁跟我过不去。”   “是你们中国的皇帝。”   杜英豪不禁大惊道:“你胡说!”   “是真的,中国皇帝对你们忠义山庄的这批人始终不放心,但又不便明着对付,所以才叫我们来;宝亲王是私下通知你的,所以我们才要偷他的那封信,作证据到皇帝那儿告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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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切腹者     毛永利的解释使人很气,但已没有人怀疑了。忠义山庄中的义民一直都是帝家的心腹之患,即使远置边陲,仍然是难以放心的。   利用这批海上流寇来腐化他们一下,那是十分可能的;因此,李诺尔很念怒地道:“这位万岁爷是怎么回事,我们替他尽了这么多的心力,他却如此的对待我们。”   杜英豪思索了一下道:“李兄弟,不要冲动,更不要燥急,你相信这是皇帝指使的吗?”   李诺尔道:“相信皇帝对我们仍是未能释怀,但又不忍明白地对付我们,唆使这些家伙来暗中下手打击我们,这是十分可能的。”   杜英豪笑道:“你想得太简单了,如若这是皇帝的意思,皇帝就太笨了。他讨厌那些义民,也不致于利用这些倭寇来滋事,因为把义民消灭了,换上了这些外国海盗,祸患更烈,对他的江山更没好处;而且从自私一点的地方想,让这些海寇在东南沿海一带活动抢掠,受害的是汉家百姓居多,若是让他们在此地生了根,受害的将都是他的满州百姓,你想皇帝会做这种傻事吗?”   李诺尔一怔。杜英豪道:“再者,这次我们能及时洞悉阴谋,是宝亲王通知的消息;如若这是皇帝的意思,宝亲王会跟他老子作对吗?”   李诺尔顿了一顿道:“这..?也许足因为宝亲王跟大哥的交情不同,而且对皇帝的作法不同意,所以才私下密。”   杜英豪摇头道:“你别迷信交情了,跟皇室打交道,讲交情是靠不住的,更何况他们是父子之亲,他不会帮着别人去捣他老子的蛋;再说,他们当皇帝的人,着眼的心是整个家邦的利益,不会有第二种看法的,所以我不认为是皇帝在整我们。”   毛永利急急地道:“杜大侠!没有错,的确是你们的皇帝,你不妨到京中去查证一下。”   杜英豪微笑道:“假如真是皇帝在后面支使你们,你们只要把密的事据实呈报就行了,何必还一定要真凭实据去告宝亲王呢?皇帝惩太子是老子管儿子,可不需要什么证据的。”   毛永利道:“杜大侠,我告诉你的是实话,你是朝廷敕封的侯爵,若非皇帝的秘密授意,我们又怎么敢来动你呢?”   杜英豪一笑道:“那就是你们也受骗了,我相信皇帝不会亲自召见你们,亲传秘旨吧!”   毛永利道:“那当然不是,小老儿在京中时,只是由一位皇室的亲贵代宣秘旨,指示行事;不过,小老儿的主公毛利亲王却晋见过中国皇帝。”   “哦!你还有主公,他是一位亲王。”   毛永利道:“小老儿的本名叫屈内主水,是前大将军毛利的家臣,因为被现任的大将军足利所逐,不得已流亡海上,少主颁着我们一批家臣准备作复权的奋太,所以才..。”   杜英豪笑道:“所以才想借助中国的力量?”   毛永利道:“是的。我们被放逐已经有几十年了,人员越来越少,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回去推翻足利王室的,必须借重外力。”   “中国皇帝答应了你们吗?”   “是的!他在那位亲贵的家中,曾蒙中国的皇帝秘密召见,亲口答应将忠义山庄给我们当作复国的根据地;只是皇上说那块地方已经被一批乱民所占据,要我们来设法取得。”   杜英豪笑道:“你们见到的是真的皇帝吗?”   毛永利一怔道:“什么?皇帝还有假的?”   杜英豪道:“皇帝自然不会有假的,但是他也不会到一个亲王家中来秘密召见一个外国小邦的叛逆领袖,帮助他回国去造反。”   毛永利怒道:“我们可不是叛逆,而是正统的王室,那足利才是叛逆。”   杜英豪一笑道:“我不管你们谁是叛逆,但是我知道人家现下当权,你们却垮了台,流亡在海上当强盗,皇帝跟你们又没特别交情,为什么要支持你们去跟一个当势的政权过不去呢?那对大清朝毫无好处。”   毛永利怔住了道:“那的确是你们的皇帝。”   杜英豪道:“中华是天朝上国,万邦之宗,皇帝的身份何等尊严,怎么会偷偷地来接见你们,只怕你们是上当了。”   毛永利道:“我不相信。”   杜英豪笑道:“信不信在你,但我可以告诉你,那个皇帝绝不会是真的,那位亲贵为了要利用你们,随便找了个人来哄你们一下。”   毛永利道:“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杜英豪道:“我想那位权贵一定很有势力,他是为了要扩张自己的实力,才拉拢你们跟宝亲王对抗争权。你们真要求得庇护,该去投靠宝亲王才对。”   毛永利道:“我们试过,但是被拒绝了。”   杜英豪大笑道:“这就是了,他是正统的帝胄亲裔,将来是继大统的皇帝,自然不会跟你们这些外邦逆臣打交道的;只有那些野心的夺权者才会接纳你们,利用你们来卖命。”   毛永利沉思片刻才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们都无法改变计划了,因为我们都已经投入了很多的人力与财力,无法回头了。”   杜英豪脸色一沉道:“你们还要蛮干到底?”   毛永利道:“是的。第一,这是我们主公的旨意,我们必须服从;第二,我们不能长期流亡海上,必须要一个立足的根据地。”   杜英豪冷笑道:“以前我念你们是受人利用,才放你们一马,但你若执迷不悟,我可不客气。”   毛永利悍厉地道:“我来此已经两年了,手掌也已伸进你们山里,你杀了我也没有用。”   杜英豪道:“你看看好了。你以为仗着一点福寿膏就可以把我的人拉拢过去了,没这么容易。”   毛永利狞笑道:“利用福寿百来软化你们,只是一种手段而已,我们渗透的方法多得很。”   “还有些什么方法?”   毛永利哈哈大笑道:“你想我会说出来吗?你自己去找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片山庄迟早都会是我们的。”   李诺尔愤然道:“大哥,这老家伙太可恶了。大哥,把他交给我好了,我有办法叫他把他们的阴谋,一字不漏地招供出来的。”   毛永利哼了一盘道:“李诺尔,你也许是在罗刹人那儿学了点逼供的手法,那是吓不倒我的。”   李诺尔哈哈笑道:“等你尝到了厉害时,再能如此嘴硬,我就佩服了你。”   他挺剑上前,正想把这老头儿活捉下来,那知毛永利由身没抽出了一柄短刀,用力插进了自己的肚子,然后还上下一拉一刮,在自己的肚子上划了一个交叉的十字,顿时血流满地,连割斯的肠子也挤了出来,他的身子也砰然倒地。   这老家伙竟然切腹自杀了,倒是大出众人意料。杜英豪叹了口气,上前拾起一把刀,往下一落,把他的首级砍落下来。   赖光荣轻呼道:“吐节,这老家伙是可恨,不过,他死得倒很英椎,您就放过他的体吧!”   杜英豪抛开手中的刀道:“切腹自杀是他们武士为自惩失败的手段,但必须要有人斩落他们的脑袋那才算是承认他的忏悔,而给予他一个光荣的传统。我这么做,正是成全他。”   才说到这儿,后面跑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女,居然是穿着和服,作东洋少女的打扮。   她向杜英豪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垂泪道:“谢谢杜大人成全,使家父以一个武士的身份以终。”   杜英豪一怔道:“你是他的女儿?”   “是的!我叫屈内和子,是士水幼女。”   杜英豪道:“对令尊之死,我很抱歉。”   和子倒是很明理,擦着眼泪道:“我知道,那不能怪杜大人,大人是要保护自己的地方,但家父的情形也是值得同情的,他一心要拥戴少主,重回扶桑京都,恢复昔日的光荣。”   杜英豪一叹,问道:“令尊的事你全知道?”   和子道:“知道一点,不十分清楚,不过对侵犯大人之学,我是一向反对的;我也知道中国皇帝秘密授意之举是靠不住的,但少主与家父以及一些家臣们都很兴奋,认为是复国良机。”   杜英豪一叹道:“你能明白就好,你们糊里糊涂受人利用,很可能把最后的一点本钱也都毁在这儿,埋骨他乡,连鬼魂都要永久飘零了。”   和子道:“我知道。见到了幼主,我会再劝他的,不要再妄固复国了,还是接受足利王室的招抚,回到本土去,多少还有个藩主的地位。”   “喔!足利王室招安你们回去吗?”   “足利将军原本是毛利王室的近亲,虽然夺了大权,倒没有赶尽杀绝,仍然以十二城为藩,拨给毛利王室为领,只是毛利少主不甘接受。”   杜英豪轻叹道:“易主为臣,当然是难以甘心的,只是人必须要知时识务,即使要重振光荣,在本土也比较有利,靠外力成事是绝无可能的。那毛利少主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那只有宫本田父女俩才清楚。”   “那对父女逃到那儿去了?”   “不久前还在此,后来见大势不佳,又从地道逃走了,很可能避入山庄去了。”   “什么?他们还敢避入山庄去。”   杜英豪神色微变,用手一挥:“紧急回山。”   堀内和子十分合作。她不但指出了宫本田和花子在山中的可能藏匿处,也把她所知道的山中据点一一都指了出来。   杜英豪是越听越紧张,因为他不知道对方的势力已经探植在他的山庄有这么强大了,尤其是有些人,还是他认为绝对忠贞没问题的,这使他在惊心之余,又感到十分痛心。   更糟糕的一件事,是个只叫晏菊芳带了赖尚荣和一些庄丁们去搜捕那些吸食福寿膏的山民,虽有小玲的帮助,但是照现在的状况看,则是大大的不妙。他必须要尽快的回援。   而且,他还带着堀内和子,携带了一本名册,那是每月福寿膏的配给数,数量十分惊人。杜英豪总计了一下,虽然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受他们的蛊惑,但是其中颇有一些资深的义军领袖在内,由他们身上再广泛地影响的话,至少会有三分之一的人会跟着他们走,因此,他们真要发动夺取山庄,看来并不困难,如果再过一些日子,等他们势力落实,再要驱走他们就难了。   还有一点使杜英豪担心的,是在山庄内的倭人势力。在堀内和子的记述中,居然也有几十个人了。这些人有男有女,多半是昔日毛利将军手下家臣的后人,他们都习就了中国话,改了个中国名字,运用各种的关系,潜进了山庄。   李诺尔见了十分惭愧地道:“大哥!这是小弟的疏忽,人都是由小弟处放进去的,我们的门禁太松了,而小弟对这些人的底细完全不清楚..。”   杜英豪道:“我知道!你对内地的江湖状况完全不熟,我虽然把小赖放在你那儿帮忙,可是他的江湖门路也不熟,认识不了几个人,我让你们守着门户,就是表示忠义山庄没有门户,欢迎任何人前来共同开创生活,不究既往,只重未来。”   李诺尔道:“大哥的构想是好的,只是有些人不作如此想,他们要霸占这个山庄。”   杜英豪笑笑道:“没这么容易,对有心来此开创新生的人,我十分欢迎,而且还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他不受干扰;对有心来此生事的人,我的处置也会十分严厉。山庄的宁静与秩序不容破坏。”   他的神色一转为严肃,而且立刻下令调遣人员、分配任务,加以围歼。   李诺尔低声道:“大哥!这么做下太妥当吧!人家是分散的,咱们如此浩浩荡荡地前去,只能及于一两处,其余的人就会有了戒备,聚结起来。”   杜英豪道:“我知道!我就是要他们如此!”   “可是那样一来,他们也有三、四百人了,纵或在整个山庄而言,不能算是多数,可也相当可观了。”   杜英豪一笑道:“兄弟!你不懂的,这正是一个不必大量流血而击溃他们的好方法。”   李诺尔仍是不懂,但也不敢多问,只在口中喃喃地道:“这算是什么方法呢?”   “对付强大的敌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们的势力分散,而后叫他们自己打自己去。”   这个答案也只是在杜英豪心里闪现了一下,没有说出口来,因为这是天机,不可露的。   他们顺利地清剿了两处最近的人家。没有找到藏匿的宫本田与花子,连两个藏在他们家中的东洋细作都突围溜掉了;但是找到了一大批的福寿膏,也抓到了窝藏奸细的主犯。   杜英豪处事有时是很倔的。虽然那两个主犯一再求恕认错,甚至于也有其他的乡老来求情,但杜英豪一点都不卖情面,立予处决,而且还吩咐将人头高悬上示众。   他对那些乡老们说话更不客气:“各位前辈,你们是义师首领,而且这两个人是你们带来的,对他们的行为,你们应该负责才是;尤其是这两个,他们离山口最近,倭寇的福寿膏都是由此运进来再行分发的,他们简直罪该万死,你们还好意思为他们来讲情..。”   也有人不服气地道:“他们罪不至死!”   杜英豪干脆沉下脸来道:“勾结外贼,毒害同胞同僚,这是卖国的汉贼行径,难道还不该杀,难怪义师以前没有什么成就了,姑息足以养奸,这根本就是给各位惯出来的。”   一番话把那些老家伙们骂得狗血淋头,但也封住了他们的嘴,再也不敢开口了。   事实上却也有大多数的长老们在心里叫痛快的,因为义师的组成本来就没有一个完善的组织,都是由一些地方上的首老,率着子弟拚拼凑凑,一伍一什,慢慢地凑起来的,子弟众多的就成了领袖,少一点的屈次;但是那些子弟较少的,也都能挨到一个长老的职司,担任到司纪律的工作。   正因为是子弟兵,所以有时不免护短,对自己的子弟犯了过,免不了要曲意维护;而力量不足的,则我互相帮持,渐成派系,严重到互相倾轧的程度。这也是各地义民自为政,难以团结的主因。   刚才开口的正是那两名犯者的父老,他们也因为知道自己子弟所犯的罪过不轻,不敢出头维护,只好讲情了。那知杜英豪不给面子,严厉执行,而且还给了他们一顿狠教训。   对杜英豪,他们都还有几分敬畏,所以不敢再抗辩了,只有一个不服气地道:“杜大侠处置并不为过,只要讲公平,犯过的不只他们两人。”   杜英豪道:“那当然,我会照罪行轻重论处的;但这两个人可以说是罪魁祸首,绝不能放过。”   大家来到另一处叫秋月山庄的地方。那是一片很大的地方,傍山而建,主人叫八臂神叟冯纪远,也是少林俗家长老,兼义师副总护法,声望地位,俱非等闲。   那些长老们见来到此地,不禁楞然道:“难道冯老也会有问题吗?那真难以想像了:”   杜英豪淡淡地道:“他若是没问题,不会冤枉他;他若有问题,也不会放过他,大家进去吧!”   庄门是开着的,没人看守着,在忠义山庄内,这是很普遍的现象,但是此刻却给人一种不安的预感,似乎房内藏着很大的凶险。   连李诺尔都低声道:“大哥!咱们该慎重些,这里面恐怕早已有了准备。”   杜英豪却朗声道:“怕什么,当年一身面对着几千支火枪、几千个罗刹鬼子,我也没退缩过,这儿都是咱们自己的同胞,却要慎重了。”   李诺尔道:“罗刹人明摆是敌人倒是好办,这儿虽是咱们自家同胞,却不明敌友。”   说着已经进了秋月山庄的大厅。那虽是新建的房屋,却因为时间仓促,还十分的简陋,但是山上的巨木很多,材料易取,倒是颇为高大,一下子进来了二、三十人,仍然不现局促他们才坐定,冯纪远就出来了,带了五、六名弟于,彷佛很惊讶地道:“杜爷今天怎么有空到下处一顾,还有各位老哥儿们也凑着一块儿来了。”   杜英豪封开门见山地道:“冯老!兄弟今天接获密报,发现了一批东洋海盗意图染指忠义山庄,他们已经派了很多奸细渗透了进来;有一对父女,海盗的头子,老子叫宫本田,女儿叫花子。”   冯纪远脸色微微一变道:“不错!有这两个人来到敝肚,他们是兄弟的朋友。”   大家没想到冯纪远会直接承认,倒是一楞。一名长老道:“冯老怎么会跟东洋海盗作朋友的?”   冯纪远道:“他们也是倭朝王族,流亡海上,不忘故国,意图作匡复之举,与我们的处境相同。他们来求援,要求一地为栖,兄弟觉得他们颇堪同情,所以才加以收容。”   这番理由听起来似乎也颇为有理。杜英豪却道:“冯老,你似乎忘记了,在前朝沿海一带,杀戮百姓、抢我财帛、辱我妇女的正是这批人。”   冯纪远道:“兄弟没有忘记,但此一时彼一时,以前他们是我之敌,现在他们则与满虏朝廷为敌,也是我们的朋友了。”   杜英豪道:“他们残我同胞,朝廷对付他们,是为了要保护百姓。”   冯纪远道:“兄弟的看法则不同,我们最大的敌人是满人朝廷,凡是与满朝为敌的,都是我们的朋友;何况他们现在已改变作风,以夷人商船为下手的对象,不再抢我同胞,而他们与满朝作对的行动却末戟上,我们应可引为助力。”   杜英豪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无法抬的问题,大部份的义军领袖都以复兴明室为第一要务,冯纪远的看法就不能算错。   他只有避重就轻地道:“他们想侵犯我忠义山庄,冯老知不知道?”   “他们不是侵犯,只是想在此求栖身之地。”   杜英豪直接了当地道:“我不准。”   冯纪远也亢然地道:“他们只是在兄弟的地方居留,并没有冒犯到杜爷的忠义山庄去。”   杜英豪道:“冯兄!这忠义山庄不是你的。”   冯纪远一翻眼道:“笑话,这儿是我们凭双手一寸一寸开发出来的,不是我的是谁的?”   他的手一挥,厅后涌出一大批的人,各持兵器,为数在百人左右,一半进入厅内,一半则在屋外,将房子密密的包围了。   宫本田与花子赫然也出现在厅中。宫本田大声道:“杜英豪!你太过份了,居然想赶尽杀绝,追到这儿来,这下子可是你自投死路。”   众人都为之大惊,冯纪远的行动是令人难以相信的,他似乎公开地站在倭寇那边与社英豪作对。   杜英豪倒是很沉稳,看了看宫本田与花子父女,见他们身边簇拥着另一批青年,虽然是汉人装束,却手执倭刀。很明显的那是一批东洋武士,以汉人的身份潜伏进来,此刻已无掩饰的必要,故而公开地摆明了,而且更喧宾夺主地排众而出,主动地面对着杜英豪身没的堀内和子厉声道:“和子,是你露了此地的秘密,把他们带到此地来的?”   堀内和子勇敢地道:“不错!是我,因为我跟你们一样,不愿被人杀死,还希望活下去。”   宫本田愤怒地道:“你这个贪生怕死的贱妇,竟为了怕死而出卖自己的同胞,出卖主上。”   堀内和子尖利地反诘道:“宫本样,你这话我无法同意。我的同胞在扶桑本土,我并没有出卖他们,我的主上应该是住在京都皇宫里的天皇陛下,我也没有背叛他呀!”   宫本田怒不可遏地叫道:“胡说!你这个贱嫦、叛徒,你的父亲是主上毛利永康的家臣,所以他的中国名字也叫毛永利,那是主上所赐。”   和子冷笑道:“我父亲连毛利永康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一切都是你在中间传话,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也不得而知;何况主人虽然封赐我们五十万石粟的爵禄,却连一粒米也没见到,倒是把我们每年辛苦经营的收入都献了去。”   宫本田吼道:“目光浅近的女人,你只看到眼前,刻下是非常时期,主上正在蒙难,才暂时欠你们一下,一旦光复权位,会加倍奉还的。”   和子道:“说得好听,只是你的一句话而已,你说的话能代表主上吗?”   “怎么不能?我是主上的唯一代表,我的每一句承诺,都是代表主上的。”   和子冷笑道:“你的权利居然大到能作主晋封一位五十万石的家臣了吗?五十万石是一个很大的城市了,我父亲被封的又是那一个城呢?”   宫本田道:“只要主上能重掌大权,任何一个大城都由着你们挑选。”   和子冷笑道:“宫本!我认为这根本是你的骗局,连有没有毛利永康主上这个人都很难说,可能根本是你捏造出来的。”   宫本田厉声道:“大逆不道的畜生,你居然..。”   和子冷冷地道:“我父亲一心妄想权势,而且也不懂贵族的礼仪,由着你去哄骗;他是个平民,而且还是逃亡的家奴,照朝例是不能封爵的。”   宫本道:“主上顾念他的功劳,已经赦免他的逃亡罪,而且还撤销了他的家奴身份,更将他晋封为家臣贵族,这是何等的荣幸。”   和子冷笑道:“只可惜晋封的是一个流浪的将军,为天皇陛下不承认,他连自己的地位都无法保全了,还有权能封赏别人吗?”   官本田脸色一妥道:“天皇陛下是不管事的,宫中的天皇只是一个象徵,谁有权他就承认谁。”   和子冷笑道:“但是照例,三十万石以上的城主就要由天皇召见赐封才能生效,不管是那一家的家臣,名义上效忠的是皇室,而且受任的诏令,也是由皇家颁下的,不是说了算。   宫本田没想到这个女子对宫廷中的规矩会如此清楚,怔了一怔才道:“那当然,目前只是口头上的允准,以后会补行仪式的。”   “口头允准!谁的允准?只是你口中的一句话,没有任何的保证,你若是否认呢?”   宫本田道:“那不可能的,只要你们一直忠心耿耿,我怎么会撤消呢?”   “若是你遭了意外死掉了呢?那所有人的封爵岂非都随之冰消了吗?”   “不..,不会的,主上那儿有记录的。”   和子道:“只听你说主上,主上在那里呢?主上又是什么样子呢?”   “主上神纵英武,相貌秀美英武,庄严神圣一如神明,只是因为安全的考虑,除了贴身的近卫以及使者之外,暂时不允臣下晋见。”   和子冷笑道:“就算是你说的原因吧!他给我们的封爵已有几年了,至少也该有一纸手令以示昭信吧!而且也必须要用上毛利的族麾令记,你可别说在忙乱中失落了..。”   宫本田道:“那的确是失落了。”   和子赫赫冷笑道:“这就更糟了,他若失去了族麾,连他自己的身份都有问题了。族麾是世代相传的权力标志,就跟传国玉玺一样,难怪你拿不出手诏的,原来那个毛利将军的后裔是假的。”   宫本田道:“胡说,你竟敢侮蔑主上。”   和子也亢声道:“我认为根本就没有什么主上,那只是一个由你捏造出来,哄骗别人为你卖命的形象而已,因为你许的爵位太随便了,几世家臣,尚且要立下汗马功劳,才能以十万石的次序,渐次而进,那有一次就直接进五十万石的,若说是为了酬功,我父亲的功劳并不够大。”   宫本田怒叫道:“你们掘内家的封爵取消了,因为出了你这样的叛徒,万世难彰其恶。   杀|弥次郎,去劈碎这个贱妇的头颅。”   一个包着头巾的青年汉子应声而出,手抱倭刀,扑奔而来。和子叫道:“弥次郎,你这个傻瓜,宫本所说的主上是个假的,你的封爵也是假的。”   弥次郎默然不语,杀意未灭,冲前一刀劈了下来,幸亏胡若花在旁一把拉开了道:“和子姑娘,你退后,我来对付他。”   和子看着弥次郎道:“怎么,你还要为他卖命,我最近详细地阅读了宫廷礼记,才知道他的话漏洞百出,根本是骗人的。”   弥次郎冲前又是一刀劈下,口中喝道:“八格野鲁,多嘴的女人。”   刀锋凌厉,来势汹涌,胡若花要拉开已经来不及,不过她手中的钢叉劫及时朝前一递,反挑上去,叮当一声,火光四射。她那巨大的劲力把弥次郎拨得退后了好几步。和子退了下去,大声叫道:“弥次郎,我说的是真话,你应该相信的。”   弥次郎依然两眼怒睁,连那些倭族汉子也都一个个神情木然,毫无异状。和子终于明白了叫道:“你们原来都知道了,宫本田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什么主上,他只是用爵位来骗人。”   弥次郎厉声喝道:“住口!贱妇!只有真正的武士才能领爵,你们这些贱民凭什么资格,五十万石,哼!做梦,你们只配做一千石以下的胥吏。”   和子也反唇相讥道:“我们是贱民,你们又是什么?甲贺的忍术杀手,是最卑劣的走狗,真正的武士没有一个会承认你们的。”   弥次郎被他的话激怒了,扬手一片寒星,幸好水青青在旁,脱下了身上的小羊皮披风,迎风一阵抖舞,只听见一阵叮叮声响,当斗蓬静下来时,里面抖下一大堆的铁蒺藜,藜刺尖上泛着蓝光,说明了那是浸过剧毒的。杜英豪怒道:“好卑劣的手段,你们竟敢用浸毒的暗器伤人。”   弥次郎傲然笑道:“甲贺忍者只求胜利,从不在乎用什么手段杀人。”   杜英豪也冷笑道:“你别以为忍术有什么了不起,那在我们中国武林的眼光中,只是一些下五门的术士手法,,最为江湖道所不齿。”   那些已受蛊惑的中国武师果然有不少低下了颈,显见的,他们是因此而感到不好意思。   弥次郎也似乎受了激怒,目标改同了杜英豪,厉声叫道:“你敢看不起我们,我杀了你。”   高举倭刀又要冲向杜英豪。胡若花的钢又一举,又将他拦住了。“滚!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向我家侯爷叫阵,给我滚同去。”胡若花道。   钢又一震,她的巨劲将弥次郎震得连退十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用刀拄地站了起来,目光逼视着胡若花,口中喃喃念着咒语。和子忙道:“姨奶奶注意,这家伙在捣乱了。”   胡若花笑道:“他要是敢在我面前捣鬼,就算他倒楣了,我是专门捉鬼的。   ”才说完这番话,弥次郎已经冲到了面前,张口吐出一道血雾,又急又浓,而且扩散极快。胡若在才呆了一下,身外已为血雾所罩。   杜英豪忙道:“若花!这是障眼法,在里面别乱动,拿出猎貂的方法去对付。”   弥次郎口中已停止了喷雾,冷笑道:“我这吐云遁可是真功夫,你们中国人会吗?”   说完一隐身形也窜入了雾中。大家都很着急,但也不敢进去,因为杜英豪在外面已遭遇过一次了,那次他是躺在地下才逃过所有花朦胧中的追杀,不知道胡若在是否也懂得。   正在焦灼间,雾中传出了一声嘶喊。那是弥次郎的声音,这声音是他要发出攻击前的呐喊,有着示威、震慑破胆的作用,想见到接下去就是攻击了,可是却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未闻惨叫和痛苦,也没有听见有金铁交融声,难道他这一度攻击落空了吗?   杜英豪很高兴,他知道胡若花已经听憧了他的指示,预先就隐藏了起来而伺机反击,于是他笑着道:“若花,耐着性子,慢慢地等机会,出手就别容情,这种阴谋鬼祟的家伙,无不该杀。”   胡若花这次听了一半,违反了一半。   违反指点的是她没有耐心地等机会,而且立刻就走了出来;听从的是她果然没有容情,她把弥次郎叉在叉头上,擎着举出来的。   这次距弥次郎发出攻击的呐喊后,不过眨眼的工夫,战斗已经结束;显见是未经第二回合,一次就分出了胜负。弥次郎是颈子的部位被三般的钢叉透刺而过,人就这么被挑了起来,挂在叉上。   中间的那一股尖刀最长,刚好刺穿了咽喉气管,难怪这家伙再也发不出第二声了。   猎叉是掮在胡若花的肩膀上的,弥次郎的身体挂在上面,就像是一头猎获的狐狸或兔子弥次郎是个很结实而不算太矮的人,既不像狐狸,也不像兔子。他的身体最少也有一百五十斤上下,但是胡若花掮在肩上,却像是不到十斤重,给人一种轻松的感觉。   宫本田的脸色变了,厉声叫道:“你们竟然如此残忍,如此地对待一位武士。”   赖光荣却道:“宫本!这可是跟你们学的。你们在海边抢劫中国村落时,经常把小孩刺挑在长矛尖上,转着当玩具呢!”   官本田道:“那只是用作示威,恫吓那些村民不要作无谓的抵抗,乖乖地把财物献出来,免得我们杀死更多的人;这是不一样的。”   他自以为是地解释了一下,却没有否认,因此,这一篇解释听在众人耳中都不是滋味。   赖光荣也是认为胡若花对于死者的行为太过于不敬。他知道这是胡若在的习惯,她出猎归来,都是把猎物穿在尖上掮下来,倒并不是故意对弥次郎有什么过不去;是在江湖人的观念中,人死为大,即使是自己亲手杀死的敌人,也要表现出相当程度的恭敬,不能辱及其遗体。   赖光荣只是为了辩饰一下胡若花的行动而减少大家的反感,他没到过海边,也没与倭寇海盗接触过,这些事只是传闻听说来的,既不能确定宫本田这夥人是否有过如此行为,更不能确定这个被杀的弥次郎是否有过那种行为。”   但是说也凑巧,那弥次郎却是最喜欢残杀儿童,而且把无辜的儿童挑刺在长矛尖上转动。他玩得最起劲,已经有过七、八次的记录。   因此,宫本田在听到赖光荣的话后,连忙提出解释。他以为杜英豪这边的消息灵通,早已知道这件事,特意如此对弥歹郎作为报复的。   大家的目光看着宫本田,连冯纪远那边的人都是一样,使得宫本田感到很不舒服。眼光虽不能杀人,但是一个人若被几十对仇恨或不齿的眼光凝视着,那种滋味极不好受的。   宫本田退了一步道:“你们如此看我干吗?弥次郎是个武士,他是英勇地死于战斗,当然跟那些无知的孩童不一样,他的体应该受到尊敬。”   吐英豪沉下脸道:“若花,把体放下来吧!你不可对一个死去的人如此。   ”胡若花很听话,连忙放了下来。倒是堀内和子道:“杜节,这个弥次郎最为凶暴了,他因为自小是个孤儿,常受其他儿童的欺负,所以他也最恨小孩子,已往在抢劫时,见了小孩子就杀,赖爷说的那些罪行,就是他兴出来的。”   赖光荣没想到居然会蒙上了,连忙道:“那这家伙就罪该万死,当有此报!   杜爷!你说是不?”   杜英豪庄严地道:“他该死,我们可以杀了他除害,但他死了就不会再害人了我们就不必再对他如此了;疯狗咬人,必须打杀,但不必去咬他一口作为报复吧!”   这番话说得正气凛然,使大家心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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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黄金山谷     杜英豪抬头又朝冯纪远道:“冯老,你与此辈为伍,还能做出什么大事吗?”   冯纪远讷讷地道:“我不知道他们的过去。”   杜英豪厉声道:“他们是东洋海盗,你总是知道的,举凡是海盗倭寇,在我们海边一带的烧杀奸掠行为都是一样的,你怎能说不知道?”   冯纪远不再作声,低下了头。杜英豪道:“老哥哥,你莫不是被他们抓住了什么把柄;没关系,你只要有决心摆脱他们,兄弟负责解决你的任何困难,你说一声就是了。”   冯纪远仍然不作声,宫本田却冷笑道:“杜英豪,你能每天供应他二两鸦片吗?还有,他这些人合起来,每天最少也得要两斤多。”   杜英豪道;“这个我不能,虽然我可以到关内去大批采购,但是我绝不含在这上面花费一分银子;不过,我可以帮助他们戒掉。”   宫本田哈哈大笑道:“为什么要戒掉,你知道一枪在手的滋味吗?那是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的,所以你拉不走这些人的。”   杜英豪说声道:“我还可以把你们一起杀掉,绝了他们的现货供应,他们就只有戒除了。”   宫本田冷笑道:“杜英豪!现在可是我们的人多势众,轮不到你神气了。”   杜英豪朗声大笑道:“这是我的地方,你们的人会比我多?杜某只是不愿意自相残杀而已;否则,杜某还怕召不到人手?”   宫本田道:“我知道你的党羽众多,只是你太大意了,只带了十几个人来,身入重围,你的人再多也没有用了。冯老,我们一起上。”   他招呼他的那些忍者杀手,准备发动围攻。冯纪远也招呼自己的弟子们,准备合击。   一名叫谢力平的长老沉声喝道:“冯兄,你真要做这种亲痛仇快的事情吗?”   冯纪远轻叹道:“谢兄,我们迁到此地来就是一个大错误,杜英豪跟满人的王子交情莫逆,他不会赞同我们的,只是把我们集中在此地,便于监视而已;在这里,我们什么也做不成了。”   杜英豪朗声道;“我跟宝亲王是有点交情,那只因为我认为他还不错,将来也颇能替老百姓做点事情。对你们义师的活动,我是不太赞成,你们只是要推翻满清,却不是为了老百姓;像你为了成事,竟然勾结东洋海盗来残害自己同胞。”   冯纪远还怕他再说什么,悍然地一挥手道:“上!杀死杜英豪,忠义山庄就是我们的了。”   十几个小伙子一拥而上。这边的胡若花、赖光荣以及水青青、王月华等人都上前拔出兵刃抵抗,杜英豪却仍袖手在一旁。   虽然冯纪远叫大家杀死杜英豪,但是每个人似乎仍为他的英名所慑,没有一个人敢去找他应战,连冯纪远兴宫本田都是一样。他们先求围杀其他的人,准备最后才一起对付杜英豪。   战况进行得很檄烈,杜英豪这边的人数虽少,但是他们围成了一圈,互相照应,守得很紧;而且水青青的单刀、李诺尔的软剑、王月华的飞刀,都是种神出鬼没的利器,倒是把围攻的人杀伤好些。   谢方平等几位长老也都加入了战圈。他们不便去跟冯纪远的弟子交手,却被宫本田的忍者武士缠上了,双方都没什么顾忌,杀就激烈了。   谢力平叫道:“杜爷,冯纪远已丧心病狂,无可理谕了,老朽杀出去,召集人手来对付他们。”   宫本田冷笑道:“你走得了吗?”   谢力平奋力几刀,逼开了两个东洋武士,已经冲出了重围,宫本田用手一指,喝道:   “杀!”   大家都以为他要施放什么暗器,那知在谢力平的脚下忽地泥土分开,冒出一个人来,黑布蒙头,身着黑衣,横刀砍来,将他的双脚都扫断了。   谢力平痛得倒下,那黑衣人则又缩回地下去了,只留下了一个圆洞。   大家都怔住了,这是什么功夫?   在听说书时,说到薛仁贵征东时,倒是有个窦一虎,曾从仙人处学得地行之术,能潜入地下行走,想不到这批东洋鬼子中也有人擅长此术。   宫本田哈哈大笑道:“你们都看见了吧!这就是我忍术中的地遁术。我甲贺忍者,飞天遁地,无所不能,你们能是敌手吗?快放下兵刃投降,可保不死,我们只杀杜英豪一人。”   另一名长老怒吼一声,直向宫本田冲去,才冲到一半,忽然他背后的地下又冒出一个黑衣半身的人,一刀横挥。这次更惨,竟把那位长老腰斩于地,黑衣人又缩了回去。   宫本田笑笑道:“地藏!干得好,再杀他几个,不怕他们不投降。”   众人都脸现怖色,这个太难捉摸了,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地下会冒出个人来突袭,叫人如何抵抗?杜英豪却十分沉着,把胡若花叫到身边,耳语了一阵;胡若花走向一边,杜英豪道:“大家站在原地不要随便移动,这种旁门左道的邪功没什么了不起,我立刻就将他抓出来。”   说着移动了几步,走到一个地方时,宫本田脸上微现喜色;但胡若花忽地举起猎叉,猛然冲了出去。她的钢叉是向地下的,因她的神力,居然将叉柄插进地下三尺许,位置在杜英豪身边半丈处。   宫本田神色一变。杜英豪笑道:“若花,你有把握得手吗?别给他溜了。”   胡若花道:“错不了,我是猎人,判断不会错的;我听出那里有声音,而且我也看出那儿的地上草在动,人一定藏在地下。”   她大步上前,握住叉柄轻轻一摇,笑道:“错不了,一叉叉个正着。”   双手执住了叉枘,使劲地往上一挑。一阵砂土草叶纷飞,带着一团黑影,由地下冒出来,正是那个黑衣人,身材十分瘦小,腰里还插着一柄倭刀。   但是他的身体却像弥次郎一样,也被钉穿在猎叉土,一动也不动了。   空气寂静如死,大家都为眼前的景象呆住了。这次胡若花没有多加舞弄,把黑衣人的体放在地下,用脚轻轻踩住,拔出了猎叉。黑衣人身上立刻冒出三股血泉,但那黑衣人则早已气绝了。   钢叉是由心口射穿过去的,心脏被穿了个大洞,所以血喷得很高,但也不过喷了片刻,血雨停住,而黑衣人始终没动过一动。   宫本田发狂似的叫道:“妖妇!妖妇!你杀了我一名门下大将,我要你加十倍奉还。”   胡若花冷哼一声道:“宫本,你别输不起。这家伙杀死了我们好几位长老,如果一命抵一命的话,他要分成几块也不够抵偿的。”   宫本道:“这怎么能比,那些不过是江湖莠民;而我的门下,则是忍术修者,他们更是我大和日照之神的子孙,是足利王朝的大将,你们一百条命也抵不上一条的。”   这番话引起了很大的反感,连冯纪远都忍不住道:“宫本先生,我们是江湖人,却不是江湖莠民,我也不认为你们的命比较值钱。”   宫本田恼羞成怒地叫道:“八格野鹿,我说是就是,你居然敢反驳我的话。”   冯纪远也是一门之长,虽因吸了鸦片而志气消沉,但是也受不了这等侮辱,脸色一沉道:“宫本,你别忘了,这儿我才是主人,充其量,你只能是个宾客而已,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立场。”   宫本怒叫道:“八恪野鹿,你是屁的主人,别说你不是此地的主人,就算你是真正的地主,这两年来,你们上上下下,吸了我们多少鸦片,折成银子,买你十块地都够了。”   冯纪远怒道:“你弄错了,当初你亲口答应是免费供应,不取分文的;而且,从来也没见你说过要钱啊!”   宫本冷笑道:“我不来收帐可不就是证明可以免费,你又不是我的儿子、孙子,我没有白白供应你们的理由吧!而且,你也知道这东西有多贵?上好的烟土,每两要五两银子,你们这秋月山庄上,每天要消耗掉十两左右,那就是五十两了。两年不到一点,照五百天计好了,你知道是多少钱吗?那是廿百万两,这笔帐可不是白送你的。”   冯纪远听算帐,肩头一掀道:“什么!有这么多,宫本你可别打错了主意讹上了。”   宫本田哼声道:“只少不多,你自己算算就知道了;而且你们自己都明白,我们素无交情,绝不会自白地送你这些东西的,必然有着交换条件的,你们装糊涂不问清楚,现在就由着我开条件。”   冯纪远的脸上浮起一阵受骗的表情,寒着喉咙说道:“宫本,我若是想赖这笔帐呢?”   宫本田冷笑道:“你只要做得出,我自然只有认了,可是后果你考虑过没有?”“最多你断了以后的供应,那难不倒人的;事实上我们染上痕之后,受你控制,心中十分后悔,利用这个机会戒掉了正好。”   杜英豪道:“对!冯老,你们只要下决心,必然可以戒绝的,兄弟负责为你解决一切困难。”   冯纪远冷冷地道:“盛情心领。杜大侠,冯某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想领你的情。”   杜英豪双手一摊道:“随便你好了,反正在下并非要向冯老示恩,只想帮助你解决困难。”   冯纪远道:“冯某没有困难,现在你可以带人离开我这秋月山庄,以后在这山区之内,我们各管各的,你不得干涉我们的行动。”   水青青立刻道:“冯老,这片山区是我家侯爷的,让你住进来是一片好意,你竟存心强占。”   冯纪远冷笑道:“笑话,他这个忠勇侯是满人皇帝封的,我绝不承认;你也不妨问问山区中所有的义军弟兄,他们那一个称他为侯爷的?”   杜英豪摆摆手,阻上了水青青的说话,笑着道:“这话对,杜某自己也没有以什么侯爷自居,各位都是义不帝秦的义士,连朝廷都不承认,当然也不必承认我这个侯爷。”   冯纪远道:“杜大侠,你能明白就好;因此,我们也不会认为你是这片山区的主人,林泉无主,谁站得住就是谁的,秋月山庄是我们自己开辟新建的,我们就有自主之权。”   杜英豪一笑道:“照凭老的说法,这批东洋鬼子,也有权利在此地插一脚了?”   冯纪远道:“我可没这么说,但是他们此刻是在我们庄子上,该由我来处置对付,毋劳费心。”   杜英豪居然含笑点头道:“冯老这么说,兄弟也不能说你不对,兄弟立刻退出贵庄;不过兄弟也有一句声明,这些东洋鬼子若是要出去的话,必须经由兄弟所居的忠义庄,那时兄弟要如何对付他们,是兄弟的权利了。”   这是冯纪远自己说的话,他无法不承认,只有点头表示同意。杜英豪招呼了众人,向外退丢。宫本田急道:“冯君,你怎么放他们退走了呢?”   冯纪远怒道:“宫本,这是我的地方,我有权作主,如果你有本事能拦下他们,我不会干涉。”   宫本田道:“我们说好是一起动手的。”   冯纪远道:“不错,我们是商量好的,可是你的手下任意行动,没有伤到他们一人,却杀死了我们义军的几位长老,此刻我若再参加行动,就必须要与整个山区的人敌对了。我没这么大的力量。”   宫本田道:“没关系,我们有,两三天内,我们会有大批的好手来到支援。”   冯纪远双目一睁道:“这么说,你们早有预谋,要吃掉这个地方了?”   “不,我们不是协议好了吗?赶走杜英豪,用这片山区作我们共同发展的基地。”   冯纪远冷笑道:“可是你另外叉召集人来,我却不知道;我看你的目的不是仅仅赶走杜英豪而已,连我们最后也在驱逐之列吧!”   宫本田连忙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杜英豪却冷冷一笑道:“冯老,我相信你也明白了这些人的居心险恶了。引狼入室,后果是很严重的,你千万要慎重考虑。”   冯纪远不耐烦地道:“我知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随便由人叹骗的;反正,我不会忘记自己是中国人,不会勾结外贼来残害自己的同胞。”   杜英豪带入退出去了,宫本田身边还有十几二十名手下,但是慑于胡若在连杀两人的威风,不敢再作阻拦,眼睁睁地看他们走了,而且也带走了那几位死伤长老的遗体。   出了秋月山庄的范围,剩余的几位长老要过了同伴的遗体,急急地要去召集子弟。   杜英豪凝重地道:“各位,冯纪远只是一时良知受愚,他的心中未始不后悔的,何况几位长老都是死于倭贼之手,希望各位冷静地想想这件事。”   一个人道:“杜大侠放心好了,我们知道的,同志相残,是最痛心的事,能避免当尽量避免,如若实在避免不了,就必须要痛下决心,立作处断。我们义军自从满清入关以来,百余年来为我华夏流血牺牲,未曾停歇过,虽是代代相继,人数已越来越少,实在经不起再一次的自相残杀了。”   杜英豪道:“我知道,所以我才退出来,各位当也看得出,若是我下令火拼,我身边这九个人,也足够把他们悉数解决了。”   “是..是..今天只有尊如夫人一人动手,已经连毙强敌,杜大侠若再出手,他们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多谢大侠宽容之情。”   他们告辞召人去了。胡若花道:“爷,我们实在不必退出来的,一动手,他们不够宰的。”   杜英豪沉声道:“他们是人,不是野兽畜生,人杀人同类相残,不是一件乐事。”   “那我们就放过了他们不成?”   杜英豪道:“不,但我们把生杀之权,交给和子姑娘决定。回去守住出山的路,有人出来,若是冯老的门人子弟,迳予放行,若是东洋人,就由和子姑娘指认,她说该杀就杀无赦,她说放就放。”   堀内和子忙道:“侯爷,这个决定我可不敢下,那些人我并不完全认识。”   杜英豪道:“没关系,我相信他们在入山之前,多半先到过你们店里,而且你那儿也有一份纪录。”   和子道:“那不一定,再说资料上只记了他们的姓名职位和隶属出身,并没有更详细的资料。”   杜英豪一笑道:“那你只多放走几个而已。”   回到忠义庄的大厅内,晏菊芳也带了一批人手来到。这多半是早先居住深山的混血儿二转子,但却是杜英豪最忠诚的拥护者。   晏菊芳是先回来抓人的,成绩却不好,大部份要抓的人已经集中在秋月山庄去了。   说起他们在秋月山庄的经过,菊芳道:“爷,对方的实力并不强,你不该放过他们的。   “现在也没有放过,他们除非一辈子关在里面,要想出去,就必须经过我们这儿不可,我们可以以逸待劳,集中人手,中捉,刚才若要力拚,我也知道不一定会吃亏,但激战之下,难免伤亡;老实说,要我损失一个人去换他们全体,我也不同意的,何况我们听到了还有大批的倭人好手要来到,那才是我们要迫切注意的事呢!”   他的稳健计算是使人佩服的,决策周密,万无一失,无怪乎每人都死心塌地的追随他。   但在杜英豪真正的顾虑却是动手拚战时,他是打不起的。他是一尊瓷釉的神像,外观上璨丽庄严,但是轻轻一碰,就会碎的。   杜英豪的守株待免策略,在对付那些倭人而言,倒是真正的好办法,因为他们无法枯守在一地,必须要出来活动的。   当天,近黄昏的时候,宫本田派了两个人,穿了山居平常的衣服,由庄子的另一端出去,想再混在别人的堆里离去的;可是那两个人才出了秋月庄的范围,就被一阵乱箭射成了刺。   宫本田见了大惊,连忙去找冯纪远理论。   “冯庄主,我们有两个人刚刚在后庄被杀死了,你怎么说呢?你负责我们安全的。”   冯纪远冷冷地道:“不错,我以前说过这种话,那时我们要对付的是杜英豪,而我还可以说动我义军的伙伴为助,但是现在却被你一手弄糟了;你吹了半天的牛,说你手下的七杀士有把握可以除去杜英豪的,现在又如何说呢?”   宫本田低下头道:“我的七杀士是甲贺派中的精英,要对付杜英豪,本来是没问题的,没想到他手下的人太厉害了,尤其是那个白俄女人。”   冯纪远:“那只是他的四个老婆之一;他的老婆个个都不好对付,否则我们早就自己动手了,何必还要找上你们。杜英豪自己还没有动手,你的七杀士已经死了一半,而且最不该的是你们的那些杀士任意杀人,杀了几位义师的长老。”   宫本田道:“我们不是故意要杀他们的,是他们找上了我们,而且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说这几个人跟你不太合作,很难讲得通。”   冯纪远怒道:“我说他们不合作,却并没有说要杀死他们,现在好了,一下子激起了众怒,连那些答应跟我合作的人都在怨怪我了,后庄是西南王耿仲义的地方,他是最支持我的人,现在也改变立场了,这都是你惹出来的。”   官本田一怔道:“冯庄主,你的意思是说不能负责我们的安全了。”   冯纪远道:“不错,岂仅是在别处我无法负责,就是在本庄,也没人能负责你们的安全了,因为你表现得太坏,连我的子弟都在讨厌你们了。”   宫本田勃然震怒地咆哮道:“冯纪远!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在跟谁说话。”   冯纪远冷笑道:“宫本,你少摆那一套御前大臣的架子了,你们的足利王朝早就垮了。”   宫本田傲然道:“不遇我们迟早都能再掌权的,现在的足利王室很不得人心。”   冯纪远冷笑道:“你别做梦了,就算足利王朝被推翻了,代之而起的将是另一个有势利的人,轮不到你们了,充其量,你们只能做个海盗而已,一辈子成不了大事的,你还发什么威?”   宫本田还要发脾气,冯纪远却转身不理而去。   宫本田空叫了一阵,自感无趣地同到自己的屋里,他只剩下了八个人,其中他的女儿花子还残了一臂,形势十分不利,花子耽心地道:“父亲,我们还是离开此地吧!连冯纪远都对我们表示不满了,再留下也没什么意思。”   宫本田道:“等我们的后援人手一到,他们敢不听话;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怎么能轻易离开,别的不说,就是河床里的金沙,每年还可以淘取出几万两的纯金。”   “那是杜英豪的,不是我们的。”   “把他们都除掉,就是我们的了。”   花子忧虑地道:“怎么除掉呢?我们的人手都损失光了,就算援手来到,也不归我们指挥了。”   “怎么会呢!原日慎太郎是我的部下,他敢不服从我的指挥?”   花子叹了口气:“父亲,现在不是在朝中掌权的时候,谁的势利大就吃掉谁;惯太郎就算能够占领这里,我们也没有力量去跟他竞争指挥权,倒过头还要听他的命令呢!”   “不行,这个地方是我发现的,占领计划也是我拟定的,谁也不能掠取我的地位。”   花子叹了一口气道:“父亲!”   宫本田一挥手道:“你不要罗嗦了。冯纪远会听我的话的,他的鸦片抽完了就要来求我了,在这个地方,就是拿钱也买不到,他非要求我不可。”   花子只有摇头叹息了。   冯纪远着人送来了晚餐,有酒有菜,十分丰富。宫本冷笑道:“这老头儿的鸦片大概已经断了根,所以才用酒菜来讨好我们了,大家痛快地吃他一顿,等一下要他跪在地上哀求我们。”   那些海寇都笑了起来,开怀畅饮起来,一则是心中忧闷,二则是连番失败的恐惧,三则是此地为冯纪远的地盘,而他们还可以仗着鸦片去控制冯纪远,十分放心,也放松了戒备。   宫本田没有说错,冯纪远没多久就来,不遇不是来求他们,而是来杀他们的。   他来的时候,宫本田还在饮酒,看见冯纪远提了刀进来,还想发脾氛骂人,但是冯纪远一刀就砍掉了一个人,宫本田才知道他的来意不善,厉声喝道:“姓冯的背叛了,杀!”   那几个手下都是武器随身的,行动反应也不慢,纷纷要拔刀起来反抗;但是那些酒似乎很有问题,使他们手脚发软,使不出半点劲儿。。   冯纪远一人一刀,没费多大的事,一路砍杀过来,一直来到宫本田面前。宫本田与其他人一样,四肢无力欲抗无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剑砍下来,只不过宫本田此别人多听见一句话--宫本,酒中的迷药是原田慎太郎送来的,除去你也是他的意思。他对你的嚣张、狂妄很不满意,所以暗中早已派人跟我连系,希望跟我进一步合作而将你除掉。   宫本田以乎有话要说,但是他的口没开,头已先落了下来,只有把话闷在肚子里了。   从后面的屋子里,出来了一个年轻人,手中捧着两个大包里,高兴地道:“爹!找到了,一共有两大包,足足有好几十斤,足够咱们混上几个月呢!那儿还有不少的金玉珠宾。”   他是冯纪远的儿子冯平。冯纪远哼了一声:“那个女的呢?你没放过她吧!”   “那个女的?您是说花子,她不在这儿吗?”   “没有!他们日本人规矩大,男人喝酒的时候,除了陪酒的艺妓外,是没有别的女人参加的。”   “她也不在屋子里,别是跑掉了。”   冯纪远想了一想:“跑了也没关系,反正谁都认识她,谁都放不过她,咱们快照计划离开。”   夜半,在秋月山庄上起了一把火,火势熊熊,但烧了半天,也没人前来问讯,更没人前来帮忙救火。冯纪远铁青着脸,对他的几个弟子道:“你们看见了,在忠义山庄内,我们已经成为没有理会的人了,这是我要离开的原因,不过我发誓要回来的,那时,我们已是忠义山庄的主人了,要在这儿留下的人,都要听我们的命令,走吧!”   一行数十人,每人背着一个大包袱;最后的两个人,则用扁担挑了一个竹箩筐,踏上了大路。   这条大路是每一个住在山庄里的人合力开出来的,由庄外顺着山势,一直通向山里。   为了便利重物的输送,路开得很宽、很平,以利四轮大车的通行。那些由各地而来的义师以及江湖的豪杰们,则依到达的先后,在大路约两侧,各依山势,建下了自己的宅院,自己命名,或庐、或居、或山庄、或寨。规模有大有小,但都颇为讲究,因为这里有的是人手,有的是材料。   杜英豪的忠勇山庄建在最外面,后临一道飞瀑忡出的小湖,他的庄院最大,住的人也多,这些人多半是他以前的伙伴、朋友、知交,虽不出名,却是他最忠心的拥护者。   在湖底,有着难以计数的金粒、大者如鸽卵,小者如米,但最多的像黄金般的中等颗粒,那是山泉由山腹中的金脉流过带下来的,随着水势,被冲到这儿,沉积了下来,始终没被人发现,却破杜英豪找到了,而且秘密淘采。   他一个人独占了这笔财富,却并非一个人独享。他把这些黄金换成了大批的生活必须品,供应山庄里的每家居户而不索取任何代价。   他也不是怕人家分去了他的财富,只是知道人性中的贪婪是最可怕的,如果公开了出去,势必会引起无数人的觊觑、争夺,永无宁日,山庄中的和平与宁静也会被破坏了。   但秘密是难以久字的。这黄金之秘,仍走破人探悉了,争夺也开始了。   冯纪远的变节,日本海寇的渗入,虽是都有了一个其他的藉口,但真正的原因,还是为了湖底的藏金;不遇,这一切都在杜英豪的预料之中,他知道迟早都会发生的,所以也作了准备。   幸好,这一切发生得并不太早,使他有机会从容的布置,足以应付更大的困扰了。   冯纪远等一行人到达忠义山庄前时,杜英豪已经在等候着了。正是曙色初透,朝霞满天,一缕金色的阳光照在杜英豪的脸上,使他严肃有如天神,也使秋月山庄的人对他起了一股莫名的敬意。   三十多人的队伍停了下来,冯纪远走上前,一拱手道:“杜大侠,产生了那些事,兄弟很惭愧,无颜在此居留,只有带着子弟回关内去了。”   杜英豪只平淡地一笑:“冯老放弃一切了。”   “是的,我把庄院都放火烧了,以示决心;那些日本海寇是冯某引来的,冯某十分惭愧,不过冯某已经收拾了,不致留下害人。”   他拍拍手,抬竹篱的人将竹箩抬过.来,打开盖子,里面是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   这些人头被割下时间并没多久,染满了鲜血,看来十分可怖。最上面一颗是宫本的。   冯纪远又道:“只有一个宫本花子,不知跑到那里去了?所以未能除去;不过她在此地也作不了怪了,大侠随时都可以将她除掉的。”   杜英豪笑道;“那不要紧。杜某并不想赶尽杀绝,只要她不再捣乱,我也不是非要杀她不可。”   冯纪远点点头道:“与大侠仁心相较,冯某太惭愧了,更感到不配居此洞天福地,还是回到关内去混日子吧,年来多承大侠照应,心感不已。”   杜英豪也拱手道:“冯兄太客气了,对于冯兄末能久居,兄弟也感到十分碗惜。”   他顿了一顿才道:“兄弟得到了消息,说有一批倭人,零星乔装出关,陆续向此间移动,有集结之象,很可能是宫本田一伙的。冯兄杀了宫本田,遇上他们倒是要小心一点。”   冯纪远神色一变,随即笑道:“杜大侠身居边地,消息倒是很灵通呀!这事情确实吗?”   杜英豪笑道:“兄弟隐居此间,与世无争,本来不必注意外面的事;但是宝亲王却很照顾兄弟,举凡有人想不利于兄弟,或是附近有什么特殊动静,总是会派人通知小弟一声的。   冯纪远脸色又一变,而后道:“杜大侠!宝亲王是鞑子的继承人,他对杜兄不会安好心的。”   杜英豪庄容道:“杜某也不是三岁小孩于,谁好、谁坏总是分得出的。忠义山庄虽是杜某向朝廷请赐的采地,但杜某并未视作私业,愿与大家共同享受的;也许有些物资杜某并未公开与大众均分其利,但杜某并未独占,依然间接将好处分给大家。”   冯纪远忙道:“杜大侠说那里话来。”   杜英豪冷笑道:“话必须要讲清楚。杜某承认这儿有不少砂金,目前由杜某一人独自淘采,没有分给大家。那是杜某怕黄金易招人眼红,公开出来,只有引起麻烦。杜某每年将探得的黄金变卖了,换成布匹、工具、食盐、药物等物,无条件的分给大家使用,所以杜某问心无愧。”   冯纪远道:“这些本就是属于杜大侠的,大侠就是不分给人,也没人敢说话。”   杜英豪冷笑道:“难得冯兄如此明白,兄弟也十分高兴。冯兄此去关内,若不得意,还请回来定居的好;若是遇上了有志开发的人家,也可以指点他们到此地来。忠义山庄内空地尚多,来到此地后,只要肯吃苦,日子过得很愉快的,不纳粮、不捐税,开出的荒田都是属于自己的,庄稼收成,不缴半分钱粮,衣着、布帛、日常用品,按照人口免费定量供应,此起来,那儿也不如此处愉快吧!”   冯纪远脸上有点红,愧然道:“与他处相较,忠义山庄的生活是好上百倍了;可是人心是永难满足的,日子太舒服了,反而易生非份之想,所以兄弟才要带着子弟们离开,换换环境。”   他的同答很妙,因人心不足作为理由,却没有说出自己今后是否将再会作对。而杜英豪也轻叹了一声,笑笑道:“是的!兄弟也知道人心难平,不过这一片乐园是兄弟辛苦建立下来的,绝不会客人破坏;再者,兄弟虽是人在江湖,却一向不为江湖规矩所拘,人若有犯我之意,兄弟不会等着挨打,不但会先发制人,而且手段十分激烈。”   冯纪远神色极为不自然地道:“杜大侠过虑了,忠义山庄威名远扬,谁还敢来捋虎须。”   他带了二十几名子弟,就这么走了:而杜英豪也全无留难。等他们走远了,赖光荣才愤然地道:“杜爷:您对他们太客气了,这老小子分明是没安着好心,他是在此地的形迹败露,才出去勾人而来。”   杜英豪道:“我知道,花子逃到我这儿来,已经说出了他的阴谋。他跟另一批倭寇早有勾结,想要掠夺我忠义山庄的基业,此间事败,他佯装杀死宫本田示好,实际上是去与另一批人会合。”   “那么为什么还要放他走呢?”   杜英豪轻叹道:“事情并没有那么单纯,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在背后呢!而且他们背后的力量,也不单是倭寇而已。”   “除了日本人,还有谁会跟我们作对?”   杜英豪脸上现出了怒色道:“朝廷的官方。”   “什么?朝廷官方!难道宫本田没有骗人,皇帝老官儿还不肯放过我们..。”   杜英豪摇摇手道:“不!不是皇帝。”   “不是皇帝?怎么能称为朝廷官方?”   杜英豪道:“皇帝虽是朝廷中最尊贵的人,但并不是具有绝对权利的人。他们的朝廷由很多宗室亲贵所组成,而另一些亲贵也握有相当的权利。”   赖光荣道:“我知道,您以前扳倒的几个亲王,都是跟朝廷唱反调的,可是他们都垮了台了。”   “只是几个而已,并没有全部垮台。倚仗喇嘛的那几个是垮了,代之而起的却是包庇倭寇的。”   “皇帝不管事吗?听任他们如此胡闹。”   “皇帝不是不管,而是不便明目张胆地压制;否则闹开来,朝廷的实力立将分散,那会引起更大的乱子。那些人手下也颇有几分实力,而且全在满州老家一带,皇帝不便过于刺激他们。”   