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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边城。 冒险家的乐园,犯罪者的天堂。 这个地方平沙无垠,白天,太阳下热得像火炉,能把人都烤焦。入夜,却又冷得能叫人发抖。 犯了罪的人被流放到这里,脱狱的重囚逃避在这里;於是这里又形成一个虽有王法而又无人执行的地方。拳头与刀剑形成了法外之法,由拳头大、胳膊粗的执行着。 然而,这地方却又出奇地富裕,在河底的沙粒可以淘洗出金子,大的像豆,小的像米。 在沙堆里有时能挖到大块的美玉。在草原上有成群的野马,深山中,固然有着吃人的虎狼,伹也有着珍贵的红狐、银狐、黄狐,它们的皮毛比黄金都珍贵;假如你懂得采药,这儿更有着无以计数的昂贵药材! 财源是这样的多,发财的路子又如此之广,於是形成了边城畸形的繁荣。 取得财富并不难,只要你肯去干,不怕艰苦而且又有耐心的话,总会有所收获的,最难在於如何去保有财富。 於是这儿兴起了一种特殊的行业——镖客。 当镖客的人一定会武功的,气力大,动作快,身手敏捷,头脑灵活。此外,还有一股不怕死的狠劲儿。 罗奇就是一个镖客,他今年二十七岁,干镖客已经有十年了,他十七岁接下了第一笔生意,十年来没出过一点岔子。 开始时他是一个人混,现在总算有了两个伙计:一个叫沙漠沙老五,一个叫胡狼郝方。 两个人的年纪都比罗奇大,但他们仍然管罗奇叫大哥。 这不光是嘴里叫,他们也打心里佩服罗奇,不单是武功妙,头脑灵活,最难得的是他讲义气,守信诺,而且有一付侠义心肠。 沙老五和胡狼郝方都是出身黑道,小有名气,他们没有投靠山寨,结伙成帮;而是干那独来独往的独行客,到边城来发财,却不该黑吃黑,吃到豪门的头上,结果被对方纠众逮住了,是罗奇拚了命把他们救出来的。 罗奇跟他们并没有过命的交情,只不过平时有过一两次点头的见面之情,又适逢其会碰上了,帮了他们一下而已;但是在他们而言,却是救命之恩;所以,他们就跟定了罗奇,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了。 罗奇正好也需要两个老江湖帮帮忙。他在边城当镖客,却不是开镖局,有着一大批人手,他就是单人匹马,而名气都渐渐大了,接的生意也大了,一个人招呼不过来,有两个人打打帮手倒也不错! 像罗奇这种镖客,不同於镖行营业,他接洽生意的方式也是很奇待的。 这天,他又经过他人的介绍,在一家叫四海春的酒楼中,会见两位顾客。 一见面,他就感到很邪门,因为这两位顾客都是女的,而且还是花不溜丢的大姑娘。 两个女的年纪都不大,不过才只二十二岁,一个白净些,一个黑些;一个文静些,一个看来有点刁蛮,长得都还挺漂亮,她们比罗奇先到。 所以罗奇一来,拖张椅子在对面一坐,自我介绍道:“我叫罗奇,对不起,我来晚了。” 白净一点的女孩子笑笑道:“不算晚,是我们来早了,罗爷!我姓白,白素娟,这是我表妹陶静静!” “二位姑娘好,听说你们要到伊犁城的红灯堡去。” “是的,我们要送一点东西去。” “红灯堡是红灯会的总坛所在地,红灯会是塞上的一个大帮会,沿途都有他们的人,二位姑娘其实根本不用花钱找人保护,他们自然会有人保护的。” 白素娟顿了一顿才道:“我们要到红灯堡去,却又不想让红灯会的人知道。” 罗奇透着他的精明问道:“假如被他们知道了,是否就会有麻烦呢?” 陶静静抢着道:“是的!会有大麻烦,因为红灯会中有些人不想我们前去。” 罗奇又想了一下道:“我就保护二位姑娘前去吧!” 陶静静抢着道:“能把我们两个一起送了去固然很好,逼不得已时,可以撇下我,送我表姐一个人去就行了。” 罗奇道:“那就可以省点麻烦,这样吧!保费减半,五千两就够了!” 陶静静一听叫道:“什么,五千两,你这是强盗抢劫呀!五百两银子就可以拉一队骆驼过去。” “我要护送的是两位活生生的人,可不是一队骆驼,真要我拉一队骆驼去,我只要五十两就够了……” “那你也不能漫天讨价呀!” “姑娘,这是两厢情愿的事,没人按你的脖子,非要你答应不可,二位若是嫌贵,可以另请高明,我能介绍一位同行给你们,他只要三百两银子就可以答应送你们去。” 白素娟平静地道:“只是送我们去。” “只是送你们去,可不管保护的责任,一分钱一分货,三百两银子买不到人拚命,有事你们得自己抗着。” 陶静静问道:“那你又能负责到什历程度?” “尽我最大的努力,护送你们安全到达。” “万一出了问题呢?你又是如何个赔偿法?” “不赔偿!赚你们五千两银子,姓罗的送上性命;万一出了事情,死人也没什么好赔偿的了。” 陶静静一呆,底下的话也接不上去了。 还是白素娟道:“罗爷这么说,五千两银子倒是不算贵了,我们决定麻烦罗爷,但我身上没带这么多的银子,只有一包首饰,不知能否抵数?” 她取出一个小布包,打开来后,里面是十几颗大珠子,晶莹滚圆;罗奇拿起了一颗看了看光泽道:“马马虎虎,虽然差一点也差不了多少。” 陶静静又叫道:“这在内地至少一颗能值五百两,这已经是只多不少了!” 罗奇冷冷地道:“姑奶奶,这是边城,不是内地,这儿什么都贵,就是珠宝不值钱,不信你拿出去卖卖看,一颗能卖上二百两银子,我就把它吞下肚去。” “什么?一粒珠子二百两银子还没人要?” “我绝不骗你,内地很多珠宝商商人带了大把的银子到这儿来干吗,就是要拣便宜货……。” 白素娟道:“好了,罗爷,你就委曲一点吧,假如不够的话,等我到了红灯堡后再补偿你,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今天傍晚的时候。二位的行李不多吧?最好少带些,一乘驮马能载的量为限。” “不多,我们只有两个小包,带些随身衣服。” “那最好,天黑时我就到这家店来找你们上路。” 白素娟点点头,忽又问道:“罗爷,你还没有问我们为什么要到伊犁去。” “我不问,问了你们也不会告诉我实话,何况,那也不关我的事。倒是有一件事我得问问清楚,二位所告诉我的姓名是真的吗?” 陶静静道:“自然是真的,那又有关系吗?” “有一点,既然红灯会中有人不希望你们去,真姓名就不能用了,你们得换个名字,你叫白妞儿,另一位就叫黑妞儿;一对姐妹,到边疆去探亲的,你们的哥哥在边疆上做苦力!” 陶静静立刻不满地道:“为什么要这么个怪名字,我们又为什么要顶这个破身份!” 罗奇一笑道:“因为这种身份最普通,在塞外只有这个原因,两个女孩子才会跋涉长途,至於那两个名字也不怎么难听,叫起来挺顺口,你本来就黑嘛!” 他收起了珠子,带着一脸可恶的笑容走了。 陶静静又生气道:“我黑又关他什么事?这家伙简直是神经病,表姐,我看他有问题,说不定他带着珠子跑了。” 白素娟轻叹了一声道:“罗奇不会是这种人,我打听过了,他是塞外信誉最好的镖客。” 陶静静大概也无法驳倒这句话,顿了一顿才道:“表姐,其实我们根本不须要请什么保镖,凭你的一枝剑和我袋里的一把铁莲子,龙潭虎穴我们也闯得过去。” 白素娟皱皱眉道:“表妹,这不是在我们家里,由得你发横。在外面,比我们强的人太多了,再者,我们虽然会点武功,伹是路不熟,需要有人领路,塞上不比关内。可以找人问路,这儿一走几百里都遇不到一个人的,我们来到边城,已经迷了两次路了……” “可是……我就不喜欢这个姓罗的,他居然叫我黑妞儿,但自己也不比我白呀!” 白素娟忍不住笑了起来:“表妹,黑妞儿这名字其实并不难听呀,在家里,还不是有人那样叫你!” “那不同,人家从小就叫,而且我小时候的确黑。” “你现在也没白到那里去。” “可是我看这儿的女孩子,个个都很黑,至少也不比我白。为什么偏偏要叫我黑扭儿呢?” 口口 口口 口口 陶静静对她被称为黑妞儿这回子事的确耿耿於怀,所以到傍晚上路时,沙老五叫了她一声黑姑娘,她就发作了:“沙漠鼠,你莫非真有一对老鼠眼,在黑天里,你也瞧得见你老奶奶黑。” 沙老五缩缩脖子笑道:“我老奶奶可不黑,她比你白多了,不过黑姑娘,黑一点可没什么不好,在塞外,黑姑娘是个宝,倒是白白净净的汉人瞧,多晒太阳的姑娘身体健康,做事勤劳,你要是长得白,准保没媒婆上门。” 他的话很混帐,伹陶静静却没生气,她也不至真对自己的肤色不满意,只不过有点小心眼儿;跟表姐在一起的时候,男人的注意力老是被白素娟夺去了,使她有点吃味儿,沙老五的话对她虽然不恭敬,可是那句白白净净没人要却使她开了心,她毕竟强过白素娟一次了。 虽然说话的沙老五不是什么人物,但她依然很高兴,上马时也有了精神了。 在大漠里,晚上赶路比较好;因为白天的日头太毒,不但人受不了,马匹也受不了。 他们从乌尔土雅出发,要由天山南路转到天山北路而到伊犁,沿途都是沙漠和高山峻岭沿着沙漠的边缘,除了浩瀚的沙漠之外,几乎不见一点人烟。 罗奇和沙老五郝方都是老沙漠,有他们领路,果然省了不少力气,他们知道什么地方有水源,什么地方可以过夜。五个人骑了七头牲口,两乘驮马,一乘带着简单的行囊,一乘上却载满了大大小小的水囊。 提起这些水囊,陶静静又生了一肚子气儿。她虽然黑,却挺爱干净,到了一个地方歇夜,她总要淋个澡。 前两天都歇在水源附近,这个卫生习惯并没有引起争议;甚至於罗奇还用绳子和毯子,围起了一个小方格,叫沙老五替她提了两袋子水去,让她冲个痛快。 第三天,他们歇在一个大岩洞下面。已经快中午了,太阳毒得像个大火盆,陶静静全身被汗水湿了又干,已经三四次了,又沾了不少沙粒,那个岩洞既蔽雨又避人,她连临时浴室都不必搭了,自己提两袋水准备好好地冲个澡,然后倒头大睡个觉。 罗奇却过来了:“黑妞,你要干吗?” 陶静静已经听惯了他叫黑妞,没那么刺耳了,所以笑笑道:“冲个澡,我身上腻死了。” “黑妞,我记得告诉过你,在行程中,任何人要用水都得先经我同意。” “是!我记得,可是我去拿水时你在忙着喂马,我想不必麻烦沙老五了,自己提了来。” “假如今天你可以洗澡,我早就叫老沙替你送来了,对不起,今天你不能洗澡。” “为什么?” “因为水不够,这儿不靠水源,要到明天天亮时,才能走到下一处水源,这些水要留着喝。” “留着喝!罗大哥,你别开玩笑了,马背上还有十几袋水呢?大家涨破肚子也灌不了那么多。” “不仅是人喝,牲口也要喝,九个人,七匹马,十二袋水,必要时还碍省下来给牲口喝,因为它要驮着人走,比人还辛苦,所以不能浪费来洗澡了。” 说的也是道理,陶静静也知道在沙漠上水的可贵,所以笑了笑道:“罗大哥,那我只用一袋行不行?” “半袋都不行。” “可是我不洗一下实在没法子睡觉,我身上沾满了沙子,磨得我的皮都疼。” 罗奇夺过水袋,从身上解下一口木杓,倒了半杓子水给她道:“把手绢打湿了,擦擦身子吧!这已经是最大的浪费了。姑奶奶,在大漠上,水就是命,你拿了一袋子金砂去换一袋水也没人会干!” “我知道我们的水绝对支持到明天还有余。” 罗奇点点头道:“我也知道,只要省着点,或许还能省下一半来;可是沙漠上的事很难说,也许一个方向没弄对,就得另绕两三天才能到达,这两三天内都不能找到水源,我们就得靠这点水来救命。” “你们都是真正的老沙漠了,还会走错路。” “这可是常有的事,这条路我每天都要走个五六趟,每次路上的样子都在改变。黑妞,这些话你也许不相信,但是有关用水的事,我可不通融,我是领队,你必须遵守服从我的规定。” 陶静静一生气,把那半杓子水扔了出去,罗奇的动作却很快,居然在杓子没掉下地前抢接住了,水只溅了几滴出来,他又小心翼翼地把水倒回水袋里,笑笑走开了。 陶静静气得回到岩洞里,用脚踢着岩壁,她的脚很有力,把石子和碎沙踢得纷纷下落,口中还要道:“死罗奇,黑炭团,踢死你。” 彷佛那堵岩壁就是那个可恶的罗奇,连骂了十几声黑炭团之后,她才消了点气,一歪身子躺下就睡了。 她是个野丫头,睡没睡相,就在沙地上,她摊开四肢像个大象,就这么睡了。 白素娟抱了毯子进来,看她的睡相,只有摇摇头。在一旁铺好褥子,侧身倒在上面休息陶静静的睡姿的确不雅,不过她的睡态倒很可爱,长睫毛上还带着两颗晶莹的泪珠。 她倒不关心陶静静的睡相被人看见,罗奇和他的两个伙伴都很君子,从不在她们睡眠时过来接近她们。 不过,这一次倒是例外,她觉得还没睡着多久,就有人在推她,连忙起身一看,推她的人是郝方,迎忙问道:“郝大哥,出了什么事?” 郝方为人拘谨,对她们一直很客气,在熟睡中将她吵醒,必然是有什么急事,果然郝方压低了声音道:“有红灯会的人来了,大哥要我来通知二位姑娘准备一下,听说二位都曾学过武功。” “是的,寻常十来个汉子,我们姐妹一个人还能应付。” “这就好,对方来了十几个人,大哥担心动手时照顾不了二位,你们能照顾自己,就省了不少麻烦。” 白素娟匆匆地把陶静静叫醒,两个人整理一下衣服,走出岩洞,罗奇正跟十几个大汉在对峙着。 来人一律穿着蓝色劲装,胸前绣着一盏大红的灯笼,这是红灯会的标志;而且能穿这种制服的人,都是会中的正式弟子执事,身份不低,手头也来得几下。 郝方立刻道:“辛坛主,你看好了,我们保的两位客人在此,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然后又向白素娟道:“白妞儿,这位是红灯会天山南路第二分坛的辛九如辛坛主,他说有事要找你们。” 白素娟愕然道:“这位大爷,您有什么指教?” 辛九如打量了二女一阵子才道:“姑娘贵姓?” “姓白,白素娟,这是我妹白婉芬。” 辛九如抱抱拳道:“原来是二位白姑娘,请恕在下打扰,听说二位是要到伊犁去。” “是的,我哥哥叫白文豹,原来是当营官的,因为贪污犯了事,被发配在伊犁台站效力。” 辛九如道:“白文豹,伊犁台站上是有这么个人,只是不叫这个名字呀!” 白素娲知道有这么个人,因为罗奇告诉过她,因此笑笑道:“辛爷认识我哥哥。” “我到过那儿,台站上也有几个朋友,听过令兄大名,他在那儿很出名,喝了酒常跟人打架。” “哥哥就是这个脾气,犯了事充军到边疆,还是不肯改一改,真叫人担心。” 她装得实在像,可是辛九如却十分精明,沉吟片刻才道:“白文豹粗鲁不文,长得像张飞,怎么会有这么样标致的两个妹妹?” 这时罗奇开口了:“辛坛主,两位姑娘是罗某的顾客,你说要打听一点事情,罗某才请她们出来一下,可不是叫你来盘问她们身世的。” 辛九如忙陪笑道:“罗兄,兄弟是为了门户中的急事,要找一个女孩子。” “我这两位顾主都是女孩子,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不知道,兄弟要找的人约莫二十一、二年纪!” “光是凭岁数找一个人不是太空洞了,至少也要有个姓名,相貌特征等等……” “这些都不知道,不过那个女孩子身边带了一样重要的东西,是一块九龙玉佩!” 白素娟道:“我们身边可没有这种东西。” 辛九如道:“姑娘!这可不是说说就行了的。但凡是从这条路上经过的青年女子,都得搜一下。” 白素娟变色道:“你是说要搜我们的身子?” 罗奇也沉下脸道:“姓辛的,是谁来搜!” 辛九如道:“兄弟自知此事冒昧,但事关非常,只有请各位原谅了。搜身之事,由兄弟亲自执行,当着这么多人,兄弟也不至於有什么不轨的行动……。” 罗奇冷冷地道:“假如那块玉佩真的加此重要,而又确实在这两位姑娘身边,她们也很可能交给罗某代为保管,所以你在她们身上搜不到什么的。” 辛九如一怔道:“罗兄,你在塞上也是知名人物,本会对你也一向十分恭敬!” 罗奇道:“但是你们今天却要搜我雇主的身子,而且是由一个大男人来搜两个大姑娘,要我这个做保镖的在一边看着,这以后我姓罗的还能混吗?” 辛九如为难地道:“兄弟是上命差遣,身不由已,尚请罗兄谅解。” 罗奇道:“谅解是绝难谅解的,不过你们红灯会势大人众,我们这些单帮客惹不起,要搜就快,你可以先从罗某身上搜起,再搜我这两个弟兄,搜过了我们,由罗某代你搜这两位姑娘,我的雇主可不能让人碰。” 辛九如忙道:“这不行,兄弟连叫手下的弟兄去搜都不放心,惟恐他们粗心而有所遗漏。” 罗奇道:“这么说你还要全身上下,一一都摸遍了?辛九如,你弄清楚,你搜身的是两个大闺女。” 辛九如道:“在下十分抱歉,因为这件事关系太大,兄弟不敢有半点疏忽。” 罗奇冷冷地道:“假如我不答应呢?” “罗兄这是存心跟本会过不去了。” “谁跟谁过不去,是非自有公论,也不是我们两个人说得真的,我就是那个条件,你接不接受?” “兄弟实在抱歉,无法应命。” “那就滚你的蛋!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 “罗奇,你这边城浪子虽然有名,但是要跟红灯会结梁子,却还不够份量,你考虑后果没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罗奇的答覆已经用事实和行动表示了;冲上去就是一拳,把辛九如打翻在地,跟着长剑出鞘,比在他的咽喉上,厉声道:“你滚不滚?” 辛九如没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而且立即行动,他手下的弟兄们也是一样,待要行动时变乱已生,罗奇的剑逼在他们首领的咽喉上,使他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了。 辛九如也知道罗奇的脾气,他在边城独来独往,不受任何的威胁,因为他只管保镖,所以也没人去惹他。 现在他既横上了心,倒是不能再跟他拗上了,只有道:“好,算你狠!但希望你不要后悔,我们还会碰头的。” “叫你的人丢下武器!” “这是干什么?我已经放过你们这一次了。” “我可不想你们退了几里路,又回头追上来。” “你知道我们一定会的。” “所以我才要他们放下兵器,而且把你们捆上。” “你疯了!在这大漠上,我们捆上双手,不渴死也会晒死,我不会下这个命令,他们也不会听。” “捆上双手只是不让他们追上来,找块石头磨绳子,有个把时辰,你们都能脱困了,我知道困不死你们的。” 辛九如知道非接受不可了,只有叹了口气道:“兄弟们,认栽了吧!好在浪子不是无名无姓的人,咱们迟早找得到他们的,那儿碰上那儿算。” 那些红灯会的弟兄们只有丢下兵器,口中还纷纷地骂着;罗奇却如同未闻,示意沙老五和郝方把他们捆上了双手,倒剪在后,又把他们的双脚捆上了,然后他们做了件最绝的事,首先是把那十几匹马给挑断了腿筋,令它们都无法行走,然后把水袋又都刺破了。 辛九如见状大惊叫道:“罗奇,你这是干什么?没有了牲口,又没有了水,不是明摆着叫我们活不下去。” 罗奇冷笑道:“你们都是老沙漠了,懂得如何活下去的,我只是要你们一两天内,无法跟别人连络而己。辛九如,你就忍耐些吧!” 辛九如叫道:“罗奇,别叫我再碰上你,否则我会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罗奇突地走过去,一剑扎进了他的咽喉,辛九如的喉头鲜血直流,脚蹬了几下就不动了。 罗奇抽回了剑冷冷地道:“我最讨厌有人像阴魂不散般的盯着我,这个辛九如跟我的怨结得太深,怎么样也无法化解了,不如先杀了他的好。” 他的眼光又扫过那些红灯会的人,森冷的寒意使他们的脸上都变了色,却没人再敢开口了。 罗奇这才哼了一声道:“我边城浪子无势无众,却从不受人胁迫,照我的脾气,我该全宰了你们的,可是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活得下去的是你们运气,否则也别怨我。伙计们,准备好了汉有?” 沙老五和郝方早就将马匹和行囊准备好了,只用一个手势回答他,罗奇满意地道:“那我们就动身了。” 白素娟和陶静静无言地上了马,一行人冒着烈日又开始了行程。走出了十几里之后,陶静静才凑到罗奇的身边道:“罗大哥,这样子对那些人是否太狠了一点?” 罗奇道:“假如准他们搜身,是否能搜出那块玉佩?” 陶静静没作声,罗奇又道:“搜出了玉佩之后,他们是否会放过你们?” 陶静静又无法回答了,罗奇才道:“你如果不忍心,不妨回去放开了他们,把你的马借给他们,他们有办法在半天内就能找到自己人,然后你们都活不了了。” 陶静静自然不会做这个事,只是问道:“那十几个人,他们活得下去吗?” “那个地方是最重要的歇站,两三天总会有人经过的,他们的运气若好,说不定很快就会遇到人来。否则不出三天,也一定会有人经过,所以我想他们八成是死不了的。” “万一这几天都没人经过呢?” “那就是他们命中该死,黑妞儿,现在是咱们救自己的时候,别费神去同情别人了。” 陶静静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有默然地退后,跟白素娟并骑,白素娟道:“表妹!咱们的行踪已泄,红灯会已经在注意我们了,罗大哥那么做全是为了我们,你怎么还那么不懂事,跑去责问他呢?” “我只是看不过他的冷血残忍,拿杀人不当回事。” “他只杀了一个姓辛的,那是为了不得已,今天的事结怨太深,辛九如以后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他必须要下狠心,要是依我的意思,连那十来个人都不放过的,他们若是留下了活命,咱们以后的麻烦不知有多大呢!”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呢?” “我们已经聘请了罗大哥,自然要一切都听他的。” “罗奇是否已经知道了一切内情?” “我想还不可能,这是个绝大的秘密,在红灯会中知道的人也不太多!” “可是他为什么那样帮助我们呢?红灯会在塞上的势力有多大,他那样做,要冒着多大的危险。” “我也弄不懂,对他这个人,我全无了解。不过,传讯的寇叔叔推荐他,说他是个可信的人,也说他是唯一可以帮助我的人!” “那个寇志儿最不是东西,一大把年纪了,讲话没正没经,这个人的话可以相信吗?” 白素娟一笑道:“那你可误解他了,寇叔叔是我父亲最忠心的弟兄,若不是靠着他,我们早就被人坑死了。他外表装出一副酒色之徒的样子,才可以松懈别人对他的戒心,我父亲手中有不少精明的弟兄,可是都被人莫名其妙的整掉了,他是以大智若愚的姿态来保全自己。” “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喜欢他。还有,我很怀疑这九龙玉佩是否真有这么大的威信,能够起死回生,挽救这次危机,否则你这次去,也是白白送死。” “我也不知道,但寇叔叔说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只要能在限期送到,必能挽回危机,否则红灯会必将落入那批阴谋者的手中,塞上也从此多事了。表妹,我爹不是个恋权势的人,他对当这假龙头全无兴趣……。” “就是这话了。姑丈既然对权势没兴趣,何不干脆放开手,回到家乡享清福,让他们去搞好了,红灯会不过是一个帮会,又不是当皇帝,值得拚上老命来维护吗?” “表妹,寇叔叔没来得及把话说详细,但是他说这不仅是红灯会一帮的事,还关系到塞上千万条性命,我们是在为无数的生民尽尽心力,不是为了一己的权势和富贵,所以要我务必将九龙玉佩送到。” “姑丈为什么不将重要的东西放在身边,却在这时候巴巴的叫人送了去?” “九龙佩是我娘带回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要带走,这些事情都不是我们该管的。” “什么事都不让我们知道,有事却要我们去拚命。” 白素娟的脸色一沉道:“表妹,我是白天义的女儿,做这件事是义不容辞,责无旁贷,但你却不必跟着来的,离家的时候,我就一再地劝阻你不要来。” 陶静静嘟着嘴道:“表姐,你知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冒险,我们虽不是亲姐妹,但我却一直把你当作亲姐姐,怎么能叫你一个人上路呢?” “那你就不要怨天尤人,抱怨这抱怨那的,凡事少开口,你这么搅和只会误事。” “表姐,我是为你好,怕你上人家的当,像这个姓罗的,他太黑心,一下子就敲了我们五千两去。” “你也看见了,他为我们杀了红灯会的一个坛主,跟红灯会结下了深仇,那就值得了,换了个人,就是咱们出十倍的价钱,也不见得有人敢!” “是!是!你能干,一切都比我强。” 白素娟一笑道:“本来就是,别看你比我多两次出门的经验,但知事之明,识人之能,我都比你强,所以在如何处事上,你别再乱出主意了,尤其在罗大哥那儿,你少问东问西的,该问的时候,我会开口的;你也发现了,这一路上不会太平静,我们必须靠着他,若是把他给得罪了,来个撒手不管,那你才坑苦了我了。” “他收下我们的银子,敢撒手不管?” “为什么不敢?据我们对他的了解,他不是爱财的人,如果他把珠子退还给我们呢?人家是江湖游侠,可以为道义而舍命,却受不得气和侮辱……。” “我可没有侮辱他!” “你事事干扰,问东问西的就是侮辱他,那表示你不信任他,这对江湖人是大忌!” 陶静静一赌气,拍马又追上沙老五,跟他聊天去了。沙老五为人和气、风趣,跟她倒是有说有笑的,使得陶静静的一肚子气都消了。 不过红灯会的第一拨人已经截住了他们,大家都知道麻烦只是刚开始,以后还将接续而来,每个人心头都是沉甸甸的,轻松不起来。 这一程他们足足走了有百来里,来到了第二处宿站,那儿有一个湖泊,有水就有草,形成一个小小的绿州,只是先有了一队维吾尔人在那儿宿营,他们不但有一大群人,还赶着几十匹马和上千头的羊,挤在河边上很热闹。 陶静静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洗澡。她找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看看没人,舒畅的脱下了靴子,倒是不敢脱光衣服,和衣入水,痛痛快快的泡了一下;然后看看四下无人,她钻入草丛中,把湿衣脱下晒上,又想去拿干净的衣服来换。等她再度出来到湖边时,不由得惊叫起来,因为有十几个维吾尔人,男男女女都有,就坐在她的干衣服旁边;他们看见了她,发出了一声欢呼,纷纷脱了衣服,跳入了湖中,向她逼近过来。 陶静静一面叫,一面往水里躲,因为她此刻全身赤裸,一丝不挂,实在不能见人。 有两个女孩却不在乎,光着身子向她靠近,而且还用手向她泼水,有两个男的好像也准备过来的样子,吓得陶静静叫得更响了。 罗奇听见声音过来了,看见她的样子笑道:“黑扭儿,没什么好害怕的,他们只是跟你玩玩,表示友善的意思,你也可以泼他们的水。” “可是他们中间有几个男的。” “我看见了,那也不值得大惊小怪,维吾尔人纯朴自然,男女间的礼防没这么多,他们也很有分寸,不会摸你的胸膛;否则就表示他看中了你,要娶你回家去。” “我才不要嫁给这些臭番子呢!你叫他们走开。” “黑妞儿,这可不行。入乡要随俗,他们才是大漠上真正的主人,我可无权叫他们走开。” “我可不管,你一定要叫他们走开,否则我就要杀人了,我可受不了这个!” “受不了也得受,你如果不想跟他们游戏,只要走上岸来,穿上衣服,他们都不会强迫你的。” “我没有穿衣服。” “我知道,所以我才叫你快穿上衣服,这是你自己不好,在维吾尔的习俗中,只有未婚少女才可以当众裸浴,那表示你正在准备接受别的男子的求婚。” 这时有两个男的已经走近她,而且正准备伸手去抓她的胸脯,陶静静慌忙躲开了,罗奇在岸上也道:“黑妞儿,如果你不想嫁给那一个,就别让他摸到你的胸脯,否则就表示你接受他们了。” 陶静静叫道:“我要杀人了。” “黑妞儿,你不能杀人,否则你就要与他们群体为敌了,不过你可以打他们。” 一个男子笑嘻嘻地伸手朝她的胸前抓去,陶静静忍无可忍,一拳击向那男子的下巴,倒是把他打得仰天翻出;但是另一个又上来了,陶静静只有再度伸拳;可是这一个男子的技击工夫颇为了得,居然架开了她的拳头,跟她一拳一脚地打了起来。 水深不过及膝,陶静静也顾不得差耻了,只有站起身子,跟他对打起来。这个男子的拳脚颇深,陶静静的身上挨了几拳,打得几次跌倒在水中;不过她总算记住了罗奇的话,没让对方抓住她的乳房,都用手推开了。 那些维吾尔的青年男女则在一旁拍手大笑欢呼,似乎在看着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罗奇叹了一口气,他只有自己跳下水中,一把抱起了陶静静光溜溜的身子,陶静静手舞足蹈地叫道:“快放我下来,你要干什么?” 罗奇却结结实实地在她屁股上打了两下道:“女人!你既然跟我订了亲,怎么还可以跑出来赤身裸浴?还不快穿上衣服,给我滚回去。” 他把陶静静丢在地下,陶静静一跳而起,正待向他扑过去,罗奇厉声喝道:“穿上衣服,看看你这个样子。” 陶静静这才意味到自己未着寸缕,惊叫了一声,连忙去穿衣服了;可是她这时手忙脚乱,连裤子也穿反了,却又不能脱下重穿。 这时水中的那个男子也上了岸,看着罗奇,居然口操汉语道:“汉子!那是你的女人?” 罗奇道:“还不能算是,不过也差不多,因为她已经接受我的求亲,只是还没有娶过来。” “她既是你的女人,就不该到河边来裸浴的。” 罗奇道:“是的,不过我还没有娶过来,她似乎仍有自主之权,所以不算违反草原上的规定。” 那个汉子笑道:“我不计较这些,我们是哈伦泰族,我们这一族比较开通,妇女的地位较高,即使是已婚妇人,如果她对丈夫不满意,也还是可以另择的。汉子,她一定对你不太中意。” 罗奇大笑道:“我并不一定要她中意,只要我中意她就行了,草原之上,勇土是不让女人自主的。” 那汉子道:“说得也是,我是哈伦泰王子,是本族的少主,我们这一族虽不是草原上最大的,却是最强的,我们族中的儿郎。个个都是无敌勇土!” 罗奇皱皱眉头道:“我听过贵族的大名,也知道王子殿下是草原上第一的勇士!” 哈伦泰笑道:“我很中意你的女人,我有两个妹妹,她们不但十分美丽,而且也十分富有,每人都有两百头羊的嫁妆,我用两个妹妹交换你这个女人行不行?” 罗奇摇头道:“不行。我的女人很尊贵,你就是拿草原上所有的羊群来交换,我也不答应” “可是你的女人似乎并不喜欢你,她不听你的话。” “她也不喜欢你,否则你要摸她的胸膛时,她就不会打你了,我这个女人很野,草原上的男儿应该骑最野的马,驯服最野的女人,我有办法对付她的。” 哈伦泰笑道:“我也一样,所以我一定要得到你这个女人。你不答应,我很遗憾,看来只有用草原上的方法了。” “实在没有其他的方法时,我也只有接受了,谁叫她在裸浴时被你看见了呢!” 哈伦泰道:“一个时辰后。我们在营地上见。” “我会来的。你提出了决斗的要求,我就有权提出比斗的方式,我们用拳头。” 哈伦泰颇为意外地道:“你们汉人不是擅用武器吗?” “可是我要用你们擅长的方式击倒你,证明我比你更有资格保护我的女人。” 哈伦泰笑笑,披上一件外衣走了。他的两个妹妹则十分有兴趣地看着罗奇,地们仍然赤裸着未穿衣服;而且还有意地挤到罗奇身前,展示她们的细腰,和隆起的胸乳,有一个还特别低声地道:“汉郎,你就是打输了,也可以要求我哥哥跟你交换的。你那个女人又凶又黑,没有我们美丽,也没有我们能干,不过你能打赢我哥哥更好,你可以把我们要过来,既能保住你的女人,又多了两个妻子。” 罗奇笑着跟她们应酬几句,把她们打发走了。陶静静这时也乖了,睁大眼睛道:“罗大哥,你要跟他们决斗?” “不是跟他们,是跟那个哈伦泰王子。” “岂有此理!他凭什么非要我嫁给他不可?” “这是草原上的规矩,女孩子在露天裸浴,就是展示她们的身体,专待男人来求亲,每个男人都有权来求亲的,所以我必须表示你是我的女人,拒绝他的要求。” “如果你打输了呢?我就非嫁给他不可了?” “照规定是必须如此。” “什么狗屁的规矩,我又不是他们维吾尔人。” “可是这是在草原上,我们必须遵守规矩,维吾尔人是不能得罪的,他们是草原上真正的主人,多至几十万人,我们是不能跟几十万人作对的。” “回头我自己跟他决斗去。” “黑妞儿,草原上女人没有跟男人决斗的权利,只有为了争取男人时,可以跟另一个女人决斗。所以你若是不想嫁给那个王子,最好是期望我打赢他!” 陶静静道:“罗大哥,你有把握打赢他吗?” “我没有,那个哈伦泰是草原上第一勇土,他的拳脚精熟,你也看见他那一身肌肉了,精壮而不死板。” “我根本就没看见,连他长得什么样子都没瞧清楚,我那时已经气疯了。”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my198.com)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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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黑妞儿,很对不起,我打了你两下,那是没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表示你是我的女人,也只有这样子,我才能代你拒绝他的求亲。” “我知道,罗大哥,对不起,又是我惹下麻烦了。” “这次不能怪你,怪我事先没把草原上的习俗说清楚。我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维吾尔人的,也许他们出发得迟一点,恰好给我们遇上了。” “罗大哥,那些不去管他了,假如你在决斗中输了,我又怎么办呢?” “那你最好是嫁给他算了。” 陶静静连忙摇头道:“不行!要我嫁给那个死番子,我宁可死了的好。” 罗奇却笑了起来道:“你能这样想,事情就简单了,你实在不想嫁给他,可以杀死你自己!” 陶静静没想到他真会提出这种办法,不由得呆了道:“罗大哥!除此而外,难道没有别的方法了?” 罗奇道:“的确没有了,不过你也别太急着寻死,毕竟我还没有失败,你对我该有点信心的。” 说完他慢慢地走开了,没有回到自己的营地,却去跟那些维吾尔女孩儿聊天谈笑去了。 陶静静恨得牙痒的,却又担足了心事,磨磨蹭蹭地回到自己的营地,白素娟道:“表妹,你不是去洗澡了吗?怎么又叫了起来,是不是又跟那些回回们起了冲突……。” 她看见陶静静拉长了险,猜也猜得到她一定是惹了祸,而且挨了罗奇的骂,乃叹了口气道:“表妹,你别尽给罗大哥找麻烦了,他这次护送我们,等於是豁出性命在冒险,我们也得自己识相,别给他找些不必要的麻烦。” 陶静静满肚子委曲说不出来,再被表姐一逼,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掩着脸飞跑开了。 白素娟倒也怔住了,因为陶静静素来坚强,野得像个男孩子一样,从来也没哭过;自己不过才说她两句,怎么会惹她伤心成这样子。 可是等她去找到沙老五一问,才知道事情的严重了,忍不住又连声暗骂陶静静该死不已。 大漠上升起了营火,照得像白昼似的,大部份的维吾尔儿青年们都很快乐,他们在火边又歌又舞,还弹着一种叫东不拉的乐器。 陶静静眼睛红红的回来了,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边。罗奇也吊儿郎当地回来了,他看见陶静静的眼睛,居然还笑着道:“你看,眼睛被沙子飞进去了吧?我告诉过你,沙子进了眼睛不能用手揉,只能闭上眼睛,用泪水冲出来,或者是用水去冲洗,你一定没照我的话做…… 陶静静只有低着头,一声也不出,罗奇大笑道:“哈!黑扭儿害臊了,这可是难得的大新闻,难怪我说怎么会天已入夜,天空还是亮得像白天似的,敢情是日头打西边儿又伸出来了?” 陶静静怎么也忍不住笑了道:“罗大哥,是不是快要决斗了?” “是的,大概还有半刻工夫,就要开始了。” “你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们斗的是徒手,哈伦泰又是大漠上的第一勇土,胜过他不容易,被他打死的机会也不多。” “罗大哥,如果你实在打不过他,也别太勉强了,我就嫁给那番子好了。” 罗奇倒是一怔道:“你想嫁在大漠上?” “我不想,但是事情若非要如此不可时,我也只有认了,何况嫁给他还有一个好处,你说过。维吾尔人在大漠上的势力很大!” “不错,他们是大漠真正的主人,人数最多,又十分团结,谁都不敢惹他们。” “那么我若是嫁给那个哈伦泰,就可以叫他送我和表姐去伊犁,红灯会也不敢拦截了。” 罗奇又是一怔道:“你不相信我有能力护送你前去?” “不,不是的,罗大哥,我相信你有能力,但你却要一关关地硬闯过去,若是有那个小番子护送着,红灯会的人连动都不敢动,那不是好得多。” 罗奇道:“这个主意打得倒是很不错,第一是那个哈伦泰不会听你的话,女人在大漠上是没有地位的,不能出主意,不能叫老公做什么,而且哈伦泰也没空,他要去孔雀河畔参加族人大会,那是他最重要的事,不可能为你而耽误行程!” 陶静静咬咬牙道:“这么说来,我是死路一条了。” “也别那么悲观,至少我还没有打输,等我被打得爬不起来时,你再抹脖子还来得及。” 他脱掉了上衣,紧了紧腰带,露出了一身精壮而呈古铜色的肌肤,慢慢地走向决斗的空地。 那些维吾尔人都为他欢呼,哈伦泰的两个妹妹居然还用野花串成了两个花环,献给了罗奇。 哈伦泰也赤着上身出来了,看起来比罗奇还要壮,他的族中少女献花给他的更多。 哈伦泰笑笑道:“汉子,你准备好了没有?” 罗奇不耐烦地道:“我早就准备好了,你怎么像个女人似的,出场打架前还要梳妆。” 哈伦泰大概是为了要争取陶静静的好感,还特意地修饰了一下,换了套漂亮的衣服,腰上系了宽大而漂亮的皮带,上面还钉着金色扣子,倒是显得英气勃勃;可是被罗奇一说,他也有点不好意思,叫了一声,冲过来挥拳就打,罗奇用手架住了,底下撩出一腿。 腿是撩中了,但是哈伦泰的下盘极稳,身子动都没动,反而把罗奇弹得退了一步。 罗奇心中微惊,他没想到对方的功力竟是如此深厚,自己是修习过外门工夫的,却也被震得很疼,足见对方的外功练得比自己高明,硬的不成,只有来软的了,所以他一改拳路,专用小巧的功夫来讨教。 这一改倒是用对了方法,哈伦泰的身形不如他灵活,被他偷空撩了好几下,可是哈伦泰皮坚肉厚,挨几下根本不在乎,拳风呼呼仍然直罩上去。 回人的徒手相搏。是要打到对方不能动为止,所以他虽然击中对方,仍是不能算赢;反而被对方的拳势挥开,威力倍增,强得他不住地退后。 罗奇知道这种战法是不行的,对方很能挨,再打上几百拳也奈何不了对方的。 好在他的功夫杂,立刻又改变战略,哈伦泰一拳挥进时,他用黏字诀粘住了,想就势把哈伦泰抓住的。 那知这种近身肉搏的功夫,回人最是擅长。他们从小就在沙堆上相扑为戏,所用的招式都是得自战斗中的体验。这种招式不见於典籍,也不属那一家的路数,却都是搏斗的精华。 罗奇的手没操住对方,却被哈伦泰操住了,就势带了过去,双手将人卷了起来,远远地丢了出去。 匍的一响,罗奇背脊着地,结结实实地被摔了一下;他虽然很快地爬了起来,却已痛得龇牙裂嘴。 哈伦泰笑道:“汉子,你真不错,咱家跟人交手,都是不出三招就摔对方第一跤了,你却能挨到二十几招上才跌跤,比咱家以往的对手强多了。” 罗奇也叫道:“才摔一跤算什么?我还击中了你二十几拳呢!打架那有不挨打的。” 哈伦泰道:“咱家给你再打两百拳都没关系,你呢?还能摔几跤?” 罗奇道:“你再也摔不着我。” 哈伦泰又大步地跨过来,罗奇的身形更为滑蹈。这次他有了戒心,不再用拳去砍,却改用脚踢,而且专踢哈伦泰的衣服,那个地方肉最厚,踢上了不易受伤,却是防护最难及的地方。 哈伦泰已经有五次被踢得失去平衡,饿狗抢屎般地趴在地下;但他的搏斗经验很丰富,方寸未乱,仍是沉着应战,等待着机会。 机会终於来了,罗奇又转到他的身后,对准他的屁股上又是一脚踢出,哈伦泰是故意造成这个空门的,双手蓄势,突地回身,抓住了他的脚尖。 陶静静和白素娟都忍不住尖呼出声,她们都知道这一被抓住,罗奇就惨了。 但罗奇却是成竹在胸,他也准备了给对方抓住的,脚上并未使劲,藏招於后来的攻击中。 哈伦泰正想手上使劲,重重地再摔他一下,罗奇突地腹弯使劲,身子弯了上来,双拳合扣,一式双风灌,猛击哈伦泰的双耳。 这是很狠的一招,能把人打死的,不过罗奇已试出了对方的虚实,这一击极有分寸,约莫使了七分劲道。 哈伦泰猛吼一声,双手摔出,劲道却已不足,罗奇一个空中里翻,稳住身形,双脚落地。 哈伦泰的口中、耳中、鼻孔中,都渗出了鲜血,身形摇摇晃晃,勉强才能站住,谁都看得出,他不能再斗了。 罗奇却笑着道:“哈伦泰,你的确是硬汉,不愧为大汉的第一勇土,挨了我这么重击,都能够不倒下来,我承认你行;可是我的身形比你灵活,你要摔倒我也不容易,这样子打下去太没意思了,我们住手吧!” 哈伦泰慢慢地也稳定了下来,他也是行家,知道罗奇已经手下留情,否则他不可能站得起来的,但为了面子问题,他不得不再问一声道:“那么关於那个女人呢?” 罗奇哈哈大笑道:“她先认识我,当然要先跟我住几年,等她为我生了几个孩子后,我再把她送给你如何?” 这种承诺简直是开玩笑,若是一个汉人,绝不可能答应的。但维吾尔人的女人如同财产,是可以赠送的,因此哈伦泰道:“好!不过咱家也不白要你的,我仍然用两个妹妹跟你交换!” 这一说就是答应了的意思。那些维吾尔人十分满足,因为他们看得出,再打下去,他们的无敌王子就要落败了,哈伦泰是他们的光荣,他们的神,他们不愿意看到神被人击败下去,因此都发出了一声欢呼。 只有他的两个妹妹不高兴地道:“这不公平,我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再来交换,岂不是永远不能嫁人了?” 罗奇道:“我可不敢耽误你们的青春,你们要嫁人尽管嫁人好了,我知道哈伦泰老王爷有很多女儿,到时候你们的小妹妹也长大了,我再另外要两个好了。” 哈伦泰也大笑这:“好!好,我会记得这件事,永远为你留下两个妹妹不嫁,等着你前来。” 罗奇大笑道:“好,好极了,现在架也打过了,问题也解决了,我们可以开始喝酒了。” 哈伦泰道:“真神的子民是不喝酒的,我们只喝欢乐之水,那神水像蜜一样的甜,像火一般的烈;像少女的手一样的温柔,能使人产生无穷的快乐。” 罗奇道:“好,就痛饮欢乐之水。” 回教的教规禁酒,伹游牧民族却为酒取了另一个名字,这是很可笑的事。不过在这种地方是没什么道理可说的,他们有人称之为智慧之水;有人称之为真者之浆,因为饮下之后,能使人变得聪明,变得勇敢,就是不能称之为酒,饮酒是渎神的行为。 大漠上的酒有很多种的,有用葡萄酿的,用青稞酿的,用哈蜜甜瓜酿的,也有酸酸的马乳酒。 罗奇的酒量很大,他跟哈伦泰拚,跟每一个回族的少年拚,拚倒了很多人,他自己也醉倒了下来。 第二天,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头还是很痛,喉咙干得发裂,於是他呓语地叫着:“水! 水……” 一大壶冰凉沁透的水递过来,罗奇接着,咕噜噜的灌了下去,才吁了一口气道:“好舒服!咦?你们是谁?” 他看见一对美丽的女孩子,跪在他的身边,正是哈伦泰的两个妹妹,那个圆圆脸的笑道: “我叫琴娜,这是我妹妹天娜,你昨天见过我们的。” “我知道你们是哈伦泰族的公主。” “哈伦泰族是没有公主的,我们只是哈伦泰王公的女儿,我哥哥把我们送给你了。” “那怎么行?我还没有到换女人的时候。” 琴娜笑道:“我哥哥知道你已经击败了他,只是为他留住面子,使他维持住平手而已。 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以为真的跟你打成平手了,所以他仍然把我们送给你,却不要你用女人来交换了,他知道,你说过一段时间再把女人送给他是不可能的。” “这……你哥哥的好意我很感激,可是我现在有事,不能带着你们一起走。” “罗奇,为什么不能呢?我们能骑最快的马,我可以双手发袖箭,我的单刀可以杀退十几个汉子,有我们跟在一起,对你只有帮忙。” 罗奇唉了一声:“跟你们讲不清楚,我要找你们的哥哥谈一谈。” “这时候他已经离开了五六十里了。” “什么!他已经走了?” “走了,带着我的族人们走了,他要急着赶去参加族人大会,为他的第一勇土卫冕,那可不能耽误的。罗奇,你要不要看看我们的嫁妆,我们每人有四百头羊……” “天哪!我们要赶急路,怎么能带那么多的羊走……” 琴娜笑道:“别着急,我哥哥知道我们没那么多的人手,所以把四百头羊都换成了珠宝,满满的一袋子呢!” 天娜送来了一口大皮袋,拉开袋口,里面宝光灿灿,总值好几万两银子,比四百头羊的价值多出很多,但罗奇却毫无兴趣地道:“很好!你们收起来吧!” 琴娜道:“罗奇,我们连人都是你的,这些东西自然也是属於你的。” 罗奇叹了口气,他在塞上生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也知道维吾尔的习俗,深深了解这是无可推卸的,只有先收下再说了。 琴娜和天娜的行李只有两乘骑马,两头驮马,跟在一起走倒是没什么麻烦的。 那两个女的又勤快,又能干,倒是帮了沙老五他们不少的忙,而且跟沙老五和郝方都很谈得来,有说有笑的。 白素娟对她们的加入没有任何意见,而且还颇为欢迎。 只有陶静静不安地道:“罗大哥,你真打算要下她们?” “有什么办法呢?哈伦泰丢下她们走了,我又不能退回去。在大漠上,如果我把别人送来的女人退回去,那是严重的侮辱;她们立刻会自杀,而且我也跟维吾尔人结下了深仇。” “她们就这么成为你的妻子了?” “大漠上的妻子也等於是财产一样,可以买卖转送的,我若是不想要她们,也可以把她们卖掉。” “这……她们肯答应吗?” “她们不答应也没有用,因为她们不能自主!” “这是什么狗屁的规矩,太不把女人当人了。” 罗奇笑了一笑道:“黑妞,别为她们操心了,还是替我们自己多求求老天爷吧,维吾尔的嘴是藏不住秘密的,当哈伦泰的族人走在前面,我们的行踪也就泄露了,很可能就有人会在前面截住我们!” “怎么可能呢?我们不是把前一批的活口都消灭了,消息怎么会传出去呢?” “大漠上的消息传得比风还快,红灯会在大漠上立足生根已有多年,他们另有一套通信的法子的。” “那要怎么办才好呢?” “没什么别的法子,大漠上人烟稀少,不像内地人多,可以混过去,唯一的办法,凭本事闯过去。” “闯得过吗?红灯会的人很多。” “红灯会的人多,不会个个都是要你们命的吧!” “那当然不会,到了伊犁总坛,就不怕他们了,担心的就是这一路上。” “这一路上只有几处分堂,我相信我们多用点脑筋可以闯得过的,还有,琴娜和天娜加入我们也有不少好处,她们是维吾尔人,又是哈伦泰族的郡主,这个身份可以使他们投鼠忌器!” “你不是说维吾尔人的女人没有地位的吗?” “这话也没错,但维吾尔人也最重荣誉,谁要是欺负了他们的女人,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一天他们走得很平静,而罗奇也变得谨慎了,改为昼行夜宿;因为夜间行路,容易受到伏击,虽然多受点辛苦,大家都咬着牙忍受了。 快黄昏的时候,他们远远地看见一片小绿丘。山下有个湖泊,碧绿的水映着落日,显得分外的绚丽。 罗奇单人匹骑,先跑过去了望了一阵道:“目前还算平静,不过大家在宿营时仍然要小心,黑妞,这次不准一个人在湖里洗澡。” 陶静静道:“不洗澡可不行,我身上的衣服已经湿完又干好几遍了,全身都是盐颗子,再不冲掉,我就会成为腌肉了!” “你可以在帐篷里,提几桶水冲浴。” “我们那来的帐篷呀!” “用两床毯子拉起来就是帐篷了,叫天娜她们帮你的忙。以前因为我们都是男的,不方便用这个方法,现在多了两个女的,可方便多了。” 来到湖边之后,天娜和琴娜叫来了白素娟,用三床毛毯,拉成一个三角形的围幕,事前已经提好了几桶水,倒是很理想的遮掩。 陶静静脱了衣服,痛痛快快地把身上冲了一遍,天娜和琴娜则在吃吃地笑着,不住用维吾尔话说着,陶静静忍不住问道:“你们又说又笑,在唠叨些什么?” 天娜笑道:“我们在奇怪,你没生过孩子,也没喂过奶,怎么你的奶子会这么大?难怪我哥哥一见你就会惊为天人了,在我们维吾尔人眼中,女人有一对大奶子,就是最美丽的本钱了,所有的男人都会为争你而打破头。” 陶静静被她们说得很不好意思,她的胸脯发育特佳,平常就不敢穿略为紧身的衣服,否则就会引得一些男人色眯眯地盯着看,弄得她又生气又无奈。 这时说她的是女孩子,她却感到颇为骄傲,故意地抖抖身子,让那一对豪乳在胸前上下地跳着。 就在这时,远处沙堆里一声发喊,几十匹骏马就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蹄身如雷,潮水似的冲了过来。 每匹马上都亮了一盏红色的小灯笼。 罗奇和沙老五郝方都各自执了兵器迎了上去。 这边的琴娜和天娜,连同白素娟也都丢下了毯子,慌忙去抢自己的兵器。 陶静静忙叫道:“喂!你们等一下嘛,我还没穿衣服。” 罗奇道:“黑妞,别慌。穿好衣服,拿着刀到我们身边来,紧靠着我。” 陶静静急急忙忙地套上衣裤,身上是湿的,衣服很不好穿,但她总算是套上了,赤着脚就要跑。罗奇一直看着她,沉声道:“别急,穿上靴子,免得搁着脚行动不便。” 陶静静只得又穿上了靴子,抓起了双刀,才跳到罗奇身边,那一骑人已经冲到了面前,把他们包围了起来。每个人都高举手中的红灯,像铁桶似的围起他们。 一个人宏亮地长吟道:“红灯照千里!” 其余的人轰雷似的应道:“塞上尊一家。” 还是先前那汉子沉声道:“浪子,咱们是红灯会的。” 罗奇淡淡地道:“我早知道了,在白龙堆里,我就遇上了一批。” “那批弟兄是你们杀死的?” “不是废话吗?他们要杀我们,姓罗的又不能伸长脖子挨宰,谁有本事谁杀谁。” “你真狠,十条生命,你竟然不留一条活口。” “这是我浪子罗奇的一贯作风,谁要是冒犯了我,绝没有便宜可占的。” “罗奇,我知道你是塞上的狠脚色,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得罪了红灯会是什么后果?” “当时我来不及考虑,现在考虑也迟了,人已经杀了,我跟你们冤家也做定了。” 那个首领居然道:“不,不算迟,只要你放一份交情,把这两个雌儿交出来,以往一笔勾销。” 罗奇笑笑道:“在下还收了客人的定金,预计送到地盘,会有十万两银子的酬劳。” “只要阁下放份交情,相信敝上也不会叫阁下吃亏的。” “老兄,你倒说得轻松,到时候我向谁收钱去?” “你找我好了,兄弟双头蛇单大忠,红灯会总堂内三堂总执事。” 罗奇道:“总执事的地位不低,但是说你能作十万两银子的主,在下还难以相信。” “阁下这就欺人太甚了,凭我单某人,难道还不值十万两银子?” “值不值是一回事,到时候付不付是另一回事,要我放手,阁下似乎该给我一点靠得住的保证。” 陶静静在一边低声嘀咕道:“这个浪子是怎么回事?他不像个爱财的人,怎么会把我们卖给人家了?” 白素娟低声道:“少噜嗦,我们既然委托了他,就该全心全力地相信他。” “相信他,等他把我们卖掉了……。” “不相信他又怎么办,难道现在你能突围而出?” “不管能不能,好歹我们总要拚一下。” “表妹!要拚你一个人去拚,我可没兴趣。” “表姐,你怎么这个样子说话呢?我是为你设想。” “但是你的设想并不高明,我不想做烈士,如果实在没法子保全那块玉佩,我只有交出去,留住性命,人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否则什么都别谈了。” 她们的说话声虽低,但似乎未能漏过罗奇的耳朵,他居然回头向白素娟嘉许地笑了一笑。 对面的单大忠经过一阵沉思后,探手在胸前取出了一把金色的小剑道:“这是敝是洪副令主的金剑令,持此一令,可以代表他本人,阁下拿这个做保证行吗?” “洪副令主,是无尾龙洪大全吗?” “不错。在塞上,洪副会主的金剑令比白令主的红灯会还要有权威性呢!阁下这可以相信了吗?” 罗奇一笑道:“洪大全的金剑令一共只有两柄,令出必行,这倒是信得过的,不妨可以商量。” 单大忠把手中的金剑丢了过来道:“罗兄,其实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你高抬贵手,敝上会十分感激的,兄弟也不要你为难,只要你袖手不管,其余的我们自己会做,兄弟们,把那两个女的抓起来。” 有十来名汉子下了马,向白素娟和陶静静逼近过去,罗奇却把手中的小金剑一举道: “慢!退回去。” 单大忠一怔道:“罗兄,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罗奇一笑道:“不错,我们是说好了。我是冲着洪大全的金剑令才答应的,因此我也要当面把人交给他,向他索取酬劳。” 单大忠大感意外地道:“只要凭着金剑令,阁下随便到那儿都可以支取报酬的。” 罗奇道:“这是你说的,我却不敢相信,因此我一定要当面问问清楚。” 单大忠突然有受愚弄的感觉,厉声道:“姓罗的,你是跟你单老子使诈?” 罗奇淡淡的一笑道:“没有的事,你说这枝金剑在塞上很有权利,我不相信,所以要试一试,现在我就凭这枝金剑发令,叫你们退回去。” 那些汉子们怔住了,单大忠怒不可遏地道:“兄弟们,并肩子上,杀个鸡犬不留!” 罗奇哈哈一笑道:“连你们都没把这枝金剑当回事,洪大全又怎会乖乖地付银子?你们把我姓罗的当作三岁小孩子哄了,伙计们,和谈不成,开火吧!咱们人少,不能多作纠缠,干净俐落些。” 他是向沙老五和郝方打招呼,话才说完,他自己却先发动了,身随剑进,直射出去,一条光影之后,迸开了一条血路。 那些大汉们也没防到对方敢先动手的,因为他们在人数上占足了优势,心理上疏於戒备,手中虽有武器,却没有作打斗的准备,当然要完成战备是很快的,只是仓促之间,就无法理智而冷静地应变;而罗奇的发动也太快,眨眼间人已冲到面前,寒光起处,血花飞溅。 因此那些汉子们本能的反应不是战斗而是躲避或退后,由得罗奇一路冲杀下去。 他发动得快,沙老五和郝方配合得也快,罗奇由中间发动,他们在两翼包抄夹击,碰上他们的人更惨,这两个人论武功比罗奇逊色,论出手的狠毒则有以过之;碰在他们手中的人,不是断头腰斩,就是开膛裂腹,没有一个活口的。罗奇不过见血伤人而已,他们则是真正的杀人。 有几个人扭转马头要跑出去,但却没有逃过琴娜和天娜的袖箭,那是维吾尔人专长的一种钢羽小箭,藏在袖中以机弩射出,又劲又疾,入肉很深,逃出的七八骑都被射了下来,这边的四十来名汉子也都被砍翻了下来,死伤各半,在地上哼个不绝。 单大忠的脸都吓白了,他万没想到罗奇会如此一个狠法;当然,浪子罗奇在塞上是以狠出了名的,他保的镖遇上了成股的盗贼,也有几个不长眼的想碰碰他,结果都被他穷杀猛砍,也是鸡犬不留。 一股人如此,二股人如此,好几股悍匪被伤之后,罗奇在塞上出了名,很少有人敢去捋虎须了。 单大忠也是因为他的狠名,所以一开始才想委曲求全能和谈最好,否则也准备以人数的优势吃住对方。 红灯会在塞上是最大的一个帮会,帮会有几千人,罗奇再狠,谅来也不敢跟红灯会硬干的。 那知道罗奇硬是不卖帐,说干就干。四十多名弟兄都躺下了,单大忠不知如何是好,大砍刀握在手中直抖,颤着声道:“好!姓罗的,你好,你够狠……。” 罗奇淡淡地道:“我不够狠,否则这地下就没有一个活口了,单大忠,咱们别说废话,我有几句话问你。” 单大忠刚要开口,罗奇已沉声道:“开口之前你先考虑一下,我最讨厌的就是不干不脆的人,你不知道的事我不会问你,我要问的事也不容你打马虎眼见,只要你老实回答,我保证皮毛不伤,留下你一条命。” 单大忠很想表现一下他的骨气的,但是看看罗奇漠然无表情的脸,再看看沙老五和郝方一付准备宰人的样子,他知道不是表现英雄气概的时候。 “截杀两位姑娘的事是洪大全交付的命令。” “总会中有好几位堂主都参与其事,但是以洪副令主为主。” “命令只是截杀两位姑娘。” “主要的目的是取得她们身边的九龙玉佩,那是本会的最高信物,关系到……” “这是你们内部的事,我不加过问,上一次我碰上你们的人,他们还不能确定要截杀的是这两位姑娘,为什么现在就能确定了?” “这……敝上最近才接到了消息,确定了点子是她们两个人,而且跟你走成了一路。” “你们预先在路上埋伏,似乎算准了我会走这条路。” “这很简单。不过到伊犁去的宿站和水源就是这几个,我们每条路上都有人。” “红灯会中,好像已经是洪大全当家了,总会主白胜夫难道不管事了吗?”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白总会主了,现在会中一切大小事务都由洪副会主在管。” “好,单大忠,你很合作,我也放一份交情。你留在这儿把死伤的处理一下,老沙、老郝,准备拔营走路。” 沙老五和郝方都没有第二句话,虽然他们刚歇下,但立刻着手准备上路了。 罗奇叫琴娜和天娜帮忙,把几十匹马都聚了过来,卸下了马鞍,赶着一群空马先走了。 单大忠这才惶恐地道:“罗奇,你把我们的马都赶走了,我们怎么办?” “这儿有水有草,你们还带着干粮,饿不着渴不死,只要有命,你们死不了的,等到下一批人经过,你们就有救了。” “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就看你们的运气了,单大忠,我们还要赶到伊犁去,你也知道,我不可能留下马匹,让你去召人来追蹑我们的,所以你也不必废话了。” 单大忠只有垂头丧气地眼看着他们拔营上马离去。 走出三十多里,只见天娜和琴娜两个人坐在一旁等着,身边只有两头她们自己的坐骑,罗奇问道:“马呢?” “我们看见了一群野马,把那些马赶到野马群中,一起向前去了,不会再回头落到那些人手中的。” 罗奇一笑道:“干得好,姑娘们,你们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不要我告诉你们了。” “我们是生长在大漠上的,自然知道大漠上行事的方法,用不着主人吩咐的,主人对我们的表现还满意吗?” “十分满意,尤其是你们的暗器,又狠又准,下手绝不留情,每个人都是咽喉或心口中箭,没一个能活的。” “是的,杀红灯会的人,我们狠得下心。” “你们很恨红灯会吗?” “是的!最近这一年来,红灯会变得很坏,常常欺负我们维吾尔人,抢劫我们的金沙,掳劫我们的女孩子,卖到关内去卖春……” “这似乎不太可能吧!” “消息绝对正确,只不过他们掩饰得好,串通了几个维吾尔的王公狼狈为奸,我哥哥很注意这件事,也搜集了一些证据,准备在族人大会上提出,向他们讨公道。” 罗奇嗯了一声道:“有你们自己的人参加,事情就没有那样单纯了;而且也变成了你们的私务,无法发动全体的力量去对付他们了。” 琴娜叹了一口气道:“是的,不过我哥哥也并不想对付红灯会,他知道不是整个红灯会的人都那么坏,而且,在以前,红灯会的人对维吾尔人极有帮助,帮我们运来了许多缺乏的物质,改善我们的生活,我们对他们都极为友善,只是最近,他们领头的人有几个不对劲了,才变得这么坏的。” 罗奇也轻叹了一口气道:“每个团体中都有好人与坏人的,我们只要对坏人开刀,对好人保护,等没有坏人了,那个团体就会变好了。” “是的!主人!我看你对红灯会的人也很凶,出手就不留情,他们都是坏人吗?” 罗奇笑了起来道:“我是个镖客,我杀人时都不是以好坏为标准的,我只是保护我的客人,有人要侵犯我的客人,我只好杀,这是我的职责,与好坏无关。” “可是一个好人,不会无端去侵犯别人的。” 罗奇道:“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杀人,但是在塞上却已经够了,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光是好人两个字还不足以保护自己,还要有足够自卫的力量,我的力量够,才能杀人和不被杀,否则只有挨宰的份,至於我杀人时下手狠,那也是不得已,塞外不是讲慈悲的地方,我若对敌人不狠,落在敌人手中就会很悲惨了。琴娜,你是在这儿生长的,应该懂这个道理。” 琴娜道:“我懂!强者生存,这本来是草原上的法则。” 罗奇一笑道:“但有些人不懂,一直以为我杀戮太甚,手段过凶,想要对我提出抗议,你最好对她解释一下。” “是谁?” “是我的女人。” 他用手一指陶静静,她等在旁边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想插嘴进来,见罗奇突然指到她,不由愕然地张大嘴。 琴娜笑了一下这:“主人,草原上的女人是不该表示意见的,对多嘴的女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打她的屁股。主人,你对女人太纵容了。” 罗奇笑道:“是吗?那我现在应该先给你一顿屁股才对,因为你也是女人,却在告诉我如何做男人了。” 琴娜愕住了,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大笑着拍马向前,追上了一直在前头低头默行的白素娟,发现她的脸上爬满了泪痕,乃轻轻地靠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上道:“白妞儿,你是怎么了?” 白素娟用手擦擦眼泪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杀死那么多的人很难过。” “我很抱歉,我实在不得已。” “我知道,罗大哥,我并没有怪你,我明白要保持住我们的行踪机密,你的确不能放过一个人,这是必要的措施,只是想到这些人都是红灯会的弟兄,未免有所不忍。” “白妞儿,你不必为这些人而难过,他们虽是红灯会的人,却不会是你的弟兄,他们只是洪大全的心腹。” “罗大哥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我不太清楚,但是红灯会主白一忠跟你多少有点关系,他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的族叔,先父白天义才是红灯会的真正创办人。满清入关,占山易鼎,先父是前明遗医,为了义不满清,才带了一批旧日部属,在塞外创了红灯会。”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会主怎么又传给了白一忠呢?” “先父去世时,由於膝下无后,我又年纪太小,遂由族叔白一忠暂时摄位十年,遗命是等我长大成人后,再以传位九龙玉佩为凭,前去接掌红灯会。” “原来你是红灯会主,失敬了。” 白素娟幽幽地道:“我只是个女孩子,既无雄心,也没有那份能力,只是先父遗下的责任不能放弃而已,本来我已经放弃了接掌的打算,可是我族叔派人来通知我说,红灯会中有部份奸徒把持着会务,改变了初衷,多行不义,他很惭愧,无力约束,一定要我来整顿一番。” 罗奇点点头道:“所以洪大全才极力阻止你前去,而且要抢夺你的九龙佩。” “我想他就是这个目的,红灯会下有九个堂,名义上虽由总堂统一指挥,其实各堂都是各司其政,只有九龙玉佩的持有人才能真正地号令他们。” “据我所知,红灯会没有这么多的堂口。” “在塞外只有三个堂,那是公开的,还有六个堂却是在关内秘密活动,他们的实力很大,远超过塞外,但究竟有多大,要等我到了总堂,会晤了九堂堂主之后才能知道。” “到了伊梨之后,你接掌红灯会有问题吗?” “目前我也不知道,不过忠叔告诉我说,务必要在六月十九日前到达伊犁,那是九堂堂主聚会之日,过了那一天,九堂堂主都散了,没有人接掌,红灯会也散了。” “我知道了。今天才五月十八,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想把你送到那儿是没问题的,至於以后如何发展,请恕我无能为力。” “谢谢你,罗大哥,我请你帮忙的也是这一点,忠叔说他的人手都在伊梨,控制着总堂,到了那儿,我就安全了。” 罗奇没有再说话,以后在行程中,他也很少开口。只是他走得十分小心,尽量避开了大路上必经的水源,绕路到僻远鲜为人知的水源处增添食水。 这些地方的水量自然不多,有时要等很久,才能接够所需的水,但是没有人说话,而且每个人都很钦佩地望着他,尤其是琴娜和天娜,她们是真正的老沙漠了,但是她们对沙漠的了解,远不如罗奇。 经过一个月的跋涉,也遇上了两股红灯会两股零星的巡逻和一群沙漠中的胡匪,罗奇对这些人出手仍是一样的狠毒,来个鸡犬不留,全部谕杀无遗。 终於,他们风尘仆仆地走进了伊犁城。 这是沙漠中一个大城,有着驻军,有着土石堆成的城墙,也有着较为高大的房屋。 城中的居民很杂,有回人,有汉人,有边疆其他部族的人,甚至有碧眼隆鼻的天方胡商。 红灯会在这儿是公开活动的,他们是个大帮会,帮众们穿着黑缎的紧身装,佩着刀,十分神气。 来到一所大屋子前面,罗奇笑笑道:“姑娘们,到地头了,我的护送工作,就到此为止了。” 白素娟看着高大的门,阴森森的院子,以及出入的高大的汉子,内心里涌起了一股异常的陌生之感,她不禁有点迟疑地道:“罗大哥,你会很快离开吗?” “我是镖客,总要去找生意做的。” “在这儿有生意吗?” “自然是有的,有很多人要回关内去,城里的高升客栈会替我找到回头生意的。” “罗大哥!能不能请你等三天,会期是明天,一共开两天,我把一切都作个交代后,再跟你回去。” “白妞儿,你走得开吗?” “走得开,我不会留下来当什么总堂主,这个工作不适合我,我要他们选定一个新的总堂主后就离开。” “回程的时候,你不会再需要我的护送了。” “我不知道,也许我更需要你的帮助。” 罗奇沉思了片刻才道:“白妞儿,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我只是一个镖客,一个外人,你们的门户之争,我是不便介入,也无法帮你什么忙的。” “我知道,我不会为红灯会的事找你,我只想把一切交代清楚后再跟你回去。” 罗奇沉思片刻后道:“好吧!我等你三天。” 白素娟高兴地紧握他的手,摇了一摇头:“谢谢你,罗大哥,我会感激你的。” 她带着陶静静,走到门上,亮出了她的九龙玉佩叫门上的人对她很恭敬,没多久,就有很多人把她们接了进去。 沙老五这:“大哥,我们也该走了。” 罗奇点点头,转身向另外一头走去,沙老五道:“大哥,我看三天后,那两个妞儿走不成的,红灯会的事情很麻烦,我们一定要卷进去吗?” “我也不知道。” 这口气不像是罗奇的,他行事一向都很有决断。沙老五叹了口气,他知道他们已将卷入一场绝大的麻烦中;但他没有再说什么,罗奇决定的事,是很少会改变的。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my198.com)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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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高升客栈是伊犁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他的设备当然不能跟内地那些大客栈相比,但是在边陲之地,有这么一家略微像样的客栈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罗奇歇脚在这儿,他也算是此地的常客了,一年总要来个两三回的,客栈里上上下下都跟他很熟,他们一行五个人,要了三间雅房,刚好占了一个小小的偏院,他单人住一间,他的助手沙老五和郝方住一间,还有一间则是他在路上新收的两个维吾尔侍女琴娜和天娜住的。 他跟哈伦泰小王爷比武打赢了,哈伦泰把两个妹妹送给了他,做侍女,做老婆,做妾侍都可以,维吾尔的女孩子有时像是财产一样,可以被送来送去的。 罗奇接收了这两个女孩子,也没说明她们算是什么?可是她们已经算是罗奇的女人了。 虽然,她们有着自己的屋子,但那仅仅是用来换换衣服和洗澡之用,大部份时间,她们都逗留在罗奇的屋中,晚上睡觉时也没有离开。 店中的小二小马对罗奇很熟,罗奇每次住店都是他侍候的,罗奇在他面前也没架子,常跟他开玩笑。这天他送茶水进来,看见天娜在为罗奇捶背,笑着道:“罗爷,您从那儿弄来的这两个杨姑子(维语中的少女),长得像两朵花似的,您肯不肯割爱,店里新住进来一位京中的钦差,带着家眷,他的少爷看见了,十分中意,愿意出五十两金子一个,叫我来问一问!” 在塞外,维吾尔的杨姑子既没地位,也不受尊敬,有些汉子手中养着几个,专做客人的生意,所以小马也没当回事,信口问了一句。当然,他也知道,罗奇的女人是不会卖的。 那知道罗奇居然一笑道:“人是我赢来的,价钱合适的话,也可以考虑一下。” “是真的,罗爷,五十两金子可不算低了。在伊犁,一个黄花大闺女儿也不过十两金子。” “可是我姓罗的手中没有贱货,五十两金子,只够陪他睡一夜的,你去问他干不干。” 小马只有无奈苦笑,他知道罗奇是在开玩笑;五十两黄金陪一次宿,走遍天下也没这么高的行情。客栈中的伙计原是兼任皮条掮客的,作成一笔交易,他可以抽一成,但这笔生意看来是做不成了。 可是过不了半个时辰,他又兴冲冲地跑了来。 “罗爷,您开的那个价钱不是开玩笑吧!” “怎么,当真还有人要?” “是的,那位少爷说了,他只是出来玩儿,原也没想带两个维吾尔回去,本来就是打算住一夜。” “这家伙是钱多得发贱,他老子是干什么的?” “是京里来的钦差大人,听说是在兵部当侍郎的,这次是奉旨出来巡视边境防务。” “那一定是作孽钱赚多了,所以花起来不心疼,他要那一个?” “他说两个都要,一百两金子都叫我带来了。” 他掏出一个布包,放在桌子上解开了,里面是黄澄澄的十个金元宝,笑着道:“这是京中常厚号的官宝,九九成色,是最受欢迎的一种。” 罗奇却淡淡地道:“好吧!就放在桌上,照规矩你拿一锭去,一会儿就过来把人带过去。” 小马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发了这么一笔横财,事买上为了促成这笔生意,人家已先赏了他十两金子了,里外各一成。他在这儿干上十年,也未必能攒上二十两黄金的。 等他出了门,琴娜才笑笑地问道:“主人,您当真要我们去陪那个大少爷?” 罗奇也笑道:“金子都收下了,我还能后悔吗?” “主人!您也不是贪财的人呀!” “总算你还明白,不过我也搞不懂,居然有人肯出一百两金子来要你们姐妹去陪宿一夜,这种事我这辈子还没遇到过。” “但是人家的金子已经付了,那又该怎么办呢?” 罗奇一笑道:“他只是要你们去陪他一夜,这也不算是什么大损失,你们就将就一下好了!” 天娜急了道:“主人……。” “天娜!别急,我不会叫你们太受委曲的,你们最多在那儿陪他喝喝酒而已。” “那有这么简单的。” “就是这么简单,别忘了你们是我浪子的女人,陪人过夜有很多方式,你们只不过接受最轻松的一项。” “可是人家未必肯答应!” 罗奇一笑道:“我看过你们的身手,可以对付十来个大汉呢,揍一个纨裤公子应该没问题,假如他有什么过份的要求,你们就放开手去揍人。” “我们可以动手打人?” “当然可以,必要时你们拔刀杀人都行。” “那行得通吗?人家可是钦差大人的少爷。” “你们别太轻视自己了。你们的父亲是王公,你们还是郡主呢!你们的哥哥是草原上的第一勇士,身份比对方高出很多呢!” 琴娜笑笑道:“主人,你好像在故意生事!” “不是我故意生事,是人家找上了我,整个事情透着蹊跷,我浪子罗奇在塞上不是个没名没姓的人,现在居然有人要来打我女人的主意,我倒要瞧瞧他是什么用意。” 天娜隐约也感到有点不妥地道:“主人,也许对方真是个纨裤子弟,不知道你的名气。” “他就算不知道,那个小马也会告诉他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呀!他居然还敢叫小马来跟我谈价钱,可见事态不寻常,我故意漫天讨价,他也接受了,这就更有意思了,所以我才要你们去试探一下。” 天娜点点头道:“主人,我们懂得如何应付的。” “看情形应付,天大的事也有我顶起来,浪子罗奇不会惹事,可也不怕事,在这大漠上,别说只是一个钦差,就是皇帝来了,我也敢把他拖下马来揍上一顿。” “主人,这儿是伊犁,有伊梨将军屯兵在此,你要跟官方作对,总是不智之举。” “天娜!你又犯老毛病了,草原上的女人是不会和男人争辩的,她们只是顺从男人,而不是教男人要做什么?把伤脑筋的事留给我这个男人吧!” 他深知草原上的习惯,也知道如何使喋喋不休的女人住口,而且采取最有效的方法,当然!更有效的法子是打她一顿屁股,不过琴娜她们自己很识相,似乎用不到这么激烈的手段;因为她们是出身贵族的女子,贵族妇女的身份略为高贵一点,而她们也懂得更多的服从与尊敬男人。 晚上掌灯的时候,小马来带她们了,两个女郎也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了。 小马心中有点发毛,也是因为她们的盛装,打扮得虽然漂亮,但每人的腰际却插着一把短刀,他知道那不是用来作装饰的,而是真正能杀人,并且这些蛮婆子都还是使刀的能手,杀人时手不会发软的。 二十两金子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但为此吃上人命官司,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到了另一间大屋子里,灯火点得雪亮,桌上放着丰富的菜肴和塞上最好的葡萄酒。一个穿着干净的公子哥儿,长得很秀气,带点脂粉味的样子坐在桌前。 小马恭身道:“这位就是祁公子,祁少爷,这是您要的两位姑娘,她们叫……” 琴娜立刻就自我介绍道:“我叫哈伦琴娜,这是我妹妹哈伦天娜,我们的父亲是哈伦廷王公,大漠第一勇士哈伦泰是我哥哥。” 听她这一介绍,小马的脸都吓绿了。他再也没想到这两个妞儿会是维吾尔中第一大族哈伦王族的郡主,而哈伦泰更是大漠上最难惹的一个人;他最痛恨汉人把他们的族人诱良为娼,自己怎么会拉上这个皮条呢?如果给哈伦泰知道了,自己将是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他立刻苦着脸道:“祁少爷,小的事先没弄清楚。哈伦老王爷是大漠上的领袖……” 他不敢说得太明白,希望祁少爷能明白他的暗示。 但祁少爷却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要求一见,哈伦老王爷和哈伦小王爷的盛名在大漠上无人不知,对两位郡主,我自然知道尊敬,不敢冒犯的。” 他向两个女郎拱了拱手道:“两位郡主,敝人祁明山,家父祁光汉奉旨而巡,在下跟着出来游历,有幸得见两位郡主花容月貌,在下十分倾慕,这才冒昧求见。” 琴娜微微一笑道:“原来你是认识我们的。” 祁明山道:“是的,在下知道哈伦老王爷有十一位掌珠,个个都是天姿国色,二位是最小的,尤为出色。” 他的人十分谦恭有礼,脸上一直带着可爱的笑容,若是一般的女孩子,早就会为他的风采所迷,只是这次却弄错了,维吾尔的女郎崇拜勇武,欣赏的是雄壮魁伟的男子汉,罗奇那种放荡不羁的模样,才是她们心目中的良人偶像,祁明山这一副娘娘腔,只有令她们十分讨厌。 不过琴娜没有发作,因为祁明山已经知道了她们,还是要找上她们,显然内情不简单,于是她笑着道:“祁公子,你既然知道我们姐妹的身份,还要叫人拿了一百两金子来召我们陪酒,是你太瞧得起我们了。” 祁明山连忙道:“那里!那里,郡主误会了,在下怎敢如此唐突佳人?只是因为心慕二位仙姿,遐思一近芳仪,那些金子,只是作为赘见的微仪。” 天娜一瞪眼道:“可是这伙计却不是这么说的。” 小马一听吓黄了睑,连忙道:“祁公子,小的……” 祁明山笑道:“你别急,当然也怪我没跟你说清楚,我是怕你笨嘴笨舌的,无法把我这番诚意说明的,想等见面之后,再当面自己相告的,现在二位郡主已经来了,就没你的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小马如逢大赦,连忙答应一声,告退出去。 祁明山道:“二位郡主请坐,敝人不敢明白相邀,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家父是朝中派出来的钦差,二位则是外藩的郡主,朝律是禁止交往的,事情传出去,对我们双方都不好,想必二位能够见谅的。” 天娜道:“我们没那些禁忌,维吾尔人不懂得虚伪,只晓得合得来的就是朋友,否则根本就不必来往。” 祁明山道:“是,是,二位郡主肯拆节赐莅,证明我们至少可以成个朋友。请坐,请坐,喝一杯如何?这酒是伊犁将军送的,据说是来自波斯的佳品。” 他亲手为二人各斟满一杯,天娜和琴娜对看了一眼,也不客气的相对坐下,琴娜道: “喝酒可以,你花了代价召我们前来,我们的主人接受了你的代价,我们应该奉陪的,至于交朋友的话则不必提了。” 祁明山这:“在下可是一片诚意。” 天娜笑道:“祁公子,你对塞外的习俗还不了解,维吾尔的女人是没有自主的,我们的哥哥把我们送给了我们的主人,我们就身属主人,你跟我们说这些没有用。” “哦!不知道二位的主人是那一位王公?” “他不是王公,是塞上的游侠浪子罗奇。” “原来是个江湖人—;二位郡主乃金枝玉叶之身,怎么会身属一个江湖人呢?” “江湖人有什么不好?他竞技打败了我哥哥,我们认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祁明山的脸色变了一变道:“是,是,请恕在下失言,我们不谈那些了,来,喝酒。” 他又斟满了杯子,两个女郎一饮而尽,琴娜放下了杯子道:“祁公子,喝酒我们可奉陪,不过你也别动歪脑筋,想把我们灌醉了,我们的量可大得很。” 祁明山哈哈一笑道:“郡主言重了,在下完全是一片敬意,怎敢有其他存心?来!再喝一杯。” 他斟上了第三杯,两个女的仍是一饮而尽。 天娜道:“姐姐,我怎么有点头昏昏的呢?” 琴娜道:“是啊!我也有点这个感觉,这种酒我就是灌上个十来杯也不该醉的。祁明山,你在酒中捣了鬼。” 祁明山一笑道:“不过是一点迷药,吃下去后能叫人身体发软,四肢无力而已,神智却一直能保持清醒!二位不必担心。” 琴娜变色道:“祁明山,你这是什么意思?” 祁明山不怀好意地笑道:“没什么意思,在下只是觉得二位这么漂亮,跟着个江湖人,岂非是明珠暗投?所以才略施小计,为二位找个美好的归宿而已。” 说着放下杯子,上前了两步,琴娜要站起来打他,可是双腿一软。连站都站不稳了。 祁明山哈哈大笑,上前抱住了她道:“郡主,我父亲是朝中的二品侍郎,又拜在中堂和大人门下,和中堂权倾天下,等我父亲立功回去,马上就可以拜上兵部尚书,当朝一品,你们跟着我,总比跟一个江湖人强多了。” 琴娜伸拳直打,可是那拳头软绵绵的,一点劲都没有,她挣扎地喊道:“祁明山,我家主人不会放过你的。” 祁明山笑道:“你们别指望罗奇了,他此刻自身难保,红灯会的二当家会对付他的。” 琴娜一震道:“红灯会的二当家是谁?” “无尾龙洪大全。” “他只是个副会主,上面有总会主白一忠当家,而且我家主人刚保了前任会主白荫九的女儿白素娟持了九龙玉佩来到伊犁,接任总会主之职……” 祁明山笑道:“那有个屁用!红灯会是一批前明遗孽组成,和中堂早就对付他们了,这次我父亲就是专门奉令来消除他们的,红灯会副总会主洪大全已经投入和大人门下,在中堂大人的协助下,接收红灯会。罗奇似乎有意插手其间,帮姓白的忙,洪大全自然会对付他的。” 天娜道:“那你扯到我们身上来干吗?” 祁明山笑道:“事情本来与你们无关,可是你们却跟了罗奇,洪大全不愿意跟你们哈伦族起冲突,所以才央求我把你们调开,好对罗奇下手。” 琴娜道:“他们现在已在对主人下手?” 祁明山一笑道:“应该是吧?我们约好了,你们俩一离开,他们那边就动手的。” “我主人威震大漠,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祁明山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他的武功了得,可是我父亲这次出来,带了中堂府中十名高手同行,每一个人都不比姓罗的差,姓罗的这次是死定了。” 琴娜咬着牙道:“你杀了主人,我哥哥会替他报仇的,他们是肝胆相照的好朋友。” “朋友不比亲戚好,我娶了你们姐妹俩人,你哥哥就是我的舅老爷了,他总不会跟我捣蛋吧!” “什么!你要娶我们姐妹?” 祁明山道:“我这次随家父出来,本来就想向哈伦泰老王爷求婚的,只是没有碰上,被罗奇占了先,不过没关系,我们先成了亲,再到哈伦族去求婚也不迟。” “我们不会答应嫁给你的。” “别急,小宝贝,等我们亲热过后,你就会改变心意了,那时候你们才知道我比罗奇可爱多少倍。” “祁明山,你要弄清楚,我们维吾尔人重视的是心贞,你别以为沾污了我们的身子就会嫁给你了……” “我可没那么想,我也知道你们维吾尔的女人并不重视身体的贞操,只要不变心,一个已婚妇人可以陪别的男人睡觉,不但大家可以谅解,连她的丈夫也不会在意!” “你明白这一点就行了。” “可是我有把握,你们跟了我之后,心里面除了我之外,不会再有别的男人。” 琴娜冷笑一声道:“那你就等着瞧吧!祁明山,你是个官家子弟,平白无事我们也不愿惹你,可是你若欺到我们头上,总有你后悔的。” 祁明山哈哈大笑道:“本公子在京师有个外号,叫花间太岁,我家中有着十来个女人呢,其中一半来的时候心中不情不愿,现在连赶都赶不走。” “是吗?那你的那些女人可能会很伤心了。” 祁明山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可惜他没有多想想,那是因为他太得意了。 把两个女孩子都抱进了内间,然后伸手解脱她们的衣服,露出了两具美如羊脂般的胴体。 维吾尔的女孩子不事束缚,胸前两颗肉球玲珑透圆,充满了弹性,这是中原女子所难及的,而且她们常常运动,所以小腹平坦,腰肢纤细,更因为她们的风气使然,女子在男人前裸露较为自然,不会遮遮掩掩。更使得祁明山的兽性全露了出来,那种温文尔雅的伪装全失去了,变得像一头饿狼,他嘿嘿地淫笑着道:“你叫琴娜,是姐姐对不对?我先摆布你,然后再摆布你妹妹,准会叫你们乐不可支,把那个浪子忘到九宵云外去。” 他飞快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扑向了床上的琴娜,不知怎的,琴娜的劲力突然地恢复了,飞起一脚,踢向了他的胯间;祁明山怪叫着仰天跌倒在地上,身子蜷起像一头大虾米,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天娜也飞快地过来,在他的额角上又是一脚,把他踢昏了过去,琴娜恨恨地道:“这头畜生,他把我们当作什么样的女人了。” 天娜也恨恨地道:“姐姐,我早就想出手对付他了,你为什么要一再地压着我?” “那是有原因的。因为我看出这家伙练过武功,他的手掌皮肤很粗,那是久握刀剑的原故,我知道他的功夫不错,我们俩单打独斗,恐怕不是对手,所以我要你忍耐,利用他最难防备的时候下手。” “怕什么?单打独斗不是敌手,我们可以用袖箭摆平他,我不信他躲得过去。” “他老子是什么钦差大人,我们不能杀人,否则事情会闹大了。” “不能杀他,我们难道还怕了他?” “话不是这么说,能不杀人就别杀人。” “那就要放过他,再让他欺负别的女孩子去?” 琴娜想了一下道:“那当然不行,我们可以阉了他,免得他再作怪,废了他的四肢,叫他不能再以武功害人,毁了他这张睑,免得他以为自己是美男子,天下的女孩子都会爱上他似的。” 这两个塞上的女孩子手下是很狠的,尤其是整起一个人来时,更是毫不留情。 祁明山先是感到脸上一阵阵的剧痛,想要跳起来时,手足处又是一阵剧痛,她们先浅浅地划破他的脸,又挑断他四肢的筋络,最后在胯下一刀,割掉了他的是非根。 两人离开时,还把那个小马叫过来吩咐道:“你赶快找个大夫来瞧瞧那位祁少爷,他好像不太对劲。” 小马看见她们一脸的杀气,吓得全身直抖。两个女的也没有再跟他多谈,一脚奔回自己的院子里,触鼻已闻到一股血腥气,连忙大叫道:“主人,你在那儿?” 屋子里还好有人回答:“是琴娜吗?快来帮帮忙,老沙跟郝方都受了伤。” 虽然这消息使她们很震惊,但是浪子无恙,没来由的使她们放了心,连忙奔进了屋里,只见地下还倒了一堆尸体,沙老五躺在床上,身上已包上了白布,郝方则正在接受治疗,背上一条长伤口,肉都翻了起来,罗奇正用金创药倒上去。 琴娜立刻上前接手去,天娜则接住郝方,不叫他挣动,而且问道:“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罗奇哼了一声道:“能够保住命已经不错了,我倒没想到点子会这么扎手,对方一共来了七个人,三个是红灯会的,倒是好对付,另外四个却都是硬把子,我一个人应付两个,老沙和老郝各应付一个……” 郝方哼声道:“大哥,还是你行,我一对一,还是靠你帮忙才摆平了对方,还被他砍了一刀!” 罗奇道:“你就是性急,不肯多等一下,拚得挨一刀去换人家一剑,差点没把命给送掉。” “我是看对方太扎手,怕大哥应付不下来,想快点解决了帮大哥的忙,你是以一敌二。” 罗奇道:“要是真的抵敌不了,我早就发出招呼叫你们飘了,你就是对我没信心,以后再有这种事,不妨跟沙老五学学,他那个对手比你的还强,他却能咬牙撑住,只在腿上挨了两下轻吻。像你背上这一刀,再深半分,就把你的心肝五脏给翻出来了。” 郝方只有咬咬牙苦笑道:“没关系,我还受过更重的伤呢,只要不死,三五天就好了。” “老郝!那是当年,别忘了你已经四十了,筋骨身手都不是当年了。妈的!红灯会里从那儿搬来时这些狠角色,我还是头一回遇上呢!” 天娜道:“我知道,是什么和中堂府里的人。” “和中堂,和坤,他怎么又扯上了红灯会了?” 天娜把她们在祁明山房里的情形一说,罗奇这才咬牙道:“我说洪大全怎么敢在红灯会中如此嚣张呢!原来是找到硬靠山了,其实他不该惹我……” 沙老五这才哼声道:“大哥,假如是和坤插手进了红灯会的事,咱们是不能再管了。和中堂的势力煊天,可以动用到官方的力量,胳臂再硬,也拗不过大腿去。” 罗奇冷笑道:“沙老五,你说这话已经太迟了,现在不是我去惹他们,是他们在惹我,我们放倒的七个人中,有四个是和坤的走狗,你想他会放过我们吗?” 沙老五想想道:“惹不起咱们可以躲,沙漠这么大,他们想找咱们还没那么容易。” 罗奇哼了一声道:“我可以躲,你的腿上只受了点轻伤,也还可以撑着躲,老郝呢?他背上的伤能骑马吗?那不是明摆着要他的老命呀!” 郝方连忙道:“大哥,别管我好了。” “不管你,丢下一个受伤的人叫我躲开去,我做不出这种事,老沙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果然沙老五那边也开不了口,琴娜这时才道:“主人,那个什么和中堂时势力很大吗?” “很大,中堂就是丞相,和坤这个中堂又比别的丞相权力大,他真有一手遮天的本事。” 琴娜笑道:“不管他的本事有多大,但总伸不到大漠上来,我们找我哥哥去。” 罗奇笑道:“不能找你哥哥,虽然我知道他一定会帮忙,为我们的事,挑起朝廷跟维吾尔人的战争,这件事的牵连太大。” “会有这么严重吗?” 罗奇道:“很难说的,如果你哥哥硬要插一脚进来,说不定真会引起战争的。” “我想他们不敢,那个姓祁的把我们姐妹调开去,就是怕把我们的族人给牵进来。” 罗奇一笑道:“你们走后,我想了一下,也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他们兜了这么大的圈子,主要的是想把你们分开,也表示他们不想招惹你们族人,分开你们,自然是想对我们不利,所以我也作了准备,他们一上来就被放倒了三个,否则我们的损失还要重一点。” 沙老五轻叹了一口气道:“大哥,既然豁上了,自然不再考虑那么多了,可是我跟老郝都受了伤,一两天内可帮不了你的忙,你一个人行吗?”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行事方法,我也给他来个暗的,躲在暗中,一个个地摸掉,当然,得先把你们藏起来。” “大哥,在伊犁城中,能藏到那儿去?” “这个你别操心了,我自然有地方,你腿上的伤还能支撑一下子吧!” “没问题,穿房越脊是不行了,走路还勉强。” “这就好,你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就行动。” 他自己背起了郝方,沙老五跟着,两个女孩子在后,悄悄地出了客栈。好在这是深夜,没惊动什么人。 也不知走了多远,来到一所大宅子前面,他先放下郝方,跳墙进去;没多久,就开门出来,旁边跟着一个中年妇人,把他们引进去,来到一所空的小院子里,有四五间空屋子,陈设得都很齐全。 他介绍道:“这位是陈大娘,以后她会招呼你们,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她。琴娜、天娜,麻烦你们在这儿招呼一下老沙和老郝。” 老沙低声问道:“大哥,这是什么地方,安全吗?” “伊犁城中,再也没有比这儿更安全的地方了,此地是伊犁将军塔其布的私宅。” “什么?是伊梨将军的住宅。” “是的,他在上任的时候,家眷在天山南路曾遇盗贼,被我经过救了下来,他对我十分感激,这点子小事找他帮忙,他一定会答应的。” “大哥见过他了?” “见过了,这所院子是他辟出来给我们的,那位陈大娘是他的管家,也受过我的救命之恩,对我们的事她会十分尽心的,只是你们别出屋子去乱跑,宅里还有其他人。” “我们杀人的事呢?” “他也知道了,他是朝中瑞亲王的门生,瑞亲王跟和中堂一向不合,祁侍郎是以钦差的身份,又带着老和的手书前来,要插手红灯会的事,他内心反对,但不能不敷衍一下,所以一口答应给我们掩护。” 沙老五钦佩地道:“大哥,你到处都有关系。” 罗奇一笑道:“常做好事,多帮助人总是好的。不过塔其布也只能站在私人的立场上帮我们的忙,大家行动还是小心点,别给他添麻烦。” 他把人安排好了,自己又开了药方,交给陈大娘去抓药煎好了送来,让郝方喝下去,吩咐两个女孩子小心侍候着,自己在天色微明的时候就离开了。 他一脚来到一所小酒馆中,掌柜的是个胖胖的中年人,叫马如龙,可是瞧他的样儿,倒是像头猪。 这家酒楼兼茶馆,大清早就会有客人上门的,所以店中四个人都在忙着准备了,但马如龙看见了他,立刻就迎了上来道:“罗爷,今儿怎么来得早?” 罗奇笑道:“昨夜出了点事,我一宵没阖眼,借你的地方歇口气,同时也要听点消息,两个时辰后来告诉我。” 马如龙似乎跟他很熟,一句话都没说,就把他带到一间小屋中道:“罗爷,请歇着吧! 准不会误事。” 被子褥子都是干干净净的,不像使用过的样子,敢情这是早就准备好的一间客房。 这家小酒馆兼茶楼,却不是客栈。马如龙干嘛要常时留出一间客房呢?罗奇跟他又是什么关系呢?还有罗奇要他去打听消息,也没告诉他是什么消息,他就拍下胸脯来说没问题了,这个胖掌柜的真有如此神通吗? 可是这胖子还真不含糊,两个时辰后,他又回到小屋中,端了一壶酒和几样精致的小菜,罗奇已精神奕奕的在等着他了。 “罗爷,请用点酒菜,这是小的浑家自己下厨弄的。” 罗奇看看笑道:“那可不容易。胖嫂是有名的女厨子,能得她亲手下厨,这份面子不小。” “那还不是为了您罗爷,两个时辰她就在厨房里张罗这些东西。” “谢谢她了,这回我弄到了一批极品珍珠,回头送两颗给她做副耳环。” “那她一定乐死了,这娘们儿就是爱这些玩意儿。” “胖子,人家千手观音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陪你窝在这个鸟不生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已经够委曲了,你别还不知足。” 马如龙笑笑,罗奇一面斟酒自饮自食,也没叫马如龙坐下,他也就那么规规矩矩的站着,看样子他对罗奇十分恭敬,像是下属对上司的态度。 “胖子,你可以开始报告消息了。” “是的,奉旨西巡的钦差大臣祁光汉大发雷霆,他的独子祁明山昨夜被两个维吾尔女子杀成重伤,他带来的随员中有四个人被杀死在高升客栈中。” 罗奇一笑:“还有三个红灯会中的人,他不敢报出来,难道那三条人命就匿下了不成?” “这就不知道了,是他自己带了亲兵去收的尸,然后吵到将军衙门,要塔其布缉凶。” “伊梨将军怎么表示?” “塔其布根本不理他,说将军职责是守土御外,缉凶是地方的事。” “不错,这应该是伊犁县衙门的事。” “当时伊犁县治也在座,他说得更好,钦差的随员在县城中醉酒滋事,调戏民女。知县曾经具文禀告钦差要求惩治他们,结果钦差批了说他的人他自己会管,不劳地方多事,所以他们被杀,县衙也无法受理。” “回答得好,这个知县很有胆子。” “伊梨县虽是地方官,但是情形特殊,奖惩概由将军衙门决定,只要伊犁将军支持他,大可不理什么钦差。” “事情不就是没结果了?” “杀人的事就此不了了之,可能钦差大人自己心里也有鬼,不敢在这个题目上做文章,不过为了他儿子被杀伤,他要求缉捕那两个维吾尔女子,但也被塔其布批驳了,他说这是种族之间的纠纷,必须慎重处理,要把他儿子提来鞠讯,间明理屈在那一方,然后秉公向维吾尔人提出告诉,假如是他儿的错,不但不能惩罚对方,还要把他儿子交给对方去处置。” “那不是把祁光汉气翻了。” “可不是!他要拿钦差的身份来压塔其布,塔其布也光了火,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将军守土有责,不能听一个朝中来的文臣胡乱摆布,当场就端茶送客,把他给赶了出来。” “好了,这方面的消息够了,红灯会方面如何?” “还在僵持中,总堂主白一忠只是摄任,已经期满。前任总堂主的遗女白素娟持了九龙玉佩前来,要求接掌总会主,但是只有四个堂主支持她,有三个堂主支持无尾龙洪大全,两个堂主却未表明态度。” “这么说来,洪大全并未能全部控制红灯会了。” “看来是如此,但是白素娟既然持有九龙玉佩,又是前任总会主的遗孤,理应获得一致的拥护才对。洪大全居然敢公然分庭抗礼,这已经是个不合理的现象,而且总堂的人事似乎也受到洪大全的控制。” “嗯!他们有没有说在什么时候可以作成决定呢?” “今天晚上,他们将举行最后一次会议,如果再得不到结果,红灯会就将面临解散的命运,各自为政了。” “可能吗?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鼾睡?无尾龙分明是打着慢慢磨的主意,慢慢地整个抓到手中来。” “大家都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却也拿他没办法,因为他手中有实力。” “好了,我总算明白了。胖子,你在这儿工作没什么问题吧?” “回罗爷!没问题,我一共收了十二个小弟兄,搜集一切的消息,每个地方都插上了一脚,他们的掩护身份也都做得很好。” 罗奇取出一堆金子和从白素娟那儿拿来的珠宝道:“这是今年的经费,你变卖了按月分给大家,别忘了两颗珠子是给胖嫂的,你可别昧下了拿去贴别的娘们儿。” “罗爷,我那儿敢,她不剐了我的一身肥肉才怪。” “算了,胖子,我还不清楚你?你不是个吃素的。” “罗爷,自从娶了这个婆娘后,我的毛病全改了。她的方法还真绝,我找一个娘们儿,她就偷一个汉子,既不吵,也不闹,我怕戴绿帽子,只好乖乖的了。” 罗奇哈哈大笑起来道:“这就整住你了!你不妨找他十七八个娘们儿,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也养上十七八个小白脸,跟她别别劲儿看!” “罗爷,我可不干这个事儿,一顶帽子我都受不了,更别说是十七八顶了。再说我在此地开个小酒馆儿,可不是开着一间大银楼,我也养不起那么多的娘们儿。” 两人说笑了一阵,罗奇用完了酒菜,他就走了。又到将军府,看看郝方和沙老五,他们都还好,郝方吃了药睡下了,伤口不再流血,也没有发烧;这个汉子的身子倒像是铁打的,这么重的伤,他都顶得住。 罗奇吩咐了一番,然后又悄然地离开了。对于伊梨城,他十分熟悉,大街小巷转一阵后,他居然来到了红灯会总坛的后面,巧妙地翻墙进去了。 他似乎对红灯会的内部也很熟,一路都没有惊动人,他摸进了一座小院子。 听见一间屋子里有水响,他在门缝中张了一张,然后轻轻地托开了门,闪身进去,又关上了门。 最后,他以最快的身法冲了过去,一个美好的女子背影刚从浴盆中站起来,他伸手先掩上了那女子的嘴。 陶静静突然被人从背后抱住了,又掩住了嘴,慌急挣扎中,一个肘锤就击了出来,打得罗奇闷哼了一声,低声道:“黑妞儿,别声张,是我罗奇。”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陶静静倒是不惶急了,而且还惊喜地道:“罗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正想去找你呢!” 罗奇已经放开了她,用手揉着肋前苦笑道:“黑妞儿,你的手可真狠,差点没要了我半条命去。” “对不起,罗大哥,我不知道是你……” 她忽然想起自己此刻是全身赤裸地站在一个男人面前,心中不觉又慌了起来;但是很快就从容了,她的身子已经不是初次在罗奇面前裸露了,在到伊梨的路上,她也是因为浴身而跟哈伦泰王子闹了一场趣剧。 身上什么都让人看过了,此刻又何必那么别别扭扭地使大家都尴尬呢?所以她干脆大大方方的拿起一边的白布,擦干身子,再慢慢地穿上衣服。 这当然也因为她心中对罗奇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否则陶大小姐此刻一定是拉剑杀人了。 罗奇等她穿好了衣服,才低声道:“黑妞儿,我是悄悄地进来的,没一个人发现,我在门外也知道了你正在洗澡,但我还是闯了进来,我要跟你谈谈,最好也别让人知道我来过,白妞儿呢?” “在前面吧?跟她的族叔白一忠在一起,商量着如何应付今晚的事。我本来也打算下午出去找你一趟的,事情很紧急了……” “你们前一两天怎么不来找我呢?” “我们不敢,表姐说局势很危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着。假如我们去找你,可能会连累你。” “你们不找我,红灯会也没放过我,杀手已然临门,只是他们的运气不好,反而被我摆平了。” “什么?他们的胆子这么大……” “黑妞儿,别大惊小怪了,洪大全这会儿投入了奸相和坤的门下,还有什么不敢的?” 陶静静瞪大了眼叫道:“什么……” “别叫,你们恐怕对大局的了解还没有我清楚,所以你最好先静静的听我说。” 陶静静只有听他说,从红灯会的内情到和坤势力的干预,那都是陶静静她们所不知道的。 听完了,她才问道:“罗大哥,这有些是绝对机密的事,你怎么会知道呢?” “我有朋友,到处都有朋友,会供给我各种消息。” “和坤他要插手红灯会干嘛呢?” “他虽然在朝中红得发紫,但是反对他的人也不少,许多亲王都跟他不合,他当然要充实一下私人的势力。最主要的是他太贪,任何一条弄钱的路子都不放过,塞上有很多财路,他怎能不动心呢?” “假如和坤插手进来,他有官方的势力做后盾,我们还争得过吗?” “怎么争不过?他的势力再大也无法调动一支大军开到大漠上来吧!” “何必还要开大军过来,伊犁将军府有七万大军,惠远将军府有八万大军,塞外就有十五万大军。” “这两处大军主要是防御罗刹人入侵的,其次为镇压维吾尔作乱生事,不会替和坤扩充私人势力而生事,伊梨将军塔其布是瑞亲王的门生,惠远将军傅宁的后台是恭亲王,他们都跟和坤不合,不会支持他的。” “可是目前洪大全的实力,我们已抵不过。” 罗奇道:“那要看你们的决心了,如果你们存心妥协,自然就不去考虑了,只要你们不为威屈,不怕牺牲,不惜流血中庭,相信总不会输给人的。” “支持表姐的几个堂主倒是力主一拚的,可是表姐的心肠太软弱了,不忍心见到同室操戈,她是打算在今晚宣布分割,大家各管各的,人各有志,她也不能勉强别人。” “红灯会的组成守员不是驱除鞑虏,光复明室吗?” “那是前人时的口号,现在这一套已经行不通了。清人势力太盛,现在去反抗他们,无异以卵击石,徒然牺牲,冤枉送命而已。” “白妞儿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呀!” “她也不是个冲动的人,她认为现在不是光复的时机,目前我们的工作该是守时待机,善养元气,延续我华夏国魂,唤醒人心不死。” “好见识,冲着这一点,我也会尽力帮助她。” “她知道你肯帮助她,一定高兴死了,我去叫她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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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不必了,她此刻行动都受人注意,让人知道了反而不好,你告诉她放心,只要站稳脚步,守正不屈,自然得道多助,奸邪僻易。” “今天晚上你会在吗?” “当然我会在,不过我不会明着跟你们在一起,只在必要时,我才会现身出来。” “开会时是绝对禁止外人介入的,下午开始就会加重戒备了,到时你进来恐怕不太方便了。” “我知道,所以我现在就进来了,到时候我潜入会场应该不会太困难。” “那你就不能出去了。” “不出去,我等在你的屋子里,这是最安全的地方。” “好,我可以在屋里陪你,你还真找对了地方,整所庄子里,就是我这儿没闲人来,表姐知道我的脾气坏,怕我跟人冲突起来,所以我住的地方,不会有人来。” “侍候的佣人和丫头呢?” “罗大哥,你以为我们在这儿享福吗?没有佣人,连洗澡水都是我自己去提的,院子外有个老头儿,没经召唤,也是不准进来的,因为我的脾气的确坏,刚来的第一天,我就跟洪大全的人干上了,他们巡夜居然到我屋子里,还对我风言浪语的;被我拔剑砍了一个,洪大全自知理屈,以后才没敢再叫人来了。” “他在总会中也是如此嚣张吗?” “这都怪摄理的一忠叔太软弱了,处处都让他,表姐来了之后,很发了几顿脾气,才算稍微好一点。” 罗奇一叹道:“这个红灯会是该好好地整顿一下,白妞儿自己有意思接手吗?” “表姐说她绝对无此心,而且一个女孩子,要率领上万名桀傲不驯的汉子也难以服众,但她会整顿出一个头绪后,再交给妥当的人。” “她心目中有适当时人选吗?” 陶静静一笑道:“她倒是看准了一个人,还跟我商量,我劝她别白费心思,那个人不会答应的。” “塞上的人我倒很清楚,她看中的人是谁?” “你,罗大哥。” 罗奇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她怎会想到我的?” “她说你有魄力,有胆识,也有一身好武功,在大漠上地势熟,人情也熟,最适合担任这个工作。” “我可不是红灯会的人。” “那倒没关系,表姐有九龙玉佩,她可以有权指定一个人来担任总会主的。” “九龙玉佩能有这么大的权力吗?” “那是红灯九堂共同认定的最高信符,一符在手,可以号令九堂。” 罗奇摇头道:“你想得太天真了,一个门户的信符要大家信服它才有效,洪大全手下至少有三个堂不承认它。” “但还是有四个堂是全力支持的,表姐希望能把红灯会大力整顿,使它恢复昔日的权威。” “那也得把洪大全的问题解决了才行。” “罗大哥,假如表姐把它交给你,你会接受吗?” “她的九龙玉佩是先人所遗,所以才有人信服,这可不是想交给谁就交给谁的。” “不错!九龙玉佩是世代相传的,不过表姐没有兄弟,她只有在一个条件下才将九龙玉佩转移,那就是交给她的丈夫,所以她才选中你!” 罗奇仍是十分平静地道:“别开玩笑了。” “是真的,罗大哥,你接不接受?” 罗奇淡淡地道:“我没兴趣。” “是对接掌总会主没兴趣,还是对她本人没兴趣。” 罗奇笑笑道:“你在将我的军呢?白妞儿人既漂亮,又温柔,又懂事,又能干,是个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老婆,我很喜欢她,可是喜欢她就不能娶她。” “因为我是个浪子,我是个没有根的浪子。我习惯於四海飘流,像我这样的人是不适合成家的,爱一个人就不要害她,我宁可有她这个朋友。” “那么对这个总会主呢?” “我更没兴趣了,我做事情都是兴之所至,不想弄一大堆的责任放在肩膀上,更不想被一件事捆住。” “罗大哥,你不是一个怕负责的人。” 罗奇笑笑道:“你错了,我正是一个怕负责任的人,我怕负我能力以外的责任,我更怕负那些不是我责任的责任,我可以帮你们的忙,但是我不想挑起红灯会的担子。” “如果表姐另外指定一个人,她就必须嫁给那个人了。” “假如这是她的责任,那也没办法。” “听你的口气是绝对不考虑这件事了?” 陶静静的语气中,多少有点庆幸之意,天知道她在庆幸些什么,但是罗奇的话又使她怔住了。 “你现在问我,我是这个答覆。不过将来的事,谁也不敢预料,说不定有一天我会改变的。”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恿思呢?” “没什么意思。也许我心血来潮,或是我舍不得白妞儿那样一个好姑娘,答应了下来也不一定。” “罗大哥,我们再谈一个很正经的问题。” “那你又找错了,一个浪子身上是没有什么正经问题的,我从不跟人正正经经的谈问题。” 陶静静恨得牙痒痒的,但也没办法,罗奇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自己不也是正为他这样放荡不羁所吸引吗? 她一直腻在屋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罗奇聊天。直到天快黑了,才依依地离开了屋子。 庄院中已经戒备森严了,她一直走向开会的大厅,那儿已经坐满了人,气氛显得很严肃。 陶静静坐到白素娟旁边低声道:“开始了。” “刚开始没多久。” “为什么不找人叫我去?” “表妹,今天是你最后决定的日子,我倒希望你不在,因为弄得不好,就会当场动武,你不在,还可以跑出去找罗大哥求救去。” “局势会这么严重吗?” “是的,保持中立的两个堂,今天也改变了态度,支持洪大全了,现在他们有五个堂,占了半数以上。” “我们的这四个堂呢?” “他们是我爹的忠实弟兄,不会变节的,可是现在洪大全的势力已经超越了我们!” “分裂在所难免了。” “现在分裂都不可能了,人家要整个并吞我们呢。” “这个狗贼,我们就跟他们拚一下。” 白素娟长叹无语,这时无尾龙洪大全站了起来道:“贤侄女,你考虑清楚了没有?交出九龙玉佩,你仍然可以担任副总会主的身份,那并不委屈你呀! 白素娟沉声道:“九龙玉佩已经没有了约束能力,你要去了也没有用。” “那要看在什么人手中。老夫持有了九龙玉佩,仍然可以得到全体支持的。” 一个中年汉子站了起来道:“洪大全,你别作梦,我们绝不会听你的。” 洪大全哈哈大笑道:“这个老夫知道。你们四个人都是白胜夫的死党,老夫也不要你们留在会中,每个人老夫打算致赠白银十万,让你们享福去。” “谁希罕你那些银子?” “要不要在你们,反正老夫接收红灯会是定了,你们把堂下弟子的名单交出来就行了。” 那中年汉子一声冷笑道:“洪大全,你似乎忘了你是谁了。红灯会虽然是由白大哥所首创,可是在创立之际,他也公开地宣布过,十堂分立,弟兄们都是十堂堂主自己找来的,我们十堂堂主对他负责,手下的弟兄由我们堂主负责。那些弟兄除了自己的堂主之外,不属於第二个人。” 洪大全也冷笑道:“白一忠那个规定实在是狗屁,一个门户,事权当求统一,上下分立,那还成个什么体统?” 那中年人道:“因为我们红灯会不是一般的门户帮会,我们另外还负责驱除鞑虏,光我华夏的伟大任务;因此我们上下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连系,以免万一有个失闪,被人一网打尽。” 洪大全道:“那是白一忠的无能,在我的手中,无须如此顾忌,我要成立一个统一而庞大的门派,所以我须知道门中每一个弟兄。” 那中年人道:“我们不同意。” “关小波,这是洪某的新规定,由不得你不同意。” 这个叫关小波的中年人怒声道:“去你的新规定,我姓关的只认得一个白老大是总堂主。” “姓关的,你也认清楚,白一忠这个总堂主早已不管事了,他从白天义的手中接下总堂主的位子,不过是代理其事而已,这些年来,当家主事的都是我洪某;所以洪某的规定,就是总堂的规定,这可是事实,你们可以问他。” 关小波将脸转向另一个老者,沉声道:“白老大,你出来说句话,是不是他这个总执事就能代表总堂了。” 白一忠痛苦地道:“关老弟,问我有什么用?天义大哥把这担子交给我,却没有交给我足够的权利。我办事时处处受人限制,何尝有一点自主的能力。” “白老大,这时候你怎能说这种话?我们一直都很支持你的。” “光是你们一两个支持有什么用?天义大哥在世时,洪大全已经掌握了一半的势力,天义大哥一死,有一大半人都倒向他去了。” “你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我们?” “我告诉你们有什么用?洪大全处心积虑要夺取红灯会,让你们知道了,只会引起一场火拼,红灯会主将分溃,我受天义大哥的重托,维持住这个门户,只有委屈求全。” “白老大,委屈求全也要看情形,你一直委曲,却未能求全,姑息足以养奸……” 洪大全哈哈大笑道:“姓关的,这一点你倒是错怪白一忠了;这些年来,要不是他表现得还算合作,把局面维持下来,洪某早就把你们吞并掉了。” 关小波哼了一声道:“没这么容易,别的人不说,光是我堂下的弟兄,也有好几百呢!” 洪大全道:“关小波,你这几百个人是否能完全听你的,不是我要泄你的气,你自己也该明白,你在堂口中的权威有多少,如果真要火拼的话,你能够指挥一半的人,就已经算不错的了。” 关小波叫道:“老子不信……” 白一忠却痛苦地道:“小波老弟,别再逞强了。我在总堂中比你明白,整个红灯会已不像开始组盟时那么单纯了,这也怪大家安逸的日子过太久,已经失去了当日的豪情与壮志了。” 关小波还要开口,白一忠道:“小波,你也不必辩了,包括你自己在内,你的生活是否也像以前那么单纯?这十年来,你置了两房家小,另外还养了两个女人,每个月的开销总在五万两银子上下……” 关小波居然红了脸,吃吃地道:“那……都是我另外做生意赚的,可没有侵占过堂口上一分公帐。” 白一忠凝重地道:“总堂从没有查过你们的帐,你是否侵占公帐我也不管,就算你一分都不沾,但是你做的买卖也都是利用堂口的关系才能赚钱。小波,我无意管你什么,只是劝你一句话,当你自己也无法管好自己时,就不能再去强求别人。” 关小波道:“那我们就这样被人赶出去了?” 洪大全哈哈大笑道:“没有人要赶你走,是你自己不想留的。洪某很够意思,还给你留了十万两银子;你的那些买卖也可以继续维持,只是堂口上的事,你不必再操心了,这倒不是洪某容不得人,而是洪某答应了一些人,是接替你们位子的。” 关小波连忙问:“是谁?” “目前洪某不便宣布,但绝对是你堂口上的人,洪某也知道各处堂口上的弟兄颇为齐心,不会弄个外人去管他们的。关小波,我要你交出名单是给你一个面子,你真要把持住不交也没关系,但你的堂口我是接收定了。” 关小波跳了起来道:“老子才不信,姓洪的,就算你能拉走老子一半的人手,老子还有一半的人呢……” 他才说到这儿,忽地身子往后一仰,把椅子也撞倒了,在他旁边的人忙把他扶起来,但见他的咽喉上插着一只闪亮的小钢箭,深没入肉;他的口鼻中有鲜血流出,手还在无力地挥动着,但是很明显的活不成了。 座中的人一齐变色,洪大全突下杀手不足为奇,人人都想到今日之会必然难以善罢,惊人的是他杀人的手法,谁都没看见这一箭是从那儿射来的。 白一忠厉声道:“洪大全,你这是什么意思?” 洪大全淡淡地道:“白兄请多原谅,兄弟为了红灯会的团结,不得不采取一些激烈的手段,关小波死不肯合作,他在堂口中还有一半的影响力,要是要拿下他的堂口,兄弟势必要发动另一半的人力拚,闹个同归於尽,谁也得不到好处,兄弟对红灯会中的弟兄都十分爱惜,除去一个人,可以保全一两百人,兄弟乃作此选择。” 白一忠怒道:“你杀了关小波,他的人就会归你了吗?” 洪大全哈哈大笑道:“这个兄弟绝对有把握,关小波说他不侵占堂上的公费,那是欺人之谈,事实上他假公济私,每年从堂口的公费上,侵吞了不下几十万两,兄弟已掌握了十足的证据,不久即将公布。那些证据将使他死得一点都不冤枉,他是受总堂的制裁而死,没人会替他出头。” 白一忠怒道:“死无对证,那些证据还不是由得你高兴,信口雌黄编排的。” “兄弟做事齐在服众,别人不清楚,他堂口下的弟兄总知道那些证据是否属实。白兄如果不信,不妨自己去调查一下,只要有一点不实,兄弟可以为他偿命。” 白一忠还要开口,白素娟却一叹道:“叔叔!你别再费精神了,难道你还看不出,这本就是一个做好的圈套,关小波根本就是他的人,早就商量好了,唱一出假戏,只是关小波太笨了,没想到洪大全会拿他作牺牲而已。” “什么?关小波是他的人,这怎么可能?他是我最信任的一个弟兄,本来只是一名小头目,就因为他忠诚可靠,我才将他提拔起来,担任堂主的职位。” 白素娟脸色一沉道:“叔叔是凭此而提拔人才的。” 白一忠道:“天义大哥原任的那些堂主,都已年纪大了,或死或退,堂主是个很吃重的职务,必须要一些年轻力壮者担任。” “忠叔,我问的不是这些,老成凋谢,少壮入替,是必然的。我是问叔叔对於选拔继任者时,是以何为准?” “当然是以才干,忠贞为主要条件。” “有没有考虑到品格与舆操守?” 自一忠顿了一顿才为难地道:“这当然也考虑到了,不过却不是最主要的条件,因为我们的弟兄,大部份出身自草莽,实在无法要求得太多。” 白素娟冷冷地道:“难怪关小波会如此了。原来红灯会的目的只是为了大家发财自肥了。” 白一忠窘急地道:“贤侄女,你不了解,红灯会在塞外立足已十多年了,大家虽是抱着一腔热血而来的,但人总要活下去,所以……” 白素娟冷冷地阻止他说下去道:“够了,叔叔,我总算对红灯会的现状大致有个了解,我觉得这个组织已非先父组成的本意忌,所以我想解散它。” 这番话的宣布,比关小波之死更令人吃惊,白一忠愕然地道:“贤侄女,你要解散它?” 白素娟坚毅地道:“是的,红灯会已沦为一个暴民的组织,不再是家师的组织,我认为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白一忠痛苦地道:“小娟,我知道你在怪我,没有把它带领得很好,可是你不明白……” 白素娟道:“我明白,这不能完全怪叔叔,你为了维持这个局面,的确费煞了苦心,只是我认为整个红灯会的风气已经败坏,我这一路上行来,听见一般老百姓对红灯会的批评,几乎全都是怒骂……” 洪大全道:“大小姐,你这话不公平,红灯会弟兄对地方上的贡献还是很大的,使他们能免於盗贼的侵扰!” 白素娟冷冷地道:“有什么差别呢?他们要忍受红灯会的长期苛索,没有盗贼的抢掠,却有着恶霸的侵占勒索。一般良民的生活上,并没有好到那里去。” 洪大全嘿嘿一阵干笑道:“那是原来的组织不够健全。由我来主持后,一定会整顿纪律的。” 白素娟道:“那有关於我们最初组会的宗旨呢?” 洪大全笑笑道:“这自然要维持的,可是大小姐也明白,清廷方今势力正盛,凭我们这点力量去反抗它,何异是蜻蜒撼石柱;所以我们要以立足为重,先扎稳基础,渐求扩展,等待机会,这也就是所谓的十年生聚,十年教养。” 白素娟一声悲笑道:“你说的方式是不错,只是我才不相信你还会从事生聚教养的努力,所以我决定解散它。” 洪大全道:“大小姐,红灯会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们大伙儿都有着一份辛劳,不能由你高兴就解散了。” 白素娟手举九龙玉佩道:“凭我掌握这个我就有权。” 洪大全道:“大小姐,你要弄清楚,九龙玉佩之所以能号令全会,是因为大家都尊重它为创会精神的象征徵,但你拿它来解散全会,恐怕就没人会听它的了。” 白素娟冷笑道:“我也不指望你会听,因为你心中根本就不尊重它,但我也不会把它交给你去欺骗别人……” 说着手掌猛地向桌上一拍,大理石的桌面上现出了几条裂纹,但是那一块九龙玉佩却被震得粉碎。 这一个举动使得大家更为吃惊,连洪大全也没想到白素娟会击碎它的,所以一时呆住了。 白一忠沉痛地道:“小娟,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呢?多少人寄望在你身上,你却泼了他们一盆冷水。” 白素娟沉声道:“只要他们不变初衷,我仍然是他们的盟友,先人交下来的责任我是不会放弃的,但是这个红灯会,我认为不值得再维系了。” “可是红灯会中还有不少忠贞的弟兄,你不能丢下他们不管了。” 白素娟沉声道:“我怎么管?要我领着他们来争权夺利,拚成两败俱伤,这种使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我不会做。” “但是你也不能任由他们受人欺凌。” “没有的事,红灯会已经解散了,没有人再能命令他们,今后全由他们自己作主了,如果他们有志於匡复大业,则莽莽的神州,很多同志,仍然可以得到很多的帮助,如果他们只是热中名利,我没兴趣去带领一批暴徒。叔叔,我的话已经够明白了,九龙玉佩也已毁了……” 洪大全沉声道:“毁了九龙玉佩是你的事,但解散红灯会却不能由你一句话,我还要继续干下去。” “随便你!只要有人支持你,你爱怎么干都行,只不过旧日红灯会的一切都已不存在了。” 洪大全冷笑道:“除了一个烂摊子,红灯会还有什么?” 白素娟道:“当然有了,先父组成红灯会,并不是一个单纯的帮会,而是纠合了一大批有志於匡复的人士,分头作复国的努力,除了红灯会之外还有八个秘密会社,都以那九龙玉佩为联络信物,凭这玉佩,加上联络的暗号,我们可以取得那些秘密会社的无条件支援!” “那你有什么权利加以毁弃?” “我是持有人,我认为有必要时,就可以加以毁弃。不过你放心好了,就算你再组红灯会,也不可能会有人找你联络的。” “你得把联络暗号交出来。” “交给你也没有用,你已无意於此。” “谁说我无意於此的,我只是认为时机未至;我们应该休生养息,壮大自己,待机而动。” “那你先表现你的诚意好了,等时机成熟时,自会有人来跟你接触的。” 她朝陶静静打个招呼道:“表妹,此间的事情已了,我们也该走了。” 陶静静一声不响,站起来跟她准备离开,洪大全厉声道:“谁都不许走,先交代个明白来。” 白素娟冷冷地道:“联络时是以九龙玉佩为信物的,没有了那块玉佩,就切断了所有对外的关系。洪大全,你不必费心了。” 洪大全停了片刻,怒声道:“我不管,反正你们就是不准走,无论如何要把一切都交出来。” 白素娟只冷冷地看他一眼,理都不理他,洪大全沉声道:“大小姐,你别逼我绝情翻脸。” 白素娟冷笑道:“你早已绝情翻脸了,我从玉门出塞来到此地,一路上不知遇到多少次你派出的杀手拦截,洪大全,言尽於此,我的态度也表示明白了,你看着办吧!” 洪大全脸上的肌肉一阵跳动,想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在忍耐着,但白素娟不理他,拉了陶静静要向外走,洪大全猛地用手一挥,厉声喝道:“杀!” 杀字离口,大梁上忽地滚下一个人,全身黑衣,砰地一声,倒地不动了。他的手中却滚出一具圆筒形的机弩,因为触动了机簧,不住地扑扑射出许多钢制的小箭。 先前杀死关小波的凶手原来是躲在梁上,难怪没有人会发现他,因为这座大厅十分高大,而且又不透光,在厅中还要靠烛光照明,那是为了议事的隐密,但是躲一个人在上面,却也难以发现。 杀死关小波的钢箭是以机簧发射的,所以才又急又没有声息,但这个杀手又是被谁杀死的呢? 白素娟和陶静静心中都有数,那是罗奇,只有罗奇才有那么神奇莫测的身法与剑法,一剑穿喉。 那个杀手的喉头还在细细地冒着血,洪大全则又惊又怒,踏着脚大叫大吼:“谁?是谁干的。” 白素娟冷冷地道:“还有谁?自然是你安排的,关小波不就是被他杀死的吗?” 洪大全乱了方寸,居然接口问道:“是谁又杀了他,是奸细,我们这儿有奸细。” 陶静静怒声道:“洪大全,你才是奸细,你在梁上暗藏杀手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把反对你的人都杀死。” 白素娟却看着白一忠道:“叔叔,你说过你能保证在总堂之内是绝对安全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白一忠大急道:“我……我不知道,你也清楚的,我在这儿能作多大的主。” 陶静静道:“白大叔,如果你不能作主,你又凭什么提出保证?” 白一忠哑口无言,白素娟也道:“叔叔,你实在太令人失望了。大家对你是十分信任,因为有了你的保证,大家才放心地前来开会,你居然让一个杀手潜伏在大厅中。” 自一忠嗫嗫地道:“小娟,洪大全的势力已经掌握了大半个红灯会。” “但是你也说过总组堂之中,你能完全掌握的。” “我……我只是能掌握大多数的弟兄而已……” 白素娟叹道:“小静,别去责难叔叔了,他若是真够精明的话,就不会把红灯会弄得一团糟了。” 陶静静冷笑道:“表姐,你若是认为他糊涂,那才大错特错了呢!他是最懂得明哲保身的,否则洪大全怎会容他活到现在!” 白素娟一怔道:“什么,你说他跟洪大全是串通的?” “他代理总堂主,如果不是两个人狼狈为奸,洪大全又怎会嚣张若此……” “这怎么可能呢?他已经是总堂主了。” “怎么不可能呢?你别忘了他这总堂主是代理的;职权行使到今天为止,以后什么都不是的。” “就算是我来接手,也会对他十分恭敬的。” “恭敬有什么用?最多在福寿堂中领一份养老金,安享余年而已,他要的是权。” “洪大全能给他什么权?” “这个就不清楚了,反正总会给他一个安排的。” 白素娟道:“叔叔,是不是这个样子?” 白一忠怒声道:“这是什么话?你怎能听一个小丫头信口胡言……” 陶静静道:“我对你了解不清,但是罗大哥却不会胡说的,他说在红灯会中。最不可信任的人就是你。” “罗大哥又是谁?” “浪子罗奇,他跟你无冤无仇,犯不着诬陷你吧!” 白素娟道:“叔叔,假如罗奇对你作过这个批评,你就是真有问题了,他是个很稳重的人,绝不信口雌黄。” 白一忠怒道:“岂有此理,我是你的长辈,你反而去轻信一个外人的话,对我也怀疑起来了。” 白素娟冷冷地道:“比较起来,我认为罗奇的话可信得多。叔叔,我虽然这些年来在家乡足不出户,但是对外的消息并不陌生;尤其是关於塞外的事,我只知道在塞外只有一个人可信赖,就是浪子罗奇。” 白一忠还要开口,洪大全却冷笑道:“白老哥,人家已经打听清楚了,你也别再撇清了,还是承认了下来吧,反正今天已经闹开了,大家迟早会知道的。” 白一忠看了他一眼,默然无语,白素娟却伤感地道:“叔叔,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爹对你那么信任。” 白一忠怒道:“信任什么?他把红灯会交给我代理,却又没有真正赋与我全权,门下的弟子也没几个真正听我话的,九龙玉佩又不在我手中。” “九龙玉佩另有作用,那是只有亲人才能承继的。” “红灯会又不是皇位,难道也是世袭的?” 白素娟沉痛地道:“九龙玉佩所赋的不是权势,而是一项无比沉重的责任,所以爹才不交给你,他早就看出你缺乏魄力来担此重任。” “他既然看不起我,我又为什么要白白地听他摆布,替你们两代做牛做马……” 白素娟一叹道:“叔叔,你是这样的一个人,红灯会弄成今天的样子,好了,今天我已经毁了九龙玉佩,把红灯会整个交给你们了。” 洪大全道:“大小姐这话洪某不领情,红灯会不是私产,不是你能交给谁的。” 白素娟道:“对,但我退出总行吧!” “你从来也没加入过,无所谓退不退。” 白素娟道:“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我与红灯会最后的一点关系也切断了,现在我只想离开……” “离开也没这么简单,九龙玉佩是属於红灯会的,你得把对外连络的方法与暗号留下。” “那可是我白家的事。” 白一忠道:“我也姓白,我有权知道。” 白素娟看他一眼道:“叔叔,你姓白是不错,可是你这个白跟我姓的白略有不同,别人只认得白天义的白,爹去世了,人家只认得白天义的女儿,那可是你代替不了的。” 白一忠道:“小娟,你是在逼我下杀手了?” 白素娟道:“你杀了我都没有用。” 白一忠道:“杀了你的确没用,可是今天在这儿发生了很多事,让你们出去胡说八道就很讨厌了。” 白素娟冷冷地道:“你们不是已经控制了全部的红灯会吗?那你还担心什么?” 陶静静道:“表姐,他们如果真能控制红灯会,还要玩这些虚假干吗?我相信他们最多只是买动了几个败类而已,大部份红灯会的弟兄都还是心怀故国,不肯同流合污的。他们这个假面具还要撑下去,所以才要杀了我们。” 白素娟沉静地道:“杀了我们又能塞悠悠之口吗?小静,回头我们分批走,谁有机会谁就突围出去。” 洪大全大笑道:“谁都没机会,洪某名叫大全,做事也是计出万全,岂会容你们逃出生天去。” 白素娟傲然不理,提领冲向门口,居然也有四五名汉子跟着她们,其中包括有三个堂的堂主在内。 白一忠道:“各位老弟,你们也想脱离堂口了?” 一个汉子沉声道:“白一忠,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把你看成个人过,你是块什么材料,我们还不清楚?