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p to content
On this page

目录   第一章 天池之约 第二章 神珠失窃 第三章 丑女多情 第四章 白雪山庄 第五章 借花献佛 第六章 巧遇良师 第七章 忘年之争 第八章 投桃报李 第九章 有女怀春 第十章 桃色陷陕 第十一章 天罗地网 第十二章 明珠之约 第十三章 送佛西天 第十四章 冤家路窄 第十五章 路见不平 第十六章 红鬃烈马 第十七章 刀山剑阵 第十八章 美丽使者 第十九章 爆出冷门 第二十章 冷夜无情

第一章 天池之约     西风怒吼,彤云乍开——   仰视上天,但见白云一线,漫天的大雪,点缀着大漠天山,放眼望去,天地间,是一色的“白”!由不住你自牙缝里抽出一个“冷”字!   绕过了乱石崩雪的后峰,远远地,你就可以看见那所谓的“天池”了。   那是一块平坦的峻峰,方圆有里许大小,四周是万仞冰涧,有如一把锋利的钢刀,插立在云天之间。   这时候,正有几个人,自不同的方向,向这天池峰顶上行去。   天池岭上,耸立有五所茅亭,为鹅掌大的雪花,堆得厚厚的,高高的,看过去,已有些不胜负荷,可是,那白的确是美的化身。   试想,在孤峰岭上,有几所茅亭,该多么富有诗情画意,那么,这几个人,该是来赏雪的吧!   首先上来的,是一个着黄衣的高大和尚。   这和尚约有七十上下的年岁,生得长眉细目,面相清癯,黄色的僧衣下,是一双黑缎云履,胸前垂着一串核桃大小的念珠。   他上得峰来,对着正中的一个伞座,合十一拜,一言不发地步上了左面那座茅亭,亭内置有蒲团,他就盘膝坐了下来。   紧接着,自天池的前后左右,陆续地又上来了几个人,那是一个中年的文士和一个妙龄艳妇,一个矮小的老乞丐,最后上来的,是一个秃眉白面的老尼姑!   这几个人,上得峰来,相互一礼,各自步上一所茅亭,盘膝坐好,并不多言。   中年文士和妙龄艳妇,乃是夫妻的身份,他二人步入一亭。   至于那个老乞丐和尼姑,他二人却不是一起的,分占着两个亭子。   老尼姑还带来了一个青衣少女,生得亭亭玉立,眉目清秀可人,她可能是尼姑的弟子,一双玉手上,捧着师父那一口青鲨鱼皮鞘、杏黄色剑穗的古剑。   这么几个不同身份的人,各占一亭,五所茅亭,已去其四,只有正中那座亭子,却仍然空着。   他们从容不迫地坐好,闭目养神,各不相望。   约有小半盏茶的时间,东方天边,忽放异彩,一道紫气,直贯天穹,白云如浪也似地滚滚而开,天地之间,就像是忽然点着了千万支灯火一样的明亮。   茅亭内的几个人,都由不住睁开了眸子。   那个清癯的老和尚,合十一拜道:“阿弥陀佛,幸会了!”   他拂打了一下身上的雪花,道:“时辰已到,我等今日一会,这‘五岭神珠’也就决定属谁了,老衲自知功力浅薄,不足卫珠,奈何职责所在,不得不滥竿充数,尚请各位掌下留情才是!”   和尚话声方落,那南亭里的乞丐,发出了一串怪异的笑声道:“老和尚你少装蒜,谁不知你‘飞云子’乃是出了名的狠,谁要是听了你的话,也就是上了你的当,你要是客气,干脆走你的,我绝不拉着你!”   和尚长眉一挑,冷然道:“贺施主,你仍是老脾气不改,老衲自会请教与你!”   那乞丐哈哈一笑,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咱们几个谁又能含糊谁?”   飞云子面色一沉,正要发作,西亭内的那个老尼姑,却插嘴道:“飞云师兄你就少说一句吧!你我五年一会,何故为些口角,伤了和气……”   说着她转向南亭,对着那个老乞丐合十笑道:“丐兄你以为如何?”   老乞丐哈哈一笑道:“尼姑向着和尚,你们是一路的!”   说着一声狂笑,朝着偏北亭内的中年文士,大声嚷道:“孙兄,你说是也不是?”   北亭内那个中年文士,莞尔地笑了笑,不发一语,他身侧那个艳装少妇,却小声道:   “这花子最是可恶,少理他!”   文士点了点头,他的洁白牙齿如雪一般的闪闪发光,这时他向着身侧少妇低声道:   “贺天一是用‘飞波无相’神功,在探测我等功力,和尚尼姑,都着了他的道儿!”   说时,眉飞色舞,大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味儿!   少停,他才含笑,道:“飞云大师,今日之战,照理该由大师领先,只是这位中亭主人此时不到,如错了时辰,如何是好?”   飞云子合十道:“孙施主,你且请放心,蒲大松乃是上届‘神剑’,此人生平言出必行,绝不会误此大事!”   南亭内的老乞丐,发出了一声冷笑,道:“想那蒲大松五年前相会时,虽是夺了五岭神珠,取得‘神剑’之封,可是此老昔年在滇时中有瘴毒,身有宿疾,这么多年了,此老还在不在世都很成问题!”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大吃了一惊。那个白面秃眉的尼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蒲大侠如不能到,我等来此也是惘然,此事如何是好?”   飞云子向着雪原之下,遥望了一眼,道:“老衲想,蒲大侠即使不来,这五年一度的天池之会,岂能没有一个交待?”   文士微微点头,道:“大师说得不错,我们耐下心来再等他一会,定有分晓!”   雪下得更大了。   在这丛岭断崖之间,有一道曲折离奇的羊肠小道,婉蜒上去,可以直达天池。   这时候,正有一个高壮的少年,紧紧扣拉着一匹黑毛的小驴子,吃力地向着“天池”   奔行着。   少年约有二十一二的年岁,生得眉清目秀,鼻直口方,十分英俊。   他身着一袭青色的紧身衣裤,外罩一领玄色的缎子披风,头上的风帽,垂有两条风翎,风吹起来,更显得英姿飒爽!   他一言不发地拉着小驴,脚踏实地地向山上行着,双眉紧皱着,看上去显得无限深沉。   小毛驴的背上,半坐半伏着一个白衣老人。   由年岁上看来,这老头儿可是年岁不小了。至少也在七十以外,他那皤然白发和胸前的长髯,看起来就和白雪是一样的白。   他用一只留有长指甲的右手,紧紧握住鞍上的把手,身子向前倾斜着,像是很吃力的样子!   老人有着一双深陷含蓄的瞳子,双耳极大,紧贴两腮,看起来很具福相。可谁又会知道,他是一个病人,一个垂死的病人!   他那微微长形的脸上,展露出一团黑色的阴影,在小驴背上,频频喘息着,看来确是可怜!   这时,他咳了几声,伸出一只手道:“天河,你先停下来……”   少年站住脚步,惊异地望着他道:“爹,有什么不对么?”   老人皱着眉,仰视着穹空,叹了一声道:“孩子,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待你,你……   你要留心地听着!”   少年目光中隐藏着泪痕,闻言之后,他点了点头,老人指了一下附近的崖石,哑声道:“我们到那边去说,雪太大……”   黑衣少年遵命把驴子拉到了一边,二人立在一块凸出的巨石之下。   老人定了定神,才道:“我恐怕等不到上去了……”   少年闻言,不由得突然跪下道:“爹,你老人家这是何苦?我们回去吧,咱们到凉州去……”   老人冷冷一笑道:“亏你还是我蒲大松的儿子,竟然说出这种没有出息的话,你真是气……气死我……了!”   少年流泪道:“我不忍心看你老人家这种痛苦的样子……爹,你把‘五岭神珠’交给我送上去,由他们争去算了,何必非要保留住它呢?”   老人闻言,双目一翻,气得面色发白。   他频频地挥手,道:“好孩子,这是你说的话……蒲大松没有你这不肖的儿子,你走……你快给我走吧!”   少年吓得忙站起身来,扶着老人欲倒的身子,惊慌地道:“你老人家千万不要生气,我只是在为你老人家的身子着想……”   老人挣开了少年的手,厉声道:“你听着!‘五岭神珠’绝不能让外人得去。我死了,就该由你接上,你要是得不到‘神剑’之封,就是我蒲氏门中的罪人!我就是死了,也不会瞑目!”   少年打了一个冷战,可是这几句话,不禁又激发起他大英雄本性,当下点了点头道:   “孩儿当拼一死,卫此神珠,留住‘神剑’之封号,爹你可以放心了!”   老人闻言面色稍霁,颔首道:“你应该知道,我们蒲氏门中,自你祖父起,卫此神珠,已有六十个春秋,五岭神剑天下知名,如果你失去了它,你就是我蒲家的不肖子孙!”   青衣少年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老人看了他一眼,道:“孩子,你有此自信没有?”   少年不由剑眉一挑,道:“孩儿可以以死相拼!”   老人嘿嘿一笑,道:“那又有什么用?……你且过来!”   少年便偎过了一些,老人上下打量了他甚久,忽然落下两行泪来,少年不由大吃了一惊,道:“爹!你老人家这是为何?”   这位一世奇侠,目睹着爱子丰朗的神采,喃喃地道:“你知道,今日你要会的,是些什么人,他们的武功如何?”   少年茫然摇了摇头道:“孩儿不知,但不怕!”   老人狞笑了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不要说你小小年纪,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就是为父,也不见得就是他们的对手,今日一会,这‘五岭神珠’以及我‘五岭神剑’的威名,只怕难以保全了,……”   少年微微发怔,道:“这么说,孩儿就更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老人哑然笑了笑,比了一个手势道:“不要打岔,你听我说下去……”   说着,向外看了一眼,道:“我们的时间已不多了,你仔细听!”   他坐下了身子,接下去道:“五岭神珠乃是昔日赤松子传下的一颗至宝,后世相传竟成了武林中争相抢夺的一项荣誉,谁持有这五岭神珠,就能让天下武林中人信服,无形中就成了江湖道上的一名魁首,被封为’神剑’之雅号!”   他冷笑了一声,道:“这天池之会,每五年一聚,由五岳首领来此一会,如果谁的武功出众,那五岭神珠就该归谁掌管,谁掌管了这颗神珠,也就是天下武林的盟主……”   说着他一只手,拍了背后一下。   就在他背上,有一个用红绸子包着的锦盒,少年闻言吃惊道:“这么说,你老人家一直在掌管着这颗珠子……”   蒲大松冷冷笑道:“这么些年以来,我还不曾失去过这项荣誉……以你武功智慧,继承我的衣钵,本是可以,只是,你现在年纪太轻了,万万不是他们敌手,所以……所以……”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不得不格外造就你……我这是不得已……”   少年不解道:“爹爹,你说些什么?”   蒲大松这时候已提起了精神,直起腰来,苦笑道:“我本来以为可以再多活几年的,谁知道……”   说到此,他脸上现出了一片灰色,牙关紧咬,道:“孩子,你可曾记得本门‘大开顶移神大法’么?你快快地伏下身子来……”   少年打了一个冷战道:“你老人家莫非要……啊……不……不……”   可是蒲大松一双细白的瘦掌,已双双压在了他的天灵盖骨之上。   他气喘吁吁地道:“不要犹豫,气机一过,即使我再有此心意,也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说话之时,少年蒲天河,就觉得父亲那一双手掌爆热得炙人,一时由不住全身发热,面红心跳不已。   老人恨声道:“痴儿,痴儿,还不定下心来,想死不成?”   一言惊得蒲天河赶忙垂下了眸子,勉强收心凝意,老人那双手掌,这时更是热得怕人。   忽然,他哑声颤抖道:“舌抵上颚,开天门穴,快!”   蒲天河方自运功乍开天灵,舌翻上颚,就在他这两件工作方自完成的瞬息之间,一股莫大的劲力,其巨如山,其热如霁,猛地直向他天灵穴内直贯而下。   他耳边仿佛响了一声焦雷也似的,禁不住身子猛地一晃,差一点倒了下去。   驴背上的蒲大松发出了颤抖的声音道:“行了……成功了,孩子,你且闭目,静下心来,听我之言……”   他的声音,较之方才更柔弱了,可是他却显得极为兴奋,当时接下去道:“守中宫,引丹田,开任督二脉……”   “引气抬走四肢,过奇筋入黄庭!”   蒲天河一一照做,那炙人的奇热,果然就好了许多。   这一切就绪之后,他耳边听父亲慈祥的语音道:“现在,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蒲天河蓦地睁开了眸子,却见父亲整个的身子,倒在驴背上,只见他通体汗下如雨,那袭黄衫,已为汗水所湿透,目光上翻,比之方才,竟像是乍然老了十年似的!   他不由一阵心酸道:“爹……”   蒲大松怒声道:“不要哭!”   蒲天河止住了声音,他用双手,把老人抱在了手臂上,蒲大松喘息着道:“时候差不多了……天河,我要你看一看,这是一个奇迹,你现在功力比之方才,只怕大了……   十倍还不止,你试试给我看……”   他说着,脸上带出一种说不出的快慰情绪,何尝像是一个垂死人的表情!   蒲天河由不住热泪簌簌而下,他知道,父亲为了造就自己,竟然把他本身数十年的武功精元,先天潜力,借助于道家“大开顶移神大法”全数注入自己体内。   换句话说,此刻父亲无异一般常人了,他早年毒瘴浸体,未能复元,毒性发作,已是堪虑,如此一来,只怕是活不了几个时辰。   如此一想,蒲天河真是痛不欲生!   只是他知道父亲生平个性,此刻如果不从他意,更将让他不快,于事无益,只得依从老人心意。   蒲大松微微笑道:“天河,你把我放下,试一试掌力如何!”   蒲天河点头道了声:“遵命!”   说着,他轻轻把老人放至一块石上,向前走了几步,面对着峭壁悬崖,大雪纷飞里,只见一片白茫茫的颜色。   他心中不无怀疑,设想一个人的功力,加诸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而能发生妙用,的确是不可思议!   老人咳了一声道:“快快试来!”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只见他身形微微下蹲,右掌慢慢向外推去!   这种动作,起先并无什么出奇。   可是当他掌势递出一半的当儿,涧谷之中,却发出了一阵沉实的“隆隆”之声!   随着蒲天河的五指向外一翻,一推,只听见“轰隆”一声,整个山谷都为之震动了。   对面石壁上,飞起了漫天的白雪、碎石和一些枯藤,如同狂风飞絮也似地散落了整个涧谷,巨大的回声,使得蒲天河耳鼓发麻。   在长笑声中,驴背上的蒲大松道:“行了……你成功了!”   蒲天河反过身来,跪在父亲身边,道:“爹……你老人家成全了我,只是你自己……”   老人站起了身子,笑了笑,道:“现在我们直上天池,我要你去见识几位厉害的前辈,他们可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        ※         ※   天池顶上的几个人物,显然都有些不耐烦了!   华山老尼——也就是那个秃眉白面的老尼姑,首先发话道:“时辰已到,我等千里迢迢来此,莫非就如此罢休不成?”   飞云子双手合十,喧了一声佛号,道:“无量佛,善哉!善哉!以老衲见解,可能蒲大松是生了什么变故,临时不及赶来!”   他微微地笑了一笑,一只手捻着胸前的念珠,道:“这件事,照规定蒲施主不来,就是放弃了资格,我等不必再候他了!”   南面亭内的那个老乞丐,呵呵笑道:“和尚说得好!只是那粒五岭神珠,却在蒲老儿手中,我们就是分出胜负,神珠不能到手,徒有‘神剑’虚号,何能使武林道上的朋友信服!”   话声方落,忽见老尼姑口中“咦”了一声,转身向峰下望去。   众人全是一怔,都顺着老尼目光望去。   在曲折的山石小道间,他们看见一个人牵着一匹驴子,在疾快地行着,驴背上还坐着一个人。   这一人一骑,在冰雪道上攀行着,看起来,真是惊心动魄,险象丛生。   老乞丐望了一眼,冷冷笑道:“蒲老儿来了,他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白衣文士看了一眼,秀眉微皱,道:“那青衣少年又是何人?”   他身侧那艳装少妇,却淡淡地一笑道:“谁不知道蒲大松这个儿子?江湖上人称‘西北星’蒲天河,大概就是这个人!”   老乞丐在一边点了点头道:“孙夫人,你的见解不差,正是这个少年,听说这少年一身内外功夫,已得乃父真传,不可轻视!”   白衣文士向下看了一会儿,有些奇怪地道:“你们看,那蒲大松,莫非是生病了不成?”   这一句话,惊动了大家,仔细望去,果见驴背上的蒲大松,有些异于寻常。   他身躯几乎弯得全都伏在了驴背上,头上那一顶青呢的小毡帽上,落满了白雪,他竟不用手去打一下。   渐渐地这二人一骑,已走过来了。   蒲大松微微直起了身子,他喃喃道:“天河,你看见他们了?”   蒲天河这时也留意到,在“天池”断崖边上,立着的那几个人,当时就点了点头道:   “我看见了,他们是谁?”   蒲大松手搭凉棚向上望了望,雪花几乎迷住了他的眼睛,他紧紧眨动着眸子,道:   “你听我说……那个老花子,你可看见了?”   西北星蒲天河点了点头,蒲大松喃喃地道:“这花子就是东岳泰山上有名难缠‘行者帮’中的首领,此人姓贺名天一,人称‘铁手丐’,他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你要小心!”   蒲天河点了点头,他不由问道:“那个老尼姑呢?”   蒲大松咳了一声,道:“我的眼睛不大……听使唤了……你说的那个尼姑可是白面瘦长身材?”   蒲天河知道父亲功力已失去,自然目力差远了,当时看了看,点头道:“正是,这尼姑身边有一对白衣男女……他们是一路的么?”   说话之间,他们已行得更近了一些。   蒲大松冷冷笑道:“孩子,今天你所遇见的这几个人,都是名震一方的奇人,那个老尼姑,乃是华山的‘多指师太’,我曾领教过她的身手,这个老尼姑最厉害的身手乃是一套‘菩提剑’和她囊中二十四粒‘沙门七宝珠’,不可轻视!”   西北星蒲天河黯然不语,他紧扣着缰绳,行抵天池下,蒲大松点头道:“现在你背我上去,足下放慢!”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当时背起了父亲,腾身向峭壁上落去,当时只觉得身轻如燕,起落有如鸿毛一般,比之昔日,真是不可以道里计!   蒲大松冷然道:“不要太暴露身形……放慢一点!”   蒲天河顿时把足下放慢,暗忖父亲用心之细,他必是怕为对方几个高手,看出了自己的身法奥秘。   转念之中,已翻越到了天池之巅,蒲天河背着父亲,身形起落间,已落在了正中的茅亭之内。   这时,四亭的人物,一齐向着正中亭内施了一礼,蒲大松苦笑道:“老夫来迟了,尚请各位朋友海涵!”   一旁的飞云子打了个稽首,道:“蒲大侠别来无恙否?幸会!幸会!”   蒲大松坐在蒲团之内,此刻是虚汗淋漓,面黄如腊,他向着这个来自甫岳的高僧看了一眼,冷然道:“飞云子,老夫今日只怕再也难以招架大师你的‘般若神功’了!”   飞云子陡然一惊,他看着蒲大松道:“蒲大侠莫非有什么不适么?”   蒲大松无力的眸子,向四周看了一眼,慨然道:“各位不必气馁,我想人生焉有不死之身,老夫这一把子岁数,也差不多了……”   他咳了一声,指着身侧的爱子道:“小儿蒲天河,幸能随我赶到,他今天斗胆要代替我这个父亲,在各位前辈驾前讨教几手天下奇学……尚请各位手下留情!”   在场之人,无不大吃了一惊!   各人的目光,全都不约而同地向着少年蒲天河望去,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五岭神剑”之称的蒲大松,竟然如此托大,如此冒失。   想一想,的确是太可笑了,他竟然敢举出一个年方弱冠的孩子,来向在场这些高手挑战!   这些人物,无论是身份、年岁、武功……也都是和蒲大松相去未几,岂能同对方一个孩子交手?   所以蒲大松的这一篇话,形成了一个尴尬的场面,这几位当前的老前辈,彼此交换了一下目光,皆忍不住微微笑了。   铁手丐贺天一嘻嘻一笑,道:“老朋友,你是说要我们与令郎交手?”   他笑声里,带出一些无言的愤怒。蒲大松颔首道:“要他向各位前辈讨教……”   贺天一一声狂笑道:“蒲大侠,你太谦虚了,想我等老朽东西,如何能是令郎对手?   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那位华山的多指师太,双手合十,微微欠身道:“蒲施主如身体不适,这天池之会可以延期,如要贫尼与令郎讨教,却大可不必。”   言下之意,颇是胜之不武,不胜为笑,蒲大松焉能不懂其意。   他长叹了一声,目视着对方道:“不瞒各位,老夫不打算还能活着下山了……五年一会的‘天池之约’焉能随便改期?小儿不敏,这多年以来,已得有老夫真传,有道是父债子还,他都逃不脱干系的!”   说到此,他倚身柱上发出了一阵冷笑:“各位要是以为他是一个小辈,不肯讨教……   却也未免太过小看了他……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小儿此来,生死早已置诸度外……”   他这场豪迈的论调,确使得在场各人震惊!   蒲大松气吁喘喘地拍了儿子一下道:“天河,你来拜识一下各位前辈!”   说着用手指了尼姑一下道:“这位就是我说的华山多指师太!”   蒲天河躬身一礼,老尼身边那个捧剑的少女,却把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受礼,多指师太忙合十道,“少侠不必多礼!”   说着手指身侧那个长身少女道:“此乃小徒杨采苹,今日随来,也让她长长见识!”   遂向采苹道:“还不拜见你蒲师伯及这位师兄!”   少女不由面上一红,她走上一步,冉冉向着蒲大松拜下道:“后辈参见师伯!”   多指师太遂又为其一一引见了在场诸人,采苹一二见礼,随后她抱剑退立亭内,一双妙目,却注定在蒲天河身上。   蒲大松这时又指向那一对中年文士夫妇,道:“这是嵩山‘紫焰神君’孙一鹤前辈及其夫人黄菊仙子甘纫秋伉俪!”   西北星蒲天河听父亲报出此二人姓氏,不由吃了一惊,这两个人他是久仰得很,不过今日还是初见。   当下,忙向前抱拳欠身为礼。   紫焰神君孙一鹤微微笑道:“蒲少侠不必多礼!”   他说着一只玉手,向外微微一拂,蒲天河正自惊异,但见两肩上的积雪纷纷落下,这时那艳装少妇却浅笑了笑,道:“少侠不必多心,他是和你闹着玩的!”   这时蒲大松又陆续为他介绍了泰山来的铁手丐贺天一及衡山的飞云子大师,加上他自己,这五个人,包括了五岳菁英,正是五岭英豪,一时荟萃,怎不令甫临大敌的蒲天河心惊胆战?   这时,那个久未发话的飞云子,却高高地唱了一声佛号,道:“蒲少侠神光内慧,却是一不可多得少年,既然如此,足下是可以代替蒲大侠,与在座诸人一争高下了!”   铁手丐贺天一朗声道:“想那五岭神珠必是带在身边了!”   蒲天河自一见这花子,就对他那种嘲弄的口吻大是厌恶,这时闻言,不由冷冷一笑道:“贺老前辈但请放心,那五岭神珠,正在家父身边,前辈只要能胜过在场诸人,小可当双手把神珠奉上!”   一旁诸人闻言,都不由吃了一惊!   因为铁手丐贺天一这个人,他们都很清楚,是出了名的刁顽难惹。   而且这个人,手底下那几手功力,也确实厉害,所以很少有人惹他。   这时候蒲天河脱口说出这些话来,场内各人俱知道那花子必定是不会忍受。   果然,铁手丐贺天一,闻言之后,哈哈狂笑了几声,他一挑大拇指道,“好!老子英雄儿好汉,我老花子对你,倒要破格相见了!”   说到此,他冷冷地一笑,又道:“我老花子,现在就想讨教少侠几手绝招,不知小朋友你肯赐教么?”   蒲天河双手抱拳道:“前辈指正。”   铁手丐贺天一本打算,一上来先把对方制于掌下,来一个先声夺人!   不意一旁的飞云子大师,呵呵一笑道:“贺施主,今日之会,按顺序该由老衲向中亭请教的,如果老衲败阵下来,再由施主接替不迟,否则,当该由老衲来接领施主你的铁掌了!”   铁手丐贺天一,本已立起。   这时闻言,打了一个哈哈道:“也好,和尚你打头阵是再好不过!”   蒲大松此刻虽显得精神不振,可是这是有关爱子生死荣辱之事,却不得不强自振作。   这时见状,他微微用手拉了蒲天河一下道:“你坐下来!”   蒲天河心中一动,当时忙坐了下来,飞云子见状,误解其意道:“阿弥陀佛,少侠不屑与老衲动手么?”   西北星蒲天河尚未说话,蒲大松却用极为低细的声音,在他耳边道:“你只能以内力胜他,切记!”   蒲天河方记在心中,那高大的飞云子,已来在了亭前,只见他双手合十一拜,如洪钟一般地道:“请少施主赐教,天不早了!”   大雪漫空地飘着,天空中是一片惨白的颜色,雪花散落在和尚的头上、身上,整个的一个雪人也似!   西北星蒲天河只得站起身来,步下亭子,他双手抱拳答了一声:“请!”   老和尚后退了一步,一双瞳子里闪烁着灼人的奇光,他把肥大的袖子挽了挽,沉声道:“请赐招吧!”   可是蒲天河仍然是抱拳道了一声:“请!”   飞云子不由白眉一皱,心道这孩子为何不先发招,莫非还有什么花样不成?   想到此冷冷一笑道:“蒲少侠,老衲候教了,请发招!”   蒲天河暗忖道:“既是只能以内力胜他,还是越少变化越好。”他躬身道:“弟子得罪了!”   说着右掌当前,正正直直的一掌劈了出去,掌风沉实有力,飞云子心中一动,忖道:   “莫怪他如此大胆,原来是有点功夫!”   想到此,大袖一翻,整个身子跟着腾了过来,直向蒲天河身后落去,他口中叱了声:   “少侠请接招!”   口中喝叱着,这老和尚陡然把一双铁掌翻起来,直向蒲天河双肩上按压了下去!   蒲天河只觉得和尚掌力充沛,有如是一方巨石一般,惊心之下,把身子向前一俯。   飞云子双掌向外一分,陡地向当中一挤,一声狂笑,道:“承让了!”   他双掌的掌缘,已按挤在了蒲天河的双肩两侧,随着他这句话,猛地向外一翻。   飞云子只用了七成劲,在他以为,胜得也太容易了。   就在这霎息之间,一股奇大的劲力,自蒲天河双臂间,猛地炸了开来,飞云子蓦地一惊,变招已不及,那股力量太大了。   飞云子身形一晃,飘出丈许以外。   自他两掌上殷殷地流出两股鲜血,点点滴滴地落在白雪之上。   老和尚几乎呆住了。   这种情形,他脸皮再厚,却也在此站不住了。   眼看着他那一张脸,变得赤红,禁不住仰天狂笑了一声,点了点头道:“老衲这是自取其辱,蒲少侠,你好厉害的内家潜力,我们再见吧!”   说着向着两侧亭内各人,合十一拜,头也不抬,整个身子蓦地腾起,直向千仞的峭壁间落了下去!   蒲天河这时就觉得,方才老和尚手按的两肩,阵阵地暴痛,暗暗吃惊不已!   他忖思道,如果不是父亲内力精英贯入体内,只怕在老和尚的两手神力之下,早已骨断筋摧。这一场胜得太奇特,太微妙!   在惊怔之中,他缓缓地向亭内走去!   不想足未踏上亭阶,就听得那铁手丐贺天一,发出了一阵怪笑,道:“好厉害的内炁潜力,小兄弟,你这是真人不露相,我老花子算是见识了!”   “不过……”他接下去道:“老和尚这一阵败得可是有些冤,你说是不是?”   这“是不是”方一脱口,身形陡地腾了起来,双掌交错着,直向着蒲天河两肋之上,猛然插了过去!蒲天河自从他一发语,就知有此一招。   这时他不慌不忙,在雪地里“呼”地转过了身子,双掌用“小天星”掌力,平着向外一推!   他这种力量,果然是惊人已极!雪地里卷起了一阵狂风,地上的雪花,有如万点银星也似,直向着铁手丐贺天一全身上下打去!   贺天一怪笑了一声,道:“好家伙!”   只见他双手并着,在空中一个倒翻,有如是一只大蝙蝠也似地翻出了三四丈以外。   只见他身形甫一沾地,吐气开声:“嘿!”   双掌用“排山运掌”的疾势,蓦地向外一推。   那飞来的万点银星,为他这种疾力迎面一击,猛地转过头来,可是对面的力量更大,迫使得这万点雪珠,直向当空钻去。   只听得一阵疾风之声,瞬即无踪!   铁手丐狂笑了一声道:“小伙子,真有你的!”   只见他身子在雪地里一个猛转,有如一阵狂风也似的,已来到了蒲天河身边。   这个老乞丐嘻嘻一笑,道:“看招!”   他陡然骈中食二指,直向着蒲大河肩上点去。   蒲天河见这个老叫花,果然是厉害到了极点,身手之快,确是他生平少见。   这时见他二指点到,就使出“卸肌脱环”之术,猛然把右肩向下一沉。   可是铁手丐这一招,本是一个虚实两可的式子。   蒲天河如此一躲,正着了他的道儿。   就见他黄眉一展,狞笑了一声,猛然化指为掌,五指一抖,竟然向着蒲天河整个肩头上猛抓了过去。   铁手丐这一式身手,可说是厉害极了,五指尖上暗含着内炁真功,莫说为他真正抓上了,就是为他指尖上的风力沾上了也是不得了的!   贺天一这一式手法,甫一使出,场内各人无不吃惊,尤其是中亭内的那个蒲大松,见状不由长叹了一声:“完了……”   西北星蒲天河,虽说是如今功力暴增,可是对付像贺天一这位老一辈的宗师人物,到底是缺少经验!   其实他如今功力,如是稳扎稳打,虽不敢一定言胜,却万无输于对方的道理!   这时见状,他暗道了声:“不好!”   只见他身子蓦地贴地一闪,可是贺天一掌上的功力,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凡为他认为可以出手的招式,可以说是万无一失,这时他冷冷一笑,五指向上倏地一场,正要抓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北亭内的紫焰神君不由口中“晤”了一声。   他身边的爱妻黄菊仙子,却有意无意的右手一挥,道:“好大的雪呀!”   铁手丐贺天一掌力只要一撤出去,就算这蒲天河能闪开要害,多多少少也要带上点伤。   这种情形,在贺天一看来,几乎已成了不败的定局!   谁知他的掌心方自扬起,真力欲发未发的刹那之间,一股锐风,直向着他掌心之上飞刺而来。   铁手丐贺天一是何等精明之人,焉能有识不出所来暗器之厉害的道理?   锐风一现,贺天一面色猛然一变,他口中厉吼了一声:“好!”   那只原本欲向前发的右掌,却变成向下按的一式虚招,双掌交叉着向下一按,这老花子借机施展了一式“旱地拔葱”。   只听见“嗖”一声,他身子蓦地腾起当空,足足拔起了有六七丈高下。   紧跟着他身子向下一翻,右手袍袖霍地一卷一拂,直向空中拂去。   可是,这种动作,他做得太慢了。   在漫天的大雪地里,他甚至什么也没有看清楚,仿佛有牛毛精细的一点金光一闪即无!   铁手丐不由面色一沉,身子一个倒折已飘出了丈许以外,他狂笑了一声道:“这是什么人抬举我老要饭的!”   说话之时,一双深沉的眸子,在场内每个亭子中转了一下,当然,他是不会看出什么端倪来的!   铁手丐这时面色一片铁青,头上那一堆乱草也似的头发,几乎一根根全都竖了起来。   他左右看了一眼,嘿嘿沉笑道:“看来我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不过……”   他目光紧紧逼向东亭内的多指师太,眸子里爆出了凌人的怒火。   多指老尼一只手正在摸帽子,见状不由冷冷一笑,有些儿不大得劲地道:“贺施主你是何意?”   贺天一狂笑了一声,他实在不能忍下内心这一口怨气,可是他又不能随意诬陷人。   老尼姑如此一问,他鼻中哼道:“明人不做暗事,是哪一位朋友,我老花子早晚定会知道,那时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说到此,冷然地转过身来,向着蒲天河冷笑道:“看来我们是打不下去了,想不到竟然有好朋友暗中关照我老花子,大概是老花子平素人缘欠佳,得啦!我也别现眼了。   不过,小哥儿这‘五岭神珠’你要好生看着;说不定我老花子哪天要是高兴,来个‘红线盗盒,也不一定!”   他说着这些话时,面色可是极不好看,言罢,向着中亭内的蒲大松一抱拳道:“老哥哥,方才的情形,你大概也看见了,不是我老花子泼妇骂街,这口气我是忍不下去的。   这位朋友,我必要找他出来,叫他见识见识我的铁掌!”   说着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如飞而去!   场内的蒲天河,还在云雾之中。   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呆呆地望着,华山神尼也是莫名其妙,她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是怎么一回事?蒲少侠可曾知道?”   蒲天河摇了摇头,冷笑道:“也许是这位老前辈,不屑与我动手吧!”   紫焰神君斜目向着身边的爱妻黄菊仙于甘纫秋望了一眼,微微一笑,并不点破。   当时他却装作不知地朗笑了一声,道:“贺花子装疯卖傻,管他作甚,时已不早,如果蒲少侠不想休息,在下倒想请教一阵如何?”   华山多指师太,早已不耐。   这时见状,微微笑道:“神君请稍待,这一阵,理该由贫尼向蒲少侠施主讨教才是!”   紫焰神君退后了一步,有些不悦地道:“侠尼,时间可是不早了!”   多指师太方要答话,就见中亭内的蒲大松站了起来,他扶着亭柱,咳了一声道:   “侠尼、申君,你二人不必争先恐后了……”   他说着用手指了一下对面耸立着的雪峰,冷笑了一声,道:“你二人谁能以掌力把这座峰头震碎,小儿就甘败下风……否则,就不必再比了……”   蒲天河忙用手扶着他欲倒的身子,这时他才发觉到,父亲那原本灰白的脸色,这时竟泛出了一片红潮,内心不由暮然一惊。   紫焰神君孙一鹤,微微一笑道:“蒲兄此言何意?”   蒲大松在儿子天河的扶持之下,有点东倒西歪,闻言之后,他冷冷地道:“你们四个前辈,车轮也似地轮战小儿,太不公平,因此老夫要插一句嘴!”   孙一鹤淡然一笑道:“依蒲兄的意思呢?”   蒲大松嘿嘿一笑道:“方才我也说过了,无论是神君或多指师太,你们谁能以掌力,震碎石峰,小儿就甘愿服输,双手把‘五岭神珠’送上……”   孙一鹤向着他手指的那座峰头看了一眼,不由微微吃了一惊!   原来那是一座布满坚冰,距离约在六七丈之外的巨大石峰,由空隙处,可以看出石质的坚硬程度,要想以劈空掌力,震碎此石峰,却是“耸人听闻”的事情!   可是孙一鹤秉性孤傲,绝不轻易服人!   他向着峰头看上一眼,冷冷一笑道:“这倒也是一个好方法,只是……”   说着,他那一双闪烁的眸子,向着蒲天河望了一眼,道:“……何以见得,令郎的功力可以达到如此地步呢?”   多指老尼也笑道:“对了,以贫尼看来,还是由令郎先发掌力,我们以这座石峰,彼此印证一下各人的功力,倒也别致!”   蒲大松垂下眼皮,冷笑道:“这一点不必考虑……如果你二人功力不足,小儿再试上一试,胜负立分!”   孙一鹤冷冷一笑,道:“好!这样很好,就由敝人试上一试!”   说着方要起步,却为身边的黄菊仙子拉住了。   孙一鹤皱眉道:“为何拉我?”   甘纫秋面现微笑道:“方才多指大师已说过了,你怎么又抢先呢!还是请侠尼先来吧!”   孙一鹤不由暗赞她的心细,因为这么做,不必二人对手,也许可由老尼姑的掌劲里,看出一个明白,那么自己再下手时,就可有个参考。   想到此,一笑道:“如非内子提醒,我险些又失礼了!”   说着向多指师太一伸手道:“侠尼请!”   多指师太面色一沉,心说好细心的女人。   这老尼姑又岂是好欺侮的,她心中微动,已了解到了孙一鹤的用心,暗暗一笑,心中说道:“你不会自我手下看出什么来的!”   当时向着蒲氏父子及紫焰神君夫妇,合十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贫尼就来打这个头阵!”   她轻启云履,直向着崖边行去,蒲大松轻轻道:“扶我……过去!”   蒲天河只得扶着父亲也来至崖边,多指师太正面站着,面对着石峰,只见她秃眉微蹙,道:“贫尼现丑了!”   说完这句话后,就见她身躯微微下蹲,目注前方,双掌平列前胸,稍待一刻,她缓缓推出一只右手,紧接着左手猛挥而出。   只听见呼的一声,对面峰头上白雪坚冰有如万千飞蝗也似的,轰然飞起当空。   众人不由吃了一惊,只当是那座峰头,在多指师太如此神力之下,必定粉碎了。   可是须臾平静之后,却见那座石峰仍然屹立着,只是少了个白色帽子而已。   多指师太不由脸色一红,只见她身形再次向下一蹲,双掌用“排山运掌”的打法,猛地同时推出。   当空像是卷起了一阵旋风也似,风力过处,那石峰四围溅起了无数碎石,可是仍然不能使峰头倒下来。   老尼姑双目一睁,陡然自丹田内,提出一股真力,双掌向外一抖。   她的掌力方自递出一半,身子由不住抖动了一下,足下跟着一阵踉跄,后退了两步,面色一变,竟由口中咳出了一口血来。   她身边捧剑的弟子杨采苹见状,不由大惊。   当下,忙自伸手去扶她,多指师太挣开了她的手,苦笑了笑,道:“贫尼太不知自量了……我输了……”   她说着目光向着紫焰神君望了一眼,冷然道:“贫尼虽是不自量力,可是却不相信有人能以掌力震碎石峰……这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情!”   她说话之时,身形有些摇晃。   蒲天河就立在他身边,见状皱眉道:“大师可是受伤了?”   不想尼姑身侧那名少女杨采苹,却冷嗔道:“你少关心!”   说着她杏目一睁,柳眉倒竖,冷冷地道:“方才你父亲夸下海口,说你能够掌碎石峰,如是真的,我师父受伤也就算了,否则……哼,我可是不会依你!”   多指师太摇头道:“苹儿,你不要多嘴,还不退下……”   说着双手向孙一鹤合十,道:“孙施主,该你了,你可以一试身手了!”   紫焰神君见多指师太败阵受辱,竟将一股邪气发在自己身上,不由甚是不悦。   他冷冷地说道:“不劳侠尼费心,我且试来!”   说着向前走近一步,细细打量着对面石峰。   当他仔细看了一遍之后,已是心中有数,以老尼之劲力,非但没有见功,反倒是受了内伤,自己虽未必不如多指师太,可是要想真正以实力击碎石峰,却也是自欺欺人!   他打量了一下,缓缓伸出一手,向空虚按了一下,道了一声:“现丑!”   就见他两只手,凝空向当中一挤,猛地一撼。   只听见一片“沙沙”之声,那座石峰四周炸开了一片白烟,由石峰四周溅起了碗口大小的石块,直向涧内落去。   可是就石峰整体来说,却是一动不动。   紫焰神君孙一鹤这一手功夫,名唤“摩云碎手”,看着不怎么起眼,可是如无数十年纯阳功力,绝不能至此。   一边的多指师太,不由得暗晴惊心。   虽然那座石峰,依然故我,可是孙一鹤这一手功夫,显然是比自己的内力要高出一筹!   她不由脸色微微一红,道:“孙施主神力惊人,只是石峰未倒,胜负尚怕难分呢?”   紫焰神君孙一鹤冷冷一笑,道:“在下有自知之明,不作无谓之争!”   说着后退了一步,笑向蒲天河道:“少侠如能以掌力震倒此峰,倒真令我折服了!”   蒲天河不由面色一红,内心暗暗吃惊,忖道:“父亲此言不知何意,莫非有意要我现丑不成?   想着就向父亲望去,蒲大松冷冷地道:“孩子,现在该你的了……震倒它。”   蒲天河口中答应了一声,向前走了几步,却闻得那黄菊仙子甘纫秋格格一笑道:   “蒲少侠,你要仔细了,多指侠尼就是一个榜样!”   蒲天河心中一动,却也有些惊心,可是转念一想,父亲既如此说,必有道理。   他思忖道,自己昔日内功已是不弱,如今加上了父亲的内炁功力,内力必定可观,也许可以建功,也不一定!   想着,就自丹田提起一口元阳真气,身形微微下蹲,右掌也学着孙一鹤的样子,把手掌缓缓推出。   立时,就有一种隆隆之声,对面的峰上反过来一种极大的弹力,竟使他内力推不出去。   蒲天河牙根一咬,左掌奋力向外一击,双掌一并,吐气开声,向外猛然一推。   只听见“轰隆”一声大震,紧接着,发出了震天价的一声大响,眼看着对面那座峰头,震成粉碎,碎石就像是山崩一样的弹飞到了半空中。   碎石烟消之后,只剩下了一块平秃秃的断岭。   这种情形,把在场诸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就连蒲天河自己,也惊得呆住了,他怔了一下,才想到了是怎么回事。   当时内心好不欣喜,向后退了一步,抱拳道:“现丑了!”   孙一鹤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真不敢相信,一个年方弱冠的孩子,竟然有此功力。   他以惊吓之极的目光,看着蒲天河道:“蒲少侠神功惊人,可喜可贺之至!”   那位多指神尼,更是连声地念着佛,她向蒲大松合十嗟叹道:“蒲大侠有此后人,足可以自傲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说着,她又向着蒲天河合十冷笑道:“今日天池之会,少侠技惊五岭,这‘五岭神珠’非你莫属了,贫尼等返回之后,当按规矩发出武林帖,广告武林同道。”   黄菊仙子也笑哈哈地道:“自此以后,蒲少侠你已接替令尊的封号,为天下公认的武林盟主了!”   蒲天河此刻内心是又惊又喜,对方说些什么,他根本也没听见。   忽然,他觉得身边的父亲身子一晃,扑通倒了下来,他不由大吃了一惊,赶忙转过身来。   蒲大松却在雪地上,强自坐了起来,这一霎时,他的脸色苍白得怕人。   可是,他脸上那种得意的神色,却是掩不住,他的声音发着抖,脸上带着欣慰的微笑道:“天河……我们该走了!”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双臂抱起了父亲!   这时候,老人明显地不行了,他一只手紧紧抱住了儿子的颈项,吃力地道:“我们……   走吧,孩子!”   华山神尼多指大师,也向着紫焰神君夫妇合十道:“孙施主,甘施主,再见吧!”   说着她转过身来,却见杨采苹一双妙目,正自痴痴地注视着蒲天河,目光之中,流露着一种异样的神情,像是倾慕,又像是同情。   多指神尼不由微微一愣,她是佛门之中有道的大师,在这个女孩子一霎间无意的表情之中,已窥出了一点她先天注定的因果。   当下暗暗吃了一惊,由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叹。   杨采苹兀自不觉,她那双星星也似的眸子,一直注视着那个年轻人蒲天河。   现在蒲天河己抱着那垂死的老人,跃下峰去。   多指大师轻轻在她肩头上拍了一下道:“痴儿,我们走吧!”   杨采苹不由粉面一红,就垂下了头道,“师父,回华山么?”   多指师太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声,道:“那蒲天河少年人,竟然有如此功力,真正令人可敬了……”   杨采苹忽然拉了她衣服一下。道:“师父,你看!”   说着手指了一下,多指大师顺其手指处望去,却见紫焰神君正在与黄菊仙子窃窃私语,不时手指峰下。   多指大师冷冷一笑道:“他们说话,关你何事?我们走吧!”   杨采苹皱了皱眉,好似有话要说,却又没有出口,她看着师父道:“师父你伤得重么?”   多指大师微微叹道:“没有什么要紧,你看,雪又下大了,我们快走吧!”   这时,果然天上的雪下大了,一片片的雪花,都有鹅掌大小,漫空地飘散着。   ※        ※         ※   在难行的坚冰道上,蒲天河紧紧地抱着父亲。   老人娓娓地道:“孩子……你做得好,记住,我们蒲氏门中,世世代代,不可失去这粒神珠……”   蒲天河心如刀绞,一粒粒的泪珠,如同豆子也似地液落在地上,老人气息喘喘地道:   “今后在江湖上,你要特别留意……名高见嫉,这是必然的……”   说着,他咳得更厉害了,可是他仍然努力地接下去道:“我死之后……埋我在天山,我生平爱雪……葬我于白雪之内……”   呜呜的风,就像是有人在吹笛子一样。   雪花飘飘,一片片都凝结在老人的脸上,他的嘴仍然不停地说着:“孩子,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   风声很大,蒲天河把耳朵就过,老人微弱地道:“那花子本是胜了你……”   蒲天河泪流满腮,哪里有心再去听这些,可是蒲大松却一心地接着说下去:“……   黄菊仙子甘纫秋救了你……”   “……用她的‘雷火金针’……”   风声很大,如同哨子也似地吹着,可是蒲天河却很清楚的听见了这几句话,他皱了一下眉道:“黄菊仙子?她为什么要救我……”   蒲大松这时已是气若游丝,他努力地挺了一下身子,喃喃地道:“……你要小心她这个人……”   一阵寒风,把老人前胸的衣襟,吹得翻了起来,蒲天河忙用手把它揭下来,就看见父亲脸上浮现出一片铁青的颜色。   他牙关紧咬,双眉紧皱,身子忽地抖动了一下,就不动了。   蒲天河大吃了一惊,他叫了声:“爹——”   可怜的老人,他再也不能说出一句话,他的腿和手慢慢地都伸直了,甚至于原本曲着的腰,这时也挺直了。   蒲天河已经意识到是什么事了。   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道了声:“天哪……”   他紧紧地抱着父亲,把脸凑上去,只觉得父亲面部冰冷,他已经没有呼吸,心也不再跳了。   一阵窒息的痛苦,侵蚀着他,他仿佛觉得整个的天都压了下来。   抱着父亲的尸体,倒身在大雪地里,他没有哭声,没有眼泪,他只是用力地抱着父亲,牙齿狠狠地咬着下唇,直到流出鲜红的血来。   他脑子里是空虚的一片,在漫天的大风雪里,他甚至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音。   良久,他才站了起来,耳中似乎又听见父亲的声音:“……埋我于白雪之中……”   蒲天河紧紧地抱着父亲的尸体,有一步没一步地向前走着,忽然眼前人影一闪。   他抬头向前望去,却见面前立着一双人影,定目一看,才认出了是紫焰神君孙一鹤,同他那个娇艳的妻子甘纫秋。   孙一鹤伤感地欠身道:“老太爷仙逝了?”   蒲天河无神地向他望了一眼,点了点头,继续前行,黄菊仙子甘纫秋口中“噢”了一声。   她叹息了一声,同情地道:“蒲少侠,你不要太伤心,过来,找个地方定一定神,再想法子处理老太爷的后事吧!”   蒲天河继续前行着,他脑子里,只记得父亲的交待:   “……埋我于白雪之中,不要棺材!”是以甘纫秋说些什么,他根本没听清楚。   甘纫秋杏目向丈夫一扫,孙一鹤却向着她点了点头,于是,她立刻追上去道:“唉!   小兄弟,你歇一下吧,令尊的后事,由我们来帮着办一办也是一样!”   说着她伸出手,拉了蒲天河的衣服一下,蒲天河回过身来冷冷地道:“不用,多谢了!”   说完话,回身继续前行。   甘纫秋赶上一步,道:“老太爷的尸体,你要葬在哪里?”   眼前是一片大雪原,白茫茫一大片,人行其上,雪可过膝,蒲天河立住了脚步。   他打量着这片雪地,见它三面环谷,一线苍天,地势高接天穹,冷风自隘口吹进来,其寒砭骨。   他不由点了点头,父亲的尸身,如能葬此,当是再好也不过了。   黄菊仙子甘纫秋,微微惊异道:“你要把老太爷埋在这里?”   蒲天河慢慢放下了父亲的身子,并不理她,就开始用双手挖着地上的白雪。   甘纫秋却微微叹息,道:“人生都免不了一死的,像令老大爷,一生叱咤风云,天下闻名,却也值得这一生了!”   蒲天河实在是烦她在一边啰嗦,可是对方却是一番好意,不便对她发作。   他苦笑了笑,道:“你可以走了,雪很大,我要一个人埋葬了他!”   黄菊仙子一只手,慢慢地摸在了死者的身上,道:“他穿得也太单薄了,这样吧!”   说着把自己一袭银狐的披风摘了下来,轻轻地盖在了尸体上。   可是她的手,在这一刹那间,却去接触系在死者侧背的那个缎子包着的锦盒!   蒲天河忽地转过身子,微微怒道:“不用,我父亲不能穿你的衣服,请拿走吧!”   他说时,猛地把那领银狐皮斗篷一揭,甘纫秋功败垂成,只得及时缩手。   紫焰神君孙一鹤,这时已走到了近前,他忙道:“蒲大侠怎能用你一个妇人的衣服,你快快穿上吧,真是笑话!”   蒲天河这时已挖了一个深有五尺、长有八尺左右的深坑,他怔怔地看着父亲的尸体,总觉得他身上似乎应该加一件什么衣服。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就把身上那领黑色的缎于披风脱下来,盖在尸体上。   甘纫秋帮忙着他,把尸体包了一下。   蒲天河这时一腔悲伤,满脑浑浑,他什么都忘了,甚至于父亲身上的武林至宝“五岭神珠”也忘了取下来。   孙一鹤叹了一声,道:“蒲大侠一生爱雪,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你把他埋在这里,足可令死者心安了。来吧,我们把他好好地抬进去吧!”   蒲天河心痛如绞,眼前情形也只有如此了。   孙一鹤就帮着他,把蒲大松僵硬的身子,抬到了挖好的雪坑之内。   蒲天河这时没有一滴泪,他只是觉得整个的心,都似乎冻结住了,孙一鹤夫妇,帮着他把一堆堆的白雪推下去,慢慢埋住了老人全身。   渐渐堆起了一个小丘也似的雪堆,孙一鹤苦笑了一下,哀伤地道:“蒲少侠,你要节哀顺变,我们走吧!”   西北星蒲天河摇了摇头道:“你们先走吧,我要在这里再多停一会!”   孙一鹤看了黄菊仙子甘纫秋一眼,二人就慢慢地走了。蒲天河压制的内心,终于爆发,他伏身在这座“雪坟”之上,直哭了个天昏地暗,声尽力竭。   最后,他在雪坟前立了一座石碑,碑上刻着:   “五岭神剑蒲大松之墓。   不肖男天河泣血谨立”   这一切做好之后,天色已将近黄昏,不知不觉,他竟在这座坟前,停了一整天。寒冷的风,冷彻了全身肌骨,那头拴在远处的小毛驴,一个劲地打着噗噜,不时踢动着蹄子。   西北星蒲天河搓了搓手,哺喃自语道:“走吧!”   当他牵着小毛驴走下山坡的时候,天空已现出了朦胧的月影,大雪似乎仍然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当月亮再升高了一些的时候,照得雪原上银光耀眼,特别是那一座凸出来的雪坟更显得刺眼难睁。   忽然,坟头之上,飘来了两个黑乎乎的影子。   这两个人身法极其轻灵,以轻功的身法判断,可以说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二人在坟头上一落,各自向四下张望了一下,其中一个妇人的口音,道:“快动手吧,我想那傻小子还会回来的!”   白衣文士孙一鹤得意地狂笑了一声,道:“这真是天不知地不晓,活该我二人走运!”   说着他笑得更大声了,月光照着这两个人,雪光映衬着他们二人的脸,一男一女,无疑他们是紫焰神君孙一鹤和黄菊仙子甘纫秋。   由他们的神态里,可以看出他二人是如何的得意,如何的疯狂,因为他们以智慧愚弄了一个人。   现在那武林至宝——“五岭神珠”,就在他二人眼前,这是多么妙的一件事!   黄菊仙子嘻嘻一笑道:“你先别高兴,东西到手才算真的!我们动手吧!”   说着白光一闪,她已掣出了一口长剑,孙一鹤哈哈笑道:“这法子太笨了!你闪开!”   说着双掌聚劲,猛地向外一推,雪花就像雪雾也似地溅了开来,两个人四只手,很快地已把那僵硬的尸体拖了出来。   死者枯瘦的尸体,笔也似的直,一双瞳子,核桃也似地睁着,甘纫秋看了一眼,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急道:“决动手吧!”   说着把尸身一翻,现出了那用缎子包着的锦盒,孙一鹤伸手就去抓,笑道:“一点都不错,在这里了!”   可是他的手方伸出了一半,就有一股极冷的风,迎面吹过来,冻得他打了一个冷战!   甘纫秋首先一抬头,吓得她怪叫了一声:“不好——有人——快看!”   紫焰神君孙一鹤猛地抬头,就见不知何时,自己面前不远的地方,竟然立着一个人。   孙一鹤不看则已,这一看之下,只吓得机伶伶又打了一个冷战,禁不住“啊”了一声,“噗”地倒坐在雪地之上!

第二章 神珠失窃     紫焰神君孙一鹤身形就地一滚,同时,右手抖处已打出了两颗“亮银珠”!只见两点银星一闪,已到了对方面前。   这个人发出了一声朗笑,见他右手平着向外一推,竟然用掌风把来犯的两粒暗器打落一边。   孙一鹤惊慌之间,仿佛只能看出对方是一个披有一身白色皮毛的怪人,如非是他方才那声朗笑,孙一鹤及甘纫秋简直不能相信他会是人!’听到了他这种宏亮的笑声,两个人不由更是吃了一惊,孙一鹤右手一抬,一声龙吟,已把背后的长剑掣了出来,剑身向下一压,怒叱道:“什么人,想死不成?”   那个高大的身影,忽然揭下了在身上的白皮大擎,现出了里面一袭紧身衣裤。   只见他生得浓眉大眼,目如朗星,尤其是头上的长发,竟然长得可以披下肩来,被风吹得乱成一片。   只是,这些却不能掩饰住他那种真正的男子汉气概,他那高大的身材,宽阔的双肩,江湖上很少能看到如此魁梧的汉子!   二人这才看清,在他后腰上系挂着四五只兔子狐狸等小野兽,他那一双腿,是用细皮带子,紧紧扎着,两侧插着白翎短箭,像是用来猎兽的,只是并不见有弓!   在他背后的十字背带上,却插着一口弯曲的“弧形剑”,形式古雅已极。   这个人,由上到下,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力”的会合,说不出的那种英雄豪迈味儿!   孙一鹤的话,他好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见他双足一点,“呼”地像一片雪也似的,已来到了这座雪坟之前,低下头向死者看了一眼,脸上立时现出无比的惊奇与愤怒之色!   他鼻中微微哼了一声,望着二人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这个死人是谁?”   说着用手指了蒲大松的尸体一下,孙一鹤自负最甚,怎会把如此一个年轻的小子看在眼中,当下冷冷一笑道:“野小子,你不要管我们的事,打你的兔子去吧!”   说着伸手向着蒲大松的尸身上抓去,可是他的手尚未触及那具尸身,忽然一股绝大的劲风,猛然朝着他身上袭了过来!   紫焰神君在江湖上。也可说是一流高手,这股风力却使得他身形大大地晃动了一下,足下一个踉跄,差一点倒翻了出去!   这样一来,才令他大大吃了一惊,怒叱了一声道:“野小子,你活腻了!”   身子猛然一纵,已扑到了这高大青年身边,掌中剑向外一抖,点咽喉,挂两肩,冷森森的剑刃,像是一道闪电,剑峰上微微发出一片轻啸。   在他出手的同时,甘纫秋也同时出手应敌!   她因暗恨对方的多事,娇躯腾起,施出了一招“推云浪”,双掌在空中发出了两股劲力,直向这陌生青年身上逼去!   他二人均可说是厉害的人物,联合出手威力无匹!   那豪迈青年一声朗笑,只见他那双结实的长腕,蓦地向外一分,孙一鹤就觉得有一种潜力,加附在他双掌之上,略一吃惊之下,对方右手中食二指,已朝着自己右手“分水穴”上捻来。   同时,甘纫秋在空中的身子,竟为这人一只左手,逼得翻滚了出去!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这个年轻人一现身手,孙一鹤夫妇都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才知道,对方竟然是他二人生平仅见的一个厉害劲敌!   孙一鹤向后一抽剑身,脸色极为难看地笑了笑,道:“朋友你报一个万儿,我孙某人剑下,不死无名之辈!”   这个身手诡异的青年,并不乘胜追击,他用那双精光闪烁的眸子,看着孙一鹤,冷冷地道:“你不必问我姓名,看你二人这种鬼祟的样子,定非好人,你们想对这死去的人,有什么用意?”   说着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蒲大松的尸体,紫焰神君眼看到手的东西,不想为这个野小子从中捣乱而功败垂成,早已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冷冷地道:“足下也是一个会武的人,当不会不知道紫焰神君孙一鹤这个人吧!”   青年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莫非就是那个孙一鹤?”   紫焰神君点了点头道:“不错!朋友,江湖上有一句话,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这件事你不明白,还是少管的好!”   长发青年哈哈一笑道:“姓孙的,你既然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就应该做些有头有脸的事情,像这样月黑风高之夜挖坟搜尸,算得了什么英雄行为?真正的令人失笑了!”   说到此,当真狂笑了起来。   此人声音宏亮已极,这样一笑,四山几乎都为之震动了,发出了极大的回音。   孙一鹤和甘纫秋,都是又惊又怒,他二人显然感到无法再忍受了。   就在他二人正要联合出手之时,这个长发青年笑声一敛,声严色厉地道:“孙一鹤,今夜你太不巧,偏偏碰上了我,其实你们来到了西北道上,应该打听一下,事先防备我娄骥一手,也就好了!”   这“娄骥”二字一出口,孙一鹤由不住倒抽一口冷气,他以极为惊异的眸子打量着这个高大的入,喃喃地道:“莫非你就是大漠天山鹏娄骥?”   说着他由不住后退了一步,长发青年一声狂笑道:“现在知道已太晚了!”   孙一鹤忙向着爱妻使了个眼色,正要开溜,娄骥已冷笑了一声道:“我也不是杀人的魔王,用不着这么害怕!其实你二人也没有什么大罪,你们只为我解释一下,这死者是谁?为什么埋葬于此?你们又为什么把他挖出来?如合情理,我就任你们自去,否则……”   他那双光亮的眸子,在二人身上一转,接下去道:“……可就怪不得我爱管闲事了!”   孙一鹤一声冷笑道:“娄朋友,此事你有所不知……”   说到此,他忽然双拳一抱,只听得“咔”地一声,竟然自他袖内,蓦地飞出一支小箭,只一闪,直向着娄骥面上射去。   孙一鹤伺机一声大吼,身子猛然腾了起来,掌中剑“长虹贯日”划出了一道银虹,同时向着娄骥侧身之上猛刺过去。   一旁的甘纫秋也娇叱了一声道:“打!”   这位有“黄菊仙子”之称的妇人,陡然打出了一对金针,两线金光只一闪,直奔娄骥双目之上飞来!   如此情形之下,就见这长发青年一声长啸。   黑夜里,当空腾起了他偌大的身影,活像是一只大鹏金翅鸟。   他身子蓦然向下一落,带出了极大的风力。   甘纫秋扭身就跑,可是这长发青年左手挥出的风力,竟拖得她在雪地上翻了一个跟头。   甘纫秋娇躯猛转,正要腾身而起,她身子方自窜起,尚未离开地面,就看见自那青年掌心里飞出了一捧白雪。   雪光一现,这位小妇人,只觉得身上数处穴道,一阵发麻,顿时就如同是一尊塑像也似地立在当地不能动弹了!   孙一鹤见状大吃了一惊,他足尖飞点,快同飞隼也似地,已扑到了甘纫秋身边。   就在这时,他听见青年第二次发出了狂笑。   紫焰神君蓦然回身,却见自对方掌心之内,再次地飞出了一片雪珠。   这捧白雪,自对方手中发出,就像是洒出了一天银星也似的,直向着孙一鹤身上飞来。   孙一鹤一咬牙,足尖一点,猛地腾空而起,就见那位有“大漠天山鹏”之称的长发青年口中怒叱了一声:“好!”   他右腕向外一撤,自掌心里劈出了一股劲风。   这股劲风,迎着他先前发出的雪珠只一卷,那千百颗雪粒竟然霍地向上直卷了起来,其快如矢。   孙一鹤方自惊心,全身上下,竟有五六处穴道,为对方雪粒所中。   就见他腾空的身子,直线也似地落了下来,“噗”地插立在白雪之中,一动也不动了。   这种以雪打穴的手法,江湖上可以说是绝无仅有,而青年施展得竟然是如此的熟练,不过拳手之间,竟然把这一双江湖中一流的高手双双制服,真正可以说是技玄而异了!   青年制住了男女二人,冷冷一笑道:“你二人本可幸免的,如此一来,可就自讨苦吃了,又能怪得了谁来?”   说着,他转身走到蒲大松尸身旁边,皱了一下眉头,他实在不明白,这尸体有何用?   想了想,就把他又放回雪洞之中,重新掩埋上白雪,回身向着这男女二人一笑道:   “你二人对死者不敬,就罚你二人权充守灵孝子,在坟前停立三昼夜,到时我再来请你二人离去便了!”   说着,右手一捞雪地上那领白熊皮披风,整个身子如同旋风也似地飘了出去,在这无边的大雪原上,他身子就像是一支脱弦的箭也似的,只一闪,已失去了踪影。   穹空里闪烁着寒星,大雪似乎是停了,只是这寒冷的风,夹着雪粒迎面吹过来,更令人有些挺受不住,紫焰神君夫妻二人这个罪,该是多么地不好受!   西北星蒲天河停立在一块山岩之下,怅望着无边的雪原,内心有着无比的悲哀。   他原本以为可以在入夜以前,走出这片原野,谁知竟非如此。   现在,却连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也没有了,入夜以来,冷得更令人有些吃受不住,如何是好?   蒲天河步出了山峰,他心里想,无论如何,我要找一点东西吃吃才行!   他身边那头小毛驴,冻得直打着哆嗦,却是说什么也不再跟着他走了,无可奈何,他只好把它身上的东西拿了下来,留它在山峰下面了。   这时,雪虽然已经停了,可是注目望去,但见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山石树木,大雪有半人多深,人行其上,都要提着几分气才行。   蒲天河强提着一口真力,以踏雪无痕的轻功绝技,一路驰了下去,约有盏茶的时间,仍看不到什么人家。   忽然——   在白雪茫茫的原野里,他看见了一点灯光,那是一点微弱的黄光,在夜风里闪烁着。   蒲天河不由精神一振,他想毕竟是有了人家,足下不由加快了速度,一路奔驰下去。   渐渐的,那灯光越来越近了。   他才看清,哪里是什么住家,不过是小小一座帐篷而已。   看起来,那不过是一座仅可容二三人的羊皮帐篷,立在偏过山崖的避雪地方,帐外悬着一盏铁红罩的马灯,在寒风里明明灭灭,摇晃不已。   蒲天河定下脚步,吁了一口气,不禁有些失望。   可是无论如何,自己既然来了,总不能就此而去,何妨去叨扰一些饮食茶水再走?   想着,觉得甚为有理,当下费了不少功夫,才腾翻到了崖上。   眼前这座羊皮帐篷,是结在附近的几株树干上的,篷顶上已积了不少的白雪。   在这座帐篷一边,搭有一个临时的防风雪席棚,其下拴着两匹牲口。   蒲天河抖了抖衣上的雪花,正要去叩这帐篷的门,却听得身后一个姑娘的声音笑道:   “我猜你一定会来的,果然没错!”   蒲天河不由吃了一惊,他猛地转过身来,却见那个牲口棚内走出个长身玉立的姑娘!   这姑娘二十左右的年岁,一张清水脸,冰冷冷的一双大眼睛,上身穿着鹿皮背心,下身是八幅风裙,正望着自己微笑。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怔,可是定目一看,他忙抱拳施了一礼道:“原来是杨姑娘,在下失礼了。”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追随华山神尼身边的弟子杨采苹,这时她一只手上抱着一束干柴,另一只手上拿着明晃晃的一把宝剑。   这时她微微一笑道:“蒲少侠找我师徒,有事么?”   蒲天河面色微微一红,喃喃道:“我想向姑娘讨些饮食,不知可肯方便?”   杨采苹瞅着他嫣然一笑,道:“这是小事,少侠一路风雪,冻坏了吧!”   蒲天河搓了搓手,很是尴尬,这姑娘先收起了宝剑,又回过头来,看了看雪地道:   “你的牲口呢!”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我父子来时,原不曾骑马,只有一头小毛驴,却因受不住冷,我留它在半路了!”   杨采苹忽然皱眉道:“蒲老伯父没有来么?”   蒲天河不由紧紧咬了一下牙齿,道:“家父已经故世了。”   杨采苹不由大吃了一惊,“哦”了一声,蒲天河苦笑了笑道:“我已遵从他老人家遗言,葬他于雪岭之上……”   杨采苹忽然改笑道:“你也不必太难受,人终归是要死的……”   说着那双明媚的眸子,在蒲天河身上望着,带着儿分安慰的口气道:“蒲老伯能有你这个儿子,死也心安了!”   蒲天河微微垂下了头,不知说什么才好。雪地里。风嗖唆地吹过来,二人木然对立了一会,杨采苹才叹了一声,道:“你看我,竟然叫你站在雪地里,请进来吧!”   说着身子一靠,已把羊皮的风门开了。然后她欠身入内,帐篷里传出微微的灯光。   蒲天河实在是饿坏了,整整一天,水米不曾打牙,虽说是有一身的功夫,却也是挺受不住。他道了声打扰,就低头进入帐篷之内。   立刻他就感受到一阵温暖,篷内生有一个小炭炉,那个华山多指师太,正自闭目在一块羊皮之上打坐,篷顶上吊着一盏小小的灯笼。   蒲天河正要与老尼见礼,这尼姑已然睁开眸子,起身含笑道:“蒲少侠请坐,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吃,先将就一下吧!”蒲天河惭愧地道:“如此已太打扰了!”   杨采苹这时已自一边,取出一个厚厚的布包,由其中取出了一块大饼,尚还有些发温,又为他倒了一杯开水。   这些东西,在蒲天河看来,已是很难得了。   采苹递给他,含笑道:“你慢慢地吃,还多得很。”   蒲天河接过来咬了一口,不一会已把这块锅饼吃完,老尼忙施了个眼色,采苹忙又取过那个布包,拿出了两块,蒲天河不好意思道:“够了,大师与姑娘的恩惠,在下永不忘怀!”   华山老尼微微笑道:“这又算得什么,少侠,你只管吃吧!”   这时采苹在小火炉上坐下了一把小铜壶,水已然开了,她为师父及蒲天河每人泡了一杯香茗。   华山老尼叹了一声道:“令尊一生光明磊落,四海为家,不置财物,就是死时,也是如此简单,天山埋侠不失侠义本色,令人可敬!”   说着这老尼捻着胸前的念珠,又叹了一声道:“早知如此,我们也就不来了,令尊的死,我们几个人,都莫辞其咎!”   蒲天河苦笑道:“先父的病,是来到天山之后发作的,他老人家过去曾一再言说,要把躯体埋于天山白雪,如今竟然不幸   华山老尼轻叹道:“生死有命,蒲大侠既然有此夙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只是贫尼等吞为相知之交,理当在其墓前吊唁一番,蒲少侠,你肯于天明后引我师徒一去么?”   一旁的杨采苹却站起来道:“你要是不带我们去”们自己去!”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姑娘如此说,愚兄再不允,也就太不通情理了!”   采苹见他答应下来,似乎很高兴,当下翻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道:“你不要发愁路远,我已做好了一个雪橇,本来想拉东西的,你可以坐上去,用马拉着,才舒服呢!”   老尼微微一笑道:“苹儿你这是怎么说话?”   采苹脸色微微一红,扭了一下娇躯,道:“师父你……”   老尼呵呵一笑,望着蒲天河道:“蒲少侠不要见笑,这孩子都怪我太宠她,惯坏了!”   蒲天河心怀父丧,自己没有心情与她师徒说笑,这时吃饱喝足,本想告辞,可是对方师徒既然要到父亲坟上祭吊,自己焉能有不陪同前去的道理。   当下只得耐着心留了下来,这时杨采苹已为他铺好了一床豹皮,含笑道:“蒲大哥,你躺下来歇歇吧!”   蒲天河虽觉得自己一个男人,在帐篷内不大方便,可是对方那种落落大方的样子,反倒使得他不好意思说些什么,他恭敬地道:“谢谢姑娘,还是你去睡吧,我只坐一坐也就行了!”   杨采苹一笑道:“你跑了这么多的路,坐一坐怎么行?快躺一会吧,你我既属侠义道中人,也不要大拘小节了。大哥,你说是不是?”   蒲天河暗道了一声惭愧。   他抬头看了这姑娘一眼,这是他第一次注意她,只见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瞳,正注视着自己,目光里透着一种少女的多情与关怀。   当时,他很为感动地点了点头道:“姑娘所说的极是,如此愚兄小睡一刻便是!”   采苹格格一笑,拿起了一床兽皮,道:“努!盖上这个就不冷了。我还要缝我的裙子呢!”   蒲天河接过皮褥,见那华山老尼,又双目下帘,静中参悟去了。   他也是疲倦了,方自坐下去,却见采苹望着他一笑道:“你就这个样子睡么,背上还背着这些个东西?”   蒲天河道:“是!是!我都忘了!”   说着解下了背上的行李袋子,还有他那一口长剑,杨采苹望着他,道:“那‘五岭神珠’我还没有见过,蒲大哥,你可以打开来让我看一看,开开眼界么?”   此言一出,就见蒲天河暮然一惊道:“不好!”   他猛然翻身站了起来,双目发直道:“不是姑娘提起我倒是忘了……”   说着转身就走,杨采苹不由吓了一跳道:“怎么一回事?”   华山老尼也睁开了眸子道:“少侠有什么急事不成?”   蒲天河长叹了一声道:“那五岭神珠,我竟忘记由父亲身上取下,一同埋在了雪地里,大师你看,如何是好?”   华山老尼双眉微微一皱道:“令尊下土之时,可有别人看见?”   蒲天河呆了一呆道:“紫焰神君孙一鹤夫妇在侧眼见,大师,这莫非有什么关系么?”   华山老尼闻言之后,面色微微一变,叹道:“你太大意了!”   他猛然站起来道:“我现在就去一趟,也许尚能碰见他二人,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杨采苹蓦地抓起了一口剑道:“我去带马,蒲大哥,我们一块去!”   蒲天河匆匆背上了剑,华山老尼揭开了帐篷,步出篷外,蒲天河含愧道:“此事何敢劳动贤师徒?还是我自己去吧!”   华山老尼哈哈一笑道:“这可不是客气的时候,蒲少侠,你也许不知道,这五岭神珠,乃是一件领袖武林的信物,关系着江湖的一步劫运,却是丢失不得!”   蒲天河怔了怔道:“也许并未遗失也不一定!”   多指师太苦笑了笑,道:“孙一鹤夫妇岂是骗得过的人?神珠如落在他二人手中,势将天下大乱,此事冒失不得,贫尼实在是放心不下,要亲自去看过才能安心!”   这时杨采苹已把两匹马牵了出来,马鞍上系有一盏明灯,华山老尼腾身骑上一匹,道:“苹儿你也去么?”   杨采平这时也纵上了另一匹,只见她一带马缰,行到了蒲天河身边,唤道:“蒲兄快快上来,我二人合乘一匹如何?”   蒲天河倒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不由脸色一红,这时华山老尼已带马疾驰而下,杨采苹在马上急急磕着蛮靴道:“快上来呀!”   蒲天河急切间无从多虑,当下道了声:“愚兄失礼了!”   身形腾处,不偏不倚地已落在了鞍上,杨采苹双足一磕马腹,这匹马泼刺刺地疾冲而下。   两骑快马行驰在大雪原野上,就像是两支射出的强弩,不一刻已到了巍巍的天山岭下。   忽然,一骑快马迎面而过,带出了滚滚的漫天白雪,山道狭窄,差一点与二人的马撞在了一块,这匹马被惊得暮然扬起了双蹄,发出了唏聿聿一声长啸!   蒲天河大吃了一惊,他口中叱了声:“姑娘小心!”   猛地一按马鞍,整个身子霍地腾空而起,杨采苹也惊叫了一声,猛然拔身,只是她起势张皇,差一点摔到一边,蒲天河就势用手一拍,二人才又轻飘飘落在了马鞍之上。   这时前行的华山老尼,也自警觉,三人回头望时,那匹马,早已跑了个无影无踪。   杨采苹不由怒道:“岂有此理,我们追上去!”   华山老尼冷冷笑道:“奇怪,这马上之人,好像是铁手丐驾天一的样子,此时此刻,他如此张皇的奔驰,莫非还有什么急事不成?”   蒲天河闻言不由甚为焦急道:“我们还是快一点去吧!”   说着带马疾行,两匹马登上山路,一路疾行了下去。不久,就看见了前面的雪坟。   蒲天河勒住了马,道:“就是这个地方,我们下来吧!”   经过如此长途的疾奔,人马都见了汗,华山老尼自马上飘身而下,一言不发,她白眉微皱,心中暗晴想,铁手丐怎么会才走呢?   她又想到了孙一鹤夫妇,不由微微发出了一声轻叹,这些武林中的高手,正人君子,原来都是具有双重面目的人,真令人齿冷。   这么想着,她面上由不住挂上了一个冷笑,心中暗暗忖道:“果真如此,我老尼姑又岂能与他们善罢甘休?”   想到此,却见前行的杨采苹忽然惊呼了一声:“师父快来看!”   多指大师的身形猛然纵了过去,却见蒲天河手指着雪原上两个人影道:“大师请看,这两个人,不正是那孙一鹤及甘纫秋么?怎么会……”   说着他猛然腾身过去,多指师太及杨采苹也忙跟着扑了过去,三入就近一看,果然不错。   只是雪地里,木像也似地立着两个人,正是紫焰神君孙一鹤及甘纫秋!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孙大侠雅兴不浅,如此寒夜,来此作甚?”   他说了这句话,直向雪地里的孙一鹤望去,却见孙一鹤仍是一动也不动,脸上带着一种极为愁苦的神色。   这时多指师太大惊道:“蒲少侠,莫非你还没有看出来,他们两个人,已经为人家点了穴道了!”   说到此,他向着杨采苹道:“苹儿,你快快掌过灯来!”   这时杨采苹已把马灯拿了过来,就着灯光,细细一看,只见孙一鹤、甘纫秋满脸风雪,整个身子都似乎冻得僵硬了。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道:“这事真奇怪,什么人把他们二人定在此地?”   说着回头望着老尼道:“大师看此事如何处理?”   多指师太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沸,此事依贫尼之见,还是先把二人解救过来再说!”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正合我意!”   说着向杨采苹点了点头道:“姑娘帮我为二人解开穴道如何!”   杨采苹点了点头,走到了甘纫秋身边,见她杏目圆睁,娥眉上挑,仿佛是愤怒到了极点的样子。那样子看来像是正要腾身而起,而忽然为人所点了穴道,只见她身形半侧,足尖点地,看起来滑稽得很。   杨采苹插起了手上的马灯,一笑道:“甘师姑,你忍着点痛,待我为你解开穴道就好了!”   说着双手猛然探出,一前一后按在了她身上,用力地一拍一抓,甘纫秋的身子,就像不倒翁似地晃了起来,可是身子仍然是立在原地未动,穴道显然没有解开。   华山老尼不由一惊道:“你闪开,待为师来!”   只见这个老尼姑,身形向前一扑,双手向外一抖,已按在了甘纫秋双肩之上。   她暗中施展出内功真劲,在甘纫秋双肩上一压,这是华山派开穴和血秘诀,随着她口中一声喝道:“甘施主醒来!”   说着,身形一飘,已出去了丈许以外,眼看着那甘纫秋立在雪地里的身子,疾速地晃动了一下,仍然是立在原地未动!   如此一来,不由使得在场三人都大大吃了一惊!   华山老尼也不由得脸色一红,道了声:“怪哉!”   这时蒲天河已扑到紫焰神君孙一鹤身前,只见孙一鹤面色青白,双目发直。   蒲天河冷冷道:“孙大侠,失礼了!”   说着双手在他两处穴眼上一合,一抖,不想那孙一鹤身子颤抖了一下,面上却带出一种极为痛苦之色。   华山老尼见状忙道:“少侠且慢!”   说着她吩咐杨采苹道:“苹儿,你把灯笼挑高一点!”   采苹依言把灯笼就近,华山老尼细细在孙一鹤双目脸上看了看道:“他二人遇见了高手,点中了穴道,这人手法诡异,天下罕见!”   蒲天河甚为惊异道:“侠尼何以见得?”   华山老尼叹息了一声道:“少侠只看他二人目光呆滞,鼻现青筋,岂不是典型的为人点中穴道模样,只是何以解它不开,就令贫尼想不通了!”   三人再看这孙一鹤,牙关紧咬,面现青白,双目之中,竟滚出了两行泪珠来,状似痛苦之极!   蒲天河忽然想起来道:“是了,莫非是驾天一所为不成?”   华山多指师太摇头冷笑道,“贺施主武技超人,却未必是此二人敌手,更不至于把他二人点了穴道……”   说着连连摇头,接道:“贺天一出身衡山五云梯太极门中,太极门下点穴手法,虽是不凡,可是贫尼尚解得开来,他二人绝非贺天一所害,此点贫尼可以断言!”   采苹忽然道:“蒲大哥还是先看一看,那五岭神珠是否失窃再说!”   一言提醒了蒲天河,当下忙自转身父亲雪坟,见仍然完好,就小心地挖开了坟墓,捧出了父亲尸体,内心一阵伤心,不觉流下泪来!   为了自己一时糊涂,竟然使得父亲灵柩难安。   华山老尼师徒,双双在蒲大松灵前行了大礼。   却见蒲天河忽然摇头叹息道:“后辈不肖,竟然把父亲传下的五岭神珠遗失了!”   华山老尼皱了皱眉道:“你可仔细找过?”   蒲天河叹息了一声,道:“已找过了,想必是此二人所为!”   说着猛地纵身过去,在孙一鹤身上搜了一遍,杨采苹也过去在甘纫秋身上搜了搜,均不见神珠下落。   华山老尼叹了一声道:“此事少侠要冷静处理,依贫尼看来,须待此二人救转过来之后,也许可以追问一些端倪来!”   忽然,杨采苹口中惊叫道:“师父快看,甘师姑是为人用飞雪点中了穴道。”   二人一惊,立时走了过去,却见采苹一只手拿着灯笼,另一只手指着甘纫秋身上道:   “蒲大哥请看!”   二人细细一看,果见甘纫秋身上中有十数粒雪珠,每颗都约有小指尖大小,最奇的是每一颗雪珠,都深深地陷入内衣之内,灯光之下,亮闪闪的,就像是镶在衣裙之上的珍珠。   老尼试着用手一们,不由面色大变道:“苹儿所说不错,此人果然是以雪花点中了此二人的多处穴道!”   蒲天河不由呆了一呆,道:“谁能有此身手,大师可知道么?”   华山老尼这时目光直视雪原,似乎恍然而有所悟的模样,杨采苹惊道:“师父,莫非你老人家已知道是谁了?”   老尼长长吁了一声,面色微悸,喃喃自语道:“是了!是了!贫尼竟然把此人忘记了,真正是健忘了!”   蒲天河又急又惊,忙问道:“此人是谁?”   多指师太点了点头道:“少侠客可知道,在大漠南北,以及天山道上,传说的娄氏兄妹?”   蒲天河不由一惊,猛然忆起,果然昔日曾听父亲说起过这两个人物。   据说这娄氏一门,在大漠天疆,已世居了数代之久,兄妹二人皆有一身鬼神不测之技,在天山南北路上出没无常,居民敬之如鬼神!   华山老尼这么一提,他不由有了几分相信,当时将信又疑地道:“这兄妹二人,我是知道的,莫非真是他二人所为不成?”   多指师太神色张皇,向左右望了一眼道:“贫尼此刻想来,设非是此二人,旁人万万无此能力,再者常听人道及,那大漠天山鹏娄骥,有一手绝技,名唤‘飞雪认穴’,百发百中,万无一失,被点了之人,除非其兄妹本人能救,任是何人也是无法解开!”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大师这么一说,就不会有错了!”   多指师太口中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又接下去道:“他兄妹二人,在这南北大漠一带,很做了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听说凡是为其点中穴道之人,只有两条路可走!”   杨采苹听师父说得这兄妹二人如此神威,不禁大为神往,当下急问道:“哪两条路?”   多指师太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听说此二路,一是任其冻死当地,其二是三日三夜后,再为其解开穴道,他兄妹样样都好,就是下手太过于狠毒,所以多年以来,树立了一些厉害仇家,只是他二人武功得自世家,独树一帜;技艺超群,别人即使是有心报复,却也莫可奈何!”   这些话,不由得把二人听得呆了。   蒲天河不由暗暗存下了向往之心,闻言后低头不语。华山老尼言到于此,冷冷一笑道:“照此情形看来,此二人定必是遇见了他兄妹之一,才会被点中了穴道,只不知道他二人因何才被点了穴道就不得而知了。”   蒲天河剑眉皱道:“无论如何,要救他二人活命,才可得知一切!”   华山老尼摇头苦笑道:“少侠客,你虽家学渊源,但是娄氏兄妹飞雪认穴之法,却是难以解开,依贫尼看来,除了他二人之一三日后转来,别无良法可想!”   蒲天河咬了一下牙齿,叹道:“果真如此,我也只好在此守候三天三夜了!大师同姑娘请回去吧!”   华山老尼低头想了想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贫尼尚有急事,必须在月内赶回华山,实不便在此多留。”   说着她点了点头道:“我师徒明日就可搭上去内地的牛车,倒可把那帐篷借与你用,也还可以与你留下一些食物,如此,短日内生活倒也不用发愁!”   蒲天河汗颜道:“这如何使得,太不好意思了!”   不想杨采苹却微微笑道:“蒲大哥不必客气,这些东西,你回来时,还要还给我们的,五岭神珠天下至宝,却是遗失不得哩!”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愚兄就是拼了一死,也要把神珠找回,大师与姑娘不必为此发愁!”   华山老尼摇头叹息道:“贫尼实在不解,那娄氏兄妹一向是以侠义自居,岂能做出此事,可能窃五岭神珠是另有其人!”   华山老尼与杨采苹又留了一个更次,天色也渐渐明了。   三人试着又去解孙一鹤和甘纫秋的穴道,只是一任施展何等手法,却是无法为二人解开穴道。   无可奈何,老尼姑只得嘱咐了蒲天河一番,带着杨采苹走了。   当午,杨采苹把羊皮帐篷送了来,并且为蒲天河留下了一匹马和若干食物,才依依不舍而去。   蒲天河为了追查这个不解的谜,只得暂时在此住了下来。   他在父亲墓边,结下了帐篷。   白昼,这雪原,虽有稀薄的阳光,但是仍然是相当的寒冷,日光映着白雪,使人双目感到无比的刺痛。   立在雪地里的孙一鹤夫妇二人,显然早已失去了知觉,成了两具雪人,否则似如此风霜之苦,三日三夜来,早已变得瘫了!   蒲天河虽想设法为二人减消一些痛苦,只是他知道一个为人点中穴道的人,最忌搬动,如不得法,极易变成了残废。   尤其是这两个人,每人都是为人点中数处穴道,手法更是诡异,他也就不敢轻易移动二人。   目睹着他二人这种惨相,不禁使他联想到,这娄氏兄妹二人,必定是一对残忍辣手的人,自己对这两人,倒要注意一下了。   他心中尚存着一些疑虑,也许那娄氏兄妹不会再回来了,也许他们原本就是要制死他二人……   “如果是这样,我可就是白等了!”   已经是第三天了,雪原上紧紧刮过来的寒风,令人毛发耸然。蒲天河望着僵立的二人,不由叹息了一声,道:“这是你二人命该如此,我也莫能为力!”   说着他重重地跺了一脚,正要收拾帐篷,离此而去,忽然他耳边听到了一声长啸!   这啸声,乍然听在耳中,真令人大吃一惊。   就在这时,他目光极限之处,发现了一个极小的黑点,在遥远的雪面之上,就像是一支疾箭似的,直向着这边电闪狂驰而来。   那震耳的啸声,正是由此传过来。   蒲天河不由吓了一跳,一反手,撤下了宝剑。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那个黑点已到了近前,其快的程度,真令人有些眼花缭乱!   到了这时,蒲天河才约略分辨出来,对方是一个人。   只是这个人,身上披着一袭极厚且大的熊皮,看起来毛茸茸的十分怕人!   他足下踏着两条细长的木板,在厚有半人的雪地上窜行着,真可以说是快捷如风,任意纵驰,有如珠走玉盘!   这种情形,不禁使蒲天河看得呆住了。   忽然,眼前白影一闪,来人双足一束,就空一折,白雪纷飞之中,他就如同一只大雁似的,翩翩落了下来,现出了一个身材魁梧、长发披肩的怪异青年人来!   这入用极为惊异的目光,在蒲天河身上以及旁边那个帐幕上望了一眼,朗声问道:   “你是谁,在此作甚?”   蒲天河勉强作成笑脸,抱了一下拳道:“这位兄台请了,在下姓蒲名天河……”   长发少年面色一沉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快说!”   蒲天河见自己以礼相见,对方竟然如此蛮横,不由也有些忿怒,当下冷笑了一声道:   “老兄说玩笑话了,这地方你来得,我就来不得么?”   长发青年双目一瞪,怪笑了一声道:“算你有胆,这地方敢对我如此说话的,大概只有你一人!”   蒲天河冷然道:“娄骥,别人怕你,我却是不怕!”   长发青年听他开口道出了自己姓名,不由微吃了一惊,继而发出了一声狂笑道:   “好!好!你是存心而来了!”   说着面色一沉,道:“朋友,你先忍耐片刻!”   说到此,用手向着雪地里立着的二人指了一下,道:“这两个盗墓贼,我如再不解开他们穴道,只怕性命不保!”   蒲天河不由陡然心中一动,道:“你说什么,谁是盗墓贼?”   这位有“大漠天山鹏”之称的怪人,哈哈一笑,手指着孙一鹤夫妇道:“就是他二人!”   随后冷笑了一声,朗然道:“我生平最恨人偷偷摸摸,此二人对死者不敬,更犯了大忌,所以才给他二人吃些苦头,不过这两个人武功不弱,三日三夜或许还嫌短了些!”   说着又自宏声大笑了起来。   蒲天河本来对他是充满了故意,这时闻言,不由消除了误解,反倒对他生出了钦佩之心。   只是,在那“五岭神珠”未寻获以前,自己也不敢太相信他的话,说不定那五岭神珠,就是他本人由孙一鹤夫妇手中抢去也未可知。   正思念之间,这长发青年,忽然冷笑了一声。   就见他双手蓦然向外一扬,自他掌心内,飞出了一片雪花,有如满天银珠,全数打在了孙一鹤及甘纫秋身上。   说也奇怪,那看来已失去知觉的两人,在这些雪珠暮然着身的霎那之间,各自动了动。   两个人都由不住双腿一曲“噗”地一声,坐倒在了雪地上。   蒲天河望着二人,见他们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倒在,雪地之上,由他二人眸子上看去,二人显然已恢复了知觉!   娄骥冷笑着,道:“你二人记住了今天教训,快快走吧!以后再要犯在了我的手中,只怕不会这么客气了!”   说话之时,那孙一鹤已缓缓地自雪地里站起了身子,此二人在点穴三昼夜之后,仍然有此体力,就是那长发青年,也不禁惊异不止。   这时就见孙一鹤脸色苍自己极,他目光狞恶地望着娄骥,嘴唇颤抖了良久,才喃喃说道:“小子……有一天我要用我这一双手,把你的……心挖出来!”   他蹒跚地走到了甘纫秋身边,把她扶了起来,这时娄骥发出了一声朗笑道:“我随时等着你就是!”   孙一鹤自知自己武技,比起眼前这个人来,差得太远了,再要不知好歹,可就吃亏更大,所谓光棍不吃眼前亏,何必呢!   这时甘纫秋也缓缓醒了过来,孙一鹤扶着她,正要离开,这时蒲大河却赶上了一步,道:“二位暂留云步,在下有话相问!”   孙一鹤一心只在娄骥,倒不知道他身旁还另有一人,这时闻言不由吃了一惊,暮然间转过了身来。   当他发现这个人,竟会是蒲天河,不由神色大为紧张,怔了一下,苦笑道:“原来蒲少侠在这里,我孙一鹤生平从未受人如此欺凌过,倒令你失笑了!”   蒲天河冷然道:“在下与这位娄壮士,并不相识,只是请问前辈,可曾看见我那颗‘五岭神珠’?”   孙一鹤脸色一红,摇了摇头道:“我不曾拿,莫非不在令尊身上不成?”   他说话时,神色至为窘迫,蒲天河冷笑了一声道:“先父身上无有,闻说二位曾开坟盗珠,怎又说不曾看见?”   孙一鹤呆了一呆,惭愧得低下头来。   这时他身边的甘纫秋,却发出了一声叹息道:“蒲少侠,你也许误会了,我们虽动手挖开了令尊坟墓,只为了瞻仰一下这位老朋友的遗容,可是并没有打算盗取那颗五岭神珠!”   孙一鹤更发出了一声冷笑道:“总之,我夫妇这次天山之行,实在是丢尽了脸面。   蒲少侠,你怎可相信谣言,难道我孙一鹤会是如此没有品行的人?”   甘纫秋皱了一下眉道:“蒲少侠,我知道这珠于是谁拿的了!”   蒲天河不由忙间道,“是谁?”   甘纫秋目光向着一边站立的娄骥望了一眼,冷冷笑道:“我只当你是一个何等英雄的人物,原来你却是如此无耻的人。哼!”   娄骥根本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此时闻言,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当时圆睁双目道:“你说些什么?”   甘纫秋冷冷笑道:“原来你把我二人点中穴道之后,却自己把那‘五岭神珠’盗走了,还装什么不知道!”   娄骥一惊道:“五岭神珠在哪里?”   甘纫秋还要再说,孙一鹤忙拉丁她一下,道:“走吧,何必跟他多说!”   甘纫秋冷笑了一声,夫妇二人径自去了。   他二人去后,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娄兄如果真拿去了那颗珠子,尚请赐还,在下感恩不浅!”   大漠天山鹏娄骥,不由森森一笑道:“你也以为是我拿去了?”   蒲天河冷然道:“因为此事仅有你参与其间,怎不令人疑心?”   娄骥忽然发出了一声狂笑道:“姓蒲的,你欺人太甚了,我娄骥生平不拿人一件细物,就凭此语,我与你绝不善罢甘休!”   他说到此,双目圆睁,上下打量着蒲天河。又不禁微微一笑道:“我也叫你尝一尝,立在雪地的滋味!”   说到此,忽然右手向外一扬,掌心里撒出了一把雪花,化成了一片雪珠,直向蒲天河全身上下各处穴道打来!   蒲天河早已防到了对方有此一招,这时见状冷冷一笑,道:“好!”   他双掌上聚满了内力,猛然间向外一撒,只听见呼的一声大响。   需知这蒲天河如今功力,非同小可,这两股掌力幻成了一道力墙,猛然向外一推,竟然把所犯而来的千百雪珠,全数击得反退了回去。   大漠天山鹏娄骥,大喝一声道:“来得好!”   只见他右手一抡,已把那领白熊皮大披风展了开来,那退回来的千百雪珠,全数为他收到了披风之内。   遂见他哈哈一笑道:“朋友好掌力!”   口中说着,那领披风猛然一抖,藏在其内的雪渣,竟然化成了一条雪箭,银光一闪,直向着蒲天河当胸的地方,猛然射去!   蒲天河这时自问不动手是不行了,他存心要以自己一身所学,来领教一下对方杰出的身手!   这时他足下微一滑动,倏地腾身而起,身子向下一扑,右手“凤凰单展翅”,蓦地向外一展,直向着娄骥左肋之上划去!   娄骥倒是没有想到,对方一个少年,竟然有如此超然的功夫,他鼻中哼了一声,身形向下一矮,左手用“勾搂手”向上一翻一扬,反向蒲天河手腕之上搭去。   蒲天河知道厉害,他身子霍然向后一倒,用“金鲤倒窜波”的身法,“嗖”一声窜出了四五丈以外!   双方这初初一交手之下,已试出了对方的功力。   娄骥暮然呆立了一会儿,接着他发出了一声狂笑,道:“好!天山道上,能够与我娄骥动上手的,还不多见,朋友,你慢走!”   说着猛然向下一杀腰,足下一连三数个飞点,已然轻同鸿毛似的,偎到了蒲天河身边。   只见他朗笑了一声道:“蒲兄弟,看掌!”   指尖向上一扬,巨大的掌力迎胸而至!   蒲天河大吃了一惊,当下一咬牙,猛贯真力,右掌向外一翻,两只手掌“砰”地一声,迎了一个正着。   两个人身子同时大晃了一下,紧接着竟然像胶粘住了似地纹丝不动。   忽然他二人同时一声大喝,各人都由不住,疾然地向后退出了几步。   蒲天河就觉得心口一阵发甜,当下不由心中一惊,强自提起了一口真力,硬硬地压了下去,这口血总算是没有喷出来,不由暗忖道:“好厉害的娄骥!”   思念之中,不由得抬目向对方望去,那娄骥这时也正以一双极为惊异的眸子望了过来,他忽然狂笑了一声,点了点头道:“能接住我这一掌的,西北道上只怕尚找不到第二个人,兄弟我算服了你啦!”   说着他一扬手上的披风,发出了呼噜噜的一阵风响,身子已腾空而起,两只脚不偏不倚的,正好踏在了来时所踏驰的一双木板之上。   就见他身形微微一躬,“哧”一声,已驰出了两三丈以外!   蒲天河忽然一声断喝道:“娄兄请慢行!”   他说着足下一点,已用“八步凌波”的轻功绝技,扑到了娄骥身前。   大漠天山鹏娄骥,面色一沉道:“怎么,兄弟,你还要较量不成?”   蒲天河不由叹息了一声道:“娄兄不要误会,足下神威,小弟方才已然拜领,实在高出小弟数倍,佩服,佩服……”   娄骥闻言,不由面上带出了喜悦之色。   他哈哈一笑,道:“你不要客气,老实说起来,我们差不多!”   说着他一双闪闪放光的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蒲天河几眼,欣然道:“兄弟,你这一身功夫,是跟谁学来的,真不赖!”   蒲天河苦笑道:“娄兄何必取笑,我……”   娄骥忽然伸出手来,一掌拍去,却为蒲天河闪身躲过,娄骥怔了一下,哈哈笑道:   “蒲兄弟,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我娄骥生就是一腔热血,所要交的,就是像兄弟你这样有真功夫的朋友,怎么,你有胃口没有?”   蒲天河不由点了点头,道:“小弟岂敢高攀?”   娄骥不由星目一翻,不悦道:“你这么说,真比骂我还厉害!怎么样,就听你一句话,你若有心交我这个朋友,我们就走,你跟着我去,咱们好好的盘桓几天,你放心,哥哥我一定错待不了你!”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接下去道:“如果你没心交我这个朋友,一句话,咱们就此分手,我也恨不着你,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怎么样?你就来一句痛快的吧!”   蒲天河倒没有想到,对方是如此一个血性之人。   当下略一思忖,不由微微叹道:“小弟蒙娄兄肝胆相交,岂能有不愿之理?只是……”   娄骥朗笑道:“有这一句就行了,其它什么都好办。兄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着我走!”   说着猛地一带蒲天河右手,已把他拉到了身前,遂笑道:“蒲兄弟,你上来,只管踩在我这双木板之上,我这玩艺儿,还有个名堂,叫做‘雪里快’,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蒲天河还从未踏过这种东西,当下只怕出丑,不由提着丹田之力,顿使得身子轻了许多。   娄骥微微一笑,只见他身形猛然向下一塌,双足猛地向外一蹬,只听见“哧”一声,顿时滑出去六七丈远,蒲天河不由吓了一跳,道:“喂!我还是下来的好!”   娄骥大声笑道:“你放心,摔不着你的!”   他说着双足连连踏动,他足下那两片细长的船形的木片,竟然比箭还快些,直向着前面猛窜了出去。   随着娄骥熟练的动作,二人在这大雪原上,纵驰如飞,蒲天河第一次有这种经历,只觉得两耳呼呼生风,简直就像腾云驾雾一般,那种新奇惊险的场面,也确实够刺激的!   这雪原一边是巍巍高山,另一边,可以看到清澈的库鲁克郭勒河,当中却是带子似的长条雪原。   二人纵驰如飞,顺河而下,就见河边上,正有一群当地的土著,在装卸着船上的东西。   当他们看见了这种情形,一个个都忘记了工作,看得呆住了。   他们之中,立刻就有人认出了娄骥,纷纷鼓掌招手不已!   蒲天河见他们,一个个全穿着厚厚的棉袍,腰上扎着杏黄色的带子,头上全都扎着布条,他知道,这是已经汉化了的回人,心中正自好奇,细细观察他们,却见娄骥足下的“雪里快”,已经穿入了一道细窄的小道,倏地停住了!   蒲天河腾身而出,只觉得脸上身上,全都是小的雪渣,当下笑道:“娄兄这雪中快,当真是快得紧!佩服!佩服!”   娄骥这时卸下了踏板,点了点头道:“蒲兄弟,你要是喜欢,我家中还有一副,可以送给你,你有轻功的底子,学起来快得很,有了这东西,在下雪天里,可要比马快得多了!”   蒲天河一笑道:“那真太好了!”   说着他目光向这附近望了望,只见远山含笑带水如画,正前方有一片古葱葱的竹林子,接近河水之处,搭有一座小小木桥。   小桥上的积雪,已先为人铲除得干干净净,在结着薄冰的河道上,正有一群白鹅呱呱而过,一只只扇着大翅膀,给这原本美雅的地方,平添了几许诗意!   蒲天河不由得呆住了,他真没有想到,在这荒漠的天山道上,竟然会有如此一处雅致的地方。   娄骥手指小桥道:“我就住在这个地方,过了桥就到,来吧!”   说着大步向桥上行去,蒲天河不由诚恳地道:“娄兄住处,原是应该来造访的,只是我父亲新丧,此刻热孝在身,只怕是……”   娄骥摇了摇头,道:“兄弟,这是荒外地方,没有这么多规矩,你跟我来吧……”   蒲天河见他如此坦诚,倒实在不好再说什么了。   只是他心中怀着失珠之事,未免有些怅怅,再者马匹帐篷也不能就丢在雪地里不管。   当下低头思忖了一下,笑道:“如此,我就进去扰你一杯清茶,只是……”   娄骥朗笑了一声道:“你放心,我们今日定交,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唉!说起来,这事情也都怪我不好!”   蒲天河剑眉一皱道:“此事又与你有何关系?”   娄骥一双浓眉,紧紧皱在了一块,道:“当初我只见那孙一鹤夫妇在雪地挖坟,知道他二人绝非善类,才以飞雪认穴的手法将他二人定住,后来我把那尸身小心收埋,竟然没有发现到那颗五岭神珠,否则你也就不会这么急了!”   蒲天河冷冷笑道:“这些所谓的五岭高手,原来多是些不顾道义之辈,就拿孙一鹤来说,我一直以前辈待他,却没有想到,居然行出如此无耻之事,如非娄兄适时制止,神珠还不就落在了他们手中,非但如此,只怕先父遗体,也得不到片刻安宁了!”   娄骥苦笑了笑道:“你如此一说,我就更惭愧了。兄弟,你安心地注在我这里,我们有两件大事待办!”   蒲天河问道:“哪两件大事?”   娄骥想了想道:“你父遗体,如此安置究竟不好,我二人可以在此选一口上好棺木,好好把他老人家入殓,这是其一!”   蒲天河不禁滂沦泪下道:“此事是小弟份内之事,如何敢劳动娄兄?”   娄骥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到了这时,你还跟我客气就太见外了,兄弟,你听我说,咱们安置好了老伯后事之后,再打起精神,在这西北道上好好察访那窃珠的贼人,这是第二件大事!”   才说到此,蒲天河忽然紧紧抓住了他一只手。   娄骥微微一怔道:“兄弟,你这是做什么?”   却见蒲天河面色微红,良久才叹了一声,道:“娄兄不愧是一血性汉子,我蒲天河在此能交到你这个朋友,足可告慰死在九泉之下的父亲了!我们进去吧!”   娄骥闻言也不禁甚为感动,当下欣慰地伸出了一只手,二人紧紧握住,共同步上了木桥。   小桥的另一头,通着一座朱红的小木门,这时红门开启,现出一条生有山茶花的小道,两侧庭院,更是美得令人叹为观止。   娄骥微微笑道:“这地方你喜欢么?”   蒲天河不由赞赏道:“此处真乃人间仙土,娄兄你真会纳福,选上了这片世外桃源,比之小弟风尘万里,真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在草坪的一头,一棵大枣树上,拴着一匹灰色的大马,这时正自仰头长嘶。   蒲天河手指问道:“这马是你的么?”   娄骥向马望了一眼,立时脸上带出了一种厌恶之色,随口道:“不是。是一个来访的客人的!”   蒲天河忙道:“既如此娄兄你快快去接待客人才是!”   娄骥立时有些不悦地摇了摇头道:“这客人用不着我来接待。来,我带你到我的住处,好好休息一下!”   说着穿过了一道葡萄架子,这种季节里,那葡萄藤子都枯萎了,但是却占有极大的地势,可以想象到春夏季节里那盛开的情形,该是多么诱人!   在这么大的院子里,蒲天河竟没有看见一个外人,蒲天河正想问问他,这里住的是否还有外人,却见娄骥已伴着他,进了一座极为精巧的小楼。   这座小楼,是用青色的竹子和很细的木材建筑而成,四周还种着几棵古松树。   这时楼顶松树的枝极之上,积满了一层厚厚的白雪,看起来很是幽静。   娄骥进得房后,道:“我性喜静,所以独居于此,你来了正好和我同住,不知你喜不喜欢这地方?”   蒲天河见楼厅内,布置得很是幽雅,壁上挂着几幅字画,无不精致,其中有一幅墨竹,画得甚为有力,枝叶苍劲,望之有出尘之感!   他正想问问这幅画是何人手笔,却见娄骥高声唤道:“阿力!阿力!”   房内答应了一声,走出了一个十六七岁。头缠白布的小孩,见了娄骥竟自倒地,膜拜了一下,又站了起来。   娄骥就用本地的土语,咕哩咕噜地说一遍,这少年就看了蒲天河一眼,走上来向着蒲天河冉冉拜了下来。   蒲天河忙扶起他道:“不用客气!”   不想那阿力,仍然是拜了一拜,才站了起来,用着一双微微发蓝的眼珠子,向着蒲天河直转,又笑了笑,就退了下去!   娄骥笑向蒲天河道:“这是他们回人对主人的规矩,我改了他很久,都改不过来,我这里只用了他们二人,一名阿力,一名阿冬,他们是兄妹二人,是一双没有父母的可怜孩子。”   说着他叹息了一声,道:“他兄妹的遭遇很惨,但为人忠厚,有了他二人,倒使我兄妹二人减少了不少的寂寞!”   这时阿力已用茶盘,托着两杯香茗,送了过来,然后他哇啦哇啦地对着娄骥说了几句。   娄骥立时皱了皱眉,回说了几句,阿力就含笑退了下去。蒲天河不知什么事情,就见娄骥忽然站起来,含笑道:“你先随便在这里坐坐,我已命阿力为你在书房收拾好了床铺,你可以躺躺,闷了就在院内到处走走,我去为你拿东西去!”   蒲天河不好意思笑道:“怎能劳动大哥,还是我自己去吧!”   娄骥一笑,把他又推到了座位之上,道:“这里路你不熟,还是让我代劳吧。我一会儿就可以回来了!”   说着直向门外行去,蒲天河送他到楼前,那娄骥好似想急于摆脱什么,匆匆地头也不回就走了。   他走后,蒲天河见院内开满了茶花,有红有白,着以白雪,更觉得超然奇艳。   这时候,他不觉有些陶醉,独自向着花丛间行去,就在这时,他耳中忽然听到了一阵嘹亮的歌声,那歌声乃出自女子的歌喉!   只是声调不拘,音韵尤其不美,乍然听在耳中,不禁令他感到汗毛直立,说不出的一种别扭感觉!   那歌声好像就在附近,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道:“是了,听说那娄骥尚有一妹,在天山南北,与其兄齐名,莫非这唱歌的,就是她么?”   想着正要回身看个究竟,心中却忽然又生出另一个意念道:“人家一个姑娘家,我焉能如此失礼,再说她又不认识我,还是进去吧!”   他想到这里,把头一低,方自要走回楼内,忽然歌声一止,一个女子声音大声道:   “咦——站住!”   蒲天河不由立住了脚步,心忖道怎么如此不客气?   这时就听见那姑娘格格一笑,道:“你就是小骥子哥哥带回来的那个朋友么?干嘛见了我一个劲地想跑呀,我也不会吃人,你回过头来,我看看你!”   蒲天河剑眉皱了一下,心中虽觉得对方出口粗俗无礼,可是一想到与其兄的感情,倒也不好发作。   当下强作笑容,回过身来,道:“在下失礼,姑娘万请海涵!”   耳中听得那女子一阵荡笑之声,道:“哼!长得可真不赖呀!”   蒲天河目光一抬,不由大吃了一惊,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以娄骥之英俊,竟然会有如此一个不堪承教的妹妹,由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第三章 丑女多情     他目光之中,所出现的那个姑娘,乍然一望之下,真令他打了一个冷战,只见她生得面如锅底,唇红如火,一双小眼只现一缝,满头头发,说灰不灰,说白不白,间杂着黑色,看起来益觉可怕。   尽管容貌如此丑陋,倒生有一副可人的身材,腰肢若柳,身材修长。   她全身穿着一袭大红色的衣裙,背上扎着一口长剑,肋下配着一个豹皮囊,一副劲装,像是方自外归来的模样,手上还拿着一支青竹小马鞭!   只见她倚着一根栏杆,正笑着向蒲天河上下观望,口中发出一片媚笑之声。   蒲天河不由十分尴尬地抱了一下拳道:“姑娘如无有什么吩咐,我要回房去了!”   这姑娘笑了一声,移步走出,道:“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么?”   蒲天河强忍着不悦,冷然道:“我名蒲天河,和令兄今晨方结识的!”   丑女不由微微一愕,却又笑了笑道:“你是说的小骥子哥哥呀!我老半天没有看见他了!”   蒲天河道:“娄兄去天山为我取行李去了,马上可以回来,姑娘只要在此少候,他也就要回来了!”   说着双拳抱了一下,转身就去。   他足下方自前行数步,就听见那姑娘娇声嚷道:“蒲兄你回来!”   蒲天河皱了皱眉,强作笑脸,回过身道:“姑娘有事么?”   这丑姑娘向前走了几步,笑道:“我看你这副样子,又是小骥子哥的朋友,必定是会武功的……”   说着摇着身子嘻嘻一一笑,道:“我想跟你比划两手功夫,你看怎么样?”   肩天河不由呆了一呆,他倒没有想到,和对方第一次见面,她竟然说出此语,当下苦笑了笑,道:“我不过是略通拳脚,哪里有什么真功夫,姑娘你不必取笑,再见!”   说着疾速转身,不想足步方移,却觉得头顶上“呼”的一声,那姑娘竟然由自己头顶上越了过去,不前不后,正正地站在了蒲天河身前。   她身材轻灵,落地无声,看来确是武功不弱。   这种情形,使得蒲天河大感为难,他后退了几步,苦笑道:“姑娘不要见逼,我岂能如此放肆!”   丑女咧唇笑道:“得了,不要装啦,你是有功夫的,我一眼就看出来啦,咱们比着玩玩又有什么关系?”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头,他真后悔不该到院子里来,想不要对方一个姑娘,竟如此放荡,自己与她兄长既是朋友,怎能方才来此,就如此失礼?   想到此,好不为难,当下摇了摇头道:“我不会什么武功,尚望姑娘原谅!”   丑女口中“哟”了一声,那双猪眼,微微向着蒲天河瞟了瞟,嘻嘻一笑道:“我可不信,我要试一试你!”   说着上前一步,把手上竹鞭向雪地上一丢,右手轻轻抡起,向着蒲天河肩上摸去!   这种动作,自然使得蒲天河吃了一惊,他当时肩头向下一沉,已躲开了对方的来手。   丑女“哈哈”一笑,手掌蓦地翻起,第二次向着蒲天河脸上摸去!   这种轻佻的动作,使得蒲天河又惊又怒。   他后退了一步,面色一沉道:“姑娘请尊重一点!”   话声未落,这姑娘格格一笑道:“呶!你原来也会武呀!”   说到此,双掌一并。平着以“排山运掌”的掌式,直向着蒲天河当胸打来!   掌力疾劲,不禁使得蒲天河心头一震!事已如此,不打是不行了。   蒲天河一声冷笑道:“姑娘,你何苦逼人太甚?”他说着话,身形由不住向下一矮,两只手蓦地向外一分,施了一招“分花拂柳”,直向着对方一双手腕上点去!   丑女口中“唷”一声,道:“好厉害!”   只见她身形霍地向后一挫,硬把击出的双手收回来,足下向外一滑,快同电闪似的,己到了蒲天河身形右侧!   她轻叱了声:“接招!”   这姑娘竟然真个老着脸皮,和对方动上了手,右腕向外一分,右手五指“野马分鬃”,直向着蒲天河肋骨上按插了过去。   蒲天河只觉得她掌风疾劲,内力充沛,指尖尚隔着自己甚远,已然令自己可以感觉到她指尖上的潜力。   他不由深为惊心,暗自付道:“常闻得娄氏兄妹武技精湛,非比等闲,今日一见果不寻常!只是自己如果当真输在此女手上,传闻出去,可就丢了大脸了!”   想到此,不由把牙一咬,决心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   当下身形纹风不动,容得她手指几乎已挨在了自己衣服边上,他猛然把肩骨向内中一收,低叱了声:“打!”   骨骼上下之间,发出了“喀”的一声,一股无比的劲力,已自他掌心中发了出去!   丑女满以为自己这一手功夫,定可奏效,当时尚怕自己用力过度,伤了对方,于心不忍。   就在她正预备临时收敛掌力的刹那之间,蒲天河的乾元真力已自迎势撞了过来。   他此刻已然完全融化了父亲灌输于自己体内的功力,功力大增,比之方才又增加了不少。   这一股内力由他掌心发出,真有万钧之感!   两股内力甫一交接,立时分出了功力上下!   当时就见那丑女面色一变,蒲天河忽然觉出不可如此,当下猛然把掌势向后一抽,掌力骤减了三成!   尽管如此,那丑姑娘显然已是受不了啦!只见她身形晃晃悠悠,一直后退了七八步,“噗”的一声,竟然坐在了雪地上!   她那张丑脸登时变成了猪肝颜色,蒲天河也不由呆了一呆!   他显得极为尴尬地搓了一下双手,道:“我一时收手不及,姑娘尚请原谅!”   丑女双目一瞟,却格格笑了起来!   蒲天河眉头一皱,道:“姑娘为何发笑,莫非不堪承教么?”   丑女姗姗由雪地上站起,非但不怒,那张丑脸上却带出了一团笑容,向着她一竖拇指道:“行!姑娘我可服了你!”   说着,由不住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声如鸭鸣,别提有多么难听刺耳了!   蒲天河在她这种笑声里,只觉得气怒不得,他强作笑脸道:“姑娘你承让了!”   丑女笑声一落,手舞足蹈道:“小骥子哥一向无敌,今天也遇上了敌手了。哈!哈!   真乐死我了!你的功夫可真不错!”   她边笑边说,苍发乱舞,活像是一只在雪地里张牙舞爪的狮子。   蒲天河叹息了一声,这声叹息,是一种无奈的失望,不知怎么,在他想象之中,像娄骥这种神俊的人物,是不应该有这样的一个妹妹的,然而竟然如此……   他苦笑了一下,道:“你错了,娄骥功力,比我高出数倍,方才我二人动手,他如非手下留情,我只怕早已落败了!”   丑女摇了摇头道:“你不要骗人,你们的功夫差不多。”   说着龇牙一笑,道:“你是初次来到这个地方吧?来!我们出去走走,这后院里种了不少梅花,美极了,这地方,我也能算得半个主人,我们去赏花如何?”   说着望着蒲天河媚笑了一下,蒲天河不知怎么,只觉得一阵恶心。   他摇了摇头,不自然地笑道:“姑娘自己去吧,我还有些琐事要清理一下!”   那丑女格格一笑,上前道:“这不要紧,我来帮着你,小骥子哥的东西,我都偷偷给他料理,来!”   说着,竟然抓住了蒲天河一只手,向房内拉。   蒲天河蓦地一挣,挣开了她拉着自己的手,大步向楼内行去。   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羞愤,重重地把楼门关上了,发出了“砰”的一声。   当时他头也不回的,一直走到了书房,默默地坐了下来,冷笑了笑,心想道:“如非看在娄骥面上,我定要……”   想到此,由不住发出了重重的一声叹息,心中却不禁又忖道:“看来此女竟然无有一些羞耻之心,我蒲天河乃是堂堂正正男子汉,莫要如此留下了不洁之名,贻笑江湖,我还是走吧!”   可是,他这种想法,立时又被另一个想法取代了。   “娄骥待我不薄,此刻又为我去取行李马匹,我焉能不告而别?”   想到这里,又叹息了一声,自忖道:“大丈夫只要行得正坐得稳,又何必在乎这些,我与娄骥既有意作肝胆之交,怎可为了这点小事,就此不告而别,岂不太令人失笑了?”   这么想着,他先前压在胸中的一口怒气,顿时消了不少,当下信步走至窗前推窗看了看,已不见那姑娘踪影。   他不由心中一动,又想道:“是了,她必已有了觉察,羞愧而去。”   想到此,发了一会儿怔,心中觉得甚为过意不去,也许她只不过是一种无意作为,自己身为兄长辈人,又何必如此量窄?   当下益发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坐在椅子上细想了想,决定等娄骥回来,只作不知,什么不提也就是了。   这间书房,经过阿力整理,显得很是幽雅,书案上置有一瓶红梅,朵朵蓓蕾,散出了郁郁清香。竹床上,早已铺就了雪白的被褥,枕头套上,用蓝色的红线,绣着“祝君早安”四个字,望过去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觉。   他这几夜,根本不曾好好睡过,这时看见了如此舒适的一张床,鼻中闻到了阵阵的幽香,禁不住兴出了一些睡意!   当下情不自禁地倒在了床上,不久,即沉沉地睡了过去!   朦胧中,似觉出眼前有人影晃动。   蒲天河猛地翻身坐起,却见娄骥正含笑立于床前。见他醒转,朗声笑道:“你醒了,我已来过三次了!”   室内暮色很重,窗棂上带出了将过夜的灰色,蒲天河忙跳下了床,汗颜道:“我真是太困了,想不到竟睡了这么久!”   娄骥一笑道:“你的东西,我都取回来了,马已为你养在后面棚内,至于那些东西,也都为你收起,你可以放下心了!”   蒲天河感激地道:“娄兄你太辛苦了!”   娄骥望着他,目光炯炯地道:“我回来时,在库鲁克郭勒河附近,砍了几株柏木,如用来为令尊制一口棺木,倒甚合用,你可要看看?”   蒲天河心中大是感动,当下叹了一声道:“你对我真是恩重如山了!”   娄骥冷然哼道:“你我兄弟,还说这些作甚?来,兄弟,我们看看去!”   当下二人走下楼来,就听得院内有一阵“砰砰”的斧砍之声,出得院来,就见阿力同另一个梳着辫子的大姑娘,各人在用一把板斧,砍着木头,地上已然作成了一个棺材的形样。   二人走过来,阿力同那梳着辫子的姑娘,各自住手站起身来,那姑娘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向着蒲天河望了一眼,不大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阿力却咧着嘴,用着生硬的汉语道:“只要把木头刨平一点,就行了!”   娄骥向蒲天河道:“你看如何?”   蒲天河看了看,那棺木材料极厚,当下甚为高兴,就由呵力手上拿过了斧子,蹲下身子,亲自刨砍着不平的木头,一面点头道:“这事情该由我自己做,你二人请休息吧!”   那留辫子的姑娘,却微微一笑,红着脸道:“相公不必劳动,这事情我和我哥哥做就可以,我们能做得很好!”   她的汉语极佳,口齿伶俐,比起阿办来,要强得多了,蒲天河伤感地道:“这是我的私事,姑娘不必多劳!”   娄骥就点了点头道:“你二人下去吧,剩下的事,交给他就是!”   阿力兄妹答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娄骥就道:“舍妹去星星峡访友未归,这几天这个小丫头闲得发慌,她手技轻巧,比她哥哥阿力要强多了,一些细工,你不妨留下给她做也是一样!”   蒲天河不由摇头道:“不必,不必!”   他眉头微微皱了皱,心道:他妹妹不是早已回来了吗?怎地又会外出访友未归呢?   当下正要出言相问,可是转念一想,话到唇边,却又临时吞入腹中,只管低下头削着木头。   娄骥一笑道:“我妹妹如在家,必定高兴见你,她武技高强,并不在我以下,说不定还会找你比试一番!”   蒲天河含糊地应了一声,心中却说道:“她早已和我比过了!”   只是此言却是无法出口,想了想道:“令妹女中翘楚,武功必是不弱!”   娄骥含笑点了点头道:“这话倒是不假,你如见了她,也就知道了!”   说着面色一凛,冷然道:“我父母去世太早,剩下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她一个女孩子,居然能学成绝技,也实在不容易,只是幼失人教,未免娇宠了几分……”   说到此,不由淡然一笑道:“你想,那星星峡离此数百里之遥,她一个女孩子,居然独自前往,勇气倒也不小!”   说着,想了想又道:“我想至迟明天也该回来了,否则,我还要去找她一趟才行!”   蒲天河头也不抬地道:“你也太多虑了,我想她一个人是可以自己回来,说不定已经回来了也未可知!”   娄骥怎知道他话中有话,当时一笑道:“但愿如此!”   说着拿起了斧头,帮着他削着木头,这口棺木在二人细心整修之下,不久全部完成。   望着这口棺木,蒲天河不禁掉下了几滴眼泪。   他二人小心地把它抬入内室,以备明日运往雪岭重新起灵下葬,当晚蒲天河心情至为沉痛,不过,在悲痛之中,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安慰,对于娄骥更不禁感激入骨。第二天清晨,二人早早起来,用拖车把棺木运到了天山岭下。蒲天河起出了父亲遗体,小心装入棺木之内,仍然葬在原来的地方,当一撮撮的白雪,覆盖了整个棺木之后,蒲天河竟是再也忍耐不住,痛哭了起来。   他那悲痛的哭声,震动了整个雪岭,四面都起了回音,娄骥在一旁,也不禁为之泪下。   蒲天河心中对那枚“五岭神珠”更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找回来,他实在想不出这地方会有什么人,当下于归途之中忍不住问娄骥道:“娄兄可杏知道,这附近有些什么厉害人物盘踞于此,那遗失的珠子,我又该如何去寻呢?”   娄骥想了想道:“此事你不必忙,我脑中已然想到了一个可疑的人物,明日我二人不妨先去探他一探,只是此人是一个棘手的人物,你我二人虽自诩不凡,只怕也不见得就是他的对手!”   蒲天河一怔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如此厉害?”   娄骥神秘一笑道:“对你说也没有用,明天你一见就知道了!”   蒲天河心急如焚道:“既如此又何必等到明天,你我今夜前去一探不是更好!”   娄骥冷冷一笑道:“此人生就怪癖,素来是颠倒生活,以日为夜,以夜为日,早已习以如常,这天山一带地方,从无有人敢轻易招惹这个怪物,就是我兄妹偶尔遇见了他,也不愿轻易招惹,这个人的厉害,你也就可想而知了!”   蒲天河听如此说,不由大是惊奇,他知道娄骥个性不喜多言,自己追问,他也未必肯说,不如等待明日白天亲自一探。   娄骥这时却又回复到那种轻松不在乎的样子,轻轻策马,含笑道:“这天山一地纵横千里,其上大小山峰,不下千座,远非一般人所能了解,奇人异事,也只有我们住在此地的人才略知一二!”   蒲天河过去曾有“西北星”的外号,可是这西北道上的人物,他知道得竟是如此的少,此刻听娄骥谈到了那个怪人,他竟是丝毫不知,不免暗暗感觉到有些惭愧。   说话之间,二人已转回到居处。   对于娄骥的热诚,蒲天河衷心感激,只是自己堂堂男子汉,样样事情都要他来帮助,虽说是至友谊深,可是蒲天河想起来,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因此他内心有了一个决定,那决定就是自己这一次,要独自探访,不要再借助娄骥之力!   午睡醒后,蒲天河悄悄地起来,那娄骥正在室内书写什么,兄他进来,放下笔,笑道:“兄弟,你来看!”   蒲天河走进来,只见娄骥所画的,乃是一张纵横交错的线图,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娄骥手指所画的那张图道:“这就是明天我们要去的地方,那里防备周密,人手众多,如果不事先计划一下,临时不易进入!”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当时点了点头道:“你知道那地方详细出入之处么?”   娄骥点了点头道:“当然知道,只是素来我们互不相犯,所以我们不能让他知道,如果他知道是我,就不大好意思了!”   蒲天河坐在一张椅子上,眉头皱道:“大哥,对方到底是一个何等样人,如此神秘,你怎么不告诉我?”   娄骥一笑道:“我现在正要告诉你知道。”   说着浓眉微舒道:“兄弟,你可知道昔年在富春汪隐居的雪山老魔这个人么?”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惊,道:“这个人我怎能不知,他们雪山派不是已瓦解了?”   娄骥冷笑了一声,摇头道:“所以你就不明白了,雪山派非但没有瓦解,而且其势力,远比昔年更大了!”   此言一出,不由得令蒲天河呆了一呆。   娄骥望着他,淡淡一笑道:“你绝对不会想到,雪山派上自老魔本身,下至其二子一女,以及四大门人,今日皆都健在,非但如此,他们在天山建筑了大片的庄院,势力远比昔年大得多了。”   蒲天河今晨由娄骥口中听说,本以为不过是一个厉害的人物而已,这时听娄骥如此一说,不由暗暗惊心不已,这几个人物,他是久仰得很,几乎没有一个,不是武林中扎手已极的人物。   当下低头思忖了一番,道:“你方才所说,那雪山老魔手下四大弟子,可是昔年江湖上传说已久的‘一丁二柳小白杨’这四个人?”   娄骥微异地望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的记忆不差,正是这四个人,只是江湖上早已不见有人再提起这四个人了。以我看来,这雪山派移居天山,不外两个动机!”   他屈指算道:“一是就此销声匿迹,永世居此,只是观诸那老魔昔日声望,以及其子弟跋扈情形。很难令人相信,那么他们想必是存有深心,在这天山打下根底,以备进可攻,退可守,以为异日大图!”   蒲天河冷笑了一声道:“想不到他们竟会移居于此,难怪江湖上,再也听不到他们的风声!”   娄骥鼻中哼了一声,道:“雪山老魔约束手下子弟极严,他们虽在天山有极大声势,可是门下弟子,却没有一人在外滋事生非,我兄妹也是近年来才偶然发现,与其结识的!”   蒲天河甚为好奇地道:“大哥可愿说出此一段经过么?”   娄骥点了点头道:“我及舍妹晓兰,是经星星峡一位故友介绍,当时认识了老魔手下第二爱子蒋天锡,后由其转介,才认识了其妹蒋瑞瑛,不想这位蒋姑娘,竟然与舍妹因此结下了交情,时常来此走走!”   蒲天河眉心微轩,心想:“想不到他这位老妹,竟然也能交上朋友,倒也是奇了!”   娄骥回忆此事,遂又接道:“我与蒋天锡交情倒也不差,只是其兄蒋天恩,却与我有些格格不入,老魔蒋寿更是一个神秘人物,我虽至其‘白雪山庄’三四次,却从来没有机会见过此人!”   说到此,他冷笑了一声,道:“……后来我因故开罪了丁大元之后,也就再懒得去他们白雪山庄了!”   蒲天河知道他所说的丁大元,正是老魔手下四大弟子之一,所谓的“一丁二柳小白杨’其中的一丁,此人人称“金毛吼”,是一个既刁钻又厉害,更具有深心的人物。   所谓“一丁二柳小白杨”乃是指雪山老魔手下四个弟子,此四人是金毛吼丁大元,二柳是指柳川、柳玉,这二人乃是兄弟两人,有一个“雪山二柳”的雅号,至于“小白杨”,却是一个女的,此女姓于单名一个漩字,因人长得漂亮,得了一个“小白杨”的称号。   雪山老魔蒋寿,手下这二子一女,以及四大门人,几乎是各成一派,各人都拥有极大的势力,昔日在江湖上,都有极重的声威,尤其难能的是,每个人那一身绝学武功,真正令人莫测高深。   雪山老魔拥有如此声威大势,莫怪他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了。   只是他们坏在勾心斗角,各不相让,蒋寿活着,表面各自容忍,一旦撒手西归,就不堪设想了。   雪山老魔并非不知,所以才硬性地把他们归置一起,想收团结之力,以霸一方。   只是,一个在江湖上已瓦解了的门户,要想再振声威,一举天下扬名,却也是一件不易之事,这多年来,雪山一派含辛茹苦,确也是很不易了。   蒲天河乍闻及此,不由得暗自忧心!   他想如果那枚“五岭神珠”果真是落在了雪山弟子手上,自己要想讨回来,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娄骥这时细细地解说着那张画图,道:“你现在总该知道,我为什么如此慎重地画下了这张图,那地方我虽去过多次,如不小心。也可能走错了方向,所以要格外小心!”   蒲天河含笑道:“大哥真是太细心了!”   说着他看了看那张图,收入袋内,娄骥一笑道:“我所以要明日去,是想等舍妹回来,有她帮忙,你我会方便不少,那地方她远比我熟得多了!”   蒲天河不由怔了一下,道:“此事怎敢劳动舍妹?万万使不得!”   娄骥微微笑了笑,方要答话,忽闻得楼外有一声马嘶,娄骥闻声,立时站起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如果我没听错,该是她回来了,你先在此坐一坐,我去去就来!”   言罢匆匆下楼而去,蒲天河不禁回想到昨日初见那位姑娘情形,不觉脸上一阵发红,当时真恨不能躲到一个地方才好!   自从昨日一见,那丑女给他留下了极恶的印象,想到了她那些表情动作,蒲天河还由不住有些心悸。   他徐徐走到了窗前,耳中似乎听见院内有男女说话之声,他本想掀开帘子看看,可是一想到对方那个尊容以及对自己那些轻佻的动作,他实在连揭一下帘子的勇气也没有了。   当时,叹息了一声,转过了身子,心中不由又想道:“也许有娄骥在场,她不至于再像昨日那样轻佻,我又何必如此惊怕?”   接着,不由又想到,这位姑娘昨日既已见了自己,分明早已回来,为何又佯作方自归回?莫非她还瞒着她兄长做些什么不成?   如此一想,他就忍不住,又走了过去,揭开了窗帘向院中望去。   可是,这时院内却已无人,蒲天河呆了呆,正要转身,却闻得身后脚步之声,娄骥的声音道:“兄弟,你看什么?”   蒲天河回过身来,见娄骥满面春风,立在面前,笑着说道:“我妹妹回来了!”   蒲天河“噢”了一声,娄骥含笑道:“我已告诉了她,交了你这位至友,本想叫她立刻来见,只是她骑了一天的马,又未梳洗,不愿来见你,怕你笑她……”   说着发出了一片朗笑之声,蒲天河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望着他不发一语。   娄骥笑声一敛,又道:“舍妹听说我交了好朋友,高兴不已,我也曾大概说了你失宝经过,想不到她一口答应,明日同我们共同前往白雪山庄,有她相助,我们就方便多了。”   蒲天河极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怎敢劳动令妹,就请大哥代我回谢一声,就说你我二人之力已足够了!。   娄骥面色一沉道,“兄弟,我觉得你不必如此见外,你如这么说。我也不愿再多管你的事了!”   蒲天河见他发怒,甚感过意下去,当下赔笑道:“大哥你误会了,我实在是……”   娄骥才改怒为笑道:“你不要多说了,你是不明白我妹妹这个人,其实她这人是最难说话,你如以为她爱管闲事,那就错了,想不到竟会对你如此,真令人出乎意料之外!”   这几句话,说得蒲天河脸色大红。   想到了昨日情形,他真是有些无地自容,当下把心一硬,冷冷一笑道:“我蒲天河蒙大哥如此深恩厚待,己感百死不能谢恩,至于令妹这番好意,我实在不便接受。大哥,你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娄骥微微一怔,遂笑道:“也好,我就把你的话原样转告,嘱她不必多事就是。”   蒲天河硬下心来,苦笑道:“我是不敢惊动!”   娄骥道了一声:“好!”   说罢猛然转身而去,蒲天河似觉出他语气有些不善,忖想:也许他是生气了,当下正要解说,娄骥已出房下楼而去!   蒲天河心中好不愧疚,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为此果真能死了那姑娘对自己的心意,何尝不好?只是娄骥不知前情,难免有些怪自己不知好歹!   过了不久,阿力进室送饭。   蒲天河本是与娄骥共餐,见他这时只送了自己一份,不免动问,阿力结结巴巴道:   “小姐回来了……”   蒲天河想了想,问道:“你们小姐昨天不是已回来了?”   阿力只是嘻嘻发笑,却不明所以,蒲天河也不再多问。吃了一顿闷饭。   饭后,他拿出了娄骥所画的那张路图,仔细地看了半天,仍然有些不懂,又等了娄骥半天,不见他来,一个人就沉沉睡去。   这一觉醒来,却发现房内异常安静。   只见书案上,多了一大瓶山茶花,自己散乱的衣物,竟为人整理得规规矩矩,就连窗下的软帘,也似为人重新整理过,轻轻地用小银丝吊着。   蒲天河不由心中暗自称了一声奇,忖道:“这是准做的呢?”   如果说是阿力,他又怎会在自己睡中,做这些事情,再者,他那种手脚,焉能不会惊动了自己?   如果说是娄骥,他又怎会如此细心地为自己做此琐事,真正的令人奇了。   方自思忖入神,却闻得门上有人轻轻以指叩道:“蒲少爷醒了么?”   那声音分明是女子,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忙自下床,理了一下衣服道:“是哪一位?”   说着忙自开门,却见门外所立竟是阿秀,只见她梳着一双油光黑亮的大辫子,衣着甚是朴素。   见了蒲天河,她微微红着脸笑道:“小姐命我送东西来的!”   蒲天河顿时怔了一下,阿秀已自步入室内。   她手上托着一个红漆木的盖盘,进室后放在了桌上,然后轻轻揭开了盖子。   只见其中,竟是碗口大小的四枚鲜桃!   如此季节里,能见到这种果子,倒真正出乎他意料之外!   阿秀微微笑道:“我们小姐说,这桃于是她亲手自星星峡友人处采得,一共只有十个,因知道蒲少爷是我家相公好友,所以叫我送来与蒲少爷尝尝新!”   蒲天河不由大是为难,道:“这个,我实在不便收受……你还是拿回去吧!”   阿秀杏目一凝道:“那怎么行呢!小姐叫我送来……莫非你觉得不好吃么?”   蒲天河摇了摇头,正色道:“我与你家小姐素昧平生,实在不便收受,你还是退回去的好!”   阿秀一呆,道:“好吧,蒲少爷既然不收,那我就拿回去……”   说着杏目一瞟,道:“我们小姐方才同少爷来过,当时你在睡觉,没有敢叫你,小姐因为着着这房子很乱,一个人在这里整理了半天呢!”   蒲天河不由吃了一惊,暗自发急道:“糟了……”   心中不由暗责自己睡得太死,怎么这种情形,自己竟然还未能觉察?如此一来,和这位姑娘之间,岂不是拉得更近了一些?   想到此,真是又急又气,忍不住冷冷一笑,心忖道:“你这又是何苦?只怕你这番心意,是白用了,我蒲天河对于你,只怕是无福消受!”   心念一转,又想到了娄骥,不免暗责此人之糊涂,看他心意,分明是存心令他妹妹与我接近……   他暗中咬了咬牙,道:“娄大哥呀娄大哥,你这么做,可就有欠高明了,慢说我蒲天河重孝在身,没有此闲心谈情说爱,即使是有此心意,又何能看中令妹如此无耻丑女?   你也未免把我看得太低了!”   想到此,不禁有些生气。   阿秀见他如此,一会儿咬牙,一会儿沉思,不觉大为奇怪,只是翻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   蒲天河这时真是心情万般,愈想愈气,猛然回身,见阿秀正奇怪地望着自己,不由冷笑道:“你去对你们小姐说,就说男女授受不亲,这盘桃子请她自用便了!”   阿秀还想说话,蒲天河剑眉一挑,道:“不必多说。你拿去吧!”   阿秀只垂头道了一声:“是!”   她端起了桃盘,正要离去,蒲天河忽然想起,问道:“娄少爷呢?”   阿秀嘟一下嘴道:“不知道。”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去吧!”   阿秀就推开门下楼而去,她走后,蒲天河不由定心想了想,道:“那娄骥既存有此心,分明欺我太甚!”   想到此,不由频频冷笑不已,把先前感戴娄骥之心,减了一半,他敏感地忖道:   “如此看来,娄骥分明是因为他那丑陋无耻的妹妹,无人敢要,才设计留我于此,对我施些恩惠,好令我与他妹妹结成亲事……”   想到此,他哼哼冷笑了几声,重重在桌上拍了一掌,愤身而起,道:“既如此,我何必留居于此,不如就此而去算了!”   想着,匆匆把衣物整理了一下。   当下走到窗前,向院中望了望,不见有人,他内心就更活动了。   他提起了行囊,欲去之际,不免有些迟疑。   虽说是娄骥此人居心不良,可是他到底对自己算是有恩,自己焉能不告而去!   想到此,就走到桌前,抽管挥毫,留了一张告别的信,大意是谢谢他日来厚待,以及葬父之恩,日后必报,自己所以不告而别,实在是放心不下遗失之物,就此而别,万请不必挂念等语。   他匆匆写了这些,签上了自己的名,掷笔而起,想到了存在这里的马和帐篷,也只有暂存于此了。   想着。又加上了几句话,说帐篷和马,请代为保管,日后再取!   他心怀气愤,字句语气也有些不善,自己看了一遍,虽觉有些不安,却也无时间再改写了。   当时匆匆提起行囊,下得楼来。   院中无人,他就一径直向大门行去。   事又凑巧,等他行到了大门之处,意外地发现有一匹白色大马,系在桥边,也就顾不了许多,腾身而上,一路抖开缰绳,直驰而去。   他一路急急策马,如飞而下,一直跑出了数里以外,才把马拉慢下来。   这时才有心情,注意到胯下白马,敢情竟是一匹绝世神驹。   对于马经,他大概也知道一些。   细看这匹白马、只见它白毛如狮,耳长近尺,尤其是那双鼻孔,跑动起来,几乎张大可容下一双鸭蛋,蹄边长毛,就像是四只雪球一般。   似此神驹,他还真不多见。   他心中这时不免暗责自己真是太冒失了,这匹马也许正是娄骥心爱之物,自己骑跑了,岂不令他着急?   想到此,不由勒住了马,却又发现座下之鞍,更是精致,皮座上另加有绣花套垫,另外在前鞍处,系有一口长剑,两边袋内,更是鼓鼓地装着不少东西。   蒲天河不由叹了一声。道,“我真是太糊涂了,这可如何是好?”   想着,拿起了那口剑细看了看,见是一口青鲨皮鞘子,剑柄镶有白玉狮头,形式颇为古雅的长剑。   抽开剑身,更觉得冷气袭人,端的是一口罕世宝刃!   蒲天河不由发了一阵子呆,把剑又插回鞘内,配好鞍上,再看两处鞍袋内,装有棉褥垫,另有一包外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他看了一下,已猜出必是食用之物。   这一马一剑,以及鞍内各物,无不是奇妙绝佳,名贵已极,正因为如此,蒲天河的心情,也就益发觉得沉重了!   这时他真是后悔极了。   他坐在马上发了一阵子呆,本想把这匹马送了回去,可是转念一想,反觉回去不妙,不如暂时借用一下,日后再送还也具一样!   想到此,暗中责怪那娄小兰真是害人不浅!   一个人期期艾艾想了一阵子,才又继续策马前行,他的方向是直奔天山,疾驰了一个时辰左右,已来到山麓之下。   只是那“白雪山庄”在何处,他不知道,只能借助那张地图了。   费了半天的劲,参照着那张娄骥所绘的图,才行进了天山道内,只见岭陌起伏,白雪参天,记得随父亲来时所到山峰,已是神奇,可是眼见这些奇峰,竟更为陡峻奇耸!   人马行在雪岭道上,才体会出其中的苦情。   一天也就很容易地打发过去,看看天色竟自入夜,而他却不知身处何方。   这时候,他才想到了娄骥之言不假,当真是非识途老马,莫辨此行了。   天风,透过了白雪,吹在人的身上,只觉得遍体生寒,那种寒冷的程度,真能把人骨头都冻酥了。   蒲天河担心这匹马要跑坏了,再者他自己确实也受不住了。   当下就下了马,一路牵着行到了一处山道隘口,积雪几乎没过了膝盖。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处避雪处把马系好,解下了鞍辔,他不由暗暗地庆幸,如不是马上带着这些东西,今夜简直不知要如何度过!当下铺好被褥,倒下不久,也就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耳中忽然听到了几声马嘶之声,蒲天河不禁猛然坐起。   首先映人眼中的,乃是一道闪烁的灯光,在雪岭道上起伏着。   他不由忙站起身来,细细望去,就见是两匹黑马骈辔而行,那道灯光,正是系在马身上的一盏马灯。   冷风吹得他全身发抖,可是这暮然出现的两个人,确实把他的兴趣提了起来。   此时此刻再加上此地,这两个夜行人的突然出现,无异是他眼前的一个路标,透着这两骑人马,似乎已可闻到了一些白雪山庄的气息!   他不由感到精神一震,刹那间,这两匹黑马已行抵眼前,马上的灯光,就像是一道匹练似的,在黑夜里划出了一道银虹。   蒲天河本以为二马定会飞驰而过,可是出乎意料之外,二马忽然收缰勒住了。   这种情形,使得蒲天河大吃一惊!   他本来以为是自己身形败露,被二人发现了,不免大为紧张。   可是这两个人,勒马之后,并未下马,却一齐转过头向后望去!   蒲天河心中一动,正自惊疑。耳边却又听得一阵蹄声行了过来!   转眼之间,岭陌上又出现了几匹马影。   这时前行二人之一,大声唤道:“快呀!天可不早了!”   一人怒声答道:“他妈的,这老要饭的还想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玩花样,差一点叫他跑了!”   说着怒叱了声:“走!再要来这一套,我们可要给你吃些苦头了!”   遂听得一人发出一片苍老的笑声道:“少神气,我老人家不过是一时大意才落在了你们手中,就凭你们这几块料,要给我老人家玩凶斗狠,还差得远!”   蹄声嘚嘚,已自行近。   人影幢幢,仿佛有四五骑人马。   这时先前二马又折了回去,一人怒声道:“老家伙,你少开口,莫非你以为了大爷走了,我们就制不住你了么?”   另一人哼了一声道:“点了他的哑穴,看他嘴还硬不硬!”   这么一说,似乎是有些效力,那个人果然不再开口多说,只是他兀自发出了一片冷笑。   蒲天河隐身子一块大石之后,对这一群人物,看得不甚清楚,先前说话的那个被擒的老人,说话的口音,他觉得甚是耳熟。   这时人马行近,他仔细望去,不由吃了一惊,暗付道:“怎么会是他——贺天一?”   这真是令人怎么也想不到的,铁手丐贺天一,怎么会落在了这些人的手中?他们又捉他干什么?   心中正自狐疑,这群人马已自呼啸而去!   如此一来,蒲天河是再也忍不住了。   当下他抖擞起精神,匆匆整理了一下被褥,翻身上马,蹑着前行马群追了上去!   他匆匆带马,前边那行人马,这时已拐入了一条僻静的山道,直向山内深处行去。   蒲天河心中一动,忖道:“是了,他们正是向白雪山庄走的,我何不跟他们一路进去?”   想着甚觉有理,可是他却不敢过分地跟近了,生怕为前行诸人所发觉,所以只敢远远地跟着。   他把马拉得远远地,不想才走了几步,却听得身后响起了一片蹄声。   蒲天河大吃一惊,他知道这时自己身形必已暴露,如果跑,反倒不妙了。   当下他只得把头皮一硬,继续低头策马,装作无事人儿一般,这时候他身后的那匹马,已风驰电掣一般地擦身而过,马身上,发出了一大片串铃之声。   蒲天河偷目一看,不由心中一怔。   原来目光望处,是一匹黑白杂花的高大壮马,马身上端坐的,却是一个妙龄少女。   这少女全身披着一袭白色长毛的披风,头上戴着一顶半圆形的风帽,蒲天河所看见的,不过是她一个侧面,仿佛是一个美人儿。   只是,这时候,他非但不敢多看,反而忙把头低了下来!   那少女本已飞马而过,不知怎地,忽然一拉马缰,陡然把这匹飞驰的怒马定住了。   她口中“咦”了一声,在马上回过头来,道:“你怎么一个人落在后面?他们呢?”   蒲天河微微抬目,见这个姑娘,似乎有一映雪白的脸盘儿,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眸子,透着无限的智慧聪明,只是却有一种凌厉的颜色,令人不敢逼视!   他勉强定下了心来道:“是二爷叫我断后的!”   少女眨了一下眼皮,微微有些惊异。   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不免多看了几眼,闻言后,更是奇怪地道:“蒋二哥也来了?”   蒲天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当下含糊地应道:“是……是的!姑娘。”   少女秋波一转,冷冷一笑,蒲天河这一句“姑娘”,算是露了破绽!   原来此女正是四大弟子之一,所谓的“一丁二柳小白杨”中的“小白杨”于璇。   四大弟子身份,在白雪山庄内地位极隆,以于璇而论,山庄内外,皆以“四姑”称之,就从没有人敢直称以“姑娘”的!   这时蒲天河一声姑娘,立时引起了她的疑窦。   当时她冷冷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是跟谁的?”   蒲天河喃喃道:“我……我姓蒲,是跟二爷的。”   少女鼻中又哼了一声,蒲天河待机策马,道:“姑娘……我要走了……二爷还在前面等着呢!”   说看正要前行,那少女一声娇叱道:“站住!”   蒲天河心中一怔,不由眉头微皱,只得勒住了马,冷冷地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这位有“小白杨”之称的于姑娘,忽然右手一按,把马鞍前的一盏马灯翻了起来,射出了一道黄光,向着蒲天河面上照去!   蒲天河忙自低头,却已为对方看了个仔细。   她不由冷冷一笑道:“你想骗谁,趁早说实话,否则……哼!”   蒲天河早已不耐,更不服气对方又是一女的,居然口气如此托大,当下面色一冷道:   “我与姑娘井水不犯河水,何以如此刁难?莫非在这天山行走也不成么?”   于璇这时娇笑了一声道:“你这话就更令我不解了。”   蒲天河虎目圆瞪道,“有什么不解?”   少女一笑道:“你方才不是还说是二爷的人?怎么这会又说是行路人?你有几个脑袋,敢在我于璇眼前胡言乱语,莫非你不识我的厉害么?”   这番话语是何等厉害,可是她却是含着微笑说的,平然减了不少威力!   蒲天河闻言,不由心中一惊,才知道这个少女,竟是白雪山庄内四大弟子之一的小白杨于璇。   当下他在马上抱了一下拳道:“原来是于姑娘,失敬了!”   小白杨于璇“嗤”地一声,微笑道:“姓蒲的,你少来这一套!趁早说,你来天山是什么用意?要不然……”   说着目光在他身上一扫,忽地神色了变,两弯蛾眉陡的一挑,冷冷地道:“难怪你有这个胆子,原来是这个丫头派来的!”   蒲天河心中不解道:“姑娘说些什么?”   小白杨于璇这时面色极冷地道:“你装得倒像,我问你,那娄家丫头,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你说,是她叫你来的不是?”   这儿句话,使得蒲天河一时大窘,当下怒道:“我自由来去,与人无干,姑娘休得胡言!”   小白杨手指着蒲大河座下的马道:“你还想骗人,这匹‘沙漠豹’还当我认不出么?   娄小兰,自命为“沙漠之虹”,素来自大……”   说到此冷笑了一声,又道:“沙漠之虹,自以为是个大美人儿,有什么了不起,臭美!”   蒲天河不由呆了呆,心想道:“糟了,我真该死,怎么偏偏急中有错,会骑了她的马呢,这样一来,岂不是更缠不清了?”   想到此,不禁急出了一身冷汗,只管坐在马上发愣不已。   小白杨于璇说完话,细眉一挑,冷然一笑道:“这丫头一向目中无人,今日碰在我四姑姑手中,正好给她一个教训,你下来!”   蒲天河一见此女,就知道少不了要打斗一场;此刻闻言,倒也不惊,冷冷一笑,右手轻轻一按马鞍,真如同是四两棉花似的,自马背上飘然而下。   于璇似乎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会有如此轻功,见状杏目一睁:却不禁又发出了一声冷笑。   她望着蒲天河微微一笑道,“小子,你的轻功不坏。”   说着嘻嘻一笑道:“今夜四姑姑不跟你打架,对于你也谈不上什么仇,本来是可以放你过去的,只是为了娄家丫头……”   她手指着那匹马,一笑道:“这样吧,人我请你走,这匹沙漠豹,你却是得给我留下来,你回去对娄家丫头说我四姑姑给她留下了,叫她到白雪山庄找我去!”   说着,一手揭下了身上那领披风,露出了一身劲服,细腰丰臀,长身玉立,确实是一个美人胚子。   蒲天河闻言沉声道:“此事,只怕万难从命!”   于璇一笑道:“这事情可由不得你,小伙子,你跟姓娄的说,叫她在五天之内,到山庄找我领马,要是过了时间,哼……”   说着,发出了一阵轻笑,道:“……那可就怪不得我了。她人来了,我也是不见她,那时候这匹马,可就归我了!”   说着莲足一点,身如飞燕似的,直向马鞍之上落去,当真是翩若惊魂!   可是,她却是太轻估了蒲天河。   虽说是蒲天河深感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冒失地骑了那娄小兰的坐骑,可是此刻于璇想要抢马,他却是不能允许,见状,他冷笑道:“不可!”   说着左手一带马缰,沙漠豹向前一冲,就势他右手施出了一招“举火烧天”。   掌势猛然一开,发出了大股的掌风。   那姑娘身形尚未落下,见状一声叱道:“好!”   只见她一双绣鞋就空一踢,全身上下在空中一个猛翻,两只玉手蓦地向两下一分已自飘出了两丈以外。‘她身子一落下,蓦地又腾了起来。   前后不过是弹指之间,已落在了蒲天河身前。   这时,她面上似怒又奇地望着他,冷冷一笑道:“好,这是你先向我下手,可怪不得我了,我只好连人带马一齐全扣!”   说着,右手一扬,掌风一袭,直向着蒲天河面门上抓来。   蒲天河自此女一报出名字之后,对她已存下了戒心,自不敢再对她心存轻视。   这时于璇掌到,他为了一测虚实,并不即刻闪避,容得对方指尖,已堪堪沾在了身上,他才凹腹吸胸,右手猛出,直向对方手腕子上抓来。   小白杨一声轻笑道:“你呀,还差一点!”   只见她指掌轻挑,中指微凸,直向着蒲天河手背“分水穴”上点来!   二人轻轻的一凑,骤然又像浪花中的浮萍一般,蓦地又分了开来。   可是一分之间,各人俱认清了对方虚实,谁也不敢再对对方心存轻视。   这时天风冷冷,西天一弯明月,照得这天山峰岭,更显得冷漠凄凉!   蒲天河哪有心情与她恋战?这时抽个冷子,跃身上马,正待前驰,忽然耳边听得极细的一股风声,直向着自己背后袭来。   同时之间,耳中才听得于璇一声娇叱道:“下来吧,小子!”   不待回视,他已可断定出,定有暗器袭到,蒲天河双掌向前一卷,身如浪花似的,平空栽了一个斤斗,人却不自知的又落了下来。   这时才知擦背而过的,乃是一支长有尺许,细若麦管的一支木针。   武林中晴器形形色色,不一而足,可是蒲天河却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形状的一技木针,不免微微一怔。   他眼看着那枚木针,透着一片啸声,擦体而过,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转念之间,耳中却听得“波”地一声轻炸。   蒲天河猛然回身,只看见当空火花一闪,他什么也没有看清,仿佛觉得当空有极细的几股风声,倏地折了回来,再听得那于璇一声笑道:“小子,快闪开身子!”   蒲天河一声冷笑,他偏偏不照她的话作,双掌上暗使真力,护住了前心,就势向外一推,“呼”的一阵风力,直向正前方推去!   于璇本是有心关照他,倒没有料到他会有此一招,这阵掌风其势绝猛,迎面扑来。   小白杨一声清叱,身形腾空而起,直向着一棵巨松之上落可是加诸她身上的风力,使得她身子再也难以保持平衡,只听见“喀喳”一声,竟为她撞下了一大截松枝,连人带树一并坠了下来。   于璇不由发出了一声惊呼,只见她身子就空一滚,噗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同时之间,蒲天河才看见,三点白星,直向自己身前处飞来,不容他作何打算,右肩上一阵火炙奇疼,随着一声轻炸。   他感觉到,似乎整个的肩头,都要炸开了。   当下身子摇晃了一下,直疼得“啊唷”了一声,身子一摇,差一点倒了下去。   鲜血就像是迸出的泉水一样,蓦地溅了出来。   蒲天河奋力地向前一纵,身子似乎是撞在了一棵树上,只觉得全身酸楚,再也立足不住,同时眼前一阵发黑,咕噜一声,直向前栽了下去!   可是,他身子尚未挨地的刹那之间,就由这棵大树后面,猛然间探出了一只手来。   那是一只洁白的玉手,在他前胸一兜,已把他身子扶了起来。   蒲天河强自振作向这人望了一眼,黑夜里,他所看见的,是一个面覆黑纱、仅露双目的女人!   蒲天河抽了一口冷气道:“你……”   这姑娘不侍他多说,已把他双手托起,纤腰一扭,如同是一只夜鸟似的,猛地扑上了一片高峰。   这蒙面姑娘身轻如燕,看起来似乎比那于璇还要矫捷得多,那么陡峻的山峰,她不过是几个起落,已到了峰顶之上!   蒲天河看得瞠目结舌,心内打了一个寒颤,不由得忖思道:“好一身轻功,她又是谁呢?”   想着正要开口,这姑娘却把他轻轻一拉道:“不要说话,先等一会!”   说着偏头看了一眼,冷冷一笑,道:“我要见识见识这个贱人!”   说话之间,峰下已传有马嘶,眼看着这蒙面少女身形一长,直挺挺地已向峰下落去!   蒲天河咬牙忍着身上的痛楚,原来方才那于璇所发的暗器,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中人肉身之内,竟然还会爆炸!   他不禁暗暗责怪自己太过大意,这时伤处吃冷风一吹,更是痛得他连连发抖,试着用手一摸,整个肩头上,一片血肉模糊,端的是伤得不轻,所幸那木针未曾伤中肺腑等要害处,否则这一炸之威,只怕自己性命不保,当真可说是侥幸之极!   他咬着牙,由身上摸了些刀伤药,随便地上了一些,心中却忖道:“这少女也不知道是什么路数?她怎会好端端的,又来救我?”   想到此,不由叹息了一下,自言了声:“惭愧!”   他是一个个性很强,而又不愿轻易受惠于人的人,想到了自己堂堂一个男子汉,却要靠一个女人援手,而对方却又是自己素昧平生之人,岂不是笑话了?   想到这里,他就挺立起来,想偷偷地溜下峰去,找着那匹沙漠豹自己走了算了。   当他足步方自移动,却见峰前人影一闪,那蒙面女郎已去而复还。   蒲天河不由一惊,汗颜地道:“你……回来了?”   这面覆轻纱的少女,用那双秋水也似的眸子,向他打量了几眼,冷冷地道:“你已中了那丫头‘五雷神木针’,却怎不知厉害,还要乱动!”   蒲天河呆了一呆道:“不要紧……我想走了,不便使姑娘受累!”   少女玉手,轻轻掠了一下散在前额的秀发,鼻中哼了一声,道:“你不用急,我不会吃人的,只要你的伤势无碍,你爱上哪就上哪,我才不管呢!”   蒲天河听对方语音不善,再怎么她是一番好意,自己焉能不识好歹。   当下赔笑道:“是……是……”   姑娘两弯蛾眉微微颦了颦,冷冷一笑道:“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就可以随便踏入天山,进出白雪山庄不成?”   蒲天河脸色一红,心中也不由一惊,当下用一双惊疑的眸子,直向这少女望去。   只见她身高约五尺五六,身着玄色夜行衣,衣质十分单薄,半截粉颈一双皓腕,皆都露着,衬以她那可人的身段,乍看起来,真有千百种的娇媚。   虽然她自双目以下,全在那袭黑纱的遮盖之中,可是由她那娇脆的嗓音里,可令人推想到,她必是一个姿比嫦娥的绝世奇葩!   在她动人的声音里,你可以想象得出,如果她笑起来,该是如何的甜美动人。   这姑娘,该是属于“艳若桃李,冷似冰霜”那一型的吧!   蒲天河仔细地看过她之后,断定自己以前确实未曾见过这么一个人。   他不由苦笑了笑道:“我并没有说,我要去白雪山庄,姑娘也许认错了人吧!”   蒙面少女双手在胸前微微一抱,冷冰冰地道:“你也不要装蒜,你这个人,我是认得的!”   说到此妙目一转,冷笑道:“你莫非不问一问我是谁么?”   蒲天河窘笑道:“我太失礼了,姑娘芳名是……”   少女闻言,面却向侧边一转,半天才冷冰冰地道:“你不必知道!”   蒲天河心中一怔,暗忖道:“怪也!这姑娘是怎么回事,好像有一肚子气似的,却又为何发在我的头上?”   想到此,喃喃地道:“如果姑娘没有别的事,我该走了。”   才说到此,那少女倏地转过脸来。   蒲天河仿佛觉出她那一双瞳子内,散出了凌厉的两道目力,不由心中一惊,只以为自己是说错了什么,慌忙止住了口。   蒙面少女那双剪水的瞳子,在他面上一扫,目光之内似有几分怨气。   她注视他良久,才微微叹息了一声道:“你这个人,莫非永远是这么不通人情事故么?”   蒲天河呆了呆,道:“姑娘此话怎说?”   少女又发出了一声叹息道:“我只问你,娄氏兄妹,你可认识?”   蒲天河吃了一惊,道:“你……”   蒙面少女凝目望着他道:“说呀!”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娄骥是我恩兄,怎会不认识?姑娘你怎会知道?”   蒙面少女微微哼了一声,足尖翻起了一块雪花,妙目微睁道:“娄骥之妹,娄小兰你可见过?”   一提起“娄小兰”来,蒲天河不由得脸上一红,就好像说到了他内心的一件隐痛一般。   他点了点头,极勉强地道:“也见过!”   少女一怔道:“哦?你见过她?”   蒲天河冷然道:“姑娘何以问到此事?莫非你是那娄小兰差来不成?”   蒙面女冷冷地笑道:“倒也不差!”   蒲天河怔了一下,不自然地笑了笑道:“这就是了,姑娘必是受那娄小兰之托,来此讨回她的马与宝剑了?”   少女妙目一转,摇头道:“先不谈这些,我只问你,你方才说曾见过那娄小兰,可是真的?”   蒲天河冷笑了一声,道:“我不但见过她,还受迫与她较量了几手功夫,她的功夫,比起她哥哥来,差得太远了!”   蒙面少女似乎呆了一呆,两弯秀眉微微一皱,由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蒲天河奇怪道:“姑娘为什么发笑?”   少女娇声道:“我与娄小兰亲若骨肉,据她告诉我说,她只在你睡梦之中,见过你一次,并不曾与你说过一句话,你怎说与她动过手,岂不是笑话了?”   蒲天河冷冷笑道:“这事情你自是不知道了!”   少女由不住吁了口气,似乎有些怨气,道:“这也不说了,据我所知,那娄氏兄妹,对你不薄,你何以不告而别呢?”   蒲天河脸色大红,半天作声不得。   少女见状一笑,道:“怎么不说话了?”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这事情姑娘不必多问……”   少女鼻中哼了一声,道:“你不说,我自然不会多问。不过,我要声明的是,我那娄姐姐,并非是一般寻常江湖女子,她的武功也不是如你所说的那样糟糕!”   只见她秀眉向两边一剔,微微有些生气,有点儿欲言又上的样子。   蒲天河时言,注视着她道:“姑娘与那娄小兰如此要好,真正难得……”   使他奇怪的是,以目前这个少女如此仪态武功,却又怎会与那丑恶不堪的娄小兰如此深交,二人在气质仪表谈吐武功……各方面论来,也显然不是一条路上的,真正令人不解了。   少女冷冷一笑,道,“我倒要问问清楚,你说你见过娄小兰,她的样子你可记得?”   蒲天河苦笑了笑,道:“不敢忘怀!”   蒙面少女更有气道:“你说说看,是什么样子?”   这句话,不禁使得蒲天河十分为难,他呆了呆,道:“你既与她要好,何必又来问我!”   蒙面少女气得声音有些发抖地道:“不行,今天你非得说个清楚,你可不能随便糟蹋人,你说!”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姑娘何必如此伤心,其实那娄姑娘的美丑,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蒙面少女冷冷一笑道:“本来与你没有什么关系……蒲天河,你……你欺人太甚了……”   她语音伤感,这几句话出口,几乎都要哭了起来,蒲天河听她竟然直呼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又愣了一下。   想不到,这姑娘竟然会为了娄小兰落泪,这一点确实使他费解。   他只得叹息了一声,道:“姑娘不必伤心,我何曾欺侮了谁,说来我确是错了,不该走时匆忙,误骑了娄姑娘的马,姑娘既是她的好友,就请把此马及宝剑转交与她,就说我蒲天河他日登门再亲自谢罪就是!”   少女摇头道,“我才不管呢,你以后自己当面还她就是!”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那么我走了!”   少女这时止住了先前伤感,见他要走,忙道:“慢着,你的伤……”   蒲天河甚为感激地道:“谢谢你,我想大概是无妨了!”   少女摇头道:“你知道什么,那于四姑的五雷神木针,最是厉害,木针之上,浸有‘木龟子’毒液,此刻天冷,发作尚慢,你不觉得,只要一进屋子,微微一暖,毒性即刻发作,虽没有性命之忧,只怕你这条右手也要废了!”   蒲天河闻言不由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有想到,一枚小小木签,竟然如此厉害。   当时不由呆呆地道:“姑娘如此说,却又如何是好?”   少女幽怨地望了他一眼,轻轻一叹道:“我既如此说,当然知道解救之法!”   一面说着,却又自身侧取出了一个小小的木瓶,递过来道:“这是老魔爱女蒋瑞琪亲手赠我的解药,你只要把它涂洒在伤处,内饮雪水,不出一日夜,定能毒化肿消,也就好了!”   蒲天河见她说话之时,适有一阵微风,轻轻把她面上那袭薄纱揭起,露出了其内的瑶鼻樱口,再加上她的吹气如兰,真正如同是仙女下凡一般。   蒲天河不由暗暗赞了一声:“真美!”   他确信,这是他有生以来,所见过最美的一个女孩子,心中由不住百感交集,十分激动!

