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ip to content
On this page

51

目录   第 一 章 第 二 章 第 三 章 第 四 章 第 五 章 第 六 章 第 七 章 第 八 章 第 九 章 第 十 章 第 十一 章 第 十二 章 第 十三 章 第 十四 章 第 十五 章 第 十六 章 第 十七 章 第 十八 章 第 十九 章 第 二十 章

51\ 001

第 一 章     爱新觉罗氏的天下是在马背上打出来的,所以清朝的皇帝比以前君临天下的皇帝都要苦一点,尽管他们已经可以坐享其成,可是从他们做阿哥的时代开始,除了要学习坐朝理政的文事之外,还得要苦学骑射的功夫。   学则必须有用,没有可供杀伐的对象,就只好用万兽来代替了,京城禁官内地方不够宽敞,於是在京郊特辟了一个大围场,豢养着难以数计的飞禽走兽,用以供皇族操演射技,而且每年必然有一次大规模的秋狩。   圣祖康熙四十七年,这位老佛爷八岁登基,由诸大臣摄政到亲政,其间经过了许多的曲折,多亏他以超人的才智与许多忠心宫监大臣的扶持,才算一一渡过了,安安稳稳的过了几十年,在他五十五岁的高龄时,心情却不痛快,因为不久以前,他刚下诏把正出的二阿哥胤祁以行止失德的理由削废为庶人,取消了太子的封号。   他是个多产的父亲,足足有三十五个儿子,二阿哥胤祁被废,取消了继统之权,对其余三十四位阿哥说来是个大好的消息,人人都有登宝位而君临天下的机会,於是他们在私底下,勾心斗角地暗争着,敏感一点的大臣也都认清自己的对象,加以巴结着,为未来的富贵权柄铺路与投资了。   几百万平方里的国土,几万万的人民,这位能干的皇帝都能治理得井井有条,却为他的家务烦心。   为了排遣忧闷,国舅隆科多奏请摆驾围扬巡狩,举行一次大规模的狩猎,老佛爷正被那些热衷的亲族絮聒得想杀人。   但是当皇帝也不能随便杀人,清廷的朝规根严,皇帝的行动也有许多拘束,他只好在禽兽头上泄忿了。   每次狩猎时,皇帝都很少亲自动手,为的是皇族或重臣们大显身手,而将收获全献归皇帝以壮天威。   这一天,康熙皇帝显得特别兴奋,居然自己也要射两弓,刺激得那些皇子阿哥们更有劲了,每个人都奋意追逐,甚至於私带了阿哥府中的亲信武力帮忙,想创造一点好的成绩来加邀天慰,多得一点宠惠。   这些事当然不能在皇帝老子前面做,因此一进了围场,老佛爷射出一枝象徵性的第一箭後,大家一哄而散夕四下去争取最佳的战果了。   老佛爷的面前,只剩下了几个护驾的大臣,与他最亲信的侍卫纳兰明德--一个满族的青年剑道高手。   老佛爷的箭不错,当年也下过一番功夫,可是今天却无法施展,因为那些禽兽全被他热衷邀宠的儿子们驱散了。   好不容易发现一头雉鸡,连忙拉弓引矢,一箭出去,却射了个空,禽兽不懂得拍马捧场为了逃亡,扬起翅膀就往一株大树上飞去。   官家不禁叹了一口气回顾道:“明德,我毕竟是老了,这麽近的距离,竟然也射不中了。”   纳兰明德谦冲地一笑才道:“圣上英武正当,怎麽会是老了呢?只是圣心仁慈,不忍见血伤生而已。”   官家苦笑摇头道:“明德,你别安慰我了,老就是老,我虽然不太喜欢伤生,但对射道是很认真的,射必求中。”   正说着,忽见一道青虹,那头雉鸡从树上翻了下来,纳兰明德不待它落地,马上飞身,将雉鸡接到手中。   同时以极快的手法将树上的长剑拨出归鞘,跪在马前道:“圣威盛赫,这头雉鸡已经中箭,只是圣恩泽及禽兽,未曾伤其性命,它的翅膀已经被射中了。”   献上雉鸡,果然翅上有一道伤口。   官家看了一眼,然後笑道:“明德!你这孩子好大胆子,居然敢来骗我,这明明是你掷剑刺伤的,你欺负我老眼昏花了是不是呢。”   纳兰明德笑了道:“老佛爷明鉴,奴才怎么敢,奴才的一切全是老佛爷的,那一剑自然也是尊承老佛爷的旨意而发,仗着圣威而中而已。”   官家笑了一下道:“明德,你是个好孩子,从你那一掷的功夫,我看出你的剑技又进步了,已经到了心意合一的境界,天下恐怕没有人能越过你了。”   纳兰明德连忙道:“老佛爷太夸奖奴才了,奴才再强也赶不上老佛爷的境界。”   官家摇了摇头道:“我年轻时剑还可以,搁下了几十年,恐怕连怎麽挥舞都忘了,那里还配谈境界。”   纳兰明德道:“老佛爷日理万机,忧国爱民,席不暇温,造就亿万生民之福,像这种小巧之事,自然该由奴才来效忠,奴才所能,莫不拜受圣赐,就等於老佛爷的成就一样。”   官家笑著道:“你这孩子不但忠心,而且还会说话,起来吧!这只雉鸡我不敢掠人之美,你自己拿回去享用吧。”   “奴才万不敢领。”“真噜嗦,算我赏给你的。”   “谢谢老佛爷。”   磕了一个头他才站起来,隆重地将雉鸡缚在马鞍上,官家回头爱怜地看他一眼,心中有点遗憾,怎麽自己这麽多儿子,没有一个像这年轻人,否则该多好。   忽然,他瞥见了一个年轻人,神情端肃地骑在马背上。   官家不禁皱眉道:“胤祯,你怎麽不去参加围逐去。”   纳兰明德道:“是啊,四殿下,你的骑箭功夫是京师一等,剑术也是第一流高手,今天正可以大展所长……”   四皇子胤祯平静地奏答道:“启禀父王,臣儿留此保驾。”   官家不高兴地一哼道:“在这个地方还要你来保驾,你真太过於孝心了,我还没老得要靠你来保驾。”   他从心里就不喜欢这个老四,人够聪明,言行也很谨慎,从不犯一点错,但是官家对相术颇有研究,他看出这个年轻人的脸相太过阴险,又极端残忍。   如果在乱世,他是个雄主之才,自己很可能会将他视为继统之选,但现在天下升平,此子如赋予重权,与自己仁心治世的宗旨大相迳庭,因此从未对之假以词色,也没有考虑到会给他点什麽。   胤祯虽受斥责,依然很恭敬地听着,不作一词。   隆科多却趋前一步道:“老臣听说圣驾准备大展天威,特命司围的禁军将新自热河捕来的两头猛虎放出了柙,以供圣驾试射,四殿下天性仁孝,故而留下保驾。”   纳兰明德惊道:“虎是很难对付的野兽。”隆科多答道:“你们年轻人没有见过虎,听见虎字就吓得变了色,圣上於十年前曾经连射两虎,都是一箭毕命。”   官家听他提起了当年的壮举,不觉地又振起豪兴道:“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可不一定行不行了。”   隆科多忙道:“一定行,再说还有纳兰明德侍卫在,十头猛虎也绝不起他一枝剑砍的。”   纳兰明德刚要开口,官家却摆手道:“我倒是想试一试身手,明德,你留心点就是,老虎是很凶猛的野兽,但围中的虎豢养日久,已失其威,跟头病猫差不多了。”   认完又对胤祯道:“我这儿有明德保护就够了,你忙你的去吧,回头你的兄弟们都有一大堆的收获,你却一双空手,见人也不好意思,我是论功行赏的,不想让你怪我偏心。”   胤祯恭敬地道:“臣儿只愿父王千秋永寿,不求其他。”   隆科多恭敬道:“圣上,保驾在于万无一失,多个人总是好的,万一惊了圣驾,老臣就罪该万死了。”   纳兰明德也道:“老佛爷,奴才可效万死,但唯恐力有不逮,四殿下乃技击名家,有他伴同保驾奴才也安心多了。”   官家莞尔一笑答道:“你们真是婆婆妈妈,老虎呢?”   隆科多恭身道:“就在前面林子里,栅栏中。”   官家兴起催马道:“叫他们放出来。”   纳兰明德连忙催马相随,隆科多朝胤祯挤了一下眼睛,这年轻人却十分平静地催马前进,慢慢地追在後面。   隆科多吹起胡哨,官家与纳兰明德早已冲出里许,蓦地林中一声雷也似的闷吼,扑出两条斑斓花影,官家早已控弦引矢,飕的一箭射出去。   劲力很足,距离不远,目标又大,应该是发无不中的。   可是那两条大虫也怪,居然懂得避箭,身躯一扭,躲开了迎面射来的急箭,直扑马上的官家。   纳兰明德大惊,奋不顾身地拔出长刺,直朝最先扑到的一头大虫挥去。   那大虫十分乖巧,举掌相拍,竟然将他的剑格开,纳兰明德先是一怔,可是他心思十分机巧,立刻就明白了,大声叫道:“不妙,这虎是人乔扮的,有刺客要伤圣驾,请老佛爷从速回避。”   官家先前也被一连串的怪事震得呆住了,但他毕竟是经过风浪的,早年所经忧患而养成的镇定并没有为岁月所冲淡。   听见纳兰明德的招呼後,更是了然於胸,一面退一面也作了应变的准备,单手按上了腰间那一把巨阙宝剑。   也幸亏有此一防,才免除他一次杀身之厄。   纳兰明德挡住了一头猛虎进攻时,另一头猛虎却如电闪似地从另一方扑到。   虎爪如风直卷,口中居然叱出人言道:“玄烨,你还不授首更待何时。”   官家沉腕发剑往外挥出,砍在虎爪上,巨阙剑不愧为前古名刃,猛虎应刃断爪,只轻吼一声,乾脆把披在身上的虎皮掀开了,冒出了上半身。   原来是个精壮的中年汉子,右臂因突袭而套在虎爪中被砍断了,左手持着一把匕首,仍然死命进扑,官家二度进剑,那汉子拿著匕首一挑。   当的一声,那汉子的匕首也是名器,竟然挡住巨阙剑的利锋,官家只觉到手臂发麻,再也握不住剑,脱手飞向半空,汉子更不怠慢,斜身挺匕再进。   纳兰明德被缠住无法脱身,眼看着就要丧生在这一利刃之下,端坐在马上的四皇子胤祯忽然游龙般窜至,身随剑进,在极危险中挡开那一利刃。   不过他的剑比不上匕首的锋利,应声而折,他持着半截断剑,在官家的马股上轻轻一戳,马受痛纵开,胤祯就凭着半截断剑,与那汉子战成一团。   官家倒是沉住气,在两丈之外勒住了马,竟然驻马观战,纳兰明德与虎形人缠战激烈不分胜负。   胤祯战那个中年汉子则很危急,那不是他的剑术不好,而是他的兵器太差,数度交接後,被削得只剩一个剑把。   官家一看自己的巨阙剑就在脚下,飞速下马拾起,凌空掷了过去,说道:“老四!接住剑。”   中年汉子见宝剑飞来,竟然欺身去抢夺长剑,胤祯趁机一矮身,两手齐发,击在汉子的胸上,将他打得一个滚翻。   胤祯更不怠慢,跟上去一脚直踩,蹬在那汉子的肚皮上,落脚重,底下又是硬地,汉子吼了一声,口喷鲜血,两腿蹬了几蹬就不动了,胤祯从他手里夺下巨阙剑与匕首,抢过去帮助纳兰明德双战虎形人。   纳兰明德急叫道:“四殿下,保驾要紧,微臣对付得了。”   胤祯冷冷地道:“保驾是你的职责,杀敌才是我的事,你真对付得了,父王就不会受惊了。”   说着以迅速无比的一招,把虎形人击退了,换出纳兰明德。   纳兰明德倒是忠心耿耿,看见官家站在一旁观战,连忙过去护驾,同时叩请道:“此地危险,请圣上速避。”   官家豪笑道:“我以九五之尊,反去躲避一个刺客,这还成什麽话,再说我好久没经过这场合了,觉得很有意思,你别烦,让我好好地看一下。”   胤祯手持巨阙剑,舞得风雨不透,反而将刺客逼得连连後退。   官家十分高兴地道:“老四的剑法果真不错。”   纳兰明德根奇怪,他知道胤祯的剑术是颇有根底,但不会比自己强,那刺客跟自己狠拚时,十分骁勇,何以到了胤祯手里就变得差劲透顶了?   但他口中仍然道:“四殿下神剑得自圣赋,自非奴才所及。”   胤祯与虎形刺客剑战二十多回合後,猛地一剑刺中在虎形人的肩上,刺客轻呼一声,其声十分尖利,显然是个女子的声音。   官家不禁一愕,见胤祯再度挥剑,准备杀死那刺客时,忙叫道:“老四!留下活口,让我来问问她。”   胤祯闻声止手,横过剑叶一拍,击在她的头上,刺客颓然倒地,胤祯跟着上前,用脚踩住刺客的身子,伸手撕开虎皮,才发现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神情不由一怔,顿了一顿,他才沉声朝後道:“拿绳子把她捆起来。”   这时有几名侍卫拥了上来,正待动手捆缚。   那女子已醒了过来,怒声叫道:“不必捆,本姑娘乃大明遗民,行刺帝酋不成,唯有死而已,却不能受你们的侮辱。”   官家的脾气变得出奇的和顺,居然摆手说道:“先不要捆她,老四,你把她扶起来,我要跟她谈谈。”   胤祯怔了一征,终於受命将那女子扶了起来,往官家的面前走过去。   纳兰明德急道:“老佛爷,这太危险了。”   胤祯却道:“没关系,在我手里,谅她也不敢怎样。”   胤祯推著那女子近前,还硬压她跪下,那女子却抵抗挣扎。   官家笑了道:“老四别为难她,就这样好了,你也站开去,让我好好地问她,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子厉声道:“玄烨,你不必问我的家世了,问了我也不会说的,今天算你的运气好,但我们大明朝有的是人,除非你能一下子全杀光,否则还会有人来找你算账。”   玄烨是康熙的名号,皇帝具有无上的尊严,连大臣上的奏章,都要避讳,像这样直呼其名,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住的。   可是官家毫不生气,笑着道:“你知道我叫玄烨,我认为没有什麽不对,你既然以遗民自居,当然不必称我为万岁爷,因此我也视你为臣民,说出你的名字,我们互相以便称呼,也好谈谈。”   那女郎却漠然不语。   官家又笑道:“小姑娘,你别害怕,我问你名字绝不会株连你的家族,文字狱、瓜蔓抄,是我幼年时那些制裁权臣所施的苛政,自我亲政以後,已经废除了,就是你,我也不会害你的,我们好好的谈,行吗?”   那女子顿了一顿,似乎没想到官家会如此易近人,沉吟片刻才道:“我姓孟,叫孟丽丝,孤身一人,无亲属。”   官家笑道:“有,我也不管,我只要知道你的名字就行,孟姑娘,今天你来行刺我,是为公呢,还是为私?”   孟丽丝道:“国仇家恨,公私都有。”   官家一笑道:“这话不对,说为公,明室已经亡了,你杀了我也不能使局面改观,说为私仇,自我登位以来,并没有妄杀一人,你和我之间,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仇恨。”   孟丽丝朗声道:“国破家亡,仇深似海,你倒推得乾净。”   官家微微一笑道:“你究竟年纪太轻,不懂得道理,如果你的家毁於战乱,那不是谁的错,战争本就是残忍的。   不仅你们汉人,我们满洲也死了不少人,一定要冤冤相报的话,我就该尽屠汉人才对,可是我并没有这样做,我认为战争过去了,这些仇恨就该终止。”   孟丽丝词为之曲。   官家继续道:“说到国仇,那是你们汉人的观念太狭窄,一定要汉家人主持中华才算正统,可是在历史上的虞舜商周先祖都不是汉人,何以会被你们尊为贤君,这是你们旧明遗臣把书读腐了,才有这些偏见。”   孟丽丝呆呆地站在那里。   官家跟着又道:“我个人的看法是得民者昌,失民者亡,才是真正的大道理,凭心而论,我亲政以後的几十年,已经做到了节俭爱民,薄敛减税整究吏治,河晏海清,这种太平盛世的光景,从明朝朱家领有天下之後,也没有出现过吧,就算我把天下让给你们,难道会比我治理得更好吗?”   孟丽丝俯下了头,她虽然没赶上那个时代,但前人记忆猷新,从传说中,那种种兵乱寇患,朝政不修的痛苦,仍然是留在老年人的谈话中,的确不能跟现在相比,想想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官家见她似有折服之意,才笑道:“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想一想,汉人在人口、文明、军事武备、领土,都比我们满人强出多少倍,却灭亡在我们手里,这不是偶然的,你想想这个道理,就不会仇视我了。”   说完他又对胤祯道:“老四,送她出去。”   胤祯大感惊奇,看了看那女子,孟丽丝的脸上也表现出一种惊奇,两眼怔怔的望着官家,以及所有在场的人,心里不住地在想,这是怎麽回事?会不会内里另有文章?   官家看见她的脸,於是沉声道:“老四,这是我的旨意,送她出去,任何人都不得难为她,违者重惩。”   胤祯终於应声遵旨,押著孟丽丝走了。   四皇子胤祯一个人仗剑回到围扬时,官家已经启驾回宫,在路上迎着官家,他跪下奏道:   “儿臣已遵旨将那女子送出皇庄了,还告谕禁卫营不得跟踪她。”   官家笑了笑,说道:“做得很对,我忘了关照你,想不到你竟替我想到了,老四,你今天表现得很好。”   四皇子胤祯跪奏道:“臣儿仰仗天威。”   官家道:“别说这种虚伪的奉承话,我是讲究实在的,我本来以为明德的剑是第一流的,没想到你的剑术还比他强一点。”   四皇子胤祯禀奏道:“儿臣所能,实在不如纳兰侍卫。”   “可是他战那女子不下,你却生擒了她。”   “儿臣是靠着父王的这柄剑,那女子的虎爪系纯钢所铸,坚利不逊刀剑,纳兰侍卫的兵器乃是凡铁故而久战无功,儿臣得父王赐剑之後,乃得以坚利制敌。”   官家一笑道:“这一点我可是外行,如此说来竟是宝剑的功劳了,但剑是死的,还得靠活人来应用它,这柄剑在我身边佩着如同废物,你这麽喜欢,这就赏给你吧。”   胤祯叩谢道:“谢父王赏赐。”   官家道:“我赏你这柄剑是为了奖励你今天的英勇,但还有一个用意,我希望你有了这柄剑後,不但要用来保护我,就是我将来百年之後,不管是你的哥哥或弟弟登上了大位,你也要一样地去保护他。”   语气中明白表示继位人选不是胤祯,隆科多的脸上浮现一层失望之色。   胤祯却毫无表情地道:“儿臣要以此剑,保我大清国祚永固,以不负父王之期。”   官家一笑说道:“很好,你起来吧,今天我把那个女刺客放走了,你舅舅与明德都不以为然,你呢?”   胤桢想了一下道:“儿臣以为圣裁英明果决,上合天心,下应民情,实乃无比之卓见。”   “你倒是说说看,道理何在?”   “此辈前明遗孽泯不畏死,且多身怀绝技,杀不胜杀,父王以义释之,且晓以大义,反可收易顽化冥之效。   儿臣相信此女感受圣德,必然不至再度行刺,甚至会晓喻其同类,颂扬圣德,明以大义,为民之福,阻遏了以後冒犯圣驾之患。”   官家大笑道:“舅老爷,明德,你们明白了吗?”   隍科多连忙陪笑道:“圣见甚远,实在非我辈能管窥,而四殿下能体仰圣心,尤为难得。”   官家轻轻一叹道:“老四是个干材,这是我早就明白的,如果本朝还居处关外,我一定重视他的才华。   但现在大局已定,我想使国祚永绵,必须要从仁施德,收拢人心上着手,因此,老四的大才只好委屈了,老四,你怨我吗?”   胤祯忙道:“儿臣怎敢。”   “你只是不敢,却不是无怨,我看人还不糊涂。”   “儿臣只遗憾未能为父王一效愚忠而已。”   官家笑道:“我对你们兄弟是绝对公平的,天下是大清朝每一个人出力争来的,不是我们一家。   我在世之时尽心去维护它,我去世之前,也一定交给一个最合适的人,老四,你也别失望,我不会埋没你的才华,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让你大展所长的。”   胤祯只是谦冲地道谢了一声。   官家看在眼中,不禁又叹了一口气,对这个儿子,他虽因救驾之举冲淡了一点恶感,却说什麽增加不了好感。   自己从面相上去了解他,而他的表现太阴沉了,喜怒哀乐都不形於色,即使钻到他的心里,恐怕也无法对他作更深入的了解。   纳兰明德对他们父子之间的事不感兴趣,他重视的只是本身的职责,因此奏道:“启禀老佛爷,刺客虽然放走了一个,却还留一个死的,奴才以为……”   官家不以为然地道:“人都死了,还追究什麽,我不让你声张,就是怕有些人大惊小怪,乱掀大狱。”   纳兰明德道:“至少要追究一下是谁主使的。”   “不必,这些前明遗民都是一个同类型的。”   纳兰明德道:“他们怎麽能潜进禁苑,化装为猛虎来行刺,这是不容忽视的,因为没有内应,他们绝对做不到。”   官家皱眉道:“这倒说的是,你不是去勘查过了吗?”   纳兰明德奏道:“奴才发现司虎柙的人被捆缚在林中,两头猛虎被毒杀,他们的虎皮是自己带来的。”   官家道:“那一定是有人泄漏了消息。”   隆科多躬身道:“这是老臣的倡议,老臣在奉得圣旨赐准後,特来看过一遍,此举应咎在老臣。”   官家笑笑道:“舅老爷别多心,你我谊属至亲,我相信你不会勾通外人来谋害我的,必然是府底下人泄漏我的行藏,触发了对方的灵机,才设下了这个埋伏。”   纳兰明德道:“圣驾出狩是大事,事先要关照很多人,泄秘之举很难追究,但禁苑戒备森严,外人深入很难。”   官家道:“他们都是高来高去的人物,禁卫军都是批吃钱粮的饭桶,怎麽能防得了他们呢,所以老四不叫人去跟踪那个女的,我也认为不错,就是要盯也盯不住。”   纳兰明德道:“禁卫军中固多庸材,但奴才安插了不少八旗的子弟,他们都是一时之选的好手,刺客要穿一身虎皮潜入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有人掩护他们。”   隆科多问道:“纳兰侍卫的人是否有问题。”   纳兰明德道:“卑职可以用身家担保他们的忠贞,再说这些人每天都随侍圣驾,如果真有不臣之心,谋剌圣驾有更好的机会,用不着这麽费事。”   “那么是谁呢?”   纳兰明德顿了一顿才道:“昨天只有二殿下带人来过。”   官家一怔道:“胤祁是个糊涂虫,我不相信他会……”   胤祯忙道:“二哥不会的,他被父王废了太子之後,深自忏悔,绝不会对父王有忤逆之心。”   官家笑道:“你倒替他说好话,他是块怎样材料,我全清楚,我立他是为了他是你母后亲出,我废了他是为了他太不肯上进,给他一点教训。   他是急着想要接我的位子,但绝不会在现在下手,如果我能恢复了他的太子倒是有可能。”   纳兰明德道:“奴才不敢说二殿下对老佛爷不孝,但地下被杀死的那个人,却很像二殿下府中家将冯子美。”   隆科多点点头应道:“老臣也记起来了,二殿下在未被废以前,老臣曾应邀到东宫赴过几次宴,每次都看到有这麽一个人,难怪老臣一见他们的脸相,就感到似曾相识。”   官家想了一下说道:“你们是说老二想谋害我。”   胤祯道:“不可能,那个杀手自承是明朝遗孽,二哥难道会与乱臣叛贼勾结不成。”   纳兰明德道:“但这两名刺客是二殿下昨天带进来的绝不会错,但奴才的想法先前略有错误,经老佛爷指示後才豁然贯通了。   二殿下绝不会有谋逆之心,纵有也不会在这时,因为二殿下被削废後,圣裁未定,对他毫无好处。”   官家的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笑容,道:“明德,你到底是个聪明人,现在你说说到底你的想法是什麽?”   纳兰明德又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缓缓问道:“国舅大人,围中准备放虎的主意是您老人家想出来的吗?”   隆科多顿了顿才道:“是的,老臣想以此举为圣上遣忧,同时也想以此表现圣威赫赫,老臣先曾去检视过两头猛虎。   它们在柙中豢养多时,已失野性,绝无危险,但老臣为了万全起见,还特别关照了几位皇子护驾。”   官家微微一笑道:“恐怕舅爷只告诉老四一人吧。”   隆科多面现愕色。   胤祯却从容地道:“不!舅舅同时也通知了二哥,因为他府中的卫士颇有一些能人,足可保护父王的安全。   二哥昨天带人先到围场来检视,也是他一片贤孝之心,二哥虽因微行而失圣宠,但他天性是贤孝的。”   隆科多顿了一顿,才问道:“殿下以为那两个刺客是怎麽回事。”   纳兰明德抢着答:“事情很明显了,这两名刺客是二殿下带来的,二殿下的本心是想借重他们的武功以保圣驾,只是二殿下未明他们的底细,不知道他们是前明遗孽,以致为他们利用机会,谋刺圣驾。”   官家沉默片刻才轻轻一叹道:“明德,你这个解释也许并不正确,但也是我最愿意接受的一种,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们都不再往下追究,我们回去吧!”   说完策马欲行,纳兰明德又道:“奴才还有一个奏请。”   官家道:“你有话只管说好了。”   纳兰明德道:“奴才以为今日之事虽然圣恩浩荡不究,但诸位殿下邸中的家将份子良莠不齐,足为隐忧,奴才认为应该严加整饬。”   官家一笑道:“明德!你不懂的事情还多着呢,这些事我可比你清楚的多,我知道那些畜生们结交武林高手,奇技异能之士,很可能有奸人潜伏其间,但是我不准备加以制止,甚至於还鼓励他们这样做。”   纳兰明德一怔道:“那是为什麽呢?”   官家神色庄严道:“我觉得最可怕的敌人是藏在暗中的人,因此你要想安全,不如装糊涂,让敌人接近你的身边,反而容易控制住,行了,我们回宫吧!”   说完策马走了,纳兰明德连忙追了上去,那些侍卫也簇拥着而去,剩下隆科多与胤祯两个人。   隆科多才轻轻地道:“老四,你是怎麽回事,好不容易费尽心力,安排下这个彻底整垮老二的机会,你怎麽反而帮他讲话,那不是全功尽弃了吗?”   胤祯却哈哈一笑:“舅舅,您不明白,目前整垮老二,对我毫无好处,老头子心里压根儿就讨厌我。”   隆科多怔了一怔才道:“嗯,这也怪,你近两年来,表现得很好,今天又建了这麽大的功劳,老头子为什麽还是不喜欢你,我觉得你的前途未可乐观。”   胤祯脸上现出了坚毅之色道:“舅舅,您放心,我对未来的事具有十分把握,但是方法要改变一下,不能再以争取老头子的欢心为手段了,我们要从另一个方向着手。”   隆科多一叹道:“我承认在老头子身上成事的机会不多,今天他赠剑时所说的话,等於是决定你将来的命运了,我也赞成换个方法,但最後的决定权,还是在老头子呀。”   胤祯冷笑道:“只要老头子在宾天前不作正式公开的决定,我始终有办法达成目的的。”   隆科多一叹道:“老四!我看中你是人才,所以才会冒着灭门抄家的危险支持你,我们可失败不起呀。”   胤祯一笑道:“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失败的。”   隆科多又叹了一声道:“但愿如此,你还要我帮什麽忙吗?”   胤祯道:“暂时不必了,老头子不愧精明,从今天的事情上,我们以後越少接近越好,他已经看出你我的关系来了,今後,你唯一的工作就放在老头子册立太子的事情上。”   隆科多道:“那很难,老头子决定的事很难容人进言。”   胤祯笑道:“你以近亲的关系,尽量促成老二的复立,我相信这一点你可以做得到的,因为老头子对母后的情份极深,因母及子,他很可能会接受,这样一来,也清除了他对你的怀疑。”   隆科多道:“这样那只能对我好,但对你可大大的不利。”   胤祯道:“你放心,老二的复立对我只有好处,因为从老头子今天的口气中,我听出他对二哥的评价了,我最担心的是大哥和老八,这两个人任何一个得势,那我们都不容易扳倒了。”   隆科多又点了点头,然後低声道:“老头子也怪,居然会放走那个女的,你为什麽不杀了她呢?如果被查出……”   胤祯一笑道:“很快就会被查出来的,因为我叫孟丽丝,到我府里去了。”   隆科多骇然失色,胤祯推着他笑道:“舅舅,你忙你的去吧,这件事我自己负责,有一点你可以放心的是不管出多大的纰漏,我绝不会把你咬出来的。”   隆科多吓得满头冷汗,哑着喉咙道:“老四!不是我这个做舅舅的怕事,我可实在担不起罪名,如果真要扯到我的身上,我只有矢口否认了。”   胤祯笑了一下,潇洒地策马驰出围场,蹄声得得,一迳回到自己的府邸中。