以前是为了有先总堂主的遗命,我们才对你客气几分,现在你露出了真面目,我们总不成也跟着你当奴才。” 洪大全道:“三位,白素娟已经解散了红灯会,你们这个堂主也跟着取消了,伹只要三位跟兄弟合作,兄弟保证各位的地位仍然如前一样。” 那汉子沉声道:“大小姐虽然解散了红灯会,我们却没有忘记本身的责任,所以我们仍然追随她。” 白素娟忙道:“各位叔叔不必如此的。” 那汉子道:“大小姐,红灯会中不全是丧心病狂,欺宗灭祖之徒,红灯会也不是他们几个人就能代表了的,不能交在他们手中去胡搞一通。” 白素娟道:“这位叔叔……” “属下陈大忠,红灯第七堂堂主,主管天山北路万通牧场,捕马、牧马、养马,完全是规规矩矩做生意,从没有欺压良民的事故,属下自律很严,也不容许有这种情形发生。” 另一个汉子道:“属下牛本初,红灯会第八堂堂主,主管塞外的皮草与药材生意,也是规规矩矩的行业。这一位是沐世光兄,隶属第九堂,他那一堂也是做生意,专门从事布匹、食盐及一切民生用品的买卖,跟牧民们交易,我们这三个堂的弟兄都是可信赖的。” 白素娟感动地道:“多谢三位叔叔,总算在红灯会中还留下了三块干净土。” 陈大忠一叹道:“堂口上的事我们也听说了,的确有些堂口闹得太不像话,但那都是白一忠代理以后的事。先总堂主在世时,弟兄们都能洁身自爱,颇受一般民众爱戴的,所以小姐也不必太灰心。” 白素娟一叹道:“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这一路行来,得知一般老百姓口中对红灯会的印象后,深深有个了解,这个组织是不允许再存在了。” 陈大忠道:“那我们就另起炉灶再干,反正我们这三个堂的弟兄不能就此散了,大小姐也不能丢下我们不管。” 白素娟道:“那当然不会的,素娟虽然忍痛碎佩,解散了门户,但是也经过深虑,只要是不变初衷的忠贞弟兄,白素娟总会对他们有个安排的。” 陈大忠道:“好,那我们就到叶尔羌城去。那儿是属下的莎车,沐世光的堂口在那边,弟兄最多,也不怕洪大全的势力,我们可以商量重组的事。” 洪大全冷笑道:“那有这么容易?以前你们能够安安稳稳地在那儿做生意,完全是红灯会的庇护,现在若没有洪某的点头,今后恐怕寸步难行。” 陈大忠也昂然地道:“洪大全,我就不信你能只手遮了天去,别看着红灯会被你闹得乌烟瘴气,但我自信我们那三处堂口你插不进手去。我也放句话,今后天山南北两条路上,只要再有人敢打着红灯会的幌子招摇就算你有种。” 他们簇拥着两个女孩子,慢慢地向门口移去,白一忠急了道:“洪兄,这三处堂口大概占了本会一半的人数,如果他们捣起蛋来,的确很讨厌。” 洪大全哼声道:“白老大,他们原该是你负责的。” 白一忠道:“不错,我是答应过负责,可是我也要求过慢慢来,等我抓住他们后再着手的,你偏要等不及,老早就摆出你太上皇的架势,弄得我也掀了底。” “你已经弄了十年了,也没抓住一个人,可不能再叫你慢慢磨了;尤其是今年你代理到期,要交给白素娟那个小丫头了,往后你更成不了事,不如看我的吧!” 语毕沉声朝陈大忠等人道:“三位,我给你们最后的机会,好好地留下来,否则你们后悔就来不及了。” 陈大忠给他的答覆只是冷蔑的一眼,继续向门口退去洪大全撮口打了个忽哨。 那一列人才退出门口,来到广场,忽然四面都涌出了人群,个个都是张弓弩箭,围住了他们。 洪大全跟着出来冷笑道:“你们走得了吗?我只要一声令下,你们就成了几头刺猬了。” 言下十分得意,因为陈大强等人都停下来了。他们看出了危险,在乱箭齐射之下,想逃出去的可能太渺茫了。 白素娟叹了一声道:“三位叔叔肯听我一句话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陈大忠摇头道:“大小姐,没有用的,洪大全不是傻瓜,我们现在回头已太迟了,他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落在他手中,说不定真把我们的基业一手断送了。” 牛本初也道:“是的,他扣下我们堂口上的弟兄投鼠忌器,很可能会被他们慢慢地吞并掉了,我们护着你杀条血路出去,冲得过就冲,冲不过就把命搁下,堂口上的弟兄自然会替我们报仇的。” 沐世光更是慷慨激昂地道:“对,冲杀出去,只要能使小姐安然出去,带着弟兄们再向这批王八蛋讨回血债,我开路。” 他一摆双刀,领先向前冲,陈大忠和牛本初各握兵器,翼护在两侧,情形已不容白素娟和陶静静等,也只有咬牙向前冲了。 那些箭手们不待吩咐,箭发如雨,随行的几名汉子都纷纷中箭倒了下来。 但是陈大忠、牛本初和沐世光毕竟了得,他们的兵器飞成了二片光幕,居然挡住了如蝗的飞箭筛,慢慢地逼近最前列的箭手;他们一见弓箭无效,都抛落了手中的弓弩,拔出了佩刀,作第二轮的攻击。 这些大汉的弓强箭急,但他们的刀法却更凌厉,反而把人都挡了回来。牛本初还受了伤,谁也没想到这批箭手的武功竟也高得惊人。 又拚斗了一阵,陈大忠与沐世光也都负了伤,虽然他们都砍倒了几个人,但那批汉子有数十人之多,个个悍勇无匹,看来他们是绝难有希望了。 就在这时候,忽而人影一闪,一道塞芒遏在洪大全身畔,一枝长剑比在他的咽喉上,那是罗奇,沉声道:“叫他们停止攻击。” 洪大全怔了一怔,刚要开口,罗奇又沉声道:“少说废话,快下令停止攻击。” 剑尖又刺进一点,疼痛的感觉使洪大全别无选择,撮口又打了一声忽哨,打斗立刻停止了。那些汉子们收刀退后,却没有放弃包围。 罗奇沉声道:“再叫他们退后,让出一条路来。” 洪大全道:“浪子,这是我红灯会的家务事,你最好别插手,外人介入门户之争为江湖大忌。” 罗奇冷笑道:“我不跟你说废话,你放不放人?” 洪大全考虑一下,摊开双手苦笑道:“罗奇,你也常跑这条路,行情很熟,应该知道我红灯会中没有这么多的好手,这些人是借来的,他们未必会听我的话。” 罗奇冷冷地道:“我知道,他们是京中特使索伦贝子的护卫,专门派来帮助你接掌红灯会的。” 洪大全的脸色大变,陈大忠立刻叫骂道:“好啊!洪大全,原来你跟朝廷的鹰犬有了勾结,早就把红灯会出卖了,你是汉奸走狗。” 洪大全耸耸肩道:“朝廷看中了红灯会,特遣专使来招安,我们这点力量跟朝廷作对,无异是以卵击石,只有识时务以明哲保身了。” 陈大忠还要骂他,罗奇已经道:“陈堂主,目前不是争口舌的时候,你们还是以脱身为上,离开这是非之地为要,洪大全,我叫你放开一条路……” 洪大全道:“你既然知道他们是索伦贝子的护卫,就该明白我是否有号令他们的权力,你杀了我都没用。” 罗奇道:“杀了你没用,杀了索伦有没有用。” 洪大全一惊道:“你们……” 罗奇抬手一指道:“你看好了!” 远处的一栋小楼上,又出现了三条人影,那是沙漠鼠沙老五和胡狼郝方——罗奇的一对助手。 他们两个人用刀子押着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遍体罗绮,此刻却十分狼狈,双手被反剪绑着,脖子上架着两柄钢刀。 洪大全自然是认得那个年轻人的,脸色大变道:“你们若是伤了索伦贝子,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罗奇冷冷地道:“我们不会杀他,但你若再不下令让路,这位贵宾就保不住了,那责任可要你负。” 洪大全看看那栋小楼,又看看白素娟等人,最后一咬牙道:“放就放,罗奇,你记着,你劫持了特使,今后你大漠上将寸步难行。” 罗奇微微一笑道:“那是以后的事,大家走着瞧好了,现在我要你放人。” 洪大全只有伸手在腰间取出一块金牌,高举起来道:“让路,放他们离开。” 那群汉子自然也看见了小楼上被挟持的人了,显然无言退后,罗奇这才道:“白妞儿,出去后找到马匹,立刻离开,最好是离开大漠……” 白素娟道:“不,我不能离开,大漠上还有一批我爹忠心的弟兄,我不能离开他们,我要到叶尔羌去。” 罗奇想想道:“那也好,叶尔羌是回城,是牧民们的天下,朝廷的大军还不至於开过去,先避避风头还好。” “罗大哥!你呢?” “我自然有办法脱身,这个地方还困不住我。” “我知道,我是问你以后,你到叶尔羌来吗?” “我是浪子,四处飘泊无定,说不定我会去看看你。” “好,我在叶尔羌等你,谢谢你,罗大哥。” 一行五个人,匆勿地离开了,没多久,远处扬起了蹄声,他们总算脱险了。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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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五 章 叶尔羌分为回城与汉城两部,是古莎车国的都城。不过古时的两城诸邦,多半是一城一都,旁边还带些小城镇而已。 朝廷在叶尔羌汉城设有莎车县治,那只是象征性的。县衙中除了一位县太爷是朝廷委派的之外,衙役,师爷,都是红灯会中的人,这个城等于红灯会的天下。 叶尔羌河西岸还有个回城,名义上是莎车县治,但是却由回部的几位王公共管着;居民也以回民居多,一些回族诸部的旁支王族,放弃了游牧生活,在叶尔羌河西定居,率领了部份族民,形成了另一个生活体系;但他们在经济上仍是仰赖着红灯会,除了牲畜毛皮之外,他们其他的生活必须品还靠着红灯会供应。 罗奇是单人匹骑来到红灯会的第九分坛,那已经是伊犁之会后的一个多月了。 他报名请见的是白素娟,但第一个出来迎接他的却是陶静静,她像头黑燕子似的飞了出来,一下子扑到罗奇身边,双手紧握住他,激动地道:“罗大哥,你可来了,可把我们给想死了。” 罗奇却仍是那副吊而郎当的样子:“佳人有约,那怕是龙潭虎穴,刀山剑海,也挡不住浪子的。” 陶静静的脸红了一红道:“罗大哥,别开玩笑好不好?我们是真的为你担心,那天你是怎么脱身的。” “这还不简单,我们架住那个索伦贝子,跑出二十里后,把他往下一丢,轻轻松松地就离开了。” “洪大全他们肯轻易罢休吗?” “他不肯也没办法,索伦贝子是朝廷的特使,他们总不能不顾他的安全。” “那个鬼家伙有这么重要?” “不错,他是皇帝的亲侄儿,他的老子忠亲王宝忠是大内侍卫密探头子,兼掌宗人府,他此刻是西路行略特使,回疆的三个将军都受他的节制,身份十分重要。”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这个杀不得,一个贝子已经够显赫了,何况他此刻的身份,万一有个意外,回疆的三个将军为了职责所关,必将尽出所属,对红灯会展开扫荡,你们能抗受吗?” 沐世荣怔住了,陶静静不服气地道:“其实他们现在也可以这么做的,那个索伦贝子既然有权节制三军,为什么不干脆下一道手令呢?” “他不敢,皇帝不准他这么做,因为这一来的后果难以预测。天下我师并不止边廷一处,如果朝廷杀戮太过,很可能会激起天下大变,朝廷纵然拥有百万大军,也抗不过天下亿兆愤怒的汉家子民,朝廷也不敢冒这个险。” 陶静静兴奋地道:“我们一死能有这么大的效果吗?” “假如大家安份守己地过日子,朝廷的大军相加的话,其他的人知道做顺民也难逃一死,就会起而抗争了。假如你们先杀了特使,则是你们先有了造反之意,朝廷再发兵征剿,影响就小得多,同样一回事,由于发动的时机不同,影响就不同了。” 陶静静一叹道:“那就不能轻动了,我还以为我们一死真能有这么大的效果呢!那倒是不妨一死。” 罗奇谴责地看了她一眼道:“黑妞儿,你这种思想很要不得!就算你们真有这么大的影响,你也不可以试。你知道如此一来,要死多少人,即使每个地方的义师全都发动了,征战一起,以百万义军拚掉百万清兵,却至少要赔上百万的百姓,那是多大的杀劫。” 陶静静道:“能够恢复河山,这是值得的。” “值得什么?纵有万里江山,却没有人了,那又有什么用,现在虽然是异族入主天下,却也不能把江山搬到关外的白山黑水去,汉家百姓,仍然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 “可是我们是在异族的统治下生活。” 罗奇道:“那又如何呢?老百姓的生活会比前明的时候更苦吗?我没赶上那个时代,可是从一些故老和前人留下的笔记中也谈到了,朝政腐败,奸倭当道,苛政苛税,盗贼横行,天灾频仍,民不聊生,跟现在完全不能比。” 陶静静横起来道:“那么罗大哥认为我们的奋斗完全没有意义了?” “也不是这么说,大好河山,总是要收复的,问题在于收复之后,交给谁去掌理,你们红灯会中有治理天下的人才吗?有能为生民造福的大英雄豪杰吗?” 陶静静白了眼睛,回答不出来了,罗奇道:“不仅你们这儿没有,那些义师中也没有,我有几个有心的朋友,他们曾经遍访天下义师首领,所得到的结果,却是无限感慨,他们的看法认为其中大部份是心切复国的志士,心性可敬;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个对复国后的建国有过计划,还有一小部份则是急功好利之徒,如果把天下交给这些人,则更是把老百姓推向火坑了。” 沐世光道:“罗大侠的问题太大了,我们确是没考虑过,也没打算过;因为我们都没有为本身的富贵利欲打算过,如果大业有成,我想一定会有人出来负那些责任的!” 罗奇庄容道:“这不是做事的态度。我们既然拚着生死性命,争回的河山,就应该把它交给一个可靠的人去治理,这不但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义务与权利。” 沐世光道:“我们有这么大的权利吗?” “每一个人都有这种权利的,为天下择明主,是乱世中人的责任和权利。” 沫世光道:“能由我们作主吗?” “为什么不能?我问你,假如一个不肖之徒,倚仗盛势而有了天下,作贼生民,我们是否因为他是汉人而姑息他,让他为害百姓去?” “那自然不能,我们会尽全力去推翻他。” “这就是了,可知天下归汉,固是我们的理想,但也要择人而事的。” “可是我们又将如何选择呢?” 罗奇想想道:“这是一个问题,但也不是很难解决。像现在这样,许多义师都是各自为政,根本是成不了事的,聚集个三五千人,也很难与正规的大军作对的,很快就会被人个别击破。大家只有耐下性子,守待时机,等到时机成熟时,自会有一两位有作为的人出来,登高一呼而得四方响应,集合群力后,再有计划地驱逐异族,还我河山。” 白素娟钦折地道:“罗大哥的话是对的,所以我一直不主张采取太激烈的行动。陈大忠和牛本初两位叔叔可能对我很失望,认为我优柔寡断,无意进取……” 沐世光道:“他们是没有听到罗爷的这番大道理,所以才有点想不开,不过他们对大小姐的忠贞拥护,却是毋庸置疑的,等属下把这番道理对他们晓谕后,他们自然就明白大小姐的苦心了。” 白素娟道:“他们对我不谅解也没关系,我是个女孩子,本来就魄力不足,见解也不够深远,负不起这个责任,也不适合担任这个总指挥的工作……” 沐世光道:“大小姐这么说,属下等就无地自容了。陈大忠与牛本初内心对大小姐还是十分尊敬的,只是态度上略为激进一点,这是他们的本性粗豪之故……” 罗奇一叹道:“这也是江湖人难以成事的原因,江湖人虽有一腔热血可用,但桀傲成性,自以为是,不肯服从,他们是很多很坚强的小团体,却无以发展成军,似难以成大器。” 陶静静又不服气地道:“明太祖也是从江湖人爬起来的,还有一位平民皇帝汉高租,也是掘起江湖,终成大业。” “不错,但这两位皇帝成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大杀功臣,把自己的江湖伙伴付之一杀,因为江湖人绝非治国之材。” 陶静静尖刻地问道:“罗大哥,你是不是江湖人呢?” “我是!而且是个道地的江湖浪子。” “那你为什么要插手红灯会的事呢?” “基于江湖道义,我不想看你们被别人阴谋陷害。” “可是你却认为我们事不可为?” “你们本来就难以成事。” “那我们也不希罕你的帮助,因为你只会泄我们的气,打击我们的士气。” 白素娟立刻道:“表妹,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陶静静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他救了我们,固然可感,可是他要我们放弃本褒,去做异族的顺民。” 罗奇庄容道:“黑妞儿,复国大业是一项神圣的责任,不是小孩子办家家酒,尤其是身为领导者,动辄要影响几千个人的生死安危,今天是你说这种话,我可以不跟你计较,要是白妞儿说这种话,我就给她两个巴掌了。” 陶静静发了脾气之后,自己也后悔,觉得自己的话太重了一点,没想到罗奇居然给她来上这一顿,一时羞怒俱发,泪水盈眶,厉声道:“罗奇,你是国贼汉奸,在伊犁,你出入将军衙门无禁,谁知道你是什么身份。” 罗奇平静地道:“我是正一品布衣者百姓的身份,我能在伊梨将军府出入无禁,是因为我跟伊犁将军有交情,他的家小在启程赴伊梨的途上,遇到盗劫,是我救了他的妻子儿女,而且在他到任之后,你们红灯会的人曾派刺客去行刺他,又被我救了一次……” 沐世光一怔道:“有这种事吗?” “人是洪大全派去的,他早跟索伦贝子有了连系,伊犁将军塔其布却是朝中恭亲王的门生,跟索伦贝子的父亲忠亲王是敌对体系中的人,洪大全刺杀塔其布是受了忠亲王的指使,帮助忠亲王夺权,不是为了民族大义,我这个答覆能使你满意了吗?” “塔其布是鞑子的将军,他被杀与否,关你什么事,你干嘛要救他?” 罗奇目中光芒一闪道:“汉人是人,满人也是人;我要先做人之后,再做汉人。我做人的次序是:人,江湖人,最后才是汉人。你的看法也许不同,会把汉人放在前面,但是你必须先做人,如果你坚持要把做汉人的次序列在做人之上,那你就与禽兽无异了。” 这句话骂得太重,陶静静再也无法忍受下去,她厉声叫道:“我是禽兽,你是汉奸,国贼。” 罗奇卑夷地看了她一眼,根本不再理她,只是向白素娟道:“白妞儿,索伦贝子这次进入回城,除了他本身的护卫之外,又从酒泉,敦煌等地调集了十几名好手,而且还很可能利用哈山王公,藉汉漠回冲突来对付你们。希望你们能冷静地应付。” 白素娟一怔道:“他要利用回部来对付我们?” 罗奇道:“整个回部是无法利用的,但叶尔羌回城中的几位王公都是在本部中不得志的,很可能想藉忠亲王的势力支持达到在本部的控制权,也很有可能受他的利用。” 沐世光忧虑地道:“罗爷分析得不错。大漠上的回人对清廷的事不太买帐,而且对清廷还怀有一点仇视的心理,所以我们在塞外才能立足,因为我们一直跟回族各部都保持良好的关系,不过叶尔羌回城中的那些王公却不同,他们在本部略有点势力,不见容于当权者,等于是被放逐出来的,索伦贝子若是利用这些人来跟我们作对,倒是十分麻烦的事。” 罗奇点点头道:“所以你们不能太冲动,假如起了冲突,最好先忍一忍,然后向他们的本部去交涉,由他们自己来镇压,千万不能直接冲突,否则争端一生,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白素娟道:“这是怎么说呢?” “回部的人生性好战而护短,可兰经典中最重血缘,他们奉行的一个准则就是血浓于水,尽管回城中的人跟他们不太投机,却仍是他们的同族弟兄,如果在冲突中,有他们的族人被杀,那就没有道理可说了。” “这么说,如果他们要杀死我们,我们也不能反抗了。” 罗奇道:“也不是这么说,伊斯兰的教徒崇尚勇武,他们对于不屈服的敌人也十分尊敬的。我告诉你们一个处理的原则,小怨小愤不妨忍耐,一定要付之一决时,最好不要私下为之,在公开的场合下,向对方挑战决斗,这样就不会引起大规模的种族纠纷了。” 白素娟点点头道:“好的,罗大哥,谢谢你的提示,我来到此地后,对回人的习俗性情也作了一番研究,我会通知红灯会的兄弟注意这件事的。” 罗奇笑了一笑道:“白妞儿,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我相信你会慎重从事的。索伦贝子这次来到边塞,名义上虽是为了你们,实际上却是来扩展他们父子的私人势力的,我是通了塔其布的路子,叫他秘密地写信给他的老师恭亲王,在朝廷上设法阻挠他的野心……” 陶静静尖刻地道:“我们竟要靠鞑子的朝廷来保护我们了,那算是什么?” 罗奇庄重地道:“那是在乱世中求生存的手段,目前我们是一枚鸡蛋,只有一层很脆的壳来保护自己,无法去跟石头硬碰的;只有静静地躲在石头缝中求生,靠石头来保护着不被蛇鼠所吞,等待有一天破壳而出,羽毛丰满了,那时才可以站在石头上振翅高鸣。” 白素娟道:“罗大哥这个比喻太好了。” “好什么,最多也不过是站在石头上叫几声而已,石头还是石头。”陶静静又横起了眼睛说着。 罗奇正色道:“你所争的不过是一个上下的地位而已,那已经很够了,难道你还想把石头搬起来,连根铲除吗?那你就得像一头大鹏鸟,以拔山之力,抓起那块石头来,把石头丢进海中才行。” “假如我们的力量够了,怎知不能做一头大鹏?” 罗奇微笑道:“好,你的志向不小,只不过我是个平凡的人,能力太小,充其量也只能做一头叫醒天下的雄鸡,我没有垂天之翼,也没有奋翅千里的志向,要问我的方法,我也只能提供一鸡之愚,我想现在该告辞了。” 白素娟看了他一眼才道:“谢谢你,罗大哥,我送你出去吧!” 她默默地伴随着罗奇走到门口,才低声道:“罗大哥,你别跟表妹一般见识,她只是任性胡闹而已。” 罗奇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她只是跟我个人过不去,怪我太看不起她。不过,白妞儿,我也向你提一声警告,你们现在的处境很坏,有一个任性胡闹的人居间起哄,是很危险的事。” 白素娟道:“我知道,我会约束她的。” “问题是你约束得了吗?” 白素娟苦笑一声道:“她来到此地后,也常跟我闹别扭。使小性子,不过大家都知道她的毛病,没有人会听她的,所以她也胡闹不出什么名堂来。” 罗奇要开口,却没有说出什么来,白素娟已经觉察了,轻叹一声道:“如果是在关内,我就赶她回去了,可是现在却没办法,天山西路被洪大全把持,北路虽是在我们的控制中,我也不敢放她一个人走。” 罗奇也只有叹口气道:“你自己多小心肥!我在回城中探听消息,有动静我会再通知你们的。记住,告诉你手下的弟兄们,千万要忍耐,别私下起冲突……” 他在门口摆摆手,消失在人群中,白素娟倒是惆怅了好一阵子,才沉重地回到屋里,沐世光还在等她,陶静静却不见了,白素娟道:“表妹呢?” “一个人气鼓鼓地到后面去了,大小姐,表小姐是怎么回事?她好像跟罗爷有过节似的,这可太不应该了,罗爷帮了我们那么多的忙,她居然还不信任罗爷……” 白素娟轻叹道:“这个丫头又犯上性子了,她心里喜欢罗大哥,可是罗大哥没把她放在心上。” “那也不像呀!他们刚见面的时候,还手拉手很亲热似的,不像是有什么过节呀?” 白素娟叹道:“浪子游戏人间,尤其是在男女之间,他更是放浪形骸,不拘礼嫌,他对任何女孩子都是随随便便的,所以他对表妹如此,只是表示他看表妹跟别的女孩子一样,并没什么特别……” 沐世光道:“属下又不懂了,他如果对那一个人物特别,又是什么样子?” “这个我也不知道了,我也没看见过他对谁特别呀!” 但是沐世光却灵通一透,隐约已有感觉。 罗奇对白素娟就不一样,虽然在称呼上,他叫她白妞儿,叫陶静静黑妞儿,似乎并无差别,但罗奇对白素娟说话时,都是规规矩矩的,从没开玩笑。 看起来两人之间,似乎很生疏,但是他对红灯会的事十分热心,宁冒万险来帮助她们,这绝非是为了江湖道义,而是一种特别。 白素娟在地位上是沐世光的主人,而且这个女孩子外表上平易随和,却充满了智慧与庄严,使人不自而主地萌起恭敬之心,实在不是陶静静能比的。 就是她的容貌,也比陶静静美得多,罗奇对她烦心,也不是奇怪的事。 沐世光虽然想到了罗奇特别的对象了,却不敢说出来,唯恐对白素娟有所冒渎,他只是忧虑地道:“刻下局势如此险恶,表小姐却一意孤行,实在是很麻烦的事。” 白素娟也一叹道:“我也是为此而伤脑筋,舅舅和舅妈就是这一个女儿,他们老两口儿是红灯会的大功臣,身殉会中,我感到欠她很多。” 沐世光道:“是的,表小姐在会中很得人缘,很多弟兄对她都十分崇敬。” “是吗?我倒不知道有这情形。” “她的言词激昂,忧国之心比谁都切,很能振发士气,会中年轻弟子都对她十分崇拜。 ” 白素娟道:“难怪她今天言词十分犀利,我还以为她是故意跟罗奇唱反调呢!想不到她平素就是如此了。沐叔叔,你该早告诉我的。” 沐世光道:“这很重要吗?自从伊犁脱险出来,我们算是跟南路分了家。现在大家管我们叫北路,把洪大全那一票人叫成南路。虽然大家都采用了红灯会的名义,但是南北壁垒分明,表小姐能够激励人心,属下以为是好事。” “激励人心固然是好事,但不适合此时此地,因为我们的力量太单弱,揭竿而起,万难成事,固守本份,待机固本,才是上上之策,罗大哥分析得很清楚!” 沐世光道:“是的,属下明白,几个老成持重的人也明白,只是那批年轻人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他们有一腔热血,恨不能轰轰烈烈的干一番。” 白素娟笑道:“我明白,生不能见九洲同,这是每一个志士的愤慨,但也要看清事实,这时候若是过份地表示态度,只会引来危险,清廷在边道一地,就立有三位将军,十几万精兵,一旦引起了朝廷的疑虑,发兵征剿,我们这几千人是无法抵挡的。” 沐世光道:“这一点属下倒不担心,朝廷的十几万大军,一半是用以防止罗刹入侵,一半则是镇压回部,不可能用来对付我们的。” “这只是表面上的看法,深入一想,却又不尽然,尤其是最近两年,西北的罗刹人并没有什么特殊动静,回部的人也较为安份,朝廷却增兵两万,扩充边师,这分明是用来镇压我们的。尤其是最近,红灯会一分为二,南北壁垒分明,我们的力量减少了一半,假如我们再不知警惕,朝廷这新添的精兵,正好名正言顺地对我们展开清剿。” 沐世光悚然一惊,白素娟道:“所以我们要特别谨慎,千万不可太激烈的言行,造成朝廷计伐的借口。” 沐世光道:“是,属下一定警告所属弟兄,小心言行。” “尤其要注意,千万不要多生事端,跟回人冲突起来,那样一来,我们两面受敌,连容身之处部没有了。” “是的,属下一定特别注意。” 白素娟一叹道:“还有,就是要注意表妹的行动,看她的样子,好像是跟罗大哥别上劲儿。说不定会故意闹点事来掀起变化的。” “表小姐不会这么不懂事吧!” 白素娟道:“希望她不会,可是我实在担心,因为她并不是一个真正心存故国的人,当家中的时候,她甚至还跟我抬过杠,说前明朱家子孙不肖,把江山弄丢了,却要我们这些老百性去讨回来,她认为很不合理。” “我们要国复的是我华夏的江山,不是明室朱家的天下,朱家的人早就死光了,虽然有的义师还招着几个朱家的后人支裔做幌子,但前明已失人心,没多少人响应,以后就没人提了。” “我之所以提出这一点,不是要争什么民族大义,只是告诉你,表妹不是一个心存故国的人,她不是为了春秋大义,而是为了她自己。她气罗奇看不起地,要做点事情出来,所以我才感到不安。” 沐世光道:“是,是,属下会把那些特别激烈的弟子召集起来,好好对他们晓谕一番,让他们明白道理。” “那你就快点进行吧!实在你说不过他们,不妨把人带到我这儿来,由我来告诉他们,这可是急事。” 沐世光答应立刻就去办,而且也急急地去了。 白素娟却一个人发了一阵呆,在室中找了一本心经,更燃上一盘线香,喃喃地诵读经文,她的心情也渐趋平静,进了一个幽静高远的境界。 可是她的预料没有错,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陶静静不仅是闹了事,而且还把哈山王公的世子——哈都王子杀死了。 事情发生在汉城中的天外天酒楼,那是红灯会在这儿所设的生计之一。 陶静静一个人在天外天的楼上喝闷酒,哈都小王爷恰好也在楼上跟几个手下用酒菜,他是这一家酒楼的常客,吃饭都是挂帐的,一年两次,由酒店向他的老子哈山王公算帐,因此,他每次给的小费都很大方,是很受欢迎的顾客,店里上上下下都跟他不错。 今天他喝了一点酒,在回教的规矩中是不准喝酒的,哈都小王爷才每次溜到汉城来喝,哈山王公也就眼开眼闭地装着不知道,而且酒楼中去收帐时,只说饭菜钱,从没一笔酒帐的。 哈都小王爷有点酒意后最喜欢闹事的,最糟的是他不认识陶静静,居然叫人把陶静静架到他的包厢中去陪他喝酒,这下子陶静静发了火,在她能够自由行动时,抽出了哈都小王爷的腰刀,给他肚子上就是一刀。 这一刀深中要害,哈都小王爷跳了几下就死了。 他的手下自然不甘罢休,围上前拔出兵器要杀她,陶静静奋勇抵抗,她的武功不弱,居然被她杀死了两个。 红灯会中一些年轻的弟子听说陶静静被侮辱了,气冲冲地找了来时,哈都已经被杀,陶静静形势危急,他们一拥而上,又把其余四名手下杀死了,只逃走了两个人。 白素娟听了报告后,十分着急,连忙跟沐世光赶到天外天,陶静静还在那儿,衣衫零乱,上襟已经被扯破了,可见她的确受到侮辱的。酒店的伙计也证明陶静静是硬被架进哈都的客厢的。他们怕闹起事来,才赶紧报告了掌柜,召了一批人来抢救陶静静的,结果造成了七死两伤。 白素娟冷静地听完叙述的经过,才沉声道:“表妹,你老实地说,事情经过真是如此吗?” 陶静静叫了起来道:“表姐,他们把我架进屋子里,那个混帐的哈都要我脱光衣服跳舞给他看,我自然不肯,他就用强要扯烂我的农服,现在是我稍微还穿得整齐一点,刚才在拚斗时,我的样子还更为不堪呢!你可以问那几个来救我的弟兄们。” 一个年轻的弟子立刻道:“是的,大小姐,这批王八蛋的确该死,弟子们上来时,表小姐被六条汉子围住了砍杀,她那时只有上身挂着半件破小袄,连脚上的靴子都被他们脱掉了。” 他说话时仍是义愤填膺,可见情形不假。 沐世光叹了口气道:“假如真是这个情形,咱们站在理上,倒是不怕他们,汉回之间虽是风格不同,但是有一项共同的大罪,就是侮辱妇女,犯上这一条的必死无赦,咱们杀了人也不犯法。” 白素娟道:“这个哈都以前也是如此吗?” 沐世光道:“他酒后一乱性,就会胡闹,有时召几个胡妓在厢房里脱光了跳舞也是有的,有一两次也闹到汉人的头上,不过只是对卖唱的歌妓而已,事后他赔了一大笔银子,对方也接受了,所以没闹出大变故。” “他从来没对良家妇女胡闹过?” “这倒没有,那是犯大忌的,他也不敢,尤其是在汉城,他没这么大的胆子,这次不知怎么昏了头?” 白素娟长叹了一口气道:“事情真是如此,我们还有理可说,但是对方是否会接受呢? 这是我们的一面之词!” “对方有两个人逃回去了,他们自然会证实的。” “问题是那两个人会照实说吗?” “这个倒不怕他们捏造事实,因为作证时,他们必须对着可兰经发誓,回人对经典十分敬畏,绝不敢作伪证的。” “那两个人有人认得吗?” 这一问大家都傻了眼,沐世光道:“被杀死的这七个人,的确是哈都和他的六个手下,但逃走了两个人,只知道他们穿了回装,却没人认识。” “回城中的回人你们都认识吗?” “虽不敢说十分熟悉,但多少总见过的,尤其是常到汉城来的人,几乎个个认识。” “那两个人会不会是汉人呢?或者是满州人?” 一名弟子道:“这倒不太清楚,不过那两个人的武功很高,咱们十几个人都拦不住他们,反而倒叫他们砍伤了几个,还是叫他们给逃了。” 沐世光道:“大小姐,你怎么会想到是满州人呢?” “我怕他们是索伦贝子带来的护卫!” 沐世光道:“回城中的人虽然枭勇好斗,却没什么高手,能够把我们年轻弟子杀伤的,却绝对是好手,大小姐,恐怕你猜得很对。” 白素娟叹道:“假如是我猜对了,事情就严重了。索伦贝子把他的手下乔装成回人,伴着哈都前来,是故意滋生事端的,唆使哈都在此闹事,又故意让他被我们杀死,他们这一跑回去,还不是由得他们妄加黑白去。” 这一说大家都变了色,白素娟看着陶静静,沉声道:“表妹,你是听见罗奇的警告的,而你存心闹起这些事情来,你究竟居心何在?” 陶静静道:“我怎么会存心闹事?” 白素娟道:“你从来也没有一个人出来喝酒,今天偏偏跑到这儿来喝酒,而且明知道哈都在这儿,你又偏偏一个人坐到楼上来。” 陶静静道:“这么说我是故意让他们把我架进去的,也存心让他们欺负我?” 白素娟道:“是的,我知道你是存心如此的,因为凭你的身手,不可能被人强架进去,更不可能被人脱掉衣服,你是存心如此而闹起事故来的,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陶静静呆住了,白素娟也是满脸寒霜地道:“表妹,你跟罗奇斗气,却不可以拿红灯会近万名弟兄的生命来开玩笑,你知道杀了哈都会引来什么后果的。” 有几个年轻弟子道:“大小姐,没关系的。回城中不过只有三四千人,就算一起来了,我们也不放在心上。” 白素娟厉声道:“是的,回城中几千个人你们不在乎,可是血战一开,大漠上的维吾尔人有几十万呢?他们绝不会坐视同族被杀,集体杀过来,我们抵得住吗?” 那几个年轻弟子被问住不作声了,有两个人道:“回人不可能大举生事的,朝廷有几十万的大军在此镇压呢!” 白素娟道:“在平时,驻军是会保护我们的,但是这一次不会,挑起回战,鼓动回人来对付我们的是清廷的特使索伦贝子,是专为对付红灯会的,你们想他会派驻军来保护我们吗?”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朝廷不敢用军队来对付我们,因为那会造成一个压迫汉人的借口,可能会激起天下大变,使他们推行多年的怀柔政策消于无形,但是利用回人来对付我们却没有这种顾忌了。而我们在此地努力多年,跟回人建下了良好关系,本来打算在我们大举时,还可以引回人为助力的,现在却逼得要跟他们拚命,不但使我们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而且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了,表妹,你只是为了你私下的一点意气,却闯下这种大祸,叫我怎么不为你担心。” 陶静静的脸色如土,汗下如雨,这个时候她的良知被激发了,才明白自己无知与任性的结果有多严重。 她咬咬牙,毅然地道:“表姐,我很对不起你,为大家惹下这么大的祸,我自己去挑起来好了。” “你去挑,你怎么挑?” “我到回城去见哈山王公,告诉他发生的一切,也向他说明一切的经过,然后把我自己交给他处置。” 白素娟冷笑道:“人家处心积虑,就是要挑起我们跟回人的冲突,你去会有用吗?” “怎么会没用?回人讲究的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去承当一切过失,交出我自己,他非接受不可,回城中的回人不止是哈山那一族,未必人人都跟我们过不去,我去自首了,至少他无法再把别族的回人拖进来。” 沐世光道:“这倒也是个办法。” 白索娟想了一下道:“这也许可以一行,但是你一个人去是不够的,我跟你一起去。” 陶静静叫道:“我是杀人的正凶,你去又算什么?” 白素娟这:“但是动手杀人的不止你一个……” 那些一起动手的年轻弟子叫道:“动手的是我们,我们跟表小姐一起去好了。” 白素娟沉声道:“你们去能代表红灯会吗?” 那些人低头不响了,白素娟又道:“现在红灯会是我在负责,我去了才足以代表全体。 你们任何一个人的行动,都该我负责,所以你们去不去没有关系,我却非去不可,我只希望你们记取这一件事的教训,以后不要再任性冲动,鲁莾行事了,这次我可以代表,如果下次再出点事,就要沐叔叔代表了,假如没有了沐叔叔领导,红灯会就等于是散了……” 沐世光忍不住跪了下来,那些弟子们也都跪了下来,沐世光哽咽道:“大小姐,该是属下去的。” 白素娟一叹道:“沐叔叔,你怎么也说这种话呢?你该比别人清楚,这种事该是最高负责人才能代表的,目前只有我够资格,以后也未必能轮到你,要第七第八两处分堂的负责人同意了才行呢!现在你有很多要做的事,别再犹豫了。第一、你要把表妹捆起来,严加防守,若是她脱逃了,我唯你是问。” 沐世光大感困扰,陶静静叫道:“我绝不会脱逃的。表姐,你要捆上我关起来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是怕你逃走,我是怕你一个人又跑出去胡闹。” 陶静静刚要开口,白素娟正色道:“我太了解你了,你很可能一个人跑到回城去找哈山王公。” “我去把我自己交给他,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祸是你闯的,但人家的对象却是红灯会。你一个人解决不了问题,倒是你失踪了,我们到时交不出人,什么都别谈了。表妹,我现在是保护你,也是保护我们红灯会,希望你合作一点。” “我不出去乱跑总行了。” “不行,别人的阴谋已经展开了,索伦贝子带了一大批的好手前来,要造成你的失踪并不是难事,所以我求你别再胡闹了。” 陶静静终于垂下了头,伸出双手,乖乖地接受束缚。 白素娟不放心别人,接过一条麻绳,亲自为她上了绑,然后再把她带到了总堂,关进了一间密闭的特别囚室,外面加上了重重的守卫,然后才再三叮咛吩咐离开了。 第二天,哈山王公派了个代表来,提出了极为强烈的谴责,幸好,他是准噶人,在回族中是属于较为强大凶悍的一支,但绝大多数的维吾尔人对红灯会的弟兄仍相当友好,他们由于同是回教弟兄的道义,不得不支持哈山王公的请求,但是也有代表列席。 白素娟以红灯会主的身份接待他们,坦承杀死哈都王子及其随从的过失,并表示十分遗憾。她也表示了愿意交出凶手及负起一切的责任,但也表示了其间颇有误会,希望能与所有的回族王公们公开解释此事,并要求一个公平的裁决与审判。 这个要求十分合理,白素娟勇于负责的态度也使此会的代表们十分满意,所以准噶尔的代表们虽然强烈抗议,但其他的代表们都支持了白素娟的请求了,答应在十天之后,于叶尔羌河畔举行一次公开的裁决会,由回城中十二位王公联合举行公证会,听取双方的证词和证据,作成公平的判决。 第一度的谈判总算合理地解决了。 但红灯会的每一个人都显得很沉重,而且也作了备战的措施。白素娟已经飞函通知了第七分堂的陈大忠与第八分堂的牛本初,请他们调集人手前来支援。 回城中也十分紧张,准噶尔人已经集合了不少,还好的是维吾尔人还很冷静,但是也有大举集结的现象。 这十天是很难过的,但大家一天天地挨着。 这是第七天的晚上。 负责看守陶静静的小队长林忠文带了五名弟兄忠心耿耿地守在石室门口。 忽然有两个人过来了,他们是红灯会第八分堂的两位副堂主,莫应龙和李笑天。 每处分堂虽然有分堂主总其成,但设有五到六位副分堂主,专司负责一个部份。这些副分堂主都是会中老一辈的人,经验,武功,声望都很高。 这两个人都是跟着牛本初来的,以前也常来,林忠文都认识他们,恭声道:“二位叔叔好。” 红灯会年轻一代都是子弟兵,除了正式开堂议事时以职衔互称外,平时都是照辈份以叔伯兄弟互称,亲密有如家人。 莫应龙笑笑道:“贤侄辛苦了。” “莫叔叔说得好,我们是应该的。” 莫应龙道:“我们想看看小静。” 林忠文立刻道:“莫叔叔,请您原谅,大小姐交代过,任何人不可接见表小姐,昨天牛大叔和陈大忠叔叔来也没见到。” 李笑天道:“他们可以不见,我们哥儿俩却非见不可。小静的父亲陶俊老哥以前是我们第八分堂的堂主,也是我们两人的恩兄,陶老哥嫂去世前,还要我们好好照顾他们的孩子,我们两得尽点心。” “这要请两位叔叔原谅,小侄职责在身……” 莫应龙道:“我们知道你有困难,这样好不好?我们不跟她说话,只看她一眼行不行?” 林忠文道:“那还是不行……” 莫应龙道:“忠文,你最近见到小静没有?” 林忠文道:“没有!大小姐命令过,任何人都不准接见,除了每天送饭的老吴之外,没人能见她。” 莫应龙一叹道:“我们问过老吴了,他也没见着。每次他送饭进去,都只见到一个背影,背着门躺在床上。” 林忠文一怔道:“表小姐也表示过,她不想见人。” 李笑天道:“我们担心的是小静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怎么可能呢?” “大有可能,小静闯的祸太大,大小姐为了不启怨回人,很可能会杀了她去讨好回人。” “大小姐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那也难说,她为了保全基业,有时也难免要作些牺牲。咱们在此地立足不易,如若跟回人硬干上了,岂不全功尽弃,作点忍耐是必要的。” 林忠文道:“是啊!起初大伙儿还不明利害,一个劲儿的胡闹蛮干,听大小姐说明了,才知道事态严重,所以那天参加打斗的弟兄都十分后侮,自动参加了警卫工作。” 李笑天看看那些守卫一眼道:“他们都是参予打斗的?” “是的,他们听说对方可能派人来暗算表小姐,使咱们处于不利的局面,所以都要求担任守卫……” 莫应龙道:“这倒是,沐世光兄考虑得很周详。” “沐大叔不会想到这么多,这都是大小姐想到的。” 李笑天道:“大小姐是很了不起,忠文,这些顾虑都是对的,不过我们去看看小静,聊尽故人之情,也是应该的吧!陶老嫂就是这一个女儿,再过两天就要开审判会了,能不能留下活命很难说,我们这些做叔叔的实在很惭愧,无法在别的地方出力,只有探一探了。” 林忠文十分为难地道:“二位大叔能否去先向大小姐请示一下?” “我们牛老大请求过了,大小姐没准,我们去了也不会准的,只有请你通融一下了。” 林忠文还没开口,莫应龙道:“忠文,我们已经来了,说什么也得见上一见,你若是觉得无法交代,尽管对我们出手好了。” 说着一拉李笑天,打算硬闯了。林忠文实在为难,他当然不能硬拦,因为他们是第八分堂的,身份上是客人,辈份上也长了一辈,只有叹了口气道:“二位大叔执意要探视,小侄只好担些干系,陪二位进去一趟了,但二位千万别使小侄为难,远远地看上一眼,不可出声说话。” 莫应龙道:“我们知道。” 林忠文推开了厚重的大门,又向外吩咐了一阵,才陪着他们进去了。 经过一道通道后,已可看见有三间石牢,都用铁栅隔开。两间是空着的,中间的一间放了一张床铺,陶静静裹着被子蒙头大睡,脸向着墙。 林忠文大声招呼道:“表小姐,第八分堂的李笑天和莫应龙两位叔叔来看你了。”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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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陶静静头也不回,在床上道:“我不想见任何人。” 莫应龙道:“小静,我们是陶老哥的兄弟。” 陶静静怒声道:“我爹早就死了,他也没兄弟,你们别来烦我。” 李笑天道:“这是什么话?陶老哥嫂对我们恩深如海,我们是来救你的。” 林忠文一怔道:“李大叔,你……” 莫应龙伸手一指,点在他脑后玉枕穴上,林忠文应指而倒,跳到栅栏前面道:“小静,快起来,跟我们出去。” 陶静静却动也不动地道:“干嘛要出去?” “你这孩子,后天要开审判大会了,你就是死路一条。” “那是我命该如此,祸是我闯的。” 莫应龙忽然转为狞笑道:“好,小静,你也知道你是难逃一死了,不过我们念在陶老哥的一番交情,不忍叫你落在回人手中五马分尸而死,今天就先送你上路了。” 他抖手射出两点寒星,噗噗两响,却射中在陶静静的后脑上,陶静静的身子一抖就不动了。 莫应龙朝李笑天看了一眼道:“得手了,闯出去吧!” 李笑天道:“等一下,确定了再说。” 莫应龙冷笑道:“两枚蚀骨弹都击中头部,立刻就可以化为汁水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床上的陶静静头部冒出一股气雾,那一颗脑袋慢慢地扁了下去,只剩下一团乱发。 李笑天微感骇然地道:“这玩意真毒。” 莫应龙也摇摇头道:“这是洪大全从索伦贝子那儿要来的,据说是出自大内秘制,跟血滴子内部用的药是同一成份,可惜只有两颗,若是多弄几颗做暗器,就可以横行天下了。” 李笑天道:“横行天下没我们的份儿,连洪大全都挨不上边儿,我只希望我们这两个分堂主不会落空。” 莫应龙道:“那绝对没问题,陶静静毁了,后天他们交不出人,哈山不会放过他们,等他们双方拚得两败俱伤时,我们再出头收拾残局,这两处分堂一定是我们的。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拉出腰间的长刀,轻手轻脚向外闯去,快到门口时,他们加快了脚步,急冲而出。 不过出了门之后,他们就怔住了,因为门外围满了人,形成一个半圆,强弓劲弩,都对准了他们。 灯笼火把,一下子全亮了起来。 陈大忠,牛本初和沐世光三位分堂主脸色铁青地当面而立,莫应龙硬着上前道:“三位大哥……” 牛本初厉声道:“住口,不要叫我大哥,牛某没有你们这种好兄弟。” 莫应龙道:“大哥,这是什么话?我们一直忠心追随您,虽然今天私来探监不对,但是想到已故的陶大哥……” 牛本初冷笑道:“你们真是来探监的吗?” 李笑天顿了一顿才道:“不,我们是来杀死小静的。” 他居然一口坦承了,牛本初倒是微怔,李笑天道:“小静所捅的漏子太大,谁也救不了她,若是把她交给回人处置,一定是五马分尸的惨刑,陶老哥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们不忍心见一个女孩子当众受此惨刑,只好先杀了她。” 牛本初沉声道:“很好,杀了她倒不为过,可是你们连尸体也毁了,那又是怎么说呢?” 沐世光道:“那间石牢是我们特别设置的,你们在里面的行动,外面都清清楚楚。” 李笑天道:“你们看见了也好。不错,我们毁了尸,如果不如此,我们少不得也要将尸体交出去,照胡人的习惯,分尸之刑仍是难免,不如彻底的毁了。” 他倒是颇善於言词,牛本初叫道:“你把尸体也毁了,我们又怎么对人交代呢?” “人都死了,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把凶手处置了,爱信不信是他们的事,我们虽是为了息事宁人,但也不能太委屈自己。如果处处都要受气,倒不如回到关内去做清廷的顺民了,何必要在边塞地方挨这份寂寞孤单?” 他果然能说会道,有些人显然已经被说动了。 忽然一个人从旁边走了出来道:“两位叔叔说得都对,处置也无所不当。” 那是白素娟,大家一起躬身见礼后,牛本初道:“大小姐,他们分明是别有用心。” 白素娟笑笑道:“牛叔叔,不能这么说,凡事要讲证据和道理,他们的道理还站得住,倒不能说他们的错。” 李笑天道:“多谢大小姐明鉴。” 白素娟一笑道:“二位叔叔对我这个会主的身份,不知道是否还支持?” 莫应龙忙道:“属下对大小姐是十分拥护的。” 自素娟转向李笑天道:“李叔叔呢?” “属下也是一样。” 白素娟道:“这就好,把陶静静关在这儿是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探视也是我的命令,二位硬行闯过警卫,是不是存心抗命呢?” 莫应龙忙道:“属下寻死有当,但有下情可禀。” 白素娟脸色一沉道:“陶静静犯了错,连我这个会主都只能加以拘禁,等候公决,二位却擅加处置了,这两项罪名在会规上该是何种处分呢?沐叔叔,你是执掌刑堂的,请你告诉大家一声。” 沐世光大声道:“凡本会弟子犯此二条之一者,必死无赦!” 犯一条就是死刑,更何况两项俱犯,李笑天和莫应龙这才发现白素娟的厉害处,她故意避重就轻,却将他们引向了死亡的陷阱,不觉呆住了。 白素娟一叹道:“假如二位叔叔真是为了所说的理由,还是情有可原的。只可惜二位真正的杀人原因却是受了洪大全的指使,存心要挑起回人与本会的冲突。使本会溃散,然后进入二位的掌握。” 李笑天立刻道:“大小姐,这可不能随便诬赖人的。” 白素娟道:“我绝不诬赖你们,因为我有证据,人证物证俱全,推上来。” 旁边有两名青年押着一个獐头鼠目的中年人过来,白素娟道:“这人名叫钱四,是洪大全派来的奸细。今天下午,他跟你们在一品香茶楼悄悄的会面,递给你们一个信封,信封中装着洪大全给你们的指示与两颗蚀骨弹,要你们暗杀陶静静;另外还有一丝派令,则是清廷特使索伦贝子所写,委派李笑天为莎车县令,莫应龙为尉犁县令;另外则是洪大全的手书派令,派你们担任红灯会第八第九两处分堂的堂主……” 一个青年汉子手中执着两个大信封,里面抖出了一大堆的文件,白素娟道:“这是从你们的房中搜出来的,钱四也完全招供了,你们今天的行动,完全在我的预料中,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牛本初叫道:“你们这两个王八蛋,本座早就知道你们靠不住了,也早就报请大小姐处置,所以大小姐才叫我把你们带来,让你们自行败露,现在证据确实,你们再也赖不掉了。” 莫应龙看到那些证据和钱四,惨笑一声,朝李笑天道:“老李,咱们栽了!白素娟这丫头太厉害,早就安排好一个陷阱在等我们了。” 李笑天也苦笑一声道:“不错,不过我们总算也做成了一件事,杀了陶静静毁了她的尸,后天的审判会上,他们交不出陶静静,仍然免不了覆亡的命运。” 白素娟平静地道:“二位是为洪大全建了大功,只可惜你们白忙了一场,无法去向洪大全邀功讨赏了。” 那两个人闻言脸色一变,相对无言,片刻后李笑天才道:“莫兄,看来只有走上我们的第三条路了。” 莫应龙的神色有点凄惨道:“是的,这是唯一可走的路了,只是小弟有点不放心,那洪大全是否能言而有信。” 李笑天道:“小弟也不放心他,但除了信任他之外,似乎已别无选择。” 两个人抽出了腰刀,大家以为他们想突围逃走,都加紧了戒备,牛本初怒声喝道:“你们这两个混帐,还敢动手抵抗,莫非想罪上加罪吗?” 莫应龙惨笑一声道:“牛大哥,很抱歉,我们犯了错,只有一死以谢,但念在兄弟一场,我们也劝你一声,朝廷已经找上你们,回人也不会放过你们,这点基业反正是留不住了,让给洪大全算了。” 牛本初厉声道:“住口!你们这两个判徒,还敢妖言惑众,杀!” 李笑天和莫应龙两人举起了刀,却不是与人对搏,竟是双双对砍;莫应龙一刀砍掉了李笑天的脑袋,李笑天出刀虽慢,但锋刃由莫应龙的喉间划过,两个人同时倒地死去,这番举动将大家惊得呆了。 牛本初厉声道:“这两个叛徒以为一死可以逃过刑罚了,活罪虽了,死罪难逃,大小姐,属下请求分尸。” 他抽出刀来,上前就要执行,沐世光沉声道:“老牛,大小姐还没有答允你。” 牛本初一怔停住了,朝白素娟一躬身道:“大小姐,请恕属下冒昧,乞求赐准属下分尸之请。” 白素娟却惨然一叹道:“牛叔叔,同门相残是最悲痛的事,他们既然以死谢罪,似乎也够了。好好收拾他们吧!把遗体交给他们的家人,予以厚恤。” 牛本初道:“他们没有家人。” 白素娟微怔道:“没有家人,这怎么可能呢?” 牛本初道:“他们是在陶大哥手下被提拔起来的,做事很卖力,很得陶大哥的器重,所以一直提拔到副手的位子,但他们的确没有成家。” 白素娟道:“他们临死前的对话,似乎洪大全抓住了他们的弱点,很可能就是以他们的家人为胁,若是他们没有后顾之忧,这一死就太没道理了。” 沐世光道:“老牛,你交来的资料中,说有弟兄们密告他们帐目不清,侵吞了大笔的公款,若他们是一对老光棍,攒下银子又有什么用?” 陈大忠也道:“他们是负责采购货物的,每年有一半的时间要来往兰州和内地,很可能在内地悄悄地置了家小,所以才会侵吞公款。” 牛本初想了一下道:“大有可能,每次他们出去采购货物,总要耽误一下行期,在内地多留几天。到了内地之后,他们也总是推托要接洽事务,把随行的门下撇开,单独地行动几天……” 白素娟道:“牛叔叔,这种情形你不加干预吗?” 牛本初道:“边塞生活荒凉苦闷,弟兄们到了内地,挥霍排遣一下的情形很普遍,属下也体谅到他们的苦闷,所以有时装糊涂一下。” 白素娟深深一叹道:“牛叔叔,这是很危险的事,我这次出塞,也经过兰州,知道我们红灯会的弟兄在那儿生活得很奢侈,秦楼楚馆,犬马声色的场合,都把他们当豪客,尤其是最近几年来,兰州城中增多了十几家妓院,听说是专做咱们红灯会的生意……” 牛本初道:“这个属下也有所闻,但据知都是洪大全手下的人光顾的多,他们那边的事,属下也不便管。” 白素娟道:“色与赌两者,每为盗乱之源,以后我们对派往内地贩货的门人弟子,行为当加注意一点,我不要求他们做圣人,偶而逢场作戏,固不必苛求,但一旦沉迷其中,就易为奸人所用而堕落了。” 牛本初道:“是的,属下督导不周,自请处分。” “牛叔叔,你说这话是存心拆我的台,事情发生了,我们大家都有责任,现在不是处分谁的问题,重要的是如何弥补缺失,度过难关。” 牛本初苦着脸道:“可是这两个混球杀死了小静,好像还毁了尸,我们后天要怎么办呢?” 白素娟却平静地道:“我们进去再商量办法吧!” 她只邀了沐世光、牛本初和陈大忠来到里面,刚好林忠文被人救醒了过来,见了他们,羞惭地道:“大小姐,沐大叔,小的警卫不力……” 白素娟一笑道:“忠文,你带人进去是我的指示,你做得很好,怎么会有过错呢?” “可是他们杀死了表小姐,而且还毁了尸。” 白素娟道:“那已经不是你的错了,现在我们要在里面商量重要的事情,你再出来守好门,这次可不能再放任何人进来了。假如有什么紧急事故,你也不可以进来,可以用紧急暗号通知我们,你记得吗?” 林忠文道:“记得,敲锣,五响一通,以次递减。” “对了,敲锣的事必须你自己执行,那面锣是特制的,声响很特别,这样就不会混淆了,锣带在身边吗?” “带着,属下知道事关重大,随时都贴身带着。” “好极了!这次可要特别慎重了,有变立刻报警,我们商谈的内容十分重要,绝不能泄之於外。” 林忠文凝重地答应了,等他出去后,白素娟栓死了门户,再重新回到那间地牢内,来到陶静静所关的那间牢房前,她取出钥匙开了门,又到床前揭开被窝,里面是一具新化的白骨残骸,牛本初又悲又怒地道:“想起那两个王八羔子就恨,小静的一条命白白地送在他们手上……” 说着已跪了下去,白素娟忙拉住道:“牛叔叔,这是干什么?她可当不起!” “怎么当不起,那两个王八蛋是老牛的手下,小静的死,老牛也有责任。” 白素娟道:“责任该是我的,钱四和孙七早已被我们逮住了,洪大全的阴谋也问了出来,假如不能好好保护静表妹,是我的疏忽了。” 牛本初道:“怎么,你早就捉住钱四了?” “不止是钱四,还有一个叫孙七的家伙。他们潜入汉城,跟莫应龙和李天笑悄悄连络,早就在我们的监视中,所以那两个人私闯石牢,早在预料之中。” 牛本初愕然道:“大小姐,既然你早知道他们要加害小静,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得手呢?” 沫世光忍不住道:“老牛,你能不能多用点脑筋,大小姐是何等智慧,已经知道了对方阴谋,还能叫他们得手?” “啊!你是说小静没死?” “当然没有死,否则咱们那有这么轻松。” “那这具尸体是谁的?” “是那个叫孙七的家伙。” 牛木初又愕了一阵,才哈哈大笑道:“大小姐,你真高明,安排下了这一手,事情发生后,老牛心中是有点埋怨你对小静的保护不够力,明知道洪大全必然会来这一手,说什么也该对小静严加保护的。” 白素娟一叹道:“所以我才要把表妹关起来,她始终不相信洪大全能暗算她,若是由着她的性子到处乱跑,这下子岂不是把命给送掉了,表妹,你可以出来了。” 床板被抬了起来,原来底下还有一个暗格;有石级通下去,下面居然是另一间石室,陶静静由底下走了出来,见了牛陈二人,弯腰作礼,低低地叫了一声。 牛本初兴奋地道:“小静,你没事就好,否则牛叔叔就要自己抹脖子了。真没想到那两个王八蛋有这么大的狗胆,丧尽天良,想当年陶老哥对他们是何等提拔……” 陶静静眼中垂着泪,低声道:“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对我下手,小的时候他们还常抱我上街去玩……” 沐世光却道:“就是这种人最不可信。他们对陶大哥太巴结了,若说是兄弟的感情,他们对其他人又不是如此神气活现,一副小人嘴脸。” 牛本初低声叹道:“我也知道,但我接任时,他们已经是副分堂主了,而且在职分上表现还不错,我也不便撤换他们。 陶静静道:“我知道,我们陶家人一向就做不好事情。” 牛本初连忙道:“小静,我不是这个意思,陶老哥嫂为人是没话说。” 陶静静道:“为人还可以,做事就不行。我们知人不明,常用小人,意气用事。” 沐世光庄重地道:“小静,现在是谈论事情,你既然提出来,我就老实地说一句,在陶老哥手中,第八分堂的人事最糟,多亏老哥接下来整顿了一番,才像个样子,陶老哥的确不是独当一面的才具,你也是一样,你为了一时不忿,杀了哈都,惹下了多大的漏子,你还要使性子。” 陶静静怒道:“我一人做事一人担。” 沫世光道:“你担不了,人家不是冲着你一个人,是针对着整个红灯会,你的行为影响到几千人的生死。” 陶静静叫道:“了不起把我交出去五马分尸而已。” 沐世光沉声道:“先是你杀死哈都一个人,五马分尸是可以解决了,可是那天动手的不止你一个人,另外还有六个人被杀了,那是我红灯会下弟兄动手的,你是不是也要把那十几个弟兄交出去。” 白素娟皱眉道:“沐叔叔……” 沐世光道:“大小姐,我事后调查过了,那天固然是哈都不对,但小静却是故意生事;人家在包厢中,她坐在楼梯口,哈都派两个人来架她进去,以她的身手,人家绝对无法胁制她的,她是故意被人架进去生事的,如果罗爷不先来警告,倒还可以原谅她,她听见了罗爷的警告,还要如此,这分明是存心挑起战端。” 白素娟痛苦地道:“我知道。” 沐世光道:“大小姐既然知道,就不必替她辩解了。” 白素娟道:“我不是要为谁辩解,洪大全是存心唆使哈都来生事,不找上表妹,也会找上别人;这根本是敌人的一项阴谋,我们要针对的是问题的症结。 沐世光这才不响了,白素娟又道:“表妹是我带来的,对她的一切,我完全负责,各位叔叔若是尊重我的职权,就交给我来处置,否则就请你们把我跟表妹一起抓起来,随你们处置。” 沫世光大感意外地道:“大小姐这么一说,属下等就无地自容了。” 白素娟目中泪光闪烁,哽咽着道:“外有强敌。我们自己万万不可再闹内乱了!” 沐世光低下了头道:“属下冒昧,请大小姐原谅。” 白素娟摇摇头:“表妹来此的消息,请各位暂守秘密,这样至少在大会之前,对方不会再闹事了,一切等大会时再解决吧!” 沐世光等三个人默然无言退出,白素娟这才对陶静静道:“表妹,你从底下可以通到我的房间,如果你要离开,今天晚上是最好的机会。” “我离开,跑到那儿去??南路是洪大全的天下,北路是七八两处分堂,人人都认得我。 ” “认得你未必会留难你,只要你小心一点,进了玉门之后,就没人再会注意你了。你在此地杀了人是事实,假如到了大会上,我不一定就能庇护你了。” “我走了,你又怎么办?” “不怎么办!实话实说,告诉他们你已经离开了,杀人虽是你的错,但你受欺负也是事实。在大漠上,欺凌妇女是死罪,我们可以据理力争,这几天我跟一些回部的王公接触过,他们对准噶尔部本就不太和,都表示了支持我们,所以这一仗可能打不起来。” “既然他们都支持我们,那我就不必走了。” “我只是说有此可能而已,却也没有十分把握,你也可以看得出,你在这儿,沐叔叔已经不太支持你了,到时候……” 陶静静冷笑道:“正因为他们不支持我,所以我才不走,要走也得把事情摆平了走,我不领这份情,更不能让人说我是闯了祸逃走的,陶家的女儿不做这种丢人的事。” 看她又闹上了别扭了,白素娟也只有叹口气道:“不走也好,反正有我一条命陪着你,要死大家一起死。” “表姐。祸是我闯的,关你什么事?” 白素娟又叹了一口气道:“表妹!看来你真是不懂事,这不是你在家乡的时候,行动只於一身。你是红灯会的人,你的任何行动,我这红灯会主都有责壬。老实说,后天的大会上,你在不在都没关系,人家找的也不是你,而是我这个负责的人。” “任何一个弟子闯了祸,会主都要负责。” “是的,我都有责任。如果对方坚持要偿命的话,第一个要的就是我的命。” “这太不公平了吧!” “世上本没有公平的事,我在会中没有丝毫建树,却能膺任会主,就是因为我负起了爹所遗下的责任,你只羡慕我坐享其成,一到塞上就能发号施令,掌生杀之大权,却没有看到我所负责任的沉重。” “这么说来,这个会主没什么干头。” “那要看你如何去干了,如果你只想享受权利而不肯负责的话,会主是很有干头的。如果你要善尽其责,这副担子就沉重得很,只是我非干不可而已。” 陶静静也沉默了,她一直对这个表姐有点不服气,因为白秦娟处处压着她。不管在什么地方,总是掩尽了她的光芒,处处受到别人的尊敬。 本来,她以为白素娟只是运气好,有个做总堂主的父亲,现在才知道,白素娟在很多地方是比她强出很多。 口口 口口 口口 叶尔羌河畔,庐幕连天,战马成群,人头如潮涌,汉回两城的人都出动了,红灯会的弟子们一色素布打扮。腰中系着一条红色的腰巾,回人们则穿着自己本部的传统服装,五光十笆,亮丽耀目。 哈山王公的准葛尔部是人数最多的。约占了有三分之一的人数。在一大堆五光十色的服色中特别显目,也只有他们是全副武装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杀气,对着红灯会的弟子怒目瞪视着,好像战火随时都可以点燃。 战鼓咚咚地敲着,突然节奏加快起来,而且号角也呜呜地吹奏起来,大会开始了。 首先是仲裁人登席,那是由回部的各王公们组成的;其间也有部份汉人,包括莎车县的县令在内。 照理说,他是一地的首长,席次该在正中才是;可是他却被安排在边头上坐着,可见大家都没当他一回事。 哈山王公带了一部份的人在仲裁席的左首坐定。一脸的愤色,红灯会中的白素娟则领着陶静静和三位分堂主,坐在右边的席次上。 大家都坐定后,由最年长的吐鲁蕃王公穆尔为主,起立宣布大会开始,哈山王公即提出了控诉,说他的儿子哈都在汉城中被红灯会的人杀死,要求惩凶。 他还提出两名证人,是那天在决斗中突围逃出的生还者,他们说哈都是认识陶静静的,在酒楼上遇到了陶静静,礼貌地邀她过去同席,后来为了敬酒的问题起了争执,陶静静即时拔出腰间的匕首,刺进了哈都的胸膛,然后又跟哈都的人展开打斗,陶静静又杀死了两个人后红灯会的人一拥而进,再度杀死了四个人,只有这两人力战得脱! 白素娟一直冷冷地听着,轮到他盘问证人时,她只问了一个问题,“你们是不是清廷特使索伦贝子手下的护卫?” 那两个人似乎怔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哈山王公立刻抗议道:“这个问题与证人无关。” 白素娟道:“有关系,索伦贝子这个特使是朝廷派来专为对付我们的,因为他们的证词中跟事实略有不符,所以我才要追究他们的身份,看他们的证词是否可信。” 主裁的穆尔王公点点头:“哈山王公,这两个证人的身份问题是很重要,请你回答。” 哈山王公只有道:“不错,他们是索伦贝子的护卫。索伦贝子在回城作客,是兄弟的贵宾,小儿也跟他们交成了朋友,才招待他们到汉城游览。” 穆尔道:“我们仅为了解他们的身份,其他的我们不管。白会主,现在请你提出证人以及答辩!” 白素娟道:“我的表妹陶静静是被他们在座上强行绑架过去的,我也有两位证人。” 她请出了两个中年人,却是在汉城开设杂货铺的马如龙和马如虎兄弟。 这兄弟两人都是汉人,却信了回教,而且都娶了维吾尔的女人做老婆。他们做证说是那天在楼上要请另外一些客人,确实看见是两个男人,架着陶静静进去的,没多久就听见了陶静静的叫骂声以及哈都轻薄的调笑声,最后则是惊叫声,打斗声,然后看见陶静静拿着兵器冲出来,在楼厅中被追上围斗,最后则是红灯会的人一哄而上。 穆尔王公沉声问道:“马如龙、马如虎,你们说的都是真话吗?” 哈山王公道:“他们在汉城中开设杂货店,全靠着红灯会赚钱,他们的证词不足取信。” 马如龙抗言道:“小的兄弟都是真主阿拉的子民,我们敢对着可兰经发誓,所言句句属实。” 哈山王公道:“不可信。” 马如龙怒声道:“哈山王公,我们已经对着可兰经发誓了,你还要怀疑我们,这是对真主的侮辱,我们为了要贯彻对真主的信仰,要求与你决斗。” 穆尔道:“马如龙兄弟,哈山王公对可兰经怀疑,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了,你们先等一下!” 他满脸正色地对哈山王公道:“哈山王公,除非你立刻向马家兄弟道歉,收回你所说的话,否则所有草原上的弟兄,都要向你申讨不敬真主的罪了。” 哈山怒声道:“什么?你要叫我向一个汉狗道歉?” 白素娟立刻怒声道:“哈山,汉人不是狗,你立刻收回那个称呼,而且向我们道歉。” 哈山怒声叫道:“笑话,本王绝不收回那句话,而且再说一句,汉人都是汉狗,穆尔王公,这个汉狗的婆娘杀死了我的儿子,你们该判决她五马分尸的大罪。” 穆尔王公却沉声道:“草原上的弟兄听着,哈山不敬可兰经,冒犯真主,我们该怎么办?” 底下已经是一片怒喊道:“打!把他拖下来,用石块打死他!”底下起了一片闹声。哈山怒叫道:“谁敢!本王是准噶尔的王公。” 穆尔用手压庄了底下的喧哗,然后沉着脸道:“哈山,你这种态度,我们已经无法把你当作弟兄,现在我们退出审判!” 哈山怒吼道:“你退出好了,你们反正也做不出公平的裁判,我儿子的血债我自己来取偿!儿郎们,把那个汉狗婆娘拖过来。” 他一连几声汉狗,早已把红灯会的人叫得发了火,所以十几个准噶尔人吼叫着要冲过来时,所有红灯会的弟兄都已经兵刃出鞘,列阵以待。 哈山继续怒叫着要冲出来,忽然人群中冲出了十来名回人,领头一个汉子叫道:“准噶尔部的弟兄们退下去。” 那些回人一见这个汉子都怔住了,立刻跪了下去,磕头在地道:“参见大汗!” 原来这汉子正是准噶尔的汗者沙哈拉,他摆了摆手,带了十几个人一齐走到仲裁席下,首先朝穆尔王公一恭身道:“穆尔老王爷,本王首先为哈山的言行道歉!” 哈山也大叫道:“大汗,你来得正好。你哈都表弟被一个汉婆娘杀死了,你要为他作主呀!” 沙哈拉沉声道:“我会处理的,你少说话。” 然后他面向大众,朗声宣布道:“本王以准噶尔大汗的身份,正式宣布取消哈山的王公名份,而且也同时逐出本部,没收他在本部的一切土地和财产。” 底下一阵喧哗,谁都没想到他会作出这样的宣布,哈山尤其感到意外,苍白着脸,厉声大叫道:“沙哈拉,你凭什么作此宣布?” 沙哈拉沉静地道:“凭我是现在的大汗。哈山,本部大汗在重大事件上,有裁决之权,这就是本王的裁决,同时本王也要宣告一声,哈山是本部放逐的人,我回族弟兄如果加以收容,就是要与本部作对了,本部将不辞一战。” 哈山王公的人缘本就不佳,因此也没有人为他声援,只有哈山自己不死心,大声叫道: “放逐一位王公,没有这么容易,你必须透过全族长老的同意。” 沙哈拉道:“本王在来此之前,已经召集了本部全体长老,这就是大会的决议,由本王向回族弟兄各邦作正式的宣布。” 沙哈拉汗这就在怀中取出一张牛皮,展开了之后道:“这是全体长老大会的决议,上面有每一位长老的签名和钤记,你可以派人过来看一遍。” 哈山王公知道这一封决议书绝不会假,他像是一头斗败的公鸡般地挣扎吼道:“原因呢? 放逐我的原因是什么?” 沙哈拉冷冷地道:“原因当然有,但是本王不必告诉你,因为你已受放逐,没有资格再向本王问话了,本王倒是有几句话,要告诉你背后的主子,索伦贝子,你该站出来了,别等本王把你揪出来……” 其实索伦贝子那一伙人都在哈山那边的帐篷里,沙哈拉对着帐篷说话,他也藏不住了,现身出来道:“本爵在此,大汗有何见教?” 沙哈拉冷冷地道:“贝子,你这个特使居然管到塞外回部的家务事了,是令尊忠亲王的私自行动呢?还是大清国皇帝的意思?” 索伦贝子一怔道:“大汗这话本爵不懂。” 沙哈拉冷笑道:“你不必赖,本王调查得很清楚,你拉拢了本部王公哈山,想以大清朝廷为后台,帮助他在本部夺权,取代本王的汗泣,这是谁的意思?” 索伦贝子忙道:“没有的事,本爵来到塞上是另有公务,因为哈山王公跟家父是素识,才在他这儿作客……” 沙哈拉冷笑道:“你不承认没关系,反正本王已经取得了证据,忠亲王给哈山的私函以及你们所订的合约,都已经到了本王的手中。本王已经派遣专使,带了那些证据,向大清皇帝理论去了,是非到时自有公断,本王也不怕你们一手遮天,本王只告诉你一句话,你们要对付红灯会,那是你们的私务,可别把回部给扯了进来,更别想干扰到我们回部的家务,现在本王宣布你是不受欢迎的人,限你在十天之内,离开回疆。” 索伦贝子忙道:“慢来,这是我大清疆域,你凭什么不让我在这儿留下?” 沙哈拉冷笑道:“贝子别忘了,我们虽然向大清皇帝纳贡为藩属,却也有明文约定,回疆的事我们有自主之权,本王已经宣布过,十天之内要你离开,你如果不相信,就不妨试着留下看看,本王将以十万铁骑取你之命。” 说完他又一挥手道:“今日之会,到此结束,有开罪各位回族弟兄之处,本王敬致歉意。” 哈山声嘶力竭地叫道:“我儿子被杀的事呢?” 沙哈拉冷冷地道:“你自己去想办法吧!你已经为本部所放逐,回部兄弟是不会再管你的事,你不妨去向莎车县申告去。” 莎车县令立刻站起来道:“这个本县管不到,因为哈山是回人,木县於律不管回人纠纷。” 哈山可怜兮兮地道:“贝勒爷,你可要为我作主。” 索伦贝子略一沉思道:“沙哈拉汗说家父给你的私函和我们的草约都到了他的手中,是否有这回子事?” 哈山结结巴巴地道:“这不晓得,老朽不懂得文字,都是由第五个小妾玛娜保管的。” 沙哈拉冷冷地道:“玛娜是本王的人,派在你身边做工作的,所以那些文件都到了本王手中。” 案伦贝子叹了口气道:“哈山,你实在是根扶不起的草绳。你在我面前吹嘘你在准噶尔有一半的影响力,可是那些长老们却共除掉你的王公,把你放逐了出来,你居然连消息都不知道?本爵选上你来台作,实在是个大错误,现在本爵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了,实在管不了你的事。” “那我的儿子就白死了?” 案伦贝子沉声道:“你那个儿子倚仗你的势力,胡作非为,无恶不作,实在也该死了! 这次是他自己作死,冒犯人家良家妇女,犯了大忌,死了的确是白死。” 哈山不料到案伦贝子说翻脸就翻脸,扔下了这一番话,两眼直翻,一口气透不过来,昏了过去。 索伦贝子又沉声道:“沙哈拉汗,本爵知道你走通了恭亲王的门路,处处跟家父过不去,但是本爵也警告你一声,家父现在执掌全国密探,权盖天下……” 沙哈拉勃然道:“索伦贝子是在向本王示威?” 案伦贝子道:“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别跟家父作对,否则你会后悔的。” 沙哈拉怒声道:“滚!给你十天时间,你给我滚回玉门关去,否则你也看看,本王敢不敢杀了你?” 这个沙漠上的硬汉是绝不受威胁的,他这么一发横,底下的那些回民大感兴奋,大声地为他喝采欢呼。 沙哈拉汗得意地一笑道:“索伦贝子,不管你们父子在朝中掌了多大的权,塞外可是我回教弟兄的天下。你们的皇帝如果还讲道理,大家可以客客气气地相处下去,否则木王就要联合所有的回民弟兄去跟他讲讲道理了。” 索伦贝子见到群情激昂,一时也不敢跟他再僵持了,忍气吞声地回到了帐篷里去了。 哈山被逐出了准噶尔部,王公的地位也被取消了,他的儿子哈都被杀的事件也就不了了之。 口口 口口 口口 两天后,白素娟在叶尔羌河边上,单独见到了罗奇,她很兴奋地道:“罗大哥,前两天你在那里……” “我在沙哈拉的帐幕中。” “什么??你躲在他的帐篷里?我正在奇怪,你怎么不管我们了呢?他是你去搬来的吗?” “不,他是自己悄悄地来的,他跟恭亲王的关系很好,忠亲王想在回疆扩展势力,找上了哈山王公,暗中支持哈山在准噶尔夺权,沙哈拉为了保护他的汗泣,跟着来应变的,我再帮了他一点忙,所以他才会大力地支持你们,使那次大会开不成,否则黑妞儿至少要为哈都偿命的,你们也是的,我已经警告过你们了,怎么还是闹了开来呢?” 白素娟苦笑一声,罗奇又道:“忠亲王给哈山的那些信函手札是我帮他偷到手的,拿了那些证据,他派了个专使到京去找恭亲王在皇帝面前告状,有恭亲王帮忙,忠亲王这次恐怕会倒大楣,所以那个索伦贝子也急急地赶回去,一时没有精神来对付你们了。” “谢谢你,罗大哥,我知道一定是你大力帮忙,否则事情不会那么容易解决的。” 罗奇叹了口气道:“这次是运气好,牵上了准噶尔部的夺权事件,否则我也无能为力,因此我希望你,最好能把黑妞儿送走,她留在这儿只会捣蛋。” “是的,这次事件后,红灯会中三位分堂主对她都十分不满,我想她自己也感觉到耽不下去了。” 罗奇道:“黑妞儿的脾气很倔,你们要硬赶她走,恐怕会激起她的反感,做出些很麻烦的事。” “是的,我担心也是这个。红灯会中新起的一代,跟老一辈的在思想和行事上都已有点距离,现在那些年轻的弟子们都很拥戴她。” 罗奇道:“所以你要谨慎处理,明天我要走了,如果再发生什么事,我恐怕无法再帮忙了。” “什么?罗大哥要走了?” “是的,浪子是没有根的,我注定是要四处流浪的。这次是准噶尔的沙哈拉汗邀我到准部一行,他还有些事要求我帮忙,我欠了他一次人情,必须要答应他。” “罗大哥,你是为了我们才欠他的情?” “也不能这么说,我在塞上做浪子,总免不了要跟回人打交道,交几个回人领袖朋友,对我也有好处。” “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到你呢?” “很快,最长不会超过三个月,你放心,浪子绝不会错过一个美女的约会。” 白素娟只叫了一声“罗大哥”,就把娇躯缓缓地靠进他的怀中,这男女两人很奇特。他们以前没说过一句情话,但是一下子就彷佛突破了很多界限,似乎情谊极深。难道世上真有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回事,能够不藉语言互道倾慕,就缔下深厚的感情吗? 口口 口口 口口 陶静静骑着一匹骏马,奔驰在沙漠上,她的行囊中带了充份的水和干粮,这证明她计划着远行,可是她的行为却不像,因为她拚命地鞭策着跨下的马。 这头黑天虬本是她心爱的坐骑,也是塞上难得一见的骏马,在陶静静的急催下,像支箭般在沙漠中疾奔着,扬起了一蓬沙尘。 在大漠中是切忌如此催马疾行的,除非是在最紧急时逃命,否则谁也不会做这种跟自己过不去的事。前途茫茫,疾行最伤马,把马匹累倒不能动了,人可不能靠步行去度沙漠,马匹在大漠上就是生命的一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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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但陶静静就在作践自己的生命,她用力地鞭着马,口中不住地骂道:“死罗奇,死浪子,打死你,累死你!” 原来她把黑天虬当作罗奇了,用疾奔,鞭打去发泄她的恨意,所以才有这种失常的举动她恨罗奇是没有道理的,罗奇不是她的敌人,甚至于还一再地救过她的性命,帮助过她,她这样对罗奇,实在是恩将仇报。 她恨罗奇也是说得过去的,因为她爱上了罗奇,而罗奇却没有按受她感情的意思,不仅如此,还处处跟她唱反调,打击她的尊严。 陶静静在塞外闯了祸,差点没掀起一场战祸,真相揭开后,不但红灯会中老一辈的人对她不谅解,年轻一辈的人原本有很多崇拜她的人,这时也感到她只会胡闹,不再将她奉若神明了。 这才是她最受不了的事,因为她是个最不甘寂寞的人,也是个最受不了冷落的人。 白素娟打算送她回到家乡去,没等白素娟开口,她自己就骑了马跑了。她不想回去,但也没地方,只是跑了出来,没有方向,没有目标…… 她也知道如此地驱马是等于在自杀,可是她不在乎,她心中充满了恨,恨罗奇,恨红灯会,恨一切的人,最恨的是她自己,她只想等马匹倒下来时,她也倒在沙漠上,让大鹰或者胡狼来吃了。 尽管她心中恨每一个人,却没有恨白素娟,她知道表姐对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她更知道白素娟是多么伟大,聪明、可爱,能干的女孩子,比她强出不知多少倍。 从小,她一直在跟白素娟闹别扭,一直想强过白素娟的,虽然从来没有成功过,却一直不服气,可是这一次,她是心甘情愿地服了输,她实在比不上白素娟。 黑天虬实在是头好马,它尽力地奔驰,也不知奔了多久,在别的马都可能倒下的长程急奔后,它仍然劲力十足地飞奔着,而且它也没有乱了方向,它的奔跑是有目的的。 前面隐隐地现出了一片阴影,阴影中还泛着亮光,说明了这是一片山丘,山下有一片湖泊,在大漠中,有山有水的地方,无疑是天堂了。 黑天虬带着陶静静就奔向了天堂。 陶静静自己也身心交疲了,她在马背上虽然带足了干粮和水,但她在早先时,只把马匹喂了个饱,自己却连一口水都没沾,她倒不是为了节省,而是为了赌气。 跟自己赌气,找自己的麻烦,人在愤怒中时,常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任性的人尤其是如此。 小丘的阴影越来越明显,奔到湖边时,黑天虬发出了一声欢嘶,放缓了脚步,慢慢地走到了湖边。 陶静静也懒得去管它了,她从马上爬了下来,全身腰酸背痛,不管是多熟练的骑手。在经过长程的奔驰后,都是够辛苦的。 她往地下一倒,连找一个好一点位置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这么仰天躺着,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一阵凉意惊醒了。睁开眼睛,一个男人拿着水壶,正把水倒在她的脸上。 · 陶静静一翻身,伸出身旁的剑就要朝那个男人砍去,可是伸手却摸了个空,原来剑已经不在身边了,而且就在那个男人的另一只手中拿着。 陶静静咬咬牙,猛地窜起来,要去夺那人手中的剑,那个男人身手却很俐落,先把手一挪,使她扑了个空,然后伸出了一只脚一绊,陶静静向前直跌出去,一头埋进了砂子里,把脸都擦破了。 四周立刻响起了一片哄笑声,全是男人的笑声。 敢情四周还站满了人?陶静静缓缓地抬起了头,向四周看去,心中不禁一凉。 这些人她有些是见过的,他们是忠亲王的贝子——索伦——的手下卫土。 她再看看那个用水淋她,用脚踢它的男人,可不正是索伦贝子,脸上带着椰揄的笑意。 索伦在大漠上被准噶尔前沙哈拉汗限令离开,他口中虽然凶,但毕竟不敢跟大漠上的回民作正面的冲突,乖乖地带着人走了,没想到恰好与陶静静走成了一路。 陶静静又像头疯虎般的扑上去,手脚齐施,口中还吼叫着:“畜生!畜生!” 索伦贝子的身手却很了得,连连地闪躲着,身形没离陶静静,却也不叫她的拳脚挨到身上,就这么斗了十多招后,陶静静越来越狠,竟是存心拚命的样子,索伦贝子不耐烦了,再者,他一味地躲闪也颇为吃力,于是举起手中的剑,一下子敲了下来。 他用的是剑身平着拍下来的,招式诡异,而且恰好在空门中,拍的一声,剑击在陶静静的头上,把她击昏过去。 旁边那些侍卫都大声喝采,一个侍卫谲媚地道:“小王爷,您的功力真俊!这个女的在大漠上很有名,可是在您手中,只一招就被打倒了。” 索伦贝子却摇摇头道:“陶静静只是仗着她的身份特殊,论武功,简直不入流,整个红灯会中,也找不出一个高手来,只不过他们人多,又个个不怕死,所以才讨厌,这次本爵到这儿来对付红灯会,不但未见寸功,还出了个大纰漏,回去对父王实在不好交代。” “那咱们就灭了红灯会再回去。” 索伦贝子道:“不行!这次本爵失策,不该又把准噶尔给拖了进来,把事情搅糟了。沙哈拉是个很精明的人!他限定我们十天内离境,我们就非离开不可……” “假如我们不走,他难道真敢杀死我们吗?” 索伦贝子叹口气道:“有恭亲王那个老厌物撑腰,他真敢的,尤其是这次我们交错了对象,把一些证据落在人家手中,被杀了也是白死,只有让他一步了。” 那侍卫不服气地道:“可是这样子叫人赶回去,实在太没面子了,我们对洪大全要怎么说呢?” “洪大全那儿什么都别说,他跟北路已经公开闹翻了,要不是靠着我们,他连最起码的地位都保不住,所以我们不必去理会他。而且本爵也不是个容易认输的人,总算上天帮忙,给我们送了这个妞儿来,还不致一败涂地。” “这个妞儿,那管什么用,她在红灯会中已经为众所背弃,没人愿意再理她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帮我对付红灯会。” “什么?小王爷,您要她帮我们去对付红灯会,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我调查得很清楚,她加入红灯会可不是为了什么理想,只是为了求刺激和权欲,现在红灯会不理她了,她大有可能加入我们去对付红灯会。” “小王爷,小的认为这事情不太可能。” 索伦贝子冷笑道:“本爵手中从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你们等着看好了,不出三天,本爵就会叫她乖乖地听我的摆布。” 说着,弯腰抱起了地下的陶静静,走进了山下的帐篷。 口口 口口 口口 陶静静再度醒来时,却不知道自己是处在怎么样的一种状态中,有些轻微的痛楚,却又是一种难以名状的舒畅,她胸中似乎燃着一把火,在烈烈地烧着。 她睁开了眼睛,却看见了一个赤裸裸的男人,正是那索伦贝子,距离她是那么近,几乎紧贴着她,身子在扭动着,每扭动一次,那种又痒又麻的舒畅感就侵袭她一次。 虽然她以前没有接触过男人,却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惊骇之下,她首先把压在身上的男人推开了,然后自己又跳了起来。 双方都是赤裸的,索伦贝子站在那儿,一点都不在乎,陶静静则本能地用手去掩遮身上一些地方,可是她只有两只手,而要遮的地方又那么多,索伦贝子的目光还很促狭地射向她那些遮不了的地方,便她不住地变换双手的部位去挡住那些目光所注的部位。 手足无措地忙了一阵之后,陶静静干脆放开了手,她想到自己身上任何一处都被对方瞧过半天,有些地方还被对方侵入过。再遮掩也没有用了。 想到自己被侵入,她忙又低头向自己两腿之间看去,却没有发现什么?这使她心中一震,不自而主地用手扪去,索伦贝子像是猜透了她的心事,笑笑道:“陶姑娘,假如你在找破身的落红,我抱歉地告诉你一声——没有。” 陶静静连忙叫起来道:“你胡说,怎么可能……” 索伦贝子笑道:“我相信你到今天为止,仍是处子之身,但没有落红也是事实。你别多心,我们满洲人从不以女璧来辨别妇女的贞节,因为我们的女孩子早年习骑射,十个有九个就在幼年破壁,练过武的女孩子也是一样……” “那……你们如何去辨别一个女人的贞节呢?” “我们的观念里没有贞操这两个字,男女两情相悦,互相取悦对方,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就分开。女孩子出嫁前就有了男人是很平常的事,那怕嫁人之后,还跟别的男人来往,这也很平常,只有你们汉人才认为了不得。” “那不是跟禽兽差不多……” 索伦贝子笑道:“我不承认这句话,禽兽是不加选择地乱交,我们则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可是我不喜欢你,你却侵犯了我。”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而且,我想,你慢慢可能会喜欢我的。” 他笑着往陶静静靠过去,陶静静连忙往后退着,退没有两步,她绊跌在地下的褥子上,索伦贝子的身子又压了下来,陶静静抵抗过,但是索伦贝子的力气太大了,大得她无法抵抗她感到又被侵入了,对方在她的身上再度开始了冲击。没有多久,她又开始了那种痒人心底的感觉,整个地放弃了抵抗,成为了一种销魂的喘息和呻吟。 她很恨自己没出息,她不敢有这种感觉的,可是这种感觉却是无法遏止,彷佛源生自她的内心深处。 当她从一个高峰上滑落下来时,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愿,疲软无力地躺着,一任索伦的手在她身上游移触摸着,半响,她似低声道:“索伦,你怎么安排我?” “静静,这一问实在多余,你知道我很喜欢你:不会伤害你的,我当然希望我们能在一起,不过我也知道这可能性不太大。” “为什么?” “你是红灯会中的主要成员,我则要消灭红灯会,我们根永是敌对的,我只希望不跟你正面作对就好了。” 陶静静烦燥地道:“去他的红灯会,我已经脱离红灯会了,他们今后的死活都跟我没关系。” “是真的?静静!” “自然是真的,我是一个人跑出来的,我不走!他们也会赶我走,这批王八蛋真不是东西,我的父母为红灯会卖了一辈子的命,他们居然没一句好话……” 她越说越气,索伦贝子却笑道:“离开了也好,那是一批大逆不道的叛徒,你混在里面只有死路一条,跟着我好了,准保会比在那边有出息。” “就这么跟着你?” “静静,我要向你说老实话,我喜欢你,但是我不能娶你,我是皇族,必须要娶皇族,绝不能娶汉女的,那是祖宗的家法规定,也是廷律,希望你能明白。” 陶静静默默不语,她当然明白这条规定,连汉官家的子女都不能与满家王族通婚,更别说是民女了。 顿了一顿才道:“我不想嫁给你做什么福晋,我既没那个命,也没那个兴趣。” 索伦笑道:“只要你不求名份,别的都好办。因为那是要皇上赐婚的,其实做我的正福晋一点意思都没有,整天都是忙着官方的应酬,或是入宫去陪伴皇后、太后,你不会习惯那种生活的。” 陶静静道:“我是不习惯听戏抹纸牌的姨太太生活。” “那当然,你这么能干,又有一身本事,我也不能浪费你的才能,我要你成为我的得力助手,我家尽掌管着查缉营,那是全国的密探工作,我父王虽然是总头儿,但他只坐镇京师,外面的事都是我在负责,我要你在这方面多帮助我一点。” “你手下的人很多吗?” “办事的人有百来名。” “才只这么一点。” “静静!这些人只不过是办事而已,我要用人手,全国大清朝所辖之地,州府衙门的公人和各地的驻军,都可以随我调动,几百万都有。” “你别吹牛了,伊犁将军你就调不动。” 索伦干笑一声道:“他是恭亲王手下的人,跟我家本是对头,再者,驻军的军队,将帅有自主之权必要时连朝廷的旨意都可以不遵,所以我暂时拿他没办法,过些时候,他的靠山一倒,你再看吧!” “恭亲王会倒下来吗?” “这老儿专跟我家过不去,我迟早要整他垮台下来。” “不等你去整他,他先整了你,沙哈拉收集你们给哈山王公的私函,入京去告你们父子了。” 索伦贝子笑笑道:“那倒没什么,沙哈拉桀傲不驯,我能换个比较听话的哈山,这是朝廷所希望的事,我只是没有成功而已,倒不会为这件事犯多大的罪的,因为我的目的,也是为了朝廷的利益。” “可是恭亲王一本告到皇帝那儿,说你轻举妄动,才会激起回乱,皇帝能不管吗?” “那当然要管,必须做个样子,让沙哈拉看看,所以我父王可能罚俸两个月,记过一次……” “这还不够严重吗?” “这有什么严重的,罚俸两个月,不过是几千两银子,还不够我家中打发下人的工钱,我们也不是靠俸银过日子,若是指着那笔收入吃饭,我们连裤子都要当掉了。” “那你们指着什么收入?” “这太多了,一年的收入,多得你八辈子都用不完,你别问我细帐,我也不清楚,将来你有兴趣,可以自己查去,我把帐都交给你。” “把这个交给我干嘛?” “管理呀!这是我家的秘密。总要个信得过的人来管才行,以前是位老夫子在综理,他的人还靠得住,可是年纪太大了,办事有点糊涂,常常出错,需要换个人了。” “交给我,你放心吗?” “没什么不放心的,你了不起从中侵吞下一些私房钱而已,那本是你应得的酬劳,看你的本事如何……” “这是什么话呢?” “一般的情形是每年有十万两的好处,但你若有本事,翻上一倍也不算回事,只是不能太过份,总要让大家过得去,详细的情形,你来接手后就会知道了。” “索伦,好像我已经管定了。” 索伦贝子笑道:“这表示我对你的重视,我要你分享我的秘密,只有主管财务,你才能洞悉一切的机密……” 陶静静的脸上发了光,她从没有受到别人如此重视过,以往,她的地位也没有这样重要过。 顿了一顿后,她才咬咬牙道:“案伦,我可以尽我的能力来帮助你,但是我要一个人的脑袋。” “谁?这我可不能乱答应,有些人我还惹不起,如果你要我去杀恭亲王,老实说,我不敢。” “我要杀他干嘛?” “我只是举个例,告诉你有那些人是我不能动的。” “不过这个人你们一定能动,而且这个人除去了,对你的工作大有帮助,你打击红灯会一再失利,都是这个人居间破坏。” 索伦贝子点头道:“我知道是谁了,浪子罗奇。” “是的,我要他的脑袋,你不否认这个人死了对你大有好处吧!” “这倒是,这家伙不但一再地捣我的蛋,明里暗里,我不知吃了他多少亏,只要能宰了他,我化多大的代价都不在乎,问题在于这家伙太难缠了,不仅行踪无定,而且武功又高,在大漠上他的地理既熟,人头又广,要对付他还实在不容易。” “倾你手下全部的人力,还怕找不到他吗?” “我手下才百来个人,在大漠上我一个人是不够的,何况浪子又不是普通人。” “那就再找洪大全帮忙,加上红灯会南路的人手,应该找得到他了。” “那或许可以,可是姑奶奶,我到大漠上来为的是公务,我的任务是对付红灯会,可不能假公济私,动用全部的人力来对付一个人。” “不除掉浪子,你就别想动红灯会。” 她举出很多例子,从她们表姐妹入关,逃过洪大全的一再截杀开始,到红灯会夺权,以及索伦贝子一再受挫,甚至最后一次,准噶尔部事件中,罗奇所担任的角色。 这些事大部份都是索伦贝子不知道的,听了之后,不禁色变道:“这家伙如此神通广大,我竟是失败在他一个人手中的。” “可以这么说,红灯会中只是一批草包,我表姐细心一点,但是欠缺经验,也不难对付,最讨厌的是这个罗奇,只要除去了他,红灯会北路不攻自破……” 索伦贝子陷入了沉吟,久久不作一声。 陶静静着急地道:“索伦,你别以为我只是为了泄私恨,我说的是实话,要破红灯会,必先除罗奇。” 索伦贝子长吐一口气道:“我知道,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恨他如此之深。据我所知,他对你实在不错,而且还不止一次地救过你,你如此对他简直是恩将仇报!” 陶静静脸色一变道:“索伦,你要知道答案吗?” 索伦贝子道:“事实上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只不过我要你自己再说一遍,我希望听见的也是真话,我愿意帮助你,但不愿像个傻瓜似的受人利用。” 陶静静咬咬牙,深呼吸了一口气道:“好,那我就告诉你理由,我喜欢他!” 索伦贝子毫不意外地道:“浪子是很容易讨得女人喜欢的,在塞上,罗奇是有名的大情人,有上百的女孩子公开表示过喜欢他,还有几个女孩子为他自杀呢!” 陶静静咬牙道:“但是这个杀千刀的居然玩弄我的感情,没拿我当回事……” 索伦贝子淡然道:“静静,有一点我不同意,浪子对女孩子向来就是那种态度,那可不能算是对你有好感,说句不客气的话,他就是跟你上过床,也不表示他爱你,他不可能玩弄你的感情,他绝不会对你说过他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的?” “我手下也有不少人,专门打听消息的,他们对浪子的资料搜集过不少,只是没想到他对红灯会如此照顾而已。奇怪了,浪子在塞上好几年了,他跟那些复明的义师向无瓜葛,甚至于有些人跟他还有过节,这次他怎么会对红灯会的事情热心起来了?” 陶静静大声道:“他那里是关心红灯会,他是为了我表姐白素娟。” 索伦贝子摇摇头道:“不可能吧?罗奇在男女的事情上从没认真过,他也许会跋涉千里去看一个美女,但绝不在那个女的身边待上三个月,他不会为那个女孩子倾心。” “但是他对白素娟就不一样,他跟别的女孩子说话都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只有对我表姐,他一向都是规规矩矩,一本正经的,他喜欢我表姐。” 索伦贝子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是在吃醋,嫉妒你表姐……” 陶静静道:“我才不去嫉妒她呢!她比我漂亮,比我温柔,比我有学问,比我识大体,一切都比我强。罗奇爱上她,我不在乎,但是罗奇不该要她把我除掉!” 索伦贝子微笑道:“你想得太多了。” “不是我想得多,是我亲耳听见的,他跟表姐在一起悄悄地谈话,我偷听见了,他居然向表姐提议说,我留在红灯会中有害无益,要她及早对我处置。” 索伦一声轻叹道:“静静,说句良心话,你不能怪罗奇有此建议,你上次在红灯会所闹的一切,差点没使红灯会一劫不复,而你却是故意引起来的,你为了私人的意气而不顾大体,的确是很危险的事。” 陶静静脸色一变道:“索伦,你也是这样看我?” 索伦贝子道:“是的,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每个人对你的看法都是一样的,只不同的是我会帮助你达成心愿,你要杀罗奇,我也认为此人必须除去。” 陶静静顿了一顿才道:“好,你准备如何着手?” “要想除去他,必先找到他。” “你可以出动你手下的人,再加上南天山洪大全的人,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那太费事了,而且也未必有效,罗奇若是躲在维吾尔人中,我们仍然找不到他的。” “那该怎么办呢?” “我们找罗奇难,他来找我们容易,安排好一个陷阱,把他引过来就是了。” “怎么把他引过来呢?” “用你作饵,他就会来了。” 陶静静冷笑道:“索伦,你别以为我有这么重要,他已经建议表姐处置我了,还会关心我的死活吗?” “他也许不再关心了,但是白素娟会关心的。如果知道你失陷在我手中,她一定会设法来救你的,如果真如你所说,罗奇对白素娟十分关心的话,他不会让白素娟涉险而代替她来。” “他恐怕不会那么精,猜得透这是个陷阱。” “当然,我把你抓起来不杀掉,明摆着是个陷阱,要等他们来救的,但是罗奇自视极高,他一定自认为有把握,可以把你救出去的。” “或许他真的有把握呢?” 索伦贝子笑道:“他的确是相当有把握的,因为我的设防不会太严密,也不会太松弛,他会费点事,但最后总是可以达到救人的目的。” “那你的陷阱又设在何处呢?” “设在你身上。” “什么?设在我身上!” “是的,没有人会防备你,等他摸到你身边时,你抽空子给他一下,那才是万无一失的布置。” “他拚死来救我,你却要我去杀他?” “静静,你别为自己脸上贴金了,假如他来救你,也一定是为了白素娟,绝不是为了你,你大可不必感激,假如你不忍心对她下手,也不妨让他救了出去,跟他走好了。” “跟他走,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静静!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假如他救了你,带着你浪迹天涯,你会像条忠狗一般,打都打不走你,就怕他救你只是为了人情,事后把你往关内一送,还是赶你回家,免得你留在塞上讨厌闹事!” “碍事?碍着谁的事了?” “对红灯会而言,你是个惹祸胚,对浪子和白素娟而言,你更是块绊脚石,当着你的面,他们怕太刺激你,总不方便太亲热……” 陶静静十分烦燥地道:“好了,不要说了,索伦,杀了罗奇之后,你又如何的安排我?” “我是皇族,禁娶汉女,你要我正式娶你是不可能的,何况我在京师早已有了福晋……” “我知道,我也不想要你明媒正娶。要我去过主妇的生活,我也不习惯!” 索伦道:“你不争名份就好办,成为我的身边人,并不比嫁给我差。我父王主管全国密探,他老人家还要兼掌军机,实际上是我在管,我也需要个好助手。” “你认为我有这个能力吗?” 索伦一笑道:“这个我倒不怀疑,你成事虽不足,捣起蛋来却是十足的天才,我拨一个部门给你,专门找人的麻烦,从事破坏的工作,让你发挥所长去。” “我手底下要一批人。” “当然,收服了红灯会,将来全归你节制,你本来就是红灯会的人,统御他们也驾轻就熟。” “索伦,你似乎早就计划好了。” “那倒没有。不过我一直在考虑红灯会的事,像洪大全那批人,既不老实又不安份,目前虽然是归顺过来,将来却很讨厌,最好能有个可以信任而又是原属红灯会的人去带领他们,你撞了来,正是最理想的人选。” 陶静静终于点点头道:“好,索伦,红灯会中,我还有一批叫得动的人,把红灯会交给我,我们还可以合作,否则我宁可叫你杀了也不接受你的条件,你这个人太厉害,心计太深,如果太信任你,一定会吃亏上当的。” 索伦贝子大笑道:“我是密探头子,不擅心计还行吗?不过你也可以放心!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最重信诺,言出必践,答应的事,绝不能反悔,否则就没人相信我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几天后,有人看见索伦贝子一行人进驻迪化将军衙门,这儿旧名乌鲁木齐,是新疆最大的一个城市了。 也有人看见了索伦贝子的行列中,有一个捆绑着双手的女子,蒙着面,认不出是谁。 但消息传到叶尔羌的红灯会北路时,白素娟已经确定是陶静静被俘了,因为传消息过来的红灯会弟子还认出了陶静静的坐骑黑天虬,也杂在那一个行列中。 白素娟听见了消息,立刻表示了她的意愿,她要把陶静静救出来。 这件事,沐世光、牛本初都反对,但是第七堂的堂主陈大忠却表示了同意,他的理由很公然:“陶静静在红灯会中虽无贡献,可是她的父母都是本会的忠贞成员,一生都献给了本会。” 沐世光道:“陶老哥那两口子对本会的功过很难说,他们耳根子软,亲近小人,许多败类都是从他们的手上提拔起来的,红灯会之有今日,他们多少有点责任。” 陈大忠庄容道:“沐老弟,陶老哥嫂两口子对本会的功过暂且不谈,他们的忠心却是无可置疑的。也许他们有点知人不明,但他们确是一片求好之心,而且没有私心,把一生都献给了红灯会。” 这么一说,沐世光和牛本初都提不出反驳了。 陈大忠接着道:“静静是他们唯一的爱女,她在家乡我们可以不理,但她在咱们红灯会中被人抓去了,咱们于情于理都无法坐视。” 牛本初道:“她被抓进了迪化将军衙门,那儿有重兵把守,咱们去救她,势必要跟迪化的大军作对了。” 白素娟道:“那自然不行,我们不能大张旗鼓的行动,引起官兵的反击,只能以三四个人,用江湖的手段,把她给救出来,绝不能让人知道与红灯会有关。” “大小姐,怎么会无关?谁都知道她是红灯会的人。” 白素娟道:“不,她不是了,从叶尔羌事件结束后,我已经明白地宣布,她不是红灯会的人了,会中每个弟兄都知道,所以这扯不上本会的,我只是以表姐妹的情分去搭救她。” “什么,大小姐,你要亲自去救她!” “是的,她是伴送我到塞外来的,在做人的道理上,我也应该安然无损地把她送进玉门关才行!” “大小姐,你别开玩笑,迪化将军衙门中警卫森严,你一个人怎么行?” “牛叔叔,你说要多少人才行?” 牛本初怔住了,迪化将军在新疆之处驻军中是最大的一支,将军三万多人,大营就在迪化城中,动员红灯会全部的人手,也不到一万人,说什么也不够的。 白素娟叹了口气道:“所以,我不要人多,人少,到那儿去看看情形,碰碰机会,实在不行,我也只有算了。人事已尽,我们也能问心自安。” 有了她最后一句话,大家都安心了,白素娟是个很理智的人,不会冲动行事,至少她会衡量得失…… 沐世光道:“大小姐,你要记住,陶静静只是一个人,塞上还有近万个弟兄要靠你来领导,假如你有个三长两短,这些弟兄们就苦了,迟早都会被洪大全吃掉的。” 白素娟道:“三位叔叔把我看得太重要了,事实上三位叔叔才是真正的领导者。” 沐世光道:“大小姐,这不是客气的事,我们有自知之明,不行就是不行,否则也不可能让洪大全嚣张成那个样子,若不是有你在,我们连手头的基业都保不住,所以请大小姐务必要体念到自己的责任,不要轻举妄动,若是你也陷了进去,我们实在压不住底下的弟兄们,只有拚了命帮他们杀上迪化去。” 白素娟连忙道:“沐叔叔,这绝对不行。” 沐世光道:“我也知道这绝不是办法,可是大小姐也知道你在弟兄们心目中的份量,你如果被陷了进去,我不是危言耸听,这是必然的后果。” 白素娟的确被吓住了,她也想到沐世光的话不是虚言恫吓,叶尔羌事件之后,红灯会出现了空前的一致和谐,北路的弟兄们,对她这位大小姐,几乎是敬若神明,他们真能为她不顾一切地拚命的。” 陈大忠道:“要不然的话,大小姐不必去了,我一个人去救静静吧!迪化那边我比较熟,而且我第七堂的弟兄在那边设有连络站,打听消息,调用人手都方便。” 白素娟想了一下道:“不,还是我去,请陈叔叔帮忙,在那边打听一下消息好了,连络站的弟兄们绝不能插手行动,这次我们必须把红灯会撇开。” 牛本初是反对白素娟去涉险的,但沐世光都赞成了,因为他知道,只有白素娟出马,罗奇就不会坐视,只要这位边城浪子插了手,白素娟至少就安全了。 白素娟要亲自前去的原因倒不是为了罗奇,她知道为了别的事去求罗奇或许还可以开口,为了救陶静静,罗奇绝不会点头的,因为他对陶静静的蛮横,任性,不识大体,动辄惹祸,已经讨厌到极点。上次惹出了叶尔羌事件,他已经建议自己要处置陶静静了,怎么还肯为营救她而出力?红灯会的人也一样,大部份的人对她已反感极深,尤其是那些原先对陶静静极为拥护崇拜的人,知道了陶静静存心惹出了回城之变后,对她失望到了极点。 尽管每个人都恨透了,讨厌极了陶静静,但白素娟却不这么想,她了解到陶静静只是一个被惯坏的女孩子,心中既没有什么是与非,也没有什么民族大义,像一般的女孩子并无差别,她之所以如此,只是为了罗奇。 别人都可以不理陶静静,唯独白素娟不能,因为她知道自己这一家欠了陶家多少人情。 陶静静的父母为了自己的父亲,远赴塞上,把一辈子都献给了红灯会,才没有时间来管教女儿。 陶静静也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她对陶静静有一份手足似的感情,别的人去营救陶静静,可能只是敷衍了事,不会像她那样尽心的。 事情决定了,由陈大忠护送白素娟到迪化,看看有什么机会可以搭救陶静静。 由叶尔羌到迪化,是一段遥远的途程,那几乎要横贯整个新疆。幸好,这一条路已有官道,可以纵马疾行,而且路上行人稀少,没什么阻碍,最重要的是这一条天山北路,都在他们自己弟兄的控制中,沿途有最好的照顾与最妥善的安排,走来不像刚入塞那样辛苦了。不过也花了有十几天工夫,那时陶静静被俘已有二十来天了。 她被关在将军府的一座小楼上,有两个仆妇日夜不懈地看守着她,索伦贝子不但调集了自己一批手下的干员,也从红灯会南路的洪大全那儿调了一批好手来,守住了将军府,十分地严密。 白素娟来了两天,她住在一家大马场中,那是红灯会在此地的生计之一,专门贩卖天山捉来的野马。 那是红灯会第七分堂的生意,他们不但自己捉马驯马,也从维吾尔人手中买马来再卖掉,生意做得很大,每年有上万头马匹的交易,忠义马场是迪化最大的一家,将军府的军马,每年也要向他们补充好几千头,所以场主叶正孝在迪化是个红人。 只不过,他跟红灯会的关系是秘密的,红灯会为分堂的人员都是由分堂自行吸收的,叶正孝是陈大忠暗中吸收的人员之一,所以叶正孝跟将军衙门走得很近,也没引起人注意。时间久了,塞一两个人进将军府也不难,叶正孝这方面的工作做得很成功,他塞了两个红灯会的弟兄进去,一个男的在厨房里当二手,一个女的侍候将军夫人。这两个人的工作就是为了打听消息,所以他们对于陶静静被俘以后的动静倒是颇为清楚的。 陶静静被俘以后,脾气很坏,每天都在骂人,骂索伦贝子,骂洪大全,骂红灯会中的几个堂主,如沐世光、陈大忠等,骂他们忘恩负义,受了她父母的提拔之恩,才有今天的地位,却来迫害她这个孤女。 骂得最多最凶的是罗奇,只是没骂过白素娟。 索伦贝子倒是对她很不错,每天都去看她一次,那不如说去挨她的骂较为合适,可是索伦贝子的脾气很好,居然都听了下去,而且对她的生活也颇为优待,三餐饮食都很丰盛,陶静静高兴时就吃,不高兴时就摔碗砸盘子,但侍候她的仆妇始终都是十分恭敬。 陶静静除了双手被链子锁住不自由外,生活倒是挺惬意的。 消息传到白素娟的耳中,使她既担心又安慰。 宽慰的是陶静静未受虐待,还好好地活着,担心的是在如此重重戒备下,要如何去救她出来。 陈大忠叹着气道:“这位姑娘真是够磨人的,她骂我的那些话真使我很难过……” 白素娟忙道:“陈叔叔,舅舅与舅母虽然对你们有过提拔之举,那可不是恩,是你们自己的忠心与努力换来的,也是你们的能力挣来的,表妹把这个当作恩惠,是她的观念错误,严格说来,她该感谢你们才对,要不是你们各位的成就表现,弥补了舅舅的过错,他们两口子,该成为红灯会的罪人了,因为他们手上启用的人,错的多,对的少,像洪大全那批人,也都是他们引用起来的。” 提起往事,陈大忠也只有唏嘘了。 叶正孝为缓和气氛,忙笑着道:“索伦那小子也是贱骨头,他把一位祖奶奶请了回去供养着,不知足何居心?” 陈大忠道:“那还用问,自然是用来做饵,想把其他的人钓进去,他放任静静破口大骂,骂的对象人人有份,我们总会听到一些的,等我们行动去救她时,正好一个个自投罗网,跌了进去。” 叶正孝道:“以将军府中的戒备虽然严,却也不能算是固若金汤……我们若是全力抢救,就以我马场上的人手也可以做得到。” 白素娟忙道:“不可以,如果要纠合马场上的弟兄,那就是百余人的大行动,明火执杖,杀官劫府,形成了叛逆的事实,索伦立刻可以发动大军剿灭我们。” 陈大忠立刻道:“在大漠上,要剿灭上万人谈何容易?” 白素娟一叹道:“陈大叔,你又来了,我知道大漠地方辽阔,官军想一下子围剿我们是不可能的,可是我们一点立足的基础都没有了,上万人在沙漠上流浪,又将如何生活呢?难道我们去抢劫维吾尔人,那样一来,我们形将两面受敌,生存不了多久,就被人整个灭亡了。” 陈大忠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在见识,思虑上都无法与白素娟相比的,他只有道:“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耗下去?” 白素娟道:“是的,耗下去,这是比耐心的事,慢慢等机会,我相信索伦不会在迪化久居,他要赶回京师去的,据最近得来的消息,他老子在京师跟和坤斗上了,很不顺利,他也耗不下去的。” 陈大忠道:“若是他等不耐烦了,把人质一杀……” 白素娟苦笑道:“真要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我早就说过了,这趟来救表妹是为了尽人事,只要人事已尽,一定要怎么样,也只有听之天命了,谁叫她要自己一个人跑掉呢?这也怪不得我们,有救她的机会,我不会放弃,但是会动到红灯会根本的事,我绝不考虑!” 这个女郎表现了她理智的一面,使得大家对她更为钦佩了。不过索伦也是狠角色,他的办法叫白素娟的干耗政策也行不通了。 陶静静在将军府中关了将近一个月,骂的人越来越多,她也开始骂到白素娟身上来了,那是被罗奇牵上的,她仍然骂罗奇是汉奸,是清廷派出来瓦解义师志士志气的奸细,他假意对红灯会施恩,取得红灯会的感激,但却阻止了大家举义的行动,要大家老死边疆,使红灯会自己消灭……。 这种说法经不起传话的,假如愤急行动,招来大军围剿,红灯会的毁亡就在目前。 守时待机,本来就是白素娟要采取的对策,但是陶静静硬赖到罗奇的头上,再加上白素娟对罗奇的推重,倒是使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红灯会中有些年轻好动的弟子又有不稳之象,他们在几个人的鼓动下,颇有集结生事,去抢救陶静静的意思。 这批人为数并不多,但是他们也邀集了有一百多人,悄悄地集合了向迪化进发,准备一次劫狱大行动。 消息当然瞒不住人的,这批人还没来得及进城,他们赶了一批野马,沿着玛那斯河赶过来,在离迪化两百里的绥来县被栏住了,这儿回名叫玛那斯,是天山马群的集散地之一,维吾尔人都在此地出售马匹,红灯会的风云马场也在此地设有分号。 消息是沐世光带来的,他是因为属下有几个年轻弟子悄悄地跑到迪化来,被他知道了,忙追着赶来了,结果人没追到,他只好紧急通知了迪化,白素娟听到了消息,也急急地赶来了。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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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那批年轻人,绝不能让他们进迪化城。 还好,在绥来县郊的风云马场上,他们拦住了那批年轻人,他们正赶了三百多匹马进场。 这批马是向维吾尔人买的,正好赶到迪化去交给大营做军马,这是一笔大生意,军方每年都采购一批马匹,出的价格比一般民间的还高,当然马匹也要比别人的强。 这笔生意多年来一直由风云马场包了下来,也不怕被人抢掉,因为别人无法供应这么多的数量,也无法保证品质,拿了银子,在别处不见得就能买到这么多的骏马,所以虽是大生意,军方还得看他们一点眼色,对风云马场的人也多少要客气一点。 那批年轻人就准备以这个身份为掩饰进迪化去,因为迪化城中此刻进入戒严状态,超过十个人以上的群体进城,不但要受到盘问,而且要交代清楚下落。 只有驱马驯马的马师们不受嫌疑,一大批人,赶着三百多头骏马,进了马场的围子后,大家向休息的草堂处集合时,意外地发现场主叶正孝和陈大忠、沐世光都在,为首的几个就怔住了。 叶正孝沉声道:“江浩!你是干什么来的?” 江浩原本就是马场上的人员,恭声道:“场主,弟子向维吾尔人买了一批马,正准备赶到迪化去。” 叶正孝冷冷地道:“是谁让你做这件事的?” “这……没有人派弟子,不过每年都是这时候要交大营的马,弟子正好在玛那斯河,就向维吾尔人把马匹要了来,在马场上烙记检查。” “江浩,这虽是每年的例行生意,但也不是随便那一个人都可以接头的,没有派到你,你凭什么自作主张?” “这……弟子以为谁去接马都没关系,反正维吾尔人只是先交马,还没有议价呢!” “正是这话,马匹尚未议价,你就自己作主接了下来,万一价格不合呢?” “我们跟他们交易也不是这一年了,从没有为价格发生过争执,场主倒不必为此担心。” 叶正孝沉下脸道:“江浩!你还知道我是场主。” 江浩不禁一怔,叶正孝沉声道:“好,既然你还知道我是场主,那我就给你一个命令,把马匹留在这儿,你再带了这些人到安集海去捕野马去!” 江浩道:“我们要先把马匹送到迪化去。” “不必,我另外派人送去,你们不准去。” 这时另一个年轻人出头道:“叶场主,你可以命令江兄弟,却命令不到我们。” 叶正孝愕然地望着他:“你是那一处分堂。” “康学文,第八分堂牛座下,第七小组组长。” 沐世光立刻道:“原来你就是康学文,老牛要我赶你回去,制止你带人胡闹。” 康学文道:“牛大叔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吗?” “当然知道,你们打算攻击迪化将军衙门,救出陶静静,这简直是胡闹。” “陶姑娘是我们最崇敬的一位姊妹,也是我们最心许的青年领袖,不能让她落在鞑子手中。” “她是你们的领袖,那么白小姐呢?” “白小姐也是我们的领袖,只不过她的作风太稳健,太保守,不合我们的想法,我们希望能在陶姑娘领导之下,轰轰烈烈的干一番。” “干一番,谈何容易,你们能与清廷的大军相抗吗?” “那也许不能,可是我们深入大漠,大军找不到我们。” “可是我们的立足点全毁了,这么多人又如何生存呢?” “这个……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大漠上有几十万维吾尔人呢?他们一直都在游牧流浪,没有个固定的立足点,可也没有饿死过。” “人家原本就是以放牧为生的。” “我们也可以的,我们也有牛羊马匹……” 沐世光叹道:“维吾尔人的牧地都是经过王公大会分配的,我们平空去插入一份,一定会引起他们的反对,何况我们还要逃避官军的进击,你们简直是在开玩笑。” 康学文道:“不开玩笑,沐大叔,说句老实话,我们根本就不会留在大漠上,陶姑娘会带我们入关去。” “你们去那儿干什么?” “陶姑娘说她在关内有许多义师朋友,我们要进关发展去,那儿也有一批年轻人失去耐心了,不想再等待下去,我们去找到他们,轰轰烈烈地干起来。” 白素娟忍不住从门里冲了出来道:“胡闹,胡闹,你们简直是胡闹,静静怎么知道有这回事的?” 康学文看见了白素娟,毫不意外地道:“大小姐,你来得正好,可以证实一下,陶姑娘说的是否为事实。” 白素娟沉声道:“不错,是事实,那是关内几位义师领袖的来信,说他们的子弟有不稳之众,可能会向我们连络,他们是要求我冷静处理,不要盲目举动而贻祸闾里父老,清廷气势太盛,举义只是徒事牺牲而已……” 康学文道:“彼此看法不同,我们以为那些老家伙贪生怕死,不足以领导群众了。” “这也是静静告诉你们的?” “是的,陶姑娘也派人跟一些年轻人联络过了,他们很欢迎陶姑娘前去,共同创一番事发。” 白素娟沉声道:“所谓共创事业,是她带了人去,帮助那些年轻人夺权,推翻老一代的。” 康学文道:“是的,塞外由于这些老顽固的势力太大,我们无可发展,但是在中原,我们却很有前途。” 白素娟沉声道:“你们竞私下跟其他义师中的叛徒连络,意图夺取指挥权而叛上。” 康学文道:“大小姐,大家都是为了光我大汉为目的,无所谓叛上,这叛上两个字用得不当。” 陈大忠怒道:“你们这批王八蛋要造反了。” 康学文道:“陈大叔,红灯会本就是干的造反的工作,只是你们变得保守了,不肯轻举妄动,我们这些年轻的傻瓜却不以为然,所以我们要行动。” 白素娟道:“你也知道轻举妄动这句话。” 康学文淡淡地道:“大小姐的顾虑不无道理,所以我们不敢贻祸父老,我们到关内去干。” 白素娟道:“你们要在迪化搭救陶静静,就会牵连到红灯会。” 康学文冷笑道:“大小姐可以把我们开除会籍,这样就不会受牵连了。反正这一次我们势在必行,谁也阻止不了我们的。” 白素娟苦笑道:“开除你们的会籍就能不影响到大局吗?康兄弟,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们这一百多个人若是有了行动,全本帐都会记到北路红灯会手上,那时我们才会成为官军进剿的对象。” “现在官军也没有放松我们!” “到底不一样,我们规规矩矩过日子,官军是不能找我们麻烦的,这是回疆,还有维吾尔人会主持公道,但我们先有了行动就得不到维吾尔人的支持了。” “驱除异族,复我华夏是我们汉人的事,干嘛要维吾尔人的支持呢?” 白素娟道:“康兄弟,你这不是存心抬杠吗?正因为有了维吾尔人的支持公道,红灯会才能在塞外立足,若是在内地,义师只能悄悄地活动,那能像我们这样明张旗鼓地立足呢?” 康学文冷笑道:“我能明张旗鼓地立足又怎么样呢?只是聚了一批人在这儿做生意而已,对民族大义,我们又做了些什么?” “我们在这儿生聚教养。” “那不过是每天作些空谈,对复国大业毫无帮助,我认为我们该有行动。” 白素娟庄然道:“我不反对行动,但是不赞成轻举妄动,以卵击石,就像你们去营救静静一样,将军衙门内,屯兵两千余众,你们凭这一百人怎能成事?” “我们不是去作战,而是去突袭。” “突袭也不可能成功。” “事情在没有做之前,不能预言成败的。” “康兄弟,你这是存心强辩而不顾事实了,你们不管成功与否,留给红灯会弟兄的都是无穷灾害。” “这个我们管不了,我们只管自己的行动。” 白素娟道:“好,康兄弟,我想你也不会承认我这个总堂主了。” 康学文顿了一顿才道:“我们没有不承认总堂主,但是必须要贯彻这次行动,救出陶姑娘。” “救出陶姑娘的事我来负责。” 康学文道:“我们不相信大小姐会真心要救陶姑娘出来,所以还是自己行动的好。” 白素娟道:“如果救不出陶静静,我就一死以谢。” 她居然作如此严重的保证,倒是把康学文给逼住了,顿了一顿才道:“大小姐,我们各尽其心,各管各的好了。” 白素娟断然地道:“不行,我就是不准你们去。” 康学文也倔起来了:“大小姐,我们这一次志在必行,你如果坚持不准,我们就脱离红灯会。” 白素娟凝重地道:“你再说一遍,正式而隆重的说一遍,让我听清楚。” 康学文被逼急了,昂头大声道:“大小姐,我们郑重宣布,脱离红灯会。现在你可管不到我们了。” 白素娟看了他一眼道:“你别打马虎眼儿,你只能代表你一个人,我要听每一个人自己宣布一声。” 然后她朝那批年轻人看了一眼,沉痛而凝重地道:“各位弟兄,我知道自己年纪太轻,德不足以服众,不配来领导你们,但是我敢保证自己,到现在为止,每一件事都用心无私,刚才康学文的话我相信大家都听见了,但是我也敢讲一句,他之所以如此慷慨激昂,一定有他自私的企图,绝不是为了民族大义……” 康学文叫道:“大小姐,你不能诬蔑人!” 白素娟看他一眼道:“我绝不诬蔑你,因为你的言行都已超出了常规,你明知是在做一件于己无利,且又危害大众的事,仍然要固执地去做了!我认为你一定有自私的理由,康学文,我知道你已经丧心病狂,不可理谕了,但我希望别的弟兄冷静一点,不要受你的害……” 康学文豁开了叫道:“白素娟,你说话要有证据的。” 白素娟冷静地道:“我因为平时跟你接触不深,所以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我的判断不会错,如果有人跟你接触较深的话,一定能找出你如此固执的理由……” 这话才说完,另一个青年忽然道:“大小姐,我知道他为什么了,他对陶姑娘已经到了痴心着迷的程度……” 白素娟一怔:“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原因,可是你知道静静对你有意思没有呢?” 康学文见心事被人说开了,先是脸红了一红,但随即坦然地道:“我钦佩她的满腔热血,尽心于民族大举。” 陈大忠道:“陶静静那个鬼丫头心中有个屁的民族大义,她只有一肚子的自私自利……” 康学文道:“陈大叔,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陈大忠怒声道:“为什么不能说?大家都明白,她是为了边城浪子罗奋不喜欢她,吃醋捻酸,挟怨报复,才故意闲出了叶尔羌事件。她要跟大小姐捣蛋,居然拿整个红灯会来作报复对象了,凭这一点,她就该死,那知道还有你们这些混蛋,也罔顾同胞的生死安全,跟着瞎起哄。” 康学文叫道:“陈大叔,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的看法不同,大家各做各的好了。你可不能乱编排我们什么?你主持第七分堂,我们是第八分堂的,本来就不归你管。” 陈大忠瞪起眼睛叫道:“江浩,你这王八蛋听见没有,人家是八分堂的,老子管不到,江浩愤然道:“康学文,当初你可不是这样分的。为了同志之义,同胞之情,我们才跟你去救陶姑娘,可是你为了私情要叛上反离门户,我们可不能跟你胡闹。” 康学文叫道:“你不去好了,我知道你们这批胆小鬼,本来也没有太指望你们,哥儿们,大家现在再把立场弄清楚一下,要留下的留下来,要轰轰烈烈地干一下的,我们就先攻迪化府,再到内地去拚一下。” 他不叫还好,一叫之后,居然有大部份的人都离开了他,走到另一边来,下马站成一堆,显然他们是不会再参加行动了。 白素娟颇为安慰地道:“我知道大家都还是识大体的,谢谢你们支持我。” 一个年轻人道:“大小姐,我们不是不识大体,实在憋得太久了,我们从十岁的时候,就跟着父母跑到边疆来,一幌二十年,却什么也没有做,还要等多久?” 白素娟道:“不知道,也许还要个二十年,也许更久。我们要等待一个适当的机会,一举就要成功,因为我们的规模已是最大的,不能轻言牺牲……” “什么?要那么久,那时我们都已老了,拚不动了。” “拚不动自有我们的儿孙,就像你们的先人把责任交下来一样,在我们身上没机会贯彻理想,就把复国的薪火传下去,这本来就是急不来的事。” “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算是机会来到了呢?” “等到鞑子中出一个暴君,弄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那就是我们揭戈而起的时候。要不然就等义师中出现一个大英雄,大豪杰,能使四海归心,登高一呼时,我们立时响应,投入底下效命。” “那不是什么都要听人的吗?” “这位兄弟,我们争的是千秋伟业,不是一己的权势,谁行我们拥护谁?假如你存有那种权势之心,我劝你趁早退出去,红灯会中绝不容许这种人,你可以到洪大全那边去,他们全是那种人。” 那个青年低下了头,低声道:“我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认为大小姐……” “我不行,既没有那种魄力,也没那个见识,我只能作一个摇旗呐喊的帐前小卒。” “我们红灯会有那种人才吗?” “目前我知道是没有,将来我倒希望能出现一位,那不仅是红灯会的光荣,也为天下庆,但目前我们没有这样一个大智大仁大勇的领袖,只有老实一点,守住本份,保养元气,以免自毁根本。红灯会是一笔复国的资本,既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我,我们谁都没权利拿来作轻易一掷,只有义务把它好好地保持住,兄弟,我的话够明白吗?” 那青年道:“明白了,谢谢大小姐明教。以前我们是太糊涂,太冲动,不懂得这些精义,也不明白道理,这也要几位堂主,他们只知道把民族大义四个字挂在嘴上,却说不出一个道理来。” 陈大忠叹了口气道:“我们自己也不懂得什么道理,只知道我们是汉家子弟,现在的朝廷非我族类,一定要光我河山,把他们赶走。大小姐的这番道理,我今天也是第二次听见……” 白素娟道:“经过这次的事件后,我也觉得我们对年青一辈的子弟们教育不够,了解也不够,今后在这两方面都应该加强一点,让每个人都彻底了解,我们的责任何在,为了什么而努力,以及如何而努力。” 陈大忠道:“最好是大小姐亲自施教,我们可不行,大道理讲不出,经常会被这些小王巴蛋问得张口结舌。” 白素娟也只有苦笑了,这时又有一批人离开了康学文,只有两个人留在他身边,康学文急叫道:“怎么,你们都离开我了?” 一个青年道:“以前我们都不明事理,听着你怂恿,现在都明白了,也知道你只是迷恋陶静静才如此起劲,我们怎么还会跟着你去胡闹?” 康学文脸色骤变道:“好,不要你们,我们就凭这三个人,照样也可以把陶姑娘救出来。” 他们催着马走了,陈大忠作势欲拦,但是沐世光却把他拦住了,听任那三个人离去,陈大忠道:“老沐,你干嘛栏我,这三个王八蛋去了一样能闯祸的,闯出了祸,红灯会还是脱不了关系。” 沐世光道:“只有三个人,就是小规模的私人行动,赖不到红灯会头上去,你跟大小姐到迪化,不也是为了要救出静静吗?我们总不能反对别人的行动。” “可是他们胡闹只会误事。” 沐世光道:“有我那个侄儿跟着,不会闹事的。” 白素娟道:“对了,我认为那里面有一个是沐叔叔的侄儿沐荣三,他是个很识大体的年青人呀,怎么会跟着康学文一起胡闹呢?” 沐世光一叹道:“我没有儿子,荣三等于是我的儿子。我们爷儿俩最亲,他自然不会背叛我,他跟着康学文是出于我的指示,我要他跟着看看,照顾一下,不让康学文闯大祸的。” 陈大忠道:“我说呢!这次你怎么先得到消息了,原来你早已安排了人手在那儿了。” 沐世光叹道:“我也不是有意如此,实在是老牛那儿的人太散漫了,这次出事的人,有九成是他的下属,所以我才把个侄子派过去,也是在必要时好有个照应之意。” “可是荣三现在还跟着康学文干吗呢?” 沐世光道:“那个小子鬼得很,私底下连络了不少心腹,这次却没跟在身边,却也出来了。” “什么,他还有人?” 沐世光道:“那些人不是他的人,却全是静静的人,这个丫头的确有两手,她到塞外没多久,居然能找到十几个死士,那些人都是死心塌地跟着她的,也不知道她有什么魔力,哄得这批小伙子团团转。” 白素娟张口欲言又止,沐世光道:“大小姐,你要是知道就说出来,看有没有办法消弭? 那十几个混帐全部跑了出来,若是跟康学文会合了,不知道要闯什么祸呢?虽然有沐荣三跟着,可不一定拦得住。” 白素娟叹道:“静静是个女孩子,还有什么能引人不顾命的,塞外的这些年轻人就是太寂寞……” 沐世光叫道:“寂寞?咱们自己就是女多于男,何况还有维吾尔的女孩儿家,也巴着要嫁给我们的子弟,他们怎么会寂寞?” “但是静静不同,她又野又美,又聪明,又大胆,以前也是引得一大批年轻小伙子为她着迷拚命的,来到塞上,她还是老脾气,我还以为她只是好玩,那知道这次她竟是有心人,硬是拉走了一批死党。” 沐世光道:“难怪她上次闹事时,故意叫几个维吾尔的小王公强行脱了衣服也不在乎了,她怎么这么贱?” 陈大忠道:“大小姐,这样子不行,会把子弟们都带坏的,红灯会是以江湖帮会的方式立足的,最忌的就是奸淫两个字,静丫头这个样子……” 白素娟红了脸道:“她最多是不避形迹而已,倒还不至于那么滥……” 沐世光道:“至少她已经不是处女了,大小姐,我们看得出来的,以前是不好意思说,今天提起来……” 白素娟眼睛也红了,哽咽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如何去分辨,我只知道她的作风大胆,男女不避形迹,我也劝过她要自重,但她不以为意,反而笑我迂,说我们将来必定以江湖为归宿的,不能把男女之别看得太重。” 沐世光道:“可是也不能太滥呀!