赖光荣不作声了。他也知道,朝廷最顾忌还是汉人,所以不愿意起内乱,造成分裂,与汉人一个夺回江山的机会。这个目标是清廷上下一致的,即使最支持他们的宝亲王也是如此,因此,对付这些权贵,只有采取徐徐削弱势力的手段,绝其外援,就像上次对付喇嘛一样。   赖光荣想了一下道:“这批人强不强?”   “据说很强大,宫本田所属的这一支,只及其五分之一而已。”   “乖乖,这么大的势力,若是倾全力来犯,我们倒是很难应付。”   “是的,所以找才把冯纪远放走,就是不让他们上这儿来,而且我还希望能由冯纪远带引,去找到他们,在远处去解决他们。”   “杜爷!您不是开玩笑吧!等他们来了,咱们集中全力,还可以一拼,若是咱们追上去..?”   杜英豪摇头道:“等他们集结此地,双方展开火拼,事情就难办了。胜负且不论,牺牲就太大了,到时朝廷不会插手。我们犯不上拼命去。我们追上去,趁敌人尚未大批集结,个别集破,把那些为首的除去,余党自然作鸟兽散了。”   众人都没作声,因为有关决策大事,向来都是由杜英豪独自决定,谁也参加不了意见的杜英豪也没有多问大家的意见,倘只分配了工作,忠义山庄内只留下了李诺尔夫妇与赖正荣。   宫本花子由于无依无靠,又痛恨自己族人与冯纪远的背信与无义,她放弃了自己的立场与根本,投到杜英豪这边来了。杜英豪作主把她许配给了赖光荣,跟崛内和子三个人负责采探的工作。   赖光荣可呆了,一下子弄了两个化不溜丢的东洋老婆;但他可一点都不高兴,因为他的这份工作太危险,弄不好能立刻掉脑袋。但是没办法,因为这批倭寇都已潜入中国多年,除了她们自己人之外,谁也无法认出他们真正的身份,而倭寇的重要职事人员,有一份人事资料,那是崛内和子保管的。这也是崛内和子必须同行的原因之一。   赖光荣装成了一个赶车子的摇鼓货郎。   此地人烟稀少,往往只有二三十家,就聚成一个村落,而村落与村落间,往往矩离有百多里;因此,专做妇女生意的货郎不能靠两条腿挑着担子走卖的,赶了一车货,一村一村的转着做生意,才能有钱赚。当然,干这一行的还得有两下子,穷荒僻地有胡子马贼、有野兽,随时都能有生命的危险。   赖光荣装上了大胡子,和子装成了中年妇人,算是两口子;花子扮成个小夥子助手,算是和子的兄弟。他们的车子载满了胭脂、花粉、绸缎布头,远远地跟着冯纪远那批人,先后总差个一、二天行程,始终搭不上面。这应该是无法追踪的;但他们每到一处,总是能将前面那夥人的行动去向,摸得清清楚楚。   因为进村之前,他们一定先看看有没有暗留的记号,看到了记号,就在指定的地方,找到了留下的消息。这消息一定是说明冯纪远他们在此做了些什么?跟什么人接触过?   他们不知道这消息是谁留下的,因为杜英豪做事另有一套,从不让他们知道得大多。   他们的任务只是去调查了解冯纪远接触过的人,若是有问题的,再注明详细情形,留下消息,就不管了,自己继续追踪下去。   冯纪远说是往关内去,可是他们的行程却是往东去,走向吉林、辽宁一带去了。   赖光荣的车子上货卖光了,经过大城市再补充。杜英豪在北边的大城市中都有关系生计、采办货物不难;而且他们的生意也不在乎赚赔,倒是做得很顺利。他们的交易对象是妇女,让顾客得些小便宜,对他们刺探消息却大有帮助。   看了他们的组织与行事,花子忍不住叹道:“杜爷实在是个很细心的人,我们以前注意他很久了,却不知道他还有这些耳目、线路。”   赖光荣骄傲地道:“这位爷的行事是叫人猜不透,谁要跟他作对,可是自寻晦气。花子!冯纪远他们怎么一直往东去?”   花子道:“没错!我们另一夥人,听说是集结在鸭绿江边,冯纪远可能就是投向那边去。”   但是杜英豪他们并没有追到鸭绿江边,他们只来到了辽北通化,冯纪远等一行人就投入了一所大庄院,就此住了下来。   赖光荣跟花子也在通化的一家参药行中歇脚。这是杜英豪在此设置的副业之一,负责人叫刘金狮,却是正宗的武当门人,跟马五是师兄弟。   杜英豪是经过马五的关系,拜托刘金狮来此设立店号的,目的却真正是在营业。因为长白的人参是一项贵重药材,获利极丰,内地大药材行中都有专人出来采办参药;但是因为太贵重了,经常会遭到歹徒的觊觑而中途劫掠,风险很大。   杜英豪在此地久居,自然对各种行情透熟,各种的营利行业,他也都插进一份。这参药行就是其中之一,专门着人去到长白丛林等地,同采参客手中买下各种参茸等药材,然后再大批运回关内,交给内地的药材行去转售。这一连串的作业上,有极为优厚的利润,但也需要相当的本事与实力,而且更要有十分充裕的资金。   本钱是杜英豪的,人手由刘金狮负责,刚好把武当门下以及少林的俗家门人,家境较为清苦者,都聘了来,参与工作。凭这两个门户的实力,自然没有黑道上的人敢伸手招惹,而这些江湖人也因此得到了一份收入极佳的工作。   杜英豪的目的原只是想藉此帮助一下家境清寒的江湖人,并无营利的打算;所以在参药行工作的人,薪资之优厚,超过别处数倍之多,两三年后,每人都成了个小富翁了。   可是杜英豪拿出来的本金,居然也没亏损,年年都有盈余。这是他没想到的事,也因此了解到那些商家们良心太黑;他们在雇用伙计或镖客方面,付的代价太刻薄了。   这一批江湖人对杜英豪自是十分感檄,无形之中,也就成了杜英豪的忠心支持者。   诸如此类的生意行号,杜英豪设了很多。他除了决定营业的项目,拿出本钱,找一两个有号召力的人来主持后,就不再加以过问了。每年:这些人自动把帐目结算清楚,着专人送到忠义山庄过目。   因此,杜英豪虽末成立什么门户,但是他却有了一个无与伦此的强大实力作为后盾。每个人都可以豁出性命为他牺牲,因为他们的身家财富,全是杜英豪所给予的。   杜英豪懂得江湖人的心理。他知道大多数的江湖人都很穷,也很有骨气,宁可饿死,也不会受人怜悯接济的。他们有一腔热血,一身本事,却只卖给识家;所以杜英豪采取合作的方式邀他们入夥,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合起来做些利润厚而风险大的生意,出钱的人不怕亏本,出力的人不怕危险,这种营业还有不赚钱的吗?再者,杜英豪经营的行业自己从不管事,放开手交给对方去管,更没有东家与伙计之分。每个人自己都是股东老板,多赚一两银子,有三钱归公,七钱是红利;若是亏损,出力的人仍有例薪可得,损失却由行号认下。在这种条件下,那些人还会不起劲吗?   说也奇怪,杜英豪越不想赚钱,却越赚越多。每种营业,他都把自己的营利比例占得很低,而且还要负担全部亏损,那些生计却没有一处亏损的。   这固然是从事的人肯出力,但是目光准确也不无关系。几年来,他使数以万计的江湖朋友有了正当的出路,也发了笔不大不小的财;而他自己的资本也越滚越大,越来越多。   由于这正是准备开始采购的时际,所以刘金狮亲自坐镇在四海参药行内,那些重要的助手们也都聚集在比;更因为他们聚集了大批的资金在此,所以对过往的江湖人也十分留心。   冯纪远等一行人住进了那所庄子,刘金狮已经作了密切的注意。   赖光荣一到,他们是认识的,每年送呈帐目到忠义山庄去,也都是跟他们兄弟二人碰头;所以刘金狮见到赖光荣赶了那辆货郎车来到时,笑着问道:“怎么?兄弟!杜爷又开办了一项新行业,由你来主持啦!这一行可没什么利润。”   赖光荣笑笑道:“刘大哥,您可别瞧不起这一行,还真好赚呢!我从黑龙江过来,一共卖了十七车子的货,赚了上千两银子呢!”“上千两银子?咱们批上几斤人参,就可以赚下这个数了,那可不算什么。”   赖光荣笑道:“你们要多少人力才赚下这一趟,我却只是一个人带两个老婆,跑了个把月,就赚下这笔钱了,算起来可不此你们少。”   刘金狮笑道:“这倒是。我们的利润虽高,但动用的人手也多,虽说杜爷慷慨,大部份的盈利都拨作同仁的红利,一年下来,我的收入也不过三千两左右,你一个月就挣下一千两,倒还真是好赚头,明年我也转入你这一行吧!”   忽又哦了一声道:“去年年底我上忠义山庄,你小子还在打光棍,怎么一下冒出两个老婆了。”   赖光荣把花子跟和子都向刘金狮介绍了,而后也细述了此行的任务。刘金狮才失声道:   “原来是这个来历啊!我也正在奇怪,怎么东云庄里聚集了那么多来历不明的人,而且个个都是好身手,我还以为他想动我们的脑筋呢!”   赖光荣道:“刘大哥!东云庄是谁家的产业,他们聚结了这么多的江湖人,而且还有不少的东洋海寇栖身其中,难道不会引起官府的注意吗?”   刘金狮道:“东云庄是海东的产业,海东本人在热河行宫当皇庄的庄头,这儿是他的老家,由他的弟弟海南在管家;海南跟盛京将军莫云却是拜把子兄弟,关外那边的官府敢管他们。”   赖光荣道:“这就对了。盛京将军莫云是庆亲王的干儿子,庆亲王被杜爷弄垮了台,心犹不死,唆动莫云跟杜爷作对,收容这批海寇。刘大哥,在东云庄内有些什么人物,你可查清楚了?”   刘金狮叹口气道:“说来惭愧,那儿出出入入的人虽多,却没有什么江湖上知名的人物,除了刚去不久的冯纪远外,我不认识任何人;但是有几个东洋的剑手很厉害,经常在大街上酗酒闹事,调戏妇女,把本地的几个江湖人都给打了..。”   “刘大哥没跟他们冲突?”   刘金狮道:“没有!他们还没有直接惹到我们头上来,想来多少对我们有所顾忌吧!”   崛内和子也不知道有那些东洋剑手在此地。她虽然有着一份人事资料,但并没有提到东云庄,也不知道是那些人来到此地,除非见了面才能认出几个,所以他们只有等着,等杜英豪来了再作决定。   杜英豪是第二天下午来到的。他乔装赶了一辆骡车,车上生了他的四个老婆。   刚一进城,就被两名身着夷装的东洋剑士给拦住了,那倒不是有人看出他来,而是车上那四个花不溜丢的女人。晏菊芳她们为了掩饰行状,都着了女装,而且还是以官眷的身份走动的。   杜英豪是册封的忠义侯,她们也都是有诏命的一品夫人,这官眷身份并非冒充,只不过她们并没有把诏命宫装穿戴起来,只是穿戴了通常的女装,打扮得倒是十分花俏。   那两个东洋剑士都已有了几分醉意,在街上找女人消遣。这是经常有的事,他们有剑,而且还有莫云及海东作后台,民间畏之如虎。   行人见了他们,只有纷纷走避。这两个宝贝正感到无聊,忽然看见一辆车子,载着四个花枝绰约的女子,大喜若狂,跳过来一人,拉住了骡子的嚼口,另外一个伸手到车里就抓住了晏菊芳,口中还狎笑道:“花姑娘!大大的好!   大大的好!”   胡若花一怒,由另一边跳下了车。拉住骡子的那个剑士霉星高照,看见了胡若花,放开了骡子,双手张着扑土来笑道:“这一个好!老爷喜欢。”   胡若花一看这家伙矮不及肩,一脸的横肉,心中十分厌恶,但她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大笑道:“乖鬼子,老娘也喜欢你,来给老娘抱抱。”   那个东洋剑士见这个高头大马的金发美人居然对他笑,而且还要拥抱他,魂都飞了,全无戒心地上来,双手抱住了胡若花的细腰。   因为他此胡若花矮了一个头,胡若花双手一圈,却只抱住了他的脑袋。那家伙鼻中闻到一股香气,触鼻温柔,正感其乐无比,忽而额上一紧,像是套上了一道铁环,其痛彻心。他还来不及有所动作,格格一声,脑袋已经被夹扁了。   胡若花力大无穷,盛怒之下,双臂有多大的劲力,血肉之躯是绝难承受的。   当胡若花将入丢下来时,那家伙已经是一具体,头壳破裂,双目突出,嘴唇扭曲,死状极为可怖,四周看热闹的人才发出一声惊呼。   另一边的变故也发生了。那个东洋剑士倒是颇为高大,但他抓住的偏是娇小的晏菊芳,抓出来后也是一把搂在怀中,凑下头丢要吻她的脸;忽而大叫一声,双手抱着胯下,又吼又跳,那是晏菊芳屈起膝盖,在他两腿间用力顶了一下。   跳了一阵后,伤痛稍止。他还没发现同伴已经遭了事,怒吼一声,伸手要去找腰间的倭剑。胡若在已抢了过来,动作如风,一手搭住他的后颈衣领,另一手抓住了他的腰带,将他高高地举了起来。这家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手舞足蹈,但是已经把倭刀找了出来。   菊芳道:“妹子,他的刀已出鞘,快放手。”   胡若花放手很妙,但却是把他猛力摔出去的,摔在一睹厚石墙上。噗的一声,那家伙落地时,连脑袋都不见了。   那是胡若花出手太重,把他的脑袋对准墙上摔过去,把一颗脑袋砸得稀烂。   眨眼间就是两条人命,而且是在闹市中发生,却居然有人大声地喝采:“杀得好!这些该杀的鬼子,是该给他们一点厉害尝尝。”   也有些老妇人则双手合十,闭起眼睛来念道:“阿弥陀佛!报应!报应!”   可见这些人平时的跋扈。这时不知由那儿钻出了两个戴了红缨帽的官人、抖着条喝道:   “大胆的泼妇,居然敢当街行凶杀人。走!打官司去。”   他们拿着条,欲往胡若花头上套。胡若花一瞪眼,他们却又吓得退了两步。一个家伙拔出腰刀,虚张声势地喝道:“你这女人,当街行凶杀人,还敢拒捕不成,你们敢莫是要造反。”   杜英豪朝胡若花摆摆手,然后上前笑笑道:“二位,有话好说,我这家眷是罗刹人,不太懂得中华律法,请二位多包涵。”   一面说一面塞了块金子过去。那公人一瞧居然是黄澄澄的一根条子,而且是十两重的足赤,倒是很熟练的藏入了袖子里,口中却道:“人命官司,这可包涵不得,尤其被杀的是东云庄的人,那是莫将军的家人;杀了莫将军的人,那还得了。这样吧!朋友!你的浑家能杀了这两个汉子,也不会没名没姓,我也不锁她了,你们跟我上衙门去好了。”   他实在也是给自己下台,连锁也锁不了。杜英豪却笑道:“二位,这是何苦呢?谁都看得出,这是两个东洋鬼子,莫将军怎么会有这种家人呢?”   那公人道:“我绝不骗你,这两个人的确是莫将军象的。朋友!这下子你们惹的祸大了。”   他要杜英豪套着车子跟他走。杜英豪笑笑道:“衙门里我们是不去的。不瞒二位说,在下以前也是吃公事饭的,对三班司房的那一套太清楚了,进了衙门,打的可不是理而是钱了,兄弟身边虽带着几文,却不够那个地方消磨的。”   两个公人都微变神色。杜英豪又道:“人既是莫将军家的,那倒好办,莫云跟我还有点交情,当面跟他讲个清楚,两下私了算了。”   一个公人道:“不行!这是人命官司。”   杜英豪也不高兴了道:“两位,你们也看得清楚,是这两个东洋浪人当街调戏我家眷,才遭杀死的,怎么他们拦住车子时,不见二位出头呢?等我们杀了人,二位就出来了,难道你们长畏惧莫云的势力,只会欺负外乡人不成。”   两个公人脸色大变,又要掏子出来销人了。   杜英豪冷笑道:“你们别掬那家伙,当年我就就干那个的,有几斤重量还会不清楚;你估量着,抖出来是否能锁住人,否则丢人事小,还折了官家的威严。”   那个公人见杜英豪一派老公事的样子,心中倒是颇为踌躇。这时晏菊芳也过来了;她是十足的老公事,知道必须要对人有一个交待,否则对方也难以私了的,因此笑道:“爷!何必作难他们呢?他们在地方上负责,出了人命,必须要有个交待的;二位,到衙门去是有点不方便,但是死的是两个东洋鬼子,莫云家里未必愿意打官司,真要打起官司来,通化府也未必担得了。这样吧!   我们在四海堂参药号歇脚,我家爷姓杜,有事来找我们就是。”   那两个公人还在犹豫,在旁看热闹的赖光荣已经把刘金狮拖出来了。那公人忙道:“刘掌柜的,你来得正好,这几个人你认识..。”   刘金狮首先抱拳行礼拜见道:“杜爷好!各位夫人好!金狮迎接来迟,使各位受了委曲了。”   晏菊芳一笑道:“刘大哥说那里话,这麻烦是我们惹出来的,还得劳神你料理一下。”   刘金狮道:“没有问题,东云庄纵容东洋浪人在市上横行不法,早已引起众怒,兄弟也一直想碰碰他们,为地方除害,只是怕人孤势单,难得杜爷与各位夫人来到,万请给地方父老出个头除害。”   听他这么一说,两个公人都怔了。刘金狮对两个公人道:“人都住在敝号,我姓刘的负责他们跑不了,官面上的事,我跟你们解决去好了,东云庄那边若有意见,也由我四海堂接下了。”   杜英豪不愿意在街上闹事,上了车子道:“走!上你们店里去再说。”   他赶了车子走了,刘金狮留下来料理官面上的事。杜英豪到了四海堂没多久,才来得及洗把脸,换上一身衣服,刘金狮已领着通化府台玉恩来了。   玉知府是旗人。关外的官儿都是旗人,因为这儿的百姓以旗人居多,汉宫在此地很难着手理事。   但杜英豪却是钦命的侯爵,此盛京将军都要大得多,岂是他这小小的四品黄堂所能比的。   一进门,他就朝杜英豪跪下道:“卑职叩见侯爷,卑职不知侯爷驾到,未作叩迎,罪该万死。”   杜英豪架子十足地道:“玉大人讲起,别客气,我有点事情请教。”   玉恩脸如土色,嗫嗫地道:“侯爷若是问地方上东洋浪人横行的事,卑职不敢说不知道,但卑职实在是无能为力,因为那是莫将军请来的人。”   “你这知府是朝廷所命,可不是莫云所赐。”   “是!是!卑职知道,可是卑职位卑职小,管不到莫将军,关外未设巡抚,将军衙门兼司二署,卑职每逢有百姓告状,行文到将军,莫将军只批了三个字:不知道,以后就没了下文。”   杜英豪一笑道:“有这种事。”   “卑职绝不敢虚言,总计有二十四宗百姓告东云庄丁的案件,卑职也行文二十四件,都是如此批覆的,卑职都带在身边,以为取证。”   他把带来的一个包袱解开,里面倒是厚厚的一叠公文。杜英豪眼睛一亮,叫晏菊芳接了下来,稍加翻阅了道;“爷!这儿总计有十四件强暴民女,七件杀人案件,三件夺产伤人案件,都是东云庄的家人所为,莫云太不像话了。”   杜英豪点头道:“好!玉大人,公文留下,你回去也别声张,暗中把一干苦主、人证找齐,本爵奉东宫殿下宝亲王之请,来追查盛京将军莫云种种不法情事,过几天,本爵就要设堂审案理事。”   玉恩跪下叩头道:“多谢侯爷大人作主,卑职在此任职,眼见百姓受害,王法不张,卑职尸位素餐,实感痛苦万分。”   杜英豪冷笑道:“将军衙门告不倒他,你就该越级告到京里去。”   玉恩低头道:“侯爷说得是,但是莫云在京中也有后援,告他不倒的。盛京将军治下九府七十六县,有两位知府因为与他不合而被解职,有两位在任上遭人暗杀,就是为了想上京里吉他。”   杜英豪先前只是随口说了,但宝亲王已经打过招呼,说莫云后台很硬,要想扳倒他,必须先抓住确实证据。听了玉恩的话,心中犯了真怒,厉声道:“真有这回事?你有证据吗?”   玉恩道:“下官有证据,被暗杀约两位同年是下官的同榜进士,他们的家人都摭拾了证据,写下血书状纸,因为怕事机不密,又遭到毒手,被下官等劝住了;现在两家后人,都还秘密地避居在此,由下官照顾着。”   杜英豪听了一笑道:“你倒是颇有胆力。”   玉恩叹道:“卑职在表面因为不敢忤触莫云,所以朱受注意,但心中却一直在想扳倒此奸。”   杜英豪道:“好!玉大人,本爵一定替你作主,适才杀死的两个浪人叫什么名字。”   玉恩道:“一个叫本多四郎,一个叫大木行者,在本府已经连伤五命,罪大恶极。”   “好!把他们的体收敛起来。”   玉恩道:“回上侯爷,体已由东云庄的人自行收敛了,而且东云庄主莫海南着人吩咐下官,说他们自会处理本案,不要下官插手。”   杜英豪一笑道:“那能由得他们,你立刻点齐三班衙役,即刻前往东云庄,要他们交出体。”   玉恩面有难色。杜英豪笑道:“本爵自会派人跟你一起去,不怕他们为难你。”   他又作了一番指示,玉恩才叩头起立,告辞而去。杜英豪一笑道:“这下子倒是省事多了,小赖!你跟金狮兄带着几个人到东云庄去。”   赖光荣道:“杜爷!咱们照江湖规矩来辨就是了,何必扯上了官府。”   杜英豪笑道:“这下子不行,莫云是盛京将军,手下有兵,若是咱们以江湖规矩办事,他若拉了大军来对付,咱们岂不吃了眼前亏。”   赖光荣道:“那又怕什么。在罗刹边境,杜爷一个人面对着千军万马,也杀得他们落花流水。”   杜英豪道:“那时可以,现在却不行。我不能跟朝廷的正规军作战,何况我现在是侯爵,官位上吃得住他,何必又要去冒险呢?我把府衙的公人派了去,就是要限制住他们不得动用军队。”   赖光荣与刘金狮带了一批人去了。杜英豪等了一下,也带了四位娘子军,骑马随后赶到东云庄。   来到那儿,但是双方正僵持在庄口,相对不下。玉恩带了三班衙役,不过才百来人;而东云庄上却涌出了两三百人,其中有不少是着了夷装的东倭浪人以及冯纪远的那批人。   幸好,赖光荣与刘金狮等十来个,抬了十几火枪,挺住阵脚,才没让对方给压了过来杜英豪这次却是穿了大清朝的一等候的官服,威风凛凛地策马而到。   赖光荣一声“侯爷驾到!”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很多人虽不情愿,也只得跪了下来。   杜英豪乍然来到不说,而且还穿着了官服,这是很令人诧然的;因为杜英豪一直都是以江湖身份与人周旋,从来也不以他的官势来压人,所以他的官服也从不穿着。   但一旦穿了起来,却又十分慑人;因为他立功于朝廷太大了,除了钦赐的一等侯之外,还有钦赐的黄马褂。那是清廷对有大功于国家的臣民所颁赠的一种最高荣誉,这种荣誉实质上的价值并不大大,但是在身份地位上,却无以侪比。   黄是五行中央戌己土方位,为色中之至贵者,只有帝王之族才能用于衣着;故而黄袍加身,就是人间富贵的极至。   杜英豪这位御赐的黄马褂往身上一披,任何人都得为之屈膝,连那些东瀛的武士们,也都在莫海南的示意下届了一膝。   杜英豪从容地在马上跨下来后,摆手道:“请起!请起!贵治请继续治公。”   玉恩见杜英豪来了,胆气立壮。上面咳了一声道:“海庄主!本府乃奉了忠义侯之命,前来索取两名匪徒体,陈列衙前示众,万请合作交出。”   他一直躲在旁边,不敢出头,听任手下几名衙役与赖光荣等一批人前去交涉;东云庄自然不肯,因此亮出了大队人马来示威。   而对方阵营中的冯纪远,原先只看见了赖光荣,知道是杜英豪的人缀了上来,还不太在乎,出来后装着不认识;可是杜英豪一亮相,他瞧着情况不对,慢慢地后退,准备开溜了。   杜英豪是看见的,却故意装作不知道,由得他走掉;而海南却没法子,他知道杜英豪亲至,这件事就难办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一拱手道:“玉大人!您怎么不早现身说个明白呢?以致引起许多误会。那两个死的人是敝庄的人,可不是匪人。”   玉恩道:“这是杜侯爷亲自申饬本府,谕令究办的;不过本府也经过了查证,他们确实在街上拦路打劫杜侯爷的家眷,因而被杀的,有一干街坊店家以及本府衙役目睹为证。”   海南尴尬地道:“玉大人!这是家兄的两个朋友,他们可能是不认识杜侯爷而有冒犯,失手被杀的他们的错,但是要把他们的遗体拿来示众,这似乎太过份了吧!”   杜英豪冷笑道:“不算过份,因为他们的确是匪徒,除了当街打劫本爵外,曾在本地犯下十几处强盗杀人案件,本爵不仅调查清楚,还有一干苦主在府衙指证,所以一定要从严究办。”海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合手打拱道:“侯爷!这些人不是本国人士,他们都是东瀛的剑士,是莫将军的客人,来敝处游历,只是寄居敝庄。”   杜英豪沉下脸道:“不管他们是那儿的人,来到本国,就当遵守我大清国的国法。”   海南只有道:“是!是!他们平时是很守法的,只是酒品欠佳,喝了酒后就难以控制;小的以后当加以管束,不让他们生事。”   杜英豪冷笑道:“你说得倒轻松,那两个人身上背着十几桩大案子呢!那能如此轻易就算了。”   海南道:“侯爷!他们已经死了。”   杜英豪道:“恶性重大,一死莫赎,必须暴市上三日,以息众怒,以做将来。你快把死人交出来,否则你就是蓄意违抗官府;等这个罪名确定,你哥哥也好,莫云也好,都包庇不了你。”   海南顿了一顿才道:“侯爷!小民不敢,只不过他们都是外来的东人,为数不少,恐怕他们的族人不肯让侯爷带走体的。”   杜英豪笑了一下道:“肯不肯的权利不在他们,你是他们的主人,最好能约束他们一下,否则就唯你是问了。好了,王府台,你可以带人进去。”   玉恩战战竞竞地带了几名公人进去。那些东洋剑士则开始鼓躁起来,把玉恩又吓住了。   杜英豪沉声道:“这些东洋海盗太不像话了,来到我中华上邦,还敢如此耀武扬威。拿下!”   赖光荣早就得到了吩咐准备好了,用手往下一挥,立刻一阵乒乓声响,像是放了一串百子鞭。   那是刘金狮率来的十几名火枪手同时发了火,直打得那群东洋剑士东倒西歪,至少有六、七个人,或死或伤倒了下来。   海南大惊道:“侯节!您怎么这么干呢?”   杜英豪冷冷地道:“本爵为什么不能这么干?这批人都是东洋海盗,在江浙,闽粤沿海一带,杀入放火,伤我百姓无数,杀之并不为过。”   海南道:“侯爷,并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是海盗,这儿有几位是莫将军所聘的剑术教练。”   杜英豪道:“不管他们另有什么身份,本爵奉有东宫宝亲王殿下密谕,捕杀的些海贼!”   “侯节!那要证据的,不能光凭侯爷指认。”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自然有证据,不过用不着给你看,而且你必脱不了干系;通化府中,有七十几张状子告的是你东云庄的,拿下困上!”   水青青动作最快,她冲上来就是一拳一脚;拳出霸王敬酒,却是处招,而着力在底下的撩阴一脚,靴尖上包了铜,踢出去就如同是一根铜锥疾刺,谁也受不了的。   莫南的手底下不含糊,他上面拨开了拳,正待反击,瞥见水青青的脚踢来,情知这一脚若是踢正了,准是没命,百忙中只有一侧身子,用左股硬挨了这一脚,却也非同小可,身子飞踢出去,股上破了个大血孔。杜英豪上前一脚踏住了。海南在地下豁出去叫道:“姓杜的,你等着瞧了,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侯爵而已,想跟咱们作对是自找死路,我哥哥跟莫将军会对付你的。”   杜英豪冷笑道:“别说我现在已有爵位,当年我还是布衣百姓、捕役小吏,照样扳倒了朝中两位亲王呢!你哥哥跟莫云又能如何?”   海南冷笑道:“你等着好了。”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我不等,我一向讲究除恶务尽,碰上一个是一个。”   抽过身旁晏菊芳手中的长剑,卡擦一声,把海南的首级砍向了一边。   那些东云庄的庄丁以及东洋剑士们见海南被擒,还想上来抢救,但杜英豪居然挥剑削下了海南的脑袋,才把他们给吓住了。   他们在此横行不法,原是仗着海氏兄弟的势力以及盛京将军莫云的包庇。   海南被擒,他们还不在乎,认为海东和莫云出头,就能够无事释放的;及至杜英豪当众杀了海南,他们才知道事情严重,因为杜英豪若无充分把握,不会如此嚣张,更不敢命令带来的人以火枪杀人的。   这必然是朝廷要对莫云和海南开刀了,他们那里还敢再作抵抗,轰然急呼声中,四散奔逃,连那批东洋剑士们也都吓得逃散了。   杜英豪虽然大声喝道:“不准逃?否则杀无赦。”   那些火枪手又第二度装好了弹药,在杜英豪的命令下劈劈啦啦的又放了一排枪。   这次因为人已经奔散了,命中更少,只有两三个人中枪倒地;有人虽然挨上了枪子儿,却因为伤势不重,仍然是飞也似的奔走了。   乱了一阵后,杜英豪才吩咐率众进庄。庄中大部份的人都走逃一空,却剩下了一批妇人以及几个走不脱的老弱。冯纪远那批人走得最快、最早,杜英豪一照面,他就相机溜了。   杜英豪一进庄子,就吩咐晏菊芳带了水青青与王月华三个人搜查内室,目的是在搜集书面文函信件证据。他知道自己虽然识得几个字,学问可不怎么样,不足以阅读那些机密文件的。刘金狮的那些人,则会同公役抄查全庄,结果查出了许多东西,足以构成东云庄的罪证第一、从那些东洋剑士的居室中,查出了许多金银珠宝,上面所镌的银楼字号,都是江浙、闽粤一带的,这足以证明他们就是肆虐中国沿海一带的倭寇海盗。   再者,则是在库房中找到大批的金银以及帐册,上面记载着收支情况。   收入则是从那些东洋剑士们那儿交来的,支出则包括了馈赠朝中各王公大员们的一本细帐。   第三、是庄中藏了大批的武器、火药以及火炮。在关外、民间都差不多藏有兵器,因为盗贼流民多、野兽也多,居民都要藏身,私藏兵器虽然违法,官府审度情势,只是眼开眼闭;但东霎庄中所藏的却是绝对违法的,证明他们却是意图不轨。   第四、楚庄中的几十名妇女,都是从各地强掳霸劫而来,庄外的一块空地上,埋着几十具女,则是被他糟蹋而死的民女埋骨之所。看了这些证据,晏菊芳才嘘了口气。“侯爷!现在我可放心了,莫云和海东看了这些证据,就没有话说了;否则您杀海南,实在太鲁莽了一点。”   杜英豪一笑道:“我知道,可是当时的情形很糟,他们人数多出我们几倍,若是群殴混拚起来,我们可惨了,所以我先发制人,先用一排火枪,再杀了海南,才把他们驱散,否则那有这么顺利。”   菊芳道:“要是找不到他们不法的证据呢?”   杜英豪笑笑道:“通化府中有七十余份状子,证据一定有的,我杀了海南,来个措手不及,才能搜得到;若是我不杀他,庄中人闭门不出,他们倒可以从容湮灭证据了。”   谁都无法否认他的话有道理,但是谁也不敢像他那样冒昧行动。英雄行事毕竟是与众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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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顾此失彼     杜英豪把东云庄中搜到的一大堆证物,交给王月华与菊芳带走了;武器及火药则加以封存,放进了通化府库,然后他老太爷就好整以暇的在通化府附近游山玩水起来。   四海参药号依然敞开门做生意,杜英豪的属员们也各找各的乐趣;只苦了一个知府大人玉恩,整天提心吊胆地不知怎么办才好。   东云庄种种的不法情事重新审理完毕,该杀的人一半已死,一半溜了;东云庄主海南的脑袋每天都吊在府衙前的大旗上示众,那些苦主们常用石头去砸它,已经不像个样子了。   玉恩自然也将一切具文呈报。本来应该是由将军府转呈的,可是因为事情还牵涉到盛京将军莫云,所以他恳请忠勇侯杜英豪附了一道奏本,直接送到京中,交宝亲王转奏朝廷。   事情本来是很轻松了,专等朝廷覆旨下来,指示善后事宜,甚至于还会派个大员前来主理专案的;但玉恩都担心的是圣旨未到前,先遭了莫云的毒手,因为东云庄上搜出的一些证物,足够使莫云抄家灭族,甚至于朝中的几位王公亲贵也脱不了干系。此地离盛京不远,莫云不但会先得到消息,也一定会先采取行动。   虽然一切都入了官,莫云若是擅作行动是违法的行为,但是莫云已经背上了抄家砍头的大罪,他不在乎再犯上点小罪的;反之,他只要消灭了这些不利的证据、证人,以他的靠山背景,似乎尚可挽回一点,这叫玉恩怎不忧心如焚。   杜英豪手下有的是能人,他这个知府却很可怜,只有两百来名老的旗丁跟四十多名衙役,平时抓抓小偷、唬唬老百姓还行,真正有事卸管不了用的。东云庄漏网的武林高手固可轻而易举地摘了他的脑袋,莫云若是带了大军来到,更能要了他的命。   因此,他只有把府衙清了出来,死求活请地把杜英豪请来,住进行台,自己每天带了人,日夜地侍候着,寸步不离。   杜英豪几次对他说:“贵府但请治公好了,本爵不要人侍候的。”   玉恩几乎要哭了出来道:“侯爷,下官不是逢迎巴结,而是在侯爷这儿托庇保命;东云庄漏网的江湖杀手很多,只有侯爷的虎威才能镇住他们。”   杜英豪总算同情他的苦衷,准他跟在后面。通化城中表面上是颇为平静的,大奸伏诛,人心大快,杜英豪走到那儿,百姓们都设了香案,顶礼膜拜来表示对青天杜侯爷的恭敬。   这种情形别人倒是见惯了,因为杜英豪在当江南总督衙门总捕的时候,由于不避权贵,着实地办了几个豪门恶霸,赢得老百姓的敬礼了。   只有胡若花感到很荣幸,很有面子,也是她最起劲。白天四下访查,夜间还亲自巡逻,保护着府衙以及那座仓库,而且每次都拖着水青青作伴。   她知道自己的江湖历练不足,而水青青是老江湖了,处事稳健,目光锐利。   而她们的小心卸也不是多余的。在东云庄被抄的第三天夜间,就有一批刺客来到了。   那时,她们两个人正带了一队巡兵巡视一周回来,水青青就道:“妹子,把你的应用家伙都带好,今天晚上一定有动静。”   胡若花却不相信地问道:“何以见得呢?我看街上很平静,没什么异状!”   水青青一笑道:“你若看得出就不希奇了!”   “水姐,你教教我,以后我也能为你分担一点辛劳了,跟着我们这位爷,总没太平日子过的。”   水青青叹了口气:“说的也是。照说我们已经一品夫人了,应该享尽人间富贵了;可是嫁了这位侯爷,却注定是要劳碌终身的,没事他都会去找事。”   胡若花笑道:“水姐,这不正是你我所想的吗?要我们安安静静地去做个一品夫人,除了菊芳大姐外,恐怕谁都安静不下来。”   水青青笑了,她与王月华都是江湖中打过滚的,能有今天的归宿,她们是十分满意了,不过她们每当闲下来的时候,老是有无聊的感觉;因此,她们也深深地体验到,江湖人永远都是江湖人,江湖天地的海润天空,对江湖人永远具有吸引力的。   所以她笑了,然后热心地指点着胡若花道:“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卖糖粥的老头儿还没有收摊子,还有那个卖烤野味的小酒棚,今天准备的东西特别多,这些都是反常的现象。   ”这怎么反常呢?老头儿的粥还没有卖完,野味摊子可能是因为前几天生意特别好,所以才多准备了一点,这些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水青青笑道:“不!你没注意,那老头儿前两天都是不等天黑,还剩大半锅粥呢!他就收摊了,而今天只剩下小半锅,却赖着不走,而且还点起了灯笼;至于那个野味棚子,并没有多少生意,天天都要剩下一大堆,没理由又添新货的,这表示着他们都是对方的眼线,而今夜必有行动。”   “这两个摊子都是很早就有了。”   “我知道,但他们也可能早就是东云庄的眼线,不信你等着瞧,回头那小酒棚子的客人一定会多起来,这就是他要多准备货物的理由。”   “来吃的人,就是准备行刺的人了。”   “以我的江湖经验而言,应该是的。”   “那我们先去把人抓下来,不就好了吗?”   “不行,人家没行动,咱们不能轻举妄动,扰乱良民,这是爷最反对的。”   “哈,青娘,毕竟是老江湖,观察入微,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呢!”   说话的是杜英豪。他着了一身劲装,而且还佩了长剑,一付如临大敌的样子,由门口进来。   水青青起立问道:“爷也发现了。”   杜英豪笑道:“这么一点小玩意,怎么瞒得过我的眼睛,你带人巡街时,我已经全布置好了。”   胡若花看他的打扮道:“爷今天好像特别认真的样子,莫非对方来的是什么高手吗?”   杜英豪道:“对方既知我在这儿坐镇,仍然敢谋定而来,你们也要小心一点。”   水青青忧虑地道:“都应该把刘金狮那儿的火枪手调来,咱们的人手不足,又走了两个。”   杜英豪道:“不必,金狮那儿也要防备的。人家本是好好的生意人,被我们拉到这个混水中来,已经够给人添麻烦了;若是再害人家有什么损失,咱们就更对不起人了。不要紧,我都准备好了。”   笑笑又道:“咱们不扰民,但也不能坐着挨打,我已经派小赖去撩拨他们一下,瞧他的去吧!”   他们绕到后院墙下,踩在假山石上望出去,恰好就是那个小酒棚子,而且此刻已经坐了不少人。   赖光荣穿了一身官服,带了七、八名衙役,神气活现地走了过去。掌柜的是个中年胖子,忙上前陪笑问道:“头儿,辛苦了,要不要喝杯酒。”   赖光荣一摆手道:“已经到了宵禁时间,你怎么还在这儿做生意。”   胖子笑道:“头儿,小的在这儿做了几年买卖了,从来也没听过有什么宵禁。”   赖光荣道:“以前没有,最近因为抄了东云庄,跑掉了不少匪徒,所以府台大人下令,实施宵禁,入夜之后,禁上闲人走动。”   胖子道:“是,是,小的知道了,明儿一定在天黑之前就打烊,各位要不要来点什么?   ”赖光荣道:“不用,不用,忠勇杜侯爷交代过,公务时间,不得怠忽。喂,你们是干什么的?”他是问那些客人,一个客人道:“保镖的,路过此地,打个尖儿,难道这也犯法。”   赖光荣道:“打尖不犯法,可是夜深携械却犯了禁。你们是那个镖局?住在那儿?谁是镖头?”   那汉子一横眼道:“你管这个,只要咱们不犯法,谁也管不着,老子就是不说,你能怎么样?”   他一发横,其他的人也都瞪起眼睛,而且有人伸手摸着刀把,似乎就要准备动手了。   但赖光荣却表现得虎头蛇尾,人家一凶,他却软了下来,忙陪笑道:“不说就不说吧,兄弟也滚别的意思,只是上面交待了下来,不得不敷衍一下而已。好!好!各位慢慢吃罢,兄弟不打扰了,只希望各位吃完了,早点去安歇。再见!再见!”   他居然拱拱手,然后帑了人急急地走了;背后留下一阵哄笑,还有人骂他:“没胆的狗腿子。”   但笑了一阵后,那胖子掌柜忽然道:“不对,府衙中几个班头我都认识,这家伙却是个生面孔,多半是杜英豪的手下。”   一人笑道:“姓杜的手下又怎么样,还不是像条狗一样,夹着尾巴溜了。”   胖子却道:“杜英豪手下很多能人,照理不该溜,除非是看破了咱们行藏,回去找人去了。”   陉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紧张起来了。另一个汉子道:“走,别让他们有所准备。”   一声令下,十几名汉子都动了。他们好像早有默契,立刻分散,两三人一组,分为好几处活动。   但是他们没想到,墙内果有了准备,有的才跳进去,却踏在一张大网上,被高高的吊了起来。   有的都遭到一蓬弩箭,连口都来不及开,就已经被钉成头大刺。   碰上了水青青与胡若花的也不乐观,一个袖箭追魂,双刃如雪;一个力大无穷,迎头一钢叉下来比泰山还重,谁也挡不住。   但杜英豪百密一疏。这面抓人虽顺利,库房那边却胄起了火光。   库房里堆放着大批撄来的火药,若是爆炸起来,岂仅是府衙会夷为平地,而且府城中的民房也会损毁一半,生命的损失更是难以计数。   杜英豪连忙带人过去。只见玉知府带了一批衙役,正在跟一群蒙面汉子命杀,要冲前去救火。而为首的一名汉子,却手执着火把,另一只手执着一根药线的头,冷静地观看着。   杜英豪一到,水青青与胡若花就展开了杀手。胡若花一柄铁胎黄龙大弓,一壶雕翎长箭使尽了威风;因为她人长力大,这柄弓的劲道也特别足,又劲又疾,况又在黑暗之中,弦响箭至,就是一个人倒下,不容人有躲闪的余地。   水青青的袖箭是机簧发射的,劲力是一样的强,细小无声,取人如拾草芥。   根本不要杜英豪动手,就是那一对娘子军,即已放倒了十几个。为首那汉子见状忙叫道:“住手,住手,否则我就要点火了。”   他把另一只手的火苗移近了药线。这倒是颇有吓人的作用,果然使得每个人都停了手;只有胡若花搭上一枝长箭比住了他。此人凛然不惧,只是冷笑道:“四奶奶,你可得小心点,你一箭可以把我射个对穿,但是我手中的火把一落,就能点上药线,那时你也跟着完了。   ”杜英豪摆摆手,示意胡若花退后一步,然后道:“汉子,纠众明火执杖,攻击官署,焚毁官库,你知道是个什么罪名吗?”   汉子冷笑道:“除死无大罪,老子连命都不要了,再大的罪也不在乎。”   “你不要想得美,这不是你一死能解决得了的,还要诛连九族,满门抄斩的。”   汉子哈哈一声干笑道,“老子光棍儿一条,无家可累,这话可吓不了人。”   杜英豪也冷笑道:“难怪你敢如此无法无天,可是你同来的这些人呢?难道他们也没个父母妻小?他们也不怕连累吗?告诉你,这儿地下躺着十几个死的,府衙中还抓住了几个活的,到时候只要认出身份,一个也跑不掉。”   给他这么一说,靠近他身边的七、八个人已有不安之状,可见他们还是怕的。   那汉子忙叫道:“你们怕个鸟,别说是这点子小事,再大的事,也有人扛了。”   杜英豪冷笑道:“谁能扛得了?你们别以为莫云能替你们作主,告诉你,他自身也难保了。”   那汉子只是冷笑不语。   杜英豪道:“各位都是江湖道上的朋友,我杜某也是出身江湖,放一份交情,只要现在放下兵器,表明身份,本爵绝不追究,任你们自由离去!”   一名蒙面人道:“为什么要表明身份呢?”   杜英豪道:“那是要你们不再助纣为虐,否则你们又去投入莫云的手下为恶了。”   为首那汉子道:“杜侯爷,表明了身份、名字落人官府,咱们岂非永远都是个黑人。”   杜英豪道:“这点杜某以江湖道义保证,不入官、不落案;不过你们若再要作恶犯法,自又当别论,凭杜某的江湖身份,这一点各位该信得过。”   汉子冷笑道:“杜侯爷,你放过了我们,却有人放不过我们了。”   “不必担心莫云,他没有空再来找你们了。”   汉子道:“今天我们前来也没受到谁的指使,只是觉得受了人家好处,总得有点回报而已。杜侯爷,不光是你一个人有江湖道义的。”   杜英豪冷笑道:“江湖道义固然重要,但做人更重要。你们自己想一想,东云庄在做些什么?勾结倭寇,残害同胞,贩卖鸦片,毒害国人……”   那汉子冷笑道:“杜侯爷,你别搬那番大道理,我们听不懂,我们只知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东云庄大鱼大肉养了我们,我们就得为他贾命。”   杜英豪一叹道:“这么一说,你们只是一批受人豢养的杀手,连做人都不够资格,更不配谈什么江湖道义,杜某也不必对你们客气了。”   那汉子道:“对不起,杜侯爷,你必须对我们客气一点,因为你的性命掌握在我们手里,我只要点上了药线,就能要你的命。”   杜英豪道:“你们自己也在这儿。”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反正是豁出去了,一命换一命还有得赚的;不像侯爷你,既有爵位,又有财势,跟我们硬拚值得吗?”   杜英豪大笑道:“朋友,别来这一套,你该知道我姓杜的,从出道到现在,几曾受过人家的威胁,也从没把命看得有多重。”   汉子厉声道:“好,你杜侯爷都不怕死,咱们这些江湖亡命之徒还在乎吗?大家就拚吧!”   他移火要去点药线。玉恩大为紧张地道:“等一下,壮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汉子沉声道:“没话说,只有一个条件下,我们才会放手走人。”   玉恩看了杜英豪一下,见他没什么表示,才嗫嗫地道:。“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汉子道:“很简单,你们在庄中搜到的文件交出来;那是庄主的私人家书,你们凭什么拿去?”   杜英豪冷笑道:“私人家书?那可是海东与莫云阴谋不轨的证据,是他们不打自招的供状。”   汉子道:“不管是什么,我们就是要。”   玉恩忙道:“这些证据非同小可,还包括有朝中几位王公大员的谋叛造反的阴谋。”   汉子道:“少废话,快把那些文件交出来。”   杜英豪沉声道:“不行,这绝不能交。”   汉子道:“杜侯爷!你也要弄清楚;那批文件最多给我们添些麻烦而已,靠它们去扳倒谁是不可能的。你也知道那牵连到多少人,多到连皇帝也不敢轻动了,僵持下去,对你没好处的。”   杜英豪也沉声道:“官家不敢轻动,杜某却敢;朝廷惹不起的人,杜某却惹得起;大内的喇嘛、北边的罗刹何等势力,杜某单身一个人也惹了,照样杀得他们服服贴贴的。”   汉子道:“那是你杜侯爷运气好,但今天却不同了。杜侯爷,你不该将那些炸药堆积在一起的,我只要一根药线就足以要你的命了。”   杜英豪冷笑一声道:“杜某不信这个邪,若花,给他一箭,射断他那只胳臂。”   胡若花的箭不但快,而且准,杜英豪的话才完,她的箭已脱了弦,噢的一声,射穿了那汉子的肩窝。众人大惊失色,纷纷觅地躲藏。   但是杜英豪却哈哈大笑道,“别急!别急!这是我给他准备的药线,炸不起来的。”   果然那药线只烧了丈来长,就自动地熄了火。   杜英豪笑道:“下次你们要引炸火药,一定记得要自备引线来。我既然知道这些火药的厉害,自然也防到有人要来捣鬼,所以事先就把药线浸潮了一截,炸不起来的。”   那汉子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右肩为一箭洞穿,血流如注,强大有力的箭镞把他的肩骨也射碎了,一条胳臂是废定了。他蒙面的黑布也掉了下来,玉恩惊道:“海大人,怎么是你呢?”   杜英豪也见过他,那是在热河围场上时候。此人赫然是皇庄的庄头海东,因此一声冷笑道:“海东,原来是你自己来了,免得我去抓你了;难怪你们急着要取回那些证据,只要那些文件送到京中,你就是灭门抄家之罪。”   海东狞笑道:“杜侯爷,你别得意,今天海某舍了命而来,便宜不了你的!”   他纵身向后疾退。杜英豪喝道:“追上去,抓住他,要活口,千万别伤他性命。”   水青青与胡若花急追而上。海东身旁同来的一批蒙面汉子纷纷持刀阻拦,胡若花舞动手中的黄龙大弓,横扫直捣,势力猛不可当,但那批汉子的武功不弱,竟然死命挡住了。   水青青双刃如雪,加入了战圈,倒是砍倒了两个人,但剩下的五个人仍然舍命抵抗,不使她们追进去。杜英豪仗剑追到,厉声喝道:“退开,放下兵器,有多远滚多远,海东给你们多大的好处,值得你们拚了命,还要赔上全家老小吗?”   杜英豪本身的气势已经够吓人的了,但他最成功的还是给人留了一条生路。那些汉子自分必死时,突然有了条活路,于是一声发威,各自抛下了手中的兵器;其中一人道:“侯爷,海东已经进入库子,大概是丢引爆火药,您快找个地方躲躲吧!”   杜英豪用手一指道;“快走,别管我,杜某誓不放过任何一个奸徒的。”   那五名汉子急急地逃了。杜英豪一直冲进了库房,但见海东已经掏出了一支火摺子,而且将另一截引线,插进了火药桶的木塞圆洞内。   看见杜英豪追了进来,他冷笑一声道:“杜侯爷,多谢你的提醒,这一根引线是我自己带来的,大概不可能再被你动过手脚吧!”   杜英豪站住了脚步道:“海东,你立刻束手就擒,我给你一次自新的机会,只要你招出一切的阴谋,我保证留你一条性命不死。”   海东惨笑一声道:“侯爷,家一毁了,我还要这条命干吗,能与你同归于尽,我认为很够了。”   他点上了药线,火花如电,直烧进桶中。   胡若花与水青青正好过来,她们下意识地双双扑在杜英豪的身上,想以身体来挡住那天崩地裂的一发霹雳。   连海东自己在内,都是双目紧闭以待死。这种东西的威力,凡是经历过的人都很清楚,绝非任何血肉之躯所能抗御的;而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任何人都别想再有生机。期待中的一声霹雳终于响了起来,声音果然十分惊人。首先是装火桶的木桶盖飞上了屋顶;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却是在空中爆发出来的,而且空气中还充满了一股辛辣之味。   杜英豪在引线将要燃及桶沿的时候,就把挡在身前的两个女的拦腰一抱,一手一个挟在腋下向后退出去,口中还喝叫道:“快闭住呼吸。”   一大桶的炸药爆炸时,闭住呼吸就能逃生吗?而且爆炸的威力将近周围两百丈,杜英豪退得再快,也逃不了的。海东见了他的举动,忍不住还哈哈大笑了几声,但也只有那几声而已。   爆炸开始,他就笑不出来了。那倒不是为了爆炸之故,炸声虽惊人,威力却没有想像中那么猛烈,只把木桶的顶盖掀上了天空,连那口巨型的木桶都完好如故;自然,在桶边的人也不会粉身碎骨了。而跑得快一步的社英豪,则更是没什么;但他冲到门口后,放下两个女的,三个人都芭忍不住眼泪直流,鼻涕乱飞,一个连一个的喷嚏打个没完。   那是在空气中急送出来的一阵粉雾,以及一股极端辛辣之味造成的。很多在仓库门外的人也都受了影响,满场一片啊啾之声,打个不停。   水青青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连忙掏出手帕来,擦着脸上的泪水与鼻涕,然后再呻吟着道:“我的妈呀!这是什么玩意儿麻?莫不成火药中还掺和了胡椒与芥茉不成。”   杜英豪则是受侵害最轻的一个。他很早就闭住了呼吸,只打了两个喷嚏就停住了,眼睛一直注意看门口。听见了水青青的话后,哈哈大笑道:“你说得对极了,这是我精心独门研制的秘密武器,叫五味伤心弹,用胡椒、芥茉、辣椒粉合在一起,包在一个天地响的外面,点上火后,先是轰的一声,炮竹冲上天,再在空中炸开第二响,五味纷散,不管有多少人挤在此地,也只有束手投降。”   他才说完,库房中跑出了一个人;才到门口,就已倒在地下。又是一连串的啊啾啊啾,像连珠炮似的不住地打喷嚏,赫然正是海东。   杜英豪上前拖住了他的,把他拉向一边,而且笑着道:“海东,本爵看你太可怜,不忍心看你送命,所以早把桶里的炸药给换了出来;里面是一大包的五味散,这滋味不错吧。   ”海东经过连打着十个喷嚏后,人早已软成了一堆,由得他拖着,像条死狗似的,一直到拖离了库房,杜英豪才将他丢在地下道:“来人啊,困好了送进大牢中;此人是钦犯主谋者之一,必须严加看守,别让他跑了。”   玉知府带着人本出躲得远远的,这时忙领人过来,把海东困成个粽子似的。   玉恩上前一拱道:“侯爷神机妙算,卑职十分钦佩,这次若非仰仗侯爷保全,卑职有十条也保不住脑袋;别的不去说了,即使是这次炸了库房,也是要卑职人头落地了。”   杜英豪卸笑道:“玉大人,你实在太疏忽了,像这种危险的东西,本来不该放在库房中的,一点小小的火花,都能把整个城池毁掉。”   玉恩道:“是!侯爷指示极是,卑职已经加强了警戒,添了一个人看守仓库。”   杜英豪轻叹道:“你就是添十个人都没有用,那些衙役根本没有保管火药的常识和经验,大前天我到库房去巡查,他们居然打了灯笼照明,陪着我进来;这是绝对禁止的事,火药库地二百丈之内严禁火烛,幸亏我搬进火药之时,已经掉过了包,否则恐怕早已爆掉了。”   玉恩汗流如雨,嗫嗫地道:“是!是!这是卑职的疏忽,但卑职亦有下情禀告,除了朝廷神机营之外,谁都没有这种火器;因此,究竟要如何使用保管,实在也没人得知。”   杜英豪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把它们换掉,因为我也不放心交给你们。”   玉恩叩了个头,连声谢恩,然后又问道:“侯爷还有什么新的指示?”   杜英豪道:“海东自己送上门来,而且是当场打劫公府而被擒,罪证确实,无须经过审问了,直接就将他的罪状呈报京中好了;还有一个莫云,相信也不会太老实,你还得小心点。”   玉恩忧形于色道:“卑职担心的亦即在此;他是奉天将军,本府为其防地之内,直接受他的节制,他要是照着程序来下达命令,卑职实难应付。”   杜英豪笑道:“他管得到你,却管不到本爵,你应付不了时,就往本爵头上推好了;而且京中已经着人来知会了,一切证据均已送达御前,圣上正在商谋对策,不久将派专人前来处理本案。”   玉恩这才战战竞竞地退了下去。这一次事变,擒获了来犯的匪徒近十名,格毙了十数名,事情不能算小,但杜英豪布置得宜,居然没有宣扬开去,通化府中的老百姓,多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杜英豪仍是照旧在府衙中驻节,没事时带了水青青与胡若花四城转转,老百姓也都认识他们了,对这位大名鼎鼎的侯爷是既感激又钦慕。自从他平定了东云庄之后,消除了地方上一大祸害,不但没有倭寇扰民的事发生,连小偷毛贼也都不敢闹事。   就这样平静了几天,奉天将军莫云率了部下精锐三千人,开抵城外。莫云本人则更胆大,居然率了二十来名随从,直闯府衙,偏偏杜侯爷不在,也不知上那儿去了?   无可奈何中,他只有硬着头皮出去参见了莫云。莫云的态度意外的温和,笑笑道:“玉府台,你很不错,东云庄上有匪人啸聚,迫害百姓,本将军疏于失察,实在有亏职守;幸好本将军得信不太迟,特地带了人来清剿余孽。东霎庄的匪徒还有余党吗?在那里,说出来,本将军亲自抓丢。”   玉知府只有道:“将军,东云庄虽跑掉了几个匪徒,但主犯海东已然就逮。”   “好极了,海东那个家伙虽是本将军结拜的兄弟,但想不到他敢如此胆大妄为,本将军绝不轻恕,你把人押出来,本帅要带去严加审问。”   玉知府正在犹豫,莫云沉下脸道:“玉府台!事情虽然发生在你的治内,但这种明火执杖的劫盗行为,乃本帅的职分,你可担待不了,自然是由本帅处理,你难道敢抗命不交?”   玉知府只有道:“是!是,下官立刻命人去提拘人犯,交给将军。”   莫云冷笑道:“这是要犯,听说海东有一身好功夫,你的这些衙役们恐怕还押不来他,本帅派两个人跟着去帮忙押解来好了。”   他叫了两个中年人,跟着一名衙役去了。这两个人身佩利刃,身手矫捷,几乎是押着那个衙役走的。来到大牢中,穿过重重的看守,终于走到一间装着铁栅的石屋前。那衙役朝看门的狱卒道:“奉将军之谕,来提押监犯海东。”   那狱卒忙道:“杜侯爷吩咐过了,没有他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接近犯人。”   一个中年人冷笑道:“笑话,这是咱们将军府的职权,他虽是侯爵,都也管不到咱们的事儿。”   那狱卒道:“但是侯爷就在本府,他的命令小的不敢违遵,请二位原谅。”   那中年人要发脾气了,但另一个人卸道:“那咱们就先去向杜侯爷请示一下好了。走吧!”   他伸了伸手,狱中被禁着的海东身子挺了挺,叫了一声,随即两腿伸直不动了。   狱卒慌了道:“咦!他是怎么了?”   后一名中年人却哈笑道:“我看是死了,他自知罪大恶极,听说咱们将军要提审他,吓死了。”   衙役忙道:“那有这回事!”   中年人哈笑道:“你不信进去瞧瞧好了,我毒手追魂史元亮说的话从不打折扣的。”   衙役要进去,狱卒仍是不肯;两人正在纠缠不清,史元亮冷笑道:“你们在这儿慢慢吵吧!我们可得回去向将军回话了。老二,走吧!”   两个人回头,走过了两道木栅栏关,卸见前一道栏关己锁上了;叫了半天,也没人前来开门。两个人神色微变,想回头去找那衙役,那知后面的木栅也锁上了,心知上当。   然后看见杜英豪从前方转了出来笑道:“史元亮、史元平,你们兄弟俩外号叫追魂双毒,惯会使毒药针筒,对吗?但是你们卸玩不过我的手掌心,乖乖地把你们袖中的毒药针筒丢出来。”   史元亮情知上当,大声叫道:“姓杜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杜英豪微笑道:“自然知道,你们是大内侍卫的领班,是庆亲王手下的一对走狗,派到莫云手边是来对付我的;宝亲王早已有了你们动静的密报通知了我,然后杜某在这儿等着你们呢!”   史元亮怒叫道:“姓杜的,你用这种阴谋陷害人算什么,有种你放我们出来,一对一斡一下。”   杜英豪大笑道:“杜某现在是忠勇侯,跟你们这些亡命之徒斗狠太不上算;而且,杜某还有一件事可以活活气死你们。来,推过去给他们看看。”   胡若花推过一个双手困绑的人,赫然是海东。史氏兄弟大惊,史元平叫道:“后面那人是谁?”   杜英豪笑道:“是一名待决的死囚,你们下手太急了,该看看清楚的。”   海东自从被捕之后,一直紧闭着口,不肯招供半个字甚至于对他自己所犯的罪行,也不作任何的承认或辩护。他似乎坚信他身后的那些人,有足够的能力来解救他或脱罪的。杜英豪也很绝,既不用刑逼供,也不要他招供什么?只是要他没事多想想,为那些人卖命是否值得?在那些人眼中,他是否有那么重要?那些人是否会不计一切地来救他?   这一手很绝,每日独处静思,给予海东心理上的压力很大。他审度了一下自己所犯的罪行如果做实了,抄家灭族都不够抵偿的;不过,他也相信自己的地位是相当重要的,那些圈子里的人一定会设法脱救他的。在狱中,他还能跟一个早就安排下的线人老吴连系,传递信息出去。   果然,圈子里传来指示,叫他咬紧牙关,不许一个字,短日内一定会有人来救他的;海东果然很放心。莫云的确来了,而且派了史氏兄弟去提人;只要到了莫云那儿,相信一切都不会成问题。   莫云来到后的一切,海东在后面被关在一个小屋子里,知道得清清楚楚;甚至于史氏兄弟被带到死囚牢中,海东也是被押着尾随目击的。   他看见一个死囚穿上了自己的衣服,被当作自己指给史氏兄弟时,海东才知道这是杜英豪安排下的一个陷阱。他想招呼叫喊,但是嘴里却被塞满了棉絮,而且牢牢地绑紧,发不出一点声音。   史比兄弟对带人不获允准的敷衍态度,以及临走时突施杀手灭口,在一旁的海东也很清楚的。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绝望了。   