51\ 002

第 二 章     他为了表示俭朴崇实以迎合官家的所好,这座阿哥府极其简朴,还赶不上一个小京官的气派,门口只有一个老门房垂手请安道:“殿下回来了。”   胤祯点点头,随口问道:“有一个姓孟的女子来了吗?”   老门房垂手答道:“来了,在书房里跟年二爷在谈话。”   胤祯笑了一下,整整衣服,一脚跨进书房。   他最亲信的伙伴年羹尧正在为孟丽丝治疗肩头上的剑伤,粉玉似的肩头上一片殷红,见他进来,孟丽丝慌急地想拉起衣襟来遮掩,已来不及及。   胤祯笑道:“孟女侠,很抱歉,我那一剑手下得太重了一点,那是我没料到这柄剑如此锋利,你的伤重吗?”   孟丽丝歉然地一笑道:“还好,幸亏殿下的剑技精湛,只伤了一点肌肤,没有成残废而已。”   年羹尧却皱眉说道:“大哥,以後的情形如何,听丽丝说:官家把她放了,并没机会达成你的计划。”   胤祯苦笑道:“什麽事都没有,老头子根本就不想去追究,也不准声张,所以这件事等於不了了之。”   孟丽丝懊丧地道:“你老子的度量真是大得出奇,我还准备熬足了刑才咬出你二哥的呢,想不到你老子轻而易举地把我放了,这一切都变得没有价值了。”   年羹尧也懊丧地道:“冯子英的一条命也算是白送了。”   胤祯叹了一口气道:“就是你咬出老二也没有用,实际上我也不会同意那个糊涂的计划,你走了之後,纳兰明德倒是无心中帮了个大忙。   他认出冯子英是老二的家将,可是老头子却别有见地,他认为老二虽有剌他的想法,却不是现在。”   年羹尧一拍桌子道:“是啊!胤祁已废,如果现在圣上驾崩对他全无好处,我这个主意出得糊涂透了。”   胤祯笑了笑这:“连舅舅那个老狐狸也没算到这一点,怎麽能怪你呢,不过倒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得到了这柄宝剑,老头子把它赐给了我。”   说著解下腰间的巨阙剑,放在桌上。   年羹尧颇为失望地看了一眼道:“牺牲了一个好手,只是换取了一柄剑。”   胤祯正容道:“二弟,你别看轻这柄剑,我的江山,你的前途,孟女侠的壮志,也都在这柄剑上呢!”   两个人不解地望着他,胤祯笑笑又道:“孟女侠,你是剑客,这柄宝剑给了你,一定更能发挥你的绝艺,是吧!”   孟丽丝惊喜交集地道:“给我?这不是你老头子赏给你的吗?”   胤祯道:“给我给你都一样,你比我更适合佩用它,现在我跟年二弟有几句话要谈,你不介意我们告退一下吗?”   孟丽丝看了年羹尧一眼,他回了她一笑,就跟胤祯去到另一所小屋中。   口口 口口 口口   年羹尧问道:“大哥要说什麽?”   胤祯压低声音,问道:“二弟,你对孟丽丝究竟如何?”   年羹尧道:“大哥,何必还问呢,我们虽是师兄妹,但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兄弟一心都在大哥身上。”   胤祯却笑道:“可是她对你的情份好像很深?”   年羹尧阴险地道:“那是她自作多情,我不得不利用她的关系,因为我们必须靠她们这些高手来成事,我才不会理她的痴情呢!否则,也不会叫她去从事今天的工作了。”   胤祯笑了笑道:“二弟,你这麽说我就放心了,实际上我也不同意那些合作的条件,真要如她所求,我这个皇帝当着也没意思,二弟你也是一样,就算你官拜宰相,位居极品,事事听人摆布,还混个什麽劲儿。”   年羹尧笑笑道:“大哥,你我是一个类型的人,我们冀求的不是富贵而是权柄,可是我们必须利用她,等到大事告成之日,小弟自会处置这些人的。”   胤祯一笑道:“如果靠他们成事,将来就不是你能处置的了,你以为他们都是傻瓜吗。”   年羹尧道:“小弟自有办法。”   胤祯道:“你用你的办法,我用我的办法,咱们各自分头来努力,双管齐下。”   年羹尧道:“大哥准备用什麽方法。”   胤祯笑了一笑道:“我想收她在身边。”   年羹尧一怔。   胤祯又笑道:“二弟,我不是横刀夺爱,而且我也不是好色之人,这点你可要相信!”   年羹尧道:“那当然,以大哥的身份地位,国色天香,予取予求,孟丽丝不过略具姿色而已,但我不明白大哥的用意。”   胤祯附耳低语良久。   年羹尧连连点头,然後方说道:“大哥,兄弟没有问题,可是如何叫她就范呢?”   胤祯笑道:“你想法子开导她,相信以你的口才必然能使她入彀的,但技巧上你必须柔和一点,不要损害她的自尊,也不要引起她对你的反感。”   年羹尧又想了一下才道:“兄弟一定达成使命,但兄弟认为必须损伤她的尊严才有效,因为她不会相信大哥对她有感情,只有喻以大义才能逼她从命。”   胤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比我更了解她,怎麽有利就怎麽进行,但一定要快,最好是今天晚上。”   年羹尧点头出去了。   口口 口口口口   一直过了很久,差不多天都快黑了,年羹尧才满脸大汗地进来道:“总算不辱使命,花烛已谐,就等著大哥入洞房了,只是她恨死兄弟了。”   胤祯一笑道:“兄弟,你受委屈了,如果你真的爱她……”   年羹尧忙道:“大哥,你怎麽说这话呢?成大事的人,必须不陷入儿女私情,别说我与她只是师兄妹,就算她是我的妻子,为了大哥,我也在所不惜。”   胤祯微笑道:“二弟,我就是欣赏你这份魄力,大事既定後,要借重你的地方更多了。”   就这麽带着笑,他离开了秘室。   年羹尧是个很精明干材,不但一切准备就绪,还在寝室中点起了一对龙凤花烛。   口口 口口 口口   孟丽丝面对著一桌盛筵,满身罗绮,却在低头垂泪。   胤祯温柔地上前抚着她的肩膀道:“丽丝,我很抱歉,拆散了你和年二弟的美满良缘,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你除此以外,再没有第二条路进入禁官。”   孟丽丝咬牙道:“别再提那个铁石心肠的人,殿下!我把一切都交给你,希望你能履行我们的约定。”   胤祯笑道:“那一定会的,我之所以要这麽做,也为了证明我的诚意,使你随时随地都能杀死我。”   孟丽丝泪下如雨。   胤祯又柔声道:“丽丝,你是个很重感情的人,我不敢希求你来爱我,但我会尽量做一个好丈夫,目前也许不能正你的名份,但将来你一定能母仪天下,成为我的皇后,我保证有这一天。”   孟丽丝擦了眼道:“别的我都不想谈,我只要你记住。”   胤祯朝那对龙凤花烛郑重地作了一个揖道:“皇天在上,我胤祯今日许孟丽丝为后,并履行一切诺言,如有违誓,当死於一女子剑下,敬祈亮察,此誓。”   他发完了誓,孟丽丝像小鸟一样地投入他的怀中,娇声道:“我相信你就是了,何必发这麽重的誓呢,何况我也不愿意让别的女子来杀死你。”   胤祯笑着道:“小傻瓜,那个女子当然是你,除了你一个人之外,还有别的女子能进入深宫,砍下我的脑袋吗?”   说完抱着她的娇躯,跨上了锦绣的罗帐,放下了帐钩後帐中只有轻微的呢喃与呻吟声了。   孟丽丝已偎进他的怀里,呼吸急促,心头一阵剧烈的跳跃!   胤祯替她解带宽衣,孟丽丝欲拒还迎,她知道这是自己一生过程中的一个转捩点。   寝室燃着的龙凤花烛,光亮透进罗帐里。   胤祯突然有所发现的道:“丽丝,你一身体肤,羊脂白玉般的滑腻,真是我见犹怜,令人意乱情迷!”   孟丽丝羞羞一笑,替代了给他的回忆,心里却是暗暗感激雪山峰顶的那位高僧……   自己容貌虽然并不输於一般女孩子,可是姑娘家终要嫁人,身上遍体毫毛,又如何向将来的夫婿解释?   这位雪山高僧,真是在自己身上做了一桩功德善事呢!   胤祯贴近她耳根处,轻柔的问:“丽丝,你还是一个蓬门未开的处子?”   孟丽丝红著脸,朝他注视了一会,道:“殿下,你如何问出这样的话来?”   胤祯解释地接道:“丽丝,你千万别误会,我是说你跟年二弟感情不错!”   孟丽丝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跟年师兄之间,亦只是师兄妹而已,不然,他又如何会把我推荐到你的身边。”   胤祯机智深沉,生性多疑,虽然调情中问出此话,却有很深的含意,现在有了这样一个满意的答案,就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孟丽丝是人猿所生,天生有媚人的浪态,今夜虽然是红丸初破的新婚之夕,已把这个四阿哥胤祯心猿意马迷惑住了。   口口口口 口口   半个月後,康熙大帝早朝初罢,心里头觉得很高兴,因为边报传来,受罗刹人蛊惑而时扰边境的回疆准噶尔部,以尼布楚和约之故,不再受罗利的支持而宣告臣服,准备遣使来朝。   捷报传来,使臣已东抵玉门。   同时屡有水患的黄河,也在河督杨吉庭,连经几次急洪而未成泛滥,有几处县里禾生双穗,国安河晏,瑞兆处处。   一连串的好消息,使这位皇帝龙心大悦,深为自己创下近千年未有的盛业而感到骄傲。   他很注重历史,研究历代圣王,大概只有唐代的李世民可与自己相提并论,自己一旦百年身後,历史上少不得有他不朽的一页。   但他也有一点遗憾,李世民当政时,天下一心,没有人会去反对他,而自己,始终末能得到全国的民心,那些顽固的前朝遗臣永远不会归心向他的。   再伟大的政绩,也不能改变一个事实,他是满人,而中华的锦绣江山一直是在汉人的掌握中,任何一个外族的皇帝入主,都是不受欢迎的,怎麽样才能使几亿的汉家子民一体归心呢?   想到这个问题,他不禁又冲淡了适才的得意之情,变得有点沮丧。   国舅隆科多是他的近亲,也是廷臣亲贵中比较干练的一个,而隆科多最大的长处是能揣测他的心意。   郎舅两人很谈得来,下了朝之後,还在养心殿陪着他聊天。   这时见他舒展的眉头一皱,立刻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麽,笑了一笑道:“陛下莫非是为那顽民而忧虑,那可太不值得了,这些人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官家点点头苦笑道:“我晓得,他们最後的一个希望也落了空,靠着一批书生与几个江湖人,很难干出什麽来,如果我存心想消灭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但我实在不愿意这麽做。”   隆科多道:“圣裁极是,陛下多年经营,已经使得大部份的人心归依了,为了极少部份的人而小题大作,使得前功尽弃,可真是得不偿失的。”   官家一笑道:“舅爷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就是希望我来这一下,好唤起汉人同仇敌忾之心,所以经常弄两个刺客来撩拨我,要我来个大索天下,像前些日子……”   隆科多忙道:“原来陛下义释那个女刺客,还有这麽深长的用意,圣裁睿卓,实非愚臣等所能管测。”   官家笑了一下,然後又凝重地道:“舅爷,这会儿不是坐朝,免了那些俗套吧,我不是比人特别聪明,也不是存心玩弄手段,说句老实话,我是不忍心再兴起大狱,一个人当了皇帝後,看法就会改变的。   我心里并没满汉之分,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子民,我有责任使他们安居乐业,因此咱们想想,有什麽办法能使那些人不再仇视我。”   隆科多想了一下才道:“昨天四殿下有些事情来托愚臣在陛下面前进言,愚臣认为这件事太过荒谬,未敢受命,现在听陛下圣心仁慈,倒是不妨让他试一下。”   官家怔了一下道:“老四又在玩什麽花样了。”   隆科多听官家以前提起四阿哥,总是直呼胤祯的名字,现在改口叫老四,证明他的印象已改好了不少?趁机进言道:“四殿下做了一件大违祖规的事,他将前次行剌的那个女子收在身边。”   官家先是一拍桌子道:“这畜生简直是胡闹。”继而又笑了,问道:“老四不是好色之人,那个叫孟丽丝的女孩子也不过清秀而已,称不得是绝色,他这麽做一定是有用意的,到底是为了什麽?”   隆科多笑笑道:“四殿下用意至深,与圣上不谋而合。”   说着凑过身子,在官家面前低声数说了半天,官家一面听,一面点头,最後笑问道:   “这麽做真可以行得通吗?”   隆科多道:“现在民间有日月同盟的组织,为首的一个独臂老尼,据说就是崇祯的长女。”   官家笑道:“我知道,李自成兵陷京师时,崇祯削掉了她一条胳臂,由几个忠心的宫监将她救了出去。   还有一个叫费贞娥的宫女冒顶她的身份,刺杀了李闯的勇将罗虎,这是件根动人的故事,至於那独臂的公主,投在天山派下学成绝艺,削发为尼,法号叫明因。”   “原来圣上早知道这件事了。”   官家笑笑道:“我很少有不知道的事。”   隆科多道:“那个孟丽丝是天山派出身的,日月同盟会中有不少得力的人物,都是她的同门,四殿下此举,乃在收拢人心,而且更想借这个机会去深入其间,慢慢的去感化他们。”   官家想了一下道:“他的计划我可以批准,但是正式承认盂丽丝的身份却不行,这样一来,岂不是剥夺了老四的希望,汉女是不准入官的。”   隆科多道:“四殿下忧心国事,并不为己打算,他说孟丽丝的身份一定要陛下认定,他才能取信於人。”   官家道:“我宣告之後,将来继统就永远轮不到老四了。”   隆科多道:“四殿下就没存这个心,他固然希望圣寿千秋,但万一有那麽一天的话,他也愿成个辅助的干才。”   官家笑了一下道:“我一直以为老四野心勃勃,是兄弟里面最有雄心的一个,想不到他竟然这麽淡泊。”   隆科多暗地里吁了一口气,对胤祯的见解不得不佩服,自己整天侍随君侧,对皇帝的了解还不如那年轻人透彻。   而请求册封孟丽丝一着尤为高明,否则皇帝老子对他还是存着疑心,因此陪笑道:“圣上对四殿下倒是看错了。”   官家笑了一下道:“希望我是看错了,老四不愧是个人才,但太平盛世实在不是发挥他才干的时候。   既然他有这份忠心,我应该促成他,你去告诉他好好地干,皇帝轮不到他,但那个弟兄继统,都不会亏待他的。   至於册封之事,我可以召见他们,口头上答应,然後写在遗诏里面,目前不公布,对他们的行动也方便得多。”   隆科多唯唯答应。   官家又笑道:“叫他们进官也不方便,还是我去看他们吧,就是在今天晚上,你先去通知他们一声。   我就带明德一个人去,叫他们也别拘宫礼,我是以公公的身份去看媳妇,而且也别张扬,让那个御史知道了很讨厌,免不了又是一番噜嗦。”   君臣两人又密谈了好一阵子,隆科多才喜孜孜地走了,一脚直到四阿哥府,找到胤祯报告喜讯去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晚上华灯初上,四阿哥府前,来了两骑健马,官家青衣便帽,後面跟着纳兰明德,下了马後,胤祯早在门口等候着了,跟隆科多将他们接了进去。   来到大厅上,孟丽丝穿了一身旗装,盈盈下拜。   官家伸手扶起了她笑道:“别拘礼,咱们今天只叙家常,你的伤好了吗?”   孟丽丝低声道:“幸托天佑,已无大碍。”   官家高兴地道:“那就好,丽丝,舅舅把我的话都转告你们了吧,我很感激你们帮这个忙。”   孟丽丝道:“舅舅都说了,罪女感圣上不杀之恩,理应杀身以报,何况罪女已蒙殿下……”   官家忙道:“别再这麽自称了,你们的事已经得到我的同意,彼此就是一家人,可不许这麽生外心,叫我一声爹!”   孟丽丝顿了一顿才再度下跪,轻轻地叫了一声。   官家十分高兴,脱下手上的珠串道:“好孩子,我这个公公没有好的东西给你,这是暹罗进贡的玛瑙珠串,佩在身上不仅能避邪,据说还有祛毒的功效,在我身边可一点用都没有,给你当个见面礼吧!”   孟丽丝道谢收下,显然十分感动。   官家看她笑道:“你穿上旗装倒显得更健佻了,我认为汉家文明什麽都好,就是女装不够精神,硬把人榇出三分病态来,女人为什麽一定要弱不禁风才美貌,像你这样看起来,也令人舒服多了。”   胤祯这时过来道:“儿臣得舅爷指示,说父王今夜是来叙家常的,所以未备廷仪,只准备了几样小菜,请父王小酌以叙天伦。”   隆科多凑兴道:“这些菜,都是外甥媳妇亲手做的。”   官家开心地笑了起来道:“那我更是该好好地尝尝,御厨里的菜已经把我吃怕了!”   孟丽丝羞涩地笑道:“圣上听说……”   官家道:“叫我爹,我喜欢听这个字,圣上、陛下、老佛爷,这些名词我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你听说什麽?”   孟丽丝道:“听说您每餐都有一百道珍殽,全是宫里的名厨精心烹调的,我只会几样粗菜,但殿下说这才表示敬意,我怕您吃不下喉去,请您多多包涵点。”   官家笑道:“除了例规的一百道菜外,还有各处孝敬的贡菜。但没有一样是合胃口的,每天都是这些老样子,山珍海味反不如粗菜可口。   我那些孝顺的儿子们只知道拣好的送上来,但没有一样是他们自己做的,名义上是孝顺,实际却是浪费,我一个人吃得下那麽多的菜吗?”   胤祯笑了一下,安好座位,请官家上座,隆科多在对席相陪,他自己与纳兰明德打横,由孟丽丝一道道把菜端上来。   菜式简单朴素,四个冷碟竟是皮蛋拌豆腐、油爆虾、冷拌莴苣、拌海蜇皮,然後是几道小炒菜,最後一道冬瓜盅,没有一样是能上席的。   然而不仅官家吃得满意,连隆科多与纳兰明德都赞不绝口。   孟丽丝以子媳的身份,最後才上桌敬了两杯酒。   官家抚着涨得饱了的肚子道:“丽丝,这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愉快的一餐,对你这个媳妇我不能再说满意的话了,只有心里抱歉……”   孟丽丝觉得叫爹还不太习惯,但知道官家不喜欢俗套,乾脆称他为老爷子,含笑道:   “老爷子有什麽可抱歉的。”   官家一叹道:“我抱歉的不能现在给你正名份,那是为了规矩,等你们功成回来,四海归心的时候,我一定隆重补偿你一下,那时论功行赏,不怕谏官们说闲话了。”   隆科多笑道:“圣上对那些御史们实在是太放纵了一点。”   官家正容道:“舅爷,这话不能如此说,谏官的责任不仅在指斥同僚的过失,最重要的还是规劝帝君的错误。   古来都是先有敢言之死臣,才有圣明的君主,人不是圣贤,不能事事都对,因此必须要以他人为镜的雅量,才够资格作皇帝,我还嫌他们的胆子太小,不敢畅所欲言呢!”   隆科多讪然苦笑。   官家又笑道:“老四,舅爷说出你们的计划後我十分高兴,所以立刻批准了,你们可以对那些前朝的遗臣们妥为解释,说明我的意思,希望他们把心胸放宽一点,把眼光放远大一点,为老百姓想想。   明朝的天下是自己失去的,不是我们抢夺来的,我无意排斥汉人,我从没加以干涉,是朱家的子孙不争气,才又把基业断送了的。”   胤祯笑笑道:“儿臣都知道了。”   官家又问道:“不过你们两个人,能把事情办得了吗,这是很危险的工作,尤其是你的身份。”   胤祯道:“儿臣想一开始并不透露身份,先跟他们接近了,再慢慢设法化解,何况儿臣还有个得力的结义兄弟,叫年羹尧,此人才具颇堪大用,又精於击技,而且还是丽丝的师兄,有他帮忙,必然可以成功的。”   官家愕了一下道:“喔,有这麽个人吗,请出来跟我见见。”   胤祯含笑朝门口道:“年兄弟,父王要见你。”   年羹尧一身劲装,掀簾入厅,屈下一腿请安道:“草民年羹尧叩见圣驾。”   官家摆了手道:“起来,不必多礼。”   年羹尧昂然起立,果然是一表人材。   可是纳兰明德却厉声道:“你带剑见驾是何居心。”   年羹尧淡然一笑,说道:“剑乃剑士的生命,怎可轻离,阁下身边也带著剑,为什麽年某就不可以。”   纳兰明德勃然怒道:“咱家责任保驾,自然剑不离身。”   年羹尧也道:“在下要保护四殿下的安全,也必须剑不离身。”   纳兰明德道:“有我在,就用不到你了。”   年羹尧微微一笑道:“正因为你靠不住,我才不放心,如果前两天,不是我及时得到消息,转告四殿下前去护驾,你这位御前侍卫恐怕早就掉下脑袋了。”   纳兰明德勃然大怒,呛然出剑,朝年羹尧刺去。   年羹尧微微一笑,轻轻一转身避过,两指疾伸,接住他的剑叶道:“阁下就凭这点身手也敢护驾。”   纳兰明德没想到对方身手如此矫捷,被挟住的剑叶甚牢,怎麽样也抽不回来,羞怒交加之下,忽地欺身直进,单拳直捣对方胸口。   年羹尧不躲不闪,硬受他的一拳,然後身躯急转,长剑出鞘,挑向官家的身前。   纳兰明德大为吃惊,奋不顾身,放弃手中的长剑,撞向年羹尧的手腕,想把他的剑推开。   那知年羹尧的动作比他更快,飞速地长剑归鞘,一手夺过纳兰明德的剑,一手塞出一样白晃晃的东西,含笑道:“接好了,我不是刺客,别太紧张。”   那样东西来得太快,纳兰明德不由自主地接了一看,却是一个酒杯,杯中还有半杯残酒,略有余温。   那是官家的杯子,被年羹尧用长剑挑到手中,又塞给纳兰明德,取酒、夺剑、归鞘、还杯子,都在刹那间完成。   快得令人目不暇睹,难得的是杯中的酒都不溅出一点。   纳兰明德满脸羞惭。   隆科多却笑道:“年壮士,真是好身手,那天如果年壮士在围场中行刺,那就太可怕了。”   年羹尧微微一笑道:“圣驾受惊了,草民只是想敬圣驾一杯酒,祝圣上寿永千秋,可是纳兰侍卫信不过草民,草民只好将杯子交给他,请他代为致意了。”   官家的神色很平静,一点也没有受惊的感觉,哈哈一笑道:“我到今天才算是开了眼界,想不到世间竟有这等精妙的技艺。   明德,这是你太大惊小怪了,年壮士是老四的结义兄弟,难道还会对我不利吗?快把杯子拿过来。”   纳兰明德把酒杯呈上。   官家亲自将酒斟满了道:“我奉壮士一杯,为臣属的无礼而致敬。”   年羹尧屈膝跪下接过酒杯道:“草民拜受赏赐,致歉却属不敢当,草民蒙四殿下受拔知於风尘,虽然结义金兰,却不敢高攀金玉,唯肝脑涂地以报隆恩。”   语毕一饮而尽,双手奉还玉盏。   官家就用那只杯自斟满了酒道:“我陪一杯,壮士请起,壮士这麽高的身手,不知是出於何人门下?”   “家师姓顾,号肯堂。”   官家愕然道:“肯堂先生是江南名士,文章卓著,没想到还是一位技艺的高手。”   孟丽丝笑着说道:“顾师伯不但技艺入神,胸中丘壑韬略,更是无人能及,年师兄是他的得意门人……”官家点头道:“我知道,我对此老心仪已久,也曾经下过几次手诏,命江南提抚邀请顾先生来京一聚。   只可惜始终没有得到回音,壮士既然为顾先生的门下高徒,能否替我再致意一声,请他来京一游。”   年羹尧说到:“家师生性淡泊,从不履权贵之门,他行云流水,游踪无定,草民也有好几年没见他老人家了。”   官家连声叹息。   胤祯这才笑道:“父王,今天年兄弟甘冒犯驾之罪,炫技驾前,是有深意的,年兄弟的技艺虽然不凡,但江湖上像年二弟者大有其人。   甚至於高出年二弟的为数亦不少,如果这些人心生恶念,入京惊驾,宫中的侍卫恐怕很难保护父王的安全……”   官家含笑道:“你有什麽办法呢?”   胤祯道:“儿臣一方面易名四出,寻访江湖高人,宣扬父王德政,另一方面,儿臣想请年二弟推荐一二位高手入宫保驾,以策安全。”   纳兰明德忙道:“今日一会,奴才方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奴才之能,实不足以保圣驾天安,如果年壮士真有靠得住的人,请圣上赐准……”   官家摇摇头道:“不必,我信得过自己,也信得过明德,有他保驾就足够了。”   纳兰明德急得跪下来道:“圣上,奴才实在没有把握,如果圣驾有了不测,奴才就万死莫赎了,万望圣上……”   官家拢手笑道:“傻孩子,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信任的是你的忠心,不是你的技艺,我何尝不知草野之间,奇人异士多加恒河沙数,但几十年来他们从来也没有光顾到我的头上来。   没有其他原因,是他们了解杀死我无补於事,我死了,江山不见得就转到汉家手里去,天下之得失,不在一人之生死,何况杀了我之後,换个人来当皇帝,相信不会比我更好,这是我相信得过自己的道理?”   众人俱皆默然。   官家含笑起立,道:“今天是我最愉快的一天,家人小聚,尝尝儿媳妇亲手烧的菜,只怕以後很难再享到这种福了,得陇不可望蜀,知足常乐,皇帝的行动也不是自由的,宫里一定在着急了,咱们回去吧。”   他说要走,谁也不敢挽留。   官家笑了笑又道:“你们也不必送了,明德与我回去就好,老四,你们明天就走吧,我准你两年的假。   有事就找明德转告我,你这次出去,我许你便宜行事,同时也替我看看那些督抚外臣,如果有贪赃枉法,你尽可直接处置,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先斩後奏。”   胤祯等人跪下叩头送驾。   官家却笑嘻嘻地带着纳兰明德走了,一直等他们走出大门,里面的四个人才站了起来。   隆科多笑道:“年贤侄,今天你可露足了脸,把纳兰明德那小子比了下去,我真没想到你会胜得这麽轻松。”   年羹尧微笑道:“纳兰明德的功夫是不错的,我高不了他多少,我不过只是先声夺人,阻遏了他的斗志而已……”   胤祯微笑道:“还有一点,丽丝在他的酒杯里,先放了减两功力的药,那是从天山带来的,服下後能使人功力打个对折,而本身却毫无所觉,所以你才胜得轻松。”   年羹尧微惊道:“那可不行,这种药性我知道,服下後二三天才能复原,纳兰明德也不是笨蛋,他回去後,发现情形有异,岂不是全功尽弃?”   胤祯笑道:“你放心,我用量很轻,最多只能维持半个时辰,所以才急急叫你出剑动手,现在他的药性差不多已经解了。   只是遗憾的老头子不合作,我们在宫里塞人的计划,行不通了,以後在京里的事,那就要全靠舅舅了。”   隆科多沉吟片刻才道:“老头子那一关虽然没打通,纳兰明德的胆已寒了,我可以侧面想法子,塞人到纳兰明德的侍卫里去。   这一着棋子很重要,因为老大跟老八府里,养着不少好手,如果他们趁你离开的时候,猝然发难,倒下了老头子不要紧,大局为他们控制後,事情就难办了。   尤其是老八,他的班底是各地的外臣督抚,都是握有军权的实力派,如果不先扳倒他,事情很难办,好在老头子有了话,你不妨两面进行,先在外面把他的党羽一一削除,然後我再在里面设法。”   胤祯笑道:“舅舅放心好了,我会办的,我争取出去,主要也是为了这一点,我的人,明天就向舅舅报到。”   又商量了一下,隆科多也走了,胤祯拥着孟丽丝回到房里。   孟丽丝感动地道:“你父亲真是个好皇帝。”   胤祯朗声笑道:“将来我会做个更好的皇帝,丽丝,明天就是英雄岁月的开始,你我好好地放手干吧!”

