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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 章 雾,极浓! 浓得在尺许以外,便是茫茫一片,看不见任何人和物。 这浓雾,便在通衢大道之上也令人举步维艰,何况是山林之内? 桐柏山中,蜈蚣岭的一片小平坡之间,有位风神秀朗、英气勃勃、约莫十八九岁的青衫书生,正在雾中卓立。 这青衫书生目扫四外,双眉微蹙,口中自语说道:“雾太浓了,我对这桐柏山的地势又不太熟,只好等雾散再……”语方至此,陡然住口,目注左方,沉声问道:“什么人?”沉沉雾影中,悄悄的,并无丝毫回答。 青衫书生剑眉双挑,狂笑道:“我南宫敬自信耳力无差,不是听错,尊驾如今在我左侧方七丈左右之处,怎不报字号?是专为我南宫敬而来,或是萍水相逢,雾中巧遇?” 话完,仍告寂然。 南宫敬戒意益深,知道此人若无敌意,决不会如此鬼鬼祟祟,不肯答话。 他年纪虽轻,因资禀极好,家学渊源,几得乃父“紫竹先生”南宫老人十之七八的真传,这一省戒凝神之下,委实连周围十丈之内的风飘叶落,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错,有异声…… 但这异声不单极为低微,极为缓慢,并是贴着地面而来!南宫敬起初以为对方是发甚暗器? 转念一想,任何暗器决不会来势这等缓慢,并系贴地而行。蛇!叭飞哓ぁ保? 南宫敬刚刚获得答案,并猜出雾中人身份之际,那丝几非常人耳力所能听见的低微异响突然加快,业已到了他身前不远之处。 南宫敬听音辨位,动作如电,一提右足,猛然跺落。跺得准!跺个正着! 根据脚底的感觉,所跺中的部位恰好正是蛇头! 内家高手的一跺之力何止千斤,那蛇头纵是精钢所铸,也必被生生跺扁。 谁知蛇头虽扁,蛇性犹存,它那蛇身竟倒卷而上,在南宫敬的右小腿上缠了几匝。 南宫敬剑眉方蹙,耳中“格登”一声! 他知道不妙,赶紧施展铁板桥功,一式“卧看牵牛”,身躯仰倒及地,然后左手微推地面,借劲横飘四尺。 “叮,叮,叮,叮,叮,叮!” 六声金石交击的脆响,迸起一片荡荡火光! 饶是南宫敬的动作敏捷,闪避得宜,也险煞人地,自知在所着青衫的腰际中了一枚暗器,不过万分侥幸,仅仅穿破衣衫,未曾伤及皮肉而已,他挺身起立,厉声叱道:“来人是‘三环蛇丐’乔凡乔朋友么?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既对我放蛇,又用如此狠毒的‘七孔黄蜂针’加以暗算?” 晨雾虽浓,但在旭日高升之后,散得也快。 如今,浓度渐淡,已可瞥见六七丈外一条蓬头散发的模糊人那雾中人影,声若枭鸣地狞笑说道:“南宫小儿,你虽够机警,但遇上我乔某,便算无常已到,想活万难……”说至此处,雾已大散,双方形相,均可看得明明白白。“三环蛇丐”乔凡是个约莫五十左右、躐蹋已极的中年花子,身躯瘦长,乱发披垂,鹑衣百结,神情异常狞恶。 他手中未持兵刃,但双臂之上和颈项之间却套着一大两小,三枚金环。 南宫敬道:“乔朋友,我不怕你,但却不得不问问你为何对我施展这无耻暗袭之故?” 乔凡双目之中凶光一闪,不答南宫敬所问,发出一阵“嘿嘿”阴笑! 南宫敬怒道:“乔朋友,你发笑则甚,为何不答我所问?”乔凡狞笑说道: “我本来以为你这小儿身手相当滑溜,想请你尝尝我‘夺命三环’的滋味,如今才知你已魂游墟墓,命在顷刻,根本无须我再出手了!” 南宫敬不解其意,扬眉叫道:“乔朋友少发狂言,此话怎讲?”乔凡嘴角微披,哂然说道:“无知小儿,怎不低头看看你的右腿?” 南宫敬低头一看,也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适才缠住自己右小腿的蛇身虽已松开坠去,自己所着的绸裤却也有了破损。 裤破见肉,蛇缠三圈处,居然微泛红肿! 这情况显示了南宫敬虽未被蛇儿咬中,却因腿被蛇缠,仍中了蛇身奇毒! 中毒不足为奇,奇的是他自己竟告毫无所觉? 南宫敬虽是当世武林杰出的年轻侠士,但毕竟由于年轻,在江湖经验上仍嫌略欠火候! 江湖步步险,如今,他便上人恶当,几濒险境! 就在他听从乔凡之言,低头观看自己的右小腿之际,那位阴毒异常的“三环蛇丐”已把双臂所套的两枚小型“夺命金环”,悄悄取下。 但说来奇怪,这位“三环蛇丐”取下他的成名暗器“夺命金环”之举,本是欲对南宫敬加以暗算,谁知竟低哼一声,未曾发出金环,反倒飘身后退,一纵数丈,仓皇逸去。 南宫敬被他一声低哼惊醒过来,暗愧自己面对着当世武林中以阴毒出名的绝顶的恶人,怎还如此大意? 他顾不得再看右小腿的伤势,一面运功暂时封住右腿血脉,以防蛇毒攻心,一面抬头目注乔凡,看对方是否又将发动什么阴损毒辣的手段? 目光到处,发现乔凡已乘自己低头疏神之际,将双臂金环取下。 南宫敬深知乔凡的“夺命金环”是当代武林中有名的阎王帖子之一,妙用无穷,手法相当厉害。 一惊之下,正拿不定主意是应采取守势?抑或先发制人,加以攻击?却见乔凡似受了莫大惊吓,遽行仓皇逃遁! 接连几种变化,每一种都出于南宫敬的意料之外,不禁使这位聪明英俊的年轻侠士为之怔祝南宫敬虽然发怔,也不过只怔了刹那光景,旋即一抱双拳,向小平坡右侧一大堆嵯峨怪石之间扬声叫道:“哪位高人在此仗义相助,代退强故? 南宫敬这厢有礼,并请不吝相见,多加教益!” 怪石堆中果然有人“哈哈”一笑,发话答道:“南宫老弟确是人中麟凤,但君子每易欺之以方,你刚才便几乎上了那下流花子的一个大当!” 随着笑声,有位灰衣老叟从怪石之间缓步走出。 南宫敬见此人约莫五十来岁,貌相清癯,双目炯炯有神,一望而知是位相当机智精明的正人侠士,遂再度抱拳,恭身说道:“老人家相助的大德,南宫敬不敢言谢,请教……”灰衣老叟向他看了一眼,含笑接道:“南宫老弟,你根本未中蛇毒,无须行功闭穴,且散了所提真气,我们从容谈话。” 南宫敬听他说自己未中蛇毒,不禁一愕,向右小腿注目看去。 灰衣老叟笑道:“不管任何毒蛇,必须啮人见血才会传毒,这条‘七步青蛇’确系异种,厉害非常,但蛇头已被老弟跺扁,齿牙无效,有毒难施,虽然蛇身曾缠住老弟右小腿,磨损衣裤,也最多使你腿上皮肤略为红肿发痒而已,根本无甚大碍。” 聪明人一点便透,南宫敬散去闭住右腿血脉的真气,向灰衣老叟讪然笑道: “老人家……”灰衣老叟摇手接道:“南宫老弟,我复姓上官,单名一个奇,老弟倘有心订交,便请叫我上官兄,再若称呼什么‘老人家’,我也要像那‘三环蛇丐’乔凡一般,来个逃之夭夭的了!” 南宫敬知道这类侠士讲究豪迈,不喜拘束,便点头笑道:“小弟遵命,但不知上官兄为何陌路见爱,仗义拔刀……”上宫奇笑嘻嘻地接口说道:“江湖游侠本来就讲究扶持正义,剪除凶邪,何况我和老弟虽非素识,却还有点间接关系,并不算是‘陌路人’呢!” 南宫敬哦了一声,诧道:“我们还有点间接关系么?上官兄是指……”上官奇道:“南宫老弟,你认识顾朗轩吧?” 南宫敬连连点头,应声笑道:“当然认识,顾大哥不单外号与家父相似,连住处亦与寒舍同名……”上官奇插口说道:“我知道南宫老弟是住在北天山‘紫竹林’,顾朗轩则住在伏牛山‘紫竹林’;你父亲号称‘紫竹先生’,顾朗轩则号称‘紫竹书生’!” 南宫敬笑道:“有此两重巧合,小弟才于月前幸与顾大哥萍水订交,但因当时双方有事,匆匆而别,另定于八月中秋前往伏牛山拜访,并互结金兰之约……” 说至此处,忽然发现上官奇脸上笑容已收,流下两行珠泪! 南宫敬大惊问道:“上官兄,你……为何如此伤感?” 上官奇钢牙一挫,顿足叹道:“南宫老弟有所不知,冥冥上苍,似属聩聩? 你那位顾……顾大哥……”南宫敬见他语不成声,猜出不妙,也自震惊得颤声问道:“上……上官兄,你……你说得明白一点,我那顾……顾大哥,怎……怎么样了?” 上官奇举袖拭泪,凄然说道:“我那顾贤弟已被凶邪所害,可怜盖世英雄,化……化作南柯一梦!” 南宫敬剑眉双剔,目闪煞芒,伸手抓住上官奇的双肩,厉声叫道:“上官兄,你此话当真?” 上官奇道:“我眼见顾贤弟伤重气绝,并亲手为他埋骨建坟,哪有不确之理?” 南宫敬双手一软,心头一酸,不轻弹的英雄珠泪立告夺眶而出。 上官奇正想对他劝解,刚叫了一声“南宫老弟”,南宫敬便钢牙一挫,向上官奇问道:“上官兄,我顾大哥是被什么凶邪所害?” 上官奇摇头答道:“我不知道,只知那些凶邪都是蒙面而来,用各种阴毒手段发动无耻暗袭,至于对方究竟是何身份,却尚待细加追究!” 南宫敬含泪问道:“我那顾大哥临终之际难道毫无遗言?” 上官奇叹道:“遗言虽有,但却与他被凶邪暗算之事丝毫无关……”南宫敬急急问道:“与凶邪暗算之事无关,却是与谁有关?上官兄,为了替我顾大哥复仇,可不能忽略了每一细节!” 上官奇目注南宫敬,缓缓说道:“南宫老弟,你大概决想不到,顾朗轩老弟的临终遗言竟是与你有关?……”南宫敬愕然一怔,上官奇又复说道:“他对我表示,生平最大的一桩憾事,就是与你虽有口头兄弟之约,却未能实践金兰手足之盟!” 南宫敬又是一阵心酸,泪若泉涌,悲声说道:“顾大哥这桩憾事不难弥补,我可以立赴坟前,照样焚香歃血,和他结个‘生死之盟’……”说至此处,偏过脸儿,向上官奇问道:“上官兄,我顾大哥的坟墓建于何处?是在伏牛山‘紫竹林’么?” 上官奇摇头笑道:“不是,是葬在伏牛山‘双松谷’口,顾贤弟曾表示必须替他雪恨报仇之后,再复还坟‘紫竹林’内!” 南宫敬双膝忽屈,向上官奇倒身一拜。 上官奇慌忙还礼,诧然问道:“南宫老弟,你突然行此大礼则甚?” 南宫敬道:“我想烦请上官兄带我去趟伏牛山‘双松谷’。一来,我要在墓前拜兄,生死结盟,二来,还要问清一切有关迹象,才好研究归纳,查缉凶邪,替我顾大哥报仇雪恨!” 上官奇面呈难色道:“南宫老弟,依老朽愚见,还是不去的好。” 南宫敬面色一沉,道:“老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要致我于不义?” 上官奇释疑道:“这是你顾大哥的意思。我了解他的用心,是不愿你卷入漩涡,以致遭到仇家暗算。” 南宫敬坚定不移地说道:“即令此去是我南宫敬的陈尸之处,我也义无反顾。 伏牛山‘双松谷’不会是太难寻找的地方,再见!”声落,转身举步。 上官奇喊住道:“南宫老弟,请留步!” 南宫敬止步回头,问道:“还有何事?” 上官奇莞尔说道:“我是好意。” 南宫敬无好气地说道:“心领!” 继续前行。 上官奇闪身拦住去路,说道:“幽冥阻隔,徒增惆怅!你误解了生死盟,更未闻有践约亡魂者。” 南宫敬星目暴张,说道:“见仁见智,各有不同,何必相强?”上官奇慨叹一声道:“顾朗轩能结交重义之友如你南宫老弟,如愿足矣!我带你去。” 声落,同举步前奔! 见坟墓,南宫敬纳头拜倒。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南宫敬痛哭失声。 上官奇在一旁焚化冥纸,也陪着流了不少同情泪。 祭奠毕,南宫敬立刻动手为顾朗轩的坟墓添土修葺,上官奇见状摇头,也只好从旁协助。 等修墓完毕,又寻来一方青石,略加修整,刻写了“中州大侠紫竹书生顾朗轩之墓”等十三个大字,竖在坟前。上官奇双眉微蹙,摇头叹道:”死去原知万事空,身后浮名,于冢中枯骨何补?南宫老弟最好不必忙这些事儿,还是赶紧设法为你顾大哥缉凶报仇要紧!” 南宫敬嗯了一声,点头说道:“上官兄说得是,如今我便要开始尽我全力,为顾大哥缉凶报仇,尚请你……”上官奇接道:“你要请我帮忙么?我自己琐事甚多,恐怕没有空呢?” 南宫敬摇头说道:“为顾哥报仇之事小弟一力承担,不会烦劳上官兄,只请上官兄回忆当时的情况,看看是否能提供我一点侦察资料?” 上官奇双目微阖,想了一想,向南宫敬缓缓说道:“其他资料没有,因为我是事后才到现场,只能从顾朗轩贤弟的致命伤痕之上,提供你两点线索!” 南宫敬听得有两点线索,不禁精神一振,注目问道:“什么线索?上官兄请讲!” 上官奇探手入怀,摸出一根长才寸许、色呈紫黑、非竹非木的刺形之物,递向南宫敬。 南宫敬接过一看,茫然问道:“这是什么暗器?我顾大哥就是死在……”上官奇接道:“这种暗器我也不认识,在江湖中极为少见!但顾贤弟只被此物打中右肩,纵令淬毒,也来得及封闭血脉,不应当时致命。” 南宫敬想起上官奇说有两点线索,一面收起那根小刺,一面急急问道:“我顾大哥是由于何种原因致死?” 上官奇道:“他的致命重伤是在背后‘脊心穴’部位的皮肉之上现出了一只血红的掌印!” 南宫敬剔眉说道:“照这情形判断,我顾大哥是先为毒刺所伤,正在行功闭穴之际,又被人从背后下手,打了致命一掌!” 上官奇颔首说道:“不错,南宫老弟的看法和我完全相同。” 南宫敬目注上官奇道:“那只血红的掌印是什么功力,上官兄看得出么? 是‘朱砂掌’?‘五毒掌’?还是‘三阴绝户掌’?……“上官奇笑答道: “这三种掌力于伤人以后所呈现的征状都差不多,无法强加认定,但由于伤势之重,却可看出发掌人已把这种掌力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上官奇钢牙一挫,目闪煞芒,点头说道:“好,我记下了,武林中精于‘朱砂掌’、‘五毒掌’或‘三绝阴户掌’力,并登峰造极之人,不会太多,这点线索,极有搜索价值!” 荷盖还擎雨,松声渐沸涛,这是炎威暗消、凉意初透的残夏新秋天气。 季节更新,江湖中也有了新的传说。 所谓“新的传说”,便是有位名叫北天义的老人,因已厌倦江湖,遂想在归隐以前,把自己一件防身至宝“天孙锦”,有条件地赠予武林同道。这“条件” 就是北天义生平精于暗器,他传语江湖,请所有想要获得这件“天孙锦”的暗器名家于七七的黄昏,聚于大洪山金钟崖的“七松坪”上,各凭艺业,一试机缘。 莽莽江湖中,精于暗器之人当然甚多,但有的因未知此事,有的又不屑参与,故而到了那金风玉露的七七黄昏,只有三十来人聚集在“七松坪”上。 北天义是位精神相当矍铄的青袍白发老人,他在群雄毕集、红日已衔半山之际,站起身形,抱拳环揖,朗声说道:“老夫年迈,厌倦江湖锋镝,特在息隐之前,愿将生平防身至宝‘天孙锦’奉赠有缘……”说至此处,取出一件银光闪闪的丝织短衣放在石上,目注身左一名肩插厚背鬼头刀的粗豪大汉,含笑说道: “这位朋友看来臂力极强,尊刃又颇沉重锋利,可否请拔刀一试这件‘天孙锦’的防身效用?” 那粗豪大汉点了点头,探臂拔刀,一式“独劈华山”,便向平铺石上的那件“天孙锦”猛力劈下! 刀风生啸,威猛异常,连大石都被劈得起了裂碎之声,但石上的“天孙锦” 却完好依然,半寸银丝都未断折。 这种罕世灵效自然看得与会群豪一齐“啧啧”稀异,并多半流露出渴欲获得的贪婪神色。 北天义闪动目光,一扫群雄,含笑缓缓说道:“诸位莫要以为这‘天孙锦’毫无瑕疵,当初织锦之人便称世上事不宜求全,方可免遭天忌,特将‘天孙锦’上留了七个极小的孔穴……”群雄闻言,均不禁相顾面露诧色。 北天义脱下青袍,将“天孙锦”穿在身上,再复外罩长衫,也扬眉笑道: “诸位不要诧异,这种避免全求之道,是一种立身处世的极高哲理!如今,老夫便请诸位高明各凭所学,一试机缘,看看谁能取得这件颇具防身妙用的武林奇宝‘天孙锦’?……”语音至此略顿,指着自己胸前,面含微笑,又缓缓说道: “适才老夫所说‘天孙锦’上的七个小小孔穴,全在前胸,也就是‘齐门、玄机、将台、七坎、左右期门’暨‘章门’等七处要穴部位……”人群中一位相当英秀潇洒、年约二十上下的白衣书生接口问道:“请教北老人家,这‘天孙锦’既是防身之物,却为何偏偏空出了七处要害?” 北天义目注白衣书生含笑答道:“一来织锦人避免上干天忌,不愿求全,二来这七处缺陷均留在前面,易于另加弥补防护,三来可使身着‘天孙锦’之人仍有戒心,不致于过份依赖懈怠,四来……”白衣书生摇手叫道:“够了,够了,在下已承指教!” 北天义扣好青袍,含笑说道:“此刻夕阳已坠,夜色已起,老夫当众献丑,演练一套共有一百二十五式的‘飞花掌法’,诸位在我掌法未了之前,尽量以暗器向我头部以下、腹部以上的前半身招呼,谁的暗器在我青袍上挂得最多,谁就是‘天孙锦’的得主!”群雄暴喏一声,北天义又复笑道:“老夫还要提醒诸位一句,因‘天孙锦’上的七个孔穴极小,必须用细小暗器,并认准穴道施为,方可奏效……”那位相当秀美的白衣书生扬眉叫道:“北老人家,倘若有人打中那七处穴道,你岂不要身受重伤,惨遭不测么?” 北天义向他深深看了两眼,含笑抱拳说道:“多谢老弟关怀,老夫既然如此声明,自然已在那七处要穴之上另作相当防护。” 白衣书生微微一笑,北天义双眉挑处,向与会群豪抱拳环揖叫道:“诸位请准备施为,北天义要献丑了。” 话完,青袍大袖双飘,立在这“七松坪”的中央,施展出一套相当精妙奇诡的“飞花掌法”。 在场人物不论武功高低,都是行家,一见之下,知道这北天义武功极高,遂均鸦雀无声地注目细细欣赏。 北天义像只青色蛱蝶飘舞场中,但见群豪久久未曾出手,遂把掌式略为一缓,含笑叫道:“诸位别客气呀,难道看不上我北天义的这件‘天孙锦’么?” 语音方落,群豪纷纷扬手,这“七松坪”中央的数丈方圆立即罩没在无数电掣寒光和“丝丝”作响的破空锐啸之下! 暗器不住狂飞,锐啸不住作响,坪中的青袍人影也不住飘舞! 直等北天义把一百二十五式“飞花掌法”演完,所有暗器也完全停飞以后,他便卓立坪中,低头注目,向地上仔细察看。 原来地上虽有不少飞芒、飞针、飞刺、铁翎箭等暗器,但北天义所着的青袍胸前,却是干干净净,连半件暗器都未挂上。 群雄见状,方自齐觉失望,北天义竟脱下那件“天孙锦”来,向那白衣书生双手掷去。 白衣书生愕然问道:“北老人家这是何意?在下虽然来此,却只想看看热闹,并无贪得之念,故而适才在老人家施展‘飞花掌法’之际,根本未曾出手……” 北天义摇头笑道:“老弟言不由衷,你并非未曾出手,只是未曾用暗器打我,而是仗义施展,为北天义解脱一厄……”群雄听得方觉一怔,北天义目光电扫,脸上带着慑人的威严,沉声问道:“刚才是何人不打前胸,竟故意用暗器向我脑后下手,被这位白衣老弟仗义击落?” 群雄相顾默然,无人应声。 北天义冷笑一声,正待再查问,那白衣书生却含笑叫道:“北老人家,方才对你脑后暗射的那线玄光,好像并非发自与会群豪,而是发自靠崖旁那株奇巨的古松之后?” 北天义闻言,立即飘身向那株奇巨的古松后纵去。 松后空空,哪见人影?但地面灰尘中却留有脚印,足证适才确实有人在此藏匿! 北天义重新纵回,那白衣书生已在一片石壁之下拾起一根紫黑小刺和一根银针,向北天义扬眉叫道:“北老人家你看,这根紫黑小刺便是飞射你脑后之物,银针则是在下所用的暗器。” 这时,群豪见北天义已将“天孙锦”送给那白衣书生,遂均意兴阑珊地纷纷散去。 北天义突然高声叫道:“诸位留步!” 群豪愕然注目,只见北天义脸色异常沉重地厉声说道:“诸位都是暗器的名家,北天义有事请教!谁能认得这件暗器的来历,老夫愿赠明珠三粒!” 说罢,便持着白衣书生所拾的那根色呈紫黑、非竹非木的刺形之物,向群豪一一讲教。 群豪多半均摇头不识,其中只有一位“荆门怪叟”夏三峰,于细看片刻以后,皱眉说道:“这东西在江湖中极为少见,有点像是王屋山‘丈人峰’腰特产的‘仙人刺’呢?” 北天义诧然问道:“王屋山‘丈人峰’不是当代大侠穆超元的隐居之处么?” 夏三峰点头说道:“正是,穆大侠一生正直,决不会如此卑鄙,意图暗算伤人,北兄不妨前往王屋,以礼拜望,和穆大侠仔细研究研究!” 北天义连声称谢,取出三粒龙眼大小的稀世明珠递过。 夏三峰执意不收,与群豪齐向北天义告别而去。 北天义送走群豪,独立夜色之中,方自发出一声长叹,崖角暗影之内有人笑道:“北老人家,你独自浩叹作甚?” 北天义目光瞥处,见是白衣书生,不禁讶然问道:“老弟怎么还未离去?” 白衣书生托着那件“天孙锦”,微笑说道:“我是等人散之后,好把这件‘天孙锦’还给北老人家!” 北天义摇头说道:“老弟还我则甚?大丈夫一言既出尚且驷马难追,对这业已当众送人之物,哪有私下收回之理?” 白衣书生笑道:“常言道:”无功不能受禄。‘……“北天义接道:“老弟仗义出手,以银针度我一厄,怎说无功?” 白衣书生微笑说道:“明人面前,莫说暗话,老人家的‘暗器听风’之术已有极高造诣,便算我不出手,那根‘仙人刺’也不至于能打中你的后脑,何况……”北天义见他语音忽顿,愕然问道:“何况什么?老弟怎不说将下去?” 白衣书生笑道:“何况老人家分明不是意在赠宝归隐,而是意在借此一会,查究使用‘仙人刺’暗器之人,在下怎敢平白当此厚赐?” 北天义被他看破心思,不禁点头说道:“老弟真是位有心人,眼光高明得……”白衣书生截断北天义的话头,微笑说道:“北老人家,在下生性好奇,如今我不想要这件‘天孙锦’,却想知道老人家要设法查究使用‘仙人刺’之人是何缘故,老人家可以告诉我么?” 北天义无法推托,只得叹息一声说道:“我是要查究顾……”“顾”字才出,蓦然顿住语锋,改口说道:“我是要查究一桩手段卑鄙无耻的‘紫竹血案’!” 白衣书生听了这“紫竹血案”之语,蓦然全身一震! 北天义看出这白衣书生的神情变化,双眉一挑,不肯放松地急急问道:“老弟莫非知道有关‘紫竹血案’之事?” 白衣书生从脸上现出一丝霭然的微笑,点头答道:“老人家问对人了,你先把这件‘天孙锦’收回,然后我再就所知的有关‘紫竹血案’之事,掬诚相告。” 他本是双手托着那件“天孙锦”,如今却改以右手单持,向北天义含笑递去。 北天义听得这白衣书生竟知道有关“紫竹血案”之事,不禁喜极疏神,没有注意他送过“天孙锦”时,由双手改为单手的反常动作! 就在他仍不想收回“天孙锦”,面含微笑,连摇双手之际,白衣书生突然手拈“天孙锦”的衣角,向北天义脸上猛然一抖! 这一抖之下,不单使北天义觉得眼前满布“天孙锦”所化的银光,并从银光之中散发出一片浓郁的香气! 白衣书生除了右手抖衣之外,左掌并就势一甩,甩出三线玄光,向北天义的“丹田”要害打去! 这种变化,委实太出北天义的意料,浓香入鼻,神志业已微昏,哪里还躲得开“丹田”部位的要命袭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极强烈的掌风从斜刺撞来,把北天义的身躯撞得倒飞数尺,摔在地上! 饶是这样,北天义的左大腿上仍中了一线玄光! 一阵不太痛的微麻感觉起处,北天义便神志昏然,渐渐失去知觉! 在他尚未完全昏迷之前,耳中听得有人怒叱之声,也听得一片银铃似的得意笑声,向“七松坪”畔的百丈绝壑凌空飞下! 北天义刚觉得迷迷糊糊,一切如梦,却又被人呼叫得从梦中醒来。 他迷迷糊糊,微睁双目,看见面前模模糊糊的站着一条人影。 所谓“迷迷糊糊”,只是北天义由昏迷中恢复知觉的一刹那间,在微一定神以后,他已看清面前之人是谁,不禁更添了无限的惊诧! 原来这“北天义”,便是南宫敬所扮。 如今站在他面前之人,却是在桐柏山中曾赶走“三环蛇丐”乔凡,助他解厄,并告知他“紫竹书生”顾朗轩噩耗的上官奇。 上官奇目光深注,含笑叫道:“南宫老弟……”南宫敬因自己易容未除,不禁诧声叫道:“上官兄,你……你看出我是南宫敬么?” 上官奇含笑说道:“我一听得有关‘天孙锦’的江湖传言,便猜出是你以此为饵,想诱集精于暗器的武林人物,追查那根无名毒刺的来历!” 南宫敬缓缓起立,虽觉伤势并未痊愈,仍先向上官奇急急问道:“上官兄不是另有要事么?怎又赶来这‘七松坪’上,为小弟脱此大厄?” 上官奇笑道:“我觉得你在算计人家,难保那些万恶凶邪不也对你算计,故而暂且把自己的事儿撇开,赶来此处,隐身在侧,冷眼旁观,要想看个究竟!” 南宫敬皱眉说道:“我真不懂那白衣书生为何既救我在先,又害我在后?” 上官奇目中神光一闪,扬眉问道:“他怎样救你在先?” 南宫敬道:“上官兄既在此冷眼旁观,难道未看见有人隐身松后,用‘仙人刺’对我暗算,是那白衣书生仗义出手,飞针解厄么?” 上官奇哂然一笑,摇头说道:“君子委实容易欺之以方,南宫老弟,你也太老实了!” 南宫敬莫明其妙地瞠目问道:“上官兄此话怎讲?” 上官奇伸出右掌,掌心托着一物,向南宫敬含笑说道:“南宫老弟你看,这是适才在你左大腿上所起出的暗器。” 南宫敬目光注处,看见上官奇掌心中托的是根非竹非木的紫黑小刺,不禁骇然叫道:“哎呀,原来那白衣书生所使用的暗器才是‘仙人刺’!” 上官奇颔首说道:“对了,白衣书生用的才是‘仙人刺’,松后人用的则是银针,他们原系同党,这样一套,便把老弟套得不单吐露出侦查‘紫竹血案’的本意,并还送给他一件具有相当防身妙用的武林至宝‘七孔天孙锦’呢!” 南宫敬耳根发热,钢牙一挫,恨恨说道:“这白衣书生实在刁得可恶,他…… 他是怎样逃走的?” 上官奇叹道:“当时我见他后无退路,以为定可就擒,谁知这白衣书生竟在我扑到之前踊身纵落绝壑!” 南宫敬走到崖边,伸头往下一看,摇头咋舌说道:“这等深壑,纵有再高轻功,亦必无幸,那白衣书生虽然逃出上官兄的掌下,却逃不出粉身碎骨之厄!” 上官奇摇头叹道:“老弟所说的只是常情,那白衣书生早有预谋,他身着的白衣竟系特制,可以迎风鼓起,宛如一支巨伞般载着他徐徐往壑下降去,慢说他身怀绝世武功,就是寻常之人也最多略受轻伤,无甚重大危险!” 南宫敬眉头深蹙,失声叫道:“这人谋略太深,不知究竟是何来历?” 上官奇道:“来历暂时难断,只知道她是个女人!” “是个女人?” 南宫敬惊叫一声,旋又恍然说道:“哦,我想起来了,在我昏迷之际,曾听得一阵颇为得意的银铃般的笑声,向绝壑中凌空飞落!” 上官奇向他左大腿伤处略为注目,摇头叹道:“如今且把别的事儿暂且撇开,我们去王屋求药。” 南宫敬问道:“求药?求什么药?” 上官奇从目中流露关切的神色,拈着那根“仙人刺”道:“老弟被此刺打中,虽服我自炼灵药,暂保无恙,但若要彻底去毒,非去王屋山‘丈人峰’,向穆超元大侠索犬仙人粉’加以敷治不可,否则最多一月,必然毒发,任何药物也无法解救!” 南宫敬闻言,剔眉说道:“走趟王屋山‘丈人峰’也好,除了求药,并可向穆大侠请教,他居处特产的‘仙人刺’是怎样流入那假扮白衣书生的恶毒女子手内的,或许可以就此查究出对方来历?” 上官奇道:“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南宫敬边自举步,边目向上官奇问道:“上官兄,王屋离此不近,你陪我前去,会不会耽误了你自己的事儿?” 上官奇伸手轻拍南宫敬的肩头,含笑叫道:“南宫老弟,你为了与顾朗轩大哥的生死之盟,能把本身所有的恩怨完全撇开,难道我就不能为了你也表现一点肝胆血性?” 这番话说得南宫敬闭口无言,只向上官奇笑了一笑,从笑容中流露出愧怍感激之意。 两人下得“七松坪”,刚到“金钟崖”脚,便发现有具人尸倒在草丛之内。 南宫敬目光一注,认出死者身份,不禁侧顾上官奇,失声说道:“上官兄,这不是那位‘荆门怪叟’夏三峰老人家么?他相偕群豪别去,怎又独自陈尸‘金钟崖’脚,莫非是与甚厉害仇家狭路相逢……”上官奇摇头说道:“我看不见得是狭路逢仇,却恐是多言贾祸?” 南宫敬恍然问道:“上官兄之意,是认为这位夏老人家,与那假扮白衣书生的恶毒女人巧遇,以致惨遭毒手?” 上官奇颔首说道:“南宫老弟请想,‘荆门怪叟’夏三峰不知那白衣书生就是施展‘仙人刺’之人,那白衣书生却知道是夏三峰说破了‘仙人刺’的名称来历,他二人若竟巧逢,一明一暗,一个有意,一个无心之下,夏三峰还有什么幸理?” 南宫敬对着夏三峰遗尸细一注目,发现他眉心间有一紫黑小孔,果然是被“仙人刺”打中的模样,不禁长叹一声,向上官奇说道:“上官兄,我们是否应该为这位夏老人家作个坟墓?” 上官奇连连点头,接口说道:“当然,路见陌生人的遗骨尚应为之掩埋,何况‘荆门怪叟’夏三峰也是侠义中人,哪有听任其暴尸山野之理?” 商量既定,两人遂动手为夏三峰挖坑埋尸,并建坟立碑。 建坟完毕,南宫敬在夏三峰的坟前恭身肃立,抱拳说道:“夏老人家的英灵不远,南宫敬必尽全力追缉妖女,代报深仇,期使老人家九泉瞑目!” 上官奇在一旁叹道:“见义勇为虽属我辈份内之责,但南宫老弟身上……” 南宫敬听出上官奇的语意,苦笑一声,皱眉说道:“我知道那桩‘紫竹血案’尚扑朔迷离,茫无头绪,南宫敬既承艰巨,身上责任甚重,实不宜在此之外再复多惹是生非,但因觉得这屡以‘仙人刺’害人的妖女似与‘紫竹血案’也有密切的关系,遂打算以二合一,一并侦缉,故对夏老人家的英灵作了一番承诺。” 上官奇看他一眼,缓缓说道:“这桩事儿确有关联,但老弟若是遇上其他无关之事,却千万……”南宫敬接口笑道:“上官兄不必叮咛,小弟不会忘了我在顾大哥坟前所作的‘抛开一切私务’之语!” 上官奇慰然一笑,两人遂北越河南,扑奔王屋而去。 途中,南宫敬果然淡尽火气,未管任何闲事。 上官奇因顾虑南宫敬伤毒在身,不许他过份劳累,于四天之后,才到王屋。 既到王屋,自然立去“丈人峰”,但才至峰脚,便被一位青衣少年拦住去路,扬眉问道:“两位要上‘丈人峰’,是游山?还是访友?” 上官奇笑道:“我们不是游山,是特来拜访隐居峰腰的穆超元大侠。” 青衣少年哦了一声,淡淡说道:“穆大侠早已封剑归隐,不见任何江湖人物,两位还是请转,不必上峰跋涉。” 上官奇含笑说道:“我们有特殊原因……”话方至此,那青衣少年便剔眉叫道:“任何原因也不会见,你们无须多作纠缠……”南宫敬听这青衣少年说话不太客气,不禁微动真火,在一旁问道:“穆大侠是尊驾何人?尊驾竟能如此作主,代拒远客?” 青衣少年双眼一翻,傲然答道:“穆大侠是我师傅,我可不可以……”南宫敬不等他往下再说,便接口冷笑道:“我们若是无事拜谒,接见与否,自然全在穆大侠,但如今是有事找他算帐,穆大侠既系当代高人,恐怕不会吝于一面?” 青衣少年勃然大怒道:“凭你也配说找我师傅算帐之语?” 南宫敬扬眉问道:“怎么不配?” 青衣少年敛去笑容,狂笑说道:“配不配一试便知,你们两位且拿点功夫给我看看!” 话完,双掌立胸,左掌击向上官奇,右掌击向南宫敬,用的是锐啸生风、相当威猛的内家劈空掌力! 上官奇见状笑道:“我们敌友未判,老弟怎可代表穆大侠如此接待武林同道?” 这位上官奇智慧颇高,他把这两句话儿暗以“千里传音”的功力,送往“丈人峰”上。 除了凝气传音之外,上官奇双掌微分,左掌暗运阴柔玄功,把涌向南宫敬的劲气狂飚化诸无形,右掌则吐出阳刚劲力,迎着青衣少年所发的掌风,把他震得拿桩不住,足下踉跄,退出四五步去。 行家眼内一看便知,南宫敬见上官奇竟能以左右手分用两种劲力,并还轻重由心,不禁好生惊佩! 他是又惊又佩,那位青衣少年则是又惊又怒! 除了惊怒,还有几分疑诧不服,遂双眉一挑,再度凝功欲发。 就在那青衣少年凝功蓄势,欲发未发之际,“丈人峰”上有人以清朗的语音怒喝道:“侠儿住手!你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想作死么?” 人随声降,一位长眉朗目、五绺微须的灰衣清癯老叟,从“丈人峰”上凌空飘坠。 青衣少年刚叫了一声“师傅”,那灰衣老叟便沉声叱道:“侠儿,你有眼不识泰山,人家既能以内家罡气把语音传上‘丈人峰’腰,岂是你这点气候所能抵敌?……”说至此处,转过面来,向上官奇、南宫敬二人目光一扫,抱拳说道: “穆超元封剑已久,自信在江湖中并未留下什么恩怨纠纷,不知两位怎样称谓? 来找我算的是什么帐呢?“ 上官奇抱拳还礼,含笑说道:“在下上官奇,与穆大侠虽尚缘悭一面,但这位老弟却是穆大侠的世侄,与你颇有渊源的呢!” 穆超元闻言一怔,因为南宫敬如今化装未去,看起来比上官奇还要苍老几分。 上官奇猜出穆超元发怔之意,侧过脸去,向南宫敬笑道:“南宫老弟,我知道穆大侠与令尊昔年交厚,你应该以本来面目恭执后辈之礼。” 南宫敬听上官奇这样一讲,只得除去化装,对穆超元恭身说道:“小侄南宫敬,参见穆伯父。” 穆超元因武林中复姓南宫之人不多,遂一听便知道他的来历,高兴得把住南宫敬的双肩“呵呵”笑道:“贤侄就是我南宫大哥的哲嗣么?你不能叫我伯父,应该叫叔父才对!彼抵链舜Γ灰惶居值溃骸拔颐抢闲值芰桓鲆诒碧焐健现窳帧桓鲆谕跷萆健扇朔濉胙滔槛缏刮溃峋虢骘幔健的赖馈穑墙桓椭兜饶昵崛肆耍 ? 上官奇在一旁笑道:“正因为南宫敬老弟是当世武林中的年轻俊彦,身负扶持正义之责,才不得不来扰及清修,对穆大侠有所烦渎的了。” 穆超元听出上官奇话外有话,诧声问道:“上官老弟,此话怎样讲?” 上官奇道:“南宫老弟被奸人暗算,身负伤毒,非穆大侠鼎力赐助,无法解救。” 穆超元哦了一声,皱眉说道:“南宫贤侄是身受何种伤毒?但我医道不精,并无专门疗伤去毒之力,不知是否能为贤侄效劳?” 南宫敬陪笑说道:“小侄是被一种奇异暗器所伤,据说叫‘仙人刺’……” “仙人刺”三字才出,穆超元脸色突变,目注南宫敬道:“贤侄不是外人,我们上峰叙话,这‘丈人峰’不太好走,贤侄有伤在身,我来抱你……”南宫敬摇手笑道:“多谢穆叔父,小侄虽中‘仙人刺’,但因已服上官兄自炼灵药,在毒力发作之前尚可行动,不敢劳累穆叔父了。” 穆超元见南宫敬要自行登峰,遂颇为关切地扶着这位世侄,向峰上走去。 到了峰腰,见穆超元所居只是几间茅屋,但周围奇花异草,飞瀑流泉,景色颇为清丽。 穆超元肃客入室,上官奇站在石阶之上纵目四顾。 穆超元道:“上官老弟看些什么?” 上官奇双眉微扬,缓缓说道:“我听说‘仙人刺’是这‘丈人峰’腰的特产之物,想瞻仰一番,开开眼界!” 穆超元长叹一声,伸手向茅屋左侧壁下一丛业已干枯的草根指了一指。 上官奇大感意外地诧声问道:“这就是可以作为暗器、具有奇毒、除非用原叶焙粉无法去解的‘仙人刺’么?” 穆超元那张饱经风霜的苍老脸庞之上,居然起了一抹羞红,赧然说道:“上官老弟,暂莫见责,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入室坐下,再复细谈好么?” 四人入堂坐定,穆超元为徒儿任侠引见上官奇、南宫敬后,便命他煮茗待客。 然后立即从药囊中寻出一包紫色粉末,半敷南宫敬伤处,半命他以酒冲服。 上官奇问道:“穆大侠,这就是用‘仙人刺’原叶焙制的‘仙人粉’么?” 穆超元点头说道:“‘仙人刺’业已整个毁去,尚幸我还留下几包‘仙人粉’,否则,南宫贤侄的伤势真有点讨厌呢!” 上官奇诧道:“好好的此间特产‘仙人刺’,却把它毁掉则甚?” 穆超元脸上又是微微一红,侧顾正在捧茗奉客的徒儿任侠,低声叫道:“侠儿,你去多准备一点菜肴,并到屋后窖中取坛陈酒。” 任侠领命踅去,穆超元才面带愧色地向上官奇苦笑说道:“上官老弟,不瞒你说,老朽丧偶,膝下又无子女,只携带一妾一徒来此归隐……”话方至此,上官奇便接口问道:“令徒适才业已见过,尊宠却……”穆超元叹息一声说道: “山居年余,小妾便不耐寂寞,背我私逃而去。” 上官奇从穆超元的神色之上有所悟会,扬眉问道:“莫非尊宠私逃之事,竟与‘仙人刺’被毁有甚关联?” 穆超元赧然答道:“她私逃之时取走我不少物件,并把整株‘仙人刺’也一并砍去!” 南宫敬在一旁问道:“穆叔父,您……您那位如意夫人是……是何名姓?” 穆超元道:“她叫戚小香。” 南宫敬嘴安微动,欲言又止。 穆超元向他看了一眼,含笑说道:“贤侄不必有所碍难,有话尽管问我。” 南宫敬是想探问戚小香的出身,但因穆超元是自己父执长辈,仍有点开不出口。 上官奇冷眼旁观,看出南宫敬为难之意,遂代他说道:“南宫老弟大概是想问尊宠的出身?” 穆超元闻言一怔,但又不得不答,只好讪讪说道:“她出身不好,昔年有个‘三绝妖姬’的外号,因立誓改邪归正,才被我收下,谁知……唉……”南宫敬道:“如此说来,这位戚……戚……”穆超元知道南宫敬在称呼之上感觉困难,遂苦笑接道:“她窃物私逃,与我恩义已断,彼此无甚关系,贤侄便叫她戚小香便了。” 南宫敬指着自己腿上的伤处说道:“小侄腿上的伤处,既是被‘仙人刺’所伤,则发刺之人定然就是戚小香!” 穆超元点头说道:“照常理而论,当然是她,但她是把整株‘仙人刺’砍断,扫数带走,为量不少,倘若又复送给旁人,便说不定了!” 上官奇听出穆超元似乎尚有维护那位“三绝妖姬”戚小香之意,遂冷然叫道: “穆大侠……”穆超元何等江湖经验,深知这位上官奇言词犀利,口舌不肯饶人,不俟他有所讥诮,便即摇手叹道:“上官老弟,你不必对我责询,戚小香倘若只是私逃,我可以不加追究,如今她既施展‘仙人刺’胡乱伤人,我自然须加闻问,不会置身事外!” 南宫敬点头说道:“穆叔父若能设法把那些‘仙人刺’收回最好,因为伤了小侄还不要紧,万一……”穆超元摆手接道:“贤侄不必多言,你且把你被‘仙人刺’所伤的经过,对我说上一遍。” 南宫敬自然立即将大洪山金钟崖的“七松坪”上之事,对穆超元细加叙述。 穆超元听完,皱眉说道:“照这情形听来,那对贤侄以‘仙人刺’暗下毒手的白衣书生,还不一定准是戚小香……”上官奇道:“穆大侠何以见得?” 穆超元扬眉答道:“因为戚小香从来不会那种‘以衣作莎、飞降百丈的奇异轻功。” 上官奇笑道:“戚小香业已离开穆大侠多年,穆大侠怎知她不会新近练成此技?” 这两句话儿,把位穆超元堵得有点张口结舌。 上官奇继续笑道:“何况那位‘荆门怪叟’夏三峰只不过向南宫贤弟说出了‘仙人刺’的来历,便立遭杀身之祸,由此推断,似乎也与戚小香有点关系?” 穆超元双目之中神光电射,毅然说道:“好,不管‘七松坪’之事是不是戚小香所为,我也决心出山,把她擒回。一来以杜后患,二来也对南宫贤侄作一交代!” 南宫敬似乎觉得把穆超元这等已封剑归隐之人又复惊扰出山,有点过意不去,正想设法劝止,上官奇却起立抱拳笑道:“穆大侠不愧为正派前辈高人,在下与南宫老弟就此告辞。” 穆超元愕然问道:“我已命侠儿准备酒肴,上官老弟与南宫贤侄为何去心这急?” 上官奇笑道:“我们还有事在身,此行只为求药,如今南宫贤弟内服外敷,奇毒已去,便不必再打扰了。” 穆超元见他执意要走,也不坚留,只向南宫敬含笑叫道:“南宫贤侄,我有件东西送你。” 南宫敬恭身说道:“小侄已蒙穆叔父赠药救命,衔恩极深,哪里还敢受甚厚赐?” 他正推辞,上官奇已自接口笑道:“南宫老弟,你不要不识抬举,常言道:” 长者赐,不敢辞。‘你难道忘了穆大侠是你父执长辈么?“南宫敬想不到上官奇会有这么几句话儿,不禁被说得怔祝穆超元取出两包药粉,递向南宫敬道:“南宫贤侄,我看出你年龄虽轻,已得我南宫大哥真传,家学渊源,造就极高,寻常武林用物对你已非所需,故而送你两包‘仙人粉’带在身边,到时或许有万一之用?” 南宫敬暗忖“三绝妖姬”戚小香既已重入歧途,又带走甚多“仙人刺”,难保不将这种毒物流入其他凶邪手中,有两包“仙人粉”在身,不仅可备不虞,也可兼以救人济世。 想至此处,不再推辞,立即拜谢收下,并向穆超元告别。 穆超元不再留他,含笑说道:“贤侄好走,我既已决定再度出山,江湖中尽有相逢之日。” 下了“丈人峰”,南宫敬向上官奇皱眉说道:“我这位穆叔父也真奇怪,既决定再度出山,擒回戚小香,为何不与我们采取一致行动?” 上官奇叹道:“穆大侠确实是位正人侠士,但‘英雄难过美人关’,恐怕这位老人家会被一个‘色’字连累不小!” 南宫敬不解其意,诧然问道:“上官兄此话怎讲?” 上官奇笑道:“老弟的江湖经验毕竟还嫌略嫩,你难道看不出穆大侠对于戚小香还有点余情未断么?” 南宫敬一点头,上官奇又复笑道:“在这种余情未断的情况下,穆大侠若是与我们一同行动,则于寻着戚小香时,自未便予以宽容,故而他虽说出山,却故意慢走一步,采取个别行动,但南宫敬见他语音忽顿,注目问道:”上官兄怎不说将下去?“上官奇双目之中神光电闪,一叹又道:“根据戚小香在‘七松坪’上对你所施展的阴险毒辣的手段看来,此女陷溺已深,不易泥坑拔足,穆大侠若不能痛下绝情,甚至于会把半世英名或一条老命都断送在那妖妇手内!” 南宫敬剑眉双剔,朗声说道:“但愿我们能先寻着戚小香,除去这位‘三绝妖姬’,也等于是为穆叔父除去后患!” 上官奇点头说道:“我也有与南宫老弟同样的想法。” 南宫敬见上官奇并无离去之意,诧然问道:“上官兄,你不打算去办你自己的事儿了么?” 上官奇笑道:“我被老弟的英雄肝胆、侠义胸襟感动,打算也重于人人,轻于已己,作个侠义之人,办点侠义之事……”说至此处,侧顾南宫敬,含笑又道: “从今后,我便追随老弟,共同查察‘紫竹血案’,老弟讨厌我么?” 南宫敬苦笑说道:“上官兄说哪里话来?小弟能有上官兄的马首为瞻,乃是大大幸事,这次若非上官兄赶到‘七松坪’识破戚小香的毒计,小弟多半早已死在那妖妇的‘仙人刺’下!” 上官奇道:“过去的事儿不必提了,问题在于我们今后应该怎样着手侦察‘紫竹血案’?” 南宫敬道:“上官兄怎么问我?我已经说过一切均唯上官兄的马首是瞻!” 上官奇想了一想说道:“可资侦察‘紫竹血案’之事,只有一根‘仙人刺’和一只血红掌印,老弟想出‘七孔天孙锦’之计,业已从‘仙人刺’上追出一个‘三绝妖姬’戚小香来,如今只好从另一线索之上着手的了!” 南宫敬皱眉说道:“怎样着手?难道我们还像‘七松坪’那样,开一钞掌力较技大会’?” 上官奇摇头笑道:“凡事可一不可以再,何况对方在‘七松坪’上已启疑心,并对你施展毒手,哪里还会再上第二次当?” 南宫敬道:“上官兄有何妙策?” 上官奇轩眉笑道:“妙策虽无,笨法子倒有一个,因为从那尸体上所留的血红掌印看来,其人于掌力一道造诣极高,江湖中这等人物不会太多,我们不惮烦难,一个个登门拜访,也许会探出些蛛丝蚂迹?” 南宫敬点头说道:“一个个登门拜访也好,但却先访哪一位呢?” 上官奇道:“自然是先从近处访起,我们且各自想想,在这王屋附近可有什么以掌力著称的武林名家?” 南宫敬想了一想,扬眉问道:“是不是只论是否精于掌力!不论是男是女,属老属幼,或正或邪?” 上官奇点头答道:“当然,南宫老弟想出谁了?” 南宫敬道:“我想起了两人,一个住在析城山中,一个便住在这王屋山内。” 上官奇眼珠微转,恍然说道:“住在析城山中之人,是不是精于‘朱砂掌’的‘天狼寨’寨主、‘铁爪天狼’萧沛?” 南宫敬点头说道:“不错,我们不是曾加研判,认为‘紫竹血案’所遗掌痕不外是‘朱砂掌’、‘五毒掌’或‘三阴绝户掌’么?” 上官奇道:“确以这三种掌法最有可能,但或许是其他邪门武功也说不定?” 话完,目注南宫敬道:“南宫老弟,你所说住在王屋山之人是谁?我怎么想不出来?” 南宫敬道:“就是那位春秋甚高、据传已寿过期颐的‘清心庵主’百静神尼。” 上官奇哦了一声,点头说道:“对了,百静神尼精于‘般禅掌’,但已久未听她在江湖走动,何况神尼是方外高人,恐怕未必会和‘紫竹血案’扯得上什么关系?” 南宫敬笑道:“上官兄不是刚才说过,不论该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是正是邪?“ 上官奇辞锋为屈,点头接道:“好,好,反正百静神尼就住在王屋山‘清心崖’下,我们就先去‘清心庵’,再去‘天狼寨’吧!” 计议既定,两人遂向“清心崖”下走去。 “清心崖”距离“丈人峰”并不甚远,越过一座峭壁,再略经转折,便即到达。 他们刚到“清心崖”下,便听得几声暮鼓从竹林掩映的红墙之中隐隐传来。 此时斜阳西坠,时已黄昏,景色本就苍凉,再加上几记暮鼓,几杵钟声,着实令人听来心境悠然,淡却了不少名利之念。 南宫敬道:“上官兄,我们怎样进庵?” 上官奇应声答道:“庵主是前辈方外高人,我们不宜冒渎,自然是叩门以礼求见!” 南宫敬点了点头。走到庵前,伸手叩门。 少顷,庵门开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尼向他们看了一眼,合什恭身问道: “两位施主是迷途问路?还是……”上官奇接口笑道:“烦劳通禀一声,就说武林末学上官奇、南宫敬有事拜谒庵主!” 那中年女尼怔了怔,念声佛号说道:“我家庵主久与江湖绝缘,两位……” 上官奇不等这中年女尼再行推托,便又含笑说道:“大师放心,我们求见庵主不是为了江湖纠纷,只是有所请教,大师转禀一声,就说‘紫竹先生’南宫老人的哲嗣南宫敬远道来谒庵主,大概是不会不见的呢?” 上官奇因看出这中年女尼多半还要推托,遂故技重施,像在“丈人峰”下一样,暗用真气传声,把语音送往庵中深处。 那中年女尼果仍拒绝,摇头说道:“两位施主见谅……”一语方出,庵内已响起一声极为苍老清朗的“阿弥陀佛”的佛号,有人接口说道:“故人之子万里远来,老尼破例接见,素因延客,庵内待茶。” 那法号“素因”的中年女尼向上官奇看了一眼,合什当胸,含笑说道:“施主真善弄狡狯,庵主既已有命,两位请进庵吧。” 上官奇、南宫敬走进“清心庵”,刚到禅堂,便看见一位年龄极高的白眉比丘尼手捏佛珠,站在庵堂门口。 南宫敬已从对方言语之中听出这位“清心庵主”百静神尼也是父亲旧识,遂抢前两步,抱拳说道:“晚辈南宫敬,叩见庵主。” 说完,肃立恭身,便欲下拜。 百静神尼微一摆手,以一股柔和暗劲托住南宫敬的身躯,不令下拜,含笑说道:“南宫贤侄,不必太谦,只行平礼便了,令尊南宫施主可好?” 南宫敬恭身答道:“家父托庇粗安!” 这时上官奇也上前通名礼见,百静神尼遂请他们回到禅堂,待茶叙话。 三人禅堂落坐,素因女尼献过香茗,百静神尼便向南宫敬问道:“南宫贤侄找来我‘清心庵’,必非无因,还望据实相告。” 南宫敬陪笑答道:“小侄是想查察一桩凶杀血案……”话犹未了,百静神尼便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皱眉接道:“南宫贤侄此话怎讲?我这庵中是清净佛门,怎会与江湖凶杀血案有甚牵涉?” 南宫敬赶紧加以解释,把尸上留下血红掌印之事,说了一遍,说完并恭身笑道:“小侄与上官兄认为行凶人所用掌力不外是‘朱砂掌’、‘五毒掌’或‘三绝阴户掌’,但因所知甚陋,对于精擅这种掌力的江湖人物也不甚熟悉,遂特来向庵主求教!” 百静神尼目注南宫敬道:“死者是谁?” 南宫敬一怔,因为自己曾有诺言,不吐露“紫竹书生”顾朗轩的名号,遂颇感为难地向上官奇看了一眼。 谁知上官奇竟毫不考虑,立即说道:“那中掌身亡之人,就是住在伏牛山紫竹林的‘紫竹书生’顾朗轩。” 百静神尼呀了一声说道:“我知道这顾朗轩是位相当正大光明的年轻侠士,难怪南宫贤侄要不惮艰烦,查察血案,为他洗刷沉冤!” 第二 章 南宫敬恭身问道:“庵主是否有甚指示?” 百静神尼问道:“你们认为可疑的只有‘朱砂掌’、‘五毒掌’以及‘三阴绝户掌’等三种掌力?” 南宫敬答道:“我们仅知道这三种掌力的火候精到之人倘若伤人致命,可能会在尸上留下血红掌痕,至于其他掌力方面则因见识浅陋,要请庵主加以指教的了!” 百静神尼想了一想,缓缓说道:“对于精擅这三种掌力之人不妨侦察,但还有一种邪门武功也应该加以注意!” 上官奇在一旁问道:“什么邪门武功?” 百静神尼答道:“就是‘黑眚赤尸手’,这种功力练到火候,在凝功施为之际,整只手掌均呈乌黑,但伤人以后,掌印却呈朱红!” 南宫敬与上官奇对看一眼,均自把这“黑眚赤尸手”的名称暨特殊征象记下。 上官奇饮了一口茶儿,又向百静神尼笑道:“对于这几种功力有特殊造诣的江湖人物,庵主可肯赐告?” 百静神尼点头说道:“好,我举几个人来供你们作为参考。”南宫敬、上官奇闻言大喜,静等百静神尼指示。 百静神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含笑说道:“精于‘朱砂掌’等三种掌力之人,正邪都有,我想正人侠士方面,不会与‘紫竹血案’有甚关涉?应该只从凶邪方面着手追究便了!” 上官奇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庵主之言极是,晚辈与南宫敬老弟也有同样想法。” 百静神尼捻着手中香楠佛珠,一面思索,一面缓缓说道:“精于‘朱砂掌’的,有‘天狼寨’的寨主、铁爪天狼‘萧沛和’勾漏人魔‘钱万通……”南宫敬因萧沛已被自己想出,遂把“钱万通”之名记下。 百静神尼又道:“精于‘五毒掌’的,有‘五台派’的‘五毒手’孙彪,‘邛崃派’的‘毒手三郎’潘小安。精于‘三阴绝户掌’的,有‘女屠户’华三娘,‘毒心黑面小溃顶仑’狄凯…”南宫敬听得百静神尼于每种掌力之上举出二人,遂又陪笑问道:“庵主适才所说的‘黑眚赤尸手’呢,有何人精擅此种功力?” 百静神尼答道:“精擅这种功力之人是一双夫妻,但反目已久,男的叫‘黑眚神君’白笑天,女的叫‘赤尸夫人’聂玉倩,因他们一个居于云台山,一个居于东海金钟岛,遂又被武林人物称为‘东海双怪’!” 南宫敬觉得此行所获业已不少,不愿过扰百静神尼清修,便与上官奇双双起立,向百静神尼称谢告别。 百静神尼笑道:“南宫贤侄稍等片刻,我去取件东西送你。” 南宫敬正想推辞,突觉上官奇在身后悄悄点了自己一下,遂止住推辞之语,未曾出口。 百静神尼走入禅房,上官奇遂以“传音密语”向南宫敬耳边悄悄说道:“南宫老弟,庵主是前辈高人,既然出手相赠,必非凡物,我们查察‘紫竹血案’,前途艰险定多,故而我叫老弟不必加以推谢。” 密语才罢,百静神尼已于禅房中走来,手持一柄长约七寸、色呈乳白、并无光泽的短短匕首,递向南宫敬道:“南宫贤侄,这柄匕首送你……”上官奇目光一注,失声叫道:“南宫老弟赶快谢过庵主厚赐,这柄匕首好像是‘通天犀角’所制的武林至宝!” 百静神尼点头笑道:“上官施主的眼力不错,这柄匕首确为‘通天犀角’所制,贫尼业已不履江湖,留此无用,南宫贤侄拿去,或可仗以渡过少许风险?” 南宫敬也知对方既已出手,不必再作谦辞,遂接过匕首,恭身谢道:“多谢庵主厚赐,这柄匕首既系‘通天犀角’所制,大概除了洞金穿石、削铁如泥之外,还具有解毒镇热之妙用?” 百静神尼笑道:“贤侄说得对,这‘通天犀角’的锋刃可以斩金截铁,无坚不摧,柄端则可加无根之水研磨,作为解毒镇热的极具灵效的药剂!” 南宫敬笑道:“这事似乎有点矛盾,‘通天犀角’匕首既然削铁如泥,无坚不摧,却能磨得动么?” 百静神尼微笑说道:“贤侄问得有理,这‘通天犀角’若是干磨,决磨不动,但若先在‘无根水’中略浸片刻,再复蘸水细磨,即可生效,贤侄只见所磨的水儿变乳白色时,便具解毒镇热之效!” 南宫敬谢过教益,收起匕首,便向百静神尼拜别,偕上官奇走出“清心庵” 外。 上官奇笑道:“‘清心庵’之行,可谓收获良多,我们再走趟析城山‘天狼寨’吧!” 南宫敬目闪精芒,剔眉言道:“上宫兄,‘天狼寨’与‘清心庵’不同,一处是绿林盗窟,一处是佛门静地,我们前往‘天狼寨’时,似乎并不必再像这般文雅?” 上官奇笑道:“那是自然,我们一路查察‘紫竹血案’,一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才是侠士本色!风闻‘铁爪天狼’萧沛虽然功力不弱,却为人凶暴,一身罪孽,两手血腥,我们趁此机会挑了他的‘天狼寨’,也算一场功德!” 南宫敬轩眉笑道:“这次我们不必改装化名了吧?” 上官奇道:“改装原属多余,化名也属不必,因为老弟行道不久,一般江湖凶邪对你还不太注意……”说至此处,忽然低低咦了一声,脸上微现诧色! 南宫敬问道:“上官兄想起了什么诧异之事?” 上官奇皱眉说道:“老弟忘了桐柏山‘蜈蚣岭’的事么?那‘三环蛇丐’乔凡……”南宫敬连连摇手,接口叫道:“上官兄,不必再提那‘三环蛇丐’乔凡,我已立誓全心全力为顾大哥复仇,把本身恩犯暂置度外!” 上官奇道:“我知道老弟与顾朗轩生死结盟,大义凛然,一心为他复仇,早把本身恩怨置于度外!” 南宫敬笑道:“上官兄既知小弟心意,何必还要提起‘三环蛇丐’乔凡则甚?” 上官奇扬眉说道:“我是想起此事,有点怀疑,觉得那‘紫竹血案’也许和‘三环蛇丐’乔凡不无关系?” 南宫敬闻言之下,大为惊讶,目注上官奇道:“上官兄怎会突然有此构想?” 上官奇目中神光微闪,缓缓答道:“我是觉得老弟与那‘三环蛇丐’乔凡素不相识,他似乎没有理由要向你暗下杀手!” 南宫敬点头说道:“我也深为奇诧,因为我与那厮一向是风马牛不相关及。” 上官奇冷笑说道:“除了乔丹是个疯人以外,天下哪有毫无原因便向人暗下毒手之事?” 南宫敬苦笑道:“从桐柏山‘蜈蚣岭’一事看来,那‘三环蛇丐’乔凡心胜阴刁,极富机智,并不疯啊!” 上官奇道:“正因他并不疯,我才认为乔凡必有原因向你暗下毒手,只不过这原因或许不是直接,而是间接。” 南宫敬注目问道:“上官兄所谓‘间接原因’是何含意?” 上官奇含笑道:“譬如‘三环蛇丐’乔凡与‘紫竹血案’有关,又知道老弟与顾朗轩交厚,便可能于狭路相逢之下起了杀你之念!” 南宫敬瞿然说道:“上官兄的这种想法倒也不无可能!” 上官奇正色说道:“那件‘紫竹血案’相当难于侦查,我们必须不放过每一可能,尽力研判搜索,务期不使你顾大哥含冤地下!” 南宫敬点头道:“好,我们若是遇着‘三环蛇丐’乔凡,便从他为何对我暗下毒手的原因上追究追究。” 王屋、析城相隔不远,两人反复计议下,已于不知不觉间进入析城山界。 南宫敬目光一扫,笑着向上官奇道:“上官兄,业已进入析城山了,风闻‘天狼寨’匪徒的势力遍布山区,我来向他们挑逗挑逗!” 说完,一提丹田真气,朗声吟道:“仗剑江湖扶正气,横刀今日暂天狼。” 南宫敬是有意施为,不单使这两句吟声传音及远,并还震得远峰近谷之间,起了一片回响!上官奇觉得南宫敬此举有向“天狼寨”群凶挑衅的意味,遂也不加拦阻。 就在南宫敬反复朗吟三遍之后,有了反应。 所谓反应,不是有甚暗器猬射,或强人出头,而是从一座峰头之后,驰来一位红衣少女。 这红衣少女年约二十四五,容貌相当冶艳,飞驰间所表现的轻功身法也颇不弱。 她驰到距离上官奇、南宫敬丈许以外站住脚步,向二人注目打量。 这时南宫敬吟声已歇,红衣少女仍把两道水灵灵的目光向他们盯了几眼,微剔双眉,发话问道:“哪位是想横刀斩狼的英雄好汉?” 南宫敬想不到自己朗吟挑衅的结果,竟若来了这么一位妇道人家。如今在人家拦路相问之下,不便不答,只好扬眉笑道:“在下便是适才朗吟诗句之人,不知与姑娘有何相干?” 红衣少女冷笑说道:“你问我有何相干?我却要问你,与我何仇何恨?” 南宫敬一愕,摇头说道:“在下与姑娘风萍初见,有何仇恨可言?” 红衣少女问道:“既然彼此无仇无恨,你却要横刀杀我则甚?” 南宫敬越发惊奇地咦了一声问道:“谁要横刀杀你?莫非你是‘天狼’?……”话犹未毕,红衣少女便点头笑道:“不错,我的外号便叫‘红粉天狼’!” 上官奇在一旁笑道:“弄错了,弄错了,姑娘不要误会,我这位老弟杀的不是‘红粉天狼’,却是‘铁爪天狼’!” 红衣少女又对南宫敬盯了两眼,轩眉问道:“‘铁爪天狼’萧沛是这析城山中的‘天狼寨’寨主,你们与他结了什么梁子?” 南宫敬道:“萧沛横行晋豫,两手血腥,满身恶孽,人人皆得除之,姑娘为何只记我所吟的第二句‘横刀今日暂天狼’,却不记得第一句‘仗剑江湖扶正气’呢?” 红衣少女嫣然笑道:“尊驾气概凌云,确是少年英侠,但萧沛的‘朱砂掌’力威猛无俦,一柄‘天狼爪’更极尽歹毒能事……”南宫敬不等对方话完,便接口昂然说道:“常言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又道是’不是猛龙不过江‘,我并未把一座小小的’天狼寨‘和萧沛所擅的’朱砂掌‘、’天狼爪‘等放在眼中,故请姑娘无需代我们多虑的了!昂煲律倥懔说阃罚蝗簧硇我换危艺萍采欤橹赶蚰瞎吹拿婷诺愕剑? 南宫敬一式“关公脱袍”避过对方来势,并诧异问道:“姑娘,你……你这算何意?“红衣少女“咯咯”媚笑说道:“没有什么,我只是见你太傲太狂,想见识这条狂傲猛龙究有多高手段?” 说话之间,又是一招“春云乍展”向南宫敬身前拍来,掌风虎虎,显然含有极强内劲! 南宫敬被她弄得傲气腾眉,朗笑答道:“姑娘多加指教,在下虽然所学不高,但斩上只把‘铁爪天狼’,却还有相当把握。” 话声中,右掌一翻,以十成左右真力,与红衣少女的那招“春云乍展”接在一处。 双掌接实,劲风四溢之下,南宫敬岸立如山,纹风未动。 那红衣少女则身形微晃,向后退了半步! 这一来,双方均颇吃惊。 红衣少女惊的是南宫敬难怪口出狂言,果然身负绝学! 南宫敬惊的是,红衣少女以一个妇道人家,在内力修为上,竟不过略逊自己半筹,行实难能可贵! 两人互一惊疑,红衣少女首先娇笑问道:“尊驾所发掌力刚柔相济,极为高明,似属‘乾元真气’,莫非你是‘紫竹先生’南宫老人的门下高足?” 南宫敬闻言,更惊这红衣少女不仅武功甚好,连见识亦颇渊博,遂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姑娘眼力着实高明,在下南宫敬,‘紫竹先生’南宫老人便是家父。” 红衣少女哦了一声,扬眉笑道:“既是名门之后,自有斩狼之能,委实不用我瞎操心了,南宫少侠请吧,‘铁爪天狼’萧沛应该马上便到,你只小心他那‘天狼爪’的狼爪中指,便可无碍!” 说完,身形飘处,化为一线红光,疾驰而去。 南宫敬被她弄得一头雾水,向上官奇苦笑问道:“上官兄,你江湖阅历极为丰富,可知这‘红粉天狼’是何来历?” 上官奇摇头答道:“我看这位姑娘外貌冶艳,但目光正而不邪,仍有一腔侠气,恐怕不会是什么‘红粉天狼’。” 南宫敬道:“这是她自己说的……” 上官奇接口笑道:“可能是她想掂掂你的斤两,才故意自称‘天狼’,作为借口。” 南宫敬将信将疑说道:“上官兄之见,也许有点道理,但依你看来,这武功相当不弱的红衣少女,却是什么路数?” 上官奇不答反问,目注南宫敬说道:“南宫老弟,你久居天山,距离昆仑不远,可听说昆仑山下,库立湖边,出了一对绝世女侠?” 南宫敬点点头答道:“听说过,库立湖边的‘玲珑馆’内,住着一位武功高不可测,但却向不人世的董夫人,这董夫人门下有两位绝代侠女,是同胞姊妹,被南疆人士称为‘红白昆仑’……”语音至此略顿,想了一想,又复说道:“所谓‘红白昆仑’是总称,她们姊妹一个叫‘红衣昆仑’萧瑶,一个叫‘白衣昆仑’萧琪。” 上官奇听至此处,含笑说道:“此女一身红衣,或许就是什么‘红衣昆仑’萧瑶也说不定。” 南宫敬笑道:“女孩儿家多半天性爱美,艳妆红裳之人极多,上官兄怎会想到‘红衣昆仑’身上?” 上官奇扬眉答道:“有两个原因:第一,对方仅与你互接一掌,便认出‘乾元真气’的来历,令尊久隐天山,不入江湖,显然这位姑娘的住处距离天山不远,才会从武功方面猜到你是‘紫竹先生’南宫老人的门下高足。” 南宫敬向上官奇投过一瞥钦佩工的眼色,点头说道:“上官兄真是心细如发,你这一点看法,着实颇有道理!” 上官奇继续笑道:“第二,当世武林中,有几位妙龄女郎,能接得住你那一记约莫有十成真力的‘乾元真气’?” 南宫敬这回却听得摇了摇头。 上官奇诧道:“南宫老弟,你摇头则甚?莫非不以我这第二点看法为然?” 南宫敬嗯了一声,扬眉答道:“常言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我听我父亲说过,昆仑库立湖边’玲珑馆‘内的那位董夫人的一身武学,简直山岳不足比其高,江湖不足喻其深……“上官奇听出南宫敬的言外之意,含笑接道:”老弟是认为那红衣少女若系’红衣昆仑‘萧瑶,本领便还要大上一些?“南宫敬笑道:”恐怕还不止大上一些,听说这’红白昆仑‘已得董夫人的真传十之八九了呢!吧瞎倨娴溃骸盎蛐硭被坝涛戳耍饺硕钥匆谎郏幼旖巧衔⒎夯嵝牡男σ狻I瞎倨娑僮』胺妫孔⑿》逋分螅锩冀械溃骸胺搴蠛稳耍渴恰炖钦南粽髅矗俊? 小峰之后冷哼一声,走出三个人来。 左面是个四十来岁、相貌狰狞的青袍道人,右面是个三十五六的灰衣书生,当中则是个五十左右、脸形又瘦又长、类似狼形的黄衣老者。 上官奇与南宫敬目光一扫,心中雪亮,知道中间那黄衣老者,多半就是恶名久著的“铁爪天狼”萧沛。 果然,那黄衣老者向上官奇、南宫敬略一注目,似乎看出对方气宇不凡,一抱双拳,扬眉问道:“武林高士宠降析城山中,萧沛居然失迎,请两位多多恕罪!” 在他抱拳发话之际,有股相当雄劲的无形罡气,向上官奇、南宫敬胸前逼来。 上官奇也自抱拳笑道:“好说,好说,我弟兄冒昧拜谒,尚请萧寨主,多多海涵!” 南宫敬冷眼旁观,知道上官奇武学极高,竟能在略抱双拳、不动声色之下,把萧沛所发的“无形罡气”,来了个“无形化解”! 萧沛更是一惊,陪笑问道:“两位怎样称谓?” 上官奇道:“我叫上官奇,他叫南宫敬,萧寨主的两位高朋,是否也该为我弟兄引见引见?” 萧沛指着那青袍道人和灰衣书生说道:“这是飞云道长和‘崤山仙客’胡浩老弟,他们在我寨中作客,听得有人作歌要‘横刀斩狼’,遂特地同来,瞻仰壮士!” 南宫敬因想挑却“天狼寨”,为民除害,遂在一旁笑道:“作歌之人是我,萧寨主是就在此处施展绝学,令我们一领狼威?还是让我们去往宝寨……”萧沛闻言,狂笑道:“两位若肯光降,‘天狼寨’蓬荜生辉……”扭头向峰后叫道: “来人,备轿!” 峰后应声又转出十条壮汉,并抬有数乘软轿。 上官奇与南宫敬也不客气,便双双坐上软轿,任那些壮汉抬去。 原来他们撞得甚巧,“天狼寨”就在那峰后不远之处的一座山谷之内。 山寨建筑相当庞大豪华,看来着实抢掠了这一带良善百姓的不少膏血! 进入大厅,宾主落坐,萧沛便命人准备酒宴。 南宫敬摇手说道:“萧寨主不必费心,我弟兄不是为了喝酒才来宝寨叨扰。” 萧沛双目之中凶芒微转,狞笑道:“萧某并不讳言两手血腥,生平结仇无数,但……似乎却未与两位有甚梁子?莫非……”南宫敬不等萧沛话完,便即接口说道:“我弟兄与萧寨主并未甚梁子,只是在晋豫一带的黎庶口中,闻得‘天狼寨’威名极大,萧寨主德政太多,遂特来为民请命!” 这“为民请命”四字,份量甚重,把这位“铁爪天狼”萧沛听得为之怔住! 因为南宫敬、上官奇共仅两人,深入虎穴,并敢这等直言谈吐,则其侠胆豪情,着实令人惊异。 萧沛眉头一皱,尚未答言,那位“崤山仙客”胡浩已在一旁狂笑说道:“晋豫道中,敢对萧大哥如此说话之人,胡浩尚未见过,南宫朋友胆量可佩,我要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说完,端了一杯茶儿,站起身形,足下不丁不八,暗站子午。 南宫敬看出他想耍花样,哂然说道:“胡朋友何须费事,你若想比划比划,这厅外不就是演武场么?” 萧沛“哈哈”大笑,点头说道:“南宫朋友真是快人快语,来来来,我们移座厅外!” 侍从喽罗闻得寨主有了吩咐,自然立即把他们五人的座位移到演武场上。 胡浩因自己已向南宫敬叫阵,遂不再入座,向对方抱拳笑道:“南宫朋友,在下想领教你的斩狼手段!” 南宫敬看出这胡浩满面邪恶之气,双扬剑眉,冷冷说道:“胡朋友既知我要斩狼,偏偏代狼出头,想来不是狼的爪牙,就是狼的党羽。” 胡浩变色叱道:“南宫朋友休恃口舌争雄,在下敬候指教!”南宫敬存心气他,嘴角微披,轩眉说道:“据我所知,这‘天狼寨’中,只有萧寨主的‘朱砂掌’和‘天狼爪’等两者,尚具相当火候,却不晓得尊驾有何所长,够资格向我请教?” 胡浩气得钢牙一挫,从怀中取出一柄钢骨折扇,向南宫敬叫道:“南宫朋友,请亮兵刃,胡浩便凭这柄‘追魂扇’,斗你一千回合!” 南官敬失笑说道:“对付你小小一柄扇儿,用得着费上那多事么?” 边自说话,边自站起身形,步入场中,并故作骄狂,大剌剌地说道:“我让你五十招,五十招以内,任你攻击,我不还手,但过了五十招之数,便随时可把你这扇儿毁掉!” 胡浩忍耐不住,厉声喝道:“匹夫……”萧沛在一旁叫道:“胡贤弟莫要动怒,怒发神浮,属于武家大忌,对方既出狂言,必有实学,贤弟便在前五十招中全神进攻,五十招后小心防守便了!” 胡浩号称“崤山仙客”,是豫中有名剧寇,武功也颇不在弱。 他经萧沛这一提醒,便立即省悟,赶紧散去胸中浮动之气,右手紧持钢骨折扇,向南宫敬缓缓说道:“南宫朋友留神,胡浩遵命放肆!” 语音落处,右臂疾伸,把钢骨折扇当作判官笔使用,点向南宫敬乳下“期门” 部位。 折扇未到,寒风先袭,足见这位“崤山仙客”也是内家高手,艺业着实不弱。 南宫敬果然不予还手,向右微跨半步,便把对方的折扇来势闪过。 胡浩笑道:“南宫朋友当真要相让么?这样,你未免太吃亏了!” 话声中,欺身抢步,随着南宫敬闪避之势,以“指天画日”,“魁星点元” 等两招精妙绝学,连绵攻出。 这两招中所蕴变化相当繁多,扇影蔽空之下,可以说把南官敬的上下左右前后等一切退路完且封住! 但南宫敬所用的身法灵妙无比,脚下只轻一换步,又闪出丈许之外。 胡浩试出南宫敬果然遵守诺言,不加还击,遂放心大胆地尽展所学,拼命连攻! 展眼间,他已把南宫敬圈入一片奇幻威猛的漫天扇影之内。 但他的扇招虽然奇幻,南宫敬的身法却更为奇幻。 故而无论他攻势如何威猛,均被南宫敬在奇险无伦的情况下及时闪避开去。 四十招过后,萧沛看出胡浩已无胜望,不禁扬眉叫道:“胡贤弟,要努力碍…”胡浩知道萧沛是在提醒自己不要仅恃武功,可以施展藏在“追魂扇”中的毒粉针取胜! 他钢牙挫处,狞笑一声,连续猛攻两招,把南宫敬的身形略为逼开。 然后,“唰”的一声,把那柄铁骨折扇展了开来。 谁知折扇才展,面前人影电闪,南宫敬那刚刚被他逼退的身形,已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倏然翻回。 跟着,右手一震,肘际一麻,那柄扇儿竟被南宫敬夺过手去! 南宫敬夺扇在手,目注上官奇,朗声叫道:“上官兄,这是第几招了?” 上官奇笑道:“这位胡当家的业已攻完五十招之数,贤弟出手时,应该算是第五十一招了。” 南宫敬冷笑一声,剑眉双剔说道:“我要看看胡当家的在扇无功之下,却又突然展扇则甚?” 一面说话,一面业已暗用内劲,把那柄“追魂扇”的铁制扇骨震碎。 扇骨一碎,其中所藏的毒粉,毒针自然洒落遍地。 南宫敬“哈哈”大笑,看看胡浩,哂然叫道:“胡当家的,我如今方知你突然展扇之意……”胡浩“追魂扇”被夺,又遭毁去,心中已自怒极惭极,再听得南宫敬这样一加讥刺,不禁恶意顿生,乘着对方似乎有点得意疏神之下,右掌突扬,向南宫敬当胸击去。 “铁爪天狼”萧沛以为胡浩已弄得灰头土脸,定必认败下场,想不到他竟有这么一着,不禁暗叫不妙! 因为胡浩若是认败,不过当时脸上无光,日后还尽有报复的机会。 如今再一猝然出掌,多半未见能够伤得了南宫敬,却反而给了对方一个痛下杀手的绝好借口,只怕性命难保! 念方至此,那位“崤山仙客”胡浩业已掌发无功。 南宫敬自从被“三绝妖姬”戚小香打了一根“仙人刺”后,真所谓“吃次亏儿学次乖”,于对敌之时,平添了不少戒意! 尽管他手中震毁“追魂扇”,口中又在对胡浩讥嘲,心中却仍未消除戒备! 胡浩以为十拿九稳地一掌击来。南宫敬冷哼起处,轻轻一转身,不单避开来势,并电疾伸手把胡浩右掌的脉门扣祝萧沛与飞云道长见状之下,以为胡浩必死,不禁全紧张得站了起来。 上官奇却目闪奇光,扬眉叫道:“南宫老弟,你问问这位胡当家的,他练的是什么掌力?” 原来胡浩凝功出手之下,手掌中心的钱大一块,业已色呈紫黑。 在上官奇提醒之前,南宫敬已有同样发觉,遂在闻言之下,向胡浩沉声问道: “胡浩,我上官兄的话儿你听见了么?” 胡浩目闪凶芒,剔眉不语。 南官敬笑道:“好,你不答复,我倒看你这硬汉子能够充到几时?” 他虽在含笑发话,但紧紧扣在胡浩脉门上的几根手指,却自暗加功力。 胡浩顿觉全身一紧,额间冷汗立时涔涔而落。 萧沛知道胡浩如今虽在咬紧牙关硬撑,但脉门被扣,身遭人制,在南宫敬逐渐加功之下,终必支持不住! 到了那时,出口认输,岂不更加丢人丢到了家,还是乘早找个台阶,比较划算。 主意一定,萧沛立即笑道:“胡贤弟也是性格倔强,你所练的功力,告人何妨?我来替你说吧……”说至此处,偏头目注上官奇道:“我这位胡贤弟练的是‘五毒掌’。” 南官敬闻言,扬眉说道:“当世武林中精于‘五毒掌’之人,我只知道有‘五台派’的‘五毒手’孙彪,‘邛崃派’的‘毒手三郎’潘小安,却未听说有什么‘崤山仙客’胡浩。何况‘五毒掌力’一聚之下,应该整个手掌均色呈紫红,功力深者变成黑色,怎会像他,仅仅是掌心钱大一块略变色泽?” 萧沛笑道:“全掌均呈黑色,是‘五毒掌’的绝顶火候,就算孙彪、潘小安二人,也没有这等造诣,除非……”上官奇听出他话中有话,遂不肯放松地接口问道:“除非是谁才练成‘五毒掌’的绝顶火候?” 萧沛略为一怔,因话已出,只得答道:“‘五毒香妃’木小萍!” 上官奇目光一亮,诧声说道:“木小萍是何许人,我怎么从未听过武林中有这么一位‘五毒香妃’?” 萧沛笑道:“约莫十五六年之前,有位横霸江湖的‘震天神君’,上官朋友总该听过吧?” 上官奇点头答道:“当然知道,这‘震天神君’因恶迹太多,被‘武林七老’联剑合诛于峨嵋金顶,但‘武林七老’中也同时伤折了三四位呢……”语音未毕,恍然有悟、眼珠一转又道:“我明白了,风闻‘震天神君’的姬妾甚多,萧寨主适才所说的‘五毒香妃’木小萍,莫非就是‘震天神君’的后宫佳丽之一?” 萧沛含笑说道:“对了,木神妃于‘震天神君’死后,遁迹穷边,获得一册‘五毒真经’,练成了绝顶神功,更因她体具异香,遂有‘五毒香妃’之号!” 南宫敬叫道:“萧寨主,我上官兄问的是胡朋友的武功来历,你却大谈那‘五毒香妃’木小萍则甚?” 萧沛答道:“我胡贤弟是木神妃的腻友,他这‘五毒掌’的功力,便是由木神妃所传。” 南宫敬哦了一声,目注胡浩,冷笑说道:“原来胡朋友的这点功夫是跟师娘学的,提起来未免不太光彩,我替你毁掉了吧!” 话完,劲透指尖,把扣紧胡浩脉门的那支右手,猛力往外一抖! “吧”的一声,胡浩人飞丈许,摔在飞云道长面前。 飞云道长忙把胡浩搀了起来,尚未问话,胡浩便废然叹道:“道长与萧大哥要替我报仇,小弟的一身功力已毁……”说话之间,业已举起左掌,向他自己的天灵拍下。 萧沛急忙抓住胡浩的手腕,狞笑道:“胡贤弟振作一些,你难道没听说‘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么?” 胡浩面色惨淡,黯然不语。 这时飞云道长站起身形,似欲向南宫敬叫阵。 萧沛因知飞云道长功力比胡浩高不许多,下场也是白搭,遂急忙摇手叫道: “道长,你来招呼胡贤弟,由我亲身下场,因为南宫朋友在析城山中朗吟‘横刀斩狼”的诗句,分明是冲着我萧沛来的!胺稍频莱ぬ庋捣ǎ匀坏阃妨烀? 萧沛起身下场,向南宫敬抱拳说道:“南宫朋友,你与上官朋友今日来此之意,是想挑我这座‘天狼寨’?” 南宫敬剑眉双扬,微笑答道:“这座‘天狼寨’膏髓已满,萧寨主若能将其解散,倒是晋豫一带黎庶之福!” 萧沛狂笑道:“答得好,答得好,这‘天狼寨’是我所建,当然我亦能毁,不过若是平白毁去,未免心有不甘,我要博点代价!” 南宫敬道:“萧寨主开价吧,我且听听你要的是什么盘口?” 萧沛笑道:“我想把它当作赌资,和你们孤注一掷!” 上官奇在一旁笑道:“妙极了,我最爱赌,但不知怎样赌法?” 萧沛目闪凶芒,剔眉说道:“今日既遇武林高手,萧沛不敢讳言,我所学之中,只有‘朱砂掌’与一柄‘天狼爪’尚具自信。” 南宫敬点头说道:“我弟兄也早就听说萧寨主的这两桩绝艺颇著声威!” 萧沛冷冷说道:“我打算用‘朱砂掌’和‘天狼爪’分向南宫朋友讨教,其中只要输了一样,便立即解散‘天狼寨’!” 南宫敬暗惊对方出语之豪,剑眉双轩,含笑问道:“若是两项都输了呢?” 萧沛似乎料到对方定有此一问,成竹在胸地应声答道:“倘若两技全输,除了解散‘天狼寨’外,并把我颈上人头自悬场中的高竿竿端,以成全尊驾‘横刀斩狼’的心愿!” 南官敬抚掌赞道:“好,这赌注下得好,萧寨主豪气干云,不愧是横霸一方的绿林魁首!” 萧沛目闪凶光,狞笑问道:“这是我的赌注,你们的呢?你们纵有必胜的信念,也应该先在赌博天平的另一端上,加点砝码才是!” 南宫敬挑眉答道:“我弟兄谁若在你手下落败,谁就输你一颗项上人头!” 语音顿处,侧顾上官奇,含笑叫道:“上官兄,小弟擅作主张,你同意么?” 上官奇微笑说道:“贤弟既发豪语,我又何惜乎一颗人头,如今便请萧寨主挑对手吧。” 萧沛摇头说道:“不必挑选,第一阵是互较掌力,随便你们哪位下常”上官奇生恐南宫敬制服胡浩,已有劳累,遂抢先叫道:“我来,我想领教领教萧寨主威震一方的‘朱砂掌力’!”萧沛笑道:“好,上官朋友请,我们下场玩玩。” 上官奇含笑下场,南宫敬自然只好暂时归座。 萧沛见他下场,抱拳含笑问道:“上官朋友,我们是各自在掌力上施展玄功,一较火候深浅?还是实际拼搏?” 上官奇道:“随便,不管萧寨主如何划下道儿,上官奇都勉力奉陪就是!” 萧沛目光一转,扬眉说道:“既然上官朋友是能者无所不能,我们不必拳来掌去,且做得文雅点,彼此略较功力便了!”说至此处,侧脸向身后喽罗叫道: “起火,备炉!” 喽罗答应一声,立即搬来一只巨炉、一只巨锅、一箩铁砂,以及两块特制的耐火青砖。 他们先在炉中起火,放上巨锅,再把一箩铁砂倾入锅内。 炉火极烈,喽罗并持铲不住翻砂,使铁砂平均受热。 等到锅中热气腾起,铁砂并微微变色时,喽罗们方把那两块耐火青砖用铁砂盖住,使其沉在锅底。 萧沛取过一只小壶,向锅中倾了少许水儿。 “滋拉”一声,水儿才触铁砂,便化作青烟而没。 这种情况,显示锅中铁砂虽未赤红,也已烫极。 萧沛目注上官奇,抱拳说道:“上官朋友请吧!” 上官奇笑道:“萧寨主请先展绝艺,在下自当勉强学步就是。”萧沛也不再客气,便面炉而立,边自提聚玄功,边自猛搓双掌。 搓了十来下后,显然可以看出,他右臂的肘部以下,业已变成了深红色泽。 萧沛停手不搓,微一凝神,伸出右掌,插入那锅奇热的铁砂之内。 青烟仍腾,“滋拉”之声仍作,但萧沛的脸上却毫无痛苦神色。 他伸手直到锅底,取出一块青砖,高高抛起半空,等落到六七尺时,凌空一掌劈出,青砖立被掌风震成粉碎。 飞云道长见状,为萧沛捧场地抚掌赞道:“萧大哥这‘朱砂掌’力的精深程度,真足以傲视江湖的了!” 萧沛也面有得色,向上官奇微笑叫道:“上官朋友,你若不愿照样施为,便换个方式也可……”上官奇怎肯被他藐视,萧沛话犹未了,上官奇业已安然缓步,走到炉火之前。他并未像萧沛那样凝功搓手、做张做致,才一走到锅前,便伸出右掌,插入砂内。 他掌上肤色未变,仍然莹白加玉,插入砂内之后,从锅底把另一块青砖缓缓取出。 萧沛脸色大变,不等上官奇再学他抛砖击砖,便苦笑一声,摇手叫道:“上官朋友的功力真高,萧沛甘心认败!” 原来萧沛取砖在先,上官奇取砖在后,一先一后之间,炉火未熄,锅中铁砂的热度自又增高不少! 上官奇不单不惧,手掌入砂之际,又未起甚青烟,取砖动作,更故意比萧沛缓慢得多,自然不必再抛砖击砖,已可显然看出高下。 上官奇手持青砖,目注萧沛。萧沛扬眉笑道:“丈夫一言,快马一鞭,萧沛虽然身在绿林,也尚有几分江湖骨气!” 话完,喝道:“‘天狼寨’中的四大头目听令!” 寨中头目等人,早就群集演武场四周观看热闹,萧沛一叫之下,所谓“四大头目”便应声走出,并立场中,等候萧沛指示。 萧沛朗声说道:“‘天狼寨’从此解散,你们打开库房,把所藏金银扫数分给弟兄,命他们回转家乡,各安生计!” 居右的一名头目浓眉双挑,目闪凶芒,抱拳叫道:“寨主何必……”萧沛摆手接道:“你们不必多言,大丈夫信诺当先,既立赌注,必当遵守,我的‘天狼爪’若是再败,立即自行悬头高竿。你们走吧,不许不遵命令,坏我名头,万一萧沛侥幸不死,则江湖中还尽有相逢之日。” 四名头目不敢违抗,只得无可奈何地低头而去。 上官奇与南宫敬均想不到这“铁爪天狼”萧沛居然能不轻所诺,表现得颇有骨气! 他们方自交换了一瞥颇感意外的惊诧眼色,萧沛已向南宫敬抱拳叫道:“南宫朋友,请下场吧,你看,高竿悬绳,萧沛已准备了一颗人头,来领教你的震世绝艺。” 南宫敬早就瞥见这演武场中有根十丈左右的高竿,竿上并有绳圈,可以放下,遂微笑说道:“萧寨主放心,这是公平赌命,我若落败,也照样毫不迟疑地把项上人头割下!” 这时,萧沛业已把他的成名兵刃“天狼爪”取在手中。 所谓“天狼爪”,就是一根鸭卵粗细、二尺长短的钢棍,棍端铸有五枚异常锐利的银爪而已。 上官奇见南宫敬业已起身出阵,遂用“蚁语传声”功力向他悄然嘱道:“南宫贤弟,这是赌命之搏,千万不可骄敌大意,应该尽力求胜!” 南宫敬点了头,缓步走出。 由于上官奇这一嘱他慎重,不禁附带想起红衣少女告诫自己要注意萧沛狼爪中指之语。 既然想起此事,目光便看向萧沛手中,觉得那狼爪中指,除了比其他四指略长略粗,也特显锐利之外,并未见有什么特别的奇处。 南宫敬方自微觉哂然,突又想起根据上官奇的推断,那红衣少女可能是董夫人身边的“红衣昆仑”萧瑶? 倘若所料不差,则这等人物岂有虚言?萧沛的“天狼爪”中指,定具异常凶毒! 南宫敬想至此处,骄敌之心果敛,打算不论如何,且先把对方这“天狼爪” 的中指毁掉再说! 他一面心中动念,一面走到场中,与萧沛相距六尺对立,萧沛见他两手空空,蹙眉发话问道:“南宫朋友,你莫要忘了,这一场是兵刃相搏!” 南宫敬点头笑道:“我知道,此来便是特意领教萧寨主的‘天狼爪’绝学。” 萧沛发现他仍无动作,不禁注目问道:“既然如此,南宫朋友怎么还不亮出兵刃?” 南宫敬笑道:“我的兵刃已在袖中,随时均可以施为,萧寨主无须客气,请进招吧!” 他的这种动作并非骄敌卖傲,而是不愿意使萧沛看见他袖中之物。 萧沛冷笑一声,剔眉说道:“南宫朋友真够狂傲,萧沛遵命进招,我把这颗六阳魁首交给你了!” 语音方了,一式“跃马中原”,便以手中“天狼爪”向南宫敬的腹部点去。 萧沛这“天狼爪”的中指中空,满贮剧烈毒汁,若在对面进攻之际,猛然喷出,委实任凭对方身法再高,闪躲再快,也必受相当伤损! 但他对于一套七七四十九招“天狼爪法”也着实下有苦功,极具诡辣威力,故而萧沛不打算在第一招上便喷毒汁,要等看出自己仅凭招式无法取胜时,才蓦然突发杀手! 这种想法原来不错,但萧沛哪里想得到,他在第一招上未喷毒汁,便从此永无机会。 眼看“天狼爪”中指的锐锋距腹部仅约三尺,南宫敬仍自两手空空,巍立未动! 萧沛钢牙挫处,猛一挺臂,“天狼爪”去势加快,电疾前袭! 就在他加快攻势的同一瞬间,南宫敬儒衫微摆,身形右飘,右手儒衫大袖,在萧沛的“天狼爪”上轻轻拂了一下! 萧沛原未想第一招便能伤敌,只想逼得南宫敬加以格拒,看看对方所用,究竟是何种兵刃? 谁知南宫敬衣袖拂处,“铮”然微响,萧沛的“天狼爪”中指竟告应声折断! 中指一断,毒汁全流,南宫敬的手中,却多了一柄长约七寸、乳白色的无光匕首! 萧沛这只“天狼爪”是用纯钢加杂“寒铁”、“紫金砂”所铸,一般宝刀宝剑均不能断,故而绝未想到在兵刃方面会有甚伤损? 等到发现不对,爪中所藏毒汁业已均告流尽! 萧沛目眦尽裂,怒吼一声,振爪飞扑。 南宫敬也不再客气,一式“秋风掠叶”,挥动手内“通天犀角”匕首,连身迎向萧沛所发的漫天爪影之中! “铮……铮……铮……铮……” 四声脆响起处,人影由合而分! 南宫敬手持“通天犀角”匕首,满面含笑,卓立当常那位“铁爪天狼”萧沛则手中握着一根铁棍,呆然失神,面色如土。 原来他那“天狼爪”上的其余四枚利爪,也被南宫敬用“通天犀角”匕首一齐削断,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根铁棍在手。片刻过后,萧沛方回过神来,长叹一声说道:“果然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南宫朋友的宝刃既利,艺业也高,萧沛败得口服,死得心服!” 说至此处,转身面向飞云道长和“崤山仙客”胡浩叫道:“道长与胡贤弟请替我收尸,萧沛这就遵照赌约,自行悬头高竿!”语音方落,飞云道长吟了声“无量佛”,黯然摇头叫道:“萧大哥,我们相交多年,怎么忍心目睹你高竿悬头,贫……贫道与胡贤弟,要……要先行告别的了!” 萧沛叹道:“你们先走也好,恕我不送。” 飞云道长与胡浩遂双双起身走去。 这时,南宫敬则对萧沛略起怜悯之心,但他嘴皮方动,却被上官奇用眼色止住,不曾说出打算宽恕萧沛之语。 萧沛目送飞云道长与胡浩走后,便向上官奇、南宫敬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飞身纵往竿端。 竿高十丈,自难一纵可及,萧沛是先纵起三丈有余,然后抱住竿儿,猱升而上。 在他猱升之际,南宫敬向上官奇悄声问道:“上官兄,你是不是认为这‘铁爪天狼’萧沛,绝无可恕之道!” 上官奇低声答道:“真能洗心革面,孽海回头,哪有不可宽恕之理?我是觉得萧沛未必如此老实,可能还有什么花招?” 南宫敬诧道:“他已把手下解散,自己也即将系首高竿,哪里还有什么花样可耍?” 上官奇冷笑说道:“萧沛口中说得漂亮,目中却仍有凶芒闪烁,故而我料他心中未必甘……”南宫敬接口问道:“便不甘心,又能怎样?上官兄认为这狼爪已毁的‘铁爪天狼’,还有些什么凶谋毒计?” 上官奇叹道:“江湖鬼蜮,狡变万端,我们再怎样聪明,也无法凭空测出萧沛的心中谋略!总而言之,我绝不相信萧沛肯就此自绝,贤弟且拭目以观,看看我所料可确?” 他们互相低语之间,萧沛业已猱升到十丈高竿竿端,手挽长绳,发出一声厉啸。 南宫敬咦了一声,点头说道:“果然有点蹊跷,他既到竿头,便应刎颈自绝,却还发啸则甚?” 上官奇道:“他这啸声,可能是种暗号?” 南宫敬笑道:“他既发出暗号,应有反应,怎的毫无动静?” 话方至此,萧沛狼嚎似的厉啸,又复再度响起! 南宫敬忍不住目注竿端,扬声问道:“萧寨主,你怎的还不自行践约,悬首竿端,这等发啸,是向谁求援乞命?” 萧沛向他怒视一眼,不予答理,又复张口发出了第三声厉啸! 这第三声厉啸与前两声厉啸效果不同,居然有了反响! 所谓反响,是起了一片比他的厉啸声好听百倍的银铃般的娇笑。 娇笑一起,不单萧沛发怔,连上官奇、南宫敬也为之愕然! “天狼寨”大厅之中,跟着闪出一条倩影,正是上官奇与南宫敬在前山所遇、自称“红粉天狼”的红衣少女。 她缓步走到演武场,向高竿顶端的萧沛扬眉叫道:“萧沛,你不要再啸了,这演武场地下所埋的火药引信,业已被我剪断,你便用啸声通知你藏在远处的朋友及手下加以点燃,它也不会爆炸的了!” 上官奇与南宫敬闻言之下,不禁好自心惊! 萧沛果然存有凶谋,他是先使手下暨飞云道长、胡浩等离开现场,再借口悬头自绝,飞身高竿,然后用啸声通知,点燃演武场下早就埋藏的地雷火药,把强敌炸成灰烬! 上官奇已够精明,猜出萧沛必有凶谋,却绝未想到这凶谋厉害到如此地步! 若非红衣少女剪断炸药引信,岂非早中凶谋,平白把盖代雄谋,化作南柯一梦? 他们方自想得惊心,那红衣少女又向萧沛叫道:“萧沛,如今你凶谋败露,手段已无,还是放光棍一点,遵照诺言,兑现赌注,替我乖乖自绝,悬头高竿了吧?” 萧沛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利用竿端长绳,悠动身形,想向与红衣少女等所处的相反方向,逃出“天狼寨”外! 南宫敬想不到竿端长绳还有这等妙用?欲待阻止,却已不及。 红衣少女见状,面罩秋霜,哂然叫道:“无耻狗贼,你走不了!” 话声中,略一扬手,两丝红线便从袖中飞出。 这两丝红线,飞得既远,打得又准,其中一丝,先打在“铁爪天狼”萧沛身上,另外一丝,则截断了萧沛手中长绳! 萧沛的穴道已为红丝所制,长绳再一断却,便从八九丈高空摔落地面,跌得五脏尽裂! 红衣少女眼看萧沛已死,遂转身向上官奇、南宫敬袅袅行来。 上官奇迎上两步,抱拳笑道:“姑娘真正高明,若非你识透奸谋,制敌机先,我与南宫贤弟此刻早成齑粉!” 红衣少女嫣然笑道:“好说……好说……”在两声“好说”之后,红袖一翻,玉指疾弹。 上官奇胸前连中三缕疾风,立告颓然晕仆。 南宫敬作梦也未想到会有这种变化?不禁惶然莫知所措。 红衣少女含笑叫道:“南宫少侠莫要惊惶,我此举绝无恶意。” 南宫敬惑然说道:“我也觉得姑娘绝无恶意,但……但你却出手把我上官兄点倒则甚?” 红衣少女笑道:“我是要救他一命!” 南宫敬越发莫明其妙,扬眉问道:“姑娘此话怎讲?” 红衣少女向他瞟了一眼,含笑说道:“你这上官兄中了剧毒,我发现毒已将发,遂赶紧点了他‘三元大穴’,保命须臾,然后再设法救治。” 南宫敬皱眉诧道:“上官兄适才较技乃占了上风,怎会中毒? 红衣少女不待他说完,便即娇笑说道:“令人于败中中毒,只是庸才,令人于胜中中毒,才是高手。‘铁爪天狼’萧沛虽然恶贯满盈,身遭惨死,但心机之毒,相当可怕的呢!” 南宫敬闻言之下,恍然说道:“我明白了,萧沛定是在锅中铁砂之上淬有剧毒,他自己不怕,上官兄则无论胜负,均将惨遭不测!” 红衣少女点头笑道:“对了,上官奇较技若败,按照赌注,应该自刎项上人头!若胜,萧沛也只消设法略为拖延时间,便可等待他肝肠寸裂,毒力发作而死,这种心机,真够厉害的了!” 南宫敬目注晕仆地上的上官奇,向红衣少女抱拳问道:“姑娘能够为我上官兄去解所中奇毒么?” 红衣少女娇笑答道:“大概可以,你先把他抱去大厅之内,我来试上一试!” 这时,整个“天狼寨”的贼寇都已散去,显得异常静寂! 南官敬刚把上官奇抱进大厅,便即一怔! 因为大厅之上,居然准备了一些酒菜。 这些酒菜,自然是红衣少女早就弄来,南宫敬看在眼中,不由钦佩对方履危若安的镇定风趣。 他放下上官奇,目注红衣少女问道:“姑娘准备施救,要不要我来协助?” 红衣少女娇笑答道:“话先说明,我不肯平白施救,我要收取报酬!” 南宫敬点头说道:“应该,应该,姑娘若能将我上官兄所中奇毒去解,在下定不吝千金重报!” 红衣少女向他瞟了一眼,媚笑说道:“南宫少侠,你这人看来风神绝世,相当倜傥,怎么讲起话来竟这等俗气?” 南宫敬听得一怔,红衣少女又复笑道:“一开口便是‘千金重报’,这算显示你家资富有?还是把我视为拜金之人?”南宫敬被她训斥得有点面红耳赤,赶紧抱拳陪笑说道:“在下失言,敢向姑娘陪罪!” 红衣少女笑道:“陪罪倒是不必,只要你以后不再说这些俗气话儿就好。” 南宫敬喏喏连声,并向红衣少女问道:“姑娘所需是何报酬?在下只要力所能及,必……”红衣少女连连摇手,截断南宫敬的话头,指着桌上的酒菜,娇笑说道:“当然力所能及,我所谓的‘报酬’,只是要你这位南宫少侠,陪我喝上几杯酒儿!” 南宫敬先是一怔,旋即点点头笑道:“姑娘真够风趣,在下亟愿奉陪,来来来,我先敬姑娘一杯!” 说完,斟了一杯酒儿,便举向唇边,意欲饮荆红衣少女止住南宫敬,扬眉问道:“南宫少侠,你怎么这样放胆饮酒,不怕酒中有毒?” 南宫敬笑道:“若非姑娘相救,识破奸谋,我与上官兄早就在演武场中化为齑粉,解铃之人,怎会系铃?我没有理由再怀疑姑娘有何恶意!” 语音甫落,杯儿已扬,把杯中美酒喝得干干净净。 红衣少女也陪他干了一杯,含笑叫道:“南宫少侠……”四字方出,摇头笑道:“称‘少侠’二字,既俗气,又颇蹩扭,我们改个称呼好么?” 南宫敬道:“但凭姑娘……” 红衣少女向他送过一丝极为娇媚的微笑说道:“我叫你小兄弟,你恼不恼?” 南宫敬因有上官奇的先人之见,把这红衣少女猜为董夫人身边的“红衣昆仑” 萧瑶,遂毫不考虑地应声答道:“小弟有了这样一位姊姊,真是天下大幸事,哪还有着恼之理?” 红衣少女举杯笑道:“来,小兄弟,如今该我敬你一杯!” 南宫敬当然饮尽,并向红衣少女笑道:“你已经是我姊姊,总应该把名号告诉我这小兄弟了吧?” 红衣少女扬眉说道:“小兄弟,你年纪轻轻,怎么如此健忘?我不是业已告诉你,我叫‘红粉天狼’了么?” 南宫敬摇头道:“姊姊莫开玩笑,你不会是‘狼’,天下哪有这等美貌的‘狼’和这等良善的‘狼’?” 红衣少女脸上添了几分酒色,益增娇艳,星眼微飘,媚笑说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狼?我不单是‘狼’,并是只‘色狼’,是只‘红粉色狼’,如今便要把你这小兄弟吞下肚去!” 她一面说话,一面娇躯欺处,竟流露出满脸春意,向南宫敬的怀中偎来! 南宫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俊脸发白,赶紧一推桌儿,飘身向后纵出。 “咯咯……咯咯……” 红衣少女见他吓成这副样儿,不禁格格娇笑。 南宫敬有点着恼地扬眉问道:“你笑些什么?” 红衣少女目注南宫敬,点头笑道:“我是笑你这位小兄弟着实不错,武功过得去,风神顶呱呱,尤其这种见色不迷的高尚品格,更是年轻男子难得的美德!” 南宫敬俊脸通红,恍然苦笑叫道:“妹姊,你……你方才是试我?” 红衣少女微颔螓首,含笑说道:“对了,我方才是在试你,试出你人品端正以后,打算替你牵牵红线,介绍一位红妆密友给你……”南宫敬目注红衣少女,扬眉叫道:“姊姊……”红衣少女摇手笑道:“敬弟,你不要看着我,我大了几岁,和你不配,是打算介绍一位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武功也比我高明的绝代夫人给你。” 南宫敬看出对方语出由衷,并非说笑,不禁窘得不知应该怎样答对才好? 红衣少女推杯笑道:“好了,酒儿业已饮过,如今应该办正事了!” 款款站起身形,取出一粒绿色丹药,塞进了上官奇的口中,向南宫敬笑道: “敬弟,你用杯酒儿替你上官兄把药度下,顺便看看他脸上是否戴有人皮面具?” 南宫敬愕然问道:“人皮面具?姊姊为何怀疑我上官兄……”红衣少女笑道: “我不是怀疑别的,只觉得这位上官奇面容虽然苍老,手腕肤色却颇白嫩润致,遂有以为他是个年轻人,戴上了一副苍老的人皮面具之想!” 南宫敬细一思索,颇觉红衣少女之言有理,遂于用酒度药之际,当真在上官奇的脸上略加察看。 但察看之后,却向红衣少女摇头说道:“姊姊,你猜错了,上官兄脸上不曾戴有人皮面具,这副苍老的容颜,就是他的本来面目。” 红衣少女笑道:“这样才对,你们既是知交,他便不应该对你有甚瞒哄失实之处!” 南宫敬问道:“姊姊喂我上官兄所服的灵药,要多久才生效用?” 红衣少女答道:“我如今便要替他解开适才被点的‘三元大穴’,再略作推拿,他便可去毒无事的了!” 语音一了,走到上官奇身边,隔空凝劲,向上官奇胸前电疾连点三指。 上官奇身躯一颤,红衣少女的右掌已贴向他“七坎穴”上,柔声叫道:“上官兄,你已服我灵药,且以本身真气,随我导引,在四肢百穴之间流转一周,便可去毒无疑!” 话方至此,脸色突然微变! 南宫奇也听得这“天狼寨”的大厅顶上,似乎有了极轻微的声息! 这声息似有似无,倘是来了敌人,南宫敬心中明白,这来人功力必然远超“铁爪天狼”萧沛,甚至高于自己之上? 就在与红衣少女均有警觉之际,一声霹雳,突起当头! 霹雳声中,厅顶巳被震破,十来线火红的精光,向红衣少女暨南宫敬、上官奇等当头飞落! 红衣少女用“传音密语”向南宫敬叫道:“敬弟,你帮上官兄行动疗毒,我去擒住来人!” 密语方住,娇叱已起,竟冲着那十来线火红的精光,向厅顶破孔飞身窜出! 那些火红的精光来势既猛且烈,但红衣少女衣袖微扬之下,竟似被全部接去。 等她身形穿出厅顶破孔之后,几声霹雳和几声厉叱,又复响起。 南宫敬是内家高手,一看红衣少女所施展的身法手法,便知这位姊姊身负罕世绝艺,比自己高得太多! 故而,他并不对厅上恶斗来敌的红衣少女担心,只向上官奇低声叫道:“上官兄,来敌已由那位穿红衣的姊妹前去处置,你只管放宽心肠,由小弟相助,以本身动力加速药力灵效,去除所中奇毒便了!” 上官奇深明利害,果然心无旁骛地全神行动去毒。 等他气走周身,觉得毒力已去,人也复原,遂睁目叫道:“南宫贤弟,我已无恙,厅顶上怎无声息?” 南宫敬一怔,皱眉说道:“怪事,我们上去看看!” 话方出口,人已飞身而起,从破孔中窜上厅顶。 上官奇跟踪而出,一看之下,两人全都怔住! 原来厅顶之上除了布满一片殷红血渍之外,根本着不见半点人影! 不单来敌无踪,连那位红衣少女也告不知去向。 南宫敬一提真气,诧声叫道:“姊姊……姊姊……”他用的虽是“传音及远” 神功,但四外寂寂,却绝无半点回答。 上官奇看他一眼,扬眉笑道:“贤弟真有办法,转眼间便和那位姑娘变得如此熟络!” 南宫敬俊脸微红,岔开话头,向上官奇问道:“上官兄,你知不知道你是怎样中的剧毒?” 上官奇想了一想,目闪神光说道:“我觉得没有别的可能,定是‘铁爪天狼’萧沛把沾肤伤人的特殊剧毒淬在锅内铁砂或是砂内青砖之上!” 南宫敬点头说道:“上官兄猜得不错,那位姑娘发现你所中的剧毒已将发作,恐怕来不及说明,急忙点了你‘三元大穴’,再行设法疗治,她怕上官兄有所见怪,要我代向你婉转致歉!” 上官奇苦笑说道:“这是什么话?我应该向她致谢,怎么她反而向我致歉起来?” 南宫敬叹道:“这位姑娘先揭破‘铁爪天狼’萧沛的阴险凶谋,又为上官兄去除剧毒,帮忙实在不小,彼此陌路初逢,风萍未识,我不懂她为何……”上官奇接口笑道:“你不懂,我倒懂了!” 南宫敬忙问道:“上官兄认为她是为了何事对我们竭力相助?” 上官奇正色答道:“助正诛邪,仗义拔刀,我辈以‘侠’自命,原应如此! 但我却觉得,除了仗义以外,可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位姑娘爱上你了!” 南宫敬脸上一热,摇手说道:“不对,不对……”上官奇道:“为何不对,贤弟如此风神,如此人格,怎不令武林红粉个个爱煞卫玠,看煞潘安?” 南宫敬红着脸儿说道:“她……她倒是试过我的人品。”上官奇问道:“怎么试法?” 南宫敬把话说漏,无法隐瞒,只得把红衣少女故意索取报酬,要自己陪她饮酒,并佯装风情,吓得自己避席而起等事,向上官奇说一遍。 上官奇听得失笑说道:“这不是正说明我所猜不错,她对你极有意么?” 南宫敬苦笑说道:“小弟避席之后,她便说明只是试探我的品格,要负责为我介绍一位极理想的红妆密友。” 上官奇闻言之下,不禁失声一笑。 南宫敬诧道:“上官兄,你笑些什么?” 第三 章 上官奇道:“我笑老弟真是未曾经过情海波涛,怎会相信那位姑娘的推托搪塞之话?” 南宫敬连摇双手说道:“不是,不是,她不是推托搪塞!” 上官奇笑道:“贤弟何以见得?” 南宫敬遂把红衣少女曾说过的“我大了几岁,和你不配,是打算介绍一位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武功也比我高明的绝代夫人给你”等语,对上官奇复述一遍,说完并正色又道:“她说话之时神色诚挚,显然语出由衷,决非语不由衷,决非搪塞推托!” 上官奇向南宫敬抱拳拱手,扬眉笑道:“这样说来,我应该恭喜南宫贤弟的了。” 南宫敬苦笑道:“小弟对于此事,正不知如何应付?上官兄怎么还加调侃呢?” 上官奇笑吟吟地说道:“此事有何难处?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倘若那位红衣女郎当真介绍一位比她年轻,比她漂亮的绝代夫人给你,你就和她誓海盟山,卿卿我我便了!澳瞎姘姿谎郏迕冀械溃骸吧瞎傩帜敌α耍颐乔依囱芯垦芯吭跹怼炖钦桑 ? 上官奇不假思索地轩眉说道:“无须研究,这等血腥盗薮,常人居之不宜,最好是乞灵丙丁,付之一炬!” 南宫敬自然点头,两人遂到处放火,把整座“天狼寨”都烧了起来。 火光大作之下,南宫敬仍自徘徊,上官奇不禁失笑问道:“贤弟留连不去,是不是思念你那位新结交的姊妹?” 南宫敬颔首答道:“她帮了我们大忙,厅顶瓦上又留有那多血渍,我……我有点放心不下!吧瞎倨嫘Φ溃骸跋偷芊判暮昧耍阏馕绘㈡⑸癯龉砻唬玖旒螅换嵊猩跣紫眨慰鏊挂阍登:煜撸碜鞅耍巴靖赜邢嗑鄣幕帷彼抵链舜Γ肴幌肫鹨皇拢指茨孔⒛瞎吹溃骸澳忝擎⒌苤湟讶欢┙唬芨弥滥隳俏绘⒚檬欠裎宜孪氲摹煲吕ヂ亍粞俊? 南宫敬摇头说道:“我正想问她,她已上厅追敌,失去踪迹,只好等下次相逢之际再问她了。” 这时,火势越来越大,炎威逼人,南宫敬与上官奇边自离却“天狼寨”边自叹道:“我们这次的‘天狼寨’之行,虽然剪除了‘铁爪天狼’萧沛,荡灭盗薮,但对于‘紫竹血案’一事,仍未获得任何进展……”上官奇不等南宫敬话完,便接口说道:“南宫贤弟,我的看法与你不同,我认为不单有了收获,这收获并极关重大!” 南宫敬有点莫名其妙,不禁向上官奇诧然注目。 上官奇笑道:“贤弟莫非忘了那传授给‘崤山仙客’胡浩‘五毒掌’力的‘五毒香妃’木小萍么?” 南宫敬道:“当然不会忘掉,上官兄认为那木小萍与‘紫竹血案’有关?” 上官奇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一定有关,并还关系极重!” 南宫敬继续问道:“上官兄是根据何事如此推断?” 上官奇朗声答道:“因这‘五毒香妃’木小萍是‘震天神君’宠姬,而‘震天神君’又是被称‘武林七老’联剑合诛于峨眉金顶!” 南宫敬苦笑道“上官兄说了半天,只是武林旧事,我尚未听出与顾大哥惨遭暗算的‘紫竹血案’有任何关系?” 上官奇向他深深看了两眼,并拉着南宫敬的手儿,神色诚恳地问道:“南宫贤弟,你对我信不信任?” 南宫敬不解其意,只好点头答道:“当然信任!” 上官奇道:“既然信任,贤弟便暂时不必再问我为你猜疑‘五毒香妃’木小萍与‘紫竹血案’的关系甚重之因,总有一天,我在时机适当之际,会替你把这个疑团打破!” 南宫敬听他这样说法,自然不便再追问,遂改变话头笑道:“上官兄既认为‘五毒香妃’木小萍嫌疑甚重,我们是否便不必再盲目侦察,只在她身上着手?” 南宫敬点点头说道:“我确是这等打算,但萧沛已死,当时忘了问他,木小萍巢穴何在?如今……”南宫敬接口笑道:“萧沛虽死,胡浩仍活,他既是‘五毒香妃’木小萍的面首之一,定必知道木小萍的踪迹巢穴!” 上官奇笑道:“贤弟的话虽不错,但我们又到哪里去找胡浩呢?” 南宫敬道:“这厮动力被我毁掉,定走不快,又是与那飞云道长同行……” 话方至此,上官奇双眉微挑,含笑说道:“贤弟提醒我了,我们要找胡浩,应该从飞云道长身上着手。” 南宫敬目注上官奇道:“上官兄莫非知道飞云道长的巢穴所在,是哪座道院主持?……”上官奇摇头笑道:“这道人只是一名绿林流寇,哪里会是什么道院主持,我仿佛记得他是雪山遗孽,定与昔日‘雪山派’门下的一些牛鬼蛇神互通往来,遂想前往另一雪山遗孽之处,找寻他与胡浩的踪迹!” 南宫敬道:“上官兄是不是想起这析城山中,或是此山左近,还住有什么雪山余孽?” 上官奇点头说道:“大约离此三四座”峰头过去,住有一个以淫凶狠毒出名的‘女屠户’华三娘。“南宫敬听了“女屠户”华三娘之名,想起百静神尼之言,向上官奇含笑问道:“上官兄,这‘女屠户’华三娘不是精于‘三阴绝户掌’么?” 上官奇道:“‘三阴绝户掌’还在其次,更厉害的是她还精于各种迷魂暗器,贤弟遇上她时,要特别留神一点。” 南宫敬连连颔首,遂由上官奇引路,向“女屠户”华三娘所居之“迷魂坳” 驰去。 途中,南宫敬笑道:“上官兄,你真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单各种文武学识均极渊博,连对各处山川形势也如此熟悉!” 上官奇微笑说道:“贤弟不要捧我,我不过因久居中原,对豫、皖、晋、鄂等各地山川略为熟悉,尚不知有多少边荒奥秘之区未到过呢?” 南宫敬道:“等我们破了‘紫竹血案’,为我顾大哥报仇雪恨之后,小弟愿意奉陪上官兄东观沧海,南游滇桂,北穷阴岭,西上昆仑……”上官奇失笑说道: “多谢贤弟,但那时与贤弟逍遥八荒四极的同游俊侣,大概不是我这糟老头儿,而是一位文武兼资、风华盖世的绝代夫人!” 南宫敬俊脸一红,向上官奇瞪了一眼说道:“小弟对上官兄说的是肺腑之言,上官兄怎么反对我调侃取笑?” 上官奇笑道:“我绝非取笑,贤弟难道忘了你那位红衣姊妹向你所许的诺言?……”说至此处,语音微顿,向南宫敬深深看了一眼,正色说道:“南宫贤弟,我希望你择偶的条件不要太高,其实像你那红衣姊姊,人品武功,两堪绝世,得妻如此,已可无憾的了!” 南宫敬也加以反击,扬眉笑道:“上官兄是否对那位红衣姊姊有意?我来找个机会为你们一作冰人如何?” 上官奇“哈哈”大笑,捻须说道:“时光若能倒流二十年,我真要谢谢贤弟这番美意。如今,老夫耋矣,‘一谢梨花压海棠’是最煞风景之事,你那位娇滴滴、俏生生的红衣姊姊,会看上我这根入土半截的老骨头?” 语声方住,突然听得有个异常娇朗清脆的女子口音含笑说道:“那倒并不见得,或许嚼起你这根老骨头来,滋味会特别隽永?” 上官奇的江湖经验已称相当练达,但在这几句话入耳之后,也不禁弄得好生尴尬,有点面红耳赤! 南宫敬听出是那位红衣女郎口音,赶紧叫道:“姊姊……姊姊……”但那娇脆的语音于一发之后,便不再作声,虽经南宫敬接连喊叫了几声,也毫无反应。 最妙的是眼前一片空旷,根本无处藏人,竟不知适才那娇脆的语音,是从何处传来? 南宫敬还在面带讶容,张目四顾,上官奇却叹息一声叫道:“南宫贤弟,你不必找了,你这位姊姊委实太以高明,她用的是极上乘的‘六合传音’玄功,除非她自愿现身相见以外,我们找不着的!” 南宫敬笑道:“上官兄,你要凭良心说话,我这位姊姊除了‘极为高明’之外,是否也‘极为风趣’?” 上官奇颔首说道:“我承认她极为风趣,但……”“但”字才出,忽又住口不语。 南宫敬含笑问道:“上官兄为何不说将下去?” 上官奇苦笑道:“我不敢再批评了,因为我恐怕你这位神出鬼没的姊姊,会在听得芳心不悦之际,赏我两记耳光!” 南宫敬失笑说道:“不会,不会。一来,我相信我那位姊姊不会如此心胸狭隘。二来,我也相信上官兄不会对她有过份失敬的批评。” 上官奇点了点头,微笑说道:“这倒确是实情,我只是觉得她太以厉害,有点过份豪迈而已,并非有甚其他的不敬之语!” 因为照那红衣女郎在“天狼寨”中的表现看来,“厉害”二字,确是当之无愧! 至于刚才那两句“或许嚼起你这根老骨头来,滋滋味会特别隽永”的话儿,又着实豪迈得有点惊人。 两人一路说笑,翻过了几座峰头,业已接近“女屠户”华三娘所居的“迷魂坳”。 但那位红衣女郎却只宛若神龙般一现,说了两句话儿之后,便未再现过踪迹。 上官奇站在小峰半腰,指着峰下山坳中的一片房舍,向南宫敬笑道:“南宫贤弟请看,那‘女屠户’华三娘俨然一方之霸,她这‘迷魂坳’的局势,并不比‘天狼寨’差上多少,只未在江湖间公开作案而已。” 这时,天已入夜,从峰腰往下看去,只见山坳中黑压压的一片房舍,占地果不在校南宫敬目光微注,扬眉问道:“上官兄,我们对于这‘迷魂坳’,是分探,还是合探?是明闯,还是暗察?” 上官奇略一思索答道:“若是为了容易侦察隐情,获得有关‘紫竹血案’的资料起见,自然是以分探暗察比较有效!” 南宫敬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分探暗察便了。” 上官奇道:“好,我由东往西,贤弟就由西往东,分头暗察坳内群凶动静,但贤弟必须注意一件事儿……”南宫敬接口问道:“上官兄有何指教?” 上官奇指着坳中房舍说道:“如今天色已黑,看不清坳中房屋的位置情况,但据我所知,华三娘这处巢穴既以‘迷魂坳’为名,其房屋布置,便暗含极高明之阵法……”南宫敬笑道:“上官兄放心,小弟对于‘阵法’一道,幼承严父训诲,倒还不算外行!” 上官奇闻言,点头说道:“贤弟既是行家,我们便分头暗察,尽量莫露形迹,等彼此聚合,互述所见后,再决定如何行动!” 商议既定,两人便一东一西,分头行动。 但上官奇行来及丈,耳中又闻银铃般的笑声。 上官奇闻声一怔,正待四外观看,一条曼妙的人影,带着一片幽香,业已出现在他的面前。 来人正是适才表示对他这根老骨头不无兴趣的红衣女郎。 上官奇不知怎的,见了她竟有点心中微跳,不大自然。 他刚自一抱双拳,那红衣女郎已先开口笑道:“喂,老骨头,我应该对你怎样称谓?” 这“老骨头”三字,把上官奇听得脸上一热,赶紧陪笑道:“在下上官奇,前在‘天狼寨’中不是业已……”红衣女郎不待上官奇话完,便即娇笑说道: “你刚才批评我过于豪迈,我如今却要批评你不够豪迈。” 上官奇见自己与南宫敬所作密语又被对方听去,不禁苦笑说道:“姑娘见责在下‘不够豪迈’,想必有什么根据?” 红衣女郎笑道:“我当然会问得你无词可辩,一个一直以虚名假姓骗人之人,能称得‘豪迈’二字么?” 上官奇大吃一惊,注目问道:“姑娘这样说法,是认为我‘上官奇’……” 红衣女郎妙目流波,接口娇笑说道:“还要自称‘上官奇’,我告诉你,你既然认为我太以厉害,我就索性给你点厉害瞧瞧,我不单知道你不叫‘上官奇’,并可叫破你的庐山面目!” 上官奇被她挑逗得也自动了好胜之心,轩眉一笑,摇头说道:“我相信姑娘厉害,但却不相信你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红衣女郎向上官奇看了两眼,缓缓说道:“好,你听着,我要说了,我认为你不是‘上官奇’,而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紫竹书生’顾朗轩!” 红衣女郎的这番话儿,真把上官奇听得目瞪口呆,木立当地。 红衣又郎见了他这副神情,嫣然一笑又道:“顾大侠,你也是翩翩英年、风神俊朗之人,我不该再称你为‘老骨头’,但你总该深深服贴我的‘厉害’了吧?” 上官奇从双目中闪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盯在红衣女郎身上,两道眉头,却是深深蹙起。 红衣女郎笑道:“你不要皱眉,我懂得你化名诈死的伟大襟怀,也愿意帮你暂瞒南宫敬,不把这内幕揭开。” 上官奇真是“紫竹书生”顾朗轩所乔装,闻言之下,长叹一声说道:“姑娘确实厉害,但我却仍不相信你能知道我为何要向南宫贤弟化名诈死的一片苦衷!” 红衣女郎敛却笑容,正色说道:“我知道,因为我也去过北天山‘紫竹林’!” 顾朗轩神色一震,红衣女郎又继续说道:“就在你大惊失色,勘查一切情况,并为‘紫竹先生’南宫老人掩埋遗体之际,我恰好赶到当场,隐身在‘紫竹林’内!” 顾朗轩叹道:“我与南宫贤弟在采石矶订交以后,有事新疆,遂于路过北天山时,特去‘紫竹林’拜谒南宫老伯,谁知竟发现了那钞紫竹血案’!于是……” 红衣女郎摇手说道:“我替你说,于是你便顾虑到南宫敬天性纯孝,倘若知道老父噩耗,急痛之下,多半悲极智昏,冲动异常,不单不易查明仇家,甚至于反而中了凶邪毒计……”顾朗轩点头赞道:“姑娘真聪明绝顶,猜得一点不错!” 红衣女郎道:“于是,你便利用你住在伏牛山‘紫竹林’和号称‘紫竹书生’,先作了一番诈死安排,然后化名上官奇,找着南宫敬,带他坟前拜兄,和他以局外人的义愤心理,查究‘紫竹血案’,追缉杀父深仇,你再殚智竭力地从旁协助。” 顾朗轩以一种万分佩服的神情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完全对,姑娘之言,如见在下肺腑,我认为这样作法,会对我南宫贤弟稍好一点!” 红衣女郎笑道:“岂止稍好一点,好得多了,这样可使他心神安定,灵智不乱!否则……”顾朗轩接口问道:“姑娘莫非在发现‘紫竹血案’之后,便一直跟着我么?” 红衣女郎摇头答道:“没有,我是于有事中原时,在伏牛山‘双松谷’口,发现了‘紫竹书生顾朗轩之墓’,心头奇诧,设法追踪你和南宫敬的行迹,才逐渐研究出你的一片苦心!” 顾朗轩道:“照姑娘这样说来,你倒同意我如此作法?” 红衣女郎笑道:“岂仅同意,并且对你的苦心孤诣敬佩万分,刚才我不是业已说过,愿意帮你暂时瞒着南宫敬么?” 顾朗轩双眉徽轩,目光炯炯地看着红衣女郎,抱拳笑道:“姑娘,我要请教一声,像姑娘如此风神才智的绝代英杰,八荒四海,能有几人?姑娘大概是董夫人的……”红衣女郎不等顾朗轩话完,便即点头笑道:“你也猜得不错,我正是昆仑董夫人的两个义女之一,‘红衣昆仑’萧瑶。” 顾朗轩抱拳笑道:“萧姑娘瑶池极品,天上神仙,在‘天狼寨’内对我有两度救命之恩,顾朗轩理当谢过。” 萧瑶娇笑道:“顾兄是一代豪侠,怎还作凡俗语?”顾朗轩脸上一热,萧瑶又复笑道:“顾兄,你知道我为何要揭开你的本来面目,与你作此深谈?” 顾朗轩略一寻思,摇头苦笑说道:“萧姑娘太以高明,在下不敢以蠡测海,以蛙窥天……”萧瑶笑道:“顾兄不要太谦,我是要告诉你,你在千也对万也对之中,却偏偏略有疏忽,作错了一件事儿!” 顾朗轩想不出对方所指属于何事?只好抱拳问道:“在下愚昧不知,尚请萧姑娘不吝指教!” 萧瑶看他一眼,扬眉说道:“你带领南宫敬前往‘双松谷’拜坟虽可,却不必在坟前立上一方什么‘中州大侠紫竹书生顾朗轩之墓’的墓碑!” 顾朗轩道:“我本来并未立碑,那是我南宫贤弟于悲痛万分下手镌所立。” 萧瑶笑道:“你们二人‘生死结盟’,他替你盟兄立碑是理所当然,但你却应该在他立碑以后,悄悄设法把墓碑撤掉!”顾朗轩皱眉问道:“难道我未曾撤碑,竟出了什么纰漏?”萧瑶点头道:“这纸漏出得可不小,不过却是绝对出于你的意料之外,不应怪你。” 顾朗轩满怀疑惑地讶然问道:“萧姑娘快请明教,究竟出了什么样的纰漏?” 萧瑶目注顾朗轩,扬眉笑道:“顾兄,你是不是有位红妆密友叫做‘梅花女侠’林傲霜?” 顾朗轩先是一愕,旋即摇头叹道:“萧姑娘,你……你本领是否太……太大了一点?怎会晓得这多事情?“萧瑶摇头答道:“这不是我本领大,是我凑得巧,我于‘双松谷’口发现你的‘坟墓’之时,那位林傲霜女侠正跪在坟前,哭得哀哀欲绝!” 顾朗轩“哎呀”一声,皱眉说道:“她……她远居广东罗浮,怎么黔…恰好在这时跑来?“萧瑶笑道:“这我可不晓得了,但既系密友,必然情深,林女侠由罗浮赶来伏牛山,探望她的意中人,也不算是什么过份意外之事!” 顾朗轩紧皱眉头,向萧瑶问道:“林傲霜除了在坟前痛哭之外,她……她…… 她还……“萧瑶接口说道:“她还表示要在坟旁结庐,永远厮守,不使你泉下寂寞。” 顾朗轩虽然一向足智多谋,但如今却也急得一筹莫展,连搓双手,自语说道: “这可怎办?……这可怎办?” 萧瑶笑道:“并不难办,你赶紧回趟伏牛山‘双松谷’,向那位林姑娘把话说明,不就可以化悲为喜了么?” 顾朗轩苦笑说道:“南宫贤弟已入‘迷魂坳’,我怎么脱得开身?……”萧瑶娇笑说道:“小挟迷魂坳’算得什么?南宫敬有我帮忙,难道你还放心不下?” 顾朗轩目光一亮,扬眉说道:“萧姑娘若肯对他照拂,我自然放心,但……” 萧瑶白他一眼,失笑说道:“别再但了,赶紧走吧,我看出林傲霜不单要结庐守墓,并有落发为尼之意,你若去迟一步,将无法对她交代,彼此要抱憾终身的呢!” 顾朗轩听得惊出一身冷汗,点头说道:“好,我马上就回趟伏牛山,向林傲霜说明一切,但我们如何相会……”萧瑶接道:“我和南宫敬当然不便前去‘双松谷’,只得尽量在此等你,即令有事非要离去不可,也定会留下讯息。” 顾朗轩听了萧瑶这样说法,再三拜托她照拂南宫敬之后,遂拼命飞驰,赶回伏牛山而去。 萧瑶目送顾朗轩去后,叹息一声说道:“这两位异姓手足,均是仁义如天,重人轻已之人,在险恶江湖之中,真算难能可贵!” 说完之后,红衣微闪,也向峰下的“迷魂坳”中扑去。 一到峰下,刚入“迷魂坳”,便看出上官奇所言不谬。 坳中房屋,不单均系按照奇门方位建造排列,并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得异常严密! 南宫敬看了这种情况,心中立即生疑? 他暗忖,“女屠户”华三娘并未像“铁爪天狼”萧沛那样明张旗鼓,占山立寨,不过在这“迷魂坳”中隐居,却要设下如此森严的戒备则甚? 他对奇门阵法秉承家学,极为内行,遂一面疑思,一面蹑足潜踪,悄悄向前走了过去。 前面不远,有一排高大房屋,不单灯光明亮,并有笑语之声传出。 南宫敬认为必是有人在室内饮宴,遂一闪身形,悄然跃过。 到了那排高大房屋之前,恰好有两名庄丁提灯迎查过来。 南宫敬为了刺探秘密,自不愿轻易惊动对方,一式“野鹤冲天”,拔起身形,贴在屋檐之下。 就在这时,听得室中有个粗豪的口音“哈哈”笑道:“庄主也是太多虑了,我就不信有哪个吃了熊心豹胆之人,敢来‘迷魂坳’中撒野!” 另外一个比较苍老的语音说道:“唐老弟,你不要大意,‘天狼寨’都被敌人挑了,连‘铁爪天狼’萧寨主那么高的一身功力,也惨死寨中,未能逃出劫数!” 粗豪语音颇为吃惊地哦了一声说道:“有这等事,陈兄是听谁说的?” 南宫敬由话中听出,室内两人,一个是唐姓壮汉,一个是陈姓老叟。 这时那陈姓老叟笑着答道:“我刚才在内院伺侍庄主,是听两位来自‘天狼寨’的贵客谈起。” 唐姓问道:“来自‘天狼寨’?这两位贵客是谁?” 陈姓老者笑道:“一位是飞云道长,一位是‘崤山仙客’胡浩,其中胡浩的一身内家功力,并在‘天狼寨’中被人废去!” 南宫敬听至此处,知道上官奇猜得不错,飞云道长与胡浩正是落足在“女屠户”华三娘的“迷魂坳”中。 室中一阵狂笑,那唐姓壮汉又道:“陈兄,照你所说,敌人虽然极厉害,但有昨夜来的那位高人在此,”迷魂坳“尚有何失?对方真若敢来,无殊飞蛾投火的了!” 南宫敬闻言,暗忖这唐姓壮汉口中的那位高人,不知是什么路数?听来似乎要比萧沛、胡浩等人高出不少! 正在思索,陡然一道孔明灯光,向南宫敬藏身的屋檐之下照了过来。 原来南宫敬未换夜行衣靠,人虽以绝顶轻功贴身屋檐暗处,但腰间系丝却不慎下垂,以致露了痕迹! 一道孔明灯光照处,七八道孔明灯光向他集中投照。 跟着崩簧响处,十来支弩箭锐啸破空,把南宫敬藏身处的屋瓦墙壁射得一片碎响。 南宫敬知晓踪迹已露,遂顺手揭了一块屋瓦,飘身从檐下闪出。 身形才现,右手已扬,屋瓦被他捏碎成无数小块,以“满天飞雨”的手法发出! 那些匣弩手正待二度发箭,已被这片碎瓦飞雨打得纷纷栽倒! 室中两人,闻声扑出,果然是一个手执鬼头刀的粗壮汉子,和一个手执丧门剑的半百老者。 这两人的身手相当敏捷,才一出室,丧门剑便直刺咽喉,鬼头刀猛削小腹,两般兵刃齐向南宫敬的致命要害递到! 南宫敬冷笑一声,身形微闪,让过下三路的鬼头刀猛削,并疾伸三指,准确无比地把丧门剑的剑身撮住! 那陈姓老者哪里见过这等高明的人物?提劲猛一抽剑,竟未抽动。 南宫敬左手微弹,几缕指风便向陈姓老者的胸前袭去。 陈姓老者无可奈何,只得愤然撤剑,双足倒蹬,向后纵身。 这时,南宫敬的脑后又起了金刃劈风之声。 他轻轻一抛,使丧门剑凌空翻身,掉转剑柄。 人则直等脑后金刃劈风的声息将到头顶的刹那之间,才蓦然电疾右闪,使那唐姓壮汉十拿九稳的一招“力劈华山”。劈了个空。 在如此情形下,唐姓壮汉自然把招式用老,收势不住,闪了一个踉跄。 南宫敬于闪身之际,接着空中剑柄,趁势及时发剑,剑尖从肘下穿出! 唐姓壮汉踉跄之下,正好撞上剑尖,整柄丧门剑,足足有三分之二刺进了他的左肩! 南宫敬动作如电,霍然转身,一脚踢开唐姓壮汉的尸身,拔出丧门剑来,脱手凌空飞掷! 陈姓老者倒纵而去,因心怯南宫敬追击,特以全力施为,纵出一丈八九。 但他脚尖刚刚沾地,寒光电掣,丧门剑已到胸前! 陈姓老者惊叫一声,因已不及躲闪,只好双手勉力接剑!南宫敬掷剑的真力太强,不单使对方接剑的双手十指齐断,并飞剑贯胸,把这位陈姓老者钉在地上! 这些动作写来繁复,但却是一刹那间之事。 他于展眼间连诛二人的绝艺神威,把其余几个“迷魂坳”中的匪徒,震得一齐怔住! 匪徒们略一惊怔,又从内庄驰来四个黑衣人,向南宫敬飞身猛扑! 南宫敬已知“迷魂坳”中均是与“天狼寨”互通声气的凶邪匪徒,遂不存怜惜,长啸一声,挥掌迎去。 “叭叭”连声中,四名黑衣人,两死两伤,一齐仆倒在地!南宫敬目扫其余匪徒,扬眉叫道:“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何必平白送死?……”话方至此,有个女子口音远远接口说道:“尊驾莫要太狂,‘迷魂坳’中尚有一些人物,并非全是酒囊饭袋!” 语音才住,人影已到眼前,果然身法极快! 来的共有四人,恰好两男两女。 男的中,一个便是在“天狼寨”中见过的飞云道长,另一个是三十上下的俊品人物,身穿紫色懦衫,双目精芒炯炯,显然功力不弱,貌相也比那位“崤山仙客”胡浩还要俊美一点。两个女的,一个身穿黑色劲装,年约三十四五,目光如刀,神情颇为阴鸷! 另一个则身着红色宫装,年约三十七八,是位美艳徐娘。南宫敬目光一扫,已猜出那神情阴鸷的黑衣女子定是“迷魂坳”主人、“女屠户”华三娘,遂向她扬眉问道:“尊驾想必是这‘迷魂坳’的主人、‘女屠户’华三娘了?” 黑衣女子点头说道:“不错,我就是华三娘,尊驾是否也该报个名姓?” 南宫敬尚未答言,那飞云道长已在旁接口说道:“华庄主,这人叫做南宫敬,胡浩老弟的一身功力,便是于‘天狼寨’中毁在他的手下!” 华三娘哦了一声,目注南宫敬道:“南宫朋友夜闯我这‘迷魂坳’,所为何来?” 南宫敬朗声答道:“我是来找那位胡浩朋友,有事向他请教。” 华三娘一双锐目之中寒芒电闪,点头说道:“你找对了,胡浩兄确实在我这‘迷魂坳’中作客。” 南宫敬道:“既然如此,华庄主可否把胡浩请出,容我一见?” 华三娘阴恻侧地笑了一笑说道:“要见胡浩,极为容易,但南宫朋友把我手下打得四死数伤的这笔帐儿,却是如何交代?” 边自说话,边自向地上四具遗尸指了一指。 南宫敬剔眉说道:“是他们先向在下联手攻击……”华三娘冷冷接道:“不必讲甚理由,事情摆在眼前,南宫朋友毫发无伤,我手下却陈尸四具!” 南宫敬看出华三娘有心找碴,遂也冷然问道:“华庄主之意,是要我怎样交代?” 语音方落,一片狂笑,从那紫衣书生的口中响起! 