杜英豪把他带到一边,客气地解开了他嘴上的束布,让他喘了口气,才道:“海东,你自己都看见了,莫云并不是来救你的;东云庄上搜出的证据太明确了,谁都无法保全你的,我就是把你交给了他,你也仍是死路一条。”   海东先是低头不响,慢慢地卸流下了眼泪;那是绝对伤心的表示了。杜英豪又诚恳地道:“海东,你是个明白人,你们那个圈子里的人虽然在皇室中很有势力,可是还不够强大到能把持住朝政,威胁到皇帝,而你们所犯的是叛逆大罪。”   海东长叹:“我认了。侯爷!你杀了我吧!”   杜英豪笑着摇摇头道:“海东,若是那天在你率众行凶打劫官库时,我杀你易如反掌,现在你被捕在狱,我也没权利杀你了;我的责任是把你交给朝廷,送到宝亲王那儿发落去。   ”海东凄苦地道:。“送到那儿都没关系了,反正我的家也毁了,没什縻好牵挂的了。”   杜英豪笑道:“海东,你这一死害的人可多了;在热河的官邸中,你还有两个老婆;在京师的侍卫营中,你还有个当干清门侍卫的儿子,他在宝亲王手下当差,颇受器重;你的女儿嫁给了梅侍郎家做媳妇,女婿很有出息,去年中了进士,派在户部行走,前程似锦。你若背上个叛逆的罪名一死,可坑了他们了。”   海东的全身颤动着,亚着声音道:“我……,但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   杜英豪正要开口,海东道:“侯爷!你可别哄我说能为我脱罪,这一套我太清楚了,我的罪名太大了,你的权限保全不了我的。”   杜英豪笑笑道:“不错,我的权限太小,是无法保全你,但是有个人却能保全你。”   这番说话彷佛是暗号,话才说完,门一掀,宝亲王大步垮了进来。杜英豪只是在原座上站了起来欠欠身子,但海东却立即跪下,咚咚的磕了一阵响头。“奴才叩见千岁吉祥,奴才该死,奴才不该一时糊涂,有负主上宏恩。”   宝亲王笑道:“海东,那些废话都别说了,我知道你在那个圈子里只是个小角色而已,不管你心里是否愿意,既然找上了你,你想不干都不行。”   这是很技巧的谈话,隐约间似乎在为他出脱。海东久于官场,自然能体会,立刻又叩头道:“千岁爷圣明,千岁爷圣明。”   宝亲王一声冷笑道:“海东,我是看了那些证据后,觉得你是个受人指使的可怜虫,才有意对你网开一面;不过你的罪行太明显了,要使你不受牵连是不可能的,我最多只能留下你一条性命跟保全你的家人。”   海东再度叩头谢恩道:“奴才罪该万死,千岁如此宽大,奴才感激万分。”   宝亲王又哼了一声道:“我虽是有心出脱你,也得看你自己的表现,是否值得我如此。   ”海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道:“千岁爷放心好了,奴才知道如何报答的;奴才把所知道的一切都抖露出来,绝对使千岁爷觉得有价值的。”   这次他倒是诚心诚意地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却使杜英豪与宝亲王吃了一惊。   他们知道有一个阴谋在酝酿着,却不知道牵连有这么大,而那批人的势力有如此之钜。   听完了之后,宝亲王的脸色都变了,连忙向杜英豪道:“侯爷,看这件事要如何解决?   ”杜英豪沉吟了片刻才道:“只能装着不知道,一面在暗中防备,一面慢慢地对付他们,先从外面开始,削弱他们的实力,最后才擒其元凶,如若一下子敞开来办,只怕会打草惊蛇,促其速发。”   宝亲王点点头道:“侯爷说得是,我也是这样想;只不过要劳动侯爷费神了,慢慢地个别击破,只有仗着侯爷神勇才办得到。”   杜英豪道:“我这儿当然会尽心尽力,因为他们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微臣,为了自卫,微臣也得跟他们周旋到底;但是在朝中或官方,还得殿下全力支持,微臣虽日晋封侯爵,手下卸只有一批江湖人弟兄,他们不能跟正式的官军碰的。”   “没问题,侯爷放开手做好了,我已经叫乌明拨了两千骁骑赶来此间,驻扎在五十里外。”   杜英豪一笑道:“殿下倒真是用兵如神,悄悄地调集大军荆来,微臣竟不知道。”   宝亲王道:“我是听说莫云率了一千五百名精锐开了来,怕侯爷吃亏,就近向乌明调了人来,五十里外,已经不是莫云的辖区,所以他不知道。”   杜英豪道:“莫云的兵也驻扎在五十里外,两边距离差不多,斗开来有人能吃住他就行了,现在微臣就去把他摆平下来,殿下也请配合行动吧!”   他慢慢来到前厅。莫云已等得不耐烦,频频催促,叫玉恩快点把人带出来。   玉恩战战竞竞的来到后面,看见杜英豪,如逢大赦。杜英豪摆摆手,跨步进了大厅。莫云脸色一变,勉强地起立抱拳道:“侯爷,未将不知侯爷在此,没有前来见礼,请多原谅。   ”杜英豪一笑道:“将军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你明知本爵在此,捉下了海东。”   莫云干笑了一声:“未将知道侯爷捉住了海东,但不知侯爷驻节在此;不过,知不知道都没关系,未将辖下出了叛逆,未将急于治公,也空暇来做官扬应酬,想必侯爷能原谅的。”   杜英豪一笑道:“那当然,你是现管此地的将军,我只是路过的客人,彼此不相隶属。”   “侯爷能明白就好。老实说,东云庄的事,侯爷都不该管的,那是未将治下的事,未将自会处理;海东阴谋不轨,未将并非一无所知,只是故加纵容,想抓出他的同谋,一网打尽的,侯爷这一插手,破坏了未将的计划。”   杜英豪的脾气出奇的好,居然笑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倒是本爵太孟浪了;不过没关系,本爵自有补救办法。刚才有两个人要去提海东,他们说是将军的下属,叫史元平、史元亮。”   “不错,是有这两个人,他们的武功很好,在未将手下很得力;因为海东本人技击不错,若是差一点的人,恐怕会叫海东趁机脱逃了。”   杜英豪道:“这两个人倒是很称职,海东找了个机会刚要逃,他们出手把海东杀死在大牢中。”   莫云脸色先是一变,接着又松了下来,笑笑道:“这两个人也太心急了一点,不过也难怪他们,若是让海东跑了,事情会更糟;是未将吩咐过他们的,若是犯人有纵脱之可能时,可立加处置。”   杜英豪道:“原来是将军作过这个指示,那本爵倒是处置太急了一点,本爵还以为他们是故意造成犯人脱逃,而后乘机杀以灭口,所以把那两个人也即时加以处置了。”   莫云神色一变道:“侯爷如何处置他们的?”   “照当时的情形,他们确是有灭口企图,因为他们故意打开海东的刑具,不加束缚,听任他在前走动,手中都扣好了暗器,海东才跑出两步,杀手立出;不但如此,本爵出声追问,他们还对本爵出手,想连本爵一起收拾下来。”   “会有这种事!也许他们是不认识侯爷,把侯爷当作是海东的同党,未将一定好好处分他们。”   “将军不必再处分了,我的手下见他们行凶,那容他们得逞,出手太急,当时就加以处决了。”   莫云神色又是一变,也意识到情形不对,韦胆先发制人,乃沉声道:“事情全凭侯爷一面之词,未将难以采信,人命关天,未将无以善了,要得罪侯爷了。来人,请侯爷到咱们行营走一趟。”   他手下四名汉子立刻分左右包围住了杜英豪。杜英豪不动声色,胡若花手中执着一根粗铁,是从牢中刚取到的,见状放手挥扫而出,卸被一名汉子伸手接住了。双方各持一端,子拉得笔直,竟然互相平分秋色,不分上下,可见这汉子的臂力不小。   胡若花固然一怔,那汉子也怔住了。他看见胡若花身材高大,知道必以勇力见长,但没想到竟能与自己不相上下;但是他也感到面子上下不来,冷笑一声道:“好婆娘,你倒是够劲儿。”   杜英豪见这个汉子的劲道与胡若花能战个平手,心中大为吃惊,因为胡若花是自己最大的靠山,晏菊芳与王月华不在,水青青的武功虽不错,卸算不得顶尖高手。自己这些年来虽说仗着万流归宗秘笈上的记载,总算能来得几招了,但那是对高手比武时才能拿出来唬唬人。莫云抓破了脸要蛮干了,就是拚命的场合,那可耍不出花样的。   切磋的武功跟拚命是两回子事儿,杜英豪是深谙此道。以前他不会武功,却有过不少玖搏命的经验,就仗着那些杀着,配合着机智,居然能击倒不少武林高手,创下赫赫盛名。   所以杜英豪学会了一件事,不怕与高手对阵,卸千万避免跟杀手纠缠;而莫云带来的这些亲随手下,个个全是心狠手辣的杀手。   杜英豪先前还打算靠着胡若花可以对付的,这位女猎人不仅力大无穷,出手也不讲什么规矩章法,她的搏斗技术是跟猛兽搏斗时训练出来的,出手必狠,能一招毙敌,绝不会慈悲而留人半口气。   那晓得对方也有这么一号人物,可就不妙了;不过杜英豪毕竟是大风急浪里滚过的,不仅经验丰富,而且当机立断,想到就做。   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有下面的行动的,尤其是他名震四海,可是公认为天下第一的技击名家。   他的袖中藏着一支名叫掌心雷的短枪,那是他威慑罗刹人时,俄国特使巴罗夫勋爵送给他的纪念品,枪很精致,威力不错,每次能射两发,三丈之内,杀人倒是很有奇效。   杜英豪仗着它很立了一些功劳,干掉了好几个顽敌,只是子弹存量不多,一匣五十发,用得只剩二十来发了。他很珍惜,轻易不用的,这时卸掏出枪来,对准那汉子头上就是一家伙。   砰的一声,子弹由眉心钻进去,那汉子劲力骤失,被胡若花拖了过去,反手就是一,砸在脑袋上,一下子砸得稀烂。   杜英豪的举动把每个人都震住了。莫云脸色大变,又惊又怒地道:“侯爷,你怎么可以暗算伤人。”   杜英豪淡淡地道:“为什么不可以,此人胆敢胄犯本爵,跟我女眷动手,无礼之极。”   莫云怔住了道:“侯爷可知他是谁?”   杜英豪道:“不知道,管他是谁,他对我无礼就该死,连你也是一样;本爵乃堂堂的钦封忠勇侯,获领有铁券册书,可免十死,别说是本爵没犯罪,即使真犯了法,朝廷也不会治我的罪,你居然敢对本爵如此无礼,本爵限你立即束手就缚,如果你敢逞强顽抗,本爵立刻能要了你的命。”   他把枪探出了一下,指着莫云。莫云的脸都吓白了,连忙道:“侯爷!使不得,便不得。”   杜英豪冷笑道:“使不得?本爵倒不相信,毙了你这奉天将军又能如何?老实说,本爵已经抓住了你的罪证,有权将你立加处置的。”   莫云看看他手中的枪,干笑着道:“侯爷,这是掌心雷,每次只能发射一发,然后就要再重新装填的,你刚才已经发过一枪了。”   他这番话是说给另外的人听的,他的那些手下从枪声响后,已经被镇住不动了,但大多数人都露出了狰狞之色,意图作拚死一搏,听了莫云的话后,立刻有一个汉子冲了出来,吼着道:“杜英豪,老子就是不怕死,你有种对老子开枪好了。”   他手中挺着一支匕首,扑向杜英豪直刺过来。   胡若花叱了一声,手中的铁挥出。那汉子也相当了得,居然用另外一只手握住了铁,使劲一带,将胡若花扯得往旁边一个踉跄,控制不住身形,撞过一边;这汉子则再度挺起匕首,刺向杜英豪而去。杜英豪一看不对劲,只有再度扬手,又扣下了第二次扳机,枪声再响,那汉子的眼眉中间迸出了一点红花,身躯也仰天倒下。   杜英豪脸色往下一沉,厉声喝道:“碎!”   胡若花过来又是一铁砸下去,噗的一声,脑袋又开了花。莫云大失色地道:“这掌心雷能连发子弹,这是不可能的。”   杜英豪将手枪往空中一抛,又接在手中冷笑道;“莫云,你太少见多怪了,这种掌心雷是最新的,可以连发六次呢,还有四粒子弹,你要不要尝尝?”   莫云脸色如土,口中呐呐不知要说些什么?这时,一个汉子上前悲愤地道:“姓杜的,我们弟兄三个人是因为听说你是中原技击第一名家,特地来向你求教的,想不到你竟如此卑鄙。”   杜英豪淡淡地道:“尊驾是何方朋友。”   汉子道:“苏其!我大哥苏哈,二哥苏洛。”   杜英豪对这三个名字倒不陌生,一怔道:“长白三雄,久仰大名,你们是关外最有名的武师,杜某也听说你们是长白帮的领袖,为人很正派,杜某若非因为事情太忙,抽不开身子,早已登门造访了。”   苏其冷笑道:“拿着枪找我们逞英雄去。”   杜英豪哈哈一笑道:“朋友,你这就对杜某了解太不够了;杜某生为江湖人,至死也是个江湖人,对江湖朋友,杜某一向十分尊敬。”   苏某指着地上两具体道:“就是这种尊敬法?”   杜英豪冷笑道:“如果你们是以江湖规矩来访,杜某自然会以江湖规矩接待;但是你们若以豪门走狗的姿态出现,杜某实在无法客气。”   莫云忍不住道,“侯爷,苏氏三雄是未将的客人,受末将之邀同来游历的。”   “那他们就不该忘掉自己的身份,胡乱替人贾命,本爵对杀死他们一节,绝不后悔,如果我事先知道他们的身份,也是一样对付他们。”   苏其刚要开口,杜英豪道:“苏其!你要弄清楚,莫云他们在做什么?他们私屯军火,勾结倭寇,内通皇室大臣,意图不轨,杜某是奉命前来除害诛逆,你们却跟他混,怎能怪杜某下毒手。”   苏其道:“你用真本事,杀了他们也滚话说,但是你都用掌心雷暗算了他们。”   杜英豪冷笑道:“对付亡命无赖之徒,杜某一向不用武功,杜某的武功是用来除暴安良或交朋友的;你们若公开身份而来,杜某定然以礼招待,切磋武功也好,交朋友也好,杜某绝不会令人失望,但你们踉莫云在一起,杜某就难以原谅了。”   苏其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枪,然后道:“好,杜侯爷,改天我邀几位长白的武林朋友过访,看你是如何接待我们?”   杜英豪道:“欢迎,欢迎,只要按着规矩,怎么来我怎么接,杜某绝不以官方身份来压各位。”   苏其点点头,然后道:“现在我将二位兄长的遗体搬回去,杜大人可以答应吗?”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可以!对两位令兄之死,杜某虽问心无愧,但颇为遗憾。”   说着拱了拱手,苏某叫了一个人帮忙,各负起一具体,又对杜英豪道:“杜大人,敝兄弟是受聘保护莫将军的安全,能否也请高抬贵手。”   杜英豪道:“苏师父,你要明白他……”   苏其道:“苏某的两位兄长因为不明就理,致送了性命,现在苏某多少已有点明白,所以苏某只保过今日此刻,以后就不再介入官方的是非了。”   杜英豪若是再有一把掌心雷,他是绝不会放过莫云的,可是他知道自己此刻身边已经没有跟对方一拚的实力,苏其的两个兄长虽死,他一个人仍然相当难惹,看他神定气闲,从容不迫之状,技业一定比两个哥哥还高,因此干脆做个人情道:“好,今天我放他走,明天我带了人去抓他。”   莫云本来还在盘算如何突围,一听杜英豪居然肯放他难开,连忙叫人匆匆地走了。   这批人出了门,立刻上马绝尘而去。知府玉恩总算呼了口气,但他立即又紧张起来,赶紧跪了下去,因为宝亲王由后面急急地出来了,也没理玉恩就向杜英豪道:“侯爷,你怎么把莫云放走了?”   杜英豪道:“他把长白参帮的领袖苏氏兄弟约来了,我不能不放他一马、因为长白参帮的势力很大,高手又多,而我有许多朋友都是在关外立足讨生活的,跟参帮起了冲突很不好。”   宝亲王道:“侯爷已经杀死了他们两个人。”   杜英豪不能说自己掌心雷中没有子弹了,根本无力留下对方,只有道:“那时不知道,我可以把他们当盗贼看待,苏其报了身份,就得照江湖礼数来了,何况卖了这次交情,以后在江湖道义上,我也站得稳脚步;甚至于在清除莫云等一干余逆时,也可以使关外的江湖朋友不介入进来。”   宝亲王一叹道:“再要拿下莫云就难了。”   杜英豪道:“殿下,莫霎虽然罪状确凿,但是我可没权拿他治罪,要等朝廷的旨意下来,明文拘捕,现在他仍是奉天将军。”   宝亲王道:“不,我身边带了朝廷的密谕,革除了他的将军职务,擒拿京师治罪。”   “朝廷指定交给谁办的?”   宝亲王苦笑道:“没有规定,因为交给别的人,根本治不了他,反而损了朝廷威信;父王的指示是要我会同侯爷一起办理此案。”   “殿下为什么不早说呢?或者早点出来。”   杜英豪乐得讲风凉话,宝亲王也没话说了。   杜英豪的心中倒底有点内疚。他虽然是把人情卖在苏其的身上,但真正的原因却是自己的力有不逮,自己这边最大的倚靠是胡若花,胡若花胜不过对方,就只有放弃了。   好在他自己撑得住,别人莫测高深,仍然确信他是无敌高手;否则莫云不但不会匆匆而退,恐怕反过来会主动向他发动攻击了。   现在人走了,杜英豪只有故作轻松地道:“我做了次大人情,相信关外的朋友不会再帮莫云了,要再抓他易如反掌。”   宝亲王叹了口气道:“侯爷其实可以不必理会那些的,咱家身边带着有父王的秘旨,直接可以擒下莫云治罪的。”   杜英豪道:“殿下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呢?只要有朝廷的旨意,我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抓他。”   宝亲王顿了一顿才道:“侯爷,父王所颁的密旨上要抓的人不止莫云一个,为了使事机保密,不能明白地宣布,以免生变,只有把人擒下后,再出示秘旨了;对方这次的阴谋活动牵连甚广,故而要十分小心,才不至于酿成巨变。”   杜英豪心中何尝不明白,朝廷既然派宝亲王前来处理,必然是事态十分严重,牵涉到好几位王族的夺权阴谋;而且这些人的手中,都掌握着部份兵权,只有不动声色地加以擒处,才能平息祸端,若是公开要惩办他们,这些人情急之下,不顾一切地闹将开来,事情就不可收拾了。   杜英豪在进抄东云庄时,就将那些牵连者的名单查出来了,只是手头的证据尚嫌不足,必须要进一步查证,才箦人秘密送交给宝亲王,看看皇帝打算如何处理的。   结果,宝亲王微服轻从,悄悄地前来,说明了朝廷的态度。杜英豪由于只匆匆地碰了个头,莫云已然来到,未及详谈内情,但以他聪明心思,早已料到了皇帝的计划、刚才若能够留下莫云,杜英豪也不会故意去找麻烦的;因此,他只有故作轻松地笑道:“现在人已经放走了,追也追不上了;不过殿下放心好了,他很快会再来的。”   宝亲王忧形于色道:“他这一去,自知奸谋已经败露,必然会率兵前来,那时拿他就费事了。”   杜英豪胸有成竹地道:“只是目前费点事,但以后却省了不少麻烦,要一个个地对付名单上的人,莫云是第一个,但莫云若是平白无故地遭了事,其他人必起警觉,事机就遮掩不住了;因此,最好是让他公开地闹点事后再抓他起来。”   宝亲王沉思片刻才道:“那当然好,只是他公开闹事后,还抓得到他吗?”   杜英豪微笑道:“这个绝无间题,我在此地等了好几天,并不是空耗时间,多少作了一点准备,等候他来自投陷阱的。”   “啊,侯爷匕陉作了准备?”   “当然了,要不我就不会在这儿等着了,明知他一定会带人荆来图谋不轨的,我若是没有充分的把握,岂不是在此坐以待毙。”   “侯爷作了些什么样的准备呢?”   “这个还请殿下包涵,天机不可露,说出来恐怕就不灵了;我计划时,还只有一半的把握,殿下惠然而至,就使我这计划更完美了。”   “什么?侯爷要我也参与这个计划。”   “是的!他对我这个侯爷显然”不放在心上,只有用殿下显赫的身份去压压他了。“宝亲王脸有难色道:“侯爷,咱家出京是很秘密的事,不便公开露面的。”   杜英豪道:“殿下若是见到密旨上要擒处的人,总得现身了吧!”   “那当然,那些人所率俱为旗下子弟,只有我现身才能镇得住,但是对付莫云尚无此必要。”   杜英豪道:“有必要,他带的兵都是八旗子弟,我倒不是怕制不住他们,而是怕杀戮太凶,引起朝廷的不满,才想借重殿下的身份来压镇一下;殿下若是坚持不肯现身,我只有用我的方法了。”   宝亲王道:“侯爷打算用什么方法呢?”   杜英豪道:“那还能有什么方法,我这个侯爵虽是朝廷所封赐,但我是汉人,他们根本没有当回事,我只有放开手大杀一通了。”   他把事情说成了汉满之争,虽然态度上根不恭敬,但宝亲王却没有为之不快,因为这也是事实,八旗子弟对汉官们不当回事,四海皆然,在关外更为显着,对杜英豪已陉算是特别的了。   宝亲王对这一点不便说什么,但他知道杜英豪所说的大杀一通,就是全军尽歼之意,这不是他所希望见到的事,因此道:“侯爷要我怎么配合?”   杜英豪一笑道:“莫云带人来的时候,殿下出面叫他下马受缚认罪,仅此而已。”   “他会听我的吗?平时他对我这个王子还含糊几分,但是到了要拚命的时候,他就不顾了。”   “他若是抗命,就是犯了死罪,我可以当场格杀他了,而那时有殿下出头,他的部下就不会叛谋起乱了;殿下放心,你不会有危险的。”   他后面补的一句很绝,把宝亲王挤得无法拒绝,当着很多人,宝亲王总不能说是畏惧危险而退缩,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了。   不过杜英豪也不敢太大意,除了命玉恩尽拨城中的兵马保护宝亲王外,还急召在百里外驻扎的乌明的骑兵,火速赶来应变。   他自己则带了两、三个人,跑去准备一切了。   莫云果然没等很久,就带了他手下的精锐铁骑,兵叩城下,要城中交出杜英豪来。   城头上出来了玉恩,战战竞竞地道:“将军,杜侯爷的地位比下官高出许多,下官怎敢冒犯。”   莫云道;“我不管,玉恩,你听好,如果你不把人交出来,我就下令攻城,那时候我可顾不得许多了,见一个杀一个,屠尽城中的大小。”   玉恩的脸都吓白了,急忙道:“将军,这怎么行呢?杜侯爷的事,与本城无涉。”   莫云道:“玉恩,听好,我不跟你说笑,我是真会干的,你们城中包庇杜英豪跟我作对,就不能怪我下毒手,而且你可以告诉姓杜的,他既是有名的侠义英雄,就不要连累无辜的百姓,痛快一点,自己走出来跟我当面一决。”   他的目的在逼出杜英豪,可是杜英豪没见露面,宝亲王封在城上露了脸,沉声喝道:   “莫云,你好大的胆子,想造反了不成。”   莫云见了宝亲王,神色大变,知道祸已闯大,无以善罢,干脆豁了出去道:“殿下,你来得正好,臣等在关外忠心耿耿,守土保家,朝廷不该听信谣言,叫杜英豪来打击我们。”   宝亲王厉声喝道:“住口,莫云,你还敢狡辩,别的不说了,就以你此刻的行为,你就百死莫赎了,还不快下马受缚伏罪。”   莫云哈哈大笑道:“殿下,你轻信汉人,打击忠贞子民,叫我们怎能心服。儿郎们,攻进去,杀了姓杜的,再到京师伸冤讲理去。”   他手下的那些骑兵,都是他的心腹,一声鼓噪呐喊,高举着兵器,直向城头逼近而来。   这座土城的城楼虽是用砖块砌起来的,却并不高大,也不算坚固,以之阻敌是挡不住的。宝亲王见他们真敢叛逆犯上,神色微变,厉声大喝道:“大家听着,莫云已是百死莫赎了,但你们封没犯罪,立刻放下兵器,退后者不究,若参与叛乱者,罪诛九族,你们不妨想想明白。”   实亲王是当今东宫储君,他的话自是相当有力量,顿时有一部份人起了犹豫。莫云见状忙道:“你们别上当,要想活命,只有杀进去,一个也不放过,朝中自会有人替我们作主。   ”那些犹豫的人被他煽惑得又向前进迫,快抵达城门前时,忽然在城外的一个小丘上,冒出了杜英豪的身形,大声叫道:“莫云!有种来找我。”   那座小丘高约二十多丈,形势颇为险要,是城外的一处天然堡堑。莫云见状用手一指道:“姓杜的在那里,儿郎们,杀过去,杀了他,取得他的首级者,赏黄金五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有几十匹马奔地过去,才来到丘下,忽而路上!然一声,土岩横飞,有如天崩地裂般的连串巨响。   这是杜英豪的妙计安排,他在前几天早已勘察好地形,把东云庄中授出的炸药,秘密埋在地下,知道莫云必将率人前来,相机予以痛击。   一霎时人仰马翻,虽然只有百来骑士受到了死伤,但是封造成了极大的混乱,大部份的马匹受惊而乱窜,而且也有人趁机开溜的。他们见到宝亲王露了面,便知大事不妙,但是莫云是他们的主帅,也不敢违抗命令,趁着这个机会,赶紧跑了。   兵败如山倒,浩浩荡荡的两千铁骑,只被几声爆炸,就去了十停中的九停,只剩下了一百多不到两百人跟着莫云,那是他的死党。   莫云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的,他看看手头这点人,攻城邑不足,去杀杜英豪又不敢,一挥手道:“走!先回去再说。”   他当机立断,想先保住性命,立即下了撤退的命令,而且拨转马头就走。   跑出未及百丈,路边大树上一根绳索带着个圈子飞出,套在他的脖子上,他拉上空。   他的那些部属们一哄而散,没一个留下来管他的。抛索子的是胡若花,那是她拿手的绝技,本是用以捕兽,但捕人也很灵。   杜英豪又创了一次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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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虎落平阳     莫云被捕,整个事件却并未终了。宝亲王与杜英豪作了一番密议后,杜英豪又带了人悄悄地走了。这次他走得更为秘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怎么走的,也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是以什么身份。   连主其事的实亲王也不知道。他只跟杜英豪商量了一个大概,原是约好在第二天再作一番详谈的;那知第二天着人前去相请,才知道杜英豪已经带了一批人星夜悄然离去。   杜英豪这一次跑得很远,他是沿着鸭绿江,乘坐着一条木船下去的,一直来到安东县。   说来,这儿还是属于通化府治;可是府县之间却成年没有一个公人来往,因为两地相去不下千里之遥,而且都是荒凉的野地山林,连一条规规矩矩的路都没有,夏秋之际,还可以搭船由鸭绿江顺流而下,一到冬季,大江冰封,那就全仗两条腿一步步地挨了,不知要走到那一天才到地头。   说到府城,在一般人的心目中,该是比京师差不多远近了。   这时已近深秋,杜英豪他们搭了一帮运木船同行下来。一根根巨木的原木,自山上砍下来后,用绳子困着,连接成排,顺着江水慢慢地淌下去。   杜英豪装成一个杂耍班子的班主,带着个杂耍班子,一路卖艺下来。   班子里有个小伙子伙计,那是赖光荣;有着几个女的,却没一个出色的,而且还有个二转子罗刹人,长得粗眉大眼,看来挺吓人的。   其他还有两头大熊、四头猴子,跟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玩意,通通装在一条船上。   船是晏菊芳跟王月华弄来的,那些演戏的熊猴,则是从忠勇山庄中带出来的。她们两人把密函交给宝亲王后,先一步到达河边,接下了这条船;而船上一切用具,则是四海堂参药号为他们准备的。   连这一帮运木船也是杜英豪的自己人。他在东北开发,不但邀来了不少关内中原的江湖朋友,也建立了不少生计,插进了每一行业,而且都是大行业、大资本,自然也要用不少人。   本钱是杜英豪的,他反正有的是金沙,但是他自己不搭一股,营利都是那些朋友的;只有一个条件,大家好好干,安安份份做生意,成家立业,还有就是必要时,互相帮帮忙,支持一二。   这种好事自然人人都喜欢的。几年来,这些江湖人都混得很出色,也置下了不少产业,当然也聚下了不少的人手,形成了一股看不见的势力。杜英豪在平时只有运用一切的力量与关系帮助大家,绝不要他们一点回报;但是一旦用到他们时,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杜英豪的死党。   所以,杜英豪的杂耍船,搭在仁义堂木材帮的船队里走,是一点都不显眼,既隐密又安全。   船帮的帮主戚仁义,是长江水上的一个船帮老大,手下有两三百人。在长江上他混不出什么名堂,最多只能占住一段水域地盘而已;但是被杜英豪邀来之后,以雄厚的财力为支持,立刻成为鸭绿江上一股新兴的大势力,发展极速,几年来,人员扩充到两、三千,俨然已是一地的霸主。   这是今年最后的一趟木材,漂到安东后,再由那儿的海船装运出海,卖到江南、闽粤一带的海口市集上去。路途虽遥,但是这些由吉林长白山上砍下的巨型大木,体积巨大,木质坚实,品质绝佳,多半是用作高楼巨厦的梁柱,以及上好的寿材,利润很厚,仁义堂自成一帮,从伐木到载运,都由自家一手包办了。   因之,他们的人多势众,尤其是在鸭绿江出海口的安东县,势力更是可观。戚老大在这儿的一句话,比县太爷还要靠得住一点。   所以,杜英豪要搭他们的船帮到安东来,因为他要在这儿展开另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   到了安东,船离开了船帮,另靠码头,那些仁义堂的伙计们还直向几个女的调笑。   杜英豪带着班子,在县城的中心,找了块空她,拉起场子,摆开阵势来做生意了。   玩意儿挺不错,几个婆娘也很能卖风情;虽然一个个都是满脸风尘之色,但是腰儿细,胸脯大,在这种边远之地,也算得上是绝色了。   所以场子拉开了两天后,生意越来越好。这儿自然也有些地方上的混混前来想捞几个的,可是立刻就有仁义堂的人出来讲话了。那些地方痞子自然惹不起仁义堂,乖乖地走开了。   地方上惹不起仁义堂,但是有人惹得起。这一天,杜英豪才率着班子到场子上,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平常等着瞧把戏的老老少少都站得远远的,换了一批挺胸露肚,服饰奇异的高丽棒子。   那是对一些高丽浪人的称呼。安东与高丽新义州隔河相对,冰冻时,直接可以走过来;于是高丽的罪犯、流氓、逃兵,在本土无法立足,纷纷就逃了过来。官府抓不胜抓,后来干脆不管了,听任他们在安东形成了一股势力;但他们毕竟还是要有人包庇的,而能包庇的人,自然也是有头有脸的。   这些高丽棒子一围上来,仁义堂的伙计们也不甘示弱,立刻有几个人也出来了。一个叫廖五的船头开了口:“各位,这几个娘们儿是兄弟们的相好,人家赚几个辛苦钱不容易,各位高抬贵手放一马如何?等她们要走的时候,自然会谢谢各位。”   在安东,敢跟高丽棒子干起来的也只有仁义堂的人,双方打过几次,都是主事者出头说开了,维持个相安无事;这次有廖五出头,照理说对方该给个面子了,可是对方毫无领情之意,仍然围立不丢。廖五感到很难堪,将手一招,十几名伙计也都围了上来,似乎就将打了起来。忽然一名中年的瘦子由一旁走了出来,首先挥手将那群高丽棒子挥退了下去,然后朝廖五一拱手,陪笑道:“五爷!您误会了,是我们家五小姐要请他们去出堂会……”   廖五一听微怔道:“范五小姐要请他们去出堂会,这可怪了?范五小姐什么时候对这些江湖未流的玩意儿感兴趣了。”   那瘦子笑道:“事情是这样子的,咱们堂口里来了一位贵宾,是位外国的公主;她对咱们中国的把戏很感兴趣,听说这个班子在这儿演出了两天,非常出色,所以才想请他们去演一场。”   廖五冷笑道:“你们堂口上倒是越来越高升了,居然有什么外国的公主来作客了。”   那瘦子耸耸肩笑道:“五爷!这可不是兄弟吹牛,那位贵宾真是外国的公主,由京中两位格格陪着一起来的。两位格格在京师跟咱们五小姐是好朋友,听说她们在京师也算是大美人了,可是跟那位公主一比,喝!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这个瘦汉子大概跟廖五交情还不错,居然聊起天末了。廖五笑道:“赛西施!你可少唬人,我又不是没见过外国人,这班子里还有一个呢!你看那红眉绿眼睛,还能美上那儿去。   ”那瘦子忙陪笑道:“五爷!兄弟小名叫希石,乃是希奇的希,石头的石,您可别念走了调,那有个大男人叫赛西施的。”   廖五笑道:“我可没念过书,希石也好,西施也好,我没把你念成赛稀屎,已经算客气了。”   赛希石的涵养还真好,依然陪笑道:“五爷!别开玩笑,那位公主虽是外国人,可是跟咱们中国人长得一模一样,而且中国话也说得挺流利。”   廖正道:“这是那一国的公主?”   赛希石摇摇头道:“我可不知道,反正京中来的两位格格跟咱们五小姐都叫她公主,对她十分恭敬,想来这公主不会假。五爷,咱们五小姐是请这个班子去出堂会,绝不会亏待他们的,这下子您可放心了吧!”   他这么一个劲儿的陪笑脸,倒使廖五没辙儿了。他斜眼看看杜英豪,见他没作任何表示,心知是不反对,乃笑道:“我放心不放心管个屁用,只是那个穿花衣服的婆娘跟我有过那么一点交情,人家托我照顾着点,我能不答鹰吗?既是你挑他们发财,我岂有不同意的;不过,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   赛希石笑道:“五爷,这事儿还能假得了,反正这次咱们庄主要大请客,给五小姐过生日,你们堂口上好几位都有帖子,您一问就知道。”   廖五啊了一声道:“范五小姐过大寿啊!那可是得贺一贺。她今年多大啦?”   赛希石笑道:“谁知道伢,姑娘们的年岁作不得数儿,反正是比你我小就是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催着杜英豪快收拾东西,上他们兴隆山庄去出堂会。“但杜英豪却在这时候翻起眼睛拿了。他双手一抱胸道:“这位大爷,多谢您看得起,请您上覆那位什么外国公主,说咱们这些粗鲁走江湖的人都野惯了,见不得贵人,盛情心领了。”   赛希石不禁一怔道:“你是说你不去?”   杜英豪道:“不去,别说她是外国的公主,就是本国的公主,咱们规规矩矩卖艺吃饭,一不逃粮漏税,二不作奸犯科,犯不着巴结谁。”   赛希石没想到杜英豪会有这种态度的,一时傻了眼,顿了半天才道:“好,你有种,你有种,但愿你的骨头能跟你的嘴一样硬。”   他一挥手,那群高丽棒子又迅速地围了上来,刷的一声,各人的腰间长刀都出了鞘,两把刀比住了一个人,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杜英豪也激起了那股子江湖人的拗劲儿,将头一昂道:“这一套可吓唬不了人,有种你把我杀了。”   对这种软硬不吃的态度,赛希石倒是没了辙儿。他在兴隆庄中的地位不上不下,略微有点权,却又不够资格作主;平时由于他嘴皮子活,心眼儿灵,所以兴隆庄的外务都由他处理。在安东县内,他也算是个风云人物,跟仁义堂的廖五,同样算是地方上的八面玲珑人物;只是廖五见了仁义堂主戚仁义,也只叫声大哥,拱拱手而已,他在兴隆庄主范竹轩面前,却是必恭必敬,大气都不敢透一口。   赛希石舐了舐嘴唇,还作继续的努力道:“五节,何必呢?早先咱们两家有点不愉快,可是后来都说开了;这次是咱们五小姐过生日,也给贵堂主戚大爷下了帖子,您又何必为几个耍把式的路兄弟为难呢?”   廖五却硬是子头,哼了一声道:“你家五小姐过生日也没给我下帖子,我犯不上巴结他;可是这杂耍班子里却有我的好朋友,他们不愿意去,谁也不能强迫他。”   赛希石看廖五没有退步的意思,只有朝化装为班主的杜英豪道:“朋友,你在这儿做买卖有两、三天了,也该打听一下当地的人物,咱们兴隆庄的范庄主可不是没名没姓的。”   杜英豪也发了横,鼓起眼睛叫道:“笑话,咱们卖艺讨生活凭的是本事和玩意儿,不偷、不抢、不犯法,用不着巴结谁;贵庄主在地方上有势力,那是他的事,他要是喜欢咱们的玩意见,移驾上这儿来捧个场,我们很欢迎,但是随便派个人来,就想把我们叫到他庄子里去侍候他,那可不行。”   赛希石怔住了,冷笑一声道:“好,老头儿!说得好,你这个班子成立多少年了,难道你是一直用这种态度闯江湖的吗?”   杜英豪笑笑道:“那当然不是,进庙先拜佛的道理我自然懂,没来以前我打听过了,这儿有两尊菩萨,一尊是戚大爷,另一尊就是贵庄主;但是我也听人说,这两尊菩萨只要拜一尊就够了,要是脚踩两只船,很可能两面都不讨好;我本来也没决定拜那一尊的,可是恰巧在路上跟戚大爷合了一条道儿,因此有怠慢贵庄主了。”   他巧妙地把争执的对象转到了仁义堂头上丢,使得赛希石翻大了眼睛,瞄向了廖五,然后冷冷地道:“五爷,您听见了。”   廖五笑道:“听见了,他没说错,敝堂上的戚大哥对江湖朋友一向很照顾,又赶巧在一路,所以特地吩咐兄弟要多加照顾。”   “这么说,戚大爷存心要跟敝庄过不去了?”   廖五淡然道:“没有的事儿,说起来是贵庄主存心要找咱们的麻烦还差不多,这班子在此地拉场子邑径两天了,一直都是敝堂上的弟兄在照料着,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可是今天你们却硬吃上来。”   赛希石道:“我们只是来请他们去出堂会。”   廖五笑道:“要是一上来就由你赛西施出头邀请,事情没有不好商量的;可是你那些人,一来就围上了,存心来个下马威,咱们可不吃这一套。”   赛希石道:“那是他们性子急了一点,五爷!这些都是那位美枝子公主的随员,他们都是日本人,不懂得中国规矩,您请多包涵。”   廖五笑笑道:“你别找我,这跟我没关系。贵庄要找这个班子去出堂会,人家愿意去,咱们管不着;人家要是不肯去,你们也不能倚势凌人。”   杜英豪也笑着道:“五爷说得有道理。本来嘛!有人瞧得起咱们的那些玩意儿,是咱们的荣幸;可是贵庄的邀请方法太不对了,派了一批人来,四下一包围,倒像是吃定了我们似的。”   赛希石冷笑道;“好,老头儿!你骨头硬好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直的腰干儿,看你能够挺到什么时候?这会儿你乖乖的走了,咱们还算是客客气气的,要是等我下令押你进庄,就有你好看了。”   杜英豪也毛了起来,大声叫道:“笑话!你们兴隆庄又不是什么官府,你凭什么押人,老子就是不去,看你能咬了老子的鸟去?”   杜英豪的这番话不但把赛希石骂怔了,连廖五也难以相信;因为他是知道杜英豪真正的身份的,他没想到一位万人景仰的大侠,口中会骂出这种粗话来。赛希石也是一样,今天并不是有人过生日,而是他们已经风闻到最近所发生的一连串的事,知道忠勇侯杜英豪已经对他们展开了行动,他们也一直在准备着对付杜英豪;只是还不知道一直跟他们站在对立的仁义堂,跟杜英豪有密切的关系。对突然出现的这个杂耍班子,他们动了疑,才借个理由来试探一下的。   杜英豪这么一发火,赛希石倒是软了下去。   他已经认定这个杂耍班子不会是杜英豪了,自然也犯不上节外生枝地跟仁义堂闹翻了;因此,他冷笑一声道:“好,好!老头儿,话是你说的,你等着好了,要是明天你不乖乖上咱们庄里去磕头陪罪,我姓赛的就算是众人的孙子。”   他是为了装点门面,说了两句狠话,回头就想走了;那知道赖光荣早已得了杜英豪的暗示,上前一拦道:“慢着,我代我师父回答你好了,我们绝不会去磕头陪罪的,你现在就给我跪下来,向每一个人叩头叫爷爷,是你自己要当众人的孙子的。”   赛希石脸色一变,劈头就是当胸一拳;但赖光荣向来就以刁钻出了名,早已防到了这一手,说完话,身子已向下一坐,使他那一拳擦过头顶击空,跟着把手中的铜槌敲在赛希石的右脚上。   他是敲小锣的,锣槌却是木棒上套了个铁球,敲起来声音很清脆,但敲在骨头上却很结实。赛希石痛得抱起右脚,又跳又叫。赖光荣更缺德,反手又是一锣横扫,扫在左腿的腿弯上,力气不大,却足以把他打得单腿前屈,跪了下来。   赖光荣顺势一脚踩住了后颈,把他的头踩得向地上磕去,口中还喊道:“对,跪好,磕头!一、二、三,现在再喊三声爷爷。”   他在把赛希石的头踩得触地时,又用棒槌抵住了喉结,用劲往上提。赛希石咽头被压得很难过,只有抬头直减轻压力,等他直得差不多时,赖光荣脚上一用力,又将他压了下去。   加是者三,赛希石身不由己地磕了三个头,其中两个是响头,额头都撞起了疤,赖光荣还要他喊爷爷,他自然是不肯开口的,而且腰里用劲向上一挺,想把赖光荣震开的。那知他一用劲,身子也跟着向上飞去,在空中翻了个身,又被一股大力急往下拉,拍的一声,面向着地,平平地摔下来。   那是赖光荣算准了他的行动,趁他使劲向上挺的时候,用铁槌一抬他的下巴,利用他自己的力量,把他向上拨去,卦了超过头顶时,锣槌巧妙地一翻,又压住他的,把他硬接了下来。   由于人在空中,不易使力,竟被赖光荣像耍子似的,抛上抛下,重重地又摔了一下,这一下子是脸平着落地的,先是鼻子,接着是嘴,硬碰了一下,至少有五六颗门牙砸掉下来,嵌进了嘴唇里;而鼻梁更是砸得歪过一边,满脸是血,直挺挺地躺在地下,再也起不来了。   其实,赛希石的技击功夫不弱,在道上颇有名气,却因为碰上了一个刁钻古怪的赖光荣,名不见经传,大意之下,被赖光荣抢了个先手,整得死去活来,至少也送了半条命去。   这一手是杜英豪教的。杜英豪自己是用急智来打下盛名的,他发现只要眼明手快,懂得利用机会,掌握先机,不怕对方是成名高手,照样也能克敌致胜。赖光荣是学得最像的一个。   他把赛希石打倒之后,才向杜英豪一笑道:“师父!您看我这一手如何?”   杜英豪却急声道:“小心!背后!”   那是一名东洋武士装束的汉子,手擎长剑,无声无息地飘了过来,长剑举过头,正要劈下来。   这家伙的剑气很凌厉,一望而知是剑道的高手,又在赖光荣的背后出手,看来小赖这下子是完蛋定了;但是赖光荣却如同未觉,依然笑嘻嘻的。   就在那东洋武士双手握剑要劈下之际,忽地一条灰影飞快地扑了进去。那是胡若花手中抱着的那头金丝猴,是她在山中抓到的幼猿,养驯了经过调练的,特地要晏菊芳与王月华去带了出来。   一则是用作杂耍班中变把戏时的帮手,二则是掩护身份,三则在打时,它们都能有两手巧妙的攻击,这时就派上用场了。由于情况紧急,她把猴子抛了出来。这家伙动作如风,一下子抱住了那武士的头,张口就咬。那剑士不知是什么,连忙丢开了剑,伸手要去抓开头上的金丝猴。   接着就是脑袋上挨了重重的一击,劲道大得出奇。他摇幌了两步,颓然倒下。   这是拴在一边的那头大黑熊,也是杜英豪指定带来的好帮手。它的一身皮肉粗厚,不畏刀剑,力大无穷,而且还懂得搏击之技,这时站了起来,上前一掌下拍,将那剑士击昏了过去。   一声发喊,那些东洋武士再度围攻了上来。这次他们是出手就拚命了,杜英豪这边也早已准备好了,能动武的全动了。只有杜英豪袖手旁观,他却不是光看热闹,而是在指挥作战。   他指挥的对象却是两头金丝猴、一头大熊、两条大狗。这些都是他闲下无事时,调教来好玩消遣的,可是真到打起架来还真管用。对方有三、四名用剑的高手,都被这些畜生缠住了不得脱身。   正在混战之际,忽然两乘彩轿,由十六名轿夫抬着,飞快地来到,跟着一个娇脆的声音喊着:“停!停!”   这娇弱又尖利的声音竟似十分有威力,那些东满武士全都停止了攻击,收刀退后;甚至于其中一人在停手后被廖五的弟兄砍了一刀,他也毫不闪避,硬挺着在肩头挨了一下。   轿子抬到决场前停下,那十六名轿夫分成两列站在轿子的两侧,面向外,每个人都用手按着腰间的刀柄。他们也都是武士装束,个个目光明锐,神态坚毅,一望而知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做轿夫只是他们临时的工作,而他们真正的身份,则是轿中人的侍卫。   轿帘轻掀,里面竟并坐着两个年轻女子。一个遍体罗绮,作旗人宫装打扮,另外一个则是东瀛的贵族妇女打扮,想必就是那位美枝子公主了。而这位宫装打扮的女子,必是京中下来的什么格格了。   这两人下了轿子后,美枝子公主是由那位格格扶出来的。看她那种娇弱可怜的模样,没有一个男人忍心去伤害她的;所以,场中虽是杀气腾腾的,却因为这两个女子的来临而消弭无踪了。   这时候才有几骑快马飞驰奔到。马上是两个着官装的侍卫,两名着东洋宫装的侍女,以及一个穿着劲装的年轻女子,长得虽然不错,可是无论在气质与容貌仪态上,都无法与轿中的两名女郎相此,显得丝毫不起眼了。   廖五低声对杜英豪道:“这后来的就是兴隆庄的五小姐,叫范竹娟,是本地最出色的大美人,不过现在看起来,却像凤凰面前的乌鸦。”   杜英豪低声笑道:“廖五,你别被那两个女的姿色迷住了,那位美枝子公主的身份不清楚,但是另一个是忠亲王的大格格玉佳,听说是大内有数的高手之一,她的玉手这么轻轻一捏,就能捏碎你的脑袋,所以你千万要小心。”   廖五伸了伸舌头道:“我的妈呀!我刚才还在想,要是能叫她那只玉手在脸上摸一下,不知道是怎么个销魂劲儿呢,听您这縻一说,我还是老实点,别去做那个梦了。”   范竹娟她们可能是同时出发的,可是快马未抵,轿子却已先到,可知那十六名轿夫的脚程快到什么程度,杜英豪尽管在嘴里说得轻松,心里卸比谁都紧张,因为他知道双方实力的悬殊。   美枝子公主的十六名卫士,就是一股坚锐的精兵;而那个玉隹格格,宝亲王还特别介绍说是大内三位高手之一,艺出密宗,功力深厚而招式诡异。她的老子忠亲王由于先人是鳌拜的党翼,一直不太得意,所以也加入了皇室对头的行列,要杜英豪碰上了特别小心。杜英豪之特别注意她,则是因为她的美艳娇柔,但是没想到会在此地碰上了。   范竹娟到了玉佳面前,恭声低语了片刻,然后才出来,沉下脸道:“廖五!你出来。”   廖五看看杜英豪,杜英豪低声道:“出去好了,跟她磨缠一阵子,然后着人通知戚老大带人来援手,今天的场面不好收拾。”   廖五点点头道:“是的!杜爷,老大那儿不必派人去通知了,咱们随时有人盯着,把一切报告给堂口的,若有必要,老大会立即带人来的。”   说着走了出去,笑嘻嘻地道:“五小姐,听说今儿是你的生日,恭喜,恭喜!”   范竹娟哈哈地道:“不敢当,小生日,所以不敢惊动你大驾,刚来了几位远客,只是在宅子里自己凑乎一下,没想到会冒犯你们贵堂口了。”   廖五眉毛一掀道:“五小姐别说这种话,咱们仁义堂只是规规矩短做生意,并没有仗势凌人。”   范竹娟手一指道:“那么这儿又怎么说呢?”   廖五看看四周,自家弟兄虽有几个挂彩的,却都还活着,倒是对方躺下了五、六人。   仁义堂为了暗中照应杜英豪,派出的弟兄都是精选的,一个个虽然瞧着不起眼,却无一不是好手,所以动起手来,才略占上风,因之哈哈一笑道:“这是你们那些东洋客人自找的,他们到此地来作客,咱们管不着,但要欺负我们的客人可不行。”   范竹娟怒道:“什么叫欺负?我是叫赛希石来请他们上庄里去演出一场堂会的。”   廖五道:“人家不乐意去,也不能用强!”   范竹娟冷笑道:“他们既是卖艺的,只要不少他们的银子,他们就没不去的理由。”   杜英豪道:“这位姑娘,这话就不对了;咱们是走江湖露天卖艺的,一不设摊,二不落户,全靠各位乡亲父老捧场,看得高兴,任凭赏几个,那怕是一个小钱儿,我们不敢嫌少,一个子儿不赏,我们也不能强迫着看官们非给钱不可;这是两厢情愿的事儿,可没规定谁该怎么样。”   范竹娟沉声道:“老头儿!你再说一遍。”   杜英豪将胸膛一挺道;“我没什么不敢说的。咱们在露天拉场子卖艺,看官们来捧场,我们十分感激,不乐意来的,我们也不能强拉着来;因此,瞧不瞧,给不给钱是看官的自由,可是玩意儿卖不卖却是我们的自由。”   范竹娟道:“说得好,若是你们没拉开场子,谁也不能硬架着你们出来,可是既然拉下了场子,有人看,你们就得演。”   杜英豪道:“不错,可是在那儿演卸是我们的自由,我不高兴上你们宅子丢,这却不犯法。”   一边的玉佳格格却笑了起来:“这位老大爷!你倒真能说话。不错!王法虽没规定卖艺的该如何作生意,有人请你们去出堂会,你们可以不去,但总得有个理由,可不能说不想去就不去,是吗?”   她的话很合情合理,廖五怔住了,杜英豪却不在乎。他出身市井,磨嘴皮子讲歪理是看家本领,没理也能变出个理来,因此他一笑道:“是,是,还是这位大姑娘明理,我们卖艺也有人格,在场子里给多少由各人高兴,我们不会争,因为这是规矩;可是要我们出堂会,至少得先说明一下酬劳是多少,我们能不能接受,这可不能由着东家高兴赏的,要是东家只给一个小钱儿,我们一大帮人吃什么?”   范竹娟怒道:“混帐,你还怕兴隆庄会少了你的。老头儿,你也不打听打听?”   杜英豪道:“我不必打听,我讲的是理,至少你们那位管家也得先谈好个价钱。”   范竹娟怒道;“笑话,叫个杂耍班去耍一出猴儿戏还得讲价,你开价出来好了,只要你开得出口,兴隆庄不会少你一个子儿。”   玉佳格格突然道:“竹娟,话别说得太满,这个班子你们的确请不起,堂堂的一等忠义侯,天下第一技击名家杜英豪,偕同四位夫人,这个班子你们请得起吗?”她一口就把杜英豪的身份叫穿了,倒是使得杜英豪一怔。玉佳又笑道:“侯爷,咱们在京里会过,您不会这么健忘吧,”杜英豪干脆大方地摘下了毡帽,扯下了胡子道:“格格好眼光,杜某自信这乔装已经很像了。”   玉佳格格道:“侯爷的乔装是无瑕可击,只是您这四位夫人都太漂亮了,不像个卖艺的。”   杜英豪笑道:“反正我们也是阔着好玩儿,没指望真由这个来掩藏身份。格格,到了这儿大家也不必再掩饰,杜某是为什么来的?你一定清楚。”   玉隹格格的神色也转为凝重,点点头道:“清楚,您是受了宝亲王殿下之托,前来搜捕莫云的余党的,也许您查出兴隆庄跟莫云有来往。”   杜英豪淡淡地一笑道:“实亲王托过我,不过那不关我的事,我也管不着,莫云要不是直接惹到我头上,我也不会去找他的麻烦。”   玉佳格格笑道:“对了。侯爷,您在江湖上的身份何等崇高,又享尽了人间富贵,实在犯不着扯进这个圈子里丢;皇家的事由他们去好了,宝亲王手中有的是证据,他大可以敞开办的,干嘛要请您私下来了结呢?可见他们也有站不住理的地方。”   杜英豪摇手道:“格格,杜某来此不是为皇家效力,我是为了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我们知道侯爷在关外,唯恐会引起侯爷的误会,所以才躲得远远的。”   杜英豪冷笑道:“格格,这些东洋人隐身潜伏在我的忠勇山庄附近,偷偷卖鸦片给忠勇山庄的人,暗藏奸细,阴谋唆使我山庄中的人谋动暴乱,要夺取我的产业,我不能坐着等人来宰割。”   玉佳神色一变道:“有这种事?侯爷不会弄错?”   杜英豪道:“我会弄错?人证物证俱全。”   玉佳格格转向美枝子道:“公主,这是怎么同事,家父一再告诫你们,不要去冒犯侯爷的。”   美枝子公主显得很迷惑地道:“格格!我不知道,我没有叫他们这样做过,而且我也告诉过他们,杜侯爷是中国第一位大英雄,不可以冒犯他。”   玉隹也道:“侯爷,我想一定是误会,因为我也听见美枝子公主对她的属下亲口交代过。”   美枝子戚然地道:“妾身不幸,流亡海外,连家国俱将不保,怎么还会去图谋他人呢?   这中间必然有误会,请侯爷移驾到兴隆庄去,妾身一定会给侯爷一个明白交代的。”   廖五忙道:“杜爷,去不得,今天根本不是什么人过生日,他们早已打听到杜爷的身份,千方百计要诓您丢,一计不成,现在又来第二计了。”   玉佳格格道:“胡说!我们先前只是怀疑这个班子有问题,想叫他们去瞧瞧究竟,既然知道是侯爷,谁敢对他无礼。侯爷,我敢保证。”   美枝子道:“侯爷总不会怕我一个弱女子。”   她楚楚之态使人心碎。杜英豪的怜惜之心油然而生,点头道:“好,我就去一趟。”   杜英豪决定了的事是不容人反驳的;他答应了上兴隆庄,别人都不开口了。   晏菊芳问道:“爷,我们是不是跟了去?”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不必了吧,让青娘跟着我去就行了;另外叫小赖带了和子去一趟。”   他虽然只选了三个人,却已相当的坚强了。水青青的武功高、经验足,而且还懂得使毒解毒,掌中一手好袖箭;赖光荣则刁钻古怪,十八般武艺俱全。至于要堀内和子去,则是因为她对这批东瀛武士的底子熟,必要时可以作为证人。   其实,对方并没有限制杜英豪带多少人去,杜英豪身边这些人一起去也没关系。   可是,晏菊芳那样一问,而杜英豪只挑了两、三个人随行,使得几个人人惑不解;尤其是胡若花,更感到不解道:“爷,应该让我跟着您去的。”   杜英豪笑道:“干吗?我又不是去打架。”   胡若花道:“这可难说。一路上他们对我们发动好几次明攻暗袭,谁知道他们怀着什么鬼胎?”   杜英豪哈哈一声大笑道:“我相信美枝子公主是诚恳地请我去一谈;但如果他们有什么阴谋的话,我也没放在心上。李诺尔是知道的,在霍尔果斯堡中,我一个人面对着成万的罗刹人,几千枝火枪,我照样把他们杀得落花流水,这兴隆庄总不会比霍尔果斯堡更艰险吧?   ”胡若花道:“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知道爷英雄了得,不会硬来的。”   杜英豪笑笑道:“这倒是。孙悟空有七十二变,还在老君炉中被炼了七七四十九天呢!   他们若要存心算计我,自然是防不胜防的,所以我才把你留下来,到时候我若有了什么意外,你好帮着他带人杀进来,那时候就用得着你这员猛将军了,见人宰人,见屋烧屋,夷为平地,鸡犬不留。”   说得范竹娟的脸上微微变了色,但廖五还及时补上一句道:“五小姐一你可别以为杜爷是说大话,唬你们的。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他是专为你们兴隆庄来的,自然得有充分准备。咱们仁义堂大小四十多条海船,全部都载足了人,泊在附近,你们若是想突围出海,刚好拦个正着。”   范竹娟道:“我们好好地出海去干吗?”   廖五笑道:“我只是这么提醒你一声,告诉你水路上走不通了;至于陆路上,除了咱们仁义堂本身的人员外,这些天借着运木的方便以及贩参的商客行帮,陆续地淌进了三、两百人。”   范竹娟道:“那有什么了不起?安东每年在这时候,外来的行客最多。”   廖正道:“不过今年来的行客不同,他们没有斤斤计较价钱的高低,一到之后,三言两语就成交了,然后就留下盘桓没走,说是要等山里最后的货出来,实际上却是在等候杜爷。   ”“难道那些人又是杜侯爷带来的?”   杜英豪笑笑道:“这些年来,杜某见到关外遍地黄金,干那一种行业都能赚大钱,所以邀请了一批江湖朋友来加以开发;这些行业利润虽高,但也只有武林道上的朋友不畏艰险才能赚得到……”   范竹娟道:“我们知道关外就添了很多关内的江湖朋友,打进了各种行业,没想到是杜侯爷在后台当老板。”   杜英豪笑道:“杜某只是告诉那些朋友们一条赚钱的路子,其余可是他们自家在经营。   ”范竹娟冷笑道:“侯爷,从事这些行业利润虽大,但是本钱也得相当充足,所以以前才没什么人干。这些本钱可都是你拿出来的?”   杜英豪笑道:“杜某只是在创业之初,帮大家融通一下而已;三、五年下来,俱已本利还清,现在所有的生业全是人家自己的。”   范竹娟还要开口,廖五笑道:“五小姐,杜爷帮人家的忙是没有任何附带条件的,不像你们兴隆庄,借人家几个钱,就像是写了卖身契,要让你们牵着鼻子走。”   范竹娟怒道:“他还不是在拉拢党翼,收买人心,要不然怎会有那些给他卖命的人?”   廖正道:“那不一样,杜爷只是请求我们帮忙,我们为他出力是出乎自愿的,跟你们做事情有那么自由吗?现在我们干着的都是自己的买卖,不过才三、五年,我们已经不欠人了;可是兴隆庄在此立足十年,许多一开始跟你们合作的人,还是欠了你们一身债,叫你们拴着鼻子走……”   范竹娟还要开口,玉佳格格已经沉下了脸道:“小五!你少开口,你哥哥唯利是图,才把事情弄糟了的,回头我要好好的跟你们算算帐呢!”   她又转向杜英豪道:“侯爷!我们只是请你去解释一下一些误会,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似乎也太慎重了一些,用不着另外布置人手的。”   杜英豪一笑道:“杜某这些朋友原是要来做生意的,只是顺便为杜某打个接应而已;廖五把内情说出来,也是希望大家能好好地谈谈,万一贵庄想倚仗人多生事,也得把那些江湖朋友考虑进去。”   美枝子公主这才轻倩地一笑道:“杜侯爷说这话,不怕辱没了天下第一大英雄的美名吗?”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公主!杜某只是一个江湖人,可不承认是什么天下第一的大英雄;而且杜某也不想做什么英雄。一头活着白狗熊也比一个死去的英雄强,为了表现什么英雄气概而打肿脸充胖子,硬要往死路上闯,杜某是不做这种傻事的。”   美枝子道:“侯爷,一个武士维持他的尊严与气节是极为神圣的事,这可不是傻子。”   杜英豪笑笑道:“公主,我不跟你抬,因为我是老百姓出身,跟你谈不拢。”   “侯爷现在已经是有爵位的贵族了。”   “没有的事,我永远都是老百姓、江湖人;在我的观念中,只有道义与正义两个义字,跟你们贵族的看法永远不相同的。”   美枝子道:“其实,我们的武士尽忠为主,生死不渝,也是一种美德呀!”   杜英豪道:“不错!你们的武士忠义无双,很值得钦佩,但都要出乎他们的自愿才行。   ”“我的臣属每一个人都是自愿效忠王室的。”   “他们每个人都是自愿的固然不错;但是你身为主子的人,却不能要求他们必须舍弃生命来尽忠,来无条件地服从你们。”   