51\ 003

第 三 章     缠绵的秋雨下得人心头直烦,山东总督颜铭大人在济南的总督府中大发脾气,拍着桌子大骂手下的几名将领。   骂得他们一个个垂头不语,坐在一旁的济南知府邬清风感到很不是滋味,因为颜铭虽是山东地面的总督,兼掌军政大权,但只管大股盗匪的剿减,以及重要的军务,像目前所发生的事,该是他地方官的责任。   颜铭骂他自己人饭桶,间接也是骂他这个知府办事不力。   邬清凤是进士出身,一个标准的书生,官拜四品黄堂,虽不足与一品方面的大员相比,但也不能接受这种委屈。   实在听不下去时,忍不住一整神色,起立拱手道:“颜大人,事情发生在卑职的地面上,卑职实也难辞其咎……”   颜铭却一挥手道:“邬大人,你不要多心,虽然这是你的职分,却不是你衙门里那些捕快办得了的,否则我也不会多事了。   你想想看,我派了一营官军,都没有抓住那三个逃犯,你还行吗?我只是想不透那三个家伙为什麽如此厉害。”   垂手站在堂前的李参将嗫嚅地道:“那二男一女年纪都很轻,可是武功十分高强,尤其是那个女的,使的是一口宝剑,竟能断金削铁,刀枪碰上就折,才被他们杀出重围,本部的官兵连死带伤,总计折了三十四名……”   颜铭怒道:“亏你还好意思说,堂堂正统的军队,竟被三个人杀得人仰马翻,从容而去,你们怎的不会放箭?”   李参将苦着脸道:“他们已陷入重围,放箭怕伤及自己人,何况用箭也没有什麽用,卑职曾经在其中一个的肩上刺了一枪。结果他丝毫无伤,反把卑职的长矛撞断了,据卑职看,他们都是练过上乘武功的江湖人。”   颜铭不信道:“胡说!天下那有这种人?”   李参将急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众目所睹,卑职绝不敢虚作谎言,陆黄两位将军也可以作证。”   站在他身旁的陆参将黄参将,虽未出言证实,却也没有否认,可见事情是不假。   邬知府道:“这倒是有可能,卑职前年曾经擒住了一名江洋大盗,在正堂上打断了六根棍子,仍然伤不了他一点皮肉,最後还是一名老公役献策,点破了他的气门才将他制服。”   颜铭点点头道:“我不是不相信,我府中有两名护院的喇嘛番僧也有这种本事,不过他们在运功之前,一定要吞符念咒,我认为那是一种邪术。”   邬清凤正色道:“这绝不是邪术,吞符念咒是他们的障眼法,故神其技而已,他们倚仗的显然都是真正的武功。”   颜铭沉思片刻才道:“那三人叫什麽名字?”   李参将道:“不知道,他们自称燕京三侠,却没有个别通名,不过他们所操的口音,却是纯粹的京音。”   颜铭神色动了一动才道:“你们先退下去,严密访查那三个人的下落,得知确讯後派大军包围,也不必留活口了,即予格杀不论。”   三名参将都打恭退下。   邬清凤道:“下官也告辞了,回去也要饬令下属,严密访那三名凶犯。”   颜铭却道:“邬大人,你等一下,我还有话跟你商量。”   邬清凤只得留下,颜铭请他到小书房里,分宾主坐后,下人献上茶后。   颜铭将左右从人屏退了才抑声道:“邬大人,这件案子我不能公开来办,越俎代庖,事前没通知你一声,实在是有原因的。   现在闹出了公开拒捕,杀伤官军的事,压是压不下去了,至於如何申奏,你我还得好好商量一下,以免事态扩大,对你我都有不便之处。”   邬清凤怔了一怔才道:“下官只知道大人府中的一位师爷在赵家花园,被人杀死了,将军派军去搜捕凶犯。   详情如何,下官一点都不清楚,赵家花园是济南士绅赵文会的园宅,赵文会是本地首富,书香门第,不可能窝藏凶犯。”   颜铭叹了一口气,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派了掌文案的王老夫子,到赵家去下聘,要娶他的女儿……”   邬清凤一怔道:“这是好事呀,何至闹成凶案了呢,赵文会能与大人结成儿女亲家,他还会拒绝吗?”   颜铭苦笑道:“大人别开玩笑了,赵家的女儿已十九岁了,小儿上个月才满周岁,说什麽也是配不成亲家的。”   邬清凤愕然的问道:“是呀!上个月下官还到府上来贺过喜的,大人只有一位公子,那是为谁下聘呢?”   颜铭踌躇难言。   邬清凤恍然道:“下官明白了,莫不是大人自己纳宠,赵家的女儿是济南有名的美人。”   颜铭道:“邬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屋里那个母老虎凶悍是有名的,我屋子里连个丫头都不准用,我还敢去讨小的吗?”   邬清凤又道:“大人何妨在外面私营金屋而藏娇呢?”   颜铭道:“谈都不要谈,不瞒大人说,我这份前程完全是仗着内人的渊源得来的,他老子是讷亲王,现掌宗人府,我如果在外面胡闹,被他一状告到京里那还了得。”   颜铭是靠着裙带而发迹,邬清凤早有所闻,此时只是装糊涂而已,因此只好继续装下去问道:“大人既非为己,又是替谁下聘呢?”   颜铭压低声音道:“这是一个机密,就是为了这个人。”说时用手在桌面上写了三个字。   邬清凤惊道:“八王子殿下,他怎麽会到此地来的呢?”   颜铭用手压着嘴唇,示意他轻声,然後道:“殿下在京中告了病假,私行来此另有要务,他跟内人是表亲,就设榻在我家里。   前两天到赵家花园去玩,看见了赵文会的女儿,惊为天人,一定想弄到身边,叫我代表为下帖量聘。”   邬清凤道:“王亲不能跟汉人结婚,八殿下怎麽……”   颜铭道:“所以才要我出面呀,当然也不会接进京去,最多在外面辟为外室而已,这是内人关照一定要促成的。”   邬清凤道:“大人此举太欠思量了,如果闹了出来,大人也有干系。”   颜铭道:“没关系,京中皇上把太子废了,诸王碌碌,将来继大宝的一定是八殿下,我岳家也有手书写来,叫我好好地接待八殿下,将来简在帝心,你我都有好处。”   邬清凤微感心动,但仍沉住气道:“下官位卑职微,不知道这些宫中的大事,大人既然有这麽好的机缘,定当尽力而为,赵家也一定不会拒策的,怎麽会闹出变故呢?”   颜铭叹道:“殿下是私自出京,我当然也不能说得很明显,只说是为了一个内亲求姻,他老头儿居然一口回绝。”   邬清凤道:“假如赵某知道是殿下,相信必然会答应的。”   颜铭苦笑道:“就苦在不能明说,所以我派人留下话,说今天去接亲,下午就叫王老夫子带了几个人去。   那知道赵家有三个人出头抗拒,一言不合,其中一位年轻男子把王老夫子杀死了,还伤了一名戈什哈。   我觉得事态严重,同时将大人请来,想捕到凶手,交给大人去究办,压制赵老头儿答应,仍然可以化大事为无事。   那知会出了这麽大的纰漏,官军死伤三十多人,且是公开发生的,压也压不下了,大人看怎麽办才好。”   邬清凤手拈着几茎山羊胡子,心中不住地思量,这件事关系太大了,办得不好,岂仅丢官而已,连脑袋都保不住。   他沉吟良久道:“现在只有放开亲事不谈,就说赵文会窝藏凶徒,杀伤官兵,把他抓起来再说。”   颜铭道:“不能,这不是小案子,敞开来办,恐怕还要解进京,交刑部大审,赵老头把事情抖出来,我的靠山再大,也顶不住,因为皇上最痛恨这种事。”   邬清凤道:“那简单,官军在他门前被杀伤是事实,乾脆来个大举围剿,把赵家来个满门抄斩,造成死无对证,然後再安上个叛逆的罪名,大人还可以记上一功呢。”   颜铭苦笑道:“这如果行得通,我早就做了,第一,圣上有旨意,对汉人不准轻言杀戮,以善抚为上策。   第二,王老夫子被杀死时,我请示过殿下,他对那女孩子还是不肯死心,一定要弄到手,而且声言不准将事情扩大。”   邬清凤搓手道:“这就难办了。”   颜铭说道:“如果好办的话,我也不会请大人来商量了,邬兄,这件事如果不摆平,你我都不得轻松。”   邬清凤急了道:“下官事前一无所知。”   颜铭冷笑道:“现在你全部知道了,八殿下是私行微服来此的,没有一个人知道,一定要敞开来办,我最多找个亲戚弟子来顶一下,说是为他求亲。   然後明正典型,声讨赵家窝藏凶人,杀死军官,这都是事实,而邬兄获知了秘密,八殿下未必肯放过得了你。”   邬清凤一听,才知道颜铭行事厉害,他存心把自己也陷进去了,以自己这个知府的前程,实在碰不起这些有势力的皇亲国戚。   他沉吟片刻才道:“赵文会身家都在这里,谅他也担不起窝藏凶犯,杀死官军的罪名,下官先去跟他谈一谈,叫他否认与那三名凶犯认识。   好在事情是在他门口发生的,只说官军与那三名凶犯凑巧在他们口遭遇就是了,把两件事情完全分开来办。”   颜铭拍桌道:“好办法,到底邬兄是地方官出身,公事上面,比我们带兵的高明多了,可是他的女儿?”   邬清凤道:“下官再劝他一下,如果他能答应最好……”   颜铭道:“不,一定要他答应这件事,内人跟我说过,殿下志在必得。”   邬清凤笑笑道:“不答应也没有关系,大人府中不是有两名精通武功的喇嘛僧人吗?他们一定能飞檐走壁,高来高去。   叫他们到赵家去把那女子抢了出来,送到府中,让殿下跟她成了亲,生米成了熟饭,岂不就行了。”   颜铭道:“可是赵文会一定要告官的。”   邬清凤道:“他当然会,状子递到下官手里,下官自然也会敷衍他,叫公人四处查访,一直拖下去,自然不了了之,赵文会是本地士绅,他的女儿被劫,下官可能会落个失察之责了!   但抚公那儿,有大人化为斡旋,小小申诫一下塞住他的嘴就行了,以後全仗大人栽培了。”   颜铭大笑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邬兄这种干才,兄弟日後总少不得也要多多借重。”   邬清凤想想道:“依下官之见,赵文会那儿只把事情撕掳开就行了,根本不必提亲事,这样为他减轻责任,他没有不答应的。   而且日後他再丢了女儿,也怀疑不到我扪身上,下官这就前去,劫人之事,则不妨於明夜进行。”   颜铭道:“不行,等不到明天,因为殿下行期匆促,我们越快越好。”   邬清风笑道:“那也好,今夜就今夜,只是那两个番僧一定要他们蒙面前去,不能泄露消息及身份。”   颜铭道:“那当然,邬兄放心好了,办妥这件事,兄弟一定为邬兄大力推荐,不出半年,必有佳音。   抚公徐老儿体弱多病,行事软弱无能,兄弟已把握住他不少过失,再由家岳在京中设法,由邬兄来顶他的缺,我们两个人合作,一定更为愉快。”   邬清凤听了,心中怦然而动,他知道颜铭有这个能力,如果再得八殿下居中为力,一定更可能。   他是个很热衷富贵的人,对京中动态很注意,诸王纷争的事他也很清楚,八王子胤祺的势力,上通权贵,下及督抚,更是十分了然。   唯一的遗憾是没有门路,夤缘进身而已。   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怎不叫他欢喜若狂呢,高兴之下,将先前那些不愉快抛得一乾二净,起立拱手道:“其实这根本就是小事,大人如果早跟下官一说,用下官的办法,早就解决了。”   颜铭也朗声笑道:“以前不知高才,今後当多多借重。”   两人相视大笑,也不再多耽搁,邬清凤立刻起身到赵家游说,颜铭也到後宅去吩咐行事。   就在邬清凤离开总督府的时候,朦胧的黄昏中,有一条人影,像狸猫似的由屋脊上娇捷地飘起,利用夜色的掩护,蛇行鼠窜,先他一脚到达了赵冢花园。   口口 口口口口   邬清凤的轿子到赵家,赵文会战战兢兢的迎了出来,到了厅中坐下,邬知府装模作样地唬一番。   吓得赵文会瑟瑟直抖,只说那三个人他也不认识,是自动上门替他解事的,不想会行凶杀人,更不想会拒捕杀伤官兵。   末後献出了两方璧玉,一匣珍珠,要求府公大人为他开脱。   邬清凤庆幸着对方自己送上门来,名正言顺地收了礼物,然後说联姻之事已作罢论,被杀死的王老夫子因为牵涉到颜总督,由他负责向总督弥缝,一切都推到凶犯身上。   那三名凶犯是朝廷的叛逆,由官方行文缉捕,叫赵文会不要承认在家中有过杀人的事。   赵文会千恩万谢地答应了,邬知府才揣起璧玉明珠,堂而皇之地打道回府。   写了一封密函,向颜总督报喜,璧玉被他留下了,明珠则已换了个匣子,作为他的私献,恭贺八殿下纳宠之喜。   颜铭接到了信後,他满怀欢畅,可是那匣珍珠却被他的夫人美喜格格留下了,这位亲王的女儿,不但悍嫉而且贪财。   她只朝颜铭吩咐道:“事情妥当了就行,八哥有的是金银珠宝,这点东西他也看不上眼,我留下几朵珠花,邬知府很会办事,咱们以後多多提拔他一点就是。”   颜铭面对悍妻,自然不敢有第二句话,呐呐称是,随即去吩咐喇嘛行动,他们是藏中布达拉宫的好手,散入京城结交王公大臣另有所求。   因为喇嘛分红黄两派,也为了争权的事,明争暗斗,藏中政教合一,宗教上的领袖也就是政治上的领袖。   那一派得到朝廷的支持,那一派就当权,目前是红教当权,黄教的僧侣们郁郁不得志,只得尽遣门下好手前来中原活动,为未来张本。   红教自然也不甘示弱,采取同样的方法,因为红教的基础优厚,京师的权贵都是他们的後盾,黄教打不进门路,只得向四处督抚外臣入手。   这两名喇嘛宗钦与喀巴都是黄教高手,卑词厚礼,才获得颜铭的接纳,现在听说要为八皇子胤祺效力,自是求之不得了。   更鼓三敲,他们就束装出发,还带了西藏特制的闷香,蒙面劲装,像两头夜枭,直奔赵家花园而来。   赵家的人都睡了,他们很顺利的摸到了後院,用刀制住了更夫,问明小姐绣房所在,随即展开行动。   利用一双夜眼,他们先吹进了闷香,再进入房中,看清床上睡得死沉沉的女子,宗钦用被单将人包好捆在背上,一点阻碍都没有,回到总督府。   口口 口口 口口   颜铭没有睡,他的夫人美喜也没有睡,两口子陪着八王子胤祺喝酒聊天,美喜格格跟八王子是中表亲,年纪大他一倍,说话比较随便。   她笑着道:“八哥,听说你在京师已经弄了不少的女子,怎麽还见一个爱一个,为了你这个妞儿,我们家老颜也费了不少事,差点还闯出一场大祸来了,八哥,你可真会替我们找麻烦!”   胤祺是个颇为英俊的少年,站着笑了笑道:“我家里有六个身边人,都没有一个比得上这妞儿,幸亏颜铭怕你怕得厉害,否则他早就弄上手了。”   颜铭只会赫赫乾笑。   美喜瞟了丈夫一眼道:“他敢!除非他不要脑袋了,八哥,你也别光顾着玩儿,该多忙些正经事,听说你的兄弟们都在进行得很激烈呢。”   胤祺笑道:“他们再忙也是白废,连老二已经册封了的太子,我也有办法弄他下来,别的人更谈不到了。唯有老四最难缠。   我得到你爹的通知,说老四已经得老头子的默许,出外来连络一般江湖人作党羽,我很不放心,忙跟出来,打听一下他的行踪,必要时给他一下……”说着用手在喉间比一比。   颜铭忙道:“那恐怕不容易,四殿下本人就是武功高手,他还有不少人帮忙。”   胤祺冷笑道:“他有人,我也有,我这次带出的好手就有二十多名,足够应付他的了。”   颜铭答道:“殿下如果人手不足,我这边有两个喇嘛也可以听候差遣,我试过了,他们都有刀剑不伤的功夫。”   胤祺笑道:“那太平常了,连我都有这点能耐。”   颜铭惊道:“殿下也有这麽高的武功。”   美喜格格又瞟了丈夫一眼冷笑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麽饭桶,指望着老婆升官发财的。”   胤祺含笑道:“颜铭,我没你这麽好福气,有个好老婆可以不费力气飞黄腾达,我必须靠我自己,你那两个喇嘛如果真有本事,我倒可以接受的,就怕他们只会弄些障眼法唬人。”   颜铭忙道:“不会,他们是真功夫,而且还会飞剑呢。”   胤祺道:“飞剑是怎麽回事,我倒没见识过。”   颜铭道:“张口一道白光,十步之内随时可取人首级。”   美喜忙道:“你别吹了,八哥又不是外行。”   颜铭认真地道:“是真的,我说过了,亲眼看见他们用飞剑将一棵大树栏腰斩断,那道白光又回到嘴里去了。”   美喜冷笑道:“他们要是真的能干,怎麽到现在还不回来,差不多已经去了一个更次了。”   正说著,楼外两声轻响。   胤祺噗的一口将蜡烛吹灭,低声道:“有夜行人来了,你们别作声。”   美喜惊得尖叫起来。   胤祺却沉声道:“什麽人?”   窗外有人回道:“颜大人,是我们回来了。”   颜铭吁了一口气,找到火石,重新点上蜡烛,然後才开口道:“二位大师怎麽不先通知一声,害我吓了一跳。”   窗子又是一响,窗子被推开了,两个蒙面的喇嘛进来。   颜铭看见他们肩上的包袱,堆满笑容道:“得手了?”   宗钦掀起面纱道:“这点小事还不简单。”   颜铭道:“这位就是八殿下,我刚才还在推荐二位哩!”   两名僧人同时恭身行礼,宗钦恭敬地道:“我们如果有幸追随殿下,必然肝脑涂地,杀身以报殿下。”   胤祺笑了笑道:“我用人的条件很苛的,以你们上楼时的身手,实在不够资格,连我都听得见了。”   喀巴有点讪然地道:“我们练的是外门武功,轻身功夫是差一点,但殿下用人总不是为了偷东西吧!”   胤祺微笑道:“那个不一定,但你们若是真的别有所长,我不会亏待你们的,这就是那个小妞儿吗?”   宗钦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肩上的人放下。   美喜笑着道:“听说赵家的女儿是个天仙般的美人,我倒要看看,美到什么程度。”   说时起立过去,解开了被单,忽地哇的一声惊叫,因为被单中的女子竟然伸出一支匕首,指著她的胸膛。   胤祺惊诧道:“你是谁?”   颜铭也叫道:“你不是赵文会的女儿?”   那女子一纵而起,继续用匕首指着美喜冷冷地道:“我叫孟丽丝,也是今天杀伤官兵的燕京三侠之一,颜铭,你身为一品大员,居然强抢民女,该当何罪。”   宗钦愕然道:“颜大人,我们抢错人了。”   颜铭怒叫道:“自然抢错了,还不快替我拿下。”   喀巴怒吼一声,空手突进,直向孟丽丝扑去。   孟丽丝伸手就是一刀,喀巴用手臂挡去,肉臂触及匕首,居然毫无损伤,反而将匕首格断了。   喀巴冷冷一笑,双臂齐张,朝孟丽丝栏腰抱去。   孟丽丝的反应很快,一看就知道这番僧练过避刃的上乘气功,而且一定力大无穷,绝不能叫他抱上,莲钩双翻,娇身拔身而起,踢向喀巴的双睛,同时手中的半截匕首,插向他脑後玉枕穴。   这一式连避带攻,而且还是分两路下手,当真巧妙无比,在一边的宗钦喇嘛,唯恐同伴受袭,忙不迭的张口吐出一道白光,也就是颜铭所说的飞剑。   白光掠过面前的美喜格格,一股森森砭肌的寒意,吓得她再度惊叫,而且咕咚一声坐倒下来。   也因为这一岔,使得孟丽丝能及时发现白光的突袭,娇躯往下猛挫,真是险煞。   白光在她的头顶上寸许处,斩断了她高高梳起的云髻,拉下了一头秀发。   宗钦喇嘛连忙吸气收回白光,跳过去扶起美喜,朝颜钝道:“将军请放心,夫人格格并未受伤,洒家的飞剑极有分寸,绝不会误伤别人的,她只是受惊了。”   说着把美喜送到颜铭面前,美喜尖呼一声:“吓死我了。”   美喜的整个身子软瘫在颜铭怀中,颜铭纵是孔武有力的人,但抱着这二百多斤的一堆大肥肉,脚下也摇晃直退。   喀巴喇嘛因得同伴之助,避开孟丽丝的两式险攻,顿感脸上无光,摇着狮子般的大头颅,怒声吼道:“殿下,将军夫人请退开一点,待洒家来收拾她。”   奋臂又待扑上,八王子胤祺忙叫道:“大师父手下稍留分寸,生擒了她下来,可不要伤了她的性命。”   喀巴得到吩咐之後,将扑去之势拦住,厉声道:“兀那女子,你还不乖乖的受缚,免得佛爷我动手。”   孟丽丝懔然不惧,冷笑道:“放你的屁,本姑娘正想把你们这批害民贼都剪除了,你还敢说这种大话。”   美喜好容易喘过一口气,抖瑟瑟地道:“八哥儿,你怎么会看上这个凶婆子,还不快叫人把她给杀了。”   胤祺微笑道:“这不是赵家的小妞。”   美喜惊叫道:“不是?那怎麽把她给抓来了。”   宗钦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洒家不认识赵小姐,因为她睡在小姐的房中,才抢错了人。”   孟丽丝冷笑道:“一点也不错,我早知道你们会来上这一手,所以预先躲在赵小姐的房中,将计就计来宰你们。”   颜铭叫道:“你胡说!你怎麽会知道会派人去的。”   孟丽丝冷笑道:“别以为你们在暗室密议就无人得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的一举一动我们全知道。”   美喜战懔地道:“这太可怕了,老颜,你怎会泄露的。”颜铭道:“不可能,我们议定之後,就告诉两位大师,连下人都避开了,他们怎麽会知道呢?一定是摸错了。”   宗钦较为细心道:“将军!这倒是不会错,洒家问清楚,赵家只有一个女儿,也只有一座绣楼,人分明是从绣楼中背出来的,这必然是他们换了房。”   颜铭作色道:“那就是说我们的计划泄露了。”   孟丽丝冷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存心不善,瞒得了人瞒不了天,上天睁大了眼看你们,再机密的事,也能洞悉无遗。”   颜铭吓得脸上变了色,勉力振作地叫道:“鬼话,本府才不相信这种鬼话,这完全是凑巧对上了而已。”   孟丽丝嘿嘿冷笑道:“天下那有这麽凑巧的事,就算我是凑巧跟赵小姐换了房,这两个番僧掳人时,曾经先吹了迷香,那迷香要两个时辰才醒转了,而我却毫无昏迷现象,这就证明早已洞悉其中奸谋,专诚在等着你们了。”   宗钦大声叫道:“对!殿下!这婆娘分明早已有了准备,可不能再留下她的性命,还是宰了她算了。”   胤祺微笑道:“不!我一定要留活的。”   美喜急了道:“八哥,这可不是开玩笑。”   胤祺神色一正道:“不开玩笑。”   颜铭结结巴巴地道:“殿下,假如这件事宣扬出去,你最多拍腿一走,来个不承认,我们可担承不起。”   美喜也道:“八哥!皇帝老头子最忌讳的就是跟汉人起冲突,尤其这件事屈在我们:闹了开去,我爹也照顾不了,我们是帮你做事,你可不能害人。”   胤祺笑笑道:“表姐,我是那种人吗?”   美喜鼓起勇气道:“那可很难说,事情到了你遮掩不了的时候,你也没办法,甚至我们家老头子也只能保全你,而牺牲我们,那我们岂不太冤枉了吗?”   胤祺笑笑道:“表姐,你真没脑子,假如这女子存心来找喳的,就表示他们早已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杀了这女子,也不见得把事情盖下去。”   颜铭道:“只要死无对证,他们也拿我没办法,何况人在我府里被杀的,她白天还曾公开拒捕,杀伤官兵,就说她是前来行刺而被杀的,她也无法辩白。”   胤祺坚持地道:“不行!我还是要她,赵家的女儿要不要都没关系,这个女子我非要不可。”   颜铭一怔道:“殿下,要收她在身边?”   胤祺大笑道:“不错,对赵家那小妞儿,我不过是一时高兴,逢场作戏而已,事後可认不得真,但对这女子,我倒是一见倾心,因为我身边很需要一个有本领的侍儿。”   颜铭顿了一顿才道:“殿下,降服得了她吗?”   胤祺大笑道:“只要能生擒她交给我,我自有降龙伏虎的手段,摆布得她服服贴贴的。”   颜铭这才问道:“二位大师有办法吗?”   宗钦喇嘛笑道:“只要殿下喜欢,没办法也得想办法。”   胤祺兴奋地道:“好,替我办好这件事,我绝不会亏待你们,我得了天下,保证你们坐掌布达拉宫。”   他对藏中黄红两教争权之事,十分清楚,许以重利,果然使得两个喇嘛精神大振,摩拳擦掌,慢慢朝孟丽丝逼去。   胤祺叫道:“说明白,我要活的,不要死的。”   宗钦笑道:“殿下放心,一根汗毛都伤不了。”   孟丽丝只剩下半截匕首,私心暗自焦急,但神色仍然很镇定,厉声叫道:“胤祺,你私自离京,图谋不轨,我告到京城里去,连皇子都保不住,你还敢算计姑奶奶。”   两个喇嘛已将出手,胤祺听了忽然说道:“且等一下。”接着又道:“你是什麽人?”   孟丽丝冷冷地道:“姑奶奶叫孟丽丝。”   胤祺道:“我不问你叫什麽,你怎麽知道我的名讳的。”   孟丽丝冷冷的笑道:“我是燕京三侠之一,长久居住在京师,大内的事什麽不知道,何况是你的名字。”   胤祺又道:“我怎麽从来就没听过你们。”   孟丽丝道:“你能知道多少,你只是个徵歌逐酒的纨绔子。”   胤祺神色微变道:“燕京三侠之中,还有另两个是谁?”   孟丽丝道:“一个是我师兄,另一个是我丈夫。”   胤祺微微一笑道:“原来你已名花有主了,为什么不早说呢?我对人家的老婆可没兴趣。”   孟丽丝沉声道:“你别说得那麽好听,你府中的八个女人,至少还有一半都是别人的妻子,被你强夺而来的。”   胤祺又乾笑了一声道:“你对我的事如此清楚,绝不是普通民间的妇女,说,你们是那一家府中的。”   孟丽丝笑说道:“那一家都不是,我们就是燕京三侠。”   胤祺一笑说道:“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我还是有办法刨出你们的根儿来,你丈夫跟师兄叫什麽名字。”   孟丽丝朗声说道:“我丈夫叫尹正清,我师兄叫姚更年。”   胤祺想想道:“不见经传,谅系无名小辈。”   孟丽丝冷笑道:“我们不求成名,志在行侠锄奸,尤其是对你们这些残民的恶官豪吏,绝不会轻恕。”   胤祺忽然笑道:“我知道了,你们一定是我大哥的门下,只有他府里专门容纳些乱七八糟的江湖人。”   孟丽丝沉声道:“我们这些乱七八糟的江湖人,比你门下那些酒囊饭袋高明多了。”   胤祺笑道:“冲你这句话,我认准你们是我大哥门下的人了,大哥跟我没什麽过不去,你们为什麽还跟我捣蛋呢?”   孟丽丝沉声道:“我们不跟谁捣蛋,只是专找那些害民贼的麻烦。”   胤祺哈哈一笑道:“我也知道你们的来意了,你们是受了大哥的指示,侦察我的行动。”   孟丽丝道:“我们不受谁的指示,但你如果怙恶不悛,小心你的脑袋。”   胤祺大笑道:“难怪你们敢如此大胆,公然杀伤官兵,这可都是叛逆的行为,老大也未必担当得起。”   孟丽丝冷笑道:“那咱们就打官司看看。”   胤祺微笑说道:“目前还犯不着,老大的一本账我全给他记好了,谅他也不敢用这件事扳倒我,二位大师父。”   宗钦忙道:“殿下有何吩附?”   胤祺道:“我改变主意了,他们是老大的心腹,我也不敢再留在身边,你们放开手杀好了。”   颜铭却急急道:“殿下,这对我们却不大好。”   胤祺冷笑道:“你们听说他们是老大的人,你们怕了?”   美喜连忙说道:“话不是这麽说,既然是大阿哥的人……”   胤祺的脸色一沉道:“美喜,将来的事尚在未定之天,谁也不敢说谁有希望,你们最好把眼光看准再决定,要帮我就帮我的,要倒向老大那边,现在正好有机会,你们会同这个女子,悄悄地把我杀了。”   颜铭忙道:“殿下误会了。”   胤祺冷笑道:“没什麽可误会的,这种事脚踏两只船可不行,你们趁早作个决定。”   美喜陪笑道:“八哥,你也大多心了,我们自然是拥戴你的,我爹还特别来信叫我们为你多尽点心。”   胤祺冷笑道:“那算你们聪明,别以为老大是长子,就会占便宜,他是庶出的已经不值钱了,何况老头子对他的印象也坏透了。   因为他本人最不争气,否则老二也不会被册立为太子了,我能把东宫的老二整下来,老大更不够资格跟我斗,还是好好地跟着我吧!”   美喜笑道:“那还用说,但我们何妨给大阿哥留点情份,把这位孟小姐送出去算了。”   胤祺道:“不行,老大派他们来就是想不利於我,对他们绝不能客气,杀好了,一切後果由我负责。”   颜铭想想道:“那就照殿下的意思办了。”   两名喇嘛听说可以放开手来行事,都由腰间撤出了亮闪闪的缅刀,慢慢逼过去。   喀巴最是心急,等不及与宗钦联手,就是一刀劈了过去。   孟丽丝只得用断匕首挡去,呛郎一声,缅刀有斩金之坚利,把她手中所剩的寸许锋刃一扫而断,霍霍刀光仍然朝孟丽丝过去。   盂丽丝情急振奋,伏地滚身,银钩上撩,使出了最险毒的招数,一脚踢进喀巴的下裆,她的靴尖包着钢的,动力又足,喀巴纵有一身无敌的硬功,在这种致命的部位,也挨不起一踢。   喀巴痛得哇哇大叫,抛下缅刀,双手护住阴囊直跳,宗钦怒不可遏,挺刀下劈,直取孟丽丝。   孟丽丝已拾起喀巴的缅刀,就势上迎,当场激响中,两柄利刃交触,孟丽丝毕竟不敌他的真力,被震得手臂发麻,差一点连刀都握不住,勉强鼓起勇气,握紧了刀,向宗钦反击回去,拦腰就又是一刀。   宗钦的武功比喀巴稳健多了,一面朝喀巴喝道:“师弟!你到一边去运运气,让我一个人来收拾她。”   一面挺刀急战,孟丽丝用惯了剑,使刀已不顺手,拚命支持着。   宗钦不仅武功了得,招式也极精,一手使刀,另一手还能发掌,而且硬功更纯,那麽锋利的刀刃砍在手臂上,连一点感觉都没有,使得孟丽丝更难以招架了。   幸亏她体形灵敏,动作敏捷,比宗钦矮了一个人头,危急时就以滚卧的姿势避开,宗钦一定要弯腰才能砍到她。   稍稍慢了一点就不能将她立毙刀下,但谁都看得出高下之分,时间一久,孟丽丝必无侥幸。