我们在边塞上教育女孩子虽然不拘于汉家礼俗,但有些地方分得很严的,女孩子在婚前可以尽量地交往异性,婚后却必须守贞。男的也是一样,若有已婚之妇而不守妇道的,被人查出后,男女两方都是死罪,这条规定执行很严……。” 白素娟道:“那可不能怪到表妹头上,她到现在为止,仍是小姑居处,没有嫁人。” 沐世光只有叹气,白索娟叹了口气道:“不过表妹的行为也不可原谅,她广施交游,目的不是在择偶,而是在拉拢私人党翼,树立私人的势力。此风绝不可长。” 沐世光道:“那我们还去救她干嘛?” 白素娟道:“沐叔叔,话不能这么说,目前她仍是红灯会中一员,知道她受了擒制是一定要营救的。” 陈大忠喃喃地道:“就是为要营救她,才弄出这么多的事来,还不知道康学文他们会闯出多大的祸来。” 沐世光却道:“有荣三跟着,相信不至于太离谱,因为我给他的指示是尽一切的努力,制止他们胡闹,必要时杀人也在所不惜。” 白素娟一怔道:“杀人,要杀谁?” “自然是能为我们带来大灾祸的人,大小姐,我知道这个指示不对,可是我别无选择,红灯会是一个大组合,不能让一小部份人的胡闹而把大家都牵进去。” 这话使白素娟都不太自然了。的确,她坚持要营救陶静静也是过份地感情用事一点。 为了一个陶静静,的确是不值得如此的。 但是她叹了一口气:“沐叔叔,这些弟兄麻烦你带回去,暂时留在你那儿,一切等我回来处理。” 她不敢把人交到牛本初那儿,因为照牛本初的脾气,一定会对这批人施以惩罚的。 沐世光也只有叹息着,语重心重地道:“老陈,你要好好保护大小姐,别弄得她也失陷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陈大忠自然听得懂老弟兄的暗示,慨然地道:“老沐,你放心好了,大小姐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七分堂的弟兄一定死剩最后一个人了!” 他们两个人都是想用责任来打消白素娟的行动,但白素娟显然很坚决,只是沉重地道: “我们快到迪化去吧,别让康学文他们又干出了什么傻事!” 她和陈大忠又匆匆赶回迪化,还好,迪化城中十分平静,不像出了什么事。 只不过康学文他们也没了消息。 白素娟搜集了将军衙门中的一切动静,加以研判后,看看能否找到一个营救陶静静的机会。 终于,她决定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将军府中戒备森严,救人不容易,但是在另外一个人身上倒可以想办法。 那个人是索伦贝子,那是个标准的花花公子,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每天,他都要召一批歌妓到将军衙门去,陪他喝酒作乐。 白素娟决定了自己的行动,早半个时辰,她摸进了歌妓红菊花的香闺。 将军府的车子来时,红菊花打扮得花枝招展,跟着琴师老陈一起上了车子。 红菊花是从内地刚来的,据说人长得挺美,而且色艳两绝,个把月刚闯出名气来,索伦贝子是第一次召她。 将军府的人也没见过她,来到了之后,大家都来见了,每个人都很为她的美艳而惊奇,索伦贝子一见更是惊为天人,听她唱了两首小曲后,更为倾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道:“好,好,好极了!出谷新莺不如也。没想到边塞之地,还有这种绝色人才,红儿,我要好好赏你。” 红菊花一笑道:“谢谢贝勒爷,老师,谢贝勒赏。” 那个叫老陈的琴师上前打了一躬道:“谢贝勒爷!” 弯腰起立时,他的胡琴朝前一探,头上冒出了一把雪亮的刃尖,原来那把琴是有机关的,能内藏兵器。 刃兵一直递过来,索伦贝子脸色一变,正待起身躲避,那知道被他握住双手的红菊花突地双手反扣,锁住了他的双臂,陈师父的刃尖已比上他的喉咙,同时陈师父也冷冷地道: “贝勒爷,我这兵刃上淬了天山的蝎尾毒,那可以见血封喉的,只要划破一点皮,你就没命了。” 索伦贝子还有几名侍卫的,更有几名亲信点的,还跟他同在一屋中喝酒,却没防到这两个人。 虽然有人兵刃已出了鞘,但他们见到胡琴把上那一截刃尖泛着蓝色,确是淬过毒的,倒是不敢乱动了。 索伦贝子的神色由慌乱中渐渐定了下来,不由得发出一声干笑道:“佩服,佩服,本爵终日预防,用陶静静作饵,就是想多抓几个人的,那知道你们竟能用这个方法混了进来,请教二位大名?” 红菊花仍是锁牢了他的双臂,冷冷地道:“少废话,索伦,我们可不是来攀交情的,只要你放出陶静静。” 索伦贝子干笑道:“陶姑娘只是应本爵之邀,在这儿作几天客人,她是自愿留下的。” 粉菊花道:“胡说!你拷住了她的双手,自愿作客还有这种优待法的?” 索伦贝子一笑道:“各位对将军府中的动静很清楚呀!” 姓陈的琴师道:“索伦,这是我们红灯会的地盘,只要出了玉门关,就没有事情能瞒过我们,少废话,快把陶姑娘放出来,否则我们就先宰了你。” 索伦贝子冷笑道:“杀害皇室亲贵是要诛九族的,你们只要敢杀我,红灯会就无法幸存了。” 老琴师居然把尖双朝前顶了一下道:“索伦,别把你自己看得那么重要,我也不相信你们的鞑子皇帝会如此不讲理,否则你早就可以请得朝命,发兵征剿我们,不必要等什么理由了,你贵为贝勒,也许可以随便欺负一个老百姓,但是在边疆,你们还不敢胡作非为,一手遮天,因为边疆还有我红灯会,还有维吾尔人,你们没有办法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征服者姿态来,否则必将引起边乱,战祸连结,可能动摇到你们的国本,你敢不敢试试看?在今天这种情形下,杀了你也是白杀,因为我们站住了理。” 索伦贝子被他封住了嘴,厉声叫道:“你们有什么理?” “因为你先扣住了陶静静,毫无理由地扣住了一个姑娘家,你就理亏。” “她是叛逆。” “索伦,在塞外,叛逆可不是罪名,红灯会北路的人,每一个都是叛逆,但是朝廷既然不明令讨伐我们,就是默许我们的存在。在我们没有进一步的叛逆事实前,这种莫须有的事实是加不到头上的……” 索伦贝子语为之塞,红菊花道:“好了,索伦,我们不是在对簿公堂而是来救人的,人被你扣住了,你说一句放不放吧!” 索伦贝子将头一吊道:“不放,我不信你们真敢杀我?” 红菊花睑色一沉道:“你再说一句,看看我们敢不敢杀你,你这次为了邀功,远出大漠是最不理智的事,新疆的三位将军,都是恭亲王的门生,跟你老子是不对的,我们杀了你,他们在廷奏上会公平陈述,不会偏袒你的。到时候你老子还可能会倒个大霉,落个蓄意激起兵变。” 索伦贝子叫道:“你胡说,我为什么要蓄意激起兵变?” 红菊花道:“你有很多理由,第一、朝廷虽然容忍我们,但如能兵不血刃地解决我们,皇帝还是很高兴的,你为了邀功行赏,才专诚来对付我们!” “笑话!本爵已贵为贝勒,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爵还要邀什么功?” “你贵则贵矣,掌的权却不够重,朝中还有几个亲王跟你们父子过不去,你想更进一层去挤掉他们。不过贝勒爷,你若是故意引起兵变,朝廷就容不了你,只有我们红灯会先造反,逼得边师用兵,那时你才可以借边师处事不当,导致边乱的罪名把他们挤开,换上你们的私人,索伦贝子,你聪明,人家也不傻,我们更不会上当,不会大规模地行动来救人的,现在你放不放?” 自己的心事完全被人猜中了,索伦贝子不禁容然若丧,沮然地道:“误会,误会,陶姑娘只是在敝处作客,你们不信,我立刻把她请过来。” 他朝一名侍卫挥挥手,那个侍卫走了。这边的老琴师仍然用淬毒的兵刃抵住了索伦,使他很紧张,忍不住道:“老先生,请你把兵刃拿开一点好吗?这太危险了。” 老琴师冷笑道:“贝勒爷,你放心,老汉的手很有分寸,不会出意外的,即使真误伤到你,老汉身边也带有解药,一刻功夫内解毒,不致于伤及性命的。” “只是不会送命而已,人却要吃很大的苦了。” “是的,天蝎尾毒乃天下三大剧毒之一,毒性至烈,虽然解药能保全性命不死,但是中毒者会终生瘫痪,不能行动,这对你贝勒爷可没什么大妨碍,你家中有财有势,一辈子都有人侍候,没多大影响的……” 索伦贝子只有苦笑了,顿了一顿才道:“红灯会倒是颇有能人,居然能想出这个方法来救人,是那一位的高明策略?是不是罗奇在帮你们出主意?” 红菊花道:“你怎么会想到他的?” “罗奇专会来这一手,上次在红灯南路总堂中,也是罗奇以本爵为胁,让你们几个主脑脱身了,这次……” 红菊花道:“这次是我们红灯会自己的活动,与罗奇无关,他也不是我们红灯会的人……” 正说着,那侍卫陪着陶静静过来了,陶静静手上的撩拷已经被拿掉了,空着手走进来,见状愕然道:“表姐,陈大叔,怎么是你们二位来救我?” 陈大忠瞪起眼睛道:“你以为该是谁?” 陶静静道:“我不知该是谁?至少该是年轻的那一批人,你们老成持重,怎么会轻身涉险的。” 白素娟道:“是有一批年轻人,受了康学文的怂恿,想硬攻将军衙门来抢救你。” 陶静静笑道:“我说呢!康学文那批人怎么会搁下我不管了,他们也来了吗?” “没有,被我拦住了。如果由得他们胡闹,聚众明火执杖地干起来,那就造成了谋逆的事实……” 陶静静冷笑道:“这又有什么差别?你们整天在塞外喊着反清复汉的口号,这不等于是谋反。” 白素娟冷静地道:“这不一样,生活在边境,唯一能占到的就是这个方便,塞上原是维吾尔人的天下,他们天生就是反朝廷的,只要没有行动,就算不得谋反。表妹,听说你打算带一批人回到内地去参加义师。” 陶静静冷笑道:“我说过这话,但这只是哄哄他们高兴而巳,你跟我都很明白,内地那些义师是成不了事的,投到他们那儿去,等于是送死。” 白素娟一怔道:“你没有这个意思,干嘛要骗他们呢?” “因为他们都不是老实安份的料子,闲搁在那儿一定会惹事生非,我不客气地批评一句,整个红灯会的生存活动方式就是个大错误,整天在口中叫着抗清复汉,却没有一点实际行动,年纪大的人还可以自我陶醉一下,年轻人却不行,他们没这个耐心,他们要行动……” 陈大忠不悦地道:“静静,什么叫自我陶醉呢?” “你们就是,聚了一大堆的人,整天在那儿想着复我河山,却不从事实际一点的活动。” “什么是实际活动,难道要揭竿而起……” “满洲人不会自己退到东北去,当然要采取行动……” “可是我们的力量太薄弱,螳背挡车,徒自牺牲。” “明知道没希望的事,为什么不干脆放弃了呢?” 陈大忠一怔道:“放弃,你要我们放弃?” “不是我要你们放弃,只是提醒你们的行事错误,你们既舍不得拚了命来干一次,又不肯安份守己地做顺民,弄得什么都不是,日子也过不好……” 陈大忠怒道:“静丫头,你究竟是什么怪种?” 陶静静也怒道:“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跟你们那儿的那些年轻人一样,我们心中并没有什么满汉之分,那都是听你们在叫……” “难道你能否认你是汉人?” “我不否认,汉人又怎么样呢?内地有亿万的汉人呢!他们都能安安份份地过日子,我为什么要冒着杀头抄家的危险来造反,驱逐鞑子,光复汉室我不反对,但是我反对像你们这样胡动蠢动,赶走了满洲人,天下又由谁来入主,是你们三位叔叔……” “不是我们,我们没那份才干,也没这个意思!” “那么交给谁来管呢?你们有计划没有?选定了人没有?选的人真能为国为民吗?值得我们拥护吗?我们拚死拚活,又为了什么?陈大叔,你可别又抬出什么民族大义的帽子来,我敢说红灯会中,没一个是真正为国为民的,每个人都有个贪图,你们也许不贪图为君为王,但总也想封侯拜相,图个当世富贵……” 陈大忠叫道:“老子想都没想过!” 陶静静道:“那更糟!你们一无所图,跟着你们的那批年轻人却没有这么清高的思想,他们是为着功利……” 陈大忠还要辩,白素娟却叹道:“陈大叔,别争了,这是个事实。年轻一代的人,你们没有去问问他们的志向要做什么,只是告诉他们去做什么?这是最危险的事,复国虽为千秋大业,但必须出之自愿,不能勉强的。” 陈大忠道:“我没有勉强他们,他们不干可以离开。” 陶静静道:“陈大叔,说得好轻松,你第一没宣布过大家可以自由离开,有人倒到洪大全那边去,你立刻目之为叛徒,何尝给人家一个选择的机会。第二,就算你肯放人离开,仍是扫地出门,什么都不准带,很多人在红灯会中干了一辈子,离了红灯会,就变成一无所有。 这些年来,红灯会聚了不少财产,却没有一个人能动用它,你们也没有说这笔财产将来归于谁。” “属于堂口,这是公产,谁都不能占为私有。” “堂口上要那么多钱干嘛?” “留着作举大业用的……” 陶静静冷笑道:“这就是了,何时举业?拥戴何人?这些大前提都没有解决,却要大家像长工似的拚命赚钱,这种事只有傻瓜才会做,你们却把每一个人当作傻瓜。” 白素娟止住要发怒的陈大忠道:“陈大叔,表妹的话没有错。我们所从事的本来就是一种傻瓜的事业,只能叫人心甘情愿地来做,却不能强迫人来做,所以这次回去后,我们必须要好好地调查一下子弟们的心愿……” 陈大忠垂头无语,白素娟道:“表妹,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们连自己内部的人都没有抓稳,却还去奢谈千秋大业,幸亏没有仓卒举事,否则非溃散不可……” 陶静静道:“表姐,我不想浇你的冷水,我劝你也别再白操心了,满洲人入主中原已经有百年来了,气候已深,军众势盛,无法力抗的,中原的那些义师,只是几个不安份的人在那儿拉住个题目瞎起哄,大部份的老百姓对他们都不以为然,复国大业,在目前是闹不起来的。” 白素娟道:“罗大哥也是这样劝你的,为什么你要骂他是汉奸国贼呢?” 陶静静道:“那是我跟他赌气,他自以为什么都了不起,看不起人,我偏要跟他斗一斗。” 陈大忠道:“你跟罗大侠睹什么气?每次你闯了祸,都是他来收尾,遇了事都是他来解决……” 陶静静一昂头道:“我不领情,那根本是他多事,我情愿叫人宰了,也不希罕他来救。” 陈大忠听了不顺耳。忍不住道:“你别以为人家是希罕救你,光是你一个人,人家绝不伸手,每次罗大侠插手是看在红灯会的份上,因为你闯的祸,是以把大家都牵进去,像这一次人家就没搭理。” 陶静静脸色一变道:“他这次没来?” 陈大忠冷笑道:“当然没有了。凭你对他的那种态度,他干嘛要来救你?我是念在死去的陶老哥娘份上,也冒险来这一趟,以后也不管你了,你实在叫人失望。” 陶静静突然冲过去,撞在陈大忠的身上,把他撞倒在地,索伦贝子趁机一滚退后,他的侍卫已经把他隔开保护起来。陈大忠在地上跟陶静静倒成一堆,也有人上前把他们两个人都按住了。 陈大忠怒叫道:“静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陶静静翻着眼睛道:“这表示我不领你的情,不想被你们救出去。” 白素娟却一直很冷静,淡淡地道:“陈大叔,我实在很抱歉,把您给拖了来。” 陈大忠道:“这不能怪大小姐,是我自己要来的,只是我没想到静丫头会如此胡闹。” 白素娟朝陶静静看了一眼,然后道:“表妹,你别做戏了,叫他们放开你吧,你的目的是想把我们坑进去……” 陈大忠附道:“什么?她是故意坑我们的?” 白素娟淡淡地道:“她帮索伦贝子脱离您的禁制,还有什么疑问吗?表妹,对你的反覆无常,我倒是不奇怪,因为你一直就是那种任性而不讲大体的脾气,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坏到这个程度,你怎么能帮索伦贝子坑住我们?” 陶静静干脆也挣开了两名护卫的手,走到索伦贝子身边道:“表姐,你看出来了也好,老实说,我的目的不是你们,而是罗奇,没想到罗奇会不来上当。” 陈大忠刻薄地道:“罗大侠压根儿就看不起你,不会冒险来救你的,只有我们这些傻瓜……” 陶静静愤怒地道:“我知道罗奇不会来救我的,但是他会来救白素娟,他知道白素娟被抓,他就会来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白素娟被囚的消息传了开来,将军府的戒备更森严了,索伦贝子安排下天罗地网,要捕捉罗奇。 但是罗奇却没有来上当,倒是红灯会的另外两位堂主来了。沐世光和牛本初都没有带什么人,他们只是请见了迪化将军乌克明,提出了强烈的抗议,说将军衙门无故扣押了他们的总堂主白素娟和第七分堂堂主陈大忠,要求乌克明立刻放人…… 乌克明一再解释,人是索伦贝子扣的,与他无关。索伦贝子是钦派巡察边防的特使,职权在他之上,他实在无法干预索伦贝子的行为。 沐世光和牛本初在乌克明这儿得不到结果,他们的反应都是十分理智的,只是把与红灯会下面的一些牧马领袖全部都邀来了,齐集迪化,向乌克明提出了严重抗议,说大清的特使在边疆滥施职权,任意擒捕善良百姓,他们来为白素娟请命。 事态渐渐扩大,索伦贝子的态度却很强硬,说这话是汉人与满人间的事,与回人无关。 那些牧民领袖对这个答覆不满意,当场表示了,在别处的汉满纠纷,回人可以不管,但是在回疆就不行,回疆上的每一个人都受阿拉真神的保护,不容人任意欺凌,回人臣服清朝,但是大清皇帝也必须尊重他们的尊严,如果要摆出侵略者的姿态,高高在上,牧民们不甘受辱,誓必起而抗之……。 这些牧民领袖的态度强硬,行止中节,据理而争,不卑不亢,使得索伦贝子伤尽了脑筋,他知道这些人背后有个极为高明的智囊,而且跟这么多的回民领袖建立交情,只有一个罗奇,可是他只有把气闹在肚里。” 就这么拖了将近个把月,京中忽然又来了一位特使,却是恭王爷的长子裕荣裕贝勒。 裕贝勒被封为和颐亲王,在满洲话中,就是最尊贵的亲王之意,那是皇族才有的特殊尊荣。 这并不是仗着他老子的余荫,而是凭着他的本事,他兼任京师九门提督和干清门侍卫统领两大职务,直接捍卫京畿和皇宫大内的安全,十分称职,他是皇帝最亲信的侄子,也是太后最疼爱的孙子。 这位亲王一到,就把索伦贝子的气焰给比了下去,尤其他还带了一道廷旨。 旨意的口气很严密,说索伦贝子在特使任上,祟惑于女色,任意非为,擅用职权,扣押民女,几乎激起边民变乱,行止颇为不端。立刻解除特使职务并所领一切兼职,迅速回京,听候处分。特使一职,由贝勒裕荣接任……” 这道旨意使索伦贝子像斗败的公鸡般地泄足了气。 皇帝还算给他留了一点体面,没有当场要拿下他究办,叫他自行回京候处。可是单除了特使并所领一应兼职,却使他丢足了脸。 因为他带出来的那些手下,都是报的公务随员,应该拨归新特使裕贝勒节制,他只有一个人带了两个随身小厮,狼狈的上路回京了。 最难堪的是陶静静了,本来她还是做样子,单人拘禁于一房,可是裕贝勒接手后,把白素娟跟陈大忠客气地请到前厅说话,却派了两个戈什哈,把陶静静送到一个小院子前,冷冷地道:“有人在里头等你。” 就这么扔下他走了,陶静静还不知道索伦贝子已经失势,推门进了屋子,看见索伦贝子在打点行李,倒是一怔道:“索伦,你找我干嘛?什么?你要走了……” 索伦叹了口气道:“静静,你来得正好,我正不知道他们将如何对你,想法子要见你一面呢……” 他把陶静静拉进了屋子,把圣旨告诉她听了,陶静静脸色大变道:“他们有如此神通广大?” 索伦贝子道:“要拉拢回人,红灯会没这么大的本事,只有罗奇有这个本事。他跟很多维吾尔王公都有交情,他身边有两个女人,哥哥是大漠第一勇士,凭这个关系,他足可以拉拢回疆所有的人,我断定这次一定是他在背后撑腰……” 陶静静咬牙道:“回人支持他,你们的皇帝应该不会支持他吧?怎么还会帮着他打击你呢?” 索伦贝子苦笑道:“皇帝不是帮他的忙,是恭亲王在帮他的忙,新疆的三个将军,都是恭亲王的门生,我老子跟恭亲王不对,他们当然帮着整我的冤枉,旨意上说我惑于女色,分明是指我们俩的事……” 陶静静脸色一变道:“这怎么怪到我身上?你自己天天征逐酒色……” “静静!天地良心,我找歌女,征逐酒色,只是做个样子,把人骗进来而已,每天晚上,我还不是住在你房里?” “可是你只骗来了白素娟,没骗到罗奇。” 索伦贝子脸现怒色道:“我相信罗奇是来了,红灯会玩的那一手都是他在背后出主意。 这个王八蛋,我非把他整倒下来不可。” “你已经垮台了,回去后还不一定要受什么处分呢?你还能跟他斗吗?” 索伦贝子冷笑道:“我这就叫垮台了吗?皇帝只是革了我的现差,没有当场办我,那就不会有事,再说,真正掌权当差的是我父亲,皇帝可没罚他,轻惩我一下,只是为了给恭亲王一个面子而已。这次我在回疆处处棘手,只犯了一个错,那就是不得地利人和,外有维吾尔人掣肘,里面有三个将军捣蛋,怎么会成功呢?” “你是特使,职权高于他们,他们怎敢捣你的蛋?” “他们是恭王的门生,可以把消息透到京里,通过恭亲王来整我,居然把我的特使给拱掉了。” “你明知地利人和都不对,为什么还要来呢?”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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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索伦贝子叹了口气:“我是非来不可,恭王那老小子执掌军机,大批地提拔新人,十六个将军,有十个都是他的门生故旧,我爹只抓住了六个,我到这儿来想闹点事,然后归罪于他们处置失当,好撤换掉他们……” “原来只是为了争权。” “否则你以为我是干什么来的,红灯会在边疆闹翻了天,跟我在京师有什么相干……” 陶静静默然片刻才道:“你现在失败了。” 索伦贝子一笑道:“不错,暂时我是认输了,不过你也别泄气,我爹还没垮,他仍然掌着全国密探大权,我这个贝子的身份仍然在……” “可是你兼差的职务都革除了。” 索伦贝子哈哈大笑道:“你别天真了,我兼的那些差使全是我爹治下的密探业务,那全是我们自己的亲信在主管着,我最多不具名而已!任何事还是由我作主。” “那有什么用?你现在只有两个小孩子可供使唤,其他的人都不见了,可没把你这个贝子放在眼中。” 索伦贝子一笑道:“都怪我不好,我出来的时候,以为万无一失,把自己的手下全报成了特使随员,编列名册报部,原是想叫他们多得一份出差费的,现在他们的编制全是隶属在新任钦差的名下去了,不过没关系,一进了玉门关,我就有人了。” “边疆这里的事,你要放弃了?” “皇帝派了裕荣来接我的巡边特使,他跟三个将军全是一家人,不会去找他们麻烦的,目前是没什么好混了,想管也管不着,除非叫皇帝再发一道旨意派我来……” “可能吗?” “大概不可能,除非是红灯会真在这儿造起反来。闹得不可开交,我不但可以立刻恢复权力,而且也可以把边疆的军权一把抓了,你有办法吗?” “我不知道,我能号召—些人,但是力量不够大……” “静静,别做那个梦了,你真正能差得动的,不过才十几个人,由康学文为头,已经被白素娟赶了出来,什么事也干不成了,就那十几个人,也有一半靠不住,是洪大全派过来的。” 陶静静脸色又是一变,索伦贝子道:“静静,不是我看不起你,你实在也不是成事的材料,倒只有败事的天才。” “你说我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不错,的确是如此,不过你也别泄气,有这项天才也是很了不起的,只要运用得法,一样能发挥作用。” “我不懂你的话,你说得明白一点。” “你有坏事的天才,我准备要毁掉一个人时,派你去到那个人身边,就能毁了他,比如说,你在红灯会中,就把他们闹得天翻地覆。” 陶静静哼了一声道:“我也没成功,红灯会把我给赶了出来,连带把你的特使也给整掉了,这都是你的好主意,而且那个裕荣把我送到你这儿来,显然也很清楚你我的关系,没把我当作红灯会的人。” 索伦贝子叹了口气道:“我是错在不该住在将军衙门中,乌克明那王八蛋是恭王的人,我们暗中来往自然难以瞒过他们的人。” 陶静静道:“我才冤枉呢!我要报复罗奇,结果人家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却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索伦贝子道:“静静,别说这话,是你要对付罗奇,我可跟他没什么过不去。” “怎么没有?他是你最大的阻碍……” “这话更不通了,连对付红灯会都不是我主要的目的,何况是这个边城游侠呢?以我的处境,最好是少去惹他才是上策,我是穿靴子的贵族,去跟一个光脚流浪汉赌的什么狠?因为你不放过他,我只是想帮你的忙。” “你不想对付红灯会?” “当然不想,我在京中是贝子小王爷,红灯会在边疆,就是真造反也跟我没关系……” “那你跑来干什么?” “最主要是想把红灯会逼反了,造成征伐,我好挤掉那几个将军,充实我父亲的势力,现在这一着失败了,对我也没什么,最多回去,在别的地方另谋他策……” “边疆地方你放弃了?” “暂时是只好如此了,皇帝又另外派了裕荣来主其事,我是无法再插手了,再出点事,他可以推在我的头上,也能立时砍我的脑袋,这时候跟他碰可不上算。” “你是说你还要继续干下去?” “那当然,我那有这么容易认输的,那儿丢的那儿找,我一定还要在这儿把面子找回来。” “你准备怎么个干法?” “先离开这儿,裕荣也不可能一直耽在边疆,等他一走,他这个特使的差事也交了,我又可以活动,那时再照我的手段吧!” 陶静静咬咬牙道:“你走了,我呢?” “静静,如果你肯跟我一起走,我当然不会亏待你,不过,我知道你的脾气,这样子走了,你太不甘心,等于是被人轰走的一样。” 陶静静冷笑道:“轰走倒没关系,只要能风风光光地回来就行了,问题是我还有那个机会吗?” “怎么没有?只要你跟着我,有我的那批密探做班底,你想干什么都行,不出一两年,保证能把整个红灯会抓在手上,让洪大全那批人跪着舔你的脚。” “只是洪大全他们,天山北路呢?” “北路你也可以一把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可以杀光那批人,却没办法硬压着他们向你低头,有些人是宁死不低头的。” 陶静静咬咬牙道:“我第一个要杀的人是罗奇。” “那也随你的便,反正我可以把西北地方的手下都召集起来交给你指挥,也可以交给你一大笔银子,让你去自组一批班底……” 对于第一个条件,陶静静兴趣不高,她知道大内密探中人才不少,但是自己没那个身份,指挥不动的。倒是第三个条件,她是听得进的,连忙问道:“你能给我多少?” 索伦盘计了一下,密探的经费是实报实销,没有限额,只是不能太离谱,开始时,动支个几十万两,还有自主之权。以后则要看成效了,办出了成就,可以无限制追加,否则就到此为止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在风云牧场中,脱险的白素娟和陈大忠跟大家都见了面,意外地也看见了边城浪子罗奇白素娟颇为激动地道:“罗大哥,您还是来了……” 沐世光道:“这次要不是罗奇的面子大,把裕荣给搬了来,我们可就惨了,要救你们出来,除非是真的造反。” 白素娟怔了一怔道:“裕贝勒是罗大哥搬来的?” “可不是,裕贝勒是和颐亲王,又是干清门侍卫统领兼九门提督,那有闲工夫跑到边疆来?若不是他来,别人也压不下索伦那家伙去,若不是罗爷跟他的交情……” 罗奇笑道:“我跟裕荣的交情也没什么?不过是在京师时,江南八侠入宫行刺皇帝,他守值干清门,双方对上了,我也恰好去赶了热闹,在周浔的剑下救了他一命。” 白素娟哦了一声道:“那次罗大哥是为什么而去的?” “我是为阻止八侠而去的,老实说,刺杀一个满人皇帝并没有大用,他们继统的人多得很,了不起换个人当皇帝而已,满洲人不会因此就退出山海关外去的,可是经此一来,势必要大索天下,那就不知要有多少汉家百姓遭受牵连,甚至于一些零星的义师也都难以生存了……” 牛本初道:“满人如果因此而大事杀戮,正好藉此激怒人心,有志者可以揭竿而起了……” 罗奇一笑道:“那只是牛爷的想法而巳,事实上现在的一般人心都已将近麻木了,他们对谁做皇帝都不在乎,民族大义,只是几个人口中叫叫而已……” 牛本初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那要等秋老草黄的时候,绿野青青时,就是几枝火把也放不成火的,我们只有等待,保持火种不熄,那天我也对江南八侠把话说清楚了,劝阻了他们的俎杀行动。” 白素娟道:“罗大哥就是那时候跟裕贝勒建下的交情?” “可以说是的。那次八侠深入内廷,如果我不加劝阻,他们也很有可能得手刺杀了皇帝,不过那绝非生民之福,也绝不是我汉家之幸,皇帝被弑,各地方上一些零星的义师也将难保了。我把利害一说,八侠自悔孟浪,立刻就退出了,裕荣感激我,不仅是为了救了他的命,也为了保全他的家势。如果皇帝在那天出了差错,他这个御前侍卫的责任太大,势必抄家灭族,连他老子也担不了,权势会被另一家所代替,这次我找他帮个忙,他立刻就赶来了。” “难怪他会对我们如此客气呢!不仅把我们放了出来,还对我们连声抱歉。罗大哥,你倒真有办法……” 罗奇笑了一笑,然后正色道:“这次事情全都是黑妞儿一个人弄出来的,她不知怎么? 跟索伦勾搭上了……” “是真的吗?罗大哥。” “我绝不冤枉她,是将军府中的人说的,她白天假装受制,每天晚上都跟索伦睡在一个房里,她假装受制,实际上是想把你们一个个都引得跌进去。” “妈的!这个贱货……” 牛本初拉开了喉咙开骂了,但看见每个人沉重的脸色,他自动停止了,但每个人的心中都是十分沉重的。 口口 口口 口口 白素娟又回到叶尔羌城了。 她比沐世光他们回来得晚,他们因为听说罗奇要陪她一起走,都识趣地先走一步,不夹在中间讨厌了。 白素娟这次一共走了一个多月,她到叶尔羌的时候,急行的沐世光已经回来了半个月了。 可见得这一次她走得很逍遥,而且也很愉快,使得微显羸弱的白素娟脸上容光焕发,那是恋爱中的少女的脸上才能见到的光辉。 沐世光迎着她问道:“罗爷呢?怎么没一起来?” 白素娟微有惆怅地道:“他有事回头了,这个人就像是沙漠里的风,谁也挡不住他,谁也留不住他,而他也永没停下的时候。” 语气中有着充分的骄傲与尊敬,沐世光想了一下,忍不住道:“罗爷对我们的恩惠是山高水长,永远也报答不完了,这次又多亏了他……” 白素娟轻叹道:“这次的事情是我自找的,要像你和牛大叔所说的置之不理就好了,不会有那么多的事了,真没想到陶丫头会如此的,罗大哥没有放松对她的监视,他那两个手下的弟兄传来消息说,她跟索伦一起走了,我还真难以相信,不过事情总不会假,人家犯不着冤枉她。” 沐世光又叹道:“那个臭丫头没什么好说的,完全是任性胡闹,在平常人家倒也罢了,可是参加进我们这么大事业中,就容不得她了。” 白素娟道:“她就是受不得冷落,受不得轻视,喜欢表现和要强而已,偏偏罗大哥就处处地方跟她唱反调,她倒不是真心地爱上索伦,只是跟罗大哥呕气。” “跟罗爷呕气,可不能连红灯会也恨上了,她的做法却是把我们全坑进去。” “算了,不谈她了,但愿她能好好地跟着索伦去,安安份份地过日子。” “大小姐,她那个人那儿能安份过日子。” “不去管她了,反正她已经是索伦的人,再闯祸也连累不着我们,让索伦去操心吧!” “我是怕她阴魂不散,又找上了我们来,索伦贝子也不是肯吃亏的人,这次出塞来图谋我们不成,绝不会就此罢休的,恐怕还会找我们。” 白素娟道:“这一点罗大哥倒是跟我谈过了,他认为我们的警觉性不够,都是要等事情发生了才去想办法,那是不行的,我们在事前就应该广设耳目,布置眼线,专事刺探消息,了解动静……” “这个我也想到过,可是我们的人手不足……” 白素娟一笑道:“沐大叔,这个我要跟你抬杠了,我们的人手不是不足,而是太多了,除了正当的工作外,几乎没有别的事,所以他们才会闲得难过,我们既然要在这儿生聚教养,就不能让人闲散下来,除了加强武功之外,刺探敌情,搜集消息也很重要,不仅长保警觉,也可以给子弟们一个训练。” 沐世光讪然地道:“以前这些工作都是洪大全那边的人在做,我们根本不懂,现在两下分了家……” “那我们就该立即着手筹备起来,罗大哥告诉了我几点原则和几项该注意事项,让我跟三位叔叔商量着办。” “大小姐,我们三个人都是老粗,跟我们商量不出结果的,你干脆说要怎么做就是了,反正我们一定支持的。” “那我就着手办了,这还得趁快,罗大哥说索伦贝子父子两人都是统领朝廷密探的,不但手下人多,而且无孔不入,我们必须要及早动起来,才不会落在人后面。” “是的,罗爷这么说了,一定有他的道理的,自然错不了,不过,大小姐,有件事我闷在心里很久了,那就是这位罗爷……” “你对罗大哥有什么不了解吗?” “是的,不了解的地方太多了,他是个游侠江湖人,然而却名动公卿,像新疆的几个将军和裕贝勒,似乎都很听他的话。” “你也怀疑他是汉奸吗?” “大小姐,我倒不敢怀疑他,他几次救我们于危急之中,可知对我们不会有什么恶意,不过对他这个人的身份,实在是难以理解……” 白素娟却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们是不放心我跟他太接近了。” “罗爷是有名的边城浪子,他那个人施情很随便,大小姐若是对他寄情太深,恐怕将来会吃苦。” 白素娟庄重地道:“乱世儿女,大家都有沉重的责任在身,我不会把个人的感情看得太重,像表妹那样地任性胡为,罗大哥也不是那种人,我信得过他……” 沐世光欲言又止,踌躇良久,白素娟道:“这次我跟罗大哥相处较久,了解也较深,至少已经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了,他对我们红灯会只有帮助,绝不会有异图。” 沐世光也只有叹口气道:“我是担心大小姐,倒不是担心红灯会,老实说,这也不过是一批不甘心做顺民的人集结在一起,尽自己的一份心而已,我们自己也明白,成不了大事的,最了不起,大家伙儿散了,分开来过日子,也不至于活不下去了……” “沐叔叔能这么想,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我也说句老实话,当初爹他们集结义民,远避边疆是对的,可是创这个红灯会就错了,尤其是敞明开来,把复业当作口号,虽然保存了一份民族正气,可是在那个大前提下,就无法选择人了,弄得什么人都挤了进来,更不该的是把局面开得太大,形成一股势力,弄得有人侧目,有人眼红。” 沐世光也是一叹道:“形势的造成,往往不由人。” “那是没有计划的原故,否则就不会杂然无章。” 沐世光眼睛一亮:“大小姐近来懂得很多了。” “是罗大哥教的,这些日子我得益不少,包括如何加强组织,训练弟子,运用策划等等。” “大小姐!学了这些有何用呢?” “在平时可以赖以自保,求生存立足与发展,在必要的时机,也可以作更有效的运用。” “罗爷怎么会懂得这么多的?” “他肯虚心地学,也肯化心思去想。当然还有一些人,把自己的经验、智慧、心血,教训传授给他……” 沐世光很兴奋地道:“他是我们的同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他跟我们的道不同,我们为了光复,他则是志在救世济民。” “大家的目标不还是一样?” “不一样,我们认为非我族类都要驱除,他认为谁都可以做皇帝,但必须做一个好皇帝……” 沐世光道:“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是复社中人。” “是的,他向我承认了。复社成立于前明,是东林党的后身,初创于南明福王时。本来只是一批书生,评论朝政得失,后来宗旨逐渐精深,成立了一个很坚强的组织。清廷入关之后,这个组织虽由明而暗,然而人数却更多了。” “他们的组织很大吗?” “这个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组织很严密,虽亲如夫妇子女也不轻泄,所以没人知道有多少人,不过到那儿都可以找到他们的同志,得到支援。” “至少他不会是我们的敌人。” “这也很难说。我们如果不顾民生恤苦,任意发动战乱,替百姓们带来灾害,他们也会跟我们站在敌对的立场的,他们着眼的是整个天下……” “大小姐,你是否认为他们比我们正确呢?” 白素娟怔了半天才道:“我没有这样想!假如我一开始可以有所选择的话,我也许会走他的那条路,但我既然承受了先人的责任,就只有尽我的本份……” 沐世光刚要开口,白素娟道:“沐叔叔,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是与非。像索伦贝子,你也不能说他错了,他是满洲的贵族,他要维持满清的势力一统。所以论世间事,只能站在本身的立场上,尽自己的本份而巳。这一点我绝对能把持住的,请你放心。” 沐世光的脸上已现出了庄敬之色:“是,大小姐如此明白,属下是绝对放心了。属下立刻就通知牛本初和陈大忠二人前来,聆候大小姐的指示。” “不急,这是一个很大的计划,我总要先作一番安排,不能说动就动的。” “大小姐,有些事只能一面做,一面求改进的,要是等一切都计划妥善才实行,那就可能永远实现不了了。陶老哥当初就是计划得太多,考虑得太周详,到现在仍是一事无成,反而把那批年轻人的心给闲得疏野了,属下最赞成的就是找点事给他们忙去。” 他身为一个分堂之主,到底不是真正的老粗,有些地方,他的见解还是很有深度的。只是他已改口自称属下,是他对那个娇弱的女郎,已是由衷地敬佩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然而,在另一个地方,罗奇却陷入了极度的困惑中,他把他的两个维吾尔女人,寄在一个回寨中。 那儿离乌鲁木齐(即维人称迪化城)不远,是土尔扈特部所在地。 那两个女的叫哈伦琴娜和哈伦天娜,是姐妹俩,都是哈伦部的公主。哈伦是一个大家族形成一小部族,可是他们的酋长哈伦泰王子却是回疆的第一勇土,在所有的回部中很受尊敬。 他的那一家族,可以在天山南北的任何一处草原上游牧,不受牧地分配的限制,这是回部对草原勇士的尊敬表示,必须连续三年在草原的比武中夺魁,才能享受这一种荣誉。 琴娜和天娜是哈伦泰的妹妹,罗奇在护送白素娟和陶静静进入回疆时,刚好碰上了哈伦泰,他要强娶陶静静,跟罗奇决斗了一场,哈伦泰打输了,反而把两个妹妹送给了罗奇。 罗奇在迪化时,把那两姐妹安放在土尔扈特,他自己的两名助手沙漠鼠沙老五和胡狼郝方也都留在那儿,他自己是单人再次送白素娟回叶尔莞的。 他这次不带从人,是因为沿途都在红灯会北路的所辖地区,不会有什么意外,而且他很快又要回来的。 单人踏上归程,在快接近乌鲁木齐时,他意外地碰上了沙老五,身上负着伤,倒是觉得很惊奇,连忙问道:“老五,你怎么弄成这副德性的?” 沙老五很沮丧地道:“头儿,阴沟里翻船,咱们遇上了劫盗,我跟老郝都挂了彩,琴娜和天娜被抢走了。” “遇上了劫盗,是那一路人马?” “不知道,我和老郝合力劈倒了两个,都是生面孔,身上别着一根白色的孔雀毛……” “真的是白孔雀毛?” “是的,我有段时间整天烤那鸟儿下酒,相信不会弄错,他们带的是雄孔雀的尾翎。” “怪了!玉雀翎重现,难道是那一批邪门人物又死灰复燃了吗?他们绝迹已有五十年了。” 沙老五一怔道:“头儿。您知道这一票人?” “我是听人说的。五十年前,从天竺来了一股邪教,奉白孔雀为神,叫什么孔雀教。教主是个叫玉孔雀的女人,手下的教民近千,在大漠上以劫掠为生。回人不堪其苦,向中原求救,结果是各大门派联手驰援,派出了几百名好手,才把孔雀教消灭,他们就是以白雀翎为记。” 沙老五道:“我们遇上了这批人,有三四十个,蒙着面,用黑布遮头;头上并且插一支白雀翎,武功都不错。” “你们杀掉的两个确定没人认识吗?” 沙老五道:“我和老郝的眼皮子算是亮的人,西北西南,差不多知名的江湖人我们都有个认识,但是这两个家伙却相当陌生,也许真是那个什么孔雀教卷土重来……” “他们是为了土尔扈特呢?还是为了你们?” “好像是为了土尔扈特,除了琴娜和天娜,还有十七个女孩子被抢走了。” “他们死了多少人?” “大概七八个吧?有十来个受了伤,土尔扈特则有四十几个人被杀,他们的郝瓦老王公很伤心……” “好,我知道了。胡狼呢?他也受了伤?” “伤得不重。腿上被砍了一刀,只伤及皮肉。他也很火,发誓要刨出这批人的根来。” “老五,被杀的那些土匪中,你看是什么人?是天竺人,回人,还是满洲人,或者是汉人?” 沙老五想了一下道:“除了天竺人生相怪异,维吾尔人的长相有部份不同外,满人、汉人根本分不出来。” “你没有详细地注意,还是有些不同的,就是汉人也有地域上的差别的,南方人和北方人就显着不同……” “那些死的人我看来就没什么不同,只有一两个是回人,其余我看来都像汉人……” “没有天竺的印度人?” “您如果是说,高鼻子,黑皮肤的印度佬,那倒是没有,连一点迹象都没有。” “那些人的尸体呢?” “迪化将军衙门派人来要去了,挂在将军府前的广场上,找人去认尸,认出的有赏,这次的事件迪化将军也很关心,正在全力追查。还有,红灯会的陈大忠也很关心,赶到了风云马场坐镇,要查出个结果来。” 罗奇点点头,跟沙老五两个人快马加鞭,一脚赶到了乌鲁木齐。 朝廷在这儿设了迪化将军衙门,也设了迪化府治以治民政,不过这儿的府台大人可没有内地那么神气,什么事情都管不了,被派来的也都是不得志的楣员。 倒是迪化将军的地位很重,新疆设三所行台,伊梨和疏勒流附一带的宁远将军虽是独立的,但大体上仍归迪化将军节制。他们要外抗罗刹,还要防范蒙古和吐蕃,地位十分重要,是朝廷最寄重的外藩。因为他们掌握了朝廷十分之一的军力,而且还是最精锐的军队,每年耗费了巨额的军费,以最好待遇养着这些军队。 所以,朝中掌权的王公亲贵,也都要把这三个将军抓在手中以为支援。 目前是恭亲王以领袖军机处的身份,把这三处将军都变成自己的亲信者,所以才引起别人的眼红。 罗奇跟恭亲王的关系,那三位将军是知道的,他在迪化府的行事也极顺畅,八具尸体高悬在木杆上已经三天了,虽然因为天气较冷,还没有发臭,却已经变形了。 罗奇到了那儿,迪化将军乌克明亲自把他接了进去,陪笑道:“罗公子来得正好,下官正要去讨教……” “是有关这批贼人的事?” “是的,虽然他们抢的是土尔扈特部,但土尔扈特最近已经定居下来,一直在下官的保护中,发生了这种事,下官自是难辞其咎。” “有关于匪徒的来历,将军知道了吗?” “他们自称是孔雀教。” “啊!果然是五十年前的那批邪教徒。” “罗公子知道这批人?” “我听说匪徒以玉雀翎为记,就想到是他们,这是五十年前肆虐大汉的一批匪徒,已经被剿灭了。” 乌克明苦笑道:“看来是他们死灰复燃了。” “将军何以得知的?” 乌克明叹息着,取出一个信封,抖开来,里面是一张信纸,写着:将军府前八名本教弟子遗体,着即予安殓,并将棺木送达博克达山下。送棺者不得超过三人,本教自当派人于该处接收,如有违反,将不仅取发代首矣。 底下的落款是玉孔雀。 罗奇道:“玉孔雀是孔雀教的教主……” “下官也是请教了很多人,才知道的。” “这封信是怎么接到的?” “今天清晨,在下官的枕头旁。” “将军没有受到惊吓吗?” 乌克明苦笑着转过头,他的那条辫子是断了再绑上去的。可见那封信上的取发代首之言不是恫吓,而是已见行动。 乌克明有点惶恐地道:“最近帅府的警戒已特别加强了,里外各有四班人不停地巡守,这个贼人居然能直入后堂,不声不响地来到下官寝处……” “将军是一个人独宿的吗?” “这个……下官的眷属没有来,有两名胡姬侍宿。她们是土尔扈特部的人,是都瓦老王公的侄女儿,两年前就送给下官了,人很老实……” “她们也没什么知觉吗?据我所知,都瓦老王公的女儿和侄女儿都会武功的……” “是的,这两个胡姬的身手还不错,下官要她们也是为了保护之意,可是昨夜她们也毫无知觉。” 罗奇道:“据我所知,世上还没有人有如此身手,将军如果不介意,我要跟她们谈谈。” 乌克明忙道:“下官把她们叫来……” “不,我想到将军的寝室去实地了解一下。他们对将军还有威胁之意,总得把毛病找出来。” 乌克明一怔道:“罗公子是认为这儿有贼人的内应?” “是的,否则里外戒备森严,贼人身手再高,也不可能点尘不惊地进来。割发寄缄,我前几天就知道将军府戒备的状况,凭良心说,我自己就无法偷进来,白素娟被关在这儿时,我就想尝试过。” 乌克明道:“罗公子太客气了,裕贝勒说过,公子是天下第一神人,没有你办不到的事情。” 罗奇一笑道:“那是他过奖了,我其实是个很平凡的人,不过我认为将军府的戒备很够严密了,贼人除非是内应,否则是很难做到那些事的。” “可是后院住的都是些女人。” “将军,不要小看女人,有很多女人不比男人差……” “是,那就费心公子替下官查一查,下官宅里的那些人,有些是从内地带来,也有一些是在本地雇的,对她们的来历,下宫也不敢说十分清楚……” 他把罗奇带到了后面,首先见了那两个胡姬,一个叫珍珍,一个叫美美。 她们本来的名字很赘口,这是乌克明为她们取的名字。她们算是将军的侍妾,但又不算是姨奶奶,回族的女人是没什么地位的,她们最多只是财产的一部份,可以馈赠亲友,可以买卖,也可以交换别的女人。 乌克明对她们较为好一点,所以取了两个俗气而很顺口的名字。罗奇跟她们倒很熟,因为琴娜和天娜跟她们是好朋友,见了面之后,她们先抢着安慰罗奇。 罗奇笑道:“我不为她们担心,只为她们祝福,阿拉的女儿知道如何在困难中保护自己的,我只要尽快把她们救出来就是了。” “是的,罗奇,阿拉真主会保佑你的,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有的,我要你们用心地回想,把你们昨天晚上就寝到今天发现那封警告信的经过,再追忆一遍。” 珍珍想了一下道:“昨天我们侍候将军用膳,将军喝了一点酒,我们也陪着喝了一点。 然后将军说很疲倦,我们把他扶到榻上,大家都睡着了,醒来就发现……” “慢来!用完餐之后,到上床相隔有多久?” “没有多久,将军还没用完就累得想睡了……” “将军向来都有这习惯吗?” “没有,下官昨天觉得特别疲倦……” 美美道:“我们也是一样,侍候将军上了榻,我们也只来得及擦了一把脸,就倒在一边睡着了。” 罗奇道:“你们没有收拾碗筷吗?” “那是老秦妈负责收拾的,她专管后院的伙食。” “你们肯定都没有喝醉?” “怎么可能?我们一共才喝了半瓶酒,平常我们一个人喝三四瓶都没事。” “多大的瓶子?” 美美抱来一个银瓶,里面约可容两斤大小,然后道:“就是这瓶子,里面每次装两斤,喝完了就到酒窖的大桶里去放出来。” 罗奇看看里面还有半瓶酒,问道:“这是你们喝剩的?” 珍珍道:“应该是的。老秦妈忘了倒掉了,我告诉过她,喝剩的酒,一定要倒掉,把瓶子洗干净,否则酒味会变,而且以后盛酒也不好喝了……” 罗奇用个杯子倒了一点酒出来,尝过后道:“这酒好像一点都没变味,还是很香醇呀!” 美美也尝了一下道:“是啊!跟新放出来的没差多少,大概是盖子盖得紧的缘故。通常放了一夜后,酒味就会有改变的……” 罗奇点点头道:“那个老秦妈常常忘记倒掉残酒吗?” “这倒没有。自从第一次我告诉她后,她就没忘过,这是她的第一次。” 罗奇点头道:“好,你们去把老秦妈叫来。” 乌克明道:“这个仆妇是下官来此后雇的,罗公子认为她有问题吗?” 罗奇一笑道:“是的,问题在她太聪明了。” 乌克明还没听懂他的话,美美已经把老秦妈叫来了。她其实不怎么老,看上去不过才五十上下。 罗奇在裕荣未走前,就到过这儿,也算是贵宾,所以那个老秦妈见了他,还叩头问好。 罗奇笑问道:“秦妈!这瓶子里的酒,你是什么时候到酒窖里放出来的?你说老实话,可别告诉我说是昨夜剩的,这种葡萄酒叫醉人红,是酒中极品,只要离了大桶,放置六个时辰以上,就会变味了。这酒可是一点都没走味,放出来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秦妈的脸色变了道:“罗公子,您老神明,这酒是两个时辰前才放的。” “里面原有的剩酒呢?” “是……老妇昨夜收拾碗筷后,偷喝掉了。” 美美道:“秦妈,你喝掉也没关系呀!你不喝也是要倒掉的,我不是告诉过你,残酒不能留在瓶里吗?” “这……老妇忘记了。” “你怎么会忘记呢?以前有很多次,瓶中有残酒,你都倒掉了,第二天我们也没问你!” “是……以前的残酒,都是老妇偷喝掉了,因为二位姑娘没问,老妇也就没说。” “为什么今天你就想起装半瓶酒进去呢?” 罗奇笑道:“那是因为我来了,她怕我问起昨夜的残酒倒在那儿去了,秦妈!对不对?” “对,他们都说罗公子是个很精明的人。”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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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秦妈,我还没有你精明,假如你真把酒倒了,我还是得找你的,你可惜还不够精明,如果你把酒像平常一样地喝了,然后倒头大睡,直到今天午后还不起来,虽然很快有人知道酒中放了迷药,却怀疑不到你身上去的……” 乌克明一怔道:“酒中有迷药?” 罗奇道:“若非酒中有迷药,你们三个人怎会喝了半瓶酒就人事不知……” 乌克明道:“我是觉得昨夜那一觉睡得太熟,只是没想到酒有问题,秦妈,酒是你下的了?” 秦妈吓得脸色变了青,吃吃地道:“不!不是我……” 罗奇笑笑道:“这倒的确不是她,否则她就不会笨得要换上半瓶酒了,那半瓶残酒的确是被她倒掉了,因为她怕被我查出来……” 美美道:“我说过叫她倒掉残酒的,查不到她身上。” 罗奇道:“这种酒十分名贵,要好几两银子一斤呢!又甜、又醇、又爽喉,那一个下人会舍得倒掉的?除非她知道酒有问题,不过,她换上了关瓶新酒,实在又太笨,不像是主谋下迷药的人,秦妈,你说是谁指使你的……” “没……有人,老妇不知道什么下迷药……” 罗奇冷笑道:“你可以赖,可以装,不过没有用的,谁把你介绍进将军府,这倒是很好查的。你通匪有据,本身是死罪,你的介绍人也脱不了关系。” 美美道:“她是她女婿介绍进来的。” 秦妈怪叫一声,扑向美美,伸手要去掐她的脖子。 人在危急时常会做许多愚蠢的事,老秦妈一扑过去,却使她女婿的嫌疑更加重了,而罗奇就在一旁,也不可能看她行凶的。 但罗奇没有行动,动的是美美,她只不过将身子一闪,底下伸出一条腿,绊着了秦妈,使她向前撞了过去,但是她的身子居然不错,身子一曲,冲势变成虎跳,翻了两个空心跟斗之后,居然稳住了身形,刷的一声,袖中探出了一柄匕首。 罗奇微微色变道:“好身手,这一路燕飞十八翻至少也有三十年的火候,秦妈,看不出你还是个会家子。将军,酒中下药,割发,寄笺的贼徒内应该多半是她了,而且她的女婿也有份,快下令拿人。” 乌克明这时才恍然初觉地叫道:“秦妈!你果然是贼人一伙的。好大胆子!居然卧底到帅府来了,还不快放下凶器,束手就擒……” 这位大将军说的全是废话,秦妈冷笑一声道:“姓乌的,你少发狠了,在这帅府中,我们有的是人,随时随地都可以要你的命。你还是乖乖的听候吩咐,叫人把外面的尸体收殓了,送到指定的地方去。” 罗奇一笑道:“秦妈,你们这次做得不聪明,给将军出了个难题,那些匪徒是土尔扈特人杀死了,送到将军衙门的,他若是听了你们的话,对土尔扈特如何交代!” 秦妈叫道:“罗奇,你少管闲事,你自己的问题才大呢,你有两个女人落在我们手中呢。” 罗奇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件事做得更笨,琴娜和天娜是哈伦家的女儿,我已经知会她们的哥哥哈伦泰,由他来号召通知全疆的回民们搜索你们这一伙人,这下子你们将要面对整个维吾尔人的敌对了。” 秦妈一面在说话,一面在打量着退身,但是罗奇却不给她机会了,身形一飘向前,秦妈忙挥动匕首刺过去,招式居然颇为凌厉,罗奇跟她过了十几个照面,才突出一掌,劈在她的手背上,把她的匕首劈落在地,跟着一拳,击中她的腰眼,秦妈倒了下去,再也站不起来了,而且痛得满地乱滚。 珍珍早就拿了一根绳子,这些在边疆的女孩子,使用绳索很有技巧,她们在牛羊群中捕捉牲口,都是凭着一根绳索,一个圈子飞出,套住了身子,绳结缩紧,连双臂都捆在里面了,上来再绕上十几道,把双腿都绑得结结实实的。罗奇冷笑道:“秦妈,这下子你可狠不起来了,该说实话了吧!” 秦妈看了他一眼,也哼了一声道:“姓罗的!老奶奶落在你手中是学艺不精,可是你敢动老奶奶一下,你的那两个女伴就别想有命了。” 罗奇冷冷地道:“我就不信邪,你别拿那两个人质来威胁我,姓罗的不吃这一套,不过目前我不会动你,我要把你们一网打尽,将军,我们找她的女婿女儿去……” 秦妈急了道:“老奶奶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可别把我的家人牵进去!” 但是罗奇却没有理她,拖来乌克明来到外面,秦妈的女婿叫乌进忠,是乌克明带来的跟随,现在是府中的总管了。乌克明道:“罗公子,这乌进忠是我家家奴,是我由家乡带来的,应该没问题!” 罗奇道:“我知道,不过他的老丈母娘有了问题。” 乌克明叹口气道:“这小子是两年前娶了亲,他的岳家原来也是做小京宫的,因为犯了事,被发往台站效力,妻女都跟着来了,搭上进忠的关系,老头儿倒没吃苦。两年前秦老头儿死了,母女俩孤苦无依,就把女儿嫁给进忠,在外面租了屋子住着,接着又把他岳母介绍进来做事……” 罗奇一叹道:“将军,那个乌进忠既然做了府中的总管,养个老岳母该没有问题吧!” 乌克明道:“那当然,事实上这小子自己家里也用了两个仆妇帮忙呢!” “这就是了,那个秦妈就没有出来帮佣的道理。” “进忠那小子说,他岳母对我十分感激,为了报恩,情愿进府来帮佣,而且她的一手菜烧得很好,所以才让她进来了,也没把她当个下人看待,每个月的工钱是五两,比一般人多出了几倍,而且我私下请人吃饭小的,还都有个外赏,收入着实可观呢!” 罗奇道:“将军,不是钱多少的问题,你看过那老婆子的身手,那样的人会为了几两银子屈居下人吗?” 乌克明一怔道:“是啊!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罗奇道:“一个武功好手,情愿屈身为奴,甚至于还赔上个女儿,你说是为什么?” “我就是不明白,我的眷属不在,后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不是为钱,将军往来的私人文件,以及重要的军情都在身边放着吧?” “这倒是,都由珍珍和美美保管着,她们看不懂中华文字,倒是不怕泄密。” 罗奇一笑道:“但弄个有心人就不一样丁……” 乌克明道:“不过这孔雀教只是一帮匪徒,他们要了解我的私人文件干嘛?” 罗奇道:“他们只是自称孔雀教,到底是不是那帮匪徒还不得而知。而且这孔雀教只是最近才兴起来的,他们对将军的注意与卧底,却是很早以前就开始的。” 乌克明想想道:“有道理,秦家的那个女儿叫秦玉瑛,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有好几个营官都想娶她,那知她竟看中了进忠这小子。我就觉得奇怪,原来他们是另有目的的,这么看来,进忠那小王八蛋是靠不住了?” 罗奇道:“这个倒不敢说,但是秦妈母女都有问题,那是毋庸置疑了,所以我们的行动要快……” 这次乌克明的行动不敢怠慢,点了一标亲兵,首先把乌进忠的家包围了起来。 然后乌克明和罗奇冲了进去,乌进忠是三十来岁的一个小伙子,他的老婆秦玉瑛才二十三四,长得十分妖媚,两口子正在吃饭,一个仆妇抱着他们才满周岁的儿子坐在一边喂粥,乌克明一进屋子就指挥手下亲丁绑人。 乌进忠脸色吓得雪白,跪在地下直叫:“大人饶命。” 不问情由,先叫饶命,可见他是情虚,乌克明见状更是生气,上去踹了他两脚,恨恨地骂道:“该死的东西,丧尽天良的奴才!我待你亲如家人,把你提拔至如此地位,你却是这样子报答我。” 乌进忠刚要开口,他的老婆秦玉瑛却抢先道:“将军,不管你对进忠如何提拔,他终究也只是个奴才。不但他自己是奴才,连他的子子孙孙都是奴才,你们乌家的奴才,他总要为自己打算一下吧?” 乌克明的脸色气得焦黄,怒声道:“奴才?那家的奴才有这么好命,你们家里还用着奴才呢?” “那也只是地位高一点的奴才而已,在名义上,他仍然是你们乌家的家奴,所以他必须要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摆脱这种奴才的身份。” 罗奇冷笑一声道:“话说得不错,可惜路子走错了。跟着一批强盗走,就算不是奴才了,也是个罪犯,那可比奴才都不如了。” 乌进忠待要开口,却被他老婆一瞪眼吓住了,不敢开口。这情形给罗奇看在眼中,也不动声色。 当下吩咐把乌进忠一家都捆上了,连同他家的佣人也都捆在一起,只有秦玉瑛仍是蛮横地道:“乌将军,你把利害关系想清楚。这些年来,你多少有些见不得人的证据落在咱们手中,我们若是有个不测,你这将军也完了。” 乌克明的脸色十分难看,拔剑又要砍人,但是罗奇把他给拉住了,吩咐把人送到将军府,严加看管。 然后他跟乌克明进入了密议道:“将军,相信我们之间没什么好隐瞒的,你老实告诉我,你可能有什么把柄会被他们抓在手上的……” 乌克明红了脸低声道:“下官承恩相恭王爷提拔,得以成为一方重寄,忠心效主,那还有什么大把柄?左右不过是一点银钱不清而已。我这个将军年俸一万二千两,全部留在京里,养我那个家都不够,还得从我这儿寄钱去贴补,我在这儿全无收入……” 罗奇笑道:“边帅吃空缺已经成了惯例,连大小营宫,偏帅牙将都有份,朝廷不会对这种事过份认真的。” 乌克明道:“是的,这一份是明的,但也不能太多。新疆的兵是真正戍边用的,必须维持相当的足额,我们报十万人,至少也得有个八万,那两万人的空缺有上上下下好几个人吃呢!分到手的也有限,我们的另一项财源是胡人王公的馈赠与一些地方官的孝敬……” 罗奇笑道:“只是这些了?” “不过就是这些了,下官不敢说一清似水,却也不是专为发财到边疆的。做将军的不会闹穷,但绝不可能只靠国家的俸禄,相信皇上也清楚的。” “那你还担心什么?” 乌克明道:“朝廷可以默许将军弄点钱,却也不能承认这是公开合理的。如果有人举出证据,由御史向上一奏就完了,朝廷也掩不住了。” 罗奇笑道:“通常这种奏折只到军机处为止,就会留中不发了。除非情节十分重大,那才会交办,军机处有恭王爷主掌,将军的地位还稳得很。将来即使军机处换了人,只要将军会做人,地位也不会受影响的……” 乌克明擦擦头上的汗道:“是!是!罗公子好像对官情熟得很。” 罗奇道:“我只是因缘凑巧,跟裕贝勒交上了朋友。承他不弃,又把一些朝中的事务拿来问问我这个正一品布衣老百姓的意见,所以我才比别人多知道一点。恭王爷手中,那样的奏章多得很,都没有交下去。假如将军担心的只是这一些,倒是不必担心!” 乌克明道:“除此以外,下官再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其实那些情形,恩相也有私函来告诫下官,叫下官诸事小心,多为国事操心,莫负朝廷圣恩……” 罗奇道:“假如将军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倒是劝将军下定决心,跟这些匪徒周旋一下了。 如果将军因此而低了头,那才是真的辜负了恭王爷的一番栽培了。” 乌克明只有连连称是。他发现罗奇十分厉害,他早就把自己看得透透的,而且京中的恭王父子,把自己也扣得死死的,自己的三目一行,早就有人报到京师去了,说不定也早有人具章弹劾了。只在恭王的手中被压了下来,看来自己如果不死心塌地的为恭亲王效忠,已经没有第二条路走了。 罗奇倒是够狠的,他在当天的下午,就把秦妈母女俩个人提出来,在帅府门口,以通匪的罪名,判了个斩立决。 事情当然还是由乌克明主持的,可是乌克明实在作不了多大的主,连行刑时都要罗奇在一旁点头示可。 他心中的确是不愿如此决裂的干法,因为得罪了一批亡命之徒,报复起来必然很可观,而报复的对象,也一定是他这迪化将军。 可是他也不敢反对,罗奇与恭王的关系不去说了,最主要的是他的家中为匪徒侵入,他如果再不努力治匪,那就有通匪的嫌疑了。 罗奇在街市口当众斩了秦氏母女,将首级跟那些教匪们一起号令示众,然后从牢中调出了乌进忠,先叫他看了行刑的经过,回到衙内后,再将他推过来,罗奇沉下脸道:“乌进忠,你已经看见了,被斩首的的确是你的妻子和岳母,你以为她们的势力庞大,可是将军没放在心上,仍然当众明正典刑了……” 乌进忠脸色如土,只有叩头的份儿了。罗奇沉声道:“你也许以为她们的后台很硬,可以胡作非为了。可是将军在市内公开执行斩刑,却没有人敢出来有所行动,这就证明她们的后台只是纸老虎,并没有真正的实力。” 乌进忠只有叩头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罗奇冷笑道:“以你的行为的确该死,可是将军念你跟了他一场,毕竟不太忍心,有意开脱你,但是你究竟值不值得饶恕,还要看你自己。” “是,是,小人一定肝脑涂地,以报将军不杀之恩!” “好,你现在该说实话了,你老婆的后台究竟是谁?” “她们是忠亲王和索伦贝子的手下,是朝廷的密探。” 乌克明听得十分震惊,差点没跳起来,厉声叫道:“你胡说,怎么会是这个背景?” 乌进忠道:“是真的。索伦贝子进驻此间时,秦玉瑛曾经带小的秘密晋见过,他当面许下小的一名参将前程。” 乌克明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一名参将有什么好神气的?大营里的参将,谁见了你不是称兄道弟,谁不是站着跟你说话?逢年过节,他们还得向你行人情……” 乌进忠道:“将军,那只是沾着您的光,您要是不干这个将军了,小的立刻什么都不是了。参将的官也不小了,实授三品武官缺,可以领兵数千人……” “那是要由正统的路子上爬上来的,你行吗?” “索伦贝子说他可以保举就没有问题,事实上也是如此。在忠王爷手中提拔起两个将军,当年也是干亲随出身的,密探这个部门可以不经由正统的路子行事的。” 这倒也是事实,乌克明道:“罗公子,你看这件事可信的程度如何?” 罗奇笑道:“应该不会假,将军看秦妈母女的态度就可以知道了,她们若是真正的盗匪,见到事机败露,那还有如此凶悍的?她们分明是有恃无恐……” 乌克明道:“尽管她们有密探的身份,可是她们是以盗贼的名义行事,谁也不敢为她们出头的。” 罗奇笑道:“只可惜他们不知道,他们只以为有了忠王爷父子撑腰,对封疆大吏,可以不放在眼中了,所以我才要坚持砍掉她们的脑袋,叫其他人明白一下,索伦贝子虽然主管密探,权限还是有限的。” 乌克明叹息着道:“那么这次在土尔扈特的突击掳人事件,还是索伦贝子在主持了?” “这倒不是。索伦贝子奉旨调回京里销差认罚,他不敢抗旨不回去的。不过这次事件,明显的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人搅出来的。” “我不懂了,他们要搅这一套干嘛?” 罗奇微微一笑道:“自然是跟将军过不去,想顶掉你这个缺叫他们在土尔扈特来上这一手,等土尔扈待把匪徒尸体交给将军后,他们又来上这一手,只要将军一个处理不当,其过失又岂仅是丢官而已。” 乌克明这才吓出一身冷汗,如果没有罗奇在一边顶着,他很可能会屈服,把那些尸体收殓了送还去的。对方真是盗贼,这件事不会张扬,对方是密探,那就糟了。搜齐证据,一本告到京里,革职查办是幸运的,那时恭王也无法为之翼护了。 想到这儿,他不禁咬牙道:“下官与忠王爷无冤无仇,他干嘛要如此陷害下官呢?” “将军说这话就太幼稚了。宦门恩怨,以利害为上,何必需要什么真正的怨仇?你不是他那一党的,他自然要打击你,扩充他自己的势力。” “下官总是一方重镇,封疆大吏,朝廷该为下官作主的,不能听由他们陷害。” 罗奇一笑道:“朝廷没有不管呀!索伦贝子在这儿闹得太不像话时,不是立刻就换掉他吗?替官家做事,你不能犯大错,否则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其实将军做官也有多年了,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下官愚昧,行伍出身,靠着恩相提拔,才爬到今天的地位,谈到为官之道,实在一窍不通,请公子多指教。裕贝勒临去时,也曾一再吩咐,说有麻烦,要多向公子请教,贝勒爷对公子推崇备至,敬如师保……” 罗奇一笑道:“现在这些盗匪的底细都清楚了,将军也没什么为难的了。” 乌克明为难地道:“正因为明白了底细,下官才十分为难,光凭乌进忠一个人的口供,是不足成为证据的,用这个去告忠王爷也是没用的。” 罗奇道:“当然没用,就算你把秦妈母女俩送进京去,也还是作不了证据,忠王爷父子俩可以来个矢口否认。他们密探的人事是绝顶秘密,一本帐全在他们手中,连皇帝都不能加以干预。” “是啊!所以下宫才十分困扰,不知将何以对付。” 罗奇一笑道:“其实也很简单。将军也乐得装糊涂,把他们当作盗匪,雷霆霹雳,来一阵痛剿,不但逼得他们在境内安不了身,也逼得忠王爷向你低头打招呼……” “他……会吗?” “那要看将军给他的打击有多大了。如果只是几个人,他自然不在乎!如果多到动摇他的根本,他就会恐慌了,自然会向将军低头了。” 乌克明呐呐地道:“那不是更要得罪他了?” 罗奇冷笑道:“将军怎么到现在还想脚踩两条船呢?你是恭王爷提拔起来的人,却又想搭上忠王爷的路子,有时候居朝立官是应该两不得罪,但不适合你,因为人家一开始就认定你的立场了,你就是想靠过去人家也不会接受。” 乌克明这才想到自己的态度又不够积极了,如果再把恭王这一头给断了,那就真是死路一条了。 他连忙一正神色道:“下宫愚昧,下官只知道领兵打仗,对于如何为官实在不懂,请公子多指教,下官无不遵命。该是如何,公子吩咐就是。” 罗奇也不跟他客气了,他看出这个将军实在是草包,亏他自己还吹嘘,说只会领兵打仗,其实他只会做个现成太平将军,真到要打仗时,准又是手忙脚乱了。 所以罗奇干脆自己下达口令,把几员副将都召了来,明白地告诉他们,多年前在回疆一带颇为猖獗的邪教孔雀教,又在边疆有死灰复燃的现象。 前一段日子,突击土尔扈特的就是那一批人,这批盗匪徒胆大妄为,居然派了奸细,打进将军衙门,仆妇秦妈和乌进忠的妻子秦玉瑛都是教匪的内奸,被将军查觉了,故予斩立决。 想到教匪可能在各位将军身边派得有人,要大家多加小心,发现有教匪同党,可立予处决,若有受其胁迫或蛊惑者,应立予举发,否则与教匪同罪。 这个宣布使好几个人都变了颜色,顿时言行有点不自然起来,这情形看在罗奇眼中,只是点头冷笑,但看在乌克明眼中,却感到心惊了。忠王父子做他的工作很积极,他的几个得力部下都好像有问题,幸亏这次的事件把它给引了出来,否则后果将更严重了。 忠王把自己挤走,可能连接班的人都安排了。在自己原有的部属中提拔人上来,朝廷多半会立刻照准的,于是自己的这部份势力,就转到忠王的手中了。 罗奇接下来的宣布却使每个人都直了眼,“现在将军给大家十二个时辰,让大家把身边的人清查一遍,若是有问题的,立刻拘捕呈报……” 总算有个人壮起胆子问道:“将军,卑职实在不知道身边的人有没有问题,总不能无缘无故地抓人呀!” 乌克明有点火了道:“这是给你们一次自清的机会,自信身边没问题的,可以放心不理。 但是等本官自己查到了,你们就得吃上连坐的官司……” “这不是太冤枉了吗?” 乌克明冷笑道:“军中的连坐法颁自朝廷,你觉得冤枉,大可以向朝廷申述去。十二个时辰后,你们再到帅府来报告,就是决定你们命运的时候了!解散!” 一个口令,把一群神色惶然的参将副帅们赶出了师府,每个人的神色都是仓惶不安的。 但是罗奇做事却更彻底,他早就在每一个人的公馆附近安下了一批人。这批人都是帅府的亲丁,由一些靠得住的家将们率领着,他们对这些同僚的家人眷属,亲朋故旧都很清楚,把每一个人都盯得紧紧的。 这些盯梢被证明不是徒劳,有两个人在离开副帅李慕和的公馆后,正想悄悄地离开迪化城。他们是晚上走的,而且还带了李慕和的放行手谕,以便他们通过哨的警戒,可是他们才通过哨位不到百丈,就被一队人拦住了。 那是帅府的亲兵所组的巡逻队,这两个人先还不在乎,照样出示了李慕和的手谕,但是手谕被那名队长一手藏进了兜儿里,他们才发觉不对,对方已经先发动了,首先是腿弯上被扎了两枪,然后就是几枝弩箭,射在他们的手上,肩上,让他们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这都是罗奇的事前指示,因为他了解到对方可能颇有些身手不凡的好手在内,所以才下这个命令,不动声色,暴起发难,一下子就制住了他们的行动。 这两名汉子身手的确不凡,他们的名义是李慕和的家人,由山西大同的老家前来投奔,想在边站弄个出身。 李慕和一时无法安插,暂时留在军中帮帮忙,训练一下士兵们的战技。因为这两个人的武功不错,算是军中的教习,等过些时候,有机会再为他们正式申请投效行伍。 这所谓机会,大概是指李慕和取代了乌克明的将军地位。李慕和虽是山西人,早年就投身绿营,隶属汉军旗,资格上是差一点,但是如果有特殊的保护,实授将军倒也不是绝无可能。 一个大汉叫了起来道:“我们是李副帅的贴身侍卫,奉命去执行秘密公务,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刑拷打,看你们对李副帅如何交代?” 那个领队却冷笑道:“将军衙门没有副帅这个职称,李慕和只不过是留守偏将而已,不过这次他可弄砸了,很快他就会什么都不是了。” 另一个亲兵却笑道:“那倒不至于,他会变成牢里的囚犯,或者是悬首示众的尸体。” 两名汉子被捆了起来,塞上了车子,悄悄地送回了迪化城。 这只是一部份而已。别的地方,居然也有类似的斩获,消息一波波地传到帅府来,也使乌克明的脸色急变。 他没想到他手下不稳的人,竟有这么多,倒是罗奇很沉着地道:“将军,看来牵连太大,已经不是你能担负的了。你把这些事实,连同证据,秘密派人送到军机处,向王爷报个备……” “是,是,下官立刻就办,可是眼前又该如何处理呢?” “很简单,通敌有据,把他们全关起来。” “这……罪名恐怕不够,他们只是跟一些密探来往,那也是属于朝廷的人员……” 罗奇冷笑道:“朝廷设置密探,只是为了考察将帅们的忠贞,可不是用来打击边帅的。 忠王爷这次是用错了方法,我想他的差使快保不住了,用我的方法,轰轰烈烈的干,恭王爷可以为你作主的……” 乌克明还在犹豫,罗奇明白他的顾忌,笑笑道:“他们这次最笨的是打出了孔雀教的名义,在土尔扈特来上那一手,硬把自己弄成盗匪了。将军根本不提密探的事,就在教匪的身上做文章好了。” 乌克明究竟不笨,知道这次得罪忠王爷定了,只有把事情闹大开来,抓住题目做文章,使得忠王爷措手不及,无力招架,才能保住自己。 既然逼得只有豁出来干了,乌克明倒是不再犹豫。 第二天,在帅府中,他把所有的部将再度召集,还好,居然有几个被他吓住了,有的逮住了自己的亲戚,有的送来了家中的帐房,向乌克明坦承,他们是索伦贝子手下的密探,派在边疆刺探主帅动静的。 这些将领有的是恭王父子手上的关系,有的是乌克明自己的亲信。他们在受到游说时,就对索伦贝子这条路线缺乏信心,只是不敢揭露而已。被乌克明一逼,看到乌克明对付秦妈母女的手段,他们知道该作所选择了。 罗奇对这些人温言慰藉,着实嘉许了一番。 另外还有几个人交了白卷,然而他们确实没问题。罗奇对他们更是嘉勉有加,说他们平时就居事谨慎,以至于贼人无所用其极。 只有对李慕和等几个人,罗奇连问都不问,吩咐亲兵上前,一个个递除了袍服,当场上了撩拷。 李慕和还大声地反问:“罗公子,末将犯了何罪?” 罗奇的回答很简单:“私通教匪,包庇盗贼。” 李慕和道:“这要有证据的,不能平白入人之罪!” 罗奇道:“我当然不会冤枉你们,我已经抓住了你们的同党,取得口供在此。李将军,那两个人身上还带着你派他们办事的手谕,因此可别推说不认识他们,而且别人也可以证明他们常在你家里出入……” 李慕和怔住了,这时候他也知道无可抵赖,苦着脸道:“罗公子,你既然提到了他们,也取得了口供,当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 罗奇冷笑道:“我知道他们有很多身份,但其中最糟糕的一种就是孔雀教徒。前一阵子在土尔扈特的杀人掳劫事件,他们都有份,而且李将军也知道此事的。” 连乌克明都瞪大了眼睛叫道:“什么?慕和,你知道那批人全部底细?” 李慕和低下了头,罗奇冷笑道:“人家是预定要接你这个将军缺的,怎么会不知道呢?” 李慕和叫道:“别的都不说了,反正通匪的事,你们不能乱妄加在我头上。” 罗奇冷冷地道:“我不会乱加罪名,只会搜集证据,一起呈报京中,那要看你背后的主子是否肯为你出头说明了。假如他绝口否认,李将军,你这个通匪的罪名就无可推脱了,只怪自己认人不明吧!” 李慕和脸色如土,低下了头,他也明白,忠王爷为他出头解说是不可能的,因为在土尔扈特打起孔雀教徒名义,杀人掳国的罪名是无以轻恕的,牵上了准倒霉,连忠王爷自己都担待不起,此举原为整垮乌克明的,计划也是在他家中订定的,原本是十分机密,万无一失的一条好计谋,照乌克明的平素习性,也一定会上当的。 只是半路上杀出一个罗奇,这家伙太精明,一下子把什么都查清楚了,这下子恐怕忠王爷自己都要完蛋了。 李慕和那批人都下了狱,迪化城中又杀了一批孔雀教匪,使得人人胆为之裂。 乌克明把一切证据都搜齐了,连同奏章,都派遣急走,秘密地送到了京里。 罗奇自己却带了沙漠鼠沙老五,胡狼郝方,悄然地来到了博克达山下,那儿离迪化只有一百多里路,附近只有一个较大的城镇,叫做远板城。 李慕和的军队就负责驻守此间,而且还设了个流站,把为数近千的流犯放在此做苦工,盖碉堡。 那是很苦的工作,每天从博克达山上把大石块凿成较小的石块,用驴马驮下山,再用车子运到远板城中来,建造碉堡。 流犯是在内地犯了重罪的,充军到边站来做善后,每人的刑期十年八年不等。那比监禁还苦,烈日、风沙,从早到晚,不得休息,很多人死在边疆不得回,所以古诗上有西出阳关无故人之句,就是指此而言。 但是也要看各人的境遇而定,有些犯人原本是做官的,因贪污案发被判了流罪,本身既有几个钱,同时也有一些戚党朋友人情照顾,到这儿来虽也是吃苦,却比别的人舒服多了,他们可以担任监工或是文书缮写的工作,不必冒日晒吹风之苦,有人还从内地带了家眷,住在大营附近,每月总有那么几天,可以回去跟家人相聚,这当然要花点钱,也是营官和士卒们的外快收入,不合法,但习之已久,也没有人去多管,这究竟是做好事。 这些有家属的人,多少还会为同营的难友们带点吃的东西去打打牙祭,或是分一两件穿不完的寒衣给他们…… 对方要乌克明将死者的棺木送到博克达山,这使罗奇很感兴趣,博克达山上一片荒凉,没有地方可住人,只有监工的几个营寮,由兵卒们轮流戍守。 贼人的巢穴不会设在山上,那就一定是在不远的远板城中,那个寨子里人流复杂,有汉人,有旗丁,有流犯的家人,有维吾尔人,高萨克人,甚至于还有蒙古人,西藏的土蕃人,和西康的康巴人。大部份人在这儿做生意,也有些人则是莫明其妙地生活在这儿,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寨子的人口还真多,聚集了不下上万人,当然,将近五千名驻军和千余名流犯还不计在内。 人多,族繁,各有各的规矩,各有各的风俗,此地的治安也就很乱,边疆的蛮夷之人是不会守法律的,何况他们又都是好勇逞狠已惯。 人数最多的是汉人,但汉人最不团结,最怕事。 虽有驻军,但是驻军只管镇压犯人,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除非事情特别重大,否则切忌插手民间料纷。 所以这个地方,也成了没有王法的地方。 但也不是全无法治,尽管打架的事常有发生,偶而也会有杀人的事件,但是只要薛大爷出来说一句话,天大的事也会平伏下来。 薛大爷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更不是什么大侠客,他在远板城中只是一个混世面的土流氓,他包赌,包娼,凡是赚钱的生意,他都插上了一脚。 不过,他有一项好处,就是待人处事绝对公平,包括对他自己的手下在内,两造起了纠纷,他一定问明曲直,然后作个公平的处置,假如理屈的是他的手下,他也一定公正地施以处分。 所以,他的手下在远板城中都是规规矩矩的,他开设赌场,但绝不玩儿假,不设局骗人,他手中有几个好角色的头号郎中,但他不用这些郎中来骗人,只是用来防止别的江湖骗徒在此坑人。 他开设娼馆,绝不逼良为娼,也不会剥削那些可怜人,他还开了两家当铺,再贵的东西,他们也收得下,但是穷人拿件不值钱的东西上门,也能周转个几钱银子救个急。薛大爷在远板城做的不是好事,但也不干坏事,所以在远板城提起他来,倒是敬他的人多,恨他的人少。 薛大爷大名叫薛交,有个外号叫九头狮子,他本人长得倒像是头狮子,不过只有一个脑袋。 这么一号人物,当然也是罗奇注意的对象。 以前他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薛交在远板城能够立足真是奇迹,远板城是以台站为主,是因为军队在此监管流犯才成立的市镇,照理该是军队在此作主才是,怎么会让薛交这样的人坐大一方呢? 直到主管此间的副帅李慕和出了问题,罗奇心中多少也有了个底子。 所以,他也来到了远板城,沙漠鼠和郝方则早来了三天,他们都住在城中的一家集成客栈。 这家客栈也是薛交开的,设备很不错,不但房屋高大整洁,而且还附设有酒楼,烧的菜不比内地差,只是价格贵得惊人,不过也难怪,除了牛羊肉之外,猪只鸡鸭菜蔬鱼,都得从内地运来,加上了运费,贵也是应该的。 罗奇却不怕贵,他们三个人住了三间上房,还带个小小的院子,叫了一桌酒菜,在罗奇的屋子里。 沙漠鼠首先报告道:“头儿,博克达山上住了几个老兵,和几十个无眷的流犯,白天凿石头,晚上在山洞里睡觉,没什么可疑的……” 罗奇道:“是合在一处住着吗?” “不,分成了五六处,因为一处取不出那么多的石头,哦!对了,还有十来个石匠也住在山上。” “每一处你都去过吗?” “我借着找朋友为借口,每个地方都去转了一下,结果却找不到什么可疑的地方。” “山上没有其他的居民了吗?像猎户什么的!” “据说是没有?” “怎么讲是据说呢?” “山太大了,我无法入山去找,只能向山上的流犯和老兵们打听,他们没看见有别的居民了。” 罗奇回头向郝方问道:“老郝,你打听薛交,又有什么线索呢?” 胡狼郝方大口喝了碗酒,然后才吐气道:“这王八蛋看来满身是破绽,却又拿不着一处真正的破绽。” “他的破绽在那儿?” “他那个地方养了几十个人,有的是有名的人物,有的是无名的高手,这些人个个都足以成为一流好手,却会窝在这个地方,捧着他当皇帝。” “还有呢?” “还有就是他的势力了。照理说,他在这儿打天下,大营中的营官们绝不敢得罪的,可是他就是不吃这一套,有五六个营官在他的赌场里欠了赌帐,他毫不客气地要他们写下欠据,按月讨利息,一分银子都不肯少。那些旗丁们在内地都是张牙舞爪,无法无天,只有在此地,一个个规矩得像孙子一样。” 罗奇一笑道:“他只要搭上了李慕和的关系,就可以做到这些了,这也不出奇。” “问题是他连李慕和的帐也不肯卖,李慕和的姨太太的兄弟,在寨里闹事,叫他派人抓了去,李慕和派了个副官去讲情,他也是不讲面子,硬把人家打了四十鞭,抽得遍体鳞伤,才将人抬回大营……” “他有权利私刑打人吗?” “虽是私刑,却很公平。原因是那家伙仗着李慕和的势力,在地方上横行不法,平时抓不住证据,倒也无可奈何他,那天他当街调戏一个良家妇女,叫薛交碰上了,那一顿鞭子打得大快人心,李慕和虽然生气,却也没法子。” 罗奇点头道:“这么说来,这家伙好像颇有来头了?” “应该是如此吧?否则不可能把李慕和吃得死死的,但是薛交这王八蛋却又不像干密探的。” “何以见得不像呢?” “他手下的那些人大部份都是在别处闹了事的,好几个都是鼎鼎大名的江湖人,他收容那些人已经迹近招摇了,还能够办事吗?” 罗奇道:“事实上人家办得很秘密呀!要不是你仔细去打听,我们连这么一号人物窝在这儿都不知道。” 郝方道:“头儿是打算要动他了?” “那倒不一定,要看他是否惹上我了。” “头儿,要动他可不简单,他本人的高低不知道,但是他手下的那批人,声势也颇为惊人。有人估计过,祁连山中最大的黑道垛子,鹰愁涧大寨,实力也未必及得上薛交,在远板城,要跟薛大爷作对,等于跟全城的人作对,人人都会咬你一块肉。” “薛交在此地如此得人望吗?” “头儿,是真的,大家确实很拥戴他,在这儿赚钱容易,不缴粮、不纳税,人人守规矩,没人受欺负,不管在外地犯了多大的罪,只要来到此地之后不犯事,没有官人会上此来抓人,城里有好几户,都是在内地背着巨案的积年大盗,在此地落了脚,居然都置业成家起来了……” “在这个鬼地方,有什么业好置的?” “在这儿可以把脏物正大光明地卖掉,薛交在此地开的当铺就专做这种生意,他们估价很公平,差不多可以给足到两成的价格……” 沙漠鼠叫道:“什么?给到两成价格还算是公平?” 郝方看了他一眼笑道:“老沙,你没干过这一道,不晓得行情,一般收脏都是出一成的价,他们给两成,已经是高出一倍了,反正这些货物都是不要本钱的,卖多了多赚,卖得再少也不亏本。薛交在这儿以高一倍的价格,敞开门户收脏,而且还能保护他们在此地安居……” “住在这儿也算不上安居!” “不,不一定要住在此地。薛交的利厚当铺中,付的都是常厚银号的票子,不管走到内地那一个大都邑,只要有常厚分号的地方,都保证十足兑现,所以这九头狮子在绿林道中的人缘极佳,很多大寨子都跟他有连系,他们有了什么烫手货,都派人送到此地来销出去……” 罗奇脸上闪过一丝得色,笑笑道:“老郝,你实在了不起,居然探得这么多!” 郝方讪然道:“头儿,我当年也是干这一行的,而且有个磕头弟兄就在城里安身,一切都是听他说的。他也劝我,别把九头狮子给弄垮了,否则所有的绿林道都会恨上咱们的。” 罗奇一笑道:“我晓得了,这九头狮子既然如此神通广大,倒是好办了,他一定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我跟他套套交情去!” 用过了酒饭,罗奇吩咐道:“饭后我们碰碰手气去,这是你的拿手本行,可别叫人给杀得片甲不留。” 沙老五眼光一亮道:“赌钱?头儿,这可不是我吹牛,我从天下第一赌王千手如来学过赌术……” 罗奇道:“老五,在薛交的赌场中可不作兴玩儿假的,人家赌的是真功夫和运气!” 沙漠鼠笑道:“头儿,只有完全不懂手法的人才赌运气,也只有些不入流的郎中才玩假骰子换牌,真正的赌徒赌的全是真功夫!” 郝方道:“这一套我又外行了,但是所谓真功夫又是什么呢?难道有天眼通,能看透牌去?” 沙老五道:“看透牌是不可能的,但是凭脑筋和记忆,把三十二张牌全记住,看庄家把牌如何砌,如何分配,再计算一下打出的骰子,决定押那一门……这里面学问大了,告诉你也没用,你一面看,一面学吧!” 三个人来到赌场里,那儿正热闹,他们来到牌九的摊子上,沙老五先看了两把后,然后在天门的位置下了五十两,这不是最大的注子,而且是最霉的一家,他们看的那两副,已经连吃了两注。 但是沙老五的注子押下去后,牌运就改了,压住庄家一点,而胜了一副。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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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以后的几副也若有鬼似的,沙漠鼠押那一门,庄家准赔那一门,而沙老五押得也不大,每注总是五十两,但是几条庄下来,他也赢了将近有千把两银子。 弄到后来,大家都跟着沙老五手下注子了,虽不是每副都稳能赢,但十副中,庄家总要赔上个七八付。 一个时辰下来,沙老五赢了有两千多,他的赌注也增加到每注两百两,但是庄家却输得眼冒金星,因为另外有几个大户都跟着沙老五下注,也有从别的桌上过来的。他们一注下去,都是千两以上,庄家十注赔八注,输下有好几万两银子了。 罗奇认为时间差不多了,朝沙老五点了一下头,沙老五趁着庄家推出了最后的一条牌后,忽然把面前的近三千两的注子一起押在天门上。 由于他这一突然加注,其他的人对沙老五也有了信心,纷纷加重了注子,天门上居然押下了二十来万两银子。 那个庄家不禁直了眼,他没想到注子会突然暴增到如此之巨的,但是又无法撤回式换手;因为赌场上标明这一桌上是不限注的,照规定,要换手也得等一条庄四副牌全部开完了才换手。 天门的赌注太大了,那个庄家战战兢兢地抓起了骰子,放在手中摇幌了半天,又在口中吹了口气,然后习惯性地喊了声:“通杀!” 打出了骰子,滚了半天,骰子定了之后,是一颗四、一颗五,庄家喊着:“九在手,天三手,上下挨顺走!” 这是牌九桌上的术语,庄家自己拿了第一副,第二副给上家,第三副给天门,第四副给下家。 每个人都紧张地抓起了牌,只有庄家的牌留在桌上不动。等大家都过足了瘾,开了牌之后,庄家才打开那两张牌,因为这是一翻两瞪眼的小牌九,也称强盗牌九,亮牌必有输赢,若有同样大小的状况出现,则是庄吃,没有平手,最是硬不过。 沙老五趁大家的牌还没有亮之前,就已经说了道:“这一副牌庄家是长梅九,通吃。天门是别十,上家是六点,下家是地牌配长三八点,照以前的骰子,出七点,三点,十一点的机会最多,其次是四点、八点、十二点,天门有九成的赢面,但是庄家换了副骰子,偏偏出了个九点,把最小的一副牌给了天门……” 他是轻轻松松地说的,但是其他人却哗然地叫了出来,庄家更是气急败坏地辩道: “你……胡说,我……我几时换过骰子的……” 沙老五冷笑道:“换骰子没关系,却不该换上一副灌铅的骰子,老子赌了几十年,一听骰子滚在桌上的声音就知道了,妈的!这套过门耍到老子面前来了?” 那两颗骰子还在庄家的面前放着,罗奇一直在监视着,见庄家伸手要去抓骰子,一把握住了庄家的手腕,指上一用劲,庄家痛得张开了手,掌心果然还握着两颗骰子,大概想用手法换回来。 沙老五冷笑着把庄家面前的骰子拿过来,拔出一只匕首,倒过柄来,在骰子上一敲,牛骨雕的骰子应手而碎,里面果然有一团黑黑的铅心,铅较重,又容易溶化,把骰子中间挖空,灌进铅后再封起来,重心偏定一面,也就会掷出预定的点子。 这不是很高级的手法,然而却常见。 群众更是鼓噪起来,庄家脸色雪白,有人开始大声吼叫道:“九头狮子,你出来作个交代。” 也有人骂开来了:“妈的!姓薛的,你整天把仁义公正挂在嘴上,可是你却在赌扬里玩假骰子,老子在这儿前前后后输了几千两银子,你得吐出来!” 整个赌场里闹得像一锅沸水,终于有人把九头狮子给拖来了,他是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满睑兜腮胡子是金黄色的,浓眉大眼,显示出他祖上必有胡人血统,也显出了此人的凶悍,可是他的态度却很和气。 他先拱手陪笑,把大家都安抚下来了,然后把那个庄家叫过来,问明了情形,脸上一点声色不动地道:“何飞龙,你到我这儿做事有多久了?” 何飞龙脸色如土,结结巴巴地道:“两个月……” 薛交又问道:“你独当一面,管一张台子又有多久?” “三天,小的是三天前才接替刘三手的。” “原来的刘三手上那儿去了?你知道吗?” 何飞龙摇头表示不知道,薛交道:“没有人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就在后院的地下,是我把他活埋掉了,至于他的罪名,则是赌钱时不规矩,偷换了两张牌,跟他一起串通的还有薛大奎,你知道薛大奎是谁吗?” “是……您薛大爷的侄子。” “不错,我们老兄弟四个人,就只有我二哥有个儿子,我们薛家四房,就是这一条根,可是薛大奎不学好,跟刘三手串通了,在赌场上作弊,私下换牌,一共干了五次,没被人抓到,只被我们自己的检查发现了告诉了我,刘三手被活埋了,薛大全受什么处分,你知不知道?” “不……不知道,他不是回到内地去了吗?” “那是一句告诉别人的话,实际上他本人还跟刘三手埋在一起,他没有受活埋的罪。是因为他自己知道犯了错,没等我施罚,就用小刀割腹自杀了。我相信你在接手之初,一定有人告诉过你,在我的赌场里,只要有一点不规矩就是死罪,刘三手和我侄儿的尸体还埋在那棵大白杨树下,执行的人已有我八个弟兄为证,如果有人不信,也可以去挖出来……” 何飞龙忍不住双膝跪了下来:“大爷饶命!小的也不是存心做手脚,实在是今夜输得太多了……” “赌桌上虽是你在作主,但输赢的却是我……” “小的是怕对大爷无法交代。” “现在你作弊被人抓住了,不仅是对我无法交代,还要害得我无法对人交代。” “薛大爷!饶命,饶命,小的还有家小……” “你算是因公殉职,家小照规定有两千两银子的抚恤,我会派人给你送去,绝不少分文。” 何飞龙只有连连叩头,但是另有个大汉一声不响,由后面刷的一声一刀砍下,一颗人头已滚了出去。 大家见他当场决人,倒是被震住了,薛交这才向四周一拱手道:“各位朋友,兄弟可以保证,这个何飞龙只是今天晚上第一次作弊,枱面上的那一注本场通赌,舍侄薛大奎和刘三手的尸体在后面院子里,本场对于在场上玩弄手法,一向深恶痛绝,这一点请各位务必相信。” 经他这样处置和解释后,赌场中不满的声浪小了下去,薛交这才转向罗奇一拱手道: “罗大侠尚有何指教?” 罗奇也不意外,只是问道:“阁下认识罗某?” 薛交哈哈大笑道:“在塞外混生活的人,如果不认识罗大侠,就算不得是场面上的人了。” 罗奇一笑道:“既然薛兄认识在下,那就好说话了,我们借一步谈话如何?” 薛交道:“好,好,请到后面去。” “在下还有两位伙伴。” “自然是一起请,沙五爷和郝大爷,是罗大侠身边的哼哈二将,向来是不分开的。” 将三个人请到后面,一间精致的小客厅中,居然设置有雅片烟塌跟两名年轻姣美的艳姬,薛交道:“大侠要不要提提神,兄弟处有内地运来的上好云土。” 罗奇皱皱眉头道:“在下欠学,阁下请自便。” 薛交大笑道:“兄弟也不沾这个,所以聊备一格,是为了现在很多人偏好此道。” 罗奇微笑道:“这些东西化费颇巨,阁下在招待朋友方面,倒是真不小气。” 薛交也笑道:“兄弟好不容易在此地混出了一点小局面,别看这穷乡僻远之地,赚钱还真容易……” “钱没有容易赚的,是薛兄长袖善舞,把此地经营得成了产金矿,这一点敝人是万分佩服的。” 薛交叹了口气道:“罗大侠说得好,但是为了要把此地度成一座金矿,兄弟也确实费了心力。” 罗奇神色微庄道:“点砂成金不难,只要有点办法,谁都可以做得到,难在如何维持而已。这一亩三分地上,想插一手的大有人在,要把那些捣蛋的人挡回去,才是真正不容易的事。” 薛交道:“谁说不是呢?兄弟在这儿赔尽小心,唯恐得罪江湖朋友,但仍是难以令每一个人满意。” 罗奇淡淡地道:“看这儿的情形,你薛兄应该是很上路的朋友,这一片江山打下来也很不容易,如若是一个不慎,毁起来却很容易。” 罗奇笑道:“兄弟倒没有如此神通,不过谁要是存心想跟我姓罗的过不去,必然要付出相当代价。” 薛交八面玲珑,知道话已经逼近了,不能再装糊涂,连忙道:“兄弟知道罗大侠不会无缘无故地来,多少是有点风声眉目,才摸到兄弟这儿来,只是兄弟实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开罪了大侠,但请大侠明示。” 罗奇淡淡地道:“有一批人,打着孔雀教的幌子,实际上却是索伦贝子手下的密探,阁下知道这批人吗?” 薛交定一定神才道:“罗大侠问到了兄弟,兄弟不能说不知道,不过兄弟跟那伙人不是一伙的。” “那是最好,否则阁下就无法再在这儿混下去了,你想必听说我在乌鲁木齐办了不少人,连此间的副帅李慕和都以通匪的罪名被押了起来。” 薛交神色一变道:“这倒不知道。” “那是乌将军怕多生事端,没有明白地敞开来办,但李慕和被押是事实,同案被扣的参将还有好几个,案子牵连太大,要等京中另行派员下来,才能定案,这批人本来都是倚仗忠王爷为后台的,不过忠王爷和索伦贝子这父子俩这事办事太糊涂了,恐怕会倒大楣,再也没能力去包庇谁了。薛兄是否该衡量一下自己的处境……” 薛交经过一阵沉思才道:“多谢大侠关心,不过兄弟只是个布衣百姓,靠着山高皇帝远,在这儿混下了一片局面,没什么后台,也不会受谁的影响。” 罗奇微微一笑,知道薛交必然是另有所倚,不全靠着忠王爷一方面,因此笑笑道:“但是薛兄如果要跟我姓罗的过不去,这一亩三分地的天下还是不算稳妥。” 薛交忙道:“罗大侠,兄弟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您作对,刚才赌场里是敝属下的人输急了,但兄弟也立加处置,大侠如果看中了兄弟这个地方……” 罗奇摇摇头道:“在下是有名的边城浪子,浪子是没有根的,我要你这片地方干嘛?” “那兄弟就实在不知道大侠缘何找上兄弟了。” 罗奇道:“我找的不是薛兄,而是那批孔雀教徒,薛兄既然是这一方土地,我自然要找上薛兄了。” “罗大侠,他们跟兄弟没有半点关系。” “但他们跟我有关系,他们突袭土尔扈特时,带走了一批女人……” “罗大侠,维吾尔人有这种规矩,战胜一方可以把败方的女人掳做战利品的,将来要他们以钱财赎回去,这牵到双方的利益,大侠何必多事呢?” 罗奇冷笑道:“那批俘掳中有两个是我的女人……” 薛交脸色一变道:“那怎么可能呢?” “事实上的确如此,那两个女的是回疆第一勇士哈伦泰的妹妹,是哈伦泰王子送给我的,薛兄,如果事情吵了出来,土尔扈特人放不过你,哈伦族人放不过你,我也会钉死你……” 薛交急了道:“这跟我没关系呀!” “你是街坊土地,人窝在你的地盘上……” “罗大侠,这要有证据的。” “薛兄,我是卖一份交情,才先找你谈一下,如果我把人找了出来,把证据摊在面前,那时就不容你置身事外了;薛兄,做人必须有担待,你想刀切豆腐两面光,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办不到。” 薛交还在犹豫,罗奇却绝不给他退缩余地,冷笑一声道:“薛兄,我罗某从不依规矩行事,我先来打个招呼,只为尽江湖道义,我找到了此地,是不容你推托了,下次见面,我就没有什么客气了,告辞!” 他双手一拱,准备要离开,薛交才急了,连忙伸手挽留,罗奇道:“我不会那么不上路,要你把人交出来,我只要一个地点,我自己找了去,只要薛兄你不说,我不相信你手下的这批人也有这么硬的肩胛,当刀架在脖子上时,他们也有死不松口的种,再见。” 他带着沙老五和郝方回头就走,薛交忙追上来,罗奇冷冷地道:“薛兄,我跨出门口,最多不出十步,立刻又会回头的,不劳相送了,我只要一个地点……” 薛交是头狡猾的狐狸,但罗奇却是个有经验的猎人,不给对方有任何施展狡猾的机会,在罗奇跨出第八步的时候,薛交终于追上去,附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罗奇顿了一顿才道:“可能吗?那上面能住几个人?” “外面的营房可驻扎百来人,因此住上三五十人绝无问题,至于后山的囚洞里,最高可以关进两三百人呢,目前只有二十来个维吾尔女人……” “人数确实吗?” 薛交道:“那批人是趁着黑夜,由李慕和的侄子李再兴带着来的,我也不知道确数,只是从代办的口粮上,约略知道一点人数而已。” 他忙又补充道:“兄弟绝无所隐瞒,因为他们中间有几个是孔雀教的教徒,兄弟仅知如此。” “孔雀教不是在五十年前就被灭了吗?” “没有真正的断根,他们还有一部份门徒被留下来了,而且又有了新的教主,搭上了索伦贝子的门路,私下又开始拓展势力,颇为可观了。罗大侠,兄弟在此地生根,不想结这股仇家……” “好,没你的事了,我也不会把你牵进去的。” 薛交苦笑道:“罗大侠,你在我的场子里闹过事后就找到了他们,兄弟怎么能撇得清呢? 既然已经做了,只有希望做得干净一点,别留下祸胎。” “薛兄决心介入了?” “我不介入行吗?孔雀教规第一条就是有怨必计,有仇必报,不把他们除尽,我再也无法安身。” “假如山上有四五十个好手,我的人手不足。” “没关系,兄弟这儿还有百来个人。” “能够吃得下对方吗?” “这个却不敢说,孔雀教东山再起,作育了一批人才,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总够他们拚的。” 罗奇沉思了片刻才道:“不必硬拚,好在他们集中在一地,我负责骚扰,有机会就换掉他们几个,薛兄如果肯帮忙,就请守好远板城,不放一个人出去。” “只是不放人出去?” “是的,有人进来上山,你可不必管,只要不放人出去就行了,博克达山别无通路……” “可是他们要是全体冲杀下来,兄弟可拦不住。” 但是,罗奇也不差,一笑道:“那也没办法了,反正在大漠上,他们要容身很难,就算跑出去,逃命都不及,大概根本没时间来找薛兄的麻烦了,而且,兄弟是他们心中头号敌人,他们找到薛兄的机会不多。” 话虽不错,可是罗奇行踪无定,薛交却是有根的,再者,罗奇是有了名的鬼见愁,不找人麻烦就是好事了,谁也不会主动地找上罗奇去。 薛交只有苦笑了,他希望能跟罗奇进一步,商量个办法出来。但是罗奇却无意久谈,只是匆匆地走了,丢下个满心焦灼的薛交。 不过薛交也算是聪明的,估计了一下利害关系,终于有所决定,不去通知山上了。 他知道那批人惹上了罗奇倒楣定了,犯不上把自己赌进去,而他自己实在惹不起罗奇。 作成了决定之后,他倒是不敢懈怠,黄昏时分,一条军汉下了山,在这儿,穿了军衣的官兵是没人敢动问的,但是薛交却不理这一套。 马在寨子外面,就忽地一跪,把马上的骑土颠了下来,那个骑土动作很灵敏,连忙一个挺身起来,扶起马一看,马膝上破了一个洞,也掉了一块皮肉,那显然是人为的伤害,否则他下山时,马还是好好的。 马匹是遭了暗算,这位军爷脾气还挺大,拉嘴就骂开了,骂了没几句,薛交就带了两个人过来了。 他一见薛交就发作起来了:“薛老大,我的马在这儿遭了暗算,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薛交笑笑道:“马伍长,怎么可能呢?好好的,谁会暗算军马,别是不小心摔伤了。” 那个姓马的伍长叫道:“你来看看这伤口,分明是人用暗器伤的,你居然说是不小心摔的,薛老大,这儿是你的地盘。出了什么事该你负责。” 薛交神色微懔,冷冷地道:“马伍长,既然你还知道这儿是薛某的地盘,凭你一个小小的伍长,居然敢对薛某大呼小叫的?” 那位马伍长呆住了,薛交平时对大营中的人都十分客气,今天居然敢硬起来了,因此他一顿道:“薛老大,我是到乌鲁木齐,大营中去投递公文,这是公务,现在受了阻挠,这个责任可大了,延误公务的罪名你知道多大……” 薛交冷冷地道:“薛某既不当差,也不吃粮,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抄家砍头,也与薛某无关。” 马伍长不知道薛交的态度因何改变了,但他知道事情有点不寻常了,冷笑一声道:“好! 薛老大,话是你说的,等老子从迪化府回来,就有你受的。” 薛交冷笑道:“这儿离迪化府说远不远,但是也有将近两百里呢!马伍长坐骑伤了腿,总不成一路走了去。” 马伍长神色一怔,他想到是有人在捣鬼,现在看样子,八成是薛交下的手,倒是不敢倔强了,装作不经心地道:“城里有大营的办事处,我到那儿换马去。” “好教军爷得知,大营中已经没马了,我昨天向孙营官打了个商量,把大营中的马都借用了。” “什么?那是官马,他凭什么私借给人……” “说的是,凭薛某一个老百姓,怎么能把大营中的军马借调一空呢?但薛某就有这份交情,马伍长,你是明白人,薛某这么做,就是不让人跟迪化再有连络,有什么交往的公文,都由薛某代办,你明白了没有?” 马伍长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变色道:“薛老大,你好大的胆子,如果你劫取了公文,那可是如同造反的大罪。” 但是薛交身边的两个汉子已经掠了出来,一言不发,伸手就要拿人,马伍长在戒备中呛然拔出腰刀横在胸前,但这两个汉子毫无所惧,徒手进招,马伍长一刀砍出,势子很厉。但是快不过人家,握刀的手腕一下子被人家拿住了,指首间奇痛彻心,立时放开了手。 另一个汉子跟着上前,一把抓住了马伍长的胸口,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信封。 隐秘处又闪出一个人,以极快的手法,攫去了那封信,薛交神色一变,拉刀正待动作,那人已冷冷地道:“奉我家公子谕,先借一阅,完后立刻交还。” 那正是罗奇身边的哼哈二将之一沙老五。 薛交只有陪笑道:“原来是五爷,五爷什么时候来的?” 沙老五冷笑道:“薛大爷不是明知故问吗?我早就来了,这家伙的马匹还是我拦下来的……” 薛交又是一阵干笑道:“原来是五爷,我正在奇怪。” “没什么好奇怪的,我本来想等薛大爷下手的,可是薛大爷一直不见行动,我看他快过去了,忍不住才……” “五爷误会了,我不是不下手,而是想等他出城后,在路上再下手,城中耳目众多,薛某不便明目张胆地在城中劫掳官差。” “可是后来薛大爷还是干了。” 薛交只有苦笑道:“那是因为五爷已经下手了,薛某也只有豁上了,沙五爷,你想必也有知觉,由此到迪化的路上,薛某至少也埋伏了三四十人,分成十道关口,绝不会容人闯关出去的。” 沙老五也冷冷地道:“若非有了那些人的埋伏,我家公子几乎以为薛老大还是不想表明态度呢!所以要在下挤一下,现在人已截下,随薛老大如何处置好了,至于这封信,我家公子想先过目一下。” 薛交刚要开口,沙老五道:“薛老大也许不放心,公子也交代过了,这可能是一封真正的公文,公子是怕薛老大不便担代,才叫我先出来,当着人面承担下来,若是薛大爷认为自己担当得了,我们就不多事了……” 薛交又是一惊,假如这是一封正式的公文,罗奇凭他跟乌克明将军和裕贝勒的交情,倒是担当得起,而自己却大有不便了,因此只有陪笑道:“那里,多谢罗大侠关心,其实薛某也不敢擅拆,还是要交给罗大侠的。” 沙老五微微一笑道:“好!那我就交给公子了。” 他又很快地闪身走了,薛交不禁有莫测高深之感,但也庆幸自己出头了,否则叫罗奇怀疑自己的意念不诚,那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远板城距迪化不过一天路程,快马在三个时辰可达,他已经派人到迪化去探过消息了,虽然帅府的稍息封得紧,但他有他的法子,探出副帅李慕和与几位有关的营官都被监禁起来了,也知道在迪化府处决了将近二十多名教匪,对这些教匪的身份,他是十分清楚了。 因此,他也知道,在这场夺权之争中,忠王爷是输定了,罗奇代表的恭王和裕贝勒父子,已经把忠王爷父子打得无法超生了,所以,他也作了决定…… 不知道那封公文或是私函中究竟写了些什么,因为那是秦无极写给李慕和的。秦无极就是孔雀教主,秦无极在索伦贝子的翼护下,已经发展成了一股势力,而且有一半打入了官方,所以才能取得了李慕和的合作。 不过,这一次,他们显然是打错了主意,秦无极致李慕和的私函落入了罗奇手中,无疑又是一项有力的证据。 不过,山上并未再有什么动静,迪化方面,也没有人再上山去,时间就在大家的焦灼等待中过去。 大约是十天之后,远板城来了四匹急马,那是从迪化府赶来的,在远板城没有停留,直接上山去了。 薛交得到了消息,却没有来得及堵住来人,了解一下是什么人,却又碰上了胡狼郝方— —罗奇的另一个助手。 他对薛交笑笑道:“索伦贝子上山去了,薛老大最好作个准备,把人手调集一下,山上必有行动……” “索伦贝子,他不是奉旨回京了吗?” “他还没有到京,边疆出事的快报就追上了他,他心惊肉跳,赶紧回来处理了……” “那他不是要担上抗旨之罪了吗?” “若是新疆孔雀教的事情闹开来,他们父子两个虽不至于砍头,也得赐药自尽,跟抗旨那种小罪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罗大侠呢?” “他自然会在该在的地方,做该做的事……” “郝爷,若是索伦贝子自己带了人冲下来,兄弟该怎么办?” 郝方一笑道:“你以前见过索伦贝子吗?” “没有!兄弟只是个小角色,无由得见。” “这不就得了?你根本不认识他,就装着不知道就得了,何况他以后再也无法来找你麻烦了。” “我可以装作不认识,但是别的人却认识。” “那有什么用?你可以不相信,真的索伦贝子已经奉旨回京了,在钦差大臣裕贝勒的监视下离开回疆的,你懂得奉旨这两个字的意思吗?” 薛交倒是一点就透,立刻笑道:“懂!懂,圣旨大于一切,索伦贝子既然奉旨回京,就不可能回到这儿来了。” “对了,薛老大,你是个聪明人,可惜你没有军品前程,否则李慕和这个副帅的缺,你顶上就太合适了,恭王爷领袖军机,兵部尚书是他的门生,以我家公子的交情,一纸八行,事情就十拿九稳。” 薛交也笑了,拱拱手道:“请上覆罗大侠,薛某是个很开窍的人,山上如果漏过一只苍蝇去,唯薛某是问。” 郝方笑着走了,薛交也含笑叫人把马伍长押了起来。他实在很开心,因为他是有军品前程的,隶属于查缉营,那是由隆亲王主管的为一个密探体系,他也有三品参将的实衔,在兵部挂过号的,派到这儿乃另有公务。他的身份较为隐密,有人只知道他有几个有力的人士撑腰而已。 但罗奋显然是知道的,提出来的条件也使他动心,他这个参将虽不假,但只有死后的一纸褒状,风光后事而已,活着却拿不到尊荣,而且也极少升迁的机会,但是能够巴到一个副帅的实缺,那就不简单了,将来可以内调入阁,外放督镇,成为一方大员了。 索伦贝子是带了四名助手,气冲冲地赶上了囚营,倒是把那儿的人吓了一跳,那位孔雀教主秦无极忙上前见过礼道:“贝勒爷怎么又来了?” 索伦气极败坏地道:“秦老,你一向老成持重,怎么这次把事情办砸到如此呢?” “老朽没有把事情办得如何呀!这一切都是按照贝勒爷的指示办呀?” 索伦贝子道:“偷袭土尔扈特,要胁乌克明,是我下令要你们做的,可是我没叫你们去惹罗奇呀!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吩咐过你,叫你躲开罗奇一点,这家伙跟裕荣的交情很不差,而且在塞外又是个地头蛇,在我们没有能控制全局前,不要去惹他……” 秦无极这:“是啊,老朽遵谕没敢惹他呀!夜袭土尔扈特,都是趁着他不在邻近的时候出动的,老朽打听得很确实,他送白素娟上叶尔羌去了……” “这不错,可是你们为什么把他的女人也抢来了?” “没有呀!我们掳了十几个维吾尔女人……” 索伦贝子道:“那十几个维吾尔女人中,有两个人,叫天娜和琴娜,是哈伦族的公主,也是罗奇的女人,这件事大家都知道……” 秦无极变色道:“老朽确实不知,劫人的事,是福晋带了几个女弟子行动的,而且也一直由它们看管中……” 索伦贝子怒道:“福晋?谁是福晋……” “老朽说的是陶静静陶姑娘……” 案伦贝子吼道:“那是个婊子,是条母狗,她是屁的福晋。秦老,你怎么由得她胡闹……” 秦无极脸上变得如同土色,颤着喉咙道:“老朽该死!老朽派了几个女弟子!协同陶静静去处理女俘,也许她也不认识。” “那个婊子,她跟那个女回回耽过一阵子,怎么会不晓得?她是为了想报复罗奇,故意带走那两个女回回……” 陶静静由后面冲了出来,煞白了脸道:“索伦,你不必大呼小叫,不错,我是故意要带走那两个女回回的,为的就是给罗奇一点颜色看看!我也是为了要报复罗奇才跟你在一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也答应的……” 索伦贝子没想到她已来到临近,先是楞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道:“静静,我答应过你是没错,可是我记得也告诉过你,目前先别动他,等我们把李慕和弄上台去,成了迪化将军之后,再作打算的。” 陶静静道:“但是我们突击土尔扈特,那两个婆娘也在那儿,难道我们把她们留下?” 索伦贝子道:“为什么不可以?边城浪子在塞上是大名人,谁都不会去招惹他,留下他的女人,是卖一份交情,他也不好意思追究了,你们偏偏是猪头脑,硬去惹上了他,你们知道他干了什么?” 陶静静忍不住道:“他干了什么?” “他找出了我们在将军府的暗桩,以教匪的名义,处决了三十七个人……” 这下子轮到秦无极紧张了 “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一半是秦老门下弟子,一半是我手下的线人,最糟的是你们这次打出了孔雀教的招牌……” 秦无极道:“那是贝勒爷的指示。” 索伦贝子叹了口气道:“事情当然不能全怪你们,也怪我的心太急,想把乌克明弄走,那也是不得已,我这个西巡特使被裕荣弄垮了下来,面子上很难看,如果不把他们圈子里得力的人也弄掉一个,我们父子就不能混了,可是现在……唉,我说什么好呢……” 秦无极也不知如何是好,顿了一顿才道:“贝勒爷,你是奉旨回京听候处分的,现在又回来,不是违旨了吗?” 索伦贝子大声道:“这次的事情如果爆了出来,我老子也抗不起,我非赶来不可,顾不得违旨那种小事了。” 连违抗旨都是小事,那么这儿的事,果真是不小的了,秦无极张口欲问,索伦贝子道: “秦老,我答应过以官方的力量,帮助贵教东山复起,也已经动用了官中的势力给你们掩护,让你们名正言顺地扩充实力,我可没有食言。” 秦无极究竟是一教之主,不太习惯在斥责的语气下跟人说话,因此沉下脸道:“贝勒! 我们是有条件的,我派出了一半的弟子,打入了那些将领们的家中,为你控制那些人,有的为婢,有的为妾为仆,操着贱业,无非是报答贝勒这一番庇护之德,像这次的掳人事件,对我们毫无好处,可是你派个福晋来下命令,我们就乖乖听命行事……” 索伦贝子神色一变道:“我说过了,陶静静不是福晋,我的福晋还在京师,她又怎么了?” 秦无极冷笑道:“不怎么,只不过福晋的官架子大得吓人而已,老朽知道本教的声名还不太好,在未能控制全疆前,还不是推出本教名义的时候,可是福晋认为没关系,有事情她完全负责,老朽知道贝勒爷要怪我们操之过急,但这却不是我们的主意……” 索伦贝子望着陶静静道:“陶静静,又是你自作主张。” 陶静静道:“做事情总要有个名义,如果不推出孔雀教,又凭什么去扳倒乌克明?索伦,你别出了事就乱推责任,还有秦教主,你也别有了事就想逃避责任,事情虽是我的决定,但何尝不是你自己的心意?你的那些弟子整天就在我面前抱怨,说没有出头的日子,说你们受了多大的委曲,说你们是堂堂的武林宗派,不是干密探的材料,我只是顺着你们的意思作了决定而已,若非你们心中愿意,我也没这么大的本事硬压着你们同意……” 她看见秦无极低下了头,话锋更为尖利地道:“秦无极,你身为一教之祖,行事却全无担当,出了事就想往我一个女人头上推,可以想得到,孔雀教在你手中,不会有太大出息了。” 这位姑奶奶倒不是省油的灯,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又麻又辣,又直又伤人,她先把秦无极骂得开不了口,然后又道:“索伦,这次的事件全是你自己的主意,我不过是在行动时,劫掳了罗奇的两个女人而已,即使换了别人,也不会留下那两个女人的,因为行动时,根本无时间去盘问每一个女人的身份,我只不过凑巧是认识那两个女人而已。我认识她们,她们也认识我,如果那时留下了她们,对事情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索伦贝子道:“怎么没有?至少罗奇不会跟乌克明搅到一堆去,你不去招惹他,他不会主动地找你的麻烦,也不会去帮乌克明的忙,光是凭乌克明那个蠢材,既没有魄力,也没有这份聪明,敢翻我的底子……” 这下子终于把陶静静的嘴给堵住了,索伦贝子一叹道:“如果你放过那两个女的,罗奇知道你卖了一份交情,至少也会置身事外的。” 陶静静冷笑道:“他不会重视我这份交情。” 索伦贝子摇头道:“那你就错了,罗奇是个江湖人,站在江湖道义上,他也会还你这份交情的。你别以为他有多恨你,你还不够资格,他只是看不起你……” 这句话又触怒了陶静静,暴烈地叫道:“他敢看不起我?我就要做件叫他后悔终身的事。” 索伦贝子冷冷地道:“你还能怎么样?” “我宰了那两个回回。” 索伦贝子突然进前一步,挥手一抡,啪啪两响,掴了陶静静两记耳光,把她打翻在地上。 陶静静怔了一怔后,猛地跳了起来,手中已多了一只匕首,她狠扑了过来,匕首刺向了索伦,口中还怒吼道:“王八蛋,猪狗不如的畜生,你敢打我……” 索伦贝子十分冷静,轻轻一闪,避过了那刺,跟着一拳削下来,削在她的手腕上,使她痛得发出了一声尖叫,喝的一声,手中的匕首掉了下来。 索伦贝子跟着上前,一脚飞起,踢在陶静静的小腹上,这一脚很重,把她连踢了两个跟头,然后双手抱着肚子,弯起了腰,痛得像一颗虾米…… 秦无极在旁忍不住搓着手道:“贝勒下手太重了,福晋,不,不!陶姑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下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索伦贝子冷笑道:“保不住最好,本爵也不想留下一个孽种,谁知这是谁的呢?” 陶静静的口中渗出了血。她的目中射出了厉光,怒吼着道:“索伦,你是畜生……” 索伦冷笑道:“怎么,难道我冤枉你了?你打量我是死人,不知道你在干些什么了?你从红灯会中带来的那几个人,那一个没跟你上过床,要不是你像条母狗似的勾引他们,他们凭什么会替你卖命……” 陶静静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人昏了过去。 秦无极要叫人来扶,索伦却道:“把她送到地牢去,跟那批俘虏们关在一起,等罗奇来交给他。” 秦无极一怔道:“要交给罗奇?” 索伦叹了口气才道:“是的。这次计划的失败,就是为了罗奇的插手,想起来我就恨不得劈了这条母狗,我行前一再关照别去惹罗奇,结果她还是小心眼儿,把罗奋的女人抓了来,唉!女人家总是难以成大事,尤其是这个女的,简直是扫帚星。我遇上她之后,一直就在倒楣,没一件事办得顺利的。” 秦无极道:“陶……咳!不说她了,这个女人的麻烦太多,贝勒爷弄在身边也不是好事,只是要关她起来也会有麻烦,她身边有四个人……” 索伦道:“秦老,你是怎么了?像是第一次办事的新手了,这还要我教给你不成?这批红灯会的人到那儿都是惹祸精,只有一个办法叫他们老实下来。” 他做了个手势,秦无极身子一颤,连忙道:“老朽明白,老朽这就叫人去办。” 索伦道:“俐落些,别又拖泥带水的。” “这次保证不会了,那几个小子太跋扈,时常跟老朽的手下起冲突,以前是顾到贝勒的面子,不得不让着他们一点,这会儿只说是要对付他们,儿郎们一定十分卖力。” 索伦道:“秦老,这又是你的不是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的人如果对你不敬,你只管出手教训就是,只要处置公平合理,我一定支持你,那几个家伙不过是陶静静的手下而已,怎能听任他们跋扈……” “贝勒爷的手下对老朽倒是十分客气,陶姑娘比较护短,老朽不便计较,原也是想等贝勒爷来了再申述的……” 索伦道:“好吧!要办就快,那四个家伙离开了红灯会,那边也在抓他们,我计算罗奇一两天内必然会到,到时把他的人给他,加上陶静静和四颗脑袋,向他道个歉,请他置身事外……” “要向他道歉吗?” “秦老!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不是闹意气的时候,再说,掳劫他的人本来是咱们的错……” “他肯接受吗?” “事情是陶静静干的,咱们把陶静静交了出来,他的人丝毫无损,道理上也过得去了。 至于土尔扈特那边,你干脆把话说明白,是家父与恭王之间的事,除非他刻意要帮恭王的忙,否则就请他袖手,让我们自己解决。” “这一说他就会退出了吗?” “他如果想维持江湖游侠的身份,就一定会退出的,否则就是他的身份有问题了。” “他的身份会有什么问题?” 索伦贝子神色忽地一庄道:“假如他还是不肯罢休,秦老就请尽一切努力,搏杀此人。” 秦无极微有难色,索伦贝子道:“这件事非常重要,秦老务必不计一切牺牲,完成此一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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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秦无极终于叹了口气道:“是,老朽遵命,事实上他若不答应撤手,我们间就势如水火,也非拚到底不可了。” 接下来的话,他们就进入了低声密议,没多久,秦无极就匆匆地出来,吩咐办事了。 搏杀红灯会中的四个人,虽然费了点手脚,但还是顺利地完成了,最主要的是这四个人的人缘太差,人人都恨不得咬他们一口,加上秦无极派出了将近二十名高手,围堵了四方,下手猛砍,他们虽然负伤顽抗,但也最多砍倒了一个人而已,除了四颗脑袋外,身子被剁成四团肉浆。 陶静静被丢进地牢时,倒把天娜和琴娜吓了一跳,因为她的人昏迷不醒,下体却流血不止。 天娜把看守的人叫了过来,那是个中年的妇人,姓卡,天娜叫道:“卡大娘,陶姑娘是怎么回事?” 卡大娘冷冷地道:“怎么回事?是贝勒爷打的。她拿了刀子要杀贝勒,贝勒给了她肚子上一脚……” “索伦贝子又来了?” 卡大娘淡淡地道:“是的,贝子爷是为了你们两个人而来的,他听说陶静静把你们抓了来,十分生气,揍她也是为了这个,二位姑娘受委屈不会久了,等罗大侠一到,就会送二位出去的,照说现在就应该为二位换个地方的,可是实在抱歉,这儿太小了,住的人又多,连贝子爷都是跟大伙儿在一块儿挤统铺,也没地方可以招待堂客们。” 琴娜道:“我们倒没关系,可是陶姑娘她受了伤。” “那不是伤,是小产。陶姑娘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肚子上被踢了一脚,自然留不住了。” 天娜忍不住道:“索伦简直不是人,对自己的骨肉……” 卡大娘冷笑一声道:“贝子爷也弄不清是不是自己的种,他就怕生下一个杂种,才干脆打掉了。” “什么?他怎可如此糟蹋人……” “糟蹋人?陶姑娘是怎么个人大家都清楚,有四个人是红灯会跟过来的,人人都上过她的床……” “那怎么可能?” “天娜公主,陶静静是怎么一个人你也清楚,我犯不上瞎编排她什么?反正这个女人死不足惜,你们也别去管她了,贝子准备将她交给罗大侠,对二位的事作个交代。” “交给罗奇,这是为什么?” “因为把二位捉来是她的主意,贝子爷不想背这个黑锅,所以留得她自己向罗大侠交代去……” “不管怎样,她现在受了重伤,你们该请个大夫来。” 卡大娘笑道:“天娜公主,你是说笑了,这儿那来的大夫?而且你放心,她也死不了,妇人家小产很平常,躺两天,休息一下就好了的。” “不过要是不去管她,这样子也会死人的,至少你们该弄点止血疗伤的药给她服下去……”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来自卡大娘的身后,使她大吃一惊,跳开了一步,可是一柄尖晃晃的长刀紧贴着她的咽喉,一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冷冷地盯着她:“这位大嫂!罗爷已经来了,你不是要把人交给罗爷吗?打开栅门……” 天娜已经欢声叫道:“郝大哥,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胡狼郝方,他露出牙齿一笑道:“二位姑娘,你们还好吧?没受什么伤吗?” 琴娜道:“没受伤,罗爷来了没有?” “来了,在前面跟薛老大一起捆人……” “捆人,捆什么人?” “自然是孔雀教那批混球,这下子他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真的要被一网打尽了。” 卡大娘吃了一惊道:“罗奇跟谁一起来了?” “薛老大,远板城的薛交,带着他手下的四大金刚,二十八宿,反正是牛鬼蛇神一个不缺。” “薛交,他有这个胆子?” “怎么没有?咱们都小看他了,这家伙原来还是个三品实授的参将,在敬王爷手下当差的……” 卡大娘又是一惊道:“真没想到他有这个身份,可是索伦贝子也在,他敢惹贝勒爷吗?” “平时是不敢,可是索伦是奉旨调送回京的,在半路抗旨私自来到此地,他可神气不起来了,才说错了一句话,薛交就给了他一个嘴巴。” 卡大娘难以相信地道:“薛交敢打贝勒爷?” “为什么不敢?薛老大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索伦贝子这下子是垮定了,别说是揍人了,杀人他都敢……” 卡大娘呐呐地道:“教主也在这儿,我们还有几十个好手,不会这么容易被吃掉的。” 郝方一笑道:“薛老大很有算计,你们这儿购伙食都由远板城那儿包办的,那是薛老大的地盘儿,他弄点手脚倒也不算费事!” “在食物中下毒?谈都不要谈,本教最擅长就是这一手,防备也最严,每人身上都有一枚试毒针,吃喝任何东西之前都会先试一下,一日三餐,每餐都是如此,已经养成了习惯,所以本教的人不会怕人下毒。” 郝方笑道:“薛老大那儿也有几个孔雀教,对你们的一切早就研究清楚了,他在食物中下的不是毒,只是下了泻药,而且是先派人来,下在小缸里,喝过水的人都在泻肚子,泻得混身无力,然后我们跟着就来了。” 卡大娘脸色大变,厉声叫道:“难怪我们后洞里有三个人从半夜里就拉个不停,他们还以为是吃坏了东西闹肚子呢?你们好卑劣的手段……” 郝方哈哈大笑道:“薛老大那儿有的是各种人才,配的药相当有把握,最多叫人拉上一天,浑身无力而已,绝对要不了命,而且一两天准好。我说这位大嫂,看来你既不是孔雀教里的要角,听你的谈话,你也没有虐待两位姑娘,我也放你一份交情,你留下钥匙,赶紧躲起来吧。” “躲起来?我往那儿躲?” “随便你,那儿让人找不着就躲那儿,你要是落在薛老大手中就没那么舒服了,这小子为了争功,正在力求表现,对孔雀教的人,他一个也不肯放过的。” 卡大娘倒是十分识相的人,她见到郝方能来到这儿,就知道前面是完蛋了,否则只有一条通路,外人绝难通过重重警卫过来的。她不再多说,掏出了一串钥匙,往郝方手中一塞,郝方道:“老大嫂,我再卖份交情,左边那条小路是我跟罗奇负责的,你从那儿走,有我的伙伴沙老五在那儿,你说是我胡狼放你过来的,他也不会留难你……” 卡大娘匆匆地走了。 郝方开了门,放出了天娜和琴娜,也放出了十几个维吾尔女子,没多久,罗奇和沙老五也过来了。 天娜和琴娜惊喜万状地上前,先捧起他的手亲了一阵,然后叽叽呱呱地用维语向他诉说着。 然后那十几个女孩子也一起过来,挤成一团,争着要向罗奇表示她们的谢意。 罗奇也用维语安慰了她们一阵,然后带着她们向外面离开去,琴娜这时才道:“主人,陶姑娘也在这儿?” 罗奇淡淡地道:“我知道,我已经向薛交说过了,再放过她一次,不把她算在孔雀教的人一起……” 天娜道:“主人,她被索伦打了一顿,又小产了,受的伤不轻,是否该找个大夫给她瞧瞧?” 但是罗奇似乎没听见这些话,转身走了出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陶静静又一个人上路了,单骑只影,一直进了玉门关。四周的环境自然不像塞外那样的荒凉了,可是她的心境却充满了冷漠,痴痴呆呆的,整天不说一句话。 说她的心空洞吗?这也不然,她心中一点也不空,而且充满了恨……最恨的一个人,自然是她自己,其次,则是罗奇,奇怪的是,她居然一点都不恨索伦,因为她的心中已经没有了这个人的影子。 只有一句话,她在一直耿耿于怀,难以忘记的,那是索伦在最后骂她的话——妈的,你简直就是扫帚星,白虎星,谁碰上你谁就倒楣…… 真有这回事吗?地是个颇为迷信的人,小时候她就找个瞎子算过命,那个瞎子说她是什么孤鸾命,最好是出家当尼姑去,她没在意,当作一场耳边风。 慢慢地长大了,她也没把瞎子的话太放在心上,可是就有很多邪门儿。 在家乡,她认识了不少男孩子,有一个较为要好的,是个很英俊的少年,家中也做着大买卖。就在他们快要论及嫁娶的时候,那个男的家中遭了一场大火,把宅院烧得一干二净,而且那个男的一张脸也烧得如同鬼魅般…… 陶静静不是个很势利的人,但也不是那种具有不朽的爱情的人,对方穷一点没关系,但是变成那副鬼相,却是她无法接受的事。好在对方也有自知之明,以后也没再来找她,这一段情就莫明其妙地结束了。 陶静静也难过了一阵子,刚好白素娟要出塞来接掌红灯会,她也跟着出来了。 白素娟似乎沾上了她的楣运,刚出塞的日子简直糟得不能再糟,只差没把命送掉,幸亏罗奇一再的援手,才慢慢地化险为夷。 罗奇似乎颇为欣赏白素娟,而白素娟对罗奇也似若有倩,这本来就是一件很好的事,但是自己偏偏要不识相,硬插了一脚进去,而且更莫明其妙地与罗奇作起对来,结果却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我难道真是扫帚星吗?” 她虽然迷信,却偏又是个不认命的人,否则就不会倔强负气,要干到底了。 索伦贝子被薛交抓住了,羁押在远板城。秦无极那批人也在一起,大概过了一个月的光景,圣旨再度到来,这次是派了一位亲王——执掌宗人府的隆亲王为钦差。 皇帝对忠亲王父子的胡作非为十分震怒,忠亲王在京师赐药自尽,索伦的贝勒身份也被废掉了,虽然留下了一条命,但是谕命拘押回京,贬到奉天去守皇陵。 