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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骄阳万里、风沙蔽空、地面上一阵一阵卷起黄尘,呼啸腾涌,飞落的尘沙打在瓦面上,似雨点般沙沙作响。 六月三伏天,热是够热的,流金砾石,汗流浃背,不过为这风砂吹淡了点,燠热中带了有些微清凉。 距济南府五十里黄河渡口——周店两岸停聚了甚多人车及肩挑负贩,均因风势太强了,船只不敢摆渡,用铁索紧系在河畔大树干上,渡船犹不停地撞击河岸。 北岸疏疏落落,仅二十多户人家,倒有四五家酒店及一家客栈,供过往旅客打尖投宿之用。 紧靠着河岸酒店内三四张方木桌旁坐满了食客,只见一短装老头跨入店中,道:“像这样大的风老汉有生之年尚未见过,恐怕今晚风尚无法息止。” 这老头显然是店主,话落殷殷询问食客要不要再增添些酒食,接着又送酒食去河岸旁。 这时突传来一串响亮奔马蹄声,风沙疏疏中忽现出两匹快马,骑上人一跃而下,将坐骑系在马椿上,双双走入店内。 两人约莫廿余岁,一身蓝衣劲装,肩头兵刃丝穗飘扬,目光炯炯,英悍逼人。 一张靠壁木桌上对着两人,面外是一五官清正,肤色微黄,貌相儒雅,三绺短须四旬中年人。 对首端坐一年方弱冠俊美书生,两人似非旧识,各自饮着闷酒。 一对蓝衣劲装少年见座头尚空着一方,大刺刺地并肩坐下,吆喝着店主速速送上酒肉。 邻座坐有三老者及一少女,那少女玄帕扎额,眸若秋水,瓜子脸庞,满面风尘却掩不住她那秀丽姿色,柳眉微微一皱,似对一双蓝衣劲装少年深深厌恶。 黄河渡口风沙愈来愈大了,呼啸如涛,碗大树干迎风折腰,枝叶飘飞离枝。 那貌像儒雅的四旬中年人啜了一口酒后,说道:“看来这风是一天半天难以歇止了。”目光注视在对座少年公子面上,又微微一笑道:“枯坐店中,这闷酒委实难饮得很。” 那少年公子面泛笑意,道:“他乡难为客,容旅途多寂寥,阁下口音似为川滇,不知为了何事风尘仆仆万里作客?” 中年人哈哈一笑,道:“兄弟姓沙藉隶江津,薄有田亩,家道小康,只因癖嗜山水,终年萍踪寄临客旅。兄弟排行第四,老弟台不妨称我沙四。” 少年抱拳微笑道:“原来沙四爷,在下失敬了。” 中年人道:“岂敢,岂敢!老弟台此次只身一人晋省,今年秋闱必然高高得中。” 少年微微一笑道:“在下姓唐,草字梦周,现任鲁抚即是家严,此次奉家严之命去京拜望一位远亲而回,僮仆辈昨晚已赶回省城覆命去了,在下孑然一身途中往访同窗故旧,一夕勾留不想竟遇上风沙阻途了。” 沙四爷双眉一挑,道:“唐公子,萍水相逢总是缘,来来来,兄弟敬你一杯。” 蓦地—— 邻座少女及三老者相率离座,那少女挨着一双蓝衣劲装少年之后而过,唐梦周发现少女以极快手法摘取一蓝衣劲装少年腰悬革囊,递向身后老者。 唐梦周心中暗暗一怔,却如若未瞧见般,举杯回敬沙四爷,暗道:“江湖中事少管为妙。” 少女一行尚未走至门首,那失窃蓝衣劲装少年似有所觉,绽出一声奔雷大喝道:“你们四人回来!” 另一蓝衣劲装少年突离座平空掠出,疾如闪电阻住少女四人去路。 少女一行突又回头疾步走到那失窃蓝衣劲装少年之前,为首青衫老者面色阴冷,道:“朋友喝阻老朽等去路为何?” 蓝衣劲装少年面色一沉,喝道:“拿来!在下身旁革囊失窃,显然方才为你等窃去。” 青衣老者面色异样难看,冷笑道:“光天化日之下,阁下竟诬良为盗,难道朝廷无王法么?” 唐梦周突感腰际为人轻微碰撞一下,怀中竟多出一物,不禁大感惊愕,两道眼神向少女望去,但见那少女距己身甚远,却眸中泛出乞求之色。 他知道那革囊已放在自己怀内,心中极为震怒,但无法宣出于口,少女乞求目光又令他不忍拒绝。 此刻,蓝衣劲装少年闻言不禁一呆,森厉目光上下打量四人一遍,只觉并无可疑之处,心中不由作难起来。 另一蓝衣劲装少年快步走回,道:“兄弟无须费唇舌,速搜他们身上。” 突然,沙四爷冷冷一笑道:“须知捉贼捉赃,兄弟看来尊驾并未失窃,何况他们四人亦非江湖中人,不知尊驾存心为难他们是何用心。” 一双蓝衣劲装少年闻言不禁大怒,四道怨毒目光注视着沙四爷,杀机猛泛便要发作。 沙四爷哈哈一笑道:“兄弟沙青云,一生走南闯北,爱抱不平,两位如想恃势凌人,兄弟不得不伸手一管了。” 一双蓝衣劲装少年耳闻沙青云之名,不禁脸色一变,忖道:“久闻金面韦护沙青云,鞭掌双绝,生平少遇敌手,想不到竟是此人。” 立时肃容双双抱拳道:“原来是沙大侠,在下等身旁革囊失窃毫无虚假,并非故意为难。” 沙青云微微一笑道:“革囊是在酒店中遗失的么?也许两位在此强烈风沙奔马途中掉失也未可知,怎可强入人罪,但不知囊中置放何物,想必极为重要,是否可以见告?” 此言一出,一双蓝衣劲装汉子不禁面有难色。 沙青云心中暗笑,又道:“请问两位高姓大名?” “不敢,在下马天祥,这位是在下拜弟高麟。”马天祥强颜笑道,“既然沙大侠如此说,想必是一场误会,愚兄弟尚须找寻失物,暂且别过。”双双一抱拳趋出店外解下座骑一跃上鞍,只听得得蹄声远去。 那青衣老者立时一揖至地,道:“老汉等贩药为生,不料强风阻途竟遭无妄之灾,如非恩公片言解纷,后果难测。” 沙青云笑道:“些微之劳不值挂齿,四位快去寻觅店房安歇吧!” 青衣老者谢了一声,一行出店而去。 只见唐梦周手拈酒杯,似心有所属,默然出神。 沙青云微微一笑道:“老弟台,你在想什么?” 唐梦周哦了一声道:“这种事在下从未见过,百思莫解其中蹊跷。” 沙青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江湖中事波谲云诡,老弟并非江湖中人当然不知,其实马天祥、高麟并未死心离去,他们认定了是青衣老者等四人所为,晚间必然生事。” “阁下为何如此肯定?” “这三老一女显然亦是武林人物,一因马天祥身旁革囊无法证实是他们所偷,是以兄弟才挺身解围,但以后的事就难料了。” 唐梦周似懂非懂,摇首笑道:“此事非在下所知,在下也不想过问。” 沙青云微微一笑,望了店外一眼,双眉微皱道:“看来狂风愈来愈大,无法成行,兄弟已在平安客栈定下一间房,老弟台你呢?” 唐梦周笑道:“在下也住在平安客栈。” 沙青云倏地立起,道:“好,兄弟暂且别过,老弟如不嫌弃,你我作竟夕之饮如何?” 唐梦周徽微含笑点头。 沙青云抱拳略拱,作别走出店外。 唐梦周又坐了片刻,缓缓起身惠了酒食之资,步向店外,顶着猛烈风沙走入平安客栈。 客栈内挤满了投宿行旅,嘈杂繁嚣不堪,店伙迎着唐梦周领入最后进一间小独院内。 一房一厅虽小,却也窗明几净,只见院中风沙漫漫,树枝拂摇,由于窗口背风,唐梦周索兴让窗叶敞开,手握一卷,凭窗展阅。 他那里有心看得下去,默然忖思酒店怪景,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只觉触手坚硬,回忆那少女目光,只觉不忍拒绝,暗道:“既然当场不予揭破,就该始终成全,那少女定然还会找来,将革囊还她也就是了。” 蓦地—— 一条娇俏人影惊鸿疾闪掠人房中,正是那少女,笑靥如花,却眉目之间泛出忧急神色。 唐梦周哦了一声道:“姑娘………。”欠身立起。 那少女急示意噤声,闪入帐后躲了起来。 · 唐梦周不禁一愕,只听送来少女语声道:“妾身有杀身之危,乞公子怜护。”语声微弱,却字字清晰无比。 唐梦周双眉微皱后又坐下。 忽闻院中传来一声冷笑道:“这就奇怪了,一个女娃儿竟然在天罗地网下无缘无故失去踪影,莫非你俩故意胡绉哄骗老夫?” 唐梦周不禁别面望去,只见院中风砂弥漫内现出一个身量高大皓首银须老叟,虎目中威棱逼射,神威凛凛,后随一双蓝衣劲装少年,正是马天祥、高麟。 马天祥朗声道:“小侄天大胆子也不敢欺骗师叔。” 高大老人冷笑道:“老夫与会师共事多年,谊如手足,但最近两三年老夫却感觉令师性情大变,非但面和心违,而且凡事背道而驰,分明……” 高麟忙道:“罗师叔不要多疑,眼前就有一个人证,足可证实小侄两人所言不虚。” 高大老人道:“什么人?” 高麟急趋一步,附着高大老人耳内密语一阵。 高大老人目光灼灼冷视着窗内的唐梦周,诧道:“此人真个是抚台公子么?” 忽见一条庞大如鸟身影飞落在院中,只见一个青袍长须老人,目光凝视着自己。 高大老人神色一惊,抱拳笑道:“陆宗汉兄,多年不见,风闻兄台已供职大内,不知是否真实。” 青袍长髯老人冷冷一笑道:“陆某去处无须阁下考虑,何况陆某已与江湖中人绝缘。” 说时忽瞥见唐梦周,纵身疾跃落窗前,笑道:“果然公子在此,僮仆昨晚已回,大人见公子久久未返,命卑职去京之便顺途探望,催请速回免令堂盼望。” 唐梦周一见陆宗汉,不禁喜笑颜开,快步走出室外,笑道:“强风阻途,此乃无可奈何之事,只待风止立即赶返,陆大入你是如何渡过黄河的?” 陆宗汉摇首笑道:“身奉急命不能误事,只得在上流头找来一条小舟强行渡越。” 说着抱了抱拳又道:“恕卑职不能久留,少则十日多则半月卑职必定赶回。”言毕一鹤冲天拔起,形影瞬即杳失在狂风沙中。 唐梦周望了高大老人与马天祥、高麟一眼,转身向室内走去。 忽闻身后传来高大老人语声道:“唐公子暂请留步,老朽有话要讲,不知是否赏老朽一个薄面。” 唐梦周缓缓转过身来,目泛怒光道:“江湖中事自有江湖中人伸手来管,在下并非江湖中人,与阁下甚是陌生,将在下强拉在这场是非中,恐阁下将蒙受其害。” 高大老人面露赧然之色道:“老朽罗冲就是天大胆子也不敢将公子牵人这场是非中,但老朽必须问明公子一事。” 唐梦周冷然一笑道:“快说。” 罗冲道:“方才在酒店内窃去老朽师侄身旁革囊的一行鼠辈,其中有一少女不知公子可曾目睹。” 唐梦周面带不屑之色沉声道:“听阁下口气似认定是他们所为了,据在下所知并无人目睹令师侄身旁带有革囊,何况无人指证是他们所窃,在下委实不信江湖中事可夺理而行。” 马天祥、高麟闻言不禁勃然大怒,气得面色铁青,却投鼠忌器敢怒而不敢言。 罗冲面色谦和道:“公子误会老朽话意了,老朽何能以莫须有之罪妄加无辜,不过老朽想查证这事情的真实。” 唐梦周怒道:“他们一行四人其中确有一位少女,望阁下善自敛束,毋冤屈好人,须知王法森严,到时阁下纵身挥双翅亦难逃法网。”说罢拂袖掉面走向室中。 罗冲屹立院中,袍袖须发随风飘扬,面色激动,似怒不可遏。 马天祥抱拳低声道:“师叔,唐公子之语足证小侄并非谎言欺骗了。” 罗冲须臾神色转霁,道:“但无法证明革囊在酒店内失窃。” 马天祥面露不忿之色道:“那何以除少女外三鼠辈老贼均暗遭极高明手法点穴,昏迷不醒躺在店房内?” “这话有理。”罗冲点点头道,“老朽尚须找到沙青云再说。” 忽闻传来沙青云冷笑声道:“罗冲,你那无事生非,刚愎自用劣性始终不改,恐为你带来一场横祸。” 风沙疏疏中渐现出缓步走来沙青云身影,目中神光峻冷,道:“其实你不必多此一问,沙某并无所见,究竟革囊中藏有何物,值得你鬼手铁掌罗冲兴师动众,几乎倾巢而出。” 罗冲面色一变,大怒厉声喝道:“这个你不用管!” 蓦地—— 马天祥、高麟忽拔出肩头兵刃,身形疾动,二股寒芒厉电般奔向沙青云袭去。 沙青云冷笑一声,身形疾转,飘向丈外,忽闻两声“叭叭”清脆长响过处,马天祥、高麟身形踉舱跌出数步,手中兵刃脱手飞起半空坠向瓦面。 只见高麟、马天祥二人面颊上显出两条血槽,原来沙青云手中多出一根五尺二寸长乌金软鞭。 罗冲骇然色变,道:“沙老师武功又精进了。” 沙青云冷笑一声道:“沙某与这档事风马牛毫不相涉,他们两人无故出手,敢是怨恨沙某在酒店中仗义执言怀恨在心么?” “并非如此!”罗冲咳了一声道:“他们疑心沙老师非但亲眼目睹革囊失窃,而且事后追踪鼠辈宵小四人以点穴手法制住将革囊取去,不过……” 语音未了,忽见一黑衣汉子急急奔来,禀道:“当家,店房内那昏死三人被四蒙面人强行劫走,弟兄们已追下。” 罗冲大喝道:“走!”身形穿空而起,黑衣汉子接着奔出。 马天祥、高麟怨毒已极望了沙青云一眼,双双紧随罗冲如飞而去。 沙青云怔了怔神,亦自随着两人掠出店外。 唐梦周自沙青云现身,本向房门走去又即转身停住,俟沙青云身影消失后,才慢慢转身同房。 他身未走入房内,鼻中只觉送入一种似兰非麝香味,不禁呆得一呆,抬面望去,只见一红衣少女坐在椅上,凝眸含笑。 红衣少女好美,艳光照人美如天仙,肤如凝脍,翦水双眸波光流转,令人勾魂摄魄,笑容似一朵盛开百合般,唐梦周几曾见过,不由目迷神眩。 只听红衣少女道:“唐公子可愿接待我这不速之客么?” 唐梦周定了定神,道:“姑娘驾临,不知有何赐教。” 红衣少女嫣然笑道:“你我本文武异途,各不相涉,但今日之事似异常离奇……” 唐梦周诧道:“姑娘是指何事。” 红衣少女叹道:“公子明知故问,贱妾即指方才酒店中马天祥腰中革囊之事。” 唐梦周摇首笑道:“此与在下无关,马天祥身旁有无革囊亦尚无法确知,强入人罪,迹近诬害。” 红衣少女发出银铃笑声道:“贱妾一路追踪马天祥、高麟至酒店中,亲眼目睹马天祥身旁携有革囊。” “既是姑娘眼见是实,何不当面问明马天祥?” “但马天祥在酒店内被窃!” “那与在下何关?” 红衣少女绽出如花笑容道:“贱妾又暗随那四人之后,这四人竟投宿此店,贱妾在门外窥听一人问道:“那东西放在何处去了?” 苍老语声答道:“放在唐………”底下却寂然无声。 唐梦周不禁朗笑道:“就凭此三字姑娘疑心到在下身上了么?不怕姑娘见怪,姑娘此举似舍本逐末……” “贱妾知道!”红衣少女面色一肃道,“但他们一行共是四人,少女竟无故失踪,另三人又突遭暗算,贱妾心疑症结端在少女身上。” 唐梦周面色一冷,道:“姑娘请说得明白些!捕风捉影甚为不智。” 红衣少女怔得一怔,幽幽发出叹息道:“事实与公子全然无关,贱妾何必强人所难。”话落身影疾闪而杳。 唐梦周默然端坐椅上,房内仍弥留着似兰非麝芳香,阵阵袭送鼻端,忖道:“不知那藏身榻后的少女仍在么?” 他虽非武林中人,却知江湖险诈,防隔墙有耳,暗中目窥,稍动声色将置那少女于死地不可,不知怎的他竟对那漠不相识的少女动了怜悯之念。 窗外狂风呼呼,满空尘飞,天色渐渐阴暗如晦,唐梦周似倦极伸臂,走向榻房躺下,蓦然瞥见枕旁留着一根字卷儿。 显然是那少女留下的,唐梦周侧卧面向床里,手捺纸卷缓缓展开,书有密密麻麻字迹。 字是眉笔所书,虽然潦草却不失绢秀,只见:“贱妾身负血海大仇,革囊中物可助贱妾复仇雪恨,关系至大,但怎料累及公子有不测之危,乃贱妾之不愿见更不忍为,且贱妾不便久留此是非之处是以不告而别,革囊乞公子代为妥存,本年内贱妾必至尊府拜望取回,如届时未至,贱妾定身遭不测埋骨他乡,公子若怜贱妾薄命人,尚望遣一介密使将革囊送舆大理飞虎峒舍妹方亚慧,贱妾虽在九泉亦当感恩,下款方亚芬裣衽百拜。” 唐梦周心说:“原来她竟走了!”又不知怎的,顿感惘然若失。 他面里侧卧一动不动,又似是熟睡又却似沉思。 久久,忽闻院外传来宏亮的大笑道:“老弟台睡着了么?” 唐梦周听出沙青云语声,翻身坐起,只见沙青云已自飘然而人,笑道:“天色向晚,沙某已命店伙唤来酒菜,你我开坏畅饮,一扫胸中郁垒。” 店伙已随着沙青云后手提木盒、酒壶进入房中。 唐梦周道:“怎劳阁下费神。” 沙青云大笑道:“朋友论交最重投缘,沙某生平落落寡合,但一见老弟宛如莫逆旧识,情不自己。”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谬承阁下抬爱,惶愧不胜。” 店伙将窗叶合拢拴好,点燃了一盏油灯,取出酒菜欠身退出。 两人互敬了一杯,沙青云长吁了一声道:“沙某从未见过今日如此云诡波谲之事,迄今仍然茫无头绪。” 唐梦周道:“革囊中究竟何物?” 沙青云摇首叹息道:“谁知道!” 唐梦周望了沙青云一眼,道:“阁下不是追踪那罗冲身后么?” 沙青云点点头道:“那三自称贩药营生老者陈尸在沟壑中,面目全非,竟查不出死者真正来历,但沙某庆幸与罗冲误会冰释。” 继又长叹一声道:“沙某回转途中,又发现那少女亦陈尸郊外乱林中。” 唐梦周不禁面色微变,道:“是她!” “不是她是谁!”沙青云目泛忿怒神光道,“她虽为重手法击毙,头颅粉碎,衣履穿着却逃不过沙某锐厉双目。” “阁下认准是她么?” “沙某自信眼下并无舛错。” 唐梦周心如刀剜,面色沉肃。 沙青云目注唐梦周脸上,诧道:“老弟似关心那四人为何?” 唐梦周冷冷一笑道:“凶手辣手残酷竟杀害无辜,在下回至家中定禀明家严追查此事,务须水落石出,绳凶手于法。” 沙青云愕然道:“奉劝老弟,江湖中事切莫涉及官府,沙某薄有侠名,岂能无动于衷。” 唐梦周忽在沙青云面前斟满了酒,举杯相敬,道:“有阁下这一句话,在下就放心了。” 沙青云一饮而尽,笑道:“武林中藏龙卧虎,人外有人,沙某虽说不能坐视,却不敢。。。。。。” 唐梦周轩眉笑道:“在下知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阁下侠誉武林,一诺千金,就凭这点在下有什么不放心的。” 沙青云笑笑,倏然又双眉浓聚,喃喃自语道:“囊中之物显然鬼手铁掌罗冲及马天祥、高麟三人知情,今日来的武林人物着实不少,武功奇高,却又形迹异常隐秘,他们何以不向罗冲三人伸手逼问,其中必有蹊跷。” 忽闻一声清脆笑声传来道:“你怎知罗冲能逍遥法网之外。” 沙青云面色一变,大喝道:“什么人?” 唐梦周闻得语音极为熟稔,不由微微一笑,朗声道:“姑娘请进叙话!” 房门倏地推开,前见红太少女一闪而人。 唐梦周道:“姑娘再次光降,必有缘故,请道其详。” 红衣少女笑靥如花,纤指一掠为风吹乱的秀发,道:“贱妾也说不明白,但方才窥听二位谈话已释胸中疑虑,究竟革囊中有何重要之物仍是一不解之谜,但关系一宗武林凶杀无头公案,恐将掀起一场血腥浩劫。” 沙青云双眉微皱道:“姑娘何妨入席共饮一杯,沙某忝为武林末学,倘需沙某稍尽棉薄共张正义怎甘后人,此事虽扑朔迷离,如沙某猜得不错,姑娘必知其中原委,我等愿洗耳恭听。” 红衣少女豪爽不让须眉,嫣然一笑,搬过一把椅子坐下,道:“贱妾卢琬玲,家师隐居雪山青蓬庵,法号珞伽……” 话尚未了,沙青云双眉猛剔,目露惊容道:“姑娘就是近年名震江湖的红衣罗刹?” 卢琬玲嫣然一笑道:“沙大侠言重了,贱妾比起沙大侠来无异云泥之别,区区微名又算得了什么。” 说着柳眉微皱幽幽发出一声叹息,接道:“三月前家师忽奉王屋盲叟传柬,书中语焉不详,只道一久隐世外故友忽遭暗害,待他赶至时已是不及,那故友身受重伤经闭住呼吸佯装气绝毙命,竟然骗过凶手。” 唐梦周道:“在下虽非武林人物,盲叟二字无疑双目已盲,怎瞧得见景物。” 沙青云笑道:“老弟说得不错,王屋盲叟昔年乃名震武林大侠,但嫉恶如仇,出手狠辣,黑道人物如犯在他手必死无疑。只因杀戮过重,黑道凶邪衔恨入骨,设计诱他人伏,群起攻之,他武功奇高,连毙十九人,只因寡不敌众,又身受重伤,更被一把毒砂撒中双目,仗着过人武功逃出重围觅医求治,虽能保住一线微光,骤睹之下与盲人无异,其实十丈之内清晰无比。” 卢琬玲眸光深注唐梦周一眼,微微一笑道:“公子并非武林中人,自然不知江湖之事诡诈幻变了。” 唐梦周道:“在下有幸得遇二位,得可大开耳界。” 卢琬玲道:“待王屋盲叟赶至时,这位武林高人亦因重伤过久,一息奄奄,无法言语,但掌中握有袍襟一角上有血书,交与王屋盲叟示意速离……” 唐梦周微笑道:“血书留字必是记明革囊之物藏处。” 卢琬玲道:“公子委实睿智无匹,盲叟知死者驱他速离,立即警觉其中必尚有凶邪窥伺,不敢稍留迅疾奔去,血书中果然是藏物之处,盲叟取出后即赶回王屋,如贱妾所料不差,盲叟在赶回王屋途中谅察觉身后有凶邪暗暗蹑踪,于是返山将藏物埋存,修书七封命门下千里传柬送交七位武林至友,家师亦是其中一人。” 唐梦周道:“难处就是函中并未说明是何藏物,亦未说明死者是谁。” “不错!”卢琬玲颔首嫣然笑道:“家师因事无法离山,命贱妾赶至王屋,盲叟七位至友亦先后赶至,但不见盲叟踪影,必知有异,幸亏一位武林前辈发现盲叟留下暗记,循着找去,越过两座峭壁危崖,在一处隐蔽异常洞穴中找到盲叟,满身血污,双目流血,只竖起两个手指,断断续续迸出语声道:‘蓝………衣……人。’” 沙青云道:“所以姑娘便追踪两蓝衣人。” 卢琬玲道:“贱妾与八位武林前辈分途追踪,但茫无头绪,无异大海捞针,碰巧贱妾路经冀南无意发现数批江湖黑道高手纷纷扑向济南道上,心中陡生疑云……” 唐梦周忽呵呵一笑道:“在下明白了!” 卢琬玲目露诧容道:“公子明白什么?” 唐梦周道:“姑娘定是发现那些黑道高手暗中监视马天祥、高麟,他们却又不敢妄自出手,因无法断定马高两人就是杀害盲叟真凶手,更不知藏物确在两人身旁,恐打草惊蛇,反为不美。” 卢琬玲一笑道:“正是。”笑容甚美,仪态万千。 唐梦周忽目注沙青云道:“盲叟武功与阁下相比不知谁高?” 沙青云不知唐梦周话中含意何指,诧道:“盲叟一代武林奇人,兄弟焉可相比。” 唐梦周摇首叹息道:“片刻之前在下亲眼目睹阁下挥鞭卷飞马天祥、高麟兵刃,他们两人武功如此不济,焉能杀害盲叟,未必就是他们,或另有其人。” 沙青云点点头道:“老弟之言甚是。” 卢琬玲道:“不论是否必须查明,贱妾只身一入似嫌孤掌难鸣,意欲恳邀沙大侠相助,倘有碍难之处贱妾绝不勉强。” 沙青云笑道:“沙某与令师渊源颇深,盲叟亦是师门至交,不平仗义份所应为。” 卢琬玲霍地立起道:“既然如此,铁手鬼掌罗冲与黑道高手相约,三更时分在距此十数里外深山一座无人荒寺晤面,沙大侠愿否与贱妾偕往查明究竟。” 沙青云道:“老弟,恕我失陪,我们走!”与卢琬玲双双掠出门外没入漫漫飞沙中。 金面韦护沙青云、红衣罗刹卢琬玲如飞疾奔,殊不知十数丈之后隐隐现出一条魅影暗随着。 狂风啸吼,飞沙走石,两人毫未察觉身后有人。 只听卢琬玲道:“快到了,翻越峰顶就是。”两人身法更自加疾。 那条魅影始终相距十数丈外,不即不离,突眼前人影一闪,横身拦住去路,不禁冷哼一声,倏地飘后一二尺,定睛望去,只见是一俊美少年,认出是唐梦周,情不由自惊诧出声道:“原来是你!” 唐梦周目蕴怒光道:“尊驾认识在下?” 那人瘦长狞恶,一张马脸,目中凶光逼射,冷笑道:“老夫失眼了,怎知你身具武功?” 唐梦周轻笑一声道:“人有失眼,马有失蹄,尊驾也不例外,请问尊驾追踪沙大侠、卢姑娘为何?” 瘦长马脸人冷笑一声,右掌缓缓抬起,蓦地脸色惨变,耳眼口鼻内黑血迸涌,仰面倒了下去。 唐梦周身影疾闪无踪。 一双魅影突疾掠而来,发现尸体不禁惊呼出声。 尸状骇人,显然中了绝毒暗器。 一人检视死者身体,不由机伶伶打一寒颤,惊道:“我说郭老大为何如此轻易死去,原来这老怪物又再出江湖了。” 另一人阴恻恻冷笑道:“是谁,我等与他誓不两立。” “独手人魔冷飞!” “什么!冶飞?” “不错,你未瞧出郭老大心窝上凝结有粟米大小紫黑血珠,此乃他独门‘九绝穿心针’,针穿人心内脏炸裂,七孔流血而死,你我欲为郭老大复仇不啻痴心妄想,既有老怪物在,我等此行不如作罢!” “真是冷飞老怪物么?你我赶快传讯同道速离是非之地!” “走!” 一双魅影疾如电飞掠去。 狂风怒吼,飞沙走石,夜空一轮明月显然黯淡无光,山谷中凭添了一片恐怖气氛。 山谷中狂风之侵,古树参天,清冷月色下映着一座荒废已久古寺,断垣残壁,屋瓦残破,阴森逼人。 唐梦周由寺墙翻入,掠落在墙隅,藉着一株古木之后察视寺内情景,凝目望去,不禁脸色大变,只见大殿前坪上倒着十数具尸体,另有一身材修长白衣人负手昂然屹立。 白衣人衣袂随风飘动,面目阴森,嘴角噙着一丝残酷笑容。 唐梦周心中大急,不知尸体有无沙青云、卢琬玲两人,身形微动,欲待掠去,只听一个微长语声喝道:“站住,你不要命了么?” 这分明以‘传音人密’绝顶内功传出,音微如蚁,却清晰异常。 唐梦周不禁一怔,望了四外一眼,竟无法发觉那人藏身之处。 那微弱语声又起:“你如想瞧热闹,可沿着墙根走来,老朽就藏身在偏殿瓦面上。” 唐梦周迟疑了一下,依言循着墙角走去,约莫十数丈,只见一高可四丈余偏殿。 忽闻一声低喝道:“速掠上瓦面矮身伏下,千万不可让他发现。” 唐梦周腾身屋面迅疾矮身伏下。 只听语声又起:“将第七行最上面屋瓦揭开,老朽就藏身在内。” 唐梦周发现这偏殿上屋瓦一无缺破,完整异常,暗道:“只不知这老人何以要如此隐秘谨慎,心中不禁生出好奇之心,如言伏身游行而上将屋瓦轻轻移开。” 只听语声又起:“不可发生丝毫响声,只须揭开三面屋瓦容身进入就行了!” 唐梦周偷觑白衣怪人,只见他突身形疾如电闪掠出庙外而去,心中大喜,忖道:“此正大好良机!” 他揭开三块屋瓦,极为艰难费事地缘身下去,但感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苍老语声低喝道:“速将屋瓦还原!” 唐梦周将屋瓦还原后,只觉立处是偏殿承尘之上,因屋面倾斜,必须矮身蹲下,穷极目力才隐隐发现一具坐着身影面对一小小木制通风窗前。 听长叹一声道:“孩子,来与老朽坐在一处,可目睹一场凄绝人寰屠戮血腥浩劫。” 唐梦周闻言不由心神一颤,缓缓走前与那人并肩坐下,侧顾注视那人形像。 只见那人长发凌乱,须长及腹,破衣蔽体发出阵阵恶浊气味,面形瘦削,双目开阖之间精芒逼吐。 这不过是轮廓而已,藉着窗口之外皎洁月色依稀仅能分辨老叟面目衣着,其余均无法判明。 唐梦周道:“老前辈,为何指示晚辈来此?” 老叟道:“缘,这就是缘份。老朽无意发现你掠越寺墙,相距甚近,又察觉你人品奇佳,不忍见你惨遭屠戮,是以传声引入。” 唐梦周诧道:“老前辈武功高绝,怎不制止这血腥屠戮。” 老叟凄然叹息一声道:“你怎知老朽武功高绝,又怎知老朽能制止这血腥屠戮。” 唐梦周不禁语塞,踌躇须臾,道:“晚辈有两位友人亦要来此,不能坐视不救,只不知殿坪上死者是谁?” 老叟道:“均是江湖凶邪,其死足以大快人心。” 唐梦周心中异常困惑不解,诧道:“如此说来那白衣人定是侠义道武林高人了。” 老叟冷笑一声道:“他也配称侠义人物,不过是恶人中最凶残暴戾,绝灭人性的凶邪。” 唐梦周心神一颤,忙道:“那么在下必须离此示警,以免友人受害。” 说时,蓦感右臂一紧,已被老叟五指扣住,叹息道:“来不及啦,他又回来了。” 唐梦周凝目望去,果见那白衣人又重回至殿坪上,衣袂飘飞一动不动,似有所待。 他只觉老人五指奇重,紧勒如箍,行血逆向回攻内腑,痛得汗珠如雨般沁出,却咬牙禁声强行忍耐。 忽闻老人惊噫一声道:“原来你竟不会武功,怎又会轻功身法?”五指缓缓松了下来。 殊不知唐梦周生长于官宦之家,府内又不乏武林高手供职护院,耳濡目染之下,他又极为聪颖敏悟,举一反三,无师自通,却又深敛不露,不知怎的对这老人不忍相瞒,简扼说明家世。 老人目露惊芒,叹息道:“此乃老朽生平未曾闻听过怪诞不经之事。” 说着目泛奇光望视窗外,道:“转眼之间,又要多两具尸体了,不知为何世间上竟有如此多贪得无厌之人。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委实一点不错。” 唐梦周只道是沙青云、卢琬玲两人,禁不住面色一变,觑向窗外。 月色如洗,映着殿外景物历历如绘。 来人是一身着葛衣劲装汉子,约莫年在三旬开外,虎背熊腰,鹞眼鹰鼻,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杀气逼之眉宇。另是一身灰衣长衫手持铁笔四旬中年人。 两人目睹殿坪上横尸多具,又见一白衣面目阴森怪人立在三丈开外远处。 白衣人冷冷笑道:“两位定是铁笔震三湘涂勋、混元掌李成霸?” 手持铁笔灰衫中年人,面现得色道:“在下正是涂勋。” 白衣人道:“那么两位不言而知来此是与鬼手铁掌罗冲晤面了。” 涂勋点点头道:“不错!” 白衣人冷冷一笑道:“可惜两位见不到罗冲了。” 李成霸面色一变,大喝道:“为什么?” 白衣人手指尸体,道:“这些人却是为了罗冲而来,怎知尚未能相见即暴毙身亡!两位亦不例外。” 涂勋听出弦外之音,面色一变道:“看来均是阁下毒手残害的了。” 白衣人淡淡一笑道:“不错,尊驾过甚其词,他们自找其死,怨不得在下心黑手辣。” 涂勋冷笑道:“我们也是自找其死么?” 白衣人道:“那端视两位心意如何。两位追寻罗冲,必是为了一宗奇物而来,但不知是什么奇物值得两位如此奔波千里,矢志相求?” 涂勋双眉一挑,诧道:“尊驾竟不知道么?” 白衣人冷冷答道:“在下如果知道,也不会问两位了。” 涂勋呆得一呆,望了李成霸一眼,道:“涂某只知王屋盲叟得了一宗奇物,对武林人而言乃毕生难求,有莫大助益之物。” 白衣人道:“两位真的不知道了。” 话声冰冷寒酷,令人战栗,说着面色一变,接道:“两位今晚非死不可。” 涂勋、李成霸勃然大怒,身形一分,涂勋一招‘斗移星飞’攻出,笔震朵大寒星,指向白衣人胸坎死穴。 李成霸双掌疾翻,推出山涌内家真力撞向白衣人身后。 白衣人一声怪笑出口,身形倏地疾飘开去。 只见涂勋攻势用老,震腕回撤之际,突面色惨变,手中铁笔忽脱手堕地,双肩一颤,仰面倒地横尸气绝。 那李成霸更快,双掌推式不变,仆栽于地。 唐梦周虽瞧得真切,却不知死因,不禁诧道:“这是什么武功?” 老叟摇首凄然长叹道:“老朽不知,为此老朽在这无人荒寺中苦渡了六年时光,也费了六年长长岁月思考,但无法猜出其故。” “什么!”唐梦周诧道,“老前辈也遭了白衣人毒手么?” 老叟凄然答道:“此事非一言可尽,稍时再说吧。罗冲已然来到,又有一场好戏瞧啦。” 只见罗冲同着马天祥、高麟两人如风奔掠至殿坪上。 白衣人率先冷冷一笑道:“罗冲,你我三年不见,别来无恙。” 罗冲一见白衣人,神色一凛,立抱拳躬身道:“原来是阁下,罗某无一日不在思念中。”目光却望着横陈遍地尸体,露出骇然神光。 白衣人道:“那很好,不负在下去年相救之情,眼下你那敌对人物俱为在下除去,你也可说实话了。” 罗冲道:“阁下是指王屋盲叟秘藏奇珍异物么?其实罗某也不知,仅风闻太行双煞告知王屋盲叟无意得手一宗奇物,约请罗某奔往王屋,岂知盲叟重伤洞外,奇物已有人捷足先登,强行夺去,盲叟只吐出‘一双蓝衣人’五字便自气绝,当时谷中长啸四起,显然盲叟友人已赶来,罗某是以匆匆逃离。” 白衣人目注高麟、马天祥两人道:“盲叟遗言所指一双蓝衣人无疑是指两位了。” 马天祥惶恐答道:“这不过是巧合而已,我等从未去过王屋。” “两位是太原飞凤镖局的?” “正是!”马天祥答道,“咱们局主接下三宗暗镖,言明由我等护送,其实暗镖不过是七寸见方木盒,上有火漆封妥,不知其内藏有何物。” “交由飞凤镖局保送暗镖之人是谁?你可认识么?” “不知!”马天祥摇首答道,“即是敞局主亦不相识,但全然不会武功,似一殷实商贾,矮胖脸圆,年在五旬上下,议明保银二千两,先付一仟二佰两,送至地头后余银立即付清。” “送往何处?” “潮州福德坊岳尚书寓西席普秀才。” 白衣人目中逼吐慑人神光,道:“这话实在么?”语音森沉,寒冷澈骨。 马天祥、高麟面色一变,悚然战栗,道:“句句实在,倘有虚言,死而无怨。” 白衣人略一沉吟,道:“好,咱们走!” 四人鱼贯掠出寺门而去。 十数具尸体在迷蒙清冷月华覆照下,阴风飕飕,令人不寒而栗。 唐梦周道:“老前辈,在下要前往殿坪上察视有无友人在内。” 那老叟竟断然摇首道:“不用去了,绝无你所说友人在内,你以为他就此离去了么?未必!至少他尚有门下潜伏四外。” 唐梦周心神一震,惊诧地注视老叟一眼,道:“白衣怪人是何来历,老前辈留此六年亦是受白衣怪人所害?” 老叟摇首凄然叹息道:“此人来历似谜,迄至眼前为止,恐无人知其来历,即是罗冲亦未必知道,老朽居此六年更与人世绝缘,心兴愿违,为之奈何。” 唐梦周道:“老前辈为何甘心情愿藏至荒废无人、暗无天日的承尘上,难道世上就无其他隐秘藏身之处么?” 老叟经唐梦周言,似勾起胸中无限辛酸,目中泪珠不由滚滚落下,长叹一声道:“老朽故友与一黑道凶邪顶尖人物结仇难解,就在六年前中秋夜晚约在此无人荒寺中拚斗,老朽故友心高气傲,仅约请老朽与另一位同道赴约,那知对头人物竟约请十七位黑道顶尖高手,混殴血战之下,老朽三人将十八名黑道凶邪悉数歼毙。老朽正志得意满之际,怎料这白衣怪人忽倏地现身,冷笑道:‘在下一步来迟,致铸成大错。三位也太手黑心辣了,竟不留一人活口,须知血债血还,在下容你三人联手合攻,十招之外不死,即让三位离去………’” 说着老叟又发出一声叹息,续道,“那时老朽盛名赫赫,武功渊博,几不作第二人想,怎容他如此猖狂?老朽三人联手快攻,谁知这厮身法神奇飘忽,武功精奥,七招一过,这厮忽长啸一声,腾空拔起,轮转如鸟,两位故友忽惨嗥一声,倒地死去,老朽惊觉不妙,穿空掠出,突感两腿被虫蚁噬咬了一口,只觉阴寒砭首之气循股攻上,半空中老朽忙运气封闭要穴,但闻白衣怪人传来喋喋怪叫,笑道:‘你绝不能逃出百丈外。’老朽掠落出寺墙外,深知这厮出言必然不假,又忖念他必追远不迫近,是以老朽藏在隐处不动,果然这厮追出寺外而去,老朽又翻回寺内,发现此处极为隐秘,遂以此承尘之上作为归宿之处。” 唐梦周诧道:“白衣怪人追出寺外,就未回来么?” 老叟冷笑道:“怎未返转,片刻之后即回至寺内搜觅老朽,只因老朽不露丝毫破绽,三天来这厮进出频频,带着满怀困惑离去。” 唐梦周道:“老前辈就该离此,约请同道觅寻这厮复仇。” 老叟微微一笑道:“孩子,你不知江湖中险恶,老朽非不愿再现身江湖,只怕为江湖又带来一场血腥浩却,更恐为友人引来性命之危,这厮寻不到老朽尸体,心中留下一个死结无法打开,凭添了一重顾忌,使他无法任所欲为,何况老朽实又不能。” “为什么?” 老叟将一方黑布蒙住窗口,道:“孩子,你带了夜行火折么?” 唐梦周道:“晚辈身旁带得有。”迅快取出夜行火折,递在老叟手中。 “擦啦”一声,一道火光亮起,老叟揭开长衫,只见双股以下骨瘦如柴,只剩了皮包骨头。迅即火光灭去,老叟道:“孩子,你瞧清楚了么?老朽料测这厮伤人之物,必是世上稀有的毒虫,而且身长飞翼,体积微小,使人难以发觉,老朽为此耗费了半月时光,在足底刺穿小孔,运功驱放毒血,又无法一时之间将其放尽,必须培养生机,更恐残余毒血渗入内腑,是以极为谨慎小心。” 唐梦周道:“看来老前辈武功并未失去。” “不错!”老叟道,“比前更精进了不少,六年来被老朽悟澈甚多武学无上心法,只是两股以下比起常人恐强不了许多。” 唐梦周心中为这老人难受,六年来居然熬尽这无边的寂寞和与世隔绝的滋味,这种坚毅不拔精神常人难能,钦敬之念不禁油然泛起。 只听老叟蔼然微笑道:“孩子,你为何卷入这场是非中?” 唐梦周于是将强风阻途,酒店中所见及以后的情景详细叙出,不过把革囊在他身旁之事隐起。 老叟喃喃自语道:“这又是一桩难解之谜了。虽疑是那三老一女所偷,但他们又何故竟不藉机离去,却投店歇宿,使三老暴毙店内,少女无故失踪?”默然须臾,忽又喟然叹息一声道:“孩子,只恐你尚有什么隐瞒之处。你既不说,老朽也不强人所难,老朽意欲相求两事,不知你能否应允?” 唐梦周道:“只要在下力之所及,无不应允。” “那很好!”老叟道,“老朽打算明日就离开,不过须买来一份易容药及换洗衣履。” 唐梦周道:“在下遵命。” 老叟口叙药方及所需衣物,唐梦周紧记在胸。 老叟笑道:“这第二件恐你无法办到。” 唐梦周道:“老前辈不妨说出。” 老叟似觉精神一振,道:“老朽意欲将一身所学传授于你。” 唐梦周一听此言,不禁猛然呆住,心中生起茫然之感,道:“这又为什么?是否藉晚辈之身与老前辈复仇雪恨?” 老叟摇首道:“这倒不是!老朽行年八十,所以苟延在世,无非不愿一身惊人武学随之葬入黄土,觅一根骨奇佳之人倾囊相授,将之发扬光大,至于白衣怪人,无论你愿不愿学老朽武功,你都要找他。” 唐梦周心中大奇,诧道:“老前辈何以如此肯定?” 老叟哈哈一笑道:“言为心声!你在酒店中所遇,言语中不觉流露出怜悯那少女之意,是以老朽断言你还有隐瞒之处。沙青云与你不过是萍水之交,何况你又非武林人物,居然不惜珍贵之身,冒险犯难暗随来此,此乃大悖常情之事。红衣罗刹卢琬玲在武林中以美艳著称,追逐裙下者不乏其人,但卢琬玲艳如桃李,却冷若冰霜,微露轻薄即辣手处死,罗刹之名亦出于此,你言辞中却未对卢琬玲稍有爱慕之意,反对那风尘满面少女寄以无限关怀之情,老朽能不心疑……” 唐梦周见他察理人微,不禁大感钦服。 老叟语声略略一顿,又道:“马天祥囊中失窃暗镖,定然系极其珍异,武林中人梦寐难求之物,白衣怪人绝不放过丝毫线索,一面追觅那托镖人来历及普秀才,另一面沙青云与你亦必为他追寻之人,要知江湖凶邪为求目的,往往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令人防不胜防,所以说你不找他,他也会来找你。” 唐梦周冷笑道:“他不找晚辈还好。否则必令他死无葬身之地。” 老叟微微一笑,揭下黑布,一缕曙光穿窗而人,道:“夜聚苦短,不知东方之即白。孩子!你可以走了。” ---------------------------------------------- wavelet扫描 侠圣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第 二 章 黄河渡口,风扬尘飞,骄阳初止令人生出燠热难耐之感,唐梦周慢步从容,飘然进入客店。 店主一眼窥见唐梦周,如获异宝,奔出躬身道:“唐公子,昨晚往何处去了?抚台衙门已遣来武师两人相迎,护送公子回衙。” 唐梦周笑道:“昨晚店内乱嘈嘈,无法入睡,在下寄宿附近农家,他们人呢?” 店主答道:“现在后院。” 唐梦周又问沙青云返回店中否。 店主道:“未曾返回,不是小的多口,这等江湖人物,公子还是少与他们交往为宜。他们多无事生非,往往招来一场无谓烦恼,以公子之身份无此必要。” 唐梦周淡淡一笑。 只见两名锦衣武师闻讯已慌忙奔出。唐梦周用手一摆,道:“我们回去!” 三人登上渡舟,船上已有许多旅客,黑压压地一片。 唐梦周登舟后,舟子长篙一抵河岸,船身悠悠驶离,随即橹声伊伊驶向中流。河面辽阔,浊流滚滚,唐梦周侧坐船舷,目注对岸远处,似有所思。 船中旅客几乎有一半均在谈论昨日酒店中发生之事,唐梦周察觉身旁不远两名青衣汉子蹲坐舟中,瞑目不语,佯装入睡,暗暗生出警觉念头。 一名武师突笑道:“酒店中事公子亲眼目睹,不知公子可否见告?”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这等捕风捉影、无事生非之事,不值一提。” 那武师愕然道:“言之凿凿,公子何谓捕风捉影?” 唐梦周道:“我别的不知,那一双蓝衣劲装汉子入店之际,神色狂傲,在我同席坐下,吆喝酒食,不禁心生厌恶,暗中对他们便留意观察,据我所知,他们身旁并未有什么革囊,或许在途中已然失窃,竟然诬良为盗,引起轩然大波。” “公子何不说明。” 唐梦周冷冷一笑道:“江湖中事,自有江湖人管。既有沙青云仗义执言,为何自找麻烦?” 武师笑道:“公子与沙青云似有极深的交情。” 唐梦周道:“萍水相逢,杯酒论交,说不上有什么深厚交情,但觉其和蔼平易,令人油然生出亲近之感。” 这席话显然是说与那一双青衣汉子听的,只见一双青衣汉子仍自瞑目蹲坐,丝毫不动声色。 唐梦周暗暗冷笑一声,目凝远处似极心旷神恰。 一顿饭光景过去,船已靠河岸,岸旁早预备三骑快马,唐梦周三人登骑挥鞭绝尘奔去。 济南府古为齐都,名胜古迹,不胜枚举。全城无河,诸泉汇为大明湖,居民赖以灌汲。湖在城西北隅,周围约十二里,占济南府城三分之一,湖水极浅,其水碧青,清澈见底,水鸥浮沉其间,游鱼历历可数,尤以碧流回环,水木明瑟,多泛水天,忧挹荷浪,秋容芦雪,春色扬绺,对湖千佛山,奇伟深秀,梵宇居次,苍松翠柏,高下相间,远望画屏,徘徊其间,尘虑尽涤。 一艘精致绿油画舫,帘幕深垂,只见一妙龄船娘轻摇桨橹驶向河浪深处。 舱中唐梦周与一中年儒生对坐。 那儒生面色白皙,三绺短须,气度宏正,含笑道:“少君风尘仆仆,甫抵家门,即召学生泛舟,谅必有什么紧要大事相商。” 唐梦周即低声叙出经过详情。 中年儒生点点头,沉吟须臾,道:“学生尝谓少君有非常之器,必成非常之人,令尊又不禁少君习武,学生极力反对之故,只以仰承极是重要,盲目习武似有急病乱投之嫌,江湖中事学生所知不多,不敢妄加蠡测,此老定为武林奇人,少君不可错失良机,此老居处自有学生安排,少君你去吧!” 唐梦周即揭帘命船娘摇向西北岸旁浓荫密柳,极为隐秘,他倏地穿窗外出,一闪即隐,画舫又驶向河浪深处…… 暮霭四起,繁星满天之际,唐梦周悄然抵达荒寺,四顾无人,跃上偏殿,揭开屋瓦,缘下承尘。 只听冷冷语声道:“速合上屋瓦,不可发出响声。” 唐梦周急将屋瓦还原,凝目望去,隐隐见那老人仍坐窗前,走前坐下,低声道:“老前辈有什么发现么?” 老人急摇手制止,只听窗外急风破空,屋瓦上生出落足微音,但闻有人惊噫了一声道:“我明明瞧见一条人影跃上偏殿,怎么不见影踪,难道我眼花了不成?” 另一森冷语声答道:“疑心生暗鬼,我怎么未见,我委实猜不出谁人胆大包天,敢向瓢把子轻捋虎须,自找其死,我等还是静候瓢把子到来。” 急风破空声起,显然两人已离开偏殿屋瓦之上。 老人冷冷一笑,道:“此人智谋远虑,但难免百密一疏。他唯恐自身来历隐秘外泄,手下仅寥寥数名心腹亲信,不然你一路而来,难免不被发现。” 唐梦周凝目投向窗外,月色清朗,泻地成银,景物历历如绘,只见殿外静悄悄地一无人影,惟昨晚十数具积尸尚横陈狼藉,未有收埋,不禁皱眉说道:“这些尸体就忍令虫兽噬咬么?纵令死者生前作恶多端,死后亦要一坯黄土埋骨。” 老叟答道:“此人心机毒辣,一年中必有数度来此无人荒寺,所行所为皆灭绝人性,他心疑老朽仍活在人世,潜迹之处亦必在近处,只要老朽一念之慈,恐为老朽带来杀身大祸。哼!老朽活在人世一日,他必有所畏忌。” 说着语声一沉,又道:“这厮来啦!” 唐梦周不禁一怔,只见殿外人影疾闪,一条白影如飞鸟般自空泻落,掠风振飘衣袂,瑟瑟飞舞,目光阴森,令人胆慑心寒。 四个劲装黑衣人疾掠而至,停在白友人身侧。 白衣人注视尸体片刻,嘴角忽泛出一丝阴森笑容,道:“看来今日无人来过荒寺了!”说完深深地吁了一口气。 四劲装汉子互望了一眼,猜不出白衣人话中用意,却又不敢询问。 白衣人忽道:“他们到了么?” 劲装汉子躬身道:“来了,均在寺外候命。” 白衣人颌首道:“唤他们按次晋见! 那人身形一跃,拔起七尺高下,身形在半空中卷曲疾转,忽又弹腿疾展,身如箭射穿出寺外而去。此人轻功身法之高极为罕见,瞧得唐梦周不禁暗暗称奇。 耳旁突响老人语声道:“这人武学轻功均臻上乘,在江湖中亦是响当当人物,甘为白衣人所驱使,可见白衣人野心不小了。” 唐梦周道:“老前辈定知此人来历。” 老叟摇首答道:“不知。犹如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老朽已绝迹武林多年,想来后起之秀不知凡几。” 只见三条人影腾跃如飞而至,落在白衣人面前。 白衣人微微一笑道:“三位辛苦了,你们细心辨认尸体,不知道有无遗漏。” 那三人快步走向尸体之前,巡视须臾后又走回白衣人面前,朗声答道:“全数在此,一无遗漏。” 白衣人颔首道:“你等既已辨认无讹,另候差遗,你们可以回去了。” 三人抱拳躬身道:“遵命。” 倏地转身,身影未起之际,白衣人突右臂一扬,三缕寒光应手飞出,疾如闪电袭向三人后胸要穴。 只听三人惨嗥得半声,两条身影已横尸在地,另一人踉跄跌出两步,反身定住,戟指白衣人,面色惨厉骂道:“尊驾太心黑手辣。” 白衣人面色冷漠如水,阴笑道:“在下生平行事不留活口。” 那人身形一颤,蓬然摔在地上,片刻之间,三具尸体均化为一滩血水。 唐梦周瞧得目骇神摇,忖道:“世上竟有如此恶毒之人,视人命如草芥,此獠不除,不知还有多少性命丧生。” 须臾,又见两条人影疾掠如飞入寺,唐梦周隐隐瞧见正是舟中共渡青衣汉子,心说:“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只听白衣人问道:“此行如何?” “属下两人暗随那唐公子,只见他身入后衙,不久便同衙内一位师爷泛舟游湖,约莫一个时辰后,又召来歌妓鬻唱,弦歌不缀,属下亦曾打听,均谓唐梦周不会武功,在渡船属下亲耳闻听唐梦周说,这等捕风捉影之事管他则甚,江湖中事有江湖人管,枉费心机,徒乱人意。” 白衣人点点头,道:“那沙青云呢?” “沙青云本欲追踪罗冲,途中遇上红衣罗利卢琬玲不知为了何事匆匆折返,似往杭浙奔去,属下曾听唐梦周言说,他与沙青云萍水相逢,杯酒论交,但因文武异途,说不上什么交情。,然云及察觉马天祥、高麟两人进入酒店落座,身旁无有什么革囊。” 白衣人不禁一怔,面色渐变,目中逼射两道杀气。 一双青衣汉子不禁大惊失色,自知必死无疑。 寺外突传来一声轻啸,啸声未落,一条庞大身影疾如流星般掠入寺内,现出一面如淡金的长髯虎目老者,道:“贤弟尚有何疑虑?” 白衣怪人冷笑道:“其中大有蹊跷,看来你我时机未至,尚须等待时日。” 虎目老叟望了两青衣汉子一眼,咳了一声道:“贤弟不可杀生太过,如今用人之际,他两人忠心不二,极是难得,并无什么大错……” 白衣人冷笑道:“还说无错?他们两人轻易放过了沙青云,纵虎归山,终成大患。” 虎目老叟道:“老朽在寺外亦曾问过他们,他们并无过错。” 白衣人目中凶光一闪,虎目老叟手掌一摆,道:“贤弟听老朽说,沙青云不知内情,打草惊蛇反为不美,何况他们两个怎是沙青云、卢琬玲敌手,所以老朽认为他们无过错。” 白衣人冷冷答道:“我看未必!既然兄台讲情,死罪虽赦,刑责难免。” 两青衣汉子倏地拔出钢刀,自断左手两指,刀光一闪,断指落地。 唐梦周不禁皱眉,耳旁又响起老人冷笑道:“老朽说的百密一疏、自露马脚一点不错!日后你行道江湖时如发现断指人,便可侦出他的来历下落。” 唐梦周一心贯注在白衣人身上,只见白衣人喝令:“速清除尸体。” 一双青衣人及三劲装汉子迅疾搬运尸体望寺外奔去。 但听白衣人叹息一声道:“在下棋差一步,致令乾坤独叟遗物为王屋盲叟得去。” 那虎目老者诧道:“老朽只知贤弟去向乾坤独叟寻仇,但不知原因。” 白衣人冷笑道:“放眼当今武林,才华武功胜过在下之人屈指可数,六年前老怪物逃去,生死不明,心怀耿耿难已,那老怪物与乾坤独叟向称莫逆,是以遣人卧底在乾坤独叟门下,无意探出乾坤独叟研悟两宗精妙武功,无一不是克制在下之学,但因在下遣出之人不慎露出破绽,被他瞧出,重手处死。乾坤独叟久隐世外,年逾九旬,无意重出江湖,急传迅王屋盲叟赶来。在下先发制人,赶上乾坤独叟居处,潜人施展毒手制住乾坤独叟,那知他竟自绝而死。” 虎目老叟道:“贤弟竟未取得乾坤独叟遗物么?” 白衣人道:“在下见乾坤独叟已死,大祸已除,盲叟赶来亦不明所以,不知怎的事后竟风闻盲叟取得乾坤独叟遗物,待在下赶至王屋时,又棋差一步。” 虎目老者双眉紧聚,道:“究竟是何人所为,贤弟谅胸有成竹。” 白衣人目中凶光逼射,沉声道:“此与六年前生死不明老怪物必然有关。” 虎目老者诧道:“老怪物是谁?” 白衣人摇首答道:“兄台还是不要问的好,不过在下可以断言,盲叟口中所说蓝衣人与飞凤镖局马天祥、高鳞全然无关,又安知不是老怪物故弄虚玄,诱使在下误入岐途。” 语声略顿,发现殿外尸体清除无余,又道:“走吧!” 只见两条身影穿空飞起,去势若电,瞬眼无踪。 怪老人道:“好啦!他们已走了。”将一方黑巾钉封在页窗上,倏地火光一亮,只见老人已燃起一支残烛。 唐梦周发现老人目中尚有泪痕,诧道:“老前辈怎么哭了?” 老人凄然道:“知友竟先我而死,怎不令人伤心落泪。” 唐梦周道:“白衣人口中所说的老怪物就是指老前辈么?” 老人道:“不是老朽还有谁!” 第二日傍晚,济南城灯火万家,大明湖画舫来往如梭,弦歌不缀,清风徐来,莲荷飘香,暑气全涤。 抚署后花园小楼一角,竹帘深垂,灯光隐约,楼内唐梦周正与那怪老人对坐晤谈。 怪老人微笑道:“想不到老朽又重覆人世,蜉蝣若梦,令人不堪回首。”语声不胜有凄凉怆怀之感。 他语声略略一顿,深深目注了唐梦周一眼,道:“你在荒寺中自白衣人及虎目老者离去后,便绝口不提此事,老朽知道你心中疑虑重重,不待水落石出,无法知其真象,但老朽可断言,较白衣人抢先一步攫取王屋盲叟之物无疑是一极厉害的魔头。” 唐梦周颔首道:“晚辈也想到了这点。” 怪老人摇首道:“你未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在酒店中所遇的三老一女却又是另一心计更高的黑道巨擘所驱使。” 唐梦周不禁一怔,道:“这个,晚辈却未曾想到。” 怪老人目含深意地一望唐梦周,说道:“酒店所遇,未始无因。老朽猜你定有所见,你既不说,老朽岂能勉强,此中因果较想像中更为复杂,还是不说为上,免得老朽定不下了心来。” 唐梦周数次欲言又止。 怪老人一摆手掌,笑道:“老朽行将就木,去日无多,打算从今晚起传授你的武功!” 唐梦周起身作别,悄然走出后门向大明湖而去。 之后-- 他与府城年少士子诗酒论文,或亦追逐声色之娱,唐梦周年少翩翩,飘逸不群,每至之处,无不以亲近为荣,堪谓掷果盈车,羡煞卫阶。 光阴如白驹过隙,一晃就是半月。夜幕深入帘拢之际,唐梦周独坐书斋,握卷沉思。书僮匆匆走了入来,禀道:“公子,陈侍郎二公子来此拜谒。” 唐梦周哦了一声,露出笑容道:“快快有请。” 书斋外突响起清朗笑声道:“唐兄怎未掌灯,藏至书房胡思乱想则甚。” 说时已自走入一个年方弱冠四方脸膛少年,一把拉住唐梦周,道:“新近布市口鸣春院添了一名校书燕燕,年方二八,琴棋书画,色艺双全,你我同往如何?”不待唐梦周同意,拉着就走。 鸣春院华灯盛张,风光旖旎,龟奴谄笑领着唐梦周两人进入一间宽敞爽朗,布设幽雅的花厅内,高唱“燕燕姑娘会客啦!” 须臾,两个老妈子簇拥着一身着紫衣薄罗的少女走出,这少女薄施脂粉,秀丽无俦,向二人盈盈一福,柔声道:“贱妾燕燕拜见二位公子。” 唐梦周微笑道:“这位陈振楚公子是鸣春院熟客,姑娘得多伺奉些。” 燕燕两朵红云飞上娇靥,娇羞不胜道:“贱妾不敢,只怕嫣云姐姐生气。” 陈振楚面现赧然之色,朗声大笑道:“唐兄取笑了,嫣云呢?” 屏后忽响起娇脆语声道:“只道陈公子已将贱妾忘诸脑后了。” 随即屏风后莲步姗姗走出一娇媚如花少女。 咄嗟之间,华宴盛张,灯光钗影,杯筹交错,陈振楚谈笑风生,而唐梦周甚寡言笑,但周旋之间,从容有礼,一丝不现儇薄之色。 燕燕似依人小鸟,对唐梦周极其柔顺。 唐梦周察觉燕燕眉目之间隐泛刚健英气,不禁暗中一怔,忖道:“此女分明是江湖人物,怎会溷临勾栏,其中必有蹊跷。”口中不说,心中已生警觉。 陈振楚忽目注唐梦周道:“唐兄,周口北岸今晨发现一具尸体,死者是江湖人物,王捕头认出是江洋大盗一枝桃葛彪,想那葛彪犯案累累,作恶多端,官府追捕甚久,想不到天网恢恢,竟陈尸黄河岸上。” 唐梦周眉锋一皱,道:“陈兄为何提起此事?” 陈振楚道:“小弟是想起前年冬寒岁暮深夜之际,葛彪在小弟邻宅刀伤八命,先奸后杀财物悉掠一空,凶宅情景惨绝人寰,如今天道好还,此獠就歼,衷心为之大快。” “武林中事自有武林人管,恶人岂有善终之理。” 陈振楚道:“风闻唐兄半月前探友返回之际,强风阻途,偶遇奇事,友朋多方探问,唐兄均避而不谈,不知可有其事么?” 唐梦周颔首微笑道:“提起此事徒乱人意,在下几乎卷入武林是非中,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此话一点不错。” 嫣云道:“唐公子可否见告详情?” 唐梦周浅饮了一口酒后,娓娓说出酒店所遇经过详情,笑道:“其实在下自始至终就未注意到马天祥、高麟两人身旁是否带有革囊,不过与其同席又无意与沙青云攀谈了两句,险招致一场祸劫。” 燕燕忽道:“公子自此便未与沙青云见面么?不然倒可自沙青云口中问出详情。” 唐梦周笑道:“风尘豪侠,英雄肝胆。他乃性情中人,与在下不过逆旅萍逢,杯酒论交,又无所需求,怎还记得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庸俗之人。” 时已午夜,唐梦周不愿再作勾留,与陈振楚离了鸣春院,途中作别分道而行。唐梦周只身一人踏着初弦月色,望大明湖柳堤上飘然慢步,湖风习习,突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唐公子可否暂请留步。” 人影疾晃,迎面落下一个目光森冷的黑衣劲装背剑汉子。 唐梦周惊得倒退了一步,道:“朋友,你阻住在下去路为何?” 汉子目中凶光一闪,沉声道:“唐公子,我此来并非谋财害命,只须公子说出实情。” 唐梦周道:“这话令在下茫然不解。” 那汉子冷笑一声道:“半月前周店北岸酒店中,马天祥身旁失窃革囊为公子取有……” 唐梦周冷冷一笑道:“捕风捉影之言岂可凭信,朋友无事生非恐铸戍大错!” 那汉子面色一变,厉声道:“狡辩无益,公子请随我去见一人,此人言之凿凿,未必是假。” 唐梦周道:“此人是谁?” “方亚芬族叔方天齐。” 唐梦周不禁心神一震,故作茫然之色道:“方亚芬是谁,方天齐又是谁?朋友你大错特错。” 那汉子面现煞气,冷喝道:“公子请屈驾一行,有话可当面说清,不然休要怨我出手辣毒了!公子虽是抚台之子,大爷照样可以杀你!” 突然空中人影扑空掠落,冷笑道:“这倒未必!”右手快如电光石火飞出,咔嚓声响,那汉子一条臂被生生拧断,鲜血如注流下。 那汉子喉中发出一声闷嗥,目露凶光厉声道:“原来是你!” “不错,正是在下!”来人左手二指疾伸点了昏穴,汉子蓬然倒地。 唐梦周定睛望去,不禁喜形于色,道:“沙大侠!” 来人正是金面韦护沙青云。 沙青云道:“老弟,你我速返你的居处再作详谈。”左臂挟起汉子。 “好!” 两人快步走去,一条形如淡烟般人影却暗随两人身后。 唐梦周领着沙青云行至抚署后门,击指轻敲了三下。 大门呀地开启,只见一黑衣长衫,貌相威武中年人探首而出,不禁笑道:“原来公子回来了。” 唐梦周道:“在下邀请友人前来叙谈……”继附耳低声数语。 黑衫中年人望了沙青云一眼,含笑道:“卑职知道,沙大侠请!” 沙青云颔首为礼,随着唐梦周走入书斋。 唐梦周命厨下送来酒食后,面对旧友喜不自胜道:“此人如何发落?” 沙青云道:“愚意此事不可惊动官府,天明前沙某将其带走,在他身上或可查出端倪。” 唐梦周点点头,举杯相敬。 一条轻巧身影掠至窗外,疾若惊鸿般穿上一株浓叶密丛中,正面对窗口。 唐梦周似无意地瞥向窗外,随即道:“沙大侠那晚与卢女侠追踪罗冲而去,但不知有无发现。” 沙青云长叹一声道:“那晚与卢女侠别了老弟追踪而去,尚未到达荒寺,卢女侠遇上同道,力阻我等前往,说是已有十数黑道高手闻风赶去,我等赶往必遇险伏,正举棋不定之际,又见一武林同道奔来,他闻听一武林盖世魔头亦赶来参与其事,更不能卷入这场是非漩涡中,恐遭杀身之祸。” “武林魔头是谁?” “独手人魔冷飞!”沙青云笑笑道,“老弟并非武林人物,所以陌生得很,故沙某中止此行,决定潜伏原处,静候其变化动静。” 唐梦周道:“沙大侠定有什么发现。” 沙青云道:“约莫一个更次后,只见一白衣人偕同一位老者前行,后面紧随鬼手铁掌罗冲及马天祥、高麟三人,色如死灰,宛如待宰之兽……” “沙大侠追踪了么?” 沙青云摇首一笑道:“沙某生平行事,决不轻举妄动,何况尚未知马天祥囊中失物究竟是否王屋盲叟所有之物。” “那是何物,有何珍异值得如许武林高手觊觎?” 沙青云叹息一声道:“其实也并非王屋盲叟之物,盲叟从乾坤独叟手中得来,沙某这半月中奔波探觅,才知丝毫端倪,风闻迩来有数位巨邪,多秘密组织帮会,图谋霸尊武林,但互相形若水火,积不相容,眼下却不敢明目张胆猖狂无忌之故,因心有所惧,以尚有隐居世外已久奇人仍然在世,沙某猜想与马天祥囊中失物,一定有什么关连。” 唐梦周道:“此话在下不解。” 沙青云笑道:“老弟自然不懂,沙某如猜测不错,囊中失物定是乾坤独叟已探出这些组织隐秘,将其笔录、因预知自身之危,所以传讯王屋盲叟赶来相助,盲叟赶至,独叟已遭惨害,匆匆返回王屋飞书知友密谋对策,怎知事机不密,亦遭毒手,遗物亦不翼而飞,是以引起劫夺追寻。” “沙大侠坚信如此么?” “不错!”沙青云颔首答道,“也许囊中还有其他珍异之物也未可知。” 随即叹息一声,道:“世外高人藏处甚秘,多已封刀,极少参与江湖纷争,只三个老怪物嫉恶如仇,若能彼此捐弃宿怨,联手共谋,事尚有可为,可惜……” 唐梦周诧道:“三个老怪物是谁?可惜什么?” “武林三独!”沙青云道,“独掌阎罗邵宫虎,乾坤独叟诸葛天龙,独手人魔冷飞,这三人武功各有所长,性情癖异,多独行其是,可惜乾坤独叟已死,另二人则彼此仇如海深,无论如何不能捐弃前怨。” 说着随即微笑道:“沙某此来为的是郑重相嘱,老弟并非武林人物,却涉入是非漩涡内。”手指那制住穴道汉子,接道:“方才所遇,便可明证。老弟必须少出外为是!” 望了一眼窗外天色,匆匆立起,道:“沙某还有事,不能久留,今后恐相见无望,老弟珍重。”抱拳一拱,拖起昏迷汉子穿窗而出,一闪疾杳。 唐梦周端坐不动,只喃喃自语道:“这是从何说起。” 须臾,只见那黑衣长衫中年人飘然进入,道:“方才卑职发现一身影掠越院墙,藏在窗外古木之上,奉命不得惊动,任他安然离去。” 唐梦周微笑道:“那夜行人物分明是暗随沙青云而来,我等岂能卷入江湖是非中。”随即又道:“夜深阑静,该安歇了。” 黑衣中年人微微一笑,躬身退出。 沙青云挟着受制汉子掠出城外,飞奔而去,路经一片郊野,忽闻一清朗语声传来道:“沙大侠请留步。” 只见五丈开外现出一条身影缓缓走来。 沙青云定睛望去,来人是五旬左右老者,貌相无奇,却一双手臂修长过膝,道:“阁下何人?” 老者道:“老朽钟化奇,甚少在江湖中走动,谅沙大侠并无耳闻,只是沙大侠臂挟之人,系敞上所遣,不知可否高抬贵手将其释放?” 沙青云立时怒容满面,冷笑道:“贵上无事生非,竟向一手无缚鸡之力文弱书生下手。” 钟化奇道:“事出有因,敞上决不想为难唐公子,只是想明白其中究竟,或许能从话中勾起一丝回忆,与我等大有裨益,唐公子是何等身份,敞上再大胆子也不敢惹火烧身。” 沙青云冷冷一笑道:“贵上知道就好!” 钟化奇淡淡一笑道:“沙大侠须知兹事体大,不得不尔,沙大侠与唐公子在不知不觉中卷入是非中,即使敞上不找上二位,还有人亦要找上二位。” 沙青云冷笑道:“是以沙某已下定决心,非把其中真象找个水落石出不可!” 钟化奇高声大笑道:“沙大侠快人快语,英雄胸襟、磊落光明究竟与众不同,既然如此,何不与敞上联手亦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沙青云淡淡一笑道:“沙某生平独来独往,阁下盛情心领。” 钟化奇道:“恐由不得沙大侠了。” 沙青云面色一变,沉声道:“阁下想动手么?” “不敢,只是想请沙大侠暂留本门作客,礼为贵宾。”钟化奇道,“倘沙大侠真要如此,那也是不得已之事。” “沙某无法应允。” “无论如何沙大侠请勉为其难。” 沙青云心头一阵踌躇为难,暗道:“半月来奔波跋涉,竟无法查明一丝端倪。钟化奇虽然来历不明,不如将计就计,虚与委蛇,总比自己盲目摸索的好。” 钟化奇见沙青云沉吟思索,知意为所动,道:“沙大侠如不见弃,请随钟某去见敞上。” 沙青云道:“贵上可是方天齐?” 钟化奇不由一震,诧道:“大侠是如何知道的?” 沙青云手指那被制汉子道:“此人亲口吐露,故而沙某知情。” 夜风中忽送来阴恻恻冷笑道:“看来,方天齐知道得不少。” 蓦地,如风疾掠而至五个高大身影,月色映照下,为首者面目阴冷狞恶,钟化奇大惊失色道:“阁下莫非红发灵官娄威?” 娄威目光一寒,沉声道:“速领老夫去见方天齐,可饶你不死。” 钟化奇冷笑道:“这办不到!” 娄威面色一变,喝道:“与老夫拿下!”身后抢出两人扑向钟化奇。 钟化奇哈哈大笑,翻腕亮出两支银光灿烂短剑,道:“以多取胜,匹夫行径。” 分点两人咽喉重穴,疾如电奔。 娄威望也不望一眼,竟向沙青云面前走来,道:“沙青云,这几年你威望日隆,可说是名扬大江南北,志得意满,你是否知道你有性命之危么?” 沙青云冷冷答道:“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身在江湖,生死二字已置之度外。” 娄威微微一笑道:“老夫深感为你可惜,人生不过百年,你花费了甚多岁月,习成绝艺,所为何事?如死得不明不白,与草木同腐,老夫认为不智。” 沙青云冷笑道:“如此说来,阁下要杀沙某么?未必如此容易。” 娄威沉声道:“老夫要杀你,何必枉费唇舌,自然有人向你动手,可惜你至死也不明白。” 沙青云道:“阁下何不说得明白点。” 娄威道:“除非你投在老夫门下。” 沙青云大笑道:“人各有志,不必相强!”说时猿臂疾伸,挟起地面受制汉子,穿空腾起。 两声大喝起处,娄威身后窜起一双人影,掌风刀光挟袭沙青云而去。 沙青云挟着一人,身在半空,无法施展绝学,急沉身沾地将那汉子抛开,右手软鞭‘叭’的挥出一式“寒江挥钓”,鞭梢抖得笔直,疾点凌空扑下一具人影,逼得那人半空倒翻飘身开去。沙青云软鞭变化莫测,右腕微振,鞭化“乌龙摆尾”卷向扑来另一人影,挟着雷奔电闪刀势而去。 ‘铮’的一声,那人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几乎手中钢刀被卷出手,奋力一扯,弹身倒跃落地。 红发灵官娄威目中精芒电射,大喝道:“好鞭法!”伸手一撤肩后,‘呛’的一声亮出一柄奇形兵刃,非刀非锯,两面刀口带齿,锋芒犀利,寒气逼人。 沙青云知娄威名列三独四凶之内,一身武功已臻化境,非是易与之辈,面色沉肃,不敢丝毫大意,偷觑钟化奇,以一对二,已是险象环生。 娄威身形慢慢走前,带着逼人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只听钟化奇闷哼一声,身着两刀,鲜血从眉头左臂溢出,尤自奋勇力战。 挟攻两人掌力加紧,步步紧迫。 忽两人中一人一声惨嗥出口,弃刀身形缓缓倒地,面现痛苦之色。 另一人不禁呆得一呆,只觉‘喉结穴’上疾麻,面色大变,悸惧已极,嗥呼一声与同党一般面色痛苦倒了下去。 红发灵官娄威闻声心中一惊,停步别面望去,不由面色大变,身形一跃落在两名手下身前,注目察视,只见两人喉结穴上流出一丝殷红鲜血。 他一察致命伤痕,便知为独手人魔冷飞的‘九绝催魂针’所伤,顿感心神巨震,暗道:“怎么这怪物还在人世!” 忙目光四巡,须发怒张,厉声喝道:“冷飞,你为何向我手下暗施毒手!” 冷风飕飕,野草垂拂,那有半点回声。 沙青云舆钟化奇亦为此意外之变呆住,茫然四顾。 娄威目中泛出一抹森厉杀机,大喝道:“沙青云,老夫委实料不到你竟与冷飞沆瀣一气。” 沙青云冷笑道:“娄威,沙某与冷飞无一面之雅,含血喷人,不怕失了你的身份!你又怎知是冷飞所为?” 娄威厉声道:“老夫两名手下俱为冷飞独门暗器‘九绝催魂针’致命,如不是他还有何人?” 沙青云冷笑道:“冷飞名望均在你娄威之上,难道他不敢现身么?” 一言提醒了娄威,目露诧容道:“老夫从未听说过冷飞觅有传人,他那‘九绝催魂针’手法称为一绝,亦不向等闲人物轻易施展……”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道:“沙青云,今晚你有性命之危,老夫言尽于此,恕老夫无法顾全。”挥手示意两名手下,穿空拔起,疾如流星,瞬眼身影杳然。 沙青云不禁心头骇然,蓦然发觉钟化奇身影已失,连那被制汉子也不见影踪,猜知钟化奇一闻冷飞之名,忙逃之夭,那被制汉子显然为冷飞擒去,只觉惘然若失,竟不知何去何从。 良久,沙青云才长吁了一口气,飞奔而去。 三更将残,唐梦周身形飘然进入小楼,只见怪老人目光炯炯面向窗外,似有所思。唐梦周入来,他头也不回,笑道:“你今晚辛苦了!” 唐梦周不禁一怔,道:“恩师从何而知?” 怪老人缓缓回过面来,道:“你知道为师是谁?为师就是沙青云口中所说的独掌阎罗邵宫虎。” 唐梦周闻言呆住,诧道:“恩师去过弟子书斋么?” 邵宫虎道:“非但去过,而且由鸣春院一路暗随而来,最奇的是为师藏在树上,足下不到七尺之处竟有一名少女窥听你与沙青云谈话。” “此女是谁?” “燕燕!” 唐梦周道:“这个弟子已知,是弟子暗命不得拦阻,容她安然来去。” 邵宫虎淡淡一笑道:“如此说来,为师也让你骗倒了。” 唐梦周道:“弟子如何胆敢欺骗恩师。” 邵宫虎冷笑一声道:“娄威说得一点不错,冷飞未有衣钵传人,他那‘九绝催魂针’从何得来?为师最恨背师重投之人。” 唐梦周知邵宫虎始终随在身后不离,不禁笑道:“恩师你误会了。” 邵宫虎双目一睁,道:“为师如何误会。” 唐梦周道:“半年前,弟子去莱州探望同窗好友,友人高堂老母因罹疾在床,无暇陪伴,弟子一人旅邸闷得无聊,独自去郊外踏雪,忽闻雪地中传来呻吟之声,弟子循声走去,发现一独臂老人昏迷呻吟,脑门高热烫手,扶至旅邸延医诊治,医云此人不久之前受了重伤,失血过多,又经过一段长程奔波,体力不支,外感内伤并发才痛倒雪地中……” 邵宫虎目中发出奇光,颔首道:“这话为师相信。” 唐梦周道:“经医悉心诊治三天,独臂老人已然清醒过来,只是体弱尚无法行动,询问了弟子姓名家世。” 邵宫虎道:“你告知了他么?” 唐梦周道:“弟子丝毫无隐,独臂老人连道可惜、可惜,弟子问他可惜什么?他黯然一笑,言说弟子气质根骨不凡,他日前程不可限量,可惜他自己无恩可报。” 邵宫虎哈哈一笑道:“想不到这老怪物也起了怜才之意。” 唐梦周又道:“弟子请问他姓名,独臂老人道他那姓名无异扫帚星一般,随着而来的只是霉星照命、祸患频仍,还是不问的好,又说他有五宗玩艺,别人梦寐难求,问弟子愿学不愿学,弟子一时动了好奇之念,不禁应允。” 邵宫虎不由面上泛起一丝笑容道:“哪五宗玩艺?” 唐梦周道:“吐纳归元,轻功心法,追魂三剑……” 说及追魂三剑,邵宫虎不禁双眉耸动。 “移经换脉,点穴手法及‘九绝催魂针’施展手法。” 邵宫虎道:“好啊!冷飞竟连压箱底功夫均传授于你,无异视你为他衣铢传人了。” 唐梦周道:“独臂老人恐他言犹未详,在病榻上用竹筷反覆譬解,直至弟子悟澈为止,并赠弟子一筒催魂针,十二日后趁弟子不在时竟悄然离去,留书一封及一本武功心法,函中告诫不可寻觅他下落,亦不可向人吐露。” 邵宫虎目露迷惘之色,长叹一声道:“他表面上冷傲僻异,其实乃性情中人,向不受人涓滴之恩,无意被你所救,又爱上你的资质,无奈你的家世门风种种原因不便吐露收徒之意,他秉性孤介,是以隐忍不言。” 唐梦周诧道:“恩师不是与冷飞结有宿怨么?” 邵宫虎哈哈一笑道:“那有什么宿怨,均是以讹传讹,杜撰附会之词。武林中人多半具有癖性,何况武林三独更性情孤异,自诩武功,不甘低下,一见面就无好话,嘲讽备至,激得对方怒火高涌,逐施展武功拚斗,有时打上三日三夜,其实武林三独武功造诣各有所长……” 说着黯然神伤,喟然叹息,目中竟滴出两点泪珠。 突然邵宫虎目中神光一闪,道:“你真的未曾见过方亚芬么?” 唐梦周不禁呆住,面有难色答道:“受人之托,当忠人所事,弟子有难言隐衷。” 邵宫虎淡淡一笑道:“你受方亚芬之托么?” 唐梦周点点头,详细说出经过。 邵宫虎微笑道:“那么你是否已知方亚芬真正来历?你不过是起了怜悯之念,万一受托之事导致武林杀劫,你也身入吱途,问你能不歉疚难安么?” 唐梦周不禁面色一变,道:“这个弟子未曾想到。” 邵宫虎正色道:“你闻听方亚芬已遭杀害,便激起义愤之心,这只一人而已,万一因你激于一时义愤,愚忠愚善,又不察察为明,导致千百无辜丧生,你恐终生悔恨,百死难赎啊!” 唐梦周不由悚然心懔,冷汗遍体,暗道:“是啊!我为何如此糊涂,一念之差,几铸成大错!”身形疾闪掠出。 须臾,取来一只革囊,递与邵宫虎。 邵宫虎接过,只觉轻若无物,心中顿生疑窦,将囊中物取出,只见是一束薄如蝉翼、白若绞绡一身相连衣裤及一张宣纸,直广仅五寸见方,墨绘一幅山水图画,旁注绳头小楷“要明其中事,只问离恨生。” 余外亦是一张黄旧绢纸,只书密密麻麻图形字迹。 唐梦周亦大感意外,暗道:“这些也值得武林中人群相觊觎么?看来一文不值,真是匪夷所思。” 邵宫虎目注那黄绢纸上良久,嘴角渐泛一丝笑意,道:“为师心想,这就是方亚芬不惜丧生之危志在必得之物。” 唐梦周摇首苦笑道:“恕弟子愚昧难解。” 邵宫虎道:“其实方亚芬得去亦是废纸一般,当今中原武林中除了为师外,恐无人能解。” 说着叹息一声道:“王屋盲叟受乾坤独叟之托,传柬九位武林高人,想必这九人均是为师旧交,目的寻觅为师下落之详秘图文。” 唐梦周望了黄绢纸一眼,道:“此乃何方文字。” 邵宫虎摇首答道:“这不是文字,乃天方古国几乎湮灭失传之经说图文,一个图形代表一句话或一种意义,尚须演译成中国文字,毫厘之差,谬失千里。” 唐梦周道:“弟子可否得知其中意义?” 邵宫虎目中精芒猛炽,道:“此乃一招具有强大无比威力剑招,若欲悟澈玄奥,为师须耗费百日时光,才能贯通,届时为师自会传授于你,半年后倘方亚芬不来找你,你可前往飞虎峒去找方亚慧,必细查明实情,决定取舍,以免荼毒武林,贻害无穷。” 唐梦周道:“万一方亚芬百日之期前到来向弟子索取革囊,弟子如何璧赵原物。” 邵宫虎冷笑道:“你哪知武林险恶诡诈,为师一见革囊中物便察出其中疑奥,这一式剑招足以制凶邪死命,是以群邪竞相劫夺,若无法参悟,至不济亦可毁掉,永除大患。”说着语音倏沉,“此囊原系乾坤独叟之物,方亚芬又非系原来物主,你更目 睹方亚芬由马天祥身旁窃取,你为何不明是非,本末倒置!” 唐梦周不禁语塞。 邵宫虎面色转霁,道:“你怎知酒店中所遇少女真是方亚芬?” 唐梦周讪讪道:“这个弟子无法知道,不过方亚芬说是身负血海大仇,言语之间真情流露,不似作伪,弟子总觉得乾坤独叟得来之物来历不明,或许与方亚芬血仇有着莫大关连。” 邵宫虎闻言右掌猛一击桌,道:“为师怎不虑及此处,总之我料定半年期内方亚芬必不致来此,你耿耿于怀的莫过于方亚芬生死之谜无法揭开。” 唐梦周赧然笑道:“诚如恩师所料。” 邵宫虎默然须臾,笑笑道:“事在人为,过多的猜测恐将导致迷失。” 说着取过墨绘山水注视有顷,道:“为师心想此图乾坤独叟必富有深意在内,离恨生不知是何许人也。梦周,你无事时多多熟规此图,或许能按图索骥,找到离恨生。” 说着忽从怀中取出一柄锋利小刀,猛向那束绞绡戮下,竟然丝毫无损,不禁高声道:“老朽明白了,老朽明白了。”说时须发怒张如猬,神态骇人。 究竟明白何事,邵宫虎讳莫如深,唐梦周也不敢追问。 口口 口口 口口 西风残秋,千佛山红枫醉人,斜阳余晖里映着大明湖残荷断梗,更显得景物迷人,意境如昼。 唐梦周徘徊于湖畔,衣袂临风,神态潇洒,晚鸦阵阵,风送梵钟,他目凝千佛山,似沉醉其中。 断梗残荷中(矣欠)乃一声,穿出一艘遮篷小艇,驶向湖岸,摇橹的是一半老徐娘,风韵嫣然,高声道:“唐公子么?一位客人自称与公子系故旧莫逆,请过舟一叙。” 唐梦周道:“他人在何处?” 船娘手指残荷深处,笑道:“喏,不在那儿么?” 唐梦周目光望去,隐隐可见有一艘小舟在内,暗道:“为何如此隐秘?” 双眉微皱道:“在下故旧姓什么?” 船娘道:“他自称姓沙,年在四旬左右。” 唐梦周不禁面露笑容道:“原来是他,请搭过踏板容在下登舟。” 船娘抿嘴一笑,弯腰搬过踏板伸向湖岸。 唐梦周飘然登舟,船身一动已离湖岸,笔直似箭驶向残荷丛中。 两舟靠近,唐梦周高声道:“沙大侠别来无恙?”心中生萌起一丝疑念,为何沙青云不出舱相迎。 只听舱内应了一声道:“沙某在此,老弟速速过舟。”语音虽低,却宛然沙青云口吻。 唐梦周忆起沙青云以莫须有之故牵入此江湖是非中,强敌暗随,步步有险,如此做是他应有的防范,一丝疑虑之念顿告消释,跨过邻舟,穿舱而入,目光望去不禁脸色大变。 原来舱中坐着一中年儒生,目光冷峻,嘴角含笑道:“在下此举逼非得已,请公子见谅,但在下并无恶意。”言毕欠身让坐。 唐梦周冷笑一声,立即转身跨出舱外,不禁一怔,原来那半老船娘已经悄然撑舟离去。 突闻身后传来那人语声道:“在下黄荣,乃沙青云莫逆至友,风闻沙青云已罹险伏,但不知身陷何处,不禁忧心如焚,救援无门,不得已略施诡计,诓使公子登舟,以防凶邪窥见,亦便于叙话。” 唐梦周缓缓转面,问道:“真的么?尊驾何不去抚署以礼求见?抚署防范周密,不虞意外。” 黄荣笑道:“公子真不是武林中人,不知江湖之险,济南府城如今风云毕集,若在下身形暴露,一入抚署谒见公子,恐杀身横祸不旋踵即至。” 唐梦周诧道:“为什么?” 黄荣道:“因飞凤镖局马天祥所带暗镖不翼而飞。” 唐梦周摇首答道:“我不知暗镖因何失窃,也不知何人盗去,因何武林中人有此想法?” “这个,在下知道!”黄荣淡淡一笑道,“但武林中人不是如此想法,一来事关乾坤独叟、王屋盲叟之死,再者盲叟所约数位武林至友均隐约获悉革囊中物攸关武林劫运,但盲叟遇害后,这数人已是遁往他处,隐迹无踪或杜门不出……” “那就该找他们!”唐梦周冷冷一笑道,“武林中人舍本逐末,愚不可及。” 黄荣不禁脸色一红,道:“公子责备得好,但武林中事自有其法则追循,乃乎牢不可破。” “什么法则?” “应追源溯始,马天祥所失暗镖是否为王屋盲叟所失之物。” “那更应追问马天祥或飞凤镖局。” “但飞凤镖局局主已身遭惨杀,马天祥至今下落不明。”黄荣笑笑道:“托镖之人至今不明是何来历,那潮州岳尚书府中普秀才更无其人。” 唐梦周冷笑道:“所以才联想到我的身上。” 黄荣目中神光一亮,道:“江湖中事并非全然捕风捉影,公子怎知那酒店所遇四人……” “哪四人?” 黄荣道:“公子何必明知故问!就是偷窃马天祥革囊自称贩药为生的三老一女,其中一人经查明系江湖中贼名久着的剧盗三手蛇钱白水,他垂危遗言攸关公子,所以江湖中人心疑公子深藏武功不露。” 唐梦周冷冷一笑道:“阁下的话已说得够多了,究竟志在什么?” 黄荣道:“公子心中明白。” 唐梦周此刻胸中已煞费周章了,深知自己如若显露武功恐一发而不可收拾,不管黄荣是何用心,或真是沙青云至友,他均须镇定如恒,予人莫测高深之感。 于是—— 唐梦周微微一笑,踏身舱板上负手眺望晚霞归鸦,湖天远处,竟置黄荣于不理。 黄荣突目露凶光,右臂疾伸,迅于电光石火,五指向唐梦周抓去,带出一股破空急风之听。 只要唐梦周身形闪动,不擅武功之称即不攻自破。 蓦闻半空中传来一声娇叱,只见惊天长虹疾闪,黄荣发出一声闷哼,身形腾空拔起。 唐梦周只见两条身形此落彼起,借力水面断梗飘萍,跃下湖岸如飞而去,苍茫暮色下,后面人影隐约可分辨出身形娇小,无疑是一少女。 他不知这少女是谁,心头顿然兴起一种无名惘然之感,暗暗叹息一声道:“千金之躯,坐不垂堂,我何能无故卷入江湖是非中。” 但世事无常,往往出入意料之外,一切概不由主。 他抓起船篙,撑舟驶向湖岸,快步进入抚署后园书斋。 童仆送上饭菜,他独自食用后遣开从人,向独掌阎罗邵宫虎小楼居处走去,身形一人小楼不禁呆住。 只见被物凌乱,地面尚留有点点血迹犹新,一盏油灯已然倾斜却未熄灭,独不见邵宫虎踪影。 显然邵宫虎并非不告离去,而是不慎罹受暗算为人掳架,临行之际那人又搜觅有无革囊,是以什物凌乱不堪,地面血迹无疑经过一番短暂拚搏。 但那人是谁呢?唐梦周不禁联想到荒寺所见凶狠暴残的白衣怪入。 他推测白衣怪人必潜入抚署,志在查明自己是否与失物有关,竟不期发现独掌阎罗邵宫虎潜隐在小楼上,是以…… 唐梦周不禁长叹一声,革囊中物除了薄如蝉翼那身宝衣已穿在自己身上,其余二物都在邵宫虎手中,不言而知两物亦沦人魔掌了。 所幸那幅山水他已深深记忆在脑中,另一式剑招邵宫虎亦传授自己,然恩师陷身魔掌,其处境必然生不如死,不禁激发起豪情壮志,咬牙切齿狠声道:“我定要查明真象,救回恩师……” 第二日,唐梦周跨下青骢,得得蹄声出得府城而去,他不即远离,下榻在城外一家小客栈内。 他马行很慢,由抚署去城外不过极短路程,却大街小巷乱转一圈,最后落人客店,予人莫测高深之感。 但一路上却未察觉到有人暗暗蹑踪,心头顿生疑窦,暗道:“莫非恩师被掳劫走风声已暗中敞开了?既然失物到手,自身亦不成为众矢之的。” 心头如压一块重石,郁闷难舒,默默独自一人枯坐自饮自酌,片刻之后,招来店伙,取出一块碎银两塞在店伙手中,笑道:“小二哥,在下托你办一事。”说着密语数句。 店伙眉笑颜开,连连称喏走出。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店伙一脸扫兴之色,道:“小的探听得鸣春院燕燕姑娘前日已为扬州富贾量珠聘去。” 唐梦周不禁哦了一声道:“她竟从良了么?小二哥,多谢你了。” 店伙只觉事未办成,心中不是滋味,道:“小的与公子另唤一个来如何?” 唐梦周长叹一声道:“曾径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挥挥手示意店伙离去。 店伙根本听不懂这两句话,但却会意所指,暗道:“怎么恁地死脑筋。”不便再说,躬身退了出去。 ---------------------------------------------- wavelet扫描 侠圣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其时正当午后,唐梦周食罢,昨晚一夜未睡,不禁眼生倦意,倒在榻上,渐朦胧入睡之际,忽闻门外生起落足微音,猛然一惊,睁开一线眼帘,只见房门缓缓被推开,人影一闪,现出一短小精悍,目光森冷中年汉子,右臂抱着一柄鬼头刀。 那汉子目中精芒一闪,左手两指疾骈,迅如虎扑掠在床沿,猛朝唐梦周胁下死穴点下。‘叭’的一声,如中败革,唐梦周身形迅快翻起,左手五指一把扣着那汉子腕脉要穴,右腕一晃,那中年汉子一柄鬼头刀已落在唐梦周手中。 那汉子面色大变,道:“原来阁下竟会武功。” 唐梦周冷笑道:“朋友做梦也未曾料到吧!你为何向在下施展毒手?” 劲装汉子只觉一股行血循臂攻上,宛如万蛇穿体,额角冒出豆大汗珠,悸惧已极,颤声道:“小人奉命而为,不知其他。” “奉何人所命?” 劲装汉子摇首道:“小的委实不知此人来历,奉命杀死阁下后,壁上留一血书方天齐杀!” 唐梦周剑眉一剔,暗道:“移祸江东,此人心计太险毒。”冷笑道:“这话骗不到在下,哪有不知主使人即为其盲目驱使。” 蓦地—— 门外传来一声朗笑道:“他所说乃是实情,阁下纵然杀了他于事无补。”说时门外走入一英气逼人少年。 此人年岁约莫二十五六岁,白净四方脸膛,浓眉虎目,肩头显露一柄银戟,抱拳笑道: “此中经过兄弟均曾耳闻目睹,方才阁下即使熟睡,兄弟也不让鼠辈得逞。” 唐梦周落指如飞,点了劲装汉子昏穴,送往榻上,双拳抱着笑道:“尊驾大名可否见告?” “不敢?”浓眉虎目少年抱拳答礼道,“兄弟昆仑门下吕剑阳,家师纯阳观主,阁下就是唐公子么?” 唐梦周道:“在下贱字梦周,吕兄请坐。” 吕剑阳欠身坐下,手指那人笑道:“兄弟来济南已三日了,无事闲游景物,偶见此人与一面目猥琐汉子,目光闪烁,神色不正,同投入邻近一家客栈后院中,兄弟见状可疑,不由动了好奇之心暗中蹑入,只见一敞开窗户房内端坐着一黑衣蒙面老人,面前桌上置有四盘菜肴,三付杯筷……” 唐梦周道:“那蒙面老人是何来历?” 吕剑阳摇首笑道:“兄弟不知,二人进入房中,那面目猥琐汉子向蒙面老者躬身施礼道:‘属下将他请来了?’ 老者微笑道:‘你们两人坐下。’ 手指桌上另一木盘,盘内置有十锭黄金,澄眩辉目,道:‘老朽托你办一事,事成后这百两黄金便是赏银。’ 此人望了黄金一眼,露出贪婪之色,谄笑道:‘不知阁下吩咐何事,只要力之所及,无不如命。’ 蒙面老者笑道:‘此不过举手之劳,老朽托你杀一人能办到么?’此人当时楞住了,蠓面老者又微笑道:‘此事老朽已有万全安排,决不连累你,你先将黄金取去,事成后你带着百两黄金远走高飞,鹰爪捕快决不会想到是你。’ 此人显然为之心动,道:‘但请阁下吩咐。’ 老者微微一笑,举杯相敬,道:‘干了这杯也好说话。’ 三人一饮而尽。 蒙面老者即言明唐公子是何形像,所在大明客栈房间位置方向,命此人由店门而入投宿,俟机刺杀公子,壁上血书’方天齐杀’四字……’” 唐梦周不禁目露骇然之色。 吕剑阳接着说道:“蒙面老者言毕,只见面目猥琐汉子面色惨变,跌翻在地,七孔中黑白齐涌,瞬眼间形销骨化。此人惊极色变立起。 蒙面老者沉声道:‘你酒中已放有剧毒,事成后可来此处面见老朽,老朽赐服解药就是,百两黄金相赠决不食言。’经过详情即是如此。” 唐梦周目露茫然之色,道:“在下从未与武林中人结仇,这蒙面老者为何要杀害在下。” 吕剑阳道:“此不过移祸江东、借刀杀人毒计,只有面目猥琐汉子知道蒙面老者姓名来历,毒酒赐杀灭口,杀鸡吓猴,使此人不敢畏缩,万一事机败露,此人也不知蒙面老者真实来历。” 唐梦周摇首苦笑道:“此诚不可思议。” 吕剑阳道:“眼下武林中崛起数位隐名凶邪,各自秘密组织帮派,图谋霸尊江湖,但各不相容。方天齐无疑是蒙面老者强敌手下一重要人物,移祸江东,藉官府之力,遂其铲除异己之谋。” 唐梦周点点头,道:“承蒙相告无任心感,在下料测内情恐非如此简单。” 吕剑阳浓眉一轩,朗笑道:“兄弟不说,公子也心中明白,无非因飞凤镖局失落暗镖而起。” 唐梦周冷笑道:“池鱼之殃,不堪其扰,故在下决意查一个水落石出。” 吕剑阳道:“但不知公子如何着手。” “自然先从太原飞凤镖局着手。”唐梦周说着望望吕剑阳一眼,目露真挚之色,接道,“吕兄,你我最好以弟兄相称。” 吕剑阳朗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吕某托大称呼你一声贤弟了。” 唐梦周道:“小弟初出江湖,对武林之事甚是陌生,以后还要吕兄多加指点。” 随即旋身震开匪徒穴道。 匪徒一睁眼,翻身爬起,一眼看到两人,不禁魂不附体,将身跪下叩头如捣蒜,乞哀饶命。 