51\ 004

第 四 章     胤祺见状心喜,一时技痒,拉出佩剑道:“这么顽强的女子,我倒是第一次遇见,大师父,让我来斗她几手。”   宗钦忙道:“殿下乃千金之体,何苦涉险。”   胤祺笑了笑说道:“没关系,这样的身手我还能应付得了,你走开,交给我了,你留神别叫她跑了。”   宗钦见胤祺已经下场,他怕自己的刀太猛,误伤到胤祺,只得收刀跳开。   胤祺接下孟丽丝笑道:“小娘子,看你这份身手我实在爱惜,你们跟老大也不过是求图个出身。   你们在京里耽过,一定了解情势,跟他不如跟我,将来的出息一定更大,如果你舍得丢开你的丈夫,说不定可以有后妃之份呢,你的意思怎么样?”   孟丽丝给他的回答是一刀急砍。   胤祺用剑撩开了,仍是半真半假的跟她缠斗着,剑法,胤祺算得上是个高手,但不会比孟丽丝苦练出来的强。   但孟丽丝力战宗钦已经筋疲力尽,此刻对胤祺仍是落在下风,吃力异常。   美喜也不怕了,居然抖起精神,叫道:“八哥,我听说你很行,想不到你竟如此高明,真够你学的。”   胤祺受捧后更为高兴地笑道:“我的长处多着呢,岂止是武功一项,如果你有机会去问问我的那些身边人,包你能听到更多的好话,会使你脸红心跳的呢。”   这番话说得轻薄之至,但美喜豪不在意。   因为满族的女子对男女间的事看得很平常,床第间的事也可以公然作为调笑的话料。   但与胤祺对手的孟丽丝却听不下去了,趁着他一个疏神,疾然探臂翻出一刀,攻得疾劲又猛。   胤祺不愧机灵,眼见来势太凶,招架不及,蓦地来个鹞子翻身,一个反身虎跳避了开去。   孟丽丝见机会难得,口中叱着道:“往那里逃?”   身子却朝相反的方向纵出,翻向楼窗,纵身一跳。   胤祺忙叫道:“这婆娘要溜了,可别叫她逃出去。”   宗钦一直就在注意孟丽丝的行动,自然不会让她逃走,巨口一张,再度吐出飞剑,一道白光电闪似地追了出去。   孟丽丝才到搂窗前,白光已追踪而至,眼见即将透背而入,窗外人影急降,跟着青光突落,劈向白光。   当的一声,将白光击落在地,竟是一方圆形的钢片,边缘都磨成锋刃,斜插在地板上面。   宗钦见来人是一名轩昂的青年男子,手持一柄长剑,典式古雅,湛然发出青光,知道必是一柄名剑,才能在半空中击落自己的飞剑。   其实所谓飞剑,就是那方圆钢片,藏贮在丹田,运之气喷出,其出如电,且可由内力控制,收发自如,是一种奇门兵刃而已。   但自练成以后,剑出首落,杀人无数,被人击落还是第一次。   宗钦且惊且怒,忍不住厉声喝道:“你是谁,竟敢破了你家佛爷的剑,快报名受死。”   那青年坦然一笑道:“我叫姚更年,乃燕京三侠中的老二,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师妹,我特来领教一下呐。”   姚更年就是年羹尧,他与化名尹正清的胤祯离京外游,目的在结纳四方豪杰,所以才加上孟丽丝成为所谓燕京三侠。   一个多月来,仗剑行侠,已经薄有声名。   这次来到济南府,赵文会是年羹尧的世叔,上门投帖请安,也是为了便于结纳四方豪士。   因为赵文会也是前明遗臣之后,且是日月盟中的核心人物,不想刚好碰上了颜铭强行纳聘,他们认为是个机会。   于是才出头杀了总督府的师爷,又在门口杀退了来围捕的官兵。   赵文会很着急,因为他是以士绅身份作掩护,以招纳四海五湖的义民待机而动,公开闹事,对他的工作自然大为不利。   可是尹正清力担无妨。   为了探听颜总督下一步行动,胤祯跟着私探总督府,同意不过在了解他的措施,如果颜铭想大举行事的话,他就准备亮出身份来。   那知无意间得知八王子胤祺也在此地,而且也知道了邬活凤的献策……   胤祯深为欣喜,立刻悄然离去,告诉赵文会虚与委蛇应付公事。   然后把孟丽丝代替了赵小姐月华等待颜铭来上当,以构成胤祺的劣迹,好一举而除掉这个野心勃勃的异母兄弟。   同时因为胤祺知道年羹尧是他府中的常客,不便报出真名,才将年羹尧三字倒转过来,变成了姚更年。   孟丽丝被劫到总督府是他们预定的计划,胤祯与年羹尧跟着也来到了。孟丽丝危急时,胤祯还觉得不是露面的时候,遂将巨阙剑交给年羹尧,猛地一劈,击落了宗钦的飞剑,跟着现身截住了宗钦。   以剑术而言,年羹尧的造诣在孟丽丝之上,而且手中执的又是一柄宝剑。   宗钦虽然挡过了一刺,但遇到了这样的强敌,也不得不慎重,尤其是他除了自己之外,还得保护几个贵宾的安全,因此他也不敢逼得太近。   八王子胤祺来了兴趣,见孟丽丝去而复返,又想上前挑斗。   宗钦连忙叫道:“殿下!他们不知来了多少人,还是珍重贵体为上,这两个贼徒就交给敝兄弟们吧。”   喀巴挨了孟丽丝一脚后,疼痛稍定,眼见情况紧急,忍痛上前道:“殿下,这个女子由洒家来对付。”   八王子斜眼瞥见屋檐上还站着一名使剑的汉子,因为光线太暗,认不出是自己的兄长,心里略作估量,想到这次是私自出京,不能把事体闹大。   他遂退后一步道:“也好,喀师父,这些人既然是老大的门下,我也不想再留他们了,你尽管出手,格杀不论。”   喀巴运运气,发觉自己的武功还没有受到影响,咧开大嘴,恶狠狠地扑上去道:“殿下早如此吩咐,洒家也不会挨她一窝心脚了,这次非劈了她不可。”   拳随人进,滚向孟丽丝而去。   孟丽丝好不容易喘下千口气,不得不再打起精神应付,四个人捉对斗成双了。   年羹尧对宗钦这一场战得很激烈,却极少惊险场面。   因为两个人都是势均力敌的高手,缅刀虽不如宝剑,还可以硬碰几下,何况他身具避刃的气功。   除了几处要害所在,他不怕剑锋的威胁,由此弥补了招式的不足。   但年羹尧的一枝剑却相当沉稳,不给他有进攻的空隙,劲力的雄浑也不在宗钦之下,招式的凝炼则过之倍许。   这两个人战不停手,处在坚持的状态了。   另一边的孟丽丝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她久经苦战,体力未复,喀巴这次没了顾忌更是全力出手。   拳风呼呼,着着都攻向要害,逼得她只有利用身形的灵巧来应付,危急时就矮下身去,以下盘功夫险里求胜。   喀巴因为先前吃过她的亏,不敢逼得大急,才勉强维持。   就这样支持了一段时间,孟丽丝已气喘连连,忍不住朝屋上叫道:“尹相公,你怎么还不下来帮忙?”   屋上的胤祯端立不动。   年羹尧却笑着,说道:“师妹,你别急,尹大哥在屋上监视着他们,尤其是八阿哥胤祺在这里,正是我们锄奸的大好机会,把他解决在此地,看颜铭这个总督如何对京里交代去。”   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将屋里的几个人吓着了。   尤其是颜铭夫妇,更为大惊失色。   美喜急道:“八哥儿,这可不太妙,外臣与皇室私相往来,这个罪名咱们老颜就担不起,何况你又是私自离京,我看你还是快离开吧!”   胤祺本身是个技艺行家,他自然看得出胜负利害,喀巴对孟丽丝或没问题,宗钦想胜过年羹尧却颇成问题。   他急着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是他一指屋上的人影道:“那儿还有着一个人,我想走也走不了。”   颜铭究竟有点心计,将牙一咬道:“叫两位大师保护殿下先走吧,我这里马上鸣锣召集府中的家将前来围捕歹人,只要殿下不在此地,事情就好办多了。”   美喜连忙道:“那怎么行,两位大师一走,我们怎么办,你挡得住这两个匪徒吗?”   颜铭道:“没关系,他们是大阿哥门下的人,谅他们还不敢杀害朝廷命官,殿下决定吧!”   胤祺道:“好,那我就走了,到了我的住处,我立刻就叫人来帮你们捉拿匪徒。”说完仗剑冲了出去。   颜铭已摸到了警锣,当当的敲了起来。   宗钦与喀巴见胤祺已跳上栏杆,连忙逼退对手,追随而上,他们为了避开屋上的胤祯,冲向另一个方向。   而胤祯只虚张声势追了一下,听任他们离去。   因为警锣急鸣,总督府中的家将与护院武师,都闻声而至。   平时颜铭关防极严,他们都不敢进到后宅来,此刻虽然闻警,仍然不敢撞入,可是灯球火把照得通明,在外墙呐喊关。   有几个护院武师发现了屋上的胤祯,各摆兵器上房,过来围捕,可是这些人的武功太差,不到几个回合,都被胤祯摔倒滚下屋去,里外一片大乱。   颜铭抢到楼上大叫道:“放箭,放箭!”   那些亲勇们连忙抽弓搭箭。   没想到年羹尧与孟丽丝,一人提了一个,将他们夫妇搭背一把,也带着上了屋顶,跟胤祯站在一起。   一名亲勇才射出一支箭,就被旁边的人一脚踢了骂道:“混帐!你没看见总督大人被贼人挟住了,连夫人也在一起,你是瞎了眼,还是不要命了。”   美喜早已吓昏了过去。   颜铭还算胆子大的,颤着喉咙叫道:“三位壮士,你们既是大阿哥门下,目的只是在八阿哥,他已经走了,你们杀了我也没有用,还会惹下大麻烦,不如放了我,我们好好商量。”   胤祯冷笑道:“瞎了你的狗眼,你看看我是谁?”   颜铭移目望去,不禁心胆俱裂,颤声道:“四……殿下……”   胤祯冷冷地道:“不许声张,叫他们退下去。”   年羹尧却说道:“大哥,这可不好,叫他们放箭好了。”   胤祯一时未能会意。   年羹尧手指美喜道:“大哥的意思是要颜铭归拢过去,有这个婆娘在,颜铭未必有这个胆子反抗他的老丈人,不如趁此机会来个绝户计。”   胤祯笑笑道:“二弟,你的谋略是超人一等,但手段却欠思量,要解决这个恶妇,我自然有更好的方法,颜铭,叫你的家将们退下去,不准进院子来。”   颜铭连忙朝下叫道:“大家都退下去。”   胤祯一摆手道:“我们到屋里谈去。”   又挟着他们来到厅中,美喜已缩成一团。   颜铭落地后连忙跪了下来叩头道:“奴才该死,奴才实在不知道是殿下前来,否则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犯。”   胤祯冷笑道:“老颜,我是奉旨出京的,跟老八私自离京不同,我把你们的情形回奏,你有几个脑袋。”   颜铭磕头如捣蒜,吓得脸无人色。   年羹尧一把拉他起来,笑道:“颜大人,你放心好了,殿下如果杀你,也不会让你活到现在,好好的听殿下的吩附。”   颜铭仍是瑟瑟而抖,颤声道:“奴才实在不敢胡作非为,是八哥硬逼着奴才干的。”   胤祯冷笑道:“你们定那计策时,我全都听见了,主意可全是你出的,你现在往老八身上推就行了吗?”   颜铭看胤祯脸色虽寒,却不同先前那么凌厉了。   他才斗着胆子道:“殿下明鉴,奴才的前程全仗着美喜而来的,八阿哥拿着讷王爷的密函,奴才不得不应付着他的。”   胤祯冷冷地道:“我当然晓得,密函呢?”   “已经烧掉了。”   胤祯冷笑道:“你真是不想活了,这个时候竟还说谎。”   颜铭冷汗直流地道:“奴才实在不敢交出来,否则美喜告我一状,奴才的命也没有了。”   胤祯道:“你们是夫妇,她会对你如此狠吗?”   颜铭笑道:“殿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如果女人能做官,这个总督就不会轮到奴才了,奴才只是个傀儡。   山东地面上的大小事务,都是美喜在经手,她那个人眼睛里只有权势富贵,何尝有一点感情。”   胤祯微笑道:“娶这样的老婆,固然是一场塌天富贵,但这个气也够你受的,颜铭,把密函交出来,我替你作主。”   颜铭冷哎地道:“这……奴才以后将如何对美喜说呢?”   胤祯冷笑道:“没有美喜了,她已被燕京三侠吓死了。”   颜铭一怔道:“她只是吓昏了过去。”   胤祯微笑道:“年二弟,你再吓她一下,要做得像,不着痕迹。好让颜铭对他老丈人交代。”   年羹尧立刻会意笑道:“大哥的主意确是比小弟高明。”说着过去在美喜胸前一指戮去。   美喜的身子一抖,脸上的肌肉扭曲起来,很像极度惊吓之状。   颜铭吓得直抖。   胤祯道:“现在你可以交出密函了,你放心,现在我还不准备扳倒讷老头儿,但他的女儿死了,你跟他的关系也断了,如果你想保全这个总督,就得好好地靠自己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颜铭连忙跪了下去,道:“明白!明白!全仗殿下栽培!”   胤祯伸手道:“快拿出密函来,我虽然不想用它,但却必须摸着一点东西,叫你以后乖乖的听我的。”   颜铭又想了一下,究竟要顾全眼前,乃在墙口一幅字画后面的暗涵,取出一个小锦木匣,打开匣盖,拣了一封书缄双手呈了上去。   胤祯拆开看了一下,冷笑道:“讷老儿私结外臣,还可以说是翁媳之谊,可是在信上妄论朝典,擅测储贰,这个罪名就足以砍头,更别说是结交王子等种种不法,凭这封信可以要他抄家。”   颜铭吓得瑟瑟发抖。   胤祯笼起密函笑道:“不过我暂时还不会用到它,就是要用会,也一定先替你开脱,你尽管放心好了,现在我还有几件事情要关照你。”   颜铬叩头道谢后又恭聆指示,然后鞠躬如仪,送走了三位恶客。   胤祯在飞身上房前还笑笑道:“我虽是奉旨,却是微服办事,对外行踪必须保密,对任何人都不得泄漏。   如果做得天衣无缝,你不妨再找邬府公商量一下,他不愧是个能吏,还有我替你除了悍妇,你可以舒舒服服,享受下半辈子了,你快办事吧,我要走了。”   颜铭跪了下去,磕了一阵头之后,抬起头来,眼前的三个人都已失去了踪迹,他几乎疑惑自己是做了一扬恶梦。   但他身边地下的美喜格格,身子已经僵硬了,这提醒他绝非噩梦,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于是才震惊起立,急急地鸣起警锣,把下人们都召集起来,一面痛哭流涕,哀伤夫人之死,一面顿足大骂家将们饭桶。   一面又速派人请邬府公前来议事。   邬清凤连夜赶到,被拉进他小书房里去商量了半天,才提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告辞走了。   总督府大事举丧,总督大人守丧不理正事,大部份的事都由府公邬大人代理,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通辑燕京三侠了。   由于通缉文书上只书燕京三侠四字,连年岁形貌姓名都没有,那自然是官样文章,公人们也乐得轻松。   上官不催,下官不做,还不是说说算了。   不过知府下大家又都在流传着燕京三侠的义举,说是总督大人吓死了老婆,哧破了胆,不敢雷厉风行地缉捕,这无形之中,又增加了燕京三侠的不少声誉,弄得名闻四海,无人不知。   口口 口口 口口   明朝末年,李自成陷京师,崇祯帝在煤山自尽,亡国惨痛,至今还令人为之一叹。   崇祯帝自缢之前,吩咐太子易服出奔,他的大女儿长安公主,年纪还小,怕乱兵闯进时受辱,崇祯帝就对她说:“女儿,你不该生长在帝王之家,我何忍你受到乱兵的污辱!”   他拔出剑来,要把公主杀了。   那时王后和妃嫔等,有的自缢,有的投井。   崇祯帝掩面一剑向公主挥去,听到女儿惨叫一声,骨肉情深,他手发抖,这一剑只断了公主的一条手臂。   长安公主痛得在地上打滚。   崇祯帝看到这情景,惨不忍睹,手已软下,无法再把剑提起。   他只有喝令那些尚未逃跑的近侍,把公主拖出去,生与死,也由这孩子自己的命运去支配了。   那时在近侍中,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御前校尉,名叫慕容盛,有一手骑射击剑的本领。   慕容盛看到宫里一片混乱,当下把长安公主救起来,裹上创伤,星夜出京南逃。   不久,李自成部将牛金星占了京师,慕容盛已奔来江南,正值史可法领兵勤王,长安公主就暂居在扬州养伤,慕容盛依然日夜侍候着。   史可法麾下有一位幕客,人称黄梅居士,是个文武全材,饱读兵书,懂得天文地理的奇士。   黄梅居士在史可法幕里运筹帷幄,精于天文与算课,他从算课中,卜出大明气运已终。   黄梅居士暗中修了一封书信给慕容盛,叫他带同长安公主渡海到台湾避乱,那封书信是叫慕容盛投受隐居高山日月潭的“千臂大士”衡山尼,把公主托她扶养。   衡山尼是郑芝龙的庶母,出身明南无极剑派的武术门第,丈夫死后才出家,后来随郑芝龙到了台湾。   郑芝龙就是郑成功的父亲,那时还没有公开对垒的抗清。   衡山尼在日月潭朝夕修炼,她本身自有很高深的武术根底,不久就给她创出了一手剑路,配合绝顶轻功,施展起来浑身剑影,是以有了“千臂大士”的称号。   郑芝龙虽然不是衡山尼亲儿子,他袭了父职来台湾后,却把这位庶母迎来,筑了一所庵堂,让她静修。   慕容盛带着长安公主,渡海来到衡山尼这里。衡山尼看到黄梅居士的信,知道长安公主的来历。   她发现这女孩子虽然生长富贵之家,并没有娇生惯养的习气,而且天赋聪明,是个可以造就之材。   就把长安公主视作自己亲女儿一般尽心教养。   匆匆十多年过去,长安公主随着衡山尼,已练了一身上乘武技,承受了千臂大士的衣钵,她轻功本领和剑术,都已登峰造极。   长安公主长大后,带发修行,法号“明因”,后来就是天山派掌门,孟丽丝的师父“明因神尼”。   明因只有一条手臂,在平常人是种缺憾,而衡山尼特意要造就她独臂的运用,教她种种特殊的武技。   明因也领悟了师父传授给她,一套单臂特殊的剑法“单手扑翼剑”。继后,明因自己又创出一手“迥风剑”的剑法。   衡山尼见明因资质禀异,是个不可多得的璞玉之材,不能让她埋没下来,是以把她推荐到天山玉女峰“凌元禅师”处。   明因再度拜师,列入“天山派”墙门。   凌元禅师虽是出家僧人,却是一位反清复明的志士。   他见这女弟子是先帝后裔,将一身武技倾囊传授,希望有一天她能恢复大明江山。   明因本身是明廷后裔,又经凌元禅师的教诲,她有一股坚强的反待复明的志愿。   独臂尼明因从前后两位师父学得一身绝艺后,下天山遨游江湖。   康熙帝登基没有多久,出狩热河,明因知道这事后,暗中加以行刺,可惜没有成功。   继后明因到云南,混进平西王府里,游说陈圆圆出家,挟逼吴三桂反清。   明因游侠各地,在江湖上结交不少豪杰志士,她每到一处,行侠仗义,而江湖上都知道“独臂尼”是先帝崇祯的后裔。明因因来天山,凌元禅师知道自己将快离开尘世,立下遗喻嘱咐,“开山派”由女弟子明因掌门。   同时吩咐明因,成立一个“日月同盟”的组织,邀集天下武林高手,策划反清复明的夙愿。   凌元禅师圆寂之后,明因遵照师父遗谕,组成“日月同盟”,以作为日后反清复明的根基。   而天山就成了“日月同盟”的总会。   年羹尧名义上是投奔天山,向独臂尼明因求艺,其实是经过他师父顾肯堂的授意,参加这个“日月同盟”组织的。   然而年羹尧的作为,却是不伏雌的,另有抱负,这又出于他师父顾肯堂所意外的。   口口 口口 口口   泰山丈人峰高且高,峰头有参天的千年古树,有恒古遗存的巨石,也有着可容千百人的广场。   因此丈人峰始终是江湖豪杰争雄约斗与聚会的理想地点。   孤峰峻拔,一夫当关可拒千军,在这上面办事,只要几个人的把守着,就可以阻止一些不相干的人前来打扰。   这是个黄昏,日已西沉,天际映着一抹彩霞,游山的人都下去了,却有着三个人漫步踏上了丈人峰的山径去。   快到峰腰时,已经有两名红巾裹头的大汉,挺着腰刀拦在中央,沉声道:“天快黑了,三位还是改天来玩吧!”   三人中为头的是个青年,淡淡地一笑道:“林泉无主宾,我们是专诚上丈人峰赏月的。”   那汉人微怔道:“丈人峰顶不是赏月的地方。”   “谁说的,泰山日出乃天下奇景,月色一定也不差,登泰山而小天下,只有此地能见到日月之光华。”   拦路的汉子笑了起来,拱手道:“原来三位是同盟中的弟兄,请教是脚踏那炉香?”   “求佛上西天,十八炉香不沾边,炉炉都踏遍。”   那汉子更为肃然起敬道:“原来是天山总会的,请示知职司名号,以便传达。”   “四方巡游使,十一与十七。”   那汉子及肃然一躬道:“三位请稍待,在下立刻就去通报赵会首前来迎驾,马武,你在这儿陪专使一下,三位暂且失陪了。”   被称为马武的汉子才答应了一声。   可是那答话的青年却笑道:“不必了!赵会首已经知道我们会来,我们自己上去好了,免得惊动大家,贵处的各路会友都到齐了吗?”   “已经差不多了,今天是拣选新盟主的好日子,谁肯放弃此机会呢,在月出之前,一定都会到齐的。”   青年微微一笑道:“那二位更不能轻离,还要接待未到的会友,我们自己上去就是了。”   两名大汉沉吟了一下。   那马武道:“沿途还有八道关卡,如果没有兄弟随行,还是要一道道盘问的,对贵侠诸为失礼,三位既是不愿惊动,由在下伴送三位上去好了。”   青年躬身道:“有劳兄台,殊为不安。”   马武也躬身道:“那里!那里!请不要客气,这是应该的,请!”说完又拱了一拱,转身在前引路,三个人随后跟着。   易名为尹正清的胤祯向答话的年羹尧笑笑低声道:“年二弟,想不到你们还有这么许多花样?”   年羹尧笑笑道:“日月同盟的会友,遍及天下,设有十八处分会,每处分会都各自为政,不相往来,所以必须互通切口暗号,才知道是不是自己人。”   “为什么大家不互通声气呢?”   “人太多了,难免会份子不齐,万一有外方的奸细混入,最多也只能泄漏一处的机密,不会影响到别处,请放心好了。”   尹正清点点头道:“不错,秘密会社,横的连系越少越好,军机处也有类似的组织,监视各省的督抚外臣。   他们只知道织造是干这份工作,却不知道暗中另有其人,织造只管奏报一些大小琐事,另外那些人是真正干工作的,却不知道。”   孟丽丝问道:“我在京中很久,怎么没听说呢?”   尹正清一笑道:“你们在大哥的门下,怎么会知道这种事,连掌管宗人府的讷老头也不清楚,否则也不会叫颜铭接待老八了,这些事那里瞒得了京师。”   孟丽丝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因为这是舅舅主管的事务,我当然知道。”   孟丽丝笑了一下,才道:“难怪你老头子叫你有什么事托隆科多转奏,原来那老狐狸就是密探的头儿。”   年羹尧连忙道:“大哥、师妹,在这里言行小心一点,那些事最好别提,让人听见不好,须知隔墙有耳,漏了秘密就糟了。”   孟丽丝微笑道:“没关系,前面那家伙离我们十多丈,我的武功不如你,耳目却比你灵敏,十丈以内,我敢保证没有人,而我们的声音绝不会传到十丈之外去,放心好了。”   “总是小心点的好,以后大哥要特别慎重,尤其是姓名,尹正清三个字已经在赵文会处定了根,再也不能改了,万一说错了,很容易启人疑窦。”   尹正清点头道:“是的,这个名字起得很不好,包涵了一个清字,又暗嵌进胤祯二字,现在还无所谓,传到京里去,很容易被人识破。”   年羹尧皱眉道:“是啊,当时我就觉得不妥,可是现在改也来不及了,那该怎么办呢?”   孟丽丝想想道:“这样吧,把尹正清这个名字尽量少用,以后就改称为尹四公子好了,只要帮会中的几个主脑人物知道你的本名,外间就以尹四公子为名。”   年羹尧笑道:“这个主意极妙,反正在会中的人,身份越保密越好,尹四公子这四个字,叫人摸不着头脑。   以后我就叫您四哥,师妹称您四郎,这样既亲切又妥善,同时也不失您的身份,大哥意下如何?”   尹正清:“好是很好,但既为尹四公子,上面一定还有老大老二老三,人家问起来怎么说才好呢?”   “您放心好了,人家不会问的,入会的人都守着一个规矩,不准问长问短,不追究出身。”   “好吧!从现在起,我就是尹四公子,年二弟,我真不懂,为什么你非要我来这个聚会呢?”   “这是赵文会透露的消息,他接到总会的通知,说是不久之后,将要举行武林大会,选出一位武林盟主与十位副盟主。   日月同盟想藉此扩大组织,一定要争取到相当的席位可左右大局,所以限令各处分会拣选一个武功最高的人分会盟主,参加武林竞技大会。”   “你的意思是要把我抬出去?”   “这不是我的意思,是赵文会的意思,他知道东山分会人才泛泛,无以出人头地,我与师妹是总会的人,他不便邀请,便属意大哥身上,想请大哥为代表争取荣誉。”   “我行吗?这可得拿点本事出来的。”   年羹尧笑道:“大哥的武功足可过得去,先取得这个盟主再说,到武林大会时,我与师妹向总会推举,还准备把武林盟主的位置,推大哥坐上去呢,只要别处不出高手就没问题了。”   “日月同盟肯答应吗?”   孟丽丝道:“为了大局,他们一定答应的。”   年羹尧笑道:“总会没问题,而且日月同盟的实力最大,那怕日月同盟只争到一个席次,也一定非大哥莫属,因为日月盟的目的是在雄称江湖,而对大哥来说,这更是个好机会。”   尹正清看看他们两人道:“你们先商量好了。”   孟丽丝道:“赵文会因为我们是同志,私下里向我们请求,年师哥作主答应,我也认为是个好机会。”   年羹尧朝尹正清眨眨眼睛道:“大哥!你们是失妇,我与师妹却是同志,有些事我们私下商量,并不是存心瞒您,我以为师妹会告诉您,那知她没说。”   孟丽丝道:“我把公与私,分得很清楚。”   年羹尧一笑道:“公私分明是应该的,但这件事情要大哥参加,怎能不告诉大哥呢?”   孟丽丝想了想道:“因为我还没有拿定主意,武林大会参加的人不全是我们的盟友,这关系太大了。”   尹正清这:“丽丝,你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吗?”   孟丽丝痛苦地道:“不知道,我对你实在不够了解,看你对美喜的手段,我觉得太狠毒了一点,而且她还是你的表姐,你怎么忍心下这种毒手。”   年羹尧忙道:“师妹!主意是我出的,下手的也是我,这与大哥无关,行大事不能存小仁,我为的可是大局。”   尹正清道:“丽丝,我既然志在得天下,但我更了解四海一家的大道理,所以我才向父王要求,破例娶你为妃,在我眼中心中,没有汉满之分。   我关心的是天下的百姓,除了我之外,无论那一个兄弟继统,都不会有这种心的,所以我要求你相信我,帮助我。”   孟丽丝一叹道:“我不是帮助你,而是帮助我们的小民,我委身嫁给你也是如此,但愿你不是在利用我。”   年羹尧笑道:“师妹你太多心了,大哥岂会是那种人,何况还有我呢,我总不会帮大哥来欺骗你吧。”   孟丽丝悠悠一叹道:“四郎的会藉弄好了吗?”   年羹尧道:“弄好了,吸收会友是不公开的,在会首那儿登记一笔就行,赵文会把一切都弄妥善了。”   尹正清道:“我已经算是日月同盟他会友了吗?”   年羹尧道:“是的,我作主替大哥填了名单,把大哥的祖籍也写在山东济南,大哥的身份还是保密的好,除了总会的几个重要负责人,谁也不必告诉,这对将来大有关系。”   尹正清点点头。   年羹尧道:“快到了,现在开始,我们不说那些话,大哥准备一下,虽说已经内定,但为了服众,练还得露几手的。”

51\ 005

第 五 章     一路行去,都有人出来拦路问话,但是在马武的前导下,他们很顺利地通过了,连问都没有问一声。   直到峰顶入口,天色已暗,几十支火炬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马武进去通报後,赵文会很快地迎了出来。   年羹尧赶上去低声说了一阵。   赵文会连连点头,然後走过来拱拱手笑道:“尹大侠,不,现在该称为四公子了,公子答应为敝会争光,赵某十分感激。   赵某为了身份所羁,不便对外公开活动,所以山东分会的会友既少,人才更是缺乏,一向不受总会重视,这回全仗公子替我们出这口气了。”   尹正清也拱手道:“客气!客气,尹某恐怕才疏技浅,不足以符员外所期,求荣反辱。”   赵文会道:“公子说那里话,济南一事,敌首胆寒,府城中虽然张文通辑,但形貌图说都与三位不符,足见公子之神威,已震慑颜铭,惊动四海了。”   尹正清心中暗笑,这都是他暗中密令颜铭照办的,却真的哄信了赵文会。乃笑道:“尹某本来不在乎被通缉的。   但想到以後在江湖上活动的方便,不能多惹麻烦,所以威胁了那家伙一番,他为了保全性命,不敢不听话。”   年羹尧道:“尹四哥的意思是要宰了那狗官的,但是我想到对员外可能不利,才劝阻了四哥,只叫那狗官变更我们的形貌图说,我们走了之後,他没有来找麻烦吧!”   赵文会连忙道:“没有,他吓破了胆,竟连济南府的公人都没有来追问究竟,这件事全得三位仗义,否则赵某真不知如何才好。   本会的弟兄知道了,还想杀到总督府去逞技一拚的,赵某拚死劝阻,说有三位已足够应付了。”   年羹尧道:“这倒是鲁莽不得,时机尚未成熟,牵一发而动全局,那个祸就闯得大了。”   赵文会道:“正是这话,三位快进去吧,赵某已经对大家说过三位的侠举了,大家都等待着瞻仰三位的风范。”   将他们让进了山口,但见广场四周或坐成立,聚集了不少人,文的武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富的贫的。   各种形色不一,约莫有七八十个。   赵文会是会首,也是召集人。   他选了一块大石台,上面还设了几把竹椅,请三人登台後,就开始向群众介绍道:“这就是前些日子威震济南,义惩恶督,解救赵某危难的燕京三侠,相信各位都风闻这项侠举了。”   人潮都围了过来,纷纷道及仰慕之忱。   赵文会又连忙道:“年大侠与孟女侠是天山总会的专使,同盟弟兄,我不再说客气话了,尹四公子是孟女侠的夫婿。   本来孟女侠要他到天山去入盟的,赵某得知公子祖籍为济南本府,力恳公子在本会入盟以增光桑梓,经蒙尹四公子首肯。”   台下一片掌声,表示热烈的欢迎。   尹正清也说了几句客气话。赵文会再次道:“本次聚会的目的是选出一位新任盟主,代表本会参加总会聚盟,赵某想尹四公子是最恰当的人选,相信各位也会表赞同的。”   台下一片热烈拥护之声。但是有一个大汉越众而出,朗声向赵会首道:“听说这次选出的盟主是要武功最高的,不知是为了什麽原故,请你解释一下。”   赵文会笑道:“不错,因为四个月後,江湖各大宗派以及武林各名家在云南昆明池畔举行大会。   选出武林盟主以求一统武林,总会除了选派高手参加外,也希望各地分会选派一位高手与会共争此一荣衔。”   那大汉道:“尹四公子是燕京三侠之首,侠行义举风传天下,以声望而言,自是本会盟主最恰当的人选,但这次盟主既以武功为主,似乎应该派个武功较高的人前去。”   赵文会道:“尹四公子的武功还会有问题吗?”   年羹尧笑道:“这倒不尽然,兄弟虽知尹四哥的剑法武功已得真传,但贵处高手很多,也许有更高明的人,怎可剥夺了别人出头的机会呢?”   那大汉笑道:“年大侠说得有理,三位只杀退了一些官军,吓倒了一个饭桶总督而已,这点事我们也办得了。   只是离得太远,不知道消息,赶不及前来替赵会首分忧,一次机会错过了,第二次可不能再错过。”   尹正清微微一笑道:“兄台高姓大名?”   那大汉傲然道:“兄弟鲁直,现在蒙山落草。”   赵文会道:“鲁氏九雄是山东闻名的豪杰,这位是九雄之长,他们昆仲在蒙山有百名弟兄,规富济贫,侠名远播,本会的经费有一大半是他们负担的。”   尹正清拱手道:“失敬,失敬,不知贤昆仲来了几位?”   鲁直昂然道:“五个兄弟都来了,这种事我们兄弟是向不後人的,只留下三个妹妹看家。”   尹正清笑道:“兄弟久居燕京,不知道家乡还有这麽多英雄豪杰,盟主之事是赵员外抬举的。   兄弟倒不是非争取不可,但是会会故园高手,却是兄弟之愿,请贤昆仲六位一起出来,让兄弟讨教一番如何?”   鲁直一怔道:“什麽,你是说要向我们六兄弟同时挑战?”   尹正清跳下石台,拉出肩头长剑道:“不是挑战而是切磋,大家都是兄弟,点到为止,不可伤了和气。”   鲁直怒叫道:“你这家伙也太过于瞧不起人了,我们兄弟从不倚多为胜,大太爷一个人就够你瞧的。”   话方落口,尹正清忽而欺身前去,长剑归鞘,拳进如风,急速无比地攻向他的前胸来了。   鲁直还来不及回手,胸前已挨了一拳,连退几步,破口大骂道:“兔崽子,你敢打老子,大太爷不摘下你的瓢儿就是你养的。”   尹正清再度进招,一面一式虚晃,跟着一记霸王进酒,打在下巴上,将他打得仰面跌倒下去。   鲁直翻了个身,厉声叫道:“兄弟们,宰了这王八蛋。”   人群中冲出五条大汉,五般兵器一涌而上。   尹正清从容挥拳,连剑都没拔出来,身子像穿花蝴蝶般,几下急转,只听得噹噹的拳头着肉有声,眨眼间,六条大汉趴下了三双。   尹正清神容泰然,拱手笑道:“兄弟虽然新加入本会,但有一点建议,像这种绿林草寇,吸收他们入会实在是大大的失策。   报国虽然不限身份,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掠人自肥的盗贼,绝不知有民族大义。”   话才说完,一个青衣老人徐步而出道:“阁下技艺不凡,只是口气太狂了,他们都是劫富济贫的义士。”   尹正清见那老者像貌清癯,两眼闪烁有神,步履沉稳,毫无老态,一望而知是内家高手呢!   他乃拱手问道:“老丈高姓大名,与他们是什麽关系?”   赵文会连忙代为介绍道:“这位是高则明先生,是本会建会元老之一,鲁氏九雄都是他介绍入会的。”   高则明冷冷地道:“老朽不但是他们的介绍人,还是他们的授业老师,公子骂他们等於是骂老朽督导不严了。”   尹正清微笑道:“高老先生言重了,晚辈绝无此意,晚辈既为会友,为爱惜羽毛计,不得不倡此自清之议。   乃因本会的宗旨,首在光我华夏,为民造福,令高足等爱国之心可嘉,但残民之举实不可恕。”   高则民怒道:“你是说我的弟子有残害良民的举动么?”尹正清一声冷笑道:“不错,而且罄竹难书,他们把持山寨,对过往客商抽取佣金,值十取四,以至怨声载道,而老先生可曾耳闻过吗?”高则明哈哈一笑道:“原来说的是这个,这正是老夫的主意,那些奸商剥削民众,应该好好惩罚他们一下的。”   尹正清冷冷地道:“老先生但见其一,不见其二,商人抬高货价以牟重利,其心固然可诛。   但令高足们抽取他们四成的货价,迫使他们以六成的货物,售十二成的价格,而且又都是民生必需之品,羊毛出在羊身上,倒楣的还是升斗小民,这一点老先生想到了没有?”   高则民为之语塞。尹正清神色一寒,以凌厉的声音继续道:“何况这还是对成队的客商而言,有些单身的负贩小民路过蒙山,令高足们手段残忍,尽取其所有,稍加违抗就伤害其性命,二三年来,被杀者不计其数。   最惨者莫如半年前,劫持一赵姓布贩,尽取其多年血汗所得,害得他全家陷於绝境中,一家七口老少俱投河自尽……”   这番话一出,全体动容。   连赵文会都变色道:“高老先生,鲁氏九雄真有这种举动吗?”   高则明涨红了脸愤怒道:“胡说,这完全是血口喷人。”   尹正清冷冷地道:“我所说的话都是有根据的,那姓赵的布贩乃是历城县人,左邻右舍都可以作证。”   高则明恼羞成怒叫道:“这家伙一定是官府的爪牙,大家千万别上他的当,否则他对我们的行动怎麽调查得如此清楚,赵会首,你对他的底子盘清楚没有。”   尹正清哈哈一笑道:“你这才叫血口喷人啦,尹某虽是新进入会的,但拙荆孟丽丝却是天山独臂神尼的入室弟子。   神尼是本会的发起人,又是前明宗室,崇祯天子长公主,尹某如果身份有问题的话,拙荆会嫁给我吗?”   赵文会忙道:“这点绝无可能,尹四公子曾经在寒舍剑斩总督府的文案师爷,燕京三侠更曾公开杀伤许多官军,如果尹四公子是官府鹰犬,怎敢有此举动。”   尹正清微笑道:“尹某是山东人,对桑梓父老的疾苦自然特别关心,游履所及,总要打听一政,所以才搜集得许多有关的资料,而有关于鲁氏九雄者,更是人神所共愤。”   赵文会见情形闹得很僵,忙加转围道:“今天聚会的主要目的是选本会参加总会的盟主,其他的事暂且不谈。”   尹正清正色道:“赵会首,日月同盟的意义在唤醒国魂,自以收拢人心为第一要务,如果允许鲁氏九雄这种人在会,使一般民众视吾等如蛇蝎,则失其根本矣!还请赵会首再三考虑为要。”   赵文会皱眉道:“尹四公子的意思如何?”   尹正清沉声道:“开除他们的会籍。”   四周一阵鼓噪,多半是附和赞成。   高则明变色厉声叫道:“大家别忘了,本会多年来的活动经费,有一半是我这九个弟子供给的,这些血腥钱都是为你们而赚的。”   四周又陷入默然。   尹正清道:“以後不必了,每年由尹某提供十万两银子作为本会的基金。”   高则明冷笑道:“你那来这麽多钱?”   尹正清微笑道:“尹某为了团体,毁家在所不惜,况且寒家亦薄有资财,这一点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   高则明冷笑道:“这可不是说说就算了,要真捐出来的啊。”   尹正清一笑道:“年二弟,先缴出本年的会金。”   年羹尧伸手入怀,取出一把银票,点了几张,交给赵文会道:“这是常厚银号的票子,保证一定可以兑现的。”   高则明道:“常厚银号掌管皇银,如果他不是官府里的爪牙,怎会与常厚号来往的呢。”   年羹尧笑道:“正因为常厚号掌管皇银,各省都有分号,便於融通,我们才使用常厚号的票子,总会的大笔资金流转,都是用常厚号作往来,高先生这一赃栽得并不高明。”   高则明恼羞成怒道:“我也是本会创始人之一,要开除弟子的会籍,必须取得我的同意。”   孟丽丝道:“为团体前途计,高先生应该同意,否则我禀明恩师,由总会来促成这事。”   高则明冷笑道:“各地的分会自成系统,并不受总会辖制,我相信神尼也不致於干涉本会业务。再说这种情形每处分会都有,不限于本会一处,你们也不想想,有身家的人,都是些贪生怕死之徒,还敢加入本会吗?   会友们都是些苦哈哈,为了发展会务,刺探搜集官府动态,甚至於结交公门中人,没钱行吗?会友们的生活都依靠会中来供养的,谁又有这些闲钱,还不是靠着干没营生的买卖!”   尹正清忙问道:“丽丝,这话当真吗?”   孟丽丝道:“我不清楚,我们不管这些事的。”   赵文会轻叹道:“这倒是事实,各地分会中固然有几位富户,但他们的资产多半在入会之初,就献给总会作为成立勤王军之用了,以赵某本身而言,一些可变用的家产都捐输出去了。   目前亦仅靠一点田地,用以支持着一个空架子,所以大部份的经费,全靠鲁氏九雄所供给的。”   尹正清道:“像这样子能办得好事,不要再谈了,本会以後由尹某负责,绝不要这种血腥钱,靠害民来救民,这不是剜肉补疮吗,那後果将导致整个的毁灭。”   赵文会用最低的声音道:“公子说得太严重了,任何事情的成功,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掠夺亦在所不免,太祖元璋出身草莽,也当过一阵子的强盗,这只是过渡时期的求生手段。”   尹正清却正容朗声道:“那时候行,现在却不行,太祖生逢乱世,起始也没有拥有天下的大志,所以才不择手段。   现在的朝廷却正励精图治,争取民心,我们用残暴的手段岂不是自绝於天下,当人心都站在敌对的立场时,光靠一些口号,能把他们拉拢过来吗,老百姓不懂得汉夷不能两立的道理。   他们只知道谁好谁歹,前明之亡,人人都归咎吴三桂引狼入室,却不知症结全在於朝廷本身的腐败与流寇的横行所引起的,所以,人心都对他们起国反感,才会灭亡得如此之快。”   这番道理精辟而有力,使得周围的人都恍然而悟,沉默片刻後,高则明才赫赫一笑道:   “阁下这番道理不错,但山东分会是我们棒起来的,你用十万两银子就想把我们全部一脚踢开,未免太过便宜了。”   尹正清冷笑着道:“尹某的银子是作复兴的基金,不是用来收买人作为自己的势力的。”   高则明道:“可是你却想把我们踢出去。”   尹正清庄容道:“日月同盟中,不需要盗贼草寇,你们假公济私,每年拿出几万雨银子,实际上你们历年掠夺所得不下千百万之数,都变成你们的私产了。”   高则明哈哈一笑道:“阁下调查得很清楚。”   尹正清从容道:“尹某既然入会,自然要对本会作一个深入的了解,以免误交匪人,有污我的名节。”   高则明冷笑道:“如果我这些弟子是真的想籍此发财,乾脆当强盗好了,为什麽还要把白花花的银子送上来。”   尹正清冷笑道:“那是为了自保,如果你们不是仗着会友的身份,托出日月盟的招牌,江湖上的正人侠士还容得你们如此猖獗吗?早就有人来收拾你们了。”   高则明怒声道:“那麽阁下是存心收拾我们而来的了?”   尹正清淡淡地道:“尹某志在复国,并不想将精力用在行侠上,所以只请你们退出会盟。”   高则明怒道:“笑话,日月盟不是你一个人的,岂能由你一个人作主,想怎麽样就怎麽样?”   尹正清笑笑道:“我代表的是公意,你不妨问问大家,有谁欢迎你们继续留在会中的。”   四周默不作声,但从神色上看,支持尹正清的人居多。   高则明脸色一变,沉声道:“姓尹的,如果你胜了老夫手中这枝剑,老夫立刻率同门下弟子脱离本会就是。”   年羹尧呛郎拨剑道:“何必要尹四哥,我来斗斗你好了。”   孟丽丝也抽出长剑道:“你这种言行已是同盟之羞,我代表总会来制裁你。”   赵文会连忙道:“本会今日乃选盟主,不可演为同室操戈之争,再者各地分会行政自主,总会无权干涉,二位绝不可介入,还是由尹四公子来解快吧!”   尹正清执剑正色说道:“对!年二弟,丽丝,你们是总会的人,不要管这里的事,由我来处理好了。”   年羹尧低声地说道:“此人乃形意门高手,四哥恐怕对付不了,小弟有专门制他之策。”   尹正清微笑道:“如果我制不了他,也就无颜再作本会的盟主,让他去代表了,你放心吧,我对付得了他的。”说完泰然举步,用剑一指高则明道:“请。”   高则明眼中喷火,挺剑直进,起手就是杀着。   尹正清从容应付,气势磅礴,俨然大家风范。   孟丽丝担心地道:“师哥,你看他行吗?”   年羹尧低声道:“我也不晓得。”   孟丽丝道:“你们这麽接近,怎麽会不晓得呢?”   年羹尧笑道:“我们虽然接近,只知道其人可取,并不知道他的武功如何,师妹,你怎麽对他关心起来了。”   孟丽丝脸上微红道:“我以前还不太相信他,但是今天看他的作为,似乎确是性情中人,为了大局……”   年羹尧心中略有一丝惆怅,虽然孟丽丝是他硬推出去给胤祯的,虽然他的功利心将儿女私情看得很淡,但眼见曾经全心爱过自己的师妹渐渐转向胤祯去,到底不是滋味,但他表面上,全无形色。   他只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好了,四哥不是莽撞的人,没有相当把握,他不会冒险的。”   孟丽丝听了略为安心,但仍切齿道:“如果这老贼伤了四郎一根汗毛,我非抽他的筋,剥他的皮不可。”   年羹尧听了更不是滋味,忍不住冒了一句道:“师妹,别忘了他是什么人,这姓高的才是我们真正的同志啊!”   孟丽丝反而瞪了他一眼怒声道:“师哥,这是什么话,当初是你硬要我嫁给他的,你是为了什么呢?”   年羹尧自知失言,连忙笑着掩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责任,别为柔情所误。”   孟丽丝肃容道:“我知道,我也不会忘记的,假如他不遵守诺言,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年羹尧不作声。   赵文会却凑过来低声道:“年大侠,如果尹四公子败了,自然没话说,如果他胜了,二位必须当机立断,将鲁氏兄弟一举而歼,否则机密外泄对本会将是绝大的威胁。”   年羹尧笑笑道:“他们这么靠不住吗?”   赵文会轻叹道:“这很难说,江湖草莽那里懂得什么民族大义,一旦失势,很可能会投向向官府告密。”   年羹尧微笑道:“赵会首放心,尹四哥早有安排,日月同盟在山东的地位固若泰山,虽然不能公开活动,但官府绝不敢动你们一下,除非是山东总督换了人。”   赵文会惊喜地道:“难道颜铭也被三位感化了,那可是好消息,我们可以把山东的驻军控制在握了。”   年羹尧哈哈地笑道:“颜铭是满人,怎么会投到我们这一边呢,只是他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不敢惹我们而已。   今後本会的活动仍然要暗中进行,而且不宜太积极,使大家都过得去才能相安无事,如果整垮了颜铭,换个不怕死的顽固家伙前来,对你我都有妨碍。”   赵文会这才略感失望地退去了。   而场中决斗的两个人,已交了五六十招。   高则明剑术造诣不差,精招迭出,只是求胜心切,气性浮躁,反而不易收功。   尹正清剑招平稳,出手凝实而又有力,虽是守多攻少,却毫无败象。   沉不住气的是孟丽丝,几次她想抽剑上前帮忙,都被年羹尧止住了,轻声道:“师妹,这是四哥踏进江湖的第一步,在济南府的那一战是他扬名之始,但那是见不得人的。   只有这一战才是他扬名江湖,你必须让他自己发挥,创下名气,将来才能踏上武林盟主宝座,你一帮忙就砸了。”   孟丽丝只得强捺住紧张不安的心情,一步不放松地盯着。   年羹尧也十分关心,因为这一战对他的关系更大,异日封侯拜相,平步青云,也系乎这一次的胜负。   最沉得住气的还是尹正清本人。   他使的巨阙剑,却不想以兵器之利克敌,而且避免与对方的兵器作正面接触,多半是以剑的平面来封架。   交手至近百招时,高则明慢慢发现自己的缺点所在。   他不再急躁求进了,剑势一改为平稳,准备以丰富的经验与长久的耐力,慢慢消耗对方的体力,再蹈隙取胜。   他慢了下来,尹正清就变快了,攻多於守。   熬到一百二十招时,尹正清忽然举剑当头砍下,高则明心中大喜,因为这是剑家之大忌,一个高明的剑手绝不会用这一招。   这一招剑势虽猛,却很容易招架。   而且容易为对方控制住下面的变化,只要抬剑向上一撩,将剑撩到顶上,整个身子都露了出来,任由对方攻击。   所以高则明将剑往上一平,力量用到恰到好处,剑身粘上剑锋後才产生反劲,奋力往上一挤,跟着抽剑横砍。   挤得很轻松,砍得也很顺利。   只是他没料到对方使的是一柄宝剑,剑锋贴着剑身一拖过去,悄然无声,剑已断了半截了。   剩下半截的剑在尹正清胸前擦身砍削过去,还差了两三寸。   尹正清丝毫无伤,姿势不变,锋刃直落而下,等高则明发觉不对,已经来不及了,顶门一寒,剑刃由额头劈了下来。   将人整个劈成了两半,血肉横飞,尸身终於分成两片倒地,染得地下一片腥红。   众人也都大吃一惊。   最急的莫过於鲁氏兄弟,齐声呼喊,各挺兵器再度围上了。   这边年羹尧与孟丽丝唯恐有失,双双挺剑迫进助战,他们上得快,尹正清也不慢,横剑圈扫。   只听见一片叮当之声,鲁氏兄弟六人,除了年羹尧砍倒一人,孟丽丝搠翻一人外,其余四人都在尹正清的剑下饮刃而死。   刹那间,地上摆满了尸体。   师徒七人无人幸免,众人虽然不齿鲁氏师徒的所为,却也认为尹正清出手太狠毒了一点,所以没有一人说话。   尹正清看了看地上的残尸,收剑一叹道:“各位别怪兄弟手狠心辣,鲁氏兄弟死有余辜,高则明纵徒为恶,都该杀。   然而尹某不是为了自己而杀死他们,只是怕他老羞成怒,到官府去告我们一状,那我们可就要吃大亏了。”   四周还是默然。   尹正清庄容地道:“我希望各位弄清楚,日月同盟是一个秘密的结社,尹某杀了他们,乃是为了各位的安全。   要是他们要告密,以尹某的身手,尚不致受到威胁,尹某曾经有过杀死官军的事实,山东总督颜铭对尹某也不敢再追究了,这一点赵会首是知道的。”   赵文会连忙道:“是的,尹四公子侠怀义举,忠心国事,实足为吾党之楷模,现在赵某推选尹四公子为本会的盟主,相信大家也不会有意见了。”   四周这才响起了一阵掌声,渐变为热烈。   尹正清的脸上掠过一阵微笑。   口口  口口  口口   趁着剪剪的轻风,尹正清踌躇满志地跨在马上,玩弄着悬挂在颈上的一条丝縧,丝縧下系着一块巴掌大的金牌。   铸成锁片之状,一面镂着日月的图形,另一面则是四海一心四个篆字,那是日月盟分会的盟主表记。   孟丽丝策马并肩走在他左边,右边的年羹尧。他们的心情也是同样的激奋。   盂丽丝道:“四郎,前天我真替你担心,没想到你的剑术造诣那么深,使我很奇怪,你一向居住在京师的深宫禁苑,从那儿学来这些武功的。”   尹正清微笑道:“你别以为能人都在江湖上,大内有不少供奉都是武功盖世的高才,只要肯用心学,机会比在江湖上闯荡还多,而且不止光练一家的功夫……”   年羹尧笑道:“四哥,这下子才算见到你的真功夫,看来第一次在围猎时,我叫师妹故意相让是多余之举,凭真本事你也可以胜过她的。”   尹正清道:“那倒未必,我知道你们天山的弟子都有一套绝技,尤其是雪山派的剑法,更是无人能敌。”   孟丽丝愕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尹正清笑道:“如果我不知道,还敢娶你吗?我很奇怪你有着那么凌厉的杀手,为什么不施展出来?   就像在济南颜铭的家里,你如施展雪花神剑,那两个番僧必然胜不过你,可是你偏偏要用最冒险的方法苦斗。”   孟丽丝正色道:“你知道雪花神剑,我也不妨对你说实话,天山门下的弟子都会这套剑法,却严禁不准施展,即是在最危急的时候,宁可送命也不准使出。”   尹正清道:“为什么?那学了有什么用?”   孟丽丝正色道:“雪花神剑的唯一用途是用来行刺。”   尹正清一怔道:“行刺,刺杀谁?”   孟丽丝道:“自然是你们满族的皇帝了,当然现在是你的父亲,将来可能是你,不管被刺者,武功多高,有多少人护卫,神剑一发,绝不落空,这是万无一失的绝招。”   尹正清脸色微变。   年羹尧笑道:“四哥别担心,现在你们已经是夫妇了,你还怕孟师妹会杀你不成。”   尹正清讪笑道:“我倒不怕,丽丝要杀我,随时都有机会下手的,何必要用到雪花神剑呢,我担心的是父亲……”   孟丽丝笑了笑道:“那你也不用担心,你的父亲是我的公公,说什么我也不能做出逆伦弑上的悖举。”   尹正清道:“我自然不担心你,但你的师兄弟们可就不同了……”   孟丽丝笑道:“目前也不可能,因为你父亲算得上是一代明君,连我师傅也认为他是个治国的贤皇,力诫门下弟子别去伤害他,否则他也不会活到今天了。”   年羹尧道:“这话是可以相信的,刺杀一人无助於大局,我们的事业当从根本着手,何况世局的演变已使我们有了认识。   我们的要求不再是争夺大宝了,而是汉家子弟的合理生活与平等的待遇,这也是我们所求於四哥的。”   尹正清笑笑道:“我不是已经答应了吗?你们不会明白的,一个人只有做了皇帝才能具有大公无私,四海一家的胸怀,我父亲是如此,我将来也一定会如此,只是那些王公权贵们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老以为满汉之间,不应该平等,满人应该高高在上,享有特权,目前我父亲的江山还仗着他们扶持。   所以不能过份地拂逆他们,改变他们的观念,如此一来,更使他们不可一世,等我登基後,这些观念,都要加以改善了。”   孟丽丝道:“你可以全权作主吗?”   尹正清道:“如果我靠着他们而登上宝座,自然还得受他们一点压力,所以我完全不理他们,凭自己的本事出来打天下,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就不必理他们了。”   孟丽丝轻声一叹道:“但愿如此,否则就算你笼络住了我,天山门下有几十个之多,他们仍然不会放过你的。   四郎,希望你不要让我为难,更不能使我失信於同门,到那个时候,我会站在他们一边的。”   尹正清微微一笑道:“我说过多少遍了,也立过重誓,你怎么还不相信,我发个誓好了,日後我如负你,必遭天谴,身首异处而死。”   孟丽丝连忙掩住了他的嘴,道:“别发誓,我相信你就是了,别老把死字挂在嘴上,也要图个吉利。”   尹正清趁势握住她的手笑道:“你是个武林奇女子,怎么还这么迷信,说死就会死吗?”   孟丽丝因为年羹尧在侧,有点不好意思,抽回手道:“这不是迷信,举头三尺有神明,上天的眼睛无处不在,他会看着你的,天理昭昭,果报不爽。”   尹正清抬头望着天空,那艳艳红日亮得刺眼,虽是骄阳正炽,却使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彷佛冥冥之中的确已记下了他的誓言,勉强地一笑,道:“当然,当然!人可欺天不可欺,但我言行如一,天也会保佑我的,是不是?”   孟丽丝温柔地一笑道:“是的,天保佑诚实的人,正直的人、善良的人,所谓得道者多助。”   尹正清笑道:“善良正直我自信居之无愧,所以高则明与鲁氏九雄,我不怕引起反感,也一定诛杀他们。   我虽然出身皇族,却天生嫉恶如仇的个性,绝不容许恶人当道,宵小横行,这一点你们也可以看出来的。”   孟丽丝道:“是的,这件事你做得很对,所以你揭穿他们的假面具时,大家都支持你。”   年羹尧道:“四哥,你杀死高则明虽为行侠,但效果却非常大,对你的声望尤为增加,我相信这件事会流传开去,对你争取武林盟主之举大有裨益。”   尹正清笑道:“这件事我不想有太多人知道,所以我对赵文会再三嘱咐,叫他保密,我杀高则明是为了他行有可诛,并不计较後果,善欲人知,非为真善。”   年羹尧微笑道:“四哥真是侠义作法,而且善行如风,并不是可以掩得住的,又何必故意去遮盖呢?”   尹正清叹道:“鲁氏九雄,只来了六个,还有三个姐妹尚在蒙山,我听说这三个女的武功,比他们兄弟还高,又善施计谋,我们要从蒙山经过,恐怕不得平安了吧!”   孟丽丝道:“怕她什么,你现在是山东分会的盟主,她们不敢动你的,否则就是与整个同盟为敌了。”   尹正清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年羹尧想想道:“这也是实话,蒙山鲁氏九雄在绿林道中,很得人缘,他们是一个体系的。   日月同盟目前还在秘密活动中,不能公开与绿林道中翻脸结仇,为了预防麻烦,我们总还是想个法子,躲躲他们。”   孟丽丝道:“对了,避避他们也好,反正我们刚开始创名立业,认—识我们的人不多,随便乔装一下,就混过他们的耳目,四郎,最要紧的是把你这块牌子藏起来,这太显眼了,让别的人看见了也不好。”   尹正清笑笑摸着牌上的穗子道:“我不是爱亮出来招摇,实在是喜欢上面的穗子,丽丝,我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巧的手艺,这个同心结打得雅致玲珑,我忍不住想时刻掏出来看看……”   孟丽丝娇羞地说道:“我的人整天都跟着你身边还不够吗?”   尹正清笑道:“怎么看得够呢,人可爱,手艺更可爱,你这双使剑的手,还有这么细巧的女红怎不令人爱煞。”说着又牵过她的手。   年羹尧识趣,一个人策马在前先跑了。   孟丽丝感於他的温情,也不再害羞挣扎,让他握着抚摸。   尹正清怜惜地道:“照这双美丽的手,应该是在深闺拈花添香的,为了我,害得你游浪江湖,舞刀弄剑。”   孟丽丝在柔情的包围中,一颗心慢慢地溶化了,轻喟感叹道:“一个女孩子的归宿不是江湖,我在小的时候也常做些美丽的梦,梦想着一个美丽的归宿,我并不企求大富大贵,只希望能嫁一个知心的人。   蒔花、种菊,相伴着读读书、吟吟诗,所以我虽然练剑,对女孩子本份的工作却并没有放下,刺绣、烹调、缝纫,我都做得很好的。”   尹正清温柔地道:“那太好了,将来我要在宫中搭一座竹楼,靠着山,依着水,等我处理公务罢朝归来,我们就摆脱一切,也不要人侍候。   你为我锄几枝新笋,钓两尾鲜鱼,亲手烹调,两相对酌,然後我们煮一炉好茶,谈谈诗,看看书,过真正属於我们的生活。”   孟丽丝不禁神往地说道:“那办得到吗?宫里的礼法很严,那能容得你如此自由自在?”   尹正清道:“我为什么办不到,我是个最讨厌礼法的人,否则我也不会出来闯江湖了,那是礼法不许的。   我不管,到那个时候,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谁跟我噜嗦,搬出祖宗的那一套来压我的时候,我就……”   孟丽丝道:“你要怎样?”   尹正清一个杀字已经冲到喉头,忽然觉得在孟丽丝面前绝不能流露一点凶残的本性,乃笑道:“我就罚他去扫太庙,他尊重祖宗,就为祖宗多出点力。”   孟丽丝听了笑起来,而且显得非常高兴,於是娇媚地道:“四郎,你将来一定可以成为历史上最特出的皇帝,而且也是个最懂得风趣,最会享受生活情趣的皇帝。”   尹正清温柔地笑道:“那是我的运气好,皇帝代代有,能够娶到一个文武双全百艺精通的皇后,却是千载难得其一。   史册上懂得生活的皇帝不多,一代词王李後主,风流天子隋炀帝,他们只是在脂粉丛中风流而已,那里能领略到井臼亲操,布衣白首之趣呢。”   孟丽丝的整个身心都溶化在他美丽的言词中了,将马匹的距离拉得靠近,斜斜的倚着他。   尹正清伸手揽着她的腰,乾脆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鞍上道:“丽丝,纵然终日相处,但未必都能像现在彼此心神相通,为什么还要用两匹马来分开我们呢?就让我这样抱着你走吧。”   孟丽丝轻轻挣扎一下道:“这不好,让人瞧见了不好意思,况且年师哥还在前面呢。”   尹正清低声道:“别去理会人家,此刻那怕有千万人在身边,我的眼睛只看得见你,你也只看得见我。”   孟丽丝终於不挣扎了,紧紧地贴着他,就这样两人一骑,後面牵着一头空马,缓缓地进入一座小镇。WAVELET扫描