南宫敬愕然问道:“我说错了什么说儿,竟惹得尊驾如此发笑?” 紫衣书生道:“南宫朋友既是江湖人,应知江湖事,难道连个‘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规矩都不懂么?” 南宫敬也报以一阵狂笑,笑毕道:“好,我愿意‘杀人偿命’,但南宫敬颈项上的这颗大好头颅,却不肯自动摘下,诸位谁来取呢?” 紫衣书生笑道:“在下颇愿代劳!” 语音方落,人已向前走出一步。 南宫敬目注紫衣书生,沉声说道:“尊驾报个姓名,倘若南宫敬再欠下一笔血债,也好记个债主!” 紫衣书生“哈哈”笑道:“南宫朋友真个目空一切,自视极高,在下姓潘,名小安……”南宫敬听至此处,接口问道:“潘朋友就是‘邛崃派’的‘毒手三郎’?” 潘小安扬眉诧道:“南宫朋友的见闻颇博,想不到你竟对我的来历外号如此清楚?” 南宫敬心中一动,暗忖这些“邛崃派”的凶人和“雪山派”的余孽沆瀣一处,莫非是有甚新的凶邪组合? 念方至此,潘小安冷冷叫道:“南宫朋友,对于你的项上人头,是我用手来取?还是用兵刃来取?” 南宫敬道:“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我想领教潘朋友所精擅的‘五毒掌力’,不过……”潘小安见他语气忽顿,诧然问道:“不过什么?你怎不说将下去?” 南宫敬双眉一挑,从嘴角边浮现冷笑,哂然说道:“‘五毒掌’虽是一种厉害掌法,但那位‘崤山仙客’胡浩却可能是跟师娘所学,以致有点稀松平常,我希望你不要和他一样才好!” 潘小安虽闻南宫敬讥刺之言,却并不动怒,冷哼一声道:“也许我的修为火候还赶不上胡兄,南宫朋友先接上两掌试试!” 语音方落,右掌已翻,一招“浪拍悬崖”,向南宫敬迎面击到! 南宫敬认为这“毒手三郎”潘小安定和那“崤山仙客”胡浩一样,也是个酒色之徒,平日断丧之下,在真元内力方面,不会过于弥沛。 故而,他虽以一招“拒虎当门”硬接来势,却仅凝聚了九成真力。 但等潘小安掌心往外一顿,双方尚未接实之际,南宫敬便知不妙! 因他如今看出,潘小安整双手掌均已色呈暗紫,不像胡浩在“天狼寨”中,向自己发掌时,只有掌心部份微现黑色!他是行家,自然一看便知这潘小安的“五毒掌力”比胡浩高得太多,不宜加以轻视。 随着心念,南宫敬把所凝真力又加二成。 在这匆促施为之下,效果难免会略打折扣,南宫敬纵加二成,连先前所凝九成,也不过只有十一成真力模样?潘小安方面,则因知来人厉害,是凝足内劲,以十二成真力施为! 双方掌力接实,潘小安岸立如山,南宫敬竟被震得身形晃了一晃! 潘小安狂笑叫道:“南宫朋友莫要客气,你‘天狼寨’中的威风何在?” 说话之间,原式不变,又是一掌拍出。 南宫敬剑眉双挑,全力应接。 但他掌力刚凝,心中一动,又卸去两成内劲。 二度接掌之下,南宫敬竟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这一来,潘小安骄敌之念顿生,嘴角披处,三度发掌。南宫敬佯作心怯对方,不敢硬接,飘身避势。 潘小安得理之下,怎肯让人?跟踪追袭,绝招连连发出,把南宫敬圈入一片如山掌影! 南宫敬仅以灵妙的身法闪展腾挪,避免与对方硬接。 他这种举措颇具机心,含有双重用意。 第一,南宫敬见“女屠户”华三娘等“迷魂坳”中首脑均已在此,遂想尽量拖延时刻,绊住群凶,好让从另一面暗入坳中的上官奇可以放开手脚,查察秘密。 第二,他试出这“毒手三郎”潘小安功力着实不弱,自己纵能胜他,也要费上相当力气,不如素性让他占足上风,等对方心骄气浮之际,再以全力反击,便可使潘小安大吃苦头! 主意既定,便全以轻灵身法与对方游斗,潘小安猛烈攻来,南宫敬决不硬接,但又不时蹈暇乘隙地向潘小安加以撩拨! 转瞬间,业已斗了五十回合。 潘小安骄气果生,一面连发两招,攻向南宫敬,一面狞笑叫道:“南宫朋友,你的傲骨英风哪里去了,怎么竟这等软弱?要知道我潘小安的这点玩艺儿,也是跟师娘学的!” 话一入耳,南宫敬便知他心气已浮,自己所等的时机已到。 他身形闪处,让过潘小安连环双招的第一招“左冲白虎”,并暗中把十二成的家传绝学“乾元真气”凝贯右掌。 潘小安追踪挥掌,第二招“右撞青龙”又已发出! 南宫敬蓦然转身,右掌电挥,口中并朗笑叱道:“潘朋友莫以井蛙窥天,你且回家跟你师娘再练几年去吧!” 双掌接实,潘小安闷哼一声,“腾腾腾”退出三四步去,身躯摇摇欲倒,唇角并微沁血渍! “女屠户”华三娘大吃一惊,欲待驰援。 身旁红影飘处,那位身着红色宫装的美艳徐娘业已一闪而出。 她纵到潘小安的身边,先喂了他一粒丹药,然后命侍应庄丁把潘小安扶了回去。 南宫敬见这红衣宫装的中年艳妇并未回阵,却向自己走来,不禁皱眉问道: “尊驾也要赐教?” 中年艳妇点头说道:“冲着你刚才向潘小安所说的几句话儿,我也该出来了。” 南宫敬先是愕,旋即恍然说道:“你就是潘小安的师娘?” 中年艳妇摇头答道:“师娘虽不敢当,但依照年龄而论,总可以算是她的师姐……”语音略顿,目注南宫敬,眉梢微剔说道:“听南宫朋友适才之言,对于我们妇人女子,似乎相当藐视?” 南宫敬摇头笑道:“愧煞须眉的巾帼奇英,古今均不乏人,南宫敬怎敢藐视?……”说至此处,向那中年艳妇看了一眼,扬眉问道:“我来试猜一下,尊驾莫非就是对‘崤山仙客’胡浩传授‘五毒掌’的‘五毒香妃’木小萍么?” 中年艳妇笑了一笑,摇头说道:“你猜错了,木神妃是何等人物?不会让你轻易见着!” 南宫敬道:“尊驾既欲赐教,总该先报个来历,彼此才……”话犹未了,那中年美妇便接口说道:“我的来历在此,你认得么?” 边自说话,边自把只左手缓缓举起。 这红衣宫装艳妇年龄已有三十七八,但手掌肤色却莹白如玉,细嫩已极,委实是天生尤物! 南宫敬正自注目,她手掌的肤色忽变,渐渐从皮肉之中透出一种乌青色泽! 不多一会,整只手掌均已乌暗,但手腕以上却仍莹白如旧,相映成趣。 南宫敬吃了一惊,知道无论这红衣宫装的中年艳妇练的是何种功力,均相当高明可怕! 中年艳妇笑道:“南宫朋友,你不是自诩见识方面颇为渊博么?可认识我所练的是什么功力?” 南宫敬剑眉方蹙,暗影中突然有个女子口音娇笑说道:“这有什么稀奇? 小小的‘黑眚赤尸手’,便考得住我学究天人、胸罗万有的南宫兄弟么? “这几句话儿,使那中年艳妇和“女屠户”华三娘等,都听得大吃一惊! 吃惊之故,并不是为了对方认出“黑眚赤尸手”的名称,而是为了对方藏身近处怎会毫无所觉? 群凶们听得一惊,南宫敬却听得一喜,目注暗影之中,扬眉叫道:“姊姊…… 姊姊……”“红衣昆仑”萧瑶缓步走出,与南宫敬并肩站在一处。 南宫敬想起百静神尼之言,遂向那红衣宫装的中年艳妇轩眉问道:“尊驾既会‘黑眚赤尸手’,又复一身红衣,大概便是云台山的‘赤尸夫人’聂玉倩了?” 聂玉倩见他能一口道破自己来历,也颇惊奇地点头说道:“不错,我的来历已明,如今且向你领教几招武林绝学!” 南宫敬方待应战,萧瑶已向他叫道:“敬弟,你刚才业已出过风头,这一阵是不是应该让给姊姊?” 南宫敬见她这样说话,自然只好略一飘身,退出丈许。 聂玉倩目注萧瑶,挑眉叫道:“南宫姑娘……”萧瑶摇手叫道:“你弄错了,我不是南宫敬的亲姊姊,只是他的师姊,正与你承诺是潘小安的师姊完全一样!” 南宫敬抚掌笑道:“妙极,妙极,师姊对师姊,巾帼对红妆,你们二人均是一身红衣,这场比赛,定然好看煞人!” 聂玉倩道:“姑娘贵姓?” 萧瑶笑道:“我也东施效颦,表演一桩功夫给你看看,也许你可以认得它的来历?” 说完,也和聂玉倩适才一样,缓缓举起左掌。 她的手掌自也细嫩已极,莹白如玉,但却不像聂玉倩那样整只手掌的色泽均起变化。 众目睽睽之下,她的左掌之上,只有一根中指的色泽微变。这根中指的色泽正在逐渐变红。 随着萧瑶的中指变色,那位“赤尸夫人”聂玉倩的一颗心儿,也在“怦怦” 直跳! 因为她已认出,这是专门克制自己所练“黑眚赤尸手”的“燧人指”! 这种功力的火候深浅,全视指色而定,假如色呈淡红,自己尚可抗拒,若是对方指色成了朱红,不仅难免把半生苦功毁于一旦,严重时尚有性命之虑! 聂玉倩有了这种认识,她自然随着萧瑶的指色加深,心头狂跳不已! 萧瑶面含微笑,一心默运玄功。 渐渐,她的左手中指完全变成了朱红色泽! 聂玉倩面容大变,厉啸一声,红衣电闪! 她这红衣电闪,不是扑向萧瑶,施甚杀手,而是飞身疾遁,驰往“迷魂坳” 外。 “女屠户”华三娘、飞云道长,本来是把这位“赤尸夫人”聂玉倩倚若泰山,怎会想得到她与萧瑶尚未交手之下,便虎头蛇尾地心惊胆怯而去? 故而,聂玉倩一走之后,华三娘、飞云道长以及适才被南宫敬震伤的“毒手三郎”潘小安等,不禁面面相觑! 萧瑶目送聂玉倩的背影,点头娇笑道:“这位‘赤尸夫人’毕竟颇有眼光,识得时务……”话方至此,暗影中突有个女子口音接过萧瑶的话说道:“那么,不识时务的却是谁呢?” 语音入耳,萧瑶怦然失惊! 一来,凭自己的耳力,怎未发现另外有人潜伏暗处? 二来,这女子所说的话儿字字透耳而入,直叩自己心扉,仿佛特别具有一种迷魂媚力? 萧瑶边自镇住心神,边自目光电注,要看看来的是什么人物? 暗影中,婷婷袅袅地走出一人。 这是一位容貌极为妖艳、年龄约在三十上下的长发女子。她身着一件怪异长衣,左白右黑,竟是由两幅布料合缀而成! 肩头微露剑柄,手中并持着扫尾甚长的玉柄云拂。 先闻其声,后见其人,萧瑶心中明白,这位神态怪异的长发女子,必具特异武功,不同凡俗! 果然,“女屠户”华三娘等一见这长发女子出现,脸上均流露出有恃无恐的神色! 萧瑶扬眉问道:“尊驾是说我‘不识时务’?” 长发女子目光一瞟,嫣然笑道:“‘不识时务’四字,并不是什么过份难听之语,姑娘又何必斤斤计较?” 她这流波笑语之下,居然百媚横生,使同是女孩儿家的“红衣昆仑”也不禁心神微荡! 萧瑶大吃一惊,暗忖这女子真是天生尤物,男子们倘若被她勾引起来,却是怎能把握得住? 想至此处,冷然说道:“我倒不是斤斤计较,只是觉得你有点自命不凡!” 长发女子笑道:“我是不愿在厨边执炊,砧边操杵,而到江湖中打滚的女子,当然自命不凡,至少,我不会像‘赤尸夫人’聂玉倩那样,一见你的左掌中指色转朱红,便吓得丧失了斗志!”萧瑶问道:“你认得我这种功力?” 长发女子柳眉微轩,含笑说道:“‘燧人指’虽是罕见神功,似乎尚不足使任何人都对它慑伏!” 萧瑶目注这长发女子,抱拳问道:“尊驾语气不小,可否见示来历?” 长发女子诡笑道:“说出姓名来历,似乎不及猜将出来有趣……”萧瑶点头接道:“我同意你这句话儿,但总得有点资料,才不是胡说八道的凭空猜测!” 长发女子目光一闪,颔首笑道:“说得有理,我给你一点资料,你且接我三掌!” 右手云拂不动,左手扬处,向萧瑶凌空拍出三记! 萧瑶挥掌三迎,心中好不惊奇! 原来这长发女子第一掌奇热如火,第二掌奇寒如冰,第三掌却是前两种掌力的混合运用,威势也特别强大! 萧瑶早就看出这长发女子的神态怪异,心存警觉,决未轻敌! 第一掌和第二掌,是以十成真力应接,双方未见轩轾!第三掌则以将近全力的十一成多内劲迎敌,仍然秋色平分!三掌接罢,双方身形均未稍动,但脸上神情却均凝重不少!长发女子首先笑道:“我给你的资料如何?” 萧瑶笑了一笑,轩眉答道:“够高明,也够稀见,好像是久绝江湖的‘阴阳氤氲掌’?” 长发女子目中精光一亮,点头笑道:“好眼力,更好功力,值得我放手一搏,你亮兵刃吧,再斗斗我这柄玉拂!” 萧瑶知道这是罕见劲敌,不敢怠慢,应声答道:“我向来不带兵刃,如今既遇见你这位不凡对手,只好向我南宫兄弟借件家伙一用!” 说完,转向南宫敬嫣然笑道:“敬弟,把你那柄匕首借我!” 南宫敬自然立即取出那柄“通天犀角”所制的匕首递过,并压低语音悄悄说道:“这长发女子有点怪道,姊姊要小心应付,或是由我先斗她一阵,让姊姊看看路数!” 萧瑶摇头笑道:“此人确实是我出道以来初逢的劲敌,我不会掉以轻心……” 说至此处,改以“蚁语传声”向南宫敬耳边笑道:“敬弟,不是姊姊自负,把你看低,因为这长发女子的魅力之强,不亚于武功,对于你们男人,危险太大,还是由我以同性相斥的身份应敌,比较来得好点!” 话完,转身面对那长发女子,把手中匕首扬了一扬,娇笑叫道:“喂,我已有了兵刃,你进手吧!” 她们这两种兵器,有点相映成趣! 长发女子的玉柄云拂,连拂柄带扫尾几乎长达四尺。 萧瑶手中的“通天犀角”匕首,则仅仅长约七寸。 武林人物有言:“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但这种长短尺度,不过以寸衡量,如今长发女子与萧瑶手中的兵刃,却相差数倍,根本不成比例! 长发女子右手一抖,周围寻丈以内,满布银丝拂影! 任何人都看得惊心,均以为是长发女子在漫天拂影中,向萧瑶施展了进手招术! 但萧瑶却手持匕首,岸立如山,面含微笑,纹风不动! 果然,漫天拂影一散即收,那长发女子竟索性卷起拂尾,连柄插向腰间丝绦之上。 萧瑶目光一注,含笑问道:“尊驾这柄玉拂分明威力极强,为何收起不用了呢?” 长发女子指着萧瑶手中匕首,笑吟吟地说道:“我看了你这柄匕首之后,突然觉得要换件兵刃!” 萧瑶诧道:“换兵刃?有原因么?” 长发女子笑道:“不单有原因,并有双重原因,一种是表面上的原因,一种是实质上的原因。” 萧瑶觉得她所说有趣,含笑问道:“愿闻其详,尊驾请讲。”长发女子缓缓说道:“表面上的原因是我的兵刃太长,你的兵刃太短,相形之下,有点胜之不武,不胜为笑……”萧瑶嘴角微披,哂然接道:“这是俗人之见,想不到尊驾竟也……”长发女子摇手笑道:“不要批评我,我的看法不是这种表面上的俗人之见,而是另有实质上的原因。” 萧瑶扬眉说道:“请讲!” 长发女子的两道目光又复凝注在萧瑶手中的匕首之上,含笑说道:“据我看来,你手中这柄匕首,似是‘通天犀角’所制的罕世宝物?” 萧瑶由衷赞道:“好眼力!” 长发女子眼波转处,媚然一笑又道:“我那柄玉拂虽然也非俗物,但却仍难抵得犀角匕首的锐锋,故而我识时务地把它收起,准备换件兵刃!” 萧瑶问道:“你要换件什么兵刃?” 长发女子探手肩头,撤出了一柄青钢长剑。 对方这种动作,把萧瑶看得怔住! 因为长发女子的长剑出鞘时,只是“呛啷”一响,并无清越的龙吟声息,出鞘之后,剑身上也未闪烁甚异样夺目的精光! 换句话说,她所撤出的,是柄寻常长剑。 以玉拂对犀角匕首,还可收“柔能克刚”之效,如今换了这柄寻常长剑,岂不更……萧瑶的诧念未毕,那长发女子已自笑道:“你发怔则甚,是不是以为我这柄剑儿太过平凡,还不如那柄玉拂来得具有威力?” 萧瑶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答道:“不错,我正是这种想法!” 长发女子目中微闪诡异的神色,媚笑说道:“这回,你可看走了眼,我这柄儿是春秋战国时的有名神物,其锋芒之利,决不会逊于你的‘通天犀角’匕首,否则,我又何必多此一举,竟用它来替换那柄玉拂则甚?” 萧瑶闻言,不禁又向对方手中的长剑看了两眼。 长发女子横剑在手,目注萧瑶笑道:“海水不可斗量,以貌取人,往往失之子羽,以形取剑,也往往失之神兵,尊驾不必看了,我们且好好在剑法一道之上,较量个三五百回合!” 萧瑶越看越觉得这长发女子太以神秘诡异,莫测高深,心中一动,扬眉问道: “木神妃比我高明多了,她身上又一种天生香气,若是站在此处,定然满场馥郁,使周围人物心神皆醉……”语音至此略顿,笑一笑又道:“我只是木神妃三名要好姊妹之一,姓名来历方面,你我都不必报,等斗上百数十回合之后,应该是可以摸出对方的来龙去脉!” 萧摇点头笑道:“好,尊驾请进手吧!让我瞻仰瞻仰春秋战国时代前古神兵的异常威力!” 长发女子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我放肆了!” 话完,臂挺,九朵剑花立即凌空飞出,幻成九圈精光,向萧瑶密罩而至! 震剑三花不难,但所震剑花多少,却无法取巧,完全在于功力。 一剑三花,已属个中佼佼,能震出四朵剑花以上,便是罕见高手! 就在南宫敬看得愁皱双眉,提心吊胆之际,萧瑶娇喝一声道:“来得好,尊驾真是我出道以来所遇到的第一人!”话声中,也有九圈光影,从手中飞起,向那九朵剑花迎去。这一来,南宫敬眉头一展,心中大慰! 因为虽然同是九朵剑花,但用剑施为,却要比用短匕施为,来得容易不少! 萧瑶以七寸匕首,毫无颤动借力,仍能有此表现,足见在修为方面高于对方,不会败于长发女子剑下。 “铮……铮……铮……铮……” 九朵剑花与九圈光影凌空互合,响起了一连串的“铮铮”之声,并有火星散落。 双方人士,看得好不惊心! 因为她们手中,一个持的是“通天犀角”匕首,一个持的是前古神兵,这“铮铮”连响、火星散落的情况,不知是长剑毁损了匕首?还是匕首毁损了长剑? 剑花光影,一触即敛,两人俏立当常 萧瑶手中的“通天犀角”匕首丝毫无伤,长发女子手中的那柄长剑却似短了两寸! 南宫敬方自展颜一笑,长发女子手中的剑光又闪!这次,她是疾风暴雨般发出了五六招连攻。 剑法不知其名,但行家眼中一看便知,招招都极尽诡辣之能事! 萧瑶以快制快,以诡制诡,毫不退让地挥匕相迎! 又是一阵“铮铮”连响,又是一片火星纷飞,长发女子手中的长剑又复短了两寸! 萧瑶停手注目讶声问道:“你这柄剑儿,当真是前古神物?”长发女子笑道: “你莫要惊讶,且再接我一剑试试。”右臂挺处,用那业已断了数寸的剑儿,向萧瑶当胸刺来!萧瑶挺匕首一削,“铮”然断剑盈尺。 她弄不懂对方弄些什么玄虚?正在暗中揣测,那长发女子的狂笑忽起! 笑声收处,那长发女子目注萧瑶,正色叫道:“萧姑娘,请注意,我们之间的正式比斗,如今才是刚要开始!” 萧瑶被她这声“萧姑娘”叫得一惊,诧然问道:“尊驾怎么知我姓萧?” 长发女子笑道:“经我连番试探,知道除了昆仑董夫人身边的‘红衣昆仑’以外,不可能再有别的女孩子具有如此身手!”萧瑶点头答道:“你够厉害,但我尚不知道你的姓名,却也看出了你的来历!” 长发女子哦了一声,扬眉说道:“萧姑娘看出了什么?你讲讲看!” 萧瑶笑道:“有位隐迹江湖已达三十余年之久的‘氤氲仙婆’皇甫霜,大概不是你的师傅,便是你的尊亲长辈?” 长发女子目闪异光,口中一“咦”说道:“想不到萧姑娘武功通玄,见识也渊博如此?” 萧瑶扬眉问道:“这样说来,我猜对了?” 长发女子颔首道:“一点不错,‘氤氲仙婆’皇甫霜是我母亲,我叫皇甫婷,蒙‘五毒香妃’木姊姊送了一个外号,称为‘氲氤仙姬’!” 萧瑶目光凝注,重新把这“氲氤仙姬”皇甫婷打量一遍,含笑说道:“皇甫仙姬,你是说我们如今要正式交手?” 皇甫婷笑得有如百合初放,媚态撩人,点头答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萧姑娘不至于会认为我当真被你接连削剑,那等脓包不济吧?” 萧瑶向她手中只剩一尺五六的半柄剑儿看了一眼,皱眉问道:“皇甫仙姬仍用这柄‘前古神物’和我正式比斗?” 皇甫婷双眉一挑,“咯咯”娇笑。 娇笑声中,右手微扬,一道精光飞起空际。 原来,皇甫婷所甩起的只是一层剑壳,她掌中仍有一柄盈尺短剑在手! 萧瑶见了她剑中藏剑,方始恍然说道:“皇甫仙姬,你手中之物,可是专诸刺吴王僚的‘鱼肠剑’么?” 皇甫婷含笑道:“若不是这柄东西,我怎敢忝颜称之为前古神兵?” 萧瑶微笑说道:“妙极,妙极,如今我们手中之物,一件是前古神兵,一件是罕世异宝,长短尺寸也差不多,倒真是一场极为公平的势均力敌之战!” 皇甫婷道:“我久闻董夫人仙誉以及‘红白昆仑’美名,今日有缘相遇,真是幸事,萧姑娘莫吝高明,请进手吧!” 萧瑶哪敢轻敌,手横“通天犀角”匕首,与那“氲氤仙姬”皇甫婷,一个由右向左,一个由左向右,慢慢盘旋游走,活开步眼! 游走三匝,两人往中一合,开始交手! 起初的十几招,还看得出她们你来我往的身法手法。 但等二三十招过后,两人越斗越快,业已化为红白黑三色交相错杂的一团百变光影! 她们不是徒手相搏,每人都持有足以洞金穿石的罕世神兵! 故而只要谁一疏神,谁一失手,立刻便有断头折肢、洞腹穿胸的性命之虑! 情况如此凶险,双方观战之人,均各自担心,暗捏冷汗。 南宫敬看出这位“氲氤仙姬”皇甫婷,着实厉害,与萧瑶斗了二三百回合之后,仍自胜负难分,不禁全神贯注场中,剑眉深锁,神情十分焦虑! 南宫敬的心情,虽已十分焦虑,但却还有比他心情更复焦虑之人! 这位心情更复焦虑之人,不是“女屠户”华三娘等,却是那位以上官奇自称,被萧瑶揭穿本来面目的“紫竹书生”顾朗轩。 顾朗轩与那位“梅花女侠”林傲霜,是两意深投的一双武林侠侣,故而听得萧瑶告以林傲霜从罗浮赶来伏牛探望自己,发现坟前墓碑,哭得哀哀欲绝,并欲结庐守墓,削发为尼等情,不禁惶急万分! 加上萧瑶答应照拂南宫敬,并约定在此等他,顾朗轩遂对萧瑶郑重拜托,赶返伏牛而去。 关于林傲霜错认自己已死一节,顾朗轩还不十分着急。因为林傲霜纵然目前悲痛,日后还可婉转解释! 最令他心中狂跳、片刻难安的,是林傲霜竟有结庐守墓、削发为尼之想! 结庐守墓无妨,削发为尼,却是万万不可。 因为青丝一落,大错便成,将来这桩遗恨,便炼尽女娲之石,也必无法弥补。 顾朗轩情急万分之余,展尽脚力,星夜飞驰,下析城,渡黄河,入了河南地境,急扑伏牛山中的“双松谷”口。 入了伏牛山,近了“双松谷”…… 顾朗轩一向行事极为沉稳镇定,但如今却心儿忐忑不安起来! 越是走近“双松谷”,他的一颗心儿便是越跳得厉害! 他不知林傲霜是否还在“双松谷”口?不知林傲霜是否结庐守墓?不知林傲霜是否业已削发为尼? 答案有了,……只有一半…… 所谓“答案有了”,是顾朗轩业已走到“双松谷”口,看见在自己那座伪装的空墓之侧,多了一间简陋的茅舍。 这间简陋茅舍,毫无疑问是林傲霜所造,她果然在悲痛万分之下,还要为自己结庐守墓! 所谓“只有一半”,是墓前无人,茅舍也双扉紧闭,使顾朗轩猜不透要傲霜已否削发?其实这另外一半答案极易求得,顾朗轩只要到茅舍前敲门求见,立可获得分晓! 但他如今不单心跳,并有点腿软,迟迟疑疑地不敢向那茅舍走近。 迟疑了足有顿饭光阴,茅舍中仍不见丝毫动静! 顾朗轩牙齿一咬,暗想丑媳妇终须见公婆,或许林傲霜此时正在茅舍中准备落发,自己去早一步,便多一分挽救机会。想至此处,他的勇气大增! 抢前几步,走到茅舍之前,一抱双拳,含笑叫道:“室内何人,请出一会!” 茅舍中无人应声,沉寂若死! 顾朗轩连问几声,均未获得答复。 他大为惊奇之下,上前伸手叩门。 谁知门虽紧闭,却是虚掩,顾朗轩一叩之下,门儿应手而启。 顾朗轩目光电扫室内,不禁脸色大变! 原来室内空无一人,却满地都是血渍! 这种情况,当然显示室中曾发生事件,并有人受了伤害。 但发生的是什么事?受伤的是什么人?却属未知之迹! 顾朗轩吸了一口气,勉强抑压住心头激动,定了定神。 不错,他需要镇定,对于眼前所见,他需要像剥茧丝似的,细加推断。 剥茧的第一道手续,是要从茧壳之上先行煮出丝头。眼前的事态,假如比作蚕茧,则这间简陋的茅屋,便是茧壳。 根据萧瑶所告,林傲霜既有结庐守墓之念,则这间茅屋毫无疑问定是林傲霜亲手所建! 血渍是谁留下?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林傲霜自己,第二种可能,则是林傲霜的敌人。 假如是林傲霜自己,则伤她之人究竟是把她害死?抑或对这位业已负伤的“梅花女侠”加以掳掠? 假如是林傲霜的敌人,则她既伤却来敌,仍应在这茅屋之中继续痴情守墓。 想至此处,顾朗轩的眉间愁色更浓! 因为眼前不见林傲霜,室中血渍多半是自己这位痴情腻友遭了不测! 顾朗轩双手握拳,钢牙一挫,目光四处扫视。 他想找出些有头绪的资料,从而推测来此对林傲霜侵犯之人,究竟是什么路数? 室中血渍到处皆是,壁上并有不少剑痕,足见这场打斗相当激烈,双方动了兵刃,武功也相去不远! 顾朗轩越看,心中便越觉奇怪? 因为这等狠拼恶斗,通常都是在户外进行,林傲霜为何与人在这狭窄的室中狠斗? 尤其这位“梅花女侠”林傲霜,性格极为温和,生平可说无甚仇家,怎会在误会自己死去、柔肠寸断的结庐守墓期间,与人发生了严重冲突? 她是“罗浮仙姥”爱徒,一身功力相当不弱,来人竟能使她受伤,并把她携走……念犹未毕,目中陡地一亮! 顾朗轩眼神敏锐,他四外扫视之下,在编茅遮雨的屋顶上发现一件东西。 那东西钉在茅草之上,是一根紫黑色的小刺! 顾朗轩一眼瞥见,失声自语说道:“怪了,难道又……又是‘仙人刺’么?” 身形长处,伸手从屋顶茅草之上,把那刺儿拔下。 果然,那刺非竹非木,色呈紫黑,正是曾在“紫竹先生”南宫老人尸身上发现,南宫敬于大洪山金钟崖“七松坪”上亦为所伤的“仙人刺”。 顾朗轩手指“仙人刺”摇头苦笑,自语道:“果是‘仙人刺’,难道来此对林傲霜贤妹侵犯的,又是穆超元大侠的逃妾、‘三绝妖姬’戚小香么?” 几桩疑案,处处都有这种“仙人刺”在内,不禁使顾朗轩好生疑惑? 他觉得“三绝妖姬”戚小香最多是个工于内媚的几第淫娃,怎似又具有高深功力,在处处都担任了重要角色? 疑念至此,忽听得室外谷口有了履屦的声息。 顾朗轩悄悄隐身门边,向外注目。 一位清癌的灰衣老人,正站在“双松谷”口,向顾朗轩的那座空坟抱拳示敬。 顾朗轩认出来人正是穆超元,不禁大感意外地抢步出室,抱拳笑道:“穆大侠怎也如此凑巧地来到这‘双松谷’口?” 穆超元目光注处,也自咦了一声,含笑说道:“上官老弟既然在此,我那南宫贤侄,想必也……”顾朗轩接口说道:“我南宫贤弟,现在析城山中,晚辈是来此办件事儿,然后再赶去与南宫贤弟相会。” 穆超元指着顾朗轩那座空坟,叹息一声说道:“我是听得这位‘紫竹书生’顾朗轩老弟被人暗害,遗体上又发现‘仙人刺’,不论是否逃妾戚小香所为,心中总觉抱歉,故而特来顾老弟坟前,对他泉下英灵顶礼一奠!” 顾朗轩闻言,双眉挑处,真力暗凝,一掌突发! 排空劲气撞处,竟把那坟前墓碑击成无数碎块! 穆超元大吃一惊,向顾朗轩诧然问道:“上官老弟,你……你此举却却…… 是何意?” 第四 章 顾朗轩向穆超元抱拳一礼,陪笑说道:“穆老人家万乞恕罪,顾朗轩并未死,此举只是志在瞒哄我南宫贤弟!” 穆超元越发惊奇,皱眉瞠目问道:“上官老弟怎知顾朗轩老弟未死? 这……这不是他的坟么?“ 顾朗轩恭身答道:“晚辈便是‘紫竹书生’顾朗轩,‘上官奇’三字,只是瞒骗南宫贤弟所用的化名。” 穆超元如坠五里雾中,把两道炯炯眼神,盯在顾朗轩的身上,眉头深蹙说道: “顾老弟,你如此苦心设计,瞒骗我南宫贤侄,究竟是为了何事?” 顾朗轩叹息一声,缓缓答道:“关于此事,晚辈委实筹划至再,煞费苦心,用意在使南宫贤弟发生错觉,化父仇为友仇,免得他受了太大刺激,影响灵明,举措便不够稳重!” “父仇”二字,使穆超元人耳心惊,失声叫道:“顾老弟此话怎讲?难道那南宫大哥竟……”顾朗轩接口叹道:“穆老人家猜得不错,身遭惨祸之人,是‘紫竹先生’,不是‘紫竹书生’!” 话完,遂把这桩“李代桃僵”的事情之前后因由,向穆超元细说一遍。 穆超元听得至友南宫老人竟已遇害,不禁热泪满眶,拍着顾朗轩的肩头,面色沉重地说道:“顾老弟,不瞒你说,戚小香‘三绝妖姬’外号的其中一绝,便是精于内媚,我虽对她痛恨,仍难免略有余情,打算只要她当真悔过自新,便对她网开一面……”顾朗轩笑道:“老人家在王屋山丈人峰不肯与我们一致行动时,晚辈和南宫贤弟便已猜出了老人家的这种心情!” 穆超元脸上一红,目闪精芒说道:“如今情况不同了,戚小香既已参与邪恶集团,暗害我南宫大哥,我已誓必除她,决无宽恕余地!” 顾朗轩肃然起敬地恭身说道:“老人家大义灭亲,晚辈敬佩无以!” 穆超元目注顾朗轩道:“顾老弟与南宫贤侄分手,赶来此处,是为了……” 顾朗轩指着那方已毁的墓碑,苦笑说道:“这方墓碑,是南宫贤弟为我所立,但却为我惹上了一场绝大麻烦,弄得我不知应如何善后?” 穆超元问道:“什么绝大麻烦?” 顾朗轩将“梅花女侠”林傲霜从罗浮来此探望,发现墓碑,误认自己已死,遂伤心欲绝,结庐守墓,甚至于要削发为尼等情,对穆超元加以细述。 穆超元向茅屋看了一眼,扬眉说道:“这桩事儿虽然尴尬,但林女侠既是老弟知心密友,老弟此举又出于一片为友至诚,只要细加解释,说明经过,她应该会对你原谅!” 顾朗轩点头说道:“我也觉得只要善加解释,林女侠定可原谅,故而匆匆从析城赶来,谁知仍慢了一步?” 穆超元惊道:“慢了一步?莫……莫非又……又出什么差错?” 顾朗轩神色凝重地点头一叹,说道:“茅屋中业已无人,并满地血渍,看光景恐怕是林女侠又复惨遭不幸!” 穆超元皱眉说道:“有这等事,我去看看!” 顾朗轩陪他进入茅屋,察看情况以后,苦笑道:“穆老人家,还有一件事儿极为离奇,在这屋顶茅草之上,又发现一枚‘仙人刺’呢!” 边自说话,边自把那枚“仙人刺”向穆超元递去。 穆超元接过一看,颔首咬牙说道:“不错,正是‘仙人刺’,但不知是戚小香来此行凶?抑或又有别处产了这种具有奇毒之物?” 顾朗轩略一寻思,扬眉说道:“老人家虑得有理,戚小香虽然自甘坠落,与群邪同流合污,但却不一定每桩罪案都有她参与在内!” 穆超元皱眉说道:“这事要研究其发生主因,群凶首脑到底是谁?他们好端端的为何要向我南宫大哥……”顾朗轩接道:“这原因业已略知端倪,大概是由于昔年‘武林七老’于峨眉金顶联剑合诛‘震天神君’一事而起?” 穆超元讶道:“我不懂了,‘震天神君’已死,此事与他何干?” 顾朗轩向穆超元注目问道:“穆老人家知不知道‘震天神君’有名姬妾叫做‘五毒香妃’木小萍?” 穆超元摇头答道:“那‘震天神君’是个色中饿鬼,姬妾极多,在他死后也就纷纷散去,其来历姓名,甚少为人所知……”语音至此略顿,反向顾朗轩问道: “顾老弟单单提起这‘五毒香妃’木小萍来,莫非她有意兴风作浪么?” 顾朗轩正色说道:“此女获得一册‘五毒真经’,远遁穷边,练成极高功力,如今已与一干武林凶徒勾结蠢动,故而晚辈怀疑南宫老伯遇害的‘紫竹血案’,可能是‘五毒香妃’木小萍为‘震天神君’报仇之举!” 穆超元连连点头,神色凝重说道:“顾老弟猜得极有道理,昔年在峨嵋金顶的七人联剑之中,有我在内,这样看来,木小萍的报仇之举,迟早也会轮到我的头上!” 顾朗轩道:“这是想当然之事,南宫老伯身为‘武林七老’之首,故而首先遭难……”穆超元听至此处,“哎呀”一声说道:“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最难防。‘我还得赶紧通知另外两位老友一声,免得他们也像南宫大哥一样,在糊里糊涂之下中人暗算,身遭惨祸!肮死市ナ姿档溃骸澳吕先思艺庀畋ň氯肺蔽裰保恢淞制呃稀校欠窕故K奈唬俊? 穆超元叹道:“‘震天神君’极为厉害难斗,昔年峨嵋金顶之役,虽然把他除掉,‘武林七老’也折其三,并有一人断臂,如今,南宫大哥又归道山,只剩下我和长安‘金天观主’,以及另外一位‘独臂神丐’梅长民了!” 顾朗轩道:“这位‘独臂神丐’梅老人家,好像一向均游戏风尘,居无定所?……”穆超元接道:“梅老花子虽然宛若神龙一现,游戏风尘,但每年中秋前后必往长安,探望‘金天观主’天一真人,我只消走趟关中,便可把他们二人全都找着。” 顾朗轩问道:“穆老人家此行主旨就在报警……”穆超元摇手叹道:“慢说为了南宫大哥的‘紫竹血案’,我们义不苟安,便是为了我们自己,也不能坐待敌人上门,而应奋起迎战,我此去除了报警,并要请‘金天观主’和梅老化子一同出面,为南宫大哥报仇雪恨!” 顾朗轩抱拳说道:“老人家义薄云天,令晚辈十分钦佩,但晚辈还有桩请求……”穆超元不等顾朗轩说完,便即接口说道:“顾老弟是否要把我南宫大哥遇害之事仍瞒着南宫贤侄!” 顾朗轩苦笑说道:“我南宫贤弟纯孝天成,倘若一闻此耗,必然异常哀伤,影响身心至巨!最好是等查清此案,报了血仇之后,再行揭破真相,穆老人家请转告‘金天观主’暨梅老神丐,就让晚辈在这坟墓之中,多隐藏一些时日便了!” 穆超元伸手轻拍顾朗轩肩头,叹息一声说道:“顾老弟这番为友的苦心,神人共敬!我们当然会在南宫贤侄之前尽量隐瞒此事……”说至此处,似已欲行,忽又皱眉说道:“关于林女侠失踪一节……”顾朗轩摇手接口叹道:“那些凶人的手段异常厉害,报警之举,越快越好,穆老人家请去长安,关于林傲霜失踪一事,由晚辈设法追查便了!” 穆超元点了点头,向顾朗轩说道:“好,老弟偏劳,我们江湖再会!” 说完,向顾朗轩微一拱手,便出门飘然而去。 顾朗轩送走穆超元后,面对这空空茅舍,又不禁怅然若失! 因为直到如今,他除了寻着一枚已曾几度出现的“仙人刺”外,尚未获得有关林傲霜失踪的半点线索。 假如他有了实际线索,顾朗轩必将循以追寻,企图援救林傲霜脱离险境,并对她细加解释。 但茫无头绪之下,他惶急了,究竟应该仍然在此大海捞针般胡乱摸索,或是暂时放弃这无头之事,先去与南宫敬、萧瑶会合? 顾朗轩反复寻思,仍告莫知所措。 直等红日沉山,朦朦夜色已渐笼“双松谷”口之际,他方觉得在此呆等无益,还是去与南宫敬、萧瑶等会合,设法追寻“五毒香妃”木小萍暨“三绝妖姬”戚小香的下落,或可问出林傲霜的吉凶祸福! 主意打定,收拾掉墓前残纸,并在茅舍中的壁上留下一首诗儿,写的是: “匆匆来慰素心人,未见梅花空伤神,三生密约依然在,不变情怀不坏身!” 末后并写了“爱梅狂士留书”字样。 这不是顾朗轩在满怀愁急中仍有此闲情逸致,这是他防范林傲霜万一无恙归来,则见了壁上的诗,可获得不少暗示。一来诗句含意,分明自己未死。 二来“爱梅狂士”四字,别人不知所措,林傲霜却一看便知是自己的另一别署。 三来自己一笔字儿龙飞凤舞,也可使林傲霜认出笔迹。有这三点暗示,林傲霜只要归来,她遂知道自己并未身罹惨祸,在谷口建坟之举,不是别人误会,便是另有秘密原因!这位“梅花女侠”是玲珑剔透、聪明绝顶之人,她只要知道自己未死,便会抑止悲怀,慢慢查明其中原因,终于彼此相会。 顾朗轩题完诗句,走出茅屋,便又往析城方面赶去。 虽然他知晓了萧瑶身心,有这位武功智计均比自己高明的“红衣昆仑”在照拂南宫敬,大可以放心,不会出甚问题,但仍然不敢怠忽,展足脚程,拼命飞赶! 他这急于赶路之意,是既恐萧瑶、南宫敬在“迷魂坳”内等得心焦,又想把林傲霜神秘失踪一事告知萧瑶,看看这位高明无比的“红衣昆仑”有甚独到见解? 天下事往往如此,越是着急便越会出差错! 顾朗轩尚未驰出伏牛山,便发现异状! 他正在全力飞驰,蓦然瞥见前面二三十丈以外,有条人影藏入路边的大堆乱石之后。 顾朗轩目力极锐,一看便知这藏入石后之人,身法灵妙,功力相当不弱! 他佯作不知,仍然闪身前驰,等到了距离那堆怪石约莫丈许以外,才陡地止步卓立,扬眉叫道:“石后朋友不必鬼鬼祟祟,请现身一会!” 石后一声怪笑,果然闪出一个人来。 这是个身材瘦长、乱发披垂的躐蹋花子,年龄约在五十上下,神情颇为狞恶! 双臂和颈项之间,套着两小一大三枚金环!顾朗轩认得此人就是曾在桐柏山中对南宫敬暗加袭击的“三环蛇丐”乔凡,不禁微觉一愣? 乔凡狞笑说道:“上官老兄,你发怔则甚,莫非认得我么?”顾朗轩冷笑说道:“不错,我在桐柏山中早已见识你的无耻手段!” 乔凡先是一怔,旋即恍然说道:“原来在桐柏山雾影之中伤了我一根松针的,就是你这瘟老儿?” 顾朗轩嘴角微披,哂然冷笑说道:“不错,今日狭路相逢,乔朋友大可放条蛇儿,或是飞只环儿,一雪桐柏山旧恨!”乔凡目闪凶芒,向顾朗轩盯了两眼,狞笑说道:“可惜,可惜,我乔凡虽有报仇之心,此处非报仇之地!” 顾朗轩愕然问道:“此话怎讲?报仇还要选地方么?难道乔朋友是想邀我重回桐柏山一战?” 乔凡摇头说道:“不是此意,乔凡今日是奉命迎宾,不便对客人无礼!” 顾朗轩指着自己的鼻尖,皱眉问道:“听你言中之意,竟是奉命迎宾,但客人是我,主人却是谁呢?” 乔凡淡淡说道:“去后便知,此时何必多问?” 顾朗轩道:“你要我去往何处?” 乔凡伸手向背后一座高峰指了一指,扬眉答道:“不远,就在这座高峰背后,上官老儿,你有胆去么?” 顾朗轩自然不会怕这“三环蛇丐”乔凡而拒绝前往。但他因乔凡曾对南宫敬暗下辣手,疑心他与北天山的“紫竹血案”有关,颇想利用这一难得机会,探探乔凡背后是何人物? 故而乔凡的“你有胆去么”一语未毕,顾朗轩便哂然一笑,应声答道:“乔朋友不必激将,上官奇一生行事顺天应人,什么地方不能去得,你且带路便了。” 乔凡从脸上浮起一丝狞笑,转身带路,向那座高峰背后走去。 上官奇边自随行,心中边自盘算。 他盘算的是乔凡本是邪人,与凶邪结党,不足为奇,奇的是怎会知道自己的行踪,而奉命在此迓客? 天下事不可能未卜先知,唯一的解释,便是对方多半在“双松谷”中设有暗桩,才获报行动。 由此推度,“梅花女侠”林傲霜多半便是被他们掳来,少时自己与对方主脑人物见面之际,倒要设法探询一下。 还有,自己被追踪,则穆超元大侠不知有无危险。 这种忧念,一瞬便释! 因为顾朗轩觉得穆超元的功力甚高,对方主脑人物又复在此,便有人对他跟踪,也不过到穆超元手下自寻死路而已。 想至此处,前行的“三环蛇丐”乔凡业已在一所庄院之外止步。 顾朗轩久居伏牛山,对于山中的地势自颇熟悉,遂咦了一声说道:“这是‘豫中三杰’隐颐天年的‘无为庄’嘛。” 乔凡接道:“如今业已改名,叫做‘有为庄’!” 顾朗轩目注乔凡问道:“那‘豫中三杰’呢?他们是已厌倦江湖锋镝之人,难道又不耐安静,与你们……”乔凡伸手向西一指,截断顾朗轩的话头,狞笑说道:“那三个老头儿确已厌倦江湖锋镝,如今是永远安静,再无烦恼的了!” 顾朗轩顺着乔凡手指看去,只见西边山壁下的夜色暗影中,拱起了三座坟头。 他目击之下,不禁钢牙一挫,怒声问道:“你们这帮万恶之徒,又把‘豫中三杰’害死?” 乔凡阴恻恻地笑了一下说道:“上官老儿,常言道得好‘山中虽有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你怎么证明是我们把这三个老儿害死,而不是他们的阳寿已满,自行回了姥姥家呢?” 顾朗轩沉声叱道:“你少诡辩,纵或‘豫中三杰’有一人病死,也决无三人同亡之理。” 乔凡笑道:“他们是要好弟兄,一人病死,其余二人殉义,便把这‘无为庄’送给我们,改名为‘有为庄’了。” 顾朗轩知道与乔凡多话无益,遂冷笑一声,不再开口。 这时,乔凡引领顾朗轩向庄中走进,庄门之外,果然横着“有为庄”三个大字。 庄门有四名壮汉担任守卫,因有乔凡引路,遂均抱拳为礼,不加盘问阻拦。 乔凡把顾朗轩引到一座大厅之前,有名庄丁从厅中走出,向乔凡恭身说道: “庄主请乔爷陪同来客到厅中答话。” 乔凡点了点头,伸手让客。 顾朗轩昂然举步,毫不畏怯,走向厅内。 他刚刚登上石阶,便有一位锦袍老者从厅中走出,在滴水檐下抱拳相迎。 顾朗轩微一打量对方,见这锦袍老者年约六十上下,但却身躯伟岸,豹头虎目,精神极为矍烁! 双方目光一对,那锦袍老者便含笑说道:“来客可是上官大侠?” 顾朗轩点头答道:“在下正是上官奇,尊驾如何称谓?” 锦袍老者笑道:“我叫陶弧,忝为本庄庄主,上官大侠的侠驾到此,委实使蓬荜生辉,请入内待茶。” 说完,便闪身侧立,肃客入厅。 顾朗轩边自举步入厅,边自觉得“陶槐之名甚为陌生,自己似乎从未于正邪各派中听过有这么一位人物。 宾主落座之后,庄丁献上香茗。 顾朗轩情知自己身入虎穴,处处都须小心,虽然接过香茗,却不肯沾唇,随手放在几上。 陶弧知他生疑,也不劝饮,只是含笑道:“上官大侠,你不知道我要乔兄请你来此之意?” 顾朗轩淡淡说道:“在下又不是陶庄主的腹内蛔虫,怎能凭空臆测,陶庄主还是直说最好。” 陶弧被他抢白,也不以为意,仍自含笑说道:“据我所知,上官大侠的武学修为甚深,具有一身相当不俗的高明功力!” 顾朗轩哂然答道:“陶庄主太过奖了,老朽无能,像我这点修为之人,江湖中可以说车载斗量,俯拾即是。” 语音至此,目注陶弧,诧声问道:“陶庄主,你把我邀来此处,难道只是为了对我夸赞数语么?” 陶弧笑道:“当然不是,我是企图释疑!” 顾朗轩诧道:“释疑?释什么疑?” 陶弧目光电闪精芒,笑吟吟地说道:“我觉得尊驾不应该叫做上官奇!” 顾朗轩暗暗吃了一惊,向陶弧问道:“陶庄主此语甚奇,我不懂你何以有这种想法?” 陶弧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说道:“这道理极为简单,上官大侠既有如此武功,绝非毫无来历之辈,但我遍查当世武林中各门各派的出色好手,均未发现有‘上官奇’三字在内!” 顾朗轩闻言之下不禁扬眉狂笑。 陶弧等他笑声略住,注目问道:“上官大侠何以如此狂笑,莫非我说错了什么话儿?抑或你有甚辩辞?” 顾朗轩冷笑道:“何须辩解,我只请问陶庄主一声,你这‘陶化二字,又是否见过经传?” 陶弧先是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连连点头说道:“高明,高明,上官大侠不单武功精绝,连口舌方面也如此犀利,真使我佩服之至!” 顾朗轩哂然笑道:“这样说来,陶庄主是承认相信我叫做‘上官奇’了?” 陶弧方一点头,顾朗轩便站起身形,抱拳告别。 陶弧伸手相拦,皱眉说道:“上官大侠好容易才得光降,怎么去心这急,我还有事请教!” 顾朗轩本是做作,闻言之下,便又坐了下来,目注陶弧问道:“陶庄主还有什么见疑之处,何妨直言?我辈江湖人物,讲究的便是豪爽!” 陶弧笑道:“上官大侠与南宫敬是怎么结识?” 顾朗轩毫不迟疑,应声答道:“我与南宫敬原本毫不相识,是受了‘紫竹书生’顾朗轩的临终之托,才与他结为深交,陶庄主问此则甚?” 陶弧不答,又向顾朗轩问道:“那位‘紫竹书生’顾朗轩乃是年轻一辈中相当杰出的人物,怎会突然夭折?不知是因病,还是……”顾朗轩接口说道:“不是因病,是被仇人所害,可惜我去迟一步,不知害死我贤弟之人是谁?只在他遗尸之上寻着一根‘仙人刺’,并发现一只血红掌印!” “三环蛇丐”乔凡在旁咦了一声道:“这是怪事……”陶弧看了乔凡一眼,略施眼色,乔凡便有所会意,截口不语。 顾朗轩冷眼旁观,暗暗记在心内! 陶弧转过目光,向顾朗轩含笑叫道:“上官大侠,你有此发现后,便与南宫敬结友联手,打算为顾朗轩缉凶报仇?” 顾朗轩点头答道:“这是江湖大义,也是作朋友的份内之事,陶庄主当不致谴责我这为友报仇一举有甚谬误吧?” 陶弧摇手笑道:“上官大侠说哪里话来,我不单对你的义薄云天深表钦佩,并还打算略尽绵力,供给你一项有关讯息!” 顾朗轩扬眉问道:“什么有关讯息,陶庄主赶快请讲!” 陶弧又自饮了一口茶儿,方缓缓说道:“上官大侠可知那种‘仙人刺’是产自何处么?” 顾朗轩因自己在“七松坪”已然现身搭救南宫敬,此次对方又显然是从“双松谷”口便跟缀自己的踪迹,多半早知与穆超元在坟前相会等情,遂点了点头,向陶弧说道:“我知道‘仙人刺’产于王屋山丈人峰,而该处也正是穆超元大侠的隐居之所。” 陶弧笑道:“穆大侠是‘武林七老’之一,既已归隐,不会再涉及江湖恩怨,上官大侠可知用‘仙人刺’伤了‘紫竹书生’顾朗轩的是什么人么?” 顾朗轩自然以为对方是又想用虚言相骗,嫁祸于人,扬眉答道:“我与穆大侠曾在‘双松谷’口相会,据他解释,多半是他逃妾‘三绝妖姬’戚小香所为。” 他在说三绝妖姬戚小香名号之际,故意目注别处,暗以眼角余光察看陶弧神色。 陶弧居然毫无惊容,点头笑道:“对,对,上官大侠与穆大侠的猜测委实丝毫不错,此事正是‘三绝妖姬’戚小香所为!” 顾朗轩想不到他会率然承认,不禁注目问道:“陶庄主是怎样知晓此事是戚小香……”陶弧不等顾朗轩话完,便自接口说道:“这道理简单,因为那位‘三绝妖姬’戚小香,如今便在我这‘有为庄’内!” 顾朗轩越听越出意料,也越听越猜不透这“有为庄”庄主陶弧把自己请来的用意何在? 陶弧见他双眉深皱,含笑叫道:“上官大侠为何皱眉沉吟?莫非你不相信戚小香在此么?” 顾朗轩以两道深沉的目光凝注陶弧,冷然问道:“陶庄主,你与‘三绝妖姬’戚小香是何关系?” 陶弧应声答道:“非亲非故,毫无关系。” 顾朗轩道:“既无关系,陶庄主最好莫把此女收留……”陶话哈哈”一笑,接口说道:“我要修改上官大侠所说此话中的一个字儿,我对戚小香不是‘收留’,而是‘扣留’,难道上官大侠不赞同我‘扣留’此女!交给你去了结‘紫竹血案’?” 顾朗轩好生错愕,向陶弧讶声问道:“陶庄主,你……你真肯如此作法?” 陶弧目闪精芒,面含微笑,反向顾朗轩问道:“我若不肯如此作法,却请乔兄把上官大侠请来‘有为庄’中则甚?” 顾朗轩弄不懂陶弧的葫芦中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好姑且信以为真,挑眉问道:“戚小香现在何处?” 陶弧伸手向大厅左侧一间门户紧闭的厢户一指,缓缓说道:“就被我扣留在那间西厢房内!” 顾朗轩抱拳说道:“多谢陶庄主扣留妖妇交我带走……”陶弧摇手笑道: “上官大侠,我又要修正你的话了,我并未允许你把戚小香带走,只允许你在此把她处置,为顾朗轩报复仇恨!” 顾朗轩皱眉说道:“陶庄主这是何苦?你既以任侠自居,便应你啦!” 陶弧挑眉说道:“上官大侠莫要得寸进尺,我若不把你请来,不告知此事,你却海角天涯,到哪里去找戚小香呢?” 这几句话儿,把位一向辩才颇善的“紫竹书生”顾朗轩,也问得无言可答。 万般无奈,他只好指着厅左西厢房向陶弧问道:“陶庄主是要我亲自入室,处置此女?” 陶弧点头说道:“上官大侠既与顾朗轩交厚,似也应该为他了结这桩九泉憾事!” 顾朗轩双目中电闪炯炯神光,点头说道:“陶庄主说得对,无论从朋友私交或武林公义而言,上官奇此责难推,纵然这间西厢房中是什么龙潭虎穴? 有什么剑树刀山?我也不辞艰险,闯它一闯!八獾人捣ㄖ猓且晕栈⑶欠驳热耍赡茉谡馕飨岱恐猩栌卸穸韭穹? 陶话哈哈”笑道:“上官大侠太言重了,你单人入我‘有为庄’中,陶弧若有恶意,大可恃众凌寡,何必还大费周折地在这西厢之内作什么恶毒布置?” 顾朗轩知道多言无益,遂站起身形,向厅左西厢走去。 陶弧与乔凡二人并未陪同,只是坐在厅中,含笑相看。 顾朗轩走到西厢之外,伸手推门。 门虽紧闭,却是一推便开,并有一片嗅之人令人神怡的淡淡幽香袭入鼻观。 顾朗轩生恐中了暗算,不单立即摒息,并向鼻孔中塞进了两粒小小辟毒灵丹。 但目光扬处,外间阒然无人,里间则珠帘深垂,也不知是否有人在内? 顾朗轩扬眉叫道:“戚小香……” 他从穆超元口中,已知这“三绝妖姬”戚小香是个工于床第之术的荡妇淫娃,故而相当鄙薄不齿地直呼其名,并未加以其他称谓! 三字方出,里间果然有个娇滴滴地语音答道:“我在这里,来人是谁? 请进内叙话。“ 顾朗轩闻言,自然立即伸手挑帘,进入里室。 他如今心中猜疑又变,认为那位“三绝妖姬”戚小香可能裸无寸缕,或是身上仅仅披了一袭薄纱,对自己摆出极为香艳诱人的色欲阵仗? 顾朗轩对于定力方面颇有自信,故而一面猜疑,也一面心中冷笑,暗忖对方如果当真是作此下流打算,则定必徒劳,自己也可趁机把妖妇擒住,追问发生在北天山“紫竹林”中的那桩血案的所有凶手! 谁知珠帘一挑之下,所猜完全成空。 这西厢内间,既无锦帐牙床,室中一位青衣妇人身上,也毫无暴露,穿得齐齐整整。 内间不单无床,也无其他椅几陈设,只有两具蒲团,放在空荡荡的地上。 靠北的那具蒲团之上,盘膝坐着一位青衣妇人,因她粉颈低垂,遂使顾朗轩看不出她的年龄相貌。 顾朗轩进入内室,青衣妇人便低声问道:“来人是谁?” 语音既低,又只有四个字儿,但却甜润娇脆无比,真宛如珠落玉盘,真令人听得心神一荡! 顾朗轩心中暗忖此女真是尤物,口中则冷冷答道:“我叫上官奇!” 青衣妇女哦了一声,抬起头来,手指靠南面的那具蒲团,向顾朗轩嫣然一笑,缓缓说道:“上官大侠请坐!” 她这一抬头之下,使顾朗轩觉得这戚小香不愧有“三绝妖姬”之名,姿色委实美绝! 她不是像“红衣昆仑”萧瑶那样美得俏,或是美得秀,美得清,她是美得艳,美得妖! 但却美到令人明知妖艳,却毫不生厌,并不得不向她多看两眼的迷人程度! 尤其是嫣然一笑,更令百媚横生,加上她那人耳心荡的甜润柔美的语音,真具有绝大魔力! 顾朗轩是何等人物?居然也未能抗拒,竟听她指挥似的在南侧蒲团坐下。 刚刚坐下,顾朗轩俊脸上一热,心头一惊! 他脸热之故,是惭愧于自己一向轻淡色欲,今日怎么有点晕陶陶的,似乎为这“三绝妖姬”戚小香的艳色妖音所惑?他心惊之故,是发现了此女果是一代妖姬,难怪穆超元对她迷恋极深,仍有点念念不忘! 顾朗轩虽然惊惭交迸,但业已坐下,也不好意思再站起来,遂暗自收摄心神,索性就在蒲团上与戚小香对面而坐,看她有何话说? 戚小香眼波流转,瞟了顾朗轩一眼,浅笑问道:“上官大侠是……是在追寻我的踪迹?” 说也奇怪,顾朗轩分明业已惊愧知戒,收摄心神,但在戚小香这眼风一扫之下,仍然心旌大动! 顾朗轩大吃一惊,边自点了点头,边自暗暗把自己的舌尖咬了一下。 戚小香眼风再抛,媚笑昵声问道:“上官大侠追寻我的踪迹,是否受了穆超元老鬼之托?” 这回,顾朗轩咬舌生痛,已朗灵明,但仍避开戚小香的媚笑及眼波,摇头答道:“不是,我是想向戚……戚夫人请教,你从王屋山丈人峰腰所取走的‘仙人刺’,在江湖中用过几次?” 戚小香笑道:“好,让我想想……” 她在略一寻思之后,摇头失笑说道:“不行,我用的次数太多,想不起来了,反正我遇上看不顺眼之人,便多半打他一枚!” 这种回答,着实有点出于顾朗轩的意料之外! 他怔了一怔,决定单刀直入向她查究,遂自沉声说道:“戚夫人,有桩发生于端阳之夜的‘紫竹血案’,你不会不知情吧?” 这次,戚小香却未像刚才那等坦然答复,笑了一笑,扬眉叫道:“上官大侠,你既然向我问话,为何却始终回避目光,不敢看着我呢?” 顾朗轩被她激动傲气,立即目注戚小香,冷然说道:“戚夫人,你莫要自负姿色,以为足可颠倒众生,须知上官奇心如止水,不起波澜,我便与你面面相对,又有何惧?” 话音刚顿,戚小香脸色立变。 她方才是妖艳绝世,美媚无伦,如今这一变脸,却立即满面寒霜,令人望而生怖! 顾朗轩刚生戒意,暗自凝功,防范她又对自己看不顺眼,用“仙人刺”突施辣手,一阵“哈哈”大笑陡的响起! 这突然的笑声并非戚小香所发,而是那“有为庄”的庄主陶弧在室外发出! 只听得陶弧于一阵大笑之后,啧啧赞道:“高明,高明,上官大侠着实高明! 能够抗拒‘三绝妖姬’戚小香的媚笑眼波之人,在这莽莽江湖之中,不多见呢!” 顾朗轩弄不懂他葫芦之中卖的甚药,不禁转身目注窗外,沉声叫道:“陶庄主……”三字方出,身后突起“格登登”的奇异声息! 顾朗轩以为戚小香对自己施展辣手,身形微闪,一式“柳叶随风”,便自逸出珠帘之外。 但他于飘出珠帘之际,目光微瞬,不觉一怔! 原来适才身后的“格登”之声,并非戚小香施甚辣手,而是这“三绝妖姬‘被几种机关制住! 从地上伸出两根弧形钢条,扣住戚小香的双足。 从左右壁上伸出两只长柄钢圈,束住戚小香的双臂。屋顶并垂下一具铁箍,紧紧箍在戚小香的额头之上。换句话说,就是这位“三绝妖姬”身上,业已加了五种刑具,任凭她本领通天,也绝对无法逃走! 这种变化太以突然,使顾朗轩看得为之呆住! 这时,陶弧又发笑道:“上官大侠可以放心了吧,请你出来谈谈!” 顾朗轩带着万分疑惑的心情,走出西厢,向陶弧抱拳问道:“陶庄主,你莫弄玄虚好么?在下不懂你如此举措,究属何意?”陶弧笑道:“上官大侠,我来问你,你承不承认这位‘三绝妖姬’戚小香是个倾城尤物,绝代祸水?” 顾朗轩点头说道:“陶庄主这八个字儿批评得极为允当!”陶弧扬眉说道: “上官大侠请想,戚小香既然落在我手中,我怎肯放这尤物祸水生出‘有为庄’,再害人害世?”有了适才目睹之事情,顾朗轩不能不信陶弧此语是出自肺腑,遂赶紧称谢说道:“多谢陶庄主肯为江湖伸张正义,请把‘三绝妖姬’戚小香交我带走……”陶弧听至此处,摇头接口笑道:“上官大侠莫要忘了我方才所说的‘不放此女生出有为庄’之语?” 顾朗轩皱眉说道:“由我负责,陶庄主难道还不放心?”陶弧微笑道:“常言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妖妇极为刁猾,万一脱逃,又复贻害众生,那还了得?” 陶弧语利如刀,虽然拒绝顾朗轩带走戚小香之请,却持论极正,令他难于驳斥! 顾朗轩皱眉问道:“依陶庄主之意呢?” 陶弧笑道:“上官大侠若不为贵友顾朗轩报仇便罢,否则,即请把这妖妇在我‘有为庄’中就地处置!” 这“就地处置”之语,说得斩钉截铁,丝毫不对戚小香加以回护。 顾朗轩略一寻思,毅然剔眉说道:“好,上官奇谨遵台命,我这就对戚小香妖妇……”他是一面说话,一面走向西厢,陶弧忽又叫道:“上官大侠且慢!” 顾朗轩止步问道:“陶庄主有何吩咐?” 陶弧含笑说道:“就因听说上官大侠身怀绝学,要想瞻仰瞻仰!” 顾朗轩哦了一声,目注陶弧问道:“陶庄主是想亲自赐教?”陶弧摇头笑道: “上官大侠误会了,我不是想和上官大侠过手,只是想请上官大侠处置戚小香妖妇之时,顺便一展绝学!”顾朗轩道:“陶庄主要我怎样献丑?” 陶弧指着四厢纸窗向顾朗轩含笑问道:“上官大侠可曾记准戚小香的适才位置?” 顾朗轩想了想,点头答道:“大致可以记得!” 陶弧笑道:“这里有五根飞针,上官大侠可否隔窗认穴,打中戚小香身上我指的部位?” 顾朗轩问道:“陶庄主要我打她身上的什么位置?”陶弧取出五根长约三寸的银色飞针,递向顾朗轩,并含笑说道:“我要上官大侠打她的双肘、双膝以及咽喉等五个部位!” 顾朗轩眉峰方聚,陶弧又复笑道:“隔窗认穴,毕竟太难,官大侠无须五针全中,只要能中四针,我便赠你一件莫大彩头!” 顾朗轩目注陶弧,扬眉问道:“什么彩头?” 陶弧笑道:“上官大侠不是想要这‘三绝妖姬’戚小香么?只要你隔窗认穴,绝艺无差,我便让你把戚小香带走!” 顾朗轩目光电闪,接口问道:“我是要人,不是要尸,假如戚小香侥幸不死,陶庄主又便如何?” 陶弧略一沉吟,轩眉狂笑,朗声答道:“好,只要戚小香中针不死,我便收回不让她生出‘有为庄’之语,任凭上官大侠带走就是!” 顾朗轩接过银针,略一掂量,向陶弧问道:“陶庄主要我在多远距离施为?” 陶弧尚未答言,那“三环蛇丐”乔凡已在一旁笑道:“不拘多远,上官大侠只不要过份靠近西厢窗外便可!” 顾朗轩点了点头,在厅中向东走了三步,蓦然回身扬手,五线寒光,便自凌空飞出。 但银针才一出手,顾朗轩的心中突然又起疑窦! 因为“隔窗认穴”的手法虽难,却未必难得住身负上乘武功的内家高手! 就以“三环蛇丐”乔凡的“夺命三环”而论,便有如此造诣,陶弧又何必出此题目,考较自己则甚? 心中动疑之间,那五线银光,业已破窗而入! 西厢房中,也立即起了一声女子惨哼! 陶弧抚掌笑道:“好手法,好手法,上官大侠果然绝艺惊人,一发便中!” 顾朗轩听得陶弧的语气虽在夸赞自己,笑声中却隐隐流露出凶狞的意味! 他眉峰一扬,向陶弧笑道:“陶庄主,我对你适才所嘱,略有更改!” 陶弧问道:“更改什么?” 顾朗轩缓缓说道:“双肘、双膝并未更动,但那咽喉一针,我却改打她的下颏部位!” 乔凡狞笑道:“改得好,改得好,想不到上官大侠这等素以仁义为怀之人,也这等狠心辣手!” 顾朗轩怫然叱道:“乔朋友此话怎讲,我不打咽喉,改打下颏,正是保全她一条性命,你为何还替我加上‘狠心辣手’四字?”乔凡目闪凶光,正待发话,陶弧已先笑道:“两位不要争吵,我们先瞻仰瞻仰上官大侠的‘隔窗认穴’手法,到底精确到什么程度?” 说至此处,目注西厢,沉声叫道:“开窗!” 西厢中有人应声把纸窗打开。 顾朗轩见那空寂西厢之中,突然有人出现,不禁为之一愣?纸窗开处,看得分明,戚小香仍被钢环钢条等禁锢室中,双臂肘部,双腿膝部,各钉有一根银色飞针,那颗美艳绝世的迷人螓首,因屋顶铁箍已去,却低得几已达到胸部! 但她虽然头儿低垂,却仍看得出有根闪亮银针钉在她下颏之上。 陶弧向顾朗轩一翘拇指,“哈哈”大笑说道:“上官大侠,你真是绝艺惊人,五根飞针,隔窗认穴,全凭记忆之下,居然根根都打中了指定部位!” 顾朗轩不理会陶弧的赞美之言,只是向西厢以内诧然凝目!乔凡笑道:“上官大侠,你看些什么?” 顾朗轩道:“戚小香像是死了?” 乔凡狞笑答道:“上官大侠眼力无差,你如今应该懂得我刚才说你‘狠心辣手’之语,并非毫无根据!” 顾朗轩皱眉问道:“她虽中五针,全非要害,怎会致命死去?话方至此,业已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那是五根毒针!疤栈〉阃沸Φ溃骸蓖耆贰耙挥镂幢希死市魃拥溃骸疤兆鳎阏庋龇ǎ恳庥靡夂卧冢俊? 陶弧满面诡笑,挑眉答道:“这答案简单得很,就是‘心爱卢俊义,逼你上梁山’!” 顾朗轩惑然问道:“逼上梁山?陶庄主所谓的‘卢俊义’,是指谁呢?” 陶弧笑道:“上官大侠不曾听清楚么?我既称‘逼你上梁山’,自然指的是你!” 顾朗轩仍有点不甚明白地蹙眉问道:“这个‘逼’却是怎解?”陶弧指着西厢中惨死的女子,怪笑答道:“你杀了人,她身后之人必然找你算帐,则最好的避祸办法,便是参加我们的组织,以雄厚力量……”顾朗轩剔眉喝道:“住口,像‘三绝妖姬’戚小香这等万恶淫女,人人得而诛之,穆超元大侠也颇明是非,决不会为她……”陶弧听至此处,不禁扬声狂笑! 顾朗轩怒道:“你笑些什么?我哪句话儿说错?” 陶弧一收笑声,冷然说道:“我笑你太以糊涂,直到如今,还以为西厢女尸是‘三绝妖姬’戚小香么?” 顾朗轩诧道:“难道不是?” 陶弧道:“她不是戚小香,她身后之人,也不是业已活不长的穆超元!” 顾朗轩的两道目光重新凝注西厢女尸,并讶声问道:“此女和她的身后之人究竟是谁?” 陶弧笑道:“她身后之人大大有名,比穆超元难惹得多,就是‘罗浮仙姥’!” 这“罗浮仙姥”四字,每一字都宛若当头霹雳,把位“紫竹书生”顾朗轩,震得心悸胆裂! 他吸口长气,勉强定了定神,向陶弧咬牙问道:“照你这么说来,西厢中惨死的女子,竟是‘罗浮仙姥’的唯一爱徒‘梅花女侠’林傲霜么?” 陶弧点头笑道:“不错,刚才你进西厢之际,所看见的美艳青衣妇人,的确是‘三绝妖姬’戚小香,但如今已从秘道之中,换成从顾朗轩墓旁掳来的‘梅花女侠’林傲霜了!” 顾朗轩仍自有点不信地沉声说道:“林傲霜已得‘罗浮仙姥’的十之七八真传,凭你们这些鬼鬼祟祟的无耻东西,未必能把她强掳至此?” 陶弧狞笑道:“你讲得有理,林傲霜的确艺业不俗,但闯荡江湖之人,讲究有力使力,无力使智,林傲霜纵具上乘身手与冰雪聪明,阅历经验毕竟稍差,她怎能比得上‘紫竹……’”说到,“紫竹”二字,语音便顿,也不知道他下面要说的究竟是“紫竹先生”?抑或是“紫竹书生”? 顾朗轩业已语音微颤地咬牙问道:“陶弧,照你说来,西厢内被我误杀之人,当……当真就是林……傲霜了?” 陶弧以为他是心胆已寒,“哈哈”笑道:“如假包换,想不到你这自命不凡的上官大侠,竟对林傲霜之师‘罗浮仙姥’惧怕到这等地步?” 说至此处,目注西厢,得意叫道:“陶忠,你把林傲霜的头儿托起,让上官大侠验明正身!” 西厢以内有名庄丁打扮之人,立向被害女子走去。 陶弧又向顾朗轩笑道:“那‘罗浮仙姥’性如烈火,睚眦必报,上官大侠又对她甚为怯惮,看来你是很可能被我‘逼上梁山’的了!” 顾朗轩咬牙不语,把功力提到极致,目光凝注西厢! 他准备在一证明西厢女尸真是“梅花女侠”林傲霜时,便立下辣手,击毙陶虎乔凡二人,略泄满怀仇愤! 这时,那名叫陶忠的庄丁业已走到西厢中央,伸手托起女尸下颏,把她低垂的螓首缓缓抬起。 顾朗轩看见这也是一个美艳女子,七窍溢血,人已死去,但却决不是自己的心上人儿林傲霜。 他正觉惊奇之际,那“三环蛇丐”乔凡突然失声叫道:“陶庄主,这……这是怎么回事?西厢女尸怎会变成你的二姨太呢?“如今轮到陶弧目眦欲裂,语音狂颤,厉声叫道:”陶忠,我叫你把林傲霜换来,你……你这该死的东西,怎…… 怎么换了二姨太了呢?“那名庄丁本来是以背对外,听得陶弧发话一叫,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才一转身,顾朗轩便觉得眼前一亮! 原来此人神如秋水,肤若凝脂,其貌相之秀美英挺,比南宫敬还要强上几分! 陶弧失声叫道:“你……你不是陶忠?” 那秀美少年微笑说道:“当然不是,诚如贵庄主所言,陶忠是‘该死的东西’,我大概还不‘该死’!” 陶弧怒道:“你为何要与我们作对?” 秀美少年笑道:“这道理非常简单,就是‘乱石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陶弧目闪厉芒,咬牙叫道:“你既害我爱妾,还不出来受死!” 秀美少年微微一笑,脱下庄丁装束,白衣飘处,穿窗而出。 他人在空中,乔凡双手连扬,一大两小,三圈金光,以及两条尺许长的红影,便自电掣射去! 顾朗轩急忙一掌劈出,并急急叫道:“仁兄留神,这是‘三环蛇丐’乔凡的‘夺命金环’和两条异种毒蛇,千万莫令沾身!” 白衣少年笑道:“多谢上官兄关照,但这点邪魔末技,似乎还伤不了我!” 一面发话,一面毫不畏怯地向空中三圈金光和两条红影迎去。 他的身法奇快,在顾朗轩掌风未到之前,便已冲入金光红影之中。 首先是那一大两小三圈金光,看来业已打中白衣少年,却忽然“铮铮”连声,化为碎粉坠落! 其次,是白衣少年双手微动,那两条赤红小蛇已被他捏着尸尾,拎在手中! 这两条红蛇虽然短小,但却具有奇毒,皮骨如钢,是乔凡最为心爱、从不轻用之物! 这次是觉得这白衣少年来得怪异,才一出手便用全力! 谁知宝刀宝剑难伤分毫的“风磨铜”所铸之金环,首先成了碎粉,两条异种红蛇又被对方拎在手中,全身僵直,动也不动! 乔凡方自目瞪口呆,白衣少年业已冷然说道:“你这厮手狠心毒,宽容不得,还你蛇儿!” 左右双手齐扬,两条红光电闪而出! 乔凡正想躲避来势,但念头刚动,心窝一凉,两条异种红蛇,已像两根血红长箭,贯胸而入,不单贯胸,并且透骨! 乔凡的尸身尚未仆倒,两线红光,已从他背后穿出,“夺夺”两响,没入大厅壁内! 这份功力,这份手法,真把位相当自傲的“紫竹书生”顾朗轩看得呆住! 陶弧惊魂欲绝,目注白衣少年,颤声问道:“尊驾到底是谁?” 白衣少年面罩寒霜,冷冷说道:“我是这‘无为庄’三位旧庄主中‘汴梁逸士’柳长修的晚辈亲戚,知道他被你害死,特来报仇雪恨!” 陶弧听得长叹一声,猛一顿足。 表面看来,他这顿足长叹之举,似是被人责询罪行,表示愧悔! 事实却完全不然。 厅中石砖,竟有机关,在他顿足震动之下,冒出极浓的黑烟,电布当空,使人伸手不见五指! 顾朗轩生恐对方在浓烟中发动暗袭,自然立即功凝全身,着意防护! 暗器风声倒未听得,却听得“三绝妖姬”戚小香柔媚的语音叫道:“陶庄主,请紧记我们的信条,打得过时就打,打不过时就跑!” 紧接着是那白衣少年冷笑说道:“想跑?你们跑得了么?上天我追你到灵霄殿,下海追你到水晶宫!” 顾朗轩听出他要想追敌,急忙叫道:“仁兄慢走,林傲霜是否被你所救? 她人在何处?“ 那白衣少年似是看得见陶弧动作,并不虞暗袭,业已追往厅外。 听得顾朗轩问话,他边行边自答道:“林女侠是在庄西山壁之下的‘豫中三杰’坟后等我,烦上官大侠代告一声,我要追敌报仇,不去找她,彼此异日江湖再见!” 没到“江湖再见”之际,人已去远,只剩一缕语音,荡漾空际! 顾朗轩有了林傲霜的下落,心中自颇高兴。 等到浓烟散尽,这厅前厅后,早已寂无一人。 顾朗轩知道首脑已逃,也就不再在庄中耽搁,赶紧往庄西驰去! 路程不远,转瞬便到,夜色暗影中,三座坟头拱立壁下。顾朗轩人还未到,便已开口叫道:“霜妹……霜妹……”坟后寂寂,无人作答。 顾朗轩自觉自己情急之下,叫得冒失,遂又一面驰去,一面通名叫道:“霜妹怎不应声,我是顾朗轩呀!” 他以为林傲霜听到“顾朗轩”三字,知晓自己未死,必定喜极扑出! 谁知那三座坟头之后,依旧寂然无声! 顾朗轩知道又有蹊跷,身形闪处,纵到坟后。 坟后空空,哪里有丝毫人影? 顾朗轩双眉深蹙,细察周围。 总算被他在地上看见了一行字迹,写的是:“多承相救,傲霜心碎情灰,从兹遁世!” 这几个字儿看在眼中,顾朗轩不禁为之苦笑顿足。 因为他从地上的留字之内,看出这位“梅花女侠”的言外之意。 林傲霜似是既感白衣少年相救之恩,又恐他有见爱之心,才留下这“心碎情灰”字样。 尤其是最后的“从兹遁世”一语,明显流露出“红衣昆仑”萧瑶所说过的削发出家的情况! 顾朗轩此次返回伏牛山,便是为了寻找林傲霜解释误会,免得她认为自己真死,心冷情灰地来个削发为尼,弄得终身抱憾! 谁知才到“双松谷”,便生问题,林傲霜人已不见,茅舍地下满是血渍,似已遭了毒手? 等入了“有为庄”后,场面更惊险奇特,陶虎乔凡二人竟以“偷龙换凤”之计,要让自己手刃林傲霜,以遂他们“逼上梁山”的谋略。 幸亏有位白衣少年仗义为助,才消解自己胡里糊涂手刃情人之危,否则,自己发现西厢女尸倘若真是林傲霜时,除了立即悔罪殉情之外,根本无别路可走。 局面至此,本已柳暗花明,颇为好转,谁料到了最后,仍告山穷水尽? 林傲霜留字之中,遁世出家的立意已明,则四海八荒间的哪座尼庵,才是她参禅所在? 顾朗轩一向足智多谋,如今也被这奇诡百变的情况,弄得为之怔祝伊人已杳,芳迹难寻,他该怎么办呢? 无可奈何之下,顾朗轩只好暂为重义者,权作负心人了。 所谓“重义负心”,就是他暂把林傲霜之事撇开,仍自奔向析城山“迷魂坳”,准备帮助和他生死结盟的义弟南宫敬,报复杀父之恨! 决定虽然如此,但在这一路之间,顾朗轩的心情始终无法平静! 他挂念林傲霜此去何处?是否真的削发?挂念南宫敬与萧瑶,会不会在“迷魂坳”中遇甚强敌?有甚凶险?他挂念那位在“有为庄”中帮助自己的白衣少年,不知是何来历? 既然挂念,必加研揣,顾朗轩研揣的结果,恰是“三然”! 所谓“三然”,便是“凄然”、“安然”、“惑然”。 对于林傲霜的去向,他无法揣测,无法追寻,心中自属“凄然”! 对于南宫敬的安危,因他深信“红衣昆仑”萧瑶的武功机智足以应付一切,心中觉得“安然”。 对于“有为庄”中义助自己,要为“豫中三杰”报仇的白衣少年,却始终猜不透对方来历,心中未免“惑然”。 “紫竹书生”顾朗轩兼精文武,一向自视颇高,他的修为方面,比南宫敬还要强胜一点。 但自遇“红衣昆仑”萧瑶,才知武学之道,委实渊深如海,自己绝不应对目前的成就便觉满足,必须益励进修,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位白衣少年虽然不知比萧瑶如何?但他以护身罡气震碎“风磨铜”所铸之金环,并顺手擒蛇,把两条异种毒蛇当作蛇箭甩出,将乔凡穿胸殒命等举,也着实高明得令人震惧,令人钦佩! 这些动作是在瞬间完成,尤其那两条蛇儿,才入他的手内,便似冻成了两条冰蛇,更是罕见功力! 顾朗轩认为这是一条线索,想据以试加推测! 但任凭他想景天寒掌”、“玄冰掌”、“阴风掌”等各种阴寒功力之人,仍想不出任何人有这白衣少年的高深造诣。 一路寻思,一路飞驰,渡过黄河,到了析城山境。 顾朗轩面含苦笑,心中忖道:“‘迷魂坳’中千万不要再发生事故才好,目前局面已是千头万绪,若再发生问题,真不知应该怎样收拾?” 天下事往往如此,越是怕事,便越有事。 他到了临近“迷魂坳”的高峰半腰,探身向峰下看时,不禁眉头一蹙! 原来峰下“迷魂坳”中的整个庄院房屋,业已化为一片焦土! “迷魂坳”房屋被烧,自然显示曾往探察的南宫敬与萧瑶二人占了上风! 故而顾朗轩皱眉的举止,不是为南宫敬、萧瑶二人的安危悬忧,而是恐怕他们或已追敌离去,没有在此等待。 就在顾朗轩带着几分忧虑,微皱双眉,驰下高崖,走近“迷魂坳”时,突然听得“迷魂坳”口的一片小松林中,有人叫道:“老骨头……”这一声“老骨头”,叫得顾朗轩宽心大放,身形微闪,便自飘进林内。 因为顾朗轩心中明白,这将自己叫做“老骨头”之人,除了“红衣昆仑”萧瑶以外,再无别个。 果然,他一进林,便看见萧瑶红衣飘拂,俏立林内。 萧瑶一见顾朗轩,秀眉双扬,注目叫道:“老骨头……”这第二声“老骨头” 才一出口,她又顿住语音,嫣然娇笑说道:“顾兄,对不起,我忘了我已说过不再叫你‘老骨头’了,顾兄……”顾朗轩见她连叫“顾兄”,生恐被南宫敬听见,遂忙将食指竖在唇边,向她示意噤声。 萧瑶苦笑了一下,摇头说道:“顾兄无须避忌,你那生死之交的南宫贤弟,如今不在此地。” 顾朗轩心中一震,失声问道:“有萧姑娘鼎力照拂我南宫贤弟,不会出甚事吧?” 萧瑶叹道:“关于照拂南宫敬一事,我本想对你说声‘幸不辱命’,谁知道四个字儿之中,竟略有变更!” 顾朗轩急急问道:“怎样变更?” 萧瑶玉颊一红,赧然答道:“字儿不变,次序略变,变成了‘不幸辱命’!” 顾朗轩大吃一惊,皱眉问道:“我……我南宫贤弟是……是出了什么差错?” 萧瑶答道:“失踪!” 顾朗轩听得一怔,正待继续追问,萧瑶叹了一口气儿,向顾朗轩摇头说道: “此事说来话长,必须慢慢细谈,从容计较!” 说至此处,在一段横倒的树干之上,坐了下来,并对身旁指了一指,要顾朗轩坐下说话。 顾朗轩虽然满怀焦虑,也不得不如命坐下。 萧瑶对他看了一眼,扬眉说道:“顾兄,我先问你,你大概在‘双松谷’口见着你的心上人林傲霜了,那位‘梅花女侠’是不是尚未削发?” 顾朗轩面含苦笑,摇了摇头。 萧瑶失声叫道:“难道你去迟一步,林傲霜业已削发为尼,或是出了其他变故?” 顾朗轩叹道:“真所谓‘说来话长’,其中变化多着呢!” 萧瑶急急追问,顾朗轩遂把自己此行的一切遭遇,向萧瑶细说一遍。 萧瑶听完,皱眉说道:“这帮凶邪,到处都有党羽,实力真还不小!” 顾朗轩道:“萧姑娘如今应该说出我南宫贤弟是怎样失踪的了?” 萧瑶点了点头,叙述与顾朗轩别后暗探“迷魂坳”的经过。 顾朗轩听到“赤尸夫人”聂玉倩被萧瑶以“燧人指”功力吓退,不禁扬眉说道:“这聂玉倩显然是‘迷魂坳’中最高明的人物,她既被萧姑娘吓退,我南宫贤弟怎么还会有凶险?” 萧瑶摇头说道:“这‘赤尸夫人’聂玉倩并非最强之人,在她走后,又出现一位‘氤氲仙姬’皇甫婷……”顾朗轩接口诧道:“‘氲氤仙姬’皇甫婷?这名号不是与昔年老魅‘氤氲仙婆’皇甫霜有点相似么?” 萧瑶颔首说道:“顾兄的联想不错,这皇甫婷就是皇甫霜的女儿!” 顾朗轩呀了一声,皱眉说道:“那‘氤氲仙婆’皇甫霜是邪道中绝顶魔头,皇甫婷既系其女,必得真传……”萧瑶点头接道:“这妖女真不简单,是我出道以来所遇的武功最高之人……”说至此处,生恐顾朗轩有所不高兴,向他嫣然一笑又道:“顾兄莫要以为我还在夸奖那‘氤氲仙姬’皇甫婷……”顾朗轩苦笑道: “我知道武功一道,无穷无尽,怎敢小视这帮万恶凶邪? 只可惜目前情况紧急,无法抽身,否则真要在萧姑娘的高明指点之下,好好再把自己充实充实!跋粞Φ溃骸肮诵值囊簧沓删鸵膊淮砹耍也还蛔矢穸阅阒傅悖杖粲谢担憧梢宰咛死ヂ兀腋涸鹞阋业囊迥福灰竦盟先思业娜粤接铮惆愦松苡貌痪。 ? 顾朗轩知晓昆仑董夫人已是剑仙一流人物,不禁心中大喜,抱拳称谢道: “多谢萧姑娘不吝提携,如今再请萧姑娘示知与皇甫婷相斗,究竟谁胜谁负?” 萧瑶遂说明皇甫婷剑中藏剑,以一柄春秋神物“鱼肠剑”与自己向南宫敬借用的“通天犀角匕首”斗得难解难分之事,并慨然叹道:“我与她足足斗了四百合左右,仍然胜负难分,据说她只是木小萍三名要好姊妹之一,木小萍比她还要来得高明,可见群邪实力之强,的确是不可轻侮的了!” 顾朗轩也暗惊群邪的能手之多,目注萧瑶问道:“萧姑娘与那‘氤氲仙姬’皇甫婷相斗,虽未获胜,也未落败,然则我南宫敬贤弟却是怎样失踪的呢?” 萧瑶答道:“斗到四百来合之际,我已略见胜机,自信再有百招,便可把这‘氤氲仙姬’败在犀角匕首之下……”顾朗轩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插口问道: “是不是在这战局好转之时,南宫贤弟却突然发生变故?” 萧瑶颔首说道:“一点不错,在我抖擞精神,准备施展本门向不轻用的神妙招术‘天罡三杀手’,给皇甫婷尝尝厉害之际,突然听得有个女人的口音纵声狂笑!” 顾朗轩皱眉问道:“又来了一名女子,是否那‘五毒香妃’木小萍的另一要好姊妹呢?” 萧瑶摇头答道:“不是,发笑之人正是‘迷魂坳’的主持人,‘女屠户’华三娘。” 顾朗轩道:“华三娘这泼妇突然发笑之故,定是有甚仗恃?” 萧瑶叹道:“我一面与皇甫婷动手,一面用眼角余光瞟去,却见南宫敬似已晕倒,被华三娘横托手内,站在二十来丈以外的阴暗之处!” 顾朗轩好生惊疑道:“南宫贤弟家学渊源,成就甚高,他怎会被华三娘那等二三流的人物所制?” 萧瑶点头说道:“我当时心中的想法和你一样,但既目睹此事,自欲立即驰援,却又被皇甫婷苦苦缠住,而华三娘也乘此机会,拔足飞跑!” 顾朗轩顿足道:“我明白了,萧姑娘所说南宫贤弟的失踪之事,便是被‘女屠户’华三娘将南宫贤弟掳去?” 第五 章 萧瑶摇头道:“不是如此,你听我说,我见南宫敬被掳,大急之下,立展‘天罡三杀手’,逼退皇甫婷,追向华三娘,但那‘女屠户’业已奔出百丈之外!” 顾朗轩向萧瑶看了一眼,扬眉问道:“以萧姑娘的功力造诣,慢说相距百丈,纵然再加上十倍远近,你也必可追赶得上的。”萧瑶银牙一咬,恨声说道:“不错,我确实追得上华三娘,但却无法追赶。” 顾朗轩道:“这是为何,莫非那‘氤氲仙姬’皇甫婷阴魂不散,又来对你纠缠?” 萧瑶秀目微挑,叹息一声答道:“不是皇甫婷追来缠斗,是我看见华三娘在一片峭壁顶端,把南宫敬猛力掷下,然后便空着双手,疾遁而去!” 顾朗轩听得“哎呀”一声,萧瑶向他注目问道:“顾兄请想,在这种情况之下,我是先追华三娘?还是先到峭壁下方察看南宫敬是生是死?设法抢救!” 顾朗轩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那还用问,当然是救人急于追人!” 萧瑶点头道:“我也是如此作法,但等我绕到峭壁之下,却发现南宫敬被摔得四分五裂,简直不成人形……”话方至此,顾朗轩业已听得全身急颤,满眶热泪也扑籁籁地顺颊泉流而落。 萧瑶抽出一方红色丝巾替他拭去热泪,含笑叫道:“顾兄不必如此情急悲痛,你的南宫贤弟若是死了,我还说他是‘失踪’则甚?” 顾朗轩泪仍未止,悲声说道:“萧姑娘不必故意安慰我了,你说南宫贤弟业已被摔得四分五裂,不成人形……”萧瑶笑道:“确实头折肢断,不成人形,但那不是真人,是个假人,仅仅罩着一件与南宫敬所穿的同色长衣而已!” “假人”二字,委实把位“紫衣书生”顾朗轩听得满脸挂泪,目瞪口呆! 萧瑶苦笑道:“顾兄,你且想想,当我发现被愚弄时,是否满腹怒火,哭笑不得?” 顾朗轩举袖拭去颊上余泪,向萧瑶白了一眼,摇头说道:“于是,萧姑娘便把受了张三的气,出在李四头上,故意危言耸听地把我吓了个肝胆欲裂!” 萧瑶失笑说道:“顾兄为友情热,真是血性汉子,方才你那盈眶热泪,流得叫我好不敬佩!” 顾朗轩被她夸赞得有点耳根发热,只好继续问道:“萧姑娘以后如何? 请说下去。“ 萧瑶缓缓说道:“那时,我再寻‘女屠户’华三娘时,早已沓无踪迹,一怒之下,遂重返‘迷魂坳’中。” 顾朗轩向“迷魂坳”中的枯柱焦椽扫了一眼,诧然问道:“莫非在萧姑娘回到‘迷魂坳’之前,坳中凶邪即已焦土而去?” 萧瑶微摇螓首,扬眉说道:“当我回到‘迷魂坳’时,坳中业已空无一人,只在适才与皇甫婷交手之处,留下了‘红衣昆仑,不过如此’等八个大字!” 顾朗轩切齿骂道:“这帮下流东西,着实刁得可恨!” 萧瑶苦笑道:“我惭怒交迸之下,无可出气,干脆放起了一把火儿,将整个‘迷魂坳’烧得片瓦无存,干干净净!” 顾朗轩愁皱双眉,目注萧瑶问道:“据萧姑娘的高明判断,我南宫贤弟是怎样失踪?” 萧瑶不假思索地立即答道:“对此问题,我已一再研判,认为多半是南宫敬在为我掠阵之际,看得出神……”顾朗轩听了“出神”二字,点头插口说道: “这是一定之理,像萧姑娘与皇甫婷那种龙争虎斗,除了别有用心者外,凡属武林人物,都会看得入迷,到了出神忘己的境界!” 萧瑶又道:“南宫敬在出神疏备之下,可能中了对方的迷香等物暗算,才会悄然无声地失去踪迹!” 顾朗轩想了一想,颔首说道:“这判断不会有错,因为南宫贤弟若非落在‘迷魂坳’群邪手中,华三娘便不会那等有把握地弄个假人骗你!” 萧瑶秀目双蹙,赧然叹道:“对于代你维护南宫敬之事,我是‘不幸辱命’,只得在此等你回来,再细商追寻群邪下落,营救你南宫贤弟之策!” 顾朗轩指着“迷魂坳”内,皱眉问道:“坳中凶邪不少,难道竟于短短时间之内,逃走得一个不剩?” 萧瑶答道:“我放火之举,一来是泄愤,二来是有逼人逃出之意,但除了整个坳中房屋齐化劫灰以外,却未见有半丝人影!” 顾朗轩略作寻思,目闪神光说道:“这种情况,必然有甚蹊跷,‘迷魂坳’中人物不少,我不相信他们能撤退得如此迅速干净!” 萧瑶目注顾朗轩道:“我的想法与顾兄相同,但却想不出所以然来,顾兄知不知道这蹊跷何在?” 顾朗轩面含苦笑,正自沉思,萧瑶忽向他微施眼色,摇了摇手。 顾朗轩诧然不解,向萧瑶投过一瞥询问的眼色? 萧瑶以“蚁语传声”功力向他悄悄说道:“林深之处有人!”这句话儿,把顾朗轩听得又惊又愧! 惊的是敌人狡若狐狸,捷于鬼魅! 愧的是萧瑶已有所觉,自己仍毫无所闻。 就在顾朗轩羞愧吃惊之间,萧瑶又用“密语传音”向他嘱咐道:“顾兄,我去擒他,你且高歌一曲,为我略作掩护!”密语一了,顾朗轩高歌立起,他唱的是苏东坡的一阕浣溪沙:“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垂沙,萧萧暮雨子规啼! 难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他歌声才起之际,萧瑶便自蹑足潜踪地向林后走去。等到一阕“浣溪沙”唱完,萧瑶业已悄悄踅回,点头说道:“好一个‘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听了这两句词儿,便知白发坡翁依旧雄心千丈!” 顾朗轩起立转身,见萧瑶空手而回,不禁诧然问道:“萧姑娘……”萧瑶白他一眼,娇嗔说道:“我一口一声叫你顾兄,你却一口一声叫我萧姑娘,未免太不公平了吧?你再若叫我‘萧姑娘’时,我也又要叫你‘老骨头’了!” 这位“红衣昆仑”的一颦一笑,均风华绝世,着实迷人,顾朗轩只得改口说道:“瑶妹的擒敌之举怎会无功?莫非那厮业已溜掉了么?” 萧瑶笑道:“这厮的身手的确相当滑溜,等我追到林后,他早已鸿飞冥冥,不知去向……”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又复娇笑说道:“不过这厮未必是我们的敌人,只是不知他究竟是何身份而已。” 顾朗轩诧道:“瑶妹此话怎讲?” 萧瑶玉臂微扬,向顾朗轩招手笑道:“顾兄你来,我带你去看首诗儿!” 顾朗轩边自随行,边自奇道:“看首诗儿?……”说至此处,恍然有悟道: “莫非就是那隐身林后之人所留?”萧瑶点头答道:“正是,顾兄约莫再行五丈左右,便看见了!”顾朗轩走到萧瑶所说之处,果见一株巨树之上,被人削去树皮,烧枝作笔,留了一首诗儿,写的是:“南宫一脉险如何?千鬼壑中魑魅多,劝君欲救须从速,再若迟延化鬼魔!” 顾朗轩看完树上留诗,不禁眉心愁结! 萧瑶问道:“顾兄,你信不信这留诗之语?” 顾朗轩苦笑道:“事关南宫贤弟的吉凶祸福,我们所采的态度,似乎应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萧瑶指着树上的“千鬼壑”,向顾朗轩问道:“这‘千鬼壑’就在析城山中,抑或是在别处?顾兄可知道么?” 顾朗轩摇头答道:“我不知道,只觉得这‘千鬼壑’的名称颇为恐怖,其中可能确实充满凶险!” 萧瑶秀眉双挑,妙目中神光如电,朗声说道:“‘凶险’二字对我们并不可怕,只苦于不知这‘千鬼壑’究在何处?”顾朗轩长叹一声道:“是啊,这留字人既对我们透露消息,又何必故弄玄虚,他说得明白一点多好?” 萧瑶扬眉叫道:“顾兄,徒忧无益,我们且设法解忧,使胸怀开朗一些,才不会灵明生蔽!” 顾朗轩道:“瑶妹说得虽对,但却何以解忧?” 萧瑶笑道:“顾兄忘了么,曹魏武的‘短歌行’中不是曾有‘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惟有杜康’之语?” 顾朗轩苦笑道:“深山野谷,何来‘杜康’?” 萧瑶伸手向东一指,含笑说道:“我记得在那座山崖之后,曾见有一角酒旗迎风招展,我们且去饮上几杯,再定寻找‘千鬼壑’之计如何?” 顾朗轩当然点头答应道:“好,我们去饮上几杯,遣遣愁怀也好。” 两人走出松林,离开“迷魂坳”口,走向萧瑶所指的东面山崖。 萧瑶在途中向顾朗轩笑道:“顾兄,我有一桩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顾朗轩目注萧瑶,扬眉问道:“瑶妹有甚话儿尽管直说,我们虽算新交,已倾肝胆,哪里还用得着这‘请求’二字?” 萧瑶闻言,娇笑说道:“我曾听得江湖人言,顾兄不单文通武达,连貌相也英俊无匹,故想乘着你那南宫贤弟不在面前之际,瞻仰瞻仰‘紫竹书生’的俊逸风神!” 顾朗轩想不到她竟作如此请求,不禁为之一怔! 萧瑶双现梨涡,嫣然笑道:“顾兄答应了吧,否则我与你相交一场,却尚未见过‘紫竹书生’的庐山面目,岂不是天大笑话?”顾朗轩闻言,遂站定脚步,取块药巾,拭去脸上的易容药物。 原来他因需与南宫敬长日共处,施展了精妙的易容手段,并未戴用人皮面具。 等到易容药物去净,萧瑶只觉眼前一亮,不禁“啧啧”赞道:“人言不虚,顾兄与南宫敬委实是两位绝世美男子,难怪你们会意气相投,结为‘生死盟’了!” 顾朗轩被她夸得俊脸通红,忙又施展易容手段。 萧瑶笑道:“其实‘五毒香妃’木小萍纠结凶邪,企图重振昔日‘震天神君’的事业,称霸武林,业已渐渐昭然,顾兄便恢复本来面目,与群凶直接作战,也无不可……”顾朗轩接口叹道:“恢复本来面目,着实可减少许多麻烦,但为了暂不使南宫贤弟知晓丧父之讯,遭受沉痛打击起见,还是对我自己委屈些吧!” 萧瑶满面钦佩神色,点头赞道:“顾兄这等为友热诚,真所谓‘前无古人’,令小妹太以敬佩!” 顾朗轩笑道:“瑶妹不要光是说我,像你这种路见不平,便仗义拔刀的红粉娇娃,世上又有几个?” 易容既毕,继续前行。 转过那座山林,果然在风景绝佳、削壁飞流之下,见有一间茅屋酒店。 虽系结茅为屋,倒收拾得颇为洁净,地方也不十分狭隘,厅堂中约莫安排了十来副座位。 顾朗轩进门一看,这店中居然生意不恶,已有三四位酒客。 他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店家一面安排杯筷,一面陪笑问道:“两位是要花雕?还是要汾酒?……”萧瑶接口笑道:“给我们先来五斤‘竹叶青’汾酒,下酒小菜则挑好的送来就是!” 店家喏喏连声,退去准备酒菜。 顾朗轩看了萧瑶一眼,含笑说道:“这山村酒店之中,酒儿居然不少!” 萧瑶笑道:“析城山本是山西省境,店中有汾酒待客,不足为奇,但若真有上好花雕,积年陈绍,便是奇怪事了!” 顾朗轩道:“这情况可以有两种解释!” 萧瑶微笑说道:“顾兄不妨试加分析一下。” 顾朗轩略一沉吟,缓缓说道:“第一种解释是这山店主人极为嗜酒,窖藏甚多,因见瑶妹气宇超凡,绝非寻常俗客,才表示特别巴结。” 萧瑶妙目流波,向顾朗轩看了一眼,嫣然笑道:“顾兄第一种判断的成份不大,第二种呢?” 顾朗轩压低语音,使第三人极难听见,悄然说道:“这酒店距离‘迷魂坳’魔巢并不太远,恐怕未必是寻常酒店?”萧瑶颔首,低声说道:“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少时我们对酒菜之中,不妨注意……“话犹未了,店家已托着一壶美酒和四色酒菜走来。 那酒儿才一斟到杯中,便浓香四溢,果然是道地汾酒。菜则是一味干炸斑鸠,一味醋溜溪鱼,一味熏獐脯,和一味白切笋片,共计三荤一素,倒也相当精致。 顾朗轩等店家走后,把每味菜儿都略为品尝,酒儿也喝了一小口。 萧瑶悄然问道:“顾兄,你的鉴定如何?” 顾朗轩苦笑答道:“瑶妹放心吃吧,酒是道地好酒,菜儿也风味绝佳,看来我那这两种判断,也复属于错误!” 萧瑶闻言,举杯笑道:“既是好酒,我要奉敬顾兄一杯。”顾朗轩道:“敬酒要有理由。” 萧瑶点头说道:“当然有理由,我敬的是顾兄与南宫敬生死结盟的侠肝义胆!” 说完,便先行举杯就唇,一倾而荆 顾朗轩无可奈何,只得饮完,并替萧瑶斟满,扬眉说道:“照瑶妹这样说法,我也要敬你一杯的了!” 萧瑶击杯笑道:“你是敬我拔刀相助,意气如云?”顾朗轩笑道:“正是,瑶妹难道认为我敬得不对?”萧瑶异常爽朗地饮干杯中酒儿,娇笑叫道:“顾兄,话要说明,以前就算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以后恶斗群魔,我却是为我自己,至少也可说是我们已同仇敌忾的了!” 顾朗轩不解问道:“瑶妹此话怎讲?” 萧瑶秀目挑处,目闪神光说道:“这群魔头业已对我表示轻视,构成侮辱,顾兄难道忘了我向你说过,对方在‘迷魂坳’中所留的‘红衣昆仑,不过如此’字样?” 顾朗轩方一点头,萧瑶又替双方斟酒,嫣然笑道:“顾兄,我们再互敬一杯!” 顾朗轩诧道:“互敬?……” 萧瑶接道:“你与南宫敬是生死结盟,与我则兄妹定交,这一杯酒儿是我敬大哥,你敬你的小妹!” 义正词严,无可推托,顾朗轩只得又陪她干了一杯。 他们所用的杯儿不小,六杯酒儿饮后,壶中业已告竭。萧瑶笑道:“我要了五斤酒儿,定必厨下还有,待我自己去龋”顾朗轩正待喊叫店家添酒,萧瑶果已自行持壶,往店后走去。 这时天色渐夜,其他酒客均纷纷结帐出店。 萧瑶提了一壶酒儿,又替顾朗轩暨自己斟满。 顾朗轩失笑道:“我敬你的,你敬我的,以及我们互敬的三杯酒儿业已喝过,瑶妹这第四杯酒儿又有什么名堂?” 萧瑶笑道:“这第四杯酒儿,是我自己罚我自己,但却希望你这作大哥的,也要陪我一杯!” 顾朗轩愕然问道:“罚?为何要罚?……”萧瑶接口笑道:“是罚我这次对你所交派的任务‘不幸辱命’!”这句话儿,勾起了顾朗轩对于南宫敬的关怀,使得这位“紫衣书生”立即眉头双皱。 萧瑶玲珑剔透,一看顾朗轩神色,便猜出他心中所想,遂忙自摇手笑道: “顾兄,赶快喝酒,不要发愁,韦庄说得好:”对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你要知道,我们是为了买酒消愁而来,你若弄得’酒入愁肠,愁更愁‘,那就太煞风景的了!坝锉希牍死市ヒ慌霰指匆7诰扑浼愦迹匆残粤遥粞闪怂拇蟊膊唤谟窦丈贤赋隽宋⒑斓木圃危? 萧瑶的风华姿色本已绝代倾城,这一再添了三分酒意,委实眼波眉语,分外增妍,真把位与她对桌而坐,正作刘桢平视的“紫衣书生”顾朗轩,看得有点发怔! 但看了倾城绝代的萧瑶,顾朗轩不禁又想起天人绝色的林傲霜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南宫敬的英挺风神,也在他的脑海之中出现! 好,“朋友义”,“爱侣情”,再加上目前这份似乎是“朋友”、“爱侣” 兼而有之的“兄妹谊”,两悲一喜,三种复杂情感,使顾朗轩心如丝,剪不断,理还乱地,不知怎样排遣? 蓦然间,他又与萧瑶对干了一杯美酒,眉头更结,朗声吟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皇滋坠欧缟形匆魍辏粞蝗话诹税谕罚砬⒒危坪跻∫∮梗? 顾朗轩发现她这种情况,失声问道:“瑶妹,你……你怎么了?……”萧瑶星眸半阖,似欲答话,却未说出口来,便自力倦神慵地伏案晕睡。 顾朗轩正自大惊,耳边又听得萧瑶以“蚁话传声”功力向自己耳边悄悄说道: “顾兄,你也佯作中毒醉仆,伏在桌上。” 顾朗轩听得萧瑶能用真气传声,便知她并非中毒,只是故意做作,诱敌出现! 故而他也顿住语音,以手抚额,皱眉说道:“怎么我……我也有点头昏心烦,莫非……莫非这酒中有……有……有什么花样? 说到后来,他也佯作神智昏迷地仆伏桌上,也就暗用“蚁语传声”功力向萧瑶问道:“瑶妹,酒中既然有毒,你我在饮了不少之下,怎会安然无恙?” 萧瑶尚未答话,一阵“哈哈”狂笑,已从店后响起。 顾朗轩因有意如此,故系侧面仆伏桌上,并把右手挡住头,便于偷窥动静。 如今听得笑声,遂从肘下偷眼看去,只见从店后走出二人。 当前一个,便是卖酒店家,但此刻已满面凶气,不是适才异常和霭的生意人嘴脸。 后面一个也并不陌生,便是曾在“天狼寨”中会过的飞云道长。 顾朗轩一看之下,方知自己先前所料不差,这店家果然与“迷魂坳”中群凶有所勾结! 飞云道长一见顾朗轩与萧瑶均已昏仆桌上,不禁侧顾店家,“哈哈”笑道: “常兄,这上官老儿已够滑溜,那婆娘更是厉害无比,如今居然均中了你的道儿,你这‘迷魂太岁’常峰,真足以誉满武林的了!” 顾朗轩闻言,方知那卖酒店家名叫“迷魂太岁”常峰,光听外号,也知是个黑道恶贼! 常峰浓眉一挑,嘴角微披说道:“这叫做‘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狈稍频莱そ拥溃骸俺P质窃跹┱姑砸怕鞴牵锏侥康模俊? 常峰得意笑道:“一来我所制的迷药质料上乘,敢说入鼻无香,入目无色,入口无味,独步天下!二来我不是放在酒菜之中,是涂在酒壶底上,又加些东西,要等他们在第二壶酒喝到一半之际,才开始发生作用!” 顾朗轩听得暗惊对方的心机阴毒,但也越发奇诧常峰自诩独步天下的“迷药”,怎会在自己暨萧瑶身上失去灵效? 飞云道长赞道:“常兄的心机手段,堪称高明……”常峰笑道:“道长不要赞我,如今萧瑶、上官奇二人既被迷倒,却是怎样处置?” 顾朗轩忽然听得萧瑶以“传音密语”,向自己耳边叫道:“顾兄,常言道:” 欲知心腹事,且听口中言。‘我们这次多半会毫不费力地便获悉许多机密!肮死市揭浴耙嫌锎惫ατα艘簧阌痔贸7骞中Υ鸬溃骸靶〉苤溃旧皴饲Ы鹬厣汀狈稍频莱ひ∈值溃骸八健Ы鹬厣汀皇嵌陨瞎倨妗⒛瞎炊裕韵粞纳透袢从植煌 ? 常峰问道:“怎样不同?” 飞云道长笑道:“萧瑶是昆仑董夫人的义女,功力高绝,身份特殊,对她不单把赏格提高十倍,成了‘万金’,并有特别奖励!” 常峰道:“这‘这特别奖励’又是什么?道长且说来听听!” 飞云道长笑道:“‘特别奖励’分为男女二者,建功者若是女人,由木神妃亲传绝技一桩……”常峰急急问道:“建功人若是男的呢?” 飞云道长道:“可以从木神妃身边四大美婢中任选一人,销魂则个!” 常峰听得不禁咽了一口口水,目闪淫光,怪笑说道:“啊,木神妃身边的西施、昭君、貂蝉、玉环等四大美婢,委实个个都是天香国色的绝代尤物,想不到……”飞云道长失笑说道:“常兄不要色迷瞪眼,木神妃所悬赏格之中,对于‘生擒死敌’,规定甚严!” 常峰点头说道:“我知道,当然以‘生擒敌人’为上……”飞云道长道: “不对!” 常峰诧道:“怎么不对?难道木神妃竟不重‘生擒’而要‘死敌’?” 飞云道长摇头说道:“由于对象不同,规定还异,木神妃是要活的南宫敬、上官奇,死的萧瑶!” 常峰莫明其妙地皱眉问道:“木神妃的这种规定有理由么?” 飞云道长答道:“当然有理由。木神妃对于‘紫竹先生’南宫老人有杀夫之恨,又喜爱南宫敬的风神俊逸,遂想把他掳为面首,并以特殊药物使其逐渐沉沦,迷失本性,败坏侠义家风,作为彻底报仇的手段!” 顾朗轩听得好不心寒!但也因此知道南宫敬虽落魔手,眼前尚不至于有甚性命威胁。 常峰等飞云道长说完,点头说道:“木神妃有此打算,自然是要活的南宫敬,但‘生擒上官奇’之意,又是如何?莫非她胃纳奇佳,又看上这么一个糟老头?” 飞云道长笑道:“木神妃虽是欲海妖姬,也还不至于如此来者不拒,饥不择食,她是觉得上官奇来历可疑,才决意生擒,细加审问!” 常峰想起了一事,扬眉叫道:“我想起来了,刚才他们饮酒之际,萧瑶曾把上官奇称为‘顾兄’。” 飞云道长点头说道:“这一点务必记住,可能是宝贵资料?” 常峰目注飞云道长问道:“道长,还有木神妃只要死萧瑶,不要活萧瑶的原因,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飞云道长答道:“木神妃因萧瑶功力通玄,人又狡猾无比,深恐生擒不易,押运途中也未必能保安全,遂严令一获此女,立即处死,只消把人头送验,便可领取万金赏格和特别奖励!” 常峰哦了一声,怪笑说道:“如今我们同获两人……”飞云道长摇手笑道: “这全是常兄之功,小弟不敢掠美!” 常峰得意笑道:“道长说哪里话来,这种意外之财,见者有分,除了与美婢销魂的特别奖励之外,我愿把一万一千两的黄金赏格,分你一半! 飞云道长心中一喜,抱拳称谢道:“多谢常兄慷慨……”常峰不等飞云道长再往下说,便即摇手叫道:“道长且慢谢我,你应该知道‘无功不取禄’之语?” 飞云道长闻言一怔,向常峰诧然问道:“常兄莫非有甚事儿要小弟为你效劳?” 常峰怪笑几声,指着自己的鼻尖,扬眉说道:“小弟平生有两桩嗜好,道长可知晓么?” 飞云道长含笑说道:“我们多年知交,当然晓得常兄一是好酒,二是好色!” 常峰回过脸来,指着仆在桌子的萧瑶“嘿嘿”怪笑说道:“这婆娘的姿色,丝毫不逊木神妃身旁的四大美婢,我想在杀她之前先……嘿嘿……”他方自语音微顿,发出一声“嘿嘿”淫笑,飞云道长已正色接口叫道:“常兄不可过份贪得,这位‘红衣昆仑’厉害无比,连木神妃的要好姊妹‘氤氲仙姬’皇甫婷都胜不了她……”常峰笑道:“那是平时,如今她业已中了我独门迷药,醉卧如泥,任凭她多么厉害,也将被我蜜蜂吸尽花间露,游遍巫山十二峰了!” 顾朗轩听他把脑筋动到萧瑶头上,便知常峰业已太岁临头,煞星照命! 飞云道长见常峰不听自己劝告,只得苦笑说道:“常兄既然执意先享温柔,便须把这婆娘脚筋挑断,琵琶骨捏碎,然后再成其好事!” 常峰点头笑道:“这倒使得,小弟立刻照办,我先去把她的双肩琵琶捏碎,她便有天大本领,也无法再发雌威的了!” 话完便自走到萧瑶身边,利手向她肩头抓去。 哪知指尖抓到,面前的人影已空。 萧瑶连人带椅,竟平飞而走,落在当门之处。 飞云道长见事不妙,转身向店后逃盾。 但身形才转,却发现顾朗轩早已面含冷笑,卓立店后。 前后出路均已被阻,飞云道长等正觉心慌,萧瑶己向常峰娇笑叫道:“常太岁,你慌些什么?你不是想和我游遍巫山十二峰么?” 她一面说话,一面带着满脸娇笑,向常峰缓步走去。 萧瑶人本绝艳,再加上意存挑逗,满面含笑,更是平添娇美,真把这位色中饿鬼常峰看得为之呆住! 飞云道长急急叫道:“敌人厉害,常兄小心,快用你的‘迷魂砂’!” “迷魂砂”三字方出,萧瑶玉指轻弹,已把那“迷魂太岁”常峰隔空点了穴道。 飞云道长霜眉蹙处,右手忽扬,七八点闪亮银光,电疾飞出! 这七八点闪亮银光虽是打向堵在店后的顾朗轩,但人却急急纵峰,想从窗内逃走。 因为飞云道长业已见识过“红衣昆仑”萧瑶和顾朗轩所扮上官奇的厉害,知道以自己这点能为,根本无法逞强,才想把握机会,赶紧逃命! 顾朗轩对那七八点闪亮银光,正待加以挥掌击落,萧瑶突然高声叫道:“顾兄,不要碰这东西,闪得越远越好,这几点银光之中,好像夹着一粒昔年‘雪山神魔’所炼的相当阴毒厉害的‘夺魄冷光雷’呢!” 顾朗轩听到示警,反应极灵,从店后门中闪纵出五六丈外!换了别人发话,顾朗轩未必肯服,但他对于这位“红衣昆仑”却早已心悦钦佩! 故而萧瑶一发话,尚未语毕,顾朗轩已敬遵芳命,飞身向店后纵去。 这一来,几乎是同时从酒店中纵出四条人影! 时间虽同,方向却截然不同! 萧瑶抓着“迷魂太岁”常峰,是向店前纵去。 顾朗轩是向店后纵去。 飞云道长则是从横侧方向窗中纵出。 四条人影才纵离店,寒光闪处,爆声便起。 这爆炸并不强烈,只是轻轻“波”的一声,但整座店房却全告坍塌,并有一片奇寒劲气,向四外电涌狂排! 萧瑶是向店前纵身,纵得又远,自然无甚感觉。 飞云道长则纵身在先,爆炸在后,又向横侧方飞纵,遂也无甚影响。 只有顾朗轩是向店后纵出,那粒所谓“夺魄冷光雷”又是向店后打去,故而他虽纵出四五太远,但脚尖刚刚点地,仍觉有一片奇寒劲气压上身来! 劲风无碍,奇寒着实难当,顾朗轩赶紧功凝百穴,气贯周身,方才安然无事! 飞云道长以为自己脱身之计得售,正心中狂喜,电疾飞奔,当空香风微拂,一条红影凌空降落,挡住去路。 既有香风,又见红影,来人自然是那位娇滴滴、俏生生的“红衣昆仑”萧瑶。 飞云道长最怕萧瑶,一见是她,心胆立寒,伸手向怀中摸去。 萧瑶摇手笑道:“不要摸了,‘雪山神魔’的‘夺魄冷光雷’甚为珍贵,你怀中不会有第二粒了,若是寻常暗器,更不会对我发生作用!” 飞云道长钢牙微挫,从怀中取出一盘缅刀,手握刀柄,真力略注,刀身便告坚挺! 萧瑶向他手中看了一眼,嘴角微披,娇笑说道:“这柄缅刀既能盘束如带,刀锋火候,确是不错,但到了你这窝囊废的杂毛老道手中,却又无殊破铜烂铁了!” 飞云道长目光一扫,见顾朗轩所扮上官奇也已走来,站在一旁,便知自己多半脱身无望。 他本是凶神,能逃时自然想逃,不能逃时,便凶心立起,怎甘束手就缚? 故而萧瑶那句“却又无殊破铜烂铁”一语刚刚出口,飞云道长欺身发招,舞起一片刀光,照准她当头剁下! 萧瑶微一撤步,险煞人地从电掣刀光下闪了过去,口中却含笑说道:“这招‘瑞雪飘空’,是‘雪山刀法’,难怪你身怀‘夺魄冷光雷’,大概是昔年‘雪山三怪’中哪个老怪门下?” 飞云道长厉声叫道:“你既知我‘雪山刀法’厉害,且再尝尝我这两招‘北风扫雪’及‘一片冰心’的滋味如何?” 话声中,两招绝学回环并发,卷起一片森寒的刀气,向萧瑶密罩而落,着实颇具威势! 萧瑶闪过了他的“白风扫雪”,却迎向他的“一片冰心”! 刀光到处,萧瑶左手一伸,食中二指微屈成钩,竟把飞云道长猛劈的刀身箝住! 这等夺刀手法,真乃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因为缅刀截金切玉,锋芒绝世,飞云道长只消手中略灵,或是一旋刀身,萧瑶箝刀的玉指必将立被削落。 故而,飞云道长一见刀身被萧瑶箝住,便立即震腕旋刀! 但那柄缅刀被箝在萧瑶左手食中二指之间,却似生了根一般,使飞云道长震腕既震不动,旋刀也旋不转! 萧瑶嫣然一笑,曼声吟道:“‘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这绝美的‘一片冰心’四字,竟被你用作如此窝囊的刀招名称,真是委屈名句……说至此处,目光微注指间所箝的缅刀刀身,含笑又道:“这柄刀儿在你手中也是糟蹋东西,暴殄天物,还不替我撒手!” “撒手”二字才出,箝刀玉指跟着略微一抖! 武功之道,委实差不得分毫,刚才飞云道长手握刀柄,抖不动刀,如今萧瑶两指箝刀略微一抖之下,飞云道长却又握不住刀柄! 他只觉一般奇巨力道震来,自己立觉腕骨奇痛,虎口欲裂! 万般无奈之下,飞云道长只得乖乖听话,撒手丢刀,身形退后两步! 他本想趁着这一退之势,转身飞逃,但目光瞥处,看见顾朗轩所扮上官奇正自脸罩寒霜,挡住去向! 萧瑶娇笑叫道:“杂毛老道,你不要怕,等我处置这位‘迷魂太岁’常峰后,只问你一句话儿,你若据实答复,便放你安然逃走!” 飞云道长闻言,只好姑且相信,默然卓立不动。 萧瑶走到“迷魂太岁”常峰面前,娇笑叫道:“常太岁,今日之事真叫做‘六月债,还得快’,适才你要捏碎我的双肩琵琶骨,如今却让我来伺候你了!” 话方至此,业已右手伸处,用刚刚夺来的锋利缅刀,把常峰的右肩琵琶骨一下挑断! 常峰疼得发出杀猪似的一声怪嚎! 萧瑶笑道:“对不起,刚才你是想捏碎我的琵琶骨、挑断我的脚筋之后,和我共赴‘巫山’,如今我却因你这位‘迷魂太岁’长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姥姥既不疼,舅舅又不爱,遂迷不住我的寂寞芳心,提不起我的风流雅兴!庇镆粑戳耍种械牡豆庠偕粒7宓挠壹缗霉怯直惶舳希艘怖鬣埔簧嗡拦ァ? 萧瑶叫道:“常太岁醒醒!你是杀人如麻、心狠手黑的江洋大盗,怎么如此脓包?好滋味还在后头,如今我该挑你的脚筋的了顾朗轩叫道:”瑶妹……“他因看得有点不忍,遂想劝阻萧瑶惩治常峰之举! 谁知“瑶妹”二字才一出口,耳边听得萧瑶用“蚁话传声”叫道:“顾兄,莫要慈悲,我这是杀鸡警猴,不先给飞云道长看点厉害,待会儿审问他时,他怎肯说出实话?……”顾朗轩心中恍然,萧瑶突然停止密语,改用高声叫道:“顾兄,你叫我则甚?这常峰恶贼惯以下五门迷药害人,留他不得的呢!” 顾朗轩笑道:“我并不是劝瑶妹留他,是请瑶妹给他一个痛快,莫为已甚了吧!” 萧瑶点头笑道:“好,我看在顾兄的仁心慈念之上,便早点超度这厮,了断他一生罪恶!” 话完,一道寒光脱手飞出,用那柄缅刀,把“迷魂太岁”常峰透胸穿背,钉在地上! 飞云道长看得一身冷汗,心胆皆寒,萧瑶又转过脸来,向他笑吟吟地问道: “杂毛老道,我想起来了,方才要常峰把我捏碎肩骨、挑断脚筋的主意,好像是你出的?” 飞云道长心中“腾腾”乱跳,嗫嚅道:“萧……萧姑娘,你……你……你是名震乾坤的昆仑侠女!应……应该说话算话!跋粞Φ溃骸暗比凰祷八慊埃矣惺裁词逞灾Γ俊? 飞云道长厚着脸皮说道:“萧姑娘!你……方才曾答应放我安然离去!” 萧瑶哦了一声,点头笑道:“我承认我说了这句话儿,但你别忘了前面还有个要你据实答话的先决条件!” 飞云道长心胆已怯,不敢逞狠,应声说道:“萧姑娘尽管请问,只要是我所知之事,定必据实答复!” 萧瑶突从一双妙目之内,微闪智慧光芒,向四外略加扫视。 周围除了溪涧奔流,风摇树木,以及鸟飞兽走之外,根本不见人影,或闻得其他可疑声息。 飞云道长道:“萧姑娘问吧!这酒店周围,除了我和已死的常峰以外,并无别人!” 萧瑶笑了一下,缓缓说道:“我的问题非常简单,只是问你一个地名,你如推说不知,便无殊自寻死路!” 飞云道长连连点头,静等萧瑶发问。 萧瑶又向四外扫视一眼,低声说道:“我要问的是‘千鬼壑’!” 飞云道长闻言,毫不迟疑地点头接口说道:“我知道,这‘千鬼壑’是在太岳山中的摩云峰下!” 萧瑶向飞云道长深深看了一眼,挥手说道:“好了,我相信你,你如今可以走了!” 飞云道长几乎不敢相信地诧声问道:“萧姑娘没有别的话儿要问了么?” 萧瑶笑道:“我作人处世,从不食言,讲过只问你一句话儿,决不会多问半句!” 飞云道长心中一宽,目光略扫萧瑶、顾朗轩二人,颇有礼貌地稽首当胸说道: “贫道告辞!我……我们后会有期!” 萧瑶哂然一笑,秀眉微挑,摇头说道:“后会未必有期,你要多加珍重才好!” 顾朗轩闻言一怔,想不出萧瑶为何有叫飞云道长“多加珍重”之语? 飞云道长也觉愕然,但却不敢多问,生恐萧瑶主意有所变化,赶紧转身向东北走去。 顾朗轩见他一走,目注萧瑶叫道:“瑶妹……”萧瑶妙目微瞟,嫣然笑道: “顾兄是否想问我们已饮迷魂菜酒,却并未中毒之故?” 顾朗轩对于萧瑶的冰雪聪明,着实万分佩服,点了点头,含笑说道:“正是,瑶妹可以把其中奥妙告诉我么?” 萧瑶笑道:“当然可以,我们的这次劫难,是被你南宫贤弟所救!” 这句话太以突兀,不禁把顾朗轩听得呆住! 萧瑶突又改用“蚁语传声”功力,向顾朗轩耳边悄悄说道:“顾兄,你有没有忘记我在第一壶酒儿喝完之际,曾亲自往店后取酒?” 顾朗轩点了点头,表示记得此事。 萧瑶又以“传音密语”说道:“顾兄也应该记得我已向你说过,我与那‘氤氲仙姬’皇甫婷动手时,便是借用你南宫贤弟的‘通天犀角’匕首。” 顾朗轩恍然笑道:“我明白了,瑶妹是借着向店后取酒,而暗地把那柄专解百毒的‘通天犀角’匕首,在酒壶之中浸了一浸!” 萧瑶既以“蚁语传声”悄悄说话,顾朗轩自然也是以真气施为,向她耳边密语。 萧瑶颔首一笑,顾朗轩继续问道:“瑶妹为何用‘密语传音’,莫非发现在我们周围仍有凶邪潜伏?” 萧瑶暂未置答,反而把妙目微阖。 顾朗轩懂得她正以“天耳通”神功默察四外动静,遂住口不加扰乱。 略过片刻,萧瑶双目一睁,不再用“传音密语”,向顾朗轩娇笑道:“刚才确有高明人物隐藏于此,如今已离去,但是敌是友,我就猜不准了!” 顾朗轩闻言,心中不禁一阵惭愧! 因为自己一身艺业,原颇自诩,但比起萧瑶,却……念犹未了,萧瑶业已猜出他心意,含笑叫道:“顾兄,你千万不要有甚愧意?适才在此潜伏之人,功力绝高,决不在我之下,我也是由于凑巧,才偶然……”顾朗轩摇头叹道:“瑶妹不必安慰我了,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学之道渊源无止,只望瑶妹能不吝高明,对我略加指点……”萧瑶接口笑道:“顾兄,你若真肯听我指点,我可以七日之内,使你的功力增强两成!” 顾朗轩大喜问道:“瑶妹此话当真?” 萧瑶颔首道:“当然当真,不过必须是我判断无误,我才可以为力!” 顾朗轩问道:“瑶妹所指的是什么‘判断’?” 萧瑶秋波一注,向顾朗轩含笑说道:“据我冷眼旁观,顾兄的武学路数,似乎是已故大侠‘沧溟逸叟’金远瀛…”话方至此,顾朗轩肃立恭身,接口答道: “瑶妹的法眼无差,‘沧溟逸叟’正是先师!” 萧瑶颇为高兴地娇笑扬眉说道:“那好极了,我对我刚才的诺言有绝对把握兑现,但顾兄却不许坚持成见,必须听从我的话儿!” 顾朗轩弄不懂她葫芦之中究竟卖的是甚药?只好点头说道:“瑶妹放心,我一定听你的话儿就是!” 萧瑶突又移转话头,向顾朗轩笑道:“顾兄,我们且来试加推测一下——” 顾朗轩道:“推测什么?” 萧瑶笑道:“你认为适才潜伏在侧的高明人物,究竟是友是敌?” 顾朗轩略一寻思,剑眉双蹙答道:“据我看来,此人是敌的成份恐怕多于是友?” 萧瑶嗯了一声,微颔螓首说道:“顾兄的看法和我一样,我们且去求证!” 顾朗轩闻言一愕,看着萧瑶问道:“瑶妹,对方人已走去,我们还怎样求证?” 萧瑶含笑道:“假如那人是敌,则在前行数里之内,我们必有所见!庇镆糁链宋⒍伲倘灰恍τ值溃骸安还馐俏宜鞯拟舛龋残碇挥芯懦桑延惺砂盐眨 ? 说完,便与顾朗轩双双举步,往东北方向走去。 顾朗轩问道:“瑶妹要去哪里?如到太岳山,似乎应奔正北?” 萧瑶娇笑答道:“刚才那飞云道长不是向东北方走的么?我想跟去看看!” 顾朗轩方想问她要看什么?萧瑶娇躯忽闪,绕过一角峰崖,手指前方,向顾朗轩高声叫道:“顾兄来看,我的忖度不错,果然有证物了!” 顾朗轩赶紧一看,在崖角过去四五丈远的一片小林之内,躺着一具无头尸身。 这尸身虽然无头,但仅从衣着看来,已可断定就是刚刚被萧瑶放走的飞云道长。 飞云道长不单头颅业已被人割去,并在颈腔中弹了化血药粉,正渐渐化为血水。 顾朗轩略一察看,侧顾萧瑶问道:“瑶妹好像早就知道飞云道长要死?” 萧瑶笑道:“顾兄忘了在飞云道长临行时,我曾有要他‘珍重’以及‘后会未必有期’之语么?” 顾朗轩诧道:“瑶妹莫非精于风鉴,看出飞云道长脸上有甚死色?否则,怎会有此前知之力?” 萧瑶摇头笑道:“我一不精于风鉴,二无前知神通,只是觉得像木小萍这种邪恶集团,对于向外人泄漏秘密之人,必有严厉惩罚!” 顾朗轩目中神光一闪,点头说道:“有道理,那隐迹之人既具高明功力,定是飞云道长上司,听得他向我们说出‘千鬼壑’的地点以后,便追踪下手,把飞云道长杀却!” 萧瑶微现梨涡,正待说话,顾朗轩忽又摇头说道:“不对!不对……”萧瑶笑道:“什么不对?” 顾朗轩指着飞云道长的尸身说道:“那人为何不在飞云道长说出‘千鬼壑’地点之前下手杀他……”萧瑶不等顾朗轩话完,便即娇笑接道:“我认为这事蕴有阴谋,对方可能是故意借着飞云道人之口,把地点告诉我们!” 顾朗轩目闪神光,扬眉一笑说道:“这样看来,他们不是怕我们去,而是要我们去!” 萧瑶点头笑道:“由此可见这‘千鬼壑’中大概真是千鬼百魔,凶险无比的了!” 顾朗轩剑眉微轩,毅然说道:“瑶妹所料虽然未必正确,但对方纵然设下沸汤鼎镬,摆了剑树刀山,我们也不得不去……”萧瑶接口笑道:“去是一定要去,但我却在考虑一桩问题。” 顾朗轩道:“什么问题?” 萧瑶笑道:“我考虑的是如今便前去‘千鬼壑’?还是等过了七日再去?” 顾朗轩起初未解其意,愕然问道:“为何要等过七日……”话方至此,蓦然想起萧瑶先前所说之语,遂哦了一声说道:“瑶妹是否想在这七日之间,先为我增强功力?” 萧瑶嫣然笑道:“正是此意,对方分明设伏相待,顾兄若及时加强两成真力,总有不少帮助!” 顾朗轩以一种极为感激的眼神凝注萧瑶,缓缓说道:“多谢瑶妹。武林人物,对于能加强功力的机会,无不梦寐以求,但南宫贤弟身落贼手,救人之事,委实刻不容缓,关于瑶妹对我成全的美意,还是缓一步再行接受,如今且奔‘千鬼壑” 吧!跋粞死市厝饲峒海椴俑呔唤夹闹性椒⑶愕梗? 在她点头应允之后,两人遂根据飞云道长之言,扑奔太岳山,准备去往“千鬼壑”中,援救南宫敬脱险! 顾朗轩因满腹怀疑,遂在途中向萧瑶问道:“瑶妹,你与我去世恩师‘沧溟逸叟’金远瀛究竟有甚渊源?怎样能使我于短短七日之中便有长进!” 萧瑶笑道:“这话要从头说起……” 顾朗轩接口说道:“反正由析城赶赴太岳,路途并不太近,瑶妹便从头细说,也无所谓。” 萧瑶含笑说道:“你师傅‘沧溟逸叟’金老人家,与我义母曾有一面之识,顾兄可知道么?” 顾朗轩摇头道:“我不曾听先师说过。” 萧瑶笑道:“这话说来,已有十七八年之久,我义母偶游东海,在一座名叫‘屠龙屿’的小岛之上,巧遇令师金老人家……”顾朗轩道:“我师傅号称‘沧溟逸叟’,生平以渔自隐,最爱扁舟蓑笠,独钓寒江,或是浮槎于万顷鲸波之中,领略海天胜景!” 萧瑶摇头说道:“金老人家那次前往‘屠龙屿’,却一非钓鱼,二非赏景。” 顾朗轩诧道:“既非钓鱼赏景,先师却远去‘屠龙屿’则甚?难道那小岛之上发生了什么重大江湖争端?” 萧瑶失笑说道:“也不是,金老人家是去寻宝!” 顾朗轩扬眉问道:“寻宝?寻什么宝?” 萧瑶答道:“据我义母所说,金老人家在‘屠龙屿’上的‘毒龙洞’中斩了一条将成形而未成形的孽蛟,于蛟穴内得到一粒‘混元宝珠’和一卷‘玄清秘录’。” 顾朗轩连连点头,微笑说道:“瑶妹讲得一点不错,这两件宝物先师均已传给我了!” 萧瑶娇笑道:“我知道传给你了,因为我已看出你的武功路数,大部份均出自‘玄清秘录’!” 顾朗轩咦了一声,目注萧瑶问道:“瑶妹,你……”萧瑶不等他发出疑问,便即娇笑接道:“顾兄先莫发问,请听我说,令先师金老人家走后,我义母发现那蛟穴之中尚有几枚蛟卵未曾毁去,异日若是长成破壳而出,必然又将危害生灵!” 顾朗轩道:“先师大概因业已斩蛟得宝,狂喜而去,以致有所疏忽,未曾细搜。” 萧瑶笑道:“我义母毁去蛟卵以后,竟又发现一件要紧的东西。” 顾朗轩诧然注目,萧瑶又复说道:“顾兄大概决想不到我义母所发现之物,竟是另一卷‘玄清秘录’!” 顾朗轩失惊止步,看着萧瑶问道:“先师所得‘玄清秘录’于归后看时,方知只是下一卷,照瑶妹这样说法,你义母所得的,定是上卷‘玄清秘录’!” 萧瑶点头说道:“顾兄猜得不错!” 顾朗轩叹道:“这就叫‘一饮一啄,莫非前定’,‘福缘’二字,委实无法强求!” 萧瑶笑道:“顾兄不妨猜猜,我义母获得上卷‘玄清秘录’之后,是如何处置?” 顾朗轩想了一想,含笑说道:“你义母董夫人已到剑仙境界,那上卷‘玄清秘录’虽是武林奇珍,但对于她老人家却恐并无多大用处?” 萧瑶微笑说道:“我义母便因这卷‘玄清秘录’对她无甚用处,遂想索性送给金老人家,使他双卷合璧,更增妙用!” 顾朗轩呀了一声道:“先师一向浮家泛宅,踪迹不定,你义母要想找他,恐怕不容易呢?” 萧瑶叹息一声道:“我义母便是因找不着金老人家,才使这桩愿望拖延至今,尚未达成。” 顾朗轩听出她言外之意,不禁心中一跳,目光凝注萧瑶,失声问道:“瑶妹,你……你对我说出这桩故事,莫……莫非……”萧瑶不等顾朗轩说完,便即接口说道:“我既然知道顾兄是‘沧溟逸叟’金老人家的传人,自然会把那上卷‘玄清秘录’送你,以了我养母心愿!” 顾朗轩大喜,急忙抱拳称谢。 萧瑶笑道:“顾兄且慢谢我,这卷秘录现存昆仑,要等我有空回山,才可向养母要来送你!” 顾朗轩目光一转,扬眉含笑问道:“上卷‘玄清秘录’既然不在瑶妹身边,你却有何法儿,能使我在七日之内有所速成呢?” 萧瑶含笑说道:“这卷‘玄清秘录’我曾看过,其中有几句练气秘诀,业已记住,只消抄传给你,配合你在下卷‘玄清秘录’中的已有成就,再略下苦功,必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顾朗轩道:“瑶妹此举,惠我太深,你索性此刻就把秘诀抄传给我,我只消一有时间,便可练习!” 萧瑶当然连连点头,立允所请。 荒山野岭,难觅文房四宝,萧瑶遂烧枝代笔,用自己的一方素巾代纸。 她边想边写,完全写好以后,向顾朗轩含笑递去。 顾朗轩刚刚接过,尚未注目观看,一缕幽香,业已沁入鼻观。 这方素巾是萧瑶用物,一向藏放怀中,自然蕴有女儿香气。 顾朗轩于领略幽香之下,不禁向萧瑶偷偷看了一眼。 恰好萧瑶也在看他,两人遂目光相对。 不单顾朗轩是绝代豪侠,萧瑶也一向洒脱无俦,但他们目光相对之下,居然一个心中微跳,一个玉颊微红,缓缓低下头去。 顾朗轩赶紧定神,观看巾上所书秘诀。 这一看,把他看迷了神! 萧瑶见他对巾发怔,不禁娇笑叫道:“顾兄,你怎么了?是先下苦功练气,还是先奔‘千鬼壑’呢?” 顾朗轩惊醒过来,把那幅素巾谨慎藏入怀中,向萧瑶含笑说道:“练功随时皆可,救人却不能稍迟,我们赶紧去吧!”萧瑶点了点头,两人又复赶路北驰。 走出数十里长,顾朗轩忽然叫道:“瑶妹,我还有一桩事儿忘了和你研究。” 萧瑶笑道:“什么事儿?” 顾朗轩道:“就是我在伏牛山‘有为庄’中的所遭所遇!”萧瑶笑道:“在这段遭遇中,顾兄并没吃亏,对方反而断送了一个‘三环蛇丐’乔凡……”顾朗轩连摇双手,接口扬眉说道:“我不是要和瑶妹研究吃亏不吃亏的问题,只是觉得帮了我大忙的那位白衣少年,功力太以高明,想和你研究他的来历?” 萧瑶道:“那少年约莫多大年纪,相貌长得怎样?” 顾朗轩想了一想答道:“年龄无法确定,约莫二十上下,相貌则神如秋水,肤若凝脂,其相貌之秀美英挺,竟在我南宫贤弟以上!” 萧瑶意似不信地秀眉微扬,含笑说道:“顾兄,你与南宫敬业已够英挺,够漂亮了,我不相信还有比你们更漂亮的男人?”顾朗轩脸上一热,向萧瑶苦笑说道:“瑶妹怎么不相信我的话儿?我在乍见这位白衣少年时,确曾起过自惭形秽之感!”萧瑶哦了一声,注目问道:“他的武功高明到什么程度?” 顾朗轩回忆当时情景,叹息一声说道:“功力相当惊人,乔凡的三只‘夺命金环’是用‘风磨铜’所铸,眼看打中那白衣少年,却‘铮铮’连声,化为碎粉!” 萧瑶点头说道:“以‘无形罡气’布成气网护身一节,并不为奇,但能震碎‘风磨铜’所铸的金环,却委实不太简单,连我也未必能作得到那等地步?” 顾朗轩道:“除了三只‘夺命金环’以外,乔凡并发出两条具有奇毒、皮骨如铁的异种红蛇,但那两条红蛇一到白衣少年手中,便全身僵直,动也不动!” 萧瑶笑道:“这倒不难,因为蛇最怕冷,只要练过‘天寒掌’,并有相当造诣之人,事先凝足功劲,便可使任何毒蛇一入掌中,便冻得僵直不动!” 顾朗轩恍然说道:“不是瑶妹提起,我倒忘了可以用‘阴寒玄功’冻僵蛇儿这种手段……”语音至此略顿,目注萧瑶,含笑叫道:“瑶妹,你猜得出这白衣少年是何来历么?” 萧瑶摇头道:“仅凭这点资料,我哪里猜得出来?” 顾朗轩道:“可惜,可惜,不晓得他的来历,便无法与他联络,否则,他既与群邪作对,岂不是我们的一个绝好帮手?” 其实,这要怪顾朗轩忘记说出一桩最重要的资料。 那白衣少年曾向陶弧说过,他是“无为庄”三位庄主中“汴梁逸士”柳长修的“晚辈亲戚”,假如顾朗轩记得此语,萧瑶便可毫不费力地猜出他的来历。 萧瑶听了顾朗轩的“可惜”之语,娇笑叫道:“顾兄莫要懊丧,那白衣少年既与群邪为敌,便是我们的同道之人,彼此在江湖中的碰面机会定还多得很呢!” 顾朗轩眉头深蹙,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萧瑶猜出他叹息之意,含笑问道:“顾兄,你是否又想起林傲霜林姑娘,才如此神情抑郁?” 顾朗轩并不隐瞒,点头答道:“正是,根据她所留‘心碎情灰,从兹遁世’之语,多半是走了瑶妹以前猜度的削发为尼之路,她被我害得如此,叫……叫我心中怎安?” 对于此事,萧瑶委实欲慰无词,只得随口劝说道:“顾兄不要太以难过,常言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许……”顾朗轩苦笑道:“没有什么‘或许’了,反正目前我是急于援救南宫贤弟,并帮他报杀父之仇,没有功夫去找林傲霜,但等这桩大事了结后,我便不辞踏遍天涯,寻遍海角,纵然寻到‘马生角,乌白头’,也要把她找到!” 萧瑶道:“假如你找到她时,那位‘梅花女侠’业已缁衣一袭,祝发为尼了呢?” 顾朗轩答道:“我就说明内中情由,跪在她的面前,求她还俗!” 萧瑶皱眉说道:“既已出家,怎可轻易还俗?假如她不肯呢?” 顾朗轩毫不迟疑地答道:“她若不肯还俗,我便在她的尼庵左邻结茅为屋,也自削发为僧!” 萧瑶以万分敬佩的神色,向顾朗轩点头说道:“顾兄一片纯情,令人敬佩,我决定帮你这个忙儿!” 顾朗轩讶道:“这忙儿却是怎样帮法?” 萧瑶笑道:“帮你找呀,等荡邪事了,你找北六省,我找南七省,然后你再找东海,我找西荒,把宇内一齐搜遍,不愁找不出她,也可为你节省多少时间,免去多少奔波辛劳?