唐梦周问出详情,与吕剑阳所说一般无二,那引他来此面目猥琐汉子名叫李四泰,乃东阿黄河蛇帮上一名小舵把子,系东阿县著名地头蛇,鱼肉乡民无恶不作,匪徒乃聊城一带夜闯空门独行盗钱吉。 吕剑阳笑道:“如今李四泰已死,尸骨无存,那蒙面老者必定是黄河船帮上的盗魁,死无对证,此贼如何发落全仗贤弟了。” 唐梦周略一沉吟,唤来店伙,书一函送交有司。 两人闲谈了一阵,结伴乘骑登程,取道桐城驿,循聊城斜出大名,横越河北向晋省而去。 西风萧瑟,斜阳影里,聊城已隐隐在望。 吕剑阳勒住丝缰,笑道:“吕某有一世交范永泰,昔年亦是武林人物,豪迈不羁 ,古道热肠,现已封刀归隐,就隐居在此不远,多年未见,甚是想念,贤弟有意同往么?” 唐梦周微笑道:“在下唯吕兄马首是瞻。” 吕剑阳道:“好。”丝缰一带,转入官道旁一条黄土小径。 约莫奔出五七里远,遥见竹林遮眼,葱绿迎风摇曳,隐隐可见堡墙屋瓦,炊烟冉冉升起。奔至临近,只见一道护庄河环绕,吊桥已然悬起。 吕剑阳道:“天色未晚,为何将桥收起。” 忽闻对河高声叫道:“两位来到敞庄为何?” 吕剑阳高声道:“在下昆仑吕剑阳,路经贵庄,意欲拜见范庄主。” “吕少侠请候着,容小的禀告。” 片刻,吊桥悬松闸轧轧放下,传来苍老豪迈大笑道:“吕老弟,什么风吹来的?令师可好?” 只见一条人影掠来,现出一貌相威武长髯老者,目露喜极之色,拉住吕剑阳双手不放,继而目光转注唐梦周面上,道:“吕老弟,这位朋友是谁,快与老朽引见。” 吕剑阳道:“这位是抚台大人公子唐梦周。” 范永泰神情一肃,继又哈哈大笑道:“老朽救星天降,唐公子快请快请!” 抱拳一揖,肃客迎入庄中。 这所庄堡人烟稠密,不下六七百户,巷衢纵横,范永泰所居是一八字照墙,三进大院建造极为坚固宏伟。 分宾主落座后,吕剑阳道:“范世伯,莫非贵庄遭了什么变故么?” 范永泰闻言捋髯长叹一声道:“事由犬子引起,距此十五里外有一恶霸汪遇吉,乃飞鹰帮分舵主,近年来飞鹰帮声势逐渐强大,门下网罗之众,高手不仅包括中原道上黑道高手,亦有不少正派门下在内,帮主太极金剑武耀煌精明多智,武功高强,俨然有图霸中原之意。” 吕剑阳点首答道:“这个小侄已有耳闻。” 范永泰道:“是以追魂镖汪遇吉胆子越来越大,鱼肉乡民,私设公堂,作威作福,三日前汪遇吉劣子汪龙强抢民女充作妾媵,正巧为犬子所遇,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汪龙不幸为犬子重伤刀下,抬回不久即不治身亡。老贼先发制人,抢先告了官司……” 唐梦周道:“聊城县如何发落?” 范永泰苦笑一声道:“全衙上下莫不与汪遇吉老贼互通声气,狼狈为奸,晌午之际县衙捕头驾临敝庄,要提拘犬子范文宗,老朽诿称犬子畏罪潜逃,待其返庄亲自送往服罪,捕头气势汹汹,仅限今晚,明晨即须老朽抵罪。” 唐梦周俊目中逼泛怒光,冷笑道:“居然有此脏官。” 范永泰摇首叹息道:“老朽决不畏法,只要公允,老朽及犬子领罪就是!公门中人离去不久,老贼派人前来索赔恤银五万两,尚须听命于飞鹰帮,不然约地比斗,誓复其子血仇。” 吕剑阳冷笑道:“纵然令郎投案领罪,只怕日后亦无宁日!罪不在令郎,此事迟早终须发生。”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范庄主无须忧虑,聊城县衙自有在下筹划对策,至于汪老贼索偿约斗,庄主昔年武林豪雄,必胸有成竹,如有驱策之处,吕兄与在下愿效棉薄。” 范永泰满怀愉悦,满天阴霾俱一扫而尽,这时大厅上已摆下两桌丰盛酒筵。范永泰延请唐梦周上座,唐梦周怎会应允,仅就侧席客位。接着只见厅后走出四人,系范永泰三子一女,长子范文宗,次子范文广,三子范文昌,幼女范文珠年仅十四,长得异常秀丽,明眸皓齿,亭亭玉立。 吕剑阳与范文宗最是投契,执手寒喧,并舆唐梦周一一引见。 最后又走入六老四少,六老昔年均追随范永泰闯荡江湖多年的老辈英雄,谊如手足,就在此落籍,躬耕务农,贻养余年。 宾主间杯觥交错,言笑尽欢,宴到中途,唐梦周忽冷哼一声,手中一双竹着望一扇长窗外疾如电闪飞去。 只听一声凄厉惨嗥,接着传来重物堕地声响。 范永泰面色一变,范文宗疾跃而出,片刻挟着一黑衣带刀汉子进入大厅。只见那黑衣劲装匪徒目眶中流出殷红鲜血,一双竹着深嵌入匪徒目中,无疑双眼已盲。 吕剑阳及范永泰群雄骇异失色,惊的并非匪徒居然在周密防范中潜入,而是惊异唐梦周这一手暗器手法已臻化境,自愧望尘莫及。 范永泰随命庄丁押出听候发落,目注唐梦周笑道:“老朽尚未知唐公子身负旷绝武学,不言而知令师必是武林奇人,是否可赐告老朽?” 唐梦周微笑道:“雕虫小技,无师自通之学不值一笑。抚署府中武师与不少大内高手往来稍住,在下难免耳闻目濡,见猎心喜,偷习一招两招也是有的。” 范永泰知唐梦周深藏不露,也不追问,呵呵大笑道:“唐公子忒谦虚了。”立起举杯相敬。 范文珠与范文宗附耳密语,范文宗面有难色,摇首低叱,但范文珠苦苦厮磨着,神情似是在乞求什么。 范文宗微瞪了其妹一眼,侧脸低声向吕剑阳密语。 吕剑阳含笑皱眉道:“待此间事了,小弟定代为转求,成与不成非小弟所能应允。” 席终人散,范永泰准备了一间客房,被褥换洗一新,亲身领着唐梦周、吕剑阳走入,坐陪片刻后告辞而出。 室内两榻分列,窗明几净,陈设古朴雅致。 吕剑阳道:“追魂镖汪遇吉一人事尚易为,只是飞鹰帮声势强大,稍一不慎冤冤不已,堪为隐忧。” 唐梦周微笑道:“在下忖料太极金剑武耀煌决不会为了汪遇吉小题大做,妄启干戈,小弟倦极欲眠先睡了。”说罢卸去衣履,拥被而卧。 吕剑阳哈哈一笑道:“贤弟言之甚是。”亦吹熄灯火睡下。 一宿无话,天色未明,唐梦周、吕剑阳已自起身盥洗。庄内则枕戈待旦,彻夜未眠,范永泰一干人等轮替巡视,防匪徒偷袭,一夜无事。 天未大亮,范永泰独坐大厅沉思,一名庄丁飞奔而入,禀道:“县衙张捕头率领一干人役到来。” 范永泰目中怒光暴射,须发无风自动,但倏地收敛如常,高声道:“说老朽有请!”庄丁迅快退出。 须臾,一个青衣老者,双目隐泛威棱,神态安详,负手走人,后随四名捕快,淡淡一笑道:“事非得已,重扰宝庄,望乞见谅。” 范永泰抱拳笑道:“不敢。” 青衣老者面色一沉,说道:“令郎回来了么?人命关天,这档子事既然闹到公门,自有王法在,庄主速速交出人犯,张某也好交差。” 范永泰忙陪笑道:“犬子已回庄,老朽责以大义,犬子自愿投案,大人请稍坐,容老朽唤出犬子。”说着高声命备酒席一桌。 青衣老者眉峰微微一皱,道:“庄主不用费事了。” 范永泰道:“老朽怎敢慢客。”说着抱拳一揖,快步走入后进。 咄嗟之间,酒席已自摆上。 青衣老者嘴角隐隐泛出一丝冷谲笑容。 须臾,范永泰已快步走出,含笑道:“犬子在内收拾衣物,辞别其母后便即出来随投案。” 说着趋前下步,低声道:“昨晚寒舍来了一位嘉客,说是与大人多年旧识,是否可入内相见。” 青衣老者面色一怔,冷冷笑道:“何不请出相见。” 范永泰道:“还是入内相见的好,大人如是不去,恐与你前程不利,丢了捕快还则事小,只怕是身首异处,全家抄斩。”说至最后两句,语音微弱,送入青衣老者耳中,却字字清晰。 青衣老者闻言不禁面色大变,道:“这是何人?” 范永泰道:“大人见面就知。” 青衣老者冷笑道:“就请庄主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一花木扶疏院落,横列一排精舍,身未踏至檐下,突闻一个清朗话声道:“张头,你好大气派威风,聊城县治之下有你这么一个捕头,真乃苍生有福,万民载德啊!” 青衣老者耳闻语音异常熟稔,但一时间忆不起是谁,呆得一呆,高声答道:“阁下何人,快请……” 话声未了,一眼窥见窗内端坐着唐梦周,不由大惊失色,抢步入室,惶悚请安道:“小的不知公子在此作客,只怪庄主未曾说明,不然小的怎敢失礼。” 唐梦周冷笑道:“张头,真象查明了没有?” 青衣老者面有愧色道:“小的只是奉命差遣,身不由己。” 唐梦周轻轻一拍桌案,喝道:“胡说!我知曲不在你,但你应据理力陈,为民父母者,岂可漠视民命,贪赃枉法!最可恨乃竟与匪盗勾结,罪大恶极,张头,你去回覆知县,听候提参,全衙上下俟新官到任按律治罪。” 青衣老者面如土色,惶恐抱拳道:“小的这就回去覆命,罪在胡大人偏信田师爷片面之词,但求公子宽恕一次。” 唐梦周面色冷寒如水,道:“一切详情我均已查明,宽恕可以,张头,你必须听我的!” 青衣老者心中一块大石方始落下,答道:“小的怎敢不服从,公子但请吩咐。” 唐梦周颔首道:“好,附耳上来。” 青衣老者耳听密命,连连点头称是,却目露诧容道:“公子说的一点不错,江湖中事自有江湖中人来管,但小的有句不当之言,不知该讲不该讲?” “你说说看。” 青衣老者道:“公子身份有别,又不擅武功,卷入武林是非甚属不智,……” 话犹未了,唐梦周微笑道:“你怎知我不会武功?”说着立掌如刃,随手向案头一角切去, “嚓”的一声,案角落地,断处平整光滑,如刃切腐。 青衣老者不禁骇然瞠目。 唐梦周道:“张头,你可以走了,一切莫露出声色,要是你敢在外张扬一句我在此,我必取你项上人头。” 青衣老者喏喏连声,告退而出,来至前厅,只见范永泰与一干捕役笑谈,即道:“你等急速回衙,少庄主自与我同往。” 俟四名捕役走后,双眉一皱,笑道:“范庄主,你怎么不早说与咱们抚台公子是旧识?天大的事在下自会从中斡旋,自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范永泰含笑道:“人命关天,王法森严,老朽怎知唐公子有这大力量。” 青衣老者苦笑一声道:“庄主哪知唐公子是当今东宫娘娘义弟,休说我这小小捕头,就是王公大臣见他亦要礼让三分。”说着告辞而出。 范永泰亲身送至护庄桥上,精神奕奕快步走回大厅,只见大厅内酒席上端坐着吕剑阳及三子一女,急忙问道:“唐公子呢?怎不相请入席。” 范文宗道:“唐公子独自一人在向昨晚被擒匪徒问话。” 吕剑阳笑道:“唐贤弟行事莫测高深,心计尤高,小侄虽然与他交浅日短,却有知人之明,世伯必可化难呈祥。” 说时,唐梦周已飘然走出,说道:“张捕头走了么?稍时追魂镖汪遇吉必派人前来,庄主若不以在下越俎代庖为忤,请容在下应答如何?” 范永泰忙道:“公于是敝庄五千老幼恩人,说什么越俎代庖,真令老朽惶愧无地自容了!” 唐梦周道:“庄主越说越见外了!你我俱是性情中人,以豪侠自命,拔刀逞快,了了恩仇,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来,庄主应罚一杯。” 范永泰哈哈大笑道:“老朽愿领罚。”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蓦地—— 一个抱刀黑衣汉子快步奔入,禀道:“七指灵猿鄢飞雄率同三人求见。” 范文宗道:“鄢飞雄是汪遇吉身旁第二高手,阴险毒辣,诡计多端,还得留神一二。” 唐梦周道:“文宗兄且请避开。” 范文宗离座而起,闪入屏后。 唐梦周道:“唤鄢飞雄人庄。”说着取了一方黑巾蒙住面目,昂然坐在上首。 片刻,七指灵猿鄢飞雄率三劲装捷服、行走矫捷汉子进人大厅,见范永泰等人均端坐席上,傲不为礼,不禁冷笑道:“范永泰,你死期将至,尚胆敢傲慢无礼!” 唐梦周打量了鄢飞雄一眼,见鄢飞雄才不过四旬左右年岁,体瘦身矮,满头黄发散拂披肩,皱脸光颔,一双眸子晶圈闪溜,阴森慑人心神,右掌仅有二指,神情举止类似猿弥,朗笑一声道:“鄢飞雄就是你么?借你之口转告汪遇吉,索偿之事休提,三日后我等自去黑虎庄作个生死了断。” 鄢飞雄闻言不禁心神一凛,凝视在唐梦周面上道:“尊驾是何来历?又何必隐秘本来面目。” 唐梦周冷冷笑道:“你来此是问我来历的?” 鄢飞雄目光灼灼,不禁语塞,狞笑道:“何必三日后,今日即可了断!” 唐梦周朗声长笑道:“鄢飞雄,你是嫌活得太久了么?如等不及,尽可叫汪遇吉前来授首。” 七指灵猿鄢飞雄狠狠望了唐梦周一眼,猛一顿足,阴笑道:“好,这话是尊驾说的。” 一挥手转身便走。 “慢着!”唐梦周一声大喝,倏地立起。 鄢飞雄不禁一怔,转面冷笑道:“尊驾还有何话说?” 唐梦周道:“你们四人须爬着出去,如敢说半句不字,别怨我心辣手黑。” 鄢飞雄闻言不禁面色一变,伸手拔出肩后钢刀,放声大笑道:“尊驾也太目中无人了,鄢某宁折不弯,爬着出去今生休想!” 其他三劲装汉子亦横刀怒目相向。 唐梦周右手突一按桌,虚空拔起,其快无比落在三劲装汉子面前,冷笑道:“你们也胆敢违命么?” 三人凶目一瞪,大喝出口,三股刀芒卷袭而出。 随即只听三人惨嗥出口,刀光一敛,三人直立如山,口中溢出殷红鲜血,忽地齐腰断裂,尸分六截倒地,不知怎地一柄钢刀竟落在唐梦周手中。 大厅内群雄均未瞧得唐梦周如何夺刀及出手一击。 但—— 眼见却是事实,如此辣毒的刀法非但见所未见,而且闻所未闻。 七指灵猿鄢飞雄不禁面色惨变,额角豆大汗珠渗出,强自苦笑道:“原来尊驾乃是武林高人,鄢某自知不是敌手,三日后在敝庄恭候大驾就是。” 唐梦周冷笑摇首道:“那不成,在下说过你须爬着出去,言出必行,不然在下威信何在?” 鄢飞雄目中充满怨毒之色,钢牙猛咬了咬,道:“鄢某也说过宁折毋弯。” 这句话是他鼓足了勇气在牙齿缝内迸出的。 唐梦周朗笑道:“好,想不到你竟是硬骨头!但在下言出必行,从无讨价还价余地,一再违命,两罪并罚,七指灵猿今日罚作秃指废猿!” “猿”字出口,刀光一闪。 快得眩目,当啷一声,鄢飞雄手中刀脱手堕地,鲜血如注涌出,鄢飞雄仅剩的七指根根离掌飞落。 手指连心,鄢飞雄闷嗥一声,伸出血淋淋的秃掌,厉声道:“尊驾也委实太心狠手辣了。” 唐梦周冷冷一笑,说道:“在下自问尚比不上汪遇吉,你可以走了。” 鄢飞雄知再说狠话徒然自取其辱,一闻此言,如逢大赦,身形疾转,猛感两足腿弯处宛如虫噬了一口,由不得双足跪地。 只听鄢飞雄鬼嚎一声,一双秃掌落地,似身不由主地爬了出去。 唐梦周大喝道:“送鄢老师出庄!” 迅疾奔出一双庄丁,尾随鄢飞雄而去。 这不过片刻功夫,但厅内气氛紧张刺激,令人喘不过气来。 唐梦周缓缓扯下蒙面乌巾,面含微笑,俊美儒雅,与方才判若两人。 大厅诸人似在沉梦中醒来,长吁了一口气。 唐梦周微笑道:“庄主,倘不出在下所料,这两天汪遇吉不敢来此骚扰,定然四出邀请黑道高手赶来助拳,也许传讯飞鹰帮总坛。” 说着立起,举杯敬了一杯,又道:“在下须立刻外出,最迟明午必回,庄主须嘱咐全庄上下,不可松懈戒备。”离座飘然走向厅外而去。 范文珠眨眨她那大眼道:“爹,唐公子那手刀法源出何宗,迅快得无法使人分辨,他是如何出刀的?” 范永泰拂髯长叹一声道:“江湖代出奇人,这话一点不错!老朽有生之年从未目睹如此快的刀法,二十年前武林中出了一个怪杰,名叫鬼刀蒯秋曹,只因刚愎自负,杀戮奇重,黑道凶邪固视他如虎,望影而逃,即使正派高手亦敬而远之。” 范文珠嗔道:“蒯秋曹的鬼刀与唐公子刀法一般快么?那唐公子无疑是蒯秋曹衣钵传人了。” “你这丫头满口胡嚼。”范永泰面色微愠,低喝道,“唐公子怎会是鬼刀传人? 相传蒯秋曹用刀,乍起时异常缓慢,无形中有一重森寒逼人的刀气布开,刀势也慢慢进遽,命对方摸不出他刀招攻向何部位,堪进一尺之际,方势若奔雷掣电,对方不及防御立即身首异处。” 吕剑阳道:“看来不是源出鬼刀。小侄生也晚,从未听说起江湖中昔年有鬼刀蒯秋曹这么一个人。” 范永泰道:“蒯秋曹崛起武林才不过三四年,但怨似山积。风闻他在太行山绝顶遇上独臂人魔冷飞,激战了半日一夜,不幸伤在冷飞手下,就从此销声匿迹了,江湖中人亦已淡忘了蒯秋曹此人。” 范文珠嫣笑道:“无疑独臂人魔冷飞艺高一筹,刀法比蒯秋曹更快了。” 范永泰摇首笑道:“从未听说过冷飞用刀,这一段武林公案似已成谜,无法揭开,因冷飞亦甚久未见露面江湖,或已离开人世,总之唐公子绝不是冷飞或蒯秋曹传人。” 不道他们闲谈,且说鄢飞雄爬出护庄河桥后,忽然穴道上那种不由自主地使他要爬行的感觉突告消失,忙长身立起,忍着断指奇痛亡魂似地奔向黑虎庄。 黑虎庄外等候着数名匪徒,目睹鄢飞雄情状,大惊失色,群相掺扶,询问情由。 鄢飞雄厉声道:“速扶我去见庄主。” 追魂镖汪遇吉闻听属下传报七指灵猿鄢飞雄受伤奇重,只身逃回,骇然震凛,一见匪徒们掺扶着的狼狈不堪的鄢飞雄,忙命人赐药敷伤,并召来庄内数名高手聚集议事厅内。 鄢飞雄伤痛稍止,黯然惨笑一声,叙出经过详情。 汪遇吉惊得面色惨白,木然半晌,苦笑摇首道:“范老贼有此高人为助,除了藉聊城县官府之势,此仇不能报了。” 只听一獐头鼠目穷酸模样老者道:“借重官府之力最多将范文宗小贼系囚,申详覆审费时,尚未必能如愿以偿,只有传讯总坛遣人赶来相助或能将范庄夷为平地。” 汪遇吉冷笑道:“咱们帮主治事严谨,订下九杀之条,违者处死,何况近因飞凤镖局失去暗镖,溯因乾坤独叟、王屋盲叟之死,武林已种下暴乱杀劫之机,总坛一再传讯,严戒我等不可无事生非。就事而论,曲在我方,范永泰不足为惧,而是恐蒙面少年引起本帮危机,只怕你我要死无葬生之地了。” 穷酸老者阴阴一笑道:“有仇不报非君子,不才只消安范永泰一个罪名,凭三寸不烂之舌,兼程赶往大名本堂,说动堂主赶来相助,难道三日后我等束手就戮么?” 汪遇吉暗想:“这总比坐以待毙为好,到时再走一步说一步了。”勉强一笑道:“那么偏劳贤弟了。” 獐头鼠目穷酸立时束装就道,向大名府兼程奔去。 起更时分,已自赶到大名府。 飞鹰帮大名分堂在一条宽敞长巷中,门墙宏伟,宛然富豪宅第,进出均是缙绅名士,匪徒均由邻巷暗门出入,外表丝毫看不出匪徒巢穴。 堂主神枪毒判司徒鸿银面大耳,蒜鼻海口,蓄着一部美髯,在大名府开设钱庄粮号,为当地一名巨富,谁也不知他是江湖匪酋,今儿个独坐富丽堂皇大厅上,面色森沉,目泛煞光。 突然,奔入一个青衣汉子,禀道:“聊城有一李三槐通名求见。” 司徒鸿目中精芒一闪,沉声道:“唤他进来!” 片刻,青衣汉子领着獐头鼠目穷酸进入大厅,穷酸躬身揖道:“拜兄………” 司徒鸿大喝道:“住口!”喝声出口,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抛掷在地,喝道:“不准开口,拿去瞧便知!” 李三槐接过一瞧函面,见是大名府衙官缄,不由心中一震,情知有异,抽出信笺端详,不禁面色大变。 原来是大名府刑房师爷所书,略谓:“聊城县正堂胡,快驿通报黑虎庄主土豪汪遇吉,结交匪类,鱼肉乡民,纵子强抢民女,横行不法,均系奸徒李三槐教唆。经查明,李三槐为贵府治下司徒鸿所荐,事因被害人范永泰告诉,人证俱在,本县治下怎容恶徒莠民不法乡里,拘提一干人犯,从严治罪,风闻李三槐畏罪潜逃,必逃往司徒鸿处……望缉获归案……” 顿时李三槐面色如土,暗道:“那有如此迅快,其中必有蹊跷。”正待出言。 司徒鸿面色一变,西厢房中突扑出一双人影,疾若电闪,落指如飞,点在哑穴残穴之上。 李三槐不由气瓮血逆,骨骼噼剥作响,一身武功已被废去,面色惨变。 人影一定,现出两名公门捕役,均是内家高手,抱拳笑道:“我等尚须押交聊城,告辞了!”将李三槐紧上镣铐,带出府外而去。 须臾,司徒鸿面涌杀气,大喝道:“唤江成栋上来。” 立时只见一个貌像精悍中年汉子飞步掠入,躬身禀道:“堂主有何吩咐?” 司徒鸿冷笑道:“你立即动身,利用聊城县拘提人犯天明之前尚未抵达之际,赶到聊城分舵黑虎庄,将本帮一应书信密札销毁,汪遇吉等人赐死,装作畏罪服毒身死,不准显露痕迹!” 江成栋不禁一怔。 司徒鸿手掌一摆,道:“不用多言,汪遇吉不自敛束,纵子横行乡里,尚敢胆大妄为,惊动官府,影响本帮根本安危,若再吐露本帮隐秘,越发不可收拾,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事了后再到聊城县牢买通禁卒将李三槐灭口!” 江成栋不敢再言,领命趋出。 天色未明,风寒霜浓,黑虎庄上灯火仍自通明,似是澈夜未眠,一条矫捷迅快人影投向庄门外。 只听一声断喝道“什么人?” 那人影朗声道:“太原分堂密使江成栋。” 庄门隆隆开启,江成栋沉声道:“帮主颁下法谕,速准备香案。” 追魂镖汪遇吉率众迎着江成栋,抱拳躬身道:“原来江巡使,李三槐已奉命赶往分堂,不知遇上了没有?” 江成栋点点头道:“李三槐已赶到分堂,江某就是为此而来,先入内颁下法谕后再说罢!” 汪遇吉恭谨应了一声是。 大厅内已摆下香案,江成栋居中而立,道:“汪舵主先取出分舵一应海底密札文书。” 汪遇吉不禁一怔,目睹江成栋脸色森寒如冰,不敢询问,急急入内捧出一大叠书册。 江成栋接过翻阅了一眼,喝道:“用火焚去,快!” 汪遇吉猛然泛上一种不吉之兆,面色大变,望了江成栋一眼,即在大厅内燃起一堆火,将文书海底焚毁,化作片片纸灰。 江成栋在怀中取出三支线香,点燃后插在香炉中,又缓缓取出纸轴一卷。 汪遇吉等人肃列江成栋之前,心头忐忑不宁,静听江成栋宣示法谕。突感到一股异香扑鼻,不由天晕地暗,眼前一黑,纷纷倒地。 江成栋长吁了一声,如释重负,虚空扬掌,灯火齐灭,飘然出厅,高声道:“舵上还有人么?” 暗中一条黑影疾掠而出,道:“小的四人奉命守护。” 江成栋沉声道:“唤他们前来。” 那人嘬嘴发出一声尖锐口哨,屋面上突飞起三条黑影落在江成栋身前。 江成栋道:“你等四人将厅内什物清除。” 四人应了一声,鱼贯掠入,只听重物倒地声起,江成栋面泛阴森冷笑,掠回厅内拔下三根残余毒香收回怀内,飞掠出庄向聊城县方向奔去。 天色方现鱼肚白,露冷霜浓,寒气逼人,田间小道上飘然现出唐梦周身影,衣袂半湿,步履从容,似慢实速,范庄堡墙上突响起一片当当锣声,传呼奔告唐公子返回。 范永泰率众迎人大厅,争相询问唐梦周往何处去了。 唐梦周笑而不答,只说星夜奔波,倦极欲眠,倒上床去,蒙被大睡。 吕剑阳道:“唐老弟胸罗不测之机,此行分明已胜算在握,才可呼呼入睡。” 范永泰呵呵大笑,心情愉快,自不待言,向范文珠道:“吩咐厨下准备酒食,俟唐公子醒来食用。” 范文珠响起一串银铃似的娇笑,盈盈走去。 晌午未半,县衙捕头张清率领一干人役突来范庄求见唐梦周。 唐梦周已然起身盥洗已毕,闻得张清到来走人大厅,只见张清趋步向前与唐梦周请安,道:“小的特来向公子禀明,此案已平反,田师爷已下监,上官命小的率领人役前往黑虎庄拘提汪遇吉等一干人犯。” 范永泰不禁大喜过望,诧道:“汪遇吉等均凶顽之徒,恐发生拒捕。” 唐梦周摇首笑道:“只怕未必,此均仗张头大力维护,在下代范庄主先谢了。” 说着长施一揖。 张清惶恐闪开,连称:“不敢,不敢!” 唐梦周道:“庄主等只管放胆随张头前去,在下猜测汪遇吉不敢拒捕,恕在下不能随往了。” 范永泰将信将疑,偕同三子及吕剑阳随着张清浩浩荡荡奔往黑虎庄。 黑虎庄是一幢宏伟大宅,高墙深院,距最近的民户也有半里,倚山傍林,地利形势极好。 张清一行走进黑虎庄,只见无人喝阻,不免心中动疑。 吕剑阳道:“唐公子神态安详,谅无问题,我等只管放心入庄就是。” 诸人扑入庄内,静悄悄地一无动静。 张清快步掠入大厅,发出一声冷哼,道:“这倒干脆,都死了。” 范永泰等鱼贯趋入,不禁一怔,只见厅内倒着廿余具尸体,面色青紫,眼耳口鼻内流出黑血,血丝已干,附在面颊上,更显得恐怖狰狞。地面上尚弃有一堆纸烬,香案摆设仍在,追魂镖汪遇吉目瞪口张,似死前恐惧已极。 范永泰这等老江湖人物,竟瞧不出汪遇吉死因,与吕剑阳面面相觑,目露诧容。 张清冷笑道:“也好,他们自知罪大恶极,难逃法网,均畏罪服毒身死。”随命令忤作验尸,家产充公。 这是大悖情理之事,汪周吉等人会畏罪服毒么?决不!即是处境险恶,尽可弃庄他迁,徐图报复。 一场暴风雨虽然消逝无踪,云开见日,但留在吕剑阳、范永泰心头永远是一个难解的疙瘩,唐梦周此计不但解了范庄大难当头,而且永除后患,一夜间竟然办得如此干净俐落,真乃神迹。 深秋的太阳显得软弱无力,竟无丝毫暖烘之感觉,西风黄叶,风沙满空,雁行南旋,景物令人徒增惆怅。 官道上黄尘弥涌,得得响亮奔马蹄声,隐现两骑快马并辔而驰,正是唐梦周与吕剑阳。 道旁有一小店,吕剑阳啊哟一声,勒住马,笑道:“我们该休息片刻了。”店内奔出小二,接过两骑丝缰。 唐梦周下骑吩咐小二照料马匹,进入店内唤了酒食对饮。 吕剑阳举杯微笑道:“唐贤弟,愚兄有句话如骨鲠在喉,非吐后快。” 唐梦周道:“吕兄是想问黑虎庄之事么?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借重官府之力罢了。” 吕剑阳道:“愚兄知道,却一切均是迷幻难解,尤其汪遇吉等人悉数服毒,这是人为还是自愿,难道飞鹰帮就此不闻不问么?” 唐梦周道:“事在人为,请先放心,说穿了也没甚么稀奇。”说着叙出一切经过详情,继又笑道:“当然小弟身份自有其便利之处,换了他人未必如此顺利。” 吕剑阳闻后钦叹道:“司徒鸿始终不知七指灵猿鄢飞雄受辱之事么?” 唐梦周摇首答道:“不知。小弟先发制人,大名府刑房师爷信中隐约指出司徒鸿结交匪类,李三槐又是他荐引去汪遇吉那儿的,两名捕快藏在两侧厢房内,司徒鸿怎容李三槐开口?只要唤出一声堂主,飞鹰帮大名分堂就算揭开了。” 吕剑阳道:“贤弟委实睿智无匹,但贤弟如何知道汪遇吉那儿有李三槐这么一个人,又怎知李三槐会去大名府求援?” 唐梦周道:“小弟在被擒匪徒口中得知李三槐为汪遇吉身旁狗头军师,阴狡无比,一切坏事均由李三槐献计,鄢飞雄逃回禀明所遇,头一个李三槐胆战心寒,留在黑虎庄凶多吉少,为求自保非得离此是非之地不可……” 吕剑阳笑道:“果然为贤弟料中。” 唐梦周道:“小弟也度料司徒鸿不愿飞鹰帮稳秘落入官府,万全之计莫过牺牲聊城分舵杀人灭口,经大名府捕头面告司徒鸿,只要李三槐一经缉获,星夜送往聊城,即捉拿汪遇吉一干人犯归案,迫得司徒鸿除此下策别无他途可循。” 吕剑阳摇首赞叹道:“贤弟真乃神人,愚兄望尘莫及,但李三槐仍在聊城牢监中,难保他日后不走口泄漏。” 唐梦周道:“吕兄放心,试问司徒鸿何等险毒凶残人物,他会放过李三槐么?在聊城捕头张清去范庄之前已在狱中身亡了,非但如此,那奉命执行之人,亦将难保性命。” 吕剑阳道:“贤弟堪称算无遗策,范庄主自觉无恩可报,只有坚挽贤弟稍住三两日聊尽心意,为何贤弟去意甚坚?”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小弟名列济南五公子之首,游宴狎乐,竟夕待旦,但不过是逢场作戏,目中有色,心中无色耳,何能为儿女事作茧自缚。” 吕剑阳也是聪明人,心中已是恍然,讶然问道:“贤弟是指范文珠而言?” 唐梦周微笑不语。 正说之间,官道远处忽传来奔马乱蹄及鸾铃响声,只见八骑快马,四前四后风驰电掣奔来。 当先四骑士奔至小店前倏地离鞍飞起落下,一黑衣汉子奔入店内,高声道:“店主,速准备酒饭两桌,丰盛一点,要快!”说时峻冷目光一扫吕剑阳、唐梦周两人,飘然迈出立在门首。 ---------------------------------------------- wavelet扫描 侠圣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第 四 章 唐梦周瞧出四人精芒内蕴,虎背鸢肩,均在三十出头年岁,浑身上下充满悍鸷霸气。 那后行四骑俱停住在道旁,骑上四老者清一色身着黑袍,肩披兵刃,目光均投望来路,似等候什么人。 蓦地,只见道上远处奔来一辆双驹马车,车篷陈旧,车把式赤着上身,汗流遍体,拢住辔夹,跳下车辕,揭开篷帘,低声道:“姑娘该下来歇歇了。” 当先下来的是白发苍苍老妪,一脸皱纹,手持一支飞龙铁拐,转面搀着一黑衣背剑少女下得车来。 这黑衣少女丽绝人寰,盖代风华,令人不可逼视。 唐梦周生于富贵之家,风流自赏,周旋花丛之间却从来漠不动心,现一见此女却不禁心旌微摇,暗道:“真乃人间殊色。” 只听吕剑阳低声诧道:“怎么是她!” 唐梦周道:“吕兄认识此女么?” 吕剑阳摇首答道:“不认识,但此女美名盛噪江湖。” 先前喝命店主准备酒饭的中年汉子忽又回身走进店内,朝吕剑阳两人冷冷一笑道:“两位用饱了么?请登骑上道吧!” 吕剑阳剑眉一剔,冷笑道:“朋友,此乃酒店,各吃各的互不相涉,咱们暂时还不想走,不劳朋友费心。” 此时,黑衣少女一行已鱼贯入内,忽见一两颊瘦削老者朝吕剑阳眉头注视了一眼,冷笑道:“原来是江湖上薄有虚名的银戟温侯吕剑阳,难怪说话这么狂。” 吕剑阳似为此言激怒,霍地立起。 突听黑衣少女娇喝道:“符老,不许惹事!”语声宛如莺啭簧鸣,甜脆已极,却有意无意地瞟了唐梦周一眼。 唐梦周佯作未见,向吕剑阳道:“吕兄何必妄逞意气,咱们离去不就是了。” 吕剑阳执傲一笑道:“偏不走,其奈我何?”复又坐下,在面前自斟满了一杯酒。 那黑衣老者鼻中微哼一声,转身就坐。 店内气氛沉闷异常,使人窒息得似胸头压着一块大石般,郁闷难舒。 片刻—— 蓦闻店外传来一个云遮月嗓音道:“柏姑娘,可容学生一见么?” 黑衣少女随行之人闻声不禁面色一变。 白发苍苍老妪目中神光暴炽,冷笑道:“公孙秀才么?想不到你耳目真灵,居然会找到我等。” “不敢!”店外忽飘然走入一锦袍儒生,三绺短须,面色白中泛青,目光邪骛,向黑衣少女微一抱拳,道:“学生若不猜到姑娘行踪,岂不辱没我这万象秀才公孙华的名头。”说着仰面打了一个哈哈。 黑衣少女秀眉微皱道:“你找我则甚!” 公孙华阴阴一笑道:“恭喜姑娘如愿以偿,美人名剑相得益彰。” 黑衣少女道:“你赶来就为的说这两句话么?” 公孙华道:“当然还有,姑娘得手此剑未免太轻松了点,为了这柄‘紫电’,丧生之人不知凡几,姑娘却机缘凑巧捡得现成。” 黑衣少女嫣然一笑道:“你心中不忿么?尽可从我肩夹取去,何必酸溜溜地说这一大片。” 公孙华耸耸肩道:“学生有几个脑袋胆敢觊觎姑娘肩后紫电,却有人胸中极为不忿,风闻五大邪神已自追踪而来……” 黑衣少女面色微微一变,道:“承蒙相告,盛情心感,我在此稍事歇息用饭后也就离去了。” 公孙华道:“姑娘行踪虽然诡秘,但却难保不被五大邪神发现,他们行事出手异常阴毒,防不胜防……” 黑衣少女娇笑道:“你何不说避不过你公孙华的耳目!” 公孙华面色一红,道:“我家少主现在大名府,命学生前来请姑娘一行去暂住几天。” “不必了!”黑衣少女断然答道,“贵帮基业已固,稳若磐石,何必为了我卷入是非漩涡。” 公孙华道:“这是我家少主自愿。” 黑衣少女面色一寒,道:“请回禀贵少主,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没空,而且不愿见他。” 公孙华悻悻道:“姑娘既如此说,学生也无法相强,但姑娘决走不出百里外。” 白发苍苍老妪突冷笑道:“公孙华,你唠唠叨叨半天,有完没有。” 万象秀才公孙华默然无语,面色异样的难看,向黑衣少女长施一揖,转身缓缓走出小店。 黑衣少女美目一盼,道:“公孙华所言必然不差,五大邪神既然发现我等行踪,不久自必寻到,诸位请用饭后将车辆马匹弃去,改他途而行。” 一老者冷笑道:“武耀煌必与五大邪神沆瀣一气,不然公孙华如何找到我等。” 黑衣少女娇笑道:“我等浩浩荡荡,马匹车辆均在官道上驰奔,显迹入目,那有不为人知之理,尤其飞鹰帮少主武东山从始至终就参与其事……” 符姓老者面色一变,惊道:“什么,武东山始终参与其事?姑娘为何不早说?” 黑衣少女道:“我见了公孙华才知道的。” 蓦地—— 店外随风送来马匹惨嘶声。 一双劲装大汉倏地望店外掠出,须臾,一人满面怒容掠了入来,道:“启禀姑娘,马匹全数被害。”继又向吕剑阳冷冷一笑道:“匪徒认为二位也是我等同路人物,坐骑亦遭惨害。” 唐梦周微笑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承蒙见告,多谢了。” 黑衣少女望了唐梦周一眼,靥泛笑意道:“这倒好,省得我硬不起心肠,下不了手。他们的人何在,何不唤来见我。” 劲装汉子道:“匪徒害死马匹后即潜逃无踪。” 黑友少女颔首笑道:“看来他们不愿在此官道上动手,诸位放心饮用。” 白发老妪哈哈大笑道:“姑娘倒是镇定如恒。” 黑衣少女冷冷一笑道:“事已至此,急也无用,不如沉着应付。”接着向白发老妪低声密语一阵。 只见白发老妪面有难色,低声争执。 白发老妪叹息一声,苦笑摇首道:“你也太执拗了,老身实在强不过你。”说着缓缓起身,望吕剑阳席前走去,冷冷说道:“二位最好与我等同行,不然恐遭杀身之祸。” 吕剑阳剑眉一剔,倏又忍住,他目睹唐梦周神情安详,心念一转,道:“好!但到时你我各行其是。” 白发老妪霜眉耸耸,精芒闪射,道:“只要二位不与我等为敌,任凭二位。” 一劲装汉子疾掠而人,道:“四外百丈深林丛草中人影闪动,我等已落入严密监视中。” 店后小二走出忽又添增酒食,一老者抓起酒壶,满满斟上一碗酒,正欲就唇,唐梦周忽一扬右掌。 老者手中酒壶叭的一声四分五裂,酒汁泼溅满地。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这酒最好不要喝!” 酒汁溅落之处突冒起丝丝青烟。 老者面色大变,左掌五指疾如电光石火抓起小二。 小二面色惨变惊呼出声。 唐梦周道:“他又不知情,阁下放了他吧!” 老者鼻中微哼一声,手掌松了小二。 店小二一溜烟地逃进内面。 黑衣少女笑靥如花,问道:“少侠是如何知道的?” 唐梦周道:“酒色不对!” 黑衣少女忽道:“走!” 其余人众星拱月般簇拥着黑衣少女望店外走去。 黑衣少女回眸嫣然一笑道:“二位也来吧!” 吕剑阳、唐梦周二人默默随后走出店外,只见马匹俱倒毙在道旁林木内。 他们一行横过官道朝小路僻径奔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一行奔人深山中,地形愈来愈险,不觉行至一处壑谷内,只见峭壁如刃,危崖似堑,古木森森凌空耸霄。 蓦地—— 山谷中响起一片尖锐哨声,此落彼起,刺耳惊心,随风飘散,令人不寒而栗。 白发老妪目中逼射慑人寒芒,指挥众人各占方位,只见人影飞掠,四散奔去。 黑衣少女眸光冷凝,端坐一块山石上,秀发飘飘,神态略现不安。 白发老妪则拄杖守护黑衣少女之侧。 唐梦周与吕剑阳立在相距黑衣少女十数丈一块突出山石之下。 吕剑阳低声道:“此女乃武林第一绝色,难道贤弟毫不动心么?” 唐梦周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狷狷此豸,我见犹怜,美则美矣,男女之间最重两情相悦,片面相思,又有何用。” 吕剑阳微微一笑道:“此女乃华山无忧谷主万胜霹雳刀柏春彦爱女,冷面西施无双女柏月霞,风闻她艳若桃李,冷若冰霜,不苟言笑,今日她神情却大大不同。” 弦外之音不言而知,唐梦周不禁心神一震。 白发老妪突用龙头铁拐在地面划一极大圆圈,径广十丈,忽目注吕剑阳道:“你们也进来。” 吕剑阳道:“多谢了!”拉着唐梦周进入圈中。 白发老妪在圈内布设了一堆堆大小石块。 吕剑阳低声道:“她已布下了五行生克奇门,看来他们将是决心负隅一战!” 唐梦周道:“吕兄精通此道么?” 吕剑阳面露愧容一笑道:“奇门遁甲之学博大精深,愚兄甚少涉猎,而且姿质驽钝,不堪造就。” 唐梦周道:“吕兄忒谦虚了。” 这时,谷外飘传过来数声清澈长啸,由远至近,飘回灵空袅袅不绝,入耳心惊。 须臾,四外不远处起了喝叱金刃劈风之声,显然无忧谷手下已与来敌动上了手。 盏茶时分过去,传来数声沉闷冷哼。 黑衣少女柳眉一皱,道:“来人倒是不少,他们众寡悬殊,力有不敌,徒然送死,召他们回来。” 白发老妪迅快取出一支竹管,吹出裂帛刺耳响音。 只见无忧谷手下九人从四面八方退来,遍身血污,有数人尚伤得不轻,经无双女柏月霞及白发老妪传声指点方位退入奇门。 柏月霞低喝道:"你们九人均在松下守着治理伤势,无论如何不准出手。” 九人退向一颗奇松下。 霎那间四面八方涌来卅余名黑道凶邪,老少不一,僧道俗均有,尚有三名长发妇人,俱都被阻在奇门外,目露凶光。 唐梦周低声问道:“五大邪神是谁?” 吕剑阳答道:“五大邪神年岁均在古稀之年,崖岸自高,不常在江湖露面,亦不屑于与小辈人物动手,此刻必隐在不远处。” 唐梦周道:“他们志在什么?紫电剑?” 吕剑阳道:“如非为了紫电剑,他们尚不屑于出手露面咧!” 逼袭围来的群邪中不乏谙晓奇门之学之人,三个面目森冷的怪人察出奇门玄奥,经由三个不同方位率众欺入。 白发老妪拐杖一顿,腾空飞起,落在南面的方位。 黑衣少女面笼严霜,拔出肩后长剑。 只听一声呛啷啷龙吟响起,剑已出匣,亮出一道眩目紫虹,寒气逼人眉宇,砭骨透体,接着跃向乙木方位。 唐梦周禁不住脱口赞道:“好剑!” 接着又道:“戊土方位空虚,我等应助一臂之力。”说着向戊土方位走去。 吕剑阳撤出肩后金戟,随行走前,目注欺入群邪。 突然白发老妪一声大喝,龙头铁拐疾挥而出,杖影漫空,挟着排山倒海劲风攻向两个突入奇门禁制中的凶邪而去。 她一击之力非同小可,而且施展独门凌厉的招式,一双凶邪迎击无力,双双怪嗥一声,身形被击飞半空堕下,血肉横飞而死。 其余群邪因不明步法,均阻在奇门之外,不得其门而入。 乙木方位亦为三黑道凶邪侵入。 柏月霞紫电剑犀利无匹,紫飙寒芒流奔疾闪,砭骨剑气把三邪圈住。 只见紫虹一紧,三邪惨嗥出口,身形绞成一团肉泥。 这时吕剑阳截迎着两邪,施展昆仑心法猛攻,招式精奥,但一对凶邪尽是黑道中有数的高手,又是以二对一,十数照面过去,吕剑阳迫得转攻为守,陷入苦战中。 突听唐梦周低喝道:“小弟助吕兄一臂之力。”却不见他出手,左侧凶邪不知怎地,招式缓了一缓。 吕剑阳手中金戟一式“金蛇出穴”疾刺而出,“嚓”的一声刺人心坎要穴,带出一股泉涌鲜血腥红夺目。 另一凶邪猛感真气一逆,心中大骇,欲倒跃退出奇门,吕剑阳大喝道:“哪里走!”戟势凌扬刺中后胸,重伤倒地。 奇门外群邪见状不由震住,纷纷倒退开去。 蓦地—— 阵外传来一声厉啸,啸声中一条庞大身影飞落奇门外,现出一红面秃额老者,银眉凤目,颔下银白稀疏短须根根见肉,眼神却阴森慑人。 随后四条身影鱼贯掠至一列敞开。 吕剑阳低声道:“五大邪神均到齐了,红面秃额老者名‘夺命勾魂判’乌南辉,貌似婴儿者为‘阴阳童叟’白襄,尚有‘丧门神’颜昌,‘吊客神’卜无极,‘无常天尊’时北年。” 五大邪神十道目光凝视在柏月霞手中的紫电剑上久久不语。 良久,夺命勾魂判乌南辉才阴恻侧笑道:“柏姑娘,老朽与令尊私谊颇笃,所以老朽不欲伤害于你,似又不愿姑娘捡得现成。” 柏月霞道:“各凭机缘,得者即是物主,晚辈不愿担待捡来现成之名。” 乌南辉道:“这个老朽承认,但老朽等死伤了多少人,因姑娘趁虚而入取有,试问老朽能否心甘?” 柏月霞冷冷说道:“五位老前辈亟欲取得紫电,是否为了图霸武林,抑或用来屠戮异己?” “都不是!” “为什么?” 柏月霞道:“这未免费人猜测了。” 乌南辉面色一沉,冷笑道:“老朽向不求人,但因重大之事需用此剑,一俟用毕即赠与姑娘。” “不成!”柏月霞断然拒绝道,“晚辈需用此剑更殷。” “这个老朽不是不知道,”乌南辉道,“但姑娘武功不但不能保有此剑,徒恐招致杀身之祸,而且令尊性命亦将难保。” 柏月霞面色一变,叱道:“谁说我无法保有此剑。” 五邪忽身形奇幻一闪,竟然均踏入奇门禁制中。 乌南辉道:“遁甲之学博大精深,柏姑娘有此能耐已算是不错的了,无奈尚难不住老朽等。” 话音一顿,又道:“姑娘最好交出紫电剑,不要逼老朽等出手。” 柏月霞忽向白发老妪道:“傅嬷嬷,请闪开一旁,无论胜负不准出手。” 白发老妪面色激动不忿,满头银发根根飞起,却又强行忍住,鼻中微哼了一声。 乌南辉哈哈大笑道:“老朽等向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姑娘放心就是,只要姑娘属下不妄动,决不为难他们。” 吕剑阳发现唐梦周面上已蒙着一块黑巾,诧道:“贤弟决意伸手么?” 唐梦周道:“无忧谷既把你我认作同路人,小弟何能坐视无动于衷。” 只听乌南辉道:“姑娘你出剑吧!” 柏月霞一招“百鸟朝凤”攻出,幻出漫空流霞紫芒,挟着逼人剑光袭去。 五人倏地身形一跃,疾占五行方位,右掌劈出一股如山涌劲风,左手各飞出一个银球,迅疾无此撞向紫电剑。“当、当、当”,三个银球先后击中剑身,力道不啻千斤,柏月霞虎口发热,宝剑几乎脱手飞出。 柏月霞右腕一紧,紫电剑幻出数百道流星,指向五大邪神诸人重穴。 乌南辉哈哈大笑,道:“姑娘剑法果然不同凡响,但不幸遇上了老朽五人。” 五邪银球、掌力同时出手,他们配合有意想不到的奥奇,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前后呼应,攻击部位暗合旷绝武学。 阴阳童叟白襄攻出银球“当”的一声,击中紫电剑身。 只听柏月霞口中发出一声惊呼,紫电剑带出一线流芒竟脱手飞起半空。 五邪见机不可失,身形倏地腾空扑去抓向那支紫电剑。 蓦见半空中一条人影斜掠飞至,迅疾无伦抢先捞住紫电剑,震腕挥出一片紫飙,喝道:“下去!” 五邪究竟是血肉之躯,不敢强接剑锋,硬生生翻回落下,只见紫电剑已落在一蒙面少年手中。 柏月霞见状又喜又惊,喜的紫电剑未落在五邪手中,料不到唐梦周有如此高的武功,惊的是忧心唐梦周是否璧回原剑。 乌南辉狞笑一声,厉喝道:“小辈,速交出紫电剑,不然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五位名列邪神,威震武林,对付在下这无名末学,用不到如此疾言厉色,五位尽可伸手拿去。” 五邪缓缓向唐梦周身前逼来,无常天尊时北年大喝道:“小辈,你出招吧!” 唐梦周道:“五位不是要这柄紫电剑么?” 五邪突地银球、掌力同时攻出,疾如雷霆,唐梦周腾身飞空而起,只见紫虹电飙急震,五邪齐齐冷哼一声,倏地飘身开去,银球索链为剑芒削断落地,袍袖均有割裂痕迹,目露惊悸之色。 唐梦周哈哈大笑道:“五位不愿见柏姑娘捡得现成,不幸却为在下现成捡来,如有不忿,在下愿以这柄紫电剑领教五位绝学。” 说着略略一顿,又道:“在下知道五位志在得剑,并无伤害柏姑娘及在下之意,所以球、掌出手,无非欲将紫电剑逼得脱出手,否则必难逃五位联手一击之下。” 乌南辉阴侧侧一笑道:“你知道就好。”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但在下紫电剑在手,形势显然逆转,如放手一拚,鹿死谁手不得而知。” 乌南辉不禁一怔,其余四邪神态激动,似欲出手,为乌南辉示意制止,冷笑道:“尊驾是何来历?何必诡秘本来面目?” 唐梦周道:“在下说过,在下只是武林无名小卒,独来独往,与眼下在场各位均不相识,何必称名道姓,至于紫电剑在下并不十分需要,但不愿送与五位。” 乌南辉厉声道:“为什么?” “因五位在武林声誉令人无法奉承。”唐梦周冷冷笑道,“落在五位之手不啻与虎添翼,江湖之内徒增血腥。” 五邪身形一动,唐梦周哈哈长笑,冲霄拔起七八丈高下,沾足树柯横枝,扑向峭壁藤萝丛草中,一闪而隐,接着传来唐梦周语声道:“五位倘要寻觅在下,家住黄河源头,本年内在下恭候光临就是。” 柏月霞不禁大为忧急,频频以眼注视白发老妪。 吕剑阳亦大感意外,只觉唐梦周此举不可思议。 五邪怒容满脸,胸中热血沸腾不可抑制,互望了一眼,十道锐厉眼神仰面注视峭壁之上,似知唐梦周仍隐在原处未走。 柏月霞忽闻唐梦周蚁语传声道:“姑娘请勿忧急,稍时自会壁还原赵,不过五邪询问姑娘在下来历时,只推称不知便是。” 吕剑阳亦得唐梦周指示如何应付五邪。 忽闻乌南辉目光一扫阵外群邪,暴喝道:“那小辈尚隐在近处,速速搜觅,不能让他脱逃,遇上格杀勿论。” 群邪掉面飞速扑去。 乌南辉突向吕剑阳冷冷说道:“你那同伴是何来历?” 吕剑阳朗笑一声道:“吕某也不知此人来历,但错在五位把事做差。” 乌南辉闻言不禁一呆,厉声道:“老朽等如何把事做差?” 吕剑阳道:“在下路经偶过,因腹中饥饿进入道旁酒店内,落座不久,此人亦走入,店内空桌面甚多不坐,竟坐在在下对首……” 乌南辉诧道:“这就奇怪了,尊驾不觉此人举止离奇诡秘么?他进来时是否也戴了面巾?” 吕剑阳道:“戴了,在下只感此人诡秘,心内已自动疑,此人竟先与在下寒喧,说是旅途寂寥,尤其独自一人饮酒更觉不是滋味,是以藉机亲近。在下也曾动问来历姓名,此人笑道:‘萍水相逢,何必动问,饭后一别,从此天各一方,永无相见之期,如兄台忆旧谈往,只记住我这么一个蒙面人就是了。他又说颊上因长一恶疮,已是溃烂,经医治疗敷药,尚未痊愈,面目怪异,惹人厌恶,不得已将面目蒙上……” “你就相信了么?” “在下当然不信!”吕剑阳双眉一剔,道,“此际,柏姑娘属下已自赶到,驱逐我等离店,盛气凌人,双方几互动武,随后柏姑娘亦已进入店内喝阻属下。在下不愿无事生非,正欲离店之际,不料五位同道将在下等坐骑杀害,更用毒酒欲一并置于死地……” 乌南辉道:“那不是毒酒,服下仅昏睡两个时辰。” 吕剑阳冷笑道:“不言而知,显然将在下与此人亦视作无忧谷手下,试问在下只身离去,难保不遭杀害,柏姑娘一念之慈,带我等同行……” 乌南辉冷笑道:“妇人之仁,遂为祸因。” 柏月霞料不到吕剑阳圆谎竟然编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心中暗喜。 阴阳童叟突掠出奇门之外,如飞而去。 乌南辉目注柏月霞冷笑道:“柏姑娘,你我两败俱伤,为今之计应如何补救?” 柏月霞冷冷答道:“此人住在黄河源头可是实言,晚辈只有去找他索回。” 乌南辉道:“依老朽之劝,姑娘不如死了这条心吧!紫电不祥,若非有绝高武功,无法保有此剑,反招来杀身之祸。” 柏月霞寒着一张脸不答。 忽见阴阳童叟白襄领着一短小黑衣汉子奔来,目注吕剑阳道:“老朽须查明实情,证实尊驾所言是否属实。” 短小汉子道:“小的奉命抄越近路走在无忧谷头里不远处监视,只因不知无忧谷一行会在道旁酒店落脚,及见无忧谷先行四骑落鞍下马,小的急由店后潜入。” 白襄厉声道:“店内已有两人在么?” 短小汉子怔得一怔,笑道:“小的潜入店后之际,发现两马系在树干上,无忧谷先行四人人店喝命店主准备酒菜,继又与人发生争执。” “争执何事?” “逐令两位食客离去。” “你没瞧清他们两人是何貌相么?” 短小汉子道:“小的隐在壁板隙缝外望,店内阴暗,无法瞧清,一人似是这位,”说着手向吕剑阳一指,“另一位背内面外而坐,无法辨明形像。” 吕剑阳不由心中一块大石方始落地,深恐短小汉子认定唐梦周末戴蒙面黑巾。 柏月霞暗道:“好险!”她亦捏着一把冷汗,不然无法自圆其说。 乌南辉顿了顿,长叹一声道:“一着棋错,满盘皆输,如非武东山一再阻挠,怎能功败垂成。” 天际遥处忽传来一声长啸,阴阳童叟白襄道:“谅已发现蒙面小辈足迹,我等快去。”四邪先后腾空拔起,迅如流星而去。 乌南辉冷冷一笑道:“柏姑娘,但愿你我不要再见。”话完,率着短小汉子奔去,去如闪电,眨眼形踪已杳。 吕剑阳四顾了一眼,席地坐下,眼望着白发老妪,道:“请过来一叙如何?” 白发老妪铁拐一顿,离地飞起,在吕剑阳身前落下,沉声道:“你是唤老身么?” 吕剑阳道:“正是。” 白发老妪道:“老身向不与陌生人谈话。” 吕剑阳道:“你我患难与共,何谓陌生,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前来?” 白发老妪为吕剑阳讥嘲之语激怒,白发根根猬立,神态威猛,目露杀机。 柏月霞见状柳眉微皱,高声道:“傅嬷嬷不可无礼。” 老妪鼻中微哼一声,竖起白发倏偃,道:“你唤老身何事?” 吕剑阳一跃而起,怒道:“如非在下拜弟感念柏姑娘关顾之情挚真,怎会伸手管此是非?你我说话不投机,在下也不愿再枉费唇舌。” 说着旋面走了开去,口中喃喃自语道:“委实不识好歹。” 白发老妪僵在那儿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柏月霞飞身掠至,叹道:“傅嬷嬷,你那刚愎性情始终不改,强要随行就该明辨友敌是非,怎可为我添累。” 白发老妪哑口无言。 吕剑阳道:“姑娘速命属下巡视百丈以外有无飞鹰帮匪徒潜隐。” 忽迎面峭壁崖上人影一闪而现,紫虹疾闪眩目,疾如鹰隼跃下崖来,泻落中途突身法一变,凌空一个筋斗四肢平舒如鸟,回旋飘然落地。 唐梦周仍然蒙住面目,手持紫电剑还与柏月霞道:“原剑璧赵,请速还鞘。奉劝姑娘,此剑不可随身携带,藏在车内隐处为妥,西岳华山去程非近,神剑利器易启妖邪觊觎。” 说着语声一顿,又道:“在下引开五邪后回转途中,发现飞鹰帮匪徒踪迹,似在守候其少主武东山,姑娘能避开飞鹰帮最好,倘为武东山察觉紫电剑仍在姑娘手中,恐无法自圆其说。” 柏月霞接过紫电剑,靥泛笑意,正欲启齿,唐梦周忽转身道:“吕兄,走!” “走”字出口,身已转出五丈开外。 柏月霞道:“少侠慢走!”语音惶急,身形疾跃追前。 唐梦周不禁一呆,回身问道:“姑娘尚有何事?” 柏月霞幽幽一笑道:“飞鹰帮耳目甚众,贱妾只觉无法避开,两位如无急事,望始终成全。”神态凄惶,楚楚引人怜爱,使人无法相拒。 唐梦周心中大感为难,两道目光向吕剑阳望去。 吕剑阳忖道:“看来柏月霞对唐贤弟是一见倾情,他们两人可称珠联壁合,成全好事也是功德一件。” 遂剑眉微皱,朗声答道:“柏姑娘说得不错,贤弟若就此撒手不管,飞鹰帮发现紫电剑仍在柏姑娘手中,贤弟恐无法扬弃是非。” 唐梦周略一沉吟,叹息一声道:“吕兄之言甚是,小弟只有勉为其难了。” 柏月霞闻言靥泛笑容,百合盛开一般,风华绝代,国色天香。 唐梦周不禁心头一荡,忙道:“姑娘属下身旁带有易容药物么?” 只见一黑衣老者答道:“老朽身旁带得有。” 说时快步走来,取出一桐油纸包,接道:“此药一经敷上,急雨水浸亦无法褪除,须用白矾水细心擦试才可除净。” 唐梦周接过纸包称谢道:“有劳诸位巡视四外,发现飞鹰帮踪迹即刻传警,但须留下一人另有商量。” 柏月霞道:“符老你留下!” 两颊瘦削黑衣老者快步走来,道:“姑娘何事?” 柏月霞道:“这位少侠有事吩咐。” 唐梦周道:“有劳阁下赶回方才道旁酒店,瞧瞧马车仍在么?我等既无法避开飞鹰帮耳目,反不如光明堂皇仍循官道西行回无忧谷。” 那黑衣老者闻言诧道:“马匹已死,有车无马恐无法成行,何况百里之内难以觅购骡驹……” 话尚未尽,唐梦周笑道:“不劳费心,自有人送上马匹。” 黑衣老者更是一呆,道:“少侠此言何意?恕老朽愚昧难解。” 柏月霞道:“少侠是指飞鹰帮么?” “不错。” 柏月霞格格响起一串娇笑道:“贱妾竟未想及此处。” 白发老妪在旁暗暗叹息一声,心道:“这孩子动了心啦!但望意随人愿。” 唐梦周又道:“阁下武林高人,深谋远虑,遇上飞鹰帮匪徒询问,除隐瞒在下两人外不妨据实相告,剑已由蒙面人劫去,其他相机应付,在下等随后就到。” 符姓黑衣老者神色恭谨,道:“少侠还有什么吩咐?” 唐梦周略一沉吟道:“马车最好放在店后。” 老者欠身抱拳略拱,如飞奔去。 唐梦周与吕剑阳相对席地而坐,互为易容,片刻,两人面肤俱变为黧黑。 柏月霞晶澈双眸注视着唐梦周,抿嘴嫣然低笑,脉脉含情,风华高贵,却不冶艳。 唐梦周向吕剑阳附耳密语数句,突一跃拔起,穿空如飞,瞬眼无踪。 柏月霞不禁一怔,道:“他到何处去了?” 吕剑阳道:“他先走一步,瞧瞧酒店左近有无可疑人物,总之必须做得天衣无缝,不露丝毫破绽,他命在下转告姑娘,召回属下后稍停再动身,但不可迳回酒店……” 柏月霞诧道:“为什么?” 吕剑阳道:“姑娘这柄紫电剑必须隐藏随行,紫电剑未藏好前,姑娘绝不能现身。” 柏月霞道:“他说藏在哪里好呢?” 吕剑阳答道:“他准备藏在车底。” 柏月霞盈盈一笑道:“他为何不当面与我说?” 吕剑阳道:“恕在下不知,只知他睿智无匹,胸罗奇学,行事高深莫测。” 柏月霞道:“他的来历吕少侠可否见告?” 吕剑阳呆得一呆,不知如何回答。 柏月霞嫣然微笑道:“吕少侠不敢告诉我么?” “不是不敢,”吕剑阳面泛苦笑道:“反正同途,甘危与共,姑娘何不当面问他自己。” 柏月霞道:“少侠认为我不敢问他么?” 吕剑阳哈哈一笑,道:“姑娘取笑,在下怎能有此心意。” 这时白发老妪冷傲之色尽除,神态和蔼,走过来与吕剑阳搭讪,左一句右一句,旁敲侧击,无非欲知唐梦周真正来历。 那符姓黑衣老者赶至官道旁那酒店外,只见马尸俱已清除,惟马车仍留在道旁林中。他迟疑了一下,走近马车检视车辆有无损害,忽闻店内传来一声朗朗大笑道:“尊驾回来了,柏姑娘呢?” 符姓老者一听语声,就知道是飞鹰帮阴险毒辣的赤练蛇万象秀才公孙华,别面一望,但见公孙华满面含笑,飘然走出,当即鼻中冷哼一声道:“公孙老师怎会尚在此处?” 公孙华笑笑道:“奉少主之命,来此守候柏姑娘,必须请柏姑娘打住几天!” 符姓老者冷笑道:“公孙先生真好耐性,怎奈我家姑娘心情不好……” 话尚未了,公孙华已自接道:“这个学生知道,五大邪神联手之下,紫电剑必无法保全,不过敝帮实在无能为力,但据敝少主所知,五大邪神也无法保有紫电剑,徒招杀身之祸,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柏姑娘也无须耿耿于怀。” 符姓老者冷冷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五大邪神枉费心机,一番辛劳付之东流。” 公孙华闻言面色大变,道:“阁下可否说出详情。” 符姓老者冷笑道:“稍时我家姑娘来时,不妨请问详情,老朽奉命办事,恕无法奉陪。” 公孙华目光灼灼望了符姓老者一眼,道:“阁下奉命办理何事?是否为了乘骑,那容易……” 说着高声道:“来人呀!” 店内如风掠出一双黑衣劲装汉子。 公孙华喝道:“柏姑娘一行需要乘骑,速往分舵选良驹十五匹送来,快去快回。” 一双劲装汉子如飞奔去。 符姓老者道:“公孙老师心计之高,料事如神,极委实令人钦佩。”说着两手握着车辕,猛力一提,牵着拉向店后,在一空旷之处放下,快步走向店内而去。 进入酒店,抬目望去不由一愕,只见已摆下两桌丰盛酒菜,店生立在柜前谄笑施礼道:“爷台来了。” 公孙华接踵而入,笑道:“学生已准备停妥,与阁下等一行压惊。” 只听店外传来柏月霞脆话声道:“你等搜觅店外百丈圆以内有无可疑人物潜迹,倘或遇上,对方若怀敌意格杀勿论。” 接着白发老妪偕同风华绝代的柏月霞双双走入。 柏月霞一见公孙华,立即面色一寒,冷笑道:“你此刻觉得称心快意了?” 公孙华正色道:“姑娘不明其中原委,敝少主并非袖手不管,他始终釜底抽薪,极望姑娘保有紫电剑……” “这个我知道!”柏月霞道,“你们飞鹰帮不敢与五邪为敌。” 公孙华忙道:“那倒不是,还另有隐名盖世魔头伸手,即是五邪得手紫电剑,非但无法保全,而且性命也将丧失。” “盖世魔头是谁?” 公孙华道:“姑娘难道并无耳闻乾坤独叟、王屋盲叟之死么?” 柏月霞冷冷一笑道:“贵帮无疑知道那盖世魔头是谁?” “不知!”公孙华摇首答道,“敝帮总坛突获飞刀留柬,胁迫敝帮不得参与夺取紫电剑之事,不然敝帮将惨遭屠戮。” “贵帮就如此怕事?” 公孙华苦笑道:“本帮内三堂两名高手就在获柬当晚神秘死亡,查不出死因。” “有这等事么?”柏月霞讶然惊道,“那我们倒要好好谈谈。” 这时,唐梦周及吕剑阳缓步走入店内。 白发老妪一见吕剑阳神色,便知剑已藏妥,道:“你们先用酒食吧,用饱后尚须兼程赶路。” 蓦的—— 远处忽传来急如雨点奔马蹄声,由远而近,倏地戛然而止,只见一黑衣匪徒奔入,道:“咱们少主也赶来了。” 柏月霞闻武东山赶来,柳眉一皱,面寒如冰。 忽闻店外响起朗朗大笑道:“柏姑娘在么?” 柏月霞不答,拉着白发老妪坐了下来,浅饮了一口酒,伸手取食。 只见一个英气奕奕锦衣少年迈入店中,目睹柏月霞神色,忙道:“在下一步来迟,以致姑娘失剑受惊……” 柏月霞冷笑道:“武少主,你事先赶至,亦未必保得住紫电剑。” 武东山面上不禁一热,道:“风闻紫电剑五邪并未得手,如此可远祸化吉,在下实为姑娘庆幸。” “不行!”柏月霞叹道,“紫电剑必须夺回,此剑对我异常重要。” 武东山怔得一怔,道:“真有如此重要么?好,我武东山必追寻此剑下落,设法取回。” 柏月霞冷笑道:“恐你口不能应心!此刻我心乱如麻,你还是回去吧!” 忽闻天外随风传来一声长啸,一条绿色人影划空疾闪落在官道上,现出一面目森冷如水绿衣人,朝店内望了一眼,冷冷一笑,迈步向酒店走来。 一双飞鹰帮匪徒伸手一拦,喝道:“尊驾留步!” 绿衣人右手平胸一弧,疾如电奔挥出。 “叭”的一声,一个匪徒胸首尽裂,惨嗥出声,一股鲜血喷出口外,横尸在地。 武东山闻声疾掠而出,见状大怒,厉喝道:“尊驾为何出手狠辣如此!” 绿衣人道:“你就是飞鹰帮少帮主武东山么?” “不错,正是在下。”武东山道,“尊驾问此何意?” 绿衣人冷冷一笑道:“老朽来此须与柏月霞问话,没有你飞鹰帮之事,你与手下速速离去吧,不然别怨老朽心辣手黑。” 武东山先是受柏月霞奚落,如今又受绿衣人轻视,不禁目中猛泛杀气,厉声道:“江湖上还没有人敢对在下如此无礼,想必尊驾身负旷绝奇学,在下不才,意欲领教尊驾绝艺!” 绿衣人冷哼道:“武耀煌见了老朽尚不敢如此狂妄,你……” 话犹未了,武东山大喝一声,右手两指疾点而出,招到中途,忽化指为掌,幻出漫空掌影罩向绿衣人要害重穴。 绿衣人身形疾转,手中忽多出一柄短剑,疾挥而出,剑芒闪动中,飞洒满空金星,口中大喝道:“速取出兵刃!” 武东山冷笑道:“尊驾还不配命在下取出兵刃。”双掌交错攻出,劲风如山,硬打猛攻,掌势凌厉。 忽闻柏月霞叱道:“住手!” 武东山倏地飘了开去。 只见柏月霞走出店外,目注绿衣人,道:“尊驾请说明来意吧!” 白发老妪及唐梦周一左一右,紧随着柏月霞之后。 绿衣人道:“紫电剑为何人得去?” “蒙面人!尊驾不是蒙面人敌手,枉自费心觊觎此剑,徒招杀身之祸。” 绿衣人道:“姑娘怎知老朽不是敌手。” 白发老妪厉声喝道:“尊驾既自视甚高,不速速赶去追觅紫电剑下落则甚?我们姑娘现须登程就道,恕不能奉陪。” 绿衣人阴恻恻一笑道:“姑娘无须急着上路,老朽不问个清楚明白,盲目追寻恐事倍功半。” 柏月霞道:“那是尊驾自己的事,与我无干,走!”说时即向店后马车走去。 绿衣人面色一变,大喝道:“慢着!” 唐梦周沉声道:“我家姑娘并非惧怕尊驾,尊驾如不怕事,尽可在此守候,瞧瞧来人是谁,便知我家姑娘为何需急急离去缘故。” “此人是谁?” “独臂人魔冷飞。” 绿衣人面色一变,突穿空飞起,瞬眼无踪。 绿衣人闻得独臂人魔冷飞之名仓皇色变,穿空遁去后,武东山见状笑道:“此人惧怕冷飞甚深,闻名而逃,但不知确有其事否?” 唐梦周笑道:“想不到他竟为无中生有之言逃去,可见死诸葛能吓退活司马之说信而有征,但独臂人魔冷飞重现江湖之事绝非捕风捉影。” 武东山颔首道:“在下亦有风闻。” 唐梦周似不愿与武东山攀谈,立即旋面高声道:“姑娘请登车吧!” 白发老妪随着柏月霞走出,道:“符老等尚未用食就要登程就道么?” 唐梦周道:“姑娘在内,他们进食似有拘束。” 柏月霞回望了白发老妪一眼,道:“傅嬷嬷,那我们先上车吧!”她望也不望武东山,迳自与白发老妪走去。 武东山凝视着柏月霞美好的身影,流露出懊丧不安神色。 唐梦周见状淡淡地道:“武少主,今日我家姑娘心情不好,决不能再招惹她!” 武东山点点首道:“这个在下知道,柏姑娘心中怨责在下袖手旁观,致紫电剑失去,其实在下被处境所困,碍难相肋,妄自伸手反使柏姑娘有生命之危,只是在下有点奇怪……” 唐梦周心中一动,道:“武少主奇怪什么?” 武东山道:“在下只是奇怪你家姑娘失去紫电剑未有丝毫不安之色。” 唐梦周只觉武东山察事入微,不由心神微震,道:“看来武少主并不与我家姑娘相知甚深,姑娘尽管对芝麻细故发愁忧急,大事却镇定如恒,试问急有何用?非但于事无补,而且自乱脚步。” 武东山面色一红,道:“兄台之言甚是,在下以后与你们姑娘要多加亲近。” 唐梦周不再言语,转身向马车走去。 武东山似在思索什么重大之事,须臾快步走向马车旁,含笑道:“在下要问明一事,不知姑娘可否赐告?” 车内柏月霞道:“你要问什么?” 武东山道:“紫电剑柄上悬有一块玉牌,谅亦一并失去。” 柏月霞道:“剑柄玉牌另有珍异么,我怎么不知?”语音焦急。 武东山长叹一声道:“紫电剑固然犀利无匹,乃武林中人亟欲攘有之防身兵器,然其珍异尚不及玉牌什一,牌上图纹乃一宗极深奥武功!” “你怎不早点告诉我?”柏月霞忿极叱道:“在五邪未动手攫取之前,为何不命公孙华言明牌上隐秘,即是紫电剑失去,玉牌尚能保全。” 武东山叹息一声道:“个中隐秘怎可使公孙华知之,何况五邪志在玉牌。” 这时无忧谷手下快步出得酒店,一跃登骑,车把式掠上车辕,高声道:“武少主请让开道路。”“叭”的一声扬鞭挥空,牵过辔头,轮声辚辚奔上官道。 公孙华趋近武东山身旁,低声道:“少主……” 武东山眉头一皱,道:“不必多言,前途再说吧!”一跃上骑,追向马车车后。 公孙华面色异样难看,回面向正在坐骑立谈的唐梦周、吕剑阳狠狠望了一眼,施展轻功疾逾电闪掠向官道上。 吕剑阳瞥见公孙华神色不善,低声道:“不好,公孙华已动了疑心,你我举止言语尚须小心才是!” 唐梦周道:“吕兄驱骑赶上马车,嘱柏姑娘严戒属下慎勿多言,如武东山询问你我来历,只推称亦是无忧谷中人。” 两人一跃上骑,吕剑阳策骑前奔,风掣电驰而去。 武东山随在车后,与一无忧谷门下黑衣老者攀谈,闻得身后响起奔雷急马催奔蹄声,别面一望,见是吕剑阳赶来,不禁动疑,诧然注视着吕剑阳。 吕剑阳奔近车侧,附着窗帘道:“姑娘离开酒店之际,林中发现三可疑人影,似暗蹑我等而来,前途恐有变异。” 武东山在旁听见,面色一变,道:“真的么?” 吕剑阳冷冷答道:“这还有假?” 武东山急拉转马头,找上公孙华。 公孙华面色一惊,道:“属下方才在店外发现他们两人低声密语,原来为此。 少主,柏姑娘似怨恨少主袖手,再遇上什么变故,柏姑娘倘有失闪,恐少主今生无望如愿以偿。” 武东山剑眉猛然一剔,忙道:“你速抄小径赶往前途,命本帮弟兄巡视官道两侧,防范意外。” 公孙华领命向道旁林中一闪而隐。 ---------------------------------------------- wavelet扫描 侠圣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第 五 章 车内柏月霞一掀车侧帘帷,探首一望,只见武东山在车后甚远与公孙华商谈,不禁嫣然一笑道:“确有其事么?” 吕剑阳道:“此言不过诱使武东山稍离。”继又将唐梦周嘱咐之言告知柏月霞。 柏月霞道:“无忧谷手下个个忠心不二,守口如瓶,这点但请放心,有劳少侠请那位少侠前来,我有要事相告,此乃刻不容缓,望少侠兄台。”说时目露冀求之色。 吕剑阳略一沉吟道:“在下不妨、一试。” 拨转马头,只见唐梦周在数十丈外马行从容,却见武东山迎着唐梦周问话,心中一急,挥鞭猛驰,高声暍道:“贤弟,姑娘有话问你!” 声才入耳,唐梦周末及回答,武东山道:“兄台发现了可疑人物么?” 唐梦周毫不思索,颔首道:“他们似冲着敝谷而来,前途必然有事。” 武东山诧道:“兄台必有所见,但你能断言不是为着敝帮而来。”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是否为了贵帮,区区乃局外人无从得知,敝谷目前处境凶危,不得不作最壤打算。” 吕剑阳已疾奔而至,唐梦周又道:“小弟去见姑娘,如有发现立即传讯示警。”策马如飞奔近车侧,道:“姑娘宣召,有何吩咐。” 柏月霞一挑帘帷,嫣然道:“不敢,少侠何必如此相称。” 唐梦周正色道:“如此可免飞鹰帮起疑。” 柏月霞幽幽发出一声长叹道:“贱妾只好依少侠了,但漫漫长途,甚难甩脱武东山,剑虽藏在车底,却是一块心继病,少侠才智无双,求有以教我。”将武东山言说剑柄所系玉佩之事告知唐梦周。 唐梦周闻言皱眉答道:“倘真如武东山之言,情势将恐险恶,反不如嫁祸江东,……”密语数句。 柏月霞笑道:“亏少侠想得出,贱妾遵命。”笑容娇媚如花。 唐梦周不禁心神一荡,迅拨转马头远离车辆。 只听车内柏月霞唤道:“符老………” 须臾,但见护住车辆两侧,一双黑衣老者超越奔前,荡起滚滚黄尘如飞而去。 车马一行甚速,已远行约莫七八十里,天色渐渐晦暗下来。 唐梦周马行落后与吕剑阳武东山两骑聚在一处。 吕剑阳道:“前面不知有无歇宿之处,天色已晚,咱们也该打住了。” 武东山道:“五里外有一三家店,仅寥寥十数户人家,荒凉异常,吃住简陋,倒不如赶至大名。” 唐梦周明知大名府不过五十里远近,竟摇首道:“不成,今晚必然有事,就在三家店歇下。”示意吕剑阳告知柏月霞。 吕剑阳策马而去。 武东山望了唐梦周一眼,道:“柏姑娘似对兄台言听计从,信任有加,兄台大名可否见告?” 唐梦周微笑道:“我等离开无忧谷之前,柏姑娘一再严戒我等不准显露身份姓名,请少主见谅。” 武东山碰了一软钉子,不但不怒反而笑道:“原来如此。” 天色越来越暗,黄叶西风,瑟瑟生寒,远处隐现灯光,武东山不禁精神一振,道:“三家店到了!” 片刻,果如武东山所言,三家店在官道土坡上,仅寥寥十数家人户,一家土墙矮屋帘下悬着两盏油纸灯笼,污旧掩住上面“招商客栈”,字迹模糊不清,昏黄灯光在寒风中不住地摇晃着。 马车在客栈前停下,白发老妪掺着柏月霞走入店内,无忧谷手下四散奔去巡视周外。 武东山竟欲跟着柏月霞身后走入,柏月霞突回面嗔道:“武少主,你也别进来,容我清净清净。” 言毕,娇美身影消失在门内。 蓦地—— 屋面上腾起一条黑影,双手疾扬,打出数十缕寒芒,夹着一片急风向武东山扑下。 武东山闻风知警,一袭青衫暴涨如球,混元真炁立时穿出体外,将打来暗器悉数震了开去。 只听武东山大喝一声,双掌劈出,那黑影下扑之势,突望上翻去,半空中疾转如轮,猛然一弹,疾如奔矢落在十数丈外,阴侧侧冷笑道:“武少主,你欲人剑俱得,除非日出西起。” 武东山双拳一打空,即知遇上劲敌,厉喝道:“阁下不妨说得明白点。” 那人哈哈狂笑道:“飞鹰帮佯装对紫电剑无动于衷,激使乌南辉五邪去取,誓言决不伸手,但不可伤及无忧谷爱女毫发,否则飞鹰帮不惜与五邪为敌是么?” 武东山走前两步,冷笑道:“此乃事实,在下无可讳言。” 那人道:“五邪竭尽全力,伤亡累累,眼看大功告成之际,少主暗中以声东击西之策扰乱五邪心神,使柏月霞取得紫电剑,五邪发觉受愚急急追踪无忧谷一行,少主又警告五邪只能夺剑,不准伤害一人………” 语音苍老,武东山目光锐利,察出此人蒙住面目,当即冷笑道:“这却是事实,何须阁下上哓舌。” 蒙面老叟怒哼一声,答道:“无忧谷一行避开官道不走,弃去车马奔入山谷中,少主竟传讯五邪指点无忧谷一行行踪……” 武东山气极,面目铁青,大喝如雷道:“含血喷人………” “老夫焉能胡说!”那蒙面老叟亦厉声道:“五邪联手合攻柏月霞,将其手中紫电剑震出手外之际,长空猛泻一人把紫电剑捞在手中穿空遁去,殊不知夺剑主人即是你飞鹰帮高手,老夫向例一击不中,决不再击,此刻五邪已明白受愚,自会前来找你,武耀煌有子如此,也可傲视江湖了。” 武东山怒极,只觉一股热血兀欲喷出口外,倏地扑出,疾如电奔,双掌一招“日月横空”猛出,一股山涌劲风向那蒙面老者撞去。 蒙面老者发出一声长笑,疾逾鬼魅穿空斜飞而去,瞬眼无踪。 武东山身形落下,恐误中诱敌之计停身不追,别面一望,只见无忧谷手下伫立门前,目中怒光逼射,不由咳了一声道:“此人满嘴胡说,诸位不可轻听挑拨离间之词。” 忽闾店内传来柏月霞怒叱道:“说得好听,此人不论是何来历,决不致信口雌黄,无中生有。” 武东山不禁呆住,目中神光不胜懊丧,道:“姑娘,你也轻听此人一面之词,我武东山岂是如此无耻小人。” 店内并无回声。 唐梦周靠在门前一根木柱上,目注武东山,淡淡一笑,道:“我家姑娘失去紫电剑伤心已极,此刚又闻听此人言说,已视少主无异不共戴天之仇,强作辩白无济于事。” 武东山长叹一声,苦笑道:“兄台也相信了么?我武东山对你家姑娘敬畏有如天人,怎会因一柄紫电剑作下令人齿冷无耻之行。” “武少主!”唐梦周道:“须知事实胜于强辩,少主倘欲保全清白声誉,莫过于将剑找回,尚须有力人证,证实此人之言系挑拨离间无中生有之词,不然我家姑娘永不见谅少主。” 武东山不禁呆住,胸中急怒交加,眼前呈现一片灰白,良久做声不得。 蓦闻一阵奔马蹄声,夜幕深垂下隐隐只见是万象秀才公孙华率领八骑如飞掠至。 公孙华一跃下鞍,奔向武东山道:“少主,江湖内盛传本帮与五邪表里为奸,劫去紫电剑,志在人剑俱得,这一消息不经而走,若不亟谋解决,恐与本帮不利。” 武东山怒容满面道:“我俱已知道,此事终有水落石出之日,谣言止于智者,倘欲强行辩白,恐越描越黑。” 这时忽传来阴恻侧冷笑道:“你这话说给谁听。” 两匪徒立即循声扑去,带起金刃劈空啸风,刀光在黑暗中划出两道寒芒。 突闻两声凄厉惨噑腾起,寒芒倏敛,一双匪徒尸体倒卧在血泊中。 武东山闻声大惊,身如奔矢疾窜出去,但见两名手下右臂生生被扭断,胸首折裂,口中仍自冒出鲜血,显得罹受重手法致死,凶手却杏无影踪。 此刻武东山心情似被铁锤猛敲一般,不料事态变化大大出人意料之外,飞鹰帮从此永无宁日了。 一霎那间,呆若木鸡竟不知所措。 公孙华一跃而至,目睹两人死状,不由一怔,忙道:“少主………” 武东山双眉一皱,摆摆手道:“不用多言了,我此刻必须去见柏姑娘说明一事。”说着立时迈步如飞,向客栈走去。 门首人影一晃,一个长髯黑衣老者横身拦住,沉声道:“武少主,你意欲何往?” 武东山面色微变,咳了一声道:“在下意欲向柏姑娘言明一事,解释误会,阁下请让开。” 黑衣老者沉声道:“人心难测,武少主还是请回吧!” 武东山冷笑一笑,右掌一招“手挥五弦”卷出,喝道:“闪开!” 黑衣老者面色一变,侧闪半步,双掌平推,一股潜劲如山玫出。 武东山武功已臻化境,掌式一变化顺水推舟封向推来迅猛掌势。 两股暗劲一接,黑衣老者脚下浮动,双肩连晃。 只听武东山哈哈一声朗笑,五指迅如电光石火已扣住黑衣老者腕脉要穴上,道:“在下始终就未有与贵谷对敌之意,阁下出手为何?” 黑衣老者身后突疾射出一缕锐厉如割暗劲,只闻低沉冷笑道:“撒手!” 武东山道得五指松开,弹身飘后。 只见唐梦周一闪而出,冷冷说道:“掌出有因,武少主虽百般解释亦无法诿其咎,我家姑娘已伤心欲绝,虽属轻敌不慎,学艺不精致为凶邪所乘,但未始不因武少主袖手不问之过………” 说着目中神光暴炽,接道:“如今江湖议论纷纭,亦因武少主一念之错引起,敝谷虽不致轻信谣诼,亦不能偏听少主一面之词。” 武东山叹息一声道:“兄台责之极是,但在下此心惟天日可表,本拟立即告辞,但因姑娘美艳绝色,难免途中下发生意外,是以………”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这点武少主请放心,我家姑娘自有自全之道。” 武东山不禁语塞,黯然一笑道:“柏姑娘是不愿再见在下么?” 忽闻店内送出甜脆语声道:“武少主请进!” 唐梦周一闪让开。 武东山飘然走入厅堂,只见案上燃着一只牛油红烛,闪闪火光下坐着白发老妪,手持飞龙铁拐,神威凛凛,独不见柏月霞,不由一呆。 只听房内传出柏月霞幽怨语声道:“武少主一定要见我莫非有什指教么?” 武东山见柏月霞避不见面,心中异样难受,黯然一笑,道:“在下誓必寻回紫电剑擒来夺剑凶邪表明心迹。” 柏月霞答道:“令尊那面尚有碍难,我想少主始终也蒙在鼓里,何必为了我有伤父子之情……” 武东山面色大变,忙道:“姑娘怎有此想法,本帮与贵谷唇齿相依,谊如手足,怎会做下卖友求荣无耻之行。” 柏月霞发出幽幽叹息道:“江湖之内云诡波谲,人心险诈,难保令尊不受人胁迫,真要如我所料,少主未必有自全之策,武少主还是请回吧,夜深风寒,恕我不能相送了。” 武东山暗叹一声道:“日久见人心,在下就此告别了。”说着身形疾转迈步走出客栈,率着公孙华等人登骑如风奔去。 唐梦周与吕剑阳并肩立在店外,目送武东山黯然神伤而去,唐梦周道:“诡计得售,大功告成,你我亦可离去了。” 忽闻一声曼妙幽怨叹息声传来道:“两位少侠真个要离去么?” 唐梦周不禁一怔,转面望去,只见柏月霞罗衣飘飘,悄然立在门侧,眸中隐泛泪光。 白发老妪忽走入门外,附着唐梦周耳旁密语道:“老身还有事要向少侠言说,何妨入内稍坐。” 唐梦周只觉无法拒绝,望了吕剑阳一瞥,笑道:“不敢有违老前辈之命,请!” 白发老妪面现笑意,转身入内,道:“在少侠面前,不敢当前辈之称。”进入厅堂,随命属下布伏客栈上下内外以防凶邪潜入。 柏月霞微微一笑道:“两位请坐,容贱妾拜谢相助之恩。”说着盈盈福了下去。 吕剑阳唐梦周忙身形闪开,连称不敢。 白发老妪道:“少侠不知紫电剑对敝谷安危至钜,尤其谷主受人暗害,两足瘫痪,真气阻逆,非须紫电剑取得千年螭龙元丹无法救治,详情非一言可尽,不过少侠倘欲离去,可谓为德不终,此去无忧谷迢迢千里,途中难免无事,紫电剑若不慎又失去,非但我等一番心计俱成泡影,而且为敝谷带来无穷后患,尤其飞鹰帮武少主永不见谅。” 吕剑阳道:“傅前辈之言极是,贤弟岂可为德不终。”说着暗中用手扯了唐梦周后襟一下。 唐梦周知吕剑阳必有深意在内,犹豫无法作答。 吕剑阳道:“贤弟就应允了吧,反正同途,又不碍着贤弟什么?” 唐梦周点点首道:“时近午夜,姑娘与傅前辈请早安歇了吧!” 柏丹霞似掩不住芳心愉悦之情,绽出如花笑层,扶着白发老妪姗姗回房而去。 唐梦周剑眉一皱,目注吕剑阳止欲启齿。 吕剑阳忙道:“贤弟且慢责斥愚兄,须知武林之事莫不息息相关,或许无忧谷主双腿瘫痪与贤弟此行目的有莫大关连,岂可错失良机。”语声渐低。 唐梦周自觉初涉江湖,遇事尚须仰仗吕剑阳,遂不再言,但却急于寻觅邵宫虎及沙青云下落,不料途中遇事横生枝节陷入进退维谷之境,心中未免愧对恩师良友。 蓦地—— 屋面忽生起瓦块踩破碎声,接着生起重物跌仆瓦面骨碌碌滚了下来,由天井上横身摔了下来。 唐梦周身如电射飞出,一把接住,尚未瞧明此乃何人,接着又瞥见吕剑阳身躯一晃,仆咚倒地,便知有异,左掌虚空疾扬,烛光立熄,隐入暗中。 只听房内白发老妪惊呼道:“不好。”接着凳椅翻倒声起,倏即寂灭。 唐梦周隐在暗处不明其故,只感鼻中嗅入一缕极淡幽香,暗道:“莫非香中有毒。”猛生警觉之念。 须臾,只见两条黑影飞身掠入,手中各握着一柄寒光闪闪钢刀,嚓啦一声,一个匪徒煽燃夜行火折,亮起一道熊熊火焰,显出两人貌像。 唐梦周发现一双匪徒面貌狞恶凶狠,目中逼射慑人寒芒,只听一虬髯大汉怪笑道:“风闻柏春彦爱女人问殊色,你我千里跋埗虽未得剑,却可收之桑榆,亦不虚此行。” 另一匪徒凶目一瞪,道:“你我谁先拔头筹。” “猜枚赌胜。” “好,就此一言为定。”说着匪徒一掌震开木门,尚未跨入之际,另一匪徒手中火折忽被一股悠悠寒风吹熄,立时伸手不见五指。 虬髯匪徒道:“奇怪,风势不大竟会熄灭。”啪啦一声,又升起一道熊熊火焰,殊不知唐梦周已闪入房内。 一双匪徒先后跨入,只见白发老妪仆卧在壁侧,柏月霞斜倒在床沿上。 虬髯大汉口中啧啧称赞道:“真乃人间绝色,能在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禁欲火猛炽,目中射出邪淫光芒。 房内猛生一股强风,火光顿时熄灭,只听两声闷嗥几乎是同时发出,火光倏地一亮。 只见唐梦周燃着桌上红烛,虬髯大汉已身首异处,另一匪徒双足被砍断,血涌如注昏死过去。 唐梦周忙在杯中倒满一杯清水,自左手中指取下一物,在杯中浸了一浸,掀开柏月霞樱唇喂服咽下。 接在亦喂服了白发老妪一杯后,伸指点了断腿匪徒穴道,止住鲜血溢流。 只听柏月霞呻吟一声,睁眸醒来,见室中情状不禁花容失色一跃而起,道:“少侠,这是何故?” 白发老妪亦醒来倏地跃起,瞥见一双匪徒,大惊道:“此乃江湖败类,花中色鬼,良家妇女丧生他们之手屈指难数。” 手指虬髯大汉,道:“他名叫花中蜂荀星,另一人是花间浪子汤一风。” 唐梦周道:“既然傅前辈认出一双匪徒来历,不妨问明来意,在下尚须救人?”说着疾闪而出。 汤一风悠悠醒转,只觉双股奇痛澈骨,目光望去不禁脸色惨变。 白发老妪厉喝道:“汤一风,你奉何人所遣,从实说出还可饶你一命。” 花间浪子汤一风自知必死,与其吐实,不如硬充好汉,狞笑一声,道:“汤某瞧上了柏姑娘花容月貌,意欲与其成就好事,不慎被擒,有死而已何必多问。” 柏月霞闻言气极,伸掌一扬。 白发老妪喝道:“且慢,决非如此简单,俟少侠问他情由。”疾伸两指,点了汤一风双臂穴道。 片刻,唐梦周身形迈入,道:“傅前辈问明了么?” 白发老妪道:“此贼嘴硬坚不吐露。” “这容易!”唐梦周伸指点在汤一风胁下。 只见汤一风身躯急颤,张嘴大叫一声,面色大变,额上冒出豆大汗珠,只觉五脏六腑蠕动翻转,痛苦之感任铁打铜浇汉子也难禁受,颤声道:“汤某实说就是。” 唐梦周冷笑道:“不怕你不说。”两指飞落在汤一风“天府”穴上。 汤一风缓过一口气来,痛定思痛,惊魂犹悸,道:“我俩为一无名魔头收伏听命于他,此人命我俩来此探询柏姑娘失剑经过详情。” “此人现在何处?” “刻在距此二十余里外山谷中,查访五邪下落及飞鹰帮举动。” 唐梦周道:“此人来历姓名你可知情么?” 汤一风摇首苦笑道:“此人终年戴着一张人皮面具,面目阴骛,武功高不可测,我等属下谁也不知他真实来历姓名,尊驾等最好及早迁离,此人见我久久不返,必寻来此处。” 唐梦周略一沉吟,忽伸指疾点,汤一风气绝毙命,道:“汤一风恶行如山,擢发难数,死不为过。” 说时符姓老者如风掠入,躬身抱拳道:“蒙少侠赐药,老朽遵命将敝谷弟兄一一救醒,少侠一再伸手相救,无恩答报,今后如有差遣粉身碎骨不辞。” 唐梦周笑道:“谊属同道,些许微劳,不值挂齿,有劳将两具尸体清除,不可留下一丝可疑痕迹。”言毕又请柏月霞两人离房去厅内落坐。 柏月霞道:“那位吕少侠呢!” 唐梦周道:“今晚变生频频,不可不防,在下已命他们去往店外防护巡视。” 话声略顿,又道:“汤一风言说无名凶邪必来无疑,在下望姑娘等一行离开客栈觅一隐秘之处布下奇门可保无虞,独留在下一人在此客栈。” 符姓黑衣老者挟着尸体快步走出厅堂。 柏月霞凝眸想了一想,道:“为了贱妾之事,理应甘苦共尝,患难与共,何忍少侠一人独当。” 唐梦周笑道:“时间无多,姑娘请不要与在下争执。” 傅姓老妪道:“万一柏姑娘离开客栈途中遇上凶邪则应如何?” 唐梦周不禁一怔,道:“两位请上车吧!在下权充车把式。”说着连声催促。 金戟温侯吕剑阳在店外守护马车,唐梦周勿匆密嘱一阵,登车奔向官道左侧矮林山丘而去,车后四人疾奔相护。 吕剑阳与留下的无忧谷高手遵唐梦周之嘱作妥善安排。 四更将残,月黑无光,寒风啸掠,三家店郊外尘砂漫漫,落叶飘飞,荒野上不时送来鸟鸣狗吠,令人陡生寒栗恐怖之感。 蓦地—— 一条白色人影飘闪如风落在客栈前,在摇曳不停灯笼昏弱火光映照下,现出一面目森冷如冰,使人憎恶的面孔。 这人四顾了一眼,缓缓走入厅堂,只见一张八仙大桌上摆满残肴剩酒,杯筷凌乱,凳几倾倒,一个黑衣老者倒在地下目光灼灼,似不胜惊惧。 白衣人冷森森一笑道:“尊驾为何倒地不起,是何来历?” 黑衣老者道:“老朽符竹青,系无忧谷门下,在此与同门用饭之际,忽嗅入一股迷魂药香,倾倒在地,四肢顿时无力,神智却异常清醒,眼看着一双带刀人扑入房内………” 白衣人道:“房内住得有人么?” 符竹青道:“乃敝谷主爱女柏月霞及其乳母傅灵芝所住。” 说着,目光注视白衣人一眼,又道:“阁下是否就是花中蜂荀星花间浪子汤一风口中所说的主人么?” 白衣人心神猛震,目中迸射一抹杀机,右掌微翻,忽又冷哼一声道:“他们两人现在何处?” “死了,死得很惨!” 白衣人目光一变,道:“何人所杀?” 符竹青冷冷答道:“独手人魔冷飞!” 白衣人闻得冷飞之名,不由自主的身躯暗暗一震,道:“尊驾请将经过详情说出。” 符竹青黯然一笑道:“老朽身无隐秘,何况老朽留此也是奉命向阁下相告。” 白衣人大吃一惊,厉声道:“奉何人所命。” 符竹青道:“自然也是独手人魔冷飞了。” 白衣人由不得也感震惧了,喝道:“快说!” 符竹青道:“老朽先从失剑经过说起。”滔滔不绝叙出详情。 白衣人道:“夺剑之人是一蒙面人。” “不错!” “江湖谣传飞鹰帮与五邪沆瀣一气,表里为奸,夺剑一幕是故弄玄虚,意图混淆武林中人耳目。” “此项推断并非全然无稽空中楼阁之词,但总有水落石出之日。” “独手人魔冷飞何以和道在下必来此处,却又为何独留阁下一人在此。” 符竹青冷冷一笑道:“此乃荀星汤一风二贼吐露,谓他二人久久不回,阁下自必找来。” “他俩还说了什么?” “汤一风言说阁下来历姓名似谜,终年面戴人皮面具,武功高不可测,意图霸尊武林。” 符竹青沉声一笑道:“冷飞向不舆女流之辈交谈,询问老朽一切经过详情后,将老朽穴道制住,命转告阁下,他重出江湖目的是必须查明乾坤独叟王屋盲叟受何人残害致死,倘系阁下所为,誓不饶你活命。” 白衣人震颤了,目中泛出惊怒神光。 半晌,白友人才微微一笑道:“蒙尊驾见告,五衷铭感,在下为尊驾解开穴道如何?” 符竹青道:“这倒不劳费心了,冷飞说过他所用点穴手法,奇诡玄奥,恐天下无人可解何况天明时分穴道自解。” 白衣人不禁一怔,暗道:“冷飞好狂的口气!” 审视符竹青所制穴道及体内血行变化,果然是独臂人魔冷飞独门手法,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自觉这手法虽然奇奥,但并非不能解,却需费时不能一蹴郎成,犹豫须臾,冷冷一笑道:“尊驾何以不惧在下杀害于你?” 蓦闻屋面上随风送来一阴恻恻冷笑,白衣人不禁目光一变,身形穿出天井上,快逾奔电,只见一条黑影掠下屋面望荒野间奔去。 白衣人展开绝乘轻功追下,转眼杳失在夜色沉沉中。 厅堂之后忽闪出唐梦周,笑道:“符老,受惊了。” 伸指解开符竹青穴道:“在下耽心白衣怪人瞧出似是而非点穴手法,非但一番心机白费,而且恐符老无辜丧命。” 