这是皇亲犯了罪最重的处分,罚回老家去守老祖宗皇太极的坟墓,那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虽然还算是一个芝麻绿豆官,而且还管几十个扫墓种树的总管,但是在一位叱咤风云的贝子而言,那几乎是被打下十八重地狱了。 听到旨意后,索伦贝子自己都傻了,当时就大哭了起来。 他老子赐药自尽虽然堪悲,倒底还可以享受亲王之礼入殓,而他被贬守皇陵,却是万劫不复了。 但是听见消息后,最伤心的人还是陶静静,一个势可喧天的宗室居然垮了,是被她拖垮的。 “难道我真是那么不祥的一个人?” 她立刻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至少她不肯认命。 大概有了罗奇的交代,薛交不但没有为难她,反而叫人把她接到远板城的客栈里,请大夫帮她看病、抓药,招呼得很不错,就是没一个人去探望她。 养了一个多月的病,她的身子总算复原了,薛交给了她一匹马,她自己的口袋还被藏了有好几千两银票,一包珍珠和小金块,这些是索伦以前交给她的,所以她身边的盘缠倒还是很丰盛。 仆仆风尘,她踏入了祁连山,迈向归程,她本来是不屑于回家的,出门一趟,闹了个灰头土脸,回家实在很没有面子,但是她别无选择。 这次出去,她学到了一件事,要想轰轰烈烈地干一下,必须要有两个主要的条件,一个是钱,一个是人。 她身上有几千两银子,也有着价值几千两的珠宝,合起来,有一万多银子,可以置一片象样的田庄了,但是要想混出一片天下来,还是欠缺得多。 她在家中有田产,有生计,那都是父母留下来的,虽然那不是属于她的,严格说来,该属于白素娟,这些该是白家的财产,但一直都是由她的父母在保管,也没严格地分过家,她相信白素娟不会再回来要这笔财产了,何况,她也有权利处理这笔财产,至少有一半的权利。 另外,就是她需要人手,需要一些忠心而能听她话,再还能办事的人手,这种人只有在家中才有,陶家还有一些族中的子弟父老,多少年来,就是靠着她家生活的,他们不属于红灯会,算是陶家的私人,却是她能动用的人。 再者,陶家还有很多关系,她认为可以运用的。 天色晚了,她歇在一家小客栈中,店主是一对老夫妇,听说她第二天要过山,倒是劝她道:“姑娘,你再也没什么急事,也不妨等两天,等有镖客经过,或是有大批的商队经过,搭在里面一起走……” “怎么,这条路上近来不平静?” “姑娘,这条路从来也没平静过,一直是强人暴徒出没的所在,只有大队的商家,雇了保镖同行,才能安全地通过,孤身的客人很少能逃过毒手的。” 陶静静骄傲地拍拍身畔的剑冷笑道:“我不怕,我也有个好保镖的。” 看看她的剑,老婆婆道:“姑娘莫非是位保镖的女达官?不然你就是会武功,也不能大意,鹰愁涧那边,最近窝了一伙强人,厉害得紧呢!” “哦!有多少人,为首的叫什么?” “人数倒不多,不过才十几个人。” 陶静静笑道:“十几个人,我一只剑足够打发了。” “姑娘,那个盗首叫黑虎陈宏,听说原来是黄河的水寇,寨子被官兵剿了,才会逃到这儿来。那十几个人原来都是他手下,个个都跟凶神恶煞似的……” 但是陶静静却似乎连住下去的意思都打消了,她居然在快要天黑的时候,吩咐备马上路。 店家老婆婆以为她发疯了,慌急地道:“姑娘!你现在就要走?天马上就要黑了?” “天黑也没关系,今夜月色很好,映着积雪,不比白天黑到那儿去。我想赶一阵,在天亮前越过恶虎岭。” “姑娘,不行,没有人能夜度恶虎岭的,别说山上有强人出没了,就是遇上了狼群,你这条命也保不住。” “山上有狼群吗?” “是的,有好几群呢!最大的一群有十几头,它们又狡猾,又凶猛,谁遇上了都无法脱身……” 陶静静却笑了起来:“山上不是还有黑虎陈宏那一伙人吗?他们怎么不怕狼群呢?” 这一问把老婆婆也问住了,她叹了口气道:“姑娘,我不叫你在夜里过山是一片好心,并不是贪图做你这笔生意。这样吧!你住着好了,住到有大队的人经过,你再跟着走,我们不收你一文钱。” 陶静静微微一怔道:“这是做什么呢?” “姑娘,我们是一对孤老,无儿无女,在这儿开着这家店,只是为着打发日子,并不指望着谁来送终。赚钱多了又有什么用?我们只修个来生……” “哦……你们一直开着这家店!” “是的,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老字号,开了一百多年了。本来我们还有儿子,孙子,可是儿子叫山上的强人给杀了,媳妇儿也被人霸占了,孙子叫狼给刁走了……” 陶静静听了眉头微皱:“都是黑虎陈宏。” 她又问杀死老婆婆儿子和霸占媳妇儿的凶手,老婆婆咬着牙道:“就是那头畜生,他比老虎还凶,他手下的那批人也是一样,个个都是凶神恶煞,山上的狼群本来还更多呢!都是被他们给杀死的。” 很少开口的老头儿这时才道:“老伴儿,别怨天尤人,我们的儿子是自己不学好,媳妇是天生的下贱,这都怨不得人。可怜的是小柱子,才只有八岁,却叫狼给刁走了,这都是报应,你也认了吧!” 老婆婆叹息着没说话了,陶静静却大致明白了,他们的儿子,一定以前也是强人一伙的,媳妇儿也是不安份的,后来媳妇跟陈宏勾搭上了,陈宏又杀了他们的儿子……本来,正经人家不会在这荒山野岭间开店的,在祁连山道上,前后四五十里,就是这一家店子。 不过这没有阻止了陶静静上山的意思,反而更加深了她的决心,她不怕狼,也不怕那个黑虎陈宏,而且,这一伙强人引起了她的兴趣。 因为她要一个安身的地方,她不想回家,不想安安份份地过日子,她要去主动展开攻击,攻击罗奇。 她运用了索伦贝子的关系,抓住了孔雀教,没想到那么庞大的一片势力,一下子就被罗奋弄垮了。 她也曾仔细地思索了一下失败的原因,发现自己根本是走错了路子——去利用官方的势力。 官方的势力不是不能利用,如果是对付红灯会中的白素娟,这股势力是很好的靠山,但用来对付罗奇,就嫌不够了。罗奇也有他官方的倚仗,他跟恭王父子的交情很深,而恭王父子恰好跟忠王与索伦贝子是敌对的,他们那一边似乎还伏于忠王父子,硬碰起来,怎能不垮呢?恭王跟皇帝是亲兄弟,忠王却只是堂兄弟,亲疏关系已差了一截,明摆着是斗不过的。 陶静静想明白了,要对付罗奇,必须还是仗着江湖人和江湖的手段。 但是,洪大全那批人又是不可倚的。第一,他们失去了索伦贝子的靠山,正在彷徨无依,不敢有所作为,第二,他们那伙人不会把陶静静放在眼中,更不会听她的话。 陶静静要建立起自己的势力,这个黑虎陈宏应该是个较为理想的对象。 问题是如何把人抓在手中,陶静静似乎相当有把握,她手中有钱,除了身上的这一笔,还有她家中的一批不动产,还有,索伦贝子无意间透露的两处窖藏,为数在二十万两上下。 这笔银子藏得很密,他出了事被拘押进京,一时不会想到去动用这笔藏银,正好抢先一步弄过来。 陶静静上马的时候,夕阳已挂在山边了,老婆婆直摇头,她实在弄不懂,这个年轻的姑娘家,竟像是自己去送死似的。 天色越来越黑了,但是黑的还可以看得见路,因为天际有一弯残月,今夜是十月廿日夜山风很冷,马在呼噜噜地喷热气,因为陶静静催得它很急,使它冒出了汗。这匹马是她从塞外骑来的,够得上是一头骏马,不仅身高,力壮,而且胆气也足,远处传来的狼嗥声色也没有吓着它。 即使前面有五六头巨狼阻路时,也没有吓住那匹马,它只是扬起了前蹄,示威地长嘶着。 陶静静也从马背上下来了,右手握着剑,左手握紧了袖箭的发射筒,一筒是十枝小铁箭,不只方便,而且威力极大的暗器。 陶静静的背囊中还带了四筒这种袖箭,这要多谢索伦贝子,他那官方密探头目的身份可以找到各种功臣,打制各种的利器。 那一群饿狼约莫有七八头,由四五头壮健的雄狼负责攻击。一头母狼悄悄地掩到马匹后面,对准股间咬上去,陶静静呼喝一声,射出了一枝袖箭。而同时,那头骏马也发动了攻击,强劲的后蹄猛地翻踢出去,雄狼发出了一声惨嗥,直大的身躯被踢得飞了出去,落地后几乎立刻死去,一箭射中了心脏,跟着一蹄踢碎了它的脑袋,那怎么还活得成。 一狼死,引起了其他四头狼的愤怒,一涌而上,都对马匹展开了攻击。 那头沙漠神驹凛然不惧,奋起四蹄,张开大嘴,咬着、踢着、跳着,使狼群无法迫近;而陶静静也配合着攻击,她用剑刺,用袖箭射,没有多久工夫,四头雄狼都倒在血泊中了,那头观望的母狼发出了一阵惨嗥,带了两头小狼飞快地逃走了。 骏马发出了胜利的嘶喊,陶静静也兴奋地拍着马头道:“乖宝宝,你看,我们俩合作是天下无敌的,狼都杀死了,我们再上山擒虎去,把那头黑虎的脖子用绳子栓起来。” 她是对着马匹说话,既然没有指望马儿能懂,也没指望着马匹会回答,因此那答话声倒的确吓了她一大跳。 声音是从石后传出来的:“嘿嘿!这雌儿口气倒不小,居然敢打咱们陈老大的主意?” “那倒很难说,陈老大最喜欢漂亮的雌儿,这个雌儿虽是黑了一点儿,却黑得真俏,比那个叫金花儿的婆娘俏得多了,说不定会叫咱们陈老大看上了……” “要是陈老大看上了,你我就没份了。妈的!老子还没玩过这么俏的妞儿,老范,我看咱们的运气实在不差,轮到今夜巡山,恰好碰上这个雌儿,咱们先拔个头筹,再捉上山去,就算陈老大中意,咱们也尝过了。” 另一个叫老范的家伙也笑着道:“不错,不过咱们先说好,是那一个先上。” “阿弥陀佛,贫衲是出家人,与世无争,这种事向不居先,跟在旁边分一杯羹就行了。” 敢情这家伙还是个和尚,老范笑了起来:“赖和尚,你他妈的还算出家人?喝酒、吃肉、玩女人、杀人放火,你那样不沾?还跟老子假惺惺,你分明是瞧这雌儿很扎手,你降不住,才跟老子假客气?” 和尚笑笑道:“随你怎么说都行,反正我佛如来知道,我和尚修心不修身。假如吃素念佛就能成佛作祖,西天的佛祖就会满坑满谷了。我和尚不想上西天,只想留在凡间快活,而且和尚知道你这家伙只是银样蜡枪头,上马不到两三下就丢甲卸兵,乐得让你先上。” 老范也笑道:“妈打个巴的臭和尚,你就看准了老子不行,告诉你,老子昨天才吃了一条狼鞭,劲儿足得很,至少也得折腾两三个时辰呢!” “那敢情好,和尚修为有素,瞧着比吃着还过瘾,你真要有那么大的能耐,和尚就瞧个隔壁戏也乐得很。” 他们两个人的口中说着荤话,老范淫笑地逼近了陶静静,口中还道:“小妹子,瞧你杀狼的狠劲儿,你一定很够味儿,老子就喜欢你这种泼货,来!让哥哥先疼疼你。” 他扑前一抱,陶静静要躲,还没有来得及,可是站在旁边的和尚却猛地跳了起来,口中发出一声惨呼:“妈的,臭婊子,你敢暗算佛爷,哎哟!我的眼……” 他双手捣着眼睛,乱滚乱吼,但那样只有使眼眶中的铁翎箭更为深入…… 陶静静本来不是那么深沉的人,可是经过索伦贝子那一次刺激后,她的人变了,变得深沉而冷静。尤其是后来罗奇把她从牢间里叫人拾出来,看也不看一眼,死狗般地往远板城一扔,她的心已凉透了,从那时候开始,她在内心里已不把自己当个人,她的胸中只充满了复仇的火焰。 在以前,她绝不肯让老范这种猥亵的汉子沾上自己一点衣角的,现在,她为了达到目的,让老范紧紧抱住也不在乎了。 她的目的只是为了除去和尚,她的手中扣好了一筒袖箭,然后看准了时机发出去。 谁都没想到,老范已抱住了她,把她扑倒在地时,她会以一旁的和尚为攻击目标的。 和尚在地下滚了没多久,就因为两只铁箭深入脑中而气绝不动了。 老范也吓得怔住了,把住了陶静静不知要如何才好,直到他胯间传来一阵急痛,才痛得放手跳了起来。 那是陶静静猛地曲腿一顶,膝盖撞上了他的胯下阴囊,对一个男人而言,那是一种椎心的剧疼。 老范的腰弯得像头虾米,在地下滚着,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当他的疼痛稍微好一点时,他才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刚放开双手,想去拉背上的大刀时,忽然大腿上又是一阵急痛。 那是陶静静的剑,狠狠地一剑刺了进来,老范正想滚身脱开,陶静静冷冷的声音响起在耳边:“你只要敢随便动一动,我的剑就往旁边一拖,你知道旁边是什么?拖一下,你就可以上皇宫做太监了。” 那一剑扎在大腿窝上,旁边就是他的命根子,刚好挨了一撞,已经半死不活了,如果再被剑锋拖过,必定是断根了,老范果然不敢动了,只痛得口中哎哎直叫。 陶静静冷笑道:“你嘴巴上再神气呀,你不是喜欢泼辣的娘们儿吗?姑奶奶够叫你满意了吧?” 老范只感到一股凉气打心里冒起来,一声都不敢出。陶静静却够狠的,箭仍留在他的大腿中,另一只手扣着袖箭,铮的一声,在他另一条大腿窝处又射上了一枝箭,老范又痛得嗥了一声叫了起来。 陶静静却冷冷地道:“别吼!大男人,别这么没出息,当年你妈妈生你的时候比你现在痛得多了,她都能熬过来,你一个大汉子,就这么怕疼呀……” 老范只有干哑地道:“姑娘!你干脆给我一剑吧!” “我要杀你早就下手了。” “那……你要我干嘛?” “我要你带路上山去。” “什么?你要上山,姑娘!上山有四十几个人呢!你一枝剑对付得了吗?” “我不必对付那么多的人,只要对付黑虎陈宏就行了。把他收服后,我再准备接收鹰愁涧。” “啊!姑娘,你是来踢盘子的,你要在此地立基业?” “是的,莫非你认为我不行?” “不……姑娘,当胡子老大并没有规定什么资格,只要胳膊粗,拳头硬,人人都可以干。” “我不比这些,我只比箭利剑快,谁不服气,我就宰了谁,杀到人人低头才行。” “那也行,可是你得杀了陈老大才行。姑娘,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他的钢刀无敌,有一身横练气功……” 陶静静冷笑道:“那只是他的昔年之勇,现在他可没有那么勇猛了。” “这怎么可能呢?” “我知道,他这些日子来,占了山头,占了女人,酒色兼攻,也没有精神练功夫了,黑虎成病猫。” 老范还要开口,陶静静却狠狠地用长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厉声道:“少废话!带路,找黑虎陈宏去,我可不是非要你不可,宰了你我一样能找他……” 老范深呼吸了一口气:“姑娘!你一定要想在这儿立足生根,我自然可以尽一分心,你只要能制得了陈老大,我可以保证大伙儿都听你的。” 陶静静心中一动问道:“怎么,黑虎很不得人望?” “他得个屁的人望,抢到的财物他分大份,好一点的女人全叫他给霸占了。弟兄们跟着他只有干苦差使的份,鹰愁涧本来有两百多名弟兄,自从他来了之后,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几十个了……” “他难道没有心腹吗?” “那当然有几个,不过那些心腹也不会真正地拥戴他,他对人刻薄寡恩,翻脸无情……”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跟着他?” 老范叹了口气:“那是没办法,我们都是身上背着案子,在邻近几个县城里无法安身立足……” “那就跑远一点……” “姑娘!没这么容易。山山有庙,庙庙有菩萨,我们没那个本事,跑到那儿都是叫人赶的份儿!除非是不吃黑道这碗饭,可是我们又无法安份,只有想好好地捞足一票,能够安安稳稳地过后半辈子,再慢慢图打算吧!” 陶静静道:“跟着我,我保证不出三五年,每个人都能捞到个三五千两的,当然也要你们守得住,若是你们随便乱挥霍,那还是一世受贫。” 老范似乎不相信,陶静静冷笑道:“你别不相信我的话,就是现在,我也能拿出个三五十年的……” “姑娘!你有这么多钱,什么事不好干……” “但是有些事就干不成!我要人,要一批能听我的话,替我杀人的人。” 老范笑了道:“原来是这样子,姑娘的嗜好真是特别,不过你找到山上倒是找对了,山上多的是亡命之徒,只要有好处,他们倒是不怕拚命……” “不但要能拚命,还要他们听我的话。” “这恐怕是难一点,你必须拿出本事来。” “要降服陈宏,用什么方法?” “什么方法也不行,他那个人狂妄自大,不肯屈居人下的。他刚上山时,还是三大王,两年不到,他就拚掉了上面两个人,独个儿称王了。” 陶静静想了一下道:“好吧!带我找他去。” 老范道:“姑娘!你最好先估量一下,手头儿上是否真能对付得了他,否则你还是慎重一点的好……” “怎么个慎重法?” 老范变得很热心地出了好几个主意,陶静静笑道:“你怎么这么热心地帮我忙呢?” “姑娘,第一是你举手之间杀了和尚,他的功夫比我扎实多了,我又受了伤,拚你不过,只有替你出点力来保住性命。第二,我也受够了陈老大的气,实在很想换个头儿,再者,姑娘若是成功了,我多少也有点功劳,可以巴个大头目的位子。” “你有那个本事让人家服你吗?” “大头目只是寨主的亲信,服人的是寨主,现在山上的大头目叫赛陈平吴大空,原来是个教私垫的先生,根本不会武功,只会出主意……” 陶静静终于一笑道:“好吧,我们就这么走吧!直接带我去找陈宏,尽量少惊动人……” “姑娘,陈宏鬼得很,他也怕人暗算他,在他卧室的前面,养着一对看门狗。” “两头畜生也伯?” “不是真的狗,是一对哑巴夫妇,人很机灵,力大无穷,他们是陈宏真正的死党,要见到陈宏,一定得先通过他们,由他们通报。” “哑巴能说话吗?” “他们能呀呀地叫,也能比手画脚,所以想要不声不响地摸到陈宏那儿去是不可能的。” 陶静静一笑道:“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咱家走着瞧吧!我今天就叫你来个见识!” 她牵着马,由老范领着路。老范的两条腿上都受了伤,可是他咬牙忍着,越过了一道绳索架成的吊桥,桥很宽,居然可以拉一匹马过去,桥下就是鹰愁涧,是祁连山道中最高的地方。 陶静静道:“这么重要的地方,也不派人守着。” 老范笑道:“守什么?咱们是干强盗的,还怕人来抢咱们不成?山道两头儿都有派人去巡逻的,有动静打个忽啃,山上自然会知道。” “你跟那个和尚就是巡逻的?” “是的,另一头儿是孙小凌和莫天光,两人一岗,一直到天亮。” “你们不怕狼?” “狼?祁连山的狼见了我们,老早就躲开了,他们可鬼的很,已经给我们杀怕了,山上的人炕上垫的是狼皮褥子,身上盖的是狼皮,风雪天,披的也是狼皮,我们个个都是杀狼的祖宗,缸里长年不断的腌着狼肉。” 陶静静忍不住笑了道:“看你跟和尚的那付德性,也就跟狼差不多了。” 默默地过了桥,终于走到一片山壁前,老范指着那片山壁道:“到了,人都住在壁洞里。 从门洞里进去,经过通道,最后有一道小门,哑巴夫妇就住在靠门的小洞里,再过去就是黑虎陈宏。” 陶静静冷笑道:“这是你们太差劲儿了,换了我早就把黑虎弄掉了,你能不能找两个帮忙的人?” 老范道:“那当然行,找十个都行,可是姑娘必须要有把握,否则弄得山上栖不了身……” 陶静静道:“你们放心好了,山上若是栖不了身,就跟着我回家,我家有着几十种行业生计呢!每人管一项也饿不着你们!” “啊!姑娘的家在那儿?” “河南洛阳伏牛山庄,我姓陶,我爹娘原来都是塞外红灯会的二当家,他们都过世了,现在是我自己当家的。” 老范肃然起敬:“原来是陶姑娘,难怪你有这一身本事了,红灯会可是大帮会。对了,我姓范名叫二,姑娘叫我范二就是,红灯会……” “别提红灯会了,我跟他们闹翻了,所以我要自己创一番事业给人看看。” 范二哦了一声道:“说到那红灯会虽然大,可是坐不到龙头的位子,处处听人家的也没意思。” 陶静静道:“就是当上了龙头,也没什么意思,那儿全是些老家伙,个个倚老卖老,没把年轻一代放在眼中。” 范二懂了,哈哈轻笑道:“那就更没意思了,姑娘是打算在这儿另起炉灶,地方是选对了,只要拚掉了黑虎,这儿的人都能听你的,不过这儿人数不多……” “慢慢地发展,把附近的几个山寨都并过来。” 范二道:“行!姑娘有这个心,我总帮姑娘策划一下,不过目前咱们还是先得拚掉黑虎,快到哑巴夫妇的地方了,姑娘准备着……” 他指指前面的窑洞门,陶静静一点头,范二上前拍了门,没多久,门就拉开了,出来了两个人,目光盯着范二,范二道:“哑巴,请老大出来一下,有要紧事。” 哑巴夫妇约莫都是四十上下,女的又高又大,男的矮了她一个头,女的用手朝上指指,意思是说这是什么时候了,事情真有这么急吗? 范二道:“我知道现在是半夜,可是这位姑娘的确是有急事。” 他的手指向了陶静静,她站在一个黑角中,火燎的光照不到。女哑巴转头过去,仍然看不清楚,移步向前,陶静静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格朋两声,两支袖箭射出,一支中在咽喉,一支钉在心口上。 近距离下,弹簧的劲道十足,两支箭都没尾而人,女哑巴的身子一扑倒地,男哑巴一声急叫,猛扑而前,去扶他的婆娘,陶静静的剑及时出鞘撩了出去。 她这支剑是女剑,又轻又利,是开了锋的,刃可吹毛,只是不能碰击而已,但用来杀人却十分顺手,哑巴的一颗脑袋飞起滚落一边,两具尸体一起倒了下来。 这声响也惊动了里面的一间屋子,门忽地开了,一个大汉急急地出来,口中还问道: “什么事?” 话才问完,身子已咕咚一声倒地,那是陶静静急闪在门口,矮下身子,横撩出一剑。 陈宏的手中挺着大刀,他却没防到脚下,陶静静的一剑把他的两只脚都扫断了,痛得他满地打滚,叫声把所有的人都吵醒了,闹哄哄地围了过来。 陈宏坐在地上终于看见了暗算他的陶静静,抓起手中的大刀就掷了过去,陶静静轻轻地闪过了,刀插进了山壁,可见这一掷手劲之强,可是他断了两只脚,再也狠不起来了。 范二这下子可神气了,跳前一步笑道:“陈老大,这位是陶姑娘,她是来踹山头的,要请你老大挪个位子。” 陈宏厉声吼道:“畜生!是你出卖了我?” 范二道:“不是我,人家陶姑娘可是凭着真本事,在山下杀了和尚,上山后又宰了那一对哑巴,砍断了你的一双脚,看样子你老大是必须要让位了。” 陈宏又是一声怒吼,要起来去抓范二,可是陶静静的剑又来了,又快又急,掠过了他的颈子,一颗大头又骨碌碌的滚过了一边。 山上全是盗贼,那一个没杀过人?但是没一个人能像陶静静这么狠,她不但能杀人,杀得不留全尸,而且她也不在乎对方的伤残。 黑虎陈宏倒了下去,屋子里又冲出一个女的,一下子扑在陈宏的身上哭叫道:“啊呀! 这是谁呀?杀了我们当家的,我跟他没完没了……” 有人想上前拉开她,可是陶静静却冷冷地道:“是我杀的。” 那个女的愕然抬头,看见是个陌生的女郎,倒是怔住了,这山上没有第二个女人了,这妇人可能跟不少人都有过一手儿,所以才敢大呼小叫的,但是对一个杀气腾腾的女子,她就凶不起来了。 倒是陶静静饶不了她,挺剑上前一步道:“我在上山之前,住在山下的小店里,开店的是一对老夫妇,心地很好,他们知道我要上山,托我代找一下他们的媳妇,那就是你吧!” 那个女的连忙摇头道:“不……不是……” 陶静静却毫不容情地挺剑一刺,扑刺一声,剑入心窝,然后她一脚踢开那女的身子,跟着拔出了剑,鲜血由剑口喷射出来,洒了个满地。 范二本来要拉开那女的,这时才搓着手道:“陶姑娘,她只是一个无知的妇人,你又何必杀她呢?” 陶静静沉声道:“我跟她没私怨,也没利害冲突。我是为了她婆婆的请求而杀她,这个女人为了要跟黑虎陈宏,唆使陈宏杀了她的丈夫。” 范二道:“这倒不是,这个女的不太规矩,跟山上的好几个弟兄都有来往,后来干脆住到山上来了。她汉子来找她回去,被弟兄们打了一顿,可没伤他的性命,是他自己想不开而上吊死的。” 陶静静沉声道:“在我手里,不容许有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也不容许有乱七八糟的事发生……” 范二苦笑道:“陶姑娘,这山上几十个大汉子,就只看这一个娘们儿,现在大伙儿都没指望了。” “以前叫陈宏霸着,你们又有什么指望?” “陈老大总有看不见的时候,大伙儿还能偷偷地尝口腥,要不就是悄悄地摸两把也是好的,现在……” “以后我的手下可不准干这种事,要女人,下山到镇上找婊子去,在山上,可不准来这种不干不净的一套,以后山上不准养女人……” “陶姑娘,你在开玩笑,下山到镇里找婊子,那得多少银子?咱们在这穷山上,大队人马动不了,全靠宰几个落单的小股货贩,一年也攒不下几两银子,连陈老大都不能常常去寻乐子,咱们这些弟兄更没这个命了,鹰愁涧,恶虎岭,本来就是个穷地方。” “那是以前,今后大伙都会有钱了,弟兄们每人月支五两,队长十两,头目二十两,睡个婊子,一晚上不过一钱银子,你们可以夜夜搂个婆娘睡觉……” 山寨里的弟兄都吵醒了围过来,好奇地看着这个美丽而又泼辣的女郎,听她说出这神话般的远景,个个都呆了,还是范二比较跟她熟稔。发着问道:“那敢情好,咱们不是当强盗,而是干上肥缺了,县城里当差的每月才一两银子,已经个个肥得像头小猪了,五两银子,那还得了?可是姑娘,这不是说着好听,咱们那儿来的银子……” “这不用你管,我负责发就是了。一两天内,我就发放第一个月的,只不过有一点,拿了我的银子,就得听我的命令,守我的规戒,不得有半点的违抗!” 范二立刻道:“那还用说?陶姑娘,只要你能按月给银子,那怕是要大伙儿拚上性命都成,以前咱们在这儿,也是手拿着脑袋过日子,但日子仍然过得很美。他奶奶的!每个月五两银子,叫老子当孙子都干,成了,陶姑娘,你这老大当定了。”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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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周围的那些汉子都没作声,他们不反对换一个美丽而凶悍的女头领,只是怀疑她是否能拿出那么多的银子。 陶静静没有让大家怀疑多久,她在第二天就照所约,发出了第一个月的银两。 本来,她打算兑换身上的银票和珠宝才能发放的,可是她在检收黑虎陈宏的遗物时,居然找出了两千多两的现银,这证明了这位老大的确有点私心,他的弟兄们个个贫无分文,他却坐拥巨金…… 两千多两银子当然算不了大财富,可是在这贫穷的山上,那就是不得了的一笔大财了,陈老大一个人独攒了那么多的银子,却让他的弟兄们穷得几乎没裤子穿,这位老大至少在同甘苦上做得太差了。 那些原来是陈宏的心腹也感到心凉了,他们跟老大的交情稍微好一点,但是他们仍然穷,而陈老大却藏下了那么多的银子,对他们太不公平了。 陶静静还没有分完陈宏的银子,却已经取得鹰愁涧大寨的全体拥护。 在往后的几天里,陶静静已经控制了整个山寨。 她从索伦贝子那儿学来的一些密探组织手法以及在红灯会中得到的组织,使她很快地把这一伙盗匪组织起来了。 手上有了人,她又能办事了,首先是把索伦在几处的窖藏给起了出来,索伦只是在无意间透露出来的,当时他权倾一时,以为无人敢去动那些钱,那晓得他已瞬息失势,陶静静也顺理成章地把那些备以急用的藏金给弄了过来。 这几十万的私藏使她更具有声势了,有了钱也更有势。她聘到一些好手,利用这些好手,再加上一些策略,威逼利诱,她吞并了附近的几个山寨,形成了太行山中最强大的一股势了。 而且她也把索伦贝子手中一些私人耳目和班底也弄到了手中,这批人原来就不在编制中,只是忠亲王父子私下建立的亲信人员。 索伦失了势,密探部门的势力也加入了恭亲王的掌握,有建制的人员都归属过去了,这些人都无所依靠,恭亲王不会再用他们,甚至于要缉办他们,因为他们以前仗着忠亲王父子的势力,多多少少有些违法凌人的事,这正是翻案的时候。 这批私人密探在主子当权时神气得像一条龙,主子一失势,他们不但惶如丧家之犬,也几乎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尤其忠王爷是骤然失势,没来得及为这些爪牙们作一个安排,使他们变得很惨,所以陶静静找到了其中几个人,再透过他们,倒是又成了一个班底。 这个班底中颇有些人才,不仅消息灵通,而且善于策划,太行山大寨现在有人有势有钱,乐得做几件漂亮的事见来闯闯儿。 她先后发下了几次通知,学一些大山寨的做法,规定了几条路线,说明了镖局及大伙客商经过时该缴的例费。例费的成数订得很高,差不多是别处山寨的一倍,然而陶静静却一口咬定了这个数字,分毫不减。 这条路上以前没人敢收例费,因为这是一条黄金之路,是中国的丝绸、瓷器,茶叶输往西方的唯一陆上孔道,每年有上百批大商旅由此通过,正因为有这么多人要通过,而每一批商旅都有着雄厚的底子和背景,不怕绿林道的勒索。他们所雇的镖客江湖路子熟,门道宽,本事出众,维持了这条路的畅通,而且官府也特别在意,努力清剿,使这条路上集结不起大股的势力。 这种太平岁月维持了近五十年。终于,又有第二股势力出头了,由一名叫陶静静的女头领带着人,总坛设在恶虎岭上的鹰愁涧,那儿不过才两三百人,她的势力却囊括了整个太行山。 这种传说自然有人不相信。有两支大商队想强行闯关,他们随队护镖的是少林门中俗家长老,而且还借了山西将军的五十名亲兵随行,想碰碰这股势力,结果却很惨,两批人都被打得落花流水,镖客当场死去,五十名亲兵无一生还,货整个地叫人给截了下去。 太行山的盗贼中固然有好手,但可怖的是他们懂得利用地形,长弓急弩,灰石滚木,水火夹攻,他们有暇在一些重要而险峻的地方从容布置,让人防不胜防,就这样吃了大亏。 这一战使得陶静静很出名,一举而吃掉了两股大商团,使得别的商团的人再也不敢存抗拒之心,只有乖乖的缴买路钱过关。 山西将军有五十名亲兵被陷,自然很生气,派了一些兵员及两员参将,率众三千人想要清剿山寨。 可是在出发前却又打了退堂鼓,将军的理由是未得朝廷指示,不得轻易发兵云云。 其实在山西境内用兵,将军有绝对的权利,尤其是这种剿匪行动,更是将军的职责,任何人都不能干涉的,当然将军也要负点责任的。如果一次行动,损失的兵员在千人以上,将军就很难保住自己的前程了,因为能坑下上千名军卒,匪徒至少也该在上千人上下;而一处匪徒聚结在五百人以上,地方将军就该申报朝廷,由朝中另加指示应付之策了,特别是在天下尚未真正统一,许多地方尚有所谓反清复明义师活动的时际,对这一点执行尤为严格。 据云山西将军也是在发兵的前夕,要拜本进奏朝廷,发现他的爱妾三姨太被人割断了喉管,横死在府内,最糟的是她保管的将军大印不翼而飞。 凶杀现场留有一封密函,血迹斑斑,因为注明是给将军亲拆,自然没有人敢代拆;将军看完后,一言不发,立刻把字柬烧了,下令停止发兵。 以后将军也绝口不提再发兵的事,尽管外面控告太行山盗匪猖獗的状子多如雪片,将军却一概不理。 将军的职责是主管一省军事,他的兵是用来镇压反叛谋逆的。大行山闹强盗,那是地方的事,责成地方官府处理即可,将军府不管这些案子。 可怜的是邻近的太行山的几个州县,都只有几十名捕快公人,平时只能抓抓小偷,像这类大股盗匪,他们连碰都不敢碰,更别说是抓了。 太行山鹰愁涧总坛,在向下各处县城中,都设有公开的堂口,征收过路商旅镖局的规费,公人们只有装作不闻不问,甚至于执行公务,也要避开到百丈以外去。 在短短不到两年之间,陶静静大头领的名声如日晒中天,她还是用她黑胭脂的外号,但是已没有人敢称她的外号了,甚至于也把姓氏给省略了,只称呼她为大头领。 太行山上只有大头领,也只有一位大头领,其余的那些头目们只能称为头领,上面冠个姓氏:如张头领,王头领等等,这证明了陶静静是独一无二,唯我独尊的。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她网罗了不少人才,在鹰愁涧中,她设了一座集英堂。 堂中是她由各地请来的贵宾,这些贵宾们不分男女,一律以先生称之。每人身边有一块牌子,是银铸的,只要有着一块银牌,不但出入太行山各处山寨无阻,而且还能对各寨的人下达命令,指挥调度,不遵者立杀无赦。 这些贵宾们也的确很了不起,不但身拥奇技,而且有几个确是江湖上极负盛名的技击名家或一代宗师的身份。 陶静静能拉拢这些人前来帮忙,自然也更提高她的声势,使她的名气更响亮了。 她几乎成了西北道上最有名气和最权威的女人,但也是最神秘的女人,很少有几个人见过她,山寨中的事,她都是派范二代传口令,范二本来是个小角色,现在地位一变而重要了,大家都改口称他范头领、范二爷或是范二哥了,他是绿林道上最神气的人。天下的事,他都是一句话就敲定了。 不过他的一句承诺或一个命令,也的确是很有道理,以前的范二,既没有这种魄力,也没有这种担代,所以大家都知道他不过代为发言而已,真正厉害的还是大头领。 大头领的确很忙,不但要忙太行山绿林道的事,还要忙着很多很多其他的事,这些事经常也是很赚钱的事,因为太行山的弟兄们收入都增加了不少,日子也过得比以前舒服多了,甚至于可以神气活现地到山下的县城里去大摇大摆地走动一番,上酒楼喝酒,上窑子里玩娘们儿,公人们对他们只会敬而远之。 只有一点不好,就是外面没人管了,内部的纪律却严多了,规定很多,很苛,触犯之后,处分很严,开始时,还有人不以为意,但经过几次严惩之后,吓坏了他们的胆,现在一个个都老实了。 陶静静规定最严的,就是不得欺凌良家妇女,犯了这一条而被砍头的有一百多个,其中还包括了几位寨主在内。 现在别说是一个女人单身是在山里没人敢去碰她了,就是一条母狗,在山里也都是安全的。 严格的纪律为陶静静创下了善名,山中或邻近的居民将她视作生佛菩萨,因为陶静静来了之后,他们虽然与盗为邻,却生活得平静而安定,山中税更不至,生产没有剥削,比平地的收入高出很多,以前最苦的人,现在都有了点积蓄,他们都成了陶静静最忠实的拥护者。 陶静静在太行山上创出了一片天。 在塞外,孔雀河畔,白素娟和罗奇坐在河畔聊天,这个女郎已经全心地投入了红灯会,虽然红灯会分作了南北两路,但是由于忠亲王的垮台,索伦贝子的获罪,红灯会南路的势力已大不如前,再加上无尾龙洪大全的领导无能,处事不公,重用私人的结果,使得红灯会南路弟子离心背德,有不少人已偷偷地逃来北疆,投靠北路。 南路势力的日消,相对地形成了北路势力的日涨,这个趋势是十分明显的。只要白素娟流露出一点意思,北路的弟兄,可以毫不费力地将南路并吞过来,重合于一。 但白素娟是个很稳重的人,她不打算扩张,认为最重要的事就是把眼前所有的抓稳看牢,把北路现有的子弟们教育,训练好。 就这些工作,已使她十分忙碌,往来辗转各地,跟弟子们接触,鼓励他们,了解他们,听他们的谈话,不明白的地方晓谕他们,有困难的时候帮助他们。 这些工作以前从没有人做过,都是一个命令下来,下面的子弟遵令实施而已。 虽然这些都是子弟兵,忠贞可信度较高,不会轻易叛变,不过老一辈的也知道了这种手段的不可行,陶静静的蛊惑带走了一大批人,也使他们认清了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大家都衷心的支持白素娟的做法。 白素娟坚持不就任何名位,大家仍以大小姐称呼她,但现在的大小姐在弟兄们心目中,无疑就是最高首领的意思了,每个人都对她尊敬而拥护。 除了红灯会之外,白素娟心中唯一的空间,都被罗奇充满了,所以两个人在孔雀河畔碰了头。白素娟立即抛开了一切,全心全意地陪伴在他的身边,而这边的负责人牛本初也很识趣,通令门下弟子,不管什么事,都不准去烦扰大小姐,让她能有足够的空暇与罗奇作伴聊天。 两个人都是互相倾慕已久的江湖男女,他们都能摆脱世俗礼教的束缚,很自然的把自己托付给对方。 没有婚约,也没有打算到将来,但他们都知道自己这一生将永远属于对方,没有第二者能代替了。 望着静静的孔雀河水,罗奇低低地开口问道: “白妞儿!” “嗯……” “你什么时候能摆脱掉红灯会呢?” “我随时都可以,只是我没有办法像天娜和琴娜她们那样,跟着你四处去流浪。” “流浪的生活并不苦。” “这不是苦不苦的问题,我也不怕吃苦,而是价值的问题,在流浪中,我不但帮助不了你多少,反而会成为你的累赘,但我在红灯会中,却可以做很多事。” 罗奇经过一阵默默的思索之后才笑了一下道:“你是对的,我的想法太自私了一点,你是一朵幽雅的兰花,只宜作室内清供而不适合簪佩须边发角的,那只有委屈你在塞上等一阵子了,至多不过十年,我就可以安定下来了。” 白素娟没有问罗奇在做什么,只是问道:“十年够了吗?十年之后,你真可以定下来了吗?” 罗奇歉然地一笑道:“假的,浪子就像是水中的浮萍,永远也定不下来的,不过十年之后,我可以把肩上的责任卸下来了,那时我仍然会四处流浪,不过已经没有压力和责任了,也可以带着你,我们只为生活的兴趣而流浪,那时我们可以游遍天下名川大山……” 白素娟也笑了道:“那我要赶快为你生下个一儿半女,等到那个时候,孩子有八九岁了,我可以丢下他,跟你到四处流浪去了。” “什么!你要生孩子?” “是的,最少要生一个,这是我们为人子的责任,传宗接代的责任,你放心,生下孩子有人带,拖累不着你的。” 罗奇叹了口气:“素娟,我不是怕拖累,其实我最喜欢孩子,有时看见人家的小孩子我都会忍不住抱一下……” “是的,我看见过,你抱着人家的孩子又亲又逗,因此,你一定会是个很慈祥的父亲……” “素娟,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敢成家,不敢有家业,最主要的是我不敢有孩子。” “为什么?” “我这些年,得罪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有权贵与有力人士,我单身一个人不怕他们,如果我有了孩子,那就缚住了我的手脚。” “你怕有人会利用孩子来威胁你?” “是的,这是我生平最大的缺点,假如我真有了个孩子,而别人挟持了那个孩子,要我做什么我都无法拒绝!” 白素娟一声轻叹:“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我从小是孤儿,由一群维吾尔人把我养大的。听他们说,是在大风雪中把我救回来的,当时是我父亲用身子盖着我,使我不至于冻毙,他老人家自己却冻死了,所以在天伦之情上,我的感受最为深刻。” 白素娟轻轻一叹道:“你放心好了,我在孔雀河上游,找到了一块小小的绿州,水草芳美,还有一片树林,只有五方里大小,我已经向地主买了下来,辟作私邸,那地方十分隐蔽,四周全是流沙陷阱,唯一的一条通路在红灯会控制中。我把孩子养在那儿,谁都伤不了他,我不说,你不说,别人也不知道我们有孩子。” 罗奇笑了一声道:“可能我担忧得太早了一点,我们在一起才两三天,那里这么巧,就会有孩子了。” “罗奇,我颇精医理,知道我这几天的生理状况,是最容易受孕的时刻,本来我打算配—副药服下,杜绝成孕的可能,现在只要听其自然就行,罗奇,你放心好了,我会很小心地处理一切的。” 罗奇宽心地吐了一口气:“白妞!你真好,跟你在一起,我不要费一点心,你永远都是那样地善解人意……” “这就是你喜欢我的原因吗?” “喜欢一个人的因素很多,但无疑的,这是最重要的一个因素。我不想欺负谁,也无意去主宰别人,但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来干涉我,告诉我,认为我该做些什么,如何做?” 白素娟一笑道:“就像表妹一样?” “是的,就像黑妞一样,她虽然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儿,可是太专横霸道了,老是要顺着她的意思走……” “罗奇,这不公平,她在你面前已经收敛了很多。” “我知道,她对我算是客气的,但她生性已成,不知不觉间毛病就犯了,而且她太幼稚,太凶暴,得不到手就想毁掉,这种存心太可怕。” 白素娟一叹:“她是个很记恨的人,你们之间的结已经解不开了,有她最近的消息吗?” “有!她最近混得很得意,在太行山当起女大王来了,太行山上七大寨以及附近六府七州四十八县,所有的堂口都由她一把抓,进了嘉峪关,她是最有权势的一个人。” “盛传新崛起的女强人黑胭脂就是她?” “没错,最近胡狼郝方跑了一趟关内,在太行山见过她一次,前呼后拥,威风极了。” “短短两年多三年不到,她怎么窜升起这么高的?” “风云际会造成的,索伦贝子留下的窖藏被她抢先一步弄到了,而后又把索伦所建的私人班底拉在旗下,形成她一半的势力,再利用她老子生前的关系,拉拢了一些反清复明的义军头目。” “什么?她跟义军也搭上了线?” “是一批不明时势的老顽固,坚持要匡复前明,还归正统,殊不知朱家的天下早已失去了,前明的后几任皇帝对老百姓们亏欠太多,那根本是一个不值得匡复的朝代。” “这么说我们该做满清的顺民了。” “那也不然,我汉家天下,不能由异族入主,我主张驱除鞑虏,但不赞成匡复旧明,天下不能永远由朱家人统治下去的,上天给了他们机会,他们不好好掌握,没有尽到育民,保民的职守,就该让出来。” “罗奇,你跟朝廷中的一些贵族,皇亲都有交情,想不到你会是个反清的人物。” “反清是我的民族情结,但我不会盲目的反清,也不会糊里糊涂地作一些徒劳无功的努力,到什么时候,作什么样的反应,才是应变之道。” 白素娟正想问什么,忽然罗奇把她一拉,两个人双双滚进了河里。而他们先前坐的地方,却突然地扫上了几枝铁羽的短箭,箭身泛蓝,显见是淬上了剧毒。 有人袭击他们,暗袭者连招呼都不打,就用淬毒暗器偷袭,可见心狠手辣。 罗奇低声道:“素娟!你游水,在水底下潜游出去,离岸远一点,别让人伤到你,我来看看是那一个混蛋。” 他也潜下了水底,一个身子往上猛游,因为暗器的方向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 在岸边一块大石头旁,他探出了脑袋,看见了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是两个中年汉子,都作回民装束,一个面目黝黑,身材适中,另一个则特别矮小,獐头鼠目。 他们手中还执着发箭的短弩,慢慢地朝前逼进,前面的黑脸汉子还低声道:“奇怪了,两个家伙中箭翻身落水了,怎么半天还不浮起来呢?” 瘦小汉子道:“我的流星追魂弩箭上淬了剧毒,见血就封喉,他们若是立即毒发身死,要等尸体涨了才会浮起来,那有这么快的。” “要等多久才会发涨?” “这那知道?最少也得三五天吧!若是叫鱼吃掉了,就永远不会起来了。” “这怎么行呢?大头领要我们带耳朵回去交帐的,口说无凭,我们光说杀了罗奇,鬼才会相信。 “这也简单,随便割下一对耳朵就行了,反正人的耳朵都是差不多的,还有什么特别记号不成?” “就是有特别记号,大头领说罗奇的左耳垂有两颗黑痣,她指定要那只耳朵。” “这倒是麻烦,黑山神,你的水性较好,下水去把尸体拉上来,再割下耳朵好了。” 两个人来到了落水的地方,黑山神诧然道:“宋钟!你刚才发了几箭?” “两箭呀!一弩最多可发两箭。” “我也发了两箭,四枝箭都插在地上,他们根本没中箭,可是他们的人却落下了水,这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我们下水躲一躲,先摸清来路,然后才可以想法子给你们一点厉害瞧瞧。” 话音是从他们背后传来的,两个人骇然回顾,只看见罗奇笑吟吟地站在后面,身上还滴着水,可是长剑已经执在手中了,宋钟微带骇然道:“浪子罗奇。” “这不是废话吗?你是专程来杀我的,总不会不认识我。追魂箭宋钟,黑山神胡三豹,中原道中最负盛名的一双杀手,居然联袂地找上我这边城浪子,在下深感荣幸,只是不知道罗某何时得罪了二位。” “浪子,你这不是废话吗?既然知道我们是杀手,又何必需要过节呢?杀手杀人是只问代价不问原因的。” 罗奇微微一笑:“我请问二位是受了谁的指使,大概也不会有正确答案了。” “当然,这是我们杀手圈内第一遵守的规范。” “很好,那我也不问了,但我总该知道我的身价值多少吧?” “这个一般也是该保密的,不过对你倒是可以透露一下,杀你的身价是六十万两,罗奇,你实在值得自傲,宋某自经杀手以来,你的身价是最高的一个。” “罗某也深感荣幸,二位接受的委托只有在下一人?” 对方顿了一顿才道:“不,你的那个女伴也有份,不过她的身价较低,只有二十万两而已。” 罗奇一笑道:“那实在很对不起,坏了二位的一笔大生意,八十万两可是一笔大收入。” 黑山神笑笑道:“可不是,本来咱家已经洗手好几年了,但是这笔收入太大了,咱家无法不动心。” 罗奇笑笑道:“现在偷袭已经失败了,不知道二位是否还有兴趣继续干下去。” 宋钟尖声叫道:“当然,我们采取暗袭只是为了图省事,可不是我们真正的凭仗,一个杀手,最靠得住的本事还是武功。” “那就放马过来吧,在下恭候已久了。” 宋钟丢掉手上的弩箭,解下了腰间的软剑,抖了一抖后,伸得笔直,他又挥了两下,掠空有声,这都是为增加威势,使对方造成心理的压力。 但是这一套对罗奇是没有用的。他手执长剑,毫无犹豫地逼近过去,脸上不现一点杀机,目中也没有攻击的意图,可是等他一出手,就是致命的招式。 宋钟万万也没想到他的剑势是如此的凌厉,幸好他身材短小,行动俐落;再加上经验丰富,百忙中藏头缩颈,总算避开了要害,只被剑锋削掉了肩上的一片皮肉。 跳开后,一面把软剑舞成剑幕。挡住再来的攻击,一面喘息着道:“罗奇,你怎么一出手就是杀着?” 罗奇微笑道:“你是来杀我的。你在施放暗器的时候,也没打招呼,难道我还要向你客气一番不成?” “我们身份不同,我是杀手,而你是成了名的侠客……应该顾全身份。” “那你可大错特错了,我罗奇只是个浪子,可不是侠客。浪子的定义就是亡命之徒,游手好闲,外带好管闲事,喜欢打架拚命,喜欢漂亮的女人,总之是没什么好评,因此我也不必讲究什么身份。倒是我的剑下,杀死过不少有身份的大侠,他们之所以被我杀死,就是因为他们太讲究身份,出手之前。要先让我三招,结果他们差不多全是在三招之内倒在剑下的……” 宋钟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是个成名的杀手,打斗经验十分丰富,也最擅长从对方的眼神中去捕捉对方的心态。只有在罗奇面前,他发现过去的经验全不管用了。这个浪子口中说着话,眼睛很随便地扫上扫下,彷佛漫不经心;可是他的剑却凌厉刁钻,不拘成式,信手挥出,招招皆险。 一面拚命抵挡着,一面向黑山神示眼色,希望他能配合着从另外一面攻击。 黑山神也准备着,两支判官笔早已撤在手中,人也站在一个有利的地位上,只要有一丝空隙,他会立即加入攻击,偏偏罗奇的攻势太密。守势又太稳,他一直没有机会,因此,他也只有向宋钟做手势,叫他移动位置。 宋钟自然看得懂,而且努力地配合,一点点地转动着,终于慢慢地把自己挪到面对黑山神的位置。 罗奇是必须面对宋钟的,因此,这一转,变成背对着黑山神了,这是很不利的情势。 人的背后没有长眼睛,而且由于体能的限制,人的手脚都无法在背后作太大而灵便的活动,因此,背后就成了攻击的死角。黑山神有太多的机会可以出手了。 而且,他也等侯到了一个绝佳的良机,罗奇一剑前搠,被宋钟的软剑缠住了,两件兵器纠在一起,这时,他整个背后都是空门。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与罗奇对峙的宋钟已不自由主地流露出一丝笑意,黑山神所攻的部位是后腰两侧,那是肾盂的所在,穿透必死。 那一丝笑意很快就变成了惊诧,宋钟张大了口,似乎想要警告黑山神,但是太急促了,还没发出声音,变故已生,整个的过程只有宋钟一个人看得最清楚。 宋钟面对着河,也就是说罗奇和黑山神的背都对着河,黑山神蓄势进攻的时候,河岸的岩石旁突然掠出一条人影,疾扑黑山神背后。 黑山神还没够上罗奇,人影已追上了黑山神,擦的一声,黑山神的身子分成了两截。 宋钟正惊魂未定,心口突感一凉,真气立泄,那是罗奇的剑造成的。在宋钟为黑山神的遭遇而失神的时候,罗奇的剑乘势刺进了他的心窝。 这不过是一刹那的事,罗奇抽剑回头,看见断为两截的黑山神与凝立一旁的白素娟,露齿一笑道:“白妞儿,干得好!一剑腰斩,你的剑术大有进步了。” 白素娟摇摇手中的剑道:“这两三年来我练得很勤,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进境如何?一直想找个机会试试手,没想到一试就试出了人命。” 罗奇笑道:“你以前没杀过人吗?” “不知道,我经过几次激斗,看见人在我剑前倒下,死了没有也不知道,因为马上又要接斗第二个人了,今天是切切实实地知道我杀了一个人。” “你有什么感觉?” “没有感觉,就像拍死一只蚊子一般,虽然拍了一手的血,却没什么特别感觉,这些杀手是来杀我们的,我们起而反击,杀死他们是天经地义的事。” “白妞儿,你的江湖气愈来愈重了。” “是吗?我倒不觉得,身为一个帮会的首领,有时必须心肠硬一点,有时我一句话,往往就是几条人命,但我必须下决定,对人的生死感到漠然,大概就是如此养成的。面对生死抉择的时候,我考虑的只是对方该不该死,而不是死得如何?死就是死了,好死与惨死没什么两样。” 罗奇叹了口气道:“是的,不是人人都有你这份职责,也不是人人都像你那样接触到太多死亡的,所以也不能拿一般的女孩儿标准来衡量你的。” “罗奇,你是否觉得我的心肠太硬,杀死一个人,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乍一听之下,是有那么一点,但是再深入想一想,也就不以为怪了,最重要的是你的例子举得好,举掌打蚊子,是最平常不过的事,连吃素念佛的人也常常拍蚊子,不以为是杀生,这与慈悲无关,是蚊子天生就该杀,而杀手们也一样,他们比蚊子更讨厌,为害更烈,我碰上这种人绝不轻恕,不管他们是不是来杀我的……” “罗奇,以前有过别人雇杀手对付你吗?” “有过,不过那时我的身价还没这么高,所雇的杀手也没这么顽凶难缠,这两个人都是中原一流杀手中的佼佼者,他们索取的代价也十分惊人。” 白素娟轻叹一声道:“六十万两杀你倒不算高,因为现在你不但名扬塞上,而且还名动公卿,交游广及亲王,督抚、将军,想动你的确不容易,可是出价二十万杀我就太没道理了,知道我的人很少,只有一个无尾龙洪大全有此可能。” 罗奇微微一笑道:“洪大全不可能出这么高的价格来杀死你的,他是个老谋深算的人,知道杀了你,不但对他毫无好处,反而会激起很多人的仇视去找他报复,他自己那条老命也就保不住了。第一,牛本初、陈大忠和沐世光三个人就饶不了他,这三位老太爷一发火,整个天山北路的红灯会弟兄也就都发了火,这个麻烦他惹不起。” “那就想不出谁会要我的命?我的命也没那么值钱?” 罗奇一叹道:“素娟,你明明知道是谁的,又何必故意装糊涂呢?” “你是说表妹!不可能是她的。” 白素娟虽在辩解,语气却相当软弱,似乎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罗奇却凝重地道:“除了她再无别人,只有她得到了索伦贝子的窖藏,出得起这么高的价格,请得起这么昂贵的杀手,只有她才会对我们同时下手,而且,在交手前,我们也听见那两个家伙的谈话了,只有一个人才会被人称为大头领,那就是陶静静。” 白素娟默然片刻才道:“表妹实在没有恨我们的理由,对你,还可以说是你拒绝过她的感情,由爱转恨,对我,她不该恨我的。” “素娟,你又来了,她害你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可以用自己作饵,把你骗进了索伦贝子的陷阱,怎么还不恨你呢?我以前就分析过,她恨你比恨我更烈,那种从小就积存起来的恨意,你一直比她强,比她好,比她高出一截,甚至于比身世,她都矮你一个头,那是她最受不了的事。” 白素娟又低头不响了,罗奇又道:“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她要杀死你,就是为了红灯会,正如我先前分析的,杀了你,可以栽诬在南路的洪大全头上,陈大忠他们一定会率众找洪大全算帐,牛本初他们也必会率众向洪大全报复,她只要及时派人帮助这两人,杀了洪大全,南北两支红灯会都落到她手中了。” “表妹对我嫉恨之心或有之,她却没有那么深的心机。” “以前没有,现在却有了,她有许多智囊,以前的索伦贝子手下一批人失了靠山,都投到她那儿去了。再者,我听说她利用已故父母的渊源,搭上了一些激进的老家伙,高喊起反清复明的口号,打着义师的旗帜,又图有一番作为呢!这批家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白素娟突转忧色道:“这倒是件危险的事。舅舅和舅妈生前就喜欢跟那些人来往,而且还引了几个人进了红灯会,结果因为我爹认为红灯会实力未丰,举事尚未其时,力主先作生聚教养,才把那批惹祸精给堵了回去,表妹怎么又跟那批人来往了呢?” “她在三年前,只是利用突击出手,杀了一个小盗首黑虎陈宏,在短短的三年间,居然一跃为整个太行山上的大头领,有了十几万的手下,你以为这真是她能干吗?还不是有人捧着她,山西的义师有一半是寄身于绿林道的,也就是那些老家伙的心腹子弟,他们拥护陶静静,一定也是有条件的。” “表妹怎么斗得过他们呢?一定是被他们当作傀儡。” “这个你倒是多虑了。陶静静不简单,她自己手下有着索伦贝子的一批班底,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 白素娟望着地下的一对尸体发愁,罗奇又道:“不过黑妞儿这次太过份了,居然坑到了我们头上,我少不得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了。” “罗奇,你要去找她?” “是的,这些杀手都是属于一个集团的,他们不会自己接生意,集团收了定金,一定要完成任务,才能收取另一手的尾款;所以这两名杀手的失手,并不代表事情的结束,他们还会接二连三派遣杀手前来的,我必须去找到麻烦的根源,彻底的作一次解决。” “可是表妹不会承认的。” “当我找上她时,会把一切证据放在她面前,叫她无法抵赖的。” 白素娟双眉紧蹙,讷讷地道:“罗奇,我请你……” 罗奇止住了她的话道:“你又要请我原谅她?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要杀她早就下手了,尤其是当她为了报复,把自己出卖给索伦贝子的时候……” “罗奇,那件事我听说了,是索伦贝子强占了她的身子,我敢说她的心思没一点在索伦身上。” “这点我承认,她从来也没有把贞操当回事,很早以前,她已经跟男人鬼混,用自己作武器去引诱男人了……” 白素娟似乎又要提出答辩,罗奇却叹道:“素娟,你别为她辩解,你根本不清楚她的行为,她第一次有男人是十六岁,早在你们耽于家乡的时候。” 白素娟一愕道:“你怎么知道的?我们初次见你的时候,她已经二十岁了……” “我是浪子,浪子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分辨少女和少妇。我初见到她,就已经知道她不是处女了,不过我也没有看不起她,我对她还是挺客气的。” 白素娟道:“不,你对她很随便。” 罗奇叹了口气道:“白妞儿,你说话要公平,不是我对她随便,是她对我太大方,太不拘小节,刚见面没多久,她就来拉我的手,抱我的肩膀,我承认,我没有拒绝她是我的错,但那是我顾及她的尊严,如果我立时把她的手甩开,是不是太伤她的尊严了……后来是她自己会错了意,居然把我当作是一般男人一样,应该爱上她,作为她的人幕之宾了。” “罗奇,瞧你说得多难听。” “也许有点,但我没有冤枉她,我后来经过调查,她在家乡时就跟七个男人要好过,她已习惯于用自己的身体作酬劳,诱使男人为她卖命了。” “这怎能可能?我跟她生活在一起……” “你只是跟她住在同一座村落里,可不是生活在一起,她的家离你家还有两里远呢!她整天在做些什么?你根本不知道。素娟,对你自己不了解的事,不要单凭感觉去判断或辩解,尤其是你身为一个大帮派的魁首,尤其要注意你的言语,否则就会失之公正,造成偏袒了……” 白素娟终于默然地低头,只是道:“那些事你是怎么去调查出来的?” “我有朋友,各式各样的朋友,我如果想知道消息,那怕是紫禁城里的皇帝那一天晚上临幸那一宫,我都有办法查得清清楚楚。” 白素娟笑了起来道:“那倒的确不难,皇帝的行踪都有起居证登载,由值日太监忠实填写,花几个钱,到宫中去找太监,翻翻起居簿就知道了,倒是陶静静的交往,你能问出来颇不简单。” 罗奇笑道:“那更容易,她在家乡人缘之坏,口碑之差是有名的,上一辈正正经经人家,没一个对她有好评,还有那些被她耍过,甩掉的小伙子,提起她来也是直吐口水,要打听她的事情,只要在路边抓个人问问就成。” 白素娟又是一阵默然,片刻后才道:“你要找她去?” “是的,不是为了她买凶手杀我,我早就想去找她了,她在太行山当强盗头儿我不管,但她打着义师的旗号,任性胡闹就不行了。” “罗奇,反清复明是汉家儿女的心愿,可不是胡闹。” “不,反清可以,复明则不行,天下不是注定该他们朱家的。问一问前明遗老,以及八十以上的老人,那一个对前明皇帝有何好感的?一个朝代亡了就是死了,不值得再去匡复。 台湾的延平郡王郑氏有多少兵力,就是因为没认清大势,还以复明为口号,才得不到民心的支持。” “人各有志,这是谁也不能勉强谁的。” “有些事情可以,有些事情则不行,他们手下有些年轻人,由于年岁太轻,认识不明,只凭着一腔热血,跟着他们瞎胡闹,甚至成为他们野心之下的牺牲,这些年轻人是我华夏的精英与国魂之所寄,我不能由着他们去把一批年轻人白白地坑了。” “这是你要找表妹的理由吗?” “我有很多找她的理由,这是最重要的一条。” “罗奇,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了。” “是的,没有一个人能使我改变,因为我的决定不是在冲动之下完成的,而是经过冷静的考虑……” “这么说来,你早就决定要去找表妹了?” “那倒不是,以前我对她还在观察中,没有决定要出面去制裁或遏止她,但是她派了这个杀手前来……” “那只是发泄一下她的私怨而已。” “素娟,从你的角度看,认为她只是发泄一下私怨,但从我的角度看,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你的角度又是怎么样看呢?” “为了杀我们两个人,她付出了六十万两银子,这笔银子如果用来发展义师,该有多大的作用,你知道吗?它是一万义军一年的粮饷,不管她用什么方法,或是从那里弄来的这笔钱,对一个义军的女首领而言,这都不是一件值得原谅的作为……” 白素娟望着罗奇,问了一个很奇特的问题:“罗奇,不管她的作为有多不可原谅,你有权利去管她吗?” “这个……天下人管天下事。” “罗奇,这个理由不够充分。” “我是她要杀死的。” “那只是你为了私怨去找她,与她是不是义军领袖完全没关系,你也不能利用那些光明正大的理由。” 罗奇叹了口气:“素娟,你是在探索我的身份?” 白素娟狡黠地道:“罗奇,我是有这个意思,我虽然把身子给了你,那只是为了两情相悦,并不是要你负什么责任,但我也算得上是一个义军的女领袖,我至少该知道一下,我把自己托付给了一个怎么样的人。” “素娟,我的身份不能说。” “我并没有问你的身份,你的外号叫浪子,我就接受了这个身份,也不想要你作什么改变呀,但据我所知,浪子绝不会为私怨去找一个女人的麻烦。” 罗奇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只能这样回答你,我是一个道地的浪子。” “那么你去找表妹,不是为了私怨了?” “不是,一个浪子难免会伤及一些女孩子的心,恨得要找我的人很多,我从没有去找她们麻烦。” 白素娟一笑道:“好了,我要知道的也就是这些。只要你跟我这红灯会女魁首的身份不冲突。我就不去问你做些什么了,现在我们商量一下,如何去找表妹。”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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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素娟,是我去,不是我们去。” “为什么我不能去?她谋刺的对象也有我。” “素娟,我去就够了……” 白素娟却摇头道:“罗奇,我不是去看热闹,而是真正地办事去的,太行山中那些义军首领,多半还是我父亲身上的渊源,我舅舅和舅妈所以认识他们,也是透过我父亲,所以我去比你说得通,也比较好办事。” 罗奇还要开口,白素娟道:“罗奇,我是现成的红灯会魁首,到那儿都有我的份量,比你说得上话,你如果想把事情摆平,必须提出很多的证据和理由,否则表妹倒打一扒,你将有口难辩,因为你跟当今朝廷的一些要员,的确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罗奇沉下脸道:“这次我去不是去劝说谁,而是去除掉一些害群之马。” 白素娟一震道:“罗奇,有些人只是求复心切,手段或有不当,却不会是害群之马。” “那是你的看法,我着眼处却是整个民族的光复大计,这些急公求利罔顾大局,只为了一己的名利,蛊惑那些冲动的年轻人,白白送死,这就是害群之马,就是国贼。他们的行为,比起汉奸还要可恶,此辈绝不可轻恕。” 白素娟不禁默然了,半天后才道:“你的看法应该比我深入,你要如何做,我不能干预,但是你也无法阻止我前去,因为我也认为此行很必要,大家都是尽自己的心。” 罗奇也没话说了,只是把她拉过来,吻着她的脖子道:“素娟!我爱你,就是因为你理智而讲理;好吧!算你说服我了,我们一起走,不过到了地头,则是各行各的,我把沙老五利郝方两个人拨来保护你。” “我不要人保护,再说红灯会中也可以抽出人来。” “你可以带几个红灯会中的人去,但必须把沙老五和郝方带在身边,他们两个人是黑道出身的,太行山上很多头领都是他们的后辈,有他们在一起,你将多很多照应。” “那你呢?他们是你最得力的助手。” “他们不会离我太远,仍然可以帮我踩地盘,问消息。只是我办事时,用不着他们,也不希望他们在旁边。” 白素娟笑了起来道:“好吧!我总是听你的。” 口口 口口 口口 宋钟和黑山神的尸体在大漠上由红灯会收殓了,他们是行刺魁首不成反被杀死的,遗骸没有受到暴露已经算很好了,当然谈不上优待和厚殓了。他们每个人身上有几百两银子被红灯会全没收了,只赏了他们每人一具薄棺,草草地埋在孔雀河畔。 红灯会留下了话,如果两人的后人或亲友想要移灵回故里,可以到红灯会来领回遗物。 不过这是很渺茫的,当职业杀人的人对自己的家人是绝对保密的,因为他们欠人家的债太多,唯恐人家报复到家人头上。所以对自己的身世和家里都守口如瓶,不让人知道的;何况这两个人又是很有名的杀手,双手充满血腥。 口口 口口 口口 罗奇和白素娟又联袂出发了,这一次是走得声势更浩壮,罗奇除了沙漠鼠老五和胡狼郝方外,还带着天娜和琴娜两个女郎。这对维吾尔的姐妹花身份很好,她们像是罗奇的姬妾,又像是他的侍女,寝息与共,照料着他的生活,可是白素娟进入到罗奇的屋子后,她们就识趣地退出来。 白素娟此行还约了牛本初以及红灯会中十几名弟子。 这十几个人是牛本初陈大忠和沐世光精心所挑选的,除了心性之外,武功是第一要件,他们每一个人都够得上是一流好手了,责任就是保护白素娟。 白素娟不跟罗奇在一起的时候,保护的责任就落在他们的身上了。 过了甘肃,折向山西,在将近太行山时,罗奇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把沙老五、郝方、天娜、琴娜都留下了。 他们这一伙人,声势浩荡的直上鹰愁涧。刚进入了山路,就被一伙人挡住了,所谓挡住,也只有白素娟、沙老五、郝方、天娜和琴娜和牛本初六个人而已,十六名红灯会兄弟则化整为零,早已用各种的方法,深入山区了。 这一手是沙漠鼠和胡狼两个人在路上传授的,他们是黑道中的老江湖了,各种手法精熟。 训练这十六名年轻高手如何潜形藏影,如何摸哨,如何埋伏,如何深入敌阵等等。 由于他们一路都留下了安全的记号,所以路上的六个人也很放心的前进。 拦路的是范二,他现在很抖,摇身一变,已经是太行总寨前寨大统领,率了将近六七十名,服装鲜明的汉子,拦住了路,还没开口,沙老五已经骂出了口道:“范二哇!是你这小王八蛋,几年不见,你这小王八蛋拽起来了,人五人六的像个样子了,你那死鬼师父插翅虎呢?” 范二已经四十多岁了,看来沙老五不比他大,不过沙老五完全是长辈的口吻,而范二居然也一抖索,连忙抱拳道:“是五叔啊!您老好,我师父早在十年前就过世了。” “什么?十年前,那是我跟他分手没多久。” “是的,师父是贫病而死的。那年见了您,您帮了咱们杂耍班子五百两银子,可是在经过太行山时,叫黑虎陈宏给抢了去,师父一气就病了,死在山下的山神庙里。” “你们这一伙徒弟们也就在山上落户了?” “五叔,那是没办法,师父也没教我们什么功夫,人总得活下去。” “不错,你小子可比你师父强多了,居然混成大寨主了,怎么着?我这老叔经过还得付买路钱吗?” “五叔言重了,事实上太行山经我们陶大头领整顿以后,对过往的单身行商,已经不收买路钱了,咱们还设有堂口,保证行商在周围五百里之内安全通行无阻,值千抽五收保护费,生意人家都感激得不得了。” 沙老五一笑道:“哈!真一千两收五百两,还只管前后五百里,你们真好赚呀!” “五叔,钱是好赚,但也得有本事,您可以问问,以前的太行山前后五百里,是最危险的一段路,没一家镖局敢单独上路的,总要等侯着,聚集了四家以上,才敢一起走,沿途遇上大一点的堂口寨子,还照样要烧香拜佛,那像咱们陶大头领的魄力,一身跨十三处大堂口不说,还把那些散帮的江湖道全数合并起来,一块路牌,通行无阻。” “早知道我们就在前面买块路牌了。” “五叔,您别开玩笑了,就凭您五叔的江湖声望,走到那儿不是列队欢迎的,那里还用那块路牌。” “我这个老面子还管用?” “当然,别处小侄不敢说,在这太行山上,至少有六处堂口的龙头大哥是您的晚辈,您要上那儿,只要说句话,小侄立刻派人送您过去。” “好,那我要去见陶静静。” “什么?您要见大头领?” 沙老五微笑道:“不错,请你去告诉陶姑娘一声,就说塞外红灯会的魁首白素娟姑娘和第八分堂的堂主牛本初老爷子来看她了,行程匆忙,没有备帖子,只有口头报名了,失礼之处,容当面谢过。” 范二可慌了,结结巴巴地道:“大头领……此刻不在后寨,大概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哦!她不在,上那儿去了?” “不知道。,太行山有十三处大堂口,她经常是四处巡视的,所以谁也不知道她的准去处,各位可否等两天……” 沙老五笑道:“可以啊!你们那儿有像样的客栈,咱们可以住下慢慢地等。” 范二的脸上现出了难色,嗫嗫地道:“山下……有一家酒店,是刘老儿老俩口开的。” “我知道那一家,我们来的时候,还在那儿歇过脚。范二,白姑娘还带了十几名红灯会的侍卫,那家破店只有两间屋子,你叫我们一大票人往那儿搁?” 范二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沙老五叹了口气道:“范二,你这老小子还是没长进,一点世面都没见过。场面上的事儿,你就担待不下了,白姑娘是塞外红灯会的大魁首,红灯会的声势比你们这太行山大了十几倍也不止,人家一门之长莅临,你们首先就该把人接到宾馆去住下……” 范二脸上急汗直淌道:“这……太行山上没有宾馆。” “没有宾馆,那么来人是如何接待的?” “谁的朋友谁自己接待。” “堂口上的贵宾呢?” “堂口上没有贵宾,大头领也从不在山上接待朋友,有事都在山下府城里接洽。” 白素娟这时忽然开口问道:“表妹的意思是不是也要我们在山下府城里见面?” 范二呐呐地道:“是……是的,白姑娘,大头领临行前确是如此交代过。” “她是明知道我们要来才躲开的了?” 这次范二更不知道如何回答了,牛本初犯了性子道:“她根本就是躲在里面不肯见我们,这臭丫头,居然在我们面前搭架子来了,老子进去揪她出来。” 他上前要冲,范二忙拦住道:“老大爷,大头领是真的不在……” 白素娟微笑道:“没关系,她是我表妹,就算她不在,我也到她住的地方去等侯。” “可是大头领的住所是不准人进入的。” “她可以禁止别人,却不能禁止我,我不但是她的表姐,而且从小一起长大的。” 她跟在牛本初后面要往前闯,范二横身欲拦,沙老五却一闪到他身边,手指轻戮,点在他的胁下,然后道:“范二,你放聪明些,别说红灯会的大魁首你得罪不起,就是我沙漠鼠沙老五也够你稍磨的了,今天的场面不是你接受得下来的,你还是在一边凉着吧!” 突然人群后掠出一排汉子,约莫有二十八左右,每人都手执一支劲弩,指向他们,为首的那名汉子叫道:“奉大头领谕,来人立即下山,在府城等侯通知接见,如欲擅闯一步者,格杀勿论。” 牛本初怒吼道:“静丫头,你居然给老子来这一套,老子倒不相信你们真敢动手。” 沙老五也沉声道:“朋友,你们要认清楚,你们现在是威胁着红灯会的牛堂主和白大魁首,只要伤了他们其中一人,你们每一个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到时候陶静静可包容不了你们。” 那批汉子丝毫不为所动,沙老五朝范二道:“老小子,这些混球也许还不知道红灯会,你可是明白的,你警告他们一声别做傻事。” 范二被沙老五点住了穴道,站着像个木头人,苦着脸道:“五叔,没用的,这批人是大头领的贴身卫土,除了大头领之外,谁都指挥不了他们。” “这么说他们是由陶静静直接指挥的了?” “一般说来应该是如此的,只是今天却不敢说,大头领从两天前开始就神秘兮兮,谁都不知道她的确实行踪,有时都是她派人传布命令。” “派人传布命令,怎知那命令是真是假。” “每道口谕都有大头领的金牌为凭,大头领一共铸了两面金牌,随时带在身边,只要来人手持金牌,那就跟大头领亲临下达命令一般。” 牛本初冷笑一声道:“这狗贱人跟索伦贝子当了几天侧福晋,倒是把皇亲权贵之家那一套学会了,还讲究用金牌传令,牛老子就偏不信这个邪。” 他奋力地冲了出去,那群汉子倒是一点都不含糊,弦声响起处,箭如雨集。假如他们是集中在牛本初一个人身上,牛本初应该会被钉成一头刺猬了。 但那二十名汉子似乎心存不测,弩箭竟大部份集中在白素娟的身上。 沙老五和郝方、天娜、琴娜四个人都像是早有防备,每人从背上卸下一块牛皮盾牌,交合在一起,成了一块皮幕,挡住了白素娟。 有五六支箭奔向牛本初,他拔出腰间的大刀一阵挥舞,居然都砸开了。 那批弩手发完了第一批箭后,又想装上第二批箭,突袭就开始了,不知从那儿冒出来的人影,或刀或箭,或者是暗器,反正是一阵无情的屠杀,这批突击者都身着黑衣,追击着那列青衣的弩手。 一来是事起突然,二来是双方的技艺相差太多,弩手们虽然也有拔刀抵抗的,只是支持不了几合,就被砍倒在地,眨眼间,二十来条汉子全部尸横在地。 沙老五又用手指一戮范二,笑笑道:“老小子,你看见了吧?这就是红灯会的黑卫士,比起陶静静的那些贴身侍卫来,一个抵十个都不止,你还想拦吗?” 范二的脸都吓白了,只是喃喃地道:“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大头领非剥我的皮不可。” 沙老五冷笑道:“陶静静今天抓破了脸,这太行山已经没有她混的了,你别担心她来剥你的皮,她能保住自己的那身皮就不错了。” 大家一直向里去,范二战战兢兢地跟着,其他的人则躲得远远的,不敢靠近一步。 可见得陶静静的威风还是够吓人的,她太行山的手下硬是不敢进后寨,只有白素娟带着一大批人进来了。 前面有红灯会的弟子开道,进行得很顺利,后寨的房子很大,还是新起的,也住了些人,大部份都是侍奉的丫头婆子,在寝室附近,还抓到了几个面貌俊俏的年轻男子,油头粉面,略一盘问,才知道他们是专门侍候陶静静的。 牛本初直摇头,白素娟无言叹息,胡狼、郝方却阴阳怪气地道:“她在这儿倒像是武则天了。妈的!这么一个骚娘们儿,叫我们头儿那一只眼能瞧得上她” 但陶静静的确是溜了,早一刻前才溜的,她手下的那批侍卫经不起红灯会门下的一顿砍杀,她才脸上变色,匁匆地溜了,这一溜,跑得不知去向。 整个太行山立刻乱得像一锅沸腾了的水,到处乱冒泡,只有白素娟稳坐在鹰愁涧大寨。 首先是白素娟和牛本初两个人具名,用帖子请来了太行山上七处首领,关上大门,密商了半日,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反正那七位首领有的兴奋,有的惭愧,回到山寨立刻发布一篇声明。 声明他们这七个山寨,自郎即起奉白素娟为太行山总寨寨主,牛本初为副总寨主。 然后就是胡狼郝方和沙漠鼠沙老五以他们的江湖关系,出面拜访了另外的六个寨。有四个寨也同意了奉白素娟为总寨主。两个寨不同意,结果他们当场展开了拚搏,两名寨主和他们的心腹当场被杀,整个山寨解散,余众划拨到其他的山寨或总寨。 铁桶似的鹰愁涧太行总寨,一下子就换了主,黑胭脂陶静静也很快地被人忘记了。 只有一个人没有忘记,那就是陶静静自己。当那两个杀手的死讯传到太行的时候,陶静静已经知道不妙了,这两名杀手是目前中原一带能找出最好的了,他们干了三十年,没失过一次手,所以要价特高;却想不到在这一次砸了。这也使陶静静知道了罗奇的真正实力。 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用什么方法都不行,所以听得罗奇和白素娟联袂东来的时候,她知道已经不妙了,太行山是拦不住他们的。 太行十三寨,有六个寨是所谓义师的结合,这六个寨,她是凭着死去的父母面子去拉拢来的,也因为有了这六个寨的支持,才使她的鹰愁涧成为太行山的第一把交椅。白素娟一来,这六个寨绝不会支持她跟红灯会作对,而另外的七个寨虽然能控制一二,却都是真正的江湖人,有几个人与胡狼郝方和沙老五的关系不浅,这是场稳输不赢的仗,杀手行刺不成,她的仗已经打输了。 那个时候,她已经动了撤退的念头。 所以当山上的那批侍卫被歼,她见机立刻溜走,倒不是狼狈得如一条丧家之犬,像上次逃出大漠的那般可怜了。 她仍然有她的班底,那是索伦贝子遗下的一批人,大部份是探消息的眼线,但也有几个出主意的智囊和担任行动的好手级人物。 所以她这一行仍然有近二十人,而且早已把太行总寨的金银财富搬了出来,贮在府城。 然后,她就在府城早就安下的一个秘窝中住了下来。 那是一家退仕翰林的公馆,老夫妇早已过世,只有一个女儿住了一大片屋舍。下人仆妇虽有不少,可是主人是个未出阁的闺女儿,也没有亲戚上门拜访。 只听下人说小姐已经许字太原府的于公子,就等于公子上门迎娶了。 这一天,鲁翰林公馆前来了一伙人,鲜衣怒马,簇拥着一位风采翩翩的年轻公子。 鲁家的下人说是新姑爷来了,因为是一姓两桃,而且两家都没有上人了,所以新姑爷先在鲁府成亲,算是入赘,然后再把新娘接到太原府去。 看见门上挂了红彩,也听见鞭炮声,知道他们行礼了,却因为没有一个亲友上门贺喜,只有那批下人出出进进地忙着,鲁家主人从来不跟人应酬,谁也不知道鲁宅里的情形,只是以神秘的眼光看着那栋与世隔绝的巨宅。 尽管陶静静在府城躲得这么好,但仍然没瞒过有心人,这天深夜,两条人影翻过高墙,才落到院中,却已惊动了院中的巡者,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当先一个青衣魁梧汉子喝道: “什么人?亮出来。” 两个夜行人似乎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但仍是很从容,高大的一个立刻就道:“胡狼郝方,这是我伙伴沙漠鼠沙老五。” 对方却淡淡地回道:“没听过。” 沙老五微笑道:“没关系,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人物,再说我们出道闯江湖的时候,阁下还抱在妈妈的怀里吃奶呢,就算听到我们的名字也不会认识。” 那青衣汉子被激怒了喝道:“大胆匹夫!居然敢到这里来卖狂,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沙老五哼了一声道:“这是你自找的,沙大爷和郝老哥跟着我们公子罗奇,行走大漠多年,最近还陪着白素娟姑娘挑了黑胭脂的太行总寨,你小子不过是陶静静的走狗爪牙而已,却睁着眼睛说瞎话……” 青衣汉子怒极而喝道:“大胆狂徒!龙八爷来自太原府,就是没听说过你这混球。” 沙老五还要开口,却被郝方摇手止住了,移目凝注道:“太原府,天马行空龙千里老英雄的门下八部天龙之一?” 青衣汉子傲然道:“不错,正是。龙某行八,人称千臂龙,贱名海涛,阁下既然听过敝上龙老爷子的名字,想必是江湖道上的朋友,不知前来有何见教。” 郝方道:“郝某等奉敝上罗奇罗公子之命,前来拜会陶静静姑娘。” “你们找我们少夫人干嘛?” 郝方怔住了道:“陶静静是你们少夫人?” “不错,他们在去年订亲,三天前才成的亲,由于少夫人不喜欢热闹排场,所以才没有公开宴客,婚礼只有我们弟兄参加,而且还是在下担任的大媒。” 郝方顿了一顿又问道:“据我所知,龙老爷子好像没有后代,既无少主,又怎么来的少夫人呢?” “不错,我家老爷子是膝下无后,可是他在三年前将门下的大弟子于成志收为义子以传衣钵,也成了龙门少主。” “于成志,就是那位拳剑双冠绝,被人称为粉面玉郎的少年英豪?” “你老兄总算有点见闻,不错,就是这位少爷,不过咱们少主不喜欢这些脂粉气太重的外号,所以由我家老爷子颁下了一个,叫浊世神龙……” 郝方把浊世神龙四个字念了两遍,然后才道:“我们不知道陶姑娘跟贵少主的喜事,今天是为了一点私事来请教一下陶姑娘的,既然她大喜还未过三朝,那倒是不便打扰,等改天再来请教。” 他看出情势不对,准备打退堂鼓了,那知龙八却哈哈大笑道:“二位既是有事登门,而且还是少夫人的朋友,为什么不堂堂正正地登门求见,却要在半夜偷偷摸摸地越墙而入呢?” 一句话把郝方问住了,顿了一顿才道:“我们要问陶姑娘的话很机密,所以才找个不受人注意的时间来。” 龙八微微一笑道:“现在陶姑娘已经成了我们少夫人,她不会再有什么私人秘密了,有什么话,你问我好了。” “阁下能全权代表陶姑娘吗?” “这个倒不敢说了,你们先把问题提出来,我能答覆的,尽量给你满意的答覆,实在我作不了主的,自然会进去请示少夫人。” 沙老五摇头道:“我认为你没这个份量,你还是进去把陶静静叫出来的好,我的问题,不是一个下人能回答的。” 龙八怒吼一声,冲前伸拳劲击,沙老五的体形小,身形灵活,不但轻松地躲开了,而且还连掏带打,在龙八的身上打了好几拳。 他落手虽重,但是龙八的横练气功很扎实,一点都不在乎,只是被打得哇哇怒吼,发拳更急,他似乎准备以体形来吃定沙老五了,拚着挨十几拳而只求捞回一击,当然,这一击是沙老五无法承受的。 郝方很着急,频频地问道:“老沙,你挨不起一拳的,快退下来,把这家伙交给我。” 可是龙八的拳势更猛了,招招进逼,使沙老五无法脱出圈子,当然也很难退身换手。 郝方亟待替进,可是另外有三四名大汉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每个人都手握着兵刃,无疑地,只要郝方有意行动,他们立将发动拦截。 龙八已经把沙老五逼到墙角上,然后伸拳直击沙老五的胸口,沙老五被逼无奈,只有伸臂直指,戳向对方的右眼,意图拚个同归于尽。 龙八已经看到了危险,但是他招式已经用老了,再也无法改变,只有一咬牙,加强拳势击过去。 砰的一声,他感到自己的拳头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对方,但令他难以理解的是对方的身子柔软如绵,毫无一丝抗力,这正是借力消力的最上乘内家劲力,也正是他这种练外门功夫的最大克星。 “这老小子在使诈,扮猪吃老虎。” 这只是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掠过,苦难却已经开始了。右目处一阵激痛,眼前涌起一片血红,怪叫一声后,他就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沙老五一只手指整个地戳进了龙八的右边目眶,不但戳碎了他的眼珠子,也戳破了里面的骨头,直抵脑部。 当他把手指拔出来的时候,不但有红的鲜血,也有白的脑浆,龙八是绝对活不成了。 沙老五在衣服上擦擦手指,朝郝方眦牙一笑道:“老郝,多谢你的合作,要不是你那一番做作,使这小子以为我真的挨不起他一拳,这一架还不知道要打到几时呢?” 郝方却颇为关心地道:“老沙,你那一拳挨得怎么样?龙千里门下的八部天龙,打遍黄河两岸无敌手……” “放心啦!我虽然在少林没等出师就逃下了山,但是那些基本功夫倒还没丢,我挨拳时背贴墙角,把劲力都引到墙上去了,根本没挨着。” “可是我好像听见了有折音的声音。” “那是我体内劲力反弹,震碎了他的指骨,他以为我沙老五好欺负,也不想想我沙五爷在江湖道上混了几十年,又岂是枚好吃的果子。” 郝方一叹道:“你别忙着吹牛了,天马行空是太原府的武材大豪,你杀了他门下八部天龙之一,这个麻烦可惹大了,恐怕你我两颗脑袋都不够赔的。” 沙老五哈哈大笑道:“够赔就是这两颗,不够赔也是这两颗,那个龙千里如果是个讲理的,就没有找我们的理由,是他这个手下仗势凌人,对我先下杀手的,他如果不讲理,充其量也是个江湖恶霸,我沙某人一生最痛恨的就是这个江湖恶霸……” “好,好,说得好,阁下记得你说过的每一个字,因为你要为此付出很痛苦的代价,每一个字一块肉……” 声音是从屋中传出的,却仍不见人影,沙老五明知道那必然是龙八所说的那个少主,却一点也不在乎,拉开喉咙骂道:“妈的!是哪一头见不得人的畜生,躲在窝里狂吠,有种的伸出脑袋来。” 一声怒哼,里面出来了四个人,前面是一双男女,男的白面俊逸,一身锦装,大概就是那个什么浊世神龙了。 他的旁边是面容平板,漠无表情的陶静静,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两个中年汉子,与龙八的打扮相同,必然也是龙千里的手下,八部天龙中的两个了。 这四个人一出来,周围那些壮丁们都躬身行礼,肃然齐声道:“少主好,少夫人好。” 沙老五却连珠炮似的向陶静静道:“陶姑娘,原来你在屋里听热闹,却放了一批走狗,在外面张牙舞爪地乱咬人,这可不是对待朋友之道吧!” 陶静静怒声道:“叫人家走狗,你们两个还不是罗奇的一对走狗?” 郝方笑笑道:“陶姑娘,你说这话可没良心了,你明知道罗奇视我们如兄弟,我们称呼他老大,我们可没有什么少主、少夫人这一套,你不妨问问这些走狗们。敢不敢管龙千里叫一声老大。” 浊世神龙于成志怒声道:“我太原潜龙庄是个有规有矩的门户,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江湖人组合。” 郝方转向陶静静,笑嘻嘻地道:“恭喜你,陶姑娘你又嫁人了,上次找了个索伦贝子,你还可以混个侧福晋,这次弄了个少夫人,应该是结发元配,怎么悄悄地嫁人,连喜酒都没请呢?莫非这回又是悄悄的嫁……” 陶静静眼中喷火,却是瞪向了于成志,怒声道:“姓于的,看你的好安排,你怎么对我交代。” 于成志连忙道:“静静,别着急,我回去禀明义父后,他一定会承认你的。” 陶静静冷冷地道:“你义父承不承认我并不在乎,潜龙庄再大也大不过我的太行山去,这个什么少夫人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于成志连忙道:“是,是,我一定杀了这两个狗头,来给你出气。” 陶静静冷笑一声道:“这两个人对罗奇很重要,你能杀了他们,一定可以把罗奇引来,但我怕你只是说得好听而已,就像上次一样,你收了定金,弄了两个家伙,结果反而把命送在大漠,而且还害我丢了太行山的基业。” 于成志笑笑道:“静静,你那太行山根本就不能算是基业,白素娟只不过带了二十个人,就把你几万人给整垮了,这种基业不要也罢。” 陶静静愤然道:“提起这一点我就火,那些老家伙都是你给我拉拢的,平时又是粮又是饷的,全靠我供应,到了有事情时找他们,一个个居然全拒绝了……” 于成志微笑道:“静静,这可不能怪他们,那些山寨还是老一辈的在当家,他们原都是白家的部属,你要他们去对付白素娟,他们当然不肯干了,白素娟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红灯会魁首,是当今义师的主力领袖人物,连我义父都对她敬重万分,所以我也不敢去惹她。” 陶静静愤极无语,于成志却笑笑又道:“你别急,等这些老的一死,局面就会改观了,那时候要风有风,要雨有雨,任你大权在握了。” “那要等多久?” “不会太久的,你别心急,只要我们好好合作,不出三年,准保你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 陶静静冷冷地道:“于成志,一百万两银子,你已经支走了五十万两。” “那是支付的定金,事先付一半,事成后付一半,这是规矩,我可没多贪一文。” 沙老五逮到了机会,连忙道:“原来陶姑娘出的是一百万两去买动黑山神和宋钟的,不过他们两个却只承认八十万两,有二十万两大概是作介绍费了。” 于成志厉声道:“胡说!杀手的酬金是最高的秘密,他们怎么会说出来。” 沙老五笑着道:“宋钟在临死前吐露的,杀罗奇六十万,杀白素娟二十万,他们不但招出了酬金的数目,连委托的事主都咬了出来,要不然白姑娘怎么会一脚就找上了太行山,这两项秘密是我们罗老大用一项秘密交换出来的。” 陶静静不由自主地道:“他们两家家小的下落,罗老大答应不追究他们的家人……” 于成志忙道:“胡说!杀手的家人更是绝对的秘密,连我这个经手人都不知道,罗奇怎么会知道?” 沙老五一笑道:“但我们罗老大还真有本事,他确实知道那两名杀手家人的下落,所以宋钟才不顾职业道德,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了。” “他们的家人在那里?” 沙老五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道:“浊世神龙,你这一个问题问得比泥鳅还蠢,别说沙老子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绝无可能告诉你的。” 于成志脸上发青道:“姓沙的,你会说的,等我慢慢地消磨你的时候,你会将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的……” “小子,沙老五等着你呢。我也知道,揭穿你浮报了二十万两的花帐,你小子脑羞成怒,一定不会有好脸色的,不过沙老子也不信你真能咬了我的鸟去,陶姑娘,我可真替你可怜,你怎么老是找不到一个好对象呢?像这个绣花枕头,他只是看中你的钱,何尝有一点真心。” 于成志只盯了他一眼道:“姓沙的,你会死得很难过。” 倒是陶静静满不在乎地笑笑道:“沙老哥,你不必为我担心,我对自己嫁了怎样的人十分清楚,于成志对我有几分真心,我也明白得很,我们是互相利用。他要我的钱,我要他的势力……” “可是你的钱已经花了不少,他的势力却一点都没有受你所用。” 陶静静侧目看了于成志一眼道:“于成志,你听见他的话了吗?你怎么说?” 于成志道:“连我本人都听你的指挥了,你还要我怎么说?我现在只是少主,潜龙庄还由不得我作主。” 陶静静冷笑道:“我知道你有多少斤两,所以我也不会对你多作要求。眼前这两个人,你替我宰了他们总行吧?要是连这件事都办不好,你就别再指望从我这儿拿到一两银子了。” 于成志俊美的脸上罩满了杀气,那是充满了愤怒与屈辱的交杂反应,倒是沙老五笑嘻嘻地道:“小子,你大概到这个时候,才看清自己在陶静静心里的地位吧,以前你大概还以为是你那张漂亮脸蛋迷住了她呢!殊不知道我们陶姑娘最瞧不起的就是小白睑,在她太行山后寨中,倒洗脸水的,打洗脚水的,全是漂亮的小伙子,一抓就是一大把,漂亮英俊对我们陶姑娘而言,不值一个铜子儿。” 陶静静微笑道:“沙老哥,我养小白脸,他在外面养粉头儿,这种事我们双方全知道,我们的婚姻也只是关起门来,自己哄自己玩家家酒已,别看他的手下在这儿叫我少夫人,在潜龙庄,见了龙千里,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更不敢承认我们的关系。” 于成志听得实在无法忍受了,刚要开口,陶静静立刻截住他的话道:“于成志,难道我说错了?你只要敢把我带到潜龙庄,告诉龙千里,说我是你新娶的妻子,我立刻就把手上的一切交给你!” 于成志道:“静静,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沙老五乘陶静静没开口以前就抢着道:“陶姑娘,假如你需要的只是这个,怕你可就输定了,这小于没什么不敢的,他跟龙老头儿早就貌合神离了,目前只是认为那个少主身份还有可利用之处,才勉强维持着,如果你肯把一切交给他,他拚着跟龙老头子脱离关系也会干的……” 于成志忍无可忍,拧剑急刺,怒声喝道:“饶舌的匹夫,拿命来吧!” 剑势十分凌厉,沙老五连忙用手中的军刀架开了,于成志接着第二招的攻势又来到了。 他的剑发如雷霆,招招不离要害,轻快而迅速,而且腕力很强,沙老五连招架了十七八刀后,已是手酸臂麻,情急地叫着:“老郝,你快帮忙挡一阵,让我喘口气,这小于棘手得很,我老沙招呼不了。” 郝方早就想上前了,可是另外两个大汉也一直手拿着刀柄,眼睁睁地盯死他,只要他一有行动,那两个汉子无疑会拦住他的。因此他只有急叫道:“不行,老沙,这两个家伙是潜龙庄下八部天龙的龙六和龙七,他们都是黄河水道上的一流高手。我一动,引发他们两打一,情形更糟。” 于成志得意地大笑道:“老小子,你对潜龙庄的规矩倒是很熟,潜龙庄人对敌,严禁群殴,只要是一对一,我们绝不准己方任何人出手相助,但只要对方不守规定,形成两打一的局面,我们就不拘入场援手的人数了,只要你们这两个人一联手,我这两个助手也加入进来,就有你们好看的了。” 沙老五喘着气道:“老郝,不管了。你不加入进来,我立刻就要完蛋了,你加入进来,展开我们双方两仪阵法,还可以支持个五六十招,或许老大就赶得上来救援了。” 陶静静忙问道:“今天罗奇会来?” 沙老五的肩头已经挨了一剑,鲜血直流,喘着气道:“他要我们先来找你谈谈,如果我们久留不出,他知道我们出了意外,一定会来救援的。” “找我谈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他要我们来劝劝姑娘,别再浪费银子去雇杀手了,黑山神和宋钟已经是杀手圈子里的顶尖人物,连他们都无法成功,以后也不会有杀手敢再接生意了。不过我们老大的耐性是有限的,这是最后一次的放过你了。在太行山寨中,你从后园的枯井秘道逃走时,他可以拦下你的,但他念在故旧之倩,但也希望你能够识好歹……” 陶静静愤然地跳脚吼道:“我才不领他的情呢!这一辈子我跟他作对定了,他有种就杀了我,否则我永远跟他没完没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放过他……” 才说到这儿,沙老五哎哟一声,中剑倒地,剑刺中在胸前,沙老五抚着创口,滚地直哼郝方再也忍不住,摆刀直进,于成志又挥剑跟他战成一堆,同时道:“来个人补他一刀,免得他叫得烦人。” 龙七答应一声,抽出了大刀向前,郝方大叫道:“你们敢?对一个失去抵抗力的人,你们也敢下毒手?不怕我到潜龙庄去告你们吗?” 于成志哈哈大笑道:“不怕!因为你没有命去告状了,你活不过今天。” 郝方也冷笑道:“老子就不信。” 因他的刀势很沉稳,只采守势,一任于成志如何抢攻,他都是守得稳稳的。 于成志心头发火,而且还担心罗奇真的及时赶到救援,因此朝龙六和龙七道:“快去把他解决了,上来帮我。” 龙六道:“少主,联手对敌,庄规不容的。” 于成志怒喝道:“去他的庄规,你们就是受不了庄规的约束才跟我的,我们快点解决了这两个家伙,好从容对付罗奇,想想你们每月三千两的额外津贴,就会忘记庄规了,宰了罗奇。你们还有十万两的赏金呢。” 这巨额的赏金使得龙七和龙六精神一振,龙六执刀步向郝方,准备加入战斗,龙七则走向地上不住翻动呻吟的沙老五,举起了大砍刀,一刀劈落下去。 啊的一声惨叫,但倒下去的则是要杀人的龙七。他在举刀劈落的同时,地上的沙老五突然翻身扬手,两枝小铁箭飞射而出,射中了龙七的双目,夺眶而入。 沙老五则跳了起来,拾起地上的刀,挥了一下后,步向龙六道:“朋友,沙老爷只不过是皮肉之伤,还没到要命的程度,于成志那小冤蛋儿经验太差了,剑中要害固然不错,但不够深度还是要不了命的……” 于成志愕然地道:“胡说!我那一剑至少刺进有半尺,那还不足以致命吗?” 沙老五笑道:“那只是你的剑刺出了半尺,却不是我的身体受剑半尺,我出剑的同时,将身体后仰,拉开相互的距离,你的剑刺进去大概是一寸左右吧,那可要不了命的,因为我中剑之后,立刻倒下地上大喊大叫,让你真以为得手了,其实陶静静该提醒一下我沙老爷的为人的。” 陶静静忍不住道:“你为人如何,难道你是杀不死的?” “那倒不是,但我们在一起时,我老五也受过几次伤,我都咬牙忍住了,几次这样大喊大叫过?变化多端,就一定有诈。你看老郝,他就毫不惊慌,因为他知道我挨的那一剑死不了,而是在引人上前送死。” 于成志忍不住瞪了陶静静一眼,陶静静立刻怒道:“你瞪什么?姑奶奶以前跟他相处过一段时日,只是同行出塞而已,一天连话都谈不上几句,我怎么知道这家伙如此狡猾,会装腔作势。” 于成志道:“他的外号叫沙漠鼠,沙漠中的老鼠最是狡猾凶狠不过,你应该防备他的。” 陶静静干脆骂开了:“放你妈的屁!你难道不知道他叫沙漠鼠。你为什么不防备?亏你还自吹为中原第一剑手,连出手的分寸都抓不稳,一剑中敌多深,能否致敌死命都不知道,还好意思怪我不提醒你……” 于成志情急地道:“我又没怪你。” “那你瞪着我干嘛?告诉你,姓于的,你代雇杀手,浮报酬金的事我可以不放在心上,因为我知道你绝不会老老实实地报价,也一定会从中谋取利益的。” 于成志有点不太好意思地道:“静静,我要钱,可不是拿去挥霍,我要在门户中建立起我的势力,就一定要有一批向着我的人,要这批人的支持,我必须要负担庞大的支出,每个月都差不多要十万两银子……” 陶静静冷笑道:“你每个月从我这儿拿去的可不止是十万两银子,那等于是我在替你养班底了。” 于成志道:“静静,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怎么还分你我呢,我的全部都是你的。” 陶静静呵了一声道:“是吗?也包括了你在各地养的十个粉头儿在内,我调查得很清楚,你一共有十个情妇,每处每月要五百两的开销,合计起来是五千两,这些娘儿们也要我来养活?” 于成志怔了一怔后连忙道:“没有,我在各地都还有些生意,她们都是由生意上支付的。 静静,若是我拿你的钱去养活别的女人,我就不是人了。” “你的生意?你的生意每一项都在亏本,没一项是赚钱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咳!静静,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每个月我都要转帐好几万两银子到你的生意上去弥补亏空,你的生意上养着太多的闲人,光拿钱不干活儿,还会有盈余?” 于成志又叹了一口气道:“我要津贴支持者,他们都在我的生意上挂名,才能名正言顺地领取津贴,这样才能避过我义父的耳目。生意是赚钱的,而且赚得不少,只不过我的负担太大了……” “光是养女人,你就要每个月花费五千两银子,负担当然是不小。” “静静,眼光放远些,我养着那些女人不是为了个人的享乐。说句老实话,凭我于公子这份人才,只有让女人倒贴的份,那里还用得着我花钱去养女人,你既然调查清楚了,就该知道我养的那些女人,最年轻的都在三十以上了,我又不是有毛病,特别喜欢老女人……” 陶静静忽然笑了起来道:“就是这一点我想不透,你于公子的胃口特别,养了一大批的老奶奶……” 于成志耐着性子道:“静静,别胡闹行不行,我的那些女人,实际上都是我的耳目,替我搜集消息的。” 陶静静道:“我不信!” 于成志冷笑一声:“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那就表示你在骗我。” “我会用时间来证明一切。” “好吧!我相信你。不过,你要取得我的信任,必须先做好一件事。” “什么事?” 陶静静掠了沙老五和郝方一眼,道:“马上把他们两个杀了。” 于成志冷冷笑道: “要杀他们两个混帐东西,等于捏死一对苍蝇,即使你不交代,我也绝不可能让他们活着回去,何况我比你更恨他们。”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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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你为什么比我更恨他们?” “今晚是咱们的新婚之夜,春宵一刻值千金,偏偏却被这两个混蛋耽误了好事。” “去你的!谁跟你春宵一刻值千金?” “洞房花烛,本来就是如此嘛!” “少罗嗦,要杀现在就杀,别尽说废话。” 这时的沙老五和郝方,虽表面上装做得很镇定,但内心却难免有些恐慌。因他们只有两人前来,而且已受了伤。反观对方,却是人多势众,尤其他们已察觉到,四周似乎早有埋伏,只要一发动,自己必定凶多吉少。 不过他们都是干了大半辈子刀头舔血生涯的硬汉,生死二字,在他们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 于成志这次决定自己亲自出马,为了赢得陶静静的芳心和信赖,他必须好好表现一下。 当他正要挥剑扑出的刹那,忽见一名黑衣汉子慌慌张张奔至天井,望着他施了一礼,低声道:“禀少庄主,老庄主驾到!” 于成志顿时脸上变了颜色,连连回头道:“静静,快回到房里躲一躲!” 陶静静却显得不大情愿,哼了声道:“我早就料到你是偷偷摸摸和我成婚的,现在既然老爷子来了,我非见他不可。” 于成志猛一跺脚,道: “不成!你若见了我义父,事情就糟了。” “迟早要见的,我现在见他,正好可以把问题马上解决。” “不成!绝对不成。静静,要为大局着想,若现在见他,咱们一切全完了。” “可是我若不见他,事情如何解决?” “船到桥头自然直,他老人家最疼我,不然怎会把我认做义子?” “既然如此,我就更该见他。” “你听我说,唯有这件事,是我瞒着他干的,若现在让他知道,他必定很生气。” “若照你的意思,我该什么时候见他呢?” “事情必须慢慢来,当生米已成熟饭后,我再找机会向他解释,最后的结果一定是皆大欢喜。” “好吧!姑奶奶就暂时听你的。” 陶静静说完话,立即退回房中。 就在这时,四名雄壮威武的劲装剑手,已杀气腾腾的由大门外进入天井。 这四人分别是潜龙庄主天马行空龙千里,手下八部天龙之四的龙一、龙二、龙三和龙四。 接着,一名年在六旬开外身着黄袍的老者,威风凛凛的缓步走了进来。 毫无疑问,这位黄袍老者就是潜龙庄主天马行空龙千里了。 龙千里威镇八方,果然相貌不俗,虽然已上了年纪,却依然红光满面。尤其两道炯炯目光,有如冷电一般,足可穿人肺腑,只要和他对上一眼,便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此刻,于成志已完全失去骄狂之态,急急躬身施了一礼道: “孩儿参见义父!” 龙千里面无表情,挥挥手道:“免了!” 接着四下掠了一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于成志依然神态恭谨的道:“这两个家伙无缘无故来捣乱,孩儿正要把他们拿下,不想义父来了。” “地上还有血迹,可见刚才必有打斗,你的手下是否有受伤的?” “禀义父!老八不小心被那姓沙的戳中双目,正在后面包扎,不过姓沙的也被孩儿刺中一剑。” 龙千里两太阳穴抽动了几下: “那小子虽然受了伤,但看样子伤势并不重,龙八被戳中双日,却无疑已成废人,你们这么多的人,居然吃了他们的亏。若这事传扬出去,岂不丢尽咱们潜龙庄的脸,简直岂有此理!” 于成志红着脸顿了一顿,道:“孩儿正要下场摆平他们,不想你老人家就到了,孩儿有信心绝不会让他们逃脱。” 龙千里又望了沙老五和郝方一眼:“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义父必定听说过,有个人称边城浪子的罗奇吧?” 龙千里点点头道:“那小子在塞外名头不小,而且和朝中权贵也扯上了关系,为父当然听说过。” “这两人就是那小子的手下,也是那小子的死党。受伤的叫沙老五,另一个叫胡狼郝方。” “果然来头不小,他们怎会找到这里来和你作对?” “孩儿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好!现在就由你把他们拿下。不过要活的,待会儿为父要亲自审问。” 于成志立即抡剑向沙老五逼去。 他因沙老五已受了伤,把他制住自然容易。 沙老五虽然负伤,却依然能拚力反击,直和于成志对拆了七、八招,才渐渐露出败象。 一旁的郝方,眼见沙老五即将招架不住,也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不得不加入战团,双战于成志。 这一来,于成志反而顿形手忙脚乱起来。 龙千里一见情势不妙,立即下令手下四龙上前助阵。 四龙连手,威势何等不凡,片刻工夫,沙老五和郝方便已双双被擒。 龙千里下令手下人暂时把两人点了穴道,押进一间空屋,然后缓步进入客厅。 于成志只得也跟进客厅。 龙一、龙二、龙三、龙四在把沙、郝二人押进空屋后,也进入客厅,随侍在龙千里身侧龙千里扫了四龙一眼,道:“你们暂时退到外面去,老夫要和少爷单独讲几句话。” 四龙应声而退。 此刻,于成志内心早就忐忑不安。 当然,他是为了和陶静静私自成婚的事。 龙千里在太师椅上坐了甚久,才慢条斯理的问道:“志儿,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于成志弄不清龙千里问这话的用意,顿了一下宁道:“孩儿当然知道这里是鲁翰林的公馆。” “你既然知道这里是鲁家公馆,为什么不在庄上,却要到这里来?” “鲁翰林生前和义父是好友,临终时曾嘱托义父要多多照顾他的家小。现在鲁家只剩下一位小姐和几名老弱仆妇。孩儿前来,正是在照顾她们。” “这不是理由,你是潜龙庄的少庄主,要照顾的是咱们自己的庄院。至于这里,我已经有派人前来,还用不着你。” 于成志听义父的语气,似乎尚未察觉自己私自成亲的事,虽然稍稍放心,却又怕今晚的好事成空。 对于陶静静的性情,他心里有数,若洞房花烛之夜让她独守空帏,自己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看来今晚只有碰运气了。 只听龙千里道:“志儿,你可知道我的来意吗?” 于成志摇头道:“孩儿不知!” “我是来找你马上回庄的。” 于成志如闻晴天霹雳,呆了呆道: “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孩儿回庄?” “你义母找你。” “义母为什么在夜间忽然找我?” “你回去见了她自然明白。” “义母找孩儿,随便派个人来通知一声就成,怎敢劳动义父亲自前来?” “如果派别人来,你肯回去吗?我是没办法,所以非亲自前来不可。” 于成志心头大急,嗫嚅着道:“禀义父,孩儿是否可以明天再回去?” 龙千里显出怒容道:“什么?连我亲自前来你也不肯回去?” 于成志打了个哆嗦道:“庄上并未发生事故,义母也并非身染重病,孩儿天亮后再回去,又有什么不可?” 龙千里喝道:“大胆畜生!难道连我亲自前来也叫不动你?” 到了这种地步,于成志除了回庄,已是无路可走。呆在当场,根本不知再说什么好。 但他除了懊恼,却并无怨恨,因为龙千里一向把他视为己出。老人家因无子嗣,把他认为义子,偌大的一座潜龙庄,将来他就是继承人。若为这件事而义父子闹翻,岂不自己反而做了无义之人?若龙千里一怒之下将他逐出潜龙庄,那就愈发得不偿失了。 龙千里再道: “现在马上回去,把你带来的人也一起带回去!” “可是先前捉到罗奇的两名手下以及老八的伤势,必须马上处理。” “刚才捉到的那两个人,我还要亲自问话。至于龙八,既然是跟你一起来的,你就该把他带回去尽速疗伤,庄上什么药物都有,留在这里难道让他等死不成?” “义父是否也要回庄?”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于成志不敢再说什么,行了一礼,匆匆出了客厅。 口口 口口 口口 不管如何,于成志必须偷偷先和陶静静见上一面做个解释。 好在新房设在东跨院,和客厅隔着一个院落,不至被龙千里看见。 进入新房,只见陶静静正一脸娇嗔的坐在那里。 于成志为表示歉意,陪着笑脸道:“静静,娘子,劳你一个人久等了,实在抱歉!” 陶静静没好气的道:“你现在来,是准备和我上床吗?” “不!我真不知道该向你说什么好。” “有话就讲,自己想讲的话,为什么还说不知道呢?” “唉!老爷子要我马上回庄。” 岂知陶静静不但不惊,反而一喜道:“原来老爷子已经同意咱们的婚事了?” 于成志苦笑着摇头:“静静,这件事要慢慢来,我怎敢现在就告诉他?” “那么他为什么要咱们回庄?” “他是要我一个人回庄。” “你一个人回庄?我怎么办?” “静静,咱们的好事,只有向后延一天了。如果来得及,今晚我也许会赶回来。” “老爷子究竟什么事要你回去?” “是义母有要紧的事找我,老爷子怕别人叫不动我,所以才自己亲自前来。” “他现在走了没有?” “还在客厅里。” “为什么不走?” “他要亲自审问沙老五和郝方。” “原来他们已经被擒?” “有老爷子亲自前来,他们根本跑不掉。静静,你不妨自己先睡下吧!老爷子问过口供后,必定马上就会走的。” “好吧!谁让我的命苦,连洞房花烛之夜都要独守空帏。” 于成志自觉过意不去,临走时还特别在陶静静面颊上亲了一下。 口口 口口 口口 龙千里果然命手下四龙,把沙老五和郝方押到客厅来。 他对罗奇早已闻名,有关罗奇在塞外的作为,也知道不少,只是并未见过而已。 龙千里先点了两人的麻穴,再把晕穴解开,如此一来,沙老五和郝方头脑虽然清醒过来,但人却动弹不得。 本来,龙千里原以为可以从两人口中,完全问出自己想知道的事。岂知却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纵然他软硬兼施,沙老五和郝方就是不肯透露半点口风。 在这种情形下,龙千里也就懒得白耗时间,随即命人再把两人押回空屋,然后命令龙一道:“去把鲁姑娘请来,要她一个人来即可,你们都下去休息吧!” 大约盏茶工夫之后,一名面貌端庄秀丽、身材婀娜、风姿绰约的妙龄少女,莲步姗姗的进入客厅,望着龙千里裣衽一礼道: “侄女拜见龙伯伯!” 这名少女,正是鲁翰林的千金鲁月英,年方十九,自数年前父母双双过世后,便成了鲁府的主人,也接掌了父母留下的万贯家财。 但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从未在外抛头露面过,如何能担负起这大责任。所幸龙千里是他父亲生前的莫逆之交,潜龙庄又近在咫尺,常常自己或派人前来照应。因之,鲁月英对这位长辈一直十分感激。 当下,龙千里指指对面椅子道:“姑娘请坐!” 鲁月英落了座,低下头问道: “龙伯伯深夜前来,莫非有什么重要事情?” 龙千里喝了口茶道: “先前天井里的打斗声音,贤侄女必定已经听到了?” 鲁月英点点头道:“侄女住在后院,听是听到了,但并未出来察看。” “全怨成志那畜生!不在潜龙庄,却把歹人引到府上来打斗,惹得贤侄女受惊,老夫真有些过意不去。” “龙伯伯放心,侄女相信于大哥绝不会吃亏的,这种事经常有,侄女习惯了,也就不再害怕了。” 龙千里沉默了半响,忽然郑重其事的低下声音道:“贤侄女,老夫要向你问一件事,你必须说实话!” 鲁月英庄容道:“龙伯伯有事只管问,侄女怎敢欺瞒您老人家。” “好!那么老夫就问了,听说成志今晚在这里和一个女人私自成婚,到底有这件事没有?” 鲁月英楞了一下,顿了顿道:“您老人家为什么要问起这件事来?” 她的反问,等于已承认了有这件事。 龙千里淡然一笑道:“既然有这件事就好,老夫想问的也只是这件事。” 鲁月英反而有些过意不去,胀红着脸道:“并非侄女不主动向龙伯伯禀报,而是……” 龙千里又笑了笑道: “是成志交代过你,要为他守密,对吗?” “于大哥确实曾再三交代过侄女,这件事不能让您老人家知道。” “你就听他的话?” “他再三的郑重交代,侄女怎敢不听。” 龙千里一叹道: “本来贤侄女和他才是最相称的一对,他对贤侄女也一直存有爱慕之心,偏偏贤侄女已和别人早有婚约。” 鲁月英再度红着脸低下头,半响才道:“将来侄女的终身大事,一切由龙伯伯作主。” “如果由得了老夫作主,老夫当然希望你能和成志成为一对。可惜你已有婚约,而且是当年令尊决定的。不过还有变通办法,只是必须先征得你的同意。” “侄女想知道龙伯伯所说的变通办法是什么?” “由你出面和对方解除婚约,问题马上就可迎刃而解。” 鲁月英头垂得更低,不知再说什么才好。 龙千里凝望着鲁月英的反应,继续道:“贤侄女,你该明白对方是官宦人家,把你娶过门以后,根本不可能再顾到这边,留下府上这偌大家产,又由谁来看管呢?即使令尊令堂在九泉之下,也必定无法瞑目。” “可是……” “可是你若能嫁给成志,那就不同了。他可以两面照顾,如果你婚后仍想住在自己家里,老夫也完全同意,所以老夫希望你仔细考虑。” 鲁月英长口吁了一口气,道: “龙伯伯,您老人家说得固然有理,但婚事是先父在世时决定的,侄女根本没理由和对方解除婚约,而且……” “而且什么?” “对方久无消息,侄女纵然有这种打算,也无从谈起。” “那就交给老夫去办如何?” “这事最好从长计议。” 龙千里似是也不便勉强,略一沉吟道: “好吧!反正你还年轻,要办也不必急在一时。现在告诉我,成志把那个女人藏在什么地方?” 鲁月英犹豫了一下才道: “就在东跨院的正房里,龙伯伯,侄女因为受了于大哥的交代,您老人家最好别去惊动她。” “你见过那女人没有?” “侄女没见过。” “你放心!老夫只是去看看她,绝不为难她,现在就由你带路。” 鲁月英无奈,只好起身在前引路。 来到东跨院,新房中灯火早熄。 龙千里道: “老夫若迳自闯进去,未免唐突了些,就由贤侄女代老夫叫门。” 到了这种关头,鲁月英已是什么都顾不得,立即上前敲门。 室内很快便传出陶静静的声音,问道: “什么人敲门?” 鲁月英顿了顿道:“姑娘请打开门,有人来看你了。” “是什么人来看我?” “打开门就知道了。” 陶静静曾是带领过好几万人的大头领,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立即点上灯,然后打开门。 她并不认识鲁月英,但一眼发现站在鲁月英身后的龙千里,心里却有了数。由于她已知龙千里来到这里,自然也就料到这人必是龙千里。 龙千里交代鲁月英道: “你可以回去了。” 鲁月英转身而去。 陶静静虽已料定对方身份,却故意问道:“深更半夜,老人家为什么闯到一个年轻女人房间来?” 龙千里并未跨进门槛,手拂长髯道:“如果姑娘不方便让老夫进入房间,咱们就在门外谈谈也可以。” 陶静静倒是大方得很,连忙闪身一侧道: “既然有话相谈,老人家请进!” 房间已经点上了灯,龙千里跨进门去,迳自在椅上坐下,扫掠了一眼道:“鲁公馆是老夫常来常住之处,好像从来没见过姑娘?” 陶静静眨着眼笑口道: “我是鲁府的客人,老人家当然不会认识。” “可惜姑娘不是鲁府的客人,如果说是潜龙庄于少庄主的客人,也只能算对了一半。” “老人家认为我是什么人呢?” “姑娘用不着不肯承认,其实你是谁,老夫早知道得一清二楚。” 陶静静又笑了笑道: “老人家既然知道,何不讲出来?” 龙千里呵呵笑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掌管七大寨威名显赫的太行山大头领,应该就是姑娘了?” 陶静静毫不吃惊,也望着龙千里道:“老爷子,如果本姑娘所料不差,潜龙庄老庄主天马行空龙千里也该是你老人家了?” 龙千里愈发畅笑道:“想不到陶大头领竟有这等眼力,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老夫实在佩服。” 陶静静倒了一杯茶,双手放到茶几上道:“老爷子用不着客气,你深夜前来,必定有事,就请开门见山的讲吧!” 龙千里整了整脸色道:“姑娘请答覆老夫一句话,你为什么要嫁给老夫的义子于成志?” 陶静静不动声色道: “老爷子是不同意?” “姑娘最好先答覆我的话,不应反问老夫。” “其实我早就明白老爷子不同意这门婚事,否则于少庄主何至于瞒着您老人家?” “姑娘还是没答覆老夫的问话。” “若问为什么,理由很简单,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想嫁给于少庄主有什么不对?” “可是这事总该先让老夫知道。” “那只能怨于少庄主事先没告诉老爷子,错不在我。” “姑娘说得固然有理,但老夫却有一事不明。” “老爷子请讲!” “堂口太行山义军大头领,手下统领弟兄数万之众,身份何等尊荣,为什么凭着一番大事业不干,却忽然想到嫁人?” 这几句话,正说到陶静静的痒处。 她叹了口气道: “难道老爷子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混不下去了么?” 龙千里微微一笑道: “姑娘有什么混不下去的?” “罗奇和红灯会魁首白素娟前几天已经挑了我的太行山总寨,七寨寨主也大部份背叛了我,我现在已无容身之地。和少庄主成婚的事,说来也是迫不得已,老爷子何必感到意外?” 龙千里默然许久,忽然摇了摇头,嘿嘿笑了几声道: “陶大头领,咱们从前从未谋面,但在传闻中,你却绝不是这样懦弱的人。事实上你本来也很了不起,一个年纪青青的女子,能号令数万名的反清复明义师,早已称得上是位巾帼英雄,女中丈夫了,想不到……” 陶静静接口道:“老爷子想不到什么?” “想不到你竟如此经不起打击。” “我刚才说过,罗奇和白素娟已经挑了我的太行山总寨,我若不单身逃命,势必落入虎口。” 龙千里仰面打了个哈哈道:“这简直是天下笑话!” 陶静静一楞道:“老爷子有什么可笑的?” “据老夫所知,罗奇和白素娟带来的手下,总共不过二、三十人,而你却拥有义师数万之众,二、三十人居然能打垮你的数万之众,岂非天下大笑话?” “可是我的手下都背叛了我。” “那只是少数几人而已,而你所看到的也只是那少数几个。如果老夫所料不差,贵部绝大多数弟兄,必定仍然拥戴你,可惜他们现在已群龙无首,变成了乌合之众。” 陶静静很快便心有所动,沉吟了半晌道: “老爷子,真是这样吗?” 龙千里再嘿嘿笑了几声道:“当然是这样。有句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你这百足之虫根本没死。你辛辛苦苦创立了这么一份基业,这样白白抛弃,难道不觉得可惜?” 陶静静愈来愈感心动,搭讪着问道: “莫非老爷子有意协助我重新恢复基业?” 龙千里拂髯颔首道: “如果姑娘有用得着之处,老夫的确愿尽棉薄。” 陶静静大喜道:“那敢情好!其实晚辈早有这意思,只是因为和老爷子素昧生平,不便启齿而已。” 这是陶静静自逃出太行山总寨,第一次如此兴奋过。潜龙庄在太原一带,可说名震六方,天马行空龙千里的威名,更是震慑整个武林,有他拔刀相助,等于成功了一半。 但她还是不得不谨慎从事,默了一默道: “老爷子准备如何协助我恢复基业?” “不瞒姑娘,你的手下不少头领,昔日都曾在老夫手下做过事,老夫只要登高一呼,必可得到他们的热烈响应。不过这事却不能操之过急,等水到渠成之后,老夫就可保你安然回到太行山总寨,重新坐上大头领宝座。” “老爷子预定要多久时间才能事成?” “这问题老夫无法马上答覆你,必须看进展情形的快慢才能决定。” “那么我现在?……” “你单人住在这里,可能不太安全,老夫决定暂时让你住在潜龙庄。并非老夫自夸,潜龙庄自创立至今,还没那个大胆的敢闯入闹事的。” “我信得过老爷子,只是目前这件事,老爷子打算怎么办?” “姑娘指的是那件事?” “我和于少庄主的婚事。” 龙千里哈哈大笑道: “姑娘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老爷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夫今晚前来,最初的目的就是要阻止你和他的婚事。” “为什么?” “姑娘也不想想,你若做了潜龙庄的少奶奶,又如何能再回到太行山重整基业?” “这件事和那件事有关系吗?” “关系可大了。” “老爷子说说看!” “你的昔日部众,拥戴的是你,一旦你做了成志的媳妇,他们就没理由再拥戴你。成志虽然也很能干,但他却绝对负不起这大责任,而且连老夫也无法再帮助你。” “老爷子为什么不能再帮助我?” “世上那有公公帮着儿媳妇打天下的道理?” “那就儿媳妇帮公公打天下如何?” “姑娘这话?……” “我情愿拥戴老爷子做太行山义军大头领!” 谁知龙千里却整了整脸色道: “这是什么话?你以为老夫帮你恢复基业,是为一己之私不成?姑娘这种想法,未免大大有辱老夫的人格了!” 陶静静连忙陪着歉意道: “算我口不择言,说出了方才那句冒失话。只是我若住在府上,和于少庄主近在咫尺,他绝不会不来纠缠我。” “你必须为大局着想,抛却儿女私情。他若纠缠你,尽可严词拒绝,不必留丝毫情面。 另一方面,老夫也会主动告诫他,严禁他和你来往。” 此刻,陶静静对龙千里真有说不出的感激。其实她对于成志根本不曾建立过真正感情,答应下嫁他,只是藉此避难而已。她此刻虽在落难之中,却依然雄心万丈,时刻不忘东山再起,否则她又如何能把龙千里引为知心知己。 龙千里站起身道: “姑娘就收拾收拾,随老夫到潜龙庄去吧!” 陶静静只带了一个随身包裹,根本没什么可收拾的,起身提起包裹道:“老爷子捉来的那两个人,准备如何处置?” “一起押回潜龙庄去。” “这样只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 “若把他们押回潜龙庄,罗奇和白素娟必定会找到潜龙庄去,到那时老爷子岂不有麻烦?” 龙千里嘿嘿笑道:“姑娘又错了!” 陶静静不但不恼,反而陪着笑道:“莫非老爷于是想?……” “算你猜对了!你现在最大的敌人便是罗奇和白素娟,若他们胆敢找到潜龙庄去,老夫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除去他们,等于替你消除心腹大患。到那时你想重新恢复旧业,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口口 口口 口口 时已深夜,在太原城内的“阳曲客栈”一间客房里,正有三个人在灯下一边饮茶、一边议事。 他们神色间都显得有些焦虑不安。 这三人正是白素娟、牛本初和罗奇。 自从派出沙老五和郝方到鲁翰林公馆探听虚实后,三人一直在着急的等待消息。 原来他们已知陶静静藏匿在鲁翰林公馆,派沙老五和郝方去,不外是要把陶静静生擒活捉回来。 以他们原先的预料,陶静静纵然手下还有少数人随护,凭沙老五和郝方的江湖经验和身手,想捉她回来仍有十足的把握。 岂知一直等到三更,竟是毫无消息。 牛本初早就开始不安,搭讪着道:“他们两人是不是出了意外?” 白素娟望了罗奇一眼,道: “应该不会吧!沙五叔和郝叔都是久经战阵的老手,他们随同罗大哥办事,好象从来还没发生过失误。” 牛本初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们终究只有两个人,而陶姑娘手下据说仍带了十几个人,在寡不敌众的情形下,发生意外又有什么稀奇。另外,陶姑娘也不可能是从前的陶姑娘了。” “牛叔叔的意思?” “她能统领几万人三年之久,必有过人之处,即使在武功上,我想也必定大有进展。同时随她行动的那些人,也必定都是了不起的高手。” 白素娟似是不以为然,皱了皱眉道:“果真加此,她大可以和咱们硬拚一场,为什么却避不见面就逃走了呢?” 牛本初道: “话不能这么讲,说不定她还另有什么企图。” 白素娟不愿和牛本初论辩,吁了口气道:“如果真是如此,咱们就该和罗大哥一起去。” “我本来就有这意思,偏偏他们两位却自告奋勇要自己去,而且表现得很有把握的样子。” 白素娟转过头来道:“罗大哥,若他们再不回来,那就一定是出事了,你打算怎么办?” 罗奇表现得很镇定,道:“我看两位还是尽早回房休息吧!事情不妨由我一个人处置。” “罗大哥准备怎样处置?” “我想老沙和老郝即使出了事,也不致有太大危险,至少静静还不至于要他们的命,天亮后我将亲自到鲁公馆一趟。” “我跟罗大哥一起去。” “不必了!” “你一个人去,我和牛叔怎能放心?” “鲁公馆并非龙潭虎穴,我一个人去就足够了,现在大家休息要紧。” 口口 口口 口口 鲁翰林的公馆,在太原府城东方大约五、六里处。 山西境内多山,北有恒山、东有太行山、西有吕梁山、南有太岳山和中条山。但太原府一带,却是一片狭长的平原,正因如此,才被选为一省的省会。 虽然如此,鲁公馆仍是在一座小山丘下。 罗奇虽不同意白素娟一起前来,但白素娟还是来了。不消说,白素娟除了不放心罗奇单独行动外,还包含了爱情在内。 鲁公馆门前很静。 这是可以想见的,一位归隐凡间的翰林,而且夫妇均已作古,亲友不再上门,自然也就门可罗雀了。 但罗奇和白素娟却不这么想,因为他们已知陶静静藏匿在内,而且她至少还有十几名心腹手下,在暗处必定警戒十分严密。 刚好鲁公馆门外百余步处有片树林,在尚未穿过树林前,罗奇就止住脚步道:“你最好藏身在树林里,由我一个人进去。” 白素娟当然不同意:“我既然来了,就是要陪你一起进去,为什么要把我留在外面?” “因为若咱们两人一起在静静面前出现,反而会把事情弄糟。” “那有这种道理?” “道理很明显,正因为咱们两个走得太近,所以静静才既恨我,又恨你。” “其实她恨你也并非真恨。” “你好像在说笑话,恨就是恨,那里还有真假之分?” “当然有!她是因为喜欢你,但却得不到你对她的好感,所以才由爱转恨,这种恨就不是真恨。” “那是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并没错,如果是真恨,她会永远恨下去,外力根本无法改变。” “假恨呢?” “那就不同了,就以你和静静来说吧,如果你现在肯对她表示爱意,她就马上会由恨转爱,而且会爱得死去活来。” 罗奇只是淡淡一笑道: “可惜像她那种女人,我不可能对她有好感。” 白素娟带点自我解嘲的语气道:“她恨我又是为了什么?” “你心里明白,何必再问呢?” “不过我总是她的表姐,小时侯一起长大。而且我也曾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她就是恨我,照样也不是真恨。” “不管真恨假恨,在孔雀河畔派人行刺你,那该不是假的吧?”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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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白素娟透着无奈的道:“好吧!就让你一个人进去,我只做暗中接应。” 罗奇刚走出两步,白素娟却又叫道: “别忙!” 罗奇止步回身问道:“还有什么事?” “不管如何,静静总是我的表妹,她可以不仁,我不能不义。如果和她见了面,纵然她翻脸无情,你也必须手下留情。” “你放心!我不会杀她的。” “我只希望你能把她生擒活捉回来就好。” “我一定听你的。” 罗奇说完话,穿过树林,直向鲁公馆大门前走去。 太阳已经出来了,大门居然还是关的。 由于这是民宅,也不便太唐突,只好上前敲门。 门开了,出来的是一名老仆。 罗奇看得出,这老仆不可能是陶静静手下人改扮的。 那老仆望了罗奇一眼道:“这位大爷是做什么来的?” 这一问,问得罗奇还真难以回答,鲁府目前的主人只是一位千金小姐,总不能说是拜访小姐来的吧! 罗奇顿了顿才道:“听说太行山有一伙义师借住在府上,在下和他们是朋友,特地来和他们见见面。” 他把对方谎成义师,不外是要把关系拉近,使那老仆不致于生疑。 那老仆错愕了一下,道: “义师?什么是义师?莫非是朝廷的军队?” “就是太行山那一伙人,这里离太行山不远,老人家一定听说过吧?” “不远也有几百里,太行山有一伙人坐山为王倒是听说过,但又怎会来到这里呢?” “老人家,你要说实话!” “本来就是实话嘛!” “在下可否进入贵府看看?” 那老仆立即在门中央拦住道:“大爷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然知道府上是鲁公馆。” “那就对了,我们老爷和夫人已于数年前去世,鲁家只剩下小姐一人,这位大爷怎可往里面乱闯?” 