……”顾朗轩叫道:“瑶妹盛情,我太以感激,但这样劳动瑶妹,我却怎么敢当?” 萧瑶笑道:“有什么不敢当的?你能牺牲一切帮助南宫敬,我难道不能牺牲一切地帮助你么?何况……”顾朗轩目注萧瑶,咦了一声问道:“何况什么?瑶妹何不说将下去?” 萧瑶嫣然一笑,双现梨涡,扬眉说道:“何况女孩儿家与女孩儿家之间比较容易深谈,或可凭我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林傲霜,使你们……”话说至此,倏然住口,锐利的目光电扫四外! 顾朗轩也听出左前方数丈以外一片山坡小林之中,似有异样声息,遂目光一注,扬眉喝道:“林内何人,请出一会!”林内果然有三个黑衣蒙面之人,缓步走出。 这时,天色刚刚入夜,加上地属山林,越发昏暗,萧瑶遂暗以“蚁语传声” 功力向顾朗轩的耳边悄悄说道:“顾兄,小心一点,除了当面三人之外,左侧方那片削壁顶上似还另有埋伏?” 顾朗轩点了点头,向那三个黑衣蒙面人朗声问道:“尊驾等怎样称谓? 埋伏林中,是等我们……“ 话犹未了,站在当中的那个黑衣蒙面人便冷然接道:“我们叫‘要命鬼’,等的是‘送死人’!” 萧瑶闻言,“咯咯”娇笑道:“便算真是要命无常,手中也得有面‘阎王敕令’,你们三位却凭什么?” 第六 章 中立的黑衣人伸手从腰下撤下一支形若令牌、长约尺半的外门兵刃,狞笑道: “这不是‘阎王令’么?假如不够,他们两位尚有‘锁魄双圈’!” 左右两个黑衣人听至此处,一齐取了只大如汤碗、精光闪烁的圈儿在手。 顾朗轩见这三人亮出兵刃,便轩眉叫道:“三位请把蒙面巾取下来吧……” 左面黑衣蒙面人接口厉声喝道:“为什么?……”顾朗轩不等他再往下说,便自冷笑道:“因为我已知道你们是川东绿林道中颇负凶名的‘巴陵三鬼’,来历既明,何必还蒙着面孔,故作神秘则甚?” 他猜得不错,这黑衣蒙面人正是“黑心鬼”李华、“黑手鬼”孔民、“黑面鬼”黄深等弟兄三个。 李华见来历已被顾朗轩识破,遂发出一声鬼啸,伸手揭去了蒙面黑巾。 孔民、黄深二人自也同样动作,显露出他们的狰狞貌相! 顾朗轩扬眉问道:“我们与川东绿林人物向无恩怨,李当家的为何要设伏相待?” 李华狞笑答道:“我们与‘铁爪天狼’萧沛是要好的朋友!” 顾朗轩哦了一声,哂然说道:“这样说来,三位当家的是想为萧沛报仇?” 孔民在一旁答道:“打了一拳,防人一脚,上官朋友既然行走江湖,总该懂得‘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吧?” 顾朗轩大笑道:“三位当家的认得我和这位姑娘么?” “黑心鬼”李华点头答道:“我知道你叫上官奇,这女的虽不知名,但挑去‘天狼寨’之时,听说她也有一份!” 顾朗轩侧顾萧瑶,面含笑容叫道:“瑶妹,常言道得好,‘杀鸡焉用宰牛刀’……”萧瑶一听此语,便知顾朗轩之意,遂嫣然娇笑道:“顾兄是不是想扮演一次终南钟进士?” 顾朗轩方一点头,萧瑶又复笑道:“顾兄放心,我一定袖手旁观,欣赏欣赏你的捉鬼法力!” “巴陵三鬼”先前还未听出萧瑶所说的“终南钟进士”之语是何用意? 如今方听出是在调侃自己! 三鬼之中的“黑面鬼”黄深比较性暴,怒吼一声,便待扑去。 “黑心鬼”李华摇手止住黄深,向顾朗轩问道:“上官老儿,你既姓‘上官’,那丫头却为何叫你顾兄?” 顾朗轩懒得和他多话,冷然说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李当家的似乎多此一问?” “黑心鬼”李华碰了一个钉子,目射凶光,向“黑面鬼”黄深剔眉叫道: “三弟既要出手,便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上官老儿尝点厉害也好!” “黑面鬼”黄深哼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目注顾朗轩,摆出一副凶相! 顾朗轩仍然神色悠闲地扬眉笑道:“黄寨主就一位么?最好是‘巴陵三鬼’合手同上……”黄深怒道:“放屁,无知老狗,赶快亮出兵刃领死!” 萧瑶一面娇躯微闪,向后退出了一丈六七,一面向顾朗轩娇笑叫道:“顾兄听见没有?人家叫你亮兵刃呢!” 顾朗轩双眉一剔,仰首看天,纵声狂笑。 黄深诧道:“上官老儿,你……你笑些什么?” 顾朗轩目中神光电闪,冷冷答道:“除非你们‘巴陵三鬼’合手同上,我或许亮件兵刃给你们开开眼界?就凭阁下这‘黑面鬼’三字,未免太不配了?” 这几句话儿,把个性情暴躁的“黑面鬼”委实听得气炸肚皮,“哇哇”怪叫! 李华不愧是“巴陵三鬼”之首,比较深沉,见状之下,高声叫道:“黄三弟,沉住气儿,不要中了对方激将计儿,弄得心躁神浮,你出手吧,圈下不必留情,越早解决这狂妄老儿越好!” 黄深点了点头,右手举起那只汤碗大小的“锁魄钢圈”,欺身发招,向顾朗轩当头猛砸! 顾朗轩既不开招,也不立式,只是笑吟吟地伸手向上便接。“锁魄钢圈”呼然生啸,来势极猛,顾朗轩手中又无兵刃加以格拒,照说是非躲不可! 但他不单不躲,反而张开五指,抓向猛落的钢圈,这种办法未免狂傲得太出“黑面鬼”黄深的意料之外! 黄深钢牙一咬,手中“锁魄钢圈”原式不变,依然猛落! 表面看来,黄深是愤然不服,要和顾朗轩较较劲儿,倒看他这只飞接钢圈来势的空拳赤手,究竟有多强功力? 但绿林邪道人物,生性毕竟阴险,“黑面鬼”黄深这愤然的神色只是姿态,其实却另蕴凶谋! 就在顾朗轩的手儿与那“锁魄钢圈”即将接触之际,一线银光突从黄深手中飞射而出! 这线银光,不是暗器,而是件奇形软兵刃! 银光细才如笔,长约五尺,是根除了把手处外、通体满布倒刺的闪亮软鞭! 场中狂笑一声,人影倏分! “黑面鬼”黄深身形连晃,勉强拿桩站稳,但右手已空,虎口并涔涔出血! 顾朗轩则退后五六尺,手上拿着一只“锁魄钢圈”。 但他所着青衫的丹田小腹部位,却出现了一个笔杆粗细的小洞穴! 原来他略微轻敌大意,未曾料想到“黑面鬼”黄深的左手中另外藏了一件厉害的兵刃! 全神夺劝锁魄钢圈”之下,银鞭蓦然飞点丹田,再想从容回避,自告不及! 尚幸顾朗轩反应绝快,身法敏捷,只在青衫上留了一个小洞,若是换了身手稍差之人,多半一开始便折在“黑面鬼”黄深这招“圈里藏鞭”之下! 顾朗轩的心中有一点惊,黄深的心中却有两点惊。 第一点惊,惊的是对方居然能在电光石火、间不容发之际,逃过自己银鞭飞点的这招“毒龙探穴”! 第二点惊,惊的是自己自信臂力甚强,如今竟被对方夺去钢圈,并还震裂虎口! “黑面鬼”黄深的这两点惊,渐渐合并成一块,最后转化成“怒”! 在他“惊”并为“愧”,“愧”转为“怒”之时,那条带刺银鞭,业已改交右手! 蓦然间,厉啸慑人,银光罩天! 黄深疯狂进扑,“唰唰唰”,一连三鞭,洒落千条银影! 顾朗轩因说过不用兵刃,遂不肯食言,身形微闪,避过银鞭来势,双手猛合,硬把夺来的那只“锁魄钢圈”震成寸断废铁! 黄深见自己兵刃被毁,越发怒啸如狂,施展出最得意的“银龙九绝鞭法”,把那赤手空拳的顾朗轩圈入百变光影之内! 萧瑶在一旁看得笑吟吟地扬眉叫道:“顾兄,江湖中人有云‘西川双妖狠,巴东三鬼凶’,足见这三位当家的不是好人,无甚可恕之道!我也借用对方一句话儿,你越快解决越好,下手莫留情了!” 顾朗轩在飘飘闪闪之中,狂笑答道:“好,愚兄谨遵瑶妹将令!” “黑心鬼”李华与“黑手鬼”孔民一闻此言,便知不妙,准备双双齐上,为“黑面鬼”黄深,打个接应! 但他们身形才闪,银光鞭影中业已发出一声惨嚎! 惨嚎一起,银光立敛! “黑面鬼”黄深两手空空,步履踉跄,“腾腾”后退。接连退了五六步,方站定身形,从左右嘴角,沁出血渍! 李华失声问道:“三弟,你……你怎么了?” 黄深哪里还能答话,张口喷出大片紫青血光,便自仆地死去。 这种情况显然是中了顾朗轩的内家重手,被震得脏肺崩裂!顾朗轩玩弄着再度夺来的带刺银鞭,目光冷注李华、孔民二人,哂然一笑说道:“李当家的、孔当家的,如今除了‘铁爪天狼’萧沛之外,我又多欠一笔债了,你们还不快上?” “黑手鬼”孔民闻言,方自一举手中“锁魄钢圈”,“黑心鬼”李华却向他低声叫道:“二弟,莫用兵刃,改以徒手相搏,且以你拿手功夫与这厮缠斗儿招,让我作点准备!” 孔民点了点头,收起“锁魄钢圈”,双臂一张,骨节格格直响! 顾朗轩一见便知孔民必然练就极为霸道,或极为恶毒的特殊掌力! 果然,他目光注处,发现孔民的一双手掌业已显呈乌紫!顾朗轩恍然明白对方何以号称“黑手鬼”之故,心头也立起杀机! 因为“紫竹先生”南宫老人的遗体之上,曾留下恶毒的掌印,顾朗轩遂拿定主意,只要发现练有“五毒掌”、“三阴绝户掌”、“黑眚赤尸手”等阴毒掌力之人,均尽量诛却,为江湖荡除祸害!故而,顾朗轩如今一发现孔民的掌色转黑,立即目闪精芒,杀心顿炽! 这时“黑手鬼”孔民十指箕张,步步向前逼近! “黑心鬼”李华却身形微闪,退到壁下。 萧瑶冰雪聪明,一看便知这身为“巴东三鬼”老大的“黑心鬼”李华,似有见事不妙,拿同盟兄弟顶锅,而自行逃命之意?本来,她可以截住李华,斩草除根,但萧瑶却并未采取这种手段! 因顾朗轩适才已轻敌涉险,萧瑶生恐他再蹈覆辙,遂未理会“黑心鬼”李华,只向顾朗轩叫道:“顾兄,蜂虿有毒,你不要过份托……”这“过份托大”的最后一个“大”字尚未出口,“黑手鬼”孔民已踏中空,走洪门,伸着十根紫黑手指,带着丝丝劲风,向顾朗轩的心窝要害,电疾抓去! 顾朗轩对于萧瑶劝他不要过份托大之语,真是从善如流! 刚才,他是以“空手夺白刃”,如今竟以“白刃夺空手”! 所谓“白刃”,就是他适才夺自“黑面鬼”黄深的那根带刺的“银鞭”! 所谓“空手”,就是“黑手鬼”孔民色呈紫黑的那双鬼爪! 换句话说,也就是孔民双手伸处,正抓向顾朗轩心窝之际,突有一圈银光缠向双腕! 孔民作梦也未想到,那等狂傲的敌人,竟用夺来的兵刃对付自己! 等到银光耀目,再想收势,哪里还来得及! “飕飕飕”,五尺银鞭,绕腕三匝,竟把孔民的左右双手,一齐缠住! 孔民心中大惊,慌忙凝劲抖腕! 但那银光细鞭的鞭身之上,满布倒刺,互相缠锁之下,哪里抖动得开? 他抖,顾朗轩也抖! “黑手鬼”孔民是抖手甩鞭,顾朗轩则抖鞭勒手!双方一抖,锁勒更紧,鞭上倒刺均已陷入肉中,鲜血泉流而出! 孔民惨哼一声,顾朗轩狂笑一声。 就在这一哼一笑,当空忽布大片血光! 原来顾朗轩大发神威,以全力抖鞭,硬把“黑手鬼”孔民染有无数血腥的那双害人鬼手,生生齐腕勒断! 双手一断,自然鲜血狂喷,孔民也痛极晕绝! 萧瑶见顾朗轩得胜挫敌,安然无恙,遂想把那“黑心鬼”李华也一并留下! 但身形一转,目光注处,却见李华业已即将逃到那高达数十丈的峭壁顶端。 并不是李华的轻身功力有何特长?只是从那峭壁顶端垂落一根山藤,把李华援引而上。 萧瑶功行湛深,耳力特聪,早就听出那壁顶另行藏得有人。但她只以为是对方预设的埋伏,遂关照顾朗轩略作提防,却未想到竟是对方预作退步之用! 如今虽知真相,但“黑心鬼”李华业已身在高空,任何掌力暗器均难达及,只好眼睁睁地看他逃去。 转瞬间,李华借着山藤之力,已自援登壁顶。 这位“黑心鬼”站在壁顶,向下狞视着萧瑶、顾朗轩喝道:“上官老儿和那丫头,且记住这笔血债,今后你们只要一人西川半步,便将死无葬身之地!” 话完,不等顾朗轩、萧瑶回答,身形闪处,便自失去踪迹! 萧瑶见李华逸去,向顾朗轩含笑说道:“顾兄,我们这次也可算是阴沟之中翻船,区区‘巴陵三鬼’,都未能完全收拾下来,还被跑掉一个黑心大鬼!” 顾朗轩道:“跑掉一个也好,索性把他们身后的人物一齐勾出,痛痛快快地为江湖剪除祸害!” 萧瑶笑道:“话虽不错,但这‘巴东三鬼’的身后人物颇非等闲,我们今后若是进入西川,确实要小心一点!” 顾朗轩目注萧瑶问道:“这‘巴东三鬼’的身后人物,是不是‘西川双妖’?” 萧瑶点头说道:“正是‘血光圣母’与‘绿袍秀士’等‘西川双妖’,不单功力颇高,各有邪门绝学,其心智尤毒,势力亦广,常言道:”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顾朗轩听至此处,豪情勃发,轩眉笑道:“瑶妹,我们把南宫贤弟救出,帮他报却父仇之后,何不索性联袂入川,向‘血光圣母’和‘绿袍秀士’指名挑战,为川中黎庶除此巨憝!” 萧瑶娇笑说道:“顾兄有此豪情,小妹自然奉陪,但我却觉得这两件事儿迟早合一,用不着分开另办!” 顾朗轩道:“瑶妹此话怎讲?” 萧瑶笑道:“那‘五毒香妃’木小萍不是正欲勾结宇内群邪,重振她丈夫‘震天神君’的昔年霸业么?对于‘西川双妖’哪有不思笼络之理?或许就借着今日之事,促成凶邪沆瀣,也说不定!” 顾朗轩扬眉说道:“他们互相勾结最好,也可省去我们的川行跋涉!” 萧瑶向他深深看了一眼,摇头说道:“顾兄作事一向稳重,今日为何有点心烦气躁地托大起来?群邪互相勾结,好手如云,声势日壮,我们却始终只有两人,众寡悬殊太甚,局面渐难乐观,似也必须设法寻上几个帮手才好!” 顾朗轩长叹一声,皱眉说道:“越是局面险恶,便越是难寻帮手,因为我们不愿意随便拖人趟这浑水,何况寻常帮手也无济于事……”萧瑶说道:“可惜我目前无法分身,否则倒有个好帮手可寻,有她一人,足抵千军万马!” 顾朗轩急急问道:“此人是谁?” 萧瑶答道:“是我妹妹!” 顾朗轩目光方转,萧瑶秋波一注,娇笑又道:“你不要看不起我妹妹,她不单武功比我高强,智计比我高,人也长得比我漂亮!” 顾朗轩道:“萧二姑娘……” 四字方出,觉得这“萧二姑娘”的称呼太以生分,遂跟着萧瑶的身份,改口含笑问道:“琪妹如今何在?” 萧瑶微笑答道:“她本想随我一同出道,但义母不许,要她再求上进,如今还留在昆仑!” 顾朗轩目光凝注在萧瑶那张绝代倾城的脸庞儿上,含笑缓缓说道:“瑶妹,你作了违心之论!” 萧瑶咦了一声,向他诧然问道:“顾兄此话何来?” 顾朗轩道:“你说琪妹的武功比你好,颇有可能,智计比你高,我也相信,但关于‘人也长得漂亮’一节,却……”萧瑶接口叫道:“这一节更是百分之百的毫无疑义,要不然我怎会在‘天狼寨’中向南宫敬说,要介绍一位比我年轻、比我漂亮、功力也比我高明的绝代夫人给他?” 顾朗轩恍然说道:“原来你是想把琪妹介绍给南宫贤弟?” 萧瑶毫不扭怩地点头笑道:“女孩子除了遭遇特别打击,冷透情怀,去作尼姑或老处女外,迟早总要嫁人,则我为我妹妹选择一位妹夫,也并不算什么超越礼数之事?” 顾朗轩听萧瑶竟欲为她妹子萧琪与南宫敬撮合,不禁心中欣喜地点头说道: “瑶妹慧眼无差,南宫贤弟的人品风神,确是上选!” 萧瑶瞟他一眼,娇笑说道:“南宫敬虽是上选,你也不差,但因年龄关系,我是打算为琪妹与南宫敬撮合,而自己来啃啃你这根‘老骨头’!” 她说来大大方方,若无其事,却把位“紫竹书生”顾朗轩听得耳根发热。 萧瑶叹息一声,又复说道:“谁知你这根‘老骨头’已然有主,我…… 我……”这位倜傥无俦的“红衣昆仑”,居然也有点伤感起来,语音略呈断续。 顾朗轩慌忙叫道:“瑶妹你……你莫要……”萧瑶又恢复平静地嫣然一笑,摇手又道:“顾兄不必说了,人生万事,无非一个‘缘’字,有缘则合,无缘则分,我们之间究竟有缘无缘?如今还说不定,且留待将来再看变化吧!” 顾朗轩也不敢和她正面谈论此事,慌忙转移话头说道:“瑶妹认为对于这双手已断的‘黑手鬼’孔民应该怎样处置?” 这两句话儿,把萧瑶问得“噗哧”一笑! 顾朗轩诧道:“瑶妹,你笑些什么?我难道问错甚话?” 萧瑶笑道:“话是没有问题,但问得有点多余……”语音至此略顿,向“黑手鬼”孔民适才晕绝之处指了一指,含笑又道:“顾兄,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口中如此随便说话。你应该先看看这‘黑手鬼’孔民的情况,就不会再向我发出此问。” 顾朗轩回头看去,脸上不禁一热! 原来“黑手鬼”孔民不单身死,连尸骨均已化尽,只剩下一些衣物,遗留在血水之内! 顾朗轩见状,知道是那条勒断孔民双手的银鞭倒刺之上,蕴有奇毒! 自己所着青衫的丹田部位曾被银鞭猝击,点穿一孔,幸未伤着皮肉,若是见血中毒,岂不也像孔民一样,连尸骨都被化尽? 萧瑶见顾朗轩面带惊容,含笑叫道:“顾兄看见了吧,这般凶邪,无一不是心狠手黑,我们不单要随处小心,也不必再对他们存甚仁慈之念!” 顾朗轩钢牙一挫,点头答道:“瑶妹说得对,杀恶就是行善,我若早知‘巴东三鬼’如此阴毒,就不会放那‘黑心鬼’李华侥幸逃去!” 萧瑶娇笑说道:“逃走一鬼算得什么?那‘千鬼壑’中定然群集了各种鬼魅,我们且去杀它一个痛快!” 她提起“千鬼壑”来,顾朗轩倒觉雄心一振,向萧瑶注目扬眉问道:“瑶妹,我们此去‘千鬼壑’,是明闯?还是暗入?” 萧瑶略一寻思,嫣然笑道:“根据资料研判,对方颇有诱我们前往‘千鬼壑’中作一决斗之意,由此可见,埋伏必多,我们暗入‘千鬼壑’一样有险,还不如干脆明闯!” 顾朗轩道:“瑶妹之言正合我心意,我们到了太岳山的摩云峰下,便向对方当面叫阵,倒看这群牛鬼蛇神能摆下什么样的虎穴龙潭,刀山剑树?” 萧瑶点头笑道:“好,我也颇想会会那雄心勃勃、号令群邪的木小萍,但愿这位‘五毒香妃’是在‘千鬼壑’内。” 他们一路急赶,进入太岳山时,是蟾魄初升的戌牌时分。 本来天气颇好,谁知一转眼间便已黑云蔽空,蟾光匿彩,豆粒大小的雨点儿,宛若倾盆而降。 顾朗轩与萧瑶不愿淋得一身水湿,遂走入一个小洞避雨。 这洞穴既浅又窄,仅容一人,两人虽可勉强同处,却嫌十分拥挤。 顾朗轩起初未曾注意,等到一入洞中,才发觉胸前偎着一团温香软玉,等于是把萧瑶紧紧搂在怀内。 顾朗轩脸上一热,不顾洞外雨势正大,便想闪身走出。 萧瑶何等聪明,觉得他身躯一动,便猜出其意,娇笑问道:“顾兄,你想作什么?是不是要避嫌疑,宁愿出去淋雨?” 她这一叫明,顾朗轩倒有点不好意思承认,口中嗫嚅说道:“我……我…… “萧瑶失笑说道:“顾兄,你怎么了?柳下惠坐怀不乱,鲁男子视色若无,难道你堂堂一位胸襟磊落的‘紫竹书生’,只不过和我偎倚得挤了一点,便意马心猿,无法收摄了么?” 顾朗轩赧然答道:“我不是这种意思,是……是……”萧瑶笑道:“是什么? 顾兄怎吞吞吐吐,说不出来?” 顾朗轩无可奈何,只得答道:“我是怕亵渎瑶妹。” 萧瑶蹙眉说道:“咦,我听不大懂,这‘亵渎’二字,应当怎解?……”语音方住,忽又恍然笑道:“我明白了,顾兄是不是怕我和你形迹过份亲热,日后嫁给别人,会有妨害?” 这位“红衣昆仑”毫不羞涩,侃然直言,却把位“紫竹书生”弄得啼笑皆非,不知如何答对? 萧瑶又复笑道:“顾兄放心好了,你所替我顾虑的这项问题,永远不会发生!” 顾朗轩讶然问题:“瑶妹此话怎讲?” 萧瑶秀眉一挑,目光凝注顾朗轩,缓缓说:“道理简单得很,我萧瑶眼界极高,更最恨朝秦暮楚,既曾向你吐露心声,便永远不会嫁第二个男人!” 顾朗轩双眉紧蹙,目瞪口呆! 萧瑶索性握着他的手儿,温言笑道:“顾兄不要蹙眉,我脾气虽刚,却极讲理,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男女情爱更是如此,故而我不单不嫉妒那位‘梅花女侠’林傲霜,反会尽力帮你们排除万难,促成这段良缘!” 顾朗轩心中一阵难过,低声叫道:“瑶妹……”萧瑶幽幽一叹,目注顾朗轩道:“顾兄,情爱不一定非要‘占有’,有时在‘施舍’上,也可获得莫大心灵慰藉!只要你与林女侠能够月圆花好,我的一颗心儿即算有了着落,亦可尽摒百欲,永侍义母,进参上乘功果的了!” 这些话儿,每一句从表面听来,都说得冠冕堂皇,通情达理,但实际上,是否含蕴有千种伤心,万般血泪,却只有萧瑶自己晓得! 顾朗轩平素能言善辩,口若悬河,如今却想不出半句适当的话儿,能对萧瑶表示安慰。 不能言,只有行,顾朗轩自然而然地双臂略为用力,把怀中的“红衣昆仑” 萧瑶抱得更紧一点。 这时,雨势虽停,空中却仍浓云如墨,不见星光月色! 萧瑶忽然失声一笑。 顾朗轩诧道:“瑶妹笑些什么?” 萧瑶笑道:“我笑的是天下事往往都是责人容易责己难,我刚刚讥讽你在略微亲近之下,便难收摄情怀,如今却自己立刻禁不起这种考验……”语音略略一顿,低声又道:“你双臂略紧之下,我的一颗心儿便‘腾腾腾’跳个不停,再若亲热下去,万一彼此把持不住,就会闹笑话了!” 说到“把持不妆之际,身形一闪,已由顾朗轩的怀中挣脱,纵出洞外。 顾朗轩对于萧瑶委实又敬又爱,不知怎样才好? 萧瑶抬起玉手,微掠云发,呼吸了两口长气,向顾朗轩叫道:“顾兄,骤雨虽过,密云未开,星月无光,眼前一片黑暗,我们尚未进入‘千鬼壑’中,便已仿佛陷身森森鬼境!” 顾朗轩也定了定神,指着左前方一座峭拔而起的人云高峰,双扬剑眉说道: “我们本是与鬼魅搏斗而来,何惧森森鬼境?根据前途所讯。左前方的那座高峰,便是‘摩云峰’……”萧瑶忽地尖声叫道:“顾兄快看,那是什么?” 顾朗轩随着萧瑶所指看去,只见前面山径转折之处,有条人影一闪即逝。 他们的眼力如电,虽是一闪即逝,却也看得分明。 那人影是身上穿了一件雪白长衫,头上戴了一顶尖尖帽儿,手中并拿着一柄葵扇,活脱是传闻中“白无常”的打扮! 装神弄鬼之事,萧瑶不会不知,她怎的一见之下,便自面有惊容? 原因在于那条白衣人影太高大了,几达一丈左右? 一瞬之间,白影已逝,萧瑶向顾朗轩问道:“顾兄,你看见没有?” 顾朗轩道:“当然看见……” 萧瑶急急问道:“那条白影,究竟是人是鬼?” 顾朗轩不假思索地应声扬眉答道:“自然是人,我生平从来不信有鬼魅之说!” 萧瑶点头道:“我也不大信鬼,但顾兄见过这样高大的人么?” 顾朗轩吃她问住,苦笑说道:“水浒上有个‘一丈青’,想不到我们竟见了个‘一丈白’?” 萧瑶佯嗔道:“顾兄莫要‘一丈青’、‘一丈白’地胡乱打岔,我要你对这‘丈长魅影’作一研判!” 顾朗轩目闪神光,凝注萧瑶笑道:“空作研判又有何用?管它是人是鬼,我们且去把它捉住看看,不就明白了么?” 萧瑶颔首同意,娇笑连声说道:“顾兄这捉鬼之议,到颇新鲜,先前你在处置‘黑面鬼’黄深和‘黑手鬼’孔民之际,我曾对你戏呼‘钟馗’,不料竟名副其实!” 顾朗轩笑道:“未必见得?‘钟馗’捉鬼,是手到擒来,我们捉鬼,却不一定能奏效呢?” 萧瑶朗声说道:“只要它不溜掉,慢说区区一个‘白无常鬼’,就是‘阎罗天子’,我也要拉他下位……”话方至此,侧方峰腰之上有人厉声喝道:“狂妄丫头,凭你也配!” 随着喝声,一阵“隆卤震响,便有无数巨大山石从峰上滚落。 顾朗轩与萧瑶如今正走在两峰夹峙的一条峡谷之中,无数巨石当头飞坠,确实对他们构成相当威胁! 左面峰腰的巨石一滚,右面峰腰也有了响应! 同样的,“轰卤巨响,同样的,乱石飞坠! 刹那间,整条峡谷都被飞坠的巨石,震腾起漫漫灰雾! 灰雾渐渐散去,谷中满布碎石。 但顾朗轩与萧瑶却仍毫发无伤,站在那些纵横满谷的大小乱石之上。 萧瑶哼了一声,目光扫视四方,剔眉说道:“这群下流的东西,搞的什么名堂?弄了几块石头,便算对我们的‘欢迎礼’?抑或‘下马威’呢?” 顾朗轩笑道:“这些飞坠乱石虽未伤着我们,却误了事儿,再想捉那‘白无常鬼’,恐怕办不到了?” 萧瑶道:“常言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可以改为’跑得了鬼,跑不了坟‘,且到’千鬼壑‘中去捉,看他们还有何处可遁?“顾朗轩扬眉说道: “瑶妹说得对,‘千鬼壑’中有的是鬼,我们干脆来个单刀直入,去找阎罗天子,不必在此和这些幺魔小鬼多罗嗦了!” 说完,两人同展绝顶轻功,踏着那满谷乱石,向高矗半空的摩云峰驰去。 到了峰下,略一察看,见左侧有道涧壑,黑影沉沉,仿佛其深无底! 萧瑶伸手向下一指,扬眉娇笑说道:“这道深壑,大概就是对方设伏以待,要我们自投罗网的‘千鬼壑’了!” 顾朗轩点头笑道:“我们既到地头,且按照江湖规矩报个名罢!” 萧瑶嫣然笑道:“让我来报,我要奉赠顾兄一个外号。” 语音略顿,真气一提,向那黑沉沉的幽壑之中,传音叫道:“‘千鬼壑’中的朋友听着,‘活钟馗’上官奇与‘红衣昆仑’萧瑶特来拜会。” 传音方毕,“千鬼壑”下便起了一片凄凄哀乐。 萧瑶螓首微偏,向顾朗轩含笑叫道:“顾兄,为了尚不宜过早暴露你的真实身份起见,从现在起,当着外人,我又要叫你‘上官兄’了!” 顾朗轩听她送了自己个“活钟馗”的外号,不禁失笑说道:“瑶妹以前叫我‘钟馗’,如今竟又加上了一个‘活’字!” 萧瑶笑道:“‘钟馗’虽善捉鬼,但必须是位‘活钟馗’方具威力!否则慢说是‘死钟馗’,就是位‘醉钟馗’,也不单捉不了鬼,反将饱受刁钻古怪的鬼物揶揄!” 顾朗轩含笑说道:“瑶妹真会讲究字眼……”“字眼”二字方出,两人便同时把目光投注在摩云峰脚的一个深黑山洞之内。 因为适才所闻的凄凄哀乐,如今竟隐隐从这黑洞之中传出。 顾朗轩笑道:“这洞穴倒颇深邃,竟与‘千鬼壑’下相通,看来这隐隐乐声,竟像是迎宾之乐?” 萧瑶挑眉说道:“迎宾之乐,理应欢愉,怎么奏得如此哀怨?” 顾朗轩冷笑道:“对方既然所居之处都命名为‘千鬼壑’,其一切举措,遂均难免带有三分鬼气!” 说话之时,哀乐之声越来越近,洞中沉沉暗影以内,并闪烁起宛如磷火的暗绿灯光。 萧瑶笑道:“果然来了,但不知对方是在壑上和我们解决?还是……”顾朗轩接口说道:“壑上对他们不对,多半是要把我们迎往壑下,以便作各种恶毒布置!” 洞中的暗绿灯光,业已行近,并有人接口笑道:“上官大侠完全会错意了,敝上绝无恶意,只是在壑下准备了一席轻易难得尝到的‘阎王大宴’,款待萧姑娘暨上官大侠两位贵宾而已!” 萧瑶与顾朗轩注目看去,只见那黑暗洞穴之中,走出了一支迎宾队伍。 这支迎宾队伍大概可以说是一支最奇特的队伍,也可以说是集各种奇形怪状的鬼物大成。 其中有大头鬼、小头鬼、吊死鬼、溺死鬼、胖鬼、瘦鬼以及抬着两乘小轿的夜叉鬼等。 虽然那些鬼物显系武林人物打扮,但却扮得维妙维肖,足以使胆小的人在一见之下,真能吓晕过去。 大群鬼物之中,簇拥着一个蟹面虬髯的判官装束之人,向萧瑶、顾朗轩一抱双拳,含笑说道:“萧姑娘,上官大侠,请上轿往壑下与敝上相会。” 萧瑶问道:“尊上是谁?” 那判官装束之人,恭身答道:“阴曹冥主,阎罗天子!” 萧瑶知晓对方是故作神秘,笑了一笑,目注那判官装束之人,又复问道: “尊驾怎样称谓?” 判官装束之人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终南未第进士……”六字才出,萧瑶便哦了一声说道:“尊驾也是‘钟馗’?” 判官装束之人点头笑道:“在下是‘死钟馗’,比起上官大侠的‘活钟馗’来,终仍差上一级!” 顾朗轩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家主人怎不亲自迎客?” “死钟馗”笑道:“敝上是在壑下督众安排盛宴,才命在下代表迎宾,尚请上官大侠多多包涵是幸!” 萧瑶一旁叫道:“顾……” 她差点又把“顾兄”二字叫将出来,急忙改口笑道:“上官兄,你不必再和对方讲究什么江湖过节了,我们且去‘千鬼壑’中见识见识那‘阎王大宴’吧!” 顾朗轩听她这样说法,遂飘身坐上那乘无顶小轿,扬眉笑道:“瑶妹莫要嘴馋,常言道:”宴无好宴,会无好会。‘那顿’阎王宴‘,大概不太容易吃呢? “萧瑶边自飘身上去,边自娇笑说道:“那不一定,刘邦赴过‘鸿门宴’,关公赴过‘单刀会’,不是都安去安回,名传千古么? 今天上官兄若作刘邦,小妹便为樊哙,上官兄若作关公,小妹便为周仓,我且夸句豪言,要学学古人,保你个安然无事!肮死市λ档溃骸把谜馕槐<萁亮耍飞先粲姓庋摹烊朔唷汀懿帧耪媸乔Ч偶鸦埃 ? 他们在深入虎穴之下,仍然互相谐谑、谈笑自若的那份侠胆豪情,委实使奉命迎宾的那群鬼物,为之暗暗钦佩! 萧瑶突然想起一事,向那在两乘无顶小轿间随行的“死钟馗”问道:“死朋友,我要问你一句话儿。” “死钟馗”陪笑说道:“萧姑娘有何话儿,尽管请问,在下能答必答!” 萧瑶指着轿前轿后、轿左轿右的那些大头鬼、小头鬼等人,扬眉问道:“世间传说的鬼物,眼前大都在目,但却为何不见‘无常鬼’呢?” 她是想起先前所见那身高及丈的“白无常”鬼影,才有如此一问。 “死钟馗”含笑答道:“敝上因与萧姑娘、上官大侠究竟为敌?为友? 尚说不定,故而特意命‘黑白无常’加以回避!肮死市锶晃实溃骸盎乇茏魃酰俊? “死钟馗”笑道:“是因为口彩不好,上官大侠与萧姑娘难道不知‘一见无常万事休’么?” 萧瑶失笑说道:“‘黑白无常’竟有那样厉害?我们连阎王爷都不怕,何况……”顾朗轩接口笑道:“瑶妹莫忘了‘阎王好见,小鬼难当’之语,少时我们若与那位阴曹冥主成了敌对,大概‘黑白无常’便首先要对我们追魂索命的了!” 萧瑶笑道:“今天这‘千鬼壑’之行确实有趣,世间只有‘要命无常’,我们今天说不定会来个‘要无常命’?” “死钟馗”微笑叫道:“萧姑娘何必把彼此的仇敌立场认得这样坚定,敝上对于你和上官大侠,是想竭诚交结的呢!”顾朗轩扬眉说道:“互相交结之想怕不容易吧?常言道得好:”薰莸不同器,冰炭不同炉。‘何况你们又把我们的至交友好掳劫于此……“萧瑶听至此处,向那“死钟馗”问道:“死朋友,我有位南宫兄弟可在这‘千鬼壑’内?” “死钟馗”摇头笑道:“萧姑娘请原谅,这项问题在下无法答复,少时于‘阎王大宴’之上,萧姑娘请向敝上提出便了!”萧瑶见对方不露口风,也未便往下追问。 洞穴甬道着实深长,四名夜叉鬼卒抬着小轿走了好久,才看见光亮,接近另一出口。 “死钟馗”抢前几步驰出洞口,旋又折回,向萧瑶、顾朗轩恭身说道:“萧姑娘、上官大侠,敝上已在洞外接驾!”萧瑶与顾朗轩对看一眼,双双纵下小轿,往山洞出口走去。那自称“死钟馗”的判官装束之人,仍然在前引路。 丈许距离,转瞬就到。 一出洞口,视界立开! 由上往下看来,因被云雾所幂,只以为这“千鬼壑”中幽森狭隘异常,如今到了壑下,始知地方既毫不狭隘,光线也并不十分黑暗,但景色却委实极为幽森! 幽森之故,在于这“千鬼壑”下的一切事物,均系按照传说中的“森罗鬼域” 加以布置。 洞外,地势颇广,左边有一水池,池上有一长桥,右边则建有一座高台,无论在台上,或是桥头,池边,均站有狰狞鬼卒!萧瑶与顾朗轩一看之下,心中明白,池是“血污池”,桥是“奈何桥”,那座高台必是“望乡台”了。 在那高台左边的阶梯之前,站着一位阎罗装束之人和另一位判官。 两位判官装束相同,连貌相都颇为相似,只是衣着色泽有别。 奉命迎接萧瑶、顾朗轩,自称“死钟馗”的判官,穿的是一件皂袍。 与阎君同立一处的判官,则穿着一件红袍。 一见萧瑶与顾朗轩走出洞外,那阎君装束之人抢前两步,抱拳笑道:“萧姑娘与上官大侠光临,‘千鬼壑’蓬荜生辉,在下未曾远迎,尚请二位恕罪!” 顾朗轩抱拳还礼,注目问道:“尊驾怎样称谓?” 那位阎君装束之人含笑说道:“在下姓索名明,忝为‘千鬼壑主’。” 萧瑶听出“索明”二字,乃是“索命”的谐音,知晓对方所报不是真名,但也不加叫破,只是扬眉叫道:“索壑主……”索明接口笑道:“在下设有菲酌,借以款待贵客,萧姑娘有甚话儿,请到席上再说如何?” 萧瑶道:“索壑主所谓‘菲酌’,显系谦词,大概就是那‘此味只应鬼域有,人间难得几回尝’的‘阎王大宴’吧?”索明点头笑道:“正是!” 顾朗轩道:“索壑主宴设何处?” 索明伸手往上一指,含笑答道:“就在这‘望乡台’上,此处视界比较广阔,可以尽览壑中全景!” 萧瑶目注顾朗轩,扬眉笑道:“上官兄,前人对于至死不惜的风流浪子,讥以‘望乡台上折牡丹’,是形容其‘作鬼还要贪花’之意,我们如今到‘望乡台上饮琼浆’之语,却又应该怎样讲呢?”顾朗轩微笑说道:“瑶妹讲得有趣,若把这‘望乡台上饮琼浆’之语研究起来,无非连主带客,都是一群‘醉鬼’而已!” 萧瑶笑道:“上官兄,我们酒可以饮,鬼不能作,因为我的脾气太坏,你也不是省油灯,纵死黄泉,秉性难改,万一对这‘千鬼壑’中基业起了觊觎之志,索朋友的‘阎君’宝座,岂非坐不稳了?” 他们一面谈笑,一面缓步走上“望乡台”,那份胜概豪情,真是根本就未把满目狰狞鬼物放在眼内! 索明陪同举步,笑声说道:“只要萧姑娘与上官大侠愿意加盟‘千鬼壑’,索明立即让出这壑主之位!” 萧瑶摇手笑道:“多谢,多谢,目前我和上官兄尚未活够,等到我们觉得无甚生趣之际,定来叨扰索壑主的这份盛情就是!” 说话之间,已到“望乡台”上。 这“望乡台”高约四丈,周围宛如城墙,设有垛口,平面则约有数丈宽广。 台上略靠北面,摆设了一桌酒席。 菜肴虽尚未上,业已使人知道这桌酒席定必相当别致! 箸是白骨,杯是骷髅,连碗盘等物,都像是用死人天灵所制? 萧瑶起初觉得有点恶心,但细一注目之下,也就看出那些酒食用具,仍是竹木、陶瓷本质,特意烧成了那种眩人眼目、慑人心魂、倒人味口的狰狞可怖形状! 宾主人坐,索明与红黑二判列席相陪,其余鬼物则均站在一旁侍应。 索明侧顾身旁鬼卒说道:“嘉宾已到,开始上菜!” “望乡台”下早有准备,立即送上四盘酒菜。 这四盘酒菜,两热两冷,好似一盘拌鸭舌,一盘卤猪心,一盘红烧牛肉,一盘白煨鸡皮,看去平淡异常,毫无奇处! 索明看出萧瑶似欲发话的诧异脸色,便先行笑道:“古往今来,无论有多高功业的帝王将相,多美颜色的艳女仙姬,以及多大罪恶的奸雄恶寇,到头来均免不了桐棺六尺,黄土一丘,故而索明既忝掌森罗,手下各种材料却应有尽有,萧姑娘与上官大侠愿意知道这四盘下酒佳肴是取材于何处么?” 顾朗轩道:“索壑主请讲,在下愿闻其详!” 索明指着那“心、舌、肉、皮”等四盘酒菜,含笑说道:“这是‘比干之心’,‘西施之舌’,‘唐僧之肉’,‘秦桧之皮’,大概除了我这总管‘上下五千年,纵横九万里’的阴曹地府之外,别处是吃不到的呢!” 萧瑶暗笑对方真会替这些菜儿赐以嘉名,遂点头笑道:“妙极,妙极,上官兄,你敢不敢把这些‘忠臣之心’,‘美人之舌’,‘圣者之肉’,‘奸佞之皮’,每样都尝试尝试?” 这时,侍应鬼卒执着一只“人头壶”,替宾主面前的“骷髅杯”中斟满美酒。 顾朗轩听了萧瑶之言,双眉一挑,“哈哈”大笑道:“老夫耋矣,‘美人之舌’不敢沾;丹忱犹存,‘忠臣之心’不敢渎;但对于长生不老的‘唐憎肉’和人人思寝的‘秦桧皮’却非吃个痛快不可!” 说完,果然伸箸各自夹了一些,入口尝试。 谁知不尝还好,这一尝之下,顾朗轩竟对萧瑶“啧啧”赞道:“瑶妹快来试试,难怪死朋友和索壑主曾作吹嘘,这些菜肴确非寻常俗味!” 萧瑶听他这样说法,遂也尝了一尝。 果然,所谓“秦桧之皮”,已然鲜隽绝伦,那“唐僧之肉”,更是香腴无比! 顾朗轩目注索明道:“索壑主,你这厨师是在哪里找的,烹调手段,着实高明!” 索明尚未答言,萧瑶笑道:“上官兄怎忘了,索壑主刚才不是说,他可以总管上下五千年,纵横九万里么?由此看来,他便请出易牙调味,却也不难,无怪席上之物,都是荀氏馔经,段家食品了!” 索明笑道:“萧姑娘与上官大侠莫要只夸菜好,但饮杯中酒儿尝尝。” 萧瑶举杯欲饮,却见杯中酒色甚是黄浊,不禁皱眉问道:“这酒色怎么甚为黄浊,莫非是世间传说,饮了会忘却前生之事的‘孟婆汤’么?” 索明“哈哈”一笑,扬眉说道:“‘孟婆汤’纵具迷魂之力,也不过只能迷迷寻常庸俗之人,萧姑娘堂堂‘红衣昆仑’,难道还惧怯一杯浊酒?” 说完,先行举杯,把那杯色泽黄浊的“孟婆汤”一倾而尽! 萧瑶趁他举杯之际,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顾朗轩耳边说道:“顾兄,任何酒菜让我先尝,若是无毒,你再开怀饮啖!” 顾朗轩知道萧瑶一来内功修为高于自己,二来又有一柄专解百毒的“通天犀角”匕首在身,遂略一颔首,表示同意。 萧瑶等索明把酒饮完,也将那杯“孟婆汤”徐徐饮尽,失声赞道:“索壑主真会享受,这‘孟婆汤’看来酒色虽浊,却极香醇,斟逾杯口,仍不溢出,大概窖藏足有五十年以上的了?” 索明目注萧瑶,以一种钦佩的神色点头说道:“想不到萧姑娘不单是武林翘楚,并还是杜康知音,来来来,索明再敬一杯。” 萧瑶摇手说道:“慢来,慢来,我先请问索壑主,你这席‘阎王大宴’,除了这四色酒菜以外,还有些什么大菜?” 索明还未答话,那自称“死钟馗”的黑衣判官含笑答道:“大菜多呢,鹤炙雉膏,蜂糖蚁酱,蟹胥鹜肪,鲈脍鼋羹,无不应有尽有……”萧瑶不等对方话完,使摇头说道:“不够完美,还缺一点东西!” 索明含笑问道:“萧姑娘莫非有甚特嗜?敬请说出,我命厨下准备!” 萧瑶笑道:“不是缺莱,是缺人,一席盛宴,只有五人,未免太嫌寂寞,我想请索壑主利用你总管上下五千年之特权,再找四位陪客!” 索明毫不考虑地点头说道:“可以,可以,我请西施、昭君、貂蝉、太真等‘四大美人’来为萧姑娘和上官大侠侑酒如何?”萧瑶微微一笑,摇头说道: “古代名姬,不敢唐突!”索明笑道:“萧姑娘若嫌这四位太以古典,便换些时髦点的近代人吧,董小宛,顾横波、李香君、柳如是等‘秦淮四艳’,总是桃花扇底,燕子灯前,妙舞清歌,当筵侑洒的理想人选了吧?”萧瑶失笑说道:“索壑主怎么说来说去都是女的,应该知道,我们女人看女人,是对方越美,自己越妒,可以说是越看越无滋味!” 索明抚掌笑道:“萧姑娘妙人妙语,既然女人不爱看女子,便加上几个男的如何?潘安、宋玉、卫玠、子都……”顾朗轩猜出萧瑶的心意,遂在一旁帮腔接口道:“不行!不行!这几位都是年轻貌美、俊极一时之人,我老头子若是与他们同席,岂不自惭形秽,哪里还饮得下酒?” 索明皱眉道:“男也不妙,女也不好,这陪客难找了!”顾朗轩向萧瑶看了一眼,含笑说道:“索壑主莫要作难,我建议你最好是让萧姑娘自行点将。” 索明颔首笑道:“对,对,萧姑娘请点将吧,你要我找的四名陪客,是男人? 还是女人?是今人?还是古人?” 萧瑶一轩秀眉,笑吟吟地说道:“我是不偏不倚,允执厥中,要两名男人,两名女人,两名古人,两名今人!” 索明看她一眼,含笑说道:“萧姑娘请讲,两名古人是谁?” 萧瑶答道:“我既不泥古,亦不媚今,今人古人,各是一男一女,我要一升不醉、一升亦醉的淳于髡,和那开今世当炉卖酒之滥觞的风流才女卓文君。” 索明一怔,目注那位自称为“死钟馗”的黑衣判官,扬眉说道:“你且查查生死簿,看淳于髡和卓文君是否还在我‘幽冥地府’之中?” 黑衣判官懂得索明之意,根本就不去取甚“生死簿”,站起身形,应声禀道: “启禀帝君,属下记得淳于髡与卓文君,一是忠臣,一个是失节妇,也只有风流小罪,并无大恶,均早已轮回转世,不在此处沉沦的了!” 索明方自哦了一声,萧瑶忽然“咯咯”娇笑。 索明诧道:“萧姑娘笑些什么?” 萧瑶向那“死钟馗”抱拳笑道:“死朋友,承教,承教,由于这几句话儿,我才知道慢说是忠臣、孝子、义夫、节妇,便是稍有小罪之人,也早赴轮回,则如今尚留在‘千鬼壑’中之人,定是些其罪滔天的十恶不赦之辈!” 这几句话儿,是拿着对方的语病,猛掴对方耳光,语意尖酸无比,使同席的一位阎君和两位判官,都无言可对,面面相觑! 顾朗轩闻言见状,“哈哈”笑道:“瑶妹舌如锋刃,语妙千秋,我要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萧瑶秀目双扬,与顾朗轩干了一杯美酒。 他们这当着和尚猛骂贼秃之举,意在激怒对方,早点见个真章! 但那“千鬼壑”壑主索明,好似气量颇大,不过神色略一尴尬之后,便又向萧瑶含笑问道:“萧姑娘多多包涵,我再请教一下,你所指的两名今人是谁?” 萧瑶道:“也是一男一女,男的叫南宫敬,女的叫木小萍,索壑主这次不会推说他们不在吧!” 索明笑道:“抱歉,对于萧姑娘的这项吩咐,我仍然只能作到一半!” 萧瑶目光一注,挑眉问道:“你作得到哪一半?是男在女不在,还是女在男不在?” 索明伸手举杯,饮了一口酒,微笑答道:“是男在女不在,木神妃另因要事羁身,无法赶到此处!” 顾朗轩与萧瑶听索明承认南宫敬在此,不禁相顾一笑,心中略慰。 萧瑶又道:“既然南宫敬在此,索壑主能否把他请……”索明不等萧瑶话完,便即接口笑道:“萧姑娘,你不要老是向我提出要求,如今由我来向你提件要求如何?” 萧瑶问道:“什么要求?” 索明笑道:“我想请萧姑娘与上官大侠参与木神妃的武林霸业,饮杯同盟血酒。” 萧瑶毫不考虑地断然摇头答道:“办不到,薰莸无法共器,冰炭不能同炉!” 索明似乎料到萧瑶有此一答,故而并不惊奇,也不失望,笑了一笑说道: “既然如此,南宫敬得来不易,萧姑娘若想见他,我要你付点代价!” 萧瑶嫣然笑道:“索壑主怎么直到如今才收敛鬼气,露出江湖人物本色,说吧,你要我付的是什么代价?” 索明左手自袍袖中伸出三根手指,含笑说道:“过三关!” 顾朗轩在一旁问道:“索壑主,这‘三关’是‘人关’还是‘物关’? 怎样过法?“ 索明笑道:“上官大侠,你看见那道地上长桥没有?” 顾朗轩失笑说道:“我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见,并知那是颇为驰名的‘血污池’和‘奈何桥’!” 索明点头说道:“通越‘奈何桥’,身无所伤,然后再从‘血污池’上,踏波回转,而足无所污,便算是过了第一关。” 顾朗轩道:“第二关呢?” 索明笑道:“第二关比较简单,是与我属下的一名选手,硬拼三掌!” 顾朗轩闻言,不禁目光微闪,把红黑二判,和那些大头鬼、小头鬼、夜叉鬼、吊死鬼等,略一扫视,扬眉说道:“索壑主所属的超群选手,是哪一位?” 索明摇头答道:“上官大侠不必看了,他如今不在‘望乡台’,是要奉命才来。” 萧瑶灵机忽动,扬眉问道:“既称选手,必系超人,是不是那几乎高有一丈的‘白无常’?” 索明笑道:“萧姑娘真是冰雪聪明,一猜便对!” 萧瑶嫣然一笑,妙目闪光说道:“这第二关倒颇精彩,三掌硬拼,强弱必见,不是‘要命无常’,便是‘要无常命’!” 顾朗轩在一旁又道:“第三关呢?又是什么花样?” 索明道:“只要上官大侠或萧姑娘过得了前两关,我便把两位带到南宫敬的面前,让你救他脱险,换句话说,这救人脱险的手段,便是第三关了!” 顾朗轩静静听完,点头说道:“好,我们愿闯三关,但不知若能闯过?……” 索明接口笑道:“只要闯过三关,索明列队恭送上官大侠、萧姑娘暨南宫少侠出壑!但若三关难过……”顾朗轩不等他话完,便目射神光,朗声答道:“倘若三关难过,我们两人的项上头颅,便交给索壑主制造杯盘酒具如何?” 索明“哈哈”一笑,摆手说道:“上官大侠太言重了,若是三关难过,索某仍如前请,只要二位与木神妃当面互饮一杯同盟血酒!” 萧瑶笑道:“好吧,彼此一言为定,但不知这闯关人选,是要我?或是要上官兄?……”索明异常大方,含笑答道:“人选决不指定,两位谁有雅兴,谁就下场,或是轮流施为,交替闯关亦可!” 萧瑶点头笑道:“索壑主稍候片刻,我和上官兄略为商量一下,便推定人选,上那‘奈何桥’去,闯闯第一关吧!”索明伸手示意,微笑说道:“没有时间限制,萧姑娘尽管与上官大侠仔细商量。” 这时,罕世佳肴,仍由侍应鬼卒一道道的送上。 萧瑶业已无心饮食,以“蚁语传声”对顾朗轩悄然说道:“顾兄,你对索明所出这‘过三关’的花样,有何看法?” 顾朗轩也以“蚁语传声”缓缓答道:“表面看来,题目不难,但越是如此,才越是可以猜出其中必蕴有异常凶险!” 萧瑶微颔螓首,仍以“蚁语传声”说道:“顾兄的看法与我完全一样,但这三道关口,是由你闯?还是……”顾朗轩截断她的话头,微笑说道:“这不是争功,是在赌命,我有自知之明,为了能顺利救出南宫贤弟,应该尽量由瑶妹出手,才较稳妥!” 萧瑶笑道:“我也不一定准行,常行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顾兄若是看出蹊跷?便随时用‘传音密语’对我提醒一声!肮死市几卟唤荆唤椒⒕磁澹λ档溃骸澳鞘亲匀唬颐抢创酥猓且热耍皇俏艘常热槐舜硕脑家讯ǎ帽闵咸恕魏吻拧炒乘降谝还匕桑 ? 萧瑶点头笑道:“好,但顾兄在我离开‘望乡台’后,可千万小心一点,莫要又中群邪凶谋,蹈了南宫敬的覆辙!” 顾朗轩道:“瑶妹放心,我一定多加谨慎。” 两人密语相商,萧瑶便向索明笑道:“索壑主,我们商量好了,由我先行试上一试,若是有所知难?再换上官兄继续闯关。” 索明连连颔首,含笑说道:“萧姑娘何时开始?索某敬观绝艺!” 萧瑶嫣然一笑,站起娇躯,扬眉说道:“说作便作,我们立即开始,索壑主可以吩咐贵属,在那‘奈何桥’上作好准备?” 索明摇头笑道:“准备早已有了,萧姑娘多加珍重!” 萧瑶妙目之中神光微闪,身形未见移动,便如一朵红云,冉冉飘向“望乡台” 下。 索明目注顾朗轩,一挑拇指,“啧啧”赞道:“这位‘红衣昆仑’人美艺高,不愧为绝代巾帼,来来来,上官大侠,我们且为萧姑娘干上一杯!” 顾朗轩见萧瑶才下“望乡台”,索明便向自己敬酒,不免略有所疑? 他既存戒心,自不肯饮,眼珠一转,想出了暂时推却之词,面含微笑说道: “索壑主要欣赏我瑶妹绝艺,我则要欣赏索壑主的桥上布置与池面机关,彼此聚精会神,尚且不暇,何必为饮酒分心?故而索壑主的这杯酒儿敬请保留,等我瑶妹成功之际,去敬她吧!” 索明见他推辞不饮,也无可奈何,只得笑了一笑说道:“上官兄既然这等说法,我便留着敬萧姑娘。但常言道得好:”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但愿萧姑娘神功绝世,闯过三关,安然回到’望乡台‘上,否则,若把这杯酒儿变作她灵前奠酒,就未免焚琴煮鹤,大煞风景的了!八档胶罄矗馕弧扒Ч碹种鳌庇内さ劬牧成希袂橐趵鳎寄Γ? 顾朗轩早就猜出这看来并不甚难的三道关口,定然充满凶险! 如今再听了索明的语气,看了他的神情,不禁越发暗替萧瑶捏了一把冷汗! 戒意加强,顾朗轩遂全神贯注台下,懒得再和索明争甚口舌? 萧瑶下了“望乡台”后,缓步而行,走到“奈何桥”头。借着这几步缓行,萧瑶已把胸中所有的贪嗔爱恶,完全淡了下来,化为一片平静。 这正是昆仑董夫人的上乘心传“大静神功”,萧瑶自知面临考验,遂极端平静地应付一切。 “奈何桥”长约四丈,适才的桥上鬼物均已退去,空荡荡毫无人影。 四丈距离,在萧瑶来说,自然是飘身即过,但双方以此为赌,便须安步走过,才算合格。 萧瑶尚未走到桥头,已看出桥是铁石合建。 桥栏均属铁铸,桥板则是长条青石铺成,显然建桥之际,大费工程,却委实看不出有何能够伤人伤命的厉害之处?萧瑶不愿有所示弱地多加察看,立即面含微笑,举步登桥。谁知才走两步,便生蹊跷! 萧瑶一脚踩去,足下的青石桥板,竟告翻转。 寻常翻板,自然不值一笑,但这一翻板之下却藏得有人。原来这块青石桥板,背面有槽,槽中藏有一名鬼卒,这鬼卒手中并握有一筒霸道的“七孔黄蜂针”! 萧瑶踩翻桥板,人已走过,这名鬼卒就在她身后悄无声息地按动机关! 桥板虽然翻转,鬼卒仍平躺桥上,更因有桥栏遮掩,连“望乡台”上的顾朗轩,也看不出这种变故! 萧瑶功力再高,也禁不装七孔黄蜂针”的崩簧猛袭?何况针身有刺,针尖喂毒! 萧瑶的身法再快,也因近在咫尺,无法于鬼卒按动机括后及时躲闪! 如此说来,一代侠女岂不将惨死于“奈何桥”上?但危机虽然极大,惨祸却未临头。 这就归功于萧瑶精擅“大静神功”,能够心如止水之故。心静自然生慧,她足尖点处,桥板忽翻,人虽依然走过。心中却觉不对。 对方不是不知自己功力的程度,似乎决无用这种连稍有几分武功的寻常江湖客都不易上当的翻桥板机关作为设伏之理?既无其理,其理安在? 萧瑶若是仅凭脑力推断,则在尚未想出所以然来之前,便已中针惨死! 她若回头探视?也正好迎上怒飞毒针,不及闪避!萧瑶灵慧超人,才觉不对,便知已陷危机! 她一不想,二不回头,一式“平步青云”,便自拔空三丈!身形才拔,背后崩簧已响! 萧瑶左掌电翻,挥出一片罡气! 她拔高之举,躲过了五根毒针。 其余仍然打向她腿腕处的两根毒针,也被她翻掌所挥的强烈罡气震偏准头,但仍有一根毒针,因准头偏得不大,在萧瑶的左腿裤脚之上穿了一个小孔,只是极为侥幸地未曾伤着皮肉而已。萧瑶人在空中,直觉到这种情况,不禁暗叫惭愧! 就在她惊心未定之下,“格登”、“格登”,又告崩簧连响!原来前两块桥板,也自动翻起,板槽中所藏的鬼卒,又向萧瑶打出了两筒特别喂毒的“七孔黄蜂针”! 群邪心计,相当歹毒,算准在如此猝袭之下,即令萧瑶机警命大,也只有纵起空中,是她唯一生路! 故而,除了身后暗袭之外,再埋伏了两名鬼卒作为补充!这种手段,仍告无效! 因为萧瑶功力太高,人在空中,业已看清情况,哪还会丝毫怯惧? 只见她双掌一扬,罡飚怒卷之下,十四根毒针半数斜飞无影,半数却被倒震回头! 而倒震回头的七根飞针,却把躺在板槽以内的三名鬼卒一齐打中。 鬼卒才一中针,立告七窍溢血,显见针上所喂的毒力奇重!萧瑶飘身落在桥上,对那三名鬼卒的尸体看都不看一眼,依然举步前行。 顾朗轩直到此时,心中的一块大石方告落地。 索明看他一眼,含笑问道:“上官大侠,我这‘板后藏人’的埋伏如何?” 顾朗轩冷笑一声,双眉微剔说道:“够阴毒,够厉害了,闯关人如果是我,恐怕业已尸横‘奈何桥’上!” 索明闻言,目闪凶芒,一阵“嘿嘿”怪笑。 就在他的怪笑声中,萧瑶再度遇险。 第七 章 这回,她已走到“奈河桥”中央,突然从两旁铁铸桥栏之内,喷出熊熊烈火! 这火并不向人喷射,只在“奈何桥”中央,布成了一片丈长的火海。 萧瑶从火上飞越,便嫌示弱,索性凝足玄功,以“无形罡气”护身,向火海中缓步走去。 顾朗轩知道以萧瑶的玄功修为,丈长的火海似还难不倒她,遂暗凝真气,向她传音叫道:“瑶妹,小心对方可能以火障目,另有恶毒暗算?” 这句耳边密语提醒了萧瑶,她看出左右桥栏之中,大半都在喷火,却有两段桥栏,无甚动静! 她秀眉剔处,双手猛拂! 震天巨响起处,两大段铁制桥栏硬被震坏,带着人的惨哼声息,坠入“血污池”中。 果然,顾朗轩所料不错,桥栏中藏得有人,但在未及施展恶毒手段之前,便为萧瑶所杀! 这时萧瑶业已安然走出火海。 玄功收处,慢说是周身肌肤,连头上青丝与所着衣衫,也没有半丝被火烧伤之处。 索明看得脸色大变,突然发出一声长啸。 萧瑶知道他这啸声,定是什么号令?却仍不加理会,继续前行。 说也奇怪,一直等她走下“奈何桥”,却别无任何异状! 萧瑶猜出索明是发现自己功力太高,遂发啸通知所属,停止伏击,免得白送性命,反而贻笑“奈何桥”已过,第一关算过了一半。 另一半则是要从“血污池”上踏波而回,而双足洁无所污。萧瑶站在“血污池”旁,目注殷红的池水,心中略作思索。因为池外虽脏,但自己只要以“无形罡气”护住足底,然后踏波而行,便决不会沾上丝毫污秽! 这题目对于会用“无形罡气”之人,毫不算难,却出来考较自己则甚? 萧瑶起初不了解,但灵机忽动之下,却有了进一步的想法。她认为索明这第一关,可能本意不在难倒自己,能够成功固然最好,否则也可为第二关作点准备。 因为第二关是要与那“白无常鬼”互作三掌硬拼,则在第一关上,使自己先消耗掉若干气力,必属有利之事! 萧瑶有见及此,遂扬眉一笑,纵入“血污池”之中。但她人虽入池,却决不疾行,只在那“血污池”的殷红浊水之上,走得极慢极慢! 萧瑶此举,是不肯吃亏,她要借着缓步渡池,施展自己的“大静神功”,把适才在“奈何桥”上所消耗掉的一点气力完全补充,恢复原态! 这时,“血污池”中突然波涛起伏,并越来越烈,宛如海浪一般,仿佛有人操纵。 萧瑶不单已用“无形罡气”护住脚底,并也护住全身,无虞玷污,索性不再举步,便随着起伏波涛,像片涛上浮萍般的向对岸悠然飘去。 其实,在波涛激荡之下,“血污池”面业已满布毒气,略一吸入,便遭不测! 但萧瑶已以“无形罡气”护住全身,遂对满池毒气,根本毫无所惧。 过了一段时间,波涛平息,萧瑶也人到对岸。 她飘身上岸,站在一方事先备好的白布之上,走了两步,足下果然毫无污渍。 索明不等萧瑶开口,便站起身形,含笑叫道:“萧姑娘真好功力,过桥无伤,渡池不染,你过了第一关!” 萧瑶也扬起双眉,冷笑一声说道:“索壑主的‘翻板藏人,火中伏袭’,以及。血波涌浪,池中藏毒‘等等,也着实阴损高明,我不过是侥幸成功而已!” 索明“哈哈”一笑,摇头说道:“萧姑娘不必过谦,第二关何时开始?” 萧瑶笑道:“依我看来,索壑主要我所唱的重头戏是在第二关和第三关,所谓第一关,不过是准备作用,若不立即开始,岂非有违尊意了么?” 索明向顾朗轩看了一眼,谲笑说道:“萧姑娘若是神疲力累,可以换上官大侠去闯第二关,也不与赌约违背!” 萧瑶嘴角微披,冷冷说道:“想叫我神疲力累,恐怕还不太容易!因为我对那‘白无常鬼’颇感兴趣,这第二关还是由我闯,不让上官兄了!” 索明闻言,侧顾身边鬼卒,扬眉说道:“萧姑娘要再闯第二关,传我令谕,开‘枉死城’,酆都选手出阵!” 鬼卒恭身应命,走到“望乡台”,依言传谕叫道:“帝君有令,开‘枉死城’,宣酆都选手出阵………”一片传呼过后,“望乡台”左侧的一座城门突然打开。 一个黑无常鬼和一个白无常鬼,从城门之中,摇摇晃晃地缓步而出。 “白无常鬼”身高及丈,正是萧瑶、顾朗轩于未到“千鬼壑”前曾经见过一次的那副模样。 黑无常鬼却是初见,身高最多只有四尺左右。 二鬼走在一起,一高一矮,越发相映成趣。 萧瑶虽知“千鬼壑”的所有鬼物均系人扮,却也着实佩服对方哪里去找这些高高矮矮的各种怪人? 顾朗轩目光一注,向索明问道:“索壑主,这‘黑白无常’全是所谓‘酆都选手’?” 索明知他问话之意,摇头含笑道:“选手是‘白无常’,‘黑无常’不过与他鬼趣相投,交情极厚,特地随行,在一旁参观,为好友助阵而已!” 顾朗轩心中一动,取起适才索明斟敬自己,而自己推辞未饮的那杯美酒,走到“望乡台”前,对台下的“红衣昆仑”萧瑶含笑叫道:“瑶妹,酆都选手已出,第二关即将开始,愚兄选敬你一杯美酒,以助神威!” 说完,把手一扬,那杯美酒便点滴不溢,平平稳稳地飞往台下。 顾朗轩本意不是敬酒,他借机避开索明注视,暗用“蚁语传声”功力,对萧瑶悄然叫道:“瑶妹,一鬼上阵,何须二鬼同出,此举必有蹊跷故而瑶妹不单不可对‘白无常’轻敌,还要对那‘黑无常’小心防范!” 萧瑶点了点头,表示会意。 这时,酒已飞到,萧瑶接杯在手,方一凑向唇边,忽然秀眉双剔,螓首微扬,对顾朗轩娇笑道:“上官兄,适才那位出壑迎宾的黑衣判官‘死钟馗’曾经说过,‘一见无常万事休’,足见这第二关异常凶险,我要聚精会神加以应付,此时不喝酒了假如我再度侥幸过关,而对方万事皆休之际,再痛饮三大杯吧!” 语音才毕,纤手一扬,那杯酒儿,又复冉冉飞向“望乡台”上。 但萧瑶于退回美酒之际,也以“蚁语传声”功力,向顾朗轩耳边说道:“酒中已有毛病,非毒即蛊,你要注意,那些美味菜肴也不可吃,并不妨向那阴恶狠辣的下流阎君讽刺几句!”顾朗轩闻言,双眉微挑,转身回应。 索明笑道:“第二关即将开始,在好战登场之间,我和上官大侠干一杯吧?” 顾朗轩摇头答道:“在下生平量窄,业已不胜酒力。”索明目光微转,哦了一声,说道:“上官大侠既然不想再饮,便请用些菜吧?” 顾朗轩见他如此假意殷勤,知晓萧瑶所料不差,对方心机恶毒竟于不知不觉之中,在酒菜内暗暗加了花样。 想到此处,不禁扬眉大笑索明诧道:“上官大侠为何发笑?” 顾朗轩道:“我想起一句‘阎罗点鬼心常忍’的话儿,觉得真是……”索明接口笑道:“当然真是不错,在下虽然身为‘千鬼壑主’,统率幽魂,执掌刑罚,但襟怀仍重仁爱宽忍……”顾朗轩不等索明话完,又自嗤然失笑。 索明目光方注,顾朗轩便披唇说道:“索壑主,你会错意了,我说你‘心忍’,不是‘宽忍’之‘忍’,而是‘残忍’之‘忍’!”索明瞠目问道:“上官大侠这样说话,必然有甚根据?”顾朗轩指着席间的美酒佳肴,冷笑说道: “索壑主适才对我劝饮劝食,我若领了你的情?只怕腹中先要上演三本‘铁公鸡’,而看不见‘望乡台’下那本‘昆仑侠女斗无常’的精彩好戏了!” 索明脸色一变,仿佛暗吃一惊,目注顾朗轩道:“上官大侠莫非疑心这酒菜之中竟有人暗下毒物?” 顾朗轩目光微转,扬眉笑道:“在下怎敢以尘世龌龊之心,度阴曹冥主之腹?……”语音至此忽顿,电疾伸手,拉过适才为自己斟酒的“夜叉鬼”来,含笑说道:“你们侍宴辛劳,我且代替你家壑主赏赐一杯酒吧!” 顾朗轩手快如风,边自发话,边自把那“夜叉鬼”的下颊启开,以杯中美酒,向对方口内灌入。 索明以及同席的红黑判官等,要想阻止,已自不及。 美酒才一入喉,那“夜叉鬼”脸色大变,身躯发抖。 顾朗轩右手电扬,又替他拍好下颏,向索明冷笑说道:“索壑主命人把这位贵宾赶紧弄下去吧,不论他是中毒,抑或中蛊?尚可及时抢救,免得让真正的阴曹冥府之中,又添一名新鬼!” 索明并未命人把“夜叉鬼”抬去救治,却勃然变色,袍袖疾翻,将这名倒霉的鬼卒,震得凌空飞坠在“望乡台”下。 顾朗轩看他一眼,索明微抱双掌,赦然叫道:“上官大侠,索某驭下不严,他竟敢私自弄鬼,已加处置,尚请上官大侠多多曲谅为荷!” 这位“千鬼壑主”相当刁钻,竟把所有责任都推在死无对证的“夜叉鬼”身上,自己仅担承了个“失察”之名! 顾朗轩微微一笑,向他摆手说道:“索壑主无须解释,这些酒菜也可命人收去,我们还是仔细欣赏‘昆仑侠女斗无常’吧!” 索明奸谋败露,脸上自然难免有点讪讪的,遂命侍应鬼卒把“望乡台”上的酒菜撤去。 这时萧瑶不知“望乡台”上已有这样的变化,业自气定神闲地缓步而前,与那“白无常鬼”距约六尺,相互对立。 “白无常鬼”见萧瑶走来,遂向“黑无常鬼”略一拂袖。“黑无常鬼”本来与“白无常鬼”并立,如今便走向左侧丈许以外。 萧瑶目注面前这比自己几乎高了一倍的狰狞鬼物,心想若是换了常人,岂非心胆先怯,至少要减弱了一成功力?她一面打量“白无常鬼”,一面冷然问道: “我们是否硬拼三掌,互较真力内劲,谁也不许闪避?” “白无常鬼”点了点头,并作了两声“吱吱”鬼叫。萧瑶见对方不肯答话,也懒得多作交代,遂扬眉叫道:“你快准备,我这就要发掌了!” “白无常鬼”又是“吱吱”一叫,摆出一高傲的神态,示意萧瑶尽管随时动手! 萧瑶从鼻中哼了一声,右掌倏扬,凌空劈出! “白无常鬼”果然毫不闪避,脚下站定子午,翻掌硬接!双掌才接,劲风四卷,尘沙若雾,两人都站不稳,向后退了两步! 萧瑶绝未小视对方,适才第一掌上,凝聚了足有十一成真力! 慢说一般凶邪,就是“紫竹书生”顾朗轩这等出类拔萃的一流高手,也未必接得过萧瑶这凝力一击? 如今,这“白无常鬼”不单从容接掌,并还毫不逊色地把萧瑶震退两步,岂非太以令人惊异? 萧瑶非仅站不稳脚,退了两步,胸中气血也一阵急遽激荡!虽然,“白无常” 可能也气血激荡,其激荡程度甚或较萧瑶更有过之?但从表面看来,萧瑶却不曾占上风,是个彼此平衡的局面! 萧瑶正自心惊,“白无常鬼”却抢进几步,一掌猛推,胸前劲风狂压! 事先讲好,不准闪避,萧瑶怎肯示弱? 她不单翻掌硬接,并不再有丝毫保留,凝足了十二成的真力! 又是一声巨震,又是尘雾四扬! 这回的情况比第一掌更要紧张,双方均退出三四步,才把脚下站稳! 萧瑶退了三步,方自站稳身形。 “白无常鬼”却退了四步,勉强止足,身形犹在微微摇晃!萧瑶如今虽已脏腑翻腾,心中颇为难过,但却知道非把握这一线胜机不可! 因为根据“白无常鬼”的情况看来,他气血受震的程度,定比自己还要略为严重! 假如自己拼受伤损,不让对方喘息,以师门绝学再发一掌,定可闯过此关! 否则,若等对方调气归元,恢复原状后,第三掌硬拼结束,多半是秋色平分之局。 萧瑶想通利害,立咬银牙! 她先是用“大静神功”护住自己心脉,然后凝足全力,乘那“白无常鬼”身形犹晃之间,猝然又发一掌! 这一掌所挟的罡风劲气,委实宛如涛翻浪卷,雄健无俦!鞍孜蕹9怼彼坪跸氩坏较粞鍪终饪欤坏貌宦晕移鹊胤葡嘟印? 这是第三掌,也是最后一掌,萧瑶只要能接得住,即要算又闯过第二道关口。 在萧瑶的临场判断看来,闯关是毫无问题。 因为这“白无常鬼”的真力内劲之强,虽然颇出自己意料,但从第一掌秋色平分,第二掌似是自己占了些上风的情况看来,最多是未能击败对方,也不会发生问题,危及自己,萧瑶并未骄敌,她的这种判断相当客观,理应无甚差误? 但事实不然,非仅发生问题,并险些断送了这位“红衣昆仑”的一条性命! 问题在于那“白无常鬼”的第三掌劲力,居然竟比第二掌还要加强两成左右! 这一来,把萧瑶震得“腾腾腾”连退了六七步,幸亏背倚“望乡台”,才未曾倒下。 萧瑶身形未倒下,但胸中血气却宛若汹涌波涛,难过已极,嗓眼发甜,似将晕厥! 若不是萧瑶先留退步,以“大静神功”护住自己心脉,否则,必已应掌飞魂,被那“白无常鬼”震死在“望乡台”下。 她的情况如此,对方的情况如何? 萧瑶在第三掌上确已背城借一,全力施为,那位“白无常鬼”被她震飞丈许以外,跌入那座“枉死城”前的沉沉暗影之内! 不仅“白无常鬼”被震得飞跌,连那站在一旁观战的“黑无常鬼”,也似被萧瑶的绝世神威吓得骨软筋酥,瘫然倒地,一动不动! 这种情况,萧瑶并未看见。 因她自知所受内伤极重,赶紧闭目调元,尽量减轻伤势。 就在“黑白无常”双双跌倒,萧瑶北倚“望乡台”,闭目调元之际,四条人影由台上凌空疾降! 这四条人影,不用问,便知是“望乡台”上的“千鬼壑主”索明、红黑二判,和“紫竹书生”顾朗轩。 顾朗轩首先飞身,索明与红黑二判也随同降落。 顾朗轩一落到“望乡台”下,便神色关切地向萧瑶叫道:“瑶妹萧瑶听得他的语声,星眸微睁,偏头吐出一口鲜血! 顾朗轩大惊欲绝,语音震颤地急问道:“瑶……瑶妹,你……你怎么了?……”萧瑶举袖试去口边血渍,定了定神,缓缓笑道:“上官兄不必着急,我虽内伤不轻,却死不了!” 顾朗轩赶紧取出一粒丹药,萧瑶向他摇了摇头,自行取了三粒赤红丹丸,吞入腹中,赦然笑道:“上官兄,真是惭愧,我平时还自命不凡,如今竟连第二道关口都闯不过……”话方至此,顾朗轩扬眉狂笑! 萧瑶诧道:“上官兄,你……你笑……笑些什么?……”顾朗轩双目之中神光电闪,扬眉答道:“谁说瑶妹闯不过关?你过‘奈何桥’、渡‘血污池’,闯过第一关的功力表现,已足惊人,如今这勇闯第二关、一掌震三雄之举,更必轰动武林,震撼天下的了!” 萧瑶听得有点愕然,秀眉微蹙问道“上官兄,你说什么?我闯过了第二关么?……”语音至此略顿,向顾朗轩投过一瞥疑惑的眼色,又复问道:“上官兄,你……你那‘一掌震三雄’之语,却是什么意思?” 顾朗轩暂未作答,只是手指前方说道:“瑶妹,你自己看!” 萧瑶目光注处,看见了躺在“望乡台”下的“黑无常鬼”,和“枉死城”前沉沉暗影中的“白无常鬼”。 她指着“白无常鬼”,哦了一声,面带慰色,说道:“原来如此,但这… ‘白无常鬼’躺在‘枉死城’外,一动不动,像是伤势比我还重?” 顾朗轩冷笑道:“恐怕不止比你还重,他们大概是尸体虽在‘枉死城’外,魂魄业已入了‘枉死城’中!” 萧瑶不解道:“他们?……” 两字甫出即顿,手指“黑无常鬼”皱眉说道:“奇怪,和我硬拼三掌的是” 白无常鬼“,这”黑无常鬼“怎也……”顾朗轩不等萧瑶话完,便即接口说道: “瑶妹,你只与‘白无常鬼’拼了两掌,第三掌却是‘黑白无常’的联合杰作!” 萧瑶恍然道:“怪不得对方在第三掌上真力突告增强,似乎……”顾朗轩道: “但些什么,瑶妹怎不说将下去?” 萧瑶续道:“但那‘黑无常鬼’确实遵守诺言,只在一旁为‘白无常鬼’掠阵,并未上前联手!” 顾朗轩从鼻中哼了一声,剔眉说道:“君子委实可以欺之以方,像瑶妹这等玲珑剔透、冰雪聪明的人物,居然也在索壑主的巧妙安排之下,上了莫大恶当!” 说至此处,纵身上前,在“白无常鬼”与“黑无常鬼”适才所立处的地下土中,伸手挖出了一根浅浅横埋的数丈木柱。 萧瑶是内家高手,自然一看便知,“呀”了一声说道:“好奇妙的方法,令人真想不到!谖蕹9怼恰枘敬Α孜蕹9怼胛矣财吹谌剖保前炎阈恼驹谡馇陈竦哪局希磐蝗辉銮苛硕晒αΓ ? 顾朗轩目光侧注索明,扬眉问道:“索壑主,能够‘借木传功’之人,决非凡俗,再加上这‘黑无常鬼’的身材奇矮,他莫非就是黑道中有名剧寇孙仰高么?” 索明点头答道:“上官大侠好眼力,你猜得丝毫不错!” 萧瑶目注索明叫道:“索壑主,说良心话,我真佩服你这种‘土中埋柱,借力传功’的巧妙安排……”顾朗轩摇头接道:“瑶妹错了,你应该佩服索壑主另一种更巧妙的、出人意料的手段才对!” 萧瑶愕然瞠目,顾朗轩指着“黑无常鬼”的陈尸说道:“瑶妹想想,这身高四尺左右的‘黑无常鬼’尚可找位孙仰高来加以装扮,但要想扮那身高及丈的‘白无常鬼’,却哪里去找功力深厚的如此巨人?” 萧瑶确实聪明,一点便透,轩眉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也同时懂得上官兄适才夸我‘一掌震三雄’的意义,那‘白无常鬼’不是一人,而是由两位雄于掌力的内家高手互相骑叠,外罩长袍,企图胜我!换句话说,适才我前两掌是一敌二,后一掌是以一敌三,难怪会脏腑重震,伤势不浅!” 顾朗轩偏过头去,把两道森冷的目光盯在索明脸上,哂然叫道:“索壑主,不论你是真的‘幽冥帝君’或假的‘阎罗天子’,既系一方之主,总有相当身份,觉不觉得如此举措有失武林规矩,不够光明磊落?” 索明一抱拳,赧然答道:“上官大侠莫加责备,索明也不敢辩解,且容我来设法赎罪如何?” 顾朗轩与萧瑶听他要设法赎罪,遂均暂时不语,静看究竟? 索明向身边侍立的黑衣判官说道:“推炮烙!” 黑衣判官如言传令,遂由不少鬼卒推来一辆铁车。 铁车之上装有一根粗约数尺、长约三丈的中空铁管。 管下车上,烈火熊熊,已把铁管底部烧得略变暗红。 铁管顶端绑有一人,正是顾朗轩的生死之盟南宫敬! 索明命鬼卒把铁车停在“望乡台”前,向顾朗轩和萧瑶狞笑叫道:“上官大侠与萧姑娘看见没有?这就是第三关,我把南宫敬放在你们面前,看你们如何去救?只要救得下来,我便列队奏乐,恭送三位出壑!” 萧瑶嘴角披了一披,目闪神光说道:“这炮烙铁管高仅三丈,要想上去救人,似不太难?” 索明颇为得意地狞笑答道:“萧姑娘,要不要我把其中难处说给你听?” 萧瑶是一面与他们答话,一面以“大静神功”配合所服董夫人特赐的灵药疗治内伤,如今情况已好得多,遂点头答道:“只要你愿意讲,我和上官兄听听何妨?” 索明伸手指着铁管顶端的南宫敬,狞笑说道:“南宫少侠身上如今虽然无伤,但绑住他身躯四肢的却全是引线,只要任何一根引线断却,铁管中便会突生无数喂毒倒刺,刺入南宫少侠肉内,并不住绞动,使他全身化血,涔涔而落!” 顾朗轩一皱双眉,萧瑶又复说道:“那我就先毁铁管……”话方至此,索明便摇手笑道:“那炮烙铁管万不能毁,只要受到任何大力震动,整座铁车便完全爆炸,使车上人物齐化劫灰!” 萧瑶秀眉方剔,索明又狞笑说道:“萧姑娘闻得炮烙铁管不能大力震动之后,是否想纵上顶端,不碰南宫少侠身上抽绑的任何引线,利用削铁如泥的宝刀宝刃,慢慢将南宫少侠身躯周围的铁管削断,先使人不致被‘炮烙’,然后再设法去那引线?” 萧瑶问道:“你替我设计得好,假如我就采取这种举措,总可以得手了吧?” 索明目中厉芒闪闪,摇头笑道:“不行,这种办法将使南宫少侠死得更惨!” 顾朗轩皱眉问道:“为何不行,其故安在?” 索明指着炮烙铁管底部的烧红部分,缓缓答道:“这炮烙铁管之上,有三层活塞,把火势暂时阻闭,故而铁管底部虽已烧红,顶端的南宫少侠尚不致有骨肉成灰的焚身之险!但活塞制作得极为灵巧,添不得丝毫重量,只消铁管顶端再有片羽之加,活塞便失去效用,烈火乘隙即喷,南宫少侠岂非难免被熏炙而死?” 索明的几番话儿听在顾朗轩和萧瑶耳内,委实使他们默然对望,愁锁眉尖! 索明目光一扫二人,扬眉又道:“我再奉告二位一事,要想先灭烈火,更不可能,因为烈火等于整座铁车的总弦,若是烈火一灭,车上所有的厉害埋伏便完全发动,南宫少侠决无丝毫侥幸的了!” 语至此处,那黑衣判官接口笑道:“上官大侠、萧姑娘,我家壑主已将‘炮烙铁车’上的各种厉害埋伏完全说明,如今要看两位施展什么大智大慧、奇才异能来闯过这第三关了!” 慢说萧瑶是水晶心肝的玲珑剔透人物,便连顾朗轩也是自负智计绝伦之人,但如今却也面面相觑,毫无良策,似乎要屈服于索明所说的第三道关口! 窘急之间,顾朗轩目注索明扬眉问道:“索壑主,你方才曾说要设法赎罪,但不知怎么赎法?” 索明谲笑说道:“上官大侠与萧姑娘是否被这第三关难住?假如这点花样仍然难不住二位?则索明只消到时恭送贵客,根本用不着赎甚罪愆的了!” 为了企图解救南宫敬,只得忍气输口地赧然说道:“我承认索壑主的第三道关口,业已对我和瑶妹构成了莫大碍难?” 索明不肯放松地,再钉一句问道:“所谓‘莫大碍难’,是不是‘无法通过’”? 顾朗轩暗恨对方口舌太尖利,但迫于情势,只好点头答道:“瑶妹所受内伤,不宜劳动,上官奇则委实力穷智绌!” 顾朗轩亦颇擅于词令,他只承认自己力穷智绌,却把萧瑶轻轻撇过一旁! 索明何等厉害,目光凝注萧瑶,含笑问道:“萧姑娘,若是你未受内伤,情况如何?” 萧瑶秀眉一挑,朗声答道:“我也不一定有什么办法,但若有了意外,我可不像上官兄那样心肠仁慈,而会把你们‘千鬼壑’中所有的人物杀个干干净净,来替南宫敬抵命!” 她说话之时,满脸杀气,目光犀利如刀,使那“千鬼壑”的壑主索明,也不禁心神微慑! 萧瑶说完,索明“哈哈”一笑,亲自走到“炮烙铁车”之前,伸手在左旁轮轴之上,拔下一根长约寸许的小小铁钉。 然后,缓步走回,把这根铁钉双手奉上。 萧瑶接过铁钉一看,是寻常之物,便对索明叫道:“索壑主,这就是你以三位内家高手巧扮‘黑白无常’、对我聚众群欧的赎罪之物么?” 索明正色说道:“萧姑娘千万莫要小看了这根铁钉,此钉一拔,‘炮烙铁车’的妙用全停,上官大侠可以放心上去,随意所欲地解救南宫敬了!” 对于这几句话儿,无论是顾朗轩或萧瑶都有点不太相信。 因为索明先前的举措那等恶毒阴险,如今又怎会突然转变得这等仁义? 索明笑道:“上官大侠是不相信我的话儿?还是不敢上去冒冒险呢?” 顾朗轩剔眉说道:“笑话,怎会不敢冒险?为了我南宫贤弟,上官奇便粉身碎骨,又复何辞?” 萧瑶也扬眉说道:“上官兄,你去冒冒险吧,你死了,还有我,就算我也死了,还有比我更聪明、更高强的琪妹和我义母,她们也会主持正义,扫荡群邪,不会听任莽莽武林变成一片禽兽世界!” 索明虽然听得萧瑶骂人,却毫不动心地付诸一笑。 萧瑶一面说话,一面已把那柄“通天犀角”匕首递过。 顾朗轩接了匕首,真气提处,一式“长箭穿云”,便纵起三丈来高,到了那炮烙铁管顶上。南宫敬虽见顾朗轩,却不知是哑穴被制?抑或有其他缘故,并未开口说话。 他四肢之间,果被药线绑祝 顾朗轩未知索明所说是否真话,故而手持匕道,向药线比了一比,不敢立即割下。 索明仰头笑道:“上官大侠,不必再犹疑了,我若让你上了什么当儿,萧姑娘怎肯饶我?我纵不怕你们两位,也不能不怕一跺脚能使武林乱颤的昆仑董夫人呢!” 顾朗轩闻言,心中暗忖,事已如此,真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有一拼……心中想到“拼”字,手中的“通天犀角”匕首便即向下割去。犀角匕首,无坚不摧,区区药线,自然应手立断! 顾朗轩下手极有分寸,才割断一根药线,便即住手,不肯过于莽撞从事。 等他看清药线断后,果无任何动静,方继续下手,割断所有缠身药线,挟着南宫敬,飘落“炮烙铁车”之下。 索明见状,抚掌笑道:“恭喜!恭喜!彼剿盗肆缴肮病保矍昂诠夂錾粒? 这线黑光,是萧瑶把根小小铁钉发出,重又插进索明适才所拨之处! 跟着,她玉掌微扬,又向那炮烙铁管凌空弹了一指。萧瑶认为索明适才所说种种厉害,完全是胡吹,故意先行恫吓,然后讨好卖情。 故而才有这种举动,准备揭破对方谋略,臊臊索明的面皮,把这“千鬼壑主” 好好奚落一顿! 谁知指风才一弹中炮烙铁管,果然爆炸立起! “轰”然巨震之下,不单整座铁车完全炸毁,连几名车旁的鬼卒,也或死或伤,遭了劫数! 索明双眉微挑,向萧瑶看了一眼。 这位“红衣昆仑”一向极为洒脱大方,但如今却被索明看了个面红耳赤,娇羞不胜! 顾朗轩知她惭窘,赶紧设法解围,向索明抱拳叫道:“索壑主,多谢留情,上官奇等告辞,我们江湖有缘,再图后会!”索明似乎想对萧瑶讽刺几句,但嘴皮才张便停,终于忍住,侧顾黑衣判官道:“吩咐列队送客!” 刹那之间,这“望乡台”前便集结了一支鬼的队伍。在这队伍之前,并准备了三乘小轿。 顾朗轩想不到事情如此顺利,深恐夜长梦多,赶紧招呼南宫敬与萧瑶一齐上轿。 小轿仍由两名夜叉鬼合抬一乘,才一起轿,鬼乐便奏。索明与红黑二判率同各种鬼卒,果然极为客气地列队相送。一直送到秘关出口,索明等才止步回转,仅由夜叉鬼把小轿抬到壑上。 到了壑上,鬼卒退去,顾朗轩叹道:“瑶妹,你对我们‘千鬼壑’之行有何感想?” 萧瑶答道:“上官兄,前面太难,后面太易!” 顾朗轩点头说道:“这八个字儿,与我心中的感想完全相同,但……”萧瑶接道:“上官兄,我来代你说吧,是不是‘但其中疑点仍多,太难合乎情理之中,太易则出于意料之外’?”顾朗轩笑道:“瑶妹真是聪明,竟说出我心中之语!” 萧瑶道:“上官兄研究过么?索明为何不乘我身受内伤之际,倚仗地利人和,把我们一网打尽,反而故示仁义,连你南宫贤弟也一齐放走!” 顾朗轩神色凝重说道:“此举决非偶然,但一时之间,却也猜不透对方的用意何在?” 萧瑶指着默默举步的南宫敬,改以“蚁语传声”说道:“顾兄,你这位南宫贤弟怎么默默无语?” 顾朗轩见她当面叫自己上官兄,用“传音密语”则叫“顾兄”,不禁暗赞萧瑶心细,也以“蚁语传声”答道:“南宫贤弟是心急高傲之人,可能为了被擒羞赧?……”话方至此,萧瑶传音接道:“我看他有点异状,顾兄还是替他详细检查一番,比较妥当!” 顾朗轩瞿然一惊,传音问道:“瑶妹是怀疑‘千鬼壑’中群凶,对于南宫贤弟下了什么慢性毒药?” 萧瑶点了点头,以“密语传音”‘对顾朗轩耳旁说道:“顾兄,适才在’望乡台‘上,那’千鬼壑‘的壑主索明业已承认,他们也是与’五毒香妃‘木小萍狼狈为奸的同路人物!” 顾朗轩悄然说道:“就算他不承认,我们也看得出来!” 萧瑶传音又道:“根据北天山‘紫竹林’之事看来,木小萍是记恨其夫‘震天神君’之仇,才设法暗算南宫老人,由此可见,南宫敬既落在他们手中,似乎绝不会对他仁慈宽厚!” 顾朗轩深以为然地颔首说道:“瑶妹这么分析太以有理,好在我精通医道,且仔细为南宫贤弟诊察诊察!” 萧瑶见南宫敬已在偏头观看他们,遂提高语音,含笑叫道:“上官兄,我和‘黑白无常’对掌之时,脏腑曾被震荡,略受内伤,如今既已脱险,似乎可以找个地方好好调息一下,你也可以为……”顾朗轩接口笑道:“我也正打算为南宫贤弟全身内外诊察一番,就在前面那座荒凉寺院之中休息一宵,再作道理。” 主意既定,三人便走入峰边崖下一座规模不大的凉爽寺院之内。 顾朗轩进寺以后,目光一扫,指着西厢,向萧瑶笑道:“瑶妹,你在西厢调息行功,疗治内伤,我在大殿之内为南宫贤弟诊察身体。” 萧瑶知道顾朗轩是要仔细地为南宫敬全身内外加以诊察,自己在旁定有不便,遂螓首微颔,嫣然一笑,走入西厢。 顾朗轩则与那位在“千鬼壑”重聚,至今尚未说过半句话儿的南宫敬,一同走入大殿。 既是荒凉废寺,这大殿之中自然是到处蛛网,灰尘厚积。 顾朗轩扫净了神台前面的一片地方,与南宫敬双双坐下,并把话音放得特别温和地向南宫敬含笑问道:“南宫贤弟,你怎么总是默默无语?莫非为了在‘迷魂坳’失手被擒之事有所惭赧?其实,对方太以狡诈恶毒,在他们卑鄙无耻的算计之下,偶有失闪乃属情理之常,王阳明先生说得好:”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顾朗轩把一首阳明绝句尚未念完,南宫敬便已开口说话。 他目光凝住顾朗轩,双眉一挑,冷冷问道:“你到底是谁?” 顾朗轩吓了一跳,以为他对自己的真实身份业已有所知悉。 但转念一想,萧瑶相当细心,方才称自己“顾兄”之际,都是施展第三人无法共闻的“蚁语传声”,绝不会泄露机密,遂佯作惊奇地反向南宫敬问道:“南宫贤弟,你怎么了?我是上官奇呀!” 南宫敬哦了一声,又复问道:“刚才曾受内伤,去往西厢调息的红衣女郎是谁?” 顾朗轩才一闻言,电疾扬指,连点了南宫敬的三处大穴。 南宫敬身不能动,口却能言,向顾朗轩诧然问道:“上官兄,你……你这是作什么?” 顾朗轩目闪神光,冷笑一声喝道:“快说实话,你是哪个凶邪,竟敢扮作我南宫贤弟的模样来愚弄我们,这其中蕴有什么奸谋?” 原来,顾朗轩发觉南宫敬开口所说的两句话儿,第一句尚言之成理,第二句却完全不能成立! 他询问自己是谁之语,尚可猜作是对自己真实身份略有所疑。 但询问萧瑶是谁之语,却根本不应该出于南宫敬之口。顾朗轩反应既快,动作更速,南宫敬语音才毕,便被他点了穴道! 如今,经顾朗轩这一逼问,南宫敬脸上居然毫无惊容,讶声答道:“我是谁? 我是南宫敬呀!” 顾朗轩疑念既动,怎肯相信,冷笑说道:“你是南宫敬?你大概只是截了一副按照南宫敬的容貌精工巧制的人皮面具而已!” 南宫敬急道:“上官兄,你……你胡说,容貌纵可用人皮面具装扮,难道身材,语音……”说犹未了,顾朗轩便嘴角微披,接口说道:“身材酷似,语音相若之人世上未必没有?你休再狡赖,让我来揭破你的伪装面目,哪怕你不把恶计凶谋全盘招供!” 说完,伸手拉住南宫敬胸前衣襟,用力一扯! “嗤啦”一声,衣裳立被扯破。 顾朗轩扯破南宫敬衣裳之意,是认为对方颈项之上,必然套有人皮面具。 谁知目光一注之下,不禁使这位“紫竹书生”为之失惊怔住! 怔住之故,是发现南宫敬的颈项之上,直到到胸前,均无戴用人皮面具、人头套的痕迹! 失惊之故,是看见南宫敬颈间有粒黄豆大小的朱砂红痣! 这“朱砂红痣”顾朗轩昔日见过。 他不是在南宫敬身上见过,而是在北天山“紫竹林”收殓南官敬之父“紫竹先生”南宫老人之时,在南宫老人的尸身上见过,位置、大小,以及那颗痣儿的紫红色泽,都仿佛丝毫不错? 有此发现,顾朗轩怎得不惊? 就在他惊讶得目瞪口呆之际,南宫敬已以一种讽刺的语音说道:“上官兄,你如今看清楚了没有?我脸上可曾戴着人皮面具?” 顾朗轩脸上烘的一烧,伸手指着对方颈中的那粒朱砂痣,方待发话,南宫敬已先笑道:“这是遗传,我父亲身上的同一部位,也有同样的一粒朱砂痣儿,上官兄指它则甚?” 听了这句话儿,面前之人,是千真万确的南宫敬,已无丝毫疑问! 上官奇苦笑一声,向南宫敬抱拳叫道:“南宫贤弟,由于‘五毒香妃’木小萍手下的一群牛鬼蛇神太以穷凶极恶,我遂不得不特别小心,于明知你是真正的南宫贤弟之下,仍想再得罪一次!” 南宫敬苦笑道:“反正我穴道被制,随便你怎么摆布?” 顾朗轩从身边取出一方药巾,在南宫敬的脸上细细擦拭。 他这种举措,自然是怀疑对方也和自己一样,经过了精妙的易容。 但任凭他如何细擦,南宫敬的那张俊脸之上,绝不起丝毫变化。 顾朗轩惭赧万分地替南宫敬解开被制的穴道,一面向他陪礼,一面诧声问道: “南宫贤弟,你怎么会不认识那位红衣女郎呢?她就是和我们在‘天狼寨’中结识,并和你同去‘迷魂坳’的‘红衣昆仑’萧瑶呀。” 南宫敬举手摸摸自己后脑,皱眉说道:“我脑中颇觉昏沉,除了我父亲之外,对于过去各事,似乎都有点模模糊糊的,记不起来!” 顾朗轩吃惊问道:“贤弟如今可认识我了么?” 南宫敬目光茫然地点头说道:“以前的事模糊一片,如今的事却明白得很,你方才不是告诉过我,你叫上官奇了么?” 顾朗轩叹道:“有个‘紫竹书生’顾朗轩,贤弟可曾记得么?” 他是见南宫敬似已失去记忆,才故意提出自己的名号,刺激一下,看看对方还记不记得这场坟前结识的“生死之盟”。 南宫敬皱眉答道:“‘紫竹书生’顾朗轩?这名号,好……好像曾……曾听人说过……“话方至此,顾朗轩已目中闪动泪光,悲声叫道:“南宫贤弟,你果然失去记忆,‘千鬼壑’中的那群万恶贼子,是怎么加害你的?” 南宫敬诧道:“害我?上官兄此话从何而起?‘千鬼壑’中之人对我无微不至,我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交到那样好的朋友!” 顾朗轩听得不住摇头,目注南宫敬,眉峰深聚,沉声叫道:“南宫贤弟,你大仇在身,怎可认贼为友?快把头脑放得清醒一点!” 这几句话儿,是以类似佛门“狮子吼”的上乘玄功,凝劲所发,期望南宫敬获得振聋启聩之效! 南宫敬依旧目光呆滞地茫然问道:“什么叫‘认贼为友’?谁是‘贼’,谁又是‘友’?” 顾朗轩一阵心酸,几乎落泪,仍然恢复了温和的语声,向南宫敬注目说道: “南宫贤弟,请伸出左手,让我来为你仔细诊诊脉象。” 南宫敬相当听话,立即把一只手儿向顾朗轩缓缓伸来。 但听话之中,却又略有违拗,顾朗轩请他伸出左手,而南宫敬所向他缓缓伸来的,却是一只右手。 萧瑶在“千鬼壑”中过第二关时,误中毒计,虽把三位假扮“黑白无常”的内家好手击得或死或伤,但以一对三的硬拼硬震之下,任凭她功力再深,禀赋再好,也受了不太轻的内伤。 故而她一进西厢,略加清扫后,便在一张破旧禅床之上盘膝静坐,运气调元。 正在行功,尚未完毕,突然听得西厢之外有人走来。 萧瑶并未睁目,只是随口问道:“是顾兄么?……”语音才发即顿,因为人到近前,已可听出来者与顾朗轩的日常步履之声不太相似! 既非顾朗轩,可能便是敌人,萧瑶遂顿住语声,暗暗凝功提劲,注视西厢门户。 这种戒备不久便告松弛,因萧瑶发现那背负双手、慢慢踱进西厢之人,竟是南宫敬。 萧瑶见是南宫敬,自然戒意立怠,含笑问道:“敬弟,你怎么独自前来,你顾……上官兄呢?” 萧瑶一时失言,“顾大哥”三字几乎冲口而出! 南宫敬道:“上官兄在大殿用功,小弟心中发闷,特来和瑶姊谈谈!” 萧瑶笑道:“敬弟有甚话儿,怎不向上官兄诉说?他对于你,真所谓关怀得无微不至的呢!” 南宫敬摇头说道:“关怀有什么用?他是个老头子,我是个年轻人,在岁数上差了一截,谈起话来,多半会格格不入!” 萧瑶听得他这种论调,不禁大为惊讶! 就在萧瑶惊讶之际,南宫敬又自说道:“何况和男人说话,也不及和女人说话来得有趣!” 他一面说话,一面竟老实不客气地在萧瑶打坐的禅床之上坐了下来! 萧瑶因素来倜傥,遂咦了一声,目注南宫敬道:“敬弟,你本是个见了女人便脸红口讷、说不出话来的鲁男子,如今居然喜欢女人?” 南宫敬笑道:“我以前未曾开窍,如今因接近过许多女人,才知道女人之妙,委实无法形容!” 萧瑶吃了一惊,轩眉问道:“你在哪里接近过许多女人?是不是‘千鬼壑’内?” 南宫敬点头答道:“正是!” 萧瑶皱眉问道:“你所接近的是些什么女人?” 南宫敬颇为得意地屈指计道:“业已接近过的,有‘三绝妖姬’戚小香、‘氤氲仙姬’皇甫婷,正待接近的有‘赤尸夫人’聂玉倩、‘五毒香妃’木小萍等……”萧瑶“哎呀”一声惊道:“怎么尽是些声名狼藉的荡妇淫娃?你……你和戚小香、皇甫婷等,接近到什么程度?” 南宫敬笑道:“移干柴近烈火的结果,那还用说,自然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了!” 此语之意,无非自供风流罪状,但南宫敬却坦然直陈,连脸皮也都未红上一下! 萧瑶把两道秋水似的目光盯在南宫敬的脸上,讶然问道:“敬弟,你脸皮怎么变得如此厚法?这等污秽之事……”南宫敬不等萧瑶说完,便含笑说道:“男女居室,人之大伦,有何污秽可言?我以前为世俗礼教与虚伪道学所蔽,竟辜负了不少大好时光,直到如今,才识人生妙趣!” 萧瑶摇头叹道:“敬弟,你入了魔了,我伤势一好,便设法赶紧把以前答应介绍给你的绝代佳人找来,才好使你重归正道,把那些勾魂魔女忘却!” 南宫敬笑了一笑,伸手把萧瑶的柔荑玉掌握祝萧瑶挑眉问道:“敬弟……” “敬弟”两字方出,南宫敬已含笑说道:“瑶姊何必介绍别人,你自己便是绝代佳人,我看你比皇甫婷、戚小香都要长得好看!” 说话之间,猿臂轻伸,又准备把萧瑶的纤腰搂祝萧瑶轻轻把他推开,正色说道:“敬弟不要胡闹,我老实告诉你吧,我打算介绍给你的所谓‘绝代佳人’,就是我妹子‘白衣昆仑’萧琪,她无论在容貌、文采智计和武功修为上,都比我强出多多,绝非虚语的呢!” 萧瑶以为南宫敬闻言之下,定必惊喜不禁! 谁知南宫敬脸上毫无喜色,摇头说道:“不要,瑶姊应该知道,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句话儿把萧瑶听得心中一震,目注南宫敬说道:“敬弟,你……你要怎样?” 南宫敬道:“我要姊姊和我……”他目中射出熊熊欲火,动作上也有了淫邪的表现……萧瑶勃然大怒,扬手便掴了南宫敬一记耳光! “拍”的一声脆响起处,萧瑶心中又觉后悔,认为不该出手打他,南宫敬身落魔掌,可能灵智被甚药物所迷?他本来的品格绝非如此! 她念头转到此处,南宫敬却毫不生气,仍然涎着脸儿向萧瑶笑道:“姊姊生气了么?你不妨在我这边面颊之上再掴一记!”萧瑶气得正要骂他无耻之际,突觉腰眼一麻! 原来南宫敬于嘻皮笑脸的发话之下,竟出人意料地骈指凝功,点了萧瑶穴道,他既把萧瑶制住,便收拾起嘻笑的神情,手抚颊上被掴之处,狞笑道:“萧瑶,你凶些什么?南宫少侠看得起你,你还搭什么架子?如今敬酒不吃吃罚酒,该由我恣意享受,游遍巫山十二峰了吧!” 说至此处,便付诸行动,为萧瑶解带宽衣! 萧瑶穴道被制,无法动弹,急得含泪骂道:“南宫敬,你……你为什么侠客不作,要作禽兽?” 南宫敬冷笑道:“你尽管骂吧,你如今骂得越多,我少时便越把你蹂躏得淋漓尽致,管保不会亏本!” 他边自说话,边自行动,业已把萧瑶外着的红衣完全剥去,只剩下兜肚亵服! 萧瑶万般无奈,见南宫敬确实满面邪恶,目喷欲火,知晓危机一发,只得高声叫道:“顾朗轩……顾朗轩!” 第一声“顾朗轩”把南宫敬叫得怔了一怔,目中闪烁异光。 但在听了第二声“顾朗轩”后,却把萧瑶哑穴也一并制住,狞笑道:“你叫些什么?‘顾朗轩’又是何人?那上官奇早就被我点了穴道,在这荒废的寺院中,是绝无人来破坏我这好事的了……”语音至此,便自伸手来解萧瑶的贴胸兜肚! 萧瑶想叫,叫不出声,想死又无法自尽,急得豆大泪珠,滚滚而落! 南宫敬替她略为拭泪,扬眉笑道:“姊姊可能还未经人道,才这样紧张,其实男女之事,妙趣无穷,少时你不单不哭,连笑都来不及呢!闭馐保职严粞亩刀墙庀拢拐馕弧昂煲吕ヂ亍背嘶褂幸惶醣”〉亩炭阋酝猓狄讶悖≥肴患洌飨嶂庥腥撕鹊馈澳瞎矗懔樾院未妫淝菔蓿 ? 这一声断喝,替萧瑶在鬼门关上,召回了将散的芳魂! 因为,她听得出这发话之人,正是扮作上官奇的“紫竹书生”顾朗轩! 南宫敬的满腔欲火,也被这一声断喝惊竭,他从怀中摸出一颗黑忽忽的弹丸,便向西厢屋顶掷去! “波”的一声大震,西厢屋顶被炸一洞,而数丈周围之内,也布满了浓浓的黑烟。 顾朗轩冲进西厢,大袖双翻,一阵凌空猛拂。 等到幂空的黑烟被袖风驱散,南宫敬踪迹早杳,连萧瑶那贴身兜肚也被他带走。 顾朗轩瞥见倒在禅床上半裸的萧瑶,不禁剑眉深蹙,赶紧替她解开穴道,并抛过外衣。 萧瑶着好衣裳,顾朗轩方始回身。 这位“红衣昆仑”平素何等刚强?何等倜傥?如今也因受辱太甚,恢复了女孩儿家的本性,投身在顾朗轩的怀中,“嘤咛”一声,泪如线落! 顾朗轩平素相当擅于言辞,但此时对于萧瑶却欲劝无语! 他怔了一怔,抱着萧瑶的娇躯,长叹一声说道:“瑶妹,对于这件事儿,我……我真是不知应……”还是萧瑶来得坚强,顾朗轩话犹未了,她从顾朗轩的怀抱离开,举袖拭泪,咬牙叫道:“顾兄,我们上当了,这人决非真正的南宫敬,大概只是身材相似,并戴了一付精制的人皮面具!” 顾朗轩摇头叹道:“瑶妹,你猜错了,他并非别人乔装,而是与我曾订‘生死之盟’、如假包换的真南宫敬!” 萧瑶不解问道:“顾兄何以能如此断定?” 顾朗轩遂把自己心中起疑,曾点了南宫敬的穴道,细加察看之事,向萧瑶说了一遍。 说完,苦笑又道:“便因我曾对他略为起疑,在他猝下辣手之际,我才来得及略为将穴道过宫,未曾被完全制住!” 萧瑶恍然说道:“顾兄是佯装完全被制,而利用对方离去的这段时间,慢慢运气冲穴?” 顾朗轩点头答道:“正是如此,我一把穴道冲开,便立即赶来西厢,幸而尚……尚算及时,未……未曾铸成大错!” 萧瑶叹道:“话虽不错,但……我已出尽丑态,丢尽脸面!” 顾朗轩苦笑一声,向她安慰说道:“瑶妹是襟怀高阔的一代女杰,与世俗之人不同,莫要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因为我可断定,南宫贤弟定是被何邪术或药物所迷,这种荒唐举措,决非出于本性!” 萧瑶点头说道:“那是自然,不过你那位南宫贤弟业已陷溺太深,要想使他拔出泥淖,重归正途,委实绝非易事,不知要比我们深入‘千鬼壑’之举,难上多少倍了?” 顾朗轩闻言,以为在自己赶到之前,南宫敬已对萧瑶有甚过份淫邪的举措,萧瑶才有陷溺太深,不易拯救之语。 故而他想问却有点不便启齿,欲言又止! 萧瑶看出他的神情,诧然叫道:“顾兄,你怎么欲语又却,我的什么丑态都已被你看见,彼此间还有什么话儿不便说呢?”顾朗轩因把疑问蹩在胸中,太以难道,加上又听得萧瑶如此说法,遂向她问道:“瑶妹适才的‘陷溺太深’一语,必有来由,是不是南宫敬对你曾……”问到此处,他仍然问不下去。 萧瑶会过意来,苦笑一下说道:“南宫敬并非对我怎样,只是他正在得意忘形之下,对我作了一番亲口供状!” 顾朗轩问道:“他供了些什么事儿?” 萧瑶叹道:“他与‘三绝妖姬’戚小香、‘氤氲仙姬’皇甫婷等均已结下了合体孽缘!” 顾朗轩大吃一惊,皱眉说道:“有这等事?他这供状可靠得住么?” 萧瑶白了顾朗轩一眼,佯嗔说道:“你还怀疑?根据南宫敬对我的无礼之举,是否证明他灵性早迷?” 顾朗轩点头答道:“这是毫无疑问之事。” 萧瑶道:“在南宫敬灵性已迷的情况之下,再被戚小香、皇甫婷那等荡妇淫娃主动加以无耻勾引,干柴烈火,一触即焚,他们之间怎可能清清白白?” 顾朗轩顿足说道:“糟了,糟了,一般正常人尚且最易沉溺在欲海波涛中,无法自拔,何况南宫贤弟更已迷失本性!毕粞湫σ簧涌谒档溃骸罢饣共凰阍悖 ? 顾朗轩闻言一怔,注目问道:“听瑶妹这样说法,难道还有更糟的事?” 萧瑶缓缓答道:“据南宫敬自己透露,他如今不过仅和戚小香、皇甫婷二女鬼混,而‘赤尸夫人’聂玉倩也要分一杯羹,甚至于连‘五毒香妃’木小萍也要把南宫敬收为裙下面首!” 顾朗轩越听越愁眉深蹙,摇头叹道:“二八佳人体自酥,腰间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催君骨髓枯!群邪的无耻手段,太以厉害,这样下去,会把南宫贤弟毁得变成欲海迷魂,万劫不复!” 萧瑶冷笑说道:“由此可见,我们在‘千鬼壑’中,第一关和第二关是凭硬本领闯过,第三关却是对方有意开闸!” 顾朗轩讶道:“他们既已使南宫贤弟迷失本性,为何不守秘密,反而把他放出,与我们同行?……”话犹未了,萧瑶冷笑一声,接口说道:“这道理不难忖度,就是那‘五毒香妃’木小萍志在霸视整个武林!” 顾朗轩双眉一蹙,萧瑶又复说道:“便因为木小萍志在霸视武林,遂必须尽量争取拉拢各方豪俊,结为党羽,于是不知用什么邪术毒药,先迷失南宫敬的本性,然后故意让我们把他救走,企望由他身上,将我们也拉入浑水!” 顾朗轩一头冷汗,搓手说道:“厉害,厉害,阴毒阴毒!刚才若是我一步来迟?……”萧瑶银牙暗咬,接口说道:“刚才顾兄若是来迟,我被南宫敬糟蹋以后,便只有两条路走,第一条路是依照中国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古礼,跟着南宫敬与木小萍等同流合污,甚至于影响我义母和琪妹,也爱屋及乌,不与群邪作对!惫死市挥幸⊥罚粞绦档溃骸暗诙趼罚闶俏倚郧楦樟遥桓适苋瑁彼滥瞎矗蚝峤W跃≌庋焕矗乙迥副丶幼肪浚酪宓乐衅鹉诤澹韵盗Γ杂谌盒胺矫妫彩窍嗟被褚嬷拢 ? 顾朗轩叹道:“瑶妹之言,如见群邪肺腑!我们如今却该怎样应付?据我看来,要在南宫贤弟陷溺不拔之前,把他及早救出!” 萧瑶叹了一口气道:“难!难!难!第一个难点,是方向问题,南宫敬如今鸿飞冥冥,不知去了何处?” 顾朗轩略一寻思,扬眉说道:“他既已迷失本性,甘与群邪为伍,则一定仍回转‘千鬼壑’内?” 萧瑶点头说道:“我也有这种想法,故而第二个难点,是人手问题,群邪在‘千鬼壑’中得地利、占人和,‘氤氲仙姬’皇甫婷等的功力,又不比你我逊色多少?我们若是徒逞血气之勇,硬打硬闯,委实不仅难望有功,并可能弄得灰头土脸,甚至于一齐断送其内?” 顾朗轩知道萧瑶并非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的全是实情! 萧瑶又道:“第三个难点,是技术问题,即令我们舍死忘生,把南宫敬救出,对于他这迷失本性一事,却是怎样处置?整日相对,极难提防,一个弄得不好,又会蹈了今日的覆辙!” 顾朗轩愁容满面说道:“瑶妹说得条条是理,我们怎样办呢?难道听任南宫贤弟就此沉溺陷落,把侠义家风毁于一旦?” 萧瑶笑道:“顾兄是智多星嘛,你的那条‘生死盟’之计,定得多么老到周密,无微不至!惫死市嘈λ档溃骸把貌灰髻┪伊耍胰缃癖徽馊杭壤骱Γ治蕹艿耐蚨裥仔埃髋蒙裰且鸦瑁故乔胙媚贸龈龈呙髦饕獍桑 ? 萧瑶脸色一正,摇头说道:“我也没有什么高明主意,但若真要逼得我无法可想之际,我只好回趟昆仑!” 顾朗轩喜道:“对,对,若是能请得瑶妹的义母董夫人下山,则一切困难……”萧瑶摆了摆手,截断他的话头道:“我义母大概不会再管这些尘寰俗事,只要她老人家肯派琪妹下山,也就大添臂助,她无论武功智计,都比我强得多呢! 但……”顾朗轩见她语音忽顿,皱眉问道:“瑶妹但些什么?莫非怕琪妹不肯相助?” 萧瑶笑道:“琪妹天真未泯,极其调皮好事,听得有与群邪相斗的机会,定必高兴万分,哪有不肯相助之理?我是怕昆仑路远,往返需时,群邪又虎视眈眈,无孔不入,不放心把顾兄独自留下……”顾朗轩领略到萧瑶的深深情意,含笑接道:“瑶妹既不放心我独与群邪周旋,我便陪你走趟昆仑好么?” 萧瑶看他一眼,嫣然笑道:“顾兄和我双去昆仑,当然极好,但撇下南宫敬独处魔巢,你在一路之间,必以他的安危为念,食怎下咽?寝怎安枕?” 顾朗轩叹道:“事难两全,恐怕只得如此,好在南宫贤弟与那群荡妇淫娃有了亲密关系,一时之间大概不会有性命之忧?” 萧瑶眼珠一转,轩眉说道:“虽然他暂时似无性命之忧,但我们却可再替他加上一重保险!” 顾朗轩不解其意,诧声问道:“保险?保险如何加法?” 萧瑶笑道:“我们去和群邪订个约会,则他们还对我们存有拉拢之心,自然便不会在约期未届之前,过份加害你南宫贤弟!” 顾朗轩抚掌赞道:“这项主意极好,但约期要订多久?” 萧瑶扬眉说道:“太近了,不够往返昆仑,太远了又恐夜长梦多,我们要盘算盘算!” 顾朗轩道:“由此往返昆仑,赶得快些,加上途中耽搁,有一个半月光阴,应该差不多了!” 萧瑶点头说道:“一个半月当然足够,顾兄就和他们订约五十天吧!” 顾朗轩挑眉说道:“好,我们马上就去……”话方至此,忽然想起萧瑶所受的内伤,皱眉注目问道:“瑶妹,你的内伤?……”萧瑶摇头说道:“不必考虑,我可以在前往昆仑的长途之中,再加调治!” 计议既定,两人便离却废庙,又向“千鬼壑”赶去。 “千鬼壑”中的群邪,这回似乎知道萧瑶与顾朗轩必会转回,故而壑主索明与红黑二判,正率领不少鬼卒,在壑上相待。 双方一见面,顾朗轩便向索明冷冷说道:“索壑主,你着实高明,弄的好恶毒的花样!” 索明笑道:“上官大侠也是智计绝世的高明人物,你总该知道我们如此煞费苦心,是为了何故?” 顾朗轩尚未答言,萧瑶已冷然答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们无非想利用南宫敬的关系,把我们也拉入浑水!” 索明“呵呵”笑道:“这不是浑水,这是大业,常言道‘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萧姑娘是人间威凤,慧眼灵心,难道还看不出整个武林均把木神妃奉为霸主?” 萧瑶目注索明问道:“索壑主这样说,是承认你也臣服于‘五毒香妃’木小萍了!” 索明点头答道:“当然,木神妃君临整个武林!索明不过是神妃属下‘千鬼壑’的一壑之主而已!” 萧瑶说道:“这样看来,要想吸引我们结为同党之事,也是木小萍所授意的了!” 索明笑道:“一点不错,在下只是秉承神妃意旨,遵命办事而已。” 萧瑶眼珠一转,扬眉问道:“木小萍何在?你叫她出来,和我直接谈谈,若是她当真能使我折服,说不定我和上官兄也会与你们沆瀣一气?” 索明听萧瑶漏了这种口气,不禁喜形于色说道:“木神妃也颇想见见萧姑娘,一致久所钦迟之意,但目前却无法办到!” 萧瑶问道:“为什么无法办到,是否她不在此处?” 索明答道:“木神妃不仅不在此处,并正在闭关苦练一种无上神功!” 萧瑶道:“她要多久时间才可成功?” 索明扬声笑道:“常人研练这种功力,少则三年,多则十载,但以木神妃的绝世资质来练,却再有月余,便可炉火纯青!” 萧瑶闻言,暗喜在时间方面颇为吻合,遂向索明正色说道:“索壑主,既然你仍须事事听命于‘五毒香妃’木小萍,我便烦请你代我与她订期约会。” 索明问道:“什么约会?” 萧瑶目闪神光,朗声说道:“既然木小萍要于月余之后才可成功出关,你便代我约她于五十日后,在这‘千鬼壑’中一会!” 索明毫不迟疑地点头答道:“可以,可以,木神妃久闻‘红衣昆仑’的盛名,早有与萧姑娘见面之意,这桩约会,索某可负责代订!” 顾朗轩听得暗暗点头,赞佩萧瑶聪慧绝伦,善于随机应变! 因为萧瑶如此说法,完全把订期五十日之故,放到木小萍坐关练功之上,而极自然地掩饰了自己欲返昆仑之举。 这时,萧瑶又向索明轩眉发话说道:“烦索壑主转告木小萍,双方见面之际,我和我的同伴要向她请教几桩功力,若是木小萍能占上风,萧瑶便随她共图武林霸业。” 索明以为萧瑶口中的“同伴”二字,是指顾朗轩所扮的“上官奇”,遂毫不考虑地点头说道:“可以,可以!木神妃一定不会拒绝萧姑娘此请。” 萧瑶又道:“既已订约,在约期未届,双方是敌是友尚未完全分明前,你们对于南宫敬却不许加以丝毫伤害!” 第八 章 索明大笑说道:“萧姑娘请放宽心,南宫少侠如今身份不同,是我们这里特殊的吃香人物,就算索明生心害他,也还有比我身份更高之人善加维护、不会答应呢!” 萧瑶知道索明口中的比他身份更高之人,定是指那与“五毒神妃”木小萍姐妹相称,如今已与南宫敬结了合体孽缘的“氤氲仙姬”皇甫婷等,却不加点破,只是朗声说道:“好,双方约会既定,萧瑶与上官奇就此告别,我们于五十日后再见!” 索明抱拳笑道:“索某届时定以丰盛的酒宴款待两位侠驾!” 顾朗轩笑道:“索壑主,你这‘千鬼壑’中虽然肴精酒美,但那两位‘黑白无常’却也真够厉害!希望下次来时……”索明赧然一笑,向萧瑶双翘拇指赞道: “这次是因萧姑娘的神功无敌! 索明才想出那‘黑白无常’以三合一之策,下次则由木神妃亲自接待,情况自然不同……“语音至此,略顿一顿,“哈哈”大笑又道:“但索明虽弄狡猾,仍落下风,萧姑娘以一人之力,把索明特别邀来的三位雄于掌力之人,震得二死一伤,委实足以传誉武林、傲视当世的了!” 萧瑶问道:“死的是谁?伤的是谁?” 索明摇手笑道:“萧姑娘此时莫问,且等五十日后再说,下次相聚,倘若彼此为友?自然一笔勾销,倘若彼此力敌?再把前后总帐,来场总结。” 萧瑶点了点头,转面向顾朗轩说道:“上官兄!我们走吧!” 顾朗轩含笑举步,索明率领红黑二判跟手下鬼卒,抱拳送客。 离了“千鬼壑”,顾朗轩向萧瑶问道:“瑶妹,我们如今没有别的事了,是否直奔昆仑?” 萧瑶伸出左手的食中二指,扬眉笑道:“还有两件事儿!” 顾朗轩一怔,萧瑶娇笑说道:“这两件事儿,全是与顾兄有关,第一件是请你恢复你‘紫竹书生’的绝世风神,莫要再扮这副龙钟老态,第二件是走趟伏牛山‘双松谷’口,毁掉谷中空墓!” 顾朗轩皱眉欲语,萧瑶娇笑又道:“顾兄莫要皱眉,南宫敬本性已迷,前情尽忘,何况又不与我们同在一起,你哪里还有乔装的必要?恢复本来面目,不单自己舒服,也让我看得顺眼一点,更免得旁人以讹传讹,说是‘红衣昆仑’萧瑶与‘活钟馗’上官奇,有甚白发红颜的畸形之恋?” 顾朗轩说不过她,方自苦笑一声,萧瑶又复笑道:“至于伏牛山之行,我不单要毁却空墓,并还要树立新碑,说明‘紫竹书生’未死,以期使那位‘梅花女侠’林傲霜看见,免得你们好事多磨,情天生缺!” 顾朗摇手说道:“瑶妹,我答应你照办第一件事儿,但第二件事儿却是不必!” 萧瑶问道:“为何不必,难道顾兄对那位‘梅花女侠’林傲霜业已忘情?” 这句问话,若在别人口中,委实很难答复! 但顾朗轩却立即应声答道:“瑶妹说哪里话来,顾朗轩不是个喜新忘旧的薄幸之人,虽然瑶妹对我情深如海,义重如山,武学文才,风姿品貌,更是绝世无双,但因我与林傲霜定情在前,仍对她无法忘掉!” 瑶妹诚服形外,以一双翦水双瞳盯在顾朗轩脸上,点头赞道:“好男儿,好丈夫,古人说得对:‘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顾兄若是喜新忘旧,见异思迁,则你这‘紫竹书生’四字,也没有什么可敬可贵的了?” 这几句赞语,听得顾朗轩脸上发烧,却苦于无法作答。 萧瑶见他木然不动,娇声笑道:“顾兄,你是个不轻言诺的铮铮奇男,怎么说话不算话?” 顾朗轩起初一愕,但旋即会过意来,取出药中,把脸上的化装拭掉,并将一头花白头发,还原成乌亮色泽! 萧瑶看得“啧啧”赞道:“好一位美男子,俏英雄!这样与我同赴昆仑,一路之上,才可使江湖儿女羡煞夷光,妒煞卫玠!” 顾朗轩诧道:“瑶妹之意,在一路之上,你还要大肆招摇?” 萧瑶点头笑道:“不单大肆招摇,我并要和你表现得特别亲热,期使江湖中纷纷传言,‘红衣昆仑’萧瑶与‘紫竹书生’顾朗轩是情投意合的武林剑侣!” 顾朗轩双眉略蹙,目注萧瑶问道:“瑶妹的这种打算,定是另有用意?” 萧瑶点头答道:“不错,但这种用意,仍是为你着想!” 顾朗轩不解其意,茫茫然失声问道:“瑶妹,你说什么?这种举措,是…… 是为我着想?“萧瑶笑道:“当然,我要使这种江湖流言传入‘梅花女侠’林傲霜的耳中,使她妒火狂烧,前来找你责询薄幸之罪,那时一加解释,不就花好月圆,比你天涯海角苦苦寻她之举,容易得多么?” 顾朗轩感动得目中含泪,凝注萧瑶叫道:“瑶妹,你……你的节操多高? 心意多善?真……真是一位大慈大悲、重人轻己的女菩萨!跋粞嘈σ簧档溃骸拔宜溆小也蝗氲赜氲赜钠腥某Γ床⒉幌M嬲涑赡Ч恚〗丛谀俏涣止媚锏拿媲埃诵治裥胩嫖医馐颓宄刮仪灏撞藕茫 ? 顾朗轩叹道:“瑶妹放心,只要我能见着林傲霜时,不惜为你屈膝,向她下上一跪!” 萧瑶咦了一声,挑眉说道:“为我下跪则甚?难道我当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之事,必须求她宽恕?” 顾朗轩俊脸微红,赧然不语! 萧瑶忽有所悟,伸出纤纤玉指,在顾朗轩额角之上点了一点说道:“我明白了,顾兄好坏!”美人娇嗔,最具风情,尤其在萧瑶这种容光盖代的洒脱娇娃身上表现出来,更是韵致独绝! 何况顾朗轩对她既感恩,又牵情,更佩服萧瑶的武功文采,智计胸襟,若非与林傲霜定情在先,不忍辜负,早就甘为这位“红衣昆仑”的裙下不二之臣,倾心拜倒!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顾朗轩虽是尽力克制,在感情防线之上,有时仍难免会出现漏洞,濒临崩溃之境! 如今他见了萧瑶风情万种的娇媚之状,忍不住轻伸猿臂,把这一位“红衣昆仑”揽入怀内。 萧瑶吃了一惊,扬眉问道:“顾兄,你……你这是作甚?” 顾朗轩俊目放光,盯在她那绝代娇靥之上,含笑叫道:“瑶妹,你刚才说我好坏,我要问你,我坏在何处?” 萧瑶白他一眼说道:“你要向林傲霜不惜下跪则甚?是不是打算‘鱼掌兼得’,一箭双雕?” 顾朗轩不好意思点头,只是“嘻嘻”傻笑! 萧瑶娇笑说道:“被我讲对了吧,像这等获鱼思掌、得陇望蜀之人,难道还不坏么?” 顾朗轩不便答话,只把揽住萧瑶的那双手臂,搂得紧了一点! 萧瑶妙目之中闪烁奇光,盯着顾朗轩道:“顾兄,说老实话,你是不得得陇望蜀,获鱼思掌?” 顾朗轩觉得这是自己向萧瑶表达情意的大好机会,便红着俊脸,点了点头! 谁知他头儿才点,面颊之上业已脆生生地挨了一掌! 这一掌当然不会打重,萧瑶却于轻掴顾朗轩之时,娇躯微闪,挣脱了他的搂抱! 当然是极轻极轻的一记掌掴,却已使顾朗轩的整张俊脸完全通红! 萧瑶虽已挣脱搂抱,却仍站在顾朗轩的身边,看着他这副窘状,吃吃笑道: “人家讲究‘求仁得仁’,如今顾兄是‘思鱼得掌’,难道还不高兴么?” 顾朗轩委实拿这刁蛮侠女毫无办法,苦笑一声道:“瑶妹,你……你怎么出尔反尔?” 这回轮到萧瑶表示惊讶地咦了一声,问道:“我从来说话算话,决不轻诺,顾兄这”出尔反尔‘一语,却自何来?“顾朗轩道:“方才瑶妹不是说要在一路之上和我表现得特别亲热么?” 萧瑶失笑说道:“原来顾兄会错意了!” 顾朗轩说道:“会错意了?难道瑶妹所说的‘亲热’二字,有甚特别解释?” 萧瑶点头笑道:“要说有特别解释也可,就是我们两个当着人要表现得特别亲热,背着人却不可过份亲热!” 顾朗轩皱眉问道:“这种特别解释,定有特别道理?” 萧瑶笑道:“当然有特别道理,我已说过,要制造你我的绯色江湖流言,传入林傲霜的耳中,以期引起她妒嫉之心,则我们当着人之际,自然要表现得特别亲热一点!” 顾朗轩点头道:“这道理我懂,所不懂的是为何背着人时,却……却不许我和瑶妹亲……”他那“亲热”一语的“热”字尚未出口,萧瑶娇笑接道:“这道理更容易懂,就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们若于私室之中过份亲热,万一把持不住,岂不……”顾朗轩疑惑萧瑶情意有变,急急问道:“瑶妹不是对我……”萧瑶颇为大方,毫不忸怩地接口笑道:“不错,在你假扮上官奇之际,我便说过‘对你这块老骨头颇感兴趣’,你如今却非我啃嚼骨头、享受滋味之时!” 顾朗轩听得一怔,萧瑶又含笑道:“我们之间虽然情投意合,你在时机未到前,却必须保持圣洁,否则,我萧瑶便不是‘圣女’,而是‘荡女’了!” 顾朗轩目注萧瑶,失声问道:“瑶妹,你……你……你要作圣女?” 萧瑶笑道:“我自知心肠太热,难超爱海,易堕情天,故而‘圣女’虽不可期,最低限度,也要作一名‘圣妾’!” 顾朗轩苦笑说道:“我只知古人有‘薄合怜卿甘作妾,伤心恨我未成名’之句,却不知道‘圣妾’二字是何出处?” 萧瑶妙目微翻,扬眉说道:“为什么一定要有出处,我自己创造此话,难道不行?” 顾朗轩碰了一个钉子,急忙点头说道:“行,当然行,但瑶妹能不能把这‘圣妾’二字的真实含意解释一下?” 萧瑶略一寻思,颔首说道:“好,我来加以解释,顾兄,你要听仔细了……” 语音至此微顿,目注顾朗轩,把神色一正,朗声说道:“这‘圣妾’二字,有两种含意,第一种含意使是满足你‘得陇望蜀,获鱼思掌’的心愿……”顾朗轩听得几乎喜心翻倒,正欲发话之际,萧瑶目闪神光,又接口道:“第二种含义,便是为何不许你在背人之际,与我过份亲热的说明,因为我们之间,不容有任何污点,我要把位清清白白、完完整整的‘紫竹书生’顾朗轩还给林傲霜,然后再向她恳求分给我一半……”这番说儿,把位“紫竹书生”顾朗轩听得心中不知是悲? 是喜?是酸? 是甜?充满了一片无法形容的奇异滋味!就在他俊目含泪,意欲发话之时,萧瑶突然秀眉一挑,腾身斜飞而起! 顾朗轩以为她要离开自己,不禁急得高声叫道:“瑶妹……”声音才一出口,便自顿住,因为他已发现萧瑶不是意在离去,而是飞身扑向侧方八九丈远的一片树林! 顾朗轩跟踪纵身,发话问道:“瑶妹为甚如此?莫非发现敌踪!” 这时,萧瑶人已落在林中,恨声答道:“有人在偷听我们讲话,可惜我来迟一步,这厮手脚又颇溜滑,居然被他逃掉!” 顾朗轩身形落下,举目一看,林中满地肉骨,尚有残余的酒香,果然是有人停留过。 萧瑶用鼻一嗅,扬眉笑道:“这酒味余香好像是地道的汾酒?” 顾朗轩点头笑道:“瑶妹不愧是杜康知音,辨识得丝毫不错,这地上残余的则似狗骨?” 萧瑶叫道:“吃狗肉,喝汾酒,这偷听我们谈话之人,难道是个花花和尚?” 顾朗轩笑道:“那边有个简单的石垒行灶,看这搭灶的手法,颇似丐帮中人,故而可以断定不是个酒肉和尚,便是个贪嘴乞丐……”萧瑶在旁加上一句说道: “而且由对方的溜滑的身手之上,可以看出还具有上乘武功!” 顾朗轩见萧瑶仍在妙目流光,四处察看,便含笑说道:“瑶妹何必如此查究,你不是意欲制造江湖流言么?……”话犹未了,萧瑶便挑眉说道:“我喜欢给人当面听,不喜欢给人背后听,生平最讨厌这等有欠光明、鬼鬼祟祟的举措!”顾朗轩见她满面气恼之状,含笑安慰说道:“瑶妹,你一向具有极高的智慧,但今日这场气恼却生得丝毫没来由!”萧瑶诧然一怔,目注顾朗轩道:“顾兄此语怎讲,为何丝毫没来由?” 顾朗轩看着那林间行灶与满地狗骨,答道:“由这行灶与狗骨看来,对方早就在此,我们是后到,似乎只属凑巧,不可怪责对方是有意窃听!” 萧瑶无语可驳,向顾朗轩点头说道:“顾兄口舌真个善辩,替对方开脱得好!” 顾朗轩笑道:“我和这位酒肉朋友风萍未遇,替他开脱什么?只是叫瑶妹不要无谓生气!” 萧瑶白他一眼,嫣然笑道:“你要我不生气,便须乖乖听我的话儿!” 顾朗轩失笑说道:“瑶妹尽管分派就是,我决不敢有违将令?”萧瑶正色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便严格执行我的计划,我们于当人之处行迹无妨亲密,以制造江湖流言……”顾朗轩连连点头,萧瑶把两道湛如秋水的目光盯在他脸上,扬眉问道:“但在背人之际,我们应该作些甚事,顾兄可知道么?”顾朗轩本想点头,忽又摇头笑道:“末将不敢擅自猜测,仍请元帅传令!” 萧瑶脸上毫无笑容地冷冷说道:“我们纵然合室同床,也各睡各的,我要好好用功,以弥补此次伤损,你也应该下番苦心,把我抄给你的上卷‘玄清秘录’之中的练气秘诀好生习练,以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一连串的危难焦急之下,顾朗轩几乎忘了此事! 如今被萧瑶这一提醒,自然满面通红,喏喏称是! 萧瑶看了顾朗轩一眼,正色说道:“顾兄,不论此去昆仑是否能邀得我妹子萧琪为助,以‘五毒香妃’木小萍猖獗凶邪暨一些旷代凶人纷纷出世的情况而论,前途仍极艰险,最值得倚靠的,不是任何外来助力,而是我们自己本身的充实准备和随时警惕!” 顾朗轩红着俊脸,赧然说道:“瑶妹教训得是,我对你所传的练气秘诀,定刻苦用功!” 萧瑶娇笑说道:“以顾兄的绝世资质与原有的深厚修为,只要花上数日苦功,把那口诀融会贯通,获益自大,等到了昆仑,我向我义母说明你师门来历,她老人家定会将上卷‘玄清秘录’见赠,顾兄再勤予苦练之下,成就便可能高过我了!” 顾朗轩目注萧瑶,眼光中充满感激,眼眶中含着泪水,缓缓说道:“瑶妹,你对我的恩情,真……真是山无其高,海无其深……”萧瑶失笑说道:“顾兄不要酸了,我们约束已定,就此赶路。” 顾朗轩点头应命,双双启程。 这一对男女英侠,在酒店饭馆人多眼众之处,果然形迹极为亲热,甚至投宿住店,也是共辟一室。 但等房门一关后,却各在榻上打坐,一个行功,一个练气,规规矩矩,清清白白的,根本不涉及丝毫儿女之私! 七日下来,萧瑶向顾朗轩娇笑叫道:“顾兄,你是否有所觉察,就这区区七日之间,业已……”话犹未了,突然双眉一挑,目注室外。 这时,他们在一间旅社上房之中,长夜漫漫,练功甫毕。 顾朗轩也听出窗外有人,遂朗声问道:“窗外是谁,顾朗轩与萧瑶在此候驾,请进一会!” 窗外有个清脆的女子口音呸了一声,说道:“一双无耻狗男女,竟敢腆颜报甚字号?” 这句“无耻狗男女”,委实话意太重,把顾朗轩骂得剑眉双剔,俊脸通红! 他刚刚走近窗前,“飕飕”劲风响处,三线紫光,业已破窗而入! 顾朗轩身形微闪,避过两线紫光,另一线紫光,则被在榻上打坐的萧瑶伸手接住! 但等顾朗轩出室察看,却院亭空空,适才发话辱骂的那位女郎,业已失去踪迹。 顾朗轩尚想飞身上屋,追察人踪,萧瑶已在室中含笑叫道:“人走了么,顾兄不必再追。” 顾朗轩返回室中悻悻说道:“这位姑娘嘴皮刻薄,把我们骂得太惨,我真想……”萧瑶嫣然一笑,截断顾朗轩话头说道:“顾兄想要怎样?我们不是存心找骂么,今天好容易才遇上一个主顾,你怎么违背原意,动了火气?” 顾朗轩苦笑道:“挨骂无妨,但这‘无耻狗男女’一语,却被骂得太重……” “‘无耻’无妨,‘狗男女’更好,越是有人对我们骂得恶毒,我们所期望的事儿才越是容易实现!” 语音至此微顿,目光斜瞥顾朗轩,娇笑说道:“顾兄,今天这桩事儿委实太理想了,你知不知道骂我们为‘无耻狗男女’的那位姑娘是谁?” 顾朗轩闻言一愕,向萧瑶诧声问道:“是谁?难道瑶妹认识她么?” 萧瑶微摇螓首,笑了一笑说道:“我不识其人,却识其名,知道这是一位嫉恶如仇,爱管闲事,但也有点爱兴风使浪,惹动是非的红妆侠女。” 她一面说话,一面把适才接在手中的一根紫色小针,向顾朗轩递去。 顾朗轩接过一看,见那紫色小针的针身之上,铸有龙纹,遂呀了一声道: “是‘紫衣龙女’聂红绡么?” 萧瑶道:“你认识这位‘紫衣龙女’?” 顾朗轩摇头答道:“我不认识聂红绡,但却知道她和‘梅花女侠’林傲霜的感情不错。” 萧瑶扬眉叫道:“妙极!妙极!我不畏人言,故意与你亲热之意,便是想把这种消息传入林傲霜的耳中,聂红绡既与林傲霜相熟,岂非更妙不过?” 顾朗轩剑眉一蹙,欲言又上。 萧瑶笑道:“顾兄皱眉则甚,是不是怕会弄得不可收拾?” 顾朗轩苦笑说道:“画虎不成,反类其犬,总是令人尴尬之事,我的确有点害怕,自己钻进自己所布的圈套之内,弄成‘跳下黄河洗不清’……”萧瑶微笑说道:“我明白了,顾兄是怕没有证人,将来没有人相信我们的辩白之语,使我们难明心迹?” 顾朗轩正色说道:“瑶妹莫非认为不值得顾虑么?我们的一番扮戏,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萧瑶好似胸有成竹地向顾朗轩摇了摇头,嫣然一笑道:“顾兄不必忧虑,我们虽无‘人证’,却有‘物证’!” 顾朗轩吃了一惊,诧然问道:“‘物证’?这种人前作欢,暗室坚贞之事,却哪里有‘物证’可能……”萧瑶不等顾朗轩说完,便即含笑叫道:“顾兄,你看这是什么?” 她一面说话,一面卷起右臂衣袖,在晶莹如雪的肌肤之上,有颗豆大的朱砂红点。 顾朗轩目光注处,失声说道:“这是‘守宫砂’?” 萧瑶点头笑道:“对了,同室同床,宫砂不褪,难道还不能证明我们的‘清白’,和人前作欢、暗室坚贞的一番苦心么?” 经过萧瑶这样一加解释,顾朗轩心中始宽,但仍双掌互握,唉了一声! 萧瑶叫道:“顾兄你还……” 顾朗轩知她有所误会,慌忙说道:“我是可惜那‘紫衣龙女’聂红绡,为何在打了我三根‘紫龙针’后便悄然逸去,否则,我或可从她口中问出有关林傲霜的一些讯息?” 萧瑶笑道:“这话也对,我们前去找她!” 顾朗轩咦了一声,看着萧瑶,问道:“瑶妹倒说得轻松,那位‘紫衣龙女’早已鸿飞冥冥,却是怎样找法?” 萧瑶秀眉双挑,目闪慧光说道:“我认为聂红绡多半是与我们住在同一旅舍之内,否则,她纵爱管闲事,也不会这样凑巧。” 顾朗轩连连点头,唤来店家,萧瑶竟猜得半点不错,聂红绡所居,正与他们相对,不过只隔了个小小院落而已! 但等他们去往聂红绡房中拜望之际,这位“紫衣龙女”已留下店钱,悄然离去。 桌上除了一绽纹银之外,并压了一张纸条。 顾朗轩把纹银交给店伙,取起纸条看时,只见纸上写的是“莫道昆仑容颜好,记下梅花一段情!” 萧瑶看完,失笑说道:“江湖传言,委实不差,‘紫衣龙女’真是爱管闲事,顾兄请看这两句诗儿之中,聂红绡打抱不平,为林傲霜拈酸吃醋的心情,业已昭然若揭!” 顾朗轩叹道:“瑶妹,为了助我,你不单履险犯难,尽心尽力,连名誉也忍受毁损污辱,怎让我过意得去?” 萧瑶失笑说道:“顾兄又来迂腐,我们如今业已利害相同,步骤一致,哪里还分甚彼此?……”话音刚刚至此,窗外又起异啸! 萧瑶手腕微伸,便把一支“甩手箭”夹在右手食中二指之间。箭上附有纸条,顾朗轩业已闪身出室。 萧瑶看完纸条,顾朗轩恰好转回聂红绡所居的这间客房之内。 萧瑶含笑问道:“顾兄,来人是谁?不会再是那位‘紫衣龙女’聂红绡?” 顾朗轩苦笑一声,摇头说道:“我出室的身法自信不慢,却只见二三十丈以外有条灰影一闪即没,快得令人根本无法追逐!”萧瑶哦了一声,皱眉说道: “这是谁呢?此人功力这高,为何所用‘甩手箭’却是寻常暗器?” 顾朗轩要过箭上纸条,只见写着:“今明两夜之间,慎防赤尸之厄!” 这张纸条的字迹书法,是一笔怀素狂草。 聂红绡所留的纸条,则是相当瘦劲的“瘦金书”。 由此可见,这“飞箭传书”之人,不会是“紫衣龙女”!萧瑶等他看完之后,娇笑说道:“顾兄,真想不到,我们虽有冤家,也有朋友!” 顾朗轩道:“瑶妹所指的‘朋友’是谁?” 萧瑶笑道:“是谁?我不得而知,但对方既要我们慎防‘赤尸之厄’,总不会存什么恶意?” 顾朗轩目光凝注在那“赤尸”二字,皱眉苦苦思忖!萧瑶笑道:“顾兄,你在想些什么?” 顾朗轩指着纸条上慎防赤尸之厄的“赤尸”二字,皱眉答道:“我是在想这‘赤尸’字样,是不是指瑶妹在‘迷魂坳’中所会过的那位‘赤尸夫人’聂玉倩?” 萧瑶目光一转,点头笑道:“顾兄的这种猜测,大概离题不远……”但话方至此,忽又扬眉说道:“那‘赤尸夫人’聂玉倩在‘迷魂坳’中是与我未战而逃,她纵在今明两夜出现,又能对于我们构成什么‘灾厄’威胁?” 