符竹青弹身跃起,笑道:“少侠算无遗策,料事如神,他何能加害老朽,但老朽并不畏死,如此才能震慑住白衣凶邪。” 唐梦周微笑道:“究竟姜还是老的辣,在下自愧不如,走,咱们去找柏姑娘去。” 两人双双穿出客栈外,飞掠赶至一僻静黄土丘谷,只见人马均圈在奇门禁制中,靠坐一株巨干桧树下闲话。 柏月霞目睹唐梦周符竹青返回,盈盈立起,道:“少侠回来了。” 众人纷纷立起,与唐梦周符竹青为礼。 唐梦周倏地仰身穿入车底,在暗槽中取下紫电剑柄悬玉玦,打量了一眼,交与柏月霞道:“玉玦望姑娘妥为珍藏,如遇机缘,或可参悟其中奥秘,剑诀分开,可免非常之祸,姑娘倘需使用紫电剑时,不妨推称蒙面人将剑送还,他志在玉玦并不希罕紫电剑。” 柏月霞接过,芳心中激动不已,眸露炽闪情焰,道:“幸亏遇上少侠,不然贱妾何以善处。” 说着嫣然一笑,又道:“天明再动身吧!就在此坐息片刻,也好恢复体力。” 唐梦周点点头一笑,只觉略感疲乏,遂坐下定息。 符竹青低声说明白衣人来店问话详情。 诸人闻听心中大感骇然。 白发老妪傅灵芝与吕剑阳絮絮谈论,似有什么争执。 唐梦周坐息了半个更次,睁目开来,天色仍是暗黑如漆,远处忽隐隐随风送来喔喔啼声,知天明不远,侧顾望去,只见傅灵芝仍不舆吕剑阳低声相谈,不禁笑道:“吕兄与傅前辈谈些什么?” 吕剑阳道:“傅前辈问愚兄独贤弟不畏荀星汤一风迷魂毒香何故,两贼毒香独门秘制与一般下五门贼徒所用不同,愚兄亦不得其解。” 唐梦周微微一笑,伸出左掌,道:“在下左手中指戴有扳指一枚,此指环乃大内异宝,功能辟邪、辟毒、辟火,而且具有解毒灵效,只一息尚存,将指环浸入水内或茶酒,服下其毒无不自解。” “大内珍宝!”柏月霞诧道:“少侠何从取得。” 吕剑阳笑道:“这就要涉及贤弟家世来历了。” 柏月霞唱道:“少侠讳莫如深,莫非对贱妾有所顾忌或不屑见告么?” 唐梦周微笑道:“在下姓唐草字梦周。” 叙出家世及涉身江湖经过详情,又道:“在下因与当今皇后系义姐弟,这枚指环乃皇后所赐。” 吕剑阳笑道:“愚兄迄未知贤弟是皇亲国戚,该死该死,难怪聊城县……” 唐梦周道:“不要多说了,再渲染附会,岂非使小弟坐立不安。” 傅灵芝道:“老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唐梦周道:“前辈有话只管说出。” 傅灵芝道:“我家姑娘欲拜少侠为兄,请勿拒绝。” 唐梦周料不到竟有此求,不禁愣住。 柏月霞凄然一笑道:“少侠不愿有贱妾这妹妹么?”语声幽怨,眸中神光令人不忍竣拒。 唐梦周道:“在下怎有此福分………” 吕剑阳忙道:“速准备香烛。” 一个黑衣汉子飞掠而至,在一块土石上插好香烛引火燃点。 唐梦周见香烛现成,知是早有安排,不禁望了吕剑阳一眼。 吕剑阳故作未见。 片刻间,唐梦周舆柏月霞已义结异姓兄妹,柏月霞只小了两月,她已偿心愿,春风迎靥 ,笑意盈盈。 晴空万里,阳光普照,却掩不住九月西风透骨寒凉。 黄叶飘飞,漫漫烟尘中只见一辆马车遥随零零落落人骑缓缓驰抵大名城垣外。 忽见一青衫汉子手持拜帖高声道:“赶车大哥,劳驾面呈姑娘。” 车把式道:“阁下是何人所遣?” “武少主!”青衫人言毕抱拳一拱转身走去。 车把式将拜帖递入幕内,只听柏月霞道:“带子巷百龄客栈。” 一行人车到达百龄客栈,只见这家客栈高墙大院,气派不凡。 忽闻一声哈哈大笑道:“姑娘驾到,学生早自奉命到此恭候多时了。”万象秀才公孙华在内抢步迎出,身后紧随着店主。 车帷一掀,傅灵芝掺着柏月霞步下车来,柏月霞面戴一层薄纱,吐出银铃语声道:“有劳先生带路。” 公孙华满面含笑领先而入,穿过二进厅堂,由左侧月洞门入内呈显一片花木扶疏院落, 丹桂飘香,馥郁清芬沁人心脾。 向阳一列厢房,楹柱涂朱,落地雕花长窗,楹木镂有春秋人物廿四孝,琢刻甚工,栩栩如生。 房中一间宽敞大厅,陈设典雅,爽朗明洁。 柏月霞姗姗走入,冷冷说道:“有劳公孙先生转达你们少主代我面致谢意。” 公孙华堆着满面笑容,道:“不敢,咱们少主说如有款待不周,还请见谅,少主原意接待至本城一富绅府第内下榻,却因丧居恐忤撞姑娘,致临时改在百龄客栈。” 柏月霞道:“是司徒鸿府上么?” 公孙华不禁面色一变,道:“姑娘怎知?” 柏月霞道:“死者是谁?” 公孙华道:“是一名武师,名唤江成栋,饮食不慎暴疾而亡。” 语声略顿,又道:“少主片刻后来此拜见姑娘。” 柏月霞道:“不必了,烦面告武少主,贵帮大难当头,这两日应谨防一二。” 公孙华不禁心神大震,忙道:“姑娘必有所见,可否见告学生。” 柏月霞冷冷一笑,即将昨晚武东山自三家店离去后,荀星汤一风及独手人魔冷飞,白衣怪人相继来临景物相继取出。 公孙华目露骇然之色,忙道:“独手人魔冷飞仍在人世么?”立即躬身告辞。 柏月霞道:“恕我不能恭送了。” 公孙华出得百龄客栈,仓皇奔回大名分堂。 唐梦周吕剑阳已恢复原来面貌、青衫飘飘走入独院。 月洞门内符竹青迎着,含笑躬身道:“少侠到了,姑娘正在守候两位到来咧!” 一株参天古木上,浓荫密叶中隐着一条身形,窥见唐梦周形像,诧道:“怎么是他!” 只听唐梦周道:“我住在二进左侧,武东山片刻即至,贤妹不妨虚与委蛇,使他摸不清贤妹意向,愚兄欲小睡片刻,俟武东山离去后,你我再作去留之计。” 随即唐梦周告辞而出,与吕剑阳并肩慢步,指点本园景色。 两人分住二进厅内左右厢房,但吕剑阳偕随进入唐梦周居室,忽瞥见案头盌底镇着一折叠好纸笺。 唐梦周面色微变,伸手迅忙取出,只见上书:“唐贤侄亲阅。” 吕剑阳一见立即闪开。 唐梦周目露惊疑之色,暗道:“此是何人所书,用炭墨书就,匆忙潦草………” 迅忙展开,笺内留字:“见字速往小西门城楼外密林内晤面,下款冷飞!” 他目中神光一亮,面露喜容道:“原来是他老人家。” 纸笺立搓皱成团塞入怀中,与吕剑阳笑道:“小弟需见一位世交长辈,去去就来,吕兄费神防范宵小。”说着疾闪而出。 唐梦周问明路人小西门路径,迳自循路快步迈上城楼,其时承平日久,守卒俱无,只见城外一片密林,忖道:“是这里了。”察明附近并无人踪,纵身一跃飞落城郊,疾如离弦之矢,掠入密林。 但闻一熟稔苍老语声道:“贤侄别来无恙!” 唐梦周循声望去,只见独手人魔冷飞坐在树底含笑凝注着自己,忙快步奔近,拜伏在地。 冷飞双眉微皱,右臂一伸将唐梦周扶起,道:“贤侄为何行此大礼?” 唐梦周道:“授艺之德,无日或忘,前辈去后,晚辈思念不已,前辈别来可好!” 冷飞笑道:“老朽自分与江湖绝缘,却为了一事反重出武林。” 唐梦周道:“莫非为了乾坤独叟王屋盲叟之死,晚辈也是为此?” 冷飞闻言愕然道:“老朽不明白贤侄为何涉身江湖是非中,风闻有人假冒老朽之名,但一见贤侄立即恍然大悟。” 唐梦周俊脸一红,道:“晚辈有不得已隐衷。” “你说说看。” 唐梦周遂将访友归来,在黄河渡口为强风所阻,酒店中马天祥高麟身旁革囊失窃经过,以及此行详情叙出。 冷飞不时眉飞动容,一脸惊喜之色道:“世事无常,不料你竟遇上邵宫虎老儿。” 随即正色道:“邵老儿智计多端,绝不会遇害,想是为了重大之事不告离去………”说时闭目沉思。 良久,冷飞才睁开双目,呵呵一笑道:“其中道理老朽明白了。” 唐梦周诧道:“老前辈明白什么?” 冷飞莞尔笑道:“你不必多问,反正邵老儿死不了,既然有你在此,一切照你原定之计而行,老朽亦无须留此。” 语声一顿,又正色道:“柏月霞这女娃儿贞慧贤淑,你不可辜负她。” 唐梦周俊面一红。 独手人魔冷飞哈哈一笑道:“你我太原府再行相见,老朽去找找离恨生究竟有无其人?” 唐梦周道:“老前辈并未瞧见那幅墨绘水山,何能寻到离恨生。” 冷飞道:“邵老儿瞧过了图没有。” 唐梦周道:“见过了!” “那就好。”冷飞双眉一耸,目中神光逼射,道:“找到了邵老儿还怕找不到离恨生么。”话声落一鹤冲天拔起,穿空如飞,瞬眼杳失在林木蓊翳中。 唐梦周只觉此老实乃性情中人,武林中称他人魔未免形容过甚,其实冷飞不愿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独具癖性,行事南辕北辙,但却殊途同归,即因其行事为人,落落寡合,是以称其迹近魔道,故有此称。 突闻唰啦声响,树枝中分,一条庞大身影电泻而落,却是独手人魔冷飞去而复返。 冷飞笑道:“老朽尚有一物相赠。”取出一张人皮面具,接道:“昔年武林中有一怪杰摩云神爪孙道元,威震大江南北,武功极高,自命侠义,遇事诋毁老朽,也是老朽一时好奇,找上门去,却发现孙道元做下不耻恶行,令人发指,老朽破门而入与其拚斗三日三夜,结果死在老朽追魂三剑之下,武林中人并无人知之,其后盛传孙道元已归隐世外。” 唐梦周虽不知所指,但面色恭谨道:“老前辈全其誉望,不因其死而讥,实令后辈钦仰。” 冷飞笑道:“贤侄很会说话,其实老朽用意却不在此,何必为了孙道元惹起祸端………”继又道:“这人皮面具就是孙道元!” 唐梦周不禁心神一震。 冷飞道:“贤侄用此假冒孙道元可使凶邪自乱,自然老朽不禁你以冷飞九绝神针,双管齐下可收奇效。” 说着又取出一双手套,指端嵌犀利指爪,接道:“老朽传你摩云神爪!” ---------------------------------------------- wavelet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第 六 章 唐梦周返回百龄客栈已是午后,金戟温侯吕剑阳枯坐房内似在守候唐梦周返店神情微现不安,杯酒自饮自酌。 吕剑阳一见唐梦周返转,不禁喜上眉梢,道:“愚兄认系贤弟遇上强敌,罹受困厄,如今回来愚兄也就放心了。”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武东山来了么?” 吕剑阳点点头,道:“坐了片刻,即因独手人魔冷飞及白衣怪人似极受震惊匆匆告辞而去,愚兄适在店外眺望,无意窥听得公孙华及一匪徒在门首言语,公孙华谓夺剑一事乃嫁祸江东之计,独手人魔冷飞现踪亦是混淆武林中人耳目………” 唐梦周面色微变,道:“如此说来,公孙华是不信符老之言了,此人终是祸害,不如及早除去为妙。” 吕剑阳道:“公孙华请武东山强留柏姑娘,以便在无忧谷手下采出隐秘。” “此事柏姑娘知道了么?” “知道!”吕剑阳道:“是愚兄暗告柏姑娘亟谋设法阻止。” 唐梦周略一沉吟道:“吕兄请转告柏姑娘严令属下不得外出,小弟前往大名分堂一探。”说着飘然走去。 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熙攘,来往不绝,唐梦周飘然走向司徒鸿居处,发现这条街上来往多半均是江湖豪雄之辈,公孙华与一双飞鹰帮高手站在门前低声谈话,眼神阴骛不时注视来往江湖豪雄中。 唐梦周暗道:“看来武林中人物知司徒鸿实即为飞鹰帮太原分堂了,故公孙华无须隐秘” 蓦地传来一片急马狂奔蹄声,只见两匹骏马风驰电掣而来,骑上人伏在鞍上似受了重伤,鲜血洒飞,过往路人惊叫出声,纷纷走避。 公孙华突面色一变,与一双匪徒飞身跃出,抓住缰绳一带勒住马奔之势。 为首一骑是一黑衣大汉,陡地滚下鞍来摔落在石板上,口中冒出如泉鲜血,双目怒睁,已是奄奄一息。 后面骑上人耳鼻被割,鲜血污染面颊,分外狰狞恐怖,他那双臂亦被拧折,肩部沁溢殷红血迹。 公孙华面色大变,喝道:“你等为何如此?” 耳鼻被割匪徒断断续续在口中吐出:“独手人魔冷飞!”惊恐已极。 公孙华闻得冷飞之名,更是一惊,怒道:“你未看错么,此人确是冷飞。” “属下保留得命在,就是冷飞欲借属下之口转告少主,他如查明紫电剑倘与本帮有涉,本帮立有非常之祸。” 公孙华大惊,示意一双匪徒速带往内面。 唐梦周知是冷飞临去之际有意露面止息疑诼,以解无忧谷困境,暗暗钦佩不已,忖道:“此老古道热肠,令人怀念感佩。” 窥查大名分堂之念立消,突感肩头被碰撞一下,心中一惊,回身一望,只见是吕剑阳低声道:“走,你我速回客栈去。” 唐梦周即知有异,忙道:“莫非又有什么变故不成?” 两人转入暗巷,吕剑阳道:“符老为人掳去。” 唐梦周大惊失色道:“符老功力已臻上乘,如何被掳,难道无人察觉么?” 吕剑阳道:“符老独自在院中徘徊,忽有一老叟走入自称为客店帐房,似手持书卷与符老瞧,符老竟与此人走出院外,适傅灵芝前辈立在廊下,见状心疑,追踪而出,只见天井中遗存一册书,傅前辈拾起,只觉一缕腥恶浓香入鼻,不由头目沉迷,忙抛开书册,返身与柏姑娘说了几句,腾上屋面追踪而去。” 唐梦周闻言就知情况急变,舆吕剑阳急急赶间店内。 柏月霞坐在房丙如坐针毡,一见唐吕二人进入,宛如大旱见云霓喜形于色,道:“梦哥,小妹与你同行,如不救回符老,则全功尽弃。” 唐梦周摇首道:“贤妹断不可同行,仍留在店内以免武东山起疑,在下猜测符老被掳绝非飞鹰帮所为。” 柏月霞忧形于色道:“小妹不去,只恐梦哥不知傅嬷嬷留下的暗记无法追踪,这样吧………”娇声唤道:“沈老!” 廊外闪人一貌像威武修长青衣老者,躬身施礼道:“姑娘有何吩咐?” 柏月霞道:“你同少侠追踪匪徒,傅嬷嬷暗记想必你熟记于胸,不可出错。” 青衣老者道:“属下遵命。”回望了唐梦周一眼,接道:“少侠请遥随老朽。”箭步跨出厅外,腾上屋面,察明傅灵芝去迹,疾闪掠去。 唐梦周遥随青友老者疾掠出城外,追上并肩而行,道:“傅前辈是由此取径么?” 青衣老者忽手指一干枯木上,道:“在这里了?” 唐梦周只见树干上现出一飞舞龙形,系傅灵芝飞龙铁拐拐首猛力撞击而戍。 青衣老者道:“这龙飞方向即循踪寻去自可找到贼人巢穴。” 此刻,已是夜幕低垂,四野苍茫。 两人循迹扑去,远处云树丛中隐现一幢庄宅。 唐梦周低声道:“符竹青与傅前辈恐陷身此宅,沈老速速藏起,容在下一人潜入。” 青衣老者道:“少侠小心了!”身形疾闪隐去。 唐梦周犹豫了一下,掠人群树丛中取出人皮面具及手套戴上,形像大变,缓步向庄宅走去。 猛感身后一阵急风袭来,迅疾侧身一让,只见一只巨獒扑空落下。 巨獒一扑成空,反身目露凶光,张嘴欲吠,唐梦周右掌如电光石火抓住獒头。 只听一声轻微弱闷噑,唐梦周已抓断巨獒颈骨,横尸在地。 唐梦周疾掠腾起,翻入庄墙,只见墙角一间矮屋内隐现灯光,悄然无声落在窗前,只见两个壮汉对坐喝酒谈天。 但闻一人道:“胡香主计诱无忧谷符竹青手到擒来,想不到那老虔婆发现追踪到此,老虔婆神勇力猛,被他连伤三人,终于众寡不敌,力拙成擒。” 另一人道:“咱们似与无忧谷并无仇怨,为何将那符竹青擒来。” “此间盛传无忧谷一行在三家店遇上独手人魔冷飞及白衣怪人,想想那独手人魔冷飞已死去多年,白骨成灰,何来冷飞重现江湖,咱们主人心疑符竹青所言不尽不实,必有重大隐秘。” “符竹青吐实了么?” “未曾,符竹青所言与外传一般无二,主人不信,现在大厅施用毒刑。” 二人正谈之际,忽窗外涌入一股狂风吹熄灯烛,眼前一黑,猛感后颈为锐利指爪嵌入,奇痛澈骨。 只听一森冷如冰语声道:“宅主人是何来历。” 两人闻声不禁胆寒魂飞,又无法窥见来人面目,颤声答道:“敝上名文啸岑。” 唐梦周低笑道:“好雅的名字,是何门派。” “武林人称霸剑毒刀就是,此宅系借用,我等来自中条。” 唐梦周腕底一沉,两人眼耳口鼻中鲜血齐涌,伏尸在地,抓起两尸放在隐暗处。 他望也不望一眼,飘身闪出,判明大厅方向,疾行如风而去,行近大厅不远,两条黑影倏地横身拦住。 唐梦周怎容两人出声,两手飞点而出。 两人只觉眼前一黑,仰面翻倒在地。 路无拦阻,唐梦周掠在大厅外门侧觑内面,不禁发指,只见一四旬开外面目阴沉锦袍中年人端坐厅上,旁立、一貌相猥琐老者,符竹青及傅灵芝俱捆在圆柱上,目中逼吐怒火,强硬不屈,在二人面前烧起一盆炽红的炭火,煨烧了两支烙铁,另放有一铁桶不知内放何物。 面目阴沉中年人双肩分插着一剑一刀,显然的是那霸剑毒刀文啸岑。 只听文啸岑阴恻侧冷笑道:“符竹青,你我无怨无仇,只要你吐出实情,文某定将两位以礼送出。” 符竹青面色森厉,大喝道:“老朽所言都是实情,阁下不信也是枉然。” 文啸岑道:“冷飞已死多年,怎么又冒出一个冷飞来,你坚不吐实,别怨我文某心辣手黑,胡香主。” 貌像猥琐老者走出,道:“属下在。” 文啸岑道:“用刑!” 老者怪笑一声,迅疾抓起一支通红烙铁。 忽闻一声断喝道:“且慢!” 厅外突疾逾飞鸟般掠人一条矮小身影,现出一秃额尖颔双目炯炯如电矮子。 文啸岑立即面露笑容,抱拳道:“索兄前来必有重大事故。” 矮子一望符竹青傅灵芝两人,道:“文贤弟,独手人魔冷飞真现踪大名了。” “真的!” 文啸岑瞠目一怔。 “怎么不真,索某亲目所睹,冷飞身手犹胜当年,一击重伤两名飞鹰帮高手,他不取两人性命目的是放回活口转告武东山份不容紫电剑落在飞鹰帮手内。” “索兄,看得真切么?” 矮子道:“近在咫尺,他就烧成灰索某也认得出来。” 文啸岑如跌入万丈永渊中,奇寒透骨,半晌说不出话来。 老者道:“启禀主人,这两位如何发落,依属下之见,一不做二不休,赐他们一个全尸吧!” 语声方落,门外突响起一声怪叫道:“放狗伤人小辈还不滚出来舆我老人家回话?” 文啸岑与矮子面色一变,抢步掠出厅外而去。 厅内老者突感胁下一冷,眼前立黑倒地,手中烙铁脱手飞出。 傅灵芝目睹一面色苍白如纸,目中精芒如电青衣老人疾现,迅疾无比裂断两人捆索,震开穴道,低声道:“两但速藏隐处,等候在下。” 符竹青傅灵芝听出是唐梦周语音,心中大喜。 只见唐梦周虚空扬掌,大厅灯火悉灭,身形飘闪如电掠出厅外。 霸剑毒刀文啸岑与矮子发现园中静悄悄地一无人影,情知有异,只见厅内灯火一灭,心神骇震猛凛,只见一条人影疾闪而出。 矮子察觉那人并非独手人魔冷飞,心中一块大石方始落下,大喝道:“尊驾何人,夜闯私宅却是为何。” 唐梦周冷冷一笑道:“原来两位竟是杀人越货见不得人下五门鼠辈,我老人家路经此处却无意撞上。” 文啸岑怒道:“尊驾休佯装疯言疯语,直说来意便是。” 唐梦周两目一瞪,道:“我老人家不是说过路经偶过么?” 矮子大暍道:“索某两人并非无名之辈,容不得尊驾在此撒野。” 唐梦风冷冷一笑道:“你说说看,只要两位名头高过老朽,从此老朽不在武林中露面。” 矮子阴恻侧笑道:“尊骂可曾听说过武林中有位矮丧门索镇西么?” 唐梦周冷冷答道:“略有耳闻,另一位想必是霸剑毒刀文啸岑了,两位虽小有名儿,但在老朽眼中却不屑一顾。” 文啸岑倏地双臂一振,铮铮两声,撤出一剑一刀,长剑寒光闪闪,锋芒犀利,用上好缅钢铸成,刀身泛出蓝汪汪光华,不言而知淬有奋毒,冷笑道:“尊驾认出文某来历,想必亦非无名之辈,尊驾请亮出兵刃吧!” 唐梦周摇首目光蔑视,道:“老朽一双肉掌接你几招。” 文啸岑大喝一声,长剑疾挥一招“飞瀑流泉”,剑芒啸闪中,幻起漫空剑影,霸气森森,左手毒刀疾如电奔斜劈而出,一剑一刀,由不同方向攻出,无异两人合击,配合严谨,委实奇妙玄奥。 唐梦周振吭发出一声清澈长啸,双掌疾攻而出,腾挪扑抓身法奋奥,竟在刀光剑影中穿隙雷厉电闪攻向文啸岑。 交手十数招后,文啸岑觉出遇上劲数,目露惊容。 索镇西似已瞧出来人武功路数,面色一变,暗暗惊呼出声道:“尊驾莫非是摩云神爪孙道元。” 文啸岑闻听来人是摩云神爪孙道元,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手中缓得一缓,却被唐梦周一式“分光掠影”夺下毒刀。 只见文啸岑一鹤冲天拔起,弹身疾射出十敷丈外,唐梦周也不追赶,毒刀“断波分流”疾划而出。 蓝光疾闪划过矮丧门索镇西腰腹。 索镇西闷哼一声,面色惨变,双手护住腹部,身形摇晃踉舱倒退了两步,目露怨毒光芒,惨笑道:“尊驾为何如此狠辣。”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你可听说过老朽手下几曾有得以逃生之人么?” 索镇西道:“那么尊驾何以容文啸岑逃去。” 唐梦周冷笑道:“如非你喝破老朽来历,他能见机逃去么?” 索镇西目中神光忽转黯淡,口中溢出一股黑血,双手倏放仰身倒地,腹腔脏腑溢出,惨不忍睹。 唐梦周怜悯地注视索镇西一眼,提着毒刀迈入大厅。 火光一闪,符竹青已燃亮了灯烛,道:“多谢少侠解救。”却瞥见唐梦周形貌,不禁愕然瞠目。 傅灵芝皱眉笑道:“原来少侠系摩云神爪传人。” 唐梦周摇首笑道:“前辈不要胡猜,孙道元与在下毫不相涉。”说着伸手震开了那面目猥琐老者穴道。 老者一跃而起,见唐梦周手中毒刀上不禁骇然色变。 唐梦周喝道:“你数那一帮派香主。” 老者面色惶恐道:“老朽乃湘西巫毒教香主。” 傅灵芝恍然笑道:“巫毒教不过愚弄无知乡民的邪教,以符水迷魂香用来巧欺诈骗,势力仅湘西数县一隅之地,想不到霸剑毒刀竟是巫毒教主。” 老者苦笑道:“文啸岑欲取得紫电剑扩充巫毒教势力,与各大门派相抗扬名武林。” 唐梦周道:“文啸岑现逃往何处?” “多半逃往飞鹰帮大名分堂,他与武少主交情颇笃。” 唐梦周立起一刀,老者一颗六阳魁首飞出丈外,喝道:“走!” 三人先后穿出大厅,如风奔去。 天色甫现曙光,飞鹰帮分堂三进厅左侧厢房灯光忽熄,呀地房门开启,武东山快步走出,面目赤红似是一夜未睡,走向对面门前击指轻敲,唤道:“公孙先生!” 一连唤了数声,并无回音,心中顿感不吉,叭的一声震开了房门疾闪入内,只见公孙华直挺挺地横躺在榻上。 武东山神色暴变,定睛望去,只见公孙华喉结上显出九点粟米大小血珠。 不言而知,公孙华丧命在独手人魔冷飞九绝神针之下。 武东山不禁胆战心寒,暗道:“冷飞,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高声喝道:“来人呀!” 立有三黑衣汉子飞奔掠入,见状骇然呆住。 武东山道:“快唤司徒堂主来见我。” 一黑衣匪徒转身向门外奔去。 武东山检视窗门,并未发现冷飞从何处进入,大名分堂戒备森严,独手人魔冷飞如人无人之境,这是何等惊人之事,武东山面色铁青,忖道:“昨晚冷飞要找上自己………”由不得头皮一阵发炸……… 那传唤司徒鸿的黑衣劲装匪徒,仓皇奔间禀道:“少主,司徒香主亦遭毒手暗害了。” “什么?”武东山神色大变,厉声道:“也是冷飞老贼所为么?” 匪徒摇首道:“不是,少主一瞧就知。” 司徒鸿住在五进内院中,武东山尚未跨入门槛,却已听得内眷抢天呼地嚎啕大哭。 武东山只觉飞鹰帮大祸临头,暗叹一声道:“一念之差,悔恨莫及。” 司徒鸿死在房内地板上,衣裤被利爪撕裂,脸颊胸股等处各有显明血槽,皮裂肉翻,狰狞骇人。 武东山面色苍白如纸,额角目出冷汗,暗道:“天啊,飞鹰帮难道要葬在我武东山手中么。”急急出外,命人传讯总坛,一面命大名分堂人手分批暗撤。 却见一名手下飞报:“霸剑毒刀文啸岑拜望少主。” 武东山双眉一剔,道:“有请!” 霸剑毒刀文啸岑快步走入大厅,神色激动不安。 武东山迎着含笑道:“文兄到来有何见教!” 文啸岑拉着武东山低声道:“文某意欲暗中相助少主一臂之力,怎奈事有舛错,是以赶来相告。” 武东山怔得一怔道:“怎么事有差错在下不明。” 文啸岑干咳了一声道:“文某命人前往百龄客栈诱擒无忧谷高手符竹青………” 言尚未了,武东山不禁面色大变,眼神威棱慑人,冷笑道:“这就是文兄的不对了,无忧谷与敝帮交情并非泛泛,何况柏姑娘一行系在下接待,文兄竟在敞帮地面行事,敢是轻视本帮无人么?”声色俱厉。 文啸岑不料武东山说反脸就反脸,忙道:“文某并无加害符竹青之意,只是疑心符竹青在三家店遇上独手人魔冷飞之说恐系故弄玄虚………” “胡说,本帮两位高手亲眼目睹冷飞并罹受重伤,看来文兄存心与本帮为敌了………” “少主何以如此含血喷人。”文啸岑目蕴怒光,道:“你我相交不恶,文某只是想暗中相助一臂之力。” 武东山冷笑道:“敝帮被陷以莫须有之罪,风风雨雨处于不利困境,文兄此举无异推井落石,过桥抽板。” 文啸岑佛然色变,掉头就走。 武东山暍道:“慢着!” 文啸岑回首怒道:“你我话不投机,文某不如告辞,难道武少主要强留下文某。” 武东山鼻中冷哼一声道:“这倒不是,符竹青现在何处。” 文啸岑道:“为摩云神爪孙道元救走。”言毕快步离去,自此巫毒教与飞鹰帮结下了不解之仇。 武东山面色铁青,高声喝道:“备马!”快步走出门外,一跃上骑,挥鞭疾驰,抵百龄客栈行至月洞门首。 突闻一声沉暍道:“武少主请留步。” 一青衣老者横身拦住,道:“我家姑娘心情不爽,不愿见客。” 武东山长叹一声道:“看来柏姑娘与在下误会已深了。” 青衣老者沉声道:“武少主心中明白就好。” 武东山仰天长吁了一口气,似胸中积郁难舒,黯然一笑道:“相见争如不见,这样倒好,事情总有水落石出之日,到时在下自会前去贵谷,向柏姑娘请罪。” 青衣老者道:“老朽奉劝武少主一句不当之言,我们姑娘视武少主无异不共戴天之仇,既然成了仇仇,武少主不如断了这片盲目相思。” 武东山微微一笑道:“千错万错,总属我武东山错,错在存了一分私心,但无害于贵谷,更伤害不了柏姑娘,无奈棋差一错,故满盘俱输,为赎罪愆,在下不惜开罪各大门派,更与巫毒教主霸剑毒刀反脸成仇,这些话阁下必听不入耳,但在下非说不可,总之在下非要向诬害飞鹰帮之人讨还公道不可。” 青衣老者冷冷答道:“这是你武少主自己的事,恕老朽无法置喙。”说着略一抱拳退身隐去。 武东山有心想与柏月霞见上一面,却没这份勇气,踟躇了一下,转身怀着一腔怅惘走出。 百龄客栈一进门是片平整空旷的大院,两面檐下空处可供来往旅客寄放车马什物。 突由店外走入三个怪人,均身着一袭土黄色长衫。肩带兵刃,居中一人头大如斗,短发浓眉,环眼狮鼻掀唇,露出一口夹黑扳牙,目光如炬,炯炯慑人。 左首一人两颜高耸,瘦骨嶙峋,双眼眯成一线,但开阖之间精芒逼射。 另外一人品貌狞恶,眉心更长一钱大黑痣,更平添了几分阴森。 三人各牵着一匹高大黄马走在空旷土院,店伙奔出,哈腰笑道:“三位爷台,小店住满了,请光顾别家吧!” 中立黄衣人面色一变,道:“不成,咱们住定了,你不妨设法誊出一间。” 店小二一脸苦笑,正巧武东山走出,见状冷笑道:“天下竟有此强横霸道之人,大名府又不是仅此一家客店,为何强要住此,三位想必别有居心吧!” 中立黄衣人大喝道:“尊驾何人?我等之事岂是尊驾能管得了么?” 武东山冷笑道:“看三位穿着长像定是黔灵七星帮外五堂飞巡三使郑玉彪黄熊飞江珠老师么?天下事天下人管,尤其大名府并非七星帮地面,谁说在下不能管。” 中立黄衣人面色微变,道:“阁下能认出郑某等三人,想必来历不凡,可否见告?” 武东山道:“不敢,在下武东山。” 三黄友人面色一惊,郑玉彪道:“原来是武少主,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等来此为的就是找武少主。” “找在下为何?” “紫电剑!” 武东山放声大笑道:“三位找错了主啦!本帮无意紫电剑,亦未参与其事,因何为了无稽之言盲目寻衅。” 郑玉彪面色一沉,厉声道:“武少主,须知无风不起浪,人言凿凿,显然少主与五邪表里为奸,设下釜匠抽薪之计,图混淆武林中人耳目,其实暗中遣人劫取紫电剑,一面可解救无忧谷之危,更可博取美人芳心,一举两得,无奈紫电剑乃本门上代祖师遗物,必须取回,希武少主能明识大礼,将紫电剑交与郑某,以息千戈。” 武东山这几日忧郁太过,又周上七星帮飞巡三使公然为难,胸中怒火如泼沸油,顿时发作,大喝一声,双掌交叉击出一掌,力道强猛,宛如雷奔,攻向郑玉彪。 掌至半途,郑玉彪瞧出势道奇猛,由不得飘后三尺,但黄熊飞江珠疾伸右臂,掌力斜出 各攻出一掌。 那知掌风一接,蓬然大响,劲势猛漩,竟将黄熊飞江珠两人不由自主地牵得身形踉跄 郑玉彪不禁大惊,左手疾扬打出一片寒芒,右手七星锏奇诡无比攻向武东山数处要害重穴。 七星帮飞巡三使武功不凡,一霎那间互相配合攻势狂猛,疾如怒风骤雨。 武东山一掌震开了郑玉彪打来暗器,双掌交错挥攻,以一敌三,毫无惧色,嘴角泛出森冷笑容。 这时客栈门外可见甚多武林豪雄伫立远处旁观,唐梦周亦负手立在远处,忽感手掌内被塞一物,身后起了一阵微风,不禁一呆,迅回身一望,只见一条人影疾闪而杳。 唐梦周尚未及舒掌,场中胜败已分,武东山怪异掌势将江珠震飞起二丈多高。 郑玉彪心中大惊,忙道:“风紧扯活。”与黄熊飞穿空拔起,翻出墙外。 江珠身形疾落,张嘴喷出一口鲜血,目露怨毒之色,狞笑道:“武东山,我七星帮与你誓不两立。”说着弹身疾窜逃去。 武东山也不追赶,面色寒冷如冰,慢步走出客栈,心头如压一块大石。 唐梦周急舒掌心,只见是一纸团,背人偷视,纸上仅寥寥数字:“欲知沙青云下落,速问黄熊飞。 ” 心头不觉一震,急飘身外出,大街行人车马不绝如缕,却不见七星帮飞巡三使何去何从,暗道:“这人是谁?他为何知我急于寻觅沙青云行踪。” 他只觉事态渐渐严重,自身隐秘除了寥寥数人外无人知情,此人为何知之,暗道:“莫非是他老人家么?” 脑中不由幻出独臂老人冷飞模样,他与沙青云虽是萍水相交,但宛然如数十年莫逆知己一般。 于是,他想到七星帮不会甘休,而武东山也不致就此罢手,绝不能处于挨打地位,必须先发制人。 是以唐梦周断定武东山此刻已赶回大名分堂,遣出侦骑获觅七星帮匪徒潜踪之处。 唐梦周不由自主地望司徒鸿寓邸走去。 未入巷口,一阵急马蹄声入耳,只见五骑如飞掠过身侧疾奔而去,瞧出那是飞鹰帮徒,毫不思索转身尾随而去。 但大白天里行人众多,他不敢施展身法,距离竟是愈拉愈远,出得城外,五骑已远在五六里外,荡起一片弥漫滚尘。 官道上行人不绝如缕,逼使唐梦周不得不择官道旁麦田小径而行。 蓦闻寒风阵阵送来中隐约有金铁交击及喝叱怒骂声,不禁一怔,停步凝耳倾听,只觉是面向一片密林中传来,他不知为何心念一转,舍弃五骑不追,却步向密林掠去。 身至临近,金铁交击喝叱怒骂声浪愈加清晰,唐梦周发现林周附近有劲装黑衣身影巡走 ,迅忙掩蔽身形,小心翼翼逼近,潜入林内。 这片林木密压压地广袤十里,连枝接柯蔽空不见天日,唐梦周发觉林内尚有伏桩,遂鹤行鹭伏避开,急取出人皮面具手套戴好潜入。 渐渐隐隐可见刃光电闪,唐梦周迎面一望近身之处一株参天巨干上似无匪徒潜身,迅疾两肩微振,潜龙升天拔起,揉上树颠,投目下望,只见林内呈现数十丈方圆空旷草地上十数对江湖人物捉对厮杀,刀光刃电,腾挪如飞,拚搏猛烈。 唐梦周分辨不清孰正孰邪,亦瞧不出双方人物是何来路,地面上倒着七八具尸体,死状厥惨,只看出双方武功均非庸俗,一招一式莫不玄奥精奇,而且凌厉歹毒,无不欲制对方死命。 时近黄昏,暮瞑入眼,双方拚搏愈更猛烈。 须臾—— 突先后腾起数声凄厉惨噑,显然双方均有伤亡,却形成以众凌厉局面。 唐梦周瞧出一个蒙面瘦小黑衣人以一敌三,真力似不继,被迫得守多攻少,险象环生。 蓦地—— 一个披发大汉发出一声震天狂笑,左手两指点中黑衣蒙面人,迅疾挟在胁下,高声道:“日出之际老地方见。”说时身形腾起穿向林外而去。 唐梦周目光锐利,瞧出披发大汉貌像狞恶,决非善良之辈,黑衣蒙面人落在他手中恐备尝凌辱,侠义之心暗生,弹身追去。 出得林外,披发大汉身法加疾,掠向一幢孤零零茅屋而去。 唐梦周不欲即时追上,似欲辨明双方来历何事结怨后再出手不迟,是以不即不离暗暗蹑随。 只见披发大汉落在茅屋前,推门进入,火光一亮已燃着一盏油灯。 唐梦周悄无声息落在窗外,由窗隙内望,昏黄灯光下只见披发大汉将黑衣蒙面人平放在草榻上,落指如飞又点了十数处穴道,面泛淫邪得意阴笑,不禁心头一震,但觉披发大汉点穴手法极为独特高明。 披发大汉狂笑道:“你终于落在某家的手中。” 说着右手疾如鹰爪朝黑衣蒙面人胸前一抓,只听一声裂帛声响,现出一迷人胴体,欺霜压雪,菽乳高耸,沟股萋迷,左手扯去蒙面纱巾,露出一张姣好面庞,只是杏眸圆睁无法出声。 唐梦周即知是什么事了,胸中热血沸腾,但恐一击不中淫徒逃去之际杀害此女,悄然退后三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窗扑入。 蓦闻一声凄厉叱声道:“恶贼,你敢凌辱姑娘………” 唐梦周倏地弹身穿窗扑入,哗啦声响,两手拾指已嵌入披发大汉后胸,劲力沉猛。 披发大汉发出一声凄厉惨噑,横尸在榻前。 方才唐梦周扑入之际,灯火为强风熄灭,唐梦周重亮起油灯,只见少女泪流满面,悲不自胜,目露疑愕之色。 少女一见唐梦周形像,凄楚不胜道:“你虽救了我尚不如赐我一死,九泉之下必当感恩,天啊!我有何面目见人。” 唐梦周急抓起榻上破衣掩盖少女隐秘之处,正色道:“好生恶死,人之常情,姑娘怎可不珍惜性命,恶贼已毙,在下亦绝不向人吐露今晚之事,容在下舆姑娘解开穴道。” 说着伸出右手,但倏即回收,暗骂一声:“糊涂!” 原来唐梦周正当少年,虽是诚谨君子,却何曾见过如此美妙胴体,未免心神荡惑,却忘了自身尚是摩云神爪孙道元装束,迅忙取下手套收入怀中,伸指点向脐下。 由于披发大汉点穴手法独特奇奥,唐梦周一面思忖何穴先解何穴后解,不然恐少女真气岔窜旁经终生残废。 这少女先是娇羞不胜,只觉生不如死,但听出唐梦周语声有异,褪下人皮手套情状均落人目中,不禁心中暗暗惊疑。 唐梦周一意解穴,心无旁骛,却被少女瞧出破绽! 移时,少女五指忽迅如电光石火般抓下唐梦周人皮面具。 唐梦周大感惊愕,道:“姑娘这是何意?” 少女凄怨一笑道:“贱妾欲知少侠真正来历。” 唐梦周大感为难道:“在下来历并无重要,姑娘何必作茧自缚,在下誓不说出就是。” 少女眸中两颗晶莹泪珠夺眶而出,凄怨道:“贱妾尚有何面目苟颜人世,除非少侠应允贱妾………” 唐梦周叹息一声道:“在下家中已有妻室。” 少女道:“无论如何,为妾为婢贱妾心甘情愿,不然但求一死。” 唐梦周呆了一呆,道:“姑娘何必心急,在下自有妥善之策。” 说着手指一点,解了最后一处被制穴道,又道:“在下去附近人家找一身衣裳与姑娘换穿。” 那少女急道:“慢着,少侠若一去不间,这茅屋中就是贱妾毕命之处。”说时泪流如雨,凄不自胜。 唐梦周愕然诧道:“姑娘怎有此想法,在下岂是为德不终小人。”说着疾掠而去。 这少女玉貌花容明艳照人,双眸清亮寒澈,齿若编贝,好一个美人胎子,她惊魂已定, 凝眸回忆方才情景,不禁绽展如花笑容。 须臾—— 唐梦周一掠而入,放下一包衣服,道:“姑娘请速换穿,不知合身不合身,黑夜之间将就一点。”说着闪身出外。 少女不由红云上靥,娇羞一笑,迅速换上衣裤,竟是大小合身异常,娇声道:“少侠可以进来了。” 唐梦周飘然走入。 少女盈盈拜了下去,道:“贱妾麦如兰拜谢少侠救命大恩。” 唐梦周闪身开去,道:“谊属同道,份所应为,何谢之有,麦姑娘为何与这帮匪徒结怨。” 麦如兰轻叹一声道:“贱妾出身玄灵宫,本门舆七星帮结怨并非一日,形若水火,已有多次拚搏,此次为了探访一项武林隐秘,碰巧又遇上,一言不合又引起拚斗,如非此贼…………” 说着手指披发大汉尸体,咬牙切齿怒道:“垂涎贱妾严令不准伤害,否则早丧命在他们手中了。” 唐梦周道:“如此说来,玄灵宫除了姑娘外全军尽墨了。” 麦如兰凄然一笑道:“正是!” 唐梦周道:“姑娘眼前何去何从?” 麦如兰翦水双眸斜睨了唐梦周一眼,柔声道:“贱妾无颜回宫覆命,何况玄灵宫也并非什么名门正派,贱妾意欲弃邪归正,永留少侠身旁听候使唤。” 唐梦周闻言心中大急,道:“这怎么使得,在下………” 麦如兰迅疾如电,拔下尸体身旁一柄刀顶着自己酥胸,凄然道:“贱妾只有一死相报。” 唐梦周何曾遇上过如此辣手难题,竟手足无措,速道:“姑娘怎能轻生如此,凡事好商量。” 麦如兰默不作声,刀尖向胸口慢慢顶入,一脸坚贞不移之色。 唐梦周张大着双眼,叹息一声道:“在下应允就是,但姑娘不可背叛门派之名。” 麦如兰弃去手中短刀,又盈盈拜了下去,道:“贱妾叩谢收留之德。” 唐梦周叹息一声道:“姑娘玉洁冰清,天涯何处无芳草,甘作妾媵这是何苦。” 麦如兰道:“此乃贱妾之命,伺奉相公亦乃贱妾之福,别人强求而不可得,而贱妾轻而易举得之,是前生注定事,相公言出如山焉能追悔。”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姑娘很会说话,在下自叹不如。”说着将披发大汉尸体掘土掩埋,并将茅屋推倒,两人如飞离去,重返那片密林中。 林中空旷草地上血腥刺鼻,中人欲呕,寒蒙月色映照下,尸体狼藉,麦如兰清点玄灵宫弟子人数,柳眉一振道:“三师兄谅负伤得已逃去不死。” 唐梦周略一沉吟,道:“在下想问姑娘一事,不知姑娘是否知道七星帮潜踪之处?” 麦如兰清澈双眸凝视了唐梦周一眼,道:“贱妾不知,但贱妾能分辨出七星匪徒模样……” 忽双睛一转,嫣然笑道:“贱妾还不知相公姓名来历?” “一定要问么?” 麦如兰道:“贱妾有夫,那有不知夫君姓名来历之理,传扬开去,岂不贻人笑柄。” 唐梦周用手一拉,带着麦如兰冲霄拔起,腾上一株参天古桧密叶繁柯中坐下,笑道:“并非在下讳莫如深,只是在下涉入一段不平常武林恩怨中,处处有险,恐为姑娘带来杀身之危。” 麦如兰摇首嗔道:“相公认为贱妾怕死么?” 说着偎身唐梦周怀中,似依人小鸟,柔情似水,低声道:“有夫如此,虽死何憾。” 唐梦周也不与她争辩,细说此身来历此行经过,除了必须隐秘外无不详细道出。 麦如兰嫣然一笑,道:“天下武林纷纷,莫不舆此有关,原来相公竟是唐公子,不是贱妾自认,有贱妾为助与相公大有裨益,柏月霞号称武林绝色,比起贱妾来如何?” 唐梦周知女人器量狭小,易妒善忌,道:“春花秋月,各有千秋,姑娘不该有此一问。” 麦如兰忽正色道:“贱妾告知相公一项隐秘,江湖凶邪为何急于获得紫电剑之故相公未必知情。” “为什么?” “家师玄灵圣母一年来杜门秘修,勤习武功,似用来对付一位强敌,但家师守口如瓶,纹风不露,风闻无忧谷主柏春彦双腿风瘫是假………” 唐梦周神色一惊,道:“姑娘是如何得知。” 麦如兰道:“柏春彦与家师昔年本为一对怨侣,家师对柏春彦为人行事无不了如指掌。” 唐梦周暗暗纳罕,忖道:“倘麦如兰之言是实,其中必有蹊跷,难道柏春彦伪装疯瘫连其爱女亦瞒过么?” 蓦地—— 忽闻林下一阵衣袂振风声入耳,只见两条庞大身影疾如飞鸟般落在空旷草地上。 两人均是一身黑色长衫,首蒙玄巾,只露出一双眼孔,精芒逼射,慑人心魄。 其中一人巡视狼藉尸体一眼,道:“一点不假,果然玄灵宫与七星帮门下在此火拚,七星帮外五堂堂主飞豹堂堂主亦在此丧生,玄灵宫却伤折了不少好手,固然玄灵宫与七星帮怨如山积,形若水火,属下却不明白双方究竟为了什么在此凶搏。” 另一人长叹一声道:“一着之差,满盘皆输,劫剑之人至今不明是何来历。” “玄人心中必有所疑。” “飞鹰帮、七星帮、玄灵宫及各大门派均有嫌疑,兄弟实不知如何着手,风闻久未见露面江湖之独手人魔冷飞摩云神爪孙道元突露面大名府,却又见首不见尾,兄弟不胜忧心,目前,那自命名门正派尚未见露面,嫌疑最重的莫过于玄灵宫及飞鹰帮!” “玄人为何独疑心到玄灵宫及飞鹰帮上?风闻巫毒教主霸剑银刀文啸岑亦赶来。” 那黑衣蒙面人哈哈大笑道:“巫毒教不过局处湖南一隅,门下均是下五门偷鸡摸狗之辈,多用迷魂毒香以逞凶,其文啸岑虽力图与各大门派分庭抗礼,但文啸岑辅弼无人,自身武功亦末臻上乘,不足为惧。” “七星帮主雄图大略,迩来势力扩及黔川滇桂四省,门下高手如云,他若得了紫电剑或乾坤独叟遗物必不隐瞒,反唯恐无人得知,可使七星帮声威大振,但玄灵宫却不同了……” “玄灵宫为何不同。” “十二年前黄山论剑,玄灵一派精英尽折,从此一蹶不振,玄灵圣母接长掌门后,自知武功未臻上乘,日夕勤练武学,是以兄弟为此心疑,但玄灵宫并无人能与五邪抵敌,迩来江湖盛传系飞鹰帮所为,兄弟相信当不是无中生有之词,因武耀煌阴险狡滑,江湖中老狐狸,兄弟必可找一个水落石出。” 说着顿了一顿,又道:“小姐呢!” “小姐日来频受惊恐,稍感不适,眉颦泛忧,耳闻后日一大早即兼程赶回。” 倏地,一双黑衣蒙面人似警觉有异,奇快如电疾闪入林,忽见数条黑影宛如魅影临风飘闪落在草坪上。 唐梦周鼻中冷哼一声道:“武东山也来了。” 麦如兰道:“相公与武东山相识。” 唐梦周道:“在下虽认识武东山,但他却未必与在下相识。” 只见武东山巡视了四外一眼,沉声道:“为何七星帮与玄灵宫在此拚搏,其中必有蹊跷,委实煞费疑猜。” 继又长叹一声,道:“本帮公孙香主之死,乃本帮莫大损失,公孙华察微知著,料事如神,百不爽一,有他在定可猜出其中道理。” 一飞鹰帮门下道:“少主不是应约而来,怎么此人未见?” 武东山抬面望了望夜空星斗,道:“此人快来了。” 蓦地—— 一颗弹丸疾如流星飞落在武东山身前丈外之处,“波”的声响起处,爆散一蓬绿焰银花武东山面色一变,喝道:“速屏住呼吸!” 言犹未了,飞鹰帮门下纷纷蓬然倒地。 五条人影飞掠出林,向武东山扑去。 武东山大暍一声,剑光疾闪,点中迎面扑来人影心窝,随着剑尖飞起一道殷红鲜血。 唐梦周不禁赞道:“出剑奇快,不愧后起俊彦。” 麦如兰噘嘴叹道:“相公称赞武东山么?” 唐梦周颔首微笑,只见武东山左臂一横,叭的一声震飞左侧扑来一人。 其余三条人影落地纷纷大喝,刀光电奔并发出芒雨星飞暗器,攻势凌厉奋猛。 武东山长剑起处,流芒虹卷,带出划空悸人啸声:左掌扫出一股移山撼岳劈空真力,身形迅快无比掠在一人胸后,漫空暗器立为剑气磕飞。 那人顿被雄浑掌力击中后胸,震得手中兵刃脱手落地,口中鲜血狂喷。 武东山哈哈大笑,右腕一振,利剑穿胸而过。 这不过转瞬功夫,已有三人丧命在武东山剑下。 剩下两人见状心寒,刀势缓得一缓,武东山利剑一式“分波裂浪”,寒芒疾闪,只听一声凄厉惨噑,一人拦腰劈成两截。 只见武东山冷笑一声,两指已点在另一人“精促穴”上。 那人乱发披首,脸上戴着鬼脸面具,月色映射上狰狞恐怖。 武东山发出震天狂笑,长剑一挑,挑下来鬼脸,道:“巫毒教鬼蜮伎俩焉能伤得了在下,文啸岑何在!” 那巫毒敦匪徒面色惨白,汗流如雨,目露怨毒神光。 武东山知文啸岑必藏在近处不敢现身,也不再问,右腕长剑起处,削落匪徒身旁革囊,左手迅快抓住,取出一只瓷瓶,在鼻头嗅了一嗅,拨开瓶塞倾出解药将手下一一救醒。 飞鹰帮门下弹身跃起,一脸茫然神色。 武东山暍道:“将这鼠辈带回。” 一个飞鹰帮门下愕然诧道:“少主不等人么?” 武东山冷笑道:“我等中了文啸岑的诡计,走!”率众疾掠而去。 一双蒙面人掠出,疾如流星蹑随武东山等身后,迅即身影滑失无踪。 麦如兰幽幽叹息道:“蒙面人说的不错,玄灵宫武学实难与武林各大门派一争短长。” 唐梦周心中一动,微笑道:“在下传授姑娘几手剑法如何?” 麦如兰喜极嫣然一笑。 两人电泻落下,唐梦周折得两节树枝,一招一式比划讲解……… ---------------------------------------------- wavelet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第 七 章 四鼓将残,月落星移,天色变得黑沉沉的,大名城长街小巷,寂静如水了无人,萧瑟西风刮起灰尘漫漫,远处传来频敲更鼓,夜是那么凄凉。 蓦地—— 一条矫捷的黑影掠入百龄客栈翻入独院内。 突闻一声冷笑,暍道:“打!” 夜空中忽划过一道寒芒向那条黑影打去。 来人身手不弱,侧身疾闪一把捉住,沉声道:“符老,是我!” 符竹青一闪而出,目露惊容,道:“二谷主!你也来了。” 来人是个四旬不到中年汉子,圆圆面孔,唇上蓄有两撇鼠须,眼神劲沉,烱烱如电,嘴角咧了一咧,道:“小姐还在睡么?” 符竹青尚未答话,忽听内面传出娇脆语声道:“二叔,你怎么也来了,请进,待侄女理整衣裳出见。” 那中年人含笑道:“霞侄女,你耳目真灵!”说着举步飘入厅内。 大厅中灯火一亮,傅灵芝擎着一支烛台走出,笑道:“颜二叔怎么可离谷外出,谷主好么?” 中年人道:“我颜鸿庆天生劳碌命,你等离谷後第三日即赶来了。” 傅灵芝面色一愕,道:“颜二叔想必知我等遭遇。” 颜鸿庆长叹一声道:“我於途中邀请一位知友,稍有耽搁,不想竟误了事啦!待我赶到你等出事谷中之际,正巧相遇五邪追赶那夺剑凶邪,我亦立即尾随蹑踪,五邪半途折返,仅我一人穷追不舍。” 傅灵芝知道这位二谷主擅用心机,言多夸诞,道:“以颜二叔绝乘轻功,那夺剑凶邪必难逃出。” “逃掉了!”颜鸿庆哈哈强笑道:“夺剑凶邪轻功比在下高出一筹,地形又极熟稔,在下只能从他遗留下的足迹判明方向追踪,但事後才醒悟他是故弄玄虚,引我误入歧途。” 傅灵芝本想吐出剑未失去,及见柏月霞走出,暗用眼色制止,话到口边又复忍住。 柏月霞向颜鸿庆裣袵一福。 颜鸿庆见柏月霞玉容清减,眉笼淡忧,含笑道:“此非霞侄女之过,不要忧思太过。” 柏月霞黯然一笑道:“家父亟须此剑,怎料竟在侄女手中失去,怎不叫人心痛如割。” 颜鸿庆道:“我知霞侄女心痛,但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我已邀请数位武林高手赶来相助,紫电剑一有下落,谅不难找回,霞侄女何时动身回谷。” 柏月霞颦眉一笑道:“侄女打算後日动身。” 颜鸿庆略一沉吟,道:“是非之处,不可久留,尽早返谷为妙,你就今日起程吧!找回紫电剑之事,自有我来处置。” 接着又道:“你等此行经过虽有风闻,但言人人殊,难免与事实稍有出入,霞侄女可为我一叙吧!” 柏月霞道:“自然要向二叔禀告。” 这时—— 唐梦周已将麦如兰安置在另一家客栈内,悄然飘入百龄客栈独院中,自有符竹青接着。 他来时,只在颜鸿庆踏入厅内之後一霎那,凝耳倾听颜鸿庆说话,忽心神一剔,喃喃自语道:“莫非就是此人。” 符竹青忽低声诧道:“二谷主颜鸿庆足智多谋,又擅心机,武功极高,与谷主是结盟兄弟,谷主对他言无不听,计无不从,托以心腹之寄,奇怪今晚姑娘对他也说起假话来了,明明紫电剑还在咱们……” 言尚未了,唐梦周摇首接道:“贵谷之事,在下本是外人,而且交浅莫能言深,但在下可断言你们姑娘玉雪聪明,必有所知,符老,请速通知随行诸人,切不可吐露紫电剑隐秘,否则,你们姑娘危矣!” 符竹青闻言面色一变,迅疾如风隐入暗中。 唐梦周星目中突泛出困惑迷惘神色,只觉事态越来越复杂了…… 符竹青匆匆返回掠在唐梦周身旁,道:“均严加嘱咐,他们都是无忧谷老人,均对小姐忠心耿耿,这个请少侠放心。” 唐梦周点点头道:“请符老暗告姑娘,必须延缓在午後动身,越迟越好。” 符竹青问道:“这为何故。” 唐梦周道:“片刻之後,你们二谷主必告辞而出,在下意欲暗蹑其後,查明颜鸿庆隐秘,因在下见了颜二谷主後,临时改变心意,决意留下。” 符竹青面色一惊,道:“莫非少侠已有所见。” 唐梦周点首答道:“在下早有所见,符老,你们谷主是何模样,说话语音举止神情可为在下一叙么?” 符竹青向唐梦周低声叙出柏春彦形貌、年岁、语音诸般特徵。 忽地,只见颜鸿庆慢步踱在厅外,口中尚说道:“霞侄女不必送了,早早动身为宜。” 符竹青一闪而出,欠身抱拳道:“二谷主这就要走了么?” 颜鸿庆冷冷答道:“江湖情势,瞬息万变,我不走怎么成!” 说着一鹤冲天拔起,穿空如电,杳失在沉沉夜空中。 朝阳正上,大名府南通往桑家集小道上,草染霜白,枫红似火,但凉秋转寒,黄叶凋飞中瑟微感寒意。 小道上肩挑负贩,泄沓戴途,今儿个是桑家集二五八当集之期,召来四乡人士络绎不绝。 在那不绝如缕行人丛中,小道上现出一匹赢弱老瘦毛骡,骑上坐着一个怪异老头,长着一付死人面孔,面目森冷落水,颔下蓄着一部狭白短须,喃喃自语道:“似这般走着,不知何时才可赶至地头。” 猛一挥鞭,老骡竟跃往道旁稻田小径中,忽上忽下,一颠一跛,约莫走出二里外,踏入一片宽敞铺满白沙道路。 这片白沙路径笔直通往远处一片翠篁环绕庄院,老头哈哈放声大笑道:“好啦,你也可以放蹄狂奔啦!”抖缰往那片庄院奔去。 才奔出不过十数丈遥,忽闻一声朗朗大暍道:“朋友停住,这条路径不是任人可通行的!” 道旁一株巨枫之上忽飞落两个大汉,玄巾扎额,肩戴兵刃。 只见一人怒喝道:“朋友,你要前往何处?” 老头皱眉一笑,道:“小老儿需赶往大王镇赴朋友约会,怎知赶集的人多,行程缓慢,—是以绕道而行。” 忽又面色一沉,嘿嘿冷笑道:“路是任人马践踏的,又不犯着尊驾,难道此路立有官禁么?” “这倒不是?”那大汉道:“老朋友请改道而行吧!” “不成!”老头摇首道:“小老儿花了很大周折才松了口气,尊驾又要小老儿改道,请免开尊口吧。”一抖丝缰,便欲前冲。 大汉一声大喝,五指迅快如电向缰绳抓去。 老汉面色一变,道:“尊驾是怎么啦!”右腕倏翻,拳心收箝。 只听大汉惨噑一声,身形猛跌了出去,食中二指已然断折!血涌如注。 另一人面色大变,喝道:“原来是会家子。”喝时刀光电奔向老头迎面劈去。 老头右臂望上一挥,笃的五指抓在锋利刀口上,冷冷一笑道:“你也不成!” 那人心神震凛,猛望後撤,但吃奶的力气俱用上,却是纹风不动,不由脸色大变,知遇上了武林高手。 老头哈哈一声怪笑,五指疾拧望上一勾。 大汉怪叫一声,庞大身躯如风车般震得向半空中飞起,咕咚摔在地下,虎口震裂,鲜血直望外冒。 老头冷笑道:“狗仗人势,也敢逞凶,我老人家还要赶路,没功夫逗耍!”一抖缰绳,鸾铃响动,奔出了五六丈远。 蓦地—— 道旁两侧突冒出十数名劲装汉子,手持强弓,弩已上弦,利镞上泛出蓝汪汪光华,分明淬有剧毒。 只听一声阴恻恻冷笑道:“老小子,竟胆敢在此撒野,你只再往前一步,可别怨我等心辣手黑。” 老头缓缓下得骑来,苦笑一声道:“算不准是何等死星照命,还是我小老儿霉运当头,看来小老儿非下杀手是无法成行的了。” 忽见庄院内飞掠出一脸色清癯焦黄老叟,一身蓝布大褂,迈步如风奔至老头身前,三角小眼内精芒逼射,上下打量了对方两眼,厉声道:“朋友尊姓大名,为何在敝庄前撒野伤人。” 老头嘻嘻一笑道:“小老儿姓孙,子孙的孙,但小老儿可要把话谎明了,因为赶集的人多,道上无法纵骑,小老儿必须在午刻前赶至大王镇赴老朋友约会,不想绕道而行,竟遇上尊驾手下蛮横无理,擒刀猛劈,如非小老儿武功不曾抛下,岂不成了刀下寃魂。” 老者哈哈狂笑道:“老朽姓边,单名一个广字,在此桑家集翠竹庄隐居多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孙老头双眼一翻,道:“我姓孙的可没犯着你姓边的,只不过借这条道上经过,这也算是忤犯了你么?” “自然不算忤犯!”边广沉声道:“孙朋友,明人不说假话,你打从开头就没存着好心眼。” 孙老头目泛怒光道:“边朋友,你这是什么话,你我陌若平生,无寃无仇,我姓孙的为什么心怀叵测,无事生非,你只须让我打从这条道上经过,眼前的事谁也无须摆在心上。” 边广道:“无奈这条沙径仅通往敝庄,不通任何一处。” 孙老头淡淡一笑道:“边朋友,路是人走出来的,到了贵庄庄门口,我姓孙的自会绕道而行,真犯着了你,再向我姓孙的理论不迟。” 边广不禁语塞。 孙老头目光四外一扫,冷笑道:“休看这等强弓毒弩架势,在我姓孙的眼中却不屑一顾,只要一动手,照样全部躺下,一个别想活命。” 边广闻言勃然大怒,道:“边某倒要瞧瞧孙朋友武功。”一挥手疾飘闻去,猛开弓弦铮铮乱响。 孙老头倏地腾身,身形疾变“苍鹰攫兔”,双掌倏地望外一分。 只见十数支毒弩飞射离弦而出,射至半途似突遇强阻,竟然掉头回射,劲势更快,无法闪避。 但闻凄厉噑叫纷纷相继腾起,弓弩手蓬然倒地,被毒弩反射中胸膛,深入内腑,立郎毒发身死,七窍流出黑色血丝。 边广不禁骇然变色。 忽闻高声暍道:“边庄主,待小弟会会这位高人。”一条疾逾飘风人影飞掠而至。 孙老头暗道:“究竟你也出来了!” 来人正是那无忧谷二谷主颜鸿庆,目中神光打量孙老头一眼,冷冷一笑道:“阁下登门欺人,莫非尊驾倚恃武功………” 孙老头两眼一瞪,喝道:“无谓之话毋须枉费唇舌,小老儿只在这条道路经过,反在已豁出去性命,小老儿随时领教。” 颜鸿庆道:“好,阁下快人快语。”呼的一掌劈了出去。 孙老头忽疾伸两指点向颜鸿庆掌心要穴。 颜鸿庆掌势未出,指力已飒然反震而至。 只觉一缕锐利如割潜劲直透掌心,颜鸿庆不禁大吃一惊,疾撤右掌,身形斜出,立掌如刃,吐气开声,电厉雷闪劈向孙老头肩胛穴。 这一掌真要叫他劈上,孙老头真是废了,眼看颜鸿庆右掌仅距孙老头肩头五寸,孙老头猛然双肩一塌,五指一翻,扭向颜鸿庆腕脉要穴。 变化奇快,颜鸿庆竟不知他是如何避开,思念未生,对方指锋已搭在腕脉上,微觉一麻,迅快左掌疾出,猛生一股奇寒侵体狂飙。 孙老头神色一惊,猛然收指,倏地虚空腾起,半空中身法变化神奇,双臂大鹏展翅般迅搏而下。 颜鸿庆大骇暗道:“果然是他!”身形疾飘开去,双掌一扬,打出三点蓝色珠芒飞向孙老头,突地爆射一蓬紫色烟雾。 那紫色烟雾迅疾弥漫开来,内藏万千牛毛细丝毒针,卷东孙老头扑来的身形。 颜鸿庆面现得意阴笑,突感一股无形潜力从紫色烟尘中发出,撞得身躯微撼,只听孙老头振吭一声长啸,身形穿空飞起,其快如电落在二十余丈外麦田中,数个起落,身影消失无踪。 边广额手称庆,摇首惊异道:“这老匹夫武功着实不凡,如非颜二谷主本庄危矣!” “岂止不凡而已。”颜鸿庆道:“边兄知道此人是谁么?” 边广摇首答道:“边某不知。” 颜鸿庆冷哼一声道:“此人久已不露面江湖,他就是昔年名震武林怪杰摩云神爪孙道元。” “竟是他么?”边广闻言面色大变。 “就是他!”颜鸿庆沉声道:“孙道元此次现身大名,志在访觅劫去紫电剑之人,他猜料劫剑者必还藏隐大名近处,武林之内武功能胜过他的恐寥寥无几,除此而外倘不施展紫电剑无法稳操胜券。” 边广恍然太悟,道:“孙道元用此办法,迫使劫剑者亮出紫电剑。” “正是!”颜鸿庆道:“如是边兄得剑,眼看着手下伤亡甚重,能不无动於衷么?” 说着,语音一顿,又道:“孙道元口称需去大王镇,莫非他已查出端倪,小弟意欲立即赶去,莫要这老鬼得去神剑。”说着如飞掠去。 边广呆得一呆,命人清除尸体,庄中飞奔出数个黑衣短装汉子,以刀掘坑掩埋死者。 蓦闻长空送来一声长啸,啸声震耳,一个蒙面人电泻飞落,冷笑道:“方才有一老怪物在此经过么?”语音森冷如冰,令人不寒而栗。 边广面色微变,道:“尊驾是指摩云神爪孙道元怪物么?敝庄死伤人数不少,老朽与他誓不两立。”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孙道元去踪尊驾知情么?” 边广道:“大王镇!” 蒙面人略一沉吟,道:“大王镇!”鼻中忽冷哼一声,道:“他去大王镇送死无疑。”身形飘然走去。 边广目送蒙面人後影,若有所悟,道:“劫剑人莫非就是他。” 立郎面色一变,招来一双黑衣短装汉子,低声道:“你等暗随此人身後,切莫形迹败露,老朽随後就到。” 一双黑衣短装汉子领命一跃而起,如飞追去。 只见那蒙面人只在田野间身形行云流水般走去,似缓实速,一双黑衣汉子追出七里路外,蒙面人突身形悄失在一垃柑园丛树中。 一双黑衣汉子不禁大感心急,放腿奔去。 双双扑入柑园内,突感一缕冷风吹袭上身,胁间一麻,叹然倒地。 只听阴冷笑声传来道:“蠢才,是边广命你等追踪于我的么?命你等寄语边广,少过问武林是非,还可保全首领,不然身家难保。”右掌虚空一拂,解去两人穴道。 一双黑衣汉子弹身立起,震慑已极,互望了一眼,一人道:“奉命差遣,身不由主,还请见谅。” 蒙面人冷笑道:“我奇怪你们庄主在翠竹庄内向不涉人江湖是非,此次怎会静极思动,莫非受人教唆耸动么?你们庄中最近有无江湖人物来访?” 黑衣汉子答道:“敝庄仅无忧谷二谷主颜鸿庆来访,别无他人。” “颜鸿庆!”蒙面人冷笑道:“他也配管武林是非。”说着疾转身躯一闪无踪。 一双黑衣汉子面面相觑,苦笑了一声放腿回奔。 奔出不远即遇上边广,忙禀明详情。 边广不禁面色大变,神情激动,顿了顿脚道:“咱们回去。” 大名府南街上永隆客栈外忽走入一四旬左右圆眼鹰鼻锦衣带刀汉子。 店小二匆匆迎着,哈腰笑道:“爷台住店么?敝店有最好的上房,酒菜面饭一应俱全,包爷台称心满意。” 锦衣汉子咧嘴微微一笑道:“我不住店是找人!” 店小二道:“爷台要找什么人?” 锦衣汉子说出麦如兰形像。 店小二面色微变,摇首道:“敝店没有这位客人,爷台请向别家客栈找吧。” 锦衣汉子面色一沉,冷笑道:“我方才亲眼目睹她提着一只包袱走入,怎说没有。”说时目中神光电射,慑人心魄。 店小二悚然暗凛,道:“不瞒爷台,这位女客人来头甚大,现住在西院厢房内,但西院内外埋伏着十数名六扇门高手,如等的是爷台,爷台不妨自投罗网!”说着转身走去。 锦衣汉子心神一震,大喝道:“站住!” 店小二才走出两步,闻声站住回面冷笑道:“小店虽是开的客店,不禁九流三教,来的都是财神爷一样看承,但却不惧爷台这般颐指气使,傲岸自高之辈。”说着快步走入内面。 锦衣汉子不禁心肺气炸,目中怒光违射,须发无风自动,面颊激动难以遏制。 忽闻身後传来一声朗笑道:“这小二说的都是实话,妄逞意气自蒙其害,尊驾找这位姑娘则甚?” 锦衣汉子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入店之际仅店小二一人,自己耳目聪灵无比,身後来人为何丝毫未曾警觉,旋面一望,只见一个俊逸潇洒少年立在身後丈外之处,不由怔得一怔,道:“阁下为何知店小二说的都是真情实话?” 少年微笑道:“在下亦住在客店中,邻室之隔故而知情,在下诧然店小二为何将真情相告,倘尊驾是七星帮匪徒,岂不误了大事。” 锦衣汉子暗中一惊,面色佯装镇静,强笑道:“兄弟仍受故人之托,寻找这位姑娘有话转告。” 少年淡淡一笑道:“既然如此,尊驾何不遥往西院面告这位姑娘。” 锦衣汉子略一沉吟,摇首道:“兄弟若是进入西院,六扇门中人倘不分皂白,误将兄弟当作七星帮匪徒,兄弟岂非代人受过,罹受不白之寃。” 少年正色道:“尊驾头上有青天,既非七星帮匪徒,胸襟袒荡,官府中何能皂白不分,莫非尊驾心虚。” 锦衣汉子吃他言语一激,不由两道浓眉猛剔,道:“兄弟行得正,坐得稳,怎会心虚。” “那就好!”少年伸腕拉住锦衣汉子左臂,笑道:“在下带尊驾前往西院,官府中人在下也相识不少,他们谅不敢盲目动手。” 少年伸手缓慢已极,便平淡无奋,不知如何锦衣汉子怎么也闪避不开,竟被拉住却毫不带力。 锦衣汉子面色徒变,左臂一挣。 那知不挣还好,猛感少年五指宛如铁钩,深嵌入肉,痛澈心脾,额角冒出黄豆般大小汗珠,身不由主地为少年牵入西院。 只见少年五指慢慢松开,微笑道:“在下也不惧尊驾逃走,这西院屋面墙外均伏有六扇门高手,强弓毒弩无异天罗地网,尊驾如自信有能为可逃出,尽可一试,至於尊驾带来四名同道,均为在下留置店外。” 锦衣汉子逼射狠毒之色,冷笑道:“阁下究竟是何来历?” 少年朗笑道:“尊驾稍时自知!” 说时一条娇俏人影疾若惊鸿般掠出厢房,正是麦如兰,她面罩严霜,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杨副堂主,那淫徒已丧在姑娘剑下,难道杨副堂主尚欲为淫徒复仇么?” 锦衣汉子心知眼前处境凶多吉少,示弱未必有用,反不如放硬朗点,冷笑道:“麦姑娘算你命大,倘杨某猜得不错,如非有人及时相教,凭麦姑娘武功未必胜得了周丰。” 少年在一旁冷笑道:“尊驾也忒大言不惭,周丰武功比起尊駡如何?” 锦衣汉子道:“兄弟比他略胜一筹!” 少年不由放声朗笑道:“尊驾真认为玄灵宫无人么?在下不信你能胜得了麦姑娘!” 说着语声一顿,又道:“倘尊驾能胜得了麦姑娘一招半式,在下任凭尊驾安然离去。” 锦衣汉子闻言精神大振,双眉一剔,道:“真的么?” 少年正色道:“在下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锦衣汉子右臂飞撤出一柄钢刀,足下不丁不八,刀身平指颤出眩目银星。 麦如兰长剑已挽在手中,冷冷说道:“杨副堂主请出招吧!” 锦衣汉子竟欲先发制人,怪笑一声,钢刀斜挥而出。 刀光起处,麦如兰身形奇妙一闪,只见剑芒流奔,但听锦衣汉子冷哼一声,身形踉跄倒出三四步,左掌护住右胁,鲜血在他指缝中溢出,面色惨变,目泛悸惊神光。 少年冷笑道:“身为副堂主,未及一合便伤在麦姑娘剑下,尚敢寻事生非。” 麦如兰料不到这一式剑招,竟有如此强大威力,不禁呆住。 少年忽取出一粒黑色丹药,道:“麦姑娘剑身淬有奋毒,两个时辰後,尊驾全身筋络必僵硬无疑,体内寄毒慢慢侵蚀内腑,酸麻痒麻非人所能禁受,尊驾快服下吧!” 锦衣汉子闷声不答,眼中逼泛怨毒神光。 少年手指疾如电闪飞落在锦衣汉子颊上,克嚓微响卸下颚首,黑色丹药自动飞入锦衣汉子口内咽了下去。 锦衣汉子惨笑一声道:“麦姑娘剑上无毒,倒是阁下所赐丹药未必是仙丹灵药。” 少年放声大笑道:“尊驾倒是明白得很,请至敝人住房内一叙如何?” 锦衣汉子自知无能逃去,倒不如放光棍点,道:“好!” 少年正是唐梦周,正好及时赶回,微微一笑,颔着锦衣汉子及麦如兰进入房中,道:“尊驾请坐!” 麦如兰道:“少侠,这位是七星帮外五堂银鹤堂杨副堂主杨崇虎。” 唐梦周道:“杨副堂主,贵帮为何与玄灵宫结怨,既在林中作生死拚搏,几乎将玄门下诛戮殆尽,尚放不过麦姑娘,其故何在。” 杨崇虎神色异样难看,苦笑一声道:“敞帮主雄才大略,意欲拉拢玄灵宫,玄灵圣母不但不允,反将去使羞辱一场并断去一臂,自此以後两派形若水火,积不相容。” 唐梦周道:“仅此而已么?看来贵帮主气量狭隘,不能容物,焉能成大事,杨副堂主相觅麦姑娘是否欲明周丰生死下落,周丰已在剑下亡身。” 杨崇虎面色惨变,眼中泛出一线异样光芒。 唐梦周冷笑道:“杨副堂主认周丰罪不至死么?” 杨崇虎闻言不禁悚然战栗。 唐梦周面色一和,道:“事成过去,不必再谈,在下请问杨副堂主,贵帮飞巡三使郭玉彪等现在何处。” 杨崇虎心神一凛,答道:“杨某不知!” 唐梦周面色一沉,道:“杨副堂主,方才所服丹丸虽非穿肠毒药,但发作时所受痛苦非人所能禁受,与其不死不活,何如速吐实言。” 蓦地—— 杨崇虎面色惨变,体内毒性渐已发作,宛如万蛇穿体,涕泪横流,两眼猛睁,大叫道:“杨某说出,少侠自去找他们吧!” 唐梦周摇首道:“不成,在下无法抽暇去找贵帮飞巡三使,有劳杨副堂主诱使三人自动投到。” “阁下不遣人随行么?” “无须偕人同往!”唐梦周微笑道:“在下相信杨副堂主不敢拿自己性命当儿戏,因在下所赐之药天下无人可解,每隔两时辰必发作一次,而一次此一次时间增长其痛苦亦愈烈………” 言犹未了,杨崇虎忽翻跌在地,全身痉攘颤抖,喉间发出怪厉嘶声,额角青筋突冒,涕泪汗珠模糊一片。 麦如兰见状意有不忍,张唇欲言。 唐梦周摇首微笑。 片刻之後,杨崇虎痛苦渐已减退,似大病方愈般,喘息不止,眼中余悸犹存。 唐梦周笑道:“杨副堂主,此乃初次发作,为时甚为短暂,请问两个时辰内是否可将飞巡三使诱来,只须他们三人到达,即无杨副堂主之事,立赐解药如何?” 杨崇虎暗道:“不知此人要找飞巡三使为何?”呆得一呆,道:“但愿阁下言而有信。” 唐梦周道:“在下一言如白染皂,决无反悔。” 说着面色微沉,又道:“不过杨副堂主慎勿走漏,不然性命难保,即是在下不之愿追究,杨副堂主亦难逃贵帮严刑峻法之下。” 杨崇虎闻言暗叹了一口气,道:“杨某可以走了么?” 唐梦周点点头道:“可以走了,在下愿等侯杨副堂主四个时辰,逾此杨副堂主速寻一隐秘之处安排後事,那七日所受之苦非人所能禁受咧!” 杨崇虎闻言心胆背寒,暗暗恶毒在心,道:“为何阁下只等侯杨某四个时辰,阁下用心未免也太狠辣了点。” 唐梦周道:“为恐杨副堂主认在下之言系危言恫吓,再度发作足证在下之言不虚,至于在下所择手段么?比起贵帮不啻霄壤之别,杨副堂主明於责人实味於责己。” 杨崇虎不禁语塞,望了两人一眼,道:“杨某决在两个时辰内将飞巡三使带来。”言毕转身出室,怀着满腔愤怨而去。 麦如兰嫣然一笑道:“幸亏相公及时赶至,不然贱妾不知所措。” 唐梦周笑道:“即是在下未赶回,杨崇虎天大胆子也不敢闯入西院,因他已为店小二危言震慑住,何况兰妹现在武功力可自保。” 麦姐兰道:“店小二之言定是相公之命,不然他无法如此镇定。” 唐梦阁颔首微笑道:“在下需去百龄客栈,立即赶回。”言毕一闪而出。 他人百龄客栈,即见店夥迎着,递一密缄道:“吕客官有急事需赶返本门,留书命小的交舆公子。” 唐梦周闻言愕然,笑道:“有劳你了!”匆匆拆阅一眼,揣入怀中,快步向柏月霞所居独院走去。 符竹青立在廊下,目睹唐梦周走来,面露笑容低声道:“姑娘正在思念少侠哩!” 唐梦周俊脸一红,急步跨入,只见柏月霞与傅灵芝对坐絮絮细语,忙道:“霞妹必须早早起程,因愚兄发现颜谷主有不可告人隐秘,此人城府极深,令尊恐无法驾驭他。” 柏月霞花容失色,道:“真的么?在谷时小妹已有所疑,梦哥从何察知。” 唐梦周道:“其中真象尚无法查明,但愚兄只觉贵谷有颠覆之危,霞妹剑诀之事尚须隐秘,即是令尊亦暂不能相告,待愚兄赶至贵谷时再作计议。” 柏月霞闻言不禁一怔,心中大感失望,道:“梦哥你不同行么?” 唐梦周摇首道:“兹事体大,愚兄半月後必赶到无忧谷,霞妹,愚兄意欲传你几手剑招及分授傅前辈等人一套合击刀法如何!” 柏月霞颦眉一笑道:“唯所愿尔不敢求也。” 夕阳晚霞,万户炊烟。 永隆客栈外杨崇虎领着飞巡三使郭玉彪黄熊飞江珠三人悄然进入。 客栈中正是人客兴旺之际,店小二目睹四人却如未见,杨崇虎身至西院外倏地停身,手指一间门窗紧闭的厢房低声道:“这贱婢即在此室中现谅尚在养伤,三位可在房外掩蔽身形,待本座诱开鹰爪子即行扑入。” 郭玉彪等毫不置疑,悄然掠入落在窗侧。 此刻,暮色朦胧,西院静寂如水,麦如兰房中却未亮起烛火。 七星帮飞巡三使守了片刻,忽闻墙外传来一声低沉哨音,三人倏地扬掌震开门窗疾扑入内。 猛感一股浓香袭鼻,不由头晕目眩,情知有异,双腿一顿颓然倒地。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郭玉彪三人睁目醒来,只见室中灯火如昼,桌前坐定一青衫俊美如玉少年,不禁呆住,面色大变。 少年冷冷一笑道:“在下自问与三位陌不相识夕无仇无怨,何故破门而入。” 三人立起,只见四肢疲软乏力,头目仍感不宁。 郭玉彪道:“我等前来系找一位仇家,不想竟然有误,深感歉疚!”说着抱拳一拱,欲转身离去。 忽闻少年发出一声朗笑道:“三位未必能走得了?” 郭玉彪神色一变,道:“阁下此言何意?” 少年道:“三位中了奇毒,半个时後必身化血水而亡,若不见信,三位此刻真力已无法提聚。” 果如少年所言,郭玉彪三人只觉行血逆窜,真气浮散,武功宛然丧失,不禁面色惨白,胆寒魂飞。 少年朗笑一声道:“三位是何来历。” 黄熊飞道:“我等乃七星帮外五堂飞巡三使。” 只见少年剑眉猛剔,怒光逼射,离座飞出,右掌倏地一扬。 郭玉彪江珠两人各发出一声闷哼摔跌倒地。 黄熊飞面色一变,冷笑道:“我等三人已失武功,阁下一再施展毒手为何?” 少年沉声道:“黄老师,你虽身在七星帮,却心向外人………” 黄熊飞心神猛凛,忙暍道:“阁下血口喷人,岂是英雄行径。” 少年微微一笑道:“此事不关在下,暂且休提,在下问你沙青云现在何处。” 霍地拔下江珠肩後一柄鬼头刀,厉声道:“你如不远吐真言,在下刖去你一双腿。” 黄熊飞闻言神色惨淡,苦笑道:“沙青云现囚在白马山红叶岭。” 少年忽闻窗外生出一落足微声,左掌虚空倏扬,室中灯火全灭,立时伸手不见五指。 突闻窗外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三缕寒芒电飞穿窗射入。 窗外那人见暗器射人,宛如泥牛入海,不禁暗感一震,揣手入怀取出一物掷入室内。 落地微响,突亮起一团蓝色光焰,久久不熄,映得室内景物清晰可辨。 只见一条飞鸟般人影掠落室中,现出一庞眉皓须葛衣老者,手持一柄寒光闪闪长剑,目中精芒巡室内一眼,发现榻前立着一个面目森冷怪异老叟,鬼头刀横胸,两道慑人眼神凝向自己。 两人四目交投,不发一声,空气宛如凝住成冰一般,遍生寒意。 “原来是你!” “尊驾认出老朽是谁?” “摩云神爪孙道元!”葛衣老者冷笑道:“阁下虽是名震大江南北,却吓不了老夫。” 孙道元冷冷一笑道:“尊驾想亦必是武林知名高人。” 葛衣老者面泛傲然神色,道:“老夫乃七星帮金豹堂堂主乾坤一剑梅瘦鹤。” 随即望了躺在地下郭玉彪三人,冷笑道:“老夫手下与你何仇,毒手残害非置于死地不可?” 孙道元面现一丝冷酷微笑,道:“难道他们不该死么?” 梅瘦鹤两道眼神炯炯逼视在孙道元手中那柄鬼头刀,轻蔑一哂道:“老夫从未听说过阁下还会用刀?” 孙道元道:“孙某虽不善用刀,但刀法犹比尊驾高明,你我说话已是过多,不如动手一拚,强存弱亡如何?” 梅瘦鹤脸上猛泛森森杀气,长剑平指,颤出一抹寒芒罩向孙道元胸腹要害重穴,却迟迟不即出手。 孙道元手中鬼头刀亮开架式,目光凝向梅瘦鹤剑光。 梅瘦鹤剑身进发森森剑气,弥漫全室,令人陡感透骨奋寒,剑身震得更急,飞出朵朵耀目剑花。 他心头不禁泛起一股生平未曾有的感觉,只觉孙道元刀式奇诡难测,无法寻觅破绽一击出手。 孙道元目光沉肃,似已瞧出梅瘦鹤武功极高,出手一击不亚石破天惊。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梅瘦鹤忍不住冷笑一声,寒芒奔雷掣电出手。 说时迟,这时快,孙道元亦是一刀划空电闪劈出。 只听一声裂帛响音,梅瘦鹤身形疾飘开去,但见梅瘦鹤一袭葛衫被割开两尺许裂缝,肩颊现出一线血槽。 孙道元虽身未受伤,却亦震得胸头气血狂逆,心中暗感惊骇,忖道:“梅瘦鹤武功如此高强,七星帮主必然登峯造极。” 只见梅瘦鹤森森一笑道:“原来阁下已偷习得独手人魔冷飞追魂三剑。”语落人已出室穿空疾杳。 孙道元取下面具,调匀真气,麦如兰疾如惊鸿般翩然掠入,一脸关注之色道:“相公未受伤么?”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兰妹,此处已非善地,你我快走。”急拉着麦如兰柔荑,穿窗而出。 须臾—— 室中蓝焰渐渐熄灭,门外却又现出一条白色人影。 那白衣人一张死人面孔,秃肩无须,吊睛掀唇,两道眼神如利刃般寒冽澈骨,令人胆寒魂飞。 ---------------------------------------------- wavelet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第 八 章 白衣人倏地出现在永隆客栈西院,黄叶飘飞,夜色沉垂,人影如魅,平添了浓重寒意。 那白衣人慑人心魄目光注视在七星帮飞巡三使郑玉彪等尸体,眼中进露惊骇奇异之神光。 他顿了一顿,疾飘入内,俯身察视三尸致命伤痕,发现郑玉彪三人均为奇奥点穴手法致命。 猛然,他眼中神光一变,无疑地认出这独门怪异点穴手法是何人所独擅,喃喃自语道:“难道这老怪物尚在人世么?不,绝无可能,但此人又是谁咧。”语似梦呓,神情激动,仍压抑不住心头困惑不解。 突然,白衣人疾飘出房外,若有所觉,右掌向墙隅一株银杏虚空削去,人却离地升空,迅如电疾穿上屋面。 那碗口粗径银杏缓缓倒向院中,哗啦巨响,枝叶溅飞如雨。 白衣人瞧出树后无人,不禁一怔,鼻中微微冷哼一声,一鹤冲天拔起,瞬眼杳失在夜空苍茫中。 廊下花丛中突闪出唐梦周麦如兰两人。 唐梦周道:“在下必须追踪此人去踪下落!”随即穿空飞起,去如流星,转瞬无踪。 麦如兰立在夜风中,心头不禁油然泛起一种无名惘怅,秀发飘飘,不知何事伤感,颊上竟流下两行泪痕。 片刻—— 院中突传来一响亮语声道:“兰妹原来在此,害得我找得好苦!” 麦如兰闻声一呆,转面望去,只见是一廿五六浓眉虎眼少年,不禁愕然愣住。 那少年飘然走前,诧道:“兰妹,隔别两载,难道不认得我了么?” 麦如兰认出是两年前负气出走的三师兄程涵英,不禁一怔,柳眉微皱道:“原来是三师兄,为何如此称呼?” 程涵英淡淡一笑道:“愚兄负气离山后已改投名师,重学绝艺,师门虽断,却恩义犹在………” 麦如兰冷冷答道:“那么恭喜你了。” 程涵英似瞧出麦如兰神情冷淡,暗忖莫非因自己背叛师门,长叹一声道:“我改师另投,原有不得已之苦衷,离山两年,时刻在念,梦荦魂牵………” 麦如兰玉靥一红,叱道:“不知你在胡说些什么?” 程涵英若不在意,自顾说下去:“自他老人家病逝后,我受遗命行道江湖,路经兰妹府上,想起不知兰妹已离山否,那知拜谒令尊令堂之际,却及时解救令尊令堂一场杀身大祸。” 麦如兰不禁花容失色道:“我爹娘如何惹下杀身大祸。” 程涵英道:“还不是为了兰妹,七星帮匪徒垂涎兰抹美色,并欲并吞玄灵宫,乃施展诡计挟持令尊令堂胁迫兰妹就范。” 麦如兰眸中逼射怒光,道:“我爹娘还好么?” 程涵英叹息一声道:“令尊令堂被我救往玄灵宫,但身受拷打重伤,现仍在医治尚未好转,风闻兰妹率众赶来冀南,所以追寻而来,得知玄灵宫与七星帮无意相遇,展开一场激烈拚搏,玄灵门下悉遭毒手,仅麦妹一人被掳,凶多吉少,我闻讯之下,忧心如焚,唯望兰妹逢凶化吉……” 麦如兰淡淡一笑道:“恩重如山,他日必有以图报,但程兄为何知我在此。” 程涵英望了麦如兰一眼,道:“我无意发现一名七星帮匪徒,出其不意制住逼问兰妹下落,这匪徒坚称不知,飞巡三使谅必知情,现飞巡三使随杨副堂主前往永隆客栈,不料贤妹竟在此处。” 麦如兰冷笑道:“小妹与七星帮已成不共戴天之仇,飞巡三使尸体就在房内。” 程涵英掠入房内,点燃夜行火折,果然发现七星帮飞巡三使直挺挺横尸在地,目光四巡了一眼,倏又飞掠出室,笑道:“恭贺贤妹已将仇人戮诛,贤妹,你双亲病重,望眼欲穿,我等急速赶回玄灵宫吧!” 麦如兰自闻听父母重伤,即恨不得插翅飞返玄灵宫,无奈唐梦周末返,她对个郎情深似海,不愿邃离,本想与程涵英吐实,但话留在口边,后又忍住。 她知唐梦周本身隐称不愿人知,程涵英心术阴险,又暗中钟情自己,告知程涵英反为不美。 程涵英见状不禁一怔,道:“贤妹尚有何事?” 麦如兰灵机一动,计上心头,摇首道:“不行,七星帮飞巡三使不过是帮凶,主凶是飞天山魈匡瑞,风闻匡瑞尚在大名频频现踪,如不除他,玄灵宫二十条余姓命岂非死不瞑目。” 程涵英呆得一呆,道:“匡瑞身为七星帮银鹿堂主,武功极高,贤妹如何报得了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迟早我必助贤妹手刃大仇。” 麦如兰冷冷一笑道:“你习成绝艺,目前尚无法相助小妹达成心愿,遑论日后!”眸中满含幽怨神色。 程涵英道:“贤妹是说欲手刃了匡瑞后才能赶回玄灵宫。” 麦如兰道:“小妹并非此意,程兄留此寻觅匡瑞下落,小妹立即赶返玄灵宫,惟望程兄割下匡瑞首级带回。” 程涵英皱眉答道:“这怎么……” “你不愿么?” 程涵英苦笑一声道:“好吧!愚兄留此两日,尽最大能力设法追戳匡瑞,愚兄一则不愿贤妹孤身上道,以免七星帮匪徒狙截,再则愚兄尚身有要事。” 麦如兰忙道:“好,就此一言为定,小妹立即起程,片刻之后谅尚有匪徒找来?” 语毕一闪而出,匆匆取出一锭白银,找着了店小二,附耳低声道:“如唐公子转返,请他在天明后在三星楼茶园找我,倘仍未回,你也去茶楼姑娘有话嘱咐,慎勿泄漏。” 店小二点头笑道:“姑娘,店饭钱用不了这许多。” 麦如兰娇笑道:“多余的就赏给你吧!”一闪而出。 店小二目送麦如兰身影消失后,转身才走出两步,迎面忽见人影一闪,现出一手持寒光雪亮的短刀拦住去路。 青衣老者目光峻冷,沉声道:“方才麦姑娘向你说了什么话?” 店小二目光露出惊恐之色,迟疑须臾,嗫嚅答道:“你老不是姑娘仇家吧!” 青衣老者冷冷一笑道:“如老朽是,麦姑娘早没命了。” 店小二摇首苦笑一声道:“本来小的不能告诉你,姑娘嘱咐切不可吐露她曾投宿敝店,以免仇家蹑踪,还有她房中弃留三具匪徒尸体,命小的设法掩埋院中。” 青衣老者道:“只这些么?” 店小二道:“小的如有半句谎言,日后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青衣老者不由信了,鼻中冷哼一声,转身走去。 店小二惊得一身冷汗,悸魂稽定才急急奔向厨下……… 麦如兰在小巷内疾行如风,只觉有人在后尾随,心念一动,掠上屋面朝城厢外跃落。 十数丈外一条黑影疾奔如飞跟踪着麦如兰,但在一丛矮树外突发觉麦如兰身形已失,不由心中大急,飕地施展燕子三折水轻功飞越矮树丛。 蓦地—— 只听一声娇叱道:“你为何暗随姑娘,奉何人所命,速速吐实,否则休怨姑娘心辣手黑。” 那黑影猛然刹住,现出一黑衣短装麻面汉子,目光阴沉,毫无惧色,微微一笑道:“姑娘姓麦么?” 麦如兰叱道:“不错!姑娘正是姓麦,尊驾莫非是七星帮匪徒,哼,你这是自送其死。”柳眉猛剔,铮的拔出肩后长剑,寒光疾闪,面上陡涌森森杀气。 黑衣短装麻面汉子,淡淡一笑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奉命暗中保护姑娘。” 麦如兰面色一变,冷笑道:“果然是七星帮匪徒,胆敢施展鬼蜮伎俩,本姑娘何用保护,尊驾又是奉何人所命,一派胡言。” 麻面汉子冷冷一笑道:“在下字字句句都是实在,至于受何人之命,恕在下无法奉告。” 麦如兰暗中思忖,只觉绝非唐梦周所命,因为唐梦周不知她急需离开,猛然省悟必是程涵英所遣,若让他随行,自己必无法摆脱程涵英料缠,一念已定,杀机又升,冷笑道:“姑娘听的谎话太多了,尊驾之言委实编造笨拙?”皓腕一振,长剑洒出一抹寒星。 麻脸汉子轻蔑一笑道:“在下只望姑娘相信,倘在下若是七星匪徒,心怀叵测,姑娘早丧命在下手中了。” 麦如兰冷笑道:“尊驾如不交待自身来历,那只有死。” “什么?” “死!” 麻面汉子淡淡一笑道:“那么姑娘请出剑吧,瞧瞧姑娘能否将在下伤在剑下。” 麦如兰面色一变,剑光疾闪。 只见麻面汉子惨噑一声,身形倒撞退出,踉跄五六步后,双腿一软跌坐地下,一条右臂已离肩削落,血涌如泉,脸色惨变,目露激愤之色道:“程涵英错了!” “你说什么?”麦如兰面色一变叱道:“莫非你是受命程涵英,程涵英怎么错了。” “在下正是奉程涵英之命暗护姑娘!”麻脸汉子惨笑道:“姑娘天香国色,程涵英垂涎姑娘已久,急图返回玄灵宫即谋与姑娘成婚。” 麦如兰芳心暗震,冷笑道:“如此看来,程涵英所说我双亲身受重伤之事全然无稽。” “那倒不假,他解救玄灵宫一次危难亦是真情。”麻脸汉子流血过多,已是虚弱,说话有气无力,接道:“姑娘武功绝非玄灵宫武学,那有在下无法抵敌一招之理,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程涵英有密谋鸠占玄灵宫之意,姑娘须小心………”言未毕,嘴角鲜血涌出,仰面翻倒横尸在地。 麦如兰闻言不禁呆住,忙掘坑掩埋尸体,俟料理停妥返回大名府城,东方微现曙光,霜寒袭人,她急奔回城垣,取出一方黑纱蒙住面目。 三星茶楼已疏疏落落上了一城座,麦如兰走入即命店伙领入雅座,取出一锭散碎纹银嘱咐店伙。 店伙接过,欠身笑道:“姑娘放心,小的自会领来,那永隆客栈伙计与小的是熟人。” 片刻,店伙送上四盌点心与一壶香茗。 麦如兰只觉心乱如麻,不知唐梦周返回未,亲恩如同海深,说什么非赶回玄灵宫不可。 她正心乱如麻时,永隆客栈店小二忽掀帘进入。 麦如兰忙道:“唐公子尚未回店么?” 店小二摇首答道:“尚未回店。” 麦如兰不禁大感失望,泫然欲泪,忙嘱咐小二俟唐梦周返回禀明自己不得已急须赶返玄灵宫详情转告。 店小二默记在胸,道:“姑娘昨晚离店之际有一青衣老者逼问姑娘何往。” 麦如兰忙道:“你据实相告么?” 店小二摇首道:“小的怎会据实吐露。” 麦如兰暗道:“程涵英党羽着实不少。”微笑道:“你可以离去了。” 店小二告辞而去,顺便在三星茶楼买了一些食物走回永隆客栈,正巧在店外相遇唐梦周飘然走来,忙使了一眼色,哈腰笑道:“公子回来了,昨日薄暮时分知府大人遣使持帖请公子过府饮宴,小的遍觅无着,只好………” 唐梦周心中暗中一怔,发现店门前立着一青友老者,情知有异,忙道:“在下已去啦,蒙知府大人留宿一宵,酒醉尚未全醒。” “公子去过了,那就好!”店小二笑道:“谅公子尚未食用早点,小的已买来了。”唐梦周笑道:“有劳你了。” 店小二头前领路,进入一间宽敞洁净厢房,低声禀告麦如兰赶回玄灵宫前后详情。 唐梦周不由一愕,皱眉低声道:“方才所见青衣老者谅系与程涵英是一丘之貉,在下自有道理。”挥手示意店小二退出,立即易容成摩云神爪孙道元模样,一闪而出,轻灵无比掠人西院。 只听麦如兰所住居室中传出苍老语声道:“禀护法,属下探听七星帮银鹿堂堂主飞天山魈匡瑞行踪,据悉七星帮门下在大名府丧生甚多,泰半死得不明不白,无法知其死因,更不明被害之处,因此七星帮匪徒形踪异常隐秘,互相不知,有事时只仗传讯,故无法查明匡瑞下落。” 窗纸外映一双人影,其一为青衣老者,另外无疑是程涵英。 唐梦周暗道:“那老者称程涵英为护法,但不知又是什么秘密帮会。” 但听程涵英答道:“这倒是辣手难题,令主严嘱务须将玄灵一派最短日内收归己用,本座若不赶去,恐夜长梦多,但又无法全信于麦姑娘。” 青衣老者道:“护法只推称匡瑞已离大名赶返七星总坛了。” “嗯,这倒是一妙策,看来,本座午刻时分便可起程了。” “为何一定要午时?” “本座应允麦姑娘留此两日,急于赶上反弄巧成拙。” “玄灵宫有此重要么?” “本门欲藉玄灵宫之名与七星帮相抗,可免掣肘,容门主寻觅乾坤独叟遗物及紫电剑。” 唐梦周心念一动,暗道:“必须将程涵英滞留在大名,让麦如兰从容回山安排。”遂飘身落在院中,发出衣袂振风之声。 室内忧然语声寂灭,岑寂如水。 显然程涵英及青衣老者不知来人是谁,相戒暂勿现身。 唐梦周故作苍老语声唤道:“郑巡使……” 又唤道:“杨副堂主。” 了无回音。 唐梦周喃喃自语道:“这就奇了,匡堂主坚谓杨副堂主领着飞巡三使来永隆客栈,莫非麦贱婢闻讯逃去,他们追踪贱婢去了,老朽不免回报匡堂主。”说着身形疾掠上屋面,腾身而去。 蓦闻身后起了一片衣袂振风之声,知计已得售,程涵英两人已赶来,身法加疾,快如流星划空掠越城头奔去。 程要两人越追越远,暗中心惊道:“此人轻功身法极高,必非庸俗,分堂主下就有如此高手,七星帮势焰嚣张,高手如云,难怪门主对七星帮深深忌惮。” 