美枝子低下了头,不再辩论了。她到中国已久,知道中国武士的忠贞与服从都是有限度的;他们的道德观中,把是非是真理看得比忠贞更重要,大义之下,可以灭亲,可以背主,一样可以受到人家的赞美,说他是弃暗投明。这在日本的传统中是不允许的。日本的武士们跟定一个主子,便当终生效忠,尊奉服从,至死不渝;不管主子做什么事,武士是无权去判定是非的,他们只有跟着走。   从前,她以为这是天经地义的;但来到中国后,尤其是接触到中国的江湖人之后,这种观念受到了挑战与震汤。她不知孰是孰非?但私心比较之下,她不得不承认中国的这一套是比较合乎人性的。   默默地上了车,杜英豪这边则骑上了马,一直向前行走。晏菊芳一面让廖五远远地跟着,一面则急急地着手布署与联络,而且还捏了一把心事。   杜英豪倒是很潇。他的马傍着轿子,不住地跟轿中两位娇贵的女郎谈笑风声。水青青跟在后面,打量着一切;赖光荣是最不甘寂寞的,他居然去跟美枝子的侍女们去调笑了,因为他的两个老婆都是日本人,他的日本话居然说得不错,逗得那些女孩子格格娇笑。只有范竹娟紧绷着脸。那是难怪的,本来她在这/里不仅地位崇高,也是第一大美人、突然之间变**   什么都不是了,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走出了几里路,来到鸭绿江边。兴隆庄是傍江而建的,气派很宏大。土石围墙高高地围住了一段江岸,而且还设有十几座碉楼,后庄有码头,进来的海船可以直接停舶装卸货物。   这在别处是绝不容许的;但是在安东,兴隆庄的后台太硬了,官府根本不敢去管他们、特权形成了他们特殊的环境。   但杜英豪的到来,封使他们不敢搭架子。庄前的大门早已洞开,两旁站立的庄丁,摆出了欢迎的仪式,庄主范竹轩竟然着了三品的参将袍服恭迎。   杜英豪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没想到范庄主还是有品有衔的正统武将,失敬失敬,范竹轩讪然道:“不敢当!不敢当!小的蒙忠王爷慈悲,在兵部挂了一个候补参将的缺,只是为了进身顶戴而已,未授实缺。”   杜英豪一笑道:“只要朝中有人,这候补参将随时随地可以补实的;奉天将军莫云出了缺,还没有递补,庄主大可活动一下。”   范竹轩脸上不自然地干笑一下,身子立即起了一阵颤抖;因为他的确在活动中,却没想到被杜英豪一口叫出来,只有说道:“全仗侯爷栽培。”   杜英豪只是随口一说,但是看了范竹轩的形状,却有了几分眉目,因而笑笑道:“我整倒莫云是因为他冒犯了我,其实并无私人的恩怨,对于谁来补这个缺也没有什么成见、庄主若是有意,我是很乐意帮忙的,但也要看庄主的表现如何?想必你也知道,我若具本推荐,还没人会打我的回票。”   才说着话,路边突地窜出四条黑影,直扑马上的杜英豪,每个人都是挺着一柄舀的倭刀。   美枝子惊呼出声;水青青拍马上前,袖箭射倒一人;赖光荣奋力敌住其一。另两个直扑过来,却见范竹轩横里岔身,一拳击出,打倒了一个,但仍是有一柄长刀狠劈了下来。   杜英豪仍然很从容,手中的马鞭突地点出去,拍的一声,鞭梢刚好击在刀身上,把势子击偏了一点,使那一刀砍在马身上,而且正好落在马鞍上。马匹受惊急跳,杜英豪巧妙地飘落地上。那个武士再度挥剑要政上来,范竹轩已拔出了佩剑,大喝一声:“大胆刺客,居然敢行刺侯爷。杀!”   一剑挥出,将那人砍为两截,跟着踏上前,将那个被击倒的黑衣武士削落了脑袋。   被水青青射穿咽喉的那个武士固然是倒地咽了氛,还有一个被赖光荣截住的正在作狠命的拚斗,见状呆了一呆,却被另外一名庄丁打扮的汉子由背后过来,拉刀砍为两截。   整个过程不过才眨眨眼的工夫,就结束了,四名东满武士次第受戮,无一幸者,也没留下活口。他们狙杀的对象虽是杜英豪,但杜英豪只用马鞭点偏了一个人的刀,露了一手而已。这一招是在万流归宗秘笈上学下来的,十分玄奇奥妙。   但真正使他化除危机的,还是对范竹轩的那番谈话,使得范竹轩利禄动心,才全力阻遏了这次狙杀计划;如若他不全力击倒一个人的话,从杜英豪的估计,那两名杀手的联手合击,将无人能幸免。   杜英豪看出了东瀛杀手的厉害了,那是中国的杀手所不能及的;这倒不是他们的武技精、手法决,而是他们在狈击时,芭把本身的生死安危搁置一边,根本不作考虑,拚命地将对方置于死地。其实应说是同归于尽才适当,因为他们绝少有生还的机会,狙杀失败是死,狙杀成功而无法脱身也是死,为敌所虏更是死。许多的戒律,使他们接下任务时,几乎就判定了死刑;因此他们在出手时,根本没有保护或防御的招式,可以说是一批疯子。   范竹轩连忙上来慰问道:“侯爷受惊了。”   杜英豪笑道:“没什么,此这更惊险的场面我不知经历多少,还会为这个吓着吗?”   范竹轩道:“是,侯爷技击为天下第一,这些小丑跳梁自然不在侯爷眼中了!是在卑职的地方发生这种事,实在是卑职的疏忽。”   这时那位玉佳格格沉着脸上来道:“范庄主!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你要负全责。”   范竹轩苦着脸道:“格格!卑职不能说全无责任;可是这些刺客都是公主的随员,卑职受命招待他们,却无权管束他们,而且他们有什么行动也不会告诉卑职,叫卑职防不胜防。   ”玉隹哦了一声道:“你是说你全不知情了?”   范竹轩忙道:“卑职发誓绝不知情,否则卑职有两颗脑袋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若是侯爷在兴隆庄内有什么失闪,别说朝廷的降罪卑职担受下起,就是侯爷的亲朋好友,也能把兴隆庄给踏平了。”   他说得倒也不为无理;但杜英豪若真的被杀死了,情况如何又很难说了。   杜英豪倒是很落槛地道:“算了,格格!我在忠勇山庄外杀了不少的东洋武士,这些人可能是想为他们的同僚报仇,倒也怪不得他们,事情过去了就算;只是,范庄主!我希望以后再也没这种情形发生了;再者,假如再有人想行刺,你让我自己来对付,至少要留下一两个活口,问问主使的人。”   范竹轩满脸通红地道:“是,是!这是卑职的鲁莽;不过这四名刺客都是很危险的人物,很难要他们亲口招认什么。”   杜英豪笑道:“我有我的办法。”   范竹轩又道:“侯爷要知道主使人也很简单,这四人都是原田慎太郎手下的武士。”   杜英豪道:“原田慎太郎又是谁呢?”   “是妾身所属的武士统领,也是毛利王室的家臣,原田英泽的长子。”这是美枝子的声音。   杜英豪道:“那么这些刺客是公主的人了?”   美枝子痛苦地道:“我不能否认,因为他们的确是我的臣民;只不过他们的行动绝非出自我的主使,我也指挥不了他们。”   杜英豪不禁惊奇地道:“公主不是他们的主上吗?毛利老王爷已经身故,并无后人,公主是他唯一的女儿,也是毛利王室的当然继承人。”   美枝子痛苦地道:“说起来是如此的,可是一个流浪的王室就很悲哀了,大权都掌握在几个权臣之手,他们只是表面上奉我为主而已。”   杜英豪没想到内情有如此的曲折,他从花子跟掘内和子的口中,对日本王室之争以及毛利王室的流亡海外有了一点了解;但她们所知道的显然还不够,因此点点头道;“我们进去详细地谈吧!”   范竹轩忙道:“是,是!进去谈。侯爷!卑职先进丢,把里面再行清查一遍,免得再有人会对侯爷冒犯。”   杜英豪笑笑道:“这也好。我虽是不怕人行刺,老实说要刺杀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我不想在谈话时受人打扰。范将军,宝亲王己胫出关,不日即将到来,这正是你表现的一个机会。”   他鞠躬如也地带着一批人走了。玉佳格格看着他的背影道:“那四名刺客埋伏庄门,他绝对是知情的,只因为听说侯爷要保荐他出任奉天将军,他才改变了立场。”   杜英豪笑道:“我知道,所以我一见面就先挑他个大好处,要他站到朝廷这边来。格格!有几位皇室宗亲自行结党,意图掌握大权,朝廷十分清楚。宝亲王认为这是很不好的事,极力要加以消弭,而令尊忠王爷跟他们凑在一起更为不智。”   玉佳格格也低下了头,低声道:“是的!家父早时因为不慎而被他们拉了过去:心中十分后悔,这次特地遣我出关,就是看看有什么效力之处。”   杜英豪笑道:“难得格格明白就好。”   他跟玉佳格格、美枝公主三个人并排而行,边走边谈,心中十分高兴;因为他接受宝亲王的委托时,还十分的惶恐,对头势力太强、太大,朝廷又不肯公开地办以免引起大变,几乎是责成他一个人身上,要敉平这场变乱与夺权之争。   他接手时茫无头绪,一点点地摸索起来,现在总算真正地接触到问题的核心了。   到达大厅口,范氏兄妹在那儿率队恭迎。杜英豪一看,四周都已布满了人,却都是中国的武师,想必是他自己真正的心腹,可以靠得住的人了。   进入了大厅后,杜英豪嘉勉了几句,把他们兄妹俩支了出去守卫,玉隹才问道:“侯爷真打算保荐他为奉天将军吗?”   “不错!此人虽热中富贵,却是个聪明人,看出效忠朝廷比跟那些人鬼混更有前途。”   玉佳睥睨地道:“可是他那个候补参将也是花钱买来的,他只是个江湖人混混出身,能担此职吗?”   这番话便杜英豪反感很大,淡淡一笑道:“江湖人中未必没有人才,而且在我的看法中,朝中那些将帅总督们也没几个人是有人才的。”   玉隹想起杜英豪也是江湖出身,深感歉然地道:“侯爷别多心,我可没有藐视侯爷的意思。侯爷技镇天下,以及后来威慑罗刹、剑诛番借等种种英勇事迹,朝野无不钦服,岂是范竹轩那种混混可比的?”   杜英豪听了心中暗笑,他自己的出身的确是范竹轩不能比的,因为他只是码头上的一名苦力,是真正的小混混,比范竹轩差上十万八千里呢!   所以他只笑了一声道:“将相无种,有些人的未来是无法以常情去推测的,好在宝亲王对于将帅的人选,只要求一个忠心,并不指望他们有多大才具,范竹轩只要肯忠心办事就够了;我们别谈他,还是说正经的,现在我想听听二位的意见。”   所谓意见,就是她们所知道的实情与现状;至于如何制敌机先,锄奸惩宄,杜英豪有他自己的通盘计划,无需间计于妇人的;所以这两位金枝玉叶的绝色女郎,也没妄自作聪明地作什么建议,只把她们所知道的说了出来,当然也顺带叙述了她们的立场与衷心的希望。   玉隹格格希望保全她父亲在王室的地位,而美枝子公主的希望较为大一点,她希望能在清廷的支持与保护下重归故土,保有一城之地而为藩主,放弃跟足利王室争权的雄心;但这两个愿望都不是杜英豪这个侯爵所能作主的。   杜英豪若是在官场中爬起来的,他自然会懂得如何得体的推说,说些不着边际的保证,如将来尽力在朝廷力争等等,事实上他也保证不了什么。   但是我们的杜大英雄却是由布衣一步登天而踏上了公侯之林,他只知道做事,从不懂得做官,他的是非取决于他本身的评断。   所以,他拍胸膛保证了下来,末后还加上了一句豪语说:“二位请放心,你们的要求合情合理,朝廷应该加以支持的,我负责达成二位的心愿。”   菊芳在一边却直着急。她本是站在门口,监视不让闲人靠近的,因为这一席谈话的内容十分秘密,绝不容外的;这时忍不住过来道:“侯爷,您别答应得太早了,右些是您的能力以外的,像忠王爷的事,宝亲王点了头,倒是没问题,而格格出了这么大的力,宝亲王没理由不点头;但是公主的事,却非您能力所及。”   美枝子恻然道:“是的,妾身知道所望太奢;不过若是大清朝廷肯予全力支持,足利王朝应该要卖这个面子的,他们究竟还惹不起天朝上国。”   杜英豪傲然地道:“公主!别担心,大清朝廷支持最好,不支持也没关系,我凭自己的力量也要帮你达成这个愿望。”   这句话实在太狂了,但是玉佳格格和美枝子公主却不认为是狂,根据杜英豪以往的事迹,他的保证似乎比京中的皇帝的允诺还要靠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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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玉人在抱     从兴隆庄出来,杜英豪神气得比皇帝还高上几分。他答应了范竹轩出任奉天将军;他也答应了替玉佳格格的父亲忠亲王保持住爵位,甚至于在王室中担任要职,居于更高的地位。   他更答应了美枝子公主同到东瀛故国去出任藩王。不问事情的大小难易,只要对方提出了要求,杜英豪都拍着胸膛答应了;因此,他在兴隆庄上的接风宴中,成了第一号的贵宾,受到了此帝王更尊荣的恭敬。两位身份高贵的绝世美女,对他殷勤劝饮,而且都向着他眉目传情。   席间,只有一个人皱着肩头,连勉强的苦笑都装不出来了,那就是晏菊芳。只有她知道杜英豪所作的承诺是多荒唐了;但也只有她一个人抱着如此的想法,其他人都认为杜英豪是无所不能的,只要答应了下来,就一定能够实现。   临行持,美枝子把堀内和子拉到一边,用日本话说了半天,塞给她一张纸条;而玉佳格格,则是亲自递了一张字条给他,低着头、红着脸、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回去再看,可别太晚了。”   跟着又悄悄的、轻轻的捏了一下他的手。由身上和衣服上传来的那股醉人的幽香,使他几乎要醉死了,所以才出庄内没多远,他就掏出了那张字条来看了,但见上面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为掩行踪,妾化名舒兰洁,寄榻泰兴客寓甲字第十六号房,感君高义,妾心折无限,且另有微事相求,不便语人之前,盼能于今晚初更后,屈驾赐莅;此行莫使人知,倘不克命驾,立请能遣私人来告。   浅绿色的薛涛笺上也发着淡淡的幽香。那笔字实在漂亮,只不过潦草了一点。   杜英豪纵是近年来努力读书,在学问上做工夫,但他早年根本没念过书,靠着过人的强记能力,倒是读了些书,谈吐上也进步多了,但是对于认这种草书,他还是欠缺了一些,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字没认出来,所以他只有悄悄地给菊芳看了。   她看完后冷笑道:“恭喜爷!她为你这位大英雄迷住了,爱上你了,约你晚上去幽会呢!”   杜英豪忙道:“没有的事,她不是说还有事情求我吗?大概还想请我帮忙。”   “我的爷!她请你替她老子向朝廷乞求恕罪,还要求担任要职,这么大的事都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这分明是在吊你的胃口而已。”   杜英豪连连摇头道:“没有的事!”   “有没有这回事,爷去了就知道了。”   “你认为我该去?”   菊芳道:“笑话,这怎么问我呢?人家请的是爷,我认为该不该有什么用呢;不过,去了也没什么,反正爷已经把天大的事都答应了下来,再答应其他的什么已算不了一回事了。”   杜英豪笑笑道:“你以为我答应的事是很了不起了,其实那根本没什么,她的老子是位王爷,王室的事根本不是我这个外人能管的。”   “爷原来也知道这不是你能力范围内的事。”   “我当然知道,但是宝亲王却有这个权力。”   “宝亲王目前只是太子,还没有决定什么的权力,就算他有,你也不能代他作主呀!”   杜英豪笑道:“我知道,可是宝亲王已经私下跟我谈过,说各亲王中,目前最有势力的是德王爷弘善,也是朝廷极力想对付的人,所有一切的捣蛋的事,都是他在策动;宝亲王还说,正面跟他斗起来易生变端,最好是在对方的圈子里找个人,劝说与朝廷合作,将来可以代替德王爷的地位。”   菊芳哦了一声道:“八旗兵勇,至少有三旗是归德王爷统率的,原来是他在搞鬼。”   “是啊!这老小子奸狡似狐,手拥重权,本人却下动声色,只唆使其他的王室出来跟朝廷对立,他则在幕后支持,朝廷没办法,只好也用我这个外人来对付他;宝亲王还叫我在对方的圈子里挖个人出来,许以重利,以便掌握证据,一举击倒反对的势力,恰好玉佳代表她老子来向我表示了倒戈之意,这不是来得正好吗?”   菊芳这才明白杜英豪为何敢拍胸膛了,原来宝亲王早已经授权给他了,玉佳格格这一来,反倒是帮了杜英豪,她不能不为杜英豪的运气而庆幸,别人千方百计去谋求的事,到了杜英豪的手中,成功像是自己会从天上掉下来的。   想了一下她才又道:“那么答应美枝子公主复返家园呢?这可是人家外国的事。”   杜英豪大笑道:“那就更简单了,制服东夷,朝廷一直都在动脑筋,好容易他们国家内乱,正是插手进去的好机会;宝亲王说了,毛利王室在东夷也有部份势力,最好是把他们送回去,帮助他们在境内建立起一个根据地,让他们互相牵制,就容易控制了,美枝子所求我的事,也正是朝廷打算做的,因此我才答应了下来,朝廷自然会支持的。”   菊芳没话说了,上天似乎在帮杜英豪的忙,所以了让他捡到这些现成的机会。   她叹了口气:“爷!这是美枝子请和子转交给你的密柬,也是约你今晚私会,乃的是她也是落脚在泰兴客栈附近,住在一家厅馆后进,看来你一个人得分成两边才够。”   杜英豪接过字条,果然又是一封约会的信,心中倒有点飘飘然,但更多的是困惑,他不明白这两个女的何以会单独地约他。   在酒席上,她们都表现得情意绵绵,那么今晚的约会,倒的确是有点撩人绮思的。在席上,杜英豪看她们一个个娇美如花,肌润如玉,心中在想着把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拥在怀中是什么滋味。那也只是一时绮兴而已,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因为两个女的都是王族,而他却已有了家室……现在居然有这个机会了,他倒反而手足无措了,着实怔了好一会,他才笑着道:“有意思,有意思,办美枝子的事情时,我需要请玉佳帮忙,而对付德王爷时,我想借重一部份的东洋武土,正不知如何向他们开口,今天倒有个好机会了。”   菊芳道:“爷!你别忘记,她们都约的是今夜。”   “没关系,美枝子约的是今天晚上,没有时刻我大可以在近初鼓时,先到玉佳那儿去,好在两处离得很近,耽误一会儿,再上美枝子那儿去。”   这个约会时刻的安排是很理想,只是能否全如他的安排呢?杜英豪却不去考虑这个问题。   他在天色微暗时,穿了一身平常衣裳,到了泰兴客栈。甲字十六号是一个单独的小院,供过往的官眷歇住的,很安静,也很宽敞,有好几间房。   可是玉佳只带了两名侍女住在这儿。将他迎了进来后,玉佳红着脸,又娇羞又兴奋地道;“侯爷,我还怕你不会来呢!”   杜英豪笑道:“美人相约,我怎么会不来?”   “我们只是初会,而且彼此还是敌对的立场,私下相约,用意不明,侯爷能放心吗?”   杜英豪道:“那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知道格格不会害我的。”   “何以见得呢?”   杜英豪用双手扳住了她的肩膀道:“因为你的眼睛清澈明亮,一点都没有要害人的意思;再者,你不但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子,也是一个很高明的剑手,据我所知,你是大内十大高手之冠。”   他的举动很大胆,但是杜英豪对女人的经验已经很丰富了,他看见两个侍女在送上茶后就悄悄地退了出去,脸上都含着点笑,那就表示这场约会的性质了,他知道可以亲密一些,对方不会拒绝的。   但是他的谈话仍然很正经,玉佳微微有些不安,很快地抢问道:“这有什么关系呢?”   “没什么直接的关系,却证明你这个人可信而已,因为一个高明的剑手,心胸一定是光明磊落而骄傲的,尤其是你递给我的亲笔信函,若你有算计我的心,杀了你也不肯写那封信的。”   玉佳红了脸道:“那可不能作什么证据的。”   杜英豪叹道:“格格,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心里不肯写那封信,并不是说你怕留下证据,一个剑手要做什么就勇敢地做了,不怕人知道的。”   玉佳道:“可是那封信却没外人看见了?”   杜英豪笑道:“不会的,我立刻就烧了。”   “烧了?你不把它留下来吗?”   杜英豪道:“不!我既然信任你,就不能再让你受到伤害;我的仇人很多,很可能在路上受到别人的暗算,那岂不是害你受屈吗?”   “万一你对我判断错误呢,这下子岂不没证据,你这条命不是送得太冤枉吗?   ”杜英豪笑道:“即使你真存心要害我,我也认了,绝不会要你受到半点伤害的,谁让我喜欢你呢?”   “啊!侯爷!你说你喜欢我?”   “是的,像你这么美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呢?何况我还知道你又聪明、又能干、剑术又精。”   “就是为了这些?”   “是的!虽然你是个高贵的格格,但我倒没有对这个太重视。反正不管什么,我在京师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对你印象很深刻,现在居然有机会能跟你单独相会,要我放弃任何一切都是值得的。”   以杜英豪此刻的口才,要哄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是太容易了。玉佳自动地贴紧他,靠进了他的怀中;但杜英豪却不是那种慢条斯理谈情说爱的人,他的作风是大胆而粗犷的。只是他的动作还是很温柔,所以没多久,他不但得到了她的人,也俘掳了她的心;只是在玉佳满心沉浸在爱情的醇酒之中时,杜英豪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去征服美枝子。   杜英豪虽是见多识广,也经过各种的大风浪,却经过这种的阵仗;不过,他毕竟还是沉得住气的。当美枝子把那对匕首抓在手中的时候,只是笑着说:“公主!你如果是为了要杀我,现在可以动手了,在见到你这么美丽的身体后,虽死而无憾。”   美枝子的脸上起了一阵抽搐,两行泪珠从她美丽的眼睛中流了下来,哽咽着道:“不!   侯爷,我不是要杀你,这两支匕首是为我自己准备的。”   杜英豪微微一震道:“为你自己准备的?这是什么意思呢?”   美枝子低下了头道:“美枝不幸,生当离乱之世,肩负复国重任,实非一弱女子所能担负的。”   杜英豪也点点头道:“公主的责任太重了。”   美枝子哽咽地道:“我知道,我也了解到要想成功,除非是奇迹发生;可是,在我知道侯爷的事迹之后,才知道侯爷是个专门创造奇迹的大英雄。”   “公主说得太好了,我只是运气好而已。”   “单身入敌堡,肉身当火炮,智取地图,勇退千军,这可不能靠运气的。”   杜英豪不禁有点脸红。对过去的那一连串事迹,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闯过来的,每一次都是在生死关头,逼不得已只有硬着头皮去闯,只要有一点不对劲,他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因此,除了运气好之外,他自己也找不到第二个原因。   但他知道没人会相信,也没人会接受这个原因的,所以干脆不作响了。   美枝子道:“因此,我想到除非能得侯爷的帮助,否则我的愿望是永难实现的。”   杜英豪只有咳了两声干嗽道:“公主!杜某不是已经答应尽力为你效劳吗?”   美枝子道:“侯爷是答应了,只是为了情面难却而已、并不是真的热心,因为我们与侯爷非亲非故,而且我的手下还开罪过侯爷,说什么侯爷也没有为我们去拚命的理由。”   杜英豪笑道:“公主对我们中国的江湖人还不太了解。江湖人流血拚命,有时并不是为了什么,更不需要什么理由,尤其是为了道义,为了尽到侠义的本份,我们可以为一个素未相识的人拚命。”   美枝子凄然一笑道:“那是一时冲动之下,才会有的事,我所望于侯爷的,却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任务,而且危险性很大。”   杜英豪道:“杜某既然答应,就会尽全力。”   美枝子道:“我知道侯爷是位义薄云天、千金一诺的大豪杰;只是我很惶恐,不知道要如何来报答侯爷;财富,侯爷不会看在眼里……”   杜英豪连忙摇手道:“公主!杜某并不是为了要求酬劳才帮助你的。”   “那么侯爷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侯爷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帮我们,务必请侯爷说出来。”   在她殷勤的期望下,杜英豪只有道:“好!我说好了,第一是我这个人爱管闲事,而且我闲不住,越困难,越危险的事,我越有兴趣……”   这是违心之论,杜英豪或许心里有这种冲动,但是他也了解到自己的能力。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没有超凡的能力去创造奇迹的,但是他必须如此说,才能维持住大家对他的形象;事实上,大家也只接受这一种说法,换了一种都没人会相信的。   美枝子满意地点点头,追问道:“还有呢?”   杜英豪道:“还有!就是因为你是个很美丽的女人,而我对美丽的女人的事,总是很热心的。”   这倒是良心话,而且事实上,能够拒绝美丽的女人的要求的男人又有几个呢?   美枝子笑了道:“若我是个丑八怪呢?”   杜英豪想想道:“那我一定懒得管你的事了,要想冒险拚命的机会很多,我实在没兴趣去为一个丑八怪拚老命去。”   这话很坦白,也很勇敢,在一般的英雄们,必定会是慷慨激昂,义无反顾的那一套;但杜英豪却不会来这一套,他从不作欺心之谈,也不妄想作一个圣人,他的作为,多少是有其目的的。   美枝子十分满意地道:“我也想到了,唯有我的身体是唯一能献给侯爷的,所以我决心把自己献给侯爷,但不知侯爷肯接受吗?”   杜英豪摸摸喉咙,而后才道:“我之所以肯为公主效力,就是为了想多接近一点公主,只是我必须声明的是,将来我可不能永远陪着公主的。”   美枝子嘤咛一声,抛开了手中的匕首,滚到他的怀中,低声道:“我知道,我不可能嫁给你,也不能要你到日本去伴着我,我并不期望这些……”   一个美丽似白玉而又热得像火的年轻女人,赤裸裸的躺在怀中,那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的。杜英豪不是圣人,何况他原就是为了一亲芳泽而来,因此,他毫无犹豫地接受了这一份献礼。   直到一阵缠绵缱绻过后,他才轻轻地吻着柔顺如绵羊的美枝子道:“美枝子!   你拿着两把刀干吗,不嫌太煞风景吗?”   “我决心献身给你,但是又怕你拒绝我,只要你有拒绝我的意思,我就用那两把刀切腹自杀。”   “我怎么会拒绝呢?”   “这个很难说,因为我知道你们中国的男人很道学,而且要接受我所付出的代价也太大。”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幸好我不是那种人。”美枝子道:“是的!否则我只有一死了,因为在这个情形下被拒绝,我们日本女人会认为是最大的侮辱,只有一死了之了。”   “此情此景下,有那个男人能拒绝呢?”   “有的!我有两个姊姊,都是在这个情形下自杀的;我的运气实在好,遇上了你,如果你也像前两个王爷一样,我们这一族就完了,我是王族最后的一个女儿了。”   “啊!以前你们跟两个王爷接洽过?”   “是!两个都是你们朝廷很有权势的王爷,我的姊姊们献身以进,要求他们全力相助。”   杜英豪一笑道:“他们既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又没有那么大的魄力,怎么敢答应呢?”   美枝子一叹道:“对他们有多少能力,我们很清楚,不会要求太多的;可是他们对我们只是敷衍与利用,一听见我的姊姊要献身,吓得转身拔腿而逃,我的姊姊们只有一死以掩羞了。”   “他们跑个什么劲儿呢?”   “他们知道我们的性情,若是接受下来,而又要存心欺骗敷衍的话,我们的臣属们不会饶他们的。”   杜英豪哦了一声道:“你不怕我骗你吗?”   美枝子轻轻一叹:“不怕。第一,我知道你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不会骗我的;第二,若是你侮辱了我,你就会面对我手下数百人的仇恨报复,我们报复的手段会很激烈的。”   “美枝子!我不含存心欺骗你,也不是怕你们报复。我答应的事。我会尽力,虽然我拍下胸膛,但天有不测风云,到底不敢说万无一失。”   “我知道,只要你确实尽了力,我不会对你强求的,事实上我也知道那希望很渺茫。”   “这倒不见得,你应该相信我,不是轻易作许诺的,全无希望的事,我不会去白费精神;不过,在这之前,我一定要先办好这边的事。”   “我知道,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说服慎太郎。”   “照目前的情形看,他根本已不听你的了。”   “那我就帮助你除去他。一开始我就不赞成他的作法,要想复国,一定要取得大清朝廷的支持相帮助,怎么能站在作对的立场呢?”   杜英豪笑道:“各有各的看法,也许他认为那一边较有希望,不过现在已可证明他错了,他能回头最好,若再执迷不悟的话,我也没办法了,因为朝廷已经决定对他们不再容忍了。”   “是的!侯爷!一切都由你作主,我只是你的部属,听从你的指示。”   “要我指挥一位公主,那可不敢当。”   “公主也是女人,在我们那儿,女人是没有她位的,我把自己交给了你,就永远是你的奴隶。”   “美枝子!这怎么可以,我们说好了的。”   “我知道,我也不会放弃我的责任,将来若能成功,在日本争取到一个城堡,城主仍然是你。”   “我不可能到那儿去做城主的。”   “我知道,你只挂个名,我可以替你管着;但我不会再嫁入了,我会永远等着你,什么时候你高兴,可以来看看我,那个城堡仍然是你的。”   杜英豪并不满意这种安排,但他知道此刻不宜再作讨论。日本女人拧起来时,八条牛都拉不动的,他决定让时间去改变一切,目前,他要计划的是下一个行动;因此,他问道:   “慎太郎在那里?”   “在对岸的新义州。”   “怎么在对岸的高丽境内呢?”   “是的,那儿较为安全,而且不受注意,不仅我们的人在那里你们的人也都在那里。”   “我们的人?你是说什么人?”   “就是那些满清王公们所网罗的私人,大部份都集中在那儿。”   杜英豪叹了一口气道:“难怪我从通化之后,再也没找到冯纪远他们了,原来躲到对岸去了。”   “是的!侯爷,这是最大的一个机密,我已经毫无隐瞒地说了出来,表示我的诚意了。”   她表现了诚意,杜英豪很感激,但他心中并不高兴,因为玉佳没有说出慎太郎和那一批潜藏的实力是在对岸的新义州。   这个女郎,她还在隐瞒着什么?   杜英豪一夜未归,让他那些女人们耽足了心事,天色大亮时,他老太爷才喜孜孜地同来了,问他昨夜的去向,他笑着说:“你们不是明知故问吗?昨天我分别去赴两个约会,都告诉你们过的。”   菊芳气呼呼地道:“爷!我们知道你是去赴约了,可是也不能谈这么久,澈夜不归呀!”   杜英豪笑道:“聊完了正经事,总是有一些题外文章的,我们又谈了一些别的。”   “就这么整整谈了一夜?”   “每处半夜,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杜英豪的语气中有着一丝良宵苦短的遗憾,胡若花却上前来,在他身上嗅了一阵,甚至于解开他的外衣,嗅着他的内衣,她的鼻子像猎狗似的翕动着,杜英豪问道:“若花!你闻什么?”   “爷!你身上好香,你了香料?”   “活见你的大头鬼,我怎么会用那个玩意儿?”   “那一定是从别的女人身上沾来的,爷,你一定跟她们靠得很近,才沾上这么强烈的气味。”   杜英豪连忙道:“别胡说!就你的鼻子尖!”   胡若花笑道:“我是猎人出身,自然鼻子特别灵,任何人的气味,我闻过一次就记得了,爷,你身上的香味越靠近里面越重,你们一定亲热过。”   菊芳很紧张地问道:“真的!是那一个?”   水青青笑道:“那自然是美丽多情的美枝子公主了,爷最后是赴她的约会回来的。”   胡若花道:“美枝子的香味很清,像是兰花一般,但是爷身上还有一种很浓的茉莉花香气。”   王月华笑道:“那一定是玉佳郡主的头油香,她们京师里的贵夫人们,用的都是宝华斋的茉莉香油来梳头,才使得头发又亮又柔。”   菊芳着急地道:“爷!你是不是把玉佳格格沾上了,唉!爷,你怎么这么糊涂呢?”   杜英豪鼓圆了眼睛道:“我怎么是糊涂呢?就算我们有了什么,也是两厢情愿……”   菊芳急急道:“不!您是侯爷,她是格格,你们都不是普通百姓,将来怎么办呢?”   “满汉例禁通婚,她也不可能嫁给我。”   菊芳凄苦地道:“爷!她要能嫁就好了,就因为她不能嫁,而你又沾上了她,按照律令,汉人与皇族有沾染的,斩首示众,她凭这一条就能把你抓得死死的,只要你不听她的,她就能咬你一口。”   杜英豪一听笑了道:“她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她若想杀我,以她的身手剑术,随时都有机会,不必要用这种方法,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爷!她想刺杀你可没这么容易,还有我们呢!再说,她用王法来逼您就范,不是更有效吗?”   杜英豪潇地笑笑道:“那更是开玩笑了,王法是杀不了人的,否则她老子以及那一帮人早就该砍头了,以我来说吧,我们的忠勇山庄内,随时都能找出一二十条抄家的罪名来,我本人所犯的罪行更是死上一千次都不足,多上这一条又算什么!”   晏菊芳被堵住了嘴,这也是实情,王法虽严,然而到要视对象而施的,若真要以律令来处治杜英豪的话,已经有足够的理由了,不必再多这一条。她只有幽幽地道:“你们在白天才见面,晚上就粘在一起了,她若是江湖中人,倒也可说,但她却是位金枝玉叶的郡主,向以美艳冷漠见称,不知有多少王子阿哥向她猷殷勤,她却不假辞色,居然会一见面就献身给你,总不会是爱上了你吧!”   杜英豪耸耸肩,含笑不语,胡若花笑道:“当然是看上了爷,大姐,除了你之外,我跟二姐三姐都是第一次见面就献身给了爷的……”   晏菊芳叹了口气:“四妹!只有你是真正地献身,我们在开始时,都不是为了情,我们另有目的。”   水青青与王月华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胡若花却不以为然地道:“若是你们心中不喜欢爷,再有什么目的也不必把自己送上来吧,我相信你们心中早已偷偷地爱着爷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三个女人都为之一震,她们想着胡若花的话,觉得并非没有道理,晏菊芳不去说了,水青青与王月华都是杀手,不是娼妓,她们虽不是守身如玉,但是一个她们讨厌的男人,绝对沾不上她们一根汗毛,虽然她们开始时的目的在杀死杜英豪,但她们的内心中,未尝不是受了他的吸引。   晏菊芳只有叹口气:“还好,只是玉佳格格,而且她是在改变立场,跟爷的任务成为一致而不相冲突,不会对爷提出什么额外的要求,否则,爷将怎么办?   ”杜英豪道:“没什么难办的,我做事从不受任何威胁,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可是她却能使爷身败名裂。”   杜英豪大笑道:“我可不在乎这个,行事居心不是做给别人看的,找更不会怕别人对我的批评而接受什么条件,我可不在乎仙人跳。”   想起杜英豪的过去只是个土流氓、小混混,这一套见得太多,应该是吓不了他的,敲诈勒索只能对那些重视虚名的人有效,杜英豪虽已是闻名天下的大英雄,但他的内心有自知之明,从未以天下第一大英雄自居过,所以,他不会在乎他人的毁谤。   晏菊芳只有苦笑道:“爷!玉佳格格的事儿还略为简单一点,对那位美枝子公主,您可千万得要慎重,欠了她的一份情,还起来代价太大……”   杜英豪道:“也没什么,我早已说过,宝亲王要求我的也是这些事,她们不求到我,也要解决的,她们找上我,等于是帮我的忙。”   晏菊芳张大了嘴:“爷!难道说昨夜您也……”   杜英豪没说什么,只伸了个懒腰:“我要去睡一下,回头把戚仁义找来,我有要紧的事找他。”   他起身到后面去了,晏菊芳咬咬牙,胡若花却笑道:“爷身上沾的那位美枝子公主的气味更重,连汗水的气味都很重,他们一定贴得很紧、很出力……”   晏菊芳苦笑长叹道:“一夕之间,他居然先后跟两个女人相好,一个是郡主,一个是公主,两个人的身份都高贵无比,而且都是冰清玉洁,端庄自重的女孩儿家,这能使人相信吗?”   水青青一笑道:“在爷身上发生的事,不能用常情去衡量的,爷所做的那些事,也是别人做不到的,所以我们只能在一边欣赏,能出力时帮上一手,千万别想去干扰或插进一手。”   晏菊芳默然了,她发现自己对杜英豪太过于了解,才会有那些顾虑,反而变得最不了解他了,因为杜英豪的一切是无法以常情去臆测的。   天气日寒,鸭绿江整个地封冻了,两岸可以不经船只,徒步来往了,跨过鸭绿江,就是高丽的新义州了。这个中国的外藩在一般人心中并不陌生,那是因为薛仁贵征东说所渲染的关系。杜英豪也是在说书人的口中具有了第一个印象。   高丽仍然是中国的藩属,三岁一贡,有了麻烦或纠纷时,仍然要向中国求援。   东瀛日本内乱,高丽是最先受到影响的,败军流亡海上,成为海盗,受害最烈也是朝鲜,但是高丽的地方官们也很聪明,他们慢慢地与海寇首领们取得了妥协,专拨一块地方,供他们作为栖息之所,换来了互不侵扰的和平。   戚仁义的仁义堂生意做得很广,远远地进入到高丽境内,那儿,他把中国的丝绸、布帛、瓷器等日用品卖给当地人,也带同那边的人、皮草以及一些特产等,利润很厚,后来又多了一项买卖,就是珠宝。那是东瀛的海寇们掠自中国沿海或海上的胡商,在那儿再行拍卖。因为他们既没化本钱,又不怎么识货,所以卖得很便宜。往往可以获致厚利,在新义州外一处叫安平寨的地方。每逢初一、十一、廿一三天,就有一处市集,可以看到许多的珍品,不过买主却有限,因为很难找到大户。   但每年的腊月开始,直到十五月半,那儿每天都开集,乃为盛会,冰封鸭绿江以后,车马可直接渡过,边境也就不设限防了,中国的许多大商家都派遣了代表,携带钜资,前去捡一笔便宜货。就是一些小货贩,也会过江去小批一番。   仁义堂的雪橇队盘势向来是最大的,绵延数十辆双马橇,载满了货,动员百余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到了安平寨集市上,他们自己架下营寨,树立围栅,形成了独立的范围。   因为看货是在安平寨的内寨举行,那儿藏着的都是一些精品,除了安平寨的主人之外,还有高丽的新义州城守、大清国朝廷的通译以及高丽王的私人代表等也会与会,这些交易,照规定要抽一成付给高丽国王,半成给新义州。   仁义堂不是唯一的买家,但例来必是最大的买家,所以寨中的拍卖会例于仁义堂抵达后次日召开。   今年也是一样,仁义堂的行列中例外的增加了许多女客,花团锦簇,十分引人注目。安平寨主是个叫李秉仁的高丽人,不过,今天他才迎出来,就被戚仁义摇手挡住了道:“李寨主,你最好是去请一些真正能作主的人来接待,这次我们来的人,不是你能接得了的。”   “戚堂主!兄弟乃一寨之主!”   戚仁义冷笑道:“好!那么我告诉你,我们这边有大清朝忠义侯杜英豪侯爷、东瀛的毛利美枝子公主殿下、和来自大清京师的忠亲王格格玉佳郡主,这三个人那一个是你安平寨接得下的!”   李秉仁看了一眼他手指的三位贵宾,脸色急变,飞也似的往后跑了。   杜英豪等人耐心地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心中却并不安定,虽然,他们已经亮明了身份,但对方如何接待却无法预测。玉佳格格在那个圈子里,并不是最高地位的一个,她与在此地主持的总管康嘉只是平行的地位,但她来自京中,算是那些皇族的代表,康嘉可以出来接她,也可以不出来。如此冒昧的跑了来,万一弄了个灰头因去,那可太没意思。   可是在美枝子的心中,却更为焦灼,慎太郎是她的部属、她的臣下,也是她的尊严,如若慎太郎不拿她这个主上放在眼里,那么她就一无所有了。   所以,在她的心中,显得特别焦急,幸而,没有要她焦急太久,里面就出来了一列人来,都是身着日本宫廷武士扮相,迤逦而来,到了面前,那列宫廷武师都匍匐了下去。只有那名身着黑色上衣的首颔,越众出列,跪下来用日本话诉说了一阵。大致是在请安问候之意。   美枝子笑哈哈地道:“慎太郎!很好,你多辛苦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带来的这位贵宾是大清朝的侯爵,也是首屈一指,被公认为第一的大英雄,他更答应了帮助我们……”   慎太郎的脸色变了一变,随即向杜英豪深深致礼道:“杜侯的大名,敝人早已听闻了,今天能够见到侯爷,真是三生有幸。”   杜英豪客气地谦逊两句,慎太郎道:“嘉宾远莅,幸何如之,请各位到内寨去稍歇。”   他的手指向后面一片广大的住宅,玉佳感到十分没面子,忍不住问道:“慎太郎先生,请问寨中是否有一个叫康嘉的人,是和你共同负责的。”   慎太郎笑道:“此处是高丽王国的所属,负责的是第一次出来接待各位的李秉仁寨主。”   玉佳格格冷笑道:“慎太郎先生,这种场面话对我说可没什么用的,我是问此地真正的负责人康嘉康总管,他在不在此间?”   恨太郎笑道:“既然格格坚持要问,敝人也只好如此答覆了,他的人是在;他负责管理的是东半院,那儿全是贵处的中华人士。”   玉佳道:“他为什么不出来?”   惯太郎道:“他说跟各位没交情不便接待。”   玉佳顿感脸上无光:“他是如此说吗?”   慎太郎笑了一下道:“他的确是这样说的。”   玉佳几乎气得要一头栽下来,因为这对她的尊严打击太大了,倒是杜英豪沉得住气马上将她扶住了,笑笑道:“这也没错,现在他是主,我们是客,他是有权不接待我们的!不过我们有件很重要的事,一定要找他解决不可,这样好了,先生是否能指点一下他在那里,我们自己找他去。”   慎太郎道:“这当然可以,先请各位到了敝处坐下用茶后,敝人再陪各位去找他好了。”   杜英豪一笑道:“不必了!我们找他并不是很愉快的事,说不定还会立起冲突,因此,不便麻烦先生了,先生只管接待贵主上前去好了。”   惯太郎道:“这个敝人倒是不便介入了,他们在东平院,侯爷进了大门后,向东边去就可以找到他们了,我们分据东西各半个寨子,中间是一条小河为界,不会混杂的!主上,那么我们进去吧!”   美枝子却道:“惯太郎,那边的人很多吗?”   惯太郎顿了一顿才道:“是的,有很多了,最近又新增了不少,大约有两三千人。”   杜英豪笑道:“先生把他们抬举得太高了,这或许已是他们最后所有的人数了,以前他们或许可以在暗中召集大批的人员,但是现在大清朝廷已经对他们展开密切的注意,也开始着手对那些与他有渊源的带兵将领整肃,所以他们已经没人了。”   慎太郎道:“不单是满清的带兵官,还有很多汉人的反朝廷的义师。”   杜英豪脸色一沉道:“不错,我知道有几个败类,但不是全部的义师会支持他们的,而且反对他们最热的就是义师中的同志。”   “为什么?义师为的是反清复明,他们的目的不也是推翻朝廷吗?”   杜英豪笑笑道:“慎太郎先生,你对中国的情形太不了解了,中国民间不错是有不少义师,但他们已不是为复明而努力了,他们是为无数的汉家百姓争取平等和自由安定的生活,只要现在的朝廷不对汉人特别苛刻压迫,而且对汉人一视同仁,能为百姓谋幸福的话,这些义师不会有举动的。”   惯太郎笑道:“侯爷做了朝廷的官,看法自然会偏向朝廷,敝人所知却不是如此的。”   杜英豪哼了一声道:“阁下只看见了一个冯纪远,但杜某的朋友中,多半是属于各地义师,阁下何不问问他们呢?”   在一旁的戚仁义道:“不错!兄弟是南七省中四路义师总指挥,对于部份同志急功求利、丧心病狂、争夺权利的行为十分痛心、他们为了一己的私利,不惜与海寇与满人的野心政客勾结,忘掉根本、残害自己的同胞、破坏我义师的名誉,所以我们目前以肃清败类为第一要务。”   惯太郎的脸色有点不太自然,讪然地欲延请美枝子公主跟他到西寨去。   美枝子忽然道:“慎太郎,我们有多少人在此?”   慎太郎顿了一顿道:“大约有一千多人。”   “除去老弱能够作战约有多少人?”   “这个大概有五百多人吧。”   美枝子皱皱眉头道:“怎么有这一点?”   慎太郎笑道:“其实我们的人,个个都能战斗,只是那五百多人,是正统的战斗武士而已。”   美枝子道:“好!你拨两百个人给我指挥。”   惯太郎一惊道:“公主要做什么?”   “帮助杜侯爷肃清叛逆去,这是他帮助我们复国的条件。”   慎太郎忙道:“公主!这不太好吧,既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何必又要插手进去呢?”   “因为我们需要大清国的力量帮助复国,自然得先为他们出点力。”   慎太郎笑道:“公主!杜侯爷答应下来的事能够作数吗?你有没有跟他们的朝廷签约?”   杜英豪淡淡一笑道:“杜某答应下来的事,足可代表朝廷,即使将来朝廷不答应,杜某凭一己之力,也会实践诺言的。”   玉佳格格道:“慎太郎先生,你如果对中国的情形了解的话,当知道杜侯爷答应的事,比朝廷签的条约还要有效,何况像你们所要求的事,也没有一个朝廷能够跟你们签署约定。”   慎太郎想了一下道:“公主,很抱歉,这些人是我们复国的基础,我不能交给你去做人情。”   美枝子的脸一下子苍白得厉害,颤声道:“慎太郎,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看!”   慎太郎顿了一顿才通:“公主!我说老实话吧!那个毛利王朝早已灭亡了,什么复国的话,根本就是梦想,谁也帮助不了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抓在手中,才能够有一块立足之地。”   美枝子气得发抖地道:“你的意思是不承认我这个公主,也根本放弃了复国的宗旨与理想了?”   滇太郎哈哈大笑道:“公主!你若是装糊涂,我还可以让你挂个虚名,等你将来嫁给我之后,我们一起来统治这个自创的王国,但你要摆出主上的架子,我就说句最不动听的话,这些人都是我的部下,我才是他们的主上。”   美枝子倒是很能控制自己,慢慢又恢复了平静道:“惯太郎,早就有人告诉我说你已有叛心,我虽未全信,但也防了你一手,所以找始终不跟你住在一起,今天你终于现出本来面目了。”   惯太郎也冷笑道:“美枝子,我也知道你在防着我,所以不来朝觐,我若单独地上你那儿去,恐怕也很难回得来了。不过,今天,你太聪明了,居然孤身来此,你以为跟杜英豪在一起,就能保护你了吗?告诉你,今天你们是身入牢笼,一个都走不脱了,来人哪,把公主跟她的从人都请回去。”   那些宫装武士们出来了八个人,而美枝子身边只有两名卫士、两名侍女,他们都挺身不惧,分列左右。保护着美枝子,杜英豪要叫人过去帮忙,美枝子道:“侯爷!这是我们自己的家务事,希望您别插手,我会很快地诛封这个叛贼,然后领导我的族人,来帮助您平逆的。”   惯太郎大笑道:“美枝子,你好大的口气,我倒看看你如何来取回这个领导权,来人!   上,除了美枝子,其他的人都格杀勿论。”   八名宫装武士慢慢地逼近,可是那男女四名卫士却端立不动,等到八个人逼近的圈子已至兵刃可及的范围,开始发动攻击时,那四个人才以手中的长刀晃动,但也只是招架着不为对方所伤而已。   攻击的行动是由居中的美枝子自己发动的,她站着也没有动,只不过是挥动双手而已。   从她的袖口中飞出两团银光,上下飞腾,如同是两个有生命的活体,绕着那八名武士身边上下左右转了一圈,又飞回了美枝子袖子里去了。   那八个攻击者却都停上了动作,然后一个个顺次地倒了下来,每人的咽喉虚有一条细细的红线。   等他们倒地后,红线突然裂开,鲜血漂涌而出,原来他们的喉管都被利器割断了。   惯太郎惊叫道:“飞龙斩,退!”   他第一个跑得快,他的那些宫装武士也跟着跑了,刹那间,又只剩下一座空空的寨门,不过这次却是紧紧地闭着的。   美枝子的脸色苍白,身子也摇摇欲倒,当杜英豪来到她的身没时,她已喽喽一盘轻吟,倒在杜英豪的怀中,昏厥了过去。   玉佳忍不住轻骂了一声:“哼!装模做样!”   水青青却摇头道:“不!格格,刚才地虽是使用一种有形的兵器,却是藉着一枝银练以内劲控制,跟我们中国传说中的驭剑术差不多,施展时极耗真力,所以美枝子公主是真正的力竭而昏倒。”   玉佳也发觉自己的失态,因为杜英豪的四个老婆都在此,要吃醋也轮不到自已何况,她们都没有作任何表示,自己又算是那一棵葱呢,因以脸上一红,也不说话了。   美枝子并没有昏多久,她醒过来时,看见自己在杜英豪的怀抱中,感到又兴奋,但又有无限娇羞,轻轻地挣扎一下道:“谢谢你,侯爵;我不要紧了,刚才是太耗力,使脱了劲!”   吐英豪笑笑道:“也真亏了你,那八个剑手神定气问,都是当代高手,我在担心你应付不了,想上来帮助你,那知道你一挥手之间就解决了!”   美枝子神情有点疲倦地道:“我知道那八个人是慎太郎在各地以重金聘来的高手,若是认真打斗起来,我这边的人绝难是对手,不得已只好使用我从没有使过的杀手了。”   “我听惯太郎叫出一句“飞龙妖斩”那是什么?”   美枝子轻掳起袖子,露出一枝绑在手腕上的烂银快刀,雕作龙形,只是锋刃极利。龙尾上运着一条细银练子,也缠在手腕上。   杜英豪道:“就是这么一柄东西!好厉害!”   美枝子道:“这是我毛利家族的传家之宝,只传女儿,发时最远可及十丈,最多可斩杀百人,只是施展一次很费力气,非万不得已之时,我实在不想轻易使用它,因为它太凶毒了!”   杜英豪道:“的确;只看见亮光一闪,喉管已断,连闪避都来不及,不过,刚才你可以不急着施展的,有这么多人在,不会叫你吃亏的!”   美枝子一叹道:“我知道,可是你们都只会注意我的安全,却不会太关切我身边这些侍卫与侍女的性命,但我却十分重视他们,因为他们是我最忠心的臣属了,在那八名剑土的围攻下,他们必无幸免,所以我有出手了。”   杜英豪不禁有些惭愧,因为他的确没有注意那些随员与侍女,对他们的生死存亡并没有寄付太多的关切,因为在关系上,他们的确是隔了一层,可是美枝子却不能作如此想。   顿了一顿,杜英豪诚恳地道:“公主放心好了,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绝不让你或是你的人受到半点损伤!”   美枝子感激地一笑道:“谢谢你,侯爷!不过我们自己会保护自己的,我们有求于侯爷的是将来,现在是我们为侯爷效力之时,不能为侯爷添麻烦!”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改由她的侍女们扶着,杜英豪只有退过一旁,美枝子道:“侯爷!   现在将要怎么办?我们是否要进去?”   杜英豪道:“听说这内寨有好几千人,慎太郎被你的一手飞龙斩给吓躲了进去,我们的人数既少,地形又不熟,恐怕要想别的办法!”   美枝子道:“慎太郎虽然表露出了异志,但是我不相信他手下的人都会背叛我,所以我一定要进去看看,侯爷倒是不妨等一下,等我把叛贼解决了,再带着我的人,为侯爷清除残敌去。”   她那娇小荏弱的身子里,似乎蕴藏着无尽的勇气与自信,这倒使一旁的玉佳也感到了屈辱,唯恐被她比了下去,冷笑一声道:“对!进去看看,我倒不相信康嘉那狗头抖了起来,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两个女的一较上劲儿人杜英豪倒没有什么意见,笑笑道:“既然二位主张即时前进,杜某少不得要奉陪了,这样好了,我们这次进去,东洋方面的人由公主负责,康嘉的人由格格负责,冯纪远的义师则由戚兄负责对付。”   玉佳笑道:“侯爷,你是此行的主帅,怎么自己倒成了个没事人儿了!”   杜英豪道:“我怎么不管事,你们每一方面我都有份,只要你们吩咐一声,我随时听候驱策!”   美枝子忙道:“那怎么敢当,侯爷是此行之主,我们都要听候指示的!”   玉佳笑道:“公主,侯爷是在跟我们客气了。事实上他是对我们那一方面都不放心,要随行监督着我们。不过在事实上,对方的份子由三方面组成,我们则只能专司一方面,也的确要他总其成!”   她处处不肯落后,即便在讨好杜英豪这一点上,她也要表现争取一番。美枝子笑了一笑,不置可否,带着人向前走去,玉佳也忙领了自己的几名侍从与侍女追在一边入寨而去。   杜英豪在稍后,王月华笑向菊芳道:“大姐。看来这一位格格,一位公主在争着讨好侯爷,不过那位公主较为高明,她凡事不争,劫处处占上风。   晏菊芳一叹道:“我倒不认为,美枝子是异国人,将来要回到她自己国家去的,倒是玉佳讨厌,她这么处处不后人,将来能跟我们相处吗?”   “大姐是说她将来也会嫁给爷吗?”   “怎么不可能呢?她已经委身给爷了,王族贵胄,还可能另嫁吗?我倒不是多心,只怕日后麻烦。”   王月华一笑道:“大姐!我不为这个操心,我相信爷!他不会让一个女人牵着鼻子,更不会为一个女人而负我们,凭这两点,就没有好担心的!”   晏菊芳只有叹口气,她也知道杜英豪是个很重道义的,不会为了王族千金而弃糟糠于不顾,但她也知道王族的规矩,堂堂格格要嫁汉人已经不太可能的,更别说是给人做小,杜英豪沾上了她,再照玉佳这种不肯后人的性情,将来究竟会闹出什么事,实在难以想像,苦在还没法子跟人商量,因为除了她之外,每个人都把杜英豪当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只有她知道,杜英豪实在是一个很平凡的人。   进了寨子,偌大的一片庄院,分成东西两部,然而前面却是一座合用的大厅堂。   人都躲起来了,美枝子直入大堂,却只有那个名义上的寨主李秉仁,孤零零又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口守着,看样子是被人逼着出来的,他只手抱拳,结结巴巴地道:“公主、格格、侯爷,请坐……”   杜英豪笑道:“李庄主,我们的事你解决不了,你也别强出头,我们要找的不是你!”   李秉仁感激地道:“是!侯爷明鉴,小人的确是当不了家,只是他们推小人出来做谈判代表!”   杜英豪道:“没什么好谈的,我们也不是来谈判的,你还是到外面谈生意去吧!”   他根本不跟李秉仁罗嗦,只叫戚仁义找两个人架着李秉仁,脚不点地的走了,李秉仁虽然挣扎,但是却不勉强,而且似乎还很高兴。   玉佳笑道:“侯爷真能替人着想,他虽是被架走的,心中还不知多高兴呢!   ”杜英豪道:“他是个可怜的傀儡,我们又不是来跟他计较的,何必为难他呢!”   玉佳道:“不过我们至少也该听听他要谈的是什么,了解一下对方的意图,看看他们的条件!”   杜英豪朗声道:“不必啊,也不接受任何条件,他们只有一条路走,现在投降,既往不究,要是再顽抗下去,就格杀不论!”   玉佳道:“侯爷不是把他们逼得太急了吗?”   杜英豪冷笑道:“不,宝亲王在行前跟我碰过头,说朝廷已往对这些人就是太宽大了。   才养成他们的跋扈坐大,姑息足以养奸,我也认为很有道理,所以这次行事,绝没有任何商量!”   玉佳默然,美枝子点点头道:“高木、清水,你们听见侯爷的话了,对我们的人,也是这一个原则,你们在前面引路,把这话传下去!”   高木与清水是她的两名卫士,恭敬的应了一声,两人拔出了长剑,并肩走在前面,直向东寨而去。经过一道回廊,来到另一处院落前,但见几十名东瀛武士,都是手挽强弓,对着他们,一个中年的武士,似乎是领头,高声叫道:“来人止步,奉将军令,强入者杀无赦。”   高木与清水都停住了脚步,美枝子却突地超前几步,走在路中间,沉声道:“毛利家只有一位将军,那就是先父毛利上雄,我,毛利美枝子,以毛利家遗孤身份发言,命令你们放下弓箭,听候命令。”   她勇敢地走过去,那些弓箭手似为她的气势所慑,一个都没敢动,那中年人强声叫道:   “放箭!”   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枝节射出,有的很高,从美枝子的头上掠过,有的却太低,远在一两丈前就射入地下,而大部份人都没有动。   那中年人叫道:“对准人射,混蛋东西!”   