顾朗轩含笑说道:“正因为‘赤尸夫人’聂玉倩是与瑶妹未战而逃,才更显出此女的眼光过人,心计狡黠,如今,她既卷土重来,必有所恃,瑶妹千万莫存骄敌之意!” 萧瑶向顾朗轩看了一眼,笑吟吟地说道:“我义母平日对于我和琪妹的教训之中,便把‘骄傲’二字列为大戒,顾兄放心好了,有时我纵容‘骄’字,也是故意气激敌人,决非过于自傲,我知道八荒四海之间,身怀奇材异能之士,不知多少?自己虽略有成就……”顾朗轩见她语音未了即顿,正待诧问,萧瑶忽把双眉一挑摇头说道:“不对,不对!这纸条上‘赤尸’二字,大概不是指那‘赤尸夫人’聂玉倩!” 顾朗轩道:“瑶妹何以突出此语,改变判断?” 萧瑶妙目流波,嫣然一笑答道:“因为我们曾与索明定了约会,他们大可利用南宫敬作为香饵,在‘千鬼壑’中设下埋伏,以逸待劳,守株待兔,何必还远道追踪,急于生事?” 顾朗轩微笑说道:“瑶妹问得有理,但一来这群凶邪都是寡廉鲜耻之辈,彼此虽已定约,他们却不一定能严格遵守信义。” 萧瑶笑道:“这是第一,定然还有第二。” 顾朗轩点头说道:“第二便是我要请问瑶妹,你还记不记得南宫贤弟在古庙中向你所说之话。” 萧瑶道:“当然记得,但不知顾兄所指是什么话儿?” 顾朗轩含笑说道:“南宫贤弟本性被迷,不是曾向瑶妹夸耀己与‘氤氲仙姬’皇甫婷,‘三绝妖姬’戚小香等结了孽缘,并将与‘五毒香妃’木小萍、‘赤尸夫人’聂玉倩等接近么?” 萧瑶颔首说道:“一点不错,南宫敬似已丧失廉耻之心,他当时正是这样向我夸耀!” 顾朗轩扬眉说道:“由此可见,‘赤尸夫’聂玉倩并不在”千鬼壑‘,她对瑶妹与索明已订约会之事,也未必知晓。“萧瑶失笑说道:“算你说得有理,还有第三没有?” 顾朗轩摇头笑道:“没有第三了。” 一语方出,萧瑶娇笑道:“你没有第三了,我却有三点计划!” 顾朗轩注目笑道:“瑶妹,请道其详,愚兄恭遵号令!” 萧瑶说道:“第一,既然有朋友通知,今明两夜之间有敌来犯,我们便不必坐以待敌,大可迎上前去。” 顾朗轩含笑问道:“我们根本不知道敌从何来,却是怎样迎法?” 萧瑶笑道:“我们今明两日可于白天休息,夜间行走,不使对方截击便利,也不教这群凶邪找到旅舍之中,骚扰得鸡犬不安,惊世骇俗!” 顾朗轩抚掌赞道:“不扰及世俗最好,我同意瑶妹的这项处置!” 萧瑶梨涡双现,继续笑道:“第二,在对方出现之时,若是由顾兄应战,则或胜或败,却必须听我的‘传音密语’决定!” 顾朗轩微笑道:“常言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瑶妹要我胜或艰难,佯败却太以容易,但瑶妹可否把你意欲佯败之故,先行告诉我呢?” 萧瑶娇笑说道:“我们之间自然推心置腹,还有什么隐瞒不说之理?不过顾兄一向智慧甚高,善于揣摩人意,你不妨……”顾朗轩听至此处,急忙摇手笑道: “不行,我猜不出来,在你这女诸葛的面前,我哪里谈得上‘智慧’二字,早变成司马懿了!” 萧瑶笑道:“我认为武林人物,凡属有义肝侠胆者,多半爱管闲事,辄作不平之鸣!” 顾朗轩颔首道:“这是当然之理,瑶妹突然说这题外之语则甚?” 萧瑶边自与顾朗轩走出聂红绡所居,回到自己室内,收拾行囊,边自低声笑道:“这不是题外之语,而是题内之话,顾兄请想,那位用‘甩手箭’向我们提出警告的朋友,既知今明两晚有场热闹,他会就此甩手而去,不藏在暗中凑凑趣么?” 顾朗轩她这样一说,恍然笑道:“瑶妹是要我们佯败,处于不利地位,以诱使那位朋友抱着侠肝义胆,出面帮忙?” 萧瑶娇笑说道:“要他帮忙是伪,我想看看这位朋友到底是谁才是真!” 顾朗轩赞道:“好主意,我一定听从瑶妹的‘传音密语’行事。” 萧瑶妙目之中神光突闪,说道:“第三点最重要,我们在与对方相遇以后,必须先弄清楚为首之人的身份,然后于第二点目的达到之后,再对他手下留情!” 顾朗轩一时之间未解其意,皱眉问道:“手下留情?此话怎讲?” 萧瑶看他一眼,嫣然笑道:“顾兄把‘留情’二字之上,加个括弧,便会明白我的含意了。” 顾朗轩略一寻思,向萧瑶扬眉问道:“瑶妹之意,是否要在对方首脑人物身上留点记号?” 萧瑶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此人既敢前来挑衅,并为群凶首脑,必具相当身份,我们若能够在他身上作点手脚,岂不等于对南宫敬的安全,加了一点保障,使‘五毒香妃’木小萍等多层顾虑?” 顾朗轩由衷佩服地向萧瑶投过一瞥钦敬的目光,说道:“瑶妹这种设想着实高明,你打算施展什么神奇手法?” 萧瑶皱眉说道:“木小萍究竟如何?我们虽未会过,但从皇甫婷等人的成就之上,已可看出她既能领袖群邪,艺业必甚惊人,若用寻常手法,定然难不住她,我们又不惯于以毒伤人,故而只好略为耗些精神,施展一次‘七情指’了。” 顾朗轩闻言之下,骇然说道:“‘七情指’是各种指法之中极上乘者,瑶妹竟练过这项功力?” 萧瑶笑道:“我虽练过,却未炉火纯青,只可以将就使用而已,以前不曾施展,这次还是新开张呢!” 顾朗轩问道:“这‘七情指’是否可使被点之人七情怔忡,如醉如痴?” 萧瑶点头答道:“正是如此,除非以独门手法加以解救,否则,其人虽不病不死,却永远处于一种喜怒无常、哭笑不定的疯狂状态之中!” 顾朗轩又复问道:“这种指法,能于对敌之际随意施展么?” 萧瑶摇头笑道:“我义母可以,我和琪妹则均未曾练到那样湛深的火候,只能先将对方制住以后,再循经按脉,细加下手!” 说至此处,叫来店家,结清帐目,双双离却旅舍。 他们计议既定,遂在日间尽量饮食休息,等到残阳西坠,蟾魄东升之际,再复上路。 刚一进入一片深山之际,萧瑶便向顾朗轩传音笑道:“顾兄听见了么? 在我们右方十来丈之后,有两人暗暗追踪!肮死市懔说阃罚惨浴按裘苡铩彼档溃骸拔姨耍饬饺思仍谑凑赏獗惚晃姨錾ⅲ慵膊⒎俏颐且饬现械氖啄匀宋铮俊? 萧瑶传音笑道:“这是狗腿子,狗头走在前面,看来不必等到明晚,对方在今夜便会有甚举动!” 顾朗轩扬眉悄声道:“越早发动越好,我正等着瞻仰瑶妹的‘七情指’呢!” 萧瑶笑道:“我虽有此打算,但若不能够先把对方制住,则一切计划,均告成空……”话方至此,空中陡地一暗……大片乌云,随着劲急夜风,从西北吹来,布满空中,遮蔽了星月光芒。 顾朗轩扬眉朗声笑道:“瑶妹,幸亏我们身怀薄艺,不惧宵小,否则这月黑风高,深山野谷之中,岂不是强人剪径的绝好时地?” 萧瑶娇笑说道:“假如真有强盗,就有趣了,我们可以客串一次‘黑吃黑’,反而把剪径强盗抢个精光!” 顾朗轩失声一笑,方待说话,前途突然起了摄人心魂的凄凄鬼哭! 他们互视一眼,转过一座峰脚,便告双双止步! 他们止步之故,是因为有件极为扎眼的东西阻住去路。 这个东西是口棺材! 棺木应该入土,或是暂厝于祠堂庙宇之中,哪有置于当道,阻人去路之理? 尤其这口棺木,不仅特别巨大,几乎比寻常棺木大了一倍,其色泽、质料更是来得特别!这棺木,是红色! 一般棺木虽有红色,但不是“朱色”,便是“紫红”,从来也没见过这般红得像血的鲜赤色泽! 奇巨,鲜赤,业已构成怪异,但更怪异的,却是这棺木的质料! 虽称棺木,却非木质,也非金、银、铜、铁或是石质! 这是一口皮棺,是用上好牛皮所制,盛殓死尸的不祥之物! 萧瑶看在眼中,向顾朗轩嫣然笑道:“顾兄,你的江湖阅历尚称丰富,可知道这奇异巨型的血红皮棺,是何来历?” 顾朗轩摇头笑道:“我不知它来历,但却可以断定,此物充满邪气,绝非正派人士所有!” 萧瑶娇笑说道:“那是当然,顾兄,我想给它一掌,把这‘血红皮棺’斫开,看看其中所藏到底是什么妖魂鬼怪,好么?” 顾朗轩微微一笑,尚未答话,身后数丈以后,有人厉身喝道:“贱婢休要找死!” 随着叱声,两条人影电掠而至,身法居然十分矫捷,显是内家高手! 到了近前,身形停住,原来是两个黑衣老叟,一个又矮又小,骨瘦如柴,另一个则眇了一目,身躯相当壮健! 萧瑶目光一扫,冷然说道:“来人通名!” 那两个黑衣老叟对萧瑶根本不加理会,却向那口奇巨的血红皮棺,双双恭身一礼,由矮瘦老者发话说道:“启禀神君,昆仑妖女萧瑶业已自行报到!” 萧瑶闻言,侧视顾朗轩,失笑说道:“顾兄,我真是越混越回头了,竟由‘红衣昆仑’变成了‘昆仑妖女’!” 顾朗轩冷笑说道:“他们自己有点妖里妖气,反称别人为‘妖’,真是岂有此理!看来这所谓‘神君’是在血红皮棺之内,等他出现之时,非要好好……” 话方至此,突然起了一种极为奇异的裂帛声息! 跟着红光一闪,那口奇巨的血红皮棺竟然失去踪迹,并有一男一女,站在适才停棺之处。 男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长衫,胸前绣有一只血红的骷髅头骨,生得尖头削腮,鼠眼蓝鼻,颏下一撮山羊髭髯,年龄约莫五十余岁? 女的则相当妖艳,约莫花信年华,穿了一件红色长衫,胸前绣了一只黑色骷髅头骨! 他们各自持着一件奇形兵刃。 男的手上,是根粗如人臂、长约五尺的皮质血红巨棍! 女的手上,是根盘在一处、握于掌中的血红细细长鞭。 萧瑶与顾朗轩均自心头雪亮,知道那口血红的皮棺决不会突然消失,定系精心特制,如今业已变成了这男女二人手中的一鞭一棍。 他们虽已看透端倪,却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制作之巧,与收棺变为鞭棍的动作之快! 这时,那山羊须老者鼻中低低地哼了一声,矮瘦老者与眇目老者一左一右,侍立在山羊须老者暨那红衫艳妇身后。 红衫艳妇首先把两道水灵灵的目光,在顾朗轩身上略一打量,然后向萧瑶“格格”娇笑问道:“这位姑娘就是新近崛起江湖、名满天下的‘红衣昆仑’萧瑶么?” 萧瑶摇头道:“不是!” 红衫艳妇颇感意外地怔了一怔,双眉微蹙,目光凝注萧瑶,诧声说道:“姑娘不是萧瑶?” 萧瑶秀眉微挑,缓缓说道:“我是萧瑶,但却不是什么‘红衣昆仑’? 只是一名‘昆仑妖女’而已!? 红衫艳妇这才明白,萧瑶是针对矮瘦黑衣老叟适才之言,故意讽刺,笑了一笑,改向顾朗轩问道:“这位朋友怎样称谓?” 顾朗轩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在下姓顾,名朗轩,在当世武林中,有个‘紫衣书生’的外号!” 站在红衫艳妇身后的那个眇目老者闻言之下,冷笑一声,哂然说道:“阁下少信口胡吹,据我所知,‘紫衣书生’顾朗轩业已死掉,坟在伏牛山‘双松谷’口!” 顾朗轩笑道:“朋友所语,虽有其事,但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眇目老者问道:“什么叫做‘其二’?” 顾朗轩指着萧瑶,含笑答道:“所谓其二,就是指我顾朗轩死而有幸,交上了这位红妆密友!” 眇目老者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顾朗轩笑吟吟地说道:“生死人而肉白骨,只是人类奇谈,我既交上了这位‘昆仑妖女’,沾了她一点妖气,则死后还魂,再从坟墓里钻将出来,也不算是什么特别惊人的了!” 萧瑶连连抚掌,娇笑赞道:“答得好,答得好!看来顾兄当真是沾了我一点妖气!” 红衫艳妇说道:“好,就算你是刚从坟墓里钻将出来的‘紫竹书生’顾朗轩吧,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顾朗轩道:“我们既不想攀什么亲戚,知道姓名与否,似乎并不十分重要?” 红衫艳妇又碰了一个橡皮钉子,不禁双眉一挑,目闪寒芒问道:“顾朋友难道看不出我们在此拦路相待,彼此间会有一番龙争虎斗?” 顾朗轩笑道:“我又不是坟墓里的死人,自然看得出来!” 红衫艳妇道:“既然如此,则你们少时不死必败,难道不想知晓是死在谁的手中,败在谁的手下,而作个糊涂鬼?” 萧瑶听得对方如此大发狂言,不禁嘴角微彼,哂然一笑。 顾朗轩缓缓说道:“好吧!倘若你们真有能耐杀死我们,或挫败我们的信心,便请报个名儿也好!” 耀武扬威了好半天,所获得的仍是一番冷淡,委实使那红衫艳妇觉得有点无味! 她双目之中微闪阴厉的寒光,先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道:“我是‘铁心红娘’崔小莺!” 顾朗轩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抱歉,在下孤陋寡闻,在武林之中还是第一次听得这‘铁心红娘,四个字!” 崔小莺不以为忤地含笑说道:“这不怪你,因为我一向隐居东海‘金钟岛’上,最近才到中原走动!” 顾朗轩听了“东海金钟岛”之名,觉得有点耳熟,似乎在何处听过? 崔小莺又指着那山羊须老者,娇笑说道:“这位是我丈夫,也就是东海‘金钟岛’的岛主‘黑眚神君’白笑天!” 萧瑶听至此处,哦了一声说道:“我明白了……”但一语方出,却又皱眉说道:“奇怪……奇怪……”这一来,倒把那位“铁心红娘”崔小莺弄得好不奇怪,诧然问道:“萧姑娘,你明白什么?又奇怪什么?” 萧瑶以两道清澄如电的目光盯在崔小莺身上,秀眉微微一挑,梨涡双现地含笑说道:“我明白你不是这位白神君的原配,大概只是他的如夫人?” 这两句话儿,使崔小莺脸上立泛红霞,眉间也腾起杀气! 萧瑶不加理会,仍自面含娇笑地缓缓说道:“我奇怪的是,我与你们从未结过梁子,只与白笑天的那位原配妻子‘赤尸夫人’聂玉倩有过一次接触,看来白笑天专宠新人,已忘旧爱,怎么还会为聂玉倩之事有所出头,岂不是奇怪么?” 那位“黑眚神君”白笑天直到此时才开口讲话,冷冰冰地说道:“萧姑娘说得不错,我与那聂玉倩早就断绝了夫妻之义……”萧瑶接口笑道:“恭喜,恭喜,白神君能与聂玉倩断了夫妻之义,真是大喜之事,但仅断夫妻之义,似还不够彻底?你应该赶紧找到她,和她当众公开地断绝夫妻之名!” 白笑天闻言一愕,有所不解地诧然问道:“萧姑娘此话怎讲?” 萧瑶笑道:“你知不知道聂玉倩如今已不在云台山中隐居,而与‘五毒香妃’木小萍、‘氤氲仙姬’皇甫婷、‘三绝妖姬’戚小香等混在一处?” 白笑天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 萧瑶接口笑道:“木小萍、皇甫婷、戚小香等,全是行为浪漫无比的荡妇妖姬,不知蓄养了多少精壮面首,镇日淫乐……”白笑天听至此处,脸上神色业已变得十分难堪! 萧瑶笑道:“故而,我奉劝白神君既与聂玉倩断了夫妻之义,更应该立即找到她,公开绝了夫妻之名,否则帷薄不修,英雄气短,不知有多少顶绿帽子扣向头上,你这‘黑眚神君’岂不应该改称‘睁眼王八’或是‘绿帽神君’了么?” 这番话儿,把顾朗轩听得几乎绝倒!疤暮炷铩贝扌≥何诳诤? 连那待立在白笑天、崔小莺身后的矮瘦老者暨眇目老者,也有点忍俊不禁! 至于那位被萧瑶讥为“睁眼王八”和“绿帽神君”的白笑天,则神情尴尬无比,似恼羞成怒,有所暴动! 萧瑶向他摇手笑道:“白神君且慢冲动,我如今业已猜出你何以拦路之故?” 白笑天道:“你说说看!” 萧瑶笑道:“大概你是听得江湖传言,我在析城山的‘迷魂坳’中,曾以专门克制‘黑眚赤尸手’的‘燧人指’功力,把‘赤尸夫人’聂玉倩骇得见机抽身、不战而退这件事。” 白笑天点头说道:“这件事儿已在江湖中流传众口,我当然也会听在耳内。” 萧瑶含笑又道:“你与聂玉倩虽己夫妻反目,恩断义绝,但‘黑眚赤尸手’却是独门绝艺,遂想寻找一斗,以洗刷‘迷魂坳’中的畏战之耻!” 白笑天点头说道:“你猜得对,这是我今日寻你的用意之一。” 萧瑶笑道:“不单用意之一,连你用意之二,我也猜得出来!” 白笑天意似不信地诧然说道:“恐怕未必?” 萧瑶秀眉又扬,目闪神光,含笑说道:“你夫妻反目之故,固然可能有别种原因,但‘争胜’二字,却也必是原因之一,如今她怕了我,你却寻我相斗,两者相形,岂非大有光彩?尤其阁下久蛰东海,倘若一举挫败正负盛誉的‘红衣昆仑’,也可立即威震武林,为天下晓!” 白笑天发出一阵“哈哈”大笑,目注萧瑶,颇为佩服地说道:“萧姑娘着实高明,你既猜透白某心意,想来定必不会吝于赐教的了!” 萧瑶点了点头,娇笑说道:“我是乐于奉陪,但事先似应说明,今日一战,是技艺之较?还是生死之博?” 白笑天尚未答言,那位“铁心红娘”崔小莺却已接口说道:“彼此既无直接深切的仇恨,自然是技艺之较便已足够,就无须谈到‘生死’二字了!” 萧瑶笑道:“好,这样说来,今日只是我与白神君之会,崔夫人与我顾大哥,请各为己方掠阵,且作壁上观吧!” 说至此处,改以“蚁语传声”功力向顾朗轩耳边悄然嘱咐道:“顾兄,我已临时改变主意,你不必下场,只袖手旁观便可。” 顾朗轩一时之间猜不透萧瑶的葫芦之中卖的甚药?只得微一颔首,飘身退出丈许。 那位“铁心红娘”崔小莺,也招呼眇目老者暨矮瘦老者向后退了几步! 萧瑶此时不单神情和睦,连称呼上也颇为客气,向白笑天抱拳叫道:“白神君,我们是仅在‘燧人指’与‘黑眚赤尸手’等两桩功力之上较量高低?还是连同其他武学一齐施展?” 白笑天久闻董夫人之名,知道这位“红衣昆仑”名满江湖必非弱者,但自己对于看家绝学“黑眚赤尸手”,闭门苦练,成就颇高,极有信心,遂在萧瑶说完以后,毫不迟疑地接口笑道:“我们不必涉及其他,就在‘黑眚赤尸手’与‘燧人指’上互相印证便了!” 萧瑶颔首笑道:“这两种功力施展起来,均需消耗相当真气,何况‘燧人指’在本质之上又对‘黑眚赤尸手’含有克制作用,故而白神君只要敢硬接我三记‘燧人指’力,我便承认你在‘黑眚赤尸手’上有极高成就,独步武林的了!” 白笑天道:“好,我们各自尽力施展,这就开始!” 说话之间,一双如扑的手臂业已伸出袖来,手掌部分并在慢慢变色! 萧瑶注目之下,知道这“黑眚神君”白笑天在“黑眚赤尸手”的修为之上,果然比那“赤尸夫人”聂玉倩高出不少! 因为她记得清楚,聂玉倩昔日在“迷魂坳”中的手掌色泽仅为乌暗,白笑天如今的手掌色泽却已深于乌暗,成为墨黑! 她一面注目观看,一面神功暗运,使自己左手中指的色泽由玉白转为朱红。 白笑天双眉微轩,点头赞道:“‘燧人指’能色呈朱红,萧姑娘着实修为极高,难怪聂玉倩那贱妇见而心寒,不战而退的了!” 萧瑶笑道:“白神君休得谬赞,你这‘墨黑掌色’,何尝不是绝世罕见?且请接我一指!” 语音方顿,左掌已伸,一式“仙人指路”,中指挺处,电疾点出! 指招未到,指尖上一缕奇热的指风,业已破空生啸,果然去势极猛!白笑天艺高胆大,一式“手挥五弦”,凝功硬接! 他也是掌招才发,一股阴寒劲气,已自排空怒卷,使萧瑶觉得遍体飕飕! 火热指风和阴寒劲气,虽然是一触即分,但白笑天与萧瑶却均觉全身一震,各自足下微晃! 这种迹象,显示这位盖世魔头和这位绝代侠女之间,似乎是功力悉敌? 萧瑶秀眉双挑,原式不变,又来了一召“仙人指路”,但指风所挟的热力和所生的锐啸,比第一指更猛更疾! 白笑天不甘示弱,也原式不变的,仍以“手挥五弦”接架,掌风的阴寒凌厉,也比先前加强不少! 第二度硬拼硬接,仍然秋色平分,不分轩轾! 萧瑶目闪神光,三度出指! 她在招式方面虽然毫未改变,仍用“仙人指路”,但威势方面,却比前此用指减弱不小,不见丝毫指风劲气,只是软绵绵地一指点去! 白天笑同样未见半丝掌风地轻轻挥掌应接。 外行人眼中,他们似乎宛如儿戏,毫无凶险,但内行人眼中,却看出这正是敛有形为无形,各尽全力,实打实接地一搏胜负! 掌力略弱,掌心立洞,指力略弱,中指立折,除此以外,内力真气,也会受到极大震荡,甚至于有性命之忧! 因而,除了当事人之外,连在旁观战的“铁心红娘”崔小莺和“紫竹书生” 顾朗轩,也看得不禁暗暗为白笑天、萧瑶各捏了一把冷汗! 转瞬间,指掌业已相触,却未发生意料中的重伤惨剧! 萧瑶收手退身,俏立在白笑天四尺以外,向他抱拳笑道:“白神君,你这掌力造诣的确高明,在当世武林之中,大概不数第一,也可以称得第二的了?” 白笑天双眼一翻,碧芒电闪,问道:“萧姑娘认为谁的掌力才够称当世第一?” 萧瑶摇头笑道:“不是我认为,而是江湖中纷纷议论,公推当世掌力造诣最高者,是一位红粉娇娃!” 白笑天道:“这红粉娇娃是谁?” 萧瑶笑道:“就是与尊夫人聂玉倩结拜姊妹,让你戴了不少绿头巾,意欲霸视江湖,奴役所有武林人物的‘五毒香妃’木小萍!” 白笑天一挫钢牙,厉声问道:“木小萍如今何在?我要寻她一会,领教领教她的‘五毒掌’究竟有多高成就?” 萧瑶微摇螓首,目注白笑天,轩眉说道:“木小萍现在何处,我不知道,但对于尊夫人聂玉倩的行踪,倒还晓得一点!” 白笑天脸色铁青,问道:“这贱人现在何处?” 萧瑶答道:“尊夫人不守妇道,如今大概在太岳山中摩云峰下的‘千鬼壑’内,与一帮精壮面首,长枕大被地胡帝胡天,朝夕淫乐呢!” 白笑天听得满脸杀气,向萧瑶抱拳说道:“多谢萧姑娘指教,我们后会有期。” 萧瑶娇笑说道:“这次交手的范围太小,难以尽兴,下次相逢,我要和白神君各展所能,全力一搏!” 白笑天点头说道:“我也极欲领教……”话方至此,萧瑶便接口说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白笑天诧道:“什么条件?” 萧瑶妙目之中神光如电,朗声说道:“我只愿和铁铮铮的英雄汉互争高强,不愿和什么绿毛乌龟、软盖王八有所接触,自己失了身份!” 白笑天羞怒交迸,双眼瞪视萧瑶,似要喷出火来? 萧瑶失笑说道:“白神君,你对我发狠则甚?要发狠便去找木小萍比比掌力,或是找令夫人去振振乾纲!” 白笑天咬牙说道:“萧姑娘你不必对我再三讥嘲,白笑天倘若洗不了帷薄之羞,我便从此后不再见江湖人物!” 说完,向“铁心红娘”崔小莺略一挥手,便带着眇目老者和矮瘦老者电疾驰去! 顾朗轩目注对方疾驰的背影,含笑说道:“瑶妹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不用‘七情指’了?” 萧瑶笑道:“这位‘黑眚神君’白笑天和‘铁心红娘’崔小莺,与木小萍等毫无关系,我若对他施展‘七情指’,根本不会发生丝毫作用,故而才临时变计,对他尽量进行挑拨,使这白笑天激动之下,替我们办点事儿!” 顾朗轩诧道:“替我们办事儿?……” 萧瑶接道:“在我们往返昆仑的这段时日之内,使白笑天去向‘千鬼壑’中寻事,岂不是好?皇甫婷、戚小香等少一分不安宁,南宫敬便少一分沉沦,少一些风流孽果!” 顾朗轩赞道:“这临机应变着实高妙,叫我敬佩,瑶妹适才在‘燧人指’力之上也曾故意保留,未尽全力?” 萧瑶笑道:“我既想对他利用,自然少不得总要客气一点,不使这位‘黑眚神君’有所挫败,丧失雄心!” 顾朗轩失笑道:“凡属稍有丝毫骨气的男子,最难忍受的,便是帷薄之羞,瑶妹适才那‘绿毛乌龟’、‘软盖八王’等语,着实太以刻薄,骂得这位‘黑眚神君’无法不去‘千鬼壑’中生事,企图一振乾纲的了!” 萧瑶精目闪光,扬眉说道:“不仅‘黑眚神君’白笑天要振乾纲,连那‘铁心红娘’崔小莺也定会为了她本身的地位,在旁怂恿白笑天了,与‘赤尸夫人’聂玉倩闹成更大决裂!” 顾朗轩道:“如此说来,他们必去‘千鬼壑’,只不知能否对壑中群邪构成严重威胁?” 萧瑶道:“根据我适才领略,白笑天功夫不弱,尤其他与崔小莺所持由赤红皮棺化成的一鞭一棍,似乎更具毒着,蕴有特殊威力!此番大闹‘千鬼壑’,总有几个大头色、小头鬼、黑无常、白无常等,难免惨遭劫数的呢!” 顾朗轩含笑说道:“瑶妹这临机应变之举虽然高妙,但对于另一原计,却略嫌有违背!” 萧瑶闻言,目注顾朗轩,诧然问道:“另一原计?顾兄此话是指……”顾朗轩接口笑道:“瑶妹不是想把那位对我你暗中帮忙的朋友引出,看看他究竟是谁么?” 萧瑶哦了一声,娇笑说道:“顾兄原来是指这件事儿,如今白笑天、崔小莺已去,我们的‘赤尸之厄’也告侥幸脱过,且把那位好心的朋友请出来吧!” 顾朗轩笑道:“瑶妹知道这位朋友的确实藏处么?我方才为你凝神掠阵之时,仿佛曾听得右后方七八丈外,有极轻微的衣角飘风声息!” 萧瑶点头说道:“顾兄听得不差,这位朋友便是藏在你右后方七八丈外,靠崖壁的一株参天古木的枝叶遮蔽之中!” 说完,两人便转身身右后方走去。 大约七丈多远,果见靠着峻拔山崖之旁,有株枝叶茂密、足可藏人的参天古木。 顾朗轩站在树下,一抱双拳,朗声说道:“哪位武林高朋仗义相助?且请一现侠驾,容萧瑶、顾朗轩谒见拜谢如何?” 这位“紫竹书生”的语气神态虽极温和,但那参天古木的枝叶丛中,却无人加以理会。 顾朗轩连说三遍,不见回音,遂侧顾萧瑶,苦笑叫道:“瑶妹,是我们听错? 还是这位朋友业已走了?” 萧瑶秀眉微轩,忽然身形闪处,冲天而起! 她刚刚飞入参天古木的枝叶丛中,便听得“咔嚓”一声枝干断折的声息! 顾朗轩以为有什么意外,正欲飞身接应。 萧瑶业已手执一根断枝,曼妙无比地飘然降下,向顾朗轩娇笑说道:“顾兄,这位朋友的身手着实相当滑溜,看来真所谓‘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呢!” 顾朗轩问道:“对方既走,瑶妹怎知定是人藏此树?……”萧瑶把手中所折的断枝递过,含笑说道:“顾兄请看,这是证据!” 顾朗轩接过一看,只见有人用指甲或其他尖锐之物,在树枝上划了两行字迹,写的是:“王八乌龟传隽语,高明我亦服昆仑!” 顾朗轩看完笑道:“瑶妹那‘王八乌龟’四字,不单够激人,并能服人,真可以流誉江湖,成为你的‘得意隽语’了……”说至此处,咦了一声,皱眉说道: “这位朋友来时既曾被我你听见声息,走时怎又毫无所闻?难道他一闻瑶妹的隽语,竟生出什么顿悟,于转瞬之间,平添不少功力么?” 萧瑶白了他一眼,嫣然笑道:“顾兄是忠厚君子,嘴皮子怎也学得刻薄起来? 莫非与我交游以来,有点近鲍者臭,近墨者黑?……”顾朗轩道:“我不是口角刻薄,而是据情理加以推测,因为除了有所顿悟,陡增功力之外,这位朋友怎会来有踪而去无迹呢?” 萧瑶笑道:“关于这项问题,我已加以研究,并求得解答!” 顾朗轩以两道湛朗的目光盯在萧瑶的如花秀靥之上,扬眉问道:“答案何在? 瑶妹请抒高见,启我愚蒙!” 萧瑶缓缓答道:“那位朋友来时是纵身上树,因为参天古木颇高,非用全力,无法纵上,故而曾使顾兄略闻衣角带风声息!” 顾朗轩点头说道:“瑶妹的这种研判相当合于情理!” 萧瑶伸手指着那古木梢头,娇笑又道:“顾兄看见没有?这古木的树梢近壁,那位朋友走时不是纵落,而是利用崖壁脱身,蹑足潜踪而去,彼此相距既远,我们又在与‘黑眚神君’白笑天,‘铁心红娘’崔小莺等互作谈话,无法专心凝神,遂告只知其来,不知其去了!” 顾朗轩苦笑道:“事实大概便如瑶妹所料,这位朋友神龙见首不见尾,只留下两句诗儿,仍使我们蒙在雾中,摸不透他的丝毫来历?” 萧瑶含笑说道:“如今虽在雾里,他日总有拨云开雾之际,我们不必老是钻在这闷葫芦中,快点走吧!” 顾朗轩方对萧瑶看了一眼,萧瑶又复笑道:“‘赤尸之厄’虽已过去,但我们昼宿夜行的原计却仍可继续,如今乌云四散,月白风清,我们若辜负良辰,岂不为山灵所笑?” 这位“红衣昆仑”一面说话,一面走近顾朗轩身边,伸手挽住他的臂儿,并把玉颊贴向顾朗轩的右肩,神情好不亲密! 顾朗轩心中突然乱跳,既不舍把萧瑶推开,也不忍有所峻拒,失声叫道: “瑶……瑶妹……”萧瑶白他一眼,佯嗔接道:“顾兄不要说话,就这样慢慢走吧,我们既已两意相投,盟山誓海,难道行迹亲热一点还怕人说什么闲话么?” 顾朗轩此时有点猜出萧瑶的心意,暗用“蚁语传声”功力向她悄然问道: “瑶妹又在弄甚玄虚了吧?如今是‘背人之时’?还是‘当人之际’?” 萧瑶传音笑道:“自然是‘当人之际’我萧瑶说话算话,虽然想啃啃你这根‘老骨头’,但声明绝不会先拔头筹,唐突‘梅花’,作出愧对林傲霜姊姊之事!” 顾朗轩悄声问道:“人在何处?是何身份?” 萧瑶答道:“另一面峭壁之下,有几个新鲜纤小的足印,显见那人是个女子,藏身在壁上大堆藤蔓之中!” 第九 章 顾朗轩似想偏头,萧瑶拉了他一下,悄然嘱道:“不要看她,让她不知我们已有所觉,才相信我们的亲热姿态是发自内心,绝非做作,早点传扬江湖,给林傲霜姊姊听得,方能使得她古井再波,寻你兴师问罪!” 顾朗轩好生感激她一番苦心,遂配合萧瑶行动,不再让她挽住自己手臂,而改为主动地搂住了萧瑶的纤腰。 这样一来,两人自然身躯更复接近。 顾朗轩索性身形略偏,使萧瑶与自己成了脸颊相偎的形态!萧瑶传音笑道: “对了,顾兄应该放得开一点,我们既要作戏,便不妨作得深刻逼真一点!” 顾朗轩以“蚁语传声”功力含笑说道:“瑶妹,你这‘作戏’之语,只说对了我的一半心意。” 萧瑶诧道:“只对一半,另一半呢?” 顾朗轩边自领略萧瑶身上的暗度兰香,边自传音笑道:“我是一半配合瑶妹行动,加强作戏深度,另一半则有点情不自禁地假公济私!” 萧瑶脸上一热,暗暗拧了顾朗轩一把道:“原来你只是假道学,假正经,有失君子风度!” 顾朗轩笑道:“我反对瑶妹此语,佳人在抱,孰能忘情?要说在如此情况下仍能一心如水,无动于衷,才真是‘假正经’吧!”萧瑶赧然说道:“顾兄你这‘假正经’三字,是在骂我?”顾朗轩笑道:“瑶妹是女中圣洁,与众不同,我怎么敢骂你呢?只要求你不要破坏目前的情状,让我假公济私地好好领略领略!” 萧瑶低低一啐,未再发话,却让顾朗轩把自己的腰儿搂得更密,颊儿偎得更紧! 他们俩人半真半假,亲热异常地互相拥抱,缓步而行在明月清风之下,着实是幅极旖旎的画面。 慢慢前行,慢慢转过山壁,慢慢身形渐杳,消失于如银的月色以外!他们的判断不错,那山壁间的大堆藤蔓之内,确实藏有一位女子。 他们的这场戏儿也表演得相当逼真,甚有深度! 有观众,有主角,这场戏儿,应该唱成功了? 不仅毫不成功,并且是彻底失败! 失败的原因,既非萧瑶、顾朗轩表演不力,也不是壁上那位女子守口如瓶,不肯传播。只是这位女子的身份特殊! 她,虽是旁观者,却非局外人,正是顾朗轩无法相寻,萧瑶才想出妙计,企图制造流言,把她激得自行露面,找顾朗轩兴师问罪的“梅花女侠”林傲霜! 假如林傲霜见了顾朗轩与萧瑶的亲热情况,醋心大发,立即现身叱责,则萧、顾二人便如所愿,这个戏儿,算是绝对成功! 如今林傲霜并不现身,只是默默看着顾朗轩与萧瑶搂腰偎颊的亲热情状,把满腹伤心化作泉流热泪,湿透衣襟,而萧顾二人的一番苦心,便获得相反效果,彻底失败! 这位“梅花女侠”,真像那孤芳自赏、不肯与百花争艳的高傲梅花,她眼看着曾与自己誓海盟山,并误传死讯,使自己伤心断肠,几乎为他殉情的“紫竹书生”顾朗轩,又和另外一位绝代红妆如此亲热,却决未似世俗女子一般来个醋火高燃,出头责询! 但她虽未出头责询,却又不是无动于衷。 她牙儿咬得紧紧,泪儿流得滚滚! 眼见琵琶悲别抱,任是梅花也怆神!当顾朗轩与萧瑶互相偎抱的双双俪影,在如银月色中越行越远,逐渐淡去之际,林傲霜牙儿业已咬得顺着唇角微沁血渍,泪儿则已流得把整件白衣均自湿透! 终于林傲霜有了动作。 所谓“动作”,并不是纵身下壁,追赶顾萧二人,而是自行举手,骈指如刀地剪断了满头乌云长发! 林傲霜剪断头发,本来似想把这“三千烦恼丝”掷下深壑! 但秀眉微蹙之下,却又舍不得抛弃似的,把成团乌云揣进怀内。 跟着,她飘身纵下峭壁,采取与顾朗轩、萧瑶等相反的方向,独自怆然走去。 顾朗轩哪里想得到会有这等情事?一直表演逼真,把身旁的“红衣昆仑”萧瑶搂得紧紧! 蓦然间,萧瑶微一推拒,挣脱了顾朗轩的搂抱。 顾朗轩咤然注目,向萧瑶看了一眼。 萧瑶佯嗔说道:“顾兄看我则甚?如今转过峰角,业已远离那位壁上观众的视界,应该收锣息鼓,不许你再假公济私的了!” 顾朗轩的俊脸之上先是一红,旋即苦笑说道:“不知瑶妹这一番苦心美意是否能收得预期效果?把林傲霜激得寻找问罪,主动出面?” 萧瑶笑道:“世上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我们目前在别无良策之下,也只好尽心尽力这样办了!” 顾朗轩叹道:“常言道,‘但得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万般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们虽不畏难,并系有心人,但若想磨得铁杵成针的话,仍不知将是何年何月之事呢?” 萧瑶秀眉双轩,目闪神光地看着顾朗轩道:“乌头马角又如何?顾兄刚说绝不畏难,如今怎的立有何年何月之叹?” 顾朗轩深情款款,把两道目光紧盯在萧瑶的如花秀靥之上,低声问道:“瑶妹这‘乌头马角’之语,是否说若不激出林傲霜,你便永不改变原意?” 萧瑶颔首说道:“正是如此,顾兄难道竟缺乏这份恒心毅力?” 顾朗轩苦笑道:“我怎会没有恒心毅力?只是怕……”萧瑶笑道:“怕些什么?顾兄怎的吞吞吐吐不说下去?” 顾朗轩忍不住又拉着萧瑶的柔荑素手,叹息一声说道:“乌不会白头,马也不会生角,但人却极易红颜失润,绿鬓成霜!我是恐怕瑶妹为了此事,会……会耽误……青春……”萧瑶哦了一声,失笑说道:“顾兄又来迂了,这是我自己情愿的,纵然当真如你所谓的丧失朱颜,凋残绿发,亦毫无怨恨……”顾朗轩满脸感激神色,正待发话,萧瑶又自笑说道:“即令我们所愿难成,蹉跎岁月,变成了一对‘老骨头’,但这份心意可对天日,加上清清白白的历久不渝情怀,也足堪自慰,并流为武林隽闻,百世佳话的了!” 他们谈话至此,突然听得于极远处飘来一缕箫声。 顾朗轩文通武达,本是乐曲知音,细一聆听之下,失声赞道:“箫韵真高,箫质真好,这吹箫人所用,定是一管极品‘玉屏箫’,闻其声如见其人,谅系绝尘雅士!” 萧瑶娇笑说道:“顾兄能闻声识箫,足见高明,我也觉技痒,想变个戏法给你看看!” 顾朗轩笑道:“瑶妹会变戏法?我倒要瞻仰瞻仰,但不知是‘口吐莲花’? ‘五鬼搬运’?……“ 萧瑶连摇螓首,失笑说道:“那些‘口吐莲花’、‘五鬼搬运’等等,都是江湖俗技,不值一笑,我如今要表演的,是一种内家绝艺,名叫‘以啸点唱’?” 顾朗轩惑然说道:“什么叫‘以啸点唱’?这四个字儿,我从来未曾听过!” 萧瑶微笑道:“顾兄即未听过,如今便开开耳界吧!”语音方落,一声清啸便已出口。 萧瑶这啸声,似凤鸣,若龙吟,虽然响遏行云,一发便收,但四外山谷的回音,却袅袅成韵,历久不绝! 顾朗轩茫然问道:“瑶妹这啸声虽甚清越好听,但‘点唱’二字,仍不可解,你是‘点’谁‘唱’呢? 萧瑶答道:“此事由吹箫而起,我自然是点那吹箫人唱阙词曲!” 顾朗轩有些不信地,扬眉问道:“他会唱么?” 萧瑶笑道:“不单会唱,唱的并必定是阙东坡词……”话方至此,吟声已起。 顾朗轩倾耳凝神,听出那人唱的是:“山下兰芽短浸溪,松间沙路净无泥,萧萧暮雨子规啼。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 顾朗轩咦了一声,愕然说道:“怪事,怪事,此人所吟的,果然是东坡居士的一阙‘浣溪沙’呢!” 萧瑶娇笑说道:“这不算怪,他还要唱呢!” 顾朗轩道:“还要唱么?还是唱‘东坡词’?……”萧瑶接口笑道:“不是东坡词,这回大概要改唱稼轩词了!”一语方毕,远远歌声又起,唱的是:“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怕上层楼,十日九风雨。断肠片片飞红,都无人管。 倩谁唤,流莺声祝鬓边觑,试把花卜归期,才簪又重数。罗帐灯昏,哽咽梦中语。 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带将愁去!” 顾朗轩听完这阙辛稼轩的“祝英台近”,知晓事非凑巧,向萧瑶恍然笑道: “我明白了,瑶妹与这吹箫作歌之人,定是素识!” 萧瑶嫣然笑道:“顾兄才明白么?我与此人若非素识,怎会未卜先知地猜得他一切举措?” 顾朗轩道:“这位吹箫高士是何身份?瑶妹把他请来,为我引介引介!” 萧瑶笑道:“引介不难,但顾兄却难免要吃点亏儿?” 顾朗轩目注萧瑶,皱眉问道:“怎么叫‘吃点亏儿’?瑶妹此语,我却不解!” 萧瑶笑吟吟地扬眉笑道:“此人年龄比你大不多少,但我却叫他师叔,你既与我兄妹相称,少不得也要矮上一辈……”顾朗轩不等萧瑶话完,便即含笑接道: “矮上一辈又有何妨?有位高明的师叔,绝不会是什么吃亏之事!” 萧瑶闻言,娇笑说道:“好,我告诉你,这位师叔姓辛,名东坡……”顾朗轩扬眉笑道:“这位师叔定然元龙高致,豪气干云,才于词家中独爱苏辛,连姓名也直接了当地……”萧瑶听至此处,向顾朗轩摇了摇头,目注右前方六七丈外的一丛树木,笑声叫道:“辛师叔,你是长辈,怎么还好意思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旁,偷听别人说话?” 树影中果然有人“哈哈”大笑,接口说道:“我不是偷听别人讲话,是要听听你这刁钻古怪的丫头,背地里编排我什么不是?” 随着语声,从树影后闪出一位年约四十左右,手持竹箫的虬髯雄壮的汉子。 萧瑶指着顾朗轩,向虬髯壮汉叫道:“辛师叔,我替你引见引见……”那位名叫辛东坡的虬髯壮汉摇手笑道:“不必,不必,我知道他是在中原一带颇具侠名的‘紫竹书生’顾朗轩!” 萧瑶投射过两道惊奇的目光,向辛东坡问道:“辛师叔,你啸傲西陲,并不常在中原走动,怎会认识我顾兄?……”辛东坡狂笑答道:“你这位顾兄近来名头大了,谁不知道他已独占花魁,与‘红衣昆仑’结为知心剑侣?” 这几句话儿,着实把位相当倜傥的“紫竹书生”顾朗轩,听得有点面红耳赤! 还是萧瑶毫不在乎,哦了一声,秀眉微轩,向顾朗轩娇笑叫道:“顾兄,你看如何?这种江湖流言传播得多么快捷?” 辛东坡被这“流言”二字,听得一怔,不禁诧声说道:“怎说‘江湖流言’? 你们不是业已……”下面的话儿,似乎有所碍难?辛东坡竟顿住话头,问不下去。 但辛东坡虽问不下去,萧瑶却答得出来,她目注这位师叔,含笑说道:“辛师叔,你怎么不说下去?是不是听得传闻,我与顾兄业已食必同桌,寝必同室,才加上这‘知心剑侣’四字?” 辛东坡笑道:“瑶侄是要否认?” 萧瑶道:“我否认一半,就是我与顾兄目前只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道义之交,换句话说,也就是‘知心’虽属实事,‘剑侣’却尚等将来!” 辛东坡目光一亮,浓眉双挑,摇头笑道:“为什么要等将来?祥麟侣威凤,仙露配明珠,能找到这样合适的对象,不嫁不娶,尚复何求?你们不必顾忌什么世俗礼数,在瑶侄的义母面前,有我负责担待!” 顾朗轩虽然听得面红耳赤,心中却颇觉这位辛师叔豪迈过人,热情可感! 萧瑶笑道:“多谢辛师叔,将来我和顾兄倘真得遂所愿,定必准备些绝世佳酿奉敬,让你大醉三日!” 辛东坡虽然听出她话外有话,皱眉问道:“瑶侄似乎有甚困难,我能帮得上忙么?” 萧瑶摇头答道:“辛师叔的三十六式‘东坡箫’和七十二招‘稼轩掌’虽然神化无比,妙绝当今,但对于我和顾兄之间的困难,却根本无法为力!” 辛东坡目闪神光,似乎不服气地说道:“我不相信,常言道‘天下无难事’……”萧瑶笑道:“辛师叔若是不信,我便说给你听。” 话完,便把自己与顾朗轩结识以来的一切经过,以及设下“假凤虚凰”之计,想借江湖流言把“梅花女侠”林傲霜激出和顾朗轩重续情缘等情,向辛东坡不厌其详地说了一遍。 辛东坡静静听完,突然向萧瑶抱拳一礼! 萧瑶吓得急忙闪身避开,失声叫道:“辛师叔,你……你要折煞我了,这…… 这是作甚?” 辛东坡正色答道:“有双重理由,第一,贤侄女如此襟怀,真是‘情中之圣’,不由我不发自内心地向你致敬!” 萧瑶连连摇手,娇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辛师叔的第二项理由又是什么?” 辛东坡笑道:“瑶侄大概想不到,林傲霜竟与我略有亲戚关系,也算是我的一个侄女……”顾朗轩与萧瑶着实均大感意外,互相看了一眼。 辛东坡继续笑道:“故而我向瑶侄施礼的另一理由,便是代表林傲霜向你致谢!” 萧瑶急急问道:“辛师叔,你既是林姊姊的长辈,可猜得出她如今人在何处?” 辛东坡笑道:“我久隐昆仑,与你义母隔壑为邻,如今才静极思动,对中原一切均尚陌生,哪里猜得出林傲霜的踪迹?” 萧瑶笑道:“辛师叔,你已知晓内情,是否有力难施,根本帮不上忙?” 辛东坡点头说道:“对于这件事儿,一来我难以帮忙,二来若完全由你们自行努力,将来所愿达成,才更有情趣……”萧瑶向顾朗轩娇笑道:“顾兄听见没有?辛师叔这‘更有情趣’一语,说得对极,我们只要努力不懈,总有一天会收获成果,花好月圆!” 辛东坡笑道:“但我身为师叔,不敢偷懒,对于你们的另一困难,倒可略效微劳!” 顾朗轩道:“师叔所谓‘另一困难’,是指……”话犹未了,辛东坡便自接口说道:“是指你们与‘五毒香妃’木小萍为敌,以及南宫敬被迷失本性等事!” 顾朗轩大喜说道:“此事关系整个武林祸福,正邪兴衰,若得辛师叔鼎力相助,真是再妙不过,但不知辛师叔打算怎样着手?” 辛东坡略一沉吟,道:“我认为想救出南宫敬,并不是太难之事,难就难在怎样为他祛除所中邪毒,恢复本性!” 顾朗轩点头说道:“辛师叔高见极是,但欲祛除邪毒,须仗神医,莫非辛师叔精诸岐黄妙技……”辛东坡接口笑道:“我对于医术方面只是一知半解,但却有位医道精绝的多年老友!” 萧瑶喜道:“辛师叔的这位老友是谁? 辛东坡含笑答道:“此人隐居甚久,除非六七十岁以上之人,才会听说过‘妙手天医’诸葛仁的名号。” 萧瑶秀眉微轩,目注辛东坡嫣然笑道:“辛师叔,你自己不过四十二三,怎又会与这位‘妙手天医’诸葛仁结为老友的呢?” 辛东坡白了萧瑶一眼,怪笑说道:“你这丫头倒真厉害,专会挑人差错,我是在十余年前,于昆仑绝顶巧遇远道来游的‘妙手天医’诸葛仁,彼此谈得投机,才结为忘年至友,并承他盛意相邀,曾到诸葛老人所居的终南山内盘桓过数月之久,整日棋酒交欢,投契已极!” 顾朗轩哦了一声道:“原来那位‘妙手天医’诸葛老人是住在终南……”辛东坡含笑接道:“他是住在终南山中极为幽僻的‘忘忧谷’内,该处景色佳绝,真是人间仙境!” 顾朗轩道:“辛师叔是打算前往终南山‘忘忧谷’,请那诸葛老人出山?” 辛东坡点头笑道:“诸葛老人若肯出山当然最好,万一他坚持不肯卷入江湖风波,我便与他约妥,等把南宫敬救出,送去‘忘忧谷’中,请他大展歧黄妙手,加以医治!” 萧瑶抚掌笑道:“辛师叔的这种想法极妙,如今我们便分道扬镖,各办要事,你去终南,我和顾兄则去昆仑……”辛东坡听至此处,目注萧瑶问道:“瑶侄,你与顾兄要去昆仑则甚?” 萧瑶应声答道:“一来我久别义母,孺慕归谒,二来也让顾兄见见她老人家,企图捞点好处……”顾朗轩赧然叫道:“瑶妹胡说,参谒前辈,是礼所应为之事,怎可有甚‘捞点好处’之心?……”辛东坡笑道:“老弟不知究竟,瑶丫头说的倒是实情,因为董夫人最喜提携优秀后进,只要容你参谒,定会有特别好处!” 萧瑶嫣然一笑,继续说道:“三来我因木小萍等群邪声势极众,能手甚多,想请义母准许我妹子萧琪也出山行道,共扶武林正义!” 辛东坡听萧瑶说完,向她怪笑说道:“你这丫头的运气不错,幸亏与我巧遇,否则这趟冤枉路儿可将跑得远了!” 萧瑶诧道:“冤枉路儿?辛师叔此话怎讲?” 辛东坡取出酒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目注萧瑶笑道:“你义母董夫人得她一位方外之友的飞书相召,已去南海‘小潮音’了。” 萧瑶大为惊奇,扬眉说道:“我义母已离昆仑了么?这真是出我意料之事!” 辛东坡“哈哈”笑道:“不单你义母已去南海,连你妹子棋丫头也不在昆仑了,你与顾兄若是赶去,岂非白跑冤枉路么?” 萧瑶问道:“我妹子是否随侍义母同去‘小潮音’了?” 辛东坡摇头答道:“琪丫头自你走后,便整日噘着嘴儿,闷闷不乐,你义母知道她见猎心喜,为了无所偏私起见,遂也放她下山行道。” 萧瑶“哎呀”一声,立时双眉微蹙! 辛东坡笑道:“你不是正要找她出山么?怎么听得她业已出山之讯,反而面呈忧色了呢?” 萧瑶苦笑说道:“辛师叔,你且想想,琪妹这一下山,我却四海八荒,怎么去找她呢?” 辛东坡向萧瑶摇手笑道:“瑶丫头你不要急,你便不去找她,琪丫头也会设法找你!尤其是江湖中流传你与顾老弟结为剑侣之后,你妹子还不该闻讯寻来,向姊姊道个喜么?” 萧瑶白了辛东坡一眼,佯嗔说道:“辛师叔莫嚼蛆了,我们既无须再赴昆仑,是否随你往终南山‘忘忧谷’中走走?” 辛东坡想了一想,摇头说道:“不必了,因为那位诸葛老人性情极怪,还是由我单独前去,与他在下棋饮酒之际,乘机请求,才比较容易如愿!” 萧瑶笑道:“既然如此,辛师叔可得收敛意气,让那诸葛老人多赢上几盘棋儿,才会使他高兴。” 辛东坡摇头说道:“瑶侄完全错了,棋力相当之人,要想让得毫无痕迹,委实太难,万一被对方看破,反而弄巧成拙!故而我不必让那诸葛老人赢,只要专心一志下上几盘好棋,使诸葛老人输得服贴,也一样可以达成求医之愿!” 萧瑶失笑说道:“辛师叔既有如此高论,你就去赢棋好了,但愿你能使诸葛老人输得服贴,却千万莫使那位‘妙手天医’输得冒火才好!” 顾朗轩在一旁问道:“辛师叔既因那位‘妙手天医’诸葛老人性情极为怪僻,嘱我与瑶妹无须随往终南,则我们却于何处相会?” 辛东坡怪笑答道:“我已知道你们与索明所订的约期,此去终南,不论是否能把‘妙手天医’诸葛仁请得出山,均到时赶去‘千鬼壑’,不是便可见面了么?” 顾朗轩连连点头,辛东坡向他们微微一笑,转身举步,口中朗声吟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醉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 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肮死市幻婀托炼吕肴ィ幻嫦蛳粞蜕Φ溃骸肮挥质且汇诙麓剩潦κ逑旅娓靡骷谛ざ叹淞耍 ? 语音方落,辛东坡吟声已改,果然是一阙辛稼轩的“满江红”:“汉水东流,都洗尽髭胡膏血。人尽说君家飞将,旧时英烈!破敌金城雷过耳,谈兵玉帐冰生颊。想王郎结发赋从戎,传遗业。腰间剑,聊弹铗,尊中酒,堪为别。况故人新拥,汉坛旌节!马革裹尸当自誓,蛾眉伐性休重说。但从今记取楚楼风,裴台月!” 苏辛词韵了后,又起箫声,这位武林怪杰辛东坡的身影,也就在箫声飘渺之中,渐行渐远,终于消失。 顾朗轩目送辛东坡去后,向萧瑶笑道:“瑶妹,我们幸亏路遇辛师叔,否则,万水千山地赶到昆仑……”说至此处,见萧瑶秀眉双皱,似有所思,遂含笑说道: “瑶妹,你在想些什么?” 萧瑶答道:“我因辛师叔说是琪妹也已下山,遂在揣度她的行踪方向?” 顾朗轩含笑说道:“以四海之大,八荒之广,瑶妹若是胡乱猜测,却哪里会获得头绪?” 萧瑶问道:“顾兄认为怎样才可获得头绪?” 顾朗轩道:“我认为应该先行整理资料,或可知晓琪妹的大概去向?” 萧瑶目注顾朗轩挑眉说道:“整理资料?这‘资料’二字,意属何出?” 顾朗轩笑道:“譬如你们姐妹日常闲谈之中,琪妹曾表示过,她对何处风物最为向往?则下山以后,多半会先行前去,一尝夙愿!” 萧瑶听得连连点头,娇笑说道:“顾兄说得有理,让我来想上一想。” 话完细一寻思,嫣然笑道:“所谓风物,不外山水风光,琪妹对于‘水’的一方面,颇为向往洞庭与西湖之胜,对于‘山’的一方面,则只向往两句话儿……”顾朗轩笑道:“两句话儿?是不是‘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么?” 萧瑶点头说道:“顾兄心思真快,猜得一点不错!” 顾朗轩目注萧瑶,笑道:“这样一来,不是有了范围了么!五岳、黄山、洞庭,再加上一个风光明媚的杭州西湖……”萧瑶苦笑道:“虽有范围,但这范围却仍大得足够我们找呢?何况极可能我们找到西湖,琪妹却跑去洞庭,我们再找到洞庭,琪妹又跑去黄山!” 顾朗轩叹道:“瑶妹说的极是,这种因缘,只有巧合,难于强求,我们只消随处注意便了!好在琪妹纵不下山,我们仍然要尽彼此之力,与群邪周旋到底!” 萧瑶挑眉说道:“那是当然,若非为了你那位生死盟的义弟南宫敬,我根本无须回转昆仑求援,大可不存在任何顾忌地与群邪放手一搏!” 他们一面谈笑,一面中止西行,重又折回中原,并行走甚缓,随处注意,期望与萧瑶之妹‘白衣昆仑’萧琪来个不期而遇。 走了数日,萧瑶正行之间,突向顾朗轩道:“顾兄,我……我觉得有点不对!” 顾朗轩吓了一跳,急忙问道:“瑶妹,是什么‘不对’?莫非你身体方面有甚不适?” 萧瑶见他一副关心神色,遂含笑说道:“顾兄,莫要吃惊,我只是左眼狂跳,不知道会不会有甚祸事?” 顾朗轩心中一宽,扬眉笑道:“大概瑶妹是这几天睡得不甚好……”话犹未了,萧瑶接口说道:“顾兄说得不对,我前些日子想急于赶到昆仑,拜谒义母,求琪妹下山,确实有点寝不安枕,但自从路遇辛师叔后,知晓昆仑情事,心中已定,这几日睡得颇为安稳!” 顾朗轩听她这样说法,想了一想笑道:“这样好了,此处倚峰面潭,左侧又有飞瀑,景色相当清幽……”萧瑶听得诧然,咦了一声,说道:“顾兄,我是在说我的左眼狂跳,不知主何吉凶祸福?你却称赞此处的景色清幽则甚?” 顾朗轩笑道:“当然有连带关系,我是觉得我们不如在这山明水秀,景色绝佳之处,暂时休息,静坐行功,等到天人交会,灵明朗澈以后,瑶妹眼跳的情况,可能便自然消失?” 萧瑶妙目流波,嫣然笑道:“好,我接受顾兄在此静坐行功之议,但却要把‘我们’二字之中,去掉一个‘们’字,只剩一个‘我’字!” 顾朗轩怔了一怔,盯着萧瑶的如花秀靥问道:“瑶妹不要我在旁随侍行功么?……”萧瑶笑道:“我们如今连寝卧都同房,在一起静坐行功,又复何碍? 故而我不是不许你仗剑随侍,只是想利用我静坐行功这段时间,罚你去跑趟腿儿!” 顾朗轩点头笑道:“男孩子为女孩子效劳之事,本来不是花钱,就是跑腿,瑶妹请传令吧,你要罚我跑腿,却是去办何事?” 萧瑶解下身边的酒壶递与顾朗轩,娇笑叫道:“我们今天中午在山村野店中所饮的那种‘杏花春’香醇异常,我后悔未曾多带,顾兄可否跑点回头路儿,替我去弄一壶来?” 顾朗轩失笑说道:“那种‘杏花春’酒虽颇香醇,却嫌太甜,只合女孩儿家胃口,瑶妹既然爱饮,我便替你多弄一点,好在我们行得甚慢,此处离那山村酒店,来回只不过七八十里光景!” 说完,持着酒壶,青衫一飘,便独自往西驰去。 这位“紫竹书生”虽然服务热忱,却绝未想到萧瑶另有深意,特地伪称爱酒,只是借故把他支开而已! 故而,顾朗轩身形才杳,萧瑶便失笑自语道:“顾兄,你真是一只极可爱的聪明呆鸟,怎不怀疑我好端端的思饮那‘杏花春’俗酿村醪则甚?……”语音至此微顿,娇躯倏转,把两道冷电似的目光,投射向右前方八九丈外的大堆怪石之后,挑眉发话叫道:“顾朗轩业已走开,尊驾何人?有何事与萧瑶密谈?还不请出一叙?” 嵯峨怪石之后先响起一声苍老的冷笑,然后便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是个两鬓如霜,看来年龄耋耄,但精神却极为矍铄的白衣老妇。 她手中持着一根凤头钢拐,脸色森沉,目光偶注萧瑶,更充分流露出某种愤怒不悦的神色! 萧瑶等这白衣老妇走到身前七八尺外站定之后,便一抱双拳,含笑说道: “原来是位老人家,请教怎样称谓,免得萧瑶有所失礼才好!” 白衣老妇哼了一声,微轩双眉,说道:“你是昆仑董夫人的义女,‘红衣昆仑’四字,业已名满乾坤,眼睛里还会有我这样一个老婆子?” 萧瑶恭身笑道:“老人家说哪里话来,我义母抚教我姊妹,便首先以‘不许狂妄’为戒!适才老人家对萧瑶一用‘蚁语传声’,我便遵嘱将顾朗轩兄支开,难道还有违尊意么?” 白衣老妇双目之中寒芒电闪,说道:“支开他是为了他好,否则,我若略一按捺不住,顾朗轩便将死在我的凤头钢拐之下!” 萧瑶闻言,眉梢一挑,仍然满面春风,抱拳说道:“顾朗轩与萧瑶不知有何得罪之处,竟使老婆婆动了这大火气?” 白衣老妇目光凝注萧瑶,厉声问道:“我听得江湖传言,你与顾朗轩食则同桌,寝则同房,已到了难解难分的程度?” 萧瑶因此举正是自己所意欲宣扬之事,遂不加否认地点头笑道:“男女相爱,理之常情,这种事儿似乎不值得局外人有甚大惊小怪?” 白衣老妇闻言之下,突然暴怒说道:“我看不惯!币幻娣⒒埃幻孀笫殖止眨沂值缁樱徽小傲ΣηЬ保阆蛳粞淖蠹辙饫矗? 这白衣老妇休看年迈,一身武学修为着实极高,递招手法之快,宛如奔雷掣电,一般武林人物,真难逃出掌下! 但萧瑶却因所学绝世,毫不慌忙,静等对方手掌将掴中而未掴中,不会再有其他变化的一刹那间,才微闪娇躯,退出八尺! 白衣老妇见十拿九稳的一掴落空,不禁微觉一怔,旋即冷笑连声,点头说道: “好!昆仑门下,果然非凡,你且亮兵刃,接我老婆子这根‘凤头拐’吧!” 话完,拐交右手,倏然一抡,便即锐啸摄魂地向萧瑶当头砸下! 萧瑶因弄不懂这位老婆婆为何要对自己猛下辣手?自然不肯冒昧取出兵刃,想等看清情由,再作区处。 她虽客气,那白衣老妇却绝不客气,好似恨毒萧瑶,出手全是狠辣绝招,把萧瑶红衣曼妙的身影,圈入她“凤头钢拐”所化的暴雨狂风之内! 萧瑶起初尚在对方如山拐影暨怪啸拐风中闪避灵活,游走自如! 但经过二三十招之后,却渐渐有点心惊! 她心惊之故,不是为了白衣老妇的拐招太以凌厉,使她应付为难,而是由于她渐渐有点看出白衣老妇舞得宛如一团飘飘瑞雪的拐法来历? 又过了二十来招,萧瑶脸色一变,纵出圈外,摇手高声喝道:“老婆婆暂停贵手!” 白衣老妇收拐卓立,向萧瑶仔细看了两眼,点头说道:“你能赤手空拳连逃我四十八拐,着实颇足自傲,如今叫停则甚,是不是打算亮兵刃了?” 萧瑶螓首微摇,目注白衣老妇含笑说道:“晚辈哪敢冒渎,只是想请教一声,老婆婆所施展的拐法,莫非就是威震武林的‘瑞雪梅花拐’么?” 白衣老妇从脸上浮现一丝极难堪的惨笑,缓缓说道:“‘瑞雪梅花拐’的名称虽然不错,但我连挥四十八拐,不曾沾着你半丝衣襟,哪里还称得起‘威震武林’四字,从今以后,我老婆子对于此拐,也不会忝颜再使用的了!” 说至此处,她居然右手持着拐尾,把拐头搁在山石之上,右手电扬,向拐腰凝劲疾落! 此举大出萧瑶意外,加上白衣老妇的动作如电,要想阻止,业已不及。 只听得一声震耳龙吟起处,那白衣老妇居然把根精钢百炼的“凤头拐”一掌震坏,齐腰断折! 萧瑶秀眉深蹙,但把神色放得越发谦恭地向那白衣老妇抱拳陪笑问道:“老婆婆既擅‘瑞雪梅花拐法’,想来定是武林前辈‘罗浮仙姥’的了!” 白衣老妇哼了一声,目闪煞芒说道:“你猜得不错,你如今大概不会再把我视为‘局外人’了吧?” 萧瑶知道这位“罗浮仙姥”就是“梅花女侠”林傲霜之师,不禁心中暗暗叫苦! 因为自己与顾朗轩订了这条“假凤虚凰”之计,主要的目的是想把不知隐遁何处的林傲霜激将出来,孰料林傲霜仍复鸿飞冥冥,却把她师父“罗浮仙姥”引出? 倘若“罗浮仙姥”知道林傲霜如今何在?事还好办,万一她也不知道林傲霜的踪迹,以为林傲霜是被顾朗轩移情别恋自己,才气得遁世失踪,那才真所谓“冬瓜里缠出个茄子”来,叫自己对这位显然性情暴躁、十分刚愎的前辈老人怎样应付? 萧瑶一面深蹙双眉,一面向“罗浮仙姥”恭身问道:“请教老婆婆,令徒林傲霜姊姊如今何在?” “罗浮仙姥”把双睛一瞪,厉声喝道:“你还问我?我正要问你把我爱徙霜儿气到哪里去了?会不会是你与顾朗轩狼狈为奸,业已把她害死?” 萧瑶苦笑道:“老婆婆何出此言?晚辈不会……”“罗浮仙姥”不等萧瑶再往下讲,便冷笑说道:“你不是‘不会’,而是‘不敢’,霜儿若真遇害,我便纠集天下武林同道齐上昆仑,责询董夫人,问她个门下失德、教徒不严之罪!” 萧瑶皱眉说道:“老婆婆,你不知实情,请听我解释解释!” “罗浮仙姥”冷然叱道:“事实俱在,你先已承认与顾朗轩男女相爱,如今不必再仗口舌之利,作甚遁词!我们快动手,有甚交代?且等打完再说!” 萧瑶向地上那根业已折断的“凤头拐”看了一眼,诧然问道:“老婆婆还要动手?” “罗浮仙姥”冷然答道:“当然,你以为我四十八招‘瑞雪梅花拐’下无奈你何,便可甘心么?” 萧瑶双眉紧蹙,目注“罗浮仙姥”说道:“若照老婆婆之意,便欲如何?” “罗浮仙姥”双目之中精芒如电,朗声答道:“我老婆子生平最得意的武学,便是一套‘天香散花手法’和‘冰魄搜魂掌力’,如果我全力施为,倘若仍不能胜?便自行绝脉而死,你也根本不必再向我作甚交代了!” 萧瑶听得心中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暗忖:这位老婆婆的性格着实过份刚愎! 她方想到此处,“罗浮仙姥”又复厉声说道:“倘若生姜仍是老的辣,我老婆子在‘天香散花手法’暨‘冰魄搜魂掌’上获得胜利?便给你半年限期,要完好无恙地交出霜儿,否则,我仍纠众寻上昆仑,向你义母董夫人以武林正义相责!” 萧瑶目光异常柔和地看着“罗浮仙姥”,低声问道:“老婆婆主意已定,不允许晚辈先说说事实经过,把误会解释解释?” “罗浮仙姥”神色毅然地摇了摇头说道:“一切解释都是多余,你如今便说出一朵花来,我也认为全是谎言,不会置信的!” 萧瑶无可奈何,只得把秀眉一挑,苦笑说道:“老婆婆主意既定,晚辈也只好奉陪你走上几招!” “罗浮仙姥”狂笑说道:“武林儿女本色原该如此,只要能胜我一招半式,老婆子便立即闭眼不管,任凭你与顾朗轩去成双成对,自在逍遥!” 她的语音才落,萧瑶一声“晚辈有僭”,左掌疾伸,以“兰花推穴”手法,向“罗浮仙姥”的当胸拂去! “罗浮仙姥”冷笑一声,右手“妙摘天花”,伸指扣向对方来袭的左掌脉门部位,左手却隔空虚扬,发出奇寒如冰的疾风劲气,向萧瑶迎门撞来! “罗浮仙姥”这“天香散花手”与“冰魄搜魂掌”,一招二式,虚实相生,果然巧妙万分,极具威力! 萧瑶似乎不甘示弱,先是那招“兰花拂穴”,未到即收,不肯被对方扣住腕脉! 然后双掌齐翻,合什一拜,竟也发出内力玄功,与“罗浮仙姥”的“冰魄搜魂掌”,硬碰硬地接了一记! 两股内力凌空相逢,她们的立身之处,立即尘沙四举,劲气如潮! “罗浮仙姥”的身形屹立如山,并未稍动,只是所着长衣,一阵飘拂! 萧瑶却身形微微一震,右足后撤出半步! 这种现象,表示萧瑶蒙董夫人耳提面命,所学极高,在身法手法的灵巧精妙方面,或可与“罗浮仙姥”互相颉颃? 但内力真气方面,却毕竟不如“罗浮仙姥”的数十年修为火候来得老练深厚,难免要弱上一筹半筹! 常言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换句话说,内行人目力绝高,往往一眼便可看出对方的优劣所在! “罗浮仙姥”于四十八拐未伤萧瑶分毫之下,知道她身法极高! 于一掌相交的感应之下,却发现这“红衣昆仑”的内力稍弱! 于是,她展己所长、攻敌所短的策略便定,以“冰魄搜魂掌”为主,“天香散花手”为辅,向萧瑶展开了猛烈攻势!只见这位“罗浮仙姥”一掌连着一掌,一式套着一式,掌掌均罡风怒卷,威势逼人地把萧瑶圈入一片百变掌影之内! 萧瑶在威势方面虽有点相形见绌,但因身法灵妙,却似自保有余,并未露出什么危急之状。 五十招过后,“罗浮仙姥”似乎打出了真火,怒啸一声,内劲更加,似已尽展数十年修为,以全力相搏! 萧瑶在压力骤增之下,果然略显慌乱! 约莫支持到一百回合左右,“罗浮仙姥”施展“连环三绝”,招发如风,逼得萧瑶脚步踉跄,身法微乱之后,倏然跟踪追击,再发一掌,击中了萧瑶的后背! 这一掌,把这位“红衣昆仑”击得向前抢出四五步去,“砰”然一声,跌仆在地! “罗浮仙姥”不再追击,向萧瑶狂笑叫道:“狂妄丫头,生姜毕竟还是老的辣吧?你在尝了我‘冰魄搜魂掌’后,少不得要略为养伤,我把半年限期,再加恩宽限半月便了!” 说完,不等萧瑶回答,身形一飘,便自电疾驰去。 萧瑶从地上爬起,见“罗浮仙姥”已去,遂盘膝坐下,运气调息! 但她虽在盘膝静坐,却仍双眉皱锁,目边也微有泪渍! 又过了片刻,顾朗轩拎着一只葫芦走了回来! 他本是含笑而来,但见萧瑶脸色苍白,盘膝静坐,目边还隐有泪痕的那份神情,不禁骇然叫道:“瑶妹……瑶妹……”萧瑶似乎刚从梦中醒来,双目微睁,向顾朗轩笑道:“顾兄,你这样大惊小怪则甚?” 顾朗轩道:“瑶妹休要瞒我,分明是出了什么事儿?” 萧瑶想了想,觉得此事无须对顾朗轩隐瞒,遂边自拭去颊上泪痕,边自缓缓说道:“不错,自你走后,出了一件极其意外的事……”顾朗轩急道:“什么意外事儿,瑶妹快说,看你脸上的神色,好像还受了伤呢?” 萧瑶苦笑说道:“顾兄莫急,你且坐下,我虽略受内伤,却并不碍事,让我来慢慢说给你听!” 顾朗轩心中大急,偎着萧瑶坐下,萧瑶遂把“罗浮仙姥”突然出现的这段经过,仔仔细细地对顾朗轩说了一遍。 顾朗轩听得连连顿足,苦着脸儿说道:“这……这真是从……从何说起?……”萧瑶苦笑道:“这可是叫做自作自受,我昨夜也不曾想到,未能把林傲霜激出,来人却是她师父‘罗浮仙姥’?” 顾朗轩目注萧瑶道:“瑶妹,‘罗浮仙姥’的功力虽高,也未必比得上你的昆仑绝学,我猜得出你是有心相让,故意挨她一掌!” 萧瑶叹道:“这一掌我是非挨不可,否则便无法下台,难道竟看着这位刚愎高傲的老婆婆自行含愤绝脉,把你和林傲霜之间弄出无法收拾的悲惨局面?” 顾朗轩伸手握住萧瑶的一双柔荑,目中含泪说道:“瑶妹处处为人设想,真是太以伟大,但也太委屈了!” 萧瑶从她那微显苍白的娇靥之上,绽放出一丝安详的笑容,缓缓说道:“我早已讲过,要保存一个完完整整的‘紫竹书生’顾朗轩还给林傲霜,然后再求她分给我一半,为了完成这项心愿,受些委屈又算什么?” 顾朗轩闻言,目光凝注萧瑶,感激得目中泪水乱转,几乎垂落! 萧瑶失笑叫道:“顾兄收拾起儿女情肠,拿出些英雄气概,目中老是含着泪光则甚?风云叱咤的‘紫竹书生’若是变成一副娘娘腔、专门爱吃胭脂的贾宝玉,便不太可爱,也不值得我这‘红衣昆仑’为了你受委屈了!” 顾朗轩被她调侃得俊脸一红,举袖拭去泪渍,目注萧瑶问道:“瑶妹对于‘罗浮仙姥’既是有心相让,故意挨她一记‘冰魄搜魂掌’,怎会略受内伤,挨得这样重呢?” 萧瑶失笑道:“顾兄,对于武学一道,你也是大大内行,出类高手,怎么竟说出外行话来?” 顾朗轩涎着脸儿笑道:“怎么外行?我见瑶妹身负内伤,忍受委屈,业已急得方寸大乱,昏头昏脑的了!” 萧瑶白了顾朗轩一眼,缓缓说道:“那位‘罗浮仙姥’的武学修为和我并差不了许多,在这等情况之下,要想故意让人,不落痕迹,却比奋力拼斗,不知难出多少倍数?……”顾朗轩点头接道:“尤其那位‘罗浮仙姥’性情太以刚傲,若是看破瑶妹有心让她,定必难堪已极,可能当时便会自绝而死?” 萧瑶叹道:“是呀,自从‘罗浮仙姥’自毁‘凤头钢拐’以后,我便担心这位老婆婆会气得走上绝路,故而,一直拖到斗将百合,老婆婆施展出‘天香散花手’中‘连环三绝’之际,才佯作被逼,身法凌乱,步履踉跄,实实在在地挨她一掌,让这位肝火太旺的老婆婆消消气,解解恨呢!” 顾朗轩叹息道:“瑶妹真是用心良苦!” 萧瑶苦笑道:“心思好用,掌力难挨,‘罗浮仙姥’的‘冰魄搜魂掌’有数十年修为,威势岂同小可?我若非把全身功力齐聚后心,在硬挨一掌之下,虽不致当场毙命,也难免要躺上十天半月的呢!” 顾朗轩好生怜惜,伸过右掌,轻轻抚摸萧瑶背后的伤处,并温言笑道:“瑶妹平白无故地吃了这大苦头,定必恨死那位刚愎性暴的老婆婆了!” 萧瑶摇头笑道:“顾兄错了,我不单不恨那位老婆婆,并对她相当感激!” 顾朗轩闻言,不禁向萧瑶诧然看了一眼? 萧瑶笑道:“顾兄莫要这样看我,非我故出此言,须知倘若互易地位而论,换了我是那位老婆婆,在面对被疑为夺去爱徒情人、使爱徒气得失去踪迹的仇敌之际,恐怕不会只打一掌,便告满足!” 顾朗轩点了点头,萧瑶又复娇笑说道:“何况,我与‘罗浮仙姥’过手甚久,对于这位老婆婆的功劲火候已有相当认识,知道她于动手之时虽系全力相搏,但在打中我后背的刹那之间,却曾卸劲留情,至少敛却了两成内力!” 顾朗轩叹道:“瑶妹真是善于体谅别人……”萧瑶接口笑道:“别人颇善于体谅我呀,那位老婆婆走时,便说我要略为养伤,她遂把原定的半年限期,再复宽限半月!” 顾朗轩目注萧瑶,皱眉叫道:“瑶妹,我来隔体传功,帮你疗伤,可以恢复得比较快点!” 他一面说话,一面便把手儿伸向萧瑶的“期门穴”部位。 萧瑶站起身形,把顾朗轩的手儿打开,嫣然笑道:“我已经好了,你休想假公济私地乘机揩油!” 顾朗轩对于萧瑶忽嗔忽喜的绝世风韵,委实喜爱之极,但又不敢过份轻薄,只得红着俊脸,兀自傻笑! 萧瑶伸出左手食指,在他脸上点了一下,失笑叫道:“顾兄莫要发怔,我们所唱的‘假凤虚凰’的戏儿就此收台,要研究下一步棋子应该怎样走了!” 顾朗轩笑道:“瑶妹,我们去看看你‘驱虎吞狼’的那条妙计有何结果好么?” 萧瑶皱眉问道:“什么‘驱虎吞狼’妙计?” 顾朗轩含笑说道:“瑶妹设法使‘黑眚神君’白笑天醋火高燃,去寻‘赤尸夫人’聂玉倩的晦气,岂不是‘驱虎吞狼之计’么?” 萧瑶哦了一声,笑道:“原来顾兄是指此事,我们去看看成果,当然可以,但……”顾朗轩问道:“但……些什么?瑶妹是顾虑……”萧瑶接口道:“我们已与索明约定五十日后相会,若是先期再去‘千鬼壑’,未免有背诺之嫌。” 顾朗轩扬眉说道:“那不要紧,一来我们不必下壑,只在壑上左近探听情况,二来还可易容化装,让对方认不出我们的本来面目!” 萧瑶笑道:“顾兄打算怎样易容?要知道你的本来身份是‘紫竹书生’顾朗轩,与索明订约的身份是‘活钟馗’上官奇,若去‘千鬼壑’中,这两种身份都不能用呢!” 顾朗轩点头说道:“我就戴上一只眼罩,配上一腮虬髯,扮个‘独眼鬼见愁’吧!” 萧瑶娇笑连声,指着自己的鼻尖,向顾朗轩问道:“顾兄,你扮‘独眼鬼见愁’倒也不错,但我却扮什么呢?” 顾朗轩对萧瑶看了几眼,微笑说道:“瑶妹必须脱去你的鲜艳红衣,掩饰你的花容月貌,你干脆就扮个白发萧萧的老太婆吧?” 萧瑶失笑说道:“扮个老太婆我倒无所谓,但总要有个名号……”顾朗轩接口笑道:“名号当然是由我奉赠,瑶妹便叫个‘北岳神姥’吧!” 萧瑶皱眉问道:“顾兄真会胡想,你这‘北岳神姥’四字,是从哪里来,怎么想得这快?” 顾朗轩含笑答道:“这是触机,因为太岳山地近北岭,那‘神姥’二字,却是从瑶妹忍受‘罗浮仙姥’的委屈一事之上想起!” 萧瑶笑道:“那我干脆借用‘罗浮仙姥’之名,打打她的旗号,不也好么?” 顾朗轩摇头说道:“不好,因为‘罗浮仙姥’成名甚久,容易被人认出真假,瑶妹还是用个虚拟的名号比较妥当!” 萧瑶妙目流波,娇笑说道:“好,本神姥一切遵命,如今便请‘独眼鬼见愁’道友,为本神姥准备一切改装用物。” 顾朗轩笑道:“不单要准备,并要好好准备,因为‘独眼鬼见愁’和‘北岳神姥’只是路上所用的一种身份,等到了‘千鬼壑’左近,万一发现南宫贤弟有甚特殊危机,必须及时抢救,我们还须以另外一种身份下壑行事……”语音至此略顿,微轩双眉,向萧瑶笑道:“故而有关易容用物,必须准备双份!” 萧瑶问道:“万一我们必须把握时机,下壑救人时,又将怎样易容,顾兄莫非也想好了么?” 顾朗轩应声说道:“我认为要下‘千鬼壑’去,最理想的手段便是扮作鬼物!” 萧瑶听得抚掌赞道:“对极,对极,‘千鬼壑’中什么鬼物都有,反正他们也是‘大头鬼’、‘小头鬼’的胡乱装扮,均非本来面目,我们若参加进去两名新鬼,着实不易泄露本相!” 顾朗轩加以补充说道:“何况,我们是在‘北岳神姥’暨‘独眼鬼见愁’的形相之外再加鬼物装扮,即便露了痕迹,也不易使对方怀疑到萧瑶和顾朗轩的身上!” 萧瑶颇感兴趣地娇笑叫道:“顾兄,你打算扮个什么鬼呢?‘大头鬼’? ‘小头鬼’?……”顾朗轩笑道:“根据我们上次下壑所见,似以‘夜叉鬼’最多,为了不惹对方注意起见,我就扮个‘夜叉鬼’吧!” 萧瑶娇笑说道:“好,那我干脆不必再扮别的,便与你配成一对……”“一对”两字才出,突觉微有语病,不禁玉颊飞红,略现羞色! 顾朗轩起初倒未觉得,但见了萧瑶脸红之后,却蓦然领会过来,心中一醉,抚掌连声称妙! 萧瑶又羞又恼,目注顾朗轩,皱眉问道:“顾兄怎也学得油腔滑调起来,妙些什么?” “怎么不妙呢?瑶妹与我配成一对,不是变成‘母夜叉’了么?” 萧瑶闻言之下,也不禁嫣然失笑说道:“母夜叉就母夜叉,且让那群牛鬼蛇神尝尝我‘母夜叉’的厉害,也是好的!” 计议既定,顾朗轩便设法置备了“独眼鬼见愁”、“北岳神姥”暨两副“夜叉鬼”的易容用物。 他们并索性从此便把“紫竹书生”和“红衣昆仑”的身份遮掩起来,改用“独眼鬼见愁”、“北岳神姥”的面目上路。 萧瑶借流当镜,照了照自己白发萧萧之状,不禁叹了一口气儿,向顾朗轩叫道:“顾兄,如今虽是故意改扮,但青春逝水,白发催人,要不了三数十年,我总会变成这副形相!” 顾朗轩笑道:“瑶妹莫要发愁,如今你是绮年玉貌,我则朗朗风神,等到你白发萧萧,我也皤然一叟,还不是相配得很?……”他们易容过后,正在一个小村店中打尖饮酒,顾朗轩话方至此,突然发现一个乡农装扮之人走入店中,东张西望,似乎有所寻找? 萧瑶本是背着店门而坐,她发觉顾朗轩眼神有异,才一回头,那乡农打扮之人便走了过来,向顾朗轩恭身一礼,陪笑问道:“尊驾可是名满江湖的大侠客‘独眼鬼见愁’么?” 这句话儿,把位谋略甚深的“紫竹书生”顾朗轩问得为之愕然发怔? 因为“独眼鬼见愁”之号,是自己新近杜撰,形容也刚刚改装完毕,怎么被这乡农知晓?并变成对方口中所称的“名满江湖的大侠”呢? 萧瑶见顾朗轩被对方问得怔住,遂向那乡农打扮之人含笑说道:“阁下找对人了,你看我这位朋友独眼虬髯,生具异相,不正是你要找的威震武林的‘独眼鬼见愁’么?” 顾朗轩把眉头一皱,萧瑶又复笑道:“但不知阁下是自己要找‘独眼鬼见愁’?抑或受人之托?……”萧瑶话犹未了,那乡农打扮之人已从背后解下一个软软的包裹,向顾朗轩双手递去,含笑说道:“我是奉人之命,送件衣服给独…… 眼鬼……鬼大侠!” 萧瑶听了这“独眼鬼大侠”,几乎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顾朗轩本待伸手接那包裹,但眼珠一动之下,向对方笑道:“请你放在桌上,但不知阁下这送衣之举是受谁所托?” 乡农打扮之人如命把那软软的包裹放在桌上,并应声答道:“我正在田间耕种,有个身着缁衣的少年比丘尼,给了我一两纹银,命我把这包裹送来交给独眼鬼大侠。” 顾朗轩诧道:“这少年比丘尼生得是什么模样?” 乡农打扮之人摇头答道:“人家是位业已落发的出家人,我可没敢无礼细看,只觉得语音清脆,年龄不大而已。” 顾朗轩道:“这位比丘尼如今何在?” 乡农打扮之人答道:“那位师姑给了我银两包裹以后,立即飘然而去,走向深山之内。” 说完,便向顾朗轩、萧瑶二人施礼告别。顾朗轩与萧瑶均看出这乡农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绝非江湖人物所乔装改扮,遂不加留难,容他走去。 等那乡农走后,顾朗轩长叹一声,举杯就唇一倾而尽! 萧瑶笑道:“顾兄怎的借酒浇愁起来?你好端端的如此长叹则甚?” 顾朗轩苦笑说道:“天下事真所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想不到我这‘独眼鬼见愁’之名,不过刚刚拟就,便已震动江湖……”萧瑶娇笑接道: “能够名震江湖,总是好事,但此人能够在暗中听了我们谈话而未露丝毫痕迹,足见心思细密,功力也颇为不弱呢!” 说至此处,目光凝注在桌上那具包裹之上,扬眉又道:“那妙年尼姑派人送件什么东西给你,顾兄如今该打开看看了吧?” 顾朗轩目中神光微闪,蹙眉说道:“看是当然要看,但不知道包裹之中有甚蹊跷?” “我来替你看吧!”她一面说话,一面便伸手解那包裹。 顾朗轩叫道:“瑶妹仔细一点,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萧瑶向他摇手笑道:“顾兄放心,我已暗凝功力,化指成钢,这包裹之上便淬满沾肤断肠的杀人剧毒,也将无奈我何!” 话方至此,突然大感惊奇地“呀”了一声! 原来萧瑶把那包裹解开,发现其中是一件短衣! 凭“红衣昆仑”的眼力,自然一见便识,故于呀了一声之后,向顾朗轩含笑说道:“顾兄几时交了这样的方外至友?这件礼物不轻,是用人发、天蚕丝合织而成,能避刀剑、暗器和恶毒掌力的呢!” 顾朗轩也觉得这件短衣或与南宫敬所失的“七孔天孙锦”不相上下,不禁疑思满腹,连称“奇怪”! 萧瑶笑道:“顾兄别奇怪了,你看那衣角之下还压着一张笺纸……”顾朗轩不等萧瑶说完,便即伸手取笺。 但因深知所面对的敌人“五毒香妃”木小萍等委实太以刁钻歹毒,故而顾朗轩虽然伸手取笺,仍化指成钢,凝足功力。 取得笺纸,张开一看,只见笺上写着:“江湖传闻,‘七孔天孙锦’已成‘三绝妖姬’戚小香护身之宝,遂赠此衣,以期有助顾大侠涉险降魔之卫道大业!” 除了这几行字迹之外,并未署名,仍把顾朗轩弄得如坠五里雾中,莫明其妙! 萧瑶娇笑问道:“顾兄可以从笔迹中有所辨识么?看来那位赠衣女尼,不仅对你颇为关切,也对你十分熟悉!” 顾朗轩苦笑说道:“瑶妹难道不见这笺上字迹,每个都四四方方,显系矫揉掩饰,我哪里认得出来?……”一语方毕,蓦然失声惊道:“难道是……是…… 是她?……”萧瑶冰雪聪明,玲珑剔透,她由于顾朗轩颤声连说了三个“是”字之上,已知他所疑之人是谁? 这位“红衣昆仑”立即双眉一挑,摇头说道:“不是她!”顾朗轩“是她” 二字,充满疑诧,萧瑶的“不是她”三字,却十分肯定,恰好相映成趣! 这一声“不是她”,使顾朗轩听得一惊,目注萧瑶问道:“瑶妹以为我所猜疑之人是谁?” 萧瑶笑道:“那还用问,你所说‘是她’之中的‘她’,就是我所说‘不是她’中之‘她’,就是我们都渴欲相寻的‘梅花女侠’林傲霜姊姊!” 顾朗轩皱眉道:“瑶妹为何认为不是林傲霜?” 萧瑶娇笑说道:“我先问你,你为何猜疑是林姊姊呢?”顾朗轩道:“因为我知道林傲霜于广西苗傜秘洞之中,曾经获得过一束‘天蚕丝’,这件短衣分明便是用‘天蚕丝’和人发合织而成!” 萧瑶秀眉微轩,娇笑说道:“‘天蚕丝’虽然难得,但也不是绝无仅有之物,顾兄以此就作判定,未免略嫌武断?” 顾朗轩道:“你……” 萧瑶不等顾朗轩发问,便即笑道:“我和你恰好相反,你是从‘物理’着想,我是从‘情理’推断!” 顾朗轩惑然不解,向她注目说道:“‘从情理推断’?瑶妹莫打玄机,此话怎讲?” 萧瑶正色答道:“假如我是林傲霜姊姊,于发现自己为他心碎断肠的‘紫竹书生’顾朗轩不单未死,并和别人的女人耳鬓厮磨、神情亲热之下,必然采取两种手段,纵不揍你两个耳光,责你负心,也会向另外那个女人责以无耻夺爱,相互一拼!” 顾朗轩点头说道:“瑶妹说得不错,按情按理,均该如此,林傲霜纵然揍我十记耳光,我也当愧然领受!” 萧瑶笑道:“如今,那位妙年女尼不单不揍你耳光,不和我拼命,反而慨赠宝衣,给你防身御魔,这会是林姊姊么?虽然我对林姊姊十分敬重,知道她是位正派侠女,对你情真且深,但恐难毫无嗔怒之念,几乎达到‘圣人’或是‘佛者’的境界?” 顾朗轩无言可对,只得转移话头,指着那件短衣,向萧瑶问道:“瑶妹,对于这件宝衣,我究竟收不收呢?” 萧瑶笑道:“赠衣人业已不知去向,还怎能容你不收?顾兄赶紧穿上,莫要辜负对方的一片美意!” 边自说话,边自强迫顾朗轩脱去长衫,把这件新得的宝衣贴身穿好。 顾朗轩苦笑道:“常言道‘无功不受禄’,我与那位师姑根本风萍未识,却受如此重惠,未免……”萧瑶接口笑道:“人家送你此物,业已声明是期望有助于卫道降魔,顾兄只消多杀上几个恶寇,使你‘鬼见愁’之号名副其实,不就成了‘受禄必有功’,便心安理得,毫无惭愧了么?” 顾朗轩双眉一挑,那只未被眼罩遮掩的独目之内电射神光,点头说道:“对,这次再去‘千鬼壑’,我手下决不再留丝毫仁恕,对于木小萍手下那帮牛鬼蛇神,是要痛加诛戮的了!” 萧瑶替他斟了杯酒儿,嫣然含笑说道:“本来嘛,‘遇文王,谈礼义,逢桀纣,动干戈’,对于这干万恶凶徒,若行仁慈,真是自己找倒霉了……”语音至此略顿,举起酒杯,向顾朗轩叫道:“顾兄,来,饮完此杯,我们立刻动身,早点赶到太岳山中,期望机缘凑巧,能把南宫敬救出,并……”顾朗轩道:“并些什么?瑶妹怎不说将下去?” 第十 章 萧瑶笑道:“并把那件‘七孔天孙锦’从戚小香手中夺回,还给南宫敬,使你们这两个生死结盟的金兰兄弟,全有一件护身宝衣,岂非武林佳话?” 顾朗轩叹了一口气儿,摇头苦笑说道:“只要能把南宫敬贤弟救出,便是万幸之事,至于‘七孔天孙锦’那等身外之物,却无足轻重,倘若未能寻回,便把我这件天蚕丝人发合织的宝衣,送给南宫贤弟护身便了!” 萧瑶妙目流波,看了顾朗轩一眼,嫣然笑道:“顾兄真是一位标准大哥,对你南宫贤弟关怀得无微不至!” 顾朗轩想起南宫敬来,不禁双眉愁皱说道:“南宫贤弟也许是命中注定魔劫太多,他这次陷身于脂粉炼狱之中,罪儿可受得大了!” 萧瑶目光一闪,向顾朗轩摇了摇头。 顾朗轩诧道:“瑶妹摇头则甚,莫非你认为南宫贤弟的罪儿受得还不够么?” 萧瑶笑道:“我认为南宫敬根本是在享乐,不是受罪!” 顾朗轩大为愕然,目注萧瑶,皱眉说道:“是在享乐?瑶妹此话怎讲?” 萧瑶答道:“我先问你,南宫敬如今是否业被皇甫婷、戚小香等妖姬,用独门迷药迷失了本性?” 顾朗轩苦笑道:“这事儿瑶妹已知,怎么还来问我?” 萧瑶扬眉说道:“只有生具慧眼的正派武林侠士,才把色欲视为洪水猛兽,如今南宫敬神智既迷,自然朝朝寒食,夜夜元宵,乐此不疲,怎会有什么受罪痛苦之感?” 顾朗轩叹道:“瑶妹的话虽不错,但皇甫婷、戚小香等妖妇,除了欲念狂炽外,不会对我南宫贤弟有甚真实情爱,在那等朝朝放纵之下,倘若时间太长,南宫贤弟真元气丧的程度,是相当可虑的呢!” 萧瑶脸上一红,秀眉微蹙说道:“自然是越早救他脱离魔掌越好,但在辛师叔请得‘妙手天医’诸葛仁赶来之前,我们还不宜急躁下手!” 顾朗轩诧然问故,萧瑶玉颊赦赤,苦笑答道:“顾兄难道忘了南宫敬神志迷失颇甚,我们把他救出,若是无法医治,反而会生乱子么?” 顾朗轩因而想起萧瑶在废寺之中险被南宫敬污辱之事,不禁哦了一声,毅然说道:“那倒不要紧,我们可以先把他点倒,或是拘禁起来,等辛大侠把诸葛老人请来,再加医治,总而言之,我宁愿使南宫贤弟在肉体上受些痛苦,也绝不愿再听任他去和那些妖姬荡妇鬼混!” 萧瑶秀眉双挑,目闪神光,点头说道:“好,顾兄既然下此决心,我们便略变原计,此番到得太岳山中,便设法暗下‘千鬼壑’,先行抢救南宫敬便了!” 他们计划虽定,但尚未到达太岳山,便又发生事故! 这是析城附近的一座荒山,顾朗轩与萧瑶偶然间发现了几具怪异的草人。 那是用稻草束成的人形,两具并列,一男一女,男草人的身上钉了不少针箭,女草人的身上则被浇淋了秽血! 这种草人不止一处,在这片山谷之内,便发现了三处之多,但每处都是一男一女,两具并列!萧瑶在发现第三处奇异草人之后,轩眉叫道:“顾兄,你看出了么?那些小针小箭,并非胡乱钉插,全是钉插在草人心窝、肚脐等致命要穴部位!” 顾朗轩点头说道:“瑶妹看得不错,这好像是排教,或祝由科等妖邪所用的魔魇诅咒法物?” 萧瑶笑道:“既是诅咒魔魇,则草人的头顶之上应该藏有名帖?” 顾朗轩道:“或许会有?瑶妹倘有兴趣,并不怕招来麻烦,何妨搜一搜看?” 萧瑶秀眉微剔,立即动手搜索起来。 她光搜那具女草人,并无所获,但却从那具男草人的头顶“百合穴”部位,搜出了一张小小纸条。 顾朗轩见萧瑶目注纸条,微有惊奇神色,遂向她含笑问道:“瑶妹,这纸条上写了一些什么?” 萧瑶把那纸条递过,笑吟吟地说道:“顾兄自己看吧,你大概意料不到!” 顾朗轩接过一看,纸条上写着血红的“上官奇”三字! 他见字之下,不由咦了一声,目光朝那具满身秽血的女草人看去。 萧瑶笑道:“顾兄必不看了,最近你没有和其他女人来往密切,则男草人既然是你,女草人必然是我!” 顾朗轩问道:“瑶妹不是未在那具女草人的头顶之上,搜出名帖……”萧瑶接口笑道:“对方大概不知道我的姓名,故在女草人身上淋以秽血,象征我未易容前所着的红衣!” 顾朗轩抚掌笑道:“对对,倘淋秽血,极可能便是代表一身红衣,真亏瑶妹能参透其中奥妙!” 萧瑶向他白了一眼,苦笑摇头说道:“顾兄还在笑呢,有人在施以魔魇诅咒,我们该头疼心跳、魂魄欲飞才对!” 顾朗轩失笑说道:“瑶妹怎也相信这种妖邪之道?何况按照传说,对方至少要知道我们的生辰八字,以及剪下一绺头发,再施魔魇,方能生效!像这样连姓名都弄不清楚……”话方至此,萧瑶突然收敛了玉润珠圆的娇脆喉音,改以一种苍老的语声向顾朗轩叫道:“鬼见愁道兄,我老婆子有一件事儿要想向你请教!” 顾朗轩起初微愕,但旋即悟出定是有人走来,萧瑶才改用所化装的“北岳神姥”身份发话。 果然,他细一聆听,听出有个动力相当高明之人,在八九丈之外悄悄向自己走近。 于是,顾朗轩也以“独眼鬼见愁”的身份,向萧瑶一抱双拳,怪笑问道: “神姥有何见询?在下知无不答,答无不尽!” 萧瑶抬起手来,微掠鬓边白发,扬眉含笑说道:“鬼道兄请莫见怪,昔年相见,你的脸上无伤,故而我老婆子想问的是,你好端端的,怎会眇去一目?” 顾朗轩知她是无话找话,灵机一动之下,咬牙恨声说道:“神姥不必问了,我这只眼睛,是毁在一个相当年轻貌美的红衣女郎之手!” 萧瑶笑问道:“那红衣女郎姓甚名谁?是何来历?鬼道兄可知晓么?” 顾朗轩叹道:“起初不知,后来才打探出来,如今我一见穿红衣的,便立想杀之泄恨!” 说完,翻手一掌,把那具遍身秽血的女形草人,打得裂散纷飞,仿佛真是满怀仇恨之状? 萧瑶暗赞他装得逼真,忍笑继续问道:“鬼道兄请把那红衣女郎的姓名说出,我反正闲暇无事,便陪你一同前去找她报仇雪恨!” 顾朗轩抱拳一揖,苦笑摇头说道:“多谢神姥美意,但那丫头的靠山太硬,决不宜前去找她,只有等她落了单,哪儿遇上在哪儿伺机下手,才有报仇之望?” 萧瑶笑道:“鬼道友怎么说得这等神秘?那丫头究竟是什么来历?” 顾朗轩猜出萧瑶的心意,遂越发神秘地低声说道:“关于那丫头的姓名来历,暂时我不想说,我只告诉神姥一件事儿,便可知道她的厉害程度!” 萧瑶问道:“什么事儿?那丫头既能使鬼道兄眇去一目,身手已颇见不弱的了!” 顾朗轩叹道:“我算什么?神姥知道离此不远的析城山中的‘天狼寨’么?” 萧瑶点头说道:“知道,那是‘铁爪天狼’萧沛所创的基业,我虽不曾去过,但听说规模不小呢。” 顾朗轩道:“完了!μ炖恰襞嬉阉溃炖钦脖荒呛煲律倥ト硕雷缘卣鎏舻艋偃ィ ? 萧瑶哦了一声道:“她单人独自能挑掉一座‘天狼寨’么?” 顾朗轩苦笑说道:“神姥从这桩传闻之上,总可看出那丫头不太好惹,我只有等待机会,才可突施暗算,报却眇目之仇……”他们是边自发话,边自缓缓离去。但尚未走出两丈,背后突有人高声叫道:“两位朋友请暂留贵步!” 萧瑶与顾朗轩一吹一唱地耍了半天花腔,便是料准对方听在耳内之后,定会出面相见。 故而闻言之下,双双立即止步回身,注目看去。 一片嵯峨怪石之后,慢吞吞地走出一个服装奇异之人。 这人年龄约莫五十来岁,身着长衫,手持折扇,一副儒生打扮,但那件儒衫的色泽,却绿得夺人眼目! 或许由于衣衫太绿,以致映照得他那张瘦长的马脸也是绿荧荧的,再配上一只鹰鼻,一对鸽眼,以及一张薄片嘴巴,任何人都可一望而知,此人绝非善类! 那绿袍儒生见萧瑶、顾朗轩止步回身,便一抱双拳,怪笑问道:“这位朋友和这位老婆婆怎样称谓?” 顾朗轩拱手还礼,向这绿袍儒生含笑说道:“在下姓名久已不用,江湖上人称‘独眼鬼见愁’,尊驾无妨和这位老婆婆一样,叫我‘鬼朋友’便了!” 绿袍儒生目注萧瑶,面含怪笑问道:“这位老婆婆呢?” 顾朗轩接口笑道:“这位老婆婆高明已极,她便是久隐恒山、新近才重现江湖走动的‘北岳神姥’!” 绿袍儒生似乎对这“独眼鬼见愁”暨“北岳神姥”的外号有点陌生,故在怔了一怔之后,才勉强说了声“久仰久仰!” 顾朗轩笑道:“朋友叫住我们,大概总有别事,不会光是为了询问我们的名号……”绿袍儒生点头接道:“在下有件事儿想向……鬼朋友请教?” 这“鬼朋友”的称呼,毕竟有点蹩扭,故而绿袍儒生在出声之际,未免略为延滞。 顾朗轩道:“彼此既是武林同源,朋友无须客气,有甚问题尽管提出,在下是知而必答,定必不让朋友失望就是!” 绿袍儒生因顾朗轩所表现的态度甚为友善,脸上那副难看的笑容遂也变得较为自然一些,抱拳问道:“刚才在下偶然听得鬼朋友说痛恨一个穿红衣的女子?” 顾朗轩点头说道:“不错,但不知我恨一个穿红衣的女子,又与朋友有什么关系?” 绿袍儒生道:“那红衣女子竟有能力独自挑了‘铁爪天狼’萧沛的‘天狼寨’么?” 顾朗轩光是颔首示意,然后又目光凝注,向这绿袍儒生上下细一打量,故意表示怀疑,挑眉问道:“朋友如此问话,莫非与那红衣少女有旧?” 萧瑶在一旁暗笑,顾朗轩做作得真有一套! 绿袍儒生见顾朗轩似乎动了疑心,遂连摇双手笑道:“鬼朋友莫要误会,在下不单与那红衣少女决非素识,并正想向鬼朋友请教她姓甚名谁?” 顾朗轩闻言之下,一蹙双眉,沉吟不答。 绿袍儒生脸色微变,目注顾朗轩道:“鬼朋友为何不语,莫非吝于见告?” 顾朗轩缓缓说道:“我告诉朋友,原无不可,但朋友似乎应该先告诉我,你为何要询问那红衣少女姓名的原因?” 绿袍儒生两只深陷的鸽眼转了一转,背着顾朗轩一掌击坏的淋血的草人,扬眉怪笑说道:“鬼朋友既是江湖人物,应该看得出来,扎这草人是何用意?” 顾朗轩毫不考虑地点头应声答道:“我看得出,这种用稻草扎成人形,钉以针箭等物,好像是对甚人有深仇大怨,在施展魔魇诅咒!” 绿袍儒生笑了一笑,扬眉颔首说道:“鬼朋友看得不错,但你总该知道,倘若不晓得仇家姓名?纵施魔魇诅咒,也无法发生作用!” 顾朗轩哦了一声,目注绿袍儒生,问道:“这两个草人是尊驾所设?你与他们有仇?而其中那全身淋血的女草人,便是曾经挑了‘天狼寨’的红衣女子?” 绿袍儒生道:“我向鬼朋友探询那红衣女子姓名,正是为了便于报仇之用。” 顾朗轩突然连摇双手,向对方正色说道:“若是这样,在下奉劝朋友,根本不必问那红衣女子的姓名。” 绿袍儒生诧道:“却是为何?” 顾朗轩闪动着未带眼罩的那只独眼,含笑答道:“据在下所知,魔魇诅咒之术,即或略有效验,也非探得对方的生辰八字以及姓名,并剪下本人毛发不可,如今仅问姓名……”绿袍儒生静听至此,接口摇头说道:“鬼朋友,你弄错了!” 顾朗轩佯作惊异地一皱眉头问道:“错了?我……错在何处?” 绿袍儒生目闪厉芒,眉腾杀气说道:“诅咒之术,最多能使当事人心神不安,未必当真要得了对方性命。故而,我若得红衣女子姓名,便直接上门寻仇,无须再用什么诅咒魔魇。” 顾朗轩咦了一声,指着另一具男形草人说道:“我刚才在男形草人的头顶之上,业已发现一张写有‘上官奇’字样的纸条,足见你们业已知晓对方姓名……” 绿袍儒生接道:“‘上官奇’三字根本不见经传,想是化名,叫我在八荒四海之内,何处去找此人?故而希望那红衣女子有点根脚可寻,不要再是什么无名之辈!” 顾朗轩静静听完,突然纵声狂笑! 绿袍儒生被他笑得一头雾水,蹙眉问道:“鬼朋友,你如此发笑则甚?” 顾朗轩道:“我笑的是尊驾难免会大大失望!甭膛廴迳热晃实溃骸霸趸岽蟠笫磕悄呛煲屡佑质欠悍何廾奚醺牛俊? 顾朗轩笑道:“不是泛泛无名,而是大大有名,不是无甚根脚,而是根脚太粗,我遂认为尊驾难免于问知她姓名之后,仍无法登门寻仇,岂不是大大失望?” 绿袍儒生怒道:“鬼朋友快请见告,无论那丫头有多粗根脚,我也非去挖上一挖,掘上几掘不可!” 顾朗轩点头笑道:“好,我告诉你,那红衣女子是叫……”语音至此,倏然顿住,侧顾萧瑶,向她含笑叫道:“神姥,你认为我在说出红衣女子的姓名之前,是否应该先问问这位朋友的来历称谓?” 萧瑶笑道:“他对你问了半天,当然你也可以问他一问,不过关于姓名来历方面,倒是不问也罢!” 顾朗轩笑道:“神姥这‘不问也罢’一语,却是怎解?” 萧瑶目光微瞥,指着那绿袍儒生说道:“因为我已猜出这位朋友的姓名称谓?” 绿袍儒生意似不信地挑眉说道:“我并未供给你们什么资料,老婆婆未必猜得着吧?” 萧瑶嘴角微披,缓缓说道:“朋友应该是复姓万俟,单名一个‘碧’字。” 绿袍儒生不加否认,目射惊奇的神色。 萧瑶继续笑道:“朋友虽操北方口音,却多半来自川中,我猜你大概是‘西川双妖’中的‘绿袍秀士’万俟碧吧?” 绿袍儒生一阵“嘿嘿”阴笑,点头说道:“老婆婆真好眼力,在下正是万俟碧……”萧瑶接口说道:“尊驾既是万俟碧,则你那老搭档,也就是‘西川双妖’中的另一位‘血光圣母’西门红呢?” 万俟碧道:“我西门大姊有事访友,少时便会回来……”说至此处,转面向顾朗轩傲然笑道:“鬼朋友,你既然已知我的来历,必也晓得‘西川双妖’在当世武林中不会惧惮任何人物,无论那红衣女子有多粗根脚!惫死市室饧右耘厕淼亟涌谒档溃骸按值煤埽值煤埽梢运抵芪Ъ复锸Ю铩蓖蛸贡滩坏裙死市低辏惆蚜成槐洌辽档溃骸霸谙鲁闲奶纸蹋砼笥涯飨费裕? 顾朗轩也把那只独目一瞪,表示不悦地说:“你是诚心讨教,我也是诚心答复,怎说是甚戏言?难道整座昆仑山周围还没有千里以上么?” 万俟碧笑道:“那个穿红衣的丫头与昆仑有关?” 顾朗轩颔首笑道:“当然有关,她就是昆仑董夫人身边两位绝代天人暨义女之一,‘红衣昆仑’萧瑶!蓖蛸贡躺裆徽穑死市指葱Φ溃骸巴蛸古笥眩忝恰鞔ㄋ拿匪浯螅杂诶ヂ厣秸庋值母牛匆餐诓欢桑亢慰觥蓖蛸贡汤魃溃骸熬虿黄鹨惨颍诓欢惨凇被坝涛戳耍蝗灰货舅迹蚬死市实溃骸肮砼笥眩惴讲抛詈笏档摹慰觥阶郑苹褂镉涛淳。俊? 顾朗轩点了点头,笑嘻嘻地说道:“是虽语未尽,我是说:何况此项仇恨的主要对象,应是上官奇,万俟朋友大可不必前往昆仑自找钉子碰了!” 万俟碧笑道:“为何你说上官奇才是我主要的报仇对象?” 顾朗轩笑道:“因为‘黑面鬼’黄深与‘黑手鬼’孔民全是死在上官奇的手下,‘红衣昆仑’萧姑娘不过是袖手旁观而已,这种情况,应该早由那‘黑心鬼’李华告诉你了!” 万俟碧从一双深陷的眼眶中闪射出疑诧的目光,盯着顾朗轩,诧声问道: “鬼朋友,你对于这桩事儿,怎……怎会知道得这般清楚?” 顾朗轩失笑说道:“我既被你称作‘鬼朋友’,自然总有点鬼头鬼脑、鬼门鬼道,何况……”万俟碧叫道:“又是何况……”顾朗轩不去理他,自顾笑吟吟地说道:“何况我和那上官奇交好甚厚,他独毙‘巴陵双鬼’之后,还会不把这件得意的事儿告诉我么?” 万俟碧目光凝注顾朗轩,哦了一声,说道:“鬼朋友居然和那上官老儿交好甚厚么?” 顾朗轩毫不迟疑地点头含笑说道:“当然,我和他好得几乎不分彼此,形影不离,他叫‘活钟馗’,我叫‘鬼见愁’,都是爱把凶邪恶鬼当作点心,故而成了臭味相投的知心好友!” 萧瑶在一旁听得暗笑,她笑这大名鼎鼎的“西川双妖”中的“绿袍秀土”万俟碧,居然被顾朗轩鬼话连篇,戏耍得淋漓尽致! 万俟碧起初听得尚在点头,但到了后来,突然双目中闪射凶光,向顾朗轩厉声暴喝道:“鬼朋友,在下诚心诚意向你请教,你却对我鬼话连篇则甚?” 顾朗轩诧道:“什么叫鬼话连篇?难道你以为我和上官奇不是相识,或是相识而交往不深?” 万俟碧狞笑说道:“鬼朋友还要强辩,你的鬼话之中有了漏洞!” 顾朗轩道:“漏洞何在?” 万俟碧道:“你说你与上官奇老儿交称莫逆,而上官老儿既和‘红衣昆仑’萧瑶共同对‘巴东三鬼’行凶,则他们之间必有相当友谊!” 顾朗轩笑道:“那是当然之理,他们两人好得蜜裹调油,已成为白发红颜之恋!” 万俟碧冷笑说道:“这就是漏洞了,上官奇与萧瑶既为腻友,你和上官奇又是知交,却怎会对萧瑶恨之入骨?” 顾朗轩闻言之下,不禁纵声狂笑! 万俟碧皱眉问道:“鬼朋友,你为何如此发笑,难道我有什么话儿说得不对?” 顾朗轩笑道:“我笑的是万俟朋友枉称‘绿袍秀士’,名列‘西川双妖’,怎的见识竟如此浅薄?” 话方至此,万俟碧沉声叱道:“鬼朋友,请你说话放仔细些,倘若指不出我见识浅薄之处,莫怪我要对你不客气了!” 顾朗轩虽见万俟碧声色皆厉,却仍笑嘻嘻地说道:“万俟朋友请想,便因上官奇见色忘义,不与我这老朋友继续交往,而与萧瑶好得蜜裹调油,我才起了醋心,把这‘红衣昆仑’恨得要命!你连这种道理都不懂得,我仅仅说你见识浅薄,还是相当厚道的呢!” 萧瑶听顾朗轩说到“起了醋心”之际,委实忍俊不禁地“噗哧”一笑! 谁知不笑还好,这一笑之下,却当真笑出了个大大漏洞! 因为人在无心之际,往往未加掩饰,萧瑶这“噗哧”一笑,竟是妙龄少女的娇脆口音,与她所扮白发萧萧的“北岳神姥”身份,太以相映成趣! 万俟碧怔住了,他目注这位发出甜脆娇笑的白发婆婆,双眉深蹙,嘴皮微动,仿佛欲语不语。 顾朗轩知晓萧瑶露了马脚,遂向万俟碧笑道:“万俟朋友,如今我要问你,你到底是想找上官奇,还是找萧瑶,为那‘巴东双鬼’报仇雪恨?” 万俟碧已知萧瑶的来历,自然想找上官奇,但因“西川双妖”在当世武林中是相当有名的黑道人物,遂不好意思明言,只是含混答道:“我找哪一个都行,只看他们二人哪个比较好找!” 顾朗轩笑道:“他们两人哪个都比较好找,哪个都比较难找!” 万俟碧道:“此话怎讲?” 顾朗轩含笑说道:“万俟朋友是老江湖了,难道还不懂‘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之语?” 万俟碧想起适才所闻的那声甜脆的娇笑,不禁大吃一惊,目注萧瑶问道: “你……你……你……难道你?不……不是……”萧瑶索性恢复了自己甜脆的语声,向顾朗轩失笑说道:“糟了,马脚已露,我在这位‘绿袍秀士’面前,不能再冒充什么‘北岳神姥’的了!” 万俟碧似因遭人戏弄,怒形于色,问道:“你们到底弄的甚鬼?你又到底是谁?” 萧瑶娇笑道:“窗纸一点便破,光棍一点便透,我不相信凭阁下的江湖经验,直到如今,还猜不着我的真实身份?” 万俟碧当然已有几分怀疑,先行吸了一口长气,略定心神,然后缓缓问道: “听你的口气,似乎自命不凡,莫非就是我万俟碧与我西门大姊所渴欲寻找的‘红衣昆仑’萧瑶?” 萧瑶点头笑道:“对了,我们能够在此凑巧相逢,倒是最妙不过,既省得我去西川找你,也免得你去昆仑找我!” 万俟碧威震西川,凶名久著,性情暴戾已极,换了平时,一听仇人当面,必然立下辣手! 但常言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如今他知道自己所寻之人,竟是董夫人的义女之一,“红衣昆仑”萧瑶,遂傲心大敛,不敢急切发难! 何况另外一个自称“独眼鬼见愁”的人,从神情气宇看来,显然也非弱手,自己以一对二,便在数量上也居于孤薄,自然更不宜轻举妄动! 于是,万俟碧只得暂忍胸中恶气,想设法拖延时间,等“西川双妖”中另一位“血光圣母”西门红暨“黑心鬼”李华回来,再与对方翻脸一搏! 有了这种打算,万俟碧遂在萧瑶揭明身份之后,淡淡一笑,点头说道:“萧姑娘的易容手段和变音之术,着实高明得很!” 萧瑶笑道:“我并非为了你们这段过节才易容变音,何况结果还自露马脚,哪里还当得起‘高明’二字!” 万俟碧目光移注到顾朗轩的身上,扬眉问道:“‘北岳神姥’的身份既已非真,则阁下这位‘独眼鬼见愁’想必也是冒牌货了!”顾朗轩笑道:“当然,萧姑娘是昆仑仙女,怎会和一个俗不可耐的‘独眼鬼见愁’混在一起?” 万俟碧道:“阁下的真实来历,可否见告?” 顾朗轩笑吟吟地点头答道:“在稗官野史之上,杨六郎手下大将孟良、焦赞二人,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如今倘把这两句话儿移到我和萧姑娘的身上,便成了‘萧不离顾,顾不离萧’!”这“萧不离顾、顾不离萧”八字,听在萧瑶耳中,不由微绽“皱颜”,在那“北岳神姥”的老脸之上,现出一丝不太漂亮的微笑。 万俟碧哦了一声,目注顾朗轩道:“阁下姓顾?”顾朗轩道:“姓顾,名朗轩,因居于伏牛山‘紫竹林’中,遂承蒙江湖中人送得一个‘紫竹书生’的外号!” 万俟碧吁了一口长气,点了点头说道:“原来你便是在中原一带颇有侠名的‘紫竹书生’顾朗轩,我还以为你是那杀死‘黑面鬼’黄深和‘黑手鬼’孔民的‘活钟馗’上官奇呢?” 顾朗轩一来因连日经常修习萧瑶所传的真诀,自觉功力大进,想要觅机一试,二来又知“西川双妖”是极为凶恶之辈,若能乘机除掉,也免得他们渐渐与“五毒香妃”木小萍等勾结一处,为害更烈! 故而,万俟碧的语音才落,他便毫不客气地接口说道:“万俟朋友,你又错了!” 万俟碧一怔问道:“错了?我错在何处?你不是业已说明你是‘紫竹书生’顾朗轩么?” 顾朗轩笑道:“我是住在伏牛山‘紫竹林’的‘紫竹书生’顾朗轩,却也是曾经杀过‘黑面鬼’黄深、‘黑手鬼’孔民的‘活钟馗’上官奇,你应该想得到‘活钟馗’与‘鬼见愁’之间,有一而二,二而一的密切关系!” 他这一挑明身份,万俟碧自然不能再装糊涂,目中厉芒电扫,狞笑说道: “两位倒还光棍,你们既已承认杀害‘巴陵双鬼’黄深、孔民之事,便须还给万某人一点公道!” 顾朗轩扬眉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万俟朋友既以‘巴东三鬼’的靠山自居,你就划个道儿吧!” 万俟碧冷冷说道:“两位是联手齐上?还是分先后赐教?” 萧瑶失笑叫道:“万俟碧,你不要胆怯之下,故出豪话,凭你们‘西川双妖’这点声望,能值得我与顾兄联手同上么?你且在我们两人之中,随意选上一个!” 万俟碧道:“不必选,顾朋友业已承认他是杀害‘巴东双鬼’的正凶,我自然应当首先找他算帐!” 顾朗轩微笑道:“万俟朋友还算识货,选中了我这比较好吃的果子!我们是立即开始?还是再等……”万俟碧接口问道:“再等,等些什么?” 顾朗轩“哈哈”大笑道:“万俟朋友可能被我瑶妹的威名所震,已有色厉内荏之状,你难道不想等你那位老搭档‘血光圣母’西门红么?” 万俟碧脸上一热,冷哼一声说道:“用不着等,万俟碧对付你这‘紫竹书生’,还有相当自信!” 顾朗轩道:“我们怎样动手?是比斗拳脚兵刃?还是比斗内力玄功?” 万俟碧双眉微挑,向顾朗轩冷冷问道:“顾朋友昔日杀那‘黑面鬼’黄深之际,是怎么下手?” 顾朗轩笑道:“万俟朋友问此则甚,是想‘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么?” 万俟碧狞笑连声,目光如电答道:“当然,你用兵刃杀他,我就用兵刃杀你,你用空手杀他,我就用空手杀你!” 萧瑶笑道:“尊驾倒真够高傲,我来告诉你吧,顾兄杀那‘黑面鬼’黄深之际,是‘空手夺白刃’,但杀那‘黑手鬼’孔民之际,却又成了‘白刃夺空手’!” 万俟碧闻言之下,神色茫然,向萧瑶皱眉问道:“什么叫‘空手夺白刃’和‘白刃夺空手’?可否请萧姑娘说得明白一点?” 这位“绿袍秀士”心机相当诡谲,他自从得知萧瑶、顾朗轩的真实身份以后,因强敌当前,心怯势单,想等“血光圣母”西门红回来,再复与敌拼搏! 故而,他不放过任何机会,要萧瑶说清当日经过,以便拖延时刻。 萧瑶见他问起,遂把当日顾朗轩杀死“巴东二鬼”的经过,向万俟碧细细说了一遍。 万俟碧一面聆听,一面双目碧芒不住闪烁,显然心中是在想甚花样? 萧瑶把经过说完,向万俟碧笑道:“万俟朋友,你把我顾兄诛戮‘巴东二鬼’的这段经过听清楚了没有?” 万俟碧点头说道:“听清楚了!” 萧瑶笑道:“可惜,可惜!? 万俟碧鹰目中闪射碧芒,看她一眼问道:“可惜什么?” 萧瑶双眉微扬,淡淡答道:“可惜我业已设法为你拖延了不少时间,你那老搭档‘血光圣母’西门红却仍未赶到!” 万俟碧听得自己的心意又被对方识透,不禁狞笑说道:“我早已说过不必等西门大姊,你们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萧瑶笑道:“好一位‘妖中君子’,你既自视甚高,便先与我顾兄过上几招,让他舒展偷闲已久的筋骨也好!” 万俟碧袍服微飘,上前半步,目注顾朗轩道:“顾朋友,请!” 顾朗轩笑道:“怎样请法?万俟朋友还未说明你是打算以‘空手夺白刀’抑或‘白刃夺空手’呢?” 万俟碧冷冷说道:“不必规定什么,我们既有前仇,便各尽所能,互相一搏,无论拳脚、兵刃、暗器、玄功,均尽量施为便了!” 萧瑶一闻此言,猜出万俟碧的心意,便立以择人专注的“传音密语”向顾朗轩耳边说道:“顾兄,你要特别小心一点,万俟碧既如此说话,必有什么极其毒辣的兵刃暗器等物夹在拳脚之间,向你突然袭击!” 顾朗轩偏过头,向萧瑶略一点头,表示会意。 然后目注站在距离自己约莫七八尺外的“绿袍秀士”万俟碧,扬眉笑道: “好,我们就这样办!” “就这样办”的最后一个“办”字刚刚出口,万俟碧身形欺处,右掌一伸,已疾如电光石火般,向顾朗轩当胸拍到! 虽然这种袭击太以突然,但万俟碧事先已称可以尽量施为,不择手段,又等顾朗轩作了“就这样办”的承诺以后,方始发动,倒也不能对他有所叱责! 顾朗轩久闻“西川双妖”的阴狠毒辣之名,早有戒心,适才又经萧瑶耳边边传语,自然提防,并不肯在一开始间,就和他硬拼硬干! 万俟碧右手才探,顾朗轩身形已闪! 他是略一错步,向右闪出数尺,并目光凝注万俟碧那只突发的右手,想看看有无什么恶毒花样? 谁知万俟碧右掌之上毫无花样,他是把花样藏在左掌之中。右掌之攻,可实可虚,假如顾朗轩不闪而接,万俟碧便把掌招用实,打算拼上一招,试试这位独毙“巴东二鬼”的“紫竹书生”顾朗轩,究竟有多高功力? 如今,顾朗轩不接而闪,万俟碧便化实为虚,右掌一收,左掌又发! 左掌不是空手,他在发出右掌之际,左掌中便暗暗扣了一把绿色毒砂! 万俟碧左手扬处,把掌中数十粒毒砂化成一片暗绿色的阴风雾影,向顾朗轩打去! 顾朗轩戒意虽好,也未想到对方一出手便用暗器!距离既近,毒砂所化的阴风雾影又广,再想及时闪避,显然绝难如愿! 既难闪避,索性驻足卓立,袍袖涌处,猛力拂出!顾朗轩双袖猛拂之举,是凝足玄功,要把奔涌而来的这片暗绿色的阴风雾影,加以驱散! 这种愿望居然达成! 阴风雾影来势虽凶,却被顾朗轩的拂袖罡风一冲便散!顾朗轩方自“哈哈” 一笑,猛望雾影中又闪绿芒!原来万俟碧立意连下辣手,左右回环,左手所发的毒砂雾影尚未完便被罡风驱散,他右手轻弹,又复悄无声息地向顾朗轩弹出三线细细绿芒! 这三线攻来的绿芒,不单细逾人发,且是夹杂在毒砂所化的暗绿光雾之中,自然极难发觉! 等到顾朗轩发现绿芒,业已距离胸前只有尺许! 这时,他双袖向外拂出,胸前门户洞开,再想闪避,或回手防拒,均已不及! 万般无奈之下,顾朗轩凝劲张口一吹,把三线绿芒中最上面飞射咽喉的一线,吹得左偏数寸,擦着腮边掠过。 但其余的两线绿芒,却任凭顾朗轩本领再大,也无法躲闪,一齐打中他胸前“七坎穴”和“右期门”的左近。 那是两根细细小针,一经打中,便贯衣而入,只剩下少许针尾在外! “哈……哈……哈……哈……” 这是“绿袍秀士”万俟碧得意已极的震天狂笑! 萧瑶怒哼一声,向万俟碧厉色叫道:“万俟碧,你这下流无耻的东西,你…… 你笑些什么?” 万俟碧挑眉道:“彼此事先说明,各尽所能,不择手段,万俟碧不接受这‘下流无耻’的斥责之语,应请萧姑娘收回!” 说至此处,目射厉芒,语音略为提高地又道:“我才一开始,便轻而易举地为‘黑面鬼’黄深、‘黑手鬼’孙民报却了杀身之恨,难道还不该心中得意地笑上几声?……”萧瑶嘴角一披,冷然说道:“你得意是否早了一些?区区两根飞针,便能把我顾兄怎么样么?” 万俟碧笑道:“这是我生平最得意的‘化血飞针’,不单无坚不摧、专破各种精练的内家护身气功,中针人必将在盅茶时分以后,全身化血惨死! 你看这位顾兄,不是业已无法开口说话了么?堂堂中原大侠‘紫竹书生’,转瞬间便即化作南柯一梦……“语音至此,又自得意已极地纵声“哈哈”狂笑! 萧瑶听万俟碧这样说话,芳心中微吃一惊,侧视顾朗轩,眉头双拧,失声问道:“顾兄,你……你怎么样?” 顾朗轩尚未答言,万俟碧已狞笑道:“萧姑娘多此一问,我方才不是向你说明,你这位顾兄业已魂游墟墓,无法开口了么?” “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狂笑! 但这阵狂笑不是“绿袍秀士”万俟碧所发,而是那位被视为业已魂游墟墓、无法开口的“紫竹书生”顾朗轩所发! 顾朗轩这一笑,把万俟碧笑得目瞪口呆,也把萧瑶笑得春风满面! 因为萧瑶如今想起顾朗轩最近获得一件“天蚕丝”与人发合织的防身宝衣,正好护在当胸,自然对那两根异常歹毒的“化血飞针”毫无所惧! 她宽心大放,目光斜瞥顾朗轩,笑吟吟地叫道:“顾兄……”“顾兄”二字才出,顾朗轩便接口笑道:“瑶妹放心,我既未魂游墟墓,更不会化血惨死,依然好端端的,这位万俟朋友心机虽毒,却自视过高,他把并不怎么样的‘化血飞针’,夸张得太厉害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用手指捏住针尾,把那两根“化血飞针”,从胸前衣内缓缓拔出! 万俟碧又惊又愧之下,方一发怔,顾朗轩手掌急翻,扬眉笑道:“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万朋友也尝尝你自己所炼的‘化血飞针’是何滋味?” 两线绿芒电闪之下,万俟碧几乎也与顾朗轩适才那样,坠入闪拒不及的窘境! 百忙中,这位绿袍秀士施展了一式内家铁板桥功力中的“卧看天星”,全身向后一仰,双膝前伸,以足尖支持躯体,背部平塌及地! 这一手用得恰到好处,把那两线绿芒闪躲开去! 但顾朗轩人随针进,扬手一掌,向万俟碧的胸腹部位,凝劲拍落! 万俟碧久经大敌,防到有此一着,于身躯将及地而未及地之间,双足猛蹬,以“鲤鱼倒穿波”之式,向后急纵而出! 饶是这样,顾朗轩的掌风劲气,仍然在他右腿上扫了一下! 万俟碧纵出丈许,足尖才一点地,身形便略作踉跄,显然腿上挨了一掌,业已略感不便! 顾朗轩见他这等狼狈的神情,并未再度追击,只是哂然叫道:“万俟碧,你不要怕,你若从此洗心革面……”话犹未了,万俟碧一声厉吼,截断顾朗轩的话头说道:“顾朗轩,住口,今日有你无我,万俟碧要和你拼命一搏!” 话完,“呛啷”一声,从所着绿袍之内,取出两件奇形兵刃。 右手所持,是一柄短柄“卧瓜锤”,但锤上却满布狼牙锐刺! 左手所持,则是一只五指箕张的铁铸人手,指尖隐泛绿芒,分明既极锋利,又复淬有剧毒! 顾朗轩见万俟碧取出兵刃,点头笑道:“我久闻‘绿袍秀士’的一只‘追魂手’和一柄‘狼牙锤’,威震西川!蓖蛸贡汤魃鹊溃骸胺匣吧偎担炝帘校 ? 顾朗轩挑眉说道:“你不是说明不择手段的么?何必叫我亮什么兵刃?……” 话犹未毕,萧瑶在一旁叫道:“顾兄不可托大,‘西川双妖’是黑道成名人物,非‘巴东三鬼’可比,亮你的兵刃,全神应敌!” 顾朗轩听萧瑶这一叮嘱,遂也取出兵刃。 他这兵刃与外号身份甚为相配,是一根光华隐蕴的三尺紫竹。 万俟碧见状之下,狞笑一声说道:“顾朗轩,你就凭这三尺短短的紫竹,便敢对抗我的‘追魂手’和‘狼牙锤’么?” 顾朗轩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手横紫竹,护住当胸,防范对方又作无耻突袭,口中冷冷答道:“我动用兵刃,业已抬举你了,若非瑶妹劝说,我连这根紫竹都不想用!” 万俟碧气得双目一瞪,左手“追魂手”电疾扬起,刺向顾朗轩的胸前。 右手同时抡动“狼牙锤”,恶狠狠地照准顾朗轩的天灵砸下!顾朗轩虽然紫竹在手,却不肯接架,身形一闪,向右飘出五尺。 他不接而闪之故,自然是为了特别小心。 因顾朗轩既知“绿袍秀士”万俟碧是阴毒凶残之人,便提防他“狼牙锤”上的“狼牙”能飞,或“追魂手”的五指之中会喷射什么毒针、毒液等厉害暗器? 但顾朗轩刚刚闪出,突又觉得自己的举措不对。 对于这种不择手段的阴毒凶残之人,倘若一味闪避,却是避到几时?应该以凌厉进攻,逼得万俟碧除了正当武技之外,无暇施展其他毒辣手段才是上上之策! 顾朗轩主意刚定,万俟碧已于一锤一手落空之后,再度发动攻击! 这次,他是用左手的“追魂手”护住自己身前,只以右手的“狼牙锤”带着虎虎风声,向顾朗轩斜肩砸下! 顾朗轩剑眉挑处,手中紫竹一扬,点向疾落的锤头! 眼看已将点中锤头,万俟碧手腕微翻,竟以极灵巧的手法,使顾朗轩的紫竹点空,沉重的锤头带着闪闪的狼牙锐刺,依旧呼然疾落! 情势虽险,却已早在顾朗轩算计之中! 他是故意如此,否则,除非万俟碧顿手收锤,他的“狼牙锤”头必被顾朗轩的紫竹点中,不容它翻滑而落! “狼牙锤”下落,顾朗轩的左手却在上伸! 锤儿落得虽猛,手儿却伸得更疾! 一晃眼间,万俟碧的“狼牙锤”柄,竟被顾朗轩疾伸的左手抓个正着! 顾朗轩此举虽是行险,也是正确判断! 他认为万俟碧这柄“狼牙锤”的厉害之处,必然全在锤头,自己若能抓住锤柄,必可使它威力尽失,设法予以夺过。如今计划果然实现,但危机仍未尽脱! 因万俟碧那只“追魂手”的五指之中,倘若真如所料,藏有什么毒针毒液之类,此时猝然猛发,却是极难防御! 顾朗轩有此戒心,自然把全副心神注意到万俟碧的左手之上! 谁知这样一来,几乎送掉了一条性命? 就在顾朗轩全神防范万俟碧的左手,而万俟碧的左手又毫无动作之下,眼前寒光突闪,射向眉心! 万俟碧右手的“狼牙锤”已被顾朗轩抓住锤柄,左手的“追魂手”又复毫无动作,这线寒光却是从何而发? 包括萧瑶在内,均未想到万俟碧的口中竟含有一根小小吹管,这射向顾朗轩眉心的半寸寒芒,即从万俟碧的口中吹出!万俟碧用的是短柄“狼牙锤”,既被顾朗轩抓住锤柄,两人便等于是对面而立! 在这种情形之下,慢说顾朗轩正全神贯注防范对方的那只左手,便算他未曾分神,也绝对闪躲不及! 至于一旁观战的“红衣昆仑”萧瑶,更是无法抢救! 顾朗轩瞥见寒光,已知不妙,拼命地把头一偏。 虽然极为勉强地躲过眉心要害,却仍被那半寸寒芒打在右耳垂上。 万俟碧“哈哈”一笑,从顾朗轩手中夺出“狼牙锤”柄,飘身后纵丈许! 顾朗轩却身躯摇摇,站立不住,颓然仆倒地面! 萧瑶大吃一惊,向万俟碧厉声喝道:“万俟碧,你那寒芒之上喂有剧毒?” 万俟碧冷笑一声,哂然叫道:“萧姑娘,你是绝顶聪明之人,岂非多此一问? 那线寒芒长才半寸,又只一根,若不淬以奇毒,哪能有多大威力?” 萧瑶秀眉略蹙,向顾朗轩身前走去,欲待加以察看? 万俟碧狞笑说道:“萧姑娘不必看了,我这‘夺魂芒’是有名的‘阎王帖子’,用七种绝毒药物合淬其上,除了独门解药之外,你纵有‘千载灵芝’在身,也救不了顾朗轩的性命!” 萧瑶本来是想用身上所带的“通天犀角”匕首为顾朗轩解去剧毒,闻言之下,遂先替顾朗轩点了“三元”大穴,暂遏毒力攻心,然后向万俟碧问道:“万俟碧,听你之言,莫非你还肯把‘夺魂芒’的独门解药给我?” 万俟碧目中飘闪凶光,得意轩眉答道:“顾朗轩既杀黄深、孔民等‘巴东二鬼’,与我仇恨太深,照说决无宽贷,但若萧姑娘向我求讨解药,却又另当别论!” 萧瑶虽然明知他必有下文,仍不得不点了点头,接口说道:“好,‘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就算我萧瑶向你求讨解药便了!” 万俟碧笑道:“萧姑娘通达人情,当知‘桃李琼瑶’之语!” 萧瑶点头说道:“投之桃李,报以琼瑶,莫非万俟朋友也对我有什么要求?” 万俟碧道:“正是,萧姑娘猜得一点不错!” 萧瑶皱眉说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我大概都会答应。” 万俟碧的脸上突然浮现淫笑,扬眉说道:“闻得江湖人言,‘红衣昆仑’的仙姿艳色美绝人寰,萧姑娘愿不愿意以一度春风,换取一粒‘夺魂芒’的解药?” 这几句无耻之言,听在萧瑶耳中,真几乎把她的肚皮气炸! 但萧瑶却竭办忍住怒气,不动神色地在想了一想以后,伸出手儿,向万俟碧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这项要求,你把‘夺魂芒’的解药拿来!” 万俟碧想不到萧瑶竟这样爽快便答应了自己要求,不禁看着她呆呆发怔! 萧瑶冷然道:“你看些什么?不相信么,‘红衣昆仑’向来说话算话,只要你给我解药,我包你‘魂销真个’就是!” 万俟碧阴笑道:“虽然我相信‘红衣昆仑’一言九鼎,不会有甚狂语,但却仍要你先给我一点保证!” 萧瑶诧道:“保证?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却是怎样保证?” 万俟碧笑道:“你先让我点了穴道,我便把解药给你,否则,‘红衣昆仑’若一翻脸,我这‘绿袍秀士’未必罩得住呢?”萧瑶眉头略皱,注目问道:“你那‘夺魂芒’的解药何在?” 万俟碧收起“追魂手”与“狼牙锤”,探怀取出一粒红色丹丸,捏在两指之间,狞笑说道:“解药在此,但萧姑娘千万不可妄动,万俟碧或许斗你不过,但要毁掉这粒解药,却易如反掌折枝,解药一毁,顾朗轩必死无疑,那‘萧不离顾、顾不离萧’两句话儿,便天上人间,永成泡影的了!” 萧瑶嘴角一披,哂然冷笑说道:“你想得颇为周到,好吧,我为了表示诚意,就让你先点穴道,以充保证便了!” 万俟碧心中大喜,功力凝处,向萧瑶胸肋之间,隔空连点两指。 萧瑶娇躯一摇,足下微作跄踉! 万俟碧“哈哈”大笑,手儿扬处,竟把那粒红色丹丸纳进自己口内! 萧瑶失惊叫道:“咦!你怎么把这‘夺魂芒’的解药自行吃掉?” 万俟碧笑吟吟地答道:“这哪里是甚‘夺魂芒’的解药,只是少时足以使你欲仙欲死的一粒助兴春药!” 萧瑶银牙一咬,怒声问道:“真的解药何在?” 万俟碧摇头道:“在我尚未魂销真个以前,我可不愿意告诉你这桩秘密!” 萧瑶骂道:“你真太以下流!” 万俟碧毫不为忤,贼忒嘻嘻地笑道:“你不要骂我下流,我如今便让你领略‘下流’二字的可爱之处!” 边自说话,边自带着满脸淫笑,缓步走向萧瑶身前。萧瑶一声长叹,仿佛百技俱穷,闭目不语。 但就当万俟碧走到萧瑶面前,方待伸手有所轻薄之际,萧瑶突又一睁妙目,冷冷说道:“万俟碧,你这下流坏子,如今我也让你尝尝这‘春风一度’的滋味如何?” 玉掌翻处,竟将所谓“春风一度”当作招式发出,向万俟碧当胸拍去! 万俟碧因对方穴道被点,真气难提,遂随意一伸右掌,意欲捞住萧瑶玉腕,把她的娇躯带入怀中,便可……念犹未毕,万俟碧脸色大变! 因为萧瑶那招“春风一度”虽然发出时并未带有劲气疾风,但却非虚作抗拒,竟蕴有千钧暗力! 双掌一交,万俟碧右腕立折! 跟着便被萧瑶这招“春风一度”拍中胸前! “蓬”然一响,这位“绿袍秀士”的身躯被震得宛如一朵绿云,凌空飞出丈许。 萧瑶娇笑一声,挑眉叫道:“万俟碧,我告诉你,让你作个明白鬼吧,适才我默运无上神功,催血过宫,让你所点的,只是空穴而已!” 万俟碧身形落地,踉踉跄跄退了几步,发若飞蓬,厉声喝道:“萧瑶,你以鬼计伤人,算得什么?可敢和我正大光明地放手一搏?” 萧瑶笑道:“可是可以,但你业已没有这种机会!”万俟碧诧道:“此话怎讲?” 萧瑶冷笑说道:“你脏腑之间业已被我击成重伤,只要一用力,立将肝胆尽裂,‘魂销真个’,哪里还有什么放手一搏的机会?” 万俟碧目中凶光闪闪,狞笑说道:“我虽然身负内伤,但却有特制的疗伤圣药灵丸,只消服下药物,便可和你作拼命一搏!”萧瑶一来不信,二来更知这“绿袍秀士”纵未身负重伤,也绝非自己对手,遂点头说道:“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吃药吧,若是二度败阵,就必须把什么‘夺魂芒’的独门解药献给我了!”万俟碧一面狞笑颔首,一面却慢慢旋开他那柄“狼牙锤”的尾端机钮。 萧瑶以为他又想施展锤中暗藏的毒物伤人,双眉一挑,冷然喝道:“万俟碧,你少要作死,这些破铜烂铁伤不了我!”万俟碧狞笑不答,慢慢把“狼牙锤”的尾端旋开。 他这锤柄中空,旋开后,从其中倾出了四粒丹药。 这四粒药丸,三红一白,万俟碧先行服下那三粒红色丹丸,然后把白色丹丸,放进口内。 萧瑶见状问道:“这种疗伤丹药,为何还分为红白二色?”万俟碧脸上神情得意已极,突然“哈哈”大笑! 萧瑶被他笑得如坠五里云中,诧然问道:“你狂笑得意则甚?”万俟碧扬眉说道:“萧瑶,你这‘红衣昆仑’尽管刁钻毒辣,但终于仍上了我的大当,叫我怎不得意?怎不高兴?”萧瑶越发莫明其妙,目注万俟碧道:“我上了你的当? 我上了你的什么当?” 万俟碧冷冷说道:“我来批评批评你吧,你于顾朗轩中了‘夺魂芒’后先点他的‘三元大穴’,暂遏毒力攻心之举,可以说稳健无伦!毕粞旖且慌尤唤拥溃骸岸喑锌浣保馐羌匠5挠Ρ渚俅搿!? 万俟碧道:“至于你先行催血过宫,让我点了空穴,然后以一招‘春风一度’,打算使我‘魂销真个’之举,更可以说是高明已极!毕粞Φ溃骸昂盟担盟担馐悄闵狭宋业牡保⒎俏疑狭四愕牡薄!? 万俟碧阴恻恻地笑了一笑说道:“我承认我上了你的当,但我上你的当在前,你上我的当却在后。” 萧瑶疑思未解,沉声喝道:“说下去,说得干脆一点!” 万俟碧道:“如今,该批评你允许我服药一举了,此举既不稳健,又不高明,简直愚蠢到了极致!” 萧瑶被他骂得反而笑了起来,扬眉问道:“我蠢在何处?” 万俟碧好似胸腹间有什么痛楚?略一皱眉,左手抚胸,缓缓答道:“你那招‘春风一度’得手以后,便应该赶紧把我点倒,或是打死我,在我身边仔细搜寻‘夺魂芒’的独门解药!” 萧瑶笑道:“我待会儿再搜,也还不迟。” 