第四章 白雪山庄     蒲天河此刻心情,真是羞愧交集不已。   自己是堂堂正正的一个男子汉,想不到天山道上,数次逢难受挫,雪岭葬父遇娄骥仗义相交,此刻又遇此女,好在是此男女二人,个性都是一样的耿直,都似具有一腔热血,旨在道义侠风,令人可敬!   先前,这长身少女跃纵之间,已见其美妙身材,只是彼时无心念及于此,此刻这么面对面的交谈之下,蒲天河才发现出对方非但身材可人,就是说话的声音,也是美妙到了极点。   尤其是她那双露在面纱外面的眼睛、眉毛,更觉美得脱俗,可以想象得出,如此动人的二双美目之下,该是应该具有多么美的一张脸盘儿才能相配!   正当他思念于此,空中吹过了一阵小风,这阵微风无巧不巧的,正好把那姑娘面上的一袭轻纱揭起,隐约地露出了这姑娘洁白的一张素脸,虽只是那么惊鸿一瞥,蒲天河已发觉出对方竟然是美得惊人。   这时那少女似乎不愿对方看见庐山真面目,她后退了几步,用那双大而媚的眸子凝睇着他,冷冷地道:“你现在打算怎么样?”   蒲天河脸色一红,道:“姑娘赐药治伤,我感恩不尽……”   少女双眉一颦道:“何必说这些?我只是想问你,你打算怎么样?还是要上白雪山庄去么?”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我如不迫回那五岭神珠,还有何面目去见武林同道?所以……”   说着他叹息了一声,道:“……姑娘相救之恩,感激不尽,姑娘既是娄骥兄妹之好友,这样吧……”   说着左右看了一眼,不禁有些发呆。   少女秋波一转,道:“你是在找那匹马么?”   蒲天河喃喃地道:“只顾与姑娘谈话,竟然忘记了那匹马……姑娘请稍待,我去去就来!”   少女忽然轻笑了一声道:“不用费事了!”   蒲天河摇头道:“此马是遗失不得的!”   少女一笑道:“你这个人倒也有趣,你既然把那娄姑娘的马骑来,莫非不知道她这匹坐骑异于一般?”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道:“怎么异于一般?”   少女冷冷一笑道:“你且看来!”   说着纤指轻轻按唇,发出了“吱”的一声。   立时,涧石另一头,传出了一片马嘶之声,遂闻得蹄声嘚嘚,雪岭间,但闻得铃声叮叮。   因那匹马全身白色,在雪地上行驰,简直不易看出,直到离得很近,才看清楚。   蒲天河不由大是惊愕,这时,那匹马,竟自翻上岭来,不时地发出长嘶之声。   容它行近,才看清一切,蒲天河不由大喜,忙跑过去拉这匹马的扣环!   可是那匹白马,却把马颈一扬,由他身侧绕了过去,蒲天河道了声:“不好!”   他猛地一个转身,腾身追去,可是这时,却发现了那匹白马,竟自跑到了那蒙面少女跟前。   它一直行到了这长身少女身边,并不时地用头在少女身上擦着,现出一副极为亲密的样子。   蒲天河不由“咦”了一声,道:“姑娘……你?”   少女一笑道:“娄小兰是我好友,这匹马我时常骑它,也就熟了!”   蒲天河才含笑点头道:“难怪呢!”   少女又道:“我那娄小兰姐姐素日骑它,十分爱惜,想不到你竟这样拼命的骑它,她要是知道了,真要心疼死哩!”   蒲天河这时走近那匹白马身边,含愧道:“姑娘既与娄姑娘是闺中好友,我想将此马与宝剑转请姑娘还她如何?”   少女冷冷一笑,道:“你呢?莫非你没有马,就敢去白雪山庄?”   蒲天河双目圆睁道:“怎么不能?”   少女笑了笑道:“蒲天河,你真是什么都不懂,还要嘴硬!”   说着低头一笑,足尖挑了一下地上白雪,蒲天河不由有些发窘地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女睨了他一眼,在她那海也似的深深的瞳子内,似乎包含有无限多情、怜惜、关怀。她轻轻叹了一声,道:“老实跟你说吧,天山诸岭无不高耸辽阔,纵横千里,何况白雪山庄坐落东山深处,你以为来去是一件容易的事么?”   蒲天河倒是没有想到对方如此一说,更没有想到那白雪山庄在什么地方。   这时听对方如此说来,分明她对此一带地势知悉甚清,当下不由怔了一下。   少女哂道:“不要说你步行走了,就是有这匹沙漠豹,你也不一定能顺利到达,再说你又没有吃的,到了晚上,又没有铺的盖的……”   说到此顿了顿,杏目白着他道:“你这人可真是糊涂极了!”   蒲天河听她这么一说,倒不由呆住了,过了一会,他咬着牙道:“这一切,我都可以忍受,这匹马姑娘还是骑回去还她的好!”   蒙面少女一笑道:“得啦!你还是留着骑吧,再说马上的东西,你不是也用得着么?”   蒲天河见她那双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益觉此女慧外秀中,美艳到了极点,偏偏她的话,说得极端,令自己无言以对。   当下真不知再说什么才好,少女微微笑道:“怎么样,打定了主意没有?”   蒲天河只得点头道:“姑娘既如此说,我只有暂时借用,不过对娄姑娘未免说不过去!”   少女漫吟了一声,道:“真难得,居然你还记得那个娄姑娘,我以为你是在恨她呢!”   蒲天河苦笑道:“娄骥兄对我恩深义重,我焉能对其妹怀恨,姑娘你真会说笑!”   少女闻言少顷,才冷冷地笑道:“这么说,那娄小兰,莫非对你丝毫情义都没有了?”   蒲天河叹道:“我与那娄小兰,不过只是一面之缘,是谈不到什么情义的!”   少女呆了一呆,道:“一面之缘?莫非你以前真见过她?”   蒲天河看了她一眼,苦笑道:“姑娘何必对此事一再追问呢?”   少女冷冷一笑道:“我那小兰姐姐为了你受了许多委屈,我自是要问一问的。”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尚未请教姑娘尊姓,芳名怎么称呼?”   少女眼珠子微微一转,漫吟了一声,道:“你不必问我,我问你的话还没有回答我呢!”   蒲天河咳了一声,不由脸色微微发红,少女见状,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你不要生气,我是说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早晚你会知道我是谁的。”   蒲天河怔了一下,遂点了点头道:“姑娘如此说,我自是不便多问。”   少女一笑道:“你只回答我的话就是了!”   说到此,声音微微变冷,道:“你方才说与那娄小兰曾有一面之识,又是怎么讲?   快点说吧!你不是说还与她较量过武功吗?”   蒲天河虽是不愿多谈此事,奈何这少女对自己有救伤护难之情,再说她又是娄小兰闺中好友,自己又怎能对她不吐实情?   当下几经为难,才叹了一声道:“姑娘一再逼问,我也就实言相告,也许姑娘对娄姑娘别有所知,不过我……”   说到此频频苦笑不已,少女冷冷哼道:“你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蒲天河叹了一声,这话总不便出口,当下冷笑了一声,道:“姑娘既与那娄姑娘是好朋友,想必是无话不谈了,何不去问问她,也就知道了。”   少女目光一转,道:“我自然会去问她的,不过……”   方言到此,就听得岭前响起了一片尖锐的哨声,雪地里,陡然射出了几道奇光。   少女见状,眉头微微一皱道:“这丫头居然还不服输,又再次来了!”   蒲天河也不禁心中一动,寻声看去,果见岭陌上驰来了数匹健马,在闪烁的马灯照射里,映衬出为首那个于四姑。   蒲天河细一注目,不由剑眉一挑,厉声道:“果然是她!”   为首那个姑娘,正是方才对敌的那个小白杨于璇,她虽在蒙面少女手下吃了亏,可是并不服输,想不到去而复还,非但如此,还邀集了几个帮手,各骑健马,一路呼啸而来。   蒙面少女只是注视着他们,微微冷笑不已。   蒲天河也记起了先前所中“五雷神木针”之恨,不由挺身而出道:“待我会一会他们!”   蒙面少女忽然伸手拦阻,道:“不必如此!”   她看了所来马队一眼,微微冷笑道:“敌人除了那小白杨以外,还有柳氏兄弟,势力极强,你一个人绝不是他们对手!”   蒲天河对于白雪山庄的情形,大致也听娄骥说过,所谓“一丁二柳小白杨”,在白雪山庄之内,被称为老魔蒋寿手下之四大弟子,各人都有一身超人的功夫,向为老魔所器重。   对于小白杨于璇,方才他已领教过,不愧是一流高手,此时一听少女也谈到了柳氏兄弟,不由微微吃惊。   当时忙自看去,就见小白杨于璇身后,骈驰着一双黑马,两匹马的长相样子,可说是怪极!   那是一种极少见到的西藏“矮脚风”马种,蒲天河不过只是由传说中听得,并未见过。   这时一见这一双黑马,其相极怪,长颈矮腿,全身油光黑亮,颈上的长黑鬃毛,更是奇长无比,行驰起来,有如是陆地飞舟,但见头尾翩翩起伏着,竟是奇快如飞,在群马之中,很是显著!   蒲天河起先为二马怪相所惊,未注意到马上之人,这时群马有如是一阵风也似的,已来到了近前,这才注意到了马上的人。   原来那所谓的“二柳”——柳川、柳玉,不过是一双矮小的汉子。   只见这两个人,身高绝不会超过四尺,每人穿着一套闪闪发着黑亮的皮质长衣,每人都戴着同色的一顶宽边尖顶皮帽。   猛一看起来,这两个人,很像是藏族里面走单帮拉骆驼的喇嘛,只是比喇嘛的样子还要怪得多。   他二人身上所着的皮衣,并非是一般人所穿的皮袍子,更非是毛朝外的披风,乃是一种去毛的光质羊皮,外面打磨得很是光亮,整个的人马,头身,全都闪闪的发出黑光,看起来益发的显出精神抖擞!   由于马群在疾驰中,伏波很大,蒲天河看不清这柳氏兄弟的庐山真面目,他所能看出来的,两个人似乎很白,其中之一,似乎唇上留着两小撇胡子。   这兄弟两人,骑在“矮脚风”背上,远看起来,很难发现,好似都贴在了马鞍上一样,在两人身后,每人都背着一对奇形的兵刃,蒲天河不能看出来是一种什么兵刃。只是样式特别,绝非一般。   除了这兄弟二人以外,尚有五骑壮马,其上坐着五个黑衣汉子,由于夜色很浓,虽在雪地和马上灯光的照射之下,也很不容易看清楚。   蒲天河怒目看着这一群人马,转眼已驰到了近前,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那蒙面少女附唇在他耳边道:“我因有事,此刻实不便见他们,你如果要想去白雪山庄,眼前倒是一个好机会!”   说着她注目前方人马,小声道:“他们定是发现了这个地方,主要是想来对我的,因我与那于丫头有仇!”   说到此,她抬头看了看附近地形,鼻中冷冷哼了一声道:“以后一切,可是全靠你自己了,我走了!”   说着那双明媚的眸子,向着蒲天河看了看,似有无限深情,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随即身形腾起,如同是一只猿猴似的,已向着岭峰顶上翻掠而去。   她身法轻灵巧快,在冻结着坚冰的壁石之上,只是几个起落已自无踪。   蒲天河还想问她,所谓的好机会是指的什么。   可是这时却不容自己多问,她已经走了,心中好不后悔,眼看那一群人马已来至峰下。   为首的小白杨于璇,陡然把马缰勒住,马蹄子把雪花翻得丈许来高。   遂听得她口中冷冷一笑道:“就在这附近,我们搜一搜看!”   坐在“矮脚风”上的二柳之一,冷冷地道:“师妹,你以为那人还会在么?我看是不可能在此,早就走了!”   于璇冷冷哼道:“这丫头欺人太甚,就是跑也是跑不远,因为那小子已受了我的五雷神木针!”   蒲天河见她说时秀眉微扬,黄黄的灯光火炬之下,照着这姑娘,确实相当漂亮。   这时她猛然一揭身上的披风,整个身子“嗖”的一声腾了起来,有如一只凌霄大雁!   直向壁峰之上扑来,那双穿在足上的小蛮靴交替着一阵跺踩,已来到了岭上,这一身轻功,也确实令人折服。   如以小白杨于璇这一身功夫而论,即使不如方才那蒙面少女,也绝对相去不多,只是方才一时大意之下,才会吃了大亏。   在这天山道上,她焉能甘心吃此大亏?是以愈想愈气,正好柳氏兄弟夜归,闻知此事群袭而来,才构成了如此声威!   蒲天河见她竟自翻身上岭,本想和她好好较量一番,出上一口恶气。   可是他因受了方才那蒙面少女警告,对柳氏兄弟存有戒心,一时却也不便轻举妄动!   当下他忙自转身,却见那匹大白马,竟不知何时,已偎在了一极大的冰石之后,并且前足微微弯曲,把身子伏了下来。   蒲天河不由暗道了声:“惭愧!”   想不到这匹“沙漠豹”,竟如此的通灵,对于敌我分判如此清楚,真正令人惊异,自己只顾了本身,竟把它忘了,否则即使是自己隐藏起来,只怕它也要落在对方手中、倘若如此,自己将来又何能交还娄小兰,岂不是一大羞辱?   想到此,不由忙走过去,拍了拍沙漠豹的颈子,然后自己也把身子藏在石后。   他身子藏好不久,就见那小白杨于璇已飞扑而上,她手上拿着一盏昏昏的带罩马提灯,向着蒲天河方才藏身之处照了一下,面上立时罩上了一层秋霜。   蒲天河心中一怔,忖道:“莫非她发现了什么不成?”   思忖之间,就见由左右同时又翻上了两条人影,这两条人影,乍然看来,就像是两只猴子似地轻快,向地面上二落,确实也不比猴子高上许多。   这两人,正是有“雪山二柳”之称的柳玉、柳川,他两人身子向着于璇一偎,蒲天河这时才算看清这两个人的尊容。   只见左面那人,身形较高,却也不超过四尺,尖尖的下巴,两道短眉以及唇上的两撇小胡子,都是黄色,目光看来,像一只狼似的锐利,不时左右地望着,看起来是一个相当精细的人。   在他右面的那个人,却是一个更矮小的人。   这个人头上虽戴同样的一顶尖尖帽子,可是散乱的黄发,却由双耳上斜伸出来,像是两把刷子,他生着一个扁鼻子,一双鼓鼓的眸子。   兄弟两人,除了身材衣着相似之外其它各方面,均看不出有什么类似之处。   可是他们的动作,却都同样的敏捷轻快!   这时,那个留有小胡子的,微微一笑,声音猛然听起来,就像是山羊在叫唤那样的刺耳,他说:“小师妹,不要胡闹了,这个时候,谁还会在这个鬼地方?”   那个小矮子也嘿嘿一笑,声音和先前那个极为相似,他说:“小师妹,别是那丫头被你打怕了吧!”   小白杨于璇由一丛石峰上飘身而下,皱了一下眉道:“怪事,方才我好像看见这里有影子在动,怎么上来反倒没有了!”   说着她向那个小矮子招呼道:“二师哥,你帮个忙好不好?上去看看!”   矮个于一笑道:“行,别客气,我还想见识见识,这丫头是什么样的长相?”   说着只见他身子往上一纵,如同一只怪鸟似的把身子贴在冰壁之上。   遂见他两手两足同时运用着,真可说快比揉猿,顷刻之间已翻到了石峰之上。   石后的蒲天河不由看得有些心惊,他猜想这个小矮子必是柳川,那么那个留有小胡子的人,必是柳川了。   那个矮小的柳玉,身法真可算是快得出奇,刹那之间,已由峰上飘身下来。   他飘下之后,嘻嘻一笑道:“小师妹,你是看左了眼了,什么也没有呀!”   柳川怪笑了一声,一面摸着他唇上的小胡子,道:“师妹,你说先是一个小子,后来又是一个丫头,是不是?”   于璇叹了一声道:“都怪我一时大意,否则他们谁也跑不了!”   柳川翻着小眼睛,道:“是娄氏兄妹不是?”   柳玉闻言怔了一下道:“哟!要是这两个主儿,可是棘手得很!”   于璇摇了摇头道:“不是!那个男的不是娄骥,不过武功不弱,掌力不在娄骥之下,至于那个女的,是蒙着面纱,我看不见她的脸!”   顿了顿,她又接道:“不过,由她的口音及身手看,倒有几分和娄小兰相似!”   石后的蒲天河,闻言心中一动,暗笑了笑,心忖道:“你真是胡猜,那娄小兰岂能会有如此身手姿容?”   柳玉闻言皱了一下眉,道:“若真是这个丫头,她又来这里干什么?”   于璇气得杏眼圆睁,冷冷地笑了一声,道:“我看这丫头八成是看上了那个姓蒲的小子,要不然她跑这么远来干嘛?不要脸的东西!”   柳玉调侃地道:“那姓蒲的小子是什么长相?”   于璇眉尖动了动,喃喃道:“还不错……”   说着冷冷一笑,酸溜溜地道:“我看那丫头是……”   柳玉哈哈一笑道:“小师妹,我看你倒像是动了春心了,是不是?”   小白杨于璇啐了一口道:“别瞎说!”   逗得雪山二柳都情不自禁地哈哈笑了起来,石后的蒲天河闻言至此,不禁面上有些讪讪,同时他感觉到右肩膀上微微有些热痛。   方才那蒙面姑娘所赠给自己的解药,当时只顾说话,尚忘了服用,这时想起,他就由身侧取出了那个木瓶,打开了瓶盖,立时传出了一阵清香。   木瓶内是一种细细的粉未,他摸索着把一些药粉上在伤处,立时那炙热肿胀的感觉就消失了许多。   记得那蒙面少女还关照自己说,要内饮雪水,蒲天河就由地上,拿起了一块雪,放人口中,果然内外交寒之下,痛苦大减!   再看小白杨于璇及柳玉、柳川,已向另一座峰头之上翻去。   蒲天河不敢马上就出来,因为峰下,尚还立着五骑人马,他只得耐下心来,继续啖着白雪。   约莫又等了小半盏茶的时间,才见柳玉等三人由远处峰岭上翻驰回来。   三条人影,就像是三支利矢,刹那之间,已临到近前,猛地打注,现出了柳玉、柳川以及小白杨的身影来。   大概是柳川的声音,道:“小师妹,这一下可以死心了吧?”   于璇冷笑道:“反正是早晚还得碰上,哪里碰上了哪里算!”   柳川嘻嘻一笑道:“对!哪里碰上哪里算!走,咱们走吧,回去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于璇眨着瞳子,奇怪地道:“咦,对了,我还忘了问你们两个,你们不是去西柿子口办事去了,怎么匆匆忙忙地又赶了回来?”   雪山二柳对看了一眼,嘻嘻一笑。   小白杨于璇怔了一下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你们笑什么?”   柳川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件事你还不知道?”   于璇更不由怔了一下,小声道:“什么事呀?”   柳川尖笑了一声,道:“大师兄得了一件稀世奇珍,你还不知道?”   蒲天河听到此,不由心中一动,愈发地聚精会神听下去。这句话,使得于璇也大吃了一惊。   她本来想飘下的身子,忽然停住了,回过脸道:“什么稀世奇珍?”   柳玉左右看了一眼,微微笑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了,小师妹,你可知‘五岭神珠’在天山又出现了?”   于璇一惊道:“啊!有这件事……莫非那腻岭神珠,为大师兄得去了?”   柳玉一笑道:“不是得,是抢,是由老花子贺天一手中抢来的!”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由不住暗地里冷笑了一声,想不到贺天一竟然也是这种人。   他全身一阵热血沸腾,勉强定下心来,继续听下去。   于璇点了点头,冷笑道:“怪不得呢,大师兄的人都出动了,我当是什么事呢!哼!”   柳川这时也怪声怪气地道:“小师妹,你可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吗?”   于璇摇了摇头,柳川微微笑道:“所以你就不懂了,五岭神珠所以是天下的一件至宝,并不是在于它本身的价值,它是代表武林中的一件信物,谁能持有这件东西,就能号令三山五岳的英雄,登高一呼,而为武林中的盟主!”   于璇微微一惊,遂冷冷笑道:“既然这么说,莫非大师兄他……”   柳玉嘻嘻一笑,道:“大师兄到底是何用心,我们暂时也弄不清楚,也许这珠子他用来献给师父作为七十寿礼,也未可知。”   柳川格格一笑,声如婴啼地道:“老二,你这就想错了,大师兄素有野心,这一点你莫非不知?在两淮以及河间地区,他的潜力极大,这些事师父也都不知道!”   说到此,他唇上那两撇小胡子,微微一翘,道:“此时此刻,他又夺得了这颗五岭神珠。就不难想到他的用心了!”   于璇闻言,呆了呆,冷冷地道:“这就是他的不对了,要说起来,师父对他可谓不薄,这件事要是让师父知道了,那可就……”   柳川嘻嘻一笑道:“小师妹,这件事无论如何,是不能告诉师父的!”   于璇转过脸来道:“这是为什么?”   柳川双目眯成了一道缝,慢吞吞地道:“第一,大师兄我们还是不要得罪;第二,这五岭神珠,若是到了师父手中,你我也就不便染指了!”   说着,遂自低沉地笑了起来。   小白杨于璇顿时明白,当下“噢”了一声道:“三师兄,原来你也想……”   柳川一笑道:“天下至宝,人人得而甘心之。师妹,如果你有心同我们一路,咱们就三人合力,珠子弄到了手中以后,咱们立时可以远走高飞,也不必在此,过这种乏味的生活了!”   于璇闻言,微微发出了一声冷笑。   柳川一怔,道:“怎么,师妹莫非你不答应?”   小白杨眸子向着柳氏一瞟,道:“不是我说你们,你二人胆子也太大了,这件事如何能使得。”   柳玉身形前凑道:“怎么使不得,大师兄能做,我们为什么不能做?小师妹,你胆子也大小了!”   柳川也凑近了道:“莫非你甘愿在这鬼地方过一辈子?”   这些话,不禁把于璇说动了。   可她是老魔蒋寿最心爱的一个弟子,固然对老魔也没什么感情,却并未存下谋反之心。   她为人精细,心动之下,也心细如发。   眼前这种情形,她是很明白的。   现在很明显,二师兄三师兄,已联合起来,欲和大师兄分庭抗礼,自己成了中间人物。   虽然柳川口口声声地诉说大师兄对外扩张的野心,可是于璇也并不是傻子。   据她所知,雪山二柳,这些年以来,无论内外,也纠集了一些爪牙兄弟。   他二人此刻提起拉自己入伙之事,自己要是当面拒绝,很可能迫使二人立时翻脸对付自己。   眼前这些人,全是二柳手下的,一声令下,自己很可能连眼前这片地方都出不去。   她为人精细,这些问题在脑子里微微一转,当下含笑道:“二位师兄如此抬举我,我哪能不知好歹,再说,这里我也实在住烦了!”   柳川嘿嘿一笑道:“师妹,你这才算是想通了!”   柳玉也似甚为得意地笑道:“有师妹你,我们这边是生力不少,大师兄就算他是处心积虑,也只怕他双拳难敌六手!”   说着怪笑了一声,把身子附得更近了一些,小声道:“小师妹,这件事,你可不能对别人说,走漏了风声可不得了!”   于璇一掠额前秀发,笑道:“你放心,绝不会有人知道。天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说着她首先飘飘身而下,在七八丈的悬崖上,她身子飘下去,真比四两棉花还轻。   她身子飘下之后,柳玉含笑向柳川道:“老三,这丫头咱们可得抓紧了她,用她来对付大师兄,是再好不过的了!”   柳川向着崖下一嘟嘴道:“小声点,别叫她听见了!”   遂又冷冷一笑道:“你也不要把小师妹看得太简单了,不要忘了,她是师父的心爱徒弟!”   说着身形腾起,紧随着于璇,也自崖上飘身而下。   柳主也随后飘下身子,眼前立时又回归了寂静。   蒲天河悄悄自石后出来,那匹沙漠豹也跟着他走出来,一个劲地打着噗噜。   无意间,他听到了这些话,的确是出乎意料。   这短短的对白,也使他了解到,白雪山庄内自老魔之下,是如何一种混乱、各自明争暗斗的局面。   当然,最使他感到有所收获的还是那颗五岭神珠的下落,现在他知道,这颗珠子是在丁大元手中似已无有疑问,眼前自己必须要混入山庄,待机下手,否则迟了,变故就多了。   想到此,他忙向崖下注意望去,就看见柳玉、柳川及小白杨于璇,这时都已上了马匹,闪闪的灯光里,这群人马,又向来路上飞驰而去。   蒲天河忆起方才那蒙面少女所说之言,似在暗示自己,跟踪他们直入白雪山庄,倒不可轻易错过了这个机会。   当下,忙骑上了那匹沙漠豹,他用手轻轻在马颈上拍了一下道:“下去,远远地跟着他们,不要太近了!”   那匹马,径自尾随前行的人马,远远缀了下去!   蒲天河想不到此马如此通灵,此行有了它,倒为自己帮了不少的忙,为恐马颈上的银铃发出声响,他小心地把马颈上的铃子,慢慢地解了下来,用布紧紧包扎藏好,才继续策马上前。   这时他见前行人马,共有八匹,在雪地里已跑了开来,滚滚的雪中,似已消失了他们的影子。   所幸人马之中,有数盏马灯,远远望去,就像是几颗流星似的!   蒲天河就认着这几盏灯光,远远地策马尾随着。   这时天上的雪花停了,只是吹来的寒风,却令人有些忍不住,风吹在脸上,真像是小刀子在剐皮一样的。   渐渐地,愈走山势起伏度愈高,又转了几处峰头,遂来到一大片窝集的树林子前面。   这丛树林子,占地颇广,月夜之下,看过去只见密密的树干,其上覆的白雪,宛如是一张白色大伞!   这时候,前行的八骑人马,全数的都停了下来。   蒲天河已远远地停下来,用一株树遮住了身子。   前行的八骑人马停下来,似在等待什么,其中一人,以手上马灯,向着林内晃了几下,立时就听得一人宏声嚷道:“什么人,口令!”   八骑人马之内,一人回答:“天狼星!”   林内立时响了一声唿哨道:“候着!”   接着是一阵响声,似乎是有人在拉动一座木栅子。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惊,暗忖道:“糟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真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一手,当下把马向前策近了些。继续观察前面的情况。   就见林内闪出了一片红光,两个步行的汉子,各持着一盏红灯,走了出来。   这人用手上的灯,向着八骑人马各照了照,其中之一笑道:“原来是柳二爷、三爷及于四姑姑,路上辛苦了,请快进去吧!”   于璇冷冷一笑道:“关照各处卡子,今夜晚风紧,有两个人,可别叫他们混进去!”   两个拿灯的汉子,各人答了一声:“是!”   八骑人马,就这么浩浩荡荡直行了进去,接着唿哨声又吹了一声,隐隐听得一阵咔咔之声,木栅子似又放了下来。   那两个提灯的汉子也重回林内,眼前望去,又复是静悄悄的一片林子。   如非是蒲天河亲眼看见,他真不敢相信,这个地方竟有如此一个严密的暗哨卡子,自己幸亏是亲眼看见,否则冒失走进,就不知如何了。   想到此,他不禁有些着急起来。   当下,他慢慢地放马,向林边行去,只见树林两边,长有数十里左右的范围,全是峭立如壁的千仞高峰。   换句话说,如果想向前面行走,惟一的通路,仅仅也只有这一条——必须要穿过这片树林子。   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冒险一试了。   当下他硬下心来,一抖马缰,座下神驹,猛地直扑了过去。   待到了这片林前,他蓦地把马勒住了,这匹沙漠豹发出了唏聿聿一声长啸。   只见林内匹练似地射出了一道黄光,一人大声道:“什么人?口令!”   蒲天河朗声应道:“天狼星!”   林内灯光一收,又听得“咔、咔”一阵响声,似乎拉起了极重的一层栅子。   接着响起了一声唿哨,只见那两个提灯之人,又走了出来,为首一个头戴皮风帽,一面走一面道:“怪事,今夜晚怎么这么多人?”   说着二人已来到了近前,蒲天河看这两个人,都有一把子年岁,为首那个人,生着一双招风耳,鹰鼻子鹞眼,貌相甚是狰狞。   他身后那人,约在五十开外的年岁,身着一袭黑色翻毛的两截袄裤,两腕两膝上,皆用结实的布条扎着,看起来还相当的有股子傻劲!   蒲天河见二人行来,大声道:“二位辛苦了,快让我过去,丁大爷还有急事等着我办呢!”   那个头戴风帽的人,用手上灯光,向着蒲天河照了照,微微一怔道:“你是……我怎么看着你怪眼生?”   他身后那个人,却道:“兄弟,你是丁大爷的人吗?”   蒲天河面色一沉道:“你二人居然连我也认不出了?岂有此理!”   头戴布帽的那人咳了一声,道:“爷!你可得原谅,这可是丁大爷定下的规矩,方才四姑也交待了,说是有两个生人要混进庄子,我们可不能不小心!”   蒲天河冷冷笑道:“我本是跟大爷一块出去的,后来为捉那个老花子,就落了后啦,怎么你还不相信?”   二人对看了一眼,有些举棋不定的样子,蒲天河朗笑了一声道:“你们若是不信,只管去招呼问去,看看我是什么人,想不到跟大爷出去几个月,居然没有人认识我了。”   他这几句话,想不到竟真的发生了效力。   就见为首那人口中“哦”了一声道:“你这么一说,我也就记起来了……”   说着上前一步,小声道:“你是大爷在内地交上的朋友吧?”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我姓黄,是河间来的!”   二人立时面上带出一些笑容,头戴皮帽的那人,连连点头道:“对不起,对不起,朋友你要是早说河间来的,早就叫你过去了,何必还费这个事!”   另一人龇着牙笑道:“娘地,我这个脑子叫狗叨了,丁大爷早就关照我说,有河间两淮来的朋友,叫我只管放过去,你看看……”   二人说着,就让开了身子,蒲天河冷冷一笑,随即抖开缰绳,这匹马,飞驰着投入林内。   蒲天河飞马入林,但见正前方,十几个劲装汉子合力拉着一扇极大的木栅子。   那大栅子高有数丈,是用整根的松木,重复排列做成,其上有铁链子铁辘辘绞盘等设施,十几个人拉起来都显得很吃力。   他飞马过了栅子,哨声再起,那扇大栅子,才咔咔有声的,慢慢放了下来。   蒲天河这时侥幸过关,才发现里面好大的地势,在一列夹着浓阴的窄道内,悬有两列红灯,为数约在百盏以上,看起来极为醒目。   也许是为了照明之故,否则人马冲行其间,极易入林道之内,失了方向。   蒲天河低头策马,约莫有小半盏茶时间,才走出了这片林子,眼前又重新看见了林外的雪原。   当他急促策马,方自出林的刹那之间。   忽然当头之上,“嗖”的一股尖细风声,猛然破空而至!   蒲天河猛然转过身来,右手微微向上一翻,已用中食二指,把所来的暗器打落在地,是一只“瓦面透风镖”,劲道十足。   紧跟着,树梢子上哗啦一响,飞洒下了大片的雪花,雪花散落中,一条人影,如同燕子似的,已自树上猛窜了下来。   这条身影,向下一落,不偏不倚的,正正落在了蒲天河马首前面。   只听他哈哈一笑道:“下来吧,好朋友!”   他口中这么叫着,双手猛地探出,直向着一双马耳之上猛抓了过去!   沙漠豹唏聿聿发出了一声长啸,只见它一双前蹄猛地扬起,蒲天河如非双膝紧扣,当时就得摔了下来,顿时大怒。   这人是一个年在三旬左右的长身青年,背后系着一口窄面鱼鳞刀,身手颇是不俗。   蒲天河在马上身形一转,就势五指在鞍上一弹,整个身子拔起了八尺左右。   他上身向前微微一伏,足下一个折翻,已落在了这人身边,由于心恨这人暗中伤人,他不由甚是气恼。   只见他右掌向下微微一按,直向这人小腹之上印来。   来人一声大笑道:“好小子,你有几个脑袋?”   他说着双腕一分,吐气开声:“嘿!”一双肉掌左右同时向着蒲天河两肩之上打去。   蒲天河右腕向上一荡,叱了声:“去!”   这人如何当得起蒲天河神力,当下一连退出了七八步,噗地一声,坐在了雪地里。   就见他身子猛地一翻,哧哧打出了两个雪团,直取蒲天河面门而来。   这两个雪团夹着两股风力一闪而至,蒲天河一声冷笑,只见他右掌向外一翻,两团白雪蓦地反弹而回,雪花散了满空都是。   来人微微一怔,面上立时现出惊愕之色。   只见他向侧边闪出了一步,大声道:“小子,你的胆子不小。白雪山庄,岂是你可以胡乱进来的!”   蒲天河见来人年岁不大,一身功夫却是不弱,他生着一张“同”字脸,杂灰的一双眉毛,微微下搭,现出过高的一双颊骨,说话时,目光闪烁不定,不时地打量着蒲天河全身上下。   蒲天河勉强忍着气道:“我是来见丁大元的,朋友何故暗箭伤人?”   这人面上带出一副戾气,闻言冷冷一笑,道:“既是大爷朋友,怎地不知庄内规矩?   出入灯道,却连个招呼也不打!”   蒲天河一怔道:“什么招呼?”   这人哈哈一笑道:“如此一问,更透着外行了。朋友,你贵姓?大名如何称呼?”   蒲天河冷冷地道:“我姓黄。朋友你大多疑了!”   这人冷冷一笑道:“既如此,你少候,待找着人请丁大爷来此见你就是!”   说着自怀内摸出了一个口笛,正要就口吹去,蒲天河至此,已无法再忍受了。   他微微一笑道:“朋友,你且慢!”   身子向前一凑已到这人身边,只见他剑眉一挑,冷笑道:“这可是你自己找的!”   这人面色一变,他手中铜笛不及就口,猛地向着蒲天河面门之上猛击了下来。   蒲天河掌力向外一撤,只听见“咔”一声,来人这支铜笛,已为他掌力一劈为二。   这人口中“噢”了一声,由不住倒翻而出。   可是当他身子再次翻起之时,掌中已多了一口明晃的鱼鳞刀,口中冷叱了一声,一抡掌中刀,飞身而前,迎面猛劈而下。   蒲天河这时已安下心来,绝不能放此人逃开掌下。   这时候见他刀来,微微冷笑道:“朋友,你这是何苦!”   他右手霍地向前一送,不避反迎,直向对方刀刃之上击去,那人面色一青,正要抽刀换式,却已为蒲天河“噗”的一声,正正地抓在了这口刀的刀刃之上。   他鼻中哼了一声道:“撤手吧,伙计!”   只见他右手一转,五指上所发出的内功真力,迫使得这人身子猛然摇晃了一下。   这时候,他如果硬抓着刀不放,只怕他这只手五指尽裂,就别想再要了。   当下口中惊呼了一声,这口刀足足的被蒲天河翻出了十丈以外,“噗”的一声,深陷于白雪之内。   这人乃是老魔蒋寿的一个师侄,姓秦名子威,因在江湖上作案大多,为官家缉察太紧,不得已才干里迢迢,来此投奔老魔。   不想白雪山庄内,人才济济,容不下他这么一个人,才屈居了一个内防三舵的舵主职位,每夜负责看守庄门直通内庄一段距离的来往安全。   他就了这职位之后,始终太平无事,自己也实在觉得无聊。   今夜也该他倒霉,想不到一时小心,竟为他遇见了蒲天河这位煞星,满打算可以借此立些功劳,却不料来人武功竟是高得出奇。   秦子威钢刀拉出,未施出一招,已为对方震出了手,不由吓得打了一个冷战!   当下哪里还会再有心情与对方纠缠,他猛然一杀腰,直向着一株大树上猛然扑去。   可是蒲天河的身法,一经展开,显然是比他要快多了。   秦子威身子方一扑上树,蒲天河已如影附形地跟踪而至,秦子威只觉得一股绝大的劲风,猛然向着背心上冲撞了过来。   他身子还没有站稳,只觉得口中一阵发甜,顿时已为这股掌力震得足足窜出去丈许以外。   在空中他大咳了一声,呛出了一口鲜血,待落地时已一命归天!   蒲天河微微呆了一下,他想不到自己如今功力竟然会有如此威力,对于秦子威这个人的死,他也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感伤!   当下微微发了一会呆,才过去把这个尸体拉在了一边,随便掩盖了一番。   这时,东方已微微现出了一些鱼肚白色,天色透出了一些儿灰淡的明来。   蒲天河试着向前面望去,但见远处有一些房舍的影子,三面的高山,形成了三座屏障,当中圈成了一块千丈见方的盆地!   这种形势,看来却是相当惊险!白雪山庄处此地势,真可谓进可以攻,退可以守,莫怪雪山老魔能够雄踞于此十数年之久,而不虑外敌来犯!   正当他聚精会神观察之时,忽然耳边听到了一阵马嘶之声,不禁使他吃了一惊,慌忙回身张望时,才发现自己所乘骑来的那匹沙漠豹,竟自向着林内飞驰而去,其快如矢,一闪而逝人林内。   蒲天河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   这匹马乃是自己借来的,一旦走失或为别人所擒,自己怎好向娄氏兄妹交待?   想到此,不由腾身就追,只是当他进入莽丛的林内,早已失去了那匹沙漠豹的踪影。   他独自在林内找了一圈,仍不见一些踪迹,当下真要急昏了。   忽然,他想到,这匹马早已通灵,别是它送自己到了之后,自行转回去了,或是藏匿了起来。   这么想着,他内心倒好受一些。   他出来之时,自己原本带着那口家传的宝剑,后来无意中,又把娄小兰那口剑带了出来,现在娄小兰那口剑系在马身上,已为沙漠豹带走,下落不明,所幸自己那口家传之物,尚还紧紧地系在背后。   他在林内足足找寻了一个更次,仍不见那匹沙漠豹的踪影,虽感懊丧,却也莫可奈何!   一夜的奔腾,总算让他混进了山庄,只是以后事情却令他大感棘手!   天亮之后,这白雪山庄,毫无保留地出现在他眼前,如非他亲眼看见,他真不敢相信,在这荒僻的夭山内,竟会有如此一个脱俗美雅的琼瑶世界!   目光望去,但见苍松翠柏,朱楼小桥,一条条的花径,修整得枝叶扶疏。   在穷途之后的蒲天河看来,这地方真好像是一座世外桃源,天上人间。   他沿着树林子,慢慢地走下去,观察着白雪山庄之内的建筑,更不禁惊佩万分!   只见庄内,共有石楼十数幢,无不建筑美雅,形式脱俗,尤其惊异的是,这些楼舍,都是用大块的黄色岩石建筑而成,其上覆以碧绿的琉璃瓦,白昼里,闪闪发光,远远望去,像是万面银镜,交织成一片灿烂光华,刺目难睁,尤为奇观。   他始终借着树丛,遮着身形,在他没有了解山庄内情形之前,他不敢贸然走出树林子。   他把整座的白雪山庄观察了一周之后,不禁深深地担忧起来。   因为自己要是贸然地走出去,极易暴露出身形,可是如果一直在林子里藏着,又能做些什么呢?   思索着,他就把背上的剑解了下来,用衣服裹了裹,心中颇是举棋不定。   这时候,隐隐听到了一些人声,似乎有几个人边谈边走过来。   蒲天河忙蹲下了身子,就见一行人,约在六七名左右,正由一丛花树内行出来。   这几个人,各自穿着一袭蓝布衣裳,手上拿着刀斧锯尺等类东西,边说边笑地走了过来。   蒲天河只一打量,就可看出这几个人,是不懂什么武功的。   他们一直来到了林边,才停住,其中一人叹了声道:“动手吧,别闲着啦!”   另一人答道:“老庄主七十大寿,可是一件大事,咱们拿出精神来,别找挨骂!”   说着话,几个人锯的锯,砍的砍,一株株挺直笔立的树干都倒了下来。   他们把砍下的树,削成光光的树干,然后刨去树皮,就成了一根根可用的木材。   然后就分别扛着,向庄内走去,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当下由身上取出了一条绸布向头上一缠,样子已有几分和他们相似。   然后他再把一双袖子卷了起来,样子就更像了。   经过一夜奔驰打斗,早已衣衫狼藉,如此一装扮,真像一个工人。   他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情,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场子里,还剩下两个人,在刨着木头,蒲天河走过来,二人连头也不抬,其中之一,用手一指道:“送白龙阁,交苏总管!”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顺手把一根木桩扛在了肩上,他借着树干遮住了脸。   两个刨木头的怔了一下,其中一个停下了手,望着他笑道:“喝!力气可真不小,一个人中不中?别倒下来压死你小子。”   蒲天河含糊地应道:“中!中!”   他生怕多说话露出马脚,当下转身低头向前就走,他也不知道“白龙阁”是在什么地方,反正是顺着这条花径直走就是。   道路上铺着五色的石子,两旁是两行翠桔,每五六株之间,夹种着一株梅花,朵朵红梅,散放出郁郁清香,令人神清智爽,在每一株梅树上,都挂有一个鸟笼子,或画眉,或黄莺,这时笼衣初解,新露方沾,鸟儿跳上跳下,都试着嘹亮婉转的歌喉,空气是那么的适宜。   这时正有两个头梳丫角辫的姑娘,在换笼子喂着鸟。   蒲天河回头看了一下,不见别人,他就大胆地咳了一声道:“这位妹子请了!”   喂鸟的那个丫头,转过身嗔道:“少胡说八道,谁是你的妹子?”   另一个姑娘竖着眉毛道:“告诉苏总管,撕他的嘴!”   蒲天河一笑:“对不起,我说错了话,就叫一声姑娘吧,我是新来的,白龙阁怎么走?”   两个小姑娘对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穿着红色小袄的,冲着他一笑,道:“来,跟着我,我正要找大奶奶去呢!”   说着就扭着身子走过来,打量了蒲天河一眼,眯着一双小眼睛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来了多久啦?”   蒲天河嘿嘿一笑道:“我姓黄,你叫我黄老七就行了,来了没几天!”   这丫鬓瞅着他身上,道:“你一直干粗活的吗?我看你不大像!”   蒲天河叹道:“外出的人,有什么法子,姑娘我们走吧!”   小丫鬟噗地一笑,掏出小手绢,在鼻子上抹了一下,道:“你这人怪有意思的。来!   我带着你,苏总管我最熟了!”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立时站住了脚,道:“姑娘,我可真有些怕!”   小丫鬟翻着眼睛一笑道:“怕什么呀!”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姑娘你不知道,我是看门的老金一个远房亲戚,他领着我到庄子里,说做些杂工,挺能挣钱,可是他们都欺侮我!”   小丫鬟眉毛一竖,很是打抱不平地道:“岂有此理!”   蒲天河哭丧着脸道:“苏总管我还没见过,他们都说他厉害得很,我怕他不收下我!”   这丫鬟一笑道:“这个呀,你放心,苏总管平常烦我的事多了,我给你打个招呼就是了!”   蒲天河低头道:“我那个亲戚,听说跟总管不对劲,我要说是老金的亲戚,他准烦我!”   小丫鬟皱眉道:“哪个老金呀!”   蒲天河含糊答道:“就是那个破腿的金老头,他是我远房一个大舅!”   小丫鬟原本也不知道这个人,可是她仍然点了点头遂用嘴咬了一下手指,道:“你多大了?”   蒲天河道:“二十二了。”   这个小丫鬟闻言面色微微一红,转了一下眼珠子,道:“这么吧,黄老七,我帮你一个忙,不过,你可怎么谢我……”   蒲天河笑道:“你要我怎么谢?”   小丫鬟啐了一口道:“油嘴!”   她笑起来,倒满甜的,这个新来的黄老七,虽是粗人打扮,可是他那种英俊的仪表,以及魁梧的身材,已经深深获得了她的芳心。   蒲天河趁机道:“姑娘你怎么帮我呢?”   小丫鬟看着他道:“我叫彩虹,你以后叫我名字就是了。黄老七,这么吧,等会见了苏总管,我就说你是我哥哥,好不好?”   蒲天河一笑道:“这样太好了!”   彩虹笑了笑道:“我原姓钱叫小娟,我哥哥叫钱来旺,你干脆就顶我哥哥这个名字,你看么怎样?”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好当然是好,只是我怎么谢你呢!”   彩虹一扭身子,笑道:“那是以后的事,可就要看你的良心了!”   蒲天河没有说话,这时一个小丫鬟远远走过来,见状笑着嚷道:“唷!彩虹,你跟谁在说话呀?”   彩虹笑着招呼道:“跟我哥哥!”   那个姑娘走过来,上下打量了蒲天河几眼,就凑在彩虹耳朵上小声笑道:“你哥哥长得还真不赖呀!”   彩虹白着她笑道:“死鬼,好没羞!”   那个丫头笑着就跑了,蒲天河喃喃问:“她说什么?”   彩虹笑道:“不关紧要,我们走吧。”   说着就领着他一直向前走过去,走了几步,就回过头来,关心地道:“放下来歇一会吧!”   蒲天河道:“不用了!”   彩虹皱着眉头道:“做这种事太苦了,我看着给你在苏总管面前说一声,就在丁大爷那里找点事情做算了。事情少,钱还拿得多,该有多好?”   蒲天河闻言不由得心中暗喜,忙道:“那可真该谢谢你了!”   彩虹得意地笑着道:“不要客气了,来到这里,既然认识了我,以后你就安下心来做你的,谁也不能怎么样你!”   蒲天河连声道谢,遂又问:“还没问你在哪里做事?以后我好去找你!”   彩虹笑道:“我是服侍四姑姑的,在东院‘听松馆’,你要找我随便问谁都知道我!”   蒲天河心中一动,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彩虹敢情是小白杨于璇的使唤丫头,就不再多话。   二人一前一后,过了一座红木小桥,眼前就可见一片布置得十分富丽的院子,红砖的花墙上,都爬着藤子,奇怪的是在这种季节里,那些藤子非但没有枯萎,相反地,却是一片欣欣向荣,开满了黄色的小花,很是好看。   院子里东面是花园,种着海棠、茶花,还有一些水仙盆子。   西边是几株老梅树,另一边,一个五丈见方的场子,场子里放着一个兵器架子,靠墙角的地方,还有一个梅花桩阵,很明显,这是一个练武的场子。   在场子后面,隔着一个荷花池子,才是一座建筑得很是考究的宅子。   彩虹笑着说道:“这就是白龙阁,地方到了!”   这时正有几个人在阁前扎着牌坊,油漆柱子,一个穿着长袍托着水烟袋的瘦汉,在来回地看着,彩虹见了他,就嗲声嗲气地道:“苏总管,我来啦!”   那个汉子闻言,向这边望了一眼,立时笑嘻嘻地走过来道:“彩虹,是你呀,干什么来啦?”   这时蒲天河已把肩上的木头放了下来,苏总管一眼看见了他,就瞪着眼道:“别歇着了,还不帮着栽柱子去!”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是!”   他正要去,却为彩虹一把拉住,笑道:“你先别走呀!”   说着遂向这位总管笑道:“这是我哥哥钱来旺,总管你可要好好照顾他呢!”   苏总管一听,立时嘿嘿笑了几声,伸出一只手,在彩虹脸上捏了一下,道:“原来是这样,你放心吧,小妹子!”   彩虹被捏得叫了一声,跑开一边,撒娇道:“苏总管不来啦,见面你就不老实!”   这位苏总管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脸油滑好色相,只是那双凸出的眸子,含蓄着锐利的目光,蒲天河只一眼,已看出来这个人,是有相当身手的。   这时他哈哈一笑,就走到了蒲天河身前,看了蒲天河几眼,笑道:“你是彩虹的哥哥吗,来了几天了?”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来了才两三天!”   苏总管伸出手拍了他两下,道:“行,小伙子有两膀子力气,好好干,我提拔你!”   蒲天河还没有说话,那个彩虹就笑着跑过来道:“总管,我哥哥可没干过粗活,你给他找个轻活怎么样,叫他在白龙阁侍候丁大爷吧!”   苏总管摸着下巴,想了想道:“丁大爷身边已有人了,用不着他!”   说着就用目光打量着他,道:“你读过书没有?”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家是开花市的!”   苏总管一拍手道:“好,你懂得种花不懂?”   蒲天河点头道:“懂。花这一行,我最行!”   苏总管笑着点点头道:“那再好也没有了,这里正少一个花把式,丁大爷给我说了好几次了,我因为找不着好人,一直没有敢推荐,你既然懂这一行,就太好了!”   彩虹笑道:“我哥哥喜欢静,你还得给他找一间房子,叫他一个人睡,他身上又没钱,总管你好人做到底,干脆先发他一个月的银子怎么样?”   苏总管笑着又想去拧她的脸,彩虹却躲开了。   蒲天河实在看不惯这种调调儿,就低下了头,苏总管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道:   “我是逗着你妹子玩的,你也别看不顺眼,女孩子大了,总少不了要嫁人,你是她哥哥,到时候也能作半个主,不如就……”   说着,又色迷迷地笑开了。   彩虹却红着脸道:“苏总管,别说这个,我哥哥他是老实人,可听不惯!”   苏总管看了蒲天河一眼,笑道:“以后时间长着呢,再说吧,来,我带你进去!”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就同他进了大门,彩虹也跟着走了进来,三个人穿过了前院,在一座花棚子旁边,搭着一间竹房子。   苏总管推开了门,里面是一间简陋的房子,一张竹床,两把椅子,还有一张小方桌,苏总管就道:“你要一个人住,就只能住在这里了,这地方还行,下雨还不漏,只是夜里有风,怕有些冷!”   说着用脚在墙上踢了踢,现出一些裂纹,他抽了一口烟,道:“不过,不要紧,我叫人给你拾掇拾掇,就是睡的东西,铺盖怕是不好找!”   彩虹笑着说道:“这个不要紧,我有办法,连枕头什么都有!”   苏总管从身上掏出了一块碎银子,递给他道:“这个你先收下,以后是每月初三发饱,到时候你直接找我就是!”   蒲天河接过银子,道:“谢谢总管!”   苏总管又看着彩虹嘻嘻一笑,才点了点头道:“你们兄妹先聊聊,有什么事来找我就行!”   说着才慢吞吞地走了出去,彩虹探头看他走远了,就嘟了一下嘴道:“老不羞!不要脸!”   蒲天河坐下来,道:“谢谢你了彩虹!”   彩虹立时换上了笑脸道:“你先住下来,以后有好房子空下来再换,我现在就去给你拿铺盖枕头去!”   蒲天河连忙道谢,彩虹就笑着走了。他打开窗子,眼前是一座暖房,房子里种着一些蔷蔽的盆苗,还有些批把树苗、海棠幼苗、大丽花等类,阵阵花香,沁人肺腑!   这地方,他倒很是满意。   能够在这地方暂时住下,倒也理想,能靠近丁大元,便于探访那颗“五岭神珠”。   他偷偷把自己那口剑,藏好在床底下面,自己坐在床上想了想,觉得眼前多亏了这个彩虹,否则岂能如此顺利如意!   思索中,那彩虹已笑着走进来。   她手里抱着厚厚的一大叠被褥、枕头,进屋之后,帮着他铺好叠好,室内立时就改了样子。   蒲天河看那些被褥,虽非是上好质料,可是拆洗得于干净净,彩虹笑着说:“怎么样?我的爷!”   蒲天河望着她微微笑道:“何必如此费心,随便就行了!”   彩虹说道:“等一会,我叫人给你送个暖壶来,夜里想喝水也方便。”蒲天河很是惭愧,连声道谢。   彩虹见他不多说话,也觉得自己不便多坐,就站起来道:“我走了,以后有什么事,你只管找我就是了!”   蒲天河忽然想起一事,就笑问她:“那位苏总管,他的武功怎么样?”   彩虾呆了一下,遂抿嘴笑了笑道:“除了你们这些做工的人,庄子里谁都有两手,你问这个干什么?其实你干你的,用不着怕他,有我关照,他绝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蒲天河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当下就将错就错地点了点头,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彩虹又笑了笑道:“厨房里的老周,我也招呼过了,到时候你只管去厨房吃饭就是了!”   说着又指了厨房一下,就迈步走出门外,蒲天河送她出来,彩虹望着他羞涩地一笑,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   蒲天河只有装糊涂地抱拳道:“谢谢姑娘了!”   彩虹忽似想起了一件事,就道:“噢!对了,丁大爷是每夜子时练功夫,他有个规矩,不愿叫外人看见,你到时候别起来就行了。”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好了!”   彩虹又说了些别的,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第五章 借花献佛     午夜,萧萧的夜风,由破旧的窗根纸间吹进来,发出噗噜、噗嗜的声音!   蒲天河翻身坐起来,一阵阵的寒风,由他脸上吹过来,使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他揭被下床,竹床发出“吱吱,吱吱”连续的响声,在这小破屋里,不禁令他感到一种凄凉。   眼前这一切的遭遇,就好像是一场梦,他真有些“不知所从”了。   推开了窗户,院外也是一片凄凉。虫声噪成了一片,随着寒风,扑面而来的是一阵花香,令人心神为之一爽!   他转回身来,把自己身上整理了一下,由床垫下,掣出了那口长剑,系好背后,然后身形一纵,自窗口飘身而出。   这“白龙阁”内,除了啾啾的虫声之外,竟连一个人咳嗽的声音都没有!   蒲天河剑眉微颦,他打量了一下左右的情势,足下一点,“嗖”一声已拔身在附近一角阁檐之上,目光所见,四下是如此的静,只是附近别院里亮有几盏灯光,整个白雪山庄,看起来是黑沉沉的。   他暗忖了忖,心想那丁大元的住室在哪一间呢?   想着,他正要再次腾身纵上另一处屋面;就在这时,他目光却发现了一点灯光!   在黑森森的右院角落里,那点灯光一闪而灭。   可是蒲天河却清楚地看见了,心中不由微微一动,他身子向前一俯,已如同箭矢似地射了出去,三数个起落之后,他已来到了灯光附近。   在松树丛间,他发现了一个竹棚,这时他才恍然大悟,忖道:“是了!”   想着他伸出手,试着向外摸了摸,手们处,果然在松树枝枢内,有一片钢丝网墙,由于隐藏得好,如非细心人,绝不易看出。   他留心地抬头细看了看,这才看出一丝丝极细钢丝,横拦在空中,这些钢丝并非是系在柱子上,而是绕在松树的直干上,由于松枝较多,不要说是夜晚,就是白昼,也不易看出来。   蒲天河曾随父亲对于“夜视”这一门,下过极深的功夫。   可是,到底他出道的时间太短,经验不够。   江湖上这种“铜铃阵”,他竟然是不知道,竟然以普通的铁丝网视之,只见他身形蓦地一翻,已如同狸猫似地翻上了数丈!   可是他的足尖才一沾着了第一根钢丝之上,就听见“叮!叮”一阵极清脆的铃声。   静夜里的这种声音,可真是令人吃惊了。   蒲天河吓得身子一个倒仰,用倒卷竹帘的轻身功夫,身子蓦地向那座竹棚之上落去。   他身轻似燕,整个身子向竹棚上一落,不过是发出了“沙”地一声细响。   就在这时,只听见竹棚内一声断喝道:“什么人?”   紧接着窗盖一扬,一条人影,快如星驰,只一闪,已来到了院中。   蒲天河在棚上细一打量这个人,见是一个三十上下的伟岸青年,浓目大眼,甚是魁梧。   他出得身来,又发出了一声冷笑道:“什么人?再不现身,丁某可就要不客气了!”   说着身形微微向下一矮,正要窜身上棚。   蒲天河见状,只得紧咬着牙,一错双掌,心中打算着只要他敢上来,自己也就说不得,要骤下毒手了。   谁知就在这时,却听见一声娇笑道:“大师兄,这么厉害干嘛呀!”   说着,就见松树前现出了一个长身玉立、一身雪白衣衫的少女来。   这少女现出身来,只见她玉手一扬,就听“呱呱”两声鸟叫,自她手上飞出了一只大鹰。   这只大鹰身子向着铃网上一落,那钢网上立刻又响出了一阵叮叮响声,甚是清脆,这个魁梧青年,见状微微一呆,遂赔笑道:“原来是小妹,你这只鹰可把我吓了一跳呢!”   说着就点了点头,道:“小妹深夜来访,有事么?”   白衣少女鼻中微微哼了一声,道:“谁来找你呀!因你这白龙阁的水仙花开得好,一时兴起,想来摘它几朵,不想正要离开,这只畜生却惊动了你!”   说着她扬了扬手,果见她手上拿着几支水仙。   可是她那双明媚的眸子,却有意无意地向着竹棚上瞟了一眼,唇角浅浅一笑。   蒲天河心中不禁一动,吃了个哑吧亏却是声张不得!   他只觉得事情是太巧了,如非这姑娘及时而出,自己身形必定败露无异,也许自己不见得就怕了丁大元此人,可是眼前自己落身子白雪山庄,敌众我寡,吃亏是一定的了。   想到此,不禁暗暗庆幸不已,心中未尝有此怀疑,因为方才明明是自己触动了铜铃,怎地这少女却推说在那只大鹰身上了呢?   莫非是她已经发现了自己,而有意对自己掩护不成?   这么想着,他心中不禁又是一动。   想到此,他偷偷一打量这个人,只见她细眉杏眼,衣质华丽,她说话时,微微含笑,目光下,那一口玉齿,宛若珍珠美玉,闪闪亮亮,宛如是月下仙子一般!   蒲天河真有些惊异了,怎么这两夜所见的三个少女,都是这么的美?   由此女说话的声音,以及轮廓上判来,此女既不是那小白杨于璇,也不像那个蒙面姑娘,更何况她既然口称丁大元为师兄,更非是庄外之人了。   那么,她又为什么为自己掩护呢?   蒲天河想到此,真正是大大地迷惑了。   这些思虑,想起来,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却见丁大元哈哈一笑道:“小妹你还是稚气未脱,为了尖怃花儿,还值得跑这么远?如果你喜欢水仙,明天叫人为你送几盆去也就是了,何必深更半夜自己来?”   白衣少女浅浅一笑道:“听说你这里雇了一个花匠,明天你就叫他送两盆过来,我园子里的花,还要劳他的驾,要他修剪修剪呢!”   丁大元一笑道:“小妹你耳朵真尖,我这里什么事你都知道!”   那少女转过身来,微笑道:“那么我走了!”   说着玉手一扬,那铃网上的巨鹰,“呱”一声尖鸣,倏地振翅飞下,落在了她的肩头之上。   她杏目微微向着棚上一扫,五手轻轻向着鹰背上一拍,欲笑又嗔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莫非你不知道大师兄的千手菩提的厉害么?真要是被他打上了一粒,你这条小命呀,可就完了,我也是救不了你!”   棚上的蒲天河不由脸色一红,他到此仍然还不知道,这姑娘指的是谁,却只得闷在肚中不语,   丁大元微微一笑道:“小妹你真会说笑,愚兄不送你了!”   白衣少女也笑道:“你还是练你的功夫吧,别忘了明天送花来!”   丁大元点头应道:“一定!一定!”   就见那白衣少女,一只手轻轻把长裙提起,身形微耸,已自落身在一颗松树梢头。   那树梢微微向下一弯,旋即弹起,这姑娘就像是一枚弹子似的,“嗖”一声,被弹了出去,三数个起落之后,已然无影无踪!   竹棚上的蒲天河看到此,由不住暗中叹息了一声。   在以往他心目中,对于女人,多多少少有些个小看之意,可是连日来,自己耳儒目染,所接触过的几个少女,几乎没有一个是弱者。就拿小白杨于璇以及蒙面少女,甚至眼前这个白衣女人三人来说,这其中又有哪一个是弱者,只怕比起自己也不逊色吧?   想到此,他不由暗道了声惭愧!   那少女去后,丁大元那锐利的双瞳,在四周扫了一遍,面上微微带出一层冷笑。   蒲天河似乎发现,这丁大元有一双过高的颧骨,唇上并留着短短的胡子。   他上身微微向后一扬,如同是窜波的金鲤,只听见“嗖”一声,已反身窜入棚内。   蒲天河稍定了定心,才试提一口真气,整个身子贴在棚面,向前游行了数尺。   这几日来,他体内似乎起了极大的变化,蒲大松所贯注于他身内的精力,已和他本人融于一体,举掌投拳,威力无匹!   这时他试着如此施展开来,活像是一只大守宫,但见他身影摇动之间,已行出了丈许以外!   他爬身在棚角边上,用手指,轻轻分开一缝,就目向内一望,棚内一切全在目中。   只见是一个占地约在十丈见方的空场子,场内全铺以厚厚的一层黄沙。   蒲天河试看那沙的厚度,最少也在一尺以上,全场十丈见方的地方,全力黄沙铺满,怪异的是沙面是为什么东西砌过,看起来平如止水,其上竟连一些足痕都没有!   蒲天河这时才注意到,那丁大元正疾行于浮沙之上,他身形奇快,看来如同是狂风之下的一个纸人儿一般。   只见他身形时起时落,时上时下,每每落下之时,只凭着足尖一点,沙面上不过留下一个铜钱大小的圈圈,似如此,他试行了一周之后,最后他双手平着猛地一伸,像燕子似地平纵而出。   就在沙场左右两边,各树着一个高脚的凳子。   丁大元身子轻轻向下一落,落在一张凳于上。   蒲天河见他这时一张脸似乎很红,而且微微都见了汗,他坐在凳子上喘息了一阵之后,才见他用一支笔,试数着沙地上的足印子,然后记在了纸上。   这种情形,看在蒲天河眼中,不由暗自吃惊。   他知道这丁大元是在练一种至高的气功,这种凌气而行的步法,武林中名之为“太虚幻步”,是一种极难练的功夫!   因为施功人,必须具有极深的轻功造诣,才能初步开始着手。   这种功夫,练习之时,全在乎一口气之间,中途不能换气,而且这一口气,要平均地分配在丹田四肢,起伏于黄庭祖窍之间。   这几个步骤,如果一个弄错了次序,或是分配不均,就不能见功。   非但如此,一个处置不妥,练功本人就可能岔了气眼,以致于终身残废!   所以练这种功夫的时候,最重要的因素之一,是要绝对的保持安静,不能为一点噪音干扰!   蒲天河看到此,才算明白过来,这正是为什么丁大元把练武时间,要选择在深夜,为什么在棚边设下铃网?而不许任何人干扰!   老魔手下一丁二柳小白杨,四大弟子盛名,蒲天河是久仰了。   可是他绝对没有想到,这个居四大弟子之首的丁大元,竟然会有如此的一身功夫。   他本来颇负自信的内心,在看过丁大元这种功夫之后,也禁不任有些动摇了。。这时就见丁大元坐在凳子上,歇息了一阵之后,再次站起了身子。   他由墙上取下一个“丁”字形的木牌,小心地在沙面上推着,方才为他足尖所踏过的地方,都为这木牌重新弄平了。   大棚内,原本只有两盏大灯,这时丁大元忽地飘身而下。   他仍然是提着一口真气,凌虚而行。   就见他用一支火把,来回地在场内点烧着,不一刻棚内光华大盛。   蒲天河才注意到,这竹棚之下,竟自悬有近百盏烛台,每一烛台之上,都有一截红蜡。。   这时丁大元把这百盏红烛点着,棚内骤然多了满空金星,衬以地上的黄沙,甚是好看。   蒲天河心中一动,暗付:“这厮莫非还有什么花样要玩不成?”   思念之中,那丁大元已把百盏烛台全数点燃。   他鼻息之间,发出了极大的呼声,等到他扑上了坐凳,又自喘息了一阵,头上又见汗珠。   可以想像出,这是一种多么吃力的功夫!   蒲天河看到这里,知道他对这种“太虚幻步”的功夫,不过是刚刚入门,否则不至于如此。   他掏出了一方汗中,擦着头上的汗渍,足足歇了有半盏茶之久。   蒲天河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正要腾身离开的当儿,就见丁大元再次飘身而下。   他仍然是提着一口真力,猛扑到墙角,自一个兵器架上取下一个皮囊。   看到这里,蒲天河也就知道,这丁大元是要练习暗器的打法了。   就见他身形不停地飞快在场内纵着,蒲天河留心看他每一落下之时,前胸都向前微微一弯,足下不免向上一提,这才沾地。   这种步法,是一种很特别的步子,可是蒲天河知道,这其中有一些偷懒的成份在内。   因为方才他是空手,现在他身上多了一个暗器袋子,无形中,就加重了一些重量!   而在他施展这种“太虚幻步”的轻功时,这一点点重量,显然也令他感到很吃力。   就在第二圈的时候,丁大元已把这暗器的皮囊紧紧系好腰上。   他身子较诸先前加快了许多,只是他口鼻间的出息之声,较诸先前也更大了。   忽然他左膝向前一屈,右手五指,由左腋之下穿了过去,猛地向后一甩!   就听见“嗤”地一声,由他五指之间,蓦地飞出了两线金光!   遂闻得“咝咝”两声细响。   棚下正中的一只吊灯,应声而灭。   丁大元身子猛地一个滚翻,这一次却是左手绕着向右面发出去,作“品”字形的,飞出了三点金星,靠右边的三盏灯座又发出了“噬”地一声,三灯一齐应手而灭!   丁大元身子一连跄出了四五步,足下的沙子,由不住踢得飞起了尺许,沙面上留下了很深的足印子。   他跄出了好几步,才慢慢又把身子保持住平稳,可是已由不住见了汗。   蒲天河可以看见,他身上的那一袭紧身黑衣,已为汗水所湿透了。   这期间,丁大元又陆续摆出了“抬头望月”和“左右穿棱”两种招式,分别发出了四五两组暗器,东西两边,应手熄灭了九盏灯。   他这种暗器的打法,使得蒲天河十分吃惊。   这时他才想起方才那白衣少女所说的“千手菩提”,看来这丁大元也真是当之无愧!   忽见他一声断喝,蒲天河心中一怔,正要拔身而起,却见那丁大无猛地一个倒仰之势。   就听得“铮”一声大响,自他双掌间,像是一窝蜂似的,暮地飞出了百十道金光。   棚内烛光顿时一黑,紧接着又是一明。   蒲天河才注意到,那原本还剩下八十余盏烛光,竟几乎全都熄灭,仅仅余了五六盏,在空中荡来荡去。   丁大元这一手“满天花雨”的打法,虽说是功力深绵,到底还不见火候,否则是不应该再留下这其它数盏灯光的!   蒲天河就听见棚面上劈劈剥剥一阵乱响,竟有十数枚铁菩提,穿棚而出,划空而去。   他如非当初有防在先,置身棚角,还真不敢担保不会为这些暗器伤在了身上。   如此一来,他也就没有意思再看下去了。   不过,由此,他却也看出丁大元武功的大概。   他的功夫相当的惊人,可以说是自己一个极大的劲敌,蒲天河由此也就对他存下了戒心。   他这时身子陡然腾起来,向着一棵巨树上落去。   谁知他身子方自向下一落,就见竹门一启,丁大元也走了出来。   蒲天河赶忙隐身不动,遂见丁大元一面擦着头上的汗,径自向后面内宅行去!   蒲天河暗自观察,不敢过于心急,目送他远去后,才转回自己住处。   当他推开了那扇破门的时候,却见门缝间,飘下了一张纸条儿,其上似写有字迹!   他不由心中蓦地一惊。   当时忙拾起那张纸条,把灯光拨亮了,就目一观,他由不住呆了一呆。   只见是一张浅绿色的素笺,其上写着一笔挺秀气但有力的草书,只有十几个字:   只可智取,不便力敌。   少惹风流债!   蒲天河心中不由一动,真有些气笑不得,这张纸条又是谁写的呢?   如果说是小白杨于璇,又不可能,因为她捉拿自己尚恐不及,又怎会暗示自己机要。   再想那个蒙面少女,虽较可能,可是她不是已经回去了么?再说她又怎么进来的?   尤其是看见了那“少惹风流债”这几个字,使他更有些啼笑皆非之感。   他确实也想不出这个人是谁,总之,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坏意,这一点似可断定。   当下他就把它藏好身上,关上了门窗,把背后的剑解下来,倒身在竹床之上。   这一句“少惹风流债”,使他想到了连日来所邂逅的几个姑娘,自己倒真应该注意才是。   他又想到了丁大元,这个人的确不可轻视,自己当今功力虽是可观,如果真要和他动起手来,可就不能确定一定能够胜得了他!   因此这“只可智取,不便力敌”的话,就有很深的含意在其中了。   他左思右想,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他一觉醒转之时,天色已然大亮。   这时候,他听见有人在叩着门道:“喂!喂!钱来旺起来了!”   蒲天河先是一怔,可是随即心中一转,立即明白了是在叫自己,当下忙答应了一声,把门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胖胖的老头,身上系着白裙,见了他龇牙一笑道:“你是新来的花把式吧!你可真能睡,怎么昨晚上做了夜工是怎么着?”   蒲天河含糊地笑了笑道:“第一天,不大习惯!老兄你是府上什么人呀?”   这胖子嘿嘿一笑道:“我姓周,是管大厨房的,我跟你妹子小娟顶熟,她关照过我,要我照顾你。来,吃饭去吧!”   蒲天河含笑点了点头,随他走出。   姓周的又说:“你以后叫我周胖子就行了,我还给你找了几套衣服,你对付着穿穿看!”   蒲天河连声道了谢,遂为周胖子带入到厨房进食。周胖子又取出了几套粗布青衣给他,并且告诉他说:“你的事很轻松,只要把花给整理好了,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你要是闲下来,你就来帮我作点杂活,我还能贴你点银子!”   蒲天河点头道:“我有空就帮你的忙,钱却不敢要,在这里钱有什么用?”   周胖子哈哈笑道:“你算看得开,不过这地方两年一放,你要是愿意走,也没有人勉强你!”   说着话,就见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妈妈走进来道:“开饭啦,大奶奶等着吃呢!”   胖子笑着站起来,把备好的一碟烫面饺,一碟千层松糕,另外还有一小碗桂花汤团,放在红木托盘里,交给那个老妈妈,道:“快拿去吧,覃妈!”   这个覃妈一副懒相的接过了盘子,向着蒲天河望了望道:“你就是新来的花匠吗?”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是的!”   覃妈就眯起一对小眼睛笑了笑道:“噢……长相还真不错,外面都在谈你,说你是四姑姑那边使唤丫鬟小娟的哥哥,方才大爷还说要见见你呢!”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暗忖道:“不好!莫非他已看出了我的底细不成?”   想着就含笑道:“大爷有什么事么?”   覃妈摇头道:“没什么事,听说是要你给小姐那边送花去!”   说着上房有人在叫覃妈,这个老妈妈吐了一下舌头,赶忙端起盘子就走了。   周胖子呵呵一笑,在蒲天河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小伙子听见没有?你算是出了名了,不过,年轻人走桃花运可不是好事,你要注意啦!”   蒲天河一笑道:“没有的事!”   说着他就走出厨房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不想身子才进,就见覃妈走过来,招呼道:   “喂!钱兄弟,大爷叫你呢!”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就关上了门,换了一套粗布衣裳,自己看看,倒真有几分像是一个穷小子的模样。   他出得门,见覃妈笑眯着他道:“你跟我来,大爷在书房里!”   她领着蒲天河一直穿过前厅,来到了书房,房门垂着厚厚的一层暖帘,二人来到了门前,覃妈揭起帘子道:“花把式来了!”   里面一人哼道:“叫他进来!”   覃妈回身指了一下里面,她自己就退了下去,蒲天河揭帘而入,就见丁大元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用笔在练着字,神情甚是悠闲!   他穿着一袭宝石蓝色的短袄,头上戴着一顶便帽,正直悬着手腕在写字。   蒲天河本不愿奉承人,可是此刻身份;却不得不有所迁就,他当时硬着头皮叫了声:   “大爷,唤我么?”   丁大元鼻中哼了一声,并不立刻回过身来,直等他写完了一行大字之后,才搁下笔杆,双手合着搓了一下,慢慢转过了身来。   蒲天河近看这丁大元,厚额凸腮,肤色微黑,骨格十分奇特。   他一双太阳穴微微凸起,双目炯炯有神。   只要内行人,一眼也就可以看出来,此人身上是怀有特殊功夫的。   他乍然看见了蒲天河,不由怔了一怔,一双浓眉微微一皱道:“你就是新来的花匠?”   蒲天河点了点头,丁大元上下打量了他甚久,道:“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蒲天河喃喃道:“我姓钱叫钱来旺,二十五岁了。”   丁大元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道:“是谁介绍你来的?”   蒲天河喃喃道:“钱小娟是我妹子,是她介绍我来的。”   丁大元口中“晤”了一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练过武没有?”   蒲天河咳了一声道:“不瞒大爷,早先在老家,跟一个镖行里的师父练过一两年,谈不上什么功夫。”   丁大元一双瞳子,在他上下转了一转,冷冷道:“恐怕不止一二年吧?”   蒲天河一笑道:“大爷真会开玩笑,我还能有什么真功夫?”   丁大元鼻中哼了一声,遂言归正传道:“我最喜欢花,你既然过去是开花儿市的,那就再好不过了,靠墙那一溜冬青树的叶子都该剪了,你明天好好把它理一理。”   蒲天河答了一声:“是!”   丁大元又点了点头道:“昨天蒋小姐来要几盆水仙,指定要你给她送去,你马上就过去吧!”   蒲天河又答了一声:“是!”   丁大元就揭开了门帘子,率先走出,蒲天河方一踏出门外,忽见那丁大元猛然一个转身,双手竟自向着自己双肩上按来。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惊,可是忽然他又明白了。   丁大元双手向下一按,拍了个正着,就见蒲天河口中“啊唷”一声,噗通!就坐了下来。   他仰着脸,佯作吃惊道:“大……大爷饶……饶命!”   丁大元“噗哧”一笑道:“你这还叫练过武呀!我是随便跟你闹着玩的,起来走吧!”   蒲天河赶忙爬起来,跑了出去。   就听得那丁大元在他背后,呵呵大笑不已。   这首次一关,总算平安度过,蒲天河不禁有些恼怒,虽说是自己的伪装,瞒过了他,可是却也感到有些不是味儿。   他回到了园中,找了四盆半开的水仙,心中忖道:“那蒋姑娘,又何必要叫我亲自送去呢?”   于是,他不禁又想到昨夜她所说的话,更不由心中有些蹊跷。   无论如何,自己这一趟是非走不可了。   他用一根绳子,把四盆花系在了一起,又带了几样剪花的工具,直向白龙阁外走了出去。   不想,才出得白龙阁,迎面就见那个小娟,同着两三个小姑娘笑着走来,老远的看见他,就叫道,“大哥,大哥!”   蒲天河只得答应了一声,小娟忙跑过来,道:“你这是上哪去呀?”   说着又向她几个伙伴介绍道:“这就是我哥哥钱来旺!”   又向着蒲天河一眨眼,道:“这是我几个姐妹,她们都吵着要我带她们来瞧瞧你!”   几个小丫鬟都用手绢捂着嘴哧哧地笑,蒲天河也不理她们,就道:“大爷叫我给小姐送花,我也弄不清是什么地方?是哪一个小姐?”   小娟一笑,白着他道:“你可真是!老庄主就只有一个小姐,还能有几个呀!来,我带你去!”   其中一个叫杏花的丫鬟,一跳道:“这就对了,我们小姐方才还在说呢,怪送花的怎么还不来,原来是指的你呀!来吧,你跟我走就是了。”   小娟就笑道:“对了,看我都忘了!”   说着就对蒲天河道:“这杏花姐姐,就是小姐的跟班儿,你就跟她去吧!”   蒲天河道了声谢,提起了花盆,杏花边跳边跑的在头前领路,二人一前一后地穿过了广大的庄院,来到了一片竹林子!   蒲天河这才注意到,原来白雪山庄竟是如此大的地方,亭台楼谢,山石树花,无不全有。   二人来到了竹林前,杏花就停下来,回过身来道:“你累了吧,歇一会吧!”   蒲天河连道:“不用!不用!”   杏花就用手推开了一扇竹门,眼前现出了一道婉蜒的鹅卵石小道,道路两侧,种着两条麦冬草,青葱葱的甚是可爱!   就在小石道的尽头,耸立着一幢全系花岗石所砌成的小楼,绕楼栽种着数棵老松。   这地方看起来,却又比白龙阁雅得多了。   这时在楼前石阶上,立着一个二十上下,一身雪白衣裙的标致姑娘。   这姑娘高高的身材,秀发披肩,腰上扎着一根红绦,只见她面似粉玉,唇如朱砂,一双蛾眉微微地向上扫着,看来确是一个美人胚子。   这时她正调弄着架子上一只巨鹰,那只大鹰连连扇着翅膀,口中发出一连串“呱呱”   的叫声。   蒲天河一眼已认出了,这姑娘就是昨夜暗中所见之人,那只大老鹰,也正是昨晚上所见的那一只!   这姑娘见二人来到,含笑走下了石阶,道:“是丁大爷叫你送来的吧!你放下来。”   蒲天河答应着,把花盆放下,这位蒋姑娘姗姗走过来,低头闻了闻,吩咐身边的杏花道:“你把丁大爷送来的这四盆花,放到楼上平台上去!”   杏花答应着,捧花而去。   这位蒋小姐,含着一种神秘的微笑,看了蒲天河一眼,道:“你这是何苦来?”   蒲天河一怔,喃喃道:“小姐你说什么?”   蒋小姐杏目向他一瞟,半笑半嗔道:“算了,在我面前,你还装个什么劲?你这点鬼把戏,还瞒得了我么?”   蒲天河不由面色一红,这话真不知是从何说起。   在他没有明白这姑娘的底细之前,他怎能坦白承认一切,当下只得装糊涂到底,道:   “大爷说小姐的园子有花要修理,请小姐吩咐!”   蒋小姐闻言,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有些个气笑不得,正要说话。   这时杏花走过来拿花,这位蒋小姐鼻中哼了一声,道:“你带了东西来没有?”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道:“带来了,请小姐吩咐!”   蒋姑娘点了点头道:“很好,你跟我来!”   蒲天河内心发毛,只得提起了东西,跟着她走到了后院,只见后院是一个美丽的大花园。   园子里有各色奇花,在一个满生了冰莲的他子里正有一双鸳鸯在水中游着。   空气中所传来的,是一阵阵的清芬,沁人心神。   蒲天河就道:“小姐是要整理这池子里的莲花么?”   这位蒋姑娘望着他冷冷地道:“好吧,你要修理就修理吧!”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拿出了剪子,走到池边,见池内莲花,有些个怪异!   这种奇形莲花,他本就是第一次得见,怪的是在花茎之上,却满缠着一种红色细草,互相纠葛,交缠不清。   他就用剪子,想把那些绕在花茎上的乱草剪去。   不想方剪了一下,就见那位蒋姑娘冷笑了一声,道:“算了吧,你还是停下来吧!”   蒲天河窘笑道:“这些乱草不除去,花是长不好的!”   蒋姑娘噗哧一笑,道:“什么乱草?”   蒲天河用剪子指了一下,这位姑娘杏目一转,面带笑靥,道:“这是天山的‘暖红香’,如无有它们,这些莲花岂不早就冻死了,如何能够剪得?”   说着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她笑声清脆,就像是雪天里一串铃声,那么悦耳,那么令人心醉。   蒲天河在她笑声里,大大感到发窘。   这位姑娘,似乎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她收敛了笑声,道:“算了吧,我的花匠,你别装了!”   蒲天河这时真连头也不敢抬了,他尤其是不敢接触对方那双眼睛,在对方那双明媚的目光里,自己似变得更不会说谎了。   这时,这个芳名叫蒋瑞琪的姑娘才走近了他,她含着微笑道:“你是叫蒲天河吧?”   蒲天河大吃了一惊,猛地抬起了头。   蒋瑞琪蛾眉微舒,浅笑道:“对不起,我说错了话,应该叫蒲大侠才对!”   蒲天河退后一步,剑眉微分道:“姑娘如何识得在下底细?”   蒋瑞琪一笑道:“自你一来,我就知道了。”   蒲天河愈觉惊奇,遂见她嫣然笑道:“不是我说你,蒲大侠,你的胆于也太大了,只凭你昨儿晚上那种冒失的行为,你就有性命之忧!”   蒲天河面上讪讪道:“如此说,昨夜姑娘是有意掩护我?”   蒋瑞琪望着他,半嗔半笑道:“谁说不是!你也许不知道我这位师兄,他那一手‘千手菩提’之下,很少有人能逃活命!”   说到此,冷冷一笑,有些气恼地道:“昨夜如不是我去得正是时候,只怕你就难免为他所伤,如果你为他暗器所中,就是我父亲的解药,只怕也救不了你……”   蒲天河不由面色大惭,向着她抱了抱拳道:“如此说来,姑娘是我救命恩人,请受我一拜!”   说着深深行了一礼,不意蒋瑞琪却闪向了一边。   这时她脸上,又恢复了先前喜悦表情,笑瞅着他道:“我可不敢当,蒲大侠,你来到我们这白雪山庄,按理说,我是该好好招待你一番才是,只是看你这样子……”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谢谢姑娘美意,眼前我身份不变,尚乞姑娘不与点破才好!”   蒋瑞琪一笑道:“你大可放心。我如有意擒你,昨夜就不救你了!”   蒲天河奇怪地望着她,喃喃道:“我与姑娘素昧平生,姑娘如此恩待,又系为何?”   蒋瑞琪一笑道:“老实对你说吧,我是受娄姐姐所托,在此照顾你,她并且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只是……”   说到此,秀眉微皱,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道:“到底是什么事呢?”   蒲天河不由暗中道了一声:“惭愧!”   同时,他脑子更弄得糊涂了,当下顿了顿道:“姑娘所指莫非是沙漠之虹娄小兰姑娘不成?”   蒋瑞琪莞尔笑道:“自然是她了,她是我生平挚友,所以这件事,我也就破格地放在了心上!”   蒲天河面色不由微微一红,他真不明白,那娄小兰怎地神通如此广大,自己一举一动,她居然了若指掌,看来,自己受她的恩惠,是终身也偿不清了。   想到此,内心不免有些郁郁不乐。   蒋瑞琪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转,浅浅笑道:“我那娄姐姐,一生冰清傲骨,从不愿管人闲事,想不到今日为了你专程托我,可见她对你……”   蒲天河不由苦笑道:“姑娘不要取笑,娄姑娘对我深恩,我今生必当偿还于她,我对她是很感激的!”   蒋瑞琪杏目向他望了几眼,芳心由不住暗自赞叹道:“娄姐姐真是好眼力!”   想着,她一笑道:“你不必再说了,你的心意我那娄姐姐焉能不知?只是她叫我相机助你,可是到底为了什么事,我还不知道呢!”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姑娘既然见问,待我从头说起就是,只是如果为人听到……”   蒋瑞琪左右看了一眼,道:“你大可放心,这里没有外人敢擅自闯入,你只管说就是!”   蒲天河见对方一片诚意,料必没有虚诈。   他于是长叹了一声,把失珠前后经过,洋详细细说了一遍,甚至于雪地葬父,以及结识娄氏兄妹经过,也一字不误的道出。   不过,其中只是略了与丑女见面一节。   蒋瑞琪听完之后,低头思索甚久,她面上隐隐带出了一些愤怒之色。   当下冷冷一笑道:“原来是这样,想不到丁师兄竟然敢瞒着父亲,做出此事……”   说着,鼻中冷哼道:“蒲大侠你请放心,五岭神珠既是你家传之物,又经比武通过,理当为你所有,任何人也不能存下非分之想,丁师兄何能例外!”   她蓦地站起身来道,“此事我代你禀明父亲,不怕他不交出来。”   蒲天河见状忙道:“姑娘千万冒失不得,此事怎敢惊动令尊,如姑娘允许,此事还是由我自己处理才好!”   蒋瑞琪回过身来,怒气微息,叹了一声道:“你说得也是,此事实在是不便声张!”   她说着倚身子一方巨石,冷笑了一声道:“此事如果父亲知道,那丁师兄也必不承认,仍是拿他无法,倒不如由你我暗中下手,把那珠子盗了过来,也叫他吃个哑巴亏!”   蒲天河含笑点首道:“我的意思也正是如此,如有姑娘暗中相助,此事必定成功!”   蒋瑞琪回嗔作喜,浅浅笑道:“不过这么做,也实在太委屈了你!”   说着眸子望着他身上那一身衣服,忍不住低头一笑,蒲天河也不禁窘笑道:“这也是无法子的事,否则怎能近身。”   蒋瑞琪嗔笑道:“也亏了小娟那个丫头妮子,要不是她这个主意,你只怕身形也瞒不住了!”   才说到此,就见杏花在园外探头道:“小姐,二少爷来了。”   蒋瑞琪答应了一声,蒲天河忙自低头用剪子剪着附近的花树,就见园外走进一个二十四五岁、神采飞扬的少年,进园之后,笑道:“小妹,你在这里做什么?”   蒋瑞琪手指着蒲天河道:“丁师兄派这个花把式来为我整理园子。我就便指引他该怎么做。”   这少年向着蒲天河望了一眼,道:“正好,我院子里的花树也该修剪一下了!”   蒋瑞琪忙打笑道:“你又来了,我这里还忙不过来呢!”   那少年一笑道:“好!好!我另外再找人就是了!”   说着上前几步,含笑道:“父亲寿期不久,大哥已备好了一份精致寿礼,我一时想不起来,因你的点子多,所以想找你商量一下,我二人合送一份如何?”   蒋瑞琪摇手笑道:“那怎么行呢?我们还是一人一份,否则岂不叫大哥比过去了?”   少年长眉微蹙,道:“这件事我实在是为难,你是知道的,我平日最不善收藏东西,普通的东西又如何拿得出手?我可真没有主意了!”   蒋瑞琪嘻嘻一笑道:“二哥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放着木老前辈在,却不去请教,问我作甚?”   少年一怔,遂喜道:“唉呀!你不提起我都忘了,真是!”   他说着又皱了一下眉,道:“……父亲要是知道了,那怎么办?”   蒋瑞琪微微笑道:“二哥,你这个人真是,莫非你不知爸爸对木老前辈已改变了旧观,他何尝不知道我们常常去找他聊天?不过是装着不知也就是了!”   少年微微一笑道:“好吧,我就去找他!”   蒋瑞琪这时笑向蒲天河道:“你还没见过吧,这是我二哥蒋天锡,还不上来见过?”   蒲天河心中一动,才知来人原来就是老魔蒋寿第二个儿子蒋天锡,他昔日曾由娄骥口中得知,此人为人不恶,所以对他早已存有结纳之心。   只是此刻,自己身份不同,又不便明言。   当下忙上前行了一礼道:“参见二爷!”   蒋天锡看了他一眼,含笑点头道:“不要多礼……我本想请你去为我整理一下花园,既然你忙,也就算了!”   说着点了点头,回身匆匆而去。   蒋瑞琪容他去后,才向蒲天河道,“我这位二哥,为人最是急公好义,他和娄骥交情最好,只是为人太过直爽,此事如果被他知道,必定会闹得满城风雨,所以还是先不要他知道的好!”   蒲天河本想问起昨夜房中留字之事,可是话到口边,临时吞忍住了,当下喃喃道:   “姑娘如无别事,我也该告辞了。”   蒋瑞琪想了想,遂点头道:“好吧,你如有事随时来此与我联络就是,这件事我必暗中为你留意,你不要操之过急。   说着,又想起一事,道:“除了这件事以外,这庄内其它事,你最好别管,尤其我父亲所居的‘玄雪轩’你最好也不要去,一旦为他发现你是外人,到时只怕我也无能为力!”   、说到此微徽一笑,翻着那双大眼睛,瞟视着蒲天河,道:“我父亲武功之高,当今天下少有,他老人家一生性情固执。老来仍是未改,你要注意才好!”   蒲天河微徽一笑道:“姑娘放心心,我记下就是。”   说着向她微微抱了一下拳,径自向外行去,蒋瑞琪目光中,这时沉露出无限关爱之情,一直目送着他消失在门外,才转回房内。   她那一粒处于芳心、自见过这陌生的少年之后,就像是一池平静的水,忽然为人投下了一粒石子,浮起了无限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蒲天河暮然来临。他那英俊的仪态,豪爽气质,首次使她感觉到一种异性的美,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使得她无形之中,竟自偷偷地对他产生了无比的好感。   她又哪里知道,由于这个人的来临,今后竟使得白雪山庄之内,泛出了滔天的大波,这却是她今日所未曾料得到的!   深夜,窗外下着毛毛细雨,风把窗子吹得开开又合上,发出哐哐的响声。   蒲天河紧紧扎好了长剑,用一方布巾,把头包了包,仅仅露出了双目在外。   今夜——也正是他来此的第五天了。   五天以来,尽管是夜夜观察,可是一无所获,所以他定下心来,今夜无论如何,也要大胆地查一查了。   他轻轻地翻出窗外,并且小心地把窗子带好,正要窜身纵出去,忽然,他却意外地发现了一条身影。   这条影子,高高地拔起,却轻如落叶似地飘下来,落在了一座茅亭的顶尖之上。   细雨纷纷中,蒲天河隐约地可以看出,来人是一个矮小身材,身着黑色衣服的人。   蒲天河忙把身子向下一缩,就见这个人在亭顶上左右看了几眼之后,右手向后招了一下。   随着他手势,就在花墙的另一头,蓦地又拔起了另一条影子!   这条身影,是用“八步凌波”的轻功绝技,只不过两个起落,已来到近前。   他身子蓦地向下一翻,施出了一招“雪里翻身”,已翩若惊鸿似地落在了先前那人身边。   二人身形这么一并排而立,蒲天河不由吃了一惊,心中顿时也就知道是谁了。   他由不住暗暗冷笑了一声,心说:“你二人来得太好了,我正愁一个人无所发现,你兄弟来了倒是为我省却不少麻烦!”   这所来二人,并非外人,竟是柳玉、柳川。他二人如此雨夜来临,料必是有什么隐秘勾当了。   蒲天河一声不响地隐身檐下,同时注意这两个人。   就见二人互咬了一下耳朵,打了个手势,其中之一,就倏起倏落,像燕子似地穿了过去。   剩下的另一个,却向下一杀腰,直向丁大元所住之处白龙阁,猛扑了过去。   蒲天河猛地一个飞身,拔上了一堵假山石,就见前行之人,这时已纵上了阁楼的瓦面之上。   在湿淋淋的瓦面上,这人身法奇快,一溜烟似地已窜到了阁楼另一座檐头。   他那不足四尺的身子,在转过脸的时候,蒲天河已认出了他是柳玉。   就见他用那双矮小的腿,向着一扇窗户微微一分,已把瓦檐上一扇天窗支了开来。   在刷刷的细雨声中,他这种动作,竟是没有发出来一点声音。   接着他身子就像一只元宝似地翻了进去,蒲天河身形紧紧跟随其后,也来到了天窗附近。   他略事犹豫。也就大着胆子,翻身由窗外入内!   这种动作,真可说是相当冒险,他吸胸缩腹,气贯周身,整个身子翻了进去,没有带出一点点声音。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过廊,柳玉已到了廊子的那一头,正在试着用双手轻轻推着一扇风门。   蒲天河不由暗暗吃惊道:“这家伙好大的胆!”。   思索中,那扇风门,已为柳玉轻轻弄开。   他那矮小的身子,只向门内一滚,已翻了进去,蒲天河这时却不便过于接近,只远远地监视着他的动作。   由外面看过去,蒲天河认出了,这是丁大元的内书房,心中不由暗忖道:“莫非那颗五岭神珠,竟会藏在这里?这也未免太难令人相信了!”   正当他心中举棋不定的当儿,一扇房门被推开了,丁大元冷笑而出。   他走到书房门口,冷声道:“柳二弟,出来吧!”   蒲天河不由大吃一惊,这实在是一个尴尬的场面,他真不知柳玉怎么下台!   丁大元这时似乎已有些发怒,愤愤地道:“柳二弟,还要愚兄亲自接你出来不成?”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门前人影一闪,柳玉已当门而立,他发出一声怪笑,勉强抱拳弯下腰来,道:“大师兄,你好尖的耳……”   丁大元冷冷一笑,只见他慢条斯理地点燃了一边的一盏挂灯,室内大明。   然后他回过身来,慢吞吞地道:“柳二弟,你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柳玉捂着嘴咳了一声,频频苦笑道:“大师兄,你是聪明人,何必一定要我出丑呢?   得啦,你高抬贵手,叫我走吧!”   说着向前就走,丁大元横身一拦,挡在了柳玉身前,只见他面色蓦地一沉道:“二弟,话可要说清楚,你深夜来此,必有所为,如果你认为我这个师兄好欺侮,那可是弄错了人了!”   柳玉哧的一笑,脸上很不得劲儿。   他十分发窘地道:“大师兄,小弟斗胆也不敢对大师兄不礼貌……得啦,你叫我走吧!”   丁大元不由发出一声冷笑,阴森森地道:“不行,今夜你不能走,既然你眼睛里,不把我这个师兄放在眼中,我也就不讲情面了,你同我去见师父去……”   说着嘿嘿一笑道:“白龙阁乃师父藏放白龙经卷之处,愚兄受师所托嘱,暂为看管,因领有师命,任何人不得私自翻阅,柳二弟,你莫非不知道么?”   柳玉闻言,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心说:“好厉害的丁大元,你竟然用这大帽子来加之于我!”   想到此,顿时脸都气白了。   他那一双黄焦焦的鼠眉,向两边一分,冷笑道:“大师兄,你不要诬赖好人,小弟焉敢来偷窃经卷?师兄你未免加罪于人了!”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愚兄既领有师命,负责看管这些经卷,任何人也不得例外,柳二弟,此事只好公事公办,我们还是到师父那里去一趟,有什么理由,你去对师父分辩就是!”   暗中窥视的蒲天河,看到此,不由暗自咬牙不已。   他暗忖着这丁大元,分明假公济私,竟然假借如此一项罪名,想铲除异己,其用心确是险恶之极!   柳玉焉能不知丁大元的用心,当下闻言嘿嘿一笑,后退了一步,道:“大师兄,小弟来意,只怕大师兄心里有数,可是却与白龙经卷无关!”   说到此,他似乎是强忍着心内的愤怒,频频冷笑道:“师兄你又何必加人以窃经卷之罪,更不必为此惊动了师父,大师兄,你还是让我走吧!”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柳二弟,你也未免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倘若那白龙经卷有所遗失,这个责任愚兄可是担当不起。二弟,你有话还是对师父说吧!”   说着上前一步,目射精光道:“柳二弟,咱们走吧!”   柳玉狂笑了一声道:“师兄你一定要我去见师父,我如把所知的一切说出来,师兄,只怕你也……”   丁大元怪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道:“愚兄我莫非还有什么把柄落在你的手中不成?真正是笑话了!”   柳玉怪眼一翻,频频冷笑道:“师兄,那颗五岭神珠,如果师父知道,只怕……”   说到此,他发出了一阵低笑,接下去道:“……那时候,只怕师兄落了一场空吧?”   丁大元锐目一翻,怒道:“什么神珠不神珠,柳二弟你说些什么!”   柳玉嘿嘿一笑道:“大师兄,你又何必装呢,这件事我早知道了!”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一派胡言!你又有什么证据?”   柳玉怔了一下,嘿嘿笑道:“铁手丐贺天一,就是一个很好的证人!”   丁大无森森一笑道:“兄弟,你错了,贺天一这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既如此说,想必知道那人在何处了?”   说到此,面色十分狰狞地道:“你知道他在哪里么?”   这么一问,柳玉顿时变得哑口无言,他头上青筋暴跳,喃喃道:“我早晚会查出来的!”   丁大元一声怪笑道:“兄弟,你在我面前玩这一套,还差得远,你可知道诬控师兄、在师门中是罪加一等么?”   他说着双手一搓,冷冷叱道:““柳二弟,莫非愚兄之言,你竟敢不听么?”   柳玉这时一双黄眼四下乱瞟不已,他头上的短发一阵阵颤抖着,丁大元冷冷一笑道:   “二弟,你如敢对我下手,那可是自讨苦吃!”   说着双掌在胸前微微交叉,一步步向前逼去。   就在这时,只听得室外一声断喝道:“姓丁的,不要欺人太甚!”   话声未落,“哗啦”一声大响,一扇雕花的楠木窗子,竟被打了一个粉碎。   紧接着,“嗤”地飞来了一片瓦,直向着丁大元面上飞去。   丁大元一声狂笑道:“好东西!”   他右腕一翻,已用“托掌”把这面飞凌而来的瓦片,接在了手上。   可是那柳玉却在这时一声怪笑道:“大师兄,小弟告辞了!”   他猛然双掌一错,用“龙形乙式穿身掌”的身法,猛地穿窗而出。   丁大无一声叱道:“打!”   只见他右腕一翻,竟把掌上的这片瓦打了出去,直取柳玉后背。   可是却在这时,飞来了另一块瓦,迎着丁大元所发出的这一块,“叭”一声,撞了个粉碎。   柳玉却借此得以脱身,他落身在阁楼偏房的瓦面之上,身形倏起倏落地飞驰而去。   丁大元这时一声怒吼,猛地纵身而出,可是“雪山二柳”,身手究非泛泛,早已逃离到别院之中。   打量着眼前情形,他自知已失了先机。   当下气得频频冷笑不已,只听他自言自语说道:“便宜你们两个了,就凭你们那点心术,还想动我的念头,休想!”   蒲天河这时,已在混乱中,穿窗而入,故而丁大元所说的话,字字听在耳中。   就见那丁大元在细雨之下,来回地踱着,仿佛是在考虑着一件事情。   遂见他猛地翻身纵人窗内顷刻又出,展开身手直向白龙阁外飞纵而出。   蒲天河这时自然不会再放弃追踪,遂也展开了轻功提纵之术,一路尾随了下去!   前行的丁大元,身形一经展开,真如脱弦之箭。   可是蒲天河更非弱者,他身子紧紧随着丁大元,保持着五丈以内的距离。   这时就见丁大元驰到了一座广厦之前,他的脚步忽然放得慢了下来,并且不时地左顾右盼,像是怕为人所发现的样子。   蒲天河也就更注意自己的身形,不为他发现。   就见丁大无绕过了这座广厦,直向一座小桥行去,桥下系着几只小船。   蒲天河没有想到,这地方居然还有一道小溪。   丁大元这时已登上了一只小船,他轻轻运桨,一路划了下去。   蒲天河这时愈发动了好奇之心,跟踪到此,自无中途而废之理。   当下他咬了咬牙,也纵身上了一叶小舟,远远地靠着溪边尾随而下。   不久,就见丁大元,把小舟靠在了一座石桥附近,他回身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接着就纵上了这座小石桥。   蒲天河等他去远了,才敢纵身而上。   这是一片十分荒芜的废园,尽管是花树遍植,却疏于管理,满地都散落着枯枝败叶,森森的林木,交织成大片的阴影,潮湿的气味很重。   丁大元这时竟顺着一条小道直驰了下去。   在废园正中,耸立着一幢歪斜的木造楼,其上纠葛着无数怪藤,显然是早已无人居住了。   丁大元来到了楼前,并不进入,却偏身向一座枯亭行去。   蒲天河这时借着树林子的阴影,可以大胆地走近他身边。   他看见丁大元在亭前停住了脚,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他双手向着亭柱之上用力一推!   只听见“沙沙”一阵细响之声,那座茅亭,竟为他推到了一边。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惊,亭子推开之后,突现出了一片灯光。   灯光清楚地照见了几磴石阶,通往地下,仿佛是一个地下室一般。   这时候,却闻得一个十分苍老的声音,由地下传出来,道:“是哪一位,这么晚了还来找我的麻烦,我老人家可是要休息   丁大元面上现出了一片冷笑,拾级而下。   俗语谓:“不到黄河心不甘。”   本着这种心理,蒲天河大胆地来到了亭前,他竟然也顺着石阶走了下去。   这时,他鼻中闻到了阵阵的潮湿味道。   同时,他目光中接触的灯光,也渐渐地强了。   这真是一件令人想不到的事,石阶下通着一道窄狭的廊子,到处都是伸出来的石块,两盏豆油灯,放在石块之上,光影闪烁不已。   廊道的尽头,通着一间石块砌成的广室,那强力的灯光正是由其内传出。   这时,那间石室里,传出了一阵冷笑,仍是先前那个苍老的声音道:“丁大元,你这孽徒又捉弄我来了么?”   丁大元在他说话之时已走了进去,他冷冷地道:“老怪物,你猜得不错,又是我来了!”   蒲天河倚身门边的石块之后,偷目向这间石室内望去,他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这间大石室内,陈列着几样简单的东西,地上铺散着一堆枯黄的稻草。   就在稻草堆上,坐着一个形容枯萎的高瘦老人。   这老人的容颜,看起来可真是有些吓人,只见他生着一张长形的马脸,双瞳下垂,形成肿肿的两粒圆核,瞳子微呈黄色,但是光采炯炯。   他生着一双大而厚的耳朵,耳肉下垂几可垂肩,周身上下,看来瘦无两肉,只是一片惨白。   他身上穿着一袭肥大的袍子,质料甚是高贵,可是却烂成千疮百孔,一条条一片片挂在身上。   老人还赤着双足,可是在他右脚跟处,却有一条拇指粗细的链子锁着他。   同时在他的左手上,也有同样的一条链子锁着。   两条链子一上一下,却不知连接何处,深深的陷入石内。   由于链子的尺度相当长,老人也就可以作一些有限度的活动,可是只能在两丈之内,两丈以外,也就不行了。   老人生着白白的两道寿眉,头上的头发早脱光了,形成一颗亮光闪闪的脑壳,他的岁数也相当大了,大约在七十与八十之间。   在他身旁有一个大石槽,槽内满盛清水,另一个石槽内,却放着一些地瓜野薯首乌之类的东西。   另有一个石格,垂着一张帘子,其内传出淙淙的水声,可能是专为他所设置便溺的地方。   这老人,就像是一个死牢中的囚犯,事实上也差不了多少。   在他正面的一座石块之上,放着一个大碗,碗内有数股灯捻,燃着很亮的灯光。   石墩上,画着一幅棋谱,其上着有十数粒棋子,他似乎正在一个人独自思索着棋路,手上尚拿着一粒棋子。   这时他紧紧皱着眉,正面看着丁大元,现出一副恼恨的样子,怪声道:“丁大无你听着,就是蒋寿老儿,对我老人家,也要敬重三分,你这个徒弟,可比师父还厉害,你说,你到底要怎么样?”   丁大元似乎不大敢把身子接近他,离着他有三丈远,闻言后,他带出一副伪装的笑容,道:“木老前辈,我上次跟你所谈之事,还要请你三思才好!”   他耸了一下肩膀道:“这件事是利己利人的,你老人家又何乐而不为?”   老人发出一声嘶哑的笑声,道:“你真是妄想了,想当初你师父对我百般苦求、利诱,我都没有答应他,因此才会有今日下场,现在十年限期已不远,他到时候是非放我不可,我又何必要你来做人情?”   丁大元嘿嘿一笑道:“老前辈,你太天真了,我想,如果不是我有此好心救你,这一辈子,你休想活着出来,师父的手段,你莫非还不知道么?”   老头儿怪眼一翻道:“蒋寿不是这种人,你休要再想说动我,我老人家也不愿再跟你多费唇舌,你请吧!”   丁大元森森一笑道:“木老前辈,你这是何苦?其实你那一批宝藏,我也不想全吞,只要分我一半也就行了!”   老人伸出手指,算了半天,冷冷笑道:“你以为一半是一个小数目么?哈……”   他狂笑了一声,趾高气扬地道:“一半的数目,也足够收买你们这白雪山庄十个也不止了,凭你也配?”   说着挥了挥手,怒道:“快走,快走,少惹我生气,什么都好谈就别谈钱!”   丁大元狞笑了一声道:“好好劝说,你不肯听,说不得要给你尝些苦头了!”   老人怪眼一翻,冷森森地笑道:“丁大元,你还要讲打么?”   说着他扬了一下手,手上铁链子,发出了哗啦的一声响声,然后他嘿嘿怪笑道:   “你以为我老人家手脚上有了这玩艺儿,就好欺侮了,小子,你不妨来试试看!”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哪一个要跟你动手?”   说着他冷笑了一声,自怀内取出了一个纸包儿,慢慢打开来,其中竟是一枚鹅卵大小的黄色草球。   丁大无嘿嘿一笑,扬了手上的草球一下道:“木老前辈,这东西你可认得么?”   老头儿本是一脸不在乎的味儿,可是当他目光一接触到这件东西,不由立时神色大变,全身战抖了一下,喃喃道,“你……你是哪里弄来……的?”   丁大元哈哈一笑道:“老头儿,你是尝过这东西滋味的,要不要再来…个?哈哈……”   老人忽地站了起来,愤愤地道:“是你师父告诉你的?”   丁大元冷笑了一声道:“这种艾草球,到处都有,随处可采制,老头儿,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点着一个让你尝尝新,如何?”   老人这时气得咬牙切齿,他怒吼了一声,道:“你是作梦!”   说着运用两手,呼呼地劈出了两掌。   可是丁大元似已早知道他会有此一手,当时身子向后一靠,已隐在了一方巨石之后。   老人掌力,劈在石面上,击出了满空的碎石屑子,像雨点似地落下来。   这种掌力,使得暗中的蒲天河大吃一惊,他真没有想到,这外表如此萎弱的老人,竟然会有如此惊人的掌力,真令他望之咋舌!   一掌未中,老人却发出类似哀求的声音,道:“丁大元,你不要胡闹,我老人家可是要叫了!”   丁大元闪身而出,哈哈笑道:“你随便叫吧,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要不给你一点厉害,谅你是不知我是何许人也!”   说着就见他把手上的那枚艾草球,就着壁上的灯光点燃,信手一抛,落入一个石槽之内。   立时就有大股的黄烟,自石槽内升起。   老人发出杀猪似的一声怪叫道:“好小辈,你要这么的摆制我,我可是要骂你祖宗八代……”   话声未完,却为一阵厉咳之声取而代之。   丁大元见状耸肩笑道:“老头儿,这是你自己找的,明天此时我再来听消息,也许你会想明白了!”   说着,冷冷一笑,遂自掉头而去。   那老人咳是更厉害了,似乎气都喘不出来的样子,一面大声吼道:“小子……你好狠……咳……咳!”   等到他喘过气来,丁大元早已走得无影无踪。   这时他狂叫道:“救命……救命……”   蒲天河在暗处,只见他鼻涕眼泪,淌得全身都是,那种张着大嘴猛喘的样子,看起来真像是要死了一般。   他哑着嗓子大哭大叫道:“老天爷……快来救救我吧………   然后,他用力的发出掌力,骤击着空气中的黄烟,只是浓烟时分又聚,饶你有天大的本领,也是莫可奈何!   眼看着他翻下了身子,肚皮翻天,口中狂吐着白沫,喘得就像是一只牛!   蒲天河实在忍不住了,当时猛地纵身而出,扑到了石槽前,拣出了那燃烧着的艾球,两脚踩灭,他自己却也呛得热泪滚滚而下!