唐梦周虽身法极快,却有意不让程涵英两人追失,诱使两人追入一片山谷中,山虽不高,但棘莽翳密,乱石嶙峋。 程涵英突感唐梦周身影已失,不禁心头大急。 青衣老者四巡了一眼,道:“谅此山谷必系七星帮临时巢穴。隐伏之处定不甚远。” 乱石之后忽闪出一头大如斗,身高不及五尺,穿着一身土黄色短褂短袜,足登芒鞋怪人,眼似铜铃、酒糟蒜鼻、唇掀露出一口参差不齐黑黄扳牙、手执一根铁烟竿、咧嘴冲着程涵英两人嘻嘻一笑,道:“二位可是七星帮门下么?” 程涵英不禁一怔,道:“在下是追踪七星帮匪徒而来,尊驾是………” 头大如斗怪人冷笑道:“老朽化了老半天功夫,一个七星帮匪徒鬼影子均未找到,依老朽之言劝二位不如省点气力。” 程涵英摇首笑道:“在下方才亲眼目击七星帮匪徒逃人谷中。” 头大如斗怪人目露讶异之色,道:“真的么?无奈老朽身有约会,不然定要偕随两位前往找寻。”迈开身形,如飞奔去。 青衣老者陡的面色一变,惊呼道:“护法,我等受愚了,此人正是七星匪徒。” 程涵英不由一怔,道:“不是吧,此人非我等追踪那人。” 青衣老叟道:“一丘之貉无疑,护法,我等仅两人,势孤力薄不可不防。” 程涵英冷冶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岂可半途而废。”身形飘闪而入,青衣老者不敢有忤,亦步亦趋。 进入山谷中,只见树莽绵密中乱石处处,笋峭牙竖,宛如鬼影幢幢,阴森恐怖。 蓦地—— 一块怪石之后忽传来一声阴恻侧冷笑道:“两位何来?” 人影一闪,现出一身着灰衣长衫瘦长个子,耸颧高颚,凹目炯炯。 程涵英冷冷一笑道:“在下来此相寻一位朋友?尊驾谅身在七星帮,不知可否通禀一声,在下求见贵帮银鹿堂主匡瑞。” 瘦长个子逼视了程涵英一眼,沉声道:“朋友是何来历?” 程涵英轻笑一声道:“在下玄灵宫程涵英。” 瘦长个子面色一变,磔磔怪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入来,本帮与贵宫势不两立,程朋友速弃剑就缚,尚可免汝一死。” 青衣老者突抢身如电,右臂一伸,手中一柄短刃疾如电光石火“嚓”的一声刺入瘦长个子心坎要穴。 瘦长个子裂嘴发出一声凄厉噑叫,面色惨变,嘴角忽溢出殷红鲜血。 忽闻四外响起一声如雷喝叱,继又传来一森冷如冰语声道:“阁下心狠手辣,越发容你不得。” 程涵英别面一顾,只见四外袅袅升起一重黑雾,迅而弥漫郁茫,景物模糊难辨,不禁暗感凛骇,忙道:“年鹏,速屏住呼吸。” 青衣老者见状面色一惊,忙屏住呼吸,雾中忽生出两缕寒芒,身子迅疾一侧,手腕起处刀光电奔,惨噑腾起又是一个匪徒倒下。 但黑雾中飞出一道灰芒鞭影,年鹏耳闻脑后风生已是闪避不及,叭的一声大响,右肩如中千斤重击,闷噑一声仆栽在地。 这时,程涵英已陷入重围,但他剑招辛辣奇奥,寒飙飘飞,破空疾啸,但苦于莫辨匪徒影踪,藏于黑雾中刀光忽现忽隐,尚夹着歹毒暗器如雨袭至。 程涵英忽大喝一声,身形欺入雾中,长剑疾吐,一匪徒顿被利剑穿胸而过。 他一招得手,正欲乘机冲出重围,突感迎面涌来一股无形罡风,势若排山倒海,不由自主地身形踉跄倒出四五步。 蓦闻一蚁语传声道:“朋友,速退至左后方一块山石后。” 程涵英不瑕思索,循身退去,转入山石之后,扬目巡视,只见十数丈内并无黑雾侵入,但乱石林立不知此人影踪何在。 不远处传来苍老语声道:“朋友别急着与老朽见面,黑雾系慢性奇毒,朋友若不运功逼出,此毒侵入内腑,若有一丝遗留,必将侵蚀肝脏血液枯竭而死。” 程涵英道:“承蒙相救,德重心感。” “你我虽非同道,却此时此地应同仇敌忾,朋友快运息行功吧,老朽禁制仅六个时辰,逾此即失灵效,但毒雾弥漫林中约莫三日后才可消失,朋友如不急着离去,可找一隐秘之处藏身三日。” 程涵英迟疑须臾,终于盘膝坐下,道:“阁下亦是向七星帮寻仇么?” 只听一声轻笑答道:“老朽为寻求紫电剑是否为七星帮所劫。” 程涵英心中一动,道:“阁下必有所见,是否可以相告。” 岑寂无声,静穆如水。 程涵英知此人不愿回答,逐定息行功。 奇门之外,魅影纷闪,搜觅程涵英藏身之处,却为禁制幻影迷惑。 程涵英身后忽现出唐梦周,黑巾蒙面,右掌微抬,意欲将程涵英一击毙命,但转念一想,暗道:“或许在程涵英身上找出真象,不如暂留下他的性命。”念定一闪而出,朝东南方位掠去。 方欲出得山外,侧向忽闻一声冷笑道:“老化子,想不到今日你也在阴沟里翻船,本门弟子丧生在你手中不知计数,有道是血债血还,你就认命了吧。” 接着只听苍老冷峻笑声道:“江湖生涯,风波难免,老化子何惧一死!” 唐梦周心中一动,循声蹑前,只见一个鹑衣百结,发须凌乱,清癯的老丐靠在一株巨干上,眼中迸射激愤神光,注视在迎面一个红瘢满面,貌像狞恶老者。 那老者狞笑一声道:“兄弟委实爱惜你一身武功,何况本帮正需用人之际,只须你与你几个得意门下听命于本帮………” 老丐大喝一声道:“住口!” 唐梦周忽闪身掠出,扑向那红瘢满面老者。 红瘢满面老者闻风知警,倏地回身,双掌疾推出一股暗红炽热如焚罡风。 唐梦周身形奇幻已极,旋飘至老者身侧,右掌回旋反甩,疾如雷奔,叭的击实在老者右胁上。 红瘢满面老者胁骨寸裂,内腑粥縻,噑声未出,已自眼目口鼻鲜血齐涌横尸在地。 那老丐一脸惊愕之色。 唐梦周忽抢身掠前挟起老丐如飞奔去,一口气奔出五六里外,一条山涧旁,一线流泉摇曳喷珠飞泻注入涧底,水面上浮流着片片黄叶,阗无一人,是一处极清净之处,放下老化子,揭下蒙面黑巾。 老化子炯炯目光凝视了唐梦周一眼,叹息道:“年轻人,你虽救了老化子,却救不了老化子一命。” 唐梦周诧道:“为什么?” 老化子道:“老叫化在大名用食之际不知不觉已服下一种慢性奇毒,更老叫化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又骗来那山谷中守候一位敌人,一路飞奔激发毒性,只觉真气梗阻,内腑阵阵奇痛如割,忙闭了数处穴道护住心脉……” 唐梦周摇首道:“只要不死,便有解救。” 老化子两眼一瞪道:“来不及了。” 唐梦周诧道:“为何来不及?” “解铃尚须系铃人,但老化子一个时辰后封闭穴道自解,少年人你虽有通天之能,绝无法在一个时辰内取得解药。” 唐梦周微微一笑,在身旁革囊取出一个小巧精致金杯,舀满涧泉,卸脱左手扳搬指浸在杯中。 老化子一瞬不瞬,注视着唐梦周,目露惊异之色。 片刻,唐梦周将杯中清泉递与老化子,笑道:“老前辈请服下。” 老化子毫不置疑,接过一咽吞服。 半晌,老化子弹身跃起,骇然变色道:“少年人,你何能解此奇毒,老化子向不受人涓滴之恩,终必有报。” 唐梦周道:“老前辈言重了,谊属同道,自应患难相扶。” 老化子摇首笑道:“在别人之前老前辈之称当之无愧,可是在你少年人而言就愧不敢当了,如老化子眼力不差,方才你对敌七星帮匪徒之际所使身法神似独臂人魔冷飞,而掌法乃邵宫虎老儿之独步武林,震烁江湖之阎罗五掌中最精华之学‘七星追魂’,一招中含蕴七式奇诡变化,罕有其人在此招下逃生,但老化子委实理解不透你何以能具两家之长。”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这两位老人家均可说是在下授业恩师。” 老化子目露惊喜之色,摇首笑道:“这就难信了,老化子复姓司空单名一个奇字,人称活报应,老化子应该称你一声老弟才对。” 唐梦周道:“晚辈如何担当得起,司空前辈德高望重,请勿以平辈相称。” 司空奇作色道:“老化子向来说一不二,老弟是不屑与老化子结交么?” 唐梦周在抚署中久闻司空奇乃武林异人,逐正色道:“那么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司空奇面色一缓,笑道:“老弟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唐梦周将自己来历告知,并将此行经过扼要叙出。 司空奇目光炯炯,突长叹一声道:“如不相遇老弟,老化子尚在盲目搜觅,看来,关键端在无忧谷二谷主颜鸿庆身上了。” 唐梦周摇首道:“此言并不尽然,颜鸿庆虽听命于白衣人,却不知白衣人真正来历,如不出在下所料,白衣人意欲并吞整个武林,施展鬼蜮伎俩,采蚕食之策,就拿程涵英而言,可为明证。” 司空奇惊诧道:“老弟何以断言程涵英系白衣人党徒。” 唐梦周道:“在下无法断言必是,却有此预感而已,程涵英叛门背师重投,又重回玄灵宫,图谋将玄灵宫收在其卵翼之下,管见一斑,可知全豹。” 司空奇颔首道:“老弟睿智,所见无差,我等须密谋对策,不容此凶有可寻之隙。” 唐梦周道:“眼前正如一团乱麻,千头万绪,无法找出端倪,为今之计不如从无忧谷玄灵宫着手,无奈在下又急需赶往白马山红叶谷相救一人。” “救谁?” “金面韦护沙青云。” 司空奇骇然变色道:“沙青云怎会为七星帮所擒。” 唐梦周摇首答道:“在下也不知。” 司空奇略一沉吟道:“老弟,老化子与你引见几位风尘怪侠,也可分头行事。” 唐梦周忽脸色微变,低声道:“有人来了!” 忽闻一声清冷笑声道:“原来你这老化子躲在此处悠闲自在,害得我等苦苦追寻!” 语声未落,电疾风飘三条人影掠闪落下。 为首是一蚕眉凤眼,红面长须老者,其次为一白净脸膛,颔下无髭锦袍儒生,面色冷傲。 最后为一肩部微驼道长,目中精芒如电。 司空奇哈哈大笑道:“老化子不惧误中七星帮匪徒暗算,再世为人,全赖这位老弟相助。” 说着向唐梦周道:“老弟,老化子为你引见三位风尘怪杰。”手指蚕眉凤眼老者道:“这位是黄海钓叟席仲廉。 那面白无须锦袍儒生名蓝九梅,武林尊称降魔客。 微驼道长系黑龙观主。” 司空奇道:“这位是唐老弟………” 语声未了,蓝九梅忙冷冷一笑道:“幸会。”目光转注司空奇道:“老化子为何落入七星帮暗算?”神色之间似对唐梦周不以为意,倨傲洽谈。 司空奇暗笑道:“穷酸,你这次也失眼了吧!”闻言两眼一翻,怒道:“还不是为了你这穷酸。” 蓝九梅诧道:“为我何来?” 司空奇冷笑道:“不知是谁假冒你这穷酸笔迹,命老化子赶至鲸山酸枣林,老叫化不虞有诈,食物中又被人弄了手脚,赶至酸枣林便毒性渐发………” 蓦闻西风送来一阴冷刺骨语声道:“老叫化,这叫做在劫难逃,此次你算死定了。” 司空奇等人循声望去,只见土阜之后冉冉升起五条面目阴森怪人。 五人正是五大邪神。 夺命勾魂乌南辉。 阴阳童叟白襄。 丧门神颜昌。 吊客神卜无极。 无常天尊时北年。 只见丧门神颜昌目注降魔客蓝九梅,逼射狠毒精芒,阴阴一笑道:“穷酸,别来无恙。” 蓝九梅杀机顿生,厉喝道:“是你假冒蓝某笔迹么?” 颜昌阴阴一笑道:“颜某本算无遗策,本欲制住老叫化后,不怕不使你等就范,不过老叫化功力深厚,逼住穴道使毒性暂不发作,但老叫化亦勿庆幸,颜某此毒越在体内存留过久,其毒愈深,死状极惨。” 老叫化司空奇冷笑道:“想不到五大邪神亦听命于七星帮。” 乌南辉干咳了一声道:“你错了,不如说是七星帮听命于我等。” 老叫化不禁面色一变,仰天放声大笑,笑声宏烈,震播云霄,鸣应不绝。 乌南辉大喝道:“老叫化笑什么,不嫌死得快点么?” 司空奇瞪目答道:“老叫化笑你等大言不惭,五大邪神虽在武林中极负盛名,但七星帮主未必听命于你等。” 唐梦周突冷冷一笑道:“说的不错,五大邪魔身后还有其人,他们不过为虎作伥而已。” 乌南辉不禁老脸一红,正说中他们心病。 阴阳童叟白襄突扬掌望唐梦周劈去,冷冷道:“小辈找死!” 一股阴寒无形罡劲如涛潮涌,司空奇呵呵一笑,斜掌封去,两股暗劲一撞,司空奇衣袂飘,屹立如山。 阴阳童叟白襄则身形连晃,拿桩不稳,倒退了一步。 丧门神颜昌冷笑道:“老叫化别卖狂,你等逃不出百丈方圆。” 活报应司空奇神色冰冷道:“这倒未必!” 此刻黑龙观王高宣了一声:“无量寿佛!”道:“五位施主无故寻衅,究竟用意何在?” 丧门神颜昌大笑道:“究竟观主玲珑心窍,我等奉了敝门主之命,延搅诸位共图大事。” 蓝九梅冷笑道:“什么大事?” 颜昌道:“乾坤独叟遗物。” 黄海钓叟席仲廉微微一笑道:“原来为了乾坤独叟的遗物,但贵门主知道多少,贵门主来历可否见告。” 颜昌道:“见了敝门主,诸位自然明白敝门主是何许人,颜某仅略略点透,敝门主与诸位昔年并非风萍陌生之交。” 司空奇哈哈大笑道:“颜昌,你在做梦,老叫化不吃你这一套。” 丧门神颜昌面目突变狰狞,冷笑道:“那以别怨我等心辣手黑了。”手腕挥起,飞起一条似鞭非鞭,似索非索的兵刀,一招“八方风雨”幻出凌空索影望降魔客蓝九梅罩袭而去。 降魔客蓝九梅大暍一声,撤出眉后金剑疾攻而出。 司空奇、黄海钓叟及黑龙观主亦相继出手。 老叫化司空奇以一对二,空着双手独斗乌南辉时北年二邪。 激搏猛烈势如石破天惊,如雷掌风卷起满天砂尘。 唐梦周负着双手,不时打量四外,防五邪另有恶毒归诡计,与老化子司空奇等掠阵。 双方均是武林绝顶高手,武功已臻化境,一招一式俱奇奥凌厉。 一盏热茶时分,双方仍难分难解,尤其司空奇掌势宛如五丁开山,力逾千斤,风起云涌,啸声雷动。 唐梦周暗中袖手,参悟了甚多武学中变化。 突然,天际远处送来一声澈越长啸。 吊客神卜无极连出三招逼开黑龙观主,噤噤怪笑道:“蓝九梅,你那七柳阁中家小均被我等所掳,难道你不要他们性命了么?” 蓝九梅闻言心胆皆寒,目迸怒火如炽,却微一疏神之际,为颜昌索形兵刃将他手中金剑卷飞半空。 只听颜昌一声哈哈怪笑,五指阴风透骨疾如电光石火抓向蓝九梅肩胛。 此刻,蓝九梅处境间不容发,险危万分,无论如何避不开丧门神颜昌一招奇袭,把心一横,意欲两败俱伤。 颜昌五指堪堪触及降魔客左肩,却不料眼前金光疾闪,剑气如山袭至,不禁大骇,自保要紧,弹身仰射而出。 原来唐梦周眼见降魔客金剑被丧门神索形兵刃卷飞半空,忙凌空升起,五指捞住金剑,斜出一式“天河垂钓”袭向颜昌,解救降魔客之危。 丧门神颜昌弹身疾退尚未站实之际,唐梦周身形斜扑,金剑振出满天流星,夹刺着耳啸风袭至。 那漫空流星忽敛束一点,戳实在颜昌左胁,剑势重如山岳,将颜昌震飞出丈外,胁上一股鲜血飞涌而出。 唐梦周如影随形落下,抓起颜昌,冷笑道:“速将蓝大侠家小释放,不然莫怨在下心辣手黑!” 双方激搏倏的分开,正邪双方不由惊得目瞪口呆。 唐梦周仅施展出乾坤独叟遗物上剑法二成功力,做梦也未曾料到竟有如此威势,亦暗感惊骇。 四邪脸色大变,面面相觑。 唐梦周倏地将剑尖抵住颜昌右脉上,冷冷一笑道:“在下先剜掉颜昌一双眼珠,然后剐去四肢,慢慢凌迟处死。” 乌南辉闻言不禁须发戟立,目中怨毒神光逼射,厉声喝道:“阁下如此辣毒也救不了蓝九梅家小性命。” 唐梦周朗笑道:“那么四位也别想在剑下逃生。”说着点了颜昌数处穴道,金剑一晃,已自刺到乌南辉胸前,奇怪已极。 乌南辉心神一凛,旋身飘闪开去。 剑势电奔宛如附骨之蛆,只听一声裂帛刺耳响音,乌南辉一截长衫如风中蚨婕段,飘飞出数丈外挂在树枝上。 乌南辉骇得面色苍白如纸,长叹一声道:“卜贤弟,我等自认败着,请传讯放人吧!” 卜无极自忖无法取胜,似极不情愿般取出一道旗花点燃,抛放空中。 只见半空中爆放满天红星流芒,夺目眩眼,历久不绝。 片刻时分,远处现出多条黑影,飞奔而来,数个黑衣劲装匪徒臂下各挟着一具躯体,均—是妇孺老幼,几乎将降魔客府中一网打尽。 蓝九梅气极,一跃上前,伸掌疾挥,叭的一声,一个匪徒颊上着了一记重的,身形跌出丈外,牙齿迸裂,鲜血目溢。 卜无极冷笑道:“蓝朋友,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等并非示弱,放手一拚,谁死尚未可知。” 蓝九梅厉喝道:“妇孺老幼,与你等何仇,行事毒辣人神共愤,你等尚配称武林高人么?” 卜无极怪笑道:“我等名列五邪,行事只求目的不择手段。” 唐梦周冷笑道:“蓝大侠阖府老幼倘有丝毫伤损,唯你等是问,颜昌穴道已被在下制住,并吮吸一颗毒丸,若妄行解开,必口吐迸血,五脏炸裂而毙,明晚三更时分大名小西门城楼口在下会留赐解药,你们走吧!” 卜无极目泛怒光道:“朋友今日之赐,终身不忘,但愿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老大,我们走吧!”身形一闪抓起颜昌腾身掠出,乌南辉三邪并肩穿空飞起,去势如电,转瞬身影俱杳。 唐梦周将金剑交还蓝九梅,微笑道:“原剑璧回,请谅在下越俎代庖之罪。”言毕不待蓝九梅答话,迅疾转身走过一旁跌坐地下行功调息。 降魔客蓝九梅目露愧疚之色,惭惶无地自答,目注司空奇赧然一笑道:“小弟一生狂傲自负,眼前之事顿悟已非………” 司空奇摆手笑道:“贤弟不必自疚,倘知这位唐老弟来历后,贤弟心情自会泰然了,此刻你先去探视宝眷有无受伤。” 蓝九梅点点头,步向家人而去,发觉家人均被点了睡穴,逐一为之解开,睁目望来,察见蓝九梅不禁痛哭失声。 司空奇老化子等人均好言慰问,起意离去之际,突发现唐梦周身影已失,悄然不告而别。 降魔客蓝九梅心中难受之极,向司空奇望了一眼,脸色黯然。 老化子司空奇道:“蓝贤弟,你舆席老儿牛鼻子护送宝眷先回七柳阁,老化子随后就到。” 席仲廉诧道:“你定须去寻这位唐少侠么?” 司空奇正色道:“受人点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说时一鹤冲天拔起,望酸枣林如飞掠去。 身形落在酸枣林外,忽闻唐梦周蚁语传声道:“老前辈赶来则甚?” 活报应司空奇闻声大喜,身形一提循声扑去,只见唐梦周立在一株参天古柏之下,忙道:“老弟你为何不告而别,其实蓝九梅是一极光明磊落的武林侠义道人物,但人之为人总难免瑕疵……” “这个在下知道。”唐梦周道:“无奈在下身有要事,无法久留,是以不告而别,但还是差了一步。” 司空奇诧道:“老弟此话何解?” 唐梦周道:“七星帮匪徒已全撤去,目前关键端在程涵英身上。” 司空奇道:“程涵英现在何处?” 唐梦周道:“老前辈请随在下来。” 两人进入林中,唐梦周忽身形一顿,手指不远处,低声道:“程涵英被在下困在禁制中。” 司空奇目光锐厉,只见程涵英身形在禁制内来回踱步,神色忧急,似急欲脱身。 唐梦周低声道:“在下本欲制住程涵英,逼供身后主使人究竟是何来历,但在下心有顾忌,恐程涵英誓死不吐,虽将他除去,然他并非主凶,反逼使变本加厉,玄灵宫危矣。” 司空奇略一沉吟,颔首道:“老弟之言极是,但总有一可行之策,不如让老化子赶上麦姑娘言明其故,却恐无法取信于麦姑娘。” 唐梦周道:“无妨,老前辈见着麦姑娘只叙出在下与他结识经过,麦姑娘必然见信。”遂将相救麦如兰经过前后叙出。 司空奇道:“好,老化子立即动身,这样吧,老弟不如迳往无忧谷,拯救沙青云之事一切均在老化子身上。” 两人计议已定,作别而去。 黄叶飘飞,雁回南旋。 柏月霞一行车马已渡过黄河抵达汜水县境,天色已是薄暮时分。 符竹青与一同门沈金龙两骑走在头里,沈金龙道:“咱们就在汜水打住,取道洛阳再有两日便可回谷了。” 暮霭苍茫,烟云入眼,远远望去可见闪烁灯火,汜水已然在望。 沈金龙道:“不知怎的,姑娘意兴阑珊,歇歇行行,不然早就赶同谷中了。” 符竹青面色肃然,道:“贤弟怎还不明姑娘心情,你我紧记不可乱说,回山后更须金人三缄其口。” 忽闻远处传来奔马蹄声,只见来路一骑如飞而来,骑上人高喝道:“符老么?” 符竹青不禁一怔,来骑已自奔至临近,骑上人一跃而下,认出是谷中高手尤鹿,诧道:“尤老师何故来此?莫非谷中出事么?” 尤鹿摇首答道:“在下奉了二谷主之命………” “且慢!”符竹青道:“符某一行在大名曾面晤二谷主,尤老师怎说是奉了二谷主之命。” 尤鹿微微一笑道:“二谷主为追踪一无名妖邪,已先赶至洛阳,符老说在下谎言欺骗么。” 符竹青道:“并非如此,我等一行频遇凶险,不可不慎重一二。” 尤鹿正色道:“二谷主有命,无名凶邪党羽密谋拦截姑娘,是以二谷主急命在下通知符老一行另择小径横渡伊水迳往洛阳,途中不可停留。” 符竹青神色一变,道:“有劳尤老师赶来传讯,尤老师只一人么?去见过姑娘,恐姑娘另有话问。” 尤鹿道:“不必了,在下尚要覆命另有差遣,情势险恶万分,事关本谷安危,请符老转致姑娘见谅。” 符竹青道:“既然如此,尤老师请赶返覆命,符某遵命行事。” 尤鹿抱拳笑道:“在下就此告辞了。”转身一跃上骑。 符竹青趁着尤鹿转身之际,迅疾如电拔出肩头长剑,尤鹿甫落鞍背,寒光疾闪,一剑贯穿后胸而过,噑声未出,已自尸落鞍下。 沈金龙大惊失色道:“此是何故?” 符竹青忙道:“此刻无暇解说,先埋掉尸体,将坐骑驱放路旁林中,任其远逸!” 沈金龙暗暗纳罕,两人跃下坐骑掩埋尤鹿尸体。 这时,宫道上传来奔马蹄声,只见前后八骑紧护一辆马车疾奔而至。 车把式一带缰绳,高喝道:“符老何故不行!” 符竹青道:“老朽有事禀告姑娘。” 车内傅灵芝闻言立时敞开帘蓬,柏月霞响起银铃语声笑道:“符老有事么?” 符竹青趋前低声禀明杀死尤鹿经过。 柏月霞惊道:“尤鹿乃二谷主心腹亲信,若二谷主得知如何回答。” 符竹青道:“我等只推称并未看见尤鹿,一切均按原定行程。” 傅灵芝道:“万一颜二谷主传讯是真,岂非误了大事。” 符竹青道:“老朽心疑尤鹿有诈,兹事体大,必须慎秘行踪,为何他胆敢由官道驰骑飞奔,其疑一也。” 傅灵芝颔首道:“有理。” 符竹青又道:“二谷主与谷主谊若手足,视姑娘无异亲生,理应二谷主兼程赶来相助姑娘避开险厄,看来其中必有蹊跷,不然唐公子为何一再严嘱慎防二谷主。” 柏月霞幽幽一笑道:“我等行程缓慢,即为防梦哥赶来无法寻觅,符老,一切依你。” 符竹青道:“汜水不远在望,我等就在汜水投宿。”转身与沈金龙跃上乘骑,并辔而驰。 一行奔出三里之遥,忽见一骑迎面奔来,暮色沉沉中无法分辨骑上人形貌,却瞧出来人眼中泛露惊愕神光。 来骑如风一掠而过,远去无踪。 沈金龙道:“符兄果然料事有准,来骑那人似不胜惊异。” 符竹青道:“我料伊水东岸必然设下天罗地网静候我等一行入伏,我等镇静如恒,使之莫测高深,或可将一场危难消弭于无形!” 片刻时分,符竹青沈金龙二骑已进入汜水城,就在城厢附近一家客栈门前下马。 店小二慌忙趋出牵住马缰,笑道:“二位爷台要住店么?” 符竹青道:“自然要住店,我等一行共有十数人,尚有车马,有空房够住么?” 店小哦答道:“不瞒爷台,小店今晚生意清淡,无人住店,小店共有八间空房,侧院可停车马,食宿俱全,包管爷台满意。” 符竹青道:“好,沈贤弟请接应姑娘来此。” 沈金龙拨转马头奔出城外而去。 符竹青跃落马鞍,顺手取出一锭白银,道:“准备两桌酒菜,要快。” 一盏热茶时分过去,柏月霞车马一行已自赶到,迅疾进入客栈,车马亦拢入侧院内。 柏月霞玄巾蒙面,罗衣飘飘偕同傅灵芝立在院内踏斗分罡,布下奇门禁制后匆匆进食,吩咐店伙安歇不用他招呼了。 那年头,车船店脚牙,眼力最尖,瞧出无忧谷一行不同寻常,手面又大,乐得早点睡觉,喏喏领命而下。 柏月霞道:“丁大立!” 一个四旬左右,神态犷悍矮小黑衣人趋前,躬身道:“姑娘有何吩咐?” 柏月霞道:“你扮作店伙守在柜上。” 丁大立低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无忧谷一行各有使命,片刻客栈内灯火俱灭,只余柜上一盏昏黄油灯,冷凄凄地摇晃看黯淡的光辉。 丁大立戴着一顶软毡帽,一身短装,坐在柜外一条板凳上,一壶酒—点卤菜,口中咀嚼有声,哼着小调,一付怡然自得神态。 店门半掩着,檐下灯笼亦已撤下。 蓦地—— 门外探人一个毛茸茸的人头,目光炯炯扫视了内面一眼,低喝道:“有人么?” 丁大立故作哦哦一声,立起笑道:“爷台要住店么?对不住敝店已住满啦,爷请去别家光顾。” “住满啦!”那人惊噫出声,非但不离去,反而闪身而入,凝望了丁大立一眼,诧道:“你若非是丁大立兄么?” 丁大立似亦已瞧出来人是谁,目中神光一亮,笑道:“原来是秦荣秦爷。” 秦荣道:“丁兄为何扮成店伙模样?” 丁大立答道:“自姑娘被劫去紫电剑,一路之上频遇变故,是以每晚住店时均作慎密布伏,小弟是杠旗儿的打头阵。” 秦荣诧道:“二谷主命尤鹿赶来禀告姑娘另择小径横渡伊水,难道姑娘不愿么?” “什么?”丁大立惊道:“我等并未相遇尤鹿!” 秦荣大惊失色道:“这怎么可能,秦某意欲面陈姑娘。” 丁大立忙击掌三声。 内面传来阴冷语声道:“何事!” 丁大立道:“二谷主命秦爷赶来须面陈姑娘。” “进来!” 丁大立示意秦荣一人独自进入。 秦荣咳了一声,道:“是符老么?”身形迅快迈进隐入黑暗中。 丁大立嘴角泛出一丝微笑,自言自语道:“祸辐无门,唯人自召,怨得了谁!”复又坐下自酌自饮。 良久。秦荣神态不安地趋出,苦笑道:“姑娘执拗不从二谷主之计,坚欲循官道迳奔洛阳,咳,那无名妖邪不知什么时候动手,秦某须赶出城去传讯二谷主,如有意外,秦某吃罪不起。” 丁大立诧道:“什么无名妖邪?” 秦荣摇首苦笑道:“此非片言可竟,姑娘俱已知情。”说着秦荣快步掠出店外,飞奔出城。 ---------------------------------------------- wavelet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第 九 章 郊外星斗满天,寒意袭人。 秦荣走在一处荒野,四顾无人,取出一支竹哨,鸣鸣吹奏,其声低沉,随风飘送四外。 只见四外萎草丛中冒出五六条魅样人影,如风电闪掠至秦荣身前。 秦荣低声道:“尤鹿奉命传讯竟不知下落,生死不明,柏姑娘一行因未遇上尤鹿,现落在汜水客栈中,看来非改弦易辙,不能照原定之计行事。” 只听一阴语声道:“兄弟猜料尤鹿必凶多吉少,他一死不关紧要,恐落入凶邪手中,吐出隐秘,则二谷主危矣。” 秦荣摇首答道:“我等亦难知个中隐秘一二,何况尤鹿。”说着突面色一变,低喝道: “有人来了。” 但见远处星斗凄照下,映着三具黑影面目难辨,身形一跃飘闪如风掠至。 那三具黑影蒙住面首,露出两只眼孔,慑人神光令人胆寒。 只听一个冰冷涩硬语声道:“你等是什么人?为何在此荒郊聚议。” 秦荣冷笑道:“朋友!江湖道上任人行,谁也没犯着谁,三位动问何故!” 那黑衣蒙面人磔磔怪笑道:“你们是无忧谷中人么?” 秦荣闻言不禁心神一震,道:“我等并非无忧谷中人!” 那黑衣蒙面人目光一冷,沉声道:“尊驾不用欺骗老朽,老朽三人风闻贵谷二谷主与柏姑娘同行,那王屋盲叟遗失珍物已被颜鸿庆取得,尊驾等只须吐实颜鸿庆现在何处,老朽可免你等一死。” 秦荣冷笑道:“阁下坚欲指鹿为马何故,在下等实非无忧谷中人!” 只见三蒙面人倏地闪身开去,中立蒙面人身形虚空拔起,半空中拔剑出鞘,龙吟响处,一道眩目紫芒夺鞘而出。 秦荣不禁面色惨变,惊呼道:“紫电剑!” 惊呼未了,紫虹电卷,惨呼相继腾起,六个匪徒悉数被歼,秦荣疾窜而出,那惊天紫虹剑势芒尾在秦荣身侧疾闪而过。秦荣只觉右肩一凉,一条右臂离肩落下,血涌如注,秦荣不忘逃命,奋力施展燕子三抄水身法,飕、飕、飕,掠出十数丈外。 那三蒙面黑衣人竟不追赶,望汜水城垣飞掠而去,身如飞鸟,悄然声息越过城墙落在客栈院中。 只听一低沉语音道:“姑娘回来了!” 三黑衣蒙面人略一应声,鱼贯入室,脱下黑衫及蒙面玄巾,正是艳绝无俦的柏月霞及傅灵芝沈金龙三人。 傅灵芝笑道:“姑娘深得唐公子真传,移祸江东之计已售,看来颜二谷主及无名妖邪不由不信秦荣之言,现急于追觅紫电剑得主。” 一言勾起柏月霞心病,目含幽怨,曼叹一声,道:“沈老歇息去吧!” 沈金龙躬身退出。 傅灵芝知柏月霞思念唐梦周,劝慰道:“唐少侠大名事了即会赶来,忧能伤人,姑娘不可忧坏了身体。” 柏月霞玉靥绯红,粉颈低垂,道:“傅嬷嬷,不知怎的我始终忘不了他。”口中低吟道:“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傅灵芝知柏月霞已堕入情网中不可自拔,暗叹了一声,忖道:“这孩子竟为情所苦。”无言劝慰,只道:“姑娘,速将紫电藏起。” 柏月霞皓腕一伸,解下紫电剑,沉吟了一下,把剑塞入被褥之下。 忽闻窗外弹指击窗,响起丁大立语声道:“禀姑娘,唐少侠来了。” 柏月霞闻得唐梦周已至,愁眉一舒,泛出如花笑容,娇声道:“说我有请!” 须臾,门外生起步履微声,但闻唐梦周清朗语声道:“霞抹,愚兄可进去么?” 柏月霞笑道:“梦哥有请!” 唐梦周推门走入,四目交投,就只这一瞥,万斛相思尽在其中。 傅灵芝斟上一盌香茗,道:“公子请坐,你如不赶来我家姑娘已恹恹成疾了。” 柏月霞羞得满面通红,叹道:“傅嬷嬷,你怎么啦。” 傅灵芝哈哈一笑道:“公子没瞧见我家姑娘清减了不少么?” 唐梦周禁不住玉面一红,道:“傅嬷嬷说笑了。”继又面色一整,道:“姑娘一行途中无事么?” 柏月霞闻言冷笑道:“怎会无事。”继说出途中遇上尤鹿传讯之事详细叙出。 唐梦周神色一变,道:“姑娘展露了紫电剑么?” “不错!”柏月霞道:“秦荣并非机智甚工之辈,必不会想到是我。” 唐梦周皱眉笑道:“姑娘此计定引起颜鸿庆起疑,为何独舍秦荣一人不曾杀害,更未有追踪不舍迹象,颜鸿庆心智过人,定然猜出其中事有蹊跷。”语声一顿,又道:“剑在何处。” 柏月霞道:“剑在被褥之下。” 唐梦周略一沉吟,道:“还须藏回原处,黎明放曙之前颜鸿庆定会赶至客栈。” 傅灵芝愕然道:“用何言应付。” 唐梦周道:“在下必须点伤两位穴道,方可瞒过颜鸿庆。” 柏月霞道:“就请梦哥出手吧!” 唐梦周出指如飞,分点在柏月霞傅灵芝两人身上。 傅灵芝闷哼一声,面色苍白如纸,额角汗珠滚滚而下。 唐梦周道:“痛苦须臾即止,并无伤损,但用来骗过颜鸿庆却是最巧妙不过。” 柏月霞拭去额角淌汗,道:“若他问起蒙面人为何不施展紫电剑。” 唐梦周道:“霞妹只说蒙面人被你言语相激,迫使他托大,难于施展紫电剑,何况蒙面人志在二叔,并非霞妹你。”说着伸手褥内取出紫电剑,又道:“愚兄尚需嘱咐符老等做一番手脚,显露拚搏痕迹。”言毕一闪而出。 柏月霞展颜一笑,道:“傅嬷嬷,他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忽闻屋面起了一串碎瓦之声,院中生起轻微马嘶,知唐梦周在作周密布署,芳心一宽倒在榻上假寐。 傅灵芝则在榻旁闭目调息。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屋面上忽闪电落下一条人影。 符竹青喝道:“什么人!”扬腕打出三支燕尾梭,三缕寒芒疾如电奔袭向来人肩胸腹等处。 来人身手奇快,躯体疾转右腕一翻,迅捷无比将三支燕尾梭接住,低喝道:“符竹青,是我!” 符竹青闻声怔得一怔,道:“二谷主么?”双肩疾振,飞落在颜鸿庆之前。 颜鸿庆瞥见符竹青鬓角留有一抹刀伤,血凝戍斑,衣袖残破多处,似是经过一场激烈拚搏,目露讶异之色诧道:“你为何这等模样。” 符竹青苦笑一声道:“约莫两个时辰前,先後来了六蒙面人………” “六蒙面人么?”颜鸿庆眼神中掩不住极度震惊。 符竹青答道:“不错,先来三人坚指须二谷主出见,转瞬又是三蒙面人落在院中危言恫吓姑娘,引起一场凶搏,姑娘胸前亦被点伤了一指。” 颜鸿庆面色一变,飘落院中,符竹青随着跃了下来,颜鸿庆目光如电,瞧出马匹虽系着,却地面有零乱错杂蹄痕,显然拚搏之际马匹受惊所致。 符竹青从颜鸿庆神色中,知已瞒过,不禁暗赞道:“唐公子果然心细如发,布置得天衣无缝居然骗过了他。” 颜鸿庆皱眉道:“其他人呢!” 符竹青道:“奉命守在暗处,防凶邪卷土重来。” 只听房门呀然声响,先後迈出傅灵芝柏月霞二人。 柏月霞柔声道:“二叔也来了麽?” 颜鸿庆瞧出傅灵芝柏月霞面色苍白,道:“侄女伤在何处?” 柏月霞道:“伤得不重,已服下丹药,调养些时自可痊愈。” 颜鸿庆长叹一声道:“所幸那蒙面人未施展紫电剑,不然你等恐无幸免。” 柏月霞凄然一笑道:“来人志在二叔,他紫电剑已将出鞘,被侄女言语相激,那蒙面人笑道只须侄女能接下十招,从此放过我等一行,但此人功力已臻神化,旷绝武林,侄女接下十招时已呈筋疲力尽,此人笑道真难为侄女,然不死也有带伤,傅嬷嬷立在身後掠阵,也受池鱼之殃,亦被点伤了一指。” 颜鸿庆目中威棱逼射,道:“他志在愚叔何故?” 柏月霞道:“此人坚称二叔与一无名妖邪沆瀣一气,获有王屋盲叟失去珍物。” 颜鸿庆不禁一呆,苦笑道:“此是从何说起,含血喷人无中生有,看来无忧谷将成是非之处,愚叔恐无法留在谷中了。” 说着神色一变,又道:“天一亮,你等急赶回无忧谷,不过贤侄女瞧明了那晚劫剑之人舆今晚所见是否同一人么?” 柏月霞摇首答道:“俱是蒙面,是否同一人则无法断言。” 颜鸿庆神色异样难看,两肩微振穿空拔起,转眼已杳失身影。 忽闻唐梦周蚁言传声道:“颜鸿庆心头疑云尚未尽除,必隐在近处。” 柏月霞会意,向符竹青挥手道:“符老请守护原处,命各人不得稍有懈怠。” 符竹青一跃上得屋面隐入暗中。 柏月霞扶着傅灵芝眉头,莲步姗姗入房而去。 ……… 天色大亮。 柏月霞见唐梦周久未返回,芳心顿觉落寞,长叹一声,道:“傅嬷嬷,他为何尚未见回转。”神情凄怨。 傅灵芝摇首笑道:“唐少侠必须慎秘行藏,岂能与我等同行,必在暗中相护姑娘,我们动身吧!” 柏月霞无可奈何地点点首。 官道上,漫空黄尘中隐隐现出车马一行。 显然蒙面人紫电剑的风声已传开来,道上不时过往武林人物,形色匆匆,均以异样目光扫望无忧谷车马一瞥。 蓦地—— 前路现出三骑,风驰电掣奔来,阻住无忧谷一行车马。 骑上人一色锦衣劲装,神态猂鸷,面带狞笑。 无忧谷一行泼刺刺冲出一骑,骑上正是符竹青,厉喝道:“三位是何来历,何故拦住去路。” 居中一人冷冷笑道:“在下三人奉五位当家之命来此向柏姑娘问明一事。” 符竹青双眉一剔,大笑道:“可是五大邪神!”面色倏沉,腕中长剑一晃,喝道:“我等无可奉告,速速让开!”寒芒疾闪,红光进射。 居中骑上劲装汉子大叫一声,倒撞落下鞍来。 不知怎的,那三锦衣劲装汉子面色惨变,掉面亡魂飞遁无踪。 黄尘漫漫,车声辚辚,渐渐远无。 官道上突飞落一鹑衣百结,须发凌乱的老化子,怪目炯烱逼射道侧林中一眼,嘴角泛出笑容道:“老弟,你这一手露得委赏高明之极。” 忽闻一声朗笑,道旁林中飘然走出俊美如玉的唐梦周,道:“在下已发现老前辈赶来,这一手本瞒不了老前辈神目,但痛惩凶顽不得不耳。”继又道:“老前辈为何知在下行踪。” 司空奇笑道:“此乃人之常情,老化子本过来人一猜就着。” 唐梦周俊脸一红。 司空奇又道:“老弟是以道旁棘刺伤那三人之腿么?” 唐梦周颔首道:“三人均被打中麻养穴。” 司空奇呵呵一笑,以手搔了搔蓬乱头发,道:“就这是了,他们认为被九绝针所伤,亡魂遁去,自独手人魔冷飞现踪江湖之说盛嚣尘上,已今黑道凶邪闻名丧胆!” 唐梦周道:“老前辈尚不知三匪徒并非五大邪神门下。” “什么?”司空奇瞪大着双眼,惊诧道:“老弟从何而知?” 唐梦周道:“自颜昌被制穴道,五大邪神惶惶不宁,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尚有什么心情再惹事生非。” “嗯!老弟之见极为有理!”司空奇道:“那他们是何来历,老弟必有所知。” 唐梦周低声道:“与颜鸿庆大有渊源。” 司空奇呆了一呆,道:“这话老化子不解。”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到时老前辈自知,咱们快走!” 司空奇摇了摇首,苦笑一声,随着唐梦周急奔而去。· 到达洛阳城外,已是秋风不静夕斜阳向晚时分, 道旁忽闪出一双中年乞丐,迎着司空奇执礼甚恭,低声密禀。 老化子须发怒张,意甚惊愕。 唐梦周飘身远离,意似避嫌。 司空奇忽高声道:“老弟,老叫化为你引见穷家帮一双後起之秀。” 唐梦周走了过来,司空奇道:“这两人名叫追风无影申子超龙形八掌金大德,非但武功顿高,而且对江湖中事了如指掌,一举一动甚难逃过他俩眼目之下。” 唐梦周含笑抱拳道:“幸会!”暗中瞧出申子超金大德两人神情甚为冷傲。 司空奇低喝道:“快见过唐少侠。” 申子超金大德神色一凛,抱拳施礼。 司空奇忽道:“老弟,他两人发现老弟途中所伤的三锦衣劲装匪徒形迹,逃往白马寺,想那白马寺久为少林下院,少林怎会与匪徒沆瀣一气,其中不无可疑。” 唐梦周剑眉微剔,道:“在下去白马寺探明究竟。” 司空奇道:“好!老化子同往。”手一挥,喝道:“你们两人带路。” 申子超金大德互望一眼,暗道:“司空师伯僻性高傲,尤甚於自己两人,为何对这唐姓少年青眼有加,唐梦周谅大有来历。”双双一跃而起,司空奇唐梦周身形如风随去。 白马寺在洛阳城东二十余里,东汉明帝时遣蔡情等赴西域取经,於永平十年“西元六七年”以白马驮归,天竺沙门摄摩腾,竺法兰同来、含于宾馆,遂以白马为名建寺,为佛经东来之始,亦我国第一座佛院,二千年来巍然犹存,古塔高耸,益发思古之幽情。 追风无影申子超龙形八掌金大德身落在山门外十余丈远处,只见山门敞开,寺内灯火俱无,石阶上屹立一长须僧人,手持精钢禅杖,长须飘拂,似已发现两人形踪,猛地高宣一声佛号,朗声道:“两位施主请止步,佛门清洁之地久舆江湖绝缘,两位请回吧!” 猛闻司空奇哈哈大笑道:“弘明大师真小家气,老化子与方丈十年不见,故人情深,那有过门不入之理。”话声中,司空奇身形从申子超金大德之後拔起,疾逾飞鸟般落在僧人身前。 僧人瞥明来者系丐帮耆宿,黑道闻名丧胆的活报应司空奇,不禁心神一惊,忙道:“原来是司空檀樾,方丈大师刻奉召赶返少林,贫僧奉命严守本寺不得沾染江湖是非。” 老化子司空奇双目微瞪,道:“看来,老化子不言而知乃是非中人了。” 僧人忙道:“阿弥陀佛,罪过,贫僧并未如此说。” 司空奇呵呵一笑道:“佛门中人靠四方布施,我等叫化子吃十方,既然弘一老秃驴不在,意欲借宿一宵天亮就走如何?” 弘明大师面有难色,沉吟良久,长叹一声道:“司空檀樾坚欲如此,贫僧何能拒人千里之外,请!”说着禅杖拄地敲击五下。 司空奇料不到弘明大师竟未再坚拒,明知入内有险,却未便现出疑虑之色,呵呵笑道: “老化子尚要扰一顿素菜淡饭。” 申子超金大德并肩率先走入,老化子与唐梦周随後。 弘明大师以异样目光望了四人後影一眼,嘴角泛出一丝恶毒阴笑。 殿廊下早趋立着一小沙弥,合掌低声道:“奉命肃客接待在禅堂用茶。” 申子超微微一笑道:“小师父领路吧!” 唐梦周道:“宝刹内为何未有灯火?” 小沙弥答道:“敝寺仅靠十方布施,但香火有限,禅课既毕,即灭除各处灯火,只留佛祖前一盏长明灯。” 说着四人已踏入一间寞敞禅堂,亮着了一盏油灯後,小沙弥献上四杯香茗,合掌躬身道:“邻室可供四位施主起居,如无事吩咐,恕小僧告退。” “且慢!”金大德从身旁取出一锭白银,道:“我等尚未用饭,烦请小师父代劳准备几样素菜如何?” 小沙弥迟疑了一下,接下道:“罪过。”转身而去。 申子超低笑道:“你这一着使他无法招架。”说着端起茶盌就唇欲饮,蓦感腕脉一紧,一阵飞麻袭体,只闻唐梦周低声道:“喝不得!”五指倏地松开。 司空奇惊道:“茶中有毒?” 唐梦周点点头道:“佯装受制,无法言语,注视他们施展什么鬼蜮伎俩。” 司空奇示意申子超金大德眼色,四人端坐椅上宛如泥塑木雕,不声不语。 一盏茶时分过去,禅堂外起了步履声,只听弘明大师语声道:“司空檀樾!” 寂静如水,并无回声。 忽闻一个阴恻恻怪笑道:“登门送死,怨得谁来,不如趁机歼戮,以免後患无穷。”只见一持刀黑衣人疾如电闪掠入禅堂内,还恐四人有诈,振腕幻出一片护身刀光。 此人亦是杀星照命,无巧不巧落在唐梦周身侧。 唐梦周突五指疾如电光抓出,刀芒疾闪,一柄钢刀不知怎地已落在唐梦周手中。 只见那黑衣人面色惨变,却未发出噑声,两手护住腹部,指缝中溢出殷红血液,转身踉跄奔了出去。 但听传来一声跌仆在地大响,显然那黑衣人已自横尸倒地。 唐梦周那夺刀出招几手在瞬眼功夫施展,申子超金大德根本未曾瞧清,不禁大感凛骇。 唐梦周佯如无事人般,目光凝视在禅堂外。 司空奇道:“老弟出刀之快,据老化子所知,仅鬼刀蒯秋曹堪舆此拟!” 忽闻禅堂外远处随风传来弘明大师长叹道:“司空檀樾,你铸成大错了。” 司空奇两目一瞪,大喝道:“错在你这秃驴,我老化子有什么错。” 弘明大师道:“今晚,有位武林朋友借敝寺聚会,贫僧一再示意无法接待,檀樾坚欲借宿,又杀害一人,仇怨结下恐不易善了。” 司空奇冷笑道:“老化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今晚定要瞻仰瞻仰那位朋友是谁。”说着霍地立起,举步如风迈了出去。 申子超金大德随着司空奇身後急急趋出。 唐梦周抛掉手中钢刀,走在最後,只见弘明大师立在十数丈外含笑道:“司空檀樾定要多管闲事,贫僧让檀樾见识那位武林高人就是。” 司空奇哈哈大笑道:“老化子生性爱管闲事,那位武林高人现在何处。” 弘明大师道:“就在长生殿外。” 司空奇道:“好,就请带路。” 弘明大师合掌一揖,转身慢步走去。 唐梦周面色沉肃,感觉事态渐渐严重。 申子超金大德瞧出寺内布设了恶毒禁制,低声道:“师伯………” 司空奇沉声道:“老夫已知,不用多言。” 申子超金大德两人悚然止口不语。 弘明大师走得甚慢,忽间面笑道:“四位请审明贫僧所走路径,不可有误,敞寺内已布有奇门禁制,稍一不慎,立召丧身之祸。” 司空奇冷笑道:“这个大师不消费心,老化子已知。” 弘明大师不再言语,领着四人转过二重殿角,到达一座殿宇之前,两株古桂分植殿角廊外,清香扑鼻,沁人心脾,只见一紫袍老者衣袂飘飞站在石坪上,背立四人,不辨面目。 司空奇朗声道:“这位武林高人,可否容老化子一见?” 但见紫袍老者缓缓转过身来,显出一张死人面庞,惨白如灰,目光森冷,淡淡一笑道:“司空老化子只怕找错人了,老朽为了拯救武林免于血腥浩却,不得不如此隐秘。” 司空奇不禁一怔,道:“恕老化子愚昧,不解阁下话中涵意。” 紫袍人冷冷一笑道:“你当知乾坤独叟之死么?” “老化子知道。” “王屋盲叟呢?” “亦已尽知。” 紫袍人冷笑道:“天下武林莫不尽知,岂独你老化子一人而已,但找出凶手是谁么?” 司空奇道:“这个就是者化子亟欲查明的。” “说得好听!”紫袍老者冷笑道:“老朽发现整个武林均噤若寒蝉,不敢追查此事,为此老朽不胜心疑,耗尽老朽数月时光才查出一丝端倪,发现有一隐名盖世凶邪密谋霸尊武林,施展辣毒手段制住各门各派武林高手听命于他………” 司空奇微微一笑道:“阁下定是查明此凶邪的来历姓名。” 紫衣老者沉声道:“老朽已说明只查出一丝端倪,今晚老朽在此为的恭候弘一方丈由少林赶间,问明少林是否亦为此人所钳制。” 司空奇道:“阁下既有此善愿,拯救武林免於浩却,为何隐秘本来面目,更何故施展阴毒手段欲置老化子等人於死。” 紫袍老者冷笑道:“安知你老化子不为此凶所用,老朽行踪在白马寺内异常隐秘,为何你老化子知情。” 司空奇鼻中冷哼一声道:“阁下错了,老化子是误打误撞到来。” 紫袍老者道:“何能置信。” 司空奇大笑道:“阁下所言,老化子亦难深信不疑。” 紫袍老者冶冷一笑道:“老朽诡秘本来面目,旨在避开凶邪追踪,除了他老朽并不畏惧何人。” 说着手指十数外一株合抱参天古柏,倏手五指飞扬,接道:“就凭这一手,老化子你总该相信了吧!” 只见柏叶簌簌飞落如雨,片刻只剩下一株光秃秃的树干。 司空奇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此人功力超绝,不知是何来历。” 唐梦周突微微一笑道:“阁下口中所指的那位隐名凶邪安知不是影射自己。” 紫袍老者闻言目光一变,倏又朗笑道:“老朽如是他,你等岂可活命到现在。” 唐梦周道:“那么阁下为何在此白马寺内布下恶毒禁制。” 紫袍老者冷笑道:“此人手眼通天,焉知老朽行踪不被发现,老朽曾说过,四位又何可断言不为此人所网罗。” 司空奇闻言怒道:“老化子岂是如此之人。” 紫袍老者道:“非是老朽以小人之心妄度君子之腹,放眼当今,昆仑、武当、飞鹰帮均为此人所网罗,即是你老化子一人光明磊落,独来独往,但你能保得住丐帮门下么?”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如此说来,阁下倒是有心人了。” 蓦地—— 寺外远处风送入耳一声尖锐长啸。 紫袍人冷笑道:“果然四位为凶邪所用………” 司空奇厉声大暍道:“阁下休要血口喷人。” —只见寺墙外冒起两条人影翻落寺内,忽闻两声凄厉惨噑横尸草丛中。 只听寺外传来阴寒刺骨笑声道:“这点奇门禁制尚难不住老夫。”语声中忽见十数道流星般火球投入飞落在寺墙内暗处。 但见暗处腾起数十条人影飞奔向广场明处,目露惊惶之色,显然均是紫袍人设在禁制内人手,僧俗都有。 紫袍人见状不胜惊疑,暗道:“那流星火球是什么恶毒之物?”方欲动问,突见七条黑影由墙外目起,疾逾飞鸟般落在广坪上。 星光闪烁下,可见来人均都面目阴冷,神态悍鸷逼人。 中立者一双蛇目阴毒,闭阖之间,逼泛绿芒,打量了紫袍人一眼,冷冷笑道:“阁下就是前晚毒手暗算,使本门弟子十六人丧生之人么?” 紫袍人沉声道:“明人不说假话,不错,正是老夫,但尊驾并非此行之首,老夫要见见贵上究系何等人物。” 中立蛇目人道:“在下阎尹,就是奉命来此接引阁下去见敞上。” 紫袍人哈哈大笑道:“贵上见不得人么?为何不敢来此!” 闾尹冷笑道:“白马寺又非龙潭虎穴,阁下更非三头六臂,身负旷绝奇学盖世高人……” 说时目光巡扫了一眼,怪笑一声道:“原来阁下邀来司空老化子助拳,便可有恃无恐么?在下不想茶毒生灵,阁下还是随在下去见敞上吧!” 紫袍人道:“老夫如果不去呢?” 阎尹面色一寒,道:“片刻之间,这白马寺内尸积如丘,血流成渠,还有一事转告,阁下妄念少林高手赶来相助,恐未必如愿。” 弘明大师闻言不禁心神一震,疾跃扑前,大喝道:“敞寺方丈现在何处?” 阎尹阴阴一笑道:“弘一禅师仍是好生生地活着。” 弘明大师闻言郎知方丈已必遭擒,心中大急,一招“风雷四起”,势逾山岳卷向阎尹而去。 阎尹身侧一灰衣人双掌疾出,大喝道:“撒手!” 只见弘明大师如过重阻,身形疾飘开去。 灰衣人倏地撤出肩後一柄金爪鎚形兵刃,大笑一声,挥鎚望弘明大师泰山压顶劈下。 弘明大师旋身横杖一隔,当的一声,金爪枪正击中禅杖,一柄禅杖齐中弯曲几乎折断,弘明大师两手虎口震裂,鲜血滴滴沁出,身形踉跄倒退。 寺僧见弘明大师情状,纷纷扑出,将灰衣人围住,布成罗汉阵形,杖刀寒光潮涌叠袭攻向灰衣人。 灰衣人发出一声长笑,鎚势如山,迎击攻来诸僧。 阎尹右掌一挥,随来五人分扑向紫袍人手下及司空奇四人,朗声道:“阁下倘识时务,尚可挽救一场血腥惨劫。” 紫袍人冷笑道:“阁下真大言不惭。”说着五指疾逾闪电抓去。 阎尹心中暗惊,忖道:“好快!” 身形一侧,弹指伸臂迅抉无比点向紫袍人胁下。 紫袍人知遇上劲敌,疾攻三招,幻出漫天掌影。 双方都是快打奇攻,转眼之间,已对拆了七八招,只见两条身影如飞,莫辨彼此。 申子超金大德双双迎向一秃眉塌鼻怪人,攻势凌厉如山,一时之间打得难分难解。 司空奇道:“老化子有点手痒,按耐不住,老弟且请掠阵。”声落人起,扑向那灰衣人。 那灰衣人被困在罗汉阵内,神勇如虎,罗汉阵几乎被突破,寺僧亦险被丧命鎚下,幸而少林罗汉阵配合奇妙,威力无匹,几度挽间颓势。 活报应司空奇身逾飞鸟般落在灰衣人之前,右臂疾探,一把抓住金爪鎚,左掌一刁,叭的一掌击中灰衣人前胸,灰衣人冷哼一声,身形被震得翻飞出丈外。 灰衣人双足站实,目中毒芒逼射,长笑一声身形向司空奇扑去,一条灰衣鼓胀如蓬,进射出一片细如毫发芒针,罩袭如雨。 活报应警觉有异,身形迅抉一伏,就地翻滚出三丈开外。 却不料灰衣人如影随形而至。 唐梦周身形逾电落在灰衣人身前,衣袖飞扬将细如毫发芒针震得簌簌落地,叭的一掌把灰衣人撞得凌空飞起,鲜血喷出口外。 此刻紫袍人亦将阎尹一掌劈飞。 阎尹身形弹起,面色狰狞,迅疾从怀中取出一只铜盒,狞笑道:“阁下执迷不悟,恕在下施展‘催魂令’了。” 紫袍人一瞬不瞬注视阎尹手中铜盒,想不出铜盒中有何奇异之处,不胜惊疑。 阎尹道:“阁下还可考虑片刻,在下向不为己甚,须知催魂合一出必无幸免。” 紫袍人不答,谅系默察铜盒究竟有何厉害奇处,而思忖如何彼解之法。 蓦地—— 寺外又掠入一双人影,身形一定,现出一秀发披拂双肩少女,眼波流射!一袭紧身短女褂裤,曲线玲珑,彷佛甚美,另一是个瘦长马脸中年黑衣人。 那中年黑衣人冷笑道:“阎尹,还不施展催魂令则甚。”说时身如电闪欺向一名白马寺僧,右掌一扬。 只听寺僧惨噑一声,仰面倒下。 中年黑衣人手掌起处,带出五缕喷起血泉,喋喋发出一声长笑,身形迅快无比欺向一紫袍人党徒。 右掌扬处,又是一人毕命,惨噑凄厉,令人不寒而栗。 转瞬之间,丧生在马脸中年黑衣人毒手之下有六人之多,唐梦周见状大怒,急向金大德道:“乞假阁下手中兵刃一用。” 金大德毫不迟疑,把手中钢刀递过。 唐梦周伸手接过,如飞而起落在黑衣人之前,冷笑道:“心狠手辣,天理难容。” 黑衣人凶光逼射,大喝道:“你在找死!”右掌一扬。 只见刀芒疾闪得两闪,马脸黑衣人怪叫一声,右手迅撤疾护在胸腹之间,指缝中鲜血猛溢,面色惨变。 那长发少女一闪而前,瞥明唐梦周形貌,不由呆得一呆,怒道:“少侠是何来历,仇怨结下,无法化解,无异与本门成为死敌。” 唐梦周道:“死在他手下六条性命姑娘又如何解说?” 长发少女凝眸注视了唐梦周一眼,道:“少侠,你不知这一刀已种下你随时有性命之危凶兆。”说着转身一把抓住黑衣中年人胳膊,穿空而起,掠出寺外而杳。 灰衣人显然为着化子一掌震成重伤,随着少女身後亦飞奔遁出寺外而去。 场中双方仍是一片混搏,但阎尹却手执铜盒似投鼠忌器不敢施展。 紫袍人右掌横胸,目光沉凝,一动不动。 忽地阎尹飘身退出丈外,大喝一声道:“走!” 五六条身影横空飞起,疾如弹丸飞射落向寺外而去。 紫袍人微微一笑,竟向唐梦周身前走去,道:“你是鬼刀蒯秋曹衣砵传人么?” 唐梦周道:“在下不识蒯秋曹,阁下为何有此一问。” 紫袍人道:“看你伤黑衣人刀法神似蒯秋曹,老朽与蒯秋曹颇有渊源,故而识得。” 唐梦周冷冷一笑道:“武功一道,繁搏渊深,在下刀法并非源出蒯秋曹。”说着身形缓缓走了开去。 紫袍人目光一冶,轻笑一声道:“好狂傲的少年人!” 老化子司空奇豪笑道:“你我双方语不投机,阁下问此未免多此一举。”目光向唐梦周,申子超金大德一望,示意离去。 言毕与唐梦周三人慢步离开循来路走回。 紫袍人大喝道:“站住!” 唐梦周旋身朗笑道:“阁下自顾不暇,今晚尚得谨防无名妖邪党徒卷土重来,节外生枝甚属不智。” 紫袍人神色激动,倏又抑制住,嘴角泛出一丝冷笑。 司空奇四人一路无阻,出得白马寺外,奔出七八里远才停住。 且只见司空奇仰天长吁一声,摇首笑道:“今晚好险!” 申子超道:“阎尹七人似武功极高,堪称一流能手,却猜不出他们武功来历。” 老化子冷笑道:“乾坤独叟王屋盲叟比你如何,尚且惨死,老化子奉劝你们两人几句,武林之大,奇人辈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如将狂傲之气收敛一点,免遭杀身之祸。” 申子超金大德两人面色一红,唯唯称是。 司空奇道:“老弟,老叫化一事不明,那灰衣人发那毫发灰芒暗器,老化子本不畏惧,却瞧出那片暗器内夹有三支透骨毒针,此乃数十年前黑道第一好手苗镇洲独门暗器,透骨毒针无异阎王帖子,向不虚发,专破护身罡气,穿肤入骨,毒发无救,为何老弟不惧。” 唐梦周微微一笑,舒开左掌,只见掌内横托着三支长约两寸,径细如莲芯,两端尖锐,呈灰白色之物,道:“老前辈所指就是此物么?” 活报应司空奇目露骇异之色道:“正是透骨毒针,非金非铁,乃产自海外异域一种稀有珍木,坚硬异常普通刀剑不能断并浸淬毒液,此毒恐罕有其人能解。” 继而摇首苦笑道:“透骨毒针仅能仗迅快身法及时避开,无法硬封硬阻,老化子委实不明老弟何以能收取此物。” 唐梦周道:“在下徼幸取巧而已,不值一提。” 司空奇知他不愿太显锋芒,也不再问,又道:“老化子尚有一事不明,为何阎尹探出追魂令,迟迟不敢施展,紫袍人神情异常紧张,双方均似有顾忌,不知追魂令是何物。” 唐梦周道:“追魂令本身并无奇处,恐内藏有形之物,厉害无此,但发出若一击不中必遭反噬,是以阎尹心有顾忌,对方倘非紫袍老者换在别人,阎尹定早放出了,此系在下揣测之词,不足为凭。”说着将右手钢刀递与金大德作声称谢。 金大德申子超两人狂傲之气尽敛,对唐梦周神色之间极为恭敬。 申子超道:“师伯,我等离开白马寺之际,弘明大师似欲向我等说话,却又不便启齿,谅系求我等相救弘一禅师。” 司空奇长叹一声道:“情势竟是愈来愈复杂了,鱼龙幻变,令人有茫然摸不着头绪之感,老叫化终须往嵩山一行。” 申子超道:“师伯,如今我等何去何从。” 司空奇冷笑道:“你还想走得了么?我们不找他,他也要找我等,不如到近处觅一栖身之处,填满五脏庙再说。” 已前奔了二三里之遥,只见小道旁现出一孤零零石屋,司空奇击指弹敲了木门数声,唤道:“有人么?” 无回音,司空奇只觉木门虚掩着,微一使力,木门悠悠开启,司空奇探首望了内面一眼,笑道:“内面无人,想是途中过往旋客歇足之处。” 唐梦周忽道:“不行,三位速随在下来。”跃向一土阜低洼处。 司空奇三人情知有异,急随掠去,只见唐梦周拾起一截树枝在地面环身五丈画了七重圆圈。 申子超似有所觉,低声道:“有人来啦!” 只听隐隐传来一片衣袂振风之声,忽然倏而止,闻一声惊噫道:“怎么老化子等竟不见影踪。” 继又闻一个熟稔语声道:“想不到今晚司空老叫化误打误擅入白马寺坏了我等大事。” 那人正是阎尹。 忽闻一娇脆语声道:“阎监堂,亏你说得出口,你如及时发出追魂令,情势郎时改观。” 阎尹冷笑道:“严姑娘你怎知那紫袍妖邪功力高不可测,追魂令一发不中,必遭反噬,阎某一死虽小,误陷诸位性命葬送,岂不使我抱撼九泉么?” 又闻一个森冷语声道:“此行节外生枝,谁也无法预料,即是门主降下罪来也有话说,但原定之计无法改弦易辙,潘老五速易容扮作弘一禅师前往少林,使整个少林为本门所用。” 唐梦周等人听得心神大震,暗道:“此计异常恶毒,少林久为武林所重,如误陷魔掌,则武林前途不可乐观。” 只听阎尹道:“本门尚留有伏桩潜隐在白马寺外,监视紫袍妖邪等人一举一动,除此凶邪外我等并无所惧。” 那严姓少女响起一串银铃笑声道:“阎监堂未免太大意了;万一弘明秃驴赶奔篙山,说弘一方丈为我等所掳,岂非全功尽弃。” 阎尹答道:“无妨,此刻白马寺内料我等必再调集人手侵袭,不敢妄动,俟弘明秃驴赶至少林时,潘老五已先到少林,其乔装弘一神似毫无破绽,弘明秃驴必自讨无趣。” 严姓少女冷笑道:“阎监堂休忘怀了七星帮巫毒教已归紫袍凶邪所用,大敌当前,不容丝毫疏忽。” 语声方落,突闻不远处传来数声冷笑,继生出金刃劈风之声,显然阎尹等人遇上强敌展开拚搏。 活报应司空奇身在禁制内并无所见,低声道:“老弟,如来人是武林同道,万一不敌,我等岂可见死不救。” 唐梦周微笑道:“在下料测必是七星帮匪徒,奉紫袍凶邢传讯赶至遇上。” 老化子司空奇心中将信将疑。 忽闻严姓少女发出一声尖叫,只见半空中飞起一条娇俏身影,如断线之鸢般掉下,正巧掉在奇门外。 唐梦周迅疾无伦将少女抓入奇门中,只见正是寺中所见之长发少女,星眸紧闭面色惨白如纸,似不胜痛苦,喉中发出低微呻吟。 不远处传来两声凄厉惨嗥,刺破如水沉寂的夜空,随风播散,令人不寒而栗。 这时,阎尹同蟹脸凸目怪人现身在奇门外,阎尹怒噫一声道:“怎么严姑娘不见了。” 蟹脸怪人道:“严姑娘恐伤得不轻,谅自奔往分堂寻求灵药救治,我等远远离去吧!” 阎尹呶嘴发出一声哨五,双双凌空而起如飞离去。 唐梦周目凝司空奇道:“老前辈瞧瞧这位姑娘是否有救。” 司空奇仔细察视少女上下一眼,摇首道:“老化子瞧不出伤势何在,也想不出系何物致伤,老化子恐束手无策。” 唐梦周瞧出老化子有心捉刁,不禁玉面通红,笑道:“在下出外瞧瞧,烦请老前辈施治。”说着一闪而出。 司空奇老脸不禁绽开一丝笑容,向申子超金大德道:“你们也去外面,千万不要让唐少侠不告而别。” 两人忙穿空飞起。 旷野荒郊中,横陈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颅穿两孔,鲜血冒溢,体肤碎裂,目瞪口张,死前似惊悸已极。 唐梦周立在尸体之前注视久久,旋身转面向立在身後的申子超金大德,微笑道:“两位久在江湖,见多识广,能瞧出是何物所伤么?死者是否为七星帮匪徒。” 申金两人不禁面色微红,互望了一眼,申子超赧然一笑道:“少侠别听司空师伯的话,兄弟两人飘萍江湖,行踪虽遍历南七北六十三省,见闻颇多,但也不是无一不晓,万事皆通,何况在少侠之前更不敢班门弄斧。” 唐梦周正色道:“两位这就太见外了,在下初涉江湖,对江湖中事确是一窍不通,有幸相偕同行,凡事希予赐教指点,勿致贻人笑柄。” 申子超忙道:“不敢,兄弟如有所知,岂能隐忍不言。” 唐梦周略一思忖,道:“两位请用刀挑开死者胸衣,瞧瞧有否痕迹可寻。” ---------------------------------------------- wavelet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第 十 章 金大德闻言倏地拔刀出鞘,寒光疾闪,挑开一死者胸衣,星光闪烁映透下,只见死者胸瞠竟显露出纹身七星北斗星座图形。 唐梦周长叹一声道:“果然是七星帮匪徒,死者何辜,弃尸荒郊,我等速速掩埋远离此是非之处。” 三人动作迅快,掘坑堆土,转眼之间已将两具尸体掩埋。 唐梦周返回奇门内。 司空奇道:“这位严姑娘身中奇毒暗器,老化子无法解救,只封闭了数处空穴,使奇毒无法侵入内腑,幸这位姑娘内功精深,昏厥前已闭住心脉要穴,还是老弟施展妙手吧!” 唐梦周面有难色,意似不愿伸手解救。 活报应司空奇正色道:“嫂溺援之以手,凡事不宜守经,我辈武林人物更不可避男女之嫌。” 唐梦周皱眉答道:“在下找的麻烦已不少,何必又沾染是非。” 司空奇道:“老化子知道,但怎能见死不救,再过一个时辰这位姑娘毒发四肢溃烂便已无救了。”说着向申子超金大德示一眼色。 三人倏地跃出奇门外,身影迅杳。 唐梦周摇首面露苦笑,朗声道:“老前辈请舀取一碗山泉。” 远处传来司空奇高声道:“老化子遵命。” 唐梦周伸掌抚摸少女额角,只觉触手奇烫,却汗水满面,冰凉腥臭,不禁暗暗一惊道: “这是什么奇毒!” 司空奇一跃而至,手托一碗山泉,笑道:“够了么?” 唐梦周接过称谢。 司空奇不待唐梦周出言身形疾闪而杳。 唐梦周轻叹一声,脱下班指浸入碗中,心内沉思解救之策。 须臾,他将班指取出,卸下严姓少女下颚,左手轻扶坐起,一碗山泉慢慢喂服咽下后托上颚骨。 只听严姓少女发出一声呓般呻吟,星眸微启,惊骇已极,心疑落在七星匪徒手中生不如死,及至看清面前之人后,芳心喜极,似忘却痛苦道:“贱妾乃公子所救么?” 唐梦周面色冷肃,道:“姑娘为何种毒物所伤。” 严姓少女忽凄然一笑道:“贱妾为黄蜂七星针及腐骨阴风掌所伤,日出之后贱妾必死无疑。” 唐梦周诧道:“为何姑娘断言必死!” 严姓少女道:“黄蜂七星针乃七星帮主独门绝毒暗器,仅帮主七星帝君有此解药,此针更仅内五外七十二堂主及帮中职司较堂主为高之人才可施展,但不能携带解药,只有一种丹丸可使毒性延缓七日不发,七日之内必须解往总坛生死由七星帝君亲自裁夺!” 唐梦周道:“姑娘对七星帮知道得很多,那腐骨阴风掌呢?” 少女答道:“那是七星帮内银驹堂堂飞天山魈匡瑞绝毒掌力,掌路绝毒,却仍可解救,但贱妾先为黄蜂针所伤,两毒交并无异雪上加霜,贱妾一死无憾,惟望少侠将贱妾草草埋葬,坟前树立一碑——天水严薇薇瘗骨处。”说时眸中不由泪水盈满,夺眶而出。 唐梦周剑眉微皱,道:“姑娘不要说此丧气之话,还有可救。” 严薇薇摇首凄然笑道:“贱妾必然无救,黄蜂针一中人体,即穿入经络,若不取出,虽仙丹妙药亦无能为力。”哭得那么凄楚,令人心酸。 唐梦周道:“姑娘只说伤在何处,在下才可动手施治。” 严薇薇忽觉脸上涌上奇热,羞意难抑,想了一想,道:“少侠请扶贱妾坐起!” 唐梦周弯腰双手掺起,严薇薇却附耳向唐梦周低声叙明身上伤处。 只见唐梦周不由愣住,暗道:“怎能见死不救。”遂道:“在下闭上双目,由姑娘牵引在下手掌按抵伤处吸出黄蜂毒针。” 黑夜之间,难辨严薇薇神色,但闻严薇薇话声柔弱如蚁道:“贱妾遵命!” ……… ……… 寒风刺骨,露冷霜白,天色愈更沉暗晦黑,远处隐隐传来啼声喔喔。 忽闻唐梦周语声道:“姑娘业已服下丹药,只须调息行功周天后便可行动自如了。” 说着唐梦周已飘然走向严薇薇身后,两指疾伸,欲点向严薇薇睡穴。 蓦地—— 唐梦周忽感右臂一紧,身后闪出老化子司空奇,笑道:“老弟,可容老化子与严姑娘说两句话么?” 严薇薇己迅疾别面回身,似洞察唐梦周心意,不禁心中一阵刺痛。 唐梦周道:“自然可以!”言毕飘然走出奇门外。 司空奇低咳了一声道:“姑娘,我这位唐老弟乃人中龙凤,气宇方正,不染丝毫江湖习气,尤其难得,与姑娘堪称一对佳藕。” 严薇薇凄然一笑道:“贱妾知道唐少侠非但无意,而且厌恶贱妾托身匪类。” 司空奇摇首道:“此乃姑娘片面想法,唐老弟出身名门望族,宦家之后,为了一事不明卷入江湖是非中,出道未及数月,便自情孽缠身,他不愿害人害己,连累姑娘………” 严薇薇道:“贱妾知道,但贱妾不敢贪求,为奴为婢于愿足矣!” 司空奇道:“姑娘有此心意,此事包在老化子身上,但老化子有一事相求。” “老前辈不说,贱妾也知道,非贱妾不愿弃暗投明,恐双亲均有性命之危,敝门主来历如谜,所知不多,贱妾身受唐少侠救命大恩,不可不报,不如让贱妾仍留其内,暗通信息,徐图釜底抽薪,岂非两全其美。” 司空奇大喜道:“姑娘有此心意,此乃武林之福,你我去见唐老弟去。” 双双趋出奇门外,只见唐梦周盘坐于地,闭目调息行功,申子超金大德两人紧护身后。 须臾,天边已现曙光,唐梦周弹身立起。 严薇薇盈盈拜了下去,道:“贱妾拜谢少侠救命大恩。” 唐梦周身形一闪而开,道:“些许微事,不足挂虑。” 司空奇便说出严薇薇之言。 唐梦周略一沉吟,颔首道:“好,但我等急须阻止少林陷入魔掌,若救出弘一禅师,匪徒必心疑严姑娘,如此严姑娘有性命之危。” 说着顿了一顿道:“昨晚在下曾闻阎尹之言,贵门中有一姓潘高手易容成弘一禅师模样,不知已去嵩山否?” 严薇薇道:“谅尚未动身,贱妾返回后便知。” 唐梦周道:“姑娘返回遍无伤损如何自圆其说。” 严薇薇不禁呆住。 唐梦周忽面色一变,道:“有人来了,速藏在奇门中。” 司空奇诸人急闪身隐入。 唐梦周急戴上摩云神爪孙道元面具,只见七八丈外现出一条飞快人影如风云闪掠至。 来人尚未立定,唐梦周道:“尊驾可是七星帮朋友么?” “不错,阁下………” 唐梦周两指疚如闪电点出,那人闷噑一声,仰面摔倒在地,朗声道:“严姑娘可以出来了。” 严薇薇等人疾掠而出。 唐梦周道:“此人已被在下点破喉穴,今后无法出声,姑娘可割断此人手筋带回,编上一套谎言自可骗过阎尹等人。” 继又向申子超道:“烦请申老师暗随严姑娘,老前辈与金老师即奔嵩山登峰,守候申老师信息。” 司空奇道:“老弟你呢?” 唐梦周附耳密语数句。 司空奇赞道:“好计。” 唐梦周抱拳略拱,身影如电远至无踪。 傍晚时分,寒风啸林,烟岚逸飞,太室山麓松林中现出一银髯飘飘老僧,疾步如风向少林而去。 忽闻不远处随风传来响亮佛号道:“弘一师兄么?” 老僧转面望去,松林丛中走出一个清癯老僧,合十为礼,不禁笑道:“弘圆师弟,风闻你闭关坐禅,如今功行圆满,想必道行益加精进了。” 弘圆大师道:“师兄是否要去参见掌门师尊么?” 弘一禅师道:“正是!” 弘圆大师双眉微皱,道:“今晨本门发生一桩大事,掌门师尊忧心如焚,性情异常暴燥……” 弘一大师心中一震,忙道:“什么大事?” 弘圆大师道:“反正师兄今日后往得见掌门人,不如去小弟云房详叙如何?” 弘一禅师心想问少林出了什么大事,不虞有诈,颔首应允,与弘圆大师并肩步向一幢庄严巍峨寺院,发觉弘圆大师眼角眉梢隐泛重忧,忙问其故。 弘圆长叹一声道:“本门存亡断续之际,焉能不忧。”身法加快,低声又道:“少林寺中今晨四大长老突罹疾暴病而死………”倏又止口不语。 弘一禅师心神骇凛,暗道:“莫非老夫迟了一步么?” 为防弘圆动疑,遂不急着探问,进入寺中,只觉气氛严肃,显然少林遭了重大变故,随着弘圆走入空房落坐。 弘圆沏过上盌松子茶。 弘一禅师接过一饮而尽,道:“本门今晨发生什么变故?” 弘圆长叹一声道:“本门有一项不传之秘武功真经,只历代掌门相传承袭,真经内所载奇奥难解,倘能参悟,功能伐骨洗髓,顿成金刚不坏之体,但七代掌门均未能参悟玄奥,这些小弟本不知情,皆由今晨忽有一不速之客而至,故而知悉。” “不速之客!”弘一禅师惊道:“此人是何来历?” 弘圆摇首苦笑道:“说不出,儒雅模样,令人一见有着冰冷寒懔感觉,才不过四旬开外年岁,而见掌门人,即直言需索武功真经,四大长老大怒,立即出手……” 声犹未了,弘圆大师忽面色大变,双手颤抖,目泛恐怖之容。 弘一禅师不禁大惊,道:“师弟,你这是怎么了。”身形甫立而起,忽感脑中嗡然乱转,眼前一黑,仰面倒地。 云房之后突鱼贯走出三名老僧,为首是鹤颜清癯少林掌门人普修上人。 唐梦周走在最后。 普修上人低宣了一声佛号,道:“唐施主,老衲委实无法辨识弘一是假,他神态言语无一不似。” 唐梦周微微一笑,走在弘一禅师身前施展闭脉移经手法封移了弘一禅师数处穴道,两指在颈下慢慢剥开一层极薄的人皮面具。 普修上人不由心神一震,面色大变,道:“鬼蜮伎俩,莫此为甚,请问唐施主如何发落。”; 唐梦周道:“此人名唤潘寅三,他为在下闭住穴道,浑然忘怀前事,掌门人亦故作不知,使他身后主使凶邪无法得逞其阴谋,容在下徐图救出弘一禅师。”说着,慢慢将潘寅三人皮面具复原。 普修上人道:“施主解救本门一大危难,乃莫大功德,祈佛租默佑施主阖第清吉,福寿衍庆。”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武林危难,方兴未艾,依在下猜测,贵门内尚有匪徒混迹其内,不可不防,白马寺内紫袍妖邪,务望掌门人谋取对策,在下因有要事不可久留,掌门人不可相送。”言毕一闪而出。 他疾奔如飞离了嵩山,择一荒僻山径小道赶往登封,只见去路有一座石造凉亭,亭内却隐隐传来举执话声,不由把身法缓了下来。 身距凉亭两丈开外,亭内之人忽有所觉,大喝道:“什么人?” 唐梦周飘然如行云流水进入亭内,应道:“过路人,有何大惊小怪?”只见亭中坐着四人,赫然正是阎尹等,严薇薇也在。 因唐梦周已扮作摩云神爪孙道元,严薇薇乍睹之下并不相识,继发觉唐梦周左手扳指,芳心不禁喜极,暗道:“原来是他!” 凉亭内两侧砌有两条青石板,可供旅客歇息睡卧之用,孙道元一屁股坐了下去,望也不望阎尹四人一眼。 阎尹看不出孙道元是否武林人物,衣着华贵不似贫寒,忖道:“莫非是登山游客。”起念想惊走孙道元,起身往亭外走去,须臾,只见阎尹五指抓着一条青色毒蛇,蛇身不停地扭曲挣扎,目注孙道元一眼,意似欲向孙道元掷去。 孙道元突目中神光暴炽,两指虚空疾弹。 只听波的一声,蛇首爆毙粉碎,孙道元冷笑道:“这等毒物尚敢戏弄,不是自找其死么?” 阎尹不禁面色一变,忙将蛇尸抛掷在地。 孙道元冷笑道:“你走你的奈何桥,我自走我阳关道,起意害人,用心歹毒,不略施惩,也不知老夫厉害。”说时身形虚提如鸟,挟着一片如山无形潜劲扑向阎尹三人。 猝然奇袭之下,阎尹等忙中运展功力护身丝六掌倏推。 孙道元已自飘出亭外,冷笑道:“女流之辈。老夫不屑出手。” 严薇薇娇叱出声,扑出林外,但孙道元身影已杳,佯装悻悻而回。 他见阎尹三人面现痛苦已极之色,额角渗出岂大汗珠。不禁大惊道:“阎监堂……” 阎尹目露怨毒神光,苦笑道:“老匹夫已走了么?在下尚无事,不过他们两位恐已无救。” 严薇薇闻言吃了一惊,另两人目中神光渐转黯淡,探手一摸,发觉触手水冷,业已气绝,骇然惊呼道:“怎么死啦!” 阎尹泛起一种凄凉黯然笑容道:“这老匹夫无疑为武林顶尖高手,他那掌力看似阴柔已极,其实抗拒愈强,受伤愈重,在下及时警觉回撤真力,他们两人想必内腑俱毁,无法回生。” 只见两人鼻中滚出丝丝黑血,身躯倾斜倒了下去。 严薇薇神色惶恐道:“阎监堂,我等如何回覆门主。” 阎尹从身旁取出一粒药丸服下,长叹一声道:“罪在在下,所幸老匹夫已知我等来历,否则我等四人俱无幸免,严姑娘,你我速将尸体埋起。” 片刻时分两尸已然清除,阎尹严薇薇仍留在凉亭内,仍有所待。 严薇薇脑际纷现唐梦周飘逸潇洒身影,只觉心绪烦乱不宁,怅触无端,频频发出低声喟叹。 阎尹只道严薇薇因本门频遭挫退,忧心胆寒,劝慰道:“姑娘不必烦虑,只待潘老五传讯到来,我等立即回覆门主,禀明门主查出老匹夫真正来历,非将老匹夫碎尸万段,方稍心头之恨。” 严薇薇暗暗冷笑道:“你别做梦。” 黯然笑笑道:“门主行踪飘忽不定,未必可即时赶来,眼前紫袍妖邪说不定在到处追踪我等………” 阎尹忽脸色一变,不意噤声,身形疾闪入角隅隐处藏着。 严薇薇情知有异,亦闪于门侧,只听一片衣袂振风传入耳中,到达凉亭外忧然停住。 只听浓浊语声道:“奇怪,白马寺住持方丈弘一禅师不是好生生地在少林寺中么?少林掌门普修上人闭关参禅,尚有七日之期,弘一禅师尚须静候开关才得返回白马寺,令主几乎中了他人诡计了。” “此言极是,就看少林戒备森严,便知一班,我等速回复令主。” 来人竟绕过凉亭如风掠去。 阎尹忽疾闪掠出,目睹一双矫建身影消失于山道远处,鼻中不禁发出一声冷哼。 严薇薇在身后响起银铃语声道:“监堂瞥明此两人来历么?” 阎尹道:“乃紫袍凶邪党羽,此去必白马寺无疑。”继又顿足道:“为何尚未见潘老五传讯到来。” 此刻天色已暗黑如漆,风涛怒吼,侵体寒凉。 严薇薇道:“监堂尚要等候么。” 阎尹迟疑了一下,道:“不如先回登封客店,信鸽必折回找上你我。” 两人疾奔而去,身后现出一条形似淡烟人影暗随着。 到达登封,已是三更时分,走入客栈,只见店伙含笑迎着,道:“两位才回么?房内有位客官守候甚久。” 阎尹面色一变,道:“这位客官甚么长像?” 店伙答道:“穿着一身白衣,年岁约莫四旬上下,神态蔼和,出手极是大方,命小的唤了酒菜在房中自酌自饮哩!” 阎尹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他,你去歇息吧,不用你招呼。” 店伙喏喏遵命退下。 阎尹低声向严薇薇道:“门主来了。” 严薇薇暗暗一凛,心头宛如小鹿撞胸,随着阎尹身后走去。 阎尹推门而人,道:“属下参见门主!” 严薇薇检袵万福,只见一白衣人坐在案前自酌自饮,冷冷笑道:“两位少礼,客栈内耳目众多,暂无俗礼相拘。”继又沉声道:“阎尹,此行经过如何?” 阎尹忙将白马寺所遇前后经过叙出。 白衣人双眉频频耸动,眼中不时逼射夺人心魄精芒,沉声道:“幸亏那晚紫袍凶邪援手尚未赶至,不然你等必遭无幸,本座一时失算,不料到与本门为敌的竟是紫袍人。” “门主是否猜出紫袍人来历。” 白衣人摇首答道:“如非你等传讯,本座尚未曾听说过有紫袍人,你幸未施展追魂令,紫袍人亦莫测高深,所以你才能保全性命。” 阎尹不禁惊出一身韩冷汗。 白衣人又道:“司空奇老化子武林一绝,适逢其会,这不能怪你。”继又冷笑道:“丐帮迟早必为本座所用,何惧老化子逃出掌心。” 严薇薇暗暗心惊。 白衣人道:“老化子同行也是丐帮高手么?” 阎尹道:“那晚,星月无光,而且甚难分辨,只知他们称老化子为师伯,谅系丐帮高手,属下退出寺外曾追踪司空老化子一行,竟然追失,不料遇上七星帮匪徒,一场拚搏,匪徒弃下三具尸体逃去,严姑娘差点命丧毒手?” 白衣冷哼一声道:“刘涂两香主武功甚高,怎会丧命在那老匹夫手中,老匹夫是何形像,你瞧清了没有。” 阎尹面色微变,道:“老匹夫曾与属下对面坐下……”继叙出孙道元长像衣着。 白衣人大惊失色道:“竟是他么?” 严薇薇道:“此人是谁,望门主见告。” 白衣人道:“摩云神爪孙道元。”继而长叹一声道:“堪与本座为敌者武林中仅寥寥数人,摩云神爪孙道元就是其中之一,不料节外生枝,王屋盲叟遗失珍物尚未觅获,紫电剑又半途劫失,风闻最近紫电剑曾现踪一次,此后又复失去影踪,本座料测两物必为同一人得去。” 阎尹道:“门主猜测是何人所为?” 白衣人道:“江湖盛传独手人魔冷飞再出江湖,阎罗独掌邵宫虎至今生死不明,此二人乃本座一块心病,如非是他们两人,即另是其人,看来本门前路维艰,需要经过一场激烈拚搏。” 阎尹道:“斗力不如使智,门主不觉得胜券甚少么?” “自然。”白衣人道:“本座似自认智计甚高,但对头人亦狡智多端,眼前形势就可看出一班,他们志在逼使我等露面,如此敌暗我明,正反易劳,最后势必展开一场惨烈拚搏。” 说着身形缓缓立起,又道:“此刻,本座急需觅获紫电剑得主,阎尹,本门不可再丧失精英。” 说着取出一封密缄,道:“依计行事,不可疏忽。” 蓦地—— 窗外响起噗噗振翼声。 阎尹目中神光一振,推开木窗,只见一只灰鸽飞入投阎尹掌中,解下信管拆阅,只见上书:“小弟安好无恙,少林掌门坐关,戒备森严,容后传讯。”字迹潦草,显然匆匆书就。 白衣人冷冷望了一眼,疾闪穿窗飞出。 阎尹放回信鸽,道:“门主行事莫测高深,此去必有所为,严姑娘你先去安歇吧!明晨再作道理。” 严薇薇道:“遵命!”转身姗姗走出房外。 阎尹目睹严薇薇离去后,回身向案头欲取起那封密缄拆阅,不禁面色大变,原来密缄已不翼而飞,慌急走出门外,但见严薇薇正欲推门而入,高声道:“严姑娘!” 严薇薇不禁一呆,道:“何事?” 阎尹急掠至严薇薇身前,低声道:“姑娘,门主所赐密缄竟不翼而飞!” “什么!”严薇薇面色一变道:“监堂不是取下鸽讯之后,将密缄放置案头么?” 阎尹面色惨白,忙道:“你我速追出,宵小必逃之不远。”双双由天井下穿上屋面。 片刻,阎尹严薇薇败兴而返,尤其阎尹面色如同败灰,似即将处决之死囚,震惧不安。 严薇薇眼角忽瞥见床底漏出一角缄封模样,噫了一声,纤手急指,道:“监堂,那不是在床底么?” 阎尹取起,不禁心花怒放,审视密缄并无拆开模样,笑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只怨在下一时疏忽。” 严薇薇嫣然一笑,告辞退出,进入房内将门栓拴紧,别面一望,只见一人端坐床上,一颗芳心几乎跳出腔外,定睛望去,正是梦寐难忘的唐梦周,不禁呆住。 唐梦周低声道:“姑娘,难道不认识在下了么!” “不!”严薇薇似自梦中惊醒,嫣然笑道:“太感意外了。” 唐梦周道:“一点不意外,姑娘早认出凉亭中在下,此刻却是为了贵门主那份密缄而来。” “少侠为何知道!”严薇薇目露惊诧之色道:“但此事异常棘手,阎尹不让贱妾得见,方才……”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姑娘无须忧烦,在下以偷天换日手法已取到手了。” 严薇薇惊喜不胜,道:“那么缄封中是以伪换真了。”心中恍然大悟,唐梦周竟趁着她与阎尹离开客店之际,悄悄将密缄抛置床底。 “不!”唐梦周道:“密缄中原是真的,在下已看过留置无用又将他封还了。” 严薇薇道:“少侠真有鬼神莫测之机。” 唐梦周道:“在下就住在邻室,明晨自有七星帮找上门来,姑娘除非逼不得已,千万不可出手。” 严薇薇惊道:“七星帮为何知贱妾等人居此客店中。” 唐梦周道:“丐帮门子已传出风声,在下此行系逼使紫袍人及贵门主由暗转明。” 严薇薇摇首黯然一笑道:“贱妾不出手绝无可能,因敝门仅阎尹及贱妾二人,反启阎尹可疑之机。” 唐梦周摇首微笑道:“此刻阎尹必已传讯贵门弟子赶来,阎尹已不在房内了。” 严薇薇将信将疑,翩若惊鸿般闪出,片刻掠回笑道:“果然少侠料事有准,阎尹穿窗外出。” 唐梦周立起,道:“在下就住在邻室,姑娘请早点安歇,明晨谅还有一场折腾,在下扮作另一人自会现身。”言毕出房而去。 只听邻室房门开启,唐梦周倒在榻上就再未出声。 严薇薇和衣卧下,只是心绪如潮,无法交睫,一板之隔,咫尺天涯,这滋味分外难受。 不知多少时候,严薇薇恍惚入梦,忽闻门外起了击指弹敲声,矍然离榻拉开门栓,只见阎尹探手入来,以目示意噤声,招呼示意外出。 严薇薇随着阎尹走出房外迳往后院,东方已现曙光,见院中已有四人在,三老一少均是本门上乘高手。 这少年约廿五六年岁,油头粉面,穿着一身蓝绫镶红劲装,肩带双剑,鸢眉蜂腰,挺拔英挺,惜目光流泛邪淫之色,瞥见严薇薇走来,忙迎着笑道:“贤妹别来无恙?” 严薇薇油然泛起一股无名厌恶,颦眉冷冷答道:“张兄你也来了。” 那少年道:“监堂传讯,焉敢不来。” 只听阎尹沉声道:“门主严命,紫袍凶邪门下及七星帮匪徒必已在嵩山左右潜踪,命我等侦出他们下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搏杀,嫁祸于少林,如此潘寅三才能趁机说服少林掌门与本门结盟。” 另一老者道:“不知监堂对敌踪有点眉目了么?” 阎尹道:“门主手谕,登封之西赤沙岭下瓜园村系七星帮极秘密巢穴,自然不仅一处,但从瓜园村个找出其余匪巢。” 忽闻墙外传来阴恻恻冷笑道:“不用去了,我等送上门来岂非更好。” 墙外突目起七八条人影,疾逾闪电掠落后院,来人面上均绘涂五颜六色油彩,乍睹之下,疑似山岳神庙中神纸灵官。 变生不测,阎尹不禁暗骇,忖道:“对方耳目真灵,我等一举一动无不了若指掌,难怪门主视为心腹大患。” 暴喝一声道:“杀!”身形疾跃而出,与三老者倏地向来人搏击出手,展开一场恶斗。 油头粉面少年紧随着严薇薇却负手旁观。 严薇薇皱眉道:“张兄怎不出手相助。” 油头粉脸少年笑道:“有监堂四人足够制他们于死,何须你我,在下真愿找一幽静之处与贤妹畅叙离情。” 严薇薇暗骂了声,咒道:“鬼面邪心之徒,惹厌。”娇躯轻轻闪了开去。 突闻店内传来一声冷笑道:“一大早就在此吵闹,扰人清梦,还不滚了出去。” 只见一肩带兵刃面目奇丑少年跨入院中,两道慑人眼神逼射在油头粉脸少年身上,声寒如冰道:“尊驾怎不制止,看来尊驾就是这场是非之首,怎不顾及此处是有王法所在。” 油头粉脸少年冷笑道:“朋友少管闲事为妙,及早避开,免罹杀身之祸。” 面目奇丑少年铮的一声,倏地撤出一柄雪亮钢刀,冷笑道:“在下生性爱管闲事,双方不停手撤出客店,别怨在下手黑心辣。” 油头粉脸少年面色一变,右手迅如电光石火向奇丑少年劈去。 出手奇快,掌猛力沉,叭的一声击实在奇丑少年胸脯上。 奇丑少年屹立如山,纹风不动,眼中神光进泛杀机。 油头粉脸少年只觉虎口奇痛,反震之力使他胸头气血狂逆,不禁猛感凛骇。 只听奇丑少年怒喝道:“在下不杀手无寸铁之人,速撤出肩头双剑。” 油头粉脸少年知遇棘手强敌,又不知对方来历,冷哼一声拔出肩头双剑,挥起一片眩目剑飙,袭向奇丑少年环身重穴。 出剑之奇,势更凌厉辣毒,严薇薇知此人剑招之毒辣,几乎惊叫出声,她早认出奇丑少年就是唐梦周,怎料唐梦周刀势更快,寒芒一闪,穿透细隙划过。 蓦闻油头粉脸少年大叫一声,身形踉跄跌出,胸前划开一条血槽,殷红血液喷溅如雨,目露惊悸之色,手指奇丑少年颤呼道:“鬼………刀………鬼………刀。” 忽仰身倒地,口中喷出泉涌鲜血,气绝丧命。 阎尹等正与七星帮高手拚搏猛烈,各逞绝乘武功,自顾不暇,虽瞥见那面目奇丑少年突然现身,无事生非,忖料油头粉面少年及严薇薇足可应付,是以置之不理。 其实阎尹等亦无暇顾及。 张姓油头粉脸血流遍体,惊悸嘶叫:“鬼刀!………” 仅此两字,已足震撼武林,闻声双方心神不禁骇凛,倏的分了开去。 只听严薇薇叱道:“恶贼,看剑!” 剑芒如电,袭向奇丑少年胸腹重穴,凌厉歹毒。 她虽瞧出奇丑少年正是唐梦周,却不得不如此做,更料唐梦周武功精奇决不致伤在自己剑下。 面目奇丑少年倏地飘身闪开,鼻中冷哼一声道:“在下不愿与女流之辈动手。” 阎尹突高声道:“阁下是有意本门为敌么?” 奇丑少年哈哈大笑道:“在下与双方素味平生,说不上有什么恩怨,只是不耐你等在此客栈内凶搏扰人安宁。” 阎尹冷笑道:“阁下说话忒以轻松,有道是………” “血债血还是么!”奇丑少年沉声道:“你等速远离客栈拚搏,在下就住在店内,尊驾如不死,随时可寻在下索偿这笔血债!” 油头粉脸少年已自气绝丧命,奇丑少年左手如电抓起尸体穿空拔起,落向远处屋面一闪而杳。 但—— 双方却无人提议易地拚搏,这本非印证武功,更又未便示弱,一霎那间僵在那里,但杀气仍然密布,气氛似冻凝一般,寒意飕飕。 蓦然—— 面目奇丑少年疾如飞鸟般悄然闪入院中,察见双方并未遵言离去,目中暴射慑人精芒冷笑道:“你们为何不易地而战?难道视在下之言如同儿戏么?” 七星帮一绘以五色油彩老者目光一瞪道:“朋友敢是姓蒯么?” 奇丑少年哈哈大笑道:“在下像鬼刀蒯秋曹么?” “至少朋友刀法似鬼刀一脉!” “那么尊驾倒也见多识广,居然看出在下刀法像蒯秋曹。”面目奇丑少年冷冷道:“尊驾真识得鬼刀蒯秋曹。” 老者答道:“曾有一面之缘!” 奇丑少年沉声道:“废话少说,在下希望你等速离客栈。” 老者道:“阁下知否对方乃盖世凶邪门下,阴谋茶毒武林,阁下如容他们脱身,恐武林千百条性命因此断送。” “真的么?”奇丑少年目注阎尹道:“此言想必并非无稽,朋友在客栈内深夜之间进出频频,已启在下疑心。” 阎尹面色一变,向三老者暍道:“速收拾这小子。” 三老者倏地抢身欺前,但至奇丑少年身前不远似震惧对方武功却又停住。 奇丑少年笑笑道:“三位是否也要去黄泉路上相寻方才死去的那位朋友。” 三老者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身躯微微一阵撼颤,以他们身负高强武学,也不禁为奇丑少年所慑。 阎尹大喝道:“严姑娘相助三位香主一臂之力。” 严薇薇闻言振剑一闪,身形欲待抢了出去。 却不料面目奇丑少年此她更快,面前人影一花,胁下已着了一指,只觉全身飞麻。