万俟碧摇头道:“迟了,你已错过机会,换句话说,也就是顾朗轩剧毒难解,返魂无术!” 萧瑶挑眉说道:“我不信这略一迟缓之下,便会错过机会,只要那‘夺魂芒’的独门解药在你身边,便决无搜寻不出之理!” 万俟碧笑道:“‘夺魂芒’的解药虽然在我身边,但我可以把它毁掉!被胺街链耍粞涌谛Φ溃骸澳憷床患盎伲皇窍粞淇冢谀隳壳扒樾沃拢也换嵩市恚部梢灾浦鼓阌谢偎鸾庖┑娜魏蜗肝⒍鳎 ? 万俟碧闻语,又是一阵得意狂笑! 萧瑶方一注目,万俟碧已哂然说道:“你还要吹,却不知我立意临死也要拉个‘紫衣书生’顾朗轩来垫垫背儿,业已把那‘夺魂芒’的独门解药毁掉!” 萧瑶听得解药业已毁,不禁大吃一惊,同时也恍然顿悟,变色问道:“刚才你从‘狼牙锤’柄中所倾出的那些……”万俟碧不等萧瑶话完,便点头狞笑接道: “对了,那三粒红色丹丸,便是‘夺魂芒’的独门解药,如今已被我嚼碎吞入腹中,你是否明白得太嫌迟了一点?” 萧瑶委实恨极这“绿袍秀士”太以阴损狠毒,银牙一咬,恨声叫道:“万俟碧你的确够阴,逼得我也只好够狠!我要先把你‘错骨分筋’,再点你的‘五阴绝脉’!” 万俟碧把头儿一扬,傲然答道:“不怕!” 这“不怕”二字颇出萧瑶的意外,咦了一声,向万俟碧注目问道:“你不怕么?你身为‘西川双妖’之一,是黑道著名凶人,难道会不知道被人‘错骨分筋’,与被点‘五阴绝脉’是何滋味?” 万俟碧阴笑道:“我当然知道这两种手段是所谓极刑,非人能忍受,但我会避重就轻,在你对我施展这毒辣刑罚之前,先行自绝而死!” 萧瑶冷冷笑道:“你想自绝么?我出手宛如电掣,你未必快得过我?” 万俟碧应声接道:“你才快不过我,请你看看……”双唇一张,把适才送入口内的那粒白色丹丸,咬在牙间向萧瑶略作显示,然后狞笑说道:“这是最剧烈、最快速的毒药,蜡皮一破,人命便休,任凭你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我牙关一合! 萧瑶真被这“绿袍秀土”万俟碧弄得一时之间没了主意,但眼见对方那种得意的神色,心又不甘,遂把那柄“通天犀角”匕首取出,向万俟碧晃了一晃,厉声喝道:“万俟碧,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第十一章 语音至此略顿,脸上泛起一种极狞恶的笑容,用两道冷酷的目光盯在萧瑶脸上,冷冷又道:“我死,死得毫无痛苦,你活,却活得痛苦已极!因为你将眼睁睁地看着你的情郎顾朗轩,在‘夺魂芒’毒力发作之下,一点点地烂尽肝肠,那种伤心惨目之状,定使你无法忘怀,在有生余年之中,永远过着食难下咽、寝难安枕的伤心岁月!” 萧瑶静等万俟碧话完,向他摇头说道:“万俟碧,你且慢得意,假如我当真日睹顾兄身遭惨死,委实将如你所说,今后余年之中都活得痛苦之极! 但常言道‘吉人天相’,我顾兄一生侠义,大概还不至于落得这等悲惨收抄… “万俟碧冷笑道:“天相个屁?聩聩彼苍,哪里管得了这多人间琐事?” 萧瑶一举手中匕首,扬眉叫道:“老天爷纵管不了,我萧瑶也管得了! 你心计虽毒,却决想不到我身边藏有这柄专解百毒的‘通天犀角’匕首!巴蛸贡膛读艘簧档溃骸罢獗笆椎闭媸恰ㄌ煜恰疲俊? 萧瑶笑道:“你不信么,我来试给你看,立刻用这柄‘通天犀角’匕首解去我顾兄所中奇毒!” 万俟碧狂笑说道:“你赶快试吧,只要你一解开顾朗轩的‘三元大穴’,包管便有一场令你毕生难忘的精彩好戏上演!” 萧瑶诧道:“听你之言,难道我这‘通天犀角’匕首竟还解不了‘夺魂芒’的毒力了?” 万俟碧道:“你一脸聪明之相,怎么竟如此健忘?” 萧瑶不解问道:“我忘了什么?” 万俟碧狞笑道:“刚才我曾说除了‘夺魂芒’解药之外,你纵有‘千载灵芝’在身,也无法救得顾朗轩的性命,这‘通天犀角’匕首虽是武林奇宝,但比起‘千载灵芝’的生死人而肉白骨之功,总还略有逊色,又哪里能够救得顾朗轩呢?” 萧瑶芳心欲碎,切齿骂道:“万死狗贼!蓖蛸贡棠Φ溃骸啊牢薮蟛。址乖俨磺睢叶就柙诳冢蛩牢蘧澹趾卧诤跫妇涑袈睿磕闵偈蹦慷们槔刹宜溃亟岢Υ缯郏缃袂揖×柯钗遥宰鞣⑿梗⑷梦倚郎托郎湍愕妮荷噙潮懔耍 ? 他口中虽说得轻松,但目中却凶芒暗射! 萧瑶如今虽伤心愁急到了极处,但知万俟碧阴毒无比,仍未对他放松警觉戒备! 常言道:“眼为心之苗。”萧瑶发现万俟碧目中凶芒忽厉,便知必有蹊跷,已把无上神功“太清罡气”提聚备用! 果然,万俟碧语音才毕,双手齐扬! 他是打算把“追魂手”和“狼牙锤”中所藏的几件毒液、毒针等物,向仆倒地上的顾朗轩打去! 但他双手一扬,崩簧方按,一股令人窒息的劲风罡气,业已当胸压到! 万俟碧自知定无幸免,牙关一合,咬碎毒丸! 那些毒液扫数被萧瑶所发的“太清罡气”卷回,反而喷洒在万俟碧的脸上身上! 万俟碧终于在尚未气绝之前,尝到他自己所制毒汁的滋味,厉吼一声,全身溃烂而死! 毒针则多半也被震回,或是打空,或是插在万俟碧所着的绿袍之上! 另有少数三五根毒针,仍因崩簧力劲,透过“太清罡气”,向顾朗轩打去。 萧瑶早有提防,发出“太清罡气”之后,便纵身挡在顾朗轩之前,以作万一防护! 如今见针光飞来,双掌凌空再推,也就全数击落! 萧瑶细搜万俟碧遗尸,以及“追魂手”、“狼牙锤”的柄门,却未再发现任何丹药之属! 这位“红衣昆仑”一向聪明绝顶,如今却弄得双眉紧蹙,不知如何是好? 她手中仍然持着“通天犀角”匕首,但却不敢用来救治顾朗轩。 这是万俟碧死前所说的那些话儿,对萧瑶发生了吓阻作用! 因为要想用“通天犀角”匕首解救顾朗轩,必须先行解开顾朗轩被点的“三元大穴”,才能使药力易于通行。 但药力既易于通行,毒力也自易于通行,则万俟碧所说,只消“三元大穴” 一解,包管便有一场令自己毕生难忘的精彩好戏上演之语,确实可能实现! 万俟碧口中的所谓“精彩好戏”,自然是顾朗轩毒发毙命,现象惨绝人寰,假如如此,自己目睹之下,情何以堪?除了立即殉情之外,纵或勉强偷生,这种伤心恨事必然毕生难忘,时在念中,真是生亦无趣! 由于这种顾忌,萧瑶遂手中执着那柄“通天犀角”匕首,满面愁容地痴痴看着顾朗轩,而不敢下手施救。 顾朗轩则昏睡如死,除了气息未绝以外,可说是毫无知觉。 他中了“夺魂芒”之处,是在右耳垂上,如今尚可看见一点小小芒尾,露在皮外。 萧瑶微一凝功,用指甲替他把那小小芒刺从耳垂肉厚之处拔出丢掉,虽不见功,但心中稍安。 跟着,她便想根据“毒蛇啮手,壮士断腕”之说,用那“通天犀角”匕首,替顾朗轩把右耳割下! 但刀儿才举,忽又住手,觉得不可鲁莽,此举已失时机。 “毒蛇啮手,壮士断腕”之说,是指蛇毒未发以前,才应两害相权,取其轻者。 如今顾朗轩人已晕倒,足证毒力已进体内,自己还想下手,让他平白失去一只耳朵,而无济于事则甚? 萧瑶正在双眉愁结,手足无措之际,突然听得远处似有江湖人物的奔驰谈笑之声! 她功行深邃,耳力太好,一听便知来者共是两人,要从一条迂回小路上转过峰角,方可到达谷口。 于是,她首先将那“绿袍秀士”万俟碧的遗尸,以及什么“追魂手”、“狼牙锤”等,一齐踢入深壑。 跟着,又把顾朗轩抱入乱石堆中足以蔽人的草树之内。 她是恐怕来人是“西川双妖”中另外一位“血光圣母”西门红,则自己少不了又有一场恶斗,才将顾朗轩身形藏起,免得万一照应不周,受了伤损,才真是返魂无术! 至于把万俟碧遗尸暨兵刃踢坠壑下之意,则是希望彼此在一相见下,不要立即抓破脸皮,或许可以仗着灵心慧舌,从敌人口中套出什么解救顾朗轩之策? 萧瑶藏好顾朗轩,方待走出,忽又心念一动,把手中“通天犀角”匕首的柄端,塞向顾朗轩口内,使他紧紧含祝她仍然不敢解开“三元大穴”,只希望“通天犀角”的解毒灵效,会随着顾朗轩口内津液,慢慢流下腹中,或许会有点效用? 安排完毕,萧瑶便起身走出草丛,并故意踅向一旁,距离这堆乱石稍远一点。 这时,左面峰角之下,果然转出二人。 这二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位灰衣道人,女的则一身红衣,极为耀眼! 萧瑶一见那件红色夺目的鲜艳长衣,便知自己所料十中八九,来人多半是“西川双妖”之一、“绿袍秀士”万俟碧的老搭档“血光圣母”西门红,但那灰衣道人却不知是什么来路? 红衣女子远远瞥见谷中有个老妇在负手蹀躞,不禁口中“咦”了一声! 双方相距虽有二三十丈,但红衣女子不过咦了一声,红影微闪,足下两个起落,便站在萧瑶丈许之外! 常言道得好:“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然则“一伸足”之下,应该也可掂得出对方的斤两? 萧瑶见这红衣女子竟擅轻功中极上乘的“千里户庭”身法,便知“血光圣母” 的功力修为,定必高出“绿袍秀士”之上! 根据“血光圣母”之号,以及万俟碧口中的“西门大姊”之称,这西门红的年龄,至少也应在六十左右。 但眼前所立的,却是一位年约三十五六,丰容盛鬋前、风韵犹存的红衣中年艳妇。 萧瑶心中忖道:“难怪号称‘西川双妖’,照这西门红驻颜不老的情形看来,果然是有点妖气!” 她心中在忖度对方,那红衣中年艳妇的心中,也有点觉得惊异。 她所惊异的是自己由二三十丈以外一晃便到面前,这老妇居然丝毫不带惊容,依旧静如山岳,足见是非凡人物! 红衣中年艳妇略感惊异之下,先向萧瑶注目问道:“尊驾气宇不凡,定是武林同道?” 萧瑶点了点头,含笑答道:“多承夸奖,彼此同在江湖。” 红衣妇人道:“尊驾来此则甚?” 这时那位灰衣道人也自赶到,静立在红衣妇人的身左数尺之处。 萧瑶笑道:“姑娘……” “姑娘”二字方出,红衣妇人便佛然摆手叫道:“尊驾请收回这种称呼,我不过驻颜有术,才青鬓未凋,论起年龄,不会比你小呢!” 萧瑶是故意调侃,才叫她“姑娘”,闻言之下,遂哦了一声,佯作诧异说道: “尊驾能把鸡皮鹤发变作绿鬓朱颜,委实太了不起,真所谓‘不是神仙也是妖’了!” 红衣妇人道:“废话少说,我问你来此则甚?” 萧瑶含笑说道:“风月无今古,林泉孰主宾?照说我老婆子的游踪所及,不应受甚盘问,难道这片山谷,竟是你私有的园囿不成?” 红衣妇人冷然说道:“虽非私人园囿,但我姊弟已先在此有事,其他闲人,自然不应妄闯!” 萧瑶道:“你们姊弟?……莫非是指那位穿绿袍的,他……他应该是你哥哥。” 红衣妇人摇头说道:“他是我的二弟,我是他的大姊,你……”萧瑶不等对方话完,便把眼珠一转,佯作恍然叫道:“呀,我明白了,那位身穿绿色儒衫、左手持爪、右手持锤之人,莫非就是当代武林高手、名震西川的‘绿袍秀士’万俟碧么?” 红衣妇人方一点头,萧瑶又以两道奇异的眼神盯在红衣妇人脸上,失声问道: “他是万俟碧,你又是他大姊,则尊驾定然便是威传八荒、功力超凡入圣的‘血光圣母’西门红了?” 因萧瑶语气之中用了不少褒词,那红衣妇人遂也敌意渐减,点头笑道:“不错,我就是‘血光圣母’西门红,这次为了寻找两名仇家,才特意远离西川,来会中原同道。” 萧瑶伸手掠了掠鬓边白发,怪笑说道:“果然是‘西川双妖’,难怪我在一见你们之下,便觉得有点妖里妖气!” 刚才她是满口“超凡入圣”,“威传八荒”,如今却变成“妖里妖气”,转瞬之间,易褒易贬,不禁把西门红听得一怔! 她虽发怔,尚未开口,那旁立的灰衣道人却厉声喝道:“老婆子,休要口出不逊,你若触怒了西门圣母,将死无葬身之地!” 萧瑶瞪了这灰衣道人一眼,哂然说道:“狗仗人势,你是什么东西,你有多大能耐,能比得了万俟碧左手那只爪和右手那柄锤么?” 她再度提起万俟碧的左爪右锤,果然引起了西门红的注意! 那灰衣道人被萧瑶加以斥骂,方自怒容满面,要想有所动作,西门红却向他摇手说道:“道长且慢,我还有件想不通的怪事,要向对方请教!” 萧瑶侧转脸来,向西门红笑道:“西门圣母,你若有什么话儿,尽管问我,你们‘西川双妖’名头太高,威风太大,我老婆子当不起这‘请教’二字!” 她嘻笑怒骂,语气接连变幻,使对方根本摸不清她是否含有敌意? 西门红久经大敌,江湖经验颇丰,越发觉得这白发婆婆决非寻常,向萧瑶盯了两眼,缓缓问道:“老婆婆知道我万俟碧二弟所用的兵刃是甚名称么?” 萧瑶摇头答道:“名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万俟碧朋友左手所持是一只五指箕张的铁铸人手,右手所持则是一柄上有不少尖锐狼牙的短柄卧瓜锤!” 西门红听她说的丝毫不错,越发惊奇道:“我万俟碧二弟的‘追魂手’和‘狼牙锤’虽然随身携带,但除非遇上极强对于,向不轻易取用,老婆婆却是怎生……”萧瑶笑道:“我因路过此间,走得力乏,遂在那株参天古木的枝叶之中打坐行功,谁知无意之中,看了场精彩好戏!” 西门红眉头微蹙,急急问道:“什么精彩好戏?难道是我万俟碧二弟与人起了争斗?” 萧瑶点头说道:“不是‘争斗’,是‘打斗’,这场打斗委实精彩得可称武林罕睹,要不然我怎会知道万俟碧朋友用的是右手锤和左手爪呢?” 西门红微一吃惊问道:“我万俟碧二弟的对手是谁?既能使他动用‘追魂手’和‘狼牙锤’,必系绝顶高明人物!” 萧瑶连连点头,应声说道:“着实高明,着实高明,那是一位穿黄衣的年轻貌美的姑娘,她高明得几乎令那位‘绿袍秀士’万俟碧朋友,有点招架不住!” 西门红越听越是吃惊,目闪精芒问道:“有这样高明的年轻女娃儿么? 她莫非穿的是一身红衣?“ 这位“血光圣母”竟猜疑到“巴东三鬼”的仇家,自己所欲找寻的“红衣少女”身上! 萧瑶答道:“不是,不是,红黄二色,显然易辨,我虽老眼昏花,也不致有所看错,那位手执尺许短剑、把万俟碧逼得手忙脚乱的高明少女,确是一身黄衣!” 西门红几乎不敢相信地诧声说道:“那女娃儿仅以一柄尺许短剑,便把我万俟碧二弟逼得手忙脚乱么?” 萧瑶点头笑道:“岂单手忙脚乱,万俟碧并还负了伤呢,喏,那边地上,不是还留有血渍?” 西门红目注万俟碧适才所流的血渍,不由不信地瞠目问道:“结……结果怎样?” 萧瑶向她一翘左手拇指,含笑赞道:“你们‘西川双妖’果然不凡,所谓‘盛名之下,必无虚士’!” 西门红被她赞得一头雾水,讶然问道:“老婆婆此语何来?” 萧瑶双眉一扬,含笑说道:“就在万俟碧人已负伤、万分危急之时,他锤上‘狼牙’忽飞,爪上‘毒液’突射,并从口中喷出了一线寒芒!” 西门红听至此处,失声叹道:“这年轻貌美的黄衣女人究竟是谁?我相信她定具绝世身手,否则,我万俟碧二弟决不会大施杀手绝学,连口中所藏的‘夺魂芒’也喷了出来!” 语音至此顿住,以一种紧张神色向萧瑶问道:“我万俟碧二弟业已尽施绝学,飞‘狼牙’,射‘毒液’,喷出‘夺魂芒’,那黄衣少女难道仍能从容化解,不曾受伤?” 萧瑶原想套问“夺魂芒”的解毒方法,遂装得煞有介事地一挑大拇指,扬眉赞道:“那位穿黄衣的少女不单人美,功力奇高,反应也十分敏捷,她在万俟碧朋友猝然发难之际,仍及时发出内力真气,把什么‘狼牙’、‘毒液’,多半反震回头,西门圣母若是注目细看,那边地上可是有些散落的狼牙和毒液喷洒的痕迹?” 西门红注目看去,果如萧瑶之言,自然越发深信不疑,咦了一声,说道: “我万俟碧二弟已然杀手齐发,居然仍不能使那黄衣少女略受微伤,真是……” 萧瑶不等西门红话完,笑了一笑接道:“那黄衣少女也不是完全没有受伤,只不过受伤不重!” 西门红闻言,急急问道:“略受微伤?那黄衣少女是受了什么伤呢?” 萧瑶已把谎话编圆,遂一步步转向正题,淡淡答道:“她只是被万俟碧朋友从口中所喷出的那线寒芒,打中在耳垂上。” 西门红道:“见血没有?” 萧瑶为了做作逼真,故意想了一想之后,方点了点头,缓缓答道:“见了血,我记得那黄衣少女的右耳垂上曾现血丝,但旋即被她拭去。”西门红冷冷说道: “拭去有什么用?那黄衣少女的一条小命,业已交代……”萧瑶故作不信,嘴角微披,哂然接道:“西门圣母莫作狂言,小小一线寒芒,能有多大威力?那黄衣少女修为极高,要得了她的命么?” 西门红道:“就算她有百年深厚修为,几成半仙之体,若无我万俟碧二弟的独门解药,也必毒发惨死,无法有所侥幸!” 萧瑶道:“西门圣母是说‘夺魂芒’的毒力只有独门解药能祛,而独门解药又只有万俟碧朋友才有?” 西门红道:“那是自然!” 萧瑶冷笑一声,摇头说道:“不尽然吧?比如西门圣母而言,你是万俟碧的大姊,总会有他‘夺魂芒’的解药!” 西门红道:“老婆婆,你猜错了,我们虽属姊弟之交,但所练功力与暗器上所淬的毒质却全不一样,我的解药解不了他的拿手杀着‘夺魂芒’,他的解药也解不了我最得意的‘桃花化血砂’!” 萧瑶本想套问西门红身边有无药物可以解救顾朗轩所中“夺魂芒”的毒力,闻言之下,自然大失所望!在失望之下,萧瑶必须作一选择! 所谓“选择”,就是如今究竟应显示本来面目,搏杀这“血光圣母”西门红,略泄胸中恶气?还是设法把西门红遣走,加以利用,彼此暂时不作冲突?刹那之间,萧瑶有所选择,作了决定!她毕竟是胸襟智慧异于庸俗的巾帼奇英,所作的选择竟是后者! 一般人在心痛情郎身受重伤,性命呼吸之下,多半是选择前者,要搏杀“血光圣母”西门红,以求报仇泄愤! 但萧瑶却不曾太冲动,偏偏选择后者,她暗忖,若能把敌人加以利用,远比逞强搏杀,来得更有价值! 原则既定,答话便有技巧。 萧瑶静等西门红话完,哦了一声,点头笑道:“原来非要服万俟碧的独门解药无法解除‘夺魂芒’的毒,难怪那位万俟碧朋友会取了解药,对那黄衣少女加以威胁的了!” 西门红听得一怔!目注萧瑶问道:“威胁?那黄衣少女既中‘夺魂芒’,业已必死无疑,我万俟碧二弟还对她威胁什么?” 萧瑶猜出像“西川双妖”这等邪派人物,多年共处,彼此间的关系不可能干净,遂“嘿嘿”笑道:“那位万俟碧朋友是个好色之徒,他因见黄衣少女貌美,遂向她威胁,说黄衣少女若肯顺从,成其好事,他便赠送解药,救她一命!” 西门红果然听得眉头一皱,恨恨说道:“万俟碧二弟老是改不了这种毛病,总有一天……”语音至此顿住,目注萧瑶,扬眉问道:“我万俟碧二弟把那独门解药收藏得极为严密,他……他竟肯当人取出么?” 萧瑶笑道:“当然是他自己取出,否则我与万俟碧朋友一向陌生,怎会知道他竟把独门解药藏在那等严密的所在?” 这不把万俟碧从“狼牙锤”柄中取出解药之事明白说出,便是萧瑶的机警聪明之处! 西门红叹息说道:“我万俟碧二弟心计极工,谁会想得到他竟把独门解药藏在内衣纽扣之中和‘狼牙锤’的锤柄之内?” 萧瑶闻言之下,心中又喜又急! 喜的是西门红居然中计,被自己套问得吐出秘密,原来除了“狼牙锤”柄中,万俟碧还在内衣纽扣之内藏有独门解药! 急的是,既已探出秘密,便应赶紧把这“血光圣母”西门红遣走,自己好下壑从万俟碧遗尸上搜寻解药,来为顾朗轩祛除毒力! 这时,西门红又向萧瑶问道:“那黄衣少女接受我万俟碧二弟的威胁没有?” 萧瑶笑道:“常言道:”蝼蚁尚且偷生,为人岂不惜性命?‘又道是:’人在屋檐下,谁敢不低头?‘那黄衣少女起初还在倔强,但等明白非服解药,性命不保之下,也就接受万俟碧朋友那种威胁的了!拔髅藕毂渖溃骸巴蛸贡潭苷媸俏蕹埽悄训谰驮诖舜ο啬惶臁毕粞拥溃骸叭粢劳蛸贡膛笥阎业褂谐〈荷薇叩木屎孟房矗腔埔律倥暇沽衬郏蚯笸蛸贡膛笥延胨ネ诜逡桓鲇拿氐纳蕉粗校俑捶锏桂降撸善浜檬拢 ? 西门红仿佛醋火欲腾,但仍竭力忍耐,缓缓问道:“老婆婆,那黄衣少女叫何名姓?” 萧瑶摇头笑道:“抱歉,我老婆子年迈脑衰,想不大起来了,只仿佛记得,也是个双姓!” 西门红道:“双姓为数不多,我来提一提,老婆婆或许可以想起?” 话完,立即从“百家姓”的复姓部分,朗声念道:“万俟司马,上官欧阳,夏侯诸葛,闻人东方,赫迟皇甫,尉迟公……”“尉迟公羊”的一个“羊”字尚未说出,萧瑶便以一种触动灵机的恍然神色,急急叫道:“对了,皇甫皇甫皇甫,那位穿黄衣的美貌女子,正是双姓‘皇甫’!” 西门红微吃一惊,自言自语说道:“复姓皇甫,年轻貌美,而武功方面又能胜过我万俟碧二弟的黄衣女子,莫……莫非竟是‘氤氲仙姬’皇甫婷么?” 萧瑶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对,对,一点不错,那黄衣女子,就是叫做皇甫婷,‘血光圣母’莫非认识她么?” 西门红不答萧瑶所问,却向萧瑶急急问道:“老婆婆,我万俟碧二弟与皇甫婷去的是哪个方向?” 萧瑶本想诱引西门红去往“千鬼壑”中捣乱,如今因急于遣走对方,好下壑寻药,救治顾朗轩,遂略变原计,伸手指着对壑的一座高峰,含笑说道:“他们是去那座高峰背面的一处幽秘洞穴之中,西门圣母若想前去,需从右侧绕行,并需仔细寻找,否则不易发现!” 西门红把手一拱,说了声:“多承老婆婆指教,他日江湖再遇,西门红当申谢忱!” 说完,把手一挥,便与那灰衣道人一同向右侧绕过绝壑,奔往高峰背面。 萧瑶透了一口长气,赶紧纵往顾朗轩藏身之处,加以探看。 她生恐顾朗轩业已毒发,等不及自己下壑搜寻解药,岂不抱憾终身,莫补情天,难填恨海? 还好,目光到处,见顾朗轩口含“通天犀角”匕首! 萧瑶芳心略宽,丝毫不敢怠慢,赶紧飞身下壑! 这道山壑颇为幽深,萧瑶驰到壑底,便四处寻找适才被自己一脚踢落的万俟碧遗尸! 但几乎寻遍壑底,也未发现万俟碧遗尸何在? 萧瑶大为吃惊,暗忖万俟碧内伤外毒,分明已死,难道“西川双妖”果然名不虚传,他的已死躯壳,还会妖里妖气的飞天遁地不成? 她一面吃惊,一面目光如电,扫视四外山壁。 蓦然间,萧瑶双现梨涡,嫣然失笑! 原来,她发现万俟碧的尸体并未遁走,而是极为凑巧地搭在一株横生崖壁的古松之上,不曾坠落谷底。 山壁苔藓,一片碧绿,古松松针,也是绿色,再加上万俟碧身上所穿是件绿袍,以致极易混淆。 何况萧瑶驰下之际,目光始终都注向壑底,遂几乎从万俟碧尸旁经过,也并未有所发现? 如今,她既发现了万俟碧尸身所在,便赶紧猱升登壁。 到了古松之上,撕去万俟碧所着的绿袍,发现他的内衣纽扣果是特巨圆形! 萧瑶小心翼翼地把一扣剥开,发现西门红所说不差,其中果藏有一粒丹药。 万俟碧内衣之上共有五粒纽扣,萧瑶遂剥出五粒“夺魂芒”的独门解药,满怀高兴,腾身上壑。 解药既已到手,心上人的安全自然无虑,萧瑶遂满面春风,一团高兴! 岂知她这满面春风,一团高兴,只是在上壑途中。 等到上得深壑,“春风”竟变作“寒风”,“高兴”也变成“”忧急“! 这种情绪上的极端急遽转变,是由于一桩事儿! 这桩事儿,就是刚才还躺在乱石丛草间的“紫竹书生”顾朗轩,如今竟失去踪迹! 顾朗轩如今不是正常人,是个病人,是个身中“夺魂芒”、毒力未解的神智昏迷之人! 既是神智昏迷之人,便无行动能力,则顾朗轩这突然失踪,显系被人劫持! 劫他之人是谁?劫他之意何在?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自然极难寻出,但无论答案为何?对于顾朗轩来说,却绝对只会是个“凶”字,不会是个“吉”字! 萧瑶一向处事镇定,如今因顾朗轩在神智昏迷之下突告失踪,情势一定不妙,却不禁急得芳心狂跳,呆然莫知所措? 但发呆,绝对发不出名堂,愁急,也决对急不出办法。 萧瑶银牙一咬,就在顾朗轩适才所躺的草堆之中,盘膝静坐。 她盘膝静坐之故,是要以内家定力,暂摒百虑,再朗灵明。 因为,她如今不能太动感情,必须以纯粹的理智,来对顾朗轩失踪之事加以分析研究。 静坐凝神之下,忧急渐平,灵明渐朗! 萧瑶遂开始研究,顾朗轩被何人劫去的可能性最大? 若以当地情况而论,自然多半是与那“绿袍秀士”万俟碧沆瀣一气之人。 但与万俟碧沆瀣一气的人便是西门红,这位“血光圣母”刚被自己骗得去往远峰,寻找秘穴,似乎不可能中途折回,对顾朗轩加以劫持。 何况就算西门红对于自己之言生疑,不去远峰,中途折回,她也不一定立即寻得着草中藏人。 就算她寻得着草中藏人,也不会认识就是“西川双妖”所要寻找的“紫竹书生”顾朗轩。 就算她认出顾朗轩身份,更必当时加以杀害,也不会把他悄悄劫走。 有了这三个“就算”,和三个“也不会”,“血光圣母”西门红的可疑成份,便越来越少! 那么,可能在此出现,与“绿袍秀士”万俟碧有关之人,除了“血光圣母” 西门红以外,还有谁呢? 蓦然间,萧瑶想起一人。 她所想起的,是“巴东三鬼”中的“黑心鬼”李华。 “巴东三鬼”中,既有李华未死,则“西川双妖”果为“黑面鬼”黄深、“黑手鬼”孔民报仇时,自然定会把“黑心鬼”李华带来,以便指认仇敌。 万俟碧、西门红先后均已见过,只有李华尚未出现,会不会就是这“黑心鬼” 凑巧赶来,在顾朗轩的身上……研判至此,萧瑶的念头忽断! 因为,她听出有人赶来,遂暂停思绪,凝神贯注,看看来人是何路数? 转瞬间,来人身形已现,仍是那“西川双妖”中的“血光圣母”西门红和那灰衣道人。 西门红满面悻然之色,一到谷口,便目光四扫,似在找寻萧瑶? 她不见人影之下,双眉一挑,厉声叫道:“北岳神姥……北岳神姥……北岳神姥……“萧瑶静坐草丛之中,任凭西门红连叫三声,也不加以理会。 西门红目中闪射凶芒,恨恨说道:“这老婆子,真正可恶,她……她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灰衣道人笑道:“刚才我就觉得那老婆子似乎是在编造谎言,哄骗西门圣母!” 西门红道:“骗人总有目的,我就想不通那老婆子要把我们骗得去往对壑高峰上空搜一遍则甚?” 萧瑶从这西门红与灰衣道人的对话之中,业已听出他们尚不知自己身份,顾朗轩也不是被他们所劫。 这时,那灰衣人道人想了一想,扬眉说道:“或许那老婆子在此有甚鬼祟行为,才设法把西门圣母和贫道骗走?” 西门红点头答道:“我起初也有这种想法,但转念之间,又觉得那老婆子并不全是谎言。” 灰衣道人道:“何以见得?” 西门红道:“她所说我万俟碧二弟所用的兵刃以及兵刃中所藏的暗器,口中所喷‘夺魂芒’等事,均是他人不知的高度机密,那老婆子若非亲眼目睹,怎能说得活灵活现,丝毫不错?……”语音至此微顿,皱眉一叹又道:“偏偏‘黑心鬼’李华也不在谷内,他若在此,一切事儿不就明白了么?” 萧瑶听得“黑心鬼”李华系随“西川双妖”前来,不由越发疑心李华适才凑巧赶回,误打误撞地遇上顾朗轩,遂被他劫掳而去。 灰衣道人等西门红语毕,含笑说道:“西门圣母,我们何必老是在谷口揣摸,怎不进谷一看?或许万俟碧二爷与李华兄均在谷内,也未可知?” 西门红点头道:“我们进去看看也好……”他们边自说话,边自往谷内走去。 谁知才走几步,尚未进谷口,背后便有人冷冰冰地喝道:“站住!” 西门红与灰衣道人愕然止步回头,却见那位白发飘萧的“北岳神姥”,自草丛之中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萧瑶现身之故,是因虽知西门红与顾朗轩失踪之事并无关系,仍想从她身上查出些蛛丝蚂迹! 西门红见喝止之人竟是萧瑶,不禁诧然问道:“老婆子,你还敢在此,不曾逃走么?” 萧瑶笑道:“笑话,我又不曾作出什么见不得人之事,却要逃走则甚?” 西门红道:“你胆敢用谎言骗我……” 萧瑶接口笑道:“谁说我骗了你?我编造了什么谎言?” 西门红手指对壑高峰,怒声说道:“那高峰背后一削如壁,根本就没有什么幽秘洞穴,你岂不是骗了我们去白找一趟?” 萧瑶笑道:“‘血光圣母’之名,一向威震西川,却怎如此没有见识? 我适才对你所说之言,是听自那‘氤氲仙姬’皇甫婷的口内,既然不确,显见是皇甫婷骗了万俟碧,换句话说,也就是你那位万俟碧二弟,如今业已落入危险之中,你不赶紧设法追踪,加以援手,却回来向我发狠,岂不是舍本逐末么? “这番话儿相当言之成理,不由把位“血光圣母”西门红听得为之一怔! 等到萧瑶语毕,西门红一皱双眉,向她注目问道:“老婆婆,依你之见,我万俟碧二弟会被皇甫婷骗往何处?” 在称谓方面,由适才的“老婆子”,改为如今的“老婆婆”,业已足见西门红深信萧瑶之言,态度有所改变。 萧瑶趁此机会,怪笑一声,扬眉说道:“西门圣母,在我未曾答复你这项问题之前,先要你答复我一项问题。” 西门红目中微现讶色,向萧瑶讶声问道:“你有什么问题需要问我?” 萧瑶道:“你们既欲寻找上官奇暨红衣女郎,为”巴东双鬼‘黄深、孔民报仇,则另外的’巴东一鬼‘李华,定也随你们同来的了?“西门红点头道:“不错,李华认识仇人,自然要跟随我和万俟碧二弟同来指证!” 萧瑶问道:“李华如今何在?” 西门红尚未答话,那灰衣道人业已目射凶芒,面含狞笑地在一旁笑道:“这是一桩秘密,老婆婆请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他边自说话,边自向萧瑶身前走去。 萧瑶发现这灰衣道人目光闪烁,便知他不怀好意,定有花样! 她心念电转,暗忖自己莫非于言中露出了什么破绽? 果然,萧瑶一想之下,便发现自己犯了错误,这错误就是“西川双妖”企图为“巴东二鬼”复仇之事,西门红并未说过,自己怎可突然提起,岂不启发了这个阴刁的灰衣道人的疑窦? 心忖至此,灰衣道人业已走到离萧瑶仅约四五尺处。他一阵狂笑,陡然道袍大袖双翻,厉声喝道:“老婆子替我躺下,你终于露马脚了!”他双袖一翻之下,不仅发出大片疾风劲气,其中并夹有十数点豆大寒星,向萧瑶飞去。距离这近,自易得手! “咕咚”一声,人便躺下!但躺下的不是萧瑶,而是那暗发毒手的灰衣道人! 原来萧瑶发现他目光有异,早已提防,用了处置“绿袍秀士”万俟碧同样的手段! 灰衣道人的袖风及暗器刚发,便被萧瑶预先布下的“太清罡气”反震回来!五脏齐崩,脑浆迸裂,他在倒地几个翻滚之后,便告了帐!西门红冷哼一声,变色说道:“老婆子,说老实话,彼此素昧生平,你为何对他下这辣手?”萧瑶笑吟吟地答道:“你难道没有看见他先下手么?我若不杀他,便将被他所杀!”西门红挑眉道:“你这种动作,只是对他……”萧瑶不等她再往下说,便接口说道: “不仅对他,对你也一样!”西门红闻言一惊,萧瑶淡淡笑道:“因为即令我如今放过了你,你将来也放我不过,还不如我们二人在这谷口互作公平一搏!”西门红指着那灰衣道人的尸身,怪笑说道:“我与此人交情不深,假如只是为了此事,倒不一定准会放你不过!” 萧瑶笑道:“除此以外,我和你还有双重仇恨!” “双重仇恨”四字,把位“血光圣母”西门红,听得再度愕然! 萧瑶怪笑一声,把自己白发飘萧的化装去掉,恢复了她的绝代容光,天人颜色! 西门红不是傻瓜,一见之下,失声问道:“你……你就是与上官奇老儿结伴,杀死黄深、孔民等‘巴东二鬼’的红衣女郎么?” 萧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点头答道:“对了,你如今总算从恍然之中,钻出来一个大悟来了。” 西门红从脸上浮现一丝既惭愧又愤恨的阴冷笑容,目闪煞光说道:“你装得够像,骗得我好苦,还有一件我不明白的事儿,你也索性告诉我吧!” 萧瑶对于捉弄这“血光圣母”之事颇觉得意,闻言之下,含笑说道:“你问吧,从现在开始,只要是你所问的事儿,我都照实答复。” 西门红道:“你方才所说的‘双重仇恨’,应该怎样解释?” 萧瑶笑道:“倘若根据顺序而言,第一重仇恨便是杀死黄深、孔民等‘巴东二鬼’之事,但若根据对你的关系而言,‘巴东二鬼’之仇,似应放在第二项了!” 西门红听出萧瑶的语气不对,不禁心中一震,怀疑到突然失踪的“绿袍秀士” 万俟碧身上。 但这“血光圣母”毕竟是久经大敌之人,心中虽惊,脸上神色仍保持镇静地缓缓问道:“另一项仇恨呢?听你之言,仿佛对我的关系更加复杂!” 萧瑶淡然一笑,目注西门红,扬眉说道:“西门红,你好像是明知故问,不应该听不懂我的话吧?你们‘西川双妖’到目前为止,似应改称‘西川一妖’,但再过片刻,或许西川武林之中可以清平一时,暂无妖孽的了!” 话至此处,业已十分明白,但西门红仍自变色问道:“这样说来,我万俟碧二弟是伤在你手下的了?” 萧瑶笑道:“‘伤’在我的手下?你说得太轻松了,应该把‘伤’字改成‘死’字,才算符合事实!” 西门红听说万俟碧已死,身形一震,摇头说道:“我不信,人死有尸,我万俟碧二弟的尸身在何处,难道你杀人以后,还把尸吃掉?” 萧瑶伸手指着壑下说道:“万俟碧的尸身就在这绝壑之下,你若和他感情太好,不忍分离,少时,我便成全你们,由‘西川双妖’变成‘壑下双魂’便了!” 西门红听得一挫银牙,目中狂喷怒火! 但她总算仍把这满腔愤怒暂时忍耐下来,目光凝注萧瑶,以一种冰冷的语声问道:“能杀我万俟碧二弟,当世中没有几个,你有这等功力,又身着一袭红衣,莫非竟是昆仑董夫人的两位义女之一,‘红衣昆仑’萧瑶么?” 萧瑶点头笑道:“你猜对了……” 一语未毕,西门红挑眉叫道:“好,高明当面,岂可失之交臂?便撇开那‘双重仇恨’不论,我也要向萧姑娘讨教上三招九式!” 掌随声发,在语音刚毕之际,西门红便欺身抢步,向萧瑶攻出三招。 她这三招是连环并发,一招套着三式,恰如其言,共是三招九式! 这三招九式不单捷逾电掣,猛似雷奔,而且其所挟各种变化,并奇妙绝伦,精奥无比! 萧瑶是大行家,一看就知道这“血光圣母”西门红看出自己厉害,竟把多半是留在最后施展的、压箱底的杀手绝学,颠倒为用,一开始便发了出来。 她虽然艺高,却不敢怠慢,在对方漫幂掌影、狂卷掌风之下,也自施展出一招轻易不用的得意绝学!这招得意绝学,是董夫人自创,名叫“九现瑶台”,用来防身御敌,委实太妙不过!西门红所发掌影由一化三,由三化九,转眼间幻为千百,向萧瑶漫空飞袭!但无论是真是幻,只要有一双掌影攻到萧瑶身前,便会奇巧无俦地也有一双掌影飞起接住! “叭,叭,叭,叭,叭,叭,叭,叭,叭,!” 虚招无声,实响九记!换句话说,西门红这三招九式,全被萧瑶挥掌硬接硬架! 西门红仇火焚心,加上又猜出对方是董夫人的义女“红衣昆仑”萧瑶,自然全力施为,不仅在招术上用出了最奇诡的手法,并在每一招、每一式间,都凝足了十一成的内劲! 如今,在掌式变化上未占上风,全被对方接住! 内劲方面又如何呢? 因为萧瑶未傲敌大意,接架间全以十一成左右的内力施为,故而在这一面,也仍是萧瑶略为显出优势! 声停,掌住,人影一分。 萧瑶气定神闲,宛若没事人一般,但西门红的胸前却在不停起伏! 萧瑶微微一笑,向西门红扬眉叫道:“西门红……”西门红接口喝道:“你少得意,再尝尝我这成名之物的厉害程度!” 说完,一拍腰下所悬的一只特制革囊,立时有血红的烟光从囊口喷射而出! 萧瑶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毒! 她一见这血红的烟光,便秀眉略皱,向后退了几步! 当空血光越来越浓! 萧瑶心中倒也有点略觉怙惙! 因为西门红号称“血光圣母”,由此得名,足见这霾空如血、浓得不见人影的红色光雾,不是蕴有奇毒,便是别具什么特殊厉害之处。 自己不知其奥妙所在,究应静观其变,抑或不再等待,立即攻击! 萧瑶心念电转之下,觉得自己在武学造诣方面既有胜过西门红的把握,还是静观其变,相机应付,来得稳妥一点! 萧瑶主意既定,又深恐血红光雾中蕴有奇异毒质,故而不肯过份靠近,脚下微滑,向后退了几步。 这时,血红光雾中突然发出“嘶嘶”的锐啸! 萧瑶因有主见,认为西门红由于“双重仇恨”,必对自己全力出手,一死相拼! 常言道:“蜂虿之毒,往往甚于螣蛇。”何况这位确实具有一流身手的“血光圣母”?她经过布置以后所发的“嘶嘶”锐啸,必非凡物,可以想见! 萧瑶为了持重,并不轻视对手,遂再度闪身,退出三丈多远,准备看清那“嘶嘶”锐啸究竟是什么东西以后,再定应付策略! 说来奇怪,那幂罩数丈方圆的一大团红色雾影中,虽闻“嘶嘶”锐啸,却不见有甚物件飞出? 萧瑶目光凝注,心中有点莫明其妙? 她暗忖,西门红适才所发,只闻声而不见形之物,究竟是什么东西?看来这位“血光圣母”不愧“西川双妖”之名,着实有点妖里妖气! 念动之间,那团血红光雾似已渐淡。 萧瑶越发奇诧,不懂西门红弄的是什么蹊跷? 她边自双掌护胸,提防任何袭击,边自移步向前,高声叫道:“西门红,你有甚本领尽管施为,莫要这等鬼鬼祟祟,弄得人好不耐烦!” 萧瑶语音落后,雾影中并不答话。 萧瑶心中一动,又向前抢了两步,功力暗凝,对那浓度似乎越来越淡的雾影中,试探性地劈空击出一掌。 掌风排空卷荡,自然把那已薄的雾影吹得更保萧瑶目光凝注,这才发现雾影中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血光圣母”西门红的踪迹? 萧瑶心中恍然,不禁暗对那位“血光圣母”的狡猾知机,颇为佩服! 她悟出西门红是把所有功力完全放在一开始的三招九式之中,对自己全力一击! 那等凌厉的攻势,被自己用“九现瑶台”的身法予以接架拆解以后,西门红便知决无胜机,报仇之事既告绝望,则如何安然脱身,便成为当务之急! 于是,她便用那种血红光雾故弄玄虚,虚张声势! 自己过份持重,一退再退,西门红却倚仗红雾蔽目,身上衣服的色泽又是血红,遂一步一步的悄悄退后,绕过峰角逃之夭夭! 研判至此,敌情已明,萧瑶举袖猛拂,一阵罡风起处,把那些残余的红雾,驱散得干干净净! 红雾虽散,萧瑶胸中感慨却又丛生! 她不知“血光圣母”西门红此次逃走之后,是偃旗息鼓,从此安份?抑或还要兴风作浪,图雪今日之耻? 假如她能安份,从此回头,自己也一本得饶人处且饶人之旨,不会再作追究! 但若西门红兴风作浪,仍到处为害江湖,下次相逢,自己定必在一见面之下,便立下绝情加以剪除,不容她再弄狡狯! 这是感慨,感慨以后的却是惶惑! 因为“西川双妖”虽已一死一逃,但顾朗轩却人踪何在? 自己好不容易运用胆识暨言语技巧,从西门红口中骗她说出机密,又从万俟碧遗尸的衣扣之内寻得“夺魂芒”的独门解药,顾朗轩却突然失踪,不知被谁掳去? 假如他是被自己所猜测的“黑心鬼”李华掳走,则李华必报盟弟黄深、孔民之仇,顾朗轩必遭惨死! 假如他是被其他不相干的闲人掳走,又因顾明轩身中“夺魂芒”奇毒,非有独门解药不能救治,亦属毫无生望! 想来想去,不管从什么情况推断,顾朗轩都是决无幸理! 萧瑶对这位“紫竹书生”一往情深,不禁失声悲啼,连连顿足,玉颊上满布纵横泪渍! 就在这“红衣昆仑”心念如潮、柔肠寸折之际,突然“格登”一声! 这是弓弦响声,跟着便是“嘶”然箭矢破空声息! 萧瑶诧然抬头,面前寒光电闪! 她看得准,这一箭不是射向自己,是射向身左三四尺处! 故而,萧瑶闻言抬头,却业已稍微迟了片刻,只能闻声,不能见人,但萧瑶仍可断定这发箭之人藏在对壑高崖半腰的什么隐秘处所! 她注目搜索半晌,见发箭人不现踪迹,这才眼神略偏,向左侧方扫了一瞥! 适才凌空那箭,是射在她左侧方四尺处的一株大树干上。 箭虽寻常,但箭尾上却附着一条衣襟。 萧瑶伸手将那白衣襟取下,只见上面有焦木书写的字迹,写的是:“想救心中人,请来双树镇,于今日黄昏,酒馆一会。” 萧瑶看完字迹,不由在几已绝望的心情之中,又泛起了一丝希冀! 所谓“心中人”,显然指的是顾朗轩,难道冥冥中当真福善祸恶,吉人确有天相? 但这“天相”是怎样相法?射书者又系何等人物?仍然均是隐秘! 要想揭开这种隐秘,只有一种办法,就是准时前往“双树镇”的酒馆赴约! 好在萧瑶来时曾路过“双树镇”,知道离此不过二三十里路。 而这小小山镇之中,也只有一家“酒馆”。 二三十里路,在萧瑶来说,简直是视如无物。 故而她在申牌时分,便已赶到“双树镇”上那家小小酒馆之中。 因刚刚下过一阵疾雨,镇上居民又少,酒馆之中,遂别无其他酒客。 萧瑶选了张对着店门的桌位坐下,一面自斟自饮,一面双眉愁皱。 她皱眉之故,不是为了未曾见着要找之人,因一来时间还早,未近黄昏,二来他人既专程把自己约来,必然不会爽约。 萧瑶皱眉,是为了顾朗轩忧急,经过了这长时间,顾朗轩所中毒力若是发作,岂非性命危殆? 万一…… 她眉头皱得更紧,酒馆门外影儿微晃,走进来一位酒客。 这人身上披了一大块油布,权充雨衣,几乎连整个脸面全给遮祝萧瑶认为此人八成就是自己所等之人,遂目光凝注,看他是不是走向自己? 谁知这人入店以后,虽走向自己,却在旁边另一桌上落坐,并把身上所披的油布脱下。 萧瑶起初略觉失望,但目光一注,便自扬眉叫道:“江湖中风萍偶聚,总是前缘,尊驾何不移席同饮?” 原来,那人除去身披油布,脸色青惨惨的,使萧瑶一望而知,他是在脸上戴有人皮面具。 果然,萧瑶语音才落,那人便起身走过,抱拳笑道:“老婆婆既加宠召,在下便不揣冒昧的了!” 萧瑶见他业已坐下,仍不提约会之事,只得旁敲侧击说道:“尊驾请随意饮用,我再命店家添酒添菜,如今天色不早,已近黄昏!” 那面色青惨之人点头笑道:“不错,不错,天色已将黄昏!” 萧瑶觉得对方有点装腔作势,不禁皱眉问道:“尊驾怎样称谓?” 那面色青惨之人含笑道:“在下姓王名恩,吴郑王之王,国恩家庆之恩,老婆婆的尊名上姓,怎样称呼? 萧瑶从这句“老婆婆”,突告恍然大悟! 自己适才与“血光圣母”西门红动手之际,是本来面目,如今在途中又恢复化装,莫非此人竟有所误会,不曾认出? 想到此处,遂不曾回答对方询问姓名之语,只是淡然说道:“王朋友,你的箭法不错,纵不能百步穿杨,也可以隔壑穿树!” 这两句话儿,把那自称“王恩”之人听得大吃一惊,向萧瑶投注过诧异的眼色? 萧瑶知道所料不误,遂口中微吟道:“光阴似箭催人老,朝起红颜夕白头!” 王恩闻言一惊,目注萧瑶,口中期期说道:“老……老婆婆,你你……莫非姓……姓萧……“萧瑶点头说道:“人是姓萧,地是酒馆,天是黄昏,王朋友有何见教?” 王恩又向萧瑶盯了两眼,缓缓问道:“萧……萧……萧……”他因想不出究应对萧瑶称以“萧姑娘”,或“萧老人家”?竟连连说了几个“萧”字! 萧瑶猜出他语音吞吐之故,低声说道:“叫我萧老人好了,此时再若改装,未免惊世骇俗!” 王恩点了点头,低低说道:“萧老人家是否要想知道那位‘紫竹书生’顾朗轩的下落?” 萧瑶心中关切,但却把表面神情尽量放得冷漠些,嗯了一声问道:“我顾朗轩兄现在何处?” 王恩笑道:“顾大侠是落在我一个朋友的掌握之中!” 萧瑶双眼一瞪,目中神光电射,森森逼人! 王恩摇手笑道:“萧姑……老人家不必动怒,在下早知道老人家神功盖世,若想杀我,王某引颈就戮,绝对不敢抗拒!” 萧瑶哂然道:“你不必害怕,我杀你则甚?……”王恩不等萧瑶话完,便即接口笑道:“对了,杀王恩微不足道,但若影响顾大侠的安全,却是抱憾终身之事,萧老人家是聪明绝顶的人物,绝不会出此下策!” 萧瑶怫然叱道:“少要对我威胁,我问你,你们知不知道顾朗轩身中‘夺魂芒’的奇毒?” 王恩笑道:“萧老人家放心,我们知道……”萧瑶怒道:“知道有什么用,那‘夺魂芒’是‘绿袍秀士’万俟碧的独门暗器,你们没有解药……”王恩接口说道:“有……有……我们有解药,萧老人家不必为顾大侠的安危担忧!” 萧瑶疑惑地向王恩看了一眼道:“少胡说,你们怎会藏有‘绿袍秀士’万俟碧的独门解药?” 王恩笑道:“萧老人家有所不知,我那朋友跟随‘西川双妖’多年,是‘绿袍秀士’万俟碧的心腹手下。” 萧瑶听他这样说话,方始有点相信,举杯饮了一口酒,目注王恩问道:“你们劫持我顾朗轩兄,用意何在?” 王恩微笑说道:“‘劫持’二字多么难听?我那朋友不知萧姑娘会寻得解药,因恐顾大侠毒发不救,才特意将他抱走,准备用独门解药加以疗治!” 萧瑶哼了一声,向王恩冷然问道:“你别说得好听,既然如此,为何还不放人?” 王恩笑吟吟地挟了一块牛肉,边吃边答道:“我那朋友突然想起有桩事儿要拜托萧老人家,又怕你不肯答应,只得冒犯一些,来个挟功以请!” 萧瑶冷笑说道:“你倒真擅词令,把‘挟人以胁’,改成了‘挟功以请’!” 王恩笑道:“随便老人家怎样看法,反正你只要对我那朋友所作要求能够办到,便包管还你一个鲜龙活跳的‘紫竹书生’顾大侠就是!” 萧瑶问道:“假若我不愿意答允你那朋友的要求,或是无法办得到呢?” 王恩道:“办不到么……” 说了一句,便不再说,而代之以一阵极具阴森意味的“嘿嘿”怪笑! 这阵阴笑,自然比用言语答复更来得阴森刁狠! 萧瑶恨得银牙一挫,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向王恩叫道:“说吧,你们打算向我所提的是什么要求?” 王恩应声答道:“为民除害!” 这“为民除害”四字,着实大出萧瑶意料之外,把她听得一怔?目注王恩道: “你……你说什么?我是问你们向我所要求的,是……”王恩不等萧瑶话完,便自怪笑说道:“‘西川双妖’是不是黑道巨擘? ‘血光圣母’西门红极为淫凶狠毒,算不算西川人民的一桩大害?“萧瑶点了点头,王恩又含笑说道:“既然认可,我们要求萧老人家趁此机会,把西门红加以诛戮,彻底荡灭‘西川双妖’,免得纵虎啸林,又生后患,岂不是‘为民除害’么?” 萧瑶嗯了一声,目中流露出奇诧的神色,问道:“奇怪,你那朋友既是‘西川双妖’的心腹手下,为何又要求我杀死西门红呢?” 王恩嘴角微掀,皮笑肉不笑地缓缓问道:“萧老人家必须问原因么?这要求你是答不答应?办不办得到呢?” 萧瑶道:“西门红已走……” 王恩不等她再往下说,便即怪笑接道:“她并未走远,被我那朋友设计绊住,萧老人家若肯应允,我立即告知那西门红藏身之处!” 萧瑶目光一凝,神情毅然地点头答道:“好,这要求我可以答应,但原因却必须从实说出,不许有任何隐瞒,你若虚言搪塞,休想骗得过我!” 王恩略加沉吟,也自点了头说道:“可以,我可以丝毫无隐他说出其中原因……”语音至此略顿,举杯饮了一口酒儿,继续说道:“因为‘西川双妖’在西川某处有一宝库,其中财宝几堪敌国,西门红若是被诛,这宝库秘藏便可归我那位朋友所有,而在下也也……可沾光一些,从此吃穿不尽!” 萧瑶静静听完,一挑双眉,向王恩问道:“你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王恩欲答不答,神情有点尴尬! 萧瑶喝道:“说,快说,不许对我有丝毫隐瞒!” 王恩似乎无可奈何,只得乖乖说道:“他……他……他叫‘黑心鬼’李华!” 萧瑶冷笑道:“名副其实,‘黑心鬼’果然‘黑心’,但我认为你那位朋友不叫李华!” 王恩闻言一怔,双眉微蹙,诧然问道:“萧……萧老人家,此……此……话怎讲?“萧瑶双目之中电闪神光,轩眉答道:“他既系‘西川双妖’的心腹手下,如今却在危急之时出卖西门红,贪图财富,他应该叫做‘忘恩’!” 王恩把“忘恩”听为“王恩”,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道:“他是‘王恩’,我……”萧瑶冷笑道:“他是‘忘恩’,你是‘负义’,我大概把你叫成‘黑心鬼’李华,也不会有错!” 她一面说话,一面电疾伸手,向王恩脸上抓去。 王恩听得萧瑶指他就是“黑心鬼”李华,正自一怔之间,突觉脸上一冷,所戴人皮面具已被萧瑶抓裂,现出了本来面目! 果然,萧瑶料事如神,这自称王恩之人,正是“黑心鬼”李华。 李华见身份败露,不禁大惊欲遁。 但他身形微闪,萧瑶便自沉声喝道:“站住,你不要怕,你比万俟碧、西门红等‘西川双妖’如何?我若想要杀你,可说易如反掌折枝,不费吹灰之力!” 李华无可奈何,只得站住不动,满面尴尬神色。 萧瑶指着他原来的座位,冷冷说道:“坐下,我有话要问你。” 李华不敢不坐,蹩手蹩脚坐下,向萧瑶陪笑问道:“萧老人家,你……你不怪我故……弄狡狯?“萧瑶哂然道:“我早就看出你是‘黑心鬼’李华,如今我要问你,我那顾兄究竟是否落在你和王恩等二人手内?” 李华低声下气地陪着笑脸答道:“萧老人家圣明,我和王恩倘若手中没有顾大侠生死安危作为把柄,怎敢飞蛾投火、自寻死路地约你来此一会?” 萧瑶嗯了一声,向李华点头说道:“说得有理,看来你并非胡扯!” 李华道:“绝非胡扯,句句都是实言!” 萧瑶目光炯炯,宛如冷电一般,盯在李华脸上,沉声说道:“你们是‘西川双妖’属下,如今在他们一死一败之下,居然与敌方勾通,想把西门红置于死地,是否忘恩?” 李华满面愧色,不得不点了点头。 萧瑶又道:“你们与‘黑面鬼’孔民是同盟之好,如今竟忘了义弟之仇,是否负义?” 李华脸上更红,无话可答。 萧瑶目光凝注,嘴角微披说道:“就为了‘西川双妖’那点宝藏,你们就甘心为世不齿,忘恩负义?” 李华涎着脸儿,笑嘻嘻地说道:“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笔宝藏委实富堪敌国,我和王恩为了后半身的安乐享受,也就顾不得什么忘恩负义,贻骂江湖的了!跋粞湫σ簧阃匪档溃骸昂冒桑庾馕易急负湍阕髁耍髅藕煊胪醵魅缃癫卦诤未Γ俊? 李华伸手向西一指,低声说道:“萧老人家,你知不知距此约莫十数里的一片荒山之间,有一座规模不算太小的废庙?” 萧瑶点头道:“我知道那是一座僧侣尽被凶人屠杀,戾气太甚,传说闹鬼,因而渐渐荒废的‘法云禅寺’!” 李华道:“对了,对了,就是‘法云禅寺’……”萧瑶放下酒杯,轩眉笑道: “走,我们立刻就去!” 李华摇手说道:“不,不,萧老人家不能现在便去,我要先为你安排安排,才好使西门红无所遁逃,一举就歼!” 萧瑶问道:“你要我何时前去?” 李华抬头向窗外看看天光,略一沉吟说道:“我的安排时间不需太多,萧老人家约莫在二更之前赶到‘法云禅寺’,便一切不碍事了!” 萧瑶道:“我到了‘法云禅寺’,是否于一见‘血光圣母’西门红便立即动手?” 李华点头说道:“当然,越快越好,最好是一下便把那老妖婆置于死地,免得夜长梦多,又生变化!” 萧瑶注目问道:“你怎么只要我杀死‘血光圣母’西门红,我顾大哥呢?” 李华陪笑说道:“萧姑……萧老人家放心,只要你杀死西门红之后,我与王恩两人,便立即把顾大侠所中奇毒解去,使他丝毫无损地交还给你!” 萧瑶眉梢一剔,从目中闪射出炯炯寒光,向李华厉声说道:“李华,你千万莫要搞鬼,须知我的……”李华接口笑道:“老人家何出此言,我当然晓得你的厉害,此事,我与王恩志在求财,连负义忘恩都在所不惜,又何必对你有所食言背信?倘若我弄了花样,你必将天涯海角,苦苦搜索,我和王恩便获得敌国财富,也终日食不安席,睡不安枕的了!” 萧瑶静静听他说完,微微颔首,从鼻中冷哼一声,说道:“你懂得其中利害就好,你先走吧,我于二更之前,一定赶到‘法云禅寺’!” 李华宽心大放,满面笑容地站起身形,向萧瑶抱拳一礼,告别而去。 李华走后,萧瑶心中倒也颇觉宽慰! 因为她所担心的,除了顾朗轩的去向踪迹以外,还有顾朗轩所中的“夺魂芒” 剧毒未曾解祛之事! 假如顾朗轩落在别人手中,纵被自己追踪救下,也恐由于时延毒发,性命难保。 如今这“黑心鬼”李华久随“西川双妖”,藏有“夺魂芒”独门解药之语,必非虚言,看来顾朗轩似可死里逃生,侥幸度过这一劫! 常言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虽然,萧瑶业已觉得顾朗轩不致遭祸,但关切个郎,牵肠挂肚,仍有点心乱如麻! 在这种心情之下,萧瑶哪里还饮食得安?闷坐片刻以后,也自结了酒帐,走出小店。 时间还早,她不必施展轻功身法,只是顺着山道,信步西行。 此刻,萧瑶心内百绪如潮,除了顾朗轩,义母董夫人、妹子萧琪,甚至于南宫敬、辛东坡等身影,也一一在她的脑海心湖之中,倏隐倏现! 义母和妹子的行踪,南宫敬心神被迷、身在群凶手中的可虑情况,辛东坡师叔为了解救南宫敬的被迷心神,前往终南山“忘忧谷”中寻找神医诸葛老人之事,不知可否如愿……这一切可虑可忧的复杂错综事儿,构成一面巨网,罩在萧瑶心头,使这位一向冷静睿智的“红衣昆仑”,也不禁迷迷惘惘! 就在这迷迷惘惘之中,山村更鼓已敲一响! 一更鼓敲醒萧瑶的迷惘心神,她暗吃一惊,自忖约定需于二更之前赶到“法云禅寺”,怎么只在这山村左近信步闲荡? 念动身驰,云飘电疾! 还算好,萧瑶功力太高,虽然把这不太好走的十来里崎岖山路赶完,一看天光,仍然未至二鼓。 眼前,是黑压压的一片荒山,荒山脚下,则是黑压压的一片房舍。 “法云禅寺”的这一大片房舍,虽然已然荒废,却并未十分颓败。 萧瑶到了寺外,便自凝神侧耳。 不听还好,一听之下,不禁把萧瑶听得愕然! 因为她用内家极上乘的“大静神功”倾耳聆听之下,居然不曾从“法云禅寺” 之中听得半丝声息? 这种现象表示寺中无人。 是那王恩留不装血光圣母”西门红,业已被她知机走脱?……还是“黑心鬼” 李华有意说谎,诱自己前来,上他什么恶当?……萧瑶心中惊疑之下,开口发话叫道:“西门红,你在这寺院中么?快快请出,彼此再作一搏!” 连叫两次,寺中寂静无声,萧瑶遂以内家“传音入密”功力,再度叫了一遍。 第三遍叫罢,仍无回音,萧瑶遂不再等待,飘身越墙,进入这山门紧闭的“法云禅寺”。 寺中范围不小,她必须一处处的逐屋排搜。 搜到“大雄宝殿”之前,萧瑶心中一动,觉得殿中定有蹊跷! 因为别的殿宇都是门户洞开,蛛网尘积! 这“大雄宝殿”却不单殿门紧闭,门厅石阶之上并留有显然可辨的男男女女的进出脚印! 萧瑶低头注目,细一察看,看出是人殿的脚印,新鲜可辨。 根据这种迹象,可以断定“血光圣母”西门红暨“黑心鬼”李华、王恩等人,尚在这“大雄宝殿”之中。 由于适才以传音功力所发的话儿,必为殿中之人听见,萧瑶遂不再发话,只是卓立殿前五六尺处,暗聚神功,向殿门虚推一掌! 这“大雄宝殿”殿门显属虚掩。 萧瑶的掌风才到,殿门应手呀然而启! 萧瑶双掌护胸,方欲闪身入殿,突然发现殿前两侧均有白影一闪! 这白影竟是两具骷髅白骨,既似往前倒下,又似神态狰狞地向萧瑶扑来! 萧瑶以为是西门红等所设的埋伏,冷哼一声,抬袖便拂! 一来萧瑶功力深厚,所发袖风威势太强,二来那两具骷髅白骨又似毫无抵抗之力,竟一下便拂得凌空飞起,砰然跌得裂成无数碎骨! 萧瑶冷然叫道:“西门红,快出来吧,你也是当世武林中成名人物,何苦徒劳无功,贻笑大方,弄这种狡狯伎俩?” 殿中仍是一片黑暗,一片沉寂! 萧瑶心中微诧,并弹指生火,立把佛前油灯点起。 灯光一亮,方看出殿中无人!? 正面佛龛中黄幔低垂,神案两侧则放着一口陈旧的棺木,萧瑶目光微扫,突然发现棺边地下还有血渍。有此发现,萧瑶不禁心中一动,嘴角微现冷笑。 她以为对方或许有甚变故,才会在陈旧棺木之外现有新鲜血渍。萧瑶作了如此判断,遂悄悄走到左边那口棺木之前。她侧耳一听,觉得棺内并无动静,遂向棺盖挥袖一拂!棺盖果是虚掩,一下便被萧瑶所发的袖风挥出老远!芭睢钡囊簧槟舅姆桑畔粞侵斜阈岬靡黄ǖ难绕ⅲ∷抗庖蛔⒐字校痪鹾蒙锶唬≡垂字兴⒓炔皇侨耍膊皇鞘词且痪呷沓嗪斓娜诵喂治铮⌒铱飨粞砦琅考螅哉饩咂奈刹赖某嗪烊诵喂治铮邢讣右宰⒛浚趴闯鏊匀焕础U獬嗪旃治锶匀皇侨耍桓鏊廊恕桓霰话似さ乃廊耍∮捎谌砣似げ冶话ィ疟涑梢痪叱嗪焐娜诵喂治铮∠粞家恢澹碜叩缴癜赣冶吣蔷叱戮晒啄局埃舶压赘墙铱? 这口棺木的棺盖也属虚掩,棺木也和左边那口棺木完全一样,盛着一具惨被剥去人皮的赤红尸体!萧瑶定了定神,把殿中所见略为归纳!转瞬之间,她便有了归纳结论。 自己入殿之时,所击碎的两具白骷髅,是两口陈旧棺木中原本所盛之物! 枯骨被搬走,置于殿门之后,棺中易以剥皮人尸,可见此人既知自己要来,更对惨被剥皮之人深恶痛绝。由此可见,剥人皮之人,多半便是“西川双妖”中的“血光圣母”西门红! 被剥皮之人,多半是“黑心鬼”李华和王恩两个! 看来李华去与自己勾结,想杀死西门红、夺取藏宝的毒计凶谋,定已败露,才害人不成反害己,落得如此下场! 既然如此,西门红究竟是人已离去?抑或藏在何处?顾朗轩是否又落入她的手内? 西门红走或不走?萧瑶不太关心,但对于顾朗轩的安危,她却太以关切! 萧瑶久经大敌,智珠甚朗,知道越是这种凶险复杂的场面,越是必须镇定,必须以缜密的心思应付! 故而她有了归纳结论,立即暂摒百虑,镇定心神,以两道炯炯目光,把这座“大雄宝殿”仔细扫视一遍。 等到扫视全殿以后,萧瑶突朗声发话道:“西门红,你不必再藏头露尾,请出来吧!” 她这几句话儿是面对佛龛,缓缓说出。 因为萧瑶目光电扫之下,觉得除了这黄幔低垂的佛龛内可以藏人以外,殿中别无藏人处所。 但她语音发后,佛龛中寂然如死,并无任何回答? 萧瑶连问三次,见龛中仍无回答,遂双眉微挑,伸手虚空一抓! 这不击而抓之举,是萧瑶心细之处。 因万一这佛龛之中藏的竟是顾朗轩时,自己若冒冒失失一掌击去,岂不聚铁九州,铸成大错? 那佛龛黄幔在萧瑶以内家“大接引神功”猛抓之下,“哧”的一声,凌空飞向她的手内。 黄幔一去,佛龛中的情况自便一目了然! 龛中只有佛没有人,但那佛像却也是看来怖人的血红色泽! 萧瑶注目之下,不禁一怔! 她身形微纵,飘到神案之上,向龛中看个仔细。 这靠近注目一看,萧瑶才借着那并不太亮的佛前灯火看清、佛像并非血红色泽,只是龛中蒙着两张新剥的人皮,并在佛像头顶之上,用指蘸血写了“叛逆者死”等四个草字。 萧瑶看见这“叛逆者死”四字,对于目前情事,便已了然! 这显然是“黑心鬼”李华与王恩两人算计西门红的阴谋不慎败露,遂被西门红加以处置,剥皮惨死,足见自己适才的料想,丝毫不错! 第十二章 萧瑶对于李华、王恩的无耻叛逆行为早就不齿,虽目睹他们双双身遭惨死,也毫无怜悯之意。对于“血光圣母”西门红,因已不知逃往何处?只有日后遇上再算之意,并无立即追寻诛戮之心! 她所关切的只是顾朗轩,这位已使自己对他爱意深切的“紫竹书生”,安危着实可虑! 假如顾朗轩不是落在“黑心鬼”李华手中,李华怎能把他中毒受伤等一切来龙去脉说得那等清楚? 假如顾朗轩真是落在李华、王恩手中,则此处为何不见踪迹?莫非被“血光圣母”西门红掳劫而去? 不会,萧瑶觉得不会,她认为西门红与自己之间结有双重仇恨,她若发现顾朗轩时,何必多添累赘,自然只“杀”不“掳”! 想到一个“杀”字,萧瑶不禁全身微颤,毛骨悚然,从脊缝中冒起一股冷气! 萧瑶悚然之下,目光四扫,又在这大殿之内,带着一颗“怦怦”直跳的芳心,细细搜索! 她一面搜索,一面心跳之故,是生恐真如所料,会搜出一具顾朗轩惨死的尸体?假如,真是那样?……萧瑶不敢想了,因为再想下去,她会四脚发软,弄得心神无主! 还算好,业已上上下下搜遍全殿,她所担心的事并未出现。 换句话说,也就是自己关心的顾朗轩,并未被西门红杀害,惨死在这“法云废寺”的“大雄宝殿”之中! 萧瑶提至嗓眼的一颗“怦怦”芳心,总算放了下来! 但心虽放下,却仍充满着一片迷惘! 所谓“迷惘”,自然是惑于顾朗轩的吉凶祸福,和他的踪迹去向? 八荒莽莽,四海茫茫,叫自己怎样去寻?何处去追……念犹未毕,萧瑶蓦然电旋凝息,凌空弹指! 她这凌空弹指之举,只是袭灯,不是袭人,指风微啸之下,佛前灯火立告熄灭! 原来,萧瑶正在迷惘寻思之际,突然听得这“法云寺”外,有夜行人奔驰之声! 萧瑶生恐是有关的人,可能会追入这“法云废寺”?遂灭去灯火,期望免于惊动对方,才好藏在暗中,查出些蛛丝蚂迹! 灯火才灭,“飕飕”两响! 果然有两个江湖人物进入这“法云废寺”。 萧瑶是大行家,一听对方行动时所带的声息,便知这两人居然武功不弱,均属上乘身手! 她正猜测对方身份之际,院宇中突响起一声极为柔媚的女子,娇笑道:“我们已赶了不少路了,她们定必无从追寻,且借这荒废的禅寺歇息一宵,明日再走好么?” 萧瑶心想这女子的语音太以娇媚迷人,定是个殊色尤物……想至此处,院宇中又响起个男子口音说道:“香姊,我既已跟你同行,自然一切都听你的,由你作主!” 这几句话儿听在萧瑶耳中,不禁使她那颗刚刚平静下来的芳心,又有点“怦怦”作跳! 因为语音太熟,这发话的男子,竟有点像是身中迷神邪药、陷于脂粉阵中、大享风流艳福的南宫敬模样? 萧瑶大吃一惊,诧然忖道:“难道是南宫兄弟?他……他怎会……”心思被步履声息打断,那一男一女相偕向这“大雄宝殿”走来! 萧瑶身形一起,平拔两丈,悄无声息地藏在殿内巨梁之上。 “刷”的一声,那一男一女在“大雄宝殿”之外便晃着了所带的火折。 萧瑶借着火光,略一注目,看出男的果是南宫敬,但脸色苍白,显然是陷身脂粉魔劫,沉溺欲海淫壑所至,女的却是一位妖艳绝伦的青衣美妇。 两人走进殿内,方点燃佛前油灯,南宫敬便揽住那青衣美妇的腰儿,涎着脸儿道:“香姊,我……”青衣美妇打了南宫敬的手一下,轻轻推开他,笑道: “你猴急什么?我们且暂谋一饱,并把神案上收拾干净,再图彼此享受,也还不迟,好在我们这一溜走,便海角天涯,相依为命,南宫敬戚小香已成长久夫妻,一切恩爱风流,都无需急迫,大可从容享受的了!” 萧瑶听得果如自己所料,这青衣美妇正是“三绝妖姬”戚小香,不禁眉头更蹩。因为戚小香之夫穆超元与南宫敬之父交称莫逆,他们之间若是有了苟且,未免荒唐得太不像话。 虽然南宫敬神智被迷,非出本性,上次连对自己都想荒唐无礼,他和戚小香在魔巢中想必早就有了不干不净,但自己也决不能亲眼目睹,听任他们男贪女爱、凤倒鸾颠,在神案上演出无边春色……念方至此,戚小香业已把神案略略收拾,并取出所带干粮酒水,与南宫敬互敬饮食。 南宫敬仿佛欲火高腾,只啃了两口干粮,饮了几口酒儿,便俊脸通红地向戚小香道:“香姊,我……我想……”戚小香白了他一眼,媚笑道:“你想什么? 刚才我还告诉你,我们从今后便是长久夫妻,不必猴急,这种风流妙事,最忌草草急就,应该于醉饱之后,从容就乐……”话方至此,这位“三绝妖姬”戚小香突然大吃一惊,从神案上飘身跃起! 她闪出七八尺后,方双掌护胸,目光电扫四下。 原来戚小香发话之间,突然发现南宫敬只说了那句“香姊,我……我想……” 之后,便自不言不动,失神呆立。 这种现象,颇像被人用“豆粒打穴”,或“弹指通神”等极高功力,点了穴道,却叫戚小香怎的不惊? 但经她仔细目光电扫以后,这“大雄宝殿”之中,依然静悄悄的,不见丝毫人迹! 戚小香满怀惊诧地向南官敬连叫道:“敬弟……敬弟……敬弟……”她空自连叫三声“敬弟”,南宫敬仍如泥塑木雕,不加理会,连他坐在神案上,伸臂欲搂戚小香的那副姿态,也未丝毫改变! 显然,戚小香始料不差,南宫敬确是被人点了穴道。 戚小香秀眉一挑,冷然发话说道:“哪位高人在此,请赶快现身,否则,戚小香便将出口不逊了!” 她的话音刚落,突从“大雄宝殿”的横梁之上,飘下一条人影! 这条人影,自然是那位白发飘萧,看来老态龙钟,但身法却敏捷无比的“红衣昆仑”萧瑶。 萧瑶足尖尚未沾地,面前紫黑光芒便接连两闪! 萧瑶左手微探,撮住了两根色呈紫黑、非竹非木的小小刺儿,向戚小香冷笑叫道:“穆夫人,你的心肠太毒,彼此无怨无仇,你为何用这见血追魂的‘仙人刺’向我暗下辣手?” 仅仅“穆夫人”三字,便把戚小香听得一怔! 跟着再听对方叫出自己所用暗器“仙人刺”之名,戚小香更是失惊问道: “尊驾何人?怎么知道我……”萧瑶接口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穆夫人背负尊夫穆超元大侠,偷走所有‘仙人刺’,投奔‘五毒香妃’木小萍,与那些下流凶邪沆瀣一气,是早已流传江湖,我老婆子怎的不知,怎的不晓?” 戚小香银牙一挫,指着南宫敬道:“你既说彼此无怨无仇,却为何暗加算计,制住我的南宫兄弟则甚?” 萧瑶笑道:“穆夫人,这是什么所在?” 戚小香怔了一怔答道:“是‘法云废寺’中的一座‘大雄宝殿’?” 萧瑶继续问道:“南宫敬呢?他是什么身世?” 戚小香虽未猜出对方问话的用意,但仍应声答道:“他是北天山隐世大侠‘紫竹先生’南宫老人之子。” 萧瑶又道:“南宫老人与穆超元大侠是否至交好友?” 这一回,戚小香不曾答话,只是脸色微红地点了点头。 萧瑶哼了一声,冷冷说道:“穆夫人请想,论身世你与南宫敬辈份不配,论地点,这是清静佛门,我是应该制住南宫敬,不让他在举措之上过份荒唐,还是应该让你们秽亵神灵,污损彼此人格,看场风流好戏?” 戚小香正被她问得张口结舌,萧瑶语音更冷地沉声又道:“何况,你与‘五毒香妃’木小萍互相勾结,潜上北天山,用‘五毒掌’和‘仙人刺’暗算南宫老人,与南宫敬结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怎可……”话犹未了,便把戚小香惊奇得连退几步,瞠目凝注萧瑶,戟指失声问道:“你……你……你到底是谁?” 当然,她之所以震惊,是因为直到如今,连南宫敬自己也不知其父南宫老人已死,与凶手就是“五毒香妃”木小萍和“三绝妖姬”戚小香等情事。 萧瑶答道:“我对于你‘三绝妖姬’不算陌生,你对我大概也闻名已久,只是尚未会过。来来来,我给你看件衣服,你便可以明白的了!” 说完,解开外着的衣服,露出里面那件令人夺目的鲜艳红衣。 戚小香目光注处,想起一人,神色更是吃惊,失声问道:“你……你不是老婆婆,你……你……你是‘红衣昆仑’萧瑶?……”萧瑶点头道:“你总算……” 她头儿才点,“你总算”三字刚刚出口,戚小香双袖挥处,萧瑶面前已密布电闪寒芒! 戚小香擅用暗器,她在萧瑶去接那两根“仙人刺”之际,便已暗中准备。 等到知道“红衣昆仑”萧瑶的真实身份以后,更因心惊胆怯,把握时机,立即发难! 十来道电闪寒芒中,有针、有钉、有镖、有箭,当然更有“仙人刺”在内。 除了“仙人刺”外,无论针、钉、镖、箭,也均见血封喉,喂有剧毒! 这多暗器,这近距离,又是这快发难,萧瑶纵有通天本领,也难及时闪躲。 萧瑶也妙,既然不及闪躲,便索性傲立不动! 眼看十来道闪电寒芒完全打中了萧瑶胸腹头脸等要害,戚小香不禁得意狂笑。 “哈……她喉中方笑出一声”哈“来,连一个”哈哈“都未发出,便自止声不笑!因为那针、钉、镖、箭,以及”仙人刺“所化的十来道电闪寒芒,虽然打中萧瑶的胸腹头脸等处,萧瑶却仍巍然卓立,连动都不曾动上一下。 萧瑶并非金钢不坏之身,怎会不怕这些喂毒暗器?并非她不怕暗器,而是这些暗器,根本未打着她。说也奇怪,眼看那十来道闪电寒芒,在即将打中萧瑶的刹那之间,突然自行消失,变得无影无踪!其实,并非无影无踪,倘若细心观察,可以看出在萧瑶身前脚下,多了一些细细粉末!戚小香不是外行,一看便知是萧瑶以罡气护身,布起无形韧网,把自己所发的暗器完全震碎! 内功到了相当火候,能以罡气护身,但在如此仓卒之下,仍能施为得这等灵妙,怎不把戚小香震惊得倒抽一口冷气!萧瑶虽未受伤,但也对于“三绝妖姬” 戚小香的阴毒手段深恶痛绝!故而,她乘着戚小香震惊失色之际,左手也自一翻! 第一次被她接得的那两根“仙人刺”,便向戚小香胸前飞去! 戚小香既无萧瑶那等功力,可以用罡气护身,更也因变生仓卒,距离太近,而不及闪避。 于是,两根“仙人刺”便均打中戚小香的前胸! 戚小香也不像萧瑶那样能岸立不动,她是被打得哼了一声,双手抚胸,脚步踉跄地退出“大雄宝殿”。 萧瑶知道自己用了九成真力左右,这两根“仙人刺”纵然不透背而出,也将深深打入戚小香的肺腑之中! 换句话说,萧瑶认为戚小香踉跄几步以后,便将倒毙殿外!谁知,她的判断居然完全不对!戚小香身形刚一踉跄退出“大雄宝殿”之外,抚胸双手便翻!又是十来道闪电寒芒出手!第一次既未成功,第二次若是暗算萧瑶,定必仍是白打! 故而,戚小香这次的十来道电闪寒芒不是打向萧瑶,而是向被萧瑶点了穴道的南宫敬打去!这一手着实阴毒厉害!萧瑶大吃一惊,赶紧全力施为,双掌齐扬,从横侧方,向那十几道电闪寒芒加以截击!情势本来绝险,但一来戚小香仓卒出手,劲力稍差,萧瑶所发的掌风罡气,又因功行关系,威势太强,总算把十来道电闪寒芒一齐击得向外偏飞,为那穴道被点、不能行动的南宫敬,消弭了一场劫数! 但等萧瑶放下心来,转回准备处置那阴毒无比的“三绝妖姬”戚小香时,“大雄宝殿”外仅月色如银,万籁寂然,哪里还有戚小香的丝毫踪迹?萧瑶摇了摇头,自语叹道:“这妖妇又刁又猾,既已脱逃,只得暂时放过她,以后再若相遇,是绝不轻饶的了!”其实以萧瑶的功力脚程而论,纵让戚小香先驰百里,也照样能够追赶得上!但脚程方面虽无问题,方向方面却有问题,西北东南,茫茫四顾,应该向何方追赶? 何况,萧瑶为了南宫敬的安危,也不能远离此处,去苦苦追赶戚小香! 有了这两种原因,萧瑶遂被戚小香逃生,根本未动追赶之念。 她人虽未曾出殿,却倾耳加以细听。 萧瑶功力一凝,以“天耳通”的神功细听之下,听得这“法云废寺”周围,委实绝无人踪。 于是,她便转身走向神案,含笑自语道:“这真叫‘失之东隅,得之桑榆’,想不到此来未能救得顾大哥,却误打误撞地使南宫兄弟离了魔掌,得脱脂粉地狱!” 她一面自言自语,一面走到神案之前,伸手将南宫敬被点的穴道拍开。 萧瑶是惊弓之鸟,有了经验,她准备南宫敬再若像上次那样对自己有无礼举措之际,便掴他两记耳光,把他好好教训一顿! 穴道拍开,南宫敬只对萧瑶怔怔相看,并未有任何荒唐举措。 萧瑶蓦然想起,自己如今是扮成一副鸡皮鹤发、老态龙钟的模样,当然不会引起南宫敬的兴趣。 果然,南宫敬向她怔望几眼以后,用一种极不客气的语调叫道:“老太婆,你是从哪里来的?我的香姊姊呢?” 萧瑶听他对戚小香称呼得那等亲热,对自己又这等没有礼貌,不禁皱眉说道: “南宫敬……”“南宫敬”三字才出,真把南宫敬吓了一跳,瞠目接舌说道: “我又不认识你这老太婆,你……你怎么知道我叫南宫敬呢?” 萧瑶沉声叱道:“不许叫老太婆,要叫老人家!” 南宫敬挑眉道:“我偏要叫,老太婆……老太婆……老太婆!毕粞嫦氚阉馍狭郊牵沼谌套。欢阅瞎床患永聿恰? 南宫敬见萧瑶不加理会,只得软化下来,改口问道:“老太……老……老人家,我的香姊姊呢?” 萧瑶道:“不许叫‘香姊姊’,要叫‘戚小香’!” 南宫敬的牛性又发,傲然说道:“我偏要叫,香姊姊……香姊姊,香姊姊姊!” “拍!拍!拍!” 南宫敬每叫一声“香姊姊”,萧瑶便忍无可忍地赏他一记脆生生的耳光! 南宫敬只是被厉害的邪药迷失心神,忘却前事,一身武功却并未打了太大折扣。 他自然不肯挨打,要想闪躲。 但萧瑶手法太快,委实疾如电掣,南宫敬刚叫出“香姊姊”三字,颊上便挨了一记。 南宫敬不服,边自闪身后退,边自扬眉再叫。 第二声“香姊姊”出口,萧瑶跟踪追到,玉手扬处,南宫敬的颊上,再度“啪”然脆响! 第三声再叫,第三度再打! 无论南宫敬怎样展尽身法加以闪躲,终仍未能躲开,又复挨了一记! 三记耳光挨过以后,南宫敬的左颊又红又肿,并顺着嘴角流下血水! 由这情形看来,萧瑶在这三掌之上,蕴力虽不太重,却也不太轻。 萧瑶打得南宫敬顺口流血之意,并非气恼他的甘居下流,沉溺色欲! 因为萧瑶知道南宫敬并非本性如此,他只是中了邪毒,灵明完全昧蔽! 她给予南宫敬三记不太十分重的掴击,是有双重用意! 第一种用意,是想试探试探,南宫敬经此震荡之下,会不会神智清醒? 第二种用意,是想把南宫敬打服,使他对自己生出畏惧之心,今后便可少出一点花样! 果然,南宫敬前两次似还不服,但挨了第三记耳光之后,却手抚红肿的左颊,双眉紧蹙,凝视萧瑶,从目光中流露出畏怯的神色! 萧瑶一看便知,自己的第一种用意虽仍成空,但第二种用意却已实现。 南宫敬手抚左颊,向萧瑶注视片刻以后,剑眉双皱说道:“你……你这个老太婆,好厉害啊!” 这句话儿,差点把萧瑶逗得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但她仍绷着脸儿,向南宫敬厉声叱道:“叫你叫‘老人家’,你就叫‘老人家’,你若再敢叫我‘老太婆’时,我就把你满嘴牙齿,一齐打掉!” 说到后来,玉掌微扬,又作出欲对南宫敬加以掴击之势! 南宫敬委实被她打得有点心惊胆怕,一面退了两步,一面摇手叫道:“老太……老……老人家,你……你不要这样野蛮好么?” 萧瑶冷然说道:“你要我不对你野蛮,你自己便须听我的话,放乖一些!” 南宫敬目光四扫,找不着戚小香的踪迹,遂又向萧瑶问道:“老……老人家,我那香……”“香”字才出,萧瑶便接口叱道:“你又想挨耳光么?不许叫‘香姊姊’,要叫她‘戚小香’!” 南宫敬无可奈何,只有遵从萧瑶之命,苦着脸儿,皱眉问道:“戚小香呢?” 萧瑶道:“被我杀了!” 这异常简单的四字,却把南宫敬听得全身一颤,向萧瑶投过诧异的眼色? 萧瑶冷冷说道:“你不曾听清么?那‘三绝妖姬’戚小香,业已被我杀了!” 她如此说法,是想使南宫敬断了念头,不再对戚小香有所想念! 南宫敬闻言之下,牙关一咬,目中泪光闪烁,对萧瑶投射过怨毒的眼色! 萧瑶发现他如此神情,先是略一皱眉,然后又展颜微笑。 皱眉之故,是因看出南宫敬对戚小香迷恋极深! 展颜之故,则是因为南宫敬既对戚小香迷恋,可见他情性尚未全灭,或可设法疗治,使其恢复常态! 想至此处,萧瑶又想改用怀柔策略,换了一副笑脸,向南宫敬温言问道: “南宫敬,我杀了戚小香,你恨我么?” 南宫敬钢牙一挫,毫不隐讳地点头答道:“当然恨你,我简直恨你入骨,要想剥你之皮,食你之肉!” 萧瑶听了这两句恨毒之语,也不禁毛骨悚然,打了一个寒噤。 刚才,她用两根“仙人刺”,以九成真力,打中了戚小香的前胸,以为纵不穿胸透背,也必深入脏腑,使那“三绝妖姬”立即毙命! 谁知戚小香虽然中刺,却似并未受伤,竟悄然逃去? 萧瑶对于这个原因,颇加猜测,如今因想起一事,业已获得答案! 因为她想起南宫敬有件防身宝衣“七孔天孙锦”落在戚小香手中,自然获得答案,明白了那位“三绝妖姬”何以中刺不死之故? 想出其中原委,萧瑶便试探性地向南宫敬和声含笑问道:“南宫敬,你为什么这样喜欢那‘三绝妖姬’戚小香呢?” 南宫敬异常简单地一扬双眉,应声答道:“她待我好!” 萧瑶笑道:“怎样好法?” 南宫敬立即答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萧瑶嘴角微披,哂然说道:“我以为什么好处?原来仍不过是欲海沉迷而已! 我来问你,你只知道戚小香对你好,可知她对你坏么?” 南宫敬摇头道:“她何曾对我坏过?” 萧瑶道:“戚小香在大洪山金钟崖的‘七松坪’上,曾打过你一根歹毒无比的‘仙人刺’,又抢走你的家传至宝‘七孔天孙锦’,你难道一点也不记得?” 南宫敬摇头说道:“戚小香对我好得很,她既舍不得打我,也不会抢我东西,我也根本就没有什么‘七孔天孙锦’!” 萧瑶见他果把往事忘得干干净净,不禁银牙一咬,厉声喝道:“南宫敬,你知道么?戚小香与‘五毒香妃’木小萍互相勾结,用‘仙人刺’和‘五毒掌’暗施算计,杀了你的父亲!” 萧瑶因辛东坡是否能把诸葛老人请来,尚在未定之天,故想行险侥幸,吐露隐情,看看是否能对南宫敬起甚重大刺激? 她的语音一毕,南宫敬茫然问道:“你说什么?” 萧瑶双眉一挑,凝气行功地缓缓答道:“我是说戚小香和木小萍狼狈为奸,去往北天山‘紫竹林’,用戚小香的‘仙人刺’和木小萍的‘五毒掌’,潜施算计,杀害了南宫老人!” 她一字一字,缓缓说出,但却凝气行功,使字字化为暴震春雷一般,送进南宫敬的耳内! 南宫敬仍旧毫无感触地茫然说道:“南宫老人是谁?” 萧瑶叱道:“你这个该死的东西,竟连你生身老父也都忘记了么?” 南宫敬被她骂得翻了翻白眼,摇头说道:“老太……老人家你何必骂我,我是孓然一身,四海飘零,哪里有什么生身老父?” 萧瑶业已用尽方法加以刺激,却仍勾不起南宫敬的丝毫回忆,不禁眉头深蹙,付诸废然一叹! 就在她无可奈何地废然长叹之际,南宫敬忽然目注殿外,欢声叫道:“香姊姊……”“香姊姊”之称入耳,萧瑶自然以为是那“三绝妖姬”戚小香有了什么仰仗,竟敢卷土重来! 她冷笑一声,身躯电转,口中并哂然叫道:“戚小香,你吃了什么熊……” 一句“熊心豹胆”,仅仅吐出一个“熊”字,萧瑶便倏然住口,知道“阴沟之内翻大船”,自己居然上了南宫敬的恶当? 因为目光到处,“大雄宝殿”之外空荡荡的,哪有丝毫人影? 萧瑶才一发觉上当,南宫敬双掌的指头,业已搭上她的后背! 跟着南宫敬掌心一竖,竟以“小天星掌力”猛加捶击,口内并厉声喝道: “贼老太婆,你还我香姊姊的命来!” “蓬”然一声巨响,萧瑶的娇躯硬被震得飞出几步,撞在殿门之上,颓然落地不动,嘴角并沁出血渍! 南宫敬得意已极,“哈哈”大笑道:“老太婆,你如今不凶了吧?我又叫你老太婆了,你能把我奈何?老太婆……贼老太婆……臭老太婆……烂老太婆!彼且幻嫫瓶诖舐睿幻嫦蛳粞砬埃翰阶呷ァ? 刚刚骂出“烂老太婆”,萧瑶右手突扬! 南宫敬“吭”的一声,便又怔然不语! 萧瑶已缓缓从地上坐起身形,举袖拭去唇边血渍,目注南宫敬,冷然说道: “南宫敬,我一发觉殿外无人,便知上了你的恶当,但时间匆迫,闪避已自不及,只得一面以真气护心,一面顺着你的‘小天星掌力’向外纵身,总算卸却了三成真力!蹦瞎囱ǖ辣恢疲救淮袅ⅲ谒淠苎裕匆参丛鸹啊? 萧瑶又道:“故而我挨了你九成真力一掌,虽也受伤不轻,却还未到不能转动,无力制你的地步!嘴角血渍,也只是故意装出,使你志得意满,心神懈怠,容易受制而已!” 南宫敬叹息一声道:“老太婆,你真够机警厉害,你杀了我吧!” 萧瑶摸出一粒丹药,自行服下,目注南宫敬道:“你还敢叫我‘老太婆’,不怕打么?” 南宫敬剑眉双挑,傲然冷笑道:“我连死都不怕,还怕打么?你便把我打死,我也要叫你‘老太婆’,决不会再稍加屈服,叫你‘老人家’了!” 萧瑶笑道:“老太婆就老太婆吧,看来你对于我这老太婆业已恨入骨髓!” 南宫敬道:“‘不成比翼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你把我香姊姊害死,我当然恨你入骨!” 萧瑶喝道:“不要叫‘香姊姊’!蹦瞎慈肥狄哑匆凰溃呱拥溃骸拔移校沔㈡ⅰ沔㈡ⅰ阏舛窭咸牛惆盐绎惫茄锘遥乙卜墙兴沔㈡⒉豢桑“他边自倔强发话,边自激动情感,从双目之中,垂落了两行泪珠! 萧瑶见南宫敬对于“三绝妖姬”戚小香如此钟情,起初心中极气,但念头转处,却又心中微喜。 因南宫敬这种情况,显示他只是遗忘往事,并非完全心神丧失,成为一个冷漠无情之人。 如此看来,只要辛东坡师叔能够请来诸葛老人,多半可以设法治疗,使南宫敬恢复常态! 思忖至此,南宫敬又自叫道:“老太婆,我已被你再度制住,你为何还不快点下手杀我?” 萧瑶笑道:“我杀你则甚?少时我还要替你解开穴道,带你走呢?” 南宫敬道:“带我走?你要把我带往何处?” 萧瑶答道:“带你去找医生!” 南宫敬诧道:“我又没有生病,你要带我去找医生则甚?” 萧瑶不去理他,只顾行功调息,使气血舒通,发挥药力,治疗适才挨了那记“小天星掌力”所受的内伤。 南宫敬等了一会儿,不见萧瑶答话,又自问道:“你要替我解开穴道,怎么还不解呢?” 萧瑶仍不理睬,直等把气血调匀,觉得药力发散,内伤已无大碍之后,方站起身形,向南宫敬缓缓说道:“刚才我虽把你那记‘小天星掌力’略为消解,但脏腑间仍旧略受伤损,倘不先行服药调息,怎能凝劲施功,解你穴道,并……” 萧瑶说到“解你穴道”之际,果然轻轻一掌,替南宫敬将被制穴道解开! 但说到“并……”字之际,却又在南宫敬的背后、胁下,运指如风,接连点了两点! 南宫敬打了一个寒噤,觉得身形已可转动,遂转身向萧瑶问道:“老太婆,你……你已替我把穴道拍开,却又多点两指则甚?” 萧瑶笑道:“常言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又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既要把你带在身边,总得妥加防范!” 南宫敬先是一怔,旋即恍然有悟,“哎呀”一声,向萧瑶皱眉问道:“老太婆,你……你封闭了我……我的内家真气?……”萧瑶点头答道:“对了,这是我的独门手法,旁人无法能解,也不能自行运气冲穴,故而在我设法替你治好怪病,解开禁制之前,便不必再顾虑你会对我施展那种颇为恶毒的‘小天星掌力’了!” 南宫敬一试之下,果然无法提聚真气,施展内力,不禁气得顿足骂道:“鬼老太婆……贼老太婆……臭老太婆……”萧瑶失笑道:“我已经想通,你是神志不清的病人,再骂得恶毒一点,我也绝不生气!” 南宫敬苦着脸儿道:“你这老太婆,真是活见鬼了,开口闭口都说我是个病人,我分明好端端的,哪里有什么疾病?” 萧瑶目视南宫敬,缓缓说道:“我方才业已说过,你的神志不清,是得了迷神丧心的健忘之症!” 南宫敬不服怒道:“胡说,我是神志不清,刚刚怎能用计使你上了恶当,挨我一掌?” 萧瑶想说“正因你竟用计打我,才是神志不清”,但转念一想,南官敬邪毒未消,神智未复,此刻对他这样说法,何异对牛弹琴? 故而,只向南宫敬笑了一笑,岔开话头道:“你不必多问,我们走吧,我带你找一位极高明的盖世神医,自然会替你把病治好,使你恢复记忆,还诸原来!” 南宫敬问道:“你所说的盖世神医是谁?” 萧瑶道:“他复姓诸葛,单名一个仁字,号称‘妙手天医’,一般人士因对他尊敬,都称之为诸葛老人。” 南宫敬又道:“这诸葛老人住在何处?” 萧瑶答道:“诸葛老人住在终南山的‘忘忧谷’内!” 南宫敬剑眉略轩道:“既然如此,我们如今便去终南山‘忘忧谷’么?” 这一问,倒把萧瑶问得怔住! 因为计算时日,辛东坡若是请来“妙手天医”诸葛仁,此刻应在途中,或已到达太岳山“千鬼壑”内? 辛东坡若是请不来这位性情怪异的诸葛老人,则自己纵去终南山“忘忧谷”,也必白碰钉子! 由此可见,要想带领南宫敬寻找诸葛老人求医,便非前去“千鬼壑”不可,但如今顾朗轩神秘失踪,生死成谜,只剩下自己一人,力量太以孤单,万一照料不周,岂不把刚刚脱离虎口的南宫敬,又复送入虎口? 南宫敬见萧瑶闻言之下,只是皱眉沉吟,遂又向她讶然问道:“老太婆,你怎么不说话了?我们是不是此刻便去终南?” 萧瑶无可奈何,只得从实说道:“诸葛老人已离终南,我们若要寻他,须去太岳山摩云峰下的‘千鬼壑’内!” “千鬼壑”三字,把南宫敬听得惊叫一声,悚然退了两步。 萧瑶看他一眼,扬眉问道:“你惊些什么?莫非不敢前去‘千鬼壑’么?” 南宫敬怔了一怔,从目光中流露出迷惘的神色,“喃喃”说道:“我……我有点想去,又有点怕去!” 萧瑶不解问道:“怎么又是想去,又是怕去?既是想去,便不应该怕去,既然怕去,便不应该想去,你这种自行矛盾的原因何在?” 南宫敬答道:“‘千鬼壑’中有‘氤氲仙姬’皇甫婷,和我双飞双宿,真所谓朝朝美食,夜夜元宵,享尽人间艳福,我怎么不想回去?” 萧瑶叹道:“原来你想去‘千鬼壑’的原因,仍是沉迷于无边欲海之中,既然如此,为何又怕去呢?” 南宫敬眉头微蹙,忧容满面地答道:“因为我觉得‘三绝妖姬’戚小香对我更好,在床第之间,也比‘氤氲仙姬’皇甫婷来得更有风情,遂连‘五毒香妃’木小萍都顾不得等,便和戚小香结侣私奔萧瑶听至此处,接口问道:”照你的说法,被群邪奉为首脑的‘五毒香妃’木小萍尚未到达‘千鬼壑’么?“南宫敬摇头道:“木小萍还没有来,她是在一处秘密地方,练一种奇异功力,据说还要三五日工夫,才告功行圆满!庇镆糁链寺远伲纸幼攀什诺幕巴罚蛳粞档溃骸袄咸拍阆胂肟矗液推菪∠憬岚樗奖迹癫话鸦矢︽闷霭胨溃胰粼倩亍Ч碹帧俏幌嗟崩骱Φ摹畴迪杉А幢啬苋牡昧宋夷兀俊? “你怕去‘千鬼壑’,原来为了此事?” 南宫敬皱眉说道:“女人最会吃醋,平时我因周旋于戚小香、皇甫婷二女之间,她们已此长彼短,闹得互生心病,如今……”萧瑶不等南宫敬话完,便接口问道:“那位‘赤尸夫人’聂玉倩呢?难道她度量稍宽,不会吃醋?” 南宫敬笑道:“聂玉倩不是度量宽宏,而是因为我并未和她有进一步的关系,她便想吃醋也无从吃起!” 萧瑶诧道:“你与聂玉倩竟还干干净净的么?据我看来,她虽有‘赤尸夫人’之号,仍是一位不守妇道的荡妇淫娃,你又被药物所迷,丧失本性,深坠欲海,哪得不奉送那‘黑眚神君’白笑天一顶绿帽子的呢?” 南宫敬本性被迷,廉耻尽丧,竟颇为得意地扬眉点头说道:“老太婆你猜得对,聂玉倩别有一种成熟的风情,相貌也生得甚美,我对她委实蛮有胃口,可惜一来皇甫婷、戚小香二女不肯让利权外溢,把我钉得甚紧,二来聂玉倩本身又有烦恼,心情不佳!毕粞肫鹱约呵按怂ǖ摹扒⑼汤恰泵罴疲觳蹇谖实溃骸澳粲褓槐旧碛猩醴衬眨磕怯腥巳ネЧ碹帧姓宜榉常俊? 南宫敬点头道:“对了,她丈夫‘黑眚神君’白笑天嫌聂玉倩不守妇道,带了个小老婆,前来大兴问罪之师!毕粞咦园迪沧约核ǖ拿罴粕诵в茫咦允λ档溃骸鞍仔μ齑诵±掀爬丛鸸执罄掀挪皇馗镜乐伲嫠健恍碇莨俜呕穑恍戆傩盏愕啤牧恕!? 南宫敬道:“白笑天的大小老婆之间闹得不可开交,他的小老婆功力居然十分了得,与聂玉倩订了连斗十夜之约,如今业已斗到第五夜,仍然秋色平分,并无什么显著胜负!” 萧瑶方自哦了一声,南宫敬剑眉双轩,又复往下说道:“我和戚小香便是利用皇甫婷为聂玉倩凝神掠阵的机会,才悄悄逃出‘千鬼壑’,如今,你若带我回去,我委实有点心惊胆战,又想又怕的呢!” 萧瑶把南宫敬的这番话儿略为归纳,获知了几桩重要情事:第一、群邪奉为主脑的“五毒香妃”木小萍,因练功未竟,如今尚未到达“千鬼壑”中。 第二、“氤氲仙姬”皇甫婷与“三绝妖姬”戚小香之间,由于争爱南宫敬互生醋意,已有裂隙! 第三、白笑天兴师问罪“千鬼壑”中,如今是多事之秋! 由于第一点和第三点,萧瑶觉得如今去往“千鬼壑”,就近等待辛东坡和诸葛老人,正是比较安全、必须把握的绝好机会! 由于第二点,萧瑶考虑应该加以利用,使群邪之间的矛盾裂隙,越加扩大越好! 南宫敬话完,见萧瑶兀自皱眉深思,遂有点不耐地注目问道:“老太婆,你对我问了半天,究竟想要怎样?是否前去‘千鬼壑’呢?” 突然间,萧瑶灵机一动,主意已定,向南宫敬笑了一笑,缓缓说道:“当然要去‘千鬼壑’,我还考虑恢复你的功力,再让你回到皇甫婷的身边,去享享风流艳福!” 南宫敬不敢相信地把两道分明因色欲惧丧、神光不太充沛的眼神盯在萧瑶脸上,讶声问道:“老太婆,你……你有这……这样好么?” 萧瑶笑道:“我不单有这么好,并也不这么老,来,我把我的本来面目给你看看!” 话完,遂把化装除去,消去了老态龙钟,恢复了天姿国色! 南宫敬觉得眼前一亮,向萧瑶盯了几眼,以茫然的神色皱眉说道:“你…… 你……你到底是谁?我……我好像认识你嘛?“萧瑶心中一喜,以为南宫敬将要恢复记忆,急忙含笑问道:“南宫兄弟,你想想看,是否想得起来,你是怎样认识我的?” 南宫敬剑眉紧蹙,不住苦苦思索! 萧瑶在旁加以鼓励,向他含笑说道:“南宫兄弟,你好好地想想看,一定可以想出,我们以前曾在……”一语未毕,南宫敬突然挑眉叫道:“我想起来了……”萧瑶大喜欲绝,赶紧向他接口说道:“敬弟想起来了么,我是瑶姊姊,和你顾……”“顾大哥”的“大哥”两字,尚未出口,南宫敬突从双目之中射出淫邪的光芒,盯在萧瑶那绝代娇颜之上,摇了摇头说道:“我记不得什么瑶姊姊,窑姊姊的,我只记得上次在那破庙之内,把你衣服剥光,只剩一条贴身裤子……” 萧瑶以为南官敬记忆将复,正自心中高兴,突又听得他“剥得只剩一条裤子”之语,不禁宛如凉水浇头,气得全身发抖! 南宫敬说着说着,色心又动,带着满面邪恶的笑容,走向萧瑶,并欲张臂搂去! 萧瑶忍无可忍,玉腕倏扬,向南宫敬一掌掴去。 “啪!” 这记耳光又脆又重,把南宫敬的身形打得凌空飞起,“砰”然撞在神案之上! 南宫敬跌得呲牙咧嘴的,爬起身来,目光注视萧瑶,以一种惊惧的神情,喃喃说道:“你作老太婆的时候那样凶法,如今作了小姑娘,怎么也这样凶呢?” 萧瑶被他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地妙目一瞪,厉声叱道:“这一路之间,你替我放老实点,倘若再有这样不规矩的举措,非被我把牙齿打掉几枚不可!” 南宫敬皱眉问道:“什么叫‘不规矩的举措’?” 萧瑶道:“就是要你非礼勿言,非礼勿行,非礼勿视,非礼勿动!” 南宫敬茫然道:“你说了这么多‘非礼’,可把我听糊涂了,到底这所谓‘礼’字,究竟是什么东西?” 萧瑶无法在匆促之下,替南宫敬开讲“礼记”,只得根据事实,扬眉说道: “这道理和你一时也讲不通,像方才你想张臂抱我之举,就是‘非礼之行’,下次决不许再犯类似错误!” 南宫敬道:“奇怪,我想抱你,有什么不好?你难道不懂得男女之间,有阴阳开阖的无上乐趣!” 萧瑶厉声叱道:“你再敢胡说,莫非又想找打!” 南宫敬委实被她打怕了,一伸舌头,苦着脸儿,连摇双手说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我们前去太岳山‘千鬼壑’吧!” 萧瑶伸手入怀,摸出一副人皮面具,递向南宫敬,扬眉说道:“这样前去麻烦太多,你替我把这副人皮面具戴上再走!” 南宫敬向那具猥琐不堪的人皮面具看了一眼,苦笑道:“这人皮面具有多难看?……”萧瑶叹道:“我是带你去找医生,不是带你去相亲,丑点有什么关系?” 南宫敬虽然接过人皮面具,仍一副愁眉苦脸之状,未肯立即戴上。 萧瑶喝道:“快戴,不戴我就再打,我今后对你,只有像对待顽劣小孩一般,只要不听话,立刻就一巴掌!” 南宫敬剑眉双蹙,向萧瑶盯了一眼,默默戴上面具。 萧瑶见他把面具戴好,遂也恢复了“北岳神姥”的打扮,率领南宫敬,走出“法云废寺”。 才出寺外,萧瑶便忍不住眉头紧皱,叹了一口长气。 南宫敬向她诧然注目,似乎有话想问,但却欲语又止,未曾出口。 萧瑶猜出他是在称呼方面有了迷惑,遂对南宫敬说道:“今后你在我未化装之际,叫我瑶姊,化装之后,叫我老人家。” 南宫敬道:“你呢,你又叫我什么?” 萧瑶想了一想道:“我叫你敬弟容易露出马脚,就叫你‘蓝老弟’吧。” 南宫敬如言问道:“老人家,我已听你的话儿戴上面具,你为何还要叹气?” 萧瑶叹道:“我不是为你叹气,是为顾朗轩。” 南宫敬一怔道:“顾朗轩是谁?” 萧瑶把两道锐利的目光盯在南宫敬脸上,凝聚足以振聋启聩的上乘“狮子吼” 神功,向南宫敬专注发声,缓缓说道:“顾朗轩就是‘紫竹书生’,也就是‘活钟馗’上官奇,你难道对他毫无印象,忘了和他在伏牛山‘双松谷’口所结的‘生死之盟’?” 南宫敬眉头动了一动,目光凝望远天,似在苦苦思忖……萧瑶等他想了好大一会,方意寓希冀地含笑低声问道:“蓝老弟,你对于我所说的话儿,想出些端倪了么?……”话方至此,南宫敬已摇头说道:“在我不去想它之际,那些顾朗轩、上官奇、紫竹书生和生死盟等事,倒似有点影子?但仔细想时,却什么也想不出来,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茫茫空白!” 萧瑶皱眉说道:“北天山‘紫竹林’和南宫老人呢?一处是你的安乐之家,一个是你的生身之父,总该印象深些,容易勾起记忆吧?” 南宫敬沉思有顷,摇头答道:“和刚才一样,乍一闻之下,仿佛若有所知,似曾相识,但细一寻思,这点淡薄印象,却又如雾如烟,飘然消失!” 萧瑶叹息一声道:“‘氤氲仙姬,皇甫婷等所用的迷魂药物确实厉害,看来除非找着那位’妙手天医‘诸葛老人,是无法使你恢复记忆的了!” 南宫敬望着萧瑶道:“你开口闭口都说我丧失记忆,为什么我却记得曾经在一所破庙之内,把你脱得精……”萧瑶不等他把“脱得精光”一语的最后一个“光”字说出,便怫然叱道:“住口,那是你丧失记忆以后的事,不是你丧失记忆以前的事!” 南宫敬目光迷茫地说道:“以前,以前究竟有些什么事情被我忘掉了?” 萧瑶灵机一动,含笑说道:“你忘了也没关系,我便从头再说一遍给你听听,等于是使你恢复记忆!” 说完,果然把顾朗轩和他订交之事,对南宫敬说了一遍。 南宫敬静静听完,扬眉问道:“还有什么北天山‘紫竹林’的南宫老人,又……又是怎么回事?” 萧瑶觉得到了这种地步,不必再作任何隐瞒,遂率然应声答道:“木小萍与戚小香所作的‘紫竹血案’,就是在北天山‘紫竹林’中杀了南宫老人,不是在伏牛山‘紫竹林’中杀了顾朗轩,顾朗轩因恐你纯孝成性,骤闻老父噩耗,心神方面所受的打击太大,遂把北天山的血案,移到伏牛山来,伪称自己遇害,并化装上官奇的身份,引你到‘双松谷’口,生死结盟,表面上是使你激发义愤,矢志为盟兄报仇,事实上却是他在帮助你报复老父遇害的不共戴天之恨!” 南宫敬一面聆听,一面不住点头。 萧瑶见了他这种态度,高兴得扬眉问道:“南……蓝老弟,你你这连连点头之意是……”话犹未了,南宫敬便已接口说道:“我是在赞美你所编的这段‘生死盟’的故事相当高明,倘若真实不假,听来确可令人感动!” 这些话儿,宛如向萧瑶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气得她皱眉问道:“你…… 你……你说什么?你竟不相信我的话儿?认为这是虚构的故事,不是真实情事? “南宫敬笑道:“空言无凭,根据何在?倘若不需凭据,我可以立刻编造一百个更美丽、更动人的故事!” 这真成了对牛弹琴,任凭你费尽苦心,它也声不入耳,无动于衷! 萧瑶空自气得乱翻白眼,却也无奈他何,只好携带这业已易容的南宫敬,前往太岳山摩云峰下的“千鬼壑”附近,期望能与辛东坡和“妙手天医”诸葛老人相遇! 当然,萧瑶的芳心之中最悬念的,还是那位凶多吉少、生死未卜的“紫竹书生”顾朗轩,但一来顾朗轩踪迹渺然,无从追寻,二来南宫敬心神迷乱,必须妥为应付,故而萧瑶也只好强以定力,暂摒相思,不敢老是把顾朗轩的安危之事挂在心上! 到了太岳山,尚未接近摩云峰之际,南宫敬突然止步不走,用鼻连嗅! 萧瑶诧道:“你嗅些什么?” 南宫敬笑道:“你的鼻子难道坏了?竟不曾嗅出此处有种氤氲的香味?” 萧瑶皱眉道:“山壑之间,香花馥草甚多……”南宫敬不等萧瑶话完,便接口说道:“这不是花草之香,这是‘天香’!”萧瑶不解其意,注目问道: “‘天香’?‘天香’是什么香呢?”南宫敬忽然极为高兴地扬眉笑道:“你要知道什么是‘天香’么?这事极为容易,我且唱两句儿歌给你听听!”说完后,立即高声唱道:“四海归心崇五毒,八荒低首拜天香……”萧瑶虽然听出这两句歌儿,定是群邪编来自张声势之用,但仍未完全了解南宫敬的用意,遂挑眉冷笑说道:“你念了这两句歌谣,我仍不知道所谓‘天香’……”话方至此,南宫敬便自狞笑接口说道:“老太婆,你的鼻子失灵了么?怎不嗅嗅如今的氤氲香味,是否比适才又浓了一点?”萧瑶并不计较南宫敬的称呼又改,态度恶劣,闻言略一吸气,果然觉得周围的氤氲香味,比适才略为浓冽!她是聪明绝顶的人物,眼珠略动之下,恍然有悟,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话出有因,‘五毒香妃’木小萍或‘氤氲仙姬’皇甫婷,必有一人藏在近处!蹦瞎瓷形创鸹埃延幸桓鲆逅频呐涌谝羲档溃骸澳阏饫咸诺募兜够共淮恚上胰床虏煌改闶悄穆飞穹穑俊彼孀耪庖灏愕挠镆簦懈隹慈ピ荚诙司诺木佬律俑荆颖诩湟桓龆囱ㄖ校翰阶叱觥U庑律俑静乓怀鱿郑罩械碾畴迪阄叮路鹩峙艘坏悖扛荻苑降哪昝采袂椋约氨樘逑惴绲奶厥饫词疲抟杀闶悄切朔缱骼恕⑷怕医摹拔宥鞠沐蹦拘∑剂恕? 萧瑶心中一惊,知遇劲敌!一来,“氤氲仙姬”皇甫婷之技,已与自己仿佛,这“五毒香妃”木小萍身为群邪之首,定比皇甫婷还要厉害! 二来,适才对方藏入洞中,距离不远,竟未使自己有丝毫觉察,足见功力深厚! 三来,木小萍先前不见出面之故,据说是闭关苦练恶毒功力,如今既已来到太岳山,必已功成,更为棘手难斗! 有了这三种原因,萧瑶遂不敢像对付寻常凶邪那般掉以轻心,而把全副精神注意对方,扬眉问道:“尊驾就是最近结群结党,在武林中兴风作浪的‘五毒香妃’木小萍么?” 玄衣少妇点头笑道:“不错,木小萍就是我,你是谁呢?年龄虽老,神态却相当……”话犹未了,南宫敬业已扯去所戴的面具,向木小萍高声叫道:“木姊姊,你可想煞我了……”他边自发话,边自向那美艳撩人、遍体异香的木小萍扑去! 萧瑶见状,怎肯让南宫敬重入凶邪的掌握?大吃一惊,赶紧飞身拦阻! 但她的身形才闪,木小萍也已飘身,挡住萧瑶追截南宫敬之势,两人并在空中互相击了一掌! 这一掌萧瑶不敢怠慢,约莫凝聚了十一成左右的真力出手! 木小萍则因这老婆婆不见经传,只用了九成左右真力! 九成力对十一成力,居然来个半斤八两,秋色平分,掌风合处,各自震得凌空飘退三尺! 换句话说,这位“五毒香妃”木小萍的功力,要比“红衣昆仑”萧瑶高出了两成光景。 就这样,也使木小萍大大吃了一惊,首先目注南宫敬那俊美的容颜问道: “你是谁?竟会唱‘五毒天香’歌谣,并嗅得出我身上的香味,叫我‘木姊姊’呢?” 南宫敬此时已与木小萍并立一处,剑眉双扬,含笑说道:“小弟南宫敬,于皇甫婷姊姊暨戚小香姊姊等口中,渴慕木姊姊的姿容,已非一日!” 木小萍恍然说道:“原来是你!但你怎会一人跑出‘千鬼壑’来?这位功力相当不俗的老太婆又是谁呢?” 南宫敬对于第一项问题避而不答,只是手指萧瑶,扬眉说道:“木姊姊,她不是什么老太婆,而是偷偷潜来‘千鬼壑’,想把我掳走的‘红衣昆仑’萧瑶!” 萧瑶见南宫敬一见美色,立告迷神,不禁秀眉双蹙,摇头一叹! 木小萍听了南宫敬之语,呀了一声,目光凝注萧瑶,轩眉笑道:“原来尊驾竟是木小萍心仪已久,‘昆仑’董夫人座前的‘红衣昆仑’萧瑶,难怪适才竟能接得住我约莫九成功力的一记掌力!” 萧瑶适才与木小萍对掌之际,只知秋色平分,未显胜负,却不知对方是用了多少功力? 如今听得木小萍只用了九成功力,不禁心中怙惙,知道这魔女名不虚传,果有绝学,自己非她敌手! 但常言说得好:“兵不厌诈。”萧瑶虽已自知不是木小萍的敌手,却也不能不虚张声势一番,免得对方胸有成竹,锐气太甚! 故而,她静等木小萍话完,冷冷一笑,以一种极为高傲的神情说道:“木神妃果然名不虚传,倘若换了皇甫婷、聂玉倩那些手下败将,她们便绝对接不住我方才八九成功力的随手一掌!” 又是“八九成功力”,又是“随手一掌”,再加上“红衣昆仑”的震世大名,果然使得那“五毒香妃”木小萍心怀戒慎,不敢存半点轻敌之念! 她秀眉双挑,从脸上绽放了娇媚无伦的迷人甜笑,向萧瑶说道:“萧姑娘,我们尚是初会,木小萍有桩请求……”萧瑶道:“木神妃有何话儿?尽管直说!” 木小萍笑道:“风闻‘红衣昆仑’与‘白衣昆仑’萧氏姊妹,不单武功卓绝,在容貌方面,也美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知可否允许我瞻仰瞻仰?” 萧瑶略一沉吟,觉得自己身份已泄,无须化装,遂点头说道:“可以!” 语音了处,果即把自己扮作“北岳神姥”那种白发飘萧的化装除去。 木小萍觉得眼前一亮,闪动目光,向萧瑶细一打量,“啧啧”赞道:“‘昆仑双美’名不虚传,我还有一项请求,也希望萧姑娘能够接纳!” 萧瑶向这“五毒香妃”木小萍看了一眼道:“还有请求?你的请求未免太多了一点!庇镆糁链宋⒍伲家恍绦档溃骸昂茫闱宜蛋桑肭蟛磺肭笤谀悖鸩淮鹩Γㄈ丛谖遥 ? 木小萍把娇躯微微扭动一下,当空又飘动香风,含笑说道:“在说明我这项请求之前,必须先说明我的一项愿望!” 萧瑶道:“你的愿望大概是奴役江湖,独霸武林!” 木小萍笑道:“不是‘独霸’,是‘七霸’!” 萧瑶莫明其妙,惑然问道:“什么叫做‘七霸’?” 木小萍抬眼望天,仿佛是在回忆往事,双眉微挑,缓缓说道:“当年,我初出江湖之际,便中了厉害迷药,被七人轮奸,后来嫁了‘震天神君’,也是作为他的第七房姬妾!毕粞锏溃骸澳阆蛭倚鹗龃耸拢词呛我猓俊? 木小萍不回答她的问题,只向萧瑶看了一眼,又复往下说道:“随后在峨眉金顶,我丈夫‘震天神君’又被‘武林七老’联手所诛,萧姑娘请想一想,这个‘七’字,是否对我极为不吉?” 萧瑶听出兴趣,点头说道:“果然对你不吉,请说下去!” 木小萍目闪精光,挑眉说道:“木小萍生平执拗,偏爱逆天,我自得‘五毒真经’,便苦练‘七种绝艺’,并打算结交七位功高貌美的姊妹,来霸视江湖,号令武林!” 萧瑶哦了一声,说道:“‘七霸’之意原来是要以七姊妹霸视江湖,木神妃可以把你这些姊妹的芳名告诉我么?” 木小萍叹息一声道:“七姊妹可真难找,因为貌美者功未必高,功高者貌又未必美,找来找去,找到如今,也不过是我和皇甫婷,聂玉倩、戚小香等而已!” 萧瑶笑道:“有了四个,还差三个。” 木小萍媚笑道:“萧姑娘冰雪聪明,玲珑剔透,如今你该猜得出我所想向你提出的要求是什么了吧?” 萧瑶从对方语气之内略为听出端倪,看着木小萍,微带惊讶问道:“你总不会是想请求我参加你们的七姊妹吧?” 木小萍笑道:“不单想要请你参加,并想请你妹子‘白衣昆仑’萧琪也一齐加盟,这样一来,七姊妹之数,便只差一位了!” 萧瑶方一扬眉,木小萍又复笑道:“萧姑娘请别急于答话,让我先把条件说说清楚!我不单获得一册武学秘芨‘五毒真经’,并获得如山宝藏,敌国财富,故而才有力量经营了好多基地,‘千鬼壑’不过是其中之一,你若肯参加七姊妹,不单武功与共,财富与共,权力与共,连情爱也不分彼此!彼抵链舜Γ缸拍瞎矗窒蛳粞Φ溃骸盎痪浠八担杂谡馕荒瞎值埽阋部煞殖⒁毁酰……”话犹未了,萧瑶沉声叱道:“住口,你不必白费唇舌,我也不愿听这种无耻之言!蹦拘∑既圆欢λ档溃骸跋艄媚锊槐爻宥蚁M憧悸且环僮鞔鸶矗灰ヂ厮馈胛彝耍煜挛淞炙铱故郑俊毕粞囟纤幕巴罚淙唤械溃骸澳旧皴鹱髅瘟耍彀桌ヂ亍⒚茫闶怯肽憧故种耍芯哂邢栏我宓ㄖ耍簿霾蝗菪砟愦戳⑿芭桑鎏煜拢 ? 木小萍闻言,柳眉剔处,目注萧瑶问道:“听萧姑娘这样说法,是必须与我放手一搏的了?” 萧瑶道:“你对我注意已久,我也久仰‘五毒香妃’大名,今日在此巧遇,倘若仅仅对了那么一掌,未免也太似不够意思!” 这时,南宫敬也向木小萍叫道:“木姊姊,你快点把这不识好歹的萧瑶打跑或是擒住,我们好回转‘千鬼壑’中,与皇甫婷姊姊等寻快活去!” 木小萍白了南宫敬一眼,转过面来,向萧瑶含笑扬眉说道:“萧姑娘,以你我的武学修为,若是动手拼搏,大概非斗上一千招,否则无法分出胜负,故而不妨来个文斗,并加上一点彩头便了!” 萧瑶道:“木神妃是打算比斗玄功?” 木小萍笑道:“萧姑娘若是不同意,我们便另换……”萧瑶怎甘示弱?接口说道:“不必改换,我是询问木神妃,打算在这比斗玄功之上,加点什么赌注?” 木小萍向南宫敬看了一眼,扬眉笑道:“既称彩头,自然最好是双方需用,并彼此希冀之物,我看萧姑娘对于我这南宫兄弟极为看重?” 萧瑶接口答道:“当然……” “当然”二字才出,木小萍便嫣然笑道:“萧姑娘既对南宫敬看重,我就把他当做赌注,不知萧姑娘意下如何?” 说至此处,又复媚眼流波地侧顾南宫敬道:“南宫兄弟,我要拿你当作赌注,你不生气么?” 南宫敬目光紧盯在木小萍的如花笑靥之上,摇了摇头,含笑说道:“我不会生气,因为我知道木姊姊一定能赢得这场赌赛,不会把我输掉!” 萧瑶闻言之下,长叹一声,竟秀眉双蹙地向木小萍摇头说道:“木神妃,我不同意你把南宫敬当作赌注。” 木小萍“咦”了一声道:“你为何突然又不看重他了?” 萧瑶苦笑道:“这位武林世家之子南宫少侠,如今已丧失灵性,毫无价值,我还要他则甚?” 木小萍笑道:“原来萧姑娘取瑟而歌,意在言外,你是否要我把南宫兄弟和我的独门迷神解药一并作为赌注?” 萧瑶挑眉道:“倘若如此,我确实有些兴趣,否则,我不是与你们一丘之貉的欲海淫娃,却要这样一个丧了廉耻、没了骨气的‘脂粉奴’有何用?” 木小萍看了南宫敬一眼,娇笑叫道:“南宫兄弟听见没有,萧姑娘骂你是无廉耻、丧骨气的‘脂粉奴’呢!” 南宫敬目光仍然露出迷恋木小萍姿色的欲火,淫光说道:“我还是不生气,臭骂由她臭骂,‘脂粉奴’我自为之,像她这种未经人道的黄花女儿,哪里懂得作‘脂粉奴’的销魂乐趣?” 木小萍笑了一笑,目注萧瑶说道:“好,我决定以南宫敬连带本门解药,一并作为赌注,你呢?” 萧瑶略一沉吟,扬眉说道:“寻常赌注,哪里看得在你这位富堪敌国的‘五毒香妃’眼中?你不是想要我和我妹子萧琪一同加入你意图统治武林的‘七艳盟’么?” 木小萍大喜道:“萧姑娘是说我只要赢得了你,便可以达成这项愿望?……” 萧瑶伸出一根手指,缓缓说道:“不是达成这项愿望,只是达成一半,另一半还要你继续努力!” 木小萍先是微微一怔,但眼珠略转,思索片刻以后,便自恍然笑道:“我明白了,你大概还要我设法去赢得你妹子‘白衣昆仑’萧琪?” 萧瑶点头说道:“不错,‘红白昆仑’萧瑶萧琪姐妹,永远步调一致,你除非能得其二,否则,便一个也得不到!” 木小萍闻言,刚向萧瑶看了一眼,萧瑶便又复娇笑扬眉说道:“但我妹子不单功力比我更高,性情也比我更傲,故而即令你在今日这场玄功比斗之中能够胜我,我妹子也不会甘心屈服!” 木小萍静静听完,轩眉笑道:“萧姑娘,我相信你说的全是实情……”萧瑶接道:“当然全是实话,你可以打听打听,‘红衣昆仑’从来不曾说过半句虚言!” 木小萍颔首说道:“好,我们就如此决定,你若赢了这场比斗,便把南宫敬带走,我并奉赠独门迷神解药,使他完全恢复原状……”萧瑶以眼角余光偷觑南宫敬,只见他仍是一副色迷迷的样儿,把两道目光直勾勾地盯在木小萍妖艳撩人的窈窕身躯之上! 木小萍继续说道:“倘若我若侥幸获胜,便去找你妹子萧琪,只要再把萧二姑娘斗败,你们‘红白昆仑’萧氏姊妹,便是‘七艳盟’中的同心人了!” 萧瑶笑道:“赌注方面,虽已双方同意,但不知却以何种方法实行赌斗?” 第十三章 木小萍嫣然笑道:“在这太岳山中,我居主位,萧姑娘乃是客位,还是由你来出题目吧!” 萧瑶正待谦推,耳边突然听得一丝他人无法与闻、细若游丝的人语之声说道: “贤侄女,不必推辞,且向这妖妇出个需时甚久始分胜负的比斗题!” 这种“蚁语传声”本难细辨语音,但萧瑶却从“贤侄女”的称呼之中,确定是自己正欲找寻的辛东坡师叔在对自己暗作密语! 她既知来人身份,正待遵命向木小萍出题之际,耳边密语又道:“贤侄女在与木小萍赌斗之前,先把她秘害南宫老人之事,再提一下。” 萧瑶闻言,遂向木小萍点头笑道:“好,我不推辞了,就让我来想上一个题目,向你领教领教,但在出题之前,却必须先向你这位‘五毒香妃’略致佩服之意!” 木小萍诧道:“彼此之间尚未开始睹斗,你为何便对我表示佩服了呢?” 萧瑶笑道:“我是佩服你的独门迷神药物太以具有灵性,居然能使南宫敬忘却你杀害他父亲的不共戴天之仇,而和你们……”话犹未了,木小萍便恍然有悟,摇了摇头,哂然接口笑道:“萧姑娘,你不必再动心机,便算你能舌生青莲,也休想我这南宫兄弟会相信你片言半语!” 萧瑶笑道:“木神妃委实太多疑了,我既知声不入耳,怎会对牛弹琴? 我确实是对于你的这种独门药物觉得佩服,也觉得有点可怕!澳拘∑及炎旖窍屏艘幌疲墩莱雒匀诵ω蹋孔⑾粞实溃骸跋艄媚铮愕谋榷诽饽浚狄严牒昧嗣矗俊? 萧瑶点头答道:“我早已想好了,如今请木神妃选上两块大孝厚雹质地相同,比较平坦的巨大青石。” 木小萍笑道:“这种巨石此处太多,就用那边松下并置的两块如何?” 萧瑶目光一注,点头说道:“可以,可以,如今木神妃在这两块巨石之中,再请随意选上一块!” 木小萍笑道:“我要左边那块,萧姑娘叫我选石,莫非要在这两块大小厚薄均差不多的青石之上,比较比较彼此的指掌之力么?” 萧瑶摇头说道:“向石挥拳,未免太俗了一点,我也不敢以这愚蠢的方法,对木神妃妄加亵渎!” 木小萍把两双媚得迷人的水灵灵的妙目转了一转,扬眉含笑说道:“我无法猜得出了,萧姑娘且请直言讲明如何?” 萧瑶笑道:“既要比玄功,我想索性来上一个比较新鲜、比较文雅、用不着手舞足蹈的‘无形化物,坐石留痕’!” 木小萍闻言,向那两块巨大坚硬的青石看了一眼,双眉微挑,失惊问道: “萧姑娘是要彼此坐在石上,手不舞,足不蹈,静静以‘无形罡气’透体生威,把大石坐成齑粉?” 萧瑶目光一亮,轩眉说道:“木神妃是有意谦虚?还是对萧瑶有所轻视,认为我办不到呢?” 木小萍道:“我既不敢轻视萧姑娘,也不会妄自菲薄,只是觉得……”萧瑶见她语音沉吟,遂含笑接道:“木神妃有何高见,尽管直说,你要是不同意我所提出的这种比斗题目,我们便……”木小萍摇手道:“我不是不同意,只是觉得要想把那两块坚厚的青石坐成碎粉,恐怕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萧瑶点头说道:“对,我也有与木神妃所说的同样顾虑,故而只说是‘无形化物,坐石留痕’,没有说‘无形化物,坐石成粉’!” 木小萍笑道:“既然‘坐石留痕’,是否需要加上一个时间方面的什么限制?” 萧瑶颔首说道:“那是当然,到了规定时间,双方飘身离石,再检查‘石上留痕’,以痕深者胜,痕浅者败!” 木小萍目注萧瑶,连连点头笑道:“萧姑娘出得好题目,我同意了,但不知以多少时间为限?” 萧瑶略一寻思,扬眉答道:“以罡气透体坐石,与寻常凝劲击物不同,时间若是太短,恐怕无法见效,时间若是太长,又嫌冗慢无聊,我们便限上半个时辰如何?” 木小萍微笑道:“半个时辰,虽然长短合适,唯嫌没有明确标准,容易使双方离石之际,略有参差,则胜负之判,未必十分公允?” 萧瑶问道:“木神妃这样说法,定有更理想的……”木小萍不等她话完,便取过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了一道长线,扬眉娇笑说道:“我们看日影吧,日影一至此线,彼此飘身离石,料来恰好是半个时辰左右!” 萧瑶暗暗佩服,点头笑道:“好,木神妃这以日影为度的方法,委实相当有效,想得高明!” 木小萍道:“萧姑娘无须太谦,我们便开始比较这项‘无形化物,坐石留痕’吧!” 萧瑶略一点头,两条婀娜人影同时凌空飞起,落向松下大石。 木小萍在左,萧瑶在右,两人一到石上,便各自立即盘膝行功,高手过招,谁也不敢丝毫怠慢! 因为她们双方都心中明白,对方是自己生平所遇的最大劲敌,必须全力相拼,谁若念杂心分,稍一怠忽,谁就可能把这场赌约输掉! 尤其是萧瑶,她明知木小萍的修为功力高过自己,故而越发一志凝神,默默施为,连适才所闻辛东坡的传音密语,也一齐暂置度外! 神功默运,日影渐移! 但日影才移寸许,却已有意外事变! 南宫敬本是背倚古树,坐在树下一块巨石之上,为木小萍凝神掠阵,静看双方情况的。 如今,却蓦然怪叫一声,从石上跳起身来! 木小萍虽然一意行动,心如止水,但对于南宫敬的这一声怪叫,也不免为之分神! 她目光注视处,只见南宫敬似是中了什么暗器?在左太阳穴的部位,流下了一缕鲜血! 木小萍不知他伤势如何?大吃一惊,正待出声发问,南宫敬业已一声厉吼,目注萧瑶,恶狠狠地叫道:“萧瑶,四外无人,定是你这妖女对我暗算,你替我拿命来吧!” 边自说话,边自右手一扬,便有三四线紫黑光芒,向萧瑶凌空射去! 就在南宫敬对萧瑶发难之前,辛东坡的“蚁语传声”又在萧瑶耳边响起,悄悄说道:“贤侄女不必再和木小萍有所比斗,你且找个机会收招退去,在东南方五里以外等我!” 辛东坡的密语才了,南宫敬所发的三四线紫黑光芒,恰好电掣飞来! 萧瑶把握这绝好机会,真气一提,全身凌空,向后飘退八尺! 她一面避过那三四线可能是“仙人刺‘的紫黑光芒,一面向木小萍冷笑叫道:”木神妃,今天不必比斗了,改天找个无人打扰的安静环境,你我之间再好好一较高下。“她是边自发话,边自向东南驰去,等到语音了处,业已人影渐杳。 南宫敬咬牙怒目,仍想追赶,木小萍却向他摇手含笑叫道:“南宫兄弟,不必追萧瑶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如何?” 南宫敬伸手摸摸适才左太阳穴的流血部位,摇头苦笑说道:“伤势倒不要紧,可说十分轻微,但萧瑶那丫头竟暗算伤人,未免太以可恨!” 木小萍走到南宫敬身边,细看他左太阳穴部位,果见伤痕极浅,似是被甚尖锐之物轻轻划了一下,流血并已止祝她看清南宫敬伤势无妨,宽心顿放,遂摇了摇头,向南宫敬含笑说道:“南宫兄弟,你弄错了,萧瑶与我比斗玄功,知遇劲敌,正在全力施为,决没有对你施甚暗算?” 南宫敬诧道:“不是她么?那却是谁呢?” 木小萍道:“南宫兄弟,你且仍以适才姿态,坐在遭受暗算之处!” 南宫敬委实乖顺听话已极,立即遵从木小萍之话,走回树下,坐在大石之上。 木小萍则走到南宫敬身后,展目向四下一望,口中惊“咦”道:“奇怪,四下果然无人,却究竟是谁在对我南宫兄弟暗加算计的呢?” 语音才了,蓦然双掌翻处,发出一股“呼”然生啸的劲力掌风,向南宫敬身后那株枝叶极茂的古树树顶,宛如波涌涛翻,凌空击去! 就在木小萍发掌的同一时候,树顶上也有一股奇强的掌风,“呼”然下击! 两股掌力凌空相会,顿时狂风四卷,劲气如潮,并起了一声“砰”然暴响! 木小萍身形未动,马步未摇,只是所着的衣裳一阵猎猎飘拂! 树顶上则一声狂笑,凌空腾起一条矫捷的人影! 木小萍目光一注,看得清楚,那是一个手执竹萧的虬髯雄健的汉子! 那虬髯汉子纵足当空,并未扑向木小萍,却是不再动手,驰往西南,口中并歌唱道:“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澳拘∑季蔡枭克投苑狡欢诺男劢”秤埃忌铛荆徊挥铩? 南宫敬问道:“木姊姊,你……你怎么不追?” 木小萍摇头道:“此人功力比我弱不多少,他既借我掌劲趋势飘身,要追也未必追赶得上?何况,我若追去,留你一人在此,又可能再度落入对方手中!” 南宫敬点了点头,指着那虬髯汉子背影所消失的西南方向,扬眉问道:“木姊姊,你……认得这虬髯汉子,是什么来路?……”木小萍道:“不知道,如今我们所获的资料,只是此人年约四十,身材雄健,满腮虬髯,身怀上乘武功,并在临去之时,唱了一阕南宋词人辛稼轩的名作‘南乡子’而已!” 说至此处,微叹一声,摇头说道:“八荒四海之中,未为世晓的好手仍多,看来我实现组织‘七艳盟’以统驭武林的心愿,颇要大费一番心力!” 话完,握着南宫敬的手儿,换了副异常妖媚的笑容说道:“南宫兄弟,你久钦我的月容花貌,我也久钦你的风神俊朗,今日既得相逢,何必再谈其他扫兴之事?来来来,我们回转‘千鬼壑’,与你皇甫姊姊、戚姊姊、聂姊姊长枕大被地寻快活去吧!” 南宫敬仿佛为木小萍遍体散发的异香所迷,一面依偎领略,一面与木小萍并肩同行,昵声笑道:“木姊姊真是天香国色,绝代倾城,我……我……”语音更腻,人影渐杳! 南宫敬与木小萍,肩儿相并、手儿相携,回转“千鬼壑”之时,正是萧瑶独自徘徊、心神不定之际。 这是距离萧瑶与南宫敬相遇处东南五里左右的一片小林,也正是辛东坡以“密语传声”嘱咐她在此等候的指定地点。 萧瑶虽然遵嘱行事,但心中却不知这位辛师叔的葫芦之内,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首先,她猜不出辛东坡是单独前来?抑或已从终南山“忘忧谷”中,把那位“妙手天医”诸葛老人请得一同来此? 其次,她弄不懂辛东坡既然在侧,为何不帮助自己救回南宫敬,却仍弄甚玄虚?听任“五毒香妃”木小萍仍把他带回“千鬼壑”去! 更其次,她也不明白辛东坡要自己与木小萍佯作比斗,并对牛弹琴地向南宫敬重提他父亲惨遭不测之事则甚? 多种茫然之下,心头警兆忽生! 萧瑶仿佛觉得有个人从林外掩来,而且此人举动间极为轻灵,显然身具上乘功力! 她又猜了,来人是谁? 是跟踪追来的“五毒香妃”木小萍?还是来此赴约的辛东坡师叔? 疑念未毕,劲风突啸! 来人竟从背后发掌,对萧瑶暗加袭击! 这一来,来人的身份虽尚难以猜准,却至少可以确定是敌非友! 萧瑶最恨这种举措阴毒之辈,遂提足神功,蓦然转身发掌,迎着来势击出! 一来,她心中厌恶对方,二来又恐来人可能是那厉害无比的“五毒香妃”木小萍,故而萧瑶既不客气,也不怠慢,足足凝聚了十二成功力! 掌力发出,身形翻转,自然看见对方。 目光一注之下,萧瑶才知自己完全把事儿料错! 原来,来人并非“是敌非友”,居然“是友非敌”! 雄躯虎额,盈颊虬髯,不是被萧瑶称为师叔的武林奇侠辛东坡,还是哪个? 萧瑶发现来人竟是辛东坡,但也不敢遽行收敛所发的劲力! 因为辛东坡掌风不变,来势极为猛厉,自己若是临时卸却劲力,非受严重内伤不可,或许更当时致命,都说不定! 万不得已之下,萧瑶只得凝劲不卸,与辛东坡糊里糊涂地拼了一掌! 掌风合处,劲气如涛! 近处树林,被四卷的劲气撞折几根,远处树木,也多半都被震得树身摇摆,簌簌落叶有声! 两人的身形却因功力悉敌、秋色平分之故,谁也不曾受甚损伤,只是各被震退两步而已! 萧瑶噘着嘴儿,向辛东坡娇嗔叫道:“辛师叔,你……你怎么了?我背后未长眼睛,你……你,师叔难道竟也认不出我么?” 辛东坡根本不理会萧瑶的问话,只是目光深注地向她正色道:“瑶侄,你在适才一掌之上,凝聚了几成劲力?” 萧瑶被他问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先是怔了一怔,然后苦笑答道:“辛师叔何出此问?我已经尽了全力,否则,哪里接得住你这突如其来的千钧一击?” 辛东坡闻言之下,眉头立皱,发出一声长叹,目注萧瑶说道:“瑶侄,这帮凶邪委实不可轻视,大破‘千鬼壑’之事,务宜从长计议,切忌鲁莽,因为‘能人背后有能人’,你这‘红衣昆仑’的修为功力,居然比‘五毒香妃’差一筹呢?” 萧瑶这才恍然大悟,苦笑叫道:“辛师叔,原来刚才那一掌,竟是你故意施为,要试试我的功力!” 辛东坡道:“我吃了木小萍的苦头,当然要找个机会,把你们二人的修为,从客观方面比较一下!” 萧瑶吃了一惊道:“辛师叔吃了什么苦头?” 辛东坡笑道:“苦头吃得不大,因为我比较知机,是借了她的掌力顺势腾身,不过脏腑间略受震荡而已!” 萧瑶听得辛东坡并未受什么伤损,这才心中一宽,面含微笑说道:“其实辛师叔纵然不加测验,我也知道那位‘五毒香妃’木小萍比我高明很多,所高明的程度,似乎还不止一筹,约莫在两筹左右!” 辛东坡目注萧瑶道:“瑶侄这样说法,是认为你妹子‘白衣昆仑’萧琪也斗不过木小萍了?” 萧瑶正色答道:“琪妹比我略强,但强得极为有限,故而我认为她在火候方面,仍弱于‘五毒香妃’木小萍呢?” 辛东坡道:“‘红白昆仑’联手破敌如何?” 萧瑶苦笑道:“联手对敌,纵胜亦无光彩,何况木小萍还有结义姊妹聂玉倩、皇甫婷、戚小香等,其中仅仅‘氤氲仙姬’皇甫婷一人,便功力与我仿佛,她们如联手,大概难应付得了!” 辛东坡闻言,双眉深皱,有所思索? 