第六章 巧遇良师     蒲无河目睹如此情形,实在是忍无可忍!   虽然他如今身份,不便多管闲事,可是看那老头那种痛苦的样子,使他大为同情。   他忍不住纵身而出,在浓烟弥漫里,找到了那发着滚滚黄烟的艾草球!   原来那枚艾草球,是藏在一个大石凹内,是故木老头儿凌历的掌力,无法把艾草球震出来,更无法使之熄灭!   蒲天河找到了这枚艾草球,迅速地用脚踏灭,他本人也不禁发出了一串咳嗽声。   室内的黄烟渐渐稀薄,老人就像是一块死肉似的,瘫在稻草堆上。   他长长地喘了一口气,好像是才由死神那里归来,继而睁开了眸子,长长吁道:   “呛死我了……要命的小王八蛋,你算……真狠!”   说着又打了两个喷嚏,才把目光移向蒲天河立身之处,当他发现到蒲天河立在身边时,不由吓得怪叫了一声。   只见他身子猛然一个急翻,足上的链子哗啦一响,他已坐了起来。   蒲天河方才已看见他的掌力,知道此老武功极高!   这时见状,只以为他会不利于自己,吓得后退了两步,老人一声叱道:“站住!”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不必惊吓,我没有恶意!”   老人目光在室内转了转,面上带出惊异之色,道:“那东西是你弄灭的么?”   蒲天河点了点头,老人面上立时带出了一种欣慰感激之色,他用破烂的袖子,把脸上的鼻涕眼泪擦了擦,破涕为笑道:“小了,这么说,你不是丁大元一路的了?”   蒲天河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只是寄居在这里的一个外人!”   老人侧耳向外听了听,作了一个手势道:“坐下来,这时候是不会再有谁来的。”   说着他伸出右手小指,用过长的指甲,把灯内捻子挑出了些,一时光华大作。   蒲天河在灯下打量这个怪异的老人,真不禁有几分害怕!同时老人的身世、遭遇,还是一个谜!   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这老人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阵之后,发出了一阵怪笑,道:   “一点不错,你不是白雪山庄里面的人,你来到这里是做什么的?”   蒲天河微微笑道:“我来此之事,暂时恕不奉告……”   老人低笑了一声,举起一只手,在头皮上扣了一阵子,然后在灯下弹了弹,发出“波波”之声。   他这种表情,似乎已把方才的痛苦全忘了,剔了一会儿指甲,他眯着一双细目笑道:   “你叫什么?”   蒲天河想了想,一笑道:“我的姓名,老前辈最好也不要多问,总之,我不是这里的人,你老人家请放心!”   老人搓了搓手,笑道:“好!这样我就放心了!现在你告诉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吧?”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一路跟随丁大元,才来到此地。”   说着他剑眉微颦,道:“看你样子,像是一个武技甚高的武林前辈,只是你怎会被关在这地洞里,弄成这个样子?”   老人双手一舞,发出了一声怪笑。   那种笑声,乍听起来,真有几分像夜猫子在叫唤,由他的表情中看来,他似乎已有几分愤怒,当下笑声一敛,他望着蒲天河森森地道:“小朋友,你想明白这件事么?”   蒲天河点了点头,老人右手在身旁的石槽内一抓,已把浸在水中的瓢抓了起来,盛了一些水,就嘴喝了几口,然后扔下了瓢,他道:“其实你也用不看奇怪,这是我自愿的,没有多久我也就熬出来了,那时候……”   他脸上带出了一种无比的欣慰,咽了一下口水,又接下去道:“……那时候海阔天空,任我逍遥,小伙子,你看不出吧,我呀,最少还有三十年阳寿呢!”   说着宏声大笑了起来,蒲天河吃惊地道:“老前辈,你要小声一点!”   老人笑声一收,顺着嘴角淌着唾沫,看起来,是一个相当邋遢的家伙,也许是长年的囚禁,已养成了他凡事不在乎的习性。   他皱了一下眉毛,摇了摇头,说道:“那丁大元,今夜是再不会来的,他是想给我吃些苦头,想不到你会来这里,救了我,他娘的,这艾草球,算是害苦了我……”   说到此,他冷冷一笑:“想当初,他师父蒋寿,要不是用这忡东西,我也不会吃他这么大亏!”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我方才已看过了,不过是普通的一个艾草球,你怎会怕成这样子?”   木老头鼻子里哼了一声,用手在脸上抓了抓,道:“小兄弟,你哪里知道,天下的人和事都怪得很,一物克一物,自古皆然,我老头子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玩艺儿!”   说着双目一瞪,冷笑了一声,道,“知道这件事的只有蒋寿老儿一个人,他不该告诉他徒弟了大元,让我也跟着受这个鸟气,我只要一闻这种味道,真他妈的连身上骨头都酸了!”   蒲天河不由奇怪地道:“可是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木老头怪笑了一声,道:“他当然是有用意的……”   说着双目眯成一缝,微微笑道:“小伙子,你会不知道?”   蒲天河一怔道:“知道什么?”   木老买用手扣了一下头,笑道:“这白雪山庄里的人,上上下下谁都知道我是一个大富翁,可是谁也打不了我的主意,就连老魔对我也莫可奈何,这小子竟然也动了这个心,真是作梦!”   蒲天河不由一怔道:“大富翁?”   老人点了点头,满脸的皱纹都开了!   他点了点头,嘻嘻一笑,道:“非但是大富翁,可以说是富可敌国!”   蒲天河更不由惊异了,他微微一笑,道:“你的钱呢?”   老人见状,翻了一下眼皮,叹了一声道:“得!得!别谈了,反正我说出来,你是不会相信的,就算我没说就是了!”   蒲天河本想再继续追问一下这件事,可是因见老人面上已有怒色,随即作罢!   他对于这个老人,只不过是心存好奇,并无有什么企图,此时见他如此情形,就决心设法救他出去,他上前一步道:“老人家,我救你出去如何?”   老人呆了一下,道:“你能救我?”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道:“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老人望着他,微微笑道:“你如果能救我出去,我愿意送你一百万两银子!”   蒲天河摇头笑道:“我不想要你送我银子。来,你闪开一点!”   说着自背后把那口父亲遗交的“五岭神剑”掣在了手中,他上前了一步,举剑向着老人腿上的链子上猛砍了下去。   老人傻笑了一下,十分懊丧地道:“你这是干什么?”   只听见“呛”一声,剑锋砍在了锁链之上,溅起了一串火星儿,那铁链子不过是跳动了一下,依然如故。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惊,他第二次力贯剑锋,向外一抖,再次向链子上斩去。   “呛”一声,剑锋又一次地跳了起来,那细如拇指粗的链子仍然是丝毫未损。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他抬起剑来看了看,剑刃虽未受伤,可是这口剑整个的抖成了一片,散出了一地流萤。   老人这时由不住冷森森一笑,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蒲天河惊异地望着他道:“这链子莫非不是钢铁所铸?这口剑有斩铁断金之利,怎地斩它不断?”   老人望着他哧哧一笑,道:“小伙子,你太粗心了,你以为普通的铁链,会能锁得住我么?哈!我只当你有什么好法子救我呢?原来是这个!”   蒲天河不由脸上一红,缓缓的收起了剑,老人望着他微微笑道:“这两条链子,乃是老魔在天山,采万年寒铁,用地心真火铸炼而成,慢说是刀剑砍它不开,就是水冶火炼,也莫可奈何!”   蒲天河感叹道:“这么说是没有东西能开了?”   老人冷笑道:“除了老魔自配的两把钥匙以外,别无他物!”   蒲天河看着他怪同情地道:“你在此住了有多久了?”   老人比了一个手势道:“有八年了!”   他仰天怪笑了一声,道:“八年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可是我倒也能安然处之,我用十年的时间,交换我后半世的荣华富贵,也是一件划得来的事情!”   蒲天河苦笑了笑道:“你怎知十年就可以出去了?”   老人面色一沉,道:“蒋寿有言在先,岂能到时不遵?不过,他也不会白白就放了我,他知道一旦我出去之后,不会与他善罢干休,因为这几年以来,我在此练了几种厉害的功夫!”   蒲天河一怔道:“你手脚不便,还能练什么功夫?”   老人森森一笑,道:“小伙子,你这句话可就说错了,一个人只要有决心与毅力,即使是在睡榻之上,也能练成绝世奇功!”   说罢,他含着一种神秘的微笑,在蒲天河脸上看了一眼,道:“我这句话,你大概还有几分不相信,是吧?”   蒲天河尚未答话,这木老头一笑道:“很好,现在,我可以当面试一试,叫你看看!”   蒲天河不由喜道:“果真能瞻仰一下你老人家的奇技,倒是眼福不浅,你怎么试呢?”   老人两道冷电似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转,道:“小伙子,你一身功夫,不错,由你双太阳穴上看来,你这身功夫,绝不在丁大元之下。可是,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不妨拿我来试试身手……”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我怎能在老前辈面前造次?”   老人哈哈笑道:“不是造次,小伙子,如果你真愿意一试的话,你就会知道,你的那一身功夫,在我面前,是丝毫构不成威胁的!”   蒲天河本不能造次,可是听他如此一说,不禁激起了一些年轻人的豪气,当时微笑不语。   老人似乎对于这件事很感兴趣,他嘻嘻笑道:“怎么样,你相不相信?”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你老人家也未免过于自负,你应该知道,你的手脚都不方便,在这种情形之下,老前辈,你绝对不会是我的对手!”   老人闻言双目一翻,哈哈怪笑道:“你不要逞能,你敢试一试么?”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你老要怎么样试?”   老人似乎十分得意地笑了一声,有点儿手舞足蹈地道:“随你的便,用手也可以,用剑也行,只管照着我身上狠打,看一看你能否伤得了我?”   蒲天河一笑道:“真要是伤了你,也就晚了!”   老人双眸一翻,立时显出不悦,道:“胡说,今夜我非要你心服口服,要你知道我‘木尺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说着他自草堆上猛然站了起来,铁链子哗啷的一响,蒲天河不由吓了一跳,道:   “你老这就动手么?”   木尺子怪声笑道:“我方才已说过了,你可以施出你身上所有的功夫,看看能奈我几何,我绝对不还手就是!”   蒲天河想了想,道:“也好,那么恕我放肆了!”   说着左手在老人面前一晃,右手用“拿星探月”的手法,直向着老人肩头之上摘去。   木尺子冷冷一笑,只见他肩头霍地向下一矮,铁链子哗啦的一响,蒲天河当时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看这老人,已脱身五尺以外。   身法之快,真有如石火电光,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这老人果真是有一手!   如此一来,他的兴头也就起来了。   当时浅笑了一声,道:“老前辈请恕我放肆了!”   话声一落,他已如同狂风骤雨似的,猛地把身子偎了过去。   就见他右膝向前微微一弯,双掌由左右向前蓦地一探,直向木尺子两处肋骨之上插来。   怪老人一声怪笑,他口中叱了一声:“倒!”   只见他枯瘦的身体,猛地向下一倒,整个的背部,不过是贴着地面寸许高下。   这种情形之下,蒲天河的一双手显然是走了个空,可是蒲天河早已有备在先。   就在木尺子身子方一倒下的同时之间,蒲天河足尖一点,已如同飞猿厉隼似地腾了起来。   这是一式意想不到的起落式子,一起一落,不过是弹指之间。   就见他身子向下一坠的当儿,这位新近领得“五岭神剑”之称的少年奇侠,口中低叱了声:“招打!”   就见他双掌蓦地一分,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直向着木尺子上胸小腹,两处要害之上同时打来。   木尺子口中吆喝了一声:“好小子!”   就见他四肢倏地一收,铁链子哗啦一响,他那枯瘦的身子,竟然整个的,像一张纸似的,平平地贴在了当头的石壁之上。   他两手分张,两足向下,活像是一个大守宫的样子。   蒲天河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心说,好厉害的木尺子!   他真没有想到,如此快捷的招式,依然让他逃开了手下,当下双臂向后用力一收,吐气开声:“嘿!”   地面上灰石“砰”的一声,四下溅起,像豆子似地剥剥落落洒了满地都是。   他这种掌力,使得壁顶的木尺子,也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叹:“好小子!”   紧接着他在壁顶上,向后一个倒仰之势,有如四两棉花似的,已轻飘飘地又落了下来!   这时蒲天河已站立一旁,他面红如火,很是羞愧地道:“老前辈神乎其技,我自信不是对手!”   木尺子连连点头道:“八年没有下山,想不到当今武林中,竟然培育出如此厉害的人才,真灭是后生可畏!”   他怪笑了一声,向着蒲天河一挑拇指道:“小伙子,行!”   说着用手指了一下方才蒲天河掌击之处,叹道:“想不到你有如此惊人的掌力,我要是逃慢一步,焉能还会有命在?可怕,可怕极了!”   他边说边摇头,面色罩上了一层寒雾!   蒲天河向着他深深一拜道:“弟子有眼不识泰山,尚请老前辈不罪!”   木尺子点了点头道:“小伙子,不要赔礼,我老头子生平最喜欢有真本事的少年,方才是我小看你了!”   说着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下,喃喃地道:“你的掌力充沛,力道逼人,如此功力,非三数十年不能见功,只是看你年岁却正少年,真正令人不解了!”   蒲天河微微欠腰道:“弟子曾受先父,小诸葛移神开顶大法栽培,功力较前略高!”   木尺子神色一惊,由不住点了点头,道:“我说呢!”   遂又发出了一声叹息,道:“可惜!可惜!”   蒲天河灵机一动,道:“前辈何出此语?”   木尺子炯炯目光,逼视他道:“小伙子,自古来成大器者,质秉固然重要,最主要的,却在于良师,无良师指点,虽上上质秉,不过一顽石噗玉,反之,虽驾下之材,却也可观!”   他慢慢坐在草堆上,不禁又摇了一下头,道:“以你方才身手看未,虽质禀上上,功力深沛,可是师质不过中上之谱,至终不过如此而矣!”   说到此,叹息了一声,道:“……这岂不是可惜了你这块良金璞玉了?”   蒲天河不由俊脸一红,心中甚是怅怅,顿时怔在了当地作声不得!   这时木尺子,含着微笑,把过长的链子缓缓地绕在手足之上,抬头看了他一眼,道:   “小伙子,你看我今年已七十八了,你可知我一生中最感遗憾的是什么?”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木尺子目光凌凌道:“你自是不知,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最遗憾的是,生平没有一个能继承我这身本事的弟子……”   说到此,他那瘦削的脸,像是拉长了许多,接着发出了一声吁叹道:“……因为如此,所以今日才会落得如此一个下场,这是我一件最最痛心的事!”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他上前一步,喃喃道:“老前辈如不嫌弃,弟子愿……”   方言到此,就见木尺子那双雪团似的眉毛,忽地向两边一分,他摆了一下手道:   “禁声!”   蒲天河忙住口,木尺子倾耳细听了听,面色突变,道:“不好,有人来了!”   蒲天河凝神细听,果闻得远处有微弱一片吱吱之声,不由吃了一惊,道:“既如此,弟子告退了!”   木尺子摆了一下手道:“你此刻出去,定会为此人撞见,反倒不妙,倒不如暂时在我这间暗室内藏身片刻,等他走后再去不迟!”   说话之时,那吱吱之声似乎更近了。   那声音,像是一只四脚的兽类,践踏着地上的枯叶相似,木尺于不由冷冷一笑道:   “你见过此问主人蒋寿么?”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不曾!”   木尺子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正襟危坐,道:“很好,你马上就可以见识到这个人了!”   蒲天河大吃了一惊道:“莫非是雪山老魔亲自来了?”   木尺子枯黄的脸上,带出了一片冷笑,他指了一下那间暗室道:“快进去吧!”   蒲天河闻知老魔蒋寿亲自来临,不由也有几分震惊,久闻此老乃是当今天下第一号的魔头,声威之盛,足令武林中人谈虎色变。   他不过是久闻盛名,并不曾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这时闻言,慌不迭躲入木尺子那间暗室之内。   他身形方自藏好,已听得洞口传出一片喋喋兽喘之声,木尺子这时由不住冷森森地发出了一阵怪笑道,“蒋老儿别来无恙,今夜怎地如此雅兴,驾临我这蜗居来了?”   木尺子话声一出,洞外立时传出一阵宏亮的犬吠之声,深霄雾冷,这几声狗叫,听起来,真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蒲天河心中正奇怪,因为这只狗吠声,听起来大是有异于一般,似乎声调较常类犬粗了许多,正自不解,却听到洞口传来一个童子的声音,笑道:“木老哥,这般时候还不曾睡着么?既如此,恕老夫打扰了!”   说着,就听见足步声传下洞来,同时那只狗,又发出了一阵有如豹吼一般的吠声。   紧接着,一人一犬,已出现在地洞之内。   蒲天河倚身在暗室内一块巨石之后,偷们向外一看,禁不住心中大大地吃了一惊!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位闻名天下的老魔头,如非是木尺子招呼在先,他绝对不能相僧,立在眼前的这个人、竟会是雪山老一魔蒋寿!   因为这个人看起来太年轻了,年轻得难以令人置信。   据他所知,老魔顷将过七十大寿了,可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不过是三十许人。   蒲天河惊心之下,打量着这个魔头,只见他看过去,至多三十岁左右,身高七尺,周身发红,就像是为棕红色的漆染过了一般。   他生得方面大耳,狮鼻阔口,头上的短发,剪得平平整整,然后用一个金箍,把它们压下来,看起来就像是一把刷子一样的平。   他虽是七旬的人了,可是那一头头发,却是黑如墨紫,一根白发都没有,腰干儿更是挺得笔直。   在他右肩头上,斜背着一个黄色的布袋,其内也不知是装些什么,鼓涨涨的。   蒲天河藏在石后,真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出,他尤其要提防着那只狗!   原来这个人右手还牵着一头黑绿色短毛的牝犬,蒲天河一打量这只狗,更不由吃了一惊。   他活了这么大,真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怪样的狗!   那是一头长耳阔口,四肢奇短的畜生,一颗脑袋,却是硕大无比,巨口之内剑齿交错,白森森地甚是怕人!   这一人一兽,看起来确是令人吃惊。   蒲天河屏息凝神,生怕为这条怪犬发觉出有异来,他仔细地注视着雪山老魔蒋寿。   只见他身上穿着一袭火红色的长袍子,长可及地,两只大脚上,却套穿着一双翻毛的白色短靴,看起来真有些不伦不类。   他进得门后,目光先往四下张望了一阵,才落在了木尺子身上。   就见他发出了一阵低笑道:“老朋友,我差不多个把月没来看你了,怎么样?日子过得还可以吧?”   木尺子怪笑道:“老儿,你少来这一套,你的那些鬼心思,当我还不明白么?”   蒋寿咧开大口,嘿嘿笑道。“老朋友,你愈来愈聪明啦!那么你说说看,我来此是做什么呢?”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蒋寿,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如存心告诉你,何必又等到今日,这八年的时间我都耗过了,又何必不再等两年?你总不能说话不算吧!”   雪山老魔闻言面色先是一凛,可是接着却发出了一片宏笑之声,道:“今夜我们不谈这个,我是为你送粮食来了!”   木尺子闻言不由精神一振,立刻站了起来,道:“送什么粮食?”   雪山老魔遂自背上解下了那个黄色的包袱,打开了一边,上前几步,自其中抖出了十来个馒头,然后一笑,退后一步。   木尺子就像饿疯了一样,伸手抓起了一个,连啃带嚼一阵狼吞虎咽,已吃下了一个。   接着他又以同样的速度,吃下去两个。   雪山老魔见状,在一边由不住发出了一片怪笑之声,道:“慢一点,这些都是你的,没有人会抢!”   木尺子闻言,把吃了一半的一个馒头丢下来,他脸上带着一种苦笑,冷冷地道:   “蒋寿,这几年你把我捉摸够了,你对我,不如对你的这只狗!”   蒋寿黑眉一分,哈哈大笑了一声道:“这只狗是忠于我的,你呢?”   说着又狂笑了一声,声震四壁,整个的地下室内,都由不住发出了一片嗡嗡之声。   木尺子怒叱了一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雪山老魔笑声一敛,冷森森地道:“木尺子,只要你点一下头,答应同我合作,不要说白馒头,大鱼大肉由你挑,而且……”   说到此,森森一笑,道:“……我还可以考虑。把你手脚上的玩艺儿取下来,给你换个地方,你以为怎么样?”   木尺子摇了摇头,道:“这件事,你要是早提出来,也许还可以考虑,可是现在太晚了!”   雪山老魔短眉一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木尺子摆了一下手,叹道:“无功不受禄,你还是把你的馒头都收回去吧,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睡觉了!”   说着双目下垂,不再多言。   雪山老魔一阵冷笑,道:“木尺子,你这样对我,只怕你会后悔的!”   木尺子双目一睁,道:“我还有什么后悔的?老儿,你还能再怎么样?”   说话之时,那头怪狗忽然鼻中“呜”了一声,猛地抬起头来,雪山老魔一惊道:   “什么人?”   那头绿毛怪犬,口中“呜呜”地呜着,似乎要挣开主人锁链,木尺子见状不由冷笑了一声道:“我这寒窑里,除了你们师徒常常来此光顾之外,还会又有谁来?”   雪山老魔不由一怔道:“我哪一个徒弟来了?”   木尺子一面说话,遂自一个木盘内,捡起了一些檀香粉未,轻轻洒在灯芯之上,立时室内散出了一片淡淡的异香!   那头怪犬,本来目光视向暗室,口中发出低鸣之声,欲摆脱绳索过去,可是当它嗅到了这阵檀香异味之后,立时老实了下来。   木尺子这时才若无其事的,望着雪山老魔,一笑道:“怎么,你能来,你徒弟就不能来?”   蒋寿沉下脸来,道:“是哪一个?”   木尺子摇了一下头,道:“自然是你那位掌门大弟子,你们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师徒两个都是一样的心思。”   蒋寿冷冷一笑,道:“丁大元他莫非还有什么事情不成?”   木尺子森森一笑道:“蒋寿,我们是老朋友了,虽然你对我如此,我却还要劝你一句,你那个徒弟,你可是要小心他一点,不是我笑你,早晚有一天,你会在他手上吃大亏的!”   蒋寿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么?”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信不信由你,我不过是奉劝你罢了!”   雪山老魔一双眸子,射出了的的神光,冷冷一笑,道:“这事情我们不要多谈,老木,今夜我来不过是看看你,就便我还听说你在此练了几样厉害的功夫,顺便想领教一下!”   本尺子不由呆了一呆道:“你听谁说的?”   雪山老魔冷冷笑道:“你的事还瞒得了我么?”   木尺子低头冷笑不语,蒋寿见状嘻嘻笑道:“老朋友,你练功夫我自是无权过问,不过我要告诉你,千万不要存别的心,八年之前,我能够把你擒住,八年以后你也不见得就胜得了我!”   木尺子喃喃道:“我练功夫,也不是对付你,老儿,你又何必多心?”   蒋寿哈哈一笑,道:“我要告诉你,假使你存有异心,我蒋寿可就不够朋友了,那时候你就会知道,我会有更绝的方法来对付你。老朋友,只怕那个时候,一切都要改变啦!”   木尺子闻言一惊,道:“蒋寿,你莫非还要出尔反尔不成?”   雪山老魔冷冷一笑道:“这就要看你是否合作了。”   木尺子忽然白眉一扬,怒叱了声道:“你……”   只见他双手一翻,两掌上运足了劲力,猛地直向着雪山老魔当胸打去。   蒋寿身形纹风不动,他双手作势向外微微一按,两股劲力击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轻震,枯草飞扬之中、雪山老魔身子向一旁微微一偏,狂笑道:“木老哥,你当真要动手么?”   木尺子这时发眉皆立,他哗啦一声站了起来,怒声道:“十年之约,你曾当着诸矮子以及春夫人的面前,亲口说出,莫非现在又要反悔不成?”   蒋寿一声冷笑道:“不错,我是说过,不过……嘿嘿……你似乎这多年来,一直在仇视我!”   木尺子双目怒凸道:“你要我怎么样?”   蒋寿双肩摇了一下,笑道:“首先你要改善你的态度!”   木尺子身子战抖了一下,错齿有声道:“蒋寿,这多年以来,你待我如同囚犯,却反指我对你态度不佳,你未免欺人太甚了!”   说着,他双手互拧了一下,似强忍下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好吧,你要我怎么改善态度?你说吧。”   雪山老魔蒋寿望着他微微一笑,点头道:“对了,你还是心平气和一点好,好朋友,你虽有千万财富,可是那‘绿玉’钥匙,却在我手上,没有这把钥匙,宝库之门谁也启不开!”   木尺子面色一白,气极地道:“你只是负责为我保管,十年限期一到,你却要还我,有诸矮子及春夫人为证,你还能狡赖不成?”   蒋寿发出了一声类似童子一般的笑声,道:“不错的,老朋友,可是……”   他眯起了一双眸子,道:“……天下的事,没有说一成不变的……”   木尺子厉声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雪山老魔怪笑道:“你应该知道,诸矮子和春夫人,和我交情不错,如果我答应他们,三人平分财富的话,他二人定会欣然答应的!”   木尺子全身战抖了一下,语音发颤地道:“亏你说得出口!你简直是作梦,你们就是至死,也是找不到那宝库藏处的!”   蒋寿打了一个哈哈道:“你不要紧张,我不过是说说而已,我是聪明人,如果我有心同他二人合作,还不如找你,你说是不是?”   木尺子冷笑连声,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蒋寿似乎颇有耐心,他点了点头,一笑道:“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老朋友,我还有一件事告诉你,也许你已经知道了!   木尺子双目一翻,道:“什么事情快说,我要休息了!”   雪山老魔伸出一只手,慢慢摸着那头狗身上的毛,喃喃道:“老朋友,你应该知道再有几天,是我的七十整寿,到时候来此贺礼的人,当不在少数,为了顾全你的老面子起见,我打算那几天,恢复你的自由!”   木尺子全身一振,道:“你不是在说着玩的吧?”   雪山老魔满腹心事地笑了笑道:“怎会是说着玩呢?不过只是暂时几天!”   木尺子闻言,居然像小孩子似地笑了,他咧嘴傻笑了几声,道:“就是几天也够了,蒋寿,你说话可要算数!”   雪山老魔哈哈一笑道:“我什么时候欺骗过你?老朋友,我对你总是够意思的!”   木尺子好似兴奋极了,他由地上一跳而起,笑道:“那几天,可是由着我吃,你可别限制我!”   蒋寿一笑,道:“当然!当然!”   木尺子双手在头上一阵乱抓,有些像小孩子似地手舞足蹈了起来。   可是他跳了一阵之后,忽然又站住叹了一声道:“我还是在这里算了!”   蒋寿不解道:“为什么呢?”   木尺子苦笑了笑,双手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道:“我就穿这一身么?还不够丢人的呢!”   蒋寿哈哈一笑道:“这你太多虑了,老朋友,你的行头我早就准备好了!银狐皮袍子,缎子鞋,还有你最爱抽的银丝烟袋锅子,一样都不少!”   木尺子呆呆地道:“银狐皮袍子!缎子鞋?”   蒋寿笑道:“对了,银丝烟袋,翡翠烟嘴、珊瑚杆子黄金烟锅!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木尺子又重复了一遍,竟由不住淌下泪来。   他张大了嘴,乐极而泣地道:“蒋老儿,你要是哄我,可就太残忍了!”   说着抬起了一只手,在脸上擦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蒋寿道:“你怎会忽然对我这么好呢?”   雪山老魔这时微微一笑,他走过来,轻轻地在木尺子肩上拍了拍,叹道:“你知道,那一天是我的好日子,我不愿你一个人在这里受罪,伤心!”   木尺子破涕为笑道:“就因为这一点么?”   蒋寿道:“这八年来,实在说你也是受了苦了,难得有这个机会,我想叫你享享福,略表一下我对你的歉疚!”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果真如此,老友,你还算是有点人性!”   雪山老魔又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老实说,我对你的友情还存在,十年之后,我放你出去,我自然不希望你还恨我,骂我,你知道我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   木尺子这时几乎为他套住了,他生平为人忠厚,由于待人太减,耳根极软,所以吃了不知多少亏,更因此得了一个“老少年”的外号!   这时他听了蒋寿之言,略一思索,遂发出了一阵笑声,双手一齐搭在了蒋寿肩上,道:“老儿,你变得可爱近人了!”   雪山老魔身边那匹绿毛怪犬,忽然吠了一声,蓦地窜起来,直向着木尺子身上扑来,吓得他赶忙退后了一步,放下了双手。   蒋寿一带手中链子,把它拉了回来,怪笑道:“这家伙对我忠心,它以为你要对我不利呢!”   木尺子这时早已为蒋寿之言迷昏了头,他憧憬着几天后的情形,一时眉飞色舞,乐不可支。   雪山老魔目睹如此情形,甚为得计,他很和蔼地道:“老朋友,你要答应我,内心无论有什么不愉快,在那几天却要快乐,还要给我圆圆场,可别泄我的底!”   木尺子哈哈笑道:“老朋友,你放心,你对我的好心我还能不知道吗?那几天我是净找你喜欢的说,你说什么我答应你什么?怎么样?”   蒋寿点了点头,微笑道:“对了,这样你才算赏我的面子。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告辞了!”   说着拉了一下他的狗,道:“大头鬼,走!”   那只大头狗吱吱叫了几声,率先向洞外行去,木尺子眼巴巴地道:“蒋寿,你可要说话算数呀!”   蒋寿怪笑了一声,道:“你放心,过两天我亲自来给你开锁,我走了!”   说罢身形一晃,已自无踪,他轻身功夫,已达到了炉火纯青地步,是以蒲天河根本就没有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走的!   一人一狗离去之后,木尺子一个人发了一会儿呆,慢慢坐在了稻草堆上,他口中喃喃地道:“天啊……狐皮袍子,缎子鞋……嘻嘻!”   他用两只手,拼命地搔着头,铁链子哗哗啦啦直响,蒲天河轻轻走出来,道:“老前辈,我可以走出来了吧?”   木尺子吓得一怔,猛然回过身子道:“老天爷,我居然把你给忘了!”   蒲天河不由十分感激地道:“谢谢老前辈方才救我,否则在那头厉犬之下,只怕难免要暴露身形了!”   木尺子笑道:“他那头畜生,鼻子最是通灵,可是却有一怕,和我老头子差不多,我怕艾香,它怕檀香,只要一闻见这种味,它就啥也分辨不出来了!”   蒲天河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地道:“老前辈要三思而行,我看蒋寿此人所以如此对待你老人家,其中必然有因!”   木尺子呆了一呆,睁大眼道:“不会吧,他又能骗我什么呢?”   蒲天河皱眉道:“我虽然不知他居心如何,可是这其中必有诈情,老前辈怎地如此大意,随便就答应了他?”   木尺子哈哈笑道:“小子,你话说得一点不错,对于这个老儿,凡事都应小心才好,可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要是居心想害我,我也早就死了!”   蒲天河想了想,此话倒也有理,不过,他总是不明白雪山老魔何以如此做?为什么要讨好木尺子?   他想到眼前木尺子所拥有的财富,那就更悬了,为什么木尺子会为蒋寿囚禁在此?   更绝的是,木尺子似乎心甘情愿地被囚禁在此,所谓的十年之约,又是指些什么?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感到迷惑,可是自己和这位老人家仅有一面之缘,不便深入探问。   当下只好隐藏在内心,他本想拜木尺子为师,求他一些绝技,经此一闹,也无心提起。   当时顿了顿,道:“老前辈安歇,我走了!”   木尺子忽然唤道:“孩子,你过来!”   蒲天河怔了一下,走了过来,就见木尺子一双细目在他身上转动着,忽然点了点头道:“我们一见总算投缘,我也这么一大把年岁了,孩子,你有意拜我为师么?”   蒲天河不由大喜过望,道:“老前辈所说,正是我想的,如此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说着遂向着他跪了下来,木尺子怪笑了一声道:“不必如此!”   他右手一抖,手上那截铁链子,忽地直向着蒲天河头上绕来,蒲天河吃了一惊,猛地伸右手向链子上一拨,木尺子趁势向后一带,已把他拉得站了起来。   蒲天河不由一惊,道:“老前辈这是为何?”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天下哪有戴着链子收徒弟之礼?小子,这拜师太礼留着以后再行吧,现在就算是我的记名弟子如何?”   蒲天河深深一拜道:“如此先受弟子一个常礼,大礼容后再补!”   木尺子乐得手舞足蹈,怪笑不已,他望着蒲天河点了点头道:“严格说来,我还真不配作你师父,你这一身内外功夫,常人二十年都难以达到如此地步,只可惜未遇明师指点,今后只经我一点化,就不同凡响了!”   说着他伸手打了一个哈欠,道:“今夜已晚了,你回去吧,记住以后每晚子时以后来此,我们研究研究!”   蒲天河也觉得时间大晚,该回去了,当下抱拳告辞,木尺子忽然笑道:“你不要忘了,来时带些吃的,没有好东西吃,是教不出好徒弟来的!”   蒲天河忍不住心中好笑,方才木尺子那种馋相,他已见过了,好在自己与厨房里的老周已混熟了,拿些食物料无困难。   想着他就含笑点头道:“你老人家放心,我有办法!”   木尺子长叹了一声,频频苦笑道:“八年来,把我馋坏了,你去吧,明天来时,我还有话问你,我木尺子生平第一个徒弟,不能不慎重,你去吧!”   蒲天河答了一声:“是!”   当时匆匆走出地洞,才发现那亭子已为雪山老魔回复了原状,好在甚易开启,他只消轻轻以双手上托,亭子转动一下,就现出路口。   他走出后,把亭子又恢复了原样,只觉得身上冷飕飕地遍体生寒,不知何时,原来已下过露了。   他轻轻走到了来时溪旁,顺着溪水边的苇草,去找寻来时的小舟。   可是,那条小船,竟自失踪了。   蒲天河不由吃了一惊,却也想不出是什么道理,莫可奈何之下,也只好顺着溪边,一路展开身形疾驰下去,这才发现小溪两岸,尽是高可过人的野草,人行其中甚是不便。   他一口气驰了约有里许左右,才慢慢收住了步子。   眼前是一堆乱石坡,孤孤零零的生着几棵树,自此前望山庄内宅第,已很清楚。   正当他要腾身扑上乱石坡上的当儿,他却意外地发现灯光一闪。   那闪亮的灯光,似乎来自溪水之上。   蒲天河忙伏下身子,果然他看见了一些情形。   只见水面上正有一只小舟,以极慢的速度行着,一个黑衣人立在船头上,正用手上的一盏马灯,来回地向溪水中照着!   当他灯光向上翻动之时,蒲天河才发现这个人竟是丁大元!不由令他心中一动!   此时此刻,何以这个人,还没有走呢?他是在做什么?   蒲天河仔细地观察着他,才发现这个丁大元手上的那盏马灯,是经过特别处理过的!   马灯的四周,用硬纸围成了一个喇叭形状的东西,使灯光集中一处,便于下照。   最奇的是,这艘小船,并不前行,只是以极慢的速度来回地兜着圈子。   丁大无很注意地用手中灯,向水中照着,时而船首,时而船后,动作轻灵,小船行在水上,只凭着丁大元另一只手中的长篙,轻轻点水,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   丁大元的这种动作,立时提起了他的兴趣。   忽然,丁大元的小船停住了。   就见他弯下身来,用手把溪边的一棵短树分开来,树枝上似乎接着一根很细的绳索。   这时丁大元很小心地拉扯着这一根绳子,慢慢向上收着,水面上现出了一些波纹!   最后,他由水中提出了一个竹篓!   丁大元显得很是紧张,不时地左瞧右看,他匆匆把竹篓打开,自其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小匣子!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他目光一接触到这个匣子,立刻就认出了这是一件什么东西,内心不禁甚为激动。   他缓缓探出手来,抓紧了剑把,方想纵身而出,就在这时,背后伸出了一只纤纤玉手。   这只女人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微微向下一按,同时他耳边,已听到了一个少女的声音小声道:“蒲兄,冒失不得!”   蒲天河吓了一跳,忙自回身,却意外发现一个青衣少女,紧紧蹲在自己身边。   月光之下,这少女正以一双紧张且俏皮的目光望着自己,但见她秀发蓬松,面若温玉,这姑娘正是雪山老魔掌上明珠蒋瑞琪!   这时,她的一张脸,已几乎全都贴在了蒲天河脸上,只听她轻轻地道:“蒲大哥,你留意看,好戏在后头呢,千万别动,没有你的事!”   说着微微一笑,玉指向水上指了指,小声道:“注意看!”   蒲天河不由面色一红,道:“姑娘你不知道,那就是五岭……”   蒋瑞琪二指贴唇,轻轻嘘了一声,是禁声之意!   就在这时,红光一现,那丁大元已打开了匣子,红红的珠光,映着他那张贪心喜极的脸。   他匆匆盖上了匣子,蒲天河感到忍无可忍,正要不顾一切腾身而出,硬夺珠子。   就在这时,忽听见一人朗笑道:“大元,你在做甚?”   蒲天河吓得打了一个哆嗦,忙自望去,才发现,就在溪边乱石坡上,立着一个红袍怪人。   蒲天河一细看,不由心中暗吃了一惊,来人竟是白雪山庄的主人,也正是身边蒋瑞琪的父亲雪山老魔蒋寿!   这一惊,真把他吓得不轻,可是他却因此而不敢动了!   那丁大元闻声吓了一跳,他陡然一扬手中灯,灯光直直的照射了过去。   当他发现来人竟是师父蒋寿时,不由呆了一呆,喃喃地道:“师父,是你老人家……”   蒋寿哈哈一笑道:“深更半夜,你这是在做什么?”   说着身子一飘,已纵上了丁大元所乘的小舟之上,只见他伸手一抓,已把丁大元手上的神珠拿了过来。   丁大元不由尴尬地笑道:“你老人家大多疑了!”   这时,蒋寿已把匣子打开,红光再次射了出来,蒋寿伸手把这颗珠子拿了出来。   那是一颗大如鹅卵的红色珠于,奇光耀眼,刺目难睁,蒋寿是识货的行家。   他只略略一看,不由大惊道:“五岭神珠——这珠于你是哪里来的?快说!”   丁大元呆了一呆,遂即躬身道:“师父不必奇怪,弟子正要细禀!”   雪山老魔冷冷笑道:“莫非你还有什么行为,瞒着为师不成?”   丁大元垂首道:“师父你老人家误会了,这珠子乃是弟子费尽苦心才弄到手中,用来作为师父七旬大寿的寿礼,弟子本想到时令师父惊喜一下,却未曾想到,被你老人家事先发现了!”   蒋寿不由黑眉一分,呵呵大笑了几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丁大元颤声道:“弟子有天大胆子,岂敢欺骗师父?”   蒋寿点了点头,神采飞扬道:“好孩子……为师竟险些错怪了你!”   他说着,紧紧抱着那五岭神珠,由不住大笑了两声,用手在丁大元背上拍了几下道:   “徒儿,你这件礼物,为师太满意了!”   丁大元面上带着一种媚笑,凭着他天生“顺风转舵”的性情,立时就能适应眼前的情势。   他放荡地笑道:“弟子为了此珠,差一点送掉了性命,现在交到了师父手中,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小船不时地起伏着,在水面上打着转儿,蒋寿眉飞色舞地道:“你竟然有如此孝心,为师要好好对你,这颗五岭神珠到了我的手中,真可说是如虎添翼,不出数年,武林中惟我独尊矣!”   说着,他喜得嘴都合不拢来,丁大元却冷冷笑了一声:“师父,你老人家却要小心一些,觊觎此珠者大有人在!”   雪山老魔嘿嘿笑道:“你也大小心了,在白雪山庄之内,还怕谁能抢去不成?”   丁大元垂首叹道:“师父如恕弟子,才敢具实相告!”   雪山老魔微微笑着,一面拍了拍他道:“你放心说就是,无论什么,我都恕你!”   丁大无冷冷一笑道:“师父不知,柳二弟、三弟对此珠,颇为觊觎,意想占为己有,弟子不得不防,才会藏于此处!”   蒋寿闻言冷冷一笑,面上带出了怒容道:“会有这种事么?”   丁大元叹了一声道:“二师弟、三师弟,方才竟敢偷愉潜入藏经楼,欲偷取本门心经,更逼迫弟子交出此珠才肯罢休,弟子因念同门手足之情,不忍加害他们二人,不想好言想劝,却使得他二人为此大怒,反脸成仇,他二人以二敌一,弟子竟不是对手……”   才说到此,就见雪山老魔嘿嘿一阵冷笑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们现在就去见一见这两个孽徒!”   丁大元喃喃道:“师父还要念在师徒之情,饶恕此二人才好!”   蒋寿冷森森一笑道:“他二人在外不轨行为,我已早有耳闻,今日你如此一说,我才知道这两个东西,竟然张狂到如此地步,我要再不管教他们,传闻出去,我蒋寿还怎能做人?你不必为他二人求情了,我们走!”   丁大元叹了一声道:“师父此刻前去,二位师弟怎会承认,只怕更加怀恨与我!”   雪山老魔森森笑道:“你大可放心,他二人只怕今生再休想活出此白雪山庄了,我们走!”   说着自丁大元手中抢过长篙,在水中一点,小船已如同脱弦之箭般地驰了出去!   这一幕活剧,真把蒲天河及蒋瑞琪看得呆住了。   二人去后,蒲天河由不住一跳而起,怒声道:“好卑鄙的东西!”   蒋瑞琪也站起身来,她似颇有所感,冷冷笑道:“想不到这厮如此机警,我只当他难逃开父亲掌下呢,想不到却讨得父亲的欢心,真正气人!”   蒲天河焦急地道:“姑娘你看此事如何是好?五岭神珠落入令尊手中,岂不是麻烦多了!”   蒋瑞琪叹了一声,道:“这件事,蒲兄你要从长计议,不可急于一时,我一定帮你弄回珠子就是了!”   她说罢拉了一下蒲天河道:“我们走吧,去看看这场热闹!”   说着,纵到一边草丛内,就见她双手拉出了一叶小船,微笑向蒲天河道:“你真大意,这船如非我藏好,早为爹爹发现了,岂不讨厌?”   说着遂把小船放入水中,点首道:“快上来吧!”   蒲天河忙纵身上船,蒋瑞琪点动长篙,小船如飞地追了上去,蒲天河不由汗颜地道:   “此事如非姑娘事前示警,只怕此时已为令尊擒住了,真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蒋瑞琪杏目向他瞟了一瞟,抿嘴一笑道:“这个谢字,你也就别提了,如非是娄姐姐再三关照我,我才不管你的闲事呢!”   说着低头一笑,明眸皓齿益增娇媚。   蒲天河不由俊脸一红,蒋瑞琪格格一笑道:“说着玩的,可别生气!”   她那双澄波瞳子,向着他身上转了转,目光中似含有一些怜爱,深情!   蒲天河不自然的脸又红了。   蒋瑞琪掠了掠头上青丝,道:“等一会,你要是看见他们打架,千万可别插手,我这三个师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叫他们自相火并,真是最好不过!”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不过丁大元暗箭伤人,大小人作风!”   蒋瑞琪瞟着他笑了笑道:“你才知道他是小人呀!哼,这鬼家伙坏点子多着呢!”   说着秀眉微拧道:“只是爹爹却信他这一套,你说气不气人?”   说话之时,小船已到了岸边,却见方才丁大元及老魔所乘的小船,正在岸边,只是已失去了二人踪影。   蒋瑞琪纵身上岸,道:“快来,否则好戏看不成了!”   蒲天河忙随着她,二人展开身形,一路起落纵跳,直向左前方疾行而去!   他二人绕过了几座宅楼,才来到了一片草地,那里立着一幢红色平屋,四外种有密密的竹子。   蒋瑞琪用手向前指了一下道:“到了,那就是柳氏兄弟的住处;我们快走!”   说着足下飞点,快如电闪星驰一般地赶了过去,二人方来到林前,就见林内灯光一现,传出老魔蒋寿的声音道:“快传他二人来见!”   二人忙把身子伏下,就见一条人影闪了出来,正是丁大元,他身子微微一起,已落在了林边。紧偎着这片林子,建有一幢白色的石房,布置倒也清洁整齐。   丁大元立在林边,冷冷一笑道:“柳玉、柳川还不出迎,师父可是亲自来了!”   话声一落,石屋内灯光一明,紧跟着窗户一开,两条人影如飞似地扑纵而出,目光下,这两个人,各穿着一袭白色长衣。   二人向林边草坪上一落,目光照射着二人,正是柳氏昆仲,柳玉、柳川。   他二人面上,都带出微微的怒容。   柳玉嘻嘻一笑,道:“大师兄深夜来访,有什么事么?”   丁大元哧哧一笑道:“二师弟、三师弟,你们好,师父来了!”   二人不由一惊,张皇四顾了一下,柳川冷笑了一声,道:“你想借师父来吓唬我兄弟不成?”   丁大元狂笑了一声道:“二师弟,你错了,师父可不是来吓唬你二人的!”   柳川张望了一下,道:“师父在哪里?”   丁大元见老魔未即时现身,乐得借机会诈他二人一番,叫他们自陈罪状以为口实!   当下冷森森一笑,道:“师父还不曾来,不过是先着我来招呼你二人罢了!”   柳氏兄弟闻听之下,顿时胆力大增,相互看了一眼。   柳玉遂发出了一声怪笑道:“师兄,这就是你不对了,我弟兄慢说并未存什么歹意,即使是有什么不对,师兄念在同门之谊,也该多多原谅才是,如禀知师父,未免太绝情了!”   丁大元冷冷一笑道:“你二人暗入经楼,偷窃师门心经,愚兄职责所在,难为周全,尚请二位原谅才好!。   柳玉阴沉沉地道:“你明明知道,我们不是偷窃心经,怎能血口喷人?师兄,你欺人大甚了!”   说着,瞳子里射出了的的神光,样子像是气到了极点,丁大元立时狂笑了一声道:   “你二人尚还口硬,我且问你们,既非偷窥心经,你们又去愚兄负责看守的经阁做甚?”   柳玉冷冷一笑道:“我们去作什么,你心里有数,何必多问!”   丁大元沉下脸,道:“自然有数,你们莫非还想暗取愚兄那颗五岭神珠不成?”   此言一出,柳氏兄弟不由一惊,对望了一眼。   他二人倒是没有想到,丁大元居然竟自己承认了此事,当下各自发出一声冷笑。   柳玉耸了一下肩膀,冷冷笑道:“师兄明白,不便相瞒,既然你能自铁手丐手中取得,我兄弟又怎地不能自你手中取得?”   柳川也好声笑道:“大师兄,你不要怪,五岭神珠天下至宝,谁见了会不眼红呢?”   丁大元哈哈一笑,怒声道:“瞎了你二人的狗眼.你以为那颗五岭神珠,是我要据为己有么?”   柳玉怔了一下,也反唇相讥道:“大师兄,光棍一点就透,你的心意我兄弟焉有不知道的、只是凡事……”   说着森森一笑,双手交叉在前胸,面上凶光骤现,道:“……大师兄吃肉,也应该留口汤给我们兄弟,更不该为此事,惊动师父,加入于罪,未免目无余子,大视我兄弟无物了!”   说罢,他右手向后一抽,已把背后那杆奇形兵刃“凤翅流金镜”掣在了手中。   只见他足尖一点,已闪身一边,狞笑了一声道:“我兄弟已打算离开山庄,自己发展,尚请师兄看在昔日同门之谊,网开一面!”   说着凤翅流金锐往怀内一收,道:“……如果师兄不念旧情,我弟兄也只有以死一拼,师兄武技虽高,只怕以一也难敌二吧?”   柳川闻言,也发出了一声冷笑,同时也自背后掣出了凤翅流金锐。   冷月下,这两把玩意儿,闪闪发着寒光。   柳氏兄弟如此作为,很显然的已摆明了立场,而且明说出要脱逃之意,要丁大元不要阻挡,否则以二敌一,丁大元自要吃亏。   这一番话,听得了大元好不暗喜。   他后退了一步,冷森森地道:“好一双叛徒,师父平日待你二人不薄,想不到你二人竟存下如此深心,你们要走也行,却要先请问问我这口剑!”   说着右手一招,已把长剑掣了出来。   天山二柳不由各自色变,柳玉冷冷一笑道:“好!你既无情,我门也就无义,二哥,我们上!”   两杆“凤翅镋”交互一磕,发出了“当啷”的一声,二人身形同时向下一矮,正要同时扑上。   就在这时,林内一声长笑道:“大元你退下,待我领教这两个孽徒有什么惊人武功,胆敢如此横行!”   话声一完,那面似童子周身红衣的雪山老魔,已自飘落场中。   柳氏兄弟,陡然看出来人是谁,不由吓得口中“啊”了一声,双双后退了几步,一时都呆住了。   雪山老魔目射精光地望着二人,森森笑道:“柳川、柳玉,你们好大的胆子……为师我一向是看错了你们了!”   天山二柳素来虽是跋扈,可是在老魔面前,他二人那种骄横之气,却是一丝不存。   二人对看了一眼,全身抖成了一片,双双叫道:“师……父……”   老魔一声狂笑道:“你们眼中,还有我这个师父,真正是难得了!”   柳氏兄弟,不由同时双膝一弯跪了下来,罪实俱在,已不容他二人多辩。   柳玉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道:“师……父……我们冤枉!”   柳川却望着一旁的丁大元,冷冷笑了一声,道:“师父如果只信大师兄一面之辞,我兄弟死不瞑目!”   雪山老魔一声断喝道:“住口!”   他怪笑了一声,面上杀机骤现,道:“你二人还要狡辩,你们的话我全都听见了,我蒋寿门下,没有你们这种徒弟,如非是大元即时赶来,你二人只怕早已逃之夭夭了!”   说到此,厉吼了一声,道:“大元,你去把这两孽徒兵刃收了,先押回刑堂,候为师明晨发落!”   大元弯身答了一声:“是!”   说着慢慢向着天山二柳走去,一面狞笑道:“二位师弟还不把兵刃交下?莫非真要愚兄亲自来拿不成?”   二柳对看了一眼,自忖着已无活路,不由俱都立下了歹意,就见柳川冷冷一笑道:   “师兄,你好狠毒的心!”   说着他仍然跪在当地,道:“我兄弟未奉师命,怎能随便起身,还是麻烦大师兄走一趟吧!”   丁大元冷笑了一声道:“不必客气!”   遂大步走了上来,柳川偷偷向柳玉递了个眼色,。二人各自会意,丁大元走到二人面前,嘻嘻一笑,道:“二位师弟,你们今日应该知道,大师兄对你们是如何关照了!”   说着弯下身来,伸手直向柳玉“风翅镋”上抓去。   柳玉猛地一声叱声道:“无耻之徒!”   就见他风翅锐霍地猛起,竟直向着丁大元面上斩去,同时间,柳川也怒叱了一声,凤翅锐划起了一道银虹,骤然直向着丁大元整个胸腹之上削去。   二人这种会心的举动,配合得甚为得体。   尤其是二人自付必免心情之下,所施出的手法,俱是极厉害的招式!   丁大元怎么也未曾料到,这兄弟二人,竟然敢当着师父面前,对自己骤然下如此毒手。   等他发觉不妙的当儿,已是来不及了。   就听他口中发出了一声惨叫,身子踉跄出四五步之外,鲜血狂喷而出。   二人两杆凤翅锐,虽没有全中要害,可是一上一下,全都照顾到了他身上。   丁大元右前胸,竟为削开了尺许的大口子,肋骨也断了一根,同时他右腿上,也为柳川的风翅锐足足削下了碗口大小的一片肉来!   丁大元就是铁打的汉子,在这种情形之下,也是挺受不住,由不住惨叫了一声,顿时就倒地昏死了过去!   天山二柳自知闯下了大祸,得手之后,各自向一边腾身而去。   柳玉狂叫道:“师父,请恕我弟兄失陪了!”   他二人一左一右,双双腾开身子箭也似地窜了出去。   雪山老魔一时大意,想不到二柳竟然在自己面前,胆敢对师兄下如此毒手,一时又怒又惊,大吼了一声道:“好一双孽徒,我倒要看你二人怎么逃开我掌下!”   言到此,右手一挥,他身子随着手势,怒鹰也似地腾了起来,向下一落,已到了柳玉身后,这老魔头口中怒叱了声:“小子!你躺下来吧!”

第七章 忘年之争     言罢,这位匿居雪山的老魔头,右掌向外一翻,已按在了柳玉后心,他掌力只要一发,柳玉是万无活理,必死无疑!   这时候蒲天河听得,身边蒋瑞琪忽然发出了一声娇呼道:“爹爹使不得!”   她口中这么娇呼了一声。身子猛然地窜了起来,正正落在了蒋寿身边。   雪山老魔掌力本已发出,闻言吃了一惊,猛然把发出的掌力,霍地向后一收。   尽管如此,那柳玉仍然是吃不住劲,被老魔的内劲之力,直荡出了丈许之外,一交跄倒地上,脸都破了。   蒋瑞琪先不向父亲说什么话,她猛地纵身过去,娇叱道:“三师兄,你还想跑么?   快回来!”   柳川本已扑出十丈以外,听得蒋瑞琪呼唤,他停住了脚步,慢慢回过身来。   他自忖着也是逃不过蒋寿掌下,当时叹了一声,向蒋瑞琪哭丧着脸道:“师妹,请你在师父面前,说几句话,我……兄弟感恩不尽!”   蒋瑞琪冷冷一笑,道:“先不要提这些,还不快回来!”   柳川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脚,道:“罢!罢!”   这才返身而回,这时那倒在地上的柳玉也慢慢地爬了起来,他整个的一张脸,都被地上的泥沙磕破了。   弟兄二人集在一起,不约而同地跪了下来,向着蒋寿磕头如捣蒜一般,道:“师父饶命……”   “师父请听弟子……解释……”   蒋寿这时那张童子脸,涨得赤红,他冷冷一笑,狞厉的眸子,向着二人扫了一眼。   先不问二人什么,却向蒋瑞琪冷笑道:“你为什么阻止我?”   蒋瑞琪叹了一声,道:“二师兄。三师兄虽是罪大不赦、可是其中难免没有隐情,爹爹应该给他们一个申辩的机会才对!”   老魔狞笑了一声道:“你知道什么?”   蒋瑞琪苦笑道:“爹爹还怕他二人跑了不成?不如交女儿把他兄弟带往刑堂,以后再发落也是一样!”   蒋寿冷哼了一声,目射凶光道:“欺师杀兄,还宽容他们什么?”   说着直向着兄弟二人前行去,只吓得柳玉、柳川面色惨变,颤抖成了一片。   蒋瑞琪所以不愿二人就死的原因,实则是早已看出了丁大元的为人,不愿叫他如此称心满意。   这时见状,她灵机一动,不由急道:“丁师兄伤势严重,爹爹还不快快救他,否则只怕来不及了!”   蒋寿本是向着柳氏兄弟走去,闻言顿时吃了一惊。   需知道丁大元如今在此老心目中,已是天之娇子,他自是不忍见其如此就死!   当时不由怔了一下,倏地转身过去,直向丁大元处行去,柳川、柳玉知道蒋瑞琪是有意相护,俱不禁对她万分感谢。   蒋瑞琪乘机冷冷叱道:“二位师兄还不随小妹下去,莫非想死不成?”   二人闻言向着蒋寿磕了一个头,急速站起,道:“谢谢师妹!”   蒋寿叱道:“站住!”   二人吓得顿时就呆住了,蒋寿这时回头阴森森地道:“丁大元要是有个二长二短,你们两个……”   说着咬了咬牙,气得身子战抖了一下,遂向着蒋瑞琪挥了一下手道:“你把他们先押下去,他二人要是走脱了,拿你是问,下去!”   蒋瑞琪含笑道:“是!”   说着面色一沉道:“你二人还不收起兵刃,跟我下去!”   二人这时真把蒋瑞琪感激得五体投地,闻言双双收起了兵刃,蒋瑞琪遂率先转身,柳氏兄弟跟着走了上来。   蒲天河心知蒋瑞琪所以救他们,必有用意,并不以为怪,见此情形遂悄悄退了下去。   本来已将到手的“五岭神珠”,竟然又成了泡影,蒲天河悻悻不乐,他悄悄转回白龙阁,这时天已微明,似乎是一天的工作又结束了。   蒋瑞琪押着柳氏兄弟,一直向刑堂行来。   其实,这所谓的刑堂,不过是一个地下室,在这个地方,囚押着一些本门的叛逆,派由专人司管。   柳玉、柳川都知道,来到了这个地方,即使是不死,终生也休想再出来了。   半路上,柳玉长叹了一声,道:“师妹对我兄弟恩情,真是重于泰山,只是,尚请在师父面前美言几句才好!”   蒋瑞琪叹了一声道:“按说你二人如此行为,我也是不愿多事,只是丁大元此人过于阴险,令人气不过就是了!”   柳川冷冷一笑道:“想不到他是如此一个小人,竟然血口喷人,师父居然听信了他的话,令人可悲!”   说着已行到了刑堂,蒋瑞琪忽然转过身来,含笑道:“二位师兄,此刻手上皆有兵刃,很可以杀了小妹逃跑,为何不做呢?”   二人心中一动,各自不禁后退了一步。   柳玉冷冷一笑道:“师妹怎把我兄弟看作如此之人?慢说你对我二人有救命之恩,即使是没有,我兄弟又何忍平白杀害于你?”   柳川也叹息了一声道:“师妹这么说来,真令我兄弟羞辱不堪,师妹只要在师父面前对我二人善言几句,愚兄等已感恩不尽了!”   蒋瑞琪想不到他二人竟然还会如此义气,当下由不住呆了一呆,道:“二位师兄,莫非不明白小妹真实意思么?”   二柳呆呆地摇了摇头,蒋瑞琪左右看了一眼道:“二位师兄,你们好傻!”   说着轻声道:“二位如果真要是押在了刑堂,就是不被判死,只怕终生也休想再出来,这种活罪岂不比死更难忍受?”   柳玉后退一步,直着眼睛道:“你……莫非师妹你……”   蒋瑞琪微微一笑,道:“小妹有意放二位师兄就此离开,只是……”   二人闻言不由对看了一眼,几乎不敢相信这句话是真的,半天柳川才喃喃道:“师妹所言是真?”   蒋瑞琪叹了一声道:“小妹何曾与二位师兄说过假话,只是二位离开山庄,入道中原后,要洗心革面,本着侠义精神,做些有益于人群之事,千万不可聚众为匪,果真那样,只怕日后仍不会有好下场!”   她顿了顿,接下去道:“小妹言尽于此,二位去吧!”   二人不禁感激涕下,柳玉长叹了一声,道:“我常以为山庄内,没有什么好人,想不到师妹你……我兄弟太感动了,师妹你放心,我二人自今以后,定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以不负师妹你一番好心!”   柳川双手互搓着,道:“只是我二人去后,师妹你又怎么向父亲交待?”   蒋瑞琪冷冷一笑,道:“我只消说二位师兄,中途脱逃也就是了,只是此去大门,出山庄,尚有极长一段路途,爹爹若即时追赶,只怕你二人也是逃不出去!”   说着她低头思忖了一下,道:“也罢,你二人只管去吧,等到天色大亮之后,我再告诉爸爸便了!”   柳玉、柳川对望了一眼,猛地伏地道:“谢谢师妹!”   言罢,各自拜了一拜,霍地腾身而起,一路腾纵如飞而去,转眼已自无踪。   蒋瑞琪一直待二人消失于视线之外,才叹息了一声,转身而回,她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慰。   其实,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他二人如此加惠。不过她只相信一句话,一个人好心,是必有好报的!   日子过得真快,转瞬间,已是雪山老魔蒋寿七十大寿的前夕了。白雪山庄内,变得异常的热闹,远地来的贺宾,更是络绎不绝,为这平静已久的山庄,带来了前所未见的欣荣!   蒲天河在这段日子里,可说是相当的寂寞,白天他深居简出,夜晚则去木尺子那里习武。   这一段日子里,他和木尺子建立了奇妙的感情,当然他由这个怪老人身上所得到的收获也是想象不到的。   他开始了解到,这个叫木尺子的老人,原来是一个身负奇技、高不可测的武林前辈。   可是这位老人家生性怪异,可以说是“幼稚”,这是令人所不能想像的。和他交往,有时候几乎要把他像一个孩子似地对待,这就莫怪木尺子如此大的一把子年岁,而得到“老少年”这样的一个外号。   “白龙阁”自从主人丁大元负伤之后,变得冷清多了。   丁大元的伤势,还真是不轻,如果不是雪山老魔亲自细心的照顾,他这条命,很可能是保不住了。如今,他已能勉强的下床,做一些轻微的动作。   他是山庄内掌门大弟子,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亲自出面,这就使得他很为难了。   可是尽管如此,他却要做作出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其实内心真是苦不堪言。   最使他痛心的是,自己费尽了苦心,千方百计才弄到手的“五岭神珠”,竟会“弄巧成拙”地为老魔得了去,虽然他不得不美其名为“寿礼”,可是内心的悔恨,是不难想象的。   丁大元是一个贯于用心机的人,他绝不甘心吃这个哑巴亏,因此他开始更进一步的计划着,要由老魔手中把这颗珠子再盗回来。   这时蒲天河更心焦了,事实上,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急。   他几乎用尽了心思,想要去“盗珠”,可是惧于老魔的武功了得,不敢造次;再者这颗珠子,究竟藏在哪里,他是一无所知,他只能等机会。等!等!等!   这一夜,他独自倒在床上,内心想着心思。   他想着,自己来到这白雪山庄,也有不少的日子,虽然说已扫“听到神珠,却又不能下手,莫非自己还能在这里住一辈子?还要住多久呢?   他由床上翻身起来,推开房门,信步来至院中,只见白龙阁布置得一派彩气,五颜六色的灯宠,把这附近照染成了一片奇彩。   老庄主七十大寿前夕,人人见面都笑容满面,厨房里喝五吆六的正猜着拳,乱成一气。   他信步走出白龙阁,却见那个叫彩虹的丫鬟正端着一盘寿桃走过来,老远就笑道:   “我正要给你送寿桃吃,你上哪去呀!”   蒲天河摇头笑道:“我吃过了,谢谢你!”   彩虹笑道:“吃过了你也留下来,晚上饿了当点心吃多好,这是我亲手包的,枣泥、豆沙都有!”   蒲天河微微一笑,平心而论,这丫鬟还是真照顾自己,他实在不忍拂她的兴头,就由盘中拈了一个笑道:“我吃一个总行了吧!”   彩虹一笑道:“这些我送到你房里去。”   蒲天河忽然想起一事,就叫住她问道:“你可知,今年老庄主请些什么人?”   彩虹笑了笑,道:“人多着哪,现在大家伙,正在给他暖寿,我也说不出都有谁,除了丁大爷以外,大概人都到齐了!”   她还要多说,就见一边走过一个头戴瓜皮小帽的人,远远笑道:“喝,你们兄妹两个聊什么呀,彩虹,我正在找你呢!”   彩虹低骂了一声道:“讨厌!”   可是她却不得不装成笑脸,迎上去道:“苏总管,找我有什么事呀?”   蒲天河借机会笑了笑道:“你们有事先聊,我走了!”   彩虹还想叫住他,那位苏总管已笑着走上来缠上了。   蒲天河悄悄来到了前院的“聚义厅”,只见里面灯火一片辉煌,不时传出豪阔的笑语之声。   在大厅两侧的边门,不时地有人进出着,手中捧着热腾腾的美味菜肴。   就在这座“聚义厅”的四周,生有几棵大杨树,蒲天河找到其中靠近窗户的一棵,纵身上去,借着树身的枝叶遮体,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厅内一切。   只见厅内共设有三桌酒席,满坐宾客,南面的一张红漆大桌上,坐着老魔一家人。   最使蒲天河惊奇的,却是木尺子,竟然也在座中,这老头儿,看来似乎非常兴奋,大杯的喝酒,大口的吃菜。   他身上穿着狐皮袍子,足下是缎子鞋,不时举步四下邀着酒,动作很是滑稽。   蒲天河不由暗自叹息了一声,他真不明白,像木尺子如此一个老前辈,怎会甘心为雪山老魔所戏耍,怪的是木尺子竟不以为耻,实在令人不解!   由于距离过远,他只能清楚地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动作,却是不能听到他们说些什么。心中方自觉得乏味,正要飘身而下。   就在这时,他却意外地发现身侧附近,有一个黑影子慢慢地移过来。   他本来要飘下的身子,不由顿时止住,仔细一看,由不住心中一动,暗自忖道:   “是他……”   原来那个慢慢移来的黑影子,不是别人,却正是雪山老魔的掌门大弟子丁大元。   这时只见他鬼鬼祟祟地来到了一棵树下,勉强地纵身上树,向着厅内望了一阵,似乎面上带出一片喜色。   遂见他又跳下树来,他行动较以前迟缓多了。   只见他时腕上,缠着厚厚的布条,显然是前伤尚未痊愈。   他这种鬼祟的样子,立刻引起了蒲天河的怀疑,不由仔细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时就见他慌慌张张地向着后院转去,蒲天河灵机一动,遂自树上飘下,暗中缀着他走了下去。   丁大元穿过了一片花树,眼前已来到了一座极为精致的阁楼,灯光把这座楼舍,映成了一片彩色世界。   就在这座占地颇大的阁楼正前方,搭着一个极大的牌楼,其上用红色的灯笼徘着一个极大的“寿”字。   由这座大楼的布置与建筑上看来,显然是老魔蒋寿所居住的地方。   这座楼,是用清一色的白色大理石筑成,其上覆以碧绿色的琉璃瓦,远远望去,闪闪放着奇光,和天上的星月对映得十分有趣。   丁大元来到了楼前,就在一块巨大的假山石后掩住了身子,一双眸子,似乎很是注意着楼内的动静。   蒲天河这时心中甚是奇怪,他实在不明白丁大元这是在做什么。   这时丁大元在石后停了一段相当的时间,忽然站了起来,捏口吹了一声口哨。   蒲天河就看见楼内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一个十五六的童子,一直跑到了丁大元面前,一面左右望着,神色极为惊恐地道:“大爷,你怎么才来呀,我可是吓坏了,要是老庄主回来了,我这条命……”   丁大元匆匆道:“少胡说,钥匙偷到了没有?”   那童子点了点头,有些害怕地由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递过去,怯怯地道:“大爷,你可要快一点呀!”   丁大元接过来,左右看了一眼,道:“你先下去,等一会我吹哨子叫你再来!要是庄主回来了,你别忘了学猫头鹰叫唤!”   说着以手在唇上,“呜噜!呜噜!”叫了两声,那童子直翻着眼皮子,道:“大爷,我哪里会学呀?这可是要了我的命了!”   丁大元一翻眼皮冷冷一笑道:“大爷我平日待你不错,怎么你变了心啦!”   这个童子连连摆着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怕!”   丁大元冷哼了一声,道:“没出息的东西,怕什么,我只要把东西愉到手,我带着你一跑,到时候你有的是钱,再讨上一个老婆,不比在这里侍候这个老帮子好得多?”   这童子似乎立刻活了心,不住地点着头道:“大爷你快去吧,我到大门去把风就是,反正一有人,我就学鸟叫唤,可不一定是猫头鹰!”   丁大元点了点头道:“你要小心了!”   说着他就直向楼内行去,那童子还小声道:“大爷,你最好从后面进去!”   丁大元口中答应了一声,直向一片假山石后绕了过去,蒲天河这时闻言,不由暗暗欢喜,这可是真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了。   他真想不到,居然会有这种事,这丁大元真可谓“胆大包天”了,他竟然买通了蒋寿身边的书僮,把老魔的钥匙偷到了手中。   他尤其大胆的是,在如此急迫的时间里,居然敢下手行窃,万一这时候,要是蒋寿回来,一个碰见,这丁大元焉有命在?   可是,无论如何,这件事正是蒲天河所希望发生的,他见那童子慌慌地向大门口奔去。   这时候,蒲天河就展开了身手,紧紧随着丁大元身后一路追下去!   在一座棚架之下,丁大元忽然停住了脚,他抬头向上望了望,忽地腾起了身子。   双足向藤架上一落,那架子发出了一片响声,可见得他此刻体力尚未复元,否则以丁大元昔日功力,是可以做到“踏雪无痕”的!更何况落身子花架之上了。   他好似对这些地方极为熟悉,身子落在了架上之后,双掌向外一推,已推开了窗子。   然后他回头望了望,身子一翻,已进入室内。   蒲天河在他身子方进入的一刹那间,已腾身落在了棚架之上,以他轻功,自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这时,他借着架上的枝叶,把自己身子遮住,室内一切情形,已可清清楚楚地看见。   就见那丁大元,一只手亮着火折子,在炯炯的火光里,他面色甚是沉着,那双黑漆的眉毛,紧紧地皱着。   蒲天河就见他在室内东张西望地看着,这是一间设计很别致的房子,整个房内,看起来显得异常空洞,几乎没有什么东西。   只是,四壁的墙,却是用五颜六色的石块所砌成的,石块的设计,更是有方有圆,长短不一。   灯光之下,这些五颜六色的石块,构成了无数美丽的图案,在火光照耀里,很是美观。   那丁大元,这时却用一只手,在墙上挨个儿地推着摸着,似乎在找寻着一个暗门。   蒲天河心中不由甚是紧张,他知道丁大元所以如此,定是有所依据。果然,丁大元在摸到一块“星”形的红色石块时,就不再动了。   这时他脸上带出一种极为兴奋的颜色,他把火折子交到了左手,换出了右手,自身上摸出了一把薄薄的一把小刀状的东西。   这东西,正是方才那童子交给他的。   丁大元就用这奇怪的东西,在那“星”形的石块上,每一个凸出的地方划了一下。   他这种动作,甚是轻微,等到他把六个星角都划完之后,才见他退后了一步。   蒲天河心中正是不解,耳中就听到了极为清脆地响了一声。   就见那红色的星石,忽地变成了一扇门跳了开来,立刻就在墙上,现出了一个星形的暗格。   丁大元此刻表情,简直是兴奋到了极点。   遂见他一伸手,自其中拿出了一个匣子,蒲天河一眼就认出了,那正是五岭神珠。   他不由心中动了一动,遂见丁大元匆匆把五岭神珠,背在背后,他一只手,仍然伸在那星形暗格之中摸索着,不久之后,又拿出了一个宽有二指、长有半尺左右的绿色小匣子。   然后他把这小匣子,匆匆藏在了怀里,把这个星形石门关了起来。   于是,他又开始去弄一个圆形的石块,正要设法弄开的当儿,当空忽然响起了“呜啦、呜啦”两声叫唤!   丁大元闻声一怔,匆匆返身而回,在关窗之时蒲天河已先他飘身而下!   就见丁大元匆匆自棚架上跳下来,顺着一道花树甬道直跑了下去!   蒲天河好容易等到了这个机会,自不会轻易放过,他一路紧紧跟随着丁大元追了下去。   只见丁大元一路行走,对道路甚是熟悉。   他所走的道路,全是些七扭八拐的小径,虽然他身上不十分得劲儿,可是却走得极快。   约有半盏茶的时间,他已来到了一湾溪水旁边。   就在水边,早已预备好了一叶小舟,舟上放着甚多东西,丁大元似乎早已有了准备,一待东西到手,立刻逃走。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蒲天河竟然跟在身后。   正当他要解舟上去的当儿,蒲天河从身后闪了出来,他冷冷一笑道:“怎么,丁大爷要走了?”   丁大元甫闻此语,不由吓得大吃了一惊。   他猛地转过身来,身子向一边一闪,叱道:“谁?”   当他看清来人之后,不由宽心大放,冷冷一笑,道:“原来是你,钱来旺!”   “丁大爷,你要上哪里去?”   丁大元双目一瞪道:“混蛋东西,你还管得了我的事么!”   说着面色一沉道:“还不快滚!”   蒲天河嘻嘻一笑,伸出右手,道:“丁大元,把五岭神珠乖乖地还给我,我是既往不咎,否则,哼!”   丁大元大吃了一惊,道:“你……是谁?”   蒲天河一声朗笑道:“在下姓蒲名天河,这五岭神珠,乃是我世袭家传之物,后为铁手丐贺天一骗去,想不到竟会又落在了你的手上!”   说到此,他上前了几步,怒道:“我为此珠,费尽了苦心,今日定要原壁归赵,丁大元,莫非你还要我亲自下手不成?”   丁大元面色一变,忽然大吼一声,道:“小子,你是在做梦!”   说着,猛地扑身而上,一晃右掌,劈脸直向着蒲天河面门之上打去。   蒲天河身子随着他掌势滴溜溜一个疾转,已到了丁大元右侧,猛地骈出二指,向着丁大元腋下点去!   指力一出,丁大元由不住大吃了一惊,他身子霍地向外一窜,似乎是触及了伤处,喘声如吠。   就见他一咬牙道:“好小子,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胆敢和丁大爷作对!”   口中说着,身子霍地向下一矮,已把背后的长剑抽了出来。   可是他的长剑方自到手,蒲天河已如同疾风似地扑到了他身前。   只见他双掌蓦地向外一翻,施了一招“巧托天书”,但听得“呛啷”一声脆响,丁大元这口剑不及展出,已为他掌上巨力震飞到一边。   丁大元口中“啊”了一声,退后一步。   这家伙虽是如此,仍不甘心把到手的东西拱手让人,就听他吐气开声,叱道:“嘿!”   就见他双掌霍地向当中一合,竟然是“碎马功”,一双铁掌,直向着蒲天河背脊上按去。   蒲天河自未把他一个受伤的人看在眼中,他朗笑了一声道:“丁大元,你是找死!”   就见他身形霍地向下一伏,向外一闪,如同一个影子似的轻灵,丁大元双掌就走了空招。   这时候,蒲天河已决心不再叫他逃离手下,他双掌紧贴着地面,向外一翻,十指一挑,口中叱了声:“着!躺下吧!”   声随掌出,十指跟着向上一挑,充沛的内家掌力,已随之发了出去。   丁大元身子晃了一晃,忽地惨叫了一声,直滚出去丈许以外,倒地就不动了。   蒲天河立即飞身过去。低头看了看,只见他这时口吐鲜血,已然是不动了。   他不由暗吃了一惊,真没有想到,自己如今功力,竟然如此高绝,看来这丁大元似乎是死了。   当下微微有些后悔,不该下如此重手,不过这丁大元素行不善,也是他的报应。   他微微伤感了一阵,就走了过去,自丁大元背后,把那颗五岭神珠取回自己手中。   正要转身而去,忽然发现丁大无袋中,露出了一个细窄的翠色匣子,绿光闪闪甚是奇特。   他不由心中一动,想起了这东西,正是方才丁大元自老魔室内所窃得的!   当下,他匆匆打开了这个翠匣,见其中平平地放着一把长形的翠匙,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当下毫不考虑的,忙把这绿玉匙也收起来!   东西到手之后,自己似乎是应该离开了。   可是眼前怎么一个走法呢?自己似乎也应该向木尺子、蒋瑞琪等打一个招呼。然而,现在已来不及做这些了。   因为他必须要尽快地离开白雪山庄,否则一为雪山老魔发现,自己就很难再走脱了。   他犹豫了一阵子,就决心上船冒险一试。   因为方才丁大元既有登舟之念,足见是有一条水路可行了。   这么想着,甚为有理,他就解了小船上的绳子,方要上去,就听见身侧林中,一人冷冷笑道:“小朋友,你是何人?”   蒲天河心中一惊,这可真是应上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句话了。   随着这句话,他就觉得眼前人影一闪,面前已多了一个人,这人一出现,蒲天河不由吓得后退了一步,心忖道:“此番休矣!”   来人正是白雪山庄庄主,雪山老魔蒋寿。   这时只见他满月似的面盘上,带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愤怒表情。   他似乎对蒲天河这个人甚是陌生,事实上也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他向前走了几步,冷冷一笑道:“娃娃,你的胆子不小!”   说着用鄙夷的目光,向着一边地上的丁大元看了一眼,又冷冷一笑,手指着丁大元尸身,道:“如果仅仅是打死了这个孽徒,我倒应该向你致谢,可是……”   说着面颊上炸开了两道怒容,遂伸出一手,道:“你要把我的两件东西还给我才行!”   蒲天河抱了抱拳道:“蒋老前辈,五岭神珠,乃是我家传的至宝,我不便奉上,尚请你老海涵才好!”   蒋寿微微一惊,道:“这么说,蒲大松是你一家人了?”   蒲天河悲伤地点了点头道:“正是先父,在下乃蒲天河,我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   蒋寿冷冷一笑,点头道:“蒲天河,不错,我听说过你们父子,这颗五岭神珠在你们蒲氏门中,已有不少年代了,可是自来是物灵择主,凭你蒲天河一个小辈,还不能占为己有!”   说着狂笑了一声,道:“五岭老人天山聚会,只是一厢情愿的事,包括你父蒲大松在内,都未必能是老夫对手,这颗五岭神珠是非我莫属了!”   他说到此,面上现出了一种无比的骄傲,冷冷一笑,打量着蒲天河道:“蒲天河,你说是与不是?”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弟子不敢苟同!”   蒋寿面色一沉,道:“蒲天河,我看你武功倒还不弱,老夫欣赏你这番勇气,才破格对你好言相劝,再不把神珠及绿玉匙献上,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蒲天河冷冷一笑,把背靠在了一裸大树上。   他微微抬手,自背后把长剑掣了出来,当下剑锋一举,冷冷地道:“老前辈如一再见逼,弟子也只有以死相拼了!”   说着剑身一侧,面上毫没有惧怕气色,俨然一副大侠风范!   雪山老魔怪笑了一声,道:“好小辈,你果真要与我动手不成?”   说到这里,他缓缓把一双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一双赤黑的腕子,鼻中哼道:“小辈,今天来到我这白雪山庄,也叫你开开眼界,叫你见识见识我蒋寿是何许人也!”   说到这里,目睹前方,一步步向着蒲天河身边行来。   蒲天河这时也只有和他一拼了,当下剑身向外一掣,冷然道:“老前辈一再相逼,晚辈只有开罪了,请掣出兵刃一分高下吧。”   蒋寿狂笑了一声,举了一下双手道:“你还不配,只凭我这一双肉掌,就够你应付了。小子你接招吧!”   说着身子微微向上一伸,已到了蒲天河身前。   他上身向下一伏,双掌分左右,直向着蒲天河两肋上拍过来!   蒲天河此刻对付这个老魔头,自是十分谨慎!   这时见他掌式递到,掌中剑向空中一举,右时前后一动,这口神剑上,耀出了一道奇光,直向着蒋寿前心之上划去!   雪山老魔不由吃了一惊,因为蒲天河这口剑锋之上,所逼出的寒光,凝而不散。   这种情形是大异于一般的,设非是具有极为超人的内功,万万是做不到的。   这老魔头不由向外蓦地一个翻身,如同一只白鸳飘了出去,身子向着地面上一伏,就势右足微弹,身子第二次向正中一偎,已到了蒲天河身后。   他口中厉吼一声:“打!”   只见他双掌同时向外一现,一左一右,直向蒲天河两处后肋上直逼了过去。   他掌力一现,蒲天河由不住足下向前一冲,雪山老魔所发出的掌力,直把他逼出了三四步远近,才为他拿桩站稳!   这时候,他才知道厉害,虽说自己手上有兵刃,可是如不拿出真功夫,却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蒲天河到了此时,也就再也顾不得什么情面了。   遂见他冷笑道:“前辈未免逼人太甚了。”   话一出口,他跟着已展开了一路剑法,一时之间寒光闪闪,人影飘飘,剑光影里,间夹着一条红影,时上时下,时左时右,紧凑处,可真是“一羽不能加,虫蝇不能落”   之式。   蒲天河所施展的这路剑法,名唤“太虚慧剑”,乃系蒲大松生平绝学。家学渊源,毕竟不凡,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这路剑法上,和这厉害的魔头暂时保持了一段长时的均势。   可是时间一久,蒲天河就敌不住了。   只见这老魔头身形进退,有如是蕊上狂蜂,时起时落,乍飘乍点,在如虹似的剑光里,进退自如,可是长时间不能取胜,已逗得他怪笑声声,满着的黑发,一根根地都直立了起来。   忽听他一声狂笑道:“好小子!”   就见他身子蓦然风车似地转到了蒲天河身后,使了一个“粘”字诀,整个身子向内一欺,已粘在了蒲天河背后!   蒲天河见他此时门户大开,不由大喜。   这是他一招求胜的绝招,长剑向前一引,整个身子蓦地向后一蹦。   就在他身子一蹦的同时,掌中剑把一拧,“刷”地划起了一道银虹,有如是长鲸吸水一般,霍然向着老魔前胸上扎了下去。   任何人在如此情形下,也难逃开如此厉害的一招,可是老魔蒋寿,显然是胸有成竹。   蒲天河剑势一转的同时之间,他口中一声叱道:“来得好,着!”   只见他双手向上一捧,啪!一声脆响,蒲天河这口剑,已为他夹在了双掌掌心之间。   这是一招险到了极点的“收剑”招式!   老魔蒋寿一招得手,遂见他一声狂笑道:“撒手!”   霍地有足飞起,用足尖直向着蒲天河的咽喉上踢去,蒲天河这时是顾剑不能顾人,顾人不能顾剑。   急切之间,他只得忍痛割爱,双足一个倒踹,已用“金鲤倒窜波”的轻功绝技反窜了出去。   他身子如同是脱弦之矢,只一闪,已窜出了三丈外,身形不偏不倚地已落在了一块巨石之上。   在他退身的同时,他却把无比的功力,贯注到了这口剑身中间。   随着他身子一翻之势,这口“五岭神剑”,唏铃铃发出了一片龙吟之声,在老魔蒋寿双掌之内,左右晃颤成了一片。   蒋寿想不到对方会有如此一手,当时也有些惊慌失措,双掌一松,这口剑自行跃出丈许以外,铮一声,贯人树身半尺有余!   雪山老魔一声怪笑道:“好小辈,你莫非还不服气?”   蒲天河这时目含痛泪,天下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向强者伏输,败阵。   他冷冷笑了一声,道:“蒋寿,你要想取我身上神珠,先要取我颈上入头,否则是办不到的!”   雪山老魔冷冷笑道:“好个倔强的小子,莫非你真以为我老人家杀你不得么?”   言到此,双掌向前微一交错,揉身而进。   蒲天河痛心之下,不得不打起精神,以双掌来和对方一较胜负了。   说起来他兵刃上已不能取胜,徒手要想取胜,实在是不可思议之事。   可是人到退后无路之时,其能力往往较常时加大一倍不止,蒲天河在无计可施之下,怒吼了一声。   这时他不等老魔来将就自己,却率先把身子腾了过去。   他此时真力融合蒲大松毕生功力,自非等闲。   就在他一声怒吼的同时,双掌霍地向外一现,发出了两股巨大的掌力。   那蒋寿甫一接触之下,竟由不住“通、通”一连后退了数步,他狂笑了一声,道:   “小辈,看你称雄几时!”   这老魔头上身向前一塌,十指箕开,蓦地一抖,直向着蒲天河一双肩头上抓去。   蒲天河向后一坐,不知怎地右足一迈,飘出了丈许以外。   这是一个奇怪的招式,乃是蒲天河新近自木尺子处:所学得的十六手怪招之一。   他一时情急,不知怎地施展了出来,就见雪山老魔面色霍地一变,向一旁飘身站定,嘿嘿笑道:“小辈,你这一手‘风吹羽’是谁教给你的?”   蒲天河不禁心中一动,这才忆起了木尺子所传授的十六招功夫,不禁胆气一壮。   他冷笑了一声,道:“怎么,你敌不过了么?”   蒋寿呵呵一笑,道:“笑话了!”   他口中这么说着,第二次把身子偎了过来,只见他双手向下一伏,霍地向外一放,一左一右,同时向着蒲天河前胸小腹两处地方上拍来。   这是老魔成名的“大九手”之一,名唤“两处暗桩”,招式向外一吐,身子如同一只灵猴似地缩了下来。   就在他这一手“两处暗桩”之下,不知曾经折服过多少英雄好汉。   他双掌向外一吐,双掌掌式如同鸡啄一般,看来似无奇,其中诡奥百出。   蒲天河身形一转,施出了木尺子所授十六招绝招之一的“大地奇花”,他身子向地上一倒,右掌当胸而立,如同是一把欲劈出的兵刃。   雪山老魔身子本似狂风般地扑到,可是当他看到了蒲天河这种情形,由不住面色一变,霍地向后一个急退,步法自乱,禁不住踉跄了一下,差一点摔倒在地。   他不由口中“噢”了一声,道:“小辈,这一招叫什么名字?你……你是自何处学来的?”   蒲天河尚未说话,就听得当空一声大笑道:“好!好!好!老夫我解脱的日子到了!”   就听见大树上枝叶哗啦的一响,一条人影如风似地自树梢上飘了下来。   二人都吃了一惊,细一注视,他二人更是一怔。   来者是一个头戴缎帽、身着狐皮长袍的老人,此老不是别人,正是新自地窖放出来的那位老少年木尺子。   他一只手上,兀自还拿着那支长长的旱烟锅子,神情像是高兴已极,落地之后,一时手舞足蹈的样子,大声笑道:“蒋寿!这一次你还有什么话说?”   雪山老魔不由眉头一皱道:“你来此做甚,这里没有你的什么事情,还不退下去!”   可是这个突梯滑稽的老少年,这一次却不似平常那么听他的话了。   他摇了一下头,嘻嘻笑道:“老儿,我自由了,我要走了,看你还怎么阻止我?”   说着嘻嘻哈哈连声怪笑不已,一面向着地上的蒲天河笑道:“小子还赖在地上干什么?还不快收了你的剑,跟着我走!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说到此,得意之极,由不住又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雪山老魔一沉道:“原来这小子是你弄来的!木老儿,我倒是一直小看了你!”   木尺子摇了一下手道:“蒋寿,你少胡说八道,这小子是他自己来的,走也没有跟我打一个招呼,与我有什么相干?”   雪山老魔一怔道:“你莫非不想遵守诺言?”   木尺子怪笑了一声,道:“蒋寿,当初你我泰山比武之时,你曾说过一句什么话,怎地忘了?”   蒋寿怔了一下,冷冷笑道:“我说了什么话?”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件事你居然会忘了?蒋寿你再想一想,我当初在你那一招“两处暗桩”下落败时的情形……你曾说过什么来着?”   雪山老魔神色一变,他退了一步,冷然道:“不错,我记起来了……莫非你如今已想出了破我这一招的招式了?”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对了,蒋寿,你算想通了!”   雪山老魔不由吃了一惊,哈哈怪笑道:“老儿,你是休想,我这招式,你是永远抵不住的!”   木尺子双眸一翻,嘻嘻笑着,向一旁的蒲天河身上指了指,道:“你忘了,我这记名弟子已胜过你了?”   蒋寿忽然忆起蒲天河方才所施展的几手怪招,不由得顿时呆住了。   他脸色这一刹那,变得赤红,由不住狞笑了一声,道:“我不信!”   说着双手在胸前,蓦地一交叉,腾身而来,陡然当胸一掌向着木尺子前心劈来。   木尺子一声哑笑道:“你还要再试过么?”   言罢,身子霍地向一边猛然一偏,就在这时,猛然听得蒋寿一声断喝道:“着!”   就见他身子向前一倒,施出了一招“猛虎伏林”,整个身子平平贴在了地面,紧跟着他身子向外一滚,已把他得意的那一招“两处暗桩”施展了出来。   只见他双手巧妙的一分,一上一下,作鸡啄状,直向着木尺子上下两处大穴上打去。   木尺子一声狂笑道:“见识了!”   他身子就和先前的蒲天河一样的,就见他猛地向地上一倒,右手当空一举,作独掌劈空状向外一伸。   雪山老魔往下一袭,大吼了一声:“打!”   他双掌齐出,可是急切之间,就见木尺子那只举在空中的手,霍然地向下一落,右手向外一挑,指尖就空一点,叱道:“去!”   说也奇怪,蒋寿那么凌厉的来式,吃他这么随便的一指,竟然蓦地倒弹了出去。   他的去式极猛,“砰”的一声,倒撞在一棵大树上,枝叶落了一地都是。   蒋寿由不住双目一睁,顿时望着木尺子呆住了,木尺子见状,由不住发出了一阵得意的笑声,道:“怎么样,蒋寿,你可服气了?”   雪山老魔望着他良久,才摇头叹息了一声,道:“你打算如何?”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咱们是有言在先,我如是在这十年之内,想出了破你这一招的手法,随时都可以离开,否则必须等到十年期满才可以出去,现在,哈哈……”   他高兴地跳了一下道:“蒋寿,过去八年的事,咱们一笔勾销,我现在想走了,你也不必再拦阻我,反正那地牢我是没有兴趣再去坐了!”   蒋寿冷冷一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自无反悔,你可以离开这里,不过此去天山道上,我设有几处埋伏,凭你二人不见得就能如意出去广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你这白雪山庄,虽是自视高明,却还未曾放在我老人家眼内,这个你就不必操心了!”   雪山老魔望着二人阴森森一笑道:“好!”   说着身形一晃,已自无踪。   他这种轻功绝技,确实惊人。   他走之后,木尺子望着蒲天河一笑,道:“小子,你做得好,拿来吧!”   说着蒲天河一伸手,蒲天河怔了一下道:“拿什么?”   木尺子一笑,道:“怎么,你还跟我装糊涂?我那绿玉匙,不是在你手上么?”   蒲天河这木记起来,当下忙掏出来送过去,木尺子接在手中,由不住喜得咧口怪笑了起来,他用手重重地在蒲天河背上拍了一下道:“好小子,办得好!””   说着他仰首打了一个哈哈道:“小子,我们走吧,这白雪山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早离开为妙!”   蒲天河绝处缝生,不禁也甚为兴奋。   他含笑道:“师父,这几招功夫真是高明极了!”   木尺子忽然左右看了一眼,小声笑道:“那老魔头上了当了,我这招式不过是程咬金的三斧头,上来有劲,时候一长可就不行了!”   蒲天河心中一动,道:“这么说,你老仍然不是蒋寿的对手?”   木尺子白眉皱了皱道:“这就很难说了,这老儿是我生平一个大敌,确实厉害得紧,我们走吧!”   蒲天河剑眉一皱道:“照此情形看来,蒋寿绝不会如此放我们走的,他必定在天山道中,设有厉害的埋伏!”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只有走着瞧了,小伙子不要气馁,我们两个联成一气,兵来将挡,水来土塞!”   在那溪水里,方才丁大元欲乘的那艘小船,依然停着,其上各物均备。   木尺子偏头一看,笑道:“好极了,小伙子,你会划船不会?”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会!”   木尺子一笑道:“好,我们上船!”   说着他身子轻轻一飘,已飘到了小船之上,遂笑向蒲天河点首道:“上来吧!”   就在他这句话尚未说完的当空,忽见小桥上灯光一亮,一人声音道:“射!”   只听得嗖!嗖!一阵破空之声,竟然有三四支弩箭,直向着二人落身之处射来。   蒲天河一声冷笑,只见他双掌一分,已把最先的两支打落水中,再跟着身子一翻,双腿同时一张,又把另外的两支踢落一边。   木尺子一声怪笑道:“好小子!可真有你的!”   他口中这么说着,就见他一只大手,霍地向着水面上用力一击,“哧”一声,窜出去一股水箭。   遂听得小桥上一声惨叫,跟着“噗通”一声,那个持灯的人,已连人带灯一并翻落水中。   这片地方,顿时又陷于黑暗,木尺子催促道:“快走吧!”   说时又有几支弩箭,落入水中,木尺子哈哈一笑道:“蒋寿老儿是黔驴技穷了,这些小手段又唬得了谁?小伙子,我们往前闯!”   蒲天河此刻已运动长篙,这条小船,一路顺水而下,向前飞快地行了下去!   这一路,倒是风平浪静。   可是行了约有半盏茶时间,前行来到了一处岔口,只听得溪水哗哗,很是急湍。   木尺子皱了一下眉,道:“慢着……”   蒲天河即刻定住了船,二人细看前路,见这条水道,竟是分成了三道岔口,每一条水路,都较原先窄细了许多,不过仅可容舟,水流甚是急湍,水声哗哗响成了一片。   木尺子摸了一下头,道:“这可糟糕了,咱们走哪一条呢?”   蒲天河四顾了一下,只见两岸全是莽莽的树林子,风吹得树梢簌簌直响!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水路不认识,我们岸上去!”   说着身形一纵已到了岸边,蒲天河腾身上岸,那叶小舟,一任它随水飘流而去!   岸上生着半人高的野草,空气中传出很浓重的草木气味,木尺子在前,蒲天河在后。   他二人展开了轻身功夫,倏起倏落地向前飞纵着。果然发现,在两边山谷之间,形成了一窄窄的山道,木尺子站定了脚步,用他一双明亮的眸子向前打量着,不时白眉微皱。   蒲天河不由喜道:“这里有路了,我们走!”   说着要腾身过去,却为木尺子一把抓住,这老头儿哑声笑道:“小伙子不要忙,这里面可有名堂!”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何以见得?”   木尺子嘻的一笑,用手向前路一指道:“小子,你的武功虽然不错了,可是阅历太差,你看,这条路两旁的山峰,左高右低,已是青龙白虎之势,这条路何不向右开发,那边地势低平,岂不容易,怎么反而向山路发展,其中必有埋伏。”   蒲天河闻言,不由细一观看,果是如此,不禁内心甚是佩服,木尺子在他背上拍了一下笑道:“如今势成骑虎”也只有试一试了!”   说着身形霍地向下一塌,已如同一支箭似地纵了出去,蒲天河紧随其后。   二人一前一后,前行了约有里许远近,只见地势已转为平坦,只是四面高树颇多。   忽然,木尺子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小子,你看我破他这一阵!”   他口中说着,身子已扑到了路边的一排古松之前,只见他双掌连连推动,一连五棵古松,都为他推倒。   蒲天河忽觉眼前地势开阔了许多,木尺子回过身来呵呵一笑道:“蒋寿这五松阵,骗一骗小娃娃尚可,何能用来对付我老头子?”   说话之间,忽听得一声娇叱道:“你二人死在目前,尚敢口出大言?打!”   这个“打”字方一出口,当空“哧哧”一连飞来了两口柳叶飞刀,直向着二人面门之上掷来。   蒲天河二指一分,当一声,已把奔向面门的这口飞刀点落一边,木尺子鼻中冷哼了一声道:“无礼的丫头!”   袍袖一卷,已把飞来的这口刀卷向半空之上。   这时候蒲天河已发现左前方一棵古树上,人影一晃,蒲天河冷叱了声道:“姑娘你慢走一步。”   说着猛一杀腰,身形已如同脱弦之箭似地猛扑了过去,起落之间,已扑到那条人影身后。   就听前行少女一声叱道:“小子,再看这个!”   她口中如此叫着,蓦地向后一个倒仰之式,左右手同时打出了一只飞刀。   白光一闪,这两口柳叶飞刀,直向着蒲天河一双肩窝之上飞来。   蒲天河这时身手,确也了得。   就见他双手向外交叉着一拂,冷叱道:“去!”   叮当两声,两口快速的飞刀,已被击落在地上,火星冒起了老高。   那姑娘似乎微微一惊,腾身就跑。   可是蒲天河盛怒之下,已不打算叫她逃离自己掌下,耳听得木尺子在后狂笑道:   “小伙子,你要是连个娘儿们也斗不过,我老人家绝对不要你了!”   蒲天河闻言真是又气又笑,他身子向前一偎,再次到了这姑娘背后,双掌霍地向外一送,疾劲的掌风,直向这姑娘腰上打去!   这姑娘一身大红的袄裤,背后背着一对鸳鸯剑,动作甚是快捷。   蒲天河的双掌方一袭到,她冷笑道:“你好厉害!”   说着娇躯猛地向前一跌,可是整个身子却在一伏之下,暮地由蒲天河头上反翻了过去,她身子一落下来,尖声道:“打!”   双掌齐出,直向着蒲天河“灵台穴”上打去,一旁的木尺子看到此,一笑道:“好家伙!”   可是蒲天河早已防她有此一手,他身子不待对方掌到,已如同走马灯似的,猛地转了回来。   匆忙之间,他不及细看此女是谁,双掌已自撤出,四掌相击之下,发出了砰的一声大响,那少女身子霍地一落,通通通,一连向后直退了出去。   她身子退了七八步以外,才拿桩站稳,由不住花容失色道:“啊!”   可是蒲天河已不再给她逃走的机会,就听他一声朗笑道:“姑娘,请留芳驾!”   说着身形一起,已飘到了这姑娘眼前,右手“金切手”直向着对方腰上切去!   那姑娘怒叱了声:“你敢!”   她身子霍地向右一扭,可是蒲天河同时之间,已把左手搭在了这姑娘的右面肩头之上。   他手上微微着了几分内力,向下一按道:“你给我坐下来吧!”   就见他右掌一抖,这姑娘还是真听话,噗通!就坐了下来。   可是她身子就地一翻,还没有腾起来,蒲天河双掌齐出,又搭在了她双肩之上,再次怒叱了声道:“坐下!”   这一次他怒从中来,双掌上更多加了几层内力,只听得砰的一声,把这姑娘摔倒在地,这一次她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就听她口中“啊唷”了一声,还要再挣扎,蒲天河一口长剑,已经点在了她心窝上,直把她吓得尖叫道:“你……你敢……”   这声音听在耳中,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当下忙道:“师父,烦你亮个火,我要看看她是谁。”   火光之下,只见这个姑娘细眉儿斜挑着,一双大眼睛睁得滚圆滚圆的。   蒲天河看了一眼,由不住冷冷一笑道:“原来是你!小白杨于璇,倒是失敬了!”   小白杨紧紧咬着下唇,目光中含着泪水,道:“怎么样,当然是我,你杀了我吧!   别拿着剑吓唬人,四姑姑可不吃你这一套!”   蒲天河剑眉微皱道:“于璇,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老是跟我过不去?   莫非我蒲天河还怕你不成?”   于璇目光向着木尺子看了一眼,撇了一下嘴道:“你们两个打算逃出天山,简直是作梦!我师父以及师兄师姐都出动了,你们迟早也是死路一条!”   木尺子闻言冷冷一笑道:“你们这一群小孩子中,我最讨厌你,你比起蒋瑞琪差多了,没有礼貌的孩子!”   于璇脸色一红,冷笑道:“你呢!老要饭的,老囚犯,今天居然也打扮得像个人似的!”   木尺子闻言狂笑了一声,并不生气,只喃喃地道:“老要饭的?我老人家的钱连你师父都没有见过,金子堆成了山,哈哈!”   说着竟高兴得手舞足蹈了起来,于璇气得瞪着蒲天河道:“姓蒲的,你打算跟着这老儿一块去送死么?”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无耻姑娘,你此刻死在目前,尚还敢胡说八道,真正是令人好笑!”   于璇望着他怒冲冲地道:“你杀呀,有种你就杀吧!”   蒲天河想到了上一次在天山道上,欺凌自己的情形,不由一时怒起,正要一剑刺去,可是不知怎地,只是手软得刺不下去。   继而一想,好男不跟女斗,杀一个姑娘家又算得什么英雄?当下冷冷一笑,把宝剑收起,道:“你去吧,下一次要是再犯在我手中,可就怪不得我手狠心辣了”!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放走了她,以后还是祸害,干脆杀了她算了!”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我们走吧!”   说着转身向前行去,木尺子尚未说话,却闻得一旁高峻的峰上,有一女子声音冷笑道:“你可是真大方?哼!”   蒲天河不由吃了一惊,却见那小白杨于璇陡地腾身而起,一路疾奔而去。   她身法快捷,几个纵身已扑到峰前,娇喝道:“你是谁?”   她口中说着,似乎发现峰上树丛里有人影一闪,于璇右手向外一分,已掷出了两口飞刀。   这两口飞刀,一左一右直向着那条身影打去。   于璇飞刀出手,足下接连两个起落,已来到了这人身前,却见前行人影忽地向前一跌,口中冷笑道:“不要脸的丫头,跟我来!”   口中说着,莲足一顿,已飞身而出,两口飞刀“铮铮”两声,全落在了地上:   蒲天河远望着,甚是奇怪,他正想扑身过去看看这些人到底是谁。   可是身子一动,已为木尺子拉住,他嘻嘻笑道:“不要管这件事,我们走我们的,前面路还远着呢!”   说着率先向前扑去,蒲天河虽是心中奇怪,却也不便多管,他紧随着木尺子向前扑去。   小白杨于璇在白雪山庄,是何等骄横的人物,岂能受此羞辱,她本有一腔怨气,此刻一股脑地全都算在了对方少女身上!   就见前行少女,似乎是个身段极美的姑娘,起落纵跳有如是掠空的燕子一般,于璇看在眼中,恨在心里,由不住抖手又发出了两口飞刀。   两口飞刀,一上一下成一条线,直向着少女背上穿去,可是那姑娘一声浅笑道:   “差一点!”   她身子偏了一偏,两口刀又走了个空,于璇恨到极处,破口骂道:“不要脸的骚蹄子,你再不停下来,我可要骂你了!”   这几句话,似乎是生了效力。   就见前行少女,蓦地身子打住,于璇驻足不住,差一点和她撞了个满怀,就见这少女双掌向外一封道,“去你的吧!”   于璇无防之下,为对方掌上风力,一连逼得后退了好几步,差一点坐了下来。   这时明月正由树梢一边斜射下来,照着前行少女那张姣好洁白的脸盘儿。   那是一张人见人爱的脸,蛾眉。樱口。明眸皓齿,却是人间难觅的美人胚子。   于璇只望了一眼,不由冷笑道:“我一猜就是你这个贱人!娄小兰,今夜有你无我,有我无你,我们分一个高下吧!”   少女蛾眉微微一分,冷冷笑道:“我早就想收拾你了,今夜是大好机会,上一次在天山道上,太便宜你了!”   于璇冷笑道:“我一猜就是你!娄小兰,今夜我要你知道我的厉害!打!”   这个“打”字一出口,于璇双掌一错,腾身而起,直向着娄小兰胸上抓去。   娄小兰不由得粉脸一红,啐道:“不要脸的丫头!”   她身子随着于璇双掌滴溜溜一个疾转,已到了于璇身后,一刹那间,二女已打在了一团。   在这荒凉无人的峰顶上,两个绝色的佳人,打了难分难解,可是在实力上来说,小白杨于璇却要比沙漠虹娄小兰差上一筹!   时间一久,于璇已感到有些敌不住了,可是自来“双美不并立”,于璇对于娄小兰的一切,妒嫉已非一日,真恨不能一掌立毙对方于掌下。   所以这时她虽感不敌,仍然不肯罢手,兀自死命地相拼。   这时于璇施展了一式“秋风扫落叶”,双掌由下而上,直向着娄小兰肺腑上打来。   娄小兰冷笑了一声,道:“你输了!”   她身子蓦地向后一弓,娄小兰身子差着一寸没有打上,随着她一声浅笑,整个身子竟自由于璇头上飘了过去,于璇叱了声,猛地转身。   可是,显然的,她是慢了一步。   就见娄小兰骈指向外一分,一双玉指已点在了于璇“肩井”穴上,她口中冷冷地道:   “躺下来吧!”   于璇倒真是听话,咕噜一声就倒下了。   娄小兰上前一步,正想用脚尖向她“心坎穴”上点去,就在这时,树上刷地落下一条人影,一个男的声音道:“小兰不可!”   娄小兰冷笑了一声道:“这种人还留她做甚?”   说着正要举手打下,那只手却为来人抓住,目光之下,这个人好俊的一副外貌,他低头看了看于璇道:“她虽不好,罪还不至于死,这样也够她受的了!”   娄小兰回头看了这个高大的少年一眼,由不住眼圈一红,道:“哥哥,咱们干嘛管那个蒲天河的闲事,这种没良心的人,死了也是应该!”   少年微微一笑,道:“来也是你要来的,现在又说这种话岂不好笑?”   娄小兰看了地上的于璇一眼,不大好意思地道:“咱们走吧,叫她睡一觉,要不是你来,我真想打死她!”   娄骥微微一笑,道:“其实这丫头对蒲天河不坏,她明明可以发动阵势,却没有,显然是心存……”   才说到此,小兰杏目一睁道:“不要再说了!”   说着向前走了几步,用力地扯着树上的叶子,娄骥看到此,己是心中明白。   他对妹妹这种心意很是欣慰,因为她到底为自己选择了一个理想的终生伴侣。   娄骥对蒲天河这个人,是一百分满意,见状他笑了笑,走过来在小兰肩上拍了拍道:   “走吧,你的心意我都知道,蒲天河他是误会你了,把你当成……”   娄小兰气得猛然转过身子,道:“谁希罕他误不误会?爱他的人多得很呢!叫他随便去挑一个吧,我可不希罕!”   娄骥闻言由不住噗的一笑,娄小兰脸一红道:“有什么好笑的?”   娄骥摇摇头,道:“谁笑你来着?我是笑蒲天河这小子好福气!”   小兰气得把头一甩,她独自看着远处的树,最后才叹了一声,道:“罢!罢!”   娄骥皱眉道:“这是何意?”   小兰忽然落下两串泪来,抽搐道:“我一生硬骨头,想不到在蒲天河面前却成这个样子!我现在也想明白了,我也不是离了他活不了,也犯不着贴着他……”   说着擦了一下眼泪,喃喃道:“好人做到底,这件事我做完了,一走了之,我永远不见他。”   娄骥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不由吓了一跳,当下苦笑了笑,道:“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简直是糊涂!”   小兰看了他一眼,绷着小脸,道:“你不要笑我,走着看就是了!”   说着走过去,在于璇屁股上重重地踢了一脚,像是解了内心的一口气,道:“我们走吧,去看看那个负心的小子又怎么了!”   娄骥答应了一声,他右足趁机在于璇背上点了一下,已把小兰点中的穴道解了开来。   只是于璇闭气过久,虽解开,却也不是一时所能行动的。二人遂展开身形,疾驰向前而去。   娄小兰果然没有猜错,蒲天河似乎是又遇见了困难。   木尺子同蒲天河一直窜出了这道窄谷,已可看见巍峨的天山山脉,皑皑的白雪,像是为每一座高出的峰头,都戴上了一顶白白的帽子。木尺子面对着白雪,似乎引起了无限感慨,他自从到白雪山庄以后己有整整八个年头,没有见过如此的情景。   他不时地感慨着,说出一些发自内心的感想,蒲天河对他所说的一切,显然是没有多大的兴趣,他总觉得木尺子说话不成熟,东一句西一句,简直就像一个小孩子似的。   虽然处身在强敌环伺之下,这老少年似乎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不时地大声说笑着,因为有“师徒”关系,蒲天河虽没有兴趣,也只能唯唯地听着,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了,才苦笑道:“你老人家少说几句吧,以后日子长着呢!”   木尺子嘻嘻笑道:“今夜我太高兴了。小子,我唱一段给你听听怎么样?”   蒲天河忙阻止道:“你老人家千万别唱,你是怕人家不知道我们在这里是不?”   木尺子一声大笑道:“我的瘾犯了,今天非唱不可,你就赏个脸吧!”   说着大咳了一声,放开了喉咙,大声地唱了起来。