51\ 006

第 六 章     时当正午,镇上的人都在忙着,对突然间闯来的一对男女流露出好奇的眼光。   但由於尹正清一身锦衣,气度轩昂不凡,大家都以为是阔家公子携妾出游,要不然就是在平康里巷中带了个姐儿出来逛逛,所以大家都笑笑而已。   孟丽丝终究有点不好意思,低声道:“放我下来,这样子让人瞧了实在不成体统。”   尹正清笑道:“你现在下来更不成样子了,倒不如保持原状,别人还以为你是身子不舒服,骑不得马。”   孟丽丝想想也对,如果当着这么多人,跳下来再骑上自己的马,反而会引起别人的猜疑了。   於是低垂着头,装出一付无力的样子。   马行一程後,年羹尧在一家酒楼面前驻马等待,见他们来了,忙上前道:“四哥,咱们在这儿歇下打尖吧,师妹怎么了?”   尹正清只得说道:“她不舒服,头昏眼花,连马都不能骑了,我看还是找一家店房给她休息一下吧!”   店家的伙计忙凑上来道:“小店楼上就有乾净的上房,客官们请进来好了,隔壁是药房,大夫是现成的,抓药也方便,小的这就去请大夫来。”   孟丽丝原是装病,听要请大夫,忙道:“我不过是偶而感到头晕,休息一下就会好的,不必请大夫了。”   年羹尧道:“师妹,你的脸色红的厉害,别是真的害病了,还是请个大夫瞧瞧,如果是偶感风寒倒也没关系,怕的是有了喜讯,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孟丽丝娇羞万分,啐了一口道:“你别胡说!”   年羹尧正色说道:“这不是胡说,你们成亲已两个多月了,假如真是喜讯,这时候可最容易出岔子。”   孟丽丝羞得满脸飞红,以责怪的眼光,看着尹正清道:“瞧!都是你,这叫我怎么说。”   尹正清哈哈一笑,抱着她下马道:“年二弟,这儿蒙古大夫还不如我的脉息好呢,你别瞎操心,丽丝是饿过了头,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就会好的。”   店伙领他们上了楼,开了一间上房。   尹正清把孟丽丝放下,揑揑她的脸低声道:“你躺一下,我就来陪你,现在只好假戏真做,饿急的人不能马上吃东西,我叫店伙熬点粥充充饥,我回头偷偷给你带几个肉包子来就是。”   孟丽丝瞪他一眼。   尹正清下楼到了酒座上。   年羹尧也点了不少酒菜,见尹正清一个人下来,忙问道:“师妹呢?您怎么把她一个人留在楼上,那可不太妥当。”   尹正清道:“她需要安静地歇一下的,有什么不对吗?”   年羹尧压低嗓子道:“情况不太对劲,我们好像被人跟上了,连这家店里都有形迹可疑的人物在盯着我们哩!”   尹正清四下看了一遍,发现酒客虽多,却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人物,乃问道:“二弟,是那一门路数的人物。”   年羹尧低声道:“目前还不十分清楚,但十张桌子上至少有七张桌子有问题,四哥难道你还看不出一点端倪吗?”   尹正清微笑道:“我怎么看得出呢,我从未闯荡过江湖,这些地方完全要借重二弟了。”   年羹尧怔了一怔道:“四哥怎么对高则明与鲁氏九雄的底细那么熟悉呢?我还以为四哥对江湖上是老经验呢?”   尹正清笑道:“高则明和鲁氏九雄的资料是我向山东地面的密探问出来的,离京的时候,舅舅给了我一份名单,叫我找各处的探目了解状况,所以我对日月同盟的事很清楚,其他的事我就一窍不通了。”   年羹尧这才哦了一声道:“那我们只好靠自己的力量来应付了,据我的判断,这些人不是蒙山的同夥,就是八阿哥派遣在外面的死党,但是其目的都是对付我们的绝不会有错了。”   尹正清道:“为什么只是这两方面的呢,老大也弄着许多江湖上的人呀!”   年羹尧一笑道:“大阿哥那边不必顾虑,他的人我差不多全都认识,即使有几个没见过的,也不会对我们有所行动,因为那全是日月盟的班底,等於在我们控制中。”   尹正清道:“日月盟的势力不小呀,胤禩那裏也有你们的人吗?”   年羹尧道:“有几个,但不太起作用,八阿哥用人比较谨慎,他有几个黑道高手为心腹,引进的都是另一体系的人,所以将来成四哥的阻碍,八阿哥可能最大的了。”   尹正清微微一笑道:“我倒不担心他,现在老头子的意思还没有定,我才留着老八去瞎忙,利用他去拨除一部份障碍,我要收拾他,随时都有把握。”   年羹尧道:“四哥的计划必可万无一失吗?”   尹正清肯定的道:“你放心,我绝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这一部份不用你操心,你只要管你自己的那一部份就行了,我问你,现在该怎么办?”   年羹尧在最近一连串的事情中,已经领略到这位四皇子胤祯的厉害,知道自己必须特别小心。   不能问的事情,就力求避忌,否则自己也在他的疑忌之中,因此沉吟片刻,低声道:   “除了靠门口的三张桌子上的人,其余的都形迹可疑,但他们没行动前,我们不妨等待一下,看看他们有什么举动,然後……”   年羹尧的话尚未说完,尹正清已冷笑道:“我不喜欢挨打,要就先发制人,你在暗中准备替我掠阵,我先去撩拨他们一下。”   说着站了起来,信步往邻近的一张桌子走去,那儿坐了一对中年夫妇,年纪都在四十上下。   模样土头土脑,十足是村夫农妇的样子。   尹正清走到他们面前,他们立刻显得紧张与不自然。   尹正清朝他们一笑,然後弯腰在地下一摸,直起身来说,手中多了一方绢帕,放在桌上道:“大嫂,你的帕子掉了,被我踏了一脚,不知道脏了没有?”   那中年妇人忙道:“没关系,谢谢你。”   尹正清却冷笑一声道:“这绢子是你的吗?”   那中年妇人显然感到很意外,怔了一怔才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确有这样一块绢子……”   尹正清冷冷地道:“我是问这块绢子是不是大嫂你的……”   中年妇人道:“我出门的时候,随便带了一块,也没有注意到什么颜色,只是看来像而已,一块绢子算不了什么,相公如果认为不是我的,就拿回去好了。”   尹正清微微一笑道:“这是女人用的帕子,我一个大男人要来有什么用,我只不过是希望找到真正的失主而已。”   这时同座的中年男子已不耐烦地道:“这里只有我浑家一个是堂客,女人用的绢子一定是她的,有什么好问呢?你爱还就还,不还也就算了。”   尹正清微笑道:“这位大哥说话可就怪了,手帕虽是一件小东西,却是一个女子的定情之物,你居然肯这么大方,交给一个陌生男人。”   那男子怒声道:“我这浑家是个乡下人,又是四十多岁了,相貌平常,我不相信她会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你拿着她的绢子也妨害不了她。”   尹正清觉得这个家伙的口才很伶俐,必然是个难斗的脚色,他睑上不露声色,仍然从容地道:“老兄对尊夫人如此放心,在下也不便多说什么。   只是有一点不太明白,这块手绢是真丝的,价值不菲,以两位的衣着来看,用这种手绢似乎不太相称吧。”   那男子更怒道:“用手绢还要讲身份吗?老子有钱,老婆要用什么质料的手绢就用,跟你有什么关系?”   尹正清笑道:“那当然没有关系,不过尊夫人既然喜欢用高贵的手绢,为什么不穿件像样的衣服呢?”   那女子愤然起立道:“我穿衣服也要你管吗?”   尹正清道:“问问总没有关系吧!”   这时店家过来了,开口道:“这位大爷你也太多管闲事了,你捡到人家的绢子还给人家就算了,何必又去管人家穿什么衣服呢?”   尹正清淡淡地道:“掌柜的,你认识他们吗?”   店家答道:“不认识,但是我们做生意的,对上门来的客人一视同仁,不能让你去打扰人家的安宁。”   尹正清冷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如果他们出了什么问题,我就唯你是问,因为是你不让我盘问的。”   店家一惊道:“这两位客人有什么问题吗?”   尹正清冷笑道:“谁知道呢?这儿离蒙山很近,听说蒙山上集结着一夥强人,经常派眼线下来,打听过路的客人。”   店家更害怕了道:“你老爷是衙门里的公爷。”   尹正清冷冷地道:“不!我只是一个过路的行客而已!”   那中年男子怒道:“你既不是官家的公人,凭什么前来盘问我们,再说你又凭什么诬赖我们是强盗?”   尹正清笑了笑,说道:“在下是保镖的,身上保了一批红货,在经过强盗出没的地区自然要小心一点。”   店家听说他只是个镖客,态度又强硬起来道:“达宫,你保你的镖好了,可不能上小店来乱胡闹打扰人呀。”   尹正清用手一推道:“因为我看这两个人形迹有点可疑。”   那中年男子一拍桌子怒声叫道:“你混帐。”   这时其他桌上的客人也纷纷过来,一致指摘尹正清的不是。   那中年男子更为理直气壮地道:“你不过是个小保镖的,凭什么诬良为盗,你是那间镖局的。”   年羹尧见围拢过来的那些客人,全是那可疑的那一批,唯恐尹正清有失,连忙也挨了过来劝解着道:“各位,有话好说,大家别闹。   四哥,你说这两位形迹可疑,那可得有证据呀,不然的话,人家会告你诬良为盗,罪名不小,可不是好玩的。”   尹正清道:“我当然有证据,这个女的说这块手绢是她的,就是一个最大的证据。”   中年女人叫道:“放屁,一块手绢算什么证据。”   尹正清微笑道:“手绢算不得证据,里面的东西却算得了证据,否则我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找麻烦了。”   说着将手绢拿起一抖,里面滚出五六颗雀卵大小的珍珠,光泽极清,一望而知是名贵的珍品。   众人的眼都直了。   那中年女人也颇感意外,但既然承认手绢是自己的,当然不能否认其中之物不是自己的了,顿了一顿才道:“这也是我的,我从家里带出来的珍珠。”   尹正清冷笑道:“刚才你还说这块手绢要不要都没关系,这么名贵的东西,你舍得送人吗?”   中年女人说道:“我不知道珠子包在里面,还以为是平常用的那一块,丢了就丢了呢。”   中年男子跟着接口道:“我是做珠宝生意的,在临淄买了这几颗珠子回去,就是怕在路上引人注意,才跟内人穿了旧衣服,珠子揣在内人的怀中,没想到会掉出来,难怪这位镖客要动疑了。   谢谢你了,刚才言语冒犯,真是失礼得很,婆娘,你还不把东西放好,幸亏是被这位达官捡到了,否则岂不白损失了一笔钱财。”   那妇人也顺理成章地收拾桌上的珠子。   尹正清却一手一按道:“且慢,这东西真是你的?”   那男子道:“自然是我们的,你从我们桌下捡起来的,不是我们的还会是谁的,这五颗珠子是我化了一千两银子买的,达官,回头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尹正清冷笑道:“你承认了就好办,我们保了四十颗明珠,在路上被人偷去了十颗,现在我正在追查失物呢。”   那男子怒道:“放屁,你是说我愉你的珠子?”   尹正清道:“不错,这就是賍,还有五颗你藏到那儿去了?”   中年男子更加盛怒道:“你别耍赖,珠子上又没有记号,怎见得就是失盗之物,而且你失盗之後报过官没有?”   尹正清冷笑道:“镖客失盗报官,那多丢人,我要凭自己的本事找回来,所以才暗中查访,今天果然给我找着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中年男子脸色一沉道:“无凭无据,你凭什么?”   尹正清道:“证据有的是,我一共承保了四十颗明珠,失窃了十颗,还有三十颗,这是一个大财主化重金买来准备串成一条项链送给他夫人祝寿的。”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口袋,往桌上一倒,裏面滚出一大堆明珠,灿然生光。   他指看道:“这四十颗珠都一样大小,光泽也相同,这个证据够了吗?”   满桌的珠光,将四周的人眼睛都看直了。   那中年男子一掀衣襟,取出一柄光闪闪的匕首叫道:“姓尹的,你别装蒜了,咱们都是受鲁氏姐妹之邀,前来为高老爷子与她们的兄长报仇的,本来想到前面再收拾你,现在你既然看出来了,大家就在这里了断也好。”   那中年女子也翻腕取出一对牛耳尖刀,刀光闪闪,厉声地叫道:“大夥儿上呀,这小子身上的油水足得很,宰了他,不仅为鲁家兄弟与高老爷子报了仇,大家还可以发笔小财呢!”   给她这一叫,四周的人都纷纷地取出兵器,将尹正清与年羹尧围了起来。   一个虬髯大汉却道:“陈大嫂,听说点子很扎手,他们是什么新起来的燕京三侠,咱们料理得了吗?听说高老爷子也都栽在他的手里。”   那中年妇人冷笑道:“铁金刚,你怕死就别上来,回头分珠子的时候,别怨少了你一份。”   被称为铁金刚的汉子冷笑道:“陈大嫂,咱们是干什么的,为了钱财卖命都不在乎,但要讲究公平,你们两口子先暗地里下手摸走了十颗,那可太不够意思?”   中年妇人急了道:“你别听他鬼话,我们都是今天才缀上他们的。”   铁金刚冷笑道:“可是你的手帕里怎么就先有五颗呢?”   中年妇人说道:“连手帕都不是我的,我根本不知道里面会有珠子,否则还会不要吗?”   她的丈夫也道:“是啊,因为这不是我们预定动手的地方,我们才敷衍他一下,一定是这小子看出了我们的行藏。   才存心来找岔子,那块手帕跟里面的珠子都是他故意弄出来的,如果我们下手,还会只取十颗吗?”   另一个老者笑道:“这都不错,飞天夜叉俩口子行事伸手,骨头渣子都会吃得乾乾净净,那里肯只捞一部份呢?   不过陈大忠,咱们可得把话说清楚,这批东西是怎么个分法,如果还像以前一样,你们俩口子要占一半,咱们宁可不插手,让你们俩口子独吞去。”   飞天夜叉陈大忠忙道:“翟老头,这次咱们是应鲁家姐妹之邀,为同道报仇的,事成之後,每人都有一千两银子的报酬,这只是附带的油水,何必认真呢?”   姓翟的老儿冷笑道:“你们懂得珠宝行情,别人也不外行,这批珠子每颗都在五百两上下。   有了这笔外财要不要那一千两银子都没关系,所以预先把话说清楚,一共是十九个人,分三十五颗珠子,怎么样也分不平均。”   陈大忠想想道:“这样好了,每人分两颗,我们夫妇俩算一份分三颗,这样公平了吧,何况这小子身上油水很足,说不定还有其他财物呢。”   这批人都是山东地带的绿林响马,见财眼开,听陈大忠的分配後,觉得还上算,於是才各举兵刃一哄而上。   尹正清与年羹尧早有准备,各撤长剑迎住众人厮杀起来。   由於在酒楼中,大家的行动都不方便,有桌椅等物碍脚,使他们的剑法施展不开,反倒吃了亏,只能挡住近身的攻击而已。   这批强盗的武功虽然不弱,私心却重,虽为财利所诱,却也知道对方不弱,谁都不想上前送死。   只是利用桌椅等障碍物,抽冷子进招,一击不中即退,还有在远处用飞镖袖箭等暗器偷袭的,倒是不易对付。   尹正清送孟丽丝上楼时,没提防楼下有变,因此把巨阙剑留在楼上,比刻使用的普通长剑,手下威力略逊。   还幸他与年羹尧眼明手快,内功练得很好,身上更穿了避刃的软甲,偶而照顾不到,暗器打在身上也不会受伤,所以还能支持。   同时他们在动手时,发现群贼中唯有飞天夜叉陈大忠夫妇的武功最高,他们用的都是短刃,出手极为凌厉。   再者那个铁金刚的力气最大,姓翟的老儿则最阴刁,其余的人倒还好应付,缠斗有顷,年羹尧边战边道:“四哥,咱们设法先把几个狠的打倒才行。”   尹正清也有同感地答道:“对的,就是那姓陈的两口子最难缠,你对付男的,我对付女的,咱们分头同时进击。”   约定後,两人剑光一紧,倏然银虹耀目亮起。   陈大忠夫妇俩觉得眼前一闪,知道对方长剑厉害,一退身以短刃作势。   陈大忠问他老婆道:“这两小子扎手,可要小心对付才是!”   他浑家“哼!”了一声,刃光下沉,展开一弯半圆,蓦向尹正清点进。   尹正清斜挪一晃,身形迅速变动,长剑一字当胸,横冲几步,手里剑跟着换成一条平行线。   陈大忠浑家的刃尖恰在这时点到,触着尹正清那一招式,短刃立即给弹了起来,劲道浑雄无比。   这女子一招落空,急速借势转身。   陈大忠手执短刃,疾扑年羹尧,上锁咽喉,下扫双足。   年羹尧一声薄叱:“来得好!”   他就地一跳,陈大忠的刃锋错过喉头,就像风一般,从他脚底扫过。   尹正清出手沉稳,年羹尧则自恃剑法了得,一剑急刺,陈大忠躲开了,剑身深入桌面。   一时还未及拔起,在尹正清剑下过招的女子却倏然一剑刺向他的腰间来,势子快到极点。   尹正清大喝道:“二弟小心。”   年羹尧不愧为名家之後,光听背後的风声已经知道有警。   尹正清的呼声才止,刀子也刺到了,他居然不闪不躲,身子微侧转了过来,用穿了软甲的肚子硬挨了一刀。   这软甲是大内秘制,以人发揉合金丝编成的背心一般,穿在身上毫无形迹,质地坚靱,刀尖刺上去,根本不生作用。   而他肚子运气,内劲十足,一下子将对方的手顶得一偏一麻,控制不住身形,往前直撞过来。   年羹尧下手更狠,横里一掌削砍而出。   他的掌劲十足,掌缘如同利刃,又对准咽喉之处,硬生生将一颗人头砍了下来,尸身跟着倒向一边。   陈大忠见妻子被杀,目中火射精光,探手入怀中掏了一把,正准备洒出去。   铁金刚见了叫道:“陈老大,你那金刚追魂沙是有毒的,千万别乱来,咱们自己人多。”   陈大忠咬牙叫道:“我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杀了我的妻子,我非要他的命不可。”   举手欲洒,围攻的群贼唯恐波及,全部都卧倒下来。   年羹尧的位置则面对陈大忠,背靠着桌子,距离又近,想躲也躲不了,只好眼睁睁地等着。   鼓足了气,准备在必要时用衣服挡住头脸,硬挨了这一下。   陈大忠知道年羹尧的内功了得,这一把金刚沙如果伤不了他,他再也没有机会了,所以劲运足,对着年羹尧,等待一个最好的机会出手。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有动一下。   过了一会,尹正清道:“二弟,老是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你看着,让我来收拾他。”   年羹尧急叫道:“使不得,这是有毒的。”   尹正清笑道:“毒怕什么,我就不信邪,我身上带着百毒不侵的灵药,还怕他什么毒沙。”   说着挺剑慢慢逼过去。   陈大忠的主要对象是年羹尧,见尹正清要过来,急声叫道:“你别过来送死。”   尹正清朗声道:“你敢,趁早放下手来,我饶你不死。”说着依然慢步的走了过去。   年羹尧不禁大急,叫道:“四哥,您不知道这玩意儿的厉害,一点都沾不得。”   他怕尹正清受害,奋不顾身地扑上来挡住。   刚抢到尹正清身边,陈大忠看准这可以一举伤及两人的时机,手一抬,还未来得及张开,一道劲风由上而下。   将他的手腕斩落了下来,跟着一剑,将陈大忠劈成两截。   那正是孟丽丝手挺巨阙剑由楼上飞身而下。   年羹尧这才用手拍胸说道:“好险,师妹,幸亏你来得是时候,否则我们两人可惨了……”   尹正清哈哈一笑道:“二弟,我难道不晓得这玩意厉害吗?但僵局必须打破,老挨下去,你迟早会遭他毒手的。   而且我看见丽丝已经出来了,正在找机会出手,所以才吸引他的注意,免得他等不及待而先出手。”   年羹尧一怔道:“哦,原来四哥已经看见师妹出来的。”   孟丽丝道:“是的,他虽然看见我了,但他为了救你,也冒了很大的险,因为那时候我还没到达栏杆边,如果对方在那个时候下手,先遭殃的一定是他。”   她看年羹尧似乎怪尹正清投机取巧之意,才出言替夫婿辩护。   年羹尧连忙点头,说道:“是的,四哥救命之恩,我是十分感激的,我急的是四哥不应轻身涉险呀。”   尹正清微微一笑道:“我们是生死兄弟,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你送命呢?即使没有丽丝,我也会设法替你解围的。   正如你刚才奋不顾身前来挡住我一样,好兄弟应该有生死患难相共之情,否则还算什么兄弟呢?”   年羹尧吁一口气道:“没想到这批贼徒身上有如此歹毒的暗器,咱们以後倒要小心了,对了,还有一大堆贼子呢,咱们别放过了他们。”   群贼却因陈大忠夫妇之死,一个个都寒了胆,早趁他们在谈话的时候,悄悄地爬在门口溜走了。   年羹尧说完话後,门口刚好有最後两贼徒在爬,听见年羹尧要找他们,站起身来,急如丧家之犬般地没命飞奔。   尹正清哈哈大笑道:“你们慢点走吧,我尹四公子剑下不杀无名之辈,你们前去转告蒙山的鲁家姐妹。   叫她们趁早解散山寨,改邪归正,一两天之内,我找上山去,发现她们还在那儿,我定然杀得寸草不留。”   贼人们都溜光了。   只剩下店家与几个不相干的食客,吓得瑟瑟直抖。   尹正清笑道:“你们别怕,赶快把尸体来收拾一下,我们还没吃东西呢?”   店家抖抖缩缩地爬了出来。   尹正清慢慢地将桌上的珍珠收起来,放进布袋中。   他笑着道:“乌合之众,到底不足以成事,我只用几颗珠子,便把他们的狐狸尾巴都给引了出来。”   年羹尧也笑道:“四哥的确高明,如果不是您来这一手,他们在前面不知设下了什么埋伏,虽然我们不会怕他,总是没有这么好打发。”   尹正清道:“话虽如此,但鲁家姐妹绝不会死心的,前途一定还会埋伏,我们得小心点。”   说着过去,将陈大忠身边的金钢追魂毒砂的革囊拿了起来。   尹正清不但从革囊中倒出一点毒砂出来闻闻,而且还挑了一点,弹在已死的陈大忠尸体上。   年羹尧看了奇道:“四哥,你这是做什么,小心点,这玩意儿毒得很。”   尹正清微笑说道:“我晓得啦,我的兴趣是多方面的,对利用毒药也有相当的研究,所以我不会沾染上的,我知道江湖上有很多的秘方都是很高明的,正好藉此机会研究一下呢!”   毒砂在尸体上发作得很快。   没有多久,那具尸体已化为一滩清水。   像是个吹足气的皮囊,突然扎了个眼,慢慢地褪下一堆湿淋淋的衣服,发出触鼻的腥气。   孟丽丝与年羹尧看得脸色都白了,他们虽然知道这毒砂的厉害,却不知道厉害到这种程度。   年羹尧一咋舌头道:“师妹,幸亏你一剑及时砍下,否则我们这两条命是准报销了,难怪那些家伙一见他掏出毒砂就吓得爬在地下,敢情是真的厉害。”   只有尹正清十分高兴地道:“妙,真妙,简直比我想像中还高明,此行倒是收获不小。”   说着把那囊毒砂扣了起来,系在腰下道:“其实这东西并不可怕,因为那要皮肉接触才有效,打在衣服上全无用处。   刚才他不敢轻易出手,也是受了这限制,因为我与兄弟都仗剑护住面门,以我们的功力,大概还挡得住。”   年羹尧道:“如果是一个内力绝高的人得到手中就不同了,别说是衣服,全身是披甲他经不起一挨呀。”   尹正清微笑道:“话是不错,但不足为虑,如果内力到家的高手,飞花摘叶都可致人於死命,何必用毒砂呢?”   年羹尧想想也笑道:“不错,我是想得太周到了,真正的高手,连暗器都不屑使用,那里还要用毒砂呢?只有那些下五门的江湖人才有这种卑鄙的手段,今天那批家伙没一个够瞧的。   还是四哥揭穿他们的假面具做得对,如果我们如临大敌地对付他们,可真叫人笑掉了大牙了。”   尹正清摇摇头道:“这倒不然,凡事仍以小心为上,许多成名的高手,往往栽在一些无名小卒手里。   阴沟里翻了船,就是自视过高,我以为这些家伙,比高手还难缠,因为他们都是暗地里下手,令人防不胜防。   我要先发制人,也是这个缘故,试想我们如果在睡梦中,被他迎面洒来一把毒砂,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了的。”   年羹尧钦佩地道:“四哥说得不错,看来四哥的江湖阅历并不比小弟差,甚且犹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尹正清道:“我这是第一次出门,江湖阅历是一点都没有,但这些事并不是阅历,是在平时养成的习惯,我处身一个环境复杂的地方,必须时时提高警觉。”   年羹尧点点头问道:“四哥,小弟还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你主动去挑衅,上去就打也行了,何必先费许多唇舌呢?”