翻倒地上。 只见奇丑少年冷笑道:“在下说过不喜与女流之辈动手,那只有委屈姑娘睡上片刻。” 三老者更是一震,目光视着奇丑少年手中钢刀上。 那是一柄毫不起眼普通兵刃,并无丝毫特异之处,刃口亦不犀利,与传说中的鬼刀显然有异,但,威力却无二致。 突然,刀光疾闪,迅如电奔。 一个老者右臂齐眉削落,血涌如注,身形倒出数步轰然撞向一方土墙上昏厥于地。 其余一双老者面色突变,虎吼一声,兵刃霍地出手攻向奇丑少年。 奇丑少年身躯猛旋,左掌虚扫挥出。 一双老者只觉身不由主地为一股无形潜力带出跌跌撞撞退出七八步。 奇丑少年冷笑道:“在下不愿多开杀戒,不过………” 夺人眼神注视在七星帮高手道:“阎尹奉他门主之命茶毒武林,在下知之甚深,然而,七星帮奉命于紫袍妖邪,都不是什么好人,故而你等无须心存借刀杀人,最后一句话,速离客栈,易地而战。” 阎尹面色一变,狞笑道:“阁下知道的似太多了。”右掌倏地向怀中揣去。 奇丑少年暍道:“阁尹,你欲施展追魂令必自速其死,追魂令倘未伤及在下毫发,你应知后果不堪设想。” 阎尹尚未及转念,奇丑少年突穿拔起,去势如电,瞬郎杳失无踪。 七星帮高手突翻出墙外而去,似知“追魂令”厉害。 阎尹目注一双老者苦笑道:“早知如此,何必此刻取出追魂令,也免去两死一伤。”言下不胜快怏。 一双老者仅受无形罡力震荡内腑气血,调息已平,他们也不知阎尹身怀“追魂令”,更不知“追魂令”有何厉害,只觉答不上话来。 严薇薇身躯慢慢坐起,深深吸了一口真气,弹身站立,幽幽一笑道:“不论如何,此人功力已臻化境,高深莫测,监堂,此人似知本门隐秘甚多,前途未可乐观。” 阎尹顿了顿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等岂能违忤门主令谕,走!” 严薇薇道:“目前监堂意欲何往。” 阎尹道:“仍然找上七星帮门上去,你我岂可半途而废………” 严薇薇突感一阵头晕,娇躯似支持不住。 阎尹见状,道:“姑娘如感不适,可在此歇息,不过仅防七星帮匪徒再次侵袭。” 严薇薇玉靥苍白,黯然一笑道:“无妨,七星帮匪徒似为监堂追魂令吓破了胆,怎敢卷土重来。” 阎尹道:“那么姑娘须小心一点,阎某返回遵照门主令谕另有吩咐。” 严薇薇道:“遵命。” 阎尹等三人飞掠而去。 严薇薇头晕仍然,转身回房,后院发生拚搏,早惊动客店住客及店伙,但均不敢窥望,店伙站在门侧目睹严薇薇莲步姗姗走来,不禁露出骇异之色。 住客们交头接耳窃窃议论,但不得要领,这种凶杀闲事不可多管,均皆纷纷束装就道。 严薇薇回房后拴上房门。 只听传来唐梦周语声道:“姑娘还好否?在下不得不如此,望请见谅。” 严薇薇芳心大喜,转面望去,呈现眼帘的是一挺拔脱俗,飘逸潇洒面庞。 唐梦周指出如风,解了严薇薇穴道。 严薇薇只觉头晕立愈,混身舒泰已极,嫣然笑道:“阎尹谓尚另有吩咐,你当有所知, 贱妾可得预闻?” 唐梦周抽出一封信函,道:“在下去店堂用饭,姑娘瞧后便知贵门主令谕姑娘何事,阅后用火焚化,姑娘随后也来店堂,但互作不识,倘在下料测不差,尚有凶邪寻来。”语毕拔开木栓一闪而出,飘然走人店堂。 小二迎着,含笑道:“公子要出去么?” “不!”唐梦周笑道:“劳驾唤来几味可口下酒菜,选最好的酒。”说着取出一锭白晃晃的银两。 店小二笑道:“公子爷只管吩咐就是,劳驾二字委实消受不起,小的这就去。” 店堂中摆了四五张桌面儿,闲无一人,上首是一神案,供着福禄寿三星,并燃着一炉檀香,清香扑鼻,沁人心脾。 片刻—— 店小二提着食盒及一壶酒匆匆进入,揭开盒盖端出四盌精致菜肴,并满满斟了一杯酒,笑道:“公子爷请用,包管可口。” 忽见俏丽无俦的严薇薇盈盈走出,在唐梦周邻席坐下,招来了店小二,照样办送酒菜。 店小二唯唯喏喏,转身之际,忽见一双彪形大汉迈人店中,四道森寒眼神望了严薇薇一瞥,嘴角泛出一丝狞笑,迅快如飞占了一张桌面,正在严薇薇对首。 紧接着又走入一个穿着团锦织缎天蓝长衫老者,飘然走入,另向一张桌面坐下。 唐梦周目光锐厉,瞧出这三人本是一路,却互作不识,无疑是向严薇薇寻衅生事,不禁微微暗笑。 店小二呆了一呆,急趋在一双彪形大汉面前,尚未出言,一个紫膛脸大汉洪声道:“咱们赶了一晚长路,要住店自然先要填饱五脏庙再说。” 店小二道:“是是。” 天蓝长衫老者道:“不用问了,先送上酒食。” 店小二疾忙走出,忖道:“今朝生意真怪,不知财神上门还是瘟神照命,我得小心点,谨防连累遭殃。” 坐在紫膛脸大汉侧首是个面色黄透干萎,乱眉如刷,眼神邪恶,注视了严薇薇一眼,阴恻恻冷笑道:“何贤弟,这位姑娘甚是面善,似在何处见过。” 紫膛脸汉子笑笑道:“你不会直截了当问她么?” 面色黄姜汉子霍地立起,闪在严薇薇身侧,道:“姑娘尊姓,你我似不陌生………” 严薇薇玉手一扬,叱道:“瞎了你的狗眼。” 只听一声惨噑,只见面色姜黄汉子右眼眶上深深嵌入一只酒杯,鲜血进流。身形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四五步,轰然倒了下去。 紫膛脸大汉,左掌一按桌角,身如飞鸟般虚空扑向严薇薇。 他快,严薇薇比他更快,身形疾侧右腕振挥一抹寒芒。 只听一声巨响,紫膛脸大汉整个身躯平摔在桌面上,右臂袖管中涌泉般殷红鲜血,一只手掌却落在桌角旁。 严薇薇纤纤右手却握着一柄长仅七寸七首,锋芒犀利,系用极好缅钢打铸,杏靥凝霜,眉宇逼泛杀气。 弹指之间,一双大汉负伤沉重,距死不远,天蓝长衫老者大感意外,缓缓立起,说道: “姑娘,你也太辣手了,这两人并无轻薄姑娘之意!………”右手两指交扣欲弹指而出,突感一股重逾山岳无形罡力撞来,不由自主的撞得一屁股坐了下来,猛地骇然色变。 ---------------------------------------------- wavelet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第十一章 只听清朗语声传来道:“别装作了,分明你三人同是一路,有意寻事欲掳擒这位姑娘。 不料这位姑娘功力仍在,三伤其二,阁下还是请速离去吧,免讨无趣。” 天蓝长衫老者瞧出说话的却是一俊美如玉的少年,不禁一怔,冷冷笑道:“原来是你这少年人使的坏,老朽两名手下武功不弱,何能为这贱婢在俄瞬间所伤。” 唐梦周立起,朗笑道:“阁下错了,在下乃局外人,用不到暗中相助,阁下请别低估了那位姑娘也身负绝学。” 蓝衫老者面色一沉,暍道:“你怎知她身负绝学。” 唐梦周微笑道:“今晨在后院在下亲眼窥见双方拚搏……” 蓝衫老者大喝道:“贱婢根本就未出手!” 唐梦周放声大笑道:“阁下怎知,分明阁下也是七星帮一丘之貉。” 蓝袍老者顿见自己一时漏口,不禁脸色一红,冷笑道:“少年人别为美色所惑,须知这贱婢艳如桃李,毒若蛇蝎!” 严薇薇闻言柳眉倒竖,怒叱一声,纤手猛扬,忽觉手腕一紧,被唐梦周扣住,道:“姑娘伤了两人还不够么?”说时五指倏松,飘身走前。 蓝袍老者只觉无法瞥见唐梦周如何扣住严薇薇的手法,不禁心头微震。 但见唐梦周道:“阁下对这位姑娘似知之甚深,她是何来历,还求明言相告?” 蓝衫老者期期艾艾答道:“老朽只知她乃一无名凶邪门下,奉命荼毒武林,老朽欲在她身上说出那凶邪阴谋动向。” 唐梦周笑笑道:“说的倒很委婉动听,但阁下目的,仍然与那凶邪一般,眼前无非是铲除异己而已。” 蓝衫老者不由暗暗一震,冷笑道:“年轻人,你知道老夫是谁么?须知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徒贻无穷之恨。” 唐梦周微笑道:“世有真小人伪君子之别,真小人固属可恶,但伪君子更此真小人卑下。” 蓝衫老者厉声道:“年轻人,你胆敢称老夫伪君子么?” 唐梦周道:“在下并未如此说,阁下徒托空言焉能昭信武林,至于阁下来历知与不知均与在下无干。” 蓝衫老者双目一瞪,沉声道:“少年人,你好胆量豪气,这样吧,你我去往后院印证武功,如你接下老朽三招,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唐梦周道:“在下既然伸手,别说三招,就是三十招也接得下来,请!” 蓝衫老者冷冷一笑,迈步向店后走去。 唐梦周默然随行,严薇薇甚感不放心,随着唐梦周的身后,匕首握在指中,以防不测。 后院寒风啸掠,荡起一片砂尘,凋叶横空。 蓝衫老者身形慢慢走入风砂飞漩中,唐梦周甫跨入院中,蓝衫老者陡地一个翻身,迅如筛射,双掌势如雷霆打去。 猝然发难,大出唐梦周意料之外,闪避不及,啪的一声击实唐梦周前胸。 只见唐梦周踉跄跌出数步,似欲倒地,复又屹立,嘴角流出一殷丝红鲜血。 严薇薇惊叫出声,花容失色。 唐梦周目中威棱迈射,忙低声道:“速将匕首给我!” 一掌之力,惊如山岳,蓝衫老者将唐梦周撞得跌回院外,忖料对方必死无疑,嘴角泛出一丝狠毒阴笑,心想此刻擒住严薇薇不啻探囊取物,疾闪掠前,眼前突觉一道寒芒,慌不迭地倒跃而出。 一声裂帛响起,蓝衫老者冲天而起,唐梦周手中匕首只发毫之差便可伤及蓝衫老者,但蓝衫老者胸前却划裂一条尺许口子,已足使他心寒胆慑! 严薇薇以罗帕拭除唐梦周嘴角血迹,柔声道:“你伤势如何了。” 唐梦周摇首道:“不妨事!”忽有所觉,低声道:“又有人来了。”疾闪隐起。 院中忽生落足微声,严薇薇趋出,只见是阎尹,不禁一呆,幽幽说道:“此处不可居住。”继道出发生蓝衫老者侵扰之事。 阎尹面色大变,道:“如今蓝衫老贼何往。” 严薇薇未明言唐梦周挺身相助,只说是一蒙面人现身,蓝衫老贼追踪蒙面人而去。 阎尹道:“你我快离此险恶之地。” 双双疾闪而出,奔至郊外僻静之处,阎尹道:“七星帮匪徒已撤去无踪,老朽意欲往少林窥察,姑娘可迳往无忧谷。” 严薇薇诧道:“到无忧谷去见何人!” “去见二谷主颜鸿庆,他另有指示。”阎尹道:“你我最好分途而行。”言毕身形已远落七八丈外,去如流星,瞬即形踪杳然。 严薇薇眼前突泛出唐梦周身形,极想与心上人再见一面,猜测唐梦周必暗中尾随自己,四顾一望,却静悄悄地,不禁暗叹一声,心底升起一股莫名幽怨。 她有心返回店中与唐梦周见上一面,又恐阎尹在暗中窥察,深知阎尹阴狠毒辣,为铲除异己不择手段,视人命如草芥,忖思再三,振作精神,望华山奔去。 其实,严薇薇身后远处隐隐现出多条人影,内中一人似为丐帮长老活报应司空奇。 唐梦周在店中未曾暗随阎尹严薇薇两人身后,沉思蓝衫老者是何来历,忽有所悟,暗道:“莫非是紫袍人化身!” 蓦地—— 忽闻一熟稔语声高唤道:“店家!” 他听出正是那昆仑神戟温侯吕剑阳语声,音调高亢爆急不宁,断出吕剑阳必遇上困忧。 店小二趋迎,两人一问一答,唐梦周启门而出,朗声笑道:“吕兄,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意在此逆旅又与吕兄见面。” 神戟温侯吕剑阳正随着店小二由过道中走来,满面风尘之色,双层愁结似多日来积郁难舒,闻声目睹唐梦周,如大旱之见云霓,不禁大喜,道:“贤弟,你怎在此处?”愁容尽扫。 店小二笑道:“两位既是熟人,正好对门而居。” 唐梦周道:“小二哥,速去准备几样酒菜,我要与这位吕兄开怀畅饮!” 店小二喏喏连声走去。 吕剑阳入得唐梦周室中,轻轻带上了门,喟然感叹一声道:“贤弟知否愚兄为何在大名不告而别?” 唐梦周道:“是否昆仑有变?” 吕剑阳点点头道:“贤弟真可说是料事如神,愚兄在大名突奉家师密缄命兼程赶返本门,又无意发现可疑人物,故不敢疏忽,施展李代桃僵诡计遁离客栈,声东击西,不分星夜赶回昆仑,形踪异常慎秘独自一人叩见家师。” 唐梦周道:“兵贵神速,当机立断,此乃取法乎上。” 吕剑阳笑了一笑道:“家师谓本门内有重忧,掌门人似知本门甚多高手与凶邪勾结,意图颠覆昆仑,却又查不出是谁,更无法宣泄出口,恐凶邪谋图益亟,表面装作不知,其实内心忧急若焚,藉机与家师密商挽救大策。” 唐梦周摇首道:“一派掌门之尊,竟无法查明密谋颠覆本门,与外人勾结的门下是谁,分明是违心之论。” 吕剑阳面色一红,道:“贤弟须知捉贼捉赃之说,虽确凿罪证掌门人岂能妄入人罪。” 唐梦周道:“这话却也不错。” 吕剑阳道:“家师他老人家发现他无法离山,否则恐有性命之危,故家师密命愚兄赶来少林,一路之上频遇凶危,几次死里逃生,幸亏愚兄机警,均能逢凶化吉。” 唐梦周道:“令师命吕兄赶往少林何事?” 吕剑阳道:“家师与现任少林掌门普修上人童年会是总角之交,谊若手足,相请少林设法解救本门危难!” 唐梦周摇首道:“少林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吕兄此行无望,徒劳跋埗而已。” 吕剑阳心中一惊,忙问其故。 唐梦周叙出详情。 吕剑阳不禁面笼重忧。 唐梦周劝慰道:“天下事欲速则不达,不妨容你我略施诡计,混淆凶邪耳目,煽惑挑拨,使其自相火拚,延缓他们茶毒武林行动,则我等可从容釜底抽薪。” 吕剑阳知唐梦周智计过人,自然听信,遂问计于唐梦周,蓦地,店堂内传来一声宏亮大喝声:“店家!” 喝声如雷,屋瓦震撼,尘土簌簌飞落如雨。 唐梦周暗道:“此人好深厚的内功。” 吕剑阳听出是追踪自己的匪徒,不禁面色微变。 唐梦周示意吕剑阳勿出外,身形疾闪而出。 只见一面色红润,满头如银疎发老者,虎眼狮鼻,蓄着一部雪亮霜白短须,身材魁梧,肩带一柄厚背钢刀,虎目中威棱逼射。 唐梦周飘然走前,微笑道:“阁下是要住店么?店伙方才与在下买点酒菜,片刻即回,请阁下稍待。” 那老者见唐梦周丰神如玉,气度不凡,忖道:“这少年人品不凡。”遂淡淡一笑道:“店内仅尊驾一人居住么?” 唐梦周点了点头。 老者望了他一眼,沉声道:“老朽不信!” 唐梦周面色一冷,道:“信与不信,悉凭阁下,萍水相逢,在下无须枉费唇舌。”说着飘然走向店外而去。 老者怔了怔神,暗道:“此年轻人显然为贵介公子,不会武功,谅然不致谎言欺骗,但吕剑阳难道飞了不成!” 此刻—— 店外鱼贯走入三个灰衣人,均年在五旬开外,骨瘦如柴面肤干焦,目光阴冷,迅快无比坐下,不约而同望了老者一眼。 老者只觉那六道神光异样阴冷,由不得心中陡生寒意,不由自主地身形迈出店外,扑掠如飞穿出城外。 城郊已有六七黑衣人守候,见着老者询问探明吕剑阳下落。 老者摇首答道:“老朽明明瞧见吕剑阳似朝一家客栈奔去,怎料一步之差,竟失去之吕剑阳的踪影。” 一个阴阳脸汉子道:“监令搜觅了这家客栈么?” 老者摇首道:“未曾!” “监令,也许就藏身在客栈内。” 老者神情严肃道:“他身长两腿,竟任令老柏去抓么?到是老朽临去之际,发现三形迹可疑人物,不得不使老朽中止搜觅吕剑阳之念?” “那王八蛋是何来历?监令必然察出来历。” 老者沉声道:“我等速去落足之处再行商议?”身形一挺,迅疾如飞奔去,黑衣人等追随老者身后,不到片刻,只见一叶树蓊翳中孤另另矗立着一座高阁。 阁檐上悬有一区,上书:“文昌阁”三字,字体遒劲刚健,乃出自名家手笔。 楼高三层,飞檐重瓦,崇宏雄伟,惜建造有年,久已失修,已呈灰剥,窗棂残破,悄无人迹。 老者身如飞鸟般穿空腾起,往楼上一扇破窗掠入。 诸黑衣人鱼贯穿窗落在阁楼上,席地而坐。 只见一黑衣中年汉子从怀中取出一纸包展开,俱是酱鸡鸭,另一人取出一包馒头及一葫芦酒。 老者右手拿起一只鸡脯塞入口中?两道霜眉猛剔,目中精芒逼射,沉声道:“我等就在比守候潘寅三传讯!” “吕剑阳就此放过了他么?” “谅他插翅也飞不了天上去。”老者冷笑道:“吕剑阳必然奔向少林,本门在嵩山已安有十三名高手卧底,他此去无异自投虎口。” 大伙儿见老者如此拿稳,不敢多言,各自默默进食。 突然—— 只见一瘦削汉子问道:“监令,咱们门主往何处去了?” 老者冷冷一笑道:“门主风尘仆仆,追觅紫电剑下落,看来门主如不到手,决不罢休!” “紫电剑虽是神物利器,但对门主有如此重要么?” 老者似已有五分酒意,咧嘴一笑道:“汝等知否王屋盲叟死后遗物么?” “风闻王屋盲叟取自乾坤独叟手中。” “不错!”老者颔首道:“咱们门主一步之差,竟为一不知名怪人得去,在太原托飞凤镖局用暗镖送往潮州,不料护送的人,用上两个蠢材在济南黄河渡口失去!” “荆监令!”瘦削汉子道:“遗失的必是非常之物?” “说得极是!”荆姓老者道:“门主探知失物中有幅墨绘山水,图绘之处埋藏一册武林真经及七柄名剑,但藏处禁制凶恶,尚有毒龙凶兽守护,倘无紫电剑护身,不啻望洋兴叹,无由进入。” 正说之间,那瘦削汉子忽而面色大变,头一低,便无声无息死去! 荆姓老者见状情知有异,飞身跃起,落在瘦削汉子之前,右手一托那汉子下颔,低喝道:“你是怎么了!” 只觉触手冰冷,已然气绝,不禁大惊失色。 忽见死者衣领中钻出一条五寸长短毒蝎,喷出粉红雾般毒气,吱吱鸣叫。 匪徒们惊骇莫名,纷纷跃起,只觉中人欲呕,头目略感昏暗。 荆姓老者大暍一声,右掌疾挥而出。 一股猛厉劲风,叭的一声将毒蝎击得飞出窗外。 蓦闻随风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荆一鸣,你门主虽足智多谋,心狠意毒,但百密一疏,须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就认命了吧!” 老者惊骇已极,大喝如雷道:“朋友是何来历,为何知老朽名姓?” 窗外传来一声冷笑道:“贵门隐秘已为敝上探知十之六七,独贵门主真正来历尚未探悉,假以时日当不难查明,至于老朽么?嘿嘿!说明白点,敝门与贵门誓不两立。” 荆一鸣趁着此人说话声,以目示意命来人冲出文昌阁。 一双黑衣人突身如箭射循声扑去。 两人半身甫穿出窗外,突发出凄厉惨噑,反震飞回,叭哒堕地,拦腰中分两截,鲜血溢如泉涌。 窗外那人传来阴冷笑声道:“你等俱中了蝎毒,活不了半个对时,尚妄念图逃么?” 荆一鸣厉声道:“朋友,何不现身出见,既是誓不两立,如非你死就是我亡,老朽要死也应死得明白点。” “对,别死了还是糊涂鬼。”只见一条身影疾如闪电般掠入楼内,现出一身五颜六色彩衣,面色惨白如纸,三角尖脸,唇蓄两撇鼠须中年人。 五个黑衣人身形电闪,手中寒芒疾奔,势如雷霆万钧向那来人攻去。 只听那身着五彩长衫中年人哈哈一声,五黑衣人堪堪攻及突感一阵头目晕眩,身形踉跄歪出两步。 中年人倏地翻腕挥出一柄蓝汪汪光华毒剑,震起五点飞星。 五黑衣人只觉胸口一凉,闷哼一声纷纷倒地。 此乃一瞬眼功夫之事,荆一鸣救援不及,心神猛凛,厉声道:“朋友,你未免太手黑心辣了?” 中年人嘿嘿冷笑道:“荆监令,若我等落在贵门主手中,恐将生不如死,手段之辣毒比在下更甚。” 荆一鸣不禁语塞,面目狰狞厉声道:“可否说出真名贵姓,来意志在什么?” 五彩中年人嘴角咧了一咧,泛出一丝阴狡笑意,缓缓答道:“在下申屠宗。” 荆一鸣闻言面色大变,不禁倒退了半步,瞪目沉声道:“阁下就是大凉山五毒堡申屠堡主么?” “不错,正是在下!” 荆一鸣道:“可惜阁下一堡之主,竟自甘卑下,为虎作伥?” 申屠宗面色一寒,毒剑挥起,一片蓝飙逼向荆一鸣面门。 荆一鸣身负旷绝武学,却感申屠宗剑势奇奥,全身要害重穴无不在他那奇奥剑势之下,更淬有奇毒,封架闪避均不能,身不由主地蹬蹬退后,迫向板壁无处可退。 突然荆一鸣目中怒光逼闪,右掌一式“手挥五弦”劈出,意欲逼开毒剑,猛感真力回逆一阵头晕目眩。 但听申屠宗哈哈大笑,左手疾扬,一缕蓝芒飞出。 叭的一声,荆一鸣右肩骨上为一支六棱钢钉透骨钉在板壁上,只觉痛澈心脾,额角冒出豆大汗珠,目露怨毒神光。 申屠宗左手连连振腕,三缕蓝芒宛如奔电射出。 荆一鸣左肩双足俱被六棱毒钉钉住。 申屠宗阴阴一笑道:“荆监令,这滋味委实不好受,在下也是不得已,望求见谅。” 荆一鸣双目喷出如炽怒火,面色惨厉,狞声道:“申屠堡主,你如此对待荆某志在何为,荆某若非不慎罹受蝎毒,放手一拚,胜负尚在未定之数。” “荆老师说话当是持平之论,若以真实功力相搏,在下或不如你,但眼前情势须以智取,不以力胜………”申屠宗阴阴笑道:“所以最好荆老师能与在下合作,吐露贵门隐秘。” 荆一鸣厉声大笑,良久冷冷道:“申屠宗,大丈夫生有何欢,死又何惧,你别妄想在荆某口中掏出片言只字。” 申屠宗双眉微剔,哈哈笑道:“荆老师终须吐实,在下此刻不愿相强,日落傍晚时分在下再来拜望!”言毕身形一闪穿窗而出。 阁楼上留下七具尸体,刺鼻血腥,面目狰狞,令人沭目心惊。 口口 口口 口口 松林翳密,风涛送韵。 时序深秋,凋叶逐空飞舞,景物衰染满目凄凉,惟独这片松林,绿泛眉宇,意境清幽。 翠黛丛中转出一翩翩少年,面如冠玉,眉目如画,身着天青缎袍,手持折扇踱入林内,口角泛出一丝微笑,信手扯下一把松针。 蓦闻迎面传来一声冷暍道:“来人止步!”一灰友中年汉子一闪现出,拦在少年面前,道:“尊驾意欲何往?” 少年怔得一怔,道:“这就奇怪了,此乃在下家业,林中文昌阁乃在下童蒙读书处,阁下阻住在下去路为何?” 灰衫汉子愕然大感意外,笑道:“尊驾高姓?” “在下姓唐!” “原来是唐公子!”灰衫汉子笑道:“我等见文昌阁内无人,权借一用,错过今晚,明晨自然璧还,唐公子还是请回吧!” 只见少年人左掌内三根松针突电奔飞出。 灰衫汉子里猛悟面前少年人身负武学,但已不及,只感胸口一麻,轰然倒地。 美少年微微一笑,左掌虚空一挥,松针飞射回奔,林内相继传出数声冷哼。 他身法奇快已极掠在文昌阁前,侧面一股劲风夹着电奔刀光猛然袭至,身形一闪,五指迅如电光石火一把抓住刀身,拧腕一夺,一个面目森冷中年人被他一夺之力带着冲向前来。 只见寒魄一闪,中年人一个头颅飞出半空,尸身跌倒在地,一柄钢刀已落在少年人手中。 蓦地,传来一片厉喝,四条身影自屋脊电泻飞落。 唐姓少年不待四人身形洽地,刀转“须弥六合”,寒光虹飞电射,四人噑声未出,拦腰劈为两截,手中街握紧一条蠕动红鳞毒蛇,狺狺欲噬。 少年正是唐梦周,寒冽眼神四巡了一眼,右手招扇飞点红鳞蛇首。 波波声响过处,蛇首裂破毙命。 唐梦周忖料四下已无匪徒潜藏,飘然进入文昌阁拾级而上。 只见荆一鸣痛苦不胜,汗流透体,发现唐梦周登上阁楼,不由颤声道:“你是奉五毒堡主申屠宗之命而来么?”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尊驾是指身着五颜六色彩衣中年人么?” “不错!” 唐梦周冷笑道:“他那手下俱为在下杀却,在下就是守候他返转。” 荆一鸣道:“申屠宗傍晚必回。” 唐梦周道:“多谢指教!”面色冷淡,视荆一鸣如若无睹,翩然走在窗前,眺望云天远处似神有所属。 荆一鸣体内只觉宛如百千条毒蛇翻转噬咬,难受之极,颤声道:“老朽急欲相求尊驾速赐一死。” 唐梦周转面愕然诧道:“有道是好死不如恶活,怎么你竟欲求死?” 荆一鸣凄然笑道:“生不如死,求生何为。” 唐梦周哈哈一笑道:“难得你如此干脆,但人生在天地间,与草木同腐,何如做一番轰轰烈烈功业才不负此生,在下本可相救,但留得阁下性命为害武林,何必又多此一举。” 荆一鸣忍住痛苦,长叹一声道:“老朽沉溺已深,不能自拔,故乞求一死。” 唐梦周面色一肃,喝道:“胡说,善恶之分只在一念方寸间,怎说不能自拔!” 荆一鸣凄然苦笑道:“阁下不知老朽处境,故有此责。” 唐梦周忽转颜微微一笑道:“尊驾是说受那魔头所制无法脱身么?那并非难事,只须尊驾佯装恭顺,奉命唯谨,暗中釜底抽薪,仅与在下一人商谋对策,包管天衣无缝,那魔头怎会察觉。” 荆一鸣叹息道:“不是老朽小看阁下,老朽门主武功旷绝,行事辣毒,若是与他相抗,无异螳臂挡车。” 唐梦周道:“这倒未必!” 荆一鸣注视唐梦周一眼,道:“好,老朽只听从阁下一人,成与不成,非老朽所能逆料。” 唐梦周正欲答言,似有所觉,倏地飘身开去。 窗外电射掠入一条身影,正是那去而复转的五毒堡主申屠宗。 申屠宗发现荆一鸣尚是原样钉着,不禁惊噫一声道:“人呢?”锐厉冷森目光四巡。 忽闻一个清朗语声传来道:“你是觅寻在下么?” 廊柱之后闪出飘逸俊丽唐梦周身影,面带微笑,目注着申屠宗。 申屠宗面色一变,冷笑道:“兄弟手下俱是你所杀的么?” 唐梦周道:“他们自有取死之道,怨得了谁?” 申屠宗怔得一怔,厉声道:“兄弟手下与你何怨何仇?”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此—处乃在下家业,幼年读书之处,在下来此追寻童年旧梦,你那手下出言不逊,施展毒邪意欲致在下死命,忍无可忍,俱丧于我掌下。” 申屠宗狞笑一声道:“兄弟不信你一人之力便可取他们性命。” 唐梦周面色一沉,道:“信与不信,悉凭尊驾,在下不愿见文昌阁变成盗匪渊薮,这话已说得太明白了,尊驾是否有自全之道。” 申屠宗哈哈大笑道:“小辈,此时此地已由不得你了!” 钉在壁上的荆一鸣忽厉声道:“小心他施展无形奇毒。” 申屠宗冷笑道:“现在已来不及,小辈说话时兄弟已暗中弹出,片刻之间即将身化血水而亡!” 语音未落,眼前寒芒眩目疾闪,一支锋利剑尖已紧抵在申屠宗喉结穴上。 申屠宗睁大着双眼,只见唐梦周手中握着一柄锋芒犀利的短刀,面上罩逼着一股逼人的杀气,由不得心底泛出奇寒,心知遇上了劲敌,不禁骇然变色道:“你杀不了我!” 唐梦周冷冷笑道:“申屠堡主,你自恃护身真罡刀剑不入么?”继而摇首道:“你错了,护身真罡并不可恃!”左手两指飞弹而出。 申屠宗身躯一阵撼震,穴道已为点破,真气松散,顿时面色惨变! 更令他惊骇的是无法闪了开去,一片重逾山岳无形罡气把他钉住了一般,不能移动分毫。 申屠宗骇然笑道:“兄弟承认今日遇上了生平未遇的强敌,但谁也别想活命!” 唐梦周似若未闻,道:“申屠堡主一死,贵当家谅蒙受极大损失,唉!出师不利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申屠宗瞪目说道:“你认识敝上?” 唐梦周道:“洛阳东都白马寺内曾有一面之雅。” 申屠宗心中一喜,道:“如此说来你我不是外人了!” 唐梦周摇首道:“可惜的是在下与贵上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话无异当头浇下一瓢冷水,申屠宗目瞪口张,结舌不能吐出只字。 唐梦周剑尖一紧,申屠宗喉间汩汩流下一丝殷红鲜血。 荆一鸣见状忙道:“尊驾且慢杀他,逼他交出解药。” 唐梦周手势一缓,笑道:“朋友,逼出解药相救与你,武林之内从此恐不得太平,在下何必多此一举。” 荆一鸣闻言心中大急,猛然醒悟唐梦周乃故意做作,暗道:“此时大可不必做作,莫非阁外还隐有江湖能手么?” 申屠宗心胆俱寒,知难免一死,厉声道:“兄弟一生闯南荡北,从未失手,不想竟失手在少侠手底,此乃天数,不过兄弟败得不服。” 唐梦周朗笑道:“申屠堡主一生使尽鬼蜮伎俩,双手血腥,无辜冤魂不知凡几,难道死者俱皆心服么?在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申屠堡主亦无须再斤斤计较了!” 申屠宗不禁语塞,长叹一声道:“如此就请速速赐死!” 唐梦周摇首笑道:“请堡主见谅,在下须待堡主受尽苦痛而死,否则,在下无以相慰死在堡主手底无数冤魂。”说着左手两指缓缓伸出,点向胁下九阴鬼穴。 这恶毒手法申屠宗那有不识之理,面色惨变,汗如雨下,苦笑道:“少侠真要如此么?俗云:一死恩怨自了,兄弟有一赎愆之策,不知少侠愿否接受。” 唐梦周翻腕点了申屠宗三处穴道,撤去短剑,微笑道:“在下洗耳恭听。” 申屠宗黯然一笑道:“兄弟身为五毒堡主,用毒之能,令人防不胜防,江湖中人提起五毒堡无不谈虎色变,兄弟俨然一方霸主,岂肯自甘卑下!………” 唐梦周颔首道:“这倒是真话!” 申屠宗道:“无如敝上用毒之能较兄弟犹有过之,故兄弟逼非得已不得不唯命是从。”说着望了荆一鸣一眼,接道:“风闻荆一鸣身后主使凶邪亦擅使无形奇毒,伤人于不知不觉间,与兄弟相较,不啻大巫见小巫!” 唐梦周不觉望了荆一鸣一眼,道:“真的么?” 此时荆一鸣已痛苦不胜,目瞪嘴张,筋肤扭曲,那还说得出口。 申屠宗伸手入怀,取出一杆三角小旗及两只红白瓷瓶,道:“此旗乃五毒堡中信物,五毒门中不乏能者,只有此旗可制,瓶中药丸能解百毒,纵或不济,亦可延缓毒性发作,谨以相赠,聊赎前愆,尚有一言相告,五毒门下能手已混入各大门派之内,望少侠珍用此旗。” 唐梦周接过旗药,目注良久,喟然叹息道:“人有善念,天必佑之,上天既有好生之德,在下何可嗜杀,纵有释放堡主之意,但恐贵上紫衣凶邪必不放过堡主!” 申屠宗傲然一笑道:“兄弟生平无他长处,唯心口如一,决无反悔,愿速领死!” 唐梦周略一沉吟,道:“申屠堡主愿否择一隐秘之处,杜门不出,在下只待时机成熟时尚须踵门请教,俾使消弭武林浩扨。” 申屠宗道:“少侠不后悔纵虎归山,噬脐不及?” 唐梦周笑笑道:“在下待人以诚,堡主一堡之尊当知祸福无门唯人自召,恕在下不恭送了。” 申屠宗不禁心折,颔首道:“少侠欲寻兄弟,去至京城天桥赵瞎子处必能找到。” 唐梦周伸手解了申屠宗穴道,笑道:“在下记下了。” 申屠宗抱拳一拱,身形疾闪穿窗迅杳。 唐梦周略一忖思,将红色瓷瓶倾出两粒药丸喂服荆一鸣口中。 荆一鸣已然昏厥过去。 唐梦周拔下钉在荆一鸣身上毒钉,荆一鸣蓬然倒在阁楼上一动不动。 阁楼上弥漫着一片刺鼻血腥,尸体狼藉,唐梦周悯恻地注视尸体一眼,缓缓走向窗前,神鬼默默,喃喃自语道:“此谜仍是无法揭开,究竟往何处去寻离恨生。”往事似走马灯般一一闪现眼帘,柏月霞、麦如兰、严薇薇三女倩影只觉印在心版上无法抹煞。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荆一鸣发出一声梦呓般呻吟,睁目醒来恍如隔世,发现唐梦周仍留在楼上,挣扎立起,道:“少侠,相救之恩老朽永铭五内。” 唐梦周转身微笑道:“阁下无须言谢,只要阁下能心口如一,即是武林苍生之福。” 荆一鸣老脸一红,道:“老朽前已应允,怎能出尔反尔,但老朽有一点极其重要之事可以相告,此事关键出在无忧谷之柏春彦身上。” 唐梦周不禁大感意外,诧道:“柏春彦,他为何与此事有关。” 荆一鸣道:“少侠舆柏春彦相识么?” 唐梦周摇首道:“毫不相识!” 荆一鸣道:“老朽前些日子闻敝门主无意泄露口风,说乾坤独叟所遗之物惟柏春彦知之甚详,但柏春彦罹疾两足瘫痪,隐居甚秘,虽其爱女均不得其门而入。” “柏春彦两足瘫痪是否当真?” 荆一鸣道:“敝门主亦有此疑,但真假老朽就不知情了?” 唐梦周道:“以贵门主之武功旷绝,心机之深,何不施展良策迫使柏春彦就范,自吐隐秘。” 荆一鸣摇首一笑道:“无忧谷形势险恶,谷主万胜刀柏春彦才智双绝,敝门主对柏春彦似极畏惧,有心挟持其女柏月霞,又投鼠忌器,恐弄巧成拙。” 唐梦周诧道:“这却是为何?” 荆一鸣道:“柏春彦心性刚愎,冷酷无情,恐弃爱女不顾,断然与敝门主反目为敌,恐得不偿失。” 唐梦周淡淡哦了一声。 荆一鸣道:“柏月霞武林绝色,但其孤芳自赏,从不假人以颜色,丧生其手底之人不胜枚举,最近更变本加厉,窥探其居处稍有不敬者即遭搏杀,虽无忧谷门中亦不例外。” 唐梦风讫道:“阁下何以如此清楚。” 荆一鸣道:“无忧谷有不少敝门中高手,两三日前又遣出十余人赶往无忧谷。” 唐梦周道:“在下意欲前往无忧谷一探,但不得其门而人。” 荆一鸣闻言思索须臾,忽道:“少侠,请随老朽暂离此阁。” 两人先后掠出文昌阁,疾奔而去,到远一片芦苇深处,荆一鸣取出一面玉牌,交舆唐梦风,道:“少侠持之迳向无忧谷求见二谷主颜鸿庆出示玉牌,就说是老朽所遣,伪称探出紫衣凶邪有不少党羽潜入在无忧谷内,故命你赶来暗中查明歼杀。” 唐梦周接过玉牌端详了一眼,道:“此计甚好。”嘱声珍重疾奔而去,回至客栈与吕剑阳密商。 ……………… 寒风习习,砭肤透骨,天空彤云密布,晦暗如暮,华阴县大街上行人寥落,市面不胜萧条。 太白酒店却上了七成座,这家酒店门板日拆夜收,内外畅敞,由外望内一览无遗,十数张白木桌上只三四张桌面无人,座上食客却不畏瑟瑟寒风,谈笑自若,临风把盏,有几个独自一人浅酌低饮,一付悠然自得神色。 靠东进栏柱座上座定一身着黑色长衫老者,面色沉肃,目光峻冷,肩搭一柄长剑,系有两绺红黑丝穗,擎杯沾唇浅饮,似有所思。 两侧,各坐着四旬开外劲装神态悍鸷汉子,由于老者沉肃神情骇人,均不敢出声言语。 忽闻一汉子高声道:“酒保,添酒。”接着又道:“符老,他们买办之物也该买齐啦,一俟田老三返回,咱们也该回谷去。” 那黑衣老者无疑是符竹青,闻言冷冷一笑道:“回谷,恐怕未必如此容易!” 两人不禁一怔,面面相觑,不解符竹青话中何意! 符竹青低声道:“我等来时,已为人暗缀上了,分明是本山强敌,倘不出老朽所料,此刻他们已在途中守候暗袭我等,老朽已吩咐田老三买办齐全另由小径赶回。” “什么?咱们为人暗蹑上了?” “不错。”符竹青沉声道:“老朽所以久久不离去之故,即是迫使对方守候不耐,找来此处,由暗化明,得以逐一搏杀。” 蓦地—— 相邻一张桌面上立起一貌似村塾老儒,倏地转身,右掌迅如闪电按在符竹青右侧汉子胸后命门穴上。 那汉子只觉一股奇寒泛布全身,立时血凝气结,面色惨变。 老儒阴恻恻冷笑道:“符竹青,咱们把话说明,你若妄动,可别怨老夫心辣手黑,殃及无辜。” 符竹青大感意料之外,不由面色变了变,示意一旁同党不可轻举妄动,冷冷笑道:“朋友你错了,恐须自食其果。” 老儒低声道:“老夫决错不了。”继又四巡了一眼,高声道:“众位街坊,请速结帐离去,不得窥探,免得误伤。” 食客们大为震恐,慌张离座留下酒钱,纷纷离去一空,只剩下一年轻汉子,身着一袭蓝布大褂,肤色黝黑宛如古铜,饮酌自若,漠然无视。 老儒目注符竹青一笑道:“对面屋上后街巷暗处均伏有无数高手,你自问有能为闯出重围逃生。” 符竹青冷笑道:“符某不知朋友真正来意。” 老儒道:“老夫开门见山,有劳带路去见柏姑娘。” 符竹青哈哈大笑道:“柏姑娘不见外客,符某恐难为力,而且朋友亦到不了无忧谷就把性命送了?” “这个不须你费心,老夫自有打算。” 符竹青座侧汉子救助同伴心切,倏地虎窜奔出,双掌一翻,迅如雷奔望老儒胁下打去。 老儒似不及防,身形毫不闪避,噗的一声,双掌击实在老儒胁下。 那汉子猛感双掌陷入老儒胁内,只觉奇痛如折,不由骇然变色。 只听老儒冷笑道:“去吧!” 但见那汉子身如飞矢震飞在三四丈外,轰然倒地,腕折掌断,血涌如注,气绝毕命。 老儒狞声一笑,右掌猛然吐劲,凄厉惨噑腾起,又是一人殒命。 符竹青勃然大变,翻腕撤出长剑,身形疾飘离座。 老儒微微一笑道:“符竹青,老夫明言相告,在你酒中老夫已弄了手脚,片刻之后毒性便须发作,用不着老夫出手。” 符竹青闻言心神暗震,忖道:“听他所言似非虚声恫吓。”蓦闻一个细微语声传来道:“符老别怕,在下已于酒中解去毒性。” 语声甚熟,猛然醒悟那是何人所发,心中狂喜,不自禁地望了望那旁身着蓝布大褂年轻汉子一眼,四道目光,符竹青愈发肯定确是唐梦周,顿时嘿嘿冷笑两声,霍地拔剑出鞘,疾掠出店外。 老儒冷笑道:“你未必走得了!” 符竹青落在街心,对面屏上飞扑下三条身影,符竹青不待来人站地,右腕飞振,流芒电奔出手。 只听三声惨噑,匪徒轰然横尸在地,均是胸前七坎死穴刺穿透明窟窿,不差分毫,鲜血汨汨流出。 老儒一跃而前,见状不禁大骇,厉声道:“看你不出在剑上竟有如此高深造诣。” 符竹青冷笑道:“阁下是否一试符某剑招威力。”说着翻腕剑尖平指,颤出一抹眩目寒星。 老儒心神大骇,只觉符竹青剑势奇奥无此,虽未出手。但剑势所及均是指向致命要害重穴,无法闪避开去,暗暗忖道:“为何他毒性尚未发作?”右手一搭腰间,撤出一条长约五尺软鞭。 符竹青冷笑道:“只要你能避开符某三招,便可饶你不死。” 老儒忽倏地腾空拔起,振吭发出一声清澈长啸,穿空如电,啸音未绝,身影已杳。 符竹青料不到老儒竟会不战而退,不禁一怔,那蓝布大褂年轻汉子忽擦身而过,传来语音道:“你我在北门外见!” 身法宛如行云流水,似缓实速,转瞬没人长街尽端。 符竹青定了定神,走入酒店,提着两具尸体跃上屋面,望北掠去。 北门外一片荒凉。距城墙不远是一片低洼湖荡,芦苇飞雪,湖周丹枫凋蔽,黄叶飘空,景色凄楚。 符竹青草草埋葬了两具尸体,目光四巡,只觉静悄悄地无人,暗道:“莫非唐少侠临时遇未来么?”慢步走进湖沼,突听芦苇丛中随风飘送出唐梦周语声道:“符老远来相叙!” 只见芦苇丛中穿出一艘小舟,唐梦周双手操楫迅快拢向岸边。 符竹青双肩微振,纵身腾起,落叶般悄无声息落在舟中。 中舱已设有小桌,酒菜纷陈,唐梦周笑道:“你我久未相见,符老可好!”说着小舟离岸,奔矢般穿入苇丛。 符竹青答道:“托少侠福庇,老朽粗体贱安。” 唐梦周殷殷垂询柏月霞傅灵芝等人好否,并在符竹青之前满满斟上一碗酒。 两人略事寒喧后,符竹青道:“如非少侠解厄,今日老朽难逃不测之祸,少侠知否此人来历。” 唐梦周摇首笑道:“不知,在下不过适逢其会而已。” 符竹青道:“少侠此次前来,是否欲去敝谷探望姑娘,姑娘迩来心神不宁,易于激怒,动辄伤人,老朽感觉莫非为了少侠之故,少侠前去当可慰舒姑娘忧郁心情。” 唐梦周微笑道:“我那义妹决非为了在下之故,只恐其中另有原因,在下自然要去无忧谷,但并非去见月霞义妹,即是你我同行,只怕为符老带来性命之危。” 符竹青面色一怔道:“少侠这倒是真情实话,自姑娘返转谷内,颜鸿庆二谷主恐有强敌找上姑娘,命廿八名高手相护姑娘,明是守护,其实乃监视我等一举一动。”语音略顿,又道:“少侠意欲去见何人?” 唐梦周道:“拜望颜二谷主。” 符竹青面色大变道:“少侠此去必须谨慎,颜鸿庆非但目光锐厉,而且更引进甚多江湖高手,将无忧谷布设得宛如金城汤池般,互相监视,若稍有可疑,立罹磔尸之祸。” 唐梦周微笑道:“符老请放心。在下自有防身之策,不知符老返转无忧谷之后,可曾见过了谷主么?” 符竹青长叹一声道:“未曾,甚至姑娘也无由得见!” “为什么!”唐梦周诧道:“那颜二谷主呢?” 符竹青摇首道:“他也无法相见。” 唐梦周不禁呆住,道:“总有一个相见之策?”继而微微一笑,接道:“符老转回后,暂请守秘不可告知姑娘,俟有良机,自可与她见面。” 彼此谈论一阵,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符竹青起身抱拳笑道:“老朽暂先回谷,恭候少侠驾临。” 唐梦周道:“在下明晨必到!” 符竹青长身一跃,落足苇面,施展“登萍渡水”绝乘轻功,几个起落,远去无踪。 唐梦周将小舟拢岸后,间至华阴县城。 西岳华山,十月已是千山飞霜,绝顶飘雪季节,朦胧曙光,崎岖山道上现出唐梦周身影,蓝布大褂迎着砭骨寒风瑟瑟飞舞。 他走的是后山,前山是华山派禁地,西岳广袤数百里方圆竟然裂土割据与无忧谷泾渭有别,毫不相涉。 唐梦周忽闻一声大喝道:“来人止步!” 迎面蹬道上忽闪出一巨灵大汉,手握一柄精钢打铸月牙铲,虎目中威光暴射,神态威猛。 唐梦周忙抱拳道:“烦劳通禀,在下谈灵求见颜二谷主。” 巨灵大汉冷笑道:“谈灵?你总该有个来历。” 唐梦周道:“在下见了二谷主,自然知道在下来历。” 巨灵大汉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是个孤陋寡闻之人,,本谷向例拒见不知来历陌生武林人物,依家相劝,尊驾还是请回吧!”笑声如雷,响震山谷。 唐梦周摇首道:“跋陟千里,那有空回之理,仍请烦为通禀,见与不见,自有颜二谷主定夺。” 巨灵大汉忽浓眉一剔,月牙铲疾如奔电铲向唐梦周,带起一股悸耳啸风。 唐梦周身形迅快闪了开去。 铲势迅猛收势不及,哗啦大响,一块大石竟铲掉一半,轰隆坠向崖下。 唐梦周五指疾如电光石火飞攫而出,一把扣在铲身,只听喀嚓声响,月牙铲立分为二,当锒锒乡摔在石蹬上火星直冒。 巨灵大汉握着半截柄杆,不禁目瞪口呆,断处平整光滑,生似挫平一般,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原来阁下是武林高人,某家失敬了,阁下请少待,容某家传报。”猛一拧腰,跃登如飞,没人转角处。 唐梦周靠坐在路旁山石上,屏神凝气相待。 山谷隐处传来一声响箭破空啸声,心知已代传报入谷。 静候了一顿饮光景,忽闻一声朗朗大笑道:“谈朋友要见颜某为何?”一条身影疾如鹰隼泻落在唐梦周身前七尺外石蹬上。 唐梦周目光抬处,果是在大名所见二谷主颜鸿庆,立抱拳一揖道:“颜二谷主是否独自一人而来,还是身后隐随有人?” 颜鸿庆闻言不由呆得一呆,道:“谈朋友此话何意?” 唐梦周道:“在下此来有事相告,兹事重大,不可为第三人耳闻,倘二谷主见疑,在下立时掉面就走。” 颜鸿庆目露疑容注视了唐梦周一眼,忽高声道:“你等立即后撤!” 隐隐可闻一片远去衣袂振风之声。 颜鸿庆道:“现在谈朋友可见告了!” 唐梦周在身旁取出一面玉牌,递与颜鸿庆道:“二谷主可识得此物!” 颜鸿庆接过端详了一眼,大惊失色道:“此物谈朋友从何处得来?”左掌凝势待发,只要谈灵一个不对,立即出手击毙。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在下实奉荆一鸣监令急命赶来!”即低声叙出五毒堡门下多人已隐伏在无忧谷内,荆一鸣严令自己来无忧谷查明歼除。 颜鸿庆骇然变色道:“申屠宗门下么?颜某竟丝毫不知情。” 唐梦周冷冷一笑道:“二谷主如果知情,在下也用不着赶来,荆监令心中忧急如焚,不及传讯门主又不敢擅离,故令在下持本门信物赶至。” 颜鸿庆道:“荆监令如何探出五毒门下潜隐在敞谷内。” 唐梦周见颜鸿庆盘根究底,不愧心细如发,遂微微一笑道:“荆监令率领在下等一行潜迹在嵩岳山麓相距不远一座荒废无人居住之文昌阁上,不料在下随荆监命两人外出之际,申屠宗率领门下匪徒掩袭而至,本门弟子俱被毒杀………” 颜鸿庆目中怒光逼射,沉声道:“如此说来,嵩山之谋已为申屠宗身后凶邪探悉?” 唐梦周道:“早有所悉,对方亦欲谋染少林,惜为本门抢先一步,使对方无计可逞,怨毒在胸,遂毒谋搏杀本门个人。”说着略略一顿又道:“申屠宗在文昌阁内外设伏,静待荆监令与在下返回一网成擒,不料荆监令警觉情形有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本门玄奥手法将隐伏在文昌阁外五毒门下一一点毙,可笑申屠宗毫无所觉,为荆监令窥听申屠宗与其门下相谈之言,非但无忧谷内潜伏有五毒门下,而且玄灵宫亦有多人在内。” 颜鸿庆面色顿变,道:“如今五毒堡主申屠宗何在?” 唐梦周答道:“荆监令为恐申屠宗知悉我等已窥闻隐秘,遂守候在阁外不动,申屠宗见荆监令久久未返不耐,率众离阁,展开一场猛烈拚搏,荆监令手刃三名五毒门下后,因众寡悬殊退去。” “如今荆监令在何处?” “尚在搜觅申屠宗行踪下落,仍栖身在文昌阁。” 颜鸿庆已然释去疑虑,抱拳一笑道:“谈朋友请!” 此处距无忧谷尚有一大段途程,唐梦周只觉所经之处险恶异常,削壁如刃,危崖险峻,戒备森严,不禁暗暗心惊! 岫云飞浮,暮霭渐落。 唐梦周处身在无忧谷内一间精榭内,窗明几净,布设幽雅,谷中四季如春,窗外遍植琪化瑶草,清香沁人心脾。 他正眺赏窗外景色之际,忽见一青衣垂髫小童进入,禀道:“二谷主前来拜望谈爷。” 颜鸿庆已随后趋入,发出爽朗笑声。 垂髫小童从门外端入佳肴美酒,两人相对落座,杯酒尚未沾唇,窗外忽送来高声,道:“稽老师到!” 颜鸿庆双眉倏地一挑,暗道:“他为何前来!” 一高瘦目光炯炯有神黑衫中年人疾掠而入,道:“二谷主,山外五大邪神及丐帮高手频频现踪,似有谋对本谷不利之图。” 颜鸿庆道:“传命下去严加戒备。” 高瘦汉子低应一声是,转身快步而出。 唐梦周道:“此人乃五毒门下!” 颜鸿庆不禁面色大变! 颜鸿庆诧道:“谈老师为何辨识稽化民乃五毒门下,稽化民在颜某手下多年,忠勤不二 只怕未必如谈老师所言。” 谈灵笑笑道:“二谷主不妨牵来犬猫试试,便知在下之言是否危言耸听。” 颜鸿庆闻言信疑参半,击掌传人命速牵一犬进来。 须臾牵来一只黄狗,颜鸿庆将一盌鼓油焖鸡倾置于地。 那只黄狗似饥不择食般片刻间风卷云散而尽。 颜鸿庆静观黄狗食后变化,盏茶时分过去,黄狗忽唁唁低鸣,似喉部不适,倏已倒卧旷地,目光黯淡呆滞,嘴吐白沫,四脚弹了几下便自不动。 谈灵微微一笑。 颜鸿庆骇然色变,满面怒容道:“谈老师是如何知道的。” 谈灵道:“二谷主暂不要问在下是如何知情,该去瞧瞧稽化民是否仍留在无忧谷。” 颜鸿庆面色一寒,厉声道:“唤稽化民来见。”随令撤换酒食。 片刻,一青衣劲装汉子飞奔入内,禀道:“稽化民遍觅无着,想是逃出谷外。”劲装汉子目睹躺在地下的黄犬,便已了然大半。 谈灵冷笑道:“稽化民逃也不远,方才他躬身抱拳向二谷主禀事之际,施放无形奇毒,他却不料在下暗中施展‘穿心指’点伤他的心眼,只在谷外十里方圆之内便可发现他的尸体。”说着目光注视青衣劲装汉子,语音一沉道:“此处发生之事不许张扬出去,以免打草惊蛇。” 青衣劲装汉子呆了一呆,低声应是。 颜鸿庆怒容满面,立命心腹亲信搜觅稽化民尸体。 酒菜已然换上,颜鸿庆敬了一杯酒后,迈:“谈老师如何查明五毒堡匪徒。” 谈灵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俾使在下得以从容查出,但在下忧心的是无忧谷内潜隐不仅他们一帮匪徒在内。” 颜鸿庆面色一变,道:“难道他们志在………” “志在柏春彦谷主。” 颜鸿庆苦笑一道:“颜某犹不敢妄入虎穴一步,若真如所言,不过自速其死而已。” 谈灵道:“这不关在下之事,门主已全数付托二谷主,在下只待查出潜随在无忧谷匪徒之后,尚须赶往玄灵宫。” 颜鸿庆点一点头,道:“谈老师须小心谷主爱女柏月霞,她武功机智不下于颜某,稍露错失,立遭不测之祸,到时颜某也难以相救。” 谈灵微笑道:“这个,二谷主请放心,在下始终不明白柏姑娘到手紫电剑怎又会失去?” 颜鸿庆摇首答道:“这不怪柏姑娘,按理判断以柏姑娘一身武功,五邪并非敌手,怎奈一时轻敌,剑被震得脱手飞去,更不知黄雀在后,来人飞攫抢剑,乘间逸去……”继又发出一声长叹道:“令人困扰的是,那人攫夺紫电剑后就从此音信杳然,目前门主仆仆江湖即是为寻觅紫电剑下落。” 谈灵颔首微微一笑道:“在下亦尝闻荆监令提及,门主曾严令我等刻意查访,一有下落立即传讯。”说着立起抱拳道:“天色尚早,容在下去至谷内走走,探明五毒门中究有多少人渗入谷内。” 颜鸿庆道:“谈老师可任意行动,不受拘束,但必须小心柏姑娘。” 谈灵道:“在下谨记,不敢有违二谷主之命。”欠身施礼一揖,告辞飘然而出。 颜鸿庆略一沉吟,轻轻击掌出声。 青衣垂髫小童奔入,道:“二谷主有何吩咐?” 颜鸿庆道:“速命邓光来见我。” 垂髫小童疾掠如飞出去,须臾领着一个短矮中年汉子进来。 颜鸿庆忙道:“邓光,速往面晤荆监令,快去快回。”遂密语嘱咐一阵。 邓光唯唯称是,两人相偕走出门外……… ---------------------------------------------- wavelet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第十二章 且说谈灵出得门去,似漫无目的眺赏谷内美景,不觉走至一条山涧前,涧水奔流急湍,响声如雷。涧上架设独木小桥,横跨六七丈,桥端守立着一个带刀锦衣劲装武士,面色沉肃森寒。 谈灵趋前抱拳笑道:“请问兄台,柏姑娘所居之处从何而去?” 锦衣汉子目光注视了谈灵一眼,道:“阁下想必是本谷嘉宾谈灵老师吧?过桥即是柏姑娘所居,但迩来姑娘肝火甚旺,往往为了细故动辄重处,不死必伤,阁下小心一二。” 谈灵道:“多谢指教。”真气一提,身形如飞掠过独木桥,转过屋角,黛翠笼荫中突传来一声断喝:“站住!” 只见一条身影疾闪而出,正是那符竹青。 符竹青早知唐梦周此刻必来,却故作不识,打量谈灵上下一眼,冷笑道:“尊驾可知此处为禁地么?” 谈灵微笑道:“在下知道,但不得不来。” 符竹青目露讶诧之色道:“朋友此话何解?” 谈灵淡淡一笑道:“在下姓谈,单名一个灵字,乃二谷主多年旧交………” 符竹青沉声道:“这个老朽不想知道,尊驾虽是二谷主之友,但山主姑娘所居禁地,老朽丝毫不能通融。” 谈灵大笑道:“阁下容在下说完再作决定如何?” 符竹青皱眉道:“谈朋友请讲。” 谈灵忽面色一肃,道:“兹事重大,不容走漏半点风声,阁下是否柏姑娘亲信,否则在下无法吐实。” 符竹青见他说得如此郑重,不容不信,道:“老朽符竹青。” 谈灵故作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符老,在下久闻大名。”遂即施展心光传音之法叙出来意。 符竹青脸色频频变异,目中暴射惊芒,道:“居然有此等事,难怪我们姑娘性情大变,你我须筹思良策以免打草惊蛇。”说着两人联袂慢步,娓娓细语行去,似故友久别重逢。 这情形早有暗中监视谈灵的颜鸿庆亲信飞报与颜鸿庆知道。 谈灵与符竹青绕过一座山嘴,眼前突然开朗,呈现一片奇景,亭台楼院隐现在峰谷间,错落有致,奇松翠柏,琪花瑶草,鹅黄姹紫,馥郁送芬,处处飞瀑流泉,泻珠鸣玉,令人悦目神怡。 正行之间,谈灵猛觉身后一股急风破空,势如泰山压顶袭至。 谈灵身形奇快一滑,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去,笃的一声,一把抓住一柄飞龙铁拐。 只见一条庞大身影飞落,右手仍自紧抓飞龙铁拐不放。 谈灵定睛望去,见是傅灵芝,满头霜白如银长发猬张飞扬,神态威猛骇人。 傅灵芝使尽平生真力,却未能将飞龙铁拐夺出谈灵手外,不禁大感凛骇。 符竹青忙道:“此人是老朽童年故交谈灵老师,为何不见容于傅嬷嬷?” 傅灵芝冷冷笑道:“符老忘怀了姑娘严令么?陌生人不准妄入禁地,犯者格杀无论,符老不该领谈朋友不经允准便自入来。” “不错。”符竹青道:“但谈老师亦是奉了二谷主之命来此求见姑娘。” “胡说。”傅灵芝冷笑道:“二谷主已先后遣来十一名高手防护姑娘,姑娘不胜忿怒,言明今后不得再遣人手,二谷主亦已应允………” 语声未了,符竹青含笑道:“傅嬷嬷可否同至老朽草居坐叙片刻,如老朽不当,愿领重责。” 此刻谈灵已放开飞龙铁拐,身形让了开去。 傅灵芝悻悻地瞪了谈灵一眼,冷冷答道:“好。” 符竹青居屋相距不远,片刻即至,只见是三间石屋,砌垒平整,屋内陈设雅洁,窗明凡净,织尘不染。 谈灵笑道:“此处甚好。”忽地面色微变,右掌望窗外虚空迅拂。 只听屋外传来一声冷哼,接着重物堕地音响。 谈灵忙道:“符老速在屋外布下禁制,防人窥听。” 符竹青疾逾闪电掠了出去。 傅灵芝尚未觉察谈灵就是唐梦周,满脸疑愕神色,但察出谈灵武功高不可及,神态从容,嘴角隐泛一丝笑意,耐人寻味。 须臾,符竹青挟着一人进入抛在屋角,道:“此人并非本谷中人,怎会潜入禁地,莫非我等奇门布设均为外人知情么?” 傅灵芝面色突变,目泛怒光向谈灵喝道:“此人显系尊驾同道,用心不言而知,分明意欲对谷主姑娘不利。” 符竹青忙道:“傅嬷嬷不可误会。”迅附耳蚁语一番。 傅灵芝笑了,自返谷后她就未再展露笑容,忧心仲忡,无日或释,这笑却是心底发出,似久雨初晴,兴奋已极,低声道:“真是他么?” 谈灵忽目光示意傅灵芝一眼。 傅灵芝会意,只见谈灵迅疾无比朝那匪徒胸腹诸处穴道点了数指。 匪徒本已昏厥,骤然惊醒破口欲骂,突感全身刺痛,继之又如火焚,不啻置身于沸油鼎沸中,禁不住咧嘴哀噑。 惊人的是这阴毒手法竟然不损及内腑,但痛苦却非人所能禁受,匪徒四肢急颤,额角冒出豆大汗珠,涕泗横流,目瞪口张,从匪徒眼神中可瞧出惊悸已极。 谈灵冷冷一笑道:“尊驾最好实话实说,受何人所遣,到此何为。” 那匪徒颤声道:“在下奉二谷主之命暗中注意阁下。” “这却是为何?” “二谷主似对阁下来历有所怀疑。” “真的么?”谈灵冷笑道:“阁下恐言不由衷,我相信尊驾乃二谷主亲信心腹死党,但并非无忧谷弟子,颜鸿庆荐引十一名高手来此明为保护柏姑娘,却暗中监视柏姑娘一举一动,尊驾更是那十一名之外,与他们互通讯息,潜入此禁地百泉崖多日………” 匪徒心中大骇。 谈灵更道:“潜藏这百泉崖内似不仅尊驾一人。”语声沉寒,不怒而威。 匪徒忽惨笑道:“杀死在下也无济于事,恐阁下难逃出二谷主手掌之外。” 谈灵朗声笑道:“尊驾无须危言恫吓,但尊驾不会死,却须受尽百日痛苦,我却不信尊驾能禁受得住血干髓枯之苦。” 语音略略一顿,又道:“至于我在颜二谷主面前更有一套说辞,坚指尊驾受五毒堡收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颜二谷主必然置信不疑。” “二谷主怎会相信。” “死无对证。” 生死二字给人恐惧之深,千古以来很少有人勘得破,江湖人物何能例外,那匪徒眼前所受活罪更无法禁受。 匪徒显然胆寒了,苦笑一声道:“阁下委实心狠恶毒。” 谈灵笑道:“狠毒并非是我,而是尊驾,柏姑娘性情突变为暴戾,显系受药物所制,尊驾如能吐出实情,便可饶你不死。” 匪徒只觉此刻身受之苦生不如死,若不吐实,不知谈灵还要用什么辣毒手段,颤声道:“在下愿说。” 谈灵一声“好”字出口,右手食指已飞落在匪徒“天府”穴上。 匪徒浑身火焚之感立失,却平添了一种蚁食虫咬感觉,右手拭除满面汗珠,知不吐实也不行了。 原来柏春彦此人武功卓绝,性情更刚愎无情,心肠宛如铁石般坚硬,凶邪虽欲以柏月霞生死要挟,但却投鼠忌器,深恐弄巧成拙,万一柏春彦反脸无情,一番图谋将付之流水,故忖出以毒攻毒之策,用药物迷乱柏月霞心性,与其父反目成仇,如此可杜塞悠悠之口。 谈灵俟他说完,道:“药物系假诸何人之手?” 匪徒答道:“颜二谷主所遣之人每人身旁都有,防不胜防,更无解药,阁下不能打草惊蛇,杀了他们更无益有害。” “不错,尊驾所言甚是。”谈灵说着一指疾如电光石火点出,匪徒应指昏死过去。 傅灵芝忧形于色道:“少侠请速设法相救。” 谈灵长叹一声道:“江湖诡诈,在下涉身其中虽说短暂,却已非一日,但迄今仍茫然摸不着一丝头绪。”沉吟须臾,又道:“我那月霞义妹仍是傅嬷嬷贴身护侍么?” 傅灵芝颔首道:“老身及二婢轮流伺奉,但二谷主却遣来一位严薇薇姑娘,那严姑娘玉貌花容,意思灵巧,与姑娘善处如异姓姐妹,老身等却深怀戒心,只觉无法推心置腹。” 谈灵点点头道:“傅嬷嬷能引严薇薇来见在下么?” 傅灵芝面有难色道:“严薇薇寸步不离,食则同桌,寝则共榻,恐难如愿。” 谈灵微笑道:“如此看来,月霞义妹所受药物之毒还不甚深。”目注符竹青一眼道:“符老,在下借用一下文房四宝。” 符竹青立时取来笔墨纸砚,濡笔剔毫。 谈灵接过在纸笺上寥寥写上数笔,折叠妥当交与傅嬷嬷,道:“严薇薇倘不允来此,迳将此函递与,她必然前来。” 傅嬷嬷目露诧容道:“少侠认得严薇薇。” “正是!”谈灵率直承认,续道,“严薇薇此来系一半受在下之托,月霞义妹罹毒不深,不言而知严薇薇已暗中弄了手脚,减去一半份量。” 傅灵芝面现笑容道:“如此老身去了。” 谈灵道:“严薇薇来时必须行踪慎秘,不可让其他十一人知道。” 傅嬷嬷笑应一声,闪出门外而去。 须臾-- 符竹青独自一人飘然出室,神态从容,走出十数丈之外,蓦闻一清冷语声道:“符老慢走!” 只见一丛紫茉莉花丛中冒出一笑容满面,宛如一尊弥陀中年人,身躯肥胖却不臃肿,道:“符老,来人是谁?” 符竹青见是颜鸿庆所遣高手之一笑弥陀方思远,遂霭然一笑道:“方老师不认得么?此人名谈灵,受二谷主之命前来。” 笑弥陀方思远笑容未减,目中神光却闪出一抹骇异之色,道:“二谷主又加派了一人前来,柏姑娘必不应允。” 符竹青道:“谈灵奉命查明百泉崖有无五毒堡门下潜伏。” “五毒堡?” “正是!” 方思远道:“百泉崖伏椿密布,怎有五毒堡门下潜迹。” “这倒未必!”符竹青冷冷一笑道:“片刻之前就有一不知名人物窥察老朽居屋,为谈灵警觉猝施暗器重伤倒地。” 方思远面色微变道:“匪徒现在何处。” 符竹青道:“谈灵逼问他是否五毒堡门下,这匪徒竟自绝而死。” 方思远心中一块大石方始落下,嘻嘻一笑道:“符老如今意欲何往?” 符竹青道:“老朽至厨下吩咐一声,准备盛宴,一则与他接风,再为引见我等百泉崖诸人,稍时方兄请来听涛楼作陪。” 方思远忙道:“方某遵命。” 符竹青又道:“方兄,烦劳转知各位同道,老朽未能一一而告。” 笑弥陀方思远爽朗一笑,应命如飞别去。 符竹青定了定神飘然远去,转眼身影如豆。 谈灵独坐窗前,目凝远处沉思,忽闻门外响起严薇薇娇脆语声道:“可容贱妾拜见么?” “严姑娘请进!” 严薇薇身影翩若惊鸿疾闪而入,多日不见,玉容清减了不少。 她目睹谈灵形像,禁不住一呆,道:“是你么?” 谈灵笑道:“正是在下!” 语声无异,严薇薇判明果是唐梦周,笑靥徒展,妩媚已极,道:“易容之术一无破绽,如非说破,贱妾依然不敢辨认。” 谈灵道:“想必姑娘已知在下来意!” 严薇薇道:“贱妾自傅嬷嬷口中得知。”说着神色微变,星眸中泛出一缕忧虑之色道:“少侠欲相救柏月霞,贱妾并不反对,但贱妾并无解药,即使少侠另有灵药相救使柏姑娘神智恢复,恐贱妾有性命之危。” 谈灵摇首道:“无妨,在下自有良策,使颜鸿庆不疑堕入术中。”说着手指一只天青细颈瓷瓶,接道:“瓶内贮有净水,可解百毒,拿去不使柏月霞知之,从此刻起直至明晨与柏月霞五次分服,明晨在柏月霞未醒之前在下自会与柏月霞相见。” 严薇薇闻言恍然悟出唐梦周与柏月霞之间定有一段不平常的情缘,芳心自不是滋味,不禁幽怨一笑。 谈灵立起手抚严薇薇香肩,低声道:“在下并无二心,从此刻起薇妹与月霞更是风雨同舟,若不慎掉以轻心,恐有性命之危。” 严薇薇似触电般轻嗯一声,道:“贱妾遵命!”回眸嫣然一笑,仪态万千,莲步姗姗离去。 片刻,符竹青匆匆返回,道:“一切均已安排妥善,但内中有两三人似与谈灵相识,稍时少侠晤面时先得酙酌一下为妥。” 谈灵怔得一怔,暗道:“自己来时荆一鸣曾谓除他之外就数谈灵武功最高,亦数谈灵最冷酷无情。”既然已有充分准备,更有何惧,遂微微一笑,道:“符老先行一步,在下随后就到。” 符竹青告辞离去。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谈灵飘然出室,听涛楼相距符竹青所居仅有数十步,谈灵故作慢步,低首沉吟。 突闻身后传来颜鸿庆语声道:“谈老师似心事重重,能为颜某一说么?” 谈灵别面后顾,只见是二谷主颜鸿庆,笑容满面目注着自己,忙道:“二谷主怎会来此?” 颜鸿庆道:“兹事体大,不得不来,谈老师查出了一丝端倪么?” 谈灵道:“线索已有,只是未能断定,在下请符竹青备下酒宴在听涛楼上聚宴,欲从语里话间察言辨色侦出,二谷主所遣来百泉崖的恐有多半俱为五毒堡网罗。” 颜鸿庆面色一变,道:“这话颜某无法置信。” 谈灵目泛怒光,沉声道:“信与不信悉凭二谷主,看来在下无必要留此无忧谷,日后误了大事概由二谷主承当。” 颜鸿庆不由呆住,他乃阴柔深沉之人,心中虽极怒愤,却一丝不露颜色,蔼然微笑道:“谈老师必有所见,可否见告。” 谈灵冷冷一笑,遂编造一套诡词,将那匪徒临终遗言,虽语焉不详,却隐有所指。 颜鸿庆道:“此人死了么?” 谈灵道:“死了,在下为防风声走漏,弃尸于绝壑之内。” 颜鸿庆暗道:“好啊!如此即死无对证。” 谈灵瞧出颜鸿庆神色微露异样,胸中便已了然,道:“二谷主必暗责在下出手太辣,死无对证,其实匪徒乃自绝而死,当时笑弥陀方思远形迹诡秘,徘徊在符竹青居室附近,显然作贼心虚,这样吧,二谷主将方思远唤出,严询逼问必可吐出实情。” 颜鸿庆面色微变了变道:“五毒门下既潜入本谷卧底已久,为何迟迟不动手。” 谈灵道:“时机尚未成熟!”语气斩钉截铁,面色冷肃寒沉。 颜鸿庆显然为谈灵危词所动,沉声道:“颜某立召方思远来问。” 谈灵道:“在下避开一时,前往听涛楼上。” 颜鸿庆道:“请便!” 谈灵抱了抱拳,纵身如飞向听涛楼掠去。 听涛楼上华宴盛开,五张八仙大桌面,上陈山珍海味,只见黑压压地人头,笑语喧哗,觥觞交错,符竹青极周旋之能频频举杯相敬。 只听一洪亮语声道:“主客谈灵怎尚未见驾临,符老该遣人催请。” 一个职司添酒小童朗声道:“谈老师现与二谷主叙话,稍迟即来。” 但见楼外快步趋入一劲装中年汉子,走在笑弥陀方思远身侧,附耳低语数句。 方思远满面笑容倏地消失无踪,但这只是一霎那时间,笑容又再度升起,随着那劲装中年汉子走出。 南崖之上一道飞瀑倾泻,摇曳天半,万斛喷珠,映着斜阳幻起五彩斑烂异彩,眩目神眙,崖底百丈,寒泽深碧,瀑泻沉注入潭,轰隆如雷,银珠飞溅,数十丈方圆内,蒙蒙若雾,置身其处,宛如清凉世界。 颜鸿庆屹立在潭旁一块光滑平整大青石上,面色阴晴不定。 笑弥陀方思远身影疾如鹰隼般,电泻疾落在青石上,朗声道:“二谷主召唤属下为了何事?” 颜鸿庆神色和霭,道:“风闻五毒堡门下渗入本谷,颜某为此不胜忧虑,怎奈无法查明,你可有所知?” 方思远心神大骇,笑容仍一如原状,道:“属下不知,想必是谣诼,属下认为来源可疑。” “真的么?”颜鸿庆紧接着沉声道,“你真的不知么?我自问待你不薄,想不到你竟卖身投靠五毒门下………” 话犹未了,方思远面色疾变,右手倏地飞扬而出,疾如电光石火向颜鸿庆胁下抓去。 他快,颜鸿庆比他更快。 只听方思远发出一声惨噑,一只血淋淋手掌叭哒堕在青石上,方思远只剩下一截断腕,血涌如注。 颜鸿庆指出如风,飞点了方思远数处穴道,止住方思远断处如注血流,冷笑道:“方思远,你若不吐实,当知颜某手段辣毒。” 此刻方思远欲逃无力,凄然发出一声大笑道:“二谷主,你认为属下吃里扒外么?属下亦是迫不得已,迄至目前为至,属下未吐露本谷丝毫隐秘。” 颜鸿庆冷笑道:“迫不得已这话何解?” 方思远道:“半月前属下立在北崖下突感身后一冷,便自无法动弹,一股浓香随即扑鼻袭人,只听身后传来一阴恻恻语声道:‘你已罹受奇毒,若你禁受得毒性发作痛苦便可饶你不死。’ 属下当即喝问来历,却一无回声。 片刻之后,只觉体内宛如千百条毒蛇蠕蠕穿行,这滋味委实生不如死。 约莫半个时辰后,身后阴冷语声又起:‘方思远,从现在起你听命于老夫,命你探明柏春彦潜隐之处禁制布设及注意其女一举一动。’” “你听从了么?” “与其抗命身受奇毒发作之苦,不如虚与委蛇。” “说得好听,你可曾见过其人么?” “未曾,此人始终披着一件黑衣,从首蒙至脚下,身法疾如鬼魅,不过………” “不过什么?” “属下一日尾随此人,只见此人没入山麓一幢巍峨宽宏巨宅内,属下不敢走近只能作罢。” “好!”颜鸿庆心中疑信参半,道:“你为何始终不在我面前吐露何故。” 方思远道:“属下只觉兹事体大,迄未查明此人来历及对本谷阴谋,若妄自吐露,一则深恐二谷主不信,认为属下危言耸听别有用心,而且打草惊蛇。” 颜鸿庆冷冷一笑道:“你不是说身受毒制惧有性命之危。” 方思远面露愧惶之色,道:“属下该死。” 颜鸿庆又道:“我想身受毒制不仅你一人。” 方思远道:“二谷主说的不错,但属下委实不知尚有何人。” 颜鸿庆略一沉吟,面色忽变,右掌迅如电飞抓起方思远拔上崖去。 冷月如钩,山谷中景物若雾,飞瀑送涛,篁吟悦耳,令人尘虑尽涤。 听涛楼上灯火如昼,谈灵坐在席上寒着一张脸,擎杯与着只似虚应故事而已。 紧邻着符竹青而坐的一虎头燕颔,貌像威武老者暗中扯了符竹青衣摆一下。 符竹青侧面回顾,见是胡开武,忙道:“胡老师有事么?” 胡开武低声道:“符老请去楼外廊下,胡某有要事相告。” 符竹青微微颔首借故离席而去。 谈灵已看在眼里,心中暗暗一笑。 符竹青手扶栏杆眺赏谷中景色,胡开武已走出门来,符竹青回身后顾,道:“胡老师你何事见告。” 胡开武道:“胡某只觉谈灵来历可疑。” “什么可疑。” “谈灵似易容假冒,并非谈灵本人。” 符竹青面色一寒,冷笑道:“胡老师别无中生有,诬陷之罪本谷法所不容。” 胡开武道:“谈灵与胡某昔日行道江湖过从甚密,虽说谈灵僻性冷漠,但亦不致对胡某视若陌生宛如不识。” 符竹青呆得一呆,道:“听二谷主言谈灵此行使命重大,也许他不得不尔,固然胡老师所说似有可疑,但凭胡老师一人恐无法采信。” 胡开武冷笑道:“今晚听涛楼与谈灵相识的不仅胡某一人,恐他等与胡某亦有同感。” “那很好。”符竹青道:“老朽在邻室相候,胡老师请他们来聚商,只要指认确凿,不怕谈灵飞上天去。” 胡开武颔首立即进入听涛楼内。 符竹青面泛一丝冷笑,慢步飘然进入邻室内。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只见胡开武偕同五人鱼贯进入邻室与符竹青商议。 只听符竹青道:“既然诸位异口同声指证谈灵是假,谅其此来必心怀叵测,待老朽诓其入得此室,合诸位之力不难使其揭露行藏。”身影一闪,符竹青疾掠而出,匆匆进入聚宴大厅。 良久,符竹青神态严肃走入室中向胡开武等人道:“谈灵武功高不可测,老朽劝诸位先发制人,稍时谈灵进入之际,不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其无备。” 胡开武等六人闻言纷纷跃向有利方位,兵刃暗器在手蓄势相待,屏息凝神,鸦雀无声。 大厅内谈灵半带酒意走出,行至邻室门前,高声道:“符老在么,要与在下商议何事。” 只听符竹青语声道:“老朽在,快快有请。” 胡开武等六人面色陡呈无比紧张,只见谈灵一步跨入室中,纷纷大喝兵刃暗器倏地出手,金刃劈空啸声挟带着一片流芒袭至。 蓦地—— 一线眩目寒飙过去,室中起了一片重物坠地声响,只见胡开武等六人噑声末出,均都拦腰斩成两截。 符竹青呆得一呆,道:“少侠刀法太快,毕生罕睹。” 谈灵忙道:“符老且慢称赞,速依计行事。” 符竹青疾闪而出,纵身跃下楼去,片刻偕同二谷主颜鸿庆奔上楼来,只见谈灵仍留在室内目注六具尸体,露出不胜悔恨之色。 颜鸿庆道:“谈老师无须愧疚,颜某已听符老叙说经过,胡开武六人已知谈老师窥破其隐秘,故先发制人,不料仍为谈老师所杀。” 谈灵叹息一声道:“在下恨不能留下一个活口,俾可查明五毒堡阴谋。” 颜鸿庆道:“无妨,颜某已制住方思远,他自承为五毒堡奸细。” “什么?”谈灵诧道:“方思远真是五毒堡奸细么?” “他自承为一蒙面老人奇毒所制,不得已听命于他。”颜鸿庆道:“但方思远实一有心人,他远远暗随蒙面老人之后,发现此人巢穴就距山麓不远,颜某有意犁庭扫穴,永绝后患。” 谈灵道:“且慢,在下猜测尚有余存党徒或其他同路人物,此事不如守秘,稳住他们,以免聚宴群雄起疑,明晨容在下拜望二谷主郑重商议。” 颜鸿庆略一沉吟,颔首道:“也好。”慑人目光扫视六尸一眼,叹息一声道:“不怪谈老师心辣手黑,他们早蓄异谋,诱谈老师人室,猝然联手施袭,如非谈老师机警展露快刀,只怕横尸在此并非他们而是谈老师了。” 符竹青突出言道:“二谷主再请仔细瞧瞧胡开武等人兵刃暗器,就知道胡开武等人死有余辜了。” 颜鸿庆闻言一怔,趋前寻视,只见兵刃暗器均淬有奇毒,泛出暗蓝色光华,不禁大感骇然,低声骂道:“果然该死,符老请速清理尸体。”偕同谈灵走出,进入聚宴大厅,神态和蔼,周旋于群雄间……… 天交四鼓,月落星沉,山谷中暗黑如漆,唯闻风涛送韵,却隐隐可见两条飞快黑影形似淡烟般一闪即杳。 无双女柏月霞香睡甚浓,曲肱枕臂,貌此花娇,惺惺睡态更是迷人,红烛高烧,室内空无一人。 两条人影先后掠入,前者正是严薇薇,回顾谈灵一眼,柔声道:“她先后服用了四次,方才醒来神情柔媚,判若两人,你自去找她说话吧。”嫣然一笑,惊鸿般闪出室外。 柏月霞似有所觉,星眸未睁,发出梦呓般美妙语声道:“薇薇,你与何人说话?” 谈灵趋近床沿,目睹柏月霞迷人睡态,不由心神微微一荡。 柏月霞似有所觉,急睁星眸,发现床前站定一面貌丑陋怪人,不禁大骇,玉手急挥劈出。 谈灵指出如风,制住柏月霞,笑道:“义妹,是我,听我说话。” 柏月霞听出是唐梦周语声,不禁芳心大喜,笑道:“真是你么?你为何装成这付模样?” 谈灵微笑道:“不是愚兄,还有何人,义妹,你静听愚兄言语。”遂将此行经过扼要叙明。 柏月霞叹道:“幸亏你赶来发现小妹性情突变暴戾,但只恐连累了严姑娘,若颜鸿庆发觉小妹毒制被解,变本加厉将如何应付。” 谈灵道:“义妹仍然佯装性情乖戾,嗜杀冷酷,神智忽清忽昏,避免颜鸿庆起疑,更可察出颜鸿庆阴谋。” 柏月霞螓首微颔道好,忽嗔道:“你快解开我穴道,不然我绝不饶你。” 谈灵微微一笑,解了柏月霞穴道。 柏月霞玉手掠了掠青丝,娇躯坐起,依偎在唐梦周胸旁,柔顺宛如小鸟,妩媚一笑道:“梦哥,你又一次救了小妹,如非你途中遇上严薇薇,此刻小妹将不堪设想,这是缘也是孽。”眉目之间,隐泛嗔意。 天下女人都是心地狭仄,谈灵知柏月霞弦外之音,指自己不该又与严薇薇情孽牵缠,当即苦笑道:“这如何怪得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呀?唉!唯女子与小人是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柏月霞玉靥绯红,大发娇嗔道:“你胡说什么。”五指突拧向谈灵。 谈灵突啊唷一声呼痛。 柏月霞忍不住吃吃低笑,娇媚已极。 谈灵道:“霞妹,你回山乡日见过令尊么?” 柏月霞目露幽怨之色,摇首道:“我爹已与世隔绝,无法得见。” 谈灵诧道:“那谷主为何亟需紫电剑呢?他如何知道………” 柏月霞忽附耳低声道:“只要小妹将剑带入,我爹自会知情,无如小妹已知颜二谷主心怀叵测,恐为我爹带来性命之危,目前又无法确知我爹究竟为何把他自己藏身在幽秘洞府中………” 谈灵接道:“是以霞妹存心静观其变!” 柏月霞嫣然微笑道:“不错,你知道紫电剑现在何处。” 谈灵闻言不由一愕,道:“不在霞妹手中么?”目泛惊诧神光。 柏月霞白了谈灵一眼,叹道:“你别急嘛,剑自然仍在小妹处,但如何带人无忧谷而不使颜鸿庆起疑,任何他聪明绝顶均无法猜料。” 谈灵略一思忖,摇首笑道:“愚兄无法猜测。” 柏月霞道:“回山途中,傅嬷嬷即想到车辆抵达山麓便予弃置,即无法携带紫电剑进入谷内,是以命巧匠另铸一只龙飞铁拐,将紫电剑封铸其内,旧拐诿称断残已予弃去,眼前紫电剑仍铸封在铁拐内。” 谈灵连声赞佩,又与柏月霞密商了一阵,决定此后大计,看看天距破晓不远,遂起身告辞。 柏月霞仍有依依不舍之意,眸中莹然欲泪,谈灵硬起心肠,道:“来日方长,霞妹珍重。”一闪而出。 他身形奇快,返回符竹青所居室外,只见窗内灯光仍然明亮,忽闻颜鸿庆语声道:“符老,谈老师何在?”心中不禁微微一震。 只听符竹青答道:“谈老师宴罢回来,彻夜似未曾交睫,面有重忧,只在邻室来回踱步,片刻之前疾掠而出,谅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颜鸿庆尚未再言,谈灵已自掠入室内,含笑道:“二谷主是找在下么?” 他手中紧握一柄铁刀,佯装追踪匆匆而返。 颜鸿庆诧道:“谈老师似追踪何人?” 谈灵点点头道:“此人身法太快,在下追赶一程终被此人遁去,看来对方渗入无忧谷已久。似图谋柏姑娘,却又有所待,令在下猜测不透。” 一言刺中颜鸿庆心病,心神猛骇,冷笑道:“七日内颜某必查明酷刑处罪,瞧瞧颜某是否系无能之辈。”语声一顿,又道:“尚有一事特来告知,稽化民尸体己在山外沟壑中发现,遍体毒溃糜烂,死状厥惨。” 谈灵叹息一声道:“可惜!” 颜鸿庆望了谈灵一眼,道:“谈老师彻夜未眠,不可过劳,请略事歇息,明日颜某尚有要事相商。”抱拳告辞。 谈灵郎要相送,为颜鸿庆所拒,当下道:“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颜鸿庆快步出室而去。 谈灵与符竹青示了一眼色,掠出室外暗随颜鸿庆身后。 只见颜鸿庆疾行如风,穿入一片竹林中,林内已有一双黑衣老者在守候,颜鸿庆忙道:“两位速请严姑娘来此?” 一双黑衣老者如飞穿出林外。 片刻,严薇薇随着一双老者入林,道:“二谷主有何吩咐?” 颜鸿庆道:“严姑娘,药物暂停使用,俟颜某再通知姑娘。” 严薇薇面色冷漠如冰,道:“就是为此么?” 颜鸿庆点点头,笑道:“姑娘请速回,以免起疑。” 严薇薇转身而去,只听一黑农老者道:“严姑娘冷漠如冰,使人莫测高深。” 颜鸿庆徽微一笑道:“女孩儿家总比较矜持点,你等几曾见过咱们山主姑娘笑颜相向,尤其她们均是人间殊色,更是孤高自赏,岂能把咱们老朽放在眼中。” 三人身形渐消失在阴暗沉沉中。 黎明破晓,谈灵孑然一身走出百泉崖,进入无忧谷。 一个黑衣带刀汉子目睹谈灵走来,忙抱拳躬身道:“谈老师好早,咱们二谷主现在大厅” 谈灵含笑道:“有劳通禀。” 带刀汉子疾趋入内,片刻颜鸿庆满面笑容迎出,肃客入厅落座。 颜鸿庆道:“颜某已命人遥遥监视那所宅院,是否你我立即前往,时机稍纵即逝,恐夜长梦多。” 谈灵道:“好,谈某唯二谷主马首是瞻。” 颜鸿庆立时调集人手,束装登程。 途中,谈灵未发现笑弥陀方思远随往,诧道:“方思远未带来么?” 颜鸿庆道:“带他来无用,因他亦未进入这所宅院,带来反而累赘。” 谈灵不再言语,他们一行身法绝快,不到半个时辰,已遥遥可见林木围绕中现出那幢气派宏伟庄宅。 初多时分,林木半已凋残、庄院景物分外清晰,那是一幢孤另另大宅,宅内楼阁巍峨,两扇朱漆红门严严闭合,门外空无一人。 颜鸿庆沉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来个单刀直入,洪兴茂,你去敲门!” 黑衣老者应声而出,疾擦如飞奔去扑向两扇朱漆红门,颜鸿庆忙暍道:“我等速速散开隐秘身形。” 无忧谷手下纷纷散了开去,各自择一藏身之处。 只见洪兴茂掠上石阶落在门前,宏声道:“门上那位在!” 连问数声,却一无动静。 洪兴茂暗道:“莫非五毒门中人已离去,仅留下一所空宅么?”略一思忖,举掌拍向朱漆红门。 拍了数下,亦无人回答,不禁一怔,只觉掌心灼热如焚,一股飞麻循臂攻上,面色大变,心知不妙,迅即旋身纵回。 几个起落,尚未掠至颜鸿庆之前,突两足一软仆咚倒地不起。 颜鸿庆大吃一惊,疾跃而去。 谈灵如影随形跟去,道:“二谷主,不可用手触摸。” 颜鸿庆怔得一怔,目注洪兴茂道:“你是怎么样了?” 洪兴茂尚未死去,似极费力仰面惨笑道:“属下已中了奇毒,二谷………”一言犹未了,头部忽跌碰地面气绝丧命。 颜鸿庆发现洪兴茂面呈青紫,眼神已散,无疑身罹奇毒,不由骇然色变,望了谈灵一眼。 谈灵皱眉正色道:“谈灵自问武功才智不及二谷主太多,与其驱人送死,反不如思一良策一鼓歼灭永绝后患为妥。” 颜鸿庆怒容满面道:“颜某自有道理。”招手示意一双手下防护其后,腾身一跃,疾如奔矢落在相距门前数丈开外,右掌疾扬,一道红光应手抛出。 轰然大响,红焰猛扬,两扇朱红大门炸成粉碎,硝烟冒出。 谈灵暗暗一惊道:“颜鸿庆用的什么火器,威力如此强大。” 只见一双青衣无忧谷高手抢过颜鸿庆扑入门中,颜鸿庆沉吟须臾,俟烟消火灭飘然进入门内只见一片偌大庭园呈现眼帘,花木茂盛,一条白石小径蜿蜒伸入。 一双青衣带刀汉子心有畏惧不敢妄入,听候颜鸿庆吩咐。 蓦地—— 远处随风传来一个清晰话声道:“颜鸿庆,你们无忧谷与老朽河水不犯井水,你狂自逞强毁我宅门却是何故。” 颜鸿庆闻言不由呆住,几乎答不上话来,想了一想,高声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何况阁下竟遣人潜入敝谷内用毒伤人更是难容。” 忽闻宅内远处传来狂笑道:“颜鸿庆,你委实夜郎自大,老朽已是三代相袭,早在柏春彦之前落籍在此,尚敢腼颜无耻肆言卧榻之旁那容人鼾睡,至于老朽遣人潜入无忧谷更是血口喷人,你知道老朽是谁么?又有何为证?”语气森厉,咄咄逼人。 颜鸿庆不禁语塞,暗道:“此人言辞犀厉,徒然枉费唇舌自取其辱,俗语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恶念顿生,倏地扬手掷出两道红光。 只见七八丈外林木中波波声响,红光冒出尺许火焰,顿又熄灭。 但闻一声冷笑传来道:“颜鸿庆,宅内寸寸有险,步步死域,你若敢妄念得逞凶锋,损及老朽宅内一草一木,老朽即将无忧谷夷为平地,鸡犬不留。” 颜鸿庆不由心中寒意顿生,忖道:“势成骑虎,此刻若撤回无忧谷恐贻人笑柄。”把心一横,厉声道:“胆小怕事之辈,即或事出误会,何不现身出见当面解说清楚,若颜某理亏,自当陪罪。” 哈哈大笑倏又传来道:“颜鸿庆无须激将,老朽尚不屑与你一见,你若不怕死,何妨一试。” 颜鸿庆闻言面色铁青,气得肝胆几乎爆裂,倏地翻腕,撤出肩上一柄青铜铁剑,簧吟过去一道眩目寒虹逼生。 此刻,谈灵已飞身人宅,低声道:“二谷主,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等不如暂先退出筹一万全之策再侵袭此宅不迟。” 颜鸿庆面色异样难看,顿了顿足与谈灵转身退出宅外,冷笑道:“无疑此人心怀叵测,志在谋取无忧谷,颜某虽不才,也不能容人戏弄于股掌之上。” 谈灵道:“容在下放肆直言,贵谷病在内而不病在外,我等不如按兵不动,一面监视此宅,一面肃清内奸,使其阴谋无法得逞,此人必心急现身,及时除他不费吹灰之力。” 颜鸿庆皱眉答道:“那太迟了!”竟不同意谈灵之策,垂首沉思。 谈灵暗暗一笑,也不再言,忽见一人飞奔而至,躬身向颜鸿庆,道:“参见二谷主。” 颜鸿庆抬面皱眉道:“你来此何事。” 那人道:“属下接获邓光飞讯并附有一函面交谈老师,所以属下赶来。”说着在身旁取出递与颜鸿庆。 颜鸿庆将邓光飞讯瞧了一眼,将一封密缄递向谈灵,笑道:“本谷手下邓光无意遇上荆监令,此为监令密函不知何事!” 谈灵闻言接过密函打开,暗笑道:“谁不知你遣邓光查明自己来历是否属真!”匆匆阅了一眼,收置于怀,道:“在下有事须拜别二谷主了。” 颜鸿庆不禁一怔道:“谈老师往从,能为颜某一说么?” 谈灵迟疑了一下,低声道:“玄灵宫。”说出取出密缄与颜鸿庆一阅,道:“二谷主请勿泄露,徒招杀身之危。” 颜鸿庆道:“谈老师可否再留一日,如急急离去反使颜某没了主意。” 谈灵微笑道:“二谷主忒自谦了,在下说过无论才智武功均不及二谷主太多,多留一日本无不可,但在下未必与二谷主有所助益!” 颜鸿庆道:“谈老师无须自谦,据颜某所知谈老师在贵门中极受门主器重,不下于阎监堂荆监令,武功才智决差不到那里去。” 谈灵微微一笑道:“这是二谷主谬赞。” 颜鸿庆忽目注庄宅,冷笑道:“此刻退去颜某心有未甘,如颜某所料不错,宅内仅寥寥数人,故弄玄虚予人莫测高深使人惮畏却步以便趁机遁去。” 谈灵道:“二谷主决心夷平此庄么?” 颜鸿庆沉声道:“不错!” 忽地—— 远处忽奔来十数人,为首一黑面身背双剑老道,目中精芒慑人,远距颜鸿庆十五六丈外默默不出声,好整以暇般纷纷坐在地上。 颜鸿庆面色微变,道:“谈老师知道他们来历么?” 谈灵道:“在下不常在江湖行走,相识寥寥无几。” 颜鸿庆道:“那黑面老道乃苏州玄妙观观主黑纯阳姚绍九,随来者大都是江南道上知名人物,但不知他们真正来意。” 谈灵道:“那容易,在下与他们来个当面锣鼓,有一句问一句。” 颜鸿庆道:“颜某看来大可不必,我等静静观察片刻必可瞧出一丝端倪,无须节外生枝。” 正说之间,远处又飞奔而来七八条人影,谈灵瞧出内中有金戟温侯吕剑阳,暗道:“他为何也来此处,其中必有缘故。” 他们二人早经商议,由吕剑阳联络丐帮高手在江湖制造烟幕,故张迷阵,使隐名凶邪疲于奔命,但,吕剑阳竟现身来此,不由满腹疑云,只听颜鸿庆惊噫一声道:“点苍高手,西天目高手及兰州金天观四杰为何亦来此。” 颜鸿庆竟未瞧出吕剑阳来历,由于吕剑阳已易容改装,然而吕剑阳胸襟左右分绣着八卦太乙图形,是以谈灵一眼即可辨识。 但见吕剑阳等人似与黑纯阳姚绍九等陌若不识,另择一处坐下,也是一言不发。 宅外气氛顿然一变,阴霾满空,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颜鸿庆面色阴沉,啧啧称道:“真是怪事,居然使颜某猜测不透。” 谈灵趁着吕剑阳目光注视着自己两人,装着倦极两臂向上舒展,双手拾指不住地伸展。 吕剑阳瞥见目中迸射一抹惊喜神光,但一闪即隐。 谈灵忽向颜鸿庆道:“不论他们来意如何?是敌是友,咱们似嫌人手不足,二谷主命人调遣援手,也好有备无患。” 颜鸿庆闻言忙示意隐在近处一名手下。 那人会意一跃而起返向无忧谷中奔去。 ---------------------------------------------- wavelet扫描 一剑小天下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第十三章 黑纯阳姚绍九突霍地立起,飘然漫步望颜鸿庆走来,高声道:“施主谅必是驰誉关中无忧谷二谷主震天手颜鸿庆吧?” 颜鸿庆朗声答道:“不错,正是在下,请问姚道长来意。” 黑纯阳微微一愕,道:“看来颜施主仍不知情了,贫道此来目的旨在一柄白虹剑!” 颜鸿庆大诧道:“白虹剑在百年前一场武林纷争中,堕在龙门峡中,此后不知多少谙晓水性武林高手也曾争觅此剑下落,但却空手而回。” 姚绍九笑道:“一点不错,然此剑却被一武林高手觅获,但得手不久却遭杀害,风闻白虹剑为此宅主人得来,贫道等来意想必颜施主不言而知。” 颜鸿庆本是心计卓著之人。淡淡一笑道:“此宅主人想必姚道长知之已深了。” 黑纯阳姚绍九道:“此人乃五毒门中长老师叔李同康。”说着略略一顿,面色微沉道:“贫道生平行事绝不因人成事,颜施主似与李同康结有深怨,在颜施主未了结前,贫道决不伸手拦阻。” 颜鸿庆心中暗惊,道:“不瞒姚道长说,如非道长言明,此刻颜某尚不知此宅主人是谁,但他屡次潜入敝谷,死在他手中的弟兄不少,故颜某誓必手刃李同康,俾使死难弟兄瞑目,不过……” 姚绍九道:“不过什么?” 颜鸿庆道:“颜某纵然武功盖世,血肉之躯难撄白虹剑犀利锋芒。” 