第八章 投桃报李     老少年木尺子这一高兴,随口竟真地唱了起来,他唱的是:   “意志心——嘛,手脑身——嘛,精气神——嘛,合合一元之始,开创只……”   声调刺耳,难听之极!   蒲天河不由大是困扰,他自信生平就从来没有听过像这么难听的歌,尤其是木尺子那种沙哑的喉咙,好像嘴里含了一口痰似的。   他实在受不了,就道:“师父,你不要唱了好不好?求求你!”   木尺子一瞪眼道:“胡说,我这个歌,好处多着呢,你往下听吧!”   说罢挺胸昂头,又放声唱了起来,兀自是唱的那几句,蒲天河正要说话,忽然觉出心神一震,身子晃了一下,他道了声:“不好!”   木尺子右手忽起,在他背上重重地拍了一掌,蒲天河这才定下心来,这才知道原来木尺子唱歌是有原因的!   此刻那木尺子的歌声,越来越是宏亮,虽是声调沙哑,却是响彻行云,蒲天河强自提起了一口真气,定住了“气海俞穴”,不会神志外驰,尽管如此,他还是感到有些摇摇欲倒的样子。   木尺子边唱边行,摇头晃脑,手舞足蹈,一副喜极而狂的样子!   这种难听刺耳的音调,唱到后来,真是别提多么令人呕心了,蒲天河禁不住“哇”   地吐了一口。   他扶着一棵大树,停下脚来道:“老人家,不要再唱了!”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好!妙!妙!小子,你且看来!”   说罢,只听见“砰”一声,一条人影,直由崖头上翻了下来,蒲天河忙自纵过去,亮着了火折子向地上一照。   却见一个黑衣大汉,这时七孔流血,已自身死,他不由吃了一惊,暗忖道:“好厉害的分神大法!”   一念未完,耳中又听到了有人下坠的声音,像是有人跌扑之声。   蒲天河正要寻声去找,木尺子一把拉住了他,嘻嘻一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罢,猛地身形一闪,已到了一棵大树下,蒲天河忙紧跟而上,就见木尺子双手向树身一抱,哈哈大笑道:“小伙子,差不多了,也该下来了!”   说罢,用力一摇,大树上枝叶横飞,响成了一片,在乱声之中,一人咳道:“木老前辈手下留情,我下来就是了。”   接着一条人影,“唰”地飘身而下,一落地就萎缩地坐了下来。   蒲天河这时已点着了一根松枝,就火光一照,却见是一个黄衣少年,正东倒西歪地苦笑着。   这个人蒲天河不认识,可是木尺子却甚为熟悉,嘻嘻一笑道:“蒋老大,你还跟你父亲一样,与我作对么?”   这坐在地上的黄衣少年,气喘吁吁地道:“我对你二人,已是手下留情,莫非你们还不知道?”   这少年正是雪山老魔的长子蒋天恩,人称“病弥陀”,此人平日无病也带三分病,生就是一张黄脸,故名之“病弥陀”。   木尺子闻言呵呵笑道:“既然如此,就烦你送我们一程,出了这山口子,你再走你的!”   蒋天恩用手抹了一下头上的虚汗,道:“我不知你老人家还有这一套,要早知道,我也不受这个罪了!”   说罢,目光向着蒲天河看了一眼,冷冷一笑道:“你大概就是蒲天河吧?”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蒋兄大名,在下久仰,今日幸会,何如哉?”   病弥陀蒋天恩这时定了定神,才站了起来,道:“舍妹蒋瑞琪在我面前已交待过,要我对你手下留情,是以我才对你们网开一面……”   说到此,用手向着后山一指道:“我们在那里设有‘夜光刺’,你们二人武功虽高,只怕骤然之间,也是防不胜防!”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这么说,你小子还是挺有点人心!”   说罢,信手在蒋天恩肩头上拍了拍,道:“小伙子,好事做到底,你送我们走吧!”   蒋天恩叹了一声,道:“我早知道父亲多行不义,这白雪山庄,只怕不能长保,如今丁大元已死了,二位柳师兄也跑了……白雪山庄只怕……”   说到这里频频苦笑不已,蒲天河也不知说什么才好。那蒋天恩遂又冷笑道:“我自是好人做到底,送你们出山,而且尚可指引你们一条明路,不过我二弟天锡,在东角设有关口,只怕他不会这么容易放你们过去!”   木尺子一挑眉毛道:“蒋老二还敢把我老人家怎么样?”   蒋天恩叹了一声道:“二弟对父亲最孝,凡是父亲交待之言,他没有不听的,下一关你们很是麻烦!”   蒲天河想到昔在蒋瑞琪处,曾经见过那蒋天锡一面,对于此人的印象极佳,不想他竟是如此一个难以应付之人,心中正在设想应付之策。   蒋天恩却由身边取过一个金漆的小葫芦,递给蒲天河,道:“蒲兄弟,我看你人品甚是不恶,今日拼着父亲责骂,我帮你这个忙就是。这葫芦中所装的是‘金光彩霞’,你与木老前辈带在身边,待最危急之时,打开葫芦,自有妙用!”   蒲天河不由甚为感动地道:“蒋兄隆情,真是受之有愧!”   蒋天恩苦笑道:“不必客气,这葫芦中金光彩雾,只可用一次,用时打开葫芦,只需轻晃一下,自有妙用,只要过了二弟这一关,至于小妹瑞琪那一关,就不难而过了!”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怪不得蒋寿老儿在白雪山庄稳吃稳坐,原来天山道上敢情有这么厉害的玩意儿,蒋老大你要是不说,我老头子,说不定要着了道儿哩!”   说到此,他双手一拍,道:“冲着你这片好心,我与你父亲一段旧恨一笔勾销,只要他不犯我,我也绝不犯他,这八年牢囚之恨,我算是认了!”   蒋天恩闻言微笑道:“老前辈有此言,我也就放心了!”   说时三人已顺着一条狭窄荫道行了下去,只见蒋天恩左绕右旋,行走时弯弯曲曲,短短一条窄道,却行了“七停八转”,好不容易才到了一处隘口。   远望前路,尽是皑皑白雪,蒋天恩行到此,抱拳向着木尺子及蒲天河一礼道:“二位前途珍重,不送了!”   木尺子点头嘻嘻笑道:“这羊肠十八转,如不是你亲自送出,倒要我大费一些心思,谢了!”   说罢,一掌重重地击在了蒋天恩背上,直把他击得一交摔倒在地。   蒲天河大惊道:“师父你这是为何事?”   蒋天恩怔在地上,道:“老前辈你……”   木尺子呵呵笑道:“这样就解了你的神脉中枢,蒋老大你去吧,回去之后如法炮制,在每一个昏沉熟睡的人背心脊椎第八节上,重重击上一掌,就可令他们清醒过来,否则只怕短时间醒不过来!”   说罢哈哈一阵大笑,二人这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俱都惊奇不已!   蒋天恩站起身后,摇了摇头,翻着眸子道:“是好得多了,老前辈你好厉害的哭笑分神大法,佩服之至!”   说罢,向着蒲天河举手道别,转身自去。   他去后,木尺子哧哧一笑道:“蒋老儿虽是素行不义,可是他二子一女,俱都十分良善,在外为人很得了些人缘,这也是蒋寿意想不到的福份了!”   蒲天河拿着蒋天恩所赠的金漆葫芦,摇了摇,只觉得里面沙沙有声,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就随手揣了起来。这时夜色更浓了,由雪地里刮过来的风,吹在人身上,只觉得冷飕飕的,着实令人吃不住连连战抖。   木尺子端详良久,却也不知道这其中设有什么埋伏。   蒲天河也有些莫测高深,二人对看了一眼,木尺子冷冷地道:“小伙子,把你手里的火弄熄!”   蒲天河信手在雪地里一插、火光骤然熄灭,就在这时,雪岭上传过来一声清晰的狼叫之声,声音似乎就在附近不远,二人不由一怔。   紧接着又传来了五六声,二人几乎耳中都能听得清晰的兽喘声,木尺子向前张望了一会,冷笑道:“不好,狼来了!”   蒲天河心中一惊,忙自前瞻,就见对面的松树丛中,跃出了七八只瘦长的狼影,映着天上的月光,这些畜生的瞳子闪出一片碧光。   当它们彼此呼啸着向前走动时,二人才听到了,在狼群内竟夹杂着清脆的铜铃之声,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每一只狼颈之下,都垂吊着一枚闪闪发着黄光的铜铃,因而每一走动,都有铜铃之声。   看到这里,二人立时明白了,原来这些狼是经人所豢养的,此时放出,其意自是可想而知。   这七八只瘦狼前行了数丈之后,俱都立着不动,纷纷抬头发出狂吠之声。   二人心中正自奇怪,忽见林内灯光一现,由林内步出了一个手持红灯的矮子。   木尺子低叱道:“趴下!”   蒲天河忙把身子伏了下去,他目光却看清了来人的长相,不由吓得打了个冷战!   只见那个持红灯的矮子,竟是赤着身子,在这种大雪天里,他身上竟然是寸缕不挂,全身上下毛茸茸的,看来简直像一个直立而行的人熊!   再一打量他的面容,蒲天河更不禁暗暗称奇,因为这个人那张脸竟是出奇的丑。   此人生就一张窄细的面颊,在翻着的塌鼻之下,是一张突出如沸拂状的长嘴,并且在两腮之上,每一边都生有两三寸长短的黄毛。   乍然一望,你绝对不敢相信他是一个人,可是你仔细地看清一切之后,可以断定他是一个人,是一个举世罕见的怪人。   这时,他正摇晃着手上的灯笼,口中呼呼地叫着,不时指手划脚,像似在与前面的狼说话。   随着这怪人身后,陆续又走出了十几只狼,它们也都和先前所出来的一般无二,每一只颈上,都悬着一枚铜铃!   这些狼口中都发出低低的呼啸声,在这赤裸的怪人足边前后转着,那怪人指手划脚说了半天,就把手中的一盏红纸灯笼,向雪里一插,然后一屁股就地坐了下来。   群狼见状,纷纷都学样把身子伏了下来,数十只闪烁的瞳子,就像是洒落在雪地里的明珠。   这怪人见群狼伏地之后,就伸出舌头,交替的在双手上舔着,那种动作,简直就像是一只狼。   在他点头时,生在脑上的一簇短发,把面上的一双眸子都遮住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鬼。   而且在他抬动双手之间,蒲天河才发现,这怪人十指尖上,都留有弯曲像猫似的指甲。   蒲天河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过这种怪人,一时大为惊异,他正想问一问木尺子,看看是否知道此人是一个什么怪物,木尺子已悄悄行到他身边,低声道:“小子,你要提防这个怪小子!”   蒲天河低声道:“这家伙到底是人还是兽?”   木尺子哼道:“这小子我早已听说过了,只是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这是雪山老魔在河漠里收服的一个怪人,名叫‘毛狼’,据说是人狼交配后生的一个怪物!”   蒲天河怔道:“天下还会有这种事?”   木尺子轻声道:“蒋寿收服这毛狼,费了一年的时间,收回天山之后,又教化了他三年,才使得他略通人性,为他取名叫‘毛人狼’,你休看他外相不济,这家伙可是凶残到了极点,听说死在这家伙双爪之下的人,已不知有多少!”   蒲天河打了一个冷战,冷笑道:“怎么我来时,没有见着他呢?”   木尺子道:“蒋寿视他为至宝,因他凶性无匹,所以一直不敢放他出来。看样子,他今夜是专门为了对付我们才放他出来的,你要特别小心!”   说话之时,就见一狼站起,独自向岭上行去,那怪人见状,立时短啸了一声,连连挥手,似乎命令那狼回来,偏偏那只大狼,或许是因为肚子饿得太厉害的缘故,竟自怒啸了一声,窜身就逃!   怪人见状,立时大怒,只听他口中“呱”的一声大叫,一只后腿在雪地上猛地一弹,竟像一支箭似的,直向着那只欲逃的狼身上扑去。   前行大狼也不禁凶性大发,可能是平时为这“毛狼”管束得过紧,早已怀恨,此刻见状,蓦地转过身来,扬爪张口,反向着毛狼头上扑了过去。   两个黑影骤然在空中一接,只听见一声惨号,蒲天河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遂见人影一闪,那怪人已立在一处小丘之上。   再看他双手之上,已多了两片狼尸,鲜血把白雪溅红了一片。   随着这怪人双手一抖,心肝五脏,俱都洒的遍地都是,这怪人抖落五脏之后,右手一甩手,把半边狼尸,扔向狼群之中。   但见群狼一拥而上,就地抢食着那半边同类尸体,而这怪人,却就手把另一半尸身送口大嚼了起来,只听见一阵齿咬之声,空气中,传过来阵阵的血腥气味,令人欲呕。   怪人转眼之间,已把那半边狼尸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就手一丢,就落入狼群之中,然后双手交替着,在面上抹擦了一阵,伸了一下脖子,又把身子坐了下来!   群狼争相抢食那半片狼尸,不过是瞬息间,已食了个干净,有那没有吃着的,俱都引颈哀鸣不已。   蒲天河看到此,真有些不寒而栗,偏偏他鼻子不争气,由于闻了些腥膻的怪味,一时忍耐不住,打了个喷嚏。   彼此之间,虽说是颇有一段距离,可是这声音,立时惊动了那个怪人。   那怪人本是把头伏在双膝上打着吨儿,蒲天河这一声喷嚏,立时使得他双目一睁,猛然抬起头来。   就见他口中“咕呱”的怪叫了一声,左右前后地看了看,鼻子连连耸动着,忽然站起身来。   蒲天河心中一惊,暗忖道:“糟了!”   这时木尺子已觉出不妙,忙道:“小心!”   一言未完,那怪人已厉啸了一声,双足在雪丘上奋力一点,“呼”的一声,直向着二人身前那片雪地上箭似地扑了过来。   木尺子一声叱道:“好畜生!”   抖手一掌,直打过去,当空“呼”的一声,这股潜劲的风力,正正地射中在那怪人身上,就听得“呱”的一声大叫,但见那家伙的身子,在雪地上球似地滚了出去,可是并没有伤着他。   只见他就地一滚,又站了起来。   这时他的头上,那一层乱毛似的头发,蓦地似刺猬一般,全部都倒立了起来。   木尺子掌发之后,高声道:“小于,亮家伙吧!”   蒲天河闻言,右手向外一抖,已把长剑掣了出来,还不容他击出去,就听得当空一声闷吼,一只青皮饿狼,已扑到了面前。   蒲天河急切之间,来不及用剑,当下左手侧着向外一封,叱了一声:“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这一掌正正击在了这头狼的顶门之上,但见那狼怪曝了一声,倒翻了出去,“叭叽”落在了雪地里,四足一阵乱蹬,顿时就顺口冒血死了!   此刻陆续又有四五只狼,呼啸着连续扑了上去,蒲天河长剑一出,如同星河倒泄!   就听得一声惨叫,为首那只大狼右前爪,竟吃一剑给削了下来,痛得满地乱滚,雪花溅得满空都是。   余狼一拥而上,蒲天河展开了一口剑,只见寒光闪闪,耀眼生辉,逼得凶狼啸声连天。   只是这些畜生,在河漠原野上,养成了灵活的动作,较之普通狼大是不同,后来复经毛狼训练,更是动作灵活厉害已极,就是普通狮虎,也未见得就是它们对手!   蒲天河虽是展运开了一口剑,并未见得立时就能取胜,反倒是要处处留意它们的齿爪!   在另一面的木尺子,也正同一群饿狼打在一块,只是此老游戏心太重,虽说是要紧关头,他仍然忘不了玩笑心理!   他并不像蒲天河那样沾手就杀,却是不时地逗着它们玩儿,有时打上一掌,或是踢一脚,再不就用手,在狼身上抓下一把毛来。   一时之间,只把这些狼逗得鬼哭神号,叫啸得四谷都起了回音,声势端的惊人已极!   木尺子打着打着,竟是上了兴头,居然连声地狂笑了起来,凡是沾着他一点边的狼,都为他摔了出去,只见群狼在空中来来去去乱成了一团。   他边打边笑,连声道:“过瘾,过瘾,我老头子真是好几年没有这么痛快过了,小子!别把它们杀光了,留下几只叫我老人家耍着玩玩!”   蒲天河真是有些笑哭不得,在这种要命的关头,这老头儿居然还忘不了玩耍,闻言后,一言不发。   他此刻长剑运转,又有二狼在他剑下丧生。   使他奇怪的是,那个叫毛狼的怪人,只是在一边看着,并不上前,不过他双手连连指挥着,嘴里叫着各种不同的声音,指挥群狼由各个不同的方向扑噬敌人!   然而这些狼,毕竟是不能同两个高手相较的,一盏茶之后,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几只,虽是不死不伤,却也都为木尺子摔得在地上不能动了。   就在这时,那怪人才显得沉不住气了。   只见他长嘴怪啸声声,口涎像鼻涕一般的自口中滴洒不已,忽然尖叫了一声,猛然朝着天河身边扑来!   可能是这畜生先前吃了木尺子的苦头,不能再直接找他,所以改向蒲天河袭身而来!   蒲天河长剑在斩过最后一只狼之后,这怪人猛地袭到,动作竟是出奇的快,只听见“呼啦”之声,蒲天河右腿裤管,竟被这怪人一只利爪抓破。   由于用力过猛,这怪人在一抓之后,自己身子又倒翻仰了出去。   蒲天河吓得打了个冷战,可是因此,却也激起了他的愤怒,掌中剑向下一压,身子“嗖”一声反窜而出,紧随着这怪人之后,长剑向外一抖,直向着这怪人前心之上猛刺了过去!   那怪人“呱”的一声短叫,有掌横着向外一推,“砰”的一声,蒲天河竟为他这一荡之力,险些栽倒在地,同时那只持剑的右手,竟是齐根的酸麻,差一点连手中的宝剑也撤出了手!   这一来,他才算真正地体会到了对方的厉害,敢情这怪人那双手,竟是连刀剑都不怕。   那怪人击开长剑之后,身形像冲天鹞子似地猛弹了起来,随后蓦地向下一落,连人带脚,向蒲天河头上抓去!   蒲天河长剑向上一举,只听怪人口中又是“呱”的一声怪叫,两手向下一伏,已双双抓在了蒲天河那口剑上。   只见他用力地向后猛一带,蒲天河只觉得他的手,那种力道,竟是大得吓人,如果自己再不松手,只怕虎口也要裂开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间,蒲天河不由一咬钢牙,他左手陡然吸聚丹田之力,顺着宝剑向外一推,“顺水推舟”,只听得“砰”一声,正正地击在了这怪人前心之上。   这一掌蒲天河可说是用了八成内力,慢说是血肉之躯,就是一块花岗青石,这一掌也能把它击得粉碎,然而,打在了这怪人身上,却是大大的不然!   蒲天河掌势一下,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就像是击在了一面大皮鼓上一般。   在他以为,这怪人是必死无疑了,可是出掌之后,怪人身子不过是前后急速地摇了几下,显然这怪人是负痛不轻,发出了凄厉的一声怪啸。   在这紧急的时刻,木尺子一声怪叫道:“好个狼崽子,你还当我老子怕了你不成?”   木尺子口中叫着,方要扑身而来,暗影中忽然有一人大叫道:“打!”   只见眼前寒光一闪,“砰”的一声大响,挟着一股黄烟,竟然飞来了一片暗器,直向着木尺子全身上下,猛袭而来。   木尺子大笑道:“好孙子!真算你狠!”   就见他两只袖管就空一舞,已把飞来的一篷暗器,打得无影无踪!   暗影中遂又听得另一人的嗓音道:“老头,你再看这个!”   “刷”一声,一团火珠儿,直向着木尺子面前飞来,木尺子右掌向外一吐,道:   “去!”就听得“叭”一声,空中的火弹,为他这一劈空掌击了个粉碎,变成了一天碎火星儿,落在雪地上,呼呼啦啦一阵乱响,才相继熄灭了!   如此一来,可算是把这老儿的怒火引了起来,就见他一声断喝道:“我看你们两个往哪里跑!”   话出入起,“刷”一声猛弹而起,直向着暗影中扑了过去。   木尺子身子向下一落,树丛里“刷刷”一连飞起来两条人影,左右一分,各自急逃!   木尺子狂笑道:“你们要是能跑了,我不姓木!”   右面那人,霍地侧身道:“打!”   只见他一抖手,“砰”一声,又是一股黄烟,再次打出了一个火球。   木尺子右脚一蹈,“轰”一声,火光一现,又自散成了一天火星。   就在这时,木尺子向下一塌身,右手用“勾搂手”向外摹地一展,看起来,他的手就好像猛然长了许多,只一把已抓在那人脖颈之上。   这位老人家显然也是生气了,只见他右手向后一个倒拧,只听见“喀喳”一声,顿时颈骨寸碎,身子一缩就坐下不动了。   左边那人见状,怪叫了一声,反身投入林内,木尺子狂笑道:“小子,你别跑,老子要不把你拖出来,就跟着你姓!”   他猛然身子纵起,也向林内投去!   场内此刻只剩下了蒲天河与那怪人打在一团,这时蒲天河已累得汗如雨下,气喘吁吁,对付这个怪人,他真是已经施出了浑身解数,可是吃亏的是,尽管自己本事再高,掌力再重,打在这狼人身上,至多不过令他痛苦片刻,却不能对他构成伤害!   如此时间一长,蒲天河就显得支持不住了。   偏偏怪人毛人狼却是越战愈猛,他虽然数次被蒲天河打倒在地,却又数次地翻身起来,自他口中发出了怪声的咆哮,震动了整个雪原。   蒲天河见他每发长啸时,必将脖颈上翻,出声如狼,那种样子,正如一只饿狼无异!   果然在他几次啸声之后,雪岭附近,又出现了不少的狼影,各自呼应着,直向这边偎来。   蒲天河见状大吃了一惊,因为这时候木尺子不在眼前,自己勉力对付这怪人毛人狼已是吃力,如果再加上这些狼,可就不是对手了。   这时那毛人狼正自跃起身子,由上往下,直扑而来,蒲天河一拧掌中剑,用“长虹贯日”的手法,猛的一剑点出!   只听见“刷”的一声,正刺在了怪人右腿内侧,这一处在他全身来说是比较柔软的地方,蒲天河用力又猛,顿时被他划开了半尺长的一道血口子,鲜血如水似地流了出来。   毛人狼怪叫了一声,就空一翻,已滚了出去。   这怪人低头看了一下腿上的伤,由不住“呜呜”一阵低鸣,伸出了舌头,在伤处一阵舔,猛地又抬起头来,蒲天河却发现,他那双眸子里泛出了闪闪凶光。   果然,这怪人忽然发出了一声厉吼,双手向着蒲天河连连挥动。   顷刻之间,已有五六只壮狼,直向着蒲天河身上猛扑而来,蒲天河右足向前一跨,为首一只灰背白肚的老狼已自当头之上。   蒲天河右手长剑向上一举,只听见“噗”的一声,已刺入到那只老狼肚腹之中。   这只狼负痛一声惨曝,身子向前一划,这口剑,足足把它身子劈成了两片,鲜血溅了一地都是。   可是,这刹那间,却另有三只狼,由左右背后三个不同的地方,同时猛袭了过来!   月光之下,但见它们森森的白牙,就像是短剑一般,蒲天河右足尖向上一挑,已用“足点天灯”的步伐,把右边这只狼踢到了半天之上!   他右足方自踹出,左面那只狼的馋吻,已触在了他的衣上。   蒲天河左掌向下一沉,已用“单掌伏虎”的掌力,把这只饿狼震了出去。   可是这时,他顾左顾右,却不能同时顾后。   只听见“哧”的一声,直袭背后的那一只饿狼,已把他后背的衣服,咬开了一大片。   这只狼一双前爪,接着向上一扑,蒲天河双肩都为它前爪抓伤。   蒲天河不由“噢”了一声,他身子一晃,背后那只狼,已由肩上落了下来。   他在震怒之下,已恨透了这只狼,左手一伸,已抓在了这狼的前爪之上,就见他向外奋力一抖,已把这只狼抛出了十丈以外,“砰”的一声,猛地碰在一棵树干之上,顿时血肉飞溅,一命呜呼。   蒲天河虽是连毙三狼,可是他双肩方才为狼爪所抓之处,这时已流出汨汨的鲜血,此刻再为风一吹,越发的痛楚,不是味儿。   他皱了一下眉,正想逃出此一地带,先看看伤处再说,可是眼前形势,已不容许他如此。   蒲天河方自向下一塌腰,预备窜身而起,忽地,刷!刷!又是三条狼影窜了过来。   这三只狼,直向他双腿、咽喉三处地方猛扑过来。   蒲天河右手剑向外猛劈了出去,这只当空扑来的狼四肢一张,竟向他剑上抱来,虽说是溅血青锋,蒲天河头身之上,已染满腥臭的狼血。   这时候直袭他双腿的狼,已双双咬在了他裤管之上,同时那怪人毛人狼,却由他背后雪丘之上拔身而起,双手一连打出了四枚雪团,成一条线向着蒲天河后脑之上奔来。   如此情形之下,蒲天河一任有多大能耐,也是不易再逃开了。   冷月下,忽然传出了一声清叱道:“快低头,打!”   这个“打”字一出口,蒲天河就觉得眼前白光一现,由对面丛树林内,飞出了三粒银星。   三粒银星,直向三狼身上袭去,一闪而至,俱都打中在三只饿狼的后脑之上。   三只饿狼顿时几声惨曝,滚到了一边雪地上,四足翻仰了起来。   蒲天河身子一个侧转,长剑外拨,已把怪人发出的几枚雪团磕了出去。   他掌中剑一触及雪团,觉得对方力道竟是大得出奇,整个剑身弓似地弯了过来,而且令他更惊奇的是,那三枚雪团,竟是凝而不散,足见那怪人内力是如何的惊人了!   怪人雪团没有伤着对方,整个身子向下一落,像钢钩似的一双前爪猛然向蒲天河背上抓去。   就听得“呼啦”一声,蒲天河那半件衣服,也被抓了下来。   他惊呼了一声,就地一滚,却发现雪地上落下一样东西,他信手抓起来,才发现竟是方才蒋天恩所赠送自己的那个葫芦!   这葫芦蓦地使得他心中一动,猛然记起了蒋天恩所关照的话。   这时候已没有时间再令他考虑了,同时四面八方,又有不少的狼影依偎过来。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间,蒲天河猛地拔开了葫芦,用力地一摇,只听见“轰”的一声,自葫芦口中,竟喷出极大的一股五彩色的奇亮烟雾。   奇怪的是,那怪人毛人狼,本已扑近他的身子,这时忽然发出了一声怪啸。   他好像遇见了生平一件最可怕的东西,猛地双手掩面倒翻了出去。   只见他连声地惊叫着,一溜烟跑得没了影子,那大群的狼,也似看见了克星一般,纷纷掉转了身子,悲鸣而去!   雪地上滚起了团团白烟,刹那之间,这些狼已逃走无踪,只剩下遍地的狼尸,冷风阵阵地吹过来,带着沉重的血腥味道……   蒲天河上身已为血迹浸满,这些血,包括自己的血和狼血,此刻被冷风一吹,都结成了冰冷的血渣,令他有些挺受不住。   葫芦里的金光闪雾一直维持了小半盏茶之久,才由强而弱,最后熄灭!   蒲天河这时强自提起内功真力,把强烈浸入的寒气逼出。   可是身上一热,那许多伤处,却愈发地痛不可当,他摸索出身上的刀伤药,胡乱涂了一些,心中正奇怪,不知木尺子这时怎地还未回来。   正当他打算过去找一找,忽然雪岭上一人冷冷笑道:“蒲天河原来是你,失敬了!”   说罢,一条人影,如同一片秋叶似地自岭上飘了下来,现出一个魁梧的少年!   蒲天河心中一惊,后退了一步,打量了这人一眼,来人是一个身着皂色长衣的少年,长肩星目,甚是雄伟,再细一注视,才认出正是蒋天锡,不禁面色一红,苦笑道:“原来是蒋少侠……”   蒋天锡向他看了一眼,冷冷一笑道:“蒲天河你伪装花匠,潜身在白雪山庄之内,未免欺人太甚!”   说罢,目光向着雪地里一转,鼻中哼了一声道:“想不到我大哥,竟会为你买通了,居然把他护身的彩雾金光葫芦也送与你了!”   蒲天河见这蒋天锡说话时,面上颇有怒色,大有不满其兄所为之意,不由说道:   “令兄是一个明白大体的人。蒋二侠,你纵狼伤人,却是有失侠义本色!”   蒋天锡一声狂笑道:“毛人狼统率群狼,原是防守这地方的,只怪你无端闯入,又怪得谁来?”   蒲天河怒视了他一眼,本想发作,只是此刻自己这一身实在是无脸见人。   当下只得忍着气,冷冷地道:“在下来此山庄,并非寻仇问罪,只不过讨回我家传神珠,贤父子如此作为,未免太过欺人!”   蒋天锡长眉一挑,道:“五岭神珠乃天下至宝,留赠当今世上武功最高之人,你无力看守,又怪得谁来?”   说到此,哈哈一笑道:“蒲天河,你虽是连过数关,可是来到这地方,我却不能放你过去!”   目光一转,冷然又道:“你此刻已遍体是伤,我如再出手,未免太也欺你,我望你还是抛下兵刃,随我回去的好!”   蒲天河嘿嘿一笑,不由怒火频翻!   他晃动了一下掌中剑道:“蒋天锡,你要留下我也可,只有一样,你却要问过蒲某掌中这口宝剑!”   蒋天锡双目一睁,一声狂笑道:“好狂的小子!”   说着右手向外一分,只听得“铮”的一声,他掌中已多了一杆银光闪烁的怪兵刃。   由外表形状上看来,那是一恨寒光耀眼,类同“仙人掌”的东西,像是一个银色的仙人掌,装在一根银色的钢条之上,映着寒月,奇光刺目。   蒲天河还是真没有见过这玩意儿,不由怔了一下。   蒋天锡冷冷一笑道:“姓蒲的,你可认识我这把家伙?”   说罢信手一抖,又是“铮”的一声脆响,就见那掌状的东西上,蓦地跳出了五把短刃,冷森森的甚是锋利!   蒲天河冷笑道:“认不认识都是一样!蒋二侠请进招吧!”   说着长剑绕了一个剑花,宝剑向胸内一收,大有气吞山河之概!   蒋天锡目光注定对方,见此情形,心中也不敢大意,他扬了一下手上的兵刃道:   “姓蒲的,我这兵刃叫‘五剑盘’,专锁敌人兵刃,并能侍机弹发暗器,你试一试就知!”   说罢,五剑盘向外一点,足下微微一弹,已扑到了蒲天河近前。   他身子向前一欺,五剑盘施了一招“拨风盘打”,直向着蒲天河头顶猛击了下来。   蒲天河长剑向外一展,身随剑走,已到了蒋天锡身后,宝剑向后一伸,正要点出去,蒋天锡已霍然把身子跃开。   他二人兵刃在空中交接了一下,发出了“当”的一声,蒋天锡忽地兵刃一转,伸出兵刃上的五把短刀,竟向着蒲天河剑上转去!   蒲天河知道他是想锁自己的剑锋,不由冷冷一笑,长剑向后一抽,就势正要施出剑术中绝招,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不想他宝剑方自抽出一半,忽听得一声叫道:“二位住手!”   二人不禁各自后退了一步,却见雪岭上飞快地驰来一人,这人手上持着一支火把,转瞬间已来到了近前。   蒲天河一看此人,由不住大喜道:“娄兄是你?”   蒋天锡也面现惊异之色道:“你怎么来了?”   娄骥飞也似地来到了二人面前,以关心的目光,向蒋天锡看了一眼,道:“兄弟你伤了么?”   蒋天锡冷然道:“不要紧!”   娄骥向着蒋天锡抱拳道:“二弟,这位蒲兄弟,乃是愚兄挚友,务请为愚兄留点面子……”   蒋天锡怒目看着蒲天河,却向娄骥道:“大哥既来了自好商量,只是要想叫我放过他,却是万万不可!”   蒲天河一抖掌中剑,道:“莫非我还怕你不成?”   蒋天锡一抡手中五剑盘,正要扑上去,娄骥忽地摆手笑道:“二位务请看在我的面上暂请住手,有话好说如何?”   蒋天锡叹了一声,垂下手中兵刃,道:“大哥有话请说!”   娄骥微微一笑道:“二弟,你可知木老前辈也来了么?”   蒋天锡点了点头,目光却向四周一扫道:“在哪里?”   娄骥一笑道:“这位老前辈本想过来解围,只是据他老人家说,因为和你有点交情,所以不便出手,这位蒲兄弟,乃是他记名弟子,二弟如果一意与他为难,岂不是令木老前辈面上难堪……”   蒋天锡不由面色一红,娄骥一笑道:“莫非二弟也要与木老前辈为敌不成?”   蒋天锡长眉一挑道:“木老前辈之事,我无权过问。”   娄骥一笑道:“这位兄弟,乃是蒲大松之子,承乃父一身武学,又得木尺子指点,方才令尊在他手中,也未见得讨了什么好处,莫非二弟身手却较令尊更有过之不成?”   蒋天锡闻言,不由脸色大红。   他忽然长叹了一声,冷漠地道:“大哥如此说情,小弟如再不依,实在是与大哥过不去……”   说到此,苦笑道:“由此看来,大哥分明是向着他,与他站在一边。二年前大雪山,小弟曾蒙大哥救命之恩,今日怎能有悻大哥吩咐。”   他言到这里,抱了一下拳,道:“姓蒲的,你过去吧!”   说罢也不向娄骥打个招呼,倏地转身而去!   蒲天河见他如此而去,甚觉对娄骥不住,正想上前唤他回来,和他决一胜负,却见娄骥微笑着向自己摆了摆手,蒲天河心知必有用心,也就作罢。   蒋天锡去远之后,蒲天河甚愧地道:“大哥怎会来到这里,为了小弟,令你……”   娄骥微笑道:“蒋天锡就是这个脾气,过几天等他明白之后,我再来找他不迟!”   说罢,目光向着蒲天河望道:“你身上如此多血迹,是受伤了么?”   蒲天河苦笑道:“只是些皮肉之伤,料无大碍。”   娄骥见他要强至此,不由暗中一笑,遂关心地道:“虽是如此,也不可大意。来,我为你包扎一下!”   说罢,把手上火把,向雪中一插,令蒲天河蹲下身子,细看他身上伤处,不禁吃惊,道:“兄弟!你能在狼群下生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你可知这些生狼,乃是河漠的‘老去梅’,齿爪上都有剧毒么?”   蒲天河闻言大为紧张道:“哦?有这种事?”   娄骥一笑,道:“今天幸亏遇到了我。兄弟,你躺下来!”   蒲天河呆了一下,遂躺了下来,道:“大哥,你莫非有解药?”   娄骥点头道:“当然有!”   说罢自身上摸出一个小瓶,用小指由瓶内勾出了一些药粉,在蒲天河身上遍洒了些,又由地上捧起了一捧白雪,在他伤处用力地揉擦了一遍。   如此一连七八捧之后,蒲天河才觉出伤处麻痒不堪,忍不住道:“好痒!”   娄骥遂站起身来微笑道:“好啦!你可以起来了!”   说着遂把上衣脱了下来,递给蒲天河道:“你先穿上这个!”   蒲天河接过穿上,就听得背后嘻嘻笑道:“你这小子真是命长,没事了吧?”   蒲天河忙自回头,见是木尺子踏雪而来,瞬息已到了眼前,娄骥弯腰叫道:“老前辈!”   本尺子哈哈一笑道:“没有想到,你们俩竟会认识,这蒋天锡错非是小娄这几句话,只伯还真不容易打发呢!”   蒲天河想起前情,兀自有些不寒而栗,他叹了一声,道:“如非是蒋天恩那个葫芦,真不知下场如何?那怪人大厉害!”   木尺子呵呵一笑,在他背上一拍道:“走吧,下面是蒋姑娘的一关,过了就没事了!”   娄骥闻言笑道:“老前辈请放心,舍妹已去关照了,她与蒋瑞琪乃是至交,料无问题!”   木尺子一怔道:“怎么,你妹子沙漠之虹娄小兰也来了?”   娄骥点了点头道:“她是专为救蒲兄而来的!”   说着哈哈一笑,蒲天河不由得面上一红,木尺子呵呵大笑了几声,道:“小子,真是好福气!”   蒲大河红着脸道:“师父不要取笑!”   木尺子嘻嘻笑道:“沙漠之虹娄小兰,乃是天山道上出了名的美人儿,只可惜我老头子竟是也没有见过!”   娄骥闻言笑道:“你老人家马上就可看见她了!”   说话之间,但见远处白雪翻腾,数骑快马,如飞而来,三人间声望去,就见共是六七匹健马,奔驰在雪原之上,转眼已来到眼前。   蒲天河听说娄小兰来了,真恨不能有个地缝,好让自己钻进去,偏偏这种情势之下,不容自己再逃跑,无论就情理、道义,自己对这位娄姑娘,都该深深地敬谢,岂有再逃走之理?   只是,当他一想到与这位姑娘初见的印象,他真有点“不寒而栗”,是以一听说娄小兰来了,他那张俊脸暮然就红了。   当下大着胆子,佯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着娄骥、木尺于一并向前走了过去。   驰来的共是六匹快马,只是有四匹是空着鞍辔,为首的两匹马上各自坐着一个如花似玉的佳人。   尤其是那其中一匹白马上,踏蹬端坐的红衣少女,但见她娥眉杏目,青丝如云,挺坐在鞍,如同是月下仙子一般,说不出的翩翩娇姿,令人一望之下,顿感眼前一亮,真正是罕世的一个娇娃。   这姑娘背系长剑,肩后带着一个皮帽,颈上飘着尺许长的白绫,一副劲装,足下那双薄薄的辔靴,看起来只觉得平平的,窄窄地,别提有多舒服了!   蒲天河一望之下,顿然一怔,心道:“这一位又是谁呀?”   可是这匹马,他却是认识的,正是昔日自己骑来白雪山庄的那匹沙漠豹,也正是娄小兰的坐骑,这就令他大为惊异了。   再看这红衣少女身边,是一骑杂花马,其上坐着的正是蒋瑞琪,蒲天河是认识的。   这时二女来到近前,各自滚鞍下马,先向着木尺子一拜,蒋瑞琪含笑道:“你老人家受惊了!”   木尺子呵呵笑道:“姑娘不必客气了,我老头子是久闻你的大名,今日幸为令兄妹帮忙,真是感激之至!”   娄小兰浅浅一笑,目光遂向着蒲天河望去,道:“蒲兄身上伤好些了么?”   蒲天河此刻真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时见问,讷讷道:“谢谢姑娘,我己无妨……”   说罢,眼光转向娄骥,喃喃道:“大哥……这位姑娘她是……”   娄骥展眉笑道:“我还忘了为你们介绍,兄弟,这就是舍妹娄小兰,人称沙漠虹的便是!”   蒲天河顿时一惊,他猛地转过脸望着娄小兰,汗颜万分的道:“这……那……”   沙漠虹娄小兰唇角微启,冷冷地道:“小妹与蒲兄曾数度会面,蒲兄莫非不记得了?”   蒲天河忽然想起了那蒙面女,不由“哦”了一声,正要道谢,娄小兰却已转脸视向木尺子微笑道:“小妹遵家兄嘱咐,前往托请瑞琪姐姐,请她惠于相助老前辈脱险,她一口答应下来,并亲自押了几骑马匹与前辈等乘骑!”   蒋瑞琪含笑道:“家父一时气愤,失却理智,日后谅必知悔,老前辈万请海涵才好!”   说罢,拉着一匹马,走到了蒲天河身边,一笑道:“蒲大侠,你还生咱们的气么?”   她鬓边插着一朵红梅,说话时面带微笑,愈觉其面如芙蓉,柳似眉。   蒲天河此刻满心疑问,再加上一肚子歉疚,深感自己弄错了事情,对娄氏兄妹不住,对方兄妹以德报怨,更令他感愧良深。   这时蒋瑞琪如此一问,他红着脸道:“蒋姑娘说哪里话,此次得力于贤兄妹处,实在是太多了!”   蒋瑞琪俏皮一笑,目角向着一边的娄小兰一瞟道:“娄姐姐才真是关心你呢,快去谢谢她吧!方才你打狼群时,如不是娄姐姐用‘玉指雪珠’的暗器相助,连伤多狼,只怕……”   才言到此,娄小兰却嗔道:“要你多嘴!我们走吧!”   说罢转身上了马鞍,拉下了她颈后的皮帽,坐在马背上那窈窕的身材,有如玉树临风。   她那长长的蛾眉,鸭蛋形的美人玉脸,似乎暗暗含着一些轻颦浅怨,却又转为笑脸,向蒋瑞琪道:“你这主人,莫非还要我这客人头前带路么?”   蒋瑞琪一笑道:“请你带路也不为过之,这地方哪一条路,你又不清楚呢?”   她口中尽管如此说着,依然跃身上马,向着木尺子等三人道:“请三位上马,随我出山便了!”   木尺子笑道:“好好!有马骑就好了!”   说着,已纵身上了马背,蒲天河、娄骥也翻身上马,各人都上马之后,蒋瑞琪晃动着马灯,一马当先,率先前行,木尺子紧随其后,接下去是娄骥。   娄小兰猛地纵马追上道:“哥哥,让我走前面!”   娄骥装作未闻,依然前驰,蒲天河也觉得自己落在后面,和小兰走在一块儿,太不好意思,所以也飞快策马!   不想,这么一快正和娄小兰驰个并排。   偏偏二人又是同样的心情,见对方快驰,赶紧勒马慢行,如此一慢,又成了一样,依然是井排而行。   如此一来,两个人谁也不便再快了。   蒲天河只得愧疚地道:“姑娘辛苦了!”   娄小兰侧目看了他一眼,微笑道:“白雪山庄是我常来之处,谈不到什么辛苦!”   说罢,又似关心地看着他,道:“我哥哥可曾为你上了狼毒的解药?”   蒲天河感激道:“已上过了,方才如非姑娘以暗器帮忙,只怕我此刻已丧生狼群了,姑娘对我多次恩惠,真不知如何感戴才好!”   沙漠虹娄小兰杏目偏视着他,嫣然笑道:“不谢最好!”   说罢,微起玉手,把散在前额的秀发理了理,忽地一磕马腹道:“他们走远了,我们追上去吧!”   说罢,泼刺刺冲马而前,转眼已消失在白雪之间,蒲天河本有满腹愧疚,想与她一谈,却想不到对方飞马前行得如此之快。   当下,他只得催马跟上去,可是娄小兰那匹沙漠豹乃是马中异种,是如何快的脚程,蒲天河座下这匹马,怎么也是追赶不上!   他努力策马,飞驰了一程之后,竟是愈落愈后,最后竟自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蒲天河心中这时真不是味儿,偏偏连木尺子等三人踪影也是不见。   他依稀记着娄小兰前行的方向,一路策马驰了下去,驰了一程之后,仍不见众人踪影。   蒲天河勒住了马,见前途不远,共有两条岔道,不知他们到底是走的哪一条,不由得叹了一声,暗暗犯起难来!   他心中正在发急的当儿,忽见眼前一棵大树下步出一骑马来,正是娄小兰。   她招手道:“快一点吧,他们都先走了!”   蒲天河忙赶上去,娄小兰蛾眉轻轻颦着,面上带出一些不自然,道:“他们也真是的……干嘛不等着咱……们?”   说完了这句话,不由玉面一红,因为这个“咱们”显得太亲了一点。   蒲天河心中的惭愧,这时真是别提了。   他叹了一声,道:“过去是我误会了……姑娘你千万别在意!”   娄小兰鼻中哼了一声,一面策着马,道:“什么误会了?”   蒲天河道:“我……唉!我……我……”   他实在不知怎么说,如果说错把那个丑女当成了她,这其中也有语病,自己岂不是喜美恶丑,失了侠义道立场……   如果把那丑女的行为说出,虽然可以讨得娄小兰谅解,然而,却又有离间之嫌,以娄小兰之玉洁冰清,自是看不惯那丑女为人,若是为此令二女反目,自己岂不成了罪魁祸首?这又算得什么男子汉行为?   有了以上两种顾虑,蒲天河到口的话,不禁立时止住,他叹了一口气,苦笑道:   “总之,我愧对姑娘,请多原谅!”   娄小兰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道:“蒲兄不必再多说了,其实我兄妹也没有强留蒲兄住下的道理,没有什么惭不惭愧!”   蒲天河呆了一呆,道:“姑娘还在生气?”   娄小兰偏头看着他,杏目中无限沉郁、忧情,话到唇边,又临时忍注。   蒲天河怔道:“姑娘有话请说无妨,就是责备我,也是应当的!”   娄小兰冷笑,道:“我怎敢责备蒲大哥,要是再气走了,我哥哥问我要人,我可是担当不起!”   蒲天河见她越说越气,也只得作罢,不敢再多说下去。   试想娄小兰也难怪不生气,自己做得实在太过火了,把如此一个如花似玉、玉洁冰清的娇娥,错当成粗俗不堪的丑女,已是罪不可逭,更有甚者,自己竟然是有负她的雅爱,不告而别,劫马夺剑,以及天山道上诸多风险,哪一件自己又对得住她?试想她一个女孩子,在遭人冷漠至此情形之下,尚有何面目见人、想到这里,也就莫怪她会如此生气了!   蒲天河这时真恨不能自己重重地揍自己一顿,偏偏他对女人不大擅言,不知如何解说才好!   如此静夜,并辔而行,本是表达心情最好时机,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行了很远之后,娄小兰忽然想起一话,笑向他道:“蒲大哥这一次可愿在我家多住些时候,还是住不了几天又要走了呢?”   这句话,使得蒲天河羞愧十分,他尴尬地笑道:“姑娘不要取笑……”   娄小兰面色微冷道,“我说的是真的,蒲大哥要是真要走,但愿先告诉我一声,免得我兄妹到时候弄得莫名其妙,还只当作错了什么,得罪了蒲大哥呢!”   蒲天河面色大惭,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抬起头,注视着娄小兰,叹道:“姑娘怎知我昔日心情……我实在放心不下这颗五岭神珠!”   娄小兰见他如此受窘,好似又有些于心不忍。   她微微苦笑道:“我无心之言,大哥你不必介意,据说五岭神珠,乃天下至宝,蒲大哥可否借我一看?”   蒲天河闻言点了点头,伸手向背后一探,大吃了一惊道:“啊呀……糟了!”   娄小兰一翻眸子,道:“怎么了?”   蒲天河勒住了马道:“五岭神珠丢了……这……”   娄小兰咬着唇儿道:“怎么会丢了呢?你再想想看!”   蒲天河双目发直道:“必定是我方才打斗群狼时遗失了……这可怎么是好?”   说罢满脸焦急之色,娄小兰冷笑道:“不是我说你,大哥你未免太大意了!”   蒲天河这时急得面色通红,立时掉过马头,道:“姑娘先行一步,我去找一找,也许还在现场也不一定!”   说罢,正要策马,却闻得娄小兰笑道:“不用了!”   蒲天河回头看时,却见娄小兰手中已多了一个匣子,她拿在手中晃了晃道:“这个可是?”   蒲天河一呆道:“这个……怎会在你手中?”   娄小兰哼了一声,道:“这是我在狼群现场捡到的,如晚一步,只怕已落在了蒋天锡手中,那时只怕他虽大方,也不会容易地拿出来还与你吧!”   蒲天河接过了匣子,心中确把这娄小兰感激了个五体投地,可是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娄小兰望着他,浅浅一笑道:“快带好吧,这一次再掉了,只怕没有人再为你捡起来收着了!”   说着由不住“噗”的一笑,用着似怨又爱的眸子,向他瞟一眼,打马直驰了下去!   蒲天河这一次自不愿再落后,拼命策马追上去,他感激惭愧爱慕钦敬,兼而有之,内心像是倒了五味的瓶子一般,说不出的酸甜苦辣……   两匹快马在起伏的雪原上骈驰如飞,前行来到了一处溪流,只见大片的竹子沿生在溪岸两侧。   娄小兰手指前方道:“过了河岸,算出了白雪山庄的势力范围,就用不着再担心了!”   说话之时,忽见一骑黑马由溪边驰了过来,马上人影正是娄骥,他远远道:“你二人才来么,他们都过去了!”   娄小兰飞马而上道:“你们干嘛走这么快?坏死了!”   说时,已到了溪水边前,但见她一提马缰,清叱道:“过去!”   那匹沙漠豹一声厉啸,后腿一弹,“嗖”一声已跃过了丈许宽的溪流。   水面上浮着一个大木筏,娄骥所乘之马,并非是自己神驹,都是由蒋瑞琪临时供给的普通坐骑,二人只得打马上了木筏,渡到河岸另一边。   娄小兰却已行得无影,蒲天河紧紧握住娄骥双手,道:“娄大哥,你对我太好了!”   娄骥哈哈笑道:“兄弟你何必说这些,我娄骥看中的人,绝不会差了,我还要深深交你这个朋友呢!”   蒲天河叹道:“我此次盗马私行,大哥不生气?”   娄骥摇头笑道:“生气的是我妹子!”   蒲天河摇头苦笑道:“我真太对不起令妹了。”   娄骥看着他道:“我妹妹生性高傲,对你却是另眼相待,这些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对人这么好过……”   说到此,微微一笑,道:“你那日退回了她自星星峡采回的鲜桃,她难受了整整一天……现在事情过了,我倒要问问你,是怎么一回事?”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事与令妹无关,都怪我自己误会了!”   娄骥见他似有难言之隐,也不再追问,当下在他背上拍一下,道:“我们快回去吧,就此下山,再快也要有一日的马程,到天黑之前能赶到我家已是好的了!”   说罢疾速策马,直向前行。   此刻天已是晓月残星,东边大半个天,已升起一片薄薄的雾色,天可是有些亮了。   再向前行了约里许左右,到了一处较平坦的坡面上,这一带生着极为浓密的针叶树林。   忽然一骑快马驰过来道:“二位早啊,快来吃早饭吧!”   娄骥及蒲天河抬头看时,见来人是穿着裘皮大氅的蒋瑞琪。   只见她坐在鞍上艳丽如花,神采十分欣悦,她远远地招着手,一直来到近前,笑望着二人道:“木老前辈在松林里打了五只雪鸡,用松枝架着,已经烤熟了,味道好香,还不快去吃!”   说罢伸手一拉娄骥的袖子道:“快走呀!”   娄骥笑道:“我正好肚子饿了!走,兄弟!”   三人一齐来到了林前,见眼前有一块石地,积雪都已扫开,正中架着松枝,生有一团烈火,老少年木尺子正用一根树枝翻动着已熟的雪鸡,油脂香气,随风扑鼻,令人垂涎三尺!”   在一块大青石上,娄小兰正坐在石上,望着远处的雪海发着呆。   山风飘动着她黑细的长发,看起来简直清艳绝伦!   木尺子见二人来到,呵呵笑道:“我老人家不尝此新鲜滋味久矣,今天咱们就来尝它个新,味道不好多多包涵。”   说时树枝一抖,穿在枝上的四只肥鸡,分向娄骥、娄小兰、蒲天河以及蒋瑞琪头上飞来。   四人俱都惊叫了一声,接在手中,烫得怪叫连声,木尺子见状不禁又呵呵大笑起来!   谈笑吃食之间,天已大明。   破格的,东方竟然出现了一轮红日,覆盖在地面上的白雪,开始慢慢的融化,冷气益发袭人!   木尺子看着天,脸上带出了欣慰的笑容,道:“我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自由了,我老人家富了,这么多钱我要怎么用呢?”   说罢目光向着四人一扫,嘻嘻笑道:“你们谁帮我用一点就好了!”   他边说边脱下了足下的鞋,用一双生姜似的脚丫子,伸到一边雪地上去沾雪。嘻!   一笑道:“好冷,有意思!”   蒲天河看着他那样子,忽然想到了他的外号,不觉好笑,看来“老少年”这个外号真是名不虚传!、   木尺子玩了半天的雪,才穿上鞋袜,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渣子,道:“走吧!”   忽然,他偏了一下头道:“有人来了?听听!”   蒋瑞琪闻言生怕所来是自己父兄,赶忙站起来,道:“我藏一藏!”   说罢遂藏在一块大青石之后,她身子方自藏好,就见一乘彩舆由山坡上踏行而来。   那是一抬红布篷子小彩轿,抬轿的却是两个哈萨克女人,行走在雪岭之间,步履如飞。   娄骥望了一眼,不由奇怪道:“奇怪,这里怎会有人乘轿子下山?会是谁?”   木尺子看见这乘彩轿,不由面色一变,道:“春夫人……她怎么会来了?”   蒲天河正想问这“春夫人”是谁,那抬轿子已来到了附近,直向四人身前行来。   木尺子呵呵笑道:“那边来的可是春夫人么?”   彩轿一停,轿帘掀处,现出了一个白发红颜的美貌妇人坐在其内。   这妇人看起应是六旬以上的年岁了,偏偏她打扮入时,身着彩衣,颈戴着珠串,现出一派雍容华贵气质!   她虽是满头白发,可是面上却是一团红润,丝毫不显皱纹!   这老妇人双手把着轿篷,点头笑道:“我远远看着像你,果然是你,恭喜你了,老朋友!”   木尺子呵呵笑道:“坐了八年的牢,还有什么好恭喜的?倒是八年不见,夫人变得更年轻了!”   春夫人嘻嘻一笑,步下轿来,众人才发现她身材颇高,而且她那双眸子,微微呈现出碧蓝颜色,就像那两个抬轿哈萨克姑娘一样的,可能她也是边陲地方异族人种,不是汉人。   这时她已走到了四人面前,那双碧海似的眸子,首先视向娄小兰,面现惊异地道:   “这位姑娘可是人称沙漠虹的姑娘么?失敬了!”   娄小兰不由颇为惊讶,点头道:“你是……”   春夫人嘻嘻笑道:“你自然不识得我,不过我却是早就认识你了!”   木尺子手指春夫人,对娄小兰道:“姑娘,你不认识她么,这就是擅施音波神功,曾于一夜之间,连毙蒙族九十二名好汉的春夫人!”   娄小兰不由点了点头,心中暗吃一惊!   木尺子这一提,蒲天河和娄骥也都明白了。   他们都知道蒙族里,有这么一位神出鬼没的人物,是个年迈的女人,却不知就是眼前这个春夫人!   外间曾传说出此妇坐拥巨产,富比王侯,是一个霸业很重的女人,在蒙古部落里,声势极大,但怎会出现于此,不由令人甚是惊讶。   娄小兰点头冷冷道:“久仰!久仰!”   她对于这些所谓的豪门,一向很轻视,所以乍闻得是此人,顿显冷漠之情。   春夫人目光转向娄骥,不禁吃了一惊道:“原来娄大侠也在,真正失敬了!”   娄骥抱拳欠身道:“不敢!”

第九章 有女怀春     春夫人目光又望向蒲天河,含笑道:“这位莫非是新近领得五岭神珠的少年侠士蒲天河么?幸会,幸会!”   蒲天河更是奇怪,不由呆了呆,才抱拳回礼。   春夫人这才含笑向木尺子道:“白雪山庄的事,我已听说过了,蒋寿这个老头,有些事情,作得未免太过分,就以此事而论,木前辈,我很是同情你!”   木尺子哈哈笑道:“这倒是难得了!谢谢你!”   春夫人微微一笑,顿了顿道:“听说绿玉匙你已到手,可肯借我一观?”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夫人要看么?”   说罢自怀内取出一个扁匣子,春夫人面色微微变道:“噢!可肯打开一看?”   木尺子嘻嘻笑道:“一把钥匙有何看头?不看也罢!”   春夫人忽然面色一变,点了点头道:“我只是好奇而已,既是你老多疑,不看也罢,这匣子花色够吸引人的!”   说话时,她伸出二指,在匣面轻轻抚了一下,遂收回手,媚笑道:“各位如有空,可以随时来我所居的地方玩玩,我这里有几张名贴送赠各位!”   说时自身侧拿出了几张粉色小卡片,递给各人,举袖时,散发出盈袖的沉香。   春夫人留下了名片,玉手微微一抬道:“打轿!”   她身后那两个哈萨克女人,各自答应了一声,把那乘彩轿抬到了近前,然后轻轻放下来,扬开了轿帘,春夫人回身向各人一笑道:“务请光临,再见了!”   说罢,迈起她那双穿着红缎子绣花鞋的脚,进了彩轿,吩咐道:“走!”   那两个哈萨克女人,遂答应了一声,抬起彩轿,一路运足如飞而去。   山势虽是如此陡峻,可是那两个抬轿的女人,却是如履平地一般,转瞬之间,已行得个无影无踪。   她走远之后,娄骥才惊奇地问木尺子道:“这女人是怎样一个路数,老前辈可知道么?”   木尺子呵呵笑道:“我大清楚了!”   说罢他又嘻嘻一笑道:“这女人以为她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其实错了,各位请看……”   说时,他由袖中取出了那个装盛“绿玉匙”的匣子,冷笑了一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匣了必已毁了!”   说罢,五指一松,那匣子“啪”一声落在了雪地上,按说是完整无损才对,可是却大大不然!   只见那匣子一落雪面,随即如粉地碎了开来。   众人不由都吃了一惊,蒲天河一时大惊道:“糟了,绿玉匙岂不也碎了?”   木尺子呵呵笑道:“所以说这就是我比她聪明的地方了!”   言罢,右手探入怀内,摸出了绿光闪烁的一枚钥匙,在空中晃了晃,又收了起来,众人对于此老防患未然的机智,俱不禁甚是赞佩!   娄小兰弯身看了看地上的匣子,由不住惊道:“倒看不出这老婆婆,竟然会有这么惊人的内力,真是令人吃惊!”   蒲天河忽然忆起,方才春夫人借索绿玉匙不逞时,以手指轻抚匣面的动作,不过是那么轻轻的一抚,竟然会把整个匣子都震碎了。   这还不奇,奇的是这匣子看来竟然是完好如初,如不是木尺子如此一摔,一半时还不易发现!   木尺子这时双目神光外泄,冷笑道:“这婆子心性奇窄,最是妒忌别人的富有,她满以为如此一来,就可以把绿玉匙毁了,哈,真正是异想天开!”   蒋瑞琪在一边不解道:“她这么做又为了什么呢?”   木尺子嘿嘿笑道:“你还不明白?因为如此一来,我那无数的家财就不能到手,她就可独做于西北道上了。”   说到这里,大笑了几声,接道:“这老女人想得真是太天真了,却没有想到,我老人家到底是要比她聪明一些!”   众人闻言俱都惊异不止,对于木尺子的聪明,以及春夫人的诡诈都不由甚为折服!   蒲天河低头看了看,方才春夫人所赠予的红色小名帖,那是一张三寸见方,甚为考究的名片,四边着金黄颜色,正中用毛笔。书写着三个正楷小字,是:   “春如水”   当时他就颇为惊异地问木尺子道:“师父,这春如水邀我们到她那里去,是什么用意?”   木尺子摇了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也许是她看中了你们几个少年人才,想网罗到她手下,为她服务也未可知!”   众人对这个叫“春如水”的女人,都甚为奇怪,但是洞穿了她的为人之后,也就对她有些不屑的感觉,而都存着今后最好不见的心情!   这时东方那轮红日,已升高了甚多,变得刺目难睁,冰山上的雪水开始融化成一道灿烂的瀑布,百千切的高峰上直泻下去,形成巨大的声音,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条五色的龙!   老少年木尺子被囚于白雪山庄已有数年,对于外界一切,皆甚迷恋,此刻见状,禁不住手舞足蹈地叫起了好来。   娄氏兄妹与蒲天河虽然归心似箭,可是目睹如此情形,也都只好耐下了性子,等他尽兴再说。   木尺子独自指手划脚说个不休,他简直是得意忘形的样子,甚至于连一块石头,一根枯藤,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   如此又耗了一段时候,木尺子才发觉该走了。   他拍打了一下身上的雪花道:“我们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娄小兰低头笑了一声,道:“老前辈玩够了吗?我们还有挺长的一段路呢!”   木尺子翻身上了马,傻笑道:“走!我们走!边玩边走!”   娄骥也笑了,蒋瑞琪见众人要走,就含笑道:“各位顺风,恕我不远送了!”   才说到此,却为娄小兰拉着一只胳臂,硬给扯上马来,蒋瑞琪娇笑道:“这是干什么?绑票呀!”   娄小兰笑道:“就是绑你,叫你爸爸拿十万两银子来赎!”   边说边伸两手去抓她痒,逗得蒋瑞琪挺腰拱背在鞍上笑个不停,连连告饶不止。   娄骥见状不耐道:“小兰别闹了,我们要上路了!”   娄小兰努着嘴道:“她凭什么老拿架子,我们左一趟右一趟的来白雪山庄,她怎么就不能到我们家住上几天?”   说着又伸手过去,吓得蒋瑞琪尖声笑道:“好!好!别胳肢我,我去总行了吧!”   娄小兰这才住手,笑道:“丫头片子,真欠揍!”   蒋瑞琪一面整理着散乱的衣裳和头发,半气半笑道:“好嘛,娄小兰,记着你就是了,反正这个仇我得报,到时候我不叫你跪在地上向我讨饶才怪呢!”   说着,目光向着一边的蒲天河瞧了一眼,噗哧一笑,木尺子见状哈哈大笑道:“妙!   妙!对,这个仇该报!”   娄小兰粉面一时大红,她已猜出了蒋瑞琪言中之意,忍不住蛾眉一竖道:“你说什么?”   蒋瑞琪连连摇手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别问,咱们走吧,我就陪你住几天就是了,你们先走一步,我总得回头关照一声,要不然他们还以为我被狼吃了呢!”   娄小兰冷冷一笑道:“顺便还得烦你办点事,你到二狼山里,把你那个好师妹小白杨给救活了!”   蒋瑞琪一惊道:“怎么回事?你伤了她了?”   娄小兰冷冷地道:“早就想杀她了,不过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稍为给她一个教训!”   蒋瑞琪神色一变,道:“小兰姐,你可是把事情弄糟了,你打她一顿都不要紧,要是伤了她,我父亲若是知道了,可不会轻易与你甘休!”   娄小兰冷笑道:“谁怕你那个老顽固爹爹呀!”   蒋瑞琪皱眉道:“说真的,你到底怎么她了?”   娄小兰杏目一瞟她,笑道:“放心,我才没这么傻呢,我是把她给点了穴道,你只要找到她,把穴道给她解开就行了。你转告她一声,以后少惹我,要是再犯在我手里,哼!”   蒋瑞琪指着她道:“你这丫头真横,这一来她不恨死你才怪。好吧,我去了!”   娄骥见状就道:“小琪,那小白杨于璇的穴道,我方才已解开了,你不用再去找了!”   蒋瑞琪笑着看了他一眼道:“还是你懂事,没有白大两岁!”   说罢,举手向木尺子及蒲天河为礼,拨转马头一路飞驰而去,娄小兰忙道:“喂!   喂!别骑我的马呀!”   蒋瑞琪嘻嘻一笑,回身道:“怎么能借给人家好几天,就不能借我一小会么?”   说完格格大笑着就跑了。   娄小兰偷目一看蒲天河,彼此脸都红了,她不禁有些动怒道:“好嘛!看我追上你怎么捶你!”   说罢跃身上马,方要追上去,却为娄骥拦住道:“算了,别再闹了,你也不怕木老前辈笑你!”   娄小兰绷着脸道:“哼!你就是向着她,还当我不知道!”   逗得木尺子又失声大笑起来,娄骥半气半笑地对木尺子抱拳道:“老前辈请不要见笑,我这妹妹就是嘴不饶人,我们走吧!”   说罢,就同蒲天河双双上马,一行人马,直向山道下行去!   蒲天河来时,是近黄昏,对于附近山势,不过是一个概括的认识,这时丽日当空,此番再看这天山形势,真正是惊人了。   人马行在山道间,放目望去,但见天地间形成一道极线,而天山就起伏在这道地平线上,无限地延下去,太宏伟,太壮阔了。   他们边行边谈,不知觉间,已过了午时。抬头看时,但见山岭起伏纵横,上穷碧落,真令人惊异怀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是从那上面下来的。   蒲天河此刻心情,却是和来时大不相同,扫除了紧张焦虑之后,自然也就多了一分闲情意致。   他偶尔在马上向娄小兰看时,心中总由不住跳动一番,这个姑娘太美了,美得令他不敢逼视!   正因为如此,他也就愈觉得自己昔日行事太过冒失,真不知要如何地才能诉说出自己的歉意!   想到这里,他真想骈马过去,把自己心意吐诉一番,可是娄小兰的马自从渡河之后,始终是独自行在前面,好像生怕和自己行在一块似的!   蒲天河虽有万种心情,却也无法表示出来!   他在马上沉沉思想,如痴如醉,忽然为娄骥在马背上拍了一下道:“兄弟,你在想些什么?”   蒲天河惊慌勒马,才发现原来各人都已停在了一棵树下,自己竟是不知,仍然前行,不由弄了个大红脸,喃喃道:“怎么停下了?”   娄骥笑道:“停下来叫马休息一下,我们也吃点东西。”   蒲天河忙点头称是,翻身下马,却见娄小兰一双澄波的眸子,正自注定着自己,像似在看笑话。蒲天河拉马过来,由不住又羞了个大红脸!   木尺子哈哈笑道:“过来坐下歇一会吧,小伙子,你可知道欲速则不达这句话么?”   蒲天河陡地一惊,忙抬头去看师父,木尺子却看着他神秘地笑了笑。   这时娄小兰已打开了一个细竹编的篮子,笑向木尺子道:“老前辈用一点吧?”   木尺子就笑着过去看了看道:“你们想得真周到,还带着吃的东西。”   娄小兰笑道:“怎么能不带着呢,我们又没有你老人家那种烤雪鸡的手艺!”   木尺子大笑着坐了下来。篮子里,有烙好的油饼和切好的卤鸡、卤蛋什么的,都用棉套油纸包着,以防寒冷冻住!   娄骥见妹妹只让木尺子,却不让蒲天河,甚是过意不去,就笑道:“还有蒲兄弟呢!”   娄小兰眸子微微向蒲天河一瞟,嘟了一下嘴道:“谁要吃,谁自己过来!我才不管呢!”   娄骥不由双眉一皱,生怕蒲天河为此动怒,当下忙转身向蒲天河笑道:“你快来吃一点吧!”   蒲天河乍闻小兰所言,不由吃了一惊。   他还不知道,娄小兰竟然如此的气愤自己,一时也甚为尴尬,少年人当着人前,自是挂不住脸面,当时一赌气,就摇头苦笑道:“我不饿,大哥自己吃吧!”   娄骥这时也是猜不透这两个人,心里是在弄什么鬼,可是妹妹的心意,他焉有不知之理,前些日子为了蒲天河的安危,小兰几乎茶饭不思,为了蒲天河,她数临天山,好容易把蒲天河救出来,怎又会如此模样,未免不尽情理。   可是他转念一想,立时就明白了,当时哈哈一笑,问蒲天河道:“兄弟,我妹妹是在生你的气,你上前来赔个不是也就没有事了!”   蒲天河方自冷笑了一声,可是一转眼,却见娄小兰一双明澈的眸子正在看着自己,好似极欲想知道下文似的!   蒲天河本来想耍点个性的,可是不知怎么一句硬话也说不上来了,他只怔怔地望着娄骥道:“我怎么……我……”   娄小兰站起来,笑嗔道:“算了,谁要他赔不是,你要再气人家,人家可是又走了!”   娄骥和木尺子,俱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蒲天河频频苦笑,真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时娄骥拿过食篮,蒲天河只得拿出一些就口吃着,却闻得身后蹄声嘚嘚。一袭红色大氅,随风起伏着,转瞬间已来到了近前,正是蒋瑞琪来到了近前。   她远远笑道:“好呀!我不在就吃东西!”   说罢玉手一按马鞍子,“嗖”一声飘下马来,对着木尺子欠身一拜道:“家父命弟子交这封信,请你老过目!”   说完自身上取出一信,双手送上,木尺子惊奇地接过来,看了一遍,哈哈大笑道:   “难得,难得!这老头儿,居然也想通了,其实往事已矣,哪一个又会怀恨于他!”   说罢,就手把这封信撕成了碎片丢了,对于信上说些什么,却不说出来。   娄小兰看了看马背上带了甚多衣物,不由微笑道:“怎么,把家都搬过来了?”   蒋瑞琪笑骂道:“不去住又骂,去了又说这些,没见过你这矫情的丫头片子!”   娄骥忍不住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只一见面就吵个没完,小琪你可见着了令兄没有?”   蒋瑞琪摇了摇头道:“哥哥倒没有见着,却见着了我那位于师妹……”   说时凤目向着娄小兰一瞟,笑道:“她可是把你恨死了,声言今生今世,绝不与你甘休,你可要小心点了!”   娄小兰冷冷一笑,道:“谁还怕她不成!”   蒋瑞琪道:“话虽如此,这小白杨于璇手段也够毒辣的,你还是注意点才好!”   娄小兰哼了一声道:“她要是再犯在了我的手里,那时候就是她死期到了。咱们走吧!”   一行人马,又继续前行,待到了黄昏时分,已下了天山山脉,可以远远看见库鲁克郭勒河在缓缓地流着。   在四面高山,诸如“库鲁克塔克山”、“觉罗塔格山”、“天山”等的环绕之下,这附近形成了一块盆地平原,目光远远看去,在陆地的极限处,似乎可以看见“大戈壁”   沙漠的黄色影子。   他们在“黄芦冈”的一处夜店里略微休息了一下,继续打马前行。   等到日上中天的时候,已然来到了库鲁克郭勒河,也就是到了娄家的大门口了。   这时娄小兰飞马而上,沙漠豹疾驰如飞,木尺子奇道:“咦!姑娘你跑什么?”   娄骥哈哈笑道:“老前辈,我妹妹最爱面子,她是怕家里乱,先回去整理去了!”   说笑之间,已来到了家门前,这时阿秀、阿力俱外出迎接来人下了马,由阿力牵着马,阿秀却笑向蒲天河道:“小姐请你们先在客厅里坐!”   木尺子连连点头道:“晓得!晓得!”   这位老人家倒也不客气,就好像是来到了自己家里一样,一行人进了院门,木尺子看着院子里花叶扶疏,由不住连声叫妙!   娄骥招呼着招待,把各人让进了客厅,蒋瑞琪因是熟客,就直接上楼去找小兰去。   一会儿,二女同时下来,却都已经换了衣服,方才是翩翩英雄,此刻却又都成了闺中淑女的模样。   须臾阿秀来告,说是各人居室都已准备好了,蒲天河和木尺子分配在娄骥居住的那幢楼房之内,蒋瑞琪却是和娄小兰住在一块。   经过长日的劳累,各人也就早早地就寝。   ※        ※         ※   时间真快,转眼之间,蒲天河已在娄舍居住了三四天。这三四天以来,天天和娄骥在一起谈谈笑笑,彼此研讨一下武功,倒也不觉得寂寞。   只是有一点,那位娄姑娘,自从归来以来,竟然是一面也未曾见过!   蒲天河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又不便问,只是内心却感到很是奇怪。   这一日,晨起之后,娄骥忽然进来,见面笑道:“兄弟,你起得早啊!”   蒲天河回过身来,却发现娄骥微微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甚感惊奇地道:“大哥有什么事么?”   娄骥面色微微一红笑道:“有几句话,我要对你说一说,不知你愿不愿意听下去?”   蒲天河心中一动,道:“大哥有话请直说无妨,莫非对我还忌讳不成!”   娄骥坐下来微微一笑,道:“我只是间你可曾定过亲了。”   蒲天河不由一怔,摇了摇头道:“没有……大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娄骥一双明澈的眸于,注定着他,正色道:“兄弟,你我都习武、豪爽,自命侠义道中的人物,说话也不必再拖泥带水,我就直说了,希望你也能诚恳地回答我,愿不愿意都无所谓!”   蒲天河吃了一惊道:“大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了,何必说这些?”   娄骥点了点头道:“好,那么我问你,大哥跟你提个亲,你意下如何?”   蒲天河一惊,吞吐道:“这……大哥不要开玩笑!”   娄骥冷然道:“谁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话。兄弟,你是知道的,小兰与我自从父母遇难后,迁来此处,相依为命,我父死时曾把小兰终身之事托嘱,让我为她留心甄选……”   说到这里,苦笑了笑,接下去道:“这几年以来,我也曾为她费尽了心机,可是所挑选之人,她竟然是没有一个中意的,这“r头眼界大高……现在遇上了你,兄弟,你想想看,你愿不愿意?就给我一句话就行了!”   蒲天河这时,不由得面红心跳不已~   他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件真事,当时结结巴巴道:“这个……我只怕高攀不上……”   娄骥双眼一瞪道:“这是什么话,你只告诉我愿不愿意就行了!”   蒲天河苦笑道:“令妹贤淑端庄,美绝天人,我得妻如此,尚有什么愿不愿意,不过只怕她对我并不……”   娄骥哈哈一笑,摇手道:“这一点你就不要管了,此事我已与令师木老前辈商量过了,只要你点头答应,我妹妹那边,我就可以做主。兄弟,这么一来,我们是友上加亲了!”   蒲天河内心虽是欣喜欲狂,可是到底有些不自在,他红着脸哧哧地道:“话虽如此,大哥还是先征求一下令妹的意思较好,否则……”   娄骥点头笑道:“这是自然的事,我已与令师商量好了,本月十五,也就是五天以后,是个好日子……”   蒲天河呆了一下,道:“只是我热孝在身,此事……”   娄骥摇手笑道:“你不用急,这一点我们也想过了,你此时热孝在身自不便迫你结婚,我们的意思,是为你们订婚,先把名份正了,以后来往也就不必再忌讳了。兄弟,你意下如何?可愿意么?”   才说到此,就见房门推开,木尺子抽着长烟袋走了进来,此老此刻看来,一副红光满面的样子,也较昔日精神抖擞多了。   他进得门,二人慌忙站起来,木尺子嘻嘻笑道:“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娄骥微微笑道:“蒲兄弟已经答应了。”   木尺子点头笑道:“好!好!这是一件好事情,我们打起精神办一办,等这件事办成之后,我也该动身走了!”   娄骥惊道:“老前辈怎不多住些时候?”   木尺子喷了一口烟,哈哈笑道:“夜长梦多,我那些钱没有到手,总是一个心病!”   说着,他就用手在蒲天河肩上拍了拍笑道:“小子,这是你前生修来的福份,娄姑娘确是我有生以来,所遇见最好看的一个姑娘了。人又好,武功又高,能娶这么一个人,你还求什么?”   说罢沉思了一下,又笑道:“一待娄姑娘答应之后,我们撤几张帖子,这件事就办了!”   ※        ※         ※   在一间绣有五色鸳鸯的暗房里,那位纠纠女侠娄小兰正在低头缝着枕头套子。   她穿着一袭粉红色的小袄,配着一件同色的八幅风裾,在鬓角插着一朵水仙花,真正是美绝天人!   自从由“白雪山庄”回来以后,她变得足不出户,懒得再动了。   那一匹沙漠豹闲得在槽里直叫唤,她也懒得去骑它,甚至于摸摸它,挂在墙上的那一口青钢宝剑,也几乎都结了蛛网,她也懒得拿下来玩玩它。   不知道是怎么搞的,现在她也变得静了,那种耀威马上,纵马驰骋的日子似乎已经离开,不再属于她了。   每当她推开小窗,向院子里看时,生在窗前的那两株桃花树,都已经打了朵儿,那意思是春天已到了,转眼之间,这桃花均将开满了树,柳丝儿也将抽枝芽了,春的气息是那么的浓   可是……   当她看到这里,也就会有一种淡淡轻愁笼罩着自己,想一想自己可是老大不小了,今年都快二十二啦……   一个二十二岁的大姑娘,还没有个婆家,怎不叫人心里慌呢!   每当她对镜理妆,照见自己影子的时候,总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有时候,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在被窝里哭一阵子。   可是这眼泪流得有多么傻呀,为什么流呢?   自从家里来了这个蒲天河,不知道是怎么,自己对于这个人竟然是一丝丝也放不下来,白天想他,晚上只要一闭上眼,也是他那高大英俊的影子。   娄小兰放下手上的活计,把头支在手肘子上,自己问自己道:“你真的爱上了他啦?”   不对呀!在自己这一生里,像这种事,就从来也没有过呀!   记得从前,那些像马构上苍蝇似的小伙子,一天到晚的跟着自己,其中也不是没有长得俊的,可是自己除了讨厌以外,连正眼也不瞧他们一眼,就从来也没有把他们哪一个放在心上,现在怎么会变了呢?   按理说,自己真该恨死他——蒲天河。他开始时那种绝情,盗马窃剑,不告而别,这些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该是多么的残酷,这种人还理他做什么?   想到这里,姑娘那两道蛾眉,蓦地向两边分了开来,恨恨地道:“这一辈子,别打算我再理他!”   可是话方出口,蒲天河的影子却又浮上面前,他那英俊的脸,深沉的一双眸子……   在那沉郁的目光里,像是藏匿着无限的孤情……   是的!他真就和我一样的孤独,失意……他一个孤儿,如今流落在异域,内心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想呢?   想到这里,娄小兰一张玉脸,竟由不住红了。   他想,不知道这个人在老家是否已经定过亲了?否则……   娄小兰想到了这里,可就禁不住脸又红了,她记得今天早晨起来的时候,哥哥曾经来这里问过了自己很多话,一再地提到了蒲天河,莫非这其中意会到些什么不成?   她又想,这几天那蒲天河怎么样了?怎么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呢,别是他走了吧!   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过去看看他,可是一想到木尺子那老头儿,和蒋瑞琪那个促狭鬼,这两个人,总爱和自己开玩笑。   这一连串的事情,她反复地想着,老没有完,这正是少女烦恼的情绪,她哪里知道,自己早已是在恋爱了。   自从昔日第一眼看见了蒲天河之后,她就偷偷地爱上了这个人,一任她如何的克制、解脱,都莫能为力了。   现在,这位不可一世的纠纠女侠客,真正地尝到了爱情的苦果,她已变得懒散不堪了。   正当她在胡思乱想的当儿,娄骥忽地推门走进来。   娄小兰回头看了他一眼,立时面红过耳,她似乎已经有些预感,哥哥必是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了。   果然,娄骥微微笑道:“妹子,我已经把你许配人家了!”   娄小兰杏目一转,道:“别胡闹好不好?”   娄骥神秘地一笑,坐了下来,只是看着娄小兰笑而不语。   娄小兰愈发地坐不住,就站起来,把脸转到窗子那一边,娄骥见状哈哈笑道:“你不要害臊,哥哥说的这个人,你准愿意!”   娄小兰不知怎么,只觉得眼睛一红,光想掉泪,她回过头道:“你别欺侮我,我可不要听这些!”   娄骥不由一怔道:“怎么,你不愿意?”   娄小兰动了一下嘴道:“我的事,你最好别管,我一辈子都不想嫁人!”   娄骥叹了一声道:“傻妹子,你这句话说得真正是欠考虑,你莫非忘了父亲死时的托嘱了?”   娄小兰由不住低下了头,眼泪簌簌地淌了下来。   她这时,真恨自己是个女的,娄骥这句话,确实也令她无法可答,她委屈地道:   “我为什么是个女的呢……”   娄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笑道:“妹子,你可不是普通的女人,这时更用不着掉泪,哥哥看的人错不了,你倒说说看,对于蒲天河这个人,你可满意?”   娄小兰的脸,蓦地红了。   她慢慢地抬起了头,脸上还挂着泪,装傻道:“什么满不满意?”   娄骥一笑道:“你以为他人品武功怎么样?哥哥我虽是中意了,可是这到底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主意还是要你自己拿,你倒说说着!”   娄小兰低下头,道:“我有什么好说的呢!哥哥,你看着办吧!”   娄骥双眉一展,大喜道:“好!你这么说这件事可就定了。”   娄小兰一仰脸道:“什么定了?”   娄骥眨了一下眸子,道:“自然是亲事啦,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日子,就是后天,你可有意见?”   娄小兰猛地站起来,惊慌失措道:“后天……那可不行,也不能就这么快……”   说时,她由不住又垂下了粉颈,娄骥知道她是误会了,就笑道:“我是说订婚,可不是结婚。”   小兰才定下了心,她只是用眼睛看着脚尖,一言不发,内心真不知是悲是喜!   过了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冷冷地道:“木老前辈可曾知道了?”   娄骥含笑点头道:“自然是知道,日子还是他定的呢,我也曾与蒲兄弟说过了……”   娄小兰面色绯红,头又低了下去,极为羞涩地道:“他……可怎么说呢?”   娄骥哈哈笑道:“还能怎么说?人家可是一口就答应了。小兰,我可是要告诉你,你可别再耍脾气,给人家脸色看了!”   娄小兰听了这句话,由不住一笑,却又绷住了脸,有意冷笑了一声道:“那可不一定,厉害的还在后头呢!”   才说到此,门外一人娇声答道:“好呀!什么厉害的还在后头呢?我们到要问问看!”   娄小兰脸一红,急得直想哭,把脸向胳膊里一埋,门开处蒋瑞琪就像是一朵百合花似的,笑着进来了。   她向着娄小兰看了一眼,噗哧一笑,道:“好呀!这么大的喜事,不告诉我?兄妹俩在这里关着门自己嘀咕呀!”   娄骥见状,知道瞒她不住,只得笑道:“谁要瞒你?不过是还不到时候罢了!”   蒋瑞琪走过去,硬把娄小兰的头扳起来,格格笑道:“这一会你又害臊了?你怎么不骂人了呀!”   娄小兰猛地睁开眸子,蒋瑞琪生怕她发脾气,忙闪到了一边,笑着摇手道:“我的好姐姐,这两天你可不作兴骂人,我不过是跟你闹着玩的!”   娄小兰忽地伏在她的肩膀上哭了起来,弄得娄骥莫名奇妙,瞠目结舌道:“这……   莫非你真不愿意?”   蒋瑞琪笑着摆手道:“没有的话,唉,你们男人懂得什么?你还是出去走走吧,让我们说说知己话!”   娄骥这才明白,就转身推门出去了。   他走之后,娄小兰却哭得更伤心了。   蒋瑞琪半笑着扳起她的脸道:“怎么回事呀?这一下,你该是称了心呀!怎么反倒哭起来了呢?好姐姐,你到是说说看!”   娄小兰又把头低了下去,喃喃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你是我的好朋友,也不给我拿个主意,我真不知怎么才好……”   蒋瑞琪一笑道:“根本用不着拿什么主意,反正闭着眼睛上轿下轿入洞房就行了!”   说着,玉手一捂嘴,红着脸笑道:“这可真不像姑娘家说的话,不过事实上可不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女孩子呀,迟早都免不了这档子事……”   娄小兰擦了一下泪,抬起头道:“你别胡说,又不是结婚,是订婚!”   蒋瑞琪像是有些失望,怔了一下,遂笑道:“我还当是结婚呢!这就更用不着急啦,你又哭个哪门子呀!”   娄小兰红着脸道:“怎么个订呀?我可是没订过!”   蒋瑞琪“噗”的一笑,道:“谁又订过了?你要是订过了,人家也不要你了!”   娄小兰抓着她一只手,撒娇道:“好妹子,我可是真急啦,要说那姓蒲的小子,真不该就答应他……”   蒋瑞琪一推她道:“得啦,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将来就是小两口啦,还有什么气斗呢?”   娄小兰秀眉皱了皱,看着窗户直发呆。   蒋瑞琪一笑道:“你别傻想了,蒲天河配你也值过了,人家武功模样可都不差,错了这个村,可就找不着那个店了!”   娄小兰低头叹了一声,道:“我们姑娘家可是真可怜,到时候就由不住要叫人摆制我们……”   说着脸又一红,蒋瑞琪似乎被她这句话,说得也有一些伤感,就叹了一声道:“那有什么法子,谁叫我们是女人呢?好姐姐,你快别难受了,再怎么说,总是喜事呀!”   娄小兰擦干了眼泪,站起来吁了一口气道:“这几天我都闷死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蒋瑞琪点头道好,娄小兰换了一双鞋,正要同蒋瑞琪出去,就在这时,门外一女人格格笑道:“小兰子姐,你可是回来了?”   蒋瑞琪不由一怔道:“这是谁呀?”   娄小兰不由秀眉皱了皱,讨厌地道:“是文素姬,这人真讨厌!”   说时,就走过去把门给开了,蒋瑞琪一望之下,不由吓了一跳,她有生以来,还真没见过这么丑的女人。   只见来人二十左右的年龄,身上穿着鹿皮马装,外罩银狐翻毛小背心,就服装而言,却是够标致的了,只是她那个尊容,却真正是不敢恭维!   蒋瑞琪虽没有见过文素姬其人,但是却常听小兰提起此人,她知道这文素姬,乃是“沙尔湖”乌衣教主的掌上明珠,那乌衣教主,是一个相当难缠的人物。   据说这文素姬,由于打雁和娄氏兄妹结识,以后竟常常来此走动。   此女作风大胆,泼辣无耻,仗着其父威望,在外面到处招摇,娄氏兄妹在了解此女为人之后,对她很是不齿,曾经明告诉过她不与来往,可是这文素姬,却是马不知脸长,兀自来此纠缠不已。   娄氏兄妹,甚至于阿秀、阿力这两个人,对于她都厌恶到了极点,只要她一来,娄骥必托辞避开。   看到此,各位一定也就明白了,昔日蒲天河误认为娄小兰的那位姑娘,也就是此人!   这时,她忽然来临,娄小兰自是不悦。   她虽然并不知道文素姬昔日与蒲天河的一段经过,可是由蒲天河口气中多少也探知了一些情形,是和此女有关的。   蒋瑞琪近看此女,只见她面如锅底,乱发蓬松,塌鼻巨口,简直叫人不敢逼视!   尽管如此,娄小兰仍然保持着风度,向她笑了笑,道:“俺们好久不见了!”   文素姬嘻嘻笑道:“我来了好几次了,你们不在家,骥子哥也不在,蒲大哥也不在,真烦死人了!”   娄小兰一惊,道:“你认识蒲天河?”   文素姬笑了一声,道:“怎么不认识?俺们还说过话呢!那一天,你上星星峡去还没有回来……”   小兰立时心中一动,也就明白了一切,只是以她目前与蒲天河的关系,自是不好再说什么。   文素姬目光一扫蒋瑞琪,道:“这一位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娄小兰就代为介绍了一番,蒋瑞琪只得略事寒暄,娄小兰实在不耐烦,就对蒋瑞琪道:“我们走吧?”   文素姬怔了一下道:“你们要出去?去哪里,我也去!”   娄小兰道:“只是随便走走。”   说着一拉蒋瑞琪,二人匆匆下楼,文素姬自后面跟上来道:“小骥子哥呢!他去不去?”   娄小兰没有好气地道:“他不去,你找他玩吧!”   文素姬跳了一下道:“好,小蒲在不在?”   娄小兰一听她居然大言不惭地直呼蒲天河为“小蒲”,一时又羞又气,当着蒋瑞琪,更觉得丢人,就冷冷一笑道:“不知道,你不会看看去吗!”   文素姬拍了一下手道:“好,我就最喜欢他……”   蒋瑞琪闻言不由也甚力气愤,当时忍不住回过头来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文素姬短眉一挑,道:“你才胡说呢!”   蒋瑞琪恨恨地回过身来,正想教训她一番,娄小兰拉了她一下道:“算了,我们走吧!”   说着,二女就直向马棚那边走了,文素姬在身后恨声说道:“怎么样,我就是看上他啦,你不服气呀?”   说着手舞足蹈地笑了起来,正好阿秀由另一边走过来,见状奇怪地道:“文小姐,你笑什么?”   文素姬笑声一敛,绷着脸问阿秀道:“阿秀,我问你,蒲大哥在哪间房里?”   阿秀眨了一下眸于道:“你是问蒲相公?”   文素姬笑道:“对!对!就是问他,你带我找他玩去!”   阿秀后退了一步。上下看着她道:“我不去。文小姐,你莫非还不知道,我们小姐和这位蒲相公可是要……”   文素姬一怔道:“要怎么样?阿秀,你告诉我!”   阿秀脸色一变,忸怩了一下,吞吐道:“这事情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偷听少爷和小姐在说……说小姐后天就要跟蒲相公订婚了!”   文素姬不由面色一变,后退了一步道:“哦……有这种事情!难怪呢!”   说到此,忍不住又冷冷一笑,阿秀见状,奇怪地道:“小姐订婚你不高兴?”   文素姬哼了一声,笑道:“我当然高兴。走,阿秀,你带我去找蒲相公去!”   阿秀喃喃道:“他就在少爷楼上,你自己去。”   文素姬一笑道:“这是一件好事情,我要去跟他道个喜去!”   说罢转身就向着蒲天河所居住的那幢楼房行去。行走了几步,忍不住伏在一棵树上哭了,用力地晃着树,恨声骂道:“你别想!他是我的!”   “哼!你们都看不起我,我非要把他弄到手里不可!”   她愈哭愈气,心中也就生出了歹意,远远马蹄的声响,她就看见娄小兰同着蒋瑞琪骈马驰出了大门。   文素姬冷冷一笑,自语道:“娄小兰你不要神气,看一看谁厉害!”   说罢,她就掏出了一方手绢,把脸上的泪擦了擦,由身上取出粉盒小铜镜,修饰了一番,那张脸虽说是人人都无法消受,可是在她自己看来,却是美得很呢!   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觉得挺不错,这才向着娄骥所居住的楼房行去。   当她来到了楼前,正逢着蒲天河从里面走出来,文素姬赶上一步,娇声唤道:“哟,那不是蒲大哥吗!”   蒲天河定足一看,由不住面色微变,冷冷地道:“姑娘有何吩咐?”   他内心实在对这个姑娘厌恶透了,文素姬嘻嘻一笑道:“我们好久不见了呀!”   蒲天河面色微红道:“姑娘找我,莫非就说这些么?对不起,我失陪了!”   说罢转身就走,文素姬上前一步道:“喂!你回来,我有话对你说呢!”   蒲天河仍然前行不理她,文素姬冷笑道:“莫非娄姐姐的话,你也不要听么?”   这句话倒是有点效力,就见蒲天河顿时停住了身子,慢慢转过身来,道:“娄姑娘有话告诉我?”   文素姬轻摇着步子走了过来,阳光之下,蒲天河那英俊魁梧的影子,更是令她心醉,当下点了点头,道:“娄姐姐同蒋姑娘向沙尔湖去了,要我转话告诉你,请你快去!”   蒲天河心中一动,冷冷道:“我不相信……何必要你来说!”   文素姬扭过身子冷冷道:“你不信就算了,反正去不去在你,我话带到了也就是了!”   说罢,就独自去了,蒲天河正因为这几日未曾见到娄小兰,心中有些纳闷,此刻细细一想,暗忖道:莫非娄小兰有事与我商量,家中不便,才约我出去谈谈,这么一想就有几分心动了。   可是,她却又为什么要这丑女来通知我呢:   想到这里,正要再问问她,却发现那丑女已走了。   蒲天河纳闷地走到了娄小兰所居住的楼前,却又不好意思进去,正在为难,却见阿秀由楼内出来道:“蒲相公有事情么?”   蒲天河窘道:“娄姑娘在家不在?”   阿秀笑了笑道:“小姐已同着蒋姑娘骑马出去了,有什么话,相公咐吩我就是!”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了,没有什么事情,你为我牵一匹马来,我出去一趟!”   阿秀笑着答应了一声:“是!”就转身跑了,过了一会,果然牵出了一匹枣红色大马,鞍辔齐备。   蒲天河闻听娄小兰、蒋瑞琪出去,心中就相信丑女之言必定是真,是以丝毫不再疑心。   阿秀牵出了马,蒲天河接了过来匆匆道:“等一会娄相公要问,你就说我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阿秀答应了一声,蒲天河已翻身上马,泼刺刺冲门而去。   当他行出了大门,过了那座小桥,就可看见碧绿的库鲁克郭勒河,缓静地向前面流着,阳光照射在水面上,反射出万道金光。   蒲天河似乎听说过这道河的尽头,也就到了沙尔湖,当下就一路策马,顺着河边,直驰了下去!   行驰了约有里许左右,蒲天河就听得身后蹄声嘚嘚,仿佛有一匹马紧紧追过来,不由心中一惊,未及转身,那匹马已驰到了面前,一位女子哧哧笑着,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蒲天河这才看清,原来竟是那丑女飞骑追上来,不由剑眉微皱,要按昔时情形,自己早就忍耐不住要翻脸了,可是此刻却多了几分顾虑,再怎么说,对方毕竟是一个女的,又是娄宅的客人,怎好就此发作。   他只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文素姬嘻嘻一笑道:“你也不问问清楚,你可知娄姐姐在沙尔湖什么地方?怎么一个人就跑出来了?”   蒲天河心中一动,自己也觉得有点冒失,当时就忍着气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文素姬娇声笑道:“你一个外省客人,跟你讲也是讲不清楚,这地方维吾尔。准噶尔的部族甚多,你要是走错了地方,很是麻烦,还是我带你去吧!”   蒲天河一想也不无道理,再想这丑女也许对自己改了态度,她既是小兰的朋友,又如此热心,过去一点小错,又何必耿耿于怀?   这么一想,他也就改为笑脸,道:“如此说,有劳姑娘了!”   二人一路策马,中途三次驻马小憩,看看日已偏西,才来到占地颇大的沙尔湖。   至此,也就是河水的尽头,在沙尔湖碧绿的水面上,翩翔着一群群水鸟,湖边的杨柳树,多已经生出嫩绿色的幼芽。   蒲天河翻身下马道:“想不到这湖如此之大,真太美了!”   文素姬也翻身下马,笑问蒲天河道:“这地方你来过没有?”   蒲天河摇了摇头,文素姬神秘地笑道:“这就是了,在这个湖后面,有一座大寺院,名叫乌衣寺,你可知道?”   蒲天河仍然摇了摇头,文素姬神秘一笑道:“乌衣寺你都不知道,你可真是白来了!”   蒲天河这时目光四处望着,剑眉微轩,道:“娄姑娘和蒋姑娘两个人呢?”   丑女站起来笑了一声,道:“她们俩都在乌衣寺内。来!我带你去!”   蒲天河不禁心中一动,暗自微微怀疑道:“她们两个女儿家,怎会跑到庙寺之内?”   文素姬笑道:“这一点你就不明白了,乌衣寺可是和一般的庙宇不同,那里的弟子,是不禁婚嫁,而且男女都有,你随我去看一,看也就知道了!”   蒲天河只得点了点头,二人牵马绕向湖的侧边,这一带生着浓密的树林子,这些树木,多为类似松柏的一种针叶高木,枝叶不怕霜雪,横遮起来,不见天光!   前行了约有里许光景,树林子就更密了。   蒲天河少时曾随父亲蒲大松,去过关外长白山,那地方的树林子,往往数十里不见天日,当地人谓之“窝集”,以之比目前的森林,也就不以为奇了。   他正想问一问还有多远,忽然发现浓林深处,开有一道颇为宽敞的大道。   这条大路,全系用厚有半尺的大青石,平平的铺成,可以骈骑六马同时前进。   在道路西侧的树林,全都为人工修剪得平平整整,正空的横枝,也全都被开了出来,现出一长条笔直的天光。   蒲天河实在想不出,娄小兰等二人,怎会跑来这个地方,莫非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还需要自己来帮助不成,心中正在狐疑,就见两匹白马远远跑来。   马背上坐着两个灰衣中年汉子,每人头上都戴着一顶垂有甚多穗子的盆状怪帽。   两匹马刹那之间,已行到了近前,其中一人,似乎很是惊异地跑了过来,对着文素姬说了几句,并且不时地用眼睛看着蒲天河。   他们说的话,声音很怪,叽哩咕噜,蒲天河竟然是一句也不懂!   他不由惊奇地问文素姬道:“你们说什么?”   文素姬笑而不答,这两个人忽然翻身下马,匆匆走到了蒲天河身边,蒲天河吃了一惊道:“你们要干什么?”   文素姬嘻嘻一笑道:“没有什么,他们都是乌衣寺内的弟子,因为听说你是外来的客人,表示欢迎而已!”   蒲天河闻言,向着二人点了点头,笑道:“不必客气,娄姑娘在么?”   二人却是互相望了一眼,忽然跑过来,每人执起蒲天河的一只手,在唇上吻了一下,又退了回去。   蒲天河不由甚是尴尬,可是文素姬既说过,这是对方的一种礼节,他也就不以为怪。   这两匹马,在两个乌衣弟子的乘骑下,掉转了身子,往回徐徐行去,蒲天河问文素姬道:“他们这是为何?”   文素姬笑道:“蒲哥哥上马吧,我们跟着他二人走就是了!”   蒲天河点了点头,就翻身上马,丑女文素姬这时也翻身上了马,二人骈辔而行,蒲天河甚觉不是味儿,可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也只得听凭文素姬的摆布了。   在两个乌衣弟子的前导之下,二人慢慢进了一座高大的院墙。   这时前行二人拍马而上,一直行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庙字之前停下来,庙前此刻已聚满了人群。   这些人,全都和两个灰衣弟子一样的穿着打扮,二弟子一下马,他们立时偎了过来。   就见两个弟子指手划脚,说了一通,众人立时欢啸了起来。   在欢声雷动中,大群的弟子都跑了出来,其中有男有女,一时间,堆满了庙前。   蒲天河简直弄昏了头,心中还在奇怪,一个外乡的访客,何至于有如此爆炸性的惊动?   惊奇之中,却见那丑女文素姬扬起一臂在空中向欢呼的人连连挥动,好像是在接受欢呼的样子。   文素姬那张丑脸上,荡漾出无比欢欣的样子,蒲天河心想自己来这里是客,也就随便挥手答礼,如此一来,欢呼的声音就更大了。   不想那文素姬身子在马上,忽然依偎过来,嗲声嗲气地道:“蒲哥哥,我太高兴了,你真好!”   蒲天河忙把身子闪开,眉头皱道:“姑娘请端庄一点!”   文素姬嘻嘻一笑,她那一双布满了深情的眸子,向蒲天河身上瞟着,媚声道:“来到了这里,你该对我好一点才是!”   蒲天河不耐烦地道:“娄蒋二位姑娘,怎地还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文索姬嘻嘻一笑,道:“等进去以后就见着了,你何必急呢?”   蒲天河见她动作有异,发觉出有些不对,可是尚未疑心到别的。   他再怎么也不会想到文素姬是在使一种连自己作梦也梦想不到的诡计,当时面色一沉道:“文姑娘,你是在闹什么玄虚,我蒲天河可不是易欺之人!”   文素姬嘻嘻一笑,道:“谁欺侮你啦、你这个人呀……”   说时,轻轻在蒲天河肩头上拍了一下,蒲天河霍然变色,忽闻得庙内钟声“当!当”   响了两声,庙门开处,出来一对灰衣少女。   这一对少女出得庙来,各人说了一句,蒲天河也不懂她们是在说些什么,就见文素姬笑道:“我父亲出来了!”   蒲天河一惊道:“你父亲?谁是你父亲?”   文素姬冷冷一笑道:“你连我父亲也不知道?这就难怪了,实话告诉你吧,我父亲是乌衣教主,也就是乌衣寺的领袖,你现在总该明白了吧?”   蒲天河呆了一呆,冷笑道:“那么,娄姑娘又怎么会来这里?”   文素姬嘻嘻一笑,道:“傻小子,你受骗了!”   蒲天河面色骤然一变,文素姬却格格笑道:“在这里你还是老实一点的好,我父亲出来了!”   说话时,就见一个白发如银、弯腰拱背的老者,出现在庙堂门前,这老者看来年岁约在七旬左右,一身银灰色的长衣,肥大无比,在前胸地方,悬有一串金市,闪闪发光。   此老生着一对如银的眉毛,一根根直立如刺,双眉之下,却是一双深深陷入眶子里的眸子,其色纯碧,开合之间碧光四门!   最奇的是,他是坐在一张编得十分考究的藤架之上,那方藤架,却是由四个灰衣弟子,各人分持一角抬出来的!   老者出来之后,双手挥了一下,四个弟子就停住了脚步,轻轻地把他放了下来。   这时文素姬已趋前扑到老人膝前,口中说了几句,老人面上立时透出无比惊喜之色,目光也就由女儿身上移开,转向蒲天河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在招呼蒲天河到近前来。   蒲天河这时真弄了一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由于老者身为一教之主,在不明白事情真相之前,蒲天河自是不便发作。当时怀着满胸纳闷走了过来,对着这位乌教主深深拜了一揖,道:“在下蒲天河,参见教主!”   老人目光视向丑女,丑女立时用一种奇怪的语言说了几句,像是在为蒲天河做翻译,蒲天河这才知道,原来这位乌衣教主,竟是不懂汉语。   老人听丑女讲过之后,含笑点了点头,说了几句,文素姬就对蒲天河道:“我父亲要你近前来!”   蒲天河怀着惊异之心,又向前走了几步,老人忽地双掌同时拍出,直向着蒲天河两肋上击去。   他双掌方一递出,蒲天河立时就觉得自老人掌心之内逼出了两股奇特的劲力,他无备之下,吃这两股劲力在身上一击,霍地腾了起来。   蒲天河大惊之下,一压丹田之气,在空中一个折势,飘飘落了下来。   他不由勃然大怒,厉叱道:“老头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却见老人坐在藤架上,仰起了瘦似公鸡一般的长颈,发出了一串怪笑,陡然见他右手向外一翻,就听得空中“铮”一声脆响,却自空中折返了回去。   这一收一发,完全像发自无极的内功真力,蒲天河惊望之下,才发现老人手中已多了一串金光闪门的金钱,正是他戴在胸前的那一串装饰项链。   由此看来,老人分明是无意伤人,不过是吓一吓蒲天河,借此而试探一下对方的功力如何罢了!   蒲天河不由呆了一呆,就转身向着文素姬怒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娄小兰在哪里?”   文素姬发出了一连串媚笑,道:“姓蒲的,你可是上当了,老实告诉你,娄小兰和蒋瑞琪根本就没有来,是我要你来的!”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你要我来作什么?”   文素姬冷冷一笑道:“你这么聪明的人,莫非还不懂?”   说罢发出了一阵媚笑之声,道:“蒲大哥,也许你还不知道,我们乌衣教内,对于婚姻一项,是有着明文规定的,凡是本门男女弟子,可以任意在外面物色配偶,一经选中之后,全要带对方回寺,接受教主证婚,如果教主不允,就不能成婚,看起来我父亲对你很满意,我们婚事就要批准了!”   蒲天河不由大吼了一声道:“无耻的贱人!”   他猛然身子向前一扑,双掌平推而出,就像一墙似的,直向着文素姬胸前袭到。   文素姬身子一闪,已到了老人身后。   这时那位乌衣教主,见状非但不怒,却哈哈笑了起来,他笑着说了一句。   文素姬翻译过去道:“我父亲说你的武功不错。”   蒲天河这时真是怒不可遏,他想不到会被丑女愚弄至此,一旦消息传出,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再见人?   当时怒目圆睁,对老人道:“你父女欺人太甚,怨不得我得罪了!”   那老人只是手捻着下巴上几恨胡子低笑不语,蒲天河这才想起,对方根本不懂汉语,似此情形,分明这老人已错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乘龙快婿来看待,自己一举一动都在他审评之列!   这么一想,蒲天河真差一点要急得昏了过去,再也不手下留情。   他上前一步,双掌一合,自掌心里发出了两股绝大的劲力,直向老人肩上击去!   乌衣教主似乎不及闪躲,只听见“砰”的一声,为蒲天河双掌打了一个正着,他那枯瘦的身子,为这一掌,击得直飞了出去!   只听得“喀嚓”一声,老人落在了一张方桌之上,那张桌于,顿时被砸成了粉碎。   蒲天河心中一惊,只以为老人家是一命呜呼了。   可是事情却是出乎意料之外,就见这银衣老人,在地上一个滚身又站了起来。   他口中发出“哇哇”几声大叫,用着十分惊奇的眼光看着蒲天河。   就见他双手在空中连连摇动,大声说了儿句,一时欢声雷动,众人都叫了起来。   刹那之间,那些灰衣弟子,围成了一个大圆圈,把蒲天河围了起来,乱声呼叫了起来。   乌衣教主怪笑了一声,腾身越进圈内,双手连摇,止住了众人的欢呼之声,才正面望着蒲天河点了点头,说了几句。   文素姬笑向蒲天河道:“我爹爹说对你很满意,他欢迎你到乌衣寺来,并且已经答应了我们的婚事!”   蒲天河冷笑道:“你是妄想!”   说罢猛地转过身来,他双手平胸一拳,厉声叱道:“你们哪一个敢不让开,我就要谁的命!”   说完,昂首大步,直向外行去,可是围在他四周的灰衣弟子,只是团团地转着,文素姬双手连挥,用方言指示他们不要放他出去,群情更是激动。   蒲天河活了这么大,真还是第一次见过这种怪事,天下抢婚骗婚之事,故是不少,可是却没有像这么明目张胆的,更没有女方亲自出面硬拉实绑的道理1他不由勃然起怒,厉叱了声:“闪开!”   当下双掌一抖,直向身边一名乌衣弟子身上打去,那弟子双手向外一翻,身子翩然而退,可是却有另一弟子横身拦了上来。   蒲天河身子向下一塌,右掌斜翻而起,直向那弟子右胸切去!   只听见“砰”的一声,打了个正着。   那名弟子,没有老人那种护身潜力,哪里吃受得起,只听见一声惨叫,整个身子直翻了出去,顿时口吐鲜血一命归天!   如此一来,众弟子无不收起了欢笑,面上变色,各自发出了一声惊叫,猛地扑奔了过来。   蒲天河一声猛笑,道:“你们哪一个敢再阻我?”   说时左右手同时翻出,用“北燕双美”的手法,又把两名弟子击倒一边,他足下加快,已扑身来到了大门前!   就听见一声娇叱道:“姓蒲的,你别想走了!”   说话的正是文素姬本人,跟着她已经腾身飞扑了过来,一口冷剑,直向着蒲天河面前逼到。   蒲天河抽身后退,才想起,自己为文素姬匆匆骗出,竟是忘了带出兵刃,可是尽管如此,他却也未把对方看在眼中。   他恨透了丑女文素姬,正好借此一泄心中之愤,对方兵刃来到,他冷冷一笑,右手向下一沉,骈中食二指,蓦地向外一点,只听得“当”的一声,已把来剑弹在了一边。   文素姬剑身向后一抽,卷出了一道长虹,第二次直向着蒲天河双足上扫了过去!   蒲天河哼了一声,身形微长,跃起一尺,丑女剑身擦足而过。   可是当她再抽剑时,已是晚了一步,蒲天河蓦然下落的双足,正踏在了她的剑身之上。   遂见他一声狂笑,双手向外一送,文素姬一声惊叫,只得松开了手中剑,向外倒翻了出去。   蒲天河一塌身,已把足下的宝剑拿到了手中。   这时候,那位乌衣教主,却发出了一声怪笑,陡地腾身而前,双手如同是一双鸟爪一般,直向着蒲天河持剑的右手上抓了下去。   蒲大河怒吼了一声,长剑向下一压,抖出了一个剑花,这口剑带出了一股寒风,直向着乌衣教主前心上点了过去!   这位银衣墨发的乌衣教主,动手过招的招式极怪,路数诡异,使得蒲天河心理上多了一层顾虑。   长剑刺出,就见老人身子向左一扭,滴滴溜溜如同风车似地转了出去。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扑,正要二次出剑,可是丑女文素姬,却由侧面扑到。   只见她散发披肩,活像是一个疯子,口中尖声叱道:“姓蒲的,你已是我的人了,还想跑么?别作梦了!”   她口中说着,一双瘦手霍地张开,如同疯痴一般的直向着蒲天河身上抓过来。   蒲天河身子向后一坐,一声怒叱,长剑向后一甩,蓦地点出去,直取丑女前心。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银衣一闪,乌衣教主已飘到了面前,就见他双手向外一抖。   蒲天河只当他是向自己发出掌力,其实却是不然!   只听见“嗖”的一声,由老人一双袖内,散飞出了四五枚红色山果似的东西,分向蒲天河身上各处穴道打到。   蒲天河微微一怔,掌中剑向上一翻,已把迎面而来的那枚红果劈开。   只听见“波”的一声脆响,眼前一阵红烟。   蒲天河鼻端一吸,立时觉出一种生平从未闻过的异香,只觉得双足一软,双目一翻,顿时咕噜一声,倒了下来。   ※        ※         ※   蒲天河渐渐苏醒之时,正是夜深更残的黑夜里……   他觉得身上无比的寒冷,同时双手双脚都觉得甚是疼痛,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昏暗的灯光,冷风正是由两侧的壁窗上嗖嗖地吹进来,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这一惊,不由令蒲天河打了一个冷战!   他这才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了,自从他鼻中闻过那粉红色的烟雾之后,一直昏迷到现在,才慢慢地恢复了知觉。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   他想翻身坐起来,才发现手脚皆为一根黄色的皮筋,紧紧的拴住,别说是翻身坐起来,就是动一动,也是不易。   四壁上各自燃着一小盏豆油灯,发出昏暗的光影!   蒲天河用力地摇了摇头,只觉得头脑还是有些个昏昏的,也不知那红色山果似的东西,是一种什么果子,竟然如此厉害!   心中正在想着,就听得石室外,似有人在说话,接着一阵隆隆的石门开启之声,进来了一个人!   蒲天河低头看了一眼,由不住怒火中烧,厉声叱道:“无耻的女人,你到底想怎么样?”   进来的,正是文素姬本人,这时就见她身上穿着一袭肉红色的纱质长衣,手上抱着一床被子,厚唇咧着,发出一阵刺耳的哑笑之声。   她一步三摇地走到了蒲天河身边,嘻嘻一笑道:“怎么样,小傻子,你想明白了没有?”   蒲天河厉声道:“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文素姬一笑,慢慢蹲下了身子,那张丑脸,就凑在了蒲天河面前,嗲声嗲气地道:   “只要你答应跟我成亲,正式拜天地为夫妻,就能你让自由,怎么样?”   蒲天河气得几乎又要昏了过去,他冷笑了一声,错齿出声道:“你是作梦!还不快放我出去!”   文素姬丑脸一红,怪笑道:“好个硬小子,你莫非不知道,你这条命是我救活的,要依着我父亲的脾气,你还会有命在!”   蒲天河怒声道:“不要多说,快快放我出去,以往之事一概不究,要不然我脱身之后必取你性命!”   文素姬双手环抱着咯咯一笑,又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脸上点了一下,道:“小子,到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吓唬我?我要是想要你这条小命,早就下手了……”   蒲天河气得全身直抖,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文素姬又笑了几声,道:“我这是好言劝你,你要是不答应,我还有更厉害的办法,不怕你不从我,到那时候你可就后悔也来不及了!”   蒲天河嘿嘿一笑道:“丑东西,你真是痴心妄想了,你有什么厉害的法子尽管使出来就是,我岂会怕了你这个贱人不成?”   丑女不由面色一变,她虽是生相甚丑,但是却最忌讳人家提“丑”这个字。此时蒲天河竟然直呼她为丑东西,不禁使她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子道:“好!这可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

第十章 桃色陷陕     丑女文素姬说完话后,又后退了一步,只见她粉臂互抱着,格格笑道:“蒲天河,我对你实在是很够意思了,你想想看,我真地配不上你吗?”   说着放下手,轻轻提起长衣,露出她均匀的一双大腿,身子微微转了转,道:“我的身材不美吗,再说,你如果娶了我之后,将来我父亲退位了,这乌衣教主的大位,就是你的了,在西北道上,就连蒋寿和春夫人,也要敬你三分。蒲天河,你是聪明人,可不要做傻事呀!”   蒲天河气得脸色发青,频频冷笑道:“你真是作梦,我蒲天河乃是铁铮铮的汉子,岂能为你所动?你死了这条心吧!”   文素姬放下了纱裙,冷冷的道:“我知道,你心里想着娄小兰是不是?哼!”   蒲天河冷笑道:“娄小兰现在何处,是否也上了你的当了?”   文素姬见一提起娄小兰,对方就立时精神大振,不由愈发地心中恨恼,当时佯作微笑道:“你真的想见她么?”   蒲天河摇了摇头,叹了一声道:“我一时大意,落入你手,如今之计,只有两条路可走。”   文素姬秀眉一耸,笑道:“哪两条呀?”   蒲天河冷冷笑道:“一条是快快放了我,既往不咎,另一条就请你快快下手把我杀了,免得我活着受罪,如想迫我婚事,那是不可能的!”   文素姬呆了一呆,忽地咬牙道:“我已发下誓言,定要把你弄到手中,你想走想死,都是妄想!”   说罢,她那张丑脸上,忽然现出了一种异样的表情,她走到了蒲天河床前,蹲下身子,一张脸,几乎已挨在了蒲天河面上。   蒲天河星目一瞪道:“你……滚开!”   文素姬哧哧笑道:“告诉你小蒲,不是我不要脸,我本来是不想对你如此的,可是现在你逼得我不得不如此……你知道,我是一个很要脸的女人!”   蒲天河目闪精光道:“你要怎么样?”   文素姬目射情焰,冷冷地道:“我要得到你……”   说罢站起来,喃喃地道:“我已当众宣布你我的婚事,并经父亲许可,如果你不答应,我将如何作人?”   蒲天河怒声道:“这是你一厢情愿,关我何事?”   文素姬慢慢站起了身子,淫荡地笑了笑,上下打量着他道:“这地方太简陋,不配当洞房……”   蒲天河吃了一惊,怒视着她道:“你莫非疯了!”   他一时怒起,用力地挣了一下,真恨不能一掌毙她于掌下。可是那绑在他手足上的绳子,竟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丑女文素姬嘻嘻一笑,又伸出了一只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媚声道:“小伙子,那是没有用的……”   说到此,她目光中,漫着无限春意,淫声道:“你们男人嘴里头硬,心里头软,当我不知道,等你尝到了甜头以后,你要再这么硬,我才算服了你了!”   蒲天河气得目凸如珠,可是这种情况之下,他又能如何呢?本想破口大骂,可是话到唇边,想了想,如此做只有自取其辱,不如随她就是。   想罢,他长叹了一声,遂把眼睛闭上了。   丑女文素姬格格一笑,道:“对了,你想明白了就好啦!”   蒲天河张开了眸子,冷冷哼了一声,道:“文素姬你有如此痴情,还怕找不到如意郎君么?我劝你对我不必如此,你应该知道,我是有仇必报的!”   文素姬娇声笑道:“哟!说什么仇呀,马上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说时,她探手入怀内,摸出了三四枚红色果子似的东西,蒲天河不由吃了一惊,他认识这东西,正是方才乌衣教主打出来,冒红烟而把自己迷昏了的东西,不由大急怒道:   “你要怎么样?”   文素姬发出了一串淫荡的笑声,就见她素手一扬,那三四枚红色的果子,高高的抛起来,“波”一声脆响,在蒲天河床前落下,摔成粉碎,空中散发出一片红色的烟雾来。   在红色烟雾中,文素姬已翩翩地退到了门前,媚笑道:“小傻子,你安心地睡一会儿吧!”   蒲天河有了前车之鉴,自不会再上当,他赶忙闭住了呼吸,等待着面前红烟的渐次消失。   可是飘浮在面前的红烟,几乎已快散光了,却见文素姬又发出了一片笑声道:“你这是何苦呢?你能一辈子不呼吸吗?”   说罢,右手一扬,又抛出了两枚红果,在蒲天河床前,又散出了些红烟。   蒲天河强忍着呼吸,一直到文素姬第四次抛出了红果之后。才忍不住吸了一口。   立时,他就觉得头脑一阵发昏,就人事不省了。   桃红色的窗幔,被一双小银钩轻轻地拉起来,室内弥漫着一阵淡淡的清香!   这是丑女文素姬的香闺绣阁。   这已是第二天的黎明时分了。   蒲天河幽幽自梦中醒转。   昨夜他作了一个残酷的梦。梦见了自己赤身露体,与丑女文素姬……   这时他慢慢地睁开了眸子,兀自觉得全身在战瑟之中,他想坐起身来,可是腰身方自弯了弯,就觉得全身上下软绵绵的,竟然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目光接触着室内一切,禁不住使他大吃了一惊。   同时,他也体会到,自己所睡的地方,并非是冰冷的石板子,而是细软温香的一张软榻,同时身上还盖着绣有五彩鸳鸯的被子。   这一惊,使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更使他吃惊的还在后头呢?他在移动身躯之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竟是寸缕不着脱得精光。   蒲天河就觉得当头响了一个焦雷,差一点再次地昏了过去……   他惊吓地自忖道:“老天,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我……”   心正惊恐问,却闻得一阵哗哗水响之声,觅声望过去,就见隔着一扇帏幔的浴室里,一个赤身的女人,正自揭幔而出!   蒲天河只觉得面色一阵大红,全身血脉贯张。   可是当他接触到那女人一张丑脸之后,几乎使得他全身都僵硬住了,那女人不是别人,竟是文素姬。   这时就见她赤裸着雪也似白的肉体,腰肢款款地走到了床边,哧哧笑道:“蒲夭河,这一次你该称心了吧?”   一面说着,自床上拿起了粉红色的绸巾,在身上擦着,那双眸子里,荡漾出无限春情。   她有意在蒲天河身前展示着她可人的身段,不时地发出淫贱的笑声。   蒲天河就像抽筋似地战抖了一下,道:“‘你……我……你昨夜也睡在这里!”   文素姬穿上了大红色的肚兜儿,向他抛了一个眼波,贱声笑道:“岂止是睡了一夜……   我的好丈夫!”   说着,她走过去,慢慢弯下了身子,把那张丑脸,挨近在蒲天河脸边,用令人作呕的声音道:“哥哥……人家什么都给了你了,你再不要我,可是说不过去了!”   说时端了一下肩膀,哧哧一笑,伸出一只手,轻轻在他被子上打了一下,道:“你呀,好坏!”   说完,竟自张着一张血盆大口淫贱地笑了几声,伸出一双皓腕,有意理了一下散在脑后的头发,扭了一下身子,惺松着眼睛把身子慢慢伏下来,喃喃道:“哥哥,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呀!”   蒲天河只觉得一阵天眩地转,差一点又要昏了过去,他知道自己为对方怪果迷失知觉之后,竟是作出了大大的错事,如果丑女所言属真,自己尚有何面目再去见娄小兰?   尚有何面目再去与小兰结为夫妇?   想到这里由不住闭上眸子,热泪滚滚而下。   丑女见状,哑然道:“咦!你怎么啦,干嘛哭呀?”   蒲夭河这时真恨不能一掌立毙对方于掌下,可是苦干全身无力,又怕一击不死,反倒是害了自身,当时内心忍着无比恨楚,张开了眸子,冷冷地道:“其实你又何必如此?   你莫非不知我原本就愿意和你结婚的?”   文素姬怔了一下,咧着嘴笑道:“你说的是真的?”   蒲天河道:“自然是真的,你真是傻透了!”   文索姬一双怪眼,在他脸上转了一转,猛地跳了起来,突然又扑到床边,大声笑道:   “蒲哥哥,你真好,自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哈!果然我猜对了!”   蒲天河目光内,这一刹那,泛出了杀机,只是他仍然装成十分平静的样子,冷冷地道:“你现在相信了我的话,总该把我身上穴道解开了吧,莫非要我在床上躺一辈子不成?”   文素姬嘻嘻一笑,一双小眼打量着他,良久才道:“我自然会为你解开的,只是你却要答应我一件事!”   蒲天河冷森森地笑道:“什么事情?凭我如今关系,你还不相信我么?真是笑话了!”   文素姬最喜听这种话,一时乐得全身直颤,她用手打了蒲天河一下,格格笑道:   “只要你心口如一就好了,并不是我不相信你,如果我解开了你的穴道,你跑了我可怎么办?”   蒲天河冷笑道:“我为什么走?”   文素姬一笑道:“只要你发一个誓,我一定放开你!”   蒲天河内心一动,暗想此女倒也有她一套,但是他此刻已恨此女入骨,如不能手刃了她,绝不甘心!   这时闻言,他暗中咬了咬牙,狞笑道:“要怎么发誓?”   文素姬目光望着他一笑道:“如果我解开了你的穴道,你要答应与我成婚,如违誓言,你……黄沙盖顶,尸身不全!”   蒲天河不由打了个冷战,心说好毒的誓言。   可是他面对丑女,热血怒张,几乎已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此时别说是要他盟誓,只要能手刃了文素姬,叫他马上死他也愿意。   当下蒲天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道:“好,好,我依你就是!”   说罢全身战抖了一下,面现杀机,却依言道:“天地明鉴,我蒲天河今生今世,愿与文素姬结为夫妇,如违誓言,黄沙盖顶尸身不全!”   说完之后,望着文素姬道,“这样你可放心了?”   文素姬这时脸上那种兴奋的表情,真非笔墨所可以形容,她猛地抱住了蒲夭河身子,道:“哥哥你真好……有你这几句话,我总算放心了。好,我这就为你解开穴道!”   说罢由一个黑漆葫芦之内,取出一粒黄色药丸,笑向蒲天河道:“你只要吞下了这丸药,就可以复原了,其实我不曾点你的穴道,只不过是你吸进那红果毒烟太多了些,此刻血脉尚未打开罢了!”   说罢亲手把药丸送至蒲天河口内,又为他酌上了一杯水,扶他坐起,把药丸吞下。   蒲天河在坐起身时,目触到自己赤露的身子,禁不住全身抖动了一下,文素姬笑道:   “我真该死,竟忘了为你穿上件衣服……”   说罢,就回身把放在一旁的衣裤取过来,亲自为蒲天河一件件地穿上。   蒲夭河伸了一个懒腰,慢慢站起来。   这时,他觉得身上的内力,已在渐渐地恢复着,试着举了一下足步,已可以行走。   文素姬望着他乐道:“你看,我没有骗你吧,再等一刻,你身上才能完全恢复过来,现在还不能用力,坐下来先歇一会儿吧!”   蒲天河面色苍白,道:“这是什么地方?”   文素姬笑道:“这是我所居住的‘文秀阁’。你放心,没有外人,我父亲他们是住在别的院里!”   蒲天河目光并不直视着她,只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这里可以通沙尔湖么?”   文素姬嘻嘻笑道:“就在沙尔湖边,风景才是好呢,等一会我带你出去走走,你就知道我们这里比娄小兰那里要好玩得多!”   蒲天河听她一提到娄小兰,禁不住内心一阵发酸,当下惨笑了一声道:“事到如今,还提她作什么?”   说罢站起身来,走过去把房门关上,文素姬怔道:“你关门作什么?”   蒲天河回过身来,哈哈笑道:“关上门窗,我二人才好说话呀!”   文素姬啐道:“你呀!我还当你是个老实人呢!”   蒲天河频频笑着,又把两扇窗户关上,猛然回过身来,就见他面色一片铁青,目光发直,他身子更是战抖得厉害!   文素姬吓得由床上站起来道:“你……你这是怎么啦?”   蒲天河由不住又发出了一阵狂笑之声,声震屋瓦。   文素姬忽然一惊,才开始发觉出对方有些不妙,她吃惊地退后了几步,道:“你笑什么……”   蒲天河笑声一停,猛地虎目放光,道:“文素姬,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蒲天河心狠手辣!”   文素姬神色一变,猛然跃开道:“你疯了!蒲天河……你忘了你发的誓么?”   蒲天河怒发直耸,双目赤红,猛地扑了过去,双掌平胸而出,发出了凌厉的两股内力,直向着文素姬身上打去。   文素姬身子一闪,已到了墙边。   就见她一抬手,已把一口长剑自墙上摘了下来,剑光一闪,已把宝剑抽出,掌中剑划出一道银光,反向蒲天河面门上劈去!   蒲天河狂笑了一声,身子已闪到了一边,文素姬的剑擦着他身边落了下来。   文素姬再想回过剑身,却已不及,就见蒲天河身子如同旋风似地扑到了她面前,右掌一现,“呛啷”一声大响,文素姬一个踉跄退后了一步,掌中那口剑,竟被击得飞了出去,落在地上。   蒲天河就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只见他双手一分,已把新从木尺子处学得的一手绝技“双飞云翅”施展了出来。   随着他的一声断喝之下,这双手,已实实地按在了文素姬双肩之上,他怒叱了声:   “坐下!”   双臂一振,文素姬一个踉跄,已坐倒在地,文素姬的一双肩骨几乎都为之扭断了,痛极之下,就地一滚,直向门边扑去。   可是,她足尖方自跨出了一步,一口冷森森的剑刃,已逼在了她后心之上。   文素姬吓得怪叫了一声道:“你不能杀……哦……”   她身子霍然转过来,看见了蒲天河那张愤怒而失去了理智的脸,吓得打了一个冷战。   现在她已完全地绝望了,身子几乎萎缩了下来,就在这时,那口冷森森的剑刃,已由她前胸贯穿了进去,文素姬发出了一声哑叫,倒在血泊之中。   蒲天河目光赤红,注视着她,发出一声狂笑,就见文素姬倒在血泊中的身子,抖颤着又爬坐起来。   她那张丑脸上,作出一个极为痛苦的表情,只听她断断续续地道:“你……何必如此?你……”   鲜血自她嘴角里连续地淌下来,终于,她又萎缩了下来,只听她嘴里喃喃道:“傻……   子,我是骗你……的……我只是太爱……你……喔……”   蒲天河目睹着她最后颤抖了一下,就归于寂静,她是死了!   也说不出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蒲天河只是觉得无比的伤心,他双手用力地捂着脸,一滴滴的泪水,自指缝中流出来!   他虽然杀了文素姬,可是内心并不能减少那种羞辱的感觉,相反地,自己杀了一个女人,更感到内心羞愧和不安!   门外有人用力地敲门,蒲天河才忽然警觉过来,这个地方,他不便再留下去,应该速去为妙。   顿时匆匆打开了窗户,腾身跃了出去。   他身子方一落地,才发现院子里竟是站满了人,有几个人探头向窗内望了望,皆都大叫了起来,只是他们说的话,蒲天河却是一句也不懂。   薄天河手持着染满了鲜血的利刃,一直扑到了院墙边,就觉得身后有人紧紧追过来,他猛然回过头来,运动手中剑,一连砍倒了两名身着灰衣的汉子,身形纵起来,已扑上了墙头。   这时更多的人,已扑到了墙下,刀剑齐施,蒲天河不想再多伤人,就挥动掌中剑,把来犯的兵刃,纷纷格在了一边,就势飘身下墙!   这时他才发现到,墙下竟是一片宽阔的湖水,可能就是沙尔湖,仅有少许的陆地可供行走,再向前行走一步就是湖水。   湖水澄碧,万顷绿波,再高深的轻功绝技,也莫能渡过!   水面上吹过来阵阵的寒风使得他清醒了不少,他紧紧握住剑,望着眼前的湖水,内心充满着悲愤。   大群的人,自他身后偎了过来,他这时除了背水一战之外,几乎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已丧失了生存的意义,一个人生存在世,如果不能保持自身的清白,实在不如一死,这种道理不单是一个少女应该切守,其实一个男子汉又何尝不是一样?   想到此,他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猛然回过身来,迎着来犯的众人挥刃一阵乱砍。   乌衣寺的人,这时已全惊动了。   那位乌衣教主,在得悉爱女已然丧生之后,更是悲愤欲狂,匆匆赶来。   蒲天河迎着乌衣寺弟子,使出了所有的本事,只杀得那些弟子弃盔掷甲,尸横遍野,他整个身上,全为鲜红的血染满了。   乌衣寺内有成百上千的弟子,可是却也经不住如此折损,未几,已纷纷逃窜。   忽见墙头上纵起一条人影,现出那个枯瘦的乌衣教主。   就见这老头儿,一身灰衣,头上戴着怪样的一顶草帽,最奇怪的是,他手上所拿的兵刃,竟是一对金光闪烁的大铜铃。   蒲天河用手中剑支着地,全身已有些摇晃不已,他狂笑了一声道:“来!来!来!   老头儿,我杀了你那不要脸的女儿,你来为她报仇吧?”   乌衣教主虽不谙汉语,却也猜得出对方言中之意,此刻就见他身子翩然自墙头上飘身而下,口中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怪啸。   其他的弟子,听到了他这声怪啸以后,纷纷地闪到一边,蒲天河心中正不解老人这是什么用意,忽见对方瘦手一扬。   蒲天河只当他有什么暗器打来,慌不迭抬起了手中长剑,可是出乎意料之外,却听得“叮当”一声脆响,遂见对方手中那个大铜铃竟自脱手而出,直向着自己这边疾飞了过来!   原来他手中那双铜铃,是由一根极为细长的链子结系在一起,施展起来,可以像流星锤一般的运用。   这时那双大铜铃,直飞到了蒲天河面前,距离他面门,大概不及二尺!   蒲天河一剑撩去,却见老人右手霍地向后一带,空中的铜铃.由不住又发出了“叮当”两声脆响。   由于距离太近,这种声音的效果就更强烈,蒲天河只觉得心神为之一荡,禁不住足下一阵蹒跚,差一点跌倒在地。   这时他才明白,原来乌衣教主手内这双铜铃,除了当兵刃施展以外,竟然还有慑魂作目,如此看来,真正是不可轻敌了。   一念未完,乌衣教主左手铜铃又脱手而出,这一次却是落在了另一边,如此左右交替着,这对慑魂铃发出了极微妙的作用。   只听得一片噪耳的叮当声,蒲天河仿佛觉得满空全是飞动的铜铃影子,同时脑中一阵昏眩,一交跌倒在地!   乌衣教主第二次发出了一声怪啸,猛地赶上一步,双铃齐出,一双铃子,挟着两股极为尖锐的劲风,向着蒲天河面门之上打了过去。   蒲天河总算是定力坚定,乌衣教主铃声一歇,他立刻就清醒过来,这时见状,猛地腾身而起,掌中剑一点对方铃上的飞索,身子已旋到了老人身后,掌中剑“白蛇吐信”,直向着乌衣教主后心上猛扎了过去。   乌衣教主冷冷一笑,他身子向前一折,整个人身,几乎全倒在了地上,同时之间,他手中那双铃子,却向蒲天河一双耳鼓上猛然贯过去。刹那之间,这一老一少已打成了一团。   蒲天河由于疲累过度,行动上自然大打折扣,再者乌衣教主这双铜铃上的招式,实在是怪得出奇,在往常他尚可以用心与他周旋一二,不见得就不是对方敌手,可是此刻他实在是有些疲于应付了。   十数个照面之后,他已感到精疲力尽,偏偏对方却是越战越猛,奇招累出不穷!   眼看着,蒲天河就要败下来,死在对方双铃之下,这时候,碧波间却飞也似地驰来了一艘小舟。   小舟上,一前一后俏立着两个佳人,正是沙漠虹娄小兰及蒋瑞琪。   她二人在悉知蒲天河失踪的消息之后,很快地联想到乌衣教,果然在这里找到了蒲天河。   由神色上看来,娄小兰确实吓坏了,她频频催促道:“快!快!”   蒋瑞琪向前望了望,也是吓得神色大变,道:“天呀!这么多人打他一个呀!”   此时离岸边尚有数丈距离,娄小兰再也忍不住,她手上拿出一面红色的小雕弓,张弓搭箭,嗖嗖嗖一连射出了一排弩箭,岸边的一排乌衣弟子,立时中箭倒地。   娄小兰娇叱了一声,道:“蒲大哥不要怕,我来救你!”   说时身子猛地拔了起来,已落在了岸边,就见她玉手一翻,已把扑上来的另两个汉子打得斜飞出去。   乌衣教主乍然发现娄小兰来到,不禁怔了一下,随即大怒!   只见他狂啸了一声,竟然舍下了蒲天河,猛然向着娄小兰扑去。   蒲天河猛力地向一边一纵,正好迎上了蒋瑞琪扑来的身子,后者伸出一只手猛地把他拦腰托住,道:“蒲兄,我来救你!”   说时,双手把蒲天河摇摇欲倒的身子托了起来,飞身纵上小船,匆匆把他放到船上。   蒲天河见二人来到,内心才算松了一口气,可是另一种心情,却使得他有“羞于见人”的感觉。   尤其是娄小兰,他几乎没有勇气再看她一眼,在她娇艳的芳容之前,蒲天河更感到一种罪恶的自责。   蒋瑞琪把他匆匆放下来,目睹着蒲天河这种披发仗剑,全身是血的模样,使她吃了一惊,她安慰蒲天河道:“你休息一下,我去助小兰一臂之力,马上回来!”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姑娘去吧!”   蒋瑞琪匆匆由身上取出一把精光四射的匕首,娇躯再次腾起,已落在了岸上,这时娄小兰正与乌衣教主战在一团,蒋瑞琪大声道:“我们没有时间同他们打,他们人太多!”   说着手中匕首一撩,正砍在了乌衣教主慑魂铃链之上,她这口匕首,乃是蒋寿当年随身之物,有斩金切玉之利!   这时就听得“呛”的一声,火星一冒,链上金铃,竟为她斩落坠地,另一个铃子由于重心忽失,竟自由乌衣教主手中斜飞了出去,通的一声,落入湖水之内。   乌衣教主想不到对方匕首竟是如此锐利,双铃忽然失手,不禁大吃了一惊,娄小兰宝剑向外一逼,迫使得他一连后退了五六步。   娄小兰娇叱了声:   “老头儿你纳命来吧!”   正要挺身上去,却为蒋瑞琪赶上来一把拉住她道:“快走吧!”   娄小兰忽然想起蒲天河道:“他呢?”   蒋瑞琪回身指了一下,就见蒲天河正自运用一双木桨,对付着一双涉水扑上的汉子,娄小兰掠过身子,娇叱道:“看剑!”   就见她宝剑一分,已把其中一人砍倒水中,剩下的那一名吓得一回头,叫蒲天河一木桨打在了头上,顿时也倒在水里。   娄小兰匆匆纵身上船,这时再也没有人敢上来送死,都吓得怔在了一边,倒是乌衣教主,眼见得二人挟着蒲天河上舟,心有未甘。   丧女之仇,焉能不报,这时他就地拾了一口兵刃,飞身扑过来,却为蒋瑞琪连发了两口飞刀,又给逼了回去。   二人匆匆登舟,蒋瑞琪由蒲天河手中接过了木桨,笑向蒲天河道:“我的大爷,你还不躺下来歇歇,交给我吧!”   说罢,运动双桨,小船立时向湖心驰去。   蒲天河目光在娄小兰身上转了一眼,叹了一声,垂头不语。娄小兰望着他,现出无比关怀的情意,良久才道:“你身上有伤没有?”   蒲天河摇了摇头,娄小兰秀眉微皱道:“你怎么跟他们打起来的?”   蒲天河又摇了摇头,他只觉得面上一阵发热,这一日夜所经历的事情,实在使得他难以启齿。   湖风一阵阵地吹过来,小船快速地前驰着……   娄小兰目睹着心上人这种狼狈的样子,内心更有说不出的难受,她叹息了一声,道:   “你一定上了那文素姬的当了!”   说到此,蛾眉一挑到:“她人呢?”   蒲天河这时木然不动,坐在船头上,他内心愈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愧疚,当时抬头看着小兰道:“她死了!”   娄小兰一惊,道:“是你杀的?”   蒲天河木然地点了点头,忽然他苦笑道:“姑娘,我……”   说到此,他又顿住,忽地一咬牙,只见他身子向前一纵,扑通一声纵落水中。   二女见状,俱吓得惊叫了一声,双双跟着都跳下水去。   蒲天河一心寻死,在身子一落水的当儿,猛地自点心脉穴道,喝了几口水,立时昏了过去。   他身子在水内乍沉又浮,只是娄小兰、蒋瑞琪皆知水性,她二人在侧,怎会容他如此就死了?在她二人合力的救助之下,蒲天河终于为她们拖到了岸边,捡回了这条几乎丧失了的生命,可谓之险哉!   当他悠悠醒转时,似乎又是一番景色,这种感觉就像在乌衣教丑女房中一样的,他被安置在一张舒适的软床上。   蒲天河蓦地睁开了眸子,翻身坐起来,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娄骥的书房之内,在他床边坐着几个人,娄骥、娄小兰,蒋瑞琪以及师父木尺子。   除了木尺子以外,其他三个人,皆都是一脸愁容,娄小兰更像是哭过了一样的,一双瞳子肿肿的。   蒲天河一醒转,木尺子首先呵呵笑道:“怎么样,我说过不要紧的吧!”   娄骥探下腰来,长眉微皱,现出无限关怀,道:“兄弟,你不必多想,好好歇息……   你何苦要作践自己,为了什么呢?”   蒲天河只摇了摇头,不发一语。   娄骥叹息了一声道:“这都怪我们交友不慎,才惹上了文素姬那个丫头,她怎么你了?”   说到此,这位在沙漠里称雄已久的侠士,猛地双眉一挑,现出了满面的怒容,可是继而一起,他却由不住又微微一笑道:“听说,那文素姬己然死在了你的手中,这口气,你总该消了。来,忘记了这件事吧!”   娄骥说着,伸手在他肩上拍了几下。   蒲天河揭开被子走下床来,走到了窗前,他默默地望着窗外一语不发。   蒋瑞琪忍不住皱了一下眉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蒲兄你怎么不说呢!”   蒲天河摇了摇头,苦笑道:“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只是……无可奉告!”   蒋瑞琪微微笑道:“你别心里过不去,乌衣教里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杀了他们,正是等于为这地方除了害了!”   蒲天河只觉得内心无比的烦闷,他实在是不习惯这么多人全围着自己……   试想他所遭遇的事情,又怎能当着娄小兰的面说出来?可是自己又是耿直惯了,不擅说谎,他偷偷地抬起头望着娄小兰,却见小兰那双哭红的眸子,直直地望着自己!   蒲天河终于又失去了勇气,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实在是无可奉告!”   蒋瑞琪还要再细细地追问下去,却见娄小兰猛地自位上站起来,道:“算了,人家不说何必紧问,咱们也别老在这里讨人家厌,我们走吧!”   说着一拉蒋瑞琪,蒋瑞琪笑看了蒲天河一眼,道:“别拉,别拉,我走就是!”   娄骥站起来,想拦阻她,却见蒲天河面色极为不好,他心中一动,暗想蒲天河莫非真的对小兰有什么介怀不成:   想着,他就任二女下楼而去,遂向蒲天河道:“你有什么心事,现在总可以说了!”   蒲天河仍然是摇头不言,娄骥本是直性之人,见状也不禁有些不悦,当下冷冷地道:   “莫非你对明天订婚之事不乐意么?”   蒲天河顿时一惊,他面色一变,道:“明……天……”   娄骥忍不住一声朗笑道:“蒲兄弟,你如果为此不悦,实在是不必要,我妹妹因爱你是个侠义之士,才慨然允婚,并非是一定要缠着你……哈哈,兄弟!”   他十分慷慨地接道:“……你这么三番两次地变志气馁,休说小妹伤心,就是我这个大哥,也未免齿冷。既如此,这段婚事,就不必再谈了!”   说罢拂袖而去,蒲天河慌忙叫了声:“大哥!”   娄骥却是理也不理地下楼而去,蒲天河还要追上去,却为木尺子一把拉住他,道:   “不要追了,你给我站住吧!”   蒲天河听师父语音不善,不禁一怔,果然木尺子满头白发都直立了起来。   这老头儿,还是很少发这种脾气,就见他一只手用力的抓着蒲天河肩上,冷笑道:   “小子,这件事你跟我说清楚,你不说清楚,连我都不饶你!”   蒲天河忽然咬了一下牙,道:“婚事是不必再谈了!”   说罢频频苦笑不己,木尺子呆了一呆,怪笑了一声道:“不必再谈了?哈!好个小子,你原来是这种人?我木尺子是看错了你了。好!好!你先给我坐下来,慢慢说清楚!”   说完,这老头子气呼呼地坐了下来,望着蒲天河冷冷笑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蒲天河忽然跪下来,道:“师父,弟子作了一件大错之事……此刻想来,羞于出口,并非是我对婚事不满,实在是怕玷辱了娄姑娘的清誉,我……我……”   木尺子一惊,道:“你作了什么事,快说!”   蒲天河禁不住热泪夺眶而出,当时断断续续,遂把为丑女玷辱之事说了一遍,木尺子听完这一段经过之后,长叹了一声,道:“这么看来,那文素姬却是死有余辜。不过……”   说罢,又摇了摇头,道:“你也不必为此自责太深,任何人遇到你那种遭遇,也是莫可奈何。这么吧,这件事你暂不必提,由我去对他兄妹说说看,我想娄氏兄妹乃是侠义中人,绝不会为此而小看了你!”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师父你错了,此事并非是为求得他兄妹谅解,我就能安心了,实在是我自愧不配,就是娄姑娘原谅了,我又何能自安?”   木尺子怔了一下,遂把他扶了起来道:“你坐下说。唉!想不到天下竟然会有这种事情,妈的,惹火了我老头子,一把火烧了他的乌衣教!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手段!”   蒲天河苦笑道:“这又有何用?其实又不关乌衣教什么事,全是文素姬一人种下的恶果!”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文素姬既然已死,这事也就不必再提了,莫非你还为这件事记一辈子,终身不娶了不成?”   蒲天河紧紧地握住拳头,狞笑了一声道:“也只有如此!”   木尺子呆了一呆,遂笑道:“好吧,这是你的事情,我也没理由管你,可是不论你结不结婚,这件事总不能老记在心里头!”   说罢,站起来叹了一口气,就转身走了。   蒲天河在室内发了半天怔,越想越不是味儿,他极想去找娄骥,向他解说一番,可是这些话怎能说出口?   想到娄氏兄妹对于自己的许多恩情,自己竟是无以为报,而娄小兰那种天姿国色的美妙佳人,眼看就将是自己的妻子,而半途中,竟然会生出如此不幸的事情来。   虽然,自己只要老下脸来,照样可以与她结成连理,共享神仙美眷,可是,对于别人尚可,对于自己所心爱的人却怎能相欺?万一以后为她发现了事实,岂不更看低了自己为人?可是……   可是,自己又怎能事先但白地告诉她这件事?真要告诉了她,岂不要伤了她的心?   所谓美满的婚因,在于男女双方的清白健全,自己婚前先已埋下了如此污点,坏了清白,怎可望来日的幸福?   “不!绝不能告诉她!”   蒲天河长叹了一声,他是一个志节观念极重的入,这件事实在是使他一想起来,就感到罪恶深重。   这件事既然说又不能说,不说又不行,明日订婚已不必再谈,自己再留在此,实在是失去了意义,不如走了吧!   想到这里,内心实在是烦得厉害,记得上一次误会文素姬为娄小兰之故,自己也曾留书而去,此事始终令自己惭愧。   却未曾想到,一波方平,一波又起,这一次依然是为了文素姬,第二次留书出走,形同戏剧,未免幼稚可笑,可是舍此别无良策,真正是恨恼人也。如此看来,那文素姬真正是自己命中的魔星,害人匪浅!   他一个人凭窗痛想,真可说“痛定思痛,痛何如哉!”直到了傍晚时分,阿力为他送了饭菜进来。   平日此时,娄骥定必来此与自己共食,相谈甚欢。今日却自己一人,看起来,那娄骥定必是生自己的气了!   这种感触,使得他愈发不是味儿,草草食毕,天色已渐渐黑了。   蒲天河把属于自己的少许衣物打点了一个行李,想到了娄氏兄妹的恩情,真不舍就此而别。   他于是留下了一封长信给娄骥,声明自己是迫不得己,不得不作别而去,尤感愧对娄小兰的知爱,来生犬马也必报他兄妹的宏恩!   信写好了,掷笔而起,总觉得如此作,有欠光明,他自忖道:“也罢,如果此刻娄骥来到,我就当面跟他说个清楚,再为作别,以免他事后又骂我无情。君子行事理应光明磊落!”   想到此,又勉强等了一个更次,始终未曾见有什么动静,他内心此刻真是矛盾极了,又想走,又想留下来,心神几经交战,他才拿定了主意,把书信留在桌上,背好行李,带起了他那一把五岭神剑,推窗向外望了望,只见月夜无人,正是夜行人出没的良机。   “走吧!”他对自己说了一句,遂腾身飘窗而出。   身子飘落地面,前行了里许左右,已然来到了娄宅墙边,忽然心中一动,忖道:   “糟了,我莫非也不跟木尺子打个招呼么?”   想着便又折回身子,穿房越脊,来到了本尺子居住处,月夜之下,但见他那一扇窗子半开着。   蒲天河心中不由暗想,此老真个是疏忽,睡觉之时,竟连窗子也不掩上,莫非不怕人来,把他那枚“绿玉匙”偷走么,   想着已经飘飘地来到了室内,只见室内空空如也,并不见木尺子的人影,书桌上只留青灯一盏,为风吹得晃来晃去,时明时灭。   蒲天河心中一动,暗想他上哪里去了?   他心中想着,再一细看,敢情原来非但是他人不在,就连他随身的那一点破家当,也是都不见了。看来,很可能这老头也和自己一样,是不告而别了吧?   想着,心中实在是奇怪,虽说自己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并无深交,但是在名份上来说,到底有师徒之谊,怎么他说一声走,却连自己也不知照一声,看来真是未免寡情了些!   当下,他又耐下心来等了一阵子,仍不见人来,他断定木尺子必是走了,他定是担心他那一大笔财富,私自取宝去了。   想罢,就信手抽出笔来,在一张纸上留了几个字,定了后会之期,这才翻窗而去。   天空,有几颗小星,明月光宇,夜凉如水,蒲天河一路驰来,翻过了高大的院墙来到了门外小桥。   他本有一匹马,却遗落在乌衣教内,犹记得前次偷马盗剑之荒唐,这一次只有靠自己双足行走了。   午夜,疾风凛冽。   蒲大河匆匆踏上行程,他本没有一定去处,因想到离开中原甚久,不如回去看看。   他心怀惊虑,又怕为娄氏兄妹发觉追上来,要自己回去,那时候反倒是丢人现眼,于是足下加快,施展出一身轻功绝技,沿着那道“库鲁克郭勒河”,直向上行。   记得昔日娄骥曾告诉过自己,直行上去可至“黄芦冈”,如此行进,烟墩儿、苦水子、星星峡,就可入到甘肃境界。   他记着这一条路,一路疾驰下去,足足跑了一个时辰,才恍惚地发现前面不远处,似有几户人家。大地静得怕人,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库鲁克郭勒河”流水的声音。   渐渐地,他似发现到这条流水的尽头,自己这一阵紧赶,少说也行走了数十里之外,但觉得全身汗下,气吁呼呼。   河水的尽头,散着无数的大鹅卵石头,最大者几乎可以容人卧倒,蒲天河实在是太累了,他忖思着娄氏兄妹绝不会找到这里,自己何不在此先歇息一下,养足了精神,以便明日天亮之后,再随着一帮骆驼客人上路,岂不是好?   于是,他就把背后的行李解下来,找了一块平滑的大石头坐了下来。   他匆匆上道,竟连吃的食物以及饮水都没有带,此刻由于赶路,劳动过甚,这一静下来,立刻觉得肚子里又饿又渴!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伏身河边,喝了几口冷水,只觉得河水奇冰,镇人心肺,几口水下肚,冷得他直打寒颤,野地里刮来的风,尤其使他冷得打颤,方才的汗水,吃冷风一袭,立时透体如冰。   他实在冷得受不住,只得盘膝石上,想运用内功调息,来防御身外的寒流绕体。   这附近怪石如林,参差不齐,望过去就像是一个个的人,围坐一旁。   他心中不由微微一动,目光由不住四下望了一眼,这本是一个毫无用意的动作。   谁知当他目光一扫的当儿,却为他发现了一件奇事,原来就在自己身侧丈许以外的地方,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起先以为是一尊怪石,等到望过以后,才觉不对,当时吓得“哦”了一声,再细细一看,果然是一个老人!   蒲天河这一惊,直连身上的奇寒也忘了,当时由石上一跳而起,惊叱道:“什么人?”   冷目之下,那老人就像一尊石像似的,一动也不动,蒲天河大着胆子走近过去,却见是一个老人,正自垂首打坐。   他走过去,惊奇地道:“这个时候,居然还会有人在此打坐,真是怪事!”   这本是一句自言自语的话,不想那老人听过,忽地一怪笑道:“怎么!许你半夜抽疯,就不许我半夜在此打坐不成?你才是奇怪呢!”   说罢,哈哈大笑了起来。   蒲天河心中一动,因为老人这种口音太熟了,当下再仔细一看,顿时吃了一惊,一连后退了几步道:“是……你……师父……原来是你呀!”   原来石上的老人,并非外人,竟是老少年木尺子,不知怎么,他竟然也来到了这里。   这时木尺子呵呵一笑,由石上猛然站起来,手指着蒲天河道:“小子,果然我没有猜错,我就知道你会逃跑,而且还认准了你一定会经过这里。小子,你说你佩不佩服我的神机妙算?”   蒲天河面色一红道:“我也曾到你老人家住处去过,只是你已不在那里,原来你竟然先来了这里!”   木尺子哈哈笑道:“你那一点鬼心事还当我不知道么?小子,现在你说怎么办吧!”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你老人家来此用意是什么?反正我既然出来了,实在不便再回去了!”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哪一个又勉强你回去来着?”   说罢,由不住神秘地一笑,道:“现在我们不谈娄家的事,出来了就出来了,正好,我现在要一个帮手,难得你送上门来。没有说的,你得跟着我了!”   蒲天河一怔道:“师父要去哪里?”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我的那点心思你还能不明白?”   蒲天河忽然想起,就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你老人家可是要去找寻那批宝藏?”   木尺子闻言,哈哈一笑,左右看了一眼,道:“小子,你知道就好了,可别大声地嚷嚷呀,要是给人家听见了,可就又要起坏主意了!”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他对于这件事最没有兴趣,当时不大乐意地道:“这件事我看还是你老人家一个人去吧,我去又有什么用?我又不想发财!”   木尺子陡然自石上跃起来,紧紧地抓住了他一双胳膊,睁大了眼道:“听着,这是命令,这件事你非去不可,谁叫你是我徒弟呢,我不找你我找谁?”   蒲天河频频苦笑道:“可是……可是我实在不想去……师父,我看还是你一个人去吧!”   木尺子鼻子里哼了一声,摇头道:“小子,你可真是我所遇见最奇怪的一个人了,我这宝藏是见者有份,你只要跟我去,还能少得了你那一份吗!”   蒲天河知道强他不过,再者自己此去并无一定去处,不如就暂时先随他去,为他把这件事作好,也算略尽一些弟子之劳。   想到此,他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就随你老人家去一趟就是了,只是我可不要什么东西!”   木尺子点头笑道:“只要你人去了就行,要不要是另一回事!”   说罢咧开大嘴,喜得连连拍着巴掌,蒲天河见他只要提到他那一笔财富,立刻就眉飞色舞,兴奋之极,不禁使他感慨不已。金钱之于人,实在是太重要了,像木尺子如此年老之人,竟然也摆脱不了这种诱惑,可谓财迷之极!   他当时皱了一下眉道:“只是有一样,我如帮你老人家找到了那笔财富,老人家可要放我走才是!”   木尺子抬头想了想,嘻嘻一笑道:“我老人家还要重重地谢你!”   蒲天河道:“只要你放我走就好了!”   木尺子嘿嘿一笑,自言自语道:“我倒是可以放你,只怕到时候有人放不过你啊!”   蒲天河知道他是在说娄小兰,不由脸上一红,也就没有再接下去。   木尺子伸手摸了摸他,惊道:“光顾了说话了,你这个样子大概是饿了吧!”   蒲天河点了点头,木尺子狂笑一声道:“小伙子,在沙漠道上老实说,你的确是嫩得很呢,没有食物没有水,你就敢上路?”   蒲天河脸上一红道:“谁又想到这些事?”   木尺子哈哈一笑,一面自身边袋内,摸出了一大张油饼,递给蒲天河道:“今天你幸亏是遇见了我,要不然你可就难免饿死道旁了,这地方饿死个把人可是常事。”   蒲天河实在是饿坏了,当时接过饼来,三口两口吃了下去,立时他就觉得身上暖和多了。   木尺子抖了抖身上的衣服,笑道:“时候可是不早了,我们先睡他一觉,明天天亮了再说!”   只见他说完话,又由身旁石上,拿起了一个折好的皮帐篷笑道:“来,来,来,找个平坦的地方,把这玩意儿支起来,小伙子你跟着我跑,总不会叫你吃亏的!”   这些地方,蒲天河倒是没有“话说,二人遂走到河岸边一块平地,木尺子霍地把帐篷抖开,支起篷柱,立时就成了一个尖椎形的帐篷,二人就暂时居住其内,躲避了由漠地里紧刮而来的寒风。   第二天黎明,二人早早地起来,“库鲁克郭勒河”被红色的太阳,渲染成一条灿烂的带子,五光十色美不胜收。   蒲天河就着河水洗漱一番,只见河水两岸,有不少的鸟儿也正在喝水,见了自己并不躲避,反倒是有几只走过来,偏头向自己端详着。空气清冽沁人心肺,蒲天河忽然爱上了这个地方,他觉得这里太可爱了。   木尺子取出了食物,二人同吃了些,蒲天河就问他道:“你老人家那笔宝藏到底是藏在什么地方?现在总可以告诉了吧?”   本尺子站起来,向远处窥看了半天,用手指了一下道:“在那边!”   远处天地线上,浮现出一片绿色的影子,木尺子脸上展开了笑容道:“那是‘甜水泉’,好地方!”   蒲天河只想早一点为他办完了这件事,好回中原去,偏偏木尺子那么慢条斯理的样子,真叫人看不惯,他催促道:“那还有很远的路呢,我们快走吧!”   木尺子望了他一眼,笑道:“快走?”   蒲天河怔道:“怎么,你老人家还不想走吗?”   木尺子摇了摇头,嘻嘻笑道:“小伙子你别急,我比你还急,你想凭两只脚走路,我可不愿意,我们耐下心来等一等,自会有人用骆驼轿子送我们去!”   蒲天河心想这话倒是有理,遂耐下心来,果然不久,就听得沿河下流,有叮当的驼铃之声。   在河水旁边,一串骆驼踽踽地行走着,渐渐地向自己二人这边行走而来。   木尺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细看了看道:“很好,我们就跟他们走!”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那我先去跟他们商量一下!”   木尺子伸出手来在头上拍了一下,咧嘴道:“慢着!我们得想个主意!”   说着翻动一双小眼,想了一会,才笑道:“小子,你听我的,这些赶骆驼的人最不是东西,你要想坐他们的骆驼,就是给钱他们也不干,我此时有一个妙计,你只要依计而行,保险你我如愿以偿,而且路上还服侍我们周周到到的!”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你老人家又有什么妙计?”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你可知道这些骆驼客最是迷信,最敬重的是本地的‘喇嘛占神’,因为他们迷信沙漠里有一种神,专门与骆驼商客为难,因此凡是外出之人,都暗求占神保佑,以获平安!”   蒲天河皱眉道:“可是你我都是外行呀!”   木尺子嘻嘻笑道:“你外行我可不外行,这么样吧,你只装我的跟班就行了,用不着你多说话!”   他说罢,遂自身旁取出一顶红色的瓜皮小帽,往头上一戴,一面笑道:“外面走的人,什么都得准备着!”   说时已取出一件白色的罩褂,向身上一套,那样子真是不伦不类。   蒲天河也没有见过喇嘛占神是什么样子,只是看着他那样子好笑,木尺子把自己装扮好后,就地一坐,嘻嘻一笑道:“你不妨先过去给他们说说看,看看他们如何回答,你要是不行再看我的!”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就不相信会有这种事!”   这时那群骆驼渐渐接近二人这边,只见共是十六只大骆驼,由四个头上缠着白布的驼商押着,每一只骆驼背上,都驼着小山似的箱子。   蒲天河忙赶过去,为首那个驼商,立时举了一下手,所有的骆驼都停了下来。   蒲天河见为首这个驼商,是个又黑又壮的高大汉子,他瞪着一双黑圆的大眸子望着蒲天河,奇怪地道:“呢果两马木赤!”   蒲天河怔了一下,那汉子又道:“乌苏达达果儿!”   蒲天河仍是不解,那汉子伸手摸了一下头,最后才断断续续地道:“你……是谁?”   原来这地方种族较多,汉人。回人、满人、蒙人、哈萨克、索伦……民族之多,简直不胜枚举。   这位赶骆驼的驼商,试用了三种语音,最后才为他摸对了路数,蒲天河抱拳道:   “对不起老兄,我们因跑失了马匹,想搭乘你们的骆驼,不知可以么?”   那黑汉子呵呵一笑,连摇双手道:“我们是不搭客人……”   蒲天河忙道:“我们可以给钱!”   这黑汉子仍是摇头道:“不行,不行,你还是另外想法子吧!”   蒲天河听这驼商说得一口汉语,虽是南腔北调,不过倒还能懂,已十分不易,不由又道:“我们只要到下一个市镇就下来如何?”   黑汉子大笑了几声,道:“不行,不行,我们是不搭客人的!”   说着举了一下手,驼队又开始继续前进,蒲天河才知道木尺子果然没有说错,这些驼商都是不讲情面的。   他当时忙赶上一步,大声道:“喂,停下。停下!”   为首那个汉子又举了一下手,驼队又停了下来,这汉子遂跳下骆驼,怒声道:“我已经说过了,你还叫什么?”   蒲天河嘻嘻一笑抱拳道:“我师父要你去一趟!”   黑汉子怔了一下,道:“你师父是准?在哪里?”   蒲天河一笑道:“我师父是一个老喇嘛占神,是他要我来叫住你们的!”   这驼商立时面色一变,惊异道:“喇嘛占神在……哪里?”   蒲天河就指了一下木尺子坐处,那汉子顺其手指处看了一眼,立时大惊失色,怪叫了一声,回过身来,对着驼背上其他三人连说带指地说了一遍!   那三个驼商,也都惊慌失措地自驼背上跳了下来,四个人一齐跪了下来,遥遥地向着木尺子坐处拜了一下,又回过身来,向着蒲天河一拜。   为首那个黑汉子结结巴巴道:“小占神不要……怪罪,我们不知道,我们不知道!”   蒲天河忙扶起了他们,笑道:“你们不要客气,我师父因年纪大了,走不动,所以才叫我来打扰你们!”   这四个驼商,立时集中在一起,叽哩咕噜地商量一阵,由驼背上取下一个坐板。   那个黑汉子于是向蒲天河道:“我们马上去把大神仙请来,小占神请先上去休息去吧!”   两个驼商各人把一只腿跪了下来,放下坐板,比着手势请蒲天河坐上去,那种前倨后恭的样子,实在令人好笑。   蒲天河几乎要笑了出来,当下只好装到底了,就往木坐板上一坐。   这时另一个驼商,把驼背上的坐轿帘子掀开,现出了轿内坐椅,蒲天河反倒有些不大好意思,他坐好之后,那两个驼商,才走向木尺子坐处,不久也把木尺子接了过来。   蒲天河看木尺子那种大模大样的样子,真不禁好笑,他所带的东西,都由另两个驼商为他抬着,小心翼翼地把他送上驼目。   木尺子在本地生长过一段极长的日子,各种语言均甚熟悉,他作出一副喇嘛的样子,并且在每一个驼商背后画了几个字,又在他们头上拍一下,这几个汉子,莫不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恩宠,现出欣喜欲狂的样子。   于是,蒲天河二人,就更受到了优厚的招待,一路之上吃食茶水不断。   看看日已偏西,前瞻去处,仍是那么遥远。当夜,驼队就在一处水草丰盛的地方停歇下来。“   木尺子同蒲天河当夜又被安置在了所生有炭火的羊皮帐篷里,吃着上好的油酥饼、马肉,饮奶子红茶。   木尺子乐不可支地笑道:“你看,这种享受到哪里去找去?”   才说到此,就见一个驼商大惊失色地跑过来,对着木尺子跪倒说了几句。   木尺子微微一怔,遂挥手令去,蒲天河奇道:“什么事情?”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吃人家的饭,就得给人家办事,我们的差事来了!”   蒲天河仍不明所以,木尺子才皱眉道,“几个马贼来了,这些马贼平日是专门吃驼商,今天可算他们倒楣,遇见了你我师徒,少不得要他们吃点苦头!”   说话时,四个驼商一齐跑过来,满脸惊恐地诉说着什么,木尺子用当地方言安慰了他们一阵子,四个人仍是吓得面无人色。   这时,就听得外面蹄声嘚嘚,似有人马向这边跑来。木尺子一对白蒲天河背道:   “来,小子,出去走走!”   蒲天河沿途受人供奉,很是不安,难得有此机会,为他们略献绵力,当下抓起宝剑,随着木尺子扑出帐外。   他们六人方自走出篷外,就见五匹壮马,风驰电掣般地自远处来到了近前。   马上挺坐着五个汉子,俱都是膀大腰圆,十分武猛,五个汉子每人都穿着翻毛的皮袄,手中拿着兵刃。   这帮马贼呼啸着来到了近前,人群中一人,用手中马灯向六人一照,大声喝叱着说了几句。   蒲天河却冷笑了一声道:“你们会说汉语么?”   马上五人立时吃了一惊,灯光遂照到了蒲天河面上,紧跟着五个人全部大笑了起来。   为首一个身穿大熊皮短袄的汉子,一晃手中铜锤,狂笑道:“这倒是难得,想不到还有汉人。小子,你别跟我们装蒜,把骆驼上的东西,全给留下来,走你们的,要不然,哈!”   说着一晃手中铜锤道:“这家伙可会砸破你们的脑袋瓜子!”   其他众人也都发出狂笑之声,一副狂傲之态,简直是目无余子!   蒲天河上前儿步,冷冷笑道:“你们要抢东西,却要问一问我手中这口宝剑!”   说着双手握住剑鞘,把宝剑向上扬了一扬。   五个马贼全是一怔,可是紧接着惧都发出了一阵狂笑,为首那个汉子,几乎笑得跌下马来。   他晃着手中的铜锤怪声笑道:“小子,你要用宝剑来对付我的铜锤吗?”   蒲天河冷冷一笑,点头道,“不错!”他说话时,右手已由剑鞘移到了剑柄,那汉子见状大声叫喊道:“好,待爷爷下马战你……”   蒲天河身子向上一贴,冷笑道:“何需下马,看剑!”   就见他右手向外一展,白光一闪,当空就像是闪起了一道冷电也似。   他那口“五岭神剑”,一出一收,总共不过是弹指之间,宝剑发出了“锵”地一声脆响,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已自马上滚落下来。   那汉子鲜血泉涌的身子,在马上抽动了一下,才叭的一声翻落马下,那匹健马被惊得扬起前蹄,一声长啸,掉身狂驰而去。   蒲天河这一手功夫,确实使得在场诸人,无不吓了一跳,其他四个马上汉子,吓得皆都怪叫了一声。   坐在第二三两匹马上的两个汉子,一个是使大砍刀,另一个却用的是开山斧。   这些家伙们,都仗着有两膀子力气,所用的都是重兵器,这时他二人见拜兄一个照面之下,竟吃来人砍下了首级,皆都大为惊怒!   两个人各自怒吼了一声,拍马而上,蒲天河一声大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今天叫你们见识见识厉害的主于!看剑!”   说罢身形一晃,已迎上前去,只见他左右手向外一分,几乎和先前一样的快,剑光一闪,两颗头颅,咕噜噜地滚了下来!   其他两匹马上的汉子,吓得各自怪叫了一声,拨马落荒而去!   蒲天河剑斩三寇,竟是血不染刃,一派斯文,看起来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四个骆驼商,几乎都吓呆了。   他们各自对看了一眼,倒地便拜,蒲天河微微一笑,扶起他们道:“你们这就可以放心了,这三具尸体,就烦你们就近掩埋一下,免得惹来狼群讨厌!”   四人如奉圣旨一般,赶快答应着把三具尸体拖到一边掩埋去了。   木尺子见状嘻嘻笑道:“小子,你这一手‘午夜惊蛟’施展得好极了。真利落!只是,你可知惹下了祸事么?”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什么祸事?”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你原来不知道,这就怪了!”   说罢,目放精光,冷笑了一声道:“大漠地里,刀客马贼,杀人越货是常事,只是你可知道,他们背后却是有厉害的人物撑腰,要不然就凭他们那两手本事焉能如此横行?”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你老莫非说,方才那五个人也是如此么?”   木尺子点了点头道:“这几个刀客,并非是本地人,他们是甘肃那边来的,由他们穿的皮衣上看来,他们像是‘大熊帮’手下的人,大熊帮的总瓢把子‘金戟小温侯’华秋水这个人,是一个相当狡猾厉害的人物……”   说到此,又冷笑了一声,接下去道:“不过,这个人,我当年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真要是他来了,倒不能对我怎么样。”   蒲夭河冷然道:“这姓华的真要来了,弟子叫他会一会我掌中五岭神剑!”   木尺子笑道,“你的武功是足可以敌他了,不过,此人在这里势力极大,遍处都有他的人,我们要想取宝,还非得让他帮忙才成,我本想与他套点近乎,想不到竟然得罪了他,这也是想不到的事情!”   蒲天河听他语气,好似在责怪自己坏了他的事似的,心中老大的不高兴。   他心里暗自想道:“那华秋水不来则已,如若真的来了,我定要他在我剑下称臣!”   想着,他一声不哼,就倒身睡下来闭目假寐,木尺子却盘膝坐在兽皮上,想着心思。   四个骆驼客不久回来,却吓得躲在一边叽叽咕咕地小声说着话,方才那一幕,在他们内心激起了轩然大波,他们是久走沙漠的惯客,也都知道此举的严重性,蒲天河利剑斩寇,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是他们又不敢对木尺子二人去说。   他四人商量的结果,只有提前上路之一途,于是悄悄地把货物绑上驼峰。   一切就绪,东方已微微现出了白色。   他们商量了一阵子,就由其中之一去叫木尺子及蒲天河起来。   这个人方要举步,忽地面色一变,吓得哇哇叫起来,他手向前指了指,其他三个赶忙顺其手指处望去,就见远处疾驰来了大片的马群。   在东方微明,雾重云浓的黎明,他们依稀可见,是一群反穿着皮袄的家伙,为数约在二十名左右。   四个驼客皆不禁吓得怪叫了起来,可是却有一人,自他们身后缓步上来,冷冷地道:   “你们不要怕,有我呢!”   四人回头一看,却见是那个身怀绝技的年轻汉人——蒲天河。   只见他双手紧紧抓着那口长剑,眉宇之间英气勃发,他对四个骆驼商人道:“你们等一会,都藏在我师父帐篷内,外面的事由我负责就是!”   会说汉语的那个驼客,吓得结结巴巴道:“小占神,你……可小心……我们还是快逃走吧,他们的人大多了!”   蒲天河摇头道:“来不及了,你们快进帐去吧!”   四人抬头一看,大群人马,已来到了眼前,吓得他们叫了一声,赶忙就躲到木尺子帐中去了。   蒲天河向前走了几步,气宇间一片泰然,他把一双袖子微微挽起来,袖口紧紧扎起,长衣下摆捞起系好腰上,然后狂笑了一声,向这些马上来客朗声道:“好朋友,在下恭候多时,未曾远迎,失敬了!”