51\ 007

第 七 章     尹正清笑道:“我倒不是闲得无聊拿他们先开胃的,主要是想弄清楚他们的来历身份,因为我一直在怀疑颜铭对我不够忠实,把我的行踪私下告知了老八,他一定会派人跟缀下来的。   所以我故意露出财帛,假如是老八的人,绝对看不上眼,我那几颗珠子,只有那些绿林草寇才会对之动心的。”   年羹尧恍然道:“原来如此,那倒是可以放心了,颜铭并没有背叛您,八哥也一定急着回京去,今後您的行动可以撒开手来干,不必再多顾忌。”   尹正清笑了笑,把陈大忠老婆的尸体也用毒砂化成了水,轻轻一叹道:“这俩口子因财起意,结果自己反赔上了两条性命。   而且他们一生以毒砂来害人,最後用毒砂作归宿,冥冥之中,似乎因果循环,丝毫不爽。”   孟丽丝庄容道:“是的,所以一个人绝不可有欺心之事,人可欺,天不可欺,天心虽渺,却无所不在。”   说得两个男人都有点寒森森的颇不自然。   年羹尧连忙讪讪地说道:“四哥,小弟虽然不知道你的实力如何,但是相信你必然已到了相当的境界,至少你不必要再用暗器来防身了,你把这囊毒砂带在身边又是为了什么呢?”   孟丽丝道:“四郎当然不会用它,但也不能再留下来害人,所以必须带到无人之处去丢掉。”   尹正清却笑笑道:“不,丽丝,你猜错了,我确实是准备用这毒砂制一件杀人的利器。”   孟丽丝脸色一变。   尹正清道:“在我府中有一个叫云中鹉的巧手匠人,他制成了一具奇特兵刃,是一个革囊,内藏四口利刃,交叉成口字形,用绳索操纵,配以特殊的招式,施展时只要抛到敌人头上。   然後一拉绳索,囊中的利刃就可以把人头摘下来,十分巧妙,问题是这种利器只能用一次,摘下人头后,就得拆开革囊,取出人头,十分不便。   现在有了这毒砂的配方就便利多了,摘下人头後,立刻使之化为清水流出,又可以继续使用的了。”   年羹尧道:“这倒是件新玩意儿,它有名称吗?”   尹正清笑了笑,说道:“有的,云中鹉称它为血滴子,倒是十分适合,因为革囊出手之後,血滴头落……”   孟丽丝皱眉说道:“四郎,你要这种歹毒武器来干吗?”   尹正清轻叹道:“丽丝,这是为了你而用的。”   孟丽丝一怔道:“为了我,我可没要你杀人呀。”   尹正清笑笑道:“在朝的权贵中,只有我是赞同你们的计划,此外谁都会反对这个计划的。   因为满人入主中华後,谁都不愿意把统制的特权与汉人共享,我坚信四海一家,无分夷夏的思想是对的,但我不能跟所有的人作对。”   孟丽丝道:“等我们帮你登上大宝,就没有人敢反对了……”   尹正清笑笑说道:“你说的是孩子话,皇帝并不是想杀谁就能杀谁的,我父亲也是个思想豁达高超的人,他掌握住绝对的权姿,可是他仍然是要受廷议的拘束,不敢放手行事,像上次你在御园行刺。   他也只能偷偷地放你走,不敢公开宣示出去,我要想在诸王纷逐中登基,遭遇的阻力一定更大。”   孟丽丝道:“我们千百万的汉家子民们都会拥戴你的。”   尹正清道:“话说得是不错,但你们只是些老百姓,掌军权的都是满人,他们能与正规军队对抗吗?”   孟丽丝道:“群策群力,上下一心,并没什么可怕的,何况我们的人多上十倍百倍,蚂蚁也能咬死大象的呢?”   尹正清笑道:“照你的说法,我的老祖宗根本不可能入主中原,也没有一个异族能取有华夏了。   但事实并不如此,翻开历史来看,金元辽羯匈奴,都曾以少数的人而称帝中原,蒙古人更彻底的覆灭过中华。   可见人多并没有用,何况再掀起一场战乱,更不是我所愿意做的,我跟你们合作协商,最终的目的是在止杀,而非兴乱……”   孟丽丝沉吟片刻才道:“那你的意思是……”   尹正清正色道:“用血滴子展开暗杀,使一些顽固的权臣不明不白中丢了脑袋,我们就没有阻力了。”   孟丽丝想想道:“这样做不会引起非议吗?”   尹正清笑道:“做得秘密一点就行了,因为使用血滴子有个好处,可以不着痕迹,取敌於不知不觉之间。   如果使用剑客,则朝臣颇不乏高手,万一失手被擒,泄漏了机密,其後果将不堪设想,这就是我坚持不用刺客的原因。”   年羹尧道:“四哥的构想是不会错的,但不知可有我们效力的地方,小弟想一定有的,否则就不必告诉我们了。”   尹正清道:“不错,现在武器的困难解决了,欠缺的是人手,使用血滴子的人绝不能出名,否则万一失手,牵连将很大。   但是又必须具有很好的武功基础,尤其是轻身功夫,要高来高去点尘不惊,而且还要有很多个。”   “这就很难了,一两个还好找,再说练武的人,谁肯不求知名?”   “我也知道不简单,好在时间还早,你们慢慢给我物色,找几个靠得住的人为主干,再由他们负责训练一批新手,事机就容易保密了。”   年羹尧想想说道:“这个由小弟来负责吧,师妹在江湖上不大活动,接触的也并不多。”   孟丽丝道:“自然是师兄负责较妥,我现已是出嫁妇人的身份,也不便从事交游,不过这件事不急,目前我们还是把四郎的江湖声望建立起来。”   尹正清道:“正式付之行动固然还早,筹备工作却须立刻着手,因为募人训练都很费时间,宁可备而不用,不可临渴掘井。   人选也须经过长时间的考核,才能付以重任,据我的观察,今天的那批绿林人中,颇有一些可取之才。”   年羹尧道:“四哥放心好了,小弟不会误事的,但小弟不以为从绿林中求才为上策,他们都唯利是图不可言义。”   尹正清笑道:“正唯其好利才可以利用,许以重利,他们必然舍命以赴,这是一批杀人的凶手,绝不能用重义尚道的人。   因为要狙杀的对象,可能是个完全不会武功的老头儿,有点侠心的人,不一定下得了手的。”   年羹尧点了点头。   孟丽丝虽然心中不赞成,但她明白复国大计不能全仗侠义的手段来完成,而她对使用权术谋略懂得太少了,不便置词,只好付之默然。   酒楼上经过一场血战後渐趋平静。   这是个小镇,官匪不分。   所以店主人对三位恶客还得战战兢兢侍奉,唯恐不周。   年羹尧是老江湖,察言观色,心中已有底子,表面上不动声色,重新添酒上菜,塞饱肚子後,尹正清与孟丽丝回房了,他才仗剑夜闯店东的卧室,在利剑的胁迫下,对那批山贼作了更深入的了解。   半以利诱,半以威胁作了一番指示。   第二天,三侠轻骑上道,才将布署报告尹正清。   尹正清少不得夸奖了一番。   两人再度盘算,然後直驰蒙山而去。   山东地面民风骠悍,居民孔武有力,高手虽多,好事者却多,除了一些大郡邑有官兵镇压,治安较佳。   穷乡僻野,盗贼如毛。   尤其是沂蒙山区,更是强人聚啸山林的绝巢窝穴,因山势险要,密林深,大军不易深入,剿荡不易。   何况山贼的耳目灵通,根本抓不到他们。   口口  口口  口口   鲁氏九雄就是这样形成一股绝大的势力,再加上他们的受业师父高则明是江湖上著名的独行大盗,山东地面的绿林豪杰多半都是他的晚辈或是故友,所以也造成了鲁家兄弟独覇一方。   高则明与鲁氏兄弟在泰山丧命,消息传出有人称快,有人愤慨。   称快的是一般吃过亏的客商与一些想代之而起的绿林豪雄们,愤慨的是他们的亲戚与朋友。   因此当愤慨者准傅为死者报仇时,称快者也悄悄地向燕京三侠递了消息。   他们三匹马渐近蒙山,已经有四起人提出了警告。   前三起是当地的居民,风闻尹正清在邻镇翦除了飞天夜叉陈大忠夫妇,扬言还要上蒙山锄其余孽,早就在路途上等候了。   燕京三侠神气不凡,一望而知。这些感恩的良民,立刻上前通知,说蒙山中聚集了大批的悍匪行将不利於三侠。   尹正清表示了谢意,同时也请他们放心,表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扫荡余盗,为地方上除害。   第四起来报告时,竟是在酒店中会过一面的翟老儿。   年羹尧已打听清楚,知道此人名叫翟星汉,外号称为乾坤鼠,与高则明是同一时期出道江湖的人物。   他武功稍逊,被压抑着,一直不得志。   他虽然受邀为鲁氏兄弟复仇而代,私心却是希望蒙山的势力整个被击溃,自己好有机会出头。   於是他所提供的消息最详细,还包括了鲁氏姐妹的种种布置与阴谋,尹正清倒是很重视。   他听完後还作了一番商量,才叫翟星汉先走了,临行时更送他十颗明珠作为酬谢,於是他们才踌躇满志,从容登山。   山势的确险峻。   如果鲁氏三姐妹不想将他们诓上山去一举剪除的话,只要派几个人据守山口,用强弩飞石为阻,就可以将他们擒在山下了。   但她们对杀死师兄之仇耿耿在怀,非得之而後快,才撤掉埋伏,直放三骑登山。   走在山道上,就发现不断有人在上面以红旗向前面摇挥打招呼,表示来敌已经深入,三侠视而不见,登临如故。   山寨设在峯腰的一处平地上,树木为栅,前临深涧用吊桥连通,涧宽十丈许,下面是奔腾的急湍山水。   这是第一道开隘,然而桥上没有一个人把守。   尹正清看了一眼道:“年二弟,你认为她们会在桥上弄鬼吗?”   年羹尧笑道:“这是一定的,而且我料定了,他们把人埋伏在桥底,等我们走上桥时,割断桥索摔我们下去。”   尹正清笑了笑道:“那么有办法安渡吗?我不想示弱步行过去,而这三匹马都是良种,也不能丢失。”   孟丽丝道:“包在我身上好了,这轿才厚尺许,挡不住我的巨阙剑,只是通过时轻一些,别混淆了我的听觉。”   年羹尧笑道:“这也是我的计划,但你的剑比我锋利,这个工作只好交给你了,可千万要小心一点。”   说着他也作了一番准备。   桥宽可容二骑并行,他落後一骑,手按着剑柄,这并不是他不放心孟丽丝的能力,而是天生谨慎的个性。   他永远也不会完全信赖於别人的。   马行到桥中央,除了清晰的蹄声外,孟丽丝灵敏的耳朵中还听到了另外一种细微的声息。   她马上一个飞纵,长剑直落,对准桥面而插下去,跟着是一声惨呼,像是一块巨石堕落涧中,溅起一蓬水花。   她的动作很快,刺完一边,立刻又刺另一边,接连的惨呼声中,已是四个人堕下桥去了。   巨阙不愧为宝剑,连杀四个人,剑上不带一丝血痕。   孟丽丝满意地收剑上马。   年羹尧道:“师妹,桥头上还有两个呢?”   孟丽丝一笑道:“我晓得,但我不愿多伤人命,除非是他们自己不想活,只要他们敢动一下,我的剑绝不会比他们慢,前面四个家伙的例子,足够使他们胆寒的了。”   尹正清含笑策马前行,果然直达对岸,桥下面的人连动一下都不敢动,栅门是紧闭着的。   尹正清走到栅前,朝年羹尧一呶嘴道:“二弟,咱们是非请自来,不能指望人家开门迎接,还是破门直入吧,麻烦你开一下门。”   年羹尧知道尹正清要自己露一手示威,以俾先声夺人。   他乃含笑下马来到栅栏前,扶住木栅撼了一下道:“这些栅门年代太久了,连阵风都挡不住。”   说完轻轻一推,两扇厚及两尺,宽约丈许,高达三丈,上整根树干排列而成的栅门砰然一声往前倒去。   门後藏着一大堆的劲装江湖人,个个面有悸色。   栅门是新换不久,绝对不可能如年羹尧所说的连风都挡不住,大家明白这是年羹尧在摇撼之际,内劲将两边的门柱都震断了,才会应手而倒,断处平整如经刀削。   这份功力确是惊人,无怪乎惊吓了群雄。   尹正清驱马与孟丽丝并肩而入,举目一望,济济群众中有一半是在酒楼中见过面的,连那通风报信的乾坤鼠翟星汉也在内。   为首的三个女子,最大的一个约莫二十六七,其次为二十二三,最小的只不过二十上下。   想来必是鲁氏九雄中的三英,鲁英、鲁娇、鲁秀三姐妹了。   他的脸上不怒自威,目中杀气隐现,沉声问道:“鲁家三姐妹站出来,其余的站开点,别自找麻烦。”   这一喝更具威严,使得那些绿林豪雄,都不期而然地退了好几步,把三个女的孤零零地留在前面了。   最小的鲁秀颇有惶色。   还是老大鲁英沉得住气,居然挺前一步,厉声道:“姓尹的,你在泰山杀死我们师父与六位兄长。   前天又杀了我们两个朋友,今天更是上门欺人,找到我们家里来,虽然你们武艺高,也不能如此欺人。”   尹正清哈哈一笑,道:“尹某初入江湖,但知行侠,不知其他,尹某杀死的人,必然有其取死之道。”   鲁英厉声道:“胡说,我师父与兄长们与你俱为日月同盟的同志,都是反清复明的志士,你为什么杀死他们?”   其余的绿林群雄也齐声喊杀,纷纷责罪。   尹正清瞪目大喝道:“住口。”   这一声雷鸣又将大家镇住了。   群豪中的铁金刚似不甘为尹正清的气势所慑,也大声地叫道:“姓尹的,大家都是日月同盟的一份子,你为了争夺盟主,竟然杀害盟友,今天非还我们一个公道不可。”   尹正清傲然而笑道:“公道自在人心,以鲁氏兄弟所为,不仅商旅视若蛇蝎,即附近居民,也无不受其荼毒。   各位既是盟友,就该明白日月同盟的目的不是为了恢复朱明的天下,而是为求千万汉家子民的自由与幸福,鲁氏兄弟掠夺良民,劫财伤命,危害居民安全,与本会盟的宗旨背道而驰。   尹某说是为了同盟而杀他们固无不可,说是为了侠义本份而杀他们也行,这就是尹某所持的公道。”   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使群豪都为之语塞低头。   鲁英忍不住大声叫道:“日月同盟十八处分会,每一处都是如此,为什么只有我们鲁氏兄弟该杀?”   尹正清冷静地回答道:“尹某此刻只是山东分会的盟主,欲求正人,必先正己,所以尹某要先从本会做起,假如尹某能进一步得到总盟主的光荣,必然竭己之力,改变这一个现象的。   若是不行,尹某也以江湖侠义的身份,遍历天下,举凡有鱼肉良民的绿林不法之徒,尹某断然不会轻恕。”   鲁英立刻煽动地道:“这么说你是存心跟我们绿林道过不去了,如果让你得了势,我们都没有生路了。”   尹正清笑道:“你这话就错了,所谓盗亦有道,绿林中颇不乏义士,取不义之财,行法外之法。   劫富济贫,惩治贪官污吏与为富不仁之辈,也是一种行侠的手段,我相信各位投身绿林,谁都不是为本身的利益。   只是借此作为行侠济世的手段而已,因此对残人自肥的败类,尤其应该加以制裁,以免玷污了绿林的声誉。”   他的辩才若泻,滔滔不绝,寓贬於褒,倒是说动了一半的人,因为人都要面子,谁也不愿意成为众所唾弃的败类。   尤其是那些独行盗,他们下手的对象,都是些殷实的富户,虽不见得都是一些为富不仁之徒。   但经尹正清这一捧,他们更自觉可列入侠义之流了。   何况他们多少还有点正义感,先前只是为了一时之愤而与尹正清作对,经过尹正清的解释後,他们的立场很快就改变了。   最快的是铁金刚,立刻转颜为笑道:“尹四公子这话说得痛快,谁都不是生下来就爱当强盗的,多半是被逼上梁山。   以咱家来说,咱爷是一个佃户,因为遇上了荒年,缴不出钱粮,被地主串通官里活活折磨死了。   咱一气之下,才落草当了强盗,因为咱是苦里熬出来的,所以绝不抢穷人,而且咱家做案子,得手的钱,有一半是赈济了穷人。”   鲁英冷笑道:“郝大刚,你所赈济的穷人都是半开门的土娼,闯酒楼的歌妓,你这算那门子的侠义?”   郝大刚是铁金刚的本名,被鲁英摸了底,不禁恼羞成怒地骂道:“你奶奶的,臭娘们,老子化银子嫖婊子,总也是做好事的,她们穷得没饭吃才去卖身子,再说老子总也比你们强的。   你们在邻近几个府称覇,包赌包娼,还从婊子身上刮油水呢,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至少老子做不出来。”   鲁氏姐妹勃然大怒,拉剑就要跟他拚命。   旁边有人拦住了道:“鲁姑娘,自己人说了就算了,怎么好动手呢?”   郝大刚叫道:“屁的自己人,老子才不跟她们一伙呢,鲁家那几个王八蛋死了活该,老子是为了一千两银子才来的。   现在才知道尹四公子是真正的武林豪侠,老子绝不赚这种昧心钱,而且还要揭穿她们的阴谋。”   鲁氏姐妹脸色大变。   郝大刚又叫道:“尹四公子,你别上她们的当,她们今天早巳安排好了,先是动硬的,假如不行,就来软的,准备假意求和,用毒药来害你们。”   鲁英冲前一剑,刺向郝大刚,口中还厉声地骂道:“我宰了你这吃里扒外的狗贼子了!”   郝大刚顺手拉出腰间的大刀,一下子架开了反骂道:“放屁,谁吃里扒外,老子又不是你手下的喽罗,老子是为了武林道义,才揭穿你们的阴谋。”   这时群豪有些是鲁家的心腹,纷纷拉兵器欲围攻郝大刚。   有一部份则是郝大刚的朋友,反过来要帮他的忙,顿时形成了两个集团,自相对垒,倒把正点子搁到一边了。   鲁氏三英中的鲁秀最小,也是最有心计的一个,连忙止住了两边火拚,朝鲁英道:“大姐,你先停下手来。”   鲁英也发现情形不利,愤而止手道:“干什么?”   鲁秀丢了个眼色道:“大姐,我们一直住在山里,对哥哥们在外面的作为不太清楚,假如真像尹正清所说,那实在是太不应该了,这可怪不得人家。”   鲁英一怔道:“什么,你是说大哥他们该死?”   鲁秀道:“话不是这么说,手足情深,我怎么也不能说大哥他们该死,假如尹正清只为了沽名钓誉,博得行侠之名,而杀死他们,我们自然应该替他们报仇。   但尹正清若是为了本分会的清誉而杀死他们,我们就得考虑一下了,亲仇固重,民族大义更重,我们不能因私而废公。”   鲁英似乎被她劝动了,想想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鲁秀道:“为大局计,我们暂时把私仇搁一搁。”   鲁英默默不语。   鲁秀这才向尹正清道:“姓尹的,对家兄们的作为,我们的确是不知道,因为我们深居山中。   为光复大计作训练义军的准备,日常的工作多半是训练手下,这一点,大家都可以证明的。”   别的人没有开口。   虽然大家并不了解她们的生活,但她们很少下山倒是事实。   鲁秀道:“家师与家兄们已经死了,不管他们的作为如何,这等仇总是要算的,只是听了你的话,加上郝大刚的指证,似乎现在找你报仇说不过去,反正人已死了,是非也姑且不论,我们仍以大局为重。”   尹正清笑笑道:“姑娘深明大义,真是难得、尹某十分钦佩。”   鲁秀惨笑一声说道:“如果我们的能力足以报仇的话,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技不如人,我们只好徐图来日了。   等河山重复之日,我们再找你报仇吧。在这段时间内,我们会苦练武功,一则为匡复大业而努力,一则也是为复仇作准备。   到那一天,我们以武功来找你作一个公平的决斗,当着天下的豪杰之面,一清旧帐,大家都不准用任何卑鄙的手段,我相信必有讨回血债之日,如果你怕将来死在我们剑下,不妨现在就杀死我们。”   尹正清听了哈哈大笑道:“姑娘把尹某看成什么人了,杀死令兄与高则明,尹某自信无愧於心,但对姑娘复仇之意,尹某也认为十分之正当,尹某等着那一天就是了。”   鲁秀又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至於解散山寨,那可办不到,因为这是我们复兴的武力基础,一旦义师揭竿而起,他们都是精锐的义军先锋。”   尹正清道:“这也好,尹某并不是非要你们解散不可,只是禁止你们再像以前一样掠夺商旅,剥削良民吧了。”   鲁秀道:“不会了,以前是家兄们作主,或有不法之处,今後在我们姐妹管理之下,保证不会有那种事情了。   山寨中经过多年经营已备积蓄,何况本寨在附近几县,还有一些正当的经营生利事业,足可自足,今後我们只维持一个组织,对於过往客商,绝不干扰。”   尹正清笑道:“好极了,姑娘能够如此,不仅是生民之福,也是本会的光荣,那么尹某就此告辞了。”   鲁秀道:“慢一点,本寨备下了水酒薄馔,希望你们三位能留下赏光,藉此也看看本山义军的训练情形,证明我刚才所说的话,绝非虚构。”   郝大刚忙道:“尹大侠,她们会下毒。”   鲁秀冷冷的笑道:“本来是准备下毒的,但被你说穿了,还有谁会上当,尹盟主如果不放心,可以滴酒不饮,连菜都不必吃一口,但必须留下来看看义军的训练情形,向总会作个报告。   我亦无意为泉下的死者作申辩,但至少可以使大家明白,鲁家兄弟作强盗,所得的财货,并不是全用在自己的身上。”   尹正清想了想道:“姑娘这么一说,尹某倒非留下不可了,不过我们谈谈就行了,要我看行军布阵,我完全是外行,我志在江湖,对那一套完全没兴趣。”   实际上他……四皇子胤祯对兵法极有心得。   正因为如此,他才想避免,唯恐一时兴起,说了两句内行的批评话,引起别人的怀疑,那时对尹正清的江湖身份是很不利的。   然而鲁秀却道:“不,这个你一定要看,我们也不懂什么兵法,我训练的这批人,不能从事正式的作战,他们练的是高来高去,飞刀暗器的狙杀技术。”   尹正清怔了一怔,说道:“这些人有什么用呢?两军对垒,是大规模的厮杀,小巧功夫是不能成事的。”   鲁秀道:“他们不从事正规的作战,专在战前担任狙杀主将的工作,我这儿有两百多人,别处或许还有。   一旦义师组成,敌军来犯时,这些狙击手全部派出来,不管对方防备再严,狙击的工作一定能成功,至少也能使士卒胆寒,军心溃散,其威效不下於百万雄师。”   尹正清点点头道:“这倒是绝佳的手段,年二弟,我怎么没听见你说起过?”   年羹尧忙道:“兄弟也不晓得,这或许是总会的指示与决策,我们是从不参予的,日月同盟分工极细,各有所司,别的事都不准干预的。”   尹正清又点点头,於是应鲁氏三姐妹之请,随众进入山塞,寨中的规模很大,处处都设了望台与碉堡。   居高扼险,擂石滚木强弩灰瓶等阻敌的工具准备得充分,可见守备力量之足,如果用正规官军来进剿,万无突破之可能。   尹正清四下参观了一遍,显得兴趣很高。   年羹尧也十分之用心,如果胤祯能够登基,他必然是身寄重任的将帅,这些知识对他是太重要了。   参观完毕後,鲁氏姐妹在演武厅前摆下了酒席,请大家一面用酒,一面观演操练。   参予演练的健男计有二百四十名之多。   都是身负奇技,徒手腾跃四五丈,落地无声,飞刀绝技百步能中飞雀,更难得是每人的技击功夫也颇为可观。   空手夺刀,以一格十。   尹正清赞不绝口,为了表示诚意,他毫无顾忌地大口饮酒,口到杯乾,还频频与同座的江湖豪杰举杯邀饮。   年羹尧与孟丽丝担心他暍醉了,不住地劝阻,都没有什么效用,他好像喝上了劲,说什么也不肯停止。   豪饮将近个把时辰,座上群豪多半醉得爬不起来了。   尹正清却只有几分酒意。   这时做主人的鲁英上前道:“尹大侠,看了你这份豪情,颇使我们心折,在报仇的时刻未到之前,我们还是朋友与同志,愚姐妹想敬你几杯,以示敬意。”   尹正清爽然道:“敬酒则不敢当,我们对饮几杯好了。”   鲁英道:“大侠快人快语,恭敬不如从命,来,换上大杯,今天大家一定要尽醉方休。”   立刻有人送上了大杯,那是整块玉雕就的玉斗,一套六具,每斗可容斤许,注满了六杯后。   鲁英道:“我们姐妹三人,每人敬一斗,尹大侠就得喝三斗。”   尹正清笑道:“那可不行,我已经喝了不少。”   鲁英说道:“那可不是我们敬的,难道大侠认为我们的面子没有人家的大,不屑赏脸吗?”   尹正清忙道:“鲁小妹言重了,这么一说,尹某倒不能不喝,一斗换三斗,尹某太吃亏了,贤姐妹都是女中豪杰,不让须眉,总不好意思沾这个便宜吧?”   鲁二妹娇声道:“这也是,我们是三个人,专门集中对付尹太侠一人也不公平,不如由我们三姐妹对抗燕京三侠,三对三,这样就不能说我们占便宜了。”   尹正清豪笑道:“这样公平。”   孟丽丝忙道:“我不行,我的酒量浅。”   尹正清接道:“你喝不下的时候,我与年二弟代你喝,反正每次一边三斗,拚到最後一人倒下为止。”   鲁秀也笑道:“这个办法倒公平,我的酒量浅,但不敢在燕京三侠前示弱,拚死也要较量一下,我不行时,由大姐二姐代喝,在喝酒上我们绝不输人。”   决定之後,鲁英乾脆叫人抬来了几口酒罎,一起打开,互相对拚了起来。   年羹尧乾了三斗後,觉得尹正清的一只脚踏在他的脚背上,竟是湿漉漉的,心中立刻明白。   尹正清根本没将酒停在体内,他是用内功将酒由靴底挤出来,这种喝法,万斤也不会醉,心中大定。   但尹正清用脚踏他的脚,是怕这个法子被人发现,叫他设法掩饰。   於是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才走了两步,忽然扑倒在地,将一口新开的酒罎推倒,酒汁四溅,将大家的脚全都打湿了。   孟丽丝急忙去拉他道:“师哥,你怎么啦?”   年羹尧躺在酒中说酒话,不一会竟鼾声大作。   尹正清笑道:“别去管他,想不到他的量这么窄,来,丽丝,我们俩并肩作战,燕京三侠可不能弱了名头。”   孟丽丝在拉年羹尧时,隐隐觉得年羹尧在她手上弹了一下,知道他是在装醉,心中较安,也就起立与尹正清联手应战。   本来她还想自己保留清醒的,但见尹正清一人喝双份,又有点担心,那晓得自己酒量不行,仗着体力足,硬拚了十几斗後,竟是真的醉倒了。   鲁秀倒得最早,一半也是装的。   酒尽三罎後,鲁娇也爬在桌上了。   只剩下鲁英与尹正清对垒,脸上不禁渐现焦色,因为她也快支持不住了。   幸好又乾了几斗後,她只感觉到头晕,身轻,而尹正清却只饮了半斗,身子一歪,整个人也倒在地下的酒里,连手中的玉斗都摔破了。   鲁英吁了一口气,连喊了几声没有反应。   鲁秀却站了起来,脸上现出微笑道:“这家伙是真的醉倒了,不过他的酒量也实在惊人,足足喝下了一百多斤,他的肚子怎么装得下的。”   鲁英道:“我也喝了四十多斤,还不是一面喝,一面冒汗,我真担心,再拚下去,我可真的要醉了。”   鲁秀伸伸舌头说道:“是啊,幸亏他先跟这批家伙喝了一阵,否则我们三个人都不够他一个人喝的,事不宜迟,我们按照计划实行吧,周围的炸药你都检查过了吗?”   鲁英道:“早上我还检查了一遍,一切都安装好了,只是这样做後果会很严重,尹正清是新近入会的,另两个家伙则是总会的巡检使,追究起来,我们脱不了关系。”   鲁秀道:“我都计划好了,把郝大刚跟一两人搬出去,把二姐留下跟他们一起殉葬,总会派人追究起来,就推说手下的人不小心,酒後失慎,引发了炸药。”   鲁英道:“为什么把二妹留下,反而把郝大刚搬出去?”   “郝大刚曾经跟我们公开翻脸,他的证词自然有力,证明我们不是为了私怨而出此,再加上二姐殉葬,更证明我们是不知情的,因为我们绝没有自残同胞手足的道理。”   鲁英道:“这……二妹不是太寃枉了。”   鲁秀道:“那也没办法,除非我们放过亲仇,否则我们永无报复之日,连师父都死在他手手中,我们的武功实在差得太远了。”   鲁英沉思片刻,才一顿足道:“好吧,一切都听你的。”   鲁秀道:“那就动手吧!”