罗奇当真有些无言可对,皱了皱眉道: “我想见见府上小姐。” “小姐是千金闺阁之身,从不随便见人。” “难道连亲戚也不见?” “大爷是小姐的什么亲戚?” “在下是府上鲁老爷的旧识,说起来也算是一门远亲。” 那老仆见罗奇身上还悬着兵刃,心知拦阻不住,只得闪开两步道:“大爷请到客厅待茶,我替你通知小姐去。” 鲁公馆派头不小,既有前院客厅又有内院客厅,那老仆自然要把罗奇引进前院客厅,沏了一声茶奉上便入内通报。 罗奇自进入大门,便留意眼前状况,一切很平静,根本看不出什么异状。 在他预料,也许鲁家小姐不可能出来相见,偏偏盏茶工夫之后,鲁月英竟然真的来了。 翰林之女,已称得上是名门闺秀,罗奇是知礼之人,连忙离座相迎。 鲁月英坐下后,便开门见山的问道:“这位大哥不速而来,有什么事就请直接说明吧!” 既然对方表现得很爽快,罗奇也就不想转弯抹角: “太行山有位叫陶静静的女首领,据说已于日前来到府上,在下想见见她,还望姑娘给予方便。” 鲁月英哦了一声道: “这位大哥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见她?” 罗奇心头暗喜,听对方的语气,显然已承认陶静静确在这里。 “不瞒姑娘,在下是陶首领的旧部,现有机密大事向她通报。” 鲁月英果然信以为真,但她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罗奇再道: “事关重要,在下必须马上见到陶首领才成。” 鲁月英默了一默道:“那位姑娘确实在舍下住过,但昨晚已经走了。” “走了?走到那里去?” “她要到那里去,怎会告诉我呢?更何况我也不想知道那些事。” “她能住在府上,总是有原因吧?” “舍下空屋甚多,因先父的关系,在地方上也算有点小名气,那位姑娘找到这里来住下,根本不足为奇。” “姑娘同意吗?” “她是位女强人,又带着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手下,我不同意也没办法。” 听了鲁月英这番话,罗奇除了暂时辞出,已没有第二条路。鲁府是良民住宅,自己没理由强行搜索。 于是,他站起身道: “抱歉!打扰了,在下告辞。” 鲁月英望了站在客厅门外的老仆一眼,道: “赵大叔代我送客!” 刚走出客厅,罗奇立即便有所发现,只见天井中地面上留下多处斑斑血迹,凭罗奇的经验,这些血迹显然留下并不太久,虽然已经过清洗,痕迹依然清晰可见。 他不由心头猛震,莫非沙老五和郝方已经遭到不测?…… 就在那老仆送出门外之际,罗奇一把便将他揪住,面孔一板冷声道:“老人家,别怪在下无礼,你要说实话!” 那老仆顿时吓得全身发抖,打着冷颤道: “大……大爷要我……说什么?” “那伙太行山来的强人,是否仍藏匿在府上?” “没……没有……” “你还不说实话?” “我……我说的……就是实话……” “天井里留下很多血迹,那些血迹是怎么来的?” 那老仆脸色大变: “那伙人确实来过,但昨晚已经都走了。” “走到那里去了?” “昨晚潜龙庄的龙老爷子和于少庄主都来过,也许他们知道消息,大爷不妨去问问,但却千万别说是我告诉的。” “那些血迹是什么人的?昨晚有两位大爷来过,他们是否吃过亏?” “昨晚前院确实有过打斗。” “你可在一旁看见,有没有伤亡的?” “那种事我怎么敢看,不过我听说只有伤的并没死。” “是什么人和那两位大爷发生了冲突?” “好像是于少庄主和他的手下人。” 罗奇放开那老仆道: “老人家,方才实在对不起,你可以回去了。” 那老仆急急关上大门。 罗奇来到树林,白素娟仍等在那里。 “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他们两位呢?” 罗奇神色很凝重,道: “想不到事情会变得这样复杂,只怕很麻烦。” 白素娟讶然问道:“到底怎样了?” “想不到潜龙庄插上了手。” “潜龙庄?不是也在太原吗?” “正因为潜龙庄也在附近,所以他们才容易插手。” “你说有什么麻烦?” “江湖人不怕出事,但却最忌惹事,偏偏潜龙庄是不好惹的。” “听说潜龙庄天马行空龙千里不但武功了得,在河东一带,论武林势力和江湖地位,足可领袖群伦,真是这样吗?” “你说的一点不错,麻烦就在这里。” “你和龙千里是否认识?” “这些年来,我只是在塞外活动,和龙千里不但不相识,更谈不到其他交往,可说是井水不犯河水。” “我不信!” “你有什么不信的?” “你一向神通广大,不但和塞外的几位将军有密切来往,连京城的恭五爷和裕荣贝勒都有交情,怎会不认识龙千里?” 罗奇无奈的耸了耸肩,苦笑道:“素娟,你这位红灯会的大魁首也太把我看重了,江湖间帮派林立,我怎可能每个人都认识?何况我以前从未来过太原,就算来过,也没必要非结识龙千里不可。” “听你的语气,静静必是已找到龙千里为她撑腰,难道你怕龙千里?” “话不能这么说。” “如果静静真是藏匿在潜龙庄,咱们正可找龙千里要人。” “如果他不肯交出来呢?” “文的不成就来武的,太行山几万人咱们都没怕过,难道还惧怕了潜龙庄不成?” “这是两回事,不能一概而论。” “你说说看!” “太行山那伙人只不过是乌合之众,而且各怀心机,各有各的野心,再多也不堪一击。 但潜龙庄的情形就不同了!” “那里不同?” “龙千里在武林中一向声誉极佳,足可当得上德高望重四字。据说潜龙庄上上下下数百人,对他没一个不心悦诚服的。团结就是力量,以我们这些人根本动不了他,他若硬不交人,我们不但没办法,而且也没理由非逼人家交人不可。素娟,你该明白,不论做什么事必须站在理字上。” 白素娟缄默了半晌,道:“那咱们就只有先行具帖拜庄,以后的行动再见机行事?” “不错!目前这是唯一的办法。” “还忘记问你,沙五叔和郝大叔有下落没有?” “见了龙千里自然明白,他们昨晚曾和潜龙庄的人发生过正面冲突,但双方并无伤亡。” “现在就到潜龙庄吗?” “事情已经分明,先回客栈和牛堂主打个招呼再说吧!” 口口 口口 口口 罗奇和白素娟、牛本初经过一番讨论,决定还是由他们两人前去。 若照牛本初的想法,是要把由红灯会带来所有的人,一起开到潜龙庄去,但罗奇却认为绝对不可。 理由很简单,自己一方是以礼拜庄,浩浩荡荡大队人马前往,显然容易引起误会,反而坏事。再说自己一方,合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人,潜龙庄却有数百人之众,即使真要比声势也无法和人家相比。 罗奇和白素娟各换了一身衣服,连兵刃也未带,看起来很斯文,完全没有江湖人的气息。 潜龙庄果然警卫森严,但对罗奇和白素娟的来访,却又表现得很客气。 经过通报,不一会儿,庄上的总管高国栋便迎了出来,随即把两人引进前院大厅。 当罗奇说明要拜访庄主龙干里后,高国栋道:“二位请稍候,在下这就到里面请庄主去。” 岂知罗奇和白素娟直等了顿饭工夫,竟始终不见动静。 正在大感不耐之际,一名身着长袍马褂看来颇为雍容儒雅的老者,已迈着八字步进入大厅。 罗奇和白素娟因并不认识龙千里,只当是龙千里到了,连忙起座见礼。 虽然如此,两人总是感到有些意外,叱咤风云威镇河东的天马行空龙千里,怎会如此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 好在老者立即就表明了身份。 原来这老者叫冯文甲,是位饱学之土,曾经中过举,被龙千里延聘至潜龙庄策划机宜,颇受敬重。因之在庄上身份地位十分崇高,庄上的人从上到下,都对他以师爷相称。 冯文甲一见面就道破罗奇和白素娟两人的身份,足见对江湖中事并不陌生,因为两人进门时并未递上拜帖。 罗奇已知对方在潜龙庄颇有身份,且系代表庄主接见,自然没理由非见龙千里不可。 他为人爽快,拱了拱手道:“听说太行山大头领陶姑娘目前在贵庄做客,在下有重要大事想见见她。” 冯文甲并未隐瞒,点了点头道:“有位陶姑娘目前的确暂住敝庄,不知罗大侠有什么重要大事要见她?” “在下和她是旧识,这位白会主更是她的表姐,自小一起长大,情同亲姐妹,多年不见,又正好在下和白会主因事路过太原,当然希望趁这机会见上一面。” “原来如此!那倒的确应该见见。不过老朽想问问,二位除了和她见见外,是否还另有所为?” “那只有等见面以后再说了。” 冯文甲含笑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陶姑娘来到敝庄后就告诉过敝东翁,任何人一概不予接见。” 罗奇整了整脸色道: “冯师爷已经知道,在下与白会主和她的关系不同。” “陶姑娘说过,此时此地即使她的亲父母仍活在世上要来见她,她也照样要拒之门外。 罗大侠,这是陶姑娘亲口交代的,老朽只是传话,不恭之处,还请千万鉴谅。” 罗奇强忍着愤怒道: “她当真说过这种话?” 冯文甲淡淡一笑道: “老朽亲耳所闻,自然不会是假的。” “冯师爷认为她应该说这种话吗?” “陶姑娘固然不对,但话却是她亲口说的。” “冯师爷必定明白她这种作法的原因吧?” “老朽虽然心中不解,但却不方便问。更何况陶姑娘自来到敝庄后,一直闭门不出,除了敝东翁有时能和她见上一面,其余的人很难看到她,老朽自然也不例外。” “听说她身边还带了不少人,冯师爷是知道的了?” “不多!只有十几人。陶姑娘原是太行山义军大头领,如今身边只剩下十几名随从,说来也顿够凄凉的了!” “冯师爷可否劳驾把在下和白会主的来意,再向陶姑娘通报一声,也许她听说我们前来,就会改变心意。” 冯文甲面有难色,摇了摇头道: “罗大侠这项要求,老朽实在碍难从命。” 罗奇只得向白素娟递了一个眼色,看她有何反应。 在这种情形下,白素娟照样也拿不出主意。 忽听客厅门外传来一声咳嗽。 冯文甲忙道: “想必敝东翁来了!” 他的话刚刚说完,天马行空龙千里果然已缓步进入大厅。 龙千里的出现,罗奇和白素娟难免都大感意外,既然病了,而且又已派冯文甲代表接见客人,他实在用不着亲自再来。 不过—— 另一方面,罗奇和白素娟又大感欣喜,因为龙千里亲自前来,他们才不虚此行,事情也仍有商量的余地。 龙千里一进大厅就拱了拱手,朗声道:“二位光临,蓬荜生辉。如果二位当真要见陶姑娘,老夫自信还有办法把陶姑娘请出来和二位相见,只是老夫必须先知道罗大侠和白会主为什么非见她不可?” 罗奇没想到龙千里表现得如此干脆爽快,看来果然是位了不起的人物,立即把自己以及白素娟和陶静静的关系再说了一遍。 龙千里呵呵笑道: “二位和陶姑娘的关系,其实陶姑娘早就对老夫说过。刚才老夫出来时,还特别和她先行见过面。” “她怎么说?” “她不想见二位。” “可知是什么原因?” “老夫不方便问。” “难道她已六亲不认?” “认不认是她的事,老夫无权过问。” “龙庄主认为她这样做对吗?” “那也是她的事,老夫不便置喙。” 罗奇渐渐来了火气,但却只能努力隐忍不发:“龙庄主,在下想问一句话,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龙千里再度呵呵笑了起来,道:“罗大侠不论什么话,老夫都听得进去,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龙庄主,陶静静连自小照顾她的表姐都不认,显然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潜龙庄为什么竟然收容这样一个人呢?” “她不想与二位见面,其中必有原因,这事也许二位自己心里明白。” “在下不明白。” 龙千里不再言语,沉吟了半晌,忽然转头交代冯文甲道:“文甲兄,劳驾去把陶姑娘请到大厅来!” 天马行空突然有些转变,罗奇和白素娟都觉暗喜,同时也对这位老英雄由衷敬佩。 但冯文甲却面有难色道: “陶姑娘曾坚持不与他们二位见面,学生只怕请她不动。” 龙千里不动声色道:“就说老夫非要她出来不可,待会儿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由老夫一肩承担。” 冯文甲只好起身而去。 罗奇连忙向龙千里抱拳一礼道: “多谢龙庄主仗义相助之情!” 龙千里拂髯一笑道: “其实老夫也是想知道陶姑娘不肯和二位见面的原因究竟为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陶姑娘和二位又交情非凡。” 白素娟道: “如果她执意不肯出见,老爷子是否有办法非让她出来不可?” 龙千里笑道: “白会主放心!一点小小承诺,老夫自信还做得到。” 就在他的话刚刚说完,陶静静竟真的在冯文甲陪同下进入大厅。 对白素娟和罗奇来说,已有三、四年未和陶静静见面,只觉她憨气全消,已完全是个成熟的女人。而且神态中颇有历尽沧桑的味道,只是模样并无多大改变,依然是位娇俏的美女,除了皮肤稍黑一点。 谁知她进人大厅之后,竟然对罗奇和白素娟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来到龙千里身旁坐下道: “老爷子找我有事吗?” 龙千里轻咳了声道: “是罗大侠和白会主要见姑娘。” 陶静静脸色微变道: “我和他们早已不相往来,有什么好见的?” 龙千里显得有些尴尬,道:“他们就在面前,不管如何,姑娘总该和他们讲几句话。” 陶静静这才转过头来,冷冷的瞥了白素娟和罗奇一眼,却没说什么。 那情形把两人当真有如视同陌路。 白素娟抢先说道: “表妹,想不到几年不见,你会变成这样子?” 陶静静冷声道: “我变老了是不是?人总是会老的,只有你天生丽质是例外。” 这句话分明带着醋意,尤其是当着罗奇的面。 白素娟笑了一笑道:“静静,别忘了我是你表姐,比你老得更快。” 陶静静哼了声道: “这种话用不着在我面前讲。” “表妹,我这做表姐的首先要恭喜你。” “应当是我恭喜你守对。” “你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已做了红灯会的大魁首,更恭喜你和姓罗的成双配对。” “你是听谁说的?” “明摆在面前,还用听别人说吗?” “罗大哥不过是和我一道来探望你,难道走在一起就算是成双配对?静静,当初你还不是和罗大哥同进同出过。” “算啦!不谈这些,你刚才说要恭喜我,究竟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做了太行山义师大头领,从前表姐我一直把你当小孩子看,想不到你竟有这么大的本领,我这做表姐的实在自叹不如。” 陶静静顿时愈发怒形于色,叱道:“少在姑奶奶面前说风凉话!如果不是你和姓罗的捣蛋,我何至于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白素娟不动声色道:“这事怨不得我们。” “不怨你们怨谁?” “我们来的人一共不超过三十个,而你却拥有数万之众,二十几人想拔你的太行山大寒,可能吗?” “可是我竟然垮了。” “那只能怨你自己。” “为什么要怨我自己?” “因为你虽有数万之众,却基础不稳,属下向心力不够,像一座高大的楼房建筑在沙滩上,一遇大风大浪,岂有不倒塌的道理。” 这几句话无疑说到了陶静静的痒处,不由偷望了龙千里一眼,道:“算你说得有理!不过我陶静静倒下去之后,仍旧会再爬起来的,不会让你们瞧不起。” 白素娟道: “你能爬起来,我这做表姐的,照样也沾了一点光荣。静静,你放心!不管你如何嫉妒我,我绝不会嫉妒你。” 陶静静淬了一口道:“别说得那么好听,你也配?白素娟,你已经见到我了,话也说完了,如果还知趣,现在就该和姓罗的一起走了。” 忽听罗奇朗声道: “陶静静,在事情没完之前,我们是不会走的!” 陶静静不屑的瞥了一眼,道: “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完? ” “你为什么派人行刺白姑娘和我?” “你们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胡说!那是我们机警,也是那两个杀手太脓包,但彼此之间这笔帐不能不算。” “你准备怎样算法?” “要你跟我们走!” “走到那里去?” “回红灯会总堂叶尔羌去。” “你们准备如何发落我?” “不妨由白姑娘决定,她是你的表姐,相信还不至于要你的命。” 陶静静发出一阵冷笑道: “姓罗的,你是在作梦,你认为我会跟你们走吗?上次没杀死你们,是你们命不该绝,你们应当感谢上苍才对。” 罗奇霍然站起身来道: “今天你必须说出理由,为什么要行刺白姑娘和我?” “理由很简单,我恨你们。” “这就是理由吗?” “你们表面上打着反清的旗号,实际上却在替满清做事,就凭这一点我就该杀了你们!” 罗奇喝道: “你说这些话,可有什么根据?” 陶静静冷笑道: “就以你姓罗的来说吧!难道还不是满清的走狗?从京城的皇亲国戚,到塞外的各地官史,你和他们全有交情,这就是铁证!” 她的这番话,罗奇在短时内还真有些口难辩;在怒火攻心之下,立即冲上前去,一把将陶静静的右腕扣住。 岂知陶静静这些年来武功已大有进展,拚力一甩,便将右腕抽出,然后急步来到龙千里身旁道:“老爷子,是你要我出来的,你不该容他再这样放肆猖狂!” 龙千里果然横拦身前,抱了抱拳道: “罗大侠,有话好说何必如此?” 罗奇怒气不息道:“龙庄主,她刚才讲的话你都听见了,想不到她无情无义到了这种地步。” 龙千里却并未在意,淡然笑道:“老夫耳朵不聋当然听到,不过听到归听到,当着你们双方的面却不便说什么。” “既然如此,龙庄主就别管这件事,由在下把她带走如何?” 突见龙千里整了整脸色道: “罗大侠提出这项要求,未免过份了吧?” 罗奇不觉一愕道: “龙庄主这话?……” “罗大侠应该明白你和白会主来到敝庄,是老夫的客人,而陶姑娘照样也是老夫的客人。,你们双方冲突起来,不管谁是谁非,老夫总希望以息事宁人为上,不知罗大侠认为老夫这话是否正确?” “龙庄主说得固然有理,但白会主以及在下和陶姑娘之间的事,却必须自己解决。” “贵方和陶姑娘之间的事,老夫的确管不着,而且也不想插手。” “既然如此,龙庄主又为什么不同意我们把陶姑娘带走?” “因为这就和老夫有关了。” “那里有关?” “陶姑娘是舍下的客人,老夫岂能容外人随便把她带走。否则,今后还有谁敢再到舍下来,这事一旦传扬出去,老夫又声名何在?” “如果照龙庄主这样说法,贵庄岂不成了不法者的庇护所?” 龙千里不由得太阳穴抽搐了几下,道: “这是什么话?难道陶姑娘是不法者吗?她在太行山率众聚义好几年,连朝廷都没认为她不法,想不到罗大侠竟给她扣了这么一顶帽子。老夫久闻罗大侠在塞外行侠仗义,内心至感钦敬,想不到当着一个弱女子的面,竟说出这种话来,未免太过份了吧?” 罗奇想不到龙千里竟是如此言词犀利,而且又近乎无懈可击。 他不想因而闹翻,默然片刻道:“照龙庄主的说法,在下和白会主今天是无法把陶姑娘带走了?” “罗大侠神通广大,当然有办法。” 陶静静大感一惊,立刻再望向龙千里。 罗奇紧接着问道: “龙庄主请指示一条明路?” “陶姑娘人在敝庄时,谁也别想把她带走。但她离开敝庄后,罗大侠尽可带走她,那时在老夫来说,事不干己绝不插手过问。” “一言为定!” 龙千里立即向门外喊道:“高总管,代老夫送客。” 口口 口口 口口 大厅里只剩下龙千里和陶静静两人。 陶静静神色不安的道:“老爷子,难道你让我永远留在庄上不成?” 龙千里耸肩一笑道:“老夫没这意思。” “可是我一旦离开贵庄呢?” “有老夫在,你根本不须担惊受怕。” “难道你能保护我一辈子?” “说不定!以老夫的年纪当然必定死在你前头,不过老夫一定会在临死之前安排好,绝不影响到你的安全。” “老爷子何苦说这种话?” “老夫是要向你提出保证,就算老夫死后无法保护你,你照样用不着担心。” “为什么?” “人生七十方开始,老夫现在连开始的年纪还不到,以老夫的身体状况来说,再活上二、三十年根本不足为奇。经过二、三十年的变化,他们两人根本不可能再找你算帐,更何况……” “何况什么?” 龙千里拂髯嘿嘿笑了一阵,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他们一男一女,很可能会死在老夫前头。” 陶静静讶然道:“老爷子这话有什么根据?” “不瞒姑娘,老夫对相人之术,还颇有一点研究。” “莫非他们两人有早死之相?” “早死之相没有,横死之相倒有,而且这是很自然的事。” 陶静静大为关心,催促着道: “老爷子快请说说看!” 龙千里回身坐下,喝了口茶道:“先以罗奇来说吧!塞外环境复杂,而此人干的又一直是刀头舔血生涯。尤其他结怨甚多,到处都是冤家对头,常此下去总有一天会遇上凶险的。” “可是据我所知,他并非没遇过凶险,但却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那是他侥幸,人不可能永远侥幸,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 “那么白素娟呢?” “据老夫所知,她那红灯会主地位也并不稳固。尤其她现在所掌握的势力,还不及整个红灯会的一半,南路的洪大全,随时都有吞并她们北路的野心。以目前南北两路的实力而论,洪大全显然胜过了她,一旦南路发动攻势,她的处境如何不问可知。” 陶静静长长吁了一口气道: “老爷子,你好像不论什么事都知道得很多?” 龙千里呵呵笑道:“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何况老夫虽多年未离开潜龙庄,但和大江南北、黄河两岸的武林人物,并未断绝来往。白素娟迢迢千里由塞外来到这里,实在是不智之举。” “为什么?” “她撇下数千弟兄的红灯会不管,只为了一点私人恩怨,就远离总堂,聪明人那会做这种事的,这叫小不忍则乱大谋。依老夫预料,说不定她的北路总堂已发生了事情。” “真会如此吗?” “洪大全闻知她远离总堂,岂能放过这一难得的进袭机会。” “若洪大全当真率众进袭北路总堂,后果会怎么样?” “白素娟很可能就从此一败涂地无家可归了,说不定将来还会向你投靠。” 龙千里说到这里,忽然语气郑重的道:“姑娘,如果有一天白素娟真来投靠你,你是否肯收留她?” 陶静静思索了一下道: “那要看我当时的处境如何。” 龙千里颇有把握的道:“老夫最重信诺,既然保证过必能助你重登太行山义军大头领之位,那时你自然是威名垣赫不可一世的义军首领。” 陶静静眉毛一扬道: “果真如此,我当然会收容她。” “这样说那时你就不再恨她了?” “我要从她身上出一口怨气。” “这话怎么讲?” “她和我年岁相若,从小在一起长大,我自感并不比她差,但她却处处占上风,连别人也都说她比我行,使得我处处受制于她……” “老夫明白你的意思了。” “老爷子明白就好。如果有一天她来投靠我,我就让她做我身边一名侍婢,任由我使来唤去,岂不出了这口怨气。” “这是一种报复心理,值得老夫同情。若罗奇也投靠你呢?你是否杀了他?” “那要看情形了。不过,至少我不会让他和白素娟在一起。” “你想拆散他们?” “反正我看到他们在一起就不顺眼。” 龙千里嘿嘿笑了几声道: “老夫心里有数,你对罗奇一定情有独钟?” 陶静静猛摇头道: “老爷子怎么说出这种话来?我若喜欢他,怎会雇人杀他?” “那是老夫错怪了你,没有这事最好。你如果想成就一番大事业,绝对不可心有旁骛,否则,干脆就嫁人进厨房算了。这也就是老夫不同意你和成志成婚的最大原因。” “老爷子放心,只要你能助我重登太行山义军首领宝座,我情愿一辈子不嫁人,一辈子听你的话。” 龙千里似是大感欣慰,又嘿嘿笑了起来道: “想不到老夫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居然会有姑娘这样一位红粉知己。就凭你这句话,老夫也必定为你尽力。” 陶静静起身来到龙千里跟前,低声道:“老爷子,只要你帮我恢复了旧业,我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 “姑娘何必说这种话,你放心!老夫绝非施恩求报之人,你现在可以回房休息了。” 陶静静刚走出几步,却又回身道:“还有,老爷子准备把罗奇那两名手下如何处置?” 龙千里略一沉吟道:“你说呢?” “我一切听老爷子的,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反正那两个人也不是好东西。” “他们是罗奇的死党,对罗奇忠心耿耿,对不对?” “一点不错!罗奇能在大漠上神气活现,可说全得力他们两人的协助。” 龙千里挥了挥手道: “算了!老夫决定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走。” 陶静静透着不解道:“老爷子不怕留下后患?” 龙千里大笑道: “放了他们,正表示了老夫对罗奇的一番德意。这种人最好别得罪,而且就凭他们两个,不论是死是活,都对老夫起不了任何作用。” “老爷子千万别小看了他们。” “别说这两个无名之辈,就是罗奇,老夫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老夫方才若想把他和白素娟一起拿下,可说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 “你为什么不把他们拿下?” “老夫的一世声名得来不易。而罗奇在塞外也颇得人缘,尤其白素娟,更是红灯会北路盟主,若老夫处置了他们,一旦消息外泄,难免会有麻烦上身。老夫此刻一心一意想帮忙你完成大业,实在不易再分神应付其他不必要的纷争。” “老爷子既然要放他们,那就放吧!” 口口 口口 口口 罗奇和白素娟回到客栈,牛本初正坐立不安的等在那里。 牛本初听完两人叙述完经过,道:“是不是就这样算了?” 罗奇一叹道:“陶静静躲在潜龙庄,若我们强行向龙千里要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只有慢慢再说吧!” 忽听白素娟哦了声道: “罗大哥,刚才我竟忘记提醒你,偏偏这么大的事你也忘记。” “我忘记什么?” “咱们到潜龙庄,除了见静静外,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查出沙五叔和郝大叔的下落,你为什么连提都不提呢?” “他们两人,毫无疑问是被扣押在潜龙庄。” “那你更该当面向他要人才对。” “你该明白,我若当面提起,很容易伤了双方和气。尤其我方才在龙千里面前,一直采取容怒态度,目的也是怕影响他们两人的安全。若龙千里一怒之下,毁了他们两人,后果岂不严重?” “可是若这样不声不响,总不是办法吧!” “你放心!他们两人很快就可回来。” “这只是你个人的想法。” “我的判断,还是很少出过错误。” 果然,罗奇的话刚刚说完不久,便见沙老五和郝方推门而入。 白素娟哦了声道:“两位大叔是怎样回来的?” 郝方道:“是潜龙庄主龙老爷子放回来的。” “罗大哥和我今天一早先赶到鲁公馆查明了真相,然后再赶到潜龙庄,二位大叔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吧?” 沙老五笑笑道:“老郝没什么,我也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郝方跟着道:“我们不但没受苦,而且还得到意外的享受。” 白素娟不解的道:“你们两位被人掳走,那里来的享受呢?” 郝方道:“除了最初在鲁公馆吃了一点苦外,到了潜龙庄后,龙老爷子招待得比进入客栈还舒服。” “有这种事?龙庄主怎样招待二位?” “龙老爷子让我们住最舒适的房间,吃的是上等酒食。当然,在行动上必须受到限制。” “还有呢?” “龙老爷子放我们回来时,不但亲自去探望,还送了一包灵效无比的刀创药给老沙。要他回来好好疗养,更说了不少关怀和慰问的话。”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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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白素娟默了一默道:“两位大叔不觉得对方这种做法是别有用心?” 郝方摇头道:“他和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实在没有虚情假意的必要,最多也只能说成龙老爷子不想和咱们结怨。” 郝方说到这里,望了罗奇一眼道:“老大,听说你和白姑娘在潜龙庄和陶姑娘见过,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罗奇点点头:“不错!可是龙庄主告诉你们的?” 郝方也点点头,再问道:“听说老大和白姑娘想把陶姑娘带回来,龙老爷子没答应。” “也不错。” “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呢?” “陶静静目前已是无家可归,而她又喜欢到处惹事生非,带回她,不过是对她有所照应,免得她再在外面胡闹。” “老大,白姑娘你们是妄费心机了。陶姑娘目前已是潜龙庄的人,人家会比你们照应得更好。” 罗奇愕然道:“老郝,这话是什么意思?” 郝方道:“那就告诉你们吧!陶姑娘已做了潜龙庄的少奶奶了。” 罗奇哦了一声:“有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郝方道:“我和老沙昨晚摸进鲁公馆时,陶姑娘正和于少庄主在举行婚礼。她已是龙老爷子的儿媳妇,难怪龙老爷子不准你们把她带走。” 忽听白素娟道:“如果静静当真有了好的归宿,我们当然高兴。但我却有一事不解?” 郝方两眼直眨的道:“白姑娘指的是那件事?” “潜龙庄少庄主成亲,是件了不起的大事,为什么婚礼却要在鲁公馆进行?而且……” “而且什么?” “今早我和罗大哥进入鲁公馆时,鲁公馆并未悬灯结彩,丝毫看不出办喜事的景象。” 郝方皱了皱眉:“白姑娘这样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也许陶姑娘的身份特别,龙老爷子不想对外张扬吧!” “静静的身份有什么特别?” “她曾做过太行山大头领,身份当然与众不同。龙老爷子讨了她做儿媳妇,不对外张扬是必然的道理。” 就在这时,一名蓝衣大汉风尘仆仆的匆匆而入。 牛本初连忙惊问道:“韩副堂主,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名蓝衣大汉叫韩月山,是第八分堂的副堂主,正是第八分堂堂主牛本初的得力副手。 韩月山先向白素娟施了一礼,再和在座各人分别见礼,接着道:“禀大魁首,大事不好。” 白素娟吃了一惊道:“莫非总堂发生了什么事?快讲!” “洪大全已在南路发动攻势,攻向咱们北路来了!” 白素娟愈发大吃一惊,道:“有这种事?现在情形如何?” “属下来时,洪大全的人马才刚刚发动,咱们总堂方面,因大魁首远来关内,已形成群龙无首,七堂陈堂主和九堂沐堂主都紧张的不得了。” “你是奉谁之命来的?” “在陈、沐两位堂主紧急会商之下,交代属下快速赶来太行山向大魁首通报,请大魁首立即返回叶尔羌主持大局。”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属下先到太行山,因寻大魁首不着,幸喜在路上打听到消息。虽然现在找到了大魁首,也白白耽误了两三天时间。” 白素娟挥挥手道:“你先下去休息一下,我很快便开始行动。” 韩月山离房而去。 白素娟转过头来道:“罗大哥,你是否肯帮忙,跟大家一起回叶尔羌呢?” 罗奇本来决定在处理过陶静静事件后,顺便进京一趟,以便和裕荣贝勒以及京中其他友好见见面。但红灯会北路告急,依自己和白素娟的交情而论,又不能袖手不管。 因之,踌躇了半晌道:“白姑娘,你是聪明人,却做了一件大大错事!” 白素娟茫然道:“我做错了什么?” “在入关前,我曾一再表明过,有关来太行山会陶姑娘的事,由我一人前来就好,你却坚持一定也要眼着来。现在事实证明你实在不该来的。” “那是因为我不放心你一人行动,所以才跟着来的。” “你不放心我,难道就放心红灯会的千余弟兄?他们才真正需要你留在叶尔羌主持大局。 偏偏你丢下他们不管,却和我远到关内,做为一位红灯会北路大魁首,这样做实在说不过去吧?” 白素娟被说得几乎羞愧无地,红着脸道: “罗大哥,我知道自己错了。你现在责备我又有何用,何况我当时实在没料到洪大全会对北路有行动。” 罗奇叹了口气道:“洪大全对北路一直虎视眈眈,必欲吞并北路而后甘心,这事你早该知道的。” “可是红灯会分成南北两路后,几年来他一直不曾采取过行动。” “那是因为北路有你在主持大局,他不想打没有把握的仗。如今你离开北路总堂,内部空虚,正是给他制造了进攻的机会。” 白素娟自知理屈,只好不再说什么。 罗奇何尝不明,白素娟抛弃总堂和自己一起前来太行山,是在“情”字的驱使下才做出这种事来,自然也不忍再说重话,长长吁一口气道:“什么话都别说了,我情愿随你回叶尔羌。只是迢迢数千里,等回到叶尔羌后,事情将演变成什么样子,只怕很难想像,也许不堪想像。” 白素娟忙道:“小妹多谢罗大哥仗义相助,大家用过午餐后立刻启程。” 口口 口口 口口 陶静静在潜龙庄已经住了七天。 在这七天里,除了第二天曾见过罗奇和白素娟外,一直是足不出户。 龙千里特别把她安置在内院自己的房间隔壁,两房之间有壁门可通。 因之,陶静静所能见到的人,几乎只有龙千里一个。当然,一日三餐有老妈子前来送饭,那是例外。 这是因为龙千里已经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陶静静房间,连陶静静带来的十几名手下也不例外。 又因陶静静的房间,和龙千里的房间仅一壁之隔,谁还敢擅自闯入。 至于少庄主于成志,在龙千里的晓谕之下,也不得不打消和陶静静成亲的念头,而且也照样不敢和陶静静照面。 陶静静生性好动,过着这种有如笼中之鸟的生活,难免已有些禁受不住。 正在烦闷无聊之际,只见门帘一掀,龙千里面带徽笑的走了进来。 此刻,龙千里已是陶静静唯一的依靠,她已把全部希望都放在龙千里身上。 陶静静立即起身相迎,并一面沏茶奉上。在男人面前,她从来不曾如此柔顺过。 “老爷子,你可把人家真闷坏了!” 龙千里呵呵笑道: “你本来可以出去走走,但此时此地,却又绝对不能抛头露面。” “罗奇和白素娟不是已经走了么?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你的老部下有一伙人想取你性命。” 陶静静吃了一惊道:“怎可能有这种事呢?他们纵然不再拥戴我,但却还不至于想杀我。” 龙千里嘿嘿笑了几声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有人出钱雇杀手杀你呢?” “什么人雇杀手杀我?” “你不是也雇杀手杀过别人吗?” “什么?是罗奇和白素娟?” “老夫只是听到一些耳风,还没抓到确切证据,但却相信绝非空穴来风。” 陶静静咬牙切齿的道: “好一对可恶的狗男女,等有一天我得志之后,绝对饶不了他们,将来他们不来便罢!” 龙千里道:“如果再来呢?” “我一定当场宰了他们,即使他们不来,我也会再找人杀他们!” “这是以后的事,将来再说吧!” 陶静静忽然向前移动两步,不但将身子几乎靠在龙千里身上,而且还探出粉臂,将一只纤纤玉手搭在龙千里肩头,透着抱怨的口气柔声道: “老爷子,你言而无信!” 龙千里摸了摸胡子道: “老夫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来?” “你说要助我东山再起,但却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龙千里不动声色:“你怎知没有动静?” “你天天在家里闲着没事,那里来的动静?” “实对你说吧!这七天以来,为你的事老夫一直没闲着。” “你都做了些什么?” “老夫已派出不少心腹手下,进入太行山得各处联系你昔日的旧部。” “真的?情形怎么样?” “有的已经回来,有的尚未回来。” “回来的人都怎么说?” “他们多数还是拥戴你,部份不肯拥戴你的,老夫会设法把他们的首领除去。” “老爷子真有这种能耐?” “你未免太小看了老夫。姑娘,当年你在太行山做大头领时,最失策的一件事,就是没和老夫攀上交情。若你早就和老夫认识,何至于一败涂地,弄成今天这种同面。” “那我真是失策了!” “实对你说,太行山的七大寨,其中有好几名寨主都和老夫有交情,有的还是从潜龙庄出去的,他们一直把老夫视为后台靠山,只要老夫登高一呼,他们必定闻风响应。” 这时的陶静静,简直已心花怒放,不但对龙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更充满难言的感激。 她显得无比激动的道: “老爷子,是我错怪你了。将来大事成功之后,不论你提出什么要我报答的条件,我都答应。” 龙千里脸色一整,摇了摇头道:“老夫早就对你说过,施恩绝不求报。” “可是咱们从前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这样热心的帮助我呢?” “你在太行山,聚集的是反清复明的义师,老夫是前明的遗民,就凭这一点,也该帮助你,更何况还有别的原因。” “别的什么原因?” “老夫自信稍有识人之明,一眼就看准你将来必成大器。” “真的?” “你若信不过老夫,那就一切别谈了,老夫也用不着再管你的闲事了!” 陶静静连忙陪笑脸,带着撒娇的模样道: “老爷子,你生气了?” 龙千里哼了一声道: “你连老夫都信不过,何必还问老夫生气不生气!” “老爷子,人家不过是开开玩笑,你竟认真起来。现在就请你说说看,我将来究竟能成什么大器?” “你一个年轻女人,做为义军大头领,难道还不算成大器。从前的花木兰、梁红玉、秦良玉等人,最多也不过如此吧!” “说来说去,还是义军大头领,难道就不能有别的成就?” “当然有。” “你说嘛?” “成立义军的目的,不外是推翻满清,一旦得了满清天下,你岂不名正言顺的就做了女皇帝!” “女皇帝?” “不错!那时你就是第二个武则天了,该知足了吧?”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老人家想做什么?” “你说呢?” “就封你老人家当朝太师兼掌兵权。” 龙千里先嘿嘿笑了一阵,接着耸了耸肩道:“老夫早就说过,施恩绝不求报,只想回到潜龙庄,过过清闲日子,安享余年于愿己足!” 陶静静再度撒娇道: “不行!人生在世,太淡泊名利也不好,就让你做太上皇吧!那时我虽然是女皇帝,但朝中不论什么事,一定都向你请示。” 龙千里禁不住抬手拂着陶静静的秀发,道:“好一个有良心的姑娘,就凭这两句话,老夫也一定心甘情愿的帮助你完成大事。” 龙千里说完话,起身向外走去。 陶静静急急问道:“老爷子要到那里去?” “有一个人要见你,老夫不方便再耽在这儿。” “什么人要见我?” “见面就知道了,别忘记这人是老夫替你连络上的。” 龙千里刚走不久,便见一个年在四十以上的黑衣汉子推门闯了进来。 陶静静一见此人,顿时喜出望外。 原来这人是范二。 提起范二,可说是陶静静在太行山时最得力的助手。 当年陶静静在太行山黑虎岭鹰愁涧,杀了原来的首领陈宏而自己坐山为王,可说完全得力于范二的带路和协助。 但她也没亏待范二,除把他引为心腹外,自己做了太行山义军大头领后,也提拔范二做了总寨的前寨头领。因之,范二感恩图报,愈发对她忠心耿耿,绝无二意。 陶静静迫不及待的问道:“范头领,你是怎么来的?” 范二在陶静静面前,依然必恭必敬,施了一礼道:“还不是由于龙老庄主的帮忙,才使属下找到了你老人家。” 陶静静对龙千里又是内心一阵感激,叹了口气道:“范二,想不到一夕之间,我已是一无所有,落到这种地步!” 范二也长长一叹道: “大头领,其实你老人家当时未免有点反应过度。若你不走而一直坐镇总寨,事情不可能弄得这么糟。” “你当时那里去了?” “说起来属下也有责任,实在辜负了你老人家的提拔之恩。” “事情已经演变成这样子,你也用不着自责,所幸我能在落难之中遇到了贵人。” “大头领可是指的龙老庄主?这事属下知道。” “你知道什么?” “龙老庄主的确是在大力帮忙,听说有好几位寨主在他老人家的号召之下,已决定重新拥戴你重登大头领宝座。” “真的?” “这样的大事,属下怎敢欺骗你老人家?相信另外几位寨主,也必能被龙老庄主说服,你老人家就耐心的等待着听好消息吧!” “龙老爷子对我实在太好了,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他。范二,你此来还有别的事吗?” “属下除了来看看你老人家,最重要的,是把总寨目前的情形,向你报告一下。” “总寨目前怎样了?” “总寨虽然弟兄们逃走的不少,但至少还有一大部份人在。” “可是总不能群龙无首?” “目前由吴副大头领坐镇。” “难得吴副大头领还能维持残局,将来我回去后,一定要重重谢他。” 范二忽然干咳了两声,低下声道: “大头领,你认为吴副大头领为人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陶静静大有茫然之感,双眸眨了几眨,反问道:“范二,你为什么忽然问出这种话来?” “你老人家最好先答覆属下的话!” “吴副大头领对我忠心耿耿。这些年来,他对我全力协助,否则我初来时一个单身女子,怎可能不数年间,便有那么大的成就。” 范二冷冷一笑道:“你老人家错了!” 陶静静啊了一声,脸色微变道: “范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实对你老人家说吧!这次你在一夕之间落到如此地步,可说完全是吴震天一手造成的。” “什么?是吴副大头领一手造成的,这话怎么讲?范二,这事非同小可,你必须拿出证据来!” “属下想先问问大头领,属下是不是你老人家的忠心手下?” “当然是,你对我一直忠心耿耿。如果当初没有你,我必定杀不了陈宏,杀不了陈宏,就成就不了以后的大事。不过我也没亏待过你。” “你老人家待属下恩重如山,属下当初不过是陈宏手下一名小头目,蒙你不断提拔,做了前寨头领。这种大恩大德,属下即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你说这些话?……” “只是希望你老人家能相信属下要说的话。” “你说吧!” “吴震天对你老人家根本就是阳奉阴违,实际上一直在暗中培植私人势力,以便找机会把你推翻,达到他登上大头领宝座的野心。” 陶静静神色窒了窒道:“真有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早讲?” 范二干咳两声道: “属下也是你离开后才发觉的。若早就看出,早就密报你老人家了。” 他叹了口气,再道: “那天罗奇和白素娟只不过带了十几个人闯到山寨,他们即使有通天本领,也起不了作用,但总寨却一下子就弄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顷刻之间,大局就不可收拾,难道你老人家不认为奇怪吗?” 陶静静如梦方醒道: “莫非这全是吴震天一手促成的?” 范二点了点头:“当然是他捣的鬼,罗奇和白素娟等人闯上山寨,正是给他制造了机会,他以最快的速度,发动他的心腹手下实施兵变,那些不知情的,也跟着随声附和,当时大头领不在总寨,闻讯后当然也就不敢回去,让吴震天一下子就达成了心愿。” 陶静静咬牙切齿的道: “好个吴震天,原来我的大事,竟是坏在他手上,难怪这些天连我也一直觉得莫名其妙。 范二,这样看来,连你的处境也很危险了?” “你老人家说对了,所以属下这几天来,一直在提心吊胆。” “你现在是否还是前寨头领?” “虽然仍是原位未动,但手下的人却几乎跑光了,最多只剩下十分之一、二。” “当心吴震天把你换掉!” “他早就有意把我换掉,不但换掉,可能更想把我宰掉。不过暂时他还不方便动手。” “为什么?” “现在总寨的弟兄大半跑光,剩下的也都人心惶惶。” “各分寨呢?” “七大寨也多半弟兄逃散,有些心向你老人家的,因有所顾虑,谁都不敢吭声。” “吴震天对七大寨的残余弟兄,是否能控制住?” “据说他已控制了十分之四、五,虽然如此,目前吴震天的基础仍不能算稳,所以短时内他还不方便对属下下手。” “你是否常和他见面?” “前寨是总寨的一部份,属下当然有机会见到他。” “他可曾和你说过什么?” “看样子他对属下要实施两个步骤的计划。” “什么叫两个步骤的计划?” “第一个步骤便是收买属下为他所用。” “第二个步骤呢?” “若收买不成,他就不会留下属下的活命。” 陶静静脸色一整道: “范二,他能收买得动你吗?” 范二正色道: “你老人家这是什么话?你待属下恩重如山,如果属下甘心受他收买,那还算是人吗? 果真如此,属下又何必再来见你?” “算我方才不该这样问你,可是你怎么有机会能到这里来?” “是吴震天交代属下下山办一件事,正好龙老庄主派人和属下主动连络上,属下守有机会偷偷来到这里和你老人家见面。大头领,属下不便久留,你老人家有什么交代没有?” “多谢你还是忠于我,回头见了龙老爷子,把山寨的情形,再详细向他讲一遍。” “属下早就对他老人家讲了。” “那么你就去吧!如果有什么机密大事,不妨派心腹弟兄和龙老爷子连系。” 口口 口口 口口 匆匆又是半月过去,陶静静更寂寞了。 因为她连龙千里的影子都看不到。 不知怎的,不论饭后、睡前或沉思,一天到晚大部份时间,脑海里全是龙千里的影子,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上这个老头儿?但毫无疑义的,她所有的希望都全寄托在他身上。 正在她百无聊赖之际,忽听外面有敲门的声音。 时间已是二更,有谁会来呢? 披衣下床打开门,进来的正是龙千里。 “老爷子,这么多天你都到那里去了?” “当然是为你的事在外奔波。” “为什么临走时也不打声招呼?” “老夫要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莫非真有好消息?” “老夫一回庄就先来看你,快沏杯茶来,等喝了茶再慢慢告诉你。” “茶已经冷了,要不要通知人烧壶热的来?” “不必了!就倒一杯冷茶来。” 陶静静连忙倒了一杯冷茶,双手奉上。 龙千里可能当真口渴得很,一口气便把茶喝完。 陶静静又连忙殷勤的接回茶杯,一边催促着道:“老爷子,你快说吧!” 龙千里嘿嘿笑道:“老夫已经到过你那太行山总寨,连另外七大寨也去过好几处。” 陶静静迫不及待的问:“那边的情形怎么样?” “范二说的一点不错,你的大事果然坏在吴震天手上。” “难道他已公开承认要自立为王?” “在老夫面前,他还不至于那么明目张胆。” “他是否知道我在老爷子这里?” “老夫只说暂时收容了你。” “这样说他对老爷子一定不怀好意了?” “有这么点意思,但他对老夫还是以礼相待。” “七大寨的情形又怎么样?” “老夫只见过三位寨主。” “他们是否拥戴吴震天?” “他们似乎谁都不便正式表明态度,不过老夫心里有数。” “老爷子心里有什么事?” “他们都是不肯吃亏的,谁有办法,他们就拥护谁。你现在已经落到这种地步,他们当然不会也不敢拥护你。” 陶静静听到这里,颦起黛眉道:“老爷子,这是什么好消息呢?你对我的帮忙,又帮在那里?” 龙千里又嘿嘿笑了起来道:“你急什么?老夫的话还没讲完呢!现在你唯一的办法,便是马上回到总寨。” 陶静静楞了一楞道:“老爷子不是在说笑话吧?难道是要我去送死吗?” “当然必须事先征得吴震天的同意。” “那更是笑话了,他又怎会同意呢?” “老夫已经和他讲好了。” 陶静静愈发愕然:“老爷子,你好像愈说愈让人家不解了?” 龙千里不疾不徐的道:“当然他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他同意要你做他的副手,等于你们两人互换一个位置。” 陶静静呆了一呆道:“那怎么成?老爷子,如果你只能帮我这种忙,那就不必帮了!” 龙千里又笑了起来,并且抬手拍拍陶静静香肩道: “有什么不成?目前太行山总寨,几乎全是吴震天的人,除了这条路,你根本就进不了太行山总寨。” “可是我明明是太行山的大头领,如今竟然贬为吴震天的副手,人都是要面子的,这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 “丢人的事还在后面呢!你知道吴震天另外还提出什么条件?” “他还有什么条件?老爷子快说!” “他要你做他的压寨夫人。” “什么?愈来愈不像话了!” 龙千里摸着胡子摇摇头道:“你不懂!” 陶静静怔怔的道:“我那里不懂?” “对你来说,这正是来了机会。” “机会在那里?” “你只管答应他,洞房花烛之夜,就把他干掉,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总寨里多半是他的心腹手下,干掉他容易,事后又如何收拾残局,我一个人如何应付得了?” “有老夫在,你怕什么?” “老爷子也要跟去?” “老夫当然要和你一起去。除了保护你,更要替你收拾残局。” “那太好了!可是老爷子纵然武功盖世,照样也人单势孤。” “老夫身边当然要带几名得力手下,另外你身边也还有十几名弟兄,再就是范二。老夫先交代范二好好布置一下,来个里应外合,吴震天的心腹再多,在群龙无首之下,也必定见风转舵。” “那太好了!多谢老爷子的安排。事成之后……” “别老提那些了,时间不早,老夫和你都该休息了,明天上午老夫就可把人马调动好,下午就出发到太行山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次日下午,龙千里率领着手下人和陶静静离开潜龙庄,开始向太行山进发。 他手下的八部天龙,除龙八眼伤未愈外,其余七条龙全都随行。 至于庄上的事,则留下少庄主于成志负责。 另外则是陶静静原有的十余名手下,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几人,以天马行空龙千里的身份,出门带着二十几名徒从,半点不算招摇。 至于陶静静,龙千里特别为她准备了一乘小轿,外人根本不知轿里的人是谁。不消说,这是龙千里的有心安排。 由太原至太行山总寨,大约有两天左右行程。在距总寨十余里的山麓,龙千里找了一处山居人家,把所有的人都暂时安顿下来,大伙儿在民家住了一夜。 翌日一早,龙千里带着手下七龙前往总寨拜会吴震天。 他临走时特别叮咛陶静静必须在民家深藏简出,绝对不可让太行山总寨的人看到。其余的人,也都不准随便在外走动。 半个时辰以后,龙千里和手下七龙便已到达太行山总寨前,经过通报后,吴震天亲自率领重要手下出迎,包括范二在内。 进入总寨,当日中午,吴震天设下盛筵招待。 散席后,吴震天把龙千里单独引进自己的客厅待茶。 这是因为数日前他已和龙千里讨论过有关陶静静今后的出处,他最急于知道的,不外是陶静静是否已答应婚事。 其实他早就垂涎陶静静的美色,只因当时陶静静高高在上,不敢表示而已。 正因如此,他对龙千里不得不殷勤接待,把他视为牵红线的月下老人。 客厅里只有吴震天和龙千里两人,吴震天已用不着顾及什么,一坐下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龙庄主,陶姑娘还在府上吧?” 他把昔日的上司改口称为姑娘,可说已充份流露出他的野心。 龙千里颔首道: “她已无家可归,除了住在舍下,还能到那里去呢?” “上次吴某和庄主讨论的事,你老人家是否已对她讲过?” “这样的大事,老夫当然不能不对她讲。” “她有什么反应?” “第一个条件,她本来不答应,后来因为又有第二个条件,她经过冷静考虑,终于答应了。” 吴震天喜出望外,眉开眼笑的道:“那太好了!这完全归功于庄主的大力促成,吴某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才好!” 龙千里嘿嘿笑道:“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这是老夫该做的事,吴大头领何必放在心上。” “庄主方才所说的第一个条件和第二个条件,指的是什么?吴某因为没听清楚,还有些纳闷。” “第一个条件就是要她做副大头领,第二个条件则是要她做吴大头领的压寨夫人,两个条件全是你提的,对吗?” “对,对极了!可是为什么因为第二个条件她就答应了,第一个条件呢?” “一男一女,关系最亲密的莫过于夫妻,世上那有夫妻争权的道理?她既然做了你的夫人,当然必须把大头领的位置让给你,自己则在一旁协助,这道理吴大头领有什么不懂的?” 吴震天笑呵呵的道: “太好了!太好了!就请庄主把她快些送上山寨来。” 龙千里摸了摸嘴巴道:“好事必须速成,老夫早知吴大头领心里着急,已经把她带来了。” “真的?人在那里?” “老夫暂时把她安置在山腰一处民家。” “为什么不让她和你老人家一起来?” 龙千里又嘿嘿笑了起来: “吴大头领是聪明人,偏偏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吴震天皱了皱眉道:“此话怎讲?” “若她公然前来,毫无疑问,将对你造成大大不利。” “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陶姑娘原是总寨的大头领,她若公然前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你就必须让位,否则即是不义。如果做为一位大头领被属下视为不义,将来如何领导?如何服众?” 吴震天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道: “这话有道理,究竟该怎么办呢?” 龙千里不慌不忙的道: “必须让她秘密前来,然后你再和她秘密成亲。” “成亲以后呢?” “那时生米已成熟饭,当然就可以公开了。” “但不知怎样公开?” “那时你就把七大寨的寨主一起请来,另把总寨的重要首脑人物也请来,办几桌酒食。 在酒食筵前,你们一对新人一起出现,当场宣布你们已是夫妻,这样做岂不皆大欢喜,谁也没有话讲。” 一席话把吴震天说得心花怒放,几乎有生以来从没如此兴奋过,连忙离座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 “龙庄主,龙老爷子!你对吴某恩同再造,吴某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龙千里拂髯笑道:“吴大头领何必如此,其实老夫决心成全你,有一半也是为了自己。” “这话又怎么讲?” “理由很简单,在河东一带,就是咱们这两大势力。你在太行山,老夫在太原,咱们这两大势力,分则各受其害,合则各蒙其利,所以必须团结一心,老夫当然应该帮你。” 吴震天大为感动道: “老爷子,在你面前吴某该是晚辈,如今承你帮了这么一次大忙,吴某当然要感恩图报。 今后不论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吴某一定无不尽力就是!” 口口 口口 口口 屋子里沉寂了半晌,才听龙千里郑重其事的道:“事情虽然已经决定了,但老夫还必须向吴大头领提出一个要求。” 吴震天忙道:“老爷子有什么要求?” “吴大头领必须善待陶姑娘,绝不可让她受半点委屈。” “原来只是为了这个。这方面根本用不着老爷子吩咐,她从前曾是吴某上司,做了吴某的夫人,已经够委屈了,吴某当然要好好待她,而且吴某早就决定怎样做了。” “你决定怎样做呢?” “在公众方面,吴某是总寨之主,进了卧房,就倒转过来一切由她作主。” 龙千里呵呵笑道: “吴大头领果然有一套,对待心里喜欢的女人,本来就该如此。老夫方才提出这项要求,也是有原因的。” 吴震天哦了声道:“你老人家有什么原因?” “实不相瞒,老夫已把陶静静认为干女儿,有了义父女这层关系,当然必须护着她。” 吴震天略一沉吟,忽然站起身来道: “老爷子,吴某和陶姑娘马上就是夫妻了,你既然收她做了干女儿,吴某也情愿拜在你名下做干儿子。” 龙千里连忙摇手道:“使不得!绝对使不得,你是太行山统领数万之众的大头领,老夫如何担当得起?” “你老人家别客气,你那潜龙庄还不照样声名显赫,而且历史悠久,有什么担当不起的。” “绝对使不得!吴大头领若再坚持,老夫对你的事,就只有放手不管了!” 吴震天见对方语气坚定,也就只好做罢,但却禁不住问道:“老爷子准备什么时侯把陶姑娘送来?” 龙千里像在故意吊胃口,反问道:“吴大头领的意思呢?” “当然是愈快愈好。” “好!老夫决定今晚就把她送来。” “为什么不在白天送来,也好给吴某一点准备时间。” “老夫方才已经说过,婚礼必须秘密进行,你只要准备一桌酒食摆在卧房外的客厅就成了。” “是否还要举行什么仪式?” “既是秘密进行,那里还有仪式。而且这消息事先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吃喝过后,你和她就进入洞房,一切就算完成了。” “吃喜酒时,总要有几个客人做客才成。” “老夫义不容辞必须做陪,也算你们二位婚礼的见证人。除此之外,不可再有任何客人在座。” “这样未免不够热闹吧?” “婚礼既是秘密举行,那里还能要求热闹,要想风光热闹,以后仍来得及。” “以后该怎么做呢?” “今晚完成洞房花烛,明天你就可把七大寨寨主,以及总寨各头领召来,当场把婚事公开,那时自然就会大大的热闹一番了。” “太好了!老爷子替吴某办的这件事,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老夫现在告辞,晚上再见!” 十七 白素娟默了一默道:“两位大叔不觉得对方这种做法是别有用心?” 郝方摇头道:“他和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实在没有虚情假意的必要,最多也只能说成龙老爷子不想和咱们结怨。” 郝方说到这里,望了罗奇一眼道:“老大,听说你和白姑娘在潜龙庄和陶姑娘见过,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罗奇点点头:“不错!可是龙庄主告诉你们的?” 郝方也点点头,再问道:“听说老大和白姑娘想把陶姑娘带回来,龙老爷子没答应。” “也不错。” “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呢?” “陶静静目前已是无家可归,而她又喜欢到处惹事生非,带回她,不过是对她有所照应,免得她再在外面胡闹。” “老大,白姑娘你们是妄费心机了。陶姑娘目前已是潜龙庄的人,人家会比你们照应得更好。” 罗奇愕然道:“老郝,这话是什么意思?” 郝方道:“那就告诉你们吧!陶姑娘已做了潜龙庄的少奶奶了。” 罗奇哦了一声:“有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郝方道:“我和老沙昨晚摸进鲁公馆时,陶姑娘正和于少庄主在举行婚礼。她已是龙老爷子的儿媳妇,难怪龙老爷子不准你们把她带走。” 忽听白素娟道:“如果静静当真有了好的归宿,我们当然高兴。但我却有一事不解?” 郝方两眼直眨的道:“白姑娘指的是那件事?” “潜龙庄少庄主成亲,是件了不起的大事,为什么婚礼却要在鲁公馆进行?而且……” “而且什么?” “今早我和罗大哥进入鲁公馆时,鲁公馆并未悬灯结彩,丝毫看不出办喜事的景象。” 郝方皱了皱眉:“白姑娘这样一说,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也许陶姑娘的身份特别,龙老爷子不想对外张扬吧!” “静静的身份有什么特别?” “她曾做过太行山大头领,身份当然与众不同。龙老爷子讨了她做儿媳妇,不对外张扬是必然的道理。” 就在这时,一名蓝衣大汉风尘仆仆的匆匆而入。 牛本初连忙惊问道:“韩副堂主,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名蓝衣大汉叫韩月山,是第八分堂的副堂主,正是第八分堂堂主牛本初的得力副手。 韩月山先向白素娟施了一礼,再和在座各人分别见礼,接着道:“禀大魁首,大事不好。” 白素娟吃了一惊道:“莫非总堂发生了什么事?快讲!” “洪大全已在南路发动攻势,攻向咱们北路来了!” 白素娟愈发大吃一惊,道:“有这种事?现在情形如何?” “属下来时,洪大全的人马才刚刚发动,咱们总堂方面,因大魁首远来关内,已形成群龙无首,七堂陈堂主和九堂沐堂主都紧张的不得了。” “你是奉谁之命来的?” “在陈、沐两位堂主紧急会商之下,交代属下快速赶来太行山向大魁首通报,请大魁首立即返回叶尔羌主持大局。”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属下先到太行山,因寻大魁首不着,幸喜在路上打听到消息。虽然现在找到了大魁首,也白白耽误了两三天时间。” 白素娟挥挥手道:“你先下去休息一下,我很快便开始行动。” 韩月山离房而去。 白素娟转过头来道:“罗大哥,你是否肯帮忙,跟大家一起回叶尔羌呢?” 罗奇本来决定在处理过陶静静事件后,顺便进京一趟,以便和裕荣贝勒以及京中其他友好见见面。但红灯会北路告急,依自己和白素娟的交情而论,又不能袖手不管。 因之,踌躇了半晌道:“白姑娘,你是聪明人,却做了一件大大错事!” 白素娟茫然道:“我做错了什么?” “在入关前,我曾一再表明过,有关来太行山会陶姑娘的事,由我一人前来就好,你却坚持一定也要眼着来。现在事实证明你实在不该来的。” “那是因为我不放心你一人行动,所以才跟着来的。” “你不放心我,难道就放心红灯会的千余弟兄?他们才真正需要你留在叶尔羌主持大局。 偏偏你丢下他们不管,却和我远到关内,做为一位红灯会北路大魁首,这样做实在说不过去吧?” 白素娟被说得几乎羞愧无地,红着脸道: “罗大哥,我知道自己错了。你现在责备我又有何用,何况我当时实在没料到洪大全会对北路有行动。” 罗奇叹了口气道:“洪大全对北路一直虎视眈眈,必欲吞并北路而后甘心,这事你早该知道的。” “可是红灯会分成南北两路后,几年来他一直不曾采取过行动。” “那是因为北路有你在主持大局,他不想打没有把握的仗。如今你离开北路总堂,内部空虚,正是给他制造了进攻的机会。” 白素娟自知理屈,只好不再说什么。 罗奇何尝不明,白素娟抛弃总堂和自己一起前来太行山,是在“情”字的驱使下才做出这种事来,自然也不忍再说重话,长长吁一口气道:“什么话都别说了,我情愿随你回叶尔羌。只是迢迢数千里,等回到叶尔羌后,事情将演变成什么样子,只怕很难想像,也许不堪想像。” 白素娟忙道:“小妹多谢罗大哥仗义相助,大家用过午餐后立刻启程。” 口口 口口 口口 陶静静在潜龙庄已经住了七天。 在这七天里,除了第二天曾见过罗奇和白素娟外,一直是足不出户。 龙千里特别把她安置在内院自己的房间隔壁,两房之间有壁门可通。 因之,陶静静所能见到的人,几乎只有龙千里一个。当然,一日三餐有老妈子前来送饭,那是例外。 这是因为龙千里已经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陶静静房间,连陶静静带来的十几名手下也不例外。 又因陶静静的房间,和龙千里的房间仅一壁之隔,谁还敢擅自闯入。 至于少庄主于成志,在龙千里的晓谕之下,也不得不打消和陶静静成亲的念头,而且也照样不敢和陶静静照面。 陶静静生性好动,过着这种有如笼中之鸟的生活,难免已有些禁受不住。 正在烦闷无聊之际,只见门帘一掀,龙千里面带徽笑的走了进来。 此刻,龙千里已是陶静静唯一的依靠,她已把全部希望都放在龙千里身上。 陶静静立即起身相迎,并一面沏茶奉上。在男人面前,她从来不曾如此柔顺过。 “老爷子,你可把人家真闷坏了!” 龙千里呵呵笑道: “你本来可以出去走走,但此时此地,却又绝对不能抛头露面。” “罗奇和白素娟不是已经走了么?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你的老部下有一伙人想取你性命。” 陶静静吃了一惊道:“怎可能有这种事呢?他们纵然不再拥戴我,但却还不至于想杀我。” 龙千里嘿嘿笑了几声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有人出钱雇杀手杀你呢?” “什么人雇杀手杀我?” “你不是也雇杀手杀过别人吗?” “什么?是罗奇和白素娟?” “老夫只是听到一些耳风,还没抓到确切证据,但却相信绝非空穴来风。” 陶静静咬牙切齿的道: “好一对可恶的狗男女,等有一天我得志之后,绝对饶不了他们,将来他们不来便罢!” 龙千里道:“如果再来呢?” “我一定当场宰了他们,即使他们不来,我也会再找人杀他们!” “这是以后的事,将来再说吧!” 陶静静忽然向前移动两步,不但将身子几乎靠在龙千里身上,而且还探出粉臂,将一只纤纤玉手搭在龙千里肩头,透着抱怨的口气柔声道: “老爷子,你言而无信!” 龙千里摸了摸胡子道: “老夫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来?” “你说要助我东山再起,但却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龙千里不动声色:“你怎知没有动静?” “你天天在家里闲着没事,那里来的动静?” “实对你说吧!这七天以来,为你的事老夫一直没闲着。” “你都做了些什么?” “老夫已派出不少心腹手下,进入太行山得各处联系你昔日的旧部。” “真的?情形怎么样?” “有的已经回来,有的尚未回来。” “回来的人都怎么说?” “他们多数还是拥戴你,部份不肯拥戴你的,老夫会设法把他们的首领除去。” “老爷子真有这种能耐?” “你未免太小看了老夫。姑娘,当年你在太行山做大头领时,最失策的一件事,就是没和老夫攀上交情。若你早就和老夫认识,何至于一败涂地,弄成今天这种同面。” “那我真是失策了!” “实对你说,太行山的七大寨,其中有好几名寨主都和老夫有交情,有的还是从潜龙庄出去的,他们一直把老夫视为后台靠山,只要老夫登高一呼,他们必定闻风响应。” 这时的陶静静,简直已心花怒放,不但对龙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更充满难言的感激。 她显得无比激动的道: “老爷子,是我错怪你了。将来大事成功之后,不论你提出什么要我报答的条件,我都答应。” 龙千里脸色一整,摇了摇头道:“老夫早就对你说过,施恩绝不求报。” “可是咱们从前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这样热心的帮助我呢?” “你在太行山,聚集的是反清复明的义师,老夫是前明的遗民,就凭这一点,也该帮助你,更何况还有别的原因。” “别的什么原因?” “老夫自信稍有识人之明,一眼就看准你将来必成大器。” “真的?” “你若信不过老夫,那就一切别谈了,老夫也用不着再管你的闲事了!” 陶静静连忙陪笑脸,带着撒娇的模样道: “老爷子,你生气了?” 龙千里哼了一声道: “你连老夫都信不过,何必还问老夫生气不生气!” “老爷子,人家不过是开开玩笑,你竟认真起来。现在就请你说说看,我将来究竟能成什么大器?” “你一个年轻女人,做为义军大头领,难道还不算成大器。从前的花木兰、梁红玉、秦良玉等人,最多也不过如此吧!” “说来说去,还是义军大头领,难道就不能有别的成就?” “当然有。” “你说嘛?” “成立义军的目的,不外是推翻满清,一旦得了满清天下,你岂不名正言顺的就做了女皇帝!” “女皇帝?” “不错!那时你就是第二个武则天了,该知足了吧?”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老人家想做什么?” “你说呢?” “就封你老人家当朝太师兼掌兵权。” 龙千里先嘿嘿笑了一阵,接着耸了耸肩道:“老夫早就说过,施恩绝不求报,只想回到潜龙庄,过过清闲日子,安享余年于愿己足!” 陶静静再度撒娇道: “不行!人生在世,太淡泊名利也不好,就让你做太上皇吧!那时我虽然是女皇帝,但朝中不论什么事,一定都向你请示。” 龙千里禁不住抬手拂着陶静静的秀发,道:“好一个有良心的姑娘,就凭这两句话,老夫也一定心甘情愿的帮助你完成大事。” 龙千里说完话,起身向外走去。 陶静静急急问道:“老爷子要到那里去?” “有一个人要见你,老夫不方便再耽在这儿。” “什么人要见我?” “见面就知道了,别忘记这人是老夫替你连络上的。” 龙千里刚走不久,便见一个年在四十以上的黑衣汉子推门闯了进来。 陶静静一见此人,顿时喜出望外。 原来这人是范二。 提起范二,可说是陶静静在太行山时最得力的助手。 当年陶静静在太行山黑虎岭鹰愁涧,杀了原来的首领陈宏而自己坐山为王,可说完全得力于范二的带路和协助。 但她也没亏待范二,除把他引为心腹外,自己做了太行山义军大头领后,也提拔范二做了总寨的前寨头领。因之,范二感恩图报,愈发对她忠心耿耿,绝无二意。 陶静静迫不及待的问道:“范头领,你是怎么来的?” 范二在陶静静面前,依然必恭必敬,施了一礼道:“还不是由于龙老庄主的帮忙,才使属下找到了你老人家。” 陶静静对龙千里又是内心一阵感激,叹了口气道:“范二,想不到一夕之间,我已是一无所有,落到这种地步!” 范二也长长一叹道: “大头领,其实你老人家当时未免有点反应过度。若你不走而一直坐镇总寨,事情不可能弄得这么糟。” “你当时那里去了?” “说起来属下也有责任,实在辜负了你老人家的提拔之恩。” “事情已经演变成这样子,你也用不着自责,所幸我能在落难之中遇到了贵人。” “大头领可是指的龙老庄主?这事属下知道。” “你知道什么?” “龙老庄主的确是在大力帮忙,听说有好几位寨主在他老人家的号召之下,已决定重新拥戴你重登大头领宝座。” “真的?” “这样的大事,属下怎敢欺骗你老人家?相信另外几位寨主,也必能被龙老庄主说服,你老人家就耐心的等待着听好消息吧!” “龙老爷子对我实在太好了,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他。范二,你此来还有别的事吗?” “属下除了来看看你老人家,最重要的,是把总寨目前的情形,向你报告一下。” “总寨目前怎样了?” “总寨虽然弟兄们逃走的不少,但至少还有一大部份人在。” “可是总不能群龙无首?” “目前由吴副大头领坐镇。” “难得吴副大头领还能维持残局,将来我回去后,一定要重重谢他。” 范二忽然干咳了两声,低下声道: “大头领,你认为吴副大头领为人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陶静静大有茫然之感,双眸眨了几眨,反问道:“范二,你为什么忽然问出这种话来?” “你老人家最好先答覆属下的话!” “吴副大头领对我忠心耿耿。这些年来,他对我全力协助,否则我初来时一个单身女子,怎可能不数年间,便有那么大的成就。” 范二冷冷一笑道:“你老人家错了!” 陶静静啊了一声,脸色微变道: “范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实对你老人家说吧!这次你在一夕之间落到如此地步,可说完全是吴震天一手造成的。” “什么?是吴副大头领一手造成的,这话怎么讲?范二,这事非同小可,你必须拿出证据来!” “属下想先问问大头领,属下是不是你老人家的忠心手下?” “当然是,你对我一直忠心耿耿。如果当初没有你,我必定杀不了陈宏,杀不了陈宏,就成就不了以后的大事。不过我也没亏待过你。” “你老人家待属下恩重如山,属下当初不过是陈宏手下一名小头目,蒙你不断提拔,做了前寨头领。这种大恩大德,属下即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你说这些话?……” “只是希望你老人家能相信属下要说的话。” “你说吧!” “吴震天对你老人家根本就是阳奉阴违,实际上一直在暗中培植私人势力,以便找机会把你推翻,达到他登上大头领宝座的野心。” 陶静静神色窒了窒道:“真有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早讲?” 范二干咳两声道: “属下也是你离开后才发觉的。若早就看出,早就密报你老人家了。” 他叹了口气,再道: “那天罗奇和白素娟只不过带了十几个人闯到山寨,他们即使有通天本领,也起不了作用,但总寨却一下子就弄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顷刻之间,大局就不可收拾,难道你老人家不认为奇怪吗?” 陶静静如梦方醒道: “莫非这全是吴震天一手促成的?” 范二点了点头:“当然是他捣的鬼,罗奇和白素娟等人闯上山寨,正是给他制造了机会,他以最快的速度,发动他的心腹手下实施兵变,那些不知情的,也跟着随声附和,当时大头领不在总寨,闻讯后当然也就不敢回去,让吴震天一下子就达成了心愿。” 陶静静咬牙切齿的道: “好个吴震天,原来我的大事,竟是坏在他手上,难怪这些天连我也一直觉得莫名其妙。 范二,这样看来,连你的处境也很危险了?” “你老人家说对了,所以属下这几天来,一直在提心吊胆。” “你现在是否还是前寨头领?” “虽然仍是原位未动,但手下的人却几乎跑光了,最多只剩下十分之一、二。” “当心吴震天把你换掉!” “他早就有意把我换掉,不但换掉,可能更想把我宰掉。不过暂时他还不方便动手。” “为什么?” “现在总寨的弟兄大半跑光,剩下的也都人心惶惶。” “各分寨呢?” “七大寨也多半弟兄逃散,有些心向你老人家的,因有所顾虑,谁都不敢吭声。” “吴震天对七大寨的残余弟兄,是否能控制住?” “据说他已控制了十分之四、五,虽然如此,目前吴震天的基础仍不能算稳,所以短时内他还不方便对属下下手。” “你是否常和他见面?” “前寨是总寨的一部份,属下当然有机会见到他。” “他可曾和你说过什么?” “看样子他对属下要实施两个步骤的计划。” “什么叫两个步骤的计划?” “第一个步骤便是收买属下为他所用。” “第二个步骤呢?” “若收买不成,他就不会留下属下的活命。” 陶静静脸色一整道: “范二,他能收买得动你吗?” 范二正色道: “你老人家这是什么话?你待属下恩重如山,如果属下甘心受他收买,那还算是人吗? 果真如此,属下又何必再来见你?” “算我方才不该这样问你,可是你怎么有机会能到这里来?” “是吴震天交代属下下山办一件事,正好龙老庄主派人和属下主动连络上,属下守有机会偷偷来到这里和你老人家见面。大头领,属下不便久留,你老人家有什么交代没有?” “多谢你还是忠于我,回头见了龙老爷子,把山寨的情形,再详细向他讲一遍。” “属下早就对他老人家讲了。” “那么你就去吧!如果有什么机密大事,不妨派心腹弟兄和龙老爷子连系。” 口口 口口 口口 匆匆又是半月过去,陶静静更寂寞了。 因为她连龙千里的影子都看不到。 不知怎的,不论饭后、睡前或沉思,一天到晚大部份时间,脑海里全是龙千里的影子,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喜欢上这个老头儿?但毫无疑义的,她所有的希望都全寄托在他身上。 正在她百无聊赖之际,忽听外面有敲门的声音。 时间已是二更,有谁会来呢? 披衣下床打开门,进来的正是龙千里。 “老爷子,这么多天你都到那里去了?” “当然是为你的事在外奔波。” “为什么临走时也不打声招呼?” “老夫要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莫非真有好消息?” “老夫一回庄就先来看你,快沏杯茶来,等喝了茶再慢慢告诉你。” “茶已经冷了,要不要通知人烧壶热的来?” “不必了!就倒一杯冷茶来。” 陶静静连忙倒了一杯冷茶,双手奉上。 龙千里可能当真口渴得很,一口气便把茶喝完。 陶静静又连忙殷勤的接回茶杯,一边催促着道:“老爷子,你快说吧!” 龙千里嘿嘿笑道:“老夫已经到过你那太行山总寨,连另外七大寨也去过好几处。” 陶静静迫不及待的问:“那边的情形怎么样?” “范二说的一点不错,你的大事果然坏在吴震天手上。” “难道他已公开承认要自立为王?” “在老夫面前,他还不至于那么明目张胆。” “他是否知道我在老爷子这里?” “老夫只说暂时收容了你。” “这样说他对老爷子一定不怀好意了?” “有这么点意思,但他对老夫还是以礼相待。” “七大寨的情形又怎么样?” “老夫只见过三位寨主。” “他们是否拥戴吴震天?” “他们似乎谁都不便正式表明态度,不过老夫心里有数。” “老爷子心里有什么事?” “他们都是不肯吃亏的,谁有办法,他们就拥护谁。你现在已经落到这种地步,他们当然不会也不敢拥护你。” 陶静静听到这里,颦起黛眉道:“老爷子,这是什么好消息呢?你对我的帮忙,又帮在那里?” 龙千里又嘿嘿笑了起来道:“你急什么?老夫的话还没讲完呢!现在你唯一的办法,便是马上回到总寨。” 陶静静楞了一楞道:“老爷子不是在说笑话吧?难道是要我去送死吗?” “当然必须事先征得吴震天的同意。” “那更是笑话了,他又怎会同意呢?” “老夫已经和他讲好了。” 陶静静愈发愕然:“老爷子,你好像愈说愈让人家不解了?” 龙千里不疾不徐的道:“当然他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他同意要你做他的副手,等于你们两人互换一个位置。” 陶静静呆了一呆道:“那怎么成?老爷子,如果你只能帮我这种忙,那就不必帮了!” 龙千里又笑了起来,并且抬手拍拍陶静静香肩道: “有什么不成?目前太行山总寨,几乎全是吴震天的人,除了这条路,你根本就进不了太行山总寨。” “可是我明明是太行山的大头领,如今竟然贬为吴震天的副手,人都是要面子的,这是一件多么丢人的事?” “丢人的事还在后面呢!你知道吴震天另外还提出什么条件?” “他还有什么条件?老爷子快说!” “他要你做他的压寨夫人。” “什么?愈来愈不像话了!” 龙千里摸着胡子摇摇头道:“你不懂!” 陶静静怔怔的道:“我那里不懂?” “对你来说,这正是来了机会。” “机会在那里?” “你只管答应他,洞房花烛之夜,就把他干掉,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可是总寨里多半是他的心腹手下,干掉他容易,事后又如何收拾残局,我一个人如何应付得了?” “有老夫在,你怕什么?” “老爷子也要跟去?” “老夫当然要和你一起去。除了保护你,更要替你收拾残局。” “那太好了!可是老爷子纵然武功盖世,照样也人单势孤。” “老夫身边当然要带几名得力手下,另外你身边也还有十几名弟兄,再就是范二。老夫先交代范二好好布置一下,来个里应外合,吴震天的心腹再多,在群龙无首之下,也必定见风转舵。” “那太好了!多谢老爷子的安排。事成之后……” “别老提那些了,时间不早,老夫和你都该休息了,明天上午老夫就可把人马调动好,下午就出发到太行山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次日下午,龙千里率领着手下人和陶静静离开潜龙庄,开始向太行山进发。 他手下的八部天龙,除龙八眼伤未愈外,其余七条龙全都随行。 至于庄上的事,则留下少庄主于成志负责。 另外则是陶静静原有的十余名手下,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几人,以天马行空龙千里的身份,出门带着二十几名徒从,半点不算招摇。 至于陶静静,龙千里特别为她准备了一乘小轿,外人根本不知轿里的人是谁。不消说,这是龙千里的有心安排。 由太原至太行山总寨,大约有两天左右行程。在距总寨十余里的山麓,龙千里找了一处山居人家,把所有的人都暂时安顿下来,大伙儿在民家住了一夜。 翌日一早,龙千里带着手下七龙前往总寨拜会吴震天。 他临走时特别叮咛陶静静必须在民家深藏简出,绝对不可让太行山总寨的人看到。其余的人,也都不准随便在外走动。 半个时辰以后,龙千里和手下七龙便已到达太行山总寨前,经过通报后,吴震天亲自率领重要手下出迎,包括范二在内。 进入总寨,当日中午,吴震天设下盛筵招待。 散席后,吴震天把龙千里单独引进自己的客厅待茶。 这是因为数日前他已和龙千里讨论过有关陶静静今后的出处,他最急于知道的,不外是陶静静是否已答应婚事。 其实他早就垂涎陶静静的美色,只因当时陶静静高高在上,不敢表示而已。 正因如此,他对龙千里不得不殷勤接待,把他视为牵红线的月下老人。 客厅里只有吴震天和龙千里两人,吴震天已用不着顾及什么,一坐下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龙庄主,陶姑娘还在府上吧?” 他把昔日的上司改口称为姑娘,可说已充份流露出他的野心。 龙千里颔首道: “她已无家可归,除了住在舍下,还能到那里去呢?” “上次吴某和庄主讨论的事,你老人家是否已对她讲过?” “这样的大事,老夫当然不能不对她讲。” “她有什么反应?” “第一个条件,她本来不答应,后来因为又有第二个条件,她经过冷静考虑,终于答应了。” 吴震天喜出望外,眉开眼笑的道:“那太好了!这完全归功于庄主的大力促成,吴某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才好!” 龙千里嘿嘿笑道:“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这是老夫该做的事,吴大头领何必放在心上。” “庄主方才所说的第一个条件和第二个条件,指的是什么?吴某因为没听清楚,还有些纳闷。” “第一个条件就是要她做副大头领,第二个条件则是要她做吴大头领的压寨夫人,两个条件全是你提的,对吗?” “对,对极了!可是为什么因为第二个条件她就答应了,第一个条件呢?” “一男一女,关系最亲密的莫过于夫妻,世上那有夫妻争权的道理?她既然做了你的夫人,当然必须把大头领的位置让给你,自己则在一旁协助,这道理吴大头领有什么不懂的?” 吴震天笑呵呵的道: “太好了!太好了!就请庄主把她快些送上山寨来。” 龙千里摸了摸嘴巴道:“好事必须速成,老夫早知吴大头领心里着急,已经把她带来了。” “真的?人在那里?” “老夫暂时把她安置在山腰一处民家。” “为什么不让她和你老人家一起来?” 龙千里又嘿嘿笑了起来: “吴大头领是聪明人,偏偏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吴震天皱了皱眉道:“此话怎讲?” “若她公然前来,毫无疑问,将对你造成大大不利。” “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陶姑娘原是总寨的大头领,她若公然前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你就必须让位,否则即是不义。如果做为一位大头领被属下视为不义,将来如何领导?如何服众?” 吴震天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道: “这话有道理,究竟该怎么办呢?” 龙千里不慌不忙的道: “必须让她秘密前来,然后你再和她秘密成亲。” “成亲以后呢?” “那时生米已成熟饭,当然就可以公开了。” “但不知怎样公开?” “那时你就把七大寨的寨主一起请来,另把总寨的重要首脑人物也请来,办几桌酒食。 在酒食筵前,你们一对新人一起出现,当场宣布你们已是夫妻,这样做岂不皆大欢喜,谁也没有话讲。” 一席话把吴震天说得心花怒放,几乎有生以来从没如此兴奋过,连忙离座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 “龙庄主,龙老爷子!你对吴某恩同再造,吴某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龙千里拂髯笑道:“吴大头领何必如此,其实老夫决心成全你,有一半也是为了自己。” “这话又怎么讲?” “理由很简单,在河东一带,就是咱们这两大势力。你在太行山,老夫在太原,咱们这两大势力,分则各受其害,合则各蒙其利,所以必须团结一心,老夫当然应该帮你。” 吴震天大为感动道: “老爷子,在你面前吴某该是晚辈,如今承你帮了这么一次大忙,吴某当然要感恩图报。 今后不论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吴某一定无不尽力就是!” 口口 口口 口口 屋子里沉寂了半晌,才听龙千里郑重其事的道:“事情虽然已经决定了,但老夫还必须向吴大头领提出一个要求。” 吴震天忙道:“老爷子有什么要求?” “吴大头领必须善待陶姑娘,绝不可让她受半点委屈。” “原来只是为了这个。这方面根本用不着老爷子吩咐,她从前曾是吴某上司,做了吴某的夫人,已经够委屈了,吴某当然要好好待她,而且吴某早就决定怎样做了。” “你决定怎样做呢?” “在公众方面,吴某是总寨之主,进了卧房,就倒转过来一切由她作主。” 龙千里呵呵笑道: “吴大头领果然有一套,对待心里喜欢的女人,本来就该如此。老夫方才提出这项要求,也是有原因的。” 吴震天哦了声道:“你老人家有什么原因?” “实不相瞒,老夫已把陶静静认为干女儿,有了义父女这层关系,当然必须护着她。” 吴震天略一沉吟,忽然站起身来道: “老爷子,吴某和陶姑娘马上就是夫妻了,你既然收她做了干女儿,吴某也情愿拜在你名下做干儿子。” 龙千里连忙摇手道:“使不得!绝对使不得,你是太行山统领数万之众的大头领,老夫如何担当得起?” “你老人家别客气,你那潜龙庄还不照样声名显赫,而且历史悠久,有什么担当不起的。” “绝对使不得!吴大头领若再坚持,老夫对你的事,就只有放手不管了!” 吴震天见对方语气坚定,也就只好做罢,但却禁不住问道:“老爷子准备什么时侯把陶姑娘送来?” 龙千里像在故意吊胃口,反问道:“吴大头领的意思呢?” “当然是愈快愈好。” “好!老夫决定今晚就把她送来。” “为什么不在白天送来,也好给吴某一点准备时间。” “老夫方才已经说过,婚礼必须秘密进行,你只要准备一桌酒食摆在卧房外的客厅就成了。” “是否还要举行什么仪式?” “既是秘密进行,那里还有仪式。而且这消息事先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吃喝过后,你和她就进入洞房,一切就算完成了。” “吃喜酒时,总要有几个客人做客才成。” “老夫义不容辞必须做陪,也算你们二位婚礼的见证人。除此之外,不可再有任何客人在座。” “这样未免不够热闹吧?” “婚礼既是秘密举行,那里还能要求热闹,要想风光热闹,以后仍来得及。” “以后该怎么做呢?” “今晚完成洞房花烛,明天你就可把七大寨寨主,以及总寨各头领召来,当场把婚事公开,那时自然就会大大的热闹一番了。” “太好了!老爷子替吴某办的这件事,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老夫现在告辞,晚上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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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龙千里回到山下民家,立即又和陶静静密商了一番。直到傍晚,才护送着陶静静出发往太行山总寨而来。 陶静静仍是乘坐小轿,她随带的十几名手下,以及龙千里的人都负责护送。 总寨方面,因为吴震天事先已有交代,早知是大头领的好友潜龙庄老庄主要来,当然也就不加盘查。 小轿直抬到内寨,洞房就设在陶静静从前做大头领时的卧房里。因之,陶静静一下轿就直接进入洞房。 吴震天对龙千里所带来的人,以及陶静静的手下不敢慢待,也争先在内寨整理出房间以便招待过夜。另外也备了几桌酒食供他们吃喝。 这时—— 吴震天真巴不得马上进入洞房和陶静静见面,但却因龙千里已有交代,必须用过喜筵才能进入洞房,就只有耐下性子等了。 洞房外面的客厅,果然已备好一桌上等酒食。 吴震天来到客厅,只见龙千里已先行等在那里,而且龙千里还亲自沏了三杯茶。 吴震天迫不及待的道:“老爷子,该把新娘请出来了!” 龙千里笑道: “吴老弟别急!大姑娘出阁,那能不好好打扮一下。” 吴震天跺了一下脚道:“糟糕!吴某还没替她准备聘礼,只怕她连随身换洗的衣眼都没有呢!” “你放心!这方面老夫已准备好了。干女儿出嫁,干老子那有不备嫁妆的。” “多谢老爷子顾虑的周到!” “其实老夫也不过替她置办了几件衣服和一些首饰,别的东西,只好等以后再送上山来了。吴老弟,先喝杯茶再说。” 吴震天心急口渴,一下子就把一杯茶喝光,再催促着道:“她大概打扮得差不多了吧? 老爷子请进去催一催如何?” 龙千里笑道:“吴老弟未免太心急了吧?” “不是吴某心急,怕的是菜都凉了!” “老夫擅自进入新房,不太合适吧?” “老爷子和她是义父女,有什么关系?那有老子不能进入女儿房间的道理。” “如果使得的话,老夫就进去看看了!” 龙千里说着,掀帘便进入新房。 只见陶静静果然在灯下对镜整妆。 陶静静除了皮肤稍黑一点,本来就姿色不凡,以前因身为太行山义师大头领,在装饰上不方便修饰。看来当真艳光四射,美如天仙,如果让吴震天看了,不神魂颠倒才怪。 龙千里低声道: “静静,打扮得怎么样了?那小子好像已经有些等不及啦!” 他此刻直呼陶静静芳名,可见两人之间的关系,必定又更进了一步。 陶静静也低声问道:“那件事你老人家办好了没有?” “这样的大事,又在关键时刻,老夫当然办好了。” “他是否?……” “那小子根本不可能起疑心,等用过酒饭后就差不多了。” “你老人家请先出去,我马上就到客厅入席。” 龙千里刚回到客厅,吴震天便急急问道: “怎么样?为什么还不出来?” “她要给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 “吴老弟认为陶姑娘长得怎么样?” “当然很漂亮,不论身材脸蛋儿,都是一等一的。只是……” “只是什么?” “有点严肃,让人不敢接近。” “从前她是大头领,不严肃一点行吗?今晚做新娘子,那就大大不同了。” “对!老爷子的话有道理。” “吴老弟,老夫希望你待会儿要镇定一点!” “镇定?” “不错!小心被她迷倒。等进入洞房后,那时你就爱怎么样便怎么样了。” 吴震天被说得脸上发热,但内心却乐不可支,咧了咧嘴一龇牙道:“老爷子取笑了,想不到你老人家还这么风趣!” 龙千里笑个不停的道: “今天是你吴老弟大喜的日子,老夫的干女儿终身有靠,心里一高兴,风趣一下又待何妨。如果不是这事是秘密进行,老夫准备来个闹房呢!” “老爷子要闹只管闹!” “岂有此理!今晚吴老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老夫不想打扰你的好事。” “老爷子又取笑了!” 就在这时,壁门的门帘一掀,陶静静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袅袅娜娜走了出来。 在这刹那,吴震天简直以为是仙女下凡,两眼发直的直盯着陶静静,瞠目结舌,连话也说不出来。 龙千里忍不住笑道:“吴老弟,你是怎么啦?从前和她天天见面,隔了不过一个月,难道就不认识了?” 吴震天这才定了定神,连忙双手一拱道: “属下拜见……” 龙千里大笑道: “吴老弟好像真的已经神魂颠倒了!现在你已不再是她的属下,要见就见,用不着拜见。” 吴震天忙改口道:“夫人好!快请入席,就等着你了!” 龙千里道: “这还差不多!静静,今晚你是新人,新人为大,就坐上席吧!” 陶静静显出从未有过的羞答答模样,红着粉脸道: “老爷子请坐上席。” 吴震天也紧跟着道:“夫人说得对,上席应该由老爷子坐。” 龙千里摇摇头道: “新人为大,那就由吴老弟坐上席吧!” 吴震天当然不肯,陪着笑道: “什么话?老爷子是夫人的义父,也和吴某的义父差不多,那有晚辈坐上席长辈在下首相陪的道理。” “既然吴老弟这样说,老夫也就只好不再客气了。” 龙千里随即在上位坐下。 吴震天和陶静静也分别在两旁落了座。 如此一来,吴震天和陶静静正好隔桌相对,更可饱餐美色。 吴震天只顾两眼直直的看,连负责斟酒的事也忘记了。 龙千里连忙提起酒壶,一边斟酒一边笑道: “吴老弟虽然贵为太行山大头领,但却打了半辈子光棍,从今晚起,你这王老五的旗号就可以收起来了。” 吴震天这才觉出失礼,急急抢过酒壶来说: “这是吴某的事,怎敢劳驾老爷子斟酒?” 说罢,随便斟满三杯酒。 这时的陶静静,只是羞答答的低垂粉颈,视线从没和吴震天接触过。 龙千里担心弄僵了场面,望了陶静静一眼道:“静静,吴大头领也不是外人,从前还做过你的老部下呢!而且马上就成为夫妇,还害什么羞。放心吧!今后一切有我,相信他绝对不敢欺负你。” 吴震天道: “老爷子说得对!吴某今后会把夫人看成女菩萨一般,让她高高在上,谁也别想碰她一根汗毛。” “别说啦!酒宴开始,大家喝酒吃菜,但也别喝得太多,免得耽误了好事。” 陶静静的双颊愈发红艳如霞。 吴震天也愈发乐在心里。 酒过三巡,陶静静已显得有些不胜酒力,站起身来道:“老爷子,你们继续吃喝吧!我该到里面休息了。” 吴震天不觉一楞道: “夫人以前不是酒量很大吗?为什么只喝三杯就不喝了?” 龙千里抢着道:“吴老弟真糊涂!静静是体贴你,若她喝醉了,新婚之夜还如何陪你?” 吴震天猛地一拍大腿道: “吴某确实头脑不灵光,打了半辈子光棍,这种事半点不懂,夫人就快请回房休息吧! 我必须再陪老爷子喝两杯。” 陶静静一走,吴震天巴不得也马上跟进去,但却不得不继续陪龙千里。 此刻的吴震天,心里只想着进入洞房以后的事,更恨不得让龙千里马上知趣的离开。 偏偏龙千里却酒兴正浓,而且谈笑风生,大有不醉不休之概。 好在吴震天是海量,无奈之下,只有把龙千里灌醉才是上策。 直到一大壶酒喝完,龙千里竟毫无醉意。 吴震天心头大急,只好站起身来假意道: “老爷子,你等一等,我去拿酒。” 龙千里哦了声道: “老弟身为大头领,何必自己去拿酒?” “是你老人家交代婚礼要秘密进行,吴某此刻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不自己拿酒怎么办?” “说的也是,到那里去拿?” “远得很!酒都放在后寨地窖里,至少要顿饭工夫才能回来,如果守地窖的偷懒不在,找不到钥匙开门,说不定要耽误更久。” 龙千里不觉暗笑,摆了摆手道: “免啦!” 吴震天内心一喜,却故意问道: “老爷子还没喝得尽兴,怎么可以免呢?” “其实老夫也喝得差不多了,若再耽误了你新婚之夜的大好时光,岂不罪过。” “老爷子的意思?……” “老夫现在该休息了!” 吴震天为龙千里安排的寝处,就在客厅另一面的隔壁。吴震天为表示殷勤,亲自把龙千里扶进房间,然后再关上客厅的门,这才心花怒放的进入新房。 岂知新房里黑洞洞的已经熄了灯。 吴震天咧嘴笑道: “夫人,干嘛把灯吹了,若照规矩,新婚之夜,至少该点上两支红蜡烛。只因咱们的婚礼是秘密进行,所以才没准备那些,要吹熄也该等上床以后才成。” 只听陶静静道: “要点灯你就自己点吧!” “这才对!我马上点。” 灯亮了,照见陶静静正低着头坐在床沿上。 吴震天真恨不得立刻上前拥抱亲吻一番,但他总算勉强忍住了冲动。 他倒了两杯茶,笑得合不拢嘴道: “夫人要不要喝杯茶解解酒?” 陶静静摇摇头道: “我没醉,要喝茶你自己喝吧!” 吴震天喝完茶,把茶杯放回桌上,又咧咧嘴道:“夫人,不是作梦吧!想不到我吴震天也有这一天。” “废话!还没上床,你作的什么梦?” “夫人,你变了?” “我又不是孙悟空,那里会变?你说我变在那里呢?” “从前,你是威风凛凛的大头领,那里会想到今晚你却变成一位娇滴滴的大美人,这不是完全变了吗?” “再变我也是姓陶,名字也叫静静,倒是你却真变了。” 吴震天怔了一怔道:“我那里有变呢?” 陶静静撇了撇唇角道: “如果说我变了,我只是变小了,而你却变大了。” “这话怎么讲?” “我由你的上级变成你的下级,而你却由下级变成上级,更一下子变成我的老公。从前我可以把你呼来唤去,现在却要侍奉你的枕席。想想看,这变化有多大。” 吴震天不由涎脸陪笑道: “夫人,咱们已经是夫妻了,何必还说这种话?我虽然名义上是大头领,却情愿一切听你的,关起门来,你就是要罚我跪,我绝对不敢站着。” “你就这样听话?” “唯有听老婆的话,做起事来才有办法。” “别说那么多了,你喝醉了没有?” “我的酒量,夫人是知道的,那会喝醉,尤其今天晚上更不能醉。” “这话是什么意思?” “夫人何必明知故问,洞房花烛之夜,正是咱们两个成双配对的时刻,如果喝醉了,躺在床上像死猪一般,岂不让你独守空帏,耽误了花月良宵,那还得了。” “这方面的事,你好像懂得不少?”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走。” “我不信你没吃过猪肉?” 吴震天干咳了两声道:“虽然吃过猪肉,但却都是烂猪肉,唯有今天晚上才是最上等的。” 陶静静忽然柳眉一耸,满面冰霜道: “好哇!你把我比成猪了?” 吴震天急急陪笑道: “对不起!我说错了话,我该把夫人比成另外一种肉。” 陶静静不动声色道:“又把我比成什么?” “比成天鹅。” “那你一定是癞蛤蟆了?” “就算癞蛤蟆吧!偏偏我这癞蛤蟆,今天晚上能吃到天鹅肉。” “如果我不让你吃呢?” “夫人别开玩笑了,你既然答应了婚事,当然不能不让我吃肉。” “我偏不肯,你要怎么样?” “莫非夫人今天晚上不方便?” “方便得很。” “那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你是一只癞蛤蟆,癞蛤蟆根本吃不到天鹅肉。” “那是我方才打比方打错了,就另外比一比吧!” “你要怎样比?” “我是个老饕,你是一块最上等的肉,美味当前,我是非吃不可。” “那就看你吃不吃得下了。” “当然吃得下。” 吴震天说着,便要上前拥抱陶静静,并且呶起了唇,做出要亲吻的恶形恶状。 陶静静一把拨开道:“你别急!新婚之夜,我当然要陪你上床,你也用不着非马上上床不可。” “我的姑奶奶,已经快三更啦!你该记得春宵一刻值千金这句话吧?” “这句话我当然知道,可是咱们既做了夫妻,来日方长,以后随时随地都可以上床,不是吗?” “你该明白今天的日子不同。” “有什么不同?今天的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 “我能和夫人成就好事,这在从前连想都不曾想过,差不多也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那只是你的想法,不能算数。” “我很累!只想今晚安安静静的睡一觉。” “夫人,你虽然做过大头领,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但和男人睡觉的事,却一定没经历过,有意思得很呢!” “有什么意思?你说!” “这种事说不出来,一切尽在不言中,待会儿上了床,你自然就明白了。” “我这人很笨,必须听别人说出来才能明白。” “上床以后用行动来做说明,比用嘴说更好。” “我不相信有这种事,如果你说得对,世上的人就全想做哑巴了。” 吴震天苦笑着跺了一下脚道:“夫人,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明白,何必老吊我的胃口呢?” 陶静静不动声色:“刚才你已大吃大喝过,既然吃饱喝足了,还怕别人吊的什么胃口? “好吧!你不上床我先上,我在被窝里等你。” 吴震天说着,起身便上了床,并拉起被子盖上,好在尚未脱衣服。 陶静静瞥了一眼道:“现在可以吹熄灯了吧?” 吴震天只道对方来了意思,忙道:“等夫人上了床再吹灯不迟,免得看不见脱衣服。” “脱衣服闭着眼都成,何必点灯?” “自己给自己脱,当然瞎子也成,但今晚应该由我替你脱,不点灯怎么看得见,免得把你的衣服撕破。” “好吧!我不吹灯,你先自己脱吧!” 陶静静此时,目的只是在磨蹭时间,以便等待吴震天体内的毒性发作。 原来吴震天在饮宴之前喝下的那杯茶,已被龙千里暗中下了毒。照龙千里的说法,在一个时辰之内必定发作。 若照时间而论,此刻已该到达一个时辰了,偏偏吴震天却依然能保持正常。因之,陶静静一面设法拖延时间,一面也有些沉不住气。 就在陶静静心神不安之际,吴云天却忽然捧着小腹喊叫起来。 陶静静内心暗喜,吴震天果然体内的毒性发作了。 她故作愕然的问道:“你是怎么啦?好好的洞房花烛之夜,却忽然大呼小叫起来?” 吴震天咬牙咧嘴的道:“我……我……肚子好痛!” “那可能是刚才吃得太多的缘故吧?” “不……我酒虽喝了……不少……饭菜却……吃得不多……而且……” “而且什么?” “这痛法……痛得……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肠子就像……绞断一般……哎哟……我……受不了啦!……” “那怎么办呢?” “总寨有位黄大夫,医术很精,夫人……快快……把他请来!” “那不成!咱们的婚礼是秘密举行的,我现在不能抛头露面。” “那……快通知龙老……爷子去请……他就睡在……客厅隔壁……” “你忍一忍,我马上去通知龙老爷子。” 龙千里根本没睡,连衣服都穿得好好的,听到脚步声,便主动打开门问道:“怎么样?” “药性已经发作了。” 龙千里嘿嘿笑了几声,随着陶静静便来到新房。 这时吴震天已痛得在床上打滚,不但脸色惨白,连额角都冒着豆大的汗珠。 一见龙千里进来,吴震天便龇牙咧嘴的道: “老爷子……我……我……” 龙千里嘿嘿笑道:“静静已经对我说过,你的肚子痛得很厉害,是吗?” “岂止……痛得……厉害……连肠子……都快断了!” “用不着请什么黄大夫,治这种病,老夫最拿手不过。” “那就请……老爷子……快给我治!” 龙千里先命陶静静倒一杯冷茶,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只绿色玉瓶,倒出一粒药丸,交与陶静静道:“帮他服下!” 当吴震天眼下药丸后,果然不多久疼痛便逐渐减轻,盏茶工夫之后,痛苦便逐渐消除。 他连忙爬起身来,双手高拱道:“想不到老爷子还是位神医,吴某真不知该怎样谢你!” 突见龙千里遥空一指点去,吴震天顿时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吴震天大吃一惊道:“老爷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龙千里冷冷一笑道:“小子,你应当心里有数?” 吴震天因已被点了麻穴,半点不能反抗,呆了一呆道: “有数?……吴某有什么数?” “静静往日待你不薄,把你一手提拔为总寨副大头领,你不但不知感恩图报,竟然设计把她逐出太行山。吴震天,你这小子还有点良心没有?” “老爷子,那是她自己离开太行山总寨的,怎能怨我?” “去你的!太行山有义师数万之众,如果不是你策动兵变,就凭罗奇和白素娟那十几二十个人,就能把她赶走吗?你若再行狡辩,老夫就马上结束你的狗命!” 吴震天虽不能动弹,但身子却仍在直打哆嗦,嗫嚅着道:“老爷子……我做错了事。现在……只求你手下……留情!” 龙千里哼了声道: “你错了一次还不够,偏偏竟一错再错。” “吴某又……错在那里?” “你若头脑灵光些,就不该同意再把静静接上山寨做副大头领。这还不算,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娶静静做压寨夫人。吴震天,你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我……错了……请老爷子和……夫人原谅!” “什么?你还称她夫人?静静,给我掌嘴!” 这次陶静静却听话得很,身子一探,照准吴震天面颊,左右开弓,乒乓就是几掌掴了下去。 吴震天顿时被掴得口、鼻鲜血直喷。 龙千里嘿嘿笑道: “吴震天,你可知道肚子痛是什么原因?” 吴震天捣着面颊惨叫道:“莫非老爷子在饮食里动了手脚?” “不错!老夫将一粒毒性极强的药丸放在你的茶杯里,那时你还没进客厅,当然无法发觉,你可知道那是什么毒药?” “我若知道,就不至于喝了。老爷子,那是什么毒药,你请说!” “那药丸溶在水中,无味无色,你就是事先留意,也不可能看出,何况老夫是在你未进客厅前放进去的。” “你还没说出那毒药是什么名字?” “这种药丸,叫百毒断肠散,是当年九宫毒枭西门龙精心炼制的独门药物。” “既是九宫毒枭西门龙的独门药物,老爷子是怎么得到的?” “是他在临死前赠给老夫的。” “原来老爷子和西门龙有来往?” “那只能算事出偶然,十几年前,老夫因访友路过九宫山,在一处山洞里遇到了他。” “以后呢?” “当时西门龙病得很重,他因一向独来独往,虽然病重,身边却无人服侍,于是老夫就自动留在那山洞里,昼夜不眠的服侍了他七天七夜。但他的病最后还是回天乏术,是他感于老夫的照顾之情,在临终前把他遗留的药物,全数赠于老夫,百毒断肠散就是其中的一种。” “老爷子,你打算把我怎样处置?” “你自己说吧!” “吴某和老爷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住嘴!往日无怨还讲得过去,若说近日无仇,你该心里有数?” “吴某近日和老爷子结过什么仇?” “静静是老夫的干女儿,你策动兵变把她赶出山寨,这仇还不够大吗?这还不算,你居然还想娶她为妻,不但对静静是算很大的侮辱,老夫更不齿你的为人。” “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且吴某和她也并未正式成亲,吴某情愿……” “情愿如何?” “情愿再扶她为太行山总寨大头领。” 龙千里摸着胡子嘿嘿笑了几声道: “吴震天,你的生死已经操在老夫手中,你不这样做成吗?现在老夫该让你明白百毒断肠散的毒性了!” 吴震天又猛地打个哆嗦道: “我……已经尝试过了,老爷子何必再下……毒手!” “你放心!老夫现在还不想要你死,只想让你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老爷子请讲?” “别以为你已服下解药就没事了,今后你每隔十天必定发作一次。” “老爷子,发作以后,要多久才能好?” “发作了就不可能好,两个时辰以后,必定肠断肝裂而死。” “那……怎么办?” “当然有办法,只要服下老夫的解药,马上就没事了。所以说你的生死,今后已完全控制在老夫手中。” “老爷子,求求你!” “求老夫赐解药,对吗?只要你肯听话,老夫一定会按时发解药给你,等有一天你已完全没有异心,老夫可发给你一次断根的解药。那时体内的毒性,就永远消除不再复发了。” “吴某一定听老爷子的话,如有二心,天诛地灭!” “老夫根本不怕你有二心,你若有办法杀了老夫,最多只能得到老夫身上的一瓶解药,照样也活不了多久。老夫那一次断根的解药放在潜龙庄,除了老夫,谁也拿不到。” “老爷子放心!吴某就是借天做胆子,也不敢生出二心,保命要紧。” 龙千里在床前椅上坐下,冷笑了几声道:“吴震天,你听着!老夫现在就交代你该怎么做。” 吴震天咧咧嘴道: “老爷子快请吩咐!” “明天你就把七大寨寨主,以及总寨重要头目召集来,并当众请出静静,宣布依然拥戴她做太行山总寨大头领。至于老夫,只想在总寨做一名客卿,从旁协助静静重整大业。” “这事吴某一定办得到,只是老爷子如何处置吴某,你老人家还没说明。” “你还是做副大头领,只要你今后对静静忠心耿耿,过往的事,老夫一概不究。” 这条件对吴震天来说,自然是喜出望外,忙道:“老爷子对吴某恩同再造,吴某今后不但会对大头领忠心耿耿,更竭诚拥戴你老人家。” 龙千里点了点头道: “你的生死已经掌握在老夫手中,老夫根本不怕你再起二心。至于今晚上该委屈你一下了。” 吴震天又呆了一呆道: “老爷子要把吴某?……” “为了保密起见,老夫不得不暂时点了你的穴道,在天亮后再为你解开。” 龙千里边说边一指向吴震天点去。 吴震天身子一歪,便倒在床上人事不知。 原来龙千里的计划已有所改变,他最初的主意,是要陶静静在新婚之夜把吴震天当场杀死,但后来一想,这种做法很可能弄巧成拙。 因为若杀死吴震天,势必爆发出惊人内幕。七大寨寨主不可能个个心服口服,说不定局面将不可收拾,唯有迫使吴震天带头拥戴陶静静复位,才是无波无浪的上上之策。 望着僵卧床上的吴震天,陶静静道: “老爷子,让他躺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这里是不是你以前做大头领时所住的房间?” “不错!以前我就是住在这里。” “既然如此,你的房间,当然不能由他躺在床上。” “那就把他送回他自己原来的房间如何?” “不成!那样一定会被他的手下人看到,事情就不好办了。” “老爷子的意思呢?” “就把他送到隔壁我住的房间。” “那你住那里?” “老夫就回到山下民家暂过一夜。” 龙千里说完话,托起吴震天就来到客厅隔壁房间。 把吴震天在床上放好,扣上门,刚要离开客厅,陶静静已急急跟了出来道:“老爷子,你千万不能走?” 龙千里故意问道:“老夫为什么不能走?” “你走了这里的事情怎么办?” “老夫明天一早就回来。” “这里离山下民家有十几里路,打个来回,你那里还有休息的时间?而且……” “而且什么?” “今晚这大半夜是最重要的时刻,一旦发生状况,叫我如何处置?何况我现在也不方便出面。” “说的也是!老夫干脆就在客厅坐到天亮算了。” “那怎么成,你老人家必须休息。” “可是老夫到那里休息呢?” 陶静静忽然娇靥泛现绛霞,羞答答的低声道:“你老人家就睡在我房间里吧!” 龙千里故作一惊道:“那怎么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说的是真心话,那张床本来就是双人的。” “静静,这样合适吗?” 此刻的陶静静,已顾不得什么,探出一只纤纤玉手,抓上龙千里的胳膊道:“老爷子,你若不答应,我只有用拉的了!” 龙千里顺水推舟,跟着陶静静进入新房。 陶静静直把龙千里扶到床沿坐下,才急忙把房门关上,然后又沏了一杯茶,双手奉上。 龙千里喝了口茶,咂了咂嘴道: “静静,若今晚的事传扬出去,老夫还如何做人?” 陶静静柔顺得像一只依人小鸟,媚声道: “老爷子放心!现在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三更半夜,根本不可能有人闯进来,怎可能让人知道呢?” “静静,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是我们家乡的规矩。” “你家乡有什么规矩?” “新婚之夜,洞房里不能只有一个人。” “可是今晚你的婚事是假的。” “假的也要当真的做,不然的话……” “便怎么样?” “将来再嫁人时,便会死男人。” 龙千里嘿嘿笑道: “如果真是这样,老夫就不得不睡在你的床上了。” 陶静静连忙上前扶着龙千里道: “我服侍老爷子上床!” 龙千里轻拂着陶静静的秀发,再拍拍她的香肩道:“静静,现在你该改改称呼,别叫我老爷子了!” 陶静静抛了个眼波,紧紧偎依在龙千里怀里道: “该叫你什么好呢?” “一男一女同睡在一张床上,该怎样称呼,你自己决定吧!” “我叫你……” “叫我什么?” “那就上床再说吧!” 龙千里又发出嘿嘿笑声,在陶静静投怀送抱的搀扶下,脱鞋便上了床。 灯熄了,房间里霎时便一片漆黑,但却并未静下来,很快便发出另一种声音。 口口 口口 口口 原来龙千里早就得知陶静静身材健美、姿色可人,只是当时根本找不到亲近机会。 直到陶静静由太行山逃到鲁公馆藏身,龙千里才来了机会。谁想在他尚未见到陶静静之前,对方却和他的义子于成志来了个私下闪电结婚。好在龙千里能及时采取行动,总算阻止了两人的婚事。 龙千里一向做事深藏不露,而且手段高明,他深知自己声名得来不易,不能让绯闻使声名毁于一旦。因之,在陶静静面前,表面上必须表现长者风范,却从另一方面着手。 他深知陶静静爱慕虚荣,而且野心甚大,唯有设法助她东山再起,才能博取她的欢心,是以连日来全在这方面努力。 其实以龙千里的身份地位,想找像陶静静同等姿色的女人,可说不费吹灰之力。他之所以肯在陶静静身上下这么大的工夫,不外是另一方面受了权势的诱惑。他虽贵为潜龙庄主,威镇河东,但却仍无法满足欲望,而得到陶静静的欢心以后,相信陶静静必可受他控制。只要控制了陶静静,太行山数万义师的势力,也就等于为他所有,自己虽在幕后,实际上就是大权在握的幕后主持人,这对他是多么大的诱惑。 至于陶静静,自然也是私欲作崇,为了重登太行山义军大头领宝座,她必须仰赖龙千里的大力相助,只要对方能助她完成大事,献身相报,也心甘情愿。更何况龙千里年纪虽老,却满面红光,老当益壮,尤其神态间仍不失英雄气概,能和这样的男人同床共枕,比一般绣花枕头型的小白脸要实惠得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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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陶静静一觉醒来,天色已近五更,她一丝不挂的身子,仍和赤条条的龙千里紧紧拥抱在一起。 想起昨晚的“风狂雨暴”,难免双颊有些热辣辣的感觉。 她轻轻推了推龙千里道: “老爷子,该起来处理事情了!” 龙千里缓缓睁开眼来,伸了个懒腰道:“静静,老夫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咱们两个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是我主动的,根本不干老爷子的事。” “可是我……难免也是一时糊涂!” “你老人家帮了我这么大忙,我对你以身相许,又算得了什么。” “以身相许?……” “如果你老人家真心喜欢我,我情愿服侍你一辈子。” “静静,你这话不是说着好听吧?” “我说的是真心话。” “可是咱们两个年岁总是不大恰当。” “男欢女爱,根本不必在乎年龄,只要两心相悦就成。”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你要逼我对天发誓不成,好!现在人家就发誓给你看!” 陶静静说着,真的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做出要在床上跪下的模样。 龙千里连忙一把将陶静静拉回被窝道:“别当真!老夫相信你的话就是,当心光着身子从被窝钻出来会感冒的。” 陶静静重新偎依在龙千里怀里,嗲着声音道: “老爷子,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龙千里把搭在陶静静后背的手,紧了一紧道:“乖女孩,老夫这么一大把年纪,能得到你的亲近,真不知是那一辈子修来的艳福,那有不喜欢的道理。” “那么以后呢?” “莫非你以后还想给老夫机会?” “只要有机会,我都会把机会留给你,只是一件……” “那一件?” “咱们两人这种关系,不能让外人看出来。” “那是自然的,不过老夫想问,咱们两人以后怎样称呼?” “我还是叫你老爷子,再不就叫你义父。” “丫头,义父女那有办这种事的,那我该叫你湿女儿了!” “义父女办这种事的,根本不算稀奇。咱们两个对外唯有维持这种关系,才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 “当然啦!如果咱们两个不是这种关系,彼此无亲无故的,你有什么理由帮我?我又有什么理由听你的话呢?” “好吧!不管老爷子或义父随你叫,只要别叫我龙大哥就成。” “在没人的地方,人家还真想叫你一声龙哥呢!不然怎能显得亲切。” “也随你。” “龙哥,该起来处理大事了!” “好!老夫现在就过去看看,你也起来,要换上从前的衣服,也别打扮修饰,不然一身娇滴滴的,就不像太行山大头领了。” 龙千里穿好衣服,穿过客厅,来到吴震天所住的房间。 点上灯,只见吴震天仍人事不省的躺在床上。 他立即解开吴震天的穴道。 吴震天一挺身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当他发现龙千里站在床前,忙咧了咧嘴苦笑道: “老爷子,你也醒了?” 龙千里不动声色道: “天快亮了,你要赶紧办事。” “你老人家要吴某办什么事?” “好小子,你是记性不济忘性好,昨晚交代的事,难道你就忘了?” “我……我马上去办,老爷子还有别的交代没有?” “除了通知七大寨主于今天下午赶来总寨外,还要办几桌酒食,摆在内寨大厅。” “为什么要办酒食?” “当然是为陶大头领接风洗尘。另外老夫也是座上贵宾,难道不需招待?” “老爷子指示得对,吴某一定会准备妥当。” 吴震天下床刚出门来到客厅,只见陶静静正站在客厅门口,不由打了个哆嗦,急急躬身施了一礼道: “属下拜见大头领!” 陶静静冷冷一笑道:“你要到那里去?” “奉老爷子之命,替大头领办事。大头领放心!属下一定会圆满达成任务。” 陶静静显出威严不可一世的模样,挥了挥手道: “你去吧!” 吴震天走后,陶静静道: “老爷子,咱们该怎么办?” 龙千里道:“你最好暂时别亮相,等晚宴摆好后吴震天来请时,再一起出去。” “你老人家呢?” “老夫和你不一样,必须到外面安排一下。” “还有什么好安排的?” “你带来十几名弟兄,老夫也带来手下七龙以及另外几名高手,当然要预先规定一些事情。” “莫非老爷子还担心其中有变?” “吴震天那小子的生死操在老夫手中,他根本不敢变。但不防一万,只防万一,多准备准备总是好的。” “好吧!我就回房继续休息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总寨里几乎大半天不见任何动静。 除吴震天外,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们原来的大头领陶静静已经回来。 大约未末酉初时刻,七大寨的寨主已陆续到来。 吴震天保密警觉颇高,并未向他们透露半点消息,只说待会儿在酒席筵前有大事宣布。 傍晚,内寨大厅席开七、八桌,与席的除七大寨寨主和总寨各重要头目外,陶静静所带的十几名弟兄和潜龙庄的七部天龙,以及另外几名高手也全在宴会之列。 首席的上位留了两个空泣,除吴震天外,只有陶静静和龙千里随带的人知道那两个空位是留给谁的,只是他们都闷声不响而已。 吴震天尚未来得及讲话,便听首席一名豹头环眼、满面虬须、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道: “大头领,这两个空位是留给谁的?” 吴震天不得不暂时卖卖关子,苦笑着道: “待会儿黄寨主就知道了。” 原来问话的这人叫黄信,是山左大寨寨主,难怪会坐在首席。 黄信再瞥了大厅右侧一眼道: “怎么?那些人不是从前大头领的吗?怎么也来了?” 吴震天道: “他们在外面流浪了几天,现在已经回山归队了。” “怎么还有十几人好像从来没见过?” “实不相瞒,潜龙庄的龙老庄主目前正在总寨做客,那些人是他带来的手下。” 听说龙千里来到总寨,不少人都为之震惊,更急于一见,因为天马行空龙千里的大名,早已震慑黄河两岸,谁都知道此人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黄信抢着道: “既然龙老庄主驽到,大头领快把他老人家请来,也好让大家瞻仰瞻仰。” 吴震天道: “等大家全坐定了,吴某就去请!” “大家早就坐定了,大头领还等什么?原来这空位是留给龙老庄主的,可是他一个人也不能坐两个位置?” “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 “是谁?” “等吴某去请来大家就明白了。” “大头领今天怎么老卖关子?” “卖关子也只是片刻时间,大家请稍侯,吴某现在就亲自去请。” 吴震天走后,大厅里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有的更不住探头向大厅外张望,都想看看天马行空龙千里究竟是位什么样了不起的人物。 大约盏茶工夫之后,大厅里竟由议论纷纷而变成了一阵骚动。 因为—— 他们看到了天马行空龙千里不足为奇,看到了陶静静却不能不大感意外。 在这刹那,那些一向拥戴陶静静的,以范二为首,纷纷起立目视相迎,有的甚至还发出欢呼声音。 至于那些吴震天的心腹手下,在这种情形下,也不得不起立示意。 不过他们都不清楚陶静静是否就要复职? 跨进大厅,吴震天、龙千里、陶静静三人的神情各自不同。 吴震天是面色凝重中强做笑颜。 龙千里则气定神闲一副顾盼自若成竹在胸模样。 至于陶静静,难免仍显得有些不自然。 当下,吴震天请龙千里和陶静静在上方两个空位上落了座,却口齿启动,半晌说不出话。 龙千里转头瞥了吴震天一眼道:“吴副大头领,现在你还是主人,总该说几句开场话!” 此刻的吴震天,心中已把龙千里视为头号可畏的人物,当然必须先介绍龙千里,顿了一顿道:“各位!现在吴某向大家介绍一位威名如雷贯耳的大人物,坐在上首的这位,就是潜龙庄老庄主天马行空龙千里龙老英雄。他老人家难得到太行山和大家见面,大家要好好瞻仰瞻仰!” 大厅内顿时响起一片如雷掌声。 龙千里缓缓站起身来,微微含笑答礼,表现得实在够稳重够沉着,不愧是位不可一世的成名老英雄。 吴震天再望望陶静静道:“这位就用不着吴某介绍了,大家请鼓掌欢迎!” 大厅内又响起一阵掌声。 陶静静也起身挥手答礼。 龙千里淡淡一笑道:“吴副大头领,你该多说几句话才对吧!” 吴震天干咳了两声,只得继续说道:“现在吴某郑重宣布,大头领回到总寨之后,立即复位。至于吴某,也要回到原来的副大头领职位,希望大家能对大头领一致拥戴。” 龙千里又道:“吴副大头领要不要在老夫身上说几句话?” 吴震天又干咳两声,再道:“这次大头领能够安然回山,全仗龙老庄主的仗义相助。咱们自总寨以至七大寨,都该对他老人家致以最高谢意才对。” 龙千里对吴震天的这几句话,虽不满意,总算还可以接受。拂髯含笑点了点头,再侧过脸来道:“静静,你该说几句话了!” 在座的人听龙千里直呼大头领闺名,难免都有着愕然之感,但此时此地,却谁都不便开口询问。 陶静静忙又起身道:“大家可知道龙老庄主和我是什么关系吗?” 所有的人立即面面相觑,但仍无人开口。 陶静静道:“我现在就告诉大家,龙老庄主是我的义父,否则他老人家如何肯对我如此大力帮忙。同时我也想趁此机会,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 她说到这里,故意住口不言,以便看看下面有何反应。 偏偏所有的人却无反应。 范二是陶静静最忠心的手下,一见场面尴尬,连忙起立问道:“禀大头领,你老人家怎么不再说下去了?” 陶静静接道:“龙老庄主经我竭诚相邀,决定也加入咱们山寨。” 此语一出,连龙千里也有些错愕,他虽然告诉过陶静静愿意从旁协助,但却并未答应要正式入伙,如果正式入伙,那就算不得客卿身份了,不由暗道:“这女娃儿未免野心太大,竟然连老夫也想收归手下!” 好在陶静静接着又道:“我义父虽然答应常驻总寨,但却只是负责参赞军机,并不担任任何职位;今后有关大事,我都必须向他老人家请示。有他老人家在,相信咱们今后的力量必定日益茁壮,只要太行山义师前途无量,大家也必定前途无量。” 在座所有的人,见大头领凡事都要向龙千里请示,谁敢不肃然起敬。看来这位老太爷,将来简直就是太行山义军的太上皇了。 龙千里为表示谦虚,并未显出得意之色,只站起身来说了几句客气话,便示意陶静静宣布开动。 这一顿饭,有的人吃得是大爽特爽,但也有的人是在忍气吞声。 