第十一章 天罗地网     蒲天河眼看着这为数二十余骑快马,转瞬之间,已来到近前,所来之人,全是身穿翻毛的皮衣,手上亮着明晃晃的兵刃,他们疾驰而来,卷起了大片的黄沙,端的是声势惊人之极!   蒲天河先前那一声断喝,显然未被他们听见,这时忙又上前一步,再次狂笑道:   “朋友们来得好,蒲某等候多时了!”   这群人马来到了近前,一片吆喝之声,各自把马身定住了,马群间一人大声道,“二爷,就是这个小子,可小心他手里那把剑!”   为首一匹枣红大马之上,坐着一个四十左右的白瘦汉子,衣着十分考究,众人均着皮装,惟独他一身便衣,两袖清风。   这时就见他伸出一只手在当空挥了挥,众人立时就安静下来,好似惟他“马首是瞻”   似的!   蒲天河一打量这个人,瘦高的身材,两腮无肉,颔下有几根黄须胡子,一脸的病容,尤其是一双眼睛,就好像永远睁不开似的!   这个人在马上抱了一下拳,哧哧一笑道:“阁下贵姓大名?方才剑劈我们三个弟兄的可是阁下你么?”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在下蒲天河,方才开罪贵帮的正是我,与那几个骆驼客商却是无关!”   马上瘦汉仰头一声狂笑道:“好!有胆子。佩服!佩服!”   他长颈收缩之间,就像是一只大公鸡,声音像是由嗓子眼里硬挤出来的一样,别提有多么刺耳难听。   说完这句话后,就见他双手向天空一伸,只听见“呼”的一声,人已如旋风似地自鞍上飘了下来。   其他各人,这时见状,呼啦一声,全数都翻身下马,只听见一片兵刃交磕之声,竟然把蒲天河团团地围在当中。   那瘦汉哈哈一笑道:“蒲老弟,这可不是我们吓唬你,兄弟你也太狠了,既是遇上拿刀动剑的朋友,总也该打听打听,我们大熊帮可不是好惹的!”   说着伸了一下脖子,尖声道:“兄弟,你闯下祸了!”   众人中有人怒声道:“二爷跟这小子多说什么,妈的宰了他,老于们扒了他的心泡烧酒喝!”   余下各人闻声一齐叫起好来,磨拳晃刀,现出一片凶恶场圃!   白面瘦汉尖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蒲天河一眼,冷冷地道:“阁下有两条路可走,一是丢下剑,跟咱们回去,另一条……哈哈!弟兄们已经说过了,只怕你要乱刀下丧命,那时候可就由不得弟兄们要扒心下酒喝了!”   众人厉声喝叱道:“扒他的心!”   “剥他的皮!”   瘦汉挥手笑道:“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他跑不了的!”   说罢,那张瘦脸向下一拉,冷然道:“姓蒲的,怎么样,现在可就听你一句话了!”   蒲天河眼看这群人如此狂嚣的情形,内心不禁大怒,只是他内心惦念着木尺子之言,因为“金戟小温侯”华秋水和木尺子有旧,此行更有关连,不便取他性命,可是这口气却是忍受不了。   当时忍着内心愤恨,对着那瘦汉子抱拳冷笑道:“阁下莫非就是金戟小温侯华当家的么?失敬了!”   那瘦汉闻言,仰天一声怪笑,声音就像猫头鹰似的刺耳。蒲天河怒道:“华当家的,有什么好笑的?”   那瘦汉笑声一歇,手指蒲天河道:“兄弟,你招子可是漏了光啦!华当家的,岂能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出来会你?”   蒲天河心中一动,冷笑道:“那么阁下又是谁?”   瘦汉阴森森的一笑,道:“兄弟,听你这么一问,果然你不是本地的跑客了,你竟连我白面狱柴风也不认识,这倒是一件新鲜的事情,莫怪你胆子这么大了!”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华秋水架子倒是不小,只怕这件事……柴兄不是我小看了你,只怕你老兄接不下来吧!”   白面狱柴风闻言面色一变,怒叱道:“好小子,你敢轻视柴二爷!”   说到此,后退了几步,一声叱道:“吴亮,把他给我拿下来!”   人群之中,立时有人答应了一声,猛地跃了出来。   蒲天河注意看来人,是一个四十上下的大汉,身上穿着一件翻毛的白皮大袄,紫红圆大的一张脸膛,其上满是胡子。   这汉子右手紧紧抓着一团银色的绳索,也不知是什么家伙,就听他嘿嘿一笑道:   “小子,我叫你见识见识吴爷的‘阴风网’!”   这汉子口中说到此,忽地身子一旋,右手一甩,已把这圈银网撒了出去。   只听见“刷”的一声大响,他手中那玩艺儿,竟然化成了一面极大的网子,直向着蒲天河当头罩了下去!   众人见状,齐声欢呼了起来。   可是他们欢呼得未免太早了一点,吴亮的阴风网还未落下去,只见黄尘扬处,竟然是网了一个空!   那“阴风网”是一种独特的怪兵刃,整个网身系上好精钢所制,其内装没有一百二十把寸许长短的小钢钩,锋利己极!   这种兵刃,一旦上了身子,那百十把钢钩,只怕会把你先钩个肢体稀烂!   吴亮就仗着这独门的兵刃“阴风网”,在沙漠地上横行无阻,丧生在他这面网下的人畜,真是不胜枚举了!   这家伙本是沙漠里一个独行的马客,后来为华秋水制服收归手下,是一个刚愎自用、极为骄横之辈。   这一次白面狱柴风带了他来,满以为可以借重他这面怪网,制住敌人,却没有想到,今天却是遇到了厉害的主子了!   阴风网向下一落,一阵叮叮之声,那百十把钢钩一阵收缩,纷纷紧钩地面,再看来人蒲天河,却如同是一只鹰隼般地飘在了一旁。   旁观众人,无不哗然大叫了起来。   吴亮一网打空,心中就知道,今天自己是遇到了厉害的对手,这小子倒也真有两下子。   这时他一网不中,忽觉背后疾风袭体,吴亮熊腰一扭,手中钢网一个倒撒,只听见“呼”的一声,他竟然把网子硬硬的拉了起来。   那面阴风网带起了大片泥土,反向着蒲天河当头再次罩了下来。   众人见状,又是一阵大声喝彩!   蒲天河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有如此利落的身手,不由大吃了一惊!   对付这种兵刃可就不像一般兵刃那么容易了,因为它面积太大,张开来足足有两丈方圆,只要被他网上了,那可真是一点办法都使不出来了。   蒲天河情急之下,就地一倒,一个疾滚。   看起来是险到极点,如非他身法奇快,这一网他是无论如何也难以逃开。惊怒之下,蒲天河发出了一声怒叱,大声道:“好冤家,我看你这一次怎么跑!”   这一次他手足同时就地面一弹,正是轻功中极为难练的“七禽”身法!   只看见当空人影一闪,众人呼啸声中,蒲天河已然落在了吴亮身侧,二人距离只在咫尺之间。   蒲天河这时手下再也不留情面,掌中剑蓦地抽出,白光一闪,直向着吴亮当头劈去。   阴风网吴亮第二次网空,早已吓了个魂飞魄散!   他自从使用这种兵刃对敌以来,就从来没有一连发过两招的,想不到此刻一连两度失手。   这时候他再想施第三招时,蒲天河一口冷剑已然逼了过来,吴亮一声断喝道:“你们快来吧!”   忽然他松下了手中网,猛地向外就闪。   同时之间,自四面八方,一连飞出了十数件暗器,直向蒲天河身上飞去!   这种情形之下,蒲天河自是敌我不能兼顾了。   可是这位少年奇侠,一身惊人的功力,确是有出人意料的身手。   在各方暗器奇袭之下,蒲天河蓦地腾身而起。   他腾身极高,有如鹤起云霄,众马贼都吓得惊叫了起来,各人的暗器,一片叮当声中,全数都落了个空!   这时吴亮已扑到了白面狱柴风面前,大声道:“二爷快救我……”   话声未完,蒲天河就像是泄地的流星,“唰”一声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了吴亮背后。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欺,这一次他施了一个“贴”字诀,已不容许那吴亮再逃开剑下。   吴亮猛地转过身来,发现蒲天河一张脸杀机显然,他心中一怕,脱口道:“蒲……   爷……饶……”   这个“命”字还没有出口,只觉得当胸一冷,已被蒲天河掌中剑刺了一个透心穿!   吴亮“啊”了一声,向前跄了一步,扑通一声倒卧在血泊之中。   众马贼见状,齐都发出了一阵怪叫!   蒲天河掌中剑一指白面狱柴风,道:“柴二爷该你的了!”   白面狱柴风呆了一呆,忽地厉声道:“好小子,看刀!”   他身子猛然向前一欺,双手一探,已自双腿上拔出了一对匕首。   忽见他就地一翻,已到了蒲天河身边,两只匕首分左右,直向着蒲天河两肋之上同时插了下去。   蒲天河掌中剑左右一磕,柴风却腾身而起,转到了蒲天河背后。   此人倒也有些本事,轻功尤其不弱。   像如此身手之人,比之凭着两膀子力气的众马客来,自然显得异常高明了。   白面狱身子一落地,一双匕首紧贴二腕,忽地双腕向前一翻,直向着蒲天河两肩上插了下去。   蒲天河身子一转,这一次他是有意要对方出丑。   随着他身子一转之势,只听见一阵叮当之声,柴风一双兵刃,竟然双双为蒲天河那口五岭神剑削为四截!   白面狱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掌中剑,竟然是一口切金断玉的宝物,不由吓得面色一青,他口中怪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蒲天河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招,柴风足下方移,蒲天河却如同神兵天降似的,向下一落,已到了柴风对面,掌中剑向外一吐,点在了柴风前心之上。   白面狱吓得面色大白,汗如雨下,他喃喃道:“你……不要杀我!”   蒲天河目光一扫左右,愠道:“你手下这些弟兄,如有一人胆敢无礼,可就怪不得我手下无情了。”   柴风颤抖了一下,大叫道:“弟兄们不可乱动!”   说着频频苦笑,道:“蒲兄弟,你的武功果然高明,我佩服极了,只请你收下了剑,我们再说如何?”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柴风打了一个冷战,翻着一对病眼道:“那么你要如何呢?”   蒲天河冷冷地道:“我久仰你们当家的华秋水,是本地的一个人物,你快快差人唤他前来!”   柴风咽了一口唾沫道:“蒲兄你这是何苦……”   蒲天河剑眉一挑道:“闲话少说,华秋水在一盏茶时间之内不到,可别怪我剑下无情!”   说时剑尖微微向前一送,已几乎扎透了柴风的中衣,白面狱柴风吓得一连后退了两步,道:“好……好……你的剑,小心!”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白面狱的身手我已经见过了,就差贵当家的华秋水了,你还不着人请他来么?”   柴风点了点头,转脸向马群中一人道:“张大昆你去一趟。快!快!”   马客之中,一人应声策马而出,蒲天河见这张大昆三十左右年岁,十分精明的样子,当时冷笑了一声,道:“张朋友,你要快去快回,要是在一盏茶时间内请不出你们瓢把子,这位柴二爷可就没命了!”   张大昆冷冷一笑道:“你休要逞狂,真要是当家的来到,只怕你小子是吃不了兜着走!”   白面狱柴风生恐触怒了蒲天河,对己不利,闻言忙大声道:“你就少说几句,快去吧!”   张大昆冷冷一笑,方自掉过马头,忽然一怔,回身冷笑道:“柴二爷,你放心,瓢把子不请自到,已经来了!”   众人一齐转身望了去,果然就见远处沙地里,飞快地驰来三匹快马,三马是二黑一白,两黑马在侧,白马居中,三马行驰如风,漠地里带起了大股黄烟,转瞬之间,已来到了近前。   白面狱柴风苦笑道:“蒲老兄,收回了你的剑,这样子太不漂亮了!”   蒲天河料他无法逃开,就把宝剑收了回来,柴风立时抖了抖身上,冷笑道:“兄弟,你口口声声要会见我们瓢把子,你可曾看见了?当中那个骑白马的就是!”   说话之间,三马已到了面前。   为首那匹白马,猛然唏聿聿长啸了一声,人立双蹄,忽地停住了。   白面狱柴风赶忙趋前躬身道:“帮主来了!”   白马上坐着的是一个白面大耳,一身白衣,年岁约在三旬五六之间的中年人。   这人生就一双长眉,只是一双眸子,却显得太小了一点,薄薄的一双嘴皮上,没有留胡子,乍然看过去,是书生模样。   可是如果你细细看一看他那双瞳子,却又能发现此人是一个相当工于心计的人物。   他大模大样地坐在马上,那匹白马,看来亦是一匹相当少见的好马,白马颈边两侧,悬着一双金光闪烁的短戟!   蒲天河立刻也就知道,这个人定是所谓的“金戟小温侯”华秋水了!   在华秋水身侧那两匹黑马上,坐着两个二十左右的少年,由两个少年的面貌上看去,二人极像是兄弟二人。   二少年,每人身上都斜背着一只红色的雕弓,带着一口鱼鳞金刀。   这三个人,就外貌上看来,倒是三个相当不凡的人物。   “金戟小温侯”华秋水定马之后,一双眸子首先落在了蒲天河身上,面上立时现出微微惊愕神态。   这时那白面狱柴风已趋前,在华秋水身边小声了几句,华秋水连连点头。   就见他在马上抱了抱拳道:“我手下的人一时无知,开罪了高人,连带着我这主人也是面上无光,朋友,你能海涵一二么?”   蒲天河想不到这华秋水,居然会如此客套,一时不由得呆了一呆,抱拳回礼道:   “岂敢,岂敢,阁下莫非就是以一双金戟驰名塞外的华当家的么?”   白衣人哈哈一笑道:“朋友你太抬举我了!”   说罢一手按鞍,身子“刷”的一声,如同一片落叶似地落了下来。   蒲天河见他下马身法,不禁心中微微一惊,暗想到此人果然不愧名盛一时,确是有些身手。   他因心愤金戟小温侯为霸地方,存心要与他一较身手,这时见他如此客气,不禁有些担心这场架打不起来了。   其实他这种顾虑纯属多余了。   因为华秋水此人,是出了名的心辣,此人对人,愈是客气愈是难以猜测。   这时华秋水下得马来,再次抱拳道:“阁下大名是……”   蒲天河冷冷地道:“蒲天河!”   金戟小温侯华秋水点头笑了笑,道:“我手下人归报,得知蒲兄你惯使快剑,一招之间入头落地,真正是骇人听闻!”   说到此,一双眸子里,射出了的人精光。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帮主你太抬举我了,久仰阁下一双金戟,不亚当年吕布,更是超凡入圣!”   华秋水面色微沉,冷冷地道:“在下有一点小意见,不知阁下可肯成全?”   蒲天河一笑道:“在下洗耳恭听!”   华秋水一声狂笑道:“好!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华某生平最钦佩的是身怀绝技的高人,凡是有这种高人过境,在下必定要与他比划比划,长点见识!”   说到此,一双细目翻了翻,道:“蒲大侠,你是否可以赐教我几手高招,也叫我多长点见识?”   蒲天河听他如此说,倒是正中下怀,当时抱拳含笑道:“帮主如此抬爱,敢不从命,但请手下留情才好!”   华秋水嘿嘿一笑道:“岂敢,岂敢!”   说时两臂一开,后退了几步,冷然道:“取我双戟来!”   立时就有人把他悬在白马颈前的一双金戟取了下来双手送上,华秋水接戟在手掂了掂,这一双金戟,在阳光之下闪闪放光。   蒲天河一打量他这一对兵刃,见每一支金戟都足有三尺长短,戟杆粗如核桃,戟首的月牙刃,却是纯钢打成,和顶尖的锋头,皆是白色,冷森森的极为锋利!   这种兵刃,一经施展开来,丈许范围之内,可不容易进身,而且它可以当棍、剑、拐来使用,是很难对付的一对家伙!   华秋水双戟在手,哈哈一笑道:“蒲朋友,我们可有话在先,华某对于兵刃上,最是鲁莽,万一要是伤着了阁下哪里,尚望海涵一二!”   蒲天河冷笑了一声,道:“彼此,彼此,在下也是一样!”   华秋水又点头道了声:“好!”   他身子向前迈进了五六步,众人全数的都向后退开,正中突出了大块的地方。   蒲天河右腕一招,已把长剑抽出,宝剑往胸前一抱,目注正前方,道了声:“帮主请!。   这时那两匹黑马上的一双少年,忽然自马身上腾身而下,一左一右地落在了华秋水身后左右。   这种情形,蒲天河就不大明白了。   他微微怔了一下,皱眉道:“怎么,二位朋友,也要一齐来凑热闹么?”   华秋水回头看了一眼,呵呵笑道:“我还忘了为好朋友介绍一下!”   说时手指身后二人道:“他们两个,乃是我结拜的一对小兄弟,人称‘神手金弹’赵氏兄弟。”   蒲天河冷冷抱拳道:“失敬了!怎么贤昆仲也有意下场子玩玩么?”   华秋水笑道:“朋友你说笑了,他二人乃是心中好奇,每当我对敌之时,皆立身后,无非是想学一下敌我高招,蒲兄要是如此见疑,可令他二人退下就是。”   蒲天河冷冷地道:“不必了,华帮主有如此忠心的一双拜弟,实在是难得了!”   华秋水一对金戟,在当空“当”的一声交磕,身子猛然已袭了过来,一声断喝道:   “华某开罪了!”   话声一落,左手金戟由下而上,长虹贯日,“呼”一声猛然撩出去,直向着蒲天河面门之上撩去。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阁下好快的手法!”   掌中剑向外一分,用剑尖点着了他的戟首,向外一滑,反退为进,直向华秋水面门上刺了下去!   华秋水右手金戟向外一磕,戟首一偏,想用它去锁蒲天河掌中的剑,可是蒲天河早已料定他会有此一手,宝剑向外一抽,紧跟着左手剑诀一领,、‘刷”的一剑猛劈了出去!   这一剑快到了极点,剑刃之上,带出了一阵轻啸之声,又快又疾,直向华秋水肩上劈了下来!   金戟小温侯华秋水想不到对方剑术上,竟有如此高超的手法,不由大吃了一惊!   他口中叱了声:“来得好!”   就见他双戟猛一交叉,以之在地面上用力一点,身子霍地拔了起来。   众马客看到此,暴雷也似地喝起好来。   华秋水身子向下一落,一双金戟搂头盖顶,直向蒲天河两肋上劈了下来。   二人这一交上手,转眼之间,已是十数个照面,比之方才白面狱柴风自是不同,直把四周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惊叹不已。   因为华秋水一双金戟上,据他们所知,是没有人能在他双戟之下走过三个照面的,眼前这个姓蒲的,居然和他对拆了十几个回合,而且丝毫也没有现出败象来,。这种情形,众人怎能不大为惊奇?   忽然,华秋水左手金戟直刺而来,蒲天河身子向下一矮,华秋水身子一翻,右手戟跟着翻刺而来。   这是他“连环双打”的手法,极为厉害。   可是蒲天河却是有意要诱使他如此近身,要在这一式身手下,使他出丑!   金戟小温侯身子一腾过,忽然觉出不妙,因为他手中施展的是双戟,凡是使一双兵刃的人,除了匕首之外,都应切记不可贴敌大近!   华秋水是明白这一点的,当时见状,足下一个倒退,正待腾身退出,蒲天河一声叱道:“帮主,你慢了一步!”   一口冷剑当头直上,华秋水左手金戟向上一举,这当口,他右手一阵炎热,那支金戟,已被蒲天河抓了个正着,华秋水忙用力一夺。   这时候蒲天河有手长剑向外一点,直顺着他左手戟杆直削了下去,口中叱道:“撒手吧,华帮主!”   华秋水倒是真的听话,手一松,左手方天戟,已到了对方手内。   蒲天河一声笑道:“华帮主承让了!”   话声一敛,已翩然翻身而出。   可是就在这时,却听到两声喝叱,蒲天河身子方一落下,耳中就听得弓弦一响,两粒核桃大小的金色弹丸,直向着自己面门上打来。   蒲天河掌中剑向外一磕,“当当”两声,把一双金丸磕在了一边。   可是弓弦连续又响了几声,更多的金色弹子,自两侧飞来,却见那赵氏兄弟,各人站立一边,一手张弓,一手发弹,手法奇快,金弹子,如同雨点似地直飞过来。   蒲天河一连打落了十数枚,可是对方二人交接着打出,手法奇快,蒲天河竟是不易招架。   他一连打落了十五六枚,可是对方弹丸,却是有增无减,一粒比一粒炔,一粒比一粒沉实。   场内那个金戟小温侯华秋水,竟然不以为耻,手挥着那支独戟,连声叱道:“左!   左!右!右!”   随着他的指挥,赵氏兄弟的金弹子打得更猛了。   蒲天河不由一声大吼道:“无耻的东西!”   他一压手中剑,正想拼着危险,腾身而近,先下手把那个华秋水伤了再说。   就在这时,一人呵呵笑道:“这种打法可不高明!”   紧接着,一个乱发老人自一边腾身而入,就见他一双大袖一阵乱舞,把打来的金丸悉数都收在袖内。   华秋水大吃了一惊,再一看老人的脸,更不禁吓了一跳,口中大声喝道:“停!停!”   赵氏兄弟闻声收弓,退后一边,蒲天河也吃了一惊,再看来人,原来是自己那个宝贝师父木尺子。   这时就见木尺子呵呵大笑了两声,手指着华秋水,道:“好小子,十几年没有见你,竟然连我老头子都不认得了。好!好!”   华秋水上前两步,细瞧了瞧,忽地拜倒道:“原来是木老前辈,后辈失敬了!”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得了得了,不知者不为罪,快请起来吧!”   说时上前一步,双手把华秋水扶了起来,华秋水转首望着蒲天河,呆了一呆道:   “这位莫非……”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我不介绍,你自是不知道的,此乃我一个后辈,勉强算是我一个徒弟吧,为什么勉强呢,因为他武功高强,我实在已不配再教他,可是他一定要执弟子之礼待我,我只好答应下来了!”   说罢目视左右,又自嘻嘻笑了起来。   华秋水耐着性子听他说了这一套道理,忙自回身向着蒲天河,道:“原来是蒲少侠客,方才真正失敬了!”   说罢回头对众人道:“这位木尺子,乃是我多年前的救命恩人,这位蒲少侠乃是他的弟子,你们还不下马见礼?”   众人闻言先是一怔,遂纷纷下马,由白面狱柴风代表众人,向着蒲天河一拜道:   “不知之罪,务请海涵!”   蒲天河忙自回礼道:“不敢,不敢,在下也实有失礼之处!”   这时华秋水走上前来,对着蒲天河笑道:“少侠客好俊的一身功夫,在下今日真是大大地出了丑了!”   蒲天河窘然笑道:“赵氏昆仲的连珠弹才叫做绝呢!”   华秋水哈哈一笑,此人倒便是一个十分达观之人,方才之事竟能丝毫不介于怀。   这时他走到了木尺子身前,微微笑道:“老前辈何时又到咱们这种穷地方来啦!”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说来话长,反正来了就是了!”   华秋水向着一边的骆驼商客看了一眼,长眉微挑,道:“你老人家既来,怎不带个信给我,如何与他们骆驼客商走在了一道?岂非是舍近求远!”   木尺子点头笑道:“行!有你这句话,可见得你为人还不算坏,我只是怕麻烦你罢了!”   华秋水哈哈一笑道:“哪儿的话,老前辈这是上何方去?”   木尺子顿了顿,轻声道:“华兄弟,你莫非不知道,我还不是为了这个……”   华秋水怔了一下,道:“为了哪……个?”   木尺子把头靠得更近了一点,小声道:“为我那一批钱!这事情你还不知道么?”   华秋水立时神色一变道:“哦……不过,那绿匙……”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已在我身上!”   华秋水更不禁怔了一下,遂大声笑道:“此去千佛洞那地方,我最是熟悉,老前辈又不是外人……”   说到此,大声对手下喝叱道:“来呀!给二位带马!”   说罢,回头对木尺子及蒲天河抱拳道:“来到这里,遇见了我,就是华秋水的客人,木老前辈同蒲兄弟,请万万不要客气,先到寒舍里休息一两天,一切由我负责就是!”   蒲天河正不知如何是好,木尺子呵呵笑道:“既如此,只得打扰了!”   蒲天河暗怪木尺子未免太大意了,可是转念一想,此老虽是外面呆憨,可是内心却是有他的主意,他既答应,必有他的道理。   当时只得含笑抱拳道:“这样岂非太打扰了?”   华秋水哈哈一笑,道:“兄弟,你这就见外了,我华秋水生平最爱交朋友,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更何况木老前辈昔日还是我大恩人,就是没有这件事,凭着兄弟你这一身功夫,我也要深交你这个朋友!”   说罢又热烈地执起蒲天河一手道:“兄弟,日子一久,你就能知道华秋水的为人了!”   说时,已有一汉子牵来了两匹黑马,华秋水双目一瞪道:“此坐骑岂是二位高人所能骑的?”   说到此,忽地转身,把他自己所乘的那匹白马拉过来,送到木尺子面前道:“老前辈请暂时以后辈这匹火雷驹代步吧!”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也好!”   说着身子一翻,已骑在了马背上,华秋水又转向柴风道:“柴二弟,你那匹沙中虎请暂时供蒲少侠乘骑一程如何?”   柴风立时拉马上前,道:“原该如此,帮主不必再关照了!”   蒲天河倒是不大好意思,连连谦逊不受,木尺子见状哈哈笑道:“得啦!这也是人家的好心,上来吧,这可又比骑骆驼舒服多了!”蒲天河点头道:“在帐篷内,还有一些行李,我去取来再走不迟!”白面狱柴风笑道:“少侠客不必担心,这点小事交给我就是了!”   蒲天河只好上马点首道:“失礼,失礼!”   华秋水这时也翻身上马,对手下众人道:“你们先回去吧!”   数十名马客答应了一声,一路策驰如风而去!   这时那几个骆驼客,见木尺子及蒲天河要走了,皆赶来跪地叩头,木尺子呵呵笑道:   “你们放心走吧,金戟小温侯他是我老人家的好朋友,以后你们放心走,绝不会再有麻烦了!”   几个骆驼客人连连磕头告谢而去,华秋水微微笑道:“老前辈是怎么与这几个人走上一路的?”   木尺子哈哈笑道:“路大远,我老人家又没有骑马,只好先将就一下了,倒是你们以后可别老找他们这些小商人下手,有钱的多得很,欺侮他们这些穷光蛋,实在没什么意思!”   华秋水连连点头道:“是!是!”   木尺子一面策马,一面又道,“这一次我老人家要是拿到了钱,就送你几个,也省得你老是于这一行!”   华秋水面泛微笑道:“是!是!”   随后他忍不住趋前问道:“老前辈这笔财富要是到手,总数大概有……”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总有个千把万两金子吧,还不算旁的东西!”   华秋水一双瞳子张得极大道:“哦……千把万两金子!”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这还是最少的估计,你想想,天竺国的国上存下来的,钱还能少得了吗?”   华秋水头上红筋直现,连道:“是!是!”   木尺子在马上头摇身晃道:“黄金、白银、宝石猫儿眼翡翠玛瑙……哈!堆得满满的!”   蒲天河见他如此暴露,大不以为然,忙点醒他道:“这只不过是个揣测而已,事实上有没有还成个问题呢!”   木尺子一翻眼皮,嘻嘻笑道:“成问题?一点问题也不会有呀!徒弟,东西一到手,我们师徒可就是举世最大的富翁了!”   说到此,在马上宏声大笑了起来。   华秋水也点了点头道:“老前辈猜测得不错,这批东西是一定不会错的,这多年以来,不少天竺人到哈拉湖那边去,据说他们也是想找这一批遗失的巨宝!”   木尺子冷冷笑道:“跑断了他们的腿也找不到!”   华秋水献媚的笑道:“我想此事,只有老前辈一个人知道了,再说纵然有人知道,无有那柄绿玉匙也与事无补!”   木尺子哈哈笑道:“这就是了,这批钱不到手,总是一个心病,所以我下了决心,这一次非得到手不可!”   说到此,忽然皱眉叹了一声道:“不过,就是那地方不大好找!”   华秋水嘿嘿笑道:“老前辈,你放一万个心,只要你老人家告诉我地方的名字,包在我身上了!”   木尺子微微一笑,道:“好,这样你真是我的大恩人了!”   华秋水在马上弯身道:“老前辈要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说话间三人已行出了十数里之外,眼前是一片浅阔的沙漠,华秋水手指前面道:   “再走一程也就到了!”   一言甫毕,忽见两个头缠白布的汉子,各人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风驰而来,霎息之间,二马已至近前。   两匹马上,那两个汉子,衣着古怪,皮肤赤红,不像是汉人,四只眼睛,在三人身上转了一眼,遂风驰电掣而去!   华秋水大怒,叱道:“什么人,还不与我滚回来!”   说着掉转马头就要追去,木尺子却伸手拦住他道:“算了,追个啥劲!”   华秋水怒冲冲地道:“这些蒙古人,愈来愈不像话了,如非是那个女人背后替他们撑腰,他们焉敢如此横行!”   木尺子呆了一下道:“你说的是春夫人?”   华秋水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老前辈也晓得她?”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还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这个女人可是一个不好缠的人物!”   金戟小温侯华秋水冷冷一笑,道:“老前辈你放心,这地方还不是蒙古,不是她的地盘,她还凶不起来!”   木尺子皱了一下眉道:“怎么,她人也在这里?”   华秋水怔了一下,道:“老前辈莫非还不知道?这女人已在哈拉湖停顿了一个多月了,也不知她有什么事,在此一直留连不去。”   木尺子闻言呆了一呆,回头看着蒲天河呵呵笑道:“小子,听见没有?有好戏看了!”   蒲天河自从随着华秋水一路行来,总认为这华秋水如此热忱,绝非安有好心,偏偏木尺子竟似无知,一路之上居然与他有说有笑,丝毫也不防他,心中不免暗暗为此行担忧!   这时一听春夫人也在此,不禁心中一动,道:“莫非她也是为这批钱财而来?”   木尺子点了点头,哈哈大笑道:“这还能错得了?好吧,这一次我们得好好较量较量了!”   金翰小温侯华秋水脸色微微一变,道:“老前辈你怎么知道,她也是为此而来?”   木尺子冷笑了一声,目光注视着华秋水道:“这还能错得了,这些人一听见‘钱’,谁不眼红?不过……不是我老头子说一句自大的话,连蒋寿老儿那么厉害的人,想打我的主意,尚且不成,就更别论其他人了!”   华秋水面色一红,嘿嘿笑道:“你老说得极是……不过,老前辈,春如水这个娘儿们,可不是一般女人,听说她手底下很有几个厉害的人,老前辈你还是要防上一防才好!”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现在来到了老弟你的地盘上,我还有什么不放心吗!莫非老弟你连那儿个女人都斗不过不成?”   华秋水面色一红,道:“老前辈请放宽心,我自有办法对付她!”   说话之间,眼前已来到了一片绿洲。   这里有一道修长的带水,杨柳儿青青,所谓“春风不度玉门关”,大概美丽的风景,也就到此为止了。   是时,驰来了几匹壮马,老远有人叫道:“帮主回来了?”   华秋水向木尺子、蒲天河抱拳道:“二位请下马,地方到了!”   木尺子看了一下附近,一座座羊皮篷,少说也有三四百座之多,数百匹壮马,都在溪边饮水,这就是大熊帮的老巢穴了!   三人把马交与来人,由华秋水亲自带路,向前直行去,却见那些羊皮帐篷正中,搭建有几座坚实的平房,可能就是帮主等几个有数的头目所居之处。   华秋水把二人带进了正中一间广宅,进门就见正门立有一方大匾为:“聚义厅”。   木尺子和蒲天河进入该厅,见厅内设置堂皇,四周悬挂着无数皮裘,另立有十数个兵器架子,正中一张太师椅上,覆盖着一方大白熊皮,是为帮主华秋水所坐之处,另外还没有二十把金交椅,分列两侧,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小朝廷一样。   华秋水请二人落座后,有人送上茶水。   小歇之后,华秋水又亲自陪着二人来到已为二人整理出来的住处。二人被安置在一间舒适的石室内,室内设有两张单人木床,并生有一盆熊熊的炭火。   中饭华秋水为此大张筵席杀鸡宰羊,二人饱食了一顿,在房中睡了一个午觉。   约莫快到黄昏的时候,华秋水亲自来访,见面之后,华秋水微微笑道:“后辈已备下了几骑快马,老前辈是否有意先去看看地方?”   木尺子想了想,笑道:“你真想得周到,我们就先去走一趟,只是如此岂不是太劳累你了!”   华秋水哈哈笑道:“老前辈不要如此说,能有机会为你老服务,实在是光荣的事情!”   木尺子皱眉道:“此去哈拉湖,只怕路途不近吧?”   华秋水笑道:“前辈大可放心,路上用物都不缺少,顶多明日也就可以回来了!”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华帮主带了多少人去?”   华秋水眉头微皱,道:“我因怕与那春夫人路途遭遇,所以打算多带些人去,少侠以为如何?”   蒲天河一笑道:“此事人多了反倒不妙,以小弟见解,不如只华兄及愚师徒三人足够了!”   华秋水想了想,笑道:“也好,不过路途之上琐事不少,多带两个人去也是好的!”   木尺子点头笑道:“可以,可以,我们这就走吧!”   华秋水遂转出料理了一番,回来说道:“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上路吧!”   木尺子与蒲天河走出室外,果见几匹马都备好了,除了华秋水以外,尚有白面狱柴风和另外一个黑瘦的小子同行。   蒲天河自然未把这三个人看在眼中,也就不以为意,这时沙地里吹过来阵阵寒风,一轮红日垂挂西天,前望沙漠地里一片浩瀚,可以预期,此行是非常艰苦的!   木尺子翻身上马笑道:“快走吧,时间可真不早了!!   蒲天河等也相继上马,一行人马直向沙漠地里行去。   一路之上,木尺子情绪极高,他向蒲天河笑道:“有一天我发财了,我要在沙漠里,盖出最大最美的宫殿,我老人家也要好好享受一番了!”   说着仰天狂笑了一声,遂又道:“春如水那个女人,妄想以她的财富独霸西北,未免太可笑了!”   话声方完,就见一边浅草丛中,泼刺刺驰出了两匹红马,马上所坐的,仍是那两个头缠白布的蒙古人。   这两个蒙古人匆匆向众人看了一眼,放马就跑,木尺子忙向华秋水使了个眼色,摇头道:“不要理他们,看他们又能如何!”   白面狱柴风望着两个蒙古人的背影道:“看样子,这两个小子分明是踩我们的盘子来的!”   木尺子嘻嘻笑道:“他们是得不到什么的!”   五匹马随即放蹄狂驰,这一路狂驰,到了当晚,已到了“哈拉湖”附近。   金戟小温侯华秋水勒马前望道:“那春如水听说就在附近扎营,我们别瞎打误闯;走到了她们窝里可就麻烦了!”   蒲天河闻言,立起向远方望了望,果见不远处,有灯光闪烁,就点了点头道:“不错,这附近是有人住!”   木尺子摸了一下头,道:“这时候我还不想见这个女人,我们绕着走!”   华秋水就笑指着随行而来的黑瘦小子道:“这小子外号人称地老鼠,附近地方他没有不熟的,叫他带我们走,准没有错的!”   说罢用土语叽哩呱啦地说了几句,那地老鼠就带头催马直向前行去。   这小子果然是精得很,竟然在附近沼泽里找到了一条小路,五匹马就顺着这条小路直行下去。   前行约有半盏茶之久,似乎还没有行出这片池沼,人马行走其中,都感到无比痛苦,蚊子又多,野草芦苇都长得极长,拂在人马身上,很不是一个味儿。   忽然,前面带路的地老鼠勒住了马,回头苦着脸说了几句。华秋水呆了一呆。   木尺子就知道不妙,道:“怎么,行不通了是吧?”   华秋水面色微红道:“这条路本可通出去的,只是前些日子下了一场豪雨,此刻是行不通了!”   说着用手拨开附近芦苇,用马灯向外照了照,果然灯光照处,全是汪汪一片水面。   这种池沼最是难行,水浇处固是不过足踝,可是深的地方,却是可陷落人马,人马行走其间,真要特别的当心,一个不慎,陷落泥泞流沙,任你有再好武功、也是莫能为力!   无可奈何之下,五个人只好掉转马头,正要退道而行,忽然,一道匹练似的灯光,直照了过来,一人高声叱道:“无赤莫里!”   这是当地一句土语:意思是在问:“什么人?”   地老鼠立时回了一句,遂见苇草一阵响动,行来了一面木排,排上立着两个矮壮的汉子。   这两个汉子,一面划筏过来,其中之一,竟自连声地吹动口笛,传出了一片嘟嘟之声。   白面狱柴风口中骂了一句:“妈那个巴子的!”   说着自马上腾身而起,已落在了木筏之上。   两个汉子见状,一齐拔出了腰刀,可是白面狱柴风身手自是比他们快多了。   就见他双手向外一探,已双双把这两个汉子打得飞了出去,扑通一声,落入沼泽之中。   如此一来情势大变,只见四下里,一连射来了十数道灯光,口笛连天,乱作了一团!   华秋水哈哈一笑道:“老前辈与蒲少侠休要出手,容我来对付他们就是!”   说时,已有十几支弩箭射了过来,皆为诸人打落在地!   木尺子在马上呵呵笑道:“这倒是热闹得很,这个架不打看来是不行了!”   说时这位有“老少年”之称的武林怪老,身子陡然自马背上拔了起来,如同一只巨鹰似的,已落在了一面木筏之上,就见他双袖一挥,已把木筏上两名汉子打了下去。   木尺子怪笑了一声道:“这种酒桶饭袋,也敢聚众行凶!”   蒲天河这时也奋身跃上了另一排木筏之上,这群人物,哪里能是他的敌手,不刻已把对方之人,杀了个落花流水。   如此一来,四周来的快筏,只敢在旁观望,却不敢再向前行了。   蒲天河奇怪地问木尺子道:“奇怪,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   一言甫毕,只听得铜锣当当一片响声,一艘平底快船,在水面上如飞而来。   小船是全白色,而且搭着一个十分洁净的棚架,看过去甚是爽目,在船头地方悬有两盏明灯,灯下各立着一个玉俏的少女。   另外在船头立着一名头缠白布的汉子,手中当当不住地敲着铜锣,一路疾行过来。   这时蒲天河、华秋水等五人,已站立在一处,这艘快船箭也似地来到了近前,忽地在池面上停住。   就见左面灯下那个少女,娇声道:“来人之中,可有一位是木尺子木老前辈么?”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就是老夫,小姑娘你有何差遣?”   那少女闻言呆了一呆,欠身为礼道:“原来你就是木老前辈,真正是失敬了!”   说罢流目四侧,娇声说了几句,那环峙左右的无数木筏,全数地退了下去。   瞬息之间,这大片他沼里,仅仅剩下了二女所乘来的那一艘白色快船。   先前发话的那姑娘,遂含笑道:“这些都是当地的土人,家师因为看他们忠实勇敢,特地召集了他们数百人,在此略作训练,预备再过月余,好把他们送到蒙古‘寒碧宫’听候差遣,想不到竟然开罪了老前辈,真正是失敬了!”   木尺子面色一白,冷冷地道:“这么说小姑娘,你师父就是春夫人了?”   少女欠身道:“正是家师。”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这可是巧得很,夫人现在何处,可容我们拜见么?”   少女掩唇微笑道:“拜见却是不敢当,家师因听方才归报,已猜知是老前辈到了,故此命我二人前来迎接各位。”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令师真是料事如神,恭敬不如从命,还没有请教二位姑娘芳名怎么称呼?”   少女一笑道:“我名吴瑶青,这是我师妹斐芳。”   说到此,那双灵活的眸于,向着蒲天河看去,面色含羞地道:“这位想必是新领五岭神珠的那位蒲大侠了!”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姑娘真是无所不知了!”   吴瑶青格格一笑道:“前数月家师归告,在天山道上见识了几个神奇磊落的少年男女,其中就有蒲大侠在内,因为家师形容过阁下面影,是以小妹一望即知……”   说着目光又一瞟华秋水,秀眉微皱道:“这位莫非就是娄……”   金戟小温侯华秋水冷冷一笑道:“猜错了,在下姓华,华秋水,我们是邻居。”   吴瑶青怔了一下,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大熊帮主,失敬!各位请登上小舟,容我姐妹护送一程如何?”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姑娘你伶俐口齿,较令师亦有过之,真正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如此说,我们有劳了!”   说罢纵身上舟,华秋水留下地老鼠看住马匹,自己和白面狱柴风也登舟上去。   吴瑶青笑道:“你们的马放心,我会命人好好照料,这位朋友如不便登舟,我们自会好好招待他就是。”   说罢举了一下手,船上两名汉子,即掉过船头,在浅水面上如飞而去!   原来这种小船,是专供在他沼浅水流沙上行驶的一种特殊船只,行驶之时,并不是用篙或桨,而是用一种像钉把似的东西,在浅水泥地里拉拖行驶,由于船底平滑,故此行驶甚快!   蒲天河暗忖这春如水果然是一个不凡的人物,只看她在此地的这种排场,已可想而知了。   小船在两个壮汉的行驶之下,箭也似地穿过了这片池沼,即来到了一个大湖。   那位一直未曾发话的斐芳,忽然含笑道:“这就是哈拉湖,各位大概也是要来这个地方吧?”   吴瑶青却用眼睛看了她一眼,含笑道:“各位骑马行走池沼地,实在是一大失策,这地方如没有像我们这种特制的划舟,是寸步难行的。”   说话之时,就见不远处水面上停着一艘极大、极为豪华的大船。   那大船,全被漆成了红色,虎头双桅,其上灯光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小船尚离得甚远,已可听见大船上不辍的弦歌之声,十分悦耳!   吴瑶青手指大船道:“这就是家师的座舟,因初来此地,不易建居,家师暂时就住在这艘‘北风’船上!”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令师真会纳福!”   说话时,但见大船上,已似有了动静,船舷两侧,立有七八名彩衣少女,各人手中持着一面灯笼。   这两列少女正中,一张靠椅之上,坐着那位鹤发红颜,雍容华贵的春夫人。   木尺子和蒲天河以前见过此人,倒不足为奇,华秋水和白面狱,不由吓了一跳。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这个女人,想象中对方不定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物,却没有想到竟是如此雍容华贵的一个外貌!   小船已靠近了,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失礼,失礼!   说时已拔身而落在了春夫人那艘大船之上,蒲天河等三人陆续也登上了大船。   那位华贵的春夫人,离座下来,向着木尺子笑道:“木大哥,你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呀,你看,让我失这么一个大礼,多失面子呀!”   木尺子嘻嘻笑道:“老妹子,你真会做人,失面子的应该是老夫,哪能轮得着你呢?”   春夫人一双眸子,向着蒲天河一瞟道:“唷!这不是蒲少侠么?”   蒲天河微微抱拳欠身道:“后辈参见夫人!”   春夫人唇角荡起了一个微笑,如非是她那一头白发,看过去真像是一个三十许的美丽少妇。   她轻轻走到了蒲天河身边,由上自下看了一眼,浅笑了笑道:“少侠此行,也是为了木大哥的事么?”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正是。”   春夫人微微一笑,温和地道:“什么事,可否告诉我这个局外人听听?”   蒲天河微微一笑,目放精光道:“我想世上无有夫人不知道的事情,夫人又何必明知故间呢?”   春夫人一双细肩微微一翻,却发出了一声媚笑,面色泛出一片晕红,道:“真有你的,我想西北道上,敢对我如此说话的,只怕还不多。是不是,大哥?”   说时,目光向着木尺子望去,木尺子哈哈一笑道:“那还用说吗!连我老头子见了你也要胆寒三分呀!”   说罢嘻嘻哈哈狂笑了几声,手指蒲天河道:“我这个徒弟脸皮嫩,夫人,你可别欺侮老实人呀!”   春夫人微微惊愕地道:“什么!蒲少侠竟是你的弟子?”   木尺子哈哈怪笑道:“怎么,你以为不配是不是?”   春夫人微微一笑,目光遂又向一旁的华秋水望去,她点头笑道:“金戟小温侯,华帮主,久仰,久仰!”   华秋水闻言一惊,直直地看着对方不语,春夫人冷冷一笑道:“帮主可是奇怪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大名是不是?”   说罢,又笑了笑,回头瞅了蒲天河一眼道:“这个小伙子话说的不错,这个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不过华帮主……”   说到此,目光就像是两道冷电一般,在华秋水和柴风二人身上一转,冷冷地道:   “听我手下归报,贵帮对我们蒙古人很不友善,我们已有六名弟子,丧命在贵帮手下,这件事,现在我倒要请教华帮主一下了!”   华秋水面上一红,冷冷笑道:“只怕夫人误信谣传,这是无有的事情!”   春夫人格格一笑道:“误信谣传么?只怕未必!”   说到此,缓缓举起一只玉手来,向着远处平空一抓,只听见“哗啦”一声水响,在水面上蓦地飞起了高有两三丈的一个大水柱。   木尺子呵呵笑道:“夫人好厉害的气波功夫。佩服!佩服!”   春夫人目光一瞻木尺子,含笑道:“大哥见笑了,不过这气波功夫,我一直没有搁下就是。”   说到此又冷冷一笑,望着华秋水道:“帮主如自认有此功力,才能与我为敌,否则我春如水虽是在贵帮势力范围之内,却也不会容你们欺凌!”   华秋水早已为她这一手超然的气波功夫,惊吓得目瞪口呆。   当时见状,苦笑了笑道:“夫人你太多虑了!”   说罢,心中确实不是个滋味!   这时湖水吃春夫人如此一来,撼起了极大的波澜,连带着这艘大船“北风”号,也前后动荡不已。   木尺子哈哈大笑道:“如此平静的湖水,吃夫人如此一闹,未免太煞风景了!”   说罢,上前一步,双手直直地伸出,向着湖波上微微按了按。远处湖波立时压下了许多,木尺子闷声不响,“双手再次抖动了一下,就连足下的大船也稳住不再动荡了。   春夫人面色微微一变,冷冷一笑道:“木大哥,你的十指声波功夫原来也不弱啊!”   木尺子收回双手,低笑了笑道:“有夫人表演在先,就显不出我这两手的高明了!”   其实明眼人眼中看来,木尺子这一手功夫,看似无奇,其实却是较春夫人那种“百尺打浪”难多了。   春夫人忽然一笑道:“识顾说话,竟忘了请各位坐了!”   说时回头对一双婢女道:“给各位献茶!”   四人道了叨扰,各自落座。须臾,小婢献上了香茗,木尺子呷了一口,微笑道:   “不知夫人宠召,有何见教?”。   春夫人淡淡一笑道:“明人不说暗语,木大哥请赐告你此行的目的,也许我尚能助你一臂之力也未可知!”   木尺子手捋银须,哈哈笑道:“怎敢在劳,此事有我师徒已足够了!”   春夫人呆了一呆,一只玉手在几上轻叩了叩,道,“大哥,你可知这哈拉湖左边百里之内,已是我春如水的私产了么?”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木尺子不由顿时一呆。   春夫人微微一笑道:“我说此话,也许各位难以置信,不过,我有证明!”   说罢轻言唤道:“瑶青,把我的地契拿来。”   她身后的吴瑶青答应了一声,立时转身而去。须臾,取来一个皮筒。   春如水由皮筒内抽出了一张桑皮纸,向着木尺子一笑道:“大哥可要过目否?”   木尺子气得脸色发白,道,“正要拜阅!”   春夫人微微一笑道:“好!”   就见她信手一抛,那张桑皮纸,四平八稳地飘在了木尺子眼前,然后慢慢落了下来。   木尺子一伸手接过来,这时蒲天河等三人也凑了过来,就见木尺子慢慢打开那张桑皮纸,纸上画的是一幅显明的界线图,正中用红笔写着“春界”两个大字。   其边并附有一张契约,大意谓此一地带已为春如水以纹银二十万两,购得合法权益,并有当地官府的大印为凭!   要按照这张图上看,整个的哈拉湖以及附近百里方圆,几乎全是春如水的私产了,春如水嘻嘻一笑道:“老朋友,现在也许你该明白,我春如水并不是多事了吧!”   说到此,又冷冷一笑道:“大哥,在我的地方,打死了我的人,我们又从无仇恨,这件事要是告之天下武林同道,只怕对于大哥你面上有损吧!”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春如水,人道你足智多谋,今日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只是你用在我老头子身上,未免过辣了一点!”   春如水摇摇头道:“老大哥,所以说你这就错了。”   木尺子小眼一翻,头上青筋暴跳道:“什么错了?”   春如水呷了一口香茶,一双手交叉在胸前,嘻嘻笑道:“大哥,不要失望,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如果大哥你同意把所得的财产分我一半,那么这件事仍然是非常圆满的!”   华秋水却在一边忍不住冷笑道:“老前辈,这件事万万是不能答应她的!”   春如水目光一寒,冷冷地道:“华秋水,这里没有你插口的地方,这件事解决之后,我们还有点事情要谈谈!”   华秋水怒目道:“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春夫人发出了一阵狂笑,笑声一敛,断然道:“帮主你不要忘了,你们所盘踞的地方。也是我的私产!”   华秋水猛然站起来,厉声道:“胡说!”   木尺子忙摆手道:“老弟你先坐下来不要慌!”   说罢转头向着春夫人一笑道:“夫人既是这地方合法主人,钱财自当全数归夫人所有,又何必要分我一半,此事老夫倒有些不明白了!”   春夫人格格一笑道:“木大哥你又何必来这一套?老实说这百里内外,我早已勘察过了,丝毫也没有所获,否则也不会对你如此委屈求全了!”   木尺子点头笑道:“这就是了,那么你既无所获,又怎知我必有所获呢?”   春如水怔了一下,面色微变道:“老大哥,你这就未免太不诚实了,十五年前,湖底沙盘,据说只有你一个人见过,绿玉匙又是你取去的,此事除了你以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木尺子哈哈大笑,笑得声尽力竭,春如水面色一沉,冷笑道:“你以为此事可以置之一笑吗?”   木尺子笑声一停,大声道:“夫人你受骗了,湖底沙盘乃蒋寿所见,我连影子也没有看见呀!至于绿玉匙……”   春如水冷笑道:“莫非不是你拿去了?”   木尺子嘿嘿冷笑道:“夫人,这就是你不对了,记得在天山道上,你索借未逞,你竟然暗施无极指波,把绿玉匙在匣内震了个粉碎,此事莫非夫人还不知道么?”   春夫人似乎想起此事,脸上一红,喃喃道:“这么说,你是一无所知了!”   木尺子冷笑了一声,道:“我不会知道得比你更多!”   春如水猛然站起来,走到了船头,两手互扭在一起,冷冷笑道:“此事我不会就这么甘心的!”   木尺子哈哈笑道:“上当了,如此穷山恶水。沙漠荒地,你竟然肯出二十万两银子来买,真正是发疯了!”   春夫人回过身来,道:“老朋友,你想骗我不成?”   木尺子摇头道:“我才不骗你呢,不过这件事我也是不甘心,我非要也踏遍了这附近的山水之后,我才能死心!”   春夫人冷森森一笑,道:“这么说,你心里还是有一点底了!”   木尺子哈哈笑道:“好吧,夫人,我们来一个君子协定如何?”   春夫人此刻真好比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内心一腔热念,全都散了,此时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没精打采地道:“什么君子协定?”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人心想发财都是一样的,这样吧,如果我找到了那批宝物,不要说一半了,我决定分你两份,我只要一份。”   春夫人怔了一下道:“何必如此?”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还有下文呢!要是我没有找到,这么吧,夫人你给我十万两银子,这个数目不算多吧?”   春夫人想了想,微怒道:“天下岂有此理!”   木尺子又一笑道:“这就是了,我如找出了宝藏,又凭什么要分你一半呢,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是一样吗!”   春如水想了想,一双冷芒芒的眸子,在木尺子面前望了半天,忽地长叹了一声道:   “罢!罢!且由你们去吧,我不分你的就是了!”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这是为何,十万两银子在夫人你又算什么呢?”   春夫人冷森森一笑道:“木尺子,人道你是老奸巨猾,果是不假,我没有沾上你一些便宜,你反倒打起我的算盘来了!岂不可笑!”   说到此冷笑了一声,目注远方道:“我会去找蒋寿的,这笔钱绝跑不出我的掌心!”   说罢目光在木尺子等人身上一转,叹道:“你们现在要去何处,我送你们一程就是!”

第十二章 明珠之约     木尺子几句话,把这个刁顽狡猾的春如水说了个透心凉,她失望之下,才叹息了一声道:“你们此刻要去哪里?”   一旁的华秋水最担心这笔财富,落入春夫人手中去,此时见木尺子数言,竟然打消了对方的一腔热望,心中不由窃喜不已。   这时闻言忙望着木尺子道:“老前辈,我们也不必去了。”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老弟,我们既入宝山,总要看一个究竟,这样我老头子也就死了心了!”   春如水这时心情至为不佳,她真想早一点打发他们走,当时冷冷一笑道:“木大哥,我看你这一番心更不必费了,这地方我已完全找遍了,不会有什么发现的!”   木尺子拱了拱手道:“谢谢夫人的关照,只是我老头子生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脾气,夫人,如果并不妨碍你的安宁,何妨让我各处走一走呢!”   春如水面上带出了一种牵强的笑容,点了点头道:“好吧,我们总还有点老交情,这么吧……”   她说着目光向着众人一扫道:“老大哥,我给你们十二个时辰的时间,这个时……”   才言到此,木尺子哈哈笑道:“夫人,十二个时辰大短了。”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好吧,两天的时间,这两天之内,我绝不干扰你们,你们可以自由来去,要是两天之后,你们仍然逗留在这里不定,可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说罢,姗姗走到了蒲天河身边,笑向蒲天河道:“蒲少侠,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归途时可否来我这里玩玩呢?”   蒲天河正要一口拒绝,木尺子却哧哧笑道:“夫人不必关照了,回来以后,我叫他到你这里玩几天也就是了。”   春如水面色一喜道:“真的?我就要去蒙古了。”   蒲天河见木尺子竟代自己答应了,一时颇为气愤,可是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欠身道:   “听说蒙族八旗的马赛得很好,弟子倒想前去看一下,开开眼界,只是……”   木尺子一笑道:“还有什么只是不只是的,你反正没有事,夫人宠召怎能不遵?”   说时频频使着眼色,蒲天河气得把脸扭向一边,装着没有看见,可是如此一来,却也不好正面回拒了。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我们蒙古,很有几个漂亮的姑娘,老身门下,更有一对孪生的姊妹,生得十分标致,到时我可以为你们介绍一下……”   说时一双眸子,骨碌碌的,直往蒲天河身上转着,现出了一种无比赞赏的样子。   蒲天河不由一时俊脸通红,木尺子知道这个徒弟嘴下向来是不饶人的,生怕他说出话来,使春如水下不了台,当时忙笑道:“哈!妙!妙!那太好了,我这徒弟如今还没有成家,夫人要是真能为他说一房媳妇儿,那倒是为我省了不少心事。”   蒲天河忍不住微怒道:“你老人家不要拿我打趣!”   春夫人闻言却由不住格格笑了,她伸出一只雪白如玉的手,搭在了蒲天河肩上,一副柔情蜜意的样子道:“小伙子不要害臊,你没有念过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你放心好了,你只要见了我那两个徒弟,保险你心里面满意!”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行了,就是这么一句话吧,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不便多打扰了!”   春如水这才回过身来,点了点头道:“好人作到底,我就送你们一程好了!”   说罢举手招呼船上弟子道:“开船去马刺子口!”   摇船的弟子答应了一声,这艘大船遂起了铁锚,在哈拉湖东向前直驰了去。   船行时,清风徐徐,四外虽是黑压压的不见情景,可是船内却是灯光眩目,五色缤纷!   这艘豪华的大船“北风”号,被春夫人布置得极为富丽,地上全是红色的藏毡,两廊悬有蒙族的花环,以及羊角兽头,在这船舱两侧,各置着一具喷金兽,是用纯银打铸而成,打磨得金光闪闪,光可鉴人。   四人看在眼中,皆不禁暗暗感叹,暗付这春如水真正是会享受,这时春如水拍了一下手,娇声道:“叫歌伎鼓瑟献舞!”   立时就有二女应了一声,大船内舱,慢帘启处,几个蒙族装束,轻纱拂面的少女,婆娑地舞了出来,另有四个头缠白布的壮男,各人拨动琴弦,几个少女边歌边舞,在舱内穿梭似地来回舞着。   木尺子望到此,哈哈笑道:“妙呀!妙极,我老头子今天真是大大地开了眼界了,夫人的盛情太不敢当了!”   春夫人一双媚眼,笑向蒲天河道:“这是为了招待蒲少侠,可不是为了你!少侠,你喜欢我们的音乐么?”   蒲天河面色微红,道:“弟子对于此道,实在识浅得很!”   春夫人颔首道:“你以后会欣赏的!”   歌舞声中,这艘大船“北风”号已驶出了哈拉湖,船头一声呜锣,大船停住了。   春夫人举了一下手,歌舞暂停,她站起身来,向着木尺子点头笑道:“老朋友,祝你发财,如果你在预定时间之内不走,可别怪我这主人要下逐客令了!”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谢谢夫人的关照,两天时间足够了!”   春如水目光视向华秋水及柴风,点了点头道:“我走之前,是要去向二位辞别的!”   华秋水抱拳嘿嘿一笑道:“敝人恭候!”   春如水冷冷一笑,目光一扫身后二女弟子道,“瑶青、芳儿送客!”   吴瑶青及斐芳各自答应了一声,她二人把船边侧门推开,向着四人一欠身道:“请!”   木尺子抱拳道了声:“打扰!”   遂见他身形腾起,已然落在了岸上,随后是蒲天河以及华。柴二人,四人陆续上了岸边,正要转身而去,却见窗门开处,露出春如水白发粉面的一个头来;道:“蒲少侠,不要失信于我哟!”   说时随手丢来一物道:“接着!”   蒲天河不知何物,信手一接,见是一串亮光闪闪的珠子,春如水笑道:“你来时,我如果已去了蒙古,你可径自去‘寒碧宫’找我,有这串珠子为证,可直接入见,不会有人阻拦你!”   蒲天河呆了一呆,大船遂自徐徐掉转船身缓缓返回,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小伙子,交上桃花运了!”   华秋水也笑道:“这老婆婆如此大的年岁,却仍然……”   说到此,目视蒲天河,似乎不便再说下去,只低头笑了两声,白面狱柴风却哈哈笑道;“蒲大侠,该恭喜你了!”   蒲天河眸子一翻道:“你们少打趣我!”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时间有限,我们办正事要紧!”   蒲天河忍不住冷冷一笑,道:“你老人家莫非不知我不想去么?”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傻小子,这是我老人家的缓兵之计,你连这个也不懂呀!   到时候你爱去不去,谁又管得着呢?”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我蒲天河生平从不轻诺,答应了人家,怎能反。悔!”   木尺子一呆道:“这么说,你是真要去蒙古了?”   蒲天河点了点头冷冷笑道:“她那寒碧宫也不是龙潭虎穴,怎地就去不得?”   木尺子忽然眼珠子一转道:“好!好!你就去一趟,这样也证明我们师徒并非是无信之人!”   华秋水此时窃窃与柴风在一边低语着,木尺子一看他们,二人话声立止,华秋水遂嘻嘻笑道:“我想方才老前辈与春夫人所说之言,大概并非是真的吧!”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自然不是真的了!”   说到此,探手入怀,摸出了绿玉匙晃晃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华、柴二人面上立时一喜,浮现出一种无比的贪慕之色,柴风喃喃地道:“那湖底沙盘,可是老前辈亲眼看见?”   木尺子嘻嘻笑道:“自然是我亲眼所见了,蒋寿老儿虐待我太甚,我虽不想报复他,可是找一个主儿去缠一缠他,总不为过!”   说到此,这老头儿,现出一副亲热的样子,伸出双手在华秋水、柴风二人肩上拍了一下道,“你们两个放一百个心,只要我找着了那宝藏,我老头子定然有一份心意的!”   华、柴二人相视一笑,各自点了点头,华秋水就道:“既如此,事不宜迟,老前辈请告诉我二人一个确实所在,我们也好马上找寻!”   木尺子点了点头,徐徐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二人可知道么?”   柴风四下打量了甚久,点头道:“白沙子,马刺子口以东二十五里。”   木尺子含笑道:“是了,有一处‘落日坪’的地方,老弟你可清楚?”   华秋水抢先“哦”了一声,笑道:“老前辈,你算是问对了人啦,这地方设非是华秋水,只怕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们现在就去吧!”   说罢兴冲冲地同着柴风率先而行,木尺子一拉蒲天河道:“走,我们和他们去!”   蒲天河本想问一问木尺子,因为他已看出华秋水与柴风,二人实在是没有怀什么好心,可是他也知道木尺子外表呆憨,实则心内也有一套,凭他肚子心思,一身武功,是绝不会在华秋水、柴风二人手里吃亏的!   因此,他话到唇边复又忍住。   这塞外地方真是奇怪,似乎天是永远也不会太黑,虽然夜已深了,可是在远处天地线上,永远留着一道长长细细的灰白线条。   四个人行走其间,无需灯光,也能清晰地看见足下的道路,行行复行行,眼前是一片高但不平的起伏小丘,华秋水手指前方道:“这是‘白狗坡’。这地方索伦人占据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再向下走是‘二马驮’!”   他对这地方真是熟悉得很,如数家珍一般。   四个人很快地走过去,就见前面有两座小山,正如华秋水所说,两座山样子就像是两匹马,每一匹马背上,都像有一块石碑的样子。   到了这里,华秋水站住了脚,回过头龇牙笑道:“方才那春如水说她找遍了这地方,我敢打赌,老前辈所说的那个‘落日坪’,她是绝不会到过的。老前辈,依你看那地方该在何处?”   木尺子捋须笑道:“老夫若是知道,也就不敢劳动尊驾了!”   华秋水嘻嘻一笑道:“我还是为了追一个索伦人,无意之间,才发现了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好了!”   蒲天河惊异地道:“莫非就是在这附近?”   华秋水点头笑道,“蒲少侠说得不错,正是在此附近。”   说罢,他身子一跃而起,落在了一处小丘之上,三人都跟踪而上,只见眼前生有一片很高的松树,枝叶密茂已极,由此而前,占地约有里许,黑压压的一大片,人若是穿行其间,当真是遮天盖日,如坠十里雾中。   华秋水手指那松林道:“老前辈,我们必需要穿过这片松林子才行!”   木尺子望了一眼,含笑点头道:“使得,有劳华老弟你头前带路了!”   华秋水一笑道:“老前辈不必客气,这是弟子应该的!”   说罢遂招呼柴风道:“柴二弟,你殿后,我走头里,一路要注意了。”   柴风一笑道:“当家的,你不必关照,我知道!”   华秋水这时展开了身子,一路倏起倏落,直向着那松林行去,木尺子和蒲天河急跟而上,四个人相继地进入了松林。   方一进人树林,木尺子和蒲天河皆都嗅出了一种草木腐朽之味,中人欲呕,可是华秋水和柴风二人却似若无其事的样子。   木尺子白眉一皱,冷冷一笑,小声招呼蒲天河道:“小心了,这两个猴崽子,大概是没存着好心!”   他说完此语,就见华秋水回身道:“老前辈,我们快走吧!”   说时身形一晃,已人林内深处,木尺子和蒲天河身子相继进入,向前走了没有百十步,那腐臭之味更甚,他二人并排而立,竟是互不得视。   木尺子哧地一笑道:“华老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看不见你了?”   却听得暗处华秋水声音道:“老前辈,我方才忘了关照,这林子里黑得很,不过二位只需向左面直奔,就可出去,我们林外再会,弟子先出去一步了!”   木尺子嘻嘻二笑道:“华帮主,你太客气了!”   可是话声出后,竟是不见回音,蒲天河忙唤道:“华帮主,华帮主……”又唤道:   “柴兄,柴兄……”   二人全都没有了声音,蒲天河哼了一声道:“我们回身走,还怕出不去么?”   木尺子冷笑了一声道:“徒儿,你放心,我们就向前走,他们能出去,我们也能出去,此时回去已是不能够了!”   蒲天河一惊道:“怎会是出不去,待我一试!”   木尺子忙拉住了他一只手,冷冷地道:“你不必再试了,分散开反倒不妙,我们正可借此机会,看一看此二人到底是安着什么心思。哼哼!我早已料到会有此一招!”   蒲天河呆了一呆道:“师父料到了哪一招?”   木尺子怕声音被二人窃听,是以使出了内功传声,只见他嘴皮微动,蒲天河耳边已可听见清晰的声音。   这时就听得木尺子微微说道:“这附近每多瘴毒,中人无救,我未来之前早已防到了,我想他二人无非是想陷我二人于毒瘴之内,以图杀害我们,这样他们可盗走绿玉匙,自行前去那落日坪了!”   蒲天河心中动了动,冷冷笑道:“既如此,我们总要防他们一防才是!”   木尺子冷笑了一声道:“你不必在意,我早已防到了!   说时,蒲天河就觉出木尺子手中递过来一样东西,他接在手中,只觉是一块厚厚的棉纱一类的东西,并且带有二根带子。   木尺子嘱咐他道:“这是我事先做好为防毒瘴用的口罩,你只要戴在口鼻之上,就无需怕了!”   蒲天河摸黑,把这个特制的口罩戴好。果然,他顿时觉得心头一凉,脑中清爽十分。   木尺子嘿嘿冷笑了几声道:“这些毒瘴,多是自日落以后慢慢蒸散而出,第二日太阳一出,即复消失,我想此二人大概是想毒死我们以后,留待天亮之后再来收尸!”   说到此,得意地笑了两声,道:“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他二人边说边走,足下所踏,皆为几乎可以埋至脚踵的腐蚀针叶,蒲天河暗中对木尺子的机智很是钦佩,闻言遂又问故,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孩子,你为人还是太忠厚了,莫非你以为那华秋水,真地会告诉我们‘落日坪’的去处么?”   蒲天河呆了一呆,道:“他会的,因为他也想要那些东西!”   木尺子冷笑道:“你想错了,一旦我们真到了落日坪,那些宝物又怎会全落入他二人手中?岂非好笑?”   蒲天河听他这么说,果然有理,不由呆道:“只是他们如果不带我们去落日坪,他们更没有机会得到那些宝物。”   木尺子嘿嘿笑道:“所以他们才设下毒汁,诱我二人走过这瘴毒的树林,他二人却由另一道没有毒瘴的秘道行至林外,等到天亮之后,他们再来收尸!”蒲天河忽然明白了,哦了一声道:“他们是想由你身上盗取那绿玉匙!”   木尺子嘿嘿笑道:“你说对了!”   蒲天河冷冷笑道:“等他二人来时,我们再收拾他们!”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痴儿!痴儿!如此一来,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蒲天河一怔道:“莫非任他们盗走那绿玉匙不成?”   木尺子一笑道:“自然,求之不得!”   蒲天河道:“这是何意?”   木尺子冷森森地一笑道:“那落日坪地处隐秘,昔日我三次来此,皆未找到,如没有华秋水带路,我们是不可能找到的!”   蒲天河暗中点了点头,道:“你老人家的意思是我二人到时装死,任他们偷走了绿玉匙之后,再尾随他二人至落日坪,是不是这个意思?”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就是这个意思,这样我们就可到达落日坪,岂非是将计就计,妙哉绝哉!”   蒲天河对木尺子的机智实在钦佩,事实上也只有如此,因为那华秋水绝不会把已知的隐秘随便说出来的。   说说行行,二人就觉得地下的落叶更软更腐蚀,如非二人皆有上好的轻功,双足都将陷了下去。   木尺子忽然冷冷一笑道:“一点不错,瘴毒来了。小子,你可看见有一层白白的浓烟,向这边飘来!”   蒲天河为他一提,再定目一瞧,果见数十丈外,飘来冉冉一片白云,同时耳中更听得一阵“丝丝”的细微之声。   木尺子嘱咐道:“不必紧张,只要减少呼吸,料无大碍!”   说话之时,二人遂觉得身上似有一阵暖风吹了过去,蒲天河顿时就觉得有一种极为难闻的气息,刺入脑中,所幸那口罩内散出阵阵冰寒的清雾,两相互敌,使人不至于太为难受。   尽管如此,两个人也受了不少罪。   他二人立身不动,足足等了有盏茶之久,那阵热风才渐渐飘走,足见那片毒瘴面积有多么大了。   又过了甚久,木尺子长叫了一声道:“好了,现在可以取下口罩了!”   蒲天河忙依言取下,木尺子接过来,把一双口罩藏在附近腐蚀的叶下,然后他嘻嘻一笑道:“好了,现在,我们可以高枕无忧,再下一步,可就是等着那两个小辈来带路了!”   他二人向前又行了丈许,木尺子站住了身子道:“瘴云去后,空气清冽,离天亮还有甚长的一段时间,我二人正可利用这机会好好睡上一会,到时候再闭穴诈死不迟!”   说罢盘膝坐了下来,静静运功调息不语。   蒲夭河依言坐了下来,内心却甚是不宁,他脑子里这时想得很多,很远,尤其令他伤心的就是娄氏兄妹。   一想到他兄妹二人的恩情,真是心如刀绞,他暗忖自己虽然留书出走,但是是否可以见谅于他兄妹,却是不得而知。   于是,他情不自禁地又想到了娄小兰的种种情意,她看来外表倔强,实则内在却是一个温柔软弱的女孩子。   他想到了天山道上的诸多危险,每一件无不是因为她暗中维护,才能保全住了今日的生命,满心指望婚后共享天年,却又怎会料到有此一招,那文素姬真个是自己命中的煞星,她害得自己太惨了。   蒲天河这么想着,更不禁摇头三叹,这真是一段孽缘,如今那文素姬已死在了自己的剑下,可是她种在自己身上的恶果却使得自己蒙羞终生!   松林之内,不时地传出阵阵的微啸声音,十分悦耳,不时地更传来几声狼嗥!   这真是漫长难挨的一夜。   蒲天河左思右想,不觉间东方已现出了一些曙光,忽觉背上为木尺子拍了一下道:   “小子,不要多想了,时候差不多了,你要注意,闭穴时不可过重,否则自身难免受伤!”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现在要怎么样?”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差不多了,你只留意,我不叫你,万万不要起来,否则就坏了事了,我二人对他二人虽足足有余。可是如为他二人看出了端倪,就不容易上当了!”   说罢,他伸出一只手,在蒲天河鼻边颊上抹了一些油膏似的东西,然后自己也抹了一些。   蒲天河不解道:“这是什么东西?”   木尺子微微一笑,道:“这你就不要多问了。是一种障眼的东西,要想叫他们上当,就得装得像!”   一切就绪之后,木尺子双手一翻,两手各伸食指,轻轻在自己一双“气海穴”上点了一下,即倒了下去!   蒲天河辨别着天色即将明了,也不敢再多耽搁,当下如法炮制,自点双穴僵倒在地。   这种诈死的法子。真可说是妙绝。   两个人倒在了地上,非但全身僵硬,最妙的是,就连呼吸心跳也全都是止住了。   天色愈发的黑了,这只是一刹那间的事,在黎明之前,照例是会有一段最黑暗的时刻!   不久,东方露出了微微的曙光,接着天边现出了橘红色的彩霞,太阳即将出来了。   松林前面的一堆乱石中,现出了两条身影,他们正是金戟温侯华秋水和白面狱柴风。   此时他二人面色,至为振奋。   柴风笑着说道:“瓢把子你这一手可真绝,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两个家伙给除了!”   华秋水冷冷一笑道:“现在还不能太放心,我要看见了他们的尸首,拿到了绿玉匙之后,才真算成功!”   白面狱柴风哈哈一笑道:“瓢把子你也大小心了,别说是他们两个人,就算是千军万马,一旦遇上了毒瘴,也会无一幸免,我们已在此候了整整一夜,他二人既没有出来,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不是死了又是什么?   华秋水皱了一下眉道:“话虽如此,总还是小心点的好!”   他说罢;冷冷一笑,又道:“你随我来,注意,没有我的话,你千万不可以轻举妄动,我们必须更作成是来找寻他们二人的样子,万一他们没有死,也好有个说法。”   柴风冷冷笑道:“这又为何?”   华秋水鼻中哼了一声道:“你以为这两个人是好惹的么!就算他们受了重伤,我二人也还非是他们的敌手!”   柴风早尝过蒲天河的厉害,是以华秋水之言,他倒是相信。华秋水冷笑了一声道:   “如果他二人只是受伤未死,我们必需要作出救助的样子,盗匙之事只有留待日后相机应变了!”   柴风只得点了点头,道:“瓢把子放心就是,我知道!”   说时二人已来至松林外,华秋水大声喊道:“老前辈!老前辈!”   柴风也装腔唤道:“蒲大侠!蒲大侠!我们来找你们来了!”   他二人边唤边走,却不闻得林内传出一些声音,柴风冷笑了一声,小声对华秋水道:   “八成是死了。没错!”   华秋水向他摆了摆手,咳了一声道:“木老前辈,你们到底在哪里呀?”   等到又走进了十数丈以内,二人已吓得不敢再向前了,因为这附近林木太茂密,遮天盖日,如不小心,简直就看不清楚,同时地上的落叶,堆积得太厚,足踏上去如同陷在烂泥之内,很是不易行走。   柴风轻功较差,首先定足不敢前进,他皱着眉毛道:“瓢把子,不能再向前走了,等一会要是迷路了,可是麻烦!”   才说到此,那华秋水口中“啊”了一声道:“你看,他们俩果然是死了。”   柴风精神一振,由遮盖浓密的枝极间,穿射下来一线天光,这线光华,清晰的照射着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二人向前疾行了几步,仔细地又看了看,那柴风首先笑道:“真是他们!”   华秋水用凌厉的眸子一扫他,柴风这才明白,立时改口道:“啊呀!我们快过去看看!”   华秋水首先展开身法,尽快地扑到了二人身前,他大声道:“老前辈!”   柴风也唤了一声:“蒲大侠!”   他们两个人就像是表演双簧一样、可是地上的两个人却是一动也不动,华秋水忙蹲下来,用手在二人脉搏上试了试,他心里立刻一喜,道:“真的死了!”   柴风这时也在蒲天河身上听了听,大声笑道:“妈的,这小子不厉害了!瓢把子,我们找东西吧,在谁身上!”   华秋水冷笑了一声道:“现在不行,我们得把他们两个背出去,这里面太黑看不见!”   柴风一听有理,顿时答应着,就把蒲天河背了起来,一面道:“喝!这小子还真沉,身子都硬了!”   华秋水低头细看了看木尺子,却见这老头儿一双眸子,睁得极大,似乎正在瞪着自己,虽然华秋水认为他是死了,看起来那样子却是怕人之极!   他伸手想去把他眼睛合了,可是合上了又睁开,好几次都不行,最后只好把他抱起来,只觉得木尺子全身非但僵直,简直都冷了。   华秋水冷冷一笑道:“木老头,木老头,你也把我华秋水太也看成寿头了,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两个人边行边笑,得意之极!   等到他二人走出林外。东方早已跳出了红日,大地是一片光明,华、柴二人把两具僵硬的身子放了下来。   、柴风一看二人脸上,立时狂笑道:“妈的,脸都黑了,一点都不错,这是中上了瘴毒了!”   华秋水又仔细看了二人一遍,才断定他们是真死了,当时冷笑道:“柴二弟,你先挖一个坑,等会好把他们两个埋了!”   柴风一笑道:“还埋什么,往树林子里一扔就得了!”   华秋水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说罢,就动手在木尺子身上摸,果然他摸到了一只绿色玉石作成的钥匙,华秋水看了看,狂笑了一声道:“正是这东西‘绿玉匙’。哈,我发财了!”   柴风正想动手洗劫蒲天河身上,闻言不由一跳而起,立时跑过来,哈哈笑道:“瓢把子,我们发财了!”   话声一落,那华秋水忽然心中一动,他是一个行事诡秘,为人狡黠的人,他用心良苦,好不容易弄到了绿玉匙,眼看财富在望,岂容第二个人与他分享。   柴风这句平常的话,一时却触动了他的杀机,当时嘿嘿一笑道:“此事无外人知道,柴二弟你不可泄露出去!”   柴风怔了一下,遂道:“瓢把子还担心我么?”   说到此,又嘻嘻一笑道:“东西一到手,瓢把子你吃肉,我喝汤!”   才说到此,那华秋水阴森森地一笑,道:“二弟你太客气了,你我兄弟何必如此,我们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你看可好?”   柴风此刻利欲薰心,哪里明白华秋水言中之意,当时乐不可支地笑道:“瓢把子你说的是真的?”   华秋水一笑道:“自然是真的了!”   柴风上前一步,哈哈一笑道:“大哥,我这里先谢啦!”   说罢深深一拜,可是他的头尚未抬起的当儿,已有一股绝大的劲力当头压了下来,柴风身形蓦地一偏,一双手掌擦颈而过。   柴风大吃了一惊,面色一变道:“瓢把子……”   华秋水一声冷笑道:“柴风,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你知道得也太多了!”   说罢向前走了一步,柴风打了一个冷战道:“瓢把子,你不能如此对我,弟兄们不会放过你……”   华秋水一声狂笑道:“你是作梦,弟兄们?哈哈……”   白面狱柴风此刻才认清了这华秋水原来是这么一个人,真正是悔不当初,他面色惨白地道:“瓢把子……你万万不可对我下毒手,那些钱……我不要了,全数归你如何?”   华秋水一步步向他逼近,他面上杀机顿现,这时闻言又是一声狂笑道:“本来是归我的,莫非还归你不成?”   柴风倏地转身,飞身就跑。华秋水赶上一步道:“哪里走!”   只见他右手一抖,打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金镖,这枚金镖,本是偏打出而,就在柴风甫一转身的当儿,这支镖忽然向正中一挤。   只听见“扑”的一声,正正地已打在了柴风的胸脯之上,柴风口中“啊”了一声,他身子一个踉跄,一探身自两膝边拔出了一对匕首。   华秋水如风似地扑了过来,柴风狂吼了声:“我与你拼了!”他身子猛然扑过来,一双匕首一上一下,直向华秋水前身上扎了下来,可是华秋水如何会把他看在眼中。   只见他双腕一分,“叮当”两声,已把柴风手上的匕首打落在地。   白面狱身子向前一栽,华秋水却在这时,右掌向外一探,只听得“砰”的一声,一掌印在了柴风的心窝上,柴风发出了一声惨叫,喷出了一口鲜血,随即倒地死了。   华秋水掌毙了拜弟之后,微微呆了一呆,内心虽也是有些伤感,可是当他想到了即将到手的财富之后,不禁立时把眼前的这些伤感打消了。   他望着柴风的尸体冷冷一笑,遂走过去,把这具尸体拉至松林之内,然后回过身来,又把木尺子、蒲天河二人拉人松林,他一连害了三命,心中却也不禁有些侧然。   金戟温侯华秋水,把三人处置好后,匆匆来至林外,这时已是日上三竿,当空的娇阳炙得人皮肤发痛,华秋水在一棵树下坐下来,他要缓和一下紧张的心情,下一步,他将要试探着去“落日坪”寻求那批宝物了。   ※        ※         ※   阳光穿过了松枝,照着三个人僵硬的身子。   可是不久,其中的木尺子,眼珠转了转,霍然坐了起来,他嘻嘻一笑,轻轻在蒲天河肋上拍了一下,道:“是时候了,起来吧!”   蒲天河伸了个懒腰,慢慢坐了起来,他眨了一下眼睛,左右看了一眼,道:“他呢?”   木尺子嘿嘿笑道:“你放心,他跑不了,我老人家一直注意着他!”   蒲天河悚然发现到身边柴风尸体,不由大吃了一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用不着紧张,这一步我早就想到了,华秋水是想独吞那批东西,所以才对自己人骤下毒手,此人见利忘义,真乃猪狗不如!”   蒲天河忙向身上摸了摸,木尺子见状笑道:“你是担心那颗五岭神珠是吧?放心,没有事!”   蒲天河闻言摸了摸,果然珠子在身上,就连那一口五岭神剑也在身上没有遗失。显然,华秋水全心只是注意着那只“绿玉匙”,别的东西,他是丝毫也不动心的。   木尺子这时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手,蒲天河冷笑了一声道:“我们还不去找他么?”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先歇一歇。”   说罢凝神向着林外听了听,鼻中哼了一声道:“好了,现在我们该跟着他去了,这小子走了!”   说罢头前转出了林外,蒲天河忙随其后,二人走出松林,只见林外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一个人影也没有。   木尺子向前望了望,遂向蒲天河道:“你跟我来!”   蒲天河点了点头,二人又向前走了约有里许,仍未看见那华秋水的影子,蒲天河心中有些发急,可是木尺子却似胸有成竹地道:“我们上去这个小山,在山上等他,他一定会由此经过的!”   蒲天河心中奇怪地道:“你怎么知道?”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没别的,我是给他押宝,押上就是押上,押不上也只有认倒霉了!”   蒲天河甚为怀疑地同着他一起上了这一座小山,山势并不甚高,光秃秃的仅有几棵松树。   木尺子同蒲天河在一块岩石上坐了下来,由此前瞻,可以清晰地看见山下的一切,也能看到山上来往的任何一个人。   果然,他们才坐下不久,就见一条人影疾速地由山下飞驰而来,蒲天河已然看清了来人果然是华秋水,不由点了点头道:“姓华的来了!”   木尺子搓了搓手,冷笑了一声道:“很好,我们现在跟他去落日坪!”   说话之间,那华秋水已来到了山顶,奇怪的是,他竟然也找着了一块巨石,然后坐了下来。   华秋水似乎心情很是平静,他坐下之后,竟然由随身行囊内取出了食物,慢条斯理地吃着。   木尺子呆了一呆,搔着头皮,轻声道:“这家伙是玩什么名堂?”   蒲天河忽然心中一动,道:“我们要跟他去的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木尺子低低答了声:“落日坪。”   蒲天河笑了笑道:“这就是了,看来他必须要候至日落,才会去!”   木尺子咧嘴一笑,在蒲天河背上拍了一下,道:“还是你聪明,我居然没有想到这一层!妈的,看样子我们还有好一阵子等呢!”   蒲天河摸了摸身上,道:“我这里还有几块糌粑,凑合着吃吃吧!”   说罢由身上取出,分了木尺子一个,二人撕开来慢慢嚼食着,待二人吃完了糌粑之后,再看那华秋水,竟自背靠着山石,呼呼大睡了起来。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这小子倒是吃得饱睡得着!我们是跟他泡上了!”   说完就同蒲天河盘膝坐好,运功调息了起来。他二人藏身处极佳,背后有山石,正面有几棵矮松树遮着,由此看外面很清楚,外面的人要是往里看,不是立在近前是不易看清的!   约莫有个把时辰之后,二人打量了一下那华秋水,仍然未醒,这时却听见几声马嘶,传自山下,二人忙望过去,就见有两匹大红马自山下行过去,马上坐着一双少女,二女都戴着一个马连波的大草帽,由于帽沿儿的关系,不易看清二女的面影。   可是由二女的装束上,却可以判断出是来自大船“北风号”的弟子。   木尺子森森地一笑道:“我就知那个老太婆,绝不会心口如一。哼!”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道:“莫非这两个人是她派来跟踪我们的?”   木尺子全神注视着马上二女,却见她们在山下打了几个转儿,径自向西面去了。   另一边的华秋水,似乎这时才忽然发觉,他把身子遮在山石后,也频频向山下注视着。   二女远去之后,华秋水才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坐了下来。   当空的骄阳,渐渐向西面移动,不久,已现出了力尽衰疲的样子。   华秋水伫立在石上,频频向四下张望着,他像是要急于去发现什么似的,他那张焦急的脸,在已将现失望之际,忽然现出了极度的兴奋神采。   只见他匆匆下山而去。当然,木尺子和蒲天河是不会放过他的,他二人紧紧跟着他也奔下了山坡。   华秋水似乎已由即将落山的夕阳,得到了明确的指示,直向东面的一片沙脊地奔去。   那是一片广阔的沙地,其上除了有几株枯树以外,竟是寸草不生,在干旱少沙的地面上,泥土全都龟裂了,现出网状的纹路。   木尺子同蒲天河追到了这里,一时倒不敢过于太接近了,因为那么一来。势必要暴露了身形,而令前行的华秋水有所发现。所以他二人不得不远远地停住了脚步,前行的华秋水这时也远远地站住了脚步。   也许是那地方他曾一度去过,可是事隔甚久已经有些模糊了,他只有借着日光的指示才能找到正确的地方。   在高耸的山坡间,走了七八个来回之后,忽见他身子向前一偎,顿时就失去了踪影。   木尺子低声道:“咦!这小子耍什么玩艺儿?”   说时展开了身形,猛然扑了过去,蒲天河也随后跟上,只见眼前一坡黄土,不要说华秋水的人影,就是连一棵树的影子也看不见。   如此一来,两个人全不禁吃了一惊。   木尺子忽然心中一动,道:“快注意日光!”   蒲天河也想到了这一点,这时东方的夕阳,即将下山,可是在它即将下山的一时之间,它那绚丽的彩光,却透过了几株枯树,影住了半坡山头。   如此,一团黑沉沉的影子,现在了黄土坡腰。   二人都发现了这一点,蒲天河首先腾身过去,当他身子方自到达那团阴影面前,太阳已完全下山了,那团倒映的黑影也就跟着消失。   蒲天河呆了一呆,心正痛惜,可是事实上,阳光已给予了他明确的指示。   蒲天河忽然发现,方才为黑影所占据的地方,这时竟现出了一道尺许宽的峡谷窄影。   这一发现,不禁使得他精神一振,他回过身子,对着面现失望的木尺子,点了点头道:“我找到了,果然是个隐秘的地方!”   木尺子慌张地道:“在……在哪里?”   蒲天河手指了一下,若非是他方才曾经留意记下,此刻真不易辨出,整个的坡都是土黄色,参差的山石此起彼落,此其间一道小小的裂缝,是极不易为人看出来的!   木尺子看了甚久才看了出来,他嘿嘿一笑,道:“不错,落日坪就在这里了。”   说罢率先纵了出去,蒲天河跟在他身后,几经转折,遂步入那道细窄谷缝之间。   几经转折,二人才转出了这道窄谷。   立时,他们发现,出现在他二人眼前的是一块占地不过半里方圆的盆地,这地方生有一人多高的荒草,伴有无数野花。   二人一进入,耳中即听得震耳的蜜蜂声音,细看之下,当空蜂群来回飞行着,就像是来到了蜜蜂园中一般。   木尺子看到此,由不住咧开了大嘴,哑笑道:“好小子!你真找对了,这正是落日坪,我发财了!”   蒲天河望着满天的蜜蜂,冷冷笑道:“可是第一步,我们先要捉到了那姓华的才行!”   木尺子忽然以手指按在唇上,轻轻嘘了一下,道:“别吵!听听!”   蒲天河静心一听,果然听见有微微的喳喳声音,像是有人用刀剑在砍草的声音!   他二人留意地注视了一阵,果然看见草丛不时地摇晃着,华秋水正挥动着他那一双金就,在用力地砍伐着身前的野草。   面前的野草已为他砍倒了一大片,他不时的用袖子拭着头上的汗。   落日坪虽然是找到了,可是要在这半里方圆的地方,去找寻一个已然隐闭了多年的宝藏,却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野花杂草在他的双戟下倒了下去,当空惹起了大群的蜜蜂,这些蜜蜂,一个个黑圆净亮,振翅有声,看起来相当的怕人。   华秋水砍了一阵乱草,却是一无所获,却险些为野蜂所伤,他不时地挥动着双戟,舞打着当空的蜂子。   蒲天河回身看了一下木尺子道:“我们还不下手么?”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这些杂草是要除去的;如果那湖底沙盘设计不错的话,杂草之中,隐有一个极大的古蜂窝,那时华秋水就要惨了!”   蒲天河吃了一惊道:“可是我们也要小心才是!”   木尺子嘻嘻笑道:“你放心,这一切我来时早都防到了!”   说罢由身上摸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瓶子,其内是一种像牛乳似的白色汁液,本尺子拿出了这个瓶子,向着蒲天河点了点头道:“来,我们把手脚脸都抹上!”   蒲天河依言由瓶子里倒出了些白色的液体,上下抹了一些,木尺子也接过来把手脸及凡是暴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都抹上了。   那是一种味道刺鼻,略有些酒味的液汁,木尺子抹完之后,笑道:“这是一种野柚子花精,加上酒力,经发酵之后,再榨出其汁制成的,蜂子最怕这种东西!”   前面的华秋水,这时显然已受到了干扰,他身子跃出一边,把长衣撕破了一件,然后把头颈缠上了一层,此刻看起来,他那样子,是相当的狼狈,可是他志在得宝,任何的困扰也不放在心上!   包扎之后,华秋水再次开始工作,长草在他双戟猛砍之下,已然开阔出极大的空地!   忽然,那华秋水惊呼了一声,身子猛然腾了起来,紧随他身后,只听得“轰”的一声,苍龙似地飞出了一大群黑蜂。   这群黑蜂,蓦地腾空而起,立时就认准了华秋水落身的地方,只见它们在空中一个盘旋,暴雨似的,直向着华秋水身上落去!   华秋水这时吓得掉头就跑,可是饶他跑得再快,却是躲不开,黑蜂群向下一落,华秋水身上立时落满了一层,这些黑蜂无不硕大如蝗,尾上毒刺全吐出,足有半寸多长,普通衣服是抵挡不住的。   只听见华秋水连声怪叫着,整个身子在地上连连滚翻,虽为他压死了不少,可是这类黑蜂,为数极为众多,前赴后涌,视死如归。   华秋水发出了一阵惊叫,双戟舞了个风雨不透,对抗着当空乌云似的大片黑蜂,却不能占丝毫上风,因为黑蜂为数实在太多了。   如此对抗了有半盏茶之久,华秋水终于不敌,就在他转身欲奔的当儿,黑蜂又落下了一层,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就倒了下去,黑蜂在他头上手上脸上任意的攻击,一时之间,华秋水一张脸就像胖子似地肿了起来。   他虽然极力地迎敌,可是不久之后也就声嘶力尽,四脚朝天地不动了。   乱嚣的黑蜂,在空中又飞旋了甚久,才转回窝内。   木尺子冷冷哼了一声道:“我们该过去看看了。”   说罢腾身向前,蒲天河紧紧跟上,二人站在了华秋水身前,目睹着他的惨相,只见他整个的一张脸,肿胀得有面盆那么大小,现出透明的颜色,手脚也是如此。   也许他还有最后的一口气,前胸膛不停地起伏着。   木尺子叹息了一声道:“华秋水,这是你自作自受,又怨得谁来?”   说时走上前,把他衣服拉开来,自己那一只绿王匙果然在他袋内。   华秋水霍的身子一抖,张开了双目,一双眼睛,肿胀得成了一条线。   当他看见了眼前站立的两个人时,不由吓得怪叫了一声,身子猛地一个翻滚,顿时就不动了。   蒲天河忙蹲下来试了试他的口鼻,已然没了气,再摸摸他的脉搏也不跳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转瞬之间横尸就地,死相是如此的惨,怎不令人为之侧然。   蒲天河叹息了一声,苦笑道:“这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其实以他当今声望财富,已然很可观了,又何必还要贪这非分之财?真正是愚不可及!”   木尺子冷笑了一声道:“他死之后,大熊帮也该散了!”   蒲天河向草丛中望了一眼,催促道:“师父我们也该早点动手,天可快黑了!”   木尺子咧嘴一笑道:“你放心,我有办法!”   他在附近看了看,就对蒲天河道:“小子,由我来对付这些蜂子,你设法进去,把那大蜂窝移到一边可好?”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这样作是为了什么?”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据湖底沙盘上指示,那宝藏的入门地方,就在大蜂窝下面,所以必须要设法把蜂窝移开才行。”   说罢,他伸出手在蒲天河肩上拍了拍,笑道:“起点劲,你先躲开一边,看为师我来对付这些蜂子!”   他边说边把一件外衣脱了下来,就见他身子向前一窜,已落身子草丛之间,蒲天河忙把身形纵开一边。   蒲天河身子方自纵落一边,只听见“轰”的一声大响,接着木尺子发出了一阵怪笑之声,首先自乱草间腾身而出,他身后引来了大群的黑蜂。   立时之间,木尺子已与这群蜂子纠缠起来,他身法奇快,在附近此起彼落,快如星丸跳掷,众蜂也被他引得时上时下,尾追着他身子远飞而出!   蒲天河自付着机不可失,当时不敢迟疑,他猛然自坡边腾身而起,直向草丛中落去!   他身子一落人草丛之中,立时看见在高可过人的乱草之间,立有一个圆桶状的大蜂窝,足有一人高。   这时想必是窝内主力已出去对敌,只余下了些老弱残兵,不过为数也是相当的可观,这时剩余黑蜂,纷纷排列在蜂窝之外,布成了一层蜂阵,每一只黑蜂都用力地在扇动着翅膀,发出嗡嗡的震耳之声。   蒲天河人方走近,护在窝外的黑蜂,蓦地飞起来,直向蒲天河身上袭来。   可是当它们身子方一接近蒲天河肌肤之时,却为抹在他肤上的那种汁液的怪味熏得飞了起来。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偎,两只手用力地向蜂窝上一搭,已按在了大蜂窝上,然后用力地向上一拔,只听得“轰隆”一声大响,这个大蜂窝,竟为他拔了起来。   空中的黑蜂立时掉过头来,直向蜂窝上袭去。   木尺子却也在这时,腾身而来,所有的黑蜂,全数都向那大蜂窝上袭去,原来蜂窝地方,反倒是落得了安静。   蒲夭河见那蜂窝之下,并无异状,正不知木尺子所说的宝藏,怎会在此,却见木尺子抽出了一口剑,弯下身子,猛挖地下的土,蒲天河见状也帮着他挖、二人挖了一刻,木尺子试着用剑尖向下插了插,果然似触着一块硬硬的东西,他很有把握地道:“这就是宝藏的入门,小子,我们发财了!”   蒲天河不由大喜道:“师父恭喜你了!”   木尺子忽然抬头叹息了一声道:“我岁数也大了,一个人要这么多的钱也没啥大意思;就是孩子你……”   说到此,在蒲天河肩上拍了一下,接下去道:“你还年轻,有了这些钱,你就可以放下了宝剑,离开江湖,好好闯一番事业。小子,你想想这事该有多好?”   蒲天河感动地点了点头道:“师父你这番好意太好了,只是我不要钱,宁可要我手上的这一把剑!”   说到此扬了一下手上的剑,豪气干云。   木尺子呆了一呆,频频点头道:“好!好!再说吧!”   两个人又开始挖着地上的泥土,约挖了尺许多深,果然看见了一块黑色的圆形石板。   石板上似刻着一些字迹,木尺子把石板上的泥土刮干净,细看其上字迹,都是一些歪七扭八的异国字。   木尺子忽然明白过来,呵呵笑道:“这就是了,这是天竺国王存下的东西,自然是留下天竺字了!”   说时那石板已完全现在了二人眼前,在石板的两边,各镶有一个牛耳状的把子。   蒲天河与木尺子各人分持着一边,用力地向上一揭,凭着二人的内功神力,竟为他二人把这一方足足有千斤重的大石板实实地抬了起来。   立时,一股阴沉沉的潮气,扑面而上,石板之下,现出了一个漆黑的大洞。   二人放下了石板之后,木尺子频频地笑着,手舞足蹈真是快乐极了。   他用力地抓住了蒲天河一只手道:“看见没有?这洞内就有上千上万的金子、夜明珠。猫儿眼,哈!我们真发财了!来,我们下去看看!”   说罢,他就在附近找了两根干树棍子,点着火后,就成了两根火把,木尺子试着把火把往下照了照,看出并不很深,不过是丈把高下。   在火光照耀之下,他们看见这间石室,全是用五色的花岗岩石砌成的,四壁都打磨得很是光滑。   石室两侧立有两个古灯架,灯盘里甚至还有灯油,二人把火炬插在架上,室内立时光亮了许多!   这真像是传说中的神话一样难以令人置信,呈现在他二人眼前的是一副奇妙的景象。   在一扇黑铁门前,两个身着白衣、腕配金环的卫士侍立左右,两个人头上都缠着白布,腰上皆都插有腰刀。   这两个卫士,各自站立在一个已然生锈的铁笼内,身子旁倚,并没有倒下去!   乍然看过去,极像是两个活人,可是待二人走近看时,才发觉出,那是两具早已干枯的尸体,只是肉身并未腐烂。   木尺子看到此,手捋长须嘻嘻一笑道:“天竺人惯以松子油和树胶浸抹尸体,据说尸身可以永不腐烂,看来这两个人正是如此了!”   说到此,用手指轻轻在铁宠上一敲,只听见“噗”的一声,整个铁笼在他这一敲之下,竟然全数都碎成小段,那白衣卫士“砰”的一声倒了下来。   别看他站在笼内,活灵活现,这一倒下去,立时全身粉碎,四肢分家,由此足见二人在此陪葬有多么长的一段时间了。   蒲天河目睹此情形,不胜惊骇,木尺子却连连摇头道:“可惜!可惜!”   蒲天河问故,木尺子却道:“这两个天竺武士,最少也死了数百年以上,天竺人对于这种不朽的尸身,是愿意出高价收购,据说供在屋内,可以保人畜四季平安的。”   说罢兀自频频摇头连道可惜,蒲天河暗笑师父大批财宝即将全数到手,对于这种小利,仍然不肯放过,此老之财迷也实在是到家了。   二人遂又来到了那大铁门前,门上锁有两把极大的铜锁,只是其上绿毛生出了寸许多长。   蒲天河试着用剑一砍,立时断落在地。   两把锁都是一样的腐朽,铁门毫不费事地就弄了开来,木尺子上前来双手抓门,用了很大的力,拉开了这扇大铁门。   当铁门打开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在铁门之后,另有一面大石墙,石质如玉,十分平滑。   木尺子嘿嘿一笑,由身上取出了绿玉匙,那是一柄细长轻灵之极的钥匙,从匙柄到顶端,其间约有六寸长短,中间部分,至为细薄极易折断。   木尺子在那白玉门上摸敲了甚久,才发现出一个极为细巧的锁孔,他试着把这只绿玉匙向其中一插,那绿玉匙和锁孔配合得严丝合缝,就听到玉石门上咔唯一声大响。   二人吓得左右一闪,他二人身子闪开的当儿,那扇玉门竟自动地徐徐移了开来。   随着石门开处,室内现出了一片灯光。   这真是一件难以令人置信的事,这石室内竟然还燃着两盏极为明亮的灯。   所谓的灯,乃是四具大可二人合抱的大石缸,石缸内注了满满的油脂,由一股极粗的灯芯,贯穿在石缸上端,每两缸列为一组,因为燃料充沛,灯光竟然至今不熄!   这一间石室,却又较入门的那一间大大的不同了,布置得更是富丽堂皇,地上铺着厚厚的藏毡,室内陈列一几一案,无不呈现出一派珠光主气!   蒲天河就见这间房子正中地方,设有一张长榻,榻上却直挺挺地睡着一个人。   这个人,全身上下,都用白色的缎带,紧紧的缠着,仅仅露出了面部,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经过包扎过的重伤病人一般!   木尺子口中哦了一声,点头道:“这就是那位大竺国的王爷了!”   只见榻上这位天竺的王爷,瞪着一双大眼睛,嘴上留有一圈黄色的短须,他那么直直地挺睡着,简直就像是一具石膏像。   在他床边,左右两侧,各放着一个高有一人的大红铁箱子,木尺子走过去,打开了第一具箱子,只见箱内竟是满满的一箱红色蓝色不等的宝石,奇光耀目难睁,试取出其中几颗看了看,无不是色泽光润,价值连城!   这时蒲天河已打开了第二个箱子,却见箱内一半是金银,另一半却是天竺独产的猫儿眼珠串项链,连眼睛都看花了。   木尺子这时喜得连声怪笑不已,他舞着一双手,大把地抓箱内的宝石,又蹦又跳,简直就像是要疯了一般,蒲天河却望着这两大箱东西发愁道:“我们可怎么才能弄出去啊!”   木尺子这时整个的人都跃在了箱子里,用红蓝耀目的宝石,把半个身子都埋在里面。   他这时的样子,真个是疯狂了。   只听他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谁也不知道他是在说些什么,一会像笑,一会又像是咧着嘴在哭。   蒲天河不禁吓了一跳,忙走过去重重地摇了他一下道:“师父你怎么了?”   木尺子嘻嘻笑道:一面丢起五光十色的宝石道:“小伙子,你现在可是相信了?我没有骗你吧!你可看见了……”   他边说边笑,口涎四溢,全身剧烈地抖动着,蒲天河生恐他兴奋过度倒下去,当时重重地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大喝了一声:“嗨!”   木尺子为他这突然的一惊,吓得一呆,果然就老实了下来,只翻着一双白眼望着他道:“你怎么回事?”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你我二人就是有天大的本领,也搬不动这两个大箱子,你究竟打算如何,怎么不说话,一意地发疯,如何是好?”   木尺子闻言,由不住又大声地呛笑了起来,他由宝石箱子里一跃而出,带出了一地宝石,然后他又纵身到另一个箱子上,哈哈笑道:“小子,你用不着急,今天天晚了,我们出去先弄它一条船,然后把这两只箱子搬上去,明天天一亮咱们就走,这不是省事得很么!”   蒲夭河冷冷一笑道:“这两个箱子太大、太重,只怕小船吃受不起,再说那春如水岂有任我们出入之理,一动起手来,谁还有工夫看守这两个箱子?”   木尺子呆了一呆,用力地搔着头上的长发,道:“对,你说得有理,咱们得想个好办法才行!”   说罢他翻着双眼,望着室顶发了一阵子呆,忽然跃身而下道:“我有办法!”   他这句话方一出口,忽然耳边响起了一个苍老的笑声,道:“好呀!算你们有办法!”   蒲天河与木尺子俱都吃了一惊,一齐向门前望去,只见玉门边,立着一个形容憔悴身材矮瘦的小老头儿,这小老人头上缠着一块白布,身上穿着短衣短裤。   那身衣服,原是白色的,可是却为老人穿成了近乎于黑颜色,露出了他生满长毛的四肢。   木尺子立时一惊,他一言不发,右手霍地向外一翻,他手中原握着一对红宝石,这时当成暗器猛地打了出去。   这双红宝石一出手即化成了两道红光,直向着这小老人双瞳上打去。   可是那个头缠白布的矮小老人,显然是一个具有惊人身手的人物,这一双宝石甫一打到,就见他右手一晃,已把飞来的一双宝石接在了手中。   这老头儿发出了山羊似的一声怪笑,用川滇一带的口音大声道:“老爷子谢了,一赏就是两个宝石,真大方!”   说罢,把那双宝石在眼前看了看,收入袋内。   木尺子怒叱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人,若不说出根由,我老头子可要掌下无情了!”   矮小的老人抬了抬手,笑道:“老爷子,你先不要急,我们慢慢地说,反正这里除了你我三人以外,别无他人!”   说罢反手把白玉石门关上了,木尺子身子向前一探,正要出手,那矮老人一扬手道:   “且慢……”   木尺子见这矮小老人,如此沉着,不由微微一惊,立时住手怒声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做什么?”   小老人低头笑了两声,摇着手道:“老爷子,这几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们才对,不过你先问我,我就告诉你也无所谓!”   说到此,这小老人咳了一声道:“我姓马名大,不是汉人,是天竺人。”   他说到这里,用手向着床上那个身缠白绫的死者指了一下道:“这是我们的九王爷,我们是一个地方的人!”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这么说,莫非你也想来染指这批宝物不成?”   小老人山羊似地笑了一声,道:“老爷子,钱谁不想要呀,你说这种没有主的东西,应该是见者有份呀!”   木尺子一声冷笑道:“谁说没有主?这些东西如今已是我木尺子的了,你休想染指!”   马太呆了一呆,目光又在蒲天河脸上望了望,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为了找这批东西,已经在落日坪住了有二十年了。妈的!我把全山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想到会在黑蜂窝下面,还是你们汉人聪明!”   说到这里,他向前走了几步,探着头向箱子里看了看,面现觊觎地笑了笑道:“我们三个人三一三十一怎么样?没有我,你们就是东西到手也出不去的!”   蒲天河怒道:“我们为什么要分给你?”   马太冷冷一笑道:“我这是好言对你们说,没有我,你们是绝对出不去的,春如水那老太婆是不好斗的,你们带着这两个箱子,是寸步难行!”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你又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出去?”   马太咧口一笑道:“我当然有,我有船,而且知道一条隐秘的道路,由此而出,可以直达‘库隆吉河’,到了那里,一切也就不用再愁了!”   木尺子想了想,忽然哈哈一笑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马太闻言大喜,他身子一跳上了停尸床,笑道:“你们汉人知道太少,真正的好东西,并不在那箱子里,而是在这里!”   说时,用手指了一下床上的死人道:“这个人贵为王爷,他名叫做‘哈里马特’,是我们国家里最喜欢收藏宝物的王爷!”   他像对这位死去的王爷身世极为了解的样子,说到此,信手一翻,已把死人翻了过来。   然后他就动手,把死者背后的白色缎带解开,双手来回地拉动着,床上的死人,连连地转动着,身上的缎带渐次地解开,不久即现出了死者黄腊似的赤裸的身体。   蒲天河不由一惊道:“你要作什么?”   马太怪笑了一声道:“你们这就不懂了,这玩艺儿,你们汉人叫做‘木乃伊’,我们天竺人叫做‘里西三达’,你看……”   说到此,右手猛地抓向死人肚腹,用力向上一拉,已把死者肚皮揭了开来,立时现出了大片的宝光。   马太怪笑了一声,双手自死人肚子里捧出了约有鸡卵大小的四颗明珠,这四颗珠子,所发出的白色奇光,竟使得整个石室内明亮了许多。   木尺子看到此不由大笑道:“好宝贝!”   霍地腾身过去,马太却翻身下地,叫道:“老头子,你不要抢,我们谈个交易如何?”   木尺子森森一笑道:“什么交易,莫非这四颗珠子你要独吞不成?”   马太用力地搔了一下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我要是不找出来,你们也不知道,这么吧,我只要这四颗珠子,其他的东西我是一件也不要,怎么样?”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这珠子对你这么重要么?”   马太怪笑了一声道:“这四颗珠于,乃是我们天竺的国宝,名叫‘四海珠’,对你们汉入,却是没有什么要紧,老爷子,你看我这个交易你可同意?”   木尺子连连搔头,现出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蒲天河因见这马太倒也豪爽,所说条件也还公平,当下就对木尺子道:“师父不妨答应他就是,反正这珠子也是他找到的!”   木尺子紧紧咬了一阵子牙,才点头道:“好吧!我们就这么定了!”