51\ 008

第 八 章     於是两个人把郝大刚与一两个绿林豪杰都移了出去,其中就包括有翟星汉在内,将他们移置到安全的地方。   姐妹俩立刻来到一间密室中,揭开了地下的石盖,里面有一条引线。   鲁英一晃火摺子,正想凑上去点火,忽然斜里吹来一股冷风,把火吹熄了,两人怔了一怔。   鲁英道:“三妹,门没关,你快去关上,别又让风吹进来。”   鲁秀去关上了门。   鲁英再度擦亮火摺子,却见对面站着一个人,正是年羹尧挺剑微笑。   鲁英脸色大变叫道:“三妹,这儿有人,是年羹尧这家伙,我来对付他,你快来点火,先把外面的那批人解决了再说。”   门口的火摺子是燃着了,却不见鲁秀过来,鲁英大为着急,抬头一看,但见火摺子握在尹正清手中。   鲁秀已僵然倚在门口,被人制住了穴道,她心中一急,忧怒交加,哇的一声,连酒带血,冲口喷出,人向地上倒下去了。   年羹尧伸手托住了鲁英,微微一笑道:“四哥!这倒轻松,我还以为要经过一番打斗才能制住她的呢,那晓得不费半点力气就得手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了?”   尹正清一笑道:“依你说呢?”   年羹尧道:“以小弟之意,乾脆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把她姐妹送到外面去,然後点上引线。”   尹正清道:“辣手摧花,你舍得吗?”   年羹尧一怔道:“四哥这是什么话,小弟对她们毫无意思,再说她们矢志复仇,居心阴毒。”   尹正清摇头笑道:“不!此三姝的姿色不恶,更兼有一身好本事,将来都是你的好助手,你怎可以轻易放弃?”   年羹尧道:“小弟不明白四哥的意思,若说人才,江湖上比她们强的女孩子还多得很多呢!   不是小弟夸口,小弟如有意俯就,何患无妻,正因为小弟志在千里,不愿有家室之累,更不想以儿女之情,埋却雄心。”   尹正清笑道:“三弟就错了,一个好的内助比什么都要有用,像我娶了丽丝,何尝是为了她的姿色。”   “但是她们又怎能与师妹比,师妹的武功高出她们多倍,且又是天山门下,对四哥的事业帮助很大。”   尹正清道:“她们的才具不在此,而在她们手下的那批人,这两百四十名健勇已经多年训练,对她们都忠心耿耿。”   年羹尧道:“这些人将来可以慢慢训练的,现在又不急着用,放在江湖上,这些人的身手还嫩得很。”   尹正清摇头道:“我倒不这么想,父王春秋已高,奢求太平不肯轻易动兵,边境已有不靖之势,蒙藏回疆,以及云贵大小金川都蠢蠢欲劲,还有罗刹人野心勃勃,尼布楚和约是父王的意思。   我是坚决反对的,我登位之後,第一件事就是靖边,开土辟疆,造成一个空前的大帝国,这将帅的重任,就靠你去挑,百年之後,咱们哥儿俩在历史上,一定要留下永垂不朽的一笔才不负此生。”   年羹尧豪气飞扬地说道:“小弟定也肝脑涂地,洒血披胆以赴,俾求不负四哥的期望。”   尹正清道:“我深信你的才具必能胜任,但你要知道对边境用兵不同寻常,必须出奇制胜。   因为他们多半挟地利之险,易守而难攻,军队只能作你的後盾,夺关劫寨,还是要靠奇技异能之士,这两百四十名的健勇是最理想的了,有现成的不用,再去从头训练,不太迟了吗?”   年羹尧点点头道:“小弟明白了,但将何以为我用呢?”   尹正清哈哈一笑道:“驱烈马还不是靠一鞭一缰,缰绳在你手里,长鞭在我身边,就看你如何运用了。”   年羹尧一愕道:“你是说这两女子?”   尹正清微笑道:“应该说是三个,但你要分身帮我创业,不能常在这儿监督她们,所以你取这一头一尾。   第二个我想配给郝大刚,此人耿直可爱,一旦收为心腹,赐以娇妻,必可为我心腹股肱,异日你掌符握印,也多个急先锋。”   年羹尧道:“小弟实在无法降得了这两头母大虫,再说要把鲁娇配给郝大刚,恐怕更是难上加难了。”   尹正清笑道:“这个愚兄自有妙计,别忘了我是皇子,禁宫中佳丽三千,做皇帝的必须有降龙伏虎的手段。   才能周旋群芳,遍施雨露,皇家的男人都有治女人的秘方,你把郝大刚弄醒了找来见我,我面授你们御女之术。”   年羹尧想想道:“四哥,您是将来的九五之尊,兄弟备受恩宠,但自知警惕,绝不敢有忤。   郝大刚是个粗人,不宜过份狎近,否则像唐朝的尉迟恭,很可能会做出恃宠而骄,拳击皇叔的举动,兄弟想四哥是不允许如此跋扈的。”   尹正清道:“这也对,那我就指点你一个人,由你去转授机宜,用我的办法使生米煮成了熟饭,再看看她们的反应,如果仍是桀傲不驯,就不妨立下杀手。”   年羹尧道:“小弟明白,但小弟还有个请求,这只是权宜之计,如果要纳为正室,小弟实在於心不甘。”   尹正清一笑道:“这我可管不着,如果你有本事,叫她们永远做你不挂名的小老婆都行,皇帝也不能干涉人家的家务。”   年羹尧笑了一笑。   尹正清才低声向他口授了一番,还取了几颗药丸给他说道:“这药效用奇着,就是太伤身体。   今天是初度掠关,又要分施雨露,博得美人心肯死,我才给你助助兴,以後则全要靠你自己去运用技巧了。”   年羹尧怀起药丸笑道:“四哥,小弟勉力报效去了,但头事如人意,今夜请您喝喜酒,但求您赏个脸,千万别再从靴子底下开口漏掉了。”   尹正清大笑道:“去吧,鲁家的人真会享受,那些酒比宫真的还好,要不是怕送命,我真还舍不得暴殄天物呢!”   年羹尧两臂挟着鲁英和鲁秀,含笑走出密室,他出来外面,突然想到一件事上,不由愣了一下!   颠鸾倒凤的巫山之会,总该找个隐秘合适的地方,可不能就地解决!   他再一想,这两个娇娃虽然是“强盗婆”,相信一定有她们的香闺卧室。   既是香闺卧室,这地点就该在进深的里间了。   年羹尧臂弯挟着鲁英、鲁秀往进深的那端走去了,幸亏一路上冷冷清清的,没有遇到其他人。   绕过一条廊门,在他敏锐的嗅觉中,似乎闻到一缕淡淡的脂粉幽香。   年羹尧轻轻“哦!”了声,旋身看去,廓道的中间有一道门半掩半张,这缕依稀的脂粉幽香,就是从半掩的房门里散发出来的。   年羹尧含笑自语道:“不错,幽香环绕,这里该是她们的香闺卧室,但不知是她们三姐妹中,谁的房间?”   他进入里面,转身把门推上,发现这是一间摆设幽雅的小厅,廻着小厅的三端,有三扇张开的门。   年羹尧这一发现,知道这是鲁家三姐妹分住的香闺卧室了。   他走近左边那扇门,里面锦枱绣榻,香气扑鼻,正是姑娘家的闺房。   鲁秀已给制上晕穴。   年羹尧就把她放在墙边一张床榻上。   以年羹尧的猜测,环绕小厅这三间香闺,如果这间是鲁秀卧房,那准对厅门中间那一间,该是老二鲁娇住的。   厅门右边那间是鲁英住的了。   他扶着鲁英,走进右侧房里。   发现脂粉香气较为浓烈,从房里摆设看来,那是一间成熟的姑娘家所住的香闺卧室了呢!   年羹尧把晕迷了的鲁英,轻轻放到床上!   年羹尧不是好色之徒,胸有抱负,已把儿女之情撇开一边了。   以他师妹孟丽丝身怀绝学,和娟秀的容貌,对他付出姑娘家一片真情,而年羹尧不但视苦无覩。   还把孟丽丝推荐给四阿哥胤祯,作为可利用的“工具”。   眼前的鲁英、鲁秀姐妹二人,如果跟孟丽丝相比,显然要相差一段距离。   年羹尧对摆在他面前的,并不视作软软温馨,多采多姿的一幕,那是四阿哥胤祯交待下来的任务,他必需要顺利完成这项任务。   他从衣袋里掏出刚才尹正清交给他的几颗丸药,里面有红色的,白色的!   尹正清已告诉他,如何使用这些丸药。   年羹尧取了其中一颗白色丸子,桌台倒了一杯茶水,和水服下。   又把其中一颗红色的丸子,放在另外一杯茶水里。   红丸入水,立即溶化,无色无味。   尹正清虽然告诉了他,有关这两种丸药的情形,可是对这丸药的效果如何,还是不清楚。   年羹尧把白色丸子服下肚里,就在这短暂的时间中,他发现自己的体内,很快起了异样的变化!   一股热流,从丹田涌冒起来,随着激起一种强烈的需要。   这种“需要”,以前也曾在年羹尧体内出现过,可是他能很快的抑制下去,继后灵台清澈,完全忘却了那一回事。   他服下白色丸药後,这股强烈的需要愈激愈高。   不但无法抑制,而是浑身火热,如坠入火海中,必须要填满这个需要,不然,会被欲火所焚。   年羹尧处在这种情形下,规线不期然地投向床上闭目晕睡中的鲁英。   在过去年羹尧的评断中,鲁英并不漂亮。   跟他的师妹孟丽丝相比,还差一段很远的距离。   可是,现在看在年羹尧眼里的鲁英,在他感受中,这女孩子长得国色天香,娇艳欲滴,她可以满足自己的需要,填满自己的空虚。   年羹尧走到床边,伸出微微震动的手,把她身上的裙衣和罗衫,很笨拙的一件一件地脱去。   鲁英被他这一摆动,醒了过来。   她并未给制住晕穴,只是在她刚才忧怒交加之下,才晕迷过去的,现在给年羹尧一阵掀动,自然地醒了过来。   鲁英睁眼醒来,发现自己身上只剩下贴身内衣,床边还站着脸色赤红的年羹尧。   这个芳龄二十六岁,胴体成熟的女孩子,已想像得到是怎么回事了,同时也已猜测到将要发生什么事了。   她赶紧抓起已被脱下的罗衫,掩上自己隆起的胸部,身体卷缩退里床,羞涩中,还是十分沉稳的说道:“年大侠,你是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怎么能够做出这等无耻的勾当来呢?”   年羹尧脸色更红了!   他本来辩才若泻,滔滔不绝,这时却显得十分笨拙。   他嗫嚅地道:“鲁……鲁大姑娘,你不要生气,年某刚才见你晕倒地上,才抱你来这里的。”   指了指床上已给脱下的裙衣又说道:“你……你一身火热,连连呻吟,年某才把你的外衣除去的!”   鲁英轻轻“哦!”了一声,她发现这大男人,虽然身怀绝技,对一个女孩,并不像想像中那样粗暴!   他这样的解释,或许有他的真实性。   就在鲁英略作沉吟之际,年羹尧突然想到桌上那杯放下红丸子的茶水。   他显得十分体贴,殷勤地又说道:“鲁姑娘,刚才你喝下不少酒,现在一定很口渴了!”   鲁英朝他注视了一眼,忽然发现自己真有这样的感受呢,是以微微一点头,替代了她的回答。   年羹尧端起桌上那杯茶水,来到床边!   鲁英伸手接过,轻轻一声“谢谢”。   她把这杯茶水涓滴不存,喝了下去。   年羹尧已知道尹正清给他药丸服下後的效果,是以两眼一眨不眨注意着鲁英的脸色动静。   也是在一急短暂间,鲁英的脸上涌起一层鲜艳的红云,轻轻的,似乎自己自语地说:   “好热……怎么突然身上热了起来!”   年羹尧坐在床边,接上一句:“把身上衣衫脱了,可以凉快一点!”   鲁英抬眼一瞥,羞羞地道:“这是贴身衣裤,脱下就光了身子啦!”   年羹尧一笑,试探地道:“现在房里就只有我们二人!”   他虽然说出这话,相信不会有任何效果发生。   鲁英脸色通红,可能现在跟年羹尧有同样的感受:眼前这个大男人,不但不讨厌,还蛮可爱的。   她轻轻“咭!”地一笑,把掩在胸前那块粉红色的胸兜解了下来。   年羹尧骤然眼前一亮。   她胸前两团羊脂白玉似的嫩肉,脱颖而出,挺了起来。   鲁英脉脉地又投过一瞥,欲语还羞,轻轻的说道:“你……你看得人家多……多难为情!”   年羹尧听到轻软的这句话,已是心猿意马,无法自制,飞快地除去自己衣衫,扑到床上,把她紧紧搂进怀里。   一阵嘤声连连,渗入粗重喘息的声息,从床上散发出来!   好一阵子,响起说话的声音:“英妹,你会不会怪我刚才太粗鲁了些?”   鲁英偎在他的怀里,轻轻地道:“我也替自己感到奇怪,我……我会这般大胆,会这样不怕羞!”   年羹尧听到这话,心里暗暗嘀咕。   你能乖乖就范,还不是四阿哥胤祯,交给我这几颗皇家用的丸药,就不会这样简单了呢!   鲁英轻幽地又道:“尧哥,我们已经有了这样一段关系,你不能把我抛弃才是!”   年羹尧紧紧搂着她,柔声地说道:“英妹,你放心吧,我不是一个始乱终弃的人啦!”   他答出这话,心念随转,已想到另外一人身上!   男女之间的感情,是最自私的,即使亲如兄弟、姐妹,也不愿意把自己心上人,分一杯羹,当作馈礼去送别人。   以四阿哥胤祯的授意,不但是鲁英,还要把她妹子鲁秀也要弄上手……鲁英会不会答应应?   年羹尧想到这里时,就试探地道:“英妹,你知道尹正清尹大侠,是何等身份的人物?”   鲁英见问得出奇,怔了一下,才道:“他不是你结义兄长,现在又是“日月同盟”山东分盟的盟主吗?”   年羹尧带着嘱咐的口气,道:“英妹,你我已经有了这样密切的关系,我可以把这秘密告诉你!”   “『秘密』!”鲁英感到很意外。   年羹尧接着道:“『尹正清』是他的化名,我这位四哥,乃是当今皇上第四皇子胤祯!”   鲁英听得心头不由激起一阵震荡,她虽然相信年羹尧这话的真实性。   还是带着怀疑的口气,道:“尧哥,尹大侠便是四皇子胤祯,他……他怎么会微服出宫,浪迹江湖?”   年羹尧知道她会问出这话的,他当然不会把全部的原委底细都说出来。   他简短的道:“四阿哥喜爱结交江湖英豪,才微服出来外面的。”   他把话题一转,又道:“这次我跟你亲热,也是四阿哥的授意!”   鲁英轻轻“哦!”了声,一时眼睛睁得又圆又大朝他看来。   年羹尧一笑,道:“英妹,你先别感到意外!四阿哥知道你们虽然落草为盗,可是你们姐妹三人,生性还是个好女孩子,所以要我跟你们亲近!”   “『你们』?”鲁英突然注意到这两个字,忍不住问:“尧哥,你跟我亲热……除了我外,还有我妹妹?”   年羹尧脸上有点发热。   他解释似的道:“英妹,你不能误会,这是出於四阿哥的一番善意,他希望将来有一天,把你们姐妹三人,导向正途上……”   鲁英插嘴接上道:“尧哥,你除了我外,还要跟我二妹、三妹亲热?”   年羹尧见话题已说到这里,就不想再掩饰下去,就直率地道:“英妹,这是四阿哥的意思,希望我能娶你和你三妹鲁秀,老二鲁娇配给郝大刚!”   鲁英听到此又给震了一下,不过她已知道,那个尹正清尹大侠,乃是当今皇上的四皇子胤祯。   两人喁喁细语一番後,穿上衣衫下床……   就在这时候,那扇给年羹尧掩上,没有上门闩的房门,给人推了开来,进来的人是鲁秀。   鲁秀刚才给尹正清制住晕穴,时辰一过,自己就化解开来。   她睁开眼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香闺卧室的床上,而密室的一幕,还历历如画浮现在眼前呢!   鲁秀诧异惊奇不已,下床跨出房门,听到大姐鲁英房里,有轻轻的谈话声传出来,其中渗着男人家粗犷低沉的声音。   鲁秀不由暗暗怔什,心道:“谁在大姐的房里说话……女的是大姐的声音,男的又是谁?”   她心里感到好奇,蹑步走近,耳朵贴上房门听去!   那房门只是掩上,没有上闩,就撞了进来。   鲁秀已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虽然没有看见两人颠倒鸾凤的一幕,可是看到大姐鲁英,和年羹尧穿衣下床的情形。   在她少女敏锐的反应中,已可以想像到房中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就在这刹那间,鲁秀的脸上,浮现起一层浓艳的红云。   鲁英发现三妹突然撞进房来,显得羞涩而慌张,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究竟是桩见不得人的事。   年羹尧对儿女之情一向淡薄,所以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扬面。   鲁秀见这一幕的发生,其中一个是自己大姐鲁英,她不能加以干涉,也无权干涉,红着脸,转身就要离去。   鲁英突然想到年羹尧所说的话……这是四皇子胤祯的授意,要把自己姐妹三人,导向正途。   她欲语还羞下叫住鲁秀,道:“三妹,你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一指旁边年羹尧道:“他是尹大侠的结拜兄弟!”   鲁秀杏眼一瞪,道:“大姐,这还用你来引见介绍!现在我如果有剑在手,定会把他一剑杀死!”   年羹尧听到这话,不禁暗暗吸口气:这小妮可真厉害。   鲁英无法了解情窦初开的三妹,眼前所怀的心情,没有作适当的措辞,冒出一句,道:   “ 三妹,你陪他亲热亲热!”   鲁秀脸色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然,大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冷冷哼了一声,道:“大姐,你别拖我下水,我不会像你那样无耻!”   鲁英脸上一阵通红,很快泛出一片苍白。   她似乎替自己作了一个决定,朝年羹尧这边瞥了眼,鼓起勇气又道:“三妹,你知不知道那位尹正清尹大侠是谁?”   鲁秀紧绷着脸,说道:“这还用你来问,刚才他制了我的晕穴,是个大坏蛋!”   鲁英似乎要取得年羹尧的同意,她问:“尧哥!我把尹大侠的底细,告诉三妹好吗?”   年羹尧点头微微一笑。   鲁英视綫移向鲁秀说道:“三妹,那位尹正清尹大侠,乃是当今皇上的第四皇子胤祯的化名。”   鲁秀一声惊“哦!”带着怀疑的神情,朝两人看来。   鲁英就把刚才年羹尧所说的情形,告诉了三妹鲁秀。   她接着又道:“三妹,落草为寇,并非终身之计,况且我们女流之辈,迟早要嫁人的,姐妹共事一夫,昔年已有这段佳话流传下来!”   鲁秀脸上敌意消失,替代了一层浓艳的羞涩,朝年羹尧瞥了一眼,缓缓把头垂了下来了!   鲁英知道三妹鲁秀已答应下来,轻轻一笑,道:“三妹,我去你房里,你在这里陪尧哥谈谈!”   接着又加上一句:“到时候你叫我就行了!”   她拉上房门离去。   鲁英在鲁秀房里,经过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年羹尧推门进来,含笑道:“英妹,三妹请你过去呢!”   鲁英来到自己香闺,看到鲁秀羞红着脸,低着头,坐在床边,她看到这情形,知道这桩好事已成。   以年羹尧来说,服下尹正清所给的白色丸子,总算顺利的把问题解决,而他并不视作一页温馨甜蜜的回忆,只是在尹正清那里已有了个交待。   他移转一个话题,道:“英妹、秀妹,关系四阿哥胤祯的底细,你们别将这秘密外泄出去,以後还是以尹大侠相称!”   他微微一顿,又道:“我们在这里逗留数天後,还要陪伴四哥游侠各地。”   鲁秀抬脸轻轻道:“大姐,你陪同尧哥各地走走,这里就让我来照顾!”   年羹尧听来感到很意外。   鲁英含笑道:“三妹,这可要辛苦你啦!对了,二妹鲁娇和郝大刚的事,咱们姐妹俩还得要去劝劝鲁娇才是!”   年羹尧在意想不到的顺利下,完成了尹正清交托下来的事,怀着轻松的心情,离开香闺,走向前面的堂厅。   口口  口口  口口   尹正清慢慢踱到前面去了。   鲁娇也不见了。   山寨中的人不知道鲁氏姐妹的阴谋,仍然一如平常,打扫厅堂,将酒醉的人移到一边,铺上毯子,由他们或睡或坐。   翟星汉的酒自动醒了,鲁氏姐妹视他如父执辈,爆炸的阴谋先曾求教过他,他才偷偷地向尹正清告了密。   这时他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尹大侠,那三个娃儿解决了吧,老朽见年大侠将鲁娇也搬走了。”   尹正清将他带到秘静之处,显示了身份,吓得他两脚直抖,连忙就想跪下来。   尹正清扶住了道:“翟老,我将真情见告,是因翟老的人才声望,在绿林中埋没太可惜了,只要好好地跟着我,封侯拜相,绝对有你的份儿。”   翟星汉颤着声音道:“老汉一定舍命以从殿下。”   尹正清笑道:“什么都要舍,就是别舍命,否则塌天富贵叫谁来享?目前我的身份必须保密。   你也别露形色,仍是称我为尹四公子好了,如果年二弟的事情顺利,我们可能有两三天的耽搁。   以後山东地面的事,全仗翟老大力维持了,有什么难解的事,翟老可以持我的手令去找山东总督颜铭,他如不支持,就摘下他的脑袋。”   说着取出一张写好的信笺,上面已经填好了翟星汉的名字,是一纸派令头衔是全权专使。   尹正清将信笺交给他,笑道:“昨夜我就写好这张派令了,但一定要等今天的事情证实後才能给你。   这并不是我小气,而是我此刻行事,必须十分谨慎,这纸派令如非必要,断不可以轻易示人!”   翟星汉双手接过,又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叩谢。   尹正清坦然受礼才道:“我们到厅上去聊聊吧。记住,你的特使与我一样,目前还不能公开。”   翟星汉诺诺连声,道:“公子放心好了,老朽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多年,这点小地方随时都会注意的。”   他到了外面,还叫侍候的人送来了茶水,吩咐人去用鲜鱼做醒酒的汤。   孟丽丝醒转後,见尹正清与翟星汉谈得正起劲,连忙问道:“四郎你没什么吧?”   尹正清笑道:“我会有什么呢?你醉倒过去後,我孤军奋战,把鲁家三姐妹都拚倒了。”   孟丽丝摸摸发烫的脸,道:“我从来也没有喝这么多的酒,更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酒量,年师哥呢?l”   尹正清笑道:“年二弟上高老庄去了。”   孟丽丝愕然道:“高老庄在什么地方?”   翟星汉笑道:“孟女侠原来不知道,这是西游记上的故事,也是一出戏文,叫猪八戒招亲,高老庄就是招亲的地方。   年大侠,艳福齐天,一箭双雕,被鲁家大小姐与三小姐同时看中了,一双三好,入洞房去了。”   孟丽丝脸上一红,朝尹正清看了一眼道:“四郎,这一定又是你出的主意,何必糟塌人家女孩子呢?”   尹正清正色道:“我绝无此意,实在是爱惜她们的人才,替她们找个归宿,再说这也是化解宿怨的好办法,丽丝,你总不希望我把她们都杀了吧。”   孟丽丝怔了半天,才轻轻一叹道:“做女人真苦,把贞节跟操守都连在一起了,失了身,连带也要失去志节。”   尹正清听着话头不对,连忙道:“丽丝,你怎么说这种话,我们的婚姻虽然仓促,但对你的敬意却丝毫没有稍减。   而且我更尊重你的志向,我们现在不是就是为着一个共同的理想而奋斗吗?你怎么又多心了?”   孟丽丝轻叹道:“我真正的意愿本来是匡复汉家天下,後来听了你父亲的一番譬喻,受他老人家的感召,才同意你的办法。   退而求其次,只要能做到四海一家,不分满汉,这就是变节了,我的同门还不一定会谅解我呢?”   尹正清想了一下笑道:“我想他们迟早会谅解的,年二弟跟我谈起大家的抱负,尤其是盟会中老一辈的领导人,思想都较为高超脱俗,并不囿限於狭窄的一族独尊,大家所关心的只是普天下的老百姓。”   孟丽丝道:“那是因为你父亲确是个好皇帝,否则以我们的人力,刺杀他并非难事,我们同盟中的少壮份子不止有一次有这个打算,都被老一辈的人否决了,他们怕的是生灵受涂炭。   万一你父亲死後,换上一个暴君,岂不是得不偿失,而我们之所以助你,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尹正清笑道:“这么说来,你对我还是不放心?”   孟丽丝皱皱眉说道:“我不知道,在杀死高则明与诛杀鲁氏六维,你表现得很有侠气,可是你对付鲁氏三姐妹的手段与利用乾坤鼠翟星汉那种人,则又显得你是擅用谋略的人了。”   尹正清拍拍她的肩膀道:“丽丝,你放心好了,做皇帝不比闯江湖,我必须精明一点,才不会受臣下的蒙蔽。   历史上的多少雄主那一个不是精察为明的,如果我只是热血沸腾的人,只合江湖终老,不足以成大业执掌社稷了。   正因为我城府深,才不会感情用事,把天下看作私产,任用亲贵,罔顾民生,任何一个君主,如没有超然的胸怀,就不配做个好皇帝。   我的心目中没有汉满之分,只知道每个人都是我的子民,我有责任一视同仁地对待他们的。”   孟丽丝似乎被他说服了,慵懒地靠在他的身上道:“四郎,我不懂这大道理,只知道你是可以信赖的,才把一切都交给你。   尽己之力来帮助你,直到天下在握的那一天,我也不习惯宫中的生活,希望你能给我充份的自由。”   尹正清微微一笑道:“那恐怕不行,天下是我们两个人争来的,国家也是我们两个人的,我们要一起负此责任。”   孟丽丝道:“我行吗?我什么都不懂。”   尹正清说道:“你不必懂,日月盟中有的是人才,你可以推选几个能够办事而不具异心的,他们自会匡助你。”   孟丽丝道:“我可以这样做吗?”   尹正清道:“为什么不可以,我不是向你保证过了吗,我用人唯才,绝不计较他的身份,这样才能真正做到四海一家。”   “朝中旧有的那些王公权贵会同意吗?”   “他们没有理由反对,祖上的规制也没有限制不准入仕,本朝立国之始,掌大权的还是汉人多。   如洪承畴、吴三桂等,只怪他们自己不争气,妄思树植党羽,独占大权,才招致杀身之祸。   我需要的是治国的干才,不是弄权的桀臣,你用人之时,这一点是必须给予谨慎注重的。”   孟丽丝点点头道:“这一点没问题,我到了总会,把你的意思透露给老一辈的首领,他们一定会拥戴你的,而且推荐一些合适的人送给你。”   尹正清得意地搂得她更紧道:“丽丝,我们的好日子快到了,你将是历史上最令人尊敬的一位皇后。”   盂丽丝憧憬在未来的幸福,眼中泛着异彩。   就在这时候,年羹尧轻松地走来了,满脸带着笑意。   尹正清含笑问道:“年二弟,看来这一切都很顺利?”   年羹尧笑道:“是的,四哥,一切都托你的福。”   说完又凑到他身前低声道:“老三比较难缠,差一点要找我拚命,但是获知你的身份後,她就服贴了。”   尹正清微皱眉头道:“她靠得住吗?”   年羹尧笑了笑道:“兄弟是摸准她们的性情才作此决定的,鲁英似无大志,鲁秀却是个热衷富贵的人,现在她们俩姐妹唯恐郝大刚那边有问题,帮着去劝鲁娇就范了。”   尹正清笑着拍拍他的肩头道:“好吧,为了庆祝你的新婚之礼,我打算在此留三天,你还可以去缠绵一阵呀。”   年羹尧笑道:“小弟对儿女私情一向是很淡薄的,但是为了四哥,只好勉力报效了,这三天的时间倒不是为了缠绵,而是借这个机会,把此地的人员好好整顿一下。”   尹正清道:“年二弟,我很欣赏你力疾从公的热诚,但是,我也要忠告你一声,太热衷也是不行的。   必须在私不废公的情形下,公私两便,三天之後,将是长时间的别离,你至少得让她们有点萦恩,才能绑住她们的心。”   年羹尧笑道:“这一点四哥放心,我们都商量好了,鲁英要跟我们走,鲁秀自动愿意留守出任艰钜。”   尹正清闻言沉吟。   年羹尧道:“兄弟以为这很好,她们姐妹俩各有所锺,各得其所,鲁英的武功不错,多少可以有个臂助。   再说她能给师妹做个伴,有个女的侍候她总好得多,最重要的是我们杀了高则明与鲁氏六雄,江湖上对我们可能有所不谅解,她跟着去疏通一下,不无稗益。”   尹正清想想也就同意了。   於是在山上歇了一天,一切都很理想。   年羹尧与鲁家两姐妹的事不欲公开,郝大刚与鲁娇的婚事却不必隐瞒,由翟星汉为媒,尹正清为郝大刚主婚。   办了一天喜事,更以重礼厚赠群雄。   一场干戈,化为满天欢喜的情形结束了。   三朝过後,燕京三侠带着鲁英下山走了。   翟星汉不愧是个干才,他手下也有一批可靠的班底,一路上为他们打前站,风波不惊地把他们送离了山东,取道西行。   而且翟星汉更布署了得力的心腹,为他们沿途鼓吹照应。   顺着黄河直溯而上,他们的行踪未至,燕京三侠的侠名,已流传开来,经过渲染的结果,尹四公子竟成了个神话中的英雄人物,武功高超,品格高尚,以侠行铲除了高则明与蒙山群寇。   而又能以德行感化了鲁氏三英,居然放弃仇隙,追随以供驱策,更感化了鲁境的绿林人物弃邪归正。   这番宣传极为有力,侠踪过处,都有武林人物前来慕名拜访。   尹正清的翩翩风度,如泻的口才,脱俗的谈吐,以及虚坏若谷的谦冲,更赢得了一致的好评。   而山东日月同盟的赵文会也为他作了不少的宣传,加强了他的声望。   人的名头,树的影,侠义道中对尹四公子有口皆碑,但武林中对争名甚於一切,因此跟着而来的麻烦也不少。   尤其是要求切磋的江湖朋友,有时竟一日数起。   幸好胤祯在宫中广求名家传授,本身的技击工夫够得上一流高手的水准,再加上年羹尧与孟丽丝也能替他挡两阵,一个是武当名宿顾肯堂的高徒,一个是天山嫡传弟子,手下自然不同凡响,居然所向无敌,使他们的声望更高了。