姚绍九淡淡一笑,道:“可惜贵谷主爱女将得手之紫电剑又平白失去,不然何惧李同康,显然颜谷主不愿与李同康动手,暂请撤回无忧谷。” 颜鸿庆哈哈大笑道:“道长是防颜某渔翁得利么,这个请放心,只怕未必容易得逞。” 姚绍九淡淡一笑道:“取胜之道有别,各有巧妙不同,颜谷主无须杞忧。” 颜鸿庆道:“颜某不轻言撤离,但也不至于觊觎白虹剑,道长请动手吧!” 只见远处飞掠而来一条修长人影,来至临近现出一个高瘦灰衣道人。 姚绍九回面问道:“取来了么?” 高瘦道人答道:“拿来了。”伸手入怀取出十数本狭条红边绿心小草,散出一缕芳香。 姚绍九接过走去,分赠同行之人每人一本含在口中。 一双手持鬼头刀中年汉子忽身形一晃,疾如奔矢般向那庄院扑去。 颜鸿庆叹息一声道:“姚道长,两人必送死无疑。” “这倒未必。”姚绍九道:“湘江双杰袁檀、袁彬,身手不凡,颜谷主不要轻视他们两人。” 颜鸿庆微微一笑不言,只目注湘江双杰。 袁檀袁彬弟兄一落在门前,鬼头刀各舞出一片寒飙,迈步跨入宅中。 蓦闻一声断暍道:“站住,你们不怕死么?” 袁檀袁彬两人互望了一眼,身法迅快如风疾扑而入。 站在宅外的姚绍九群雄,心悬湘江双杰安危,忽闻传来一片刀剑凶搏撞击之声。 姚绍九道:“他们已交上了手贫道等也走!” 话声甫落,突闻宅内传出一声大叫,只见湘江双杰遍体血污飞掠而出。 才距姚绍九身前不远,面色大变,咔嗒栽跌在地,眼鼻喷出黑血,气绝毙命。 谈灵忽叹息一声道:“口含避毒药草仍然难免奇毒暗器伤及要害,湘江双杰未免太自负了。” 姚绍九神色黯然,心中痛如力绞,道:“施主如何知道袁氏双杰身中暗器。”说着目中泪珠夺眶而出。 谈灵道:“伤在腋下,道长何妨检视。” 黑纯阳姚绍九意似不信,拔出肩后长剑,寒光疾闪,挑开袁氏双杰肩背袖管,露出茸茸浓粗腋毛。 谈灵道:“将腋毛剃去。” 姚绍九毫不迟疑剑身微闪,将袁氏双杰腋毛一一剃光,腋窝处赫然呈显一点针光,周遭紫肿坟起。 谈灵忽伸手揑出一支长可三寸许细如毫发毒针,隐泛蓝色光华。 群雄不禁骇然变色。 谈灵摇首叹息道:“此人出手真快,拿揑奇准,竟趁着袁氏双杰挥舞钢刀,掌势劈空之际发出毒针居然毫厘不差。” “是李同康么?” 谈灵摇首答道;“未能断言,但其中大有能者。” 此刻吕剑阳及金天观四杰等人亦纷纷趋前采视,均目露骇然之色。 颜鸿庆道:“湘江双杰惨死,此仇不可不报,道长打算如何?” 黑纯阳姚绍九冷笑道:“颜二谷主你认为贫道气馁,要打退堂鼓么?” 颜鸿庆道:“道长请别误会,在下也丧亡了一双高手,迄至目前为止在下仍未有撤回之意,岂能幸灾乐祸,但我等不能株守此处,若传扬开去,会贻笑江湖。” 姚绍九道:“看来,颜二谷主定有良策了。” 颜鸿庆微微一笑道:“方法倒有,只怕道长未必能听从。” 姚绍九怒容渐平,道:“请问高明,贫道当洗耳恭听。” “不敢。”颜鸿庆道:“眼前劲敌无疑是李同康,咱们应当联手共谋或能稳操胜券,分则各败。” 姚绍九摇首一笑道:“目下情势显有不同,我等纵然联手,亦未必能有胜算,徒然送死而已。” “这倒未必。”颜鸿庆道:“金天观四杰倘敢为前驱,则大有胜望。” 姚绍九闻言不禁一怔,目中神光沉注金天观四杰。 兰州金天观武功独特,威望西北道上,尤其金天观主铁树真人拳剑双绝,俨然一方霸主,四杰谷雄飞、黎载扬、何凤岗、周兆湘为金天观后起之秀,年岁均在二十五六之间,俗装打扮,出道未及数年,就名满武林。 四杰闻得颜鸿庆之言不由相顾愕然,谷雄飞冷笑道:“我等焉能遂二谷主借刀杀人之计。” 颜鸿庆哈哈大笑道:“四位也疑心忒大了,在下这是实话,久闻四位武功卓绝,而且习有金钟罩浑身刀枪不入,更以四位身着天蚕金丝紧身衣,纵奇毒细微暗器谅难伤及。” 金天观四杰不禁目露惊异之色,何凤岗道:“颜二谷主怎会知悉我等身着天蚕金丝紧身衣。” 颜鸿庆笑了一笑道:“无忧谷虽极少涉身江湖是非中,但对武林中声望卓著之杰出英才却无不了如指掌,并非别有用心,而是仰慕良深。” 此话说得太露骨,金天观四杰闻言不禁心神猛剔,对这位无忧谷二谷主起了戒惧之心。 颜鸿庆又道:“姚观主既有避毒药草不妨借予金天观四杰一用,由四杰前导,我等遥随其后,以雷霆合击之术不难奏功,还有颜某须表明一言,颜某只求活捉李同康,绝不觊觎白虹剑,有违此言日后必受雷殛。” 谈灵暗道:“颜鸿庆此着极为高明。” 黑纯阳姚绍九宏声大笑道:“究竟是颜二谷主爽朗明快,但望一言九鼎。”说着目注金天观四杰微笑道:“你我双方均是卫道之士,白虹剑谁人得手亦是一般,但不可沦入凶邪手中。”随即递过四枝避毒药草。 谷雄飞四人接过药草噙在口中,掣出锋芒如电长剑,轻轻震出护身剑台,鱼贯走入门中而去。 颜鸿庆谈灵二人忽转身退出三丈开外,远离黑纯阳姚绍九以示并无异心。 谈灵低声道:“二谷主,你瞧金天观四杰此去吉凶如何?” 颜鸿庆道:“他们四人只有一半一半希望,但无论成败均与我等极为有利。” 谈灵不禁一怔,茫然不解,注视在颜鸿庆脸上,一瞬不瞬。 颜鸿庆微微一笑道:“此乃颜某一石二鸟毒计,巨宅内恐非李同康一人而已,如不出颜某所料,李同康羽党至少有二十名,不然无法防护这幢巨宅………” 谈灵点首道:“有理,二谷主委实料事如神。”却发现吕剑阳以忧虑眼神频频注视着自己,心知他必为金天观四杰凶危悬虑。 只听颜鸿庆接道:“金天观四杰纵或能深入宅中,但李同康武功及用毒之术堪称江湖一绝,而且有白虹剑之助,四杰必不能幸免,姚绍九等人必不放心,纷纷紧随其后,一场激烈凶搏于焉展开,你我坐山观虎斗,趁他们疲累之际一击而歼,岂非易如反掌。” 谈灵闻言暗暗心惊,赞叹一声道:“二谷主智计高绝,谈某自愧不如。”说时目光向吕剑阳打了一眼色。 吕剑阳会意,独自一人飘然向谈灵身前走去,只听谈灵用传音入密道:“在下谈灵!” 颜鸿庆两道晶澈眼神注视着吕剑阳。 只见吕剑阳望谈灵微一抱拳,笑道:“谈老师,可记得在下詹南坤么?” 谈灵故作迷惑之色,讶诧道:“阁下貌像甚熟,恕谈某健忘不知在何处见过。” 吕剑阳朗笑道:“谈老师真是贵人多忘事,五年前中秋之夕,你我在岳阳楼风萍偶聚,却一见如故,言笑甚欢,趁兴月下泛舟,沉浸于浩淼波光中,如今思之宛如昨日……” 正说之间,忽见宅中冲起一道旗花。 吕剑阳面色一变、道:“此乃四杰告急,我等不可坐视。”跃身而出与同来之人纷纷望巨宅门中扑去。 黑纯阳姚绍九等人亦随之而去。 谈灵忽倏地一鹤冲天拔起,疾如飞鸟般落足墙头,藉宅内一株古干奇松掩蔽。 颜鸿庆呆得一呆,亦腾身而起,落足于谈灵身侧比肩而立,只见金天观四杰被六黑衣老者围攻。 四杰剑光挥舞,招式辣毒,攻向之处均是要害重穴,剑势更是诡异莫测。 六黑衣老者亦非弱手,各持一柄淬有奇毒奇形外门兵刃,挥舞之间,蓝芒滚转,啸风如雷威势骇狂。 突见一黑衣老者手中一柄九莲刃疾变“烟云四幻”,奇奥无比啪的一声,击实黎载扬背上。 黎载扬如中千斤重击,口中发出一声大叫,身形冲出一步,但见黎载扬身形狂转,一招“金度座厄”飞掷而出。 那手持九莲刃黑衣老者只道黎载扬必重伤当场而死,那知变生不测,一声惨叫出口,铁剑贯胸而入,仰身倒地毙命。 黎载扬拭去口角溢血,飞掠而前拔出铁剑,重投入战阵中宛若猛虎出柙,神威呼呼。 蓦地-- 宅内深处传来一声苍老语声道:“速弃去兵刃,老朽可饶你等不死。” 谈灵忙向颜鸿庆低声道:“你我分向潜入,擒贼擒主,得手白虹剑后速速退去。”说着取出两枝药草。 颜鸿庆面色一惊道:“你在何处得手此物?” 谈灵道:“施展空空妙手之技在姚老道怀中取来,走!”身形隐下,杳失在浓荫翳密中。 颜鸿庆迅望左侧掠下。 金天观四杰充耳不闻,仍自与各黑衣老者殊死猛拚。 吕剑阳等人距四杰十数丈外商议如何分头攻入之计,只见谈灵闪身而至,挥手示意攻入宅内,立即一鹤冲天而起掠人宅内深处。 吕剑阳却紧随谈灵身后腾起。 蓦地-- 内宅随风飘来弹筝之声,铮声铿锵悦耳,丝毫不带杀伐之音。 五黑衣老者闻声突飘身疾退,去势如电,隐入降落深处一座高阁。 金天观四杰不禁一呆。 只听吕剑阳易容改装之詹南坤冷喝道:“穷寇勿追!” 谷雄飞等人弹身疾退。 吕剑阳道:“筝声召唤五人返回,显然李同康另有诡谋,我等不可操之过切。” 此刻,谈灵已身如淡烟般掠入内面,一闪无踪,身法之快,无与伦比。 黑纯阳姚绍九不禁一怔,道:“贫道方才发现无忧谷二谷主颜鸿庆深入宅内,另一人亦在我等身前掠入,分明他们已有攫得白虹剑之意,尊驾为何喝阻。” 吕剑阳冷冷一笑道:“观主如疑心在下之言别有用意,尽可放手攻入。”说着别面示意同来点苍高手等人纷纷退出宅外而去。 黑纯阳姚绍九目送吕剑阳等人身形消失后,冷笑道:“好高傲的性情,走!”长剑一晃,率先走入,诸人疾随身后。 却说谈灵掠入十数丈后,只觉宅内庭园花木均布有巧妙的奇门禁制,而且白石小径纷岐,更是凶险万分,不禁暗暗惊心,丝毫不敢大意,忖道:“李同康必知无忧谷隐情不少,不然他不致在无忧谷脚下隐伏,我何不设一制衡之策,容李同康在此,使颜鸿庆心有畏忌不敢蠢动。” 他辨明奇门其中诡奥后向一条白石小径走去,眼前陡现烟云,突合两声大喝道:“找死!” 一左一右两股金刀劈风之声疾啸而至。 谈灵闻风知警,陡地虚空腾起。 两股寒芒电闪地在谈灵足底擦过,只见谈灵身形倏沉,双掌迅疾无伦分击出手。 凄厉惨噑蓦地腾起,两条尸体击飞离地,身形震起半空,谈灵望也不望,身形飞射扑入,循着白石小径转了一个弯,不禁一怔。 原来路侧草地上倒着七八条躯体,其中尚有三人遍体血污,伤重奄奄一息,十数丈外四条人影如飞,寒飙凌空澈搏着。 谈灵瞧出三个黑衣老者联手合攻一红太少女,那少女正是卢琬玲,不由惊得呆了,暗道:“今日无疑地武林人物到得不少,均欲攫有白虹剑之意。” 敢情卢琬玲拚搏甚久,又是以一敌三,对方三人武功精绝凶悍,渐有力不从心之感。 只听老者沉声道:“卢姑娘,你可以弃剑就缚了,老朽委实不愿杀你与令师结怨。” 卢琬玲充耳不闻,剑招益更狠辣,袭向部位均是致命要害死穴。 老者又冷笑道:“卢姑娘,你虽精湛内功压制奇毒,稍时真元损耗过钜必然发作,到时老朽亦救不了你。” 唰的一声,剑芒如电几乎伤及老者左眉,随着剑风飘落数十根发丝。 三黑衣老者大怒,合攻之势突变迅厉,芒影流空奔泻,啸风悸耳。 谈灵察明附近并无匪徒隐藏,倏地撤出肩后长剑,身形奇快无比望前掠去,道:“朋友,在下助你一臂之力。” 说时,人已到了黑衣老者身后,剑芒一闪,已自透背穿过前胸。 那老者惨噑一声,身形栽仆在地。 谈灵大喝道:“你们该死!”一式“回云出谷”,长剑电卷而出,左掌虚空一扬,将卢琬玲震出一丈开外。 他剑招辣毒迅快,一双老者连来人亦未分辨清楚,两颗头颅离肩飞起,鲜血喷溅如雨,尸体倒下。 转而望去,只见卢琬玲面色惨白如纸,眸露骇异之色注视着自己。 谈灵慢慢走了过去。 卢琬玲面色一变,厉叱道:“站住,你是谈灵。” 谈灵微微一笑道:“卢姑娘别来无恙、还记得我在下谈灵。”身形却未停住。 卢琬玲横剑护胸,欲待谈灵挨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击出手。 谈灵距卢琬玲身前七丈开外停住,道:“姑娘你已身中奇毒,在下并无相害姑娘之心。” 卢琬玲冷笑道:“这不要你管。” 谈灵笑了,笑时露出满口雪白如若编贝,展齿道:“虽不关在下的事,但在下非管不可,谁叫在下与姑娘是旧识,何况眼前的谈灵并非昔日的谈灵。” 卢琬玲冷笑道:“这话有谁能信!”此刻体内毒性已发作,额角冒出冷汗,强行抑制着体内宛如蛇噬痛苦。 这情形瞒不了谈灵一双神目,微微一笑道:“不错,在下昔年在江湖中名声委实太坏了,无法使姑娘置信,但这些均无关紧要,姑娘如不解去奇毒,必难活着出得此宅。”说着右掌虚空拂出。 五缕指风分点在卢琬玲五处穴道上。 卢琬玲机伶伶面打一寒颤,心中大惊,无如穴道受制,不能出声。 只见谈灵在一黑衣老者尸体胁旁解下一只水囊,背着自己不知在做什么,须臾转身快步走来,掀开自己唇齿,将水囊中水喂服而下。 片刻,卢琬玲只觉体内痛苦消失无踪,知奇毒已解,不禁又喜又惊。 谈灵目光四巡了一眼似有所觉,低声道:“在下并非故意示惠,但面临强敌,应同仇敌忾,在下亦不能见死不救,眼前形势之下,我等实难以与李同康抗衡,不是说李同康武功旷绝,而是他有白虹剑在手。”说着右手施展虚空拂穴手法与卢琬玲解开穴道。 卢琬玲纵身飘开三尺,道:“阁下武功似较前精进不少。” 谈灵道:“但谈灵依然故我,请姑娘速离此宅,以免杀身之祸。” 卢琬玲凝眸注视了谈灵一眼,冷冷笑道:“请问阁下来意?” 谈灵嘴角隐泛一丝笑意道:“与姑娘一般,志在白虹剑。” 卢琬玲不禁一怔,道、“阁下似有自信能取得白虹剑。” 谈灵声寒如永道:“在下并未说此话,今日能否全身而退也无法知道。” 卢琬玲诧道:“既然如此,阁下你必以身涉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乃愚不可及之事。” 谈灵道:“在下虽无胜算,却有一半希望,志在必得。” 卢琬玲道:“阁下志在白虹剑为何?难道有扬名武林之意。” “冀获得美人芳心。” “谁?” 谈灵笑道:“武林第一美人,无忧谷主爱女柏月霞。” 卢琬玲面色一寒,暗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凭你也配。” 谈灵哈哈一笑,将水囊递与卢琬玲,道:“囊中余水可救治姑娘同行伤者,望速离此宅,姑娘紧记。”说着身形倏地一鹤冲天拔起,半空中身如轮转,突弹身疾射,快如流星瞬眼无踪。 十数丈外花木丛中突目起一条形如淡烟人影,追向谈灵之后。 这人正是无忧谷二谷主颜鸿庆,身形飞落在一座高楼之下,察觉谈灵已无影踪,不禁一呆。 高楼四外静悄悄地空无一人,颜鸿庆忖道:“莫非李同康已遁离此宅,自己方才虽遇拦阻,但匪徒一接则退,并无真正阻拦之意。” 他两道锐厉目光注视在高楼上,料知李同康虽遁离,但尚有恶毒安排,心下拿不定主意是否需人楼查视有无蛛丝马迹留下。 蓦地-- 忽闻高楼上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颜鸿庆你委实胆大包天,敢妄行侵入老朽住宅。” 颜鸿庆心神一惊,道:“尊驾就是李同康么?” “不错,老朽正是李同康。” “尊驾何不现身出见。” 楼上传来阴沉冷笑道:“颜鸿庆,你没有胆量上楼与老朽相见么?” 颜鸿庆不禁怒火顿生,大喝道:“谁说不敢。”双肩猛振,潜龙冲天拔起,身形一斜,宛似风中落叶般,悄无声息沾足楼廊上。 只听李同康沉声道:“将楼门推开,老夫就在厅内恭候大驾。” “嘭”的一声大响,颜鸿庆一掌推出,重如山岳无形真力,把两扇木门震得望内飞入。 一声大响,木门堕碎在地。 颜鸿庆疾如鬼魅地掠入厅内,只见一间宽敞大厅竟无一桌一椅陈设,仅一面黄如蜡,身着一袭葛衫老者屹立在厅中。 老者长脸瘦削,两颊无肉,颧骨高高凸地,颔下一部疎须根根见肉,面寒如冰,一双如豆蛇眼逼射慑人精芒,冷笑道:“颜二谷主你也太小家气了,老夫好意延客,竟无故损坏厅门。” 颜鸿庆淡淡一笑道:“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颜某不得不防。”说时目光沉注着李同康肩头一柄斑剥龟壳长剑上。 李同康面色一沉,道:“是二谷主不请自来,难谓老朽有害人之心。” 颜鸿庆面带笑容,道:“尊驾明于责人,却昧于责己,为何暗遣门下弟子潜入敝谷暗中俟机用毒。” “谁说的?” “笑弥陀方思远。”颜鸿庆面色更寒,道:“以尊驾在武林中名望,总不该不敢承认颜某是含血喷人之词。” “胡说。”李同康目中精芒电射,怨毒已极,厉声道:“老朽不识方思远其人,颜鸿庆,你无中生有妄入人罪之故,无非是借口登门梦想攫取老朽身后白虹剑。” 提及白虹剑三字,颜鸿庆目中不禁泛出贪婪神光,大喝道:“尊驾说对了,速献出白虹剑还可饶你不死,不然别怨我颜鸿庆辣毒无情。” 李同康突放声大笑道:“你自投罗网,死不自知,尚敢大言不惭。”说时右手迅快如飞按向肩头。 龙吟过处,一道眩目白虹离肩飞起,寒气逼人。 颜鸿庆心头一惊,不由自立地退后了一步。 李同康阴森森地一笑道:“慢说是老朽在此厅内已布下无色无味奇毒,就是老朽一剑劈出,你也难逃身首异处惨死之祸。” “只怕未必!” 必字语音未落,李同康已将白虹剑剑尖缓缓向颜鸿庆胸前刺来。 剑势缓慢,并无奇处,颜鸿庆却骇然变色。 他瞧出李同康剑式中含蕴甚多神妙变化,只觉全身要害都笼罩在李同康神奇剑式之下,无法避让开去。 颜鸿庆眼中精芒电射,右剑左掌猝然出手攻去,势如石破天惊。 猛然白光大盛,只听铿金铁交击声响过处,一条身影穿空飞起,轰的一声巨响,一扇窗棂震得四分五裂,身影激射而出,旋飞落地。 那人正是颜鸿庆,左臂处长衫割裂一道尺许口子,殷红血液透衫渗出,面如绯血,怨毒已极,顿了顿足身形又起,向宅外扑去。 楼厅内李同康手持白虹剑木然呆立着,亦未追赶颜鸿庆,足下遗留一柄断剑,他面色凝肃,似心内有着铁石一股沉重。 忽闻窗外传来一声冷笑道:“颜鸿庆并非易与之辈,阁下一番图谋恐白费了。” 李同康面包一变,大喝道:“什么人?” 只见人影如电掠入大厅,貌相奇丑无比。 李同康道:“阁下是何来历?” 来人冷冷一笑道:“在下谈灵,与颜鸿庆乃是同道。” 李同康面色更是一变,白虹剑震出一抹金星,寒光逼人。 谈灵身形疾飘开去,喝道:“且慢!” 李同康道:“阁下还有何话说。” 谈灵道:“你知道今日此宅面临强敌有多少。” 李同康闻言双眉一剔,冷笑道:“老朽只知擅入此宅者,必难活命。” 谈灵淡淡一笑道:“你太自恃用毒之能了,颜鸿庆未必会死。” 李同康忽哈哈大笑道:“颜鸿庆已身中剧毒,赶回谷去料理后事而已,是以老朽并未追赶。”说着面色突倏地一沉,又道:“阁下也难免身化血水之祸。” 谈灵冷哼一声道:“如此说来,尊驾堪称天下无敌了,可惜尊驾祸到临头,犹不自知,委实愚不可及。”说时右手五指诡奥绝伦飞出。 李同康只觉腕脉一麻,一柄白虹剑已落在谈灵手中,不禁骇然变色。 谈灵夺剑之际,左手探怀取出一面三角小旗,虚空一展。 李同康认出此旗乃五毒门中信符,面色倏转惨白,颤声道:“此旗阁下何处得来?” 谈灵道:“乃贵门主申屠宗借赠。” 李同康闻言心神立觉,张齿欲言,却被谈灵摇手止住。 只听谈灵道:“眼前只能长话短说,尊驾藏身此宅,不问而知系对无忧谷有所图谋,本极隐秘,却因白虹剑引来无数强敌,事机不密,只恐尊驾图谋成空。” 李同康徐徐发出一声长叹道:“老朽以退隐之身,为挽救五毒门灭门之危,不得已再出江湖………” 谈灵道:“这个在下知道,令师侄申屠堡主已详告在下。” 李同康黯然一笑道:“阁下当知我五毒门遵守本门祖师之戒,不能用毒残害良善,而且要习成役毒之术极难,半途而废者必罹奇祸惨死,故门下弟子极少,局促一偶之地,难与各大门派分庭抗礼………”说着目光法视了谈灵一眼,又道:“阁下请别误会老朽话意,本门能役毒也能解毒,旨在救世济人并非害人,门下弟子各有营生,自给自足,是以五毒门之名不彰,无奈………” “无奈被一凶邪所制是么?” “不错!”李同康答道:“阁下必已在敝师侄申屠宗处得知,老朽为了挽救本门,更为了自保,幸因缘际会取得白虹剑,但老朽不知因何走漏风声,武林人物得以找来老朽隐迹之处。” 谈灵点点头道:“笑弥陀方思远知道多少。” 李同康摇首一笑道:“方思远并非本门中人?” 谈灵道:“但方思远跟随尊驾身后!” 李同康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颜鸿庆会找来此处。” 谈灵道:“目前依在下之劝,尊驾不宜操之过急。” 李同康不禁一怔,摇首道:“老朽如不抢先一步,日后将无葬身之地了。” 谈灵哑然而笑道:“请问尊驾知道多少,可否见告?” 李同康道:“据老朽所知,柏春彦实乃武林霸才,处于不得已之情况下与那隐名凶邪联手共谋,乾坤独叟王屋盲叟之死显有参与之嫌………” 谈灵大惊道:“尊驾之言是真?” 李同康笑笑道:“老朽之话决非空穴来风之词,是以乾坤独叟遗物老朽可断言系柏春彦取去。” 谈灵心中暗笑,忖道:“言话有谁能信,自己因缘际会幸获遗物,不然几乎被他骗到。” 李同康似瞧出谈灵神色,遂淡淡一笑道:“济南附近黄河渡口飞凤镖局被窃暗镖,虽然证实乃王屋盲叟保管乾坤独叟之遗物,那不过其中部份而已,倘老朽猜测不错,如非柏春彦临去之际匆忙不及遗漏或其时另有变故不得不忍痛弃置不取,则是柏春彦故意留下淆惑那隐名凶邪………” 谈灵不禁嗯了一声,道:“尊驾之言是极,那隐名凶邪决不疑心到柏春彦头上。” 李同康道:“那倒不见得,凶邪虽心中已生疑,却苦于无法取得真凭实据,老朽敢说王屋盲叟死前柏春彦必然在场,而凶邪到达之际柏春彦却又先一步离去,俟凶邪赶至无忧谷时,柏春彦已宣称罹受暗伤血脉滞阻双足渐感瘫痪沉重,进入百泉崖一处秘穴内潜修一宗武学,藉以打通血脉重复武功。” 谈灵冷笑道:“那隐名凶邪岂是易举之辈,他不会追查个水落石出么?” 李同康微微一笑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柏春彦心计过人,筹谋已久,他隐居之秘穴,乃前朝仙人潜修洞府,禁制奇门玄奥无比,他进入后引发禁制,难进难出……” “所以凶邪不得其门而入了。” “正是。”李同康答道:“柏春彦入秘穴之前嘱咐其女前往其至友家借来紫电剑,用剑寻求一种举世难遇灵物之内丹方可救他痊愈。” “那么取得内丹如何进入秘穴。” “只有紫电剑可破那奇门禁制。” 谈灵默然,暗道:“李同康之言并非无中生有之词。”望了李同康一眼,道:“尊驾目前之计意欲如何?” 李同康道:“白虹剑与紫电剑一般,犀厉无匹,并不逊色,是故老朽欲仗白虹剑独自一人进入秘穴与柏春彦晤面。”说着长叹一声道:“迄至如今,老朽尚未查明洞穴确址在何处。 ” 谈灵诧道:“难道就无人知道么?至少其爱女柏月霞及二谷主颜鸿庆知情。” 李同康叹息一声道:“这就是柏春彦过人之处了,他将洞穴确址及进入之法暗中付托无忧谷中一人,非俟柏月霞将紫电剑取来,此人决不露面与柏月霞相见,即是颜鸿庆心怀叵测亦莫奈其何。” 谈灵不禁赞道:“柏春彦此一着棋真个下得高明之极,可惜明辰在下即要离开无忧谷,无能相助,望尊驾不要操之过切。” 李同康泛出惊愕不信之色,诧道:“难道阁下志不在此么?” 谈灵摇摇首道:“在下虽托身那隐名凶邪门下,却志不在此,而是受人之托觅寻一位失踪已久师门前辈,至于宅外武林群豪,自有在下釜底抽薪,使尊驾在此安如泰山。” 李同康见谈灵有离去之意,道:“阁下为何不畏老朽奇毒,即使愚师侄申屠宗赠与避毒药物,亦无法支撑甚多时候。” 谈灵道:“物物有制,尊驾用毒之能如天下无敌,挽救五毒门岂非易如反掌。” 李同康老脸不禁一红。 谈灵将手中白虹剑递与李同康,微笑道:“侥幸得手,尊驾请勿介意,倘尊驾不掉以轻心放手施为,此刻在下早命丧剑下了。”语音甫落,人已穿出窗外。 他尚未掠出宅外,迎面忽见人影疾闪落下,正是无忧谷二谷主颜鸿庆。 颜鸿庆目露讶异之色道:“谈老师探出了一丝眉目没有。” 谈灵面色忽变,低喝道:“快走。” 两人先后疾迅电闪掠出宅外而去。 一落在门外,谈灵道:“方才二谷主幸免伤李同康白虹剑下,真乃万幸。” 颜鸿庆面色大变,道:“怎么!谈老师都瞧见了,你藏身何处?” 谈灵正色道:“如非在下施展疑兵之计,将李同康诱开,不然二谷主恐难离去,然在下几乎遭了毒手,所幸李同康人手不够,在下才能与他捉迷藏,俟机逃脱。” 颜鸿庆目露感激之色道:“谈老师之德永志不忘。”继又叹息一声道:“此人有白虹剑之助,不啻如虎添翼?容他活命,敝谷后患无穷!颜某已传讯荆监令阎监堂飞报门主,请门主除他!” 谈灵颔首道:“二谷主之见不差,李同康武功极高,只有门主才可制伏,门主倘能取得白虹剑,也无庸再费神寻觅那紫电剑了。” 颜鸿庆道:“颜某也是如此想法,但不知白虹剑犀利妙用能否与紫电剑相较。” 谈灵道:“这个就非在下所知了,在下意欲告辞。” 颜鸿庆不禁一怔,道:“怎么,谈老师就要走了么?” 谈灵微笑道:“在下本想多留一些时日,但在下无能相助,门主严命须速赶往玄灵宫,不得有误,望二谷主见谅。” 颜鸿庆道:“既然如此,在下也无法强留了。” 谈灵抱拳微拱,转身飘然走去。 远处树下金天观主黑纯阳姚绍九双目神光注视着谈灵久之,面色忽变,一闪而隐。 谈灵慢步从容在田塍小径上走着,却满怀心事,忧急如焚。 蓦闻一声朗朗大喝道:“阁下可否留步!” 只见路左一片竹林中疾掠出四条身影,正是那金天观四杰谷云飞等人。 四杰抱拳向谈灵面致谢意。 谈灵微笑道:“谊属同道,何能见危不救,四位是否奉令师之命留住在下。” 谷云飞不禁面色一红,道:“家师有事须向谈老师请教?” 谈灵哈哈大笑道:“令师此刻必在林中,何不请出。” 林中传来姚绍九一声朗笑道:“谈老师委实料事如神。”竹叶丛中鱼贯走出金天观主黑纯阳姚绍九,红衣罗利卢琬玲,金戟温侯吕剑阳等十数人。 谈灵高声道:“观主还有何事赐教?” 姚绍九打一稽首道:“不敢,这位卢姑娘有话请问。” 谈灵发觉卢琬玲一双晶澈双眸不住地打量自己,似利刃般穿透心胸,不禁一呆。 卢琬昤道:“谈老师说过志在必得,何故空手而回。” 谈灵道:“在下说过这话,其奈天不从人愿,幸能全身而退,无颜再留,是以离去。” 卢琬玲冷冷一笑道:“谈老师纵然取得白虹剑,也难博取柏月霞青睐。” 谈灵道:“在下只说冀求而已,天下不如意之事凡八九,何能强求。” 卢琬玲道:“想不到谈老师变了,令人大出意料之外。” “难道姑娘不希望在下改过迁善。” 卢琬玲道:“目睹谈老师与颜鸿庆沆瀣一气,更令人无法相信是事实。” 谈灵淡淡一笑道:“姑娘岂不知‘面和心违’、‘虚与委蛇’之涵义用意。” 吕剑阳忽咳了一声道:“卢姑娘,谈灵已然革面洗心,回头向善,咱们谈论正事要紧,何必尽说此题外文章。” 卢琬玲闻言双眉一剔,眸中怒光逼射。 谈灵忙道:“姑娘还有何事询问在下么?只要在下所知,无不奉告。” 卢琬玲道:“谈老师看见了李同康么?” “见是见着了,却未交谈一言。” “这却是为何?” “在下潜入楼中,正遇颜鸿庆与李同康动手相搏,颜鸿庆不敌白虹剑铮芒犀利,划伤左胁,如非在下暗中相助,颜鸿庆必命丧白虹剑下。” 卢琬玲笑道:“颜鸿庆心计恶毒,何故救他性命。” 谈灵道:“权衡利害,只觉暂时留下颜鸿庆性命害少利多。” “为什么?” “有李同康在其无忧谷近处潜身,肘腋之患,使颜鸿庆有所顾忌,图谋恶念不敢发作,有颜鸿庆在,李同康亦无法遂其所欲。” 姚绍九道:“风闻颜鸿庆身后系一盖世隐名凶邪。” “不错。”谈灵道:“在下虽在此一盖世凶邪门下,但无法窥其本来面目,更不知其真正来历。” 卢琬玲诧道:“那柏春彦独身一人闭居在百泉崖一处秘穴内养伤,不知是否属实?” 谈灵淡淡一笑道:“此事只能姑妄信之,眼前连柏月霞均无法入见柏春彦,而且竟不知秘穴在于何处!” 姚绍九道:“其中必有蹊跷!” 谈灵道:“在下亦有此意,但在下自信能查出一丝眉目,再抽丝剥茧,必可真象大白。” 卢琬玲道:“然则谈老师何故急急离去。” 谈灵朗笑道:“凡事欲速则不达,眼前在下尚有更重要之事必须离去。” 卢琬玲道:“不知是否可以见告?” 谈灵道:“自然可以,在下忧心的是白虹剑为李同康所得风声已然传开,难保那凶邪不闻风而至,李同康无能保有白虹剑,故在下急欲离去欲施展釜底抽薪之计………” 话声未了,卢琬玲冷笑道:“这未必能收效,我等意欲今晚侵入李同康所居,劫取白虹剑。” 谈灵闻言呆了一呆,道:“就凭诸位么。” 卢琬玲道:“尚望谈老师相助。” 谈灵瞧出卢琬玲心意已决,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在下也无法阻止,只是未必得逞。” 正说之间,忽见竹林中飘然走出一青袍老道。 青袍老道忙道:“现在无暇叙阔,贫道捎来一封书信,阅后就知。”说时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 金天观主察觉青袍老道神色有异,急拆阅书信,不禁面色大变,道:“现在何处?” 青袍老道答道:“此去不过半个时辰。” 金天观主目注四杰道:“我去去就来,你等不可离开。”言毕与青袍老道双双穿空斜飞而出,去势迅快,转瞬身形已杳。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在场群雄大感一怔。 谈灵目睹金天观主及青袍老道消失的身形久之,面色严肃,忽转颜微微一笑,与吕剑阳立在一旁絮絮低语。 四杰似神色不安,面面相觑,忽闻卢琬玲道:“那青袍老道想必是观主故交,四位可知其来历么?” 谷云飞摇首答道:“我等从未见过。” 谈灵道:“四位速追蹑令师,恐迟之不及。” 谷云飞大惊失色道:“阁下定知青袍老道来历?” 谈灵答道:“陌不相识,但从令师离去之际眼中神色察出令师有种大难临头感觉,示意四位暗暗蹑踪,但又忧惧四位恐罹丧身之祸。”忽面色一变,扬手疾掷。 只见一缕寒芒,飞向十数丈外。 竹林中蓦闻一声凄厉惨噑腾起,谈灵人如矢离弦急射入林。 卢琬玲等人闻声纷纷扑去。 一年约四旬开外面貌狞恶道者倒毙在竹林内,胸前赫然挥着一柄匕首,鲜血汨汨流出,双眼凸瞪,犹留悸绝神光。 谈灵伸手拔出匕首,拭去血迹,收置入怀。 卢琬玲秀眉微皱,道:“谈老师武功与前相较高出甚多,这一手虚空驭剑,认位奇准已臻神化,莫非谈老师另有奇遇。” 谈灵朗笑道:“虚空驭剑谈何容易,在下施展的是暗器手法。” 谷云飞黎载扬二人搜觅道者遗物,遍无发现,忧急异常。 黎载扬道:“大哥,我等即速赶去为是!” 群雄循着金天观主黑纯阳姚绍九去踪追去。 走在前面的谷云飞等四杰细心寻觅有无姚绍九留下的暗记。 忽闻黎载扬宏声道:“在这里了!” 群雄闻声趋前寻视,只见路径上留有一只足印,陷下地面几达三寸。 黎载扬道:“足尖所朝方向即是家师去踪。” 谈灵道:“令师心细如发,我等快走!” 沿途陆续留有深陷的足印。 蓦地-- 随风隐隐传来一片狗吠声。 谈灵道:“大概到了地头,在下独自一人先行潜入,诸位形踪须慎秘点。”人如飞鸟腾起,疾如流星掠去。 第十四章 松柏苍翠深处狗吠声燥嚣不绝,风动枝摇,隐隐可见一幢道院,红墙绿瓦,飞甍高耸,规模似极为宏伟。 谈灵飘身入林,忽感身后劲风飒然,情知有异,身躯疾旋,五指一式“毒龙探爪”飞攫而出。 一声闷噑,五指正抓住一只身如小牛粗细的藏獒脑门,指力沉劲,笃的抓裂脑袋,浆溢血流,尸堕在地。 蓦然,四面八方纷纷扑来八九条藏獒,谈灵冷笑一声,人疾虚空腾起,双拳一分,只见藏獒闷声不响,叭哒陆续堕地,一动不动。 突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施主好毒辣的手段。” 谈灵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目阴沉、高颧耸额中年背剑麻冠道人立在三丈开外,不禁沉哼一声道:“道观寺院乃十方胜地,何故纵狗伤人,如非在下略习防身武技,岂非伤在狗爪之下。” 道人冷笑道:“贫道这铁鹤观并非瞻仰胜地。” 谈灵诧道:“铁鹤观是御敕禁地或有官府告示?” 道人冷笑道:“那倒无有!” 谈灵道:“看来道长是观主了?” “也不是。” 谈灵忽面色一变,右手迅快无伦飞出,一支锋芒犀利的匕首已顶在道人咽喉穴上,道:“如在下所料不差,铁鹤观无疑是盗匪潜藏之处,本来在下偶经路过,并不一定入观,此刻非要瞻仰瞻仰不可。” 麻冠中年道人面色惨厉,虽目露惊恐之色,犹自冷笑道:“施主不要后悔。” “在下决不后悔!”谈灵冷笑道,“铁鹤观纵然是龙潭虎穴,亦难吓倒在下。”匕尖一紧,鲜血顿从麻冠道者喉间沁出,顺着匕首一滴一滴淌下。 麻冠道者脸色大变,颤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施主这等心狠手辣却是为何?” 谈灵阴阴一笑道:“在下要道长说出铁鹤观隐秘。” 麻冠道者惨笑道:“铁鹤观虽是武林一脉,却并不与江湖中人交往,闭门清修,与世隔绝,施主显然起了误会。” 谈灵冷笑道:“真的么?”左手两指飞出点在阳府穴上,迅疾无伦挟在胁下潜龙升天拔起,悄无声息落在脊后瓦槽中,放下道者,低声道:“在下要道长流血枯竭而死,何况这柄匕首淬有奇毒,在下不信道长能忍受得住如此痛苦。” 言犹未了,麻冠道者突感一缕麻痒感觉由喉间传入,飞涌遍体。 麻冠道者不禁胆寒魂落,道:“施主要问些什么?” 谈灵道:“金天观主姚绍九在内么?” 麻冠道长黯然不语。 谈灵冷笑一声,也不逼问。 须臾,只听麻冠道者叹息一声道:“敝观主亦是迫不得已,非但金天观主幽禁在观中,而且金天观主之家小亦被诱擒。” 谈灵诧道:“金天观主乃出家人,那有家小?” 麻冠道者答道:“姚绍九尚有年高双亲及其同胞手足家小。” 谈灵若有所悟,道:“贵观主为何人胁迫?” “无名凶邪!” 此刻-- 谷云飞等群雄已逼近铁鹤观,而观中之人亦感觉狗吠之声寂灭及麻冠道者久久未见返回有异,纷纷出观查视。 正巧两下里劈面遭遇,一须发如银老道手指狼藉犬尸,目注谷云飞冷笑道:“诸位好大胆子,竟然将本观所畜灵犬戮毙。” 谷云飞淡淡一笑道:“道长不要血口喷人,贵观灵犬道长亲眼目击是在下等毒手所杀么?” 老道闻言不禁一怔,道:“然则是何人所杀害?” 谷云飞道:“在下不知,请问道长是观主么?” 老道答道:“贫道飞龙,忝为铁鹤观主!”说时铁鹤观弟子已慢慢各占方位,将谷云飞等人困住。 谷云飞环视了一眼,嘴角泛出一丝冷笑道:“家师金天观主是否在贵观作客?” 飞龙闻言面色微变,但倏又转颜笑道:“想不到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令师现在敝观,你就是谷云飞么?年岁轻轻就名扬武林,难得之极,请!”随即令门下搜觅伤害藏獒匪徒。 谷云飞心知有诈,欠身施礼道:“不敢!晚辈等尚有要事在身,烦劳贵观弟子传报一声,请家师出见,晚辈禀明此行经过立即就走。” 飞龙主哈哈大笑道:“纵有急事,那有过门不入之理,难得你等能找来此处……” 蓦地-- 观中传来一声森冷语声道:“飞龙,无须装作了!打开窗子说亮话,明告他们,顺我者留,逆我者亡。” 飞龙观主面色疾变,道:“诸位还是随贫道入观吧!令师有性命之危,诸位或可相救令师性命!”语气斩钉截铁。 金天观四杰不由呆住了。 卢琬玲冷笑道:“我等并非全是金天观门下,如不立即释放金天观主,姑娘定要将此观夷为平地,鸡犬不留!”说完玉手疾扬,一道红光离手飞出投入观中。 只闻一声惊天霹雳巨响,一方红墙“轰”的塌裂炸飞,石块飞起半空,尘土冲霄弥漫,威势骇人。 飞龙观主面色一变,喝道:“拿下!” 铁鹤观门下纷纷扑向卢琬玲等人。 金天观四杰猝然围攻飞龙道长,联臂出手,招式毒辣凌厉。 一铁鹤观门下挥起一股寒芒劈向吕剑阳。 吕剑阳冷笑道:“凭你也配!” 身子一滑,长剑疾抖,寒虹过处,一声惨噑中那道人一颗头颅离肩冲起半天,滴溜溜堕向两丈开外,鲜血喷洒如泉。 卢琬玲相距吕剑阳最近,骇然变色道:“这是什么剑法!” 吕剑阳赧然笑道:“在下新近习得此招,尚未尽得神髓,竞有如此威力,大出意料之外。” 卢琬玲忙道:“咱们冲入观内趁机救出金天观主。” 吕剑阳摇首道:“不可轻身涉险,此时谈灵已入观内,他心计过人,武功精绝,必可救出金天观主。” 卢琬玲柳眉一皱,道:“谈灵并非好人,阁下为何如此深信不疑?” 吕剑阳不便说破,只道:“谈灵并非昔年之谈灵。” 此时,又一铁鹤观门下仗剑扑来,卢琬玲快剑电奔,一式“瀑飞三叠”,剑飙疾闪过处,那铁鹤观门下声犹未出,已自尸分数截倒卧血泊中。 铁鹤观门下甚众。宛如涌潮般联臂攻袭群雄,吕剑阳、卢琬玲顿时陷入混殴中。 突闻一声暴雷似地大喝,飞龙观主袍袖飞扬,金天观四杰如受重击,各发出一声闷哼,身形震得倒飞出丈外,口角溢出一丝鲜血,面色惨白,显然罹受重伤。 铁鹤观主飞龙道长发须猬张,目中精芒慑人,扫视了场中一眼,大喝道:“住手!” 双方纷纷停手不攻。 吕剑阳疾步走向飞龙道长之前,冷笑道:“道长有何话说?” 飞龙面色一冷,沉声道:“诸位为何尚执迷不悟,何必将性命丧生在敝观外。” 吕剑阳冷笑道:“在下不信道长有此能为制我等于死。”说着唰地长剑一式攻-出,迅快绝伦,剑气逼人。 飞龙道长不料吕剑阳剑势如此诡奥凌厉,疾地飘身开去,即是如此,道袍一角却被剑芒削落飞飘堕地。 只听观内传来一声朗朗大笑,笑声未绝,一条身影现出,看似慢步而行,其实迅快如飞。 群雄看出来人是一颔下无须,面色冷漠如冰,身着一袭锦袍中年人。 吕剑阳知这一式怪异剑法引来正主儿,不由自主地冒上一股奇寒,横剑护胸,向卢琬玲打了一眼色,示意留神戒备。 卢琬玲右手执剑震出一抹寒星,左手五指紧握着一粒霹雳子,注视着锦袍人。 只见锦袍人飘身立定,望了吕剑阳一眼,道:“你是何人门下,可惜你这一式剑法未悟神髓,仅能展出两分威力。” 吕剑阳道:“在下点苍詹南坤。” 锦袍人闻言不禁一怔,倏又放声大笑道:“点苍有你这传人,可说得扬眉吐气了。”继又目光转注卢琬玲,面泛笑意道:“如我所料不差,看姑娘这身穿着,定是红衣罗刹卢琬玲了。” 卢琬玲答道:“不错,正是姑娘。” 锦袍人神态傲然,冷冷一笑道:“诸位今日是冲谁来?” 卢琬玲冷笑道:“就冲着你来。” 锦袍人发出一声朗笑,道:“诸位不该信口胡言,知道我是谁么?” 只见锦袍人面色一寒,又道:“既然不知道我是谁?为何冲着我来。” 吕剑阳道:“阁下为何诱擒金天观主。” 锦袍人哈哈大笑道:“你等自命正派高人门下,就该明白是非,当知金天观主实乃杀害王屋盲叟之凶徒。” 此言一出,群雄不禁心神大震。 谷云飞已服下本门丹药,伤势稍愈,闻言怒满填膺,大喝道:“阁下切勿血口喷人。” 锦袍人道:“何不入观问明令师,就知所言不假!”语声寒冷如冰。 忽闻观内传来一声冷笑道:“不用问了,惜阁下去迟一步,倘王屋盲叟落在阁下手中,恐生不如死。” 锦袍人闻声色变,禁不住旋身望去。 吕剑阳、卢琬玲两人猝然出手,双剑电奔刺向锦袍人双肋。 锦袍人冷哼一声,身形倏地虚空腾起六尺,吕剑阳、卢琬玲双剑顿时刺空。 陡地锦袍人身形一沉,双足正踩着双剑上,掌出身旋,“轰”的罡风山涌,将吕剑阳、卢琬玲两人震得跌出三四丈。 这时谈灵已电疾风飘落在锦袍人身后不远,冷笑道:“阁下武功虽高,可惜太不光明磊落,心胸狭隘,手段卑鄙,使我等不胜厌恶。” 锦袍人猛然回顾,只见一面目丑陋中年人立在身后,大喝道:“尊驾是……” “在下谈灵!” 四字缓慢有力说出,谈灵身上似笼罩一层杀气,令人凛栗。 锦袍人不禁心中泛生一股寒意,倒退了一步,道:“谈灵!” “不错!” 锦袍人呆得一呆道:“尊驾是从铁鹤观出来的?” 谈灵冷笑道:“阁下说得一点不错,我谈灵亦将金天观主及其家人解救了。” 锦袍人目中逼吐慑人精芒,狞声道:“尊驾岂不知金天观主是杀害王屋盲叟凶徒?” “这个我知道。”谈灵冷冷一笑,接道,“金天观主随同那隐名凶邪赶至王屋时,盲叟已遇害,可见另有其人。” “至少证实他有杀害王屋盲叟之心!”锦袍人冷笑续道,“兄弟为了主持武林正义,追觅真凶,难道不对了么?” “大错特错,金天观主既未杀害王屋盲叟,何来罪行,阁下以金天观主家小作质胁迫就范,岂非与那隐名凶邪一丘之貉……” “住口!”锦袍人一声大喝出口,道:“我与你说话太多了。” 谈灵冷笑道:“在下也有同感,实用不着与阁下枉费唇舌。” 锦袍人猛地弹身出剑,寒芒疾闪而出。 他快,谈灵比他更快,刀芒飞射攻出。 “叮叮”金铁交击,两人身形倏地分开,锦袍人一角须发竟被削落,目中暴射怒光,喝道:“尊驾刀道不凡。”右剑虚张,俟机出手。 谈灵冷笑道:“阁下也不错!”平胸划出一太极,闪出眩目刀飙。 锦袍人只觉谈灵刀式奇诡玄奥已极,无法攻出一剑,不禁心神大骇,双目神光逼注在谈灵刀尖上久久不移。 虽然两人未再攻出一招,但场中弥漫着的森森杀气令人窒息紧张。 吕剑阳、卢琬玲无疑受了极重的内伤,靠在树干上频频调息,面色苍白如纸,胸隔间刺痛如割。 金天观四杰亦是一般,伤势却较吕剑阳、卢琬玲两人稍轻,闻得谈灵已解救其师,心头狂喜,互示一眼色,欲潜入铁鹤观。 飞龙道长已然瞥见四杰神色有异,冷笑道:“四位莫生妄念,否则休谓贫道宝剑不利。” 突然,锦袍人与谈灵剑刀双双出手,劲风呼啸,寒飙漫空,剑势宛如石破天惊,长虹电掣,谈灵刀外化刀,三式连环,凌厉奇绝。 只听锦袍人发出一声长啸,长剑疾绕磕震谈灵攻来刀势,一片金铁激鸣中,锦袍人身形冲天拔起,疾如星射丸掷逸去。 锦袍人一柄长剑被绞碎化作满天流萤,地面尚遗有滴滴鲜血,不言而知锦袍人已负了创。 飞龙道长见状面色惨变,跟前人影一闪,谈灵面寒如冰飞落在面前。 只见谈灵长刀一晃,刀尖已抵在他那心坎要穴上。 飞龙道长面色黯淡,道:“施主要斩尽杀绝么?” 谈灵摇首道:“在下从不斩尽杀绝,但观主须遵从一事。”说着撤回长刀。 飞龙道长道:“施主请讲!” 谈灵道:“今日之事必须守秘,以免不测之祸,更须戒束门下,半年之内不得出铁鹤观一步。” 飞龙道长道:“只这些么?” 谈灵道:“正是!” 飞龙道长道:“难保锦袍人不再前来敝观。” “谅他不敢再来了!”谈灵冷冷一笑道,“观主请率领门下回观,在下随后就到。” 飞龙道长神色黯然,打一稽首,道:“贫道回观恭候大驾就是。”率领观众缓缓走入铁鹤观内。 谷云飞道:“家师安好么?” 谈灵笑道:“好,四位伤势无碍否?” 谷云飞答道:“我等已服下本门灵丹,现已无碍。” 谈灵道:“既然如此,请先入观!”说着快步望吕剑阳、卢琬玲两人走去,抓起吕剑阳左臂,扶视脉象,知伤势不轻,迅快取出两粒丹药,命两人服下,双掌掌心分抵在两人后胸“命门穴”上。 两人只觉一缕阳和热流循穴攻人,流经周天……… 卢琬玲颦眉问道:“阁下真是谈灵么?” 谈灵声寒如冰道:“难道是假的么!”双掌一收。 吕剑阳道:“多谢!” 谈灵附耳密语了一阵。 吕剑阳连连点首。 卢琬玲站在一旁以疑惑的目光注视两人。 谈灵言毕,疾步如风奔去。 卢琬玲摇首自言自语道:“我真不信他就是谈灵。” 吕剑阳道:“姑娘为何不信他是谈灵。” 卢琬玲道:“他用来取胜锦袍人的刀法似是震慑江湖之追魂三刀,那追魂三刀却是独臂人魔冷飞不传之秘,想那谈灵作恶多端,人所不齿,怎能蒙受冷老前辈青睐。” 吕剑阳微微一笑,道:“在下那一式剑法也是偷学谈灵而得,惜未参悟神奥。” 卢琬玲不由一愕,道:“尤其谈灵面貌虽丑,但那气度令人不禁生出亲近之感,一个人转变尽可能在一夕之间变换,但气度须潜移点化,随其修养学问陶冶而变,决不可能旦夕间前后判若两人。” 吕剑阳哈哈一笑道:“姑娘知人之能不愧须眉,然则请问姑娘他非谈灵乃系何人。” 卢琬玲不禁一怔,知语中有话,陡生疑云,诧道:“阁下必有所指,请问他是何人?” 吕剑阳道:“兹事重大,天机不可泄漏,此人也是姑娘旧识,他日必知分晓。” 说时,铁鹤观内鱼贯走出金天观主姚绍九及谷云飞等人,后随老幼妇孺。 吕剑阳一跃而前。 金天观主道:“谈大侠何往?” 吕剑阳道:“他走了,命在下留言转告观主。”说着低声附耳说了一阵。 金天观主满脸惜别之色,道:“贫道遵命!”说时又向卢琬玲面致谢意,率众告别而去。霎那间,群雄纷纷赋别,只剩下吕剑阳、卢琬玲两人。 吕剑阳道:“姑娘如今意欲何往?” 卢琬玲不答,反问吕剑阳道:“阁下呢?” 吕剑阳暗忖:“好厉害的红衣罗刹。”当下笑笑道:“在下受谈灵之托,追寻白衣凶邪下落。姑娘,你我后会有期!”言毕抱拳略拱,一振双臂,疾奔而去。 红衣罗刹卢琬玲皱眉一笑,随后赶去。 斜阳影里,林木萧森,寒风阵阵,飘飞离枝凋叶,逐空乱舞,李同康所居宅院仍是那么庄严宏伟。 门前草坪上突飞掠而至四五人,其中之一正是那锦袍人,目光炯炯注视着那两扇破碎的朱漆大门。 只见锦袍人长叹一声道:“可惜在下慢了一步,却被李同康老贼取得白虹剑,风闻申屠宗遇害,李同康擅用奇毒,无人能制,是以诱擒金天观主……” 一黑衣老者道:“金天观主未必能抵御奇毒。” 锦袍人道:“金天观内产有一种野生药草,能辟奇毒,姚绍九已承恃此药草曾侵入此宅,虽无功而退,却未受奇毒所害,不料被谈灵小辈所阻,致功亏一篑。” 黑衣老者道:“令主尽可去金天观内采取药草就是,何必须姚绍九不可?” 锦袍人闻言冷笑道:“观内药草已连根拔除无遗,除了当面逼问金天观主别无他策。” “令主问过了么?” “问过了,药草俱带来此处,长途携带,千里迢迢,时日过久已失灵效。” 黑衣老者道:“令主,眼下应如何对付?” 锦袍人面泛一丝森冷笑意,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意欲用火攻,一把无情火将此宅烧个一干二净,李同康无处藏身必逃窜而出。” “令主此计虽好,但老贼有白虹剑为助。” “无妨,我等施展暗箭定可成擒。”锦袍人仰面望了望天色,接道,“只待入晚即刻行动。”说着率众快步隐入长草丛中。 一株参天古桧上隐藏着一位白衣人,尚有一人正是阎尹。 白衣人两道森冷眼神注视着锦袍人等身影消失后,不由低哼一声道:“此人是谁?莫非就是藏身在白马寺内紫衣怪物么?” 阎尹神色恭谨道:“属下不知,须否属下前往追踪,必可探出此人底细。” 白衣人摇首道:“事不在急,眼前须先发制人,在他们未动手之前,我等应先取得白虹剑。” 阎尹连连点头应是。 白衣人忽道:“此人口中所说的谈灵不是本门弟子么?” 阎尹道:“正是,方才属下听颜鸿庆说谈灵此刻已赶往玄灵宫去了。” 白衣人微微颔首,轻叹一声道:“至今仍不知紫电剑下落,不得已才求其次,但愿白虹剑可使本座如愿如偿。”说时弹身拔起欲掠入宅内。 谁知他才虚空掠出三四丈外,突又转身一个“凌云翻龙”,重又落回原处,道:“太迟了!” 阎尹闻言愕然道:“为什么?” 蓦闻数声惊天霹雳大响,宅内硝烟奔空,震飞起一片乱石断瓦,接着冒起一片血红火舌,转瞬间照耀着昏暗的夜空。 那火势迅快无比,偌大的庄宅全都笼罩着一片熊熊烈焰之下,漫空飞飘火星,炙热逼人窒息。 宅内高楼上李同康不料有此巨变,不禁瞠目结舌,楼外忽飞掠入七个黑衣劲装汉子,道:“长老,咱们护着您老冲出宅外。” 李同康神色黯淡,凄然一笑道:“来不及了,逃出宅外还有一大段路程,不死必伤,就算能冲出宅外,对方必事先有着恶毒谋划,我等必自投罗网,他们志在白虹剑,不如趁着老朽活着之际,将此柄白虹剑毁去。” 忽闻一清朗语声传来道:“毁去白虹剑未免可惜。”一条身影疾飘而入。 李同康瞧出来人正是谈灵,面现惊喜之色。 谈灵道:“现在无暇详言,诸位请紧随在下逃出险厄。”率领李同康等人望东南方奔去。 堪近宅墙,火焰狂腾中只见一方长广不过五丈水池,池中矗立一乱石堆立假山。 谈灵先跃入水池,假山下有一隐入水面的缺口,谈灵矮身钻了入去。 李同康等鱼贯钻入,原来是一条长长水道,昔年建造此宅主人布置这座庭园,巧匠设计由远处河川溪流引入活水,砌建两条水道,他们所经之处正是出水暗渠。 李同康等人均为烈火灼伤,头目晕眩,经冷水冲澈只觉遍体清凉,神智立爽。 诸人出得暗渠后,只见存身在一弯景物清幽小溪旁,远处仍是红光烛天,火势熊熊上升。 李同康有着再世为人之感,不胜唏嘘。 只见谈灵走入一片柳林中,初秋时分,枝头已是光秃秃的,略无隐蔽。 李同康大感愕然。 谈灵道:“据在下所知,眼前就有两位盖世凶邪,无不志在老前辈,周近五里已设下天罗地网恐难逃出,我等不如在此停住,静观好戏登场。” 李同康双眉微皱,道:“但此处一无隐蔽。” 谈灵笑道:“在下已设下奇门禁制,唯其并无隐蔽,才能使其疏忽此处。”说着在一株柳树上取下两包食物分与诸人。 李同康道:“少侠与老朽萍水相逢,危难相助,老朽愧无以报。” 谈灵微微一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我辈所应为,何况在下与申屠堡主有一段不平常的交往,更不能见危不救。” 李同康道:“谈少侠从何发现这条暗渠。” 谈灵道:“事有偶然,在下无意发现,不然老前辈危矣。”说着拿起一只鸭腿嚼食。 李同康神色怆然,望了谈灵一眼,忽解下肩上白虹剑,道:“老朽自觉无力保全白虹剑,谨以相赠。” 谈灵怫然作色道:“在下欲攫取白虹剑,与老前辈初见时也不会交还了。” 李同康正色道:“此乃老朽一片真心诚意,少侠不可坚拒。” 蓦地-- 随风传来银铃悦耳语声道:“你就接着吧,不然借让与姑娘,免落在妖邪手中。” 李同康等人大惊失色,纷纷拔刀而起。 只见柳林外盈盈走入一红衣俏丽少女,杏靥含笑,月色之下分外美艳。 谈灵淡淡一笑,道:“姑娘也赶来了。” 卢琬玲嫣然一笑道:“我暗随阁下来此,目睹阁下匆匆布下奇门,竟留下两处破绽。”说着凝注了谈灵一眼,接道:“阁下并非谈灵!” “不错,在下确非谈灵。”刹那间除尽易容药物。 卢琬玲大出意料之外,颤声道:“唐公子!” 唐梦周展齿微笑道:“在下正是唐梦周。” 李同康目睹唐梦周清逸脱俗,丰神如玉,暗道:“好人品!” 这时,小溪旁忽疾掠而至数条人影,只听一人诧道:“若非李同康事先闻风逃去,定是葬身火海。” 广大庭院庄宅已被烈火烧得荡然无存,火势渐弱,浓烟仍自弥漫腾空。 突闻一人高声道:“令主来啦!” 只见锦袍人率着四条人影疾如星射而至,道:“火宅中未见一具尸体,更无白虹剑踪影,显然李同康已逃去。”语声满含愤激。 不远处生起一森冷语声道:“大好一座宅院,被阁下一片无情毒火烧得荡然无存,阁下未免太心狠手辣了。”暗中冉冉飘出一面目森冷背剑白衣人。 那白衣人神态冷酷无情,令人生出恐怖战栗之感。 锦袍人似对白衣人极为畏惧,眼神中闪出一抹异芒,喝道:“杀!” 两黑衣汉子挥刀扑去,卷起一片寒飓,夹袭白衣人,刀招凌厉辣毒。 锦袍人知非其敌,示意余党先行离开。 黑衣匪徒纷纷穿空掠去。 锦袍人迅快拔出长剑。 只听两声凄厉惨噑,一双匪徒震飞起半空堕下,胸前各洞穿一孔,鲜血泉涌。 卢琬玲李同康等人根本未见白衣人如何出剑,心神大震,骇异白衣人出剑之快。 唐梦周迅疾取出一方黑巾蒙住面目。 只见锦袍人剑身平指,蓄势凝神目注白衣人。 那白衣人似感一惊,冷冷说道:“阁下剑式不凡,乃本座生平所遇有数劲敌。” 锦袍人一言不发,突然身形疾转,长剑倏地攻出,幻化漫空剑影,挟着一片狂厉罡风迎头袭下。 白衣人发出一声慑魄惊魂长笑,身形倏地拔空腾起,化为“天龙转空”,剑如狂瀑飞泻。 双剑交击,震出铮铮连响,锦袍人突长声狂笑,穿空飞起,去如闪电,瞬眼已远在十数丈外。 白衣人身形落地,也不追赶,目中逼射怒焰如炽,一袭白衣显露出两个剑孔。 唐梦周低声道:“在下这座奇门匆匆布下,恐逃不过白衣人眼力之下,诸位不可妄动,容在下一人对付。” 李同康解下白虹剑,递与唐梦周,虽未言语,却在眼神中可瞧出非接下不可。 唐梦周呆得一呆,默然接过搭在右肩,缓步走近奇门内注视着白衣人动静。 白衣人两道慑人心魄眼神缓缓巡视四外,似看出柳林有异,突发出一声森冷低笑,道:“雕虫小技,怎逃得过本座神目如电,尊驾可以现身了。” 唐梦周朗笑一声,迈步跨出禁制外。 白衣人不禁一怔,冷笑道:“尊驾是何来历?” 唐梦周道:“在下来历碍难奉告。” 白衣人目光怨毒已极,沉声道:“请问尊驽来意。”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与阁下一般,志在白虹剑。” 白衣人厉声道:“瞧尊驾在此设下禁制奇门,倒是个有心人,不知攫得白虹剑么?” 唐梦周答道:“枉费心机,徒劳跋埗,与阁下一般!在下有白虹剑在手,阁下恐已血溅五步、尸横七尺了!” 白衣人闻言不胜震怒,厉喝道:“这倒未必!” 唐梦周斜身倏挽,呛鎯鎯一声剑吟过处,寒芒逼射,已撤出一柄犀利长剑。 李同康、卢琬玲不禁面色大变。 原来李同康、卢琬玲发现唐梦周取出之剑并非白虹剑,而是寻常之兵刃,虽用上好的钢铁打铸,寒光潋潋,但与白虹剑一比不啻云泥之隔。 卢琬玲柳眉微颦,道:“他太大意了,也太自负了。对付这等盖世魔头,怎能如此轻敌。”言下不胜关注。 李同康摇首答道:“这位少侠聪明绝顶,才华卓绝,如此做定有深意,他说过未曾取得白虹剑,此刻展出岂非不打自招,而且展露出白虹剑也未必能使凶邪死命。” 卢琬玲冷哼一声,道:“除非白衣人一身钢筋铁骨。” 只见唐梦周剑式一晃,幻出寒飙如轮,护住胸前。 白衣人一见不禁骇然变色,认出这手剑式乃刀法上最精绝奇招的起手式,变化莫测,喝道:“你是冷老魔什么人?这手‘慧光太极’从何处得来?” 唐梦周冷笑道:“武学一道,渊博浩繁,并非局限一人有此成就,冷老魔是何人恕在下不知。”说时三剑齐出,风雷狂奔。 白衣人认出那是震撼武林的追魂三刀,大喝道:“尊驾就是冷飞?”弹剑挥出,白影横空,剑势逐即引发,只见寒芒炸射,流飙奔泻,带起一片凄耳啸风,四外草虫俱皆偃伏,威势宛如雷电交击,风云震撼。 眩目剑光环绕中两条人影一合倏分,忽见唐梦周身形弹起穿空飞去。 白衣人飘飞而出,满面怒容,一袭白衫又多了九条裂痕。 明眼人均可瞧出双方均未占上风,也许都受了伤,但伤势不重而已。 只见白衣人双肩一振,腾身而起,望唐梦周去向追去。 卢琬玲芳心大急,担忧唐梦周安危,身形一闪即欲扑出奇门外。 李同康伸手一拦,忙道:“这位少侠引开凶邪用意至为明显,志在我等不受侵害,姑娘显露形迹,岂非有悖这位少侠一番好意么?” 卢琬玲忧形于色道:“凶邪手段毒辣,无所不用其极,我是怕他受到伤害,如有万一,岂不使你我抱憾终身。” “老朽自信有识人之明,凶邪虽武功旷绝当代,但未必制得了少侠死命,既然如此,我等暗暗蹑去,行迹却不可败露。” 夜空中人影连闪,越过小溪赶去。 却说唐梦周一路疾奔,掠至一片斜斜长草披杂山坡上,长吁了一声,只见他一袭长衫上多了十数处豆大剑孔,并有数处沁出血迹,他衣袂飘飞,屹立在山坡上调匀真气,自疗伤势。 须臾,唐梦周面色微变,似有所觉。 蓦闻石道长草丛中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四周忽窜起七八条身影,挟着凌厉刀芒向唐梦周扑来。 唐梦周冷笑一声,身形倏地飞空腾起,长剑震出一片冷飙寒芒,半空中一个轮转,人剑合一冷芒四射挥向来袭匪徒。 这时白衣人身形已在十数丈外,见状大喝道:“速退,你等非他之敌。” 言犹未了,只见回旋寒飙剑气中,腾起连声凄厉惨叫,匪徒们纷纷震起半空跌摔在地,无法立起。 其中三人臂腿斩断,血涌如注倒卧在血泊中,一人刺穿胸腔尸横在地,尚有数人均各中要害关节,无法再施展武功。 白衣人飘身落地,见状为之一呆,道:“尊驾好辣毒的刀法,来历面目可否见示?”说时长剑已自虚闪。 唐梦周一语不发,突然神龙穿空拔起,向来路流星曳射逃去。 白衣人冷笑道:“尊驾逃得了么?”电奔矢射追出。 唐梦周身法迅快,两人始终相距十数丈,白衣人心中异常恼怒,但见唐梦周越过两重山丘,身形疾闪竟失去踪影。 白衣人大感一怔,四外俱是矮树长草,便于隐蔽,发出一声阴森冷笑道:“尊驾武功不凡,是兄弟生平所遇有数劲敌之一,兄弟爱才若渴,只要归顺兄弟可既往不究,逃藏并非良策。” 冷月凄迷下,寒风啸掠,空山寂寂,那有半点回声。 白衣人目中杀机暴闪,四面看了一眼,冷笑道:“尊驾再不现身,可别怨兄弟心辣手黑。” 忽闻身后随风飘送入耳苍老语声道:“阁下你在找谁?” 白衣人心神微震,霍的回身,只见五丈外立着一身穿短装蒙面人,不禁一呆。 唐梦周一袭青衫,首蒙黑巾,肩带双剑,眼前之人却是一身短装,右肩单剑,蒙面玄巾下露出长须,显然并非唐梦周,不禁冷笑道:“兄弟找谁与尊驾无关。” 蒙面老者道:“虽说与老朽无关,但老朽来此须良言奉劝阁下几句,莫起恶念为害武林,如此可保首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白衣人眼中闪出一抹森森杀机,厉声道:“如此说来,尊驾定知兄弟真正来历了。” 蒙面老者摇首道:“这倒不知,如老朽所料不差,阁下必有称霸武林之企图,武林盛传隐名凶邪定是阁下。” 白衣人暴喝道:“从何而知。” 蒙面老者道:“阁下闪入火宅内欲觅获李同康尸体取得白虹剑,那知阁下竟然疏忽,使老朽不劳而获,倘使阁下觅获,从此武林之中永无宁日了,因为阁下与手下弟兄谈论之话均为老朽所闻。” 白衣人神色一惊道:“尊驾肩头长剑就是白虹剑么?” “不错。”蒙面老者说时已掀剑出鞘,一道惊天白虹闪出,剑气侵肤如割! 白衣人禁不住退后一步。 “站住!”蒙面老者大喝一声,白虹剑闪起一片护身冷芒,接道,“老朽自知武功非阁下之敌,但阁下血肉之躯亦无法抗御白虹剑的犀利锋芒。” 白虹剑势未出,砭骨剑气已自逼人,白衣人不由自主地身形停住,冷笑一声道:“这倒未必!” 蒙面老者道:“幸亏此剑为老朽所得,如为阁下追踪之人所得,此刻阁下定尸陈七尺了。” 白衣人闻言,森冷的面色上突泛一丝笑意,道:“这话不错,既然尊驾自知无能保有此剑,何不………!” 蒙面老者道:“何不赠与阁下是么?” 白衣人道:“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蒙面老者哈哈大笑道:“阁下不必吓唬老朽,老朽少与武林中人交往,可说是一无痕迹可留,阁下纵然查寻,无异大海捞针。” 白衣人道:“那么尊驾需此白虹剑何用?” 蒙面老者豪笑一声道:“怎说无用?用来祛魔卫道!老朽新近得来一册剑诀,只须耗费半年时光便可练成绝艺,阁下紧记,半年期间不短不长,在此期内尚有紫电剑得主可以制伏阁下。”说着一鹤冲天而起,身剑合一,流星曳空飞去。 白衣人大喝道:“那里走!”身形暴腾倏又沉下,知不可追及,救治属下后疾奔离去。 卢琬玲、李同康等人纷纷现身出来。 李同康目露迷惑神色道:“蒙面老者是何人?白虹剑怎会到得他手上,少侠人呢?” 卢琬玲道:“那必是唐少侠同道,故弄玄虚,李代桃僵,使凶邪堕入术中。” 只听一清朗笑声道:“姑娘错了,其实是一而二,二而一。” 卢琬玲转面望去,见是吕剑阳,诧道:“你是说先后二人都是唐……” “不错!”吕剑阳颔首道:“正是他!” 卢琬玲道:“他现在人呢?” “走了!”吕剑阳道:“他急于诱开白衣凶邪,而且还有要事在身,无暇与诸位告别!”说着将手中一支纸卷递与李同康,又道:“请老前辈去约定之处交还白虹剑!” 李同康淡淡一笑道:“不必了,老朽无力保全白虹剑,反不如相赠唐少侠。”说时匆匆阅了手中纸卷,面色微微一怔,忙道:“诸位珍重,老朽去了!”振臂穿空掠出,去势迅快,转眼杳失在夜色苍茫中。 卢琬玲皱眉道:“唐少侠约定之处阁下必然知情。” 吕剑阳摇首道:“他匆匆交与在下,在下也不明就理,仅遵他之嘱转交与李老前辈。他行事向来莫测高深,如何可知?” 卢琬玲叹道:“这话鬼才相信!” 吕剑阳正色道:“在下倘虚言欺骗,日后必遭天打雷劈,姑娘难道仍念念不舍白虹剑么?” 卢琬玲娇靥一红,嗔道:“谁希罕白虹剑!请问阁下,唐公子去无忧谷何故?” 吕剑阳听出弦外之音,暗暗叹息道:“少女都为情所苦,看来这位女杀星亦堕入情网中。”故作茫然摇首答道:“在下不知。” 卢琬玲明知吕剑阳不肯吐实,白了吕剑阳一眼,微哼一声道:“柏月霞真美么?” 吕剑阳道:“柏月霞人称武林绝色,可惜在下未见过,但在下这位唐老弟富贵世家,潇洒豪放,目中有色,心中无色,未必真能为情所羁咧!” 卢琬玲知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盈盈一笑,娇躯疾闪,远去迅杳。 吕剑阳略一沉吟放开大步向华阴县城奔去。 在他身后忽遥随一条娇俏淡淡黑影,不言而知正是卢琬玲。卢琬玲忖知吕剑阳这个“詹南坤”与唐梦周交情并非泛泛,自必知道唐梦周的下落,是以暗随吕剑阳身后。 抵达华阴县城已是冷月西沉,四更将残,霜降满天,夜风扑身涌袭而来,奇寒砭骨。 屋面上忽闪现三条身影,其中之一正是那锦袍人,只听锦袍人语声急爆道:“不料一着之差,白虹剑竟被蒙面老者轻而易举得在手中,那白衣凶邪追踪蒙面老者,我等暗蹑他们身后,怎么到得华阴县城竟然失去踪迹?” 一个苍老语声应道:“黑夜之间,他们随便在暗处停身不动,觅寻他们便难于大海捞针了。” 锦袍人摇首道:“何况蒙面老者得手,白衣凶邪急于夺取白虹剑,怎会停住不动,其中必有蹊跷。” “令主不必忧急!他们二人藏身在华阴县城准错不了,不如我等在四门城外设下暗桩,监视出城之人。” 锦袍人摇首道:“缓不济急,若他们此刻已出得城去远遁无踪,则又当如何?” 随行两匪不敢再言,暗中腹诽道:“真如你所料,我们也无须再滞留在华阴城了。” 忽随风送来,阴冷语声道:“尊驾说得不错,他们已远在三十里外了。” 锦袍人面色一变,循声望去,只见对面屋脊上立着一短装老者,不禁喝道:“阁下何人?” 短装老者冷笑道:“老朽彭灏,忝为县署捕头,诸位均是武林高人,明白事理,请不要在县城地面闹事生非。” 锦袍人闻言不禁一怔,道:“彭捕头真知道在下追踪之人么?” 彭灏冷冷一笑道:“阁下是追踪一手持白虹剑的蒙面老者及一白衣人么?” “不错!”锦袍人疑云满腹道:“彭捕头为何这般清楚?” 彭灏怒道:“职司所在,怎容疏忽!如今圣上分命大内高手出京,暗中注意武林人物,若有图谋叛逆之行着即捕杀,小小华阴县城就有四名大内高手赶来,老朽不愿无故兴起大狱,阁下火焚民宅就是一项大罪。” 锦袍人道:“彭捕头知火焚民宅真是在下所为吗?”说时目中泛出一抹森厉杀机。 彭灏微微一笑道:“阁下参与其事总不能脱出是非吧!”说时忽见四条迅捷身影掠上屋面立在彭灏身后,目光闪闪若电,神威凛凛。 锦袍人不愿与官府为敌惹上是非,忙抱拳一拱,微笑道:“承蒙见告,德意心感,不知他们二人去向可否见告?” 彭灏沉声道:“他们两人先后掠出西门外而去。” 锦袍人大声谢字出口,三条身影腾空而起,去势如风,几个起落,便自无踪。 彭灏目送三人即将消逝的身影,轻笑一声转过身去。 蓦地,只听娇脆话声传来道:“彭捕头。” 彭灏循声望去,只见一貌美少女立在身后,双眉一皱,道:“姑娘何事呼唤老朽。” 那少女嫣然笑道:“敢间彭捕头,有一位唐梦周公子还在县署中么?” 彭灏不禁呆了一呆,道:“姑娘尊姓大名!” 少女道:“我叫卢琬玲,与唐公子乃同道好友。”说时玉靥绯红。 彭灏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卢女侠,老朽久闻侠名,女侠当知唐公子……” “不错!”卢琬玲低声道:“手持白虹剑的蒙面老者就是唐公子……” 彭灏面色疾变,低喝道:“姑娘!你胡乱张扬不怕为唐公子带来一场是非么?” 卢琬玲顿悟心急失言,不胜赧然,低声一笑道:“是我一时心急失言,请勿见罪,唐公子现在何处?” 彭灏略一沉吟,道:“好吧!老朽带姑娘去见唐公子。” 卢琬玲随着彭灏进入县署西押房侧院,只见一间室内灯光明亮。 彭灏高声道:“唐公子,有故人来访。” 只听唐梦周应道:“卢姑娘么?请进!” 房门呀地开启,唐梦周迎出,笑容满面道:“姑娘见访,必有指教,请!” 卢琬玲娇靥一红,走入房中。 唐梦周微笑道:“请坐!”顺手斟了一杯香茗。 卢琬玲坐下,颦眉嗔道:“公子你瞒得我好苦!” 唐梦周闻言目露讶异之色道:“在下何事瞒了姑娘?” 卢琬玲道:“公子深藏不露,我今晚才知道,不然还在梦中。” 唐梦周笑道:“在下自幼习武,只是不愿涉身江湖中罢了,但如今事非得已,黄河渡口飞凤镖局失去暗镖竟无缘无故将在下卷入,故决意查一个水落石出。” “公子查出了一丝端倪未?” “尚未!”唐梦周道:“此事至今仍是一难解之谜,究竟乾坤独叟、王屋盲叟因何致死,遗物有何隐秘,武林中掀起一片汹涌的暗涛,可见遗物重大,关系整个武林安危,但此物只有少许数人知情,这些日来在下大有问道于盲之苦,如在下所料,今晚所遇白衣凶邪必其中关键人物。” “公子为何放过他?” “武功不敌,徒然打草惊蛇,不如长线放远鸢………” “公子有白虹剑在手何惧于他。” 唐梦周朗笑道:“倘非白虹剑,在下已血溅荒野了,此刻白虹剑在下已交还李同康。” 卢琬玲面色一惊道:“交还了么?” 唐梦周答道:“交还了,此刻白衣人追踪的正是李同康。” 卢琬玲目露困惑之色道:“这样做为了什么?” “釜底抽薪。”唐梦周道:“使凶邪心有畏忌,不敢放手施为,到底还有克制凶邪的物与人在!” 卢琬玲一撩鬓旁云发,嫣然笑道:“公子何妨说得清楚一点。” 唐梦周道:“凶邪畏惧的仅武林中寥寥数人,据在下所知,武林中有令师及独掌阎罗邵宫虎、独臂人魔冷飞几位老前辈在,如今更有紫电白虹双剑,凶邪更有所忌惮,惟因如此,我等才可从容不迫查明凶邪真正来历和动机。” 卢琬玲柳眉微耸道:“我始终不明白,为何查不出乾坤独叟、王屋盲叟两位老前辈真正死因。”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原因是还有第三人在,这位第三者至今还不知下落……” “其他二人是谁?” “今晚所见的白衣凶邪及锦袍人均是参与杀害乾坤独叟元凶,惜王屋盲叟将遗物带走,不幸留下痕迹,二凶追踪前往,但二凶赶至时不料被第三者捷足先登,飞凤镖局所失暗镖只是部份遗物而已………”唐梦周说此顿了顿,微微叹息道:“第三者必是个工于心计,聪明绝顶之人。” 卢琬玲嫣然一笑道:“这道理恕我愚昧难解,大部份遗物由何人取去。” 唐梦周笑道:“自然是第三者。” 卢琬玲道:“那飞凤所失暗镖呢?” 唐梦周道:“也是第三者。” 卢琬玲不禁呆住,两只杏眼睁得又圆又大凝注在唐梦周脸上。 唐梦周叹息一声道:“此乃在下猜测之词,第三者留下部份遗物托付飞凤镖局,意在淆惑二凶不注意到自己身上,由此可知第三者定是那白衣凶邪或锦袍人的亲信,那携去之物亦必是件极为重要之物。” “武功秘笈?” 唐梦周摇首道:“未必尽然。” 卢琬玲道:“珍异宝藏?” 唐梦周道:“并无可能。” 卢琬玲瞠道:“那是什么东西?” 唐梦周耸耸肩,笑道:“如果在下知道,也不致凭空臆断,盲目探索了。” 卢琬玲道:“看来,只有白衣凶邪或锦袍人知道真实内情了。” 唐梦周颔首道:“还有第三者知情,目前在下纵使能制伏二凶,他至死坚不吐实也是枉然,所幸在下在二凶身旁均设下一着伏棋,假以时日,不难水落石出。” 卢琬玲暗暗钦佩唐梦周的才华,杏靥含笑道:“那么第三者是谁,公子必然寻出一丝线索。” 唐梦周略一沉吟,道:“在下疑心无忧谷主万胜刀柏春彦不无关连,但也只是心疑而已。” 卢琬玲嫣然一笑道:“所以唐公子假扮谈灵混入无忧谷,风闻公子与柏月霞有一段不平凡的情谊,倘或不错,堪谓珠联璧合。” 唐梦周俊面一红,道:“姑娘取笑了,在下与柏姑娘并无什么情谊,正与卢姑娘一般,只是道义之交,红粉知己。” 卢琬玲闻言芳心舒慰异常,柳眉扬了扬,似压抑住心头喜悦,道:“真的么?” 唐梦周道:“在下面对武林同道怎会谎言欺瞒。”语言略顿,话锋突转,又道:“明晨在下又要易作谈灵模样,再上无忧谷,但仅逗留片刻即须追踪白衣凶邪。” 窗外突起了落足微声。 卢琬玲面色一变。 唐梦周笑道:“是自己人!” 一条身影翩若惊鸿般疾闪而入,灯光微晃,显出詹南坤。只见詹南坤含笑道:“姑娘一路追踪在下,好不容易在下甩开姑娘追踪,不料还是被姑娘寻着了唐老弟。” 卢琬玲冷哼一声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第十五章 詹南坤微微一笑,走向屋角水盆旁洗净了脸上易容药物,恢复吕剑阳面貌。 卢琬玲诧道:“原来是吕少侠。” 吕剑阳微微一笑,目注唐梦周道:“愚兄暗中追踪白衣凶邪,在一处密林中停住便隐在近侧,白衣凶邪似在等候什么人,须臾只见两条迅疾人影奔入林中参见白衣凶邪。” 唐梦周道:“两人是谁?” 吕剑阳答道:“监令阎尹,监堂荆一鸣。” 唐梦周微微动容道:“荆一鸣也赶来了。” “正是!”吕剑阳道:“他们三人密议良久,愚兄无法闻知,计议已完,白衣凶邪率先离去,阎尹、荆一鸣谈了数句各自分道,愚兄暗蹑荆一鸣身后,在荒僻无人之处有意喝阻荆一鸣,并取出信物,荆一鸣密嘱愚兄通知老弟,此间事了立即入陕,他在米脂县相候有要事相告。” 唐梦周颔首道:“两位就在此坐谈,吕兄命厨下准备酒菜与卢姑娘同饮,小弟去无忧谷一行,立去就来。”说着一闪而出。 黎明破晓,霜浓如冰,寒风扑面欲割,北华山际径上现出一条身影疾奔若飞。 突闻一块巉崖上传来大喝道:“来人是谈老师么?” 那人朗声答道:“在下正是谈灵,有劳传讯二谷主,就说谈灵求见。” 只听一声划空疾啸冲起,一道旗花闪烁半空,散射流焰异彩,但闻崖口那人道:“谈老师你请吧!” 谈灵一路无阻,暗知越是无人越戒备森严。 颜鸿庆已得传讯早在谷外相迎,哈哈大笑道:“谈老师不是去玄灵宫么?为何又驾临敝谷。”神态仍是那么从容,但掩不住眉梢泛着一丝忧虑。 谈灵道:“昨晚火焚谷外庄宅之事又不得已稍留。” 颜鸿庆诧道:“谈老师没走。” “走了!”谈灵淡了一笑道:“途中相遇监堂荆一鸣,重又折回。” 颜鸿庆道:“荆监堂也来了么?他现在何处?” 谈灵道:“奉门主之召急急赶来,门主与阁监令、荆监堂三人密商大计,我等均不得参与,故无法测出门主动向,但略闻门主一步之差,为锦袍凶邪拦阻捱延之故,致被李同康得以逸去,白虹剑亦为一蒙面老者取得……” 颜鸿庆面色一惊道:“蒙面老者!” 谈灵道:“门主现仍无法确定蒙面老者是否就是李同康,所以在下奉荆监堂之嘱前来转告二谷主,对李同康要严加戒备,恐李同康仍潜藏在无忧谷外近处,随时可能侵袭贵谷。” 颜鸿庆面色一变,道:“李同康尚欲对敝谷不利么?” “不错。”谈灵颔首道:“门主也如此说,惜门主另有要事匆匆离去,阎监令、荆监堂则衔命他往,在下传达之言已到,也要告辞。”说着抱拳一拱,即要转身而去。 “谈老师慢走!”颜鸿庆道:“颜某尚须留住谈老师一天半天,不知可否?” 谈灵呆得一呆,转身问道:“这是何故?” 颜鸿庆面露一丝苦笑道:“昨晚敝谷已生了奇事,傅嬷嬷病了,病得神智昏乱,目不识人,形如疯虎,动辙欲伤人致死。” 谈灵诧道:“傅嬷嬷,他就是谷主爱女乳媪么?” 颜鸿庆道:“正是!非但如此,连符老、沉老神情亦有异状,不过他们还算听命于柏姑娘,莫非百泉崖内尚潜伏有李同康党徒,暗中施展奇毒暗算?” “有此可能。”谈灵道:“留住谈某无济于事,以二谷主之才智不难水落石出。” 颜鸿庆摇首道:“颜某事有碍难,谷主爱女一向对颜某格格不合。” 谈灵哈哈一笑道:“在下尚未曾见过柏姑娘,而且在下恶名在外,万一……” 不待谈灵说完,颜鸿庆已自接道:“颜某不敢强人所难,姑请一试而已。” 谈灵面有难色道:“在下于华阴还约晤两位同道,午刻如错过恐误了门主大事!”继又言道:“这样吧,二谷主遣一弟兄由在下速修一函持去华阴。” 颜鸿庆大喜道:“颜某遵命!” 二人疾奔如风掠入无忧谷,大厅内谈灵索取文房四室,颜鸿庆避退出厅外。 谈灵疾修下一函,封好密缄,高声道:“有劳二谷主了。” 颜鸿庆应声走入,笑道:“谈老师写好了么?”说时有意偷窥了书信一眼,只见上书:烦请转交吕卢。 心头暗暗纳罕,重重击掌两声,厅外奔入一个短装劲装汉子,颜鸿庆沉声道:“听谈老师吩咐。” 谈灵微笑道:“请附耳过来!” 那劲装汉子呆得一呆,疾忙趋前。 谈灵密语数句,道:“途中不可逗留,书信更应慎防遗失。” 劲装汉唯唯应是,将书信收藏怀内,疾掠出厅而去。 谈灵转颜笑道:“并非在下故作神秘,只因兹事体大,稍有错失,定肇巨祸,二谷主亦未必能置身事外。” 颜鸿庆哈哈大笑道:“谈老师请不要将颜某看成器量狭隘之辈。”忽似有所觉,面色微变。 谈灵忙示一眼色,笑道:“在下此次拜山,意欲一见符老,不知可否?” 颜鸿庆道:“好说,颜某陪同谈老师去百泉崖。” 两人联袂出厅,颜鸿庆暗暗注意有无可疑人物蹑随跟踪,只觉并无可疑,不禁一怔。 奔行迅速,片刻之间已到了符竹青居处。 颜鸿庆高声呼唤“符老”数声,静悄悄地一无回音,道:“谅已去了柏姑娘处。”迈步跨入门中。 谈灵随后进入,忽觉一股兵刃彼空劲风从后袭来。谈灵鼻中冷哼一声,身形倏转,五指向袭来兵刃抓去,笃的一声,五指扣了一个正着,左手向扑来黑影飞点而出。 一声闷噑,扑来之人穴道受制,似软骨蛇般瘫在谈灵臂弯内,定睛一望,正是符竹青。 只见符竹青目光呆滞,神态怨毒已极。 颜鸿庆皱眉道:“符老为何如此?” 谈灵道:“他罹受了恶毒的禁制,认不得二谷主了,二谷主请在外巡守,容在下察视符老。”急又道:“万一有可疑之凶徒,二谷主速速避开,让此人进入符老房中。” 颜鸿庆颔首一闪而出。 谈灵抓起符竹青双手腕脉,察视他体内血行变化,只觉符竹青所罹受的手法异常奇奥,被错开了数处经脉,便神智失常。 他正默忖如何解开符竹青穴道之际,身后似有所觉,但他佯装无知,突感身后命门穴下三分着了一指,不禁发出一声闷哼,迅即歪身侧倒在地。殊不知唐梦周擅移经闭穴旷绝奇学,早就移开了数处经脉穴道,并未受到丝毫伤害。他睁开一丝眼帘,打量来人,只见来人是一蒙面纤细黑衣人,首部由一黑巾前后罩住,仅露出两只眼孔,精芒如电慑人心神。 蒙面黑衣人只当谈灵被制,转面注视着符竹青,伸出左指往符竹青脑部点了三指,道:“符竹青,你现在该可吐实了,那紫电剑何人取去了?我不信柏月霞到手之物又被劫去,返谷之后又无动于衷,这事大悸常情。” 语音涩硬,生冷如冰。 谈灵不禁大惊! 只见符竹青眼珠疾转了转,长吁了一声,如舒胸中郁积,黯然一笑道:“尊驾一定要问么?那紫电剑现在铁……”语声忽又顿住,目光又转呆滞。 蒙面黑衣人不知谈灵在暗中弄了手脚,疑心自已所施的手法过重所致,不禁一怔,忙问道:“现在何处?”右手伸出欲将符竹青穴道悉数逐个解开。 符竹青长叹一声道:“紫电剑现落在铁手怪佛手中,此事只有老朽一人知情,因老朽在那凶邪飞空攫取我家小姐紫电剑时,暗暗紧追而去,只见凶邪进入一处林莽深内,另一黑影迎着低声道:‘得手了么?’夺剑凶邪阴阴一笑道:‘想不到我铁手怪佛竟能在五大邪神前夺剑到手,假以时日不难纵横江湖,无敌宇内,各大门派均皆俯首称臣了。’” 这些话在符竹青口中断断续续说出。 黑衣蒙面人不疑有诈,目中神光闪烁,道:“铁手怪佛,武林中并未听说过此一名号。” 符竹青道:“老朽亦未曾听说过武林中有铁手怪佛其人。” 黑衣蒙面人道:“我不信你未曾向柏月霞禀明。” 符竹青道:“在未曾查明铁手怪佛真正来历前,禀知我家小姐又有何用,徒乱人意,贻无穷之祸患。” 黑衣蒙面人点点头道:“这话有道理,你家谷主潜隐之处可以说出了吧。” 符竹青摇首答道:“主人潜身之处恕老朽真不知情,无法奉告,不过我家小姐或许知悉,老朽明日此刻当有以见告。” 黑友蒙面人默然须臾,颔首道:“好!”右手疾拂,符竹青立刻似昏睡过去。只见黑衣蒙面人附着符竹青耳中低语了一阵,忽转面双目沉注在谈灵脸上,闪掠出一抹杀机,右手微扬欲制谈灵于死,倏又转念忍住,低哼一声,穿窗如电闪出。 谈灵久久不敢动弹,恐黑衣蒙面人去而复返,暗忖:“颜鸿庆为何久不见其人,他巡守屋外以他武功机智怎会不发觉此人,难道是颜鸿庆所使的诡计么?”继又觉非是,那黑衣蒙面人武功似不在颜鸿庆之下,颜鸿庆又不知自己真正来历,为何利用自己不惧触忤门主之怒? 突然-- 颜鸿庆疾掠入房中,满脸悔恨之色,目睹谈灵、符竹青倒卧在室中,不禁大惊失色。 谈灵两目圆睁,似制住穴道无法出声动弹,异常忿怒。 颜鸿庆疾点了谈灵两处穴道。 谈灵猛然弹身跃起,冷笑道:“不杀这鼠辈誓不为人。” 颜鸿庆面现愧疚之色道:“颜某中了诱兵之计,追赶一黑衣人去往前谷,颜某传命展开搜觅,但此贼异常闪溜突然失去踪影,颜某大悟,匆匆赶同,果然谈老师中了暗算。” 谈灵怒道:“看来不仅一人而已,鼠辈潜伏贵谷已久,不然地形怎如此稔熟,而且出入如无人之境。” 颜鸿庆重重咳了一声道:“亡羊补牢,犹末为迟,尽颜某之力决心铲除宵小,谈老师有何所见?” 谈灵叹息一声道:“符老身罹禁制乃是一种极为奇奥点穴手法,使神智失控,渐不由自主地听命于此人……” 颜鸿庆忙道:“谈老师瞧出了此人形貌否?” “未曾!”谈灵答道:“此人黑巾罩住面首,无法辨认面目,在下正忖思如何解救符老之际,又倚恃二谷主在外守护,致为小辈所乘。” 颜鸿庆道:“此人来意不明么?” 谈灵冷笑道:“小辈套问符老紫电剑现在何人手中?” “为隐名凶邪却去,此乃武林尽人皆知之事,还用问么?” “他不信!”谈灵望了颜鸿庆一眼,道:“他说柏姑娘失去紫电剑竟无动于衷,此乃大悖常情,可疑者一……” “不要说他!”颜鸿庆道:“颜某也不置信。” 谈灵冷冷一笑道:“此贼又谓颜二谷主与柏姑娘串通,途中失剑心疑是颜二谷主所谋。” 颜鸿庆不禁一怔,眉梢眼角泛掠一抹杀机冷笑道:“含血喷人,无中生有,颜某实用不着与柏姑娘……” 谈灵右手一摆,笑道:“真要如此,在下委实钦佩二谷主才智。” 颜鸿庆面色一红,道:“谈老师你也相信这无中生有之词。” 谈灵微微一笑道:“在下相信符老之言。” 颜鸿庆面色一变道:“符老说了什么?” 谈灵道:“他神智受控,吐露真言,谓紫电剑为铁手怪佛劫去。” “铁手怪佛!”颜鸿庆诧道,“颜某从未听说过武林中有铁手怪佛此人。” 谈灵道:“在下相信符老之言是真,至于有无铁手怪佛其人无须我等担忧,至少够使那黑衣蒙面人忙一阵子,譬如敝门主及锦袍人往昔亦从未曾江湖中露面过,提起名字恐亦无人知情,令人忧虑的是那黑衣蒙面人逼问符老知否谷主潜隐之处………” 颜鸿庆面色一变,道:“符老吐露了么?” 谈灵摇首道:“符老怎知谷主潜隐之处,看来二谷主定然知道了。” 颜鸿庆笑笑道:“颜某怎会知道。” 谈灵道:“所以符老答称不知,也许小姐知情秘而不宣,符老谓明日此刻再予回答,二谷主,贵谷目前当务之急,应提防外来侵袭,并查出这黑衣蒙面人是否贵谷门下………”说着低声附耳密语一阵。 颜鸿庆面色凝重道:“看来只有此策可行,眼前一切均须仰仗谈老师了。”说着匆匆走去。 谈灵默然沉思须臾,暗叹一声,忖道:“其中主要关键无疑是在无忧谷主柏春彦身上!” 只见谈灵凝神在符竹青身上缓慢落指,慎重已极,恐气血岔入主经,恐铸成大错。 符竹青睁目醒来,若在梦中,发生之事皆不复记忆,目睹谈灵不禁喜形于色。 谈灵忙制止符竹青说话,以内家传音入密之术吐出发生之事。 符竹青大惊失色,低声道:“如非少侠及时赶来,几乎误了大事矣。” 谈灵道:“事成过去,符老紧遵在下之嘱可使灾祸消弭于无形,眼前符老偕同在下去见傅嬷嬷。” 两人急急择僻径奔向柏月霞所居。 傅灵芝独坐室内手持铁拐,不时面现杀气,眼珠虽稍呆滞却威棱逼射,满头银发无风自动。 蓦地-- 傅灵芝身形暴起,尚未立定,突感十数道冷风袭体,血行立阻,怪叫一声,轰然倒地。 屋外突然掠进明眸皓齿,丽绝人寰的柏月霞,身后疾随谈灵。 谈灵疾趋向前,扶起傅灵芝察视血行脉象,解开穴道。 傅灵芝见了谈灵喜不自胜。 谈灵急道:“傅嬷嬷和霞抹详谈,在下还有要事安排,恕不奉陪。”他身法奇幻无比如魅影飘风般疾闪在一巉削翠崖旁林木丛中。 崖上飞泉喷泻,如万酙银珠,山风过处蒙蒙雾飞,映着斜阳幻起绮丽色彩,灿烂悦目。 谈灵佯装眺赏景物,却有意无意地望了十数丈外一株亭亭若画参天古树,嘴角噙出一丝笑意。 浓枝密叶中正藏着一条瘦小黑影,两道锐厉目光注视着谈灵。 片刻-- 一条黑影疾闪而来,来人面上涂绘五颜六色油彩,辨认不出面目,但约摸可知年岁不出三旬,低声道:“谈老师来早了!” “不早。”谈灵道:“情势危急所以提早两日来到。” 那人冷冷一笑道:“莫非为了傅灵芝及符竹青等人之故,哼,那凶邪不过枉费心机而已,柏春彦藏身之处柏月霞根本不知情。” 谈灵道:“那么何人知情?” 那人答道:“柏春彦隐身之前曾密嘱一名心腹,俟其女取得紫电剑后,即引其女至其藏身洞府。” 谈灵道:“既是心腹亲信,定是百泉崖中人。” “大谬不然,兄弟在此三月,将柏春彦平时言语习惯,以往举止逐一分析研判,已有所得,嘱咐亲信并非在无忧谷,而是在山外,兄弟已约好一人明晚在山外相见,明日谈老师在无忧谷外守望,偕同兄弟一同前往。” “好!”谈灵道,“百泉崖内鱼龙混杂,阁下要小心了。” 那人疾逾闪电掠去。 谈灵身形突一鹤冲天而起,向那株亭亭如画巨干之上扑去。 藏身浓枝密叶中黑影不禁大惊,双掌蓄势待发,两道慑人眼神注视着谈灵身影。 幸好谈灵扑向另一枝柯,沾足其上,目光巡视山谷四外一瞥,后又电泻而下。 他疾逾奔电地掠向无忧谷中,聚议大厅已是灯火辉煌,光亮宛如白昼。 颜鸿庆独自一人忧郁地自饮自酌着,双眉浓皱,排遣不开心头郁积。 谈灵朗笑一声道:“二谷主真好闲情逸致。” 颜鸿庆闻声立起,笑道:“酒好、茶好,只是心头郁烦,吞吃不下。” 谈灵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二谷主请放开朗点,凶邪并非志在无忧谷而是紫电剑,既无所获。匪徒必然离开无忧谷,那时二谷主可重新布署。” 颜鸿庆道:“但傅灵芝及符老罹受暗算,无法解救,有负谷主重托颜某问心有愧。” 谈灵道:“凶邪并无杀害他们之惹,既无所得,逾时必自动解开,在下惧有误门主之命,特来向二谷主告辞。” 颜鸿庆不由一愕,道:“颜某不敢强留,只请稍饮几杯如何?” 谈灵摇首道:“在下去心似箭,不必了。” 颜鸿庆坚欲送出山外,谈灵推辞不得,送至谷口时,谈灵转面笑道:“送君千里终须别,二谷主珍重。”言毕身形穿空飞去,几个起落便已无踪。 冷月迷蒙,寒风四涌。 谈灵奔至一片旷野中,只见衰草飞腾,悄无人踪,景物凄凉。 蓦地-- 不远处传来一声阴恻恻怪笑道:“谈朋友请留步。” 谈灵似算计到有此变化,毫无所惊,缓缓循声望去,冷笑道:“那位朋友呼唤在下?” 突然四面丛草中纷纷冒起十数劲装手持兵刃江湖人物,但见一个矮胖身材四旬开外汉子,手持一柄寒光闪闪鸡爪镰,面目森冷,一对死人眼珠,令人一见不禁油然泛起寒栗之感,慢步走来,道:“敝总瓢把子有请谈朋友拨冗前往一叙。” 谈灵淡淡一笑道:“贵总瓢把子来历姓名可否见告,朋友当不吝将大名赐告吧!” 矮胖汉子皮笑肉不笑道:“在下魏标,至于敝总瓢把子姓名来历恕难见告,不过谈朋友相见自然知道。” 