第十三章 送佛西天     马太见木尺子答应了,似乎很高兴,喜得跳了起来,道:“你们真有福了!”   木尺子一叱道:“妈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占了便宜还卖乖是不是?”   马太一笑,摆手道:“老爷子你先别急,我是说你们虽然答应赠我四颗珠子,却也等于救了你们自己的性命!”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你方才已经说过了,不过是春如水那婆子刁难罢了,可是我才不会把她看在眼中!”   马太森森一笑道:“要是只是春如水一个人,倒也不足为虑了,只是……好吧,我们走着瞧吧!”   说到此,一双小眼四下里乱转,像是在找寻什么的样子,蒲天河见状奇怪地道:   “你找什么?”   马太嘿嘿一笑道:“小朋友,这落日坪一草一木我都熟悉,只是不知道蜂巢底下还会有这么一个秘密,否则岂会便宜了你们二人,现在我是想找一条暗道……”   顿了顿,他道:“你们等一等,我马上就来!”   说罢转身要走,木尺子身子向前一跃道:“等一等,我同你去!”   马太咧嘴一笑道:“老爷子,你是太过小心了,我还会走么?”   说罢掉头就走,木尺子紧随其后,二人来至洞外,就见草丛内置有一艘相当大的独木舟,马太身子一掠过去,双手把这艘木舟举了起来。   木尺子呆了一下道:“要这玩艺干哈?”   马太咳了一声道:“所以你就不知道了。我们进去再说吧!”   说罢举着木舟,大步向洞内行去,木尺子见这马太虽然个子不大,年岁也老,可是他竟然还会有这么两膀子力气,也实在是不简单。   木尺子忖思着马太不至于有什么恶意,就同他进了地洞,来至宝库。   马太长吁了一声,把独木舟放下,道:“这船载我一人,是最好不过,现在却要加上你们两个人和两箱东西,可就相当的讨厌了!”   蒲天河看了看这艘木舟,船身相当大,三人二箱倒也勉强可以承受,只是此处并无有溪水河道,如何可以行舟,实在令人不解了。   可是马太却似胸有成竹,这时就见他自身上掏出了一块羊皮,摊在地上仔细地研究了半天,哈哈一笑,跳起来道:“我找着了!”   蒲天河忙问:“你找着什么了?”   马太这时已跳到了一边墙角,四下用手在墙上捶着,忽然听见“噗”的一声,接着吱吱一片响声,开出了一扇大石门。   木尺子及蒲天河全部吃了一惊,真想不到这地室内,尚还有如此多门道。   马太呵呵笑道:“我们有办法了,你们快看!”   二人走进门前,向外一望,只见门外是一片碎石山坡,隐隐现有白日光辉,日光似自高处悬岩上照下来的,影射着一道细窄的溪水!   马太喜得狂笑不已,他大声说道:“我早知道有这么一道水,你们看,可不是为我找着了,由这一道水可以直出哈拉湖边,可免我们抬着箱子走远路了!”   木尺子见状也甚为高兴,可是他那一双眉毛,总似时蹙又开,也许他脑中始终还放不开那四颗珠子。   这时马太在前举着小舟,二人随后下了乱石坡,把小船放自溪水内系好,又回过身来帮着二人把箱子抬上了小船,溪水起伏得很是厉害。   木尺子上了小船,看了一下附近地势,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马太嘿嘿笑道:“这是扇子山,两面的高峰就像是两把扇子一样,往上走就可直达乌雅岭,再向前就到了哈拉湖了!”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道:“春如水她们不是就在哈拉湖么?”   马太点头笑道:“这一点我知道,她们是在东边,我们是去西边,大概不至于被她们碰上!”   三人二箱上船之后,小船吃水极深,木尺子和蒲天河深恐有意外,各自提气轻身,如此一来无形中减了不少的重量!   小船在马太的操纵之下,迅若游龙似的,一路直向上流划去。   这是一道神秘的小溪,两岸是高耸入云的峭壁,抬头观看,仅仅可见一线青天,两边盘衍丛生的古树怪藤,直令三人感到来临在蛮荒的苗疆地域一般!   天竺人马太,这时心情至为高兴,他一面划着船,一面高声唱着他们家乡的小调,声音刺耳之极!   如此,约有半个时辰,才行过了这附近的窄谷,进入到一道较为宽敞的河道。至此,虽不见高耸的峭壁,两岸的枯藤古树却更显得浓密了。   正行走间,却听得一声极为尖锐的声音,自岸上传出来,木尺子和蒲天河立时听出来,这声音是嗯哨声,绿林中每以嗯哨为召伙打劫。   这声嗯哨一起,立时各处也都有了回音!   马太怔了一下道:“哟!不好!”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船快靠边,不要出声!”   马太忙依言把小船靠近溪水边,这时唿哨之声,此起彼落,响成了一片,木尺子嘿嘿一笑,目注马太道:“你带的好路!他们是哪里来的,你可知道?”   马太连连摇头道:“奇怪,这地方怎会有人呢?”   话声方毕,就听得嗯哨声密集,跟着前路树阴内人影闪闪,溪边已现出了七八个人影,一人大声道:“吠!小船给我停下来!”   木尺子立在船首,面带冷笑,就见这七八个人,各着白衣短打,飞快来到了近前。   为首一个高大的汉子摇着手道:“你们别想走,前面水里我们可是落了石头,你们要是不怕翻船,就尽管往前走吧!”   马太口中大骂道:“妈的,你们是干什么的?想抢东西吗?”   为首那个汉子,向小船上看了看,面现惊异地道:“箱子里是什么东西?你们是哪里来的?”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凭你们这几块料也敢拦路打劫,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了!”   说时双手向外霍地一扬,为首那白衣人身子一晃,直被打出了丈许以外,“砰”的一声,撞在了石头上,顿时就昏过去了。   其他众人见状,皆都大吃了一惊,纷纷后退了丈许以外,有人高声道:“快去请两位当家的来,这老家伙会使劈空掌,太扎手!”   跟着就有人掉头跑了,木尺子不愿与他们久缠,当时就催促马太道:“我们走,快!”   马太放眼前看,不由恨声道:“妈那个巴子的,水里他们真下石头了,不能走了!”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好!那我们就上岸,我倒要看看,谁敢来送死!”   说罢他招呼蒲天河道:“来,小子,我们一人扛一个箱子,上岸去!”   他说着,双手向箱子一搭,身形飞纵而起,已把一个大箱抱了起来,直向岸边上落去。   蒲天河如法炮制,才知道箱子过于沉重,勉强腾起身来,落地时差一点摔了一交。   这时马太也跟着腾身过来,三人会在一处,正要前行,忽见一排弩箭射了过来,木尺子哈哈一笑,抖手打出了一把制钱!   这一把制钱一出手,迎着当空而来的弩箭,只听得一片铮铮之声,全数都落在了地上。   可是就在木尺子制钱出手的刹那之间,耳听得身后一阵疾风,一口鬼头刀,直向着他头顶上砍了下来。   木尺子怪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右手反向上一托,已用虎口架住了来人的手腕子,这口鬼头刀竟然被僵在了空中,丝毫也落不下来。   同时之间,三四口鬼头刀,随着三四条人影,分向蒲天河及马太身上袭来,浓林中转眼间,展开了一场血战!   蒲天河方自放下了箱子,一条人影飞扑而来,掌中鬼头刀向前一递道:“相好的,你躺下吧!”   蒲天河见来人均是一样的装束,俱都是白色短打衣裤,足踏芒鞋,一口十分沉重的鬼头刀,可见这些人乃是一个有组织的帮派,只是怎会出没在此人迹不到之处,这就有些令人不解了!   思索之间,蒲天河手下却是不闲着,只见他身子向下一矮,右手一拨,“当”的一声,已把来人鬼头刀打在了一边,刀锋击在了石头上,冒出了一溜火花。   蒲天河身子在这时,已如同旋风似地转到了这人左面,掌锋向外一穿,“砰”的一声,已把这名白衣匪徒,击得飞了出去,扑通!落人溪水之中。   这时马太和木尺子,更是身形起落,翩若游龙,那木尺子身手自不待言,就是马太也不是易欺之人!   这位天竺奇人,竟自由腰上解开了一口缅刀,霍霍生风地展了开来,一连为他砍倒了三四名白衣匪徒。   唿哨声更急,白衣匪徒,自四面八方纷纷跳了出来。   可是这些人,要是欺侮一般商贾自是有余,来对付这样的三个人,可就显得太不自量了!   在一阵混战之后,所来的匪徒,竟有半数以上负伤击毙,余下少数凡个,招呼着向林内隐去。   这时天空,已罩上了很浓重的夜色。   忽然一声锣响,一人高叫道:“大家闪开,当家的来啦!”   木尺子等三人正不知是否要追赶下去,因恐怕匪人趁自己追敌之时,盗走箱子。这时闻声,俱都不再移动,倒要看一看所谓的当家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时铜锣响毕,紧跟着林内射出了一道灯光,直向三人立处照去!   却听见一人冷冷笑道:“你们三个还妄想逃走么!就是出了这乌雅岭,你们也逃不开!”   说罢,似闻得二人交谈的口音,喁喁私语。   马太哈哈一笑道:“是哪一位朋友,出来见见,藏在里面算是什么英雄好汉?”   灯光啪一声,遂自熄灭,一人哈哈笑道:“光棍眼睛里揉不进砂子,朋友,你们箱子里是什么东西,我们也猜了个八成,乖乖地留下来,我们绝不为难,还派人送你们出去,要是一个劲在咱们哥们面前佯装,可就休怪我弟兄不够交情了!”   木尺子先头始终不发一言,此时闻声,不由心中一动,他皱了皱眉,对蒲天河道:   “小子,这声音你听听像谁,怎么这么耳熟?”   蒲天河细听了听,也觉甚是耳熟,可是却想不起是谁,当时狂笑了一声道:“朋友,你是谁?请过来答话好不好?”   天竺老人闻声也狂笑了一声,道:“要宝贝还不简单吗!我这里就有宝珠四颗,随时准备奉送,朋友,你请看!”   说罢当真由怀内把四粒“四海珠”取出,在空中晃了一下,宝光四溢,耀人瞳子。   他这一手,果然使得暗中窥视之人心情大动,就听得一人呵呵笑道:“这就没有错了,原来落日坪的宝物,果然落在你们手上。这么一来,可就更不能放你们走了!”   说话之间,三人就见眼前人影一晃,面前已多了两个矮小的人影,二人各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衫,长可及地,头上剃得光光的,月光下,闪闪发光。   蒲大河一眼望过去,不由心中一动,暗奇道,“怪也!之不是雪山二柳,柳上、柳川兄弟两个吗!怎会未到这里呢?”   他脑中不过动了动。耳边却听得木尺子大笑道:“我说是谁有这么大的胆于,敢在我老人家面前拦路打劫,原来是你们哥儿俩!柳氏兄弟,咱们很久没有见了,怎么样,还得意吧?”   二柳闻声各自一呆,由不住都后退一步,在前面那人冷冷一笑道:“朋友你是谁?”   说时,后面人已用马灯照了过来,木尺子手遮灯光,哈哈大笑道:“你们两个连我也不认识了吗?”   为首的那人,忽然口中“哦”了一声,有些惊惶地道:“原来是木老爷子,真是失敬了!”   说话之人乃是柳玉,他身后的柳川闻言也呆了呆,抱拳道:“原来是木老前辈,你老人家不是在天山……怎会来到了这里?”   木尺子嘻嘻一笑,手捋长须道:“怎么样,只许你们开小差,就不许我老人家越狱不成?你们哥两个现在改行啦是吧?”   说时,一双瞳子上上下下在柳玉、柳川身上转着,面上带出嘲笑之色。   柳玉、柳川一时都不由得面红过耳,只是夜晚看不出来罢了。柳川上前一步,干笑道:“老前辈不要取笑了,要知道是你老人家,我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呀!”   柳玉却十分注意着那两个箱子,怪笑了一声道:“这么说,你老人家是真的偷回绿玉匙,把那批宝物弄到手了?佩服!佩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你们哥俩是看着眼红?拿口袋来,要多少装多少,可是有一件,拿过了就算了!要是再动别的念头,我老头子可就不答应了!”   柳玉、柳川面上一喜,对看了一眼,却又顿时收起了喜悦之色,柳川低首干笑了一声道:“老前辈不要开玩笑了,我们哥儿两个有多大的胆子敢占你老人家的便宜,就是你给我们,我们也不敢要呀!”   木尺子嘻嘻笑道:“好!你们哥儿俩漂亮,可是要是说了不算再起黑心,可就别怪我木尺子手下无情了!”   柳玉也嘻嘻一笑道:“你老人家太多心了”   木尺子哼了一声道:“好吧,既然如此,我老人家托个大,还得向你要条船,我这就走了!”   柳玉摸了一下光头,皱着眉毛道:“这个……老前辈,前面水里可不能走了,为了挡这笔财路,我们在溪水里下了十里的石头,你们还怎么能坐船呢!”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那怎么办?还要我们走路不成?”   柳川笑了笑道:“木老前辈你放心,水路不通,陆路上包给我好了。你要去哪里都行,我负责送到!”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那倒是不敢当,你只设法给我们弄几匹马就行了!”   柳川笑了笑道:“这件事容易,我这就照办。三位请等一等。”   说罢转身而去,须臾,牵了四匹马回来,木尺子见状哧哧一笑道:“真有你的,有这四匹马就行了!”   说罢就向着蒲天河含笑道:“来,小子,咱们先把箱子捆上去,时候可是不早了,要是今晚上不能赶出去,咱们爷儿们可就免不了要吃亏!”   说罢目光向着雪山二柳扫了一下,嘻嘻一笑道:“是不是?”   柳玉、柳川一愕,柳川冷冷一笑道:“老前辈你真会开玩笑,谁还敢在老爷子你手底下弄鬼,你放心走吧!”   这时那位天竺异人马太,却坐在马上笑了笑,道:“木老头,时候可是不早了,别再耽误了,我们走吧!”   木尺子跃身上马,柳川却赶上来,送上了一盏马灯道:“老前辈你拿着这个,路上好有个亮儿!”   木尺子接过马灯,向着二柳面上望了望,冷冷一笑,抖动丝辔,跨下马匹泼刺刺地驰了出去。   蒲天河最后上马,却见柳玉、柳川正自交头细语,不由心中一动,当下催马上前,对木尺子道:“师父,莫非你就相信这两个家伙了?”   木尺子回头看了一眼,嘻嘻一笑道:“我怎么会这么笨,不过是暂时弄两匹马骑骑罢了,反正此时此刻,他们还不敢!”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道:“这么看起来,他二人必定另外还有帮手,否则他们怎敢对我三人下手?”   木尺子哼了一声道:“这一点我也想到了。走着瞧吧!”   马太的马在前面转回身来,大笑道:“你们两个放心,跟着我马太走,绝对没错!   这一带地方我熟得很。”   木尺子叹了一声道:“也只有如此了。我老头子,是人生地陌!”   马太嘻嘻一笑,向前张望了一下道:“这地方叫鸦颈子。跟着我走没错!”   蒲天河心中甚喜,答应了一声,飞马而前,本尺子却冷森森地一笑,对于马太这个人,他确实还不敢深信,可是此刻正是前狼后虎,比较起来,还只有马太这个人容易对付一点。   当时他也就不再多想,催马而上,人马遂行于乱山丛林之间。天空虽有一弯明月,可是树丛很密,光线照下来只是淡淡的光影。   深山里,不时传出几声狼嗥,的确是一处人迹稀到的荒凉地方!   如此行走了约有数里之遥,前行的马太,忽然勒住了马辔,他那一双小而亮的眸子,不时地转着,像是在搜索着什么,木尺于沉声道:“怎么不走了?”   马太搔了一下头。龇牙笑道,“前面可又入了山道了。路太窄,我们只能成单行走才行,我在前带路!”   说罢转了儿个弯,果然来到了两座石峰之间。两座石峰高耸入云,其上光秃秃的,没有树木,可是却生有墨黑黑的一片青苔。   马太手指这两座石峰道,“这就是‘两将军’,我先走一步了!”   说罢疾疾带马入了山道,蒲天河方要跟去,却见木尺子随后而上,道:“小子你殿后,小心那两箱东西!”   说着,匆匆拍马而上,紧跟着马太奔去,蒲天河最后策马,他一只手拉着那匹驮有宝箱的马,最后走进了山谷,谷道之内寒风阵阵,一线月光,由巍巍的石峰顶尖上射了下来,更觉凄凉十分!   这时木尺子的马已追近马太,哈哈笑道:“老马,可别走得太快呀!”   马太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显得有些不大自在,他笑了笑,马行放慢,木尺子这时细看眼前形势,真是险到了极点。   这道窄谷内,虽说是可容单道行走,可是万一有了事故,凭着自己和蒲天河的一身轻功,固不愁走不脱,然而要想带着那两个沉重的箱子,却是万难了。   想到此,他也就越发注意眼前地势。   马太的马在前又行了约有里许光景,只见两旁山势越发的陡峻,惟一不同之处,那两侧峰岭之间,现出了浓密的树林子。   木尺子看到此,不由皱了一下眉,心付道:这地方若是有贼人打劫,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入,险到了极点了。   一念未完,忽见当空唏哩一声脆响,一支响箭划空而过!   木尺子呵呵一笑,忙自勒马道:“快停住,那话儿可是来了!”   说时回过身来,招呼蒲天河道:“小子,快把牲口带过来,好戏来了!”   说声未完,忽见前行的马太飞马就逃,这老头儿口中哈哈大笑了两声道:“木老头,你认栽了吧!”   说时就手拿出一个竹管,嘟嘟吹了两声,这位天竺怪老人,一连吹了几声口苗,陡然自马鞍上飞身而起,向着右面峰岭之上落去!   木尺子见状,一声怪笑道:“姓马的,原来是你弄的诡计,我倒要看你往哪里走!”   说完,身子霍地自马背上拔空而起,活像是一只腾霄的大雁,直向着马太身后扑去!   这时马太身子已然扑上了十数丈,这矮小的老人,忽然在绝峰上一个倒仰,口中一声叱道:“老头子,看家伙吧!”   说时右手向外一挥,只听见“铮”的一声脆响,竟然由他掌心内,飞出了一掌棱形的暗器。   这一掌暗器一出手,挟起了大股的劲风,四面八方直向着木尺子全身各处打来,一闪而至。   木尺子怪笑了一声道:“好个老兔崽子!”   他说着,身子第二次腾空而起,却又比上一次更要高出了许多,马太发出的那一掌暗器,竟是没有一粒打中在他身上,一片叮当之声,全数都落在山石之上。   马太见一掌暗器未曾打中,身子猛地一翻,口中又怪叫了一声,第二次向他发了一掌!   这一次他掌心运劲,掌风里又夹着前发的暗器,这种暗器在天竺名唤“枣子钉”,是一种形同枣核形状,两头尖的东西,可是没有“枣核镖”那么大,要小得多。   木尺子身子腾空,乍见对方暗器又到,不由嘿嘿一阵怪笑。   这时就见他一头长发全数都像针立了起来,他凌空的身子,在空中一个倒折,双掌同时推出,巨大的劈空掌力,迎着飞来的暗器一撞,暗器全数都倒退了回去。   木尺子凌空的身子,跟着一个滚式已扑了下来,狂笑了一声道:“老小子,你还想走么?”   说话之间,已扑到了马太身后,“金豹现爪”,一掌直向着马太后腰上打去。   马太身子一折,“噌”的一声,一口缅刀由上而下削了下来。可是木尺子哪里会把他看在眼中。   这老头儿怪叫了一声,右手一分,直向马太刀上抓了过去!   马太这时显得有些紧张,他一面迎敌,一面口中狂吹着口笛,尖声刺耳。四山之间,都有了回音,却只见两峰上,人影纷纷,俱都向着窄谷内扑去。   木尺子暗道了声不好,按理说,此时此刻,他应该顾全谷内的两箱珠宝才是正理,可是他因心恨马太的诡诈,这时竟不顾谷内珠宝,狂吼了一声,奋身向着马太扑过去。   马太身子向前用力一扑,怪笑道:“老头儿不要钱了,追我干啥?”   说时身子一滚,已到了木尺子足前,就见他刀锋一现,直向着木尺子面上崩去。   木尺子见他刀法诡异,因距离过近,这一刀险些为他砍上,不禁更激起怒火,这老头儿一身武功,已到了登峰造极地步,此刻怒火中烧,更似出山之虎。   马太缅刀方一递出,木尺子双掌一拍,施了一个“贴”字诀,只听见啪的一声,已把对方缅刀夹在了掌心之内:   马太用力一摇,未为所动,立时发觉不妙,就见他身子霍地向外一翻,滚出了丈许以外,就在这时,当头一声娇叱.当空飞下了两个少女,其中之一尖声道:“马太叔还不快走!这里的事,你不要管了!”   说话之间,其中之一,猛地朝着木尺子扑去。   木尺子这时由二女装束上已看出来了,二女乃是春如水一边的,不由又惊又怒,他狂笑道:“该死的丫头!”   双掌向外一翻,口中呼了一声:“撒手!”   马太手中的缅刀脱掌而出,在空中划了一道银虹,呛的一声落在石峰上。   同时之间,这位老少年身子一偏,左手的掌风向外一逼,“砰”一声,已把面前的少女打得一路翻滚下了山峰。   整个的窄谷,充满了人声,一片喊杀之声,上冲霄汉,在混乱的人声之中,间杂着马嘶,可以想象出蒲天河此刻的处境是如何的困难了。   木尺子打翻了一名少女,目光中却见那马太身子倏起修落,直向着峰头上扑去!   这矮小的老头儿,这一刹那,有如丧家之犬,他已经发觉出木尺子不会与自己甘休,只见他身子方自跃上了十数丈,木尺子却如同狂风也似,自后追了上来。   马太这时已跃上隘口,正要腾身而起,木尺子已再次追了上来,哈哈怪笑道:“马太,你死了这条心吧!”   马太身子陡然一仰,双目赤红,双掌一伸,直向木尺子双瞳上抓去,木尺子二腕一分,把来犯的双手荡开了一边。   同时之间,就见他足尖一挑,一脚正中马太心胸之上,只听得马太狂啸了一声,口中“啊”了一声,喷出了一个血笛子,身子霍地向后一翻,咕咕噜噜直向着峰下翻落而去!   木尺子忖思着对方活命的希望是很小了,正要转扑谷底,却见马太翻滚之处,四粒奇光耀眼的珠子也滚了出来,在峭壁之间一路跳动下落。   木尺子长啸了一声,飞身扑去,他身形起落如腾空白鹭,极其优美。   可是却有人比他更快,那是一条横刺里扑出的人影,身子一出来,在峰壁问略一起落,已将四粒明珠拾了起来,转身一纵没入黑暗之中。   木尺子赶到之时.那人早已无影,只气得他错齿出声,由那人身影中看来,极似春夫人春如水,果真是她,今天自己是裁定了。   木尺子立定了身子,只气得眦目欲裂。   忽然,他想起了谷底的蒲大河,不由大吃了一惊,忙自展开身形向谷底扑去!   这时蒲天河正同两个黑衣汉子打成一团,木尺子赶到之时,蒲天河掌中剑刚把其中之一劈倒在地,另外一名,身子腾起来,正好落在了木尺子身前。   木尺子一声冷笑,右掌一抖,正正地抓在了这人的前胸上,左手二指向外一点,这汉子已被点住了穴道,身形纹丝不动。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落,叹了一声道:“你老来晚了一步,那两箱东西,已经被他们抢去了。”   木尺子呆了一呆,嘿嘿冷笑道:“你看清是谁没有?”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人数太多,有男有女!”   木尺子阴森森笑道:“好,狡猾的春如水,想不到她竟然早已买通了马太,我老头儿岂能吃这个亏!”   蒲天河奇怪的道:“你怎么知道是春如水?”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这件事很容易知道!”   说罢身子一转,已到了那名被点了穴道的黑衣汉子身边,双手伸出按在了那入两肩之上,霍地一抖,这人狂叫了一声,睁开双眼,颤声道:“你……老饶命!”   木尺子哧哧一笑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说出实话饶你一命,要不然……嘿!”   这人牙关颤抖不已,一面乞求道:“我说……我说……老爷子你千万别下毒手!”   木尺子冷冷地点头道:“好!我问你,那两箱东西谁抢去了?你们是哪里来的?”   这人喃喃道:“我们是蒙古寒碧宫来的,春夫人是我们的首领,东西也是她老人家抢去了!”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果然是她。很好,去你的!”   说罢右手向外一推,这汉子被丢出了丈许以外,摔了个斜斗,爬起来就跑了。   蒲天河闻言之后,也是又恨又怒,沮丧不已。木尺子坐在石头上歇了一会儿,站起来冷冷一笑道:“小伙子,你也用不着替我难受,我们这就去找她。妈的,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我烧了她的船!”   蒲天河冷冷一笑,摇头道:“这又有什么用。此时怕连船也没有了。我们一不作二不休,不如赶到她寒碧宫去,看看她还能赖帐不?”   木尺子重重地叹了一声,自责道:“我他妈的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早知道马太那个老狗不是好东西,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和春如水那个贼婆娘连成一气。这可好!”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这也好,就怕不知道是谁,现在知道了,谅她也赖不掉,我们就上蒙古去一趟!”   ※        ※         ※   夜空之下,二匹马仰天长嘶!   现场是一片劫后凄凉!窄谷躺着十数具尸体,随着夜风,散发出一阵血腥!   木尺子、蒲天河双双上了马,直向前路行去,想不到此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东西到手,却又中途遇此劫难,实在令人想来不服!   尤其是木尺子,一路之上,更是长吁短叹不已。二人顺着窄谷小道一直行下去,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才出了山峰。眼前是一片原野,一道静静的溪水缓缓向前流着,四周散发着野菊花香。   木尺子勒马溪畔,冷笑了一声道:“春如水欺人太甚,此去天边海角我也要找到她,誓不与她甘休!”   方自说完,就听得后路上,一阵马蹄声,回身看时,却见大批马群,如同潮水似地拥了过来。   目光之下,只见为首二马之上,坐着两个光头,木尺子、蒲天河立刻认出了来人是雪山二柳,只是不明白此时何以他二人会出现?   转瞬之间,这群人马已来到了近前,为首的二柳之一举手道了一声“停”,马群立即停住。   柳玉、柳川向二人看了一眼,俱都咦了一声,柳川翻身下马道:“木老前辈,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你们遇见了什么事情不成?”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你兄弟来晚了一步,那两箱东西,早已被春如水那婆娘抢走了!”   柳川神色一变,顿足道:“啊呀!我早就知道这女人不好斗!”   说到此,不由脸上一红,好似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一时呆在当地,答不上话来。   柳玉忙跳下马来,干笑了一声道:“老前辈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们兄弟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这个念头,我们只不过是路过这里……”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来的,反正东西己被入抢走了,现在就剩我师徒两个人,你们看该怎么个办吧!”   柳川翻了一下眼皮,道:“老前辈可知道那春如水往哪里去了?”   柳玉忙碰了他一下,咳了一声道:“我们兄弟两人,仗着人多也许还能把东西给追回来,老前辈你看怎么样?”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谢谢你兄弟的好意,这批东西反正是无主之物,谁抢着了谁要,你们兄弟要是真能由春如水手中抢过来,自然归你们,我木尺子绝不占你们一点便宜!”   柳氏兄弟不由一振,柳川喃喃道:“老前辈说的是真……真的?”   木尺子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雪山二柳互看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柳玉嘿嘿笑道:“谢谢老前辈的海量,那春如水走不开我兄弟的手心!”   说罢回过身来,大声道:“谢一虎,你快下去,通知水路的兄弟们注意,把出玉门关的水路封锁了,不许任何人通过。快去,快去!”   那名叫谢一虎的汉子领命飞奔而去,柳玉又吩咐下去道:“王银川,你带我的柳叶旗到杏叶岭,请窦老夫人助我兄弟一臂之力,就说事成之后,我兄弟有重礼见赠,绝不食言。快去,快去!”   说罢由怀内取出一面细如柳叶似的旗子,交与王银川,又道:“你多带几个人去,我兄弟一会就来!”   那叫王银川的人,乃是一个细长的瘦子,一身白衣,像个人灯似的,接过了柳叶旗后,他回身招呼了十几个弟兄,一路飞马而去。   柳叫在后面大声嘱咐道:“走小路去!”   一行人马,顺着溪水,转瞬间已自无踪!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柳兄心力只怕白费了,那春如水也许己走脱了!”   柳玉哈哈一笑道:“此出玉门关杏叶岭乃是必经之地,那地方是一人当关,万夫不敌,春如水就是有天大的本领,只怕也难渡过此关!”   木尺子皱了一下眉,道:“你方才所说的那个窦老夫人,可是当年和你师父蒋寿为敌,被迫逃亡的那个麻婆窦三花?”   柳玉怔了一下,点头道:“正是此人,老前辈原来也认识她!”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妙哉!妙哉!久闻此人所蓄的‘金河蜂子’十分厉害,果真如此,那春如水是遇见劲敌了!”   柳玉得意地道:“你老说得不错,窦老夫人是养有一些‘金河蜂子’,只是她是不轻易使用的!”   木尺子哈哈一笑道:“你兄弟只怕还没有摸清那窦三花的脾气,老夫对于这婆子倒有几分认识,此妇最是狂傲,就是你们两个主人亲自去请她,也未见得能请动她,打发几个小辈,更是休想请得动了!”   柳玉怔了一下,道:“对了,这话不错,老前辈之意以为如何?”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罢了,我老头子好人作到底,就帮你们这个忙吧!”   柳玉一呆道:“你老是说……”   木尺子森森一笑道:“凭你兄弟那点面子,想请动窦三花只怕不易,我老头子昔日与她倒有一些面子,现在你们就拿我一件东西去见见她,也许尚有点希望!”   柳氏兄弟不由大喜,齐声道谢不已,木尺子遂自身上取出了一粒扁玉的鼻烟壶,嘻嘻一笑道:“这鼻烟壶上刻有多人的名字,那窦三花的名字也在其上!乃是当年的一件趣事,你只要出示此物,想她也会记得的!”   柳玉接过来,目放异采道:“真是太谢谢了!”   柳川抱拳打躬道:“老前辈如此玉成,恩同再造,现在我兄弟也不说什么感谢的话了,反正早晚我弟兄会有一片人心!”   木尺子呵呵一笑道:“你这话说得太早了,我老头子苦心到手的东西,也没有那么便宜,随便的叫外人拿去!我们不过是赌个先后罢了!”   柳玉一呆道:“什么叫先后?”   木尺子嘻嘻笑道:“先后你都不懂?这两箱东西,谁先到手,就算谁的,你们两个该明白了吧?”   柳玉一笑道:“也好!那么我兄弟告辞了!”   木尺子也一笑道:“对了,你们快去吧,那窦三花可不好请呢!”   雪山二柳内心不禁狐疑不已,也实在是不明白这老狐狸是在闹什么玄虚,不过此刻,他二人早已被那两大箱珠宝弄昏了头,哪里还会想到那么多,当时带领着众弟兄,一路飞马疾奔而去!   他二人走后,木尺子望空呵呵一笑道:“钱是人人想要,当真是好东西!   蒲天河冷哂道:“以我看来,这些钱真比杀人的钢刀还狠十分,师父得放手时且放手,何必斤斤于此!”   说到此,又冷冷一笑,颇有些不屑的意味。木尺子呵呵一笑道:“小子你错了,这几个钱,真要是落入好人之手也还罢了,要是落在了这些人物手中,那是助纣为虐,如何是好!”   说到此,搓手怪笑道:“为师我一生行事,从不曾像今日这么丢脸过,这两箱东西原本是属于我的,谁也不能拿去!”   蒲天河一怔道:“咦,你不是让给柳氏兄弟了?”   木尺子冷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让给他们了,我只不过是与他们赌个先后输赢罢了!”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道:“莫非我们还会比他们先么?”   木尺子颔首道:“这就是我老人家智力过人的地方了。小子,你想想看,那春如水岂是好欺侮之人,如果只是柳氏兄弟二人,我也就不存幻想了,可是现在又多出了一个窦三花,这老婆子功夫了得,那春如水也怕她三分!”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你老人家是想要他们鹬蚌相争,而坐收渔人之利可是?”   木尺子手捋长须,嘻嘻笑道:“然也!你总算明白了!”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到时候,只怕更不易解决了。那时候你老人家宝物不曾到手,却结下了几方面仇敌,画虎不成,反类其犬!”   木尺子双目一瞪,怒形于色道:“你也太把我看差了,这件事我务必办成功给你看看!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一歇,再去看这场热闹!”   ※        ※         ※   秋风过去,黄叶凋零。   杏叶岭上的杏树,都结满了累累杏果,一个黄发黄衣的老婆婆,正坐在一张靠椅上望着天空发怔,须臾,一个黄衣少女由岭下飞奔而上,这黄衣婆婆忙自站起来道:“你回来了?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日光映着这老婆婆的脸,原来这老太婆还是一个大麻子。面若重枣,那副尊容,可真是不敢恭维,方自上来的那个黄衣姑娘,倒是风姿绰约,很有几分姿色。   就见这姑娘上前招呼了一声:“师父,你先坐下来,叫我歇歇气,再慢慢说!”   麻婆坐下来,却睁着一双小眼道:“是落日坪的宝物出来了吧?”   少女吁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有这么一点影子,外面乱透了!”   她一面说,一面用手按在心胸上,好似走了甚远的路途,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麻婆一听落日坪藏宝出现,不由精神一振,立时抢问道:“出来了?谁得手了?那人呢!”   黄衣少女用一双大眼睛,白着师父,叹了一声道:“有人说是雪山二柳,有人又说是蒙古来的春夫人,还有人说是一个天竺人叫什么马……太!”   麻婆倒在椅子上,口中“唔”了一声,良久才道:“这件事很麻烦……”   黄衣少女挑了一下眉毛道:“还有,春夫人的船已向这边来了,大概再有一个时辰,也就差不多要到咱们杏叶岭了!”   老太太口中又“唔”了一声,她忽然用手在椅子把上“叭”地拍了一下,断然道:   “香儿,把水闸给下了!不能叫她们过去!”   少女答应了一声,翻着眼睛道:“师父您莫非认为是春如水……”   婆婆冷冷一笑道:“这婆娘一向是神出鬼没,她作一件事情,一向是有始有终,我奇怪她好好地,怎么会又走了,这其中必有名堂!你快去!”   黄衣少女答应了一声,掉头如飞而去。   麻婆婆这才又靠下身子来,频频冷笑不已。忽然岭下蹄声嘚嘚,奔来了几匹快马。   这行人马,到了岭道前相继下马,为首一个汉子,一手拉着马,一面高声喧道:   “雪山二柳门下弟子,向窦老夫人叩请金安!”   椅上的麻婆嘿嘿一笑,倏地站起来,道:“我就是,有什么事?”   为首的汉子,倒没有想到对方竟在眼前,不由一惊,当下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   “在下王银川,乃是柳氏兄弟手下弟子,今日奉了柳氏兄弟的信旗,要与老前辈答话!”   麻婆嘿嘿冷笑了几声道:“柳玉、柳川两个兔崽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还会有什么好事?什么事你说吧!”   王银川卑贱地笑了笑,腾身而上,双手先把柳氏兄弟的“柳叶旗”呈了上去。   麻婆窦三花接过来,微微看了一眼,冷哼道:“什么事,你快说吧,带这么些人来是干吗,打狼呀?还是吓唬我老婆子?哼!”   王银川后退一步,面上讪讪道:“在下不敢,只是柳二爷怕前辈用人,以供差遣而已!”   麻婆笑骂道:“算你他妈的会说话,”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王银川答应了一声,心里却直嘀咕,当时咳了一声道:“事情是这样的!”   麻婆“哼”了一声笑道:“是为了落日坪的东西是吧?”   王银川愣道:“婆婆如何知道?”   麻婆大笑了一声,道:“我怎么知道?柳玉、柳川找我不是为了这件事,还会是为别的?”   王银川咽了一口唾沫道:“是!是!是这样的!”   窦三花面色一沉道:“东西是不是到了春如水那婆娘的手里了?现在柳氏兄弟想请我帮忙,把东西抢过来,是这么件事吧?”   王银川怔了一怔,心说原来这婆婆什么都知道。当时翻了一下眼珠,点头道:“那两箱东西,本是该我们的,春如水却插手硬……”   麻婆嘻嘻冷笑道:“胡说八道,无主的东西,怎么就该是你们的,我还说是我的呢!”   王银川怔了一下,心说糟了,这婆子不要也起了黑心,那可就坏了。   当时双手一搓,干笑了笑道:“柳二爷还说,如果婆婆能够帮忙把这批东西劫下来,其中三成用来孝敬你老人家,婆婆看可好?”   麻婆闻言,仰天打了个哈哈,道:“笑死人了,这算是什么孝敬?”   王银川窘道:“婆婆莫非嫌少?”   窦老夫人面色一冷,道:“妈的,柳老二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要是真地把东西劫了下来,不全都是我的了,我还要他的三成,真是放他妈那个屁!”   说到此一只手挥了挥道:“走!走!走!别让我看着讨厌了!”   王银川面红过耳地道:“此事务必请你老人家赏在下一个面子……”   窦老夫人一翻双瞳,道:“这事没有什么好商量的,我是一百个不答应。你们走吧!”   王银川气得脸色直发白,可是他也知道这麻婆棘手,不是好惹的,当时用力地咬了咬嘴唇,道:“好吧,老前辈既然不肯帮忙,我们也只有走了。不过有一件事,还要老前辈帮个小忙!”   麻婆哼了一声道:“还有什么事情,快说!”   王银川冷冷一笑道:“所谓光棍不挡财路,婆婆既是不买雪山二柳的账,可是却也不便再多事!”   才说到此,那麻婆一口痰吐了过来,哑声骂道:“滚你妈的!我老人家的事还要你管吗!”   这一口浓痰,那王银川虽是忙抬起脸,没有叫吐在脸上,却正正地唾在了脖子上,只觉得又热又腥,粘滑似胶。   王银川只觉得心里一恶心,真差一点要吐了出来。当时不由大怒,呛一声,拔出了腰刀,厉声道:“你这婆子,怎么可以如此欺人!”   麻婆身子一飘,已站到了他面前,只见她麻脸上红光闪烁,冷笑道:“你想怎么样?   你还敢动家伙么?”   王银川顿时吓得手足发软,当时垂下了刀,叹了一声,纵身上马,只觉得脖颈咽喉处,那口痰粘得别提有多么难受了,只得用衣袖用力擦了下来。   麻婆见状呵呵大笑道:“小子,你给我认乖吧,老娘多多少少还顾全二柳一点面子,要不然就冲你刚才那份德性,早就打发你喂蜂子吃了!”   王银川不由吓得打了一个哆嗦,他知道麻婆所谓的“蜂子”正是她饲养多年的“金河蜂子”,久闻这些小东西最爱嗜人肉,别真叫她给喂了蜂,那可是冤枉透了,这件事自己也只好认倒霉算了。   想到此,化冷笑为苦笑,在马上抱了抱拳道:“老前辈赐教,在下没齿不忘。金砖不厚,玉瓦不薄!”   这“玉瓦不薄”四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只听见那麻婆喉中一声咳!   王银川就知道不妙,赶忙掉马就走,紧跟着那麻婆口中“波”的一声,一口浊痰脱口而出,王银川逃开了正面,却是逃不开背面,这一口痰,只听见“叭”的一声,正正地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紧接着那麻婆一声狂笑道:“他娘的,再不走,老娘我用大脚丫子踹你!”   眼看着这群人狼狈而去,麻婆笑得嘴都合不拢。这时那奉命去关水闸的香儿已转回来,见状奇怪地道:“师父,那些个人是干什么的呀!”   麻婆回过身来,笑道:“香儿,你来得正好。你刚才说得不错,落日坪的那批宝物果然出来了,而且一点没有错,是春如水那女人弄走了!”   说到此,这麻婆仰天想了一会儿,点头道:“这是我们一个好机会,妙的是那春如水非要由咱们这杏叶岭过去不可,她要出玉门关,这是必经之地!”   黄衣少女秀眉微拧道:“只是就我们师徒两个,人不太少了点么?”   麻婆嘻嘻笑道:“一点都不少,人多了反而碍事。香儿,你去把我的那金河箩袋拿来,咱们的蜂很久也没有尝过人血了,今天也叫它们打打牙祭!”   黄衣少女答应了一声,转身而去,须臾,她背来了一个极大的箩筐。   那箩筐很像是一个大蚌壳的形状,只是每一半都有一条皮带,可供人提背之用,箩筐是用极细的金色漆竹编制而成。   黄衣少女背着这“金河箩袋”,还没有走近,已可听得一阵阵吱吱之声,由那大箩筐内传出。   麻婆窦三花见到了这金色箩筐,不由咧开大口笑道:“有了这东西,就是他们有千军万马,也得提着万分小心!”   说罢自黄衣少女身上,把“金河箩袋”接了下来,那箩筐一边,系有一个金漆葫芦,麻婆取下了葫芦,就口灌了一口,忽地打开了箩袋,只听见“嗡”地一声,自筐内,散出了大片金光,刹那之间,当空集成了密密的一片,有如是大片的金色云块一般。   这所谓的“金河蜂子”,每一只都约有手指大小,通体金色,闪闪发光。   最奇的是,在它们条状的躯体两旁,每一边都生有一只极小的三角形翅膀,双翅扇动之声发出一种刺耳的“啧啧”之声。   这群“金河蜂子”,自箩袋内甫一飞出,俱旋风般乱舞,每一只都发出吱吱的呜声,千百齐鸣真有点刺耳欲聋!   奇怪的是它们都似经过麻婆特别的训练,虽是野性猖狂,却没有一只离群远飞,都在当空数丈方圆之内上下飞着。   那麻婆遂把方才由葫芦内含入口中的东西,“噗”的一口喷了出来,化成了大片的红雨,直向着空中的蜂群喷去!   当空的金蜂迎着这片血雨,几个翻扑,已噬食得干干净净,麻婆窦三花发出连声的怪笑,遂一口口的就着葫芦向空中狂喷着。   转瞬之间,已把葫芦内的血汁喷了个干净,那大片的金蜂仍似没有过瘾,又自在空中飞鸣不已。   窦三花忽然咧口发出一阵似哭似笑的怪声,空中金蜂闻声吱吱鸣叫得更厉害,似乎在与麻婆抗命,禁不住麻婆口中的哭笑之声愈来愈大,最后简直有点树倒山塌之势!   在如此的噪声压力之下,空中的金蜂才败下阵来,三三两两的全数都转回到方才的箩筐之内。   窦三花关上箩筐,长长吁了一声道:“妈的,这些小东西越来越不好带了!”   黄衣少女方要答话,忽然“咦”了一声,转身道:“师父,有人来了!”   方自说毕,就听见一人哈哈笑道:“好厉害的金蜂,我弟兄算是开了眼界了!”   话声未毕,两条人影已翻了上来,现出了两个矮小的光头汉子,麻婆这时已闻声回头,见状面色一冷道:“柳氏兄弟,你们又来了!”   柳玉嘻嘻一笑道:“婆婆方才对我兄弟也大不赏脸了,我想那位兄弟必定是口下无德,才会惹烦婆婆发脾气生气,所以我弟兄特别来向你老人家陪不是来了!”   窦三花冷冷一笑道:“柳老大,说话别拐弯抹角,莫非你们还不死心么,那春如水乃是蒙古的霸王,我老婆子可是惹不起她,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柳玉嘻嘻一笑道:“婆婆,算了吧,谁不知道婆婆你的金河蜂子,远近无敌,何况这件事利己利人,事成之后对婆婆自己也有好处!”   麻婆咧嘴一笑道:“对不起,这件事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帮忙,你兄弟还是自己辛苦一趟吧!”   柳玉上前一步,拜了一下道:“这件事并不是我兄弟二人之事,乃是另有一位老前辈,这位前辈特别交下一件信物,要我二人呈上给婆婆,此事务请帮忙。”   麻婆又冷冷一笑道:“哪来这么多老前辈,我说不管就是不管!”   说到此,柳玉已自身上拿出了那个扁玉鼻烟壶,双手送上道:“婆婆请过目,这就是那位前辈的信物!”   麻婆皱了一下眉,接过了扁玉烟壶,望了望,面上果然一惊,森森一笑道:“木尺子那个老儿也来了!”   说到此,在头上搔了一下,冷笑了一声道:“不错,当初大雪山八人留名,有过这么一句话,以后八人之中任何之一有事相托,受托者不得借故推却。可是……”   顿了顿,她又冷冷笑了一声接下去道:“木尺子这老儿在哪里,我要与他说话,这个便宜可不能就让他捡了去!”   柳玉一笑道:“木老前辈同一位蒲少侠,此刻已经不在这里了,你老人家找不到他了!”   麻婆嘿嘿一笑道:“好个老小子!”   说到此低头想了想,冷冷地道:“我先问你,那落日坪宝物,是真的在春如水手中么?”   柳玉点了点头道:“此事怎么会是假的?在下亲眼看见的!”   麻婆冷森森一笑,道:“这件事本来我是决定不管的,可是木老头这个情不便不给,这样吧,你们二柳手下有多少人?”   柳玉怔了一下道:“有四五十个,婆婆莫非有用他们之处不成?”   窦三花点了点头,道:“把你的人都叫来,在杏叶岭两旁埋伏下来,多备强弓利弩,我们不动就不动,一动可就得把春如水那婆娘给收拾下来!”   柳氏兄弟连连点头,私下窃喜不已。   窦三花又冷笑了一声道:“你方才说事成分我几成?”   柳玉扣了一下头,苦笑道:“三成怎么样?”   窦三花小眼一瞪,道:“放你妈的屁,三成你去打发要饭的吧!这件事就冲你这句话我也不能管!”   柳川忙赔笑道:“婆婆不必生气,这样吧,咱们二一添作五,一半一半,这样总该好了吧!”   麻婆冷冷地道:“我们三七分帐!”   柳玉一喜道:“我原说是三七呀,你三成我们七成!”   麻婆冷笑道:“我七成,你们三成!”   二柳都不由面色一变,相互一望,柳玉冷笑了一声道:“这条件太苛,恕我兄弟不便从命!”   柳川也面上变色,频频冷笑道:“前辈未免欺人太甚!”   说罢抱了一拳,道声告辞,正要回身,麻婆嘻嘻一笑道:“你兄弟要是不答应那我也没办法,我们只好放开手来互相斗一斗了,到时候只怕你兄弟一成也捞不着,那可更冤了!”   柳玉、柳川不禁都是一怔,相互商量了一下,柳玉遂回过身来,叹了一声道:“好吧!我兄弟行事一向是抱着吃亏,从不想占人什么便宜,三成就三成吧!”   麻婆才又一笑道:“你别不愿意,我老婆子还认为冤呢,没有你兄弟帮忙,我照样能把东西弄到手,只不过是不大好意思罢了。这是看在木老头的面子,要不然你们能分一成已是好的了!”   天山二柳面色如灰,俱都冷笑不已。   麻婆一翻眼皮道:“怎么,你们是不乐意?”   柳玉忙赔笑道:“没有,没有!只是我们人多……”   麻婆哼了一声道:“这么吧,你兄弟独得三成,另外我老婆子再拿出一成给你们手下分分,怎样?”   二柳脸上才有点喜色,柳川才叹了一声道:“好吧,就这么定了,反正你老人家也不会没有良心,到时再说吧!”   说罢抱拳道:“我就去部署一下,那春如水大概快来了。”   麻婆冷笑了一声道:“你兄弟去你们的,那春如水是插翅难飞,我师徒自会对付她们!”   天山二柳总算是有了结果,虽然他二人心里是一万个不服气,可是却也比一成没有好,反正到时候见机行事,能多捞一些是一些,暂时他二人也就不再多争论,匆匆下岭而去。   静静的乌里古拉河,在阳光之下,像一条银色的带子一样地伸展出去。   而杏叶岭,就像是一扇大门,横跨在乌里古拉河的两端,像箍子似的,死死地箍住它的咽喉。   春如水停立在她的“北风”座舟之上,放目远眺,发出了一声冷笑。   她身后立着一排弟子,手握剑柄,神情至为紧张,好似等待着春如水一声令下,皆都要出手对敌的模样。   大船之前,是一列十艘白木大船,其上满载着一些木材什物,缓缓地前行着,没有一点声音。   春如水忽然冷笑了一声道:“谅那雪山二柳,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话声方落,就听见“吱”的一声,一支白羽短箭迎面而至,春如水玉手一掠,已把这支箭抓在掌内,她神色凝重地道:“继续开船,不许张皇!”   当时回过身来,命令身后女弟子道:“吩咐前面船快些行走!”   说到此,正要向岸上腾身过去,就见前面舟船,忽然都停了下来,一名女弟子隔船掠过来,神色张皇地道:“前面水路不通,为人下了东西,过不去,请夫人定夺!”   春如水面色一变,冷笑了一声道:“这是什么地方?”   其中一名弟子张望了半天,道:“是杏叶岭。”   说话之时,前面几艘船上,已起了极大骚动,似乎有一排排的羽箭,不停地向着几只大船上射来!   春如水面色变得一片铁青,回头对身后四位弟子道:“你们要紧紧护着这艘船,无论有多大的事情都不可离开,我要前去看看!”   说罢身形一长,已跃到了船棚之上,她身子在棚上一杀腰,正要再次腾起,就听得溪边一声叱道:“春如水,你听着,前面水路已断,你还是识相一点,把那两箱东西献出来,我们就放你们过去,要不然……嘿嘿!”   春如水一阵狂笑,笑声一敛,冷冷地道:“朋友,你出来亮个万儿吧,钱财是小事情,我春如水就是喜欢交朋友!”   暗中人一声怪笑,道:“好!”   陡然间,两条人影,自岸边的树丛里拔身而起,落在了大船“北风”号的左右两船上。现身的是雪山二柳矮小灵活的身影!   春如水微微一笑道:“原来是柳氏昆仲。失敬了!”   柳玉一声怪笑道:“春如水,你是蒙古的财神爷,干吗呀!钱还没有捞够呀,又何必来到咱们弟兄这个穷地方捡外快。春夫人,我们一向是很敬重你老人家的,这件事你可真办得不够漂亮!”   柳川也冷冷一笑,道:“这两箱东西,你得留下来,这叫黑吃黑,你怎么由木老头那里夺来,我们也就怎么从你这里夺去。春如水,你可要想一想,这地方可不是你那戈壁沙漠!”   说到此,双手一搓,嘿嘿一笑,接道:“我们的人可是不少,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就划不来了!”   春如水却并不发怒,只是嘻嘻地冷笑不已。她慢吞吞地道:“有话好商量,别急!   二位既来到我的座船,我就算是一个主人!”   说时,身子一折,已飘在了船头之上,向着天山二柳点首道:“来!来!来!请进来坐一坐,有什么话都好商量!”   天山二柳不禁相互对看了一眼,一时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在他二人想象之中,春如水闻言之后必定大怒,二人也正好反目为敌,以有利的埋伏,打胜这一仗。却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一种局面!   所谓”伸手不行笑脸人”,更何况春如水昔日原是夭山老魔蒋寿的座上客,二人论起来,尚该执弟子之礼,此刻见状,也就更发作不起!   可是天山二柳却也不是什么好欺侮的人,柳玉嘿嘿一笑道。“夫人,我不妨先告诉你老人家一声,河侧两岸,我弟兄已埋伏了弓箭手,备下了大批火箭!”   说到这里,顿了顿,手指前面大船道:“夫人请看,这些船上的木材,万一要是中上了火箭,可就……”   春如水倒着实呆了一下,可是此人心怀诡计,多年来杀人无数,主要在“沉着”两个字上,天大的事情,她也能泰然处之。   当时闻言微微一笑道:“你两个真是太费心了,钱是人挣,你兄弟真要说缺少钱用,你春妈妈还会不管你们吗!放火杀人可是干不得!”   二柳不由脸上一红,春如水这么当面占便宜,真叫他二人哭笑不得。   春如水上前一步,撩开了舱帘笑了笑道:“请进来坐坐,咱们很久没见了,有话好谈!”   柳川嘻嘻冷笑道:“夫人,无论怎么谈,那两箱东西,我弟兄是讨定了。夫人既有此心,不如送我弟兄一个人情,爽快一些岂不是好?”   春如水笑道:“你这孩子,就是这么猴急,春妈妈答应你了,还能不算数吗?来到了我的船上茶也不喝一杯,像什么话呀!快!快!进来坐坐。”   二柳见她居然一口答应,心中也甚为高兴。   他二人虽也顾忌到春如水是别有用心,可是他二人自忖两岸设有埋伏,上游更有麻婆窦三花,谅她春如水也插翅难飞!   所以,有了这种心思,春如水再这么一相让,他二人也就不再坚持了。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天山二柳虽未交谈,可是却都有同样一种想法,他二人是不甘心,把即将到手的东西,一大半拱手送与麻婆。因此,如果春如水果真在此就把东西让了出来,他弟兄也就乐得独吞了。   二人有了同样的想法,面色立时就和蔼了许多。   春如水再让了让,二人就走进舱内。   春如水这艘豪华的座舟,立时把天山二柳惊慕得面上色变。落坐之后,柳玉嘻笑道:   “夫人真正是会享受,如此座舟,我兄弟别说是坐,见还是第一次见呢!”   春如水回身招呼一个弟子道:“给二位献茶!”   说罢,微微一笑目视着二人道:“是呀,所以我才请二位来坐坐呀,你们要是烧了我的船,该多么可惜!”   柳玉嘿嘿一笑,面色通红道:“我们只是以防万一,此时看来,夫人你原是一个豁然大度、通情懂理之人。早知如此,我们也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春如水含笑点了点头,目视水上,微一皱眉暗道:“上游的水路,怎会忽然中断了呢?莫非是他们兄弟动了手脚么?”   天山二柳在大船“北风号”上,与春如水搭讪着,其实一心一意,所想的却是那两箱巨宝。   他二人因见春如水谈笑从容,宛若无事一般,因此不禁暗暗起了狐疑,相互对望了一眼,心中俱都有了一个疑念:“别是这婆娘故意留我们在此,而那两箱宝物却在另一艘船上吧?”   想到此,天山二柳俱有些坐不住了,柳玉引颈向后舱望了一眼,嘻嘻笑道:“夫人这艘船可是真大啊!”   柳川会意,立时起身笑道:“我二人既来,夫人少不得叫我们开开眼界,带我们参观一下如何?”   春如水焉有不明白他二人心思的道理,当下一笑站起来,含蓄的道:“简陋得很,二位不要见笑。请!”   说罢退后一步,柳川大步而前,柳玉也跟着走了进去。两旁女弟子各自分开,让出了一条路来,柳川嘻嘻笑道:“打扰!打扰!”   他口中说着,遂直接向舱内行去,柳玉忙跟随而进。这艘北风号座船,果然豪华无比,地下铺的是鲜红色的厚毡,两廓内悬着彩色鲜明的各种玻璃灯,天山二柳不禁眼都看花了。   他二人在前舱走了一转,遂入内舱。春如水笑道:“按说,内舱乃是我就寝之处,不便参观,可是又怕你二人失望……”   二人笑而不答,春如水上前一步,启开了一扇门,室内设置更为绔丽,春如水回身笑道:“二位只在门前坐坐,不必进去了。”   二柳各自探首入内望了一眼,忙又缩了回来。各人都不禁喜上眉梢,肚子里像吃了定心丸似的舒但。   他二人同时都看见,室内正中,放着两口大箱子,由外形上看去,正是木尺子当初的那两口箱子,二箱两旁各立着一个妙龄少女。   这两个少女,每人都带着一口长剑,守在两口宝箱旁边,身形有如是石塑木刻一般,纹丝不动。   天山二柳又对看了一眼,才退回身来,那柳玉哈哈一笑道:“夫人,你那两箱宝贝原来在此啊!”   春如水颔首笑道:“二位见过了这批宝藏,我们再到前室说话如何?”   说到此,冷冷一笑,向室内二女道:“青儿,芳儿,你二人把箱盖揭开,也让二位贵客看看箱中何物?”   侍立两旁的二女答应了一声,双双把箱盖揭开,天山二柳俱都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见二箱皆都盛放着满满的珍珠玉翠,奇光耀目难开。   柳玉身形一偏就要进去,却为春如水横身阻住道:“你要如何?”   柳玉嘿嘿一笑,道:“只是想见识一下罢了!”   说罢退回身去,老大不高兴道:“夫人当真不明白我二人的来意不成?”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岂有不明白之理,我们到前舱细谈一下如何?”   柳玉点了点头道:“也好!”   春如水遂向二女摆手道:“盖上箱子,你二人不得我命令,不许擅离一步!”   二弟子各自弯腰,应了一声:“遵命!”   春如水随同天山二柳来至前舱,落坐之后,天山二柳面上俱显出十分不安的神态。   春如水已知道二人此刻是见宝起意,都安下不良之心,她成竹在胸,也不以为意,当时微微一笑道:“二位真的想要那两箱宝物么?”   柳川窘笑了笑,搓着双手道:“夫人休要再打趣我二人了!”   柳玉更不禁冷笑了一声道:“不瞒夫人说,我二人如没有十分把握,也就不敢轻易来此现丑了!”   春如水张大了眸子嘻嘻一笑道:“此话怎讲?”   柳玉拱了一下手,面上讪讪地道:“夫人你老是明白人,你何必还要咱们把话说实在了!”   春如水冷冷地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们的意思!”   柳玉咳了一声,面含冷笑地道:“这条河两岸,夫人也看过了,我兄弟俱都埋伏了厉害的人物,夫人只怕是不易通过!”   柳川也点了点头笑道:“再说前面水闸已关,只怕……”   话才到此,春如水嘻嘻一笑道:“水路不通,我可以走陆地,至于说人多人少的问题,你们人多我的人也不少!”   说到这里,这位在蒙古作威作福的女魔头发出了一阵尖笑,接道:“至于你们哥儿俩……嘻嘻!不是春如水小看了你们,我还真没有把你们看在眼里面,除非你们还有什么厉害的搭档,否则,尚不知鹿死谁手!”   二柳闻言,俱面含冷笑,柳王冷冷地道:“夫人你说得不错,我兄弟确实不是夫人对手,可是我们另外却有厉害的帮手,那个人如一旦出手,夫人只怕凶多吉少,就算是夫人武功卓绝,能够幸免于难,只怕手下的人无一能活着出去!”   春如水本是想到了此一层,是以才有意的用话去激他们,果然为她激出了来。   当时,她神色不变,只冷冷地道:“我可以问一下这人是谁么?”   柳玉嘻嘻一笑道:“夫人可曾知道数十年前,以‘金河峰’称雄武林的那位前辈婆婆?”   春如水不由面色一变,口中“哦”了一声,道:“麻婆窦三花!”   二柳一齐点头,柳川嘻嘻一笑道:“夫人说得不错,正是此人!”   春如水鼻中哼了一声,霍地站了起来道:“莫非她也要与我为仇不成?我与她并无瓜葛,她又怎会如此?我不信!”   柳川一声冷笑道:“信不信由你!”   春如水皱了一下眉道:“久闻这婆子见财如命,岂有平白为你二人效劳之理!”   柳川森森笑道:“谁又说是平白效劳了?实话对你说吧,我们已有了默契,宝物利益均分!”   春如水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微微一笑道:“这就难怪了。”   柳川因而又道:“夫人,我们实在是不想惊动你老人家,可是此刻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望夫人成全才好!”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麻婆生性贪得无厌,只怕不会与你二人平均分配所得之宝物吧!”   二柳面上均不由得一红,柳川红着脸一笑道:“夫人说得不错,只是总比一成都没有好!”   春如水盈盈一笑道:“这么说你二人太不值钱了。那这样吧……”   说着手托着腮帮子想了想,莞尔一笑道:“我给你们五成,也就是说一半。”   二柳不由俱都一怔,春如水冷冷一笑道:“这个数目可比那麻婆要多吧!”   柳川嘿嘿一笑道:“我们已与麻婆有约在先,怎能随便反悔?夫人,还望玉成才好!”   春如水鼻中哼了一声道:“你二人不要太贪得无厌了,这买卖很划算,你们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了!”   柳玉闻言早已动心,不由紧张地道:“夫人你是真心?”   春如水微微笑道:“自然是真的。只要你二人一点头,我立时便把箱子抬来。如何?”   柳川嘿嘿一笑,道:“夫人,你这么做,大概不是没有原因吧!”   春如水点了点头道:“当然不是。”   说罢,起身走至窗边,推开了窗,冷冷地道:“你二人要撤去两岸埋伏,并保证我的座舟顺利通过才行。我想这条件,在你二人说来是极其简单的!”   柳氏兄弟,低头互相低语了几句,柳川嘿嘿笑道:“如夫人所言果是真的,这些倒也不难,只怕夫人是另有阴谋,我兄弟既失财,又得罪了麻婆可就太不值得了!”   春如水目光扫视着二人,点头微笑道:“这件事情好办,我可以令人把那两箱珠宝抬过来,放在你二人身边,只是此刻却不能给你们,船一过闸立时由你们抬走一箱,我如欺骗你二人,那时你们再招呼麻婆窦三花也不晚!”   二柳一想,倒也有理!   他二人与麻婆本无深交,也犯不着为她卖命,此举既可多得财宝,又不伤一兵一卒,何乐而不为?反过来想,一旦双方动起手来,自己这一方面,虽可说稳操胜券,然以春如水之武功,即使是有麻婆窦三花助阵,自己这边伤亡亦在所难免,东西倒手之后,却要分与麻婆一大半,比之春如水所说条件,实在差得太远了。   二柳如此一想,顿时心生动摇,他两人又衡量了一刻,柳玉就站起来道:“好!我们就这样一言为定!”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你们这样才算聪明!”   说罢回头唤道:“命青、芳两徒押箱上来!”   立时就有弟子传话下去,不久吴瑶青。裴芳二女,同着几个弟子,把两口红漆大铁箱搬了进来,放在了春如水与二柳座位中间。   春如水一笑道:“两箱重量相同,到时你两人可以自由选择。其中之一,这样以示公平!”   天山二柳各自点了点头,春如水又笑了笑,亲自走过去,把二箱箱盖揭开,一时宝光四溢,二柳眼都花了。   春如水一笑道:“你们选哪一箱呢?”   二柳一并走了过来,看了看,两箱大小确实一样,就找了一箱看来较满的,柳玉哈哈笑道:“夫人真是快人快语,就是这一箱吧!”   春如水点头笑道:“好!”   她口中答应着,遂把两箱箱盖盖上,命身旁弟子道:“你们把这一箱用绳索拴牢,送到二位柳爷跟前放好!”   立时有两个弟子答应着,找来了绳索,把那箱珠宝绑了个结实,送到了天山二柳身边。   二柳试着以手提了提,果然是沉重十分,心中更是定了下来。   春如水冷冷笑道:“二位现在可以撤开两岸的埋伏了吧!”   柳氏兄弟又低头交谈了几句,柳玉就站起来道:“夫人放心,我这就去撤了埋伏,只是水闸一开,夫人却要快快行去,如果麻婆追上,可与我兄弟无关,夫人也不可在麻婆面前,泄露了我弟兄的底细!”   春如水一笑道:“那是自然,只要水闸一开,就没有你兄弟的事了!”   二柳闻言更是面色大喜,柳玉点头道:“好吧,我去去就来!”   说罢,腾身向岸边纵去,只听得唿哨连声,两岸树丛间黑影幢幢,春如水见状,就知道岸上埋伏果然是撤开了,当时望着柳川一笑道:“贤兄弟真是有信之人!”   柳川道:“利己利人,何乐不为?”   春如水面上浮出一片浅笑,她遂吩咐道:“命令各船准备起程,全速前进!”   说时目瞄柳川,嘻嘻笑道:“船一出闸,就没有你兄弟的事了,只不知令兄是否有办法弄开水闸,真令人担心!”   柳川笑道:“夫人大可放心,有我兄弟设法,是不会成问题的!”   柳玉纵身上岸后,果真依言,把事先埋伏在两岸的弟子全数撤回,命他们退出了现场,当地只留下了三匹快马,这三匹马,两匹是用来自己弟兄乘骑,一匹却是留来携带宝箱。   这一切均安置好后,他遂一路向着分翅岭上奔来,他一路轻登巧纵,不一刻已到了岭上,却见麻婆所住之处静悄悄地没有一人,当时又往岭下行来,心中暗自高兴。   因为麻婆师徒要在,这事情办起来反而不便,现在她师徒不在,正好去偷偷把水闸开了,到时麻婆问起来,只推说不知也就是了。   柳玉这么想着,沿着这条河一直奔驰下去,果见前面有一道高高的水闸。   他身子方一落下,就听得一声娇叱道:“什么人,快快走开!”   柳玉吃了一惊,由声音中,他听出是麻婆那名弟子香几的声音,当时干笑道:“姑娘是我!”   说罢腾身而上,果然是麻婆徒弟香儿,站在闸边。她神色很是焦急,见了柳玉就道: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的船怎么还不过来?”   柳玉嘿嘿一笑道:“令师呢?”   香儿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大概上江边去了。有什么事?”   柳玉道:“快快开闸,我们上当了,那春如水宝箱并不在船上,我们应该上旱路上去劫她!”   香儿闻言秀眉一剔道:“这是真的?”   柳玉冷笑道:“当然是真的,姑娘快快开闸,否则时间来不及了。”   香儿哪里知道对方捣鬼,当时遂答应了一声,跳进一处隘口,揭开了石盖搬动闸盘,只听见咕咕噜噜一阵绞盘声,水道“哗”的一声开了。   柳川在大船北风号上,见状忙催促春如水道:“水闸开了。快走,快走!”   春如水一声令下,前后三艘大船,一齐起锚疾行,这时柳玉已由岸边扑上船来,匆匆道:“快走!快走!”   说话时,三艘大船已来至水闸旁边,天山二柳,生恐春如水后悔,已双双把那口大箱子提到了船边,春如水见状微笑道:“你两人不必多心,我春如水说话,一向是算数的!”   说时,船已过了水闸,柳玉向春如水举手道:“我们去了,来日再至寒碧宫向夫人谢恩,再见!”   说罢他双手向着那口大箱子两旁一搭,喝了声:“起!”已抱着箱子纵上岸边。   柳川也抱拳道了声谢,跟着纵身上岸。   他二人自认这一招走对了,俱都狂喜不已。当下匆匆找来了马,把箱子系好,匆匆而去!   大船上的春如水,见两人上岸后,冷冷一笑,转身对吴瑶青。裴芳道:“你两人可曾把‘子金舟,备好了?”   裴芳躬身答应道:“已经备好了!”   春如水点了点头道:“好,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   说罢又吩咐船上弟子道:“你们不必惊慌,按原来速度前进,倘有人来问,就说我们由陆上走了。”   船上弟子答应着,春如水就带着二弟子匆匆进入内舱,舱内有一道暗梯,直通下层,三人由梯子下去,这时有一双弟子守在舱下。   这是一个奇妙的所在,原来舱下停有一艘状同橄榄形状的金色快舟。   这艘小船,顶多只能乘坐三人,船舷极高,可以防拍卷而上的浪花,在肚腹两侧,特筑出一双薄翼,可以想象一旦在水面上行驶起来,那种风驰电掣的速度,该是如何的动人心魄,   春如水首先纵上了船头坐好,吩咐二女道:“你们快上来!”   二女左右一齐跃上了小船,各自坐好。春如水回过身来,把覆在正中的一方油布揭起看了看,两口古铜红漆箱子,好好地放在船上,她不由冷冷一笑道:“瞎了眼的东西,还想骗我的东西!”   裴芳却道:“师父,咱们快走吧,等一会天山二柳发现了箱子里的东西是假的,会追上我们的!”   春如水面上带出了得意的笑容,道:“那时已晚了!”   说到此,向侍立着的一对弟子举了举手,二弟子松动着一根悬空的粗绳,只听见“喀喀”一阵密响,北风号船头部分,竟自现出了一个丈许方圆的大窟窿!   水声潺潺中,春如水喝了声:“放船!”   一弟子在小船船尾地方用力的踹了一脚,这艘金色小船,“嗖”的一声,如同一只箭似地射了出去。   只听浪花“哗啦”一声,这艘小快船,已脱离了北风号大船,射出了三数丈以外,落在了水面之上。   船上的二位弟子,这时各自抡起一面宫扇似的船桨,在水面上略一拨动,这艘小舟,更似箭头子一般,向前猛驰而去!   这是春如水独具匠心,所设计的一艘飞船,行驶起来,这艘小船,底部几乎完全脱离了水面,仅仅靠着一双船翼贴在水面上,其快如风。   春如水计脱而出,心情至为高兴。小船行驶如飞,转眼间已出去数十丈以外。眼前到了一处隘口,只见双峰高耸,一水如带,当真是险恶之极!   春如水回头招呼道:“小心撞上石头。慢一点!”   一言甫毕,就听得岸边上一人哑声笑道:“好快的船!嘿!”   此时空中现出了一片淡黑色的影子,“噗”的一声落入水中,正好和小船迎了个正着,只听见“轰”一声,那金漆快舟,就像是闯在了橡皮墙上一般,足足弹回了丈许以外,浪花卷起了两三丈高。   船上的三个人,如非是坐得稳,都几乎跌落水中,俱吓了个魂飞魄散!   春如水左手压船,暗施真力,小船方才稳住。她定睛一看,才发现船头前方水面上,竟横了一面极大的网子,莫怪乎小船会为之弹了回来!   春如水不由大怒,方要腾身而起,就听得岸边上又是一声哑笑道:“春如水,咱们好久不见了,想不到在此处会见到你,真是难得呀!”   春如水寻声望去,就见浅处凸出一块礁石,礁石上立着一个相貌极丑,乱发蓬松的老太婆。   这老太婆一身黑色油绸子衣裤,个子甚高,立在礁石之上,就像是半截黑塔一般!   朦胧中虽看不清这老太婆到底是什么长相,可是由轮廓上看去,确是不敢恭维。   这老婆子背后背着一个蚌壳形状的大箩筐,正望着这边张嘴狂笑不已。   春如水心中已猜知了来人是谁,只是还不敢确定,当时站起身来冷笑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拦我的去路,还不通上名来!”   那婆子又是一声狂笑道:“春如水你少卖狂,别人怕你,我窦三花却是不含糊你。   你那套障眼法儿,瞒得过姓柳的,却瞒不过我!”   说到此又狂笑了一声,得意已极地道:“你以为开了水闸,就能跑得了啦?我看你真是作梦!”   春如水不由咬了咬牙,低声对二女道:“你二人只管守在船上,无论如何不许下船,这婆子由我来对付!”   说罢狂笑了一声,放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麻婆窦老姐姐。哎唷!这是怎么回事呀!”   说完身形一纵,已扑上了岸边,点首道:“来!来!窦老姐姐,咱们有话好说,站在那喝风怪冷的!”   麻婆窦三花“呸”地啐了一口道:“你少给我来这一套,自己也不想想,多大年岁了,说话贱声贱气的,这一套勾引谁呀!我还能上你的当吗?真他妈的!”   春如水不由面色一沉,被麻婆骂得实在是有点挂不住脸,可是她却知道对方不是好惹的,要是光凭武功,自己尚能对付她,可怕的是对方背后所背负的那个箩筐,筐内必是其所豢养的“金河蜂子”无疑!   这种东西,春如水知道它的厉害,是以迟迟不敢与对方反目。   闻言后,冷森森地道:“窦老姐,我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这是干什么?莫非还要拦江打劫不成?”麻婆冷冷笑道:“你说得不错,正是拦江打劫。没别的,这几年看着你发财,吃油穿绸,实在也有点眼红。你也太小气了,有什么好东西,也分给我们一点不好吗?”   春如水暗中咬了咬牙,冷笑道:“你休要听他们胡言乱语!不错,我是有几个钱,可是这些钱也都远在蒙古,哪能都带在身上呢!老姐姐你要是要钱用,到蒙古寒碧宫找我去,多了没有,千儿八百还少不了你的!”   麻婆拱了拱手道:“谢了,千儿八百的你还是留着打发要饭的吧!我不希罕!”   春如水见她如此不识抬举,不禁怒火中烧,也实在忍不住了,细眉一挑,频频冷笑道:“这么说,老姐姐你是不买妹子这个账了?”   麻婆窦三花一双眸子,在水面上溜着,闻言“嘻”地一笑,手指水上道:“春如水,你只把这只小船给我留下来,我老婆子马上就走。改一天,我亲自上蒙古,咱们有说有笑还是朋友,要不然……”   春如水目睹此情,自忖着不能幸免,当时暗暗思忖着,不如先下手为强,给她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也许冲破绳网,尚能逃脱。   想到此,不待麻婆说完,身子倏地一窜而起,蓦然向下一落,正好到了麻婆设网之处,右手向外一展,一口冷剑,直向着网上撩去!   只听得“喀”一声,顿时为她砍断了一根主索,那散在水面上的网子,顿时落下了一半。春如水尖声对船上二徒叱道:“还不快走,等待何时!”   船上二女见状,各自摇动长桨,小船如飞而上,春如水身形一转,右手向外一扬,道:“打!”   自她掌心里,一连飞出了三粒铁莲子,一出手便呈“品”字形,直向着麻婆身上打去!

第十四章 冤家路窄     春如水这一手实在是相当厉害,几乎使得麻婆有点措手不及。   三粒“铁莲子”一闪而至,麻婆窦三花一声怪笑道:“好婆娘!”   就见她双掌向外同时一封,“呼”的一声,那三粒铁莲子迎着麻婆这股劲风,全数倒折了回去,这怪老婆子眼见到手的小船,竟欲闯关而去,如何依得,身形霍地腾了起来,猛然向着小船扑去。   可是春如水如何容得她如此?口中喝叱了一声,自侧扑过来,向着水上小船落去。   尽管小船疾驰如飞,可是二人身手是那么灵活,双双向小船上一落,一左一右都落在了小船两边。   裴芳、吴瑶青见状大惊,裴芳在左,正是靠近麻婆这边,她一时情急,手中长桨霍地翻了起来,直向着麻婆身上猛打过来。   麻婆一声怪笑道:“小狐狸你也敢动手?”   蒲扇大的手掌向外一托,已抓着了裴芳手中桨上,正要顺手夺出,春如水一口冷剑,如同一泓秋水一般,已向着麻婆左肋之上劈去!   麻婆窦三花在剑击之下,口中厉啸了一声,蓦地拔空而起,小船在水面上动荡得十分厉害!   这只金色快船,如非是腹侧横生双翼,有平衡之功,只怕早就翻了。   春如水见麻婆腾空而起,双手用力向外一击,足下金舟“哧”的一声,向前窜出了两丈以外!空中的麻婆向下一落,“噗通”一声,整个跌入水中。   可是这怪老婆婆,早已想到有此一招。   她身子落水之后,哑笑道:“好哇!”   只见她双手抡起,两足飞打,像是一尾鳗鱼似的,直追了上去。   春如水见状皱了皱眉,暗想这婆子着实难缠,她一面吩咐二徒道:“全速前进,不用怕,有我呢!”   说完话,她冷冷一笑,左手把背在身后的皮袋,用力地向前一推,右手探入其内,已摸出了一把铁莲子。   这一次春如水并不随便乱发,她只是看准了浪花中的麻婆,拇指拨动,只听见“叭!   叭!叭!”一阵脆响,铁莲子一粒粒地拨出去,直向着麻婆头上打去。   麻婆在水中的身子,自不比陆地灵活,忙乱之间,时腕上各中了一枚,直痛得她怪声大叫,身子不由得慢了许多。   春如水小船趁机如飞而进,猛可里江面上又横荡出了一叶小舟,正正地横在了春如水船头前梢,驶船二女俱吓得尖叫一声,双桨左右一分,权当作篙,暮然向水下一插。   这艘小船,在二女熟练的操舟手法下,顿时打了个波儿就停住了。   春如水惊怒之间,一打量面前之人,不由面色微微一红,暗道了声:“完了!完了!”   只见横船之上,并立着两个人,一老一少,俱是怒容满面,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两箱珠宝的正牌主人木尺子与蒲天河!   乍然看见了这两个人,春如水真有些个“无地自容”,就听得那木尺子嘿嘿一笑道:   “夫人,你这是往何方而去?”   春如水后有追兵,前有强敌,再者那柳氏兄弟,势必也在追途之中,真正是“四面楚歌”,上天入地,俱无路可逃。   这个女人,也真有一套,到了这个时候,她仍然能冷静沉着地应付,不忙不乱。闻言后,她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今天可真是热闹极了,都来了。木老哥,你还没有走么?”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你把东西还我后,我马上就走!”   说话之间,耳听得后面江水中,那麻婆高声骂道:“不要脸的娼妇,你还跑得了么?”   春如水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麻婆在水中,有如是混江龙一般,身子乍沉又浮,一路游来,春如水看到此,不由心中一动,当时狂笑了一声,高声向着身后的麻婆嚷道:   “老姐姐,你快来吧!”   那麻婆这时已自水中跃起,但见她双手在水面上一打,浪花飞扬间,这婆子己脱水而出,跃在了一块礁石之上,怪笑道:“春如水,我老婆子可要给你长点见识了!”   说罢,双肩一收,已把背后那个大箩筐卸了下来,春如水见状嘻嘻一笑道:“老姐姐,你先慢一点,等一会伤了别的朋友,可就不划算了!”   麻婆一怔道:“你说什么,还有什么别的朋友?”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你好大的眼睛,请看这边是谁?”   说罢小船微侧,现出了眼前,麻婆在蒙蒙夜色里,向前路一看,不由呆了一呆道:   “这是谁,还不闪开找死么?”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老姐姐,你来晚了,这两箱东西的正主子来了,你们商量去吧!”   木尺子闻言见状,不禁吃了一惊,他久知麻婆不是好惹的,而且这婆子头脑简单,极易受人挑拨,一个不对付,也许立刻就会和自己翻脸。   这时木尺子一听春如水如此说法,就知她是存心挑拨,不由冷冷一笑道:“麻婆,你不要上她的当!她是想要我们互相攻击,而她却坐收渔人之利!”   麻婆本来还摸不清对方是谁,这时闻言,细细打量了对方一眼。咦了一声道:“你不是……木尺子,木老头吗?”   木尺子尚未说话,春如水已嘻嘻一笑道:“谁说不是,除了他谁还会这么天真?”   老少年木尺子鼻中哼了一声,道:“麻婆,这件事你且退后一步,容我打发了这女人以后再说如何?”   麻婆嘻嘻一笑道:“木老头,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既然自己出来了,又何必找我?   现在见了钱,又要我退后一步,你是安着什么心?”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麻婆,你要知道,这些钱原是我的,是我由落日坪,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的!”   麻婆一翻双眸,道:“什么你的我的,谁都知道这钱是没有主的,谁到手就是谁的,方才是你的,现在已是春如水的,以后也许就是我窦麻婆的!”   说到此,仰天打了一个哈哈道:“这年头没别的,谁手硬,谁胳膊粗,谁就是王!”   春如水在一旁闻言,不由鼓掌而笑道:“麻老姐这番话说得有道理。佩服!佩服!”   麻婆往空中啐了一口,道:“你别高兴,反正今天晚上,你是插翅难飞!”   春如水抚掌笑道:“麻老姐,你放心,这两箱东西我也不打算要了,其实真要说动手,我也不见得就不是你的对手,只是犯不着如此伤了和气!”   说到此,有意把眼光向着木尺子那边一瞟,转脸对麻婆道:“要说起来,这钱是该给木老头的,可是麻老姐你也辛苦了大半天了,不能空手而回,是不是?”   麻婆哼道:“当然……”   木尺子见状,也不禁动了肝火,怪笑道:“罢!罢!麻婆,我木尺子交你这个朋友,这两箱东西到手后,我分你三成就是,你先退开,我要见识见识春夫人的本事,她欺人太甚了!”   说罢向着春如水冷笑道:“春如水,你还有什么话说,武林中最重信诺,你如此不顾信义,只怕遭天下人耻笑!”   春如水嘻嘻笑道:“什么信诺不信诺,在我地盘上的东西,莫非不归我所有吗?”   木尺子冷冷一笑,转对蒲天河道:“把你的宝剑借我用一用!”   蒲天河目睹此情,不由摇头叹息了一声,小声对木尺子道:“我们又上当了,只怕那麻婆不是好相与的,你老人家注意!”   春如水自不愿与他动手,因为如此一来,更让麻婆有可乘之机,当时一笑道:“且慢!”   木尺子横剑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据我所知,麻老姐与天山二柳定的约是三七分账,换句话说,麻老姐独自可分七成,你如今却以三成给她,似乎不公!”   说到此,目光一扫麻婆道:“是不是,麻婆?”   麻婆头脑最是简单,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是这么回事,咦,这事情你如何得知?”   春如水一笑道:“天下岂有这么好的人?天山二柳早就泄了底了,他二人早已劫宝而去,只是他们上当了!”   麻婆一怔道:“这是真的?”   春如水笑吟吟地道:“信不信由你!”   麻婆不由用力地错着牙齿道:“妈的!下次见了面,我要杀了他们!”   说到这里,她忽然狂吼道:“木老头,就是这样吧,我们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怎么样?”   木尺子摇了摇头,冷笑道:“你太贪心,这条件太苛,恕我不能答应!”   麻婆嘿嘿一笑道:“好啊!那么,咱们就来比一比高下!”   木尺子冷笑道:“谁还怕你不成?”   春如水一笑道:“木老头本事大得很呢,麻老姐只伯你不是他的对手!”   麻婆窦三花一声怪笑道:“我活了这么大,还不曾怕过哪一个!”   春如水见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不由私下窃喜不已,当时笑嘻嘻地道:“你二人请看,这两箱东西在此。谁有本事,谁来拿!”   说罢,右手把覆在小舟的油布揭开,现出了古铜大箱子来,木尺子、蒲天河俱都看出了春如水是存心挑拨,见状都冷冷一笑,按兵不动。   可是另一方的麻婆窦三花乍见宝箱,禁不住霍然动容,猛地怪啸了一声道:“东西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说罢腾身直向着小船上扑去,春如水嘻嘻一笑,道:“老姐姐别慌,我跑不了的!”   麻婆这时已落在了小舟之上,嘿嘿笑道:“木老头,东西我拿啦,你要是不服气,尽可以到鸦翅岭来找我!”   说罢,双手一搭,就将宝箱拿起,却又放下来,向着春如水嘿嘿一笑道:“春如水,你这条小船暂时借我用一用如何?”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小事一件,东西都给你了,还在乎这条小船!”   这时小船由于加多了一人,已有些不胜负担、在水中滴滴溜溜直打着转儿。   麻婆嘻嘻一笑,把背后那个大箩筐取下来,方要把身子跃入小船坐处。   这时候木尺子已同着蒲天河偎到了近前,木尺子因见麻婆有独吞之意,虽知春如水绝非是心甘情愿,可是到底有些放心不下。   其实要是依着蒲天河心意,是“以逸待劳”,不管她们双方谁胜以后,再兴师发难,夺回宝物也不为迟,只是木尺子担心那麻婆的“金河蜂子”厉害,万一两箱宝物到了她的手中,只怕不易讨回。   所以这时那麻婆一跃上了小舟,木尺子忙拢过船来,在一边伺机而动。   春如水见麻婆卸下了箩筐,正要入座,这时候,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当下偷偷向着二徒使了个眼色,吴、裴二女立刻会意。   坐在右边的吴瑶青蓦地一声娇叱,一抡长桨,直向着麻婆身上打去。   春如水更是双足一着力,足下小船猛地一翻,麻婆本站了个边儿,原来就站得不稳,哪里还能立得住,身子一歪,几乎要倒了下去。   麻婆窦三花,厉声骂了一句,正要弯身去拿那个装满了“金河蜂子”的箩筐,春如水却上前一步,双手排山运掌,直向着麻婆身上打去。   只听见“噗通”一声,麻婆为避开这一招,身子再次翻落水中好个春如水,一招得手,更是手上无情,右手向外一翻,“哧”的一声,自掌心内,一连飞出了五六粒铁莲子,向着一边的木尺子、蒲天河二人身上打去。   同时之间,吴瑶青、裴芳二女已划动长桨,小船如飞地向前方驶去!   由于这是一艘特制的快船,自非一般小船所能追得上的,快船一窜出之后,春如水趁机已把那个似蚌壳的箩筐抢到了手中。   是时木尺子和蒲天河双双怒叱着,自两侧猛扑而上,欲向快舟上落来,可是春如水已不容他们近身,就见她双手猛然把那个大箩筐打了开来,但听得“轰”的一声,大片金光,有如万千金星,自箩筐内齐飞了出来,没头盖顶向着身后两人扑了过去。   木尺子、蒲天河二人见状大惊,他们俱知这种东西的厉害,一任你铜筋铁骨,也是不敢轻易尝试。   在无可奈何之下,这一师一徒,只得把身子向下一落,双双坠入水中。   另一面,麻婆乍然看见自己所养的金蜂,竟然反为对方利用,用来作为对付自己的武器,不禁又惊又怒,怪啸了一声,霍然由水中拔身而出,落在了一块大石之上。   这种金河蜂子,生性残酷,最是无情,只认血腥不认亲,管你是谁,它们是一概不论。   这时见麻婆现身,俱都发出“吱吱”呜声,一窝蜂似地,直向麻婆身上袭去。   麻婆一时大意,身上竟落下了五六只,只听得一阵咬嚼声,立时衣裂肉破,痛穿心肺,这才忽然想到,这些金蜂,晚上尚未有喂过,只打算用春如水等一帮活人,来喂一下它们的饥肠,却想不到弄巧成拙,竟然派到了自己头上。   这麻婆一想到此,真是气昏了头,怪啸了一声,大骂道:“好娼妇,我窦三花与你誓不两立!”   就见她蓦地一口,咬破了舌尖,向着当空金蜂“噗”一声喷出了一口血雨。   当空金蜂吱吱喳喳乱成一片,纷纷抢食着喷出的鲜血,那麻婆知道如不能及时满足这拨金蜂的食欲,只怕自己性命不保!   这个时候,她实在也是没有能力,再去追赶春如水,事实上,她就是追也追不上,因为春如水那艘快船,早已逃之夭夭了。   且说麻婆急痛之下,对于这拨小东西,既恨又爱,她本可以内功所化血雨“碧血箭”,制这拨金蜂于死地,可是一想到蜂种得来不易,自己豢养十年,方得如今成绩,全数杀死也太可惜。   想到此,只得忍着内心疾怒,一口口把鲜血喷了出去,喂着当空的金蜂!   那拨金蜂,早已饿坏了,如今为鲜血一引,一个个振翅铮铮,吱吱乱叫,声势端是吓人已极!   麻婆咬舌喷血,已然伤了内功,偏偏来时未曾带有喂蜂的血酒葫芦,似如此如何能支持长久?   她一面往空中喷着血雨,一面发出凌厉的叫声,以遏止金蜂的来势,双方暂时形成了对峙之局。   麻婆窦三花,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可是这时,也吓得脸色苍白,看看已是声嘶力竭的当儿,忽见面前人影一晃,现出木尺子与蒲天河的身影。   麻婆以为二人趁火打劫,不由道了声:“吾命休矣!”   二人每人待着一株小树,用树上枝叶掩饰着身躯,以至当空金蜂,未曾发觉。   他二入一直走到了麻婆身边,木尺子冷冷一笑道:“麻婆!我二人助你一臂之力……”   麻婆大叫道:“不要……不许你伤它们……”   她一面说,一面向空中喷着血雨,又气吁吁地道:“你们哪一位能帮我把那个竹篓子找来,我……我就感激不尽了!”   蒲天河与木尺子二人这时都是满身是水,样子十分狼狈,他二人也几乎吃了春如水的大亏,如非即时落水,后果不堪设想。   等到他二人由水中出来之后,春如水既去,麻婆反倒为金蜂所困,由于同仇敌忾之心,才过来助麻婆一臂之力。   蒲天河闻言忙向水面上一望,事情倒是真巧,那只原来盛养金蜂的箩筐,正从上流漂浮而来,蒲天河一探身捞了过来,向麻婆一丢道:“接着!”   麻婆本以为那箩筐为春如水带走,想不到竟然会为蒲天河捡到,当时接过来,嘿嘿一笑道:“有了这个,不愁这群东西不飞回来!”   说罢双手把箩筐盖子揭开,迎空连连抖动:口中发出一阵怪啸之声。   空中金蜂听得如此声音,果然噪声大减,纷纷在空中盘旋起舞,又过了一会儿,才结成长线,向麻婆手中的箩筐内徐徐注入。   转瞬之间,当空金蜂,竟全数进入筐内,一只也没有剩下来。   麻婆忙把箩筐合上,口中念了一声佛,望着蒲天河、木尺子二人点了点头道:“谢谢你们两个……”   说到此,又冷笑道:“那娼妇走了么?”   木尺子冷声道:“早就走了!”   麻婆咬牙出声,道:“好……有一天我抓到了她,要她知道我麻婆的厉害!好个女人,我今天算认识她了!。   木尺子频频苦笑,道:“有什么用……”   说时,他狂笑了一声,双手用力地抓着头上的头发,似笑非笑地道:“完了……完了!我半辈子的梦想苦心,都白费了……我这是何苦?”   说罢,这老头儿一屁股坐倒在地,状如呆偶,看起来简直是懊丧极了。   蒲天河忙拉他道:“起来吧,我们还可以到蒙古找她去,这春如水未免是欺人太甚了!”   木尺子怅然道:“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妈的,她把我们师徒耍惨了!我……我真想一头撞死算了!”   说罢当真站了起来,猛然一头直向石头上撞去!却为一旁的麻婆一把拉住。   这麻婆此刻看来更是狼狈极了,身上已有多处为金蜂咬得皮开肉绽,鲜血滴淌不已,再加上她满头湿发,周身水透,令人不忍卒视!   她拉住木尺子,嘿嘿冷笑道:“木老头,干什么,想寻死?”   木尺子叹了一声,挣开了她的手,一时无语。麻婆啐了一口,坐下来,冷笑道:   “可别这样,留有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为钱死了更犯不着!”   木尺子盯着她恨声道:“你当然无所谓,这钱本来就不是你的,你只不过是想混水摸鱼,弄它一笔,弄不着自然是算了!”   麻婆一怔道:“莫非你不是么?”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你知道什么?我为此宝费了半辈子力气,湖底沙盘窥底,柳石山又得了绿玉匙,这多年来蒋寿百般利诱,企图分羹一匙,我都不为所动,好不容易有了今天,不想东西方到手,竟吃这贱人拣了便宜……唉!这口气你要我如何能出?”   木尺子边说边叹,禁不住一时老泪纵横,旁边的麻婆见状呆了呆,道:“这么说,边些钱果真该是你的了!”   木尺子抹了一下脸上的泪,冷笑道:“不该是我的,凭什么该是她的?”   麻婆叹了一声道:“唉,算了,算了!你也别难受了,你这么一说,我也感到怪不好意思的,走,咱们回去再说!”   方言到此,忽见林内一阵马蹄声,冲出了两匹快马,三人不由一惊,却见马上所坐,竟是天山二柳柳玉、柳川。   那柳氏兄弟发现三人,似乎怔了一下,柳川遂赶过来道:“原来二位前辈及蒲大侠都在这里。”   麻婆嘿嘿一笑,道:“你二人来此何事?”   柳川面上一红,尴尬笑道:“我们是特意寻前辈来的!”   麻婆想起前言,不禁大怒,嘿嘿一笑,猛地腾身过来,一掌向着柳川面上打来!   柳川身子一偏,闪过了这一掌,大叫道:“咦!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打起自己人来了!”   麻婆啐道:“好一个自己人,就差一点没有把我老婆子活埋了,还他妈的自己人呢!”   说时,一双大掌又向柳川扑去。   这时柳玉在一边见状大惊,匆匆撤出了兵刃,正要扑上来,木尺子见状忙上前双手一分,把双方逼得后退了一步,道:“你们不必自相拼命,有话好说。”   麻婆望着木尺子狂笑道:“木老哥你哪里知道,我老婆子被这两个狗才害惨了!”   柳玉冷笑道:“这是怎么说起!”   麻婆声凌色厉地道:“你还要狡辩,那春如水已经说穿了,你二人见利忘义,如今还有脸来此见我?”   柳玉用力一跺脚道:“放她妈的屁,我们见了什么利了?”   柳川摆手道:“你老人家别提了,提起来更气死人了,我们现在就是专为找那贼婆娘来的,她把我兄弟冤苦了!”   木尺子怔了一下道:“她又怎么会冤了你们兄弟?”   柳玉恨恨地跺了一脚,转身走到马前,由马上卸了一个箱子,猛地向地上一倒,哗啦一声,倒了一地的石头,然后嘿嘿冷笑道:“看见没有?这都是那个女人玩的花样!”   木尺子眨了一下眸子道:“是怎么回事?”   柳玉摇头苦笑道:“唉!别提了!”   柳川在一旁,就实说道:“春如水骗我们说是一箱珠宝,谁知道他妈的,就是上面一小层,下面全他妈的是石头!我们是来找她拼命来的!”   麻婆在一旁闻言,阴森森地道,“别现眼了,人家早跑得没影儿了,还来拼命呢,没有出息的东西!我真恨不能一掌扫“死你们!”   说时,一面咬牙切齿地就向着二人身前走去,吓得二人一时脸色大变赶忙后退道:   “咦!你老人家这是干什么?”   木尺子叹了一声,拉开了麻婆道:“算了,打他们做什么!”   麻婆愈想愈气,望着天山二柳啐了一口道:“还不是你们两个,你们要不开闸放水让她出来,她一辈子也走不了!害得我老婆子也跟着丢这个脸!”   说到此,又用手一指木尺子愤愤地道:“这两箱东西,原是木老哥的,从今以后咱们谁也不许再动这个念头,应该设法追回来双手送与木老哥,这样才不失武林间的道义,谁要是再动窃为己有的念头,谁就不是人养的!”   天山二柳各自点了点头,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麻婆一张麻脸涨得通红,她回过身来,对着木尺子道:“木老哥你也别太气馁了,走,先到我那里去歇上两天,然后我陪着你一块去蒙古。他妈的,如果我不把春如水那个贱人活劈了我誓不为人!”   木尺子冷冷一笑,道:“我师徒即刻就要启程,不打扰了!”   麻婆怔了一下道:“好!你们先走一步,明天我就赶去!”   木尺子摇头笑道:“你何必跑一趟!”   麻婆一翻双眼道:“我为什么不跑一趟?这口气要是不叫我出,我还能活下去?再见!”   说罢转身纵跳如飞而去,天山二柳望着木尺子直发怔,柳玉道:“木老前辈还有用我兄弟之处么?”   木尺子嘿嘿一笑道:“不敢惊动,你二位还是请吧,咱们是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   说罢向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小子咱们走!”   天山二柳讨了无趣,望着二人去后,愈想愈气,那柳玉嘿嘿笑道:“他妈的,就像我们两个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   柳川也愤愤地道:“你看麻婆那个德性!这会子她又装起好人来了,要是那两箱东西到了她手里,这些话打死她她也是说不出来呀!”   说到这里低头想了想,咬着牙道:“春如水那个娘儿们害苦了我们了,这口气真出不来,我们找她去!”   柳玉想到了那两箱珠宝,也不由气得直咬牙,当时点头道:“好!就是这么着,我们上蒙古去,东西不到手,我们绝不离开!”   老少年木尺子同蒲天河空入了宝山一趟,俱都十分怅怅。尤其是木尺子,好似连一点兴头儿都没有了。沿途上蒲天河一再地安慰开导他,可是木尺子还是愁眉不展,没有一点笑容。   蒲天河原是对这些宝藏不感兴趣,他本想奉劝师父放手,可是木尺子难以割舍,再者那春如水行事未免太也乖张,大悻武林道义,如今情形已成骑虎,设非至蒙古追回这批宝物以外,已别无选择余地。   因此,尽管蒲天河内心十二分的不满意,却也不得不忍在肚子里。   这些日子,只为忙着索宝,蒲天河似乎暂时把埋藏在内心的情感置于一旁,可是这并不是说他就忘了。   每当他想到了娄骥之正直豪爽,娄小兰之玉洁冰清,内心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这一切都只为一个无耻女人的陷害,弄得今日自己无颜见人,想来真是百感交集,伤心不已。   木尺子似乎此刻整个的心意,全在那两箱宝物上,对于蒲天河内心的感慨却是不闻不问。   他二人在第七天的傍晚,已出了甘肃,来到了蒙古部族“克图汗部”,在甘蒙交界一处“库库推穆”的地方歇脚儿。   这地方北面是平原,南面“尔登乌拉山”之后,全是广瀚的沙漠,日落之后,由河地里吹过来的风,热烘烘的,使人感觉十分燥热。   蒲天河由于情绪低落,一路之上,也很少与木尺子说话。他二人是借住在附近牧人的篷帐里,一切吃喝,全仗牧人的施舍。   蒲天河还是生平第一次来蒙古,从来也未曾见过如此辽阔的沙漠。壮大的马群和蒙人部族的生活风俗,也使得他感到惊异。   木尺子在这地方混熟了,语言方面更是无所不通,借着他这方面的天才,才使得他二人不难住宿。   当晚,蒲天河睡在大帐篷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这是一个二十人居住的大帐篷,睡得满满的。蒲天河与木尺子是挤在帐篷边上,正中生有熊熊的一盆火。   原来这种大漠地方,尽管是白天奇热如焚,入夜之后,却是寒冷刺骨,即所谓“早穿重袭午穿纱”,一个外来的人,是很不能适应的。   蒲天河久久不能入睡,只觉得帐篷内气闷得很,尤其是正中烧着的并不是木柴炭火,而是干马粪,臭烘烘地令人作呕!   二人寄住的这一家人,乃是属于西北部旗的一个支族,主人姓“乌克兰”,为人很是豪爽。据说其祖父曾任过蒙族的“千夫长”。家境很是富庶,有马三千余匹,牛羊各数千头,在这附近地方,极有声望。   “乌克兰”一家人,为了表示对木尺子师徒的友爱,特别留宿他二人在自家的帐篷内。   这帐篷内,包括主人三代直系亲族,只是全是男士。妇人女子,却是住在另外的帐篷里。   蒙古人吃食豪饮,一个个体魄强壮,入睡之后鼾声如雷,再加上马粪臭、汗臭,蒲天河实在是消受不了。   他转过身来,见木尺子闭目安睡,也不知他睡着了没有,这几天为了两箱宝珠,这老头儿几乎都要发疯了。蒲天河也不便叫他,就自己坐起来,拉开盖在身上的兽皮,轻轻站起来。   借着帐篷上的一叶天窗,可以窥见当空的月色,蒲天河不禁兴起了一些雅意来。他轻轻地揭开了皮门,步出了帐篷,只见星月下的帐篷,就像大漠里的沙丘。   蒲天河顺着沙地向前走,行了约有一箭之地,面前是大片的绿洲地带,翠草盈尺,一边是缓缓而流的带水。   远处吹来的夜风,使得草原上兴起了波浪,这调调儿,顿时使得蒲天河忆起了江南岁月,仿佛置身在江南的田陌道上,眺望着起伏的禾苗,只是这么开旷的大地,这么低矮的穹空,却是江南内地所没有的。   正当他睹景思情的当儿,忽听得身后一声闷吼,一只灰色的大狗,蓦地向他背后袭来。   蒲天河一个闪身,差一点为这狗的前爪抓上,他不由吃了一惊,正要用重手法,把这只狗伤了,就听得有人喝叱着,把狗赶跑了。   蒲天河看赶狗的人,乃是主人的第三个儿子,名叫“乌克兰术夫”,这时见他一只手提着灯笼,背上背着大刀,蒲天河知道他们父子都会说汉语,当时就笑道:“少东主怎么没有睡?”   乌克兰术夫笑道:“我查夜,每夜都要起来几次……咦!客人你怎么不睡呢?”   蒲天河笑了笑,摇头道:“睡不着,想出来走走!”   乌克兰术夫张嘴一笑,用生硬的汉语道:“你们汉人真奇怪!”   说罢,他拍了拍蒲天河的肩膀,用手向前面指了指说道:“从这里走,有个好地方!   很好看,有花有树,只是你不要走太远,那一边是哈里族,哈里族的人都不讲理,你要注意!”   蒲天河点头笑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不过是随便走走而已!”   说罢,他就顺着乌克兰术夫指处,慢慢走下去。走过了一道河堤,只觉得四外吹来的寒风,令人有些禁受不住,这才发觉自己出来时,忘记了多带一件衣服,本想回去再拿,又恐惊扰了他人,当时忍着冷风,继续往下行去。   他走过了这沙堤,眼前的草原更为开阔,而且草也更长,风吹草动,正应上了“戽律金”的那首好诗:“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底见牛羊。”   只不过,这时候,草原里没有牛羊罢了。   蒲天河记得乌克兰术夫说过,前面有花有树,不觉大步向前行走。在一排干草堆后,果然他发现了一个窄长的水池,池上停有一艘画舫。   水面上,满是绿油油的荷叶,这个时候,荷花多已开满了,有的已结了莲蓬,有的还婀娜打着朵儿,小风过处,传过来沁人心肺的清芬。   蒲天河乍然看见了这种景致,不禁心神为之一爽。   此时此刻,明月高悬,四野肃然,那莲池中的画舫为风吹得滴滴溜溜在水中打着转儿。   蒲天河一时兴起,遂腾身掠在了那艘画舫之上。   这是一艘朱红色的画舫,设制得十分精巧,两头高高的耸起,有点像是内地的龙舟,只是比龙舟要大得多。   蒲天河悄悄来到船上,并不向舱内行去,他只在船头的一张椅上坐了下来,目光欣赏着池内荷花。   忽然,身后一人嗲声道:“你是谁?来这里作什么?”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惊,他作梦也不会想到,这时候船上,竟然还会有人。   当时他猛地辕过身来,见舱门口立着一个姑娘。   这姑娘十七人酌年岁,梳着一双长长的辫子,上身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肥袖衫,外罩牛皮小马夹,下面却是细皮马裾,足下是一双带有马河的小靴子,全身上下,一副疾装劲服,看来是英秀脱俗。   这时候,这个姑娘正用一双乌油油的大眼睛打量着蒲天河,面上甚是惊异。   蒲天河窘笑了笑道:“真对不起,我还以为这是一艘无人的空船呢。既如此,我下去就是!”   说罢正要腾身下船,却又发觉当着生人展示武功不便,当下苦笑道:“姑娘可否将船划到岸边,容我上岸。”   少女闻言,怔了怔,才摇头道:“你能来,就不能去么?要戈!你自己划!”   蒲天河面色微红道:“是!是!”   说罢就走到船尾,方自拿起长篙向池中点去,忽然觉得背后一股疾风袭了过来,那少女口音叱道:“下去吧!”   蒲天河更是想不到这姑娘还有此一手,当时身子忙向左边一闪,他身法奇快,转动如风,身子一转开,却听见“噗嗵”一声,水花四溅,随着那姑娘一声娇呼,竟然落入池中。   原来那姑娘本想暗袭蒲天河,不意对方武技精湛,没有推着对方,启己反倒跌落池内。   蒲天河等到明白了过来,不由大吃一惊,却见那姑娘在水中扑打着,口中厉声道:   “你这个人……还不救……我上来!”   蒲天河只见她周身上下,全都为水浸得透湿,神情狼狈已极,因见她样子滑稽,由不住“噗”地笑了一声,遂道:“姑娘不要惊慌,我这就救你上来!”   说罢探下长篙,道:“你只要抓着,我拉你上来就是!”   这姑娘一面抓住了篙头,用力地摇着头上的水,她身子霍地一挺,哗啦一声,竟然由水中纵了起来,扑上了船舱。   只见她全身上下,水淋淋地湿了个精透,月光下似见她一双明媚的眸子,怒冲冲地,望着蒲天河,忽然扑身而上,双手直向蒲天河肩头上抓来。   先时蒲天河见她竟然能由水中一跃而出,已可猜出这姑娘身上有些功夫,这时见她一出手,更可断定自己所料不差!   当时他不由微微吃惊,身子向下一缩,一个转身已飘出数尺以外。   姑娘一声冷笑,足下一点,跟踪而上,右手一横,用“切手”直向蒲天河腰上切了过来。   蒲天河一声朗笑道:“好个不讲理的姑娘,你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他口中说着,右手一抖,用“金鸡展翅”的手法,蓦地向外一翻,当时略微用了五成真力。   尽管如此,那姑娘显然也有些吃受不住,身子一晃,一连退后了五六步,砰的一声,撞在了船舱板上,疼得“啊哟”连声。   蒲天河心中倒有几分过意不去,当时忙上前道:“伤着了没有?我不是有意的!”   那姑娘又惊又怒望着蒲天河,上胸频频起伏着,借着月光,蒲天河才看清了对方生就的一张清水脸儿,一双柳叶眉,尤其是那双大眼睛,一闪一闪,看来像是会说话一般,灵活已极。   这姑娘修长的身材,白白的皮肤,虽说周身上下为水湿透,显得有些臃肿,可是到底掩不住她可人身材,细细的小弯腰。   如此一个美艳的娇娥,就是在中原内地,也是难得一见,更不要说在黄沙千里的蒙古地方,蒲天河只觉得眼前一亮,面上更说不出有些发热!   他见对方只是恨恨地看着自己,并不发言,一时真有些失了主张,当时只好硬着头皮又道:“姑娘身上已然湿透,还是进去换件衣服吧!”   姑娘闻言之后,似乎面色稍霁,一双眸子直直地看着蒲天河道:“你是谁?是哪里来的?”   蒲天河窘笑了笑抱拳道:“在下姓蒲名天河,乃是中原人氏。”   说到此,就见少女面上一惊。蒲天河顿了顿,又接下去道:“因为来蒙古办一件事,现在寄住在乌克兰家内,姑娘你也住在这附近么?”   少女闻言点了点头反问道:“就是这附近的乌克兰家么?”   蒲天河点了点头,少女咬了一下唇儿,冷冷一笑,又道:“你一个人么?”   蒲天河摇头道:“还有一个朋友。姑娘你贵姓?”   少女又冷冷一笑道:“你们来蒙古有什么事?”   蒲天河不由暗暗好笑,这可好,问她什么都不理,却一个劲地盘问别人。想到此,也冷冷地道:“自然有事。姑娘不必多问!”   说罢向着她微微欠身道:“再见。打扰,打扰!”   说完,正要腾身上岸,那少女却又赶上来道:“站住!”   蒲天河回过身来,有些不悦地笑了笑道:“我已经向你赔过礼了,姑娘莫非还要刁难我不成?”   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阵,冷冰冰地道:“我警告你,在这里你少惹事,今天幸亏是遇见了我,要是别的人,只怕就不会这么客气地对你了!”   蒲天河微笑道:“我只是随便走走,哪里惹了什么事呢!”   少女气得鼻中哼了一声,道:“我只是告诉你罢了!听不听在你!”   蒲天河见她生气的样子更是娇艳,本想反唇相讥,也就到口忍住了,当下微笑道:   “我方才问姑娘的芳名,还没有告诉我呢!”   少女面上似乎略为有些羞涩,秀眉微挑,道:“你何必多问?”   蒲天河一时也甚感无味,当下点了点头道:“再见吧!”   说罢,身形蓦地腾起,已落在了岸上,就像是一片叶子一般的轻巧,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上岸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姑娘尤自在船上,打量着自己,面上神色,越发地惊异!   蒲天河实在也想不通,此时此地,这个姑娘在一艘无人的画舫上做些什么?   要是平时,蒲天河必定会追查一个明白,可是此刻,一来是无此心情,再者人生地陌,也就不想多管。   他信步往回路上走去,方才之事想来甚是好笑,经此一来,他也没有情绪再在附近游玩,就顺着来路大步返回。   不想他才走了几步,迎面就有二人飞快地行来,见了蒲天河,那两个人一齐站住,其中一人用蒙古话叫了一声,蒲天河不解何意就站住了。   那两人走了过来,其中之一,用手上的灯笼,向蒲天河照了一下,微微吃惊地道:   “原来是个汉人!”   蒲天河这才注意到,这两个人原来都是汉人,其中一人是一个微微驼背的道人,另一个却是衣质鲜丽,生得肿面小眼的少年。   蒲天河微微一惊,打量着二人道:“二位是叫我么?”

第十五章 路见不平     这两个汉人,看了看他,那个肿面小眼的少年,冷笑了一声道:“不叫你叫谁?你是干什么的?”   蒲天河不由有气道:“我是走路的。怎么,不行是不是?”   肿面少年短眉一挑,口中骂道:“他妈的!”伸手就想打过来,却为那个驼背的道人拦住道:“少东家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说到此,冷冷一笑,望着蒲天河道:“你大概不知道,我们是哈里族屠家堡来的,只问你几句话,你可曾看见一位姑娘在这附近吗?”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可是转念一想,却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没有看见。”   肿面少年气得瞪着那双小眼道:“妈的,你是瞎子呀!她明明往这边来,你怎么会没有看见?”   蒲天河面色一沉道:“你说话嘴里干净一点!”   肿面少年再次扬手,却又为那道人拉住道:“少东家,算了,还是先找着那丫头要紧!快走吧!”   肿面少年冷笑了一声道:“小子,你记住,只要你不离开蒙古,早晚都要碰在我手上,那时我叫你知道我屠一夫的厉害!”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我也不会忘记的!”   二人恨恨地离开,一路向前找去,蒲天河忽然心中一动,暗道:“糟了,看此情形,这两个家伙别是要去找方才那个姑娘吧!他二人形似恶狼,说不定会不利于那个姑娘也未可知!”   这件闲事,本来他是不想管,可是自己身为侠义道中人,总。不能见危不问,再者受害者是一个少女,岂能容人加以欺凌?!   想到此,蒲天河不由一时雄心陡起,他悄悄转过身来,循着方才之路,向二人寻去。   不想才走了几步,就听见先前那个肿面小眼少年狂笑之声道:“三妞,别藏了,我已经看见你了。哈!真是亏你想出了这么一个好地方,竟会藏在船上面,你乖乖地出来,我保证不伤你一根头发如何?”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惊,赶忙纵身过去,果见那小眼睛的少年,同着那个驼背道人站在池水旁边,池内画舫仍然在水中飘着。   那个叫屠一夫的少年话声方落,就见船头上人影一闪,现出了一个姑娘。月光之下,蒲天河已认出了这姑娘正是先前自己所见的那个姑娘。   这时就见她立在船头上怒冲冲地道:“什么藏不藏的,我爱上哪里就去哪里,谁也管不着!你们找我干什么?”   肿面小眼的屠一夫赫赫笑道:“三妞,你是明白人,屠少爷看上了你,是你的造化,干嘛躲躲藏藏爱答不理的,你莫非还能逃脱我的手掌心不成?”   船上的姑娘冷笑道:“屠一夫,你不要作梦了,你以为你们家有几个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可是看错人了,别说我看不上你,就是我真有嫁你之心,我师父你惹得起么?”   屠一夫冷笑道:“令师若是没有此意,又何必派你来向家父拜寿?再说我屠家财产武功,均不在你师父之下,你嫁给我还会委屈你么?”   船上姑娘一声清叱道:“你简直是胡说八道,我没有工夫跟你乱说!”   说罢,转身就向船舱内走去,那肿面小眼少年冷冷一笑道:“三妞,我屠一夫垂涎你的美色已不是一天半天了,今天难得你送上门来。哈哈,如此美景良宵,姑娘你一个人水上戏舟,未免太寂寞了!”   说罢身形一纵,竟向船上落去,他身子方纵上船,那名叫三妞的姑娘,却由船上窜身而下。   可是这时岸边那个驼背道人,却怪笑道:“算了吧,姑娘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你不要跑呀!”   说时,身子一晃,已到了那姑娘身后,伸出双手直向少女肩上抓去,少女肩头一沉,已躲开了道人双手,猛然一声怒叱,一掌直向道人驼背上击去。   道人怪笑了一声道:“算了吧,讲打你是不行了!”   道人说时身子滴溜溜一个转身,已到了这姑娘身侧,同时他身子向下一矮,双手同出,直向少女后腰上撑去。   这时船上那个小眼睛肿面少年,已自船上纵身下来,他眯着一双小眼,在一边嘻嘻笑道:“匡师父,小心别伤了她,还不施出你的‘迷魂掌’尚待何时?”   道人闻言,嘻嘻一笑道:“少东家不必关照,我怎么会如此煞风景呢!哈哈!”   说时,就见他身子一转,已到了一旁,忽见他由身上取出了一个白色的小口袋,道人右手探入袋中,猛地向外一掌打出。   当空白雾一起,那叫三妞的姑娘,想是身躯过于接近,再者也不识厉害,白烟一起,她由不住口中“啊呀”一声,顿时倒地人事不省。   道人哈哈一笑,向着那肿面小眼少年道:“贫道这一手怎么样?别说是他,就是她师父春如水只怕也是逃不过了。少东家,今天晚上……嘻嘻……野渡无人……哈!往下就看你的了!”   肿面少年屠一夫,这时已扑了上去,把倒在地上的姑娘抱了起来,闻言笑道:“匡师父,你果然有一手,等我对父亲说过,乌鲁可士那个道院,要你来接管。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你可以去了!”   驼背道人喜得哈哈大笑道:“谢谢少东家了。少东家,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好好享受吧,贫道去了!”   说罢,倏地转身飞驰而去!   暗中窥视的蒲天河看到此,真是血脉怒张,由方才对话中,他得知那叫“三妞”的姑娘,原来竟是春如水的弟子,自己师徒此来,正是要找春如水其人,此刻既遇见了她的弟子,自是不便放过!   再者,这个叫屠一夫的少年看此情形,必定是想在今夜玷辱了这姑娘,以达到逼婚的目的,其心之淫毒,真可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蒲天河想到此,不由蓦地腾身而出,却见岸上已无人迹,他想了想,料定那屠一夫这时必已抱女跃上了池中画肪:行那不可告人之事了,此时此刻,如果自己再不下手营救,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如此想着,蒲天河已跃身上了大船。   他轻功极佳,身形纵上大船,船身连动也没有动一下。定了定神,细细向船内一望,果然后舱内灯光闪烁,似有人影移动。   蒲天河这时真是怒从心上起,恨向胆边生,他足下一点步,已窜到了那间船舱窗前,由窗缝间向内一望,果见那屠一夫这时自身已脱下了外衣,正在急切地脱着那姑娘的衣裾!   那个叫“三妞”的姑娘,这时牙关紧咬,面色红晕,还没有苏醒过来。   屠一夫方自脱下了姑娘一件衣服,蒲天河已忍不住一声厉叱道:“大胆的淫贼,快滚出来!”   口中叱着,双掌一现“喀嚓”一声,已把一扇花格窗子砸了个粉碎!   那屠一夫鞋袜已脱,裤带半解,将脱未脱之间,闻此喝叱,真个是吓得魂飞魄散,惊吓之间更生出了无比怒火。   他好事将成,平白无故有人横出作梗,以他素日在地方上之威焰,简直是不可忍受。   当下暴叫了一声道:“是哪一个?坏了屠少爷好事,老子剥了你的皮!”   说罢,随便拉了一个床单子,先把那姑娘裸露部份盖上,自己连鞋也顾不得穿,双手搬起了一张坐椅,哗啦一声,抖手打出,紧跟着他身子自窗内窜了出来!   屠一夫身子一落,尚未站稳,只觉背后一股冷风,劈背而下,不由吃了一惊。这家伙也并非是个脓包,身手倒也不凡。在冷风一袭下,他身子一个旋转,已飘出了丈许以外,落在了前舱板上,身子已转了过来。   当他看清了来人,原来就是方才自己问话的那个汉人,不由怔了一下,随之暴笑了一声道:“好个小杂种,你有多大的本事,竟敢多管你家屠少爷的闲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话之间,这屠一夫顺手撩起了船上长篙,身子向前一挺,这支长篙,当作扎枪的施法,猛的一枪,照着蒲天河面门上点来。   蒲天河哪里会把他放在心上,今夜他已决心要把这个家伙溅血剑下,当时一抬手,抽出了那口天下知名的“五岭神剑”,剑上光华映着明月,顿时映出一股冷冷的流光,有如是一泓寒泉也似。   屠一夫长篙点到,蒲天河剑身一滑,已贴在了他篙身之上,向外微微一挣,叱道:   “去!”   他右腕上已贯足了内力,这一抖之力也不可轻视,屠一夫立时双手一酸,长篙差一点脱手而出,足下更吃不住向前一个踉跄。   这一来,这家伙才知道对方的厉害,吓得“啊”了一声,他手中长篙就在这时使了一招“倒打金龙”,随着他身躯一转之间,这条长篙,夹起了一股劲风,“呼”的一声,直向着蒲天河兜头抽打下来。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无耻之徒,看一看我们谁的死期到了!”   兵刃经上有渭:“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长兵刃固可封敌十面,可是敌人一旦进身,就非短兵刃莫能为力了。   屠一夫显然是明白这一点道理,所以他要在敌人未进身之前,至对方于死命。   这一支长篙之上劲力十足,如为他打上,必死无异,可是蒲天河在他挥杆将下之间,身子已腾空而起,反向屠一夫身前落来。   屠一夫吐气开声,长杆一收一吐,完全是用“大杆子”的打法,长篙的铁头尖子,闪出了一点银星,就空向着蒲天河前心上点去。   蒲天河冷笑了一声,左掌霍地向外一撩,已拧在了长篙的顶尖之上,随着他身子向下一落,两个人就算在竹篙上较开了内力:   长篙一进一缩。那屠一夫忽然“哦”了一声,右手虎口鲜血像洒豆子似地淌了下来,长篙已到了蒲天河手中、   屠…夫也真算猾,就见他身子一滚之间,已在地上又撩起了一条铁链子,身子跟着一个反撩,再次到了蒲天河身前,手上的链子施了一招“拨风盘打”,直向蒲天河肩头上砸去。   蒲天河抛下了手上的长篙,掌中剑向外一贴,已和对方铁链子纠缠在了一块,他右腕向外一挣,叱了声:“撒手!”   只听见“哗啦!噗通”两声,水花四溅,铁链子已由屠一夫手中飞出落人池水之中。   屠一夫这时早已吓昏了头,哪里还敢恋战,身子猛地腾起,向岸上落去。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姓屠的,你纳命来吧!”   说时,他身子跟踪而起,却较那屠一夫先一步落在了岸上,屠一夫身子向下一落,正迎上了蒲天河前进的剑锋,顿时血光一现!   那屠一夫口中惨叫了一声“啊呀”,一只右腕随着蒲天河的剑光翻处,已齐腕断为两段。   屠一夫拼命用力地腾身纵出,落地后,只痛得他在地上打了个滚,鬼哭狼啤叫了一阵,才又跳起来一路落荒而去!   蒲天河反手摸出一支暗器,正要抖手打出,转念一想,彼此终无深仇大怨,不如饶他一命算了。   想到此,就临时住手,忽然想到了船上少女,不知是否已遭了贼子毒手,当下忙纵身上船,踢开了舱门,见那个叫三妞的姑娘,盖着一个床单子,身子正在颤动着。蒲天河忙过去揭开床单子,只见对方上衣已脱下来,露出细白的一抹酥胸。   蒲天河赶忙为她盖好,见几上瓦罐中,盛有半罐冷水,就取过来兜头浇下,自己退身一边。   床上的三妞,长长地漫吟了一声,又过了一会儿,才睁开了眸子,忽地坐起身来道:   “好个强盗……”   忽然一眼看见了蒲天河背影,不由尖叫了一声道:“你是这时候她显然是发现了自己赤露着的上身,赶忙又躺了下来。蒲天河冷冷一笑道:   “姑娘不必惊怕,那姓屠的贼子,已为我打跑了。姑娘衣服,就在旁侧,快快穿上才好说话。”   少女闻言忆及前情,当时一张玉脸,羞了个绯红,口中颤抖道:“可是你……你是谁呢?”   蒲天河冷然道:“姑娘穿好衣服,一对面也就知道了,何必急于一时?”   少女闻言这才赶忙把衣服穿好,走下地来道:“好了,你可以转过身子来了!”   蒲天河转过了身子,那姑娘乍见对方面貌,不由吃了一惊,面上讪讪地道:“原来是你……”   蒲天河鼻中哼了一声,道:“如非是在下及时赶回,只怕姑娘已经……”   少女闻言不由眼圈一红,垂下头道:“我真该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也不能再活下去了,我给你磕头!”   说着真地跪了下来,蒲天河忙把她扶了起来,叹道:“姑娘不必多礼,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我们身为侠义中人,理当管这些不平之事,只是姑娘何以会与那姓屠的有所来往,那姓屠的又是一个什么人?姑娘是否可以见告一二?”   少女闻言冷冷一笑道:“我怎会与这种人交往!”   说罢低头又叹了一口气道:“还不知恩兄大名如何称呼?”   蒲天河想了想,含笑道:“我姓娄,单名一个骥,姑娘呢?”   少女闻言面色立时大变,惊喜道:“啊呀!原来你就是河漠里那个奇侠娄骥,真是人仰大名了!”   蒲天河不由面色微微一红,不自然地哼了一声。他之所以不愿意吐露姓名,实在是怕对方走露了风声,以致令春如水有了准备,却未曾想到这姑娘,竟然对娄骥如此敬仰崇拜!   只见她面上带出了极度的兴奋之色,欣喜地道:“这些年来,娄兄的大名,哪一个不知,哪一个不晓,想不到娄兄会来到蒙古!我好像听说,娄大侠你兄妹曾有不出河漠之说是不是?”   蒲天河含糊地道:“不错,这里也是河漠呀!”   少女一双杏目,微微瞟了他一眼,似笑又羞地道:“方才我记得也曾问过你的名字,怎么好像不是姓娄,是姓……”   蒲天河暗吃了一惊,这才记得先前自己原本报过了名字,只是那时自己并不知道她的底细,才会真名相告,这时少女一问,他不由呆了一呆,窘笑道:“方才因不明白姑娘底细,所以才以假名相告,尚请不要见怪才好!”   少女笑了笑道:“这么说娄大侠现在是明白我的一切了?”   蒲天河点头道:“明白一二。第一,我知道你是春如水春夫人的高足;第二,你来此是拜寿来的。”   少女面上立时一惊,遂点头笑道:“娄大侠果然神机妙算,猜得一点不错,小妹复姓上官单名一个琴字,和舍妹上官羽,乃春夫人新收弟子,此次因‘哈里族’的屠庄主六十大寿,特派我携礼来此代师贺寿,却想不到……”   说到此,一双秀眉蓦地一挑,气得粉脸通红。   蒲天河忽然记起,当初春如水对己之戏言,不由向着这上官琴面上转了转,微微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上官羽必定与姑娘是一对孪生姐妹了,可是?”   上官琴眼皮撩了他一下,微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蒲天河笑而下答。上官琴又想起前事,恨恨地道:“屠庄主与家师,乃是蒙古地方西北二王,平素感情并不甚好,屠庄主因妒家师之财富,是以多年来,常常惹事生非,存心想把家师驱出蒙古,他好独霸蒙古,他还想鲸吞家师的财产呢!”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令师如此精明厉害之人,岂是容易欺侮?我想那屠庄主未免太天真了!”   蒲天河此语分明是带有讽刺的意思在内,可是上官琴哪里听得出来,当即便道:   “娄兄说得不错,他在哪一方面,也是不能与家师相提并论的!”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春夫人又何必容他存在呢?”   上官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对此事,.我看是很感兴趣。娄兄,你哪里知道,虽说这屠庄主在财势武功上,都不如家师甚远,只是他这地盘内,却控制着整个蒙古的水源,他如切断供水,那么家师的半壁河漠,无疑是寸草不生,虽富也是非死不可,所以家师为此不得不略事容忍罢了!”   蒲天河不由暗笑了笑,心想这可真是应上了“恶人自有恶人磨”的那句话了。   当时,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令师就该下手除了他才是!”   上官琴摇了摇头道:“这些地方你不会明白的,家师手下所控制的只是内地流窜来的千余汉人和一部分极少数的蒙古人,可是这屠庄主手下全是本地的蒙古人,以少数的汉人,是无法与这么多的蒙古人对抗的!”   蒲天河点了点头,笑道:“这么说来,令师的雄心始终是不得逞了!”   上官琴以一双秋波眸子瞟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道:“方才那个坏东西,就是屠庄主的长子,人称‘燕尾镖’名叫屠一夫,他在暗器上有很厉害的功夫,不知方才有没有向你发出?”   蒲天河一笑道:“今后他这一手暗器,只怕再也施展不出了。”   上官琴一惊道:“娄兄莫非已杀死了他?”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杀倒没有杀,只是斩断了他一只右手,只怕他要落成一个终身残废!”   上官琴忽然一惊道:“那只断手呢?娄兄可曾捡到!”   蒲天河微异道:“断手就在岸边,姑娘以为如何?”   上官琴立时推开舱门道:“快捡回来埋了。你不知道,方才那个道人,最擅接骨续脉,如为他捡了回去,不出一月,又能回复原状,岂不是又要为恶了!”   蒲天河一想有理,当时同上官琴,双双纵身上岸,蒲天河记得那只断手落处,可是此刻却是遍寻不着,不由吃了一惊,跺足道:“姑娘说得不错,果然不见了!”   上官琴冷笑道:“那道人本是中原武当的一个恶道,武技虽是平平,但生平最精诡术及医道,人称‘鬼道人’,他在走头无路之下,才投奔了屠庄主,不想那屠庄主竞是百般看重他,金银财宝只要他开口,无不奉送,道人也就乐得在此不去,助纣为虐,真是可恨之极!”   蒲天河叹道:“只怪我一时大意,想不到这厮还有这么一手!”   上官琴叹了一声道:“我倒无所谓,一走了之,只是娄兄只怕日后要提防他们一二了!”   蒲天河冷笑道:“他如再碰在我手中,只怕他是自寻死路!”   上官琴一双媚目望着他,甚是关怀地道:“话虽如此,可是他们哈里族人多势众,屠氏父子是无恶不作,娄兄还是要小心一二才是!”   蒲天河闻言,不由剑眉微微皱了一皱,忽然抱拳道:“今逢姑娘,总是有缘,后会有期!告辞了!”   说罢转身就走,上官琴忙道:“娄兄请稍待!”   蒲天河回过身来,上官琴娇笑了笑道:“娄兄是一个人来此的么?”   蒲天河道:“不错,我一个人!”   上官琴低头想了想道:“恕我多话,我只是想,娄兄虽是技高胆大,但是到底初来蒙古,人生地陌,诸多不便,我可以问一问娄兄此行欲去何方?”   蒲天河想了想,总觉不便直言,当时信口道:“我因向往蒙族‘八旗马会’,所以不远千里而来,实在是想去看一看这场盛会!”   上官琴不由秀眉一启,笑道:“这就太好了,我明日正要转回,那赛马会,其实就是家师举办的,到时我带你去就是了!”   蒲天河不由甚喜,当下点头道:“姑娘如此说,实在是再好不过。不过……”   上官琴一笑道:“我一点也不麻烦,娄兄住在哪里,明早我去找你、我们一同上路岂不是好?”   蒲天河心中暗想,这倒是一条最好接近那春如水身边之路,也许由上官琴口中正可知道一些那“寒碧宫”中的奥秘!   想到此,便点头道:“也好!”   上官琴见他一口答应,不由大喜,由不住在地上跳了一下道:“你真好,有你一路,我胆子也可以大多了,再不怕那屠一夫动什么坏主意了!”   蒲天河想了想,又问道:“令师所居的寒碧宫,离赛马的地方有多远?”   上官琴点头道:“很远,不过碧寒宫戒备森严,非经家师的信物令珠,任何人不得妄入一步!”   蒲天河想到甘肃时,春夫人曾授予自己一串珠子,想必就是她的信物或是令珠!   当时他没有说话,上官琴又问明了他居住之处,才举手作别而去!   蒲天河独自回归,却见那乌克兰术夫正在向这边张望着,见蒲天河来到,笑道:   “唉呀!你可回来了,我正要去找你!”   蒲天河笑道:“那边风景甚美,一时竟忘了回来了!你找我有事么?”   乌克兰术夫摇头道:“事情倒是没有,只是前边是哈里族的境界,那边的人都很厉害,我怕你会上当吃亏!”   蒲天河笑着转回帐篷,是时天已将亮,木尺子正在坐着调息运功,见他回来,眯眼笑道:“小子,交了桃花运了!”   蒲天河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什么事还能够瞒得过我老人家这双眼睛?小于,告诉我那个小妞是谁?深更半夜在水池旁边,你们谈些什么来着!嗯?”   蒲天河不由有些啼笑皆非,当时红着脸道:“你老人家别开玩笑了!”   于是他把方才所经过之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木尺子听后,半天才点了点头道:   “原来是这样,你说的那个屠庄主,我也知道,此人姓屠名三江,人称‘风火魔王’,对于各种火器暗器很有研究,相当厉害,你伤了他的儿子,这件事只怕不会善了,你倒是要注意才好!”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这一点我倒不怕他!”   木尺子哼道:“这老头儿如找你麻烦,由我来对付他就是。倒是春如水那边,徒儿,你可要费点心了!”   蒲天河点头道:“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与那上官琴约好同行的!”   木尺子一手摸着下巴,想了想,点头道:“好吧,这件事完全由你去办吧,我去了诸多不便,那春如水如知道我去了,定必会躲着我,反倒是不容易找了。你如暗中探寻,倒是再好不过的事。只是有一点,千万不可让春如水看见了你,她如知道你来,定必也就推知我也来了!”   蒲天河皱了皱眉叹道:“这事好是好,就是欺骗了那上官姑娘于心不安,再者娄大哥如得知,亦必定不乐!”   木尺子嘻嘻一笑,拍了拍他肩膀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那姑娘我也看过了,娄骥年岁也不小了,到后来将错就错,给他说上一房媳妇,岂不是好?”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莫非你老人家不知道天山白雪山庄的蒋瑞琪姑娘,对娄大哥一往情深么?”   木尺子怔了一下道:“咦!对了,我竟然忘记了那个主儿了。”   想了想,又笑道:“你放心,这事也是不得已的,他们双方必定能谅解你,你收拾收拾,准备着上路吧!为师的宝贝,全靠你大力追回了!”   蒲天河想了想也只有如此了,当下就静坐一边,运功调息,不再言语。不久天亮,二人相继起身。   乌克兰家人都有早起的习惯,天一亮大家全都起来了。早点吃的是青棵粉做成的饼,就以新鲜的马奶,蒲天河虽是不习惯,但是“入乡随俗”,也只好吃一些。   饭后,他把随行的衣物,装进皮褡裢里,放在马上。乌克兰一家这时已纷纷干活去了,这一家人不分男女老幼,都有工作。   蒲天河步出帐外,正自心想那上官琴不一定会来,一念未完,就见远远一匹红马风驰而至。   马上的上官琴,红衣红帽,再衬着她座下的红马,人马一色的红,看来真是风姿飒爽,英秀脱俗,端的是个大美人儿!   上官琴远远看见蒲天河,不由玉手频挥道:“喂!快来呀!”   蒲天河打马而上,木尺子却笑立在一旁,打量着二人,连连点头不已。   上官琴偏头看着木尺子,惊异地问着蒲天河道:“咦!这老头于是谁呀?”   蒲天河随口应道:“是马克兰门下一个寄食的汉人,我们走吧!”   上官琴低头一笑,一双小红靴在马鞍子上磕了一下,道:“我告诉你一件事,今天早上我去屠庄主处辞行,可又看见了他那个宝贝儿子屠一夫了!”   蒲天河冷笑道:“他那只断手可曾接上了?”   上官琴点了点头,道:“接是接上了,却包扎着柳枝,反正半月之内,他是不能再干坏事了!”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这只怪我当时一念之仁,否则岂能还会有这畜生的命在!”   上官琴鼻中哼了一声道:“总有一天,我也要叫他知道我的厉害,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说罢抖了一下缰索道:“那厮既知我此刻上道,只怕还有歹意,我们还是快一点走吧!”   说完带马先行,蒲天河紧紧策马,二马一路飞驰,扬起了滚滚黄沙,直向前道驰进。   不一刻已来到了滚滚的沙漠,前望漠地,一片黄烟,任何人也会望之却步,心生出一种莫名的畏俱感觉。   上官琴用手上的小马鞭,向沙漠里指了指道:“我们要横过这片沙漠,最少要走三天的路程;你可带了夜宿的东西没有?”   蒲天河怔了一下道:“这个我倒忘了!”   上官琴撇嘴一笑道:“我一猜你就会忘记,我已经为你带了,吃的喝的你都不用愁了!”   蒲天河见她坐在马上,那种轻颦巧笑的样子,倒有几分与娄小兰相似,内心一时不禁兴出一些伤感,他暗暗思忖道:“那娄小兰此刻不知如何了?她是否已经把我忘记了呢!要是真的如此,我内心倒还安些,否则双方痛苦,未免太残忍了!”   想到此,那双炯炯的眸子,只是望着上官琴身上发呆,内心却又思念着,看来这上官琴,分明也是一个纯情善良的美貌姑娘,也是一个良好的终生伴侣,只是自己此刻心情,竟然不容许对她生出一丝情意,别说是自己对她生不出一些情意,即便是有此心情,也要赶快打消,否则就太对不起娄小兰了。   他思念及此,由不住兴出一些伤感,遂自把头低了下来。   偏偏上官琴纯洁天真,她哪里能了解蒲天河内心所想,当时被蒲天河看得垂下头来,羞涩地笑了笑道:“娄大哥……你的眼睛不好!”   蒲天河一惊道:“此话怎么解释?”   上官琴“噗哧”一笑,眼皮一瞟,微微地哼道:“老爱看人……”   蒲天河忙自镇定心情,笑了笑道:“姑娘一身大红,倒使我想起了一个人。”   上官琴道:“我早知道,是想起了令妹娄小兰了可是?”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姑娘太聪明了,我们快走吧!”   说罢催动坐骑,双双骈马直向大漠黄沙深处驰去。   这是一片广瀚的沙漠,沿途上渺无人迹,非但是没有人畜,就是连草地也看不到一片。   二人催马疾驰,中午时方,来到了沙漠丘地,只见数百个黄土沙丘,耸于黄沙之间,看过去就像是一座座的坟头!   这时烈日低照,仿佛就在头顶。炙热的阳光,真像要把人晒化了。几只大秃鹫“哧哧”地叫着,低空盘旋着,似乎想寻人而噬!   上官琴勒住了马缰,玉手挥汗道:“我的老天爷,我可是要下来歇歇了,再走别说是人,就是马也受不了啦!”说罢翻身下马。蒲天河也觉得热渴难耐,当时也飘身下马。   两匹马不待主人牵行,就自己走到了沙丘旁边,借着沙丘的阴影凉快凉快。   上官琴自马身后面,取下了大皮袋,喂二马喝了些水,然后又取出食物,二人找了一处沙丘背影坐下来,饮了些水,吃了个饱。   蒲天河见上官琴这时摘下了帽子,以粉色汗中拭了拭脸上的汗水,她现出几分懒散地望着蒲天河道:“我睡一会好不好?”   蒲天河点了点头,他把草帽拉下来,遮住双目,也闭目养神。整整一个上午的奔驰,人马都有些倦了。   正当他二人似睡非睡之际,就闻得一阵马嘶之声传了过来,当他二人急忙望时,就见两匹快马,风驰电掣地由眼前疾奔而过!   坐在马上的显然是两个女人,二女之一是一个灰衣芒履的老尼姑,另一人,却是一个头戴马连波编花草帽,身着杏黄绸衣的少女。   蒲天河猛觉出那个少女,似在哪里见过,正想出声招呼,二马已带起了大片尘土,风驰电掣而去。   这时上官琴也发现了,她望着二马的背影,皱了皱眉道:“奇怪,为什么这几天,很多外来的汉人,都往蒙古跑?怪事!”   蒲天河问道:“姑娘可猜得出是为了什么事?”   上官琴微微一笑道:“要是这些人,想来打我师父的算盘,那可是妄费了心机了!”   蒲天河假装不明白笑了笑道:“令师又有什么好算计之处?”   上官琴向他一瞟,低笑道:“你是想套我的话是不是?”   她又把眼睛在他身上转了转,接笑道:“其实告诉你也无所谓,你大概还不知道,我师父最近发了一笔横财!”   “哦?”蒲天河佯作惊异。   上官琴点了点头道:“一笔大财,听说是由青海得了两大箱珠宝,另外还有四颗价值连城的珠子!”   “四海珠?”蒲天河脱口而出,上官琴倒怔了一下,接道:“不错,是四海珠。你怎么知道?”   蒲天河点了点头,冷笑道:“这四颗珠子,闹得满城风雨,我焉有不知之理,不过我倒是不知道,这四海珠,竟然落在了令师的手中!”   上官琴一笑道:“你当然不知道,这是一件大隐秘,我妹妹已负师命,特别东去天竺,专程请天竺王来蒙古看宝,如果可能,这四颗珠子,要卖很多钱呢!”   蒲天河心中倒是一惊,表面并不现出来,微微一笑:“令师真不愧是理财专家!”   上官琴又道:“你来得真巧,也许你还可以看见那位天竺的王爷,我师父请他来蒙古看赛马,顺便观赏那四颗珠子!”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我很想拜识这位王爷。他也参加赛马么?”   上官琴点头道:“也许参加,每年马会,来此参加的人极多,你会发现很多骑术精良的人!”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皱眉道:“不好,有人来了!”   站起身来,一拉蒲天河道:“我们快走吧!”   蒲天河向着沙漠里一看,果见黄沙滚滚之中,间杂着十数骑快马,马上各人,都披着一领黑色的披风,被风吹起来,与肩一般的平。   上官琴见状,冷冷笑道:“这些人是哈里族屠庄主手下的人,我们还是少惹他们为妙!”   蒲天河虽是心中气愤,可是外出之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避之为佳,当下就要过去拉马。   风沙之间,有人陡地射来一支弩箭,到了蒲天河身边,已成了强弓之弩,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蒲天河伸手捏在了手中,就听得上官琴尖叫道:“当心!”   这“当心”两个字方一出口,就听那支箭,“波”的一声炸了开来,箭身之上冒出了大股的红烟。   蒲天河哪里知道那屠氏一门,专门擅施各种毒药迷药暗器,这支弩一炸开来,蒲天河鼻中忽然闻到了一阵奇腥之味,听到了上官琴话后,他赶忙闭住了呼吸。   尽管如此也由不住一阵头昏目眩,足下一个跄踉,一交坐倒在地。   上官琴大吃了一惊,忙过去扶他起来,蒲天河只觉得阵阵翻心,“哇”地吐了一口,上官琴拉过马来,道:“娄大哥,快上马!”   黄沙弥漫里,那十数匹快马,已来到了近前,坐在最前的一匹马上,正是那个驼背弯腰的道人,他冷冷笑道:“小杂种,你上了道长我的当了,还想跑么?”   说话之时,这些马已迅速地包围了上来,上官琴一眼已认出了来人之中,竟有那屠一夫在内。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屠一夫,这时一一只右手吊在颈项之上,双目赤红,他在马上嘿嘿笑道:“匡师父,务必要生擒这个小狗,我要亲自挖出他的心来!”   蒲天河这时虽已跳上马鞍,可是只觉得头昏眼花,摇摇欲坠,那个驼背道人赶上来,当胸一掌打来,口中厉声叱道:“下来吧,小子!”   蒲天河还没有为他掌风沾上,已咕噜一声自马上摔了下来,那道人怪笑了一声,自马背上飘身而下,向着沙地里的蒲天河就扑!口中大笑道:“小子,你还往哪里跑!”   上官琴急得尖叫了一声,霍地由马上一窜而下,一剑向着道人劈去,却为另一人持刀当的一声磕开!   眼看着那姓匡的道人,双手一探,已抓在蒲天河双肩之上,怪声笑道:“抓着了,你还往哪里跑!”   蒲天河右手方自举起,已禁不住一阵头昏眼花,顿时人事不省,昏死了过去。   上官琴跳过来,又是一剑,道人大袖一拂,磕开了她的剑,哈哈笑道:“三妞,你原来心里有了人啦,怪不得对咱少爷不问不理!”   坐在马上的屠一夫,这时气得面色发青道:“把她也绑上!”   立时过去了好几个人,刀剑齐下,屠一夫大骂道:“混账,我要活的!”   这些人吓得俱不敢再下手,只是拿着刀剑,虚作式样。上官琴一口主剑,翩若游龙,立时就为她砍倒了两个,那个道人这时已把蒲天河绑上,放在沙上,回过身来,向着上官琴道:“三妞,我们看在令师的面子上,对你已是十分留情了,今日你还想跑开是不能够的,还不丢下宝剑,我们少庄主是舍不得伤害你的!”   上官琴厉叱了一声,陡然纵身过来,掌中剑劈面而下,可是那个道人,右手向外一抖,却由袖筒内,飞出了一条软兵刃——蛇骨鞭。   道人“蛇骨鞭”到手,向外施了一招“拨风盘打”,只听得“呛啷”一声,上官琴的宝剑,差一点为他震脱了手!   上官琴向外一跳,口中叱道:“你们快放了他,要不然的话……”   屠一夫这时已命人把蒲天河捆绑在马鞍子上,闻言冷笑道:“放了他?哈哈……三妞,我要你活活地看着,这小子一刀一刀死在我手下!”   上官琴跺脚道:“不要脸的东西,不敢一刀一剑跟人家比划,却用迷魂药去暗算人家,你知他是谁吗?”   姓匡的道人,正要挺剑而上,闻言一怔,道:“他是谁?”   上官琴鼻中哼了一声道:“告诉你们,他就是南疆里的沙漠大侠客娄骥,你们惹得起吗?”   此言一出,那个道人及屠一夫,均不禁吃了一惊,道人目光在蒲天河身上一转,嘿嘿一笑道:“原来他就是娄骥,怪不得如此棘手!”   屠一夫愤愤地道:“他就是天皇老子,今天屠大爷也要动他!你这丫头一意地护着他,是安了什么心思?”   上官琴冷笑道:“我护不护他,关你屁事!”   屠一夫短眉频扬,嘿嘿笑道:“三妞,我一再对你青眼相待,你不要不识抬举!”   上官琴冷笑一声,道:“你如敢对我妄图非礼,我师父焉会平白地饶你?”   屠一夫冷冷一笑道:“傻丫头,你哪里知道,你师父早已有心把你嫁给我,否则又何必单单派你来这里拜寿呢?”   上官琴怒嗔道:“你胡说!”   足下一顿,一剑向着屠一夫身上撩去,却为一旁道人持剑格开了一边。那道人怒道:   “上官姑娘,我们已对你特别开恩了,你还不丢下宝剑,快快随我们回去?否则贫道就对你不客气了!”   上官琴这时望着马上反绑的蒲天河,不由眼泪滚滚地流了下来,道:“好!你们听我说,要我跟你们回去也可以,可是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屠一夫双眉一展,喜道:“可以,你说吧!”   上官琴用手一指蒲天河道:“你们得先放了他,要不然我宁可一死!”   屠一夫面色一沉,哼了一声道:“这一点办不到!”   上官琴紧了一下手中剑,冷笑道:“那休想让我随你们回去!”   屠一夫向道人使了一个眼色,那道人一只手探入怀内,正要施出迷药,忽听得身旁一人道:“道爷快看,是谁来了?”   众人立时转身望去,就见一骑快马,如同是沙漠飞龙一般,风驰电掣而至。   尤其显目的是,人马是一色的白,马上挺坐的乃是一个头戴草帽的长身少女。   这匹白马行走在沙漠里,真可谓翩若游龙。刹那之间,已驰到了近前,众人都由不住吃了一惊。   白马本是路过,可是中途发现了如此异状,却猛地停住了。   马上那个长身少女,像似经过了长途的奔驰,一张清水脸,已为汗水湿润,只是看起来,越觉其红晕晕的,艳丽已极!   白衣少女突然的出现,顿时使在场众人都不由眼前一亮,平心而论,这些家伙自出娘胎以来,还真没有看见过如此漂亮的人物!   但见她柳眉高扬,杏目微睁,疏朗的上额,飘着几根秀发,衬以她挺秀的身材,那么昂然的坐在马上,真有如玉枝临风,好一副娇姿飒爽!   马上的屠一夫,本是一腔疾怒,这时见状,那张胖肿的肥脸,挤满了轻浮的笑容,道:“这位姑娘……嘻嘻……有何见教?”   白衣少女一双杏目在各人面上转了一转,很惊异地看了看上官琴,点了一下头。   然后她目光,又落在了马上的蒲天河身上。   蒲天河仍在昏迷之中,他是被脸朝下,绑在一匹马背上,因此白衣少女看不见他的面貌,不过,她脸上却也现出了一些惊怒!   驼背的道人哈哈笑道:“大姑娘,走你的路吧,这件事你也管不了!”   屠一夫却向道人使了个眼色,嘻嘻一笑道:“这位姑娘芳名如何称呼?”   白衣少女也不理他,冷笑了一声,望着上官琴道:“你一个人,和他们这么多人打吗?”   上官琴点了点头,叹了一声道:“姐姐,这件事你管不了,何必白饶上一条命呢?   你去吧,让我跟他们拼了!”   白衣少女冷冷地道:“你怎么知道我管不了?上马去,跟着我走!”   上官琴呆了一呆,她真想不到,对方一个孤伶伶的少女,竟然会有如此口气。   白衣少女见她不动,不由怒道:“怎么,你不想走?”   上官琴用手中的剑,向着马背上的蒲天河,一指道:“可是他……他呢?”   白衣少女哼道:“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管得了许多!上马咱们走,看他们谁敢拦我们!”   上官琴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可是……我……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白衣少女眸子在蒲天河身上一转道:“他们男人的事,叫他们男人自己解决,何必管他们!我们走!”   一旁的道人呵呵一笑道:“姑娘,你说得好轻松!你来得正好,我们二庄主缺少一房媳妇,就把你算上吧!”   话声方说出口,就见马上的白衣少女,娥眉一挑,玉手虚晃了一下,就听得“叭”   的一声,那个道人被打得身子一个踉跄,一时顺着口角向下直流血。   这一手“凌空劈掌”的功夫,顿时把在场各人都吓得一呆,马上的屠一夫更不禁神色一变道:“啊呀……你是谁?”   白衣少女掌打道人之后,玉手一压帽沿,腰间露出了系着金穗的剑把子来。   姓匡的道人身子向一旁一跳,怪叫了声:“好丫头……你下来!”   白衣少女一声浅笑道:“我下来了!”   话落身飘,不过是一闪,已站在了道人身前。漠地里吹来的风,把姑娘那顶大草帽,吹得荷叶似地卷了起来,红色的帽穗子,飘起来,就像是一双彩蝶,看起来真是美极了。   驼背道人呆了一呆,猛地身子向后一退,掌中蛇骨鞭向外一抖,直向白衣少女胸前点去。   白衣少女一声冷笑道:“凭你也配!”   就见她玉手向左面一分,一领剑诀,右手同时宝剑出鞘,发出了“呛”的一声,反向着道人面上劈去。   道人身子一拧,灰衣飘动,闪向了一旁,蛇骨鞭舞起了一片光华,反向着白衣少女足下缠去。   这时四周的人,纷纷叫嚷着助威,可是白衣少女临场镇定泰然,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旁边有人一样,道人鞭到,她单剑轻轻一拨,“叮”一声,冒出了一点火星,整个身子已飘出了一边。   白衣少女口中娇叱了声:“道人无耻!看我剑下伤你!”   道人点足退身,可是白衣少女宝剑不知怎么一分,就见那道人怪叫了一声,身子一阵蹒跚,差一点坐了下来。   遂见由道人左胯部位,涌出了一股鲜血,一件道袍立时被鲜血染红了。   驼背道人一只手按在伤口处,咬牙道:“好贱人,你敢伤了我!”   说时身子忍痛纵开一边,陡地探手入怀,摸出了一个黑布口袋,霍地向着白衣少女面前一抖。   随着道人这一抖之势,就是红烟一起,有如是大片云霓自道人口袋内倾出一般!   那立在一旁观战的上官琴看到此,知道这道人黔驴技穷,竟然又施出了他看家的本领了。   上官琴怕白衣少女不知道,吃了大亏,赶快叫道:“姐姐小心!”   红烟随风飘过去,每个人眼睛都睁得极大,尤其是那个道人与马上的屠一夫,都巴不得白衣少女倒下去。   可是红雾渐渐消失之后,白衣少女依然固我,站在当地动也不动。她冷冷一笑道:   “这些玩艺儿,只能欺侮那些不知底细之人,拿来对付我,未免太幼稚了!”   道人一怔,大吼了一声,猛扑上前,掌中蛇骨鞭,搂头就打!   这时另外两侧,在屠一夫目光暗示之下,另有二人倏地扑了过来。   两个人全是用一口鬼头刀,分左右,齐向白衣少女身上剁了下来!   三方夹攻之下,依然是占不到一点便宜。   白衣少女一声清叱,就见她长剑左右一舞,那两个暗袭的汉子,已左右翻跌而出,仰卧在血泊之中。   驼背道人大吃一惊,口中怪叫道:“风紧,扯呼!”   足下一顿,就向马背上扑去,可是左胯上因为负伤不便,起势自是不快。   白衣少女足下踏进一步,宝剑一闪,道人身子一歪,一只左脚断落而下,可是道人拼死在地上一滚,却把那只断脚抱在了手上。   就见他面上一青,身子一阵战抖,已痛得昏死了过去。屠一夫见状,在马上吓得面色大变,拨马就跑。   白衣少女一声叱道:“回来!”   屠一夫徐徐转回马来,苦笑道:“姑娘莫非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白衣少女哼了一声,道:“你这厮一看就知不是好东西,可是你既未对我出手,我也就网开一面,饶你一命!”   屠一夫闻言,在马上点头卑笑道:“多谢姑娘开恩!”   说罢,他转脸对身边众人道:“你们还不把道爷扶上马,快走么!”   众人立时把道人抬上马,那两个已死的同伴,也被一齐抬上了马。   上官琴在一旁见白衣少女如此厉害,自是欣慰佩服,当下忙道:“姐姐何故放他们回去,那个道人与马上这个家伙全不是好人,姐姐不如乘机除了他们才好!”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不知道,我对人一向是心存厚道,再说你们结仇经过,我并不知道,谁是谁非,我也不清楚,我只是看不惯他们以多欺少,才插手管这件事!”   上官琴面色一红道:“姐姐你不知道,这几个人都是坏透了的人,没有一点人性!”   白衣少女一笑道:“算了,你不是很好么,放他们走算啦!”   屠一夫见机忙道:“女侠客千万不要听她胡说,这姑娘原是我的妻子,却勾引了这个男的私奔!”   白衣少女不由一怔,转身望着上官琴道:“是这回事么?”   上官琴不由气得面色苍白,道:“简直是一派胡说,姐姐你不要信他……我……我与你这贼子拼了!”   拔出了剑,猛然向着屠一夫扑去,白衣少女忙持剑格住道:“算了吧!”   她转过身来,望着屠一夫冷笑道:“无耻之徒,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么?快滚!”   屠一夫见计不逞,当下低头不语,遂带马过去,伸手去拉蒲天河被绑住的那匹马。   上官琴见状,忙道,“住手!”   屠一夫回头向着白衣少女苦笑道:“这人与在下有废体之仇,求姑娘把他交给我吧!”   白衣少女冷冷一笑道:“我本可交与你的,只是我这位姐姐却好像有点舍不得!”   屠一夫恨恨地道:“姑娘何必如此与在下为难,姑娘报个万儿吧!”   白衣少女冷冷一笑道:“你也不必问我的名字……”   她用手指了马上的蒲天河一下道:“把这人留下,快点,否则你们更别想舒服!”   屠一夫气得面色铁青,哼了一声道:“好吧,这一次一切都依你,我们总有再见之日!”   白衣少女露出两排白玉似的玉牙,笑了笑道:“很好,这还像句人话!”   屠一夫嘿嘿冷笑着,对身侧人道:“把他抬下马来,交给她。我们走路!”   他手下的人答应了一声,立时过去把蒲天河解下马来。蒲天河此刻仍然没有醒转,僵硬地躺在地上,上官琴早已扑过去,哭叫道:“恩兄,你……”   说时泪珠点点滑腮而下,白衣少女并未注意看地上的蒲天河,只向着屠一夫道:   “你们还不滚么!”   屠一夫牙齿咬得咔咔直响,连连点头道:“金砖不厚,玉瓦不薄,骑驴看唱本,我们走着瞧!再见!”   手一挥,众人一齐拨马而去。沙漠上弥漫起了大片的黄烟,这些人来得快,去得更快,转瞬之间,人马已走了一空。   白衣少女这才慢慢转过身来,望着上官琴道:“你这位朋友要紧么?”   上官琴侧过身子,道:“他因中了那妖道迷魂毒沙,此刻仍然是不省人事,这便如何是好!”   白衣少女一笑道:“这容易,你走开看我的!”   上宫琴忙闪开一旁,白衣少女由身上取出一个扁盒,由盒内取出一颗丸药,捏破了蜡衣,现出了一颗绿豆大小的药丸。   白衣少女这才抬起头来,当她目光一接触到蒲天河的脸上,由不住立时呆住了。   她脸上神色,顿时变得一片苍白,足下后退了一步,喃喃道:“哦……不!是你……”   猛然地扑过去,蹲下了身子,细细地看了看蒲天河的脸,口中徐徐地道:“蒲……   大哥……是你!”   上官琴一呆道:“咦……姐姐莫非认识他?”   白衣少女慢慢转过脸,望着上官琴,淡淡一笑,有儿分伤感地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上官琴呆了上呆,道:“我刚才听你好像叫他是蒲大哥,是怎么回事?”   白衣少女冷冷地道:“他不姓蒲姓什么?”   上官琴摇了摇头,笑道:“姐姐真的是认错人了,也许姐姐还不清楚,这个人乃是大漠南疆的娄大侠娄骥!”   “娄骥?”   白衣少女睁大了眸于,几乎呆住了。随后冷冷一笑道:“他是娄骥?谁说的?”   上官琴怔怔地道:“是他自己说的!”   白衣少女目光在蒲天河身上一扫,目光中含有无限凄凉,她轻轻叹了一声道:“就算他是吧!”   上官琴催促道:“姐姐快救他醒过来吧!”   白衣少女点头浅笑道:“放心,我比你更关心他。只是我还有几句话,要问问清楚。   他死不了!”   上官琴糊涂地道:“姐姐问什么呢?”   白衣少女冷冷一笑道:“这娄骥,你认识他多久了?”   上官琴呆了一下,吞吐道:“昨天才认识。”   白衣少女微微冷笑道:“昨天才认识,今天就同行共路了,真是好快!”   上官琴面上一红道:“姐姐不要这么说,我昨天如非这位娄兄救命,只怕已遭了方才那厮毒手了!”   白衣少女哼了一声,点了点头道:“你们现在又是去哪里呢?”   上官琴奇怪地看了看她,心想怪事,这人何必这么多事,问这些又干什么呀!   可是对方总是有恩于自己,她既见问,怎好不答?   想了想,上官琴就道:“告诉姐姐也无所谓,这位娄兄因要去参观赛马盛会,他初来蒙古,又不识路,小妹要返回寒碧宫,故此顺路,是以结伴而行。”   白衣少女点了点头,道:“这么说,那春如水春夫人是你师父了?”   上官琴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家师。”   “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琴。”   白衣少女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她把手中的那颗药丸,递给上官琴道:“这颗药丸乃是我自星星峡一位前辈处讨得的,非但有解毒去毒之效,并有培元固本之功,你与他服下之后,不消一会儿,他必定可以醒转!”   她说到这里,站起身子道:“我走了!”   上官琴忙拉住她道:“姐姐是我二人救命恩人……再说这位娄兄必定也很想拜识姐姐呢!”   白衣少女哼了一声道:“我可不想见他!”   上官琴怔了一下,道:“姐姐救人务彻,还是等他醒转再去如何?”   白衣少女眼角一瞟,已然腾身上马,冷笑道:“有你在旁,比我强多了!”   上官琴忙上前道:“姐姐……我真不知该怎么感激你!”   白衣少女冷漠地道:“不必谢,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再见!”   说罢带过了马头,上官琴忙道:“姐姐芳名可以告诉我知道么?”   白衣少女马上回身道:“娄小兰!”   上官琴蓦地一呆,道:“啊呀……你原来是沙漠虹呀……那你们岂不是兄妹么?这……”   白衣少女淡淡一笑道:“本来就是兄妹嘛!”   上官琴睁大了眼睛,痴痴地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娄小兰在马上冷冷一笑道:“等他醒转之后,你只告诉他我来过了就是。我暂时还不想见他!”   双足一夹马腹,座下白驹一声长嘶,扬开四蹄如飞而去。上官琴忙赶上道:“娄姐姐,娄姐姐……”   可是沙漠虹座下神驹,乃是出了名的快,真可称“来去如风”,早已驰得无影无踪。   上官琴真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自言自语道:“怪事……”   她快快地转到了蒲天河身边,仔细端详了蒲天河一番,对方那冠玉的面颊,长长的剑眉,果然是生平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上官琴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觉得脸上一阵阵地发热,猛然往地上啐了一口道:   “我真是……”   当时忙把娄小兰给的药丸,放在了蒲天河口中,又喂他喝了一些水,然后她退坐一边,痴痴地等了一刻,蒲天河果然长吟了一声,倏地睁开了双目。   上官琴上前笑道:“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   蒲天河倏地坐了起来,摇了摇头,恨声道:“屠一夫他们人呢?”   上官琴掩口一笑道:“早走了!”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站起身来道:“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你救了我?”   上官琴笑道:“你把我也看得大高了,我哪有这么大本事!”   蒲天河望着她,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姑娘怎么不说?”   上官琴才笑哈哈地道:“事情可真巧!娄兄,你绝对猜不到,救你我的人会是谁?”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你不说我自然是不知道!”   上官琴望着他神秘地笑道:“告诉你吧,救你我的是令妹!”   蒲天河一呆道:“我妹妹?我哪一个妹妹?”   上官琴笑嗔道:“娄兄,你真是!救你的乃是你妹妹沙漠虹娄小兰呀!怎么,你没有这个妹妹呀?”   蒲天河顿时一惊,左右看了一眼,道:“她人呢?”   上官琴笑道:“她早走了,好像她有点生你的气。这是怎么一回事?”   蒲天河闻言,只觉得心头有说不出的苦闷,频频苦笑。心想道:天呀!这可是纠缠不清了,怎么这时候,又偏偏会遇见了她,如果她误会我和这位上官姑娘,岂不是跳到了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想到此,一时垂下了头,默默无语。   上官琴走上来道:“娄兄你还觉得难过么?”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娄……我妹妹她上哪里去了?”   上官琴用手指了一下道:“是向这个方向走的,上哪里去我也不清楚。不过她说以后还会见面,也不知怎么个见法!   蒲天河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叹了一声道:“我们走吧!   说完翻身上马,上官琴这时也上了马,笑道:“你妹妹武功真好,那道人一条腿,也被她砍断了,只是她的心太好了,居然放他们逃走了!”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为人还是厚道些好!”   上官琴一笑道:“你们兄妹倒是一个论调!要知道他们要是抓住了你们,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蒲天河皱眉不语,心中却在想着娄小兰忽然出现的事情。   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自己好不容易躲开了他们兄妹,却想不到在蒙古又碰见了。在她眼中,不定我是如何无情而孟浪的一个人。   想到此,内心浮上了一阵凄凄之感!   两匹马在沙漠行着,蒲天河怀着沉重的心事,更不想与上官琴多言。   上官琴倒不以为怪,她只当他们兄妹之间,是在闹别扭,因此一路之上,尽找一些轻松的话题来谈。她向蒲天河道:“娄兄,恕我多话,你可曾娶过媳妇了?”   蒲天河不由面上一红,苦笑道摇了摇头。上官琴一双光亮含情的眸子在他身上转了一下,道:“真的?”   蒲天河一笑,道:“我何必骗你?”   上官琴低头笑了笑,一双眸子微微瞟了他一下道:“你可曾知道,你是一个很讨女孩子喜欢的人……”   蒲天河怔了一下,含糊地道:“哦……是么?”   上官琴笑着点了点头,明媚的眸子,在他脸上转了一转,脸色微微发红地道:“你的眉毛长得很好,鼻子也好看,很美!”   蒲天河哈哈一笑,双腿一夹马腹,胯下坐骑猛地窜了出去,上官琴娇笑了一声,也追了上去。   一男一女,各自放马,在这大沙漠里疾驰了起来。   差不多将近日落时候,二人已来到了一处叫“克贴图码札”的地方。   这地方是沙漠中的一块绿洲,由四面八方来的牧民,在这里集结成临时的住家,各色的帐篷,五光十色的布匹买卖,形成了一种边地人民独有的特色。   蒲天河与上官琴来到这里,简直就成了泥人儿一样,人马都需要进食休息。