飕的一声,有一枝箭射了过来,却笔直地穿透了他的喉咙,使他再也叫不出来了。   这枝节不知道是谁射的,但是他一倒地之后,那群箭士都放下了弓箭,齐声跪下叫:   “公主!”   美枝子很镇定,只是声音中有些颤抖:“很好!我知道你们都是我忠心的伙伴,起来!   拿起弓箭,跟我一起擒治叛徒去!”   她像是一个君临天下的女王,勇敢地向前,又慢慢地走去,而那群弓箭手也都默默地起立,跟随在她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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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神功伏妖     杜英豪本来还想追上去保护她的,这时却主动地退后了一步,低盘地道:“皇族毕竟是皇族,有许多地方,是我们永远无法此得上的。”   他是出于真心的赞美,虽然他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是面对着这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庄严,他不得不认输了。   行列再度向前推进,完全是以东瀛的武士居先,他们在美枝子的率颔下,沉静而肃穆地前进着,后面则是杜英豪率着另一批人。   推进的队伍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阻碍,每经过一座院落时。往往都是三五十个东瀛武士,执着兵器跳出来阻路,但是在美枝子神圣而庄严的逼近与凝视之下,他们身不由己的放弃了斗意,屈膝投顺。   也有一些人能无视于她的神圣地位而冒犯的,但是那些人却也不敢对她有冒渎的学动,把武器指向了她身后的武士,其实这些人稍早时尚是他们的同伴,但此刻却成了不共戴天的生死冤家。   这一部份顽抗的人并不多,因此,他们很快就被消灭掉了,而加入到美枝子公主身后的拥护者却越来越多,由最初的几十人,迅速澎涨到一千多人了,那是安平寨内一半的人数了直到最后一进,那正是惯太郎所居,屋宇很大也很具气派,门口居然还设了四名侍卫。   美枝子看了冷笑一声道:“难怪他今天会对我采取这种态度,原来他早已自居为主上了。”   在门前守伺的四名侍卫见到来人盘势汹涌,急急地入内通报去了,过了没多久,惯太郎出来了,全身甲,胸抱长刀,在他的身旁到站着一个白发的老妇,脸色红润有如婴儿,两日闪着妖异的光,看来令人感到说不出的难过。   美枝子忍不住问道:“这个老婆婆是谁?”   旁边有一名武士统领道:“不知道,是惯太郎由鹿儿岛请来的一名隐士,我们都叫她婆婆,她不但武功高不可测,而且还会法术。”   美枝子哦了一声,凛然不惧地上前戟指道:“惯太郎!叛贼,你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现在投降,尚可恕你一命。”   慎太郎看了那些武土一眼,冷笑道:“好!你们巴结她是公主,投降了过去,没关系,等她做了我的老婆,把你们当作嫁,又带了过来还不是一样的,只不过那时你们已非我旧日的臣属,我要把你们全部都降为奴隶,交给我这些忠心的臣属管理。”   有几名武士已经忍不住暴怒地持刀冲杀了过去,慎太郎一动都不动,他身后的侍卫们也没有动静,只有那个白发老妇格格一阵狞笑,举手一扬,撤出一蓬白雾,那些武士沾到白雾,就怪叫着倒地,挣扎了几下,就寂然而毙!   这老妇的妖术太惊人了,把一些武土们都吓住了,美枝子见状神色一变,厉声道:“妖妇!你对我的武士们使用了什么妖法?”   那老妇格格怪笑道:“公主!本师乃是鹿儿岛隐士白雪,被慎太郎将军聘为护国法师。   美枝子怒道:“住口!他只是一名家臣而已,算是那一门子的将军。”   慎太郎哈哈大笑道:“公主!敝人承认曾是你们毛利家的家臣,可是来到此间后,敝人又受到了一些中华高人学者的调教,学到了不少新的道理,所谓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没有人天生是该当什么的,端看各人的努力与造化,今天我有势力,为什么不可以当将军。”   美枝子气极无语,冲上前去,举手一扬,袖中的飞龙斩又出,这次却没有那么顺利了,那老妇手中执着一根白色的拐杖,举空一挺,当然声中,居然将那飞龙斩刀击落在地,她格格她笑道:“公主,在本师仙法之前,你这一手可玩不开了。”   美枝子见利器失手,神色又是一变,却没有退后之意,从腰间抽出一枝两尺来长的平长腰刀,滚身又进,寒光团舞,势子十分凌厉,老妇笑着举杖与她战成一团,十分激烈。   拥护美枝子的武士们又蜂拥而前,意图围攻,那老妇喝道:“因为慎太郎将军吩咐过,要留下公主为妻,所以本师才不使用仙法,对你们可没有那么客气,靠近一步者,立杀无赦有几个人靠了过去,老妇将那只空手微扬,发出了白雾,那雾气出手就是自茫茫的一片,使人根本无法逃避,沾上一点,立即嘶喊着倒地。   顷刻间又倒下了十几人之后,把这边的人都镇住了,只有美枝子还在舍命急拚狠,她的武功很高、兵器佳、剑法厉,但是那老妇的武功更高,一枝拐杖,非木非铁,击上去却有金石之声,不但挡住了美枝子的攻势,还把她渐渐逼落下风。   杜英豪看了一会儿,已经把胡若花、水青青及月华等人叫到身边,作了一番指示。然后才慢慢地向前行去,玉佳格格忙拖住他道:“侯爷要……?”   “美枝子危险了,我得去帮她一下。”   玉佳急道:“侯爷!那老婆子妖术太厉害,你武功再好也逃不过她的毒手的。”   杜英豪一笑道:“格格!那是什么妖法,我就不信这一套,再说她就是真会妖术,我也有道家正宗的掌心神雷,足以破之。”   走到两文处,他止步喝道:“公主,请退,看本爵为你诛此妖妇。”   慎太郎对这位中华第一高手还有点畏忌,连忙道:“杜侯爷!这是我们自己的家务请勿插手!”   杜英豪冷笑道:“可是你却插手到我们的家务中来了,你派遣大批的细作想夺我的忠勇山庄。”   慎太郎道:“那是我受了人家的蛊惑,冒犯侯爷,日后当向侯爷致歉,从现在起,我一定与那些人断绝往来,退出贵国的纷争。”   杜英豪冷笑道:“阁下说得太轻松了,事情已经闹开了,又岂是道歉一声就能了事的。”   那老妇一面制止美枝子,一面却叫道:“将军!不必怕他,老身倒要看他有多大的本事。”   杜英豪含笑上前,老妇正待举手撤出白雾,王月华却在后面抛出一个圆球,去势很疾,老妇迫不得已,只得移过拐杖一击,那个圆球扑的一声破了,里面满包汗水溅出,淋在老妇身上,将它的衣服头发都淋湿了,臭气四溢,美枝子也溅了一点,忙退后用衣襟擦着头上问道:“侯爷,这是什么?”   王月华笑道:“这是我从茅坑里取来的尿屎黄金液,专破各种妖术的。”   那老妇狼狈不堪用手把脸上抹干净了,闻言怒叫道:“你们竟敢如此冒犯本仙婆,我要你们的命!”   叫着举起拐杖击来,胡若花抗着一根大铜棍,冲上去横棍暴击,当的一声巨响,竟被震得连退两步,可见那老妇劲力之强,碗口粗细的铜棍也震弯了。   不过这一次力拚她却没有吃太大的亏,对方的身形也退了两步,与胡若花不相上下,但是那枝白色的拐杖封被震得断成了四五截,原来那是一根质地很佳的玉石琢磨而成。   玉质坚硬,才能刀剑不伤,但经不过巨力震动,一下子断了下来,老妇又是痛心,又是愤怒,厉声叫道:“你们敢毁我宝器,我要你们碎万段。”   左手再挥,白雾又出,杜英豪早已注意及此,闪身避过了,而水青青却拿了一枝竹筒,对准老妇的袖口处喷出一道水节,那是寻常的水枪,在竹筒的一端留下竹节,钻一个小孔,另端则锯通,用竹棍绑上一个布球,与竹筒粗细同大,竹筒中注满了水,再以布球塞入开口处,用力一挤,水从另端的细孔中激射出来。   这是一般儿童玩的玩具。   水青青在杜英豪的指示下,悄悄去做了一具水枪,这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他们早已发现这老婆子并不是会妖法,她所撤的自雾乃是一种毒药,贮在一具强有力的喷筒中,再藏在袖中而已,所以才用水箭激射过去,喷口为水所塞,所以妖法也便不出来了而水青青更捉狭,她在水箭中又如汪了一些辣椒粉末,朝鲜地寒,居民们都喜欢吃辣椒以驱寒,,这玩意儿很容易找到。   可是辣水淋在皮肤上,溅进眼睛中却不得了,那一阵火辣辣的感觉能叫人跳起来发疯。   那个老妇果然跳了起来,像是发了疯似的猛吼乱跳,双手揉着眼睛,虽是在极端的痛苦中,她在隐约地看到了杜英豪所在之处,怪叫着扑了过去,杈开了双手十指,直像是一头疯狗。   杜英豪大声喝道:“大胆妖妇,敢对本爵无礼,本爵将以五雷正法取尔之命!”   老妇在急怒狂痛之中,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是拚命冲了过来!   杜英豪闪了一闪,在她的耳畔一招手喝道:“妖妇!这是你自己找死,休怪本爵心狠手辣!”   轰的一声,闪光中只见老妇的身子冲向一边,俯跌向地,双只手却插进了地下尺许,一直到肘部,可见她这一击的力量有多强。   不过她再也无法起来了,因为她的头颅已被轰去了半边,那是杜英豪一记掌心雷的结果,杜英豪并没有在茅山学过法,更不会什么五雷正法,他发的倒的确是掌心雷,那只是一只小手枪,是他征服罗刹人的战利品,枪很精致,威力也很强,杜英豪靠着它,已不上一次地救了自己的命。   这一次仍不例外,因为他发现这老妇的功夫太厉害,已非人力可敌,同时慎太郎身边还有一、两百名武士,这些都是他精选的东瀛好手,力搏之下,纵或能胜,也将付出很大的代价。   忽而一声大喝,震住了那些凌乱的武士,一个高大的老人从后面出来,手执着长刀,全身充满了煞气,使得美枝子也退了一步。低声对杜英豪道:“这个人叫铃一郎,是我们极为有名的剑手,曾经教过我与慎太郎的剑术,慎太郎之所以敢叛变,多半也是倚仗着有他的支持,这是个很坏的人。”   杜英豪道:“那就更不能放他走了。”   “可是妾身却敌不过他,要看侯爷神威了。”   杜英豪还来不及想出办法,对方却先动了。   铃一郎大概见事情不对劲,倒是不敢再作恋战,他一声发喊,长刀舞起一片光影,对着人群中冲去,他的目的不是要杀人而是要脱身逃向西寨去,而去西寨唯一的通路,就是被杜英豪的人挡住了的这一条,他冲来的势力很凶,却也有个选择的。   杜英豪他是绝对不敢惹的,另外还有一个胡若花,他不敢碰,是因为这位女力士的力气太大了。因此,他选择了玉佳格格,他虽然耳闻说这位格格是清宫大内的剑道高手之一,但目见她娇滴滴的样子,心中总以为是传闻失实。   玉佳见铃一郎对着她而来,脸上泛出了怒意,挥手把两个侍女都叫开了,铃一郎居然以为她好欺侮,这使她太感失面子,于是也抽出了长剑,摆好了姿势,铃一郎才到面前,她的长剑已然劈出,铃一郎舞动长刀,搭上手就展开了大战。   铃一郎这才发现自己的选择错误,这个女人看来娇弱,其实却极为难斗,一枝剑不但势沉力强,招式尤其刁钻辛辣、招招凶险,铃一郎的剑技在全东瀛数起来,也是前五名内的人物,盯是今天遇到了玉佳,竟是讨不了好去。不但无法取胜,连脱身也办不到了,因为玉佳的剑紧紧的缠住了他,只要略不注意,就将为其所乘,铃一郎在迭遇险招后,只有打起精神应付,他知道想脱身已经很为难了,除非是西寨那边的人会过来增援。照双方休戚相共的关系,他们应该过来。但是照那位总管康嘉的性情而言,希望则不大……但无论如何,铃一郎却必须支撑过这一战,因为玉佳的剑术太凶,不杀死他是不肯罢休的。   再打下去,铃一郎越来越叫苦了,倒不是玉佳给他的压力加强了,而是杜英豪等人都走过来,包围在四周,他想突围逃走的希望更渺茫,看来除非生擒下玉佳,挟持她成为人质,才能有机会了。   想到这样,铃一郎的剑势一转为稳,不求有功,只是慢慢的磨下去,他不再反击,只以平稳的守势,挡住了所有的攻势,这时两个人已交手将近二百招,玉佳满脸满身都是汗,也开始喘气,鏖战是十分辛苦而耗力的事,玉佳一生中从未遇过如此顽强的对手。事实上,她与人交手,从未超过百招就将对方击败了,这是她最辛苦的一战,铃一郎看起来此她从容多了,因此,地想胜过这个老头儿是很困难了,一霎时,玉佳真想回过剑来自杀,那也此被对方击败了好些。   只是铃一郎也不给她一个自杀的机曾,他想生擒她,就必须要先使她解除武装,因此,他的长刀一直压住了她的剑,使她的剑很难有从容发挥的机会,每一招都必须在极度危急的危急的状态下,攻向对方的空门,逼使对方撤剑去救应,才不致使自己落人对方的掌握中,玉佳虽还看不出败象,但战来却辛苦万分,但战局的紧张却扣人心弦,精采万分。   忽然,杜英豪闪了过来:“玉佳,交给我。”   他的手还真快,轻轻一探,就将玉佳的剑接了过去,顺势将她带了出去。铃一郎利用空档,一剑刺进来,搠向杜英豪的胸膛,这一剑是万万来不及阻挡招架或闪避的,所以杜英豪根本不作理会,反手一剑,撩向对方的咽喉,刷的一声轻响,铃一郎喊着扑跌出去,也只喊了那一声,按着喉头血如泉涌,动得几下,就不再动了。   杜英豪的胸前上有外衣被刺穿了一道口子,没有伤着肌肤,也没见血流出来。   玉佳还在一边发呆,几乎难以相信,一个如此凶顽的剑手,在杜英豪手中,不过一招就伏诛了。其实她那里知道,杜英豪早年根本就没练过功夫,后来在江南总督衙门当捕头,从师爷王老夫子处得到一部万流归宗秘笈,那是一部很精深奥妙的武功秘笈,记着的都是各宗派以及那些武林绝顶高手的心得精招,经过一代代的累积增删,内容已十分充实,但它却没有一套完整的系统,只能帮助人在恰到好处时施展一下。   杜英豪就是研究了半天对方的出手后,才上来露了一手,假如这一招杀不了对方,他就糟了。   不过杜英豪向来就是想到了就做,从不考虑后果的,假如他想得大多,出手必会迟疑,反而不会有那种必胜必成的信心和出手无敌的威力了。   杜英豪把剑还给玉佳,笑笑道:“玉佳,你真行,对方是日本最出色的剑师,你居然能跟他交手二百多招而不败,实在太惊人了。”   若是别人,玉佳绝不会领这份情的,但是在杜英豪面前她却骄傲不起来,轻叹一声:   “我还是不行,被人杀得手疲脚软,几乎站都站不住了。”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的身子一斜,摇摇欲倒,杜英豪忙伸手扶住,玉佳干脆偎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娇弱地道:“谢谢你,侯爷!”   杜英豪笑道:“本来你不会那么脱力的,可是昨天晚上你才那个……今天自然容易累一点。”   玉佳满脸飞红地睁开眼瞟了他一个媚眼,低声道:“都是你,你还好意思说……不过我是不行,你只有一招就杀死了他。”   “我是因为研究了半天他的剑法,才能一招奏功,而且我还挨了他一剑。”   听他一说,玉佳也急了道:“对了!侯爷,你也挨了一剑,伤得厉害吗?”   杜英豪忙道:“没事,只破了衣服,未及皮肉。”   玉佳不信道:“他那一剑是直溯而进,怎么可能不伤皮肉呢!我看看受了多重的伤。”   杜英豪放低声音道:“玉佳,我里面穿了件软甲,那是我在黑龙江杀死一头大熊的皮鞣制的,刀剑不入,没有这个宝贝,我还不敢挨他一剑呢!”   “真的吗?给我看看,是什么宝贝。”   “我贴肉穿着呢,晚上到你屋子里再脱给你看,这会儿可不能亮,否则别人对我的敬畏之心就要大打折扣了,你没见他们都对我畏若神明呢!”   玉佳这才发现有几百对眼睛在看着自己,不由满脸飞红,忙挣扎着脱开,杜英豪却殷动地扶着她道:“你太累了,最好歇一下,这可逞不得强。”   玉佳舍不得离开,强拉住他的一条胳臂,美枝子则挤过来挽住他的另一条胳臂,反倒是他的老婆们没法子靠近过来了。但是水青青、王月华和胡若花不在乎,晏菊芳苦在心里,却说不出来,她看看那两个女的,在姿色与身份上已高出她很多,想想她们在武功上的表现,则更不能比了。   她不明白,杜英豪是如何赢得她们的芳心的。   她发现女人只要一沾过杜英豪,就像是湿手抓住的面粉,再也甩不掉了,究竟是什么媚力吸引住她们呢!杜英豪不是十分英俊,虽很雄壮,却又不见得善解温柔,没读过多少书,不是满腹经论,虽然练过万流归宗上的一些功夫,但拿不出一套像样的功夫,但他却是无往而不利,每战而必胜。   “是老天节太帮助他的忙了。”   这是唯一的解释了。   可不是吗?他又完成了一项壮举,把流亡海上,横行多年的倭人海盗,一举而荡平了,不但如此,他还把那近千名东洋武士,收降了过来,领着他们,浩浩荡荡地涌向了西寨,进行他第二次讨伐。   铃一郎一死,这才镇慑了那批东瀛武士,在他们的心目中,雪婆婆的法术和铃一郎的剑技是天下无匹的,可是他们都先后死在杜英豪的手中,这使得那些人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了,再加上美枝子的号召,这批人都心诚悦服地投顺了。   杜英豪左右各拥着一名娇滴滴的美女,一位是格格,一位是公主。后面跟着四个老婆,再后面则是千余名手执利刃的彪形大汉,这种声势,只有气吞河岳四个字才足以形容了。   来到西寨之前,里面的人也已到了绝路,无法再逃了。因为宝亲王也下了一道绝户计,他亲致高丽国王一封措辞极为严厉的信,论他不守藩属的本分,收容中华的叛逆在境内啸聚非为。   高丽王有苦说不出,他固然惹不起大清朝廷,也惹不起那一批亡命之徒。无可奈何之下,只有在新义州布下重兵,牢牢地堵住,不让平安寨的人再进来,除非他们逃过鸭绿江回到中国去,否则别无他途,这个绝户计使得平安寨中的人只有硬起头皮来,面对着杜英豪了。   康嘉出来时可怜兮兮的,老远就屈膝请安道:“侯爷安好!格格安好!小的给您请安。”   玉佳格格寒着脸道:“康嘉!你好大的架子,还得我们登门,才能见到你的金面。”   康嘉道:“小的不敢当,因为侯爷是跟美枝子公主一起来的,而且一脚就到东寨去了,小的以为您二位是另有要事,所以没敢过来打扰。”   杜英豪微笑道:“好!康总管,算你会说话,现在我们那边的事都办完了,就剩你们这边了,你又是作何打算呢?”   康嘉一忙道:“小的不懂侯爷的话,还请明示。”   杜英豪冷笑道:“你倒会装糊涂,我就明自告诉你好了,你们勾结日本海盗以及暗中图谋不轨等种种不法情事,都已经证实了,现在我就是奉了宝亲王的谕令,要捉拿你们归案。   康嘉不知如何回答,他后面的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一个便装老人,大步地垮了出来。   这老人的神情很威严,相貌清疟,自然而然地透露着一股逼人的威势,使得每一个面对他的人都感到很不舒服,就像他的身上长着许多无形的暗刺,刺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胡若花咕哝地道:“这老头儿邪气得很!”   她的形容很恰当,这老头儿给人的感受只有邪气才可以表达,玉佳格格低声地道:“这是我三伯伯善亲王……恐怕他才是这个集团中真正的主脑,以前我也在奇怪,凭京里那几块料,没有一个是成事之具的,怎么能弄出这一片局面的,有他在里面就不出奇了。唉!其实宝哥早该想到他的!”   杜英豪皱眉道:“他也是王爷!王爷真多!”   玉佳笑笑道:“本朝入主天下已数传了,而我们的老祖宗又都是多子多孙的,皇帝虽然只有一个,但是他同辈的堂兄弟都很多,都是王爷,只不过亲戚有近有远,王爷也就有贵有平的。”   杜英豪笑道:“我听说在京师有穷得没裤子穿的王爷,还以为是人家瞎编排来糟蹋你们皇室的,现在看来倒是真有这回事!”   玉佳红着脸道:“皇族也不是每个人都大富大贵的,当权在势,主管着一个部门的,日子自然过得好,那些赋闲多年的,也不会拮到如何,只要是宗人府中有籍的,每年都有固定的岁俸,足够维持一个数十口之家的生活了,皇帝对这些亲戚们并不小气,可是有些人不争气,不事正务,挥霍无度,挨苦受穷是活该,谁也不会同情他。”   杜英豪只是随口说说,他对皇室的底细可没兴趣,忙转变话题道:“这位善亲王好像也是属于不得意的一位吧,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玉佳道:“这倒很难说,二十年前,他曾经显赫一时,因为他手掌血滴子统领大权。”   “血滴子,那不是早就撤消了吗?”   “也不过十几年的事,他们是皇帝的私用卫队,又是密探,对皇室亲族和重巨大员都有先杀后奏之权,可以想见他那时的威风了。”   “那不是比皇帝还要权力大了?”   “也可以这么说,皇帝要杀一个人,还必须申明罪状,发交有司、三审定谳后方付之执行,但血滴子却不须如此,悄悄派个杀手去摘下脑袋就行了。”   “这不是乱了王法吗?皇帝不能用这种手段来治理天下的,而且会招致怨恨而不会带来太平!”   “是的,最早是先帝所设,那是因为吏治太糟,必须以非常的手段来大加整顿,倒是见了效,因而就传了下来,但等到现在的皇帝即位,对血滴子的作风极不满意,而善亲王又犯了个大错,皇上趁机会把血滴子解散了,而这位三伯也就失了势!”   “他没被关起来,乜没有被杀头?”   玉佳恪恪笑道:“没有的事,宗室是不受刑的,关起来更没这事儿,撤去差事赋闲已是最重的惩罚了,假如罪当死,也是赐令自尽,没有砍头的!”   “这不公平,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玉佳道:“侯爷,你别找我抬,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可是你们汉家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我们是萧规曹随,照着奉行而已!”   这一翻书篓子,杜英豪可直了眼,他的肚子里坏主意虽多,就缺少一点墨水,普通的事儿,他靠着博闻强记,还能唬唬人,一往深处谈,可就要原形毕露了,玉佳以为他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在文章上准备跟他舌战一番的,杜英豪只有再度挂起免战牌,摇手道:“咱们不谈这个问题,还是谈谈眼前的人吧,我对他全无印象!”   玉佳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文武两途都很了得,精于谋略,雄心勃勃,被解除势力后,听说在西山练丹学道,参研长生之诀!”   杜英豪一笑道:“那不是骗人吗?神仙不死,谁也没见过一个,他怎么会信这一套?”   玉佳道:“没人信,他也无非是借此寄身而已,因为以前他太嚣张了,得罪的人也很多,那些人现在又当势了,他只好躲起来,表示清静无为,使人家不再防备他!”   杜英豪一笑道:“不过他究竟还是老实不起来!”   玉佳轻叹道:“是的,他清修了十多年,大家都忘掉他了,那知道他在暗中,又搞了这一个纰漏,不过这次倒真秘密,连我父亲都不知道!”   善亲王一直静静地等着,见两个人频频低语,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这才提醒了玉佳,连忙上前福了一福道:“三伯,您好!侄女儿给您请安!”   善亲王哼了一声道:“你现在才记起了我?”   “三伯,侄女儿是在向杜侯爷介绍您老人家,免得他不知道而冒犯了您老人家!”   善亲王冷冷地道:“你有没有告诉他,我这个亲王比他那个侯爷大多少?”   杜英豪哈哈大笑道:“王爷,你可是怪我没给你跪下来叩头请安了!”   “你知道就好,朝廷有朝廷的礼制!”   杜英豪笑道:“王爷,别来这一套了,你这个王爷现在正是发霉的时候,霉得发黑,而我这个侯爷封正大红大紫之际,俗语说得好,失意的凤凰不如鸡,我不要你叩头已经算好的了。”   善亲王气得混身直颤道:“好!好!姓杜的,算你有种,玉佳,你听见了,将来你作证!”玉佳低声皱眉道:“侯爷,你身奉王命,是可以不必对他请安,但是你不该说那些话的!”   杜英豪笑道:“那些话有什么不能说的?王爷!不必叫谁作证了,有机会当着皇上的面,我再照样说一遍给你听都行,那是你自取其辱,老实告诉你,见了皇上我也没磕过头,而且你也该打听一下,上一任的宗人府宗,就是为了要我叩头而垮台!”   善亲王气得白胡子乱飞,厉声叫道:“老夫不怕垮台,但朝廷的礼制不能不维持,老夫非要你磕头不可,你磕不磕?”   杜英豪傲然地道:“不磕,而且我还要办你一个冒充宗室王爷的罪名,大清国的王爷何等尊贵,那有像你这么窝囊像的,你算是那门子的王爷?”   玉佳低声道:“侯爷!他的确是善亲王!”   杜英豪笑道:“格格!这可不是你说了就算的,一位亲王到了外国是代表朝廷的,他必然会持有朝廷的符节,负有朝廷特别交付的使命,他就是要离开京师到别的地方去,也必须要取得朝廷的允许,更别说是离开国境来到外国了!”   这一说倒是把玉佳格格提醒了,皇室宗亲,行动都必须取得廷上批准,否则私自离开京师,就已经犯了罪,而跑到外国来,更是情况严重了。   因此她一笑道:“对了!三伯,相信您这次出来,一定是得到了朝廷的密旨吧!”   善亲王脸色也是一变。杜英豪这一手的确厉害,是他没有想到的,但玉佳明知故问,他又不能不回答,只有冷冷地道:“这个要向你们报告吗?”   玉佳道,“侄女儿不敢过问,但杜侯爷确是有权过问的,因为他持有宝亲王的密札朱谕!”   善亲王不说话了,宝亲王兼掌侍卫及缉捕营统领,那就是密探组织的总头儿,这份密札朱谕虽非圣旨,可是在执行时却更有权力。因此他顿了一顿才道:“我要是提不出什么旨意证明呢?杜大人是否也准备把我抓回去?”   杜英豪淡淡一笑道:“那倒不一定,能够生擒固然不错,但怕费事的话,拿死的也一样!”   这对善亲王而言是太大的侮辱了,他在朝中虽已失势,但是仍然有一些党羽在,而这些人在他的暗中策划与支持下,慢慢地在宗室中取得了重要的地位,所以他在宗亲中,仍是很优越的。   杜英豪却根本没把他当回事,这是个万难忍受的,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吼道:“杜英豪!你好大的胆子,不管你多受朝廷的重寄,但杀害……”   杜英豪冷笑道:“我知道大清律,杀害皇室宗亲者,处极刑,可是我仍然敢杀你,而且随杀随埋,连首级都不必带回去申报。只要对宝亲王殿下说一声,杀死叛逆多少名就行了,谁知道你死了!”   “你想只手遮天,掩瞒事实吗?”   杜英豪道:“无须隐瞒,根本是没人敢揭发,你们在此地啸聚谋反,就是有一两个人能漏网逃回去,谁也不敢包庇他。我杀了你,谁会出头告发!”   杜英豪是市井混混出身,耍赖讹诈的本事无人能及,尽管善王爷当年带过血滴子,在斗心机上显然是大大的落后了,而且还无法否认,杜英豪说的确是事实,杜英豪在此时此地杀了他,等于是杀条狗,没人敢出头检举告发。再说,皇帝就是知道了,也会装聋扮哑,不加追究的。   他只有颤着声音道:“你!你!看谁敢来!”   这时候,他身上那股逼人的气势似乎被杜英豪压了下来,使人对他不再感到害怕了,相反的还有些可怜他的感觉。胡若花立刻冲出去道:“老家伙!你别神气,我来抓你!”   别人对王爷这个身份,多少或者顾忌,但胡若花却不知道,所以大步冲了出去,玉佳在后道:“小心,他一身内外兼修,都很了得!”   善王爷则是怒上添怒,杜英豪竟派个女人出来拿他,这不是存心侮辱吗?但他很深沉,不动声色暗中凝足气动,准备来个下马威。   可是胡若花是个猎人,她的狩猎经验很丰富,只从对方的眼光中,已可了解对方所具的危险性。   因此,她在两猎多处,忽然停步一扬手,撤出一片乌云,盖头而下,那是一面绳网,用来活捉较猛的巨兽的,胡若花发现用来捉人一样有效。   善王爷没防到她会来这一手,一下子被罩了进去,跟着被一股巨力一拖,立足不稳倒在地上,那是胡若花在收网,将他紧紧地缚了起来。   善王爷的力气很大,犹自在网中不住地挣扎,但是他遇见了胡若花算他倒了八辈子的穷霉,一个富有经验的好猎人对于治入网的野兽都有一套的。胡若花的方法则是抓住网绳不住上下左右的抖动,使得网中的善王爷也跟着翻转滚动,要不了一会儿工夫,他已经是两眼翻白,连口吐气都无法动弹了。   胡若花回头朝玉佳格格一笑道:“格格,你说这老家伙有多了不起,我看可不怎么样嘛!”   边说边慢慢收绳走近去,玉佳封仍是紧张地叫道:“若花姐,小心点,他虽然被擒,仍不可轻视,因为他还有不少的随身零碎。”   玉佳对敌人的了解可以说相当深了,但这招呼却是迟了一点,忽然,网中的善王爷弹了出来,手中挺着一片寒光,那是一支匕首,不但锋利,而且还是削铁截铜的宝器,所以那坚轫的网索才束他不住,被划破一条大口子。   这老家伙的匕首大概是贴身收藏的,刚才那一阵挣扎时,他已摸在手中,然后装作力竭之状,暗中准备着,等胡若花一个不在意,突地破网而出,而且寒光急溯,对准胡若花刺去,在这种距离下是很难躲避的,噗的一声,刺了个正着,善王爷是略弓着身子前刺的,这一刺若是在寻常人身上,恰好是直透心脏,可见这老儿是存心豁上拚命了,但是胡若花太高了,刀尖只扎在小腹的一侧,嗤的一声,尺许长的匕锋齐柄而没。   胡若花只感到愕然,却并不很痛,那是由于匕首太利之故,但她的反应却奇快无此。那归功于她在兴安岭上抟熊的经验,一旦近身缠住之后,只有紧紧地抱住它的脖子,死力勒紧,使它的爪牙都伤不到自己,然后再慢慢加力,使熊气竭而毙。   现在也是一样的,她伸出双臂,一下子就把善王爷抱个正着,连同双臂都箍得死死的,而且她的胳臂更斜斜地包下去,压住了善王爷的脑袋,贴紧在两团高耸的乳峰中间,虽是软绵绵的,却也将他的头陷住,无法转动了。   手上无法使劲,刺入的匕首拔不出来,善王爷空有一身技业,却无从施展出来,他在网中被胡若花上下左右抛弄了一阵子,虽然定神凝气来抗拒,神志未乱,但多少是受了影响,破网后一击虽然成功,但是乍然遇上了这一招却是任何功笈所未载,使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尤其是嘴鼻所触,柔绵而结实,虽隔了一层衣衫,却仍然可以嗅到那浓烈的女人味道,更便他心慌意乱莫知所措,也不敢乱动了。   但这不过是片刻而已,很快地他就记起了这是在肉搏拚命,可讲究不得那些顾忌。   今天的局势大不佳,自己这边人虽不少,而且也不乏可堪一战的好手,只是大家被杜英豪的盛名吓住了,未战先怯,因此这一战绝难讨好,再加上玉佳的倒戈,以及美枝子公主的投向对方,反率了那一批东洋武士反噬,这最后的一处据点也守不住了,多年经营,毁于一旦,善王爷心中够火的,但是他知道只要自己不落入对方手中,拔腿一走,仍然是可以脱身事外的。   即使杜英豪能搜集所有的证据,封也无法把自己扯进去,因为在玉泉山上玉泉宫中,自己所布署那个替身仍然在天天祭坛练丹,谁也无法证明自己来到关外的,先前,自己也大可以悄悄退身一走的,但是心中实在不服气,想碰一碰这个天下第一高手,究竟高到什么程度那知一出场,没跟杜英豪较量,却碰上这么一个莫明其妙的女人,未经交手就被网给罩住了。再者,也有一部份的手下是忠心追随自己多年的,不忍心遽然放弃,仍想带着一起走的,弄得狼狈不堪。   为今之计,只有先求脱身再说了,但是要脱身还真不容易,素闻杜侯这位二转子杂种老婆力大无穷,亚赛天蓬罗刹魔女临凡,这下子倒是真正颁略到了,不过这女人实在太可怕!   善王爷急于摆脱这可怕的束缚,因此,他深吸了一口气,连足在两条胳臂上,胡若花感到怀中的善王爷突然变得胖了许多,身子不断在涨大,她知道这是一种高深的内功,却不是她所能抗拒的,急得她大叫道:“侯爷!快来,老小子要跑了。”   善王爷终于冲到手脚都可以用力了,一声暴吼。劲力突发,不但将胡若花震了出去,而且也将自己的身子流弹似的向相反方向弹出。   美枝子和玉佳两枝长剑齐出,水青青扬手就是匹支没羽袖箭。都要将善王爷留下来,那是杜英豪早就招呼过的,不能放这老儿逃走,务必要截下。   长剑、袖箭都钉在善王爷的身上,把他定在空中,这是很出人意外的,因为她们都知道,凭自己能耐,这一剑或许能阻他一阻,却绝难伤得他,何以会如此容易就得手呢?   美枝子首先惊呼了一声,因为她看见了善王爷的头下大量地涌出鲜血,两颗眼珠瞪得像核桃似的,几将凸出眶外,十分恐怖。   惊慌中抽回了剑,玉佳一个人吃不住重量,剑头朝下一垂,善王爷的身子滑落下来,砰地一响,但那颗脑袋,却离开了脖子,滚出了老远。   这是怎么回事呢?她跟美枝子都是直剌出剑,刺进善王爷的身子,并没有去斩首呀,善王爷的首级怎么滚落的呢?   她们看见杜英豪徐徐将剑插回鞘中,他是去援救胡若在的,但剑才递出,善王爷已及时脱困,好像没跟上,那知却已使善王爷一剑断首了。   难怪她们三个人都能拦截得手了,原来她们只是攻击一具体,善王爷已经被杜英豪杀死了。   玉佳长吁了一口气,脸现笑容道:“侯爷神勇无人能及,善王一身气功,运肤如革,刀枪不入,却仍难逃过侯爷一剑。”   杜英豪也吁了口气,手还在发抖,他是一剑刺回去的,而且是由胡若花的胁下出剑,直刺善王爷的咽喉,那知竟像是刺在一具光滑的瓷像上,把剑尖滑到了一边,接着是王爷发劲反弹而出。   杜英豪正感慌乱,不知道谁能制住他,善王爷的身上已中两剑,按着脑袋滚落了下来。   他初以为是玉佳和美枝子刺死的,及至身落头分,他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但是谁砍了那一剑呢?杜英豪想了片刻,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剑是自己的杰作。   他一剑剌出,被滑开到一边,恰好善王爷的内劲迸发,反弹回去,脖子从他的剑锋上拉过去。   这是一口极佳的古剑,是他的情人柳小英因为她嫁了那位扬州大盐商,南名公子刘平云,觉得对他很歉咎,两口子硬把那一口家藏的宝剑送给了他,这是一口吹毛可断的利器。   杜英豪自己一刺之力不足,伤不了善王爷,可是他倒纵时带过的劲道却很强,再者,利刃轻滑而过,正是气功无法抗拒的,所以在毫无知觉之下,这位王爷竟糊里糊涂地送了一条老命。   杜英豪想透了是怎么回事后,他当然不会说破,既然老天爷帮忙,要让这个该死的老儿死在自己的剑下,作成自己的英雄事迹,他就不该辜负苍天的栽培,逆天不祥,杜英豪是个敬天的人。   他将剑潇地系回腰间,淡淡地朝面前一大片人潮道:“你们都看见了,违抗本爵者有什么下场,我也凭着杜英豪三个字向你们保证,放下兵器,听候处置者,我一定从宽处理。”   善王爷在这群叛逆者心中的地位是个谜,独有极少数人知道,但他的武功却是有目共睹的,但却逃不过杜英豪一剑。则这位天下第一高手武学之深,已非凡夫俗子所能想像的。   没有一个人再敢抗拒,乒乒乓乓,只听见一片抛弃兵器的声音,自然也有几个人是深知内情的,他们更为心惊了,善王爷虽已失势,但却是京人府中有籍有名的正统皇亲,杜英豪居然毫不在乎地挥剑一斩。不知道朝廷赋予杜英豪多大的权限呢!   于是一个个束手就缚,大家都只有认命了。   好在杜英豪带来的人也多,这个缚俘的工作做起来很顺利,不到半天工夫,居然全处理清楚了。   所有一切的文书往来,证据都在,杜英豪一面登录,一面斟酌情形加以处置。   玉佳的父亲忠王爷涉嫌不深,但无可否认,是这些人中间的一伙,罪名难脱,玉佳感到很忧虑,不断地向杜英豪求情,请他将父亲的罪嫌减轻一点,而且愿意把这次协助杜英豪破逆的功劳转抵为父亲赎罪。杜英豪笑了一笑说:“玉佳,依我说,你还是别居功的好,你已经贵为格格,功赏也加不上去了,争这种虚名干吗?”   玉佳的神色微变道:“我不是争功,我只是为父亲减罪,他老人家只是一时糊涂。”   杜英豪道:“你说得我更糊涂了,忠王爷在朝忠心耿耿,会有什么罪呢?”   说着把一巷文件丢进了火里,那正是几个皇室共谋颠覆的一份盟单,每个人都划了押。   这纸文件一毁,忠王爷是不会有罪了,可是其他人的罪证也跟着消除了。   玉佳先是一呆,接着才知道杜英豪如此做的用心,感激涕零,扑地跪了下来道:“侯爷援手之恩,玉佳父女感激心肺,只是如此一来,侯爷如何向朝廷交待呢?”   杜英豪一笑道:“没什么好交待的,就算我把一切都交给朝廷,皇帝又会敞开来办吗?   反正谁忠谁不忠,皇帝自己心里明白,那个亲戚对他好,他更清楚,我口头上对宝亲王交代一句就行了。”   玉佳感激又道谢了几声,忽然脸现惊色道:“糟了!侯爷,你闯下大祸了。   ”由于玉佳的神色仓惶,倒是使杜英豪吃了一惊,玉佳不待他发间就抢着道:“侯爷为了我父亲而毁了文件,固然使我感激万分,但却为你自己惹下大祸了,因为你没有了确实证据证明善王谋叛,那么你杀死他,就难以推托责任了。”   杜英豪笑嘻嘻地吁了口气道:“我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呢?这个却不要紧,至少朝廷和宝亲王明白他是谋叛有据,死而无冤!”   玉佳苦着脸道:“朝廷知道没有用,得拿出证据来才能叫人不开口诘问,否则那些人,一定会想尽方法,唆使另一批皇族亲贵出来,要求对善王爷之死作个交代,那时宝亲王纵或有心,也护不了。”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玉佳,你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在跟善王爷会面时他说的话,他说在玉泉出的道观中有位善王爷在修真学道,谁也没法子证明他在这儿兴风作浪。”   玉佳道:“那只是他的障眼法而已,事实上…………”   杜英豪笑道:“那就好了,我只要先放风声说风闻善王爷在此领头作乱,一定会有很多人替他证明说他未离京师一步、对不对!”   玉佳道:“可是他们知道他被杀的消息。”   杜英豪道:“对方所有的人都被我扣押或放逐了,消息由我高兴如何呈报,只要我先报有善王爷参与叛乱的消息,等他在京师的那些党翼们力加否认后,我再报出第二次消息说,高丽境内叛乱已平,首逆伏诛,他们就无法把杀死亲王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了。”   玉佳为之一怔后,继而才笑道:“侯爷!你真了不起,居然想出这么一个绝主意,妙极了!他们既然极力保证说善王爷未曾离开,那么在高丽被杀死的叛逆首领当然不会是善王爷,甚至于还会设法弭缝,将那位假王爷处决掉,以免拆穿了他们的伪证谎言。侯爷!看来你是早有成竹在胸了。”   杜英豪道:“不错!我是打好了主意,这个作怪的主脑不除,天下不会太平的,所以我听说他在玉泉山有个替身时,就决定不放过他了。”   玉佳看了他一眼笑道,“侯爷!你真厉害,做你的敌人是最愚蠢的事,真奇怪,您以前出身江湖,从来也没做过官,怎么对宦海中的惊涛骇浪,应付起来也是如此得心应手呢?”   杜英豪轻轻一叹道:“江湖中的风浪并不此宦海中小,人只要成了名,只要有了地位与成就,总会受到别人的猜嫉排挤的,我现在很后悔一下子爬得这么高了,想起从前默默无闻的日子,那有多逍遥自在,名利双收,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玉佳笑道:“恐怕也只有到了侯爷这种地位的人,才会有这种想法,在别人的眼中,不知对侯爷今日的地位与成就有多羡慕呢!”   杜英豪一笑道:“这是难怪的,不去说别人了,就以我自己来说,若是我再回到从前默默无闻的日子,我仍然会拚了命向上爬的,后悔尽管后悔,但我却不想放弃这一切,高高在上与破人踩在脚下,究竟是两种滋味。”   杜英豪之所以成功,肯说老实话也是一个原因,他不讳言自己心中的感觉,也不矫装清高地表示厌弃名利富贵,更显得他心胸浩荡。   玉佳郡主看他的眼光中充满了尊敬。其他人也一样,甚至于连最清楚他底细的晏菊芳也在内,她发觉这个出身平凡而运气奇佳的男人,确实有他为常人不及之处。   宝亲王交托的任务整个完成了。连手掌天下大权,威被四海的皇帝都束手无策的难题,杜英豪却轻轻松松地完成了。   他把平安寨人和事略作整顿,做了一个大人情,将全部的基业送给了冯纪远和那批江湖人,因为这一批人实在已无处安身,中国已回不去了,朝廷对叛逆固然难容,而那些义师也容忍不下他们。两方面的人都要对他们赶尽杀绝,杜英豪却狠不起这个心,毕竟为他们留了一条活路。   这使得冯纪远对他感檄涕零,当众跪下来对他磕了三个响头,而且盟誓表示,今后有生之年,永远听从杜英豪的驱策。   其余的一批人,杜英豪大部份都留了下来,只带了极少数的几个回到通化府而后抵盛京,这儿原来是皇帝的老家,但爱新觉罗氏入主中原后,已深为那边的花花世界所吸引,难得一回了。   旧盛京将军莫云已经被解职在狱,杜英豪荐举通化府台玉柱接任该职,由文官而任武职,山一个知府而拔升一方总镇大员,这是难得的异数,可是杜侯爷的面子太大,皇子宝亲王一力支持,那还有什么话说,于是关外的几个将军都成了杜英豪的死党,杜侯爷关外势力更为踏实了。   朝中有人向皇帝密奏说此举太危险,杜英豪不但是汉人,而且还在江湖中极有影响力,把他放得那么远,手底下有了那么多的人,而这些人大部份都还是心存汉室的不屈义民,若是有所贰心,那实在是朝廷的一个心腹大患。   这些人很会危言耸听,但这一次却碰了个大钉子,皇帝沉下脸斥责他们道:“你们说杜英豪是朝廷的隐患,可是朝廷许多放在眼前看得到的祸患都是赖着他去消弭的,你们又怎么说呢?以前朕日处权臣小人的威胁中,要你们想办法,你们只会装哑吧,现在可会出主意了。”   一听皇帝的语气不对,他们立刻明白皇帝心目中对杜英豪是什么看法的,立刻知趣地不响了,当然还有一两个皇帝的近亲,而且很掌权势的王爷,他们对杜英豪也不无猜忌之意,皇帝对他们的解释自然缓和一点,尤其是对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子侄辈们,揭开了朝中王室夺权的阴谋以及杜英豪所作努力,他们才恍然大悟道:“想不到这些人如此混帐,胆大妄为,幸亏殿下善于用人,处置得宜,否则真是不堪设想了。”   皇帝叹了口气:“朕也只是听到了一些消息,直到杜英豪送来了各项证据,朕才知道他们的势力已经如此之大了。现在宝儿亲自在那边处理,但是有件事要朕先为他配合的。”   第二天早朝,侍卫营副统领裕贝勒出奏关外地区风闻有皇室暗结势力意图不轨,而且据传还有前领侍卫营的善亲王居中领导指挥,宗室中也有很多人涉及参与,请求予以严查。   这份奏章一上,立刻引起了大轰动,裕贝勒是宝亲王的堂弟,也是心腹死党,宝亲王不在京,他代颔禁卫营的一切事宜,主管密探,他的奏章当然不会无风起浪,捏造事实,于是乎人心惶惶,大家都紧张万分,当然立刻也有人为善亲王置辩,说他老老实实,一直在玉泉山修身养性。   皇帝很绝,当场指派了几位亲王前往查核,这些人都是在名单中的,他们还很幸运,以为可以掩饰过去了,查核的结果当然是没有那回事,善亲王在玉泉山守炉炼丹,根本没出关,皇帝相信了他们的查证,做成了纪录存档,不再追究这件事了,过了几天,宝亲王奏报来了,说关外的叛乱被敉平,首逆者已为杜侯爷诛杀。   这下子他们才知道上了当,善亲王被杀,他们是有苦难言,想扳倒杜英豪的藉口已没有了,而且还怕受到诛连。   于是,又过了一两天,有人启奏善亲王在玉泉山因炼丹不成,走火入魔而拔升。   皇帝下旨以亲王之礼大成服,遗体上全身发胀,脸目扭曲变黑,只有一个大概轮廓可辨,这是炼丹不慎的结果,皇帝明知是他们弄鬼,却也装糊涂,不加追究了。   宝亲王回来,带同来几个重要人犯与一大堆证据,但是皇帝却办得很宽,连在平安寨主持的总管康嘉也只是发放新疆做苦役了事。   那些受牵连的亲王们王爵仍保留,却革去了一切兼领的职务,没有任何的理由,但他们都乖乖的接受了,因为这对他们已经十分宽大了。   忠勇侯杜英豪又建立了一次大功,皇帝不知道该如何奖赏他才好,可是杜英豪自己上了一封奏章,自动请辞一切封赏,只有一个要求,请朝廷协助前东倭大将军毛利家族孤女毛利美枝子返回家邦。   这对朝廷是个难题,东倭并不是中国藩属,而且遥隔海天,兵力难及,除非派遣一支强大的水军前往,否则任何支持的允诺都是空谈。   但是要派遣这支大军又谈何容易。   幸好,杜英豪有他自己的一套办法,他并不需要朝廷的军力支援,只要求朝廷给他一个名义,一份国书,以及有限的一些表面上张致。   秘密奏章上只有条陈,详细内容则是由宝亲王口头上解释的。这使得朝廷十分满意,因为事情成了,朝廷将大有好处,事情不成,朝廷也没有害处,终于准如所求。而且仍是由宝亲王带了旨意前往宣颁,内情如何不得而知。   表面上,杜英豪是受任为出使东倭的全权特使,带了皇帝的密旨与国书,去与足利王室磋商一些两国问的事务。   杜特使一共乘了三条大战船以及十几条小船,浩浩荡荡地出胶州湾出海,随从约两百余人;阵容很大,但是走在海上,却仍显得很渺小。   杜英豪刚启程不久,朝廷有了一番举动,着令全国水师加强训练,并全部调防至沿海来,修建战船,并重金由西方聘来工匠,铸造长枪大炮,准备安在船上。   这显示出朝廷将要对海外大举用兵,虽未说明要攻击的对象,但是配合了杜英豪的出使之举,这就颇为耐人寻味了,东倭在中国还是有细作的,火急得把这些消息送了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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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海上风云     船队在乘风破浪前进,而杜英豪却神气到了极点,且别说他在朝野间所受的尊崇了,就是他此行的随员也足够羡煞人的,他的四名夫人自然是跟着来了,另外还有新封和颐格格玉佳郡主。玉佳因为协助平逆有功,使她的老子忠亲王得掌京人府,成了皇亲中的领班头儿,玉佳自己也跳了一级。   所谓和颐格格,就是皇亲中的一种尊号,是最尊贵的意思,然而这位格格却不顾尊贵的身份,坚持要跟杜特使一起出使东倭去。   大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宗室下嫁汉人为祖规所不许,何况杜英豪已经先有了四房妻室,唯一的变通办法只有让他们糊里糊涂地在一起,好在以杜英豪及皇家的声势,也没人敢对这提出非议。   而且宝亲王更为玉佳请下了和颐公主的封号,他自己贵为东宫太子,也只是个和颐亲王而已。这对玉佳已是天大的隆遇了,说穿了也是在讨好杜英豪而已,在出使的行列中,增加了一位公主,将来在跟东倭朝廷谈判时,也可以加重份量。   此外,还有就是东倭前毛利王朝的遗孤美枝子公主,她的名单自然不会列在随从之列,而且也不须公开,但她去带了一批忠心的随从,附在行列之中,杜英豪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她。   她要求能率部重返故园,且要求拨一所城堡为栖居之地,杜英豪答应了,就一定要贯彻实践。   这件事在朝廷上曾经引起了一番争论,最后还是杜英豪占了先,他说沿海一带倭寇为患,远从前明开始,就始终未能断绝过,就是这一批人为患,如果再有一批不安份的人跟他们勾结,祸患更烈,清剿断不了根,朝廷每年去须要靡费钜额的粮饷,驻扎重兵以御,何不在根木上去想办法。   帮助美枝子返回故国定居,不仅海寇之患可息,而且示恩于外邦,使之感恩图德,甚至于还可惜东倭之力,协同挟制罗刹,这是一举而数得之事。   这套理论未必能压倒人,最重要的是杜英豪答应自任艰钜,亲自出马去办好这件事。   杜侯爷在国人心目中已成了一道万应灵丹,他出马办事,没有不成功的,而且他要办的事,也没人能阻得了,所以杜大人一开口,反对的人都退了下去,因为杜英豪还玩出了最绝的一手。   他说这是消除海寇之患的良策,他提出来,他可以负责,问那些反对的人,能否有把握使海寇之患平靖,若是寇患又生,他们敢不敢用脑袋作保证,这是光棍耍赖皮的一着,的确难住了那些大员们,他们谁也不敢保证的。   所以杜大人才光荣而顺利地扬帆启行了。玉佳与美枝子都跟他有了一手,到了海上更是公开而不避形迹地在一起了,可以想见他的福无穷,乐胜神仙了。   可惜的是出海的前两天,还风平浪静,到了第三天,就不对劲了,风急浪高,他们所乘坐的大船在大海中,就显得渺小了,上下抛颠,真如几片枯叶在大湖中飘流。   幸好他们所用的水手都是杜英豪精选的好手,还能把船控制得不离航线。只是大部份的人都晕了船,只有杜英豪本人不受影响,因为他从小就是玩船出身的,虽没经过这么大的风浪,但毕竟在长江中讨生的人,不会被风浪所击倒。   不过,杜英豪这下可苦了,他得去侍候每一个晕船的人,呕吐的秽物要清理,吐脏了衣服要换,能动手的女人都软绵绵的像条死蛇,杜英豪又不能叫那些水手来替她们换衣服。   不但是跟他有过亲密关系的人,要他来服侍,就是连那些侍儿婢女也都得劳他的大驾。   尤其是玉佳身边的那些侍儿们,毛病还真大,宁可死了也不肯让别的男人来沾她们一下。   天气又冷,湿衣服在身上可能把人冻病了,最苦的是她们虽是连水都喝不进一口,但是排解却不因之而停,杜英豪总不能让她们拉在身上。   开始时,他还在手头上略施轻薄,掏一下、摸一把,开开心,在平时,那些女孩子一定会失声怪叫起来,撒娇似的跟他闹个没完。但现在却连哼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他摆布,反而使他兴味索然,转而后悔来得太多了。   幸好,美枝子公主是在另一条大船上,而且还把赖光荣的两个日本老婆都拨过去担任连系,否则杜英豪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就这么折腾了一天一夜,杜英豪没晕船,却比晕船还苦,他的大舱中虽是躺了一大片美丽年轻的女娇娘,他却连瞧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   不过,风浪至少平息了下来,船只有一点轻微的摇晃,杜英豪看见有几个人已经能够坐起来扶着走动了,连忙如逢大赦地道:“好了!你们照顾其她人一下,我出去透口气去。”   的确,这舱中尿骚屎臭、脂粉气、吐出来的食物酸气,混杂在一起,的确很不好受。   他冲到甲板上,担任船长的戚仁义忙过来道:“杜爷!风浪过去了,您还安好?”   对江湖朋友,杜英豪从不搭官架子,甚至连侯爷这个称呼都免了,他苦笑了一下道:   “我倒好,可被那娘们给整惨了,难怪水上的规矩要禁止堂客登船,她们的确是够讨厌的。”   戚仁义笑道:“那是他们不习惯海上风浪颠簸而已,像美枝子公主那边,一个个像是生龙活虎,此咱们男人还强呢!我们这边有四条小船断索漂失,全靠她们把人一一救上来。”   “啊!她们那边没人晕船。”   戚仁义道:“好像没有,她们都是过惯海上生活的,经验老到,身手矫捷,更兼水性精通,在那么大的风浪中,她们还能下海去游泳救人。”   杜英豪直是叫苦,他就是怕那边也跟这儿一样,所以风浪一起,他狠起心没去过问,那知却一点事儿都没有,早知道如此,倒是让叫那边派几个女的过来帮帮忙了。   戚仁义又道:“尤其是那位美枝子公主,更是了不起,竟然能冒着风浪,驾了一条小船,来回穿梭巡视,更帮我们煮了热茶热汤送过来,否则这一天一夜下来,我们不晕船,可也饿惨了。”   戚仁义道:“杜爷恐怕要上她们的船上去了,这边的厨司是那位格格带来的,平时的菜烧得好极了,可是他也晕船不能动了。”   杜英豪岂仅是肚子饿,而且一身又脏又具,还急须洗个热水澡,急忙道:“我过去好了!”   他才表达了这个意思,可人解意的美枝子已经派了一条小船过来接他了,而且也派了几个侍女过来,帮他整理大舱,杜英豪上了小船,摇到那边的大船旁,他一伸手搭船舷,就干净俐落地跳上去了,却见美枝子花枝招展,打扮得漂漂亮亮带了两个绰约的侍女,跪在舱门前迎接。   这是东倭的礼节,杜英豪倒不跟她客气,进了舱门,但见一壶热酒,几味精致的小菜放在桌上,杜英豪笑道:“你这狐狸精,居然早准备好了。”   美枝子笑道:“妾身知道侯爷辛苦了一天一夜,特地准备了一点水酒,替侯爷去乏。”   杜英豪笑道:“你上过我们的船,一定都知道了,亏你还好意思说,也不过去帮帮忙。”   美枝子道:“妾身倒是很想帮忙的,但是却不敢造次,尤其是四位夫人和玉佳郡主,她们都不愿意在那情形下被妾身看见的,所以妾身只有装作不知道,偏劳侯爷一个人辛苦了。”   杜英豪知道这也是事实,除了胡若花天真无伪外,其余几个人对美枝子都好像有点敌意,这倒不是怕地分了杜英豪的感情,而是这次飘洋过海,跋涉万里,还要冒险犯难,都是为了她。   杜英豪笑了一笑,然后道:“美枝子,你善解人意,可知我现在最迫切需要的是什么?”   “妾身自然知道,而且早已准备好了,就在旁边的舱中,侯爷去一看就知道了。”   杜英豪走到旁边的舱中,掀一看,卸是一个大澡盆,放了一盆热水,忍不住大笑道:   “我算是服了你,美枝子,你们那边的男人真有福气,你们每一个女子都是知情喜意。”   “我们女孩子从懂事开始,就训练着如何去取悦男人,以备将来侍奉丈夫,做个贤妻良母。”   “连你贵为公主也要学这些吗?”   “是的!妾身在未嫁之前,虽是高贵的公主,但嫁人之后,就是为人之妻,与其她女子一样。”   “那你就永远别嫁好了。”   “可是妾身宁可做一个平凡的女人,享受一个做妻子的乐趣,也不想做公主。”   杜英豪怔住了,美枝子跟两名侍女上来,为他除去脏衣服,服侍他进入澡盆,杜英豪舒服地泡在水中,却见美枝子也在脱衣,忙问道:“你也要洗澡吗?”   “不!妾身是侍候侯爷沐浴,这也是我国女子的工作之一,当然也是做妻子的乐趣与光荣。”   说着也跨进水中,杜英豪觉得有意思极了,他也才明白何以这浴盆要这么大,可惜他的运气虽然一向不错,但最近却不怎么样。   首先是一声霹雳般的巨震,使他的船一歪,惊魂未定,却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然后是一个东瀛武士进来,跪下低头道:“启奏王上,有两艘海盗船向我们发炮,要我们下帆停船。”   他虽然面对着两个赤条条的人,却低下了头,如同未见,美枝子道:“海盗船?会有海盗敢来抢劫我们,你没有看错吗?”   那武士道:“不会错,来船升上了黑骷髅海盗旗,而且看样子好像还是西方荷兰海盗船。”   杜英豪不禁直了眼,他已不算孤陋寡闻了,然而对外在的世界却了解得太少,他知道西方有洋夷,碧眼黄发,满口舌夷语,面目与中国人大为相异,后来跟罗刹人开过一次战,他见到罗刹入,甚至于还娶了一个二转子老婆,使他以为西方洋夷就是罗刹人,却没有听过有什么荷兰……因此他忙问道:“荷兰也是罗刹的一支吗?”   那武士低着头道:“禀侯爷!荷兰也是西方夷人之一,却不是罗刹,他们的国势颇强,对于航海及进器技术,尤为发达,目前所用的较为进步的火药器材,大部份都是他们发明创造的。在敝国有很多新的医学外科技术以及制造机器等学问,都是用荷兰文字所着,有些人专从事研究此等荷学。”   幸好杜英豪没有读过书,没有被那种尊王攘夷的思想所污染,更没有狂妄地认为除了四书之外,别无其他学问,他倒是点点头道:“喔!这次去,我也要找几本这种书带回来。”   那武士道;“侯爷!您必须还要有一个通晓兰文的人,才能看得懂这种书。   ”杜英豪笑道:“这个倒容易,在广州羊城一带,外国人很多,想必有所谓的荷兰人在内,我可以聘请几个来,把那些书翻成中文……”   这时美枝子已经匆匆地穿好了衣服,而且也拿了一块大方巾,准备杜英豪出浴,着急地道:“侯爷!您别忙着讨论兰学了,还是先决定一下,如何应战才是。”   杜英豪淡淡地一笑道:“那还有什么好忙的?咱们是饱帆顺风前行。对方一时还追不上来!哦!这位英雄,请教贵姓大名。”   那名武士受宠若惊地道:“启禀侯爷,小人名叫畿田英次,是主上新任的近卫队长。”   “很好,英次!你看来很能干,而且还很忠心、很守本分,这次公主回国去,要经过很多困难,全靠你们全心协助才有成功之望。”   英次叩首道:“小人祖上四代都是主上家臣,小人自当鞠躬尽瘁以报主上。   ”杜英豪又问道:“英次!你对于海战熟悉?”   英次道:“熟悉,小人一直都是被派在海上担任出击的,最近才被召同来侍奉主上。”   美枝子道:“慎太郎早已有了私心,他把忠于我的人都派出去作战,想在战斗中叫他们慢慢被消灭,他的身边留下的都是他的心腹死党!”   英次忙叩头道:“主上!其实大部份的人都是忠心耿耿的,只有几个人受了慎太郎的蛊惑,认为复国无望,才起了异心想就在海外另谋发展了。”   