很显然的,吴震天的心腹手下们,都还各怀异志。 酒筵散后,吴震天为表示殷勤,亲送陶静静和龙千里回到内寨客厅。 陶静静仍住在原来房间,而龙千里也名正言顺的住进客厅隔壁,两个房间中间只隔了一个客厅,而且内部有壁门可通,可谓近水楼台。 这是一幢独门独院的院落,只要关上大门,里面做任何事情,都不会被外人知道。 陶静静身边本来有两名服侍她的老妈子和两名丫环,此刻为了方便和龙千里亲近,已暂时不让她们住在这里,只要她们白天前来做些事情即可。 两人先在客厅坐下,陶静静亲自沏了茶,双手奉上道:“老爷子,你看事情是否完全成功了?” 龙千里喝了口茶道:“凡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必须慢慢整顿。” “你老人家看出什么问题来。” “即以今天参加酒筵的来说,很显然的还有不少人,不见得就竭诚拥戴你。当然,这些人全是吴震天的忠心手下。” “其实我也看得出来,那该怎么办?” “老夫自然有办法,只要能控制吴震天,他们就不敢怎样。” “那何不现在就除掉吴震天?” “绝对不可以,若现在杀了吴震天,这些人一鼓噪,总寨马上就要大乱。到了那时,局面就难以收拾了!” “可是留下吴震天,总是心腹大患。” “傻丫头!他的生死控制在老夫手中,即使他的手下人想发动兵变,他也必定要设法阻止,否则只有他自己倒楣。” “难道咱们就一点没有安全上的顾虑?” “有老夫在,你顾虑什么?” “如果他先对老爷子下手呢?” 龙千里呵呵大笑起来,一边拍拍陶静静香肩道:“说你是傻丫头,你竟愈来愈傻了。就算老夫伸出脑袋让吴震天杀,他敢杀吗?若杀了老夫,他最多只能还活十天,除非他自己也不要命。” 陶静静立刻又像一头柔顺的绵羊般,偎依在龙千里怀里道:“老爷子,我的前途,照样也是掌握在你手中,你可千万不能离开总寨。” 龙千里故意摇了摇头道:“老夫不能耽误了自己的事,若老夫老跟着你,放下潜龙庄的庄务又由谁来主持?” “可以交给少庄主代管。” “他年纪太轻,经验也不够,交给他老夫怎能放心。” “可是你若走了我怎么办?” “老夫不能管你一辈子。” 陶静静立刻把嘴唇附到龙千里耳边道: “你若离开这里,夜里还有谁来服侍你。” 龙千里咧嘴发出一阵笑声,挽着陶静静的手臂便进入内室。 口口 口口 口口 白素娟偕同牛本初和随来的手下,由罗奇、沙老五、郝方三人陪同,离开太原后,几乎是不分昼夜的急驰猛赶,足足两个月时间,才到达叶尔羌境。 叶尔羌是红灯会北路总堂所在地,在离城尚有十几里处,白素娟便发觉情形不对,因为沿路之上,连半个总堂的人都未发现。 若在往日,总堂有千余弟兄,城里城外,随处可见自己的人。以此刻的情形而论,实在不能不让白素娟感到可疑。 罗奇也觉出不对,便向白素娟建议道:“白姑娘,咱们最好先在城外找个地方住下,等弄清楚状况后再行进城。” 白素娟点点头道:“也好!附近一处民家就是本会以前的连络站,不妨暂时就在那里落脚。” 这处民家,房舍不少,却只住着一对老夫妇。他们虽有子女,因都在城里谋生,很少回家。 到达民家,谁想连那对老夫妇也全不在。 白素娟虽感到奇怪,还是命所有的人暂时在这里歇了下来。 他们路上带着干粮,当晚仍以干粮充饥。 饭后,白素娟道: “牛叔叔,就请你进城先回总堂看看,千万要早点儿回来。如果来得及,这里的人,今晚最好也能回到总堂。” 牛本初刚要走,却被罗奇喊住。 “罗爷有事吗?” “牛堂主进城可以,但却必须绝对小心谨慎!” 牛本初哦了一声道:“罗爷可是担心此去路上有麻烦?” 罗奇神色显得十分凝重,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此刻的叶尔羌城,很可能已被洪大全盘踞。” 牛本初呆了呆道:“有这种可能吗?” “这只是在下的预料,当然也并不一定。” “罗爷放心!我会小心的。” 牛本初走后,白素娟道:“如果叶尔羌已被洪大全盘踞,那么本会的总堂……” 罗奇一叹道:“很难讲!情况好些是被迫北撤,如果情况坏……” “怎么样?” “不方便讲,等牛堂主回来以后便知分晓。” 正说话间,一名红灯会的弟兄闯了进来道:“大魁首,房东老大爷回来了,要不要把他叫来问问?” 白素娟忙道:“快快请来!” 这位山居人家的屋主是汉人,叫曹万年,六十多岁,人很老实,不大一会便走了进来,向白素娟哈了哈腰道: “小老儿拜见大魁首!” 他从前并未见过白素娟,称呼大魁首,显然是那名红灯会弟兄告诉他的。 白素娟连忙还了一礼道: “曹老伯快别这样称呼,就叫我白姑娘好了。” “小老儿不敢。” “连红灯会的人都这样称呼我,曹老伯是客人,更用不着客气了,快快坐下讲话!” 曹万年告了坐道:“姑娘可是从太行山回来的?” “曹老伯是怎么知道的?” “贵会弟兄从前常有人住在这里,是他们说过姑娘和一位罗爷的到太行山去了。” 白素娟指指罗奇道:“这位就是罗爷,你有话快讲!” 曹万年叹了口气道:“姑娘回来得太晚了!” “是否本会出了事情?” “原来姑娘还不知道?” “我刚由太行山回来,尚未进城,也未遇到总堂的人。” “姑娘这一步是走对了,如果贸然进城,只怕……” “曹老伯快说下去!” “贵会北路的弟兄,已经有两三个月没再到这里来,所以小老儿知道的并不多。” “曹老伯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小老儿听说姑娘所属的北路总堂已经撤走了,目前叶尔羌城已被南路占领。” 好在白素娟已有心理准备,并未过份吃惊,顿了一顿再问道:“北路的弟兄是否有伤亡。” 曹万年苦笑道:“打仗那有不伤亡的,小老儿听说南路为攻打北路总堂,直打了三天三夜,看来伤亡情形必定很严重。” 白素娟不觉一阵心酸,再问道:“曹老伯还有别的消息没有?” 曹万年想了想道: “小老儿和老伴今天是进城探望儿子,听说南路目前仍在继续追打北路,非把姑娘的北路彻底打垮不可。” “目前北路退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这个小老儿不大清楚。” 白素娟喟然一叹,半晌才道:“曹老伯可以回去了!” 曹万年站起身,临走时道:“姑娘千万别进城,要走最好向北走,想办法和你的弟兄会合。” 白素娟眼看曹万年出了房间,望了罗奇一眼道:“罗大哥,想不到事情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罗奇长长吁一口气道:“咱们这趟太行山的往返之行,足足在外耽误了四个多月,这么长的时间,怎会没有变化。” 白素娟痛心疾首的跺了一下脚,道:“全怨我做错了事!” “你做错了什么事?” “当初你是准备一个人到太行山去的,我因为不放心,非坚持也跟着去不可。如果我不离开总堂,洪大全也许不会发起行动。” “这话说得有理,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自责又有何用。” “罗大哥,你说该怎么办?” “先静下心来,等牛堂主回来进一步了解状况,再决定如何行动。” “也只有如此了。” 虽然全已用过晚餐,但却谁都无心上床休息。 白素娟不忍属下们过度疲劳,只有强迫他们上床休息。 罗奇也吩咐郝方和沙老五用不着等牛本初。 堂屋里只剩下白素娟和罗奇两人,两人神色间都有着从未有过的焦虑。 大约二更过后,终于把牛本初等了回来。 牛本初身边还带着一个人,是七分堂的副堂主钱宝山。 钱宝山是洪大全攻破叶尔羌后,奉七分堂堂主陈大忠之命,藏匿在城内搜集消息的。牛本初进城后正好和他不期而遇,便把他带来一起见白素娟。 他和白素娟见过后,便迫不及待的道:“大魁首,大事不好了!” 白素娟强自镇定着道: “大概情况,我已知道了一些,你说你的!” “事情就发生在你走后的半个月左右,洪大全发动大队人马,亲自前来攻打咱们叶尔羌总堂。” “我走后,总堂的事由陈堂主兼代,陈堂主事先是否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自大魁首走后,陈堂主日夜提心吊胆,附近百里之内都布置了眼线,事先那会得不到消息。” “既然事先有准备,就不至于一下子被洪大全赶出叶尔羌。” 钱宝山颇不为然的道: “大魁首,莫非你不满陈堂主没奋力抵抗,那你就太冤枉他了!” 白素娟歉然陪笑道: “我并没这样说,你且把当时双方攻防的情形告诉我。” “洪大全当时带来的人马,不下三、四千之众,而我们总堂加上第七分堂,合共不到一千人,陈堂主能浴血奋战抵抗了三天三夜,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双方的伤亡情形如何?” “洪大全至少损失了一千人,我们也伤亡了将及一半弟兄,这些弟兄多半是在撤出叶尔羌后,在洪大全追击途中伤亡的,也有少数为求自保而逃走的。” “目前陈堂主率领总堂和七分堂的弟兄,撤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们一连向北逃出上千里,先在温宿整顿了一下,谁想洪大全却一直穷追不舍,也追到了温宿,陈堂主只好继续北撤,听说此刻已撤至腾格里山。至于详细情形如何,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那么八分堂和九分堂呢?” “好像三处分堂的人马都已经会合了,可能全在腾格里山区。” “陈堂主是否曾派人和你连络过?” “这里离腾格里山在千里之外,陈堂主即使派人和属下连络,往返也要一个月时间,属下最近和陈堂主已经失去连络。” “那么你这里如果得到什么消息,如何向总堂反应呢?” “属下身边还有两名弟兄,如果有重要消息,会随时派他们到总堂去。” “目前叶尔羌城内的情形,你应该知道一些才对?” “咱们原先的总堂,已被洪大全派人占领。” “占领咱们总堂的有多少兵力?” “据说不多,可能只有几十个人。由于咱们的人都撤走了,洪大全根本用不着多派人驻守。” “还有别的消息没有?” 钱宝山望了罗奇一眼道:“据说罗爷的两位夫人,都被洪大全掳走了!” 罗奇啊了声道: “有这种事?可知道洪大全把她们掳到什么地方去了?” 钱宝山摇头道:“洪大全带着两个女人也许不方便,可能就留在城中吧!” 白素娟歉然道: “罗大哥,小妹这次的罪过真的不轻。不但把北路弟兄弄成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更连累你失去宝眷!” 罗奇耸了耸肩道:“不必多说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其实我当初也不该起意到太行山去的。” 白素娟向钱宝山挥了挥手道:“你可以回去了,在敌方活动,一切务必谨慎小心,千万不可大意。” 钱宝山躬身应了一声“是”,刚要走,却又回身问道: “大魁首准备在这里住多久?” “还不一定。” “属下今后是否要每日前来和大魁首见面?” “你的行踪,必须保持隐秘,若无重大事情,用不着常来。” “可是若大魁首离开这里,属下最好能够知道你的去处。” “我会请牛堂主通知你的。” 钱宝山走后,牛本初道: “姑娘、罗爷,咱们原来的总堂,洪大全只派了少数几人驻守,以咱们现在的力量,想攻进去并不困难,咱们是否该采取行动呢?” 白素娟似是不便表示意见,只是转过头来,目视罗奇。 罗奇沉吟了半晌道:“依我的看法,还是按兵不动为妙。” 白素娟道:“既然有力量攻进去,为什么要按兵不动?” “我相信以咱们目前的力量,绝对攻得进去。但攻进去又能发生什么作用呢?我们能在里面永远耽下去吗?换来的只是打草惊蛇,得不偿失而已。” 牛本初似是不以为然,轻咳了声道:“罗爷,攻进去至少有一样好处。” “有什么好处?” “洪大全很可能把你的两位宝眷留在那里。” “如果她们不在里面呢?” “至少咱们该进去搜查一番。” “不必!我会另想办法。” “罗爷另外有什么办法?” “我要想一想再说,时间已近三更,大家先休息要紧。白姑娘和牛堂主尽可放心,对方纵然已知咱们在这里,也绝对不会来偷袭的!” 口口 口口 口口 躺在床上,罗奇一直辗转反侧,无法成眠。因为他不能不顾虑琴娜和天娜两姊妹的安全。 琴娜和天娜是哈伦泰王子的妹妹,论身份是两名维吾尔王族的公主。自从跟了他以后,他却到处奔波,一直未能好好照应她们。而她们却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从未发出半句怨言,想到这里,让他怎能不感到愧疚。 虽然没睡好,罗奇仍在次日一早便起了床。 他告知白素娟要到城里办件事,连早饭也没吃,便一个人混进了叶尔羌城。 叶尔羌是汉、回杂处的城市,街上也还很热闹,各种商店都有。 原来他要找一个叫牛二的。 牛二是汉人,十几年前由关内流浪到这里谋生,至今已是一家酒馆的掌柜,生意十分兴隆。 此人虽然看来很粗爽,但另一方面却又颇为精明。由于酒馆里什么样的客人都有,因之附近百里之内发生的任何大事?几乎他都知道。 罗奇曾是酒馆里的常客,和牛二早就相识。 来到酒馆,才不过辰刻时分,酒客还都未上门。牛二正在督导伙计打扫整理店面,一见罗奇跨进店门,便亲切无比的迎上前来道:“好久不见罗爷来赏光了,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来的?” 罗奇道:“闲话少说!我连早餐还没用,快准备些好酒好菜,再找处僻静地方,我有话讲!” “好的!马上准备,罗爷请随我来!” 牛二早知罗奇和红灯会北路关系密切,如今洪大全挑了北路总堂,而罗奇又不速而来,毫无疑问,要谈的必是这方面的事。事关机密,他只得把罗奇引进自己房间,然后再出去吩咐厨房里的人赶紧准备酒菜。 不一会工夫,酒菜便由牛二亲自端来。 饭菜都是热腾腾的,一盘炒牛肉、一盘炖羊肉、两碟小菜、包子馒头,另外则是一壶烫过了的酒。 罗奇由太原到现在,两月来千山万水,长途跋涉,根本不曾好吃好睡过,此刻当真有些馋涎欲滴,立刻大快朵颐起来。 牛二则坐在一旁相陪,直等罗奇酒足饭饱,才搭讪着道:“罗爷要谈的,是不是南路和北路之间的事?” 罗奇点点头道: “正是这件事,你把所知道的对我说说!” 牛二听说的,和钱宝山所说的大致差不了多少。 罗奇略一沉吟道:“听说有两个维吾尔年轻女子,被洪大全掳走,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牛二神色一紧道: “那两位维吾尔年轻女子,是否罗爷的宝眷?” “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日前一位酒客私下透露的,听说罗爷的宝眷还是王族的公主身份呢!” “我要打听的正是这件事。” “罗爷最好别难过,那两位维吾尔公主确实被掳走了。” “可知道被掳到那里去了?” “洪大全攻破北路总堂后,就继续向北追杀北路人马,有人看到罗爷的宝眷也在洪大全的阵营中。” “那是说洪大全已经带着她们北上了?” “一定是这样。” “洪大全有没有可能把她们留在叶尔羌?” “如果罗爷不放心,不妨闯进北路原来的总堂看看。不过……” “不过什么?” “凭罗爷的一身功夫,闯进去是不成问题。但在未能确实断定宝眷是否在叶尔羌之前,闯进去反而是打草惊蛇。” 牛二的看法,正和罗奇不谋而合。 罗奇颔首道:“你说得对!我决定暂时不采取任何行动,只是希望你今后多向我提供一些消息。” “罗爷放心!咱们是自己人,我当然要为你老人家尽点力量。只是不知有了消息,如何通知你?” “我会再来,如果不能亲自来,就派沙老五和郝方和你连络。” “对了!怎么不见沙五爷和郝爷?” “他们在城外,并没和我一起来。” “听说北路白会主和罗爷在一起,白会主此刻人在那里呢?” “白会主也在城外。” “现在北路告急,白会主最好还是快快找到自己的人马,领导大伙抵抗洪大全才对。” 罗奇站起身来,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道: “我该走了!如果不见我和沙老五、郝方等人前来,那就是已离开叶尔羌了,用不着担心。” 口口 口口 口口 罗奇离开城外民家后,白素娟、牛本初、沙老五、郝方都难免为他担心。因为他们虽知道罗奇神通广大,但一个人闯进敌窟,总是件危险的事。 好在罗奇不到中午就回来了。 于是所有的人都围上前来问长问短。 罗奇在路上已做了决定,那就是要白素娟马上北上和北路的人马会合。 白素娟道: “罗大哥是否要留在这里打探琴娜和天娜的下落呢?” “据我判断,她们两人必定已被洪大全带走。” “洪大全正在追击北路人马,带着两个女人方便吗?” “他手下那么多人,何用自己带,他带着她们,不外是对付我。” “对付你?” “不错!他不会想不到我一定会和你一起由太行山返回。有了琴娜和天娜做人质,他对我就用不着惧怕了。” 白素娟娇靥上忽然泛出红霞,顿了一顿道: “罗大哥,万一……” 罗奇皱了皱眉道:“有话请直说!” “万一洪大全把琴娜和天娜玷污了,你该怎么办?” 罗奇双颊抽搐了几下道:“那就表示琴娜和天娜已经被他所害,我一定为她们报仇雪恨,以告慰她们的在天之灵!” 白素娟讶然问道:“我并没说过琴娜和天娜会被洪大全所害。” 罗奇一叹道: “大家都以为维吾尔女子不重贞操,其实这是大错特错。她们在婚前可以和任何男子来往,只要两情相悦,便可做为朋友,但却绝不会随便献身。” “婚后呢?” “一旦她们对某一男子献了身,就一定要嫁给他。婚后绝不再对其他男子滥用感情,一生一世,死心塌地的只为自己的丈夫奉献。所以说如果洪大全玷污了琴娜和天娜,她们一定不会再活下去。” 白素娟脸上微微泛起红晕道:“罗大哥,你真有福气,能一下子娶到维吾尔王族的两位公主,更得到她们的真心相爱。” 罗奇这:“别说这些了!大家快准备一下,下午就该出发了。” “这么快就要走?” “北路此刻已是群龙无首,咱们又怎能不快些和他们会合。” “好!午饭后咱们就出发。”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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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半月后,白素娟等一伙人终于在腾格里山下,和红灯会北路人马聚合。 这时的红灯会北路人马、总堂和第七、八、九分堂加起来,也只剩下几百人而已,损失的惨重,可想而知。 他们都是在山谷中临时搭起帐篷栖身,好在山谷中有不少山洞,部份人马也可住在山洞里。 这些天来,总堂和三个分堂的弟兄,已合成一体,由第七堂堂主陈大忠和第九堂堂主沐世光共同负责主持大局,虽然形成双头马车,总算还合作无间。 白素娟的返回,再加上罗奇的前来助阵,对北路人马的士气,顿时起了极大的鼓舞作用。 不过—— 也有少数人对白素娟心怀不满,不满的原因,是她不该撇下北路人马不管,为了一点私事而离开总堂数月之久。 白素娟心里有数,对这事也引以为疚,和陈大忠、沐世光见了面后,当场就表示歉意。 当晚,白素娟就和三位堂主在帐内议事。 罗奇也应邀与会。 陈大忠首先报告了南北两路双方交战的详细经过。 白素娟深深一叹道: “这些事当我在叶尔羌城外民家时,已经知道了大概。而且也和七堂钱副堂主照过面,目前洪大全的人马,不知驻扎在什么地方?” 陈大忠道: “据派出的弟兄回报,洪大全的人马,已分成两部,一部驻扎南面百余里外的温宿,一部驻扎西南方的拜城。” “洪大全目前有多少人马?” “留在南路的不算,北上追击咱们的,至少也在三千人以上。温宿和拜城,大约各有将近两千人。” “洪大全是在温宿?还是在拜城?” “温宿离这里较近,据属下判断,可能是在温宿吧!” “如此说来,双方已形成对峙状态。这种局面,维持多久了?” “已有两个月左右。” “洪大全为什么不继续来追击?是否有什么原因?” 沐世光抢着道: “据属下判断,应该有两个原因。” “沐叔叔认为是那两个原因?” “第一、咱们现在已经远离城市,进入山区,随时可以化整为零。洪大全兵力虽多,一旦进攻,也必定疲于奔命。” “另一个原因呢?” “洪大全很可能会采取劝降方式,逼咱们投降。因之,就索性把咱们困在这里,等咱们无法再坚持下去时,在他们来说,便达到水到渠成的目的。” “洪大全是否已派人前来劝降过?” “到现在还没有。” 白素娟转过头来道:“罗大哥,你的看法呢?” 罗奇道:“沐堂主分析得很有道理。” “可是咱们必须想出破敌之法,罗大哥有什么高见?” “不敢当!咱们今天才刚到,破敌之法,必须从长计议。” 白素娟望了陈大忠和沐世光一眼道:“洪大全目前已兵分两路,如果咱们集中兵力,出其不意,攻向一处,二位叔叔认为是否有胜算?” 陈大忠道:“属下认为只怕胜算不大。” “陈叔叔的理由在那里?” “温宿和拜城,前者将近两百里,后者在两百里以上,咱们长途跋涉前去,必定人困马乏,而他们却是以逸待劳。何况对方不论那一处,兵力都远超过我们。” 白素娟再问沐世光道:“沐叔叔的看法呢?” 沐世光道:“我同意陈堂主的看法。姑娘,咱们只剩下几百人了,绝不能存孤注一掷的想法,保留元气最为重要。何况……” “何况什么?” “弟兄们当中,有不少受过伤的,至今多半伤势尚未痊愈。说不定已存有畏战怯战心理,若再把他们赶上战场,说不定会有因而逃走的,到那时等于不战自败,愈发不可收拾了。” 经过两位堂主的分析解说,白素娟顿时也陷入犹豫不决、进退维谷状态。 罗奇看出白素娟的为难,只好长长吁一口气道:“我看暂时不必再讨论下去了,既然对方按兵不动,咱们也只好慢慢再想对策吧!” 口口 口口 口口 一连三天过去,仍是毫无动静。 这样熬下去,吃亏的显然是白素娟所领导的北路人马。 理由很简单,洪大全驻扎在城内,不论食宿,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而白素娟的手下们,却必须与穷山恶水奋斗,仅在补给上,就形成了极大困难。弟兄们过着有如难民般生活,长此下去,必定不攻自破,真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就在白素娟焦躁难安、无计可施之际,终于有了消息,洪大全竟派了一位专使前来。 这位专使,和白素娟关系密切,毫无疑问,是前来劝降。 原来洪大全派来的专使是白一忠。 白一忠是白素娟的堂叔,当年红灯会是由白素娟之父白天义一手创立。当白天义积劳成疾一病不起时,白素娟年纪尚小,而且人在关内家中。因之,白天义就将红灯会主之位,交由原为堂主的堂弟白一忠执掌,并言明以十年为期,十年期满后由女儿白素娟持红灯会最高信物九龙玉佩接掌红灯会主之位。 岂知三年前,当白素娟由罗奇护送到达当时的红灯会总堂伊犁时,大权却已落于副会主洪大全之手。 白一忠固然懦弱无能,但最令人不解的,他竟心甘情愿的倒向洪大全的一方,反而帮着洪大全讲话。 正因如此,红灯会才由原来的一个组织分了家,演变成南北两路,形成双方水火不容,好在最初还能相安无事,只因白素娟一时的感情用事,离开总堂远去太行山,终于爆发了洪大全吞并北路的行动。 当白素娟听说白一忠奉洪大全之命前来做说客时,她正好和三位堂主及罗奇在大帐中议事。 牛本初道:“姑娘要不要接见他?” 白素娟道:“当然要接见,否则咱们根本摸不清对方的状况,不过最好是先由三位叔叔接见。” 牛本初不解的道:“为什么要这样?” 白素娟道:“我想他也许并不清楚我已回来,由三位叔叔接见他,正好可以试试对方的消息是否灵通。” 牛本初点点头道:“姑娘的话有道理,可是若遇到重要问题时,我们却实在无法做任何决定。” “三位叔叔只管和他敷衍,我会在适当时机出面见他。” 忽听罗奇道:“牛堂主暂时也不可露面。” 牛本初道:“为什么连我也不能见他?” 罗奇笑道:“别忘了你和白姑娘是一起到太行山去的,对方见到你,岂会料不到白姑娘也已经回来。” “若非罗爷提醒,我倒忽略了这件事。好!待会儿我也避开就是。” 白素娟临离开大帐时叮咛道:“陈、沐二位叔叔和他见面时,千万别发生冲突,不管如何,也总是我的长辈。” 陈大忠道:“姑娘放心!白一忠只是个窝囊废,完全受洪大全摆布,我们眼他斗的什么气。而且他也做过十年会主,我们也不得不给他留点面子,洪大全所以会派他来,还不是为了他和姑娘的这层叔侄关系。” 白素娟道:“陈叔叔知道我的心意就好。罗大哥、牛叔叔,咱们就暂时躲开吧!” 口口 口口 口口 白素娟和罗奇、牛本初走后,陈大忠和沐世光随即离开大帐出迎白一忠。 白一忠已经到达,被招待在离大帐百步之外的另一帐篷里。 陈大忠和沐世光进入帐篷,各自深施一礼,几乎是齐声道:“老会主,三、四年不见,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白一忠慌忙起身答礼道:“咱们是老朋友了,见一次面不容易,用不着客气!” 陈大忠和沐世光闪身一旁肃客,又齐声道: “这里谈话不方便,老会主请到大帐。” 白一忠出了帐篷,四下望了一眼,叹口气道:“弟兄们落到这种地步,整日餐风露宿,实在太可怜了!” 陈大忠干咳了声道:“有什么办法呢?弟兄们由叶尔羌被赶到这里,奔波了一千多里路,到现在还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白一忠苦笑道:“红灯会南北原是一家,自家兄弟,相互残杀,白某也于心不忍。” “难得老会主有这样的菩萨心肠。” “只怨白某做不了主。” 说话间已进入大帐。 陈大忠亲自沏茶招待。 坐下后,沐世光开门见山的问道:“老会主是否现在就可告知来意?” 白一忠喝了口茶,望望帐外道:“听说素娟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面?难道她连长辈也不认了?” 沐世光和陈大忠见对方已知底细,当然也不能隐瞒,沐世光道:“老会主,来得匆促,不巧白姑娘出外巡视营区去了。” 白一忠道:“贵部目前只剩下几百名弟兄,大约都在附近吧!素娟也该回来了。” “那么就请老会主稍侯,我出去看看!” 白一忠眼看沐世光出了大帐,又叹口气道: “这是何苦!红灯会原本一家人,竟弄成这种局面。若天义大哥地下有知,他老人家一定心里更难过。” 陈大忠冷冷一笑道:“老会主,你为什么不先想想事情是谁造成的?” “这方面的事,教白某说也说不清。” “事实摆在面前,那有说不清的道理?这次无端战火,是谁先发动的,老会主难道心里还没数吗” “有数是有数,但责任谁属,目前还很难讲。” “责任谁属,一目了然,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有什么难讲的?” “陈老弟,这些问题等素娟来了以后再谈如何?” 陈大忠因白素娟已有过交代,必须对白一忠以礼相待,只好把话题移开,再谈些别的。 白素娟很快便在沐世光陪同下进入大帐。 不管如何,白一忠是她的叔父,她必须以晚辈之礼相见。 白一忠不知是出于真情还是出于装做,对白素娟也显得无比亲切,情绪竟至有些激动。 白素娟在一旁落了座道:“叔父可是奉洪大全之命来的?” 白一忠苦笑道: “站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虽然是奉命而来,但最大的目的,还是希望能和贤侄女见上一面。素娟,咱们一晃就分别好几年了!” “叔父当真还怀念侄女吗?” “那还用问?我和你父亲虽非亲兄弟,当年却情同手足。你父亲只有你这么一位女儿,何况他临终时还一再叮咛我要多照顾你,我想念你,是天经地义的事,难道你还怀疑我说的不是真心话?” “可是叔父为什么不遵照我父亲临终的遗嘱,把红灯会主移交给侄女?” “素娟,你这话讲得就不对了!” “侄女的话那里不对?” “我明明在接掌红灯会主十年之后,把大位交给了你。” “可是红灯会主的大位,却被洪大全占了,侄女若非受到七、八、九三位堂主的支持,只怕连现在的地位也难以保全,这是事实,叔父再怎么说也无法扭转事实。” 白一忠双颊抽搐了几下,再苦笑了两声道: “素娟,你该知道我有苦衷。” “叔父有什么苦衷?” “说来说去,全怨我无能,在我从你父亲手里接掌会主的最初几年,还能做得了主。” “叔父是堂堂的大会主,为什么以后就做不了主?” “洪大全早在暗中收买人心,当我发觉后,他已控制了多数堂主,几乎把我的权位架空,弄得我只好受他摆布了。” “难道叔父就一直忍气吞声?” “不这样怎么办?否则只怕我连这条老命都难以保住,同时我也必须为你着想。” “为侄女着想?……” “不错!我若一旦老命不保,你还有资格再回到总堂接掌会主吗?为了顾全大局,我除了忍气吞声,还能做什么呢?” “可是当我尚未出关时,叔父为什么不秘密派人把这情形告诉我呢?” 白一忠顿了一顿道: “这事我早就想到了,但却又不敢贸然行事。” 白素娟皱了皱眉道:“为什么?” “洪大全当时为监视我的行动,在我身边布置了不少他的心腹。尤其通往关内的几处道路,到处都设有关卡,万一我派出的人被他拦截,那就一切全完了。” 白一忠的这番话,白素娟不能不有几分相信,因为他和陶静静在罗奇的护送下来塞外时,路上的确遇到红灯会的不少人,而且这些人还包括天山南路第二堂堂主辛九如在内。 白素娟沉忖了半晌道: “那么叔父就说明今天的来意吧!洪大全究竟要你来做什么?” 白一忠长长吁一口气道: “我想先问问,你和弟兄们在这里还能撑多久?” 白素娟正色道:“当然要一直撑下去。” “如果有一天撑不住了呢?” “侄女就和弟兄们同归于尽。” “素娟,你父亲辛辛苦苦创立了红灯会,你就忍心这样断送在你的手上吗?” “叔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我于心不忍,只好不顾一切的向洪大全提出了建议。” “叔父向他建议了什么?” “当然是建议他南北两路能分而复合,再度成为一家。” “成为一家?那当然是好事,也正是侄女所希望的。但要侄女听他指挥,那却是办不到的事。” “当然是有条件的,而且他已答应了条件。” “什么条件?” “他答应由你做副会主,对红灯会将来的发展大计,和他共同负责。” “听说叔父目前仍是洪大全手下的副会主,若侄女做了副会主,你怎么办?” “会主之下,何妨有两名副会主,而且我会把第一副会主的职位让给你。” 白素娟淡然一笑道: “叔父认为洪大全真的容纳得下侄女吗?” 白一忠颇有把握的道: “这方面我敢保证,洪大全绝不敢把你怎样?” “叔父凭什么理由能提出这项保证?” “因为你是老会主的掌珠,担任副会主已经很委屈了,若洪大全敢迫害你,他必将陷于不义,洪大全是聪明人,不会做出这种不智之举。” “他本就不义,那里会有义行义举?” “可是他不能不想到,若他对你不义,势必引起红灯会绝大多数人的反感。你父亲虽已去世多年,但在会中却依然有着极大的影响力,洪大全绝不会笨到搬石头砸自己脚的地步。” 白素娟不再言语。 白一忠继续说道:“贤侄女,也许你没想到,你若答应了这件事,正是达到重新掌权的捷径。” “你这话又是怎么讲?” “你想想,洪大全已是五十左右的人了,做会主还能做多久?而你却年纪正轻,一旦他做不下去了,会主当然就是你的,这条路不是重新掌权的捷径是什么?” 白素娟低下头去,似是陷入沉思,又不再说什么。 陈大忠担心白素娟会答应对方的要求,忙道:“姑娘,一面之词不足采信,这件事的重要性太大了,你千万不能答应!” 白素娟淡淡一笑道:“我岂能拿几百名弟兄的性命当儿戏,一定会仔细考虑的。” 但白一忠却催促着道:“我必须趁早赶回去向洪大全覆命,希望贤侄女能尽快给我答覆。” “侄女想问问叔父,洪大全目前人在那里?” “他在温宿,我想你该想得到的。” “洪大全既然是有条件的,侄女也想提出一个条件。” “你有什么条件?” “这事与南北合一无关,听说洪大全掳走了两名维吾尔族女子,这事证据确凿,洪大全是无法抵赖的。” “不错!是有这么回事。” “叔父可知道那两名维吾尔女子是谁?” “你说说看!” “她们是维吾尔王室的两位公主,她们的哥哥,就是号称大漠第一勇士的哈伦泰王子。 这还不算,三年前更嫁给了边城浪子罗奇罗大侠做侍妾。洪大全掳了她们,只怕是惹祸上身吧!” “贤侄女所提的条件,是否是要洪大全将她们释放?” “不错!” 白一忠忽然向帐外望了一眼道:“罗大侠为什么不到大帐来?” 白素娟内心一动道:“叔父怎知罗大侠也在这里?” 白一忠嘿嘿笑了几声道: “他是和你一起到太行山的,你回来了,他当然也会回来。 “侄女回来,是因为自己是红灯会北路的负责人,非回来不可。而他却是个到处为家的游侠,不一定非和侄女一道回来不可。” “素娟,你和他之间的感情进展情形,难道我还不知道吗?更何况他还有两名侍妾当时留在叶尔羌。他既然在这里,最好请他出来见一见,有关那两名维吾尔女子的事,我可以和他直接谈谈。” 白一忠的话刚刚说完,罗奇已大步跨人大帐道:“白副会主,说曹操曹操就到,我来了!” 说着,并向白一忠抱拳一礼。 白一忠也连忙离座还礼,一面干笑了几声道:“罗大侠,久违了!” “白副会主刚才所说的话,在下都听到了。那两名维吾尔女子,白副会主准备如何处置?” “不敢当!那是洪大全的事,白某如何有权处置。但白某有责任把罗大侠交代的话向洪会主转达。” 白一忠干咳了两声,接着又道:“好在白某来时,洪会主也提起过这件事。” 罗奇冷冷一笑道:“洪会主说过什么?” “他希望罗大侠能到温宿和他见见面。” “见面以后呢?” “他一定把宝眷归还,由罗大侠带回。” “还说过别的没有?” “他只希望罗大侠能去一趟,别的并未多讲。” 罗奇打个哈哈道:“白副会主,世上可有这种事吗?” 白一忠尴尬一笑道:“白某听不懂罗大侠这话的用意?” “洪大全无缘无故掳走了我的人,已经说不过,现在却又要在下亲自去领回,世上可有这么不讲理的事?” 白一忠干咳了几声道:“罗大侠请听我说,这事纯粹是出于误会。” “什么误会?” “当洪会主攻占叶尔羌北路总堂时,并不知道那两名女子是罗大侠的宝眷。” “洪大全既然不知道她们的身份,就不该把她们掳走!” “洪会主的用意是保护她们,因为若把她们撇在原地不管,万一……” “那么后来洪大全已经知道她们是在下的人,为什么不马上送过来?” “那时罗大侠尚在太行山未回,送回来又交给谁?” “现在在下已经回来了,却为什么又要在下去领?” “温宿离这里至少有两百里的路程,若洪会主派人送来,难保在路上不出事。一旦出了事,洪会主如何向罗大侠交代?” “白副会主,在下以前只道你懦弱无能,想不到你说起话来,却又唇枪舌剑,头头是道。” 白一忠咧嘴干笑了几声道:“白某的确懦弱无能,罗大侠太过奖了。其实洪会主邀罗大侠到温宿一聚,也有他的用意。” “他有什么用意?” “他错掳了罗大侠的宝眷,内心一直过意不去,决定当面向罗大侠致歉,更希望能攀上罗大侠这样一位朋友。” “洪大全堂堂红灯会南路大会主,手下部属上万,像他那样不可一世的人物,该是在下不敢高攀才对。” “罗大侠说那里话,在大漠南北,论名头你比他更响亮。” “这些都是闲话,白副会主来一趟不容易,还是言归正传吧!” 白一忠尴尬一笑道: “白某此来,不过是这两件事。罗大侠不管是否与洪会主见面,总该给我一个明确交代?” “好吧!我限洪大全在七日之内把人送回。” “这样说罗大侠是不准备到温宿和洪会主见面了?” “山不转路转,人总是要见面,但却不一定是现在,以后有暇,在下说不定会专程去拜访他。” 白一忠显得神情颇不自然,再望向白素娟道: “贤侄女,你也该给我一个明确答覆。” 白素娟毫无表情的道:“这是一件大事,我必须详加考虑。” 白一忠苦笑道:“贤侄女要考虑多久?” 白素娟冷声道:“侄女虽然在名义上是红灯会的北路会主,但会中的任何事情,都不便自己作主。” “你只要和三位堂主商议以后,还不照样很快就可决定。” “三位堂主是我的前辈,我当然必须和他们商议,但叔父别忘了侄女还有几百名弟兄。” 白一忠两眼眨了几眨道:“只要你和三位堂主做了决定,事情就算决定了,弟兄们的意见,还不是以你们几位的意见为意见。” 白素娟摇头道:“叔父错了,洪大全可以专制独裁,但侄女却必须以弟兄们的意见为重。” “贤侄女,以你这种带人的方法,行得通吗?” “有什么行不通的?” “如果只是一个家庭,像你这种作法,当然很好。但现在你等于带兵,现在虽只剩下几百人,将来也许你会有十万八万的部下,若每个人的意见都要听取,那就什么事都无法决定了。” “叔父的话固然不错,但侄女带的部下是义师,和一家人没什么两样,人多也许意见无法统一,现在只剩下几百人,想普遍征求他们的意见,并不困难。” “那要多久时间?” “当然不是一天半天可以完成的。” 忽听陈大忠道: “老会主如果急着等侯消息,那就不如暂时留在这里吧!我们虽然已是一无所有,但招待你总还不成问题,每顿饭必定有酒有肉。” 白一忠大为尴尬的苦笑道:“抱歉!白某实在不方便在贵地停留过久。” “老会主口口声声说咱们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你住在那里都没什么两样,又何必把我们这里说成是贵地呢?” “在还没有统一之前,白某当然要这样说。” “老会主放心!我们照样也是希望统一的,谁想独立谁就是王八蛋!” “本来就是如此,既然贵方不能马上决定,白某也该告辞了。不过白某总希望贵方能尽速把消息传递到洪会主那里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白素娟执晚辈之礼,带着陈大忠和沐世光直把白一忠送出营区,才再回到大帐。 罗奇仍在大帐里,牛本初正陪着罗奇在喝茶。 坐下后,陈大忠迫不及待的问道: “姑娘真的有意和洪大全合并吗?” 白素娟不动声色的反问道:“陈叔叔以为如何?” 陈大忠语气坚定的道:“绝对使不得!若同意和他合并,咱们就全完了!” 沐世光也紧跟着道:“兹事体大,姑娘必须慎重考虑。洪大全这一着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根本没安好心!” 白素娟淡淡一笑道: “我又怎能不知洪大全的用心呢?” 沐世光道: “既然如此,姑娘还有什么值得考虑的。” “我正是藉这理由来敷衍他。”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姑娘尽可一口回绝,对洪大全那种人,有什么可敷衍的?” “沐叔叔有所不知,我有两个理由,不得不敷衍他。” “姑娘说的是那两个理由?” “第一、白一忠是我的叔父,连家父在世时都对他客客气气,我身为晚辈,当然更不能让他在面子上难堪。” “第二个理由呢?” “以咱们目前的情形,实在不宜再和洪大全拚战。我答应他要考虑一下,正是为弟兄们争取休养生息喘口气的机会。” 沐世光和陈大忠等人总算明白了白素娟的真正心意。 大帐里沉寂了很久,白素娟才转过头来道:“罗大哥,你认为若到温宿见了面,真能把琴娜和天娜姊妹接回来吗?” 罗奇冷冷一笑道: “当然这只是洪大全设下的圈套,想藉这机会让我永远在塞外大漠消失,以除去他的后顾之忧。” “那你是不准备和他会面了?” “我去了只有死路一条。” “以你的本事,以前也不乏死里逃生转败为胜的前例。” “但这次情形不同。” “有什么不同。” “就以上次我和你初到红灯会伊梨总堂的事来说吧!那时我只是从旁协助,并未正式出面。而我现在去见他,却等于只身进入虎穴,纵有通天本领,也无法一人对付几千人之众,除非有内应,偏偏此刻我连那边的情形,都半点不了解。” “其实小妹也是不希望你去的,只是担心琴娜和天娜两姊妹不知什么时侯,才能重回你的身边。” 陈大忠抢着道: “罗爷是绝对不能去的。至于琴娜和天娜姊妹,只好让她们暂忍一时之苦,但却绝对不会有事。” 白素娟道:“陈叔叔怎能保证她们一定无事?” “洪大全以她们姊妹为饵,目的是想钓罗爷这条大鱼,在未钓到大鱼之前,岂会把饵毁掉。” “陈叔叔说得有理,所以罗大哥根本用不着着急,只须慢慢的等机会。” 罗奇语气一变,郑重其事的道:“姑娘最好在最近几天内,把弟兄们转移一次阵地。” 白素娟哦了声道:“罗大哥为什么忽然有这种提议?” “如果我所料不差,令叔白一忠此次前来,除劝降以外,还有另一个目的。” “另有什么目的?” “来侦察附近地形地势以及弟兄们的扎寨情形,如果劝降不成,过几天必定会猝然发动攻击,大举进犯,那时洪大全已先知己知彼,以姑娘手下目前的力量,如何能抵挡得住。” 白素娟点头道:“罗大哥说得有理,小妹马上就和三位堂主商议一下该如何调动。” 罗奇道: “用不着那么急,洪大全目前只是在等消息,在得不到消息之后,他才会发动攻势。至少十天之内才会有事,若调动得太早,一旦事机不密,反而会引起他的疑心。” “罗大哥说的是,那就过几天再说吧!” 口口 口口 口口 一连七天过去,红灯会南北两路双方都无任何动静。 大约又过了两三天,罗奇闷得无聊,便一个人来到山下一处河畔散心。 本来,他和白素娟早已是一对情侣,从前两人在一起,都是同进同出的,但现在白素娟却不能常跟他在一起。 这是因为北路人马已经无家可归,几乎到了三餐不继的地步,白素娟必须和弟兄们同甘共苦在一起,如果仍和罗奇俪影双双出现,那就问心有愧了。 罗奇当然明白白素娟的处境,因之,也从不去打扰她。 腾格里山高有七千二百公尺,虽然山下经常是沙尘蔽日,但却仍有不少河流。 此刻他来到的河畔,和叶尔羌附近的孔雀河颇有几分相似。 其实大漠中的河流,一眼望去,四周景物,本来就十分相似,河岸多半是沙滩,沙滩之外,一望无际也全是沙丘沙地,河边最多只是疏疏落落的一些不算高大的树木,能点缀出这样的一番绿意,在沙尘滚滚的大漠上,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想起孔雀河畔,罗奇很快又回忆起当日陶静静聘雇杀手来行刺自己,和白素娟的那段往事。 那两名杀手黑山神胡三豹和宋钟,除了武功是一流高手外,在所干的暗杀生涯中也从未失手过。 那次若非罗奇机警,只怕他和白素娟的两条命,全要断送在孔雀河畔。 就在这时,忽见半里外的山坡转角处,闪出三条人影。 本来,半里外的人影,一般人很难发现,罗奇因内功精湛,视力胜于常人,不但能看出是三条人影,而且还可辨认出是二男一女。 这三条人影,显然有些鬼鬼崇祟,在山坡转角处稍现了片刻,两名男的便又隐没不见,只有那女的缓缓向这边走来。 显然这二男一女并非红灯会北路的人,因为白素娟此刻的手下,包含三堂在内,清一色的全是男性。 那么,这两男一女该是路人了。 罗奇因心有存疑,当然也就暗暗开始留意。不过他装做得很自然,坐在河畔一块大青石上,像在欣赏山光水色。 那女人愈来愈近,不消盏茶工夫,便已到达罗奇身旁。 那女人当地乡下人打扮,衣着十分朴素,约有二十左右年纪,未施脂粉,脸蛋竟是出奇的美。小小的嘴巴、大大的眼睛、眉毛弯弯、鼻梁挺直、肌肤娇嫩无比,走起路来扭腰摆臀,透着一股诱惑性的美妙。 大漠之中,忽然出现这么一名年轻女子,在罗奇来说,不能不算是一项奇遇。 但另一方面,罗奇也愈发提高了警觉。 口口 口口 口口 那女子来到罗奇眼前,裣衽施了一礼道: “这位大哥,你是一个人在这里散心吗?” 罗奇哦了声道:“姑娘好像不是本地人?” 那女子抛了一个眼波,轻启朱唇道: “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罗奇笑道: “姑娘虽然是本地维吾尔打扮,但施礼的方式,却完全与本地不同。另外,维吾尔人虽然也有不少会说内地官话的,却总带一些土腔土调,而姑娘的官话说得很纯。” “这位大哥真了不起,不但由动作上看出我是内地人,连听话也听得出来,这样说来,你也是从内地来的了?” “不错!姑娘好像刚到塞外不久吧?” “说不久也有半年了。” “姑娘为什么一个人来到这里?” “小妹是和家父以及几位亲戚一起来的,来到后就在温宿家父的一位友人家住下。前些天家父去了拜城,小妹现在正要去找他。” “这里离拜城有两三百里路程,姑娘认得路吗?” 那女子颦眉道: “塞外地广人稀,走在路上半天看不到一户人家,更别说看到人了。小妹正是因为迷了路,现在也正是来向大哥问路的。” “我只能告诉你眼前的路,走出几里之后,只怕姑娘就又要迷路了。” “那怎么办?” “大漠之中,姑娘单人行动,本来就不方便,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又怎能知道呢?” “如果大哥此刻没有别的事情,是否可以送我一程?” “两三百里路程,姑娘要我送多久?” “送到可以正确指出拜城方向的地点就成了。” “沙漠地带,除非姑娘身上带着指南针,否则很难。” “大哥就请把我送到那边山脚总成吧?” “姑娘不就是从山脚那边来的吗?” “不错!就是那边最容易迷路。” 罗奇站起身来道:“好吧!难得咱们同是汉人,虽然并不相识,见面总是有三分情的。” 说着,迈步在前引路。 那女子紧紧随在身后。 就在距山坡处仅有三、四丈时,罗奇突然猛一旋身,飞起一脚,直向那女子右手皓腕上踢去。 那女子惊慌中一声冷叱,闪电般横跃两步,居然把罗奇踢出的一脚避开。 此刻,两人已形成面对面。 那女子右手正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脸色显得怔忡不定。 原来罗奇早就留意戒备,当他听到身后发出急速的破风之声,很自然的就旋身踢出一脚。 但他却没料到对方居然能如此迅捷的闪身躲过,看来这女子身手还实在颇具火候。 那女子并未言语,稍一停顿之后,立即又跃身疾扑而上,手中匕首,猛向罗奇胸前刺下。 罗奇施出十二擒龙手其中的一式“腕底翻云”,一下子就扣住了那女子的右腕,然后五指加力。 那女子被捏痛筋脉,右腕一麻,匕首立即掉落地上。 罗奇一脚将匕首踢开,正要采取下一步行动,岂知那女子左手一扬,竟撒出一篷细如牛毛的梅花针。 近身相搏,在这种情况下,任凭身手再灵活,也是防不胜防。 所幸罗奇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闪避方式,松手、侧跃两个动作连贯一起,当正面避开后,仍然有两枚梅花针插中左肩。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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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突然两条人影,由一块巨石后急掠而来。 这两人正是和那女子一起同来的两个男的,手中都握着一柄鬼头刀。 罗奇先出其不意将那女的点倒,再以空手入白刃的方式,和那两个男的展开缠斗。 那两个男的虽然身手也极俐落,但却无法与罗奇相抗。不一会的工夫,便全被点了穴道,倒在地上。 罗奇随即拔下左肩上的两枚梅花针,好在并未淬毒,只要忍着痛并无大碍。 那女子显然不论身手和内功,都比两个男的高出甚多。虽被点了一指,却并未昏迷,只是癞在地上无法再战而已。 罗奇走近那女子,淡然一笑道:“姑娘,你是奉谁之命来行刺我的,只要说了实话,在下绝不难为你。” 那女子面色铁青,咬了咬牙道:“你好像事先已经有备,难道已预知我是来取你性命的。” “在下和姑娘素不相识,怎可能预知你是来行刺我的呢?” “可是你明明早有防备,不然我一定会得手的。” “那只能怨你计划不够周密,在行事之前,已露出不少破绽。” “你说出来让我听听!” “首先,你说是由温宿到拜城的,为什么却走到这里来了呢?至少向北多走了两百里。” “我不是说过迷了路吗?” “迷了路也绝不可能迷了两百里,如果你换一个地名,那就不至于引起我的怀疑了。” “还有没有?” “有。这破绽更大,等于睁着眼睛说假话。” “又是什么?” “你说是单身走路,但我却早已发现这两个男的和你在一起。当然,你不会知道我已发现他们的。” 那女子又咬了咬牙道: “姓罗的,算我栽在你手里了!” 罗奇默了默道:“彼此并不相识,你能查清楚我是谁,的确不简单,现在该说实话了吧。” 那女子咬牙切齿的道: “要杀要剐,全凭于你,要我说实话,办不到!” “想不到你这一身骨头还够硬的。” “不信你就试试,你尽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看我会不会对你说半句实话。” 罗奇不想浪费时间,一指将那女子点昏过去,然后再解开两名男的当中的一名蓝衣汉子穴道。 蓝衣汉子喘了一口大气苏醒过来,只顾两眼盯着罗奇,身子却在发抖。 罗奇语气缓和的道: “别怕!只要说了实话,就没你的事了。” 蓝衣汉子坐起身来,望了那女子和另一男的一眼,却没吭声。 罗奇道:“他们两人都已被点了穴道,早就人事不知,不论你对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到。” 蓝衣汉子终于开了口,咧了咧嘴道: “咱们是奉洪大会主之命来暗杀你的。” 罗奇不动声色道: “你们之中,谁认识我?” 蓝衣汉子指了指另一名男的道: “我们两个都见过你。” “你们在那里见过我?” “我们是红灯会的老人了,三年前你曾到过伊梨总堂,我们怎能没看到。” “可是你们怎知会在这条河边找到我?” “我们埋伏在这附近已经好几天了,今天才遇到你,根本算不得凑巧。” 罗奇抬手指指那女子道: “这个女的是什么人?” 蓝衣汉子顿了顿道: “她……她……” “你已经对我说过很多实话,为什么又不肯说了?” “我怕……” “用不着怕!如果事关机密,我会为你保密的。倘你不肯说,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我现在只要举手之劳,就可以让你死在眼前。” 蓝衣汉子打了个哆嗦道: “我……说,她叫洪娇娇!” 罗奇哦了声道: “原来她姓洪,是否和洪大全有关系?” “她是我们洪大会主的侄女。” “我怎么没听说过,洪大全身边还带着这么一名侄女?” “洪姑娘是半年前,才由关内投奔我们洪大会主的。” “洪大全一定待她很好了?” “那还用说,洪姑娘不但人长得漂亮,武功也是一流的,洪大会主单身在外,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么一位亲人,待她简直比自己的女儿还亲。” “既然如此,洪大全为什么肯让她冒险来做这种事呢?” “是她自告奋勇要干的,洪大会主最初本来不肯,后来觉得她是个女的,而且你也不可能认识她,行动起来,可以得到很多方便,也就答应了。” “你们两个是来协助她的?” “是的。我们两个主要是替她带路,另外就是把你指认给她。” “先前你们和她为什么不一起行动呢?” “我们只是从旁协助,若一起行动,反而会把事情弄糟。” “很好!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贾六。” “你那同伴呢?” “他叫赵标。” 贾六说到这里,顿了顿道:“罗大侠,你刚才说过,只要我说了实话,便可放了我,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罗奇摇了摇头道:“我只说没你的事。” “既然没我的事,就该放了我。” “所谓没事,是说不再追究你行刺我的责任。其实我也大可放了你,但那样做,反而对你不利。” “怎会对我不利呢?” “我看你并不傻,如果我只放了你一人,你回去以后,如何向洪大全交代?” “我当然会向洪大会主报告,洪姑娘和赵标行剌不成的经过。” “如果洪大全问起,为什么只有你一人能逃脱回去呢?” “我就说是自己设法逃脱的。” “贾六,你简直是猪脑,那样洪大全非当场宰了你不可。” “这又是怎么回事?” “洪大全会说你是临阵脱逃,贪生怕死,把洪娇娇行动不利的责任全怪罪在你身上,即使当场不杀你,过几天也必定杀你。” “为什么会这样?” “过几天我自然会把洪娇娇和赵标放回去,他们必定说是你向我泄漏了秘密,这罪名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你心里有数。” 贾六神色大变,呆了一呆道:“罗大侠,你想怎么办?我听你的。” 罗奇道: “现在我把你再点了穴道,待会儿再让你们三人一起醒来,刚才咱们这一段问答经过,只要我不透露,他们就不可能知道。” “可是你若叫出洪姑娘和赵标的名字,他们就知道是我讲的了。” “我会另外再盘问他们的。总之,不让你负半点责任。” “那我就谢天谢地了。罗大侠,你请点了我的穴道吧!” 罗奇随即遥空一指把贾六点昏过去。 然后再把三人的穴道解开,并故意把贾六的穴道最后解开。 三人很快全坐了起来。 罗奇冷冷一笑道:“你们不说实话也没关系,现在就坐在这里休息吧!待会儿我再一个一个的处置。” 洪娇娇眨动着眸子问道: “你要怎样处置我们?” “沙漠里最难得的就是水,我要你们喝水喝个够,活的时候缺水喝,死了以后就泡在水里,你们应当谢谢我这份功德心才对。” 洪娇娇和赵标脸上霎时都变了颜色。 唯有贾六,因为罗奇事先已有说明,并未现出异样表情。 罗奇再道:“这条河别处水不深,只有附近汇流处大约有一丈多深。不过若你们会泅水,就淹不死,那时尽可逃命。” 原来罗奇已料定对方都不会泅水。 这是谁都可料个八、九不离十的,洪娇娇是位千金小姐,在那个时代的千金小姐,根本找不到几个会泳术的。 至于赵标和贾六,久居大漠,那就更没有练习泅水的机会了。 罗奇嘴里虽这样说,却一直站在那里未动。 其实他的目的,不外是想把时间拖延到天晚,再把三人带回营帐。 这是因为他不想把掳获对方三人的事,让北路的弟兄们看到,以免消息外泄。 洪娇娇等三人弄不清罗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一直枯坐在沙滩上。 天色渐渐晚下来,已近黄昏,洪娇娇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究竟要把我们怎么样?为什么到现在还一点动作没有?” 罗奇淡淡一笑道: “我不是已经说过要把你们丢进河里喂鱼吗?” “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还不丢?” “难道让你们多活一段时间不好吗?” “反正都是死,不如早死早好。而且你现在把我们丢进河里,我们也许可以不死。” “什么原因?” “现在天还没黑,我们在水里挣扎一阵子,凭着轻功,也许还能找到水浅的地方。待会儿天黑得看不见,那就非死不可了。” “原来如此,我不妨告诉你们,轻功在水里是不管用的,愈挣扎必定愈往下沉,天黑了再死,正可以避免让人看到临死前那种狼狈相。” “这里没有人,谁能看到?” “别忘了还有我。” “你是凶手,看就看吧!” “你错了!我的心比谁都慈悲,尤其看到漂亮姑娘,最能怜香惜玉,待会儿看到你临死前在水里挣扎那种惨状,一定于心不忍。” “既然于心不忍,就该把我们放了。” “要放也不能现在放。” “为什么?” “必须留你住几天再放。” 洪娇娇不觉柳眉倒竖,满面冰霜叱道: “姓罗的,我必须警告你,我不是那样可以随便侮辱的女人。如果你想欺负我,我会当场死给你看!”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既然等着下水,还是等天黑再说吧!” 罗奇说完后不再言语,直到天已全黑,才站起身来道: “都起来,跟我走!” 洪娇娇当先站起身,低头向河边走去。 罗奇叫道:“你要走到那里?” 洪娇娇道: “不是要把我丢到河里吗?我既然不能反抗,就只有听你的了!” 罗奇对洪大全能有这么一位烈性的侄女,反而觉得十分难得,叫道:“不必了!我决定留下你们的性命,现在就跟我回去。” “回到那里去?” “到我住的地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此地周近数十里内并无人烟,天色已晚,你们到那里去找投宿之处。再说红灯会南北两路,原属一家,你们南路的人来到这里,我又怎能不招待招待,稍尽地主之谊。” 洪娇娇转动着一对闪亮的眸子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红灯会南路的人?” 罗奇笑道: “可能是出于误会吧!南路洪会主一直把我视为眼中钉,除了他派人来行刺我,还会有谁?” 洪娇娇红着脸低下了头。 罗奇指了指身旁的小路道: “现在就请你们三位走在前面,我在后面奉陪。” 于是,贾六在前,赵标在中,洪娇娇在后,由罗奇押着,往北路的临时营地走去。 洪娇娇等三人既不敢反抗,更不敢存逃脱之念。先前他们手持兵刃都被罗奇制服,如今赤手空拳,若再反抗,岂非自寻死路。 至于不敢心存逃脱之念,那是因为眼前一片平沙无垠,四下半点遮掩都没有,以他们的轻功,如何能躲得过罗奇的追袭,只要被追上,那时对方必定就会手下毫不留情了。 大约顿饭工夫之后,洪娇娇等三人便被带进罗奇所住的山洞。 罗奇当即交代沙老五和郝方暂时负责看管,然后来到总堂大帐。 这时才不过刚刚起更,白素娟正和三位堂主在大帐内议事。 一见罗奇进来,白素娟便抢着问道: “罗大哥,你到那里去了?” 罗奇哦了声道:“是否有什么重要的事?” “以现在咱们的处境来说,什么事都很重要,找你半天都没找到,究竟到那里去了?” “我不过到河边走走而已。” “为什么连晚饭都没回来吃?” “那就请你准备晚饭吧!除了我以外,还有三个人没吃。” “那三个?” 罗奇立即把在河边俘获洪娇娇三人的事说了一逼。 白素娟和三位堂主都大为震惊。 白紊娟道:“想不到洪大全也来这一手,这样看来,连我和三位叔叔也要当心他的暗算。” “对于你和三位堂主,洪大全暂时可能尚不致有这样的行动,不过总是提高警觉为妙。 白素娟先到帐外吩咐警卫,通知伙房准备晚餐,然后又回到大帐道:“罗大哥,弟兄们住的地方,该移动一下了吧?” “我正是要告诉你这件事,必须在两天内完成阵地转移,洪娇娇是洪大全的侄女,洪大全待她不亚亲生女儿,他等不到洪娇娇的消息,纵然不大举进犯,也必会派人前来偷营。” “没想到洪大全还有这么一个侄女。” “她是半年前才由内地来投靠洪大全的,咱们当然都不知道。” “罗大哥准备怎样处置她?” “有了洪娇娇做人质,我就可以大模大样的去见洪大全了。” 白素娟大为不安的道: “罗大哥还是别涉险的好。” 罗奇不动声色道: “有了人质,还涉什么险呢?” “若洪大全扣留了你怎么办?” “我已问得很清楚,洪娇娇等于是洪大全的心肝宝贝,他总该为洪娇娇着想吧!” “那么罗大哥去见洪大全时,是否要带着洪娇娇一起去呢?” “这方面我还没做最后决定。” “若罗大哥一定要去,依我看最好把洪娇娇留在这里,这样才能保障你的安全。” “可是这里离温宿太远,要交换人质,至少要五、六天时间。” “你去见了洪大全后,就马上回来,要洪大全把琴娜、天娜姊妹送到这里,然后再把洪娇娇三人放回,不是很好吗?” “让我考虑一下再决定如何?” 忽听陈大忠道:“如果是这样,罗爷就用不着冒险去见洪大全了,由咱们派个人去通知他们还不是一样。” 罗奇默了一默道:“派个人去,能办成事吗?” 陈大忠道: “本堂王副堂主和洪大全有点交情,就派王副堂主去,最妥当不过。” “还是让我考虑考虑再说吧!” 这时大帐外的警卫来报:四个人的饭菜,已经送到罗奇的山洞里。 罗奇回到自己的山洞,果见摆了一桌饭菜,居然还有酒。 原来罗奇所住的山洞,是一个洞口里面有两个洞穴,罗奇住一洞,沙老五和郝方合住一洞。如今沙郝二人的洞穴里,又挤进了洪娇娇和贾六、赵标三人。 罗奇刚进洞,沙老五便走了进来道: “老大,是不是他们三个也有吃的?” 罗奇道: “我说过要善待他们,你马上把他们叫过来!” 不大一会儿,洪娇娇三人便鱼贯而入。 沙老五和郝方因早已用过晚餐,便退到外面守住洞口。 罗奇招呼着道: “你们三个就请坐下用餐吧!” 三人依言席地坐了下来。 洞里点着油灯,洪娇娇望了一眼道:“想不到你们住在这种地方,还有好酒好菜招待我们。” 罗奇毫无虚假的笑道: “你们大老远,冒着风沙走了几百里路才来到这里,这样辛苦,在下当然要好好招待。” 洪娇娇三人确实饿了,也就不再客气,当即大吃大嚼起来。 饭后,洪娇娇问道: “我们今晚睡那里?” “就睡这里,这里是我住的地方。” 洪娇娇不觉脸色一变道:“你想欺负我?我在河边时便说过,如果你对我不怀好意,我就当场死给你看!” 罗奇霍然笑道:“你紧张什么?我是让你们三个一起住在这里,我会到别处去的。” “不行!我要单人住!” “就将就点吧!这里的情形,你应该清楚,那里会有你在家里时那样舒服。” 罗奇随即搬到沙老五和郝方那边的洞里。 当晚,由沙老五和郝方轮值在洞口守夜。 其实洪娇娇等人根本不敢逃跑,外面到处都是营帐,又有巡夜和负责警戒的,他们若擅自轻举妄动,等于自找苦吃。 次日,白素娟便下令移防,新营地是早就侦察好的,依旧在腾格里山下,在地形上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入之势,纵然洪大全率大军来攻,也不见得能讨到便宜。 至于洪娇娇等三人,自然也必须跟着行动,不过他们已事先被蒙起眼睛,由沙老五和郝方负责导引前进。 经过一阵长考,罗奇还是决定亲自去和洪大全会上一会。 口口 口口 口口 临行前,罗奇向白素娟辞行。 白素娟一直为罗奇担心,总希望能说服罗奇不要涉险。 她说:“罗大哥,希望你最好还是别亲自前去,由王副堂主去也是一样。洪大全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你的本领再大,也难以施展。” “我手中有洪娇娇做人质,还有什么在乎他的?” “在人质未交换之前,也许他不敢把你怎样,但人质交换以后,那就很难说了。” “这方面我当然想得到,但我此去,除了救回琴娜和天娜外,另一方面,也是想帮帮你的忙。” “帮我什么忙?” “我可以藉这机会观察一下洪大全的意向,唯有知己知彼,才能克敌致胜,若派王副堂主去,这些事未必能做得到。” “我还是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 “不必再说了,我已决定的事,绝不想再有所政变。” 白素娟料想无法劝阻,只好叹口气道: “贾六和赵标是否也一起带去?” 罗奇道:“当然要一起带去,我已决定在路上先把他们放回,让洪大全预先知道我会亲自去见他。” “这样妥当吗?” “最有价值的是洪娇娇,我只要握住洪娇娇这张王牌就足够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就在当日早餐后,罗奇在沙老五和郝方的随护下,押着洪娇娇、贾六、赵标离开腾格里山下,往温宿方向进发。 白素娟率同三位堂主亲自送到三里之外。 洪娇娇三人仍被蒙着眼睛。 惟恐路上找不到可供饮食之处,沙老五和郝方各自带了一些干粮和用羊皮袋装着饮水。 直到走出二、三十里之外,沙老五和郝方守把洪娇娇三人遮眼的黑布取下。 走在到处风沙的原野上,洪娇娇三人根本无法辨识身在何处,更不知罗奇要带他们到那里去。 赵标搭讪着问道: “你们究竟要把我们送到那里去?” 沙老五道:“送你小子回老家,你该高兴了吧?” 赵标打了个哆嗦道:“什么?你们老大不是说过不杀我们吗?” “王八蛋!回老家是件好事,你该高兴才对。” 反而是贾六较为笃定,忙道:“老赵你放心!回老家就是回老家,难道温宿不是咱们的老家?” “他真肯放咱们?” “你不信就再问问他们。” 不等赵标问,罗奇已吩咐沙老五和郝方道:“放了他们两个。” 沙老五道:“现在就放,太早了吧?” 罗奇道:“现在放了他们,至少咱们可以省下一些干粮。” “老大有话交代他们没有?” 这时所有的人已停下脚步。 罗奇望了贾六和赵标一眼道:“听着!我现在就把你们放回去,回去之后,要立刻向你们洪大会主报告。” 赵标道:“要我们报告什么?” “就说我将亲自去会你们洪大会主,同时也把这位姑娘送去。” “真的?” “我何苦骗你们这种人。” “既然如此,你就干脆现在把姑娘放了,让她和我们一起回去,你也用不着再跑几百里路到温宿了。” “你们护送她我不放心,而且我正好也有事到温宿去。” “那我们就走了!” “走吧!” 眼望贾六和赵标走远,洪娇娇才问道:“你真的要把我送回温宿去?” 罗奇道:“你是从温宿来的,当然该把你送到原来的地方。” “我明白你的用意。” “我的用意是什么?” “想把那两名维吾尔女子换回来。” “算你聪明。” “我想洪会主一定会同意的。” “当然!你在洪大全眼中,比那两个维吾尔女子重要得多。但在我眼中,却又赶不上那两名维吾尔女子。” “那还用说,那两名女子是你身边的人,也是枕边的人。” “而你和洪大全的关系,也十分密切,对吗?” 洪娇娇胀红了脸道:“你别乱说,我和他关系虽然密切,但却不是他枕边的人。” “我不想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你也用不着解释。” 洪娇娇不再开口。 当晚,四人就宿在一处沙丘旁。 次日继续赶路。 一天一夜的朝夕相处,使得洪娇娇对罗奇渐渐生出好感。 她觉察出罗奇是个十分正派的人,沙老五和郝方也都直爽无邪,对自己一直能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愧是三条铁铮铮的硬汉。 又是一天行程,已到达距温宿大约三、五十里外的一处小村落。 罗奇决定就在这里暂住下来。 很快便在民家借到两间空房。 另外,罗奇命沙老五看守住洪娇娇,自己带着郝方在附近三、五里内的野外,又找了两处预备住处,以防洪大全万一率众袭时做为藏身之地。 翌日一早,罗奇便一人进城。 岂料洪娇娇反而为罗奇担心起来,私自把罗奇拉到一边道:“罗大侠,现在我该告诉你我的身份了。” 罗奇故作一喜道:“你请说!” “小妹是洪大会主的亲侄女。” “原来是洪姑娘,失敬了!其实我早知道你和洪大会主关系密切。” “罗大侠是怎么知道的?” “红灯会南路人数虽多,但却并无女兵,而你不但是汉人,又奉洪大会主之命来行刺我,可见必和洪大会主关系不同。” “小妹现在要提醒你一件事。” “我正想听听姑娘的意见。” “你拿我来换令宝眷琴娜和天娜,我叔父当然会答应,怕的是在交换人质时,他可能会变卦。” “姑娘认为令叔会怎样对付我?” “你现在的意思,一定是要以这里做为交换地点,若我叔父暗中派出大批人马把这里包围起来,等人质交换后就采取行动,你这边不过三个人,武功再高,也必定凶多吉少,你有什么打算?” 洪娇娇所说的这一套,早在罗奇预料之中,他故意皱起眉头道:“难得姑娘提醒了我,我正不知如何应付,姑娘是否可以替我想出应付之道?” 洪娇娇也颦起翠眉道: “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送回来做交换呢?” “那两名维吾尔女子是我的人,她们跟了我,我就必须替她们作主。这是责任,如果不负起责任,就是畏难怕死,而且我会永远感到愧疚。” “这样看来,你确实是位重情重义的人。” “我只求尽到应尽的责任,至于生死,在所不计。同时也必须为姑娘着想。” “为我着想?” “不错!把姑娘送回温宿,照样也是我的责任。虽然令叔父欲杀我逞快,但姑娘和我,却并无半点怨仇可言。” “谁说没有,别忘了我是准备杀你的刺客。” “那是你奉了令叔之命而行事,姑娘执行令叔的命令,又有什么不对。” “你为什么不杀我?” “既然彼此并无怨仇,何必杀你。” “到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个好人。” “以前呢?” “我叔父当然会把你说成坏人。” “公道自在人心,我不想为自己辩护,姑娘说我是好人,我丝毫不感到可喜,说我是坏人,我照样也不感到难过。” “那么我叔父应该不是好人了?” “我不方便在姑娘面前批评你的长辈,但他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却是不容否认的。” 洪娇娇有些感到意外,睁大了一对水汪汪的眸子道: “我叔父做错了什么事?” 罗奇反问道: “姑娘一定知道红灯会是什么人创立的了?” “好像是一位叫白天义的前辈。” “那么现在北路会主白姑娘又是什么人呢?” “听说她正是白前会主的女儿。” “这就对了,白前会主临终时白姑娘年纪还小,遗命要当时的副会主白一忠代掌红灯会十年,十年之后,再由白姑娘接位。三年前十年之期已到,但红灯会主之位,却被令叔篡夺。 白姑娘无奈之下,才率领七、八、九堂弟兄出走,从此红灯会便一分为二,变成南北两路,这是事实,谁也无法否认。” 洪娇娇只听得大为留意,默了一默道:“听说罗大侠当年也随白姑娘到过伊梨的总堂,可否把当时的情形仔细告诉我?” 罗奇立即详细叙说了一遍。 洪娇娇吁一口气道:“这样看来,我叔父的确做得有些过份。” 罗奇冷冷一笑道:“岂止过份,简直太过份了。这还不算,居然还趁白姑娘离开北路总堂之际,率众大举进攻,必欲将北路弟兄赶尽杀绝而后甘心,姑娘可知道北路弟兄近几月来的惨状吗?” “我只知道北路伤亡很重,目前只剩下不到一千人,详细情形并不清楚。” “本来姑娘被拘留在北路总堂时,我想让你到营地各处看看,但事关机密,白姑娘也不一定答应,只好作罢了。” “究竟是什么情形,你现在告诉我也是一样。” “半数弟兄目前还身带重伤,断手残足的更不在少数,不看还好,看了实在惨不忍睹。” “他们被赶到山下藏身,饮食所需,能补给得上吗?” “实不相瞒,他们早已三餐不继。” “可是我在那里的几天,吃得照样很好。” “你是贵客,白姑娘和我不得不好好接待。” 洪娇娇深深一叹道:“我叔父有意南北合并再成一家,白姑娘为什么不肯同意呢?” “难道姑娘就相信令叔真有这份诚意?只怕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好吧!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只求罗大哥一路多多珍重!” “委屈姑娘在这里再住一天半日,我会很快回来的,我的两名手下都是好人,用不着担心他们会把你怎样。”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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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温宿,是汉代西域诸国之一,三国以后属龟兹,清朝则改为温宿府,辖温宿、拜城二县,系一处回城,虽在边疆塞外,街市上还是十分热闹。 近午时分,街市上出现一位身穿蓝衣看来颇为魁梧雄壮的中年人。 这人正是罗奇,但已改变了模样。 原来罗奇习过易容术,他为了先观察一下红灯会南路人马在温宿的动静,在路上便易了容。他本来三十岁,现在看起来已是四十开外年纪,相信即使熟人也必定认他不出。 街上人来人往,但却绝少看到红灯会南路的人,可见洪大全必定下令对人员做了严格管制。 这对罗奇是相当不利的,弄不清对方状况,实在不便贸然去和洪大全会面。 于是,罗奇决定在温宿暂住一夜,不必操之过急。 在一间客栈里登记了假姓名订好上房,便一个人来到一间餐馆用餐。 这是一家温宿最大的餐馆,可以称得上是酒楼了。刚走进去,便见一名彪形中年大汉正独个儿在靠窗边一个桌头大吃大喝。 罗奇不觉眼睛一亮,他已认出这大汉正是红灯会南路总堂总执事单大忠。 罗奇内心暗喜,他早知单大忠是洪大全最得力的心腹,为南路总堂参与机密的要员之一。 如果藉机接近,必可探听出不少对方的动静。 他立刻在靠近单大忠处找了个座位坐下,一边吩咐伙计上酒上菜。 他故意酒菜叫了满满的一桌,连碗筷也摆了好几个人的,然后一个人自饮自斟起来。 这情形果然引起单大忠的注意,隔桌搭讪着问道:“兄台好像还有客人吧?为什么还没到?” 罗奇道: “在下初来温宿,这里有三位好友,约定在这间餐馆邀宴在下,谁想客人到了,主人竟还没来。” “主人没到,兄台怎么就叫菜了?” “每次吃喝,都是他们花钱,在下这次干脆请请他们算了。” 又过了盏茶工夫,单大忠再问道: “兄台的客人怎么还不来呢?” 罗奇漠然一笑道: “也许他们临时有要紧的事必须迟到,阁下干脆过来也做在下的客人如何,彼此谈起话来也方便些。” 单大忠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彼此素不相识,不太好吧?” “四海之内皆兄弟,在下一生别无所好,最想做的事就是多交几个朋友。” 单大忠桌上仅是几碟小菜,见罗奇大鱼大肉摆了一桌,当然也想凑凑热闹,也就不再客气,把座位移了过来,嘴里还说: “真不好意思!” 罗奇笑道: “难得交阁下这位朋友,反而是在下高攀呢!” 三杯酒下肚,两人已是无话不谈。 单大忠道: “兄台是从那里来的?” “在下是从伊梨来。” “哦!在塞外来说,伊梨是大地方,兄台长途跋涉一千多里路,一定是风尘仆仆很辛苦了?” “没什么,休息一下就好。” “兄台的三位朋友,一定是在温宿有高就的了?” “也没什么,两个是在这边专做回人生意,另一位在温宿府弄了一份小差事。” “了不起!做回人生意,不发大财,也必发小财,能在温宿府衙门口做事,更不容易!” “在下很少来温宿,兄台一定也在这边高就了?” “只是路过性质而已,不过这次一住却住了好几个月。” “只是路过,你会住这么久呢?” “这是私事,也是公事,不方便谈得太多。” “听说温宿是回城,咱们汉人一定不多吧?” “回城归回城,汉人也不在少数。尤其最近这几个月,汉人一下子就来了好几千,只是他们都难得在街上看到。” “为什么?” “咱们不说这些好吗?” 单大忠守口如瓶,可见此人警觉性很高,罗奇自忖若紧追下去,势必引起对方的疑心,反为不妙。只好暂时不再开口。 忽听单大忠问道:“兄台是什么时候到达温宿的?” 罗奇并未隐瞒,答道:“在下今天刚到不久。” 单大忠显得郑重其事的再问道: “兄台在路上是否遇到一伙人?” 罗奇哦了声道: “一路虽然人烟稀少,走了一千多里路,总会遇到人的。” “我是说由腾格里到温宿这一段路上。” 罗奇心中一动,道:“不错!在下曾遇到一伙人,其中还有个女的。” 单大忠神色一紧道:“那女的有多大年纪,长的什么样子?” “大约二十左右,人长得十分漂亮。” 单大忠追不及待的问道: “和她同行的都是些什么人?” “是二个男的,体格都很魁梧。” “他们是走在兄台前面?还是后面?” “在下和他们只是同路了很短时间,后来各自投宿,就没再见面。” “他们可说过什么?” “说的只是一些闲话而已。” “这样看他们也该到了。” 罗奇故作不解道: “阁下为什么打听这事,而且显得很关心?” 单大忠干咳了声道: “兄台说的这几个人,正是敝东家要等的。” “贵东家又是谁?” “也是在塞外做生意的,那年轻女子,正是敝东家的亲戚。” “原来这么回事,他们好像也是到温宿来的?” “算来也该到了,可是敝东家到现在还没等到他们。” “一定会马上到的,阁下用不着担心。” 两人边吃边谈,直到将近席终,单大忠忍不住问道:“贵友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呢?” 罗奇也皱了皱眉道:“一定是临时发生了什么事,待会儿在下会主动去找他们的。” 单大忠摸了摸嘴巴,站起身来道:“多谢了!兄台尽早去会贵友要紧,改日兄弟做东再请兄台。” 罗奇送走单大忠,付了帐,随即返回客栈。 口口 口口 口口 一进客栈,罗奇便发现竟然有几名公人打扮的也在客栈订了房间。 他连忙唤来店里伙计查询原因。 那伙计道:“听说是有位将军下午来到温宿,因为带的随从很多,府衙里的待客馆驿住不下,一部份人不得不住客栈,小店里住了七、八位呢!” “是那位将军排场这么大?” “好像是伊梨将军吧!” 罗奇顿时一喜道:“伊挈将军?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据说伊梨将军是有事到叶尔羌去的,现在是回程,在温宿只住一晚,明天便要北返了。” 罗奇为证实那伙计的话,特别又找了一位兵士查问,果然是伊梨将军塔其布今天来到温宿。 这在他来说,真是天外飞来的好消息,有塔其布做后盾,根本用不着担心洪大全的阴谋诡计。 说起来罗奇和塔其布的交情十分深厚,几年前他曾帮过对方一次大忙,塔其布一直对他感激不已。 塔其布是边疆的三大将军之一,手下拥兵数万,虽然温宿府是由新疆督抚所辖。但以他的身份地位路过温宿,知府照样也要巴结奉承。 事不宜迟,罗奇立即赶往馆驿,经过通报后,塔其布亲自出迎。 这位将军虽然是回人,但因曾在京师供职多年,一切都已汉化,当然有的地方也被满化,一口官话,更是标准得很。 分宾主坐定,塔其布开口就问道:“罗老弟不是去了太行山吗?怎会来到这里?这里目前已为红灯会南路所盘踞,你和南路一向不睦,最好当心些!” “将军果然消息灵通,连在下的行踪都弄得清清楚楚,听说将军曾到过叶尔羌,现在路经温宿,准备明天就北上回伊梨,对吗?” 塔其布颔首道:“不错!我是奉命到叶尔羌去的,现在正是公毕返回伊梨,老弟还没说明为什么来到温宿?” 罗奇当下把押护洪娇娇来此交换琴娜天娜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塔其布皱眉道:“这件事老弟未免太冒险了,交换人质后,洪大全岂能放过你。” “在下怎会没想到这一步,但却绝不能因而畏缩不前。” “你的来意我明白,这事包在我身上。洪大全虽然十分猖狂,但他却还不敢明目张胆的犯到老夫头上。” “将军准备如何帮忙在下?” “明天由我亲自监交人质,他若敢轻举妄动,老夫回到伊梨后,就奏明圣上,亲自带兵进剿。” 罗奇摇头道:“将军千万不能这样做!” 塔其布哦了声道:“你准备要老夫怎样帮你?” “双方交换人质地点,是在温宿北方三、四十里外的一个小村落里,将军明天启程后,最好就在那小村落里歇脚。双方交人时,若洪大全很规矩,将军就用不着出面,一旦他有了行动,那时再由将军出面解决。” 塔其布点头道:“这样也好,只是老弟必须把这件事办得愈快愈好,免得老夫在那小村落耽得太久。” “洪大全照样也是希望把他的侄女快快交换回来,事情一定不会拖延。” “一言为定,就这么办。” 口口 口口 口口 罗奇在客栈里总算睡了一夜好觉。 也许这正是所谓吉人天相吧!有塔其布的相助,他已完全不再担忧。 他在昨晚见塔其布时,便已恢复了本来面目。早餐后,便一个人来到南路的临时总堂。 洪大会主的临时总堂,是设在城外近郊的一处寺庙里。寺庙虽然很大,也不可能住下他手下所有的人。不消说,其余的都散居他处。 不难想见,洪大全盼望罗奇把洪娇娇送来,比谁都着急。 罗奇刚刚来到寺庙门前不久,尚未经通报,便见白一忠和单大忠匆匆迎了出来。 白一忠边走边笑面迎人的叫道:“罗大侠,咱们刚在腾格里山下分手不久,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洪会主盼望你来,已经是望眼欲穿了!” 罗奇冷冷一笑道: “在下总算没让洪会主失望,洪会主为什么不见?” “会主已在里面等侯大驾,罗大侠请!” 进入寺门,在大殿左侧,便是一间禅堂。白一忠指指禅堂道: “会主就在里面。” 白一忠的话刚刚说完,洪大全已由门内现身而出,双手一拱道: “洪某迎接罗大侠!” 罗奇只得也抱拳还了一礼。 坐下后,因禅堂里只有洪大全、白一忠、单大忠三人,单大忠亲自沏茶招待。 洪大全首先开了腔:“听说罗大侠已把敝侄女带来,为什么看不到人?” 罗奇不动声色道:“在下既然已把洪姑娘带来,当然会负责交还洪会主。至于什么时候交人,必须事先沟通一下才成。” “本来就是如此,罗大侠用不着提出条件,洪某早就准备把令宝眷交给罗大侠带走了。” “在下也正是为这件事而来。” “如果罗大侠现在想见见令宝眷,洪某马上就可派人把她们请来。” “暂时不必!在下相信洪会主一定会把她们招待得很好。” “那还用说,她们是罗大侠的人,洪某怎敢怠慢!” “在下相信洪会主的话,至于令侄女……” “回来的两名弟兄说过,罗大侠也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洪会主,现在咱们该谈到正题了!” 洪大全大感一楞道: “罗大侠这话洪某有些不懂?” 罗奇淡然笑道:“洪会主有什么不懂的?” “双方换人,才是正题。除此之外,那来别的正题?” “洪会主请先答覆一个问题,在下为什么要来交换人质?” “那是因为罗大侠的宝眷在洪某这边。” “这就对了!洪会主平白无故掳了在下的女人,又是什么原因?” 洪大全先是张口结舌了一下,接着嘿嘿笑道: “原来罗大侠在这里等着我,洪某把宝眷接来的原因,前些天白副会主和罗大侠见面时,好像已把理由说明了吧?” 白下忠忙自动接道: “属下已对罗大侠说得很清楚了。” 罗奇不动声色道:“在下一向记性不济,可否由洪会主再说一遍?” 洪大全干咳两声道: “当时叶尔羌城内兵荒马乱,洪某顾虑到宝眷的安全,把她们接过来完全是一番好意。 罗大侠硬说是洪某把她们掳来,岂不是把洪某的好心诬为恶意?” 这一番狡辩,似乎已把无理变成了有理。 罗奇冷笑了几声道:“就算洪会主说得有理,就该事后把她们送到腾格里山下才对,但尊驾偏偏却没这样做。” “那是因为洪某当初不知罗大侠,已由太行山回到北路总堂。” “岂有此理!若尊驾不知在下和北路白会主已回到腾格里山下,为什么要派白副会主前去劝降?” “罗大侠这样说话就大错特错了!” “错在那里?” “洪某派白副会主到腾格里山下,是希望能南北合成一家,这‘劝降’二字,洪某无法接受!” “在下不想和洪会主巧辩,但白副会主到腾格里山下时,已知白姑娘和在下回到北路总堂却是事实,因为白副会主一进大帐就曾问起白姑娘为何不见。他若不知,就不可能问出这句话来。” “就算洪某已知罗大侠和白姑娘回到北路总堂,这与是否送还宝眷的事也毫无关连。” “为何没有关连?尊驾已知在下回来,就该尽速把贱内送到腾格里山下。” “洪某当然早有此意,但由这里到腾格里山下,迢迢数百里,又怎能不顾虑她们二人在路上的安全?” “白副会主上次到腾格里山下时,为什么不要他把人一起带去?” 洪大全顿了一顿道:“白副会主上次只是一人前去,路上由他一人照应两个女人,总是不太方便。” “尊驾就该多派几个人去。” “这……”洪大全终于有些难以狡辩。 罗奇冷笑了几声道:“洪会主,巧辩是无益的,是非自在人心。这件事在下决定不再计较,但另外有件事,尊驾却必须有所交代!” 洪大全两眼直眨的道:“罗大侠有话请讲,洪某洗耳恭听!” 罗奇一字一字的道: “你派令侄女和另外两名手下去行刺在下,又是为了什么?” 洪大全顿时面色胀得有如猪肝,连连呛咳了几声才道:“罗大侠误会了,完全误会了!” 罗奇反而忍不住笑了起来道: “事实摆在面前,难道令侄女和赵标、贾六三人是找错了对象不成?当时若不是在下早已提高警觉,这条命早就没了,但在下左肩仍然中了令侄女的两枚梅花针。洪会主,这是事实,不管巧辩或狡辩,都是没用的,若这件事你无法交代,换人的事,干脆就免谈了!” 洪大全连忙堆下笑脸道: “罗大侠,你是否肯听洪某解释?” “你根本没什么可解释的!” “有,洪某一定会解释清楚。” “你讲!” “洪某派娇娇和贾六、赵标去,只是想要他们暗中观察一下北路目前的情况,想不到他们却自作主张,做出谋刺罗大侠的事。” “洪会主,在下很佩服你的辩才!” “不敢当!这是事实。洪某绝非巧辩,为了这件事,在下还处分过人。” “处分过谁?” “贾六和赵标回来以后,洪某就把他们打入临时大牢。如果罗大侠仍旧恨意难消,洪某情愿派人马上把他们从牢里押到这里,当着罗大侠的面把他们处死。” “不必了!在下不想让他们死得太冤枉。” “他们做错了这样的大事,那是罪有应得。甚至死有余辜,就是娇娇回来,洪某也要……” “洪会主要把她怎么样?” “至少也要把她训斥一顿。” 罗奇霍然站起身道: “洪会主这样就算对在下交代了吗?” 洪大全呆了呆道:“罗大侠还要洪某怎样交代?” “这些话你只能骗三岁小孩子,可惜在下已经不是三岁孩子了!” 洪大全两太阳穴抽搐了几下道:“罗大侠打算怎么样?” 罗奇冷笑道: “姓洪的,你既然表现得毫无诚意,在下现在就该告辞了!” 洪大全急急一把拉住道: “罗大侠要到那里去?” “天涯海角,在下何处去不得,不过在下此刻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罗大侠这话?……” “在下现在已是在你的掌握之中,如果你想把在下怎样,在下纵有通天本领,也走不出这座寺庙。所以,你若不让在下走,只管动手!” “罗大侠,洪某听不懂你的话?” “在下不妨再说明白些,如果你舍得令侄女洪娇娇一条命,在下情愿和你掳到手的那两名女子,一起陪上三条命!” 洪大全本想采取行动,这一来愈发呆住,洪娇娇等于他的心肝宝贝,他岂能让她受到伤害。因之,虽在恼羞成怒之下,却必须忍气吞声,极力陪着笑道: “罗大侠何必如此,洪某承认做错了事,现在只求你多多原谅,从现在起,不论你如何指责洪某,洪某绝不辩解就是。总之一句话,咱们今后必须各自捐弃成见,好好交交朋友。 当然,也许是洪某高攀了!” 罗奇见洪大全终于低头道了歉,自然也不便做得太过份,随即又坐下来道:“在下现在想见见那两位维吾尔公主。” 洪大全连忙吩咐单大忠道:“快去把两位公主请到这里来!” 单大忠应声而去。 洪大全急于知道洪娇娇的消息,搭讪着问道:“罗大侠是否可以告知敝侄女目前在什么地方?” “当然会告诉尊驾,不然尊驾如何把她领回来。” “那就请现在告诉洪某。” “洪会主不必着急,待会儿在下自然会带路前去。” 洪大全只好不再询问,而且又发不得脾气,他身为红灯会南路会主,平日作威作福,此时无疑是最窝囊的时刻。 足足顿饭工夫之后,才见琴娜和天娜姊妹,在单大忠的陪同下,急步而来。 罗奇心里有数,这段时间,不外是让她们修饰打扮一下,以便证明两人并未受过虐待。 进入禅堂,琴娜和天娜几乎是齐声惊喜的叫道: “主人,你怎么来到这里了?” 在这刹那,罗奇同样也十分激动,回想这对曾贵为公主的维吾尔王室姊妹,自从跟了自己后,可说一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绝少有过安定的日子。尤其聚少离多,更让她们两度受难,但她们却始终对自己死心塌地的毫无怨言,他又怎能不感到愧疚。 想到这里,连忙起身关切无比的问道: “琴娜!天娜!你们受苦了。” 两人望望洪大全,不便抱怨什么,琴娜忙道: “没什么,只要你来了就好。” 洪大全连忙吩咐单大忠为琴娜、天娜看座,一边说道:“罗大侠,她们两姊妹在这边一直是贵客,你的人洪某怎敢亏待。” 罗奇淡淡一笑道: “如果是别人的人,洪会主是否就可以亏待?” 洪大全尴尬而笑道:“罗大侠取笑了,现在洪某就把她们两姊妹交还罗大侠,罗大侠也该把敝侄女放回来了!” “在下不想占洪会主的便宜,她们两姊妹,仍交由洪会主代为照应,等到了交人地点后,再双方同时交人,这样才最公平。” 只听琴娜叫道:“主人,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我们是你的人哪!你千万不能做对不住我们的事!” 罗奇笑道: “我怎会不要你们呢?待会儿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你们跟我走一定会累,跟着洪会主走,他会为你们准备轿子的。” 洪大全干咳两声道:“一定准备,一定准备!” 接着问道:“罗大侠,交人地点到底在那里?” “洪会主只管跟着走好了,我只能告诉你路程不近。” “既然如此,那就等吃过午饭再走好了。罗大侠长途跋涉而来,洪某理应为罗大侠接风洗尘,稍尽地主之谊。” 洪大全不外是想藉此拖延时间,暗中布置一下,以便不使罗奇在交人后走脱。 罗奇因顾虑塔其布尚未到达那处小村落,若过早行动,也有不妥,便顺水推舟道:“洪会主既然有此盛情,在下却之不恭。不过午餐最好能稍稍提前一点,以免天晚后不好办事。” “好!洪某一切遵办。” 说着便吩咐单大忠下去准备筵席。 然后,洪大全也声称,有件要紧的事必须马上处理。 毫无疑问,洪大全是亲自部署去了。 罗奇因有塔其布做后盾,根本已不把这事放在心上。洪大全势力再大,再无法无天,总还不敢公然冒犯到朝廷的封疆大员头上。 在旁做陪的,现在只剩下白一忠一人。 白一忠必须多献些殷勤,呵呵笑道:“罗大侠亲自前来,算得上是明智决定,同时也证明白某上次所说的话不假。” “白副会主上次说过什么话,在下倒忘记了。” “白某说过,洪会主竭诚欢迎罗大侠前来,一定会好好招待。” “也许在下先前是误会洪会主了吧!既然现在已经有事实证明,这件事最好不必再谈。 “白某想问问另外一件大事。” “在下想不出那里还有另外的大事?” “就是敝侄女素娟是否答应南北两路合为一家的事?” “这事必须由白姑娘决定,在下不清楚。” “罗大侠和她经常在一起,总该看得出她的意向?” “有关红灯会的事,在下不便过问,更不便干预。白副会主问我,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白一忠自知再问下去,必定愈发自讨无趣,只好暂时保持沉默。 琴娜和天娜虽是维吾尔女子,却有汉族女子应有的传统美德,当丈夫和别人谈话时,绝不随便插嘴。到这时琴娜才惶恐不安的问道: “主人,你要拿我们交换什么人?” 罗奇爱怜的拉起琴娜的纤纤玉手道:“不是拿你们去交换别人,是我拿别人来交换你们。” “这样太不公平了吧!他们把我们掳到这里,已经是不应该了,现在反而要你拿别人来交换,那有这种道理?” “洪会主要这样做,我又有什么办法,你们姊妹就忍耐些吧!” 琴娜怔怔地望着罗奇道: “主人,你从前好像不是这种人?” 罗奇无奈的苦笑道: “我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呢?” “从前你是非常好强的,虽然不欺负人,却也不受人欺负,而现在你却是明明受人欺负的。” “有什么办法,我只单身一人,而洪会主却是手下高手如云,我若再逞强,那就是死路一条,你该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吧!” 琴娜叹一口气道: “想不到主人也有向人屈服的时候,那交换我们的人又是谁呢?” 罗奇摇了摇头道:“还是不谈这个吧!有话等咱们离开这里再说。” 琴娜撇了撇唇,瞥白一忠一眼道:“你们真是欺人太甚了,连我们主人也欺负!” 白一忠忙不迭的陪笑道:“大公主误会了!罗大侠英雄盖世,我们尊敬还来不及,那里敢欺负!” 罗奇也忙道:“琴娜不必再提这件事了,吃过饭咱们就走。” “走到那里去呢?” “少不得你们姊妹又要跟着我流浪。” “只要能跟在你身边,不管流浪到那里,我们都愿意。” “琴娜,你们姊妹太好了。这几年来,我实在对不住你们,不过你们放心,等有一天我不再在江湖走动时,一定会设法补偿你们。” “主人何必说这种话,是我们没能好好服侍你,所以才累得你到处奔波。” 正说到这里,洪大全回来了,陪着笑道:“抱歉,失陪了这么久,罗大侠千万别介意!” 罗奇耸耸肩道:“别客气!洪会主有事只管忙去,你的事要紧,有白副会主陪就够了。” “酒饭马上就会摆好,罗大侠请稍待一会儿。” “在下还不饿,什么时候吃都是一样。” 酒饭果然很快便摆上来,菜色比大酒楼里还要齐全。 做陪的除洪大全和白一忠外,另有单大忠和一名堂主。 不消说,洪大全非把罗奇让到首席不可。 至于琴娜和天娜,分坐罗奇两旁。 在琴娜和天娜此刻眼中,至少已认为她们的主人依然还是受到重视。 席间,觥筹交错,看来颇有宾主尽欢气氛,但各人心里想些什么,那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也许这就叫做各怀鬼胎吧! 散筵后,洪大全起身道: “罗大侠,现在该出发了吧?” 罗奇道:“洪会主必定已经准备好了吧!” 这句话分明是一语双关。 洪大全忙道: “有什么可准备的,只是照罗大侠吩咐,准备了一乘驮轿而已。” “洪会主一定是自己前往了,是否多带几个人手?” “除了洪某,只带着单执事,双方只是换人而已,何必小题大作?” 出了寺门,果见一乘驮轿停在那里。 洪大全招呼着道:“二位公主现在就请上驮轿吧!” 琴娜望着罗奇道:“主人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上轿?” 罗奇道: “你们只管进轿,连洪会主都是走路,我当然也必须走路。” 琴娜和天娜这才进了驮轿。 轿夫立即放下轿帘。 洪大全交代白一忠道:“这边的事,就请副会主照料一下,我和单执事现在就陪同罗大侠出发了。” 于是,在罗奇的带路下,由寺前上路北行。 因为用不着再进温宿城,而且人数也不多,也就用不着顾虑引起路人的注意。 罗奇料想此刻塔其布必定已经早就出发,说不定已到达那处小村落。塞上一片大漠,村落不多,很容易找到,也绝不会找错。 三、五十里的路程,总要两个时辰左右才能到达,好在这时还不到午时,必可在白天完成交换任务。 一口气走出十几里路,洪大全渐觉不耐。在他来说,自然是愈近愈好,不由搭讪着问道: “罗大侠,究竟在那里?” 罗奇漫声道:“还远得很。” “如果罗大侠一直把洪某引到腾格里山下,那就未免太过份了吧?” “洪会主这玩笑开得实在太大了,在下那有这种本事,腿长在尊驾身上,作主的是你。” “那么到底在那里呢?” “洪会主放心!绝对用不着两个时辰便可到达。” “那里是什么地方?” “请原谅!在下也叫不出地名。” “负责看守娇娇的都是什么人?” “在下有两位得力助手,洪会主是知道的了。” “既然罗大侠连地名都不知道,必定是荒山野岭了。娇娇吃得了那种苦吗?” “洪会主放心!在下那两位助手是不会让她吃苦的,待会儿见了面一问便知。” 洪大全强忍着不耐,不愿再说什么。 大约申初时分,远远已望见那处村落。 又走了盏茶工夫,距那村落只剩下百余步时,罗奇停下脚步道:“令侄女就暂住在这处小村落里,在下现在进去把她领到这里来,洪会主请耐心等侯。” 洪大全表现得很慷慨,似乎也顿够义气,忙道:“洪某为表示诚意和谢意,就请罗大侠先把二位公主带走,洪某绝对信得过罗大侠。” 这是因为洪大全已有绝对把握,罗奇绝难逃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只要洪娇娇到手之后,他便会即刻发起行动,那时琴娜和天娜照样又会回到他的手中。 罗奇摆摆手道: “不必了!很快便可交换,何必急在一时。” 在村外交换人质,正是洪大全所希望的。因为他可以利用罗奇进村这段时间,把带来的人马,从容布署一下。 原来洪大全已带来足有上百名高手,这批人马,系化装成往来大漠之上的皈夫走卒,尾随在罗奇和洪大全一伙人的里许之外,等接近目的地时再紧急发起行动。 当然—— 洪大全的这项阴谋,早已在罗奇的预料之中。在洪大全来说,罗奇进入村中的时间耽得愈久愈好。 罗奇进入村中那处借住的民家,只见门口已有塔其布随带的戈什哈在负责警卫,总算放下了心。 进入堂屋,沙老五和郝方正陪着塔其布在那里喝茶。 罗奇忙抱拳一礼道: “多谢将军,你果然已经先到了!” 塔其布道: “罗老弟交代的事,老夫怎可耽误!今天是提前用过餐,一早就由叶尔羌出发,中午就到这里了。” 罗奇对塔其布的相助之情,愈发感激。 塔其布接着问道: “罗大侠是否清楚洪大全带来多少人?” 罗奇道: “在明的方面,只是洪大全和南路总堂总执事单大忠两人,另有一名高手扮成的轿伙。 至于暗的方面,后面必定尾随着不少人,但人数究竟多少,却无法弄清楚。” “罗大侠放心!随护老夫的戈什哈,足在百名以上。若洪大全真敢对你采取行动,老夫就指挥手下人,和他来一次硬拚。” “依在下预料,洪大全只怕还不敢和官兵正面冲突。” “这只是预防万一。” “待会儿双方交人时,将军是否会在当场负责监交?” “老夫考虑很久,目前似乎不宜正式和洪大全结怨,所以还是暂时避一避为佳。最好是不必让他知道老夫目前人在这里,他若能规规矩矩和罗大侠完成交人手续,老夫又何必出面呢?” “将军顾虑得极对,只是你手下的戈什哈必须暂时管制一下。” “老夫已交代过他们,谁都不准到村外游荡,而且要集中待命。” “那么在下现在就准备交换人质了。” “你快去忙你的去,老夫照样也是在这里待命。” 罗奇望了沙老五和郝方一眼道:“咱们现在就看看洪娇娇去。” 在沙老五和郝方的带路下,罗奇来到同院的一间厢房前。 打开门,洪娇娇正坐在床前木椅上出神。 一见罗奇进来,洪娇娇便惊喜的站起身来道:“罗大哥,我等得你好苦,怎么这样久才回来?” 罗奇道:“才不过一天一夜,我已经够快了!” “他们来了没有?” “来了。” “人在那里?” “村外。” “都来了什么人?” “令叔父洪大会主,还有总堂的单执事。” “还有呢?” “当然就是我的两个女人了。” “我想另外一定还有人?” “姑娘为什么会想到这个?” “我担心叔父会暗中对你不利,罗大哥待会儿必须小心应付。只是……” “只是什么?” “叔父若暗中布下天罗地网,你的本事再大,也必定难以逃生。” 罗奇明白,洪矫娇的对自己关怀,完全是出于真意。 他为之深深感动。 此时此地,他只能不经意的笑了一笑道:“洪会主一定不是那种人,姑娘不该连自己的叔父也要怀疑。” 洪娇娇正色道:“也许是我多心了,但你却不可不防,我完全是为了你。” “多谢姑娘关心,现在就可以走了,姑娘是否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我空人一个,还有什么好准备的。” 于是,洪娇娇随在罗奇身后,走出厢房。 沙老五和郝方则在后面紧紧跟随。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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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来到村外,只见洪大全和单大忠仍在原处,琴娜和天娜姊妹也下了驮轿,站在洪大全身旁。 洪娇娇老远就高声叫道:“叔父,你是来接我了?” 洪大全也带着激动声音叫道:“娇娇,这些天来,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洪娇娇摇头道:“罗大侠待我很好,我根本没吃半点苦,反而是连累他们辛苦,让我过意不去。” 她的这几句话,分明是有意让洪大全不要加害罗奇。 洪大全笑呵呵的向罗奇抱抱拳道:“洪某多谢罗大侠对敝侄女的照顾!” 罗奇也淡淡一笑道:“洪会主知道在下没亏待令侄女就好。” “现在是否就各自放人?” “既然彼此都互有诚意,在下情愿把令侄女先放过去。” “那就由洪某先放人好了!” 洪大全说着,笑对琴娜天娜道:“二位公主就请回到罗大侠身边去吧!” 琴娜和天娜立即向罗奇身边走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罗奇也放走了洪娇娇。 洪大全趋前几步,拉住洪娇娇的手道:“娇娇,你终于脱险归来了,快上驮轿吧!” “不!我要先跟叔父走一段路再上轿。” “快上轿,路很远呢?你已经很累了,不能再累着。” 洪大全催促洪娇娇上轿,不外是先让她离开现场,不至受到牵连。 偏偏洪娇娇不肯。 这是因为洪娇娇早就担心叔父会对罗奇不怀好意,不上轿不外是想阻止洪大全的行动。 洪大全一急,叫道:“娇娇,你怎么不听话了?” 洪娇娇陪着笑道: “连叔父都可以走路,我怎好意思乘轿呢?当初由温宿到腾格里山下,那么远的路我都走了,这点路又算什么。” 洪大全只好不再勉强。 就在这时,四下里忽然像潮涌般,涌来黑压压足有百名开外的壮汉。 这百余名壮汉,手中各抡着各式各样兵刃,包围圈愈缩愈小,霎时便将罗奇一伙人团团围住,只待洪大全一声令下,便立即展开搏杀。 罗奇、沙老五、郝方因有塔其布做后盾,自然表现得很镇定。 但琴娜姊妹却早已花容失色。 罗奇故意大为不解的朗声问道: “洪会主,这算何意?” 洪大全嘿嘿笑道: “罗奇,你一向聪明绝项,早该料到洪某有这一步棋了!” 罗奇冷笑道:“在下今天算是阴沟里翻船,想不到竟栽在尊驾手里。但在下不怨尊驾,只怨自己。” “这话什么意思?” “在下知人不明,从前一直把尊驾看成是个人物,到头来尊驾是禽兽不如。” “姓罗的,要骂只管骂,洪某绝不生气就是。反正这是你最后的骂人机会,洪某不得不同情你。” “你既然说在下是骂人,在下就决定不骂了。” “为什么?” “因为你洪大全根本不是人。” “不管洪某是什么,反正今天你是死定了!” “姓罗的,你好像还有点不在乎,你就是本事再大,今天也插翅难飞!” “在下本来就没打算能活下去,所以也就毫无所惧。” “你很识时务!” “过奖了!” “不过洪某还不想让你们全体都死,你总不希望那两名维吾尔女子也跟着陪葬吧?” “这话什么意思?” “只要你让她们过来,洪某就不杀她们。” “那要看她们自己的意愿了,如果她们贪生怕死,在下绝不拦阻。” 洪大全立即高叫道: “两位公主,你们请过来!” 琴娜冷叱道:“我们为什么要过去?” “不过来死路一条,过来就可不死。” “我们情愿陪主人一起死。” “你们这样年轻,多不值得。” “值不值得是我们的事,用不着你管!” “二位公主,只要你们过来,我一定好好待你们,也可以收你们做压寨夫人,将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琴娜啐了一口道: “洪大全,到现在我们才知道你是人面兽心,不必妄费口舌了,不过去就是不过去,我们死也要和主人死在一起。” 洪大全干咳几声道:“你们若肯过来,我就是你们的新主人。”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配吗?” “洪某身为红灯会南路大会主,有什么不配?” 忽见洪娇娇一把拉住洪大全,带着哀恳的语气道: “叔父,侄女求求你!” 洪大全大感一楞道:“你要做什么?” “求求你放了罗大侠一伙人!” 洪大全愈感不解道:“娇娇,你疯了?为什么竟然给他们求起情来?” 洪娇娇一字一句的道:“他……他们是好人!” 洪大全两眼直眨的道:“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好人?” 洪娇娇正色道:“你要我去暗杀罗大侠,罗大侠不但不恨我,还百般照应我,如果换了别人,侄女还能活着回来吗?” “你……你……” “叔父要说什么只管说!”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他?” “如果侄女已经喜欢上了他,何必再回来?” “莫非你已经和他……做出那种事来?……” “叔父不能冤枉罗大侠,罗大侠是个……正大光明的人。” “好啊!娇娇,我这做叔父的白疼你了。” 洪大全说着,咬了咬牙,猛然一掌向洪娇娇掴去。 洪娇娇顿时面颊鲜血直流。 洪大全犹自怒气不息,喃喃骂道:“原来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早知如此,我何必赔上两个女人把你交换回来!” 洪娇娇捂着面颊,那里还敢吭声。 就在洪大全正要下令开始围杀行动的刹那,忽见由村内涌出大批清一色穿着清兵制服的人马来。 洪大全的手下们见这情形,顿时自乱阵角,纷纷向两旁闪避。 这些塔其布带来的戈什哈,也在百人以上,军容盛壮,很快便来到眼前,随即排开阵势。 在这刹那,洪大全早已目瞪口呆。 他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这种变化。 但见官兵阵中,缓缓走出一位戴红翎帽身穿袍服,颔下留着一撮山羊胡子,神态威武的官员来。 这人正是伊梨将军塔其布。 洪大全愈发呆住。 但他却弄不清塔其布的身份,只知这位官员必定职位不低。 塔其布缓缓再向前走了几步,淡淡一笑道:“洪会主,也许你不认识老夫是谁吧?现在就让你认识认识,伊犁将军塔其布就是老夫。” 在洪大全来说,此刻是一方面大感意外,一方面却又不意外。 意外的是伊犁将军塔其布为何在这里出现? 不意外的是他已听说塔其布由叶尔羌北返,昨晚曾在温宿过夜。看来此人必定真是塔其布,绝不可能有人冒充。 他早知塔其布是边塞的三大将军之一,手下掌兵数万,在他来说,岂敢正面抗衡。否则,一旦官兵大举进剿,红灯会根本无法生存。 只听塔其布又道:“洪会主,老夫久闻大名,早就知道你把红灯会南路领导得有声有色,可惜始终无缘一见,今天总算幸会了!” 洪大全尴尬陪笑,急急抱拳一礼道:“洪某有眼无珠,不知将军驽到,有失恭迎,将军海涵!” 塔其布冷笑道:“不知者不怪罪,洪会主带了这么多手下来到这里,究竟意欲何为?” 洪大全顿了顿道:“洪某和罗大侠是好友,罗大侠昨晚来温宿作客,今日北返,洪某特地率领弟兄相送。” 塔其布脸色一变道:“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吧?” 洪大全不觉僵在当场。 塔其布整了整脸色道:“洪大全,老夫现在要向你提出严重警告,希望你好好听着!” 洪大全干咳两声道: “将军但请训教,洪某洗耳恭听。” “你们红灯会暗地里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实际上只是在扩展私人势力,老夫这话没说错吧?” “将军说那里话,大清国早已一统天下,当今皇上又圣明无比,不论为国为民,洪某都应该衷心拥戴,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用不着说得太冠冕堂皇,你们在做什么,难道老夫还不清楚。只因你们这些年来,并未与官兵正面冲突,朝廷为绥靖地方,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相安无事,何必大动干戈。但你今天这项行动,却实在令老夫看不过去。” “洪某自知莽撞了些,只是……” “不必再说下去了,你现在可以撤退了。” 洪大全躬身施了一礼,刚要招呼手下人撤走,塔其布又道: “慢着!老夫还有话讲。” 洪大全尴尬陪笑道:“但请将军训示!” “希望你从今以后要规矩些,否则若老夫到了忍无可忍时,必定奏明圣上下令进剿,到那时只怕你就后悔莫及了。” “将军放心!洪某一向奉公守法,只有这次,连自己也觉出做得过份了些。” “你可以走了!” 洪大全再躬身施了一礼,随即下令撤退,大队人马,很快便向南遁去。 罗奇这才向塔其布抱了抱拳道: “多谢将军仗义相劝,草民感激不尽。” 塔其布摸着山羊胡子道:“老弟当初曾救过老夫一命,老夫帮你这点小忙算得了什么,快些回到村里去吧!天色将晚,老夫也只好在村里暂住一晚,待会儿还要邀你过去,咱们痛痛快快的喝几杯。” “将军已经帮了大忙,怎好再行叨扰。” “那里话,在这小村里,吃喝都不方便,老夫随行人员中,有专门负责伙食的,鸡鸭鱼肉酒,都带得很齐全。另有两名厨师,待会儿老弟就带着你这边的人一起过去,就算老夫为令宝眷压惊好了。” 塔其布说罢,在随行人员的簇拥下,又回到了村里。 这时最感兴奋莫名的,莫过于琴娜和天娜姊妹了。 天娜是妹妹,一直很少讲话的机会,抢着道:“主人,原来你早已经安排了救星,为什么先前不告诉我们呢?刚才我和姊姊都差点吓呆了!” 罗奇拍拍天娜香肩道:“若不着这一吓,我怎会知道你们姊妹对我这么好。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处处关心你们。” “我和姊姊既然已经跟了你,当然不能三心二意,你就是骂我们、打我们,我们也不会离开你的。” “别说了,愈说我会愈惭愧。” 进入民宅,刚刚坐下,便见一男一女,急步闯了进来。 当真大出罗奇等人意外,来人竟是白素娟和牛本初。 罗奇讶然问道:“白姑娘和牛堂主怎么来了?” 白素娟道:“你走了以后,我们放心不下,经过一番商议后,就在第二天,我和牛大叔便带了十几名弟兄随后赶来。” “只隔了一天,怎么现在才到?” “可能走的不是一条路,多绕了圈子。” 牛本初接道:“先前罗爷一伙人被洪大全困住时,我们便已到达。因为正好有塔其布将军率众解围,白姑娘不愿和洪大全见面,我们才暂时躲藏起来。” 接着白素娟便问起罗奇自从离开腾格里山下,以至和洪大全见面后的经过。 罗奇刚刚说完,便有一名塔其布的侍从,前来通知罗奇过去晚餐,并要白素娟和牛本初等人一起过去。 来人走后,白素娟显得十分为难的道:“罗大哥,我怕不方便去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 “红灯会的创会宗旨是反清复明,而塔其布却是满清的官吏,若我参加他的邀宴,一旦传扬出去,不论对内对外,都不好交代。” “那么我为什么可以呢?” “你跟我不一样,并非顶着红灯会的名义。” “我劝你最好别在这方面计较,为了对付洪大全,说不定将来有用着塔其布的地方。要发展组织,就不该自封门户,难道结识了塔其布,就不能再反清复明。以我来说,若不和满清官府走动,在大漠就难以生存,难道你认为我是在替满清做事吗?” 白素娟总算想通了,不再坚持。 罗奇再道:“你刚才说还带来十几名弟兄,他们在那里?” “都在外面。” “那就把他们叫来一起接受塔其布招待,否则他们就要饿肚子了!” 牛本初道: “我马上出去把他们叫来,然后大家一起去。” 很快的,大伙儿在白素娟和罗奇的带领下,到了塔其布借住的那间民房。 塔其布真是喜出望外,他早就有意和白素娟见见,终于来了机会。 经过罗奇介绍后,塔其布命人将白素娟带来的十几名弟兄,带到外面和戈什哈一起用餐。 然后把白素娟、牛本初、罗奇、沙老五、郝方、琴娜、天娜请到屋内,自己亲自作陪,正好是八人一席。 席间,塔其布向白素娟询问了不少有关红灯会北路方面的事。 白素娟因为已经想通了,都坦诚的据实回答。 塔其布语重心长的道:“白姑娘,南路的洪大全日形猖獗,北路则已元气大伤,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白素娟弄不清塔其布的用意,只能叹一口气道:“不管如何,草民总要支撑下去。如果洪大全胆敢来犯,就只有和他拚一死战了!” 塔其布摇头道: “以姑娘目前的力量,实在不易和洪大全正面对抗。如果姑娘肯采纳老夫的建议,老夫情愿为你尽些力量。” “将军这话?……” “姑娘的北路,已是元气大伤,而洪大全又随时都有向贵方进袭的可能,如果姑娘为安全起见,最好能将人马继续北撤。” “将军希望草民能把人马撤到什么地方?” “伊犁与腾格里相距遥远,老夫就是想帮姑娘的忙,也有些鞭长莫及。如果姑娘肯把人马撤到伊犁附近,老夫相信洪大全绝不敢进犯,还有……” “将军还有什么?” “如果姑娘肯为朝廷收编,老夫自信有办法保举你在伊犁将军府做一名副将军。” 白素娟不觉脸色一变,却没说出什么。 塔其布紧接着再道:“老夫明白,以姑娘的立场,是不会同意这项建议的。不过姑娘应该明白,以目前的情势而论,红灯会是不能成大事的。” 在这种情形下,白素娟实在不便随便出言,当着伊犁将军的面,以她的身份和立场,根本不能讲出任何道理。 罗奇担心场面弄僵,忙搭讪着道:“将军,这是大事,白姑娘必须冷静考虑,现在不谈这事如何?” 塔其布手捻山丰胡子道:“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否则,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白姑娘。” “若将军以后真想见白姑娘,不妨由在下居中连络。” “罗老弟,你认为红灯会能成大事吗?” 这一问,问得罗奇还真难以答覆,即便答覆了,也必定两面不讨好。 他略一沉忖,只能答道: “若以洪大全为例,的确成不了大事。” 塔其布默然半晌,反问道:“那么白姑娘是有办法,达到反清复明的目的?” 罗奇忙摇头苦笑道: “将军若这样说话,在下就无法回答什么了。” 塔其布淡然一笑道:“老夫说句真心话,目前大清气势,正在鼎盛时期,皇上也颇为圣明,汉人把满清视为异族实在不应该。老夫是回族,照说也要把满清视为异族,但在老夫的眼中,却认为汉满蒙回藏本是一家人,大家都是中国人,否则就有分裂国土之嫌。谁能说满清不是中国人,中国人当中国人的皇帝,又有什么不可?” 罗奇顿了顿道:“将军说得极是,所以在下不是红灯会的人。但红灯会的做法,却也未必有错。” “罗老弟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大明遗民不满满清统治,这该是人情之常,谁也不能说他们不对。” “为什么会这样呢?” “因为人都有怀旧的心理,如果当今皇上圣明,就应当同情他们。” “不错!就以红灯会来说,皇上对他们已经够宽容了。否则,当初红灯会根本就无法成立,那里会有今天?” “既然如此,又何来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以及所谓的文字狱呢?” “那些事当然是不应该。不过那是满清入关后最初几年的事,当时大局未定,各地抗争不断,清廷若不施以铁腕,乱象便永远无法遏止,而当今皇上的圣明,却是不争的事实。” “难得将军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在下受益不浅。” “所以老夫认为,如果想反清复明,必须等待朝廷腐败,才可能有成功的一天。红灯会选择了现在,那是妄费心机。” “照将军的意思,是希望红灯会马上冰消瓦解。” “那也不是!相反的老夫还希望能设法培植白姑娘的力量。” “这又是什么原因?” “因为有了白姑娘声势的壮大,才可以牵制洪大全的力量。否则,洪大全日益狂獗,就必得劳动官兵进剿了。” “官兵吃粮拿饷,总要做些事情吧?”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只要地方上的事情能自行解决,或者不致影响大局,老夫总希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若点动大军发起行动,双方难免有所伤亡,不论敌我双方,都是自己人,老夫实不忍见有这种惨烈场面发生。” “将军真称得上是大慈大悲了!” “不敢当!战争场面,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除非抵御外侮,那就另当别论了。” 罗奇不愿再多说什么,因为塔其布所谈的话题,实在太敏感,一不留意,难免动辄得咎。” 白素娟则是必须三缄其口。 至于牛本初、沙老五、郝方等人,更是插不上话。 塔其布藉酒助兴,愈发高谈阔论。 一顿饭直吃到将近二更,塔其布起身道: “今晚多蒙你们各位赏光,老夫喝得很痛快,大家回去好好睡一觉,彼此同路,明天一早咱们再一起赶路。” 口口 口口 口口 翌日起程,因为是同路,罗奇和白素娟等人,也就随同塔其布一起行动。 一路之上,凡饮食宿处,全由塔其布负责照应。 塔其布是有心人,当经过腾格里山下时,还特别到北路总堂住了一夜。 不消说,白素娟是热情招待。 但如此一来,也为白素娟留下了不安。红灯会以反清复明为宗旨,如今却和满清官吏公然往来,对自己的弟兄固然可以解释,但一旦传扬出去,却必定被洪大全引为借口。 送走塔其布,白素娟又特别设筵为琴娜姊妹接风压惊。 席间,白素娟问道:“罗大哥,小妹把弟兄们若一直屯聚在山野间,总非长久之计,你看该怎么办?” 罗奇叹口气道: “我曾建议你把人马继续北撤到伊犁附近,那时洪大全必定不敢来犯,在休养生息之后,再重整旗豉。但因你有所顾虑而不肯采纳,现在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姑娘不妨先和三位堂主商议商议。” 白素娟沉吟了半晌道: “只是你的两位公主留在这里,未免受苦了。” “我已决定把她们送走。” 琴娜吃了一惊,急急问道: “主人,莫非你不要我们了?” “这是什么话?我若不要你们,又怎会千辛万苦冒险去救你们?” “可是为什么要把我们送走呢?” “我要把你们送到安全地区,从今以后,你们就用不着再流浪,也用不着再担惊受怕了。” “那是什么地方?” “伊犁。” 白素娟问道: “莫非罗大哥要把她们送给塔其布照顾?” 罗奇摇头道:“不!我在伊犁还有朋友,用不着找塔其布帮忙。” 琴娜道:“可是我们到了伊犁以后,又怎能和你在一起呢?” “我已决定把伊犁做为经常落脚之处,以后就经常陪伴着你们。当然,有时我也必须到外面办些事情。” “那太好了,我们什么时侯走呢?” “明天就走。” 白素娟情不自禁问道:“罗大哥,你真的要走吗?” 罗奇点点头道: “为了替她们姊妹找一个安定而又安全的环境,我也只好把她们送到伊犁了。留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 “难道你就不再回来了?” “以目前的情形而论,我就是留在这里,也没多大用处,而且我也有很多私事要办。” 白素娟不觉神色黯然,她和罗奇,这次相聚,论时间足足有半年以上,双方感情的增进,自不待言。但当着三位堂主和琴娜姊妹的面,却又实在不能说些什么,更何况琴娜姊妹和罗奇是正式夫妻,她又怎忍心拆散人家呢! 但她还是顿了一顿道:“小妹希望罗大哥还是能常常到这里来,尤其现在,北路更是需要你。” “现在北路正在休养生息期间,有什么需要我的?” “北路目前已到山穷水尽地步,南方的洪大全又虎视眈眈,若有你在这里,至少可以替大家提振一下士气。” 白素娟说着,目视琴娜姊妹,不外是恳求她们能帮着说话。 果然,琴娜开了口道: “主人,既然这里需要你帮忙,等你把我们护送到伊犁后,有空时你就是要回来,我们也会同意的。” 白素娟道:“多谢两位公主不顾私情有此好意。如果有一天我到伊犁去,一定会去探望你们的。” “别说那些了,我们和白姑娘该是一家人,用不着客气。” 口口 口口 口口 一大早,罗奇便偕同沙老五、郝方,带着琴娜、天娜由腾格里山下出发,赶往伊犁。 白素娟亲率三位堂主送行,并准备了一些干粮,供罗奇一伙人在路上食用。 由腾格里山下至伊犁,上千里路程,直走了十日十夜左右,才到这伊犁城。 进城之后,罗奇一伙人,直奔一家酒馆。 酒馆主人马如龙,是罗奇的旧识。因为曾受过罗奇的恩惠,两人间的交情自非泛泛。 马如龙在三十开外,由于生得肚大腰圆,罗奇一向对他以胖子相称。 乍见罗奇带着沙老五、郝方和两名年轻女子进来,马如龙亲切无比的迎了上来道:“罗爷,什么风又把你老人家吹来了?” 罗奇笑道: “咱们分手才仅仅半年多,那里用得着风吹才到。” “罗爷和大伙儿一定还饿着肚子吧!我马上交代厨房弄一桌酒席来,待会儿再好好的谈。” 马如龙先安排罗奇等人坐下,再到厨房交代,然后又出来相陪。 他望了琴娜姊妹一眼道:“这两位好像没见过,是否罗爷的人?” 罗奇道: “她们是哈伦廷王爷的两位公主,三年前跟了我,当然是我的人。” 马如龙啊了声道: “难怪我听人说罗爷已有了宝眷,这样说来,罗爷该是哈伦廷王爷的驸马了,我该为你恭喜。罗爷这半年来人在那里,怎么一点消息也没给我?” “我到过一次太行山,先回到叶尔羌,再由叶尔羌经腾格里山下来到这里。” 马如龙吃了一惊道: “叶尔羌不是已经被南路占领了吗?罗爷到那里去只怕有危险吧?” “谁说不是!就因为她们姊妹当时已落在洪大全手里,所以我才非去不可。” “罗爷果然神通广大,居然能把两位公主从龙潭虎穴里救出来。” “算不了什么,这期间不外是有人相助。” “那么罗爷把两位公主带到伊犁,是否在此久住呢?” “我已决定让她们两人在这里安顿下来,至于我,当然不可能老留在这里。” “罗爷准备把两位公主安置在那里?” “我正想托你替我找栋合适的房子。” 马如龙忙道: “不必另找房子,就住在我这里吧!” 罗奇摇头道: “你这里人来人往,只怕不太方便。” “当然不是住在酒馆里,我另外有栋房子,也是我的住处,就在酒馆后面不远,两位公主住在那里,我那浑家自会全心全意照应,罗爷只管放心!” “既然加此,我就决定打扰你了。” “罗爷何必说这种见外的话,你跟我还分的什么彼此?” 说话间,酒饭已经摆了上来。 马如龙陪着用过酒饭后,便引领罗奇一伙人到达他的住处。 他的浑家千手观音罗月娥听到敲门声便迎了出来。 罗月娥既然外号千手观音,当然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她和罗奇也早就认识,因为是同宗,亲热得就像一家人一样。 马如龙夫妇并无子女,住处空屋甚多,当下,为琴娜、天娜姊妹各准备了一间房,罗奇则轮住两姊妹房中。 另外,又为沙老五和郝方腾出一间空房。 至于饮食,则由酒馆内派伙计按时送来,罗奇一伙人住在这里,起居饮食,可说最方便不过。 本来,罗奇心念白素娟,希望能尽早再回到腾格里山下看看,但又不忍心这么快就与琴娜姊妹别离,就只好暂住下来。 匆匆半月过去,罗奇决定必须再到腾格里山下一趟,便把此意告知琴娜姊妹。 琴娜姊妹不愧是明义明理的女人,毫不迟疑的就一口答应下来。 在临行之前,罗奇想起该到将军府和塔其布见上一面。 经过通报,塔其布立刻在将军府客厅接见。 坐下后,塔其布道:“原来老弟也来了伊犁,什么时侯来的?” 罗奇不便明言已来了半月之久,只能说是最近才到,接着并告知已把琴娜和天娜姊妹送到伊犁来。 塔其布忙道:“既然如此,老弟就该把宝眷交代给老夫代为照应,在伊犁城那有比老夫这将军府更安全的呢?” “在下实在不便打扰将军。” “老弟这样说话,不觉得太见外了吗?” “多谢将军美意,将军打扰之处也许正多,那就以后再说吧!” 塔其布喝了口茶道: “白姑娘那边的情形怎么样了?” “将军也曾到过腾格里山下,那边的情形,自然还是老样子。” “老弟是否准备再回到那边去?” “在下放心不下,正想再去看看。此来除了向将军问安,也想请示一些机宜。” 塔其布默了一默道: “老夫的心意,上次就向老弟表明过,也曾明告白姑娘,希望她能把人马撤到伊犁附近来,她若肯来,老夫一定会设法帮她的忙。” 罗奇轻咳了声道: “莫非将军是希望收编她的人马?” “老夫最初确有这意思,偏偏白姑娘不肯,老夫当然也就不便勉强。” “那么将军希望她把人马北撤,又是何意?” “老弟应该明白,站在老夫的立场,是绝不希望洪大全日益壮大,必须保存白姑娘的力量,才可以对洪大全制衡,这就是老夫要帮助白姑娘的原因。” “若白姑娘当真把人马北撤,将军又如何帮助她?” “白姑娘若肯把人马撤到伊犁附近,洪大全必定不敢进犯,这岂不是老夫对她无形的帮助。” “是否还有有形的?” “当然有,有关粮饷方面,老夫也情愿接济他们,兵械方面,老夫这里库储甚多,照样也可以发给他们。在名义上,白姑娘的红灯会还是红灯会,老夫绝不干涉她的任何行动。” 罗奇心里有数,塔其布肯这样做的目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对红灯会北路有恩有义,实际上不外是培植自己的势力,将来一旦能将红灯会这股力量收归自己麾下,对他的前程当然有着极大帮助。 塔其布又道: “老夫说的是心里话,老弟见了白姑娘后,不妨再向她提一提。” 罗奇只好点头道:“用不着将军交代,在下一定会代为转达。” 当日中午,塔其布特别在将军府设筵款待罗奇。 口口 口口 口口 罗奇离开伊犁,出发到腾格里山下。 这次他只带了沙老五随行,留下郝方照应琴娜天娜姊妹。 由于仅是两人行动,他们脚程又快,仅仅走了三天,便赶了将近一半路程。 这一带照样人烟荒凉,仅半路有两处城镇,一名昭苏、一名特克斯。罗奇和沙老五在这两处地方,都停留过一夜。 过了特克斯,前面便是两处大山,左方是帖尔斯克山,右方是哈雷克套山,周近数十里内,愈发看不到人家。 这时日已偏西,罗奇和沙老五正行之间,忽然发现前方半里之外,有一乘驮轿,正在山坡上爬行。 沙老五道:“老大,咱们有伴儿了,总算碰到了一起赶路的。” 罗奇觉出可疑,忙道:“咱们追上去看看!” 由于驮轿在山路上行动迟缓,不消片刻,罗奇和沙老五便已追上。 只见一名身着锦衣的年轻人随在轿后,另有两名壮汉,像是跟班的。 轿前则是一名赶牲口的轿夫。 看他们的装扮,显然是从内地来的。尤其那为首的年轻人,身着锦衣,特别引人注目。 锦衣青年听到身后脚步声响,立刻停了下来,转身一抱拳道:“请问兄台,到叶尔羌由这里走对吗?” 罗奇道:“由这里到叶尔羌,据在下所知,大约有三条路可以通行,这条路正是通往叶尔羌的三条道路之一。” 锦衣青年喜道: “那就好了,不过小弟要先到温宿。” 罗奇心中一动道:“这条路正好也可通到温宿,老弟好像是从关内来的吧?” 锦衣青年点头道:“小弟是第一次到塞外来,所以必须一路问路。家母虽然来过不止一次,但却半点记不得道路。” 罗奇望了驮轿一眼道:“不知驮轿里是什么人?” 锦衣青年道:“正是家母。” 