第十六章 红鬃烈马     他二人来到了“克贴图码札”,人马交疲,上官琴指着前面一处地方道:“那里有家回族人开的小面馆,你一定很饿了。”   蒲天河不由大喜,老实说自入边地,由青海至蒙古以来,他简直就没有吃过一顿舒服的饭菜,此时听说有个小面馆,哪能不食欲大动!   在五颜六色的人群里,穿插着行走了一程,蒲天河就见正前方左侧,有一处用羊皮扯的天棚,棚下设有七八张白木八仙桌,上官琴指了一下道:“这里就是!”   是时正有一个大头麻面的胖子,围着围裙,在棚下扇着扇子,看见了上官琴,立刻站起来,用陕西话笑道:“嗳唷,今天是什么风呀,贵人光临了!”   上官琴含笑下马,手指蒲天河道:“这位是娄相公,我们是到寒碧宫去的,路过这里肚子饿了,有什么好吃的没有?”   麻子嘿嘿笑道:“有!有!新烙的贴饼子,炖的牛肉!”   蒲天河点头道:“就这样吧!”   麻子双手在染满油渍的围裙上擦着,笑嘻嘻地走到上官琴身边,嘻嘻笑道:“三姑娘,什么时候请我方麻子喝一杯?”   上官琴面色一红,笑啐道:“去你的,别胡说,小心我告诉师父揍你!”   麻子哈哈笑道:“别介意,一句玩笑话,我就去给你们弄吃的!”   说着晃着他的胖身子就走了。二人这时走进棚下,两匹马自动走到一边马槽边。麻子在厨房里高声向棚里招呼道:“三姑娘的马,好好喂着!”   一个小厮把两匹马牵进去,上料饮水不在话下。蒲天河看不出这上官琴在本地倒是很得人缘,就向她道:“姑娘原来常来这里玩玩!”   上官琴点头笑道=这条路我是常来的,方才那个麻子,过去是我师父家里一个厨子,后来因为他性子不好,师父就把他辞退了,不想他竟在这地方开一个小馆子,听说赚了不少的钱,很发了一笔财呢!”   蒲天河点了点头,这时麻子已把饼和炖牛肉端了上来,两个红土瓷罐,盛着黄澄澄的肉汁,另外新烙的贴饼子,酥香喷喷,令人垂涎!   麻子另外还孝敬了一锅小米粥和两样小菜,一样是“白磨辣羊肉”,一样是“油鼓豆腐衣”。   蒲天河很久没吃到这么可口的菜了,不由大吃了一顿,连声称赞不已。   上官琴见他如此食量,不由笑道:“傻子,别胀坏了!”   蒲天河微笑不语,上官琴就回过身来关照麻子道:“这位娄相公爱吃你做的东西,你拣几样好的多包上一些,我们路上吃。”   麻子嘿嘿笑道:“这还用关照吗!早预备好了。”   方言到此,这麻子一转身笑道:“有客人来了。”   说罢就迎了过去,蒲天河闻声抬头,不由心中一动,原来所来的,正是前次在沙漠道上所见的,一尼一俗,两个女人。   蒲天河乍见此二人,不由赶忙把头低下,他心中忽然记起这师徒二人,正是当初在天山绝顶比武,而后在雪原助自己雪夜寻父的华山多指老尼及其弟子杨采苹。   要说起来,此二人对蒲天河原是有恩,岂有当面不打招呼的道理?这其中有个道理。   第一,此二人一向是神踪飘忽,那多指师太,虽然是出身空门,可是她不能忘怀俗世的名利二字,她师徒此行,必定也是与那两箱珠宝有关,蒲天河突然上前招呼,岂不是令她二人面子上不好看!   再者,蒲天河在上官琴面前自称娄骥,而多指师太师徒并不知道,一旦拆穿,定会使上官琴见疑,岂非功亏一篑?   有了以上双重原因,蒲天河自是不便相认。   所幸的是多指师太师徒二人,俱是低头进入,默默无言地坐在一边。蒲天河低声对上官琴道:“我们走吧!”   上官琴秀眉微颦道:“咦,这两个人,莫非你认得么?”   蒲天河只得含糊地道:“不错,只是此时不便相认。我们走吧!”   说罢首先离座踱出,上宫琴忙唤来麻子,把账付了,匆匆赶过来,小声道:“那个尼姑一只手上多了一根手指头!”   蒲天河点头道:“不错,就是她!”   这时小厮把马拉了出来,上官琴由麻子手中接过了包好的食物,又回头看了一眼,蒲天河已骑着马先走了,上官琴赶上他道:“你何必这么怕她们?”   蒲天河笑了笑道:“不是怕,是不太好意思而已!”   上官琴还要再问,只听见身后一声马嘶,二人回身看时,见是一匹十分神骏的高大白马,由身后驰来!   蒲天河乍然看见这匹白马,不由吃了一惊,因为这匹马,简直太像娄小兰的那匹“沙漠豹”了,所不同的,是这匹马颈上的长鬃非白,而是红的!   再看马上所坐的也不是娄小兰,而是一个彩衣细腰,头戴平顶彩帽的少年。   这少年生得长眉大眼,鼻直唇红,留着两小撇八字胡子,看过去真是无限风流潇洒。   他拿着一根彩竹小马鞭,一面撒马驰来,一面高声道:“喂!喂!”   蒲天河与上官琴均吃了一惊,勒住了马,蒲天河抱了一下拳道:“仁兄是唤在下么?”   彩衣少年勒住了马,点头道:“对不起,我不知兄台大名如何称呼!”   蒲天河点头道:“娄骥,兄台有何见教?”   少年偏头笑了笑,露出细自的牙齿道:“哦,娄……娄兄,小弟想借问一条路,不知兄台可以见告么?”   蒲天河讪笑道:“这个……”   说罢手指上官琴道:“在下也是初来,兄台要问路请问这位姑娘。”   少年哈哈一笑道:“在下生平并不喜与陌生姑娘搭讪,兄台不必见怪!”   蒲天河想不到对方竟然会有此一说,不由怔了一怔,含笑道:“既如此,兄台你要问什么路呢?”   少年抬头看了一下,徐徐地道:“我是要去参加八旗马会,听说这马会是由春夫人办的,我是想问一问寒碧宫的去处。”   蒲天河暗想这倒巧得很,当时就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们也是去看赛马的,老兄如不嫌弃,我们同路如何?”   彩衣少年摇了摇头,道:“你们走你们的,我走我的,只请告诉我路途就是!”   上官琴在他二人答话时,一直留心看着这个人,心中确实奇怪得很,因为这少年的衣着,汉人不似汉人,回人又不似回人,更不是西藏和蒙古人。   如果光看他衣着,很像是蒙古的阔少爷,可是他又戴着一顶西藏人的帽子,穿的也是藏人的靴子。   如果说他是西藏人吧,衣服又是蒙古族人的,再者他那一口标准的汉语,足可称“字正腔圆”,这真正是令人想不透了。   这时听他这么说,就用手指了一下道:“你既不愿和我们一块,就请一个人走吧,顺着这条路一直下去就行了!”   彩衣少年点了点头,含笑道:“恕我口直,你二人是夫妻吧!”   蒲天河忙笑道:“哪里,哪里,老兄你误会了!”   少年冷冷地道:“不是误会,而是你二位一口一个‘我们!我们!我们!’显得怪亲热的!”   他说话语带讥讽,吐字如珠,蒲天河倒可一笑置之,上官琴却是不由大怒,当下冷笑道:“‘我们’又关你何事?”   彩衣少年长眉一挑,却嘻嘻冷笑道:“好没有羞耻!”   说罢双腿一夹马腹,那匹全身白毛,惟独颈留红鬃的大马,已似脱弦之箭似地窜了出去。   上官琴气得挺马就追,却为蒲天河一把拉住道:“算了,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前行少年一声笑道:“与我一般见识?我才是不与你一般见识呢!”   说罢,已纵马如飞地去了。   蒲天河摇了摇头,啼笑皆非。上官琴冷冷一笑道:“你何必拉着我,这种小子真该打死他才出气呢!”   蒲天河心中却也是有些纳闷,这个彩衣少年确是令人有些奇怪,试想天下怎会有这种问路的人?可是却也想不起对方是什么心意。   上宫琴仍在生气,冷笑道:“他既然说去看赛马,总会见得着他,再见了他,定叫他知道厉害!”   这时天色已渐渐晚了,气温已不似先前炎热,二人饭后精神大震,两匹马也显得精神很好,于是二人就顺着眼前大道直驰了下去。   这一程足足跑了近两个时辰。眼前又是大片的沙漠,嗖嗖的寒风吹过来,却令二人有不胜寒冷的感觉。两匹马更是不停地打着呼噜。   上官琴乃是久走沙漠的长客,见状她就勒住了马,皱眉道:“我们必须要停下来了,再走人马都要倒下了!”   蒲天河也觉得不能再走了,只是他总以为孤男寡女,如此深夜相守不太好,所以始终没有开口,这时闻言,他就喃喃道:“我还能受得了。”   上官琴似也瞧透了他的心意,在马上笑道:“娄兄,你放心,我来时早已备好了一切,我们一人一个羊皮帐篷,收用都很方便。还是歇一夜,明天一早再走的好!”   蒲天河面色微红道:“姑娘想得真是周到,如此我们在此住上一夜吧!”   上官琴笑着下了马,道:“这地方是一处坝子,在沙漠里来说,是最好的地方,你看前面有一道水流,马儿也可以休息一下,喝点水,错过了这地方,人马虽不一定会怎么样,可就有得罪受了!”   说到此,不由乐道:“方才那个冒失的小子,此刻只怕有得罪受了!”   蒲天河这时下了马,这数月以来,四处乱走,对于沙漠里行走的常识也有了一点,闻听上官琴之言,倒也并非是假话,因为人马行驰沙漠里,如果找觅不到一处有水草的地方过夜,那是十分痛苦,甚至于会为此而丧生,也未可知。   想到此,不由对方才那个少年,生出一些悯悲的感觉,却也奈何不得。   一人遂把马牵行到前面平坦之处,然后把马上鞍辔卸了下来。   上官琴所谓的羊皮帐篷,是一种只适一人独寝的小型帐篷,抖开来长长的三角形状,用三根本签插入沙地之内,即可张开。   因为这种帐篷设计精巧,体积又小,又轻,很容易就张立了起来。   然后上官琴在每一个帐篷尖上,悬上一盏避风的羊角灯,据说如此可以防患沙漠的狼群。   二人布置好一切,各自就寝。   劳累了一日,上官琴很快地入了梦乡,倒是蒲天河因为心中有事,辗转于地上安眠不得。   他闭着眼睛,听得篷外嗖嗖的风声,似乎要把这矮小的帐篷压得塌了下来,沙粒打在羊皮篷顶上,发出了一片沙沙之声。   睡了一刻,实在是难以入眠,他就翻身坐了起来,将帐篷拉开,钻身外出,不想头方探出,却意外地发现在对面约有一箭地的地方,竟然搭着另外一个帐篷。   那帐篷形样,看过去竟比自己所睡的这个更为精巧,妙的是也悬有一盏灯,可不是羊角灯,而是一盏红色的灯,看过去灯光闪闪,就像是斜坠在天边的一粒小星星!   蒲天河想了想付道:“怪事,方才怎么没有看见这个帐篷呢!”   他本就睡不着,再加上好奇心作祟,就悄悄起来,向着对方那个小帐篷行走过去。   渐渐走近了,才看清那帐篷系黑色牛皮所制,看过去又柔软又光亮,设计得确是精巧极了。   这时,在那帐篷背后烧着一堆柴火,熊熊的火光,映衬得附近景致分明,蒲天河悄悄来到近前,却听得一人冷声道:“这么晚了,你还没有睡么?”   蒲天河再一注目,才发现那牛皮帐篷背影处,沙地上竟坐着一个人少这人正不时向火堆里加着柴。   借着火光,蒲天河才看清了,这个人,正是日间问路的那个彩衣少年。   他头上仍然戴着那顶草帽,倚身在帐篷上,面向着无瀚的大沙漠,确实很惬意的样子。   蒲天河忽然发现是他,有些吃惊地道:“咦!你不是走了么?”   彩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哼!你以为我会上你们的当?”   蒲天河一怔道:“此话怎讲?”   少年向着火堆里送了一根柴,道:“你们以为不告诉我这休息的地方,我就会不知道?见鬼!”   蒲天河身子向前一跃,在火边坐了下来,道:“兄弟,你错了,我们又何必害你,不过是你走得大快了一点!”   说时,他注意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少年,觉得他那模样儿实在可爱,就是那两撇小胡子,在他那酡红的面颊上,显得有点儿不配合。   这小伙子看过去,顶多不过十八九岁,可是他既是留有胡子,最少也应该是二十出头的年岁。   当时他一直地看,对方少年显得有些不大自然地把头低下来,冷笑了一声道:“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兄弟你贵姓?是哪里人呀?”   少年很干脆地道:“姓娄……”   说罢又翻了一下眼睛,望着蒲夭河道:“真的,同你一样姓娄。你信不信?”   蒲天河先是一呆,遂笑道:“那有什么不信,天下同名同姓的多得是。娄兄弟,你是哪里人?”   彩衣少年想了想,道:“就算是汉人吧!”   蒲天河见这娄姓少年伸手拿着木柴,他那一双手,真好像女孩子手似的白细娇嫩,而且十指尖尖,都留着半寸长短的指甲,心中不禁甚是奇怪,就问他道:“老弟,你是读书人吧?”   少年“噗哧”一笑,却又把脸绷住,扭脸望着一边。蒲天河诧异道:“什么事好笑?”   少年鼻中哼了一声道:“听你口气好像很大了似的!”   蒲天河脸上一红道:“我本来就比你大几岁。”   彩衣少年哼了一声道:“不见得,我有胡子了,你却是嘴上无毛!”   蒲天河不由哈哈笑了两声,少年却又绷住了脸道:“有什么好笑的!你莫非不知,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句话么?”   蒲天河点了点头笑道:“所以你才留胡子。是吧?”   他觉得与对方这个少年说话很有意思,他本以为对方必定是个老于世故的人,却想不到竟是如此天真单纯,一时把早先对他的误解去了多半。   那少年却转过头来,看着蒲天河道:“你也是去看赛马的?”   蒲天河点头道:“正是!你呢?”   少年冷然地道:“除了看赛马以外,还要找一个人,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说到此,又冷笑了一声,不等蒲天河答话,就问蒲天河道:“如果一个和你曾经有过终身之约的伴侣,忽然离你而去;你作何感想?”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惊道:“这个……”   想了想,他点头道:“这看你们之间的情形如何,不能一概而论。也许一方面有难言之隐,也未可知!”   少年鼻中哼了一声,把脸扭过了一边不发一语。   蒲天河想起了自己之事,倒与对方之言近乎相似,当时苦笑了笑,道:“怎么,你莫非遇见了这种事不成?”   少年冷笑了一声,道:“我正是要去找那个负心之人,看他“在我面前有何说词!”   说到此,莞尔一笑道:“其实这闲事与你无关,我想娄兄你必定是已娶过妻室了?”   蒲天河喃喃地道:“兄弟,你又猜错了。我们不谈这个吧!”   少年眨了一下眸子,道:“为什么?莫非老哥你在这方面有什么难言之痛不成?”   蒲天河面上讪讪的,看了他一眼,心想倒看不出这小子,说话倒是挺厉害的。又忖,他虽是言者无心,而自己却是听者有意,他又何尝知道,正中了自己的痛处。   想到此,摇了摇头苦笑道:“兄弟你不必多疑,愚兄哪有什么难言之痛?”   少年微微一笑道:“当然不会有了……”   说到此,回头看了一眼,向着蒲天河道:“你的那一位来了。恕不奉陪!”   说罢丢下了手上的木柴,转身进帐篷之内去了。蒲天河忙依言看去,果见上官琴远远过来,见状奇道:“咦!你在同谁说话?”   蒲天河生恐她会生事,当时忙站起来笑道:“我因为睡不着随便走走,不想碰见了白天的那位小兄弟,随便谈谈罢了!”   上官琴冷冷一笑道:“我还以为他死在沙漠里了呢,想不到会在这里!”   但听得帐篷里,那少年冷笑道:“姑娘,你放心,我死不了,你多积点口德吧!’”   上官琴杏目一瞪,跺脚道:“你是什么东西,有本事出来!”   蒲天河一拉她道:“算了,事情都过去了,何必呢!”   上官琴笑道:“就凭他白天信口乱说话,我也要教训教训他!”   蒲天河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帐篷一开,那彩衣少年已走”了出来,他微微笑道:   “我出来了,姑娘要怎么样呢?”   上官琴陡然上前一步,右手一抖“呼”的一掌直向那少年面门上劈去。   这一掌眼看已打到了那少年脸上,但见对方少年一声浅笑道:“还差一点!”   果然,上官琴一掌竟然打了一个空。   上官琴不由吃了一惊,足下向前一上步,双掌同时向正中一击,使了一招“双峰贯耳”,口中叱道:“打!”   可是那少年只向外轻轻一晃,道:“还是差一点。”   但听得“啪”一声,上官琴两只手掌拍在了一块,依然是差一点没有打中。   这一来,非但是上官琴惊怒不已,就是一旁的蒲天河也吃了一惊,因为再怎么说,上官琴总是自己这一边的,她要是吃了亏,自己也是面上无光。   蒲天河因见少年武功不弱,担心上官琴不敌,这时见状忙道:“姑娘,你下来……”   那少年这时飘立一旁,只见他长眉微扬,嘻嘻笑道:“姑娘,你还不退下去,有人会为你出这口气,是不是?娄兄!”   蒲天河面色一红,正不知如何回答,上官琴再次地扑身而上,口中娇叱道:“你也配!看掌!”   玉手一分,直向着少年胸上打去!   少年面色一红,忽然冷笑道:“无耻的贱人!”   只见他身子一闪,已到了上官琴身边,右手一分,骈中食二指,向着上官琴就点。   蒲天河见状,吃惊道:“小心肩井穴,姑娘!”   上官琴闻声右肩向下一沉,那少年果然是要点上官琴“肩井”穴,不意为蒲天河喝破,只得飞身而退,他望着蒲天河冷笑道,“阁下真是好眼力!”   上官琴当着蒲天河面前,三番二次的递招,竟连人家的身边也捱不着,女孩子家要强,实在有些个不好意思,一时之间不禁大力羞怒!   就见她一声冷笑,身形一窜,已再次地扑到了这彩衣少年身边。   这一次上官琴是安下心,要让对方败在自己手下,她身子一够上了步眼,不借施展出重手法来,右手向外虚点了一下,左掌猛地向前上方一托。   这一招名叫“巧托天书”,上官琴施展这一手招式,暗含着内家的“金钩掌”的内力,掌势一翻,劲风十足,直向少年下颚上托去。   少年杏目逼出了两股冷芒,哼道:“好厉害!”   就见他身子一个疾转,就像是旋风卷起的沙子一般,又像是一缕青烟袅然升空,蓦地腾空而起。   上官琴想不到对方身法如此诡异,自己这么快而狠的身法招式,仍然是扑了个空,连他衣边也沾不着,心中不由一寒。   说时迟,那时快,彩衣少年身子暮然向下一落,正好到了上官琴背后。   就见这少年一声轻笑,道:“姑娘,这一次你可服输了?”   那笑声像个女孩子似的,上官琴心中吃惊,正要回身,就听得蒲天河一声叱道:   “身子倒下来!”   上官琴霍地向前一倒,却已是不及,忽觉得双肩上为那少年双手一按,微闻得少年一声叱道:“倒下吧!”   上官琴这一次可是不由得不听话,身子一矮,“噗”一声,整个的连头带脸,全都埋到沙子堆里,她一翻身坐起来,“呸呸”一阵乱吐,一时真要哭了起来。   蒲天河不禁为这少年的轻桃动作,激起了一股怒火,当时冷冷一笑道:“兄弟,你的这一手‘厉鹰搏兔’真是高明,佩服之至!”   上官琴这时坐在沙地上,越想越气,禁不由嘤嘤有声地哭了起来,一面道:“娄大哥,你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彩衣少年是时立在一沙丘堆上,闻言微微一笑道:“娄大哥?好不肉麻!”   蒲天河身形一窜,先上前把上官琴拉了起来,怒声道:“姑娘这是何苦?唉……伤着了没有?”   上官琴正自擦着泪,闻言摇了摇头,道:“伤是没有伤着……”   一旁的少年冷冷一笑道:“这是我手下留情,要是换在另一个,我可就不这么客气了!”   说到此,他转向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怎么,你还要赐教么?”   蒲天河抱拳窘笑道:“足下武功超人,在下哪里是对手,不过有些技痒,尚请赐教两手高招,以长见识罢了!”   少年一双大眼睛,痴痴地望着蒲天河,等他说完话甚久,才冷笑道:“你是因为我打了她,才要和我动手的是吧?”   说时用手指了上官琴一下,蒲天河尴尬地一笑道:“朋友,你误会了。这位姑娘一意与足下刁难,朋友你略施惩戒也是应该……”   少年接口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与我动手?”   蒲天河一笑道:“我方才已说过了,不过是想请教一二,谈不上什么动手不动手。”   少年似乎很是生气,星月之下,他脸色很白,身子抖动了一下道:“好,你要跟我动手,也不见得准能赢!”   蒲天河莞尔道:“请教武功,何论胜负。兄弟,请!”   “请”字一出口,足下便踏中宫入洪门,右腕一翻,骈指向着少年肩上点来。   少年身子起先丝毫不动,等到蒲天河手指将临,才一卸双肩,他左手这时向外蓦地展出“白鹤亮翅”,五指如刃,反向蒲天河右肋切来。   蒲天河和对方一接上手,就知对方这个少年,看似年纪不大,武功确实是得有真传,非但是得有真传,而且是功力极高。   他暗暗吃惊,忖思着,怪不得人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想不到如此地方,竟然隐藏着这么多的奇人异士,真正是让人奇怪了。   蒲天河心中付思着,身子已然飘荡开一边,少年身若游龙,微一舒展,如影附形地又依了过来。   二人这么一接上手,转眼之间,就是十数个照面。   上官琴静立一边,只见二人在沙地上此起彼落,翩若游龙,心中不禁大为钦佩。   差不多又递了七八个照面,忽见二人身子向当中一凑,四掌同出,“波”的一击,然后,又像两只影子一般地闪开了一边。   沙地里,由于二人身子相扑的风力,已然卷起了阵阵黄沙。   蒲天河身子向下一落,由不住呆了一呆。   这一手力道相对,蒲天河是施了七成劲,满以为对方禁受不住,却没有料到,对方并没有现出一些儿败象!   他这时心中充满着对这少年的钦佩和敬仰,因为他小小年纪,有此功力,自己竟然未能取胜,实在是令人可敬。因此,那所谓的一点仇因,也就荡然无存。   蒲天河双手抱拳,诚挚地道:“兄弟武功超绝,愚兄非是敌手。承教、承教!”   少年冷冷哼了一声道:“胜负未分,何故中途罢手?”蒲天河一笑道:“再打下去,愚兄可就要现丑了。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朋友,你可以把大名赐告么?”   少年望着他呆立了一会儿,又转过来看了看上官琴,鼻中哼了一声道:“不必了。   再见!”   说罢转身进入帐篷之内,放下了篷帘,不再出来。   蒲天河弄了个大红脸,叹息了一声道:“兄弟你既认为在下不堪承交,在下也不敢高攀,打扰了!”   转身对上官琴道:“姑娘回去吧!”   上官琴由地上一窜,飞快地走了。蒲天河知道她当着自己面不好意思,再者也有点怪自己没有替她出气的缘故,当时黯然笑了笑,低头自己回去。   当他足步方启,却听得一阵女子抽搐之声,发自附近,蒲天河不由心中一惊,顿时立定了脚,心想如此荒漠旷野,怎会有女子哭声,岂非怪事?   再仔细听了听,寻声望去,才知那哭声,竟是发自那少年的帐篷之内。心中一怔,暗暗好笑,由此看来,对方真正还是个小孩,连童音还没有变过来呢!   想着也觉得有些歉然之感,人家好好在这里,自己二人上门来欺人,他年轻面嫩,想起来自是伤心了。   这么想来,蒲天河确实有些内疚,当时踱到帐外,叹了一声道:“兄弟,方才之事万请不要介怀,愚兄赔不是来了!”   哭声立止。过了一会,帐内才传出声音道:“去吧,你走远点,别在我眼面!”   蒲天河苦笑道:“兄弟莫非有什么伤心事么,方才之事千万不要记挂,老实说,愚兄实在佩服兄弟你那一身武技!”   篷内传出一声冷笑,良久才道:“你走吧,我要睡了!”   蒲天河微窘道:“明日早起后,愚兄专程来邀,咱们共同上路可好?现在再见吧!”   少年没有答话,蒲天河以为他已默认,心中才略微高兴,当时转身自回。   天方黎明。   沙漠里浮着一层白雾似的冷气,蒲天河自梦中醒了过来,他由帐篷里钻出来,却见上官琴已在地上生了一堆火,正在煮着什么东西。   她今天好像没事人儿一样,什么气都消了,看见了蒲天河笑道:“早呀!大哥!”   蒲天河走过来烤了烤火,上官琴笑道:“我已为你煮了些茶,就着麻子烙的肉饼,你先吃点东西吧!”   蒲天河笑道:“我要洗洗脸。”   说罢就走到溪边,见两匹马正在嚼食着溪边的青草,他弯下身子,先用青盐把牙齿擦净,然后掬水洗了脸。   这时候,忽听得有马嘶之声,蒲天河赶忙站起来,在白雾中,仿佛看见一骑白马,向着沙漠间驰去。   他忽然记起来,高声道:“啊!娄兄弟,你等一等!”   说时,他赶忙跑到昨夜那少年宿身之处,却是一切都没有影子了,地上只剩下一堆微微冒烟的柴火,这人竟是先去了。   不知如何,蒲天河心中有些怅怅的感觉。说也奇怪,自他一见这少年,就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他那一双大而明亮的眸子,直视自己的时候,那时候蒲天河真由不住会想到了娄小兰。   他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总之,他们的目光是像极了。   把一个男人比做一个女孩子,这种想法真近乎于幼稚可笑,蒲天河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联想力,不过他确实是这么感觉……   现在他走了,蒲天河真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对着深远的大漠,他喃喃地道:   “小兰……娄小兰,我的妻……你到底在哪里呢?”   一阵风吹过来,沙子几乎迷了他的眼睛,他不禁哑然失笑了一声。   在某些地方上,他觉得自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可是这月余来自己竟然常常会想到娄小兰,甚至于在寒夜的梦中,也时常会梦见她。就像今晨,居然在一件毫无牵连的事情上,也会联想到她。   他摇摇头,叹息了一声,正要转回,忽然发现地下的沙,有一块地方特别平,好似经人整理过。   蒲天河信步走过去,却意外地发现了儿行字,那是用树枝划写在平沙上的:“比目连理,万里随君!”   这简单的八个字;看得蒲天河心中一动,这两句字旁,横七竖八。乱七八糟地还写了很多,只是却认不出来写的都是些什么。   蒲天河呆了一呆,念了一遍,心中吃惊道:“比目连理,万里随君……这是什么意思?这不像是一个男人说的话呀!”   可是转念一想,也许是那少年忆及其女友昔日之言,一时涂地有感而已,自己何必瞎猜!想了想也觉好笑,暗付他既是去参观赛马,不知自己是否还遇得见他,这一次要是再见着他之后,却是不再随便放他跑了,要好好地交他一交!   上官琴已在那边叫了,蒲天河赶忙转回,二人就着热茶,吃了一顿丰盛早餐。   蒲天河因知上官琴对那少年心存芥蒂,所以对那少年的走一字不提。   饭后,二人把帐篷收好,经过了一夜休息,人马都是精神百倍,此行上路,真正是人矫马健。   此行大漠,原是很苦的脚程,可是由于上官琴熟知路途,而且定息舒适,蒲天河丝毫不觉其苦。   他二人停停走走,不一日已来到了一处叫“哈木贴”的地方。   据上官琴说,到了这里再一日就可到目的地了,也就是春如水“寒碧宫”的所在地。   这几天,他们没有再看见那个彩衣少年,也许他已先蒲天河二人到了,也许还在后面,也许……   穿过了大片的沙漠,经过了起伏的山地,来到了“乌兰布哈”这个地方。   这是沙漠里难得一见的富庶地方,想当年,几次汉人的流窜逃亡,来到了这里,都生了根。   因此上,这“乌兰布哈”无形中,竟成了一处由内地迁徙而来的汉人的大本营,城内有几条街道,看过去很有点汉人的味道。   春如水的“寒碧宫”,就是建筑在本城的东面,那是一处极为奢华的大建筑,其富丽皇堂,竟使得蒙古地方的几个王爷宫殿相形失色。   蒲天河同上官琴来到了这里,正逢一年一度的赛马太会即将开始,所以这里显得异常的热闹。   蒲天河当日就下榻在本城西大街的一处“上元客栈”里,暂时和上官琴分了手,为了他事机的谨秘,他特别要上官琴答应他,不要把他来到蒙古的消息说出去,上官琴当然答应了他。   由于各地来此参与赛马盛会的人很多,整个客栈都住满了。   蒲天河观看赛马盛会,不过是一个幌子,他主要的任务,是要去探查一下“寒碧宫”   的奥秘,进一步要为师父木尺子,把失去的两箱宝物以及四海珠找回来。   在客栈里闷了一天,好容易等到入夜,蒲天河把自己装束了一下,内着劲服,外罩长衣,带了兵刃,然后他独自行出了客栈。   这种边地盛会,别有一番热闹,只见黄沙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牵着马,人种之杂,更是蒲天河前所未见的!   在五光十色的帐篷堆里转了一转,蒲天河信步向城东行去,他记得上官琴曾经告诉自己寒碧宫的方向,就大步向着那地方走去。   这时候,已可看见三三两两的黄衣少女来去地走着,蒲天河想到了春如水门下弟子,都是穿着黄衣,这些少女必定是来自“寒碧宫”了。   他有了这想法,于是就跟随着前面两个黄衣女子向前走去。渐渐街市荒凉,不像先前那样热闹了,只是道路却越来越宽整平坦,原先黄沙铺的地面,至此已改为四方的大青石块铺成的地面,在道路两侧,栽种着高有数丈的两行柏树,看来真是一新耳目。   这一带风景绝佳,在柏树行外,是青葱葱的沃野,啼规鸟一声声地啼着,更富有诗意。   蒲天河在石板路上行着,沐浴在夜风里,抬头看灰黑的天是那么高,几只鸟低低地掠着,这种高空碧野、大地苍然的感觉,比之江南,却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感受。   顺着石板路直下有里许光景,美景又自不同,但见道路两侧,每约二十步光景,即设有一座焚香石炉,如此下数,少说也有千座之多。   这里有一点显著的特色,就是行人较先前更少了,即使有极少数的行人,也都限于是清一色的黄衣少女,虽然有几个男士,也都是披着黄色的披风,蒲天河混行其中,确是太明显了。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停住了脚步,装着浏览附近的风光,把时间磨得更晚一些!   在接近午夜时分,蒲天河才重新自附近草地里步上石道,却见自远处驰来一辆马车,两名黄衣汉子,各持着一根油松火把,分左右把道旁的石炉点燃,一时之间,光华大盛,这千百座石炉,一齐为火点着,各吐火焰,远看过去确是壮观好看。   这辆马车很快地驰了过去,却清晰地听到远处云板当当的响了十声,声音悠扬,久久不绝!   蒲天河这时足下加快,沿道飞奔,过了两处大石碑坊,可就看见了那座规模宏大的“寒碧宫”了。   那是一处占地极宽广的殿宇,乍然看去,真令蒲天河吃了一惊,他曾在青海、甘肃,见过不少的大殿字,可是没有一处的规模,能与这寒碧宫相比。   但见翠色瓦墙,有如起伏的一条巨蛇,延绵出足有数里之遥。   在这闪着碧光的殿墙之内,那座“寒碧宫”,可真是集宏大、金碧为能事,飞檐雕梁,金顶明珠,衬以五色灯光,远望过去,简直就像是一片琼瑶世界。   蒲天河本以为这寒碧宫,不过是富户的一座巨宅,即使是大又能大到哪里去,此刻一见,真不禁吓了一跳,莫怪乎,那春如水如此气派,以此看来,却也是其来有因了。   渐行渐近,蒲天河蓦然驻足,抬头一看,正前方一座大石牌,高有八丈,正中一方白玉板上,镶着三个大赤金字——“寒碧宫”。   这座大楼牌上,少说悬有百盏以上的明灯,最妙的是这些灯光,各为红黄蓝白不同的透明彩色点缀,幻化成一片眩目的奇彩,上冲霄汉。   蒲天河这才注意到,原来那条宽阔的石板,至此已是尽头,自这座彩牌楼两侧,却是天生的青石高峰两边对峙着,衬托出正中的牌坊,真可谓十分惊险,如在兵家眼中看来,这地方真可称得上是进可攻,退可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入的绝险之地。   蒲天河首次进访这“寒碧宫”,不知道这里诸多的关卡,都设在这些楼牌之内何处!   他身子立在楼牌下,正在端详不已,忽然间,一道灯光劈脸照射而下,自那高有七八丈的石牌之上,“刷”地飘下了一条人影。   蒲天河身子后退了一步,这人却跟着上一步,厉声用汉语叱道:“你是什么人?”   蒲天河一打量眼前这人,矮小的身子,四十上下的年岁,黄焦焦的一张脸,身上披着一领杏黄披风,左手上持着一面黄色大旗,一双鼠目向着蒲天河身上一个劲地打着转儿。   蒲天河一时之间,难以回答,干脆一言不发,足下一点,已扑了过去。   持旗汉子见状,惊呼了一声,左手的那一杆黄色大旗,猛地一展,他竟用那旗杆的顶尖,直向着蒲天河面门之上点来。   蒲天河生恐这楼牌上还有别人,不敢轻视,眼前之势,只有尽快地把这家伙收拾了才是上策。   这汉子一旗走空之下,已逃不开悲惨的命运,就见蒲天河身子向下一伏,右手由下而上一掌击出,“砰”的一声,正中这人前心之上,黄衣汉子身子一晃,一交栽倒在地,顿时人事不省。   蒲天河把他身子一夹,纵身到一边道旁,向着山边随便掩藏起来,然后再回过身来,足下用力一纵,腾身上了牌楼,只觉得夜风极大,吹得他透体生凉。   这时候,似乎有一股风力,自他头顶上掠了过去,蒲天河大吃了一惊,赶忙向石柱后隐住了身子。   却见一条人影,燕子也似地落了下来,现出了一个疾装劲服的少女身影。蒲天河方想注意看这人是谁,耳边却听得一人哑声叱道:“好奸细,我看你还往哪里跑!看打!”   蒲天河知道有暗器要打出去,果然这“看打”两字方一出口,就听得“砰”的一声,自这座牌楼左侧方,蓦地飞出了五点寒星。   这五点寒星一出手,即呈现出梅花形状,直向那少女身上打去。   前边的少女,身子猛然间向地上一塌,她只当是普通暗器,一时也没有在意,却没有料到这种暗器,正是厉害无比的“梅花针”,是用弹簧硬崩出来的,劲道极大。   少女身子一塌一转,口中“嘤”了一声,向前打了个踉跄,看样子像是受了伤!   这时那牌楼之上,却发出了一声狂笑,两条人影分左右一并窜了下来,身子向下一落,其中一人冷笑:“姑娘,你好好给我躺下来吧!”   说话的人手中使的是一口厚背鬼头刀,刀尖一挑,一口雪亮的刀刃,直向着少女背上砍去。   少女身子一偏,掌中剑向外一撩,“呛”的发出了一声脆响,把这人刀刃崩在了一边,可是她看起来,好像是左腿上有伤,不十分着力,身子一晃,险些栽倒。   那另外的一个汉子,手中同样的是一口鬼头刀,他却是由左面进身上来,掌中刀“铁锁横江”,猛地赶上来,一刀向那少女前胸上劈来!   蒲天河居高临下,更加上附近灯光明亮,下面一切都看得甚是清楚,此时见状,不由大吃了一惊,他如今也是见不得人的人物,自不能贸然现身,可是这种情形之下,却又不能见死不救。   情急之下,他一声不发,右手向外一翻,“哧”的一声,抛出了一口匕首,这口匕首顿时化成了一道白光,直向着那持刀汉子的背心上飞了过去。   那持鬼头刀的汉子身手竟是不弱,他足下猛然向前一跨,身子霍地向后一弓,掌中刀“当”一声,已把蒲天河所发出的匕首磕飞数丈以外!   就在蒲天河发出飞刀的同时之间,一条灰色的人影,暮然由一边山峰上斜扑了下来。   灯光之下,蒲天河看出了那人是一个光头的老尼姑,不由心中一动,这才忽然想起了她二人是谁。   这尼姑身子向下一落,口中叱道:“苹儿别怕,为师来也!”   说话之间,这尼姑双掌同时伸出,双双贴在了那左面持刀汉子的背心之上,接着向外一抖,那汉子“啊”了一声,掌中刀修地撤手,身子“噗”一声倒在地上,整个脸撞在地上,顿时就不动了。   另一名汉子,见状大惊,掌中刀猛地抡起来,照着尼姑脑袋上就砍,老尼黄蜡似的面上,带出了一片怒容,身子一转,右手从左腋下忽地递出去,只听得“砰”一声,正击在了这汉子面门之上,顿时把那汉子打了个满脸花,身子一踉,就倒地不动了。   老尼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连杀了二人,看上去自是余勇可贾!   她身子毫不停留地已把一双尸体提起来,飞扑到山峰边,把这双尸体掩藏了起来,然后又扑向原处扶起了受伤的少女,一路腾纵飞驰而去。   蒲天河这时暗中看得清清楚楚,这老尼正是当初天山之会的多指师太,至于那个少女,却是她心爱的弟子杨采苹。   此时此刻,这两个人的出现,怎不令人心疑?   这样一来倒也省了蒲天河的事了,他身子自牌楼上飘身而。下,却见那多指师太,扶着其弟子杨采苹,一路倏起倏落地已驰出了数十丈以外,蒲天河自不能后人,紧紧随在二人身后一路行了下去!   眼前已是“寒碧宫”的正门,多指师太扶着其弟子杨采苹,方自来到门前,忽听得云板当当两声大响,一扇侧门“刷”的一声打了开来,由其内一连扑出了四名黄衣少女。   四女之中一人高声道:“大师父午夜光临寒碧宫有何见教?”   多指师太和杨采苹蓦地转身,却发现身后两侧,同时又拥出了八名少女,连同正面的四名,共为一十二名。   这一十二名少女,每人都身着杏黄色的长衣,背后一口长剑,看过去一个个俱英姿飒爽。   暗中的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惊,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追得太近,这一十二名黄衣少女,出来得竟是如此突然,好似事先都已有了准备,而且像是专门为了对付多指师太师徒而来!   眼前正有一座高大的石狮子耸立在面前,蒲天河赶忙纵身上去,借着狮身,把自己身子遮住。   一十二名黄衣少女,由三个方向同时出现,其中一名举手为号,十二名弟子,猛地散开来,各站一方,按“十二星宿”的位置,把多指师太师徒二人围在中央。   这时那个老尼姑,却呵呵一笑道:“如果贫尼老眼不花的话,姑娘你们定是寒碧宫的‘十二金钗’了,失敬!失敬!”   十二名少女之中,一个头戴丝冠的少女,姓秦名皓,乃是十二弟子之首,这时闻言,向着多指师太合十一揖,冷笑道:“多指师太不必客气,我十二姐妹,奉有师令,候驾已有多时了!”   多指师太又是呵呵一笑,笑声极为勉强,她带着十分尴尬的语气道:“怎么令师春夫人,竟知道我师徒来了?”   秦皓嫣然笑道。“大师师徒一入蒙古,家师就已知道了!”   多指师太嘿嘿一笑道:“今晚太晚,改日我们再来拜访吧!苹儿咱们走。”   说罢一拉杨采苹转身就走,忽见那十二弟子一转,竟变换了一种形状,改十二星宿为“大十二桩”一个个虎视眈眈,大有不放行之意。   多指师太怔了一下,冷笑道:“怎么,你们还不放行么?”   秦皓嘻嘻笑道:“师太远道而来,家师为主人,理应略尽地主之谊,是以咱姐妹专程迎候嘉宾,大师父及这位姐姐,却不可不赏光呢!”   多指师太黄蜡也似的脸上,带出一片阴影,嘿嘿冷笑道:“这么说我师徒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皓欠身道:“大师赏光!”   多指师太哼了一声,她身边的弟子杨采苹却秀眉一挑,怒声道:“我们来去自由,哪一个胆敢强留?师父我们闯!”   十二金钗中的秦皓嘻嘻一笑道:“姐姐如果自问能够闯开咱姐妹这‘十二金星阵’,闯闯又有何妨?”   多指师太又何尝是易欺之人,只是她见多识广,自十二金钗一出来,由其所站立的队形上看去,已知是名震武林的“十二金星阵”。   这种阵法,据老尼所知,当今世人,极少有人识得破法,是以才徒令春如水坐大蒙古。   多指师太自问凭自己师徒,要想闯破此阵,势必是难如登天,与其被迫去见,不如放聪明一点,自己面子上也落得个漂亮。   想到此,这老尼双手合十一拜,森森一笑道:“贫尼先前之言,不过是因为今夜已晚,不便打扰令师安宁,姑娘既如此说,咱师徒恭敬不如从命,请你们姐妹们带路便了!”   秦皓得意地一笑,玉手合十道:“大师父比这位姐姐要聪明多了!”   多指师太老脸通红,呵呵笑道:“姑娘你好一张利口,我这徒弟是因为愚师徒初次造访,怎便空手前往,她不过是想得周到一些罢了,贫尼与令师并无瓜葛,见见何妨!”   说罢这尼姑一双细目,向着左右十二金钗各看了一眼,嘻嘻笑道:“贫尼早就听说寒碧宫十二金钗,技艺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不知各位姑娘,芳名如何称呼,可肯见告否?”   秦皓微微笑道:“大师夸奖了。其实咱姐妹哪有什么实学,大师问我姐妹名字,只怕说出来。大师也不能记得住!”   说罢,她由袖中取出了一个三角形的小令旗,在面前一晃,十二少女又回复到先前“十二星宿”的位置。秦皓一声娇笑道:“咱姐妹由弟子起,往下依次计推,是按十二个时辰推算、譬如弟子较长为首,即为‘子星’,以下各以‘丑星’、‘寅星’类推,大师依次推算,也就知道某星代表某人了!”   多指师太抚掌连连点头道:“妙!妙!这十二金星阵,配合十二个时辰,变幻无穷,莫怪寒碧宫威名声震寰宇了!”   子星秦皓欠身道:“哪里,哪里,大师过奖了。时已不早,愚姐妹护送贤师徒人内会见家师便了!”   多指师太方自点首,就见后路上飞快地扑来一名黄衣汉子,高声道:“仙姑先请慢行,有要事禀告。”   十二金钗方要启步,闻声立时站住,就见那名黄衣汉子一路飞驰过来,子星秦皓皱眉道:“什么事焦贵?”   这名叫“焦贵”的汉子面上色变道:“禀仙姑,方才发现旗牌官曹大川以及外卫韩先、韩云,都为人暗杀了!”   说罢,目光紧紧盯着多指师太师徒,嘿嘿笑道:“仙姑,我看是这两个人所为!”   子星秦皓面色一变,挥手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焦贵行了一礼,匆匆退下。   秦皓目光向着多指师太望了望;一笑道:“方才焦贵之言大师想必已然听见了,不知有何意见?”   子星秦皓年岁不大,可是口齿尖刀,舌剑唇枪,多指师太嘿嘿一笑道:“贫尼师徒,为了自卫,难免伤人,不过所伤者只有二人,至于那另一人如何会死,就不知道了!”   秦皓冷笑道;“这就奇了,大师来此是客,即使是主人接待迟慢,也没有说就此杀死主人家奴的道理!”   多指师太沉色道:“姑娘不必见逼,贫尼方才已经说过了,只因为贵宫家奴意欲伤人,咱师徒为了自身安危,自不便保持缄默,既经动手,可能就难免要伤人,这是事所必然的事!”   说到此,手指其弟子杨采苹道:“我这徒儿,就是中了贵门下的梅花针,如非贫尼及时赶至,为她除去了腿上暗器,此刻只怕早已落成了残废了!”   秦皓偏头看了看杨采苹,果见她左膝上鲜血浸出,知道尼姑之言倒也不虚,当时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是我们失礼了!”   回头唤道:“九妹,把你的‘百花止血散’,与这位姐姐搽上一些,不要叫人家说咱们闲话!”   杨采苹冷笑道:“谁希罕你们什么百花止血散,我才不要尼!”   多指师太闻言冷笑道:“厂头,你何必折磨自己,你上了药,我们也好进内去与主人说话。”   这时那被唤“九妹”的姑娘,已然走过来,由身侧取出一个扁盒,打开来,其中是一盒绿色粉未,她望着杨采苹嫣然一笑道:“姐姐还是用一点的好,我们寒碧宫的东西,没有坏的!”   杨采苹也是因为左腿疼得有些挺不住,又听师父如此说,就不再吭声,当时就由这位“九妹”在膝上上了药。   药粉一上,立时一阵清爽,痛楚顿时大减。那位九妹收药退身道:“可舒服些了?”   杨采苹因见这“九妹”人长得很秀气,而且谈吐和蔼,不禁对她生出些好感,当时点头道:“谢谢你……”   九妹道:“不用客气!”   是时那秦皓已有些等不及了,冷冷地道:“大师现在总无话可说,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多指师太点头道:“是的,我们可以去见令师了!”   十二金钗这时排成了一个长方形的队形,把多指师太师徒围在正中,为首“子星”   一举三角旗道:“开门!”   寒碧宫,那扇高有四五丈的大金色铁门,在一阵轰轰隆隆声中,慢慢地敞开来。   一行人昂然地行了进去,看到此,蒲天河不由暗自惊心,所幸自己未被发现,正好借此机会,见识一下他们这寒碧宫的威仪,如果有机会,最好能把这老尼师徒救出来才是正理。   想到此,他飘身下了石狮,因见方才十二金钗现身出来的那扇侧门还未关上,自己不如就由那里进去,反倒是方便些。   他身子一闪,已到了侧门边,果见门还未关,一个黄衣小厮,正向大门那边张望着,蒲天河过来,他根本就不知道。   蒲天河自不会惊动他,他身形微闪,已如巨鸟一般,拔身上到一块假山石上。   在石上,他一打量这寒碧宫内的情势,禁不住暗暗赞叹了一声,只见内部广厦连云,奇花异草,美不胜收。   十二金钗远远带着多指师太师徒,正向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厅前行去。   那座大厅前,早已灯光通明,一排白衣少女,打着宫扇,提着宫灯站立两旁,厅前白玉阶上,一张金丝靠椅上,坐着一位红衣妇人。   蒲天河细认之下,暗自点了点头,这个妇人正是春如水,只是此刻看起来,与青海“哈拉湖”见她之时相比,又是一番风韵。   那时的春如水,脸上脱不了旅途的风尘,情绪上总有几分不安宁,可是这时显然是不同了,她坐在金丝椅上,在女侍的供奉之下,看过去真有如是一个皇后那么的尊贵、雍容!   远远看见多指师太师徒来到,春如水慢慢由椅上站了起来,多指师太足下也加快赶上来。   蒲天河为了一听详情,把身子藏在了一株花树后面,如此双方言语动作,都可见闻甚清!   多指师太走到了厅前玉阶,单手打了个问讯,呵呵笑道:“夫人对于我这个出家的尼姑,大可不必如此迎接。惭愧,惭愧!”   春如水未语先笑,面上弥散无限柔情,娇声道:“大师父乃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老身岂能怠慢,只是比我预算略为迟来了半个时辰罢了!”   说罢一双瞳子,向着杨采苹身上转了转,道:“怎么,令徒身上负伤了不成?”   多指师太嘿嘿一笑,也没有接言。春如水岂有不知的道理,不过是故意的一问罢了。   这时她含笑道:“本应在金碧厅内为贤师徒设筵洗尘,只是现在时间太晚,厅内炎热,不如院中凉快,老身就在此略备茶点,为二位接风吧!”   话声一落,早有人撤开了一面画屏,现出了白石的平台,其上金杯牙筷,银盘锡鼎,早已设好了一桌餐点,春如水道了声:“贤师徒请!”   多指师太欠身道:“贫尼初次造访,怎能相扰,再说贫尼师徒,出家人不吃荤腥……”   笑道:“老身就是再愚,也无有请出家人吃鱼肉的道理。大师,姑娘,请!”   多指师太师徒两人,这时心中一个劲地嘀咕,真不知这人是什么意思,一时莫测高深。多指师太这时点了头道:“恭敬不如从命,打扰了!”   说罢随即入座,女侍把桌上一盘盖揭开,现出精美的各色素点,多指师太师徒勉强吃了一些,俱不知春如水下一步棋是如何走法。可是春如水始终不提,弄得两人更是尴尬不已。   忽然、春如水含笑道:“春宫,为大师师徒斟上一杯长福酒!”   一名白衣女侍答应一声,手托酒具,转到了多指师太师徒身边,各人面前送上了一盏。   多指师太呵呵笑道:“姑娘。出家人哪里吃得酒啊!”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出家人也是杀不得人啊!”   多指师太不由一怔,开始发现出气氛有些不对劲了。春如水立起身来笑道:“这杯酒,贤师徒是务必要喝的!”   她那只含笑的眸子,在说这句话时,逼出来两股凌厉的寒光,立时就令多指师太师徒觉出不妙,这老尼姑总算还沉得住气。她单手接杯,慢吞吞地道:“夫人只要说出务必要喝的理由来,贫尼一定破例奉陪!”   春如水忽然哈哈一笑道:“大师,你这么聪明的人,莫非还不明白,这两杯酒是要与贤师徒送行啊!”   多指师太怔了一下,沉色道:“送行?!”   “是的!”春如水扬起了酒杯道:“吃下这杯酒,贤师徒将要大行不返!大师,你说这杯酒还不该饮么?”   多指师太霍地站起来,道:“哈哈,人道你春如水是一只笑面虎,如今看起来果然如此!你为我师徒安排的这桌送行酒,果然不错,只是有一点,贫尼还不想死,实在是有辱台爱!”   说到此,这尼姑哈哈一笑,转脸对杨采苹道:“苹儿,咱们走!”   杨采苹方推桌而起,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且慢……”   两人一齐注目于她,着如水仍带着温柔的笑容,可是声音却显得很冷地道:“老尼姑,你们想走的这一条心,趁早死了吧,自老身坐镇寒碧宫以来,还不曾有一个人,在饮过老身的送行酒以后,活着出去的。所以……老尼姑,你们也不会例外的!”   多指师太嘿嘿笑道:“那么你打算如何?”   春如水笑了笑,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我春如水作事向来是讲理讲分寸,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老尼姑,你师徒与我素昧平生,无缘无故上门欺人,杀了我手下之人,此事如果老身不作一个了断,只怕我手下的弟子也都要笑我无能了!”   说到此,她面色一寒道:“师太,老身想弄明白,贤师徒夜闯碧寒宫,是为了什么?”   多指师太低头思忖了一下,冷笑道:“春如水,你莫非还不明白?何必明知故问?”   春如水诡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多指师太冷冷地道:“好吧!待贫尼与你说一说,你就明白愚师徒来此的目的了!”   春如水点头道:“洗耳恭听!”   多指师太呵呵一笑道:“春如水,你在青海骗了木老头一笔大财,你以为愚师徒也想分羹一匙么?这就错了!”   春如水一怔道:“莫非尼姑你来此,不是为钱?”   多指师太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声道:“非也!贫尼来此,是想要那四海珠!”   春如水哈哈大笑道:“四海珠非财,是也不是?尼姑,亏你还是出家人,此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多指师太怒声道:“贫尼还有下文没有说出。夫人,你也太急了!”   说到此,她又长叹了一声道:“其实说出来,你也是不知,实话告诉你吧,这四海珠,原是贫尼之前四世掌门人‘大方老尼’的镇山之宝,不意传给第三世掌门人‘一尘子’时,敝寺遭受一场武林浩劫,华山碧竹庵,为敌人火焚,祖宗传物无一幸免,被劫一空。这四海珠,当时镶在大佛殿如来宝座之玉砖上,其外涂以朱漆,原为障人耳目,绝不会惹起外人觊觎,不想来人之中,有一天竺番憎!”   说到此,口中低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这件事说来太痛心了……   “那番僧名唤‘班西’,不知他如何看出了这四海珠的价值,一时起了盗心,竟然打破了如来佛像,把佛像下的白玉石砖连同此四海珠一并搬走……   “唉……春夫人,你现在应该明白了,自此以后,这四海珠竟然沦落天竺,那位班西番僧盗四海珠是为了讨好天竺的一个王爷!   “这位王爷名叫做‘哈里马特’,是天竺国一个最富而最爱收藏珍宝的人。   “……班西把这四海珠以高价卖与了哈里马特,这位王爷视同拱壁,据说特别为此四粒珠子盖了一座高楼,名唤‘四海楼’,用以供奉这四粒珠子……”   说到此,老尼姑好像很是痛心地闭上了眼睛,春如水及其一干弟子,居然为她这番话,听得有些着迷了。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老尼姑,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亏你会编故事!”   多指师太冷笑了一声道:“贫尼生平不打诳语,这些话句句是真的……春夫人,那木尺子看过湖底沙盘,又巧得了绿玉匙,进入落日坪,得了哈里马特的藏宝和这‘四海珠’,说起来他命中注定发财,也没有什么不对。如果这些东西在他手中,贫尼一样也要去向他讨回那四粒珠子的……”   说到此,冷哼了一声道:“华山碧竹庵,自从失去了四海珠之后,已然蒙受了三世奇耻大辱,历代掌门人,在教育后代弟子时,开宗明义第一章里,就是要告诫这些弟子,无论如何要把这四海珠找回来,以此来重振华山一脉的香火,以安历代蒙羞宗师在天之灵!”   春如水目光炯炯地道:“所以尼站,你就来寒碧宫偷珠子来多指师太冷冷一笑道:“原来是我华山派故物,贫尼以碧竹庵第十代掌门人身份,有责任取回本门失去的东西!”   春如水一声怪笑道:“好一篇大道理,真是冠冕堂皇!只是尼姑,这只是你一面之词,何以令人相信?”   多指师太森森一笑道:“这一点贫尼已想到了。”   说罢,这尼姑由怀内取出了一个牛皮纸袋,微微笑道:“此四海珠属于本门,可由本门历代宗师的法碟祖宗训词记载中证明,这些记载并非可以任意杜撰来的,有当今八大派掌门人签名为证!”   春如水面色一变,冷冷地道:“老身可以借索一看么?”   多指师太略为犹豫了一下道:“自然可以,夫人请看!”   说罢双手递上,春如水接过,打开来,就每一张细细看了一遍,忽然哈哈笑道:   “满纸荒堂,一派胡言,要它何用!”   说时双手一合一拍,牛皮纸封连带各种单契证据全数化为飞灰,飘散了满空都是!

第十七章 刀山剑阵     春如水把这些单据用“无极音波功”,全数震成粉碎之后,一声狂笑道:“老尼姑,你的证据呢,口说无凭呀!”   多指师太气得面色惨白,身子抖了一下,也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怪笑。   春如水笑声一敛,不悦道:“你笑什么?”   多指师太一顿,嘿嘿冷笑道:“春如水,你真是自作聪明,你以为这单据,我只有一份么、那可真是大错而特错了……”   老尼姑又怪笑了一声,道:“告诉你吧,这些单据我们共有三份,你只毁了一份又有何用?不过更暴露了你毒恶的心肠罢了!”   春如水点了点头道:“好,那么我更是放你二人不过了!”   多指师太怒声道:“你要如何?”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久仰华山派的武功。尤其是老尼姑那一手菩提剑,和二十四粒沙门七宝珠,更是名闻遐迩。来!来!来!今晚你就尽情施展出来,看看能奈我何?”   多指师太心知这春如水乃是出了名的难缠,武功更是怪异,自己师徒此刻落在了她的计算中,只怕是凶多吉少,可是事到如今,却也不能丢手罢休,看来也只有和对方一拼,以期“死中求活”。   她“舐犊情深”,对于爱徒杨采苹甚是割舍不下,杨采苹身上有伤,动起手来自然会吃亏的。   想到此,这尼姑森森一笑道:“夫人要见识贫尼那几手现眼的功夫,贫尼只好献丑,只是……”   说到此,用手指了杨采苹一下,冷然道:“我这徒儿身上有伤……”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你以为我们会对一个黄毛丫头下手么?老尼姑你大小心眼儿了!”   多指师太单手一按桌面,身子“呼”一声飘了丈许以外。   她身子方一站定,就看见那十二金钗一摇,仍然按“十二星宿”的方位,站下了身子,对自己形成控制之势。   华山老尼微微一笑,表面作成无所谓的样于,内心却是暗暗吃惊,她向着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夫人,这个架要怎么打法,请夫人赐详!”   春如水冷森森地道:“老尼姑,实在说你也不必妄想再走出我这‘寒碧宫’了,你还想活着出去么?”   多指师太一展眉毛道:“那是什么话,贫尼自然要活着出去!”   说到此,这尼姑笑了一声,手指杨采苹道:“无论我下场如何,夫人要答应我,不得伤我这弟子毫发,如何?”   一旁的杨采苹早已叫了一声“师父”,猛然扑身过去,大声叱道:“师父怎么说这种话,我师徒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有什么好怕的?”   玉手一翻,“呛啷”一声,掣出了宝剑,目光之中,英气勃发,竟是丝毫没有把眼前一干强敌看在眼中。   春如水怔了一下,一声怪笑道:“尼姑,凭良心说,你这个徒弟,比你强多了,她既然有一死报师之心,倒也难得,我就不如成全了她!”   面色一沉,双手一拍道:“上!”   十二星宿齐一声叱,在退身的当儿,一十二口明晃晃的宝剑,全都亮出鞘外,映着阶前的明灯,就像是十二道电光一般的闪动着。   多指师太看着杨采苹闭目低声道,“痴儿,你不听师父言、后悔莫及矣!”   说罢回头对春如水道:“你方才答应了不伤我这弟子,不能出尔反尔!”   春如水尚未答话,杨采苹已怒声道:“师父岂可如此服输,我就不信她们那几手本事,就能把我师徒如何,弟子是宁死也不会屈服!”   多指师太闻言叹了一声,道:“好吧,我师徒就赌一赌造化吧!”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死在目前,尚敢胡言!”   她身子转侧之间,已飘落在一边石桌之上,凌声道:“给你二人一个机会,如果你二人能逃开我这十二弟子的星海旗门阵,任你二人离开绝不阻拦,否则.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多指师太这时双手向两肋暗囊中一探,已把自己仗以成名的“沙门六宝珠”,每一只手扣了六枚,合起来共是一十二枚!她狂笑道:“贫尼师徒候教了!”   春如水两手一连拍了两下,十二金钗各自又是一声娇叱,如同穿花蝴蝶似地改变了方位,为首“子星”凤履一点,已来到了多指师太近前,娇声道:“大师接招!”   长剑一点,点出了一朵银星,直向着多指师太面门上扎来。   杨采苹掌中剑一格,“当”一声,已把来剑挡开,这姑娘脚上有伤,却也不碍她的动作,掌中剑趁势向上一翻,反向“子星”喉咙上削去。   “子星”来势快,去势更快,只见她左手中的黄色小旗微微一摇,左右两面同时闪出了一条人影,两口长剑交叉而出有如是两条银蛇,向杨采苹两肋上插来。   多指师太双袖一分,厉声道:“苹儿,向左方退!”   双袖翻起的巨大风力,反向着二女剑上卷去,可是二女出招,有一定进退,多指师太双袖方起,却有另一名少女由背后猛扑而上,掌中剑蛇也似地刺了过来。   一边的杨采苹高声道:“师父小心!”   多指师太足下一点,窜出八尺以外,霍地旋身,双手齐扬,十二粒‘沙门七宝珠’,幻成了十二团白光,分向十二星宿位上的十二金钗身上打去。   这一招确是够狠,珠光一闪,已临到了十二金钗面门前方,忽然一旁的春如水一声尖叱道:“好暗器,打!”   自她掌心内,蓦地飞出了一蓬光雨,那是一掌金钱镖,分向十二个不同方位飞去,只听得一片叮叮之声,七宝珠与金钱镖同时坠落地面!   多指师太面上一红,怪声笑道:“好一招‘倒打满天星’,看来愚师徒是分身乏术,难以同时接贤师徒的高招了!”   春如水哈哈一笑道:“尼姑,你放心,我只是试着玩玩,下不为例!”   说话时十二金钗,已幻成一片剑海,十二口长剑自四面八方齐拥而上,多指师太一声断喝道:“苹儿小心!”   她掌中剑环身一击,只听得一片叮当之声,已把左右前后四口长剑击开,可是所来剑海耀眼生花,有如移山倒海之势,在十二口剑势之中,各自都隐含着一招极为厉害的剑招,骤然同时发难,任你是一流的武林高手,在不明阵法之前,也会要大大吃亏。   多指师太方生警觉,忽觉两侧寒风猛袭,又是四口利剑仆来,同时方才为自己所挡开的四口长剑,这时又同时翻来,或上或下,或前或后,目光所见,无不是冷森森的寒剑影子。   看到此,这位空门老尼,也不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自忖着今夜只怕难以幸免了。   暗中窥视的蒲天河,看到此,也不由心中大吃了一惊,正想腾身而出,救助老尼师徒一臂之力。   不想他肩头方动,却有一根细小的树枝,“嗖”一声飞来,正打在他肩头之上。   蒲天河奇怪地回过身来,暗影中,不见任何人影,只是背后有一棵大树,却听得一声冷笑道:“放心,她们死不了,你先管管你自己吧!”   说话的口音很像是一个女子,只是这时候,蒲天河也来不及去想是谁了,他匆匆问道:“姑娘是谁?”   树身微微一晃,一条人影,快似灵猿一般,已跃上了屋顶,星月之下,蒲天河看见她是一个窈窕的身影,可是此时此刻,既不能高声招呼,亦没有硬追不舍的道理。   眼看着那俏丽的影子,在星月之下,一路倏起倏落如飞而去。   蒲天河暗暗道了声惭愧:心中却在猜测,“这少女到底是谁呢?   忽听得对面剑阵中一阵喧哗,又见那石台上的春如水怪笑道:“住手!”   蒲天河再向多指师太二人看去,却是大吃了一惊,原来杨采苹所持的一口长剑,不知何时却已出手,这时身子倒在地上,至少有两口以上的利剑,指在她前心之上,使她动弹不得!   那位西岳侠尼见爱徒如此,也一时失了主张,如非是春如水喝止,杨采苹只怕已无性命。   多指师太嘿嘿冷笑道:“春如水,你们只会欺侮一个小辈。又算什么威风?有本事放开我这徒弟,贫尼再来领教!”   春如水步下白玉石阶,咯咯笑道:“老尼姑,算了吧,你那两手三脚猫功夫我刚才见识过了,再打下去,你也不行,还不丢下宝剑,听凭我来发落,要不你这徒弟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杨采苹因为腿伤来愈,动作自然有欠灵活,这时见状连怒带羞,一时伏地痛哭了起来。   多指师太长叹了一声,“当”地丢落了宝剑,冷笑道:“贫尼认识你了!”   春如水嘿嘿一笑道:“太晚了,你早就该认识我了!”   说罢亲自走过去,一声叱道:“绑上!”   多指师太身子一挺,正要待机扑过去,救助倒在地上的杨采苹,可是春如水早已先她一步,身形一飘,已先到了杨采苹身前,右掌一探,已把杨采苹肩井穴拿住。   杨采苹身子一阵颤抖,惨叫了一声:顿时昏死了过去。多指师太大吃了一惊道:   “你……你要作什么?”   春如水嘻嘻笑道:“放心,你师徒还不到归天的时候,暂时还不想杀害你们。老尼姑,你是明白人,现在还是乖乖顺服的好,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多指师太气得脸色发青,她武功虽不如春如水甚远,可是想要逃身并非不能,只是此时爱徒在对方手中,可就无可奈何了。   这时春如水以杨采苹威胁她,多指师太除了降服之一途,别无良法。   当时她哼了一声,冷笑道:“春如水,你何故又心软了?贫尼师徒并非是怕死贫生之辈,杀剐听便!”   春如水一双秋水似的眼睛,眯成了细细的两条线,嘻嘻笑了笑,道:“老尼姑,我不杀你们自有理由,现在不必多问,快随我进去!”   说罢向着身边十二金钗作了个眼色,立时有五名少女拔出了长剑,五口利刃指在多指师太前后,春如水亲自抱着杨采苹,一行人直向宫内行去!   蒲天河隐身在花树之间,一直跟了下去,见这一群人一直走到了一座建筑极为宏伟的大殿之前。   在五颜六色的灯光炫耀下,殿前立着四名黄衣少女,可笑的是,这四名弟子,每人都穿着长可及地长衣,头戴凤冠,手中执着一支长戈,看过去简直是一副星卫御林军的打扮,由此也可证明这春如水是如何的自视极高,身比侯王了!   一行人来到殿前,四名执戈女弟子,一齐弯腰行了大礼,长戈向两侧分开。   春如水同十二金钗,押着这师徒二人,一直走进了殿内。蒲天河却是进不去了,他在殿外细看了看,这座建筑辉煌的大殿,正中悬有一方玉匾,其上是“精武英殿”四个大字,心中正在猜测,这是一处什么所在。忽见左面道路上,行来一个身披鹅黄披风的少女。   这少女,手中执着一盏红灯,步行极快,来到了“精武英殿”前。   那四名守卫的少女,见了这红灯少女,一齐弯腰施礼叫了一声:“厢主!”   持灯少女立定脚步,寒着脸道:“奉夫人命,各弟子自今日起,要严加戒备,谨防敌人混入,你四人要格外小心了!”   四女之中,一较长者躬身道:“厢主放心,夫人等现在在殿内,已经捉住了两个奸细。”   红灯少女“啊”了一声道:“什么奸细?”   那弟子回答道:“是一个老尼姑,还有一个大概是她徒弟,夫人大概把她们二人押下地下室‘水牢’里去了!”   红灯少女点了点头,又向前面继续行去。   蒲天河本为多指师太师徒性命担心,这时闻言得悉她二人已无性命之忧,不由心中略宽。   当时慢慢退出花丛,见前行红灯少女,正自步履匆匆,蒲天河第一次来这寒碧宫,人生地陌,宫内广厦连云,要想在这其间,探访木尺子所失落的两箱珠宝,真是谈何容易!   现在有了这个查勤的红灯少女,来为自己带路,了解一下这寒碧宫内的情形自是好的!   想罢,他就一声不出的,尾随在这少女身后。   宫内地势极大,虽是广厦连云,可是彼此之间,都有相当的距离。这其间,或朱廊小亭,或小桥流水,点缀得美不胜收!   前行来至一座小亭,那姑娘像是走了甚多路,有些疲倦了,把手中红灯,随便插在亭边,就亭内石凳上随便坐了下来。   蒲天河在此女一回身的当儿,不由心中怔了一下,才发觉出原来她不是外人,竟是随同自己,共路来此的上官琴。   这一突然的发现,使得他又惊又喜,顿时呆住了。想了想,他忽然飘身而出。   亭内的上官琴,陡然一惊,霍地站了起来,道:“什么人?”   蒲天河己来此亭前,含笑抱拳道:“姑娘莫非连愚兄也不认识了?”   上官琴怔了一下,又仔细看了一眼,才惊喜道:“哎呀!原来是你呀!”   说罢飘身而下,来到了蒲天河身边,一把拉住他衣服,向旁边假山躲了躲,道:   “娄大哥,你好大的胆子!”   说时一双黑白分明的眸于,在蒲天河身上转了转,面上惊异不已,道:“我的老天爷,你来这里干嘛呀,要是被她们哪一个发现了,一声芦笛,你可是插翅难飞!”   她说时,面上现出微微薄嗔,似笑又气,看起来愈发的娇艳。蒲天河微微一笑道:   “那也不一定,你们寒碧宫莫非是龙潭虎穴不成?来都来不得?”   上官琴左右看了一眼,笑嗔道:“哼!你厉害呀!”   说着又上前一步,小声道:“娄大哥,你不知道这两天,寒碧宫有多紧张,师父已下了命令,要严加防守,不许任何人进入,并且告诫我们如果发现任何外人,都要以芦笛传声,十二金钗随时待命!”   蒲天河一笑道:“那么姑娘快吹芦笛呀!”   上官琴面上一红,轻推了一下道:“你坏死了!我只是这么说罢了,我才舍不得你呢……”   说完话,好似觉出语气不妥,羞得低下了头,遂又翻了一下瞳子,微笑道:“你是真为我找来的?”   蒲天河正想摇头,上官琴已拉着他道:“来!我们到这边来,这里来往的人大多,说话不方便!”   说着就带着蒲天河转过了前面小亭子,前面有一道小溪流。水中有几艘花船,上官琴领先跃上了一只,回身点首道:“大哥,你这里来!”   蒲天河腾身上船,微微一笑道:“姑娘莫非忘了在哈里族,险为那恶道及屠一夫所害之事么?”   上官琴羞笑道:“你真坏,那件事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说罢推开舱门,步入舱内,微吁道:“我一生喜静,最喜独自在月夜泛舟,上次如非是你即时搭救,只怕我已着了那厮的道儿,这件事我想来真是又气又怕!”   蒲天河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由船窗向外张望,可以看见远近的花树亭台,衬以当空繁星,确是美不胜收。   他点了点头道:“人道寒碧宫美景无边,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这地方实在是值得人留连忘返!”   上官琴一双澄波眸子望着他道:“娄大哥,这地方还是少来为妙,要是被第二个人看见……大哥虽是武功高强,可是到底讨厌!”   蒲天河一笑道:“如此看来,姑娘倒是忠心耿耿!”   上官琴面色微变,惊奇地望着蒲天河道:“大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莫非……”   蒲天河摇头道:“姑娘不必多疑,愚兄与令师并无什么深仇大怨……”   上官琴面色缓和,微笑道:“吓了我一跳!”   蒲天河顿了顿,又道:“大仇没有,却有点小仇,尚请姑娘玉成才好!”   上官琴面色又一变,她探头窗外,向四下看了一眼,又收回头来,讪讪道:“大哥你有什么事……”   蒲天河一笑道:“姑娘如害怕,愚兄也就不敢说了!”   上官琴摇了摇头,面色稍定,冷笑道:“大哥你也把我太小看了,我蒙大哥救命之恩,正愁没报,如有差遣,万死不辞!”   蒲大河倒没有想到她如此豪爽,一时也甚为感动,想了想道:“方才姑娘查勤,愚兄都看见了,春夫人所捉获的二人,与愚兄有旧,我……”   上官琴一惊道:“噢……听说是一个老尼姑和她的徒弟,这两个人,大哥认识她们?”   蒲天河笑道:“岂止认识?姑娘大概不知,那个老尼姑乃是华山碧竹庵的掌门人多指师太,另一人是她的得意弟子杨采苹。”   上官琴惊异道:“她二人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今与姑娘商量也正为此事,姑娘可肯设法救她二人出来?”   上官琴面上立时现出一片为难之色,蒲天河一笑道:“姑娘可是有为难之处?”   上官琴苦笑道:“大哥嘱托之事,我自当尽力,只是此事,那尼姑师徒,是被关在精武英殿的地下水牢之中,那地方机关重重,防守严密,只怕我一人无能为力!”   说罢,低头深深思索了一下,抬头道:“此二人与大哥有恩不成?”   蒲天河点头笑道:“昔日在冰天雪地,她师徒曾救过我,我怎可有恩不报?”   上官琴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为大哥设法就是了。万一不行……我死了也甘心!”   蒲天河吃了一惊,道:“姑娘怎么这么说……”   上官琴叹了一声,笑看着蒲天河道:“你知道什么,你以为到水牢里去救人,有这么容易?”   蒲天河道,“我也可去助姑娘相机行事,不知方便否?”   上官琴摇摇头,遂后想了想,道:“也好,只是……你怎么进去呢?”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这一点姑娘大可放心,门口那几个丫头,谅还挡我不住!”   上官琴摇头道:“不行,你那么一来,更是糟了。唉……如果你能有师父的信珠就好了。”   蒲天河忽然想起当初春如水赠自己的那串明珠,就拿出来,道:“姑娘看这串珠子是否可以?”   上官琴陡地一惊,接过来细看了看,惊讶地道:“呀!这是我师父十二串令珠之一,怎么会到了你的手中?”   蒲天河含笑道:“姑娘先说是否可以通行?”   上官琴笑道:“有了此物,自然可以任意通行,就是我师父的迷宫,你也可以随便进出。咦,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呀?”   蒲天河黯然笑道:“说来只怕姑娘不信,这串珠子乃是令师亲手相赠。信不信由你!”   上官琴一时真被弄糊涂了,呆了一呆,讪讪地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姑娘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我方才不是说过,与令师有过一段过往,从而结仇,也是由此而起。”   上官琴瞪大了眼睛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不说呢?”   蒲天河自忖此事不便久瞒,而且这姑娘一派纯真,实不忍再欺骗她,当下苦笑道:   “我如实说,姑娘不必动怒,并乞代为守口才好!”   上官琴摇了摇头道:“不会的,娄大哥,你说吧!”   蒲天河摇了摇头道:“我不姓娄不是娄骥!”   上官琴一双眸子睁得极大极圆,身子猛然站起来道:“啊……那你是谁!”   蒲天河笑道:“姑娘先请坐,这件事容我慢慢细谈!”   上官琴目光中含着一片泪光道:“好啊……弄了半天,连个真名字都没有。你说说看,你到底是谁!”   蒲天河沉声道:“姑娘不必多虑,我虽不是娄骥,但那娄骥却是与我情同手足,我所以冒他姓名,实在是怕姑娘在令师面前道及我的底细,坏了我的事情!”   上官琴秀眉皱了一下道:“这么说,你与我师父……”   蒲天河正色道,“我名蒲大河。”   才言到此,上官琴立时“呀”了一声道:“你就是蒲天河?”   说时整个脸都红了。蒲天河一惊道:“姑娘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上官琴一笑道:“新领五岭神珠的少年侠士,哪一个会不知道?久仰!久仰!”   蒲天河苦笑道:“姑娘何必取笑?”   上官琴瞟了他一眼,道:“谁取笑你?师父上次自天山回来,一直夸奖你呢!咦,奇怪呀,她过去对你是满欢喜的,却怎么又会和你有仇呢?”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实话对姑娘说吧!”   说到此,顿了顿,颇感难以启齿,他站起身来,又冷笑一声道:“我本来对令师心怀敬仰,可是此次青海之行,令师作的那一手,可是太不漂亮了!”   “青海……”上官琴奇怪地道:“青海是怎么回事?”   蒲天河目光炯炯地道:“令师那笔财,是自我一位前辈处巧取豪夺而来,令人齿冷之极!”   上官琴眨了一下眸子,道:“这……这我可不太清楚!”   她目光转了一下,讪讪地道:“你莫非也是为了那笔钱而来的?”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不瞒姑娘,正是如此!”   上官琴鼻中哼了二声道:“原来大哥是名利之辈,我倒是看错了你!”   蒲天河嘿嘿笑道:“姑娘你错了,这些钱财,虽是愚兄干山万水,亲手得来,但是我却没有存下一丝一毫非分之想,我那一位老前辈,为了这笔财产,曾受过半生痛苦,好不容易到手,却为令师巧取豪夺了去,我是看不过去,自告奋勇来此为他找回这批东西,以了心愿!”   上宫琴怔了一下,面色稍霁道:“莫非大哥你分文不取么?”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上官琴想了想,道:“你所说的那位老前辈,可是木尺子?”   蒲天河一惊道:“姑娘如何得知?”   上官琴嘟了一下嘴道:“我听师父说过,这位老前辈曾为蒋寿计陷白雪山庄,达数年之久,可怜!”   蒲天河恨声道:“木尺子为此宝如今已是如狂如痴。可怜他一生心血付诸流水,我与这位木老前辈,已有师徒之份,此事万难坐视!”   上官琴想了想,叹道:“真想不到师父竟是这种人。他一个人要这么多钱干嘛!”   蒲天河叹一声道:“我会道出一段经过,尚希姑娘拔刀相助,共同达到目的才好!”   上官琴冷冷一笑道:“蒲大哥,你放心,我上官琴并非是非不分的人,大哥……方才我口不择言,你还要原谅我才好!”   蒲天河兴奋地道:“我自一见姑娘,就知道姑娘你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果然所料不差!”   上官琴窘笑了笑道:“你先不要捧我,其实我在这件事情里,也许对你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蒲天河头点笑道:“只要姑娘不与我为敌,愚兄已感激不尽了,何敢多求姑娘有所为?”   上官琴笑了笑道:“你真会说话,你这么一说,我更是非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己了!”   说罢轻叹了一声,道:“大哥,你哪里知道,就是大哥今日不说这些,我已有心要退出寒碧宫,此处不是久居之地!”   蒲天河微异道:“这是为何?”   上官琴冷冷一笑道:“正如那屠一夫所说,上次派我去哈里族,实在是家师早有的计谋,她原来早算定了我会落入那屠一夫之手,却未曾想到,我竟然安全脱险归来!”   蒲天河一惊道:“竟有此事?”   上官琴忽然落泪道:“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师父竟是如此一个无情之人,我姊妹随她半生,平日没有丝毫差错,她只为了讨好哈里族人,竟然不借断送我一生清白……”   说到此,她冷笑了一声道:“这件事我还是回来以后才知道的,真是痛不欲生,如果我不思早去,迟早还是逃不过此一关的!”   蒲天河哼了一声道:“姑娘能及时明白令师的为人,总算是不幸中之大幸,现在还来得及。”   上官琴忽然拉住蒲天河一双手,道:“可是我……怕!”   蒲天河呆了一呆,上官琴低下头道:“你也许不知道师父的手段,反叛的弟子,一旦捉到手中,那种折磨!”   说到此,由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蒲天河冷冷一笑道:“路是人走出来的,只要姑娘立定志向,一定可以达成志愿的!”   上官琴断然下了个决心,道:“好吧,我别无选择,只有姑且一试了!”   蒲天河吩咐道:“你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露出疑窦来。姑娘你打算如何下手?”   上官琴思索甚久,道:“明晚你此时来,我先在精武英殿等你,里应外合,先把多指师太救出再说!”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道:“这么做,姑娘你想可有问题?”   上官琴反问道:“大哥可有易容的面具?”   蒲天河怔了一下,摇头道:“要它何用?”   上官琴秀眉微颦道=大哥,有一件事也许你还不知道,你猜,我师父为什么对你如此垂青?居然把她随身的令珠也送给你?”   这一问,倒使得蒲天河怔了一下,想来却也有些不解。上官琴冷冷一笑道:“实话告诉你吧,师父她是看上了你那颗五岭神珠!”   蒲天河怔道:“哦……原来如此!”   上官琴笑了笑道:“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非只如此,我师父还定下了美人计,要陷害你呢!”   “美人计?”   他忽然想起了春如水当日所说,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弟子要介绍给自己,不由得面上一红,这两个女弟子之一,不正是眼前的上官琴么?   想着,就用眼睛看了她一眼,上官琴面上也现出一些讪讪的样子,忸怩一下道:   “不是我……是我妹妹!”   蒲天河笑道:“令妹不是去天竺了?”   上官琴点了点头道:“不错,可是她这几天就要回来了!”   蒲天河奇怪的道:“莫非令妹竟甘心为她使用?”   上官琴眸子里,浮现出一片凄凉,半天才叹了一声道:“蒲大哥……你哪里知道……   我姊妹虽是一母所生的孪生姊妹,可是性情却差别很大!”   这一点,也是蒲天河所料不到的。上官琴好似触起了无限感慨,叹息了一声道:   “我妹妹已被师父全心收买,忠心甘为她效不二之忠。她为人机警、聪明,却不知对自己怎会如此糊涂!”   蒲天河一笑道:“这也许是她一时糊涂,没有想到的缘故!”   上官琴苦笑道:“大哥你是不明白,反正以后你会见着她的,她已被师父收买,甘心以美色惑你,你却要小心呢!”   蒲天河冷笑着道:“令妹果真如此,实在是自掘坟墓,不过我……”   上官琴肯定地道:“我方才已经想过了,大哥如果想取回本老前辈失去的宝物,只有一条路好走,那就是以身相从!”   蒲天河剑眉微皱道,“以身相从是什么意思?”   上官琴一笑道:“大哥不必多心,这条路实在是再好不过,如果你肯这么做,失物必可收回!”   蒲天河异道:“姑娘有何良策?”   上官琴道:“良策倒有,只是大哥却要受点委屈才行!”   蒲天河点头道:“只要能取回木老前辈的宝物,受点委屈又算什么!”   上官琴一笑道:“好!我这里有人皮面具一个,你明日可戴上,午夜来此,救助多指师太师徒外出。有我在内策应,此事多半可成!”   蒲天河点头道:“可以,这有什么委屈?”   上官琴哼了一声道:“我还没有说完呢!后天白天,你以本来面目,亲自持令珠来此,面见我师父!”   “来见春如水?”   上官琴冷冷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我师父必定会破格见你,那时你却要忍一时之痛,把‘五岭神珠’献上!”   蒲天河冷冷笑道:“这一点办不到!”   上官琴白了他一眼,嗔道:“唉!你这个人真是,听我说呀!谁要真的送给她呀!   送她只是一种手段!”   蒲天河摇头道:“这手段怕不太好,她要是收下了,岂不糟了?”   上官琴笑哈哈地道:“原是要她收下来的!”   蒲天河皱了皱眉,上官琴又一笑道:“傻子,你哪里知道,我师父存放宝物,一向是不让外人知道,只除了我姊妹二人,那时很可能让我二人之一去收放神珠。当然,多半是会让我妹妹去,但我就可以暗中跟随,私下探出藏宝的地方,包括令师木老前辈失去的宝物,就很容易到手了!”   蒲天河听后点了点头,想此事颇多碍难,可是却也只有冒险一试之途。想了想就道:   “姑娘确是细心之至,此事也只有如此了!”   上官琴笑了笑道:“你送上宝珠之后,我师父必定会对你更为另眼相待,留你在寒碧宫内住下,那时你就更便于下手了。那时蒙古王也住在此地,四海珠也不难到手了!”   蒲天河点头道:“四海珠既是华山派镇山之宝,理应由多指师太收回,我焉能存心染指!”   上官琴一笑道:“由你取回再交还她,岂不是好?如此正可回报师太昔日对你的恩惠,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蒲天河正要说什么,忽听得岸边树林内,微有异声,一人冷笑道:“好了,天不早了,别肉麻了!”   语音清脆,分明出自女子口音,蒲天河方要腾身外出,只听得树枝哗啦一响,大片树叶,如同弩箭也似,齐向小船射到。   蒲天河身子向下一矮,双掌运功向外一推,吐气开声:“嘿!”   巨大的掌力,形成了一面力壁,迎着来犯的树叶一击,树叶全数都簌簌地飘落水中。   二人身形微晃,窜落在溪水旁边,只见当空一轮皓月,风引花动,哪里有什么人的踪影!   上官琴面色绯红地跺了一下脚道:“岂有此理,这又会是谁?我一定要找她去!”   蒲天河心中已想到了一人,不由拉住她道,“姑娘不必多此一举,我想此人也没有什么坏意,也许是出言警告我们小心罢了!”   上官琴冷冷一笑道:“警告?哪有这么警告人的!”   方言到此,就听得前面花径间,有人声传来,并有灯光移动,二人赶忙移身石后。   果然见春如水在前,十二金钗在后,一群人在几个持灯少女围绕之下,步履姗姗地行走过来,二人一声不出,等待大群人由身边经过。   却见春如水在前,边说边笑,来至二人身前,忽然站住身子,扭身对十二金钗道:   “你们的上官师妹还没有回来么?”   十二金钗之一答道:“听马房的金大娘说,上官师妹快回来了,大概明天晚上就到了。上官师妹也真能干,她一个人把天竺两位王爷都请动了!”   春如水格格一笑道:“这孩子就是这些地方可爱。我也没有白疼她一场。等师父卖了珠子,你们每个人都有厚赏!”   十二金钗齐笑道:“谢谢师父!”   春如水一笑道:“钱也不能白赏,水牢里那两个人,你们十二人可得小心一点,这两个人对我意义重大,可不能叫她们跑了!”   十二金钗各自答应了一声。“子星”秦皓道:“你老人家放心,她师徒是插翅难飞!”   春如水哼了一声道:“我不是怕她们跑出来,而是怕外面来人救她们,反正你们小心就是了。十二个人分三拨,四人一组,分批去看守!”   十二金钗又答应了一声,一群人才说说笑笑,顺着河边一直走了下去。   她们走远之后,上官琴伸了一下舌头道:“好险呀!”   蒲天河想起方才之事,才道:“你看,方才那位姑娘是一番好意,如非是她出言招呼我们,现在只怕就要为令师发现了!”   上官琴哼了一声道:“我才不领她的人情呢!蒲天河,明日之事你千万不可造次!”   说罢,遂把随身所带的人皮面具递上了一件。蒲天河接在手中,不过是松软的一团,当时便收起来。上官琴冷冷笑道:“方才师父之言,大哥也听见了,十二金钗分三拨,四人一组,轮流去看守水牢,所以明晚下手,要十分小心!大哥务必于子时赶到,是时我略施小计,把看守的十二金钗调开一边,你就可伺机下手,万一行事不顺,宁可逃走也千万不要为她们捉住,或现出本来面目,否则以后的事就不好做了!”   蒲天河点头道:“多谢姑娘费心,明天子时,我们在精武英殿再见了!”   说完抱了一下拳,转身倏起倏落而去。不多时已消失于夜幕深垂之中。   返回客栈之后,蒲天河对于今日之行,作了一个彻底的回顾,认为颇有收获。对于上官琴这个人,却也有了新的认识,她明大义,有勇气,实在是一个智勇双全不可多得的少女!   只是这姑娘如此全心地帮助自己,未尝没有一些感情的因素在里面……   想到了这里,蒲天河也只有苦笑的份了。自己当初曾抱定了“任凭弱水三千,只取一杯而饮”的宗旨,可是如今,却连这“一杯而饮”的意念也不敢存想。   他不禁又联想到,方才在碧寒宫船上,那位示警的少女,听其语气,极似娄小兰,果真是她的话,可见她对自己并未忘情,只怕自己又要面临一番考验了!   左想右想,心中着实不是味儿。   他心中不由暗自忖思着,赶快把眼前任务完成,自己往中原一走,抛却了这段恼人的情思,自己一世不娶,度此一生也就算了。   想了一阵,又找出了上官琴方才所赠给自己的人皮面具,试着往脸上一戴,对镜看了看,不由顿时呆住了。原来镜中现出一个麻面少年,扁鼻掀唇,一双大耳,简直是不忍卒视!   看着镜中自己这份丑相,蒲天河真由不住想笑,想了想,戴上这面具之后,倒是不会有人再能认出自己了,就连那暗中的神秘少女,只怕也是认自己不出了。   这样一想,内心反倒是暗暗高兴,想到了明日繁重的任务,他就早早地熄灯就寝,把那件人皮面具放于枕下,沉沉睡去!   ※        ※         ※   第二夜子时左右。   蒲天河已来到了寒碧宫外,他由身上取出了入皮面具,在暗中戴上,然后取出随身小铜镜照了照,这一照,使得他大吃了一惊!   记得昨夜自己返回客栈对镜照时,那面具分明是一个麻面少年,怎么此刻却变成一个黑面小眼的老头儿,而且下巴上,还稀稀落落留着一络山羊胡子。   这一惊,蒲天河真吓了个不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昨夜自己看花了眼?可是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小得连自己都不敢置信。   可是眼前自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然面具不同了,却也只有凑合着用了,好在是只要有机会见着了上官琴,与她说明了,也是一样。   当然,这面具绝非是偶然遗落的,其中必有隐情。可是,这一切现在是连思索的功夫也没有了,因为上官琴已与自己约好了“子”时在“精武英殿”内相见的,如果再不去,可就错过了时间,一切也都可能有了变化。   他真后悔,怎么这一个变化,在白天自己会没有发现?现在发现却也晚了。   想罢,只得硬着头皮向宫门行去!   “寒碧宫”外,今夜显得确实有些门禁森严,除了四名黄衣大汉看守门外,另外还有两名背系长剑的少女,蒲天河虽辨出不是十二金钗其中的人,但是由二女衣着态度上看过去,也绝非是毫无身份,素操门卫之人。   在耀眼的灯光下,尚有两行青衣的弓箭刀手,雕翅一般地排列两墙。   蒲天河身子方一走近,门前一名黄衣汉子大声道:“什么人,还不快停!想死么?”   蒲天河嘻嘻一笑道:“在下王老空,和贵主人有约来此一晤,请行个方便,叫我进去吧!”   那汉子怒声道:“什么王老空!可有通行信物?”   蒲天河一笑道:“这个……嘻嘻,有的!”   说完,自袖内摸出了那串令珠,黄衣汉子一见,面色微惊,赶忙后退,向着一旁二女道:“请二位仙姑定夺,看一看是否果真是夫人的令珠!”   二女一齐走了上来,先在蒲天河脸上看了一眼,其中之一,探手自蒲天河手中,把珠子接了过来,细看了看,面上现出惊奇之色。   随见她玉手一搓,只听得一阵脆响,那串珠子顿时变成了二十四粒单珠,每一枚都显出一片碧光色来。   二女对看了一眼,其中之一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正是夫人手制的碧云珠!”   说罢信手拈了一粒,点头道:“请客自行。弟子不送!”   她说罢,后退一步,向着蒲天河揖了个万福。   蒲天河心正不解,那另一少女玉手又是一搓,珠珠相衔,遂即成了完好的一串,只是其中少了一粒,而成二十三粒的一串。   那少女双手恭敬送上,道:“请前辈收回应用,收回的一粒,弟子暂时保管,容二十四粒交全之后,再呈交夫人!”   蒲天河这才明白,原来有这篇道理,原来每进一门,必收一粒,二十四粒可自由进出二十四道宫门,并非是永久有效,这办法倒也精绝。   想罢,含笑接过令珠道:“姑娘辛苦了!”   抱了抱拳,随即扬长而入。   中途又过了两道岔口,和先前一样,每一关索珠一粒,等到了“精武英殿”前,已用去了三粒令珠。   蒲天河来到了精武英殿前,果然这殿前较诸其他地方更显得门禁森严,在一群少女之中,蒲天河并没有看见上官琴在内,心中不禁有些疑窦,考虑着自己是否现在就进去。   谁知,就在这时,忽然眼前人影一闪,一人快步由身后抢先自己,向着精武英殿前行来。   蒲天河心中一动,奇怪地向这人看了一眼,谁知这一眼,把他吓了一大跳。   原来这个人,一身白绸长衫,那副尊容正是昨夜自己失落的面具——“麻面少年”!   这一惊,使得蒲天河打了一个寒颤。   他赶上一步,正想唤住他问个明白,可是那麻面少年却已大步走到了“精武英殿”   前,低声道:“是春夫人请我来参观的。”   蒲天河见他居然胆敢硬冲直闯,不由大感惊异,忙把身子向一方大石后一闪,要看看他怎么进去。   这时精武英殿前,已起了一片噪动。一名少女上前道:“既是夫人请你来参观,可有信物?”   麻面少年摇摇头道:“没有!”   那少女冷冷一笑道:“对不起,奉夫人之命,如无本门信物,一概不准进入!”。   麻面少年冷冷地道:“既如此,我走了就是,莫非你们这里没有一个管事的人么?”   众人中,一人道:“丑星。寅星姊姊都在这里,请她们出来解决一下吧!”   方言到此,路侧行来一名提红灯少女,蒲天河吃了一惊,来女正是上官琴,她果然有信,正“子”时来到此。   上官琴远远行来,喝道:“门前什么事如此吵闹?”   一名少女跑上前来行礼道:“上官厢主,你来得正好,这人说是奉夫人之命来此参观,可是又没有……”   麻面少年霍地回身笑道:“咦!那不是上官姑娘么?”   上官琴只当是蒲天河,立时含笑道,“原来是李堡主。失敬了!”   说罢,赶上行了一礼,门前众女俱都怔住了。   上官琴行礼站起,面色一寒道:“你们也太放肆了,来客乃是西天岭,上元堡主李玉星,乃是夫人至交,你们焉敢怠慢?看我回禀夫人,小心你们皮肉受苦!”   众弟子吓了个魂飞魄散,一齐跪下来,纷向上官琴求饶起来。上官琴冷冷一笑道:   “还不站起来,此事我不提也就是了!”   说罢又向着那麻面少年福了一下道:“堡主请同弟子入内参观吧!”   麻面少年点了点头,就同着上官琴直向殿内行去。众门差女弟子见状自是无话可说,因为上官琴身为碧寒宫东西南北四厢主之一,负责全宫安全,就是“十二金钗”,也要听她指挥,门前几个二流弟子,焉敢多管!   这段经过,蒲天河看得如坠五里雾中,容得她二人入内之后,才现身而出,匆匆向着殿前赶来。   门前众弟子见状,又免不了一番惊异,想不到今日访客如此之多!可是这一位是有夫人令珠的,自然没有什么好刁难的。   蒲天河因而轻易地进了殿内,进来之后,才发觉出殿内奸大的地势,金顶玉柱,雕梁画壁,五彩奇异的灯光,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精武英殿”乃是职事百宫长幼弟子,操练武功家数的一处地方,殿内各室馆廊台,俱陈列着各门各路,不同家数的兵刃暗器。   蒲天河在里面转了几转,找不到进入“水牢”的门路,不禁急得频频皱眉。   原来凡是来到精武英殿的,都是进修武功之人,绝没有逍遥游荡之辈,蒲天河这种懒散无所事事的样子,是很显眼的。   果然一散门开处,现出一名长衣黄身少女,秀眉一剔道:“喂!你这人是干什么的?”   蒲天河一见对方,立时心中微动,他已认出了来人是十二金钗之一,只是不知她的名字。   这时见问,蒲天河嘻嘻一笑道:“在下是外面调来宫里服务的新人,仙姑多多指教!”   这少女乃是十二金钗中的“午星”(又称“午妹”),在十二女中排行第八,姓杜名诗娘,为人很精明,武功也很不错。   她打量了蒲天河一阵,冷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一殿工作?”   蒲天河颤颤地道:“在下王老空,现在本宫……‘西厢’服务。”   杜诗娘点了点头道:“噢,这么说,你是在上官厢主手下工作了?”   蒲天河笑道:“正是,在下正是来找上官厢主的。”   杜诗娘指了指道:“我方才好像看见上官厢主同着一人,向那边去了。”   蒲天河忙道:“谢谢仙姑,我这就找她去!”   说罢,匆匆向着杜诗娘手指处走去。这是一道挺长的甬道,两壁悬挂列道灯笼,耀目灯光,把这条廊道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蒲天河疾步前行,只觉得这条廊道愈行愈低,渐有向地底发展的趋势。   忽然。他明白了,这正是奔往地下水牢的一条道路,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由于上官琴的沓无踪影,使得他对于将行的事颇觉棘手。   前行了一刻,忽见一扇铁栅,横隔道中,有一名黄衣少女。同一双彪形大汉守在铁门边。   蒲天河一见那少女,立时认出了乃十二金钗之中的一人,也就是那夜为杨采苹上药,被呼为“九妹”的那一位!   这位姑娘远远看见蒲天河来到,高声道:“来人还不止步?这地方岂是你随便来得的!”   蒲天河这时也只有硬拼一阵了,当时上前一步嘻嘻笑道:“老夫乃夫人请来审问水牢中人犯的,姑娘麻烦你带我进去如何?”   被称九妹的乃是十二金钗中的“申星”项蓓蓓,闻言后冷冷地道:“可有信物?”   蒲天河立时递上令珠道:“这是夫人的令珠!”   “申星”项蓓蓓接过来看了看,点头道:“请随我来!”   说罢推开铁栅门,让蒲天河进来,微笑道:“还没有请教前辈大名,可肯见告?”   蒲天河信口胡诌道:“武学平来自青海!”   项蓓蓓一听来自青海,便不多疑,因为春如水这一次自青海归后,带了极多能人异士,其间绝大多数,都是自己等所不认识的。   二人来到一片玉壁前,蒲天河讶然道:“走错了,姑娘,前面没有路了!”   项蓓蓓一笑道:“武前辈,你莫非不知道这里面的机关?我师父没有告诉你?”   蒲天河心中一怔,立时哈哈一笑道:“夫人虽对我讲过,可是老夫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如何能记下许多,如非姑娘带我进来,今夜真好看了!”   项蓓蓓含笑道:“这也没有什么。”   说时一双玉手向着石壁两角微微一按,耳闻得一片丝丝声,当前石壁,竟然分出了一道宽仅数尺的石缝。   至此灯光转暗,由石缝传出一片淙淙的流水之声,十分清晰。   项蓓蓓退身道:“前辈请!”   蒲天河惟恐有诈,忙欠身道:“姑娘先请,老夫不识路径啊!”   项蓓蓓遂迈动莲步,行了进去。蒲天河随后跟进,身方入内,只觉得眼前又是一番景色。   原来二人进入之处,已非是平坦的廊道,却是一片水池,只是在池内设有百十个石鼓,露出水面不及一尺,行人欲过,必需足踏石鼓。   蒲天河方一踏上石鼓,只觉得足下一响,心正吃惊,却见背后石壁,又丝丝有声地合拢了起来。   这时项蓓蓓已前行了七八丈以外,回身笑道:“武前辈,你看师父设计的‘水莲石阵’可够厉害?”   蒲天河这才知道原来水内石鼓,也都有特殊的用途。他武功高深,阅历又丰,既知为阵,略一打量,已窥出堂奥,当下一笑道:“如老夫所见不差,这水莲石阵,必是令师比照‘越女布阵经’所设立的!”   说罢身形一纵,落向中央石鼓,道:“此乃全阵中枢,牵一发而动全局!”   于是前后左右指言道:“这是生门,这是转生,这是无敌,这是死位。哈哈,妙极了!”   项蓓蓓本以为他是一个土老头,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家数,此时闻言,不禁面现钦佩之色,道:“武前辈果然见多识广,令人佩服!”   蒲天河哈哈笑道:“姑娘夸奖了,那水牢距此,尚有许多路么?”   项蓓蓓摇头道:“这就到了!”   言方到此,忽听得轰然一声大响,一堵石壁,似为重物砸开,整个倒落水中,水花四溅中,如飞地跑出两名少女,大声道:“不好了,那尼姑师徒跑了!”   言未了,一个灰衣清癯的老尼姑,已自其身后飞扑而上,哈哈笑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叫!”   言时身形一飘,已到了身后,骈二指向前一点,已把那名女弟子点落水中。   自其身边,这时又飞快地扑出一名少女,身子向下一落,也用重手法,把另一名女弟子打倒在地。   项蓓蓓见状大惊,一声叱道:“反了!”   就见她玉手一扬,已打出了一双金钱镖,分向老尼师徒面门之上打去,那尼姑师徒,正是被困在水牢内的多指师太与杨采苹!   多指师太见项蓓蓓打出暗器,一声狂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老尼我今日是大开杀戒了!”   说罢袍袖一展,已自其袖内飞出了一对“沙门七宝珠”,迎着当空一对金钱,“叮当”两声,已把来犯的金钱打落水中。   项蓓蓓一矮身掣出了长剑,可是不容她欺前,那多指师太已如同厉鹰也似地扑了上来,一双瘦爪直向着项蓓蓓肩上抓来。   这尼姑的身势,逼得项蓓蓓一连后退了两座石鼓,才拿桩站稳。   是时自那破烂的石壁内,一连扑出了五六个汉子,各自叫啸着,分向老尼师徒二人扑去。   项蓓蓓急中见状,忙叫道:“一群笨货,还不快敲‘碧石钟’等什么?”   来人中一名矮小的汉子,闻言身形倏起倏落,直向一旁疾飞纵去,却为蒲天河侧面迎上,双掌一分,正击在了来人面上,一跤仰倒水中,顿时昏死了过去!   项蓓蓓正在拼死与多指师太对敌,见状忽然变色道:“咦……你怎么打起自己人来了?”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姑娘你弄错了,我可不是什么自己人!”   说话之间,多指师太早已欺身而上,她一只多生了一根指头的右手,在这时,施展出极重的手法“大手印”,一掌直向项蓓蓓背心上打去!   项蓓蓓哪里吃得消她这种重手法,身子一跄,眼看就要毙命在老尼掌下。   蒲天河一声叱道:“大师不可!”   说罢足下一窜,已来到了多指师太身边,右手向外一分,用“铁臂功”,硬生生地把多指师太手掌架开在一边。   多指师太口中“晤”了一声,险些栽倒一边。   这老尼姑吃了一惊,站定之后,一声叱道:“施主你是什么人?”   蒲天河在右手横架老尼的同时,左手已骈指如椎,不偏不倚地已点在了项蓓蓓的左肩井穴上,项蓓蓓身子一歪,“扑通”一声,栽倒池内。   这时杨采苹已把追来的凡个人料理干净,一眼看见项蓓蓓栽倒水内,惊呼了一声,飞扑过去,把项蓓蓓由水中救了起来。   这么做,她是为了报答当初这姑娘为自己上药的一点恩情。蒲天河一笑道:“姑娘放心,我下手时,已先留了情面,至多不过一个时辰,她就会醒过来的。”   多指师太怔怔地望着他道:“你……是谁?为何救我师徒?”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大师不必多心,在下也不是外人,只是此时强敌环峙,不便出示本来面目!”   多指师太感激地合十道:“贫尼致谢了,方才勇救贫尼师徒而出的那个少年和另一少女,施主可知是谁么?”   蒲天河心中一动,遂道:“那少年可是一麻面人?”   多指师太点头道:“正是,施主可知道他是谁么?”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实在说我也不知道,对方既无恶意,日后不难知道,大师不必多问!”   一旁的杨采苹,在蒲天河说话时,一直凝目望着蒲天河,面上表情颇为激动,这时忽然上前道:“你是蒲天河……蒲大哥……是吧?”   蒲天河呆了一下,杨采苹立时向多指师太道:“师父,他是蒲大哥!”   多指师太也怔了一下道:“噢!蒲少侠……你怎么变成这……”   蒲天河想不到杨采苹竟然连自己的声音也听得出来,一时倒也不好遮饰,只得窘笑道:“在下正是蒲天河,大师与姑娘速速出去吧,四海珠我如到手,定必双手奉上!”   多指师太这才看出,对方原来是面上覆有一张人皮面具,不由又惊又喜,双手合十道:“蒲少侠,你对愚师徒真是太恩重了!”   方言到此,忽见一面绿玉门“吱”的一声打了开来,现出了一个长身极美少女。   蒲天河一眼已认出了来人正是上官琴,正要招呼,却见上官琴形色慌张地道:“你二人还不快走……哎!真急人!”   多指师太苦笑道:“不瞒姑娘,该如何走法呢?”   上官琴匆匆按向一块凸出的石花,左面立时现出了一道幽径,她回头看了一眼,焦急地道:“快快,从这里走,出去就是东厢外墙,速速去吧!”   多指师太合十一拜道:“姑娘请赐芳名,贫尼师徒铭感五内,还有那位少年白衣朋友的大名,也请姑娘赐告一下。”   上官琴匆匆道:“我名上官琴,那麻面少年乃是化装的,他是蒲天河,是他要我救你们的!”   多指师太怔了一下,回身望向石后的蒲天河道:“咦……这是怎么一回事?”   上官琴这才发现石后有人,面上色变道:“你是什么人?”   蒲天河单手一启,把面具拉下道,“姑娘,这其中有蹊跷!”   上官琴“啊”了一声道:“你……蒲……咦!方才那麻面少年不是你呀?他……他又是谁?”   蒲夭河冷冷一笑道:“这人偷换了我的面具,来此救人,既如此又何必偷偷摸摸,真令人不解了!”   上官琴呆若木鸡,忽然跺脚道:“管他呢,大师师徒快快走吧!”   说罢推了杨采苹一下,多指师太匆匆逃入甬道,随后是蒲天河及上官琴也跟踪逃出。   四人在这道幽径之内疾速前进,中途虽有几道机关,均赖上官琴识得破法,不久遂出了室外!   只见外间是一片布置得极为引人的花园,翠草如茵,花枝扶疏。   上官琴看了一下四处,长吁了一口气,道:“我的天,总算得救了!”   说罢手指一片松林,道:“大师,你们穿出这片林子,有一道小溪,溪内有我事先备好的一条小船,你二人乘船走吧!”   多指师太感愧地道:“蒲少侠与这位姑娘真是……”   上官琴急道:“大师不必客气了,马上就会有人追来……”   多指师太只得点头,又望着蒲天河道:“至于四海珠……”   蒲天河道:“大师放心,宝珠到手,在下亲送华山碧竹庵,绝不失言!”   多指师太叹了一声,道:“好吧,贫已师徒告辞了。反正……以后再说吧!”   说罢匆匆去了。杨采苹临行之际,依依不舍地看了蒲天河一眼道,“蒲大哥……你一定要来啊!”   说时目光又向着上官琴看了一眼,也匆匆转身去了。蒲天河送走了二人才转身回来向上官琴道:“这事真怪,我的面具被人家换了!”   上宫琴道:“先不要谈这件事,大哥……你有暗器没有?”   一面说,她一面把身上衣服撕破了许多,蒲天河怔了一下,由身上摸出了一口“柳叶飞刀”。   上官琴接过来,哼了一声道:“只有如此,才能瞒了师父。大哥,你快离开,不要忘记明天依计而行!”   说罢,右手往自己肩头一推,痛吟了一声,那口柳叶飞刀,已扎入肩头寸许,一时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上身顿时为鲜血染透了。   蒲天河大惊道:“你这是何苦?”   上官琴玉齿紧咬道:“这是苦肉计。大哥,你快走吧,否则,你也走不脱了。快走!   快走!”   说时,远处起了一阵啸乱声,似有人喊叫着向这边跑来,蒲天河也知道她是不得不如此,当时只得先行离开,叹了一声,匆匆向林内逸去!   上官琴咬着银牙,假装成全身无力地倒在地上,却听得旁边一女子声音冷笑道:   “真伟大,为情郎挨刀,可怜!”   上官琴又惊又怒,忙寻声望去,却见一人身法绝快,一闪入林。   这时候,上官琴真连爬起来追的力量也没有了,当时狠了狠心,又骈左手二指,再在“气海穴”上用力点了一指,顿时就昏了过去。