美枝子轻叹道:“我也知道复国是不可能了,以我们这几千个人去跟拥有几十万大军的足利王朝对抗,那无异是以卵击石,以我的立场而言,根本是不必回去的,你们都还有家人亲友在日本,不能永远流落在异邦,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地带你们同去,争求一个栖身之地……”   英次恭敬地道:“是!臣下们了解主上的。”   美枝子道:“不!你们都不了解,我们这次回去,目的只能求到一城一地而已,就算能够成功了,以我一个公主的身份,仅为一城之主,那实在是太屈辱了,也将难以去见泉下的先人,所以成功之后,我还是要离开的,这是为你们而争。”   英次道:“是!是!臣下们都明白!主上巳经委身侯节要远嫁到中国去。”   美枝子道:“你们明白就好,我是为了尽祖先留给我的责任,侯爷则是为了交情来帮助我们,大家必须要明白这点,他们都是局外人,主要的还是你们,所以有什么危险的事,你们要争着去做!”   英次又叩头道:“是!臣下明白,若是还有不明白的人,臣下令晓谕他们的!”   “好!你先去,监视敌船动静,等一下我跟侯爷再来指挥作战。”   英次叩头出去了,杜英豪这才遣:“美枝子,你怎么跟他这样说呢?”   美枝子道:“这次跟我来的人,大部份都是在日本本土成长后再加入我们的,他们的家人都在日本,所以才想同去谋个出路,我假如不把话说明,他们还不肯出死力呢!”   “怎么会呢?我看他们都是兴致勃勃的……”   “他们当然高兴了,因为他们的先人以前是我家的家臣,现在受了压制,难以出头,听说我要回去,他们自然起劲,不过们见到我跟你很接近,又变得兴味索然不起劲了!”   杜英豪一笑:“这次怎么说呢,难道他们也像慎一郎那样,想你嫁给他们?   ”美枝子道:“那倒不是,日本的婚姻阶级分得很严,贵族不会下嫁平民的,他们是怕我嫁给你之后,你的人都插了进来,就没有他们的地位了。”   “这是从何说起呢,我的人说什么也不可能背乡离井,跑到异邦去立足生根。”   “侯爷!他们是有理由怀疑的,因为你在关外的忠勇山庄内,都是从中原江南一带移去的江湖人,同样是背乡离井……”   “那不同,关外再远,还是中国的地方,我们绝对不可能跑到外国去立足的。”   美枝子笑道:“你的那些人都是想推翻大清朝廷的,朝廷一直在防备着他们,在本国不如在外国安全,侯爷不否认这句话吧!”   杜英豪也笑道:“你们过虑了,反清复明是一句老古话了,清朝入主中原已多年了,没有人再记得明朝是怎么个样子,也不会去要匡复他了!”   “可是侯爷的那些手下全是义师。”   杜英豪笑道:“他们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手下。他们是汉人,而中原河山是汉人的,我们想收回江山,这一点也不错,可是我们不会莽然蠢动,我们仍然是着眼于全国的老百姓,谁能够给老百姓幸福安定的生活,我们就拥护谁,所以我的这些义师朋友,同样的也会为朝廷来出力。”   美枝子道:“是的,我明白了你们中华人们的心胸,但是我这些臣下还不明白,所以我要告诉他们,叫他们放心。”   “可是你说将来要嫁给我?”   美枝子道:“此身属君,至死无他,你们中国不也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话吗?”   “我已经有四房妻子了!”   “我知道,侯爷既已有了四房妻子,自然也可以多添一房,我只要求同样的待遇。”   “我虽然不是穷光蛋,可是做我的老婆并不能享福,你可以看见我的那些老婆们辛苦得很。”   “妾身不怕!而且这正是我所希望追求的,妾身学了一身武功,也不能安于平淡的生活。”   “那你又何必坚持要回国呢?”   “为了责任,这些人追随我家,出亡海上几十年,我一定要对他们有个交待,安排好他们的生活,使他们能重返故国安居,才能再去追求我自己的生活,这是我一生下来就开始负起的责任。”   杜英豪不是贵族,但是他对这种负责的高贵品德倒是十分的尊敬,此时炮声更频,战况渐迫,他忙穿好了衣服,出去到了甲板上。   那些日本水手都很沉着,但是已经搬出了大批的弓箭油布,准备作火箭的攻击了。   英次拿了一具千里镜在了望,看见他来了,忙把千里镜递给他,杜英豪了望了一下问道:“英次,你既然也在海上闯汤,应该知道对方的底细?”   “是的!这是荷兰大海盗哈维船长的两艘海盗船,一条叫黑鹰号,一条叫海蛇号,两条船共有七门且炮,六百多名水手,战斗力很强!”   “你估计一下,拚得过吗?”   英次道:“拚不过,因为他们的火炮太强,可以远及两百多丈,而且他们的船也快,我们有两次在海上遭遇到,人数虽比他们多,还是打败了。”   杜英豪了一下道:“若是靠近互相肉搏?”   “那自然不怕他们,不过这种机会不多!哈维船长很狡猾,他不会贸然登上我们的舶的,多半是老远用火炮轰毁了我们的大船,再用一部份人乘小船过来,用长枪缴掉对方的武装,一直等到对方完全失去战斗能力,再行登船搜劫。”   杜英豪道:“既然你认为力拚不过,那就交给我来指挥,我教给你一套小鱼吃大鱼的新战术。”   事实上整个船队本来也是以杜英豪为主的,他第一个命令却是叫三条大船靠近,全部落帆,然后把船上所有的女眷集中在一条船上,拨下一半的人来保护女眷。完全是准备投降的样子。   海盗船发了几炮,在这边的大船上击穿了几个洞,也伤害了十几名船员。然后看见这边完全没有抵抗的企图。才停止炮击,给了两条快艇过来。每条快艇士都有二十名水手,身上背了长枪,腰间佩着大刀,由两个头目率领着,妙的是还带了两名东方人作为翻译。   快艇将要靠近时,那些水手们都把长枪执在手中,此着大船,杜英豪不知上那儿去了,却让赖光荣穿了他的官服,站在船楼上大模大样地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打劫官船,本使乃长大清国特使,出使到东倭日本的。”   那名东方的通译笑道:“杜侯爷,你别摆威风了,我们对你的身份完全清楚。”   赖光荣一怔道:“你们知道本使的身份。”   “不错!你们刚出海,我们就得到消息了,特地追上来发点小财的,要不是昨夜的那一阵狂风,早就追上了,现在你乖乖的投降吧!”   赖光荣道:“你要知道这是打劫官船,而且是跟大清朝廷作对,抓到了要砍头的。”   对方都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见一个笑话。   赖光荣厉声喝叫道:“你们笑什么?”   那个通译笑道:“侯爷!你别发威风了,我们这些人被任何一个国家的官府逮着了,都免不了一死,因此也不在乎多死一次了,你还是乖乖的下令投降吧,那样最多是一点财务损失……”   赖光荣冷笑道:“笑话!本爵乃上国人使,怎会向海寇投降,而且你们也该看看,我们这边的人数并不比你们少,怎么会怕你们……”   那通译冷笑道:“侯爷!我们知道你这条船上都是能打的,你本人更是很有名的剑客,只不过这是海上,所以你们只有束手投降,别无他策。”   赖光荣道:“本爵倒是不信,看你们有何手段,居然敢大言不惭地叫我们投降。”   那通译笑道:“很简单,我们根本不打算力拚:全凭犀利的炮火打得你们无法还手。”   他学起了手,做了一个手势,远处的大船上轰的一声,接着这边一条大船的主桅齐腰而折,按着第二炮过来,又把甲板上炸开了一个大洞,也炸伤了两名水手,大家一起变了颜色赖光荣本人倒还不怎么样,可是舱口跑出了一大堆花枝招展的女人,却个个花容失色,哭哭啼啼的包围住了赖光荣,要他赶快投降。   赖光荣直跺脚叹气道:“你们这算什么?大丈夫一死而已,岂能如此窝囊的……”   但是他却吵不过这一批娘子军,最后只得道:“好!好!投降!投降,大家放下兵器,不准抵抗,喂!海寇们,别开炮了,本爵命令手下放弃抵抗,船上的金银财宝可以全交给你们,可是不准伤人命,还有,也不准欺负我船上的妇女!   ”那通译哈哈大笑道:“当然!当然!我们也不过是要钱而已,不会再有其他的举动的。”   他挥挥手,一条小船靠近大船,十几个汉子都爬了土来,而大船上的水手们虽已放下了武器,却仍然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那通译道:“杜侯爷很对不起,我还得把你们绑起来,以防你们抵抗!”   赖光荣刚要表示反对,底下小船上的十来条火枪一齐发了火,他们是故意打在船舷上,但见碎木横飞,声势十分惊人。   那通译沉声道:“你们都看见了,若是有人敢反抗不受缚,立刻杀无赦,谁不要命的就试试!”   赖光荣终于叹了口气:“好吧!绑就绑吧,谁叫我们的火力不如人呢,血肉之躯,当然不能跟枪炮去做对,不过,你们可得小心点,本爵这次回去,一定打造几条超等大船,配上远程火炮,巡游四海,一定要剿灭你们。”   那通译冷笑道:“这等以后碰上再说吧,现在我们可是吃定你侯爷了。”   赖光荣伸出双手,让一名海盗绑上了手,其余那些海盗也分别动手,他们绑的很熟练,而且船上的绳索又是现成的。没有多久,船上的男人都已经分别就逮,只剩下二十来个女人,瑟瑟缩缩的挤成一团、神色惊惶,那通译也带着人跳上了大船,分别到三条大船上下都搜了一遍,确定所有的人俱已就缚,这才发出了一颗红色的信号。   一溜白光冲上了天空,这是安全得手的信号,那边大船上立刻又放士了四条小船,而这边的海寇们却已将船上的金银绸缎等值钱的东西都搬到甲板上,显然是等那些小船前来搬走,有些海寇们则已野兽般的瞪着那些女眷,赖光荣似有所觉,连忙道:“喂!我们说好了的,不准欺负女眷的。”   那通谭大笑道:“放心好了,侯爷,我们都是很规矩的,怎么会欺负女人呢,我们只会好好地变她们,温柔地侍候她们睡觉。”   那些女眷们一听,立刻四散奔逃,发出了惊叫:而这些海盗们也哈哈大笑,分别地追了去。   于是舱底传来不断的女人的尖叫,还有二十来名海盗们在守着货物,可是已现出不耐烦的样子,等到那四条小船来到,船上的人才上大船,那二十来个人都已迫不及待地下舱等女人去了。   只剩下那个通译在指使着各人将金银搬下了小船开始回划,但他们却又留下一半的人。   舱中不断地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却已经有七八十名海盗下去了,就是不见一个人土来。   通译的身边只有四个人,手中执着手枪,监视着甲板上被困成一堆的男人,他渐渐感到不对,因为那些被困住的水手们手脚都解开了。   那四名执枪的海盗正待举枪,飕飕飕几响,每个人的喉头都钉着一枝小箭,抛开了枪,倒地不起,通译大惊,连忙跳到船头上,大声地呼叫,船舱里上来的人倒是不少,但都是些女的,一个个手执兵刃,兵刃士都血淋淋的……赖光荣也解开了束缚,原来他们在甲板上的绳堆里早就藏了几柄锉子,斜嵌在木板缝里,当大家集中在一起时,有几个人把锉子摸在手中,把大家的绳子慢慢地都锉断了。   下舱去的海盗们,不问也可知其命运,水青青手中挟着一枝袖箭,逼向那通译,口中冷笑道:“杜家的女人那有这么好欺负的,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老太太我不找你们晦气已经算你们祖上积德了,你们这些王八蛋居然还自己找上来!”   那通译脸无人色道:“我们的人都死了?”   水青青冷笑道:“死了一半,活捉了一半,老实说,侯爷对你们的一学一动,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甚至于你们如何行动都算准了,预备好了一个陷阱,就等你们自己送上来。”   那通译哆嗦着道:“你们别以为制住这些人就胜利了,我们的人还多得很呢!”   赖光荣笑道:“我知道,你们大概是两百多人在这儿被陷住了将近一百,在四条小船上运东西回去约有六七十,还有六七十个在大船上对不对?”   通译道:“对!等他们知道这儿有了变化,几发火炮,就可以叫你们死的一个不剩!”   赖光荣笑道:“这儿还有不少你们自己的人呢,难道你们不顾他们的死活了吗?”   通译道:“笑话,我们的伙伴都是在水上讨生活的,水性好得很,火炮一发,他们就能跳水。”   赖光荣道:“要他们跳得了,押上来……”   舱门开了,那些荷兰的海寇们一个个赤条倏地被押了土来,后面跟着的则是胡若花、王月华、晏菊芳,以及美枝子的一批侍女,虽然只有十多个人,却把三四十名大汉像串螃蟹似的押了土来,这些海寇们没一个身上没带伤,有的还少了条胳臂,一身血淋淋的,那景象颇为惊人,可见他们一下了舱,就受到袭击,而且是很多地方同时发作,个别击破,才能在这短时间内,解决得干净俐落。   赖光荣道:“你回到大船上去,叫你们把抢去的东西送回来,还要赔偿这儿的损失,才能换回这些俘掳,否则我们就一个个地处死!”   说到处死两个字,他的手向下一落,执刀的胡若花立刻挥刀一砍,把最前面两个海寇的脑袋砍落了下来,跟着就是两脚,把体踢下了海。   这些海盗杀人不眨眼,但是看了胡若花的狠劲儿也吓白了脸,那通译更是哆嗦着道:   “好!好!我回去告诉我们的首领。”   虽然有两条小船靠在一边,但是那种船能载十几个人,一个人是划不动的,他跳下海去泅水走了,大船上的人也向远处望着,但见前面两条海盗船上的骷髅旗降了下去,升上白旗大黑杜字的旗帜。   那是杜英豪的帅旗,大家立刻知道杜英豪带了人泅水空击大船也得手了,立刻爆起了一阵欢呼。   这整个战略是杜英豪订的,他从美枝子臣下的口中,对两条海盗船的状况十分了解,因为有人曾经参加他们行劫行列,对他们的一贯手法很熟悉。   海盗船上的火炮很犀利,海战是打不过的,只有利用智取,于是他叫一半的人在船上,叫赖光荣穿上他的官服实施诱敌,也知道这批海盗们好色成性,见了女人绝不会放过,好在这边的女人们个个貌美如花,却也个个武艺超群,不让须眉。计划中就叫大家假意投降,把大批的海盗都诱离盗船,然后再利用那二十几名女煞星突施反击,在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下,一股儿制住了群盗。   杜英豪自己则带了百余名精于水性的水手们,悄悄地泅水过去突击海盗船。   每条海盗船上都只剩下二十来个人了,这批煞星悄悄登船,而且完全采取暗杀行动,见人就宰,更因为海盗船上的人注意力全放在抢劫行动上去了,做梦也没想到敌人会在水中潜来反击的。   两边的大船上都顺利得手了,而海中还有四条小船上载有六十来个人跟劫来的财富,突然之间,他们才发现上了大当,连老家都被人摸掉了。有一条船想逃,杜英豪立刻吩咐装上火炮,轰然声中,连船带人连影子都没有了。其余三条船乖乖的投降了,杜英豪这上子才获得全盘的胜利。   他折损了十来个人,却俘获两艘海船及将近百来名俘掳,这是空前的大胜利。   美枝子的臣下这下子对杜英豪才真心佩服,尊若天神,他们原是干海盗的,因此也知道这两条荷兰海盗贼的威力,在以前,他们自己也曾遭遇过,吃了不小的亏,在海上,对这两艘海盗船几乎是谈虎色变,但杜英豪却轻而易举地把他们击垮了。   杜英豪这一次却不是仗着运气了,他是真正凭着智慧与战术而获得了一场空前的胜利。   杜英豪这一次所得到的胜利成果是空前的辉煌,他把对方约两条大战船整个都接收了过来,对上面的几门远程火炮十分激赏,而且对它们灵巧的结构,以及快速的航行能力更是有兴趣,甚至于许多航海用的工具仪器,他也表示了相当的好奇。   所以他毫不客气地把两条船改为自己的座舱,而把自己这边损坏得最厉害的一条船空出来,把百多名俘掳都驱了上去,而后就下令开船扬帆而去。   戚仁义:“侯爷!这批海寇作恶多端,杀人如席,商船遇上了他们,劫走了钱财不说,还不管老少一律杀光,小弟就有一条船全毁在他们手中,折损了四十多名弟兄,咱们也应该以牙还牙,给他们一个片甲不留的。”   杜英豪笑笑道:“这样子他们也好不了那儿丢,那条船舵轮已毁,船上既没工具,又没有淡水、食物,只能随风漂流着,碰不上别的船,也只有渴而死一途。”   戚仁义道:“可是碰上别的船,别的船可掺了,一定会给他们洗劫一空,鸡犬不留。”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那是上天不绝他们,不过我相信多行不义者必自毙这句话。”   还没说完,远处轰的一声巨响,火光冲天,正是留下的那条船,突然炸碎成为无数小片消失了。   那轰炸是如此之强烈,船上的人不问可知是无一生还了,杜英豪笑道:“我说如何,他们遭到天谴了吧!自作孽不可活。”   戚仁义骇然道:“大哥!您在船上装炸药。”   杜英豪道:“炸药是他们自己的,我只把木桶挪了个位置,放在水桶一起,而且动了点手脚,把塞子上装了根引线,一钹塞子,就会引爆了。”   戚仁义一伸舌头道:“大哥!您真好算计。”   杜英豪庄容道:“我知道这一批海寇们无恶不作,而且一身罪恶,个个都是死上一万次都不冤,可是我要处死他们时,却有很多人反对,说是什么投降的俘掳就不该杀害啦!”   他的眼睛看看晏菊芳和玉佳郡主,因为刚才也是这两个人反对他处死俘掳的。看得两个人都低下了头。杜英豪大笑道:“我知道你们两个人都是官方出身,一切行事都要照官方的手法。”   晏菊芳道:“侯爷!您现在不但是大清国的侯爷,也是奉命出使的特使大人,自然一切都要讲究法度,行事也当以宽仁为尚。”   杜英豪笑道:“我这个侯爵跟我这个特使的身份都是我以江湖人行事的手法挣来的,所以我既不习惯,也不会采用官方行事的那一套,再说,这一套也不管用,这些海寇们并没有因为我是侯爷或是特使就不敢打劫我,他们照样洗劫不说,若是我不用江湖人的方法反制住他们,回头一定也会被他们排好队,轮着砍翻到海里鱼。”   晏菊芳道:“侯爷!您不同意我的看法,就直接说好了,何苦又哄着我们呢?”   杜英豪道:“我以前告诉过你多少次,我需要你们的意见时,我会问你们的,否则我在处理事情时,我不希望你们乱插意见,结果每次都是你的话多,我要是常驳回去,你必要生气说我不给你面子,所以我懒得抬了,还是照做我的。   ”他的神色一庄道:“菊芳!我们认识时,我还是个江湖上的流浪客,你却是个女差官,因此,你老以为自己高出我一筹,处处都要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不否认,有些地方你是此我强,可是我若事事都听你的,今天又会在那里呢?”   杜英豪的话说得很重,但是晏菊芳却不敢再开口了,虽然,她对杜英豪的底细是最了解的一个,也因此,她处处都要指点一下杜英豪如何去处理事情,怕他的能力不足以应付。   因为她知道杜英豪不学无术,也没受过正式的武功训练,只不过仗着一点小聪明而已。   可是杜英豪却偏不听它的,天大的祸也敢闯;居然一帆风顺,什么难关也闯了过来,造成了今天的地位。杜英豪的一切,不可以常情计,晏菊芳却总是以一个常人去看他。   “假如一切都听你的,今天我们又在那里?”   这个问题深深地震撼了晏菊芳,是的!假如一切都听她的,他们连那个土霸王都斗不过,此刻最多是躲得远远的,两个人藏起来过日子。   晏菊芳低下了头道:“侯爷!我错了,以后我决不再多事干涉您处理事物了。”   玉佳格格知道杜英豪的这番话,一半是为了说给她听的,但她却没有生气,笑笑道:   “侯爷!我倒不是替那些海寇们说情,我知道他们不会改过迁善的,以后还是会做海盗,除恶务尽,杀了他们是除害,但是我主张审问一下。”   戚仁义道:“格格!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死千次都有余,用不着审问了。”   “我不是怕他们冤枉,而是他们这一次来得突然,似乎是紧跟着我们而来,好像专为对付我们。”   杜英豪道:“不错!那个通译自己也说了,我们一出海,就在他们的监视下,似乎是有人示意他们,要把我们消灭在海上似的。”   玉佳道:“对呀!所以我才要问一下,看看他们究竟是受了那一方面的主使。”   杜英豪笑道:“那还用问吗?不外是两方面,一个是宗人府中新近失意的那批人,对我痛恨入骨,想叫我葬身大海之中。”   “他们怎么会跟荷兰的海寇有关连呢?”   “他们跟任何海寇都有勾结,而且,他们有钱,许以重赏,也可以买动人来拚命的。”   玉佳格格愤然道:“假如真是他们,这一次做得过份了,在海上劫掠特使座船。”   “格格!他们在边境公然聚众,准备造反夺取大事呢!朝廷对他们又能如何呢?最多削掉他们的现职,不会再进一步降罪的。”   玉佳忙道:“侯爷!这倒不能怪朝廷对他们特别纵容,而是关系太大,他们的潜在势力不小,只能慢慢地来,若是一下子逼急了。”   “我知道,他们同一夥的还有很多人在军队中担任将领,若是一下子严加追究,怕那些带兵的挺而走险,所以只能慢慢地削弱他们的势力。”   玉佳道:“侯爷明白就好,像我们这次海上遇劫,一定是近海守海防的将领们通风报信的所以我想问一个清楚。”   杜英豪一笑道:“也不必问了,那些人的党羽我都清楚,我所以要一举把那批海寇消灭干净,否则过不了一天,就会有船只来探问消息,把他们救起来的,我这么做,自有深意。”   他不说是什么意思,也没人敢问,顿了一顿后玉佳才道:“侯爷只说了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呢?”   “自然是日本方面了,他们不喜欢美枝子回去,但是又不便拒绝大清朝廷的要求,只有在海上把人都消灭了,省了麻烦。”   玉佳一惊道:“会有这种事吗?”   杜英豪笑道:“当然有!而且还极为可能,我相信在我们的船队中,还有对方的细作,所以那些海寇船才能这么快地找上我们。”   “那我们不是太危险了吗?要告诉美枝子一声,叫她无论如何把人找出来。   ”杜英豪道:“不劳操心,我已经叫美枝子如此做了,所以我才把夺来约两条船分了一条给她,叫她把所有的人都带上新船去。”   “那有什么用呢?”   “自然有了,这海上通信,只有靠飞鸽传书,那个细作必然秘密饲有信鸽,原先的船上是他们自已的,恐怕有秘密饲养的地方,换条船,他一定要设法把鸽子带着走,就不难找出那个人了。”   玉佳轻叹了一声道:“侯爷!没话说,往后我也只有唯命是从,不敢再出什么主意了。”   说着,有人拿着一枝箭进来道:“这是美枝子船上射过来的。”   那是在海上两船相距不远时,最快速简捷的通信方式。杜英豪将箭簇拔掉,在空的箭中取出一个纸卷,展开看了一下道:“我果然料得不错,不过两方面都有份,那批荷兰海寇是他们双方联合起来邀请的,目的就是阻挠我的出使。”   玉佳怒道:“这太岂有此理了,我们大可以问问他们的当政者,这是什么意思。”   杜英豪笑道:“没有用的,没有证据,人家不会认帐的,不过,这至少是个好消息,证明了日本当局,对我这个特使颇为忌惮。”   “美枝子捉到的那个奸细,就是人证。”   “那不管用,日本朝廷没有直接介入,他们是经由代表人经手的。”   “是由谁经手呢?”“虎右卫门,是鹿儿岛的城主。”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足利王朝既然存心阻挠侯爷出使,必然还会使出各种的手段,我们这点力量去跟整个国家作战是不够的,朝廷虽然有心支持,但只是做做样子,不会当真派兵的。”   杜英豪想想后才道:“不错!我们恐怕登陆都有问题,不过,好在海寇被歼,消息封锁,他们一时还摸不到头绪,我们可以出奇兵突袭。”   杜英豪一笑道:“不是攻击他们的京都,但是可以突袭鹿儿岛,那个城主手下只有两千名军队。”   “两千人也此我们多出了十倍。”   杜英豪笑道:“人多没用的,我向来不打以大吃小的仗,等我跟美枝子商量后,再决定进攻的步骤,反正原则是决定进袭鹿儿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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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伏击     有两条中国商船驶进了横滨港,船主叫戚仁义,是中国大商家仁义堂的主人,仁义堂的生意做得很大。在中国各地都有分号,跟日本也经常有生意来往,为人四海,出手大方,做生意很公道。   因此,他是个很受欢迎的外国主顾,这次来又带了许多织锦的绸丝罗、瓷器、宫扇以及上品茶叶等名贵物品,因此更为轰动了。横滨城守有马福吉是足利王室最信任的家臣之一,食禄百万石以上,是个很有地位的官儿。   可是在他受到戚堂主奉献的那份厚礼后,不禁砰然心动,眉开眼笑。   礼物中有一尊玉雕的观首佛像,通体晶莹,价值连城,还有一柄中国的古剑,剑名秋水,剑鞘上缀满了宝石,剑刃微泛蓝色,锋利无匹,吹毛可断,削铁如泥,这两件宝物使有马福吉更是开心。   因为足利将军大寿将至,他正不知该如何表现自己的一番忠心,奉献一些俗气的寿礼,不足以表现诚意,而有马福吉最拿手的就是献小殷勤,他的官位一再地拔升也是靠着这个缘故。   将军大寿,就是对他的考验,看他能否献出与众不同的寿礼来博取欢心了,这对他的前途关系颇大,别人的寿礼菲薄些没关系,他的寿礼别说菲薄了,就是十分厚重,但不能引起将军的欢心。他的忠贞也会被认为有问题。   所以,仁义堂这份献礼,解决了他最耽心的难题,将军嗜好收藏剑器,尤其是中华名剑,视同拱璧,只遗撼的是名器难求,收藏不丰,这柄秋水剑是列名在剑谱上的,用以转献上去,必然是对他的宠信又将提高一级了,将军夫人虔信佛教,尤其是对于观世音菩萨,特别礼敬,这尊土观音宝相庄严、洁白无瑕,献了上去,夫人必然会日夜供奉,自然也不会忘记他这大功臣了。   因此,有马城守破例地在自己的官邸中设宴款待戚堂主,谈笑更治,戚仁义这才提出了一个请求,说自己性好游历,这次随船来到日本,游历的兴趣大于营利,而这次带来的绸缎、茶叶及瓷器,有一半是极品,横滨的商家买不起,想到京都去脱手,请有马福吉带掳一二,而且许下极为优厚的条件,全部货品脱手的价款,双方均分。   有马城守不禁心动,他倒不在乎赚钱,因为他的钱够多了,而是这些货品,都是很难得的,他若有一半主权,带到京都,分送那些权臣,则又是一笔大大的交情。   虽然,带一批外国人进入京都是违反禁例的,但是担些干系,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好在带的是中国人,形貌与日人无异,让他们穿上自己随从的制服,再派几个人招呼着就行了。   有马福吉同意了同行的条件,戚堂主也接受了易装的要求。他的手下水手中有几个精通日语的,也跟着一起走,就万无一失了。   虽然将军大寿还有一个多月,但有马福吉为了得到了两件珍贵寿礼,迫不及待地提早上路入京都祝寿,这次的寿礼行列也特别气势,足足有两百多人,驾了十几辆车子的礼物。   实际上,倒有百来人是中国水手改扮的,他们是去卖货的,穿了制服是图个方便,到了京都,有马大人自会运用关系,找来大商家,把他们的货品推销出去,倒是不必费心。   时间很充裕,走得很慢,每到一地一镇,戚仁义总是要四下去逛逛,这原是说好了的,而且有马大人提早上路,也是为了方便他的游历。   但是每次要等他玩尽兴了再上路,有马大人可没这份耐性,陪了三天,他就向戚仁义提议道:“戚先生可以慢慢一路玩了来,下官封要先走一步,在京都为你们接治好买主,等你们前来。”   戚仁义一面道歉,一面感激,而且善解人意,把货物分出一半交给他先带走,让他做样品,好接洽生意,这下子有马大人更高兴了,两份贵重寿礼献到将军府中,其余名人处也要应酬,这一来问题全解决了。   于是他留上了两个人作为向导,自己则带了亲兵先行上路了,本来他是想多留几个人照顾的,可是那些贵重货物更要人照料,而这次为了容纳仁义堂的人参加,他自己的亲兵已尽量节制精编了,实在也腾不出多余的人。   好在,有马大人的面子大,打着他的旗号,沿途的官吏们都要悉心招待的。   另一边鹿儿岛城守虎右衙门,因为他先接到消息说大清国派了忠义侯杜英豪把他们派在高丽的海盗老巢给挑了,而且跟大清王室勾结的事也被揭穿,计划整个破坏了。   这个坏消息使他急得差点没切腹自杀,因为利用毛利遗孤在海外扩展的机会,密遣自己这边的剑手、忍者,前往加入,假意帮助他们扩展势力,实则可以大规模组成海盗,侵犯中国沿海一带,抢掠财货,而得到暴利。   因为足利王室,利用叛乱的手段,由毛利王朝手中取得政权,对一些旧日毛利的有势力家臣,都许以重利,才获得了支持。   这些钱都要王室拿出来的,为了维持政权,王室也在多方设法,到处去赚钱,增加赋税固然是办法,可是为了战争,老百姓的负担已经很重了,再增加赋税,百姓实在无法负担,许多民众都为了欠税已逃亡,再要逼下去,则势将天下大乱。   劫掠并不是很好的手段,但为了救急,才只有勉力为之,不过不能公开打着足利王室的名义而为之,那样惹怒大清朝廷,问题就严重了。   幸好有个流亡的毛利遗孤,以及追随护主的一批人,成了最好的一个掩护。   虎右衙门是谋土,他想出了这个绝妙的计划,派遣了大批的野武士投到毛利遗孤那儿去,他们是拥护故主而来,毛利不能不接纳,要养活他们,只有抢劫一途,慢慢的,人数越来越多,终至自成一批势力,在大清朝廷中跟一批野心的宗亲也搭上了线,内外交通,弄得很成功,而足利王室也着实发了一笔财,造成了境内的国泰民安。   现在,突然,这条财源断了,叫主其事的虎右衙门怎不忧心如焚,更糟的是与大清宗室的勾结也被揭穿了,恐怕他们会兴师问罪。   消息再来,大清朝廷在大举扩展水师,建造大型海船,似乎有兴伐之意,但是先派了忠义侯杜英豪为特使,前来日本洽商,据悉还有毛利遗孤美枝子同行,这使虎右衙门更紧张了。   对杜英豪的威名,他是听过的,知道是中国为一名剑手和勇将,必然很不好对付,因此又出了个主意,恰好得知横行海上的荷兰大海盗虎克船长在中国海活动,特地去请求他在海上展开拦截,除了允应战利品之外,还予以二十万金银重酬。   日子一天天过去,海上拦截的结果却没消息,虎右衙门每天要跑几趟信鸽笼去等消息。   而远在京都的足利王朝也一样的心急万分。   好不容易消息来到,那是预先安插在美枝子手下的间细发出的鸽信,虎克在海上大获全胜,美枝子、杜英豪等人都被生擒,只是在海战中,虎克海盗船也受了损伤,故而行程较缓,现在照约定直放鹿儿岛,交出俘掳,收取酬金,同时也借机会补充给养,修理船只。   虎克船长跟虎右衙门还算有点交情,而且他的船也在鹿儿岛进舶过,因为这儿地处偏僻,没有其他外国船只,不易为人所发觉。   虎右衙门总算放了心,他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计划,打算在鹿儿岛把虎克船长也坑了下来,一则省了一笔酬金,二则使得袭击大清便船的事:永达湮灭,没有任何的证据。   这个恶毒的主意却不能由着他作主,因为关系太大了,必须要请示京都才行。计算时日,海盗船还有几天才能抵达,他快马入京,还来得及请示一番。因此,他丢下了话,急急地走了。   命令是交代给他的部将的,说万一在他没同来前,荷兰船抵达,不妨准许靠岸,秘密把囚犯接收过来,并且妥予款待虎克等人,等他回来。   他的算盘打得很如意,不管京都的决定如何,先稳住虎克总是对的。   到了京都,足利听取了他的报告和计划后,倒是颇为赞同,只叫他小心从事,一定要做到绝对的秘密,虎右衙门兴致勃勃地告辞出来,倒是不取耽误,星夜飞驰,来到一处驿站,天色已晚,而且又下起了雨,只有住了下来。   他为了赶路,只带了两名武士护卫,也没有向沿途的地方官打招呼,来到驿馆,却见里面已住满了人,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横滨城守有马福吉的亲兵和一名副将。   虎右衙门本来就看不起有马福吉,认为他只是一个佞臣,而他的副将居然占住了驿馆的正署,心中更是火大,当时就亮出了身份,叫他们让开。   这一帮人正是戚仁义他们,住在这儿也是杜英豪的计划,他在美枝子的手下那儿找出了奸细,利用信鸽发出了一道消息后,知道虎右衙门必然会有这番的请示之行,特地在半路上等着。   虎右卫门不找上来,他也会拦路袭击的,这一下子送上来,正中下怀。   一声不响,也不动声色,装作出来迎接,见面后,还跪下迎接他进去,虎右衙门傲然地点头,跨进了大门,一柄大铁当头砸下,那是胡若花,她那神勇的巨力谁人能敌,虎右衙门连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就被砸成了肉酱。   虎右衙门自许为日本第一剑手,他的剑术的确值得骄傲,但可惜的是,他的人更骄傲。   如果知道对方是名满中国的第一高手杜英豪,他必然会提高警觉:如果驿馆里住的不是有马福吉的下属,他也不会如此大意。但有马福吉本人就是个只会拍马屁的佞臣,他的手下也都是一批贪婪的小人,更是虎右衙门最轻视的人。   他的反应也不能说慢,棍风压头,他已经拔剑招架了,但胡若花的神力却是他想像不到的。   虎右衙门这儿才倒下,他的两名随从立即跳过一边,长剑出手,警戒着向后退去,口中还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杀害城主!”   他是用日本话说出去的,对方居然也用日本话回答他:“弥六郎,我家城主早就打听清楚了,你们城主勾结海盗,跑到中国去闯祸、现在大清国朝廷派了特使来问罪,主上很生气,对中国大清特使保证要惩治主犯……”   弥六郎一怔,对方若是说任何理由,他都不会相信,只有这番理由,使他深信不疑,因为这是一件绝对的秘密,如者极少,他呆呆地问道:“什么?大清国特使已经来了?”   “是的!在横滨登陆,由我家城主护送去晋见主上,主上亲自下的手令。”   “胡说,特使根本就在海中被杀死了!”   那人叹了口气道:“这可是河合正平传来的消息,你们都上当了,你们叫虎克船长去袭而且你们派出的奸细河合正平也被发现了,杜侯爷故意发出一条假的消息骗你们上当,他自劫使船,主意并不错,只是你们没弄清对象,特使是中国第一高手杜侯爷,虎克全军覆没,己却在横滨悄悄登陆。”   弥六郎神色大变地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们前天还见到主上,主上却没有说起这件事!”   那人道:“主上当然不能说,因为杜侯爷已经在京都,主上已经吩咐了要立刻诛杀虎右衙门,却不能在京都杀你们,主上表示这是虎右衙门自己的私自行动,他是受了蒙蔽的。”   弥六郎大叫道:“胡说!明明是主上自己的意思,我身上还有着主上的秘密指令。”   那人笑道:“弥六郎,你实在太笨,主上的意思是要你们自裁以服罪,好对大清国特使作个交代,虽然有秘旨给你们,但你们死了就可以收回!”   弥六郎道,“主上不能如此对我们的。”“弥六郎!很抱歉,大清国的皇帝很生气,已经准备发兵一战了,而主上却知道我们打不过的,所以只有牺牲你们了,好在虎右卫门已死,主凶已畏罪自杀,你把秘旨留下来,赶紧同鹿儿岛去,通知那儿的人,赶快逃亡吧,主上虽然不愿意如此做,但是为了安抚大清国特使,不得不叫我家城主带兵去征伐你们,你要明白,这是不得已的事!”   弥六的神色如土,沉思片刻后,才从背上解下一个竹制的包袱,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说:“我明白主上的不得已,可是我也无法去对弟兄们说那种话,大平!你是副守备用边大人的兄弟,由你回去说最适合了!”   另一个武士忙叫道:“不行,我们一起去!”   可是,弥六郎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小刀,切进腹里,倒在血泊中了。大平急吼道:“混蛋东西,你要做个武士,光荣切腹了,却要我去做那种事!你是混蛋,八格野鲁、八格野鲁。”   一边叫,一边把弥六郎的头砍了下来,然后又在他身上用刀乱砍,直到刀子拍的一声折断了,他才哭着跳起来,拉上马匹,冒着雨,疾行而去。   这边的社英豪笑嘻嘻地上前,拾起那个竹匣,打了开来,拿到里面去,美枝子正在等着,杜英豪把匣子递给他笑道:“你看看,里面写的什么?”   美枝子接过看了一遍,笑着道:“侯爷神机妙算,完全如所料,这是要虎右衙门设法把虎克船长等人消灭,并湮灭一切的证据。”   杜英豪哈哈大笑:“这没什么了不起,这些做皇帝的理国跟我们的流氓争地盘时,所用的手法是一样的,看来治国平天下也没有什么大学问。”   美枝子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有点不服气,呶着嘴道:“侯爷!你们中国有两个是平民出身的皇帝,一个是汉高祖刘邦,一位是明太祖朱洪武,他们没出来打天下时,都是当过流氓的。”   杜英豪历史不熟,也不敢抬,何况他也不认为这是丢人的事,笑了一笑道:“英雄不论出身低,我是江湖人出身,也算是个流氓!”   他是说老实话,但谁都以为他是在谦虚,美枝子忙道:“侯爷,请恕妾身失礼!”   杜英豪虽然对刘邦与失洪武的事迹,听说书先生讲过,但还穿插了许多神话,他知道那是不能拿出来谈的,又苦于正史毫无所知,因此笑笑更变话题道:“现在你带了人,乘两条船,直放鹿儿岛,相信不会有问题了,而且就在那儿扎下根基吧。”   美枝子道:“侯爷难道不去吗?”   杜英豪笑道:“我可不能去,我是大清朝廷特使,要去跟你们的皇帝见面谈条件的,当然,主要还是谈你的问题,有了这份密旨为证,相信那位足利大将军只有乖乖地答应了。”   美枝子道谢着带了人走了,这儿杜英豪却仍是以有马福吉的属下身份,摇进了京都。   有马福吉派了两个人给他当向导,可是那两个人在驿馆中时,却被一壶酒灌得醉了过去,那是戚仁义在酒中放了蒙汗药。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虎右衙门被杀,更不知道杜英豪已经作了惊人的安排。   有马福吉早已到了京都,他把寿礼献了上去,足利将军因为得到了虎右卫门的密报,而且又下达了指示,知道大清国特使被狙杀于海中,而虎克船长又将被秘密杀死灭口,不但免除了外交上的尴尬,更又可以多一笔收入。只是今后不能再派人冒充海盗到中国去发横财了,未免有点扫兴。   但无论如何,他对自己约五十岁大庆,还是感到很兴奋,下令要与民同乐,并将在那一天,开放皇宫御花园,准许民众入内参观。   这个消息使得京都的老百姓都疯了似的,因为这是难得的机会,虽然御花园内不会允许他们恣意玩乐,而且还有很多规矩,但是能够进去一开眼界,也不枉这一世人了。   进入皇宫觐拜祝寿,服装当然要像个样子,于是戚仁义带来的这几车绸缎成了最抢手的货品,尤其是一般的仕女,谁不想添一些新装炫耀一下呢。   每一匹锦缎售价已是平时约三倍,居然也是供不应求,抢购一空。   这是有马福吉的主意,开放御园,与民同乐,也是他的献议,目的是好推销他手头的那批货色。   京都贵族多,官宦人家多,当户大商家也多,都是出得起钱的,总得叫他们兴起购买的热潮。   结果,情况热烈得出乎他的意料,杜英豪分给他的一半货,被他做人情送了一半,因高价抛售了一半,着实捞了一笔,而且那些受他赠的人,因为那些礼物成了热门货,也对他颇为感激。   所以,他成了人缘最佳的红官儿了,他抛出物品时,只提高了一倍的价格,可是到了后来,需求日众,他手上却没有货了。有人愿出更高的价来买,也有人动用了势力向他求取。   弄得有马福吉大人焦急万分,日夜就盼戚仁义早日抵达,好利用那批货来了结人情,再赚一笔。   杜英豪杂在戚仁义的车队中一到京都,有马福吉已经亲自迎接他们,住进了他自己的别馆,当下就把他们的货全部收了下来,主动加了他们五成的价款。其实目前的市价已是往日约二倍,他又从中白捞了一倍半去。   戚仁义毫不争执,反而很高兴,说这次来目的在游历,难得遇上这种热闹场合,正好畅游一番,若是为生意耽误了游兴,实在得不偿失,何况有马福吉所付的货价已经超出他预期的多。   在皆大欢喜之下,有马福吉也慷慨起来了,不但拨出了自己在京都的别馆,供他们歇宿,而且更担着干系,答应在大寿那天,带他们入皇宫参观。   因为皇宫虽然开放了,允许百姓参观,但还是有限度的,一般穷苦老百姓还是没份的。   入园时有官员们带领着,可以进入到寿堂内丢拜诣,看看皇宫内的金碧辉煌:再者也可以见识到各处徵召而来的名歌舞艺妓的表演以及各地守备城主进献的本地特色杂技。至于一般民众,则只有在外圈的园子里,远远的凝望而已。   当然,这些官员们带入进去是以自己的亲戚的名义,进门要向守门的执役人员缴纳门包,而且多少也得向大将军奉献一份寿礼,表示贺觐之意。   有马福吉被足利大将军留下作总管大臣,他自然很有权势了,所以破例地能够放一批外国人进来,而且还给他们找了一所可以休息的宾舍。   这是很特殊的礼遇了,到了寿辰那一天,有马福吉亲自把他们一行一、二十个人,男男女女一群,带着进了皇宫内苑,而且边分配给他们一所客舍作为休息。大家都为皇宫之大而感到惊奇,只有杜英豪与玉佳格格没有表示意见,因为他们到过北京的皇宫,规模之大,远超过此间。   到了将近中午的时候,杜英豪表示时候差不多了,戚仁义突然到达登录礼簿的地方,递上一张大红帖子,上款是恭祝足利大将军寿永千秋,下面却是大清国皇帝陛下特遣使节忠义侯杜,另外还有一份礼单,列了八品稀世奇珍。   单子一交上去,虽是以华文书写,但司簿却是懂得汉学的,乍见之下,吓了一大跳。这一份礼单当然是很隆重的,但礼帖的落款才是真正的令人震动,那赫然是大清国天朝皇帝钦派特使一等忠勇侯杜英豪专诚谨贺足利大将军千秋华诞……消息一层层的报进去,直达内苑,使得整个将军府都为之震动了,尤其是大将军本人,他在两天前才跟鹿儿岛城守接过头,知道大清国的特使被狙击于海上,全军覆没,怎么突然会跑出一个特使来了呢?   最紧张的是有马福吉,他跑过来找到了戚仁义,慌慌张张地道:“戚先生!   这可开不得玩笑。”   戚仁义笑道:“自然不是开玩笑,我是特使大人杜侯爷的随员之一,侯爷这次出使到贵国,负有极其重大的任务,曾受到贵国一些奸民的狙击。”   有马福吉忙道:“这恐怕不会吧!敝国老百姓一向很守本份,对上国大使更是尊敬,怎敢冒犯呢!”   戚仁义笑道:“我们曾在海上受到荷兰海盗舶的狙击,但杜侯爷智勇双全,英勇无匹,反倒把虎克船长一批人完全消灭了,更俘掳了几名奸细,都是贵国的人。”   有马福吉忙要争辩,戚仁义遣:“总管不必再辩了,我们并不想追究责任,惩治凶徒,何况那些凶徒也已经被杜侯爷惩诫过了,他们以后再地无法作奸犯科了,总管大人只要去请示一下将军,看要如何接待侯爷。”   有马福吉不知道如何是好,戚仁义道:“这儿有一份大清国皇帝谕函,请你拿进去交给将军。”   有马福吉接了那封信函,战战竞竞地去了,片刻后才恭恭敬敬地来了,请见杜特使大人。   这时他才知道戚仁义身旁的那个气宇轩昂的中年汉子,居然就是中原第一剑手忠勇侯杜英豪。   杜英豪已经把带来的冠服穿好了,所有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是穿着官服:还有是玉佳格格,也换上了满清官装,有马福吉听了这位贵族女郎的身份后,又是一阵紧张,讷讷地道:   “太失礼了!太失礼了,二位贵宾若是早一点揭示身份,小人在横滨就会隆重接待了。”   杜英豪微笑道:“有马城生!很抱歉,我们有必须隐蔽行踪的必要,所以不能像一般使节那样先行以文书投告,杜某不告而至是有理由的,已经在那封密函中向大将军说明了,相信大将军会谅解的!”   有马福吉尴尬道:“大将军感到十分的歉咎,因为特使没有预先通告,他来不及准备照国礼与特使相见。”   杜英豪一笑道:“没有关系!我这次也只是大清国皇帝的私人代表来商量一下私务,所以我才用特使的名义,原是跟一般的使节不同的。”   有马福吉道:“将军在御花园水阁设宴,款待侯爷和郡主,简薄之处,万请二位见谅,这水阁是将军私下处理机密公务的地方,一般臣下是不准前往的。”   “很好!我明白将军的意思,有些事是不适合于公开来讨论的,我们这就到水阁去吧!   有马福吉在前引路,看见这边的人都把兵刃执在手中,不禁面有难色,杜英豪笑笑道:   “没关系的,我相信将军不会反对我们武装自卫的,而将军本人也一定会戒备森严,双方要谈的是特殊问题,必须要在公平的情形下进行。”   有马福吉可能早就有了指示,对杜英豪等人必须十分客气,不能与来宾有任何争执,所以也没有再作坚持。   走进御花园后,他发现除了明处执戈的武士外,还有许多执刀的武土埋伏着,情况十分紧张,两条腿忍不住抖了起来,颤声道:“特使大人!在将军面前,希望你不要说是我带你们到京都来的。”   杜英豪笑了道:“那当然,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说出是乔装了你的部属而来到京都,不过有一件事却要你自己负责了,大前天我们在奈身的驿馆,杀死了虎右衙门,那时我们是以你部属的名义先住了进去,恐怕瞒不了人。”   有马福吉差点没昏倒下来:“什么?你们杀死了虎右衙门,怎么我没有接到消息。”   杜英豪笑笑道:“你不会接到消息的,因为我们把消息压住了,你派给我的两个人还留在驿馆中,稳住驿丞等人,不便消息外,等你去处理。”   有马福吉这才吁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会派人去办这件事的。   ”杜英豪知道他一定是会派人前去灭口,把所有人都杀了,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但杜英豪笑了一下又道:“有马大人!我们不但代你隐瞒了许多消息,也送了你不少重礼,你也总得替我们尽点力才行呀!你放心,我要你做的事总在你能力范围之内的,例如说,我们跟将军会商时,你帮我们说说话呀!”   有马福吉只有可怜地点头道:“那当然!那当然!只要是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会为特使大人尽心的。”   他终于把大家带到了水阁之中,那是仿照中国式的建,把房子一半建在荷花池上,再以曲折的回桥通过去。   阁子很大,分为两层,宴席设在下一层,光可鉴人的白色地板上,摆着许多张红木小矮桌,桌上放了碗筷,足利将军居然率了一大批的人,降阶相迎,可见杜英豪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是很重的,也可见他对中国的事很清楚,所以才会知道杜英豪这个人以及他的一切。   宴席完全采取平等的方式,两排的席次各设一某首席,这边是杜英豪和玉佳格格,另一边则是将军与夫人。   他们的席次相距较近,双方还各带了一名通译,杜英豪这边的是美枝子乔装而来的,因为她去国多年,在日本倒是没有人能认出她来,至于进袭鹿儿岛,则由她手下的侍女们乔装她的身份去就行了,他们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在这边,所以杜英豪把她给留了下来。   底下则是双方的随员,就是以戚仁义为首的,但晏菊芳和水青青、王月华、胡若花等人也都在里面,赖光荣的两个老婆自然都是担任翻译的工作。   起先的会谈是十分融治的,但是渐渐地,杜英豪提出了质问,说中国大清朝的皇帝对将军一再遗人去到中国掠夺十分不高兴,认为这是挑的行为,有意要掀起战事……大将军忙加以辩白,说这是国内的流亡野武士们跟一些逃亡的叛徒们结合所为,他绝不知晓,也绝不容许,假如那些人同到日本,他一定加以擒起,严加惩办。   杜英豪却笑着说:“大将军!那些人都由杜某加以惩处了,该遣回的遣回,该杀的杀了,那些该遣回的人都说他们是从鹿儿岛被遣派出去的,故而已送回去了。   大将军神色一变道:“这还得了,鹿儿岛是虎右衙门城圭在镇守,他的手下有很多是江湖上流浪的武士和罪犯,可能因为管理不周而逃走了一些,我当叫他留神。”   他还是在赖,杜英豪一笑道:“大将军士我站在特使的立场上,可以接受这个解释,但在私人的立场上,却跟大将军一样,心里明白!杜某回国时,就将大将军的这番话回答朝廷,以免引起进一步的冲突,但私人却有一点小小的要求,在提出这个要求前,先有一点小意思致上。”   他点点头,叫美枝子送来一幅文件去,那是大将军对虎右卫门下的指示,然后还有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虎右卫门的人头,这一些动作都很隐密,除了将军和夫人之外,底下的人都看不见,将军的脸色大变,刚要说什么,美枝子却低声道:“表兄!不要喧嚷,杜侯爷也不愿引起战争,情愿担起干系,将这件事压下来。”   大将军愕然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称我为表哥。”   “我是毛利美枝子,出亡时我才一岁,所以表哥不会认得我,但一定听过我了,也知道我练了一手剑法,如果我要杀死表哥,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了,谁都无法阻止,不过我也不想这么做,那不是我的目的。”   “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很简单,我要回来,但我不是回来争权,我厌恶流浪异邦,更不想当海盗来过一辈子,我要一块立足之地。”   大将军脸色苍白,美枝子却不给他有思考的时间,进一步逼道:“我把地方也选好了,就是鹿儿岛,那里地处海中,对你没有威胁,你也可以放心,而且我的手下已经去占领那个地方了,你反对也没有用,虎右衙门被杀,内情很不光彩,表兄也不希望这事情被公开吧!”   大将军看见她袖中那枝蓝色的匕首,脸上充满了死灰的神色,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美枝子道:“其实!这是为了那些追随我的臣下们求一个安身之处,我自己则决心下嫁给杜侯爷,不会留在鹿儿岛的。”   “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可以将新派的城主名字指派充当,填上清水小次郎,那是我的家臣,这该可以放心了。”   足利将军这才舒了口气,他怕的是美枝子重返日本,因为有很多城主还是她的旧日家臣,很可能会回头又拥她执政的,但立一个家臣为城主,就没有号召的力量了。   他倒是个很见机的人,立刻吩咐送来纸笔,亲自写了一道指令,大意说是虎右衙门勾结海寇,图谋不轨,已予诛杀,并遴派清水小次郎接任为鹿儿岛城主,兹派有马福吉为监督大臣,前往鹿儿岛负责监督交给事宜。   写好,用上了印之后,把有马福吉召来席前跪好,即席就把旨意宣读了出来,而美枝子一直跪在一边,若起来像是在侍候答话,却随时控制着将军夫妇的生死。   有马福吉则惊喜交集,惊的是杜英豪不知用什么方法使得将军就范,威风果然不小,喜的则是将军宣布了虎右卫门的死讯,出脱了自己的干系,而且还被遴派为监督大臣,使自己的身份地位又提高了一层。   席上其他的大臣也是十分惊讶的,但是虎右衙门跋扈成性,跟很多人都过不去,因此没有人反对,事实上这件事一经宣布,也不可能反对了。   旨意宣读过了,却交给了美枝子,她拿着回到了杜英豪身边去了,足利将军才吐出了一口气,全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他告罪离座去更衣,命令有马福吉暂时代他陪伴贵宾一会儿。   有马福吉见将军进去后面,忙过来低声道:“侯爷!我不知道你是如何使将军屈服的,不过你要小心,将军不是个肯吃亏的人,他一定会找机会翻本的。”   然又低语了一声,大抵是把所知的情报说了出来,果然没多久,将军重新出来就座,神色已好看多了。   才一坐定,就有一个四十上下的劲装汉子,出来跪在厅中,将军笑道:“杜特使!这是敝国的剑术总教练老师小林忠夫,是敝国剑道的第一高手,听说特使是中国的第一高手,十分仰慕,请求指教一番。”   美枝子这时已坐在杜英豪的同席,为了便于翻译,把足利将军的话说给了杜英豪听了,然后又低声地道:“侯爷!这个人的剑术很邪气,出手跟一般剑道宗派的路数都不同。可是他的确十分厉害,击败过许多成名的高手。”   杜英豪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他知道这一战是是无法避免的,而且也是败不得的,否则不但将影响到此行的任务,更会损及中华的武艺声誉,但杜英豪也知道凭自己的本事是万难胜过对方的。   虽然自己近年来不断地揣摩那本万流归宗秘笈,练会了许多零星的精招,可是那必须在恰到好处之际施展才有效,目前对人家一无所知,这一战就凶险万分了,极有可能第一招就被人击败下来。   心中盘算了一阵后,他终于有了主意,笑了一下问道:“这位小林师父是贵国公认的第一高手吗?他是否在全国公开的竞技大会中夺得此荣衔。”   足利将军顿了一顿才道:“是的!敝国的宫中剑术总教练是公开竞逐,许多高手都来参加,逐渐此赛淘汰,最后的胜利者才能得到这个职位。”   杜英豪笑笑又问道:“是否全国所有的剑道高手,都会来参加角逐呢?”   足利将军有点愠然地道:“杜特使莫非瞧不起敝国的剑术。”   杜英豪笑道:“敝人没这个意思,贵国的剑道别创一格,有许多的剑法十分高深奥妙,敝人非常的钦佩,只是根据我们中国武林道中习惯,真正的高手品格十分清高,不屑于到宫廷中任职。”   美枝子把这番话翻译出去后,小林忠夫很生气地道:“杜特使是中国的第一高手,怎会做官?”   杜英豪道:“我这个侯爵是为了替朝廷建立了特殊的功勋而得来的,可不是仗着教练剑术而得的官职,在我们的社会里,教拳教剧的师父都不是很高尚的职位,江湖人是看不起这种人的。”   小林忠夫的脸色气得雪白,怨声道:“杜特使!你居然敢如此看不起我,我要跟你决一死战!”   杜英豪微笑道:“我没有看不起你,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也许贵国的风俗习惯不同,但是在我的国家里,你这份工作是不配向我挑战的。”   小林忠夫向足利磕了个头道:“主上,此人对我的侮辱太深,请恕臣下无礼,臣下誓必杀他。”   足利将军不置可否地看看杜英豪,在等待着他的反应,杜英豪微笑道:“将军阁下!别忘了我是大清国的特使,代表朝廷出使到贵国的,如果我在贵国受到什么无礼的待遇,那可是将军的责任。”   足利皱皱眉道:“杜特使!我国传统一向崇尚武德,武士的荣誉尤重于生命,你侮辱了他,敝人也没有办法可以制止他。”   杜英豪笑笑道:“我并不是存心侮辱他,而是告诉他,在我们中国武人的心目中,他这份工作是什么地位,绝对不配称为全国第一!”   小林忠夫再次受激,吼叫了一声,突地跳起来,长剑同时出鞘,直向杜英豪冲了过来。   同席的玉佳格格与美枝子都骇然失色,双双也同时跳起来,长剑出鞘,准备拦住他。   可是杜英豪却端坐不动,等他冲到身前丈许处时,杜英豪才双手一掀短九,那张梨花木桌连同菜肴酒杯等一起飞了过去。   小林思夫口中依然发着野性的吼叫,双手摇剑连挥,把那些碗碟都用剑劈碎挡开,跟着一剑直劈,竟将那张宽长五尺见方、厚达寸余的梨木桌面,齐中劈成两片分开。   这种宫中所用的家俱,质地都是十分坚固的,由此也可见小林思夫的劲力之强,兵刃之利以及他武功的深湛。美枝子与玉佳都大失色,连在下席的胡若在、水青青等人,也都情急地上前要拦阻。   但是小林思夫的进势太迅速了,他劈开桌子后,身形毫不受阻碍,仍是直冲而进,双手高举着长剑,准备一劈而下,把杜英豪劈成两片。   照他一剑劈开桌面的架势,杜英豪要挡架住这一剑很难,因为他劲足器利,蛮劲而发,直如山洪骤发、山峰崩坠,已非人力所能抗。   不过要躲开却是不难的,随便向左或右一侧身子,就能躲开了,所以在场的人还没十分紧张。   可是杜英豪根本没有躲的意思,他端坐如昔,伸出了一只右臂,像是要以血肉之躯丢格开那一劈,这倒使人大大地吃惊了。   足利将军的用意是想折辱杜英豪一番,以扳同先前被杜英豪所胁制的那份狼狈,并不想杀死杜英豪,他派出来的这个小林忠夫虽是剑术教练,却不是剑道中的真正高手,只是此人十分阴险,好弄机巧,他的兵器中有花样,身上还藏着不少暗器,在决斗中突然施展,令人防不胜防。   杜英豪先前已经在有马福吉的口中听到一些有关此人的底细,事实上也想好了应付的策略了。   他故意地用言语刺激对方,以及表现了极端的轻视,目的就是刺激对方暴怒而失态上来拚命。   