谈灵道:“如此说来,谈某与贵总瓢把子并不陌生,谅是旧识。” 魏标阴阴一笑道:“并非旧识,只是神交而已。” 谈灵哈哈大笑道:“看来,谈某非须与贵上见面不可了。”说时面色倏地一寒,沉声道:“无奈谈某身有要事,恐有却贵上盛情了。” 魏标阴恻恻发出一声怪笑道:“谈朋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谈灵淡然一笑道:“那要瞧罚酒如何吃法,谈某在武林中虽无藉藉名,诸位这等货色谈某却也不在眼中。” 魏标闻言面色一变,喝道:“拿下!” 只见两条身影挥起两股冷电寒芒疾扑向谈灵。 谈灵漠然无视,屹立不动,眼见两人扑袭近身,两股刀芒一缓,只听两声惨噑腾起,一双人影跌出两丈开外,尸体胸口上各扫着一柄利刃,鲜血汨汨涌出。 魏标不禁骇然变色,大喝道:“谈朋友为何如此心狠手辣。” 谈灵淡淡一笑道:“难道魏朋友叫在下束手就缚么?刀枪无眼,不死必伤,理亏在魏朋友,而不是在下。” 魏标突阴阴一笑道:“敝总瓢把子礼邀谈朋友乃一片盛情,既然如此,仇怨已结,撇开今晚不算,咱们那里见那里算。” 谈灵哈哈大笑道:“魏朋友好说,在下无不接着,到时再说吧!”言毕一鹤冲天拔起,去势如电,瞬时消失在夜色苍茫中。 魏标目露杀机,似怨毒已极。 丛草中突冒出一黑衣瘦小蒙面人。 魏标躬身道:“堂主,属下已安排重伏,可将谈灵擒住,堂主为何下令释放。” 黑衣蒙面人道:“本座知道你已安下了强弩毒液十面埋伏之计,但我转念一想,此刻擒住谈灵非但无助,而且反而有害……” 魏标诧道:“属下有点不明白。” 黑衣蒙面人冷笑一声道:“有什么不明白,明日谈灵还要来此约晤一人,再由他们身上可找出另一人,进而获取总瓢把子极需要得知的一项秘密,那时我等再一网成擒……”说着顿了一顿,又道,“我知道你死了两名得力弟兄,心中难受是,明日擒了谈灵时就交与你处置。”说着一闪而杳。 魏标喝道:“走!” 匪徒四散隐去。 十数丈外纷纷冒出五人,其中一人正是无忧谷二谷主颜鸿庆。 颜鸿庆道:“看来本谷隐忧不已,俱一一为谈灵所料中。”说着不禁发出一声长叹。 左侧一黑衣老者低声道:“二谷主如欲图霸武林,谈灵此人定不可留。” 颜鸿庆目中闪掠一抹精芒,摇首道:“此人心计武功极高,绝不可留,但此非其时,若能收归我用,胜算或可多增几分。”说着一挥右臂,率众奔回无忧谷去。 寒风啸掠,衰草扬空,微闻一声柔弱低叹道:“有非常之器才能成非常之事,唐公子确非常人。” 荒野丛草易于藏身,原来卢琬玲和吕剑阳坐在草丛中,若非语声,任谁均不易发现。 吕剑阳道:“在下与他相识时,还道他是一纨绔子弟,只知寄情风月,声色犬马…… ” 卢琬玲忽娇笑道:“人不可以貌相,眼前你我何去何从。” “返回华阴略事歇息,明日再来。”吕剑阳道:“唐老弟善谋,今晚所见委实云诡波谲,似出自唐老弟一人筹算。” 两人双双跃起,迷茫寒月下只见一双人影似飞鸟般掠空疾闪而去。 ………………… 太阳甫自东方升起,天空幻现一片橘红,绚烂悦目。 荒野草凝霜永,雪白眩眼,一望无际,寒风砭骨,扑面若割。 天际遥处忽现出敷十条人影,疾行如风掠至,突又四分伏隐于丛草中。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 远处渐现一条人影步履缓慢,行至临近,却是一身着蓝布大褂,花白长须老者,看来似全无武功,两道黯深眼神向四外一瞥,喃喃自语道:“怎尚未见到来?” 草中突冒起一面涂五颜六色油彩之黑衣劲装汉子,道:“在下片刻之前即已到来。” 老者道:“那么你我一同立即前往!” 劲装汉子道:“尚须等候一人。”言毕忽道:“他赶来了。” 谈灵疾逾流星掠至,手提一蓝布包袱。目注老者道:“就是这位么?” 劲装汉子道:“不是,他带我等前去。” 谈灵忙道:“如此你我快走!” 那老者突然双目一睁,神情宛若两人,转身疾快如风奔去。 谈灵与劲装汉子疾随老者身后,片刻时分已至荒野尽端,靠近一片山峦,繁松密茂间隐隐现出一间茅屋,木门紧紧闭着。 老者掠至门前,屈指敲了几下。 只听屋内传出一森冷语声道:“进来!” 老者右手一推,木门悠悠向内开去,三人鱼贯走入。 屋内红光一闪,但见一年约四旬中年人秉着一支粗如儿臂牛油巨烛立在桌边。 那人黑发圆脸,三绺乌须,嘴角略泛一丝笑意,屋内陈设简洁,打扫得极为干净。 一张四方木桌上放着四盘热腾腾菜肴,碗筷壶酒齐全,只见那中年人将烛台置在桌上,道:“三位请坐,山居简陋,无物款待,浊酒粗肴,请勿见笑是幸。” 谈灵道:“尊驾不必如此费事,在下此间事了立即离去。” 那中年人笑笑道:“此非三两语可竟,柏谷主藏身之处兄弟尚须墨绘草图讲解出入之法,仍须紫电剑不可,请坐。”执起酒壶满满,斟上四碗酒,擎碗相敬。 谈灵仅浅饮了一口,其余三人均一饮而尽。 中年人立起添酒,目注谈灵道:“谈老师为何不饮?” 谈灵笑道:“在下昨日胸膈受了微伤,现仍酸痛难止,想是气血岔阻之故,还是少饮为妙,三位海量请便吧!” 面涂油彩劲装汉子手指中年人道:“这位何六郎,系柏谷主心腹亲信。” 何六郎忽朝劲装汉子望了一眼,道:“闲话少说,带来了么?” 谈灵忙道:“何老师放心!”手指蓝布包袱接道:“此中共足千两黄金,十粒明珠,何老师请过目点收。” 何六郎抓过蓝布包袱,五指揑了揑,泛出一丝笑意,干咳了一声道:“不必了!”坐下又敬了一碗酒后,道:“柏谷主藏身之处异常隐秘,在……” 言犹未了,面色突然惨变,只觉腹痛如绞。 劲装汉子与老者骇然大惊,顿感脏腑中如浇沸油,悟出酒中是有剧毒,但已无及,砰然跌下,痛得满地翻滚。 谈灵只饮了少许毒酒,一阵头晕目眩倒了下去。 何六郎两手强撑着桌沿,但面色惨白如纸,一阵颤抖,张嘴喷出一口黑血。 蓦闻屋面送入一个阴恻恻冷笑道:“何六郎,谷主早料中你必会卖主求荣,果然料中,死有余辜。” 屋外突腾起五条人影,扑向屋面那人。 屋上人言毕,倏地一鹤冲天拔起,半空中一个轮转,弹出七八丈外,双足一沾又起,身法迅快绝伦。 扑追五人见追已无及,掉首四面向茅屋扑来,正是颜鸿庆率同四个持剑面目森冷劲装老者。 颜鸿庆扑向半途,陡闻一尖锐女声暍道:“站住。” 茅屋之后突现出一个蒙面青衣妇人,后随七黑衣瘦小蒙面人。 颜鸿庆五人沉身立住,冷笑道:“芳驾是何来历,此为敝谷私事,无须芳驾干预。” 青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颜鸿庆,真人不说假话,你我都是一步之差,失算误事,无不均欲得知柏春彦藏身之处,岂料柏春彦心机深沉,老谋深算,早料到何六郎会泄露隐秘,布署了一着毒棋,杀人灭口,你我图谋顿成画饼。” 颜鸿庆沉声道:“颜某须知谷主潜隐之处有何不对,但芳驾心怀叵测,显然意图对谷主不利。” “不错!”青衣妇人道:“老身与柏春彦结有宿怨,倘能寻获,非把柏春彦磔尸扬灰难消心头之恨,但你身为二谷主,柏春彦竟未将藏隐之处告你,不言而知,你心怀异心早为柏春彦所悉,尚敢振振有词,真是不知羞耻。” 颜鸿庆面色一红,内心震怒异常,但佯装满面笑容道:“芳驾错了,颜某不能不对谷主远虑灼见钦佩不胜,倘或谷主真个将潜隐之处告诉颜某,无忧谷今日局面将倍更艰辛。” 青衣蒙面妇人点点头道:“这话不错,今日之事你我毫无瓜葛,颜二谷主请离去吧!” 颜鸿庆怔得一怔,道:“颜某要带走一人。” 青衣蒙面妇人厉叱道:“不行!” 颜鸿庆面色一变,手中掷出一墨黑球形之物疾如电射投向茅屋内,大喝道:“走!” 五条身影穿空飞起,疾如丸掷落入山峦森森林木中。 青衣蒙面妇人叱道:“退开!” 人影纷纷腾飞飘开。 蓦地-- 一声惊天霹雳巨响,火光进闪,茅屋屋顶震飞抛起半空,整座茅屋火舌喷卷,焦烟夹着一片火星四散弥漫。 青衣蒙面妇人已身在十丈开外,怒道:“颜鸿庆心机狠毒,日后遇上须仔细提防,必要时格杀勿论。” 蓦然一个劲装汉子奔来,道:“禀夫人,有一男一女正派门下强闯本门伏桩,属下曾于拦阻,坚不听从并杀伤本门兄弟多人,属下不得已将他们制住。” 青衣蒙面妇人道:“人呢?” 劲装汉子道:“俱已带到。”右掌向后一招。 只见两名大汉押着吕剑阳、卢琬玲走来,吕卢二人两臂穴道已然受制,怒容满面,眉梢眼角却隐泛忧急之色。 青衣蒙面妇人不禁一呆,啊了一声道:“原来是卢姑娘,老身与令师曾有数面之雅,蒙令师不嫌,引为至交,姑娘今日来此何为?” 卢琬玲道:“不瞒老前辈,晚辈来此为救一位同道至友。” “谁!” 卢琬玲一时之间无法答言,不知说谈灵抑或唐梦周。 正在犹豫为难之际。 吕剑阳朗声答道:“谈灵!” 青衣蒙面妇人目光一冷,道:“谈灵恶行如山,擢发难数,再说他现在一隐名凶邪门下,与眼前武林动荡不安无不相关,这点老身碍难如命,何况谈灵此刻生死未卜,定凶多吉少。” 卢琬玲不禁心神一颤,道:“谈灵现在何处。” 青衣蒙面妇人冷冷一笑道:“在烈火中。” 卢琬玲呆了一呆,诧道:“既然谈灵已死,老前辈为何你放不过他。” 青衣蒙面妇人道:“老身要查明他是死是活,死了也要尸体。” 卢琬玲道:“老前辈,其实谈灵……” 青友蒙面妇人右掌一摆,冷笑道:“不要多言了,老身心意已决。” 此刻,整座茅屋已烧化成烬,只见浓烟中冉冉走出一条身影,正是谈灵。 青衣蒙面妇人身后七瘦小蒙面黑衣人倏地涌出,七柄剑光闪电般虚指着谈灵七处要害重穴。 一蒙面人喝道:“谈灵,不准妄动!若轻举逞强,祸将莫测。” 谈灵朗笑道:“在下向来有知机之称、眼前形势并不对在下有利,在下决不动手,但有一不情之求……” 青衣蒙面妇人道:“你说说看!” 谈灵微微一笑道:“烦请释放卢姑娘及吕少侠,从此以后江湖中没有谈灵这个人。” 青衣蒙面妇人,冷笑道:“你说对了,这回你绝不能活命,经你这么一提起,老身倒不可不小心翼翼从事,本来即可释放卢姑娘、吕少侠,眼前还须两位在老身家中作一天半天嘉客。 ” 谈灵傲然一笑道:“在下知道,本来夫人可对外宣称我谈灵死在颜鸿庆阴谋暗算中,颜鸿庆心想如此,事实也莫不如此,殊不知在下又活着出来,适被卢姑娘、吕少侠目睹,恐宣扬开去,为夫人带来一场莫大灾祸。” 青衣蒙面妇人冷笑道:“你倒聪明得很。” 谈灵微笑道:“易言之,夫人此举委实愚蠢之极。” 一黑衣蒙面瘦子忽长剑一振,幻出数朵金星,在谈灵胸口前闪耀,叱道:“贼子大胆,敢出言不逊!” 卢琬玲嫣然一笑道:“夫人,他不是谈灵。” 青衣蒙面妇人不禁一怔,道:“他不是谈灵是何人?” 谈灵忽右掌一挥,身形奇诡无比在七剑微荡中闪了出去。 七黑衣蒙面瘦小人不禁大骇,急抡长剑,寒芒飘飞,又围向谈灵。 谈灵冷冷一笑道:“七位姑娘再次咄咄逼人,别怨在下出手无情了。” 青衣蒙面妇人暗中眉头一皱,喝道:“住手!” 七人收剑退了开去。 谈灵微微一笑,拭掉脸上易容药物,显出原来形貌。 青衣蒙面妇人暗道:“好人品。” 谈灵微微一笑道:“烦劳夫人传命属下。将茅屋中尸体清除,若颜鸿庆觉察尸体少了一人,一切图谋顿成泡影。” 青友蒙面妇人点点头,七黑衣人疾如闪电扑入余烬中而去。 唐梦周走向卢琬玲、吕剑阳之前伸手解开了两人禁制。 青衣蒙面妇人忽道:“少侠是何来历,可否见告。” 唐梦周略一沉吟,道:“夫人如不见疑,此处并非叙谈之所,可否去夫人居处俾作长谈。” 青衣蒙面妇人道:“好!” ……………………… 唐梦周三人随着青衣蒙面妇人一行取径山峦间偏僻无人小路,竟然横跨五座山壑,地形越走越险,进入两座危壁之间,仅容一人可以徒步。 突然-- 青衣蒙面妇人身形停住,立在她身后的唐梦周三人放眼过去,只见一片浊流滚滚,浩淼壮阔。 吕剑阳不禁失声惊道:“黄河!” 青衣蒙面妇人颔首道:“正是黄河,我等身在绝壁裂隙之上,高可约百余丈,必须抓着皮索而下到达河面所停三艘巨舟,这百余丈高下本难不住三位,但入冬以来河风狂劲,再高的武功也无法不为强风摇荡,崖面怪石嶙峋,稍一不慎,必遍体鳞伤,恐三位大意,故郑重相嘱。” 三人谢了一声。 青衣蒙面妇人立在崖沿,弯腰抓起一条粗如儿臂皮缆,倏地身形跃下。 唐梦周急趋向前,只见青衣蒙面人已在十丈之下,忽为一股强风荡起,荡秋千般后又往上抛去。 青衣蒙面妇人任由所之,待皮索回荡向崖壁急剧下滑,仅两个飘荡身已落在舟中。 唐梦周瞧清三艘双桅巨舟停泊崖旁,巨锚铁索固住船身,只见青衣蒙面妇人望崖上招了招手,示意自己下来,便抓住皮索滑下。 约莫下滑十一二丈后,崖隙谅系一风口,涌出一股巨飙,力逾万钧,不由自主地为强风荡得飞起。 他突然双手一放,人如电泻疾堕舟中而去。 崖上忽响起卢琬玲一声惊叫。 唐梦周身距桅顶七八丈高下,突身形疾转如轮,单足倏点在桅木端上,接着飘然落在舱面上。 青衣蒙面妇人含笑道:“少侠好俊的轻功。”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夫人谬奖。”两目向崖上望去。 卢琬玲与吕剑阳已先后抓着皮索滑下,空中飞人,惊险万分,但均安然落在舱面。 青衣蒙面妇人道:“三位请至舱内一叙。”躬身前导,来至舱中。 舱内铺设华丽异常,两青衣雏婢嫣然含笑侍立。 青衣蒙面妇人肃容落坐,雏婢献过香茗。 唐梦周道:“夫人可否显示本来面目。” 蒙面妇人微微一笑,解下蒙面乌巾,显出仪容端正秀丽面庞,年岁约莫四旬左右,云发乌黑光亮鉴人,肤白如玉,齿若编贝。 唐梦周不禁一怔,只觉面貌宛如旧识,突暗中灵机一闪,暗道:“莫非她是………” 青衣妇人道:“老身姓祝,名薇华。年华虚度已五十有六了。” 忽觉船身一阵晃动,已是放舟而行。 第十六章 舱外忽走入七瘦小蒙面黑衣人,解下蒙面乌巾,显出七貌美少女,星眸流波,不时移向唐梦周。 唐梦周视若未见,端起香茗就唇浅饮。 祝薇华道:“你们可以回舱歇息去吧!” 七少女低应了一声是,鱼贯纷纷进入内舱。 祝薇华目注唐梦周微笑道:“少侠现在可以把师承来历见告吧?” 唐梦周道:“在下唐梦周,籍隶京城,至于师承恕无法见告。” 祝薇华秀眉微蹙,诧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吕剑阳笑道:“夫人,可否容在下代为转介。” 祝薇华不禁一怔,道:“吕少侠请讲。” 吕剑阳娓娓叙出唐梦周显赫家世,其武功习自内廷,大内侍卫均是武林高手,耳濡目染之下,故无师自通之学异常博杂,自黄河渡口飞凤镖局失去暗镖后,唐梦周不由自主地卷入这场是非中。 当然吕剑阳把无法泄吐之秘隐去不言。 祝薇华微笑道:“原来是唐公子,老身失敬了,看来唐公子所知必多,不知可否见告?” 唐梦周摇首叹息道:“千头万绪,云诡波谲,无法找出真实端倪。飞凤镖局失去暗镖必是乾坤独叟部份遗物,但托镖之人至今无法找到,主要之物想来极为重要,却为何人劫走仍是不解之谜。” 祝薇华道:“公子智谋远虑,心计卓绝,伪扮谈灵,必对白衣凶邪知道不少。” 唐梦周道:“白衣凶邪形迹飘忽,在下尚未有机缘接近此人,但颜鸿庆深信不疑,却为夫人几乎坏了大事。” 祝薇华柳眉一剔,道:“公子请说明老身如何误了大事。” 唐梦周道:“在下虽伪托谈灵,无论在武功心计上表现均远驾于颜鸿庆之上。颜鸿庆心机狡毒,虽托身白衣凶邪,却存心自为武林雄主,所以他视在下有若眼中之钉,非拔之而后快,无奈心有顾忌,不敢下手……” 祝薇华笑道:“这话一针见血,颜鸿庆此人心地歹毒无比。” 唐梦周目注祝薇华一怔,道:“在下二次进入无忧谷,发现傅灵芝及符竹青被奇奥手法错转经脉,却又手法仁慈,不会伤损到内腑,故而料定此必是与柏姑娘极有渊源之人所为。” 祝薇华道:“公子知道是谁么?”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此刻已真象大白,是夫人。” 祝薇华似极为赞佩地注视唐梦周一眼,道:“不错,你知道老身为了什么如此宅心仁厚?” 唐梦周道:“在下怕说错话。” 祝薇华道:“不要紧,老身如何能见怪公子。” 唐梦周略一迟疑,道:“但愿在下没有说错,夫人必是柏月霞生身之母。” 祝薇华闻言如中雷殛,神色惨变,凤目中泛现一抹怒光,忽又凄然一笑道:“公子真乃神人,老身真不知公子如何知情的,难道是……” “谁也没有告诉在下什么。”唐梦周语声甚是柔蔼,“事实是显然夫人必有什么难言隐衷,在下不愿问,更不应该问。” 卢琬玲、吕剑阳骇异已极,料不到祝薇华是柏月霞亲生之母。 他们心内更不解的是祝薇华应是无忧谷女主人,何以会成陌路敌对,其中因果必然复杂微妙。只见祝薇华凤眸一红,珠泪盈眶,取出一方罗帕拭净,幽幽笑道:“其中内情武林中仅寥寥数人知情,乾坤独叟就是其中一个,公子聪明绝伦,就是老身不说,迟早公子必定获知。” 唐梦周微笑道:“在下说过原不该问。” 祝薇华若有深意地望了唐梦周一眼,道:“其实……” 唐梦周展齿一笑道:“夫人不必碍难,目前,谈灵生死夫人请勿张扬开去,这样颜鸿庆心头永远打着一个死结,使他心有顾忌,不敢变本加厉。” 祝薇华道:“多谢公子指教。” 唐梦周道:“此刻想已到了黄河波心了,不知有无小舟?” 祝薇华不禁一怔,道:“公子要离开了么,莫非为了……?” “在下怎敢!”唐梦周道,“身有约会,不敢停留,请夫人见谅。” 祝薇华道:“三位是同行么?” 卢琬玲正想应是。 唐梦周忙答道:“并非同路!” 卢琬玲不禁大感意外,心头只觉一阵酸楚。 唐梦周立向吕剑阳、卢琬玲道:“在下恐误了大事,不得不赶去,不久自会相见。”说着霍地立起,剑眉微挑,又道:“夫人隐忍了这么多年,最近才有所行动,可见事情已是燃眉之急,以夫人的智慧武功不难迎刃而解,在下外人容有不便,祝夫人顺利如意。”说完举步迈出舱外。 祝薇华柳眉闪动,高声道:“小鹃,代我送客。” 舱外起了一娇脆语声道:“婢子早准备好了!” 祝薇华笑道:“唐公子实乃性情中人,一言不合,立即求去。”说着传命设席。 卢琬玲、吕剑阳双双立起道:“晚辈们也要告辞了。” 祝薇华默然须臾,道:“既然如此,老身也未便坚留。” 两人欠身施礼趋出舱外,只见唐梦周小舟已远在数十丈外波涛起伏中。 巨舟之旁系着一艘梭形小船,一名壮汉操桨峙立,卢、吕二人攀着木梯而下落入舟中,壮汉松开绳缆,竟挥双桨远离巨舟。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两人登岸而去,卢琬玲一直闷在腹中,张口欲语。 吕剑阳笑道:“在下知道卢姑娘心头纳闷,不过在下可以说明,祝薇华与无忧谷纯是私人恩怨,唐老弟不愿涉入其中,而且他实有要事,所以迫不及待告辞离去。” 卢琬玲嗔道:“总不该撇开我们两人。” 吕剑阳笑道:“这话是姑娘说的,唐老弟向来行事莫测高深,性喜独来独往,多一人反而处处掣肘,他捎信请我等暂留华阴,是我等自以为是偏要赶来,已满腹不快,怎还能与我等同行。” 卢琬玲闻言一怔,道:“他性情如此执拗么?” 吕剑阳哈哈大笑道:“唐老弟乃富贵中人,平日颐指气使,虽涉身江湖,仍积习难改,但如他者已属难能可贵了。” 卢琬玲闻言默然。 两条身影疾掠如飞远去。 唐梦周登岸循着小径走去,心头萦结,沉思默默,不知走出有多远。 忽闻一声娇笑道:“唐公子请留步。” 唐梦周闻声一愕,抬面望去,前路不远只见有一青衣劲装背剑少女,杏靥含笑,牵着两匹青鬃马伫候路旁。 他认出正是送他登舟名唤小鹃的少女,呆得一呆道:“怎么姑娘竟超越在下前面了?” 小鹃笑道:“公子尚未登岸,婢子已乘另一快舟早就到了。”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夫人好心机,令人钦佩。” 小鹃道:“公子也不差!” 唐梦周道:“姑娘来此要把在下如何?” 小鹃抿嘴笑道:“婢子怎敢,如果公子少了一点汗毛,婢子再多两条命也赔不起,何况婢子也不是敌手。” 唐梦周道:“姑娘武功不弱!” 小鹃面上升起两朵红云,道:“百泉崖内符老所居公子那是装作,以公子旷绝武功那容婢子点上穴道。” 唐梦周摇首道:“在下武功算不上旷绝二字。” 小鹃羞赧一笑道:“公子请上马吧,别让夫人等急啦!” 唐梦周道:“前往何处?” 小鹃道:“反正跟着婢子走准没错。” 唐梦周笑道:“好!就请姑娘带路。” 两人双双一跃上骑,挥鞭策骑如飞奔去。 一路之上,唐梦周心事重重,不知见着祝薇华该说些什么才好。 忽闻小鹃笑道:“到啦!公子请下骑吧!” 唐梦周勒住丝缰,抬面一望,只见是一幢宏伟巨宅,四周巡视了一遍,发觉这座巨宅左近人烟稠密,有几家宅第崇宏,一般殷实富贵,故祝薇华所居毫不显眼,忖道:“看来祝薇华心机很深,隐居在此外人实无法知情。” 下骑后随着小鹃入内,只见祝薇华立在二堂外檐前天井旁,微笑道:“公子到啦!” 唐梦周躬身一揖道:“夫人宣召不知有何赐教?” 祝薇华延入大厅落坐后,长叹一声道:“有卢姑娘、吕少侠在,甚多隐秘无法出口,也不足与外人道。” 唐梦周道:“在下也是外人。” “公子不是外人!”祝薇华道:“老身察觉公子与小女有着深厚的友情。” 唐梦周不禁一怔,道:“夫人从何而知?” 祝薇华道:“首先百泉崖是小女所居,戒备森严,外人极难出入无阻,即是颜鸿庆身为二谷主,也被暗中严密监视,公子易作谈灵,居然能出入自如,岂可不谓异数?” 唐梦周微笑不言。 祝薇华又道:“傅嬷嬷与符竹青对小女也忠心耿耿,嫉恶如仇,谈灵恶名狼藉,符竹青岂可对谈灵敬礼有加,可见是小女授意,这也是颜鸿庆失察之处。” 唐梦周道:“夫人无不了双指掌,在下望尘莫及。” 祝薇华微微一笑道:“老身昔年曾同柏春彦去过无忧谷,地势详知,所以老身遣人进入百泉崖查明小女安危,小女不知有我这母亲在,但老身难忘有此亲骨血,所幸小女极是聪明谨慎,颜鸿庆虽然强遣人手进入百泉崖,但无所得逞。” 唐梦周几次欲相询祝薇华与柏春彦夫妇之间有何恩怨,却无法出口。 祝薇华见唐梦周只是默然倾听,不禁深深注视了唐梦周一眼,道:“公于是如何与小女结识的?” 唐梦周答道:“在大名府逆旅偶然结识。” 祝薇华不觉笑道:“公子不可说假话,以公子人品才华,小女侍奉箕帚不为过,但小女自视极高,从不向陌生男人轻示颜色,如老身所料不差,小女定受公子救命大恩,事情出在紫电剑上。” 唐梦周暗感骇然,道:“夫人料事如神,正是如此。” 祝薇华似如释重负,长吁了一声道:“如此老身就放心了。”说着望了唐梦周一眼道,“公子知道当今皇上是如何承继大统的?” 唐梦周不禁一怔,道:“据在下所知,四年前龙驾驭天,因东宫乏嗣,当今以嫡系旁亲外藩承继大统。”口中虽然答言,但不知祝薇华问此是何意。 祝薇华微笑道:“公子知道得很清楚,请别认为老身故作题外之言,须知与今日武林动荡有着莫大关系……!” 唐梦周暗暗一惊。 只听祝薇华接道:“据老身所知,当日觊觎皇位的有几家外藩,各自蓄养死士,攀附结党,勾结内廷,拥兵自重,这些藩王贤异与否,犹在其次,但其门下死土相互仇视,暗杀毒害,愈争愈烈,当今皇上得能承继大统半由机缘半由智计而已。” 唐梦周诧道:“如今天下承平,皇上政躬康泰,春秋鼎盛,难道这几家外藩尚自心怀不轨么?” 祝薇华冷笑道:“兹事重大,咱们暂且别谈,但老身所知乾坤独叟遗物中有甚多来往密札,如果这些密札落在大内之手,定兴起大狱,瓜葛抄族诛惨祸不言而知,但这不仅限于官员大吏,而武林中亦将发生剧变。”说着语声略略一顿,续道,“老身所知仅是一鳞半爪,内情并非如此简单。” 虽只轻描淡写数句,但聪明人一点就透,唐梦周不禁毛骨悚然,忙道:“如非夫人在下仍在梦中。” 祝薇华道:“既种前因焉能不结果在后,一切恩怨若均在其中仔细推索,必可水落石出!就是老身与柏春彦之间亦莫不如此。公子宦门之后,与大内有着很深的渊源,才华极高,一身武学更高深莫测,未雨绸缪大概全仗公子了。” 唐梦周心情沉重,道:“在下才薄学浅,何堪重任,但此事重大,敢不竭尽心力。” 只见祝薇华喟然长叹一声,神色凄然欲泪,道:“老身最耽心小女安危!” 唐梦周道:“夫人请宽心,柏姑娘安如泰山,在下于百泉崖内已作周密布署,长日陪伴柏姑娘身旁的严薇薇姑娘亦是在下安排的,何况傅嬷嬷及符、沈二老极是忠心耿耿。” 祝薇华神色一变道:“严薇薇是公子……” 唐梦周道:“正是。” “如此老身就放心了!”祝薇华目注唐梦凤微笑道,“严姑娘与公子很好么?” 此话使唐梦周颇难作答,道:“和令嫒一般均是同道至友。” “这话老身不信,尤其是小女。” “夫人何不迳去询问令嫒便知。” 祝薇华凄然一笑道:“可怜小女不知有母。” 唐梦周道:“在下也料到其中必有原因,傅嬷嬷乃令嫒奶媪,未必不知情。” “只有她知道!”祝薇华道:“但她不能说,柏春彦心如铁石,冷面无情,非但傅嬷嬷恐遭杀身之祸,小女也将不保。”唐梦周诧道:“虎毒不食儿,在下不相信柏谷主有如此冷酷。”祝薇华淡淡一笑道:“公子日后见着柏春彦就知道了。” 小鹃忽匆匆走入,神色凝肃,在祝薇华身侧低声密语一阵。 祝薇华眉梢微耸,亦低声嘱咐小鹃。 小鹃低声应是,立刻匆勿走出。 祝薇华道:“老身一事不明,不知公子可否见告?” 唐梦周微感一怔答道:“如在下所知,自当据实回答。” 祝薇华道:“紫电剑迄今未知下落,如沦入凶邪之手,武林将从此多事,公子不会不知情。” 唐梦周笑道:“紫电剑对夫人如此重要么?” 祝薇华道:“重要,老身隐迹在此并非全为了柏春彦,而是为了先父不幸与魔道高手结怨,这位魔头十数年来一直并未放过老身,有紫电剑老身可与魔头放手一拚,更可与柏春彦了结旧怨。” 唐梦周微笑道:“在下倘所料不差,此刻魔头门下弟子已找到夫人隐庐外面了。” 祝薇华不禁一怔道:“公子委实聪颖,但魔头门下尚无法断定老身隐居在此,因庄内邻居无人看见过老身,只知此宅乃王员外所置,一切酬应均由李管事出面,每年王员外仅偶露面两三次。” 唐梦周道:“但此次无法避免,一切有在下,夫人唤小鹃来领在下察视此宅内外形势,依在下吩咐,谅来可使祸患消弭。” 祝薇华摇首道:“老身自信应付得了,公子不可为了老身另树强敌。” 唐梦周正色道:“在下自有在下的看法,夫人武功自成一格,在下相信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婢仆也决不会走样到哪里去。魔头门下找来势非动手不可,岂不是被那魔头瞧出夫人确隐居在此?” 祝薇华不禁笑了,道:“果然高明!就依公子,小鹃现在大门内,你去找她吧!她不会不听公子的。” 唐梦周疾步趋出,只见小鹃隐在一丛花树之后,立即密语几句。 小鹃道:“来不及啦!魔头门下已在门前逡巡,谅不会等到晚上即会找上门来。” 唐梦周仰面四巡了一眼,察觉屋面大树上隐秘处均布了伏桩,不禁微微一笑道:“那么暂请姑娘退隐他处,自有在下来应付。”这时门外忽传来一个响亮语声:“是这里么?”接着一个森冷尖锐语声道:“正是此宅,我看事情有点邪门。” “这是何故?” “闻此庄人言,这座大宅门常年紧闭,今儿个大门敞开着,岂不是显得有点邪门。” 只听一声冷笑道:“就是龙潭虎穴,我俩也要闯上一遭。” 蓦地-- 两条迅快身影落在门内,现出一双面目森冷怪人。 傍左一人头大如斗,毛茸茸短发,虎眼蒜鼻,满口黑黄大板牙,身着土黄劲装捷服,背一口鬼头刀,由于五官不相称,令人一见即生不舒服之感。 另一人鼠首尖颚,眼耳口鼻俱小,黑衣劲装,腰扣一条紫鳞软鞭,满脸凶悍阴煞之气逼人。 唐梦周咳了一声道:“两位可是找人么?” 头大如斗汉子沉声道:“正是找人!” 唐梦周缓缓伸出右手,道:“拿来!” 一双怪人不禁一呆,头大如斗汉子道:“拿什么?” “禀帖!”唐梦周冷冷一笑道,“找人要懂规矩才行,不然报上名姓。” 那头大如斗汉子哈哈狂笑道:“那来这大排场,我叫廉飞鸠,他叫鲁雄,速传话王员外,就说我等有事求见。” 唐梦周冷冷说道:“两位与王员外是什么交情?” 鲁雄眼中泛现一抹杀机,喝道:“我等求见王员外自然有事,有无交情凭你不配过问。” 唐梦周发出一声朗笑,道:“在下为什么不该问?看来两位与王员外是毫不相识了!两位也不打听打听清楚,王员外于八年前离此他迁,风闻他墓木已拱,这片基业已三易其主,如在下所料不差,两位必是来此无事生非。” 廉飞鸠面色一变,狞笑道:“我廉老大已打听得清清楚楚,这话骗得了谁。” 唐梦周面色一沉,道:“在下向来说一不二,与你们已说得太多了,若再无事生非两位就得……” 廉飞鸠大喝道:“就得什么?” 唐梦周道:“就得死!” 廉飞鸠放声大笑道:“好说,好说!江湖道上知我俩恶名的无不恨入骨髓,如芒刺在背,非拔之而后快,到头来终被我等索掉了命,我倒想瞧瞧阁下有何惊人武功能制我等死命。” 唐梦周笑道:“那容易,事不在急,两位宅外尚布伏得有人,何不让他们全进来见识见识?” 鲁雄目中逼泛杀机冷笑道:“有我等两人还不够么?你战胜我等还怕他们不进来。” 唐梦周点首微笑道:“这话也对,两位请出手吧!” 廉飞鸠阴恻恻一笑道:“阁下把话听真,你我本无怨无仇,是阁下逼着我廉老大动手的。” 唐梦周面色一寒,道:“在下足不出户,两位登门无事生非,是谁逼谁动手的?尊驾莫非心生恐惧之意?” 廉飞鸠一声狂笑出口,身形疾转,霍地已把一口鬼头刀挽在手中,道:“废话少说,阁下请取出兵刃。” 唐梦周在说话时已瞧清两人一双手掌墨黑,暗知两人掌上功夫必然阴毒异常,而且魔头既然派遣两人登门找祝薇华寻衅,一身武功亦必登峰造极,随手捡起一截枯枝,面色冷漠如冰,道:“请!” 廉飞鸠向鲁雄望了一眼,鬼头刀疾逾电闪点了出去,刀至中途幻化一片寒芒刀花,身形虚提,刀势飞洒而下,将唐梦周身形罩住,辛辣凌厉。 唐梦周面色肃凝,但不敢丝毫大意,身法玄诡在刀光中疾闪。 其实唐梦周却是在装作,令廉飞鸠产生轻敌之念。 果然廉飞鸠鲁雄两人不约而同地认为唐梦周只仗着身法灵巧,武功不过尔尔。廉飞鸠虚晃着的左掌,渐渐垂了下来。 蓦地,唐梦周一声大喝出口,手中一截枯枝竟穿过数重刀网,势如奔雷掣电。 只听廉飞鸠惨噑一声,仰面倒了下去,一只墨黑左掌被枯枝穿透掌心,冒着紫腥黑血,他那一柄鬼头刀竟插在心口上,双目怒瞪,死状森厉恐怖。 鲁雄不禁大骇,猛感腕脉一紧,如束上一道钢箍,眼前已现出唐梦周身影,原来唐梦周以奇快身法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五指迅疾无伦扣住鲁雄右手腕脉要穴。 鲁雄面色惨变,狞声道:“阁下此举委实不光明磊落,鲁某心中不服,若让鲁某放手一拚……” 不待鲁雄言毕,唐梦周已自笑道:“鲁朋友错了,你我陌不相识,似不必用真实武功互较高下,须知犯我者必死,廉飞鸠可为殷戒,但在下不愿鲁朋友死!” 鲁雄闻言心中一喜,道:“这又为什么?” 唐梦周面色一寒,道:“借你之口,传言贵上,江湖之内不乏奇人异士,如在下这等末学车载斗量,不计其数,切不可无事生非,免罹奇祸。” 鲁雄面色微变道:“阁下谅已知敝上是什么人了?” 唐梦周冷笑道:“在下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因在下并非武林中人。” 鲁雄闻言不由一愕,道:“但阁下一身武功………” “习武一定非涉身江湖中么?”唐梦周面色森寒如冰,道,“鲁朋友一定想知道在下名姓来历,但最好不要知道,若无法回覆贵上,不妨去华阴县署打听,捕头彭灏对在下来历最是了若指掌。” 鲁雄诧道:“阁下为何不当面见告。” 唐梦周面色一沉,道:“除非鲁朋友此刻想死。” 鲁雄不禁机伶伶打一寒颤,忙道:“那么阁下请松开五指。” 唐梦周冷笑道:“死罪虽免,活罪难饶。”左手两指迅疾飞出。 鲁雄全身骨骸剥剥作响,此乃散功现象,鲁雄不禁面如死灰,目泛怨毒之色道:“阁下之赐终身难忘。” 唐梦周放声大笑,松开五指道:“那也只凭鲁朋友了。” 鲁雄只觉全身虚浮,脚步沉重,惨笑一声,缓缓转身拖着僵硬双腿走出门外。 宅外落叶盈径,寒风扰枝,静悄悄地空无一人。 鲁雄艰辛费力地拐出门外,曲指迎唇打出一尖锐胡哨。 远处屋角突掠出三条身影飞掠而至,目睹鲁雄情状,不禁相顾骇然。 为首是一面如锅底大汉,惊道:“廉寨主呢?” 鲁雄用手作了一手势,浮出一丝凄凉苦笑道:“废了,瓦罐不离井口破,廉老大生平不服输,今儿个他应死得心服口服了。” 弦外之音无疑是指所遇是生平未有过之强敌。 三匪徒面色一变,黑脸大汉道:“难道未施展阴磷腐骨掌么?” 鲁雄摇首道:“此人根本不让我俩有施展的机会。”他勉强笑出,却笑得异样难看,接道,“也许咱们当家的中了借刀杀人之计,宅内并非我等急须要找的正点儿。” “那么此人是谁?” “谁知道!此人年岁甚轻,仪容都丽,丰采翩翩,神似贵胄王孙!”鲁雄摇摇首,冷哼一声道:“反正鲁某非要刨出他根底不可,此仇不报,誓不瞑目,走!” 一双匪徒掺起鲁雄双臂,如飞奔去。 须臾,宅外飞奔而入六个灰衣汉子,面向唐梦周,躬身道:“匪徒均已远离村外了。” 唐梦周微笑道:“强敌虽退,但匪徒仍须来此探听,只请夫人避不现踪,魔头也无可奈何?” 突闻祝薇华传来笑声道:“公子退敌之计必成竹在胸,可否见告老身?” 唐梦周道:“诡计小道,不敢见笑大方,此刻在下须赶往县城略作安排。” 祝薇华忙道:“老身衷曲尚未向公子倾吐,公子何时可转回?” 唐梦周道:“在下知道夫人心事,事了必然赶回,请夫人放心。”身形穿空跃起,疾逾飞鸟越过墙头而杳。 祝薇华叹息一声道:“小鹃,你平素自诩知武,可曾察出唐公子武功来历?” 小鹃面泛红云,摇首道:“唐公子武功奇奥无法窥出门路来历。” 祝薇华微微一笑道:“小鹃,你也去华阴………!” 时已二更,阵阵寒风涌袭下,华阴县西大街显得益发萧条冷落了,但明月楼酒馆却生意鼎盛,灯光如昼,呼卢喝雉之声洋溢户外。 华阴县署捕头彭灏正与二老者聚饮谈笑着,忽闻身侧有人道:“彭老!” 彭灏侧面一望,见是东街长源布庄老板白春富,忙欠身起立笑道:“白老板也来了,请坐,你我喝上两盅如何?” 与彭灏同席两老者忙起身告辞。 白春富也不推辞,坐下后命酒保增添酒菜及一盆羊杂碎汤。 两人对饮了三杯,彭灏尽说些长源布庄生意真旺,日进斗金,明年年春可以抱孙了的喜气话。 但白春富似有极重的心事,只强颜作笑,却瞒不了彭灏锐厉双眼,道:“白老板,明人不说假话,你一定遇上了什么难处,可为老朽一说么?” 白富春长叹一声道:“逆侄闯下了大祸啦!” 彭灏神色一肃道:“什么大祸,杀了人么?” 白春富神色黯淡道:“白某原里华盖村,逆侄性好渔色,在华盖村目睹一美貌少女,竟胆大包天,率领两名打手,尾随此女侵人民宅,不意宅中人竟是江湖人物,两打手当场惨死,逆侄遍体鳞伤……” 彭灏冷冷一笑道:“自取其辱,怨得了谁?” 白春富苦笑道:“罪止于己身,但这江湖匪盗竟扬言须血洗全村。” 彭灏摇摇首道:“这话老朽不信!” 白春富急道:“当着彭老之面,白某天大胆子也不敢无中生有。” 彭灏似有点相信,却目露疑容道:“此江湖人物既将两名打手杀害,令侄亦已遍体鳞伤,为何尚扬言须血洗全村,显然不近情理,内中必另有蹊跷。” 白春富道:“他诬指逆侄纵奴行凶,伤害其家丁婢仆多人,珍物布设尽毁,探得逆侄家道富有,竟勒赔巨金……” 彭灏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忽猛然面色一变,似忆起一事,眉头浓皱,喃喃自语道:“华盖村……是否是一年岁甚轻,仪容俊美少年……” 白春富忙不迭地答道:“正是。” 彭灏面色大变,低声道:“此人乃当今皇上内戚,老朽无能为力,你速回如言赔偿,去财消灾,不然将惹上灭门大祸,快去,快去!” 白春富色如死灰,离座急趋而出。 彭颢目送白春富身影消失在门外后,低声发出一声长叹,举杯一饮而尽,唤来店伙,命送上一盆牛肉泡馍,慢慢吃喝厮磨着。 半晌,邻席一个精瘦汉子离座,清结酒账后扬长走出店外。 只见那精瘦汉子掠出城外向一松林奔去,松林内显出一座庙堂,仅数楹瓦房,不见一丝灯火,这汉子疾逾鬼魅般飘落在门外。 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传出:“什么人在此窥探!” “戚贤弟么?是我!”精瘦汉子一闪入内。 火光一亮,侧屋内一个貌像凶恶大汉迈步而出,迎着精瘦汉子。 精瘦汉子目露疑容道:“戚贤弟如此慎秘,莫非庙外发现可疑人物么?” 凶恶大汉冷笑一声道:“小弟戚修与你伏九寒一般,天生傲骨,从未怕谁过,无奈峒主一再交待,不得不慎重从事,从入夜起连续闻得庙外似是武林人物落足微声。” “谅是风吹落叶扫地出声。”伏九寒道,“等闲武林人物我等虽不惧,却惧那紫电剑、白虹剑。” 戚修骇然变色道:“莫非伏兄已探出双剑下落么?” 伏九寒摇首道:“没有,那华盖村院居的并非祝薇华贱婢,而是当今皇上内戚,显然峒主中了强敌借刀杀人之计。” 戚修呆得一呆,道:“那么我等无须去华盖村一行了?” 伏九寒略一沉吟,道:“愚兄之意还是去窥探一次为宜。”忽面色一变,右掌望外疾挥出去。 只见眼中一条身影腾空冲起,翻向庙外。 戚修大喝道:“那里走!”声出人起。 伏九寒疾如脱弦之弩射出庙外。 那人落在松林内立即旋身,面向扑来两人屹立如山,眼脸之间蒙着一方蒙面玄巾。 伏、戚两人足未沾地,四掌快攻而出,攻向部位,歹毒无比,使蒙面人无法避闪开去。 蒙面人双掌一弧,一式“分云劈月”迎出,轰然巨响中劲飙漩涌,双方均被震得飘开三尺。 伏九寒狂笑道:“朋友武功不弱,伏某尚须领教。” 那蒙面人似因一招之威,未曾伤得两人分毫,不由呆得一呆。 蓦地-- 不远处随风传来一个阴沉冷笑道:“孙老儿,这两匪徒练就一身铜筋铁骨,你若不知他罩门何在,恐未必能制他俩死命。” 蒙面人冷笑道:“未必见得!”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却惊疑不定。 只听那阴冷话声又起:“此非赌气之时,不如旋展肩头紫电剑,杀之以除后患!” 伏九寒、戚修闻得紫电剑之名,不禁胆寒魂落,双双一鹤冲天拔起,疾如流星穿空掠去。 一条庞大身影倏地掠出,蒙面人一见,不禁大喜过望,立即扯下蒙面乌巾,拜伏在地道:“恩师!” 来人正是怪老人阎罗独掌邵宫虎,蒙面人则正是唐梦周。 邵宫虎轩眉一笑道:“果然是你!走,我们入内畅叙。” 师徒二人对面落坐,唐梦周道:“恩师为何知是徒儿?” 邵宫虎道:“为师先因你身法酷似摩云神爪,暗暗纳罕,后察出所施掌法才悟出是你。”继而目注唐梦周微微一笑道,“数月来为了采集一株灵药仆仆于深山大泽间,偶遇冷飞才知你已出江湖……。” 师徒晤谈,如话家常,不觉天色既白。 邵宫虎霍地立起,道:“为师与白衣凶邪势不两立,谅不难查明他下落,祝薇华所言必有所本!倘若不慎,必将掀起一场弥天浩劫,你必须取得紫电剑防身,制止杀劫。”说时一闪而出。 唐梦周顿时悟出其师将重任全部压在自己身上,无疑是指牵涉宫廷之争,不便卷入此是非漩涡中,下意识地只觉事态渐形严重,摇了摇首,一跃出得庙门。 他正要离去之际,忽见林中人影疾闪,不禁一怔,迅疾掠入正殿神龛之后。 须臾-- 殿外奔入一僧一道。道者巡视了一遍,低声道:“是这里了。”两人双双盘膝坐下,一言不发,肩上均带有戒刀、长剑,袍履上沾有一层厚厚尘土,似经过长途跋埗而来。 移时,又奔入三劲装大汉及两青衣老者,彼此之间均似并不相识,择处席地坐了下来。 大殿中鸦雀无声,沉寂如水。 唐梦周心中纳罕,暗道:“他们似是等侯什么人了。” 约莫顿饭时分过去,一条身影冉冉飘入大殿,现出一皂袍中年人,三角脸上丰下锐,浓眉如刷,鹰鼻隆隼,蓄着三绺短须,面目森冷如冰,目睹诸人坐地守候,嘴角泛出一丝笑容道:“诸位请坐,无须起立,君上命兄弟携来密谕,有所差遣。”说着伸手从怀内取出七封密缄,逐一递在七人手中后,转身走了开去。 唐梦周藏在神龛后屏息凝神注视着殿中,忖道:“君上是何人?看来江湖上委实云诡波谲,自己如不涉身江湖,怎知江湖道上如此诡诈。” 只见七人拆阅密缄,突个个面色惨变,那僧人暴喝一声,身形平射飞出,肩上戒刀应手而起,一抹寒芒疾如奔电砍向皂袍人前胸。 皂袍人面含狞笑,目睹刀势电奔砍来竟若无视,铮的一声,如砍金石。 那僧人扑势忽如强弩之末,蓬然堕地,翻了两翻,七孔溢出紫血气绝而死。 其余六人此刻身形均摇摇如倾,强自支撑着,道者凄然一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妄入人罪,贫道委实不服。” 皂袍人阴恻恻一笑道:“你等吃里扒外,君上早经查明,本命你等暗袭无忧谷及华盖村,如今中止此行,君上认为留下你等必成心腹大患,姑念前功故赐全尸,你等应该知足。”话落人已疾逾电闪掠出殿去。 面貌狞恶大汉咬牙叫道:“我好恨!”说着仰身倒下,九孔流血而死,其他人接着一一倒地。 唐梦周忽掠出神龛外,扶起道者,一掌抵在道者后胸命门穴上。 道者睁开双目,看清唐梦周形像,面泛凄凉笑容道:“施主救不了贫道,毒性极剧,内脏已然糜烂,施主请速离此是非之处为妙。” 唐梦周忙道:“君上是什么人?” 道者有气无力道:“杏花峒主方………”话犹未了,已自气弱难继。 唐梦周右掌一紧,攻入一股纯阳真气。 道者眼皮未睁,喉中断断续续道:“施主……倘……欲……除他……非紫电……不可……”猛然头一歪气绝死去。 忽见一血流满面青衣老者睁目沙哑出声道:“牛鼻子说得一点不错,阁下必须除此老贼,不然将有甚多正派武林人物像老朽等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唐梦周忙道:“老英雄是何来历,在下愿传讯老英雄友朋同道,共谋歼除此獠。” 青友老者气息奄奄,面泛一丝苦笑道:“师门蒙羞,不说也罢!” 唐梦周急往探视,青农老者已然气绝,暗暗叹息一声,将尸体草草瘗埋在院中飘身而出,疾行如风回至华阴县县署。 尚未坐定,忽闻窗外传来宏亮大笑道:“老弟,你我好久未见,不料在此相晤。”话音未落,屋外迈入一魁伟高大,貌像威武中年锦袍汉子。 唐梦周一眼瞧出是大内一等侍卫铁掌李廷芳,在京中与自己最相投契,亦因此获益良多,不禁大喜道:“李大人何事出京?” 李廷芳坐了下来,目注唐梦周面现一丝笑容道:“我何事出京老弟最知,为何明知故问?还不是为了三家藩王密谋篡位之故,亦因老弟密札由娘娘交下,才使我风尘仆仆,寝食难安。” 唐梦周微笑道:“李大人查明了多少。” 李廷芳苦笑一声道:“三家藩王恭敬从事,一丝痕迹不露,无从着手,但当今皇上深信三藩必不安于位,一再密旨严查,却苦于无蛛丝马迹可寻。” 唐梦周笑道:“真的么?” 李廷芳两目微瞪道:“怎还有假,如今武林乱象已萌,与三藩不无密切关系,但官家方面一定要有确切证据,不然无法定罪。” 唐梦周颔首道:“李大人明白其中道理就好办,皇上亦不是不知,当年之事历历如新,自应防止其变,三藩虽做得天衣无缝,却究竟是百密一疏……” 李廷芳轩眉一笑道:“老弟请说说看。” 唐梦周道:“三藩如今各自为政,谁也不相信谁,蓄养党羽,翦除异己均慎重将事,只耳提面命不留只字片札,是以无丝毫痕迹可寻,此乃最近之事,但昔年往来密札要件却不慎失窃部份,故有乾坤独叟、王屋盲叟之死。” 李廷芳面色一变,道:“这些密札要件为何人取得?” 唐梦周道:“在下相信已在一人手上,但他不敢献出。” 李廷芳诧道:“为什么?” 唐梦周道:“此人亦是当年参与密谋之人,他为求自保,所以挟之隐藏不出。”说着微微一笑道:“当然此是猜测之词,内中真情决非如此简单,容在下慢慢叙出。” 李廷芳击掌召来从人命送上酒食。 唐梦周娓娓说出经过详情及胸中猜测。 李廷芳目中神光一振,道:“老弟说得不错,白衣凶邪,紫袍人及杏花峒主各受命于三藩,但请问老弟从何着手。” 唐梦周道:“各个击破,挑衅残杀。”说着低声密议一阵。 李廷芳喜形于色道:“就如此办,我立即回京禀明娘娘。” 两人又谈了一些京中轶闻,酒意已够,李廷芳告辞而出。 唐梦周沉息了片刻,飘身出得署外,觅一巧匠重金打造一支铁拐,与傅嬷嬷所持一模一样。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薄暮时分已然打造交货,唐梦周仔细察视之下只觉毫无破绽,携着铁拐望无忧谷奔去。 百泉崖外另有一处秘径仅柏月霞寥寥数人知情,此径险峻异常,若非身负绝乘武功亦无法攀越。 子时时分,百泉崖一处绝顶现出一条挺拔洒脱身影,正是唐梦周。 蓦地,只感脑后风生,一股暗劲袭来。 唐梦周身形疾转,五指飞出,一把扣住一只皓腕,但闻一声嘤咛惊呼,眼前现出一少女。 那少女诧道:“原来是公子,小婢不知,尚请宽谅。” 唐梦周认出是柏月霞使唤婢女小桃,笑道:“如非是我,差点伤在姑娘琵琶掌下了。” 小桃娇靥一红,唱道:“公子身法太快,突如其来,又月黑无光,婢子认是凶邪潜袭,故猝然出手,公子怎可责怪婢子?” 唐梦周笑道:“不知不罪,适才戏言尔,姑娘无须认真,请速禀明柏贤妹前来相晤,但不可被傅嬷嬷知之。” 小桃亦是玉雪聪明,见唐梦周手持的铁拐与傅嬷嬷所用一模一样,似若有所悟,不禁嫣然一笑道:“如此公子请稍待,婢子这就去。”翩若惊鸿一闪掠下崖去。 第十七章 片刻时分。 柏月霞只身一人掠来绝顶,四目相接,久久不发一声,只觉万般相思,无法宣诸于口。 唐梦周微笑道:“霞妹,你好。” 柏月霞面现薄嗔道:“梦哥,在此百泉崖只觉度日如年,难道你不为小妹着想么?” 唐梦周微叹一声道:“霞妹暂请忍耐些时,愚兄此来意欲贤妹相助一事。” 柏月霞不禁一怔道:“只要小妹力之所及,万无不允之理。” 唐梦周道:“愚兄相借紫电剑一用,但不可使傅嬷嬷知情。”说着铁拐一伸,道:“以假换真,谅可瞒住一时。” 柏月霞不禁目露疑容道:“为何须瞒住傅嬷嬷,难道你也信不过她老人家么?” “不是!”唐梦周摇首道:“群邪图谋紫电剑甚急,百泉崖频生变故即因紫电剑而起,凶邪中不乏睿智之士,万一猜出仍在百泉崖疑心到藏在拐身内,必暗中遣人劫取,傅嬷嬷必慎重保有铁拐,使凶邪无法得手,亦可使颜鸿庆心有所疑,定奋起与凶邪拚搏,俾收挑衅残杀之功。若傅嬷嬷预闻紫电剑为在下借用,铁拐失去与否则漠然无惜。” 柏月霞响起银铃笑道:“梦哥委实高深莫测,普天之下只有你使小妹心服口服。”接过铁拐,道:“小妹去去就来。”一闪下得崖去。 不久,柏月霞匆匆返回,娇笑道:“幸不辱命。”将藏剑铁拐递与唐梦周。 唐梦周手中略使暗劲,喀登一声折断,露出紫电剑柄鞘,取剑披至肩上,将断拐压挤成一铁块抛向崖下。 柏月霞见唐梦周似有离去之意,忙道:“你这就走了么?” 唐梦周道:“夜深风寒,愚兄不久即返,贤妹多加保重。” 柏月霞忽有所觉,迅疾出手扣着唐梦周左腕,疾跃向一处崖隙内。 只见两条淡淡身影飞掠而至,但听一人诧道:“怪事,老朽亲眼得见柏姑娘掠上绝顶,为何未见,其中必有蹊跷,让老朽传讯与二谷主。” 柏月霞忽飞身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手法点向二人。 二人只觉胁间一麻,闷哼一声双双倒地。 唐梦周疾闪而出,道:“贤妹珍重!”身如飞鸟般扑向崖下秘径。 柏月霞只觉心头一阵梗塞,目中莹然如滴,扭转娇躯掠下崖去,唤道:“小桃!” 暗中小桃娇俏身影疾闪而出,嫣然含笑道:“小姐,唤婢子何事!” 柏月霞面色一冷,道:“你去请二谷主来。” 小桃领命奔去。 柏月霞间转居屋客厅内,眼前不由幻出唐梦周俊逸拔俗的身影,不禁惘然若失。 蓦闻一声惊咳道:“贤侄女找愚叔何事?”颜鸿庆身影已迈入厅内。 柏月霞面色冷漠如冰,道:“劳动二叔前来甚是不该,但侄女又不能不说。” 颜鸿庆两道剑眉一蹙,他深知柏月霞习性,无重大事故决不致如此,由不住心往下沉,朗笑一声道:“你我并非外人,说此不是显得太生分点么?究竟发生何事,愚叔替你作主。” 柏月霞道:“二叔不知侄女每晚子时必至北崖绝顶上练剑,今晚突有两人暗中施袭,侄女百忙中施展金刚指将两人点毙,才知是二叔邀来同道至友……” 颜鸿庆闻言面色一变,道:“居然有此等事,待愚叔前往北崖查明。”转身趋出,扑向北崖绝顶之上。 果然发现两具尸体倒在崖上,随身兵刃堕在两丈开外远处,察视死者致命伤痕判出系柏月霞金刚断魂指,暗暗忖道:“这两人都是武林一流好手,功力不凡,无疑发现什么重大可疑,不然怎会向柏月霞猝袭,其中定有蹊跷。” 他沉思了片刻,身形一跃如飞掠下崖去。 暗处忽闪出严薇薇,目凝颜鸿庆身影消失在崖下后,飞身掠下,从柏月霞居室之后穿窗而入,只听柏月霞道:“二叔去过北崖么?” 颜鸿庆答道:“去过了,愚叔心想其中必有什么误会,月黑无光,暗中莫辨友敌,误认贤侄女系外来劲敌,故猝袭出手。” 柏月霞冷笑道:“侄女不是三岁顽童,纵是来敌也该问明,这无忧谷内外伏桩密如星罗棋布,发出警讯,来敌纵有三头六臂,也无法侵越雷池一步,有烦二叔将手下撤出百泉崖, 免得混淆不清,不然他俩怎会轻易登上北崖。” 颜鸿庆面现一抹苦笑道:“这个愚叔无法从命,恐有负令尊重托,此事愚叔尚须查明其中情由,贤侄女无须心存芥蒂,早点安歇吧。” 柏月霞冷笑道:“好!二叔手下及同道友朋若在百泉崖发生意外凶危,恕侄女无法负责。” 颜鸿庆道:“愚叔尽量避免下次有此意外发生就是。” 随即一阵远去步履声,严薇薇知道颜鸿庆已离去,潜回自己居室,芳心内油然泛起一股落寞怅惘之感。 须臾-- 门外起了轻微剥啄声响。 严薇薇不禁一呆,问道:“谁!” 只听柏月霞语声传来:“是我!” 严薇薇嫣然一笑启开房门。 柏月霞翩若惊鸿般疾闪入室。 严薇薇随手拴了木门。 柏月霞晶澈眸光巡视了室内一眼,道:“薇姐还未睡。” 严薇薇道:“与霞妹一般,奔波劳碌,恐澈夜难眠。” 柏月霞不禁玉靥通红,面现薄嗔道:“你全知道了?” “全知道!”严薇薇微颔螓首道:“如非我在北崖上将两具尸体上兵刃取下抛在丈外,颜鸿庆一定认为霞妹有意毒手残害。” 柏月霞默然须臾,柔声道:“你见到他了么?” 提到他,两女眸中神光一亮。 严薇薇嫣然颔首道:“自然见到他了,送出山外作别而去,他异常关心霞妹。” 柏月霞娇羞不胜瞪了严薇薇一眼,嗔道:“难道他不关心薇姐?” 严薇薇幽幽叹息一声道:“蒙霞妹视愚姐情如手足,其实愚姐在此如睡针毡,恨不得插翅飞去,他劝我俩应顾全武林大局,尤其是霞妹……” 柏月霞摇摇首道:“他不知道我留此百泉崖也是多余。” 严薇薇笑道:“他知道,并且他知道得很多。” 柏月霞不禁一怔道:“他知道的很多,知道什么?” 严薇薇嫣然一笑道:“他知道霞妹隐衷,也知道霞妹身世。” 柏月霞面色一变,忙道:“薇姐,他是如何知道的!” 严薇薇摇首道:“此时提及这些徒乱人意,你我目前应密谋对付颜鸿庆,挑衅残杀,以毒攻毒为是。” 柏月霞颦眉低鬟一笑道:“说得也是,小妹就在此与薇姐同睡,俾作竟夜之谈。” 口口 口口 口口 细雨霏霏,寒风啸涌,入冬以来,太原城这样的坏天气一连数月,天空彤云密布,黑压压地大白天里晦暗如暮。 长街上一片泥泞,行人钉鞋雨伞仍是那么熙来攘往。 大兴客栈门前忽奔来一骑棕色口外良驹,骑上人双眉飞鬓,四方脸瞠,虎目隆隼,黑缎长衫,肩披长剑,约莫廿五六岁,顾盼之间威棱逼射,英气逼人。 客栈内店小二飞步抢出,一把抓住了缰绳,笑道:“大爷要住店?” 黑衫少年道:“不错,要住的就是这大兴客栈。” 店小二连连哈腰道:“多谢大爷照顾敝店,敝字号在此太原府也是数一数二的,房间宽敞雅净,招呼特别周到。” 黑衫少年冷冷一笑道:“这个早知道了,有一陈德三朋友在此么?” 店小二不禁一震道:“大爷是………武少主!” 黑衫少年眉宇间泛出一抹傲然神采,道:“正是武东山。” 店小二神色一变道:“少主快请!” 武东山一跃下鞍,店小二拉着马匹进入大院系在马厩中,抢前领着武东山走入店房。 掌柜老者目睹武东山进入,忙欠身立起。 武东山忽道:“陈德三他们现在何处?”他暗觉事有蹊跷,自己命他们先行到此,约好今日自己准时赶来,怎么一人未见。 店小二忙道:“陈爷等人住在内进跨院中,三月来未出得跨院一步。” “什么!”武东山神色一变道:“这是何故?” 店小二道:“小的不太清楚,武少主最好面问陈爷。” 武东山鼻中冷哼一声,不再询问。 跨院中一片泥泞,檐下十数个劲装江湖人物各自成群聚在一处,有的在下象棋,也有在闲聊或喝着闷酒,鼻内哼着小调。 忽闻一声大喝道:“少主来啦!” 大伙儿纷纷立起,执礼甚恭,屋内趋出一瘦弱老者,抱拳一揖。 武东山面色一寒,沉声道:“陈德三!你怎不遵命行事?” 陈德三目露惶恐之色道:“少主,容属下回禀。属下等一进入大兴客栈,即有抚署派人来找属下谈话,谓太原府江湖人物云集纷涌,酝酿一场武林杀劫,官府亟谋戢止,戒飞鹰帮外出,不然奇祸立至。” 武东山面色微变道:“此人是何形像,究竟他是否官府中人,你等查明了么?” 陈德三惶悚尚未答言,忽闻传来朗朗大笑道:“无须查明了,兄弟已及时赶来,不知少主愿否一见!”笑声中跨院外昂然迈入一身着锦缎长袍浓须老者,双眼开阖之间精芒逼闪。 武东山不禁一怔道:“阁下高姓大名可否见示?” 老者微微一笑道:“老朽周骧!武少主你我长话短说,飞鹰帮不远迢迢千里而来必有所为,老朽官府中人,不愿涉入江湖是非,亦不容江湖人物在太原地面生事,奉劝武少主速率领属下撤离三晋,不然奇祸立至,言尽在此,听与不听,端凭武少主了。”说完双肩一振,潜龙冲天拔起,半空中宛如一只鸟般疾闪而杳。 武东山面色变了一变,大喝道:“咱们走!” 诸人鱼贯奔出,各解下坐骑,飞跃上鞍奔出城外。 武东山一骑当先,奔向一片乱林间。 乱林中,隐隐现出一幢倒塌的破败庙宇。 陈德三纵骑抢先,向武东山道:“少主是这里么?” 武东山点点头,尚未出言,蓦闻一片弓弦乱响,箭弩由四面八方袭至。 飞鹰帮匪徒离鞍腾起,扬腕出刃,舞起片片刀光护住身形,弓弦之声忽戛然而止。 林中忽闪出一个豹皮衣裙,手持狼牙锤面目黧黑,神态犷悍少年,咧嘴大笑道:“武少主你我有缘幸会。” 武东山面色森冷如冰道:“阁下何人?为何猝袭在下!” 豹衣少年大笑道:“我倘真欲猝袭武少主,此刻你等那有命在!” 武东山冷笑道:“这也未必见得!” 豹农少年道:“你我闲说少说,风闻贵帮已取得白虹剑,特此前来向武少主求借一用。” 武东山不禁面色一变,冷笑道:“捕风捉影之言阁下如何凭信。” 豹衣少年阴阴一笑道:“希望少主三天之内将白虹剑取来,送剑之处自有人与少主联系,不然少主将罹奇祸。”话落人起。 如此强说自话之事,武东山还是头一次遇上,不禁肝胆气炸,杀气陡萌,厉喝道:“阁下慢走。”双掌扬空击去,发出一股山涌狂飙。 半空中豹衣少年身影疾转如轮,倏地弹身猛泻,疾如流星落在十数丈外乱林中,形影杳失。 武东山大喝道:“快追!遇上立施重手,格杀勿论!” 飞鹰帮门下纷纷扑去。 武东山面色沉凝肃冷,只觉事情太过离奇,他平日自负机智过人,此刻也猜测不透其中道理。 半晌,飞鹰帮门下纷纷转来,陈德三道:“禀少主,豹衣贼已远去无踪,林中一无线索可寻。” 武东山低哼一声,默然须臾,望了陈德三一眼,道:“你等在庙外守护,待我人内瞧瞧。” 陈三德忙道:“少主不可轻身涉险!” 武东山道:“无妨!”飘然走入破庙。 大殿中阴森晦暗,尘网重结,腐霉气味直冲入鼻,中人欲呕。 忽闻一声痛苦已极的呻吟,有人问道:“是武少主么?”语音沙哑颤抖。 武东山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僧人倒在壁角,迅疾一跃在僧人之前,定睛望去,认出峨嵋后起之秀乾坤刀飞云,面色一变道:“大师是何人所伤。” 飞云凄然一笑道:“豹衣少年,武少主定有所见。” 武东山呆得一呆道:“令师达观上人未来么?” 飞云已伤重不支,道:“家师现在内殿,想亦已遭了毒手。”语音微不可闻。 武东山伸手一摸飞云,气息已冷,面色一冷,身如离弦之弩掠入后进内殿。 后殿更比前殿晦暗阴森,几伸手不见五指,武东山伸手入怀,取出夜行火折,“嚓啦”一声,一道熊熊火光升起。 只见殿中倒着七具躯体,武东山不禁面色大变,辨明峨嵋达观上人斜靠在柱旁。忙疾跃向前唤道:“老禅师!” 达观上人睁开一线眼帘道:“武少主,你来迟了。” 武东山道:“老禅师被何人所伤?”一掌紧抵在达观上人胸后命门要穴上。 达观上人似精神一振道:“贵帮大难临头,速传讯令尊严加戒备,慎防祸起萧墙。” 武东山闻言不由呆住道:“老禅师也为豹衣少年所伤么?豹衣少年是何来历,在下誓报此仇。” 达观上人涌起一丝苦笑道:“看来少主无法报得此仇,老衲等虽为豹衣少年所乘,但致命之由却系少主蛇芒针。” “蛇芒针!”武东山不禁面色惨变,道:“此针乃在下秘门独有,豹衣少年如何取得蛇芒针。” 达观上人笑了一笑道:“取自令妹武红玫手上!” 武东山眼中喷火,咬牙切齿骂道:“竟是这贱婢么!” 达观上人道:“少主你不可责怪令妹,令妹也是逼不得已,眼下令妹已落在豹衣少年手中。” 武东山不禁面色大变。 达观上人又道:“老衲行年七旬,死不为夭,目前少主祸在眉睫,倘不见信,少主不妨察视神案下一具尸体,他身中九支蛇芒针,七孔流血惨死。” 武东山不禁一怔道:“老禅师知是何人么?” 达观上人道:“少主一瞧便知!” 武东山左手一松。 达观上人忽喉中疾响,溘然逝去。 武东山暗叹一声,手中夜行火折燃烧已尽,倏地疾灭,殿中又是一片漆黑。这时武东山小心翼翼走近神案下,察视尸体形貌,他虽是目光锐利,暗黑之间亦无法分辨面目,他伸手入囊取出一块火镰石,“笃”的猛敲数下,黑暗中火花一闪,映出那人面目。 武东山不禁失声惊呼:“怎么是他!” 原来死者就是不久前去大兴客栈自称太原官府中人的锦衣老者周骧。 这无疑是借刀杀人毒计,武东山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毛骨悚立。 蓦地-- 随风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武东山你瞧清了么?还不束手就缚!” 四条人影如魅,风疾电闪掠入后殿,分占四象方位,刀光闪闪,后殿立时弥漫漫森厉杀机,令人窒息。 武东山知事态严重,但始终理解不透为何事情会落在他身上,目中怒光逼闪,冷笑道:“为何在下须束手就缚?” 面形瘦削汉子阴恻恻笑道:“你杀官拒捕,目无王法,难道胆敢不认罪么?” 武东山大怒道:“血口喷人!在下杀了什么官?死者均非在下所杀。” 瘦削汉子怪笑道:“你当认出神案上死者是何人!”说着手中一物掷地,冒出一团火球,映得一殿通明。 武东山不觉心神一震,淡淡一笑道:“在下不识!” 瘦削汉子面色一沉,大喝道:“兄弟与周骧同往大兴客栈,由周骧独自一人入内劝告武少主速离,怎说不识?周骧又死在你武少主独门暗器蛇芒针之下,英雄作事光明磊落,敢作敢当,你也不怕辱没令尊的名头么?速随我等前往太原抚署领罪。” 武东山知跳下黄河也难洗净,右手奇快无比地已将肩后长剑挽在手中。 寒芒匹练般闪了一闪,四人面色微变了变,及至瞧清武东山手中挽着的并不是白虹剑,神色倏平,嘴角也泛出一丝森冷笑容。 瘦削汉子鼻中冷哼了一声道:“武东山,你想动手!” “不错!”武东山冷笑道,“动手与不动手都是一样,何况在下并非任人宰割之辈,不过……” “不过什么?” 武东山道:“在下想知道四位真正用意。” 瘦削汉子大笑道:“方才兄弟不是把话说明了么?” 武东山冷笑道:“因为在下知道周骧并非什么太原抚署中的人,四位更非官府所遣。” 瘦削汉子面色一变,喝道:“胡说!” 武东山哈哈大笑,长剑一闪,“长虹贯日”已自刺向瘦削汉子咽喉重穴,真个快如电闪,其他人面色一变,兵刃迅疾出手,寒飙电奔,刺向武东山要害重穴。 这四人不言而知都是江湖道上顶尖高手,配合更严,瘦削汉子一对狼牙锤更势如“五岳盖顶”劈下,换在常人,难挡他们合力一击之下。 武东山身法奇快一转,振腕疾挥,飞洒出一片惊涛骇浪剑气,攻势凌厉,潜劲山涌,威力骇人。 约莫盏茶时分,武东山左手一扬,喝道:“打!” 四人以为武东山发出蛇芒针,虽然有备,却不能不防,禁不住撤刃回护。 那知武东山使诈,长剑疾振幻洒漫空剑星,身如脱弦之弩般掠向前殿,穿空腾起,剑光挥振中砍破屋瓦而出。 武东山身形刚落在庙前,面前已横跃五条身形阻在面前,他冷笑一声,长剑疾闪挥出。 只听两声惨噑,一双劲装汉子被他迅雷不及掩耳剑势断去左臂,鲜血飞溅如雨。 在数声如雷怒喝中,武东山已如大鹤般冲空腾起,疾如电飞逃去。 庙内四人疾掠而出,见状又惊又怒,瘦削汉子振吭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澈越响亮,振荡云空,随风播散开去,袅袅不绝。 突闻一声娇叱道:“无用的东西,如此众多人手竟然擒不了武东山,该当何罪!” 瘦削汉子等人闻声不禁面色如土,骇懔震警。 矮林丛中冉冉走出一黑衣蒙面背剑少女,后随一双白衣劲装貌美女婢。 黑衣蒙面少女身法似缓实速,眨眼已来在瘦削汉子等人身前,轻哼一声道:“我一双女婢已追赶武东山去了,但愿追得及,否则你等将难逃断去一臂之重责。” 瘦削汉子等人面色黯然,齐齐躬身道:“属下等愿领重责。” 蒙面少女颔首道:“很好,不是我辣手无情,须知法无宽贷。”随即四面一望,接道,“那武东山率来的弟兄呢?” 瘦削汉子躬身道:“都被制住并点了睡穴。” 蓦地-- 一双白影横空飞落而下,现出两白衣美婢,向蒙面黑衣少女敛袵施礼道:“武东山身法鬼祟滑溜,婢子们赶下,武东山滚入长草隐蔽山坡之下,觅无人影。” 蒙面少女莲足一跺,向瘦削汉子暍道:“张奎,你将陈德三带来。” 张奎应喏一声,电射而出落向十数丈外,抓起一具身形掠回,右腿一撩踢出五尺。 陈德三被踢开穴道,睁眼一望,不由面色大变,知逃走无望,狞笑一声道:“要杀要剐,任听尊便,倘欲凌辱老朽,别怨老朽出言污秽。” 蒙面少女叱道:“你只要敢口吐秽言,姑娘定要把你一寸一寸地凌迟剐割,让你不活不死,受尽非人之刑。” 陈德三道:“老朽与姑娘你何仇何恨?” 蒙面少女道:“没有任何仇怨,但姑娘须问你一句话,你可知道武东山所去之处?” 陈德三听出他们少主不但未死,而且安然逃去,不禁心中暗喜,摇首答道:“老朽不知!” 蒙面少女鼻中冷哼一声道:“你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 陈德三高声答道:“敝少主向来行事莫测高深,老朽的确不知情。” 蒙面少女道:“你别把武东山说得太高了,本姑娘有办法查明你说话是否真实,如有半点虚假,可别怨我心辣手黑!”说着回顾四婢一眼,道:“你们去向武东山带来的弟兄逐个询问,我不相信他们不知武东山去处。” 四婢领命飞掠而出。 陈德三心头不禁忐忑不宁,面色频频变异。 蒙面少女忽侧脸目注庙侧一株浓荫密叶巨干上,冷冷喝道:“张奎,你等四人将树上潜藏的鼠辈擒来!” 张奎等四人立向巨树扑去。 浓枝密叶间疾如鹰隼电泻疾落一条身影,向庙后掠闪而去。 张奎大喝道:“鼠辈站住!” 只见那条身影一落实庙后,倏地旋身立定,现出一俊美背刀青衣少年,微笑道:“在下是鼠辈,那么四位是何人?” 张奎不禁一怔,惶惑之间无言回答。 另一老叟冷笑道:“尊驾为何窥探我等隐秘?” 少年哈哈朗笑道:“大白天里有何隐秘可言,何况此处是一荒废破庙,你等可来难道在下不能来么?” 老者面色一变,喝道:“速擒下此鼠辈向姑娘覆命!” 言尚未了,四人已抢攻出手。 怎知少年出刀奇快,寒飙飘飞中闪出朵朵金星,疾如电奔,只听四声闷哼,张奎等四人齐都踉跄跌出数步,面色惨白如纸,右肩垂下,肩胛处殷红血液渗透衣衫,循臂流注而下。 蒙面少女突飞身疾闪而至,目睹少年不禁一愕,道:“原来是唐公子!” 少年呆得一呆,微笑道:“在下正是唐梦周,姑娘隐秘面目恕在下不识。” 蒙面少女道:“公子不必认识我,但公子富贵中人,宦门之后,为何亦涉身江湖。” 唐梦周微笑道:“在下与姑娘一般,身不由己。”心头凝思猜测蒙面少女是何来历。 蒙面少女默然须臾,道:“公子是否与武东山同路?” 唐梦周道:“在下与他风马牛不相关。”语音略顿又道:“姑娘为何冒充官府中人?” 蒙面少女轻笑一声道:“公子错了,周骧确是官府中人,却非晋抚衙中护卫,如我猜测不错,公子比我所知为多。” 唐梦周微笑道:“在下初涉江湖,武林中人均不以在下为同道,虽频频目击诸般情事,却无异隔靴搔痒。” “那是公子自谦!”蒙面少女道,“无疑公子已知庙中僧道及周骧均为我所杀害,但他们均有取死之道……” 唐梦周道:“各为其主,姑娘认为他们错了么?” 蒙面少女怔得一怔,摇首道:“这是公子片面的想法!日后公子自会知悉我为何借刀杀人,使武东山无法脱除凶嫌。倘非如此,江湖中恐又起一场变乱。” 唐梦周默然无语。 蒙面少女忽发出银铃悦耳娇笑,问道:“我想公子必然风闻紫电自虹双剑之事?” 唐梦周点点首道:“不错,在下已有风闻。” 蒙面少女道:“我认为紫电剑由柏春彦自己劫去,其女柏月霞尚蒙在鼓中。” 唐梦周一轩剑眉,朗笑道:“姑娘猜测很有道理,但无法确证,除非……” “不错!”蒙面少女冷笑道,“除非找到柏春彦当面,那时我等俱成剑下冤魂,所以亟须获有白虹剑,差可与柏春彦为敌,武林盛传白虹剑为飞鹰帮主取得……” “所以姑娘设计擒住武东山,迫使飞鹰帮主就范。”唐梦周徽微一笑,一石二鸟之计显已收效,不禁深感欣慰。 蒙面少女道:“飞鹰帮主之女武红玫已在我掌握中,不怕飞鹰帮主不就范交出白虹剑。” 唐梦周道:“如此说来,姑娘胜算在握,在下不愿参与其事,远行在即,请从此别!” 这时四妙龄美婢一同飞身掠至,目睹唐梦周呆得一呆。 唐梦周微微一笑,转身飘然而去。 一婢忽道:“姑娘,他是何人?” 蒙面少女娇笑一声道:“富贵中人,高雅非常,非我等庸俗所能仰攀。”说时顿了一顿,又道:“你们问出了么?” 那婢女答道:“问出了,可能往吕梁去了。” 蒙面少女略一沉吟,道:“那么我们立即赶往吕梁。” ……………………… ……………………… 天南边陲的昆明,四时如春,时序初冬,仍是阳光飞洒,惠风和畅,垂杨处处,翠拂行人。 那日,昆明城中运河(又名篆塘河)内舟楫往来不绝,一艘华丽画舫缓缓驶向滇池。 舱中站立一贵介公子,身着天青缎衫,肩披黑绒绣白嵌肩,面如冠玉,神采飘逸,旁随四个鲜明衣履仆从。 贵介公子星目眺赏西岸景物,只见沿岸青林垂影,四围稻香,风光极佳。 画舫驶入滇池,但见金马、碧鸡二山东西环绕,烟波浩渺,一碧万顷,不禁赞道:“果然不愧‘清和气候无双地,壮丽湖山第一城’之称。”随即问道:“玄灵宫离此多远?” 旁立一清瘦汉子不禁一怔,道:“回禀公子,玄灵宫就在碧鸡山北麓,舟楫可至,风闻玄灵宫不准闲人进入,妄入者不死即伤。” 贵介公子面色一沉,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玄灵宫倘胆敢胡作非伪,他们有几个脑袋。” 清瘦汉子不敢再言。 画舫迳向碧鸡山驶去。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舟渐泊向湖岸,四个鲜明衣履仆从率先登岸,其中一人抱着一柄长剑。 突闻林中传来一声冷喝道:“什么人胆敢泊舟在此,回去。” 一个汉子急趋入林,须臾,那冷笑声又起道:“就是皇亲国戚也难循情!” 话声未落,贵介公子已自走入林中,目睹一操鬼头刀面目森冷猬髭大汉,即冷冷一笑道:“这话是你说的么?”手腕抬处,疾逾闪电已紧扣在大汉腕脉上。 “呛啷”声响,一柄鬼头刀脱手堕地,大汉面色大变。 那公子微笑道:“在下唐梦周,特来瞻仰玄灵宫胜地,速禀知玄灵宫主,说我唐某人须在玄灵宫暂住一两天!”五指一紧一拧。 大汉噑叫一声,一只右臂生生被拧折,血涌如注,掉面抚臂疾奔而夫。 唐梦周回顾四仆一眼,道:“我们走!”步履从容望玄灵宫走去。 玄灵官占地极广,依山迤逦而建,主宫、偏殿,不下于数十间,红墙绿瓦,崇阁巍峨,与翠松黛竹交相辉映,巍为壮观。 宫前数十级石阶由青石砌成,护栏镌刻甚精,石质青莹光洁,更平添了几分庄丽崇伟,令人有肃然之感。 石阶上屹立着一列五人,面色激动,中立一人正是程涵英。 唐梦周气度非常,视程涵英五人如若无睹,拾级而上。 程涵英道:“阁下姓唐么?请问唐朋友来意。” 唐梦周道:“久闻玄灵宫是清净胜地,在下来此瞻仰难道有什么不妥么?” 程涵英面色一冷道:“恐怕有点不妥。” 唐梦周放声朗笑道:“在下连紫禁大内都可行走,这区区玄灵宫还有什么不能来的吗?尊驾亦非玄灵宫中人吧!” 程涵英闻言神色为之一变,喝道:“唐朋友是来此有意生事的了。” 唐梦周微笑道:“是瞻仰,是无事生非,端视玄灵宫态度而定,尊驾无权越俎代庖。” 程涵英面色更是一变,冷笑道:“谁说我无权。” 唐梦周道:“在下来时已将玄灵宫有关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尊驾乃叛门弟子,已被驱逐门墙之外,还腼颜无耻,大言炎炎……”话音略顿,又道:“相信尊驽亟须知道在下来历,昆明距玄灵宫仅片刻之遥,尊驾不妨前往滇抚衙中探听唐某来历。” 只见玄灵宫中掠出一青衣老者,飞步掠下石阶,瞧见唐梦周不禁神色一变,欠身施礼道:“唐公子也来昆明了。” 唐梦周微笑道:“孔大人,万里萍踪总是客,不料在此又能幸会。” 青衣老者道:“孔某受李大人之托,捎信来此与一位旧友,眼下即须回禀覆命去了。” 唐梦周颔首道:“在下不愿耽误孔大人行程,京师再行相见。”说着略一抱拳率领四仆昂然拾级而上。 程涵英神色一变,即要掠身拦阻,青衣老者忙摇手制止,低声叙说唐梦周真正来历。 唐梦周步入玄灵宫,只见大殿上立着一个身着八卦道衣的老道婆,满头霜发如银,面色惨淡,身后随立一双带发道姑,面貌娟秀。 无疑老道婆就是玄灵宫圣母。 玄灵圣母道:“唐公子么?” 唐梦周道:“在下唐梦周,游踪万里,特来瞻仰玄灵宫清净圣地。” 玄灵圣母道:“公子来非其时,玄灵宫并非清净之地,数日后劫运当头,将有血腥之灾。” 唐梦周笑道:“这个圣母请放心,在下只暂住一日。” 玄灵圣母怔得一怔道:“请问唐公子来意?”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这话方才程涵英也问过,但在下不愿回答,却也无害贵宫,然在下有一小小请求,不知圣母可否应允?” 玄灵圣母道:“公子请说,力之所及无不应允。” 唐梦周身后一仆突抢前一步,送剑与唐梦周。 玄灵圣母神情为之一呆。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在下下榻贵宫期间,须两女陪伴同游……” 玄灵圣母目中怒光逼闪。 唐梦周接着说道:“圣母且请放心,在下虽自负文采风流,但目中有色心中无色,庸俗脂粉更不屑一顾。” 玄灵圣母面色一沉,道:“唐公子,你这是强人所难。” 唐梦周道:“这是圣母片面想法,须知贵宫内愿随在下同游之人大有人在,何况亦因此获益良多,望圣母慎勿自误。” 蓦见程涵英等五人从殿外疾步掠入,冷冷望了唐梦周一眼,忽向玄灵圣母道:“是时候了,圣母如何裁夺,恕程某无法等待。” 玄灵圣母面色一寒,道:“程涵英你去覆命,就说老身无法应允。” 程涵英傲然一笑道:“宫主请不要后悔。” 玄灵圣母道:“江湖人最重功利,本宫亦不例外,老身没有什么后悔的。” 程涵英冷笑道:“看来宫主心意已决,三日后贵宫即倒向魔头那一方了,但不知是否能等到三日后!” 玄灵圣母面色一变,道:“你这话何意?” 程涵英道:“敝上已命在下在贵宫所有之人身上下了禁制,连宫主亦不例外,明日午时毒性发作,无药可救。” 唐梦周禁不住冷笑道:“你等身上同样也被人下了禁制,尚敢恫吓胁迫玄灵圣母,真乃愚不可及。” 程涵英面色一变,怒道:“阁下说什么?” 唐梦周微笑道:“在下明指五位,为何还不省悟,倘不见信,不妨运气搜经便知。” 程涵英哈哈狂笑道:“程某并非无知顽童,怎会上阁下的当!宫主,请多加思虑,程某明晨要一个明确答覆。” 唐梦周道:“尊驾未必能活到明晨。” 紧随着程涵英肩后一獐头鼠目老者忽冷笑道:“不管这小辈是何来历,咱们宰了他再说,免得碍事。” 唐梦周冷冷笑道:“凭你也配!” 獐头鼠目老者,忽手起一刀,身随刀出,寒虹电闪,刀势如山望唐梦周面门劈下。 刀势蕴含莫测变化,看来獐头鼠目老者功力不凡,在刀法上有极深的造诣。 唐梦周在劈来刀势将变未变之际,五指挥出,身形疾闪,只听一声闷哼,刀光倏敛。 獐头鼠目老者踉跄倒出敷步,面色煞白,一柄钢刀却落在唐梦周手中。 玄灵圣母不禁心头暗喜。 程涵英直愣着两眼,心神暗震! “早说了你不配!”唐梦周冷笑道:“我要砍下你一条右臂。”说时刀飙闪奔。 獐头鼠目老者发出一声凄噑,一条右臂离肩堕下,鲜血泉涌喷出,昏厥倒地。 唐梦周直如无事般仍立在原处,仿佛根本未曾出刀。 程涵英面色一变,四人涌攻而上,剑刀齐出,寒飙宛如排山倒海一般,袭向唐梦周。 唐梦周右腕一振,刀势惊天长虹般挥洒而出。 连声惨噑中,三颗头颅随着刀光飞了出去,鲜血飞溅。 程涵英不禁心神一颤,暗道:“这是什么刀法。”突感左腿弯处如毒蚊猛噬一口,忍不住惨呼一声,身形歪出数步。 唐梦周冷笑道:“五人中你最属可恶,我要你受尽非人所能忍受的酷刑!” 刀光一闪,程涵英只觉右颊一凉,一只耳朵被削落堕地。 唐梦周道:“还要断除你一条右臂!” “慢着!”程涵英面色惨白如纸,道:“杀人不过头点地,阁下为何如此心狠手辣,何况阁下纵然杀了程某,也救不了玄灵宫。” 唐梦周冷笑道:“这倒未必见得,在下一经出手,就有把握可解救玄灵宫,姓程的你怕了么?” 程涵英目露怨毒神光,道:“人生百年不过一死,程某又有何惧,但程某不明阁下为何要凌辱折磨程某。” 唐梦周道:“你真不明白么?” 程涵英道:“不错!” 唐梦周笑道:“程朋友出身玄灵宫?” 程涵英咳了一声道:“也不错!” 唐梦周面色一肃,沉声道:“师恩如天,程朋友竟不力图上报师恩,反背师重投,形同枭猄,置师门于万劫不复之地,其行可诛!” 程涵英苦笑道:“阁下错了,程某此举即为救玄灵宫免受茶毒。” 玄灵圣母冷笑道:“说得好听。” 唐梦周道:“程朋友有此心意,在下倒错怪程朋友了,方才耳闻程朋友说这玄灵宫上上下下均罹受奇毒禁制,解铃尚须击铃人,在下不信程朋友身旁没有解药。” 程涵英道:“真的无有解药。” 唐梦周道:“那么解药在何人处?” 程涵英道:“仅敝上一人独有。” 唐梦周冷笑道:“贵上现在何处?贵上来历姓名可否见告?” 程涵英沉吟须臾,长叹一声道:“敝上紫衣神龙卓天奇,现在哀牢绝顶朝天峰上。” 唐梦周笑笑道:“程朋友,你有一点不明白之处,就是玄灵宫与大内有很深的渊源,不愿置身江湖是非中……” 程涵英面色惨变,道:“此话当真?程某始终未闻宫主言及。” 唐梦周道:“这个玄灵圣母不愿向你吐露,否则在下怎会赶来,就请程朋友捎个信转告贵上,得饶人处且饶人,如真为势所逼,恐紫衣神龙无法保全首领。”说着五指忽疾如电闪落向程涵英后胸。 程涵英一颤,面色惨变,道:“阁下此是何意?” 唐梦周道:“在下此一手法闭住程朋友少阳真经,禁制得以暂不发作,使程朋友武功宛如失去,这手法奇奥旷绝,贵上如能解开,自然须找在下偿还过节,否则但请贵上闭门思过,敛迹不出。” 程涵英苦笑一声道:“程某一定把话带到,你我青山不改,后会有期。”转身一颠一拐走去。 玄灵圣母长叹一声道:“公子虽解救敝宫眼下一场危难,三日后则无法避免灭门之祸。” 唐梦周道:“也管不了许多了!在下平生行事端凭一时之意气。诚如程涵英所言,贵宫上下悉被奇毒所制,不知圣母可否召集贵宫门下,容在下察视是否属实,亦或是程涵英虚声恫吓?” 玄灵圣母忽击掌三声,偏殿内疾闪出一中年道姑,玄灵圣母道:“传钟召集全宫弟子来此!” 中年道姑低应了一声是,深深望了唐梦周一眼,向殿外走去。须臾。响起一阵响亮钟声。 钟声未止,鱼贯走入玄灵宫弟子,约莫四十余人,仅七个中年道者,余者均是女身,老少不一。 其中有麦如兰同着一妙龄少女并肩走入,目睹唐梦周不禁一呆。 唐梦周忙以眼色制止。 玄灵门下分三列而立。 唐梦周故作惊骇之状,道:“果然程涵英说得不错,贵宫门下俱已中了奇毒,连圣母也不例外,受毒之深浅亦各有不同……” 忽闻一中年道者冷笑道:“施主委实眼力奇佳,居然可瞧出贫道等人俱罹受奇毒!”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看来道长似认在下危言耸听!” “不错!” 唐梦周冷冷说道:“道长不信,何妨运气迳行少阳经穴再循丹田走经太阴就知。” 中年道者自然不信,暗中行功运气迳行少阳,稍时,只见中年道者面色惨变,发出一声痛苦呻吟,双腿一软倒了下去,鼻中流出两行黄水。 玄灵圣母等人见状不禁大惊失色。 中年道者躯体渐缩,皮销肉化,转眼之间变成一滩腥臭黄水。 唐梦周长叹一声道:“是否在下危言耸听,诸位有目共睹,不知圣母信得过在下么?” 玄灵圣母黯然一笑道:“老身早知有今日一天,不知是否可解救。” 唐梦周道:“在下身旁有药,只可延缓毒性,圣母请辟一静室,容在下配制,视罹毒轻重增减药量。” 玄灵圣母道:“如兰,你领唐公子去,老身稍事料理后,尚须请教唐公子。” 麦如兰低应了一声,莲步姗姗走前领着唐梦周穿入后殿,由左厢月洞门踏入廊房,檐外花木扶疏,随风飘香,沁人胸脾。 两人先后进入一间静室,四仆遥随两人之后,麦如兰娇躯一转,凝眸注视着唐梦周。 一霎那间,万般相思尽已在这不言中宣示无遗。 唐梦周微微叹息一声道:“你瘦了!” 麦如兰星眸一红,微含怒嗔道:“怎么不瘦,你再晚来一日,贱妾已身化异物了!” 唐梦周道:“我这不是来了么?” 麦如兰娇啐一声,玉靥上陡涌两朵红云,羞不自胜。 唐梦周道:“速盛两大碗净水来备用。” 第十八章 一个时辰后,玄灵宫门下俱已服下解毒药水,视其受毒轻重服下半杯一盏。 麦如兰道:“宫中四十余人俱受了程涵英暗算么?” 唐梦周摇首道:“这倒未必,程涵英同路人俱未受制,尚有方才死者并非程涵英同路人,却更非忠于玄灵宫之人。” 麦如兰面色一变,道:“这么说来,玄灵宫有累卵之危,你是如何知道的?” 唐梦周道:“藏于内必形于外,察言观色不难知情,今晚必有妖邪侵袭,你我须严加戒备。” 两入娓娓倾谈别后经过,窗外渐暮瞑四合,室内红烛高烧,麦如兰面对伊人,有说不尽离愁别绪。 蓦地-- 檐前忽传来落足微声。 麦如兰警觉灵敏,面色一变。 唐梦周低声道:“不可妄动。” 突闻一声阴恻恻冷笑传来道:“唐梦周,速出来回话。”话声虽低,却撼人心神。 唐梦周发出一声朗笑道:“朋友人进入玄灵宫如若无人之境,可想而知并非等闲人物,在下自然要见识见识。”说着飘然走出。 麦如兰紧随唐梦周身后。 檐外草地上多了九人,一前八后。 前立者为一独目老叟,陷鼻掀唇,露出一口黄黑板牙,发须花白,貌像狞恶,身着一袭绛红长衫,左肩背着一口长剑,右肩头却露出鬼指点穴镢。 身后八人均是面目森冷如冰,各穿着一件灰白布衫,眼神棱芒逼射,令人不寒而栗。 独目老者冷笑道:“你还不配称老夫朋友。” 唐梦周哈哈朗笑道:“要如何称呼?唤你朋友已属难能可贵,大可不必为此而争,只说出来意。” 独目老者沉声道:“你就是伤程涵英之人么?” “不错!”唐梦周道,“程涵英与你有什么渊源?” 独目老者道:“他与老夫同门,也是老夫属下。” 唐梦周轻笑一声道:“依我看来,程涵英虽比你职司低,但也低不了甚多,你与程涵英武功谁高。” 独目老者冷笑道:“程涵英在失神疏忽之下为你所伤,倘各以真实武功相拚,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说时顿了一顿,面色立罩一重阴森,沉声道:“唐梦周,识时务者是为俊杰,你俩乖乖的随老夫去见令主,不然玄灵宫立遭灭门惨祸。” “贵门主是紫衣神龙卓天奇么?”唐梦周道,“玄灵宫与卓天奇究竟有什么过节?” 独目老者心神一震,道:“并无过节,只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在下也是与贵上一般心意。” 独目老者冷笑道:“你好大的口气,可惜棋差一着。” “怎么棋差一着?” 独目老者道:“玄灵宫上下俱为老夫所制。” 唐梦周道:“这在下全知道了,是被那奇毒所制。” “错了!”独目老者冷笑道,“你知否武林中有种霸道暗器子母阴雷?此刻玄灵宫众俱在四枚子母阴雷之下,老夫如传令施展,玄灵宫立成齑粉。” 唐梦周心中一惊,摇首微笑道:“你也错了,玄灵宫上下与在下无关,眼前你无疑是向在下索还血债,如兰,杀了那八灰衣小辈!”话未落,麦如兰长剑已出,飞洒出一片剑气罩袭八灰衣人而去。剑势之快,无与伦比。 八灰友人武功甚高,却也未见过如此快的剑势,不禁手忙脚乱,纷纷大喝,刀、剑、掌力同时攻出。 独目老者只觉麦如兰施展的剑招并非玄灵宫独门剑法,不由呆得一呆,忖道:“这就怪了……” 就在他一怔神间,胸后一阵奇痛,一柄刀光已紧抵在命门穴上,不知何时唐梦周已闪跃在自己身后,心神猛颤,道:“趁隙暗算,老夫并不心服!” 唐梦周道:“兵不厌诈!” 独目老者嘿然无语,心中怨毒无比。 寒芒划空疾闪中,只听一灰衣人惨噑一声,拦腰被斩成两截,血溅横飞。 麦如兰绝不容灰衣人等取得先机,只见剑气大盛,啸风如雷,势如排山倒海。 噑声中又是两人丧命。 其余五人发现独目老者已被唐梦周所制,不禁心胆皆寒,全力攻出一招,一鹤冲天腾起。 麦如兰叱道:“鼠辈,逃得了么?”挟着长虹如电剑势穿空追去。 院中只剩下独目老者与唐梦周两人。 唐梦周道:“现在你作何想法?” 独目老者面如无血,狞笑道:“你就是杀了老夫,也无法救得玄灵宫生灵。” “真的么?”唐梦周道,“我倒是不信!” 独目老者只觉一缕奇寒从他肝经内升起,刹那间涌布全身,宛如置身冰天雪地间,禁不住面无人色,牙齿战颤,气血凝结,身形僵冻定住,无法行走一步,眼前人影一闪,唐梦周已转到身前。 唐梦周微笑道:“暂请委屈些时。”言毕快步如风走去。 独目老者不禁气极,无如他此刻身受之苦无法可解,只能眼睁睁目送唐梦周身影消失。 ……………………… 玄灵宫练武之处是在宫后一片广阔草坪上,冷月寒辉下可见玄灵圣母面色沉肃率领宫中数十人屹立在草坪上,一动不动。 坪周四角各分立着灰衫带刀人,左手虚扬,两指紧揑着一枚雀卵大小发出灰铁光华的子母阴雷。 