罗奇哦了声道:“老弟和令堂由关内来到塞外,必定有什么重要事情吧?” 锦衣青年顿了顿道:“没什么,小弟是陪同家母来探亲的。” “迢迢万里探亲,这倒并不多见,看来亲情实在可贵!” “除了探亲,还顺便做趟生意。” 于是,罗奇、沙老五便和对方会合,一起赶路。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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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锦衣青年望了望天色和附近环境道:“兄台可知道附近什么地方可以投宿?” 罗奇道: “荒山野岭,渺无人烟,根本不可能找到人家投宿。” “那么兄台准备如何过夜?” “在下只有两人,而且早已习惯大漠上的生活,那里都可以凑合。” “既然如此,小弟也只好找处可避风雨的地方停下了。” 正说话间,随侍锦衣青年的一名大汉道:“少爷,那边山脚下有块突出的大石,大石下方,正好可以避风避雨,咱们就过去歇下吧!” 锦衣青年转头问罗奇道:“既然兄台也是向南走,最好和我们一起住下,这样小弟明天就有人带路了。” 罗奇立即点头应允。 正好在巨石下方不远处另有一个山洞,罗奇便和沙老五住了进去。 沙老五取出干粮,低声道: “老大,这一伙人很有点可疑,你看出来没有?” 罗奇不动声色道:“你说说看。” “老大应该想到,这伙人和南路红灯会可能有点关系。” “何以见得?” “那年轻人先是说要到叶尔羌,又说要到温宿,而这两处地方,目前都为红灯会南路所盘踞,事情那有这么巧合的?”; “其实我也早觉出可疑。” “既然老大也觉出可疑,咱们就该好好盘查盘查他们的底细。” “你认为怎样盘查?” “咱们就顺水推舟,和他们一路同行,不难由谈话中打听出他们的身份来历。” 正说到这里,只见一名大汉走过来道: “我们少爷请两位过去用饭!” 沙老五道: “用不着客气!我们自己带有干粮和水袋。” 那大汉道:“我们少爷那还有酒有菜,两位还是过去的好。” 既然有酒有菜,罗奇和沙老五又想盘查对方的底细,当然也就不再推辞。 来到那突出的巨石下方,只见地上铺了几床毛毯,石壁避风处并点了一盏灯笼,在一块平静的石台上,足足摆了七、八盘菜,全是可口珍馐,另有包子馒头和一大壶酒。 罗奇吃惊的问道: “老弟那里来的这么多好酒好菜?而且地上还铺着毛毯?” 锦衣青年道: “驮轿只有家母一人,里面还可以放很多东西,毛毯和饭菜都是放在驮轿里。而且还有火油炉,饭菜热一热再吃,晚上也可以御寒。” “那太好了!为什么不把令堂请出来用饭?” “家母不愿出轿,就在轿里吃,晚上也在轿里睡,这样既方便又不至于受寒。” 罗奇和沙老五也就不再客气,双方加上那两名大汉和轿夫共是六人,便围坐在石台四周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双方已状至亲切,锦衣青年问道: “还没请问两位兄台尊姓大名?” 罗奇因早有准备,不便据实以告,顺口答道: “在下姓左名奇。” 再望望沙老五道: “这位是在下的好友,姓查,叫查五。” “原来是左兄和查兄,难得彼此能在塞外相识,当真有缘。” “还没请问老弟上姓高名?” “好说!小弟叫高云飞。” “好响亮的名字,另外三位呢?” “他们么,两位是舍下的家丁,另一位负责赶驮轿的,也是小弟由家里带出来的。” “看来府上一定是了不起的门第?不消说令尊必是高官显宦或富商巨贾了?” “不敢当!左兄说的都不是,舍下只是薄有家业而已。” “高老弟到叶尔羌去有何贵干?” “小弟白天不是已经说过,是陪同家母去探亲的吗?” “那么到温宿去也是探亲的了?” “小弟既不做生意,到塞外来,除了探亲,那会有别的事?” “高老弟在塞外怎会有这么多亲戚?” “家父当年,曾在塞外耽过多年,因此难免就有很多亲友故旧。” “令尊为什么不一起前来?” “家父有病在身,虽然想旧地重游,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就难怪了。” 酒饭过后,罗奇和沙老五再回到那处山洞。 高云飞远特别派人送了两床毛毯来。 躺下后,沙老五道: “老大,我断定他们这伙人一定与洪大全有关。” 罗奇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查证起来,只怕有困难。这位叫高云飞的年轻人,似乎警觉性也很高。” “我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大约再过两三天后,便可到达腾格里山下,咱们就设法把他们骗到北路总堂去,若他们真和洪大全有关,那三位堂主十有八、九会认出他们。” “只怕不容易。” “为什么不容易?” “高云飞是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岁左右,又是从关内第一次到塞外来,他们三位堂主怎可能认识他?” “老大别忘了驮轿中还有个女的,那女的既是高云飞的母亲,至少该是位中年妇人吧!” “奇怪!那女人为什么老不下轿?” “这正是疑点之一。不过咱们一定会见到她的,路上还有两三天的时间,她总不能不下轿方便吧?” “她就是出了轿,咱们也不可能认识她。” “至少可以看看她是什么样子吧!” “好吧!我想明天一定可以看到。” 口口 口口 口口 罗奇和沙老五一早就起了身。 当沙老五把两条毛毯送过去时,高云飞等人也都已起来,而且两名家丁已生起炉子,正在准备早餐。 高云飞待罗奇和沙老五就像一家人那般亲切,早餐也是把两人请来共用。 罗奇道: “太打扰了,真不好意思!” 高云飞笑道: “左兄说那里话,四海之内皆兄弟,咱们都是内地人,能在塞外相遇,实在不容易,还客气什么?” 罗奇搭讪着道: “天已亮了,为什么不把伯母请出来一起用?” “小弟昨晚已经说过,驮轿里暖和,又可避风沙,所以家母轻易不肯出来。” “至少该请出她老人家来,在下也好拜见拜见。” “家母年纪大了,这几天身体又不舒服,等到了温宿或叶尔羌后,左兄随时都有机会看到她老人家。” 这几句话,愈发引起罗奇的疑心。 饭后,大伙儿继续赶路。 直到天晚,仍未见高老太太下轿。 原来高老太太连方便,也是在轿内解决的。 更奇怪的是,高云飞虽有时掀开轿帘向里探视,有时开口低声说话,但却始终听不到高老太太的声音。 莫非轿内根本无人。 又已到了天晚。 在山野找了一处可避风雨的山脚下歇下后,沙老五道: “老大,明天傍晚,大约就可到达腾格里山下了,咱们一定要设法把对方引到北路总堂才成。” 罗奇道:“到时候再说吧!” 次日天色将晚,果然已到腾格里山下,只是如果要到北路总堂,必须由大路折转方向,另走向西的一条崎岖小径。 罗奇正和高云飞并肩而行,搭讪着道: 高老弟,天色已晚,又该宿下了!” 高云飞转头一望道:“那边是什么山?” 罗奇道: “这叫腾格里山,是这条路上最高的一座山。” “左兄好像对腾格里山很熟悉?” “这条路在下经常往返,当然熟悉,而且常到山下投宿。” “投宿?莫非山下有人家?” “不错!山下有几户人家,而且离这里不算太远。” “有多远?” “大约最多十里路。” 高云飞摇头道: “小弟不想多走路,不如就在附近宿下吧!” “单程十里路,往返不过二十里,迢迢数千里的远路老弟都走了,何在乎这一点路?” “不住民家,照样有热食可吃、有避风之处可住。尤其家母,人在驮轿里,和在房子里并没什么两样,能省下二十里路,也是好的。” 罗奇不便过于勉强,以免引起对方疑心,同时他已决定了另外的安排。 当下,就在附近歇下脚来。 用过晚餐,罗奇和沙老五自然又和高云飞等人分开,单独住在一起。 沙老五埋怨道: “老大,你该知道这里离白姑娘的北路总堂还有多远吧?” 罗奇笑道: “我当然知道,大约不过只有十几里路。” “既然无法引诱他们进入北路总堂,干脆就算了,咱们现在就可到北路总堂去过夜,也省得露宿野外活受罪。” “你别发牢骚!我早就有了安排,你现在就马上到北路总堂去。” 沙老五楞了一楞道: “要我去做什么?” “面见白姑娘,要她派出人手,埋伏在前路拦截。如此一来,问题不就解决了。” 沙老五哦了声道: “果然好办法!要白姑娘派谁来才好呢?” “至少要派一名堂主来,若三位堂主齐来,那就更好了,另外再带几名高手。” “为什么要来那么多人?” “据我连日来的观察,高云飞必有一身了不起的武功,那两名家丁和轿夫,也全是高手。 至于驮轿里的女人,说不定更是身手不凡,北路总堂人若来少了,如何拦截得下?” “还有咱们两人呢?” “老五,你错了。咱们对高云飞这伙人虽然已起了疑心,但却无法断定他们必和洪大全有关。尤其这几天承他们热情招待,咱们总不能翻脸无情吧!如果对方是好人,咱们保护他们还来不及呢!” 罗奇接着又道: “要交代白姑娘,只能拦截盘查,绝对不可伤人。若查明对方并无嫌疑,必须立刻道歉放人。” 沙老五点头道: “我会向白姑娘讲明白的,老大还有什么交代没有?” “要白姑娘派出人手后,只在前路埋伏好,必须等天亮后再采取行动。” “为什么要这样?” “既然对方只是有嫌疑而已,就不该半夜惊动人家,否则就是扰民行动了。” “好!我现在就去。” “你天亮前一定还要赶回来,否则明天起身后不见了你,必定引起他们疑心。” 口口 口口 口口 罗奇因为心里有事,在四更左右便已醒来。 这才发现沙老五正睡在他的身边,鼾声方酣。 他抬手推了一下道:“老五,原来你还没去?” 沙老五打个呵欠道: “这样的大事,怎会没去,我已经回来啦!” “为什么回来时不告诉我一声?” “那时你睡意正浓,我何必打扰你。” “白姑娘派了多少人出来?” “三位堂主全来了,另外还有十名高手。” “埋伏在什么地方?” “前面的山路转角处,大约离这里有五、六里路吧!” “你去看过?” “我把他们带到现场才回来的。” “很好!时间还早,咱们就再睡吧!” 当再度醒来时,天已大亮。 高云飞又派人前来请吃早饭。 这使罗奇还真有些过意不去,人家待自己如此热情,自己反而找人在前路栏截。倘对方并非可疑人物,自己当真就要愧疚无地了。 饭后继续上路。 高云飞问道: “左兄,这里离温宿必定已经不远了吧?” 罗奇道:“大约还有两三天路程。” “过了这一带,小弟就可放心了。” “老弟这话?……” “听说腾格里山下最近颇不安静,温宿是府治,那里有官署,至少可以保障行人的安全。” “老弟多心了,这条路在下常来常往,从来就没出过事情。” “那是从前,现在可能不同了。” “老弟是怎么知道的?” “听人说的,小弟是初到塞外来,既然有这种传言,必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罗奇刚要再说什么,只见沙老五已跟了过来,暗暗使了个眼色。 罗奇心里有数,必是已经到了北路人马埋伏的地点。 就在即将接近前面不远的山脚处,果然蓦地闪出十几名壮汉来,为首三人,正是红灯会北路三位堂主陈大忠、牛本初和沐世光。 走在前面的高云飞猛吃一惊,回头道: “左兄,咱们真是遇上歹人了!” 罗奇也故意脸色一变道: “高老弟,你看该怎么办?” 高云飞并未答话,一回身,探手驮轿内,迅快的掣出四柄兵刃,自己留了一条钢骨鞭,另外把两柄厚背鬼头刀扔给两名家丁,一把青钢斧扔给了轿夫,然后停下脚步待敌。 陈大忠等三位堂主率同带来的十名高手,很快便来到眼前。 他们手中也全已紧握着各种兵刃。 罗奇和沙老五已决定暂时置身事外,两人立即后退躲得远远的。 只听高云飞喝道: “原来塞外也有拦路强盗,你们想做什么?” 陈大忠果然很客气,抱刀一礼道:“对不起!我们想检查一下轿里藏的什么东西。” 高云飞叱道: “岂有此理!在下既不走私,又不犯法,你们凭什么检查?” “老弟,没一个走私皈毒的承认自己走私阪毒,唯有接受检查以后,才能证明你的清白。” “放肆!你们可是六扇门里的人?” “当然不是。” “既然并非官府中人,在下就没有接受检查的必要。” “老弟用不着嘴硬,这是规矩,只要经过腾格里山下,谁也躲不过这一关。” “别人可以,在下不吃这一套!” 陈大忠不再理会,立即命身旁一名大汉道: “马上登轿检查!” 那大汉唯恐吃了暗亏,早已有备,先用手中单刀挑起半边轿帘,才探进头去。 岂知那大汉刚探进头去,便一声惨呼,倒摔出来。 众人这才看清当那大汉倒在轿前地上时,一条右臂已被齐肩削下,人也立即躺在血泊中昏蹶过去。 几乎在那大汉右臂被削下的同一时间,一条绿色的女人身影,从驮轿内闪电般掠了出来,立即和高云飞并肩而立。 站在远处的罗奇和沙老五,到这时才第一次看到轿中女子。 偏偏绿衣女子却面罩黑纱,无法看清她的庐山真面目。 只听高云飞道: “娘,现在怎么办?” 绿衣蒙面女子道: “果然是北路的人,除了杀那里还有别的办法。” 拦在前面的陈大忠、牛本初、沐世光,最初本来不想大动干戈,此刻见对方竟然出手重伤了自己一名弟兄,自然也就恼怒起来。 绿衣蒙面女子料想已非武力解决不可,也不想多说什么,决定来个先下手为强。在一声招呼之下,率同高云飞和两名家丁一名轿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主动向红灯会北路阵中攻了过去。 这几人果然都身手不凡,尤其绿衣蒙面女子和高云飞,称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出招之快,有加风驰电掣,令人目不暇接。 陈大忠等人因反应迟了一步,最初全都被迫纷纷后撤,显得手忙脚乱,直到片刻之后,才稳住阵脚。 一来北路人多势众,二来陈大忠、牛本初、沐世光等也全是高手中的高手,双方激战不过盏茶工夫,北路已反败为胜,取得优势。 绿衣蒙面女子一见大势不妙,只得率领高云飞和另三名手下落荒而逃。 陈大忠等三位堂主那里肯舍,立即率众掠进,很快便将绿衣蒙面女子一伙人全数逮住,并未走脱一个漏网之鱼。 口口 口口 口口 罗奇眼看北路方面押着绿衣蒙面女子一行五人去远,才拍了沙老五一下肩膀道:“咱们也跟着走吧!” 沙老五摸了摸嘴巴道: “他奶奶的!这样看来,咱们这次无形中帮了北路一次大忙。” 半个时辰之后,便已到达红灯会驻扎的营区。 尚未进入大帐,白素娟便迎了出来。 白素娟对罗奇能这么快就再回来,真是既感激又兴奋。 进入大帐内,白素娟亲自沏茶招待。 “罗大哥,想不到你竟在路上替我们立了一次大功。” “可查出对方的身份来历?” “陈、牛、沐三位叔叔正在向他们问话,马上就会过来向我说明。” “姑娘为什么不也过去看看?” “我即使见了他们,也不可能认识的,暂时还是不亲自出面的好。” 又谈了不久,陈大忠、牛本初、沐世光果然已同时回到大帐。 陈大忠走在最前,一见罗奇和沙老五便抱拳一礼道:“多谢罗爷和沙五哥帮了一次大忙,这下子咱们得救了。” 白素娟急急问道: “三位叔叔,这些人到底和洪大全是什么关系?” 陈大忠先卖个关于道: “关系可大了,也密切极了!” “莫非他们是?……” “那女的是洪大全的老婆柳如花,那年轻的是洪大全的儿子,叫洪云飞。他说姓高,那是骗罗爷和沙五哥的。” “另外三个男的呢?” “都是他们家里养的打手,他们说是家丁,也没错。” 白素娟略一沉吟道: “三位叔叔从前可见过洪大全的老婆?” 陈大忠道: “三、四年前南北两路尚未分家时,洪大全老婆每隔一两年便由内地来探眷一次,每次一住就是好几个月,属下们怎会不认识她呢!” “那女人有多大年纪了?” “照说总该接近四十了吧!但她保养有术,至今看起来还像二十几岁似的,说她是个大姑娘,也有人相信。难怪洪大全迷她迷得很厉害,别人有老婆在关内,都没接过来,只有他,每隔一段时间,必定把老婆接过来团圆团圆。” “她原来就有一身武功吗?” “当初谁也不清楚她有武功,谁知她的身手十分干净俐落,先前一出手就重伤了咱们一位弟兄。” “那位弟兄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抬回营帐,正在替他疗伤,虽然死不了,将来却也成了残废。” “待会儿我会亲自过去看看那位弟兄。还有,那个叫洪云飞的,真是洪大全的儿子吗?” 陈大忠皱了皱眉道:“那小子不过二十左右,照说柳如花应该养得出那么大的儿子,但却又令人难以相信。” 白素娟哦了声道:“这又是什么原因?” “据属下所知,洪大全讨柳如花做老婆,绝对不到二十年,而且从前柳如花每次由关内来探望洪大全时,从来没带过孩子,连洪大全也从未对外表示过他有儿子,这就透着奇怪了。” “也许他是故意保密吧?” “岂有此理,有儿子是好事,谁不想对外宣扬,就以我来说吧!如果有儿子,不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才怪呢!” “原来陈叔叔重男轻女?” 陈大忠脸上一热,道:“属下绝没这种想法,女儿和儿子同样重要,尤其能有姑娘这样的女儿,我情愿不要儿子。” 他说到这里,才觉出失礼,忙又接道:“对不起!属下说错了话,真该死!” 白素娟笑道:“陈叔叔说的没错,我虽然名义上是领导人,私底下却和你们三位叔叔的女儿,并没什么两样。” 陈大忠红着脸道:“姑娘这样说话,简直要把我们折死了!” 只听牛本初道:“别说这些了,现在大家必须商议商议怎样处置他们。” 白素娟不便迳做主张,反问道:“牛叔叔的意思呢?” 牛本初道:“有了柳如花和洪云飞,这是最有利用价值的人质,咱们必须好好利用。至于如何利用,那就要由姑娘决定了。” 白素娟望向罗奇道:“罗大哥的意思呢?” 罗奇道:“有姑娘和三位堂主在这里,尽可好好商议商议,在下实在不便越俎代庖。” 白素娟忙道:“罗大哥,别忘了咱们该是一家人,说什么越俎代庖。尤其这场大功是你和沙五叔立下的,小妹当然该先听听你的意见。” 陈大忠等三位堂主立即也随声附和。 罗奇略一沉吟道:“如果要我说,人质必须愈快利用愈好。” 白素娟道:“小妹也是这种想法,可是又如何利用呢?” “姑娘若把人质老是押禁在这里,洪大全又如何知道?” “罗大哥的意思,是派人通知洪大全,要他来谈条件?” “用不着派人去,不妨把那两名家丁和轿夫放走,他们到了温宿,洪大全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 陈大忠点点头道:“罗爷说得有理。放走三个人,至少还可以给咱们省点粮食。” 白素娟默了一默道:“罗大哥认为洪大全会亲自到这里来谈条件吗?” 罗奇道:“洪大全当然不可能亲自来,但却一定会派一名重要人员来,说不定又是姑娘的叔父白一忠。” “咱们该提出什么条件呢?” “这就要由姑娘决定了,好在至少会有五、六天的时间,让姑娘考虑。” 白素娟交代陈大忠三人道:“三位叔叔辛苦了一夜,不妨先回到自己营帐休息,今晚咱们要设筵好好款待一下罗大哥和沙五叔,也为三位叔叔庆功。” 口口 口口 口口 翌日一早,白素娟依原定计划,把那两名家丁和轿夫放走。 用不着交代,这三人自然会把事情办好。 柳如花所乘的驮轿也被掳了来,除了得到两匹骡马外,更发了一笔财。 原来驮轿内既有珠宝,又有银票,另外更有几坛好酒和七、八条毛毯,以及柳如花所用的锦被绣褥。 早餐后,陈大忠决定去看看柳如花和洪云飞。 柳如花和洪云飞分别被囚禁在相隔不远的两个山洞里,把他们分隔,不外是防止两人之间有所串通。 两人的洞口外都有人负责警卫。 陈大忠先进入囚禁柳如花的山洞。 洞内点着油灯,只见柳如花正背靠洞壁坐在一条毛毯上。 她的行动虽然尚称自由,伹却只能在七、八尺方圆的范围内活动。 这是因为她的足踝上系着一条铁链,另一端固定在石桩上,除非有神兵利器,否则绝难将铁链弄断。 柳如花从小到大,那里受过如此苦情,明明听到有人进来,却故意连看也不看一眼。 陈大忠重重咳了一声道:“洪大嫂,你好吗?” 柳如花听出是陈大忠的声音,睁开眼,咬了咬牙道:“我并没得罪过你们,你们凭什么把我掳到这里来?” 陈大忠不动声色道:“你说的不对吧!昨天你一刀砍断我们一名弟兄的右臂,还说没得罪我们?我们把你掳了来并未动刑,已经算是很优待了。” 柳如花冷叱道:“那是你们先惹着我,你们凭什么无缘无故搜查我的驮轿?难道在塞外就没有天理国法了吗?” “你说得倒真轻松,没有天理王法的是洪大全,不是我们。” “你们和他有仇,为什么把我也扯进去?” “因为你和他是一家人。” “不错!我和他是一家人,但你们和他照样也该是一家人。红灯会本来就是一家,就因为你们不听他的指挥,才分成南北两路。陈大忠,你们早就该好好检讨检讨了!” 陈大忠不但未被激怒,反而忍不住笑道:“好家伙!你竟猪八戒下山——倒打一把,听来好像头头是道。” 柳加花啐了一口道:“我说的那里不对?” “你该明白,红灯会当初是什么人创立的?” “我当然明白,红灯会是白天义创立的。” “那么白前会主下世以后,该由谁来接掌会主?” “你说呢?” “当然该由白素娟姑娘接掌,同时这也是白前会主的遗命。” “陈大忠,你究竟是什么思想?” “你说我是什么思想吧?” “你根本就是奴隶思想,红灯会会主,应该是谁有能力就让谁干,连皇帝都可以推翻,难道红灯会主是世袭的?” 陈大忠真料不到柳如花竟能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顿了一顿道:“那要看接任红灯会主的是什么样的人了。皇帝固然可以推翻,但被推翻的,必定是无道之君。凭洪大全那种人,也够什么资格接任红灯会主?” “他当然够资格,这几年来,他领导南路红灯会上万人马,不是干得有声有色吗?白素娟如果有能力领导,就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了!” 陈大忠对柳如花实在有些说不过,终于冒了火,喝道:“他奶奶的!算你嘴硬,只是你现在落到老子手里,老子有权随意处置你,除非你不怕死,老子现在就给你点苦头尝尝。” 他说着,顺手抄起地上的一根木棒,迈步便向前走了过去。 这一着果然有效,柳加花顿时沉不住气,连忙软下声音道:“陈大哥,你真好意思这样对待小妹吗?” 柳如花的这一着也照样有效,尤其她虽然徐娘半老,却依然貌美如花。这一软下来,那表情很够男人爱怜的,陈大忠还真是有点受不了,情不自禁抛下木棒,却故意极力扳着面孔道:“我连教训洪大全都好意思,教训教训你,又有什么不好意思。” “陈大哥,别忘了小妹是个女人。” “我的眼睛没瞎,当然看得出你是个女人。” “女人是让男人爱怜的,不是给男人打的。” “那要看是坏女人还是好女人?” “你看小妹是坏女人还是好女人?” 陈大忠干咳了两声道:“你么?很难讲,对洪大全来讲,也许是好女人,对我却没有一点好。” 柳如花腼腆一笑道:“谁说人家对你不好?” “好在那里?” “从前南北路没分家时,小妹每次由关内来,都带了不少好吃好用的东西,每位堂主都有一份,你不但有一份,而且还是小妹亲手交给你的,对不对?” 这话倒不假,以往柳如花每次到大漠来,确实都带着不少礼物,不少人都得过她的好处。 陈大忠干咳了两声道: “洪大嫂,难道我得到那么一点点好处,就会感激你吗?” 柳如花不由红晕飞颊,低声道:“小妹不知什么样的好处,才能让陈大哥满意。” 这两句话以及柳如花说这话时的表情,分明带着挑逗意味。 陈大忠嘿嘿笑了几声道:“你心里应该有数。” 柳如花双颊越发红艳,再低声道: “陈大哥请靠近一点好吗?” “洞里只有两个人,说话听得见就成,何必靠近呢?” “如果不靠近,小妹就不说了。” 陈大忠果然向前走了两步。 “陈大哥请坐下!” “为什么还要坐下?” “小妹是坐着的,你也坐下,咱们说起话来才方便。” 陈大忠此刻已听话得很,依言坐了下来。 两人相距不足三尺。 柳如花低垂下粉颈,转动着眸子道: “陈大哥希望小妹替你做些什么,只管开口!” “我并没希望你能替我做什么呀!” “小妹是说……女人能做的事情。” 陈大忠顿了顿道: “女人能做的事情,男人照样也能做。我的手下弟兄至少有两三百个,有事情我会找他们,何必找你。” 柳如花呶了呶嘴道: “小妹是说有一种事情只有女人能做。” 陈大忠哦了声道: “那是什么事情呢?我怎么想不起来?” “陈大哥是故意装不知道。”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人人都想装成什么都懂,那有装不知道的?” “那么小妹……问问你……你……想不想那件事?” “什么事?” “男人和女人都能做的事。” “嫂子,你干嘛和我打起哑谜来?” “人家什么时候和你打过哑谜?” “男人和女人能做的事,实在太多了,何止十种万种,世上的各行各业,都是人做的。 就以我来说吧!从小到大,天天都在做事,从来一天没闲过。” “小妹相信有一件事,你虽然可能做过,但却没机会常做,尤其在塞外,又没成过亲,更是没机会了。” “奇怪!那有这种事,我怎么想不起来?” “别说得那么好听,像你这种年纪的男人,只怕天天在想,尤其是夜晚。” 陈大忠摇摇头道: “那怎么可能,白天累了一天,晚上一躺下来马上就呼呼大睡,那里还顾得想什么事情呢?” “陈大哥,你就别老逗人家了,难道还非要逗着人家说出来不可吗?” “当然要说出来,你洪大嫂老逼兄弟猜谜,像十么话?我的时间宝贵,眼你不一样。” “难道小妹的时间就不宝贵?” “你现在已是被囚禁的人,对时间只能消磨,却无法利用,时间对你来说,有什么可宝贵的?” 柳如花把身子向前挪了一挪道:“如果陈大哥要小妹陪你做那件事时,怎能说时间不宝贵呢?” 陈大忠紧蹙两道眉毛道:“嫂子,到底是什么事?你说出来不就结了。” “我看你是在装傻?” “什么话,人都想装得聪明些,那有想装成傻瓜的道理?” “你就是一个聪明的傻瓜!” “我看你洪大嫂脑筋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你,我那里有问题?” “聪明就是聪明,傻瓜就是傻瓜,我从没听说过还有聪明的傻瓜。” “你就是不折不扣的这种人!” 陈大忠模了摸脑袋道: “他奶奶的!洪大嫂,你可千万别给我乱扣帽子,这事若传扬出去,我在弟兄面前还怎么做人?” 柳如花忽然一探身,便把陈大忠的脖子搂住,眼波流转的嗲声道:“陈大哥,别再假正经了,小妹现在情愿陪你做那件事。” 突听“拍”的一声脆响,柳加花刚探过来的身子,竟然仰翻过去。 陈大忠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不要脸的臭婊子,把老子看成是什么人,在老子面前来这一套,你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这一掌,还真把柳如花打楞了,捂着面颊龇牙咧嘴的道:“陈大忠,你简直不通人性,不肯就不肯,为什么还要打人?”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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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像你这种犯贱的女人,难道还不该打?” “该打也犯不着你打!” “老子是替洪大全教训你。” “洪大全才不敢打我呢?” “洪大全若知道你是这样一个贱货,岂止打你,只怕还要杀你!” “你把我送到洪大全那里去,看他杀不杀我。” “用不着急,总有一天,洪大全会来接你回去的。” 柳如花似乎来了一线希望,忽然语气软下来道: “真的?” 陈大忠冷笑道:“这里是干干净净的地方,当然不会把你这贱货永远留下来。” “陈大哥,你这话当真?” “那个王八蛋才骗你。” “还有,小妹那儿子云飞呢?” “老子正想问你,那小子到底是不是你儿子?” “当然是我儿子,这种事情还会有假?” “老子不信!” “凭什么不信?” “他也许是你儿子,但却不一定是洪大全的儿子。” “胡说!” “老子一点也不胡说,像你这种女人,和任何男人都能生出儿子。如果刚才老子和你做出那种事,说不定你还会替老子生个儿子,这话冤枉不了你吧?” 柳如花一边面颊,本来已被陈大忠掴红,这时两边面颊,全胀得血红,顿了顿道:“陈大哥,你不能这样讲话!” 陈大忠冷笑了几声道:“我讲的有什么不对?” “小妹不是那样的女人。” “他奶奶的!刚才的事,就是秃子头上落苍蝇,明摆着,还狡辩什么?” “刚才小妹是一时糊涂,而且也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 “这话怎么讲呢?” “小妹为了少吃一点苦,希望陈大哥能待我好一些,所以才临时起意,根本没想到陈大哥不是那种人。” “去你的吧!你跟老子能来这一套,跟别的男人有什么不可以来的,由这一点就可证明那小子绝不是洪大全的儿子。” “那么陈大哥认为他是谁的儿子?” “你跟那些男人勾搭过,老子怎么知道,不过老子可以断定一件事。” “那件事?” “他绝对不可能是老子的儿子。” “陈大哥,你把小妹……” “别说了!什么小妹大妹的,老子就是祖上烧过牛粪,也不会有你这种小妹。” “可是你不该怀疑云飞不是我和大全生的。” “老子岂止怀疑,根本就认定那小子是个杂种。” “你有什么根据?” “像你这种女人,三天没男人就受不了,你和洪大全聚少离多,一两年才见面一次,平常在家若说能过安份的日子,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陈大哥,咱们不谈这些好不好?” “你想谈什么?” “想谈的太多啦!说起来咱们早就是熟人了……” “他奶奶的!没拿到锅里煮,那里来的熟人?” “陈大哥真风趣,说着说着就开起玩笑来了。不过开开玩笑也好,像刚才那种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实在让人受不了。” “你说咱们是熟人又怎么样?” “小妹是说从前咱们每次见面,大家都客客气气,有说有笑,我口口声声叫你大哥,你口口声声称我大嫂,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要多好就有多好……” 陈大忠嘿嘿笑道:“他奶奶的!原来又要跟老子套交情,老子不会上当的。” 柳如花咽了一下唾沫道: “陈大哥,小妹早知道你是一位英雄人物,但英雄人物也不该一点不讲感情的,古来有很多大英雄都……” 陈大忠两眼直眨道:“都怎么样?” 柳如花顿了顿道:“都也是很喜欢接近女人的,有句‘英雄爱美人’的话,陈大哥一定听说过吧?” 陈大忠点点头道:“不但这句话听说过,连‘英雄难过美人关’的话也听说过。” “既然如此,陈大哥为什么竟一点不喜欢小妹?” “你是美人吗?” “小妹不敢自夸,但别人却都这样说过。” “说过什么?” “都说小妹长得不难看。” “你的确长得模样不赖,快四十岁了,看起来还像一枝花。” “难道陈大哥不喜欢花儿?” “我喜欢有香味的花,不喜欢有毒的花。” “可是小妹身上并没毒。” “你不但有毒,而且还是水性扬花,只有一个地方最适合你。” “是那里?” “大概只有窑子馆里适合你吧!” “陈大哥为什么老不说正经话?” “他奶奶的!跟不正经的人说话,当然没有正经的。柳如花,你好好休息吧!老子走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陈大忠再来到囚禁洪云飞的洞穴中。 和柳如花一样,洪云飞也是脚上系着一条铁链。 乍见有人进来,洪云飞只有冷冷望了一眼,并没说什么。 他是见过陈大忠的,因为昨天双方曾经打斗过,只知道对方必是红灯会北路一名头目,却并不清楚此人是位堂主。 陈大忠冷哼一声道:“小子,过得还舒服吧?” 洪云飞咧了咧嘴道:“老兄,你要怎么样,就直接了当的说吧!何必来这一套?” “好小子!这一套才是最客气的,若换了另外一套,你小子还想活命吗?” “你们和家父结怨,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为什么却把帐算在家母和我头上?我和家母根本就不是红灯会的人。” “奶奶的!一个是洪大全的老婆,一个是洪大全的儿子,怎说与红灯会无关,一个人犯了罪,甚至要祸灭九族,难道你是在洪大全的九族之外?” “你说家父犯了什么罪?” “好小子!居然还敢质问老子,你该心里有数?” “家父既没犯国法,也没犯王法,连朝廷都没把他怎样,你们凭什么说他有罪?” “很难得,洪大全居然能养出你这么一个儿子。” “有罪的是你们!” “老子有什么罪?” “你们无缘无故把家母和我拘留在这里,根本就是无法无天。” “好小子!老子不想跟你辩理,现在只要你从实回答我几句话。” “你要问什么?” “你们母子为什么要到塞外来?” “家母探望家父,我来向家父请安,还要有别的理由吗?” “你们母子到塞外来,洪大全知不知情?” “你问得太多了,我如果不回答,是否也有罪呢?” 陈大忠嘿嘿笑了几声道:“好吧!不讲无所谓,老子也没时间跟你罗嗦。” 口口 口口 口口 一连四、五天过去,估计时间,洪大全派出的谈判代表,必定即将到达了。 白素娟召集了三位堂主,另请来罗奇,共同议事。 白素娟先行问道:“三位叔叔这几天可曾去看过柳如花和洪云飞?是否问过他们的话?” 牛本初和沐世光都摇摇头。 白素娟再问罗奇道:“罗大哥可曾去看过他们?” 罗奇道:“在场的人,谁都可以去看他们,就是我不可以。” “为什么呢?” “我和洪云飞相处两三天,一直没透露身份,如果现在去见他,自然是诸多不便。” “如果洪大全的谈判代表来了以后,罗大哥要不要出面?” “最好不必,让对方不知道我在这里,才是上策。” “小妹希望罗大哥还是出面的好,这样才显得我们北路并不孤立。” “不敢当!我和沙老五不过两个人,实在发生不了多大影响。” “那是你客气,洪大全从来不敢小看你,尤其上次塔其布的出现,根本是洪大全作梦也没想到的事。有你在,他们必定以为塔其布在做后盾,等于替我们北路助了声势。” 罗奇淡淡一笑道: “你既然有这种想法,就该听从我的劝告。” 白素娟茫然道:“你要我听从什么劝告?” “我曾劝你把北路撤到伊犁去,除了休养生息,也可重新整顿,必要时也不妨接受塔其布的援助,但你却偏偏不肯。” 白素娟正色道:“罗大哥,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太让小妹为难,红灯会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若接受了塔其布的援助,就等于投靠了满清,这让小妹如何对弟兄们交代,又如何对得住先父的在天之灵?” 罗奇不以为然,道: “这只是权宜之计,如果你的弟兄被洪大全消灭,难道就对得住令尊的在天之灵?就以我来说,内心也是反清的,但我却和满清官吏,经常有所来往,唯有如此,我才能生存,也才能发挥力量,你能说不对吗?” “罗大哥这种比方,小妹无法接受。” “那里不对?” “罗大哥一向是独来独往的,既没有团体,也没有组织。而小妹却是公然打着红灯会的旗号,怎能一概而论?” 罗奇见白素娟说得义正严词,当然也就不便再劝,因为也许是自己错了,若再劝下去,自己很可能就有汉好走狗的嫌疑,何苦呢? 另一方面,白素娟也觉出方才的话说得太重了些,只好歉然陪笑道:“大约就在这一两天,洪大全那边的人就要来了,该怎样应付他们,希望罗大哥能提供一点高见!” “不敢当!我早就说过,姑娘应该多听取一下三位堂主的意见。” “我和三位叔叔已经不止一次的讨论过这件事了。” “其实我心里更急,希望洪大全派出的人能愈早来愈好。” “莫非罗大哥?……” “我不可能老留在这里,洪大全的人早一点来,我也好早一点走。” 白素娟颇为吃惊的道:“罗大哥有什么要紧的事?又要到那里去呢?” 罗奇道: “事情说要紧也并不算要紧,但该办的事却又不能不办。就以琴娜天娜姊妹来说吧!我已亏欠她们太多了,总不能老把她们放在伊犁而不去照顾。” 白素娟低下了头。 她虽然不愿让罗奇离开,但却又不能说什么。 就在这时,总堂一名头目匆匆进来道:“禀会主,那位洪姑娘来了!” 白素娟讶然问道:“洪姑娘是谁?” 那头目道:“就是上次因行刺罗大侠,被押在咱们这里的那位姑娘。” 白素娟哦了一声道:“她怎么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什么人?” “只有她一个。” “她可说过要来做什么?” “她要求见会主和罗大侠。” 、 “她人在那里?” “已被属下和几位弟兄接到前面营帐里。” “那就快去把她带到这里来。” 那头目走后,白素娟望了三位堂主和罗奇一眼道:“奇怪!洪娇娇刚被洪大全交换回去不久,怎么竟然又来了呢?” 陈大忠插嘴道:“一定是洪大全派她来谈判的。” 白素娟摇头道:“不太可能吧!虽然洪大全派的人也该到了,但派出的人却不会是洪娇娇。” “姑娘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洪大全手下有那么多人,再怎么也轮不到由洪娇娇做谈判代表,我叔父才是他的最佳人选。” 罗奇道:“姑娘和陈堂主不必猜了,等和洪娇娇见面后,一切便知分晓。” 盏茶工夫之后,那头目便陪着洪娇娇进入大帐。 洪娇娇是位明艳可人的娇娇女,如果是做谈判代表的,必定会好好修饰打扮一下,但此刻的形相,除风尘仆仆之外,更显得有点憔悴和狼狈。 她进入大帐先向各人见过礼后,便望着罗奇道:“小妹还算运气不差,又见到了罗大侠,如果你不在这里,我就白跑一趟了!” 罗奇极力保持着镇静道:“姑娘究竟是做什么来的?” 洪娇娇似是颇感为难,口齿启动,却没说出话来。 白素娟道:“姑娘可是由令叔派来和我们进行谈判的?” 洪娇娇怔了怔道:“谈判?又有什么事要谈判?” 显然,洪娇娇对柳如花和洪云飞被扣留在这里的事,并不知情。 白素娟也是一楞道:“那么姑娘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洪娇娇顿了顿道:“可不可以由我和罗大侠单独谈谈?” 白素娟道:“那当然可以。罗大哥,就暂时把洪姑娘带到你那里去吧!” 罗奇犹豫了一下道:“也好,洪姑娘就随我来吧!” 罗奇仍住在离大帐不远的一处山洞里,进入山洞,罗奇点上灯道:“洪姑娘请坐,先喝杯茶再说。” 说着,再倒了一杯茶递给洪娇娇。 洪娇娇早已口渴得很,喝了口茶,放下茶杯道:“罗大侠,不!小妹该改口称呼你罗大哥才对,你一直和白会主在一起吗?” 罗奇道:“我曾到过伊犁一次,刚回来才四、五天。” “你那两位公主呢?” “就是因为把她们送到安全地区,我才到伊犁的。” “这样看来,小妹真是好运气。如果你不在这里,小妹就扑空了,一切的希望也全完了。” “说了半天,我对姑娘的话,还真有点听不懂。姑娘既不是令叔派来的谈判代表,好不容易才被令叔交换回去,为什么却又到这里来了?” 谁知这一问,洪娇娇竟忽然掩面,嘤嘤啜泣起来,莹莹泪光,宛如带雨梨花,那模样实在惹人生怜。 罗奇大为不解,楞楞的问道:“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洪娇娇抽噎着道: “我……我……已经是无家……可归了!” 罗奇愕然道:“姑娘为什么说出这种话来?令叔不是待你很好吗?” “他待我固然很好,但……” “怎么样?你说!” “他要把我送给一个人!” “送给谁?” “听说罗大哥几月前到过太行山,也到过太原府,说起这人来,你也许知道。” “你先说出对方是谁?” “太原有个潜龙庄,老庄主龙千里,外号天马行空。少庄主是老庄主的义子,叫于成志,罗大哥是否听说过?” “不但听说过,上次到太原,还和天马行空龙老庄主见过面。” “家叔就是要把我送给那位少庄主于成志。” 罗奇惊愕中沉默了很久才问道: “姑娘家中的父母是否健在?” 洪娇娇点点头道:“家父母当然健在。” “令尊令堂是否知道这事?” “家父母怎可能知道呢?如果是家父母做的主,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一直不明白,姑娘为什么不好好留在家中侍奉父母,却要来到塞外跟着令叔受苦?” “当初是我同意的,而且家父母也完全同意。” “你请说明白是为什么要来的?” “说来这事将近一年了,叔父派了一名得力的心腹手下回到家中,除了向家中报平安外,并写了一封信给家父。” “信上写了些什么?” “希望家父母同意让我到塞外历练历练,他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等过个年儿半载后,再派人把我送回家去。” “就这样令尊令堂和姑娘都同意了 ” “小妹是习过武的,当然希望能在外面历练历练。尤其小妹久慕塞外风光,又想到叔父是红灯会会主,手下有成千上万弟兄,威风凛凛,我来了以后,一定也很神气。于是在家父母的同意下,就随叔父的那位心腹手下一同来到红灯会南路总堂。” “听说令叔父一直待你很好,就像自己的掌上明珠一样?” “不错,他确实很疼爱我。我在南路总堂也的确很出锋头,但他却不该逼我嫁给潜龙庄少庄主于成志。” “姑娘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叔父从前一直没讲过,直到上次回去,才向我透露了这件事。” “姑娘如果不同意,尽可不答应。” “我虽然不同意,但叔父却非逼我同意不可,而且为这事已和我翻了脸。罗大哥想想看,我现在离家万里,想回家谈何容易,留在南路总堂,又非被叔父逼嫁不可,无奈之下,就只有来找你了。” 罗奇皱眉沉吟了半晌道:“潜龙庄门第不凡,于成志据说也是个人物,姑娘嫁了他,又有什么不好?” 洪娇娇揩拭着腮边泪水道: “罗大哥,你怎么也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是小妹刚才没说明白吧!小妹在家时,家父母早已为我择定了亲事。” “既然如此,姑娘就不该再到塞外来。” “这不能怨小妹,也不能怨家父母,叔父的信上说得很明白,要小妹在塞外住上一年半载就送回家。而小妹的婚期是在两年之后,对婚事并不耽误。” “姑娘为什么不找别人,却找到我呢?” “红灯会以外的人,小妹只认识罗大哥,要投奔的人,当然第一个就想到你。” “姑娘认为我真是值得相信的人吗?别忘了咱们从认识到相处,才不过几天而已。” 洪娇娇不觉低下头,怯怯的道:“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小妹自信对罗大哥已有足够认识。你是个好人,更是个有正义的人,而且私下也有人对我谈论过你过去的所作所为。” 罗奇不觉犹豫起来。 在他来说,这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洪大全的侄女,居然会向自己投靠。 他连琴娜和天娜有时候都照应不到,如今又要保护洪娇娇,怎能不说是件令他大感为难的事。 接着他想到是否可以把洪娇娇托付给白素娟照应,却又觉得不妥。因为那不但给白素娟增加了拖累,而且也必会给她留下祸根,一旦这事被洪大全查知,只怕北路的全体弟兄都要跟着遭殃。 另一方面,他更震惊于洪大全的神通广大,居然和数千里之外的潜龙庄也有勾结。一旦两家有了儿女亲家的关系,南路的势力岂不更为壮大,到那时白素娟所领导的红灯会北路,将会被逼得愈发无路可走了。 经过一番思考,他觉得无论如何,自己必须负起保护洪娇娇的责任。否则,不但不忍洪娇娇的处境,也将为北路红灯会带来灾祸。 他长长吁一口气道:“洪姑娘,我决定尽力帮你的忙就是。但却又无法长久把你带在身边,你一定听说过不少人都暗地里称我边城浪子吧?” 洪娇娇先是芳心一喜,接着又颦起眉道:“既然罗大哥已经把两位公主送到伊犁,也不妨把我送到伊犁,让我和她们姊妹住在一起。” “这样当然可以,但也并非长久之计。” “罗大哥的意思呢?” “难道姑娘就没想到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回家?” “小妹怎会不想到回家的事呢!可是迢迢万里,又身无分文,怎么回得去呢?” “盘缠方面我可以负责。” “罗大哥就放心让小妹一个人回去,万一路上有了闪失怎么办?” “姑娘不是有一身十分了得的武功吗?” “罗大哥别忘了小妹是个女孩儿家,又是单身一个,江湖道上人心险恶,一旦发生情况,我如何应付得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送你回去?” “小妹不敢存这种奢望,关山万里,罗大哥自己的事情又多,怎可能为了我而耽误这么久的时间?小妹是希望以后罗大哥有事入关时,就顺便把我带走。” “好吧!这点道义上的责任,我还负得起来,姑娘一定很累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必须马上到大帐把这事告知白姑娘和三位堂主,姑娘最好别随便出去。” “我一定不出去。” 罗奇回到大帐,不消说,白素娟和三位堂主都在迫不及待的等侯消息。 罗奇随即把洪娇娇的来意,和两人方才交谈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白素娟道:“想不到洪大全居然和太原潜龙庄也有来往,这事小妹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接着转头问道:“三位叔叔从前可听到过这方面的事?” 牛本初抢着摇摇头道:“我们根本不清楚这件事,如果知道,上次陪姑娘到太行山又到太原府,早就对姑娘说了。” 白素娟一叹道: “难怪上次我和罗大哥去见潜龙庄主龙千里时,他一直敷衍我们,而且不肯让我们把静静带回,原来其中有这种原因存在。” 忽听陈大忠道:“姑娘,这对咱们实在是件大大的好事。” 白素娟哦了声道:“陈叔叔的意思?……” 陈大忠道: “咱们平白多了一个人质,将来和洪大全谈条件时,岂不又增加了筹码?” 白素娟望望罗奇,却没说什么? 罗奇整了整脸色道:“陈堂主存有这种想法,未免有些不妥当吧?” 陈大忠一楞道:“本来就是如此,罗爷认为有什么不对?” 罗奇道: “洪娇娇投奔我们,是被洪大全逼得无路可走,才来请求保护。若我们把她视为人质,当成和洪大全的谈判筹码,一旦谈判成功,岂不是又要把她送回火坑?” 陈大忠红着脸道:“抱歉!算我说错了话,没想到这一步。” 罗奇再道:“不但不能把洪娇娇视为人质,而且这消息必须全面封锁,绝不能让洪大全知道洪娇娇在咱们这里,否则洪大全在不顾一切之下,很可能就来个玉石俱焚。以目前双方的实力,吃亏的必是我们。” 白素娟默了一默道:“罗大哥是否马上就要把洪娇娇送到伊犁?” “姑娘为什么要问这个?” “洪大全的谈判代表在最近一两天内必到,小妹希望罗大哥在这段时间内,最好不要离开。” “姑娘放心!我一定等这边的事情办完了再送她到伊犁去。” 忽听沐世光道:“姑娘、罗爷,你们有没有想到洪娇娇的到这里来可能有诈?” 罗奇反问道:“沐堂主认为诈在那里?” 沐世光道: “洪大全的侄女向罗爷投靠,本来就是一件令人难以思解的事。咱们不能不怀疑她那一套理由是编造出来的。” “沐堂主认为她编造这一套理由的目的是什么?” “万一是洪大全授意她又要暗杀罗爷呢?” “有这种可能吗?” “上次她行刺罗爷时,罗爷因为自己心理有准备,所以才不能成功。现在她若能骗得罗爷完全相信她,再下手不就万无一失了吗?” 陈大忠也跟着道: “沐兄说得果然有理,罗爷不能不防。” 罗奇摇头道: “我当然也想到这一步,但却不可能。” 陈大忠道:“罗爷怎知不可能?” “刚才她和我谈了很久,一直真情流露,她年纪轻轻,世故又浅,这种流露于外的表情,是绝对装做不出来的。凭我的经验,大概还不至于栽在一个初出道的黄毛丫头手里。” “可是罗爷总是小心为宜。” “这方面我当然会留意。” 陈大忠顿了一顿,又道:“罗爷最好让她做一件事。” 罗奇讶然道:“要她做什么事?” “要她去认一认柳如花和洪云飞。” “那又何必呢?柳如花和洪云飞,一个是洪大全的老婆,一个是洪大全的儿子,洪娇娇在家时,那有和他们不认识的道理。” “可是我怀疑洪云飞不是洪大全的儿子,从前柳加花到塞外来时,从不曾带儿子来,洪大全也从没说过他有儿子。” “既然如此,何必要洪娇娇去认,由我问洪娇娇不是一样吗?” “这样也行!还有,也请罗爷问问洪娇娇,柳如花在家时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为什么要问这些?” 陈大忠干咳了两声道: “先前白姑娘曾问谁去看过柳如花和洪云飞,他们两位堂主都摇头,我也没开口。现在就实说了吧!我去探望过他们。” 白素娟接过话去道:“陈叔叔问过他们什么?” 陈大忠显出有些难为情,搔着脑袋道:“他奶奶的!说出来真不好意思,柳如花那贱女人,竟然主动要跟我来那一套。” 白素娟不觉娇靥泛红,转过头去。 沐世光忙道:“陈兄用不着不好意思,你就说说看,那女人怎样勾引你?” 陈大忠又搔了搔头才道:“他奶奶的!那女人为了讨好我,希望我能设法把她放了。不但直灌米汤,竟然要向我献身。” “你是怎样应付她的?” “我为了套取口供,先和她敷衍了一阵,后来见她料缠得太不像话,就来个破口大骂,总算把那贱女人骂醒了。” “原来还有这么回事。” “所以我才请罗爷要洪娇娇说说柳如花在家乡的事。” “柳加花在家乡不守妇道,与你有什么相干呢?” “那女人在家乡乱七八糟,才是洪大全的报应,咱们知道了以后,心里反而舒服些。” “有道理!柳如花弄顶绿帽子给洪大全戴戴,咱们的确舒服些,罗爷就何妨向洪姑娘问问。” 白素娟也道: “洪姑娘必定很饿了,我马上交代厨房给她送饭去,待会儿罗大哥就陪她一道吃吧!顺便也好问她一些事情。” 口口 口口 口口 罗奇回到所住的洞穴,洪娇娇正坐在地上出神。 洞穴里一切从简,既没有床,也没有桌椅。只因罗奇是贵客,睡的地方铺着兽皮,并有好几床毛毯,在山里能有这种地方住,已经很难得了。 洪娇娇迫不及待的问道:“白姑娘和他们几位堂主肯不肯收留我?” 罗奇在对面坐下道: “姑娘放心!他们都很同情你。” “那就好了,我要不要去见见他们?” “见他们做什么?” “向他们道谢。” “暂时不必,姑娘是否很饿了?” 洪娇娇带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道:“我一连跑了两天两夜,到现在还没吃一点东西,怎能不饿呢?” 罗奇啊了声道:“两天两夜不吃饭,那还得了,难得姑娘有这种过人的耐力,白姑娘马上就会派人送饭来,我陪你一道吃。” “那太好了!” 不大一会儿,果然饭菜已经送来。 白素娟可能已知洪娇娇太饿,饭菜准备的特别多,居然有好几盘,包子馒头也全是热腾腾的,另外还有一壶酒。 洪娇娇虽然在南路总堂时,天天吃的是珍馐美味,但因此刻饿到了极点,一见饭菜摆好便早就馋涎欲滴。 罗奇急急斟了两杯酒道:“用不着客气,姑娘就快吃吧!待会儿我再陪你喝两杯。” “罗大哥也快来吃!” 洪娇娇虽然饿极了,却仍不忘保持少女应有的仪态,并未表现出狼吞虎咽模样。 罗奇直等她吃下三个包子,才端起杯来道:“姑娘一定会喝酒吧!喝点酒,既能保暖又可解乏。” 洪娇娇果然有酒量,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当然,这是因为罗奇是她心仪的人,若换了别人敬酒,她不可能会这样爽快。 罗奇又为她斟了杯酒,这才说道:“我想问姑娘一件事。” 洪娇娇含情脉脉的道:“罗大哥有事只管问,你是小妹的大恩人,只要我知道的,一定会毫不隐瞒的告诉你,连我叔父的私事也不例外。” “你说对了,我正是要问问令叔洪大全的事。” “是否要我讲他在温宿方面的情形?” “我想问一问他家乡的情形。” “为什么要问这些?” “待会儿再告诉你。” “你问吧!” “我已听说过他的妻子叫柳如花,柳如花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洪娇娇低下头道:“我婶婶和她的名字一样,虽然快四十岁的人了,但还是很美,美得像一朵花。” 罗奇默了一默道: “我是想知道她的为人如何?” “她为人很好啊!” “不对吧?” “罗大哥怎么知道不对?” “我听人说,柳如花是个淫荡不堪的女人。在家里难耐寂寞,早就红杏出墙了,姑娘请从实回答我,是不是这样?” 洪娇娇头垂得更低,羞答答的反问:“这些话罗大哥是听谁说的?” 罗奇顺口道:“实不相瞒,我曾到过你和你叔父的故乡,这些话是洪大全的邻人亲口对我说的。” 洪娇娇胀红着脸道:“既然罗大哥知道得这么清楚,就用不着小妹再说了。” 罗奇再问道:“还有,洪大全是否有儿子?” “有。叫洪云飞,是我的堂兄。” “据这里的三位堂主说,柳如花从前到塞外探望令叔时,从未带孩子来,令叔也从未提起过他有儿子,洪云飞真是他的儿子吗?” “当然是,我从小就见过他,怎么会假呢?” “我是说洪云飞是否柳如花抱养的?或者是他们的干儿子?” “罗大哥疑心未免太大了,小妹从没听见有人这样说过。” 罗奇只好转变话题道:“那就讲一讲令叔的情形吧!” 洪娇娇眨动着眸子道: “罗大哥想知道他那一方面的事?” “他把北路由叶尔羌赶到这里,近几月来,把温宿做为临时总堂,是否还会对北路继续采取行动?” “从前他确曾讲过,要对北路继续进攻,可惜最近他好像对我有了戒心,什么消息都不肯透露。” “为什么会这样?从什么时侯开始的?” “从我被交换回去以后。至于为什么,罗大哥必定心里有数。” “令叔连自己的侄女都怀疑,未免太不应该了吧?” “那只能怪我在他面前常常提起罗大哥,因而他才对我有了戒心。” “你为什么在他面前提起我呢?都对他说过些什么话?” “我希望他不要再把罗大哥当成仇人,当然就会在他面前说些罗大哥的好处。” “不敢当!我是个满手血腥的人,根本没有半点好处。” “罗大哥太客气了,我只把和你相处那几天的情形告诉了他,并没说半句假话,绝不曾故意夸奖你。” “好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问什么了。姑娘累了两天,吃过饭就好好休息吧!”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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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两天后,洪大全派遣的谈判代表终于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是南路副会主白一忠,又加了一名总堂执事单大忠。 对洪大全来说,上次把洪娇娇交换回去固然重要,而这次被北路扣押的人是他的儿子和妻子,当然愈发重要了。 上次洪大全手中有琴娜、天娜两名人质做交换,用不着再付出什么。而这次他却只能以答应对方条件赎人,显然在谈判地位上是处于下风的。 相反的,白素娟手中却握有张王牌,不怕洪大全不向她屈服。 当下,白素娟率同三位堂主在大帐内,接见白一忠和单大忠。 罗奇和沙老五也应邀参与谈判。 白素娟仍以晚辈之礼出帐迎接。 白一忠和单大忠的脸色都显得不大自然,这是因为他们没有谈判的筹码,不敢摊牌,在气势上就先矮了半截。 坐下后,白一忠干咳了几声,首先开口道:“贤侄女,我的来意你心里明白,就不必再多说了。” 白素娟道:“当然用不着多说,咱们叔侄俩,应当先谈公事,再叙私情,而且必须公事公办。” 白一忠又干咳了两声,却望向罗奇道:“罗大侠,白某祝贺你,又替敝侄女素娟立了一次大功。” 罗奇先是一楞,但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因为他和洪云飞一路上有两三天的朝夕相处,虽然从未透露真实姓名和身份,但那两名家丁和轿夫回去一描述,对方岂能猜不出是他和沙老五。 于是淡然一笑道: “抱歉得很,在下帮了白姑娘一点小忙,竟让贵方南路洪大会主受害不浅。不过,这也许是天意。” “罗大侠这话?……” “在下和洪云飞一路相处融洽,毫无恶意。至于遭到北路拦截,绝不在在下预料之中,所以在下才说这是天意。” 白一忠尴尬笑了几声道:“那就开始谈谈正题吧!” 罗奇道:“谈正题白副会主该和白姑娘谈,在下在这里只是一名外客,什么都做不了主。” 白一忠转过头来道:“贤侄女,你有什么条件,就请提出吧!” 白素娟不动声色道: “叔父在来这里以前,必已得过洪大全的指示,他准备答应什么条件,就请叔父先说出来听听!” 白一忠尴尬陪笑道:“洪会主答应的条件,贤侄女未必同意。由贤侄女直接提出来,不是更容易解决问题吗?” 白素娟摇头道:“若侄女先把条件提出来,那可能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白一忠顿了顿道: “好吧!洪会主答应以十万两银子,赎回他的夫人和洪少爷。” 白素娟冷笑道: “十万两?太少了吧!北路虽然穷,但还不在乎这点钱。” 白一忠顿了顿道:“贤侄女,你该仔细想想!” “想什么?” “贤侄女该心里有数,你所领导的北路,目前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而且只剩下不足千名弟兄,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不但可以救急,也足够几百人好几年的粮饷所需,贤侄女若还不肯答应,那就太欠考虑了!” “我不想多考虑。” “那么就请贤侄女把你的条件提出来吧!” “我的条件很简单,不需洪大全花一分钱。” “贤侄女请讲!” “洪大全马上南撤,把叶尔羌让出来,再南撤五百里,那时候我就交人。” 白一忠面有难色道:“若洪会主由温宿和拜城撤到叶尔羌南五百里路,那要多久时间呢?” 白素娟冷笑道:“那是他的事,撤一年也好,撤半年也好,一切看他了。” “是否要等洪会主撤到叶尔羌以南五百里以后才交人?” “当然必须在他撤到指定地点以后,侄女才能交人。” “洪会主是否已撤到指定地点,贤侄女如何知道?” “侄女不是吃饭不做事的,至少对洪大全的行动还能了如指掌。” “就算洪会主按照贤侄女的规定撤退完毕,交人地点又准备放在那里?” “届时就请叔父再来和侄女见一次面,双方当面会商。” “这样说,我今天不是白来了吗?” “叔父若想今天就把柳如花和洪云飞接回去,那当然不可能,但叔父却绝对不算白来。” “不是白来是什么?” “叔父若不来,有谁能把侄女提出的条件转告洪大全?” 白一忠转头望笔单大忠道:“单执事,你有什么要说的话没有?” 单大忠双颊抽搐着道:“这么久的时间,只怕太苦了夫人和少爷。” 白素娟道: “单执事放心!没有人会虐待人质的。若柳如花和洪云飞死了,我还凭什么条件和你们会主谈判。” 单大忠不再吭声。 白一忠顿了顿道:“贤侄女是否可以再重新考虑一下?” 白素娟整了整脸色道:“叔父用不着再多说什么,若洪大全不肯答应条件,事情反而简单了!” “贤侄女的意思?” “侄女干脆杀了柳如花和洪云飞,事情不就简单了吗?” 白一忠不由心头一震,咧了咧嘴道:“贤侄女千万别发脾气,我现在就回去把你提出的条件转告洪会主,然后再来向你覆命。” 白素娟站起身来道:“叔父何必这样客气?你是长辈,交代一声就行了,覆命二字,侄女如何敢当?” 白一忠也站起身来道:“单执事,咱们走吧!” 口口 口口 口口 白一忠和单大忠走后,陈大忠第一个开了口:“姑娘这样做,属下认为不太妥当。” 白素娟不动声色问道:“陈叔叔认为那里不妥?” 陈大忠道: “白一忠说的很对,咱们现在确实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有了十万两银子,足够好几年的粮饷所需,也有了发展力量的资本,这条件姑娘为什么不肯答应?” 白素娟摇摇头道: “陈叔叔说这话,可能没有进一步的考量。” “属下那里考量不周?” “洪大全在温宿和拜城驻扎了好几千人马,他把人赎回去以后,若立即发动攻势,把咱们重重包围起来,那十万两银子,可能很快又回到他的手中。” “姑娘说的虽然有道理,那么他以前为什么不发动人马,把咱们重重包围呢?” “以前他至少还有顾虑,如今为了夺回十万两银子,又心怀老婆儿子被掳之恨,他就不可能考虑得太多了。而且另有一件事,我始终不曾告诉任何人,现在我已决定让大家知道。” 白素娟此话一出,立刻引来所有目光,齐齐盯在她的脸上。 白素娟一字一字的道: “这秘密只有先父和我知道,当年先父曾得到一批价值连城的珍宝,埋藏在当时的伊犁总堂一个秘密之处……” 陈大忠迫不及待的问道:“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白素娟道:“先父在临终前,曾派出一名心腹手下,送回一封家书。家书上言明要我十年之后,带着本会的最高信符九龙玉佩前往伊犁接任红灯会主,这事三位叔叔一定知道的?” 陈大忠颔首道: “这是令尊白前会主的遗命,曾当场宣布过,不然姑娘三年前凭什么能来接掌会主呢? 又有谁肯承认呢?” 白素娟接道: “在那封家信上,先父提到了埋藏珍宝的事。家书上说那批价值连城的珍宝,是留给我做嫁妆的。” “三年前姑娘到了伊犁,可曾找到那批珍宝?” “我按照家书上指示的地点,很快便找到了。为了不使人知,还是自己一个人趁夜挖掘出来的。” “姑娘把那批珍宝怎样处置的?” “由于红灯会南北两路分家,当北路总堂在叶尔羌设立时,我就把那批珍宝带到叶尔羌,也埋藏在地下。” 陈大忠如有所悟的道:“原来姑娘是想回到叶尔羌,所以才向洪大全提出南撤的条件。” 白素娟点点头道: “不错!若不回叶尔羌,又怎能取出那批珍宝呢?” 她神色显得无比严肃,长长吁一口气,继续说道: “那批珍宝,价值何止十万两银子,我已决定把它变卖后,做为咱们北路弟兄的粮饷所需,同时将来也不愁没钱扩展武力。” 陈大忠顿为感动的道:“使不得!这是老会主留给姑娘的私产。而且还是置办嫁妆用的,姑娘实在没必要拿出来公用。” 白素娟正色一笑道:“北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还提的什么私产。而且像我这样的女人,又有谁肯要呢?既然没人要,还置办的什么嫁妆。” “姑娘太客气了。像你这样一位姑娘,只怕连皇帝见了也喜欢,怕的是你的眼光太高,不肯轻易下嫁。” “陈叔叔太抬举我了,像我这种女人,说得好听一点是女强人,在一般人眼中,多半会认为是女强盗,谁肯要女强盗做妻子,连女强人只怕也很难嫁出去。” 罗奇忙道:“别说这些题外话了,既然那批珍宝在叶尔羌,白姑娘自然要提出南路后撤的条件。” 牛本初插言道:“洪大全是否按照规定撤走,咱们只怕很难查清楚吧?” 白素娟道: “到时候我会派出弟兄,化装成一般百姓,先混进温宿和拜城,如果这两处地方确实已无南路人马,再南下混进叶尔羌。总之,若不弄清楚,我是不会交人的。” 牛本初默了一默道:“只是属下担心,很可能上了洪大全的当。” “牛叔叔认为洪大全会怎样要咱们上当?” “属下担心当咱们回到叶尔羌后,洪大全得到了人,便马上倾巢而出,向北进攻,将叶尔羌团团围住,咱们只剩下不到千名弟兄,如何抵挡得住,困也把咱们困死了。” “牛叔叔所说的这些,早在我的预料之中。” “姑娘既然也料到这一步,那又何必要洪大全撤出叶尔羌?” “现在就明告三位叔叔,我根本就不打算再进驻叶尔羌,逼洪大全撤出叶尔羌五百里,目的只是要取出那批珍宝,有了那批珍宝,在目前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白素娟接着又道:“预料最近几天不会有什么事,大家就请回去休息吧!” 口口 口口 口口 一连几天过去,果然风平浪静。 又是几天过去,白一忠仍不见到来。 这使白素娟渐感不安,若洪大全一直拖下去,毫无疑问吃亏的是自己的一方。因为洪大全可以放心,白素娟绝不敢杀害柳如花和洪云飞。 直到半月后,白一忠终于来了。 这次只是他一人,单大忠并未随行。 白素娟仍然召集三位堂主在大帐接待,另有罗奇参加。 白一忠一坐下就道: “抱歉抱歉!让贤侄女等了半个多月,你一定很着急吧?” 白素娟扳起面孔道: “莫非洪大全不想接受条件吗?别忘了他的老婆孩子在侄女手里。如果叔父再晚来几天,就干脆替他们收尸吧!” 白一忠堆着笑睑道:“贤侄女误会了,其实洪会主比谁都着急。” “他如果焦急,为什么到现在才给侄女消息?” “素娟,我的话还没说完。” “叔父请说!” “洪会主为了及早赎回他的夫人和儿子,已连夜先行撤出温宿和拜城,目前仍继续南撤中。我身为副会主,当然必须协助他调度指挥,就为了这些,才耽误了来和贤侄女见面。” “这样说,洪大全是按照侄女的行动行事了?” “洪会主为了老婆孩子,贤侄女就是条件再苛,他也不能不同意。你若不信,不妨明天就派人到温宿和拜城看看,若能看到南路的人,你尽管杀了他的夫人和孩子,那是他罪有应得。” “既然叔父这么说了,侄女当然相信叔父的话,洪大全目前人在那里呢?” “他仍在继续率队后撤,预计十天之后,便可退出叶尔羌。我今天来,就是要请贤侄女决定交人地点。” “地点当然是在叶尔羌之南。” “可是总要有一个确实地点,洪会主才方便接人。” “我不须洪大全派人来接。” “洪会主不派人接,事情又怎能办成?” “叔父放心!柳如花和洪云飞都有一身好武功,侄女只要放了他们,还怕他们找不到洪大全?” 白一忠显出一脸尴尬模样,若连个交人地点都得不到肯定答覆,他岂不等于被白素娟摆了一道,不觉咧嘴道: “贤侄女,你这不是让我这做叔父的为难吗?若连个交人地点都没有,只凭你这一句话,我拿什么向洪会主覆命?” 白素娟整整脸色反问道:“难道叔父就只相信洪大全,不相信侄女?” 白一忠干咳着道:“话不能这么说,空口无凭,我可以相信你,但洪会主却不一定相信你。” 忽听陈大忠吼道: “白一忠,你根本就是洪大全的走狗。白姑娘虽是你的侄女,但却至少比你好上几百倍,她从来没说过半句不算数的话,你如果不相信,那就干脆回去好了!” 白一忠万想不到陈大忠翻了脸,自己却又不敢发作。因为他坏疑这是白素娟的授意,一旦闹翻,岂不误了洪大全的大事。 想到这里,连忙又堆下笑脸道:“陈老弟的性子,好像愈来愈火爆了。素娟是我的侄女,我若连自己侄女的话都不相信,那还算是一个人吗?” 陈大忠哼了声道:“既然相信,为什么却又说空口无凭,难道还要我们姑娘立个字据给你才成?” 白一忠不由张口结舌,答不上话。 白素娟不能让白一忠太难堪,忙道:“陈叔叔不必再说了,免得伤了和气。” 说着,转头向白一忠道: “叔父,侄女现在就请你老人家回去转告洪大全,只要他能按照规定撤到叶尔羌以南五百里,柳如花和洪云飞很快就会回到他的身边。” 白一忠咧了咧嘴道: “可是贤侄女总要把话再说明白些。” 白素娟道: “好!侄女现在就明告叔父,洪大全已连派叔父长途跋涉来到这里两次,侄女对叔父的辛劳,早就过意不去,所以下次侄女会主动派人和洪大全连络。” “贤侄女要连络什么?” “自然是交人的时间和地点,侄女做了这一承诺,叔父应该满意了吧?” 有了白素娟的这几句话,白一忠虽不满意,却已可以接受。他自知耽久了无趣,又谈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口口 口口 口口 白素娟亲自把白一忠送出营地之外,当返回大帐时,罗奇和三位堂主仍未散去。 陈大忠道:“姑娘当真相信洪大全已撤出温宿和拜城了吗?” 白素娟道: “咱们在温宿和拜城已有限线,若南路人马真已撤出,很快便有回报。” 就在这时,果然已有两名化装成行路客商的弟兄,由温宿和拜城匆匆赶回,直接来到大帐。 据两人回报,洪大全的人马,果然已由温宿和拜城撤走,而且确实是撤向南方。至于目前已到达何处,则无从知晓。 白素娟当即吩咐两人出帐休息。 陈大忠再道:“咱们是否要派人再到叶尔羌侦察一下?” 白素娟道:“叶尔羌离这儿不下千里,若派人去,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回来,咱们已有钱副堂主留在那边,若洪大全撤出叶尔羌,相信钱副堂主必有回报。” “那可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总比咱们派人到叶尔羌要快些。” 只听罗奇道: “在下有个建议,这几天必须加强戒备。” 陈大忠道: “洪大全既已撤走,何必再加强戒备呢?” 罗奇道:“依在下判断,洪大全很可能另有阴谋。” “不可能吧!既然他的人马已经撤出温宿和拜城,还会有什么别的企图?” “很难讲!不过这只能算是在下个人的看法,提出来仅供各位的参考而已。” 白素娟道: “既然罗大哥有这种顾虑,咱们一切还是小心为宜。” 口口 口口 口口 又是几天过去,北路营地内毫无动静。 这是很正常的现象,洪大全即使已撤出叶尔羌,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消息到来。 闲来无事,罗奇再去探视洪娇娇。 洪娇娇被安置在罗奇隔壁的一处山洞里,虽然近在咫尺,罗奇却很少和她见面。 这是因为他不愿意引起白素娟的疑猜,女人都是善妒的,连白素娟也不例外。 进入那处山洞,洪娇娇正坐在石墩上发呆。 洪娇娇听从罗奇的话,多日来一直深藏简出,从不轻易抛头露面。正因如此,内心的孤独与寂寞,便可想而知。 她一见罗奇便喜不自胜的急急问道:“罗大哥,怎么这样久不来看我,我还以为你离开这里了呢?” 罗奇道:“这附近四下无人烟,我会到那里去呢?” “你可以到伊犁看那两位公主。” “我若到伊犁,怎会不把你带走。就是真去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小妹相信罗大哥的话,这几天有没有我叔父那边的消息?” “姑娘说的是什么消息?” “我叔父是否知道我已投奔到这里?” “他若知道,早就派人来了。” “如果他不派人来谈判,而直接率领人马来攻打这里呢?” 罗奇故意耸了耸肩道: “有这种可能吗?我想他不能不顾虑你的安全。” 洪娇娇摇头道:“罗大哥还是通知白姑娘加强戒备的好。我叔父做事,往往是不择手段的。” “姑娘为什么不向着令叔父,反而向着白姑娘?”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投奔到这边来,若因而让白姑娘受到损伤,内心又如何过意得去。 当然,最好便是双方都相安无事。” “好吧!我会通知白姑娘加强戒备的。” 罗奇只和洪娇娇谈了几句话,便回到自己的山洞。 由于天色渐晚,他未再和白素娟见面。 晚餐是送到山洞里的,和他一起用餐的,只有沙老五一人。 晚餐时喝了不少酒,罗奇决定提前就寝。 岂知躺下去之后,辗转反侧,竟然无法成眠,直到二更过后,才朦胧睡去。 谁知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冲进他所住的山洞。 罗奇由梦中惊醒,急急披衣起身。 洞内油灯已经吹熄,根本辨不出来人是谁。 罗奇探手从枕边取出长剑,刚要喝问,来人已呼吸急促的叫道:“罗爷是我,快快起来迎敌!” 罗奇听出是陈大忠的声音,忙道: “什么事?莫非?……” “洪大全率众前来偷营……” “有这种事?怎么知道的?” “刚才有前啃的弟兄回报。” “来了多少人?” “那位弟兄说,黑压压的一大片,由四面八方而来,洪大全很可能把温宿和拜城的人马全部带来,人数总在三、四千吧!” “白姑娘呢?” “白姑娘和牛、沐两位堂主正在准备迎敌,我是特地来通知罗爷的。” “敌我众寡悬殊,正面迎战只怕不是办法。” “白姑娘已选择好退守之处,目前决定一面迎战,一面撤退。” “柳如花和洪云飞呢?” “白姑娘已派人把他们押走,罗爷现在请保着洪姑娘,快快离开这里,最好能与白姑娘会合,我这里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必须先走了!” “陈堂主快去指挥弟兄要紧,用不着管我。” 陈大忠立即离洞而去。 罗奇迅速着好装,先来到另一洞中将沙老五唤醒,再通知洪娇娇。 当他和沙老五、洪娇娇来到洞外时,只听旷野里到处都是兵刃交击和喊杀之声,双方已经是正式接触而又接战了。 黑夜间根本难分敌我,罗奇只能护卫着洪娇娇向山脚下后撤。 好在洪娇娇也有一身武功,不但对两人不是累赘,反而颇有帮助。 罗奇急于和白素娟会合,但此刻人马早已大乱,又在夜间,根本无从寻找。 无奈之下,只有乘乱继续向山下移动。 兵刃交击之声越来越烈,并有多处帐营已开始着火。 三人撤走间也曾遭到南路人马数度截击,都被三人很快杀退,并当场斩杀了十余人之多。 大约顿饭工夫之后,三人先退到山脚下,再攀上一处绝崖口顶。 这处崖顶,非有上乘轻功,根本无法攀登上去,正因加此,三人总算暂时安定下来。 藉着火光遥望山下,打斗之声仍然不绝于耳。 罗奇虽然一向胆气最壮,但一颗心却一直七上八下,以此刻的情形预料,洪大全以多于北路数倍的兵力围杀北路人马,白素娟和三位堂主必定已是凶多吉少。而自己和洪娇娇、沙老五是否能突围而出,也大成问题。 其实洪大全的突袭行动,在他来说,并非意外,他曾提醒过白素娟,至于白素娟是否事先已有行动上的准备,那就不得而知了。 洪娇娇终究胆子小,也想不开,长长叹一口气道: “罗大哥,你看怎么办?” 罗奇道: “现在是夜间,情况不明,只有等天亮以后再说了!” 洪娇娇自怨自艾的道:“我太对不住白姑娘和北路弟兄了!” “姑娘为什么这样说话?” “我叔父率众前来攻打北路,还不全是因我而起,我又怎能不难过呢?” 罗奇没说什么,他心里明白,这事与洪娇娇无关。洪大全为的是柳如花和洪云飞,因为他不可能知道洪娇娇也在这里。 事实上,最对不住白素娟和北路全体弟兄的,应该是他自己。若他不把柳如花和洪云飞掳来,洪大全就不致于有此行动,自己本来是想设法帮忙北路,结果却反而害了北路,他又如何能不愧疚莫名。 此刻据估计才不过三更左右,风寒露冷,要熬到天亮,不是一件容易事,但除此之外,又那来别的办法。 兵刃交击和喊杀之声渐渐平息,火光也次第熄灭,山下一片沉寂。 沙老五语气悲怆的道: “老大,只怕北路人马已经完全被洪大全消灭了!” 罗奇道: “北路伤亡惨重是必然的事,但还不致于完全被消灭。” “就算白姑娘率领少数人退到山下,也必定是死路一条。” “那就很难说了。” “老大,天亮后咱们又如何突围呢?” “只有看情形走一步算一步了!” 忽听洪娇娇道: “罗大哥、沙五爷,我倒有个办法。” 罗奇哦了声道:“姑娘有什么办法?” “你们不妨把我绑起来,送给我叔父,做为脱身条件。” “岂有此理!我如果这样做,当初何苦把姑娘收下。” “可是当初你并不知道,情势会演变到现在这种样子。” “若我真这样做,姑娘又怎么办呢?” “这是我的事,罗大哥就不用管了,我即使被打进十八层地狱,也毫无怨言,因为唯有这样做,才能让你和沙五爷不死。” “别再说这些了,一切行动,必须等天亮后才能决定。” 现在,罗奇、沙老五、洪娇娇当真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总算熬到东方天色发白。 岂知天亮之后,山下的景象,却又令三人大出意外。 照他们先前的想法,北路的营地,必定已被南路占领,营地内必定全是南路的人。 但此刻目视范围所见,北路营地内竟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所谓看不到,指的是看不到活人,死人却横七竖八的遍布各处,只因相距太远,分不清这些尸体究竟是南路还是北路的。总之,必定是南北两路全有。 沙老五皱着眉头道: “老大,看样子北路真的全死光了?” 罗奇略一沉吟道:“不太可能吧!” “那为什么一个活人都看不到呢?” “南路的也看不到,难道南路也死光了不成?” “老大说说看是什么原因?” “北路必定已经退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南路自然也追了去,所以这里才不再有人。” “既然如此,咱们正好趁这机会闯出去,根本用不着再冒险突围了。” “不可以。” “为什么?” “咱们不能弃北路于不顾,须知洪大全来犯,事情是我惹下的,加今北路弄成这种样子,我岂能贪生怕死,推卸责任。” “老大准备怎么办呢?” “暂时先待在这里,一有白姑娘的消息,就赶去和她会合。要死就大家死在一起,何况未必就没有一线生机。” “老大相信白姑娘一定还活着?” “吉人天相,白姑娘必定还在。” 洪娇娇忍不住道:“罗大哥,小妹才是真正的祸根,你为什么偏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罗奇担心洪娇娇过于自责,而且事到如今,也不妨让她明白真相,随即说道:“洪姑娘,有件事情大家都一直瞒着你,现在我决定告诉你,你听了以后,就会知道令叔父这次的行动,并不是为了你。” “罗大哥快请说明白。” “令叔父是为了他的妻子柳加花和儿子洪云飞,才来突袭的。” 洪娇娇啊了声道:“莫非我婶娘和云飞哥也在这里?” 罗奇点点头道:“不错。” “这就奇怪了!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呢?莫非白姑娘派人进关把他们掳来的?” “关山万里,白姑娘怎可能做出这种事呢!” “白姑娘究竟是怎样得到他们的?” 罗奇便把掳来柳如花和洪云飞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逼。 接着又深深一叹道: “所以你用不着自责,柳如花和洪云飞才是令叔父发起这次行动的主因。而我原本是希望为北路立一次功劳,到头来反而做了北路的罪人!” 正说到这里,忽听身后远处有山石滚动的声音传来。 三人急急回头望去。 只见远方一处岩石陡峭的山坡上,正有一个人在蠕蠕移动。 罗奇不觉失声叫道: “那人影好象是陈堂主,可能是来找咱们的。” 果然,那人影边爬边发出喊声道: “罗爷!沙五爷!你们在那里?” 罗奇急急站起身朗声应道:“陈堂主,我们在这里!” 陈大忠大喜道: “终于找到你们了,大家快过来吧!” 于是,罗奇、沙老五、洪娇娇冒着悬崖绝壁之险,向陈大忠停身之处攀去。 所幸三人都有上乘轻功,攀登悬崖峭壁,虽不能如履平地,却也并不困难。若换了一般人,这段险路是绝对无法通过的。 足足盏茶工夫,才来到陈大忠脚下。 罗奇迫不及待的问道: “白姑娘和另外两位堂主在什么地方?” 陈大忠向身后一指道: “要翻过一个山头,才能看到他们。” “他们还好吗?” “虽然都受了伤,却还不算严重。” “目前还剩下多少弟兄?” 陈大忠一叹道:“死伤近半,剩下的可能连五百人都不到了!” 罗奇心头如受刀绞,顿了顿道:“可是白姑娘要陈堂主来找我们?” “不错!姑娘退到现在的地点后,第一件事就是寻罗爷和沙五爷,只因当时天还不亮,山路难行,直到天放曙光,我才自动来的。” “白姑娘现在的地方安全吗?” “那地方是白姑娘早就侦察好的,以便必要时凭天险固守。现在终于有了用处,相信洪大全绝对攻不上去的。” “好。就请陈堂主带路,大家马上过去。” 足足半个时辰后,陈大忠已把罗奇、沙老五、洪娇娇带到一处矗然峙立的绝峰之下。 陈大忠向上指了指道:“白姑娘目前正带着剩下的弟兄,扎营在绝峰略下方的一片平地上。” 罗奇楞楞的道: “这样的绝峰,纵然轻功已达登峰造极之境,也不易攀登。那些弟兄们,是如何攀登上去的?” 陈大忠道: “山那边有一条登山小径,不知从前是什么人开辟的,只要胆大心细,一般人都可攀登,弟兄们就是从那条小路上去的。” “若洪大全的人马也由那条路攀登上去,怎么办?” “他们根本办不到。” “为什么办不到?” “那条路仅可由一人通行,白姑娘已经派人在上方路口把守,只要准备一堆石头往下投掷,他们根本上不来。咱们北路仅有不到五百人,夜间攀登时,足足攀登了一个多时辰,洪大全想几千人上山,再怎么也办不到。” “有没有摔下山涧里去的呢?” “少数弟兄不小心,摔下去自是难免,到了这种地步,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几个人边说话边寻路绕到山那边,果然有条笔直的登山小径。 好不容易登到峰顶。 当真是造物之奇,在峰顶略下方,竟然是一大片开阔的平地,足可容纳数百人之多,而且内方还可遮风避雨,平地外缘,则全是悬崖绝壁,几乎雀鸟难度。 北路的弟兄们,由于激战了大半夜,又一路翻山越岭,更有的身上尚有伤势,此刻几乎全已疲惫不堪。虽然是白天,却大部份还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困睡。 在人堆的靠壁处,很快便找到白素娟、牛本初和沐世光。 罗奇因心存愧疚,一见白素娟便叹口气道:“白姑娘,北路弟兄落到这般田地,全是我的罪过,真不知该如何向你交代!” 白素娟正色道: “罗大哥快别这样说话,洪大全处心积虑要消灭我们,即使不为柳如花和洪云飞,他照样也会来的。现在虽然落到这种地步,只要有柳如花和洪云飞在我们手里,就不必怕。”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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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洪大全的人马呢?” “全在山下,罗大哥仔细往山下瞧瞧,也许能看得见。” 罗奇凝神向下望去,果然山下不时有人影晃动。 白素娟再道:“这座绝峰虽然不是很大,但洪大全的几千人马,想围得水泄不通,却是办不到的。” “他只要把重要路口围困住就成了,根本用不着团团围住,姑娘可想到如何突围的事?” “现在人困马乏,当然不是突围时机。” “但若时间拖久了,反而对姑娘越发不利。” “罗大哥的意思?……” “北路弟兄被困在山上,等于水尽粮绝,洪大全用不着进攻,只要把咱们困在这里,咱们就无法支持。当年马谖守街亭,就是因为被张合困在山头上,而几乎全军覆没的。” “登山时小妹已命弟兄各人都带了些干粮,另外也都装满了水袋。” “可是那又能支持多久,若洪大全一直围困下去,这几百人岂不仍要冻饿而死。” “罗大哥莫非有什么好办法?” “到了这种地步,那里还能谈到好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下山和洪大全再进行谈判。” “罗大哥是要我下山和洪大全见面?” “你是北路主帅,怎可轻易涉险,这件事不妨交给我办。” 白素娟大为不安的道: “罗大哥就这样下去和洪大全谈判吗?” 罗奇道:“当然要带着人质去。” 陈大忠抢着道:“这样不妥,万一人质被洪大全抢去,罗爷还拿什么把柄谈判?” 罗奇淡然笑道: “我岂能轻易放出人质,带着人质,只是让他看看柳如花和洪云飞仍然还活着,谈判完毕,还是要把他们带回山上的。” 白素娟沉吟了半晌道: “罗大哥要谈判也不必急在一时,弟兄们的粮和水,足够两三天用的,且看看对方的反应再说。” 罗奇只好听从白素娟的劝告,暂时就地休息下来。 白素娟随即交代人送来干粮和水,一伙人就地野餐起来。 弟兄们也都有的在睡,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在聊天,有的也吃起干粮来。 到了这种时候,那里还能谈到团队纪律,只要大家能活着支撑下去,在白素娟来说,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几乎是一上午,山下依然被洪大全的人马困住,由山上可以清晰看到,人马有如潮水一般。 当然,人马虽多,却只能实施围困,绝对无法登山。 谁都不难想到,洪大全方面,照样也是缺粮缺水,不可能一直坚持下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翌日天亮后,罗奇决定下山谈判,这是他和白素娟以及三位堂主商议好的。 他先把柳如花和洪云飞点了麻穴,然后身上捆了绳索,由沙老五、陈大忠一人负责挟持一个,另外再请白素娟派出两名身手矫健的弟兄帮忙,由山顶循那条小路直下山区。 就在离山区尚有四、五丈处,路旁正好有一块突出的巨石,罗奇交代所有的人全在巨石上坐下。 陈大忠道: “罗爷,是否要由我下去通知他们的人过来?” 罗奇道:“不必!咱们这么多人,对方必定早就发现,他们一定会自动围聚过来的。” 这时柳如花开了口: “你们究竟要把我们怎么样?” 罗奇道: “自然是要以释放你们母子为条件,让洪大全撤退。” 忽听洪云飞道: “姓罗的,想不到我们在路上竟受了你的骗,原来你就是罗奇。” 罗奇整了整脸色道:“你老弟还不是照样骗过我,两个骗子碰在一起,那就要看谁的骗术高明了。” 洪云飞不再言语。 洪大全方面的人,果然在山壁旁越聚越多,他们已看清柳如花和洪云飞都被押在离地四、五丈高的巨石上,有的立刻向后回报。 不到盏茶工夫,白一忠、单大忠和一名堂主全来了。 白一忠一到崖下,就抢着大叫道:“罗大侠,你把洪夫人和洪少爷五花大绑,这算何意。” 陈大忠见白素娟不在面前,已用不着顾虑什么,立即破口大骂道:“白一忠,老子骂你这狗娘养的,你根本不够资格讲话。” 白一忠为了柳如花和洪云飞的安全,那里敢发作,干咳了两声道:“陈兄,你怎么开口就骂起白某来了,好歹咱们从前也同患难共甘苦过。” 陈大忠吼道: “去你娘的!你他奶奶的还好意思提从前?从前你是红灯会的代理会主,现在却像狗一样的奉承洪大全,如果你还算个人,早就该一头撞死了!” 白一忠勉强陪着笑脸道: “陈老哥,这些事咱们以后再谈,现在谈正事要紧。” “奶奶的!老子所谈的,本来就是正事,那里还有别的正事?” “谈谈洪夫人和洪少爷的事好不好?” “这事你该和罗爷谈,老子管不着!” 白一忠望向罗奇,抱拳一礼道: “罗大侠,你有什么条件只管讲!” 罗奇冷笑道: “白前会主,你还有资格和在下谈条件吗?” “白某现在可以全权代表洪会主,罗大侠怎说没有资格?” “那么在下想问问,上次谈好的条件,你遵守了没有?” 白一忠顿时张口结舌,半晌之后,才干咳两声道: “这……这……” 陈大忠喝道: “别这个那个了,快派人把洪大全那王八蛋找来,要他直接跟罗爷谈,你他奶奶的最好退到后面凉快去!” 白一忠那里还能答话,只好交代单大忠去请洪大全。 洪大全本就隐身在现场不远处,眼见妻儿被捆绑在大石上露了面,他如何不急,但却又不便亲自出面。 此刻,他也只有硬着头皮来到崖下了。 洪大全的出现,马上引来柳如花的喊叫: “大全,快来救我和云飞!” 洪大全急得双颊一阵抽搐道:“你们母子现在掌握在人家手中,我必须先向罗大侠求情,你们就暂时忍耐着点吧!” 罗奇冷笑道: “用不着多说废话,你现在可是来接人的?” 洪大全堆着尴尬笑脸道:“但愿罗大侠手下留情,放了他们,让洪某和他们夫妻父子团圆!” “尊驾说的倒是两句好话,你认为在下会放了他们吗?” “不管罗大侠提出什么条件,洪某全答应。” 不等罗奇开口,陈大忠已抢着喝道:“洪大全,你的话连放屁都不如,就算答应一百个条件,又有何用?” 洪大全干咳两声道:“陈兄,咱们也算老朋友了,多年不见,为什么开口就骂?太不够意思了吧?” “谁跟你是老朋友?别他奶奶的说得好听!” “就算陈兄不认我洪大全,也用不着这样不客气。” “对你这种人客气,那就不是人!” “你说洪某答应条件没用,这算何意?” “上次你答应撤出温宿和拜城,然后再撤出叶尔羌,谁知你不但没撤,反而乘夜率众前来突袭,还有谁再能相信你?” 洪大全龇牙咧嘴道: “陈兄,过去的事,洪某承认做得不对,但这次却是诚心诚意的,你就让洪某和罗大侠谈谈吧!” 罗奇接过话道:“洪大全,你还有什么可谈的?” 洪大全顿了顿道:“洪某方才说过,只要罗大侠放人,什么条件都答应。” “你的话在下能相信吗?” “就请罗大侠相信这一次。” “那么从前的两次呢?” “那里来的两次?” “尊驾是记性不如忘性后,上次在叶尔羌,双方谈好交换人质,你却在那小村落附近埋伏了人马,若不是塔其布将军解围,在下这条命还能留到现在吗?” “那次是洪某该死,至于这次,洪某若再不遵守协定,天诛地灭。罗大侠,洪某现在就对天发誓。” 洪大全说着,竟真的跪在地上,举起右手。 罗奇哼了声道:“不必了!在下就相信你这一次。” 洪大全连忙站起身来道:“罗大侠就请提出条件吧!” 罗奇不动声色道: “在下想先问问,一条人命值多少钱?” 洪大全不觉一楞道:“罗大侠为什么忽然提出这个问题?” “这是最重要的问题,在下怎能不提出来?” “罗大侠的意思是?……” “你昨晚乘夜对北路发起突袭,北路弟兄死伤了好几百人,这笔帐如何算法?” “洪某已承认做错了事,难道罗大侠也要把南路弟兄杀死几百人才心有所甘?” “洪大全,你的口气居然还这般强硬?那就不必谈了,在下只要杀死两个就够了!” 罗奇立即吩咐沙老五道: “老左,把柳加花和洪云飞当场斩首示众!” 沙老五当场飞起两脚,便把柳如花和洪云飞踢跪在巨石上,然后缓缓举起手中的大砍刀。 柳如花顿时杀猪般惨叫起来。 洪云飞虽未喊叫,但却已面如土色。 洪大全急急喊道:“有话好讲,沙大侠刀下留人!” 沙老五当然不是真杀,缓缓收起刀来,冷笑几声道:“老子且看看你们的谈判情形再说。” 忽听单大忠道: “会主,用不着怕!他们这样做,不过是在吓吓你老人家而已。” 洪大全道:“若把他们逼急了,说不定他们就会真杀,老婆孩子是我的,我能不担心吗?” “会主别忘了他们山上还有几百人,若杀了夫人少爷,咱们困也把他们困死了,所以……” “所以什么?” “他们若把条件要求得太苛,会主尽可不答应,照道理他们该向咱们求情才对。” 罗奇朗声道:“既然如此,那就用不着谈条件了。” 说着回头道: “陈堂主!老五!咱们带着柳加花和洪云飞回山上去!” 洪大全情不自禁叫道: “罗大侠快别这样,事情不能闹僵,咱们该谈还是要谈,双方都应以大局为重,别听单大忠胡说八道。” 罗奇淡然一笑道:“洪大全,你认为困在山上的几百名弟兄,就必定是死路一条?不见得!” 洪大全陪着笑道:“他们如果还有活路,那当然是件好事,不管南路北路,都是打着红灯会的同一旗号,洪某绝不忍见他们走上绝路。” “尊驾这番话很够冠冕堂皇!” “罗大侠,洪某倒想知道困在山上的北路弟兄,那里来的生路?” “尊驾认为他们为什么没有生路?” “他们在山上,洪某承认无法进攻,但却可以一直围困下去,只要山上水尽粮绝,他们还那里来的活命?” “那就实对尊驾说吧!白姑娘早已料到尊驾有昨晚的行动,所以也早把山上做为预备营地。山上屯集的粮秣和用水,足够一月之需,试问你这里又能支持多久?” “洪某不信罗大侠这话是真的?” “信不信是你的事,如果北路弟兄真有一天水尽粮绝,至少还有一顿美味可以享用。” “罗大侠这话?……” “杀了尊夫人和令郎烹调一番,难道还不是一道好菜?” 柳如花立即嘶喊道:“大全,救我们母子出去要紧!若再拖下去,这种活罪,让我们母子怎么受得了!” 洪大全咬了咬牙道:“罗大侠,究竟要洪某怎样,还是痛痛快快说出来的好!” 罗奇道:“在下照样也懒得和尊驾这种人罗嗦,限你在天晚之前,撤出此地五十里。” 洪大全顿了顿道:“可是罗大侠什么时候放人?” “放人的时间订在明天中午。” “什么地点?” “就在通往温宿的路上,那时在下必定亲自出面。” “这样很好,洪某一定遵办。” “你若不在乎她们母子的死活,那就只管再玩花样!” “洪某发誓,绝对规规矩矩做事。” “在下现在明白告诉你,如果发现你在现场留下一人,或明天交人时路上有埋伏,那时就只有先宰掉她们母子再说了!” “罗大侠还有别的交代没有?” “当然还有附带条件,限你在撤退前一个时辰之内,把南北两路弟兄的尸体,设法掩埋完毕,现场也要加以清理,不可看出任何痕迹,否则在下还是不能交人。” “洪某一切照办!” 口口 口口 口口 罗奇等一伙人,再将柳加花和洪云飞押上山顶。 当白素娟听完罗奇和洪大全的谈判经过后道:“罗大哥认为什么时侯,才是咱们下山的最好时机?” 罗奇似已胸有成竹,道:“入夜之才行动。” 白素娟顿感为难的道:“可是咱们该撤到什么地方去呢?” “在下早就对姑娘讲过,最好是向北撤到伊犁附近,现在当然还是这种看法。” “小妹是觉得不宜和塔其布走得太近,否则难免会引起人言物议。”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姑娘实在不能不一切从权,若不如此,北路弟兄如何生存下去?塔其布虽是满清官吏,但却不是满清走狗,暂时受他保护,是不得已的处置,等北路日渐壮大之后,姑娘还不照样可以自由发展。” 白素娟长长吁一口气,终于点点头道:“好吧!至于其他的事,不妨日后再谈。” “可是洪大全绝不敢拿他的老婆孩子当儿戏,同时我在天晚之前,决定先和老五下山侦察一番,然后再上山陪你一起撤退。” 口口 口口 口口 还不到中午,洪大全的人马已开始撤退。 到了下午,山下已看不到一个人影。 罗奇在下午带着沙老五下了山,在附近直搜索了将近一个时辰,并无任何发现,地上也完全看不到尸体,可见洪大全做得很彻底。当然,为了妻儿的安全,他不得不这样做。 于是,两人回到山上,交代白素娟下令撤退。 这时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必须在天黑前下山完毕,否则山路艰险,弟兄们难免会发生意外。 下山之后,必须趁夜赶路,有少数受了伤行动不便的,便由其他的人搀扶或抬着。 一夜急行,到天亮时,已向北撤出足有百里之上。白素娟这才命人马暂时停下来休息,并拿出带来的干粮进餐。 罗奇道:“休息后姑娘请带着人马继续北撤,我和老五就留在这里交人。” 白素娟又开始担心,道:“罗大哥何不就在这里把他们放回,让他们自己回去也是一样。” “我一定要见到他们的人,现在离中午还有两个多时辰,这段时间,姑娘又可率队走几十里路,岂不更安全些。” “也好!罗大哥交了人之后,必须快些追上我们。” “我和老五的脚程很快,天晚前一定会追得上的。” 又休息了一会儿,白素娟便把柳如花母子留下,继续起程北行。 现在,原地只剩下罗奇、沙老五和柳如花、洪云飞了。 柳如花不明情况,问道:“为什么要把我们留在这里?可是要在这里交人?” 罗奇道:“昨天我和洪大全所谈的,你全听到了,何必还问。” “昨天你只讲在路上交人,他们怎么知道是在这里?” “我只是在这里等他们,若等不到,中午就放你们自动回去。” “何不现在就放我们,这段路我清楚,不会迷失方向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已和洪大全约好中午放人,就必须等到中午。” “你很守信?” “至少比洪大全守信多了。” 柳如花不再吭声。 罗奇也不想多说什么。 等人等两个时辰,那滋味是不好受的。 好在中午一到,对方果然有人来了,来的是白一忠和单大忠。 白一忠一到跟前就抱拳一礼道:“原来在这里,白某和单执事一路急赶,总算和罗大侠见面了。” 罗奇道:“洪大全为什么不自己前来?” “洪会主亲自督导弟兄们南撤,怎可能再来接人,罗大侠既然要放人,把人交给谁都是一样。” 罗奇毫不迟疑,亲手解开柳如花和洪云飞身上的绳索,道:“白副会主,现在在下就把人交给你了,请验明正身,不会错吧?” 白一忠龇了龇牙道:“开玩笑啦!这也不是拉到刑场,白某和洪夫人早就认识,何用验明正身。” 单大忠也拱拱手道:“多谢罗大侠依约放人,我们会主会永远感激你的。” 罗奇望了沙老五一眼,道:“咱们走!” 估计行程,这时白素娟至少已率众走出三、四十里,罗奇和沙老五必须一路急赶,才能在天黑前赶上。 好在由这里北行只有一条路,不致于走错。 两人施展轻功,放腿一路急奔,一口气便奔行了十几里路。 这时前面正有一条岔路,罗奇来到岔路口,蓦地停下脚步,神色大变道:“老五,糟了……” 沙老五何等精明,也立刻察觉出不对。 只见两条路上,全有人马足蹄留下的痕迹,而且直到远处。 罗奇猛一跺脚,道:“咱们又中洪大全的计了,洪大全昨天必定把人马撤到北面去,以便封住路口拦截北路人马,不然怎会两条路上全有人马经过的痕迹。白姑娘只剩下四、五百人,根本不可能分成两路前进。” 沙老五也着了慌,道:“白姑娘来到这里正是白天,她一定也发觉可疑。” “以白姑娘和三位堂主的经验,当然也会发觉可疑,但他们明知可疑,却已无法回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老大看该怎么办?” “现在双方是白昼相遇,以敌我实力而论,白姑娘除了投降,必定全军覆没,咱们快追上去,至少还可助白姑娘一臂之力。” “可是走那条路好呢?” “不论走那条路,只要循着人迹马蹄前进,必可追上他们。” 两人又开始急赶。 半个时辰之后,果然发现南路人马把一座小山团团围住。 显然,白素娟的人又已躲到山上。 罗奇和沙老五绕到山后。 山后也有南路人封住路口。 罗奇只感热血直冲,他已实在忍不住这口气,立即和沙老五抡起兵双冲杀过去。 两人本来身手出众,这一发起狠来,那些横拦在路口的南路弟兄如何抵挡得住,顷刻间便有十几个倒卧在血泊之中。 其余的人如何还敢抵挡,大骇之下,个个四散逃窜。 罗奇和沙老五随即攀上山去。 只见白素娟的人马全被困在山头,每人身前都放着一堆石头。 这座山虽然不大,照样也十分陡峭,想攀登上来,不是一件易事。而且登山的两条路径,每个路口都被白素娟派出的人紧紧守住,只要向下扔掷石头,洪大全的人马想登山就无法得逞。因之,目前的情况,双方都陷于僵持状态。 罗奇总算暂时松下一口气来。 很快便找到白素娟和三位堂主,洪娇娇也在他们身旁。 乍见罗奇和沙老五到来,白素娟和三位堂主大有喜出望外之感。 洪娇娇更是欣喜欲狂。 白素娟抢着问道:“罗大哥和沙五叔是怎么上来的?” 罗奇也迫不及待的问道: “姑娘能把人马安全撤退到这里,超出了我的想像,看样子目前还没有什么损失吧?” 白素娟道: “也许是苍天见怜吧!当小妹在岔路上发现了已先有人马足迹,知道大事不妙,便立刻率领弟兄一路奔到这座山上来。洪大全因为没追赶得上,是事后才把山下围住的,所以北路此刻还谈不到什么损失。” “姑娘明智,令人佩服,只是一直被困在山上,终究不是办法。” “罗大哥的意思是要突围?” “但不知对方在山下,究竟有多少人马?” “小妹已和三位堂主在山上观察过,但却无法明了对方全般状况。” “据我判断,洪大全绝不可能把温宿和拜城的人全部带来。” “纵然如此,却必定要比咱们北路的人马多得多,想突围而出不是那么容易的。” 罗奇略一沉吟道:“弟兄们身上是否还有饮水和口粮?” 白素娟道:“大约一两天还够用的。” 罗奇语气坚定的道: “不管粮水多寡,必须马上突围!” 白素娟哦了声道:“这是为什么?” “姑娘必定明白帅老兵疲的道理,现在咱们被困在山上,弟兄们既无好饮食,晚上也不得好休息,时间越久,精神体力也必定越疲惫不堪,到那时再想突围就很难了。而现在突围,则可一鼓作气,至少有八、九分成功希望。” 白素娟不觉犹豫起来。 只听陈大忠大骂道: “洪大全这个混帐王八蛋,实在太可恶了,若他落在老子手中,老子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罗奇望了白素娟一眼道:“姑娘最好安下心来,在突围之前,我将负责为你打开一条血路。” 白素娟叫道:“莫非罗大哥要打头阵,可是你一个人本领再大,也不可能抵过他们几千人。”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我逮住洪大全,事情就容易解决了!” “洪大全手下有那么多人保护,罗大哥怎会轻易逮住他?” “事到如今,就是凭运气也要碰碰看,总比坐以待毙要好得多吧!” 罗奇说着,拍了一下沙老五肩膀道: “老五,咱们下山去?” 在这刹那,白素娟和三位堂主几乎全呆在当场。 忽见洪娇娇从地上跃起,跟了过去道: “罗大哥、沙五爷,我跟你们一起去!” 罗奇道: “你去做什么?好不容易才从洪大全那里逃出来,难道要自投虎口?” “有了小妹做人质,你们才可安全些!” “别提人质了,先前两次都有人质,还不照样吃了洪大全的亏。” “有小妹一起去,至少我叔父还不敢对罗大哥和沙五爷怎样。” 沙老五道:“老大,就带着洪姑娘一起去吧!” 罗奇吁一口气道:“好吧!一起走!” 陈大忠望着罗奇三人的背影,再望望白素娟道:“姑娘,罗爷此去必是死路一条,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白素娟神色凝重,道:“罗大哥的性子,只怕谁拦也拦不住,好在有洪姑娘一起去,总可让人稍稍放心。” “我看罗爷简直有点不知死活。” “话不能这么说,罗大哥自以为祸事是他惹下的,难免内心感到愧疚,所以才要不顾一切的冲下山去,也许吉人天相,他可能有所斩获。” “既然如此,我也要跟着去!” “陈叔叔为什么也要去?” “我带两名精壮弟兄跟去,必要时接应一下,至少对罗爷有点帮助。” 很快就来到山下,洪娇娇叫道: “罗大哥,小妹就留在这里了,你和沙五爷最好就在这附近停下,别往里冲,他们一定会来找你们的。” 洪娇娇的停身之处,也是在绝崖上方,离下面有数丈之高,她不再往下走,正是为了保障罗奇和沙老五的安全。 只听身后上方的陈大忠道: “洪姑娘说得对,罗爷和沙五哥用不着冲入敌阵。” 罗奇回头道:“陈堂主何必也下来呢?” 陈大忠道: “我就留在这里帮忙守护洪姑娘,那些兔崽子绝不可能冲上来,罗爷和沙五哥必要时也请退到这里来!” 这时南路的人已有数十名围拢过来,和罗奇、沙老五相距不过两三丈。 他们早知罗奇和沙老五身手高不可测,又见失踪多日的洪娇娇站在绝崖顶上。因之,虽然人多势众,却并无一人敢冲杀过来,双方形成对峙状态。 不大一会,便有一名堂主闻讯赶来。 罗奇认得此人是南路第三堂堂主,名叫高长廷,身材矮小,獐头鼠目,一看便知绝非善类。 高长廷排开众人,冷笑了几声道:“姓罗的,尊驾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居然敢冲下山来!” 罗奇不动声色道:“尊驾还不够资格与在下讲话,快把洪大全找来!” 高长廷不觉鼠眼圆睁,喝道:“高某堂堂第三堂堂主,和你讲话是看得起你,我们洪大会主岂是你够资格见的。” 罗奇缓缓向前走出几步道:“高长廷,在下不够资格和你讲话,和你比划比划总够资格吧!” 高长廷明知对方武功高强,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又不能示弱,立即一松腰间扣把,掣出一条足有五、六尺长的蛇头链来。 蛇头链是十八般兵器之外的独门兵刃,用极细的钢环串连而成,尖端是一枚蛇头形的钢锤,重有两、三斤,舞动起来,能发出嘶嘶怪啸之声。如对方被蛇头击中,在上盘必定脑浆进裂,在下盘也要骨碎筋摧,伤人十分歹毒。 罗奇淡淡一笑道: “高长廷,用不着犹豫,进招吧!” 高长廷没有答话,蛇头链一抖,有如银蛇舞空闪电般向罗奇拦腰扫来,招势凌厉无比。 罗奇不敢大意,脚下不动,长剑一式“腕匠翻云”,疾向蛇头上迎去。 只听“当”的一声金铁大震,那蛇头正击中了剑身。 罗奇只感虎口一麻,险些握剑不住。 这在罗奇并不感到意外,那蛇头甩出去的力量,等于重力加速度,其沉重是必然的。 岂知罗奇正要抽剑撤招,高长廷身子一探,在一阵“当当”响声下,蛇头链蛇头下方的钢链,竟然将剑身缠住。 此刻,双方必须各凭内力和臂力,才可扳倒对方。 若论内力和臂力,毫无疑问,罗奇要比高长廷超出甚多,但因高长廷用的是链形兵刃,无形中弥补了内力和臂力之不足。两人一个用力撤剑,一个拚命收链,竟然谁都拉不动谁。 罗奇趁对方内力稍歇之际,猛一咬牙,终于以收剑之力将高长廷带动得拿桩不住,踉跄直向前摔出两步。 罗奇就势飞起一脚,直向高长廷下盘踹去。 高长廷一声惨呼,直被喘中左腿,痛得他劲道一松,蛇头链自动由剑身上滑出。 罗奇岂肯放过机会,跟上去又是一脚,“魁星踢斗”,再踢中高长廷小腹。 高长廷又是一声闷哼,蛇头链脱手飞出,一连向后摔出五、六尺,还是收势不住,直摔了个四脚朝天。 罗奇跟过去一脚踏上高长廷小腹,冷笑道: “高长廷,你还想活命吗?” 这时早有几名南路弟兄冲上来。 但他们尚未近身,便被罗奇砍倒两个。 另一方面,沙老五也抡着大砍刀砍倒了两三个。 如此一来,南路虽有几十人在现场,却全被罗奇和沙老五的威势震住,不但不敢轻举妄动,反而纷纷后退。 高长廷被踹在地上龇牙裂嘴的道: “罗大侠手下留情,有话好好讲。” 罗奇并未开口,脚下却微微加力。 顿时,高长廷裤裆里屎尿全出,屁声连连。 罗奇不想闻臭,猛起一剑,直向高长廷前胸刺去,然后退到一旁。 高长廷只惨呼了半声,便当场气绝身亡。 沙老五大叫道: “你们这些王八蛋站在那里发的什么楞,还不快把洪大全找来!” 就在这时,洪大全已率领两名堂主和另外七、八名手下疾奔而来。 罗奇和沙老五各挺兵刃,并肩而立,谁都不想先发话。 洪大全望望地上高长廷和另外几名手下的尸体,问在场的人道:“可是他们两个干的?” 一名灰衣汉子道: “禀会主,正是姓罗和姓沙的干的。” “你们这么多人,为什么不一起上?” “就是因为我们一起上过,才被杀了好几个。” 洪大全面色铁青,在手下人的簇拥下,缓缓向前走出几步道:“罗奇,你这么做未免太过份了一点吧!” 罗奇怒极之下,反而不再形之于色,淡淡一笑道:“到底是谁过份,尊鸳应该心里有数。” “可是洪某并没出手杀人。” “在腾格里山下,北路弟兄死伤了几百名,他们又是被谁杀的呢?” “这个嘛……”洪大全顿了一顿,转移话题: “罗奇,洪某承认你的武功非凡,但你是否有把握能冲破洪某布下的天罗地网,那恐怕就很难说了。” “在下很想试试,纵然不能活着出去,但你至少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说不定你和我一样,也不一定保得住性命。” “可惜你现在已没有什么条件好谈了。” “有,你不妨仔细看看!” 洪大全举目望去,当他骤然发现洪娇娇,神色间不知是惊是喜,急急叫道:“娇娇,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又是被他们掳走的?” 洪娇娇正色道: “叔父用不着大惊小怪,是我自己投奔向罗大侠的。” “你……你为什么要投奔他?” “我在叔父那边耽不下去了,举目无亲,不投奔罗大侠投奔谁?” “娇娇,你好没良心,我一直把你像亲生女儿般看待,你竟做出这种事来!” “那只能怪叔父坚持要逼我嫁到太原潜龙庄。” “嫁到潜龙庄有什么不好,连你的父母都完全同意了。” “我不信!” “只要你回来,我会把你父母的信拿给你看。” “叔父不必再说了,这些话只能骗三岁的小孩子。” “我绝对不会骗你。” “就算叔父没骗我,但我也必须回到家里,在父母亲的主持下才能出嫁。” “娇娇,你现在不在父母身边,我这做叔父的作主又有什么不对?”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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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洪娇娇正不知如何回答,罗奇已接过话来道:“洪大全,等把咱们之间的事解决了,再谈洪姑娘的事不迟。” 洪大全吼道:“姓罗的,莫非是你拐骗了娇娇?” 罗奇冷笑道:“照尊驾这样说法,我的本领也实在够大了,居然能把令侄女由数百里外拐骗到手,你该佩服我才对。” 洪大全只气得两太阳穴抽搐不已,半晌说不出话来。 罗奇再道:“在下再告诉你一件事,别人也许不相信,但你却一定相信。” 洪大全楞了楞道:“你要讲什么?” “白一忠和单大忠并没接到你的老婆孩子。” 洪大全不觉一呆道:“什么?你竟没遵守双方的约定?” 罗奇不动声色道:“那要先问你遵守了没有,尊驾玩这种手法玩了三次,在下才不过是初次,对待你这种人,已经很够意思了!” “你……” 洪大全差点儿昏了过去。 罗奇这番话,他无法不相信,因为他交代白一忠和单大忠要把柳如花母直接接到温宿,而自己却是亲率手下连夜向北赶,双方根本不可能碰面。 只听罗奇连笑了几声道:“洪大全,这叫以其人之道,还诸其人之身。在下很高兴能跟你学到这么一手高招。” 洪大全顿了顿道:“你把他们母子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放心!他们绝对饿不着,也冻不着,有他们掌握在我手中,别说你只有几千人,就是几万人,在下也在乎不了你,除非你已不顾他们的死活。” “你还没说出他们母子目前在什么地方?” “尊驾认为我会说出来吗?” 洪大全又咬牙咧嘴了半晌,才猛一跺脚道:“有什么条件,你就开出来吧!” 罗奇淡然一笑道:“洪大全,双方弄到现在这种地步,还有什么条件好谈的。” “莫非你想和他们同归于尽?若连北路几百人的性命也跟着陪上,姓罗的,只怕有点划不来吧?” “洪大全,你会错意了。在下不谈条件,是因为现在有权命令你,你若不在乎柳如花和洪云飞的死活,只管不听命令。” 洪大全干咳了两声道:“好吧!只要洪某做得到,你就下命令吧!” 罗奇一字一字的道:“马上向南撤退,一个时辰之内,要撤到二十里之外!” “可是……” “你的老婆孩子,下次再谈,不过我要郑重告诉你一句话!” “罗……罗大侠有话只管吩咐!” “你若再敢耍诈,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准备给你的老婆孩子收尸。至于如何交人,不妨等侯我的通知。” 洪大全不敢多问,回身抬手一挥道:“把他们几个人的尸体就地掩埋,马上通知所有的人向后撤退。” 罗奇、沙老五、洪娇娇、陈大忠和那两名弟兄随即也登上山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白素娟得知罗奇三言两语就把洪大全逼退,真是喜不自胜。 由山上向下望去,洪大全的大队人马,果然已浩浩荡荡离开了山下,马不停蹄的向南撤走。 白素娟问道:“罗大哥,咱们该什么时候走呢?” 罗奇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可以下山了。” “洪大全可不可能去而复返?” “只怕他还没有这种胆量,他怎敢拿孩子老婆的性命开玩笑!” “倘若他已得知柳如花和洪云飞,已被咱们放走怎么办?” “此刻他和柳如花、洪云飞相距至少在百里之上,就算双方各自派人连络,也没有那么快的。” 白素娟不再犹豫,随即下令向山下撤走。 离山下不远,便是通往伊犁的官道,视界辽阔,果然已看不到南路人马的踪影。 白素娟担心洪大全说不定会再来追袭,催动人马,一路急行,到天晚已走了将近百里。 白素娟不忍弟兄们过度疲惫,只好下令休息。 所幸一夜无事。 翌日继续北行,不几日终于到达伊犁城南三十里处。 白素娟下令就在当地扎营来,有的则暂时借住民房。 当日,白素娟命人进城采购了大批粮米蔬菜以及酒肉等物,设下盛大酒筵为弟兄们洗尘,同时也为撤到安全地带而庆贺。 散筵后,罗奇本来要带洪娇娇进城,但因天色已晚,再还有三十里路程,只好暂时在一处民家借住下来。 罗奇正准备就寝,便听外面有人敲门。 打开门,进来的是白素娟。 “姑娘为什么还不休息?” 白素娟现出儿女情长模样,幽幽说道:“罗大哥明天就要走了,我今晚怎能不来看看你。 否则,真不知那一天才能再见面。” 罗奇不觉笑了起来道:“从前咱们离得那么远,都能常常在一起,明天我进城以后,彼此近在眼前,不是随时都可见面吗?” “话是这么说,但罗大哥的事忙,也许很快又要离开伊犁,此番一别,究竟要分别多久,又有谁能预料?” “你放心!只要我不离开伊犁,一定会常常来看你。何况我亏欠琴娜姊妹太多,这次一定会多陪陪她们。” “我担心洪大全还会再来。” “怎么可能呢!这里已是伊犁城郊,有塔其布做掩护,洪大全不是傻瓜,怎会自找麻烦。” “罗大哥进城之后,是否要和塔其布见面?” “塔其布是守城主帅,和我不但是旧识,上次也承他帮过大忙,在礼貌上,必定去拜会他一下才成。” “是否要告诉他红灯会北路,已来到这里的事?” “你带了几百人马驻扎在城郊,就是我不讲,他也必定知道的。” “可是我不想接受他的接济。” “如果他有心接济你,我劝你最好还是接受。” “为什么?” “北路目前已陷入山穷水尽的困境,为了早日恢复元气,这对你是大有帮助的。” “可是我不能不担心他另有企图。” “你放心!我会向他当面说明白,而且塔其布也并非那种自私自利不讲道理的人,这方面我可以向你提出保证。” 白素娟终于不再说什么。 口口 口口 口口 次日上午,罗奇和沙老五带着洪娇娇,离开了红灯会北路营地。 白素娟率领三位堂主亲自送出半里之外。 不到中午便进入伊犁城。 罗奇等三人直接进入琴娜天娜和郝方的住处,并为洪娇娇分配了一个房间。 琴娜天娜在马如龙夫妇和郝方的照应下,日子过得很快活。如今见罗奇回来,都感到十分兴奋,而且对洪娇娇也亲若姊妹。 当天晚上,马如龙也特别设筵为罗奇、沙老五、洪娇娇接风。 第二天上午,罗奇便到将军府拜会塔其布。 当塔其布听说白素娟已率领北路弟兄驻扎在城郊后,大为关切的问道:“白姑娘目前的情形如何?” 罗奇深深一叹道:“腾格里山下一战,白姑娘的人马,折损了将近半数,目前只剩下不到五百人,处境非常困难。” 塔其布紧皱着眉头道:“洪大全这种做法,实在大大不该,简直欺人太甚,红灯会南北两路本是一家,实在没有相互残杀的必要。汉人有两句话,好像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据说这两句话是从前一位大才子说的,不错吧!” 罗奇点点头道:“不错,这是三国时曹子建的七步成诗,相当有名精彩,这是后面两句。” 塔其布竖起大拇指道:“罗老弟果然高明,真是文武全才,连是谁做的诗都知道。” “将军取笑了,在我们中原,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这首诗。” “中原文化,博大精深,老夫活了将近二十个三岁,却还是不知道。” “那是将军客气,以在下来说,对回族的典故,可说根本一无所知。” “别说这些了,老夫想问问罗老弟,白姑娘需不需要帮助?” 罗奇早料到塔其布必定有此一问,故作不解问道: “莫非将军有意帮助她?” 塔其布颔首道:“白姑娘目前的处境,很值得同情,而且她只剩下几百人,老夫想帮助她就更容易了。” “将军的一番好意,连在下也为之感激,只是……” “莫非罗老弟认为老夫存有私心,老夫又想起汉人在这方面有几句话,好像是‘人溺己溺,人饥己饥’,还有什么‘救人于危难之间’,对不对?” “将军果然大才,令在下佩服。” 塔其布摸了摸山羊胡子,正起脸色道:“老夫料定白姑娘可能有顾虑,就请老弟转告她,她虽然接受了老夫的援助,但却不必受老夫的节制。老夫对她的事,绝不过问或干涉,她和她的手下完全自由。” 罗奇默了一默道: “既然如此,将军又何必接济她呢?” “老夫刚才说过人溺己溺,人饥己饥的话,帮人解决困难,是件好事,何况……” 塔其布说到这里,似乎不愿再接下去。 罗奇却紧追不舍道: “将军为什么不说了?” 塔其布顿了一顿道: “那就实对老弟说了吧!老夫统领的军队,目前至少还有两三千名缺额,兵部还是照拨钱粮,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几千人的钱粮,全进了老夫的私囊。” 罗奇并不感到意外,淡然一笑道:“这种事岂止将军一人,大清朝的将领,必定人人都是如此,将军为什么要提到这些?” “老夫想让老弟知道,老夫现在所拥有的资财,已是子子孙孙八辈子都用不完,钱多了也带不进棺材,能帮助一下白姑娘,也算为自己积了阴功。正因为这是老夫私下里援助白姑娘,与皇上无关,所以白姑娘也就用不着担心什么了。” “既然如此,在下一定把将军这份好意转告白姑娘,并先在这里代白姑娘向将军致谢!” “一点小小心意,老弟用不着客气。” 中午,塔其布还特别在将军府设筵款待罗奇。 口口 口口 口口 辞出将军府,在回到住处的路上,正好经过马如龙的酒馆门前。 罗奇对马如龙,一直心存感激,因为马如龙替他解决了住处的困难,把郝方、沙老五、琴娜、天娜、洪娇娇都做了妥善的安置。 进入酒馆,正好马如龙在柜台里面。 马如龙一见罗奇便招呼着道:“罗爷快到里面来,有件事要告诉你,而且这件事必定也是你想知道的。” 显然马如龙认为事关机密,直把罗奇引进柜台后的一间小屋。 这小屋是马如龙的休息之处,有时不回家,就住在这里。 马如龙沏上茶道:“罗爷请坐!” 罗奇道: “什么事这样鬼鬼祟祟的?” 马如龙直等罗奇落了座,才在对面坐下,低声道:“罗爷,你不是说过洪姑娘是因为逃婚,才向你投奔求救的吗?” 罗奇点点头道: “不错,你为什么忽然间问起这个来?” “我再问一句,洪大全是把洪姑娘许配给谁?” “太原府潜龙庄少庄主于成志,你到底问这个做什么?” “罗爷先别问我,待会儿我自然会告诉你。再问你一句,你见过于成志没有?” “数月前我虽到过潜龙庄,但却只见过老庄主,没见过于成志。” “沙五哥和郝方哥好像见过他吧?” “不错,他们曾和于成志交过手,而且还都挂过彩。” “那就好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现在该说了吧!” 马如龙郑重其事的道: “现在就告诉罗爷一个消息,于成志于少庄主来了!” 罗奇哦了声道:“他来到那里?” “当然是来到伊犁。”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中午到这里吃过饭喝过酒,我怎会不知道呢?” “有这种事,他必定还带着其他人吧?” “带着五、六个人,其中有两个,听说是潜龙庄八部天龙的龙五和龙六。” “他们必是路过伊犁,可知目的地是那里?” “好像是温宿。” 罗奇沉吟了半晌道:“这就对了。” 马如龙凝望了罗奇半晌道: “罗爷是否该见见他?他到温宿,必定与洪大全有关,也必定与洪姑娘有关,罗爷能找机会见见他总是好的。不过事不宜迟,一定要今天去见他。” “为什么非今天不可?” “据说他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伊犁,赶往温宿,去得晚他就走了。” “可知道他住在那里?” “我已查出来了,住在东街的‘天山客栈’ ,那是本城最大的客栈,罗爷一问便知。” “好!我先回家一趟,天晚前一定找机会去见见他。” 口口 口口 口口 回到住处,罗奇立即找来沙老五、郝方和洪娇娇。 罗奇首先把于成志已来伊犁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问郝方和沙老五道:“你们两位一定还认识于成志吧?” 沙老五抢着道:“双方连架都打过,怎会不认识,剥了他的皮,照样能认出他的骨头。” “那就好!待会儿去见他时,就由你老五陪我一起去。” 只听洪娇娇问道: “罗大哥,你为什么要去见他?” 罗奇反问道: “姑娘认为我不该去见他吗?” “于成志出关西来,毫无疑问,是为了和我的婚事,我们现在躲避还来得及,何必反而自找麻烦呢?” “姑娘错了!我去见他,正是要解决问题。” “解决问题?分明罗大哥是在找问题。” “我和他见了面,会对他表明姑娘的立场,让他死了这条心,难道这还不是解决问题?” “可是这事由罗大哥出面,方便吗?” “必要时我会请你一起出面,比我出面就更有用得多了。” “什么?罗大哥要小妹也出面?” “有我和老五老郝在,你怕什么?这里不是潜龙庄的地盘,应该是他怕咱们才对。” 洪娇娇显出犹豫之色。 罗奇再道: “姑娘放心!必要时我才会请你亲自出面,现在我就和老五去见他。” 口口 口口 口口 罗奇和沙老五直奔东街。 沙老五问道: “老大,我也和洪姑娘一样,有些不解,咱们何苦去见于成志呢?” 罗奇不动声色道:“难道你还不知我是有用意的?” “老大有什么用意?” “你该明白于洪大全能把洪姑娘许配给于成志,可见他和潜龙庄早有勾结。” “这是一定的,至少双方已拉上了关系。” “这正是洪大全的野心,听说潜龙庄老庄主龙千里已协助陶静静,又在太行山恢复了原有势力。若洪大全和太行山相互勾结,共同对付白姑娘,白姑娘就永无翻身之日了。” “原来老大是想给他们来个挑拨离间,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你准备对他说什么呢?” “到时候再讲吧!我一定会藉这机会,不让洪大全的野心得逞。” 很快地便在东街找到天山客栈。 罗奇心里有数,若交代客栈的伙计通报,于成志十有八、九不肯接见,最好的方式,便是直接闯入房间。 问明店伙于成志所住的上房,并得知他人在房内,罗奇和沙老五便来到房外敲门。 当于成志打开房门,一见外面站着两人,其中一人赫然是沙老五,不由脸色一变道: “二位是来做什么的?” 罗奇抱拳一礼道: “兄台必是山西太原府潜龙庄于少庄主了。在下罗奇,久慕大名,听说兄台驾临伊犁,特来拜访。” 于成志早闻罗奇在塞外是位响叮当的人物,更知沙老五是罗奇的心腹手下,同时也知道罗奇上次曾到过潜龙庄。既然对方来访,当然要以礼相待,连忙侧身肃客道:“小弟正是于成志,罗兄请进!” 罗奇和沙老五迈步进入房内。 于成志亲自沏了两杯茶,然后搭讪着问道: “不知罗兄有何指教?” 罗奇接过茶道:“不敢当!” “莫非罗兄目前在伊犁落脚?” “不错,不然在下就失去拜访少庄主的机会了。” “罗兄可否说明来意?” “少庄主关山万里来到伊犁,必定是到温宿和红灯会南路洪会主见面了?” 于成志哦了声道: “罗兄对兄弟的事,好像知道得很清楚?” 罗奇微微一笑道: “其实说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在下最近曾和洪会主多次见面,据说他已准备将侄女洪娇娇和少庄主缔结良缘。” “原来罗兄连这事也知道,既然如此,小弟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小弟确实是要到温宿去,而且是去迎亲的。” 罗奇摇了摇头道:“在下先为少庄主道贺,可惜……” 于成志觉出罗奇的反应有异,急急问道:“可惜什么?” 罗奇故意面现为难之色,顿了顿道: “可惜少庄主要空走一遭!” 于成志顿时脸色大变,迫不及待的问道:“究竟什么原因?” 罗奇不动声色道:“洪姑娘跑了!” “跑了?她为什么要跑,莫非不中意这门亲事?罗兄,你该知道,潜龙庄名声不恶,小弟也没什么配不上她的。” “事情只能怨洪会主。” “怨他?莫非洪会主从中捣鬼?” “因为洪姑娘在家中已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订了亲,连婚期都已择定。” 于成志不觉双眉一耸,猛跺一脚道:“岂有此理,洪大全竟然做出一女二嫁的事来,他在给我义父的信中,说得明明白白。” 罗奇慢条斯理的问道:“信里怎样说的?” “他说他侄女的终身大事,完全由他做主。而且那位洪姑娘是待字闺中,根本没订过亲,原来竟完全是谎话。” “想不到龙老庄主竟然受骗了。” 于成志咬了咬牙道:“小弟非去找洪大全不可,看他如何对我交代。” 罗奇摇头道:“依在下看,少庄主不必再到温宿,何苦再白跑这么远的路呢?” “小弟本来可以不去,但现在非去不可。” “为什么?” “洪大全已经收了聘礼,至少小弟要把聘礼讨回来,不然,回去以后怎么向义父交代?” “老庄主送了他多少聘礼?” “说起来称得上是大手笔了,除了千两黄金,另有一箱珠宝首饰,珠宝中包括十颗夜明珠、十盏翡翠杯、十面龙凤玉佩,形容为价值连城,也绝不为过。至于那些首饰,也全是义父派专人到京城采购的。” “果然好大的手笔,若洪大全把这些东西变卖出去,足够他和他的手下花用好几年的。” “可不是吗!有些东西,还是太行山陶大头领送的。” 罗奇不由心中一动道:“太行山陶大头领目前的情形怎样?” 于成志顿为得意的道:“在小弟义父的协助下,陶姑娘早已恢复了旧业,而且声势比以前更为壮大。” “那么龙老庄主是在庄上还是在山寨里?” “义父在山寨的时间比在庄上要多些,看样子好像大部份的精力都放在山寨上。” “陶姑娘一定很感激他了?” 于成志忽然显得有些不大自然。 这原因很简单,陶静静原是他即将过门的妻子,偏偏却因龙千里的拦阻而分手,而且连陶静静的面都不能见,每想起这件事,当然会让他感到不愉快。 好在他至今尚不知龙千里和陶静静之间,早已发生不可告人之事。否则,他们义父子两人,只怕早就反目成仇了。 许久,于成志才轻咳了声道:“陶姑娘感激义父,那是一定的,可惜小弟一直没再见着陶姑娘的面。” 罗奇透着不解道:“少庄主当初和陶姑娘既然已经论过婚嫁,可见彼此间感情不差,为什么见不着她的面呢?” “义父不准小弟离开潜龙庄,小弟根本没机会到太行山去,不到太行山,怎能见到她?” “这也不能怨老庄主,他老人家大部时间在太行山,庄上必然要由少庄主照料。