他的方法完全成功了,小林忠夫受激若狂,只想一剑劈死对方,但足利将军却紧张了,他不想杜英豪被杀,因为杜英豪究竟是大清国的使节,这一来等于是在向大清国宣战了。   足利将军经过多年的内战,好不容易才夺得政权,国内虽有一些零星的诸侯未表臣服,实在没有能力来应付大清的战争,而且战争一起,他末必能得全国的拥护,很可能又被另一个有力的诸侯推翻掉,而失去政权的。   因此,足利大声喝道:“小林!不可无礼。”   这一喝毕竟太迟了,小林思夫已无法收招,但是杜英豪的从容使他在不知不觉间减弱了势子,足利的一喝使他的长剑又是一顿,这一顿使得劈落的劲力去了九分,而在这刹那间,一声轰然霹雳,一蓬火光突闪,小林忠夫仰天倒了下来,额上开了一个大洞,红的血、白的脑浆都流了出来。   他的剑仍然落了下来,落在杜英豪的手掌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被格开到一边去了。   而小林思夫的额上,则是吃了一颗子弹。大家才看见杜英豪手中握了一枝短短的掌心雷,剑刃落在枪管上,才会发出叮然声响,变故乍生,把大家都惊呆了。   足利将军看看倒在地上的死者,呐呐地不知说些什么,只有杜英豪笑了一笑道:“多谢将军盛情款待,今天已酒足饭饱,敝人要告辞了。”   他浅浅地一鞠躬,招呼大家,准备离去,足利将军这才惊魏甫定,嗫嚅地道:“杜特使!很对不起,敝人不知道他会如此狂蛮冲动,冒犯了!”   杜英豪一笑道:“没有什么!这证明了一件事,就是我国江湖行中对这一类武夫看法正确,一个任职宫中的剑手,绝对不会是第一的高手,而一个真正的剑道高手,也绝对不屑于来角逐这个工作的,对这种人,我也不屑于用剑,只有用这个。”   他把手中的手枪对着足利一此,却将他的脸吓得铁青。   杜英豪一行人这次被招待在宾馆中,那是专为款待他而特地辟出来的地方,本来是天皇避暑的别墅,由于杜英豪来得太突然,一时无法为他安排住所,只有动用这个地方了。   有马福吉被任命为接待大臣,招待特使的饮食起居,以及一切的连络事项等等。这使得他的身份更形重要了,因为杜特使只对他一个人满意,而足利将军由于那天在生日宴会上饱受虚惊之后,对杜英豪又畏又怕,满清朝廷不必出兵了,只要这个特使,也能取他的性命如拾草芥。   以后的日子里,他怕跟杜英豪再见面,全权托付有马福吉去谈判。其实也无所谓谈不谈,理屈在足利这一方,被人拿住了真凭实据,只有乖乖地接受条件,最大的幸运就是杜英豪的条件别太苛刻。所以,足利授意有马福吉,好好地款待杜英豪,千万开罪不得,以免再起风波。   杜英豪的条件倒不苛刻,只是他离开日久,急于想回去,但好人要做到底,必须要把美枝子送到鹿儿岛去正式宣布受封为采地领主。虽然足利将军已当众作了宣布,但杜英豪走后,恐怕又会变卦的,一定要等美枝子的人正式进驻鹿儿岛,那就不怕反悔了,因为美枝子的手下武士,足可组成一支不弱的军队,再加上杜英豪掳来的海盗战船,足可以自保而击退来犯的一切敌人的。   杜英豪要求足利将军保证以后不再利用浪人来侵略中国沿海,而且对本国的海盗要努力清剿,嗣后再有倭寇入我中国沿海时,中国自然有能力将其击退,但如果这些人逃亡到日本时,就责成日本官方,必须将之缉获,否则将赔偿一切之损失。这是很宽大的条件,足利将军一口答应了,而且还派遣有马福吉为代表、亲自随杜英豪到大清国京师去朝觐皇帝,道谢并致歉意,而且还带了几十名学生,到中国学习文明。   杜英豪打算到鹿儿岛后,就从那儿回北京,所以不再到京都了;他出使的接洽事宜就在这两天内要完成,取得文书回凭以及足利将军的亲笔函,至于贡礼,则由有马福吉自己带去了。   这些文明的措辞与构句是很费心思的,尤其是要解释那些海盗的问题,既不能公开的承认是受到官方的支持,但也不能完全推开,说是流亡海上的浪人所为,因为杜英豪抓住了事实证据。这些文件完成要好几天,有委屈杜特使多耽两天了,杜英豪倒无所谓,他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地玩上几天。   有时,他高兴起来,会穿上日本平民的服装,去到民间真实地了解一下日本人的生活。   有时,他也接受官方贵族化的各种游乐款待,品一下他们的烹调口味。   日本只有女人此中国好,其余那一样都不如,说女人好,那还是一种大男人的心理,因为日本女子多情、温柔、顺从、勤劳、忠实,她们几乎完全是为了男人而生活的。   不管一个多么卑下的人,在他自己妻子的面前,他仍然是至高至上的主宰。   不过,杜英豪最大的收获,还是对忍术修者的接触与了解,从有马福吉的推荐,以及美枝子手下的关系,杜英豪结识了日本甲贺与伊货两派忍者的几位知名之士与长者,进而对这两个神秘的门派有着进一步的了解。   他们在武林中没有地位,为一般正流所不齿,他们在社会上也没有地位,不能做官,不为群众所接受,他们没有荣誉,没有成名创业的机会,没有前途,永远担任着一些卑鄙而危险的工作。   像这样的门派,何以还会吸引这么多的人加入,而且每一个忍者的天份都很高,资质都优于一般人,杜英豪认为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   除了他们神奇的武功之外,杜英豪还诚恳地向他们请教各种法术兴幻术。   这等于是向人打听门户的秘密,一般而言,是很难有结果,但是杜英豪却有办法。   他显赫的盛名也是一个原因,再加上他广博的知识,往往在对方的施术中找出破绽而指点补救的方法,这是别的大使做不到的,因为那都是一些下五门的江湖手法,为正统所不齿。   那些长者们对杜英豪折节下交,已感到万分的荣幸,杜英豪推辞掉那些正流名家的应酬,却跟他们接近,重视他们的技艺,吏便他们有知己之感,再加上杜英豪慷慨大方,着实送给了他们一份厚礼。因此。有些人把不传之密,也都提出来跟他研究了,甚至于把门中的秘笈都借给他参阅。   杜英豪不白看他们的,除了赠送重金之外,还把自己所知而典籍不载的许多妙招法门也传给他们,而且又守约,一两天内必定归还。   其实杜英豪根本没详细看,他发动自己的几个老婆摘要抄了下来,也把万流归宗秘笈中的一些招式传给他们作为同报,但自己却所获更多。   杜英豪是一个不放过机会的人,也是一个永远在充实自己的人,他坐上天下第一宝座时,没有花多少苦心,因为他并不是靠武功登上这个位子的,但他要维持这份宝座却很辛苦。   经常会有些挑战者会登门来求教的,当然这些人也绝不会是泛泛之辈,每一个人都是自认为可以胜过杜英豪的,杜英豪自己也不否认,他心里明白这些挑战者的确都比他强,只是除了他们双方之外,所有的人都不以为然。   而且,那些挑战者只是有那么一点自信而已,却不敢坚信真能击败杜英豪。   所以,他们仍然无法避免一试,杜英豪只有绞尽脑汁去应付。   有时是用一番话,有时是让胡若在或水青青去应付,有时则交给李诺尔,杜英豪手下有着各种的人才,避人所长,攻人所短,总算保持住了不败的盛名。而杜英豪自己从没正式出过手,也就是说,他没有一次是真正用武功击退挑战者的,但那反而使他的名声更大、更响亮,没有人会怀疑杜英豪的武功造诣,人家只想到他信手使弄一下都能退敌了,还用得着武功吗?   为了这盛名之累,他用功练武已来不及了,只有在其他方面来充实自己,研习忍术是其中之一。   只是杜英豪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了,那是一天的黄昏,一名武士打扮的年轻人到门上求见,有马福吉认识这是足利的护卫统领利山苗,是年轻一代的武功高手,倒是立即为杜英豪引进了。   利山苗见了杜英豪,执礼极恭:双手奉上一张帖子:“家师与红叶、水月、赤鲸等四个剑道宗流的掌门人都来到京都,他们都是为拜诣杜大人而来的,风闻杜大人为中原第一高手,草野之士,难得有机会拜晤一下高人,故而才不揣冒昧,明日正午在敝师长道场,备下水酒,敬祈高明赏光。”   话说得十分客气,杜英豪却吓了一大跳。   对方说的是纯正的汉语,不必翻译,杜英豪也听得懂了,帖上也是恭正的楷书,杜英豪知道这是不容推辞的,只有笑了一笑道:“在下也正有这个意思,想拜望一下贵邦的几位武林前辈,因为公务在身,不便造次,倒在各位前辈面前失礼了,明天杜某一定以私人身份登门拜诣。”   利山苗十分满意,深深一鞠躬:“多谢杜大人赏光,家师等所以在道场恭候,也是希望能摆脱官方的身份,以免诸多拘束,明日弟子再来恭迎。”   他客气地告辞而去,杜英豪深思不语,有马福吉却讨好地道:“这个利山苗是山下老师的大弟子,他们的逆云斩流在京都很有势力,其他三家的门人也多半在宫中担任侍卫,都具有半官方的身份,杜大人若是不愿理他们,敝人可以禀告将军一声,下令制止他们的胡闹好了。”   杜英豪一叹道:“这是推不掉的,人家是照着江湖礼数而来,我不能失礼。   ”有马福吉道:“这四家的弟子是以官府为出路,他们不敢违背将军的命令的。”   杜英豪道:“我虽然身在官府,却最恨仗着官势去压人,而且,我更不能倚仗将军的势力去压人。”“杜大人是中华特使,将军有责任保护大人的安全,不受江湖人干扰的。”   杜英豪沉声道:“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有马福吉不死心,继续说:“大人!宴无好宴,会无好会,大人何必以千金之体去跟这些武夫们周旋呢?”   美枝子笑道:“有马大人,杜侯爷虽是千金之体,但他也是中华最出色的一名剑士,他的看法跟你不同,这件事你不必管了,侯爷自己会处理的,倒是后天要出发了,你还是把自己的事多准备一下。”   有马福吉知道了这个女郎的真正身份后,倒是不敢再噜苏了,喏喏告辞而退。而去。第二天上午,利山苗果然盛装而来,杜英豪却很随便地穿了一套家常便服,一行人骑马,道场相距不过里许,很快就到了,四个老年武士在门口迎接,把一大队的人都让进了道场中。   虽说是私人的宴会,却采取了官方此武的形式,在广场上摆设了布围,露天举行,只不过在贵宾席上加了一个布蓬而已,五花八门的旗子在迎风招展,十分热闹。   除了四家主流派的旗帜外,还有许多其他门派的标志旗号也插在四周,这表示参观的武林人士很多,几乎是全国的精英都与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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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挫敌锐气     利山苗依次介绍了各家掌门人,杜英豪道周久仰,然后笑道:“各位前辈,今天辱承邀宴,杜某十分荣幸,不过杜某今天原是答应了几位贵国的武林朋友邀请小聚的,因为不便对各位失礼,只好斗胆代为将那几位朋友也邀来了,希望主人不会怪杜某孟浪。”   这次利山苗却不敢作主了,把眼睛望着他的老师,因为这种事必须要由主事者来决定的。   可是另一个老人抢着发言了,他的年纪比其他人都大:但一直被山下压着,心里未免有点芥蒂,一有机会,他就要抢着发言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今天是以武会友,自然欢迎多认识一些中华的技击名家高手。”   龙川介大方地说着,同时还看了一眼做主人的山下须义,脸上有着得意的微笑,山下须义皱了皱肩头,但是龙川介既已表示了,他自然不便再作表示,其他野口浩和木村雄夫也都同声附和了。   杜英豪微微一笑,他是个很细心的人,由于在技艺上,他不能作为真正的依仗,所以他很注意周围一切的细节,那往往就是他克敌致果的因素。   现在,他对这四人中的微妙矛盾已经有点了然了,四个门派独占了日本的正统武林,这本身就是一个矛盾,因为四家绝不可能平分秋色的,看来是山下一家属于领导地位,但其他三家必然不服气而有着抗拒的心理,杜英豪在听有马福吉解释目前武林大势时,心中已有了个底子,想到会有这个可能,现在,这种猜测几乎可以证实了。   杜英豪更为安心了,这是一个对自己有利的情势,但他却还有更进一步的安排。   杜英豪点了点头,才笑着道:“敝人的这些朋友都不是从中国来的。”   山下须义觉得该显示一下做主人的身份了,抢着道:“那一定是旅居敝国的中华高手了,敝人听说过,自从大清朝入主中国后,许多明朝的臣民不承认更换朝代而流亡海外的,相信也有不少人迁居到敝国来,平时他们隐藏所学,无由领教,这次能托杜大人的福,见识到中华绝技了。”   他是个中国通,在在要表现他此别人高明,抢着发表了他的博学,但杜英豪却一笑道:   “山下老师可猜错了,敝人邀来的这几位朋友不是敝国同胞,而是贵地的武林同道。”   山下一怔道:“什么,敝国的武林同道!”   杜英豪点点头道:“是的!敝人很有幸,能结识这几位贵国的武林奇人,交谈之下,对他们的所学所能,十分钦佩,同时正好接到四位老师的邀函,他们也希望能来领教一下。”   山下道:“敝国的武林道中高人,敝人不敢说全认识,但是能被杜大人如此看重的,倒是不会太多,敝人急于想认识一下。”   杜英豪道:“那敝人就介绍一下吧!这位是喜多老师父、这位白发的老太太是摩迦婆婆、这位朋友大名叫光明童,这是他的外号,本名是什么,他不肯宣布,敝人也不便请教了。”   原来为杜英豪这边准备了一排座椅,是供杜英豪的几位夫人坐的,可是杜英豪就坐后,只让了玉佳格格和美枝子公主入座,其余的位子就让给这几个人坐了,晏菊芳等人都站在后排。   因此使主方对这几个客人的身份颇表怀疑,及至于杜英豪一报名之后,山下须义征住了,他居然一个也不认识,倒是他最得意的门生利山苗,凑到老师耳迸低语一阵,山下须义的脸色一沉,然地道:“杜大人,他们是忍者。”   杜英豪道:“是啊!他们所修的是技与艺的综合,是一门很高深的武学。”   “杜大人对忍者知道清楚吗?”   “清楚!敝人还在本国时,就有幸与几位忍术修者会过,彼时虽是在敌对的地位,但敝人对他们的技艺仍是十分钦佩,所以这次来到贵国,就专诚与几位忍者前辈多方请教,获益良多。”   “杜大人也知道忍者的职业吗?他们是专任间谍、刺客、细作、密探等工作。”   杜英豪一笑道:“自然知道,这些工作都不容易做,不是一般人能担任得了的,忍术修者能人所不能,为人所不能为,实在很了不起。”   山下须义听他一直在吹嘘忍者,佛然道:“杜大人,忍者在敝国视作贱民,为一般人所不齿。”   杜英豪庄答道:“我们中国人都是一视同仁,若是真要分贵贱,则圣贤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最贵的该是一般百姓。”   这是孟子的话,东夷研究过一点汉学的人都读过,倒是把山下须义的口堵住了,顿了一顿才道:“杜大人要尊敬他们是杜大人的事,但敝人却不屑于跟他们论文,也不敢高攀。”   三个忍术修者想是受惯了这种奚落,不以为意,杜英豪笑道:“他们是为杜某助拳来的,各位倒不一定要跟他们交朋友,只要在手底下胜过他们就行了,敝人一样认数的。”   “杜大人,我们是向你讨教。”   杜英豪脸色一沉道:“山下老师,因为彼此国情不同,所以谁也不能勉强谁的,你们四家因为子弟门人都在官府任职,就自许正统。   但在我们中国,武人都把进入官府视作穷途末路,六扇门中出来的江湖人,最为大家看不起,比武论文是你们提出来的,要照我的习惯,根本也是不齿一会的。”   山下怨声道:“杜大人,你自己也是官中人。”   杜英豪搭足了架子道:“我这个官不同寻常,我贵为侯爵,见皇帝也只是长揖不跪,宗亲王子,平起平坐,可不是为豪门官府当奴才走狗。”   山下须义一拍桌子道:“杜大人说谁是奴才?”   杜英豪淡然道:“听人指使,身不由己,叫你向东,你不敢向西,在我看来就是奴才,江湖人贵在品格气节,天子不能臣、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移。才是所谓大丈夫,我只看得起这种人。”   对方一品武士们个个怒形于色,气氛极僵,有马福吉忙道:“山下老师,中国国情和我们不同,大家不必为这件事争执,杜大人乃中华特使贵宾,我们更不可失礼。”   因为他目前在将军面前正走红,这些官中的武士宗派自是不想开罪他,山下须义忍住气道:“这不是我们失礼,而是杜大人太蔑视我们了!”   杜英豪道:“我本来很看得起各位,可是各位看不起我的朋友在先,那可怪不得我!”   山下须义道:“可是要我们跟忍者比武!”   杜英豪冷笑道:“现在不必讲什么武德了,各位练了武功也不是为了强身,而是用作求取富贵的凭藉,忍者也是以技艺而求生,大家都是一样。”   一旁的喜多老人突然道:“杜大人的话有理,我们不想争取什么正统,但我们劫是凭本事卖命,各位的武功若是胜不了我们,再吹嘘也没用。”   山下须义道:“但你们却不是仗武功求胜。”   喜多老人哈哈大笑道:“对敌但求胜利,不在乎用什么手段,你们的职责是保护主官,若是你们主官的仇家派了个忍者来行刺,你们是否因为忍者不择手段而放弃职责,听任刺客得手呢?”   山下须义被间住了,杜英豪冷笑道:“真功夫应该经得起任何考验,敝人在罗刹曾经单人出入对方城堡,力退众人,用的并不全是武功,却没有人说我不是武林正统。”   杜英豪有宣赫的历史,这是无人能否认的,他提出这一点,没人能跟他争辩了。   杜英豪冷笑一声又傲然地道:“当我面对着千万罗刹枪兵时,若光靠武功,有一百个我也被轰成灰了,可是我居然将他们杀得片甲不回,且不管我用什么方法,胜利者才是值得骄傲的人。”   龙川介又忍不住道:“比就此好了,本师不相信正统的剑法会不如那些邪门外道。”   一场舌枪唇剑总算是结束了,三位忍术长老对杜英豪十分感激,因为杜英豪为他争取到武林的地位,要能够跟这些正统的剑术放手一战,无论结果是胜是负,今后他们都会受到较多的尊敬了。   在四周的武林人士也感到很痛快,他们未必看得起这些忍者,可是把当今势雄人众的四大剑派挫挫锐气,使大家在武林中也能占到一些地位。   山下须义忽然发现今天之会是很愚蠢的一件事,也发现到自己的孤立,杜英豪是外国人,但是在日本的武林道心中,他似乎更得到人心。   今天必须把这个中华高手挫败,才能维持昔日的光荣与地位,但是要胜过杜英豪又谈何容易呢?   其他三家的宗主也抱着同样的心理,龙川介最会取巧,他看了一下,知道最难惹的自然是杜英豪,但杜英豪第一阵必然不曾出手,对忍者也好,其他人也好,总是此较容易些。   所以他立即道:“敝门下首先讨教。”   事前已经商妥了,全部赛事为八局,每一门派出战!人,他急急地派出了自己的弟子秋江。   那倒是个很正派的年青武士,造请很高,杜英豪略加斟酌后,派出了赖光荣。   赖光荣在官方的品术是四品护卫先行官,那是杜英豪封的,但听起来很唬人。   他的武功底子不错,但学得很杂,那也是受了杜英豪的影响,不过人聪朋、反应快,杜英豪只给了他两个字的指示:“平手!”   赖光荣干脆自承是杜英豪的门下,再加上他的职品,两种身份倒是很唬人了。   秋江很礼貌地猷剑为礼,然后双方交手,赖光荣这才发现对方的武功技艺非常高,想要战成平手实在不容易,在一连串紧而密的攻势下,他能够维持住不受伤已经十分困难了。   还好!他的身形很伶俐,跳闪卷缩,腾挪移位,勉强撑到一百招后,在对方的紧逼下,一个滚地翻出丈许,双手一抱道:“高明!高明!多承指教,希望下次还有机会跟阁下再讨教。”   杜英豪道:“很好!平手,不伤和气!”   这一百招交手中,赖光荣险象环生,差不多有九十七招是在招架躲闪,攻击约两三招倒是很不错,那是杜英豪从万流归宗秘岌中传授给他的零星精招,恰到好处地用上了。那都是守中取攻,迫敌回救,但秋江的反应很快,立刻就化解了。   说颊光荣还没落败,已经很勉强,论两人战成平手,却实在叫人难以心服的。   龙川介得意地大笑道:“好!平手就平手!秋江,你得与中华第一高人门下交手,勇攻百招,使得对方无暇回手,即使战成平手,也足够光采。”   他的语气分明是在讥讽,杜英豪好像听不懂,居然也同意了道:“是!是!贵门下这后来一连串急攻实在不错,再战下去,敝门下一定要落败的,以后他只要在开始时多注意,不要拘束,起手就全力出招,就可以成为个高手了。”   这竟是一派教训的口吻,龙川介听了很不服气,吟笑道:“杜大人!小徒年幼学轻,以后自可慢慢磨练,但台高足却未见得有什么高明之处。”   杜英豪一笑:“他呀!有点小聪明,跟我一样,光想偷懒,不肯在内力基本功夫上下苦功,所以撑到百招,就撑不下去了。”   赖光荣笑道:“老师!这可是您教的,能够省力就尽量省力,能十步走到的地方,不必走十一步,能一招杀敌,又何必苦拚呢。”   。杜英豪道:“话是不错,可是像这种场合,大家点到为止,不便伤人,你不就是没辙了。”   赖光荣耸耸肩笑道:“是!弟子以后会注意,像今天这样,要等到满百招才能全身而退,实在替老师丢人,不过这种剑法实在没有意思,弟子以为是白费力气,若是照我的……”   杜英豪忙喝道:“今天是以武会友,又不是生死仇敌拚命,怎么可以伤人呢!不行就是不行,还有什么理由强辩,下去。”   赖光荣含笑同列,龙川介不服气道:“杜大人的意思是,令门下随时都可以杀死小徒。   杜英豪道:“那倒不是,只有起手时的几招才有机会,以后贵弟子剑法展开,轨那么容易。”   龙川介冷笑道:“敝人倒是不信,此武场上,原是不计生死的!   敝人希望能分出个胜负。”   杜英豪笑指秋江的腰间道:“那得请贵弟子去换条腰带,否则在动手时突然断裂会影响行动。”   秋江低头一看,但见自己的腰带已被割断了一半,断处如削,显示利刃所造成。不问可知是对方的剑及所造成,这一剑是何时攻入,秋江却毫无知觉,以中剑的部位看,对方若要自己的性命,倒是易如反掌……想不到对方的剑技精湛如此,顿时红了脸,但他却是个很有风度的青年人。   发现了腰上剑痕后,立刻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向杜英豪这边叩了个头道:“多谢前辈们手下留情,也多谢前辈们赐教,这一阵敝人认输。”   龙川介也红了脸,秋江看不到自己身上的剑痕尚有可说,自己居然也没发现,还一个劲儿地说风凉话,这个脸可去大了。   不过他也很幸运,山下须义同样地也汐有看到对方出剑,否则他早就该提出胜负之裁决了,因为今天他是主人,应该主动地对胜负提出公平的判决的,杜英豪倡议平手时,他还满心不情愿,一再示意自己力争,想利己方得胜的。   山下须义以及另外两个老者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秋江认了输,他们也没脸否认,更难过的是己方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一剑是何时以及如何划上的,这证明对方的剑术的确奥妙无匹。   听杜英豪的口气,似乎一开始动手没多久,对方已然得手了,以后则是在敷衍百招而已有徒如此,师父还用说吗?何况赖光荣只自称在杜英豪指导下学过几手剑式而已,还不是他正式开门收的徒弟。   每个人都把杜英豪想得太高了,只有杜英豪心里好笑,不过他倒确实注意到赖光荣这一手是如何施展的了,那不是剑法,而是三只手的扒窃手艺。那是一片小小的薄刃,十分锋利,长不过半寸,探出夹在手指上,可以划破他人腰间的搭褪,扒取其中的银子而仍不为失主所觉。   杜英豪自己是此中拿手,为了好玩,也为了行事方便,他传给了赖光荣,因此他看见赖光荣伸出手指在对方腰间划过,就特别注意那个地方,果然找到了那条裂纹,心中暗笑,赖光荣这小子不学好,而学邪门儿却真有一手,在一个剑道高手的身上施展开来,居然也能叫对方毫无知觉。   赖光荣一下来,他立刻就作了平手的判决,而且用手一摸腰间,赖光荣已经知道瞒不过杜英豪的眼睛,心中好生佩服,此刻两个人的对答,却是心照不宣情形下自然的配合,居然天衣无缝。   但是这番谈话却震惊了东瀛武林,那道剑痕更是令得摹推丧腔,帧了一顿后,龙川介颜地问道:“杜大人,贵高足的剑技之精,老朽算是领教了,但不知是如何刺中小徒的,大侠可否明示?”   杜英豪肩头一皱,这当然不能宣布公开,但是对人家这种请求,他既不便拒绝,又无法杜造一式来遮掩,正在为难之际:赖光荣却赶紧接口道:“不可以,这一剑并非家师所创,而是在下自研。”   杜英家叹了口气:“对不起!龙川师,他跟我学过剑,却不是我正式的门人,因此,我不能作主将他的心得露出来,而看他的意思,似乎不欲将此一式示人,只有方命了。”   他一口推得干干净净,而龙川介也颇不好意思,这是人家精心独创的秘技,本来也不该探询的。   不遇,他再也没有勇气出场索战了,郝颜走过一边,山下须义见其余!人都未作表示,自己却不能再推诿,乃轻哼了一声道:“利山!你下去。”   利山苗答应了一盘,出场拱手道:“利山苗有请列位高明赐教。   ”他是足利将军的侍卫统领,剑技自然不凡,而且在武士中的地位也很高,胜他不容易,击败他也不太好,那似乎对足利将军的颜面也不太好看。杜英豪自己是不会下去的,但他这边的人手,也派不出一个像样的好手出去,晏菊芳与水青青都不够。玉佳格格尚可一战,但又不便派遣,眼珠一转,向喜多老人作了个暗示。   喜多老人会意,踢了摩迦婆婆一下,摩迦站了起来,摇着手中的蛇头拐杖笑道:“利山大人,由老婆子向你讨教一下吧!”   利山苗没想到竟飞来了这个对手,顿了一顿道:“婆婆,今天是个难得的机会,敝人希望能向中华的高手请教,你我是同僚,何必赶在这时候。”   摩迦冷笑道:“利山大人,你现在承认老婆子是同僚了,我们同是为主上效劳,但你封看不起我们,说老身那个密探组是一群贱妇,说我们的技艺是旁门妖术,不登大雅之堂。”   利山苗本就打心里看不起她,再经她这一激、傲然又发,狞声道:“你那些门人本就是贱妇,所操的全是贱业,艺妓、歌舞妲、卖唱女,那一种是正正经经的行业。”   摩迦的脸上堆下愤色道:“你看不起我们的行业,可是我们做的事却比你们多出几倍,你们只知道舞舞刀剑,就坐享最高的待遇。”   利山苗哈哈大笑:“我们是武士,正统的武士是高贵的人,你们却连野武士都不如,怎能比!”   摩迦一顿拐杖,厉声叫道:“好!我们就来试试,看看你这年俸三千石的大武士比我高明多少!我们这一战生死不论,你最好小心点。”   利山苗笑道:“你们会搞鬼,但在一个正统的武士面前,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   摩迦舞杖直攻过去,利山苗这时就表现出他们逆云一刀斩的武术修为了,他双手持刀,端立不动,凝目直视,摩迦的蛇杖从它的顶上直劈而下,他却如同未见,仍然呆立不动,摩迦的杖端落下,却在他的眼前掠过,原来这只是一招虚攻,目的在施展以后的杀着,那是一种号形的十字镖,也是忍者专用的暗器。这一杖气势迫人,却不会真正伤到敌人,在眼前掠下,对方必然曾本能地旁闪或后退,那时星镖突发,恰好够上距离。   但利山苗不动,摩迦就傻了,长杖落地,星镖就无法施展了,就在这一怔之间,利山苗忽然动了,抱在手中的长剑闪电似的劈出,摩迦惊呼一声,身形如同一朵幻霎似的飞起,利出苗的长剑随即上撩,恰好追个正着,喳的一声,白色的身影被砍成了两截,武士堆中轰然叫好,杜英豪这边却寂然无声,利山苗得意地抱剑退过一边,势子并未松懈。   但他的得意之色也没出现太久,因为他看见了摩迦婆婆仍然好好的站在对面,只不过她身上只剩了一套紧身劲装,白袍与蛇杖都不见了。   不远处则横着两截断杖,各里在半截白袍中。利山苗这才知道刚才那一撩,只砍到替身而已,紧急之际,摩迦把蛇杖挑着身上的袍子,抛上半空,承受了对方的攻击,本身却巧妙地脱了出来。   她的脸上仍有愤恨的表情,怨声道:“利山,你太狠了!乍一出手,就是如此凶招!若非老婆子练过蛇蜕脱身术,岂非被你砍成两截了!”   利山苗哈哈地道:“邪不胜正,正邪不并立!你那点鬼魅伎俩,在我面前施展不开的!”   摩迦愤怒地又要扑上去,杜英豪开了口道:“婆婆!请回来吧!   你们各胜一招也就够了。”   摩迦倒是不敢违拗杜英豪的话,答应了一声,退回了座,山下须义冷笑道:“杜大人,莫非你又认为这一场是平手?”   山下须义冷笑道:“杜大人,你是技击名家,你作的判决自然不容置疑,但是我才疏学浅,实在有点难以明白,小徒一剑使得对方衣毁器断,虽然没伤到人,却也狼狈万分,小徒则丝毫无损。难道这就称为平手了吗?”   杜英豪笑道:“我不敢说自己是名家,可是我很好学,每逢高明,一定虚心求教,所以有时比别人多懂得一点,我把这一场判成平手,是有点偏心,因为再拚下去,摩迦婆婆赤手空拳,必然会吃亏,我就太对不起她了。”   山下须义冷笑道:“原来杜大人只是要想对得起人才作如此判断的。”   杜英豪对他的讥讽毫不在意,只是在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子,打开瓶盖,倾出一滴黑色的汁水,倒在面前的桌子上,立刻冒出了一蓬白色的烟雾,而且还很快地将桌面蚀出了一个深洞。   他笑笑问道:“山下老师,你看这蚀骨蛇浆如何,若是令徒的脸上沾上了两滴,还有命在吗?”   山下须义吸了口气道:“好厉害的毒药,任何人沾上了,大概都难以活命,杜大人打算用来对付小徒吗?这下子小徒是死定了。”   他是故意如此说,倒真有点担心杜英豪会用来对付自己这边的人。   杜英豪一笑道:“此毒一沾身,神仙难救,因为今天只是切磋技艺,不必拚命,所以我才央求摩迦婆婆从她的法杖中取了出来,否则令徒适才在断杖时,毒浆喷出,令徒还活得成吗?”   山下须义脸色大布道:“这是藏在蛇杖中?”   杜英豪道:“不错,摩迦婆婆有一百廿种杀手,这只是其中之一,所以我斗胆揭穿了,想必不会影响她的盛名,但取出蛇浆,却是我的请求,我不能叫她吃亏,才宣布这一场是平手。”   语中之意,却明显地表示了,这一场真正的败方,应该是利山苗,判为平手,还是他们沾了光。   忍者杀手,有许多神秘的方法,不易为外人所知,所以对忍者一门,东瀛人才有诸多恐惧。   对杜英豪的话,倒是没人怀疑,利山苗也不敢再嘴硬,只有悻然地道:“以后再有机会,我会记着不去削她的兵器,她就捣不了鬼了。”   摩迦婆婆却冷笑不语,她无法开口,因为它的蛇杖中虽有一些机关,却并没有这种喷毒装置,仅只有一些喷烟的装设,那是为了脱身遮掩之用,东瀛的用毒之学十分浅陋,也还配不出那样的毒药。   但杜英豪那样一说,她也不便否认,经过动手后,她更深深明白,正统的剑法确有其过人之处,凭自己的那点术数是难以胜及的。特别是对手利山苗,身为将军的亲随武士统领,几乎是全国之冠,能跟对方战成平手,今后自己这一支在将军府中的地位也得以提高了,这将是件很好的事。   想到这里,她的冷笑也变成了得意的微笑,那更加深了她胜利者的形象,也更证实了杜英豪的话,弯身拾起破衣断杖,昂着头回到了座位上,而对方的利山苗却嗒然若丧,默默无语的回去。   虽然结果是平手,但利山苗却心情沉重,心中十分后悔,这一战实在很没意思,自己已经是武士统领,地位升到了顶,不可能再高了,胜了只有一点面子上的光采,败了却会损失惨重,可能连这份使差都会丢掉,想到这儿,他感觉更为窝囊,这一战虽然侥幸争个平手,但是自己今后在将军心中的地位将大受影响,因此,他怀怨地看了老师一眼。   山下须义的心中也不好过,对平手的判决他再也没有理由提出异议。只有解嘲似地道:   “虽是战成平手,亦足以自傲,因为我们是输在诡谋上,却胜在技艺上,正统武学,毕竟有不可轻悔之威。”   杜英豪笑道:“山下老师说得很对,不过只能在江湖行中公开的比试才适用,若是两个人交搏拚命,那时没有任何顾忌,活着不倒下的人才是值得骄傲的胜利者,所以对一些能真正杀人的法术,吾人尤须付之相当的敬意。”   说完将那只瓷瓶递给摩迦道:“婆婆,原物奉还,敝人略略研究了一下这其中毒液,深知其威力无俦,希望婆婆本着上天好生之意,谨慎使用。”   这话中已有着教训的意味,彼此虽有点交情,但别无渊源,可是杜英豪说了,对方居然也受了,摩迦婆婆双手接过瓶子,感激万分地道:“是的!杜大人,谢谢大人!”   受了教训还要领谢,可见她对杜英豪的尊敬,但是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她谢的是什么。水青青轻声笑向一边的王月华道:“爷也真是的,拿了我的东西做人情,替人做面子。”   王月华也笑道:“得了吧,我的蛇娘子,我们连人都是爷的,何况是一点零碎呢,再说咱们也算是命妇了,要那些玩意儿干吗?”   水青青道:“东西我倒是不心疼,不过那命妇的称呼却使我啼笑皆非,我们像个命妇吗?”   晏菊芳在旁轻哼道:“怎么不像?只有我们才真正够得上资格称命妇,贵为侯爵夫人,还得成天卖命,朝廷有命,妇人遭殃!”   水青青笑道:“大姐,你也别埋怨了,这可是我们自找的,谁叫我们跟了这位爷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生活也最合适我们了,要真像别的官太太那样,整天没事干,抹纸牌、听戏、串门子、聊天来打发日子,你过得惯吗?”   晏菊芳轻叹了口气,她虽然一样会武功,却不是江湖人出身,而且也只有她明了杜英豪的底细,以及知道他这番震世的英雄事迹是怎么来的。   人人都把杜英豪视为当世独一无!的高手,技击无双,英雄盖世,只有晏菊芳知道他真正的斤两--一个!流的武师,也足够把杜英豪打得满地乱爬,但杜英豪现在所遇到的全是些绝世高手。   他能一再得胜,一则是靠脑筋好,再则是靠运气好,这俩样东西能永远靠得住吗?   现在又有一个高手要挑战了,杜英豪又将如何应付呢?他的机智、他的运气,以及他那本七零八落的万流归宗秘岌上的功夫,能应付得了吗?   山下须义亲自抱剑出来,躬身献剑道:“老朽有幸,希望能向中华第一高手讨教。”   对方的态度十分谦虚客气,但杜英豪却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好像没听见,这使得东瀛武林界十分念怒而不平,山下须义可以说是日本武林宗派的领袖,出场求教,杜英豪多少也该给人个面子。   山下的感受尤为难堪,厉声道:“杜大人,也许你不屑一顾,但老朽仍是诚心求教。”   杜英豪这才站起来道:“原来山下老师是在向兄弟说话,那可太抱歉了,不过这也怪不得兄弟、山本老师找的是中华第一高手,兄弟正在奇怪?”   山下道:“杜大人何必还要装模做样呢?你这中华第一高手,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杜英豪庄容道:“山下老师,你这样想可大大的错了,兄弟绝非中华第一高手,而且兄弟认为中华根本没有所谓第一高手,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谁也不敢说高于所有的人了,初学武的人永远都要在求表现,所以从不肯承认低于别人,但是经历越多,才知道学无止境,更不敢说高于他人了。”   又是一顿好训,山下须义却没有话说,杜英豪说的道理是绝对正确的,只是技艺越高的人,越不容易接受而已。杜英豪有这种修养,他却没有,因此他冷笑一声道:“杜大人虚怀若谷,敝人十分钦佩,现在敝人诚心求教,万圣大人勿吝赐诲。”   杜英豪笑笑道:“这种说法更不敢当了,山下先生在贵国是武林的泰山北斗,享了数十年的盛名,杜某学艺日浅,老师有意赐教,是杜某之幸。”   他又客气起来了,倒使山下须义莫名奇妙,不过对方捧抬自己,总是件有面子的事,因此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杜英豪冷冷道:“山下老师,只不过有层顾虑,你可能没想到,我们俩人不能动手,因为我们输不得,我是中国大清朝廷特使,输了有损国家体面;你呢,贵门人已是将军府武士统领,地位显要,先生若是逊让个一招半式,对贵子弟的影响颇大。”   这是一个值得顾虑的问题,但事先都盘算过,杜英豪说他自己输不得,那是一句笑话,他若说会影响今后在武林中的地位,倒还说得过去,但说影响国家体面,实在是太牵强了。   他是大清特使,是来办交涉的,并不是来此武的,较技胜负根本没有影响,杜英豪舍下了一个有影响的理由,却提出个无关痛痒的理由,目的是在警告对方输不得,山下须义怔了一怔后,才苦笑道:“大人说得是,但敝人已经出来了,羞刀难入鞘,总得要见教一下才算有个交代。”   他的话也作了个暗示,这场比武实非自愿,大概总是足利将军一再失利,觉得面子难看,才指使利山苗,唆动师门,挑起这一战,想叫杜英豪受点挫折,捞回一点面子。   杜英豪笑了一笑,他在唇枪舌剑的功夫超人一等,理解力也高,立刻就明白了,笑笑道:“敝人倒有个不伤和气的办法,方才见过贵门下的剑法后,敝人也想到了几手剑法,现在请美枝子公主用日文写了出来,请先生指点一番,我们纸上谈兵。”   他命人送来了纸笔,将美枝子叫过一边,即席口授,另外又请玉佳格格用丹青妙术,将那些招式绘成图形,进行得很快,不到一刻工夫,六幅画以及一篇说明已完成了。   那是万流归宗秘岌中一些不成套的招式,但每一招却都是攻敌之虚,似乎针对着山下门下的剑路而设,山下须义看完图形,看过说明后,居然双腿一屈,双膝跪了下来,叩头道:   “多谢大人赐诲,山下今后有生之年,俱将以师事大人。”   这个突然的举动自然使很多人难以理解,但是大家也知道必然是杜英豪提出的那几式剑法,使得山下须义真正地折服了。   不仅如此,而且山下须义还得到他一些指点,使他在剑法方面能够更进一层,因此才使山下须义恭敬得要执弟子之礼。   杜英豪笑嘻嘻地上前扶起丁山下须义道:“山下老师太客气了,我们此会本来就是切磋剑技,互相观摩,胜负并不重要,何况你我也没有交过手,更说不上胜负了,如蒙不弃,我们就交个朋友,结个异邦知己如何?”   山下须义虽然很激动,倒是很干脆,立刻一躬身道:“这是杜大人看得起,山下如果再推辞,便是不识好歹了。但大人赐诲之传,山下实不知如何为报,敬以佩剑为猷。”   说着解下了腰间那柄短才!尺多的短剑,双手捧着,屈下了一膝,杜英豪连忙也屈下了一膝,双手接了过来,口中道:“不敢当,不敢当,先生实在太客气了。”   口中说着话,却已将那柄佩剑慎重地系在腰带上,这个学动自然使得山下须义十分感动与感激。恭声道:“此剑乃先入所遗,相传至敝人,已有十四代之久,是我山下一门之信物,今后大人如果对本门弟子有所差遣,只要命人持此剑前来,宣达指示,那怕是万里之遥,本门下所有弟子,也必会立即赶去效命,赴汤蹈火,断头流血,在所不辞。”   这番话也是慷慨激昂,令人动容。   杜英豪心中着实高兴,他知道像这种以门户信物为赠,是一种最重的献礼,在中华也有类似的情形,但是却没有山下须义所作的隆重,东瀛武士不轻易许诺,但说出了口,却一定会履行的。   这个承诺虽然不一定会有实践的机会,但是对方说出了口,就是作了履行的准备。   这是很大的代价,杜英豪倒是觉得自己给人家的太微不足道了。   杜英豪的确只是找出了对方几式剑法中的破绽,而且也标出了攻击的方法。   这些招式得自万流归宗秘岌,那是取自中华多少年来各大名家精华。   正因为杜英豪自己不是下苦功练武出身,对这件事才能淡然视之。   在山下须义的感受中,意义却不一样了,倘是一门宗师,承受先人的传授而有了今天的地位,却也知道自己这一套剑法不能够永远站在领导地位的,总有被人击败的一天,到那个时候,对门户、对门下弟子,都是很不幸的事。   他希望能精益求精,使本门技艺更臻于完美,但是却又不知如何入手,现在杜英豪不但指出了他剑法中缺点所在,更告诉他如何加强剑式的威力。   这份赐予实在是太隆重了,无怪他会感激涕零,对杜英豪铭感五内了。   山下须义是皇家武士统领的师长,也是当前武术界的领袖,他已经认了输,其他各家自然也不便再提出此试的要求了。   他们很羡慕山下须义在杜英豪处所得到的指点,所以在把酒言欢时,他们不作任何表示,在第!天,杜英豪出发送美枝子前往鹿儿岛接掌城主时,几家掌门人却亲率了几名弟子,要求相送前往。   山下须义本人自然在送行之列,而且还带了他的长徒利山苗,但是对于其他的同僚,却也无法拒绝,杜英豪则早已明白他们的意思,口头上谦谢了几句,劫也没有拒绝。   这个行列就十分壮观了,前列引导的都是将军驾前的武士,而且都是顶尖人物。   足利将军原是唆使门下武士们掀起这场比武,想出一口气的,但得知结果后,他才了解到这位名震中华的第一高手之盛名无虚,而且也不敢再使什么坏了,因为他门下的武士以及担任杀手密探的忍者长老,都对杜英豪推崇备至。   若是杜英豪要他的性命,相信也没有问题的,所以他对杜英豪只有恭敬了。   在赴鹿儿岛的途中,杜英豪倒不小气,他对每家的武士,都作了一番指点,进行得很秘密,把一家的好手集中起来,尽出精招对搏,然后杜英豪就根据本身的观察,利用万流归宗秘笈中的招式,斟酌着给予可行的改革。   他都是绘成图解,秘密交给各家的掌门人,这是尊重各宗师的职权,表示这些改革,有在师门中方可以得到传授,也是要那些武士门人尊重师门的意思,这自然也获得了那些掌门人的尊敬感激。   到了鹿儿岛,美枝子的部属们已经先行取得了城的控制,这也显示了他们的实力,并不需要足利将军的认可,他们也有能力取得立足立地的,而由大清朝出面调解,只是给足利将军的面子而已。   杜英豪更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将各门派的门下弟子,都亲自推荐了一两名,在新城主的帐下任职,这种做法有庄重的意义,一则向日本其他各城邦显示,美枝子公主得到了各大门户的支持,也向足利将军表示了意向,这些人在鹿儿岛,可以担任监视之责,若有任何暴动,不会瞒过京都。   这样一来,大家方可以相安无事。   杜特使的出使任务,总算圆满达成了,他也出尽了风头,虽然没动用到朝廷的一兵一卒,却征服了东瀛,他不但交了许多朋友,而且也赢得了东瀛朝野的尊敬,留下了赫赫的盛名。   扬帆返朝时,最舍不得的自然是美枝子,她当众表示了以身事杜英豪的决心,说只要等此间的事略上轨道,她觅妥了接任的人选后,立将前来投向杜英豪,侍奉终身。   对这份飞来的艳福,杜英豪是向不推辞的。   晏菊芳本来是最小气的一个人,她对任何要来分享杜英豪爱情的女人,都是抱着拒斥的态度,只有对于美枝子,她却十分的巴结,一力促成,甚至于当众为杜英豪下了定。   只有一个人不高兴,那就是玉佳郡主,但是她也不便表示什么,因为她究竟什么名份都没有。   出发时是悄悄的,回程时却是风光万分,舶在天津卫傍岸,早已有文武官员们在码头上接迎。   杜英豪搭足了架子,接下了手本,只叫赖光荣出来寒喧应酬了几句,随即起身到临时行辕歇下。   他却换了便服,在宾舍中设宴,款待一批武林中的豪杰朋友。   当然杜英豪现在的身份也不同了,够资格被筵为座上客的人物,也都是在江湖上叫得起字号的人物,筵席开了有十几桌,济济一堂,席间,杜英豪把这次的出使经过以及在异域扬威的情形说了。   当然又引起了一片赞誉,这些江湖客每个人都有一篇辉煌的过去,只是他们在听了杜英豪传奇式的经过后,也只有自叹不如了。   尤其是几位海上的英豪,他们听说杜英豪消灭了海上的巨寇虎克船长之后,更是连口称谢。   因为他们在海上讨生活、打天下,虽然也挣下了一份事业,但是却在虎克船长手下吃了不少的亏,经常整队的商船被劫,人员无一生还。   那倒不是武功不如,而是对方船上的炮火太犀利,使他们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杜英豪不但替他们报了仇,也为他们除了害,所以他们恭恭敬敬地敬了几杯酒。   席散后,杜英豪带了八分的酒意,歇在晏菊芳的屋里,杜英豪更衣沐浴后,接过了一杯浓茶,才笑问道:“菊芳,你没有想到我有今天吧?”   菊芳道:“是的,我的确没想到,相信爷自己也没想到,当初爷一个人出来闯天下,虽是希望能出人头地,但是也预料到有今天的地位吧!”   杜英豪感慨地点点头:“不错!当初我只想能学一点功夫,能够回去,在金陵的码头上混出个名堂,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今天我虽然能够放眼天下都在掌中,却似乎还没满足。”   “什么,爷还没满足,爷还想干什么?总不会是你还要当皇帝。   ““我才不要干那个捞什子玩意儿呢,我现在的不满足是闲得难受,最好是有点什么扎手的事丢干干,有个什么扎手的人物跟我作对闹一闹。”   菊芳叹了口气,轻声道:“爷,你现在虽然不同往昔,也有了几手绝招了,叮是爷别忘记。”   “我不曾忘记,我没有正式练过武功,但是我不认为这是问题,我后来所遇的对手部强,强得已不是靠武功能击败的,我却做到了。   “菊方刚要开口,门外却想起了赖光荣的声音,:“大人歇下了没有,属下可否进来一下?”   菊芳叹了口气:“这小子是头夜猫子,来了准没好事,爷,你想要找麻烦,这下子可来了。”   赖光荣很能干,凡是公私两面的事,他都可以作九分的主,尤其是杜英豪已经歇下了,他又跑来请示,必然是有什么紧急大事了!   杜英豪却很兴奋似的,连忙道:“进来吧,光荣,发生什么了不起大事了?”   赖光荣满脸凝重地进来,屈膝行礼后才道:“大人,属下该死,有负大人重托。”   杜英豪笑道:“小子!别哭丧着脸,做出一副出息的样子,天塌下来有我这长个子挡着呢!”   “启禀大人,临时库房失盗,九件贡品全部失窃,不过幸好足利将军的贡表文书还在。   菊芳的脸色一下子吓得雪自:“什么,贡品都失盗,那还得了,你不知道那关系多大,怎么没派人好好地看守住呢?”   赖光荣苦着脸道:“属下怎么不知道,贡品下舶后,移入临时库房,特地加派了!十名好手看守,属下的两个浑家还亲自监守。”   贡品失窃,这是何等大事,不但负责看守押运的人要砍头,连特使大人恐怕也难免革爵坐牢。   菊芳的脸吓得苍白,一进声的追问经过,倒是杜英豪很从容地道:“别急!则急!慢慢来,光荣,你到库房去勘查过了?没有任何线索留下?”   赖光荣道:“属下是听到了库房中有点声息像是耗子打架,恐怕老鼠会把贡品啮坏,开门进去一看,才发现贡品的箱子打开了,里面的贡品全部都不翼而飞了。”   菊芳苦着脸道:“这可怎么得了?一两天京中迎接的人就要来了,到时候怎么交代?”   杜英豪道:“那倒不要紧,迎接的是宝亲王领头,他跟我们的交情不错,可以通融掩饰一下!”   菊芳道:“那也最多把事情压个三五天,他是来陪伴王爷一起晋京面驾述职的,到时候又将如何向朝廷交差呢?”   杜英豪笑道:“有个三五天时间,我们足可把贡品找回来了,这有什么大不了呢?”   菊芳道:“能找回来固然好,万一找不回来呢?大家都要砍头的!”   杜英豪道:“有这么严重吗?不过是一些日本的织锦和几样手工制品,又不值多少钱,皇帝老官儿好意思为这点玩意儿砍我的头?”   菊芳急了道:“爷,这不是价值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国家的体面与尊严!”   “国家的体面尊严又不在那些贡品上,那份贡表才是最重要的,足利知义将军的亲笔信件,承认了扰我沿海的海寇是他们的逃兵流犯,加强追捕,保证以后绝不再犯,而且为以前种种深感歉意,这封信函才是国家体面的象徵!”   菊芳急了道:“我的侯爷,别入不是跟你这么想的,你在皇族亲贵中得罪了很多人,他们平时拿你没办法,这次逮到机会,还会放过你吗?”   杜英豪却更放心了道:“我跟那些王爷们无怨无仇,完全是为了皇帝才开罪了他们,皇帝总不好意思为了他们来整我吧!再说,我虽然粉碎了他们结党图国的阴谋,却也卖足了交情,替他们掩饰了不少的罪证,才保住了他们的性命,他们若是恩将仇报,敢来挑我的眼儿,我就不客气地给他们全抖出来,瞧是谁不放过谁?”   菊芳急得直跳脚道:“侯爷!我不知要怎么说才能叫你明白!”   杜英豪笑道:“你自己都不明白,又怎么能叫我明白呢?这次出使东瀛,朝廷派给我一兵一卒,人员是我自己的,连船只都是我自备的,朝廷给予我一份密件,也不是正式的国书,我成功了,才算是特使,我若死在日本,朝廷还可能会不认帐,以免丢人,这样的特使,我负个屁的责任。”   菊芳道:“会是这样的情形吗?”   “当然了!特使的身份不假,但只能算是密使,所以找才可以便宜行事,秘密登岸,若我真是堂而皇之的特使,那能那么随便的!”   菊芳顿了一顿才道:“可是侯爷把交涉办我功了,奏凯而回,朝廷也派出了专人迎接,由东宫太子宝亲王率队,这表示了对侯爷的重视,侯爷封将贡品给弄丢了,那可怎么好?”   杜英豪笑笑道:“我不知是何方神圣下的手,也不知道目的何在,但偷走贡品,跟我过不去则很显然,我不怕人来捣蛋,却瞧不起他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所以找的作法就是不去理睬。”   说完他又吩咐赖光荣道:“把盛贡品的箱子再度封好,加强巡守,这次不要光是字库房四周,连库房里面、屋顶上都要设防,不分昼夜,严加看守。”   赖光荣道:“那有什么用呢?”   “怎么没用呢?让每个人都知道贡品没有失去,那个偷到手的人岂非白忙一扬!”   “可是贡品的确失窃了呀!”   “我知道,但那不过是一些日本土产,是足利将军私人送给皇帝的礼物,没什么特别的,贡单在我这儿没丢了,我把日本带回来的东西选上一批,另外写一份贡单不就行了吗?”   赖光荣道:“这不行,上面有足利知义的王族铃记,做不得假的!”   杜英豪笑道:“没有的事,不周就是图章而已,找人再刻一个盖上,难道皇帝还会派人到日本去查证不成?”   菊芳道:“若是虞有人存心捣蛋,在皇帝那儿告上一状,这是非常可能的事!”   杜英豪微笑道:“足利知义身边的人都是我的朋友,帮我这点忙是有问题的!”   事情到了杜英豪手中就简单多了,他的反应实在快,眨眼间,已经把问题解决了。   赖光荣不能不佩服杜英豪的应变迅速与镇定,一件天大的祸事,他只是在谈笑之间,就已拟妥了对策,而且十分贴切。   菊芳却忧虑地道:“如果有人把真正的贡品呈了出来,告你欺君之罪呢?”   杜英豪笑道:“那正好,我就可以找到那个下手的人以及主使者了,窃取贡品,他的罪比我还严重呢!何况贡品是以贡单为准的,他不能随便拿一批东西出来说是东洋来的贡品。”   菊芳仍觉不妥,但是却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杜英豪却放心地睡觉了。   菊芳没有那么安心了,她把水青青与王月华两个人叫了起来,到库房中仔细地勘查了半天,仍然找不到半点证据,折腾了一夜,精神十分疲倦。   杜英豪却精神十足地来了,笑问道:“你们查到了什么?知道东西是怎么丢的吗?”   菊芳皱眉道:“没有!要不是看守的是咱们自己人,我真怀疑是看守者监守自盗呢。”   杜英豪一笑道:“你还是六房门中名家出身呢,居然说这种话,屋顶上查过有。”   “屋顶上?那怎么可能呢?瓦片盖得密密的,里面还钉上了承橼,每根横条都只有三寸多宽的间隙,绝无可能钻进人来。”   “你不妨上去看一看,尤其是瓦片有松动的地方要特别注意,一丝一毫的线索都别放过。”   菊芳、水青青两个人都上了屋顶,足足检查了一刻工夫,才听见水青青敌着一块瓦道:   “这块瓦被揭开过,旁边还落着新的灰泥。”   她把瓦片揭开了,又伸手扳起了一板承橼的木板,露进了天光,然后道:“这块木板也被掀起过,钉孔很新,难道贼人是从这儿下来的吗?”   菊芳在上面道:“不可能的,就算他练成了叠骨法,也无法钻进这么小的地方。”   杜英豪笑道:“但是足够把贡品用绳子吊上去了,那些贡品最大的只是一批丝绢卷宽窄都不过两寸多,直起来可以从洞中取出的。”   “可是贡品是放在箱子里的,箱子不仅密封,而且还加了锁,锁被打开了,贼人是名开锁的高手,但他也必须下到地面才能开箱取物。”   杜英豪微笑道:“这也难不住我的,我若要偷这些东西,可以潜到屋顶上,揭开一片瓦,放下一头通灵的猴子,叫它打开锁,把东西取出来,系在绳子上,然后吊了上去。”   菊芳道:“那有这种通灵的猴子?”   水青青却叫道:“爷可能说对了,大姐,你看,这木格上还有几根毛,黄闪闪的,不就是猴毛。”   她们把猴毛也取了下来,杜英豪在地下也找到了几根猴毛,完全是一样的。   大家对杜英豪的判断正确,不仅十分佩服,赖光荣忍不住道:“大人好像早就知道谁下的手。”   杜英豪一笑道:“我一听你说失窃的情形,就在想贼人下手的方法,心中已有了点底子,今天再一看库房的情形,几乎已可确定了。   ”菊芳问道:“侯爷知道是谁下的手呢?”   杜英豪摇头道:“不知道,但是我晓得在下五门中,有一个叫大圣门的帮派。”   赖光荣道:“大圣门,那是三只手的门派,专干穿门越户,剪络扒窃的勾当,那都是些小混混,没有这种高人呀,尤其是胆敢向使节下手,借给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   杜英豪笑道:“不是你说的这一种,他们只是挂着大圣门的招牌,却没有得到大圣门的亲传,也不够资格称门户,真正的大圣门中嫡传门人,现在恐怕没有几个了,而且他们也不屑与那些小偷扒手为伍,连大圣门的名号都放弃了,但他们封是真正的正宗大圣门字号。”   歇了一口气,他又道:“大圣门的规矩很严,择徒更严,伦技虽精,却严禁窃取财物来供自己花用,而且小案子不做,不义之财不取、不够份量的对手不下手,以行侠仗义为宗旨,却不准扬名,是以门中都是些没没无闻的人。”   菊芳道:“你怎么能判断这是大圣门中人下的手呢?刚才你不是说是猴子干的吗?”   “不错,大圣门中唯一的特徵就是每人必须训练一头猿猴作为助手,只要有一个很小的洞,就能把猴子放进去,这项猴子通晓人意,能够开锁。他们大圣门的名号,也是因此而来的。”   赖光荣道:“这倒是闻所未闻。”   杜英豪道:“不错,就是你去问一般大圣门的弟子,他们也不知道有这一支了,因为他们摒弃这个名号有一百多年了,现在一般的大圣门,根本也不知道门户的渊源由来。”   水青青道:“爷又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有一个真正的大圣门中的人告诉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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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偷天换日     对杜英豪的过去,菊芳是比较清楚的,但也只知道他少年时就在金陵的码头边上长大,在龙蛇混杂的混混儿圈子里闯出了一点小名气。   他是个小流氓,但是他不吃人、不欺负人,相反的他还挺有侠气,专门帮助那些受欺凌的弱者,反抗恶势力,虽然大部份是靠血肉与拳头来拚命,但也经常运用智慧来取得胜利。   杜英豪可以说是一个常胜的英雄,他几乎没有失败过,这并不是说他做每一件事都是一帆风顺的,他也经常遇到挫折,只是他不气馁、不认输,最后总是能将对方击倒而获取胜利现在,跟他一起混的旧日伙伴们都抖了起来,靠着杜英豪的提拔,他们都做起大买卖了,提起杜英豪,他们都是尊敬万分,从他们口中,挖不出杜英豪的真实过去的,因为他们都将杜英豪神化了。   何况;杜英豪还有一段流浪的生涯,那是他离开了金陵的小圈子而出外投师学艺,一直到他遇上菊芳,被留下来对付大恶霸焦雄为止。   这中间有好几年的光阴,对任何人而言,那是一段空白,很少有人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人,学了些什么以及做了些什么,杜英豪也从不对人说他这一段历程。   今天算是第一次透露,最感兴趣的自然是菊芳,她立刻追问道:“爷!这位妙手大圣教了你什么功夫,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杜英豪肃然道:“是个玩猴戏的老太太,带了个女儿走江湖,贫病潦倒,躺在店里,又受到坏人的欺侮,我因为路过,一时打抱不平,帮了她们一点小忙,老太太很感激我,要把女儿嫁给我。”   “爷倒是艳福不浅,女孩子都想嫁给你!”   杜英豪笑道:“这倒不假,我一直都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男人,虽然我不是小白脸,但却是个美男子,我流浪江湖时,就有不少千金小姐要跟我私奔呢!