四灰衫人面目森寒如冰,玄灵宫众只稍有异动,子母阴雷即时出手。 蓦地-- 只见一灰衣人面色一变,仰身倒了下去。 在此灰衣人身后疾掠出唐梦周,五指迅疾无伦夺下灰衣人掌中的子母阴雷。 玄灵宫圣母目中神光一亮,却忧心其他三灰衣人猛然施展子母雷珠。但见那三灰衣人目中神光呆滞,一动不动,悟出三人已被唐梦周所制。 唐梦周快步走向三灰衣人之前,一一取下手中子母雷珠。 坪外一条身影疾如鹰隼从空中电泻而下,却是麦如兰挟剑返回。她向唐梦周道:“他们逃之已远,无法追及。” 唐梦周微笑道:“在下原要他们逃回报讯,使紫衣神龙卓天奇警惕,不敢轻举妄动。” 远处忽传来阴沉冷笑道:“小辈,算你狠,日后这笔血债总须清结。” 唐梦周面色微变,喝道:“尊驾是谁,何不现身见面。” 夜空寂寂,未闻回声。 忽见殿角檐上冲起一条娇俏身影,向唐梦周身前落下。 唐梦周已瞧出来人是严薇薇,便知有异,一颗心猛往下一沉。 严薇薇蒙着一方玄巾,道:“此人走了,同着一独目老者。” 唐梦周道:“此人是谁?你可瞧见形貌。” 严薇薇道:“身着一件紫袍,五官清秀,约莫四旬上下年岁。” 唐梦周闻言心中疑云顿生,道:“他为何不战而走。” “玄灵宫外尚有劲敌追袭于他!” “那是谁?” “白衣凶邪!” 唐梦周忽朗声向玄灵宫众道:“请各自回房,早点歇息吧!” 玄灵宫门下纷纷散去,只玄灵圣母留下。 麦如兰两道晶澈眼神凝注在严薇薇身上,一瞬不瞬。 唐梦周道:“圣母为何受灰衫人所制。” 玄灵宫主道:“公子有所不知,敝宫内隐有不少卓天奇门下,伪装忠心不二,多年来老身一无所觉,他向老身禀报谓公子欲在此集合宫众,商量戒备之策应付今晚强敌来袭,老身深信不疑,怎料独目老者率众以子母雷珠胁迫就范……” 唐梦周点点头道:“在下明白了,圣母请回,在下稍时趋访。” 玄灵圣母道:“老身恭候公子驾临。”转身离去。 麦如兰忽道:“她是谁?”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严薇薇,与你一般,与在下是异性知己。” 严薇薇一揭蒙面纱巾,嫣然一笑。 麦如兰不禁暗下赞道:“人间殊色,美如天仙,比之不为过。” 严薇薇放下蒙面纱巾,道:“无忧谷已生大变。” 唐梦周心弦一震,道:“生何剧变?” 严薇薇幽幽答道:“霞妹无故失踪,显系为凶邪掳去,无忧谷人人岌岌自危,傅嬷嬷及符老等人已分头下山,侦觅霞抹下落。” 唐梦周道:“难道未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么?” 严薇薇摇首答道:“无有!” 唐梦周道:“那颜鸿庆呢?” 严薇薇道:“小妹还认为颜鸿庆所做,几次商谈之下才觉非是,他亦出谷探觅霞妹下落。” 唐梦周面色冷肃,思忖了片刻,长叹一声道:“霞妹失踪,前定之策已不可行,非改弦易辙不可,此刻在下方寸已乱,只有临机应变,走一步说一步了。”继向麦如兰低语一阵。 麦如兰连连颔首,道:“我这就去。”转面向严薇薇一笑,身形腾起疾闪而杳。 唐梦周忧形于色,频频长吁短叹。 严薇薇柔声道:“忧能伤人,梦哥不可自乱方寸。” 唐梦周长叹一声,道:“薇妹,你我去见玄灵圣母。” 两人并肩飘然走去。 玄灵圣母与麦如兰在一间花榭内相对而坐,低声倾谈,忽见一中年道姑走入,道:“唐公子与那少女来了!” “有请。”玄灵圣母离座而起。 只见唐梦周与严薇薇走入,分宾主落座后,玄灵圣母笑道:“两次危难均蒙公子化解,此恩此德无可答报。” 唐梦周道:“些许小事,不值挂齿。在下有事相求,不知能否应允?”说时有意无意地向外望了一眼。 玄灵圣母道:“只要老身力之所及,无不应允。” 唐梦周迟疑了一下,道:“风闻紫电剑落在贵宫,不知能否借与在下一用,事了当即璧赵。”提到紫电剑三字时语音疾扬。 玄灵圣母大惊失色道:“公子在何处听及?紫电剑确在敝宫,但并非老身所有,只是寄存敝宫。” 唐梦周道:“寄存之人是谁?” 玄灵圣母答道:“摩云神爪孙道元!”继向麦如兰问道:“孙老前辈曾说何时可来取剑?” 麦如兰略一沉吟,道:“就是明日。” 唐梦周剑眉一皱,道:“竟是他老人家么?在下与他曾有一面之缘,如此说来在下只有与孙老前辈商借了。请问圣母紫电剑现在何处?” 玄灵圣母道:“藏在玄武殿,殿内已布设禁制,老身已应允孙老前辈,在他未回敝宫取回紫电剑之前,老身亦不进入玄武殿。” 唐梦周缓缓立起,道:“如此在下告辞!” 玄灵圣母起身相送至花榭外,严、麦二女陪送唐梦周前往宾舍。 舍外叶影婆娑,暗香浮动,景物清幽,唐梦周所居是一明一暗里外间,宽敞雅致。 院中突现两条魅样人影,身影隐在花木丛中。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花木丛中突闪出一条身影,疾如淡烟般掠至窗外,由窗隙内望,只见两女相对而坐,案上银红高烧,正在奕棋。 宫中静寂如水,只有落子丁丁之声,严薇薇仍然玄巾蒙面,笑道:“唐公子在内间此刻必然睡熟了,你我两人只有陪护至天明,万一晚间有风吹草动,也可有备无患。” 麦如兰眸光一闪,道:“紫衣神龙卓天奇门下锻羽而逃,必然吓破了胆,如无必胜把握,今晚谅不敢前来侵袭。” 严薇薇道:“话虽如此,你我也不能轻心大意。”说着伸手落了一子。 那人矮身窜回,身如离弦之弩掠回原处,与同党附耳低声道:“唐姓小辈已在内间睡熟,我等前去玄武殿正是大好良机。” 另一人阴阴一笑道:“未必见得,谅今晚欲偷紫电剑之人尚大有人在。” “这个我知道,但兵贵神速,你我倘先得手紫电剑又有何惧!他们似不知情,只有我等获悉,你怕什么?” “不错,你我快去!我等既能获悉,他们也未必不知情。” 两条魅影迅疾掠去。 房中麦如兰突起身闪入内间,只见唐梦周已易成摩云神爪孙道元模样,不禁嫣然一笑,指按壁间暗钮。 壁上现出一门,麦如兰道:“照贱妾所说路径去玄武殿,快去快返。” 唐梦周颔首道:“在下知道。”身形一闪而入。 麦如兰出得内间,向严薇薇示意。 严薇薇伸掌拂熄烛光,立时伸手不见五指。 ………………… 玄武殿外暗中已有三人潜隐着,二道目光不时巡视四外,似在等侯什么人。 须臾,两条魅样人影飞掠在三人藏身之处。 只听一人低声道:“唐姓小辈已然熟睡,两女灯下对奕,此正大好良机。” “那紫电剑藏在玄武殿内何处呢?盲目摸索,只怕空手而返!” “时不我予!谅藏处只有玄灵老虔婆知晓,别人概不知晓,我等只有盲目摸索,端凭机缘了。” “不守候门主赶来么?” “远水难救近火,门主此刻追踪卓天奇而去,我等虽传讯,门主也难接获传讯。” 五条魅影蓦地一同扑向玄武殿。 玄武殿门敞开着,殿内黑漆漆地伸手难见五指,令人陡生阴森恐怖之感。 一人小心翼翼跨步进入大殿,只觉有种透骨奇寒涌袭上身,不禁毛骨悚然,伸手掣出一柄松腊夜行火折,嚓啦一声,猛然亮起一道熊熊火光。 只见殿上神龛内塑有玄武真君金身,旁立龟蛇二将,两廊庑下塑有二十八宿,无不栩栩如生。 其余四人亦一闪而入。 手持夜行火折之人面色姜黄,目光阴冷,一望四人,低声道:“老朽瞧不出殿内有何禁制,四位请仔细观察,看看紫电剑藏在何处?” 另一黑衣老者森厉目光忽落在玄武真君金身上,道:“真君手握之剑是否紫电剑!” 一言提醒四人,缓步走前,十道目光齐齐注视玄武真君手握之剑上。黑衣老者忽跃身落在神龛上,伸手过去。蓦地--殿内忽起了一阵狂风,火光立刻熄灭,只见暗中忽闪起一道眩目紫虹,其中一人惊呼道:“紫电……”声犹未落,紫飙电卷,五人身首异处。眩目紫虹亦随即敛去,玄武殿中恢复一片暗黑。这时--玄武宫外山道上忽现出紫衣神龙卓天奇,身后紧随独目老者与背剑灰衫人。一株参天古柏上忽疾如鹰隼泻落一五旬上下老道姑,向卓天奇行礼道:“参见门主!”卓天奇道:“是你传讯么?”老道姑道:“正是属下传讯,紫电剑藏在玄武殿内,但不明确处,属下领令主前往。”卓天奇颔首道:“好,你带路。”由于玄灵宫老道婆轻车熟路,领着卓天奇一行人畅行无阻到达玄灵宫前。卓天奇道:“紫电剑藏在玄武殿何处?你知道么?”老道婆摇首答道:“这个属下不知。”卓天奇略一沉吟,率着独目老者等迈入玄武殿,只觉一股血腥气味扑鼻薰人,暗忖道:“不好,只怕已有人捷足先登。” 独目老者急燃着夜行火折,映着殿内五具动魄惊心的尸体,不禁一怔。 卓天奇只听身后传来一低沉笑声道:“可惜,你卓天奇竟然来迟了一步!” 转面望去,只见摩云神爪孙道元嘴角噙笑,眼中精芒电射,肩头赫然背着一柄长剑。 卓天奇知孙道元以摩云神爪之名卓著武林,从来不带兵刃,无疑肩头之剑必是紫电剑,面色微微一变,道:“风闻孙大侠已归道山,不料在此又得晤面,使卓某大感意外。” 孙道元冷笑道:“阎王说老朽寿元未尽,又放我还阳,只得苟活人世,是以老朽誓言在离开人世之前,必须作几桩功德,不然阎王说老朽双手血腥,打入十八层地狱,永远不得超生。” 卓天奇微微一笑道:“孙大侠能否将紫电剑与卓某略开眼界。” 孙道元道:“有何不可,但紫电剑一出必然见血,阁下等人能否挡御紫电剑一击。”说着迅疾无伦拔剑出鞘,一道眩目紫虹飞出。 卓天奇面色一变,大喝道:“速退!” 只见剑飙如澎湃巨浪般涌了开来。 惨噑过处,独目老者及六灰衣人立时尸横剑下。 紫衣神龙卓天奇双掌推出劈空掌力,劲势山涌逼开紫电剑浪,迅疾穿出殿门,腾空逸去。 孙道元喝道:“你走得了么?”接踵而出,一鹤冲天飞起,振吭发出一声激越长啸,追扑卓天奇。 紫衣神龙卓天奇身法奇快,掠出玄灵宫后,发觉孙道元穷迫不舍,心中异常愤怒,无如血肉之躯,再高的武功也无法强撄紫电剑锋,施展超绝轻功奔走。 孙道元身法也不弱于紫衣神龙卓天奇,前后相距不过十余丈远近。 宫外山径上突现出白衣人与阎尹,目送两人前后追逐,白衣人道:“那手执紫电剑之人,看来似是摩云神爪孙道元。” 阎尹答道:“门主目光锐利,一点不错,正是孙道元。” 白衣人冷冷一笑道:“看来,我等来迟了一步,快追,不可失去孙道元踪迹。”两条身影穿空斜飞而出。 四更将残,月落星稀,宾舍内重又燃起烛火,麦如兰与严薇薇重又对奕。 片刻之后,隐闻人声嘈杂,脚步零乱。 只听窗外响起玄灵圣母语声道:“如兰,你尚未睡么?” 麦如兰疾趋而出,只见玄灵圣母之后随着廿余同门,笑道:“唐公子日来困倦异常,一夜未睡,我俩轮着在外间守护,是否有事须唤醒唐公子。” 玄灵圣母面色肃然道:“三更时分,紫衣神龙卓天奇及白衣凶邪先后得本门奸细接引潜入玄武殿劫取紫电剑,幸摩云神爪孙道元前辈早赶来一步,以紫电剑歼戮匪徒多人,引开卓天奇及白衣凶邪离去,尚留下一笺……” 语尚未了,唐梦周已快步迈出室外,道:“孙老前辈竟走了么?缘悭一面何至于斯!” 玄灵圣母取出孙道元留笺递与唐梦周。 唐梦周接过,匆匆过目,慨叹一声道:“孙前辈实乃性情中人,不渝道义,玄灵宫实有累卵之危,但圣母且请宽心,在下已越俎代庖,明晨日出之际将有一营官兵守护玄灵宫,江湖中人再高武功也不敢与朝廷为敌。” 玄灵圣母合掌为礼道:“这个老身放心了。” 天色大明之际,官兵已驻防玄灵宫外,唐梦周则偕同麦如兰严薇薇两女及四从仆倘佯在滇池上,风帆沙鸟,一碧万顷,诗情画意,令人沉醉。 两女均各戴了一张人皮面具,如花姣貌一变为村妇庸俗,唐梦周一杯在手,目凝窗外景物似不胜神往。 麦如兰叹道:“从上船后,你一直没说话,究竟在想什么?” 严薇薇娇笑道:“在想柏月霞,是么?” 唐梦周慢慢别过面来,正色道:“营救柏姑娘自属紧要,但不知何人掳去,天下事欲速欲则不达,柏姑娘非夭折之相,定逢凶化吉,然我等不可自乱方寸,目前当务之急,莫过于制止三藩,使其敛束叛念,凶邪也无所凭藉,再逐个敉平,则武林澄平可期。” 严薇薇道:“如何制止三藩,眼前滇藩天生英武,野心勃勃,虽不敢明目张胆,伪作恭顺,但暗中招兵买马,江湖高人悉被卵翼,日后生变必为滇藩首导。” 唐梦周笑道:“说得极是!” 麦如兰道:“如何制止滇藩。” 唐梦周道:“见机行事,在下不找他,他必找上在下。” 船已泊岸,唐梦周一人及一名青衣仆从舍舟步向大观楼而去。 大观楼距昆明甚近,面临滇池,花木扶疏,擅湖山之胜,湖水澄碧,杨柳干条,亭台错落,波光桥影,掩映绿柳朱栏之间,明媚娴静,宛如江南。 唐梦周飘然慢步来至大观楼前,凝目观赏极负盛名的那付长联,口中吟哦出声: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骥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风鬟雾鬓,更萍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洒临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接航,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丸,尽珠帘画栋,暮雨朝云,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杆疎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青霜。 笔力万钧,磅礴雄伟。 唐梦周似不胜回味,赞道:“好个‘奔来眼底’四字,意境深远,恰到好处,的是名士手笔。” 突然走来一中年叫化,伸手乞求,满脸愁苦之色。 唐梦周取出一块散碎白银,忽瞥见叫化掌心托着一纸卷,心中一动,将散碎白银放在叫化掌中,迅疾无伦把纸卷取出,一丝不露痕迹。 中年叫化千恩万谢,低声道:“往南约莫五里,化子在燕子桥上恭候驾临。”转身离去。 唐梦周从容慢步远离大观楼,在一无人处展阅纸卷,不禁面色一变,即嘱从仆返回舟中,独自一人前往燕子桥。 只见那中年乞丐坐在桥端如茵草地上,壶酒自饮,贻然自得,目睹唐梦周走来,不禁矍然跃起。 唐梦周道:“司空前辈如何陷落凶邪之手,阁下能否说得清楚一点。” 中年叫化道:“司空长老潜入滇藩邸时,无意耳闻滇藩与晋藩粤藩订在元月初一,各官封印不理事之际兴兵叛乱,由江湖高手杀官劫衙………” 唐梦周冷笑道:“三藩无法同行,各自为谋,晋粤二藩未必能听滇藩之命!” 中年叫化道:“晋粤二藩有把柄落在滇藩手上,不惧二藩不听命。” 唐梦周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中年叫化道:“司空长老离去之际,不慎形迹败露,但司空长老仍蒙然不觉,为凶邪诱入黑龙观擒囚。” 唐梦周诧道:“阁下为何如此清楚?更为识得在下。” 中年叫化似知唐梦周心疑,答道:“本门弟子多人已潜迹在滇藩府邸,司空长老可潜入藩邸即是因此,奉本门高手龙形八掌金大德之嘱寻访公子相助。” 唐梦周略一沉吟,道:“司空前辈仍在黑龙观内么?” 中年叫化道:“他老人家陷身黑龙潭,但滇藩不知隐秘已泄,尽勒逼丐帮听命于他,他老人家虚与委蛇,无丝毫伤损。” 唐梦周道:“好,事不在急,在下须在今晚潜入滇藩私邸。” 中年叫化闻言面色一变,道:“如今藩邸戒备更加森严,高手如云,公子潜入恐………” “凶多吉少,是么?”唐梦周摇首道:“无妨,阁下不是说丐帮门下已有多人潜迹卧底在藩邸么,请拣一与在下身裁相似之同门前来,在下易容巧妆潜入,鱼目混珠,谅不致发觉。” 中年叫化闻言大喜,道:“公子在何处等候小的!” 唐梦周道:“在下在泰顺祥布庄作客,但不可由前门进入。” 中年化子领命快步如风走去。 唐梦周回至泰顺祥布庄后进,麦如兰严薇薇二女趋迎引往内室,与二女密商。 忽闻禀报道:“藩邸杨松龄副统领来访。” 唐梦周道:“丐帮门下来到即引往秘室相候。”随即走出,进入前厅,即见一身裁高大,虎背熊腰锦袍老者,郎朗笑道:“杨副统领委实耳目灵通,怎知在下来此。” 杨松龄轩眉宏笑道:“京中拜别,倏忽一载,公子丰采更胜于昔,欣羡不已,兄弟闲来无事大街购物,无意发现公子进入泰顺祥布庄,先还疑心老来眼花,不敢冒认,向布庄店伙探听之下,果是公子。”说着殷殷存问,亲切备至。 唐梦周道:“不瞒杨副统领,在下于冀南无意结识红粉知己,私订鸳盟,得家严首允,迎归作为妾侍。” 杨松龄道:“公子眼高于顶,必非庸俗脂粉,如夫人定是国色天香,不知是那家千金。”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江湖中人,不值一提!” 杨松龄道:“江湖中人亦有绝色,兄弟意欲明午在寒舍设席洗尘,届时命轿马相迎,公子与如夫人务必赏光。” 唐梦周道:“恭敬不如从命,但无须太破费了。” 杨松龄又闲淡了数句,一字不提玄灵宫之事。 唐梦周明知滇藩耳目灵通,那有不知之理,见他不问,自己也乐得不说。 杨松龄起身告辞。 唐梦周送出布庄外,转回内进。 麦如兰已在檐前相候道:“丐帮门下已至,现在秘室相候。” 唐梦周疾行至秘室,只见中年叫化与一卫卒立候。 兹事体大,唐梦周不作寒喧,即询问卫卒藩邸情形。 那卫卒立取出一幅圈卷,道:“小的李通,已在藩邸一年,此图绘之甚详,一物之微均已标明。” 唐梦周含笑点头,又问:李通在藩邸工作情形。 李通又将他在藩邸情形叙说甚详。 唐梦周对镜易容,半个时辰后竟易成李通模样,并换穿李通衣履,模仿李通口音,神肖无异。 二更起鼓,唐梦周饮酒过量,醉意醺醺出得布庄后门,身形踉跄往藩邸走去。 唐梦周装作酩酊大醉,竟混过门卫迳入藩邸,跌跌倒倒进入居屋。 同房有两人在,见李通满面通红,醉态可憎,斥骂李通不知在甚么窑子寻花问柳,饮酒作乐,竟醉得这付模样。 李通充耳不闻,倒上床去拥被就睡,须臾即鼾声如雷。 更鼓三响,偷窥同室二人,俱已入睡,悄然而起,点了两人睡穴,捷如狸奴般电闪掠出室外,鹤行鹭伏,避过多处暗桩伏卡。 滇藩如此深夜尚未就寝,独自一人在书房内观阅机密文折。 门外屹立着一双带刀护卫,目光炯炯如电,一望而知两人武功不弱。 月洞门外忽走入一个青衣侍婢,纤手把着一盌“燕窝汤”,无疑是送往滇藩饮用。 青衣侍婢莲步姗姗正行之间,忽感心头怔忡,跟前一黑,倏忽之间便已复原,只道自己疲累所致,也不为意,迳送入书室退出。 殊不知唐梦周在倏忽之间在燕窝汤内弄了手脚,身手之快无与伦此。 片刻之后,一双护卫昏昏欲睡,眼皮垂下,李通掠入书房,只见滇藩已伏案沉睡,口角流涎,微微一笑在滇藩身上点了数处穴道,迅疾退出翻出邸外,换回真李通后,穿空飞去。 一双护卫昏昏欲睡感觉,仅片刻功夫,倏又精神大振,忽发现书房内灯光已无,只道滇藩已入睡,也不以为惫,因滇藩独宿书房已属司空见惯。 五鼓天明,藩邸突传出噩耗,滇藩忽罹患中风,口眼歪斜,无法言语,左半瘫痪。 风声不胫而走,未至晌午,已传遍昆明。 旭日东升,昆明又是一片熙熙攘攘。 藩邸护卫副统领杨松龄满头大汗,气极败坏匆忙闯入泰顺祥布庄。 唐梦周正用早饍,目睹杨松龄奔入,忽离座起身趋迎,道:“杨副统价为何如此神色,莫非出了什么大事么?” 杨松龄不禁一怔,道:“公子怎还不知情?” “是否滇藩得病之故么?”唐梦周微笑道:“人食米谷百草,那有不生病之理,延医调治,摄坐静养,自可痊愈。” 杨松龄道:“滇藩盛年有为,身体健壮,这中风不语半身不遂之疾得病甚怪。” 唐梦周道:“岂不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杨松龄道:“公子之言诚然有理,杨某奉命出省延请名医,昨日杨某………” 话尚未了,唐梦周即朗笑道:“杨副统领太多礼了,在下岂是如此不通达情理之人,杨副统领只管请便。” 杨松龄不胜歉疚,笑笑道:“如此杨某告辞,倘公子不急予离滇,杨某改日定备席洗尘。” 唐梦周笑道:“不必了,人情恩义暖,吃水也心凉,杨副统领有此诚意就是,在下谨心领而谢。” 杨松龄抱拳一拱,转身跨出一步,倏又回面道:“杨某适才来时路经抚署,恰遇大内铁卫士副管带盛秋霆拜客辞出,此刻当在藩邸,盛大人与公子京中频相过从,交情莫逆,闻知公子在此作客,定须到来拜望。” 唐梦周不禁一怔,道:“盛大人也来了么?在下恭候盛大人驾临了。” 他送出杨松龄,目送杨松龄乘骑而去,疾返内厅,道:“薇妹!” 严薇薇疾闪而出。 唐梦周忙道:“烦劳薇妹传讯丐帮门下,命人暗随杨松龄,在下料他托延医之名兼程赶赴粤藩处。” 严薇薇由天井下一鹤冲天拔上屋面而去。 片刻时分,从人禀报:“京中盛大人来访!” 唐梦周立时出迎,只见一身穿天蓝织锦长衫,面色白净无须,四旬左右气度不俗中年人,乃相与大笑,肃客入内。 略事寒喧后唐梦周道:“京中拜别倏又一载,盛大人府上可好。” 盛秋霆道:“托福,盛某长年奔波于各省,忝为皇上耳目,敢不竭尽犬马之劳,寒舍自有京中友好就近照料,无庸盛某操心,唐老弟此次天南之游,莫非………” 唐梦周轩眉朗笑道:“在下南下为了何事,定逃不出盛大人耳目,不妨猜猜看?” 盛秋霆微笑道:“风闻老弟去了玄灵宫?” “不错!”唐梦周道:“盛大人最知在下,风月自赏,笑傲王侯,今生永不作功名显达之望,终日追逐声色犬马之乐,但目中有色,心中无色,却最难消受美人恩。” 盛秋霆目光一亮,笑道:“老弟必有一番缠绵徘恻际遇。” 唐梦周摇首道:“在下尝作大名之游,返鲁之际顺道拜望同窗好友,偶睹一股山泉清冽,在下勺取饮用,不意此乃毒泉,须臾突感烦渴,头目晕眩,一阵狂奔后不支倒地………” 说着微微一笑道:“在下自分必死,不料救星天降,待在下睁目醒来,发现为一妙龄少女相救。” 盛秋霆面泛笑容道:“那少女出身玄灵宫。” “不错。”唐梦周道:“在下征得家父首允,赶来玄灵宫迎归作为侍妾。” 盛秋霆颔首道:“才子佳人,珠联壁合,但愿白首偕老,不过老弟似瞒了盛某一点。”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江湖之事云诡波谲,在下本不想涉入江湖是非漩涡中,但既然遇上就应伸手,眼见玄灵宫即将惨罹血腥屠戮,那有见危不救之理。” 盛秋霆道:“这个盛某知道,盛某如遇上亦须伸手,但盛某不明白老弟为何获知玄灵宫内藏有紫电剑。” “那是在下侍妾提及,故而知之。”唐梦周道:“眼下江湖纷乱,十九莫不因追寻紫电剑而起,在下意欲将此剑献与大内,戢止江湖纷争,但事与愿违,此剑本为摩云神爪孙道元寄存之物,但又为孙前辈取回。” 盛秋霆道:“老弟见过孙道元么?” “未曾!”唐梦周道:“在下与玄灵圣母言与孙道元有过一面之雅,其实在下何曾相识,玄灵宫之事至此已告一段落,此后与在下无涉。” 盛秋霆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难怪言人人殊,莫衷谁是,如夫人必是天香国色,可容盛某一见么?” 唐梦周微微一笑唤出麦如兰拜见盛秋霆。 盛秋霆称赞不绝,又寒喧数言告辞而去。 唐梦周返回内厅,冷笑道:“盛秋霆他错了。” 麦如兰诧道:“他为何错了?” 唐梦周道:“错在他拜望在下,在下本不疑心是他,这是他弄巧成拙。” 麦如兰茫然不解其故。 唐梦周也不解释,匆匆进入内室与麦如兰附耳密语数句,疾掠出暗外而去。 黑龙观因黑龙潭为名,潭在昆明东郊鹦鹉山下,为滇中第一古祠,数尺寒潭,一泓绿水,小桥环拱,石栏苍碧,古意盎然,唐梅宋柏,老干参天,壁间多嵌石刻,人争拓之。 两外静悄悄地阗无人影。 蓦地-- 一条黑影从两内疾闪而出,现出一面目森沉老者,忽脸色一肃,躬身抱拳道:“属下参见门主。” 古柏之后缓缓走出一白衣人,目中神光炯炯,沉声道:“司空老叫化还在么?” 老者答道:“还在,他执不就范,属下等软硬兼施仍无法使他屈服。” 白衣人冷笑道:“他终有就范之日,老化子被你等所擒之风声走漏了么?” 老者神色一凛,道:“尚未。” 白衣人点点头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摩云神爪孙道元老鬼在玄灵宫现身之后就未再有他讯息,谅还潜迹滇中,孙道元不足为惧,无如他获有紫电剑,他更与丐帮情谊深厚,若闻知司空老叫化为本门所擒,恐找上门来,不过………” 说到此处,突止口不语,白衣人仰面沉思,似作一项决定。 老者等了一下,低声道:“请门主指示司空老叫化如何发落。” 白衣人望了老者一眼,道:“最好将司空老叫化另迁囚处,离此东行约莫七里之遥,有一三官大帝庙宇,此庙仅有庙祝一人系本门弟子,你等速撤出黑龙观,在三官庙候命。” 老者躬身道:“属下遵命!”转身掠入观内。 白衣人森厉目光四巡了一眼,嘴角微噙笑意,突一鹤冲天拔起,半空中变换身法,疾如流星横空而杳。 蓦地-- 一株参天古柏之上快如鹰隼泻落一蓝布大褂身背古剑老者,发须苍白,双目开阖之间精芒电射,令人不寒而栗。 接着又泻落一中年化子,道:“少侠,我等应如何进行?” 蓝布老者道:“尊驾不可唤我少侠,应称呼孙老前辈。” 中年化子神色一凛,道:“是,叫化子几乎忘怀了。” 蓝布老者道:“尊驽即速赶往三官庙,易作庙祝模样,快!” 中年化子如飞奔去。 蓝衣老者忽疾隐入古柏之后。 一条白影疾逾飞鸟般从空电泻沾地,那白衣人又去而复返,目光森沉,屹立在观外一动不动。 须臾-- 只见黑龙观内奔出六人,其中两人扛着一麻袋,袋内无疑为司空奇,目睹白衣人不禁神色一凛,为首黑衣老者躬身道:“门主还有何指示?” 白友人沉声道:“本座刻在此黑龙观外布好伏桩,司空老化子被擒风声已然散开,不久之后丐帮弟子及摩云神爪孙道元老鬼定闻风赶来相救,你等快走!” 六人闻言急急往东奔去,白衣人缓缓走入观内。 距黑龙观以南约莫里许之遥,矮林丛中三个黑衣劲装汉子正低声谈论,一汉子忽面色微变,道:“有人来了。” 只见一身着蓝布大褂中年人疾行而来。 三劲装汉子一闪而出,横身拦阻喝道:“尊驾是何来路?” 蓝衫中年人冷冷一笑,取出一面令牌。 三劲装汉子目睹令牌,神色一凛,目泛惊愕之色。 蓝褂中年人道:“奉门主之命,稍时丐帮门下及孙道元老鬼必然赶来,你等不可拦阻,只准入不准出,格杀勿论。”语音森寒如冰,望了三劲衣汉子一眼,快步离去。 三劲衣汉子悚然隐去。 ………………… 昆明四季如春,虽时序入冬,郊外景物仍是黛拥郁翠,三官庙外却枫红如火,风送叶动,掀起一片红浪,眩人眼目。 突林外传来啪哒啪哒步履声,只见一个蓬首垢面鸠衣百结中年叫化,足登一双破烂不堪草鞋奔来,两手各挂着一只热气腾腾,油黄香味扑鼻的富贵鸡,口中咀嚼有声,向三官庙奔去。 庙内忽迈出一瘦小灰衣庙祝,道:“此庙不收叫化,请往别处去吧!” 中年叫化嘻嘻一笑道:“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转身而去。 他转身之际,一蓬寒芒电奔疾射向庙祝,中年化子以快得不可思议的手法打出,庙祝猝-不及防,只闷噑得半声倒地不起。 中年化子冷冷一笑,两鸡并入左手右手,五指疾抓庙祝入庙。 片刻功夫过去,六黑衣人飞奔而至,将所扛麻袋放下,一黑衣老者高声道:“庙内有人么?” 三官庙内疾掠出满嘴油腻,目带不忿之色庙祝,喝道:“什么人?” 黑衣老者打一手式,沉声道:“奉门主之命,令老朽等来此?” 这手式已宣示了,他在本门身份职司。 庙祝神色立肃,侧身一让。 六黑衣人提着麻袋鱼贯走入,穿过正殿,只见后殿摆着一张白木小桌,桌上放着一大盌剁碎鸡块,另有半碗酒,鸡骨狼藉弃地,不言而知庙祝正在自饮自酌。 那为首黑衣老者是个嗜饮如命酒徒,不禁啧啧出声道:“好香!” 庙祝忙打开一扇竹橱,取出六付碗筷,在碗中一一斟满了酒。 由于六黑衣人不疑庙祝有诈,奉命在三官庙内候命,有酒有鸡那还不馋指大动,聚坐一席痛饮。 酒味醇冽,入口芳香,鸡肥腴美,不禁大快朵颐。 蓦地-- 六黑衣人突感一阵头晕目眩,心知着了道儿,不禁面色一变,怒视庙祝,身形倏地立起,眼前却是一黑,纷纷翻倒在地。 庙祝哈哈一笑,离座而起,前殿忽掠入蓝布大褂面目怪异的摩云神爪孙道元。 孙道元迅疾解开麻袋,扶出老叫化司空奇。 只见司空奇双目紧闭,面色如冰,身躯佝偻缩作一团,孙道元冷笑道:“好辣毒的手法!” 庙祝不禁一惊道:“司空长老尚有解救否?” 孙道元冷笑道:“白衣凶邪点穴手法歹毒,再施以缩骨禁制,如不明解法,司空前辈恐落得终身残废,每日两次阴火焚身之苦。”说着落指如飞。 只见司空奇全身骨骼剥剥作响,徐徐伸长,恢复半睡模样,苍白脸色渐转红润。 须臾-- 老叫化司空奇喉中发出一声呻吟道:“老化子好苦!”缓缓睁开双目,瞥清两人形像俊,面现笑容,倏又闭上双目。 庙祝神色一惊,道:“老前辈………” 孙道元笑道:“老叫化受制过久,必须调匀真气恢复功力,阁下不必惊疑。”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老叫化忽弹身立起,伸出蒲扇般大小手掌搭在孙道元肩上,哈哈大笑道:“不想老叫化能得再世为人,老弟,老叫化服了你了。” 孙道元道:“凶邪百密一疏,才有此失。” 司空奇目中忽逼射怒焰,道:“老弟?你我现在何处?老化子不报此仇,誓不为人,走,咱们去找那魔崽子。” 孙道元道:“你我现在三官庙。” 司空奇诧道:“不在黑龙观么?” 孙道元摇首一笑道:“白衣人放出风声,说你老化子现擒囚在黑龙观,在观外密布伏桩,诱使贵帮高手及我孙道元入伏,志在孙道元那柄紫电剑。” “紫电剑”司空奇似吃了一惊,目注孙道元肩后斑剥苍烂长剑,诧道:“是真的么?” 孙道元点点头道:“一点不假!” 司空奇目中神光一振,道:“有此剑在,凶邪何足为惧,你我速去黑龙观。” 孙道元摇首笑道:“此刻不可打草惊蛇,黑龙观外即将成为血腥之地,但并非丐帮中人,老前辈大可不必耿耿于怀。”说时挽着老叫化掠出三官庙外。 庙祝疾随在后,道:“庙中六匪如何处置?” 孙道元回面扬手,掷出一线紫芒落入庙内。 忽闻一声霹雳巨响,整座三官庙炸裂,硝烟奔空,砖石溅飞如雨夷为平地,威势骇人。 司空奇诧道:“老弟,你这霸道暗器似是子母雷珠。” “不错!”孙道元道:“嫁祸江东,在下不得已为之。” 司空奇哈哈大笑,三人联袂如飞而去……… 黑龙观外虽寂静如水,但暗中却密云欲雨,一触即发之势。 白衣人面目森寒如冰,负手屹立在大殿内沉思,眼中神光隐泛出忧郁色采。 他仰面望了望殿外天色,喃喃自语道:“怎么还不见来呢?” 蓦地-- 天际遥处随风传来一声霹雳巨震。 白衣人不禁面色暗变,低喝道:“常隆!” 殿角暗处突疾射出一条瘦小黑衣汉子。 白衣人沉声道:“你听见方才霹雳响震声么?” 黑农漠子道:“属下听见了!” 白衣人道:“你去查明速速回报。” 黑衣汉子疾闪而出。 第十九章 蓦闻一声阴冷笑声道:“阁下计算错了,丐帮高手及孙道元老鬼怎会中了阁下圈套!” 白衣人闻言一震,身形迅疾掠出殿外,只见一紫衣秀士嘴角噙笑,手握一只鹅卵大小紫光流转的珠子,不由面色微变,问道:“尊驾就是眼下盛传的紫衣神龙卓天奇?” 紫袍人颔首道:“在下正是卓天奇!阁下白费心机,亦为谣诼所愚,其实孙道元如真的到来,纵有盖世武功也难撄紫电剑犀利锋芒。” 白衣人冷冷笑道:“未必见得,卓老师不也是来了么?纵有子母雷珠可恃无恐,兄弟亦有制胜之策。” 卓天奇道:“阁下很自负,殊不知孙道元之紫电剑即是用来刃取你我颈上之血,眼下尚难预卜是他死,还是你我先亡,情势既明,卓某势难久留,闪开!”手中雷珠作势一场。 白衣人不由倒跃出五尺。 卓天奇却已一鹤冲天拔起,穿空疾飞而杳。 白衣人目中怒焰暴张,却见常隆疾掠而回,面露悸惧之色道:“回禀门主,青龙方位本门伏桩七处俱遭惨死,死在犀利兵刃之下……” 白衣人惊道:“你从何而知死在犀利锋芒之下?” 常隆道:“本门兄弟手持兵刃俱被削断,断处平整光滑,必是……”说此忽嗫嚅不语。 “必是什么?” 常隆道:“似是紫电剑。” 白衣人身躯一阵撼震。 常隆又道:“方才霹雳巨响似是三官庙,恐又出了舛错!” 白衣人忽切齿冷笑道:“卓天奇,我与你势不两立。” 常隆面色大变道:“是卓天奇所为么?” 白衣人忽眼神微变,挥手示意命常隆传令门下速撤出,心中暗忖道:“此事似与卓天奇无关,莫非孙道元欲嫁祸于卓天奇,引起鹬蚌之争,遂他渔翁之利。”越想越感有理,鼻中冷哼一声,疾掠出黑龙观而去…… 天已薄暮,尚未掌灯。 唐梦周与麦如兰在窗下对奕,严薇薇在旁观战。 麦如兰忽纤手一推,娇叹道:“输啦!” 忽门外响起从人语声道:“盛大人来访!” 唐梦周朗声笑道:“有请!”向两女示了一眼色,慢步行去,手揭门帘迈出房门。 只见盛秋霆已走入二堂中门,忙趋前相迎,发出爽朗笑声。 两人分宾主落坐,从人献上香茗,盛秋霆微移杯盖,就唇浅饮了一口放下,似无限感喟叹息一声道:“咱们哥儿俩一年多未相聚,在京师频相过从,老弟风流文采,盛某打从心眼里佩服……” 唐梦周微笑道:“说穿了还不是纨绔子弟,盛大人谬奖,在下不胜汗颜。” 盛秋霆正色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盛某一个武人,粗俗不文,却也颇有识人之明,老弟文武全才,然深藏不露,京城韦大人谈及老弟,就赞不绝声。” 唐梦周含笑道:“那是韦大人抬爱。” 盛秋霆道:“韦大人也出京了,老弟知道么?” 唐梦周不禁一怔,问道:“韦大人因何出京?” 盛秋霆摇首道:“盛某不知,但如今皇上圣明,我辈内廷当差未司耳目,派遣出外纠察各省吏情,详实奏闻,盛某仆仆风尘者亦是为此!” 唐梦周道:“这个在下知道,但在下一个布衣不能妄置一喙。” 盛秋霆略一沉吟道:“盛某意欲请问一事,未知可否见告?”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盛大人太谦虚了,在下当尽所知相告。” 盛秋霆道:“风闻老弟在黄河渡口无意目击一场江湖凶杀之事……”说时两道眼神凝注在唐梦周脸上。 唐梦周暗道:“言及正题了。”故作呆了一呆,道:“诚有此事。途经黄河渡口适为强风所阻,不料竟遇上此事,但事不关己,所以在下也不愿过问,为何盛大人提此,莫非与大人出京有关?” “大有关系!”盛秋霆点点头低声道:“飞凤镖局所失陪镖,并非价值连城珠宝,似是一封书信……” 唐梦周诧道:“一封书信那有如此重要?” 盛秋霆正色道:“当今皇上早就虑及三藩拥兵自重,蓄谋叛变,一举一动,无不严予监视,所以晋藩假手飞凤镖局暗护一封密缄送舆粤藩……” “这手法太高明了!”唐梦周一拍大腿惊赞道:“如非盛大人说破,在下怎么也不疑及此。” 盛秋霆长叹一声道:“目前仍是猜测之词,三藩虽蓄谋生叛,但各自为谋,互相猜嫉,表面上通问款曲,却不过是利用而已,若内廷猜测不错,飞凤镖局所失暗镖极其重要。” 唐梦周道:“树从根脚起,水从源头流,盛大人应该向飞凤镖局查寻,不难水落石出。” 盛秋霆冷笑道:“飞凤镖局从出事日起,就烟消云散,名存实亡了!上至总镖头,下至烧饭的火头儿竟没了影儿。” 唐梦周诧道:“那就值得大费推敲了。” 盛秋霆沉声道:“岂只推敲而已。” 唐梦周若有所悟,道:“所以盛大人不辞万里迢迢来滇,为的是向滇藩查证。” 盛秋霆目露钦佩之声道:“老弟委实睿智,除了滇藩无有别人,滇藩劫去密缄,志在要挟粤、晋二藩。咳,如今滇藩无故罹疾,盛某一番心机又成白费了。”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倘为滇藩之主,必有人奉命而为,盛大人精明干练,抽丝剥茧,不难真象大白。” 盛秋霆略一沉吟,道:“老弟受特达之知,圣眷极隆,三藩之事老弟难道无有……” 唐梦周忙正色道:“国家大事,一个布衣岂能预闻,体制有失,在下亦不愿参与。” 这时,一老仆走入,道:“店外有一自称姓卓儒生要见公子。” 唐梦周面色一冷,道:“他居然能找到在下,真是难得,说我有请!” 盛秋霆道:“此人是谁?” 唐梦周道:“大人必有个耳闻,此人乃哀牢朝天峰紫衣神龙卓天奇。” 盛秋霆面色微微一变,道:“原来是他。”身形疾向厢房掠去。 他快,唐梦周此他更快,盛秋霆正揭开门帘,身形掠入房中之际,唐梦周迅疾无伦地一伸手,将其肩胛骨抓个正着,同时笑道:“房中有内眷在,恐怕不方便,盛大人请到对面厢房隐藏一下。” 盛秋霆值此身影侧飘而退之际,突觉半边酥麻,似是真力虚脱了一般,心神暗震,忙行功运气欲绷开唐梦周五指,同时面色微红地讪道:“盛某忙中有错,卤莽得很,老弟见谅。” 那知唐梦周五指倏地一松,笑道:“任谁也忙中有错,在下怎能见怪。” 盛秋霆在揭开门帘之际,瞥明房中有二女在,麦如兰自然见过,但严薇薇却陌生得很,由于严薇薇未除人皮面具,房中光线又较暗,盛秋霆目光如何锐利,一瞬之间也无法辨出严薇薇戴有面具。 随即盛秋霆疾掠入对面房中,此时青衣老仆已领着紫衣神龙卓天奇走入。 卓天奇一袭紫袍,神态从容,满面含笑,抱拳道:“是唐公子么?” 唐梦周趋前两步,施礼道:“卓大侠,在下正是唐梦周。” 卓天奇两道眼神凝注在唐梦周脸上有顷,倏地朗声大笑道:“唐公子骨格清奇,秉赋深厚,难怪劣徒程涵英不敌,可惜你我已成仇敌,不然还可论交。” 唐梦周微笑道:“为友为敌,悉凭卓大侠之一念明辨是非间,在下不过适逢其会而已。” 卓天奇道:“这个卓某知道,卓某手段虽嫌毒辣一点,却用意良善,如玄灵宫沦入另一凶邪之手,恐玄灵宫门下此刻已身不由己,茶毒西南武林了。”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卓大侠来此就是见告在下这几句话么?” 卓天奇面色微寒,道:“事成过去,再言无益,卓某此来欲向公子讨还一件东西!” 唐梦周冷笑道:“在下伤毙卓大侠门下多人,卓大侠既欲偿还血债,请另订时地,在下无不接着。” 卓天奇闻言放声大笑道:“那只怪他们学艺不精,自不量力!卓某气量再仄,也不致在此人烟稠密之处寻衅,但此仇终须要公子清偿。” 唐梦周似怔得一怔,道:“那么卓大侠欲向在下讨还什么东西?” 卓天奇略一沉吟道:“卓某曾去了黑龙观一趟。” “黑龙观?”唐梦周闻言一怔,继又冷笑道,“玄灵宫与黑龙观根本就是两同事,怎么并为一谈。” 卓天奇深深望了唐梦周一眼,道:“风闻那隐名凶邪擒囚丐帮长老司空奇在黑龙观……” 言犹未了,唐梦周已自冷笑道:“卓大侠提及凶邪两次,那隐名凶邪究竟是何人物,又与在下何干?” 卓天奇鼻中轻哼一声道:“公子无须言不由衷,那隐名凶邪即是杀害乾坤独叟与王屋盲叟主凶。” “这个在下倒有耳闻。” “隐名凶邪阴谋称霸武林,毒害异己,武林各大门派无不岌岌自危,若不亟谋制止……”卓天奇说至此处,倏又转过话锋,笑笑道,“此话离题太远,那凶邪将司空奇囚在黑龙观,诱使丐帮精英及摩云神爪孙道元赶来施救,志在孙道元手中那柄紫电剑,那知竟是骗局,凶邪已将司空奇移置三官庙。” 唐梦周寒着一张脸凝耳倾听着,神情无一丝变化。 卓天奇皱了皱眉,续道:“本来卓某不知,三官庙却遭震毁,卓某手下赶往察视,辨明那是被卓某独门暗器子母雷珠炸毁的,砖石残烁中七尸横陈,面目全非,公子嫁祸江东,未免太狠毒了点。” 唐梦周面泛严霜,目中怒光暴射,大喝道:“卓大侠怎可血口喷人!” 卓天奇淡淡一笑道:“在玄灵宫中卓某手下雷珠为公子劫去,试问不是公子还有何人?” 唐梦周道:“不错,在下恐贵属毁坏玄灵宫,不得已用迅雷不及掩耳手法夺去雷珠,但卓大侠知否在下劫有几枚雷珠?” 卓天奇道:“共是六枚!” 唐梦周冷冷一笑,伸手揣怀,徐徐舒掌,赫然正是六颗紫芒流转的雷珠。 卓天奇不由面色一变,诧道:“如此说来,并非公子所为了?” “正是!”唐梦周断然答道,“在下对黑龙观及三官庙之事均茫然不知。” 卓天奇目光霎了霎,道:“看来卓某是错怪公子,但卓某有个不情之求。” 唐梦周道:“讨还六颗雷珠是么?” “不错!”卓天奇道,“望公子应允。” 唐梦周道:“在下留着无用,不过此物太以霸道,请卓大侠慎用,勿轻易交与门下施展,否则在下不惜竭其全力代卓大侠清理门下。” 卓天奇接过,哈哈一笑道:“但愿公子能明辨是非,卓某告辞了。”身形一转,疾闪而杳…… 盛秋霆迈出厢房,道:“老弟为何将雷珠还与卓天奇?”神色之间不胜惋惜。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雷珠是他独门暗器,若不还与,恐仇怨积深,在下实不宜与江湖豪强结怨,徒增日后无穷困扰。” 盛秋霆颔首道:“这话也对,盛某须往黑龙观后三官庙一行,探明究竟,有暇当再来晋谒。”说罢快步如风迈出中门而去。 唐梦周嘴角微泛一丝笑意,进入房中。 麦如兰、严薇薇两女笑靥如花相迎。 唐梦周目注严薇薇,道:“好险!” 严薇薇道:“你是说紫衣神龙卓天奇么?” 唐梦周摇首道:“不是,险的是你!” 严薇薇不解,诧道:“贱妾不解是何所指。” 唐梦周道:“幸亏薇妹戴着面具,方才盛秋霆擅闯居室若认明是薇妹,我日后恐凶险万分。” 麦如兰诧道:“盛秋霆与薇姐毫无瓜葛,为何……” 唐梦周忽压低语声道:“在下认为盛秋霆即是白衣凶邪。” 两女不禁面色大变。 唐梦周道:“在下虽属猜测之词,但种种迹象却暗相吻合,假以时日不难真象大白。” 麦如兰道:“盛秋霆来意显然对梦哥有些起疑了。” 唐梦周道:“不是,盛秋霆同卓天奇一样,志在查明三官庙是否被在下雷珠所毁,因玄灵宫之役已起疑心。” 麦如兰不胜惊异,道:“倘梦哥不取出雷珠,二邪必断然认为司空前辈为梦哥所救。” “不错!”唐梦周傲然一笑道,“无如在下棋高一着。” 两女相视了一眼,作个会心的微笑。 唐梦周视如不见,剑眉微蹙。 严薇薇道:“昆明之行算是已有收获,眼前总该设法相救柏月霞妹妹才是。” 唐梦周点首答道:“我知道,无奈迄至眼前为止,还找不出一丝眉目。” 麦如兰道:“你不是疑心盛秋霆么?” 唐梦周不禁一呆,道:“为什么疑心是盛秋霆?他为何单单掳走柏月霞一人,至少薇妹尚是他门中之人。” 麦如兰道:“焉知他不是故弄其虚,以示不疑。” “这话有道理。”唐梦周道,“柏贤妹无故失踪,涉嫌者我原已撇开盛秋霆,现在不得不重作考虑。”沉思了一阵,又与二女密商大计。 ………………… 泰顺祥布庄是昆明城首屈一指大店,买卖也甚旺,出入之人川流不息,店面上应付的多半是运销回乡的买卖,讲究的是疋头,一批批地装车装船。 店外一辆鸡公车上已捆扎好疋头棉布,堆积如一座小山模样。 一个青衣短装汉子伸指点点数目,颔首向车把式道:“不错,你可以走啦!” 目送鸡公车启行后,两道眼神望了望在檐下逡巡的游手好闲的地痞。 这些人整天价没事,但起哄打架却有他们的份儿,长年经月也均是些熟面孔,无如这两天竟夹杂一两个陌生面目,比起往日就多了几个,在那青衣短装汉子眼中分外惹目刺眼。 布庄内唐梦周飘然走出,穿着一袭铁青色薄呢长衫,笑道:“今日天气虽然晴和,却风中带有料峭寒意。” “是。”青衣短装汉子低应了一声,道:“少夫人走了么?” 唐梦周点首道:“走了,大概十日后便可到达济南。” 青衣汉子道:“大少也太放心了,让少夫人一人上路,头一个紫衣神龙卓天奇门下不甘心就此放过少夫人。” 唐梦周微笑道:“少夫人不是一人上路,而且沿途都有照应,少夫人身手武功均非易与,这个我倒放心得很……”说着目中威棱逼射,接道,“卓天奇门下只要敢动少夫人一根汗毛,我不把哀牢山朝天峰翻转来誓不姓唐!”五指有意无意地抓向身旁一条鹅卵粗细系马青石桩。 喀嚓声响拧断一截抓在掌心,五指一紧,只见唐梦周指缝中升起缕缕青烟,渣滓无存。 几个陌生面孔不禁目露惊容,瞪目矫舌不下。 唐梦周刹那间又恢复如常,微笑道:“我走了!” 青衣汉子忙道:“大少到哪去?” 唐梦周道:“说不定,随处走走,也许去找那盛大人喝上两盅聊聊天。”说着飘然而去。 三个陌生面目汉子交头接耳密语了数句,两人匆匆离去后,一人遥缀唐梦周,相距十数丈外,不即不离。 唐梦周漫无目的走着,经过滇藩王邸,只不经意地望了一眼,又飘然慢步迳往郊外而去。 蓝天白日,阳光细晒,远山黛翠隐约,道旁绿满浓碧,夹着耀眼红枫,地面上亦不时飘落片片黄叶在昆明就意味着冬天不远了。 滇池在望,浩渺烟波,一碧万顷,唐梦周负手眺望风帆沙鸟,不禁目旷神恰。 蓦地-- 身后随风传来一声森冷笑声道:“唐少侠么?” 唐梦周缓缓转过身去,抬目一望,只见是一花白短须老丐,一身百补短衣短裤却也洗涤得干净异常,腰中系一根黄色丝带,足登多耳麻鞋,手中握着一根四尺青碧竹杖。 老丐身后紧随着三个少年化子,一脸栗悍英气。 唐梦周冷冷说道:“在下从未与穷家帮人物打过交道,为何找上在下?” 老丐阴阴一笑道:“少侠富贵中人,岂能与叫化要饭的交往,只是老化子为寻觅本门长老司空奇,不得已请问少侠。” 唐梦周面色一寒,道:“你也认为司空奇与在下有关系么?” “不敢!”老化子道,“司空长老被掳囚三官庙内,但三官庙为雷珠所毁,残砾仅留七具尸体,独不见司空长老,风闻少侠在玄灵宫攫得雷珠……” “所以疑心到在下身上是么?”唐梦周冷笑道,“在下与贵帮毫无恩怨,用不着伸手去管闲事,即是伸手也不会留难贵帮司空长老。” 老化子道:“不敢,老化子只能说少侠仗义施救,眼前敝帮急于知道司空长老下落。” 唐梦周道:“阁下何不先问问紫衣神龙卓天奇,这子母雷珠是他的独门暗器。” 老化子笑笑道:“不瞒少侠,老叫化已找上了卓天奇,紫衣神龙此人行事虽介乎正邪之间,但说话算话,他坚决否认去过三官庙,雷珠毁庙也并非他与门下所为。” 唐梦周冷笑道:“阁下相信卓天奇,难道不信在下的话?” 老化子面有难色道:“恕老化子无法相信,除非司空前辈现身露面。” “这太难了!”唐梦周沉声道,“在下最厌恶无事生非,含血喷人的江湖人物,尤其贵帮中人那付嘴脸。” 语音方落,三年轻化子出声厉叱,身形抢出,夹着三股电奔刀光袭向唐梦周。 唐梦周冷笑一声,斜身疾闪,探掌飞出。 只听一声冷哼中三年轻化子弹身疾退,目露惊骇不豫之色。 唐梦周手中多了三柄雪亮的钢刀。 老化子神色一肃,道:“老叫化知道他们自不量力,与少侠为敌无异螳臂挡车,却不料难在少侠手中走出一招,老化子也要向少侠讨教讨教,不然老叫化无颜而退。” 唐梦周道:“阁下坚欲出手,在下也没有办法,大概阁下也认定了司空奇确落于在下手中。” 老叫化忽高声道:“恕老化子叶向东无礼了。”青竹杖一击出手,一溜青芒疾如闪电点向唐梦周章门要穴。 招术精诡奇奥,竹杖相距尺许远近,倏地一震,幻作流芒万点,挟着悸耳啸风罩袭而出。 唐梦周口中忽吐出一声清啸,身形潜龙升天拔起,手中之刀随着身躯变幻之际,化作万花盖顶,半空中只见一片漫天眩目刀光势如天河倒泻,雷霆万钧压向老叫化叶向东。 老叫化几曾见过如此威势,不禁骇然色变。 十数丈外突飞掠而至一个中年化子,高声道:“少侠快请住手!” 漫空刀光流芒倏敛,唐梦周似风中落叶般飘出三丈开外,悄无声息沾地。 那中年化子直奔往叶向东之前,轻言细语几句。 叶向东忽面露愧容,望了唐梦周一眼,抱拳道:“事出误会,少侠请见谅是幸。” 唐梦周面色漠然如冰。 叶向东又道:“紫衣神龙卓天奇言说已向少侠讨还六颗子母雷珠,三官庙显然并非少侠所毁,老叫化有目无珠,日后定有以相报。” 唐梦周冷冷答道:“这倒不必了,唯望贵帮此后行事,出手前明辨慎思,毋贻人笑柄。” 叶向东赧然一笑,抱拳一揖,转身率着四丐如飞奔去,转瞬身形远失无踪。 唐梦周似无事人般,目凝一望无际粼粼湖水神往久之。 约莫盏茶时分过去。 突闻一声娇笑从身后传来,唐梦周不禁一怔,旋身望去,却见一短装少女立在十数丈外,只是那少女面肤黧黑微麻,然有一双水汪汪眸子。 少女笑道:“唐公子一夕成名,天下皆知,只是公子心机委实莫测高深。”说着蛮腰一闪,盈盈走来。 唐梦周心中暗暗纳罕,不解这少女语中涵意,诧道:“在下心机莫测,姑娘何从知道。” 少女嫣然一笑,露出洁白宛若编见的玉齿,道:“三官庙明明是公子所为,却掩饰得天衣无缝,我真猜不出公子如此做法为的是什么?” 她说话犹若小鸟,簧脆悦耳,笑容如花,若非肤黑微麻,定然是人间殊色。 唐梦周心神暗震,面色微沉道:“姑娘不可胡言乱语,三官庙怎说是在下所为?难道是姑娘目击么?” 少女格格一笑道:“虽没有亲眼目击,却比目击清楚得多。” 唐梦周淡淡一笑道:“听姑娘之言,在下不禁动了好奇之念,可否说得清楚一点,在下愿洗耳恭听。” 少女深深地望了唐梦周一眼,道:“公子来到这湖边之际,身后遥缀甚多江湖高手,却并非一帮,彼此之间隐怀敌意,自然丐帮也在内。” 唐梦周道:“不言而知,姑娘也在其中了。” “这还用说!”少女道:“穷家帮一向独来独往,尤其叶老叫化器量狭隘,睚眦必报,今日却大异常……” “有什么大异寻常之处?” “叶老化子伸手向公子寻衅,虽全力施为,如非中年化子赶至,落败的必然是叶老化子,在此情形下,叶老化子眼中神光非但不带半丝怨毒,却露出极其钦佩之色。” 唐梦周微笑道:“姑娘就凭这点么?” “还有。”少女答道:“那中年化子藏身之处就在我身侧不远,我虽发现他,他却未知我亦藏至近处,待公子身形幻化,如神龙在天之际,倏纵身而出,这是一桩巧妙的安排,我不得不佩服公子智计如神。” 唐梦周默然不语,凝神注视少女一眼,道:“如今姑娘作何想法?” 少女摇首道:“我没有什么想法,但不知公子此刻有何存心,若易身而处我就该……” “什么?” “杀人灭口。”唐梦周不禁朗笑道:“在下并非嗜杀成性,要知兹事重大,倘姑娘不慎泄漏,江湖中将掀起一片血腥,姑娘亦种下杀身之祸。”那少女妙目一转,隐泛笑意,道:“公子气度真非常人可望其项背,我奉命寻访公子,相告公子一件重大之事、” 唐梦周不禁一怔,诧道:“姑娘奉何人所命!” 少女微微一笑道:“柏月霞!” 唐梦周闻言面色一变,道:“姑娘在何处见到柏姑娘?” 少女忽递出一束纸卷交与唐梦周,低声道:“请至秘处一阅就知!”身形一闪,远去无踪。 唐梦周定了定神,收藏怀中,只觉有点茫然。 湖滨远处现出一条人影,快步如风渐现出一黑色长衫少年。 唐梦周瞧出那是武东山,人已清瘦,眼中充满忧郁,一付失魂落魄的模样。 武东山行了十数文后,突停身不前,目注道旁不远丛草中冷笑道:“好朋友竟是冤魂不散。”右手一扬,打出十数枚银芒飞针。 草中突弹身拔起一双身影,避开飞针沉身落地,现出一双面目森冷如冰,鸢肩蜂腰汉子。 左侧一人印堂中长着一颗豆大黑痣,目光闪动,喋喋狂笑道:“武少主,莫怨我等如附骨之蛆般阴魂不散追踪于你,十七条人命关天,不可不报!” 武东山面色一寒,冷笑道:“两位的同党无事生非,出手歹毒,如非我先发制人,岂非作了刀下冤魂。” 一双面目森冷汉子同时发出一声狂笑,各取出一柄奇形兵刃,化作流萤万点,夹攻武东山。 武东山迅快撤剑,舞动如山剑影迎向凌厉攻势。 唐梦周不愿意惹这无谓的是非,正起念离去之际。 忽闻一人狞笑道:“武东山,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左手弹出一物,疾如电射欲穿过剑浪向武东山袭去。 噗的一声,那弹出之物为长剑系实,喷出一股淡淡白烟,说也奇怪那白烟似为有形之物,喷向武东山面门。 武东山大叫一声,仰面就倒。 唐梦周身形倏地抢出,迅疾无伦落在两个汉子前,朗声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两位就此点到为止吧!” 两人不料唐梦周飞身拦阻。十数丈不算短的距离,唐梦周竟一闪而至,身手之高可想而知,不禁呆得一呆。 那知就在这一怔神之间,唐梦周右手却多出一柄短匕,振腕一动。 一双汉子胁间同时各中了一刀,深入内脏,各狂噑出声,面色惨变,颓然仰身倒下, 口中鲜血泉喷,动了两动,便自气绝。 唐梦周忙蹲下抢视一双死者身旁携带之物,沉思须臾,一股脑收藏在身,另取一翠绿瓷瓶,挑出些微红色粉末,慢慢倒在武东山鼻内吹送入腔。 武东山忽打一喷嚏,但未睁目醒来。 唐梦周心中暗惊,忖道:“这是什么迷魂毒药。”心忖武东山不易即时醒来,如何处置于他?大白天里夹着一人总是碍眼。 忽然只听一阵咿哑摇橹声传来,但见一只小渔舟傍着湖滨驶近,船头上坐着一个老渔翁,头戴竹笠,吸着旱烟,喷云吐雾,一付悠然自得模样,老伴在后舵扳橹。他连忙高声唤道:“老人家,我这同伴得了急病,可否行个方便?” 渔舟悠悠傍向湖岸,唐梦周挟起武东山,身形飞起双足点向渔舟,一丝不见摇晃。 唐梦周不待老渔翁说话,已取出一锭马花白银塞在老渔翁手中,道:“老人家,把船驶向湖心就是。”身形穿入舱中,将武东山半躺着。 老渔翁满心欢悦,手掂了掂纹银,少算也有十五两,那年头物贱价廉,十五两白银省吃俭用也够用度数年,忙招呼老伴驶向湖心。 唐梦周摸了摸武东山脉象,只觉六脉平和,血行微乱了一点。 照理说武东山性命无碍,醒来只是迟早而已,心下略宽,慢慢取出少女交与他的纸卷展阅。 只见唐梦周面色渐变,心头如压着一块大石,郁闷难舒。 信是谁写的?无疑是柏月霞。 柏月霞处境险危,如何解救?他不禁心乱如麻。 武东山忽发出一声呻吟,道:“闷死我了!” 睁目醒来,只见唐梦周坐在一旁不禁一呆。 唐梦周神采飘逸,似在何处见过,却又记忆不起,说道:“承蒙阁下相救,兄弟永志不忘,阁下贵姓大名可否见告?” “在下唐梦周!” 武东山不禁哦了一声道:“阁下就是威震玄灵宫的唐少侠么?” 唐梦周微笑道:“浪得虚名,不值挂齿。” 武东山身形坐起,但感头目仍有微微晕眩,摇了摇首,叹息一声道:“兄弟二次为人, 少侠救命大恩,兄弟杀身难报。” 唐梦周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若易身而处,武少主亦未必坐视不救。” 武东山目露惊容,道:“少侠早知道兄弟是武东山了?飞鹰帮少主,江湖豪强,毁多于誉,兄弟实羞于在少侠面前提及贱名。”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武少主为何只身一人来滇?” 经唐梦周一问,不由勾起武东山满腔悲愤,长叹一声,遗:“兄弟委实不知从何说起!” 忽见老渔翁探首入舱,见武东山已醒来,不禁一笑,送着酒食进入。 唐梦周忙道:“怎好使老人家破费。” 老渔翁笑道:“酒是自家酿的,鱼却是湖中现成之物,怎说是破费,两位慢慢用吧!”说着退出舱外。 唐梦周斟了两杯酒,二人一饮而尽。 武东山浅然一笑道:“飞鹰帮俨然一方霸主,高手如云,声势浩大,与武林名门大派分庭抗礼,其实受制于人。” 唐梦周道:“受制何人?” 武东山摇首答道:“身为少主,对此事杳无所知,家父讳莫如深,只说此事重大,牵涉极广,不得不与之虚与委蛇。” “难道一无迹象可寻么?” 武东山道:“迹象是有,家父所虚与委蛇的却不仅一方,其中情形鱼龙混杂,不但家父苦闷,兄弟也倍感困扰,是以兄弟率领十数名亲信心腹寻取真象,只是关键却在无忧谷主万胜刀柏春彦身上。” 唐梦周嗯了一声,点点头道:“此事在下亦有耳闻,柏春彦突然销声匿迹,潜隐之处虽说在无忧谷后山,却连其爱女亦不知确处,此乃大悖常情之举。” 武东山叹息一声道:“可疑之处甚多,更无法令人看透,首先武林暗中盛传柏春彦取得一束密札及武功秘笈,但身受重伤,不得已潜隐秘处,这束密札事关武林苍生及宫廷之争, 故引起甚多隐世甚久的巨邪高人寻觅,但柏春彦为何命其女前往一位至友处借取紫电剑……” 唐梦周道:“这事甚嚣尘上,武林之内尽人皆知。” 武东山道:“但兄弟一事不明,质疑于少侠之前,本来借取紫电剑之事应异常隐秘,不使外泄,然正好相反,紫电剑在途中却不慎为人劫走,武林中人纷纷确断剑为柏春彦自己劫去。” 唐梦周诧道:“为何有此怪诞想法?” “一点也不怪诞。”武东山摇首道,“当时均认为如此。第一,剑向何人所借?第二,柏月霞失去紫电剑为何不亟于追回失剑,难道她不关心其父安危么?” 唐梦周颔首道:“这话有理!” 武东山道:“如今玄灵宫紫电剑现踪,已证实为摩云神爪孙道元攫有,往昔流言蜚语俱已烟消云散。”说此顿了一顿,面忽泛起愁苦之色,接道,“但柏月霞竟无故失踪,一无线索可寻,无忧谷中人侦骑四出,却毫无头绪,此一风声无忧谷秘不外泄,兄弟独上无忧谷,费尽口舌才使侍婢吐露,兄弟判断柏月霞必潜往其父柏春彦藏身之处……” 唐梦周道:“这话未必没有道理。” 武东山摇首道:“但事实不然!” 唐梦周道:“看来,武少主查出了一丝头绪。” 武东山道:“兄弟偶经云贵边境一偏僻小镇客栈,天色已晚,乃予投宿,突闻邻室两人笑谈,云柏月霞已被杏花峒主方孟豪擒往峒内,兄弟一时心急,执剑闯往邻室逼问详情,那知竟是杏花峒手下,人数甚众,引起一场合殴,兄弟施展辣手,歼毙十七匪徒冲出重围……” 唐梦周道:“故杏花峒高手追踪不舍武少主,隐秘不慎外泄,遂萌杀人灭口之念,方才湖滨两人就是杏花峒中匪徒么?” 武东山目泛怒光,道:“不错!” 唐梦周微微一笑道:“若在下料测不差,武少主此刻恨不得身插双翅飞往杏花峒中救出柏月霞。” “正是。”武东山赧然一笑道:“兄弟与柏月霞并非一双情侣,只片面相思而已,但道义所在,不能见危不救。” 唐梦周略一沉吟道:“杏花峒匪徒为何追踪少主不舍,即恐隐秘外泄,匪徒自身性命难保,是以动了杀人灭口之念,只要少主守秘,匪徒也不敢向峒主禀报………” 武东山愕然答道:“但兄弟已杀死杏花峒十九名高手,仇如海深,他们岂能就此干休。” 唐梦周道:“无意结怨又是一回事!” 武东山不禁恍然大悟,暗暗钦佩唐梦周心计过人。 唐梦周道:“少主已查明杏花峒确处么?” “不知!”武东山道:“只知在川滇边境深山中,谅不难找到。” 唐梦周淡淡笑道:“天下事欲速则不达,武少主心急无用,你我先研究杏花峒主方孟豪掳囚柏月霞动机何在!” 武东山不禁一怔,道:“对,为何兄弟不虑及此,少侠智计过人,必有所见,可否见告。” 唐梦周正色道:“无忧谷发现柏月霞失踪,竟守秘不使外泄,方孟豪必然留书示警,倘张扬出去,柏月霞性命定将不保;其次杏花峒主掳囚柏月霞,志在逼使柏月霞说出其父万胜刀柏春彦藏身之处…… 武东山忙道:”柏月霞根本不知其父隐藏之处。“ ”不错!“唐梦周道:”柏月霞或许不知情,但杏花峒主方孟豪认为柏月霞知道,一俟杏花峒主证实柏月霞根本不知,那掳囚柏月霞风声必因此张扬出去。“ 武东山道:”少侠是说杏花峒主有意张扬外泄。“ ”正是!“唐梦周颔首道,”方孟豪目的是诱使柏春彦自动现身露面,在下敢断言柏月霞必无性命之忧,亦无折磨之苦,武少主若欲施救柏姑娘,必须静以观变,俟机而动。“ 武东山深深望了唐梦周一眼,道:”少侠,兄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唐梦周微笑道:”好说,武少主有话请讲。“ 武东山道:”兄弟受救命大恩,结草衔环难报,兄弟虽粗俗不文,但知少侠是个武功卓绝、深谋远虑的英杰!眼下武林纷乱,少侠定非无动于衷,兄弟愿追随少侠,唯马首是瞻。” 唐梦周忙道:”在下愧不敢当,少主年岁轻轻即誉满江湖,北五省无人不知,在下末学肤浅,如不见弃,你我还是以兄弟相称。“ 武东山面色一整,道:”兄弟自恨出身强梁之家,莫非少侠认为兄弟以飞鹰帮少主为荣么?“ 唐梦周忙道:”少主误会在下话意了,人贵自强,怎有贵贱之分?飞鹰帮少主有什么不好,君子之德犹如日月之蚀,人所共睹,我辈应毋以善小而不为,毋以恶小而为之,贵在出污泥而不染,少主千万不可自卑。“ 武东山两道剑眉猛然一剔,豪气重振,道:”少侠还是不屑与兄弟论交么?“ 唐梦周道:”在下怎敢少主折节下交,最好能以弟兄相称。“说此顿了一顿,又道,”在下愿助少主一臂之力,必须设计诱使杏花峒门下自投罗网,套出杏花峒隐秘,如此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与武东山密语一阵。 武东山轩眉一笑,道:”果然好计。“ 唐梦周穿身出舱,向老渔翁笑道:”有劳老人家,请把渔舟拢向湖岸。“ 老渔翁唯唯应喏。舟行似箭,拢向岸旁,唐梦周只身离舟上了湖岸,飘然而去。…………………… 第二十章 滇藩王邸气派宏伟,门首雁翅般分两列站着八个盔甲鲜明、雄纠气昂的抱刀兵丁。 邸内忽奔出一队快马,为首一人却是貌像威武黑衣老者,面色沉肃,纵骑如飞,驰向泰顺布庄。 街上行人纷纷闪避,藩邸距泰顺祥布庄不远,仅转过两条街即至。 黑衣老者马奔如风,骑术甚精,堪堪抵达泰顺祥布庄前,倏地勒住丝缰,马首高昂,前蹄上扬,希聿聿一声长嘶,双蹄落下,竟跟钉着一般纹风不动。 布庄守柜帐房眼尖,认出是藩邸丘爷,文武双全,狠刁阴毒,在昆明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迅忙迎出,含笑道:“丘大人驾临敞庄,有何赐教。” 黑衣老者轻轻一跃,飞落下鞍,面色一沉,道:“汤老板在么?” 帐房答道:“敝上有事外出,片刻即回。” 黑衣老者道:“丘某等着就是。”说着迈入布庄迳往内厅而去。 帐房随着黑衣老者身后,面色镇静如常,嘴角泛出一丝笑容。 黑衣老者一跨入内厅,即见一五旬上下青衣人坐于太师椅上,神色安祥,正在掀盖品茗,不禁一怔,认出抚署中柳腾辉侍卫,啊了一声,抱拳笑道:“怎么柳侍卫也在?” 柳腾辉缓援立起,道:“怎么丘兄亦有兴光临泰顺祥布庄?” 黑衣老者道:“丘某为查案而来。” 柳腾辉不禁哈哈大笑道:“难道泰顺祥布庄窝藏江洋大盗,坐地分赃不成?此乃地方有司之事,藩邸越俎代庖未免不当吧!” 黑衣老者不禁呆了一呆,微露怒容道:“今晨藩邸失窃!” “失却何物。” “金印及兵符!” 柳腾祥道:“为何疑心到泰顺祥布庄。” 黑衣老者迟疑了一下,道:“贼人离去后留有素帕一条,墨书一‘麦’字,笔力娟秀,风闻唐抚少君侍妾姓麦,新近才纳自玄灵宫。” 柳腾辉冷笑道:“丘兄知否泰顺祥布庄主人是何来历?” 黑衣老者面色微变道:“不知!” 柳腾祥道:“店主乃当今正宫皇后近亲,唐公子与皇后结为异性姐弟,唐公子身怀皇上敕赐‘如朕亲临’金牌,别说丘兄你,就是滇藩亦可就地诛戮,请问丘兄有几个脑袋?” 黑衣老者面色如土,额角冒出豆大汗珠。 柳腾祥冷笑道:“普天之下,同名同姓者甚多,丘兄就凭一方素帕,娟秀”麦“字而妄入人罪,可谓胆大妄为之极。” 说时唐梦周忽飘然走入,笑道:“两位所说在下听得清清楚楚,事出必有因,那方素帕不知带来了没有?” 黑衣老者就知是唐梦周,神色立转恭敬道:“老朽带得在身上。”立在身旁取出一方素白娟绸。 唐梦周接过,展示了一眼,只见上书一“麦”字,娟秀柔媚,字如其人,定是少女所书,但四边折卷甚密,他手指摸了摸,但觉内贮有物,不由轻笑一声,拆开缝线,取出一纸卷。 黑衣老者面色一变,暗道:“怎么老朽竟察不及此?” 唐梦周展阅纸卷,已知就里,冷笑道:“柳侍卫,拿下!” 黑衣老者突腾身而起,欲从天井拔上屋面,同时双手劈出一股狂飙袭向唐梦周面门。 那知唐梦周更快,两指如电点出,左掌疾拂。 黑衣老者只觉腿弯处如被蛇噬,不禁闷哼一声,砰然堕地,厉声道:“老朽身犯何罪?” 唐梦周冷笑道:“柳侍卫,金印兵符仍在签押房梁上,将此贼解往有司衙门,搜齐罪证,申详上奏,就地正法。” 柳腾祥应了一声,五指一抓黑衣老者快步而出…… 唐梦周匆匆进入地下秘室后,见着麦如兰、严薇薇,将那方素帕交与麦如兰观看并叙说个中情由。 严薇薇想了一想,道:“此人若非如兰姐姐仇家,定是极为稔熟之手帕交,欲将此帕藉滇藩爪牙之手传与如兰姐姐,再转入梦哥手中。” 唐梦周颔首笑道:“不错,此女心细如发。” 麦如兰忽眸含珠泪,幽幽叹息道:“贱妾想起来了,她是贱妾堂妹麦熙凤,毗邻而居,宛如亲姐妹,她更命苦,十一岁为一道姑收养,从此音信杳失不知何往,料不到她亦投身魔道门下习成武功,难得她尚记得我这姐姐。” 唐梦周点点头道:“你这位妹妹心计过人,用瞒天过海之计将手帕辗转送入在下手中,一丝不露痕迹。” 严薇薇道:“她约请梦哥与兰姐晤面么?” “正是!”唐梦周道,“只有她才知柏姑娘下落!” “约往何处?” “点苍!”唐梦周道,“麦熙凤谓点苍三日后将有一桩武林秘密聚会,足以影响整个武林安危。”说着顿了一顿,“在下意欲只身前往点苍!” 麦如兰忙道:“那我俩如何放心得下!”说时望了严薇薇一眼。 唐梦周笑道:“你俩去反而碍手碍脚,留此注视滇藩邸内一动一静。” 麦如兰道:“那么你定须将紫电剑带去不可。” 唐梦周摇首道:“无须,携带紫电剑反而败露形迹,此去点苍在下非要证实盛秋霆与白灰凶邪同为一人不可。” 严薇薇神色一惊道:“盛秋霆亦要去点苍么?” “不错!”唐梦周道,“倘或麦熙凤不是虚言欺骗,点苍山内必然有变,盛秋霆非去不可,他与在下一般,易作另一人混入点苍。”说着立起微微一笑,“在下要去藩邸与盛秋霆辞行了。”言毕飘然而出。 布庄外檐下停着一辆华丽敞篷马车,车把式是一个壮健青衣汉子,高坐在车辕上,长鞭挥舞虚晃在空中。 唐梦周服饰华丽,面如傅粉,剑眉星目,挺拔绝俗,跨上马车示意车把式前往藩邸。 车把式长鞭“叭”的一声,蹄声放开,望藩邸驶去。 藩邸辕门气象宏伟森严,并未因滇藩罹疾而稍松懈,马车停在辕门外,车把式一跃落地。一双带刀卫卒疾行走来,车把式手执大红拜帖,语声宏亮这:“唐公子拜望京城盛秋霆大人。” 此刻,唐梦周之名在昆明已是家谕户晓的人物,一双卫卒望了车内唐梦周一眼,不禁面色微变,接过拜帖,立时传报。 须臾盛秋霆哈哈大笑趋迎而出,似久别重逢,如遇故交,相偕进入藩邸。 约莫顿饭光景过去,盛秋霆恭送唐梦周步出辕门,唐梦周登车而去。 盛秋霆目送马车远逝,神色阴晴不定。 忽见一黑灰老者疾掠而出,道:“盛大人,唐梦周不除,终是祸患,我等应追踪……” 言犹未了,盛秋霆面色一变,冷笑道:“你有几个脑袋!不怕弄巧成拙么?唐梦周高深莫测,方才他与盛某言说人不犯他,他不犯人,否则别怨他辣手无情,目前只有容忍才是。”说罢转身迈入辕门。 唐梦周车行如飞,驰出昆明城三十余里,转入一条山林小径,七弯八转,前路隐隐现出一幢高墙土屋。 门前伫候一人,正是金戟温侯吕剑阳,目睹唐梦周马车疾驰而来,不禁面现笑容。 唐梦周一跃下车,道:“有劳吕兄久候了。” 吕剑阳笑道:“愚兄接悉丐帮高手传讯后,即赶来此。来,愚兄为贤弟引见一位朋友,贤弟可扮作这位朋友,与愚兄同赴点苍。” 两人把臂同入宅内。 斜阳照林,倦鸟还巢,远处忽现出四个锦衣人,面目森冷如冰,后面紧随着一披头散发老者,面如猪肝,肥胖臃肿,一双绿豆小眼逼射慑人精芒,身穿一件宽大黑袍,迎风猎捷飞舞。 老者道:“那姓唐小狗是来此处么?”语声刺耳,令人不寒而栗。 一锦袍汉子道:“轮辙显明,定错不了,容属下先行潜入。” “慢着!”披发老者暍道,“那小狗并非易与之辈,还是照老夫之计火攻,不怕小狗不现身。” 只见门内先后走出两人,吕剑阳先行,后随一浓眉虎目,三绺微须中年汉子,一脸英悍之气,目中威棱逼射。 吕剑阳冷笑道:“吕某与五位朋友陌不相识,并无仇怨,找上门来为了何故?” 披发老者凶睛一瞪,喋喋怪笑道:“老夫来此为的是向唐梦周寻仇,冤有头,债有主,老夫也不难为你们,快唤唐梦周出来。” 吕剑阳淡淡一笑道:“阁下倒是很快,居然能追踪而来,可惜的是唐少侠比阁下更快,他走了。” “走了!”披发老者神情一震,狞声道,“老夫不信!” 吕剑阳不禁放声大笑道:“真要是唐少侠仍在,五位还有命么?吕某不知阁下与唐少侠之间有何仇怨。” 披发老者冷笑道:“老夫乃程涵英舅父。” 吕剑阳道:“原来如此,阁下坚欲代甥报仇,在下倒可指点一条明路,必可追上唐少侠。” 披发老者磔磔怪笑道:“老夫岂会如此容易受骗。” 立在吕剑阳身侧的浓眉虎目汉子突沉声道:“吕贤弟无须与他们唠叨,打发他们上路不就得了么?” 披发老者闻言眼中逼泛森厉杀机,冷笑道:“尊驾好大的口气,请报出万儿来。” 中年汉子道:“在下名唤七杀灵官赵蔚,赵某双手血腥,杀孽山积,再杀几个又有何妨。” 吕剑阳亦接口道:“吕某不愿多事结怨,唐少侠业已离去,奉劝五位还是及早回头的好,免吕某剑下又多增五个冤魂。” 披发老者身后四人突暴暍出声,疾逾电射向吕剑阳扑去。 吕剑阳哈哈大笑,声出剑出,一道寒飙虹卷电飞眩目,剑声雷霆,四个匪徒声犹未出,已自头颅离腔飞起,鲜血溅飞如雨。 披发老者不禁骇然变色,倒退了一步,狞声道:“好歹毒的剑法,尊驾不是昆仑吕剑阳么?为何改用剑?” 吕剑阳朗笑道:“阁下眼力不差,在下正是吕剑阳,剑乃百兵之祖,所以弃戟使剑。” 披发老者勃然作色,双掌一翻。 赵蔚双手戟指突电飞点出。 只见披发老者身躯一阵剧烈撼震,面色惨变,身形踉跄倒退,双臂急垂放下,绿豆小眼泛出怨毒神光,道:“尊驾也是昆仑门下么?” 赵蔚冷笑道:“不错!” 披发老者苦笑一声道:“老夫尸毒掌竟被昆仑无名小辈所破,真乃始料不及。”言毕张嘴喷出一口黑血,砰然倒地。 唐梦周道:“如非小弟先发制人,我俩必为所害,走!” 两人如飞离去。 ………………… 这两日,点苍山内群雄毕集,云灵岩下五幢宾馆中有人满为患之感。 三三两两,逐处成群,低声聚谈,面色严肃,不见半点笑容。 点苍派接待殷勤,酒食无缺。 西首最外端宾馆外坡径上来了两人,正是金戟温侯吕剑阳及七杀灵官赵蔚,随着一个青衣劲装少年汉子飞步登山。 宾舍建造简朴无华,石砌粉垩,一楼一底。 吕、赵二人随着青衣劲装汉子登楼进入最外一间房中。 房中已有四人在,左右两层木板统铺,被褥也极为干净,可容十数人住,过道中置有四张白木方桌,以便进食所用。 青衣劲装汉子回面笑道:“因各门各派来的宾客甚众,两位请委屈一点,或有接待不周之处,敬请见谅。在下即送酒食与二位饮用。” 吕剑阳笑道:“兄台忒多礼了!在下两人能有栖身之处已心满意足,怎敢有所挑剔。” 青衣劲装汉子微微一笑,抱拳一拱转身而去。 赵蔚有意无意地望了同室四人一眼,只觉四人貌像阴鸷,眉目之间隐泛一股慓悍杀气,尤其其中一人三旬上下年岁,虎背熊腰,肩带一柄多环厚背钢刀,浓眉环目,慓悍中别具威猛,正在聚饮。 吕赵两人择最里首坐下。 须臾,那青衣劲装汉子手提一只食盒进入,在吕、赵二人桌前取出四盘茶肴,一壶酒,说道:“山中无物,只有野味粗肴,请恕简慢。”说罢躬身退出。 吕剑阳斟满了一杯浅浅品尝,赞道:“好酒,赵师兄,你我尽情一醉如何?” 赵蔚淡淡一笑,两人对酌,兴致甚高。 那浓眉环目大汉忽倏地立起,目注吕、赵二人道:“两位兄台请示来历,既同住一室,何妨交个朋友?” 吕剑阳笑道:“在下昆仑吕剑阳,这位是同门师兄赵蔚,阁下来历姓名亦请见告。” 浓眉环目大汉傲然一笑道:“兄弟七星帮曹松奎,忝为金鹿堂主,这三位均是曹某金鹿堂下香主。”语声一顿,又道:“这两日武林高人来的着实不少,峨嵋、天山、崆峒、青城四大门派掌门人先后到达点苍,独贵派昆仑未见一人到来,想必二位先行,昆仑掌门人随后就到。” 吕剑阳道:“原来是曹堂主,吕某失敬了。敝派掌门人赋性恬淡,不愿参与是非,故遣吕某两人赶来,不过虚应故事而已。” 曹松奎冷笑道:“恐由不得贵掌门人咧!两位若不能为昆仑作主,到时将为昆仑带来一场杀劫。” 吕剑阳不禁一怔。 赵蔚诧道:“此话怎讲?” 曹松奎浓眉一皱,道:“难道贵掌门人没与两位说么?” 吕剑阳道:“语焉不详,难明就里,只命我等视各门各派举动以便抉择。” 曹松奎道:“两位可曾听说过天魔宫么?” 吕剑阳与赵蔚闻言不禁一呆,互望了一眼,摇首答称不知。 曹松奎道:“今日点苍之会实系魔宫主人之召,天魔宫在苗疆杏花峒,但杏花峒究在何处尚得探明。” 说时,那青衣劲装汉子又领着一人进入房中,这人正是飞鹰帮少主武东山。 曹松奎与武东山曾有数面之雅,笑道:“武少主也来了么?” 武东山剑眉一轩,道:“曹堂主亦在此处,在下来此不过增广见识而已,飞鹰帮并未接获魔宫主人邀约,如在下猜测不差,贵帮未必就甘心听命于魔宫。” “那是当然。”曹松奎道,“魔宫主人托点苍派散发武林帖,说是共谋联合,阻止白衣帝君及紫衣神龙卓天奇一双巨邪残害武林的凶心,进而歼灭双凶。” 武东山冷笑道:“说得倒还动听,恐亦是一丘之貉,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存着好心。”说时目注吕剑阳、赵蔚含笑为礼道,“长远未见,两位别来可好。” 吕剑阳、赵蔚哈哈大笑道;“武少主,咱们又在此见面了。” 武东山道:“两位是代表昆仑来的么?贵派未必就能甘心听命魔宫。” 赵蔚道:“敝派掌门人料测点苍之会,魔宫方面必遇重大阻力,定功亏一篑。” 曹松奎冷笑道:“魔宫已遣来三男四女,点苍掌门人对他们恭敬畏怯神色,便可想而知,魔宫来人功力高不可测。” 赵蔚长叹一声道:“曹堂主,魔宫主人若出自善意,西南武林乘此结合亦是好事,但白衣帝君及紫衣神龙岂甘坐视,必阻挠破坏不遗余力,说不定此刻白衣帝君及卓天奇已渗入点苍,魔宫图谋恐成泡影空花,你我用不着多费唇舌争执,静以观变,再作对策。” 曹松奎忽哈哈大笑道:“对,我等身为属下,怎能杞人忧天,自有各门各派当家的担当,来,我等同居一室机会难得,共谋一醉如何?” 说着那迎宾青衣劲装汉子又引入一灰衣背剑老者,这老者除了双目神光炯炯,鼻梁右侧长着一颗豆大红痣外,五官端正如常人。 灰衣老者等劲装汉子离去后,轩眉一笑道:“既有同室之缘,容老朽自我介绍,老朽出身武当俗家,姓胡草字拙庵,二十年前便已绝意江湖,不想为了本门安危,迫不得已重入是非武林中。” 曹松奎诧道:“武当也接获魔宫武林帖么?” 胡拙庵颔首道:“敝帮不但接获魔宫武林帖,而且尚接有两封请柬。” 吕剑阳淡淡一笑道:“那自然是白衣帝君及卓天奇的请柬。” “一点不错。”胡拙庵道,“是以老朽奉命来此,不是老朽夸口,有老朽在魔宫必无法得逞。” 赵蔚自胡拙庵入房后,便一直注视着胡拙庵,嘴角泛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 蓦地-- 胡拙庵忽弯五指,迅疾无伦虚空一抓。 只听门外传来一声闷哼。 曹松奎身如电射扑出室外,楼廊上空荡荡一无人影,只传来邻室喧哗腾笑声,不禁呆了一呆,重又掠入房内。 但见胡拙庵笑道:“曹堂主不必追了,追也无用,魔宫门下为了老朽一句狂言按忍不住,起意放蛊伤人。”说着舒开右掌。 胡拙庵掌心内赫然呈显一只绿毛小鼠。 吕剑阳等人不禁一呆。 胡拙庵道:“施蛊魔崽必然受伤,遁回居住之处。” 曹松奎忽若有所悟道:“怪不得武当命胡老师你赶来点苍,原来胡老师精擅克制恶蛊之术。” 胡拙庵微喟一声道:“怨已结下,此后我等恐难安枕,老朽已成是非中人,诸位若惧危及自身,不如迁地为良。” 武东山哈哈朗笑道:“阁下不怕,我等何惧之有。” 胡拙庵道:“武少主虽然不惧,同室几侠恐未必尽如武少主想法。” 曹松奎冷笑道:“阁下未免太小觑我等了。” 赵蔚忽微微一笑道:“赵某有句不当之言,可否请问阁下?” 胡拙庵道:“有话只答实说,老朽决不为忤。” 赵蔚慢条厮理道:“阁下二十年前便已绝意江湖,隐居山林,武林中事不加闻问,阁下何以能识得飞鹰帮武少主及七星帮曹堂主。” 胡拙庵心神暗震,捋须笑道:“老朽来时途中已问明,迎宾青衣汉子与老朽同室的几位朋友来历姓名,不然老朽怎会未卜先知。” 赵蔚道:“原来如此!” 胡拙庵掌心的丝毛小鼠已然僵硬,冷冷一笑道:“老朽岂能容你遗体尚为祸人间!”左手取出一柄松油火折,擦的一声煽出一道熊熊烈火,燃点小鼠。 “轰”的一声,绿毛小鼠如油引火,全身没入烈焰中,胡拙庵迅疾抛向窗外。 胡拙庵目望窗外,手指一群工人忙着搭建一座擂台,冷笑道:“这叫做多此一举,搭建擂台又有何用?老夫料测魔宫门下今晚必将下手。”曹松奎神色一惊道:“难道魔宫门下今晚下手将我等参与点苍武林大会之人屠戮杀害?”胡拙庵摇首道:“曹堂主误会老朽话意了。魔宫门下必将施放毒蛊,使武林群雄逼不得已,听命于魔宫。” 蓦闻窗外随风传来刺耳阴恻恻冷笑道:“阁下也太小觑我天魔宫了,后天清晨你我将在擂台上相见,各以真实武功拚个高下,但阁下真能代表武当么?” 胡拙庵高声答道:“老朽既然来了,自然能够作主。” 窗外送来一声:“好!” 胡拙庵嘴角泛出一丝冷笑道:“老朽如不把话扣住他,只恐我等难以安枕。” 忽见青衣劲装汉子走入房内,向胡拙庵躬身道:“敝派掌门人正与各大门派掌门人在神霄宫内聚谈,闻听胡老前辈乃武当名宿耆老,只觉接待不周,命晚辈前来邀请老前辈去神霄宫一叙,还要当面请谅失敬之罪。” 胡拙庵哈哈大笑道:“老朽恬淡已惯,怎会计较这些,见见面也好,有劳带路!” 青衣劲装汉子面色恭敬,转身前导。 眼看胡拙庵身影消失在门外时,曹松奎道:“依曹某看来,胡老是个不可思议的人物。” 武东山颔首道:“在下赞同曹堂主之见。” 赵蔚忽离座立起,悄然走出室外而去。 …………………… 万紫缀丹中隐现一幢精舍,七个苗装少女在精舍外花圃内娇声说笑。 忽见一少女面色一变,叱道:“何人在此探觑。” 一株粗干丹枫之后闪出七杀灵官赵蔚,缓步飘然走向花圃而来。 那少女面色如罩严霜,眸中逼射两道杀机,道:“你不知此处是禁地,妄闯者立杀无论么?” 赵蔚淡淡一笑道:“在下知道,但在下须向姑娘请问一句话。” 少女冷笑道:“有话快说。” 赵蔚道:“姑娘等来此真是联合西南武林各大门派共谋抵御白衣帝君及紫衣神龙么?” “这还要问!”少女答道,“尊驾说完了么?” “没有!”赵蔚摇首答道,“姑娘可知白衣帝君及紫衣神龙门下已渗入点苍,或两邪已亲身来了么?” 七女不禁一怔,那少女面如寒水,鼻中冷哼一声道:“双邪门下不来还好,否则便是他们死期已至,尊驾就是为的将此事告诉我们么?这早尽在我意料中。” 赵蔚淡然一笑道:“但姑娘未料到白衣帝君门下片刻之前已然来此施展无形奇毒。” “什么!”那少女神色一变,叱道,“尊驾危言耸听,心怀叵测……” 赵蔚面色一沉,冷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下就此告别。” “慢着!”另一娇小玲珑少女喝道,“尊驾是否认为我等已中了无形奇毒?” 赵蔚道:“在下有此疑心,但在下目击一宗极其奇怪之事。” “什么奇怪的事。” 赵蔚道:“在下随处赏玩,误打误撞之下竟发现凶邪门下潜身之处扎了六具草人,宛然女身,尚标了姓名和生辰八字,显然是欲施展恹魂邪术。在下只感莫明其妙,但尾随一双妖人来到此处之后,才恍然大悟。” 那少女道:“我等共是七人,那六具草人,似与我等无关。” “有关!”赵蔚斩钉截铁答道,“也许凶邪只探出了六位姑娘的芳名与生辰八字。” 忽见一艳光照人少女笑道:“我等姑妄信之,尊驾能记忆六具草人身上所标姓名么?” 赵蔚摇首答道:“距之甚远,纵能记忆也似是而非,姑娘可否报出七位芳名,容在下思索独缺何人。” 艳光照人少女望了其他六女一眼,道:“告诉尊驾也无妨,只要一言不实,尊驾立遭惨死之祸。”说完便报出七女姓名。 赵蔚垂面沉思,喃喃自语道:“内中似无麦熙凤之名,在下再去瞧瞧看。” “慢着,我等随尊驾同行。” 赵蔚摇首道:“在下全然无诈,七位姑娘何必自蹈罗网,要去也只能麦熙凤姑娘可以同行。” 七女中忽闪出一个梳有丫角双髻,嘴边有一米粒小痣,姿容姣秀少女,晶澈眸中神光一闪,问道:“为何只有麦熙凤可去?” 赵蔚道:“姑娘莫非就是麦熙凤姑娘么?” 那少女答道:“不错,我正是麦熙凤,尊驾尚未作答。” 赵蔚微微一笑道:“恹魂之法不言而知乃旁门邪术,自有他厉害之处,方才在下尾随来此的那一双妖人,无疑是欲向六位姑娘施术,若六位姑娘随行,岂非自投罗网……”说此略略一顿,又道,“诸位姑娘不妨提聚真气,搜宫过穴,是否觉察出体内有异。” 七女闻言,均不由自主地暗提真气。 果然-- 除麦熙凤,如往常外,其余六女只感一阵头晕目眩,不禁花容失色。 赵蔚淡淡一笑道:“如何?” 麦熙凤瞧出同门姐妹有异,面色微微一变道:“果如尊驾所言,待我通知三位师兄……” “且慢!”赵蔚道,“姑娘如通知令师兄,必将引起一场血腥杀劫,依在下之见,不如在下偕同麦姑娘前往,设法毁去六具草人,邪恹之术必然自解,可使凶邪无法得逞,当知难而退。” 麦熙凤道:“我如何信得过尊驾。” 赵蔚微微一笑,默然转身走去。 麦熙凤望了同门姐妹一眼,身形飞掠追上赵蔚,娇笑一声道:“尊驾真个狂傲已极。” 赵蔚淡然答道:“在下无所需求。既然姑娘心怀疑忌,何必自讨无趣,不如置身事外,冷眼旁观两虎相争。”脚下竟是越走越快。 麦熙凤道:“尊驾来历姓名可否见告?” 说时两人已进入一片果林中。 赵蔚倏停住脚步,伸手入怀取出一方素帕,道:“此是姑娘之物么?” 麦熙凤一见不由大惊失色,面色一变,问道:“尊驾在何处取得?” 赵蔚道:“取自令姐麦如兰手中,受令姐之托寻找姑娘。” 麦熙凤不禁泛出百合花般笑容,睫毛眨了眨,娇笑道:“那么尊驾方才之言是假的了。” 赵蔚道:“不错,但并非全然是假,那白衣帝君与紫衣神龙门下高手已渗入点苍。” 麦熙凤颔首道:“这个早在我等意料中,我再重复一句,我如何信得过尊驾是受如兰姐所托。” 赵蔚从囊中取出一支碧玉发簪,道:“这总该信得过在下了。” 麦熙凤接过,不由眼眶一红,泪光莹然欲滴,凄然一笑道:“这是我临别时所赠信物,如兰姐姐现在何处?” “尚在昆明!”赵蔚道,“在下唐梦周!” 麦熙凤面色忽变退了一步,冷笑道:“尊驾怎说是……” 赵蔚道:“在下易容而来,姑娘不必疑心。”口音立变。 麦熙凤张大着晶澈双眼,凝注在赵蔚脸上,忽笑靥如花道:“易容之术委实巧夺天工,帕内所藏密缄不知瞧见了没有?” 赵蔚道:“见着了,望麦姑娘鼎力相助。” 麦熙凤略一沉吟,道:“好!俟点苍之会事了,你我相机进行!”忽柳眉一扬,笑道,“点苍之会胜券谁属,尊驾猜猜看?” 赵蔚道:“两败俱伤!” 麦熙凤闻言神色一黯,忽展颜笑道:“但愿我能留得命在!” 赵蔚道:“在下自当暗中维护姑娘。如兰曾嘱咐在下,她深望姑娘能弃邪归正。” 麦熙凤幽幽一笑道:“将来再说罢!你我眼前如何覆命,不使同门生疑。” 赵蔚取出六颗丹药,密语数句,交与麦熙凤,身形一鹤冲天而起,穿空斜飞疾杳。 麦熙凤定了定神,掠出林外,返归精舍。 六女尚在忧心忡忡,一见麦熙凤急急争问。 麦熙凤道:“我与此人施展声东击西之计,诱开妖邪,将六具草人焚毁并偷取解药,但几乎险遭毒手。” 六女吞食解药后,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