只是你现在关山万里来到塞外,庄上又由谁照料?” “庄上还有总管,这次是迎亲,当然必须由小弟亲自前来。” “少庄主准备什么时候去见洪大全?” “小弟早就决定明天离开伊犁,现在发生了这种事,就更要越快和洪大全见面越好了。” 此刻,罗奇正盘算着是否让于成志和洪娇娇见上一面。 这是件很费思量的事。 最后,他权衡利害得失,觉得必须让两人见上一见才成。 理由很简单,当于成志和洪大全见面后,万一洪大全一口咬定洪娇娇是他拐跑的,那么自己今天来见于成志,岂不反而弄巧成拙?以后又那里找机会解释? 想到这里,罗奇不动声色的道:“少庄主,在你临走之前,在下希望你能先见一个人。” 于成志茫然问道:“见谁?” “洪姑娘!” 于成志呆了一呆道:“这是怎么回事?洪姑娘不是已经私奔了吗?” 罗奇不疾不徐的道:“洪姑娘在塞外举目无亲,因为和在下相识,她跑到这里,在下又怎能不收留她。” 于成志不知是惊是喜,忙道:“那太好了!也许见了面她会回心转意。” “在下也曾劝过她。” “罗兄劝过她什么?” “在下告诉她潜龙庄门第非凡,少庄主更是一表人才,这样的亲事,只怕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她……她怎么说?” “她还是不肯,不过待会儿少庄主和她见了面,很可能她会回心转意,这正是在下所乐见的好事。如果事情成功,少不得又有一杯喜酒喝了。” “那是一定的,若事情成功,罗兄便是小弟的大恩人,那时小弟一定会派人大轿把罗兄请到潜龙庄,临走更要准下一份大礼相赠。”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就请少庄主随在下去见洪姑娘吧!” 于是,在罗奇和沙老五的陪同下,于成志立即离开了天山客栈。 可能由于对罗奇的感激卜于成志路上一直对沙老五道歉。 沙老五笑道:“过去的事,少庄主何必再提,当时只不过受了一点皮肉之伤,过几天就好啦!” 于成志道:“早知罗兄待小弟这么好,根本就不可能发生上次那种事。” 沙老五道: “完全是误会,既是误会,就不必再解释,以后我老沙若再有机会到贵庄去,少庄主好好招待招待就成了。” “但愿沙五爷还有机会再到敝庄去。” “当然有机会,若少庄主能把洪姑娘娶回去,这顿喜酒我老沙一定要喝的。” “欢迎欢迎!” 三人边谈边走,很快便到达罗奇和沙老五等人的住处。 罗奇把于成志招待在客厅里,命沙老五陪着,自己则来见洪娇娇。 洪娇娇正在房间里闲着无事。 罗奇一进门就开门见山的道:“于成志来了,正在客厅里等着你!” 对洪娇娇来说,这事未免太突然了,几乎一下子呆在当场。 罗奇再道:“我刚才已和老沙去拜访过他,他是到温宿迎亲的,听说姑娘在这里,非要见上一见不可。” 洪娇娇低垂下粉颈道:“罗大哥为什么非告诉他我在这里不可。” “因为我担心一件事。” “罗大哥担心什么事?” “他到了温宿以后,我想令叔必定会说我把你拐骗来的,那时我就是跳到黄河也无法洗清。因此几经考虑,才觉得这事必须由你亲自出面澄清不可。” 这使洪娇娇已无话可说,顿了顿道:“罗大哥当知道我和他见面,是件非常尴尬的事?” “我当然明白,于少庄主看样子人品还算不错,如果姑娘中意,答应他的求婚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几句话当然不是罗奇由衷之言,只是说说好听罢了。 洪娇娇只好站起身来道:“好吧!小妹只好抛头露面一次了。” 洪娇娇是位千娇百媚的美女,此刻虽未修饰打扮,看起来照样还是明艳照人。 进入客厅,于成志一眼瞥见一名楚楚可人的女郎随在罗奇身后,不必介绍便知道是谁,连忙离座相迎。 但洪娇娇却连头也不抬,进来后就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沙老五不想影响双方的对话,在罗奇和洪娇娇进来后,便自动离开。 罗奇不得不为双方介绍一番,道:“洪姑娘,这位就是潜龙庄于少庄主,有什么话,你们就直接谈吧!” 洪娇娇胀红着脸道:“是你罗大哥非把我拉来不可,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好谈的。” 罗奇道: “洪姑娘,虽然婚事是由令叔父作主订下的,但现在于少庄主是迎亲来的,你总该把话向人家说明白才对。” “小妹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罗奇望向于成志道: “那就由于少庄主先说吧!总之,必须把事情弄清楚。” 于成志一见洪娇娇,就颇有爱慕之意,满心希望好事可成。此刻见洪娇娇那冷冷的神色,不由内心凉了半截,干咳了两声才结结巴巴的问道:“令叔为姑娘和我订下了亲事,姑娘是一定知道的了?” 洪娇娇冷声道: “当然知道,如果不知道,我怎会离开温宿,逃到这里?” “听姑娘的语气,必是不同意这门亲事?” “我在家里已经由父母做主订了亲,少庄主一定听说过好女不嫁二夫,好马不配双鞍这两句话吧?” “可是姑娘现在并未出嫁,就算依从了令叔父所做的主,也并没配过二夫。” “我的父母都还健在,在家从父,有家父母做主,叔父答应的事,当然不能算数。” “但姑娘现在并不在家里,听从令叔父的有什么不对?” “少庄主未免太强词夺理了,难道我叔父就该趁我不在家中,推翻了家父母既定的事,自作主张随便处置我的终身大事吗?” 于成志不觉有些瞠目结舌,顿了顿道: “姑娘可否再考虑考虑?” 洪娇娇哼了声道: “家父母决定的事,我有什么资格考虑!” 于成志又顿了顿道:“姑娘该知道令叔父,已经收了潜龙庄的聘金聘礼?” 洪娇娇冷笑道: “那是我叔父收的,少庄主就该向他要,为什么问起我来?” “那么……姑娘现在有何打算?” “我当然要设法早日回家去。” “姑娘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少庄主问这些做什么?” “我见了令叔父洪会主以后,很快便会回太原去,顺便护送姑娘回家,岂不比姑娘一人回去,方便得多。” “少庄主的一番好意我先谢了,有罗大侠送我也是一样。” “罗大侠要入关吗?” “罗大侠经常关内关外两地跑,这次正好有事要到我故乡去,不然我怎会来投奔他。” “姑娘和罗大侠是怎么认识的?” “这件事不说也罢,待会儿你就问罗大侠吧!” 洪娇娇说到这里,站起身来便向外走,边走边道:“少庄主就和罗大侠再谈谈吧!话已说明,我就不奉陪了。” 到了这种地步,于成志除了失望之外,那里还能强求。呆了很久,才怅然吁口气道: “莫非罗兄是在温宿和洪姑娘认识的?” 罗奇苦笑道: “过去的事,在下不想再提,而且也不方便提。” 岂知这一来,越发引起于成志的好奇,紧追不舍的道:“罗兄如果不把小弟看成外人,就不妨说出来?” “如果要把话说明白,那就不得不提洪会主了。” “罗兄请讲!” “可能是因在下和北路的白姑娘走得太近,因而才引起洪会主的忌恨,两月前竟然派洪姑娘来行刺在下。” “有这种事?结果怎样?” “多亏在下已先有戒备,洪姑娘不但行刺未成,反而被在下生擒活捉。” “罗兄怎样处置洪姑娘的?” “在下并未计较,把她放了回去。” “这就难怪洪姑娘会来投奔罗兄了。” 于成志见婚事已经绝望,又谈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罗奇为了建立交情,亲自把对方送回天山客栈,并言明当晚找一家酒馆,宴请于成志和他带来的手下。 不消说,罗奇这种做法,完全是为了白素娟的北路着想,他必须尽量离间潜龙庄与洪大全的关系,白素娟的北路才可不受影响。 当晚,于成志果然带着手下人赴宴。 罗奇方面,则带了沙老五和郝方作陪,另外连琴娜和天娜姊妹也带了去。 罗奇这样做的目的,不外是想让于成志知道自己有两名妻室。否则,于成志难免会怀疑自己和洪娇娇必有私情。 翌日,于成志启程南下,罗奇又亲自送了一大段路,仅仅一天一夜的工夫,于成志就把罗奇引为知己之交,内心充满了感激。 口口 口口 口口 于成志身边共带了六人,除了天龙八部的龙五、龙六外,另四人则是庄丁中的高手。 由伊犁到温宿不下千里,晓行夜宿,足足走了十日,才到达温宿。 在由太原到达伊犁这段时间,于成志一直是兴冲冲的,随同他前来的六人,也都个个喜气洋洋,但此刻却已全变成了垂头丧气。 在于成志的想法里,见了洪大全后,只求把聘礼索回,别的实在不想多谈。 至于洪大全,确实已回到温宿,并和柳如花、洪云飞夫妻父子团聚。 为了早日消灭白素娟领导的北路人马,他决定把总堂移至温宿。目前原总堂和其他六个分堂的人马,正陆续向北移动中。 洪大全久未接近女色,如今来了淫荡成性的柳如花,两人正好发挥所长,享受床第之乐。 但洪大全并不以此为满足,最使他耿耿于怀的两件事,一件是未能将北路人马全数歼灭,一件是洪娇娇的落入罗奇之手。 此刻房中并无外人,洪大全叹了口气道:“如花,你在北路那边时,是否和娇娇见过面?” 柳如花摇头道: “如果不是来到这里听你说起,我根本不知道娇娇会在他们那里。” “如果娇娇不回来,问题就大了!” “什么问题?” “我已收了潜龙庄的聘金聘礼,而且于少庄主最近就要来迎亲,那时我怎样向人家交代?” “那只能怨你自己。” “为什么怨起我来?” “人家娇娇有父有母,又在家里订了亲,你凭什么再把她许配给潜龙庄少庄主?” “如花,你可知道我是用心良苦?” “你还不是贪图人家的聘金聘礼。” “那是小事,我是为了咱们南路红灯会的未来发展着想。” “你说说看!” “先说潜龙庄在太原的势力,就很够了不起了,尤其太行山的义军,据说足有两三万,力量够大的吧!” “这个我听说过,你是想拉拢他们?” “如果能拉拢得上,当然要拉拢,我和潜龙庄老庄主结成儿女亲家,不就拉上关系了吗?” “那么太行山的义军,你又怎样拉拢?” 洪大全嘿嘿笑了几声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实对你说吧!目前潜龙庄和太行山的义军,本来就是一家。” 柳如花眨着一对杏眼道:“这是怎么回事?” “太行山义军首领,是个叫陶静静的姑娘,而潜龙庄老庄主龙千里正是陶静静的义父,陶静静对老庄主可说言听计从,名义上陶静静是太行山义军首领,实际上是龙老庄主在背后当家。” 柳如花默了一默道: “听说陶静静和北路的白素娟是亲戚,有这回事吗?” 洪大全颔首道: “不错,她们是姑表姊妹,陶静静是白素娟的表妹。” “既然如此,你就根本无法和陶静静拉上关系了。” “这方面你就又不清楚了,她们两个,当初确实好得不得了,但不久便闹翻,陶静静一气之下,便跑到太行山组织义军。数月前,白素娟和罗奇曾到过太行山,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一定是重修旧好了?” “大错特错,他们是去寻仇的。” “他们为什么要寻仇?” “因为陶静静曾派人行刺过他们。” “有这种事?” “所以我现在设法拉拢陶静静,根本用不着费多大力量。” 谁知柳如花忽然冷笑起来。 洪大全不觉一楞道:“你笑什么?” 柳如花道:“我笑你是白费心机!” “我怎么又白费心机了?” “太行山和太原离这里关山万里,你就是和他们关系再好,他们也帮不上你的忙。” 洪大全又嘿嘿笑了起来道:“你真是女人之见,难道我就不能带着手下到太行山打天下吗?” 柳如花吃了一惊道:“你准备到太行山发展?恐怕不容易吧?” “有什么不容易,只要关系够,我就可以把大队人马拉过去,你该明白,在关内发展,总比在这种地方要好得多,至少弟兄们的生活条件会获得大大改善。” “可是那边已有陶静静的义军,你想发展不是那么简单的。” “难道我不能想办法,慢慢把他们归并过来?不久之后,太行山的大头领,可能就是我了。” 正说到这里,便听匆促的脚步声,直来到房门前。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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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只听单大忠的声音道:“会主在房里吗?” 洪大全立即开门来到外面道:“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潜龙庄于少庄主来了。” 洪大全脸色一变道:“糟糕!怎么办?事情还真难以向他交代。” “他既然来了,会主总要和他见见面,事情才能解决。” “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只要把聘金聘礼退还,再讲几句道歉的话,问题不就结了。” “人在那里?” “属下把他们暂时招待在前面客厅。” “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连于少庄主一共七位。” “你先下去招呼一下,我马上就到。” 洪大全又回到房间,边换衣边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怕他来偏偏就来了。” 柳如花道:“不妨先骗骗他,把事情暂时拖着,船到桥头自然直,过几天娇娇说不定会自动回来。” “那是妄想,娇娇早已走火入魔,看上罗奇那小子了。” “不见得吧!罗奇已经有了两个女人,娇娇那里插得进去?” “罗奇那小子,连白素娟都想要,再添一个娇娇,在他来说,那是正中下怀。” “别说了,快去见于少庄主要紧。” 洪大全匆匆来到前面客厅。 原来此刻南路总堂已不在寺庙,而是借住了一幢宅院宽广的民房。 他和于成志并未见过,好在有单大忠在旁,匆匆为两人介绍。 分宾主坐下,由单大忠在旁相陪,龙五龙六等人则退到外面休息。 于成志很沉着,他不想把在伊犁已见过罗奇和洪娇娇的事让洪大全知道,以便看看洪大全如何对答。 洪大全显出一副笑容可掬模样,亲切而又殷勤的问道: “少庄主一路辛苦了!” 于成志不动声色道:“为了迎亲,再辛苦也是应该的。” 洪大全又笑着道:“龙老庄主近来好吗?” 于成志道:“义父一直是老样子。” “老样子就好!那表示他老人家无病无灾,永远不老。” 于成志一心一意等待洪大全话归正题,岂知洪大全谈了很久,竟一直不提双方结亲的事。 终于,他忍不住道:“晚辈奉义父之命,前来迎亲,洪会主一定把嫁侄女的事,准备妥当了吧?” 洪大全不觉双眉深锁,摇了摇头道:“洪某实在不知如何说起,少庄主可否在这里暂住几天?” 于成志哦了声道: “莫非洪会主要毁婚,只要有正当理由,晚辈绝不勉强。” 洪大全忙道:“少庄主说那里话,当初婚事是洪某主动向老庄主提起的,怎可能毁婚呢?” “那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洪大全猛一跺脚道:“只怪舍侄女娇娇太不小心,竟然被人掳走了!” “怎会发生这种事呢?可杳出是谁掳走的?” “查出来了,有个叫罗奇的,少庄主听说过吧?” “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 “娇娇就是被他掳走的。” “听说罗奇为人很讲义气,怎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呢?” “那小子在外声名的确不差,但实际上却坏透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洪会主打算怎么办?” “我刚才说过,希望少庄主能在这里暂住几天,洪某一定设法把娇娇找回来。” “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洪某自有办法。” “洪会主用的是什么办法?” “罗奇手下只不过有两个人,他目前是依附北路生存,而北路已仅剩下三、五百人,洪某想救回娇娇,根本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既然如此,洪会主为什么还不马上采取行动?” “洪某昨天便派出不少高手采取行动了,罗奇目前在伊犁附近,把娇娇救回来,总要有半月左右的时间才成。” “晚辈由太原临行之际,义父曾特别交代,必须尽快把洪姑娘迎娶回去,若再等半个月,未免太久了吧?” “这是没办法的事,其实洪某比少庄主更急,少庄主请务必要宽心等待几天。” 于成志不愿让洪大全过份难堪,而且要看看对方究竟还能玩出什么把戏,只好装作答应下来。 洪大全很高兴,总算把场面暂时应付过去。 回到自己所住的地方,进入房间,柳如花正在等侯消息。 “怎么样?对他说了实话没有?” 洪大全干咳两声道:“只能算说了一半实话。” 柳如花双眉一蹙道:“什么叫说了一半实话?” “我告诉他娇娇是被罗奇掳走的,这当然该是一半实话。” “你真笨!若依着我,连一半实话都不能说。” “你的意思要怎么说?” “就说娇娇在咱们以前的总堂,这样他才没理由不相信。” 洪大全摸了摸脑袋道:“果然有道理,可是迟早还是要揭穿的。” “这样至少可以暂时把他留下来,而且他也没理由不留,然后再慢慢想办法。” “他已经答应留下来了。” “他虽然留下下来,但却必定还有麻烦。” “你说有什么麻烦?” “他若怀疑娇娇已经在罗奇那里失了身呢?是不是有被退婚的可能?” 洪大全也觉出不妙,顿了顿道:“你刚才不是说过要慢慢想办法吗?现在就请你想个办法吧!” 柳如花可能已胸有成竹,笑了几声道:“办法很简单,依我的意思,不如来个弄假成真。” “什么叫弄假成真?” “我先问问你,于少庄主从前有没有见过娇娇?” “当然没见过。” “潜龙庄那边的人有没有见过娇娇的?” “他们怎可能见过呢?” “这就好办了,你就赶快设法找一个假娇娇来!” 洪大全楞了楞道:“假娇娇,到那里找去?” 柳如花哼了声道:“身为红灯会大会主,竟连这点头脑都没有,温宿和拜城算是塞外的大城市了,住着不少汉人,尽可派出手下人去找,只要找到年龄相当,脸蛋儿好看一些的,她们就都可以成为娇娇。” 洪大全猛地拍了一下腿,道:“好办法!” 但接着却又摇摇头道:“此计不通!” 柳如花瞥了洪大全一眼,道:“你说那里不通?” 洪大全道:“这位假娇娇将来要和于少庄主相处一辈子,别说一辈子,就算相处两天,也会露出假来。” 柳如花哼了声道: “当然不能把假娇娇一找来就和于少庄主见面,至少要先训练她几天,把娇娇的家里以及亲友状况一遍一遍的对她讲,必须等她什么都清楚了以后,问不出半点破绽来,才让她和于少庄主见面。” “有道理!可是我实在没时间训练她。” “这方面的事我负责,只要你把人找回来,就交给我好了。等训练完毕以后,你若不放心,只管考考她,不及格唯我是问。” “可是我担心找不到合适的假娇娇,人家肯不肯干是大问题,这种事不能用强迫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给假娇娇父母足够的钱,而且嫁的又是潜龙庄少庄主,这种好事,只怕他们还求之不得呢!” 洪大全似乎又来了问题,顿了顿道:“如果真娇娇又回来了怎么办?” 柳如花道:“你想得太多了,娇娇既然是私自逃走的,就绝不可能再回来。就算她回来了,对咱们的计划也毫无影响。” “怎说没影响?” “她是不同意这门婚事才逃走的,回来后绝不可能回心转意,咱们用假娇娇骗了潜龙庄,她还要感激你我呢!” “说的也是,我马上就吩咐单总执事派人物色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温宿和拜城是两处不算小的城市,虽以回人为主,汉人却也不少。单大忠奉命之后,那敢怠慢,立即派出两组“密探”,分别在温宿和拜城查访,就连他自己也亲自出马,参加了温宿的一组。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到两天,便在温宿找到一名十九岁的汉族少女。 这名少女叫钱月霞,数年前因家乡饥荒,随同父母来到塞外,投奔温宿的一位亲戚。为了生活,钱老夫妇便在温宿开了一间小店,日子过得还算堪足温饱。 谁知半年前,钱老太太忽然身染重病,为医病不但把微薄的积蓄花光,累得钱老先生连生意也做不下去,一家三口,眼看生活就要陷入绝境,正好就在这时,家中来了不速之客— —单大忠。 当单大忠向钱家二老说明原因后,立即又开出了答应的条件,条件是除了送给钱老夫妇一千两银子外,并负担钱老太大的一切医药费用,另外每月另付十两银子的生活费。 一千两银子,在一般小民来说,是个天文数字。除了这种条件,再加上对方又是潜龙庄少庄主,钱老夫妇在贫病交迫身在异乡生活,即将陷入绝境之际,当然完全同意。同时钱月霞又是位孝女,即使父母不同意,她也会答应下来。 单大忠倒是干脆得很,双方谈妥以后,回去就把一千两银子带来交给钱老夫妇,另外又付一百两银子作为医药费和生活费。不消说,也当场把钱月霞接回总堂,送到洪大全和柳如花那里。 一见钱月霞,洪大全和柳如花就十分满意,因为这位姑娘的确模样长得不错,而且还很有点像洪娇娇。 柳如花先为钱月霞做了几套新衣服,同时也展开了对她的训练。如果拿现在的名词来说,这种训练,可以称为“职前训练”。总之,要把她训练成不让于成志看出任何破绽,据柳如花的估计,最少也要三天才能完成。 口口 口口 口口 于成志来到温宿已经三天了,整天闲着无事,倒也逍遥自在。 这是因为洪大全把他和他的手下人,招待得无微不至。塞外虽苦,却另有一种在内地领略不到的风光,于成志和他的手下人也乐得想在这里多玩几天,同时也要看看洪大全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闲来无事,于成志和龙五龙六难免就谈到这件事上去。 龙五道:“少庄主,咱们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呢?洪姑娘明明在伊犁,而且也声明过不肯嫁到潜龙庄,你还在这里等什么?” 于成志道:“洪会主说过,不久就有消息给我,我何妨再等他几天,再说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 “为什么呢?” “既然婚事已没有希望,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将聘金聘礼讨回。” “那就赶紧向他讨。” “若现在讨,洪会主会以为太不给他面子,我答应他在这里住几天,目的就是给他留足了面子才方便开口。” 正说到这里,忽听外面有人高喊:“洪会主来探望少庄主了!” 还未等于成志出迎,洪大全已迈步走了进来。 “少庄主这几天过得还习惯吧?” 于成志招待洪大全坐下,道:“承蒙洪会主热情款待,晚辈感激不尽。” 洪大全嘿嘿笑了几声道:“洪某现在来,是要告诉少庄主一个好消息。” 于成志哦了声道:“晚辈人在塞外,那来的好消息?” “少庄主是迎亲来的,如今新娘子回来了,难道不是好消息?” 于成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感一楞道:“洪姑娘是怎么回来的?” 洪大全得意一笑道:“当然是趁罗奇疏于控制时偷跑回来的。” “她可说过什么?” “她听说少庄主已来迎亲,高兴的不得了。” 于成志简直被弄得如坠五里雾中,顿了一顿道:“晚辈是否能够现在就和洪姑娘见见?” 洪大全摇头一笑道:“少庄主一定懂得婚礼上的规定,在成婚以前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 “莫非洪会主准备派人把洪姑娘送到潜龙庄?如果是那样,晚辈何必来迎亲呢?” “少庄主误会了,要走的那天,洪某必定会准备一顶花轿,并雇几名轿夫随少庄主一起走。只要她上了轿,少庄主就可和她见面了。” “洪姑娘能从虎口逃生,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洪会主可否说说她逃回来的经过?” “当然是趁罗奇警戒疏忽的时候才找到逃生的机会。至于详细情形,少庄主以后就直接问娇娇吧!” 洪大全接着又脸色一正道:“另外还有件不幸中之大幸的事,洪某必须说明,也好让少庄主放心。” 于成志道:“什么叫不幸中之大事?” “娇娇落于罗奇之手后,洪某一直担心她会受到玷辱。据娇娇回来告知,她还是清白之身。” “这样说罗奇该是个正人君子了?” “罗奇那会有这么好的品德,这要归功他那两名妻妾看得紧。另一方面,北路的白素娟,也对他有意思,当然也禁止他乱来。” “不知洪会主打算什么时候,让晚辈把洪姑娘接走呢?” “当然必须选择个黄道吉日,同时也必须给她几天压惊的时间,总要再过三五天吧!” 洪大全说到这里,便起身告辞。 为了保持礼貌,于成志不得不送了洪大全一程。 当他再回到房里,龙五和龙六仍然未散。 龙五楞楞的问道:“少庄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成志反问道:“你认为呢?” “少庄主明明在伊犁亲眼见过洪姑娘,而且她又亲口说在家乡已由父母作主订了亲,她为什么又跑了回来呢?” 于成志摇头道:“这事我也一直思解不透。” 只听龙六道: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洪姑娘私奔,可能是一时冲动而起,当她上次见了少庄主,看你一表人才,又家世不凡,说不定在经过一番考虑后,就回心转意了。” “有这种可能吗?” “当然有,女孩子家,那有不贪图荣华富贵的,洪姑娘从前所订婚事的对象,绝对无法与少庄主相比,终身大事,她不能不有所选择。” “你说的不能说没道理,但我也不能完全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龙五抢着道: “少庄主用不着为这件事操心,等洪姑娘上轿后一看就知道了。” 于成志道: “等她上轿后,那就等于生米已成熟饭,知道了又有何用?” “莫非少庄主认为其中有诈?” “很难讲!由于事情变化得太出人意外,我无法不怀疑。” “少庄主打算怎么办?” “必须设法在上轿前看到她。” “可是洪会王方才不是说过,按照礼数你和她在上轿前不能见面吗?” “这就要咱们想办法了,你们二位不妨替我想想,有什么好办法?” 龙五龙六顿时陷入苦思,一时之间,谁都一筹莫展。 许久之后,龙五苦笑着摇头道: “我们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于成志也显得有些无奈道:“还有几天的时间,大家就慢慢想。总之,必须在她上轿之前见到她。” 口口 口口 口口 洪大全回去之后,颇为得意的把和于成志见面的经过,告诉了柳如花,接着问道:“你把钱姑娘训练得怎么样了?” 柳如花也十分得意的道:“差不多啦!问她娇娇家里的事情以及亲友们的情形,她都能对答如流,你一定考不倒她。” “那就让我考考看!” “咱们还是到她房里去吧!” 钱月霞住在一间厢房里,和洪大全夫妇同一院落。仅仅这几天的生活,在她来说,已经是有生以来难得的享受了。 洪大全和柳如花一进去,钱月霞便羞答答的裣衽一礼道: “叔父婶娘好!” 仅是这一句话,就令洪大全大感满意,侧脸对柳如花笑道:“不简单!你确实有两下子,训练成绩可以打满分!” 钱月霞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道:“叔父和婶娘有事吗?” 柳如花道:“娇娇,我教了你好几天,已经很满意了。可是你叔父不放心,现在特地来考考你。” 钱月霞面泛绛霞,低下头道: “叔父就请提出问题考吧!” 洪大全在椅上坐下,先喝了口茶,接着便开始问长问短。 当然,问的全是洪娇娇家里的事。 钱月霞果然对答如流。 洪大全见考不倒钱月霞,摸着嘴巴得意的道: “很好!你果然聪明,我方才已对于少庄主说过,就在这几天,便让他把你接回太原府潜龙庄去。” 钱月霞颦起黛眉道:“这么远的路,侄女真怕走不到。” 洪大全笑道: “我会为你备一乘轿子的,根本用不着你走路。再说在路上你的身份是新娘子,即使我不备轿子,于少庄主也不会让你辛苦。” 柳如花接道: “娇娇,在临走之前,有什么要交代的,尽管说出来,别怕!” 钱月霞怯怯的道:“最大的一件事,侄女是牵挂这里的父母,他们年纪大了,还请叔父和婶娘要多多照顾。” 洪大全忙道:“你放心!我已赠过他们一千一百两银子,以后更要每月送上生活费用。 柳如花道:“你到了那里,不论老庄主和少庄主,一定也会派人送银子给你父母的。” “可是侄女总是想念他们。” “你可以每隔一段时间回来看看他们,女儿过门,总要回娘家的,少庄主不会不同意的。” 洪大全接道: “很简单,你到了潜龙庄,尽可要求少庄主把两位老人家接过去。你的父母到了那边,马上便是老太爷老……老安人了!” 他把钱老太太称为安人,显然是并不恰当,因为安人是明清两代六品命妇的封号。 虽然如此,但听在钱月霞的耳朵里,却是满心欢喜。 洪大全又道: “如果你不方便向少庄主提出这项要求,到了潜龙庄后,不妨派人通知我,我一定负责把令尊令堂护送过去。” 钱月霞在感激莫名之下,情不自禁倒身盈盈拜了下去道:“叔父和婶娘待侄女这么好,大恩大德,侄女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洪大全嘿嘿笑道:“你现在已经是我们两人的亲侄女了,还说这些做什么!耐心的等着,就在这几天,你就要成为潜龙庄的新少奶奶!” 口口 口口 口口 又是三天过去,洪大全和柳如花已决定就在次日让钱月霞上轿。 当日下午,洪大全派人把于成志请到自己这边来,由他和柳如花共同接待。 双方落座后,洪大全开门见山的道:“少庄主,洪某已择定黄道吉日,就在明天,你就可以把娇娇接回贵庄去。” 于成志不动声色道: “可是晚辈必须在洪姑娘上轿之前,先行见她一面。” 洪大全楞了楞道:“不是已经讲好了吗!少庄主为什么还要提出这项要求?” 于成志正容道:“并非晚辈故意提出这项要求,因为在晚辈故乡太原一带,婚俗上有这种规定。” 洪大全讶然问道:“为什么有这种规定,见面的用意是什么,少庄主最好说明白。” “在太原一带的婚俗,新郎必须在新娘上轿之前,为她戴上一副手镯,这表示新郎已拴住新娘,婚后必定美满幸福、水不分离。” 洪大全默了一默道:“少庄主是否准备好了手镯呢?” “这是大事,怎会事先不准备妥当。” 洪大全只秄转过脸来望望柳如花道: “你有什么话讲没有?” 柳加花倒是很爽快,立即说道:“既然这是少庄主那边的规矩,咱们当然必须遵守。” “可是……” “就在今天晚上,咱们备一桌酒,把少庄主请过来,再把娇娇叫出来,由咱们两个相陪,让他们完成戴手镯的仪式。另一方面,也算咱们尽了为新郎新娘饯行的仪式。” 口口 口口 口口 于成志走后,洪大全跺着脚道:“如花,你不该那么爽快的答应了他!” 柳如花指着洪大全鼻子道:“真是死脑筋!我把那丫头早已训练好,连你都问不出毛病来,为什么上轿前不能见他?” “我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那么她嫁到潜龙庄以后,就没有万一吗?” “只要上了轿,就等于打了包票,就算以后出了纰漏,他们为了顾全声誉,也不会再讲什么。” “你放心!戴手镯完了就是吃饭喝酒,有咱们两个在眼前陪着,少庄主怎可能和那丫头多讲话,绝对不会出毛病,连万一也没有。” 洪大全咧了咧嘴道:“既然你已答应他了,我不同意也不成,这桌酒席一定要准备最好的,你就开始准备吧!” 傍晚,酒席已经准备好,就摆在洪大全夫妇居处的客厅里。 柳如花道:“你现在就去请少庄主过来吧!” 洪大全来到于成志那里,于成志早已换了一身衣服在等着了。 说实在的,这时的于成志,还真以为洪娇娇回来了,但内心却又存在着一些怀疑。 他随同洪大全到了客厅,柳如花早已站在客厅门口迎接。 此刻,柳如花也人如其名,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新娘子就是她呢! 坐下后,于成志搭讪着问道:“洪姑娘为什么还没到?” 柳如花笑靥迎人的道:“新娘子嘛!总该好好打扮打扮,少庄主先请喝茶!” 说着,亲自捧上茶来。 洪大全道:“少庄主可曾把手镯带来?” “这种大事,怎会忘记。” 于成志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黄绢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果然是一副碧绿晶莹的玉镯。 原来这副玉镯还真是于成志来时便准备好的,以便在路上向洪娇娇表示爱意。 又过了半晌,洪大全才道:“娇娇怎么还不来?” 柳如花道:“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新郎倌在这里,她一个女孩子家,怎好意思自己来。” “你就快过去陪她一起来吧!” “我现在就去。” 这时于成志难免也有点儿紧张,眼睛瞬也不瞬的望着客厅门外。 好大一阵工夫之后,才见柳如花陪着一名满头珠翠、环佩叮当、千娇百媚的少女,莲步姗姗的由厢房里向客厅门前走来。 在这刹那,于成志还真是难辨真假。 这是因为钱月霞不论身高、体态和面貌,都和洪娇娇有些相似。而且上次于成志和洪娇娇见面时,对方并未打扮,而此刻的钱月霞,却是经过刻意修饰妆扮的,当然不可能和上次完全一样。尤其彼此只见过一面,本来印象就有些模糊。 进了客厅,柳如花呶了呶嘴道: “那位就是于少庄主,快快见个礼!” 钱月霞不胜娇羞的向于成志福了一福。 于成志也连忙点了点头。 柳如花随即把钱月霞搀上座位坐下。 天色已暗,客厅内早已点上了灯。 钱月霞只是低垂粉颈,羞答答的坐在那里,连动都不动一下。 如此一来,于成志只盼准新娘能开口说话,以便由声音中辨别真假。 他相信准新娘绝不可能自始至终不讲一句话。 四人很快便开始动筷,洪大全因为自己酒量好,频频向于成志劝酒。 于成志也豪饮,竟真的和洪大全对上了。 柳如花也偶而浅斟一下,唯有钱月霞,则是滴酒不沾。 这也难怪,她是准新娘,必须保持应有的礼仪和矜持,更何况她从前也很少有机会饮过酒。 这顿饭足足吃了半个时辰以上,钱月霞竟然始终一语不发。 现在,于成志已只剩下最后的机会了,那就是趁着替对方戴上玉镯的机会,设法诱导准新娘开口了。 他把放在几案上的玉镯取起,站起身道:“洪会主,洪夫人,现在晚辈该为令侄女戴上玉镯了!” 柳如花忙道:“娇娇,把手臂伸出来,让少庄主为你佩戴玉镯。” 钱月霞也羞答答的站了起来,先缓缓伸出左臂。 柳如花则忙着帮她挽起袖子。 钱月霞虽非富家之女,但因长得娇俏,不但露出袖外的手腕如绵白似玉,手指更是有如柔荑。 于成志本已喝多了酒,在这刹那,越发有些意乱情迷。 好在他仍然把持得住。 当戴完左手玉镯再戴右手玉镯时,于成志终于搭讪着问道:“这副玉镯是我特地到京城选购的,姑娘还满意吧?” 在于成志的想法,对方至少要说声谢谢,岂知钱月霞只是含羞带笑的点了点头,还是并未开口。 这一来于成志真急了,若再不能辨出真假,明天上了轿,那就来不及了。 情急之下,只好头皮一硬,笔向洪大全道: “洪会主,晚辈由潜龙庄来此之前,义父曾交代过几样事情,必须让洪姑娘在上轿之前知道,可否容晚辈单独和洪姑娘讲几句话?” 洪大全万想不到于成志会提出这种要求,只好望向柳如花。 柳如花毫不迟疑,立即起身道:“小俩口谈几句私话,这是应该的。大全,咱们就回避一下吧!” 洪大全无奈之下,除了依言和柳如花走开,根本不能再说什么。 只听于成志干咳了几声道: “姑娘,你是怎么从罗奇那里逃回来的?” 钱月霞终于开了口,道: “我是趁着罗奇对我监视疏忽的时候,偷偷逃回来的。” 这声音显然和于成志在伊犁见过的洪娇娇有些不同。 偏偏于成志却仍无法断定,面前的钱月霞和伊犁的洪娇娇,是否同一个人。 原来钱月霞和洪娇娇的故乡相距甚近,口音本就差不多。至于声音的不同,因于成志多喝了酒,自然也就听不出有多大差别。 于成志顿了一顿,再问道: “这些天来,姑娘在罗奇那边,一定吃过不少苦吧?” 钱月霞幽幽的道:“他待我倒是很好,吃住方面,都很照顾,唯独行动方面较不自由。” “他是否欺侮过你?” “这方面少庄主请放心,他掳走我,只是和我叔父过不去,何况他身边已有两名妻妾,他根本不敢对我胡来。” 于成志本想提起在伊犁见面之事,但又觉得不宜太唐突,正想再问别的,谁知这时洪大全和柳如花已去而复返。 洪大全笑呵呵的道: “你们小俩口已经讲得差不多了吧!” 于成志站起身来道:“晚辈只是和洪姑娘随便讲几句话,讲多讲少,都没关系。” 洪大全笑道: “那就好!娇娇将来跟了少庄主以后,你们尽可天天谈心。少庄主,明天就要迎亲回家,你也该早些休息了!” 于成志只好迷迷糊糊的告辞。 洪大全这才问钱月霞道: “他刚才都和你说过什么?” 钱月霞道: “他只问我是怎么逃出来的,又问我罗奇待我好不好,还问……” 洪大全见钱月霞满面羞红不肯说下去,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不再多问,干咳了两声道: “时间不早,你也回房休息吧!” 客厅里只剩下洪大全和柳如花两人。 柳如花道: “我说没事吧!你偏担心有事,我保证这丫头明天可以安安稳稳的上轿。” 洪大全皱了皱眉道:“有件事我一直怀疑,却又一直没跟你讲。” “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不跟我讲?” “少庄主曾路过伊犁,而且据说曾在伊犁住了一两天,我担心他已和罗奇见过面。” “那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听说罗奇目前正住在伊犁,他的消息最灵通,少庄主是位贵公子,又带了那么多人,罗奇早就知道我把娇娇许配少庄主,他听到少庄主到了伊犁,必定会主动去见他。” “真会这样吗?” “罗奇见了少庄主,必定会把内幕告诉他,说不定会带娇娇和他见面,那不一切全完了吗?” “若真是这样,少庄主早就对咱们说了,为什么他却一字不提?” “这种事他怎么能提呢!” “我看你还是太多心了。” “不!他虽然不提,但由他这几天每次和我见面的谈话中,却似乎带出这么一点意思,所以我守觉得有疑。” 柳如花不觉变了脸色道:“若真是这样,那该怎么办?” 洪大全不动声色道:“若真是这样,他明天必定不肯把那丫头接回去,双方也就必定摊牌了。” “摊牌?他如何摊法?” “他必定要求退还聘金聘礼。” “那就只好退给他了。” “岂有此理!千两黄金和那箱珍宝,足够咱们南路上万弟兄年儿半载的开支,我好不容易有了这笔财富,怎可轻易失去。” “既然婚事不成,又不肯退聘金聘礼,你拿什么向于少庄主交代?” 洪大全阴笑了几声道: “我当然有个干净俐落不露痕迹的办法!” 柳如花两眼直眨的道: “莫非你想杀人灭口?” 洪大全嘿嘿笑道:“你猜对了!到了那时,于成志和他所带的六名手下,一个也别想活。” 柳如花大感不安的道:“这样只怕不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当?” “潜龙庄老庄主岂肯与你干休,以潜龙庄的力量,再加上太行山的力量,不把你这南路红灯会消灭才怪。” 洪大全再度嘿嘿笑了起来道: “如花,你真是多虑了!” 柳如花楞楞的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我杀了于成志和他的六名手下,当然会把消息封锁,由太原到温宿关山万里,路上随时都可能发生状况,龙千里怎知他们是我杀的?过些天我还要派人到潜龙庄去查问呢!” “查问什么?” “问问龙千里,为什么于成志不来塞外迎亲。” 柳如花低下头沉吟了半晌,道: “我劝你最好还是多考虑一下。” 洪大全笑道:“这是最后的办法,也是万不得已的办法,所以咱们必须马上交代交代那丫头。” “交代什么?” “把我刚才所想到的,假定于成志和罗奇已在伊犁见了面的情况,告诉那丫头,让那丫头先想好,万一于成志问到这方面的事时,要有一番适当的说词应付他。只要过了这一关,就不可能再有什么顾虑了。” “亏你顾虑得周到,我现在就和她讲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于成志回到自己住处,只见龙五龙六都在小客厅里。 “时候不早了,你们为什么还都不睡?” 龙五道:“少庄主不回来,我们怎么能睡?” 于成志坐下道: “我回不回来,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少庄主今晚赴宴,是鉴别新娘子真假的最后机会,这样的大事,我们怎能不关心。” 龙六紧跟着问: “到底是真是假,少庄主该告诉我们了!” 于成志把经过叙述了一遍道:“依我判断,新娘子不会有假。” 龙六道:“少庄主为什么不问她在伊犁见面的事?” 于成志耸了耸肩道:“我本来想问,但又觉得不方便开口。” 龙六跺了跺脚道:“要辨别真假,这是最有效的方法,少庄主竟放过这一关,实在太不应该了!”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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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于成志干咳一声道:“面对新人,我若问得太多,她会觉得我这人疑心太大,若让她对我先有了这种印象,以后相处,只怕就难以和谐了。” 龙六摇摇头道: “难道少庄主就不觉得这件事前后矛盾?” “有什么前后矛盾?” “在伊犁你和她见面时,她曾说在家时已经订了亲事,又说绝不同意嫁给少庄主,为什么这次她竟半点不提这事呢?” 于成志顿了顿道: “我想在伊犁时,她一定是受罗奇胁迫,所以才不得不那样说。现在她已逃了回来,没人胁迫她,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龙六默了一默道: “这样看来,少庄主是认为新娘子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于成志点点头道:“我看不会有问题,明天就等着迎亲吧!” 原来于成志对钱月霞,一见面就觉得十分中意,即使是假的,他也愿意把她娶回去,更何况他已有八、九分相信是真的。 正因如此,他才救了自己和手下的七条性命。否则,只怕就要埋尸异域,永远回不得潜龙庄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次日早餐后,洪大全亲自来引领于成志到他所住的院落。 于成志早已准备妥当,率领龙五龙六和四名家丁随行。 当到达洪大全夫妇所住的宅院后,天井里果然已停着一乘红色小轿,共有四名轿夫伺候乘坐一人的小轿,两名轿夫便可抬起,另两名是负责换班的。 另有一名长袍马褂的老者站在旁边。 洪大全连忙为于成志介绍。 原来这位老者叫黄道吉,秀才出身,因流落异域,受洪大全赏识,特地聘为幕宾,南路弟兄对他都以师爷相称。 洪大全为示隆重,在和柳如花商议后,决定派黄道吉负责送亲。到达潜龙庄后,并再向龙千里祝贺,同时也备了一份礼物,以便送给龙千里。 另外,洪大全更备了几匹马,交由黄道吉及于成志几人乘骑。 不大一会儿,便见柳如花搀着全身盛装,头蒙红纱的假洪娇娇由厢房走了出来,然后再扶进轿中。 洪大全忙道:“少庄主还有什么交代的?” 于成志谦逊的道:“晚辈没什么话好说的。” 洪大全再转过头来道:“就请夫人交代娇娇吧!” 只见柳如花把头探近轿帘道:“娇娇,放心的随少庄主走吧!塞外风沙大,一路上要多多保重!” 轿内传出钱月霞的声音道:“叔父和婶娘也请多保重,只是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再能看到你们两位老人家。” 柳如花做戏做得很到家,顿时眼圈儿一红,连忙掏出绢帕揩拭了一下眼睛道:“你舍不得我们,我们照样也舍不得你,你叔父和我,以后有机会一定会去看你的,如果你不嫌辛苦,能来看看我们,那就更好了。” 于成志忙道:“夫人放心!晚辈一定会陪她来看你们的。” 洪大全道:“现在就起轿吧!少庄主也请上马。” 于是,小轿先抬到大门外,马匹全在大门外,于成志上了马走在最前,小轿则在马后,黄道吉上了马,紧随在小轿之后。龙五龙六和四名庄丁,则有的乘马、有的步行,鱼贯向北而行。 洪大全事先已有规定,不准手下人观看,因为这种事是不宜张扬的,只有他们夫妻两人,直送出数里之外,才和于成志殷殷话别。柳如花还特别又跟到轿前,和钱月霞嘀咕了一阵子,才红着眼圈和洪大全踏向归途。 口口 口口 口口 于成志颇知礼仪,虽贵为权贵豪门的少庄主,却非统裤子弟。因之,一路上纵和钱月霞有所接触,始终并未逾越分寸。 十日后,又到达伊犁,于成志决定在伊犁休息两天。除了休息,另一重要的事,便是希望能再和罗奇见一次面,如果能见到洪娇娇,那就更好了。 于成志率领一行人众,仍住在天山客栈,上次是七人,这次则是十三人,因为多了钱月霞、黄道吉和四名轿夫,而且马匹还未算在内,把天山客栈的房间,几乎租占了一半。 安置好后,于成志独自来到马如龙所开的酒馆,打听一下,才知罗奇已不在伊犁。 罗奇是到红灯会北路探望白素娟去了,马如龙自然不便对于成志告知罗奇的去向。 在这种情形下,于成志自然无法单独去见洪娇娇,只好在伊犁住了一天,便继续启程赶路。 口口 口口 口口 罗奇在于成志离开伊犁的第二天就回来了。 白素娟也由陈大忠陪着,随罗奇一起来到伊犁。 目前北路红灯会营区,离城只有三十里路左右,不论罗奇到北路探望白素娟,或白素娟有事进城,都十分方便。 这次白素娟和陈大忠进城是为了接收一批军品,这批军品是塔其布赠送的。白素娟在山穷水尽的情况下,也就只好有条件的接受援助了。 罗奇把白素娟和陈大忠在客栈安置好,立即回到住处,尚未来得及休息,便见马如龙匆匆走了进来。 “罗爷,潜龙庄少庄主前天又来到伊犁,还特别到酒馆里去找过你。” 罗奇并未感到意外,顺口道: “他必定是由洪大全那边回来,你怎样回答他的?” “我说罗爷已离开伊犁。” “是否告诉他我到红灯会北路去了?” “我怎会告诉他这些呢!” “既然如此,那就没事了。” 马如龙忽然沉得无比郑重的道:“罗爷,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发生了一件怪事。” 罗奇啊了一声道:“发生了什么怪事?” “于成志竟然接到新娘子了,你说奇怪不奇怪呢?” “新娘子是谁?” “就是洪姑娘!” 罗奇不觉失声笑道: “老马,你好像精神有了问题。洪姑娘明明在这里,我方才回来时,还来打过招呼,她怎会被于成志接走呢?” 马如龙一脸尴尬的道:“我说的完全是实话,其实连我到现在也弄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妨从头说明白些!” “于成志找罗爷不着,便回客栈去了,我为了好奇,便在当晚也赶到天山客栈,目的是想查明白一件事。” “查什么事?” “于成志上次曾说过是到温宿迎亲的,他看不到洪姑娘,必定会和洪大全闹得不愉快,难道不应当查明白?” “可查出什么?” “我一到客栈,便见于成志正和南路的师爷黄道吉,在房间里喝酒。” “原来你也认识黄道吉。” “从前南北两路未分家时,黄道吉是我酒馆的常客,怎会不认识呢!” “你是否进去和他们见了面?” “有黄道吉在,事情就显得有些蹊跷了,我当然不便进去,只好找了一名伙计问话。那伙计叫李禄,和我很熟,不管问什么话,他没有不肯讲的。” “他怎么讲?” “怪事就是由他讲出来的,他说于成志是由温宿迎亲回来的,新娘子也住在客栈。” “新娘子是什么样的人?” “住宿登记簿上有记载,新娘子居然也叫洪娇娇!” “那么黄道吉来做什么?” “黄道吉是奉洪大全之命,担任送亲的代表,而且要一直把新娘子送到潜龙庄。” 听了这番话,罗奇当真楞住了,许久之后,才心中一动,挥了挥手道:“我明白了!多谢你帮忙做了这件事,你有事去忙吧!” 马如龙不便多问罗奇要如何处置,随即回到酒馆。 罗奇则急急赶到客栈和白素娟见面。 白素娟正和陈大忠在闲谈。 罗奇一见白紊娟和陈大忠的面,便把马如龙所说的话向两人转述了一遍。 白素娟也听得目瞪口呆,眨动着眸子道:“怎会有两个洪娇娇呢?” 罗奇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于成志一定上了洪大全的当。” “你这话?……” “洪大全必定是另外找了一名女子,假冒洪姑娘的。” 白素娟摇头道:“就算洪大全另外找了一名假冒洪姑娘,但于成志是见过洪姑娘的,怎么可能上当呢?” 罗奇苦笑道: “于成志自然是听信了洪大全和柳加花的花言巧语,说不定他已把真洪姑娘当成了假的,认为是我罗奇和洪姑娘在设计欺骗他呢?” 白素娟这才觉出事态严重,忙道:“罗大哥,怎么办?你该知道这对小妹的不利影响有多大?” 罗奇正色道:“我当然明白,于成志受骗之后,洪大全和潜龙庄的关系,必定是越来越密切。若他们双方今后相互勾结,洪大全的力量无形中也越来越壮大,而你北路红灯会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 “罗大哥,既然于面志是昨天才离开伊犁的,咱们一定追得上。” “当然追得上,但追上了又有何用?” “告诉他那位新娘子是假的,让他明白受了洪大全的骗。” “那只是白跑一趟。” “为什么?” “你认为于成志就会相信咱们的话吗?那要拿出证据来,咱们到那里拿证据?” “洪姑娘在咱们这里,她就是证据。” “可是于成志只是在咱们这里见过洪姑娘一面,难道就不会以为是我们在骗他?” “你说怎样才能让他相信呢?” “除非他早就认识洪姑娘,问题就出在他从前没见过洪姑娘上。” 白素娟颦起黛眉,不再言语。 罗奇长长吁一口气道: “姑娘一定明白后果的严重吧?” 白素娟仍未说话。 一直不曾开口的陈大忠,忽然高声道: “洪大全这狗娘养的实在太可恶了,居然能找个假姑娘混充新娘子,偏偏于成志那傻小子竟能被骗过去!” 罗奇道: “于成志并不傻,即以在下而论,遇到这种事,照样也难免受骗。” “可是咱们总该想个办法。” 罗奇略一沉吟道: “现在咱们要做的,第一步便是设法查明那位假洪姑娘究竟是什么人,姓甚名谁和家世来历。” 陈大忠道:“这事陈某做得到。” “陈堂主有什么办法?” “我已派出两名能干的心腹弟兄混进温宿,和他们经常保持连络。只要通知他们,他们一定能调查出来,但调查出来以后又怎么办?” 罗奇默了一默道: “那时我情愿到一趟潜龙庄!” 白素娟哦了声道:“罗大哥到潜龙庄做什么?” “我要面见龙千里和于成志,对他们揭破真相。” “罗大哥这样做只怕太危险了!” “我虽明知危险,但这种险却不得不冒。否则,若当真潜龙庄和洪大全相互勾结,姑娘的北路就难以生存,更遑论发展。” “可是小妹真担心罗大哥会有去无回。” “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若在从前,也许不至于,但现在龙千里和静静的关系密切,而静静却早已把你恨之入骨,你见了龙千里,他为了讨好静静,岂肯放过你?” “我想陶静静还不至于非置我于死地不可,当年我也曾救过她的命,她绝不可能丝毫不念旧情。” “她如果还念旧情,上次又怎会雇人行刺你?”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我想她现在也许会后悔的。” 白素娟又开始缄默。 罗奇再道:“就这么办,等陈堂主把真相调查清楚后,我便立刻到潜龙庄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晓行夜宿,经过千山万水,于成志终于完成迎亲任务,回到了太原潜龙庄。 当晚,潜龙庄张灯结彩,席开百桌,老庄主天马行空龙千里亲自为于成志主持婚礼。 连太行山义军大头领陶静静,也在龙千里的邀请下前来祝贺。 新娘子钱月霞美丽端庄,连龙千里见了也打心底喜欢。 喜筵散后,新郎新娘进入洞房,龙千里随即把洪大全的送亲代表请到内厅待茶。 黄道吉负责送亲只是名义,其实他最大的使命,是要当面交给龙千里一封洪大全的密函。 分宾主坐下后,龙千里道:“黄师爷一路多受风霜之苦,让老夫实在过意不去。” 黄道吉露出一脸谄笑道:“老爷子太客气了,学生虽然辛苦了些,伹总算达成了任务。” “洪会主近来还奸吧?” “洪会主的南路红灯会,这三年来,一直是老样子,在大漠之上求发展,不是一件易事。” 龙千里呵呵笑道:“黄师爷未免太客气了,据成志回来对老夫说,目前白素娟所领导的北路,已到了穷途末路。而洪会主的声势,却在日渐壮大之中。” 黄道吉摇头晃脑的道:“表面上看确是如此,实际上却又不然。” 龙千里讶然道:“这话怎么讲?” “洪会主虽然把北路由叶尔羌赶到伊犁附近,但却已折损了上千名弟兄,表面上是连战皆捷,实际已元气大伤。” “可是据说北路伤损更重,白素娟的力量,本来就无法与洪会主相比,现在必定已陷入山穷水尽的绝境了?” “正好相反!” “黄师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有所不知,你老人家是否听说过北路目前在什么地方?” “小儿成志已告诉过老夫,他们已退到伊犁城南。” “这就对了,老爷子是否知道伊犁将军是谁?” “好像是个叫塔其布的,黄师爷为什么提到伊犁将军?” “实不相瞒,白素娟已投靠了塔其布,塔其布目前已做了白素娟的后台靠山。” 龙千里皱起双眉道:“不可能吧?” 黄道吉不动声色道: “老爷子认为为什么不可能?” “红灯会标傍的是反清复明,而塔其布则是满清的边疆大吏,白素娟绝不可能投靠他,他也绝不可能支助白素娟,这道理谁都可以想得到的。” “事情偏有出人意外的,何况根本不箅意外。” “黄师爷怎说不意外?” “白素娟早就与满清官方勾结,这正是洪会主与她南北分家的主因。尤其现在她已穷途末路,明目张胆的投靠官方是必然的。至于塔其布,支助白素娟也有他的用心。” “他的用心是什么?” “他想扩展私人力量,想把白素娟的残余人马收归已有。另有一项目的,便是塔其布早就垂涎白素娟的美色,也好藉这机会可以逼使白素娟乖乖的投怀送抱。” 龙千里先是哦了一声,接着点点头道:“黄师爷这话果然有道理。可是据老夫所知,白素娟和罗奇是一对情侣,若白素娟向塔其布投怀送抱,她对罗奇又如何交代?除非他们已经闹翻。” 黄道吉嘿嘿笑道:“白素娟和塔其布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纵然投怀送抱,也不见得发生真感情,罗奇当然心里有数。更何况罗奇已有两个老婆,即使没有白素娟,也并不寂寞。” 黄道吉说到这里,才探手入怀,把洪大全的密函取出,恭恭敬敬的递交龙千里。 龙千里接过之后,立即拆封仔细看了一遍,然后也揣进怀中。 黄道吉低声问道:“洪会主的相求之事,但盼老爷子慨然应允!” 龙千里略一犹豫: “兹事体大,老夫必须仔细考虑考虑,就请黄师爷在庄上小住几日,过几天再给你答覆。” 黄道吉又陪起谄笑道: “老爷子和洪会主目前已算是儿女亲家了!” 龙千里摇头一笑道:“敝儿媳家中有父有母,若说老夫和洪会主是儿女亲家,似乎还不太恰当。” “老爷子有所不知,洪姑娘在家乡早已父母亡故,全仗洪夫人一手抚养长大。否则,她的婚事,洪会主伉俪如何能做得了主。” “如果真是这样,老夫和洪会主的确已算是儿女亲家。只是洪会主所要求的,事关重大,老夫必须多考虑一下,更何况这事牵连到太行山义军大头领陶姑娘,老夫也无法自行做主。” “听说陶大头领对老爷子一向是言听计从的。” “那只是传言而已,只因当初老夫帮助陶姑娘重振声威恢复了义军,陶姑娘自然对老夫颇为感激,但老夫却绝不想干预太行山的事,以免引起人言物议。” “老爷子太客气了,学生但求你老人家能设法成全!” “好吧!让老夫试试看,时间不早,黄师爷该休息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黄道吉走后,龙千里一迳来到陶静静房中。 陶静静是来为于面志贺喜的,当晚自然要宿在潜龙庄。 她的卧房,和龙千里是同一院落,是龙千里特别为她准备的。到了夜晚,龙千里已把所有的下人全数支开。 其实龙千里仍有老伴,只是他那老伴终日吃斋念佛,而且早就夫妻分房,并不住在一起。 陶静静因喝多了酒,已经和衣睡下。 龙千里推开门道:“静静,怎么这样早就睡下了?” 陶静静揉着惺忪的双眸道:“有事吗?” 龙千里先向陶静静面颊上吻了一吻,才在床沿坐下道:“有件大事,必须和你商议商议。” “什么大事,你先说明白!” “洪大全派师爷黄道吉送来一封密函,你一看就明白了。” 龙千里边说边掏出密函。 陶静静匆匆看了一遍,随手扔在一旁,却不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 “洪大全这项要求,未免太过份了,我和他无亲无故,为什么要帮他?” “静静,你这话错了。” “错在那里?” “你当初也算是红灯会的人,洪大全一直为红灯会效力,你和他之间,怎能说无亲无故呢?” “可是我当初在北路时,和他正是敌对的。” “当初如此,以后就不同了。你不是最恨白素娟和罗奇吗?唯有帮助洪大全,才能消灭白素娟和罗奇。” “我虽然恨白素娟和罗奇,但却不一定非消灭他们不可,你别忘了南路是红灯会,北路也是红灯会。” “静静,就看我的面子吧!洪大全密函相求,我和他等于儿女亲家,这份人情是不能不答应的。” “那是你的事,为什么却要找我?” 龙千里捱过身去,一把搂住陶静静的香肩道:“小乖乖,你我还分的什么彼此,当初若没有我,你那里会有今天?” 陶静静推开龙千里道:“老爷子,你总得让人家考虑考虑才成。” “你准备考虑多久?” “至少也要三、五天吧!” “可是黄师爷急着走,我必须在他临走之前给他一个答覆。” “何妨让他多住几天?” “我也这么说过,但若让他住得太久了,总觉得难以向洪会主交代。” “老爷子,你未免对洪大全太好了,不管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想答应。” “洪会主连独生亲侄女都给了我做儿媳妇,我当然不能不照顾他。” “别忘了你给他的聘金聘礼也不在少数?” “那是应该的,谁家娶儿媳妇不备聘金聘礼。凭我潜龙庄的名声,出手怎能不大方些,好在这笔钱并没白花。” “换了一个儿媳妇回来,当然多少有点代价。” “我不是这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 “当初洪会主在来信中,把他侄女洪娇娇形容得天仙一般,我总有些不信,很担心受骗。 现在儿媳妇接了回来,婚礼时你也看到的,虽然比不上天仙,但却是个道地的美女,可见洪会主这人还满实在的。就凭这一点,他有所求,我也不得不答应。” “可是洪大全所求的这件事,主要在我身上,他就该直接求我。” “你从前跟随白素娟时,和洪会主誓不两立,他怎好意思直接求你呢?” “不管怎么说,我要黄道吉直接来见我,成不成?” “那敢情好,可是你为什么希望他见你呢?” “我想问他几句话。” “好!明天我就通知他来见你。” “不成!必须要他到太行山总寨去见我。” “那岂不又要耽误好几天时间?” “他若嫌麻烦,这事就办不成!” “我明白了,你是想在他面前头显威风?那就让他到太行山去见你。在他面前头显威风,也是应该的。” 龙千里说到这里,又凑过身去,将陶静静搂住涎脸道:“静静,咱们好久没在一起团圆了,难得今晚有这个机会和你共度良宵……” 陶静静扭动着身子道:“老爷子,咱们不是在谈正事吗?难道这个也是正事?” 龙千里一口吹熄了灯,低声道:“今晚儿子是洞房花烛夜,我这做老子的那能落空。静静,不相信你就不想?” 屋子里暗下来,不再有别的声音。 口口 口口 口口 陶静静第二天就回太行山去了。 若在以往,龙千里必定亲自陪同,但这次因为新媳妇刚过门,庄上尚有宾客未散,不得不留下来照料。 他在陶静静走后便交代了黄道吉,要黄道吉到太行山去见陶静静。 黄道吉本是个诡计多端的滑头人物,当然明白陶静静的用意。因之,出发前心理上便有了准备。 原来洪大全的密函内容,是要求龙千里说眼陶静静派出两千人马,扮成行脚客商前往伊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白素娟的北路红灯会一举歼灭,有关一路上的往返食宿开支,洪大全愿负全责。另外,这两千人马,更可藉这机会,带一些内地货物到塞外阪贩售,回程时再带回塞外的货物,如此一来,更可发一笔不少的财。 黄道吉在潜龙庄又住了一天,才开始出发。 龙千里特别派了一名叫贾春山的手下为他带路。 直走了三、四天,才到达太行山义军总寨。 此刻的陶静静,手下拥有部众数万,黄道吉刚到前寨大门,便有些两腿发软。 贾春山首先带黄道吉去见前寨大头领范二。 岂知范二也是一副不可一世模样,经介绍后,立刻扳起面孔道:“陶大头领刚刚回山不久,正在休息,你来的实在不巧了!” 黄道吉陪着笑脸道:“是陶大头领说过约见学生的,并非学生主动求见,还望范大头领行个方便。” 范二两眼转了几转道:“既然我们陶大头领要接见你,为什么当时不在潜龙庄接见,却要你跑这么远的路再接见?” 黄道吉苦笑道:“学生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见了陶大头领自然明白。” 范二犹豫了一下道:“好吧!本大头领就亲自替你通报,你这么大年纪,还口称学生,本大头领怎够资格当你老师,以后别睁着眼说假话。” 黄道吉听出范二是个粗人,连忙点头道:“是!是!老朽改过就是。” 范二道:“改的也不对,木头烂了才叫朽,你是木头吗?” 黄道吉有些啼笑皆非,咽下一口唾沫道:“那就叫我吧!” 范二道:“说了半天,总算说对了。如果不叫我,还能叫你叫他不成?” 由前寨到总寨,至少还有一里多路,一路之上,有多处义军正在操练,每处至少在几百人之上,这场面绝非红灯会可比。 黄道吉实在想不透,凭陶静静那样一个从前看来毫不起眼的女流之辈,如今竟然能成为拥有数万人马的大头领,真是令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范二直把黄道吉引到总寨内部一处筑有高大围墙,看来巍峨庄严的院落里,才吩咐道: “你就在这里等,我进去向陶大头领通报!” 黄道吉必恭必敬的道:“是是是!有劳范大头领了。” 足足顿饭工夫过去,才见范二走了回来,抬手向一间白色小楼下方一指道:“陶大头领已在里面等着你,你就自己进去吧!” 黄道吉又躬身应了一句“是是是”。 他移动脚步,来到门外先挥了择身上灰尘,再整了整衣冠,才再小心翼翼的迈步走了进去。 这白色小楼下方,布置得像间客厅,空间虽然不大,却气派非凡。 只见靠壁正中大帐下的虎皮交椅上,端坐着一名年在二十开外,神色间散发着逼人威仪的女子,正是陶静静。 黄道吉实在想不透三、四年前,只是一个黄毛丫头的陶静静,如今竟是如此的威风杀气。 此刻的黄道吉,不但不敢抬头,连大气也不敢喘,迈着碎步直趋陶静静宝座前,以九十度的躬身,深深施了一礼。先咧了咧嘴,才说出话来,道:“学生黄道吉,参见陶大头领!” 陶静静面无表情,微微点了点头道: “有话坐下讲!” 黄道吉习惯的又应了声“是是是”,然后小心的在一旁坐下。 陶静静净冷问道: “你究竟有什么事来见我?” 黄道吉顿了顿道: “龙老爷子必定已对大头领讲过,而且洪会主那封信,据龙老爷子说,大头领已经过目了。” 陶静静又冷声道: “不错,龙老爷子对我说过,洪会主的密函,本大头领也看过。” 黄道吉猛着胆子抬起头来,眼巴巴的望着陶静静道:“但求大头领能成全洪会主诚心诚意的恳求,慨然俯允所请!” 陶静静默了一默道: “你该明白北路首领白素娟和本大头领的关系吧?” 黄道吉顿了顿道:“学生当然知道白素娟和大头领原是姑表姊妹。” “既然知道本大头领和她的关系,竟然要求本大头领做这种事,说得过去吗?” “难道大头领不清楚,白素娟早就和你老人家断了情义?” “这方面的事,不用你来告诉我。” “白素娟最近做出一件大大不仁不义的事,大头领可能还不知道吧?” “你说!” “白素娟已投靠了伊犁将军塔其布,明目张胆的做了满清走狗。大头领,当年令姑丈白前会主创立红灯会,标榜的宗旨是反清复明,现在白素娟竟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难道你老人家就能容忍吗?” 陶静静果然脸色骤变,凝着声音道:“真有这种事吗?你是听谁说的?” 黄道吉正色道: “这是已成的事实,白素娟日前公然接受塔其布接济,而且还在将军府陪塔其布过夜,大头领如果不信,尽可派人查明。若学生这话有半点不实,大头领只管把学生处死,绝无半句怨言!” 陶静静缄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好吧!这事如果属实,白素娟显然已是红灯会的叛徒,本大头领绝不坐视。” 黄道吉大喜道:“大头领已经答应了?” 陶静静道: “本大头领必须再考虑一下,你先下去休息,明天再给你答覆。” 口口 口口 口口 次日,陶静静果然再召见黄道吉,而且慨然答应了洪大全的要求,只是何时行动,尚未决定。 黄道吉圆满达成任务,真是乐不可支,回程时特地再到潜龙庄,向龙千里致谢。 龙千里自然也满心欢喜。 黄道吉在潜龙庄住了一天,龙千里也写了一封密函,要他带回去交给洪大全。 由太原到温宿这段路,关山万里,黄道吉上了年纪,实在不堪长途跋涉,连骑马都要担心摔下来。好在送亲的四名轿夫全是南路的精壮弟兄,那乘小轿仍在,便由黄道吉乘坐,一路行来,倒也并不寂寞。 一月之后,已到达酒泉。 酒泉最早称肃州,其地东临弱水,北跨长城,南阻祈连山,西倚嘉峪关。自古为通往西域的孔道,再往西北,便是玉门关,出玉门关便是西域了。 黄道吉决定就在酒泉住下休息两天。 由于酒泉是通往西域必经之路的城镇,往来行商多在此处落脚。城内客栈经常客满,黄道吉连找了好几家,才找到一家客栈,正好只剩下三间上房,由轿夫四人分住两间,黄道吉独住一间。 订好上房好,黄道吉便带着四名轿夫到街上用餐,最主要的,他们五人是要痛痛快快喝一顿酒泉的酒,这是因为应劭地理风俗记曾记载:“酒泉郡,其水若酒,故日酒泉”。另外颜师古汉书注也有过这样的记载:“旧传城下有金泉,泉味如酒”。黄道吉是饱读诗书的秀才出身,当然知道这些典故。 吃饭喝酒过后,黄道吉命四名轿夫先回客栈休息,自己则趁着酒兴在街上闲逛。 他实在应该在街上多溜达溜达,由太原到酒泉,走了几千里路,全是四名轿夫走的,黄道吉一直坐在轿子里,若再不溜溜腿,只怕就要半身不遂了。 直溜到天色将晚,又在外面吃了顿饭,才回到客栈。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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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这时四名轿夫都早已提前睡下了,黄道吉关上房门,也准备就寝。 岂知尚未上床,忽听有人敲门。 黄道吉只道是客栈里的伙计送茶水来,立即打开了门。 岂知当他看清来人后,差点惊呼出声,顿时呆在当地。 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人竟是罗奇。 黄道吉在红灯会多年,当然认识罗奇,罗奇照样也认识他。 他呆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道:“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罗大侠,真是幸会!罗大侠有…… 有事吗?” 罗奇不动声色道:“的确巧遇,在下可以进来吗?” 黄道吉连忙双手一拱道:“罗大侠请进!” 罗奇迈步进入房内,在椅子上坐下。 原来罗奇正是由伊犁赶往太原潜龙庄的,也是路过酒泉想休息一天,凑巧在街上发现了黄道吉。 他岂能放过机会,随即一直在黄道吉身后跟踪,最后跟进这家客栈。 黄道吉只好也在床沿坐下,干咳了两声道: “罗大侠来到这里?” 罗奇淡然笑道: “这条路对在下来说,根本是常来常往,不足为奇。倒是黄师爷来到这里,似乎顿不寻常!” 黄道吉神色一阵尴尬,咧了咧嘴道:“学生是因为酒泉有位好友,多年不见,偷闲来探望探望。” 罗奇微微一笑道: “跑几千里路来看朋友,黄师爷实在够朋友。不过据在下所知,黄师爷似乎还到过更远的地方探望过朋友。” 黄道吉连忙摇头道:“那有的事,到酒泉来已经够远了,学生怎可能到更远的地方去?” “由温宿到太原潜龙庄,应该比到酒泉远吧?” “罗大侠……你……你在说什么?” “我在帮你说实话,黄师爷不是正由太原潜龙庄回来吗?如果我说错了,待会儿你只管不承认。” 黄道吉万想不到罗奇对自己的行动,竟然了若指掌。 事到如今,他若再不承认,反而弄巧成拙,只好干咳了几声道:“学生确实到过太原潜龙庄,只是……” 罗奇不动声色道:“尊驾是为了什么到潜龙庄的?” “学生主要是请假回老家看看,到潜龙庄,只是顺便而已。” “不对吧!据在下所知,你是奉命前往送亲的,同行的还有潜龙庄少庄主于成志。” “那也……是顺路。” “说实话,那位新娘子究竟是什么人?” 黄道吉脸色一变,嗫嚅着道:“新娘子就是新娘子,罗大侠何出此言?” 罗奇冷笑道:“尊驾必定知道洪姑娘已和我在一起,于成志显然是受了洪大全的骗。黄师爷,你若想找点苦头吃,只管不说实话!” 黄道吉猛地打个哆嗦,他岂能不知对方手段厉害,为了不吃眼前亏,只好顿了顿道: “不瞒罗大侠,新娘子确是假的。洪会主为了应付于少庄主,不得已才做出这件事。” “那么新娘子的身世来历,以及洪大全是如何找来的,你一定清楚了?” “新娘子叫钱月霞,十九岁,长得和洪姑娘顿为相似,是单大忠在温宿物色的。” “那是硬抢来的?” “是她父母和她自愿的。” “世上那有这种事?” “新娘子家中只有年迈的父母,老俩口带着女儿数年前,由内地到塞外投奔亲友,就在温宿落籍做起小生意来。几月前老太大身染重病,为医病把积蓄花光,连生活都有问题,洪会主给了他们钱,他们当然就同意了。” “洪大全给了他们多少钱?” “除现银一千两外,又赠了一百两医药费,另外以后每月还有十两银子的生活费。” “于成志是否已完全相信新娘子是真的?” “于少庄主半点不曾怀疑,由温宿到太原这段路上,俩人一直表现得很亲切。” “你在潜龙庄一定见过老庄主龙千里了吧?” “龙老庄主是主持婚礼大典的,学生当然见过他。” “洪大全有没有私函带给龙千里?” “没有,绝对没有。” “那么龙老庄主一定有私函给洪大全了?” “也没有!” “我不信。” “学生可以对天发誓!” 罗奇抬手一指将黄道吉点倒,随即在屋内展开搜查。 很快便在行囊里找到龙千里致洪大全的密函。 罗奇打开封套,匆匆看了一遍,不由大吃一惊。 密函中正是告知洪大全,陶静静已同意发起行动,派出两千名弟兄,化装成商贾模样,在伊犁城郊将白素娟的北路红灯会一举歼灭。 罗奇已用不着再继续盘查,将密函揣入怀中,离开这家客栈,回到自己所住的客栈。 由伊犁和罗奇同来的,是沙老五和洪娇娇,郝方仍留在伊犁,负责保护琴娜和天娜姊妹。 至于洪娇娇,是随罗奇先到太原,然后再返回故乡。 沙老五和洪娇娇仍未睡,见罗奇回来,齐齐过来问长问短。 罗奇随即把遇到黄道吉,以及搜出密函的经过说了一遍。 沙老五和洪娇娇也都大惊失色。 沙老五咬牙切齿的道:“想不到陶姑娘竟然如此无情无义!” 罗奇一叹道:“陶静静本来就不够理性,像她这种人,最易受人挑拨离间,尤其目前更处处受龙千里牵制。她做出这种事来,在她来说,并不感到过分意外。” 沙老五紧蹙双眉道:“这事太严重了,白姑娘的北路红灯会,已到生死存亡最后关头,老大有什么打算?” “现在只有两条路好走,一条路是马上回伊犁将这消息告知白姑娘,要她先有心理准备。” “另一条路呢?” “行程不变,赶到潜龙庄和太行山,设法阻止陶静静这项行动。” “老大,我看这第二个办法行不通。陶姑娘已经决定了的事,能制止得了?再说她已把你恨之入骨,你若去见她,只怕还自身难保。” “这叫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算冒险,也必须冒上一冒。” “为什么不走你说的第一条路,马上回转伊犁向白姑娘通报消息?” “咱们现在已经走了一大半路,再回伊犁,只怕就来不及了。” “为什么来不及?” “陶静静派出的两千人马,也许很快就要出发,就算白姑娘得到消息加强戒备,只剩下三、五百人的北路红灯会,也照样无法和对方一搏。” “那么若到潜龙庄和太行山,他们就一定能不来吗?” “也许咱们会在路上遇到对方的人马,说不定我会有办法化解。如果你不放心,我还有个两全的办法。” “什么两全的办法?” “由你回去向白姑娘报信,我还是入关到太原和太行山去。” “不成!老大虽然本领大,但至少要有人相互照应。如果老郝也跟着来了,那就好办了。” 忽听洪娇娇道:“那就由我回伊犁向白姑娘报信吧!” 罗奇摇头道:“也不成,你是要返回故乡的,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怎可再回去呢?如果回去,下次还有谁再护送你?” “既然如此,还是沙五叔回去的好,你们别忘了我也是有武功的,当然也可和罗大哥相互照应。” 沙老五只好不情不愿的道:“好吧!就由我回去。” 谁知罗奇却道:“不必啦!咱们可以另想办法。” 沙老五一楞道:“老大要另想什么办法?” “酒泉是通往塞外的唯一孔道,出关到伊犁的商贾一定很多,说不定我还能遇到熟人,托他们带消息给白姑娘也是一样。” “人家肯吗?” “既是顺路,再给他们一点好处,有什么不肯的。他们闲不着多跑远路直接见白姑娘,只要把我的信交给马如龙,马如龙自然会很快派人送到白姑娘手里。” “这也是个办法。” “这事由我负责,你们两位回房休息去吧!” 罗奇随后便到客栈帐房借了笔墨纸砚,为周全起见,特地同样内容写了两封信,以便交由两人递送。 经向帐房查询,这家客栈就有好几人是到伊犁去的,罗奇当即找到两人,每人赠了十两银子做为谢礼,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翌日一早,罗奇、沙老五、洪娇娇便离开酒泉,继续赶路。 至于黄道吉,当醒来后才知密函已被罗奇搜去,兹事体大,他当然不敢声张。好在四名轿夫并不知道他身携龙千里的密函,回到温宿,只要不吭不哈,洪大全自是无法知道这事,黄道吉照样可以得到重赏。 直走了一月左右,罗奇等三人终于到达太原,当晚就在城内住下。 晚餐时,罗奇和沙老五进入一家酒楼。 洪娇娇则独自留在店内用餐,这是因为已到太原,潜龙庄耳目众多,她不便抛头露面。 罗奇和沙老五刚登上酒楼花厅,便觉眼睛一亮。 真是巧遇,潜龙庄少庄主于成志竟也在这里饮酒,而且身边并无其他的人。 对罗奇来说,这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等于为他开了方便之门。 于是,罗奇和沙老五连忙走了过去。 罗奇抱拳一礼道:“幸会幸会!原来少庄主也在这里?” 于成志乍见罗奇,啊了声道:“罗兄怎会来到太原呢?” 罗奇笑道:“在下有事进京,路过贵地,正想进庄访晤少庄主,不想竟在酒楼相遇。” 于成志起身相让道: “那太好了!小弟也正有事想见罗兄。上次迎亲回程经伊犁时,还特地到酒馆去拜访过你,据那位姓马的掌柜说,罗兄已有事离开伊犁,小弟因急着回庄,也就没能多等,两位快快请坐,正好大家一起叙叙!” 罗奇不得不客气几句,然后和沙老五一起坐下。 于成志连忙唤来跑堂的,吩咐加添酒菜和碗筷。 罗奇心里有数,于成志不外是想探究一下,两个洪娇娇究竟何者为真何者为假。 原来于成志在迎亲前后,已经对钱月霞深信不疑,如今婚后过了两三个月,竟渐渐觉出似乎不对。最大的疑点,是洪大全在第一次致函龙千里提亲时,曾说过他的侄女娇娇有一身的武功,最初他不方便问,更不方便试。但久而久之,他已用不着问,更用不着试,仅由观察便可看出新娘子根本不懂武功,连一招半式也不会。 罗奇明知对方要在这个问题上下工夫,却故意不先开口,直到酒过三巡,于成志才忍不住道:“小弟有一事不明,还请罗兄当面指教!” 罗奇不动声色道:“少庄主有话请讲,何必提到请教二字。” “罗兄一定知道小弟曾由温宿迎亲回来的事吧?” “在下听说过。” “罗兄既然听说过,为什么不问?” 罗奇故作讶然道:“少庄主要在下问什么?” 于成志顿了顿道: “出了两个洪娇娇,难道罗兄不该问?” “少庄主情愿受骗,而且生米已成熟饭,在下又何必再提起这事?” 于成志两眼一直道:“罗兄,请恕小弟说句冒犯的话,如果欺骗小弟的是你,那又该怎么办?” 罗奇不由失声笑道:“在下早就料定少庄主有这种想法,不然怎会高高兴兴的把那个假新娘由温宿接回来呢!” 于成志呆了一呆道: “罗兄请说实话,真的没骗小弟?” “如果少庄主仍怀疑在下说的不是实话,在下也就没必要说实话了,反正少庄主是受了骗,绝不会假,而骗你的人,不是洪大全夫妇,就必定是我,对吗?” 于成志张口结舌了半晌才道: “好吧!小弟现在相信罗兄没骗我,但你总要说出小弟的新娘子假在那里?否则,小弟无法心服。” 罗奇正色道: “如果在下说出来,少庄主却要怀疑呢?” “罗兄请先说出来,小弟不是三岁两岁孩子,总还有些判断力的。” “那么在下郑重告诉你,少庄主娶回来的少奶奶,是洪大全在温宿找来的一名汉女,叫钱月霞。” 罗奇接着把由黄道吉那里问出的详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于成志。 于成志只听得脸色变了又变,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些事罗兄是那里打听出来的?” 罗奇道: “少庄主迎亲回程路过伊犁的事,那位酒店掌柜马如龙已对我讲过;为了查明原因,我已派人到温宿探访过。这次来太原,正好在酒泉碰到洪大全的师爷黄道吉,黄道吉在我威逼之下,也说了实话,正好两相吻合。” “原来罗兄在路上遇到了黄师爷?” “不错,少庄主为人精明,但却被他蒙骗了。” 于成志咬了咬牙,气狠狠的道: “好个黄道吉,下次遇上,定不与他干休!” 罗奇语气平和的道: “少庄主用不着恨黄道吉,他奉洪大全之命行事。如果少庄主对在下的话仍有怀疑之处,在下对少庄主倒有一个建议。” “罗兄有什么高见,就请当面示知!” “洪姑娘的家乡,是河南孟津洪家庄,离太原只有几百里路,少庄主不妨派人去查查,谜底自然马上就可揭晓。” “可是洪姑娘并不在家。” “实不相瞒,洪姑娘也随在下一同来到太原,过几天便可回家。” 于成志惊喜的叫道:“真的?可否容小弟再和她见上一面?” 罗奇略一沉吟道:“依在下看,似乎没有这种必要。” “不!小弟一定要见她,还望罗兄成全!” “既然少庄主非见她不可,在下也只好答应了;只是若洪姑娘不想再和少庄主见面,在下也无法勉强。” “小弟是求见,罗兄该知道绝无半点恶意。” 散席后,于成志便随同罗奇、沙老五来到了客栈。 罗奇先把于成志请进自己房间,再去请洪娇娇。 在他来说,这是件很为难的事。 推门进去,洪娇娇正在房内闲坐。 罗奇立即把酒楼和于成志相遇,以及于成志已来客栈求见的事,向洪娇娇说了一遍。 洪娇娇果然大不情愿的道:“罗大哥怎可答应他呢?小妹实在不方便见他。” 罗奇歉然陪笑道:“姑娘和他以前已经见过,再见一面又有何妨,何况你见了他,等于为白姑娘解除了危难。” “罗大哥这话?……” “姑娘见了他,让于成志确实明白是受了洪大全的骗,潜龙庄和洪大全之间必定反目成仇,只要他们无法再相互勾结,岂不等于帮了白姑娘一次大忙。” 洪娇娇终于首肯,随着罗奇来到招待于成志的房间。 于成志连忙起身相迎道:“在下冒昧得很,洪姑娘千万原谅!” 洪娇娇在床沿坐下,整了整脸色道:“少庄主有什么话,就请快说吧!” 于成志干咳了几声道:“说来惭愧,在下竟然被洪大全蒙蔽到现在,姑娘是否马上就要回到故乡呢?” “不错,不然我怎会随罗大哥来到这里。” “那很好!姑娘需不需要在下派人护送?” “不敢当!现在离家已近,怎敢再麻烦少庄主。不过,我想郑重的奉劝少庄主几句话!” “但请姑娘指示!” “少庄主现在的新娘子钱月霞是无辜的,你查明真相之后,千万不能怪罪于她。” “不会的!我们之间感情十分融洽。在下虽然与姑娘无缘,但她已做了我的妻子,却不是假的。” “另外,少庄主最好派人到温宿,把她的父母接来太原。”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叔父的骗局一旦被揭穿,她的父母很可能受到牵连。若我叔父把他们拘禁起来做为人质,对少庄主以及尊夫人做为要挟,那就很麻烦了。” 于成志连连点头道:“多谢姑娘提醒在下,在下一定会派人尽速把他们二老接到这边来的。” 洪娇娇站起身来道:“话已说完,我该回房了,少庄主有事就请和罗大哥继续谈吧!” 于成志眼见洪娇娇离去,内心难免涌起无限怅惘,长长吁一口气道:“罗兄既然来到太原,就该到舍下小住几天,实在用不着再住客栈。” 罗奇来此主要目的是拜访龙千里,但此刻却已改变主意,道:“多谢美意!既然现在已见过少庄主,就用不着再到府上了。老庄主那里,请代为致意。” 于成志又谈了几句,便也起身告辞。 口口 口口 口口 只听沙老五楞楞的道:“老大为什么却又不见龙千里了?” 罗奇道:“我要见龙千里的目的,不外是拆穿洪大全的骗局,让他不再与洪大全勾结,如今于成志已知此事,必定会告知龙千里,我已没有再见他的必要。否则,反而会引起他的疑心。” “那么老大是否要到太行山去见陶姑娘呢?” “当然一定要见。” “可是我总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万一老大遭到她的扣押,只怕谁也救不了你。” “我早就说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而且我想陶静静总不致半点不念旧情。” “这只是老大的想法。” “可是你该知道,若不能阻止陶静静的出兵行动,白姑娘和她领导下的几百名弟兄,就必定难逃浩却。纵然我因此而牺牲,也是值得的。” 沙老五只好不再相劝。 第二天,洪娇娇天一亮便整理好行囊,向罗奇和沙老五辞行。 数月相处,遽而别离,洪娇娇还真有些难舍难分之感。 罗奇难免也觉离情依依,直把洪娇娇送出城外。 他透着歉意道: “本来我该把姑娘送回家,但因这边还有重要事情要办,只有让姑娘一人走了。不过以后有机会,我会到府上探望你的。” 洪娇娇强忍着泪水道: “不知罗大哥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很难说,那就要看和陶姑娘见面后,事情如何变化了。” “如果罗大哥在这边的时间还很长……” “莫非姑娘?……” “小妹很希望能回来再和罗大哥见上一面,也好替你送行。” “何必如此,姑娘千万别太感情用事,你来时只怕我早已离开这里了。” “罗大哥是小妹的恩人,大恩大德,终生难报,这点心意,又算得了什么!” 罗奇知道这只是对方一时感情冲动才说出的话,不可能当真,也就不再说什么。 出城之后,又送了几里路,两人才依依道别。 口口 口口 口口 罗奇和沙老五离开太原,直奔太行山而来。 在到达太行山义军总寨前十里之外,有处山居民家,罗奇便要沙老五暂时留在民家,以便必要时予以接应,自己则独自上山。 要进总寨,必先经过前寨。经过通报后,前寨头领范二亲自出迎。 范二虽未见过罗奇,但却早知罗奇这号人物,尤其上次罗奇和白素娟率领一批精勇手下攻进前寨,使前寨风声鹤唳一时大乱,连陶静静都险些丧失了大头领宝座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把罗奇恨之入骨。如今见罗奇单人上山,真恨不得当场把罗奇碎尸万段。 好在他还是暂时忍了下来,决定见了面再见机行事。 一见罗奇的面,范二就大模大样的道:“在下是前寨范大头领,尊驾是什么人?” 罗奇抱拳一礼道:“小可罗奇,特地拜访贵部陶大头领。” 范二哼了一声道:“尊驾和大头领是什么关系?” “大头领军务繁忙,尊驾不妨把来意说出,由本大头领转达也是一样。” “事关机密,小可必须面见陶大头领当面说明。否则若误了大事,只怕连范大头领也担待不起。” 范二是个粗人,还真被这两句话唬住了,两眼转了几转: “随本大头领来吧!” 穿过前寨,直抵总寨,来到一处四面俱是高大围建筑巍峨的宅院前,范二道:“就在这里侯着,本大头领进去为你通报。” 范二是陶静静最得力的心腹要员,要见陶静静,根本用不着通报。 正好陶静静在议事厅里和几名手下议事,范二一进去就施了一礼道:“禀大头领,罗奇求见!” 陶静静不禁脸色一变,立即屏退议事厅所有的人,问道: “他来了?人在那里?” 范二向外一指道:“属下已把他带到大门外待命。” “可问过他的来意?” “他说有重要大事,要面见你老人家。” 陶静静半晌没讲话。 范二搭讪着道:“依属下看,不如当场把他生擒活捉,只要你老人家下令,属下现在就召集弟兄把他捆绑起来。” 陶静静忙道: “要保持冷静些,等我见了他的面再说。” 范二有些不安的道:“据说那小子身手十分了得,你老人家若这样见他,只怕有些不妥。” “我自有安排,你现在就通知他进来!” 范二来到大门外道:“用不着等了,大头领现在就召见你,随我来!” 进入大门,绕过一处照壁和假山,来到一间大厅前,范二道:“大头领就在里面了,自己进去吧!” 罗奇始终保持着一副气定神闲模样,迈步进入大厅,顿觉空气一窒,只见陶静静昂然端坐在一张虎皮交椅上。两旁各站着六名手持明晃晃大砍刀,杀气腾腾的彪形大汉,一个个全是怒目圆睁,视线齐齐扫向他的睑上。 罗奇耸了耸肩,淡淡一笑道:“陶大头领,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陶静静冷笑道: “本大头领对你已经是很够客气了!” 罗奇不动声色道:“不客气又待如何?” 陶静静冷哼道: “那就要范二把你捆绑起来!” “陶大头领与在下那里来的这么大仇恨?” “你上次的所做所为,难道还要本大头领再说一遍?” “陶大头领未免太看得起在下了,上次在下和白姑娘只不过带了二十几人来,二十几人能捣毁你几万人的山寨,又有谁相信?” “你是说本大头领手下人全是乌合之众?” “在下不便这样讲,只能盼大头领能够善用组织力量,至少要有知人之明。”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现在就说明来意吧!” “大头领可否要左右退下?” “莫非他们退下之后,你才方便对我下手?” “在下若对大头领有半点恶意,就不可能做出单人独马闯山的傻事。至于芳驾要把在下如何处置,在下现在已是插翅难飞,任凭处置了。” 陶静静扫视了一眼左右的十二名持刀大汉,道:“他们都是我的心腹人,用不着退下,有话只管讲!” 罗奇神色间显得无比郑重的道:“听说大头领已接受洪大全的要求,准备出兵对付白素娟会主,这事不假吧?” 陶静静脸色一变道:“你听谁说的?” 罗奇冷冷笑道:“实不相瞒,在下进关时,中途遇上了洪大全的心腹手下黄道吉,黄道吉对在下说了实话。” “你是否已把黄道吉杀了?” “在下没必要要他的命。”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明白告诉你,是有这么一回事。” “芳驾是否已经有了行动?” “还没有。” “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这是我的事,你无权问我,我也没必要告诉你。” “芳驾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高兴这样做,而且理由很多。” “什么理由?” “当初因为白素娟容不下我,我才被迫离开北路红灯会,而且上次她和你来到太行山,目的不外是要杀我,这样的深仇大恨,我永远不会忘记!” 罗奇忍不住大声叫道:“陶静静,你太忘恩负义了!” 陶静静不觉柳眉一耸,满面冰霜道:“罗奇,你敢骂我?” “我骂的是忘恩负义的人!” “我什么时候忘恩负义过?” “白会主是你的姑表姊妹,她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看待,也一直无微不至的照顾你。至于你的离开北路出走,那是因为你太任性,而且误会了她,你可知道你走后她是多么难过? 据我所知,当时她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你。” “我不会相信你这一片谎言,她若念及旧情,上次就不会闯上山寨要杀我。” “她是要找你当面解释,希望你能和她化解误会。同时多年不见,她也想来探望探望你。” “罗奇,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半点打不动我的心意,你现在可以住口了!” “也好!就算不谈这事,但洪大全的事,在下却不能不谈。” “你为什么忽然提起洪大全来?” “芳驾该明白洪大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吧?”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当年令姑丈白前会主创立了红灯会,而且又一手提拔过洪大全,但洪大全却不但不知感恩图报,反而篡夺大权,将红灯会据为已有。像这种居心叵测、忘恩负义的人,你竟要帮助他,芳驾这样做,岂非助纣为虐,对得起令姑丈白前会主在天之灵吗?” 罗奇这番话,可谓义正词严;在他预料,只要陶静静还天良未泯,必定会深受感动。 岂知陶静静回头左右十二名持刀武士,厉声地喝道: “给我把他拿下!” 十二名带刀武士,立即闪电般发动攻势,向罗奇围杀过来。 罗奇虽然身手矫健,武功出众,但赤手空拳,如何能抵挡十二条彪形大汉的联手合搏,在撩倒三名对手之后,自己很快也被生擒活捉,好在并未受伤。 只听陶静静道:“把他暂时押进地牢,通知总寨王总管多加派人手看守!” 到了这般时候,罗奇根本不想再和陶静静多说什么,当场被捆绑起来,然后在数名大汉的簇拥挟持下,走了大约盏茶工夫,进入地牢。 这处地牢是挖进山壁的一个地洞,顺着石级下行,直走了三、四十级才到达底部。 底部范围极大,足有七、八丈方圆,用铁栅分隔成四、五间牢房。罗奇被推进牢房以后,外面的铁栅门立即关起。 口口 口口 口口 三日后,龙千里由潜龙庄来到太行山义军总寨。 谁都知道龙千里是陶静静的义父,尤其陶静静对他言听计从。因之,所有的义军弟兄,没有不对他必恭必敬的。 龙千里每次来太行山总寨,都是直接登堂入室进入陶静静的住处。 好在两人之间的丑事,至今还并无外人得知,最多只能认为这对义父女之间的关系颇为亲密。 陶静静连忙来到客厅接待。 龙千里喝了口茶道:“听说罗奇数日前来见过你,已被你打进地牢,有这回事吗?” 陶静静反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方才经过前寨,范二讲的。” “老爷子认为我是否做得过份了些?” “一点不过份,如果依着我,说不定就当场把他宰掉。” “老爷子为什么这样恨他?” “那小子实在太可恶了,居然千方百计想挑拨我和洪会主之间的关系。” “有这种事?他怎样挑拨?” “成志的媳妇,是洪会主的侄女,可说品貌俱佳,连老夫都十分满意;谁想那小子却说是假的,而且还找了一名女子来冒充真的,你说那小子可恶不可恶?”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那小子在来太行山之前,先在太原遇到了成志,这事是成志对我讲的。” “少庄主是否相信他的话呢?” “成志实在糊涂,竟然真有些相信;就因为这件事,被我大骂了一顿。” 龙千里再喝了口茶,默了一默又道:“静静,你做事一向很爽快,为什么这次却拖拖拉拉?” 陶静静抬头逼视着龙千里道: “我什么事做得不爽快?” “当然是出兵到伊犁的事,这事已经拖了两个多月了,你却一直按兵不动。” “老爷子,这种事根本不必太急,至少我也要准备准备。” “难道还需要准备两个多月?” “当然需要,两千弟兄,必须扮成商贾模样,他们穿的衣服以及携带的货物,难道就不需要准备?这次行动,除了消灭白素娟,也要顺便做生意赚钱,老爷子不会不想到这方面的事情。” “老夫不是对你说过吗!两千弟兄的往返开支,完全由洪会主负责。” “洪大全的话,老爷子完全相信?” “我想他还不致于说话不箅话。” 陶静静忽然整了整脸色道: “我想问问,老爷子为什么和洪大全走得那么近?” 龙千里也一本正经的道: “老夫和他现在已等于儿女亲家,走得近有什么不对?” “那就该由你潜龙庄设法帮他的忙,为什么却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 龙千里楞了楞道: “静静,这是什么话?你我何分彼此?上次如果不是我帮你的忙,你早就无家可归了,那里还会有今天?” 陶静静连忙陪笑道: “老爷子别发睥气,算我说错了话,我一定负责出兵就是。只是还要继续准备准备,而且我很可能亲自出马。” “亲自出马?你打算亲率两千弟兄到伊犁去?” “不错。” “那又何必,你是太行山的大头领,手下拥兵数万,派出两千人马,随便找一名头领便可负责。” “我要亲自会会白素娟,并且要亲手杀死她,不如此就难解我的心头之恨!” “那么山寨里的事由谁主持?” “自然要由副大头领吴震天负责。” “静静,你好像疯了?” “我那里不对?” “吴震天上次夺了你的大权,若非我出面,你根本无法重登大头领宝座。若由他负责,他必定又要趁机夺权。” “老爷子,他是副大头领,在体制上我必须这样做,而且这样做正是除掉他的最佳机会。” “此话怎讲?” “我要当着老爷子的面,让他接下代理重任。而且要交代他凡事必须和老爷子商议,他若心存叛意,你老人家正好趁这机会把他除掉。” “原来如此,果然是个好办法!吴震天如果心怀二意,老夫一定为你除害。” 口口 口口 口口 罗奇自被关进地牢,匆匆已过了四天。 地牢因深入地下,到处都是湿气,好在牢卒待他还算客气,每日三餐,都能按时送到。 他做梦也没想到,陶静静岂止忘恩负义,简直已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就在第四天傍晚,又有一人被押进地牢,赫然是沙老五。 趁牢卒走后,罗奇低声道:“老五,有你在外面,我多少还有一线希望,你又何苦跟我一起涉险呢?” 沙老五叹口气道:“你走后一直没消息,我能不冒险潜入大寨探查吗?” “你明知这是死路一条,却偏偏要闯进来,实在不智,也太不值得!” “老大用不着再埋怨了,我沙老五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好吧!也许咱们命该如此。” 沙老五忽然咬牙切齿的道:“真想不到陶静静竟然坏到这种地步!早知如此,当年在到大漠的路上,就该把她干掉!” 罗奇苦笑道:“事已如此,何必再说这些,人心本来就是善变的,有的变好,有的变坏……” 正说到这里,忽听外面石级上方传来脚步声,而且听声音来人不在少数。 当来到牢底,便听有人喊道:“大头领驾到,姓罗的和姓沙的准备接受问话!” 罗奇和沙老五仍坐在地上,连看也未向外看一眼。 陶静静由五、六名侍从簇拥着,其中一名大汉还打着灯笼。 牢房里本来点着油灯,再加灯笼,已称得上是灯火通明。 陶静静来到牢房铁栅前,向里看了看道:“沙老五,跟随罗奇到太行山来的,除了你还有什么人?” 沙老五吼道:“老子只知道自己,不知道别人!” 陶静静冷笑了几声道:“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嘴硬。沙老五,本大头领不相信你不怕死。” 沙老五大声道:“老子既然被你捉住,杀剐存留,全凭于你,何必多说废话!” “如果现在让你死,那未免太便宜你了。” “你想把老子怎么样?”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用不着本大头领多说。” 陶静静再转问罗奇道:“姓罗的,这几天过得还好吧?” 罗奇哼了声道:“好不好是我的事,不劳陶大头领多问。” “罗奇,本大头领是关心你,不然那会让你活到今天。” “谢了!如果能少活几天,在下反而是求之不得。” “那很好!本大头领很快就会给你满意的答覆。” 陶静静说完话,在几名侍从的簇拥下,转瞬间离开了牢房。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 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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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由陶静静临走时的两句话,罗奇和沙老五不难预料到,将会有什么后果发生。 已无逃生之望,两人反而处之泰然,只是默默相对,谁都不愿再说什么。 地牢内暗无天日,只靠一盏油灯照明,只能以送饭时间来推断白天或夜晚。 一夜过去,再经过三次用饭,算来又是第二天的入夜了。 就在罗奇和沙老五朦胧将睡之际,忽听洞口上方又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莫非又是陶静静到来? 脚步声在铁栅前停下,却是三名带刀大汉。 不用对方开口,罗奇和沙老五已知是怎么回事。 只听为首的一名中年大汉道: “罗奇、沙老五,你们的行刑时间到了!” 沙老五忍不住道: “是否就让我们死在牢房里?” 中年大汉冷笑道:“行刑有刑场,那有在牢房里杀人的道理。” 这时便有另一名大汉掏出钥匙,将铁栅门打开。 中年大汉喝道: “出来吧!随我到刑场去。” 罗奇和沙老五早已双手反缚,脚拴镣链,走路时叮叮当当,纵然有通天本领,也难以施展。 于是,中年大汉在前,另两名大汉在后,押着罗奇和沙老五两人,一步一步的登上石阶出了地牢洞口。 外面漆黑一片,星月全无,约莫已是一更之后。 一般行刑时间,多半是在正午,有的则在黎明,夜间行刑,可谓少有。 但罗奇和沙老五都不感到意外,因太行山的义军并非官府,说得难听一点,只是一批盗寇,做事根本没有一定法规。尤其罗奇和沙老五,两人全是黑白两道知名人物,而且又和官府权贵有来往,陶静静当然不便明日张胆的处置他们,把行刑时间定在深夜,正可达到不使人知的要求。 沙老五四下张望了一下,问道: “老兄,究竟在什么地方?” 中年大汉道: “少废话!继续跟着走吧!” 罗奇和沙老五因手缚脚镣,自然走不快,直走了顿饭工夫,才来到一处临近山壁的土堤后方。 只见土堤后方正有几名汉子,手持锹镐之类工具挖坑。 沙老五干笑了几声道: “老兄,原来是要把我们活埋?” 中年大汉哼了声道: “给你们留个全尸不好吗?” “好极了!” “既然你们满意,就用不着再多说废话。” 中年大汉眼见坑已挖好,便吩咐那几名大汉道: “辛苦你们了,都回去睡觉吧!” 几名汉子揩拭着汗水而去。 另两名大汉中的一个面颊上有刀疤的道:“头儿,还等什么,该动手了!” 中年大汉道: “别急!大头领要亲自来监斩;不!该改成监埋才对。” 足足等了盏茶工夫,刀疤睑汉子又道: “大头领怎么还不来呢?” 中年大汉忽然叫道: “糟糕!大头领可能不清楚埋人地点在这里,你们两个快到大头领住处的门口等着,负责把她老人家领到这里来。” 两名大汉应声而去。 中年大汉见两名手下去远,才转过身来道:“罗大侠、沙大侠,现在是你们逃生的时候了!” 罗奇还以为耳朵出了毛病,啊了声道: “什么?老兄要放我们?你怎么办?” 中年大汉道: “二位用不着管我,我自有办法。” 他说着先将两人上身的绳索割断,再匆匆打开脚上的铁链。 罗奇和沙老五大为感动,几乎齐声道: “老兄,就随我们一起逃走吧!” 中年大汉不慌不忙的道: “若现在逃走,大头领来了以后看到坑洞是空的,必定下令封山,那时连你们两位也仍会再被捉住,我必须先把坑洞掩埋妥当。” 一人填土,必须很久时间,正好先前那些掘坑汉子,并未带走工具,罗奇和沙老五立即也帮着掩埋坑洞。 罗奇边填边问道: “这位兄台为什么敢冒这么大的险救我们?” “两位都是在下久已仰慕的英雄好汉,既然有这种机会,怎能见死不救?” “还没请问兄台的尊姓大名?” “好说,我叫王念祖。” “王兄,大恩大德,我罗奇有生之年,必定设法报答!” “罗大侠何必说这些话,做做好事,在我自己来说,也是一种安慰。土已填得差不多了,余下的由我自己来填,你们快走!” “可是你……” “说不定我会骗过大头领,现在随你们一起走,可能连二位也走不了,你们快走,别管我!” 口口 口口 口口 罗奇和沙老五一口气奔出十几里,料想已脱离险境,才放缓脚步。 这时已是二更左右,山野间早已万籁俱寂,两人就暂坐下来休息。 沙老五道: “老大,咱们要到那里去?” 罗奇道: “太原是去不得了,若被潜龙庄的人发现,必定又惹麻烦。” “对!咱们自己倒无所谓,但却不能连累那位王兄,可是咱们总该有个去处。” “当然立即返回伊犁。” “对了!老大那天见陶静静时,她都说些什么?” “陶静静竟恩将仇报,把白姑娘恨之入骨,她已决定答应洪大全的要求,发动人马到伊犁,非把白姑娘领导下的北路红灯会歼灭不可。” “我沙老五活了这么大,从没看到像她这样忘恩负义的女人!” “别再提了,好在咱们得能死里逃生,先回到伊犁再说。” 两人继续赶路,到天亮时已到达昔阳。 他们不敢进城,继续绕城而行,晓行夜宿,两月之后,终于又回到了伊犁。 罗奇只在伊犁和琴哪天娜团聚后休息了一天,次日便独自到红灯会北路营地见白素娟。 白素娟和三位堂主在营帐里接待。 当她和三位堂主听完罗奇的叙述后,也都对陶静静竟变得居心如此恶毒大感不解。 白素娟长长叹息一声道:“罗大哥,为了小妹的事,你和沙五叔险些丧命,让三位堂主和我实在过意不去。” 罗奇道: “姑娘还说这些话做什么,目前最重要的事,便是如何躲过这场灾祸。” “照罗大哥的看法,太行山方面的人马,什么时候才可到达?” “我想已经很快了,姑娘必须早做准备。” 白素娟颦眉沉吟了半晌道: “两千人马,虽然化装成商贾百姓,行走在西域道上,也必定难以掩人耳目,只要多派出几名弟兄做为眼线,咱们仍能掌握住对方的状况。” “他们来了以后,姑娘准备怎么办?” “罗大哥有什么高见?” “唯一的办法,便是将弟兄们开进伊犁城内安置。如果能得到塔其布的庇护,那就更好了,可惜这办法姑娘未必同意。” 白素娟再叹口气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但这只是最后的办法,目前还不必着急。” 罗奇不解的问道: “为什么目前不着急?” “等到得知太行山的人马,已接近伊犁的消息再行动也还不迟;他们长途跋涉,必定疲惫不堪,来到之后,绝不可能立即采取行动。” “姑娘说的也有道理,不过却必须早做准备,以免措手不及。” “罗大哥是否要马上回到伊犁?” “我回到伊犁后,消息比这边反而灵通些,一有消息,必会派沙老五和郝方来这边连络。” “也好!罗大哥关山万里归来,必须好好休息一下,小妹也不便坚留。” 口口 口口 口口 陶静静已经亲自带着两千名精壮手下来到伊犁,白素娟和罗奇居然毫不知情。 原来陶静静的两千名手下,不但化装成商贾百姓,而且在太行山出发时是化整为零,到达伊犁,再化零为整。两千人分成一个月的时间逐日出发,每次上路的不过几十人,以这种方式行动,白素娟派出去的眼线以及城内的官兵,又如何能够觉察。 尤其这两千人中,有不少对伊犁附近的环境非常熟悉的,陶静静就把他们每一梯次安插上几个。 另外,他们到达目的地后的集中地点不在城内,而是在城北偏东的一处山谷,那便有山有水,两边崖壁上有现成的洞穴,足可容纳两千人之众,人躲在洞穴里,谁也难以发现踪影。 至于吃的方面,除了每人都带有半月份的粮食外,在山谷十里外的几处小村里也可买到。 而且塞外牛羊成群,粮食不足便以肉食补充,绝对不必担心饥饿。 这处山谷,是出发前便决定好的,而且事先经过沙盘推演环境介绍。因之,每梯次都不会走错。 陶静静是随最后一批人来的,并把最得力的心腹前寨头领范二也带了来。不消说,范二也带着自己的得力心腹。 至于太行山总寨,则名义上由副大头领吴震天代理职责,实际上,大权都由龙千里在幕后操纵,陶静静自然可以完全放心。 陶静静到达后的第二天,洪大全方面的三位代表也已秘密来到。 这三人分别是副会主白一忠、总堂执事单大忠和刚回温宿不久的师爷黄道吉。 原来在太行山的前几批人马到达时,便已秘密派人到温宿通知洪大全,所以洪大全的三位代表才会来得这么快。 当晚,陶静静就由范二陪同在山洞里,接待洪大全的三位代表,并共同讨论行动计划。 在洪大全的三位代表中,白一忠和陶静静不但有亲戚关系,而且也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 因为白一忠是白素娟的堂叔,而陶静静和白素娟是姑表姊妹,但因陶静静目前已是太行山义军大头领,白一忠为了讨好,也口口声声的以大头领相称,根本不敢再论亲戚长幼。 反而是陶静静在这方面还算知礼,仍把白一忠称为表叔。 白一忠一开口就透着胁肩谄笑模样,道:“大头领既然已经亲自驾到,事不宜迟,最好立刻发起行动,将北路一举歼灭!” 陶静静不动声色道:“我刚刚到达,对白素娟的北路状况,并不十分清楚,表叔可否告知一二?” 白一忠道: “北路目前在城南三十里扎营,只剩下三五百人,以大头领率领的人马,夜行军两个时辰便可赶到,足可一举将北路歼灭。” 陶静静默了一默道: “北路在温宿和拜城,目前有多少人马?” 白一忠道: “最早只有两三千人,因洪会主决定将总堂由南向北移到温宿,目前人马陆续到达,已经有六、七千人了。” “目前温宿和拜城共有几位堂主?” “南路共有六堂,大头领是知道的,此刻已有四堂弟兄分别来到温宿和拜城,其余两堂,正在北进途中。” “既然贵部在温宿和拜城已有六、七千人马,为什么不自行采取行动。” “大头领必定已经看过洪会主致龙老庄主的密函了吧?目前北路已受伊犁将军塔其布的保护,若洪会主自行发起行动,那就等于公然和官方为敌,此时此地,洪会主实在不宜得罪官方。” “那么我就可以公开和官方为敌吗?” “大头领的义军和红灯会不同,你在太行山,塔其布根本无法管辖;而且大头领的人马,在完成行动后,马上就可化整为零返回太行山,塔其布根本不可能知道事情是谁干的。” 陶静静淡淡一笑道: “表叔知道这个就好,我现在所等的,就是洪会主那一份谢礼,谢礼未到,我又如何行动?” 白一忠不觉一呆道: “有关谢礼,事成之后,洪会主必定派人送到太行山。” “表叔,我帮助洪会主,是冲着龙庄主的面子,并非冲着洪会主的。你刚才说过,事成之后,我的手下人必须马上化整为零返回太行山,所以我必须在行动之前先拿到洪会主那份谢礼。” 白一忠脸色尴尬的顿了顿道:“可是我……并没带来!” 陶静静笑道: “五万两现银,当然不是表叔等三个人可以带得来的,表叔现在就马上派人回温宿去,要洪会主亲自送到这里来。” 白一忠越发呆了,张口结舌的道:“那未免时间拖得太久了,而且也用不着洪会主亲自前来。” 陶静静整了整脸色道: “表叔说这话就不对了,我为他关山万里来到大漠除去心腹大患,他身为地主,竟不来见我,说得过去吗?我不但要他亲自来,更要他把四位堂主一起带来。否则我就情愿不要谢礼,马上把人马开回太行山去!” 只听范二紧跟着大声道: “白副会主,没什么说的,快派人回去通知洪会主亲率四位堂主带着银子一起来,我们大头领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陶静静不愿白一忠太难堪,缓下声音又道:“我要洪会主和四位堂主一起来,除了礼貌上应该如此,最大的目的,不外是能再当面商议一下如何行动,这是一件决定红灯会前途的大事,不得不特别郑重一些。” 白一忠不能再说什么,当晚就派单大忠连夜返回温宿向洪大全禀报,自己和黄道吉则留了下来。 口口 口口 口口 半月之后,洪大全才带着四位堂主和单大忠,不分昼夜的赶到陶静静率众所住的山谷。 不消说,五万两现银也带了来。 这四位堂主,只有一位是旧人,其余全换了新人,都是洪大全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他们分别是第一堂堂主黄信坚、第二堂堂主许星郎、第三堂堂主卢秀二、第四堂堂主张金宏,一个个全是獐头鼠目,一看就知绝非善类。 陶静静仍由范二陪着在山洞里接见他们。 洪大全方面,除了同来的四位堂主和单大忠外,留在这里的白一忠和黄道吉也一起参加。 山洞里点了几盏油灯,双方都席地而坐。 洪大全先讲了几句客套话,接着就道:“洪某的五万两银子谢礼已经送到,大头领清点过后,最好今晚就展开行动。” 陶静静笑道: “洪会主不必着急,你的事也就是本大头领的事,既然银子已到,当然行动越快越好,我也早就决定在今晚起事。” “那太好了,真想不到陶大头领能帮洪某这场大忙!” “箅不了什么,本大头领这次忙也并非白帮,还不照样收了洪会主的谢礼。” “既然如此,陶大头领就该开始准备了!” “那就请诸位暂时在这里坐一下,本大头领先和范头领到外面看看准备情形,很快就再回来做陪。” 这时的洪大全,真是意满志得,神采飞扬,眼见白素娟所领导的北路红灯会,便要悉数被歼,在他来说,从今后除了心腹大患,既可高枕无忧,又可大展鸿图,这是何等称心惬意的事。 为了等侯陶静静,洪大全见山洞里石台上放着两大壶茶,而且摆着不少茶杯,便和手下们各自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岂知一杯茶刚刚喝完,便听范二在洞口外骂道:“你们这些狗养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到了!” 洪大全等人弄不清范二是在骂谁,一时之间,都大感莫名其妙。 洪大全只得吩咐白一忠道: “白副会主到洞口看看是怎么回事?” 白一忠来到洞口,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洞口外已被陶静静带来的手下团团围住,至少有一两百名手横各种兵刃的精壮大汉,在洞口外堵了好几层。 陶静静和范二则手持兵刃站在最前方。 白一忠打着哆嗦,战战兢兢的道: “陶大头领,这是怎么回事?” 陶静静面无表情的道: “表叔把洪大全叫出来答话!” 不等白一忠进内唤叫,洪大全已闻声来到洞口。 洪大全也大惊失色,干咳两声道:“陶大头领,这算何意?” 陶静静冷笑道:“洪大全,你应当明白才对,可惜已经晚了!” 洪大全目瞪口呆了半晌才道:“洪某……明……白什么?” 陶静静又冷笑了几声道: “你本是红灯会创会人白前会主一手提拔起来的,竟然恩将仇报,不但篡夺了会主之位,竟然连白前会主的遗孤也要杀害,真可谓天良丧尽,像你这种禽兽不如的人,那里还配留在世上!” “原来……你……是早有……安排?” “不错,当初潜龙庄龙老庄主要求我出兵相助,我本不愿答应,但后来想到何不藉这机会将你除去,便将计就计,不但发兵,而且还亲自出马。洪大全,任你再阴险狡猾,偏偏却中了我的这条计,也许这正是所谓天理报应吧!” 到了这种时侯,洪大全那里还讲得出话,他和白一忠、单大忠及四名堂主虽然都身有武功,但却全都赤手空拳,尤其对方有一两百人堵在洞口,纵有通天本领,也绝对无法冲得出去。 只听陶静静又道:“洪大全,你们几人,此刻已是瓮中之鳖,若妄想反抗,只有死路一条,乖乖束手受缚,也许还有活命希望。” 洪大全忖度形势,陶静静的话说得没错,尤其此刻他突感体内气血反常,不但手足无力,而且头晕目眩。 原来那两壶茶,已被陶静静事先下了迷药,不难想见,他和他的手下全已体内中毒。 陶静静随即吩咐范二道: “带几名弟兄冲进去,要留下活口,待会儿我自有处置。” 范二立即带着十几名精勇手下,抡起兵刃冲进洞去。 一阵喊叫之声过后,不久便趋于沉寂。 只见范二奔出来道: “禀大头领,一个个全制服了!” 陶静静道: “点了他们的穴道,再捆绑起来,听候发落。” 范二应了声,又进洞而去。 陶静静回身下令道:“大家各自回洞休息,没你们的事了!” 罗奇返回伊犁后,因对白素娟这边的事放心不下,便又带着沙老五回到红灯会北路驻地。 由于多日来一直接不到太行山人马前来的消息,白素娟无形中警觉之心也渐渐松弛下来。 就在一天的傍晚,白索娟召集三位堂主在营帐议事,罗奇和沙老五也在被邀之列。 自素娟道: “罗大哥,一直接不到任何消息,也许太行山方面的人马不来了吧?” 罗奇摇头道: “我想他们一定会来,只是时间迟早而已。” “静静真的会这样无情无义吗?” “当然我也不相信她会无情无义到这种地步,这次到太行山和她会了面,才知她岂止无情无义,简直已是丧尽天良!” 白素娟深深一叹道: “真是人心难测,这是当初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罗奇也吁一口气道: “为安全起见,我劝姑娘还是尽早把人马撤进城去的好。” 白素娟沉吟了半晌道: “小妹当然也这么想,但我实在担心塔其布会因而把我的人收编,那样就太对不住先父的在天之灵了!” 罗奇道:“姑娘放心,塔其布的为人我很清楚,至少他还不致强人所难。” 一伙人在营帐里议论了将近一个时辰,最后还是并无结论。 看看将近二更,白素娟道:“时间不早,大家就回去休息吧!” 谁知就在这时,一名巡营的头目,神色慌张的匆匆奔进营帐道:“禀会主,太行山大头领陶姑娘来了!” 立刻,在场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 白素娟急急问道:“她带了多少人马?” 那头目道:“只陶姑娘一人!” 白素娟怔了一怔道:“你有没有看错?” 那头目道:“陶姑娘当年和咱们在一起很久,属下怎可能看错!” “她人在那里?” “就在营外不远。” “快,快去把她带来!” 那头目走了后,营帐里所有的人,依然如坠五里雾中,谁都弄不清陶静静玩的什么把戏。 只听沙老五道:“事情很明显,此刻太行山的人马,必定已把咱们包围了!” 白素娟道: “可是她没理由胆敢一个人先行闯到里面来。” 沙老五咬了咬矛道:“她一定是想充女英雄,那很简单,只要先把她拿下,问题就解决了。” 罗奇道:“不可莽撞,必须见机行事,说不定会是另一个女人易容后假冒的。” 不大一会儿,在那头目陪同下,一名刚健婀娜的年轻女子快步进入大帐,赫然正是陶静静。 在这刹那,营帐内所有的人,都全楞在当地。 陶静静望了各人一眼,神色肃穆中透出了一种带有歉意的笑容,缓缓说道:“表姊、各位堂主,一别多年,你们可好?” 白素娟这才如梦方醒道:“静静,表妹,真想不到你会单人前来!” 陶静静再望向罗奇和沙老五道:“罗大哥、沙五叔,上次实在得罪了,现在我必须向二位郑重赔礼!” 说着,分别向二人深深施了一礼。 这使罗奇和沙老五反而有些手足无措。 还是白素娟道:“表妹,到底怎么回事,你就明明白白说出来吧!你该知道,现在我们大家都被你装在闷葫芦里了。” 陶静静走近罗奇道:“上次我把罗大哥和沙五叔打进地牢而且要处死,全是做给龙千里看的。” 白素娟道:“为什么要做给他看?” 陶静静道:“不瞒表姊,当初龙千里虽帮我重登大头领之位,但他却掌握了太行山的大权,我必须取得他的信任。” “那么你放了罗大哥和沙五叔,龙千里知不知道?” “当然不能让他知道。” “表妹,关于龙千里要你出兵消灭我北路弟兄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小妹自然照办,但要消灭的不是表姊的北路,而是南路的洪大全和他手下的四名堂主。 此刻南路已经群龙无首,表姊正可趁这机会把他们号召过来,以便南北统一,重振声威。” “你已把洪大全和他手下的四名堂主杀了?” “小妹已把他们带来,准备交由表姊亲自处置。” 陶静静接着把所有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逼。 营帐内所有的人,都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 白素娟欣喜中激动的道: “表妹,从前你一直埋怨做什么都不如我,而现在你却一切都胜过我太多,在你面前,我真惭愧,也许该拜你为师了!” 陶静静道: “表姊何必说这些话,在我心目中,你永远是我敬爱的表姊。只是一年前在孔雀河畔行剌的事,还请表姊和罗大哥原谅我的懵懂无知。” 白素娟忙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提那些做什么!总之,我这做表姊的,是打心底佩服你!” “小妹究竟什么地方值得表姊佩服?” “你把两千人马开到伊犁,我竟半点不知,连罗大哥也蒙在鼓里,在行动上能保密到这种程度,难道不值得我佩服?” “还有没有?”陶静静显然也有些自负。 “你能设法把洪大全和他手下的四名堂主诱到这里,不费吹灰之力便一举擒获,这种事我这做表姊的是再也做不到的。” 陶静静笑道:“那是因为我利用了双方合作的机会,如果换了我是表姊,又怎能把他们诱来呢?” 白素娟问道: “表妹既然已把洪大全他们带来,人在那里?” 陶静静道:“就在表姊的驻地外,由范二押着,现在就请表姊派人随小妹去把他们押到这里来!” 不等白素娟吩咐,陈大忠、沐世光、牛本初三位堂主和沙老五都自动要跟着陶静静去。 陶静静道:“四位大叔就跟我来吧!” 大帐内只剩下白素娟和罗奇。 白素娟一叹道:“罗大哥,静静终竟不曾负我,而且比我有出息,真是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看。看来静静将来必定能成一番大事业,我真为她高兴!” 罗奇也吁口气道: “只是她目前仍受制于龙千里,这方面我仍为她担忧!” “待会儿咱们该提醒她?” “不必了!她现在已是位很能干的女人,相信自有办法处置。” 大约盏茶工夫之后,陶静静等人便把洪大全一伙押进大帐。 太行山方面,除范二外,另有十几人带刀弟兄,连释放罗奇和沙老五的王念祖也在内。 洪大全、单大忠、黄道吉和四名堂主全被双手反缚,只有白一忠,因为是陶静静的亲戚长辈,也是白素娟的堂叔,并未捆绑。 陶静静道:“表姊,人已经交给你了,你现在就可以处置了!” 白素娟视线冷冷扫过洪大全一伙人,道:“洪大全,现在还有什么话讲?” 对方全是面如土色,垂着头,谁也讲不出半句话。 、 白素娟冷笑道:“为什么不吭声?只要你们有理由,说不定我会从轻发落。” 洪大全终于龇了龇牙,嗫嚅着道:“白姑娘,如果你肯高抬贵手,我情愿……” “情愿怎么样?说!” “情愿率领南路弟兄归顺你的北略,让红灯会南北再成一家。” “那时你怎么办?” “如果姑娘看得起,就给我一名副会主干。否则,即使把我降为堂主,我也心甘情愿。” 白素娟再扫视四名堂主一眼,道:“你们呢?” 四名堂主几乎是齐声道:“只要饶我们不死,我们都愿降级听用。” 白素娟有些犹豫,望向罗奇道:“罗大哥看该怎么办?” 罗奇不动声色道:“一切应由姑娘自行决定,不过姑娘必须想到后果。” 洪大全心里一急,叫道:“罗大侠,你……你要帮洪某讲几句话!” 罗奇哼了声道:“洪大全,在下和白姑娘都不只一次的吃过你的亏,像你这种人,我有必要帮你讲话吗?” 洪大全双颊抽搐着道:“洪某从前……错了……今后归附白……会主,一定竭诚尽忠,若再有三心二意,天诛地灭!” 罗奇淡然笑道:“可惜在下根本无法相信你的话。” 忽听范二叫道:“白会主,你还犹豫什么?若把他留下,等于你自己替自己留下一条祸根!” 洪大全打着哆嗦道:“范头领,咱们无怨无仇,你何苦火上加油?” 范二吼道:“谁说无怨无仇?我范二是陶大头领的忠心手下,白会主是我们大头领的表姊,这样算起来,仇恨可就大了,而且你的所作所为,我范二早已清清楚楚,难道你还不该死吗?” 洪大全脸上已由土色变得惨白,顿了顿道:“范头领,求求你,千万替洪某说几句好话……” 岂知他的话尚未说完,突见寒芒一闪,竟然人头落地。 谁都不曾想到,范二竟然自作主张,未经白素娟和陶静静同意,自行处置了洪大全。 那四名堂主以及白一忠、单大忠、黄道吉一见洪大全身首异处,倒卧在血泊中,全都惊得呆了,双腿一软,齐齐瘫跪在地上。 此刻的范二,已是杀得兴起,双目尽赤,振臂挥刀,又向四名堂主的脖子上砍去,动作快得有如风驰电掣,谁都来不及阻止。 直到四名堂主也全倒了下去,才听自素娟急急叫道:“范头领刀下留人,不能再杀了!” 范二这才停下手来道:“白会主,这个当然要留下,因为咱早就知道他是你堂叔,也是我们大头领的远房表叔。” 说着,抬手拍了拍白一忠肩膀道:“老小于,起来吧!算你大,咱不敢杀你,快向白会主和我们大头领求饶吧!” 只听陶静静道:“那两个也别杀了,留下他们还有用处。” 这时陈大忠早已出去招呼了几名弟兄,把洪大全和四名堂主的尸体拖到附近山上掩埋。 白一忠爬起之后,却又“噗咚”一声跪到白素娟脚下,打着冷颤道:“贤侄女……你…… 你要救我一救!” 白素娟连忙拉起白一忠道:“叔父何必如此,你虽然对我无情无义,但侄女却不能不认你这位叔父。过去的事,侄女不会再计较的。” 此刻的白一忠,既感动又惭愧,面色胀得有如猪肝,只是僵在当场,却不知再说什么好白素娟冷冷望向单大忠和黄道吉道:“你们也起来!” 单大忠和黄道吉两腿发麻,好不容易刚站起来又倒了下去,咬牙咧嘴的又挣扎了半晌,才又站起,但全身仍在不停的打颤。 白素娟缓缓说道:“叔父,你现在必定已经明白,回到温宿该做些什么事了?” 白一忠不住点头道:“即使贤侄女不吩咐,这事我也会主动做的。我保证在半月之内,带着南路弟兄,前来向你归顺。” 白素娟道:“不必要他们前来了,叔父只要把南路人马全集中在温宿和拜城,我会前去接收他们的。” 接着又对单大忠和黄道吉道:“我不杀你们,是要你们协助我叔父把这件事办好,只要把事情办好,将来在红灯会仍有你们一席之地。” 单大忠和黄道吉连忙跪地叩谢。 白素娟转头交代陈大忠道:“陈叔叔先把我叔父和他们两个带下去休息,明天我还有事情对他们交代。” 陈大忠立即带着白一忠和单大忠、黄道吉出了大帐。 陶静静不解的道:“表姊为什么不要他们前来,却要到温宿和拜城接收他们呢?” 白素娟道:“这里临近伊犁,红灯会必须和官方划清界线。而最大的原因,是他们来到这里,很多问题,我都无法解决。” “表姊有什么困难?” “南路人马,合起来不下万人,我这里如何容纳,仅是食住两项,就难以解决。温宿和拜城是他们既有的驻地,我去接收他们,就不致发生以上两项问题。” “表姊说得固然有理,但万一对方发生暴动,你又怎么办?” “我想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少,红灯会原是我父亲一手创立的,而且洪大全也并未尽得人心。如今洪大全已死,我去接收,可谓名正言顺,也许他们欢迎还来不及。” “好!既然如此,小妹和手下的两千人马,就决定暂时留下来,以便随同表姊开进温宿拜城,等你接收完毕后,再返回太行山。” “那太好了,我先谢过表妹!” “表姊用不着客气,我自小受你照顾,如今帮你做点事,理所当然。” “时间不早,表妹和范头领以及带来的弟兄,今晚就住在这里吧!明天我还要设筵为你接风洗尘。” 翌日中午,白素娟在大帐内席开两桌,招待陶静静、范二以及他们带来的弟兄,做陪的有三位堂主和罗奇、沙老五。 另外,连白一忠、黄道吉也被邀参加了酒筵。 酒筵散后,白一忠、单大忠、黄道吉立即赶回温宿办事。 白素娟则带着三位堂主,把陶静静、范二等人直送到那处山谷,然后又接受陶静静设筵款待,直到天晚,才返回驻地。 一月后,白一忠和单大忠亲自前来见白素娟,告知南路人马已在温宿和拜城两地集中完毕,并均已表达对白素娟竭诚拥戴意愿。 于是,白素娟在白、单两人陪同下,第二天便率领所属向温宿进发。 罗奇也带着沙老五随队前往。 陶静静也率队随行,不过到达温宿以后,她的人马并未进城,只在城郊驻扎。 白素娟很顺利的便接收了南路弟兄,而且果然受到竭诚拥戴。 陶静静直到白素娟一切安顿就绪后,才率领范二和手下两千人马回到了太行山。 至于白一忠,白素娟本来仍然安排他在会内担任副会主,但他因心中有愧,只好请辞回家乡养老。不消说,白素娟送了他一大笔盘费,并特别派出两名弟兄负责护送。 数月后,太行山传来一项消息:龙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