只是我没与趣,又把她们给送了回去。”   这一点杜英豪的确没吹牛,他一直很能得女人的倾心,他虽不俊秀,却相貌堂堂,粗眉大眼,颇具大丈夫的气概,难得他很风趣,不那么古板,他又任侠,不畏权势暴力,而且带着一点叛逆性,同整个传统挑战,这在老成持重的人看来,他粗鲁不文、轻浮、好斗、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无可取,但是在一般少女们心中,却具有异常的吸引力。   菊芳见大家都在注意他的谈话,知道不宜再过份深入,杜英豪的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只是太平凡了,不合于他这英雄的形象。   因此改口问道:“那位老前辈是妙手大圣?”   “是的!她叫萧可人,她的女儿叫萧梅,跟我同年,今年也该是四十岁了!不知道她踪人了没有?因为我是偷偷离开她们的,或许还在等着我!”   菊芳皱起眉头道:“爷,你别谈那些题外文章,我们目前是在研究案情。”   杜英豪道:“案情没什么好研究的,我一听失窃情形,就想到只有大圣门的人才能做得到,现在又在屋顶上找到了猴毛,更可确定无疑了!”   菊芳道:“爷,你也只是揣测而已。”   杜英豪道:“绝对错不了,这库房中值钱的东西很多,而那些贡品的真正价值并不高,是存心要拆我的脸皮而已,可是若是人来下手,一定会将箱中的礼单文书也盗走,那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只有猴儿不识字,才会拿东西,不取文书。”   “那我们要如何着手追索呢?”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真正的大圣门传人是不落形迹的,不容易追索,但也不妨从地方上的杂耍猴戏班子着手,还有,就是打听一下,有什么人家养着猴子的,都细心调查一下,最好是连猴儿带主人一起请来。”   菊芳道:“那会有用吗?而且爷不是要压下这件事?不叫声张吗?这一来,不是反而喧开了?”   杜英豪笑道:“我们可以说失窃,被盗走了很重要的东西,却不承认是贡品失窃,那就渡关系了,光荣!这件事交给你去办,青娘、月华,你们两个帮着光荣,在暗中注意着!菊芳!你可得把文书与礼单妥为收藏好,可不能再弄丢了。”   吩咐完毕,他又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穿了青衣小帽,拉着玉佳格格,便衣去逛名胜了。   赖光荣倒是很紧张,会同地方上的干捕,以及当地几个有名的江湖人物,出动了一切的力量,到处去探访,根据杜英豪的线索,寻找大圣门的传人,这一来就苦了那些三只手的帮派。   公人们根据指示,第一件事就是把他们都抓了起来,要他们供出大圣门人的线索。   杜英豪的判断与消息倒是绝对的正确,那些人攀谈的结果,证实了大圣门确有那么一支直系嫡传而式微的门派,甚至于也找到了两位长老,他们更证实了有萧可人这么一位同门长老。   那两位长老年纪都很大,而且收山多年,没有再收传人,他们自然没有嫌疑,只不过他们前来勘察后,也认为是同门的手法,而且有一位长老根据遗落的猴毛来判断,认出这是一种通臂灵猿的毛。   通臂猿产自西方,身长不过尺余两尺不到,四肢却特别长,伸展开来可及六七尺,动作灵敏,智慧很高,也是大圣门人最理想的助手,只是这种猿类很少,要靠海客们乘船带进来,极为珍贵,再者这种猿猴不耐寒冷,到了北方很难养得活,只有南方靠海的地方才能活下来。   要训练它们能通人意开锁取物,更要两三年的工夫,到了冬天,必须全身置于温室中,一般人家是养不起的,走江湖耍猴戏的人家更不可能豢养了,这一来范围又缩小了很多。   可是衙中已经捉来了几十头大小不同的猴子,连带也锁来了几十名主人,赖光荣甄别的方法很绝,把猴见带上库房的屋顶,照原来的方法,掀开一块屋瓦,把猴儿放下去,库房中的陈设如旧。   大部份的猴见下去后,乱蹦乱跳,拉屎拉尿,弄得骚气冲天,白胡闹了一阵。   但也有几项猴子真会伦东西,只不过拿的都是金银元宝之类,这一来,盗贡品的窃贼渡抓到,倒是捉到了几个大窃贼。那些也都是大圣门的间接传人,只是已忘记了祖训,沦为鼠窃了。   这使两位大圣门的长老感到很愤怒,除了要求官府对他们严加惩诫外,也严厉地追索他们的师承渊源,以便清理门户。   但是,令人失望的是这些猴儿们却没有一头能够开锁的。也就是说,它们的主人都渡有劫取贡品,只是连带地道了殃而已。   窃贼没找到,贡品没消息,而京中派来的迎接专使却就要到了。这使得菊芳忧心如焚,连玉佳格格都替杜英豪捏了把汗道:“侯爷,事情不太妙,听说这次随行的大臣有好几位,其中有两个是被你弄垮的肃亲王的门生,他们已经知道了贡品失窃的消息,准备在这上面做文章整你呢!”   杜英豪却毫不在乎地笑道:“没关系,真正的接收大员是以宝亲王为主,他会支持我的!”   玉佳明知道这不太妥当,但也无可如何,因为贡品被窃的关系太大,也只右希望宝亲王能压下去了,否则人人都难脱干系,连她玉佳也都有点牵连,好在杜英豪的肩胛硬,还能抗得住。   迎接的大队到了,东宫宝亲王为正使,还有两位副使,一位是户部尚书余中秀,是位汉宫,也是宝亲王的启蒙老师,倒是好说话,另一位则是刑部侍郎刚坚,却很难说话,因为他是肃亲王在大主考时钦点的探花,也是肃亲王的得意门生。   肃亲王垮了台,刚侍郎本来就要发布的尚书也受了影响,他对杜英豪自然是很不痛快,虽然杜英豪的帝眷极隆,但朝中反对的势力也很人,连宝亲王都感到头痛。   大家见了面,宣读了圣旨,皇帝对杜英豪出使东瀛宣扬国威之举,十分嘉勉,黄马褂已经赐过了,特地又颁赐了铁券丹书,那是一种特殊的荣誉,可免十死,可见朝廷对杜英豪的器重。   可是接着就是问题了,杜英豪请过了圣旨,也谢过了圣恩,受下了赏赐,接下来就要交献贡品。   本来是要钦使自己送到京中面圣述职的,只是杜英豪有个臭毛病,要维持江湖人木色,见皇帝不肯大礼参拜,皇帝没办法,只好将就他,但国家体制又不能因他而变更,只有派出一个迎迓的团体,将一切接收下来,免得他入京面圣。   这固然是给足了他面子,可是也有缺点,这种殊恩一定会使人心中不痛快,要挑他的毛病。   甚至皇帝也希望能找出他一点过错,杀杀他的锐气,当然,皇帝也知道杜英豪的重要性以及在国人中的份量,不会过份地为难他而自毁长城,甚而引起全国人心之激汤。   大家在大堂中分宾主坐下来,未及寒喧,刚坚就请求杜英豪将一应贡品文书移交。   宝亲王道:“那不必太急吧!我们还没有跟杜侯谈谈他出使的经过呢!”   刚坚道:“经过情形,侯爷早已拜表进京,没什么好谈的了,最多不过是一些细节,那可以慢慢说,微臣此行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点收贡品表章。”   杜英豪也道:“说的是,这一次东行,趣事很多,还有一些较为机密的事,那只能对殿下单独奏闻的,还是先办完交接再说!”   他吩咐从人把两箱贡品抬了进来,当堂点交清楚,刚坚含着不友善的笑意,一一点收下来,而宝亲王与余中秀尚书却面有作难之色,他们似乎早知贡品出了问题。   刚坚尤其仔细,不但核对了礼单上的物件,而且还要一一检视那些礼品的内容,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杜英豪有时是自己回答了,有时则命赖光荣代理回答,对他的每一项疑问都提出了详细的回答,甚至于比他所希望知道的还要详细。   刚坚显得很困惑,他对这些解释无法满意,却又提不出一个合理的辩驳。   点收完毕后,要开具收执时,他才提出了异议说:“兹事体大,请容臣今日再作详细的检查,明日再行签署!”   宝亲王皱眉道:“刚大人,你若是有问题,不妨现在当面问清楚,否则就该立时给杜侯办理点收,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呢?”   刚坚硬着头皮道:“这个殿下也该清楚的,我们在途中接获密报,说贡品已遭失窃,而且根据近数日接获之地方消息,都说杜侯在前一天雷厉风行追查窃贼而并无结果,可是今天杜侯点收时,绝口未提此事,是以微臣认为此事有待细查。”   宝亲王移目注视杜英豪,一时未作答覆,但杜英豪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倒是应该慎重一点,这样好了,请刚大人现在将这些东西收下来,回去仔细地差人来检验一下,若是找不出错误,刚大人就将这些带回京去呈献圣上,若是找出与贡品礼单不符,也不妨在圣上面前告我欺君之罪!”   刚坚道:“这个……”   杜英豪道:“不过刚大人也请注意一件事,就是东西交给刚大人后,责任在刚大人身上了,若是有所毁损或不符,杜某就不再负责了。”   刚坚脸色大变道:“这个责任太大,下官担负不了,而且此次接迎是以殿下为主。”   杜英豪冷笑道:“原来刚大人也知道是殿下作主,可是见到了刚大人诸多挑剔,我还以为刚大人是钦点的主使呢!”   刚坚涨红了脸道:“杜侯爷,下官虽然只是副使,可是受命协助殿下,自然要尽职责!   ”杜英豪笑道:“很好,刚大人就多尽些职责,把东西收下来慢慢研究好了。不过刚大人若是没这份担待的本事,还是守些本份,听候殿下的指示的好,毕竟殿下是正使,他负的责任比你重得多!”   宝亲王也怫然地道:“不错,本座是正使,本座签了收执,一切责任在本座身上,刚大人如有异议,本座也可以不管,一切都交给刚大人来管!”   刚坚连忙避席道:“微臣不敢,微臣无状,请殿下恕罪,微臣请求告退。”   宝亲王想是发了脾气,沉声道:.“你要退也得在清单上连署了再滚,这可是你的职责。   刚坚道:“微臣在未确实了解前不便签署。”   实亲王道:“你还要怎么样的了解呢?”   刚坚道:“时间太过匆促,微臣未遑作详细之检查,而且这些贡品的真伪,微臣无从辨别。”   杜英豪冷笑道:“这些东西不过是当地的一些特产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异之处,主要是那些表章文书,那是足利正义执政代表东夷修好的诚意,也是下官出使彼邦的真正目的,只要我达到了这个目的,就算完成了圣上的托付了!”   宝亲王道:“杜侯爷说得对极了,圣上要杜侯完成的任务是促使足利将军上表修好,其他的都可以计较,重要的是知道他肯不肯朝贡?有没有贡品?至于贡品是什么,却不是计较的条件。”   刚坚道:“但贡品的厚薄,可以测知外邦修好诚意的多寡,至于贡品的真伪,尤足以表现朝廷的尊严,微臣以为草率不得!”   他不愧是御史出身,能言善道,连宝亲王也拿他没办法了,只有问道:“你有办法辨明真伪?”   刚坚道:“微臣受任之后,深知责任艰钜,故而聘得两位幕客,他们俱曾在东夷宫廷中待过,对东夷皇家的事物,有辨识的能力!”   杜英豪道:“刚大人倒是有心人,那就请刚人人把东西带回到行馆去仔细勘验好了!”   刚坚道:“下官负不起这个责任。”   杜英豪笑道:“这倒也是,这个地方不太安静,而且我的手下喜欢开玩笑,万一有人到刚大人那儿去开个玩笑,刚大人连身家性命赔上都不够。”   他知道刚坚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干脆说了出来,刚坚也干脆承认道:“下官不能不有此顾虑!”   杜英豪笑道:“那就请刚大人带了人来,在此地进行勘验,只要一直在我的人陪同之下进行,任何责任都由我来担负好了!”   刚坚忙道:“就这样好,下官回头就带人来,最多只要一夜,明日必可给侯爷一个交代了!”   他急急地告辞而去,宝亲王才皱眉道:“侯爷干吗要对他自己宽容呢,其实由本宫作主签署收下了,要不要他连署都没有关系。”   杜英豪一笑道:“他也是在尽责任,我应该尊重他的,既然贡品失窃的谣传,应该认真点。”   宝亲王这才道:“杜侯爷,外传贡品失窃,到底是否有这回事?现在陈尚书也不是外人,你确实给我们一个答覆,我们也好为你尽力。”   杜英豪笑道:“我是被人偷掉一点东西,不过那只是东夷朋友送我的一些纪念品而已!   ”“那怎么会传成是贡品失窃呢?”   杜英豪道:“因为窃取的人以为是贡品,这些礼晶与贡品放在一起,甚至于贮放在贡品的箱子里,这个人倒算是有点见识的,在那么多的箱笼中,就打开了贡品的箱子,盗去了那份膺品。”   宝亲王跟陈尚书都为之释然失笑。   陈尚书钦然道:“侯爷智慧若海,早有成算,难道侯爷已经知道有人会来窃取吗?”   杜英豪道:“那倒不是,小时候听说书,常有钦差大人的上方宝剑,或是做官的大印被仇人窃走而致丢官杀头的事,我就想,若是有人在贡品上动动手脚,可也麻烦不少,所以就预防了一手,想不到还给我蒙上了!”   陈尚书大笑道:“高明,高明,殿下与下官获知此讯时,颇为忧急,一直在构思如何为侯爷弥缝,想不到侯爷早已有了计较。”   杜英豪笑道:“二位盛情心领,我故意声张此事,就是希望能找出有谁在过不去,今天看刚坚的态度,似乎有点眉目了,还望二位能帮忙到底,做个见证,把这批小人的真面目抖出来,”在二人答应后,他们的声音变小了,进入密议,然后才笑吟吟地分散了。   刚坚是深夜时分才带了两个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来到驿馆,直赴仓库,要求勘验贡品。   仓库周围警卫森严,不但罗列了兵士,而且还有杜英豪邀来的大批江湖朋友守逻着,那真可以说连一头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蚊子都逃不出去。   赖光荣在负责守卫工作,刚坚表明了来意后,赖光荣说要去请示侯爷,刚坚怫然道:   “本使日间就当面交代过,要随时来重作勘查,难道杜侯渡有对你们吩咐过?”   “侯爷是说了,而且还等了很久,因为大人一直不来,侯爷以为大人不会来了,才去安歇的,谁知道如此深夜,大人还会来的。”   刚坚冷笑道:“本使就是出其不意,使他无从准备起。本使此乃是奉旨行事,你还不赶快打开了门让本使进去,难道还想抗旨忤上不成。”   他声势汹汹,赖光荣似乎被他吓着了,一面连声道歉,一面打开了门,掌起了灯,来到库房中。   把贡品集中在一个小房间中,刚坚把赖光荣挥退了,同时道:“本使勘验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你出去好了,若有遗失,本使自然负责。”   赖光荣道:“倒不是怕遗失,现下四壁森严,连蚂蚁都出不去,卑职是怕贵属一个下小心,使贡品毁损了,卑职可负不起责任!”   “不用你负责,本使一肩担负!”   赖光荣耸耸肩笑道:“刚大人,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也负不起责任!”   刚坚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杜英豪是怎么管手下人的,如此不懂规矩,滚!滚下去,贡品若是有了毁损,砍头抄家,本使一身任之,现在就偏不要你在旁监视,你去告诉杜英豪,说本使亲至,他若是不放心,便该亲自在旁看着!”   他再度发了脾气,赖光荣只有退了下去,刚坚吩咐关上了门,又锁死了外面走道上的铁栅,才打开那些贡品来,由两个中年汉子详细检查了。   这两个人的确很内行,他们仔细地看每一件东西,检查过上面的各种钤记,刚坚一直在旁边问:“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一个中年汉子道:“启禀大人,这些贡品都是出自宫中,没有任何问题,而且与礼单也符合。”   刚坚皱眉道:“怎么可能呢?那么下官今天下午叫你们去看的那些东西又是什么呢?”   “那些东西也出自宫中,跟这些是一样。”   刚坚道:“难道贡品还有双份不成?”   “回大人的话,听说杜侯这次出使东夷十分成功,足利将军对他十分尊敬,也许另外送了他一份礼物,六夫人得到的是那一份。”   刚坚翻大了白眼,半天后才重重的吐了口气:“费了那么大的心血,却白忙了一场,这叫我回去如何向人交代呢?二位看看有什么方法?”   其中一人想想道:“那有一个办法,就是换掉一两件,明日再以此作为证据!”   “换掉一两件?那来不及了,我明天就要作个决定,而且此地已有防范,进来不易。”   “不必等明天,现在就可以,敝人已随身带来了,是两柄摺扇与一朵珠花,形式与花样一般无二。”   他在身上取出一个小包,刚坚道:“你身上怎么会带着这东西的?”   那人笑道:“敝人是卖假古董为生的,善于仿制,六夫人未归大人前,与敝人合作过,用假货掉包,换出别人的真货,俱出敝人手艺。”   “好!那就快换,不会有毛病吧?”   他们才换好,那人藏起真货,忽然,一边的墙上开了一扇暗门,杜英豪、宝亲王和陈尚书都在门后一个小房间里,对他们笑着。   刚坚这一惊非同小可,硬着头皮上前见礼道:“殿下、尚书大人怎么也在此间。”   宝亲王道:“我和陈大人不好意思让刚大人一个人太辛劳,所以也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刚坚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应该的!”   宝亲王笑道:“你是副使而已,我这个正使岂非更该用点心,刚大人,这两位就是你说的熟悉东瀛夷情的门客,给我引见一番。”   刚坚无可奈何地道:“这位沈光楷先生乃浙东才子,早岁曾经游学东夷,为毛利王室贵宾,这位穆正雄先生则是……”   杜英豪在旁笑道:“这位穆先生真名叫小木正雄,是浪人首领,我一直在找他……。”   刚坚脸色大变道:“侯爷不会弄错吧!”   杜英豪道:“不会错,刚大人该知道,旧东夷毛利王室遗孤美枝子公主跟我是好朋友,经我的帮助而被封为鹿儿岛城主,因而也放弃了在中国的间谍行动,她说旧日的臣属中颇有几个不安份的,化名寄身在朝中一些大臣家中,耍我特别注意,她给了我一份详细资料……。”   穆正雄连忙辩道:“侯爷,敝人在刚大人幕下多年,从无不轨之行动,你不能乱给我带帽子!”   杜英豪笑道:“小木正雄的大臂上有一条黑龙刺青,这是日本在中华间谍的标志,穆先生把手臂给我们检查一下,就可以证明身份了。”   .穆正雄冲到门边,袖中突出一枝匕首,猛地削断了门栓,拉开了门冲将出去,宝亲王大叫道,“拦下他,不能放他逃出去!”   杜英豪微笑道:“殿下放心,他跑不掉的。”   外面响起了几声霹雳似的巨响,那是火枪的声音,接着是赖光荣拖进了满身是血的穆正雄,放在地上,迅速割裂衣服,露出右臂,上面果然绣了一条大黑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那个姓沈的中年人也想抽身突围的,见了这情状才放弃了企图,杜英豪淡然道:“刚大人,我没有冤枉他吧!”   刚坚呐呐地道:“这个……下官不察,不知道他是日本人,幸得侯爷明察……。”   沈光楷却道:“大人,老穆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还不由着人说去,臂上刺青是很平常的事,未必见得就是日本人。”   刚坚忙道:“是啊,侯爷,你还没有能确定他是日本人,就遽下杀手,弄成死无对证。   ”杜英豪冷笑道:“我早就确定了,他一来到此地,我就认出他的身份了,我这副手赖光荣的老婆也是日本人,她专司当年来华间谍的人事档案,由她指认下绝不会出错,”“那你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将他指认出来。”   杜英豪笑笑道:“那是为了要看看你刚大人究竟存何居心,遣人私盗贡品跟我过下去。   ”刚坚脸色大变道:“杜侯不可血口喷人……”   宝亲王沉声道:“刚坚!我们在密室中将你的谈话和行动都看得一清二楚,你也不必狡赖了,这姓沈的怀中还藏着私换的贡品要陷害杜侯,现在是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沈光楷在怀中将那柄宫扇取出一抛道:“大人、殿下跟尚书大人都是杜侯好朋友,他们曲意维护杜侯,你却是前肃亲王的门生,他们早就想排挤你,做成圈套来陷害你,你一个入怎么斗得过他们,还是乖乖地认了。”   东西不在他们身上,纵然是有目共睹,但刚坚若一口咬定是曲意陷害,却也没他奈何。   宝亲王气得满脸泛青,怨声道:“岂有此理,你们明明想故意陷害杜侯,却图赖狡辩………。”   沈光楷冷笑一声道:“殿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反正这是在杜侯的地方,周围也全是他的人,你们二位要包庇他,刚大人是斗不过的,好在刚大人在朝中还有一些亲朋故旧,他们的势力虽然不足与皇家相比,多少还能主持一份公道。”   刚坚得到了指示,也豁了出去,知道若是不赖到底,证据确实,自己也是垮定了,倒不如一口咬定了是受陷害,还可以争一争!   于是也哼了一声道:“殿下,微臣一心为国,无奈殿下曲意维护杜侯,打击微臣,此时此际,微臣人势孤单,百口莫辩,不过回到京师,发交刑部大审之时,相信必有一份公道的。”   宝亲王气得手足冰冷,连陈尚书也没了办法。明明住了他们的把柄,但他们反咬一口h倒还真厉害,于是他们只有望着杜英豪。   杜英豪微微一笑道:“殿下,你是亲眼目见、亲耳听见的,难道也会被蒙混过去。”   宝亲王道:“我明知道他们之奸,可是刚坚在朝中确有一批死党,目前虽无往日嚣张,但叫起来确也很讨厌。”   杜英豪一笑道:“没关系,现在我知道这姓沈的是大圣门中的一员,因为这反咬一口,也是大圣门中的拿手绝活儿,我先对付了他再说,光荣,给我把人绑起来。”   他做个眼色,赖光荣上前要绑人,沈光楷倒是不加抵抗,伸出两只手来听由他困绑。   赖光荣把他困得结结实实后,拔出刀,擦的一墼,居然将沈光楷砍成了两戡,头颅滚出多远。   众人都大吃一惊,宝亲王道:“侯节,怎么将他杀死了,这一来岂非更让他们有口实了。”   杜英豪笑笑道:“没关系,我们干脆也来个绝招,把他们三个人都宰了来个绝户计!”   宝亲王道:“那怎么成?”   杜英豪道:“没什么不成的,刚坚为了要陷害我,才趁着夜深前来,行踪很隐密,这倒是省了不少事,把人全部宰了,毁灭体,来个神不知、鬼不觉,根本不承认他们来过。”   宝亲王道:“那我回朝要如何交代呢?”   杜英豪道:“殿下只说刚坚连夜失踪,遍寻不获就行了,在另一方面,我可以加紧着手,刚才已经知道了下手的是什么六夫人,据我所知,刚坚第六个姨太太是个江湖出身的女子,要找到这个女子并不难,捉到了她,起出了赃物,自然也有了口供,那时大家会以为刚坚是由于事机败露,畏罪潜逃,整个事情就不了了之……。”   宝亲王沉吟道:“这究竟不太好吧?”   杜英豪道:“微臣也知道这不太光明,但是对付这种无赖小人,只有用这种无赖方法。   陈尚书在杜英豪的以目示意下,也配合着道:“殿下,这倒是个好办法,免得刚坚的那批狐群狗党趁机谋孽生事,只要殿下知道刚坚死得不冤枉,大可问心无愧,甚至于在圣上面前,也可以据实密奏,相信圣上也会同意的。”   他见宝亲王还在犹豫,仍又进言道:“殿下,这次事件即使得逞,对杜侯也不过是造成一点不愉快而已,他们正因为杜侯对朝廷建功厥伟,为朝廷柱石,才想叫杜侯对朝廷离心,进而遂行其他更大阴谋,殿下可得当机立断,不叫他们阴谋得逞!”   宝亲王色为之动,毅然地一挥手道:“对,这些奸人在朝终是祸害,杀得一个是一个,侯爷,你尽管下手好了,外面平息众议,照你的办法,圣上面前,我一肩担承,说是我杀的。”   刚坚渡想到杜英豪会有这一手,再看宝亲王作了表示,这才慌了手脚跪下道:“殿下饶命,臣罪该万死,不过一时糊涂,受了小人怂恿……。”   杜英豪笑笑道:“怎么?刚大人,你现在承认是故意要陷害我的了?”   刚坚不敢再倔强了,再者,他似乎一切都倚赖着沈光楷为他出主意,去了个智囊,他顿感束手无策,只好一五一十,把一切都招供了出来。   事情是起源于杜英豪把宗室中几个有力的亲王整垮了台,使他们大起恐慌,认为杜英豪在朝,他们这一夥人绝难有出头。一定要想个办法,扳倒杜英豪。只是杜英豪功勋既大,手下能人又多,武功技击天下第一,为人又机智百出,要弄垮他实在不容易。   这次总算逮到个机会,杜英豪出使归来,他们可以在贡品上动动手脚。那也不容易,可是幸好六年前,刚坚经沈光楷的介绍,娶进了六姨太,是个江湖女子,这个女的本事很大,养了一头金丝通臂灵猴,聪明善解人意,刚坚任职刑部,也是靠着它,私下出入各大臣的机密书房,窃取到不少机密。造成他的特殊势力,一帆风顺,渡几年由四品外吏,爬到了二品侍郎的位子。   刚坚力争到一个迎贡副使的差缺,先一步遣他的人姨太素华踉沈光楷下来动手脚。   把贡品偷到了手,放出了空气,刚坚来到之后,就在贡品上大做文章。   那知道杜英豪棋高一着,居然早已把真的贡品收了起来,他们盗来的竟是一些膺品。   小木正雄是沈光楷临时拉来的帮手,对识别贡品别具心得,那里想到他竟会是日本人,由于贡品找不出毛病,他们才想用偷天换日的手法,坑杜英豪一下,结果却反而被杜英豪给坑了。   这次是秘密审讯,陈尚书做笔录,对刚坚也还客气,仅摘去了他的顶子,没有收监。   杜英豪对那位六姨太问得很详细,事后,刚坚被软禁了起来,宝亲王要立刻拜本进京,却被杜英豪给压了下来,他要求见到那位六姨太再说。   宝亲王跟陈尚书都主张要严惩这个女人,说她帮着刚坚,窃取大臣机密,作为勒索之用,罪下可逭,但杜英豪却极力替她辩护。   于是宝亲王知道杜英豪跟这个叫素华的女子,必然有着一种不寻常的关系。   以杜英豪跟宝亲王的交情,还有什么事不能商量的,何况宝亲王也了解到杜英豪的脾气,他说提出请求,已经是给足面子了。即使他摆下脸来硬要怎么做,朝廷也只有接受的份儿。   奏章被压了下来,宝亲王和陈尚书留下来,等候杜英豪的消息而后再做决定。   这也是很特殊的例子,宝亲王以东宫皇储之尊,却要听杜英豪的节制。虽然杜英豪是侯爵,地位却高不过太子去,可是宝亲王也明白,官爵地位上的尊卑不适用在杜英豪身上的。   他这侯爷是朝廷封的,但杜英豪肯接受那个爵位却是给朝廷的面子。以杜英豪在江湖上的身份,绝对比皇帝还尊贵,王法有时还及不到江湖人身上,但杜英豪一句话可以放诸四海皆准无违。   刚坚在城郊的乡下有所别庄,是他的一个门下的总管出头置下的,实际上却是刚坚的产业。   这所别庄很豪华,也很宽广,更是非常的神秘。因为这个地方是刚坚的外围办事处,刚坚本人虽只是刑部侍郎,但他也是朝廷中一个有力的权力集团中的中坚人物。   此地靠近海道,也是那个权力集团的争取要点之一,海口外国商船的关税是笔钜大的收入,历来的海道都是那个集团的人包了下来。刚坚的这所别庄自然也有很多特别的作用。   地方官是早就得了知会,对这所别庄的人和事不得打扰,多年下来,早已形成一个特殊的地方。   别庄跨地两顷,但是在别庄周围十里之内,也被划为了禁区,寻常人等根本不得靠近。   这天早上,却有一辆华丽的车子直驶到庄前,气派也很大,庄上倒是不敢怠慢,连忙出来问讯,车上跨辕执鞭的是赖光荣。双手一抱,神气地道:“忠义侯杜侯爷和硕格格玉佳格格来拜会刚大人!   来人的身份很显赫,庄中的人明知不大对劲,连忙报了进去,没有多久,那位总管周子祥气急败坏地迎了出来。   玉佳是认得他的,冷冷地道:“周子祥,几年不见,你倒抖了起来,在这儿当老太爷了,”玉佳原来也属于这个圈子内的自己人,周子祥在以前对她只维持个礼貌而已,但现在彼此身份不同了,他再也骄傲不起来,连忙跪下拜见了,才起来低头垂手道:“格格言重了,小的是承家主人恩典,赏了一片草田,在这儿做了庄稼人。”   “庄稼人,看你这儿的气派,连个总督抚台都此不上呢,你这庄稼人可神气得很哪!”   在玉佳面前,周子祥不敢再打马虎眼见,只有陪笑道:“小的虽是在这儿种田,但是京中有家主人的朋友亲戚路过,都由小的接待,所以才多盖了几间屋子,可不是小的自己住上!”   “刚坚有许多朋友吗?”   “不””不多,可是有些同年外放内调,都带了家眷同行,小的总得准备得充分一点。   ”“刚坚自己来了,也是住在这儿吗?”   “回格格的话,家主人难得出门,前几天因为放差,出来迎接侯爷,因为是公务,仍是住在行馆,只是抽空到此地来坐了一坐。”   杜英豪笑道:“他的家眷却是住在这儿的。”   周子祥对这位传奇人物深具戒心,不敢玩滑头,只有道:“家主人这人公差不长,没有带家眷,不过六夫人因为南来探亲,在家主人之前几天到达,暂居下处,只是赶巧而已,可不是一块来。”   玉佳笑道:“就算是一起来的也没关系,我们可不是来查他这些的,周子祥,昨天办交接时,刚大人对杜候带同来的贡品不太满意,没有及时签署收下,想必是对侯爷有点误会,所以我们今天特别来跟他私底下解释一下。”   冈子祥道:“格格,家主人的公务,小的怎敢参闻,侯爷该找家主人谈去的!”   玉佳道:“我们就是找他面谈的,你可别说他不在这儿,我们问过了,知道他昨天下午就来了,一直没回行馆去。”   冈子祥怔了一怔道:“回格格侯爷,家主人昨日午后是来了一下,但是摸黑就走了!”   杜英豪脸色一沉道:“周总管,你别给我来这一套,他在验收上挑眼见,我知道他是在借题做文章,今天来看他,是给他面子了,他若是晓事的,就好好跟我商量一下,多少我会对他有一份谢意,但他若是拿铙,那可打错了主意,多少比他更厉害的角色,我都扳倒了,还会在乎他不成?”   周子祥见杜英豪翻了脸,更为惶急,连忙道:“侯爷明鉴,家主人确是不在此处。”   杜英豪冷笑道:“这就怪了,我到行馆去问过了,说他昨天下午就上这儿来了,一直没回去。”   “家主人是在昨天下午来过,跟六夫人盘桓了两个时辰,然后说有重要公务,带了两个人走。”   玉佳道:“走了?走上那儿去了?”   “小的不知道,小的只是下人……”   杜英豪冷笑道:“鬼话,他分明是要跟我过不去,拒不签收而已,周总管,你去告诉他,说他只是副使,并不是非要他签署不可的,他这避不见面就是失职,宝亲王等得很急!”   周子祥急得汗都流了下来道:“侯爷,家主人的确不在此地,小的立刻派人出去找找他!”   “你知道上那儿去找他?”   “小的不知道,但是有两位府中师兄弟是追随家主人来的,昨天家主人公务用不到他们,被小的留了下来,他们也许知道家主人的下落!”   玉佳笑道:“好!那你叫他们去找找看,找到了他就告诉他一声,说侯爷跟我私下来找过他,若是肯商量,大家最好别伤了和气,如果他一定要跟侯爷作对,侯爷也不是省油的灯。”   周子祥只有连声称是,杜英豪却愤然地道:“叫他放马过来好了,我性杜的绝不在乎,而且我也说句狠话在这儿,贡品叫人动过手脚没错,那是大圣门的手法,我已经看了出来,我相信他跟下手的人必有接触,才出来找他谈谈,因为我跟大圣门的人略有渊源,才对他客气,若是他坚持拿跷,我出动所有的江湖交情,不怕找不到那个人,那个时候就要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周子祥脸色苍白,只有连声称是的份儿,一路鞠躬如也,送走了两位贵客,然后一溜烟似的奔上了后庄的一幢小楼。楼上一位花信少妇,抱着一头金丝小猴,正在对窗发楞。   看见他来了,将头一抬,周子祥却凑过去道:“六夫人,事情不太妙,刚才杜侯爷来了,他是找大人私下商量的,因为大人不在,他很生气,说的话很不好听。”   少妇冷笑道:“他发什么狠,贡品失盗,闹出来就是砍头的罪,他敢不乖乖的听话!”   “六夫人,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杜侯爷很精明,居然已经看出是大圣门的手法,目前他不愿追究,才打算私下了断,若是条件谈不拢,他将会利用江湖上的全部力量,循着线索追查,恐怕迟早会把夫人给追出来。”   少妇脸色一变道:“他知道是我?”   “目前还不知道,但是以他的精明,加上了他的江湖势力,大概不难把夫人给追出来,大人一定是怕他究诘,才躲了起来,小的看夫人也赶紧离开这儿,秘密回京的好,在这儿实在不安全!”   “怕什么?他还敢来抓我不成?”   “夫人,他手底下的能人很多,这所庄子是拦不住的,他刚才已经叫出了大圣门的名称,如果再给他们找到夫人手中的这头灵猿,夫人就藏不住了,那时大人也就糟了。”   两个人的语声更低,商量了一下,最后周子祥才道:“趁他们现在还没注意这个地方,夫人立刻就走,而且是由后庄的秘密水道坐船出去,小的这就去吩咐准备,夫人略作收拾就来吧!”   少妇点点头,周子祥急急地走了,少妇发了一阵呆,然后整了一个小包袱,里面都是从杜英豪那儿盗来的贡品,然后打开一口精细的竹笼子,把怀中的那头金丝猿放了进去,也急急地下楼了。   她走的是后面,走进了靠荷花池的一间小屋子,等她再出来时,却已是很远处的河边了。   有一条小船泊在河边,她跳上了船叫道:“老周,你怎么还没准备好?划船的人呢?”   边说边掀帘进舱,人就呆住了,因为舱房中两把椅子上,端坐着杜英豪和晏菊芳,而那个周子祥却跪在地板上。   少妇神色一变,随即咬牙道:“老周,你好,居然敢出卖我,我要你的命!”   抬手间铮的一声,一缕黑线由袖口射出,周子祥的额角上已插上了一枝小袖箭。   晏菊芳神色一变,抬手就要接兵器,杜英豪却摆摆手道:“别动手,我来跟她谈!”   他转向了少妇,然后轻轻一叹道:“素华,十几年来,你已经成为一个少妇了,怎么还是这样心狠手辣,出手就伤人性命!”   这个叫素华的少妇厉声道:“杜英豪,你步给我来这一套,姑奶奶天生就是这个脾气,凡是出卖我、欺凌我,或是企图占我便宜的人,我绝不放过他,你不是送了我一个外号叫辣手观音吗?我若是不辣手,怎么对得起这个外号?”   杜英豪轻轻叹道:“你怎么越变越坏了?”   素华怨声道:“我从来也不是好人,所以你才瞧不起我、讨厌我,占了我的身子后,悄悄地扔下我跑了,我叫你跑跑看,是否逃得出我的手掌?”   她的手又对准了杜英豪,窄窄的袖口中有一枝黑色的管子,正是袖箭的射筒。   杜英豪有点狼狈,但仍然维持着镇定,叹了口气道:“素华!说话要凭良心,我并没有存心要占你便宜,是你拖着我拚酒,两个人都喝醉了,醉酒后大家都糊涂了,何况我也没不负责任,我要求你跟我一起私奔过,你却反而在你爸爸面前告我一状,害我差点送了命,你们父女俩商量着要宰我。”。   素华沉声道:“我怎么能跟你私奔,我是大圣门唯一的传人,怎么可以丢下门户不管……”杜英豪道:“这就是了,你丢不下门户,我却不能放弃我的祖宗。”   “谁叫你放弃祖宗了?”   “你们!你不能下嫁,非要我入赘易姓,而且还要我跟你们一起做贼,这可是我祖上所不容的,我不跑,你们要杀我。”   “你为什么要学我大圣门的手法功夫?”   杜英豪道:“我并没有想学,是你父亲硬要教给我的,他一厢情愿,认定我是大圣门的传人了,却没问问我同不同意,这能怪我吗?”   素华冷笑道:“你现在抖起来了,官拜侯爵,又是天下第一大英雄,瞧不起我们做贼的了,当年你落魄的时候……”   杜英豪道:“当年我穷了一点,可并不落魄,我年轻力壮,什么活都能干,也饿不着我,所以我同样的瞧不起做贼的,素华,你别以为我在你家住了几个月就得把人卖给你们了,说我欠你们一点情,我不否认,说我忘恩负义我就不认帐了,我不是无处投奔,非住你家不可,是你们硬留下我的。”   素华脸寒如冰道:“道理被你一个人占了。”   杜英豪叹了口气:“话不是这么说,你有道理也可以提出来的,只要你能压倒我,我绝不强词夺理,若是你提不出道理来,就得向国法低头。”   素华难以相信地道:“什么,你要用国法来制裁我,姓杜的,你再说一遍。”   “不必,我已经说得很清楚,窃取贡品的事,我不加追究了,因为你是为了私人的意气,而且你偷去的贡品也不是真的……”   素华叫道:“胡说,这明明是从那口放贡品的箱子里取出来的,告诉你,杜英豪,你骗不了我的,惹急了我,老娘就毁了这些东西……”   杜英豪微笑道:“这些东西是扶桑的朋友送给我的礼物,你若是喜欢,送给你都行,它们却不是贡品,刚坚和那两个助手都知道,他们已见过真正的贡品,就是为了想害我,想再施展一次掉包的手法时,被我捉个正着,人赃俱获。”   “你骗人!你骗人!”素华虽还叫着,却已色厉内荏,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了!   杜英豪微笑道:“刚坚已经被扣了起来,也把你招了出来,所以我才能找到你。”   素华咬着牙齿道:“这个老王八旦,坏事全是他叫我干的,居然全推到我头上来了……”杜英豪道:“他倒没有全往你头上推,而且也推不掉,罪魁祸首是他,那可赖不掉的,素华,事情都查明白了……”   素华倔强地道:“那就往官里送好了,老娘不在乎,到了刑部大堂,我把这批王八旦全给咬出来,倒霉的可不只是老娘一个人。”   杜英豪一叹道:“素华,你别急,案子查明白了,是我压了下来没往京里报。”   “为什么?”   “为了你!为了我们当年的一段交情,也为了你已经有一个很好的归宿。”   “做人家的姨太太,这是什么屁的好归宿。”   “不然;刚坚的元配已经身故,他虽然有好几房姨太太,但你却是最当权的……”   “那是因为他有利用我的地方,否则他才不把我看在眼里呢,我不但是汉人,而且还是江湖人,在旗人的家里,永远不会有地位的,算了,杜英豪,你别卖交情了,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你不想跟他下去了?”   “想个屁,这老王八旦只是在利用我,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他准备毒死我,报个暴病身故,灭了我的口!”   “他会这么狠吗?”   “我绝不冤枉他,他连毒药都准备好了,这是最后一次利用我,根本没打算要我回去的,这是他昨天来对那个周子祥所作的指示,全被我偷听到了,所以我才不放过那个奴才。”   杜英豪一呆道:“我本来是想压下这件事,叫他好好待你的,现在看来是弄错了。”   素华冷笑道:“杜英豪,你自己摔下了我,现在却把我塞给一个瘟老头子,你真是好算计。”   杜英豪立刻道:“天地良心,我决不是这个意思,刚坚可不是我替你找的……”   “我跟了刚坚可不是为求出身,是我同门的一个师兄在他那儿当幕客,设下圈套,在我做案时抓住了我,刚坚把我保了出去,而后再利用我,我恨死这老甲鱼了,绝不会再跟他去。”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要不,你也可跟我!”   “跟你!还是做你的姨太太?”   晏菊芳见气氛已渐渐松弛了下来,也放下了心中的一块石头,只有她知道这个女人若是横了心,袖中的袖箭射出有多危险,也知道杜英豪绝对躲不过的,难得有这个缓和的机会,忙笑道:“这位妹子,侯爷的元配是我,那也只是一个名义好听些而已,侯爷的老婆可不分大小的,再说你别瞧不起侯爷的姨太太,连当朝的和硕格格、东洋的公主也都硬挤着要做他的姨太太呢!”   “就是那位玉佳格格?”   “还有一位美枝子公主!”   “我知道她们,刚坚那儿都右她们的资料,她们本来都是忠亲王圈子里的人。”   “现在都不是了,那个圈子被侯爷一手弄垮了,所以他们才恨之入骨。”   素华冷笑道:“恨之入骨是不错,但说那个圈子垮了却不见得,他们的势力还大得很呢!”   杜英豪一笑道:“骨余气,不足为惧,现在刚坚也跌了进来,更不足为惧了。”   素华道:“你若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刚坚只是一个主事人员而已,他还要听取指示,背后还有更有力的人做靠山呢!”   杜英豪一怔道:“是谁?”   “我不知道,他们进行得很秘密,在偷窃贡品时,我曾劝过刚坚,说宝亲王跟你最密切,他已是当朝太子,将来就是皇帝,他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这老甲鱼却笑着说,太子未必就当得了皇帝,庆亲王垮了,他们的圈子仍然掌握着大势。”   杜英豪道:“奇怪了,朝中还有什么有力人士呢?差不多的几个都下台了。”   “刚坚说那几个老家伙太嚣张,做得太明颢,早该整掉他们了,他们现在的这个主子才是最聪明的,隐藏不露,暗中活动,等时机成熟……”   杜英豪道:“不对,我得再去问问刚坚去!”   素华道:“没有用的,他绝不会说出来,而且他是刑部侍郎,你们也不能对他用刑。”   杜英豪冷笑道:“在我手中,管他什么侍郎,那怕他是刑部尚书,我照样能修理他。”   素华道:“你别乱来,目前他们最忌讳的就是你,要想尽办法对付你呢,只要你有一点不对,让他们抓住了机会,就会全力对付你。”   “那又能怎么样呢?要得了我的命吗?”   “不必要你的命,只要你丢了官、削了爵,离开了朝廷,他们就得逞了。”   晏菊芳也道:“侯爷!这倒是,朝廷大员,不可以动加私刑,你可得把脚步站稳。”   杜英豪想了一下道:“素华!不去管它了,还是谈你的问题,你究竟是作何打算?”   素华道:“我还能作什么打算,以前我是被抓在刚坚手里,没法子脱离他,这次我答应偷盗贡品,也是想闯点事,把刚坚给抖出来,老实说,我原打算到了京师,再把贡品还给你,然后扯出老刚来,我才能脱身,你要我,做婢做奴都行,你不要我,我就当我的大圣门主去。”   杜英豪笑道:“你怎不早说呢?”   “我怎么知道你已经抓下了刚坚,更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们从前的事?”   杜英豪笑道:“素华!我岂是那样的人,你可以问菊芳,我一看出窃盗贡品是大圣门的手法,立刻就把你的事说了出来,我这人或许不够专情,但绝不混帐,更不会负心。”   晏菊芳恨恨地道:“当然了,你不必负心,每一个人都收到身边来,多多益善。”   杜英豪笑道:“多几个老婆是好事,但也不能太多,好了,你暂慢吃醋,素华,你既然愿意跟我,就帮我一个忙,把那批人揪出来……”   “我……要怎么帮忙法?刚坚并没有太信任我,他那个圈子里的秘密,我也知道得不多……”   “没关系,我会安排的。”   杜英豪回到驿馆,他去抓刚坚的六姨太,却迟了一步,没有抓到,只是在交手中,格杀了一个帮凶周子祥,他是刚坚的庄客,刚坚涉嫌是事实,但他是二品大员,而且案情重大,只有秘密解交京师审讯,杜英豪不想进京的,也逼得走一趟了。   刚坚犯了法,但还没有受到囚犯的待遇,未加刑具,行动有人跟着,失去自由而已。   在夜晚住宿的时候,他还有单人一个房间,这天他饭后上床,却发现床上已经有个人,他看清是素华时,更吃惊了:“素华!你怎么来了?”   素华也压低了喉咙道:“大人!那个杜英豪真厉害,那天幸亏周子祥死命地挡了一挡,我才能跳下河去脱身了,但是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打听得你们要住在这里,我预先就躲了进来,跟大人碰个头,看看要怎么办?”   “你没被人发现吗?”   “没有!我计算好你们的行程,预先就藏了进来,然后又偷听到他们的先行官分配屋子,我打听到那一间是留给您的,先就躲了进来,藏身在坑底下!”   刚坚欣慰地道:“那就好,素华!真难得你有这片心,那个杜英豪真厉害,居然先把贡品私藏了起来,弄了一份假的在那儿引诱人去上当。”   素华道:“大人,东西绝对不假,是他自己也有几份而已,听说他的行囊中带着的东西比贡品还珍贵呢!可不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告他?”   刚坚叹了口气道:“没办法,他公开地宣布了,这是足利知义送给他的,他这个特使与众不同,而这次出使的任务也是靠他自己的力量办通的,朝廷没有出一分力,反而得了不少好处,就是贡品真的丢了,也不会有多大罪的,当初在这上面做手脚是个大错误!”   素华恨恨地道:“那要怎么办呢?难道就算了不成?”   “自然不能算,这一定要弄他滚蛋才行,否则我们就永远不能出头了,尤其是等皇帝殡了天,宝亲王即位,大势全落在他们手中,我们就垮定了。”   素华着急地道:“老爷子,你别担心以后的事儿,目前最急的莫过于出脱您自己、您有什么打算呢?”   “我没太大的关系,虽然我都招认了,可是同来的两个人都死了,无法对证,到时候我可以来个矢口否认,朝中自然会有人替我说话的。大不了弄个革职而已。”   素华道:“老爷子!您想得太乐观了,恐怕没这么轻松,我听说杜英豪很有算计,把您被扣起来的消息隐而不发。看到京里时有谁来跟您连络,顺着线往上追,还有,在家里掌着您机密的心腹有三个人,似乎他们也知道一点眉目了,准备到时候大干一番呢!”   这个消息对刚坚而言是很震惊的,他急了道:“这不行,得赶快想办法才行,素华,你赶快回去,先把那三个人设法灭口,然后再把要紧的东西收起来。”   素华冷笑道:“老爷子!说得倒好,您把我给咬了出来,若不是我机警跑得快,早给抓了起来,这会儿我己成了个黑人,还敢露面回家吗?说不定人家已经在家里张好网等着我呢!我一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这……倒是,你不是有一身本事吗?偷偷地摸回去总行吧,家里的地形你最热,趁机会暗中下手。”   “我可以试试看……可是我去算计谁呀?”   刚坚轻叹道:“还能有谁呢?我身边的只有一个师爷金启祥,一个是总管得禄,他们是负责连系和秘密文牍往来的,一定要叫他们开不了口。”   素华道:“这两个人倒容易,我根本不必回去,只要悄悄找人递个信儿,叫他们出来商量机密事儿,然后出其不意解决了,神不知鬼不觉。”   “对!这样子好,你快去办吧!”   “老爷子,我现在可是孤身一个人,要我对付两个大男人,我可不敢太有把握,万一漏掉了一个,那可是大麻烦,您最好给我找两个帮手,以期万无一失。”   “我上那儿给你找帮手呢?我现在是在软禁中。”   “老爷子,您自己没人,总可以找您的知己朋友派人出力吧,这可不能开玩笑,必须要万无一失才行。”   刚坚想了一下慎重地道:“好吧!你秘密回到京师,到王府井大街去找德贝子商量好了。”   “什么!德贝勒兼九门提督,他会帮我忙。”   “少说废话,你秘密见到他,把事情告诉他,然后听他告诉你怎么做好了,对了,你以后就住在他家里。”   “我不要,那家伙是出了名的花心大少,见了女眷,总是风言浪语的占便宜,每次见到了他都拿眠睛盯着我上下看,就像我没穿衣服似的,这下子住他家里。”   刚坚一叹道:“你们女人家懂个什么,这是他的掩护,就因为他如此,才没人会注意他,其实这位贝勒爷雄才大略,极有城府,倘真要能看上你,倒是你的造化了。”   “我才不信呢?狗改不了吃屎,老爷子,我可以去找他,但他若是对我不规矩,我立刻拔腿走人,我虽是江湖人出身,可不是八大胡同的粉头儿供人取乐的。”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有这种事,当着人,他或许有点轻浮,但私底下办事,他最正经不过。”   “好吧!老爷子,杜英豪说是有三个人,还有一个人呢?还有您说的东西呢?又在什么地方?”   刚坚庄容低声道:“还有一个人是老四。”   “什么!是芙蓉四姐!这怎么可能呢?她整天生病,跟谁都没来往,而且老爷子也难得上她那儿去。”   刚坚微笑道:“要这样才不会引人注意,你也知道我这个官儿干得虽不很高,权柄却很大,手头总有不少的秘密,有时不便自己经手,就得找个靠得住的人,而这个人又必须不受人注,才能干得好!”   素华不高兴地道:“哼!老爷子往常说我是唯一参与您机密的人,原来都是哄我开心的,四姐才是您的宝贝。”   刚坚轻声一叹道:“素华!参与机密不是好事,像老四,替我尽心卖力了十来年,结果呢?到了紧要关头,我却必须牺牲她,因为她知道得太多了,当我不能再照顾她的时候,就不能让她落人别人手中,这是件很悲哀的事!”   素华也不闸扭了,只是低声道:“这么说四姐……”   她用手做了个切菜的手势,刚坚黯然地道:“是的!做得秘密一点,而且留她个全吧!   以后我会多请些和尚道士替她超渡的,这是没办法的事,希望她不会恨我!”   “是我下手,她恨的是我,我倒不在乎她恨我,只不过叫我去杀死一个成天泡在药罐子里的人,我怕下不了手。”   “素华!你若以为她成天生病就错了,她出门找大夫、求神问卦都是幌子,实际上是去连络消息,她根本没病,而且她的身手也颇为了得,你得多加小心。”   他看见素华还有不信的样子,连忙补充道:“是真的,你别瞧她是八大胡同出身的姑娘,可是她进门却是九门提督府捕头小雷公作的媒,我想多半是德贝子送来的,一方面也有监视我的意思,所以你千万别心存善念而自己吃亏,见面先跟她假意商谈一阵,然后抽冷子给她一下。”   “我知道,杀人的事我在行,用不着教我。”   刚坚颇为感慨地道:“做了她之后,在她的衣柜下面有个暗格子里放着文件,那要妥为保存的,还有一些地契产业凭证和几个存摺,你就藏着,也许将来我无法复职,就要靠着这些养老了,素华!你可得凭良心。”   “老爷子是怕我卷逃吗?那可太小瞧人了,我是大圣门的门主,岂会做出那种没廉耻的事!”   刚坚叹了口气:“我在宦海中浮沉多年,对人心世道看得太多了,实在不敢轻易相信人,现在只好相信你了。”   素华对这老头子多少有点歉意,不敢多耽,又等了一下,听得外面人声已寂,悄悄地上了屋子走了。   素华从刚坚那儿套出的消息是令人震惊的,尤其是宝亲王,他讶然地道:“原来是德荣在作怪,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他虽有些小聪明,却是最没城府的一个人,跟谁都是嘻嘻哈哈的,他做九门提督还是我保荐的。”   陈阁老却道:“德贝子只是外表糊涂,内里却精明得很,九门提督是最不好干的差事,但是他接任之后,却没出过一点岔子,再者,他是已故荣亲王的世子,跟殿下是未出五服的堂兄弟,也算是皇室亲裔。”   “但是把他扶上大位,会令人尊敬吗?”   杜英豪道:“就为了他那份德性,每个人都以为他没主见、便于驾驭,所以老一辈的几个王室宗亲才不顾一切地替他出死力。”   宝亲王仍是连连摇头,杜英豪道:“是不是他,等素华回去一查证据就知道了,不过,我们倒是要好好地对付他一下!”   他们又商量了一阵,决定了一些计划,就开始实施了,素华悄然地先赴刚公馆,秘密地找到了四姨太芙蓉,毕竟心软没忍心要她的命,只用闷香把她迷了过去,交给同来的水青青和王月华背走了。然后她找到了那个暗格,起出了一大堆文件和契据,交给了赖光荣后,而如言来到了王府井大街的德贝勒府,找人悄悄地通报进去,德贝勒立刻在花园的书房里接见她,问明经过情形时还是很正经,等她说出了刚坚灭口的要求后,德贝勒居然嘻皮笑脸地握住她的手笑道:“素华,你这一朵鲜花,跟着刚老头儿,就好像是插在牛粪上,现在他出了事,你跟我算了!”   素华看他的态度突变,知道有些不对劲,连忙挣扎道:“贝勒,别开玩笑,我家老爷子立刻就要回京了。”   德荣冷笑道:“刚老头子太多嘴,他不可能回来了,不过你在我面前耍花招,也太把我看低了,说,你什么时候跟杜英豪串通了,他准备如何来对付我?”   手紧得像铁箍,素华这才知道他果然深藏不露,挣了几次没挣脱,可是屋外竟然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德贝子放开她,我来回答你好了!”   那是杜英豪,他居然蹑在后面来了。   德荣的脸色一变,狠狠地摔开了素华,摘下了墙上的剑,一掀门冲了出来,但见杜英豪笑吟吟地站在天井里,身上虽然穿了便服,却别具一种慑人的气势。   德荣的气势为之一挫,强自振作地道:“什么人?”   杜英豪笑吟吟地道:“贝勒爷,这是何苦呢?你不会不认识我,更不会不知道我的来意,大家省点精神,摊明了来说为好,你要是不知道三个字来推托,就太没有诚意了,也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我可是为了息事宁人而来!”   德荣顿了一顿,终于道:“你想干什么?”   “贝勒爷,这话不该问我,根本上是贝勒爷在不放过我,我可没惹贝勒爷,所以我只想请贝勒爷高抬贵手!”   德荣顿了一顿才道:“那些事可不能怪我,我并不赞同,是那些跟你有仇的人意图报复才找上了你,与我无关!”   “贝勒爷说这话就太不上路了,你是这一夥人的主宰,凡事都经过你的批准方付诸实行的,怎会与你无关呢?”   “杜侯,你若是真了解内情,该知道那些人,那一个是安份的,虽说他们捧着我,但未必就事事听我的!”   杜英豪轻轻一叹:“这我知道,那几个老家伙无非是想找一个他们能够左右的人,让他们在幕后操纵,不过他们找上了贝勒爷却大错特错了,你不是那种由人摆布的样儿。”   德荣傲然一笑道:“我当然不是,只不过他们以为我是,所以他们一个个都遭了殃,杜侯,虽然他们一个个都砸在你手里,但若非我在暗中帮忙,你会那样顺利吗?”   杜英豪也不问他暗中帮了什么忙,只是笑笑道:“贝勒爷,我知道你帮了忙,可是我逆不感激,因为我可没得什么好处,反倒是贝勒爷大获实利,那些人手中掌握的势力,至少有一大半到了贝勒爷的手中。”   德荣尴尬地一笑道:“杜侯真厉害,既然你如此精明,我们就好商量了,我也再声明一句,刚坚要对付你,是他自作聪明,绝非我的主意,当然,在背后还有几个人支持他,但经此一变之后,我可以用这个藉口,把那些人好好地申斥一顿,不再让他们再胡作主张了。”   “这就是说,贝勒爷今后可以大权一把抓!”   “可以如此说,今后至少我这一边的人不会再得罪杜侯了,若是杜侯有意思交我这个朋友,我当然更欢迎!”   杜英豪忙道:“多谢贝勒爷,杜某是个江湖人,你交上我这个朋友是有害无益,因为我只会给你添麻烦!”   “只要杜侯肯折节下交,天大的麻烦我也敢挑,只不过你跟宝亲王有交情在先,而我则是在跟他争大位,要你帮我忙来对付他,你是不可能答应的,所以我不敢奢求。”   “多谢贝勒爷见谅!”   “可是你介入到我们之间的争执也多大意思吧!”   “是的!杜某不会主动介入这种权位之争。”   “我知道杜侯是个明白人,才说这种话,以往种种是我不对,我向杜侯致歉,并且保证以后不再发生。”   “这是杜某最欢迎的事,话说开了,杜某就此别过!”   说完一拱手,德荣也客气地拱拱手,同时亲自把他送到门口,杜英豪潇地挥手而去。   来到一所叫仁义行的皮革店中,这是戚仁义设在京中的分行,一面做生意,一面也是个连络落脚的地点,实际上更可以说是杜英豪在京所的一个秘密办事处。   他来到后面,玉隹格格和水青青、王月华等人不过是刚回来,她们是暗中潜入贝勒府为杜英豪打接应的。   经过的一切,她们自然是知道的,玉佳首先就道:“侯节,你怎么如此轻而放过那家伙了?”   “不放过又如何?他是先帝的亲孙子,是皇帝的亲侄儿,我没有奉旨,不能奈何他,若是伤了他,倒真的犯了杀头抄家的大罪了,皇帝的家务事,咱们管不着!”   “可是宝亲王那儿,你怎么交代呢?”   “他要证实一下,德贝勒是否就是那个背后的人,我替他证实了就行了!”   “光是证实有什么用,你该当时把他抓下!”   “我是可以,不过在暗中埋伏了几十根火枪,能把我射成个马蜂窝,那可不划算!”   “我们怎么没看见人呢?”   “人都在四面的地窖中,只露出一个小方洞,把枪口伸出来,这是很周密的防御,要不然他怎敢单身一人,提了一支剑就敢出来见我了呢?”   玉佳轻叹一声道:“我说呢,他的剑技平平,我闭上眠睛都可以刺他十七八个透明窟窿,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出来跟你会面的,原来早有防备了!”   “格格!说他的剑技不如我还可以,但如说他平平,那就走眼了,他一伸手就能把素华制住,绝非泛泛之辈!”   杜英豪真要动手,一定不敌德贝勒,他虽有妙招,可以一招倒敌,但必须耍对敌手有相当了解,在今天的情形下,德荣如果出手,必然是想制他于死命的凶招,不可能有给他研究的机会了。   默然片刻,玉隹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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