萧瑶忽然想起自己尚忘了询问最重要的事儿,遂向辛东坡急急问道:“辛师叔,你终山‘忘忧谷’之行的成绩如何?到底把那位‘妙手天医’诸葛老人请来没有?” 辛东坡叹息一声道:“没有请来。真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萧瑶听得吃了一惊,接口说道:“辛师叔此话怎讲?莫非那位诸葛老人竟天年已满,解脱尘世……”辛东坡摇头道:“诸葛老人并非寿元已终,只是身撄二竖,为病魔所扰而已!” 萧瑶皱眉道:“他是‘妙手天医’,精于岐黄之术,难道竟治不了自己的病魔么?” 辛东坡笑道:“替别人治病易,替自己治病难,瑶侄不要忘了‘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之谚,倘若精于医道,便免病痛,则华陀扁鹊之流,岂均非长生不老的了?” 萧瑶闻得辛东坡并未将诸葛老人请来,不禁又复愁锁双眉,忧形于色说道: “辛师叔既未将诸葛老人请来,为何适才对我那等传音嘱咐?我好容易在机缘凑巧之下,才将南宫敬救了下来,今日似应全力拼斗,不能听任他轻轻易易地又落入‘千鬼壑’中的那群妖女手内!” 辛东坡道:“瑶侄不要着急,南宫敬反正已沦欲海,便让他在欲海中去妖女斗一番,或许会有更大作用?” 萧瑶瞪着两只妙目,满面疑诧的神色,向辛东坡皱眉讶声问道:“辛师叔你说什么?在那种旦夕荒淫、胡天胡地的欲海之中,南宫敬只有沉迷,哪里还能有所奋斗?” 辛东坡微笑道:“我拿他作了一项试验,这项试验若是成功,足够木小萍等头痛的呢!” 萧瑶越听越觉惊奇,以两道诧然莫解的目光盯在辛东坡的脸上,急急问道: “辛师叔,你……你拿我南宫兄弟,作了一项什么试验?” 辛东坡笑道:“我去到终南山‘忘忧谷’中,寻着‘妙手天医’诸葛老人,他虽因卧病在榻,不能随我同来‘千鬼壑’,但却仍有指教处置……”萧瑶接口问道:“诸葛老人是如何指教?怎样处置?” 辛东坡取出酒葫芦来,“咕嘟嘟”饮了几口,轩眉说道:“诸葛老人先问清南宫敬的迷神变性情况,然后在榻上开方,替我炼制了一根小小药刺……”萧瑶静听至此,忍不住又向辛东坡插口问话,扬眉叫道:“辛师叔,我只听说过药丸、药膏,却从来尚未听过‘药刺’,这名称着实新鲜得很,但不知应该怎样使用?” 辛东坡道:“诸葛老人因南宫敬落在‘千鬼壑’凶邪手中,怕我们一时之间无法救出,自然难于喂他服食药丸药粉等物,遂特别为我炼制了一根药刺,叫我在遇见南宫敬时,当作暗器使用,打他一下,只要一丝见血,整根药刺便会化去,把药效渗入南宫敬的身体内部!” 萧瑶恍然说道:“刚才南宫敬满面血渍,莫非是被辛师叔以药刺所伤?” 辛东坡点头道:“我行至此处,因饮酒过量,遂醉于那株参天古木的浓枝密叶之中,谁知一觉醒来,你们竟互相在此巧遇,起了争斗,我听清究竟,知道那少年就是南宫敬,又恰好人在树下,便把握这千载一时的良机,用诸葛老人所炼的药刺,给他来了一下!” 萧瑶皱眉说道:“诸葛老人既有‘妙手天医’之号,岐黄仁术盖代无双,他所炼的药刺怎会失灵呢?” 这回可轮到辛东坡莫明其妙起来,抬头目注萧瑶,诧声问道:“瑶侄,你怎么知道诸葛老人的药刺失灵?” 萧瑶道:“南宫敬中了药刺,仍企图向我行凶,并甘与木小萍同流合污,岂不是足以见得那药刺未生效用?” 辛东坡哦了一声,失笑说道:“这是我未曾叙述清楚,也难怪瑶侄误会,诸葛老人所炼的那根药刺,一经使用以后,并非当时生效,而是渗入被害人血液之中,慢慢化解迷神变性毒素,约莫过了十天半月,当事人再遭受什么大量刺激后,方可能使他憬然觉悟,恢复本来!跋粞肓艘幌耄肿晕实溃骸凹确堑笔鄙В潦κ搴伪卮糁甘荆蚁蚰瞎刺崞鹚盖啄瞎先吮缓χ履兀俊? 辛东坡道:“瑶侄请想,南宫敬所遗忘的,是中毒以前之事,关于中毒以后所发生的各种情况却仍记得,你如今对他提起北天山‘紫竹林’血案,他虽因被毒药迷神,不肯相信,但若诸葛老人所炼药刺之力一旦生效,南宫敬便会把木小萍、戚小香等枕席情人,都当作不共戴天之仇人了!” 萧瑶妙目之中微闪精光,点头说道:“倘若真有这种情况,木小萍、皇甫婷等功力虽高,却因变生仓卒,难免会受严重伤害,但……”辛东坡见她说到后来,双眉愁皱,语音微顿,不禁讶然问道:“瑶侄,你想些什么?怎不说将下去?” 萧瑶答道:“我觉得木小萍、皇甫婷虽然难免受到伤害,但南宫敬本人恐也难逃劫数?” 辛东坡摇头说道:“那倒并不见得,因为南宫敬也是智慧如海之人,他只要迷药一解,神志一清,必有报仇保身的自全之道。” 萧瑶叹道:“但愿如此,否则,大恶纵除,英雄亦逝,南宫一脉也从此绝了香烟,仍然是千古憾事!” 辛东坡忽然想起一事,向萧瑶投过一瞥诧异的目光,扬眉问道:“瑶侄,你为何落了单呢?那位‘紫竹书生’顾朗轩,又到哪里去了?” 萧瑶一听提起顾朗轩来,双眉更蹙,幽幽一叹,苦笑说道:“为了抢救南宫敬,丢了顾朗轩,为了寻找顾朗轩,却又救得南宫敬,如今终于把南宫敬再度被木小萍掳去,顾朗轩也未寻着,真所谓错综复杂,波谲云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了!” 这番话儿,把位辛东坡听得如坠五里雾中,目注萧瑶,摇头说道:“瑶侄,你这样一说,真把我听糊涂了,‘紫竹书生’顾朗轩是多么足智多谋、精明强干之人,怎会好端端的丢掉了呢?” 萧瑶苦笑道:“事情是这样,辛师叔,你听我说……”跟着便把怎样巧遇“绿袍秀士”万俟碧和“血光圣母”西门红等“西川双妖”,顾朗轩怎样误中“夺魂芒”,自己怎样杀死“绿袍秀士”万俟碧,战败“血光圣母”西门红,却失去中毒昏迷的顾朗轩踪迹等情,向辛东坡仔细说了一遍。 在萧瑶意料之中,辛东坡听完这些情形以后,定也忧形于色! 谁知辛东坡静静听完,脸上竟未露出什么忧急的神色,只是双目一闭,有所思索? 萧瑶见了他这副神情,不禁有点莫明奇妙,咦了一声,叫道:“辛师叔,你……你在想些什么?” 辛东坡不理萧瑶,又复沉思有顷,方自睁开双目,向萧瑶含笑说道:“瑶侄,你说顾朗轩已经不是本来面目,特意重加改扮了么?” 萧瑶点头答道:“他如今扮得可难看呢,外号叫做‘独眼鬼见愁’……”一语未毕,辛东坡已自取出酒壶,饮了两口酒儿,“呵呵”大笑,接口说道:“瑶侄,我来说给你听,顾朗轩所扮的”独眼鬼见愁‘是不是这么一副形相?…… “语音至此顿住,果把顾朗轩易容化装后的形相,向萧瑶加以描述。 萧瑶听辛东坡讲得一丝不错,不禁大为惊奇,向他诧声问道:“辛师叔,你说得一点不错,委实太以神奇,因为若从‘独眼鬼见愁’的外号之上加上推测,你最多只能判断出我顾朗轩兄在脸上戴了一只眼罩而已!” 辛东坡又饮了两口美酒,扬眉笑道:“瑶侄,你赞我推测神奇,大概急于知道我这种神奇推测是怎样成立的吧?” 萧瑶点头道:“侄女当然是想请教,因为我不相信辛师叔能有这等捏指一算,便知分晓的慧业神通!” 辛东坡笑道:“‘慧业神通’四字谈何容易?连你义母那高的修为,也不过只能在有重大事变发生之前,心灵中略生感应而已,我却怎能……”萧瑶不等辛东坡话完,便自秀眉双蹙,咦了一声,接口问道:“辛师叔既无前知慧觉,却是怎会把我顾朗轩兄改扮‘独眼鬼见愁’后的穿着打扮,说得宛如目睹,半丝都不差错?” 辛东坡目注萧瑶,点头说道:“瑶侄,你猜对了!” 这一句“你猜对了”,又把位一向玲珑剔透、聪明绝顶的“红衣昆仑”萧瑶,听得宛若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似的,向辛东坡茫然问道:“辛师叔,你…… 你……你这‘我猜对了’之语,却……却是怎样解释?” 辛东坡笑吟吟地说道:“瑶侄不是说我对于顾朗轩老弟改扮‘独眼鬼见愁’的穿着打扮,宛如目睹么,故而我说是‘你猜对了’!” 萧瑶几乎不敢相信地瞪着两只妙目,把目光盯在辛东坡的脸上,失声叫道: “辛师叔,你……你是说曾经看见过改扮为‘独眼鬼见愁’的顾朗轩兄?” 辛东坡微笑道:“不错,瑶侄这份神情,莫非还怀疑我这作师叔的向你说了谎话?” 萧瑶从辛东坡的目光之中看出确是实言,并非作耍,遂皱眉问道:“辛师叔是在何处看见我顾朗轩兄所扮的‘独眼鬼见愁’呢?” 辛东坡道:“巧得很,巧得很!天下事往往出乎意料之外,奇巧无伦,我看见顾朗轩老弟所扮的‘独眼鬼见愁’之处,就是你和‘五毒香妃’木小萍为了南宫敬而互起争斗的同一所在!” 萧瑶又道:“是什么时间?” 辛东坡笑道:“约莫比看见你早了半个时辰,换句话说,就是我在酒醉之前,看见顾朗轩所扮‘独眼鬼见愁’行经此间,在酒醒之后,又看见你与‘五毒香妃’木小萍起了争斗!” 萧瑶知道辛东坡决不会骗她,委实听得芳心中又是惊奇,又是喜悦,摇头苦笑说道:“我当然相信辛师叔不会骗我,也不会看错,但顾朗轩兄却是怎样逃出‘血光圣母’西门红的掌握,他所中的‘夺魂芒’剧毒,又怎样祛解的呢?” 辛东坡微微一笑,向萧瑶缓缓说道:“瑶侄,我方才听你叙述别来经过之后,不是曾闭目思索过么?” 萧瑶点头道:“当时,我曾问辛师叔想些什么?师叔却未曾加以答复。” 辛东坡笑道:“我是就你所说,在推断顾朗轩中了‘夺魂芒’、毒发人昏后的可能遭遇!” 萧瑶问道:“辛师叔,你对于这种推断,有了结论没有?” 辛东坡点头笑道:“有了,虽然在未曾见着顾朗轩老弟,问清究竟之前,不敢说是‘结论’,但我颇有自信,所作推断,定也距离事实不远!” 萧瑶自然关切,立即问道:“辛师叔认为顾朗轩兄是被谁所救?” 辛东坡满面笑容,先饮了两口美酒,又打了一个“哈哈”,手指萧瑶答道: “你!” 这个“你”字,答复得过于简单,也太出萧瑶的意料之外! 故而闻言之下,这位“红衣昆仑”的如花娇靥之上,再度布满了诧异的神色。 辛东坡继续笑道:“瑶侄,据我看来,顾朗轩老弟根本就未落入‘血光圣母’西门红的手中,你只是上了‘黑心鬼’李华的一个莫大恶当而已!” 萧瑶茫然问道:“辛师叔,你……你把我塞入闷葫芦之中了,能不能请你说得明白和详尽一点?” 辛东坡笑道:“好,我把我对于这件事儿所作的推理分析,和你研究一下!” 萧瑶急道:“辛师叔请抒高论!” 辛东坡道:“首先,我觉得顾朗轩误被‘夺魂芒’所伤,身中奇毒之事,应该无可置疑,必属千真万确!” 萧瑶点头道:“当然,我顾朗轩兄根本毫无必要,也决不会对我有所做作,佯作受伤中毒!” 辛东坡道:“受伤是实,中毒也是事实,但那柄‘通天犀角’所制的匕首确是罕世武林奇宝,具有祛解这种极为厉害的独门剧毒的灵验效用!” 萧瑶听得辛东坡这样说法,不禁秀眉双挑,目闪神光说道:“原来辛师叔这番论断,是认为我把‘通天犀角’匕首柄端塞在顾兄口中之举,生了效用?” 辛东坡微笑道:“除了这种原因之外,我想不出另外还有什么理由,可以使顾朗轩老弟逃脱这场劫数?” 萧瑶叹道:“我当时真被‘绿袍秀士’万俟碧的垂死之言唬住,以为除了他独门解药以外,再无其他药物可以法除‘夺魂芒’所蕴的剧毒!” 辛东坡道:“其实万俟碧曾经露出一项破绽,大概瑶侄见了顾老弟身中奇毒,心情太过紧张,才未加注意而已!” 萧瑶皱眉道:“辛师叔认为万俟碧曾经露出过什么破绽?” 辛东坡道:“根据瑶侄所说,你在告诉万俟碧身有‘通天犀角’以后,万俟碧一面宣称除了他独门解药外,别无任何药物可祛解‘夺魂芒’所蕴的剧毒,一面又作垂死前的阴辣手段,向顾朗轩老弟暗加袭击!” 萧瑶点头道:“当时情况确实如此。” 辛东坡笑道:“瑶侄请想,倘若‘夺魂芒’的剧毒当真无药能解,则顾老弟必遭惨祸无疑,万俟碧又何必再对顾老弟暗加袭击,显然自速其死呢?” 萧瑶呀了一声,妙目中闪射奇光,连连点头,说道:“对极,对极,这是矛盾,也是一桩显明漏洞,可笑我当时怎会不曾注意及此?” 辛东坡含笑道:“既然刺激得万俟碧宁甘速死,而对顾老弟再加袭击,可见得‘通天犀角’对于‘夺魂芒’所蕴的剧毒,必有奇妙的克制作用!” 萧瑶苦笑道:“我当时方寸已乱,眼看顾兄剧毒将发,只得死马当作活马医,把‘通天犀角’匕首柄端让顾兄含在口中,也并未立见灵效……”辛东坡接口道: “‘通天犀角’只是灵药,并非仙丹,怎可能立竿见影?它的效用自然是慢慢发挥,把顾老弟所中的剧毒,慢慢祛解!” 萧瑶想了一想,恍然说道:“我明白了,在我与‘血光圣母’西门红相斗之时,顾兄口含‘通天犀角’匕首,静静躺在乱石堆中,药力便慢慢发作!” 辛东坡点头一笑,并目注萧瑶,加以补充,向她扬眉说道:“对了,等瑶侄从西门红口中套出实情,把她骗走,再去往千寻绝壑之下,打算从万俟碧遗尸之上搜寻独门解药时,顾老弟恰好毒解醒转!” 萧瑶微摇螓首,叹息一声道:“太巧了,这时间怎么凑合得如此巧法?” 辛东坡举起手中酒壶,饮了两口美酒,摸摸嘴唇,微笑说道:“天下之事,往往是巧不可解,比这更为凑巧的事儿,还多得很呢!” 萧瑶皱眉道:“顾兄也是的,他既然毒解醒转,怎不在乱石堆中等我,却偷偷跑掉,害得我几乎急煞。” 辛东坡看了萧瑶一眼,摇头笑道:“瑶侄,你对于顾老弟的这种怨语,真是嗔怪得毫没来由!” 萧瑶不解问道:“怎么毫没来由?难道辛师叔认为他应该偷偷溜掉,让我着急?” 辛东坡失笑道:“话应该这样来说,顾朗轩老弟便是为了怕你着急,才匆匆离开那乱石堆中。” 萧瑶茫然道:“辛师叔,你……你此话……”“此话怎讲”的最后“怎讲” 二字,尚未说出,辛东坡已自笑道:“瑶侄不妨试想,顾朗轩老弟毒解醒来,发现口含‘通天犀角’匕首,身卧乱石丛中,四外一片打斗迹象,你又不见踪影,他的心内却是如何想法?” 萧瑶正自寻思,辛东坡在饮了一口酒儿以后,又复向她问道:“瑶侄,顾老弟当时会不会猜出,你正在深壑之下,于万俟碧的遗尸之上搜寻解药?” 萧瑶道:“他又不是神仙,怎能猜想得到?” 辛东坡道:“根据四周迹象显示,顾老弟会不会以为你是追敌而去,并在匆忙之中,把柄‘通天犀角’匕首塞在他的口内!” 萧瑶目光一转,点头答道:“不错,他的确会有这种想法!” 辛东坡扬眉说道:“既然如此,顾朗轩既担忧你孤身追敌,可能涉险,又知你对他中毒以后的安危关怀,自必赶紧离开那乱石堆中,去找你了!” 萧瑶苦笑道:“我是在绝壑之下,他……他……他到哪里去找?” 辛东坡含笑说道:“那我就无从推测的了,反正他是乱找,甚而可能顾老弟找你不着以后,又曾回到原处,只不过瑶侄已被‘黑心鬼’李华骗往酒店,以致彼此错过!” 萧瑶连连点头道:“辛师叔所作的推断完全合理,但那‘黑心鬼’李华却又怎能……”辛东坡“哈哈”一笑,截断萧瑶的话头,向她注目叫道:“瑶侄,你怎么聪明一世,懵懂一时,连这种显明的道理都想不出来么?” 萧瑶被辛东坡说得面泛红霞,于略一寻思之后,恍然说道:“我……我明白了!” 辛东坡向她看了一眼,笑道:“瑶侄是冰雪聪明、玲珑剔透之人,当时想因过于关切顾朗轩老弟的安危,以致有点忧令智昏,如今冷静下来,再一细加思索,自然应该明白!” 萧瑶道:“我与‘血光圣母’西门红相斗之际,那‘黑心鬼’李华定已藏在一旁,他既看见顾朗轩兄毒解走去,又看见我从壑下回转,苦苦寻找顾兄的情况,遂突起毒心,约我于酒店相会,编造了一套谎言,想骗我杀死西门红,他便可独吞‘西川双妖’所遗的巨大财富!” 辛东坡静静听她说完,微笑赞道:“瑶侄果然是智者不惑,一点就透,你这种猜测,包管完全合于事实!” 萧瑶呀了一声,玉颊之上又绽放出刚刚收敛的两片红霞,赧然笑道:“辛师叔,你莫把话儿说得太以尖酸促狭,这‘智者’两字,会使我听得脸红的呢!” 辛东坡道:“常言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瑶侄偶然上次当儿,根本无足挂怀,如今我们应该研究一下行动步骤了!跋粞Φ溃骸拔颐堑男卸街瑁坪跷扌胙芯浚蛭纠吹牡谝灰瘢乔谰饶瞎矗缃裥潦κ寮纫延谩钍痔煲健罡鹄先怂囊┐淘谒砩献髁耸纸牛虻谝灰瘢惚涑上扔牍死市只岷希缓笤俑萸榭瞿舛ǘ圆摺!? 辛东坡道:“瑶侄说得不错,但顾朗轩老弟如今何在,却也相当……”萧瑶接口笑道:“顾朗轩兄的踪迹如今极易推测,因为他既由此经过,必是前往‘千鬼壑’!” 辛东坡目光一注,问道:“瑶侄的神色如此泰然,顾老弟单独前往魔窟,你好像并不担心?” 萧瑶嫣然笑道:“只要顾朗轩兄是安然无恙地来到此处,他便不会轻身涉险,最多仅在‘千鬼壑’附近探探讯息,我们略一寻找,即可相遇。” 辛东坡点头道:“有理,顾老弟的确是位识得大体、老成持重、深沉睿智的青年,但话虽如此,我们还是快点去寻着顾老弟,互相见面才好!” 萧瑶道:“那是当然,顾朗轩兄虽然识得轻重,不会孤身犯险,深入‘千鬼壑’下,但群邪之首‘五毒香妃’木小萍既已功成返此,则整座太岳山必然邪势甚盛,到处都是危机,我们还是早点与顾兄会合比较稳妥!” 两人的意见既然相同,遂立即离开这片小林,准备走向“千鬼壑”左近,寻找顾朗轩的踪迹。 辛东坡边行边向萧瑶笑道:“瑶侄,你如今还要不要扮作什么‘北岳神姥’的龙钟姿态?” 萧瑶摇头笑道:“年轻人扮成老年人,委实太难过,何况我已和木小萍照过相儿,似乎不必再如此小家子气了!” 辛东坡点头道:“我也觉得不必作甚装扮,但顾老弟于这‘千鬼壑’左近,必是藏在隐秘所在,应该如何寻找?……”萧瑶不等辛东坡的话完,便自娇笑一声,向他扬眉说道:“这事极为容易,只要请辛师叔挂起你的招牌,顾朗轩兄便会不寻而现的了。” 她这几句话儿倒使辛东坡听得一怔,目注萧瑶,皱眉问道:“挂起我的招牌? 我有什么招牌?瑶侄怎的打起禅机哑谜来了?” 萧瑶娇笑答道:“辛师叔的招牌,不是苏东坡和辛弃疾么?只要你凝凝真气,把东坡词或是稼轩词随意吟上一阙,我顾朗轩兄岂不循声寻至?” 辛东坡“哈哈”笑道:“还是瑶侄聪明,由你选地方吧,你认为何处适宜,我便高吟一阙词儿,来招寻顾朗轩老弟。” 萧瑶目光扫处,伸手指着右前方数十丈外的一座峰头,嫣然笑道:“那座峰头的对面便是摩云峰,摩云峰下便是‘千鬼壑’,辛师叔不如去到峰头朗吟,即令以佳曲仙音传达九幽,惊动了‘千鬼壑’下的群邪,我觉得也无所谓!” 辛东坡被她说得豪情勃发,衣袂一飘,便向右前方数十丈外的峰头赶去。 萧瑶紧紧追随,并闪目打量四外。目光到处,只见群山寂寂,暗影沉沉,慢说看不见顾朗轩所扮“独眼鬼见愁”的身影,便连木小萍手下的群邪也未显露踪迹。到了峰头,萧瑶发现有株枝叶甚茂的参天古木,遂向辛东坡笑道:“辛师叔,我且躲在树上,等顾朗轩兄来时再突然出现,给他个意外的惊喜!” 话完,娇躯微闪,一式“长箭穿云”,便已高拔数丈,藏入那株参天古木的枝叶之中。辛东坡见萧瑶业已藏好,遂取出酒壶,盘膝坐在峰头,边自饮酒,边自朗声吟道:“落日塞尘起,胡骑猎清秋!汉家组练十万,列舰耸层楼。谁道投鞭飞渡?忆昔鸣?血污,风雨佛貍愁。季子正年少,匹马黑貂裘!今老矣,搔白首,过扬州。倦游欲去江上,手种橘千头。二客东南名胜,万卷诗书事业,尝试与君谋:莫射南山虎,直觅富民侯!”一阙辛稼轩的“水调歌头”吟罢,不单未见顾朗轩寻来,四外空山寂静,也未闻得什么应答声息?辛东坡眉头方蹙,萧瑶已在参天古木之上向他传声笑道:“辛师叔,你这招牌才挂了半块,何不把另外半块也一并挂上,再吟一阙东坡词罢。”辛东坡闻言,只得依照萧瑶所说,又复吟道:“孤馆灯青,野店鸡号,旅枕梦残。渐月华收练,晨霜耿耿,云山摛锦,朝露团团。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微吟罢,凭征鞍无语,往事千端!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身长健,但优游卒岁,且斗樽前!”这一阙苏学士的“沁园春”,刚刚吟罢,萧瑶又向他传音叫道:“辛师叔,峰下有人来了,但来的恐怕不是顾朗轩兄,而是别人,师叔妥为应付,我还是不到必要之时不出面。” 辛东坡适才因在凝功运气,朗声高吟,遂略为影响耳力。 如今他一倾耳,果然听出有人上峰,来势并还绝侠,显然功力不弱! 他微微一笑,不加理会,仍自凭崖饮酒。 片刻过后,“唰”的一声轻响,峰头出现了一条白衣人影。 辛东坡这才微一偏头,目光注处,看出是个年约三十出头的白衣书生。 此人相貌十分俊美,唯目光甚嫌阴毒,双眉也太浓太黑,显然是个色欲之徒。 那白衣书生见辛东坡向他偏头注目,遂一挑双眉,冷冷说道:“好一个‘袖手何妨闲处看’,阁下既明此理,怎不去袖手偷闲,却来此罗嗦则甚?” 辛东坡“哈哈”一笑,目注那白衣书生,摇了摇头说道:“我在此饮酒吟词,坐观风光山色,足下怎责以‘罗嗦’二字?” 白衣书生仍然寒着一张脸儿,目光冷瞥辛东坡,沉声说道:“饮酒无人干涉,吟词也无人管你,但你却把内家真气融入词韵之中,是不是显本领呢?‘辛东坡笑道:”荒山野岭,四顾无人,我显本领给谁看呢?难道是自找麻烦,要去招惹那些正欲择人而噬的山精木魃,魑魅魍魉么?“白衣书生道:“阁下似乎话中有刺?”辛东坡佯作怔了一怔以后,方打了一个“哈哈”,纵声笑道:“‘话中有刺’,此语怎解?难道尊驾如此一表人才,竟甘以‘山精’自居?”白衣书生摇头道:“我不是‘山精’,却是‘木魃’!” 这回却把辛东坡当真听得一怔,双眉微蹙,向那白衣书生茫然问道:“你是‘木魃’?竟有这等漂亮、这等通灵的木魃,那你定是纯阳老祖座前的‘千年柳树精’了!” 那白衣书生听得从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笑意,点了点头说道:“你猜对了一大半,我姓柳,名洞宾,外号叫做‘青阳木魃’!” 辛东坡笑道:“尊驾虽然号称‘青阳木魃’,仍是武林人物,只可惜我的见闻浅陋……”他才说到“见闻浅陋”四字,那白衣书生便冷笑一声说道:“如今你虽不知,但最多半年以后,我们‘五行传人’必将威震天下!” 辛东坡愕然道:“‘五行传人’?当世武林之中,好像从未听说过有这‘五行’一派?” 白衣书生道:“不要往现在想,要往以前想,你知不知道约莫一百年前,有位‘五行老祖’?” 辛东坡从未听说过“五行老祖”之名,正待摇头,耳边突然听得萧瑶以“蚁语传声”功力向自己悄然发话道:“那‘五行老祖’昔年在阿尔金山绝顶被‘昆仑三仙’所诛,辛师叔请尽量套问这柳洞宾的功力来历,及其所谓‘五行传人’是些什么东西?” 辛东坡一面聆听,一面佯作皱眉思索,等到萧瑶话完,方似苦思有得,口中哦了一声,向那柳洞宾注目问道:“柳朋友说的是约莫一百年前,被‘昆仑三仙’诛于阿尔金山绝顶的‘五行老祖’么?” 柳洞宾诧道:“阁下何人?” 辛东坡因自己的姓名向来不为世晓,遂照实答道:“辛东坡,辛稼轩之‘辛’,东坡居士之‘东坡’。” 柳洞宾道:“怪不得辛朋友适才吟了一阕稼轩词,但请恕在下耳拙,当世武林有头有脸的人物之中,似乎没有……”辛东坡笑道:“柳朋友无须奇诧,一来我并非有头有脸,二来四海八荒之间,奇人逸士太多,柳朋友年岁不高,也未必见闻得尽?” 柳洞宾道:“辛朋友是昆仑一脉?” 辛东坡摇头笑道:“在下风尘飘泊,孓然江湖,不属于任何宗派,只是偶然于武林前辈口中,听他们谈起过‘五行老祖’之事,但……”说到“但”字,故意装出有所碍难地顿住话头,不说下去。 柳洞宾果然欲知究意地接口问道:“辛朋友有何难言之隐,怎不说将下去?” 辛东坡又向柳洞宾看了两眼,方自故作迟疑地继续说道:“根据那些武林前辈所言,‘五行老祖’似乎并无弟子,柳朋友如今却怎自称‘五行传人’?” 柳洞宾狞笑道:“‘五行老祖’当时虽无传人,但却于阿尔金山赴约之前,把至宝‘五行真经’分裂为‘金、木、水、火、土’五篇,交给一位至友,为他主持长远复仇大计!” 辛东坡不解问道:“什么叫‘长远复仇大计’?” 柳洞宾道:“‘五行老祖’自知以寡敌众,难免为‘昆仑三仙’所害,故而预留遗嘱,要他那老友负责于一百年后为他复仇,难道还当不起‘长远’二字么?” 辛东坡皱眉道:“我弄不懂为何不当时报仇,竟要把报仇之期拖到百年之后?” 柳洞宾道:“这有几项原因,第一,‘五行真经’中‘金、木、水、火、土’各篇之内的主要口诀,俱是梵文,‘五行老祖’要他那老友先设法一一译出,才好使这派武学益发发扬光大!” 辛东坡点头道:“有道理,但仅仅翻译梵文,似乎用不了百年之久,定必还有其他因素!” 柳洞宾道:“第二,‘五行老祖’要他那至友代觅五位资禀优异之人,分传‘五行真经’。不许合练,只许专精,然后再五人同心,联手施为,必可倍增威力!” 辛东坡赞道:“好主意,好主意,由五人分练,自然比由一人独练来得容易生效,只是专找五个资禀优异之人,也用不了一百年吧?” 柳洞宾目光一闪,扬眉答道:“自然还有原因,其中关键,在于‘火候’两字!” 辛东坡一皱眉,柳洞宾又复说道:“当时,‘昆仑三仙’合收了一名弟子,名叫董双双,虽年仅八岁,因资质太好,传授太高,更幼服‘九叶仙芝’,已是一流人物,‘五行老祖’觉得他那至友纵然得获良材,练成绝艺,但在火候方面,却仍必非董双双之敌,故而严嘱务将报仇之期延为百年,也就是要等到董双双‘英雄老去’之后!” 辛东坡听至此处,不禁长叹一声道:“厉害,厉害,这位‘五行老祖’的心机好深!绷幢龅溃骸靶僚笥讶缃窀枚谩ぴ陡闯稹饬税桑俊? 辛东坡笑道:“听柳朋友的语意,莫非认为替那‘五行老祖’的复仇之期已到?” 柳洞宾目闪凶芒,傲然答道:“当然,我如今把这种内情毫无隐瞒地说出,便是神功已成,要向‘昆仑’挑战,使‘五行传人’威震当世!” 辛东坡笑道:“要向‘昆仑’挑战,只凭阁下这‘青阳木魃’柳洞宾一人,恐怕还不够吧?因为‘昆仑三仙’的再传弟子、‘红衣昆仑’萧瑶和‘白衣昆仑’萧琪,也不是好惹的呢?” 柳洞宾道:“我想找这两个丫头试上一试,何况我还有‘五行同门’?” 辛东坡问道:“柳朋友既号‘青阳木魃’,所习定系‘乙木神功’,其余精擅‘庚金、癸水、丙火、戊土’神功的贵同门又是些什么人物?” 柳洞宾苦笑道:“对于这些同门,我尚不完全认识,目前只认识一位。” 辛东坡道:“这位贵同门怎样称谓?他是精于‘庚金、癸水’? 还是擅用‘丙火、戊土’呢?“ 柳洞宾答道:“他是……” 但“他是”二字才一出口,突然顿住话头,寒着脸儿,向辛东坡沉声问道: “辛朋友,你故意套……套问我‘五行’一派门户中的情况则甚?” 辛东坡哂然一笑道:“什么‘五行’、‘昆仑’,都和我风马牛毫不相关,我要套问你们门户中的情况有何用处?柳朋友要不敢说,我也不一定想听,只是因你提起这桩‘五行老祖’深谋远虑、计划长远复仇的武林轶闻,才随口问及而已!” 话完,又自行饮酒,佯装出一副不甚感兴趣的漠然闲适的神色。 柳洞宾吃他一加僵激,果然忍不住高剔双眉,傲然说道:“我为何不敢说? 朋友便是‘昆仑三仙’门下的同路人物,向我刺探情况,我也不怕!我如今所认识的一位同门,是精于‘庚金’功力的‘太白金翁’李子西。” 辛东坡道:“‘太白金翁’?从这外号听来,这位贵同门李子西,是个老头子嘛?” 柳洞宾点头道:“不算太老,只有六十二岁,‘五行老祖’嘱托他那至友,只是代寻资禀优异之人,并没有规定性别男女,和年龄老少!” 辛东坡笑道:“既然无拘男女,则贵同门中定有身怀绝技的巾帼女英雄了!” 柳洞宾道:“当然,据我知名而未识的,便有一位‘离明火姬’呼延霄……” 辛东坡屈指计道:“乙木柳洞宾,庚金李子西,丙火呼延霄,已经有三位了,其余癸水、戊土……”柳洞宾不等辛东坡把话说完,便自摇了摇头,接口轩眉笑道: “其余精于癸水、戊土的两位同门,我不单未识其人,连姓名也不知道。” 辛东坡失笑道:“彼此既不相识,如何共敌‘昆仑’?贵同门虽有五人之多,可惜……”柳洞宾接道:“什么可惜?我们同门之中虽互不相识,却均接‘五行大令’,集中待命,最多一个月内,便可在这太岳山中会齐了呢!” 问至此处,显已别无什么可以探问的重要事情。 辛东坡正想把柳洞宾遣走,或是想甚法儿脱身,以便寻找顾朗轩之际,耳边突又听得萧瑶以“蚁语传声”功力悄然说道:“辛师叔,请你设法替我掂掂这‘青阳木魃’柳洞宾究竟有多少斤两?” 有了这番耳边密语,辛东坡自然便目内精芒微闪,向柳洞宾叫道:“柳朋友,你既欲重振‘五行’声威,是否要我把这桩武林轶闻,替你在江湖中宣扬宣扬?” 柳洞宾点头道:“只要辛朋友有此兴趣,无妨尽量宣扬,能传到‘昆仑’人物的耳中更好!” 辛东坡笑道:“既然要我替你宣传,柳朋友便得给我一点宣传资料才好。” 这句话儿,使柳洞宾听得一怔,目注辛东坡,愕然挑眉问道:“辛朋友怎么还向我要甚宣传资料?我刚才不是已把‘昆仑三仙’与‘五行老祖’如何结怨,‘五行老祖’怎么计划长远复仇之事,都对你说明了么?” 辛东坡道:“故事我当然会说,但怎样叫我宣扬你们‘五行绝学’的厉害程度,却尚茫无所知,故而,我要的是实质性的资料。” 柳洞宾听至此处,方恍然说道:“原来辛朋友是叫我显些手段?” 辛东坡笑道:“柳朋友既号‘青阳木魃’,总得让我看看‘木魃’的厉害之处,我才好传扬出去,教‘昆仑’人物听得心惊胆战!” 柳洞宾点头道:“这事有何不可?辛朋友要我怎样施展……”话犹未了,辛东坡含笑接道:“随你的便,柳朋友便拿我试手,亦无不可……”柳洞宾连连摇手,截断他的话头,傲气腾眉,目闪精芒说道:“不行,不行,我的‘乙木真气’何等厉害?几乎出必伤人,辛朋友还要帮我四海宣扬,我怎能使你伤在我的掌下?” 说至此处,皱眉想一想,指着一株粗如海碗、枝叶青葱的大树说道:“这样好哪,我就用这株大树,让辛朋友见识见识‘乙木真气’的厉害程度!” 柳洞宾说话之际,把右掌手心贴上树干,等到把话讲完,便把右手掌缩回。 辛东坡笑道:“柳朋友在这片刻之间,已把这株大树用‘无形罡气’震断了么?” 柳洞宾道:“辛朋友眼力不错,我不但以气断脉,并还以‘乙木真气’使木中生热,穷竭资源,使这株大树的所有木叶,在片刻之后,均将枯叶飘茫!” 辛东坡赞道:“柳朋友真好功力,但我却想对你这‘乙木真气’了解得更复实际一点!” 柳洞宾诧道:“更实际一点?辛朋友此话之意,莫非是你要和……和我……” 辛东坡不等他话完,便即点头接道:“对了,我想和柳朋友接上三掌,便可大概知道你的‘乙木真气’,是否可以震倒昆仑了?”柳洞宾双眉略蹙,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辛东坡笑道:“柳朋友不要担心,常言道得好:‘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深山。’又道是:‘不是猛龙不过江。’我既然敢要接你三掌,则我这几根肋骨,自必尚堪略当高拳,不至于一击便散!”柳洞宾听他这样说法,只好点了点头,目注辛东坡,正色说道:“辛朋友既欲如此,请你准备!”辛东坡道:“柳朋友尽管出手,我早就准备好了!”柳洞宾双眉一轩,右掌微扬,在相隔六尺开外,向辛东坡作势推出!辛东坡大袖一扫,口中“呵呵”大笑,以一种揶揄的语气说道:“柳朋友是存心应战,抑或技止于此呢?这种强度的‘乙木真气’,慢说震倒昆仑山,只怕连昆仑山上的一根草儿都吹不动呢!”柳洞宾被他激嘲得傲气高腾,双眉剔处,“呼”然便是一掌!这一掌虽从无形转为有形,但因柳洞宾自视太高,仍然只用了九成左右,不到十成功力!辛东坡边自挥掌吐劲,接住柳洞宾所发的劲气狂飚,边自点头含笑说道:“这一掌倒还有点意思,但是要想撼动昆仑,却还是不太够劲!”柳洞宾这时方把两道目光紧盯在辛东坡的脸上,沉声说道:“辛朋友,我走眼了,你是位绝顶高人!”辛东坡摇头笑道:“‘绝顶高人’四字,原封璧还,我怎当得起这等称呼,我是在江湖之中名不见经传的呢?” 柳洞宾道:“辛朋友,这第三掌也就是最后一掌,我以全力施为,向辛朋友竭力请教!”话完,双掌合什当胸,凝神蓄劲,倏然翻出! 果然,这一掌的掌风狂啸之声,宛如天风海雨,摄人心魄,带着满地沙尘,来势威猛已极! 辛东坡不敢怠慢,也以十二分功力,双掌齐翻,迎接而上! 两股掌风凌空会合,起了一声宛如晴天霹雳的巨大震响! 并因劲气狂飞之故,震倒了不少周围的树木,沙石之属更是四卷狂扬,漫天飞舞! 但威势虽如此猛烈,辛东坡与柳洞宾的身形却均未摇晃,足下也不曾移动半步! 换句话说,也就是这两人内力真气方面,约莫是斤两悉称,旗鼓相当! 柳洞宾目注辛东坡道:“辛朋友,这第三掌的滋味怎样?” 辛东坡笑道:“滋味相当不错,但要强过‘红白昆仑’等萧氏双姝,恐怕柳朋友还得再加锻炼,添上一些火候!” 柳洞宾傲然接道:“不必再加锻炼,只要‘五行’门下会齐,五种高精掌力一经合连,便至少要威势倍增……”语音至此略顿,双眉略挑,目闪精芒,继续傲然说道:“慢说‘五行’合连威势倍增,就是我‘乙木神功’与‘戊土神功’相合施为起来,也可增强三成以上威力。” 辛东坡道:“‘乙木’能与‘戊土’相合?‘五行生克’之中,不是‘木克土’么?” 柳洞宾笑道:“对外相克,对内相生,何况‘戊土’居‘五行’中央,可以与其余‘金木水火’等任何一行配合,故而,我们‘五行’同门中,以这位专攻‘戊土’功力之人,最为重要……”话到此处,辛东坡又听得萧瑶以“蚁语传声” 功力向自己悄然说道:“辛师叔,请再套问对方,看看这柳洞宾是否已与‘五毒香妃’木小萍等凶邪勾结一处?” 辛东坡听完耳边密语,把两道目光盯在柳洞宾的脸上,含笑说道:“柳朋友已给了我实际的资料,从如今开始,我便要替你义务宣扬,教你‘五行门’的长远复仇大计不至落空。” “倘若辛朋友能替我们把‘昆仑’人物引来,免得‘五行’门下远跋西行,柳某自有重谢!” 辛东坡乘机笑道:“这座太岳山的范围甚广,倘若‘昆仑’人物来此,恐怕未便相寻,柳朋友可有什么固定住所?” 柳洞宾点头道:“有,我这住的所在十分有趣,是在前面摩云峰旁的‘千鬼壑’内!” 听了“千鬼壑”三字,别的话儿业已无须多问,辛东坡遂向柳洞宾笑道: “柳朋友请吧,我尽力为你宣扬,包管在最近期间,便会使你达到与‘昆仑’门下争胜之愿!” 柳洞宾略一抱拳,果然转身踅去。 辛东坡倾目细听,听出柳洞宾确实下峰去远,方对上叫道:“瑶侄,请下来吧,事情更复杂了,我们要好好商议商议!” 萧瑶飘身下树,向辛东坡笑道:“辛师叔,天下事往往出乎意料,想不到你高吟了一阕稼轩词和一阕东坡词,不曾引来意料中的‘紫竹书生’,却引来意料外的‘青阳木魃’……”辛东坡道:“这也不算是没有收获,否则,你们‘昆仑派’人物,哪里会知道‘五行老祖’所定的百年复仇大计?” 萧瑶问道:“辛师叔适才所作试探结果如何?这‘青阳木魃’柳洞宾,究竟有多少斤两? 辛东坡摇头叹道:“厉害,厉害,真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掌法兵刃方面不得而知,但仅仅内力真气方面,便比我决不逊色的了!” 萧瑶道:“辛师叔在第三掌上是显露了十成真力,抑或十一成真力?” 辛东坡赧然道:“我已尽力而为,施为到十二成了,尚且未能占得半点便宜,可见柳洞宾那厮的内力修为在我之上,最低限度,也是个平分秋色的局面!” 萧瑶笑道:“柳洞宾如今在内力方面虽与辛师叔互相伯仲,但过了三月两月,或周年半载之后,你却会强过于他!”辛东坡不解道:“瑶侄此话怎讲?柳洞宾是少年人,他应该是越来越强才对,瑶侄,你好像说反了呢?”萧瑶微笑道: “我不会说反,因为彼此所处的环境不同,辛师叔不会退步,柳洞宾功艺虽成,但他是住在‘千鬼壑’下,却必会随着时日迁移,慢慢退步!” 辛东坡起初还不明白,但在略一思索之后,恍然点头说道:“哦!我明白了。” 萧瑶绝无世俗女孩儿家的忸怩之状,异常倜傥大方地继续笑道:“‘千鬼壑’下有‘五毒香妃’木小萍、‘氤氲仙姬’皇甫婷、‘三绝妖姬’戚小香、‘赤尸夫人’聂玉倩等荡妇淫娃,无异是‘销魂窟’、‘蚀骨窝’,柳洞宾目光散乱,眉色太浓,分明是酒色之徒,在这种众香群艳的环境中,他能不退步么?‘春色浓时秋色淡’,过了一段时日,他再想与辛师叔在内力真气方面来个‘平分秋色’,便未必办得到了!” 辛东坡点头说道:“瑶侄虽然说得有理,但柳洞宾之言也更不虚,倘若他们五个专精‘五行功力’的同门会齐,威势必将倍增,相当可虑!故而……”萧瑶见他语音忽顿,似有未尽之意,遂含笑扬眉地接口问道:“辛师叔,你这‘故而’两字之下,似乎有甚文章,何未径行说出?” 辛东坡正色道:“我觉得瑶侄方才应出面,乘着‘五行’门下尚未会齐之前,先除掉一个‘青阳木魃’,便可减弱这群东西的不少威力!” 萧瑶摇手笑道:“不好意思……” 辛东坡接口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瑶侄乃睿智之人,应该分得出事情的缓急轻重,在这种卫道降魔的大前提下,细节方面无妨从权……”萧瑶听辛东坡要她从权达变,先除去“青阳木魃”,不由笑道:“即令从权达变,我们也不必急于收拾这‘青阳木魃’柳洞宾呀!” 辛东坡问道:“瑶侄此话怎讲?不急于收拾柳洞宾,却急于收拾谁呢? 若能使‘金木水火土’中少去一人,则其‘五行’的威力,必会减弱不少!” 第十四章 萧瑶妙目之中精芒微闪,秀眉双挑,看看辛东坡,含笑说道:“辛师叔怎的忘了,适才柳洞宾业已透露机密,‘五行’之内,‘戊土’居中,只有精研‘戊土神功’之人,才可与其他四人互相配合,增强所学的威力!” 辛东坡哦了一声,点头说道:“我明白了,瑶侄是想先收拾那‘五行’门下专精‘戊土’功力之人?” 萧瑶道:“我就是这种想法,难道不对?‘五行’门下若是缺少‘中央戊土’,便将群龙无首,配合不灵的了!” 辛东坡笑道:“话虽不错,但我们又不认识那精于‘戊土’功力之人,根本不知他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萧瑶道:“柳洞宾适才曾说他们同门已奉‘五行密令’,最多一个月内,均将在太岳山中会齐,我们只消时常巡视摩云峰‘千鬼壑’左近一带,若是发现陌生可疑之人,便加试探,或许有所巧遇,也说不定?” 辛东坡想了一想,颔首说道:“瑶侄的这种主意确实可行,因为我们既来此处,便不会轻易离开……”萧瑶正自含笑倾听,突见辛东坡住口不言,遂讶然注目问道:“辛师叔,你怎么突然住口,不把话儿说完?” 辛东坡苦笑道:“我是想起顾朗轩老弟,我分明看见他向这方面走来,奇怪,怎的又突然消失不见了?瑶侄所作顾贤侄必潜伏在‘千鬼壑’左近等待我们的判断,想必不会有错,但为何两度高吟,都未曾引得他来此相见呢? 萧瑶皱眉道:“辛师叔是否看错人了?” 东坡道:“绝对没有看错,我记得非常清楚,顾老弟在脸上带了一只黑色眼罩,与你所说的那位‘独眼鬼见愁’打扮完全一样!” 萧瑶沉吟道:“既然是他,又已来此,偏偏不见踪迹,着实有点奇怪? 他究竟是另外遇上岔事,抑或轻身涉险,进入‘千鬼壑’了呢?“辛东坡双眉一蹙,略加思索说道:“两者都有可能,本来我认为顾朗轩老弟是相当沉稳、睿智之人,不会去往‘千鬼壑’中轻身犯险,但如今想起另外一种原因……”萧瑶问道:“辛师叔想起了什么原因?” 辛东坡向萧瑶看了一眼,含笑说道:“‘情’之一字,魔力无边,倘若顾老弟顾虑到你可能来此寻他而陷身魔窟,便会不顾一切,前去‘千鬼壑’了!” 萧瑶被辛东坡一言提醒,呀了声说道:“辛师叔说得对,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上,倘若顾兄有了如此想法,他委实极可能甘心涉险,前往‘千鬼壑’中一探!” 辛东坡苦笑道:“这只是一种可能,无法加以决断,故而我们也无法拿定主意,究竟是先在别处寻找顾老弟?抑或应去往‘千鬼壑’中,为他打个接应?” 萧瑶这回倒是毫不迟疑,立即一轩秀眉,目闪神光,说道:“辛师叔,你认为这桩事儿无法拿定主意,我却认为容易拿定主意。” 辛东坡问道:“瑶侄拿的是什么主意?又是怎样运用智慧加以权衡判断的呢?” 萧瑶答道:“我不是判断正谬,只是权衡轻重,辛师叔,我是问你,假若顾朗轩兄是在别处,我们慢点寻他,有何严重影响?” 辛东坡把眼皮翻了一翻,摇头说道:“没有什么严重影响,不过是彼此间迟点相会而已!” 萧瑶又道:“倘若顾朗轩兄是进入‘千鬼壑’,而我们未能及时前往加以接应呢?”辛东坡应声道:“那当然严重得多,会有性命……”说至此处,顿住话头,连“性命之虑”的“之虑”二字也未说完,便自目注萧瑶,点头笑道:“我明白了,瑶侄权衡轻重之下,是觉得我们应该走趟‘千鬼壑’了!” “辛师叔认为我的这种权衡有点道理没有?”萧瑶问道。 辛东坡笑道:“岂只有道理,委实太有道理,我们立刻去吧,也让我见识见识这‘千鬼壑’下究竟有些什么牛鬼蛇神,是个什么样的人间地狱?” 萧瑶颔首笑道:“‘人间地狱’之称,可说半点不差,因为‘千鬼壑’下,诸如‘望乡台’、‘奈何桥’、‘血污池’、‘枉死城’等,全都应有尽有,至于‘牛鬼蛇神’四字,更是用得允当,上次我同顾兄下壑,所见‘大头鬼、小头鬼、牛头、马鬼、夜叉、黑白无常’等鬼物,真是洋洋大观,维妙维肖……但辛师叔在前往‘千鬼壑’之前,最后再表演一次……”辛东坡愕然问道:“表演什么?” 萧瑶笑道:“辛师叔忘了我所说的‘再表演’的‘再’字,我想请你再以传声朗吟一阕辛稼轩的绝妙好词,作为最后一试!” 辛东坡自然不便推辞,略聚真气,便即传声及远,含笑吟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令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吟方至此,萧瑶突然秀眉双挑,面带喜色地向辛东坡摇手叫道:“辛师叔请住口,你听……”辛东坡住口不吟,倾身细听,果然听得远方也起吟朗之声,唱的正是自己适才所吟辛稼轩“减字木兰花”小令的下半阕:“……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辛东坡听清之后,目光凝注萧瑶,意表嘉许,点头微笑说道:“瑶侄要我再试一遍,果有道理,这吟词相和之人,定是顾朗轩老弟了?” 萧瑶嫣然笑道:“一点不错,正是他和声相吟,辛师叔再唱两句,为他引路,我还是先藏起来,给顾兄一个意外惊喜!” 话完,娇躯一闪,翩若飞鸿地拔身数丈,再度隐入古木枝叶之内。 辛东坡目送萧瑶,展颜一笑,如言再度高吟,不过如今所吟的不是东坡词,而是苏学士颇为后世传诵的三首“陌上花”绝句:“陌上花开胡蝶飞,江山犹是昔人非。 遗民几度垂垂老,游女长歌缓缓回。 “陌上山花无数开,路人争看翠軿来。 若为留得堂堂去,且更从教缓缓回。 “生前富贵草头露,身后风流陌上花。 且作迟迟君去鲁,独歌缓缓妾回家。“ 辛东坡把这三阕“陌上花”绝句吟完,业已听得有人疾步上峰的声息。 他目光注处,扮作“独眼鬼见愁”形相的顾朗轩,果然现身峰头。 顾朗轩一见辛东坡,立即抱拳恭身,深施一礼,语音惶急地说道:“小侄顾朗轩,参见辛师叔,瑶妹业已陷身‘千鬼壑’,请辛师叔赶紧搭救!” 辛东坡闻言之下,向顾朗轩招了招手,以一种神秘的语音悄然说道:“顾老弟,请你走近前来,我有件极大的机密事儿要告诉你!” 顾朗轩一面如言上步,走近辛东坡身前,一面诧然问道:“辛师叔有何要事,此地又无旁人……”话犹未了,辛东坡接口笑道:“顾老弟,请你伸出右手。” 顾朗轩越发莫明其妙,皱起眉头,但又不便多问,只得如言伸手。 谁知他的手儿才伸,便被辛东坡闪电般的一把抓住,把“脉门”扣得紧紧! 顾朗轩不禁大惊,骇然叫道:“辛师叔,你这……这……这是作甚?” 辛东坡的两道目光宛如冷电一般盯在顾朗轩的脸上,沉声说道:“朋友,如今你插翅难逃,任何鬼蜮伎俩也施展不出了吧?” 顾朗轩听了这两句话儿,如坠五里雾中,双眉深蹙,向辛东坡叫道:“辛师叔……”辛东坡冷笑道:“还敢叫我辛师叔,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变的?” 语音方落,左手电伸,把顾朗轩脸上的化装完全都给除去。 等到化装去尽,辛东坡不禁目瞪口呆,满面都是惭愧神色! 因为在他意料之中,这位扮作“独眼鬼见愁”之人,定是凶徒冒充顾朗轩身份,来对自己有所图谋,施展什么阴毒鬼计? 谁知化装一去,所料不然! 此人正是货真价实的“紫竹书生”顾朗轩,丝毫不假! 顾朗轩见了辛东坡目瞪口呆之状,不禁双皱剑眉,茫然问道:“辛师叔,你到底是怎样了?你以为我是什么凶徒化装假冒的么?” 辛东坡发现自己的一只右手还紧紧扣在顾朗轩的脉门之上,遂耳根发热,赶紧松了开来,苦笑说道:“顾老弟,我虽怀疑错了,但怀疑得决非没有原因!” 顾朗轩想了一想,自以为想通究竟地哦了一声,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辛师叔不知小侄扮作‘独眼鬼见愁’之事,才……”辛东坡截断顾朗轩的话头,向他苦笑两声摆摆手儿说道:“不是为此起疑,是为了顾老弟初上峰时,向我所说的瑶侄失陷在千鬼壑中之语。” 顾朗轩急急说道:“这有什么可疑,瑶妹业已失陷于‘千鬼壑’中,是千真万确之事!” 辛东坡听他仍在坚持这种显然错误的说法,不禁失声一笑。 顾朗轩被他笑得好生迷惑,深深皱起两道剑眉,愕然问道:“辛师叔还在笑些什么?难道疑心小侄是故作谎言,‘千鬼壑’下凶险太甚,瑶妹失陷其中,小侄业已急得六神无主,辛师叔,你……你……”辛东坡道:“顾老弟,瑶侄失陷于‘千鬼壑’中之事,可是你亲眼所睹?” 顾朗轩道:“虽非我亲眼所睹,也是我亲耳所闻,并且听的是背后之言,绝对不会虚假!” 辛东坡见他着实形变于色,愁眉苦语,遂微微一笑,向顾朗轩注目问道: “顾老弟,我来问你,‘亲耳所闻’与‘亲眼所睹’,哪个比较真实可靠?” 顾朗轩不明辛东坡问话之意,毫不迟疑地应声扬眉说道:“那还用问,自然是‘耳闻不如目睹’!被胺街链耍炼潞λ档溃骸肮死系埽阒馈挪蝗缒慷谩揖腿媚憷锤瞿慷茫匀コ捎诙乓鸬男闹幸苫蟊懔耍 ? 说完,仰首低啸一声。 顾朗轩犹不知辛东坡葫芦之中究竟卖的甚药,正自心头诧然,一条婀娜红影,突从辛东坡背后参天古木的浓枝密叶之上,飘然飞落! 顾朗轩目光一注,不禁几乎怔住,惊呀了一声,失声说道:“瑶妹!” 萧瑶向顾朗轩秋波凝注,送过一瞥妩媚白眼,嫣然微笑说道:“顾兄,我为了你身中‘绿袍秀士’万俟碧的‘夺魂芒’奇毒,又复失去踪迹之事,苦苦找寻,几乎急煞!你怎么反倒好端端的咒诅我陷身于‘千鬼壑’了呢?” 顾朗轩笑答道:“瑶妹,你到处找我,我又何尝不是心急如焚,在到处找你?……”萧瑶笑道:“你所中的‘夺魂芒’剧毒是怎样祛除的?难道真如辛师叔所料,是我塞在你口中的‘通天犀角’匕首发挥了祛毒灵效?” 顾朗轩茫然答道:“究竟如何,我也不知,由于我是自行苏醒,当时手中又正捻着‘通天犀角’匕首的柄端,故而瑶妹适才所说,大概不会有错。” 辛东坡听至此处,向顾朗轩、萧瑶看了一眼,扬眉叫道:“顾老弟,瑶侄,你们怎么尽说些不要紧的话儿,关于往事方面,一时……”萧瑶接口笑道:“往事至此已明,可以撇过,辛师叔的意思,认为我应和顾兄说些什么样的要紧话儿呢?” 辛东坡正色说道:“我认为顾老弟适才所说之话,来源可疑,‘千鬼壑’中木小萍等妖邪,似乎没有在背后造谣,诈称你失陷魔巢的必要。” 萧瑶哦了一声,秋波流注顾朗轩面上,娇笑扬眉问道:“顾兄,关于我失陷在‘千鬼壑’中之事,你是怎样听人说的?” 顾朗轩脸上一红答道:“我毒解苏醒以后,遍寻瑶妹不得,忽想起你与辛师叔有约,必来此处,遂匆匆赶到,打算在‘千鬼壑’附近等待讯息……”萧瑶静听至此,向顾朗轩看了一眼,双现梨涡,嫣然笑道:“顾兄的这种打算极为正确,但适才辛师叔第一次用真气传声,吟诗示意,你却未曾答理,到第二次时才有回音,你跑到哪里去了?” 顾朗轩道:“我起初便在这峰腰的一片林木之中静待讯息,但等了一段时间以后,突然又起顾虑!” 辛东坡笑道:“老弟起了什么顾虑?是不是顾虑你瑶妹先你而来,孤身犯险,去往‘千鬼壑’中,受了什么挫折?” 顾朗轩连连点头答道:“正是如此,小侄一想到瑶妹可能犯险,心中便更自难安,决定摸进‘千鬼壑’去探探消息,万一瑶妹真出了问题,便将不顾一切,立予援救!” 辛东坡取出酒壶,喝了一口,目注萧瑶,向她扬眉说道:“瑶侄听到没有,我的判断,居然十分正确,顾老弟果是为了对你关心……”萧瑶不等辛东坡话完,便向他递过一瞥妩媚的白眼,含笑接道:“辛师叔别得意了,我们还是听听顾兄叙他怎样获得那桩不确实的消息吧。” 顾朗轩双眉微蹙说道:“木小萍等群邪,因认为‘千鬼壑’中好手云集,实力太强,故而在‘千鬼壑’外防范甚松,并未设甚桩卡萧瑶颔首说道:”这是意料中事,‘千鬼壑’我们已经去过,慢说群邪毕集,好手如云,就是仅凭地险,外人也太难侵入,木小萍委实不必再在壑上多设桩卡,剑拔弩张地显得小家子气了!” 顾朗轩继续说道:“我到了‘千鬼壑’那入口秘洞左近,正蹀躞徘徊,拿不定主意究竟应否冒险入壑之际,突然发现有两人走来。“萧瑶问道:“那两人是谁?是生人还是熟人?” 顾朗轩道:“可以算是熟人,一个是‘氤氲仙姬’皇甫婷,一个是‘赤尸夫人’聂玉倩。” 萧瑶道:“这两人都不好惹,尤其是皇甫婷更为厉害,功力与我仿佛!” 顾朗轩叹了一声,点头说道:“我便因知道这两个丫头太不好惹,才不敢打草惊蛇,轻举妄动,否则,我早就设法下手,擒住一个,仔细盘问盘问!” 辛东坡道:“老弟是否从这两个妖女口中听得瑶侄失陷于‘千鬼壑’中之讯?” 顾朗轩颔首答道:“正是,皇甫婷与聂玉倩边行边谈,她们谈的是‘千鬼壑’中近日有一桩扫兴之事,也有一桩令人高兴之事!” 萧瑶目光一闪,扬眉问道:“什么事儿会使这干凶邪为之扫兴?她们的气焰高得很呢!” 顾朗轩道:“据我所闻,是木小萍筹组的‘七艳盟’人选尚未凑足,其中已有一个‘三绝妖姬’戚小香,悄然离群逸去!” 萧瑶恍然笑道:“原来所谓使群邪扫兴的就是这件事儿,则所谓得意之事,定是擒着我了!” 顾朗轩道:“皇甫婷刚说完扫兴之事,聂玉倩便笑称无妨,她说如今戚小香虽走,却擒着‘昆仑’董夫人的义女而兼弟子,倘能使她改变性情,加入‘七艳盟’,不比戚小香强得多么?……”语音至此略顿,叹息一声又道:“我听了此讯,不禁亡魂俱冒,正待不顾一切入洞进壑,耳边突然间有人用真气传声,朗吟辛稼轩那阕‘落日寒尘起,胡骑猎清秋’的水调歌头!” 萧瑶笑道:“顾兄是否一听吟声,便想到辛师叔的法驾到了此处?” 顾朗轩道:“当然一听便知,否则,我此刻定已尾随皇甫婷、聂玉倩二女,进洞下壑,难以脱身,吉凶难卜的了……”说至此处,目光偶瞥,发觉萧瑶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十分凝重,眉宇间深罩忧虑之色! 他不禁大吃一惊,向萧瑶失声问道:“瑶妹,你……你……怎么神色突变?” 萧瑶未加答理,转过面去,向辛东坡双眉愁皱地苦笑叫道:“辛师叔,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恐……恐怕大……大事不……不妙……”辛东坡因萧瑶一向胆大心细,作事沉稳,如今竟这等神色激动,语音断续,不禁愕然问道:“瑶侄此语何来?你有什么不祥的预感?” 萧瑶暂时未答,又把两道深带忧虑的目光盯在顾朗轩的脸上,扬眉问道: “顾兄,你在偷听皇甫婷与聂玉倩的谈话之际,有否被她们发觉踪迹?” 顾朗轩道:“绝对没有,我当时极为小心,瑶妹不妨想想,皇甫婷与聂玉倩等两个妖女,是何等骄狂凶恶之人,她们倘若发现我的踪迹,会肯放过我么?” 萧瑶越听脸色越凝重,向辛东坡叫道:“辛师叔,你从顾兄所说的这段话儿之中,听出些什么端倪?” 辛东坡想了一想道:“这显示顾老弟所听得的,是无心背后之言,好像在真实性方面比较……”萧瑶接口叹道:“辛师叔,这不是什么真实性比较大小,可能是绝对真实!” “绝对真实”四字,把辛东坡听得一怔,目注萧瑶,皱眉问道:“瑶侄此话,我就不懂了,你好端端的安然在此,皇甫婷与聂玉倩却说你失陷‘千鬼壑’中,怎么还可能‘确对真实’?……”萧瑶叫道:“辛师叔,你应该弄清楚,皇甫婷与聂玉倩等两个妖女,并没有指名说我‘红衣昆仑’萧瑶落在她们手内……”话方至此,顾朗轩接口说道:“怎么没有指名?她们分明说所擒之人是‘昆仑’董夫人的义女而兼弟子,还想设法使其改变情性,参加木小萍所欲倡组的‘七艳盟’呢!” 萧瑶叹道:“顾兄,你怎么聪明一世,懵懂一时,怎不想想:我义母董夫人的义女而兼弟子,又不止我‘红衣昆仑’萧瑶一人!” 听了萧瑶这样一说,才使辛东坡与顾朗轩悚然吃惊地联想到萧瑶之妹“白衣昆仑”萧琪身上,辛东坡不禁失声说道:“瑶侄,你是说失陷在‘千鬼壑’群邪手中的,是你妹子‘白衣昆仑’萧琪?” 萧瑶忧形于色地点头说道:“我义母身边,除了我们姊妹,没有第三人了,不是琪妹,却是谁呢?” 顾朗轩道:“瑶妹,我记得你对我说过,琪妹的功力比你还高,机智才略也决不在你之下!” 萧瑶颔首道:“她一切都比我强,甚至于人也长得比我漂亮,自己的同胞姊妹,我不会对她嫉忌,也不会有甚过份捧场的溢美之词!” 顾朗轩道:“既然如此,琪妹哪里会被‘千鬼壑’中群邪轻易擒去,瑶妹千万莫要胡思乱想……”话方至此,萧瑶摇头叹道:“倘若对阵交锋,就以群邪之首‘五毒香妃’木小萍目前的成就而言,也未必准能胜得琪妹,但常言道得好:” 明枪易躲,暗箭最难防。‘琪妹若是中了什么鬼蜮暗算,情况就难说了!顾兄,你我身经不少,对方群邪各种厉害阴毒的手段,应该已有相当体会!肮死市幌粞档媚抻铮沧悦婧巧钏忌遥? 辛东坡比较镇定,于是一寻思之后,双眉高挑,点头说道:“瑶侄的这种看法大有可能,我们如今来研究研究应采取的对策及步骤。” 顾朗轩在一旁叫道:“没有第二种对策,也没有第二种步骤,我们应该赶快下壑驰援,绝不能让木小萍等从容施展改变性情的恶毒手段,把‘白衣昆仑’萧琪又变成第二个南宫敬!” 说至此处,神色更为凝重地又叹道:“尤其……”这时,他只说了“尤其” 二字,便似有所碍难地顿住话头,不再接说下去。 萧瑶已明白顾朗轩有所碍难之意,叹息一声。点头说道:“顾兄,你说得对,尤其琪妹是女孩子,与南宫敬不同,南宫敬干些风流韵事还无所谓,琪妹倘若被群邪移情变性,便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辛东坡听萧瑶如此说法,倒也不敢再表示沉稳,双眉微蹙说道:“好,我们立即下壑驰援,瑶侄与顾老弟上次去过壑中,请你们斟酌情形,决定采取明攻,抑或暗入?” 顾朗轩皱眉道:“‘千鬼壑’天然奇险,是一夫当关,万夫莫过之地,‘暗入’已十分困难,‘明攻’更……”萧瑶好似突然触动灵机,秀眉一挑,目闪神光,接口说道:“有了,我们无须‘明攻’,也不必‘暗入’……”这两句话儿,把顾朗轩听得一头雾水,目注萧瑶,茫然问道:“瑶妹,既不‘明攻’,又不‘暗入’,我们却怎样下这‘千鬼壑’呢?难道能叫‘五毒香妃’木小萍等拿轿子把我们抬进去么?” 萧瑶点头笑道:“顾兄猜对了,我正是打算大摇大摆地来个‘明入’!” 顾朗轩惑然道:“‘明入’?木小萍那群凶邪,对瑶妹能欢迎么?” 萧瑶笑道:“当然欢迎,木小萍正极于寻找七个貌美功高的妖姬荡女组织‘七盟艳’,我去参加,她哪有不大加欢迎之理?” 辛东坡也被她弄得糊涂起来,向萧瑶看了一眼,扬眉问道:“瑶侄是打算以什么身份去参加‘七艳盟’?木小萍虽曾向你劝驾,但目前总还不宜用你‘红衣昆仑’的本来面目,否则,群邪必起戒心,再想暗中救人,可就不容易了!” 萧瑶娇笑说道:“当然不用‘红衣昆仑’的身份去救‘白衣昆仑’,辛师叔应该猜得出我动的是什么脑筋才对?” 辛东坡摇头道:“瑶侄的智慧如海,难测高深,我是莫名其妙!” 萧瑶道:“我来给辛师叔一点提示,要使‘千鬼壑’下群邪只知其名、不识其貌的身份,才是上上之选!” 辛东坡想了一想,苦笑摇手说道:“蠡难测海,蛙难观天,慢说是什么‘上上之询的身份,便是‘中中’、‘下下’,我也猜不出来!瑶侄爽快说出,不要打哑谜了!” 萧瑶从一双妙目之内闪射慧光,高轩秀眉,娇笑说道:“我想冒用我们‘昆仑’的强仇大敌,‘五行老祖’所觅的‘五行传人’中的‘离明火姬’呼延霄的身份,辛师叔认为使得使不得呢?” 辛东坡想起那“青阳木魃”柳洞宾所说对“离明火姬”呼延霄只识其名、未见其面的说法,不禁连声称赞地抚掌笑道:“使得使得,这‘离明火姬’呼延霄的身份,委实太以适用,真亏瑶侄想得出来!” 顾朗轩道:“瑶妹可以扮作‘离明火姬’呼延霄,我和辛师叔却怎么办呢?” 萧瑶把柳洞宾所说之事,约略向顾朗轩讲了一遍,嫣然笑道:“反正柳洞宾与李子西又不知道他们的‘五行同门’是谁,辛师叔和顾兄,干脆扮作精于‘癸水’功力暨‘戊土’功力之人便了!” 辛东坡道:“他们所接的‘五行密令’,是在一月以内于此聚齐,我们倘若三人同去,未免太以凑巧,容易露出马脚!” 萧瑶笑道:“马脚迟早会露,最主要的难处,便是辛师叔、顾兄和我,却不精于什么‘戊土’、‘癸水’和‘丙火’功力,故而我们混进‘千鬼壑’的最高理想,便是能在马脚败露之前,顺利救出琪妹,合四人之力,给它来个软进硬出,甚至于索性把这群凶魔巢,搅得天翻地覆……”说至此处,秀眉双挑,想了一想,目闪神光,继续笑道:“为了逼真起见,我们把方法略为变更,由我先行单独下壑,见了‘太白金翁’李子西和‘青阳木魃’柳洞宾,就说在途中曾遇‘戊土’同门与‘癸水’同门相偕来此,然后,辛师叔与顾兄再向‘千鬼壑’下传声求见,便比较不太突然,容易使群邪相信!” 顾朗轩点头道:“这样一来,便于通过,自然较好,但瑶妹单独先入虎穴,却务须特别小心……”萧瑶笑道:“我又不是没有尝过木小萍的厉害,何况如今又已加了李子西、柳洞宾等人,自然会特别小心,顾兄无须担忧,你与辛师叔约莫过上两个时辰以后再向壑下传声,不要来得太早!” 顾朗轩道:“时间方面,我们自会拿捏,但我和辛师叔的姓名外号却得另外编上两个,近于‘癸水’、‘戊土’才好!” 萧瑶突向辛东坡抱拳恭身,深施一礼。 辛东坡道:“屈下于人,必有所求,瑶侄大概又要找我什么麻烦的了?” 萧瑶微笑说道:“的确要一找点小麻烦,我是要辛师叔变得比较年轻漂亮一点!” 辛东坡愕然道:“苏东坡虽有‘莫道人生难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之句,但功行修到返老还童者,浊世中能有几人?瑶侄却叫我怎样变得年轻? 变得漂亮?“ 萧瑶正色说道:“木小萍等均刁钻异常,对她们使用人皮面具暨寻常易容手段,无非弄巧成拙,何况辛师叔生具异相,难于遮掩,我是要你把脸上的虬髯刮掉,再略加化装,群邪便认不出来了!” 辛东坡想不到萧瑶竟要他剃去虬髯,先是怔了一怔,旋即点头笑道:“好,为了应付这种非常局面,我就剃掉虬髯,扮扮俊茂,姓名和外号呢,瑶侄想好没有,我是长于‘戊土’?还是精于‘癸水’?” 萧瑶妙目一转,微笑说道:“‘戊土’为五行之中,最为重要,请辛师叔屈就装扮,你就暂时叫做‘后土神君’黄在中吧。” 顾朗轩赞道:“妙极!妙极!瑶妹真是锦心绣口,这‘后土神君黄在中’七字名号,起得多么适合身份!” 辛东坡笑道:“顾老弟,还有你呢,看她为你起个什么样的好名外号?” 萧瑶心思极快,早就成竹在胸,闻言之下,扬眉娇笑说道:“顾兄是装扮精于‘癸水’功力之人,你就叫个‘潇湘水客沐寒波’如何?” “这?”顾朗轩接口讶问:“好,好,这‘潇湘水客沐寒波’的名号起得也好,但瑶妹曾与”五毒香妃‘木小萍照过面,你的化装方面必须特别精巧…… “萧瑶不等顾朗轩的话儿讲完,便即轩眉一笑,接口摇手叫道:“顾兄尽管放心,我身边现有极上乘的易容药物,立刻扮给你看,包管像极‘离明火姬’的呢!” 说完,背转身去,取些药物,便自开始易容。 等她易容完毕,回过头来,顾朗轩与辛东坡不禁“啧啧”称赞! 原来萧瑶莹白如玉的那张娇美的脸庞,如今业已变成了一种淡红色泽。 不单脸色变红,连眉眼等处也略加易容,但却化装得天衣无缝,看不出有任何痕迹! 萧瑶见辛东坡与顾朗轩不装啧啧”称赞,遂微扬双眉,娇笑问道:“辛师叔,顾兄,我这样装扮,可以瞒得过‘五毒香妃’木小萍了么?” 顾朗轩笑道:“瞒得过了,就拿我来说,除了这件衣服以外,业已认不出眼前这位肤色淡红的娇艳绝世的女郎,便是‘红衣昆仑’的了。” 萧瑶道:“这件衣服木小萍曾经见过,为免露出马脚起见,我还是换下了吧! 好在我身边还带得有一件呢?” 顾朗轩自然知晓萧瑶身边所带的是什么衣服?遂笑说道:“瑶妹另外那件衣服也是红的,只不过式样方面略有不同而已。” 萧瑶嫣然笑道:“式样略有不同便行,‘红色’绝无关系,因为呼延霄既称‘离明火姬’,她也应该爱穿红色衣服才对。” 辛东坡恍然赞道:“瑶侄的心思真快,原来你是想到呼延霄所擅‘丙之’功力,才把肤色变为淡红颜色。” 萧瑶方一点头,顾朗轩忽有所感地双眉略蹙,目注萧瑶叫道:“瑶妹你脸上肤色虽变淡红,但手上……”他的话犹未了,萧瑶便伸出一双柔荑玉手,向顾朗轩接口笑道:“顾兄不必担忧,我这种易容药是内服外擦,双重运用,大概还不至于露出什么破绽。” 顾朗轩见她双手肤色果已改变,方始放心下来,点头说道:“瑶妹如此机警小心,便是虎穴龙潭也能安然往返,你换件衣服,可以去了,常言道:‘救人如救火。’倘若真是琪妹误中毒计,陷身魔窟,着卖令人忧虑,你是得快点。” 萧瑶闪身在石后,一面换衣,一面含笑说道:“琪妹是我同胞手足,她若有难,自然我最焦急,但一来琪妹练有一种独特的防身功力,二来语云:‘事急则偾,事缓则图。’虽然情况险恶,我们仍应见机行事,设法应付,不宜徒自慌忙失所,乱了步骤!”辛东坡向顾朗轩笑道:“顾老弟听见没有,你这位瑶妹不单人品是上上之流,武功是上上之选,便是这份机警,这份沉着,也罕世难寻,确实令人折服。”顾朗轩心中既佩又爱,连连点头,这时萧瑶已换好衣服,从石后走出,向辛东坡抛过一个妩媚的白眼,佯嗔挑眉叫道:“辛师叔,你又在和顾兄鬼鬼祟祟地编排我什么不是?” 辛东坡笑道:“我们是赞你机智沉着,罕世无俦,不是骂你,你这‘离明火姬’的疑心既大,火气也复不校”萧瑶嫣然一笑道:“我要走了,你们过上两个时辰再来,辛师叔不要忘了你‘后土神君’黄在中的身份,并必须忍痛牺牲,把你那一腮宝贵胡子刮掉。” 说完,刚一转过脸来,目光移到顾朗轩的脸上,顾朗轩便含笑说道:“瑶妹不必嘱咐,我记得我那‘潇湘水客’沐寒波的名号身份。” 萧瑶笑道:“既号‘潇湘水客’,顾兄不妨便扮得潇洒俊朗一点,去到群雌粥粥的‘千鬼壑’下,必然大受欢迎,饱享风流艳福,不让你南宫贤弟专美于前的了。” 话完,红衣一飘,宛如流水行云般,独自向摩云峰驰去。顾朗轩目送萧瑶的背影,摇了摇头,向辛东坡皱眉苦笑说道:“瑶妹这张嘴皮子真够厉害,她单人独自,深入龙潭虎穴,太以令人担心,我们还是赶紧随后接应,辛师叔快刮胡子吧!” 辛东坡摸摸自己盈腮的虬髯,微笑说道:“下决心刮胡子难,动手刮胡子却极容易,但此事不宜心急,我们去得太早,反而会……”顾朗轩道:“小侄知道不宜去早,但心中系念瑶妹安危,委实太以着急……”辛东坡摇手笑道:“老弟不必着急,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瑶妹的脸上并未现甚晦色?” 顾朗轩俊脸微红,摇了摇头。 辛东坡含笑说道:“老弟既然心急,我便立刻刮胡子,彼此先易容化装,然后再去往摩云峰左近,见机行事便了!” 顾朗轩连连点头道:“好,辛师叔请刮胡子,我们便开始扮成‘后土神君’黄在中和‘潇湘水客’沐寒波吧。” 不说辛东坡与顾朗轩化装之事,且说萧瑶前往“千鬼壑”所遭遇的情事。 萧瑶到了摩云峰下昔日来过的洞穴之前,先服了一粒“变音丸”,然后略凝真气,方待传音,忽然想起不对,暗忖:“所谓‘五行密令’不过是要‘五行传人’到这太岳山相会,未必会把‘千鬼壑’这幽秘的地方写得清清楚楚?自己若是直接向洞中传音,岂非一开始便会引起群邪疑窦?” 想至此处,萧瑶便不向洞中传音,转身驰上摩云峰的近峰顶处,凝聚功力,高声吟道:“八荒四海,五行为尊,相生相合,撼倒昆仑……”这四句话儿是萧瑶杜撰,也是根据从“青阳木魃”柳洞宾口中所闻的情况加以编拟。 萧瑶不单想令“千鬼壑”中群邪听得自己的吟声,寻来相接,也希望这吟声能传入辛东坡、顾朗轩的耳内! 因为她深知无论辛东坡抑或顾朗轩,都是聪明绝顶之人,只要听得吟声,便可体会自己不直接往“千鬼壑”的用意,以免在他们来时犯了同样的错误,露出马脚!萧瑶反复吟了十来遍后,略为停顿片刻,再复高声朗吟。 在她第二次朗吟到七八遍时,便听得有人向这“摩云峰”上赶来。 萧瑶估计在对方将到之际,霍然转身。 果然,从峰下纵上一位年约三十左右的白衣书生。 此人不认识萧瑶,萧瑶却认识他就是自己隐身树顶,曾经见他与辛东坡答话的“青阳木魃”柳洞宾。 柳洞宾向萧瑶上下打量几眼,一抱双拳,含笑发话问道:“请教姑娘,你方才所吟的词儿是……”萧瑶装出一副居傲的神色,冷然答道:“尊驾问它则甚? 我方才吟的是:八荒四海,五行为尊,相生相合,撼倒昆仑!” 柳洞宾面露喜色,再度抱拳问道:“请教姑娘芳名?” 萧瑶故意把双眼一瞪,皱眉说道:“彼此风萍不识,你为何如此噜嗦,我复姓‘呼延’,单名一个‘霄’字!” 柳洞宾呀了一声,面含微笑地说道:“原来是呼延师妹,小兄连日都在等候师妹芳驾光临……”萧瑶接口叱道:“住口,你是何人,竟敢叫我师妹?须知我的师门来历十分隐秘,江湖之中,甚少有人知晓的呢?”柳洞宾道:“师妹请勿误会,我当然知道,呼延师妹是否精于‘丙火神功’,有个外号,叫做‘离明火姬’?” 萧瑶故作一怔,柳洞宾又复笑道:“小兄柳洞宾,洪老人家于发那‘五行密令’之际,难道不曾把小兄名号告诉过师妹吗?” 萧瑶总算又从柳洞宾口中套出那“五行老祖”所托的老友姓洪,遂呀了一声,换了一副笑容说道:“你就是‘青阳木魃’柳师兄吧?洪老人家不单对我说过师兄的名号,连其余几位师兄的名号也一并告诉小妹了!” 柳洞宾大喜道:“呼延师妹请说出来听听,因为洪老人家作事太以隐秘,处处小心,以致还有两位同门的名姓我不知晓。” 萧瑶遂乘机卖弄,含笑说道:“根据洪老人家所说,我们五位同门之中,年龄最长的是精于‘庚金’功力的‘太白金翁’李子西柳洞宾连连点头道:”对对,李师兄也已到了这太岳山中,如今只差‘戊土’、‘癸水’两位同门的了,他们不知何时才到,名号为何?” 萧瑶不等柳洞宾再往下说,便自面含娇笑地截断他的话头,说道:“到了,到了,他们两位与小妹已在途中相逢,因有事略为耽搁,约莫再有两三个时辰,便可赶到太岳山内?” 柳洞宾喜道:“洪老人家所发的‘五行密令’限时一月,想不到我们‘五行’同门这快便已会合……”语音至此略顿,目注萧瑶笑道:“呼延师妹怎么还未把另外两位同门的名号告诉小兄,免得少时相逢,小兄有失礼数。” 萧瑶笑道:“倘若论年叙齿,除了‘太白金翁’李子西师兄外,便得数精擅‘戊土神功’的黄师兄,他是姓黄,名在中,号称‘后土神君’。” 柳洞宾道:“这位黄师兄论年龄排在第二,论功力恐怕要排在第一?” 萧瑶点头笑道:“那是当然,‘戊士’为五行之中,我们五行绝学,除了全数会齐,五行合运以外,只有‘戊土’神功才可与其他四种功力配合,加强威力,这位‘后土神君’黄师兄的修为功力,自然要比我们其余几个略高一筹的了!” 柳洞宾问道:“还有一位精于‘癸水’绝学的同门叫做什么?是我师兄? 抑或是我师弟?“ 萧瑶向柳洞宾脸上看了两眼,略一沉吟,扬眉娇笑说道:“恐怕是你师兄,他叫做‘潇湘水客’沐寒波。” 柳洞宾点头道:“闻其名可见其人,这位沐师兄定然甚为潇洒?” 萧瑶送他一顶高帽,嗯了一声,嫣然笑道:“沐师兄着实相当英挺潇洒,与柳师兄可说是‘一时瑜亮’!” 柳洞宾果被捧得颇为高兴,笑吟吟地说道:“照呼延师妹如此说法,我在本门师兄妹中,是排行老四……”萧瑶接口道:“老四有什么不好,我还叨陪末座,是个小幺妹呢?” 柳洞宾向摩云峰下望,手一指道:“呼延师妹请吧,我不单在这太岳山中寻得一个绝好的栖身之处,并交了不少好朋友呢?” 萧瑶佯作不知问道:“什么栖身之处?哪些朋友?柳师兄请道其详。” 柳洞宾遂将“五毒香妃”木小萍等群邪,以及“千鬼壑”中的景色,向萧瑶略加描述。 萧瑶等他讲完,故作颇感意外地目注柳洞宾,面现惊容说道:“这‘千鬼壑’既然如此幽秘,少时‘后土神君’黄师兄和‘潇湘水客’沐师兄来此,怎样寻得着呢?小妹自编四句歌词,到处高吟,才好不容易地引得柳师兄赶来相晤。” 柳洞宾笑道:“呼延师妹不必担忧,回转‘千鬼壑’后,我请木神妃派上几名手下,在这山中迎候黄、沐两位师兄,接应前去便了。” 萧瑶听他如此说法,便与柳洞宾同下摩云峰,并娇笑说道:“柳师兄,你认为我那句‘八荒四海,五行为尊,相生相合,撼倒昆仑’的歌词,编得好么?” 柳洞宾赞道:“编得好极,以后不妨就用这四句歌词,作为我们‘五行门’的隐语表记!” 萧瑶笑道:“柳师兄比我早出江湖,可曾遇见过‘昆仑’人物,和对方有所较量?” 她目的在问是否妹子“白衣昆仑”萧琪业已失陷在“千鬼壑”下,却从远远绕来,才不着丝毫痕迹。柳洞宾道:“‘昆仑三仙’只有董夫人一个传人,董夫人也只收了‘红衣昆仑’萧瑶、‘白衣昆仑’萧琪姊妹两个徒儿,故而,我们的仇家人数不多,但听说十分厉害!” 萧瑶挑眉道:“只要有一个,我们便有了替祖师报仇的对象,但不知这‘红衣昆仑’、‘白衣昆仑’萧氏姊妹,是蛰居昆仑?还是在四海走动?柳师兄可曾设法调查过她们的行踪么?” 柳洞宾笑道:“不必调查,我们只要这在‘千鬼壑’中守株待兔便可!” 萧瑶知道自己转弯抹角之下,业已把柳洞宾引诱得即将讲上正题,遂不肯有所放松地一扬秀发,接口问道:“‘守株待兔’,此话怎讲?” 柳洞宾狞笑道:“萧氏姊妹中,一个业已擒在‘千鬼壑’,另一个不久也将前来,我们只消在此以逸待劳,岂不是守株待兔么?” 萧瑶想起“五毒香妃”木小萍与自己过招时,尚未提到妹妹被擒,不禁微起疑窦,目注柳洞宾,皱眉问道:“萧瑶、萧琪姊妹中,是哪个被擒?这是何时发生之事?” 第一问,有点问得多余,是萧瑶故意如此,第二问,才是主题所在。 柳洞宾道:“是姊是妹我不清楚,时间则是我适才离壑之前,木神妃发现有人潜入‘千鬼壑’中,遂暗施‘无形迷香’,将其擒住!” 萧瑶问道:“既然擒住仇人,定必被李师兄或柳师兄杀却泄恨,先立头功的了?! 她素来沉稳,但因姊妹情深,问至此处,也不禁心中“怦怦”连跳。 柳洞宾嗯了一声,点头说道:“当然,‘五行门’与‘昆仑三仙’有关人物,业已衔恨百年,好不容易才有此机会,怎会不把那丫头碎尸万段,以泄心中积愤!” 听至此处,“白衣昆仑”萧琪分明已身遭惨死,萧瑶姊妹连心,怎得不百脉偾张,五内如焚,她几乎全身都镇定不住的起了轻微颤抖! 就在她悲怒已极,准备不顾一切地先把“青阳木魃”柳洞宾立毙掌下,为妹子报仇之际,柳洞宾又复长叹一声说道:“谁知那丫头命不该绝,正当我举刀待杀之际,突然来了两个救星!” 萧瑶一闻此言,不禁狂喜,赶紧吸了一口清气,略定心神,然后才目注柳洞宾,面含微笑地扬眉问道:“柳师兄,你不是说过‘千鬼壑’下全是‘五毒香妃’木小萍的手下同路人么?怎会突然来了救星,这两个所谓‘救星’,又是谁呢?” 柳洞宾笑道:“两个所谓‘救星’之一,便是‘千鬼壑’的领袖人物,‘五毒香妃’木小萍。” 萧瑶听得妹子“白衣昆仑”萧琪之能不死,竟是木小萍所救,不由为之怔住! 柳洞宾继续笑道:“呼延师妹,你且慢惊奇,还有一个所谓‘救星’的姓名,你听了定会更觉吃惊,那就是我们‘五行门’中的大师兄,‘太白金翁’李子西!” 萧瑶果然有点目瞪口呆地凝望着柳洞宾,向他皱眉问道:“柳师兄,李子西李师兄也要救那丫头么?他……他此举有何理由?我们‘五行门’师兄妹,想杀‘昆仑’人物还来不及呢?” 柳洞宾道:“李大师兄认为倘若趁那丫头在神志昏迷、无法反抗中将其碎尸万段,只等于杀了一个普通人,对‘五行门’的威誉不能恢复,在祖师爷的英灵之前也无法交代。” 萧瑶目闪神光,点头笑道:“果然不愧我们‘五行门’中的大师兄,他这几句话儿,确有些心胸见识!” 柳洞宾道:“李大师兄之意,是要我们师兄妹找个公众场所,以‘五行绝艺’斗败‘昆仑双姝’,然后再将她们斩杀复仇,则祖师爷英灵有知,必会泉下含笑。” 萧瑶连连点头道:“光明,正大,我拥护李大师兄的这种见解……”语音至此,略略一顿,又复目光中微带惑然神色地向柳洞宾问道:“柳师兄,李大师兄暂饶萧家丫头不死,虽有原因,但那‘五毒香妃’木小萍为何也要做她的救星,我就想不通了。” 柳洞宾含笑说道:“木小萍要找寻七位武功卓绝,年轻貌美的俏佳人,组织‘七艳盟’,把整个武林均置诸红粉统驭之下,她遂对那……”萧瑶恍然领悟地截断柳洞宾的话头,向他一转双眉,接口说道:“我明白了,木小萍莫非想把那萧家丫头吸收入‘七艳盟’中?” 柳洞宾点头道:“正是如此。” 萧瑶皱眉道:“恐怕办不到吧?风闻‘红白昆仑’萧家姊妹全是颇有风骨之人,彼此门户不同,她怎肯轻易屈志,等于是顺降木小萍呢?” 柳洞宾笑道:“木神妃当然知道对方是富贵难淫、威武不能屈之人,但她却有她的独特办法。” 萧瑶道:“什么独特办法?” 柳洞宾道:“木神妃认为要使一个顽强之人屈于威武,淫于富贵,必先粉碎他的意志……”萧瑶说道:“意志还能粉碎得了么?……”柳洞宾狂笑一声,目闪凶芒说道:“不能粉碎意志,可以粉碎贞操……”“粉碎贞操”四字,宛如一枚千斤铁椎,猛然重击在萧瑶的心灵之上! 柳洞宾嘴角微掀,狞笑又道:“那丫头已为木神妃‘无形迷香’所迷,夺取她的贞操如反掌折枝,等把生米煮成熟饭,那丫头意志瓦解,无法再坚定立场,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了!” 萧瑶心中宛如刀绞,但却不得不强装镇定地点头说道:“高明,高明,木神妃的这项高明措施实施没有?” 她口中虽然赞美,心中却企望仍像先前那样,突然会来甚“救星”? 但这回她的企望却告落空,柳洞宾点了点头,阴恻恻地笑道:“业已实施,如今是一锅生米,煮成熟饭!” 萧瑶心中一酸,欲哭无泪,暗咬银牙,竭力保持语音平静,冷冷问道:“把生米煮成熟饭的厨师是谁?” 柳洞宾应声答道:“南宫敬。” 这“南宫敬”三字,宛如一支利箭,射入萧瑶心窝,使她有种既觉难过,也略有安慰的奇异感觉! 难过的是,自己本想为南宫敬与妹子撮合良缘,谁料想得到,他们竟是在这种情况之下结合一处? 安慰的是,幸亏破坏妹子贞操之人是南宫敬,若是其他凶邪?……萧瑶不敢想下去了,目光略注柳洞宾,向他含笑挑眉道:“柳师兄,这项美差怎会落在南宫敬的头上,南宫敬又是谁呢?” 柳洞宾先把南宫敬是谁,向萧瑶略加解释,然后又苦笑说道:“是李子西师兄向‘五毒香妃’木小萍建议,由南宫敬去破坏那丫头的贞操。” 萧瑶尽力运用冷静理智,平淡抑压住悲怆的心情,咦了一声说道:“奇怪,李子西师兄怎么反而帮着外人?不让柳师兄去享享这飞来艳福?” 柳洞宾道:“这有两项理由,第一,当时我外出山中有事,不在‘千鬼壑’下,木神妃认为应把握时机,立即行动,免得夜长梦多;二来,李子西兄认为南宫敬与木小萍、皇甫婷、戚小香等均有特殊关系,既系拉拢萧家丫头参与‘七艳盟’,便由南宫敬担任‘破节降心’之人,比较更为适当!” 萧瑶一挑双眉,目光电闪问道:“李师兄与柳师兄均赞成萧家姊妹参与‘七艳盟’么?” 柳洞宾听出她话中有话,目光凝注萧瑶,向她诧然问道:“听呼延师妹的言中之意,莫非你不赞成?” 萧瑶故意板着脸儿,冷冷说道:“柳师兄,你与李师兄请莫忘了我们武功的来源,以及百年之前,‘昆仑三仙’共同伤害‘五行祖师’的那场深仇大恨……” 语音至此顿住,嘴角间微露笑容,向柳洞宾一抱双拳,歉然叫道:“柳师兄,小妹已习‘丙火神功’,以致性如烈火,言语中若有开罪之处,尚望柳师兄要多多担待,并向李师兄先行说明我的性格才好!” 柳洞宾笑道:“彼此是同门至谊,呼延师妹何必作此客套之语,师妹适才所责甚是,但我和李师兄不是忘了师门重仇,而是想用另一种高明手段,实现报仇愿望!” 萧瑶诧道:“柳师兄此话怎讲?” 柳洞宾从嘴角隐泛起一丝狞恶的笑容,目注萧瑶,阴恻恻地说道:“呼延师妹请想,萧瑶、萧琪姊妹若是对‘昆仑’变节,改与木小萍等沆瀣一气,成为‘七艳盟’中骨干,岂不把那已有‘地仙’之称、厉害无比的董夫人活活气死,‘昆仑’血脉至此可断,萧氏双姝又复投入我们的怀抱,岂不是比徒恃武力复仇来得更高明么?” 萧瑶把嘴角披了一披,向柳洞宾抛过一瞥妩媚的白眼,扬眉说道:“这主意确实不错,但也显示李师兄与柳师兄,都是好色之徒……”说至此处,“噗哧” 一声娇笑,又道:“柳师兄少年风流,犹有可说,但李师兄号称‘太白金翁’,春秋已高,怎还这样不老实地起什么倚翠偎红之念?” 柳洞宾涎着脸儿说道:“常言道:”风流谁不爱?‘对少年人来说,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对于老人来说,则是’老尚风流是寿徵‘,我不信像呼延师妹如此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就不爱’风流‘二字?“萧瑶知道柳洞宾觊觎自己的姿色,暗作挑逗之语,遂故意吊吊他的心火,冷笑一声说道:“‘风流’二字,虽然人人皆爱,但基本看法方面,我与你不同,你们主张乱爱,我却主张专一,朝秦暮楚之辈,最使我为之齿冷!” 柳洞宾道:“呼延师妹教训得是,愚兄今后保证‘专一’,决不‘乱爱’,但不知呼延师妹是否允许我……”萧瑶连摆双手,截断柳洞宾的话头,但又妙目流波地向他嫣然笑道:“柳师兄,我们虽是同门师兄妹,但今日尚系初见,交浅不可言深,有什么进一步的话儿,应该过上几天,彼此略有了解再说。” 柳洞宾见这“离明火姬”呼延霄十分俏丽动人,对自己更是词色不恶,不禁心中暗喜,以为所望必遂,含笑点头说道:“好!过上几日以后,我再和师妹互作倾心深谈,如今我且告诉你一个笑话。” 萧瑶不愿对柳洞宾略假词色之意,便是想在这“青阳木魃”口中,查出有关“千鬼壑”群邪的重大秘密,故而闻言之下,立即追问道:“什么笑话?” 柳洞宾笑道:“我们那位‘老尚风流’的‘太白金翁’李大师兄,如今正在相思欲绝!” 萧瑶哦了一声问道:“他在想谁?是‘五毒香妃’木小萍,还是想‘氤氲仙姬’皇甫婷呢?她们不是都抱定博爱主张,门户开放,来者不拒的么? 李师兄怎会想不到,而有‘相思欲绝’之语!傲幢龅溃骸袄钍π旨炔幌肽拘∑迹膊幌牖矢︽茫蔷梦拧А菪∠愎び谀诿闹运挠腥局傅挠睿 ? 萧瑶恍然道:“李师兄既相思欲绝,难道戚小香不在壑中?” 柳洞宾点头道:“李师兄来得不巧,他到此之时,戚小香已引诱南宫敬双双出走,如今……”萧瑶笑道:“如今什么,柳师兄为何语音忽顿,不直接说将下去了……”柳洞宾道:“如今木小萍虽已命手下到处追寻戚小香,声明不咎既往,但寻得着,寻不着,暨令寻着,戚小香肯不肯听话回来,还成问题,看来李师兄的这场相思梦,恐怕还有得作呢!” 萧瑶娇笑说道:“看来李子西师兄也是位情感专一、不肯乱爱之人,否则‘千鬼壑’中有的是倾国倾城的荡妇妖姬,李师兄怎不在戚小香未回之前,随意找上一位消消遣呢?” 柳洞宾道:“李师兄毕竟是老头子,在情场之中无甚便宜可占,遂有自知之明,索性老实一点!” 萧瑶欲对柳洞宾加以利用,遂向他抛过一瞥风眼,娇笑说道:“柳师兄,听你言中之意,你是风流倜傥的少年英雄,定必大有便宜可占,一向不老实的了!” 柳洞宾脸上一红,赧然说道:“我不敢瞒哄呼延师妹,因来此不久,只在‘赤尸夫人’聂玉倩的身上占过一次便宜,但从今以后,保证绝无此事,任凭它弱水三千,我也只取瓢饮!” 萧瑶笑道:“柳师兄快别这样,我不会管你的事,你若当真如此,岂非‘如入宝山空手回’,有点太吃亏了?” 柳洞宾把两道充满情欲的目光盯在萧瑶娇靥之上,低声说道:“无论吃多大亏都没有关系,只要呼延师妹明白愚兄的一番心意便可!” 萧瑶虽在故意勾引柳洞宾,但在他言语露骨,欲向自己倾诉爱意之际,却又异常刁滑地设法把话题岔了开去,目光四扫问道:“我们业已下了摩云峰,柳师兄所说的‘千鬼壑’入口却在何处?” 柳洞宾指着前面说道:“到了,转过前面那方巨石,峰壁下有个深黑的洞穴便是,呼延师妹尚是初来,我传声通知,令他们派些鬼卒抬轿迎接。” 说完,便从喉中传出一声低沉的啸音,显已功力凝聚,传送颇远。 柳洞宾发出啸声之后,又向萧瑶含笑注目,缓缓说道:“呼延师妹,‘千鬼壑’下马上便会派人抬轿来接,我们且在大石上小坐,等待片刻便了。 他边自说话,边自轻伸右臂,想搂住萧瑶的纤腰,同坐于大石之上。 萧瑶为了探听讯息,利用柳洞宾,虽于言语方面对他略假词色,但在举动方面,却仍不愿被这“青阳木魃”占了便宜。 故而,柳洞宾的手儿伸处,尚未搂着,萧瑶业已飘身闪出数尺,把脸一沉,向柳洞宾冷冷说道:“柳师兄,我是‘离明火姬’呼延霄,不是‘赤尸夫人’聂玉倩,你可要放尊重些!” 柳洞宾因自觉与这呼延师妹谈得十分投机,遂有点得意忘形,举动略涉轻薄,如今碰了这个钉子,不禁涨得满脸通红,穷于应付。 萧瑶也不愿把事情弄僵,遂嫣然一笑,神态十分刁蛮地扬眉说道:“柳师兄,男女之事,必需用时间培植感情,则所结的果实才甘香甜美,珍贵可爱,否则,轻易草率,却与禽兽何异?柳师兄,你……你且放温存些,待彼此先了解了解,不要操之过急好么?” 柳洞宾正自窘得无法下台,闻得萧瑶如此说法,遂一抱双拳,陪笑说道: “呼延师妹说的是堂皇正理,愚兄自知鲁莽失礼,敬向师妹陪罪。” 萧瑶知道他碰了这个钉子以后,暂时必然不敢再复荒唐胡闹,遂又大大方方地在那块大青石上坐下,并指着身边笑道:“柳师兄,你不是要坐下等轿子吗? 怎不坐呢?我们师兄妹不算外人,难道柳师兄还要客气?” 她一嗔一嘻,全是绝代风华,不禁把个柳洞宾看得心中又爱又怕! 等到萧瑶话完,柳洞宾只好讪讪地在石上坐下,但却保持一点距离,不敢与萧瑶坐得太近。 萧瑶心中好笑,目注柳洞宾道:“柳师兄,你说这‘千鬼壑’中什么样的希奇鬼物都有?” 柳洞宾道:“既名‘千鬼壑’,自然千鬼毕集,不过都是江湖人物扮成极为酷肖的各种鬼物而已。” 萧瑶笑道:“这样说来,连抬轿子的轿夫也是鬼了?” 柳洞宾道:“当然是的,轿夫属于贱役,大概是‘千鬼壑’中最普遍的,也就是等于喽罗或壮丁身份,皆相貌狰狞、头上开岔的‘夜叉鬼’。” 萧瑶上次与顾朗轩同来,在“望乡台”上赴宴之时,其实早对“千鬼壑”中的各种鬼物有所见识,但仍佯作惊奇地挑眉笑道:“这种环境,人与厉鬼为邻,倒也别具奇趣,但胆量稍小之人,岂不要吓得全身发抖?” 柳洞宾看着萧瑶问道:“呼延师妹平素怕不怕鬼?” 萧瑶娇笑说道:“女孩儿家多半都怕蛇怕鬼,但既知是人所扮,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等到了‘千鬼壑’下,柳师兄应该带我去把那些‘枉死城’、‘望乡台’、‘鬼门关’等活人难睹的新奇事物,一一瞻仰瞻仰!”她哪里是想瞻仰,只是想借着游览之便,查探妹子“白衣昆仑”萧琪的下落,以便设法加以搭救。 柳洞宾哪里想得到其中还有这么多事情?自然连连点头,含笑说道:“那是自然,我初来此处,也满心好奇地央人相导,到处看看。”萧瑶问道:“柳师兄的导游是谁?”柳洞宾欲语还停,顿了一顿,方自脸上微赧,低声答道:“是‘赤尸夫人’聂玉倩。”萧瑶知晓柳洞宾已与聂玉倩有过合体之缘,遂故意轩眉笑道: “昔日是聂玉倩为柳师兄导游,如今却是柳师兄为我导游,那位‘赤尸夫人’会不会打翻醋坛子呢?”柳洞宾赧亟笑道:“不会,不会,‘千鬼壑’中人物,对男女关系看得十分平淡,譬如聂玉倩的丈夫,就根本不干涉她任何行动,而且自行另求发展!”萧瑶听得柳洞宾如此说法,便知被自己设法气激得来此寻仇的“黑眚神君”白笑天,定已甘心作睁眼王八,参与“千鬼壑”群邪的行列,只不知他那位如夫人、“铁心红娘”崔小莺的情况怎样? 她如直接询问,容易引起柳洞宾的疑窦,遂哦了一声,哂然说道:“那位‘赤尸夫人’聂玉倩也有丈夫么?” 柳洞宾笑道:“若无丈夫,怎么会称为‘夫人’?只不过这位夫人有些不安于室而已!” 萧瑶道:“这种自甘作睁眼王八的毫无骨气之人,定然不是什么知名之士……”她这反激之语,果然收到了预期的效果,柳洞宾听至“定然不是什么知名之士”之际,便自摇了摇手,含笑接口说道:“呼延师妹,你猜错了,聂玉倩的丈夫相当有名,就是东海‘金钟岛’的岛主‘黑眚神君’白笑天,在当世武林的黑道群雄中,也算是一流人物呢!” 萧瑶故作诧然,略为一愕说道:“是‘黑眚神君’白笑天么?我确实听人提过他的名头,想不到这位‘金钟岛主’竟会如此没有骨气,甘心戴上绿头巾……” 柳洞宾因白笑天戴上绿头巾之事与自己有关,遂赧然说道:“这也不能全怪聂玉倩,因为他们夫妇反目分居多年,白笑天又弄了一位‘铁心红娘’崔小莺作如夫人,聂玉倩遂也不甘寂寞了!” 萧瑶顺着柳洞宾的话头问道:“如今,他们夫妇和好了么?白笑天是否也在‘千鬼壑’下?他的那位如夫人‘铁心红娘’崔小莺,又怎么样了呢?” 柳洞宾笑道:“不算和好,白笑天是闻得自己有帷薄之羞,特地前来问罪,却被‘五毒香妃’木小萍斗败,输了睹约,故而与崔小莺一同归顺在‘千鬼壑’下,总难免有点心有未甘的呢?” 萧瑶闻言,觉得“黑眚神君”白笑天与“铁心红娘”崔小莺似乎还有利用价值,遂暗暗记在心内。 这时,壁下暗洞中已有灯光传出,并听得步履之声。 柳洞宾笑道:“轿子来了,呼延师妹不妨欣赏,包管你从未见过如此奇特有趣的队伍……”话方至止,一些大头鬼、小头鬼、吊死鬼、溺死鬼、牛头、马面,以及抬着小轿的夜叉鬼等,已从黑洞中钻了出来。 其实,萧瑶上次与顾朗轩同来,业已见过这群鬼的队伍,如今不得不佯装吃惊地悚然起立,向后退了一步。 柳洞宾笑道:“呼延师妹莫怕,我已对你说过‘千鬼壑’中人物全是这样打扮。” 萧瑶伪装出一种赧然神色,点了点头,向柳洞宾含笑说道:“柳师兄,我知道这些都是木神妃手下武林人物,但他们装扮得太以维妙维肖,令人一见之下,仍不禁有点毛骨生寒的呢?” 柳洞宾笑道:“呼延师妹请上轿吧!等到了‘千鬼壑’下,我再引导你游赏那些此世难见的奇异景色。” 萧瑶飘身上轿,柳洞宾也坐了一乘,由四名“夜叉鬼”各抬一乘,缓缓走向洞内。 虽然,假借“离明火姬”呼延霄的名号混入“千鬼壑”之事,显然未露破绽,业已成功,但萧瑶却仍胸怀深忧,心中忐忑不定。 忐忑之故,自然是为了她的同胞妹子“白衣昆仑”萧琪。 关于萧琪失身于南宫敬一事,萧瑶倒不觉怎样严重,因为自己早就有了为妹子与南宫敬撮合之意,只不过先行交易,未择吉开张,有点略违礼教而已。 但自己的这种意念萧琪却不知情,她生性又颇刚烈,万一发觉失身于人,羞愤之下,竟……萧瑶想得一身冷汗,不敢再想下去,略一偏头,向柳洞宾问道: “柳师兄,木神妃在请南宫敬与那萧家丫头同在一起之前,曾否先以独门迷药迷乱她的本性?” 萧瑶问话之故,是期望妹子萧琪曾先行中了迷药! 因为倘若先行中了迷药,本性已移,萧琪遂不会对失身之事过于羞愤而起甚轻生之念。 否则…… 念头刚刚传到“否则”之际,柳洞宾已在另一乘小轿中连摇双手说道:“没有先施迷药,木神妃只是暂时封禁了她那一身上乘功力而已!” 萧瑶闻言,心中不禁又是一个疙瘩,暗忖妹子的上乘功力虽然暂时被禁,但倘若来个嚼舌自绝,或是掌震天灵,却任何人都可办到。 “万一……”这“万一……”之下,便是萧瑶最不愿想、最不敢想之事,但又不容不想……就在这不愿想,不敢想,而又不容不想之际,那些鬼卒业已走完幽洞,到达那满目都是酆都鬼域景色的“千鬼壑”下。轿儿停在“望乡台”下,有名红衣判官向柳洞宾低声数语。 第十五章 柳洞宾闻言,向萧瑶笑道:“呼延师妹,壑中主脑人物正在木神妃寝宫集会,只有李子西师兄与‘千鬼壑主’索明在‘望乡台’上设宴待客,我们上台去吧!” 萧瑶一面与柳洞宾拾级登台,一面嫣然娇笑地扬眉说道:“今后都是自己人,不必计较什么江湖俗礼,那位‘千鬼壑主’……”语音至此微顿,以一种诧然不解的神色,向柳洞宾讶声问道:“柳师兄,照你对我所说,这‘千鬼壑’中的主人,应该是‘五毒香妃’木小萍、‘氤氲仙姬’皇甫婷、‘赤尸夫人’聂玉倩,怎又换了索明?……”柳洞宾不等萧瑶往下再问,便哦了一声,接口微笑道: “原来呼延师妹是对此有所不解,索明壑主只是表面装扮‘阎罗天子’,号令群豪,实际上,他又承奉木神妃等号令……”萧瑶点头笑道:“我明白了,木小萍、皇甫婷、聂玉倩等人,都是高于‘阎罗天子’的‘太上阎罗’!” 柳洞宾赞道:“呼延师妹这‘太上阎罗’四字,想得十分有趣,也非常适合木神妃的身份。” 萧瑶问道:“我们师兄妹呢?在这鬼气袭人的阴曹地府之中,算是什么身份?” 柳洞宾道:“我与李大师兄身份未定,暂时算是‘阴曹客卿’,呼延师妹或许会更上层楼,稍高一点……”萧瑶说道:“我怎么会更上层楼呢?这楼儿是怎样上法?”柳洞宾笑道:“因为我料到木神妃一见呼延师妹的资质,定会邀你参加‘七艳盟’,你若答应,不也成了‘太上阎罗’之一,会比我们高一级么?” 萧瑶扬眉说道:“木神妃会如此作么?我的姿色功力,恐怕不够资格参与‘七艳盟’吧?” 柳洞宾向萧瑶盯了两眼,扬眉说道:“我认为一定够格,木神妃必会相邀,只看呼延师妹是否愿意参与而已了!” 萧瑶笑道:“木神妃倘真相邀,我定然答应,不会不识抬举,因为我认为在这‘千鬼壑’中作一位‘太上阎罗’,倒蛮神气有趣的呢?” 柳洞宾听她愿意参与“七艳盟”,不禁心中大喜,点头笑道:“呼延师妹有此想法最好,我们同门之中,若是出了一位‘太上阎罗’,委实极为光彩!” 萧瑶忽然觉得这是个离间的机会,遂向柳洞宾略一注目,嘴角微掀说道: “柳师兄,我看你一表人材,以为必然胸怀大志,谁知……”语至“谁知”二字,她竟异常刁滑地故意顿住话头,不再说将下去。 柳洞宾果然双眉一挑,面露诧色地目注萧瑶,接口问道:“呼延师妹,你说什么?你难道认为我柳洞宾没有志气?” 萧瑶正色说道:“柳师兄,洪老人家代表‘五行祖师’向我们分传‘五行绝艺’的目的,大概不仅是为了向‘昆仑’寻仇。” 柳洞宾应声答道:“当然不止,除了向‘昆仑’寻仇,为祖师报仇之外,更主要的是光大五行门户。” 萧瑶点点头道:“既然如此……” 她目光微瞥,见拾级而登之下,距离那高高的“望乡台”顶业已不远,遂收了正常语音,改用“蚁语传声”功力,向柳洞宾说道:“既然如此,柳师兄适才便不该有我们师兄妹中出了一位‘太上阎罗’委实极为光彩之语,你这样一说,岂非以依傍投靠‘七艳盟’为荣,还算有什么雄心?具什么大志呢?”柳洞宾啧了一声,说道:”呼延师妹,你的这种说法倒与‘太白金翁’李大师兄差不许多!” 萧瑶问道:“李大师兄是怎样说法?”柳洞宾也改以“蚁语传声”功力,向萧瑶耳边悄悄专注说道:“李大师兄到了‘千鬼壑’后,认为此间奇险无伦,极得地利,倘若用作‘五行门’的光大基地,着实极为理想!” 萧瑶想不到“太白金翁”李子西竟有这等心胸,赶紧接口问道:“柳师兄,你对于李大师兄的这种想法认为是对?是错?” 柳洞宾传音说道:“李师兄的这种想法具有雄心大志,当然是对,不过‘七艳盟’姊妹个个武功奇高,尤其那‘五毒香妃’木小萍,身怀多种绝学,我们定非其敌,在这种情况之下画虎不成,反类其犬,就太以不划算了。” 萧瑶传音道:“五行分运,或非其敌,五行合运,又便如何?” 柳洞宾悄道:“倘若我们五位同门完全聚合,并能彼此同心,自然另当别论!” 萧瑶传音笑道:“好,柳师兄记住这桩心愿,我也不妨暂时参与‘七艳盟’中,等‘五行门’下的师兄妹聚齐之后,再作缜密计较。” 柳洞宾连连点头,并向萧瑶递过一瞥招呼的眼色,然后扬声笑道:“呼延师妹,索壑主和李大师兄恐怕等得太久了,我们走快点吧!”萧瑶懂得柳洞宾那瞥招呼眼色之意,是要自己设法掩饰迟迟登台之事,遂毫不延缓地也自提高语音,应声娇笑道:“柳师兄,你不要催我好么?这‘千鬼壑’中的景色尘世难逢,是我生平初见,我要尽情欣赏,好好浏览浏览。” 柳洞宾暗赞这位师妹着实聪明绝顶,应对敏捷,大笑接口说道:“呼延师妹不要傻了,你既爱这‘千鬼壑’中景色,等去到‘望乡台’顶,把酒凭栏,不是看得更清楚,看得更舒服么?” 萧瑶嫣然一笑,向柳洞宾投过一瞥神秘的眼色,这才脚下加快,与他同登“望乡台”顶。 萧瑶如今脸上的笑容不是做作,而是自然而然地发自内心。 因为她发现“太白金翁”李子西也是有心人,如今只要真正的“离明火姬” 呼延霄和那精于“癸水”“戊土”功力的两个“五行”门下,稍为延迟五六日到来,自己便可以对李子西、柳洞宾善加利用,再与辛东坡、顾朗轩配合,把这“千鬼壑”中闹个天翻地覆。 到了“望乡台”上,见有一位阎君装束之人和一位金袍老者,企立相待。 那位阎君装束的“千鬼壑”壑主索明,萧瑶因上次见过,自然一见便识。 至于另一位老者,只要从那件罕见的金袍之上,也可以断定是“五行门”下年岁最长、被称为“大师兄”的“太白金翁”李子西。 “望乡台”的中央设了一桌盛宴,但周围侍候之人,则仍是足令胆小者毛骨悚然的各种狰狞鬼卒。 柳洞宾为双方引介之后,萧瑶先抱拳恭身,对李子西参以师兄之礼。 索明则向萧瑶拱手笑道:“木神妃等正在集会,特命在下我迎接呼延姑娘芳驾,在这‘望乡台’上先以水酒洗尘,少时再于木神妃所居的‘九幽地阙’之中,盛筵款待。” 萧瑶笑道:“索壑主无须过谦,我们师兄妹在此打扰,已深为歉疚不安的了。” 那位身穿金色长袍的“太白金翁”李子西,向萧瑶含笑说道:“呼延师妹说得不错,木神妃与索壑主等,委实把柳师弟和我待若上宾,尤其听得我们同门之中竟有一位‘离明火姬’,更是极为高兴,渴欲见你,说不定还会邀请你参与木神妃所倡组的‘七艳盟’呢?” 萧瑶娇笑说道:“柳师兄也对我这样说过,小妹倒对木神妃所倡组的‘七艳盟’觉得蛮有趣味!” 索明肃客入席,柳洞宾想起萧瑶所告之事,向李子西轩眉笑道:“李师兄,还有一桩好消息向你禀告,本门中精于‘癸水’、‘戊土’功力的两位师兄也已赶到,大约再过上两个时辰,便可‘五行’齐集的了。” 李子西诧道:“柳师弟,你这种讯息是从何处得来?” 柳洞宾指着萧瑶笑道:“呼延师妹已与另两位师兄相遇,他们去办一件事儿,办完便来此地。” 李子西把两道目光移注到萧瑶脸上,双眉微扬,含笑问道:“呼延师妹遇着我们另两位同门了吗?他们都是谁呢?” 萧瑶心中“怦怦”连跳,一阵紧张,暗忖:倘若李子西知道“五行”门下另两人的真实姓名,则自己的身份便绝对败露,而所谋之事,也必无法完成!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萧瑶心中虽然不住打鼓,脸上却仍装得神情自若,在李子西话完之后,嫣然一笑,接口应声答道:“精于‘戊土’功力的同门师兄叫做‘后土神君’黄在中,精于‘癸水’功力的同门师兄叫做‘潇湘水客’沐寒波……”说至此处,萧瑶心想,反正谎巳撒出,何妨索性撒得大胆一点?遂向李子西问道:“李大师兄,你为何还来问我?关于黄二师兄与沐三师兄的名号,难道洪老人家竟不曾向你提起过么?” 李子西连连点头,微笑说道:“洪老人家忠于‘五行祖师’的嘱托,委实煞费苦心,在我们功力未成以前,完全保密,不告知同门的姓名,我是于‘庚金神功’练成之际,巧值洪老人家前来探望,才听他约略提起,但为时已久,记忆不清,如今经呼延师妹一说,我方想起另外两位同门,确实是‘后土神君’黄在中和‘潇湘水客’沐寒波了!” 萧瑶一面聆听,一面把两道目光紧盯在李子西的脸上,心中好生疑惑? 因为“后土神君”黄在中和“潇湘水客”沐寒波等两个名号,是自己临时所起,无论再怎么凑巧,也绝不可能起得与那两个的真实名号一字不差,完全相同。 如今,分明是假之事,却被“太白金翁”李子西加以证实,岂非荒谬绝伦? 看来要么是李子西根本毫无所知,随口胡言,以提高他大师兄的身份,要么便是故意不想揭破自己的谎言,另怀有凶谋……萧瑶心中怀疑,两道目光自也炯炯生威,分外来得凌厉。 这位“太白金翁”李子西仿佛被萧瑶看得有点神情忸怩,借着与“千鬼壑” 壑主索明举杯饮酒,把目光移往别处。 萧瑶见状,不禁心中越发有点惊疑,秀眉双蹙,暗自忖道:“‘大白金翁’李子西的神情怎么没有‘青阳木魃’柳洞宾来得自然,有点说不出来的鬼里鬼气……”念方至此,索明向她举杯敬酒,含笑叫道:“呼延姑娘怎不饮酒?这‘千鬼壑’中的景物虽然鬼气森森,但饮食却相当清洁,尤其这儿的风味相当不恶,我奉敬呼延姑娘一杯如何?” 萧瑶满心想询问有关妹子萧琪的讯息,苦于恐启人疑窦,不便出口,只得同索明干了一杯。 索明放下酒杯,异常高兴地向李子西、柳洞宾、萧瑶等“哈哈”大笑说道: “木神妃鸿福齐天,以‘七艳’联盟,霸主武林的雄心大愿,必然完成,因‘千鬼壑’中本已好手如云,再加贤师兄妹‘五行’齐聚的威力,慢说一般自称侠义之人和‘昆仑二女’,就是董夫人亲来,也将铩羽而归的了。” 萧瑶虽恨索明出语太狂,却不肯放过这插口的机会,急忙问道:“索壑主,我刚才听得柳师兄相告,木神妃不是已擒得‘昆仑’一女子么?” 索明笑道:“不错,这是她飞蛾投火,自取灭亡,才送上门来,被木神妃轻易擒祝”萧瑶问道:“此女定是‘昆仑二女’中比较在江湖走动的‘红衣昆仑’萧瑶?” 萧瑶此语有其用意,并非多此一问,因为萧瑶问萧瑶,自可减少她本身便是萧瑶的可疑之处,万一机缘不巧,遇上真正的“离明火姬”呼延霄也自赶来,还可随机应变,信口胡扯地抵挡一阵。 她这种问话,自然获得预期的回答,那位“千鬼壑主”索明摇头笑道:“呼延姑娘猜错了,不是‘红衣昆仑’萧瑶,是比萧瑶更为厉害的‘白衣昆仑’萧琪!” 萧瑶剔眉道:“木神妃怎么不杀她?无论是就‘昆仑二女’与木神妃作对,抑或就她们的师门与我们师兄妹间的仇恨而论,都应该把这‘白衣昆仑’萧琪立即凌迟处死!” 这是萧瑶先从柳洞宾口中得悉木小萍的处置,才这样说法,否则,她关切胞妹安危,深恐弄假成真,委实不敢讲此狠话。 索明等她说完,含笑说道:“呼延姑娘请不必急于师仇,这桩仇恨不妨慢慢报复,因为我家木神妃智慧超人,她想出了比对萧琪施以凌迟碎剐更为残酷之道。” 萧瑶说道:“比凌迟碎剐更残酷的却是什么刑罚?是施炮烙,上刀山,下油锅……”索明笑道:“都不是,凌迟碎剐,炮烙、刀山、油锅等等,只能伤她的‘肉’,木神妃的办法,却要碎她的‘心’……”萧瑶仍然佯作不知,并向柳洞宾送过一瞥眼色,秀眉微蹙问道:“碎她的心却是怎样着手?人若‘碎心’,早就死了,还会感觉痛苦吗?” 她这一瞥眼色送得甚为高明,使那“青阳木魃”柳洞宾心中十分高兴。 因为柳洞宾认为萧瑶这明知故问之举,是在替他掩饰——掩饰他在一见萧瑶之下便尽泄壑中机密的情事。 索明得意地笑道:“这就是木神妃与众不同的高明之处,普通碎心只是一时痛苦,这种特别的碎心,却是永久的痛苦,不单萧琪本人,连她姊姊萧瑶,以及义母而兼师傅的董夫人,也会一并永久痛苦。” 说完,便把木小萍命南宫敬破坏萧琪贞操,要她参与“七艳盟”之事,向萧瑶说了一遍。 这回,竟是柳洞宾代替萧瑶发话似的,向索明含笑问道:“索壑主,如今这丫头情况怎样?在生米煮成熟饭之下,她应该不再倔强了吧?” 索明狞笑道:“木神妃处事一向稳重透彻,她认为仅仅把生米煮成熟饭还嫌不够,故而命令南宫敬要把生米煮成‘稀粥’!” 萧瑶不解道:“这名词有点新鲜,我弄不懂‘熟饭’、‘稀粥’的区别奥妙何在?倘就字面上看来,所谓‘稀粥’无非是在‘生米’之中多加点水,煮久一些而已。” 索明嘴皮微动,但在看了萧瑶一眼之后,却似有什么顾忌,欲言又止。 柳洞宾笑道:“索壑主,我这呼延师妹是女中丈夫,倜傥得很,索壑主无论有什么话,都尽管直说无妨。” 索明闻言,遂不再顾忌地含笑说道:“木神妃认为女子首次破瓜,多半惊羞痛苦,尚未领略人生真趣,遂命南宫敬服下‘和合万春丹’,于一昼一夜之间,不许离开‘鸳鸯阁’,要与萧琪尽量温存,抵死缠绵,非把个黄花贞女,变成欲海淫娃不可!” 萧瑶听得满面发烧,真是羞在脸上,恨在心头,但却把索明无意透露的“鸳鸯阁”三字,牢牢记祝柳洞宾道:“一昼夜的时间还未满么?” 索明笑道:“要到明晚才满,那时萧琪的性情,多半必已改变,倘仍倔强,木神妃再饮以‘孟婆汤’,使她成为‘七艳盟’中的一员,命她到处残杀正派人物中老辈隐侠,并勾引年轻英杰,非把一向极为爱惜羽毛、自命清高的董夫人,活活气死不可!” 萧瑶听得好不心惊,暗忖倘若任凭木小萍此计实现,后果真是糟得不堪设想,自己纵然拼着丧失性命,也要把妹子救出火坑,不让师门贻羞,否则,自己却怎样对义母交待? 这时,那位“太白金翁”李子西目注萧瑶,向她含笑叫道:“呼延师妹,你来此途中,可曾遇见一位‘三绝妖姬’戚小香么?” 萧瑶当然不便直说戚小香差点儿死在自己手下,摇了摇头,讶然说道:“没有遇上,李大师兄怎的突然问此,戚小香不是‘七艳盟’的基本倡立人么?” 索明像是不愿他们多谈戚小香之事,忙向李子西含笑说道:“李兄怎么这样性急?戚仙姬因事外出,木神妃已然命人相寻,必然极快回转,只要她一回来,在下定为李兄撮合,戚仙姬大方博爱,一向雨露均施,包管不会令李兄失望就是……”李子西听了索明这样说法,突然双目中闪射出一种奇异的精芒,扬眉说道:“索壑主,请你说明白些,什么叫‘大方博爱’,‘雨露均施’?” 索明笑道:“木神妃等对于男女之事,向极开明,戚仙姬更是此中健者,不吝以肉身布施,结缘无数,李兄明白了么?你的心愿,包在我身上就是!” 萧瑶笑道:“幸亏这位戚仙姬没有丈夫,否则,她丈夫的绿头巾戴得可不少。” 李子西突然目光一转,瞪向“望乡台”外远远矗立的一片陡峭的石壁。 萧瑶以为他有什么发现,赶紧随同注目,却见那片峭壁左近,并无什么动静? 这时,柳洞宾含笑道:“谁说戚仙姬没有丈夫,她的丈夫不是当代大侠穆超元么?” 李子西眉头一皱,向柳洞宾叫道:“柳师弟,不必再谈戚仙姬的事了,她也是此间主脑人物之一,柳师弟言多必失,索壑主会见怪的呢……”索明“哈哈” 一笑,接口说道:“李兄不要拘谨,木神妃等对此亦胸襟甚为豁达,不太计较旁人说长道短。” 萧瑶听柳洞宾提起穆超元,觉得应该替这位无辜的老侠分辨分辨,遂向柳洞宾问道:“柳师兄,谁告诉你穆超元大侠是戚仙姬的丈夫呢?” 柳洞宾道:“我听得不少江湖人物说过,大概不会有错。” 萧瑶笑道:“柳师兄以为不会有错,却偏偏错了,据我所知,戚仙姬只是穆大侠的逐……逐妾,他们早就断了亲属的关系!” 李子西点头道:“对!对!呼延师妹说得对极,穆超元确实早就和戚仙姬断了关系!” 柳洞宾说道:“李师兄,呼延师妹,你们对于穆超元和戚仙姬的家事,是怎样知晓的呢?” 萧瑶知道业已略露马脚,引人疑窦,必须赶紧一语带过,莫再深谈,遂故意佯作娇嗔,向柳洞宾白了一眼,扬眉说道:“我们怎么知晓?还不是和你一样,都是从一般江湖人物口中听得来的……”语音至此略顿,嫣然一笑又道:“有些人最是无聊,整日说张家长,道李家短,其实这些蜚语流言,多半均不可靠,我们何必管人家的闲事,还是痛痛快快地享受享受索壑主的这席‘阎罗大宴’吧!” 索明颔首笑道:“还是呼延姑娘说得有理,呼延姑娘是新来的佳宾,索明要奉敬三巨觥,以谢失迎之罪。” 萧瑶正欲岔开话头,遂故意呀了一声,皱眉摇手说道:“不行不行,三巨觥绝对不行,我哪里有这好的酒量,请索壑主减一些吧!” 索明笑道:“呼延姑娘脸有梨涡,分明是善饮之人,莫太谦抑,一觥如何?” 萧瑶道:“一觥仍多,我们饮上三小杯吧!” 索明不再勉强,取起酒壶,斟满了三小杯美酒,另外又斟了一巨觥,向萧瑶举杯笑道:“呼延姑娘,你饮三小杯,我饮一巨觥,这样姑娘总不吃亏了吧?” 萧瑶不再推托,把索明所斟的那三杯美酒,一一立即饮荆正在此时,有个黑无常打扮之人,突然抢上“望乡台”来。 索明见是自己所派的巡山使者之一,“勾魂使者”姜文宗,遂诧异问道: “我在此欢宴本壑新来佳宾,姜使者匆匆闯席,莫非有什么急事么?” 那位“勾魂使者”姜文宗向索明恭身一礼,陪笑说道:“启禀壑主,属下于奉命巡山之际,又迎来一位贵宾……”索明道:“这位贵宾是谁?” 姜文宗道:“他自称是‘五行门’下的传人之一……”萧瑶心中猛然一沉,紧皱双眉,静听姜文宗往下说道:“这位贵宾名叫沙应雄,号称‘神龙盲丐’!” 柳洞宾首先咦了一声,依然说道:“‘神龙盲丐’沙应雄?我们门下没有这么一号人物,他精的是什么功力,姜兄可问过么?” 姜文宗道:“属下问过,这位沙朋友自称精于‘癸水’功力。” 柳洞宾目注李子西,皱眉说道:“李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精于‘癸水’功力的同门之人,不是叫做‘潇湘水客’沐寒波么?” 李子西点头道:“是啊!莫非竟有人冒打‘五行门’的旗号,意欲混入此间,有所图谋?” 萧瑶闻言,知道李子西、柳洞宾业以自己先人之言为主,不禁心中暗喜,在旁淡淡补上一句,含笑说道:“奇怪,我曾经遇见过这位‘潇湘水客’沐师兄,是位丰神俊朗的人物,怎么如今变成一个盲目乞丐?” 索明瞿然说道:“李兄说得有理,本壑那些对头人物花样极多,真可能是冒名来此搅混……”说至此处,侧顾“勾魂使者”姜文宗,目光一闪,冷冷问道: “姜使者,那‘神龙盲丐’沙应雄现在何处?” 姜文宗想不到其中竟有问题?神色一惊,深恐因此而获罪,垂头嗫嚅答道: “属下以为与李、柳两位一样,也是本壑贵宾,业……业已斗……斗胆把他带…… 到了‘望乡台’下!” 索明目闪凶光,冷笑说道:“好,你且下去,把他带上‘望乡台’来,假如他真是冒名鬼混,我和李兄、呼延姑娘等,便会送他前往阴曹地府中真正的‘望乡台’了!” 姜文宗恭身领命,正待离去,索明又向他脸色一沉,厉声叫道:“姜使者,你要注意,‘神龙盲丐’沙应雄的行迹可疑,你不许多言,以致轻易泄漏了本壑之中的重要有关秘密!” 姜文宗“喏喏”连声,驰下“望乡台”,索明目注李子西,抱拳笑道:“李兄,那厮冒充贵同门的身份,少时到此,便由李兄主持审问便了!” 李子西点头道:“好,在下暂时僭越,因为这厮冒打我们‘五行门’的旗号,我要给他一个严厉惩戒,才好向木神妃交代,连带维护我们的门户尊严!” 在索明与李子西答话之间,萧瑶正皱眉思计。 她觉得不宜让李子西对那“神龙盲丐”沙应雄多作盘问,因为问来问去,沙应雄若是对答如流,岂不反而使自己露出马脚? 故而,萧瑶皱眉苦思的,是怎样才可阻止李子西向沙应雄作有限度的盘问?……萧瑶的才思相当敏捷,她在李子西话音刚住之际,便想出一计来。 李子西刚把“维护我们的门户尊严”一语说完,萧瑶便挑眉说道:“李大师兄,这桩审问冒用我们师门旗号的恶徒之事,小妹想自告奋勇,讨个差使。” 李子西笑道:“呼延师妹想过‘问官’的瘾么?你打算用什么方法逼他吐供?” 萧瑶应声答道:“若用言语审问,容易胡扯狡辩,故而想以动作主审,对方便无所遁形的了!” 柳洞宾不解道:“什么叫‘以动作主审’?” 萧瑶笑道:“沙应雄来时,我逼他合掌较功,并暗暗从掌力中发出本门绝学‘离明真火’……”柳洞宾骇然道:“你要把那沙应雄的骨髓煎干而死?” 萧瑶冷然道:“寻常人先用掌力吸住,再传度‘离明真火’之下,真可能把骨髓煎干,但沙应雄却应不怕,因为‘五行’之中,水能克火,他发觉掌心奇热之际,只消略运所精的‘天一癸水’神功,便可安然无事的了!” 柳洞宾笑道:“好主意,呼延师妹确是聪慧绝伦,沙应雄倘若真是精于‘癸水’功力的‘五行’同门,他便不惧‘离明真火’,否则,呼延师妹便可大发神威,把他一掌震落‘望乡台’下!” 萧瑶暗喜自己之计已售,又向李子西一抱双拳,含笑叫道:“李大师兄,你认为小妹所想的这条以‘动作主审’之计,能行得通么?” 李子西点头道:“当然能行,呼延师妹乃玲珑剔透之人,你可以便宜行事!” 这时业已听得两人的步履之声走近“望乡台”,并有个沙哑的语音含怒说道: “姜朋友,你说这‘望乡台’上业已先有我三位同门在此?” “正是……” “正是”两字方出,那沙哑的语音复又相当气愤地哼了一声,说道:“既有我的三位同门,他们为何都这样大迈迈的,对我不太客气?” 萧瑶不肯放过机会,佯作怫然地一挑双眉,离座起立,向前走了两步,目注“望乡台”口,声音冷冰冰地发话说道:“沙朋友,你这‘神龙盲丐’四字并未驰誉江湖,能有多高身份,要我们对你怎样客气?” “呼”的一声,从“望乡台”下窜上了一条人影。跟着那位“勾魂使者”姜文宗也自随后纵上。萧瑶注目看去,见首先上台之人,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盲目乞丐。 此人一身百结鹑衣,左手持着一根比寻常“报君知”稍粗一点的黑色铁杖,面目狰狞,一望而知不是善良之辈。 萧瑶起初还有点恐怕会误伤善良,如今看出沙应雄不是好人,方告心中一慰。 沙应雄虽然盲目,但盲者的听觉多半优于常人,他才一上得“望乡台”,便已知晓萧瑶所立的位置。 他翻着一双白果眼,面对萧瑶,扬眉问道:“女娃娃是谁?说起话来怎么这样难听?” 萧瑶朗声答道:“我复姓‘呼延’,单名一个‘霄’字,号称‘离明火姬’,你认为要怎样说话才算好听?” 沙应雄听得萧瑶报出假名假号,不禁愕了一愕,皱眉问道:“你就是‘离明火姬’呼延霄?你精于‘离火神功’,是洪老人家代师所传的‘五行’门下?” 萧瑶方自哼了一声,沙应雄又复指着自己的鼻尖,把称呼、语音都放得略为缓和一点,面含怪笑,扬眉说道:“呼延姑娘,你知道我是谁?” 萧瑶冷冷说道:“我知道,你自称姓沙,名应雄,号称‘神龙盲丐……”话犹未完,沙应雄便怪笑接道:“呼延姑娘,从你的语音听来,你的年龄不大,我应该叫你‘师妹’,因为我蒙洪老人家代传‘癸水神功”,也是’五行‘门下! 跋粞档溃骸笆敲矗磕愕幕岸形以跹嘈牛俊? 沙应雄想不到对方竟有此语,脚下退了半步,翻着白眼道:“你说什么? 你不相信我的话儿?“ 萧瑶道:“对了,常言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在江湖中行走,更是’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我怎么会相信你所说的完全真实?“沙应雄“哎呀”一声,皱眉说道:“这就难了,师门中一无信物,二无证人,洪老人家又不在此,我却用什么法儿方能使你们这些同门师兄妹来相信我呢?” 萧瑶笑道:“容易得很,‘五行门’下均有铁证,就怕你不肯拿将出来?” 沙应雄听出萧瑶的言外之意,哦了一声,双眉微蹙,问道:“呼延姑娘的言中之意,莫非要和我过手较量,一分上下么?” 萧瑶挑眉道:“你是双目俱盲的残废之人,我不愿胜之不武地与你过手动招,只是简简单单地来个双方贴掌较功,好使你提出证据。” 沙应雄说道:“这贴掌较功之举,是怎样……”萧瑶不等他再往下问,便即目闪精芒,朗声笑道:“我师门的‘离火神功,威力十分强大,只有’癸水神功‘方可克制,故而双方贴掌,各运玄功之下,你便原形毕现,禁受得住我’离火神功‘的便是本门师兄,否则便系冒名欺骗,难以坐上这’望乡台‘了。” 沙应雄点头说道:“呼延姑娘说得有理,沙某便以所擅‘癸水’神功,接接你的‘离火’绝学。” 说完,便走前两步,伸出右掌。 萧瑶也伸出右掌和他掌心相贴,各自默运神功,传出内劲。 这时,柳洞宾双眉微蹙,口中连连低声自语:“奇怪……奇怪……”李子西道:“柳师弟,奇怪什么?” 柳洞宾向那“神龙盲丐”沙应雄伸手一指,低声皱眉说道:“本门精于‘癸水’功力的同门,呼延师妹已然见过,是叫‘潇湘水客’沐寒波,则这‘神龙盲丐’沙应雄,分明是个冒牌货色!” 李子西点了点头,表示同一看法,柳洞宾遂以惊奇的神色继续说道:“但常言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不是真金,定怕火炼‘。这沙应雄怎敢应战与呼延师妹对掌互证所学呢?“李子西道:“或许对方是以为自己修为不弱,或许可以勉强支撑,度过这场考……”“这场考验”的“验”字尚未出口,场中已生剧变! 所生剧变,是两人合掌较功,互传内劲,较量了一段时间以后,那“神龙盲丐”沙应雄突然脸上现出一片惊容,失声叫道:“你……”一个“你”字才出,便又顿住话头,闭口不语。 这倒不是“神龙盲丐”沙应雄欲语不语,自相矛盾,而是萧瑶深恐他从掌力之上发觉自己的“昆仑”家数,有所揭穿,遂暗以“运指神通”把他隔空点了哑穴! 跟着萧瑶便发出一阵银铃似的脆笑,高挑双眉向沙应雄朗声叫道:“你叫些什么?饿花子是禁不住我的‘离火神功’,哀求饶命了吧?‘千鬼壑’开创武林霸业,是何等所在,岂容人胡乱窥探?‘五行门’的师兄妹们也不容人妄自冒充,这就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我送你下这‘望乡台’,去上阴曹地府中真正的‘望乡台’吧!” 说至此处,凝足内家真力,抖手往外一震。 这时,那位“千鬼壑”壑主索明突然想起了甚事,高声叫道:“呼延姑娘请留他一命……”但他这话儿发得业已略迟一步,沙应雄不单被萧瑶以“太清神功” 震碎肺腑,满口喷出鲜血,身形也凌空飞出丈许,竟如断线风筝一样,飞坠“望乡台”下。 萧瑶诛除了这位对自己的冒名任务威胁颇大的真正的“五行门”下,心中便告安定,回过头来,目注索明,歉然说道:“索壑主,你还为他这厮求情则甚?……”索明接口笑道:“我不是为他求情,只是想请呼延姑娘留下活口,问问他冒名混入‘千鬼壑’中之举,究竟是受谁指使,用意何在?” 萧瑶哦了一声,歉然说道:“原来如此,但索壑主发话太慢,那时我内劲已吐,收不住手……”说至此处,语音略顿,目光一转又道:“何况即令收得住手,沙应雄也无生望,因这厮是个冒充货色,根本不会本门‘癸水’功力,以致无法抗拒我的‘离火神功’,他的五脏肺腑,在跌下‘望乡台’前,业已被我烤得乌焦,震得粉碎!” “太白金翁”李子西听至此处,长眉略略一轩,嘴角微动,仿佛欲语未语? 索明向萧瑶举杯笑道:“呼延姑娘的绝艺神功委实高明,在下十分钦佩,我要敬你一杯。” 萧瑶饮了这酒儿,站起身形,向索明一抱双拳,含笑说道:“多谢索壑主,我酒已够,菜也饱了,因远路赶来,适才又与沙应雄对掌较功,略耗真力,觉得有点疲累,索壑主请赐个地方让我安歇,明晨再谒见木神妃吧!” 索明点头笑道:“好,好,我命人引导姑娘,去往‘迎宾馆’中安歇。” 萧瑶向“青阳木魃”柳洞宾看了一眼,秀眉微扬,娇笑叫道:“柳师兄,何必烦劳别人,就请你引我前去,不就得了。” 柳洞宾受宠若惊地连连点头答道:“好,好,恰巧我也住在‘迎宾馆’内,只不知索壑主是否把我们安排作邻居而已?” 索明看出柳洞宾对于萧瑶颇有企图,自然顺水推舟地点头笑道:“柳兄的右邻一室恰好空着,呼延姑娘且暂时委屈一下,等明晨与木神妃相见之后,她可能要呼延姑娘和她同住一起的呢?” 萧瑶闻言,向李子西抱拳一礼,笑道:“李大师兄,请与索壑主多饮几杯,小妹要柳师兄带我安歇去了。” 李子西也站起身,含笑说道:“我也送送呼延师妹……”萧瑶慌忙摇手道: “不必,不必……”李子西笑道:“呼延师妹是初来‘千鬼壑’,礼当如此,何况我又不送远,只送到‘望乡台’下,便回来与索壑主开怀畅饮,不醉无休。” 听他这样说法,萧瑶遂不便再复推托,与李子西、柳洞宾一同走向“望乡台” 下,索明也亲自离座,送到“望乡台”口。 到了“望乡台”下,萧瑶力谢李子西止步,由柳洞宾充任向导,行往宾馆。 这时,因索明尚未下令,“神龙盲丐”沙应雄的尸首,仍自脑浆迸裂,横陈于地,未曾加以收理。 李子西目送萧瑶、柳洞宾二人的身形沓后,陡然从怀中拔剑在手,转身力劈。 “太白金翁”李子西的这种动作,并非发现身后来了什么仇敌,而是犯了江湖忌讳,去欺侮业告丧失抗拒能力的已死之人。 他回身一剑,竟把那“神龙盲丐”沙应雄的肚腹劈了开来! 肚皮一开,腹内的心肝肠胃,自然流了一地。 适才,“神龙盲丐”沙应雄那种脑浆迸裂、七窍流血的死状,已够凄惨,如今再加上腹破肠流,心肝涂地,真是越发不忍卒睹。 正在此时,一条人影从天而降。 那位“千鬼壑”壑主见李子西送客下台,似有耽误,遂下台观看。 他一见李子西劈开沙应雄的尸体,不禁咦了一声,诧然问道:“李兄,你与沙应雄结过什么梁子?竟到了‘戮尸发泄’如此深重的地步?” 李子西摇头答道:“我与这‘神龙盲丐’沙应雄风萍未识,何来仇恨可言?” 索明越发惊奇说道:“既无仇恨,李兄却戮尸则甚?” 李子西道:“我要看看那位呼延师妹的‘离火神功’练到了什么地步?” 索明颇感意外地诧然问道:“李兄要查看呼延姑娘的功力火候则甚?” 李子西叹息一声,手抚长髯,微挑双眉,向索明正色说道:“索壑主请想,‘五行门’中师兄妹所要对付的‘昆仑双姝’已极厉害,她们的义母董夫人,更传闻几乎有‘剑仙’之能!在这种情况下,是否应该一切谨慎,至少要把本身能力作一彻底了解?” 索明点头道:“当然,当然,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李子西接口说道:”我身为本门大师兄,在呼延师妹初来之际,怎好意思询查她的功行深浅? 只好对这死鬼沙应雄不起,从他肚腹之中,看个究竟?“索明指着沙应雄流得满地的心肝脏腑,向李子西扬眉问道:“李兄,这样便可看出端倪了么?你认为呼延姑娘的‘离火神功’练到了什么境界?” 李子西目光凝注在那一地看来令人生怖的心肝肠肺之上,过了一会,缓缓说道:“以十二成的功力算是达到巅峰而言,呼延师妹的年岁虽轻,大概禀赋太好,成就却高,她已练到了十成稍强,十一成稍弱的上上火候!” 索明笑道:“我早就觉得呼延姑娘神采不凡,必负相当绝学,木神妃一见之下,必甚投缘,定会邀她参与‘七艳盟’,同掌‘千鬼壑’呢?” 李子西笑道:“这是呼延师妹的殊荣,不单我和柳师弟会尽力促成,呼延师妹自己定也会非常乐意地接受木神妃的这种见爱邀请……”说至此处,指着那“神龙盲丐”沙应雄的遗尸,向索明含笑说道:“索壑主命属下把这沙应雄的尸身收拾掉吧!