第十八章 美丽使者     上官琴用苦肉之计,肩插飞刀,自点穴道,顷卧在血泊之中,她身子方自倒下,后面路上已飞也似地扑来了两个黄衣少艾。   来人之中,一个是“午星”杜诗娘,另一个却是“未星”戚冰,二人身法绝快,转眼已来到了近前。   在二女身后,灯光照耀,显然大群人马都赶到了。   因为这是一道出宫的捷径,所以一发现有人逃跑,最要紧的就是封闭此一道秘径。   二女来到眼前,杜诗娘愤愤地道:“一定是那个老小子,我追他去!”   说时正要腾身纵出,身边的戚冰忽然发现了上官琴倒在地上的身子,不由“咦”了一声道:“七姐快看,这是谁呀!”   人声鼎沸中,大群人马全到,十二金钗中除了九妹尚昏睡水牢,其他的人全到齐了。   戚冰回身自姐妹手中拿过了一盏灯笼,向着地上一照,大惊道:“不好了,是上官厢主,可能已经死了!”   众人大惊,赶忙过去把她扶了起来,只见上官琴这时当真奄奄一息,全身是血。   杜诗娘跺了一下脚道:“糟了!快请师父来,她还有气!”   混乱中,早已惊动了春如水,远远乘舆而来道:“前面什么事?”   杜诗娘回过身来惊慌道:“水牢中那尼姑师徒已经跑了,上官厢主身受重伤,生死不明!”   春如水挥了挥手,车子停了下来。这位骄俊狂傲的老大大,这时显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劲了,冷冷一笑,玉手在车座上一拍道:“可恨,可恨极了!”   杜诗娘及一干弟子,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纷纷跪了下来,道:“请夫人降罪!”   春如水嘿嘿一笑道,“以后再说,先把上官丫头抬来我看!”   几名女弟子匆匆把上官琴用抬床抬到了春如水车前,春如水低叱道:“掌灯!”   立时就过来了两名少女,高掌明灯;春如水低头一看上官琴,整个上身,已全为鲜红的血沾满,在她肩窝上,尚还插着半截明晃晁的飞刀。   这时那上官琴由于自点穴道,早已昏迷了过去,牙关紧咬,面如金锭。   春如水看到此,冷冷一笑,步下座车,低头细看了看,寒声道:“琴丫头一向最是机灵,今夜怎会吃了这个大亏?”   说罢二指一起,已把插在上官琴肩上的那口飞刀取了下来,早有一名弟子上前,用本门的灵丹,与她上在了伤口之内,并要抬走,春如水道:“且慢!”   她走过去,望了望上官琴的脸,道:“她穴道尚未解开。”   说时二指把上官琴眼皮拨开来,细看了看,玉手在上官琴面门上隔空一按,上官琴呛了一声,顿时醒转过来,她瞳子微微张了开来。春如水道:“小琴,你不要怕,有师父在此,你死不了!”   上官琴点了点头,不知怎么竟会流下泪来。   她本是自设的苦肉计,可是无论如何,痛苦在身却是真的,此时见师父及众姐妹在眼前,自然一时悲从中来,才会流下了泪来。   春如水取出小绸帕,为她擦了一下眼泪,心中也有些难受,原因是上官琴、上官羽,是她新收未久的一双弟子,因这姐妹二人昔年追随其夫南明叟练成绝功;南明叟早年和春如水不合而分离,后病故南方,临终时乃修书一封,把这对苦心教授的弟子,托付于春如水,春如水虽与南明叟早已分离,可有道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对南明叟怎会没有一些情意?   此番上官姐妹来此,她也就爱屋及乌,越发地疼爱她二人。   只是二女之中,上官琴人颇正直,识大体,自来寒碧宫后,虽是享受奢华,可是目睹春如水骄横坐大,私下颇为不满,可是她也只能把不满的情绪暗藏在内心,却不敢现于表面!   对于其他姐妹,上官琴也只是同流而绝不合污,因此春如水看在眼中,对她就不太满意。   反过来说上官羽比之乃姐,却是大大地不同了,上官羽为人机灵,讨人喜欢,善解人意,对春如水更是百般依顺,与众姐妹同甘同乐,因此春如水对她就格外青眼相待!   有了以上因素,春如水才会计诱上官琴前去哈里族,因为哈里族屠家堡的堡主在第一次朝见春如水时,已看中了上官琴。   这位屠堡主托人向春如水为其子求了几次亲,春如水一为和睦哈里族,另一原因正好借机去了上官琴,免得日后生事,所以才有意命上官琴前去哈里族办事,没有想到,上官琴竟会安然无事地又回来了。   春如水心中狐疑,却又不便询问,心中未尝不是一个疙瘩,可是上官琴平日忠于职守,她负责的西厢堂,乃是行察全宫秩序的设施,自她接管后,果然各弟子规矩得多了。   春如水看在眼中,真是又恨又爱,对于上官琴,她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时见她为了追敌,竟然负伤,内心大为感动,亲手为她擦于了眼泪,叹了一声道:   “乖儿,不要哭,你受的委屈,师父我一定给你报仇,你把经过情形告诉我一遍可好?”   上官琴点了点头,面上讪讪地道:“老尼姑师徒跑……跑了。”   春如水冷笑道:“我知道,她们跑得了今天,跑不了明天,跑得了今年,跑不了明年,早晚有一天要叫她师徒死在我手里。我只问,是谁救她们出去的?你又被谁伤了?”   上官琴喃喃道:“是……一个大头麻面少年,还有一个……”   春如水皱了一下眉道:“还有谁?”   上官琴顿了顿道:“还有一个老头。”   一旁的杜诗娘立时点头道:“不错,有这么两个人,我亲眼看见的,咦,那大头麻面少年,不是上官厢主带进来的么?”   上官琴点了点头道:“不错,因为他说是师父的朋友,要我带他参观,谁又会想到他……”   春如水目闪凶光,冷笑道:“如此看来,必定是中原人氏已大批来到了,他们想在我手里发一笔横财……哼,简直是梦想!”   上官琴这时肩膀上了“百花解血散”后,早已痛楚大减,此时故作呻吟道:“弟子拿贼不力,有辱职守。请师父降罪。”   春如水叹了一声道:“这都不怪你们、只怪为师太大意了,我想羽儿今明两日或可到了,早一点把那些东西出了手,我的心也就安了!”   说到此哼了一声又道:“那来此抢这尼姑师徒的一老一少,你可认识他们?”   上官琴略为思考,道:“弟子只当其中那个大头麻面少年,是师父至友上元堡主李玉星,所以才会上当,领他入内参观。”   顿了顿,又接道:“我想这两个人,必定对宫内情况知道得很清楚,否则不会得手。”   春如水点了点头,冷笑道:“我也是如此认为,也许本门内混有内奸亦为可知!”   目光向着各人在扫,吓得眼前众弟子纷纷跪地,春如水冷冷一笑道:“你们皆是随我多年的人,为师平日对你们不薄,要是我发现了你们其中有谁私通敌人,可就怨不得为师我手狠心毒!”   众弟子吓得连连打颤,上官琴更是情怯不已,好在此时她身上有伤,应答也无破绽,春如水是丝毫也没有想到她的身上。   一群人正自怯惧,忽有小婢来报道:“禀夫人,上官姑娘同天竺两位王爷到了,请夫人明示!”   春如水闻言,面上一喜,也就暂时把这件事丢开来,匆匆吩咐道:“把琴儿抬到‘文心斋’先去疗伤,十二金钗盛装列队随为师到前面去!”   十二金钗中的项蓓蓓,这时也已醒转,正自“精武英殿”中赶了出来,本想诉诉委屈,见此情形,哪里还敢再作声,当时还得强自振作,随着姐妹,各自装扮起来,随同春如水一并外出!   众人来到前面“聚玉厅”,早已是灯火辉煌。   天竺来的两位王爷,一位名叫“尼鲁”、一位名叫“‘桑玛”,是当今天竺国内两个最富有,也是最爱收集玉玩古董书画的人物。   在未来蒙古之前,他们皆认为自己的财富是无人可比的,可是当他们来到了“寒碧宫”后,目睹眼前如此情形,那份骄横的气势早已打消了大半。   两个人的情形大概是这个样子。   “尼鲁”是一个矮黑,年龄大约五旬左右的家伙,此公一身黑色的天竺绸衣,其上镶缀着数十颗明珠美玉,头上戴着白色的布中缠帽,正中镶有一大块闪闪发光的翡翠,在他粗短的十根手指上,更戴满了各种不同猫眼石、翠玉,一眼看过去,即知是一个富贵中骄侈世俗的家伙。   另外那位“桑玛”,看过去,此尼鲁好多了。   桑玛是一个年在四旬左右瘦高的人,留有两撇小小的黑胡于,一双黑亮的眸子,时常地凝视,当他和一个人说话的时候,现出一种“全神贯注”的样子,这个人远比那位尼鲁王要精明得多。   除了二位王爷随行各有四个侍候的人以外;桑玛还带有一个贴身武士,此人名“扎本里”,瘦瘦的身子,皮肤上汗毛极浓。   现在要掉过笔来,提一提那位上官羽姑娘了。   乍然看过去,她和姐姐上官琴简直是一模一样,只是这姑娘实在说要比她姐姐甜多了,包括她脸上的一对酒窝,和她那张讨人喜欢、会说话的一张嘴。   这时候,她穿着一身鲜红而缀有孔雀毛的衣服,笑得像一只百灵鸟一般地扑到了春如水面前,道:“师父,我回来了。”   春如水握着她一只手,笑得眼睛成了一道缝,道:“好孩子,这身衣裳真漂亮,谁送给你的呀?”   上官羽回身指了一下道:“是尼鲁王爷送我的!”   这时尼鲁王深深向着春如水打了一躬,哧哧直笑,用他们天竺话说了几句,春如水也用天竺话回敬了几句。   上官羽一跳道:“师父,这位桑玛王爷会说中国话,他在我们中国住了很久呢!”   春如水笑问道:“真的?”   瘦高的桑玛双手合十,一拜道:“我很久就听见过夫人的大名,并且知道寒碧宫这个地方,这地方太美太好了!”   春如水也寒暄道:“哪里,哪里,小地方简陋得很!”   桑玛嘻嘻一笑道:“我并且早知道夫人你是一个很有本事也很美的人。佩服,佩服!”   春如水笑得更美了,连道:“哪里,哪里,不过是略通皮毛而已!”   桑玛一怔道:“皮毛?什么皮……毛?”   上官羽笑道:“皮毛就是一点点的意思,其实这是她老人家说客气话,我师父本事大极了!”   春如水笑骂道:“你这个孩子哪有这么说的!真是……”   上官羽娇笑道:“本来就是嘛!师父,桑玛王爷也有一身武功呢!”   春如水微微一笑道:“啊?是吗?”   那位桑玛王双手在腰肋之间一探,已掣出了一口黑色连鞘的软刀,递上道:“夫人,你看一看我这口刀如何?”   春如水含笑接过来,只见黑色的刀鞘之上,镶着七颗闪闪放光的宝石,然后她再把刀抽出来,颤动的光影里,这口柔软如带的宝刀发出阵阵低吟。   这是一口天竺世传,百年难觅的一口“缅刀”。   春如水看了看,不由连连点头道:“好刀,好刀!”   说时刀刃翻起,轻轻向着锋口吹了一口气,发出一片丝丝之声,口中白气,吃那刀刃一分,清晰地分开两边,向两侧散开。   看到此,春如水更不禁连声称赞了起来。   桑玛嘻嘻一笑道,“这口刀名叫‘七宝刀’,鞘上那七颗宝石,每一颗都是价值连城,至于刀身,更是经我桑家祖先八代,每月铸炼打制而成。”   说到此,他嘻嘻一笑,显得很是骄傲的样子。   春如水递还宝刀,一笑道:“此刀柔软如棉,如无超人的内功,万难施展,由此也可见王爷你的功力是如何超群了。”   桑玛哈哈一笑,接刀在手,右腕一振,刀身平直如棍,他似乎是在卖弄他的功夫。   忽见他右手一振,这口刀“哧”的一声,脱手而出,直向着他随行而来的那位“扎本里”面门之上飞去!   这一个反常的动作,不禁把众人吓了一大跳!   可是那位跟班的武士扎本里,似乎武功极高,这时见他右手向上一举,仅用两根手指头,向着刀刃上一夹,“铮”的一声,已把那口宝刀夹住。   然后他双手捧刀,恭恭敬敬地又送到了桑玛面前。桑玛顾左右笑了笑,把刀接在了手中。   这时大家才明白,他是有意要显示一下他的那位跟班的本事。   春如水暗暗一笑,道:“真是好本事!”   桑玛拍了拍他的跟班扎本里道:“他是我的得力手下!”   说话之间,春如水已招待各人陆续入座,小婢献上了鲜果香茗。   他们彼此谈话,似乎都没有提到“四海珠”的事情,最后那位“尼鲁”王爷到底是忍不住了,他直接向春如水打探四海珠的情况,好像言下之意,有点怀疑四海珠落在春如水手中的可靠性。   春如水这时才笑哈哈地道:“二位王爷不远千里而来,盛情可感,本来我这四海珠,是不想脱手的,可是这四海珠是发现自贵国古坟之中,似应回归贵国才是!”   两位王爷频频点头,尼鲁王用夭竺话又说了几句,春如水点了点头道:“好!这是不会错的!”   说罢招手唤过上官羽,低声吩咐了几句,上官羽领命而去,少顷回来,双手捧了一个黑色玉匣。   两位王爷看到此,全都走了过来。   春如水接匣在手,嘻嘻一笑道:“四海珠人间至宝,确是不凡!”   说时双手向匣角两处一按,只听得“锵”一声,有如金铁交鸣一般,玉匣自启,一蓬耀目的白光,自匣内散了出来。   在玉匣中,平列着四颗晶莹耀目、大如鸡卵的明珠,光灼灼,冷森森,果然是人见人爱的四颗宝珠。   桑玛王点头笑道:“夫人可允我取出一看么?”   春如水点头笑道:“原是要给二位看的,请过目!”   桑玛立时取出了一颗,那尼鲁王这时自衣袋里取出了一面放大镜,对着宝珠上下前后透照了一遍,禁不住连声赞叹。   桑玛也点头道:“一点不错,这是四海珠,真的!”   尼鲁王伸了五个手指头,小声向着春如水说了几句,春如水闻言扬眉笑道:“太少了,王爷,五万两不算个数目!”   桑玛立时道:“夫人,我愿出八万,八万两白银现金换易。”   尼鲁忙加到了十万,可是春如水仍然笑而不言,尼鲁王怔怔地用生硬汉语道:“那夫……人,你说……吧!”   春如水一双桃花眼,这时眯成了两道线,轻轻一笑,伸出了两根手指,桑玛道:   “两万?”   春如水一笑道:“王爷已出了十万我都不卖,怎会是两万呢!”   尼鲁汕讪地道:“二十……万?”   春如水含笑点了点头道:“不错,是这个数目。”   尼鲁结结巴巴地道:“夫人别开……玩笑吧!”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我一生行事,从不会与人家开玩笑。”   桑玛在一旁皱眉道:“二十万两银子,好像是太多了一点!”   春如水一笑道:“王爷,你又弄错了,我说的是黄金,而非白银!”   两位王爷一时俱都膛目结舌,不再言语。春如水见状微微冷笑道:“二位王爷在贵国,均是富可敌国,区区二十万两黄金,何在目中,四海珠实为贵国之宝,这个数目并不为高。”   说到此,“啪”一声合上了玉匣,笑道:“好在时间还有,二位王爷旅途辛苦,先在敝处住下来,多休息几天,慢慢考虑吧!”   桑玛嘻嘻一笑道:“夫人,二十万两黄金,我不是拿不出来,而是哪有如此多的现金呢?”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王爷会有办法的!”   那位尼鲁却坐在一边,数着手指头慢慢地在算,算来算去只是摇头。   春如水见状冷冷一笑道:“子、午二弟子,领二位王爷至迎宾馆休息去吧!”   说罢站起来微微一笑道:“二位王爷有话明日再说吧,今天是太晚了!”   二位王爷怔怔地点了点头,春如水招手唤道:“羽儿,你同我来!”   二人步出了大厅,春如水步出很远之后,才小声问道:“他们两个带来了多少钱?”   上官羽明白师父之意,点头道:“不少,也许现金不多,可是他们随身都有几个箱子,里面珠宝不少。”   春如水微微一笑道:“这么说为师要他们二十万黄金实在说是并不多了。”   上官羽笑道:“要是我,我还要多要呢!”   春如水一笑道:“二十万两黄金不算少了,你这一路辛苦了,也该休息了!”   上官羽道:“我还不累!”   春如水叹了一声道:“你姐姐为了迎敌,如今身上受了点伤,现正在文心斋疗养,你看看她去吧!”   上官羽闻言不由大吃了一惊,立时拜别离去!   春如水待其去后,才展动身形。倏起倏落,越过了一层院落,来到了她所居的“七彩楼”。   这时林木丛丛,夜风送爽,她所住的七彩楼,是按七种不同格式,七种不同的颜色所搭建而成,极尽视觉之美。   春如水身法轻快,起落之间,有如是一只穿掠空中的燕子,一时间,已来到了楼前。   在一片灯光照耀下,楼前入口处,正有两名值班的女弟子巡视着,可是春如水的到来,她们竟是丝毫不觉,春如水也没有惊动她们。   她轻轻地由楼上一角,转到了另一个屋脊边。   就见她左手用力推动一个屋角,说也奇怪,原来那看有丈许高大的楼角,敢情竟是活动的,在她推动之下,整个的屋角错了开来。   这楼角错开之处,现出了一个五尺见方,可供一人进出的大黑洞,春如水左右看了一眼,潜身而入,不久,那屋角又回复原样。   春如水进得楼内,轻轻地转到了一个三角小楼边,然后她右手转动一具石狮子的头颅,左三右七,就听得一片丝丝之声,那看来完整的石壁,现出了一道数尺宽的大缝。   春如水闪身入内,那是一间设计精巧的暗室。   暗室内分设着十数处橱格,各种珠宝玉翠,古玩金银,耀眼生辉。   春如水把四海珠藏在了一个暗格里,然后拉上了一道铁栅,手又转出来,转动石狮头,那石壁又合上了!   至此,她才慢吟了一声,转入到她的房间里休息去了。   ※        ※         ※   一条人影自紫藤花架子上飘了下来,轻似落叶,然后再次地腾身而起,却又如同一缕青烟。   这一次正好落在了方才春如水所进入的屋脊之上,月亮照射着这人修长的影子。   那是一个大头麻面的少年人,她好似早已把春如水方才一切都看见了,只见她双手用力地去推动那座楼角,整个的一座楼角移开了。   麻面少年身子一缩,潜身入内,然后这座楼角又慢慢地合了上来。   她轻步走进了室内,足下所踏,全是松软的地毡,目光望处,室内一片红光。   原来这间房子,是春如水的一间佛堂,红红的两根大烛之下,是一尊观音大士的金身神像。   麻面少年悄悄地走到了楼角,用手四下里摸索着,她的手摸在了一头石狮子上,方才春如水在室内的动作,她根本就没有看见,所以这时只是四下的瞎摸索!   她端详着这尊石像,像是有点苗头,就用手去乱扭一气,忽听得“当”的一声大响。   原来这石狮所附机关,非只是一端,除了能开石橱以外,尚设有警钟设备,麻面少年一时不察,非但没有弄开石壁暗门,却触动了警钟。   麻面少年闻声立知不妙,方要退身,就听见身后一声冷笑道:“你果然来了!”   麻面少年猛一回身,却见春如水满面怒容地立在身后,她只顾进来,却忘了如何出去,而春如水所住房间,设置精巧,五花八门,一时之间想要脱身,却有不得其门而出之感!   春如水这时面现杀机,嘿嘿笑道:“朋友,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头上的人皮面具还是给我摘下来吧!”   麻面少年后退了一步,并不出声。   春如水又笑了笑道:“朋友,你到底是谁?何不摘下面具叫我看看你,嗯!”   麻面少年忽然往左一扑,双掌同击,墙壁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却是纹丝不动。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四壁都是铁砖所砌,任你有通天之能,只怕也是插翅难飞!”   春如水上前一步,哈哈笑道:“你死了这条心吧!”   麻面少年倏地一个转身,双手如鹰爪一般地递了出去,直向春如水两肋上插去。   春如水双腕一分,已把麻面少年双腕分开,足下向前一欺,骈二指,照着麻面人喉咙上就点。   麻面人身子一翻,翩若燕子一般地窜了出去。   春如水忽然一笑道:“原来是个姑娘……”   哈哈一笑,她手指麻面人道:“何必呢,一个大姑娘为什么弄成这个怪相!姑娘,你摘下面具来说说看,我绝不伤你好不好?”   麻面人本来口不出声,正是怕被她听出了语音,此时被她拆穿,不由冷冷笑道:   “春如水你少来这一套!”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果然不错,你是个姑娘,是谁叫你来的!那老尼姑师徒,你为什么要把她们放走?”   说到此,面色一沉道:“丫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来到我这寒碧宫如此横行,嘿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麻面人啐了一口道:“春如水,你这假仁假义的东西,巧取豪夺了人家的东西,居然还有脸骂我,你以为你这寒碧宫是铜墙铁壁,姑娘就来不得么?”   说时右手向后一背,一声龙吟,已掣出了一口长剑,足下一上步,掌中剑分心就刺。   春如水见此女一上,剑法高绝,也不敢大意,口中喝叱了一声,迎空一掌向着麻面人面门上拍去!   这是她最拿手的“无相气波功”,掌力发出有如是一面附有万钧巨力的铁板,向麻面人脸上打去。   麻面人就觉得对方掌力雄厚,不敢力敌,她身子忽然向下一伏,春如水的掌力,无巧不巧地击在了一扇暗窗之上。   顿时间,只听得“轰”的一声大响,眼前壁间,蓦地翻开了一扇圆窗!   这倒是难逢的良机,麻面人自然不会放过,她猛地双足一顿,由窗中投飞而出。   春如水发出一声厉笑道:“你还想跑?”   话出身起,跟着麻面人身后箭也似地射了出去。   麻面人身子窜出去,感触到四处是清凉的空气,自己果然来到了院中,侥幸逃离开了春如水机关重重的魔窟,内心不禁松了一口气。   可是春如水早已如影附形地来到了近前,一声怪笑道:“姑娘,你跑不了的!”   说话之间,自她掌心内,一连飞出了两口月牙形的暗器,一上一下,直奔麻面少午面门、小腹两处飞来。。   麻面人就地一浚,避开了暗器,正当她要腾身而起的当儿,春如水已用“移步挪影”   的欺身绝功,身形一晃,已到了麻面人的身前。   只听她一声笑道:“别再装蒜了,叫我看看你!”   麻面人蓦地回身,只觉得春如水五指尖上,带出五股尖锐的劲力,一时躲避不及,脸上面具吃她抓了个正着,一时顺手而落。   那麻面人皮一去,现出了一张美好绝世的芳容,春如水一瞥之下。不禁哈哈一笑道:   “娄姑娘,原来是你呀!”   藏在那方人皮面具之后的,竟是娄小兰,不意为春如水拆穿面具,一时颇感面上讪讪。   她呆了呆,回身就跑。·   春如水一声怪笑道:“娄姑娘,你不要跑,我们话还没有说完呢!”   身形一纵,已至娄小兰背后,右手五指箕开,“金豹探爪”一掌用了八成内力,直向娄小兰背上抓去。   娄小兰这时娇躯一扭,已纵上了一棵大树,春如水掌势落空,愤怒之下,正要以无上的功力,向树上扑去,树上的娄小兰猛地双足用力一摇,这棵大树发出了哗啦啦一阵大响,满树枝叶如同万点飞蝗一般,直向春如水全身飞射了过去!   春如水双掌连发,把如同箭矢也似的枝叶,全数逼开,可是这当口,树上的娄小兰,却已失去了踪影。   无可奈何,春如水只得快快地转回房去。自此以后,她内心就对娄小兰种下了深深的仇恨,誓必要害其性命而后甘之。   第二天,日正当中。   蒲天河衣冠楚楚,兴致冲冲地来到了寒碧宫,出示令珠后,直入宫院。   是时春如水正在“聚玉厅”盛宴天竺来的两位王爷,山珍海味摆满了一席。蒲天河来到厅前,但闻得厅内弦竹悦耳,透着空花的格扇,可以看见七八个细腰冶容的少女,正在舞着丝带,此时此刻,正是“宾主尽欢”。   立在厅前共有四名弟子,皆都着鲜衣彩冠,这种打扮,皆是仿照皇宫内的“女官”,衬以金碧辉煌的厅殿,就是皇帝的金銮殿,说来也不过如此。   蒲天河大步来至厅门,一名女卫立时横戈阻拦,怒声道:“什么人?还不止步!”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我姓蒲,是来拜见夫人的!”   女卫上下看了蒲天河一眼,摇头道:“夫人此刻宴客,方才已有话传下,拒见任何宾客。来客请至‘居贤厅’礼待,等筵会之后,再与你通禀。‘快快下去吧!”   蒲天河沉声一笑,道:“这么说我就回去了,夫人若问下来,就说我尚有事,不能久候!”   说罢抱了抱拳,转身而去。   四女之中,立有一人赶上来道:“喂!你站住!”   蒲天河回身笑道:“我姓蒲,可不姓喂!”   这名女卫脸上一红,讪讪道:“蒲相公,你要见夫人可有要事?”   蒲天河冷冷地道:“自然有要紧的事。”   女卫怔了一下,道:“是什么事,可以对我说吗?”   蒲天河摇摇头道:“对不起,不便见告!”   女卫睨了他一眼,道:“可有夫人的令珠?”   蒲天河摸出了令珠道:“可是这个?”   女卫点了点头,微吟道:“按说你虽有夫人令珠,也不便此刻入内通禀,不过……   你有名帖没有?我进去试试看夫人见不见你。”   蒲天河一笑道:“这倒使得。”   说罢由袖内取出了一张名帖递过去,那女卫接过来看了一眼,面上微惊,点了点头道:“相公原来是蒲大侠,失敬!”   蒲天河抱拳道:“岂敢,岂敢。”   女卫双手捧贴,撩开珠帘轻步入内,蒲天河端端正正立于厅门之外。   须臾,就见先前女卫同一人疾步而出。   蒲天河乍然一见,真以为来人是上官琴,只是细细一看,才知不是,这人虽是和上官琴同样修长身材,脸盘什么虽都一样,只是看过去却比上官琴娇艳,而无上官琴之清丽。   蒲天河一望之下,立刻想到了此女必是上官琴之妹上官羽无疑,果然不错,这少女含笑而来,微微施礼道:“小妹上官羽,奉家师之命,恭迎蒲大侠入内餐叙!”   蒲天河一打量这上官羽,只见她上身穿着一件百雀毛的披肩,下着翠绿色百榴风裙,足下一双软底白绒的小皮靴,在两肋处,各配有一口尺许长的短剑,果然是姿色动人,风华绝代!   如此一个人儿,竟然甘心为春如水所驱使,实在令人为之惋惜。   想到此,蒲天河抱拳回礼道:“上官姑娘不必客气,在下是奉令师之约,不远千里而来,却不料夫人有贵客在座,真是太不巧了!”   上官羽嫣然一笑道:“蒲大侠大多礼了,常听家师提及蒲兄如何英武,真令人向往不已,如今大驾光临,足使本宫蓬荜生辉,如此贵客请还请不到呢!”   蒲天河一听对方口舌果然厉害,哈哈一笑道:“姑娘舌底生花,愚兄是说你不过,入内同见夫人去吧!”   上官羽浅浅一笑道:“蒲兄请!”   说时闪身让开,这时两名女婢打起了珠帘,上官羽同蒲天、河步入厅内。   是时歌舞正欢,胖瘦二位王爷目注当场,看得眼花缭乱,哪里还注意得到有谁进来,春如水却含笑步下位来,一直走到蒲天河近前。   她双手握住蒲天河一只手,笑眯眯地道:“少侠真信人也,请快入座!”   蒲天河欠身道:“在下是专为拜访夫人而来,与青海之事无关!”   春如水面色微红,笑道:“过去的事还提它作什么!怎么,木老友没有一起来么?”   蒲天河愤愤地道:“木尺子欺人太甚,弟子已与他绝交了!”   春如水颇为惊讶道:“噢?这又是为什么呢?”   蒲天河冷笑了一声道:“此中情由,恕不便见告,请夫人原谅!”   春如水含笑点头道:“好,我不问就是。总之,我告诉你木尺子老奸巨滑,此人是不可信任的!”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我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春如水一双妙目在蒲天河身上一转道:“少侠背后所背何物?”   蒲天河知道时机到了,当时点头道:“乃是在下那颗‘五岭神珠’,此番来拜访夫人,为释前嫌,在下决定将这颗五岭神珠献给夫人。”   春如水立时面色大喜,她堆笑道:“五岭神珠,人间至宝,我怎能接受!”   蒲天河微微一笑,双手解开了胸前麻花扣儿,把背后珠匣双手奉上道:“夫人不必推辞了,我想武林之中,能配享有此珠的,舍夫人而无第二人!”   春如水听了这几句话,心里是舒服极了,双手已把珠匣接了过来,嘻嘻笑道:“蒲少侠,你大客气了,此珠乃是令尊遗物,我如何能占为己有……”   蒲天河叹了一声,煞有介事地道:“夫人你是有所不知,这几个月来,我为此珠是伤透了脑筋,五岭神珠虽是天下至宝,可是我自问保留不住,与其为恶人抢夺了去,不如送与夫人的好,只是……”   春如水开了匣子,低头看了匣内明珠,面上弥满了笑纹,喃喃地道:“只是什么?”   蒲天河笑道:“夫人如果自认为没有能力保有此珠,我也只好收回了,因为此珠乃代表武林至尊的身份,入恶人之手,将难免天下大乱了。”   春如水一声冷笑道:“少侠客大可放心,不是老身夸一句海口,当今只怕天下还没有几个人,敢来到我这寒碧宫撒野的!”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这么说夫人是收下了?”   春如水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少侠客一再礼让,老身只好留下了。谢谢!”   说罢把珠匣关上,一笑道:“蒲少侠请用饭吧!”   这时在场的一群歌姬舞毕换下,又另外换来了一群着天竺装束的少女入场表演,两位天竺的王爷,简直是乐不可支,看得如醉如痴,乱拍巴掌!   蒲天河目光一扫二人,有意问春如水道:“夫人,这二位贵客是……”   春如水面色微微一红,笑道:“这是天竺来的二位王爷,是我很久不见的老朋友了!”   说到此,目光一转,问蒲天河道:“蒲少侠难得一来,莫非尚急于回去么?”   蒲天河摇头笑道:“倒是不急,如果夫人不嫌,可容在下暂居寒碧宫内,一瞻这丽宫美景?”   春如水抚掌笑道:“太好了,老身正有此意。少侠可在此自由居住,随时去留,一切自便。这样可好?”   蒲天河离座而起笑道:“如此最好。在下暂时告退,夫人佳宾在座,不便打扰!”   春如水因为要与二位王爷谈买卖,蒲天河在座,也实在不便,这时闻言想了想道:   “也好,老身明日再专门设席,为少侠洗尘。此刻少侠一路辛苦,先休息一下也好!”   她转身对立于身边的上官羽道:“羽儿,你代我招待蒲少侠,在迎宾馆内,整理一间上好的房子,拨两个小婢供蒲少侠使唤!”   上官羽弯身道:“弟子遵命!”   春如水又道:“通知全宫,蒲少侠可任意出入,不得加以阻拦!”   上官羽又道了声:“是!”   蒲天河一笑道:“夫人真是太礼待了!”   春如水得意地笑道:“少侠远来是客,岂有不招待之礼!少侠靖不要拘柬,休息去吧!”   上官羽这时笑眯眯地道:“蒲少侠请吧!”   蒲天河向春如水抱拳施礼,就随着上官羽步下位来。出了厅门,上官羽笑嘻嘻地道:   “蒲兄你好大方呀!”   蒲天河知道她是春如水不贰之臣,对她说话,自是不同,遂道:“令师武林一尊,万众归心,五岭神珠我焉敢据为己有?以之送于令师,正所谓物择明主再好不过!”   上官羽掩口一笑道:“这些话要教师父听见,不定该多高兴呢!”   蒲天河哼道:“在下说的都是实话!”   上官羽眸子在他面上瞟了一眼,笑道:“蒲兄来到蒙古有多久了?”   蒲天河道:“不过是三两天!”   上官羽叹了一声道:“小妹这几天因奉师命,远至天竺未归,听说这两天宫里闹了些事,如果蒲兄早几天住进来,或可助家师一臂之力,将那闹事的贼子擒住了!”   蒲天河一笑道:“在下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   说罢一笑,又道:“听说姑娘还有一个妹妹也在此,不知可是真的?”   上官羽一笑,目光瞟着他:“不是妹妹,是姐姐,她叫上官琴,你是自哪里听来的?”   蒲天河道:“昔日在青海时,是令师告诉我的,是以此番见到了姑娘,却未看见令姐,不免奇怪!”   上官羽翻了一下眼皮道:“你想看她么?”   蒲天河笑道:“久仰贤姐妹大名,如能得见庐山真面,自是求之不得!”   上官羽瞟着他笑道:“蒲兄你真会说话,既然如此,等我安置好你住处之后,再邀姐姐来一同拜访如何?”   蒲天河心中惦念着上官琴伤势安危,是以才如此说,这时听她这么说,内心不由放了一大半。   当下随着上官羽一直来到了迎宾馆,上官羽特别为他开了一问极为宽敞华丽的静室,并且拨了一名小厮和两名小婢服侍他,遂自离去。   蒲天河心中思念着上官琴,在室内有些坐卧不安。   那两名服侍他的小婢,一名“彩虹”,一名“百合”,都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很是聪明俏丽。   这时二婢为他送来宽敞的衣服和一杯香茗,蒲天河胸有成竹,抱定既来则安的心理,倒也不拘,他洗了个脸,换了身上的衣服,手端香茗呷了一口。   门外传来上官羽的声音道:“蒲相公方便么?”   蒲天河放下杯子,一面启门道:“姑娘有何见教?”   上官羽含笑而入,她以春葱也似的玉指,理了一下散在前额的秀发,道:“方才我去看过姐姐了,她身上有伤,师父暂时还不许她动弹,她明后天才能向你问安!”   蒲天河微微笑道:“这如何敢当,明日姑娘陪我专程去探访她可好?”   上官羽一笑道:“这才叫不敢当呢……既如此,我们现在就去如何?”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这个……我还要换一下衣服!”   上官羽一拉他道:“换什么,这样已很好了,我们走吧!”   蒲天河本想上官琴既说明后日来访,必定是今日不便,可是上官羽既说去,又不好推却,当下就同着上官羽一并出了房间,前去探望上官琴。   上官羽一面分拂着前路的花枝,一面回眸笑道:“我姐姐还在问我你是什么样子呢!   我说呀,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直直的鼻子……”   一面说着,由不住格格地笑了起来。   看着她那种天真活泼的样子,蒲天河颇有感触,如能把她由春如水手中拯救出来,未尝不是功德一件。   上官羽边笑边说,到了一座小朱亭处,正是昔日蒲天河与上官琴会晤之处,这亭子左面是一波静静的池水,沿着池边直向花径伸处,是两行矮矮的,剪得平平的冬青树。   虫声啁啾,子归夜啼,寒碧宫明亮闪烁的灯光、不禁触起这远游的异乡客一种逻思,怅惘……   进了一座雅致的红门,在花树环峙之中,坐落着几间石砌的平房,房顶都爬满了爬壁虎,这地方正是寒碧宫的“疗养院”。   上官羽一走进来,立时有个矮胖的老头儿迎上来呵呵笑道:“啊,啊唷,二宫主到了,有什么吩咐呀!”   上官羽回身指着蒲天河道:“这位是蒲大侠,他是来看我姐姐的!”   那矮老头忙点头道:“大宫主好多了,已不碍事了,现在在后院散步呢!”   一面说着,回身对一名童子道:“快去请上官厢主来,说是有贵客来访!”   那童子领命而去,上官羽一笑道:“徐公公请自便吧,蒲相公不是外人,由我带领随便走走也是一样!”   矮老头弯腰打躬道:“是,是,是,二宫主请便!”   说完话,这矮老头儿就转身走开,蒲天河奇怪地道:“怎么他叫你是宫主呢?”   上官羽面色一红,讪讪道:“我姐妹蒙家师过分疼爱,收为义女,我姐姐职掌西厢,我分掌东厢,在本宫内各负重责,是以才有宫主之称!”   蒲天河一笑道:“原来如此!”   才说到此,就见花树丛中,步出了一个绝妙少女,远远行过来笑道:“是哪位贵客深夜造访,真是太不敢当了!”   上官羽忙道:“这是我姐姐上官琴!”   蒲天河忙抱拳道:“久仰,在下蒲天河,与姑娘问安!”   上官琴回礼道:“蒲大侠不必客气,小妹贱体欠佳,本当早就该去看你的。”   蒲天河笑道:“姑娘不必客气,如今玉体痊愈了没有?”   上官琴微微一笑道:“不妨事了!”   说时眸子一扫上官羽道:“怎么不请蒲相公到室内坐,这样岂非太简慢了。”   蒲天河欠身道:“打扰!”   三人遂进入一座花树缭绕的石馆之内,落座后自有小婢献茶,上官羽笑道:“姐姐,蒲相公真是慷慨,他竟把五岭神珠呈献师父了,师父喜欢得了不得!”   上官琴瞳子一瞟蒲天河道:“真的?蒲大侠太慷慨了!”   蒲天河微微一笑道:“哪里,这是一点敬意!”   上官琴望着上官羽道:“你可看见那颗五岭神珠是什么样子,我只听传说还始终没有见过呢!”   上官羽摇摇头道:“我也没见过,是师父自己收藏的,她和天竺人的生意还没有谈好!”   蒲天河假作一怔道,“谈生意?令师还做生意?”   上官羽看了上官琴一眼,微微一笑道:“蒲相公你哪里会知道,师父要是不做生意,这寒碧宫上上下下近千人吃的用的哪里来呀!”   蒲天河点头笑道:“这倒也是,但不知令师此番作些什么生意?”   上官羽低头一笑,闪烁着眸子道:“对不起,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你会不会生气?”   上官琴微嗔道:“你怎么对蒲天河这么说话?”   上官羽伸了一下舌头,嫣然笑道:“蒲相公才不会生气呢!是吧?”   说罢笑看着蒲天河,又偏头对上官琴道:“师父叫我负责全权招待蒲相公呢!”   说时耸了耸肩膀,现出一副得意的样子,上官琴微笑了笑道:“是呀!你光荣呀,就看你怎么招待人家了。”   上官羽鼻中哼了一声,道:“你放心,绝对出不了错。走吧,蒲相公!”   蒲天河见上官琴以目示意自己随她离开,便站起来,笑道:“这么说羽姑娘是要负责我的一切活动了?”   上官羽绷了一下小脸,道:“那当然,在寒碧宫内我姐妹还能当一半的家。你放心!”   蒲天河微微一笑,正要出室,上官琴却道:“妹妹,你可知赛马什么时候开始?”   上官羽笑道:“你不提我都忘了,听师父说,大概是后天。姐,你是说,你要跟我比马?”   上官琴点头道:“当然,我上次输得太不服气了!”   上官羽嘻嘻笑道:“你一定要比,这次还是会输的,我那匹‘粉红豹’现在脚程更快了!”   上官琴笑道:“我的‘黄毛狼’也不差呀!”   蒲天河不由颇感兴趣地道:“怎么,你们姐妹也要参加不成?”   上官琴点了点头,微笑道:“上次她赢了我,这一次我一定要赢她!”   上官羽笑问蒲天河道:“你参不参加?”   蒲天河摇头笑道:“我不敢献丑,一来骑术不精,再者又没有好马,我还是在场外观看好了,为二位姑娘呐喊助威!”   说罢望着上官琴道:“姑娘身上的伤不碍事么?”   上官琴面色微微一红,道:“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早已经好了!天已经不早,蒲兄,你还是去休息吧!”   蒲天河告辞出门,上官羽在路上笑道:“我姐姐就是这个样子,阴阳怪气,不大爱理人,不过对你实在已经够好的了,你可别在意!”   蒲天河笑道:“我倒觉得她人很随和。”   上官羽点头笑道:“这样我也就放心了。天晚了,明天我再来看你吧!”   说时,已来至蒲天河下榻的宾馆,上官羽送到门口,道了声再见,转身自去。   蒲天河入室,却见两个丫环正在灯下打盹儿,就过去叫醒了她们,彩虹蒙蒙胧胧中睁开了眼睛,吓了一跳,道:“哎呀,相公回来了!”   百合也揉着眼惊吓地道:“相……公……”   蒲天河含笑道:“我这里已不需要人了,你二人自己回房睡去吧!”   彩虹答应了一声,遂又道:“柱儿就睡在门外,是二宫主拨来服侍相公的,相公如果有事,只管招呼他就是!”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等二婢出去之后,他把灯光拨得暗暗的,然后束了束衣袖,他要乘今夜去探查一下这宫里的秘密!   他轻轻地推开了一扇窗子,夜风扑面吹了进来,使他打了个寒颤,然后他身形微微一耸,已如同一缕青烟也似地飘出了窗外。   寒碧宫在子时以后,看过去是静极了。   蒲天河展开身法,窜上了一座屋脊,环目向四下一望,只见一片静寂,虽然有几处灯光,但那只是值夜亭的一点灯光。   这“留宾馆”内却有几处灯光,十分明亮。   蒲天河忽然想到了那两个天竺人,此刻不知睡没睡,不妨去探听一下。   想到此甚觉有理,当下就向着宾馆内一处较亮的灯光扑去。他身法奇快,起落之间,已扑到了近前。身子方自一落,就见几个头缠白布的天竺人,正由房中走出来,嘴里哇啦哇啦地说着。   蒲天河见他们走后,那位天竺的王爷桑玛,才转回身来,他手上拿着他那一口“七宝刀”,面含微笑地转回房内,蒲天河正要跟踪他入室,看看他作些什么,不意那桑玛进室后灯就熄了。   他身子方退自树下,正要拔身而起,猛见一条白影其快如矢,只一闪已飘在了面前。   蒲天河定眼一看,不由大吃了一惊:“这人竟是春如水!这时候,她偷偷摸摸地来这里作什么?”   想到此,他忙把身子向树后一闪,就见春如水前额至后发上,紧紧系着一条绸中,一身紧身衣靠,一双瞳子闪闪放光向四下望着。   忽然,她身子一折,“嗖”一声,已跳在了桑玛所住的屋脊之上。   紧跟着她身子用“珍珠倒卷帘”的姿势,蛇也似地由窗口上的天窗向室内潜了进去!   蒲天河呆了一呆,心想:这是做什么?她莫非是要做贼不成?   心中一动,蒲天河立刻就明白了,事情必定是如此,天竺入前来买宝,必然带来了很多的钱,因此财迷心窍的春如水,很可能是起了黑心,在“四海珠”没有成交之前,先把对方的钱偷到手中,如此一来,令对方来一个两袖空空而回!   果真如此,这春如水真是好狠的心!   他本想就走,忽然发现了这件事,倒不好不中途插手管上一管了。   想到此,他身子一纵,轻似狸猫地已把身子窜上房檐,目光由天窗空隙处向内一望。   虽然在黑暗中,蒲天河仍然能看出一些端倪。   他看见春如水蹑手蹑脚正用一口明晃晃的匕首,在启弄着一扇门,那位天竺王爷“桑玛”就是住在那间房子里。   极轻微地响了一声,房门打开了,春如水后退了一步,由身上取出了一块黑色的绢,遮在了脸上,仅仅露出一双光芒四射的眸子。   春如水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她竟然身子一个滚翻,一阵风也似地,进到了室内。   蒲天河咬了咬牙,轻轻揭起了一片屋瓦,正要抖手打去,就在这时,却见春如水身子倏地滚出,探手攀附在一根窗栏杆上,一个倒翻,已出了室外,蒲天河忙把身子向下一伏。   同时间,他耳中已听到了室内的天竺王爷一声怒吼道:“小贼,我看你往哪里逃!”   说时,这天竺王爷桑玛已窜窗而出,一抖手打出了两口柳叶飞刀,快如电光直向春如水后背上飞去!   春如水是时已飘身下屋,她当然没有把这两口飞刀看在眼中,身子一偏,骈二指上下一点,叮当两声,已把两口飞刀点落在地。   桑玛这时身子狂风也似地袭了过来,大声道:“臭贼,还我的宝刀来!”   春如水一声怪笑,变着声音道:“外国人,你认倒霉吧!”   桑玛一声怒吼,猛地扑身而上,可是春如水一回身,她手中的六宝刀,闪出了一片奇光,直向着桑玛头上砍了下去。   桑玛猛然退身;可是饶他退得再快,当胸一件外衣,已被刀刃划开了尺许长的一道大口子。   这一下,直把这位天竺来的王爷,吓得面无人色,退后了几步,再也不敢向前。   春如水发出了一声怪笑,杳如黄鹤,几个起落,已无影无踪。   桑玛呆立在原地,过了一刻才重重地顿了一下脚,怅然返回。   蒲天河本想上前叫住他,点穿了春如水的假面目,可是转念一想,又临时忍住。   他本来想去探听春如水藏宝之处,可是春如水既然未睡,看来也是不易打探,一个弄不好,为对方发现了自己,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想来想去,只得怅然而回。   不想他方一推开室门,却意外地发现一人正坐在自己桌前。蒲天河一惊,低声道:   “是谁?”   那人站起来,轻轻嘘了一声,道:“蒲大哥,是我!”   蒲天河定眼一看,才认出了来人竟是上官琴,不由怔了一下道:“是琴姑娘么?”   上官琴轻轻地答应了一声,走过去几步,把他拉到了近前,道:“你胆子真大,这几天你还是少动为妙!”   蒲天河皱眉道:“这是为什么?”   上官琴拉着他坐下来,道:“你以为我妹妹只是负责照顾你?其实她负有师父命令,无时无刻不在暗地注意你!”   蒲天河一惊道:“啊!这是真的?”   上官琴眸子白着他道:“谁还骗你?刚才我来时,看见我妹妹才走。不过幸好,她没有发现你有什么不对。”   蒲天河苦笑;摇头道:“令妹如此做,倒是没有想到!”   上官琴转着眼珠子道:“她也是没办法,是师父交待她这样做的,她敢不听?”   蒲天河微微叹了一声,遂道:“姑娘身上的伤要不要紧?”   上官琴摇头笑道:“不要紧,只是吓唬吓唬他们的,现在已无妨了,后天我还要参加赛马呢!”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道:“这么说要探听令师藏宝的地方,也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上官琴冷笑了一声道:“你不要慌,这件事全包在我身上……”   蒲天河心中才略为放松,上官琴一笑道:“你献上五岭神珠,已深得师父欢心,只要我妹妹再说几句好话,她就会对你完全放心了。”   蒲天河笑了一下道:“可是令妹……”   上官琴眯目笑道:“这一点你更可放心,她现在已经爱上了你,是绝不会说你什么坏话的!”   蒲天河苦笑道:“姑娘真会开玩笑!”   上官琴笑了笑,上下打量着他,轻叹了一声道:“你呀……看你自己的吧!”   说罢站起来,道:“我走了,明天师父必定会发出赛马的请帖,这是蒙古难得一见的盛会,你去看看吧!”   蒲天河笑道:“当然,我一定会去为你捧场的!”   上官琴一双媚目在他脸上看了甚久,轻叹了一声道:“你呀……唉!”说完转身而去,蒲天河在她那双明媚的目光里,似乎体会出一种难言的情意。   东方的旭日,为沙漠草原,带来了一片金黄的颜色,一滴滴在枝头草尖上的露珠,为阳光映衬着,反射出七彩的霞光。   蒲天河在庭院中走了一转,觉得如此的清晨,太惹人怜爱了。   上官羽推开了花间小门,远远招呼:“蒲相公,看镖!”   一抖手,自她掌心里,飞出了一道红光,待到了蒲天河面前,忽然飘飘落下,蒲天河平手一托,接在掌心内,原来是一张红纸帖!   上官羽远远笑道:“请蒲相公去看赛马,这是师父发给你的请帖,一会马场再见吧!”   说罢匆匆而去,蒲天河正自发怔,却见一名小厮牵来一匹红色的榴花大马,招呼道:   “相公请上马,小的带你老去!”   蒲天河虽是内心忧虑,可是眼前的事却也是急不来的,就点点头,翻身上马,顺便问道:“今年赛马热不热闹?”   小厮“哈”了一声道:“热闹极了,听说除了八旗弟子参加以外,天竺来的两位王爷,也有几匹好马,我们寒碧宫里参加的人也不少!”   他一面说话,一面牵马前行,沿途可见寒碧宫内众女弟子,无不是鲜衣彩裤,三五成群的向宫外行去,不久出了宫门以外,那小厮手指前方道:“相公放马往前跑,前路自有人接待!”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一路疾快策马,渐渐人群密集,远近数百里内的居民,男女老幼,似乎今日都出动了,形成了一片人潮。   在平原薄沙的草地,早已有人用红黑不等的旗标,分插在跑道上,显示出平直的跑马道,道侧两旁,用白帆扯出了数十里的看棚,除了正中黄帆棚下,尚空着数列座位以外,放眼望去,万头晃动,简直是座无虚席。   蒲天河方自行到近前,遂见一名黄衣少女含笑上来道:“蒲大侠也来了!”   蒲天河递上了请帖,黄衣少女接过看了看,笑道:“蒲大侠的座位是第一排左首,请下马,我带你入座吧!”   当时招手唤来了一名小厮,把蒲天河的马带到了一边的马棚之内,她领着蒲天河,分开了人群,一直来到了那黄色的凉棚之下。   这时那棚下,已经有百十个人落座,除了寒碧宫的十二金钗和天竺的两位王爷他见过之外,其他各人皆都面生得很。   入座之后不久,春如水带着四名妖艳的女蝉也来了,场内爆出了一阵掌声,可见在本地人心目中,这春如水还是一个大好人。   春如水亲切地,满面笑容地与棚下每一个人打着招呼,特别是对那两位王爷更是亲热,可是天竺二王中那桑玛王爷,却是表情冷淡得很,显然是因为遗失了那口宝刀的缘故。   马场内有关职司,已在高声宣布参加赛马的人名,每一个人名之下,都传来一阵欢呼掌声。   蒲天河见春如水正向着自己微笑,就欠身向她打了个招呼,春如水道:“蒲少侠有意思也进场子跑一程么?”   蒲天河笑道:“在下哪里敢在高人面前献丑!”   这时高声宣名的司仪,已报到了上官姐妹的名字,上官琴、上官羽双双拍马而出,她二人一红一绿,所骑二马也是不同的颜色,由于二人绝色的姿容,引起了全场雷鸣似的欢呼。   看棚内的十二金钗,一起都站立起来,为着寒碧宫内这姐妹鼓掌喝彩,春如水目视蒲天河道:“我过去跟你提起的两个弟子,就是她二人。蒲少侠,你看她二人如何?”   蒲天河点头笑道:“上官贤姐妹技艺双全,自是不在话下!”   春如水微微一笑道:“我不是说她二人的武功,我是问她二人的姿色,蒲少侠你以为如何?”   蒲天河黯然一笑道:“寒碧宫内姑娘,个个如花似玉,美艳如仙,上官姐妹更是不凡,夫人有如此一双弟子,也真足可自豪了!”   春如水笑眼微眯,点了点头,却又叹息了一声道:“只是她二人即将要离开我了!”   蒲天河一怔,道:“夫人此言何意?”   春如水望着他神秘一笑,又有些伤感地道:“我生平说话,言出必行,对你更不例外!”   “这……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春如水说,“哈里族的屠堡主三次求亲,为和睦邻近友谊,我已把琴儿许配了他儿子屠一夫,赛马会后,我就要打发琴儿下嫁屠家去了!”   “唔……”这显然是蒲天河没有想到的,他虽由上官琴口中早已得知春如水有此意图,可是那只是春如水暗中的意思,如今她竟然亲口道出,足见此事态的严重了。   “可怜的上官琴……”蒲天河心里想,“如果她现在听见了这句话,只怕也不会有心情再去赛马了……”   春如水眸子微合,叹了一声,接下去道:“至于羽儿……”   眸子逼视着蒲天河道:“我已答应把她许配给少侠你……”   蒲天河一惊,春如水接下去道:“一为实践当初诺言,二为答谢你赠珠的盛情,蒲少侠你看可好?”   蒲天河低头微思,哈哈一笑道:“夫人盛情太可感了,羽姑娘芳华绝世自是佳人……”   春如水一笑,“好……”   蒲天河一仰头,又冷冷道:“只是在下不敢高攀,尚请夫人原谅!”   春如水一怔道:“这是为何?”

第十九章 爆出冷门     春如水满心以为蒲天河在得悉自己把上官羽许配他后,必定大喜过望,可是相反地,当她把此言道出之后,蒲天河却马上拒绝。   良久,他抬起头,目光怅愤地望着前面的马场。   这时马场上仍在宣布着参加赛马的名单,一匹匹鲜艳的马在闻得报名后,都由它们主人牵着走出来,在万人的欢呼声中,接受喝彩。   这种赛马会,是蒙古人一种最感兴趣的娱乐,尤其是像春如水这种大规模的举办,更是具有爆炸性的号召力,哪一个不想来凑凑热闹!   蒲天河对于春如水的拒绝,春如水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   她见蒲天河不再说话,不由微微一笑道:“怎么,少侠客,你不乐意吗?”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上官姑娘人见人爱,的确是佳人,只是小可不敢高攀,有负夫人雅爱!”   说时,身子微欠,正眼也不看她一眼。   春如水呆了一呆,有些不悦地道:“少侠客这么说,莫非认为羽儿配你不上么?”   蒲天河摇摇头道:“夫人误会了,在下方才已经说过,是在,下不敢高攀,却不是令徒配不上在下!”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什么高攀不高攀,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蒲少侠你如此坚拒,却又是为何?”   蒲天河一笑道:“在下一无所求,只是慕夫人威名而来!”   春如水双目眯起了神秘的笑丝,道:“真的?天下会有这样的大好人……啊,我明白了,大概你是喜欢小琴子吧?也行,你要是喜欢琴儿也可以……”   蒲天河面上一红,摇头道:“夫人越发地说错了,在下岂是贪色之辈!马赛后,在下也就该告辞了!”   春如水呆了呆,细眉微皱,她真被这个年轻人,弄得有点糊涂了。当时心中微动,正在进一步探测他的来意,不想蒲天河却把身子向前一倚,注目场内,现出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   是时场内众马已到齐,那高报赛马名单的汉子,收起了名单,欲步下台的当儿,忽听一声高喝道:“且慢,还有我呢!”   泼拉拉,一匹白色大马,已驰到了近前,蒲天河立时发觉出这匹马极为熟悉,再一细看,坐在马上的彩衣细腰少年,蒲天河不由“啊”了一声。   来人正是自称姓“娄”,而与自己沿途有过两面之交的那个少年。   这少年唇上仍然留着两小撇八字胡,帽子戴得很低,差不多连眉毛都盖住了。   他对那报赛马名单的汉子高声道:“还有我呢!我来晚了!”   那汉子虽是当地人氏,但是跟随春如水做事的,没有不懂汉语的,这时闻言,上下打量着彩衣少年,道:“你报过名么?”   彩衣少年冷冷笑道:“我方才不是说来晚了么?”   汉子翻了一下眼皮,道:“没有报名怎可来参加?这不是胡闹么!”   彩衣少年冷笑道:“你到底要不要我进去?我的马一跳就过去,你这栏杆也挡不住我!”   那汉子看了一下他的马,由不住吃了一惊,道:“噢,你这匹马真不赖!”   这时一边台上,走过了一个少女,乃是十二金钗之一,此女姓文名静姑,排行第五,她此刻负责赛马会调配事宜。   那汉子见了她忙道:“文姑娘你来看看吧,这人没报名要来参加赛马,我怎么能够叫他进去呢!”   文静姑一打量那彩衣少年,道:“这位朋友,是哪里来的,大名叫什么?”   彩衣少年哼道:“姓娄,哪里来的,你们也要管么?”   文静姑一笑道:“你这人干嘛脾气这么大呀,我不过是问问你罢了!”   彩衣少年这时目光,无巧不巧正和蒲天河凑在了一块,蒲天河欠身含笑道:“兄弟也来了!”   彩衣少年只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到了一边。   文静姑见状不由一笑道:“原来是蒲天河相公的朋友,既如此,我们破格容你进去,搭里加,开栅子让这位朋友进去!”   过来一个小伙子,在彩衣少年红鬃白马脖子上,套下了一面号牌,那个叫搭里加的汉子,正要搬动木栅,让那少年进去,不想少年早已道了声:“不用了,我跳进去吧!”   说时一带马缰,那匹大白马一掠双足,飕一声,已越过了栏栅,四周众人齐声爆出了一声喝彩。   蒲天河在一边看得也由不住叫了声:“好马!娄兄弟你真行!”   雷鸣般的喝彩里,少年对谁也不注意,只用一双亮闪闪的瞳子,向着蒲天河瞟了一眼,等到蒲天河对他招手时,他却已把马策向赛马群中去了。   春如水这时一笑道:“令友身手不凡,特别是那匹马,好骏!”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是一匹好马!”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任他这匹马再好,也比不过我的火榴双驹!”   蒲天河一怔道:“夫人莫非也要参赛不成?”   春如水摇头笑道:“不是的,我那火榴双驹,是由我两个徒弟分骑,你莫非没有看见?”   蒲天河这才注意到场内的上官姐妹,果然每人座下,都是一匹胭脂色红马,十分雄骏。   彩衣少年这时也带马来到了马群,上官琴一眼认出了他,不由冷笑道:“很好,你也来了?”   少年也冷笑道:“你能来,就不许我来不成?”   上官羽见状呆了呆,问上官琴道:“姐,这小子是谁?这么横!”   上官琴哼了一声道:“横?这小子才厉害呢,你都没看见,一路上把我给气死了!”   彩衣少年冷冷地道:“自己不要脸,还说谁来?”   上官琴一扬手中马鞭,正要抽过来,忽然觉出不大妙,因为自己路上是与蒲天河同行,这件事妹妹并不知道,一旦叫开了,师父岂不要多疑?   想到此,手中马鞭,竟然是抽不下去了。   上官羽一挑眉毛道:“抽死他!咦,怎么不打啦?”   上官琴冷冷一笑,放下了手,有些讪讪地道:“等一会,咱们马上再分胜负!”   彩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我谅你也不敢打,打你打不过,跑你也跑不过!”   说时一双瞳子,又在上官羽的坐马上看了一眼,哼了一声,撩了一下眼皮,面向天上,一副轻视高傲姿态。   上官羽见状气不过地道:“你笑什么?”   彩衣少年道:“怪事,你还能管我笑不成?”   上官羽冷笑道:“我才不像我姐姐那么好欺侮,看打!”   玉手一抡,“唰”一马鞭抽了下来,可是马上的彩衣少年早已有防在先,只一带马缰,上官羽一鞭已落了空。   坐在看棚的春如水见状,皱眉道:“这姐妹两个大不像话了!”   是时那叫文静姑的姑娘,早已跑过来道:“不要打,不要打!”   遂对上官姐妹道:“二位厢主请住手,这位娄先生乃是蒲天河相公的朋友,手下留情吧!”   上官羽呆了呆,立时勒马退后,望着彩衣少年道:“原来这样,那就算了!”   上官琴只是频频冷笑,上官羽道:“算了,姐姐,不看金面看佛面,冲着蒲天河相公,我们不与他一般见识也就是了!”   上官琴尚未出言,那彩衣少年冷冷一笑道:“两个贼丫头,只怕你们一片痴心是白费了!”   上官羽一怔道:“他说什么,姐姐?”   上官琴假作不知地道:“谁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彩衣少年微微一笑道:“你们姐妹也不要不服气,你们以为骑的是春如水的火榴双驹,就可以胜过我?哈!笑话了!”   手一拍他那匹红鬃白马,笑得有几分醉人地道:“不是我小看了你们两个,今天你们两个要是有一人能胜过了我的马,我跪下来给你们磕头,管你们叫娘都行!”   上官琴面色大怒道:“你说的是真的?”   少年狂傲地一笑,露出如玉白齿道:“自然是真的,你姐妹两个可要赌一场么?”   上官琴道:“赌就赌,谁还怕了你不成!”   上官羽小声对姐姐说了几句,遂冷冷地道:“喂!你说要赌些什么?”   少年点点头,当他撩起那双明亮的眸子时,那样子真有些像是一个姑娘家,长长的睫毛,汪汪的一双眸于,只是和唇上的两撇小胡子一衬,显得极不相称!   上官羽双手在腰上一插,哼了一声道:“小子,你真弄错了,要不是看在蒲天河相公面子上,我们早要你好看了,现在你既然这么说,很好,要是我姐妹真要输给你了……”   少年笑嘻嘻道:“怎么样?”   上官羽咬了一下唇儿,恨声道:“好,照样,跪下来磕头叫你爹都行!”   彩衣少年“噗”地一笑,用手一指上官羽道:“这可是你亲口说的?说了可不能不算数呀!”   上官琴在一旁答话道:“自然是真的,我们说话是算数的!”   彩衣少年伸出一手道:“我们来击掌为誓!”   上官琴方要伸手,忽然又收了回来,冷笑道:“谁和你这臭小子击掌!”   彩衣少年收回了手,冷笑道:“不击也罢,到时看你们两个怎么收场!”   说话时候,各马都已牵上了马道,所谓马道,乃是一道极宽的草地,由此前驰,五里之外跑下去有一片树林子,林前树上有一片红旗,马几跑到林前,再折回来,一来一往共是十里的脚程。   这时再没有时间给她们拌嘴了,由二三十名童子每人分牵着一匹马,依顺序排列在跑道上,彩衣少年是最后入场,所以他被排在最旁边。   阳光下,这群良骥仰颈扫尾,各被主人勒着口环,显得蓄劲待发。   这时四方安静,连一声咳声都没有。   忽然火炮轰然一声大响,众马一齐开蹄前奔,大草原上,点缀着一群良驹,确是美极了。   上官琴姐妹双双领先,首先脱颖而出,在数十匹飞驰着的骏马之先,各以一马的距离占先而行,那彩衣少年,看来却落后了甚多,最少和二姐妹之间,有七匹马的距离,可是他跨下的白马,却跑得十分从容,而且由那少年的动作中看来,他好像勒马很紧,并不似其他的人,那么放开全缰。   看到此,蒲天河心中不由甚为纳罕。   春如水这时微微笑着,以手敲着栏杆,偏首对蒲夭河笑道:“少侠客可看见了,我的火榴双驹脚程如何?”   蒲天河点头道:“名不虚传!”   春如水微微一笑道:“看来令友似乎是落后很多了……”   蒲天河苦笑了笑,心中也难免不为那彩衣少年气馁、在如雷的掌声中,马群开始折回来,向着看棚这边疾驰而来。   上官琴姐妹仍然是遥遥领先,她姐妹争得也很厉害,一会儿上官琴领先,一会儿上官羽领先。   春如水含笑站起来,手扶栏杆道:“这两个孩子……自己姐妹也值得如此计较!”   蒲天河的目光却始终注意着那位彩衣小帽的小兄弟,这时候,他骑马的姿态显然是变了,本来勒紧的缰绳,这时已渐渐松了。   人们同时都注意到此,纷纷叫着嚷着,手指着他,那匹红鬃白马,真有如是马中之龙,不过是霎眼之间,一连掠过了五匹马,而紧迫在上官琴姐妹的火榴双驹之后。   上官琴这时已为上官羽落后了一马的距离,彩衣少年忽然赶上来,很快地已与她保持了平行的地步。   上官琴一看,不禁大吃了一惊,一声娇叱,双手齐推马颈调整个人身,几乎已跪在了马背上,座下的火榴驹真是快如飞弩,这匹马确实已发挥到快的顶点,只三四窜,又和上官羽跑了个平杆   可是彩衣少年的那匹红鬃白马,却是出乎人们意料的快,那种快的程度,真令人咋舌。   马上的少年忽然放开了全缰,那匹白马发出一声长啸,首尾笔直,如同是一支射出去的箭,一霎时已超越上官琴姐妹的火榴双驹。   上官琴急声道:“糟了,快追!”   上官羽带马如飞,奈何二马的脚程,无论如何是不能与那少年那匹神驹相提并论。   春如水忽然啊了一声,面色大变道:“真想不到!”   她偏过脸来,看着蒲天河道:“原来令友这匹马,竟是‘汗血’种,真正是罕见,罕见!”   上官琴姐妹这时一任施出了所有的能耐,却休想再超过她们头前的那匹马,相反,那匹白马的速度是越来越快,快到人们的眼睛,几乎都看不清楚马上的人。   锣声一响,终点地到。   彩衣少年陡然一带神驹,那匹白马人立双蹄,蓦地定住,然后马上少年一按鞍子,飘身而下,一副从容微笑的样子,四周爆出了震天价般的一声喝彩。   他的马,足足领先上官琴姐妹有半箭之遥,这真是一种奇迹!   多少年以来,在这赛马场上,除非是寒碧宫不参加,否则第一名必为其所得,尤其是春如水这两匹火榴双驹,更是从未输过场。   这次这个彩衣少年,却破了这项往例,可惊的是他的马,足足地领先了上官羽姐妹那么远,春如水在一边看得怎能不大为吃惊!   马赛终止了,爆出冷门的是这位彩衣少年,第二名是上官琴,第三名是上官羽。   上官羽姐妹本来相争得很疾厉,可是忽然来了这个人,她二人的矛头,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他,对于自己姐妹的胜负,却是不再计较。   马赛后,对优胜者,照例是由春如水颁奖。今年的奖品——黄金千两,明珠一匣。   这是一个惊人的数目,按说春如水何能有如此大量,这其中有一个道理,原来春如水自忖着冠军必属于二姐妹其中之一,这项贵重的奖品,就权当嫁妆,使得二女顿时身价百倍,她作梦也没有想到,冠军竟会爆出冷门,而落在了第三者的头上。   春如水这时虽是满心的不乐,可是奖品既经颁布,哪有不发之理?   更可怜满怀热望信心的上官琴姐妹两个,这时连惊带愤,几乎都要昏了过去。   上官羽飘身下马,一拉上官琴道:“姐姐,我们回去吧!”   上官琴心中一动,愤愤地望了彩衣少年一眼,正要带马而去,那少年嘻嘻一笑嗲声道:“二位姑娘就这么走了?”   上官羽一翻眼皮道:“你还不许我们走?”   那少年冷冷一笑道:“二位小姐太健忘了吧,莫非我们的赌注就不提了?”   上官羽面上一红,呸道:“你少瞎说,谁跟你这小子赌?赌什么来着,除非是赌你的命啊!”   彩衣少年不由秀眉一剔,冷笑道:“好无耻的女人!”   上官琴一拉她妹子道:“算了,快走吧!”   少年身子一横,已飘在了二人身前,只见他一双大眼睛里泛出了闪闪奇光,微笑道:   “堂堂寒碧宫的厢主,说话竟然如此无信,想这么一走了之,就算完了不成?”   上官羽一举手中马鞭子,“刷”一声猛抽了下去,直向着少年脸上抽去,却为那少年左手一操,已将鞭子抓在了手中,冷冷地道:“要打架么?”   是时群声大噪,这些蒙古人,倒不是为哪一方助威加油,而是见人打架心里高兴,都希望看个热闹。爱起哄,这是人之常情!   蒲天河本已走过来,想要向她们姐妹及那彩衣少年贺喜一番,却未曾料到她们竟然会在大庭广众面前闹了起来,一时也颇感意外。   上官琴见了上官羽马鞭为少年抓住,想及前恨,不由大怒,带马过去,手中马鞭也向着那彩衣少年脸上猛然抽了下去。   可是那彩衣少年,确是有杰出身手,身躯再转,上官琴的鞭梢也落了空。   这时春如水疾行过来大声道:“住手!”   彩衣少年一松手,放开了握在手上的马鞭,退后一步冷笑不语。   两个姑娘也都怔在当场,春如水不悦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好好地怎么打起来了?”   说时目光视向那彩衣少年,一笑道:“恭喜你,还没有请教这位朋友大名?”   少年冷笑道:“我姓娄,春夫人,你们明定奖品赏格,莫非也不算了么?”   春如水森森地道:“娄小哥,你简直是开玩笑了,明定的赏格岂能有不算之理!等一会,我要在众人面前颁奖,绝不食言!”   说到此冷笑了一声,目光向着上官琴姐妹一扫道:“你二人今日是怎么了?哼!”   目光一转少年,又道:“阁下装假的工夫很好,老身佩服之极!”   少年不由面色一变,退后了一步道:“你……”   春如水嘻嘻一笑,道:“汗血马白毛白鬃,史有所载,阁下却用颜色,把马鬃染成红色,乱人耳目,确是聪明之极!”   彩衣少年这才心中一松,可是却也不得不佩服春如水阅历惊人,当时点头道:“夫人明察秋毫,只是却错会了在下之意!”   春如水含笑道:“莫非阁下不是故弄玄虚?”   少年冷冷笑道:“我所以把马鬃染成了红色,是为了好看,却不意为夫人认为是乱人耳目,岂非好笑?”   春如水冷冷地道:“不会吧,只怕你这匹马不染色,是进不了马场的!”   少年冷笑连声道:“这就令人不解了,莫非赛马规格,有禁止汗血马出赛之说不成?   夫人的火榴双驹可又在禁止之列?”   春如水面色一红,有点尴尬,回头看了蒲天河一眼,笑道一“令友真是风趣之极!”   说时一双白手轻轻抚着,一笑道:“我现在就颁奖与你,免你多疑!”   少年一笑道:“急倒是不急,就是夫人这两个徒弟,未免欺人太甚了!”   春如水一声冷笑,望着上官琴姐妹道:“你们为何打架?”   上官羽眼圈一红,在马上垂首道:“请师父作主,他……他欺侮人!”   上官琴一双痴情眸子,只是瞟着一边的蒲天河,却不好意思再吵闹。   春如水微微一笑,望着少年道:“小哥儿,这里以往有个规距,凡是参加赛马获胜者,照例是我寒碧宫的上宾,是有权力,可以在寒碧宫赏玩十天的……”   顿了顿,她又接下去道:“不知道足下是否有意被邀?”   彩衣少年闻言欠身笑道:“在下受宠若惊,一定叨扰就是!”   春如水含笑道:“好,我太高兴了!”   说完,含笑点头道:“娄相公请来受奖,我想奖品她们已取来了!”   是时授奖台下万头晃动,人声鼎沸,乱吵乱闹成了一团,他们都要争睹一下冠军的风采和那笔数目巨大的奖金,还有少年那匹白马,也是他们所争睹的目标。   在万人掌声中,春如水把千两黄金一匣明珠,当众颁赠给了娄姓少年,尽管她心中是千万个不愿意,可是却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忍痛割爱!   也许她心里面另有打算,表现得倒十分慷慨。   这时候上官羽姐妹两个,都悄悄地隐退了。   她姐妹两个各怀着羞愤,其实内心都是为了蒲天河这个人。在心上人面前丢脸是最难堪的事。   蒲天河在那少年接受了奖品之后,上前含笑道:“娄兄弟,恭喜你了!”   少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你现在可是住在寒碧宫?”   蒲天河听他这种突如其来的一问,微微一呆,点头笑道:“正是!”   少年一笑道:“小弟手无缚鸡之力,这许多黄金实在是搬它不动,不知蒲兄可肯代为保管数日,容小弟走时再交还与我可好!”   蒲天河一呆道:“这是什么……意思?”   说时他回身看了一眼,春如水已乘彩舆而归,现场只剩下十二金钗中的数人。   蒲天河上前一步,轻声道:“兄弟你莫非还有什么顾虑么?”   娄姓少年一双眸子,痴痴注视着他,闻言浅浅一笑道:“我看蒲兄你此刻是乐不思蜀了!”   蒲天河哈哈一笑,道:“兄弟你这是何意?”   娄姓少年笑容微敛,带有几分冷漠地道:“身入虎穴,岂能不有所警防,小弟为防万一起见,是以把这批奖金暂请蒲兄保管,蒲兄如不愿意,也就算了!”   蒲天河心忖好个聪明小子,他竟然看透了那春如水心怀歹意,可是既如此,他又何必要住进寒碧宫内去呢?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思念之间,十二金钗中的项蓓蓓已含笑而来,远远一福道:“二位相公可要返宫去么?弟子已备好了车子!”   蒲天河一笑道:“我和这位娄相公骑马回去,姑娘你们先回去吧!”   项蓓蓓一笑道:“弟子奉命接待这位娄相公,不敢失礼,否则难以复命!”   蒲天河正想借故推却,不想那姓娄的少年,却笑向蒲天河道:“既如此,回头见,我先走一步,咱们在寒碧宫里还要盘桓几天呢!”   项蓓蓓过去要牵他的马,那匹马长嘶一声,扬蹄就踢,彩衣少年笑道:“不要动,这匹马别人是摸不得的!”   说罢伸手拍了拍马颈,那匹汗血马果然就老实了。少年向着蒲天河一笑道:“蒲兄也许可以骑得,就烦你骑回去如何?”   蒲天河正想推辞,可是目光偶然触到那马背上,才知驮有甚多东西,方才那奖赠的黄金明珠亦在其上,知道是少年为防遗失,方才既有所托,此刻自不便推辞,当时含笑点头道:“既如此,我来试一试吧,恐怕我也不一定行!”   少年一笑道:“你一定能骑!”   说罢退身一边,蒲天河走过去,伸出手先拍拍马颈,那匹马果然柔顺十分地探出头来,在蒲天河身上蹭了蹭,好似对他甚熟的模样。   蒲天河心中颇异,看了那少年一眼道:“怪呀,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一翻眼皮道:“谁知道,也许你跟它有缘!”   说完一拉项蓓蓓道:“我们坐车走吧!”   项蓓蓓不由脸上一红,忙退开,低声道:“不要拉嘛……”   少年呆了呆,窘笑道:“对不起,真对不起,我都忘了我是……”   项蓓蓓一怔道:“你是什么?”   少年一笑道:“走吧。瞎问些什么!”   说时回身微微向着蒲天河抬了抬手,遂同着项蓓蓓登上了一乘油碧车,扬鞭而去。   蒲天河在他一笑之间,复又荡起了对娄小兰的思念,不知怎么,他总是看着这少年像娄小兰,像极了。只是二人一男一女,却是风马牛不相及,这是多么玄虚的联想。   想着就翻身上马,那匹白马非但不反抗,还摇首摆尾,现出一种亲切姿态。   蒲天河心中更不禁引起无限逻思,想当初自己偷骑小兰的“沙漠豹”,前往天山的那匹马和这一匹简直是酷似之极,人像马也像,倒也少见。   思索之间、马已行近寒碧宫。   自从蒲天河住入寒碧宫后,宫内各弟子早已受了嘱咐,对蒲天河出入不再刁难,所以他得以一路通行无阻。   留宾馆内来了位新客人,这客人就是此次赛马会上,名列第一的那个奇怪的少年。   这个小家伙,真可说是一个典型的怪人,自从住入寒碧宫后,整日到晚,足不出户,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   在他住进来的第三天,清晨,蒲天河忽然闻得有叩门之声,忙即开门,却见是他—   —姓娄的少年,不由呆了呆,喜道:“难得娄兄弟今日造访,快请落座!”   少年目光注定在蒲天河面上,甚久,才叹息了一声,道:“唉!你……”   说罢背过了身子,走到了一边,冷冷地道:“蒲大哥,你莫非在碧寒宫住一辈子不成?”   蒲天河心中一愣,遂笑了笑道:“不,不,我这也就要走了!”   少年头也不回地冷冷一笑道:“什么时候走?”   蒲天河皱了一下眉道:“这个……大概就是这几天了。兄弟,你忽然间这个作什么?”   姓娄的少年停了停,摇头道:“没什么……”   说时回过身来,面带苦笑道:“我日前与蒲兄相处,甚觉你为人忠厚,恕我多事,我想问蒲兄你可成过亲了?”   说时一双眸子注视着蒲天河,其实他是明知故问,可是蒲天河却被问得面色大红,感愧不已。   他摇摇头道:“没有,没有……老弟,你问这个干嘛呀?”   姓娄的少年,试探着道:“我看这上官姐妹美丽可人,蒲兄如能和其中之一结为连理,岂不理想?”   蒲天河摇摇头道:“兄弟,你误会了,莫非你认为我与上官琴沙漠同行,此时又如此接近,就是对她有意不成?”   少年撇了撇那生满了小胡子的嘴道:“当然,你们是郎才女貌!”   蒲夭河哈哈一笑道:“兄弟,你太不懂事了,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而饮,愚兄心中并非是没有意中人,只是……”   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不再多言。   姓娄的冷笑道:“恕我多事。蒲兄心里的那位意中人芳名是……”   蒲天河一笑道:“说这些干嘛,大清早上闷在屋子里多没意思,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少年注目着他,一本正经地道:“不行,你一定得说!”   蒲天河“哧哧”一笑道:“兄弟,你问这些干嘛呀,莫非你有意与我做媒不成?”   少年鼻中哼了一声,道:“我不是与你开玩笑,只问你那心上人是谁?”   蒲夭河微微一笑道:“你真是爱管闲事,好吧,我那意中人说起来,还与你同姓呢!”   少年呆了呆道:“姓娄……叫娄什么?”   蒲天河眨了一下眸子,摇摇头,实在是难以启齿,可是这少年逼问得如此厉害,又不能不回答,当时一笑道:“你只知道姓娄就够了,何必多问!”   少年这时面上似乎有些不大得劲,他慢慢在一张位子上坐了下来,忽然又站起来道:   “够了,有你这句话也不妄……”   说得声音很低,蒲天河怔了一下道:“兄弟,你说什么?”   少年摇摇头道:“没什么……”   叹息了一声,他又接道:“蒲兄,自从那日沙漠一晤,其实我并未曾离开你左右,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蒲天河呆了呆,遂笑道:“我一猜就是你,那人皮面具,不用说也是你拿去的喽?”   姓娄的少年笑了笑,道:“只不过是借用一下罢了!”   蒲天河抱拳笑道:“这么说娄兄弟,你真正不愧是个侠士了。那一夜水牢中多亏有了你,否则多指师徒怎能从容而退?兄弟,你真不愧是一个埋名的大隐侠,你瞒得我好苦!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怎不告诉我呢!”   少年含笑摇头道:“现在还不能说,总之,到时候你一定会知道就是了!”   边说边自身上取出了那个人皮面具,递过去道:“还你的东西!”   蒲天河接在手中,有几分惭愧地道:“如果兄弟你是个歹人,那夜取愚兄颈上人头,尤如探囊取物,惭愧!”   少年低头一笑道:“我没有这么心狠,再说蒲大侠你那口五岭神剑也没有这么好欺侮!”   蒲天河心中又是一动,原来自己什么事包括身上的东西,他也没有一样是不知道的,真正奇怪!   他端详着这少年道:“这么看来,兄弟你并非是这地方人氏了?”   少年瞟了他一眼道:“本来就不是,我是汉人……”   说到此,两弯细眉微微一皱道:“蒲兄,我有件重要的事告诉你,这寒碧宫的路子我已摸清楚,如……”   蒲天河比了个手势道:“住声!”   门外有人轻叩道:“蒲相公在么?”   少年鼻中哼了一声道:“那两个贱人又来缠人了!”   蒲天河摇头轻笑道:“兄弟,小声一点,别让她们听见了!”   门外一声冷笑道:“已经听见了。”   “砰”的一声门打开来,上官姐妹冷面而进,上官琴还好一点,并未作声,上官羽却用手一指少年,冷笑道:“你骂谁贱人?”   少年微微一笑道:“谁又骂你了,天下真还有拣挨骂的人,怪事!”   上官羽气得面色通红,扭过脸望着蒲夭河娇声道:“好呀,蒲天河,你也不说话!”   蒲天河一笑道:“你要我说些什么呀!我知道你们在闹些什么事!”   上官羽绷着小脸,转身望着娄姓少年,气得鼓着小腮帮子,忽然“哧哧”一笑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吧,你说!”   少年也笑嘻嘻地道:“我什么也不想干。”   上官羽用手一指他道:“好吧,你等着瞧吧!”   蒲天河这时走近上官琴,轻声道:“有事情么?”   上官琴点了点头,道,“等一会再谈!”   少年忽然一笑,对上官羽道:“二姑娘,你有无兴趣?”   上官羽一翻眼皮道:“什么兴趣?”   蒲天河闻言甚为奇怪,却见彩衣少年一笑道:“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咱们到外边,找个草地好好比划比划,你可敢么?”   上官羽哪里知道少年是有意诱她出去,好令蒲天河和上官琴讲话,当时冷笑道:   “好!出去就出去!走!”   少年在上官羽踏出门外,回身对蒲天河与上官琴一笑道:“你们可以谈谈了,机会难得!”   说完匆匆夺门而出,上官琴不由面色微红道:“这人真是鬼精灵,讨厌!”   蒲天河点头笑道:“姑娘,你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位小兄弟,和我们乃是一条线上的!”   上官琴一怔道:“我不懂!”   蒲天河鼻中哼了一声,道:“那夜盗我面具的就是他,在水牢内共同救助老尼师徒的也是他,他来到这寒碧宫,我看也是含有深意!”   上官琴“哦”了一声,半天才点点头道:“我说呢……这人真是个怪人!”   说罢皱了皱眉,吟哦道:“这人样子真怪,有点娘娘腔……真怪,他来这里到底是存着什么心?”   蒲天河一笑道:“先别谈这件事,你今天来莫非有什么事情不成?”   上官琴点点头道:“师父藏宝的地方,我已经摸清楚了。”   蒲天河大喜道:“啊!是真的?”   上官琴点点头,低声道:“当然是真的。那地方真隐秘!”   停了停才又道:“是妹妹告诉我的!”   蒲天河一怔道:“令妹也知道这件事了?”   上官琴摇摇头,冷笑道:“谁敢叫她知道!我不是已告诉过你了,是师父叫她送四海珠,她才知道的。她还告诉我,那两箱珠宝她也看见了,那地方机关重重,只怕不易进出!”   蒲天河皱眉道:“你可曾记下了?”   上官琴点了点头道:“记下了,今晚三更天,我们就下手。事不宜迟!”   蒲天河微怔道:“姑娘可曾想妥了退路?”   上官琴看了看窗外,越发小声地道:“都准备好了,我已偷了师父一艘快船,如果一切顺利,明天天一亮,就能够到‘达水三帖’,在那里我们先藏一天,然后再看情形!”   蒲天河点点头道:“我们就这么办,此事真谢谢你了!”   上官琴脸一红,讪仙地道:“还说这些干什么,不都是为了你……”   说时紧紧握住蒲天河一只手,喃喃地道:“蒲大哥,这件事我真害怕……我……要是师父知道了,只怕我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蒲天河不禁大为感动,轻拍了拍她肩道:“姑娘你放心,你是为了我,我真不知要怎么报答你才好!”   上官琴闻言破涕为笑道:“谁要你报答,只要你心里知道就好了!”   说罢脸又红了红,蒲天河不由呆了呆,苦笑道:“我心里当然知道……”   上官琴瞟了他一眼,欲羞又笑地道:“你……唉!不说了。”   蒲天河一楞道:“姑娘何故欲言又止?”   上官琴慢吞吞地道:“你还不知道,那姓屠的又来提亲了!”   蒲天河一笑道:“原来是这个,我还知道令师打算把你嫁出去呢!”   上官琴冷冷一笑,道:“你也知道了!师父打算要我过几天嫁过去呢,她已经跟我谈过了!哼,真是见鬼!”   蒲天河一笑,问道:“你打算如何?”   上官琴嘟着嘴道:“人家都急死了,你还笑!你大概是巴不得要我嫁过去是不是?”   说罢气得面色微青,猛地站起身来道:“我就是拼了一死,也不能嫁给他呀!”   蒲天河点头道:“有志气!”   上官琴鼻中哼了一声道:“所以我才决定今天晚上下手,不论事情成不成功,反正我是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蒲天河不禁有些发呆,暗忖:看来这姑娘似乎对自己存下了相当的情意,此番离开寒碧宫后,这件事自己将如何处理?   想到此,一时无语。   上官琴只以为他是在为今夜之事发愁,就安慰他道:“你不要担心,今天晚上都由我办!你只在外负责搬运就是了!”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这件事本与你无什么相干,我岂能忍心让你去涉险?还是我去吧,你只把藏宝的地方告诉我就行了!”   上官琴笑道:“光说是说不清的,你放心,我才不会出错呢!今夜三更天,你记好了,我们在院子里八角亭见面!”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一言为定!”   蒲天河还想问个清楚,却见那彩衣少年同上官羽嘻笑着由外面走过来,二人好像已化释前嫌,重新交好的模样!   上官琴见状十分奇怪地道:“咦,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谁打赢了?”   上官羽笑而不答,彩衣少年却微笑道:“这姑娘果然厉害,我不是她的对手!”   蒲天河心中一愣,目光一扫这少年,却见他向自己微微一笑,心中立时明白,必是他有意输给了上官羽,而借此存心结交。   想着他也不说破,只向上官羽道:“姑娘武功能胜过了我娄兄弟,真惊人了!”   上官羽笑向那姓娄的少年道:“其实你这个人并不坏,干什么装成那个样子!”   姓娄的少年嘻嘻一笑,道:“我装成什么样子了?”   上官羽鼓了一下腮帮子,笑嗔道:“姐妹们还都说你好,说你老实,哼!谁知道你是外表装的,嘴比谁都滑!”   说时转过身子向蒲天河道:“蒲相公有事情吩咐我么?”   蒲天河欠身道:“不敢惊动,姑娘请便!”   上官羽面色微红道:“听师父说蒲相公你武功很高,我想请你指点我几乎高招不知道可以么?”   蒲天河一笑道。“在下不过略识皮毛,姑娘一定要我现丑,明天早晨,我们研究一下如何?五鼓天,我在花园里等你!”   上官羽立时喜道:“好,我一定到!”   说罢一拉上官琴道:“姐姐,我们走吧!”   上官琴看了蒲天河一眼,作了一个眼色,似乎是在说:“不要忘了今晚上的事!”   蒲天河微微点头,她们姐妹两个就走了。   二女去后,那姓娄的少年关上了窗子,回过身来道:“蒲兄,我看那上官琴对你颇为钟情,你可不能辜负了人家一番好心,你怎么报答她呢?”   蒲天河呆了一呆,遂笑道:“别胡说,没有的事!”   彩衣少年冷冷笑道:“你们的事我都知道,大哥如无深爱之心,却是不便敷衍与她,应该到此为止了!”   说时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光采,那如炬的双瞳,似乎一直看到了蒲天河的内心去了。   蒲天河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为之骇然!   良久,他苦笑道:“贤弟明察秋毫,愚兄亦不便相瞒……此事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唉!真叫人为难!”   彩衣少年秀眉一挑,冷冷地道:“大大夫提得起放得下,你只要问心无愧也就是了,以我之见,你我不如此刻走了吧!”   蒲天河一笑道:“你又说笑了,贤弟莫非还不知道,我此来的目的?”   少年冷然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不过是受了木老头所托,要盗回失去的珠宝,和你那颗五岭神珠罢了。这事又有何难?”   蒲天河不由大为吃惊道:“你……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是谁?”.少年搭下眼皮,喃喃地道:“你不要管,我只问你,如果我能帮你弄回那些东西,你可愿走么?”   蒲天河一怔道:“当然愿走!不过……”   少年哼了一声道:“舍不得那个上官琴?”   蒲天河摇摇头道:“她为了我叛离师门,我岂能留她在此不顾?最起码,我也应该救她离开此处,否则那屠一夫……”   少年冷漠地道:“屠一夫已经死了!”   蒲天河一呆道:“死了?不……会吧!”   少年喃喃地道:“是我下的手,他今晨已经死了,以后不会再有人缠着她了。”   蒲天河奇怪地望着他,道:“你这个人实在是神出鬼没,怎么什么事你都知道?”   少年冷冷一笑道:“还有我不知道的,比方说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蒙古?有谁得罪了你?你心里莫非对过去的友谊没有一些依念?”   这几句话,使得蒲天河大吃了一惊,他蓦地上前一步,惊异地道:“你……到底是谁?”   彩衣少年忽地双目一红,跺了一下脚道:“你……你好狠的心!”   说罢身形一掠,“嗖”一声,已越窗而出。   蒲天河大叫道:“兄弟,你别走,我有话问你!”   可是那彩衣少年早已穿过花圃,走得无影无踪。蒲天河心中着实地奇怪,他发了半天愣,自忖道:“这人到底是谁呢?”   愈想愈是猜他不透,他明明是个男儿身,怎地谈吐之间,却又诸多女态,尤其是他那细白的皮肤,婀娜的身材,就是女孩子家,也鲜能望其项背!   他那秋水也似的一双眸子,在看人的时候,总似含有无限的情意,又似无比的沉郁,在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压得那么低,好似怕人听出什么事来似的……   蒲天河把这一连串的念头,归结在一起,细想了想,忽然大吃了一惊道:“哦,这……   太奇怪了,他莫非是一个女的乔装而成的?”   这一个联想假定,很快使他又想到了其他的一切,他想到了那夜入寒碧宫,看到女人情影,想到了和上官琴船上谈话时,那个出言尖酸的姑娘……   现在,把这些联系在一起,问题就像镜子似的明亮了!   一点都不错,她是个女的!   蒲天河想通了这一点,来回地在室内走了一转,低声自语道:“她是谁……是谁?   为什么她一直跟着我?为什么她要化装成男的……”   “还有她那一匹白马……”   一想到了这匹马,蒲天河忽然脸色一变,全身抖动了一下,现在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他猛地越窗而出,迎面看见了上官羽正向这边走过来,她手里端着一盘子鲜桃,笑道:“蒲大哥我给你送桃子来啦!”   蒲天河拉住她道:“快领我去,那个姓娄的小兄弟,他住在哪里?”   上官羽怔了一下道:“什么事呀?”   蒲天河急道:“先带我去,我找他有事情!”   上官羽身子一转道:“随我来!”   前行绕过了一片花圃,只见一片石屋,隐于花树之间,上官羽手指了一下道:“努,第三间就是!”   蒲天河道了声谢,身子已然扑了过去,只见第三幢石室,红门紧闭,蒲天河走过去,在门上叩了一下道:“兄弟开门……”   忽然觉出称呼不对,又改口道:“姑娘你开门……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娄小兰。   姑娘,你开开门,我有话要对你说……”   敲了几下,门也没开,蒲天河不由黯然道:“姑娘,你还忍心生……我的气?姑娘,我已经想明白了,你对我的这番心,我还能不知道?只是我只觉配不上你……”   “现在我也想明白了,此间事了,我们就……”   他自言自语了半天,房内没有一点回音,只有一双画眉鸟,在鸟笼里呱呱乱叫着,不时地跳上跳下。阳光穿过花枝,交织成美丽的图案,空气十分沉默。   蒲天河皱了皱眉,又敲了一下道:“姑娘,你怎么不开门呀?”   说时,用力地一推,门被推开了,却只见室内空空如也,哪里有那姑娘的踪影在内。   他呆了呆,在室内走了几步,却见窗户半开,室内衣物都已不见,显然,她已经走了。   蒲天河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脚道:“唉……”   目光一扫,却见桌上留有一封素笺,他猛地跑过去,打开了信封,其内是一张淡黄色的宣纸,着墨道:“郎才女貌,恭贺连理。”   蒲天河把这张纸重重地往桌上一拍,冷笑道:“好姑娘,你这是存心呕我,你这么说真比骂我还厉害,你把我蒲天河看错了!”   说罢把那张信撕了个粉碎,忽然想,纸上墨迹尚未全干,看来她不过是才走,定还未走远,不如追赶上去,也许还来得及。   想到这里,赶忙掠窗而出,却听见身侧“哧”地一笑,道:“瞧你急成了这个样子,人家早走了!”   蒲大河回身见是上官羽,不由气道:“人家急,你却取乐!”   上官羽娇笑上前道:“对不起,对不起,适才项蓓蓓来说,看见你那位朋友骑马而去……”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她什么也没有说?”   上官羽道:“当然说了,他说存在你那里的东西,是送给你当贺仪的。贺你什么呀?”   蒲天河摇摇头道:“没什么!”   说罢没精打采地步回房内,重重地把门关上,心中着实的不是个味儿。想来想去,只恨自己有眼无珠,怎么竟没有看出来她就是娄小兰呢?   事情已不容许他一错再错,他能够当初由娄家不告而别,他能够当初一再地辞绝了小兰的好意,可是这一次最令他狠心不下去,娄小兰的痴情,已深深地感动了他,使他后悔当初。   这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简直是太笨,太没有价值了,若非是今夜还有重要的任务,真恨不能立时赶到天疆去,然后当面向她及娄骥忏悔,恳求他们谅解。   ※        ※         ※   午夜,一抹新月方出云表。   蒲天河悄悄地来到了凉亭,却见上官琴竟然先一步到了。她焦急地问:“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都已送到了你说的地方。你呢?”   上官琴点头道:“我早已备好了,来,事不宜迟,我们快!”   说完把系在颈上的黑色纱中往脸上拉了拉,仅仅露出了一双光闪闪的眸子。   蒲天河忙问道:“那藏宝的地方,你可弄清楚了?”   上官琴点了点头道:“弄清楚了!你随我来。”   说完娇躯纵起,直向一片花棚架上落去,蒲天河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快如电闪星驰,不多时已扑到了寒碧宫后院。   放目前瞻,只见一片漆黑,只有“精武英殿”还亮着灯光,蒲天河奇道,“那是什么地方?”   上官琴道:“师父每夜午时,必在精武英殿督导弟子练功,所以这一个时辰是最好的机会,我们行动要快,否则东西即使到手,只怕也难以逃开她的手去!”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事已至此,今夜只有与她一拼了!”   上官琴四周瞧了瞧,小声道:“蒲大哥,你记住,等一会下手的时候,由我进去,你只在楼下把风,等着暗号,接东西就是了!”   蒲天河点点头道:“好!”上官琴又道,“东西一到手,先弄上船,不要管我,千万记住,你只管先把船开走,我自然会找机会上去!”   蒲天河呆了呆道:“那样岂不是大冒险了?”   上官琴低声道:“没关系,否则我们走不脱的。你听我的话,绝对没有错!”   说罢,向着蒲天河嫣然一笑,那双明媚的眸子,微微地眯起,样子确是迷人之极!   蒲天河心存愧疚,早已乱了分寸,这时真可说是如同一具木偶,哪里还能体会对方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真情,闻言后点点头道:“好吧!”   上官琴轻拉了他一下道:“随我来!”   绕过了眼前的院落,上官琴已领着蒲天河来到了春如水所居住的那座寝宫。   上官琴固是轻车熟路,蒲天河却是第一次来,目睹那豪伟奢侈的寝宫,不禁叹息不已。   这时寝宫内,只有一两处亮着粉红色的灯光,门前都有两个杏黄长衣的女弟子在门前巡视!   ※        ※         ※   上官琴回身向蒲天河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要他不要惊动了那两个守门的人,然后她双手把系在腰上的丝带子勒紧了一下。   蒲天河知道她要腾身,就蓄好了势子。   一阵风来,松树发出了一阵轻啸之声,上官琴已腾身到对面屋顶之上,蒲天河向下一低腰,紧跟着也腾身而起。   他二人一前一后地落上了房顶,门前的两个姑娘,却是丝毫未曾发觉。   二人立在楼角上,但见月光闪闪,映着碧瓦,泛出一片片青光,像是银河幻境的万点寒星。   上官琴轻车熟路地转到了另一处屋角,向着蒲天河打了一个手势,小声道:“蒲大哥!”   蒲天河就近身子,上官琴小声道:“你看见没有,这是你退身的路,河在那一边。”   边说边指点了一番,蒲天河点头道:“我已经记下了。”   上官琴又指了一下下面道:“下面有株大松树,你在松树下等我,东西一到手,我就用绳子系下去,然后你运到船上,再来。”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细看房下,果然有一株大松树,就飘身而下,上官琴这时也转身跃到了一处楼角,潜身而没。   蒲天河在松树下鹄立了甚久,忽见楼壁上“吱”的一声,推开了一扇半圆形的窗子,跟着是上官琴的声音,轻嘘了一声,道:“接着!”   接着一根长绳,系着一个重大的箱子慢慢地垂了下来,蒲天河抢上一步,接住了箱子,匆匆解了下来,只觉得箱子极重。   楼上的上官琴,这时已累得气息喘喘,她是用绳子绕在楼柱上,然后再慢慢地垂下来。   蒲天河由箱子外形及重量上判断,正是木尺子所失落的那两个箱子之一,心下甚为高兴。   他匆匆肩负起,向着上官琴先前所指之处疾行而去,在一片树林深处,他找到了一条溪流。   上官琴所布置好的快船,正停在溪水旁边。   蒲天河知道责任重大,何况这地方一向被春如水划为禁地,更少有人迹,蒲天河把箱子放在溪边原处,只见上官琴第二箱珠宝也系下来了。   蒲天河解下了箱子道:“好了,你快下来吧!”   上官琴一面擦着脸上的汗,一面道:“还有这个,你接着!”   说时抖手打下一物,蒲天河抬手接住,却是一个匣子,顿时他就知道,匣内是“四海珠”,想不到这些东西,如今又失而复得,如非是上官琴大力帮忙,要想收回这些东西,真是谈何容易。   蒲天河解下了箱子,忙道:“好吧,姑娘,我们走吧!”   上官琴低声道:“你先上船去,我马上来,我还要把这里收拾一下!”   蒲天河只得匆匆又赶向林内,把东西放在船上,他知道上官琴所设的步骤,都是经过严密的计划,当时不敢再事逗留,遂解开了舟索,顺水放船,一路疾行了下去。   上官琴慢慢掩上了那扇半圆形的窗子,内心真有无比的喜悦,她真没有想到,这件事办得如此顺利。   现在只要把室内略加布置,使其回复原样,春如水归后一时就无从发现,等到明日她发现之时,自己二人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想到这里,上官琴真是喜之不尽。   她转身来到了春如水的那间宝库,目光所见,全是闪闪发光的各色珠宝。   上官琴顺手取了些放在怀内,以备逃亡时的盘川,然后她按动机钮,把第一道铁门关上,现在她只要再把第二道铁门放下来,就算大功告成。   可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   上官琴玉手触到了玉狮的头顶,正要移动时,忽然身后冷风轻袭,一声冷笑道:   “很好,我们又碰上了!”   上官琴不由大吃了一惊,倏地转过身来,目光所触,正是师父春如水那张苍白的怒脸。   这一个突然的发现,有如是当空的一声迅雷,使得上官琴顿时呆住了。   她身子向后一连退了几步道:“哦……”   春如水森森一笑道:“娄丫头,你以为脸上蒙块布,我就认不出来了?哈哈!今天我看你怎么逃!”   上官琴忽然想起自己装束已换,面上蒙着纱,所以师父并没有认出自己,反倒误当了外人,如此正好将错就错,以图绝处逢生。   想到此,右手慢慢探入囊内,摸了一把暗器,猛地一弯腰,叱了声:“照打!”   “刷”一声,一掌枣核镖,如同是出巢的群蜂一般,没头盖脸直向春如水全身上下罩了过去。   春如水一声怪笑道:“好’厂头!”   右手大袖向外一挥,叮咚一片响声,枣核镖全数落地,春如水玉指一弹,“当”地打出了一枚银丸,正中壁上机钮,只听见“刷啦”一声大响,落下了一排铁栅,正好落在了上官琴的前方,断绝了她的去路。   上官琴未来之前,早已把室内机关摸得清清楚楚,当时赶忙退身,双手向墙上一个方形的黑色标志上推去,只听见“轰隆”一声大响,随着她身子一翻,已到了另一间房内。   春如水万没有料想到来人竟然如此熟悉自己室内的装置,当时大吃了一惊,急忙之间,已来不及跟踪而入,当下转身出了宝库,陡地窜窗而出。   冷月下,春如水腾身上了屋顶,果见西厢房下掠出了一条人影。   春如水一咬牙,用“八步凌波”的轻功绝技,一连三数个起落,已追到了那人身后。   她厉声道:“娄小兰,你纳命来吧!”   只见她身形一矮,双手用“盘树功”,分左右直向上官琴两肋上插下去。   上官琴本以为逃出了魔掌,却没有想到春如水竟然又赶了来,连惊带吓,向前猛地一扑,足下哗啦啦踏碎了不少的瓦,她身子却也向房下坠去!   只听见一声叱道:“好女贼!”   一口冷剑直向上官琴面门上逼了过来,上官琴身子一滚,也拔出了背后长剑。   两口宝剑就空一击,发出了“呛”的一声,冒出了一点火花。   惊魂之下,一打量这人,上官琴几乎要叫了出来,来人竟是自己胞妹上官羽。   上官羽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蒙面人会是上官琴,自以为是上门劫宝的贼人,掌中剑一紧,再次逼了上去,“刷”一声,向上官琴咽喉上撩去。   这时春如水也自房上飘下来,见状一声笑道:“小羽子你来得好,别放她走了!”   上官羽见师父在侧助阵,更不由宽心大放,娇声笑道:“师父放心,她跑不了!”   娇躯向前一欺,第二剑“拨草寻蛇”,直向上官琴心窝上扎去。   上官琴向左一滚,又避开了这第二剑。   可是她始终不发招,上官羽冷笑了一声道:“好个贼丫头,你怎么不发招?”   第三剑“唰”一声又劈了下去,上官琴不得不举剑相迎,“呛”一声,二人都后退了一步。   上官琴口中急哼了一声道:“你……”   忽地转身就走,可是上官羽一意要在春如水面前立功,哪里肯舍!足尖飞点,如影附形,再次欺身而上。   上官琴忽地转身道:“羽妹,是我!”   声音很低,上官羽不由大吃了一惊,猛地收剑定身喃喃地道:“你是……”   上官琴转身就走,可是身方纵出,却有一条疾快的影子,掠空而下,现出了春如水纤瘦的影子。   上官琴一咬银牙,一剑向她面上劈去,春如水双手一分,用“大伏手”的手法,“噗”一声,已把上官琴手中宝剑夺了下来。   就见她右手一起,上官琴一蓬乌云也似的头发,已自头上飘了下来。   上官琴惊叫了一声,打了个跌,向前就窜,可是春如水哪里放得过她,就见她瘦手一扬,宝剑“刷”一声,脱手而出,划出了一道白光,随着她口中一声叱道,“着!”   “噗”一声,正中上官琴背心之上,红光迸现,上官琴惨呼了一声,遂倒卧于血泊之间。   上官羽在一边看得触目惊心道:“师父!不好,她是……”   说时猛地扑去,抱起了上官琴的身子,一把拉下了她脸上的面纱,大叫道:“是姐姐!啊呀!”足下一软,扑通一声倒地昏厥了过去。

第二十章 冷夜无情     上官羽这突然的动作,不禁使得春如水大吃了一惊,赶忙跑过去,把她抱了起来,连声道:“羽儿!羽儿!”   上官羽才似从幽梦中醒过来一般,只听她“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道:“师父……   师父……你杀错了人,她是琴姐……”   春如水一怔道。“上官琴?不……”   她赶忙跑过去,细细看了看,顿时面若寒霜,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退后了一步道:   “噢……”   这真是她所想不透的,上官琴怎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要蒙面?为什么她不说话呢?   月光下,上官琴全身是血,那双眸子努力地睁着,全身一阵阵地颤抖着,上官羽早已伏在她身上,哭成了个泪人似的。   春如水慢慢蹲下来道:“琴儿,你这是何苦?你刚才怎么不说话呢……”   这时她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上官琴前胸,叹息了声道:“唉……没有救了!”   上官羽泪眼迷离道:“师父……无论如何你要救她……救她春如水摇头道:“来不及了……”   说罢冷冷一笑道:“小琴子,为师平日待你不薄,你这是为什么?”   上官羽也哭道:“姐姐你干嘛要蒙面呀,你到底是干什么?”你……”   上官琴努力挣起道:“妹妹……你听我说……”   声音大小了,小得不得不把耳朵就近,就听上官琴断断续续在她耳边道:“妹妹……   离开这里,去……去嫁给蒲……相公……说我……我不能再……再见他了……我……我好恨……”   身子一歪,鲜血由口角淌下来,一缕芳魂就此消逝。上官羽“哇”一声又大哭了起来。   春如水冷冷地道:“你不要再哭了,随为师上楼看看!”   上官羽这一霎时,才忽然体会出师父的残酷和无情,不由慢慢转过身子,看着师父,只觉得师父这张脸,今夜尤其是此时,看来格外恐怖,不禁打了个哆嗦。   春如水一只手拉起了她道:“走,你跟我上去看看!”   上官羽道:“可是姐姐她……”   “她已经死了!”春如水冷笑了一声道:“这是她咎由自取,怪得谁来!”   上官羽只觉得一阵心酸,又淌下泪来,尽管她此刻对师父一万个不满,可是一向服从惯了,对春如水已经养成了驯服的习惯,而且更加认识了师父的厉害,这时焉能再敢多嘴。   当下连一声也不敢出,就随着春如水掠身而入,二人匆匆行到了春如水卧室内,春如水冷笑道:“你姐姐是怎么知道我室内机关的?”   上官羽打了个冷战,喃喃地道:“上次弟子奉命放东西,她陪我一起来的。”   春如水咬了一下牙道:“好个丫头!”   说时按动机钮,壁上立时开了暗门,春如水进内须臾,面若寒霜地道:“好丫头……”   说完,身形一闪,已自窗口飘身而下。   上官羽吓了一跳,忙跟着她飘下楼去,就见春如水一路扑到了上官琴身边,用力地把她尸身抓起来,尖声道:“好丫头,你干的好事……你说,那些东西,你交给谁了?   说!”   她一面说一面用力地摇着上官琴冰冷的身子,只可惜她早已身死,此刻尸体冰冷,哪里还能说出一句话来,恼得春如水用力地摇,红色的血由上官琴伤处四下飞溅!   上官羽见状在一边痛哭道:“师父,你就饶了姐姐吧……”   春如水用力地抛下了上官琴,一跳而起道:“好贱人……真气死我了!”   上官羽抽搐着道:“你老人家莫非遗失了什么东西不成?”   春如水面色发青道:“哼!哼……”   她身子气得阵阵发抖,不时地抬头向天,似在思索着什么,忽然一顿足道:“走,我们去看看那姓蒲的小子去!”   上官羽一惊道:“蒲天河?”   春如水狞笑道:“这二人狼狈为好,只恨我发现大晚,其实我应该早就发觉的!”   上官羽由方才姐姐口中,也猜知了个大概,她不知蒲天河早已离开,闻言不由暗暗为蒲天河担心。   这时春如水展开身形,一路扑到了蒲天河所住之处,只见室内一片黑暗,春如水转身向上官羽道:“叫他出来。”   上官羽有意大声道:“蒲天河,师父来找你算账了,还不快出来!”   一连叫了几声,没有一点回音,春如水冷然道:“进去!”   说时身子扑了过去,双掌一击,“喀嚓”一声大响,把一扇花格窗震成粉碎,二人先后纵入室内,只见室内一片黑暗,哪有蒲天河踪影!   上官羽点亮了灯,又找了找道:“他走了!”   春如水牙齿紧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良久,她才怒声道:“还有那个姓娄的小子,找他去!”   上官羽道:“那姓娄的,白天就走了!”   春如水怪声道:“为什么不通知我一声?”   上官羽低头道:“师父那时正在和天竺两位王爷谈事情,弟子怎敢惊扰?”   春如水如丧考妣似地低头叹了一声道:“完了,一切全都完了……”   说时目现凶光,两只手互捏在一起,发出一阵咔咔声,忽然一跺脚道:“走,备我的飞艇,追下去!”   上官羽答应了声:“是!”   春如水又道:“慢着,我们一块去,现在我对你们谁也不敢相信了!”   说时二人方要举步,就见一干弟子打着灯笼飞跑过来,春如水厉叱道:“干什么的?”   那群女弟子吓得赶忙站住,一个人忙上前抖声道:“启禀夫人,大事不好了!”   春如水心里一跳,强做镇定道:“快说,是什么事!”   那弟子喃喃地道:“夫人的飞艇被人乱刀砍碎,而且另一艘快艇‘藏波号’被人窃走了!”   另一弟子上前喃喃又道:“五云口弟子青珠、蓝珠来报,有一少年强行过关,二弟子加以拦阻,为那少年杀伤,如今青珠断腿,蓝珠伤目,来此请罪,请夫人发落!”   春如水身子一歪,差一点倒了下去,她扶着一棵树,咬着牙连声道:“好……好……   你们这群饭桶!”   那群弟子吓得全数都跪了下来,春如水这时哪里还有心情去管她们,当时向上官羽道:“走,你跟我去,我们追下去!”   上官羽道:“走路么?”   春如水厉声道:“快备马!”   立时一名弟子匆匆跑下去,须臾牵来了两匹马,春如水同上官羽双双上马,泼刺刺跑了出去。   上官羽十分诧异地道:“师父,我们怎么追得上呢?蒲天河是顺流,这时怕早已出了山口了。”   春如水狞笑道:“他上天入地我也要追他回来,你跟着来就旦了!”   说罢策动坐马,飞也似地向前驰去。   二人扑到了一座桥前,上官羽正要策马而过,春如水冷笑道:“那样走太慢了。”   说罢跳下马来,双手用力地推动桥柱,只听见,轧轧”一阵响声,那座小桥,竟自整个地移向了一边,在桥身之后,竟然现出了一个大而黑的山洞!   上官羽跟师父这么久,居然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隐秘的地方,见状不由怔了一下。   春如水狞笑道:“除非他会飞,否则他就跑不掉!”   说时策马而入,上官羽随后跟上,二人穿过了这个黑沉沉,伸手不辨五指的山洞,眼前是一片密集的榆树林子,耳边立时听到了瀑漏的流水之声。   春如水策马如飞,一马当先向林中扑去,上官羽这时才发现,这地方居然已离山口不远,只要穿出了眼前这片林子,也就是山口地方,而所谓的山口,乃是行船必经之处。   看到此,上官羽不由得为蒲天河捏了一把冷汗,她本是春如水不贰之臣,可是此番目睹春如水之狠毒行为,又是杀姐的大仇人,手足之情,哪能不令她痛极仇生,真恨不能一剑杀了她为姐姐报仇!   可是她因服从惯了,这时虽已动了反意,却也并非一时就有勇气付诸实现。   这时见春如水一心想要抓回蒲天河,不由动了些“同仇敌忾”的念头,生怕她真地抓住了蒲天河,心中一动,立时大声道:“师父,你等我一等,这里路我不熟!”   春如水回身怒道:“小声!”   上官羽却假作没有听到,更大声地道:“师父,这是什么地方呀?”   春如水拍马过去,厉声道:“小声!”   上官羽见她眸子里迸出的怒焰,倒是一时为她吓住了,春如水冷冷一笑道:“林外就是‘马尾河’,那厮可能就要来了,若为他听见,岂不是糟了!”   说罢翻身下马,道:“快下来,马留在外面,随我进去!”   上官羽只得照样做,翻身下马,春如水紧紧抓住她,冷笑道:“小羽子,你听着,要是抓住了蒲天河,找回失物,我们既往不咎,否则,哼……可休想逃得活命!”   上官羽打了个冷战,默不作声,春如水松开了手,命令道:“掣出兵刃,随我进去,一有消息,速告诉我,你还不是他的对手!”   上官羽答应了声,二人遂自入林。   这时上官羽耳中听到哗哗水声更清晰了,心中不禁暗暗祈告上苍,要蒲天河逃过活命!   春如水手持宝剑,同上官羽一路越出林外,眼前已可见一泓溪水。   那马尾河在寒碧宫内迄通如蛇,不过是个较大的小溪而已,可是一出山口,到此地看来,可就大大地不同了,水面开阔,水势湍急,看来真有如长江大河一般的雄伟。   在河水两侧,布满了各式的怪石,春如水自己藏身在后,又摆手招呼上官羽也藏好了身子。   二人方自藏好了身子,就见河水远处,似有红灯一亮,现出了一叶快舟的影子。   春如水大喜道:“他果然来了!”   上官羽见状大急,忙大声道:“师父,蒲天河来了!”   这一声清脆的呼声,在静夜里听起来,更觉得声音悠远,波心的那艘小船,似乎立时得到了反应,就见它在水面上打了个转儿,遂向岩边偎去。   春如水几乎要气昏了过去,只见她牙咬得格格有声,用发抖的声音向上官羽道:   “好丫头,原来你是存心的!好……”   上官羽喃喃道:“师父你老人家千万别多心……”   春如水连声嘘道:“禁声!嘘……”   上官羽赶忙住口,心中好不得意!   那上流所来的快船,果然正是蒲天河,他因遵从上官琴之言,在所有宝物载上船后,又等了一会儿,因不见她来,暗想她可能由陆上走了,于是他就独自策舟顺流而下。   这一程水路因是顺水,水势湍急,所以舟行至为迅速,不一刻已行出寒碧宫外,这时他心中才算是一块石头落下地。   方才上官羽那声呼叫,他倒是听到了,不过由于水声相杂,只听到模糊的一点声音,于是赶忙把船身靠边,细听了甚久,断定没有什么之后,才又继续向前驶来!   春如水远远看见不由大喜,她口中恨恨地道:“好小子,我看你此番还怎么跑!”   上官羽身子在寒风里发着抖,那口寒光闪烁的剑压在地面上,心里却暗忖道:“万一要是师父真下手,我也说不得拼出一死救他一命了!”   想着,身子在寒风里越发地抖得厉害。   眼看着蒲天河所驾驶的那只小船,在浪波中起起伏伏,如箭矢般驶了过来,春如水作了个暗号,正要腾身而出。   就在这时,一股极细的冷风,直向春如水脑后袭了过来,春如水全神贯注在水中小舟,正要使出极大的内家功力,阻拦小舟的来势,却不料在这紧要关头,竟然会有此一手!   这股冷风一袭过来,春如水立刻悉知是一件独门的厉害暗器,当时身子向下一伏,口中叱了一声,仍然扑出去拦舟。   可是这时,晴影中又是一声冷笑,一人用着极为苍老的声音道:“老太婆,财迷心窍,打!”   这个“打”字一出口,就听得“刷”的一声大响,一蓬飞针有如是细雨一般,直向春如水整个身上飞了过来。   春如水这一次再不闪开是办不到了,当时口中发出了一声尖叫道:“是什么人?”   双足一踹,用“金鲤倒窜波”的身法,陡然把身子反穿了出去,出势如箭,就空一转,却又似四两棉花一般落在了地下!   春如水尽管在如此情势之下,仍然忘不了夺回失宝,她口中大声道:“小羽子,你给我先拦船要紧!”   上官羽答应了一声,娇叱道:“吠,哪来的小船!”   随着这声喝叱娇躯腾起,已扑到了岸边,蒲天河乍见人来不由吃了一惊,正不知来者何人,上官羽已抖出一件暗器道:“看头!。   蒲天河一低头,暗器已打了空,不由大怒,冷笑道:“哪里来的野丫头!”   口中叱时,身躯正要腾起,忽见那少女玉手一摆,轻嘘道:“快过去,我师父在后头呢!”   蒲天河心中一愣,赶忙收住了势子,倒映的月光,使蒲天河看见了对方的脸,不由一愣,他也来不及再说什么,急流的江水,已把小船冲得顺流而下,上宫羽赶忙为他把锁在岸边横江的链子解开来,小船因此毫无阻拦地过去了。   蒲天河立在船尾,一抱拳道:“二姑娘相助之恩,没齿不忘!”   上官羽停立江边,轻叱道:“还说这些干什么,我姐姐都为你……”   船行甚速,霎息之间已流下数十丈以外,望着滚滚的水流,这姑娘只觉得一阵心酸,泪珠儿簌簌地淌了下来,忽听得身后林内春如水高声道:“小羽子,你在哪里?”   上官羽吓了一跳,猛地就地一滚,滚入了水流之中,又由水内跳起来道:“师父……”   春如水忙赶过来,道:“怎么回事?他人呢?”   上官羽这时周身尽湿,看过去简直像个落汤鸡一样,她不胜狼狈地道:“我……那蒲天河太厉害……我为他打落水中,啊唷……我的肚子……”   一只手按着肚子,看过去像真的一样!   春如水咬牙道:“没用的东西!”   忍不住就手一掌,把上官羽打得一个跄踉,跌倒在地,上官羽连真带假,由不住哭了起来!   春如水嘿嘿笑道:“那锁江的链子怎会锁他不住?”   上官羽娇声道:“我哪里知道!他就这么过去了,也许是守江的小子偷懒,根本就没有锁!”   春如水咬牙道:“好,你跟我来!”   上官羽由地上站起来,周身湿透,看过去真狼狈极了。二人顺着江边,下去有半箭之地,就见岸边有一所木屋,春如水见屋内尚亮着灯,就喝道:“有人没有?还不滚出来!”   室内无声。春如水一抬腿,“通”一声已把木门踹开,不禁呆道:“噢……”   上官羽忙跟过来一看,原来室内两个汉子,每人背上皆有一个血窟窿,尚在冒着血,像是刚死不久!   上官羽点头道:“这必是那蒲天河杀了他们又去开了锁的!”   春如水也没答话,握剑而入,走至桌边,见桌上有一张纸,纸上墨迹未干,写着几行字:“胜负已分,暂留尔首,今后如不改过,当将尔寒碧宫踏为碎瓦残砖,字示春如水老妇……”   木尺子留”   春如水拿起纸来,撕成粉碎,怪声笑道:“老儿大言不惭!”   上官羽在一边哆嗦道:“方才发暗器那个人是谁,师父可曾杀死了他?”   春如水冷冷笑道:“还不是他……”   说到此,跺了一下脚道:“好,一不做,二不休,趁着他二人尚未离开蒙古,我们倾巢而出,再请哈里族帮忙,就不信拿他们不着!”   上官羽一声不哼,春如水忽然转过身来,望着她冷冷一笑道:“你怎么不说话?”   上官羽忽然发现师父一双瞳子内血光闪烁,不由大吃一惊,当时喃喃道:“我说……   什么?”   春如水冷冷一笑道:“小羽子,我知道你是变了心了,嘿……我明白了,方才那小子跑,八成是你帮他的忙吧!”   上官羽作贼心虚,哪里知道春如水是诈她,只以为她是真地发现了什么,不由大吃了一惊,呆了一呆,喃喃道:“我……”   霍地翻身就跑,这一来春如水立刻就明白了,一声怪笑道:“好贱人,你原来和你姐姐是一路的。打!”   身子向外一腾,右掌一抖,直向上官羽背上打去,上官羽身子向前一滚,已避开了这一掌,春如水狠狠一笑道:“我宰了你!”   第二次身子向外一窜,掌中剑“刷”一声猛劈而下,上官羽大惊之下,右手宝剑向外一撩,“呛”一声,两剑相击,空中闪出了一点火星。   上官羽身子就势滚起,撤腿就跑,可是才跑出几步,春如水又自空而落,一剑又劈了下来。   上官羽身子向前一躬,右手剑“孔雀剔翎”,刷一声翻出,“呛”一声,二剑又迎在了一块!   春如水咬牙道:“好!你还敢还手!”   上官羽气喘吁吁地倚在一棵树上,只见她披头散发地道:“你好狠的心……莫非杀了我姐姐,还要杀我不成?我又犯了什么罪?”   春如水细目眯起,冷森森地道:“就凭你这句话,你就该死!”   足下一上步,掌中剑由鼻心前蓦地点出,剑尖上透出了凌人的冷气,直向上官羽心窝上扎去。   上官羽这时已然抱定必死之心,反倒胆子大了,见她剑来,一声叱道:“我与你这老太婆拼了!”   双手握剑,猛然挥出,集全身内力于剑身,这一剑也确实够厉害的,只听得又是“呛啷”一声,春如水身子竟为她逼得后退了一步。   上官羽一剑得逞,狂叫道:“老太婆,你还我姐姐来!”   身子跳过去,一剑直向春如水身上扎去,春如水森森一笑,低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就见她身子一偏,左掌就势向外一分,上官羽哪里是她的对手,原来春如水所练“无极波功”,最是阴狠,往往伤人在不知不觉间!   这时她左掌微扬,发出无极波功,上官羽只觉得身上一阵发麻,顿时倒身在地。   春如水赶上一步,一剑向她咽喉上刺去,就在这时,林内一人大喊道:“好歹毒的东西!打!”   春如水心中一惊,宝剑有了偏差,只听见上官羽一声尖叫,也不知这一剑到底刺中何处,身后暗器已飞临背后,春如水剑锋一偏,“呛”一声,把飞来的暗器磕落一边。   这时候一人如飞而至,寒月下现出了这人枯瘦的身躯和皓白的发须。   春如水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更不禁怒火中烧,一声叱道:“木老头,你这天杀的!”   恨到极处,身子一窜而起,掌中剑“毒蛇出穴”,一剑直向来人面门上削去。   木尺子怪声笑道:“女娃娃你先爬到林子里去,老夫等一会再来救你,我先打发了这个老女人再说!”   说话时身子向右一偏,避开了春如水削过来的剑锋,右掌一抖,吐气开声:“嘿!”   一掌直向春如水腰上击去。   一霎时,这一叟一妇在夜色中打作了一团,拳风剑影此来彼往,确是惊心动魄。   忽然,木尺子身子向外一跳,高声道:“婆娘,你且住手,我吃亏了!”   春如水一怔,怒声道:“什么吃亏了?”   木尺子嘻嘻笑道:“你手中用剑,我却是赤手空拳,岂不是吃亏了?”   春如水狞笑道:“无耻的东西,事到如今,有你无我,有我无你,哪一个还有心情与你玩笑?看剑!”   木尺子一伸手道:“慢,慢,婆娘!”   春如水为他一口一个“婆娘”,更不禁怒火中烧,气得全身打颤,连连道:“老天杀的……”   木尺子嘻嘻道:“婆娘,你说话要说清楚,无耻的是你可不是我,是你抢我的珠宝,可不是我抢你的,现在我只是收回失物罢了!”   春如水全身发抖,恨声道:“很好,你承认了……我问你,那两箱东西,以及四海珠现在何处?”   木尺子哼了一声,笑道:“对不起,这是个秘密,老太婆你良心太坏,今夜我无论如何是要给你点颜色看看!”   说完,伸手入怀内,摸出了一副乌黑色、闪闪发光的皮手套往手上戴。   春如水一怔道:“老儿你要发什么暗器?”   木尺子一声怪笑道:“你知道什么,这是我老人家的防身兵刃,你要知道这玩意儿的名字么?我老人家给它取名叫‘黑蛟追命夺’。老太婆,你领教一下吧!”   春如水足下一滑,已到了木尺子身边,宝剑一抖,一声龙吟,散出了满天流萤。   这婆娘剑身一转,划出了一道银虹,直向木尺子上半身卷了过去。   木尺子口中一声叱道:“来得好!”   就见他双手虎口齐开,直向剑身上抓去,发出了“呛”的一声,春如水虎口发麻,差一点宝剑脱手,这一来才知道厉害!   原来他这双手套,竟是不畏刀剑,非但如此,他这双手套,十指尖尖,在手指尖端,全似配有如同剑尖也似的十支短刃。   木尺子身子一转,又是一声怪笑道:“老太婆,你尝尝这玩意儿味道如何?”   口中说时,右掌一抖,更挟足了十分内力,直向春如水腰上直插了下去。   春如水身子一转,左手一扬,用“无极功”,想去伤木尺子左肋,可是木尺子早已防到她有此一招,口中大笑道:“婆子你除了会这一手,还会啥?”   说时身子一滚,左掌也学样抖出,他发的掌力乃是至刚功劲,一刚一柔,顿时发出了“通”的一声,空中大震了一下,遂化为乌有。   春如水一领剑身走偏锋而上。木尺子怪声连笑,两手分向春如水两肩上抓去!   在黑压压的树林前,两个人各自展开身手,看过去真是惊人已极!   木尺子虽然是手无兵刃,可是他手上那双蛟皮套子却是厉害得紧,既不畏兵刃锋利,又以十指尖刃,形同十支短剑,是以运用起来,极具威力,春如水竟是丝毫也占不了上风!   看看彼此交手有三十多个回合,依然分不出胜负,春如水固是怒叱声声,木尺子也有些不耐烦,再者,他心中一来惦念着蒲天河,二来又担心上官羽的伤势,此刻不知她到底如何了。   二人都是同样的焦急,所发招式,更形剧烈!   忽然,木尺子猛叫一声,整个身子平倒了下去,春如水只以为他为自己的剑伤着了,不由大喜道:“老儿,你纳命来!”   说罢一抢步,举剑就戳!   就在这时,那卧地人木老头,随地四肢一弹,倒窜而起,那样子简直像是一个大猴子,一双瘦长的手爪,霍地掠了出去。   这真是极快的一刹那!   木尺子二臂一晃,春如水身形一跄,惨叫了一声,整个脸盘为木尺子一只有手抓了个正着,顿时血光一现,春如水鬼也似地叫着,亡命般地向林内窜去!   木尺子呆了一呆,冷笑道:“春如水,你该知道老夫我的厉害了,这还是我手下留情!”   言罢正要顺江而去,忽然想到了那姑娘,就定住身子,大声道:“姑娘,你可以出来了!”   不想唤了两声,依然不见回音,心想也许她走了,正要离开,忽见树林边一黑影在地上蠕动着。   木尺子呆了一下,道:“噢,姑娘你……”   身形一闪,忙纵过去,低头一看,只见上官羽全身是血,她抬起头来时,更显得异常微弱。   木尺子忙把她抱起来道:“姑娘你伤在哪里了,唉!”   说时跺了一下脚,自语道:“我早来一会就好了!”   言罢就近看了看,吃了一惊道:“哦!莫非你就是上官琴姑娘么?”   上官羽惨笑了笑,微弱地道:“上官琴是我姐姐……我是上……官羽。”   木尺子又愣了一下道:“姑娘先不要说话,我来看看你的伤!”   当下匆匆抱着上官羽的身子来到了河岸边的那个小屋子内,室内尚亮着灯,木尺子把姑娘放下来,叹道:“我先要谢谢你方才对小徒网开一面……我……我真对不起你!”   说时抽搐了一下,洒下了两行老泪!   上官羽本来闭目呻吟,闻言立时开目道:“什么?你是蒲天河的师……师父?”   木尺子点点头道:“不错。姑娘,你的伤怕是不轻呀!”   边说边看了看她身上,忙自身上取出些刀伤药,草草为她包扎上了些,因为姑娘伤处正是前胸地方,木风子虽是年老之人,却也不能一点不避嫌疑,一时连眼都不敢直看。   室内除了闪闪欲熄的灯光,还有姑娘娇喘的声音,她又羞又痛,汗珠子一粒粒滚滚而下。   木尺子喃喃道:“老夫这一把年纪了,姑娘你不必顾什么面子了……只是你的伤太重,怕我这药也没什么用!”   上官羽在床上点首道:“谢谢你,老前辈……”   她忍不住哭泣道:“你还是丢下我别管了,我是活不成了……我只怕就要死了……”   木尺子最是心软,这时早已老泪纵横,闻言跺脚道:“你不要说这个话,我一定得救你,咱们到前面找小蒲去,他身上有好药!”   一听找蒲天河,上官羽就不吭气了。   木尺子看了看她道:“你身上这么湿怎么行,你可带了随身衣服?”   上官羽摇摇头,木尺子呆了呆道:“也罢,你凑合着穿我的吧!”   言罢遂自解开背后包袱,取出了衣服,当时也不顾什么好不好意思,就帮着上官羽把身上湿衣脱去,换上了干净衣服。   经此一阵搬动,上官羽喘得更厉害了,前胸伤处又溢出许多鲜血。   木尺子遂又为她点了止血的穴道,道:“二姑娘,我背着你走吧!”   上官羽这时虽有许多话想说,可是伤势过重,人已有些现出昏迷状态,闻言并不答话。   木尺子就把她背在背后,用布带子扎紧,试了试道:“怎么样,好不好?”   上官羽哼了一声,木尺子道:“打起点精神,你死不了!”   出了房间,顺着江边,木尺子展开了身法,直是快如脱弦之箭,不一刻已下去了数里之遥!   忽然他定住身子道:“姑娘?”   上官羽梦吃般地应了一声,木尺子嘻嘻笑道:“行!死不了,你可别睡着,一睡着可就麻烦了!我还是跟你聊聊天吧!”   上官羽喃喃道:“我口……渴。”   木尺子呆了呆,心中一酸,他知道这是失血太多的现象,只要一给她水喝,这条命也就完了。   当时摇摇头道:“姑娘,你忍一会儿吧,快到地方了。姑娘,你姐姐呢?”   上官羽喃喃地道:“死了……”   木尺子一呆,道:“死了……啊?”   上官羽断断续续地道:“我姐姐和蒲相公共谋窃回宝物,不想为春如水发现,杀死了我姐姐……蒲相公并不知道……”   木尺子抹了一把眼泪道:“可怜……”   说罢,竟然望风干号了一声,一面跑一面嘶哑地道:“这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们呀!”   竟然越说越哭得厉害,眼泪就像豆子般的,一个劲地往地上洒。   如此跑了甚久,上官羽在背后道:“怎么说是你害了我们呢?”   木尺子咧开大嘴道:“二姑娘,你哪里知道,这些钱原来是我的,后来你师父抢走了,我因心有未甘,才叫蒲天河来找回去,蒲天河在蒙古认识了你姐姐,二人结伴去寒碧宫,后来……想不到你姐妹居然都为此送了命!”   说到此,又顿了顿道:“说错了,你是不会死的!”   上官羽在他背后喘道:“原来是这样……老前辈,蒲天河可曾娶过媳妇了?”   木尺子呆了一呆,遂道:“还没有。”   上官羽咳了一声,喃喃地道:“我就嫁给他吧!”   木尺子吃了一惊,忽然心中一动,暗忖看来这姑娘神智已昏,口不择言,此刻焉能再叫她失望伤心?不如用几句好话先哄哄她吧!   想着就笑道:“姑娘,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给你做媒。哈,那时候你就是我的徒媳妇了!”   上官羽似乎颤动了一下,喜道:“真……的?”   木尺子心中一动,嘴里只得道:“当然是真的!”   上官羽口中喃喃又道:“谢谢……谢谢……我……”   木尺子又叫了她一声,上官羽忽然道:“老前辈,快到了吗?”   木尺子点头道:“快了……快了,当初我与蒲天河约好是在‘八帖’见面。噢!这可是说着说着就到了!”   上官羽在他背后挣扎了一下道:“停停……”   木尺子忙站住道:“姑娘有事么?”   上官羽似乎神智清爽多了,微吁道:“我要下来……老前辈,你……你先放下我。”   木尺子一怔道:“你要下来?这怎么行?”   上官羽娇笑道:“我脸上都是血,泥巴……脏死了,我要洗洗!”   木尺子呆了呆,忽然点头道:“噢……我明白了,你是怕小蒲看你不漂亮是吧?”   上官羽只催促道:“快……快放下我!”   木尺子口中答应,早已老泪纵横,姑娘又道:“快放下我,放下我,我好了。”   木尺子只得把她放在一块石头上,上官羽果然能站起来,她慢慢走到水边,蹲下身子,木尺子看得目瞪口呆,心中也暗暗吃惊,忖道:“怪事……莫非她真的好了?”   就见她用那双洁白的细手,掬了一捧清水,慢慢在脸上洗着,洗了甚久,总算把脸洗干净了。   木尺子看见笑道:“真的,这一下漂亮多了,我们可以走了!”   上官羽嫣然一笑,木尺子也禁不住心中一动,忖道:“这丫头真美!”   就见她慢慢坐下来,笑道:“这风吹着真舒服极了……”   言罢又用手沾着水,慢慢理她的头发,把长长的发丝结了根挺长的辫子。   木尺子不忍扫兴,只得在一边耐心地等着,上官羽结好了辫子,含笑道:“你看我好看吧?”   木尺子抚掌道:“美极了!好了,姑娘咱们该走了!”   上官羽点点头,含笑立起,忽然却又伏在石上哭了起来,只听她口中梦吃般地道:   “姐姐……姐姐啊!你死得好惨!”   木尺子心如刀割,立在岸边,就好像一个木头人似的。过了一会儿,才过去拍拍她肩膀道:“咱们走吧,春如水方才为我抓伤面门,可能双目已瞎,最起码,也会瞎了一只眼,落个一辈子残废,总算给你消一口气了!”   他说时一拉上官羽的身子,却觉出她身子又似乎和先前一般的瘫痪了。   费了半天事,把她背在背上,这时东方已有些灰灰的鱼肚白色,野鸟不时飘空而过,马尾河上,已有一二只早起的渔船,由下流慢慢划来。   木尺子长吁了一声道:“天亮了,我也累了,咱们叫船来吧!”   说罢就大声唤来了一只渔船,正好那小船也是要去八帖,木尺子就搭了个便船。   立在船头,望着江心,这老头儿内心真是说不出的难受,口中只管哺喃地道:“钱……   钱……都是为了钱!”   霎时间,东方跳起了一轮红日,木尺子高兴地叫道:“啊,看呀!姑娘你看太阳出来了!”   一连说了两遍,没有一点回音。木尺子一惊,正要放她下来,就见那舟子睁着大眼走过来,面色极为可怖的向自己背后望着。   立时,木尺子就觉得头上“轰”的一声,差一点要倒了下来。   当时匆匆把上官羽放下背来,红日下,这姑娘早已面色苍白,四肢僵直,死去多时了。   木尺子又叫了两声,不见她答应,一时再也忍不住号陶大哭了起来。   那舟子是本地人,虽不会汉语,但同情之心,人皆有之,也立在一边直叹气。   木尺子边哭边说,他是一句也听不懂!   小船靠岸了,岸上是层层的黄沙,间或有一两块青葱葱的田地,这地方就是“八帖”   了。   木尺子抱着姑娘的尸体,慢慢下了船,老泪纵横地向前走着。   他生平杀人如麻,见得死人大多了,可是就不曾有一个曾经使自己落过泪,如今这个姑娘的死,竟然深深地感动了他。   虽然他和她,不过是萍水相逢,然而由于她的死是和自己有关,所以他良心也就更难安了。   木尺子抱着上官羽僵硬的身子,一步步向前走着,足下是一步高一步低,也不知是要去何方!   忽然一个光脚丫子的小孩跑过来,跟在他背后拉了一下他的衣服道:“喂,老先生你是姓木吗?”   木尺子慢慢回过身来,看了小孩一眼,道:“你是谁?”   小孩身上披着一块破狼皮,头上戴着黑熊皮的帽子,还淌着鼻涕,吸了一口鼻涕道:   “你别管我是谁,只问你是姓木不是?”   木尺子木然点头道:“是又怎么样?”   小孩跪在地上叩了个头,站起来,嘻嘻笑道:“不怎么样,财神爷,有一位蒲大爷要我在这里等你,老爷子,你跟我来吧,我真冷得受不了啦,等了大半夜了!”   木尺子皱了一下眉道:“那人在哪里?”   小孩子指了一下道:“在那边,你跟我来吧!”   说时,一个劲地看木尺子手上抱的上官羽,摸了一下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木尺子冷笑道:“不要你管,头前带路!”   小孩一弯腰道:“是,财神爷!”   木尺子大怒道:“混蛋,谁叫你这么叫我?我名字也不叫财神爷!”   小孩吓了一跳,一面摸着头,口中喃喃地道:“这……这……蒲大爷那边两大箱子的宝贝,都是你老人家的,你老不是财神爷是什么?”   木尺子嘿嘿一笑,脸色难看已极地道:“再乱说,我就打死你!”   小孩吐了一下舌头,油滑地笑道,“再也不敢说了,你们有钱人脾气都大……”   一面说一面在前面带路,不久遂走进一片草地,草地满是沙子,还生着很多仙人掌,上不小心就能把裤子挂破了,小孩一只光腿却灵活地跳着走着,很是熟练,他走几步回头看看,木尺子跟在他身后也不说话。   走过了这片草地,前面才现出几家芦舍,圆圆的蒙古包,有的正在冒着烟儿。   小孩龇着黄板牙笑道:“看见没有,蒲大爷就在我家里,这里只有我们一家汉人!”   木尺子双目通红,头发和胡子上满是露水,样子就像是个傻于一样!   小孩跳过去,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木尺子才惊觉道:“混蛋,你这是干什么?”   小孩龇牙笑道:“我还以为你傻了呢!原来还有口气!”   木尺子怒目看着他冷笑道:“小家伙,你再乱说话,我可要揍你了!”   小孩嘻嘻一笑道:“老爷子,你也别发脾气……”   吸了一下鼻涕,又接着:“您呀,是大人不见小人怪,走吧!”   说罢一跳一跳地向前跑去,这时由蒙古包那边,跑来几只黄狗,汪汪地乱叫,小孩一面打狗,一面回头笑道:“老爷子,你可快走,这狗可咬人!”   木尺子抱着上官羽的尸体,一步步走过去,小孩把他一直领到了一个大蒙古包前,几个老蒙古人,正摊开大皮袄,在附近晒太阳,见木尺子来,忙站起来,现出一种奇怪的样子。   小孩这时推开了羊皮黏的板门,大声道:“大爷,你看谁来啦!”   木尺子跟着进来,就见蒲天河正盘膝坐在草垫上,面有苦色。   他见木尺子抱着上官羽进来,不由一跳而起道:“怎么回事?她是……”   木尺子落下了两行老泪,慢慢把上官羽放下爽,长叹了一声道:“死了,她死了……”   “谁?是谁死了?”   蒲天河猛然扑过去,把上官羽抱起来,看了看,道:“上官羽……这是怎么回事?”   说时面上现出一片戚戚之色,又问道:“她姐姐……呢?”   木尺子坐下来,干咳了一声道:“咳……”   一个劲地摇着头,蒲天河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她怎么了,快说呀!”   木尺子忽然张开嘴,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帛手捶着地道:“死了……都死了,这都是我作的孽呀!”   蒲天河眸子张得极大,这一刹那脸色极白地道:“她的……尸体呢?”   “不知道呀……”木尺子哭道:“这是她说的!”   用手指了一下地上的上官羽,又哭道:“这姑娘为了放你过河,为春如水看出了破绽,下了毒手,可怜她在一路上还活着,想不到一下就死了!”   说时仰首向天,干号了两声,又用手捶地,蒲天河冷冷一笑道:“光哭有什么用,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好不好?”   木尺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泪道:“唉!唉!我给你说……我给你说!”   于是,他就把由上官羽口中所听的,以及自己所目睹一切详细道了一遍,蒲天河听得如同泥塑,面如黄蜡!   良久良久,他才长叹了一声,道:“可怜……”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她姐妹都是为我而死的,我真是死了也无法报答她们了!”   言罢站起身来,步在门前,只是掉泪!   木尺子叹了一声,走过来拍了一下他肩头道:“事情也过去了,你也想开点,难受也没用,想法子先把这姑娘埋了吧!”   一旁那个小孩一听立时过来道:“我看这个姑娘许是死了吧,要棺材不要?找和尚念经可不知道行不行?”   木尺子甚喜道:“好,小哥就烦你去买个棺材去,和尚就不用找了!”   小孩跳了一下道:“好,这事我能干,你等一会儿吧,不过棺材是要好的,要差的?   是榆木的呢,还是红木的?”   木尺子叹道:“当然要好的,就红木的吧!”   小孩才跑着走了,蒲天河这时真是心如刀割,对于上官姐妹的死,他内心感到无比的愧疚!   望着姑娘的尸体,不禁使他缅怀起一些往事,他想到那一日赛马,这双姐妹那种活泼美丽的倩影,而如今,不过是数日之隔,她二人竟先后作古,人生是多么残酷无情啊!   耳边又响起上官琴的声音,那些发自内心的真情话,每一句都像是一根锐利的钢针,深深地刺进他的内心。   想着想着,他身子连连战抖不已!   木尺子叹了一声道:“春如水也尝到了我的厉害,仇也算报过了!”   蒲天河一声不哼,自从这件事后,他对木尺子,已失去了原有的尊敬,因为他发觉他不过是一个贪得无厌见财心喜的人,这种人实在不配称他是师父,所以从现在起,他已是绝口不叫他“师父”了。   木尺子见他不吭声,就用眼睛四下看了看,蒲天河冷冷一笑道:“找你的钱是吧?”   木尺子忽然一笑道:“辛苦你了,你把它搁在哪里啦?”   蒲天河转过身子,用力拉开了羊皮帘子,立时现出了装宝物的两个大箱子。   木尺子大喜,似乎立时就减轻了痛苦,蓦地扑过去,怪声笑道:“哈哈……就是这两个箱子!”   一面说一面打开了箱盖,两手哗啦啦弄着珠宝,那样子简直是贪心极了!   蒲天河冷眼看着,冷冷地道:“你看看可少不少?”   木尺子翻动了一下道:“不少,不少,就是这么多!”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很好,那么,今天就交给你,以后你自己保管,再丢了可是你的事,我是不管了!”   木尺子嘻嘻一笑道:“小蒲,你是怎么啦?好啦,你拿口袋来,要多少自己装!”   蒲天河冷冷笑道:“你老人家看错了……你以为我这么出生人死,是为了这几个钱?”   木尺子一呆,遂笑道:“当然不是,当然不是……不过,这是我一点小意思。孩子,你年纪还轻,哪里知道金钱的可贵,有了钱……哈哈,要啥有啥,没有钱要啥没有啥!”   蒲天河坐下来摇摇头道:“我不要。”   木尺子怔了一下,道:“你真不要假不要?”   蒲天河冷笑道:“此事不要再说了,我这么做,也算是报答你昔日对我的好处了。   我等埋了这姑娘以后,就要告辞了!”   “告辞?”木尺子张大眼睛道:“你要走?上哪去呀,”   “恕不奉告!”   木尺子摸了一下头,忽然想起来道:“小蒲,还有那四海珠,你可拿回来了?”   蒲天河点点头道:“也拿回来了。”   木尺子一笑道:“好极了,快给我看。”   蒲天河冷然道:“对不起,这四颗珠子可不能给你!”   木尺子一呆,遂哈哈笑道,“好小子,怪不得你不要别的了,原来想独吞这四颗珠子呀!”   蒲天河摇头冷笑道:“你又猜错了,实话告诉你吧,这四颗珠子乃是华山碧竹庵当年镇山之宝,多指师太师徒,为此四海珠还差一点送了命,我曾亲口答应这四颗珠子得到后,给她们送上山去!”   木尺子一瞪眼道:“放屁,四海珠来自天竺,又怎会是她们碧竹庵的镇山之宝?这东西绝不能给她!”   蒲天河看着他苦笑道:“你老独占此两箱巨宝,已可称豪一世,何苦如此贪心不足,这四颗珠子确是华山故物,我曾看见老尼持有的法碟,这四海珠是她们的一点不错!”   木尺子呆了呆,嘿嘿笑道:“不管怎么说,四海珠是不能给她们的!”   蒲天河哼道:“莫非送我也不行么?我随你出生入死,这四颗珠子给我想不为过之吧?”   木尺子张大了嘴,哈哈一笑道:“给你自是不同了,可是你是不会要的呀!”   蒲天河冷笑道:“这一次我要了!”   木尺子怒目凸睛道:“你再转手送回华山,给那个老尼姑?”   蒲天河一笑道:“那是我的事了。”   木尺子不由大怒,可是转念一想,哈哈笑道:“好吧,好吧!就算送给你也是一样!”   蒲天河见他答应了,心中略放,由于方才争执,更可看清了他的为人,心中更加轻视他!   过了一会儿,那个小孩带着人抬来了棺材,蒲天河和木尺子把上官羽小心翼翼地装进去,木尺子问蒲天河道:“这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埋人?”   蒲天河想了想道:“后面有片青草地,除了这个地方,可就没好地方了!我看这女人就埋在这里吧!”   说完拿出钱给棺材商人,又赏了小孩一点,那小孩高兴得不得了,就叫着要去看坟地!   木尺子就向蒲天河道:“我累得很,你跟着他们去吧!”   蒲天河想了想,点点头,当时由两个棺材工人抬着棺材,拿着锄头,小孩在头前带路,一行人直向后面青草地里行去。   费了半天事,才找好了地方,蒲天河督促着工人挖了坑,看着把棺木埋下去,这时烈日似火,几个人简直热得受不了。   一切就绪之后,蒲天河又赏了些钱,叫工人走了,才同小孩回去。   不想才来到村子里,就见几个蒙古人在指指点点,乱成一片,小孩过去问了,跑着过来道:“那位老爷子走了!”   蒲天河一愣道:“哪个老爷子?”   小孩道:“哎呀,就是你的那个朋友呀,听说他偷了人家两个骆驼,带着箱子,一个人走了。”   蒲天河冷冷一笑道:“走了好!”   忽然一想不妙,忙跑回去,在屋子里找了半天,跺足道:“坏了!”   小孩翻着眼睛道:“丢了什么吧?”   蒲天河点点头道:“他把我一个小箱子也带走了!”   小孩怔了一下道:“我一看这老家伙就知道不是好东西,这可怎么办呢?怪……他有这么多钱,干什么还偷你的小箱子呀?”   蒲天河也不理他,想了想,就冷笑道:“小孩,问问他们看,他往哪个地方去了,还烦你给我弄匹马来行不行?”   小孩翻着眼道:“马怕弄不着,这里只有两匹老马,还留着耕地呢,驼驼还有,不过也得用钱买!”   蒲天河摸了摸身上,钱还不少,就点点头道:“好吧,要多少?”   小孩随口开了个价,蒲天河如数照付,小孩拿着钱笑嘻嘻的走了。过了一会儿,真弄了个骆驼来。   蒲天河见骆驼背上水囊食物都有,还有一个羊皮筒子,也不知是什么,小孩告诉他说:“这也是吃的东西,是青棵粉和粟米粉,混奶子茶,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大爷,你快追下去吧!那老贼,是往南面去了,大概是往‘达木三帖’去了!”   蒲天河摇头道:“别乱说话,他不是贼,那东西原是他的,不过我要向他要过我的东西就是了。”   说罢又赏了小孩一些钱,拍拍他的头,正要跳上骆驼,那骆驼却叫着跳开了,小孩道:“我来!”   说着一跳过去,一只手抓着骆驼一只耳朵,另一只手抓着骆驼脖子上的皮,那只骆驼被迫跪了下来,小孩道:“快上,快上!”   蒲天河就骑上去,小孩放开手,骆驼才站起来,他嘱咐蒲天河道:“这东西性子野,白天不能叫它歇,一歇它可就不走了,晚上睡觉要记住把它前腿拴上,要不然它就跑了。”   蒲天河道了声谢,就照小孩手指处行去。   走了一程,心里不禁有些灰心,暗想:“我追下去有什么用?就算追上了,木老头莫非还会把珠子给我不成?他和我曾有口头师徒之谊,我还能跟他翻脸不成?一旦翻了脸,讲打我更不是他的对手,这事情到底该怎么办?   他心内对于上官姐妹的去世,那层悲伤尚没有除去,眼前却又面临了如此一个棘手的问题,真令人懊丧!   他本想就此而去,不再去追回那四海珠了,可是自己亲口承诺多指师太及其弟子杨采苹,岂能空口无信?   骑在骆驼上思之再三,似乎已经没有多想的余地了,只有一条路,继续追下去,追到了木尺子,无论是明抢暗偷,也要把“四海珠”弄回来。   时过午后,艳阳高悬,骑在骆驼上,奇热难耐。   本地人行走沙漠,多是用数十尺长的一条白布,把整个的头脸包扎起来,仅仅露出目前一线,以供视物。蒲天河没有这种习惯,只戴上一顶大帽子,蒙上一层布纱,可是这样根本没有办法防御吹袭而来的沙子。   他整个身子,由于汗和沙子的混合,黏在一起,说不出的麻痒,真恨不能立时找一池清水;洗它一个痛快才好。   在沙漠里行走,日出日落都似乎显得特别快,不久天边又现出琦丽的彩霞,一群大雁低低地飞掠过来,排成一个大大的“人”字形。   蒲天河勒住了骆驼,抬头看了看,大地一片浩瀚,人在这种情况下,真是渺小,渺小到了极点。   蒲天河长吁了一声,真有些气馁了,那匹老骆驼嘴里淌着口涎,满嘴喷着唾沫,人兽都有些倦了。   他听从那小孩的话,一个劲地狠走,想不到却陷在了沙漠深处,放眼望过去,尽是黄沙,真不知什么地方有水草,可以打尖休息。   忽然他想起了方才那群大雁飞行的方向,据常理推测,大雁栖落之处,必是水草芦沼地方,在如此一片沙漠地方,那木尺子必是在有水草的地方落居了。   想到此也只好勉强打起精神,继续往方才雁落之处行去。如此行走了一段极长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午夜时分,他鼻中果然闻到了一种潮湿的空气,一种特殊的水草味道,这种味道,使得他精神不由得一振,他胯下的老骆驼也提起精神,足下加快了许多。   渐渐眼前现出了一片绿色的影子,骆驼喉中开始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足下更加地快了。   现在面前是一片青色的草原,甚至于可以在生满了芦苇的地方,看见亮光闪闪的水面。   骆驼来到此,是再也不肯走一步,只管低头去吸吮着低凹处的浅水。   蒲天河飘身下了骆驼,只觉得长行了一日,两胯由于骑骆驼之故,酸痛十分,肚子更在这时咕咕地叫了起来,饿得令人有些受不了。   蒲天河打开了羊皮筒子,吃了一口小孩为他备下的食物,只觉得又臭又酸,忍不住“噗”的一口喷了出来,腥味扑鼻。   这时候,却有一阵奇异的肉香,随着微风,一阵阵地飘了过来。蒲天河皱了皱眉,仔细地向四下望了望,立时,他吃了一惊,目光望处,在一棵老榆树下,搭着一张帐篷,篷前还悬着一盏红灯。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冷冷一笑,心想你倒真会享受,居然还有此心情?   当时正要扑身过去,忽然心中又动了动,暗忖此刻他也许睡着了,我又何必惊动他,不如偷偷过去,把四海珠偷到手中,就此而行,岂不可以避免与他起一场正面冲突?   想到此,甚觉有理,当时就放轻步子向那帐篷行去,鼻中这时也就更为那阵肉香所吸引,渐渐行近帐前,只见皮帐高悬,帐内空无一人,在架着的木柴火炉之上,两个瓦罐中正咕咕有声地烹煮着什么。   蒲天河先在门外窥探了一番,不见人来,他就大着胆子走进帐篷,见帐内空无一人,当时就在帐内翻觅起来。   他翻寻了半天,非但没有找着那匣四海珠,就连那两大箱珠宝也没有找着。事实上,这帐篷内除了皮被褥以及马鞍等物以外,别无长物。   蒲天河不由大为灰心,忽然目光窥见一双女人的花鞋置在褥边,他不禁吃了一惊,心想糟了,莫非这不是木尺子住的地方?是一个女人的帐篷?   想到这里,脸色一阵红,赶忙向篷外跑,待跑到了帐外,鼻中又触到了那奇异的肉香,禁不住口涎滴个不已。   “管他的,先吃他一顿再说!”   想着,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去把瓦罐拿下来,打开一看,两罐内,一罐炖的是兔子肉,另一罐却是一罐稠稠的粟米粥。   蒲天河四面看了看没有人来,他就添了一碗粥,夹起了兔肉试着吃了一口,随后愈吃愈香,一时风卷残云,大吃了起来。   正当他开始再吃第三碗时,忽然背后一声冷笑道:“不要急,慢慢地吃,小心烫了舌头!”   蒲天河猛然转过身来,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一个长身黑衣的少女。   这姑娘头上扎着同色的细纱,看过去如同是月里嫦娥一般的美,蒲天河不由吓得立时丢下碗,转身就跑,跑了两步,心想不对,这姑娘太眼熟,莫非她是……   心中一动,禁不住慢慢回过身来,这一看顿时把他惊得呆住了,说不出是羞,是喜,口中喃喃地道:“小兰……真是你,你……”   可不是娄小兰吗!只见她一双瞳子似恼又恨地望着他,有点想笑,却又极力地忍着,不过嘴角已现出了浅浅的笑意,她瞅着他道:“这些东西我本来就是留给你吃的!有什么害臊的,你把它吃完吧!”   蒲天河窘笑了笑,红着脸道:“噢……我吃饱了。姑娘……你自己吃吧!”   娄小兰映着火光,面上也似现出些羞涩,她忽然低下了头,喃喃道:“我早就吃饱了!”   蒲天河想不到这姑娘还没有去,居然在这里又等着自己,他那一腔至情,怎会不有所激动,当时忍不住向前走上来几步,激动地道:“小兰……你……”   娄小兰一扬脸,冷冷一笑道:“我早该告诉你,木尺子靠不住,你为他出生入死,太不值得了……”   蒲天河叹了一声道:“吃一次亏,学一次乖,以后就知道了。姑娘你莫非看见他了?”   娄小兰点点头,不言语。   蒲天河怔道:“他在哪里?”   娄小兰目光中流出一片凄凉,苦笑道:“不必再找他了,你所要的,不是这个吗!   我已经为你取来了!”   言罢,自背后取出一个匣子,随手丢过来。蒲天河接过来,看了看,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要……”   小兰冷冷一笑道:“你的事什么能瞒得过我?拿着去献给华山那个丫头去吧!哼!”   蒲天河脸上一红,叹道:“小兰你误会我了……我蒲天河今生除了对

has load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