我们再上‘望乡台’去畅饮一番,喝酒倘若没有喝够,是最为扫兴之事!” 索明听他这样说法,自然含笑点头,边自与李子西重上“望乡台”,边自问道:“李兄还有多少酒量?” 李子西道:“我嗜酒如命,大概还可喝个三五斤,索壑主呢?我知你量宏如海……”索明不等李子西再往下说,便连连摇手,截断他的话头,含笑说道: “李兄的‘量宏如海’四字,小弟哪里敢当?但李兄既然酒兴正浓,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他们两人走上“望乡台”,重新喝酒之事不提,且说那去往宾馆安歇的萧瑶、柳洞宾方面。 萧瑶到了宾馆之中,便自欲擒故纵地向柳洞宾皱眉说道:“柳师兄,我已经相当倦了,多谢你殷勤接待,我们明日再见!” 柳洞宾虽然满腹绮思,但一来知道这位呼延师妹相当难缠,在“千鬼壑”上自己稍涉轻薄,便已碰过钉子,此时若再涎脸胡为,定讨没趣?二来彼此同居于此,日久情生,必是自己口中之食,遂未加纠缠,乖乖走出萧瑶的房间,回归自己的卧室。 过了片刻,柳洞宾正待脱衣就寝,突听隔室中响起了“笃笃”的叩壁之声! 柳洞宾问道:“呼延师妹,你莫非需要什么?” 萧瑶道:“柳师兄,我睡不着,来陪陪我好么?” 柳洞宾心中一喜,以为鸿鹊将至,赶紧走往隔壁,萧瑶嫣然笑道:“柳师兄,我也许是换了个新环境的关系,心中老是定不下来,你陪我逛逛这‘千鬼壑’中的特别景色,让我开开眼吧!” 闻言之下,柳洞宾虽然略觉失望,但也不便推辞,只得点头笑道:“只要师妹有兴,愚兄自然奉陪,但师妹刚才不是业已觉得有倦意么?” 萧瑶笑道:“倦虽然倦,睡不着更是难过,索性出去逛逛,逛得更倦一点,回来便可一觉睡到大天光了!” 柳洞宾道:“好!我们走吧,呼延师妹想要先逛何处?” 萧瑶的目的自然是想去妹子萧琪所陷身的“鸳鸯阁”,但因恐柳洞宾起疑偾事,遂在想了一想以后,扬眉娇笑道:“据我推想,最精彩好看的地方,应该是‘枉死城’,我们便先去‘枉死城’吧!” 柳洞宾双眉微挑,目中电闪厉芒,向萧瑶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呼延师妹想得不错,你在‘枉死城’中可以看到一些意外的人物!” 萧瑶知有蹊跷,遂与柳洞宾一同步出宾馆,走向“枉死城”,柳洞宾并取出一支小小的金色令箭递给萧瑶观看,向她扬眉笑道:“呼延师妹,幸亏聂玉倩给了我一支‘幽冥大令’,否则,我们还不一定能够走进‘枉死城’呢?” 萧瑶在听了“聂玉倩”三字之后,佯作醋心大发,一噘朱唇,嗔声说道: “又是聂玉倩,我不愿意再听她的名字,也不愿意让柳师兄把她送给你的东西藏在怀内!” 边自说话,边自把那支“幽冥令”揣向怀中,加以没收,并向柳洞宾抛过一瞥妩媚的白眼。 这个动作,作得相当俏皮,并顿收攻心之效。 因为“吃醋”是“爱情”的表现,萧瑶既不许柳洞宾收藏“赤尸夫人”聂玉倩所赠之物,足见对他有情,怎不令柳洞宾心中喜得颠倒? 故而,萧瑶虽没收了他的“幽冥令”,柳洞宾却毫不为意,只是含笑说道: “呼延师妹不许我收藏无妨,但到了‘枉死城’边,你却必须将这‘幽冥令’取出,否则便无法进去,守城鬼卒是不肯开门的呢?” 萧瑶一来想试试“幽冥令”的效用,二来也对柳洞宾适才之语起了好奇意念,想看看“枉死城”中究竟有些什么意外的人物?遂点头笑道:“那是自然,在守城鬼卒有所留难时,我自会取出来,但柳师兄不要妄想,聂玉倩送你的这件定情之物,我是不会还给你的了!” 柳洞宾脸上一红,摇头说道:“霄妹太以言重,聂玉倩只是给我一支‘幽冥令’,好让我在壑中各处通行无阻,并不能算作什么定情之物!” 这“青阳木魃”柳洞宾竟“打蛇随棍上”,又把“呼延师妹”之称改为“霄妹”,显得分外亲热一点。 萧瑶自然不会计较,让他尽量去占口头便宜,只是举目四瞩,扬眉问道: “木神妃等所居的‘九幽地阙’远在何处?我怎么除了‘迎宾馆’外,看不见其他华丽殿宇?” 柳洞宾指着前面不远的“枉死城”说道:“所谓‘九幽地阙’,就在这‘枉死城’下!” 萧瑶咦了一声,目中露出惊奇的神色,向柳洞宾诧声问道:“这‘千鬼壑’业已低于地面甚多,难道那‘九幽地阙’竟还要达于地下?” 柳洞宾笑道:“木神妃有的是挥霍不尽的敌国金银,多花上一点儿钱,把宫阙造得幽秘一些,又有何妨?她的居处真是画栋雕梁,穷极绮丽呢!” 萧瑶道:“这‘九幽地阙’的对外交通,是……”柳洞宾不等萧瑶再往下问,便自接口笑道:“‘枉死城’中有个‘九幽地穴’,这‘九幽地穴’就是‘九幽地阙’的出入通道。” 萧瑶佯作突然想起一事,目光凝注在柳洞宾的脸上,扬眉问道:“南宫敬与萧琪成亲的‘鸳鸯阁’呢?难道也是建在地下?” 柳洞宾道:“正是,‘鸳鸯阁’就在‘九幽地阙’之内,霄妹请想,木神妃好不容易才阴错阳差地逮住了‘白衣昆仑’萧琪,怎肯放心把她禁在别处?” 说话之间,业已走到了“枉死城”外。 守城鬼卒见了柳洞宾,倒是相当恭敬地一齐躬身施礼! 但在柳洞宾意欲走进“枉死城”时,为首的守城鬼卒却陪着笑脸问道:“请问柳相公,有没有木神妃的特别手谕,或是‘幽冥大令’?” 柳洞宾笑而不答,回头向萧瑶看了一眼。 萧瑶探手入怀,把那小小的金色令箭取出,向守城鬼卒的头目递去。 鬼卒头目接过令箭,略一观看,便恭恭敬敬地双手捧还,闪身让路,并陪着笑脸说道:“两位请进,属下奉命守城,对任何人都需要加以盘查,尚请柳相公莫加怪罪!” 柳洞宾笑道:“职责所在,理应如此,我对你们只有嘉勉,哪有怪罪之理……”语音至此略顿,指着萧瑶,向那群守城鬼卒含笑说道:“我来为你们引介一位本壑贵宾,这是我师妹呼延霄,外号人称‘离明火姬’,木神妃多半要邀请她参与‘七艳盟’呢!” 末后一语,尤见力量,鬼卒们全向萧瑶极为恭敬地躬身行礼。 萧瑶向他们略为含笑点头,便与柳洞宾双双走进“枉死城”内。 进城一看,方知所谓“枉死城”,实际就是一个绝大监狱! 城中,除了设有无数囚笼之外,根本没有可以欣赏的任何灵奇景色。 萧瑶目光一扫,诧然说道:“柳师兄,‘枉死城’中毫无灵奇的景色,我们是来看些什么?” 柳洞宾道:“我们不是前来看景,只是前来看人,呼延师妹难道不曾发现这些笼中禁囚之人,都有些不平凡的身份?” 萧瑶被他这一提醒,方对囚笼仔细注目。 但见这些囚笼的门上各悬一块小小名牌,牌上写着笼中囚徒的姓名身份。 囚笼中十之六七业已有人,其余的十之三四,却还空着。 萧瑶先看那些有人的囚笼,只见笼外名牌之上,赫然写着:“黑虎门”掌门鲍俊,“九龙帮”帮主赖明扬,“峨嵋派”掌教悟元大师,“点苍派”三大长老之一“回风剑客”云飞,“华山四杰”的老二“金沙手”卓毕……她看至此处,愕然说道:“原来这些笼中囚徒,着实有不俗的身份,他们均是各门各派的首脑人物呢!” 柳洞宾笑道:“呼延师妹请看看那些空的囚笼!” 萧瑶目光再注,只见那空空的囚笼之外,也预先悬有囚徒的名牌,写的是: “少林方丈”、“武当掌教”、“雪山掌门”、“丐帮帮主”……等等,自然,“昆仑”董夫人,萧氏双姝,以及穆超元、顾朗轩的名号,也统统在内。 萧瑶看完之后,嗯了一声,向柳洞宾点头含笑说道:“柳师兄,我明白了,木神妃建这‘枉死城’之意,是打算把各门各派的举世英豪人物,完全拘禁在囚笼之中!” 柳洞宾点头道:“木神妃神功已成,只等‘七艳盟’组织妥当,便将柬邀举世群豪来此聚会,凡是不甘在‘七艳盟’裙下低头者,一律均将遭受到同样的命运!” 萧瑶指着那些已在笼中的囚徒,微蹙双眉,向柳洞宾诧然问道:“柳师兄,木神妃的‘七艳盟’尚未组成,‘群雄大会’的请柬尚未发出,这些人物怎就先期入笼了呢?”柳洞宾笑道:“木神妃对于能击破者,先予各个击破,把这些稍为次要的人物擒来,以备在大会之上立威,镇慑举世群豪,期获攻心效用……” 萧瑶问道:“怎样立威镇慑,莫非木神妃不怕被人指摘,要诛尽笼内囚徒?” 柳洞宾点头答道:“除了甘心愿降者外,木神妃要在群雄大会之上把他们当众枭首,然后再煮成‘人头汤’分给与会群雄,每人一碗!” 萧瑶闻言,暗忖这“五毒香妃”木小萍委实狠辣绝伦,自己甘冒万险,拼着骨化形销,也要为武林之中除此巨害。 她心中一面暗忖,一面举目四顾,瞥见有栋房屋与众不同。 这“枉死城”中所有的房屋全是囚笼,只有这座房屋比较高大华丽,牌坊形的大门之外,还站着四名狰狞的鬼卒。 萧瑶指着这幢高大华丽的房屋,向柳洞宾问道:“柳师兄,这幢房屋与众不同,门外又有鬼卒守卫,大概是‘枉死城’中主持人物的治事所在?” 柳洞宾摇头道:“呼延师妹,你猜错了,这房屋外表美丽,里面却四壁空空,只有一个巨大深黑的地穴而已。” 萧瑶想起柳洞宾适才所告之语,恍然说道:“我明白了,这就是‘九幽地穴’,也就是‘九幽地阙’的出口之处。” 柳洞宾道:“对了,‘千鬼壑’中,一切都是‘鬼趣’,但到了‘千鬼壑’下,却不单恢复‘人趣’,甚至于更进一步的充满‘仙趣’!呼延师妹明日与木神妃见面,便知她那‘九幽地阙’建造得美奂无俦,真如仙山楼阁一般……”萧瑶笑道:“柳师兄,譬喻失当了吧?仙山楼阁怎会建于九泉之下?又怎会起甚‘鸳鸯阁’的名儿,表示‘难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柳洞宾见萧瑶一面说话,一面往回路走去,不禁扬眉问道:“呼延师妹,你怎么往回走了?……”萧瑶边自缓步走向“枉死城”外,边自向柳洞宾含笑说道: “这‘枉死城’中除了或空或实的无数囚笼以外,便只有一个‘九幽地穴’,我们均已看到,别无足资流连之处,不走则甚?” 柳洞宾笑道:“也好,我再带呼延师妹去看看‘奈何桥’、‘血污池’、‘孟婆亭’等……”萧瑶摇手道:“我既来了‘千鬼壑’,定必久居,何需亟亟? 如今我又有些倦了,还是回‘迎宾馆’中睡觉去吧。” 柳洞宾暗叹女人之心委实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太以善变,令人无法捉摸! 他必中虽然有此感触,却不敢说出口来,还要顺着萧瑶的口风点点头笑道: “是啊,游赏此间景物,不必急于一时,呼延师妹远来劳顿,加上以‘离火神功’震碎‘神龙盲丐’沙应雄肝腑,又消耗了相当功力,还是早点安歇了吧!” 萧瑶笑道:“我睡觉之时有桩毛病,尚望柳师兄委屈一些,能够合作才好?” 柳洞宾心中“怦”然一跳,暗忖她有什么毛病,难道非要男人陪伴不可? 他心中虽敢如此胡思乱想,口中却不敢说出,只向萧瑶抛过一瞥询问的眼色笑道:“呼延师妹请讲,小兄无不遵办,哪里谈得上‘委屈’二字?” 萧瑶道:“我这一睡下去,至少要睡到明日卯牌以后,希望柳师兄能约束‘迎宾馆’中诸人,不要吵我,纵有天大事儿,也等我睡醒再说。” 柳洞宾向萧瑶投过一瞥失望的眼光,点头说道:“呼延师妹安心睡吧,我不会让人来吵你!” 萧瑶闻言,向柳洞宾双现梨涡,抛过一瞥甜笑,扬眉说道:“多谢柳师兄,我们明天再见!” 说完,便把房门关上,并加闩死。 柳洞宾被她逗得心痒难熬,但又深知这位呼延师妹是朵有刺的玫瑰,不敢急色胡来,只得叹了一口气儿,闷闷不乐地独自回房安寝。 柳洞宾是真睡,萧瑶却是假睡。 她等听得柳洞宾确已睡熟之后,遂悄悄越窗而出,蹑足潜踪地离开宾馆。 但离开宾馆后,萧瑶却双眉深蹙,觉得问题太多。 因自己重回“枉死城”究竟用何借口?方能骗过守城鬼卒,进入“九幽地穴”,而不使木小萍、皇甫婷等有所惊动? 何况“九幽地穴”之中的形势自己又完全陌生,所凭仗的,只是从柳洞宾手中取得的那支“幽冥大令”,是否真可通行无阻,尚……萧瑶虽然明知前途太以艰险,却因救妹心切,仍往“枉死城”中奔去! 她是一面前行,一面心中想事,但在念犹未毕之际,却心中猛然她惊! 她心惊之故,是突然发觉有人在自己耳边施展“传音密语”。 在她这等第一流高手说来,“传音密语”不足为奇,萧瑶所吃惊之故,是对方在密语中对自己所用的特殊称谓! 那耳边密语是说:“萧姑娘,我在你右侧方两丈来外的一块靠壁巨石之后,请借一步说话。” 萧瑶以为自己假扮“离明火姬”呼延霄之举做得天衣无缝,连柳洞宾都被瞒过,正自十分得意,突闻有人叫她为“萧姑娘”,怎不惊讶欲绝? 尚幸这向她“传音密语”之人的语音不恶,又复约她到僻静处相见,至少此人还不像是木小萍手下的爪牙人物。 因对方若是木小萍手下爪牙,在看破自己身份之后,早就聚众下手,哪里还会有这等客气? 萧瑶心中电转,觉得对方纵属非友,亦必非敌,遂只略踌躇,便如言向右前方两丈来外的一块倚壁巨石走去。 她边行边暗忖:这发话者究系何人?自己又是在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 忖度虽在忖度,却忖度不出个所以然来?……等萧瑶走到巨石侧面,目光扫处,瞥见石后露出一角金色长袍,才想起一人,不禁大惊欲退。 就在萧瑶止步欲退,尚未转身之际,石后金袍人已转出,正是萧瑶所想起的“太白金翁”李子西。 对方既已出现,萧瑶不便再走,只得恭身一礼,抱拳说道:“小妹参见大师兄!” 李子西摆手笑道:“不敢当,我与‘昆仑’一派尚无渊源,怎能当得起萧姑娘‘师兄’的称谓?” 萧瑶一生聪明绝顶,如今却窘得耳根发热,不知道究竟应如何应对? 李子西笑道:“萧姑娘是否要想知道你假冒‘离明火姬’呼延霄之事,是怎么露了马脚?” 萧瑶心中一横,点了点头,目注李子西说道:“你说来听听也好!” 她心中决定,等李子西说完之后,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地把这“太白金翁”也加以扑杀灭口! 李子西听得萧瑶询问原因,遂伸出三根手指,面含微笑说道:“共有三点理由,我一一说给你听,第一点是,据李子西所知,‘离明火姬’呼延霄是个奇丑的苗婆,不是萧姑娘所假扮的这等天姿国色!” 萧瑶闻言,不禁皱眉苦笑,李子西又复看着她缓缓说道:“第二点是,在我送你下了‘望乡台’以后,曾挥剑劈开‘神龙盲丐’沙应雄的肚腹,从脏腑间的伤势看出,你根本就不会什么‘离火神功’。” 萧瑶耳根间一阵灼热,正欲开口,李子西又复向她笑道:“由于以上两点,我只可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离明火姬’呼延霄,至于断定你就是名满乾坤的‘红衣昆仑’萧瑶,却是由于另外的综合研判!” 萧瑶问道:“你是怎么综合?怎样研判?” 她一面发话,一面暗把内力玄功提到极致,准备觅机出手,把这“太白金翁” 李子西一击立毙! 李子西笑道:“你在‘望乡台’上搏杀‘神龙盲丐’沙应雄时,所显示的功力太高,一般年轻女娃哪有如此成就胆识?再加上不时旁敲侧击,设法探问有关‘白衣昆仑’萧琪陷身的情况,遂使我恍然大悟,判断你不单便是‘红衣昆仑’萧瑶,并……”萧瑶叫道:“并些什么,你说下去!” 李子西得意地笑道:“我并可从而推断出你所杀的‘神龙盲丐’沙应雄,是真正的‘五行门’下,而‘后土神君’黄在中和‘潇湘水客’沐寒波,才是假冒人物!” 萧瑶见自己所作的图谋,竟完全被李子西识破,不禁惊愧万分,准备立下杀手! 但就在她凝足功力,杀手将发未发的一刹那间,萧瑶脑中灵光突闪! 由于灵光突闪,萧瑶遂未发杀手,只是双眉颦蹙,凝神思索。 李子西笑道:“萧姑娘,你想些什么?是否想杀我灭口?” 萧瑶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你遗漏了一件事儿!” 李子西道:“什么事儿?” 萧瑶双眉忽挑,一双妙目中神光如电,向李子西注目说道:“‘五行门’下还有一人被杀!” 李子西哦了一声问道:“还有一人被杀?这被杀之人是谁?是真正的‘离明火姬’呼延霄么?” 萧瑶道:“不是,你应该想想,我若见过那真正的‘离明火姬’呼延霄,知她是个奇丑的苗婆,怎会扮成如今这副形相?” 李子西沉吟道:“另一被杀的‘五行门下’,既不是‘离明火姬’呼延霄,却……却是……”他方自皱眉沉吟,萧瑶面含冷笑地哼了一声说道:“你不必装糊涂了,我来告诉你吧!另外一个被杀的‘五行门’下弟子,就是‘太白金翁’李子西!” 李子西闻言一愕,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向萧瑶诧声问道:“萧姑娘,你…… 你说什么?我不是好端端的在此,怎么说是业已被杀?” 萧瑶笑道:“你确实不曾,但你也不是真正的‘太白金翁’李子西,真正的‘太白金翁’李子西大概早就死在你手下?” 李子西目光凝注萧瑶,双眉微微一轩,慢吞吞地含笑说道:“萧姑娘大概不会在没有根据之下,平白作此惊人之语?” 萧瑶道:“我当然有我的根据,要不要说来给你听听?” 李子西笑道:“萧姑娘请讲,老朽愿闻其详!” 萧瑶挑眉说道:“这道理简单得很,你既知我是冒充呼延霄的身份来此有所企图之人,却不立刻揭穿,又任凭我把真正的‘五行门’下‘神龙盲丐’沙应雄杀以灭口,哪里还像是‘五行门’大师兄应有的态度?……”李子西点头笑道: “这项分析似乎颇有道理。” 萧瑶继续说道:“何况我从柳洞宾口中,听出来你有撺掇他暗中觅机谋夺这‘千鬼壑’基业之心,更知你我纵非完全同路之人,目标也不会相差太远!” 李子西笑道:“好,分析得好,如今我承认我不是李子西,真正的李子西确如你所料死在我手中,但萧姑娘如此聪明,不知能否猜出我的本来面目?” 萧瑶点头道“我大概猜得出来,因为你已在不知不觉间露出了蛛丝蚂迹!” 李子西惊道:“有这等事么?我单独深入龙潭虎穴,可以说处处小心,萧姑娘怎会一来就看出我的什么马脚?” 萧瑶笑道:“相貌容易模仿,动作却难,年龄方面更是极难返老为少,化少为老,譬如说,倘若叫我装扮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只消一不小心,就会露出破绽。” 李子西皱眉道:“你虽说得不错,但我本身便是老人,扮这‘太白金翁’应该适合身份!” 萧瑶听他自认亦系老人,心中便越发有谱,目注李子西,扬眉说道:“我知道你本身也是老人,”老尚风流为春微‘一语,不过是世俗谀人之语,像你这把年纪,不至于再沉迷欲海,作甚倚翠偎红之想!袄钭游鞯阃返溃骸暗比唬比唬狻Ч碹帧兴淙欢嗟氖堑锤狙В揖霾换嶙愿氏铝鳌被坝涛戳耍粞隳可辆ⅲ⑹幼爬钭游鳎⒚妓档溃骸凹热蝗绱耍闳炊阅恰А菪∠惚硎净昝蜗嗨迹追荚笤蛏酰俊? 李子西嘴唇蠕动,想答话而不曾答出话来! 萧瑶笑道:“此事既有矛盾,必具原因,我从此推测,你并非对戚小香魂梦相思,欲亲芳泽,而是不甘大戴绿帽,欲振家风,你多半便是住在王屋山丈人峰、与南宫敬之父‘紫竹先生’南宫老人结有深交的当代大侠穆超元了。” 李子西听得一怔,不知不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萧瑶继续笑道:“还有一点,就是南宫敬是你世侄,你才会促成他与我妹子萧琪同在一起!” 李子西点头笑道:“萧姑娘真够高明,我承认我就是你所猜测的穆超元。” 萧瑶摆手道:“没有什么高明,老人家刚才不也猜破了我的身份么?最多我们也只是半斤八两,略具眼光而已!” 穆超元道:“有件事儿必须请萧姑娘谅解,就是令妹萧琪已被木小萍用迷药擒住,欲将其破坏贞操,在我孤掌难鸣、无法抢救的情况之下,只有撮合南宫敬与令妹成就良缘,或许稍微好一点?……”萧瑶接口道:“老人家处置甚当,这是没有办法中的最佳办法,何况我也早有为我妹子与南宫敬撮合之意,萧瑶先谢过老人家的成全厚德。” 说完,果然向穆超元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 穆超元道:“萧姑娘夜离宾馆,是打算去往‘鸳鸯阁’援救令妹?”萧瑶点头道:“同胞姊妹,不无关心,这是当然之理,老人家难道认为我不该有此一举?” 穆超元道:“以情而言,应该如此,以理而言,则不该如此!” 萧瑶问道:“老人家何出此言?” 穆超元道:“柳洞宾有支‘幽冥大令’,大概业已被姑娘弄到了手?” 萧瑶得意道:“不错,‘幽冥大令’业已在我身边,适才我与柳洞宾并曾仗恃此令,去到‘枉死城’中转了一转。” 穆超元摇头叹道:“错了,萧姑娘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就怕萧姑娘急于援救令妹,会有这种错误举措,才特意隐伏在此,加以拦阻!” 萧瑶皱眉道:“错误举措?此话怎讲?老人家是……是认为我错……错在何处?” 穆超元道:“凭借那支‘幽冥大令’,可以通行‘千鬼壑’中各处,但‘九幽地阙’却属例外,人阙之人,非有木小萍的特别手谕不可,故而,萧姑娘欲进‘九幽地阙’,必先硬闯‘九幽地穴’,身份也必然败露。在这孤掌难鸣,木小萍、皇甫停等又个个功高强、厉害难敌的情况之下,多半不单救不出令妹,反而会把‘昆仑’的威名毁于一旦,姊妹二人,同遭不幸,老朽才有‘于情虽合,于理不该’之语。” 萧瑶起初尚秀眉双挑,目光连闪,似乎有点不服,但听到后来,却知穆超元的解说全是实情,只得脸上一热,向穆超元抱拳说道:“晚辈真不知‘幽冥大令’的效用,对于‘九幽地阙’仍属例外,在如今的情况下,究应怎样处置,尚请老人家加以指点!” 穆超元正色说道:“我认为令妹与南宫敬之事,反正是生米已成熟饭,她暂时并无危险,似乎应把救人放在第二,而把设法摧毁整个魔巢,放在第一……” 萧瑶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她双眉略蹙,微一寻思,便自点头说道:“我知道老人家的这项原则颇为正确,但‘千鬼壑’魔巢,组织庞大,好手如云,要想加以摧毁,却是如何下手?” 穆超元道:“第一要务,自然是增加力量,请问萧姑娘,你前此所说的‘后土神君’黄在中和‘潇湘水客’沐寒波,究竟是什么人物?” 萧瑶照实答道:“是由我辛东坡辛师叔和顾朗轩兄所扮。” 语音至此略顿,又把辛东坡和顾朗轩的身份,向穆超元说了一遍。 穆超元认识顾朗轩,对辛东坡却是陌生,听清之后,大喜说道:“‘五行门’下五个传人来此向‘昆仑’寻仇一事,真给了我们混入‘千鬼壑’、摧毁魔巢的大好机会!如今我们先把辛、顾两位请来壑下,彼此仔细商量商量,再复见机行事。” 萧瑶憬然道:“我倒几乎忘了,辛师叔和顾师兄如今应该到了‘千鬼壑’上,穆老人家去接接他们……”话犹未了,穆超元便接口说道:“我一人前去不好,我拉着柳洞宾,甚至于‘千鬼壑’壑主索明,一同前去!” 萧瑶皱眉道:“虽然沙应雄、李子西已死,但还有真正的‘离明火姬’呼延霄和精于‘戊土’功力之人,倘若他们也来了,却是怎生处置?” 穆超元道:“希望这两人来晚几天,若是凑巧赶来,也只好依照萧姑娘处置沙应雄的手段,把他们杀以灭口,好在‘五行门’下必非善类,又欲向‘昆仑’寻仇,我们虽然手段略欠光明,为了顾全大局,以及整个武林的祸福起见,也就管不了那许多了。” 萧瑶点头道:“好,计议既定,我不去‘枉死城’了,去叫柳洞宾吧!干脆一同往‘千鬼壑’上走走!” 第十六章 萧瑶和穆超元才一跃登“迎宾馆”,柳洞宾便在室中沉声喝道:“什么人胡乱行动,莫要惊扰了我师妹呼延姑娘的……”话方至此,萧瑶娇笑道:“柳师兄,你不要乱发脾气,我就是你师妹呼延霄呀!” 柳洞宾在室内中“咦”了一声,诧然说道:“呼延师妹不是在室中关门安歇了么?怎么……”说至此处,业已开门走出,目光瞥处,见穆超元所扮的李子西,也在萧瑶身边,越发诧然问道:“大师兄也在,莫非出了什么事?” 穆超元还未答言,萧瑶已在一旁娇笑一声,接口扬眉说道:“我还是睡不着,又不好意思再多惊扰柳师兄,恰瞥见大师兄走来,遂迎向前去,问问李大师兄,是有何紧要事故?” 柳洞宾道:“是呀,大师兄这晚赶来,定然有甚急事,但不知穆超元不等柳洞宾往下再说,便即扬眉一笑,接口注目说道:”柳师弟忘记了么?我们另外两位同门、‘后土神君’黄在中与‘潇湘水客’沐寒波,不是快到了么?这‘千鬼壑’地势特殊,陌生人不易寻找,我们似应上壑去迎接他们一下。“柳洞宾点点头道:“当然应该去接,但有我和大师兄二人也就够了,呼延师妹可以休息休……”萧瑶道:“反正我也睡不着,一同上壑,去接黄、沐两位师兄吧!” 柳洞宾目注穆超元道:“大师兄,我们去接黄、沐二位师兄之事,要不要通知索壑主一声?” 穆超元道:“当然应该通知,我们虽受尊敬,在此总是客位,江湖中最忌喧宾夺主之情事,柳师弟要力避僭妄,处处站稳脚步!” 柳洞宾向周围景物略一扫视,叹了一口气儿,向穆超元点头说道:“小弟如今方知李师兄所说不错,这‘千鬼壑’若是我们‘五行门’的复兴基地,却有多好。” 穆超元佯作嗔容,向柳洞宾瞪了一眼,略皱双眉,低声叱道:“柳师弟莫要不识轻重,此话只能背人偷谈,千万不可……”柳洞宾接道:“大师兄放心,此处只有我们师兄妹,否则,小弟决不会轻易说出感叹之语!” 萧瑶知道穆超元是暗暗刺激柳洞宾,准备大加利用,遂娇笑说道:“柳师兄,你去通知索壑主一声,我们便上壑去吧,免得黄、沐二位师兄在壑上徘徊寻找!” 柳洞宾点头驰去,萧瑶与穆超元缓步前行,边自低声笑道:“老人家认为这‘青阳木魃’能被我们加以利用么?” 穆超元道:“等辛东坡兄与顾朗轩老弟到后,人手已颇不少,加上敌明我暗,着实大有可为,但若能争取柳洞宾共同效力,自然好一点。” 萧瑶问道:“老人家谋略定妥了么?是否等我辛师叔与顾朗轩兄到后,便立即开始行动?” 穆超元摇头道:“萧姑娘不要心急,常言道:”事缓则圆。‘我们首先要弄清楚令妹萧琪究竟是否与南宫敬一样,也被迷乱灵智?其次,便系设法取得那种迷神毒物的独门解药,然后才能群策群力,扫荡魔巢,与木小萍、皇甫婷等决一死战!” 萧瑶点头说道:“对,老人家说得对,我赞同老人家老成持重的谋略计划。” 他们说话之间,瞥见前面灯光闪动,从殿宇中走出一群人来。 这群人便是那包含各种鬼卒的迎宾队伍,但“千鬼壑主”索明却也在其内。 穆超元抢前两步,向索明抱拳笑道:“我只命柳师弟向索壑主通禀一声,他怎又惊扰壑主,在这时光之下,亲自……”索明笑道:“木神妃原命我对李兄等礼若上宾,何况黄、沐二兄到后,贵门中的‘五行’高手便俱已会齐,索明自应前去迎接。” 说毕,立命鬼卒以软轿抬起穆超元、萧瑶、柳洞宾等三人,一同往“千鬼壑” 上走去。 “千鬼壑”上并无人影,但在左侧一片峭壁之后,却传来打斗的声息! 萧瑶双眉挑处,向穆超元叫道:“大师兄,我去看看,是否黄师兄、沐师兄遇见什么对头,正在壁后交手!” 话完,身腾,化成一朵红云,飞登峭壁。 到了壁顶,向下一看,发现壁后共有三人,两人动手,一人旁观,均是陌生不识。 萧瑶起初以为自己料错,但细一注目之下,发现动手的两人之一,身法类似顾朗轩,旁观的那人,除了少一部盈颊虬髯以外,眉目口鼻部位,都与辛东坡十分相像! 她想起自己曾有请辛东坡剃须之语,方始恍然,遂以“传音密语”向壁下问道:“壁下是辛师叔么?与顾兄动手之人是谁?看来招式精奇,功力还不弱呢?” 辛东坡目光微扬,看见萧瑶在壁顶,遂也用“传音密语”说道:“那就是‘五行门下’精于‘戊土’功力之人,瑶侄快想个法儿把他除掉,若凭真实功力拼斗,顾老弟即令功能毙敌,也会付出相当代价!” 萧瑶闻言,灵机一动,在壁顶提气高声,向壁下的交战双方叫道:“师兄,小妹‘离明火姬’呼延霄前来助你一臂之力,你就把这狂徒交给我吧!” 她是一面发话,一面业已长身扑处,像天仙下凡般,冉冉飘向壁下。 萧瑶这几句话儿说得极具技巧,使壁下交战双方,都以为来了帮手,心头一宽,戒备自然松懈。 顾朗轩心头雪亮,知道萧瑶已来,对方必然性命难逃,定遭惨祸! 与他交手的那“五行门”中精于“戊土”功力之人,也因萧瑶先报出“离明火姬”呼延霄的字号,遂认为一定是来帮助自己。 萧瑶身形扑处,又以“蚁语传声”功力,向顾朗轩耳边叫道:“顾兄,我假意向你袭击,你且闪出丈许,让我处置这厮,因为‘千鬼壑’壑主索明以及‘青阳木魃’柳洞宾等已到,没有时间再与对方按照正常打斗多作纠缠的了!” 语毕,式变,去势加疾,以一式“天河洗甲”,头下脚上,向顾朗轩猛扑而落! 顾朗轩即知来人是谁,又复得了暗示,自然让她,身形一飘,闪退丈许! 萧瑶身形落地,向那与顾朗轩相互动手的黄衫中年人,嫣然一笑。 那黄衫中年人目光微注萧瑶,也报以一笑,抱拳缓缓说道:“姑娘就是‘离明火姬’呼延师妹么?小兄……”他虽欲报名号,但刚刚说道“小兄”二字,突觉肋下一麻,业已无法言动,被萧瑶隔空弹指,以极上乘的功力制住! 这时,索明、穆超元、柳洞宾三人,也已生恐萧瑶有失,一齐上跃壁顶。 柳洞宾鬼迷心窍,最对萧瑶关心,首先提气高声,向下问道:“呼延师妹,你在和谁争斗?” 萧瑶笑道:“这厮与‘潇湘水客’沐师兄起了冲突,大概与‘昆仑’有关,请问柳师兄,应该怎么处置?” 柳洞宾毫不考虑地应声笑道:“既与‘昆仑’有关,自然立杀无赦!” 萧瑶说道:“柳师兄你来杀吧!我要引介‘后土神君’黄师兄、‘潇湘水客’沐师兄,与索壑主、李大师兄相见。” 柳洞宾答应一声,身形纵处,向那尚未报出姓名的黄衫中年人飞扑而下。 他在纵身下扑之时,尚未看出那黄衫中年人已被萧瑶用“隔空点穴”的手法悄然制祝等到了近前,见对方不言不动,木立当地,方看出此人已被制祝柳洞宾生性凶恶,虽见对方已无还手之力,仍毫不客气地“蓬”然一掌,击中那中年人的前胸! 可怜这位精于“戊土”功力,在“五行门”下“五行合运”杀手中占枢纽地位之人,竟被他同门师弟击得满口喷血,五脏齐崩,尸飞数步! 萧瑶见自己利用“五行门”下兄弟相残,诛除了“五行门”下之人,心中自然十分得意! 她趁此机会,暗以“传音密语”,把“太白金翁”李子西就是穆超元大侠所扮之事,对辛东坡、顾朗轩二人略加说明。 辛、顾二人知道了这项秘密,自然均觉心宽,双双纵身上壁,与索明等人见礼。 穆超元早从萧瑶口中知道辛东坡、顾朗轩的真实身份,遂抢前两步,一手一个,把住辛、顾二人肩头,“哈哈”大笑说道:“黄师弟、沐师弟,你们这一来,‘五行门’下的五位同门便业已聚齐,可大事扫荡‘昆仑’,重振师门威望,并辅佐木神妃好好创建‘千鬼壑’万世不朽的武林霸业了!” 萧瑶趁着辛东坡、顾朗轩与索明寒暄之际,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穆超元耳边说道:“穆老人家,适才我命柳洞宾所杀,便是真正的‘五行’门下的‘戊土’传人,如今除了要小心那真正的‘离明火姬’呼延霄前来揭穿秘密以外,已无其他可虑之处的了!” 穆超元也以“蚁语传声”功力向萧瑶耳边专注悄悄说道:“为了整个大局,武林祸福,即令真正的‘离明火姬’呼延霄寻来,也只好仿照对付‘癸水’、‘戊土’传人之策,一并诛戮除去……”萧瑶接道:“我们若在当场,自然如此处置,就怕呼延霄万一是于我们不在之际闯来,便令事情复杂,甚至于功败垂成!” 穆超元点头道:“萧姑娘虑得极是,反正我们如今人手已齐,找个适当机会,马上动手摧毁‘千鬼壑’,与‘五毒香妃’木小萍等见个真章……”他们两人的“传音密语”刚刚讲到此处,突然听到两声“砰匍”巨响,隐隐由地底传上。 柳洞宾目注索明,诧然问道:“索壑主,这两声震响似乎发自‘千鬼壑’? 难道壑下发生了什么事变?“ 索明一怔,皱眉说道:“事难猜度,我们赶紧回去看看……”萧瑶笑道: “倘若有变,便定是那‘红衣昆仑’萧瑶企图营救她的妹子!” 她把握机会,轻轻一语,又在索明面前替自己开脱开脱,减些嫌疑! 索明也不再坐轿,一面展步疾驰,从秘洞中奔回“千鬼壑”,一面苦笑说道: “萧瑶之来,原在木神妃意料之中,但‘千鬼壑’上下道路仅此一条,我们怎无丝毫觉察?莫非那萧瑶能如陆地神仙一般,平步摄虚,飞降那百丈壑下?” 他们疑诧之下,回到“千鬼壑”中,索明目光一扬,不禁惊得呆往! 原来适才在壑上所闻震响,竟是“枉死城”和“望乡台”倒塌的声息。 “五毒香妃”木小萍于灰尘如雾的“枉死城”颓垣中缓步走来,向索明冷冷问道:“你身为壑主,负责处理‘千鬼壑’一切事务,怎竟擅离职守,去了何处?” 这“擅离职守”四字,把索明听得一头冷汗,慌忙恭身答道:“因‘五行门’中的其余‘后土神君’黄在中、‘潇湘水客’沐寒波二位到来,属下遂与李、柳二兄和呼延姑娘等,一齐上壑迎接!” 木小萍哦了一声,立刻把脸色和缓下来,含笑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自然是迎接嘉宾比较重要,对于被敌人乘隙捣乱的这点小事,我就不怪你了!” 说完,立向辛东坡、顾朗轩、萧瑶寒暄,礼节甚是周到! 萧瑶见状,心中暗忖:“这木小萍真是一代妖女,居然还深明拢络用士之道! 本驮诖耸保幢鋈滩蛔⌒闹芯桑蚰拘∑技奔蔽实溃骸扒胛誓旧皴什攀呛蔚腥死创说仿遥俊? 木小萍道:“是我一向把她引为大敌的‘红衣昆仑’萧瑶!” 这种答复,大出穆超元、辛东坡、顾朗轩、萧瑶等意料之外,穆超元等首先问道:“是萧瑶么?木神妃可曾与她朝相动手?” 木小萍摇头答道:“我于‘九幽地阙’中赶出得迟了一步,但却看见了她那身红衣,认识她所独擅的昆仑‘云龙身法’!” 穆超元又复问道:“来人既是萧瑶,必系企图营救她妹子萧琪,但不知可…… 可曾被她得手?” 木小萍道:“‘鸳鸯阁’深在地下,萧大丫头不过倚仗剧烈的火器,炸倒了‘枉死城’和‘望乡台’,哪能得遂她营救萧二丫头之愿?但‘枉死城’中所囚的各派首脑,倒是被她顺手牵羊地救走几个!” 萧瑶心中虽然万般惊异,猜不透究是何人冒充自己身份,来此搅闹一番,但此举对于自己化身策反之事,却属有益无损,遂故意叹息一声,向辛东坡、顾朗轩二人说道:“黄师兄,沐师兄,可惜你们来晚一步,否则,岂不正好为‘五行祖师’复仇,让那‘红衣昆仑’萧瑶,尝尝我们师兄妹‘五行合运’的威力滋味!” 辛东坡道:“萧瑶虽已溜走,她妹子萧琪不是还留在此地么,正可作为我们报仇的对象!” 柳洞宾笑道:“黄师兄有所不知,木神妃在萧琪身上有更高明的打算,甚至于关系到整个霸业大局,我们向她报仇之念,只好暂且忍一忍了!” 穆超元又向木小萍问道:“请问木神妃,‘千鬼壑’陡立百丈,无可攀援,那萧瑶未经秘路,她是如何上下的?” 木小萍道:“她接了一根百丈长藤,更有同党在壑上接应提携,故而不单她自己脱逃,并带走三名我费了不少心血才掳到此间、企图借以立威的重要人物!” 说至此处,目光一变,看着索明叫道:“索壑主,你虽是迎宾事大,但被外人闯入,毁却壑中美景,似仍难免有疏忽之责?” 索明全身一震,木小萍神色又转缓和,含笑说道:“索壑主莫要害怕,我不加责罚,只要你将功折罪如何?” 索明赶紧一抱双拳,恭身陪笑说道:“神妃请加指示,属下便肝脑涂地,亦必效命!” 木小萍风情万种地嫣然一笑,说道:“谁要你肝脑涂地?我只要你替我好好地招待嘉宾,免得我有慢客之罪!” 目光一扫辛东坡、顾朗轩、萧瑶三人,扬眉笑道:“由于萧瑶这样一闹,我更须亲自看守萧琪,非到明日晚间,决不离开‘鸳鸯阁’,黄兄、沐兄、呼延姑娘,请暂在‘迎宾馆’中安歇,莫怪木小萍礼遇欠周,有点怠慢嘉宾!” 辛东坡因木小萍对自己最为陌生,遂尽量抢先开口,一抱双拳,含笑说道: “木神妃说哪里话来,我师兄妹托庇麾下,已感荣幸万分,哪里还敢当木神妃的过份宠遇?” 木小萍微微一笑,侧顾索明说道:“索壑主,你一面替我款待嘉宾,一面还要立即督工,修复‘望乡台’,明日晚间,我要在台上以‘九幽大宴’,为‘五行门’师兄妹聚齐一事表示庆贺,一切都要恢复旧观……”索明听得双眉深皱,木小萍看他一眼,嗯了一声,又道:“要在一日之间全复旧观,可能会使你为难? 这样吧,‘枉死城’暂缓修复,只把断砖碎石移去,弄得干净一点,你就全心全力地替我先行修复‘望乡台’吧!” 索明连连点头,木小萍向众人含笑打了一个招呼,柳腰拧处,身形轻轻一转。 就这身形一转,未见任何作势,人已到了六七丈以外! 辛东坡失声赞道:“好轻功、好轻功,这是‘巧渡鹊桥’的‘银汉飞星’身法,武林之中绝传甚久,木神妃施展得已达炉火纯青的境界,难怪她能领导群雄,开创武林霸业!” 萧瑶笑道:“黄师兄,时已夜深,转瞬便将天明,我们且去‘迎宾馆’内安歇,养足精神,才好领受木神妃款待嘉宾的‘九幽大宴’!” 穆超元知道萧瑶是要避人商议,拟订行动策略,遂向索明含笑扬眉说道: “索壑主,由我带领我这四位师兄妹,自去‘迎宾馆’安歇,你不必去了,因为木神妃要你督修‘望乡台’,限时完成之责,是相当繁重的呢!” 索明连连颔首,一抱双拳,苦笑说道:“好,有劳李兄,彼此是自己人,我也不客气了。” 诸人分别以后,索明自去督工抢修“望乡台”,穆超元则与辛东坡、顾朗轩、萧瑶、柳洞宾等,一同走向“迎宾馆”内。 萧瑶边行边自忖道:“穆超元与辛东坡、顾朗轩必须计议拟妥今后扫荡魔巢的行动计划,但当中夹着一个柳洞宾,却极惹厌,要怎样设法把他遣开才好!” 想了一会,仍无良策,因若勉强把柳洞宾单独遣开,可能会引起他的疑心,影响大局,弄坏了得来不易的良好机会。 万般无奈之下,萧瑶只得暗以“蚁语传声”功力,向顾朗轩耳边悄然嘱道: “顾兄,到了‘迎宾馆’后,我设法绊住柳洞宾,你和辛师叔、穆老人家仔细商议商议,一来,要妥善拟定扫荡魔巢的行动步骤,二来,要推断推断,方才冒充我身份,毁却‘枉死城’,炸倒‘望乡台’,并救走数人的红衣女子是谁?她为何也会我们‘昆仑派’从不外传的‘云龙身法’?” 顾朗轩也以密语答道:“我知道了,这‘青阳木魃’柳洞宾既然惹厌,何不索性一并除去?” 萧瑶悄道:“不行,柳洞宾再遭不测,木小萍必对我们起疑,今‘五行传人’之中,一真四假,他虽惹厌,又有何妨?如留着这‘青阳木魃’,还有不少可资利用之处呢?” 顾朗轩自然不肯与萧瑶争辩,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听任她的意见。 到了“迎宾馆”中,穆超元目光一瞥萧瑶,向她含笑问道:“呼延师妹,你看我们师兄妹的住房顺序,应该怎样……”萧瑶不等他话完,便自接口笑道: “李大师兄,这些小事,自然由你身为大师兄的全权作主,还要问我则甚?” 说至此处,目光一扫辛东坡、顾朗轩二人,嫣然娇笑道:“黄师兄、沐师兄,你们跟随李大师兄前去安歇吧!我要单独留柳师兄到我房内坐上一会。” 柳洞宾闻言,真是有点受宠若惊,等穆超元带领辛东坡、顾朗轩走后,便进入萧瑶房中,向她满面笑容,低声问道:“呼延师妹,你……你难道不想安歇么,要……要留我在此作甚?” 他所期待的答话,自然是萧瑶会说她孤枕难眠,特意留他共效于飞之语! 这种期望自然落空,萧瑶含笑答道:“柳师兄,我留你之故,是想占你一点便宜,换句话说,也就是要让你吃点苦头,卖点力气,你愿意么?” 柳洞宾色迷心窍,又把冬瓜缠到茄子里去了,喜心翻倒,连连点头说道: “愿意,愿意,呼延师妹若是要我效劳,柳洞宾不辞鞠躬尽瘁,愿为裙下……” 萧瑶不得不让他占些口角便宜,白了柳洞宾一眼,佯嗔顿足叫道:“柳师兄,你……你……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今日连杀两人,用力过度,全身有些酸疼,想请你隔体传功,略耗内家真气,助我复原而已!” 柳洞宾虽大为失望,但仍觉有便宜可占,点头微笑说道:“好,呼延师妹是要我从‘脊心穴’上传功,还是由‘七坎穴’上传功?” 萧瑶摇头道:“我天性怕痒,这两个部位都不能容人触摸,柳师兄请与我盘膝对坐,以掌心相贴来传送真气便了。” 轻抚柔夷,一亲芳泽之望又告落空,柳洞宾再度失望,换了别人,柳洞宾或许会来个“霸王硬上弓”,但他也看出这位师妹相当厉害难缠,不敢造次,只得强忍心头欲火,与萧瑶面对面地盘膝坐下,互伸双掌,以掌心相贴,慢慢传送真气。 萧琪这种法儿想得极好,硬把柳洞宾绊住,好让穆超元、辛东坡、顾朗轩三人去从长计议。 穆超元先为辛东坡、顾朗轩找好房间,然后含笑说道:“黄师弟、沐师弟,你们若还不太累,便到我房内聊上一会,如何?” 辛东坡、顾朗轩自然点头,到了穆超元房内,闩上房门,顾朗轩便起立恭身,口称“老人家”,对穆超元重新见礼。 穆超元摆手道:“老弟不必多礼,虽然木小萍尚未对我们起疑,但身在虎穴之内,到处都是敌人耳目,我们仍宜加强戒备,时时小心,否则,若身份暴露,功亏一篑,就太以辜负这大好机会的了!” 他在说这些话之时,仍以近乎“传音密语”、外人不得与闻的极低语声说出,可见态度慎重。 顾朗轩见他如此,自也不敢怠慢,遂索性以“蚁语传声”问道:“穆老人家,在这‘千鬼壑’下被木小萍用迷香擒住之人,是不是‘白衣昆仑’萧琪?她的情况如何?” 穆超元点头道:“正是萧琪,她如今在‘九幽地阙’中的‘鸳鸯阁’内,并已与南宫敬贤侄结为夫妇。” 说完,便就自己所知,把事件经过,对辛东坡、顾朗轩说了一遍。 顾朗轩静静听完,皱眉说道:“照老人家这样说来,我们暂时还不能冲进‘九幽地阙’去营救萧琪,只好听凭她与南宫贤弟……”穆超元接口笑道: “‘九幽地阙’的形势太好,真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入’,我们假若硬闯,反易误事,萧姑娘曾说她与顾老弟均有为南宫贤侄和萧琪撮合之心,如今之事,也不过使他们提前洞房花烛而已。” 辛东坡与顾朗轩虽觉这样的洞房花烛,未免太以荒唐,但目前情势所限,也只得如此自我安慰! 穆超元目光一扫二人,含笑又道:“今天之事太怪,辛兄与顾老弟认为那身着红衣,会用昆仑‘云龙身法’,来此炸倒‘望乡台’,震塌‘枉死城’,并放走几名重要武林人物的神秘女郎,究是何人所扮?” 顾朗轩道:“我们正想就此向人老家请教,因为假若我不是正与瑶妹同在一起,真会以为那位身怀绝技的胆大女郎就是‘红衣昆仑’萧瑶。” 辛东坡道:“在凭空设想下,恐难猜出是谁?须从假扮的动机方面推敲推敲。” 穆超元点头道:“辛兄说得对,我认为对方冒充‘红衣昆仑’萧瑶之意,不外二者……”辛东坡道:“穆兄请抒高见。” 穆超元道:“第一种是此女虽身怀绝技,未享大名,遂想借重‘红衣昆仑’的身份……”穆超元话犹未了,顾朗轩便摇头说道:“不对,不对,老人家的这种假设不太可能,因为来此救人的红衣女侠,并未自报姓名,仅是木小萍从她衣着的色泽和身法家数加以判断,认为定是瑶妹,如此情况,哪里会是企图借重身份?” 穆超元笑道:“我虽作此分析,但自己也觉得情事不符,只是说说而已。” 顾朗轩道:“老人家请往下讲,你的另一种假设情况,又是什么?” 穆超元轩眉说道:“第二种情况是对方知晓萧瑶姑娘化装为‘离明火姬’呼延霄深入虎穴之举,才特意来上这么一手,替她掩护掩护!” 顾朗轩点头道:“这种掩护之说比冒名之说近于情理多了,但对方既然意在掩护,必和瑶妹是极熟之人,否则,何必不辞艰险,来此帮她这个忙呢?” 辛东坡在一旁倾听至此,点了点头,目注顾朗轩,含笑说道:“老弟说得对,那假萧瑶不单是萧瑶的熟人,并也是立场正大的侠义人物,只看她单身独闯虎穴,震塌‘枉死城’,救出几名重要囚人之举,何等胆识、何等手段?换了你我,真还未必准能办得到呢?” 顾朗轩道:“奇怪,当世武林中,除了‘红白昆仑’萧氏姊妹外,我怎么未曾听说过有这等功力惊人的巾帼奇侠?” 穆超元叹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三山五岳、八荒四海中,奇人异士多呢,我们任凭见闻再广,也未必准能完全知晓得尽?……”语音至此略顿,目光一扫辛东坡、顾朗轩二人,继续说道:“关于那‘假萧瑶’一事,我们只能分析到‘她是侠义一道,并与真萧瑶是极熟之人’为止,究竟是谁?则如大海寻针,无法捉摸,故而只好放下,还是来研究怎样着手行动大破魔巢,比较来得实际一点!” 顾朗轩道:“老人家一来来此日久,对‘千鬼壑’一切比较熟悉,二来老谋深算,功力既高,阅历又富,自然由你来拟定下手步骤,我和辛师叔暨瑶妹均敬听差遣,奉命行事便了!” 穆超元替他们一人斟了一杯香茗,含笑说道:“顾老弟不要这么客气,长江后浪推前浪,尘世新人胜旧人,你们三人中,任何一位都比我高明多了,我且先把我的看法说出,彼此再细加研究,择善而行,才可把失误减低到最小限度!” 辛东坡道:“穆兄高见如何?” 穆超元道:“我认为此时尚难预定步骤,恐怕要各凭智力,在明夜的‘九幽大宴’之上,见机行事!” 辛东坡笑道:“穆兄是认为定法不是法?……”穆超元听了辛东坡这“定法不是法”五字,便摇头接口笑道:“我不是此意,是认为一切情况应等南宫贤侄与萧琪姑娘洞房花烛以后,看看变化,再作定夺,才较稳妥。” 顾朗轩扬眉问道:“老人家是说南宫敬贤弟与萧琪姑娘也会参加明晚‘望乡台’上的‘九幽大宴’么?”穆超元笑道:“当然会参加,木小萍不知我们的本来面目,只以为我们是‘五行门’师兄妹,她怎会不在欢宴之时,把南宫贤侄与萧二姑娘一并弄来,炫耀她的成就!”顾朗轩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略作寻思,向穆超元扬眉说道:“老人家,我觉得我们虽等‘九幽大宴’之时见机行事,但在事前,却可先建立一项原则。” 穆超元道:“什么原则,老弟请讲!”顾朗轩正色道:“这原则就是一切都取决於萧二姑娘的精神状况,由瑶妹在宴上暗以‘蚁语传声’相试,她如未被迷魂,我们便在‘望乡台’上翻脸动手,只要制住木小萍,群邪无首,便将崩溃,万一她被迷魂,失却灵智,我们便须暂时忍耐,等设法取得解药后,再与群邪作正面拼斗!” 穆超元连连点头,含笑说道:“顾老弟的这项原则非常正确,我们就如此决定便了!”顾朗轩想起一事,向辛东坡叫道:“辛师叔,你用诸葛老人所赠的药针刺伤南宫贤弟,并见血化药之举,不知有无效验?若是及时生效,可能情况便大大改变?” 穆超元不知就里,诧然问故?顾朗轩遂把辛东坡终南求药,企图为南宫敬恢复灵智之事,向穆超元详细说了一遍。 说完,剑眉一轩,含笑又道:“穆老人家,倘若‘妙手天医’诸葛仁的药针生效,则我南宫贤弟灵智必复,就会辜负老人家的成全美意,与萧二姑娘的洞房花烛,也就只是虚应故事、空度春宵的了! 辛东坡道:“假如南宫敬的灵智恢复,我们便又增加了一名好手,实力更强,对于大破魔巢之事,也越发有了把握!” 穆超元笑道:“不管南宫贤侄与萧二姑娘在‘鸳鸯阁’内是否虚度春宵? 但他们经此一来,名份已定,顾老弟与萧大姑娘再在旁设法成全,还怕这段美满良缘,不会成为事实么?……“话方至此,突然听得萧瑶以“传音入密”神功悄然叫道:“穆老人家,你们商议完了没有?这柳洞宾目光中充满了淫邪,可能不怀好意,快点把他弄走,我对他还有利用之处,不想让他死得太早!” 穆超元听得密语,遂站起身形,向辛东坡、顾朗轩二人笑道:“原则已定,你们两位回房安歇去吧,我要前去救人!” 顾朗轩讶道:“老人家要去救谁?我们不是暂已决定……”穆超元不等顾朗轩把话说完,便自微微一笑,截断他的话头说道:“我是要去救那‘青阳木魃’柳洞宾,倘去迟片刻,可能他会死在萧大姑娘手下?” 说完,便把顾朗轩和辛东坡送回所住室内,然后再向萧瑶的卧室走去。 穆超元尚未走到萧瑶卧室门前,已然听得房中响起“啪”的一声脆响! 穆超元闻声之下,方觉一怔,房门启处,柳洞宾匆匆走出,几乎与穆超元撞了一个满怀! “柳师弟,你……你有何急事,如此匆忙?呼延师妹……”柳洞宾不等穆超元话完,便满脸通红地接过话头,赧然说道:“呼延师妹正在行功未了,大师兄请进去吧,小弟有点事要先走一步。” 穆超元见了柳洞宾那种惶恐的神情,以及左半脸比右半脸色泽红些的情况,心中恍然顿悟,知道柳洞宾定是情欲冲动,图谋不轨,适才那声“啪”的脆响,多半是他挨了萧瑶的一记耳光? 柳洞宾也未进入他自己的卧室,身形飘处,驰出扃牖,穆超元遂走进萧瑶房内,向那位蛾眉微挑、脸上怒色犹存的“红衣昆仑”,含笑低声问道:“萧姑娘,你方才是否掴了柳洞宾一记耳光?” 萧瑶点了点头,“噗哧”一笑,脸上怒容,这才涣然消释。 穆超元道:“姑娘何必打他?此人或许还有点利用价值,为了大局起见,不妨忍耐一点……”萧瑶听至此处,接口笑道:“我已经尽量忍耐,谁知这小子竟得寸进尺,越来越不像话,才不得不掴他一记,以示薄惩!庇镆糁链宋⒍伲钅恳惶В蚰鲁啃η牡溃骸袄先思业曳判模宜滢饬肆幢觯庳硕晕胰晕此佬模昭梢岳茫倚 ? 穆超元听她这样说法,遂不再提起柳洞宾,只把适才和辛东坡、顾朗轩互相商议所作的结论,对萧瑶仔细讲了一遍。 萧瑶静静听完,穆超元温言笑道:“萧姑娘好好歇息了吧,明夜‘九幽大宴’,可能彼此便动手翻脸,大起干戈,群邪实力极强,我们应该把精神养得足点!” 萧瑶微颔螓首,嫣然一笑,起身送出了穆超元,闩好房门,和衣倚枕,要想睡上一觉。 但她虽倚枕阖目,却仍无法入睡,脑中思潮,不断起伏! 萧瑶不是思忖别事,是在猜度那被“五毒香妃”木小萍认作自己,混入“千鬼壑”,擅用昆仑“云龙身法”的红衣女子,到底是谁? 顾朗轩等所判断不错,此女来意必非冒名,而是出于为自己身入虎穴之举作高级掩护的策略! 既然如此,则此女必与自己关系异常密切,但放眼武林,除了恩师而兼义母的董夫人暨妹子萧琪之外,根本别无亲人与红妆密友,恩师不可能会来,来了更不会如此作法,妹子又已身陷魔巢,那红衣女子,究竟……萧瑶越想越觉离奇,也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直想到她神思倦极,才酣然入梦,而在梦境之中,仍继续忖度那红衣女子的神秘身份! 次日,日高三竿,萧瑶一觉醒来。 她漱洗毕事之后,便走到柳洞宾房前,伸手轻敲房门。 柳洞宾在房中问道:“谁?” 萧瑶答道:“小妹呼延霄,柳师兄起身了么?” 柳洞宾对于萧瑶委实有点又怕又爱,开了房门相迎,脸上神色却仍讪讪的,不是滋味! 萧瑶一语不发,只是目注柳洞宾,忍俊不禁地面含娇笑。 柳洞宾被她笑得更窘,摇头说道:“呼延师妹,你……你太以厉害!” 萧瑶失笑道:“柳师兄,你说错了,不是我太厉害,而是你太心急,我早已对你说明,呼延霄葳蕤自守,身份不同,你不应该把我看成木小萍、皇甫婷和聂玉倩那等欲海妖姬一流的人物!” 柳洞宾满脸通红,向萧瑶抱拳长揖,苦笑说道:“好,好,算是我错,如今我向呼延师妹郑重赔礼如何?……萧瑶方自掩口葫芦,门外履声响处,穆超元已从隔室走来,含笑说道:“柳师弟,你对呼延师妹有何所求?竟恭恭敬敬地行此大礼?” 柳洞宾窘极,萧瑶反而替他解围,转向穆超元扬眉娇笑道:“大师兄,我要和你研究一项问题。” 穆超元道:“什么问题?” 萧瑶笑道:“木神妃款待我们师兄妹的‘九幽大宴’是在晚间,中午这顿饭,却……”穆超元接口笑道:“呼延师妹不必担忧,索壑主定有安排,难道还会把你饿上一顿不成?” 柳洞宾笑道:“那也说不一定,因为木神妃限期修复‘望乡台’,今晚要在台上摆设‘九幽大宴’,索壑主督工甚急,定然忙得不可开交,或许会把我们午餐之事,忘记安排了呢?” 穆超元笑道:“即令索壑主忙得忘了特别安排,壑中膳食方面也有专人负责,决不会挨饿,最多是不太丰盛而已。” 柳洞宾目注穆超元道:“李大师兄,我们要不要前去‘望乡台’帮帮索壑主的忙?” 穆超元道:“索壑主是在督工赶修,我们能帮什么忙?是帮他搬砖,还是帮他抬土?” 这两句话儿,把柳洞宾问得一怔! 萧瑶却在一旁笑说道:“大师兄,我觉得柳师兄说得对,索壑主彻夜督工,定极辛劳,我们虽不必搬砖抬土,但站在一旁,为壑主提提精神,也是好的!” 穆超元知道萧瑶也要前去,定有含意,遂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呼延师妹如此说法,我们便走趟‘望乡台’,看看索壑主去吧。” 果然在穆超元发话之间,耳边又听得萧瑶用“蚁语传声”悄然说道:“老人家,我们走趟‘望乡台’也好,因为我辛东坡师叔是初来此地,今夜恐有剧战,要让辛师叔看看‘望乡台’周围的环境,熟悉熟悉。” 柳洞宾听得萧瑶赞同他的意见,不由心中栩栩,忘却了夜晚被掴之事。 穆超元既知萧瑶要使辛东坡熟悉“千鬼壑”中的地势,遂含笑又道:“不知黄师弟与沐师弟起床没有?索性我们兄妹五人一同前去……”话方至此,辛东坡与顾朗轩二人全自室中走出,辛东坡并含笑问道:“李师兄,你要我们兄妹五人一同前往何处?” 穆超元道:“一同前往‘望乡台’,看看那位彻夜督工、备极辛劳的索壑主,两位师弟有兴趣么?” 辛东坡道:“当然愿意,我和沐师弟都是初来‘千鬼壑’,正好借此机会,领略领略壑中奇妙的景色!” 顾朗轩道:“好,我们一同去吧。” 由“迎宾馆”去往“望乡台”的一路之间,穆超元与萧瑶便尽自己所知,向辛东坡、顾朗轩两人指点壑中情势。 顾朗轩上次与萧瑶一同来过,留有印象,自然一点便透,容易记祝辛东坡也是貌豪心细的绝顶聪明之人,领会出萧瑶的心意,遂于眺览之间,把一切有重要关系的位置、方位和出路,都默默记祝到了“望乡台”下,索明已远远望见,飘身自台上纵落,举步迎来。 穆超元举目一望,诧然说道:“索壑主真有办法,就这一夜工夫,‘望乡台’居然即将恢复旧观了呢?” 索明得意笑道:“木神妃要于今夜在台上以‘九幽大宴’,为‘五行门’师兄妹聚齐贺喜,我只得拼命赶修,彻夜督工迄今,也是集中本壑所有人力施为,据我算计,因越高越难,所剩下的些许工程,约算在未末申初之际,便可全部告成,决不会延误‘九幽大宴’的了!”。 萧瑶哦了一声,扬眉笑道:“奇怪,在台下看来,似已即将竣工,结果竟还要修到未末申初么?让我上去看看。” 话完,不等索明答话,红衣飘处,便向“望乡台”纵去。 到了台顶,她四处观望,又取过铁锤,亲自添了一些土石砖块,方飘身下台,向辛东坡笑道:“黄师兄,你是‘后土神君’,在本门绝艺中专攻‘戊土之学’,其实这抢修‘望乡台’一事,应该由你主持,至少,索壑主也该请你为高级顾问才对。” 索明闻言,忙向辛东坡笑道:“黄兄,对于修建‘望乡台’之事,你有何高明指教?索明洗耳恭听。” 辛东坡笑道:“索壑主,呼延师妹只是一句戏言,你怎么当起真来,‘戊土神功’属于武学,哪里会对土木建筑方面有甚帮助?倘若真要循名责实,则李大师兄必将忙得不可开交,天下所有意图发财之人,都应该去找他这位‘太白金翁’的了!” 索明含笑说道:“‘望乡台’必可如限修竣,不会延误,我心中定了许多,且吩咐他们安排酒肴,与李兄等贤师兄妹,好好吃喝一顿。” 柳洞宾道:“索壑主通宵未眠,不必陪我们吃喝了吧,我看你还是找个地方睡上一会,由小弟代你监工,至少也可以休息上两个时辰……”索明不等柳洞宾话完,便即面含苦笑地向他抱拳谢道:“多谢柳兄盛意,但监工之事,我却不敢劳动他人,因木神妃昨夜的神情业已极不高兴,若是再引起她的雷霆震怒,便弄得不好看了!” 说完,立即吩咐手下在“望乡台”下、“奈何桥”侧的“孟婆亭”中,准备酒菜,开上一席。 萧瑶娇笑道:“索壑主,你在‘孟婆亭’中设宴,该不会请我们喝什么‘孟婆汤’吧?” 柳洞宾失笑道:“‘孟婆汤’是木神妃最珍贵的药物,炼制极难,原料更不易寻觅,致而为量不多,哪里舍得轻用?这次连对‘白衣昆仑’萧琪都未使用,呼延师妹便可知道木神妃对于这种独门灵药的珍视程度了!” 萧瑶顺着柳洞宾的话头,向索明问道:“索壑主,‘鸳鸯阁’中有消息传来了么?那‘白衣昆仑’萧琪的态度究竟怎样?” 索明摇头道:“如今尚无讯息传来,但于今夜的‘九幽大宴’之上,便可知晓了!” 这“孟婆亭”是建在峭壁之旁,萧瑶拍着那一削如砥的陡立山壁,扬眉笑道: “如此地势,委实飞鸟难度,昨日那位‘红衣昆仑’萧瑶竟能……”萧瑶一语未毕,突然咦了一声,身形闪处,向“孟婆亭”外凌空飞出! 穆超元、辛东坡等不知她此举何意?齐向“孟婆亭”外看去。 原来萧瑶向壑上一瞥之间,恰好瞥见有根似棍非棍之物在壑口垂空疾落。 她纵身亭外,接住一看,那似棍之物是段新折的树枝,但却被削去了一段树皮,并在枝上画有字迹。 萧瑶略一过目,双掌立搓,把那树枝搓得粉碎掷去。 柳洞宾问道:“呼延师妹,那树枝上写的是什么话儿,怎么惹得你怒气冲冲,脸上犹带愠色?” 萧瑶怒道:“这树枝又是那可恶已极的‘红衣昆仑’萧瑶所掷,枝上写的是她要来参加‘九幽大宴’,并指名要和我们‘五行门’师兄妹见一高下!” 索明冷笑道:“好狂妄的萧大丫头,我倒要看看她今夜是怎样来法?” 穆超元当然知道萧瑶此语是子虚之言,遂面含微笑地高叫道:“呼延师妹,你知不知道你又做错了一件事儿?” 萧瑶起初一怔,旋即理会出穆超元的言外之意,点头娇笑说道:“我明白了,小妹不应该擅自把那树枝毁去,应该交索壑主过目才对……”说至此处,转过脸去,向索明才一抱拳,索明便向她摇手笑道:“呼延姑娘,你这位李大师兄多此一语,我们已是一家人,何须见外?枝上字迹你既看过,毁去无妨,不必再交我过目的了!” 萧瑶扬眉道:“多谢索壑主不加怪责,但我要向你讨支将令!” 索明问道:“萧姑娘要讨什么将令?” 萧瑶目闪神光,朗声答道:“由现在开始,直至‘九幽大宴’之前,由我们‘五行门’师兄妹轮班负责守卫秘道,盘查一切上下人物,倒看那‘红衣昆仑’萧瑶有多大神通,能够化身百变地混入‘千鬼壑’中?” 索明委实有点害怕那“红衣昆仑”萧瑶于自己监工未毕之前再来捣乱,故而听得萧瑶讨令之语,正中下怀,点头笑道:“能由贤师兄妹轮班警戒,自属万全,但无端劳动嘉宾……”萧瑶笑道:“索壑主别客气了,你就传将令吧。” 索明果然探怀取出一只“九幽大令”递与萧瑶,含笑说道:“呼延姑娘,你得此‘九幽大令’,除了木神妃、皇甫仙姬、聂夫人等几位首脑之外,可对‘千鬼壑’中任何人物加以号令!” 萧瑶心中暗喜,遂接过“九幽大令”,向柳洞宾娇笑叫道:“柳师兄,你与黄师兄、沐师兄在这‘孟婆亭’中陪索壑主饮酒,我和李大师兄去往秘道守卫第一班吧!” 柳洞宾本想与萧瑶同值一班,闻言之下,不禁失意地皱眉问道:“多久一班? 既然每班两人,我们五个师兄妹,却又如何轮法?” 萧瑶笑道:“一个时辰一班,我和李大师兄值第一班,黄师兄与沐师兄接第二班,我再和柳师兄轮第三班,有这三个时辰下来,也就到了‘望乡台’修竣,‘九幽大宴’开始之时了!” 柳洞宾听得萧瑶仍愿和自己在那黑暗秘道中值上一班,不由心头稍慰,含笑说道:“这样一来,有点劳逸不均,呼延师妹不是多值一班了么?” 萧瑶笑道:“这件事是由我发起,当然我应该吃点亏儿,李大师兄,我们走吧!” 穆超元含笑起立,向索明、辛东坡等略打招呼,便与萧瑶一同走出“孟婆亭”,行向秘洞。 途中,穆超元用“蚁语传声”功力向萧瑶耳边悄然问道:“萧姑娘,刚才那根树枝是何人所发?上面究竟写些什么?” 萧瑶传音答道:“掷枝人不曾署名,那些字迹写的却是:”离明火姬‘呼延霄身份诡秘,恐非真名,应予严密查究!’“穆超元吃了一惊道:“有这等事么? 此人究竟是谁?萧姑娘又是在何处露了马脚?” 萧瑶苦笑道:“对于这两项问题,我也不知应如何答复?故而向索明讨令,来担任这守卫的苦差!” 穆超元道:“萧姑娘讨令守卫,是何打算?” 萧瑶挑眉答道:“在‘九幽大宴’开始之前,我们不许任何人进入‘千鬼壑’,换句话说,也就是不允许任何人去向群邪告密,揭破我们的身份!” 穆超元点头笑道:“对,这差使讨得极好,足见萧姑娘应变机敏,颖悟过人,但对于你辛师叔和顾朗轩兄也应加以说明,才好使他们心中有个谱儿……”萧瑶笑道:“老人家放心,我已把枝上之语暨讨令守卫之意,用‘传音密语’告知辛师叔与顾朗轩,他们心中有数,自会随时警戒,‘千鬼壑’中一有意外变动,便设法通报我们知晓!” 穆超元赞道:“萧姑娘真是顾虑得面面俱到,但愿我们于守卫期间,运气好点!” 萧瑶问道:“老人家这‘运气’二字,意属何指,要怎样才算好呢?” 穆超元道:“希望那向壑中投枝告密之人能够送上门来,自寻死路,岂非便可高枕无忧的了!” 萧瑶双眉齐蹙,苦笑说道:“那人恐怕不会闯来,否则,他大可当面向木小萍、索明等人揭穿,何必投枝告密,多此一举则甚?” 穆超元笑道:“话虽如此,但我们的运气方面一定会好,要不然那根告密的树枝,怎会那样凑巧地恰被萧姑娘接住毁去?” 萧瑶点头笑道:“这倒是真巧,那枝上告密之语若被索明看到,就是不相信,也必略为生疑,我们的处境便艰苦麻烦多了!” 两人走到秘门暗道之中,便有“千鬼壑”中所派的明哨迎向前来,对穆超元所扮的李子西恭身陪笑问道:“李老人家,是要出壑有事么?” 穆超元笑道:“我们不是出壑有事,是因恐有外人混入生事,才奉命特意来此,加强防务,严密盘查!” 说至此处,向萧瑶笑道:“呼延师妹,你把索壑主适才所给的‘九幽大令’给这头目看看!” 萧瑶取出“九幽大令”递过。 那头目不敢接取,连连陪笑恭身。 穆超元道:“我与我呼延师妹去往壑上看看,你暂时把‘玄阴鬼门’放下,封死道路,任何人要想进壑,必先经我和我呼延师妹的严密盘查不可!” 那头目连声应答,等穆超元与萧瑶走前几步后,便伸手向壁间按了一下。 一阵“阴阴”声息起处,有扇重达万斤以上的厚厚铁闸,从壁顶降下,把这秘洞隧道闸死! 穆超元向萧瑶笑道:“呼延师妹,这‘玄阴鬼门’业已放下,任何人也无法潜入壑中,我们且去壑上看看,有无敌人踪迹?” 萧瑶点头举步,穆超元又向那头目笑道:“你们在此处防守,等我和呼延姑娘前往壑上巡查巡查,立刻返来!” 那头目恭身抱拳,连连点头,表示遵从穆超元的一切嘱咐。 萧瑶在黑暗秘洞中缓缓前行,忽然灵机一动,向穆超元低声笑道:“老人家,我认为那企图向‘千鬼壑’群邪揭破‘离明火姬’呼延霄身份的可疑之人,既然‘投枝告密’,多半不会轻易闯来,故而我们要想根除此患,便须主动寻出他来……”穆超元听至此处,含笑说道:“这主动找寻的原则,虽然十分正确,但太岳山万壑千峰,对方早已远飏,就算在近处,他悄悄藏起,我们也极难寻找的了!” 萧瑶笑道:“他若不想多事,何必向壑下投枝,由此可知,定然是在近处,未曾远飏,我们似乎可以骗他一骗,诱他自行出现。” 穆超元哦了一声道:“怎样骗呢?萧姑娘灵机既动,必有成竹在胸,请说出你的锦囊妙计好么?” 萧瑶道:“我认为我们可以使他产生错觉,以为他的投枝告密之举业已发生作用,或许对方便喜令智错,自动现身送死?” 穆超元笑道:“萧姑娘请讲得详细一点。” 萧瑶含笑说道:“我佯作身份已被揭破,略受内伤,从‘千鬼壑’中仓皇逃出,穆老人家则以‘五行门’大弟子‘太白金翁’李子西的身份,随后追踪,在这‘千鬼壑’口绕上几圈,或有收获也说不定?” 穆超元大喜道:“萧姑娘这种妙计想得真好,但我们在追逐之间,恐怕还要互相过手,打上几招哩!” 萧瑶莞然笑道:“不单要打上几招,并要骂上几句,我相信老人家和我都还有这点机警,可以临机应变,无须先编上什么骂口以及打法的了!” 穆超元道:“好,我们且来试上一试,前面已近秘洞出口,彼此摒息凝神,施展‘天耳通’神功,仔细听听外面有何动静没有?” 萧瑶深以穆超元这种举措为然,两人遂施展“天耳通”神功,凝神细听洞外有何响动? 听了一会儿,穆超元以“蚁语传声”功力,对萧瑶悄然问道:“萧姑娘,我大概是人老耳衰,似无所闻,你听见什么没有?” 萧瑶隐隐约约听得一点极低微的声息,但一来拿不准是在什么地方,二来恐怕穆超元有所愧恧,遂索性摇头笑道:“我也没有听见什么。老人家,我们不必听了,且到洞外活动活动去吧!” 穆超元点头道:“好,我们在出洞之前,是否应该先弄点声息出来?情况才比较逼真!” 萧瑶笑道:“老人家恕罪,我要先骂你了!” 说完后,“呼”然一掌,击向空处,并提高语音,厉骂道:“李子西老匹夫,你不要与柳洞宾等倚多为胜,姑奶奶另外有事,我少陪了!” 讲到“我少陪了”一语之后,人已如红云电闪一般,窜出秘洞之外。 穆超元遂也跟踪出洞,高声叫道:“好个大胆丫头,竟敢冒充我‘离明火姬’呼延霄师妹的身份,混入‘千鬼壑’中,图谋不轨,你赶快说出真名实姓,俯首归诚,老夫可以请木神妃网开一面,贷你不死,否则,便将万劫不得超生的了!” 说话之间,两人业已追逐了不少路程。 萧瑶暗中忖度,觉得适才所闻的声息,似乎就在左近,遂故意止住脚步,向穆超元冷笑道:“李子西老匹夫,适才是你们倚多为胜,我方被柳洞宾的‘乙木真气’略为震伤,如今一个对一个,本姑娘还会怕了你么?” 穆超元笑道:“嘴巴厉害算不了什么,你若不怕,你接接老夫这‘追魂三掌’!” 语音甫住,绝学已施,“追魂三招”连发,运起一天掌影,把萧瑶的身形密密罩祝萧瑶高声叫道:“慢说三掌,便是三十掌,三百掌,你姑奶奶又有何惧? 且让你这老贼见见真章,看看颜色也好!盎巴辏斜洌布咏蛹埽谥胁狄浴耙嫌锎惫αΓ蚰鲁档溃骸暗阕雍孟窬驮谧蠼先思胰梦乙蝗茫鹱鞑坏校纯炊苑交岵换岢雒姘锬悖俊? 传音说毕,手下果然转守为攻,宛如狂雷电掣一般,绝招迭发,将穆超元逼得连连后退了约莫一丈三四左右,才略微稳住脚步。 穆超元知道萧瑶不会无的放矢,遂与她互相配合,一面后退,一面佯作惊奇地在口中啊了一声,诧然道:“你这丫头,心机居然甚深,适才在壑中竟未尽所能,留了一手!” 萧瑶冷笑道:“适才在‘千鬼壑’下,你们狐群狗党太多,姑奶奶才不得不及早抽身,免得双拳不敌四手,如今以一对一,决无旁人帮你,我还怕你这‘太白金翁’则甚?李子西,你乖乖替我拿命来吧!” 语停,真力增加,奇招百出,果把穆超元圈入了一片如山掌影之内,现出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的窘迫情况! 穆超元佯作拼命支撑,并有几下险煞人的,只以毫厘之差从萧瑶掌下,险急地避了过去。 萧瑶边自继续攻击,边自以“传音密语”向穆超元耳边悄悄笑道:“老人家,你身边小林之中已有轻微变动,可能对方业已沉不住气,即将出现上当,老人家请索性再往左边退点!” 穆超元好生惊佩,他佩的是萧瑶在这等佯攻得极为紧张的情况之下,仍能分神听出自己所未听见的林中轻微声息! 惊佩之下,自然遵照萧瑶所说施为。 他避过了萧瑶“浮云蔽日”、“大雾笼江”等几招抢攻,以一式“铁板桥” 功,仰身蹋地,足跟后蹬,倒窜一丈七八,到了左侧山林之外。 萧瑶跟踪疾追,故意给人可乘之隙,竟全身凌空,傲然叫道:“李子西,你还想逃么,姑奶奶上天追你到灵霄殿,入海追你到你水晶宫,此处已非‘千鬼壑’,再想有甚魑魅魉魍替你撑腰,是作梦休想的了!” 她这“作梦休想的了”一语,刚刚出口,林中突然响起一声阴森的冷笑! 在这阴森的冷笑之前,并先有七八线火红光芒从林中飞出,向萧瑶猬集射去! 萧瑶倘若当真得意追敌,狂傲得全身凌空之下,对于这七八线电掣的火红精光,还真不容易闪避! 但如今她是以身作饵,有备而来,情况当然不同! 火红精光才闪,萧瑶去势忽停,以“千斤坠”轻功,把身形立即坠下。 她应付得太以及时,遂使那七八线火红精光全从头上飞过,在身旁丈许以外发出一阵轻爆,暨“轰轰发发”的奇异声响。 萧瑶侧头微偏,偷眼一瞥,只见一块山石之上,布满血红的火光,烧得那山石尚自“滋滋”作响! 萧瑶心中一动,目注小林之内,双剔秀眉,厉声发话问道:“林中是谁? 竟敢对你姑奶奶发出这等有欠光明的无耻暗算?“林中红影一内,飘出一个年约三十四五,奇丑无比,却偏偏穿了一套红色宫装的中年妇人,直瞪着一双三角眼,倒剔着两条扫帚眉,嘻咧着一张血盆口,向萧瑶冷冷地问道:“你说什么? 你说我有欠光明?”萧瑶暗自捉摸这中年丑妇的身份来历,点了点头,扬眉答道: “当然有欠光明,你以为你这样对人突施暗算,算得上是光明磊落?” 中年红衣丑妇把她鼻孔朝天的大蒜鼻耸了一耸,冷笑说道:“我当然有相当理由对你出手!”萧瑶道:“先说你的理由,说完再通名受死!” 中年红衣丑妇屈指计道:“第一,这位‘太白金翁’李子西是我师兄,师兄有难,师妹不能不救!第二,你无端假冒我的名号,我当然应兴问罪之师!第三……”萧瑶不等她的“第三”出口,便目闪神光,失声叫道:“这样说来,莫非你就是‘五行门’弟子中真正的‘离明火姬’呼延霄么?”红衣中年丑妇狞笑遁:“对了,任凭多鬼魅,有佛在灵山,你这假呼延霄,遇到我真呼延霄,总该现出原形,听凭我加以处置,严厉惩罚了吧!”萧瑶见穆超元站在那真正的“离明火姬‘呼延霄背后,已将有所动作,遂向他暗施眼色,示意穆超元暂缓发难,并含笑说道:”谁惩罚谁?此时尚说不定,我还有两句话儿要想问你。“呼延霄尚未答话,穆超元却已猜出萧瑶的心意,在一旁接口答道:”有甚话儿,要问快问,问完了,我好送你这不知死活的丫头上路。“萧瑶以两道充满智慧、清澈如水的目光,盯在呼延霄脸上,问道:“呼延霄,适才向‘千鬼壑’中抛枝告密之人,就是你么?”呼延霄狞笑道:“当然是我,除了我这真正的‘离明火姬’之外,还有谁能揭破你这冒牌货色的阴谋诡计?”萧瑶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假冒你的名号,混入‘千鬼壑’之内的呢?” 呼延霄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在来此途中,听得‘千鬼壑’派遣出外的办事人员谈话,说是木神妃霸业当成,高手云集,连‘五行门’的师兄妹都全已来到壑中,由此可见,最低限度,其中的‘高明火姬’呼延霄必是冒名假货!” 萧瑶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千鬼壑’中当面揭穿,却要鬼鬼祟祟地投枝告密则甚?” 呼延霄冷笑道:“因为我对‘千鬼壑’中的情况太不熟悉,又不知你有多少党羽?万一进入壑中,反而被你陷害,岂非太划不来……”穆超元不等呼延霄再往下讲,便自接口笑道:“没有了,她根本没有党羽,‘五行门’师兄妹中,只有她一人是假冒的身份!” 呼延霄闪动着她那双三角眼,以目光斜瞥穆超元,扬眉问道:“李师兄怎能断定除了她之外,其余都是真的呢,常言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其余的三位同门中,也有……“穆超元笑道:“身份可以假冒,功力无法假冒,我们自接呼延师妹的投枝密告之后,业已集众考较本门特有神功,才发现只有这丫头一人是假,遂予以格杀。” 呼延霄闻言,得意笑道:“既然她没有余党,李师兄就和小妹共同出手,送这丫头上路,或是把她擒回‘千鬼壑’中,交由木神妃发落如何?” 穆超元点头笑道:“好,但江湖处事,最忌夜长梦多,还是把这丫头斩草除根,来得干脆一点!” 萧瑶知道穆超元这几句话儿是讲给自己听的,遂颔首微笑,进步欺身,逼向呼延霄,右掌猛扬,一式“惊涛拍岸”,当胸倏然推去! 呼延霄一来未曾尝过萧瑶的真正厉害,二来又倚仗有穆超元所扮的“李子西” 在旁相助,遂不肯闪避,冷笑一声,挥掌硬接! 但她右掌才挥,后腰眼上突觉一麻,便告全身无法动转,被穆超元点穴制住! 萧瑶见穆超元业以“隔空点穴”的手法将呼延霄制住,但一只右掌仍伸往呼延霄的后心,不禁诧然问道:“老人家,你……你这是作甚?” 穆超元笑道:“当机不断定,夜长梦必多!有关‘五行门’之事,除了‘青阳木魃’柳洞宾尚可暂加利用之外,这呼延霄是最后一根祸苗了,我要把她连根拔掉!” 话音未了,指头业已搭上呼延霄后心要害。 萧瑶想起一事,向穆超元叫道:“穆老人家,慢点……”她这“慢点”二字,是稍微说得“慢了一点”,因为穆超元杀意早决,指尖才一搭上呼延霄的后背,掌心已同时顿出。 “噗”的一声,那“离明火姬”呼延霄被穆超元的“小天星”内家掌力震开被制穴道,但也立即口吐鲜血,尸飞四步! 这时,萧瑶的“慢点”二字,才刚刚送进穆超元的耳内,穆超元目注萧瑶,歉然问道:“萧姑娘是否还有什么要紧事儿?我……我下手得似乎太……太快一些?“呼延霄既已死去,萧瑶不愿再埋怨穆超元,遂摇头含笑说道:“没有什么要紧事儿,只是想问问呼延霄,她还有同党没有?” 穆超元怔了一怔,含笑说道:“能问上一句,当然比较妥当,但我觉得‘五行门’师兄弟的人数已齐,呼延霄是一人在此,林内别无动静,或许没有什么同党……”话方至此,林内突然传出“哼”的一声冷笑! 萧瑶反应既捷,身法又快,才一听得笑声,便见到一道红色电光闪进林内。 穆超元生恐对方奸诈太甚,萧瑶大意有失,遂赶紧随后跟去。 进入林内丈许以后,萧瑶却站在一株合抱的巨树之后,目光低垂,呆呆发怔! 穆超元诧然问道:“萧姑娘,你在看些什么?” 萧瑶叹息一声,答道:“老人家请过来看,真所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这种意外情况,可太以令人惭愧!” 穆超元走过一看,只见树后地上躺着两具人尸,由那鬼魅装束之上,一看便知是“千鬼壑”中的喽罗人物,或所派的岗哨! 尸边地下,还有几行用树枝所写的草书,依稀可辨,写的是:“‘千鬼壑’下既然警戒森严,壑上岂无岗哨?故在诱杀呼延霄之前,先应除却暗岗,否则,机密照样泄漏,再回‘千鬼壑’时,不啻飞蛾扑火,自投罗网也,语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信然一笑!傲糇种螅⑽词鹈瓜粞肽鲁疚薹ú虏庹馕话锪怂谴竺Φ奈淞制嫦溃渴悄母觯? 萧瑶秀眉双蹙,诧声说道:“奇怪,这人是谁?穆老人家见高识远,是否猜得出来?” 穆超元向地上字迹细细看了一番,摇头苦笑,向萧瑶皱眉说道:“以树枝在地上草书划字,根本难辨笔迹,却叫我们怎样凭空推测?但不论此人是谁,所帮的忙委实不小,这两名在此轮值放哨的‘千鬼壑’中喽罗若不除去,必将归报与索明知晓,我们便难免原形毕露,大遭险厄的了!” 萧瑶叹道:“我也承认对方帮了我们大忙,但他为何如此神秘,连个姓名都不留呢?” 穆超元道:“萧姑娘,适才进林之后,可曾见着那留书之人的一些踪迹?” 萧瑶的如花秀靥之上,浮现出薄薄一片代表惭愧的淡红色泽,摇头说道: “我一听得冷笑一声,便飘身进林,自认来得绝不算慢,但到此只见树后遣尸和地上留字,却根本不见留字之人半点踪影!” 穆超元笑道:“如此说来,这位奇人除了智慧高绝以外,功力修为方面也相当惊人,至少在轻功一道之上,已到了能与萧姑娘互相颉颃的地步!” 萧瑶苦笑道:“常言道:”强中更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这话真是不差,这回我在’千鬼壑‘中可大大开了眼了!既有人假扮我的身份下壑救人在先,又有人为我们暗除……“一语未毕,双眉忽挑,目中闪烁慧光,若有所悟地顿住话头,向穆超元叫道:“穆老人家,你说这先后两事,会不会是她一人所为?” 穆超元连连点头,含笑说道:“萧姑娘推想得妙,那位独入‘千鬼壑’,震倒‘枉死城’和‘望乡台’,救走几名重要囚人的红衣女郎,也是具有超群胆识和卓绝武功,委实与如今这位神秘人物有几分相似!” 萧瑶叹道:“不瞒穆老人家说,我姊妹自视甚高,尤其在巾帼英豪中,一向不作第三人想,但如今不单出了木小萍、皇甫婷等红粉魔头,又出了这位神秘女侠,真是……”穆超元听萧瑶说至此处,遂打断她的感慨之语,接口笑道:“萧姑娘,我们在此胡乱推测,也无法着甚边际,还是回转‘千鬼壑’,把经过告知你顾兄和你辛师叔吧!” 萧瑶颔首道:“好,我们回去,但在回去之前,是否应该把这两具喽罗的遗尸和‘离明火姬’呼延霄的尸体,加以收拾掩埋一下?” 穆超元略一寻思,摇头说道:“掩埋三具人尸颇费时间,故而我觉得这两具喽罗的尸体可以不必管它,只把呼延霄的遗尸投下幽秘山谷便了!” 萧瑶赞同穆超元这种意见,飘身出林,目光扫处,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适才被穆超元以“小天星”内家掌力震断心脉,狂喷鲜血而死的“离明火姬”呼延霄,业已失踪不见! 地上,血迹依然,但那伏地的人尸,却出人意料地不知何去? 萧瑶秀眉深蹙,目中神光炯炯,电扫四方,喃喃自语说道:“怪事年年有,没有今日多,居然连死尸都会自行溜掉,穆老人家,你刚才在那记‘小天星掌’上,到底凝聚的是几成功力?” 穆超元道:“我凝足了十二成功力,保证呼延霄的心脉震断,脏腑已碎,决无复生之理!” 第十七章 萧瑶道:“既然如此,莫非呼延霄戾气难消,变成僵尸?但即令有此怪事,它也得吸收日精月华,慢慢成形,不会在血迹未干之下,便尸变而遁!” 穆超元笑道:“不会是变成僵尸,大概是我们在林中观看地上神秘留书之际,那位神秘人物却悄悄来到此处,又替我们消弭了这桩痕迹!” 萧瑶略有不服地轩眉说道:“我不相信,他在此弄走呼延霄的尸体,竟使我们听不到半点声息?” 穆超元道:“事实如此,不相信也不行,我这趟真是大开眼界,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像我这样一把老骨头,委实不足与后生俊彦争强斗胜的了!” 萧瑶无可奈何,苦笑一声说道:“好了,人家事事都替我们遮盖妥当,我们且回转‘千鬼壑’吧,但愿这位神秘女郎也能参与今晚‘望乡台’上的‘九幽大宴’,让我拜手识荆,并和那‘五毒香妃’木小萍,异常精彩地斗上一阵!” 穆超元点头笑道:“这事大有可能,我们且冷眼旁观,倒看这位神秘女郎,是怎样进入戒备森严的‘千鬼壑’,登上‘望乡台’的呢!” 萧瑶梨涡双现,含笑说道:“如今的‘千鬼壑’,确实不易闯入,但我对这位神秘女郎倒颇有信心,相信她必会施展极巧妙的办法,去往‘望乡台’上凑热闹!” 穆超元起初听得不断点头,但随后却也勾起感慨地咬牙说道:“正邪双方,今夜可能便到了决战关头,但戚小香那贱婢却还未曾转来,我如不能手刃此女,怎消心头之恨!” 两人一面轻声对谈,一面走回秘洞。 秘洞之中,仍被那道极为厚重、决非人力能开的“玄阴鬼门”闸死! 穆超元走到“玄阴鬼门”之前,朗声叫道:“值班头目,老夫李子西,与呼延姑娘业已回来,快把‘玄阴鬼门’启开!” 语音微顿,“玄阴鬼门”上先开启了一个小小圆孔,值班头目从小孔中向外张望,看清来者确是穆超元所扮的李子西及萧瑶所扮的呼延霄,遂笑着应门,按动机关,使那扇又厚又重的“玄阴鬼门”,缓缓往上升起。 穆超元与萧瑶走过这道关口,又向那头目说道:“我与呼延姑娘在壑上业已除去一名大敌,但‘千鬼壑’所派的两名岗哨,也告惨遭毒手!故而,你们仍应把‘玄阴鬼门’放下,不论有谁要想通过,都向壑中报告请示,我黄师弟与沐师弟轮值第二班,有甚事儿,你就先找他们便了!” 值班头目“喏喏”连声,穆超元遂向萧瑶笑道:“呼延师妹,我们轮值第一班的时间已到,且去‘孟婆亭’交班,由你黄师兄和沐师兄来轮值吧!” 萧瑶点头随行,等避开这些岗哨喽罗以后,方对穆超元压低语声,悄悄说道: “穆老人家,少时到了‘孟婆亭’内,你与索明找话闲谈,让我有机会把壑上之事,用‘蚁语传声’向辛师叔暨顾兄说明。” 穆超元笑道:“好,我编造一套假话,向索明陈述,萧姑娘便可利用机会,向辛兄、顾老弟述说陈情。” 说话之间,他们业已走出秘洞,到了那鬼气森森的“千鬼壑”下。穆超元、萧瑶目光注处,见索明仍与辛东坡、顾朗轩、柳洞宾等在“孟婆亭”上饮酒,“望乡台”的修建工作,也已到了接近完成的阶段。 索明一见穆超无、萧瑶走来,便举杯行至“孟婆亭”口,含笑叫道:“李兄和呼延姑娘辛苦了,快来饮上几杯,我想秘道之中大概不至于有甚事变吧?” 穆超元边自走入“孟婆亭”,边自向索明摇了摇头,扬眉说道:“索壑主猜得不对……”“不对”两字才出,索明便吃了一惊,双眉剔处,目射厉芒,诧声问道:“李兄这样说法,莫非秘道之中已生变故?如今的情况穆超元接口笑道:” 不是秘道之中生变,而是壑口有了情况,因为我与呼延师妹放心不下,索性去往‘千鬼壑’上,在左近周围,巡查一遍。“索明道:“李兄与呼延姑娘太以贤劳,但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 穆超元暂不置答,笑向萧瑶道:“呼延师妹,关于壑上的情况,是由你叙述? 还是由我向索壑主陈报?” 萧瑶心中雪亮,懂得穆超元这样说法之意,是通知自己准备开始向辛东坡、顾朗轩“传音密语”,遂一扬柳眉,娇笑说道:“大师兄还向我客气则甚?当然是由你对索壑主说明经过。” 穆超元举起杯来,先饮了一口酒儿,向索明注目扬眉,朗声叫道:“索壑主,你大概意料不到,当我和呼延师妹到了‘千鬼壑’上,四周巡查之际,竟发现本壑所派的两名暗哨,业已遭人毒手!” 索明哦了一声道:“有这等事么?李兄与呼延姑娘可否发现杀害本壑所派暗哨之人,是何等来路?” 李子西道:“发现了,是一个红衣女子!” 索明失声道:“红衣女子?是否曾来本壑捣乱,炸倒‘枉死城’,震塌‘望乡台’,救走几名重要囚徒的‘红衣昆仑’萧瑶?” 穆超元道:“不是!” 索明问道:“李兄怎知不是?莫非你认识‘红衣昆仑’萧瑶?” 穆超元笑道:“根据江湖传言,‘红衣昆仑’萧瑶似乎不单技高,并且貌美!” 索明点头道:“‘技高貌美’四字,半点不差,决非江湖人物信口过誉!” 穆超元微笑说道:“便因如此,我才断定那红衣女子不是‘红衣昆仑’萧瑶,因为她不单奇丑如猪,毫无美感,一身技艺也算中平,无甚特别之处。” 索明道:“李兄与那红衣女子业已交手,并大展神威,将她击败了么?” 穆超元摇头道:“那红衣女子正在杀害本壑两名暗哨,呼延师妹欲加抢救,已告不及,但两人交手,不到百招,便为呼延师妹的‘离火神功’所败!” 索明点头道:“那大概不是‘红衣昆仑’萧瑶,因萧瑶的功力,与木神妃相差甚微,恐怕决非呼延姑娘力所能胜,李兄已否将她擒回讯问……”穆超元不先等索明说完,便摇头笑道:“我虽想擒她讯问,可惜此女性烈,在身受呼延师妹‘离火神功’重伤之下,竟自行纵落深谷,粉身碎骨、绝命而死!” 索明哦了一声,点头含笑说道:“虽然未能把对方擒回来拷问,但呼延姑娘将其逼得跳崖自尽,也是一件大功,来来来,索明借酒致谢,且奉敬呼延姑娘三杯!” 穆超元生恐萧瑶还在对辛东坡、顾朗轩“传音密语”,被索明看出蹊跷,却是不妙。 但目光到处,却见萧瑶仿佛业已把密语说完,手持酒杯,向索明娇笑说道: “多谢索壑主,三杯不必,一盅足矣!” 说完,饮尽酒儿,又自目注索明,秀眉双扬地嫣然叫道:“索壑主,壑上所设两名桩卡,已为那红衣女子所杀,你应该再派两名才对。” 索明摇头笑道:“秘道之中的‘玄阴鬼门’既告放下,壑上是否再派巡哨桩卡,已无所谓,何况我还另派了两名暗桩,藏在外人绝难发现的极为幽秘之处,他们自会把重要讯息随时报我!” 萧瑶闻言,与穆超元交换了一瞥眼色,两人心中均颇紧张! 因为索明另外还派遣了两名暗桩,倘若他们藏在暗处,看见自己杀死真正的“离明火姬”呼延霄的经过情形,向索明密告,则这局面却是如何收拾? 正在此时,突然有个夜叉鬼卒捧着一只巨大的皮囊,走入“孟婆亭”中,向索明恭身禀道:“启禀壑主,壑上暗桩有重要密报到来,据称这具皮囊要壑主亲自开启!” 萧瑶与穆超元闻报之后,不禁眉头双蹙,同自心神一震! 两人心中虽均吃惊,但外在表现却仍然不同。 穆超元暗自深思,考虑究应怎样应付目前这异常尴尬的险恶局面? 萧瑶则笑哈哈地向索明叫道:“索壑主,壑上暗桩既有密报到来,你怎还不开囊,我也想看看他们所呈报的是什么秘密大事?” 索明接囊在手,略一掂量,以一种怀疑的神色,双眉微蹙说道:“奇怪,他们若有大事密告,一纸信笺已足,为何要送来这大一只沉重的皮囊呢?” 萧瑶笑道:“索壑主这样猜疑有何用处?你只要打开皮囊,不就可以明白了么?” 萧瑶脸上虽笑容可掬,但心中早动杀机,把“太清神功”暗聚双掌! 她准备只要一发现囊中密告果是揭破自己与穆超元、辛东坡、顾朗轩等真实身份之际,便立发杀手,左掌震毙柳洞宾,右掌杀却索明,然后便把这“千鬼壑” 中闹它个天翻地覆! 索明江湖经验十分老到,何尝不觉得这只皮囊有点可疑,遂于开囊之际,也已暗聚功力,防范有任何突发变化。 皮囊一开,血腥气味刺鼻,一看之下,竟是两颗新鲜人头! 索明倾出一看,脸上勃然变色! 萧瑶见了他这种神色、便自瞧科几分,心中一宽,散去所聚功力,扬眉问道: “索壑主气恼则甚?难道这两颗人头,就是你所说的暗桩?” 索明方一点头,萧瑶便向他举杯笑道:“来来,索壑主,如今该我敬你一杯!” 边自说话,边自起立持壶,替索明杯中斟满了琥珀美酒! 索明不解其意,愕然问道:“呼延姑娘这向我敬酒之举,却是何意?有点把我弄迷糊了!” 萧瑶笑道:“适才索壑主夸我杀敌有功,曾经敬我一杯……”索明点头道: “不错……”“不错”两字才出,萧瑶便双现梨涡,嫣然微笑,接口说道:“如今杀敌未净,怎能邀功?常言道:”无功不受禄。‘我无法把适才那杯酒儿吐出,只得回敬索壑主一杯了!坝锉希惆涯潜贫磺愣。? 索明只得也饮尽酒儿,摇头说道:“呼延姑娘不能这样说法,敌暗我明,除非他们敢现身列阵,与我们放手一搏,互拼生死以外,却是如何搜杀得尽?” 萧瑶目光一转,侧顾辛东坡、顾朗轩二人,挑眉娇笑说道:“黄师兄、沐师兄,如今该你们接班了,希望你们再费些精神,去往壑上搜查,若能为木神妃多建一点微功,我们‘五行门’师兄妹在‘九幽大宴’之上,脸面才好看一点!” 辛东坡答应一声,接过萧瑶所递的“九幽大令”,与顾朗轩刚刚起身,举步欲待走出“孟婆亭”时,萧瑶忽又叫道:“黄师兄、沐师兄请慢点,我瞥见那具盛人头的皮囊中,好似还被人血粘着一张纸条,你们且等看完究竟再走!” 这时,索明将皮囊丢在地上,闻言拾起看时,果然从囊中取出一张人血所粘的纸条。 纸条上满是血污,但尚可看出上面写的是:“闻木小萍今夜以‘九幽大宴’飨客,送上人头两颗,稍加庖治,即可权充席上嘉肴!” 末后署名,赫然是“红衣昆仑”四字。 萧瑶又向辛东坡叫道:“黄师兄、沐师兄,我们的师门大仇‘红衣昆仑’萧瑶现在壑上,我们‘五行门’师兄妹要不要联手同去与她斗上一阵?” 辛东坡故意傲然一笑,摇头答道:“不必,‘五行合运’的杀手是用来对付董夫人的,小小的‘红衣昆仑’萧瑶,大概最多与我斗个平手,再有沐师弟施展‘癸水神功’在场相助,业已可占八分胜面了!” 萧瑶笑道:“黄师兄的‘戊土神功’是五行中枢,小妹自然信得过你的功力,但萧瑶为人十分刁猾,两位师兄纵在绝对优势之下,仍应多多注意!” 辛东坡正在点头,耳边突又听得萧瑶以“传音密语”悄然说道:“辛师叔,这冒用我身份之人,来历用意均甚奇怪,你与顾兄请费点心神,去往壑上找她一找,替我查看查看。” 辛东坡连连点头,向萧瑶朗声说道:“呼延师妹放心,愚兄一定会去壑上,找着这‘红衣昆仑’萧瑶,看看她究竟有多大能耐,是个什么东西变的?” 萧瑶笑道:“好,小妹在此等候佳音,我先预敬黄师兄、沐师兄一杯得胜酒吧!” 辛东坡与顾朗轩闻言,遂双双饮了一杯酒儿,一同走出“孟婆亭”外。 他们一面缓步走向秘道,辛东坡一面以“蚁语传声”向顾朗轩叫道:“顾老弟,你既足智多谋,又对中原人物十分熟悉,可猜得出那假扮你瑶妹身份的神秘红衣女侠究是谁么?” 顾朗轩苦笑道:“猜是太以难猜,但我却有个希望,只不知这希望能否变成事实?” 辛东坡笑道:“什么希望?顾老弟不妨说来听听!” 顾朗轩道:“我认为冒充瑶妹身份之人,用意甚善,绝对是友非敌!” 辛东坡点头道:“这是当然之理。” 顾朗轩道:“依这当然之理,再加推测,似乎可以断定那神秘女侠,与我们定是关系密切,否则,她不会如此惹人注意地一再相助!” 辛东坡道:“老弟这进一步的推断也颇合理,如今该听你加以结论的了。” 顾朗轩扬眉说道:“与我们有密切关系,而又具有高明身手的巾帼奇英不多,‘白衣昆仑’萧琪陷身‘九幽地阙’的‘鸳鸯阁’内,‘红衣昆仑’萧瑶则扮作‘离明火姬’呼延霄,现在‘孟婆亭’中,故而,我便希望那红衣神秘女侠,会是我以前的红妆密友林傲霜了!” 辛东坡静静听完,双眉轩了两轩,似乎要想说甚话儿,却忍住不曾出口。 顾朗轩道:“辛师叔,你有什么话儿要说?是否不以我的推测为然?” 辛东坡笑道:“林傲霜姑娘是极具智慧的‘罗腐高足,她虽然对老弟在情感上有了误会,但总会明白事实,赶来暗助,事实相当合理,问题只在于她是否精于‘昆仑’独擅的‘云龙身法’?” 末后一语,把位“紫竹书生”顾朗轩问得目瞪口呆,双眉深蹙! 辛东坡见状,知道顾朗轩相当失望,也可从这种表情之上,看出他对以前的密友林傲霜怀念犹深,确实有一种真实情感! 常人如此,不足惊骇,但顾朗轩已获功力比林傲霜更高、姿容比林傲霜更美的绝代侠女“红衣昆仑”萧瑶倾心相爱,仍对旧侣情深,却是十分难能可贵之事! 辛东坡有所感触,目注顾朗轩,连连点头,加以赞许说道:“老弟虽获瑶侄青睐,却仍对林姑娘眷念不忘,足见真是至情至性之辈,古人‘但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之句,不足对你咏叹的了!” 顾朗轩长叹一声,苦着脸儿说道:“不单我对于林傲霜相思难忘,觉得负疚太多,连瑶妹也有同样的感触。瑶妹除了武功精绝以外,更是一位知情明理的绝代红妆,她未必会喜欢一个喜新忘旧的薄幸之徒……”说至此处,业已走入秘道,到了那道守卫森严的“玄阴鬼门”之前。 鬼卒头目遥见人走来,遂肃立躬身,抱拳一礼问道:“两位是……”辛东坡不等那头目询问,便取出萧瑶所移交的那支“九幽大令”,含笑说道:“我是‘后土神君’黄在中,这位是我师弟‘潇湘水客’沐寒波,我们是来接替李子西师兄和呼延霄师妹,担任这秘道之中的特别警戒职务!” 鬼卒头目一见“九幽大令”,神态越发恭敬,陪笑说道:“黄神君有何指示?” 辛东坡笑道:“现在敌人出没无常,请你把‘玄阴鬼门’启开,我和沐师弟再到‘千鬼壑’之上去巡查巡查!” 鬼卒头目看了“九幽大令”,自然遵命办理,立即按动机纽,使那扇“玄阴鬼门”缓缓升起。 辛东坡与顾朗轩通过秘道,到了“千鬼壑”上,举目四望,即见空山寂寂,哪里有丝毫人踪? 顾朗轩皱眉说道:“瑶妹给我们的这桩任务恐不易达成,那位红衣女侠神秘异常,若不自动现身,却叫我们漫山遍野,怎样寻找?” 辛东坡双眉一挑,突然纵声朗吟:“一叶舟轻,双浆鸿惊。水天清,影湛波平,鱼翻藻鉴,鹭点烟停过沙溪急,霜溪冷,月溪明。重重似画,曲曲如屏。算当年,虚老严陵。君臣一梦,今古空名。 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顾朗轩听出辛东坡以真气传音,高吟及远,遂点头笑道:“对了,辛师叔吟完这阙东坡词后,再吟一阙稼轩词吧,把你这块特别的招牌挂将出来,或许会引得那位神秘女侠出现?” 辛东坡点了点头,又传声及远,引吭高吟,吟的是:“唱彻阳关泪未干,功名余事且加餐。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今古恨,几千般,只应离合是悲欢?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辛东坡吟完这阙辛弃疾的“鹧鸪天”后,好似有甚警觉地倏然回身。 他是回身目光投往一片小小松林,而这小小松林,大概还远在辛东坡与顾朗轩所立足之处的七丈之外! 就在辛东坡这略一回头之际,忽有一线白光从松林之中飞了出来,向辛东坡电掣疾射而至! 辛东坡觉得这线白光来势虽疾,但却不似暗器,遂伸手将其接祝白光才一人手,辛东坡的口中便自低低咦了一声。 顾朗轩惊道:“辛师叔惊咦则甚,莫非这件暗器之上,淬有可以入手伤人的剧毒?” 辛东坡笑道:“这线白光并非暗器,只是短短的一段丝织衣带而已。” 顾朗轩愕然说道:“一段短短的丝织衣带,能打出七丈以外的距离,并来势如此快捷,化为一线白光,此人的玄功内力,太以高明了!” 辛东坡向手中那段长约三寸的白绫衣带看了一眼,扬眉说道:“老弟说得不错,此人的功力确颇玄奇,但这衣带之上还有十二个字儿,恐怕更玄奇得令人难解呢……”他边自说话,边自将接在手中的那段衣带向顾朗轩递去。 顾朗轩接过一看,果见衣带上有十二个黑色小字,写的是:“尸非尸,鬼非鬼,皇非皇,英非英!” 顾朗轩看完以后,苦笑道:“这位高人也未免太以神龙见首不见尾了,真教我们莫测高深,无从捉摸!” 辛东坡道:“老弟聪颖过人,对于这衣带上的十二个字儿,有何看法?” 顾朗轩又仔细看了两眼,摇头说道:“这‘尸非尸、鬼非鬼、皇非皇、英非英’等四句话儿,真比经典梵文还要难懂!我们要不要前往松林之中,寻……” 一个“寻”字方出,辛东坡便摇了摇头,接口苦笑说道:“不必,不必,老弟请想,对方若肯和我们见面,何须还‘飞带传书’,露上这么一手则甚?” 顾朗轩也颇以辛东坡所说为然,向松林远望一眼,点头叹道:“辛师叔说得对,我们即令赶去松林,伊人也必鸿飞冥冥,不见踪迹的了!” 辛东坡指着顾朗轩手中的那段衣带,双扬浓眉含笑说道:“常言道:”求人不如求己。‘我们这一班的任务,反正有一个时辰光阴,且来个大海寻针,也未尝不是消遣之策!肮死市嘈Φ溃骸按蠛Q罢耄绾蜗率郑啃潦κ寮扔写艘椋且延猩醺呙骷兀俊? 辛东坡道:“我们把各种已知情况,尽量加以归纳分析,不论获得一鳞片羽,都把它记将下来,或许会一但豁然旁通,随意顿悟,也未可知?” 顾朗轩道:“好,我们先格物吧。这段白绫衣带,定属女服所有,是不是我们可以认为林中‘飞带传书’之人,就是假冒瑶妹身份的那位神秘女侠?” 辛东坡道:“此点我完全同意!” 顾朗轩苦笑道:“格物因物宾所限,只能到此为此,如今该猜谜了。抽丝剥茧,顺序而为,应该先研究四句玄奥偈语中的‘尸非尸’三字!” 辛东坡道:“这三个字儿令人相当头痛,‘尸’是什么?‘非尸’又属何指? 恐怕非到情况发生之时,无法预加推断!” 顾朗轩道:“辛师叔之意,是对第一句‘尸非尸’放弃推敲,而先研究第二句‘鬼非鬼’么?” 辛东坡摇头道:“第二句‘鬼非鬼’更是无从捉摸,因为‘千鬼壑’中到处是鬼,大头鬼、小头鬼、无常鬼、僵尸鬼、吊死鬼、溺死鬼等,触目皆见,我们怎知哪一个‘鬼’,才是这衣带偈语中的‘鬼’呢?” 顾朗轩道:“好,第二句‘鬼非鬼’也暂时放弃研究,第三句‘皇非皇’和第四句‘英非英’呢?” 辛东坡目中神光一闪道:“我对于这两句话儿,倒有一种想法,不知顾老弟是否觉得有点意思?” 顾朗轩道:“我觉得这两句话儿更难索解,因为‘皇非皇’中的‘皇’字,尚可认为指的是‘阎王爷’、‘千鬼壑主’索明,或‘氤氲仙姬’皇甫婷……” 话方至此,辛东坡便面含微笑地接口说道:“老弟对‘皇非皇’一语中的第一个‘皇’字想得颇妙,皇甫婷是合其姓,索明是切其位,但下面的‘非皇’二字,又应怎么解释呢?” 顾朗轩苦笑说道:“晚辈便因无法体会,才说‘更难索解’。‘皇非皇’一语中,还勉强可以揣测第一个‘皇’字,‘英非英’一语中,却连第一个‘英’字也根本摸不着边际,不知它意属何指?”辛东坡笑道:“这大概是老弟过于从字面着眼所致,倘若换个方向,从意义上试加推测,或许有所收获,也说不定?” 顾朗轩皱眉道:“怎样从意义上来推测,辛师叔请加明教!” 辛东坡道:“一个‘皇’字和一个‘英’字,倘分开来看,确实义极难解,但若合起来看,并在‘皇英’之上各加一字,情况便立即不同了!” 顾朗轩略一寻思,恍然叫道:“辛师叔,你要在‘皇英’之上各加一字,莫非是变成‘娥皇女英’么?” 辛东坡点头笑道:“正是,但只是广义的‘蛾皇女英’,不是狭义的‘娥皇女英’!”顾朗轩一怔问道:“‘娥皇女英’四字,还分什么‘广义’、‘狭义’?” 辛东坡笑道:“当然要分,广义的‘娥皇女英’是指姊妹二人,狭义的‘娥皇女英’则不仅指姊妹,还要同事一夫!” 顾朗轩本是聪明绝顶之人,自然一点便透,微轩双眉笑道:“照辛师叔的高明看法,所谓‘娥皇女英’,是指‘红衣昆仑’萧瑶和‘白衣昆仑’萧琪姊妹的了?” 辛东坡道:“我的意见,不一定对,但我们不妨暂时照此假设,试加推解推解。” 顾朗轩道:“好,我们照此试试,‘娥皇’是姊,当然指的瑶妹,‘皇非皇’一语,似乎可以解释为在‘千鬼壑’中露面,炸塌‘枉死城’,震倒‘望乡台’的‘红衣昆仑’萧瑶,只是假冒,并非真人实货!” 辛东坡从怀中取出他那从不离身的酒瓶,喝了一口,扬眉笑道:“这种推解,可以说是与事实完全相合,老弟再分析分析下一句‘英非英’吧。” 顾朗轩皱眉说道:“‘女英’应该是指萧琪,这‘英非英’一语,难道竟说如今失陷在‘鸳鸯阁’中,与我南宫敬贤弟成亲的‘白衣昆仑’萧琪,竟不是真的?” 辛东坡“呵呵”笑道:“这事当然也颇有可能,老弟怎么竟深表怀疑呢? 我当初便认为萧琪侄女的机智功力,比她姊姊还高,哪会轻而易举地落在群邪手内?“顾朗轩闻言之下,双眉深蹙,默然不语地陷入了沉思的状况! 辛东坡见他如此沉思,不禁愕然问道:“顾老弟,你在想些什么?是不是不以我这种‘英非英’的看法为然?” 顾朗轩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不是不以辛师叔这种看法为然,而是觉得若把辛师叔这种看法假设属于事实的话,则除了一桩疑点以外,所有想不通、猜不透的哑谜,都可以迎刃而解,获得答案!” 辛东坡道:“老弟这样说来,定有更进一步的高明看法!” 顾朗轩笑道:“倘若与南宫敬贤弟在‘鸳鸯阁’上成亲的‘白衣昆仑’萧琪不是真人,则独闯‘千鬼壑’,炸塌‘枉死城’,震倒‘望乡台’,救走几名重要囚人的‘红衣昆仑’,定是‘白衣昆仑’所扮,也就难怪‘五毒香妃’木小萍会发现来人精擅‘昆仑’独有的‘云龙身法’,并深信不疑,而使扮作‘离明火姬’呼延霄的真正‘红衣昆仑’,在潜伏魔巢的各种工作上,都获得相当便利!” 辛东坡笑道:“这种解释果然合情合理,但愿能成事实,那才是极具妙趣的一段武林佳话!” 顾朗轩皱眉道:“事情未必能如此合于理想?何况其中还有一个关键疑点,使我无法想通!” 辛东坡问道:“什么关键疑点?” 顾朗轩道:“就是假如‘鸳鸯阁’中的萧琪是假,则这‘假萧琪’又是何人所扮?真萧琪是否知晓?是否授意那‘假萧琪’故意如此?以及这种假假真真、变幻百出的化身方法,用意究属安在?” 辛东坡道:“老弟这一连串的问题,确实是当前如谜局面的关键所在,可惜我连一个问题也答不出来!” 顾朗轩皱眉道:“除了这些属于基本性的关键问题外,对那‘尸非尸,鬼非鬼’二语,我们也瞠目难测,故而,依晚辈之见,不必在此逗留,还是回转壑下,与瑶妹等共同研究,如今距离‘九幽大宴’的开宴时刻已近,正邪双方可能决斗即起,我们要把人员集中,千万不可分散实力……”辛东坡点头道:“不单‘九幽大宴’即将开始,在‘鸳鸯阁’中欢度春宵的南宫敬,与那不知真假的萧琪,也将出面见人,目前局势,真是紧张万分,瞬息百变,我们要以最冷静的态度,郑重应付,决不可冲动冒火,以致一着棋错,满盘皆输呢!” 两人边自商量,边自又从那秘洞之中,回转“千鬼壑”下。 由于索明不敢有违“五毒香妃”木小萍的限令,不眠不休,亲自督工之故,业已把“望乡台”修筑得重复旧观。 辛东坡与顾朗轩回到“千鬼壑”内,索明等人则业已离却“孟婆亭”,到了“望乡台”上。 萧瑶见他们从秘道之中走出,便高声叫道:“黄师兄、沐师兄,索壑主业已督工把‘望乡台’修竣,你们上台来吧!” 辛东坡、顾朗轩上台一看,索明已然命人在“望乡台”中央陈设了一桌盛筵,等待“五毒香妃”木小萍亲自从“九幽地阙”之中来此,主持欢迎“五行门”师兄妹齐聚的“九幽大宴”。 萧瑶见辛东坡等上了“望乡台”,遂向索明笑道:“索壑主,黄师兄、沐师兄的第二班已然值毕,如今该我和柳师兄轮值第三班了索明摇手笑道:”‘望乡台’业已修竣,特别警戒已可以取消,不必再劳动柳兄和呼延姑娘了。“柳洞宾本来认为自己与萧瑶同在黑暗甬道之中值班,或许会有甚甜头? 闻言之下,不禁有点失望。 萧瑶笑道:“取消轮值也好,我正好有桩‘五行神功’中‘水火相济’的疑义,要向精于‘癸水’功力的沐师兄请教一下。” 说完,秋波转递,向顾朗轩娇笑叫道:“沐师兄,有关壑上巡查之事,由黄师兄代表向索壑主报告即可,你请到这边来,小妹刚才突然发现一桩本门功力上‘水火相济”的疑义,要想向你请教请教!肮死市懔说阃罚旌拖粞呦颉巴缣ā钡亩娼巧希蜕芴浮? 柳洞宾看了萧瑶与顾朗轩的亲密神情,有点眼红,但知道这位“呼延师妹” 太以厉害,只好气在心中,翻腾醋波,而不敢形诸于色。 萧瑶把顾朗轩拉到台角,以其他人无法得闻的语声,悄然问道:“顾兄,你和辛师叔这次去往‘千鬼壑’上,可有什么收获?” 顾朗轩笑道:“收获不小,有位神秘女郎,不肯与我和辛师叔相见,只给我们猜了一个极难猜的哑谜!” 萧瑶愕然问道:“哑谜?什么样的哑谜?顾兄说来听听,我生平对于猜谜暨参究禅机偈语,最感兴趣!” 顾朗轩道:“好,我说给你听,但愿瑶妹不要觉得头痛才好!” 说罢,便把那“尸非尸、鬼非鬼、皇非皇、英非英”等十二个字儿,告知萧瑶。 萧瑶果也听得秀眉深蹙,沉思片刻以后,便面含苦笑地摇头说道:“的确是个极难猜的哑谜,这十二个字儿,有点令人摸不着头脑!” 顾朗轩笑道:“瑶妹摸不着头脑,我和辛师叔倒摸着了一点点,认为这十二个字儿之中,有你在内!” 萧瑶哦了一声,目注顾朗轩,秀眉双扬,含笑问道:“居然有我在内么? 辛师叔与顾兄以为我是‘尸’还是‘鬼’呢?“顾朗轩道:“我和辛师叔一致认为瑶妹是‘皇’!” 说至此处,又把“娥皇女英”的联想研判所得,向萧瑶说了一遍。 萧瑶静静听完,点头说道:“辛师叔和顾兄的这种猜测,倒也颇合情况,但在‘鸳鸯阁’中假扮我妹子萧琪之人是谁?她如此作法,用意又属何在?” 顾朗轩苦笑道:“我和辛师叔就是对这一点尚未想通,辛师叔要我问问瑶妹,看瑶妹可有什么高明独到的见解?” 萧瑶摇头答道:“我如今如坠五里雾中,业已头昏脑胀,哪里还会有甚高明独到的见解?此事倘果系琪妹所为,将来见面时,我非骂她一顿不可,为何如此故弄狡狯,使我们大伤脑筋,莫明其妙?” 顾朗轩笑道:“琪妹此举高妙异常,瑶妹怎还怪她?她使我们大伤脑筋,莫明其妙,木小萍等群凶自更莫测高深,遂可在里应外合之下,大破魔巢、扫荡群邪的了!” 萧瑶嫣然一笑,螓首微颔说道:“顾兄这种说法倒也有理,我们且善为配合,看看琪妹究竟能玩出一些什么花样?……”话儿至此,远远传来一片“叮…… 叮……叮……”的清越钟鸣! 柳洞宾朗声叫道:“呼延师妹,你向沐师兄请教完了没有?‘九幽地阙’中的‘惊魂钟’已响,木神妃等即将来此,主持欢迎我师兄妹聚合的‘九幽大宴’了呢!” 萧瑶闻言,举步走过,向柳洞宾白了一眼,佯嗔低声问道:“柳师兄,你叫些什么?莫非我向沐师兄请教几句话儿,你便看不顺眼,吃甚飞醋?” 这未后的“吃甚飞醋”一语,仿佛别具韵味,使柳洞宾听得颇为受用,涎着脸儿笑道:“呼延师妹会错意了,我是因这‘九幽大宴’,乃木神妃专为欢迎我‘五行门’师兄妹聚齐而设,我们感谢她的殷勤深意,似应在这‘望乡台’上恭候……”萧瑶接口道:“我们不是业已在此恭候么?难道必须恭恭敬敬地坐在这里,不许随意言动……”柳洞宾慌忙摇手说道:“不是……不是……”他两句“不是”才出,已有人走上望乡台。柳洞宾方一回首,萧瑶便含笑说道:“柳师兄不要看,来人脚步沉重,仿佛负有物件,决不是木神妃、皇甫仙姬和那位劳你眷顾的聂夫人等。”柳洞宾听得萧瑶又以“赤尸夫人”聂玉倩之事来对自己戏谑,不禁眉头深蹙。 他皱眉之故,是怕聂玉倩少时见了自己之时,万一有甚亲热举动,自己若加推拒,未免当众使聂玉倩难堪,若不推拒,则亲近呼延霄之想,恐怕从此便告绝望? 这时,那沉重的足声业已走到“望乡台”上,果是四名鬼卒,抬着一具长形木箱。 索明见状,向那四名鬼卒诧然问道:“这具木箱之中盛的是‘打穴铜人’以及铁砂、棉纸等练功应用之物,你们抬到台上来则甚?” 为首一名鬼卒恭身答道:“启禀壑主,适才木神妃的贴身侍婢到库中传谕,说是木神妃在‘九幽大宴’之上需用几件东西,命我等收拾妥当,送来此处,并加以陈设。” 索明“哦”了一声,点头说道:“既是神妃传谕,你们便快点加以陈设,大概再有片刻,神妃便将驾到‘望乡台’上,亲自主持这‘九幽大宴’的了!” 那四名鬼卒闻言,赶紧开启木箱,把箱中用具,一一装置陈设。 萧瑶目光微注,看见那些鬼卒所陈设的是一具高约五尺四五的“打穴铜人”,一段径尺的树桩,一只巨大的火炉,炉上并放着一只铁锅,锅中所盛,却不知何物? 柳洞宾首先咦了一声道:“这些东西好像都是些显示玄功的用具,莫非木神妃在这‘九幽大宴’之后,还要安排些余兴节目?” 萧瑶笑道:“我看不是余兴。” 柳洞宾问道:“呼延师妹有何高见?” 萧瑶伸手指着那些铜人,木桩火炉,扬眉娇笑说道:“柳师兄请看,除了黄土可就地取材以外,金、木、水、火各物俱全,我猜是木神妃对于我们‘五行门’师兄妹的能力方面表示怀疑,要在‘九幽大宴’之上,来场硬碰硬的当面考试!” 辛东坡道:“我赞同呼延师妹的见解,木神妃定是有面试我师兄妹之意……” 索明生恐他们有所不悦,把事情弄僵,遂在听得辛东坡如此说话之际,急忙陪着笑脸说道:“黄兄请莫误会,木神妃决非有‘考试’之意,但她对‘五行门’中的绝艺一向钦迟,或许会请黄兄等于宴后略为施展,使我们有所瞻仰,借开眼界,作为盛会余兴……”顾朗轩笑道:“‘五行门’艺逝已久,如今甫出江湖,即令果有所出,别人也无从‘钦迟’,索壑主适才之言,恐怕未必是由衷之言吧?” 素明脸上方自一热,顾朗轩又复笑道:“要说钦迟,我们师兄妹对于木神妃的绝艺神功,才真是钦迟颇切,木神妃如肯不吝施为,我们师兄妹也不妨抛砖引玉的了!” 索明笑道:“这件事情容易,少时木神妃驾临,我定把沐兄之意向她转达,请木神妃有所施为便了。” 他们正在笑谑之际,突然有一阵芬芳的香气,飘扬在“望乡台”上。 萧瑶用鼻一嗅,首先叫道:“咦,好香好香,这种香气是哪里来的?” 素明肃然起立,含笑说道:“呼延姑娘,这便是我家木神妃的天生体香,神妃玉驾已到……”“到”字才一离口,三条人影已如淡烟幻影一般,飘登“望乡台”上。 萧瑶注目看去,来的三人,全都认识。 最前面的一个,是群邪之首,系曾和自己一度交手,使自己略居下风的“五毒香妃”木小萍。 一个是也和自己一度交手,却是自己略占上风的“氤氲仙姬”皇甫婷。 另一个则是与顾朗轩有生死之盟的南宫敬。 但南宫敬如今却非以前那般有翩翩浊世的绝代风神,变得相当难看! 难看之故,不是日与这群欲海淫娃相处,旦旦而伐,羸瘦不堪,而是那张俊脸上,满布指爪伤痕,右眼上戴着一只灰色眼罩,左眼也时常呈半阖之状,仿佛睁不开来,眼皮上更有一道长约寸许、被指甲抓伤的红色血线! 柳洞宾一见之下,首先失声问道:“南宫兄,伤……伤,这是怎么……”南宫敬不等柳洞宾往下再问,便皱眉苦笑道:“萧琪那小妮子太以不识抬举,被我破身开苞、施以雨露之后,竟大发雌威,把我连抓带咬,弄成这副模样!” 这几句话儿,听得辛东坡、顾朗轩,与萧瑶等人,心中好不嘀咕? 因照此看来,不单辛东坡所用诸葛老人的药刺无效,未能使南宫敬恢复灵智,消祛奇毒,“鸳鸯阁”中的那位“白衣昆仑”萧琪,也似不是假货? 穆超元知道萧瑶心中必甚挂念,遂接口发话,向南宫敬问道:“南宫老弟,那萧家丫头既如此不识抬举,你却怎样处置?把她杀掉了么?” 南宫敬摸着自己的满脸伤痕,恨恨说道:“这贱婢把我抓成这副模样,我怎肯一下便杀了她?我要慢慢把她尽情折磨消遣!” 说至此处,木小萍发出银铃似的娇笑之声,向穆超元叫道:“李老人家,恭喜五位贵同门均已齐聚,木小萍特以‘九幽大宴’表示欢迎,老人家为我引见引见好么?” 穆超元所扮之李子西闻言,遂指着辛东坡、顾朗轩、萧瑶三人,含笑说道: “这三位便是敝师弟‘后土神君’黄在中、‘潇湘水客’沐寒波和敝师妹‘离明火姬’呼延霄,木神妃从外号之上,便可听出他们是精擅何种功力。” 说完,又向辛东坡笑道:“这三位便是领袖群伦的木神妃、皇甫仙姬,和少年英发的南宫老弟。” 双方引见之后,便即入席,索明为了巴结,专意恭身禀道:“启禀木神妃,属下已命人加强戒备,放下‘玄阴鬼门’……”话方至此,木小萍已连连挥手说道:“不必,不必,我已请聂夫人去命他们升起‘玄阴鬼门’,并前往‘千鬼壑’上看看‘红衣昆仑’可在,若在,便请她与她的同路之人一齐来此,参与‘九幽大宴’,故而,不单不必加强戒备,干脆一律撤防,显得大方一些……”语音至此略顿,转向穆超元笑道:“李老人家请想,本壑实力原已十分坚强,再加上贵‘五行门’师兄妹又复齐聚此间,哪里还在乎任何敌对人物? 萧瑶若来,正好与贤师兄妹一了昔年旧债,又可把‘红衣昆仑’一齐搁在‘千鬼壑’中,所谓业已不问世事的董夫人也必被引出,‘昆仑’人物便将整个瓦解冰消的了。” 萧瑶娇笑道:“木神妃……” 三字才出,木小萍便向她嫣然笑道:“呼延妹子,你不要叫我‘木神妃’,叫我‘木姊姊’吧,你功力既高,姿容又美,我颇想邀请你加入我们的‘七艳盟’呢!” 萧瑶立即改口笑道:“木姊姊说得对极,萧瑶、萧琪姊妹可能徒有虚名,未必有什么大了不起?小妹真想找个机会,与‘红衣昆仑’放手一搏,让她们尝尝我‘离火神功’的滋味!” 木小萍道:“呼延妹子,所谓‘红衣昆仑’,确具实学,并非浪得虚名,因为我与萧瑶曾经交手,在双方未尽全力之下,不过胜她半筹,贤妹的‘离火神功’虽然精妙厉害,少时萧瑶若来,仍须全神应付,千万不可轻敌!” 萧瑶颔首道:“木姊姊金玉良言,小妹敬谨遵命,决不敢狂妄轻敌就是。” 木小萍转面向索明叫道:“索壑主,你命令秘道中所有的明岗暗哨,一律撤去,并通令全壑,呼延妹子业已参加‘七艳盟’,与我姊妹共掌九幽大业,与武林百派争雄!” 索明“喏喏”连声,踅去传令。 萧瑶向木小萍笑道:“木姊姊如此抬爱,小妹太以感激,但我就怕我自己姿陋技浅,不够份量!” 木小萍笑道:“呼延妹子不必太谦,我的一双眼睛尚称识人,绝对不会看错! 来来来来,贤师兄妹请上坐,我们就开始‘九幽大宴’……”穆超元道:“木神妃不是已请聂夫人去邀萧瑶了么?我们稍等一会再开宴吧!” 木小萍看了皇甫婷一眼,皇甫婷点头道:“李老人家说得有理,我们再等一会也好!” 皇甫婷这样说法,木小萍自然也遵从众意,嫣然一笑说道:“等是可以等,但不知这位‘红衣昆仑’是否真有勇气前来参与这钞九幽大宴’?” 皇甫婷道:“萧瑶一向胆大狂妄,就以她潜入本壑,救走重要囚人一举而论,也不会胆怯不来,何况她妹子萧琪还在我们掌握之中,定必急于营救……”话方至此,一声“轰卤巨震,突然从地底传来,震得这座刚刚修峻的“望乡台”连摇几摇,险些又告倒塌! 皇甫婷变色而起,失声叫道:“这声巨震好似来自‘九幽地阙’之中,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木小萍毕竟比较沉稳,只把秀眉微挑,目中略现杀气,冷笑说道:“萧瑶果然名不虚传,确实有些伎俩,我不懂她是怎样混入我‘九幽地阙’去弄手脚……” 语音略顿,侧顾皇甫婷道:“婷妹不必回去,只由索壑主派人去看看损失,归报我知晓便了,我不希望由于任何事件搅了这场宴会!” 索明派人去后,萧瑶向木小萍笑道:“木姊姊,‘九幽地阙’之中若被萧瑶侵入,则她便不在‘千鬼壑’上的了。” 木小萍皱眉道:“这件事儿使我有点困惑,因为萧瑶在外间搅闹之际,我们都在‘九幽地阙’之中,不论是她党羽或是她本人,却怎样能够不动声色地通过壑中守卫,进入那戒备森严的‘九幽地阙’?” 索明满面惶恐的神色,恭声说道:“属下防范欠周,致使外敌侵入,敬向神妃领罪!” 木小萍摇头道:“这不怪你,因为‘千鬼壑’中防务虽然由你负责,但‘九幽地阙’之内却由我直接指挥,居然照样能被外敌侵入,此人神通着实不算小了……”皇甫婷苦笑道:“适才那声巨震相当猛烈,不知‘九幽地阙’之中损失如何?” 木小萍银牙暗咬道:“损失必不在小,且听索壑主所遣的查看人员归报之后,便可明白,总而言之,萧瑶、萧琪姊妹今日纵不死在我手里,我也要找上‘昆仑’,把她们那‘三仙洞府’闹个天翻地覆!” 这时,索明派去查看的一名鬼卒业已从“九幽地阙”归来报道:“整座‘九幽地阙’几乎全被震塌,阙中人员大半惨遭活埋,如今正发动全力加以抢救!” 木小萍闻言道:“好!? 一个“好”字才出,又有鬼卒匆匆驰上“望乡台”,恭身报道:“启禀木神妃,聂夫人已将‘红衣昆仑’萧瑶请来,现在‘望乡台’下!” 木小萍诧然问道:“在台下则甚?聂夫人怎不陪她上台?” 鬼卒禀道:“聂夫人闻得‘九幽地阙’失事,业已赶回去察看,命属下禀知神妃,另外派人迎接萧瑶上台赴宴!” 皇甫婷笑道:“‘黑眚神君’白笑天现在‘九幽地阙’之中,难怪玉姊于闻讯之下,如此情急……”木小萍不等皇甫婷再往下说,便自连摇螓首,双眉深蹙地说道:“不对,不对,你玉姊与白笑天名虽夫妇,但却毫无感情,她匆匆赶去‘九幽地阙’之举,决非为了抢救白笑天,多半别有其他含意!” 皇甫婷笑道:“不管玉姊此去用意如何,您得先去把萧瑶接来为要,否则定被这牙尖舌利的鬼丫头把我们连损带骂,大大讽刺一顿!” 说完,刚刚站起身形,木小萍便摆手叫道:“婷妹,不必下台,萧瑶业已来了!” 木小萍的话音方住,“望乡台”下已有一片银铃似的笑声接口说道:“无所谓,无所谓,我萧瑶最爱作非请自来的不速之客,又何在乎有人接我与否? 只要木神妃多请我饮上几杯特制佳酿,便使我不虚此行的了!八孀呕吧煸破Γ形灰簧砘鸷臁⒘炒焐嫔吹鸟厚慌桑狄颜玖⒃凇巴缣ā笨凇? 木小萍站起身形,抱拳说道:“萧姑娘倒真是信人,来来来,请入席饮酒,木小萍并要为你引介五位与贵师门渊源极深的武林高人,也是木小萍的新交好友!” 那红衣女郎的两道目光从罩面红纱中透射而出,向柳洞宾等人略一扫视,点头笑道:“我知道了,木神妃所指,定是这五位‘五行门’中的精选传人!” 木小萍点头赞道:“萧姑娘的消息倒真灵通,既知‘五行门’业已精选传人,可知昔年‘昆仑三仙’与五行祖师所结下的那段过节么?” 红衣女郎笑道:“当然知道,常言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准备接受’五行门‘中精选传人的任何挑战就是!” 萧瑶假作火气大发、勃然起立,戟指那红衣女郎,挑眉叫道:“萧家丫头,你神气什么?我‘离明火姬’呼延霄且先斗你一阵!” 红衣女郎向萧瑶看了一眼,含笑说道:“呼延姑娘,你不要急,我既然来此,又已声明接受贵同门师兄妹的任何挑战,哪有怯阵之理?不过这样精致美味的一席‘九幽大宴’尚未开始,便要动手打架,岂不大煞风景,暴殄天物,也辜负了木神妃款待嘉宾的一番美意?” 萧瑶挑眉问道:“听你之意,是要等把这席‘九幽大宴’吃完,再复动手?” 红衣女郎笑道:“不一定要吃完,但也得等到酒过三巡、菜上五味以后,才比较适当一些,呼延姑娘练的是‘离火神功’,人也性如烈火,你不会等不及吧?” 萧瑶哼了一声,木小萍含笑说道:“好,好,我们边吃边谈,我对于萧姑娘竟敢单身独下‘千鬼壑’、来赴我‘九幽大宴’的壮志豪情,委实万分钦佩!” 说到“钦佩”二字,这位“五毒香妃”木小萍突然伸手一招! 她这招手之举,是施展内家“大接引神功”,把红衣女郎脸上的覆面红纱招得向木小萍倏然飞起。 但红纱仅仅飞起一半,便又自行垂落,恢复原状,显然那位红衣女郎也已运用玄功,对木小萍的“大接引神功”加以抗拒。 就这面纱微扬之下,也已使在席诸人,均瞥见红衣女郎的面貌,果与萧瑶一般无二,显见她易容之术精妙无比! 红衣女郎等面纱再垂,恢复原状之后,仍以极平静的语音,笑着向木小萍问道:“木神妃,你想揭我的面纱则甚?” 木小萍笑道:“我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红衣昆仑’萧瑶!” 红衣女郎摇头失笑说道:“木神妃怎会聪明一世,懵懂一时?在座诸人谁不精于易容手段,真所谓‘装龙像龙,装虎像虎’,你能仅仅从面貌之上分辨出谁是谁么?” 木小萍脸上有点讪讪的,转移话头说道:“不管怎样,萧姑娘敢于单身犯险……”话方至此,红衣女郎已摇手笑道:“木神妃你又错了,我不是单身前来,我在你这‘千鬼壑’中早就设有党羽!” 木小萍哦了一声道:“萧姑娘有党羽么?你的党羽何在?” 红衣女郎笑道:“普通党羽有何用处?若能把你的心腹大员变为党羽,才……”木小萍听至此处,冷笑一声道:“除了一二人出壑有事以外,我的心腹大员尽在于此,谁会是你党羽?萧姑娘不要痴人说梦,并想妄事挑拨!” 红衣女郎笑了一笑,伸手指着设在“望乡台”边的那具“打穴铜人”问道: “木神妃,你在‘望乡台’上陈设这些东西,莫非是想考较我么?” 萧瑶接口说道:“不是考你,这些东西是设来供我们师兄妹各展‘五行神功’,作为大宴余兴之用!” 红衣女郎抚掌笑道:“妙极,妙极,贤师兄妹能否施展绝艺,让我瞻仰瞻仰?” 萧瑶挑眉道:“单独由我们师兄妹施展有何意思?你何不一同练上两手?” 红衣女郎毫不推辞地点头笑道:“我知道你们少不得要找机会和我比划比划,好,我就借取木神妃所陈设的这几样东西,来领教领教贤师兄妹的‘五行绝艺’便了!” 说完,指着那具五尺四五的“打穴铜人”,笑着说道:“铜人属金,贤师兄妹哪一位精于‘庚金’功力?” 第十八章 木小萍把嘴儿向穆超元努了一努,梨涡双现,娇笑说道:“就是这位号称‘太白金翁’的李子西李老人家,萧姑娘打算怎样与他比划?” 红衣女郎笑着向穆超元道:“李老人家,桌上现有一盆鲍脯,吃得还剩一大半,你能不能用这鲍脯代替暗器,打入铜人的穴道?” 穆超元微笑道:“凡属内功修为到了相当火候之人,都能摘叶飞花,贯革入石,这似乎算不了什么过份新奇的手段。” 红衣女郎笑道:“既然如此,且由我来叫出穴道,请李老人家照我所叫的,‘飞鲍打穴!” 皇甫婷道:“这只是李老人家一人施展,萧姑娘并未有甚切磋……”红衣女郎接道:“皇甫仙姬别急,只要李老人家照我所叫打中铜人穴道以后,我自会施展一桩足以震动全席的惊人手段!” 穆超元手持牙箸,夹了一片鲍脯,向红衣女郎注目含笑道:“萧姑娘,你既欲叫我献丑,便请叫出穴道名称吧。” 红衣女郎于尚未叫出穴道名称之前,先向穆超元笑了一笑。就在她一笑之间,穆超元听得耳边有丝细如蚊哼,却极清晰的语音说道:“穆老人家请尽力施为,凝足劲力,打那铜人,包管你会获得意外的惊喜!” 穆超元闻得耳边密语,向那红衣女郎点了点头,含笑说道:“萧姑娘尽管叫穴吧,我已准备好了!” 红衣女郎立即叫道:“将台……” 穆超元手中牙箸一甩,所夹鲍脯化为一线白光,“夺”的一声,不偏不倚地嵌入那具铜人当胸的“将台穴”上! 红衣女郎跟着连声叫道:“七坎、左期门、右期门、丹田、气海……”穆超元牙箸连甩,盆中鲍脯接连片片飞起。 一阵“夺夺”连声之下,果然每一片鲍脯皆打中红衣女郎所唤的部位,并深深嵌入铜人的穴道之内! 怪事来了,铜人被鲍脯打中的‘将台、七坎、左期门、右期门、丹田、气海’等六穴之中,居然渗出了鲜红的血水。 红衣女郎看得呀了一声,以一种惊讶颇甚的语音叫道:“铜人还会流血,真是天下怪事!” 木小萍阴恻恻地向红衣女郎笑了一笑,轩起双眉缓缓说道:“这具铜人乃是特制,外壳只是一层薄薄的铜皮,其中却盛了一具新鲜的人体,既被李老人家用鲍脯凝功打伤,怎会不流血呢?” 红衣女郎问道:“木神妃用真人藏在铜人之中,却是何意?” 木小萍笑道:“这用意极为简单,是为了提高兴趣,给大家来点意外刺激!” 红衣女郎道:“刺激虽颇奇妙,但其中那人不是要身遭惨祸,一命呜呼了么?” 木小萍点头道:“当然,不过我不会妄杀无辜,这‘铜人中人’自然有他的可死之道!” 红衣女郎皱眉问道:“有他的可死之道?莫非这铜人之中所藏的是木神妃手下的叛徒?” 木小萍相当满意地从唇角浮起一丝阴笑,向红衣女郎说道:“萧姑娘何妨把这铜人打开看看,或许是你的熟人也说不定?” 红衣女郎哦了一声,双眉微蹙,向那远在七八尺外矗立的铜人举掌欲斫。 皇甫婷在一旁笑道:“萧姑娘快下手呀,只要你把这铜人斫开,岂不可真相大白?” 红衣女郎经皇甫婷这样一催,遂右掌微扬,向那具有六处穴道渗出鲜红血渍的铜人,凝聚玄功,虚空斫出一掌! 掌风暗劲到处,起了一声脆响。 木小萍并未虚言,这具铜人看来虽似通体实铸,其实却属中空,只有一层薄薄的外壳。 这薄薄的外壳应掌立裂,红衣女郎再玄功默运,双掌齐扬,虚空左右一分,那具铜人的外壳便东西分开,向地上颓然倒下! 铜人的外壳虽倒,其中所藏的人体却仍挺立不动。 那是一位相当窈窕、极为美丽的白衣女郎,面目轮廓与萧瑶有九成相似。 但如今,她的一身白衣业已逐渐变成红衣,那双可以想见极为美好的秋水双眸也告紧闭不启! 这当然有原因,原因便在于这白衣女郎的“将台、七坎、左期门、右期门、丹田、气海”等六处致命要穴之上,深深嵌入了穆超元适才所发的六片美味“鲍脯”! 萧瑶等群侠虽然心中有谱,但也想不到竟会发生这种情形,目睹之下,全都心神一震! 木小萍则满面得意神色,向那位红衣女郎目光微注,娇笑问道:“萧姑娘,你认识这位被‘太白金翁’李子西李老人家飨以六片美味‘鲍脯’的俏佳人么? 她大概是你的熟人,不……不会太……太陌生吧?” 木小萍起初得意已极,说得宛如流水,但说到后来,竟有点语音断续。 她语音断续之故,是由于心中生疑,生疑之故,则是由于那位红衣女郎脸上的神色太以安定,毫无惊动的情状! 铜人之中所藏的分明是“白衣昆仑‘萧琪。 这位“白衣昆仑”萧琪又分明身受重伤,被“太白金翁”李子西活活打死! “红衣昆仑”萧瑶与“白衣昆仑”萧琪是嫡亲姊妹,她在眼见乃妹身遭惨死之下,怎能仍保持这份镇定? 木小萍心中在猜疑,萧瑶的心中却在惊痛! 木小萍想得不错,同胞姊妹骨肉连心,任凭她如何久经大敌,履险若夷,但在这种情况下,芳心中怎的不惊?怎能不痛? 情动于中,必形于外,萧瑶心内惊痛,连娇躯也不禁有点颤抖起来! 辛东坡见状,赶紧借着举杯饮酒加以掩护,施以“蚁语传声”神功,向萧瑶耳边悄然说道:“贤侄女莫要忘了衣带传书上的‘尸非尸’一语,我们再镇定一点,忍耐片刻,看个究竟?” 这“尸非尸”三字,果似给萧瑶服下了极强烈的镇定剂,使得她精神一振。 接着,比“尸非尸”三字的效用更强烈的镇静剂又来了! 所谓比“尸非尸”三字效用更强烈的镇静剂,就是那红衣女郎于木小萍“不……不会太……太陌生吧”一语之后,竟发出了一阵极具揶揄意味的“格格” 娇笑。 木小萍虽然早就发觉定有蹊跷,但仍不禁向那红衣女郎讶然问道:“萧姑娘,你……你还笑得出口?” 红衣女郎答道:“先贤诗句说得好:”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 ‘木神妃为何认为我不该笑呢?” 木小萍挑眉道:“萧姑娘既然熟读唐诗,定懂得‘遍插茱萸少一人’吧?” 红衣女郎点头道:“当然懂得,这‘遍插茱萸少一人’乃兄弟生离之意!” 皇甫婷在旁从鼻中发出“哼”的一声冷笑,嘴角微披说道:“兄弟姊妹都是一样,人家兄弟生离,便吟诗抒别,你们姊妹死别,怎么反而发笑呢?” 红衣女郎闻言,看了皇甫婷一眼,又复“格格”娇笑。 皇甫婷怒道:“你还要笑,你简直毫无心肝!” 红衣女郎慢慢止住笑声,向皇甫婷问道:“皇甫仙姬,你骂我毫无心肝,想必你定然是个有心肝的人了?” 皇甫婷双眉一挑,伸手指着木小萍道:“当然,你看我和木姊妹虽非同胞,但‘七艳盟’姊妹间却个个情如骨肉!” 红衣女郎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皇甫仙姬是认为姊妹中雁行折翼,应该放声一哭,不该发笑!” 皇甫婷冷然道:“当然,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除非像你这等毫无心肝的冷血之辈,才有如此异常的举措!” 红衣女郎仍自“格格”笑道:“既然如此,木神妃与皇甫仙姬怎不放声痛哭呢?你们目中既无泪渍,脸上也无悲容,莫非竟也是冷血动物?” 木小萍闻言,神色一震,皇甫婷却向红衣女郎诧声问道:“萧瑶,你莫非是疯了么?你的妹妹死了,反而要我和木神妃来目含痛泪、面带悲容则甚?” 红衣女郎道:“我的妹妹死了?我的妹妹是谁?” 皇甫婷指着那具挺立的女尸,厉声喝道:“那‘白衣昆仑’萧琪不是你亲胞妹么?你看她大概是愤于她胞姊毫无手足之情,戾气所钟,尸身还挺立不倒!” 红衣女郎闻言,又是一阵狂笑。 皇甫婷怒道:“你还要笑,你笑得出?我真万想不到被当世武林人物誉为侠女的‘红衣昆仑’萧瑶,竟是这样一副心肝?” 红衣女郎点头笑道:“我的确异于常人,有副铜浇的肝胆,铁铸的心肠,更绝对不会轻易上了你们的恶当!” 皇甫婷不解问道:“上了我们的恶当?你此话却是怎讲?” 红衣女郎索性自动伸手,扯去脸上那幅红色面纱,轩眉娇笑说道:“常言道得好:”光棍眼中,莫揉砂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们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在我这’真人‘面前,大说’假话‘,叫我怎的不笑?更怎么会上你的当呢?“皇甫婷皱眉道:“你不要一再胡扯,我们究竟说了什么假话?在你眼中揉了多少砂子?” 红衣女郎指着藏在铜人之中那挺立的女尸,嫣然微笑说道:“皇甫仙姬,你真会睁着眼睛说谎,你说这具女尸是‘白衣昆仑’萧琪?” 皇甫婷道:“当然是……” “当然是”三字才出,红衣女郎便以“当然不是”四字,把皇甫婷的话头截断,并冷笑道:“你们不知想借李子西之手处置什么手下叛徒?却替这尸身戴了一副人皮面具,对我加以愚弄,但‘昆仑’萧氏姊妹,岂是轻易可受愚弄蒙骗之人……”话方至此,木小萍已知情况有异,目注皇甫婷,挑眉问道:“婷妹,是谁负责把萧琪装入铜人?” 皇甫婷道:“是聂姊姊先下手点了她的穴道,亲自装入铜人,我并在一旁观看,应该绝对不会有什么差错?” 木小萍侧顾南宫敬道:“南宫兄弟,你去看看那‘白衣昆仑’萧琪的脸上有没有戴着人皮面具?” 南宫敬对于木小萍异常恭谨,唯命是从,他闪身纵过,向萧琪的脸上细看两眼,高声叫道:“木姊姊,好像戴得有呢!” 这一句“好像戴得有呢!”把那位准备对红衣女郎出言相讥的“氤氲仙姬” 皇甫婷,听得心中一震,脸上神色大变! 身为群邪主脑的“五毒香妃”木小萍更是满面羞红,咬牙叫道:“南宫兄弟,请你把她所戴的人皮面具揭下,让我看看此女到底是谁?” 南宫敬撕开女尸衣裳,从颈上开始反剥,果然取下一具制作得相当精致的人皮面具! 女尸面目一现,所有“望乡台”上诸人均告惊咦出声,但心中情绪喜怒不一。 原来这具女尸并非萧琪,竟是背叛木小萍、曾与南宫敬一度私奔的“三绝妖姬”戚小香! 戚小香虽然背叛木小萍、皇甫婷,与南宫敬一同私奔,但如今木小萍和皇甫婷看见死者不是“白衣昆仑”萧琪,竟是“三绝妖姬”戚小香时,心中仍不免异常惊怒! 动手揭破戚小香真面目的南宫敬也惊得呀了一声,往后连退两步! 萧瑶、顾朗轩、辛东坡、穆超元等群侠自然宽心顿放,十分欣喜,但其中最高兴的,还是那位扮作“太白金翁”李子西的老侠穆超元! 因为“三绝妖姬”戚小香是他的逃妾,不单带走穆超元居处特产的“仙人刺”,造了不少恶孽,并淫荡成性,到处胡作非为,不知使穆超元戴了多少绿帽儿? 穆超元再入江湖,到处寻她,并巧遇“太白金翁”李子西,将其搏杀,冒用其身份混入“千鬼壑”中,偏偏戚小香又复私奔,致令穆超元难遂对她加以处置、洗刷帷薄之羞的欲望! 如今,居然被红衣女郎以偷天换日、神通广大的手段,把戚小香装入铜人,使穆超元能以六片鲍脯,亲手处置了这无耻的逃妾,怎不令这位武林老侠高兴得目闪神光,心怀大慰! “五毒香妃”木小萍毕竟不愧为群邪领袖,虽然目睹巨变,心中相当惊怒,但仍镇定得住,只把双眉微挑,目注皇甫婷道:“婷妹,你不是说你亲眼看见聂姊姊把‘白衣昆仑’萧琪点了穴道,并亲自装进铜人的么?” 皇甫婷道:“不止我一人目睹,南宫兄弟也因痛恨萧琪不肯接受抬举,而在一旁帮忙,足证此事毫无差错!” 木小萍道:“既无差错,这铜人中的尸体,怎会不是萧琪,而变成戚小香呢?” 皇甫婷双眉深蹙,略一寻思,忽然似有所得,目射精芒地说道:“我明白了,定是于抬送铜人前来‘望乡台’时,被人在途中掉包,但那几名抬送的鬼卒,难道均蠢然无觉,都是死人……”木小萍听至此处,微微一笑接道:“婷妹,对方神通广大,似有不少党羽混入我‘千鬼壑’中,那几名抬送的鬼卒大概均有问题,未必是我们的心腹手下!” 红衣女郎娇笑说道:“木神妃确实尚有几分眼力,那几位就是我从‘枉死城’内所救出的被囚侠士,他们特意重回‘千鬼壑’中,一来还想解救其余被囚诸人,二来也和你们捣捣蛋儿,略为发泄被囚数月的这口恶气!” 红衣女郎说至此处,那几名鬼卒便自除去化装,显露了本来面目! 萧瑶、顾朗轩等,总算也对“鬼非鬼”三字获得了答案! 木小萍目光一扫,向红衣女郎轩眉叫道:“萧姑娘,凭你一人,大概还远不敢如此深入我‘千鬼壑’中放肆,尚有多少党羽,一并请出来吧,反正今日已到双方一分胜负、最后决战的地步。” 红衣女郎笑道:“你莫怪我们鬼鬼祟祟,应怪你们装神弄鬼,把此处命名‘千鬼壑’,布置成地狱一般在先,我遂觉得‘以人制鬼’一定吃亏,只有‘以鬼制鬼’才是最佳的手段!” 木小萍冷冷说道:“萧姑娘无须发甚高论,今天我们还是在手底下见分晓吧,胜者为神,败者为鬼……”红衣女郎笑道:“好,我来引介你们‘千鬼壑’内的几位‘鬼中鬼’吧,第一位要引介的,自然是我姊姊……”皇甫婷听得失声问道: “我们只知道‘昆仑双姝’,怎么‘红衣昆仑’萧瑶还会有位姊姊?” 红衣女郎娇笑说道:“皇甫仙姬,你又弄错了,我不是‘红衣昆仑’萧瑶,我是被你们认为一向困在‘鸳鸯阁’内的‘白衣昆仑’萧琪!” 这两句话儿,又把木小萍、皇甫婷等群邪听得目瞪口呆! 木小萍皱眉问道:“你是萧琪……” 红衣女郎一面点头娇笑,一面除去脸上化装,果然不单眉目轮廓与萧瑶极为相像,并比萧瑶还要略微美俏两分! 这时,突然有名鬼卒走上“望乡台”来,向木小萍恭身说道:“启禀神妃,聂夫人在‘枉死城’中命属下来请柳郎君去一趟,说有很重要的事儿相商!” 柳洞宾万想不到“赤尸夫人”聂玉倩会在此时寻找自己,不禁异常尴尬地向萧瑶看了一眼。 萧瑶由于“尸非尸”一语,以及从萧琪口中所闻各事,综合推测,猜出所谓“赤尸夫人”聂玉倩多半也是妹子萧琪的同路人物所扮,知晓派人来请柳洞宾,必有深刻用意,遂向他嫣然笑道:“柳师兄,快点去呀!你难道不曾听见聂夫人有事找你!” 木小萍也向柳洞宾含笑示意,请他随那鬼卒同往“枉死城”中一行。 柳洞宾无可奈何,只得起身向木小萍告别,走往“望乡台”下。 木小萍见柳洞宾去后,又向那位独自身着红衣的“白衣昆仑”萧琪扬眉问道: “萧二姑娘,你不是要为我引介令姊么?萧大姑娘今在何处?” 萧琪说道:“木神妃是当真不知,还是装糊涂呢?我姊姊不是业已参与你们的最高中心组织‘七艳盟’了么?” 木小萍与皇甫婷闻言,心中立时怦然大震,把四道惊异的眼神盯向那位“离明火姬”呼延霄的身上! 萧瑶知道已无多少隐瞒身份的必要,遂娇笑一声,向木小萍、皇甫婷抱拳说道:“日来多蒙盛待,萧瑶敬向木神妃、皇甫仙姬一申谢悃!” 木小萍气得妙目圆睁,胸前急遽起伏,盯着萧瑶、萧琪姊妹,脸上现出一片异样的森森杀气! 皇甫婷倒还比较沉得住气,目注萧瑶,点头说道:“萧大姑娘,你玩的好花样,真正的‘离明火姬’呼延霄呢,是不是被你杀了?” 萧瑶还未答言,木小萍又向萧琪问道:“萧二姑娘,你们还有人么?” 萧琪不等她再往下问,便面含微笑地向木小萍轩眉说道:“木神妃,你不要急,让我一位一位地为你引介,第二位我所要引介的,是把他的逃妾戚小香痛恨入骨的穆超元穆老前辈。” 木小萍本来尚不知穆超元是谁?但她也属聪明绝顶之人,听到话后,立即从戚小香惨死之事发生推想,把两道目光注向“太白金翁”李子西等在座诸人。 穆超元也不向木小萍等打甚招呼,自顾除去化装,恢复本来面目。 萧琪指着扮作“后土神君”黄在中的辛东坡,娇笑又道:“这位是我辛东坡师叔,他老人家多半在西陲游侠,足迹少到中原,木神妃等恐怕尚未见过?” 木小萍一指佯称“潇湘水客”沐寒波的顾朗轩,扬眉问道:“这位是谁?” 萧琪笑道:“他就是我姊姊的好朋友,曾经以‘上官奇’的面目出现过的‘紫竹书生’顾朗轩。” 木小萍冷哼一声道:“好,所谓‘五行门师兄妹’原来全属你的党羽,那‘青阳木魃’柳洞宾又是谁呢?我怎么觉得他不像所谓侠义道中人物!” 萧琪笑道:“木神妃眼力不错,柳洞宾确非侠义中人,‘五行门’师兄妹中,仅仅只有他才是个货真价实的‘青阳木魃’!” 木小萍恢复了镇定的神色,点头说道:“好,你们的人手都已到齐,我且命人把聂姊姊请来‘望乡台’,彼此放手一搏,分个强存弱死便了!” 萧琪摇手笑道:“不必请,若把‘赤尸夫人’聂玉倩请来,你们又会增加失望!” 木小萍闻言一愕,从目中射出两道恨毒的光芒,盯着萧琪,恨声说道:“萧二姑娘此话怎讲?难道我聂玉倩姊姊也不是真牌实货么?” 萧琪笑道:“木神妃,这事只怪你下错了一着棋儿,你不该派遣那‘赤尸夫人’聂玉倩去往‘千鬼壑’上请人,接我来此……”木小萍恍然道:“我明白了,去桩千鬼壑’上的聂玉倩是真的,回转‘九幽地阙’的聂玉倩是假的,怪不得她不敢上台来和我见面!” 萧琪点头笑道:“木神妃猜得不错,就在这一去一回之间出了毛病!” 木小萍厉声问道:“你把我聂姊姊怎么样了?” 萧琪答道:“我把她点了哑穴,放在壑上一个隐僻所在,尚未伤她性命、木小萍请放宽心便了!” 皇甫婷道:“装扮我‘赤尸夫人’聂玉倩姊姊之人又是哪个?你们……”萧琪不等皇甫婷再往下问,便自目注顾朗轩,向他娇笑叫道:“顾大哥你要怎样谢我?我不单阻止了你那位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削发为尼,并把她拖来太岳山参与这场热闹!” 顾朗轩惊喜交集地急急问道:“萧二……琪妹是说假扮‘赤尸夫人’聂玉倩进入‘九幽地阙’之人就是林傲霜妹妹么?” 萧琪点了点头,突然目光一瞬,以一种惶恐的神色向萧瑶叫道:“姊姊,我把林傲霜姊姊请来,你……你会不会……生我的气吧?” 萧瑶嫣然笑道:“琪妹帮了我的大忙,我怎还会生你的气呢?因为你若不把林傲霜姊姊请来,等此间事了之后,我不论天涯海角,也非把这位‘梅花女侠’寻着,向她解释误会,使她与顾大哥重修旧好不可!” 木小萍挑眉道:“萧大姑娘与萧二姑娘,你们姊妹之间的废话说完了么?” 萧瑶笑道:“木神妃问此则甚?是不是你已盛怒难耐,打算和我见见真章,比划比划?” 木小萍嗯了一声说道:“别的胜利均属虚无,只有手底下分判高低才最真实,我对你们姊妹钦迟已久,如今也应该好好领教领教,分个强存弱汰,真在假亡的了!” 萧瑶才一点头,突从“望乡台”下纵起了一条人影,扑上台来。 众人目光注处,看出来人正是“赤尸夫人”聂玉倩的装束相貌! 木小萍从嘴角上浮起一丝冷笑,衣袖扬处,翻手便是一掌! 她是先发掌后发话,口中厉声叫道:“林傲霜,你也太张狂了,不经通报,便敢妄闯‘望乡台’,还不替我下去!” 聂玉傅想不到木小萍竟会突发辣手?在身形凌空、足尖尚未点地的尴尬情况之下,便想闪避,也有点闪避不及! 万般无奈,她只好猛凝动力,双掌齐推,以真气硬抗真气! 常言道:“棋高一着,缚手缚脚。”尤其是内力真气方面,更复弱上丝毫,立见分晓! 双方掌力相会,聂玉倩闷哼一声,便被震得身形横飞,跌向萧琪怀内! 萧琪一伸手,将聂玉倩的身躯抱起,并对木小萍讶然含笑说道:“木神妃,戚小香虽曾叛你逃亡,这位‘赤尸夫人’聂玉倩却一向均与你十分沆瀣一气,你为何也不顾‘七艳盟’的姊妹情份,竟凝聚了十一成以上的功力,对她猛下辣手?” 木小萍恨恨地说道:“这聂玉倩是‘梅花女侠’林傲霜所扮,我怎肯容她与顾朗轩再复团聚?” 萧琪失笑叫道:“木神妃,你又错了,这位匆匆赶上‘望乡台’的‘赤尸夫人’聂玉倩是真牌实货,并非我林傲霜姊姊所扮的呢!” 皇甫婷道:“胡说,我不相信!” 萧琪笑道:“不信你就亲自查看一下,我没有任何理由要说假话骗你!” 皇甫婷闻言,果然起身走到萧琪面前,对聂玉倩仔细察看,辨别真伪。 萧琪此时仍双手抱着聂玉倩,便借着聂玉倩的尸身掩护,向皇甫婷的肋下悄然伸了一指! 一来皇甫婷决未想到萧琪会对自己突施暗算,二来她又在神志专一地察看聂玉倩身份的真伪,以致于发觉指风袭体之际,业已不及闪避! 这位“氤氲仙姬”的功力并不比“昆仑”萧氏双姝逊色多少,但如今却只口内吭了一声,便被萧琪以弹指点穴的神功制住! 木小萍发现不对,怒声喝道:“萧琪,你们是自命名门正派的侠义中人物,怎可暗箭伤人?” 萧琪笑道:“对不起,木神妃,我是迫不得已!” 木小萍指着穆超元、顾朗轩、辛东坡暨萧瑶、萧琪姊妹说道:“在这‘望乡台’上,你的人手比我还多,怎么谈得上‘迫不得已’四字?” 萧琪放下手中所抱的聂玉倩,向木小萍一扬双眉,缓缓答道:“木神妃,我所谓‘迫不得已’,不是指‘望乡台’上,而是指‘望乡台’下之事!” 木小萍一愕问道:“你少故弄玄虚,你人在‘望乡台’上,怎知‘望乡台’下出了什么事儿?” 萧琪朗声道:“一则林傲霜去焚毁‘九幽地阙’和‘枉死城’的火光未起,二来真的聂玉倩既然出现,我林妹妹所扮的聂玉倩定必人伏遭劫,或是发生了其他意外变故?……”顾朗轩听至此处,一颗心儿业已“腾腾腾”跳个不住! 萧琪委实善解人意,她顿住话儿,扭过头来向顾朗轩含笑叫道:“顾大哥,请你放心,不单聂玉倩在我手中,我又获得皇甫婷这样一个重要人质,定可保障林傲霜姊姊安全无事的了!” 顾朗轩闻言,方始心头略宽,此时,那位“青阳木魃”柳洞宾业已走上“望乡台”来。 但柳洞宾这次上台,却仿佛已悉内情,于目光扫及萧瑶等人之际,从眼中射出无限恨毒仇怨的神色! 他走到木小萍身边,向这位统率群邪的“五毒香妃”附耳低语,说了几句。 木小萍静静听完,向柳洞宾点了点头,柳洞宾便飞身纵往台下。 木小萍也跟着站起身形,向萧瑶、萧琪一抱双拳,挑眉叫道:“萧大姑娘、萧二姑娘,我们‘望乡台’下一会!” 话完,不等萧瑶、萧琪答话,便自牵着南宫敬的手儿飘身往台下走去。 索明见状,生恐自己吃亏,慌忙也追随木小萍而去。 穆超元双眉一皱,向萧瑶问道:“萧大姑娘,对方首要人物纷纷下台,把我们留在这‘望乡台’上,不知是否有甚阴谋诡计?” 萧瑶笑道:“我们现有皇甫婷、聂玉倩等两个重要人质在手,怕她何来?木小萍大概是嫌在台上势孤,台下又来了什么有力的帮手,才要我们下台去,双方各尽所能,放手一搏!” 顾朗轩道:“我们快下去吧!但在交手之前,是否先要决定一下行动准则?” 萧瑶点说道:“当然应该决定,我认为林傲霜姊姊若是落在群邪手中,便应该以她的安全作为第一目的!” 顾朗轩双眉一挑,目闪神光说道:“我认为第一目的,还在荡魔卫道。” 萧瑶不等他往下再说,便自截断顾朗轩的话头,娇笑说道:“顾兄错了,我们如今人手已够,今夜纵然不能尽灭群魔,明夜后夜,均可再来,但林傲霜姊姊若是有甚差池,你却情天永缺,终身难以弥补的了!” 顾朗轩心中何尝不以林傲霜的安危为念,听得萧瑶这样说法,遂自默然不语。 辛东坡想起一事,目注萧琪问道:“琪侄,南宫敬曾被我以‘妙手天医’诸葛老人所赠的药刺试行疗治他迷失人性的症状,不知业已生效复原了么?” 萧琪摇头道:“适才林姊姊只在壑上与我匆匆一面,便扮成聂玉倩模样再度进入‘九幽地阙’,企图乘着木小萍、皇甫婷等不在之际,彻底破坏魔巢,故而忘了谈论南官敬的问题,但林姊姊谋定而动,身边又自带有几颗相当珍贵难得的‘赤红雪莲子’,照说南宫敬即使从未为诸葛老人的药刺解毒,林姊姊也有力量可以使他……”语方至此,“望乡台”下又传来“青阳木魃”柳洞宾的厉声喝道: “萧家丫头,你暗算了我好几位同门师姊师兄,还不血债血还,下台领死!” 萧瑶笑道:“琪妹,你带聂玉倩,我带皇甫婷,一齐下台去吧,免得他们鬼喊鬼叫,还以为我们有所畏怯!” 萧琪嫣然点头,遂与萧瑶一人抓起一名荡妇妖姬,举步下顾朗轩边自随行,边自向辛东坡压低语音,悄然皱眉问道:“辛师叔,这事有点奇怪,我南官贤弟若是灵智已复,必然急于报父仇,怎会还对‘五毒香妃’木小萍等那样亲热?” 这句话儿把辛东坡问得一怔,双眉微蹙,向顾朗轩低声说道:“我本来也以为‘妙手天医’诸葛老人的药针定会生效,如今看来,却未必尽然,其中恐怕尚别有蹊跷?” 顾朗轩叹道:“这种蹊蹴,仅凭推断之力无法明了究竟,反正事到如今,只好面对现实,走一步算一步了。” 说话之间,业已到了“望乡台”下。 除了木小萍与“千鬼壑”群邪以外,还有一个貌相异常陌生的白须白发老人,和“青阳木魃”柳洞宾并肩站在一起。 木小萍仍能保持相当镇定,见群侠走下“望乡台”后,对萧瑶含笑叫道: “萧大姑娘,我来为你引见一位几乎已有七十年未出江湖的武林长者。” 萧瑶妙目一转,伸手指着那与柳洞宾并立一处的白须白发老人,扬眉说道: “木神妃一定要为我们引介之人,就是这位么?” 木小萍点头道:“正是,这位老人家是……”一语未毕,萧瑶已自梨涡双现,嫣然微笑,接口摇手说道:“木神妃你不必引介了,我认识他!” 木小萍啊了一声,竟似不信地目注萧瑶,诧然问道:“萧大姑娘,你真能认识他么?你不过二十一二光景,这位老人家却将近七十年未出江湖了呢!” 萧瑶笑道:“木神妃若是不信,我便说出来试试,这位老人是不是姓洪,名三通,昔年并有极为特别、表示他武功甚好、巢穴特多的‘玲珑玉兔’的外号?” 木小萍闻言一怔…… “哈……哈……哈”一阵狂笑…… 这阵笑声,是发自那位白须白发的老人口内,笑声洪烈已极,宛如百万天鼓齐挝,震得人耳底嗡嗡,心神为之生悸! 包括萧瑶、萧琪姊妹在内,群侠心中均颇为吃惊,暗赞这白须白发老人,练得好强烈的内家真气! 白须白发老人笑毕,向萧瑶点头说道:“萧大姑娘真个玲珑剔透,你是从柳洞宾口中得知老夫姓洪,然后再从昔年‘五行祖师’的至交好友之内,细加思忖,才猜出老夫的来历!” 萧瑶也暗惊对方心思敏捷,思虑周到,遂嫣然一笑说道:“你自己也相当会猜,何必还夸我善于猜测?” 那位“玲珑玉兔”洪三通,把两道灿如岩电的目光,盯在萧瑶脸上,出声问道:“萧大姑娘,我为故友‘五行祖师’所觅的几个再传弟子呢?是否全数被你们害死?” 萧瑶摇头笑道:“没有全数诛戮,至少还留了一位,即如今还在你身边的‘青阳木魃’柳洞宾!” 洪三通咬牙道:“萧大姑娘,你太狠了,我为我老友‘五行祖师’所下的数十年苦心,竟完全毁在你的手内?” 萧瑶微笑道:“这是天意,也是巧合,若非我先巧遇柳洞宾,得知他们师兄妹间素不相识,在此作初度聚合,也想不出这等身外化身,把‘五行余孽’各个击破的魔巢卧底之计!” 柳洞宾听得悔恨万分,不同举起手来,重重地掴了自己一记耳光! 萧瑶接着又说道:“换句话讲,倘若‘五行门’师兄妹毫无阻碍,当真在此聚齐,势必与‘七艳盟’同流合污,使武林中不知多添多少腥风血雨! 故而,我说这是天意,足见昊昊彼苍,恶恶善善……“洪三通不等萧瑶说完,便即厉声喝道:“贱婢,休要再逞口舌之利,你们既伤害了‘五行门’下的四位传人,总得还我一点公道!” 适才,他还口称“萧大姑娘”,如今,业已把这称呼改为“贱婢”,可见得洪三通的心中业已忍无可忍,愤怒到了极处! 萧琪在一旁笑道:“常言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公道?只要你有本领,尽管为’五行门‘下四个已死的凶徒,向我索命就是! 昂槿ㄅ溃骸按蟮裢募荆戏虿恍牌疚野偈晷尬阒尾涣四悖 ? 说话之间,他那头上的白发与额下的白须,都一齐宛若银针,“呼”然而起,神态委实威猛得有点慑人! 萧琪知道这“玲珑玉兔”洪三通不单年逾百岁,功行极深,并可能偷学了“五行派”之精髓,必是个相当难斗的脚色! 她看出厉害,遂索性抢先两步,越身群侠之前,向洪三通扬眉娇笑说道: “洪老儿,你要治我,便请下手,光摆出这样一副凶巴巴的架子,却来吓唬谁呢?” 洪三通目中杀气如电,左掌微扬,向萧琪凌空作势,虚按一记。 萧琪满面笑容,卓立当地,连手儿都未举上一举。 洪三通方面既未发出什么掌风劲气,萧琪方面也未见甚衣角飘动? 但她所立之处尺许周围以外,却倏然石粉飞扬,现出了一圈低凹的石槽! 洪三通年老成精,自然识货,见状之下,微吃一惊,扬眉说道:“难怪贱婢狂妄,原来竟练就了‘无相护身神功’,并可……”萧琪嫣然一笑,接口说道: “洪老儿,我劝你还是省点事儿最妙,施展这种‘无形罡气’是最耗精力的……” 洪三通狞笑喝道:“老夫精力无穷,贱婢再吃一掌!” 话毕,右掌举处,仍像先前那样,毫未发出任何声风劲气,向萧琪凌空虚按! 萧琪也像适才那般,满面笑容,卓立当地,动都不动一下! 但这次却石粉飞扬更甚,地上那圈石槽,也凹度更深不少! 萧瑶看出洪三通的功力奇高,生恐妹子有失,正自皱眉思计,耳边忽听萧琪以比“蚁语传声”更高一层的“慧光心语”说道:“这洪三通老魔已得‘五行绝学’精髓,功高难敌,他恼羞成怒之下,第三招可能会从无形转为有形,姊姊与辛师叔请暗用‘无形真气’助我一臂之力!” 密语刚了,洪三通“哈哈”一笑,满头白发再度掀起,厉声说道:“‘昆仑双姝’,果然名不虚传,老夫幸会高人,你再接我一掌!” 话完,掌发。 果如萧琪所料,这次不单是从无形转为有形,且掌风如海,锐啸摄魂,并还是全力施为,双掌齐发! 萧琪既知厉害,哪敢怠慢?一式“寒鸡拜佛”,也自双掌并出! 一声“砰”然巨响,漫空均被飞扬的土石所罩,劲气狂拂之下,稍差一点的在场人物,如“千鬼壑主”索明之流,都立足不定,纷纷后退! 等到土石落定,尘雾散后,只见洪三通与萧琪二人,均已略有异状! 洪三通眉头深蹙,身形有点摇晃,手扶柳洞宾的肩头,似是勉强站稳! 萧琪也向后退了两步,未能站在原处,但脸上却仍梨涡双现,流露出妩媚的笑容。 木小萍目光微皱,随即问道:“萧大姑娘,我们是今夜决一死战?还是双方先行换俘,等到明日或后日,各尽全力一搏!” 萧瑶问道:“何谓‘换俘’,是否以皇甫婷、聂玉倩,交换林傲霜、南宫敬二人?” 语音刚了,南宫敬接口喝道:“萧家贱婢,休要胡说,我是木姊姊这边的人,却换给你们则甚?” 萧瑶冷笑一声,指着南宫敬痛骂道:“你这见色忘义、丧心病狂的东西,你忘却本来、甘心下流,我和顾大哥也懒得再复理论语音至此,转对木小萍道:” 此事由木神妃作主好了,今夜先将林傲霜与皇甫婷、聂玉倩互相交换,改于明日或后日再尽全力一搏也可,或是不须改期,就此一试……“木小萍不等萧瑶把话说完,便自截断她的话头,含笑说道:“本来我对贤姊妹‘红白昆仑’之名钦迟甚久,今夜幸得相逢,必当尽情领教,但因双方有重要关系人在对方手内,即今较技,心亦难安,遂觉还是先行换俘,后日改期再搏,也可以毫无牵挂的尽量施展!” 萧瑶点头道:“好,我尊重木神妃的意见,我们决战之期究竟是改在明天? 抑或后天?” 这时,那位“玲珑玉兔”洪三通的嘴皮,接连动了几动,似是正对木小萍以“蚁语传声”的功力陈述意见。 果然,木小萍微一沉吟之后,方自目注萧瑶,扬眉说道:“为了彼此准备得宽容一些,还是把决战之期改为后日黄昏如何?地点也不必再来‘千鬼壑’中,就在壑上的摩云峰下!” 萧瑶回头与穆超元、辛东坡、顾朗轩暨妹子萧琪等略一商讨,见群侠均无异议,遂对木小萍颔首笑道:“好了,决战之期,定于后日黄昏,地点也就依木神妃之言,改在摩云峰下!” 木小萍见萧瑶已作允诺,遂扬眉笑道:“战约既定,期前不动干戈,木小萍忝为主人,不知萧姑娘等愿否赏光,再上‘望乡台’去,容我以‘九幽大宴’略作招待?” 萧瑶摇头笑道:“不必,不必,我们连日在木神妃麾下叨扰已多,就此告退!” 木小萍道:“萧姑娘等既然不肯赏光,木小萍也未便强留,我们就此换俘。” 萧瑶正待点头,顾朗轩站在一边,剑眉微扬,接口说道:“此时此地换俘不宜,我们还是在‘千鬼壑’上,把林傲霜与皇甫婷、聂玉倩等双方交换较妥!” 木小萍点头向顾朗轩看了一眼,冷然笑道:“顾大侠,你倒真多心……”顾朗轩接口道:“不是我多心,而是木神妃以及你手下之人作起事来往往不择手段,我们才不得不略作提防,事事谨慎!” 木小萍也显然不想再与顾朗轩等弄甚口舌,回头向索明叫道:“索壑主,你命他们去往‘九幽地阙’之中,把林傲霜姑娘好好请来,随我一同送客。” 索明恭身领令,踅去照办。 片刻以后,索明果然率同两名侍女,用乘软轿把林傲霜抬了前来。 林傲霜人尚昏迷,看样子是在“九幽地阙”之中中了什么迷魂药物,并非被点穴道。 果然,木小萍见林傲霜业已抬到,遂向萧瑶含笑发话说道:“萧大姑娘,你们如今不必为我皇甫妹子和聂姊姊解开穴道,我们也不必给林姑娘服食解药,等到了‘千鬼壑’上,双方同时进行便了!” 萧瑶点头笑道:“悉依尊命,萧瑶等就此告辞!” 木小萍向柳洞宾看了一眼,含笑说道:“柳兄请陪洪老人去往‘九幽地阙’之中歇息款待,我和索壑主送客,马上就来!” 柳洞宾点头领命,但目光却电扫萧瑶等人,流露出极度愤恨的凶恶神色。 木小萍嘱咐完毕,把手一挥,命鬼卒侍女们抬起林傲霜,与萧瑶等人同往“千鬼壑”上走去。 萧瑶起初还怕木小萍会利用那黑暗秘道有甚图谋,暗以“传音密语”通知群侠善加戒备。 但到了秘道之中,才知多虑,其中业已灯火通明,照耀得宛如白昼! 木小萍不失群邪首脑身份,一路之间,笑语从容,毫未有甚阴险行动? 到了“千鬼壑”上,她也首先取出解药,喂给林傲霜服下。林傲霜服药不久,人便醒来,萧瑶首先飘身闪过,含笑叫道:“霜姊大概还不认识我吧? 小妹萧瑶。“ 林傲霜“哎呀”一声,急忙拉着萧瑶的柔荑素手,嫣然笑道:“瑶妹,我对你钦迟太久,想不到却与琪妹先行认识,我……我先前有些气量狭窄的不对之处,瑶妹不……不怪我吧?” 常言道:“两女之间难为男。”在这一对蕴有某种微妙情况的绝代侠女见面之际,那位“紫竹书生”顾朗轩着实有些提心吊胆! 如今,见了她们互敬互爱的情况,顾朗轩才真正放下心来。 萧瑶听完林傲霜之言,娇笑说道:“霜姊怎么这样说法,小妹对你歉疚之处才多,你再如此一说,岂不叫我无地自容了么?” 语音至此略顿,嫣然一笑又复说道:“霜姊莫谈别事,请先运气行功,试试四肢穴位之间,是否还有异状?” 林傲霜如言自行运气,留转周身以后,向萧瑶摇头说道:“没有异状,我只是在‘九幽地阙’之中,被一种异常的香味熏昏,如今还原,并无任何不适?” 木小萍听至此处,目注萧瑶,高声叫道:“萧大姑娘,你真是过份谨慎,如今总该放心把我皇甫贤妹和聂姊姊被制的穴道解开了吧!” 萧瑶笑道:“木小萍不要怪我,常言道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们委实被你们的鬼蜮伎俩弄得头痛,好容易才在这次略占上风……“木小萍冷笑接道:“你们占了什么上风,费尽苦心,化装混入,除了救走几名‘枉死城’中的囚徒以外,不过替我们‘七艳盟’把叛徒‘三绝妖姬’戚小香代为执法而已!” 穆超元道:“何止这点成就?我们还把‘五行门’下剪除了四人之多……” 木小萍冷笑说道:“‘五行门’中本非‘千鬼壑’成员,你们剪除他们,与我何损?反而经这一来,洪三通与柳洞宾对你们恨毒太深,今后会死心塌地为我所用,倒替‘千鬼壑’中增添了两名得力高手,在价值方面,比那几名囚徒高得多了!” 萧瑶笑道:“我懒得与木神妃争甚口舌之利,反正双方的强弱存亡,到后日黄昏便见分晓,木神妃还是先回你那‘九幽地阙’之中,好好养养神调调气吧!” 说话之间,萧瑶神功暗聚,屈指连飞,已替皇甫婷、聂玉倩二人把所制穴道解开! 穴道一解,皇甫婷立即复原,但聂玉倩却因在“望乡台”上被木小萍掌风所击,受了极重内伤,如今在经脉突通之下,呛出了两口鲜血! 木小萍见状不敢怠慢,一面亲自抱起聂玉倩,喂了她一粒丹药,一面向萧瑶叫道:“萧大姑娘,我们就此别过,后日黄昏摩云峰脚再会。” 说完,率同鬼卒侍女,便自回转“千鬼壑”下。 萧瑶目送木小萍等走后,立即转过身形,向萧琪正色叫道:“琪妹赶紧坐下调息,看看适才曾否已受内伤?后日黄昏,你是我方主力,可千万大意不得!” 萧琪笑道:“刚才幸亏我机智得早,暗请姊姊和辛师叔助了一臂之力,故而我虽脏腑间略受震荡,洪三通却定必受伤更重,否则,后日黄昏的决战之际,仅仅这个老魔便足令我们头痛的了!” 说完,她果即遵从萧瑶之言,盘膝坐下,静静运气行动。 顾朗轩皱眉道:“那‘玲珑玉兔’洪三通若从名号听来,不过是异常狡猾、巢穴极多之人,想不到武功方面竟也这等厉害!” 萧瑶道:“据我推测,洪三通虽将‘五行祖师’所留之五行绝艺觅材分传柳洞宾等五人,但必将其中精粹,综合自行锻炼,加上数十年的功夫火候,纵是下愚之质,也会有相当惊人的高明成就!” 林傲霜点头笑道:“我同意瑶妹的这种见解!” 顾朗轩忽然想起一事,目注林傲霜道:“霜妹,我有一件事儿,想问问你!” 林傲霜道:“什么事儿,尽管请讲!” 顾朗轩道:“霜妹是否与南宫贤弟在‘九幽地阙’的‘鸳鸯阁’内共处了一日一夜光阴?” 林傲霜的玉颊之上飞起了两片红霞,双眉一挑,接口说道:“不错,确有其事,但也和你与瑶妹逆旅共室一样,清清白白,决无不可告人……”顾朗轩脸上一热,慌忙陪着笑脸,接口说道:“霜妹会错意了,我是问你,既与南宫贤弟同在一处,定知他所中迷神毒力是否业已祛解?” 林傲霜白了顾朗轩一眼,嘴角微撇说道:“亏你问得出来,你平素还自诩聪明,依我看来,简直是天字第一号的大笨蛋!” 顾朗轩被骂得一头雾水,正自窘然苦笑之间,林傲霜又复说道:“你怎不想想,南宫敬与我同处密室,时达一日一夜之久,竟能清白相对,未起事端,他还会是个忘我迷乱的糊涂人么?” 说至此处,转过面去向萧琪笑道:“琪妹,关于此事,我还未来得及向你说明,我到‘鸳鸯阁’中,正待取出灵药为南宫敬疗治迷乱的心神,却发现他只是当众装佯,事实上头脑业已清醒!” 萧瑶闻言,向辛东坡娇笑说道:“辛师叔,此事定然是你的功劳,那位诸葛老人,真不愧‘妙手天医’之称,所赠药刺,确有奇效!” 辛东坡道:“既然南宫老弟的灵智已复,他为何还不乘机离开魔窟,还要……”顾朗轩点头道:“这就是我急于向霜妹探询之事。” 林傲霜白他一眼,摇头说道:“我只知道南宫敬灵智已复,却不知道他为何不乘机脱逃,还要继续留在魔巢中……”萧瑶瞿然接道:“我明白了,南宫兄弟的神智既已清醒,自然痛于杀父之仇,他不肯离开魔巢,多半是志切报复,想打木小萍的主意!” 萧琪虽在盘膝静坐,运气行动,但听了萧瑶这一推测,也自失声说道:“哎呀,南宫兄的这种打算,虽然可能生效,但其中凶险也多,我们要不要……”萧瑶看出妹子对南宫敬相当关怀,不由心中大慰,向萧琪含笑说道:“琪妹且静心行动,使脏腑间所受震伤完全恢复,其他事儿暂时不必管它,我觉得南宫兄弟装得未露丝毫痕迹,他在将计就计之下,不会有多大危险!” 萧琪闻言,嫣然笑了一笑,果又闭目静坐,凝功运气,流转周身经脉。 萧瑶向妹子指了一指,向群侠扮了一个鬼脸。 群侠懂得萧瑶是表示萧琪对南宫敬相当关怀,两人好事有望,均一齐点头,每人脸上均绽放出慰然的微笑。 萧瑶让萧琪独自静坐,把群侠拉到一旁,向辛东坡叫道:“辛师叔,我们如今无事,且一面遥为琪妹护法,一面把后日黄昏正邪总决战之事,好好研究一下!” 辛东坡道:“此时研究似乎早了一点,因为我们不知南宫老弟向木小萍报复父仇之事,是否成功得手?” 萧瑶笑道:“我认为我们不必管他得手与否,只以木小萍无所伤损来研究决定战略,假如到了后日黄昏,木小萍恶贯已盈,岂不更来得轻松一点?” 穆超元点头说道:“萧大姑娘说得有理,我们应该自行度德量力,细细研究,譬如以我来说,便自觉血气渐衰,不敢恃傲,大概只可和那‘千鬼壑主’索明之流来得几招,或许还有胜望?” 萧瑶失笑道:“穆老人家太谦,我的原意是想请你应付聂玉倩之夫、‘黑眚神君’白笑天和他那个小老婆呢!” 穆超元道:“白笑天和那妖妇不在‘千鬼壑’下。” 萧瑶笑道:“如今虽然不在,但后日黄昏以前,却可能回来,我们应该把对方所有可能邀集到的人手都一齐计算在内!” 穆超元想了一想,颔首说道:“好,假如白笑天和他那妖里妖气的小老婆回来,我便拼着一条老命斗斗他们,否则,我只负责处置那‘千鬼壑主’索明便了!” 萧瑶笑道:“白笑天的大老婆‘赤尸夫人’聂玉倩呢……”林傲霜接口说道: “聂玉倩是‘七艳盟’中最弱的一环,就把她交给我吧!” 顾朗轩生恐林傲霜过于轻视聂玉倩而吃亏,遂在一旁加以提醒说道:“霜妹迎敌‘赤尸夫人’聂玉倩倒甚适合,但需对她所练的‘赤尸毒掌’特别注意一点……”林傲霜笑道:“你不必替我担心,我正因我所精擅的师门绝艺‘玄阴梅花指’恰是‘赤尸毒掌’克星,才敢自告奋勇地选择聂玉倩作为对手!” 顾朗轩哦了一声,点头说道:“我倒忘了霜妹的‘玄阴梅花指’专克‘赤尸’邪功,这样说来,以你抵聂玉倩确是适当人眩”萧瑶笑道:“还有个比聂玉倩更厉害一点的‘氤氲仙姬’皇甫婷呢,我想请顾兄担当此任如何!” 顾朗轩剑眉双皱说道:“瑶妹应该量材派用,那皇甫婷相当厉害,我能斗得过么?” 萧瑶看他一眼,嫣然笑道:“顾兄,你不要忘了,你自从精习我所传的可增益你本门绝学的口诀以后,功力已大为精进,几乎倍于先前,斗斗‘氤氲仙姬’皇甫婷,是绰有余裕的了!” 顾朗轩挑眉答道:“瑶妹既认为我绰有余裕,我便只好欣然应命的了!” 萧瑶又向辛东坡笑道:“辛师叔,如今对方只剩下最厉害的‘五毒香妃’木小萍和‘玲珑玉兔’洪三通二人,我们则有辛师叔和我姊妹,应该怎样分派?” 辛东坡道:“以三对二,事总好办,譬如让琪侄单独对付木小萍,我和瑶侄则合手对付洪三通,便不致有太大问题,但……”萧瑶听出辛东坡话犹未尽,似有弦外之音,遂向他注目问道:“辛师叔但些什么?你好像有话未曾讲完,怎不说下去?” 辛东坡双眉微皱答道:“我认为木小萍约期后日之举,多半是等待什么厉害帮手?” 顾朗轩道:“我也曾这么想过,但细一寻思,又觉得木小萍即令赶去邀人,仅仅一日有余的光阴,似乎也不够运用?” 辛东坡目注顾朗轩道:“现时邀人,确实来不及,但若事先决定要来,木小萍等只消略为推延决战日期,岂非便可增强实力!”顾朗轩连连点头道:“事先约定,当然大有可能,但我们无法对这不可捉摸之事再加筹度,只得仅以‘千鬼壑’内目前的群邪作为假想敌了!” 辛东坡道:“当然只好如此,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对于卫道降魔之举,只求尽力尽心,无法顾虑得太过周详了!” 萧瑶听他们说至此处,嫣然笑道:“好了,我们只定原则,对于其他各事,统统临机应变,一日多的光阴,稍瞬即逝,我们最要紧的事儿,是尽量充实自己,大家静坐调息,好好用功吧!” 第十九章 群侠均以萧瑶之说为然,一齐就地盘坐,调息运气,期令周身血脉通和,处于最理想的迎战状态!谁知就在群侠静坐未久之后,“白衣昆仑”萧琪突然一睁双目,诧然说道:“奇怪,这是什么气味?”她这一句话儿惊醒了其余群侠,纷纷用鼻子连嗅,想帮助萧琪有所分辨。辛东坡连嗅儿嗅,首先笑道:“琪侄诧惊蹙眉则甚?我们前后左右都是青松,这气味正是松子香呢!” 萧瑶双眉方蹙,萧琪已摇头笑道:“松子或松针等所散发的气息只是一股清香,不像我们所闻得的香气之中,还带有一种淡淡的腥气。” 萧瑶正色说道:“我同意琪妹所说,认定事有蹊跷,因为我也嗅出有点极淡的腥味夹杂在清香之内。” 辛东坡又复嗅了一会,方对萧琪、萧瑶点头说道:“两位鬼侄女的嗅觉真灵,我直到如今才嗅出一点你们所说的淡淡腥气。” 跟着,顾朗轩与穆超元二人也有了同样的觉察。 这时,林傲霜皱眉苦笑说道:“这倒真是怪事,为何你们都有觉察,我却根本嗅不出什么腥味?” 萧瑶笑道:“霜姊嗅不嗅得出腥味没关系,我们最要紧的是必须弄清楚这种腥味究竟从何发出?” 顾朗轩道:“若照通常情理而论,凡属腥味,多半发自蛇虫等恶毒之物!” 穆超元在一旁加以补充说道:“还有一点,就是腥味奇浓,或是腥味极淡之物,其毒性的凶恶暨程度也必比一般蛇虫来得猛烈,多半是世所罕见!” 林傲霜瞿然说道:“若照穆老人家之语听来,你们所嗅得的有淡淡腥味之物必甚恶毒,大家且费点心神好好找它一找!” 说完立即站起身形,开始在这片松林左右四散走动找寻。 她走得比较接近萧琪之际,萧琪双眉一蹙,面色立变! 接着,她突向林傲霜叫道:“霜姊,请你先退后三丈!” 林傲霜有点莫明其妙,但又不便不照萧琪所说去作,只得略一飘身,后退了三丈一二。 她脚尖点地,身形站稳,向萧琪含笑问道:“琪妹,你要我突然退后三丈之举,有何玄机?颇令我莫测深高的呢!” 萧琪竟未答理林傲霜所问之语,又向这位“梅花女侠”含笑叫道:“霜姊,请你一步一步,向我们这边慢慢走将过来。” 林傲霜秀眉一蹙,苦笑问道:“琪妹,你葫芦之中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真把我弄得太糊涂了。“ 萧琪笑道:“霜姊暂时莫问,等你慢慢走到我们面前之时,或许我便可以把这闷葫芦击破,如今是连我也闷在葫芦之中,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呢!” 林傲霜无可奈何,只得在三丈以外,一步一步的向萧琪等人缓缓走近。 在她走到距离萧琪等约莫七八尺时,萧琪一挑双眉,高声叫道:“霜姊止步!” 跟着,将首一偏,向她姊姊萧瑶笑道:“姊妹,你……”萧瑶知道萧琪问话之意,遂不等她再往下讲,便自点头接道:“我仔细辨出来了,霜姊走远时,腥味便淡,走得近时,腥味便浓!”林傲霜听了哭笑不得,神色尴尬地说道:“知此说来,所谓腥味,竟是从我身上发出的了?……”萧琪点头道:“正因如此,我们大家或先或后地都嗅出了这腥味,却只有霜姊一人毫无察觉。”林傲霜苦着脸儿道:“我……我又不是什么毒蛇恶虫,身上怎会发出腥味的呢?“顾朗轩始终不曾发话,只是在闭目沉思,如今,似有所得地瞿然说道:”不好,霜妹曾落在群邪手中,会不会是群邪在她身上下了什么恶毒之物,对我们暗加算计!” 萧瑶点头道:“这种判断极为合理,我认为与事实相符,不会差得太远!” 穆超元道:“倘若顾老弟料得不错,则我们于嗅得腥味之际便已中了暗算,大家请快行功一察脏腑之间,看看可有异状?” 辛东坡、顾朗轩、萧瑶,以及林傲霜等男女群侠闻得穆超元之言,均深觉为然,一齐盘膝静坐,行功默察。 穆超元自己也自照样施为,加以察看。 片刻过后,那位“梅花女侠”林傲霜首先长吁一声,扬眉笑道:“还好,还好,我们脏腑之间,平静如常,毫无中毒迹像!” 顾朗轩本在闭目调息,闻言之下,双眼一睁,向林傲霜苦笑叫道:“霜妹,你所说的‘我们’一语中的‘们’字,恐怕应该去掉!” 林傲霜愕然道:“去掉‘们’字?这意思是除了我外,你们都已中了暗算!” 顾朗轩道:“别人如何情况我尚不知,但以我自己而论,我却觉得已有一种奇异的毒力深入脏腑。” 林傲霜听得顾朗轩业已中毒,双眉方自一蹙,辛东坡突然叫道:“顾老弟,我和你同病相怜,脏腑之间也蠢蠢欲动,多了一点东西!”穆超元跟着说道: “我也如此……”一语未毕,萧瑶、萧琪姊妹几乎是异口同声地一齐说道:“我们也是一样,脏腑间已中奇毒!” 这样一来,除了林傲霜一人以外,其余五人已身中奇毒,而这种毒力又不知是什么东西?将在何时发作? 群侠面面相觑之下,林傲霜皱眉说道:“这事真点有些奇怪,你们既均已中毒,我亦应难幸免,对方却偏偏放过我一人则甚?” 萧瑶秀眉微沉,正欲答言,突然听得小松林外尚有异样声息? 她目光方注,松林之外业已起了一阵“嘿嘿嘿”得意的怪笑之声! 萧琪耳力甚聪,一听笑声,便自喝道:“是不是‘玲珑玉兔’洪三通老儿?” 松林口外又复怪笑一声道:“不错,是我,萧二姑娘委实真好耳力……”随着话声,人影闪处,那位“玲珑玉兔”洪三通和“青阳木魃”柳洞宾二人,业已距离丈许地站在群侠面前。 萧瑶目光一扫洪三通、柳洞宾二人,秀眉双挑,冷笑说道:“木小萍适才还说‘彼此战约既定,期前不动干戈’,言犹在耳,你们便反覆违诺,真是无耻之辈!” 洪三通得意笑道:“萧大姑娘莫加责罪,我和柳老弟并非为动干戈而来……” 萧瑶道:“不动干戈,来此则甚?” 洪三通阴恻恻地说道:“我是来看看我所作的安排是否生效?换句话说,也可说是前来解答适才林傲霜姑娘所提出的那项心中疑问!” 林傲霜道:“好,你既欲解答,我便问你,你和我有甚渊源,为何单单把我放过?” 洪三通笑道:“你是带毒之人,我当然要给你服下解药,保护你的安全,否则,你若先行中毒,其余诸人都相当精明,谁还会再上当?” 语音微一顿,目注林傲霜道:“你说,只要其余之人均已中毒,只剩下林姑娘一个,也无殊瓮中之鳖,釜底游鱼,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了!” 顾朗轩道:“洪老儿,你少得意,你虽然来得了,却未必去得了呢?” 洪三通狞笑道:“顾朗轩,你还敢狂?你知道你们所中的是什么毒力?” 顾朗轩冷笑道:“这与中了什么毒力有何关系?……”洪三通不等顾朗轩再往下讲,便自以一阵狂笑截断他的话头,说道:“当然大有关系,你们所中的奇毒,是我从苗疆带来的‘虾蟆毒蛊’,凡属中了这种蛊毒之人,只要一提真气,便将惨遭毒蛊啮心而死,洪三通和柳老弟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有什么来得去不得呢?” 萧琪喝道:“洪三通老儿,你少得意,我适才从你笑声中听出,你在‘千鬼壑’下被我震动脏腑,伤势不轻……”洪三通点头笑道:“不错,我脏腑之间确实受震不轻,但这种伤势最多调养上三五日光阴便可痊愈,你们却步步走近黄泉,决无生望的了!” 萧瑶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适才还说不是为动干戈而来?显然你心存恶念……”洪三通“哈哈”一笑,接口说道:“恶念虽存,干戈不动,我洪三通一向精明,不会笨得对于你们这些已中‘虾膜毒蛊’、显已死定之人再多费手脚!” 林傲霜叱道:“洪老儿,你休得意,即令穆老人家、辛老人家业已中毒难提真气,但我林傲霜却还有力一搏,在你脏腑重伤的情况之下,我肯放过你么?” 洪三通目光一扫群侠,在脸上浮起一片得意的奸笑,向林傲霜缓缓说道: “林姑娘,你怎不会想想,我把‘青阳木魃’柳洞宾老弟带来则甚?因为在你们这群人中,林姑娘是最弱的一环,你不会胜得过柳老弟的!” 林傲霜怒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管敌不敌,我都要竭尽所能和你们拼斗一下。” 语音一落,便待凝功出手,向洪三通,柳洞宾等两个魔头扑去。 萧瑶突然叫道:“霜姊且慢,我还有几句话儿要问他们。” 林傲霜只得暂时忍耐,皱眉不动,萧瑶遂目注洪三通,发话问道:“洪三通,你前来把暗下‘虾蟆毒蛊’之事对我们说明,这内中似乎蕴有特殊用意吧?” 洪三通狞笑道:“当然有特殊用意,我苦心调教的五名‘五行传人’中,被你们连伤四人,彼此仇恨太深,我当然应该竭尽所能,尽量使你们死得痛苦一点!” 萧瑶不解问道:“尽量痛苦,此话怎讲?” 洪三通道:“毒蛊啮心,只是肉体痛苦,但在毒发以前先知死讯,却是比肉体痛苦还要难过的精神痛苦!尤其是林傲霜,她既作了散毒之人,害苦你们,又复眼睁睁地看着你们毒发无救,这份心中的愧疚和痛苦将无法形容,故而,我虽不对她下毒,她自已也该自尽谢罪,不能忝颜多活一刻的了!” 林傲霜银牙挫处,厉声喝道:“不错,瑶妹等倘有不测,林傲霜自当追随地下,但在我死前,可会饶过你么?恐怕你死得比我还早一点!” 随着话声,右手扬处,一股劲急掌风,便向洪三通当胸击去! 柳洞宾在一旁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林傲霜,你应该自量一些,别作梦了!” 他袍袖展处,以所练“乙木真气”,硬接林傲霜所发的掌风,使这位“梅花女侠”的身形震得晃了一晃。 林傲霜虽知自己未必是这“青阳木魃”的对手,但却恶气难消,仍欲再拼! 萧瑶皱眉叫道:“霜姊,请你听听我的话儿好么?我要你再度忍耐一下!” 林傲霜道:“瑶妹,常言道:”对牛弹琴,声不入耳。‘何必要与这些凶邪多说费话?“萧瑶笑道:“不是废话,是我不相信,我们姊妹和穆老人家、辛师叔、顾兄等业已准死无救!因为天下有一物便有一制,决无‘不解之毒’,那‘虾蟆毒蛊’虽然歹毒无伦,但必也有解法的药物……”洪三通听至此处,点头接道:“‘虾蟆毒蛊’虽有解药,但你们无法到手,也是枉然!” 萧瑶笑道:“不见得弄不到手吧?老魔头,你敢不敢说出你把‘虾蟆毒蛊’的解药藏在什么所在?” 洪三通拍拍自己的肚皮,目光凝注萧瑶,嘴角微披,轩眉答道:“萧大姑娘少耍心机,像如此重要之事,我会告诉你么?反正这种解药太关重要,我是把它藏在外人绝难寻到的、极为秘密的所在!” 萧瑶秀眉一皱,似在沉思。 洪三通问道:“萧大姑娘,你在想些什么?” 萧瑶应声答道:“我是在想,究需采取什么手段,方能去除我们所中的‘虾蟆毒蛊’?” 洪三通摇手狂笑说道:“不必,不必,你不必枉费心思了,慢说你这‘红衣昆仑’,就是你义母董夫人来,也无法想出……”萧瑶不等洪三通说完,便即挑眉叱道:“胡说,我已经想出了辟邪解毒的无上妙药!” 洪三通听她似有绝大把握,说得如此肯定,不禁为之一怔,摇了摇头说道: “不可能,哦……我不相信……”萧瑶接着:“不信,你就听着……”跟着,她面色一展,一双妙目中神光湛湛,朗声吟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洪三通听得哑然失笑道: “我问你想出了什么妙策?你却朗吟文天祥的‘正气歌’则甚?” 萧瑶正色说道:“文天祥冰心铁骨,炳耀千秋,他的‘正气歌’难道没有辟邪的作用?” 洪三通笑道:“就算浩然正气可以辟邪,但只凭几句诗词,何来解毒之力?” 萧瑶正色道:“既具浩然正气,必然无邪不辟、无毒不祛,请你再听下去。” 说完,侧顾其余群侠,含笑说道:“穆老人家、辛师叔,以及顾兄、霜姊、琪妹,请与我一同把这首文天祥的‘正气歌’高声朗诵下去。” 穆超元等虽弄不懂萧瑶的葫芦之中究竟卖的甚药?但却知她必有深意,遂一齐点了点头。 萧瑶嫣然一笑,满面神光,领着群侠朗声吟道:“……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孤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吟至此处,萧瑶面含微笑,把手一挥,其余群侠自也纷纷住口。 洪三通失笑道:“怎么? 你们怎不往下继续吟咏了呢,是不是神经业已发够?“萧瑶笑道:“我认为已经够了,‘正气歌’凛然正气,威力无伦,对付你和柳洞宾两个小小的妖魔,吟上二十来句,还不够么?” 洪三通纵声狂笑说道:“你们真是痴人说梦,慢说只念了几句歌儿,就有真正的‘张睢阳齿’和‘颜常山舌’在,又拿我洪三通和柳洞宾老弟可奈何呢?” 萧瑶脸色一沉,厉声喝道:“无知孽障,我先叫你倚为护法的‘青阳木魃’柳洞宾死给你看!” 洪三通哂然笑道:“萧瑶,你大概是穷途末路,急疯心了,你们五人均已中了‘虾蟆毒蛊’,无法提聚真气,只剩下区区一个林傲霜,根本不是柳洞宾老弟的对手,哪里还会……”萧瑶不等洪三通话完,便即冷笑一声,截断他的话头,接口说道:“不见棺材不流泪,不到黄河不死心,我若不给你见些真章,你这奸刁狠毒的万恶老鬼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语音至此略顿,妙目倏然双张,闪射出炯炯神光,高声叫道:“扶持天地正气的值日功曹何在?快替我把这助纣为虐的‘青阳木魃’柳洞宾先行加以诛戮!” “哈……” 洪三通想打一个“哈哈”,但却未能完成,仅仅打了半个! 因为第一个“哈”字刚出喉中,业已看见“青阳木魃”柳洞宾一声不响地徐徐仆倒在地! 这种现象太以令人吃惊,洪三通一声“哈哈”中的第二个“哈”字自然窒在喉中,无法笑得出口! 洪三通赶紧抢步走到柳洞宾身前,蹲了下来,用手探视,却见这位“青阳木魃”业已断气! 萧瑶把嘴一努,林傲霜点头会意,悄然飘身,神功凝处,屈指遥弹,便把那脏腑新受重伤、如今功力未复的老魔头“玲珑玉兔”洪三通,点了穴道。 洪三通委顿在地,长叹一声,把两道充满怨毒以及惊诧神色的目光盯在萧瑶脸上,苦笑说道:“萧大姑娘,算你真行,但洪三通有桩要求,你能不能……” 萧瑶接口笑道:“我猜得出你的要求,是不是想要我告诉你,柳洞宾是怎么死的?” 洪三通道:“不错,正是这个要求!” 萧瑶笑道:“我不是业已说过了么?他是死在扶持天地正气的值日功曹……” 洪三通道:“胡说,哪里会有什么扶持天地正气的……”萧瑶接口道:“有,有,当然有,只不过这位扶持天地正气的是人,是一个曾遭魔劫、迷途知返的人,而不是什么富有神奇色彩的值日功曹而已!” 洪三通将信将疑地问道:“是人,此人何来?” 萧瑶答道:“这人比你们来得稍晚,是从小松林外悄悄掩近,到了距离柳洞宾身后一丈以内,才听我指令,蓦然下手除凶!” 洪三通皱眉道:“不对,不对,即令老夫与萧琪对掌之时,脏腑震伤稍重,功力打了折扣,但也决无任人掩到身后一丈左右仍毫未觉察之理,何况,柳洞宾并未受伤,他的耳力甚聪……”萧瑶冷笑道:“纵然他耳力甚聪,也因邪不胜正,而为沛乎塞苍冥的浩然正气所慑!” 洪三通也是绝顶聪明之人,听萧瑶说至此处,恍然大悟说道:“我明白了,你适才朗吟文天祥所作的‘正气歌’之举,就是为了掩护后来的那人,便于从林外悄悄走近我们,暗下毒手!” 萧瑶点头笑道:“可惜你明白已太迟了一点,其实这也是你们恶贯满盈,天夺其魂,否则,以你这样老奸巨猾之人,应该在‘正气歌’声一起之时,便怀疑我们于身中毒蛊、性命危殆之下,怎会还有此闲情逸致?” 洪三通满面悔恨的神色,咬牙说道:“好,你这女娃儿真够刁猾厉害,老夫认命了,那借着‘正气歌’声作为掩护、悄悄逼近、对柳洞宾暗下毒手之人,究竟是谁?如今应该出来了吧!” 萧瑶目注洪三通背后的松林之内,一轩双眉,含笑高声叫道:“南宫兄弟,你的大功业已告成,可以出来亮亮相了,并与你顾大哥一叙久郁的情怀!” 这一声“南宫兄弟”,直听得顾朗轩心中“怦怦”遽跳,目光发怔,凝注松林之中。果然,在萧瑶语音才住之后,便有一条俊挺的人影从松林中闪将出来,一直纵到顾朗轩面前,“噗”的双膝跪下,痛哭失声,泪流满面。 顾朗轩见来人果是南宫敬,知道他神智清醒以后,必然满腹辛酸,不让他尽情发泻一下,反易郁结致玻故而,开始时他并不阻止南宫敬放声痛哭,等他哭了一会儿后,方轻拍南宫敬的肩头,劝慰道:“恭喜贤弟,终于在辛师叔所求来的‘妙手天医’诸葛老人的灵药之下,去除邪毒,恢复灵智,你……你不要哭了……”南宫敬的一张俊脸之上依然是泪渍纵横,向顾朗轩悲声说道:“小弟恢复灵智以后,痛于先父惨遭毒手之仇,感于大哥苦心相助之义,并惭于自己甘与群邪为伍的不肖荒唐,叫我怎……怎不……”语音未了,又自勾动愁肠,悲泪泉落! 顾朗轩正想不出应该用什么话儿对他劝慰,萧琪已冷笑一声,哂然说道: “一个大男人家老是哭泣则甚?你以为掉上几滴眼泪,便可以雪得了你先父之仇,报得了你顾大哥之义?……”南宫敬听得一怔,萧琪秀眉双挑,向他盯了一眼,缓缓又道:“至于你与群邪为伍之事,更不必有所愧疚,因为那是邪毒所迷,不是你的本性,假如你为色欲所诱,自甘下流,我们这些人便谁也不会再理你了!” 南宫敬赶紧拭去泪痕,向萧琪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说道:“二姑娘教训得是……”萧琪皱眉道:“怎么叫‘二姑娘’,这种称呼酸溜溜怪兮兮,听起来有多蹩扭?” 南宫敬脸上微现窘色,嗫嚅问道:“我……我……我应该怎样称呼?” 萧琪一抬玉手,指着萧瑶,向南宫敬注目扬眉地含笑问道:“你对我姊姊,以前是怎样叫法?” 南宫敬答道:“是叫‘瑶姊’……” 萧琪失笑道:“对了,你这张嘴儿蛮甜么,对木小萍、皇甫婷、聂玉倩等,都是‘萍姊’、‘婷姊’、‘倩姊’的猛叫一阵,难道就不能收起什么听来蹩扭的‘二姑娘’,大大方方地叫我一声‘琪姊姊’么?” 这位“白衣昆仑”好生倜傥大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把南宫敬教训得不住抱拳陪笑,口称“琪姊”。 萧瑶见他被萧琪作弄得那副窘相,忍俊不禁地失笑说道:“南宫兄弟,称呼一事到此为止,你既灵智早复,为何不随我们一同离开‘千鬼壑’,而要单独再留在魔巢中一段时间则甚?”南宫敬钢牙一挫,恨恨说道:“我单独留下之意,本来是欲伺机刺杀‘五毒香妃’木小萍,报那杀父之仇,但忽然得悉洪三通利用林傲霜姊姊散发‘虾蟆毒蛊’,算计瑶姊等人,遂在衡量轻重缓急之下,暂变原意,悄悄尾随而来……”萧琪笑道:“你尾随而来,虽然杀死了‘青阳木魃’柳洞宾,但对我们中了‘虾蟆毒蛊’之事并无助益,要能把洪三通的解药弄来才好!” 南宫敬苦笑答道:“小弟在‘千鬼壑’下业已遍搜洪三通老魔暨柳洞宾小贼二人的行囊,但却根本不曾发现什么‘虾蟆毒蛊’的解药!” 那委顿在地的“玲珑玉兔”洪三通听至此处,不禁纵声狂笑。 南宫敬喝道:“老贼,你……你笑些什么?” 洪三通道:“萧大丫头早就想用话套问那‘虾蟆毒蛊’的独门解药何在,我曾告以是藏在外人绝难寻得到的极端秘密的所在,就凭你这小贼于我和柳老弟的行囊中胡乱翻寻,便能找得着的么? 说至此处,语音略略一顿,目中凶芒闪烁,又复得意地狞笑道:“既然寻不着独门解药,则少时‘虾蟆毒蛊’发作之际,你与林傲霜或有侥幸,但穆超元、辛东坡、萧瑶、萧琪、顾朗轩等五人,却必然惨死无疑,洪三通以行将就木的逾百高龄,拉得这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武林大侠同赴九幽,难道还不是一件值得大大高兴之事么?” 南宫敬叱道:“洪老贼休要猖狂,只要‘虾蟆毒蛊’确有解药,我就不信会找不出来?” 洪三通狞笑道:“解药当然会有,但你怎知我藏在四海八荒之间的哪个角落? 何况毒蛊发作,还有时限,即令你费尽心思寻着解药,你这些伯伯、叔叔、哥哥、姊姊们早已被啮碎心肝,变作壕中白骨的了!” 南宫敬一双俊目中闪射出森森杀气,盯在洪三通的身上,似乎愤怒已极,即将有所动作! 洪三通居然在神色上丝毫不现怯惧,冷笑一声,高声叫道:“南宫小儿,你摆出这副凶相则甚?若是好汉,你就凝聚真力,当胸给我一掌,我与他们同归于尽!” 南宫敬挑眉道:“万恶老贼,你若想死,还不容易?……”边自发话,边自右掌一扬,便欲如言向洪三通当胸击去! 萧琪忽然摇手叫道:“南宫兄弟且慢……”南宫敬垂下业已举起的右掌,目光斜注萧琪,向她讶声问道:“琪姊还留他则甚?即令我们于‘虾蟆毒蛊’之下齐遭劫数,也要令这万恶老贼死在我们面前!” 萧琪娇笑一声,指着那穴道已被制、满面狞厉神色的老魔头“玲珑玉兔”洪三通,缓缓说道:“这洪三通老贼业已恶贯满盈,当然不会容许他再有所侥幸,不过,我适才灵机偶动,想和这老贼赌赌心思,才请南宫兄弟暂慢一步下手……” 南宫敬一时之间猜不透萧琪的葫芦之中卖的甚药?遂只得诧声问道:“琪姊,这老贼已是瓮中之鳖,釜底之鱼,小弟举手即灭,你……你还要和他赌些什么必思?” 萧琪笑道:“洪三通老贼自诩他把‘虾蟆毒蛊’的独门解药藏得严密已极,外人绝难寻出,我却偏要来猜上一猜!” 洪三通冷笑说道:“贱婢休夸口,老夫自苗疆来此,一路之上,经过万水千山,我可以随意藏放在任何隐秘之处,你仅仅凭空猜想,便能猜得出来么?” 萧琪点头道:“你说得对,慢说苗疆至此的万水干山,就是你把解药随意塞在这片松林之内的任何枝桠之间,我们也无从寻找!” 洪三通厉声说道:“既然如此,你还夸口则甚?” 萧琪目闪慧光,扬眉说道:“你若保持宁静,我委实无从猜起,但你这老贼于自鸣得意之下,偏偏微泄机密,于是便又当别论!” 洪三通吃了一惊道:“我几时泄过机密?……”萧琪不等洪三通再往下问,便即秀眉双扬,指着他含笑说道:“这就叫鬼使神差,天夺其魄,你为何说是你把解药藏在外人绝难寻到的极端秘密的所在?” 洪三通道:“我承认说过这句话儿,但这句话儿之中似乎并未泄漏任何机密?” 萧琪笑道:“怎么没有泄漏?至少你给了我一种启示,因为任何秘密所在也难保不为外人发现,于是,最难为外人发现的所在,便应该在你自己身上!” “在你自己身上”一语传到洪三通耳中,他不禁神色微变! 萧琪看在眼中,越发胸有成竹,目光一注南宫敬,含笑又道:“南宫兄弟,你不妨想想,像洪三通这等刁恶的老贼,怎么放心把那‘虾蟆毒蛊’的独门解药藏在行囊之中,多半是随身携带!” 南宫敬抚掌笑道:“琪姊太聪明了,如今我也觉得我们所急需的解药,定在这老贼身上。” 萧琪笑道:“还有一项旁证,就是这老贼适才曾要你凝聚真力,给他当胸一掌……”南宫敬双眉方自一蹙,似欲发出疑问,萧瑶已在一旁点头笑道:“琪妹猜得有理,这老贼因自知绝难侥幸,遂想激怒南宫兄弟,给他当胸一掌,倘若把那独门解药瓶击碎,我们这已中‘虾蟆毒蛊’的老少五人不是便毫无生望了么?” 南宫敬恨得钢牙一挫道:“好阴毒的老贼,适才若非琪姊冰雪聪明,反应极快,及时加以阻止,我难免上他的恶当,坏了大事!” 萧瑶伸出纤纤玉手,指着那业已脸色大变的老魔洪三通,扬眉娇笑道:“南宫兄弟不必生气,你先去把‘虾蟆毒蛊’的解药搜出,替我们祛解所中剧毒之后,再尽量捉弄这万恶老魔,消遣解恨就是!” 洪三通先是脸色大变,但听至此处,神情忽又冷静下来,狞笑一声说道: “无知的狗男女们,你们简直是在满口胡言,作什么清秋大梦……”他虽然口出不逊,南宫敬也毫不动怒,只向他冷笑一声,缓缓说道:“洪老头,你休想激将伤人,在尚未搜出‘虾蟆毒蛊’的解药之前,我连一根手指都不会碰你!” 说完,便即蹲下身去,在洪三通身上所有的衣袋中,仔细搜索。 不单“白衣昆仑”萧琪颇有自信,便连穆超元、萧瑶、顾朗轩以及林傲霜等,也都认为萧琪的判断高明,南宫敬必可在洪三通的身上搜出“虾蟆毒蛊”的解药。 谁知南宫敬搜索了片刻以后,咦了一声,向萧琪诧然叫道:“琪姊,事情有些不对,这老魔头的身上并未携带有任何药物!” 群侠闻言俱都为之一怔? 跟着,便起了那“玲珑玉兔”相当凶狞的“”狂笑之声! 他笑毕,得意地叫道:“怎么样?老夫早就告诉你们这群狗男女们不要自作聪明,痴人说梦,反正洪三通今天已不想再活,你们早点杀我便罢,否则,我便眼看你们一个个相继发作,被‘虾蟆毒蛊’啮碎心肝而亡,倒也是快意之事!” 洪三通话完之后,群侠默然无声。 但这种沉默,立被萧瑶打破,她秀眉双剔,目注南宫敬叫道:“南宫兄弟,你听见了么?这老贼胆壮心虚,业已再度漏了口风!” 南宫敬弄不懂萧瑶的语意所指,不禁向她投过一瞥莫明其妙的询问眼色? 萧瑶笑道:“这老贼故意出言恫吓我们,仍在希冀你于急怒之下给他一掌,常言道:”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这老贼一再企求速死,定有特别的原故!澳瞎傣娜徊锏溃骸把⒅猓侨衔后《局选亩烂沤庖栽谡饫显羯砩希俊? 萧瑶妙目中电闪神光,表示非常肯定,向南宫敬连连点头说道:“不会有错,但这老贼狡猾异常,定把解药收藏得极为巧妙,南宫兄弟请多费神思,再找一遍看看。” 南宫敬点了点头,伸手抓起洪三通来,便往松林之内走去。 顾朗轩讶然叫道:“南宫贤弟,你要把这老贼带往何处?” 南宫敬止步回头,含笑答道:“刚才小弟已寻得相当仔细,如今瑶姊既要我再找一遍,我便打算把这老贼全身的衣服剥个精光,再作仔细搜索。 顾朗轩这才恍然,洪三通虽然年老,总是个大男人,南宫敬自不方便在萧瑶、萧琪暨林傲霜等三位女郎面前,把洪三通剥得精赤条条、一丝不挂! 南宫敬走进林中,过了不少时候,仍未走出。 顾朗轩皱眉道:“这解药恐怕不太好找,我们且各自默察一下,看看脏腑间所蕴的毒蛊,有无蠢动的迹象?” 群侠闻言,正待各自默察之际,南宫敬已从林内走出,空着双手,向萧瑶苦着脸儿叫道:“瑶姊,我已把这老魔剥得精光,仔细搜索了他身上的一丝一缕,但却依然毫无所得!” 萧瑶双眉一蹙,闭目不语。 南宫敬问道:“瑶姊,你在想些什么?” 萧瑶不加理会,约莫过了半盏热茶时分,方一睁双目答道:“我是在把洪三通这老魔头至此以后的一切言行,静静思忖一遍,看看可有什么破绽可寻?” 林傲霜异常关切地接口问道:“瑶妹智慧如海,经过这一番细思,多半定有所得,但不知老魔头的破绽在哪里呢?” 萧瑶笑道:“根据他所漏的口风,并根据琪妹判断‘虾蟆毒蛊’的解药在他身上藏放时,他曾脸色大变的情况,以及故意口出不逊、激求速死的各种迹象加综合研判,我仍认为琪妹原先的推理不会有错,解药在他身上!” 南宫敬苦笑道:“我也这样认定,但两度细搜,均找不着丝毫药物的踪影……”萧瑶不等南宫敬再往下说,便即偏过头去,目注萧琪问道:“琪妹,我记得在这老贼毒计初售,志得意满时,我曾问他敢不敢说出他的毒蛊解药藏放于什么所在?” 萧琪颔首道:“他不肯说,只称是藏在外人绝难寻得到的极端秘密之处……” 萧瑶笑道:“我记得他这句答话。我是问琪妹,当时这老贼于得意答话之际,仿佛有所动作?” 萧琪略一寻思点头说道:“有的,当时这老魔头的动作,是伸手拍拍他自己的肚皮,满面得意的神色!” 萧瑶眼珠转处,心中慧光一闪,向南宫敬微挑双眉,朗声叫道:“南宫兄弟,我再自作聪明,来个大胆设想,你去看看洪三通老魔的肚皮之上有无缝合的痕迹,或许他是把‘虾蟆毒蛊’的独门解药藏在他的肚腹之内,倘若这样,外人真是绝难找得到呢?” 南宫敬点头答应一声,又匆匆闪进松林,按照萧瑶所说加以察看。 萧瑶目注萧琪,诧然说道:“琪妹,这事奇怪,照那洪老魔头的神色变化看来,分明秘密已被我们看破,解药应该在他身上,为什么南宫兄弟偏偏找不着呢?” 萧琪道:“没有别的理由,定是那老贼刁猾异常,藏得过于巧妙!” 萧瑶苦笑道:“我们不要自作聪明,胡乱摸索,常言道:”世事渊明皆学问。 ‘有些事儿,非借重江湖经验不可,且向穆老人家请教一下……“说至此处,转面向穆超元微笑问道:“穆老人家,以你的高明法眼,对于洪老魔头把解药藏于何处之事,有没有独到看法?” 穆超元道:“有倒是有个看法,但既非高明,更非独到,只可说是荒唐看法!” 萧瑶笑道:“老人家太以谦光……” 穆超元摇手道:“这绝非谦光,大家都是自己人,哪里还用得着什么客气?” 萧瑶娇笑说道:“老人家既如此说,便请宣布你的看法,看看究竟荒唐到什么程度?” 穆超元正想发话,忽又脸上一红,向萧瑶摇了摇头,苦笑说道:“等一等吧,且等南宫贤侄回来,看看有何结果再……”话犹未了,南宫敬已从林中走出,隔着老远便摇头说道:“没有,没有,我在洪三通的肚皮之上找不到丝毫缝合的痕迹……”说到“痕迹”二字,人已走到群侠面前,摇了摇头,继而苦笑说道: “这个老魔业已年过百岁,全身上下居然莹白如玉,毫无皱纹瘢疱,难怪会有个相当古怪的‘玲珑玉兔’的外号……”“对了,一定没错!” 这两句话儿,是突然发自穆超元的口中,流露出充分自信的意味! 辛东坡道:“怎么样?穆兄好像忽动灵机、智珠在握了吧?”穆超元击头道: “荒唐,荒唐,洪三通这无耻老魔,委实荒唐……”萧瑶笑道:“到底是谁荒唐? 老人家怎么一会说你有‘荒唐看法’,一会又大骂洪三通老贼‘无耻荒唐’了呢?” 穆超元苦笑道:“严格说来,大家一齐荒唐,洪三通更荒唐,我也猜得荒唐,倘非两位贤侄女与林姑娘均是异于世俗红妆的巾帼奇英,我还真不好意思把心中所猜之事说出口来……”辛东坡突然“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穆兄灵机的来源,定然是出自那‘玲珑玉兔’的‘兔’字之上!” 穆超元点头道:“辛兄猜对了,我以前听得洪三通‘玲珑玉兔’之号,颇觉奇怪,如今才可断定,这老贼昔年不知作过谁的龙阳爱宠,是只无耻的‘兔子’!” 辛东坡灵机也动,恍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死在‘昆仑三仙’手下的‘五行祖师’便有桩怪癖,酷好男风、洪三通定然是他的娈童,否则,也难以获得那本‘五行秘籍’。” 穆超元向南宫敬笑道:“南宫贤侄,如今我的荒唐看法业已宣布,并获得你辛老前辈的同意,你且再辛苦一趟,看看那‘虾蟆毒蛊’的独门解药,是否藏于洪三通老魔的彀道之内?” 南宫敬俊脸一红,正欲回身,那位“白衣昆仑”萧琪突然叫道:“南宫兄弟不要去了,我们宁愿被‘虾蟆毒蛊’啮碎心肝,也不愿服食那污秽的解药!” 穆超元听得萧琪嫌那解药污秽,不禁暗悔自己不该当众明言,以致弄成僵局! 就在这群侠一齐怔住之际…… 怪事忽生,先是林中传出“砰”的一声,跟着便又响起些枝折叶飞的声息。 群侠一惊,纷纷赶去探视。 只见那“玲珑玉兔”洪三通已不知被谁当胸给了一记内家重掌,击得七窍溢血,五脏齐崩,像块肉饼似的贴在地下石上。 穆超元叹道:“萧二姑娘,你不必嫌污秽了,如今,解药已毁,我们大家都难逃一死……”萧瑶接口笑道:“没关系,‘人生自古谁无死,青山何处不埋人’,只要能死得清清白白,虽死又复何惧?” 林傲霜点头道:“瑶妹说得对,我虽未中‘虾蟆毒蛊’,也义不独生,愿意和你们死在一处!” 穆超元笑道:“我也不是怕死,但却觉得我们最少也要设法活到三日后的黄昏,与木小萍、皇甫婷等拼个同归于尽,否则,这一片腥膻,谁来收拾? 武林之中,无噍类了!? 这番话儿是“大我”之言,不禁把视死如归、豪情勃勃的萧瑶、萧琪姊妹暨“梅花女侠”林傲霜等听得一齐怔住! 南宫敬剑眉双挑,向地下洪三通那具肉饼似的遗尸看了一眼,勃然说道: “是谁这样大胆,对洪三通老魔暗下毒手,我们先把他找将出来再说!” 他的话儿方了,右侧方六七丈外一株参天古木的茂密枝叶中有人笑道:“不必找了,我在这儿!” 南宫敬厉声喝道:“对了,你还是知趣一点,光明磊落地现身相见的好,否则,上天我追你到灵霄殿,入海我追你到水晶宫,等到敬酒不吃吃罚酒时,就不够漂亮的了……”辛东坡突然想起甚事,咦了一声,向南宫敬摇手急急叫道: “南宫老弟住口,你……你不可无礼!” 这两句话儿,着实把位正待飞身扑向那株参天古木的南宫敬,听得为之一愕! 林傲霜也向辛东坡诧声问道:“辛老前辈还和对方客气则甚?这厮既用内力震死洪三通,毁去‘虾蟆毒蛊’的独门解药,等于把我们全置于死地,如此心狠手辣,总不会是甚正经人吧?” 辛东坡摇了摇头,起身走到那株高度足有十丈以上、枝叶极为茂密的参天古木之前,抱拳含笑说道:“树上莫非是来自终南的‘妙手天医’诸葛老人么?……”这句问话,又把穆超元等老少群侠听得大感意外,相顾愕然! 浓枝密叶之中先是“哈哈”一笑,然后响起个苍老而朗润的语音,接口说道: “辛兄真好耳力,居然只在区区一语之中,便能听出是我!” 随着话声,一条白色人影从那参天古木之上飘然而落。 来人是个白须白发、清癯出尘的白衣老人,群侠虽然不识,但从辛东坡适才的称呼之上,业已知晓这便是岐黄之术神妙通神的“妙手天医”诸葛仁了。 辛东坡见自己果然猜得不错,不禁宽心大放,向诸葛老人含笑说道:“老人家的出尘风采与卓越棋技,深镌小弟心头,自然一闻咳声,便知晓是你驾到的了。” 诸葛老人笑道:“辛兄是怀抱铁板铜琶、高唱大江东去的东坡稼轩一流,绝顶豪放的人物,怎也说出这等客套话来?” 辛东坡道:“小弟前往终南恭请老人家,老人家不肯出山,如今怎又突然自行人世了呢?” 诸葛老人含笑说道:“我久闻‘五毒香妃’木小萍等心计手段均极毒辣,遂于辛兄走后,生恐所赠药针不够应用,特地打破一向惯例,亲来太岳,再入江湖,顺便也考验我啸傲烟云、绝世已久的这把懒骨头,究竟老到了什么程度?” 辛东坡闻言,自然大喜过望,遂为穆超元、萧瑶、萧琪、顾朗轩、林傲霜、南宫敬等一一引见。 引见完毕,辛东坡又向诸葛老人含笑问道:“老人家下手将‘玲珑玉兔’洪三通击毙则甚?难道不知他身上藏了‘虾蟆毒蛊’的独门解药?” 诸葛老人“呵呵”笑道:“那无耻老魔是把解药藏在什么所在?两位姑娘暨林姑娘等均是心性高傲的绝代红妆,怎肯服食那等肮脏之物?……”他话方至此,萧瑶扬眉接道:“老人家说得不错,适才我姊妹业已声明,宁愿被‘虾蟆毒蛊’啮碎心肝而死,也决不……”辛东坡不等她往下再说,便一轩双眉,截断萧瑶的话头,向她含笑叫道:“瑶侄不必担心,你诸葛老前辈号称‘妙手天医’,何况又是他下手把洪三通震毙,自然另有法解‘虾蟆毒蛊’的奇妙手段!” 诸葛老人摇头道:“蛊毒与其他毒力不同,任何奇妙手段也无用处,非要对症不可。” 南宫敬皱眉道:“老人家有解药么?” 诸葛老人笑道:“事有凑巧,昔年我偶游苗疆,结识了一位‘百蛊神翁’,我送了他一些专解各种瘴毒的成药,他也送了一盒东西给我。” 一面说话,一面便从怀中取出一只金色的小盒,向辛东坡递去。 辛东坡接过,打开盒盖,注目看去,几乎吓了一跳! 原来盒中盛着蜈蚣、蛇、壁虎、虾螈金蚕等五种毒物。 乍一看去,这五种毒物俱都形态狞恶,栩栩若生。 但细加注目之后,却可以看出毒物均双睛无神,也不转动,全是精工铸造的假物而已。 诸葛老人伸手自盒中取起那只虾蟆,从虾蟆口中倾倒出五粒梧桐子大小的黑色丹丸。 他把这五粒丹丸分递给穆超元、辛东坡、顾朗轩、萧瑶、萧琪等五位中毒之人,含笑说道:“这种丹丸专解‘虾蟆蛊毒’,诸位请各服一粒,马上便见灵效!” 穆超元等服下解药之后,诸葛老人又向他们含笑嘱咐道:“诸位即将腹内剧痛,请各觅僻地,以便泻出所中恶物!” 萧瑶、萧琪姊妹究竟是女孩儿家,听得玉颊微红,首先向诸葛老人恭身一礼,驰往僻静之处。 穆超元、辛东坡与顾朗轩也闪入松林,等待药力发作,泻除毒蛊。 萧家姊妹先去先回,由萧瑶向诸葛老人恭身一礼,发话说道:“多谢老人家的通神妙药,我们姊妹所中的毒力已解,业已无事的了!” 诸葛老人笑道:“贤姊妹虽然无事,但昆仑方面却恐将有重大事故发生!” 萧瑶、萧琪双双吃了一惊,仍由萧瑶代表发话,向诸葛老人问道:“老人家此话何来?你人在此间,怎……怎知昆仑方面将有变故?” 诸葛老人道:“我在未到此处之前,曾遇‘五毒香妃’木小萍差出送信的两名心腹党徒,偷听了他们之间的几句秘密谈话。” 萧瑶问道:“木小萍派他们送信给谁?他们又说了一些什么秘密话呢?” 诸葛老人道:“信是由‘氤氲仙姬’皇甫婷所书,木小萍派了两名心腹送去给皇甫婷之母‘氤氲仙婆’皇甫霜……”话方至此,穆超元、辛东坡、顾朗轩等想因蛊毒已泻尽,一齐走出松林。 萧瑶目光一注,瞥见他们,遂向顾朗轩连连招手,扬声叫道:“顾兄快来,那‘五毒香妃’木小萍等又大动心思,要出花样了呢!” 顾朗轩业已被“玲珑玉兔”洪三通的这次花样出得十分头痛,闻言之下,不禁大吃一惊,急忙抢步近前,愕然问道:“瑶妹从何得讯,木小萍又要出什么花样?” 萧瑶伸手向“妙手天医”诸葛仁指了一指,面含娇笑答道:“这项秘密是诸葛老人家从半路上听得来的,木小萍派了两名心腹,持了皇甫婷的亲笔书信,要去送给皇甫婷之母、昔年的盖世老魅‘氤氲仙婆’皇甫霜,至于详情如何,还是听诸葛老人家说将下去吧。” 诸葛老人家继续笑道:“我从那两人的背后之言中,听出木小萍自知难与两位萧姑娘等老少群侠相敌,此时业已从另一秘道中遣散群邪,悄悄离去,乘虚奇袭昆仑,请‘氤氲仙婆’皇甫霜赶去会合,由木小萍与皇甫婷设法假扮两位萧姑娘,企图骗过令义母董夫人,觅机下手,加以挟制。这样一来,依然霸业可成,各路豪侠谁也不敢不听号令的了!” 顾朗轩“哎呀”一声,皱眉说道:“这办法甚为恶毒,我们要赶紧设法加以阻止,或是通知昆仑……”萧瑶冷笑接道:“办法虽甚恶毒,却未必有效,因为我义母如今不在昆仑,即令恰巧赶回,以木小萍、皇甫婷的易容末技,又怎瞒得过我义母她老人家的高明法眼?” 顾朗轩道:“话虽如此,但还有个绝世老魅‘氤氲仙婆’皇甫霜在暗中策划,此举不可轻视!” 萧瑶笑道:“不可轻视又怎样呢?顾兄难道有甚足以破敌的锦囊妙计么?” 顾朗轩想了一想说道:“妙计虽无,笨计却有一个,我们可以随后赶去昆仑,好在除了准备追擒木小萍等人以外,我们也应该参谒董老人家,还有很多……很多事儿,要请她老人家作主!” 辛东坡知晓顾朗轩所指的是什么事儿,“哈哈”大笑,抚掌说道:“对极,对极,你们两姊妹的终身大事,自应由你义母作主,我可以先当个现成的大媒。 这回,你义母平素舍不得大量款客的‘百年绛雪美酒’,可非整坛儿搬将出来让我喝个酩酊大醉的了!” 萧琪玉颊一红,偷偷瞟了南宫敬一眼,故意岔开话头,向诸葛老人问道: “诸葛老人家,照你所闻秘讯,木小萍、皇甫婷等业已遣散群邪,离开‘千鬼壑’了?” 诸葛老人道:“应该业已离开,萧二姑娘突然问此则甚?” 萧琪向摩云峰下的“千鬼壑”方面伸手一指,轩眉答道:“我觉得木小萍等对‘千鬼壑’的这片基业经营不易,化了极大心血,如今既已离开,理应把它毁掉,怎肯平白落入别人的手中?……”顾朗轩听萧琪讲至此处,遂摇了摇手,截断她的话头,含笑说道:“琪妹,木小萍等并不是潜心离开,而是想去往昆仑,暗施鬼计,挟制令义母董老人家后再复卷土重来,仍图武林霸业,自然舍不得把这样一片铁桶似的现成基业加以毁损的了!” 萧琪挑眉道:“木小萍既然舍不得毁,我们何不把它毁掉?免得落入别的凶邪之手,又成罪恶渊薮!” 南宫敬急忙附和萧琪之语,在旁说道:“对,琪姊说得对,我们如今便再去‘千鬼壑’中,那些什么鬼气森森的‘望乡台’、‘奈何桥’、‘枉死城’以及‘九幽地阙’等等,都给它来个付诸一炬,烧成一片净土吧!” 顾朗轩双眉略蹙道:“作事要权衡轻重,我们如今最急要之事,是随后紧追木小萍、皇甫婷等同上昆仑,倘若再入‘千鬼壑’,会不会有所迟延,耽误行程,万一昆仑方面有甚差池,便成为‘一失计成千古恨’了!” 他这顶帽子扣得颇大,吓得南宫敬赶紧默默,不敢再复开口。 萧瑶微笑道:“不要紧,陌生人欲上昆仑,必历千辛万苦,我姊妹却有特别捷径可循,加上入漠之后,也有便宜,至少会比木小萍等快上一至二日!” 顾朗轩听她这样说法,遂含笑说道:“既可快上一二日光景,我们再入‘千鬼壑’焚却魔窟之举,便从容而有余裕的了。” 南宫敬看了顾朗轩一眼,扬眉笑道:“顾大哥果真听瑶姊的话儿……”林傲霜听南宫敬说顾朗轩真听萧瑶的话,却并不吃醋地在一旁接道:“南宫兄弟,你呢?你还不是把你琪姊姊的话儿本若纶旨,你们这一对‘生死之盟’与她们那一双‘同胞姊妹’,真是天造地设,威凤祥麟……”话方至此,萧瑶已握着她的纤纤玉手,双现梨涡,嫣然笑道:“霜姊,你也不是局外之人,怎可调侃我们?假如没有你在内,我连正眼儿都不会看一看顾大哥呢?” 第二十章 林傲霜苦笑道:“你……你这位‘红衣昆仑’,不单武功绝世,连嘴皮子也锋利无比,我已经是出了家的人了,何苦还要把我也拉在一起?” 萧瑶笑道:“要出家我们便一同出家,不单我陪你贝叶参经,香罗礼佛,连我妹子也都拉去作尼姑,让顾大哥和南宫兄弟这一对‘生死之盟’去当凡心难绝、六根不净的相思和尚!” 萧瑶妙语如珠,尤其最后的“相思和尚”四字,奇趣横生,未经人道,连诸葛仁、穆超元和辛东坡等都被她逗得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林傲霜知晓斗嘴斗不过她,只得苦笑说道:“好了,瑶妹不要耍贫嘴了,我们既决定再入‘千鬼壑’,是否立即付诸行动?” 萧瑶点头道:“当然要争取时间,但虽然群邪业已遣散,我们仍不宜过于大意,最好把当前八人相隔数丈地分作先后两拨,以防暗算,好作策应。” 诸葛老人笑道:“萧大姑娘委实持重高明,居安思危,老夫为之心折,就请你划派人手,但不知你把我这糟老头子派在第一队,抑或第二队呢?” 萧瑶笑道:“凡事须防万一,倘若木小萍等留下厉害埋伏,我们有人中毒受伤,全靠老人家妙手疗治,你自然应该留在第二队了。” 南宫敬道:“小弟曾是其中堕落人,对于壑中一切地形均极熟悉,应该由我打前锋了!粞ナ椎溃骸熬吹艿匦巫钍欤匀挥Υ蚯胺妫稻洳豢推幕埃愕墓αθ聪由匀酰遗擅檬炙娉浔o冢阌腌髅枚俗鞔畹蛋伞!? 南宫敬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这是萧瑶故意成全自己与萧琪接近,遂向她投过一瞥感激的眼色,点了点头,扬眉含笑说道:“有琪姊作我的保镖,必可安然无虑,还有两位又是谁呢?” 萧瑶笑道:“我如今主意又变,不是把八人分作两拨,而是分作三拨,你与琪妹充当先锋,顾大哥与霜姊担任第二队,我与诸葛老人家、穆老人家、辛师叔等,断后接应,每拨的距离均保持二丈至五丈之间,万一有甚事变,彼此可立即呼应照顾。” 南宫敬好生暗佩萧瑶襟怀宽阔,用心良苦,把劫后初逢的顾朗轩和林傲霜又给派在一起,让他们好有一倾别愫、互诉衷曲的机会。 他一面心中佩服,一面向顾朗轩笑道:“大哥,常言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瑶姊派我们兄弟二人负责第一二队,委实十分允当。昆仑有急,事不宜迟,小弟与琪姊先行,大哥和霜姊也就随后来吧!盎巴辏胂翮鞫吮阆蚰υ品逑碌摹扒Ч碹帧敝械毕瘸廴ァ? 顾朗轩与林傲霜身为第二队接应,不敢怠慢,在南宫敬、萧琪奔出三五丈后也双双随去。 穆超元目注萧瑶一翘右手的拇指,含笑说道:“萧大姑娘,好胸襟,好安排,你这两拨人选派得真有学问。” 萧瑶嫣然一笑,尚未答言,那位“妙手天医”诸葛老人已在一旁笑道:“辛兄在终南山中与我下棋之时,每每道及‘红衣昆仑’如何如何,我总以为多少有点过于揄扬,谁知今日一见之下,方知毫未溢美,像先前利用‘正气歌’声掩护南宫兄弟暗袭‘青阳木魃’柳洞宾之计,用得真是匪夷所思,使我佩服无已!” 萧瑶娇笑道:“诸葛老人家你还说呢?我若早知道你老人家随后在侧,何必还苦思计谋、绕着弯子来摆布柳洞宾,费上那多心思?” 诸葛老人笑道:“不然,不然,掩护南宫兄弟之举仍属必须,因为我有自知之明,垂老暮年,气血渐衰,若凭硬打硬斗,未必制得了那柳洞宾呢?” 萧瑶呀了一声道:“老人家莫顾夸我而忘了接应之事,我们这‘断后大队’距离第二拨的顾大哥和林傲霜姊姊,业已超过五丈,将及十来丈了。” 辛东坡笑道:“不必硬性规定什么‘五丈’距离,让他们离得远些,才方便谈些不愿被外人听见的体己话儿!” 萧瑶点头道:“辛师叔说得不错,但若距离太远,也有顾虑,万一出甚事情……”辛东坡道:“木小萍、皇甫婷等偷袭昆仑,‘千鬼壑’中业已人去壑空,应该不会出甚事儿了吧?” 萧瑶含笑说道:“这帮万恶凶邪,什么花样都想得出来,常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们虽在处处都占了上风之下,还是谨慎点好!靶炼乱约爸罡鹄先恕⒛鲁忍粞庋捣ǎ煲黄肫鹕恚菜婀死市⒘职了耍3指鍪删嗬胱笥摇? 到了摩云峰脚,先后三拨进入秘洞,果然均未遭到丝毫阻碍! 洞中的“玄阴鬼门”也已吊起,南宫敬生恐有变,并请萧琪以绝顶神功毁去机关,使这道足以阻人出路的万斤铁门永远无法放下。 出得秘洞,到了壑下,只见“望乡台”,“奈何桥”等地,虽仍鬼气森森,却已看不见半条鬼影。 南宫敬止步卓立,向萧琪笑道:“琪姊,我们等一等吧,等瑶姊他们到来会齐,再商量一下应该怎样下手彻底毁却魔窟!”萧琪方一点头,秘洞之中业已传来林傲霜娇脆的语音道:“琪妹怎不走了?莫非你们业已发现什么疑难棘手的问题?”萧琪笑道:“没有什么疑难棘手,这‘千鬼壑’中果似已走得一人不剩,我们是想等瑶姊等大伙到齐,商量个彻底毁却魔窟之策,因为‘千鬼壑’的地势不小,房舍甚多……”话方至此,顾朗轩与林傲霜二人业已神情十分亲热地相偕走出秘洞。萧琪突然咦了一声,双臂抖处,人如白鹤冲天,凌空拔起五六丈,再在台阶上略一点足借力,便自扑上“望乡台”去。南宫敬叫道:“琪姊,你…… 你这作甚?”萧琪身形尚在空中,便应声答道:“我觉得这‘望乡台’上好像藏得有人,发出颇为紧张的呼吸之声。” 这几句话儿把顾朗轩、南宫敬暨林傲霜等三人都听得好生惭愧!因为大家都在一处,却只有萧琪听出“望乡台”上有藏人呼吸之声,可见功力方面,委实都比这“白衣昆仑”差了一段距离!萧琪答复南宫敬问话之时,身在半空,话音落处,人已到了“望乡台”上。果然,她耳力极强,听得丝毫不错。有一夜叉鬼卒打扮之人躲在“望乡台”一角之上,全身还在瑟瑟发抖。萧琪起初以为是什么主要凶邪故意装扮,但走到近前仔细注目一看,方知确实是名寻常鬼卒。她故意沉着脸儿问道:“你鬼鬼祟祟藏在此处则甚?木小萍、皇甫婷那些凶邪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夜叉鬼卒见了萧琪的上台身法,已知是绝顶高人,哪敢丝毫迟延?战战兢兢地向她恭身施了一礼,语音微颤答道:“木神妃与皇甫仙姬……”萧琪叱道: “什么‘神妃’、‘仙姬’?要叫她们木小萍和皇甫婷。” 夜叉鬼卒点头领命道:“是,是,木……木木……小萍和皇皇……皇甫婷等主要人物有事他往,所有‘千鬼壑’中人员也都已一一遣散……”萧琪不肯放过对方语气上的漏洞,接口问道:“既然都已遣散,你为何还留在这‘千鬼壑’中,鬼鬼祟祟则甚?” 夜叉鬼卒道:“我……我……” 萧琪怒声喝道:“说,说老实话,否则我便要了你的狗命!” 她把这两句话儿说得极高,一面对夜叉鬼卒构成威胁,一面也可使台下的顾朗轩、南宫敬、林傲霜等知晓台上情况,不至有甚惊疑。 那夜叉鬼卒一见萧琪发怒,果然吓得全身抖颤,立即嗫嚅答道:“小人是…… 是去后又回……”萧琪道:“你去后又回则甚?是想占据这‘千鬼壑’魔巢后,再为非作歹……”夜叉鬼卒慌忙辩道:“小人只会上点粗浅功夫,哪敢为非作歹? 我是瞥见木……木小萍把许多宝物藏在‘九幽地阙’之中,动了贪念,想悄悄回来偷上几件,只为一生温饱之需,谁知听得秘洞中突起人声,遂吓得心胆俱裂,赶紧躲到这‘望乡台’上!” 萧琪问道:“木小萍在‘九幽地阙’中所藏的是些什么宝物?” 夜叉鬼卒答道:“是数不清的金银珠宝,木小萍要留来作她重图武林霸业、东山再起之用,还有一些兵刃毒物……”说至此处,他忽然打了一个呃儿,眉头紧皱,未再言语。 萧琪道:“你怎么了?为……为何不说话呢……”那夜叉鬼卒先是伸手指指咽喉,然后便双手捧腹,流露出满面痛苦的神色。 萧琪见了他这副神情,才恍然说道:“你是中了毒么?这‘望乡台’上别无他人,这毒却……却由何而来?……她一面说话,一面目光如电扫视全台,果然看不见丝毫人影和丝毫可以藏人之处。 但就在萧琪目扫四外的刹那之际,那夜叉鬼卒业已痛苦得站立不住,倒地乱滚起来。 萧琪觉得此人有讯问口供的价值,不可令其死去,遂向他安慰说道:“你尽量忍耐,我带你去见一位盖世神医,包管可以着手回春,救你一命!” 说着,便抓起这名夜叉鬼卒,施展绝世轻功,纵往望乡台下。 这时,殿后行动的诸葛仁、穆超元、辛东坡、萧瑶等四人,也已到了“千鬼壑”之内。 萧琪把那夜叉鬼卒送到诸葛仁的面前,秀眉双扬,含笑叫道:“老人家,请再把你的回春手段施展一下,这名鬼卒知道甚多秘密,不能让他中毒死去。” 诸葛仁替夜叉鬼卒略一诊视……向萧琪摇了摇头,苦笑说道:“抱歉,萧二姑娘,我对此事无能为力。” 萧琪讶道:“老人家何出此言?难道这鬼卒所中的毒力竟比我们所中的‘虾蟆毒蛊’还要厉害?” 诸葛仁道:“萧二姑娘是明白人,应该知道所谓‘生死人而肉白骨’,只是对于良医灵药的过份夸大之词,老朽虽精岐黄,但亦只有为活人对症下药之功,绝无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奇法力!” 萧瑶在一旁笑道:“琪妹别再胡缠诸葛老人家了,这名夜叉鬼卒业已死掉,你还要他老人家怎么施展手段呢?” 萧琪脚尖微挑,把个仆倒在地的夜叉鬼卒翻转一看,发现他七窍流血,脸色紫黑,果已中毒死掉! 她看清以后,不禁气得顿足叫道:“可惜,可惜,但我真不知道这名夜叉鬼卒是怎样猝然中毒?” 萧瑶笑道:“琪妹不必懊恼,你且把这厮的中毒经过说来给我们听听。” 萧琪立即说明台上的经过,萧瑶想了一想,向萧琪扬眉说道:“照这情况听来,这鬼卒定是猝然遭受暗袭,而向他暗袭之人,可能是以上乘轻功悬身台边,才使琪妹未看见任何踪影。” 萧琪怔了一怔道:“瑶姊这种推测颇有可能,但那行凶之人倘若悬身台边,必然如今还在,因为有任何人从台上降落,顾大哥、林姊姊与南宫兄弟决不会毫无觉察,我们是否多派几个人儿上台搜一搜呢?” 萧瑶点头笑道:“你们四位既为先锋,便应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这搜索敌踪之事还要另派人么?” 萧琪笑道:“好,我们先上台搜索,瑶姊与三位老人家也请在台下注意上点,防范被人走脱!” 语音一毕,立即招呼顾朗轩、南宫敬、林傲霜等三人,一同纵往“望乡台” 上。 萧瑶笑向诸葛仁道:“诸葛老人家,你认为我的这种判断合不合理?” 诸葛仁略一沉吟答道:“这是可以情况之一,另外还有一种情况,或许也有几分可能?” 萧瑶道:“什么情况,老人家请加指教!” 诸葛仁笑道:“我先动问一声,那‘五毒香妃’木小萍的为人,是否十分狠辣厉害?” 穆超元在一旁接道:“当然狠辣异常,厉害无比,否则,她怎能统率‘千鬼壑’中这一批无恶不作的牛鬼蛇神?” 诸葛仁道:“木小萍既然狠辣厉害,我的推断便相当合情合理了,诸位试想,木小萍既在‘九幽地阙’之中藏有重宝,她怎不顾虑这批一向贪财轻义的黑道凶邪,于遣散之后再悄悄回头,企图窃宝?” 辛东坡点头道:“有理,有理,木小萍一定会有这种顾虑!” 诸葛仁道:“于是,木小萍很可能悄悄对遣散的群邪都下了慢性剧毒,使他们过上几个时辰之后便会毒发身亡,这名夜叉鬼卒便是惨遭毒手的其中之一!” 萧瑶听得好生佩服,向这位“妙手天医”点头含笑说道:“我觉得老人家的这项判断多半接近事实,比我适才的愚见,可能性要大得多了……”诸葛仁笑道: “这也难说,要看萧二姑娘等在台上搜索有无结果……”话方至此,四条人影已如绝世飞仙般,从“望乡台”上凌空飘降。 萧琪首先向萧瑶噘着嘴儿说道:“瑶姊,你的猜测不对,整座‘望乡台’差不多已被我们四人翻了过来,仍未曾发现半点鬼影和任何蛛丝蚂迹!” 萧瑶笑道:“我的猜测已被诸葛老人家更高明的猜测推翻,再加上你们这一证明,更可断定诸葛老人家的看法是完全合于事实的了!” 萧琪问道:“诸葛老人家发表了什么高明看法呢?” 萧瑶含笑说道:“诸葛老人家认为木小萍心狠手辣,深恐手下去而复来,攘夺藏宝,遂对所有遣散的凶邪都下了慢性剧毒,使他们到了相当时刻,立即毒发而亡,这名夜叉鬼卒便是其中之一……”萧琪听得连连点头道:“诸葛老人家的这种看法定然不错,我们由此可以判断,木小萍既然藏宝于‘九幽地阙’之中,定也设了不少厉害埋伏。” 南宫敬表示异议,摇头说道:“不见得,一来‘九幽地阙’除了难以进入,门户奥秘外,本未设甚埋伏,木小萍等既然走得如此仓促,哪里来得及临时装置?……”萧瑶同意他的看法道:“敬弟说得有理!” 南宫敬获得鼓励,继续说道:“二来木小萍既已把遣散的群邪完全毒死,也就不必再在‘九幽地阙’之中费心费力地设甚埋伏了……”顾朗轩听至此处,接口问道:“木小萍虽然不顾虑她手下群邪有归来窃宝的机会,但却应知我们于等她失约不到之后,定会寻来……”南宫敬笑道:“木小萍当然知道我们会寻来,但我们来此,发现群邪已遁,无非放起一把劫火,把‘千鬼壑’烧成一片净土而已,她日后回归,仍可于废墟之中掘出所藏的敌国财富,重图霸业!” 萧瑶笑道:“依敬弟之见,我们是否应该设法毁去‘九幽地阙’,使木小萍的那批宝藏永埋这绝壑之下?” 南宫敬摇头笑道:“小弟一向认为把许多盖世珍物随着帝王薨崩、将相亡故而埋葬于坟墓以内,再经陵谷变迁,便永远难觅之举,最为不当,如今面对着木小萍的这批珍宝……”萧瑶听得嫣然微笑,接口说道:“咦,连敬弟这等豪侠胸襟之人,居然也会对木小萍的倾城财货动了贪念?” 南宫敬连连摇手,加以解释道:“不,不,我可不是起了贪念,是想化私有为公用,年来秦陇黔滇诸省灾乱频传,哀鸿遍野,我们若以木小萍的敌国珍藏换成金银衣米,加以全面赈济,却是多大功德?” 诸葛仁首先双挑拇指,称赞道:“好,好主意,据我所知,秦中向称富庶,也已因连年荒旱,有了‘人吃人’的悲惨情况,陇黔等边远省份更复可想而知,故而我绝对赞成南宫老弟这项化私为公、普济众生之议!” 萧瑶嫣然笑道:“不单老人家痌瘝在抱,仁爱为怀,便是我们之中任何一人,也无不赞同此事,但关键在于南宫兄弟所说的‘九幽地阙’门户奥秘,难以进入……”话犹未了,南宫敬便接口笑道:“不要紧,木小萍百密一疏,她忘了一件事儿,我们可以毫无困难地进入‘九幽地阙’,找到她的‘宝库’!” 这几句话儿,使群侠都听得有点大出意外! 萧琪妙目流波地盯在南宫敬脸上,诧声问道:“木小萍忘了什么事儿?” 南宫敬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得意笑道:“她忘了我,木小萍与皇甫婷等始终不知我灵智早复,她们于忙乱之中虽然发现我失踪,却未必想得到我已回归原来的阵营之内!” 萧瑶秀眉双挑,哦了一声,目注南宫敬,向他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敬弟知道进入‘九幽地阙’的门户和途径走法!” 南宫敬道:“我在‘九幽地阙’之中进进出出,不知多少次了,当然知道所谓‘门户奥秘’,我们是不是立刻去呢?” 萧瑶扬眉道:“当然立刻就去,我们尚须尾随木小萍、皇甫婷等前往昆仑,虽然有近路可抄,在时间上可以快过她们一日左右,但事关重要,却也不宜过份迟延,至有陨越!” 南宫敬目中神光一闪说道:“好,瑶姊等请随我先进那已被琪姊震塌、尚未完全修复的‘枉死城’内。” 萧瑶笑道:“我化身‘离明火姬’呼延霄之际曾经参观过‘枉死城’,知道‘九幽地阙’的入口之处是口枯井……”南宫敬叹息一声,摇头说道:“木小萍的心计委实毒辣,那口枯井其实是陷阱,并非真正的‘九幽地阙’入口,外人若是纵身入井,便中毒计,非遭惨死不可。” 萧瑶听得心中一惊,暗暗自觉侥幸,向南宫敬含笑说道:“南宫兄弟,当时我因琪妹与你均陷身‘九幽地阙’之中,曾想不顾一切闯入,加以营救……”南宫敬听至此处,含笑接口说道:“幸亏瑶姊没去,否则,一入枯井,定遭惨祸,任凭你有多大本领,也绝难全身而退呢。” 萧琪有点不服地扬眉问道:“敬弟且说说看,那枯井之中究竟有些什么了不起的厉害埋伏?” 南宫敬笑道:“只要发现有外人进入枯井,木小萍所派的轮值凶邪只消略按机括,便有块万斤大石把枯井出口封死!毕翮髦迕嫉溃骸叭嗽诰校タ蚪锞奘猓肥涤械隳延谕牙В……”南宫敬扬眉又道:“不仅被困,井中共有三种厉害设施,先是从暗穴中放出烟来熏人,跟着再放出水来淹人,倘若来人本领太高,不怕烟熏水淹,便索性把那块万千大石,从井口倏然下砸,使井底之人无可避免地全被活生生地砸成肉酱!” 萧琪苦笑道:“无论烟熏,水泡,抑或巨石当头,这三种死的滋味,都不好受,若在那等环境之中,我也想不出任何破解抵制的办法。” 萧瑶笑道:“琪妹,我们如今已知趋避,不入枯井,你何必还与南宫兄弟研究井中埋伏则甚?” 萧琪道:“问问又有何妨?或许我们所走的另外一条途径中也有类似埋伏……”话犹未了,南宫敬便面含微笑,连摇双手,向萧琪笑道:“没有,没有,另一条途径专供木小萍、皇甫婷、聂玉倩等高级人物通行,根本不曾设有丝毫埋伏。” 萧瑶哦了一声,因此时业已步入那座空荡荡的“枉死城”中,遂目光四扫,轩眉问道:“南宫兄弟,你说的那一条进入‘九幽地阙’的真正途径却在何处?” 南宫敬引着群侠走向一所外面无门的庭院之中。 萧瑶叫道:“这不是走向那座枯井的方向么?我上次来过,依稀记行,那座枯井便在这庭院之内。” 南宫敬笑道:“瑶姊说得不错……” 说话之间,他已把诸葛仁等老少男女群侠引到一座枯井之旁。 顾朗轩讶然问道:“南宫贤弟方才不是曾说这座枯井是个阴毒陷阱,其中埋伏相当厉害么?如今怎又……”南宫敬不等顾朗轩再往下问,便截断他的话头,含笑叫道:“大哥,我们只到井边,却未入井,这一真一假两条进入”九幽地阙‘的道路,等于就是在一处呢。“说完,他便走到那枯井之前,双手用力推动井栏。 那井栏果然一推就动,南宫敬先向右推,转了两圈,然后再向左推,转了三圈。 一阵“隆卤声息起处,就在枯井左侧约莫一丈二三的一块巨大山石突然移开,现出一个方圆丈许,并凿有阶梯的巨大地穴。 南宫敬得意笑道:“诸位老人家,诸位大哥大姊,这就是通往‘九幽地阙’的唯一途径,我们快下去吧。” 顾朗轩道:“我们都下去么?要不要留上一人或两人在此防护策应?” 南宫敬笑道:“‘千鬼壑’内阒然无人,此处还会有什么事儿发生?我们还是一齐进入‘九幽地阙’之中,找寻那木小萍所遗的敌国宝藏,把它搬运出来,再将这万恶的魔窟来个彻底毁灭!” 萧瑶也觉似无留人在此的必要,遂点了点头,向顾朗轩嫣然笑道:“顾大哥,南宫兄弟说得对,我们进入‘九幽地阙’,尚需细搜藏物,人越多越好,此处不必留人的了!” 顾朗轩听得萧瑶也如此说法,自然不再坚持己见,与群侠一同循级而下,走入地穴。 走了二三十级以后,前行引路的南宫敬突然止步不前,口中并低“咦”了一声。 萧琪反应最快,又是紧随在南宫敬的身边,立即向他问道:“敬弟惊咦则甚,莫非你发现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可疑之处?” 南宫摇头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在前面壁上突然多出了一面巨型铜镜,以前好像没有……”他边自说话,边自伸手向前面指了一指。 群侠循着南宫敬的手指向前看去,果见前面壁上装了一面约莫方圆二尺的巨大铜镜。 林傲霜笑道:“区区一面铜镜,又不是什么厉害埋伏,敬弟何必理它?……” 话方至此,一阵“隆卤巨响便从身后传来。 群侠回头看去,只见那块巨大山石业已还原,把来路密密堵死。 南宫敬大惊叫道:“这……这是谁在捣鬼?” 顾朗轩苦笑道:“我就知道木小萍这群凶邪刁钻诡诈,花样太多,才建议在地穴入口之外留上一人或二人,以资防守,或许会……”萧瑶比较豁达,向顾朗轩摇手笑道:“顾大哥,事已至此,再埋怨也是无用,我们且打点精神,准备接受什么烟熏水泡和巨石压顶吧!” 萧琪也仍然声若银铃,点头娇笑说道:“反正若非诸葛老人家突然赶到,我们早就是‘虾蟆毒蛊’的啮心之鬼,以业已死过一次之人的身份多活了半日,再尝试尝试烟熏水泡和被巨石压成肉泥的特殊滋味,倒也蛮不错呢!” 萧琪银铃似的笑语之声方了,竟突然又响起另一个银铃似的笑语之声,笑罢,接口说道:“萧二姑娘好豁达的心胸,但你尽管放心,我既不会放烟,也不会放水,更不会给你们来个泰山压顶。” 南宫敬失声道:“这……这是木小萍,这……就是群邪之首‘五毒香妃’木小萍在说话……”木小萍的语音笑道:“不错,不错,究竟有几天枕席之亲,交情不同,南宫少侠居然在灵智已复以后还听得出我的声音!被耙糁链寺远伲指葱ψ沤械溃骸拔梗瞎傧溃阆朐偌艺饩汕槿嗣矗壳肟茨敲婢底樱? 木小萍口没遮拦地又是“枕席之亲”,又是什么“旧情人”,弄得南宫敬好不头痛! 因为他如今一心痴爱萧琪,加上又有萧瑶、顾朗轩等在旁相助,似乎好事可成,倘若木小萍这样风言冷语地使萧琪引起反感,岂不大煞风景? 就在南宫敬俊脸通红,心中忐忑,好不尴尬之际,群侠已一齐如言向壁上铜镜注目。 那面铜镜本来黯淡无光,如今竟突然亮了起来,镜中并出现了未进地穴之前的外厢景物,首先入目的,便是那口“枯井”。 穆超元经验老到,一看之下便知究竟,向群侠扬眉说道:“对方至少装设了三四面镜子,才可互相折射,看出远处情事……”穆超元说话之间,那枯井中业已走出男男女女不少人来。 群侠定眼看去,只见“五毒香妃”木小萍、“氤氲仙姬”皇甫婷、“赤尸夫人”聂玉倩等主要凶邪,以及她们手下的一些得力人物,均在其内。 辛东坡因“妙手天医”诸葛仁对于这帮把武林中搅得一片腥风血雨的荡妇淫娃尚颇陌生,遂为他一一指点说明。 诸葛仁听得瞿然叫道:“这样说来,她们根本未去偷袭昆仑,我所听得的讯息是木小萍‘请君入瓮’的诡计!” 他们在地穴之中的一切言行,木小萍站在枯井旁边居然均能闻能见,她发出一阵娇笑说道:“诸葛老头,我不会笨得失去地利人和,千山万水地前去偷袭昆仑,若能擒住萧瑶萧琪姊妹,不怕董夫人不登门要人,若是杀却这被江湖人物誉为武林环宝的绝代奇葩‘红白昆仑’,更不怕董夫人不怒气冲天、伤心欲绝地来兴师问罪,那时我大概只需斗智不需斗力,便可把一帮侠义遵奉若神明的董夫人除去,则八荒四海,唯我独尊,放眼乾坤,谁是敌手? 木小萍便霸业可成、心愿得遂的了!? 诸葛仁冷笑道:“木姑娘,我们尚是初会,老夫便领教高明,瞻仰妙计……” 话犹未了,木小萍便接口笑道:“我这条‘请君入瓮’之计虽然不算高明,但若没有适当的传话之人,也未必能使玲珑剔透的萧家姊妹上此恶当,故而,此计之成,还要谢谢老人家呢!” 诸葛仁气得连翻白眼,但又无可奈何!兀自满面愧色,觉得难对群侠交代。 萧瑶秀眉微蹙,眼球一转,向那俏立铜镜之中的木小萍叫道:“木神妃,你如今已将我们请入瓮中了,第二步手段,怎的尚不施为?……”木小萍含笑说道: “你们的功力不弱,运气似乎更好,所以才几次在我手下死里逃生,这一次,我要用个有稳妥的方法,使你们绝无侥幸,一齐消灭!” 萧琪也把身入险境之事置诸度外,在一旁娇笑说道:“你既然知道我们的运气好,还要苦用心机则甚?任凭你千方百计,张牙舞爪,我们仍然会逢难呈祥……”木小萍摇头道:“不会的,我想,幸运之神不会永远跟着你们,我这次所作的准备,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萧瑶哦了一声,朗声说道:“我就不相信,你敢宣布你的得意计划么?” 木小萍道:“你们已成瓮中之鳖,釜底之鱼,告诉你又有何妨?我在你们困身的地道之中埋了地雷火药,只消一燃引信,什么‘红白昆仑’,什么‘紫竹书生’,立刻骨肉成泥,全化飞灰……”萧瑶趁着木小萍得意发话之际,暗以低声密语,向诸葛仁、穆超元、辛东坡等悄然问道:“老人家等,有没有什么突围脱困的妙计?” 诸葛仁与穆超元都面色肃穆地摇了摇头,辛东坡这时却以“传音密语”向萧瑶耳边说道:“目前哪里有甚脱困之策?瑶侄只可设法拖延一段时间再说!” 萧瑶闻言,遂在木小萍说到“全化飞灰”之际,娇笑连声,摇头说道:“不会,不会,我们决不会全化飞灰!” 木小萍冷笑道:“为什么不会?难道你们都是些铜浇罗汉、铁铸金刚,练成了不坏之体?” 萧瑶道:“你要知道为什么不会,便应该先知道我们运气好的原因。” 木小萍道:“运气好还有原因?” 萧瑶笑道:“当然有原因,其原因在于我们立身处事,都下循人道,上顺天心,常言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又道是’千算万算,不如苍天一算。 ‘你们以为万无一失的手段,在神明默佑之下,往往便会不灵,譬如引信受潮无法点燃,火药失灵不能爆炸……“木小萍听至此处,冷笑说道:“本身无力,寄望神明,你简直是痴人说梦!” 萧瑶朗声说道:“木小萍,你竟敢藐视神明?我念两句诗儿给你听听:‘善恶终有报,神道定无亏,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末后四语,萧瑶竟以内家真气传音发出,听得木小萍、皇甫婷、聂玉倩等以次群邪,均有点神摇色变! 木小萍静等萧瑶语毕,冷笑说道:“即令当真善恶有报,神道无亏,苍天也不过在日后才饶不过我,我却在如今饶不过你们!被耙糁链寺远伲恐型蝗簧辽涑黾鞯纳迦斯饷ⅲ呱械溃骸啊酶霾恍盘房矗 舸蠊媚铮舳媚铮约澳忝钦飧勺悦环病⑷隙ㄊ芴煊拥南酪宓烂牵胩鹜房窗桑胰缃癖阋嫉闳家牛⒍乩谆鹨涯忝钦ǔ煞苫遥箍词欠裎业娜怂愀哂谔焖悖降姿蝗乃俊? 说完,右手一扬,竟把那枯井旁边的一块方石凌空吸起! 木小萍右手吸起石块,左手随扬,便把这方巨石推向丈许以外。 萧瑶喝彩道:“好一手接引神功,我倒真想和你各尽所能,好好搏斗一下!” 木小萍冷然道:“萧大姑娘,你休想激得我把你放出地道了。虽然武林争胜,对手难寻,但在你们业已把我这‘千鬼壑’几乎搅得天翻地覆的情况之下,我决不肯冒甚风险,使蛟龙再度得水,猛虎更复出泥坑!彼抵链舜Γ噬械溃骸盎鹄矗 ? 随即,那方巨石被木小萍吸起推开,石下竖起了四根火药引信。 木小萍一叫“火来”,便有名鬼卒晃着火折,点了一只松油火把递过。 木小萍手持火把,扬眉叫道:“萧大姑娘,你看我有多谨慎?生恐万一引信受潮失效,竟设了四条之多,其中只要有一条就可以点燃炸药,你们便血肉成泥,永埋地道之内,如今,我要点火了,你们赶紧祈祷神明,请那冥冥彼苍及时睁开眼吧!” 这位“五毒香妃”一面说话,一面便持着那只火把向四根引信点去。 “且慢,奇怪!” 这声断喝,是出自木小萍的死党、“氤氲仙姬”皇甫婷的口中。 木小萍止步回身,向皇甫婷讶然问道:“婷妹奇怪什么?我早点燃火药,把他们一齐炸死,不是了却心腹之患?” 皇甫婷双眉微蹙,满面疑惑的神色,伸手向“枉死城”外指了一指。 木小萍随着皇甫婷的手指看去,只见从“枉死城”外走进一个人来。 此人装束十分奇异,身上穿了件七彩宫装,头上戴着凤冠,冠上垂落无数明珠,闪闪发光,把脸面完全罩祝木小萍因不识此人,遂向皇甫婷问道:“婷妹,此人是谁?” 皇甫婷答道:“是我母亲。” 木小萍听得竟是前辈人物中久享盛名的“氤氲仙婆”皇甫霜,不禁微诧说道: “我们派人去请伯母之语,原是捏造的谎言,怎么她老人家倒真的来了?” 皇甫婷道:“或许她老人家是惦记我久出未归,特意前来看看,并与萍姊见上一面。” 木小萍道:“如今距离尚远,来人脸面更为垂珠所罩,婷妹怎能认出定是伯母……”皇甫婷接口笑道:“因为我母亲这件‘七彩氤氲袍’与头上所戴缀有一百零八粒明珠的‘氤氲冠’,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宝物,故而我无须认人,只消一瞥装束,便知道是她老人家……”说至此处,又复伸手一指,娇笑说道:“萍姊请看,她老人家已在施展千里庭户的‘缩地法’了,除了我母亲外,当世武林中能具如此神功之人,恐怕不多见呢?” 木小萍把手中火把暂交鬼卒,向皇甫婷笑道:“婷妹,既是伯母光临,我们应该抢前几步,迎接一下。” 皇甫婷笑道:“不要紧,我母亲一向不拘俗礼,洒脱开朗得很……”就这答话之间,面前微拂氤氲香风,那位“氤氲仙婆”皇甫霜已自卓立于三尺之外。 木小萍抱拳恭身,向皇甫霜陪笑说道:“参见伯母,侄女木小萍不知伯母驾临,未曾远迎,尚望伯母恕罪!” 皇甫翠未曾答话,先是摇了摇手,示意木小萍无须多礼,然后又向枯井旁边所竖起的四根火药引信指了一指,似欲询问究竟? 皇甫婷笑道:“娘,你问火药引信么?事情是这样的……”跟着,她便把事实经过向皇甫霜择要叙述。 这时,被困于地道中的穆超元于铜镜中瞥见皇甫霜赶来,不禁失声叹道: “我等被困无策,木小萍已然得势,如今又赶来‘氤氲仙婆’皇甫霜这个狡猾凶恶无比的成名老魔,我们多半是气运已尽,难逃劫数的了!” 萧瑶双目凝光地注视铜镜之中,并向穆超元摇头说道:“未必,未必,穆老人家无须过早悲观,或许会天降救星也未可知?” 穆超元发现萧瑶面有喜色,愕然问道:“萧大姑娘,你……你怎么面……面带……“萧瑶不等穆超元再往下说,便改以“蚁语传声”悄然叫道:“穆老人家不要高声问话,你看见皇甫霜的鬓边插了一根凤钗没有?” 穆超元目注镜中,从皇甫霜的满头珠翠之内看出果然有根凤钗,遂点头以传音说道:“不错,她的耳边插有一根凤钗。” 萧瑶仍以“蚁语传声”说道:“假如我所料不错,这根‘凤钗’,便是我们的灾厄救星!” 穆超元不解道:“萧大姑娘此话怎讲?你可不可以……”萧瑶摇手道:“我此时尚无十分把握,且静看变化再说,总而言之,那根凤钗倘若能成为我们的厄运救星,则武林之中无忧虑的了!” 她这番话儿只有萧琪明了其意,连连点头,其余群侠则如坠五里雾中! 这时,皇甫婷已将事实经过向皇甫霜扼要说完。 皇甫霜一面伸手搂住偎在身边的爱女皇甫婷,一面向木小萍笑着叫道:“贤侄女赶快点火,常言道‘夜长梦多’,又道‘事不宜迟’,不要再出什么差错!” 木小萍恭身笑道:“适才若非迎接伯母,侄女早就点火,好在萧家姊妹等人已如鱼游釜底,鸟入笼中,无论如何也走不脱的了……”语音一顿,立从鬼卒手中取过火把,向枯井旁边的火药引信走去。 困于地道中的群侠见此情况,均知劫数难逃,穆超元向萧瑶看了一眼,正待发话,萧瑶业已笑道:“穆老人家是否要问我所说‘救星’之语为何不灵?常言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又道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她说到“时辰未到……”之际,木小萍已用手中火把将火药引信点燃! “哧……哧……哧……哧……” 四根火药引信立即分别带着“哧哧”响声,向地上烧去。 穆超元知晓转瞬之间火药一爆,群侠立即将碎骨粉身,遂苦笑说道:“萧大姑娘,不是‘时辰未到’,是我们的时辰大概到了!毕粞廊簧裆匀舻亟啃λ档溃骸拔幢兀幢兀磺徽鼙僦钚埃先思姨以俪汇凇琛桑 ? 话完,立即提足真气,朗声唱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说也奇怪,萧瑶的“正气歌”唱到“沛乎塞苍冥”之际,地下火药引信的“哧哧”燃烧之声竟告突然停止! 不单穆超无、辛东坡、诸葛仁、顾朗轩以及南宫敬、林傲霜等均感惊奇,连那“五毒香妃”木小萍也莫明其妙? 木小萍倾耳一听,不闻那“哧哧”之声,不禁双眉一蹙,诧然自语说道: “咦!共有四根火药引信,为何齐不响了呢?” “断了,一齐断了!” 这句话儿,是出自那位“氤氲仙婆”皇甫霜的口中。 木小萍不解道:“怎会断了?……” 皇甫霜接口道:“是被人家用一种‘无形毁物’的极上神功,在地下把火药引信震成寸段!” 这时,萧瑶的“正气歌”声方歇,木小萍恍有所悟,皱眉说道:“难道竟是萧瑶那丫头把内家罡气化为歌声、渗入地下所为?但她……她似乎还没有练到这种绝世火候?……”皇甫霜点头道:“你说得对,萧瑶的确没有这高的功力!” 木小萍讶声道:“那么这于无形无声之下,能以无上功力把四根火药引信一齐震断之人,却是谁呢?” “我!” 这个“我”字,又是出自“氤氲仙婆”皇甫霜之口。 木小萍瞠目道:“你……” 皇甫霜伸手把那顶带有百余粒垂面明珠的凤冠摘去,露出一张清丽绝世、高华无比、望去只有三十四五的中年美妇的脸庞儿来,向木小萍笑道:“不错,是我,木姑娘认得我么?” 木小萍大吃一惊问道:“你……你难道不是‘氤氲仙婆’皇甫霜么?” 中年美妇笑道:“我在‘千鬼壑’上与皇甫霜恰巧相逢,老妖婆恃技逞凶,被我超度,遂借了她一顶帽儿、一件衣服,来此为穆、辛、诸葛兄等消弭一场劫运!” 木小萍诧道:“你既不是皇甫霜……皇甫婷怎么听不出你的语音?”中年美妇把按住皇甫婷的手儿一松,使那位“氤氲仙姬”颓然仆倒,并含笑说:“在我开口说话之前,皇甫婷业已被我这冒牌母亲点了穴道,她自然无法对你示警,而任凭我获得足够时间,默运玄功,震断地下的火药引信!”木小萍恨得银牙猛锉,目中喷火,厉声喝道:“你!你到底是谁?竟害得我功败……垂成?……“话方至此,忽似又有所悟地失声说道:”我多问了,当世中能超度‘氤氲仙婆’皇甫霜,并以绝世神功无形毁物者能有几人,尊驾大概就是萧瑶、萧琪的义母而兼恩师,昆仑董夫人吧?“中年美妇点头笑道:”木姑娘果然聪明,猜得不错。“她边自说话,边自把身上所着的七彩宫装也复脱掉。董夫人的身份一明,穆超元等方知萧瑶适才所说未必定遭劫数之意,也猜出她定是从董夫人鬓边那根凤钗之上看破其中奥妙! 木小萍见来人就是被当世武林人物尊为“地仙”的昆仑董夫人,不禁废然叹道:“既然是你,木小萍只有束手待毙,但火药并未爆炸,地道门户却只有我一人能够开启,我死以后,萧瑶、萧琪等一干老少侠义道们,也必生生活埋于地道之中,木小萍赚了不少,九泉之下亦当瞑目的了!” 董夫人笑道:“我知道木姑娘此话并非虚言恫吓,故而,我不想以大欺小,亲自杀你,愿意给你一个公平搏斗的机会!” 木小萍闻言,心生希冀地注目问道:“什么公平搏斗的机会?” 董夫人道:“木姑娘且开启地道门户,把群侠放出,由你在萧瑶、萧琪中,任选一人交手,只要能在五百招内保持不败,我便放你逃生。” 木小萍略一沉吟道:“我有一项请求,想把你这条件略为更改。” 董夫人道:“你说说看,只要不太过份,我答应你的请求就是。” 木小萍指着已被董夫人点了穴道的皇甫婷以及在一旁皱眉呆立的聂玉倩道: “我们姊妹三人练有一种合击功力,如今聂玉倩略受重伤,不能施展,我想请夫人解开皇甫婷的穴道,由我和她合手施为,对抗萧瑶、萧琪姊妹!” 董夫人不加思索地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 随手一指,便把皇甫婷被制的穴道解开。 木小萍扶着皇甫婷走到地道入口的那块万斤大石之前,高声喝道:“地道中人听真,这门户设置乃特殊机构,再度开启,只有一瞬之间,过此一瞬,便将永远关闭,任是大罗金仙也难再开,你们且走到出口附近,准备冲出,千万莫要自误!” 萧瑶笑道:“木神妃请施为吧,我们业已都准备好了!” 原来,萧瑶猜出木小萍定会答应义母董夫人所提的条件,遂悄嘱群侠走近出口等待。 木小萍双掌一搭大石,那块重过万余斤的蠢然巨物果即缓缓移动。 诸葛仁、穆超元、辛东坡、顾朗轩、南宫敬、林傲霜以及萧瑶、萧琪等八条人影,立即电闪穿出。 木小萍所言不谬,那块万斤巨石瞬即还原,又复堵死地道,但在巨石还原以前的刹那之间,却有两条人影向地道之中窜入。 这两条人影,正是木小萍和皇甫婷。 这种变化,大出群侠的意料之外! 巨石一封,便响起木小萍得意的笑声说道:“董夫人,你当我木小萍是傻瓜么?胜不了萧瑶、萧琪,自然难逃一死,即令胜得了时,你又怎会遵守诺言,放我脱身?还不如用条小计,扬长而去,常言道:”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我们后会有期,木小萍与皇甫婷姊妹非把武林中闹个天翻地覆不可!岸蛉宋⑽⒁恍Γ形创鹧裕荒恰俺嗍蛉恕蹦粲褓蝗辞狼傲讲剑噬械溃骸澳拘∑迹愫突矢︽蒙杓铺幼撸还芪伊耍俊? 木小萍阴笑道:“抱歉,抱歉,一来你内伤方重,行动需要人照应,带着你是个累赘,二来若不留下一人,对方可能生疑,坏了我这条脱身妙计,于是我在权衡利害轻重之下,只得牺牲你了!” 聂玉倩咬牙道:“还有一事,我与我丈夫白笑天反目多年,好容易才得和好,便又分离,你是否佯派他外出,实已将他害死?” 木小萍“格格”笑道:“你真聪明,我还以为瞒过你了呢?这件事儿要怪你那丈夫太不争气,我和他两相欢合,才略施‘素女偷元’之术,他便一冷一热之余,虚脱而死,我便把他悄悄埋掉了!” 聂玉倩厉声道:“木小萍,你这样对我阴毒无义,难道不怕我加以报复?” 木小萍大笑道:“你必被萧瑶等诛戮,难逃一死,怎样对我报复?何况我如今身在地道之中,安如泰山……”聂玉倩呸了一声叫道:“木小萍,你少作梦,我早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