51\ 009

第 九 章     但尹正清也怕太招摇了,到了风陵渡,折行渡河转南时。他尽量掩住行迹,四个人偷偷雇了一条船渡河。   舟放中流,滚滚东流的黄河。   尹正清豪情大发,朗吟长歌李白的黄河行:“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吟唱没两句,忽见上流放下一条小舟,舟上有个须发半白的老者,手持一竿,随波垂钓。   河水流得虽不急,却也得要两个壮汉把住舵才不致冲乱了方向,可是这老渔人一叶扁舟,仅用一只赤着左脚搭在舵上。   小舟便得平稳异常,连船身都不动一下。   更奇怪的是他一枝细竹钓竿,好像连饵都不装,一下子就是一条四五斤重的大鲤鱼拉了上来,轻轻地抛在船板上。   跟着又是第二条,第三条,而且拉鱼出水时,竿身也不弯一下,初时远看还不在意,驶近後连看他钓起了五六条大鱼。   船上的几个人都直了眼。   尹正清刚想开口打招呼,那老渔夫也怪,竟然直往他们的船边靠来,用带着江南音的腔调先开口问道:“公子爷,要不买买鱼呢?新鲜活蹦的黄河鲤鱼,一百两一尾,价钱公道极了。”   这老叟的行踪虽奇,伹他要的价钱可太惊人了,照时价而言,每尾鱼最多也几钱银子,他居然一开口就是一百两。   船上的四个乘客都看得出这老叟是个身怀绝技,驾艇的舟子们却不识好歹。   船老大立刻叱道:“去,去,你这老儿莫非穷疯了,一尾鱼卖一百两银子,有这么好的买卖,光打鱼也发足财了。”   老叟却眯着眼睛一笑道:“谁说是一百两银子,我的鱼是以黄金计价的,一百两金子一尾,而且要十足的赤金,成色差一点都不行,公子爷,到底要不要?”   他的小舟横过来,刚好拦住船头。   船老大怒骂道:“老家伙,滚开点,你不想活了,你找死得挑个地方,掉在这黄河里喂王八,你的乐子大了,老子却没有这份闭情。”   黄河岸边的船夫向以骠悍知名,这船老大见老者硬敲竹杠,早是一肚子气,撒口骂了起来,更是滔滔不绝了。   尹正清一再用目示意,却止不住他的刁泼。   奇怪的是老者毫不生气,微微一笑道:“老大,帮帮忙,光棍不挡财路,我老头子也不是指望卖鱼为生的,好容易碰上大财主才捞一笔,成交後少不得有你一份,足够把你喂得饱饱的。”   他这句幽默,态度温和,船老大倒是不便再开口骂人了,因为对方究竟是个老年人。   而且也没听出老头子绕着弯子,把他骂了回去,那喂得饱饱的一句,针对着他骂人掉在河裏喂王八,简直是妙不可言。   尹正清与随行的三个都笑了。   年羹尧却唯恐这老儿来意不善,抢身出去,单手按剑,严密地监视着,另一边的鲁英自然也不放松。   只有尹正清误态从容地道:“老丈,百两黄金一尾鱼,算起来虽然贵一点,但老丈钓起来的自然另当别论,在下买了。”   那船老大一听尹正清居然肯买,不禁直了眼。   谁知老者哈哈笑道:“公子爷,老汉有个怪脾气,从不零售,耍买就是整批,这船上的鱼,你可得全部买下去。怎样?”   尹正清一瞧船上横七竖八地跳着二十多条,不禁一怔道:“老丈,这似乎太多一点吧?”   老者哈哈一笑,道:“不多,才二十四尾,零头奉送,算二十尾整好了,一共不过二千两黄金而已。”   一两黄金值四十两银子,二千两黄金,足足换纹银八万两。   尹正清微微一笑道:“八万两银子固然不多,交老丈这个朋友也值得,但在下身边可没有带这么多现银。”   老丈哈哈一笑道:“公子爷,何必哭穷呢,谁不知道你是富甲一方的大财主,在泰山一出手就是十万两银子,平白无故的送人,老汉已打了个八折,还附带送上这一船的鱼呢!”   孟丽丝听了心中一动,尹正清在泰山日月同盟分会中慨赠十万两作为经费的事是秘密的,这老头儿怎么会知道呢?   除非他也是盟会中人,但又没见过这家伙,因为她在总会中身任巡检使,差不多重要的人物都见过。   尤其是武功特别高的人,多少也有个耳闻,以这老头钓鲤的身手,绝非泛泛可比,理应有个印象才对。   於是,她沉思片刻,才道:“老丈知道我们在泰山的事,想必也是同道中人了?”边说边做了个同道连络的手势。   老者却如同未觉,哈哈一笑道:“老汉只是个穷极无聊的孤老,没什么同道。”   孟丽丝所打的手势,是日月同盟中主脑人物所连络的暗号,那是很严重的一种暗记,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能抵赖的。   老者既无反应,显然不是同道中人了。   所以孟丽丝与年羹尧脸色都是一变,连尹正清心中都提高了警觉,既非同道,则来意可疑,很可能就是京中诸王子的门客。   年羹尧抢先沉声道:“老道既非同道,何以得知我们的事?”   老者傲然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汉只问有没有这回事,只要有就行了。”   尹正清沉着地道:“事诚有之,但老丈可知道尹某十万两银子是送给谁的?”   老者微笑道:“那我可不管,你的银子舍得平白送人,自然也可以布施我老头子一点。”   鲁英最是焦燥,勃然大怒道:“放屁!咱们的银子又不是偷来的,有那么容易送人吗?”   老者哈哈一笑道:“尹四公子在江湖上侠名远播,我老汉才有兴趣敲他一笔,像你这种脚色,别说是八万了,就是八十万平白送给我,老头子也不瞧一眼,因为你的银子虽不是偷来的,却是抢来的,从老百姓身上刮来的血腥钱。”   鲁英怒不可遏,仗剑就往小船上扑去,剑光下搠,去势十分凶猛,老者将鱼竿轻抡,动作快得出奇。   只一招就将鲁英拦腰一竿,打落在水裏了。   鲁英虽是山寇出身,幸好略知水性,再者轻身功夫也很出色,几下浮拍,冒出水面又攀上大船。   只是狼狈得把剑也丢了,捞起一根竹篙,要抢过去再拚命。   老者将渔竿一点道:“你别再自不量力了,老汉是瞧在尹四公子份上才对你少留情面,你如果再敢上来,老汉有把握叫你掉下水去,一脚直到水晶宫去报到。”   鲁英自然不服,却被尹正清拦住了,他看出老者的技击工夫十分精纯,刚才的确是手下留情。   如果老者存心致鲁英於死地,只须下手略重,鲁英就连浮上水面也不可能了。   年羹尧与孟丽丝同时备战,两支剑对准老者,各作攻击的准备。   尹正清却十分沉稳,淡淡地道:“老丈,尹某薄有家私,十万八万两银子还拿得出来,但尹某绝不受人威胁,更不会将银子平白无故的送给别人。”   老者微微一笑道:“公子要怎样才肯拿出来呢?”   尹正清道:“要看受者是否有资格。”   老者道:“像老汉这样可够资格?”   尹正清昂然道:“老丈如恃技强取,尹某只有拿项上人头奉送了。”   老者哈哈大笑道:“尹四公子,你化十万两银子只不过买一个山东盟主,老汉要你八万两银子,却送你一个武林盟主,这个价钱不算高吧。”   尹正清心中一动,但遂即正色道:“老丈知道的事情不算少,可惜不够清楚,尹某这个盟主是凭本事挣来的。”   老者一笑道:“那你又何必化十万两银子呢?”   尹正清道:“那是充作义举之用,详情因为老丈非吾道中人,不便明说,反正,绝不是老丈心中所想像那样……”   老者哈哈一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不管你那十万两银子化得是否正当,但绝不会比化在老汉身上有用。   日头照白天,月光照夜晚,但还有刮风下雨的日子,我们这一夥人不支持,你这个武林盟主还是干不成。还是请你再想想吧!”   这番话暗点出日月同盟的作为,也暗示了他的身份,是属於武林中人物,而且他的口气还显示了他的地位举足轻重。   尹正清捉摸了一下道:“尹某并无夺魁之心,只是想竭己之力,为大家做点事,武林盟主之事,尹某是应一批道义之交的推举,出来试试运气而已。”   老者道:“这可不能光靠运气,必须要化点代价才成。”   尹正清朗声道:“办不到,尹某宁可仗自己的能力去争取,成固可喜,不成亦当退让高明,绝不在上面化一文钱。”   老者哈哈大笑道:“公子这番话,不愧是豪士本色,也当得起那个职位,老朽定然全力支持,只是那八万两银子,公子也不能省,这是个市名的机会。”   尹正清朗声道:“多谢老丈盛情,尹某不想买这个名。”   老者正色道:“公子既有济世之宏愿,为什么不为两河的千万黎民尽一分心力呢?这远比你用钱去养活一批无聊的人更具有价值。”   孟丽丝勃然怒道:“老头儿,你说话放明白点。”   老者夷然一笑道:“孟姑娘,对你那个组织,老朽知之甚详,我并不是说你们的宗旨不对,而是认为你们的人太杂太乱,良莠不齐。   而且又为一些野心勃勃的政客所把持,绝难成大事,你自己想想你们有多少人真正为大局献身的?”   孟丽丝正待辩解。   老者却摆手道:“你别辩了,老朽跟你们裏面的几个老家伙都很熟,秋水暴涨,黄河即将有决堤之危,沿岸的无数百姓,马上就有生命的威胁,我去找他们设法救济,你知道他们说什么?”   孟丽丝一怔道:“他们说什么?”   老者怒道:“他们说天降巨灾,正是匡复之机,灾民流离,势必引起祸乱,纳之可以成军,散之则可以耗费朝廷的钱粮。   因为朝廷必须拿出一大笔银子来赈灾,他们再居中劫夺,使饥民成为怨民,更可以大有作为的了。”   尹正清愤然道:“这是谁出的混帐主意?”   老者一笑道:“所设想的不为无理,只是驱民众铤而走险,再加以利用,居心实为可鄙,老朽实在看不过,才向公子募八万两银子,用以济灾。”   尹正清忙道:“老丈为什么不早说呢,这是尹某份内之责,再多点,尹某也不加考虑。”   老者一笑道:“公子在山东已送掉十万两,还有多少能提出来的,因此,老朽知道公子可能也不会有太多的家私,才不敢狮子大开口,只求八万足矣。”   尹正清忙向年羹尧问道:“年二弟,我们还有多少钱?”   年羹尧想想道:“不多了,还有五六万两。”   尹正清说道:“我们出来时,带的银子不止此数的呀。”   年羹尧道:“在泰山付出十万,我又留了一部份在蒙山。”   尹正清道:“不必留,应罄我所有,一起交给这位老丈,你写张条子给鲁秀,叫她把所有的都交出来,还有,向鲁秀再借二十万两,三个月後,我马上还她。”   年羹尧道:“那就是五十万两了。”   尹正清道:“没问题,就是顷家荡产也是应该的,你告诉鲁秀,叫她别担心我还不起,我可以变卖所有田产的。”   鲁英已知尹正清就是四皇子胤祯,自然不怕他不还,於是忙道:“那倒不必,救灾是大家都有责任的,怎么能让公子独任其事,公子,我写信给三妹,这二十万两银子,就算我们的好了。”   老者一笑道:“强盗婆娘,居然也发善心了。”   鲁英怒瞪他一眼。   年羹尧忙道:“老丈对她们姐妹,或许有所误会,他们受四哥的感召,已经不是从前的鲁氏三英了,甚至对杀兄之仇都弃於不顾,发誓追随四哥,要为天下苍生一尽心力。”   老者动颜拱手道:“那倒是老朽的失礼了。”   鲁英冷冷地道:“不必,四公子,我不反对赈灾,但何必把银子交给他呢?我们自己来办不更好吗?”   老者一笑道:“只要肯出银子,老朽并非纳入私囊,这点你大可放心。”   尹正清却道:“不,看这位老丈对公德的热心,才是真正肯为大家做点事的人,我们目前没空,如果委之他人,我还真不放心,二弟,先把我们所有的交给这位老丈。”   年羹尧连忙在怀中取出一叠银票,也不加清点就交了出去。   尹正清将身上的一袋明珠也加上,然後对鲁英道:“你写封信给令妹,叫她交出三十万两出来,这笔钱算我的,我一定负责归还。”   鲁英道:“信可以写,但是总得提名道姓。”   尹正清笑道:“不必,就写请交来人即可,连用途都不必说,这是善事,我不想藉此市名。”   老者一笑道:“公子对老朽放心吗?”   尹正清豪然道:“这是什么话,以老丈的身手,假如真要想发财的话,百万也垂手可得,何必要在尹某头上来打主意。”   老者似乎颇为感动,但又道:“话说明白,我办事向来是不居名的,公子托老朽代办赈灾之事,也只能落无名氏之实。   因为公子此刻的身份不同,我不想替那个组织收买民心,最多只能给一些朋友知道这是出於公子私囊。”   尹正清笑道:“连这一点都不必,而且老丈对敝会指摘各项,尹某深以为然,如果尹某有能力,定然加以改善。”   老者肃然拱手道:“公子这种居心,才是苍生之福,老朽也不必多说了,但愿公子百事顺利,成为武林盟主,老朽当不遗余力,供公子驱策。”   尹正清连说不敢当,不敢当,就在船上向船家借了付笔墨,叫鲁英与年羹尧共同具名,写了封提款的密缄。   老者也上了大船,等信交在他手中,才道:“公子对老朽如此信托,老朽也得给公子一点表示,写个收据给公子,日後如果有赈灾不实之事,公子可以找老朽追究。”   尹正清连忙拒绝。   但老者不由分说,提笔迳书,写明收到赈济水灾款项纹银五十万两,最後落上“鱼壳”   两字。   年羹尧不禁肃然起敬,道:“原来前辈就是名满江湖的鱼壳大侠,家师曾再三道及前辈,推崇备至。”   鱼壳想了一下道:“令师是那一位?”   “家师姓顾,上肯下堂。”   鱼壳哦了一声道:“原来阁下是肯堂先生的高足,难怪有此身手,令师本来也是日月盟的中坚,最後也看不惯裹面有些人的作风愤而退出,你怎么还在裹面?”   年羹尧道:“我与家师已经有数年不见,对他老人家的最近行动,实在并不清楚,再说入盟系家师所推荐的。”   鱼壳一叹道:“令师对大局很灰心,我们也是一样,但如果尹四公子能主持大局,可能会大有起色,你们好自振作一番。   无论如何要帮助他取得武林盟主的地位,江湖上的朋友,我可以打个招呼,大概还会卖我个面子。”   尹正清刚待推辞。   鱼壳正色道:“公子,老朽可以尽力,但不能写包票,问题不在江湖,而在你们自己人,只怕你们同盟中未必会全力支持台端,公子还须作一番努力。”   孟丽丝道:“晚辈想没多大问题,晚辈是……”   鱼壳微笑道:“孟姑娘,老朽知道你是谁的弟子,但我告诉你一个很不愿意听到的消息呢!   令师虽是同盟的发起人,但她已不能统制全局,再说她的年岁太高,行事也不如以前英明,为一批小人所把持,恐怕未必会听你的话。”   孟丽丝刚待辩解。   鱼壳抢着道:“你已与尹四公子结为夫妇,你的地位已不够稳定,纵然你有千万条理由,但人家一句话就可以把你推得远远的。”   孟丽丝愤然道:“我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批评的。”   “但你不能推开为夫婿张本之嫌,孟姑娘,你们在山东的作为已经引起很多人的误会,有人说你们是为了争夺分会盟主之位而残杀自己人,我的几个老朋友不相信才托我以局外人的身份调查一下。   我亲自见识到尹四公子的侠义胸怀,也见到鲁小姐的确是真心放弃了师兄之仇而追随他,对尹四公子的人品,我是十分满意了,但你还是含蓄一点,你的推荐不如我的吹嘘,交给我办吧!”   说完又朝尹正清笑笑道:“老朽这就到蒙山去提取银两,交给几个靠得住的人办理赈灾工作,老朽则自己随後赶到昆明池,为公子首盟之事稍尽棉薄。”   尹正清忙道:“赈灾重於一切,前辈还是专心任此,小可之事,得失俱不足为虑,万不敢劳前辈大驾。”   鱼壳笑道:“公子如能膺任武林盟主,对天下民生的关系更大,老朽怎可不尽心呢?我们在昆明池再会吧!”   说完拱拱手,轻竿微点水面,却像穿在河底一般,驱舟如飞而去。   船老大没听过鱼壳的大名,更没见过这么精纯的武功,只以为他是水府的龙神显圣,吓得跪在船头上喃喃祷告求恕。   年羹尧敬佩地道:“四哥,您真有限光,怎么就知道他是江南大侠鱼壳呢?”   尹正清微笑着说道:“其实我并不知道,但听他的口音是江南人,加上他卓绝的水上功夫,想来很可能是此老……”   鲁英道:“鱼壳的江湖辈份极高,得此老为助,殿下的大事定矣!”   年羹尧瞪了她一眼。   鲁英自知失言。   幸好,孟丽丝呆想出神,没听见她的话。   轻舟继续南下。   口口  口口  口口   在云南大理的南诏王府前,尹正清一个人站着,心中感到些微的不安,离他不远处站着鲁英,神情也很紧张。   南诏原是云南的一个小王国,一向由段氏掌理。   段氏自从段智兴削发为僧後,国势衰微,在元代已经灭亡了。   经过明代百余年的轮替,这个小小的王国早已被人所遗忘了,只有本地的土著,对曾经统治过他们的段家,还存有一份尊敬。   因此段氏故宅,仍然被称为南诏王府。   段氏的後人仍然住在旧日的府第中,仍然享受着一些人民享受不到的特权。   爱新觉罗入主中华,因为云南乃属边境,而段家的人在地方上多少还有点影响力,这份特权仍维持着。   段家的人不是官,南诏王府仍然是公府的力量到不了的地方,日月同盟很巧妙地搭上了段家的关系,借用这个地方作为武林盟会的聚会之所。   除了总会的一些长老,十八处分会的盟主,也都在此地先行报到,尹正清是代表山东分会与会的盟主。   因为身份较无特殊,所以孟丽丝与年羹尧先行进去替他向大家解说,他没有像别人一样按照报到的手续,直接向门上出示盟主的金牌,只是在门口等候着。   正因为南诏王府力量到不了的地方,没有许多禁制。   除了正对府门的一块空地,被人们自动化为禁区外,两边都是商贩云集,成了一个小市场。   这个小市场几乎是交易最大的地方,因为公人不足,賍物可以公开出售,自由讨论价格,所以这地方也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市场。   段家的人养了一批武师,维持市场的秩序,南诏王段氏向来就是武学名家,这批武师多为旧日王朝的家臣後人。   这些人武功也得自祖传,份子很单纯,他们以段氏为主,忠心耿耿地维持一个没有国体的王朝。   在市场的交易是公开的,抛售者到账房上将货物挂个号,就可以公开陈列待沽,买卖双方各付百分之一的手续费就行了。   正因为如此,此地抛售的货品差不多全是珠宝古董等贵重货品,而且来源大部份都是不正当的,然而绝没有人会来干涉。   买者於低於市价几成的价款购进,售者因为不须血本而找到买主,双方对付出百分之一的代价都很满意。   因此,这地方自然也是龙蛇混杂,而且大都是绿林中的巨枭,以及独来独往的江湖客,有许多是大商贾的保镖武师。   因为在段氏的势力范围内,由段氏一律负责,离开南诏後,买来的红货就免不了要有人动脑筋了。   除了商贾外,此地也有许多来自波斯或大秦的胡贾,他们一面搜购中华的珍品,一面也售出带来的商品。   尽管来往的人都是身负奇技异能之士,在这个小小的圈子裏,倒都是规规矩矩的。   孟丽丝与年羹尧进去很久了,尹正清等得有些不耐烦,信步走到市场中去观赏那些形形色色的交易。   鲁英知道这位尹四公子就是当朝的四皇子,将来很可能是威挟四海的皇帝,内心总有一种尊敬之感。   她不敢过份接近,只是远远地跟着。   尹正清在人群中看了一阵,忽然被架上的一对玉马吸引住了。   那对玉马很小,只不过像蚕豆大小,玉质却很好,雕工尤精,刻得栩栩如生,极有精神。   他拿起来把玩了一下,竟是愈看愈爱,忍不住问道:“这对玉马是谁的。”   架子後面坐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叫化子,一老一小,老的约莫五十多岁,小的却只有十四五,两人蹲在地下。   一人一个大酒葫芦,当中一口大沙锅中则炖着狗肉、喝一口酒,伸手到锅中捞块狗肉,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听见有人问话,那化子抬起头来,用袖子擦擦嘴,开口道:“你懂不懂规矩,在这儿买东西只问价钱,不问货主,价钱合适,丢下银子,拿东西走路。”   尹正清已经知道此地的情形,晓得这裏出售的东西,都是来源不正的,遂笑道:“找不到货主,怎知道价格呢?”   那小叫化一瞪眼道:“你眼睛又不瞎,货价明明写在上面,你自己不会看。”   尹正清找了一下道:“就是没有呀,否则我也不会问了。”   小叫化子道:“怎么没有呀,一张大纸条,标明了价款。”   尹正清找了一下,仍然不见有纸条。   老乞丐却站起来笑道:“小龙儿,我记起来了,则才我打了个喷嚏,沾了一手鼻涕,顺手把纸条扯下来擦手了。”   被称为小龙儿的小叫化子忙骂道:“老醉猫,你什么东西不能擦手,偏偏要扯那张纸条,难怪等了老半天都没有人照顾,要饭的还讲究什么乾净,你那手,屁股上不能擦呀。”   老醉猫嘻嘻地笑道:“早上我拉尿就用手擦了抹在屁股的破布上,我倒不嫌脏,可是再用那只手来捞肉吃,怕你小鬼也跟着闹肚子,这两天老子正在拉痢疾。”   小龙儿哼了一声道:“那还罢了,纸条呢?”   老化子道:“不就扔在脚下面吗?”说着用手一指。   小龙儿道:“你自己去看吧。”又自顾自喝酒吃肉。   尹正清倒是看见了纸团,但上面沾满了黏黏的鼻涕,不禁觉得呕心道:“还是你们说个价吧,到底要多少?”   两个乞丐对看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小龙儿道:“终於脱手了,我们等了半个月,再没人光顾,明儿就断粮了。”   老醉猫却道:“你别高兴,还不一定成交呢?”   小龙儿道:“他叫我出价,还怕卖不掉吗?”   老醉猫却笑道:“做买卖不能这样,怪我不好,把纸条给团了,他没看见上面的字,所以我觉得先跟他说个明白,我说客人,你是不是存心想买。”   尹正清道:“我自然是想买,才问价钱。”   老醉猫笑道:“这几天我们被人问烦了,才写了张字条在上面,你要是只想问问,我劝你还是去看字条。   因为我们有了个规定,只谈两次价,一次是纸条上的,一次是我们口报的,口报的自然比字条上少一点,但是我们报出第二次价後,就再也不能少,而且必须成交的。”   尹正清道:“那有这个规矩的?”   小龙儿一瞪眼道:“就是这个规矩,银子在你身上,东西在我们手裏,我们又没强迫你买。”   老醉猫却笑道:“小鬼,别发脾气,千不该,万不该,是我把字条给团了,客人,我再告诉你一遍,字条上的价格是第一次开价,我们开了口就是第二次铁价,定非成交不可了,你若是怕贵,不如先看看字条。”   尹正清实在懒得受这种闲气,但又喜欢那对玉马,想了一下,道:“好,你们开价好了,我要定了。”   他的估计这对玉马在外面的市价也不过在二百两左右,要是这两个家伙狮子大开口,也贵不到那儿去。   小龙儿一听就笑了道:“真有人要买,老山羊,这下子你不会怪我开价太高了吧!”   老醉猫也笑道:“难得等到你这么一个识货的客人,而且我们也真需要银子,就算最低的价格折算,九千九百两,你丢下银子,拿东西走路。”   尹正清叫道:“什么,这么贵?”   小龙儿瞪眼道:“怕贵你就别问,谁叫你不看字条的,我们写得明明白白,售价一万两,如存心交易,可略作减少,但以百两为限,现在已经照最低的价格卖给了你,你还不满意,照我的意思,至少要九千九百九十两的呢?”   老醉猫又站了起来,将那对玉马往尹正清面前一推,然後道:“现在马是你的了,银子可得照价付清,不得拖欠。”   尹正清又推了回去道:“我买不起。”   小龙儿一下子跳了过来,掳起袖,伸拳道:“妈的,你拿我们开胃,早就告诉你了,开了价就一定要买的。”   鲁英在後面听得心火大发,冲上前道:“你们不是存心讹人,做买卖要两相情愿。”   小龙儿一瞪眼道:“臭婊子,关你什么事。”   鲁英听他一出口就骂人,心头火更发,举拳就打,一时骂道:“我要打死你这小畜生。”   小龙儿身形一晃,使她的拳落空,底下跟着一脚,将鲁英绊了出去。   尹正清虽然看出这两个乞丐不比寻常,但见鲁英吃了亏,不能再忍受了,斜步进身,左手一扬。   小龙儿伸手去格架,那知尹正清左手只是虚招,右手贴进,巴的一掌,结结实实地摔在小龙儿的脸上。   拍的一声脆响,小化子连退四五步,脸上清清楚楚的一个掌印,站着怔住了。   老醉猫却毫不在乎地哈哈一笑道:“好,高明,高明,这是燕山派的双飞掌,听说已经失传多年了,想不到居然在阁下手中重见,实在难得呐。”   小龙儿挨了一掌後,朝尹正清着实地看了两眼,然後冷笑道:“叫化子挨揍是常事,但能一招之下摔我一个耳括子的人还真不多见。   冲着你这一手,我也得卖你个人情,减价一半,扣掉你四千九百两,你只要拿出五千两就够了。”   尹正清这一出手,心裏却又替自己後侮起来,原来他刚才出手的这套“燕山双飞掌”,有曲折的来历,不能轻易使用,流传到外面去的。

51\ 010

第 十 章     胤祯自幼酷爱武技,他是当今皇上四皇子的身份,年长後不住宫裏,有自己的府邸,每每抽出时间在府中练剑舞拳。   胤祯知道在宫中那些禁军侍卫,固然有身怀绝技的高手,可是也有不少只是玩些粉拳绣腿之流而已。   “真人不露相”,怀有惊人绝学的人物,不会轻易露出真功夫,是以他求诸四野,希望能在无意中,撞见绝世高手,向其讨教。   这天,胤祯微服简从走在王府大街。   身後随着的一名内侍,轻轻“哦!”了声,道:“四阿哥,这老头儿怪可怜的,看来像是贫病交迫,才倒在街头的。”   胤祯循着内侍所指转头看去,老者年纪有六十多岁,横身卷卧屋檐下,身上那套衣衫,不但褴褛不堪,还沾满了泥尘。   只见他掩上眼皮,胸脯起伏,抱病中发生一阵喘息。   胤祯看到这情形,不禁心里起了一份怜悯,向跟在後头的内侍道:“侯乙,你取出一锭银子给他。”   那些王孙公子出来外面,免得自己身上累赘,银两就由随从携带。   那侯乙的内侍,恭身应了声,从囊袋取出一锭五两重银子,向闭目卷卧地上的老者道:   “喂,老头儿,这是我家公子爷赏你的!”   内侍侯乙随同四皇子胤祯出来外面,有时就用“公子爷”的称呼。   胤祯只是可怜这个贫病交迫的老者,吩咐内侍给了他一锭银子後,就要转身离去。   老者坐起身一声:“谢谢公子爷!”接过内侍侯乙手里的银子。   就在这短暂的眨限间,胤祯接触到老者抬眼投过来的两条视綫时,不禁心头骤然间一沉这是两道冷电般的眼神!   一个年纪六十多岁,抱病在身的老人,有这样充沛的眼神……   在对武技素有研究的四皇子胤祯猜测之下,除非对方有极高的内家功力,由於体内一股精元并未消失,是以病中仍然眼神如电。   老者道声谢谢,头脸又低垂下去。   胤祯这一发现,对这个席地坐在屋檐下的老人,不由注意起来。   他仔细一打量,发现老者两边“太阳穴”与寻常人不同,向外鼓了起来,不错,这老人怀有深厚的内家功力。   胤祯心里暗暗猜疑,倏然想到另外一件事上……那就是真人不露相,故意这付邋遢的打扮,说不定有弃种其他的企图。   他发现老人脸色枯涩、焦黄。   尤其他胸脯一阵起伏,那是在窒息中,一付喘不过气来的样子,这是无法假装出来的呀!   胤祯心里不由暗暗猜疑起来……这个贫病交迫中的老人,是何等样身份的人物?来历怎样呢?   他有浑厚的内家造诣,显然身怀绝技之流,又如何会落魄、狼狈到如此地步?   胤祯没有当今皇上四皇子的架子,十分地谦冲而含笑问道:“敢问你老人家尊姓大名?”   席地坐着的老人,感到很意外的抬起头来,他没有很快回答,捕捉到对方脸上一付关怀的神情时。   他才轻轻叹了口气,道:“谢谢公子爷的关注,小老儿姓『邵』,一个流落、颠沛的老头儿,多年没用名字,连自己也记不起来了!”   话到这里,缓缓把脸垂了下来。   胤祯不由怔了一下,一个再怎么健忘的人,岂会把自己的名字也忘掉了?   他对这个扑朔迷离,贫困交迫中的老人,心里起了好奇,柔和的又问:“邵老丈,你家居何处,从什么地方来这里的?”   老人又把脸抬了起来,那一双闪闪如电的眸子,朝四皇子胤祯又凝视了一下!   在他回忆中,从近些日子来,没有人向自己说过这么多话,又是充满着关注的话,自己卷卧在大街小巷一隅,只求善心人布施而已。   老人欲语还休地顿了顿,才轻轻道:“小老儿到处为家,处处是家,来的路就是小老儿去的路了!”   胤祯听得诧异不已!   显然眼前这个老人,决非是一般捧着破碗要饭的乞丐,他穷途潦倒,落魄他乡,可能有不得已的原因。   他忍不住又问:“邵老丈,看你抱病在身,你身上那里不舒服?”   老人摇摇头替代了回答,沉默下来。   四皇子胤祯酷爱习武之道,现在看到这个怀有内家修为的老人,落得如此一个下场,不禁撩起他心头一股的沉重和同情!   他想到自己四皇子府邸,虽然不是楼台衔接,广厦千间,收容这样一个贫病交迫的老人,相信不会有问题。   胤祯心里有了这样想法,立即道:“邵老丈,你现在有病在身,年迈苍苍,流落街头,不是久长之计,不如住在舍下,有一枝之栖……”   微微一顿,又道:“你有何种病痛,在下可以延医替你诊治。”   这个姓邵老人,见胤祯说出这些话,几乎满怀疑自己听错……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困惑,猜疑的神情,朝四皇子胤祯看来。   胤祯微微一笑,是给他的回答。   老人似乎也无法熬忍流落街头,风霜雨露,饥寒交迫之苦,迟疑了半晌,才十分艰涩地道:“公子爷,小老儿与你素味平生,如何能打扰尊府?”   胤祯一笑道:“现在既然相识,就不是素味平生了!”   老人坐在地上,弯腰一礼,问道:“敢问公子爷高姓大名,小老儿可以有个称呼?”   静静站立一边的内侍侯乙,接口道:“我们主人是当今皇上四皇子胤祯殿下。”   老人听到此话,脸色骤然一怔,急急跪地又施一礼,道:“小老儿有眼无珠,原来是当今四阿哥殿下,刚才言辞冒凟了。”   胤祯道:“邵老丈,不必多礼,这就随同在下回去吧!”   口口  口口   口口   四皇子胤祯胸怀大志,却是不拘小节,喜欢跟江湖中的人交往……   眼前这个老人只知他是姓“邵”,不但对方名字,连身世来历都不清楚,却把他延进府邸。   胤祯吩咐内侍请来一位大夫,替老人诊治病痛……   这位悬壶济世的名医,在老人身上各部详细诊断一番後,却是找不出病因来,只有另请高明。   老人向胤祯由衷感激,吐出嘶哑的声音,说道:“四阿哥殿下,小老儿蒙你这等垂颐,只有来生报答……小老儿身患之疾自已知道,这不是药物所能治的,身後但求四阿哥赐棺木一口,已感激不尽了。”   胤祯道:“邵老丈,你不必心里有所不安,有病必须医治,但求药到病除。”   四阿哥胤祯对这个邵姓老人也真关怀,民间大夫找不出病因,他偷偷把供奉宫内,平时颇有交往的太医袁进请进府来,替老人治病。   太医袁进替老人诊治一番后,出来外间,向胤祯道:“敢问四阿哥,卧病床榻的老人是谁?”   太医带着一付诧异,猜疑的神情,接着又加上一句:“你如何认识此人?”   胤祯在这个太医袁进跟前,并不隐瞒,把那天街头见到老人的情形讲了一下,接着道:   “这老人虽然脸色枯涩、焦黄,两眼却是闪闪生光,同时他太阳穴高高鼓起,分明是有深厚内家造诣之流……”   轻轻吁了口气,胤祯又道:“一个精研武技的人,落得如此下扬,看来心里十分不忍,是以把他延进府邸,召医替他医治的。”   太医袁进缓缓一点头,道:“四阿哥如此说来,与奴才诊断完全相符了!”   他微微一顿,又道:“此老心脉受到极重之伤,照他病情早巳离世逝去,由於体内一股精元之气所系,才使他这条命残留迄今。”   胤祯问:“袁太医,此老该如何医治?”   袁太医道:“四阿哥,药物只能医治不死之人,此老已非药物所能救治,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口口  口口  口口   这天,胤祯又来老人房里……   邵姓老人急急坐起床头,道:“四阿哥,小老儿只能在床上施礼了!”   胤祯一笑,道:“邵老丈,不必多礼……身体是否舒服了些?”   老人喘息了一阵,才道:“多蒙四阿哥的垂问,小老儿自己知道,那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胤祯暗暗一怔,上次太医袁进,也曾说过此话。老人轻轻叹了一声,把话题转了过来,吐出嘶哑的声音,又道:“小老儿一生未蓬知遇,想不到值此弥留之际,会遇到四阿哥如此关注,人非草木,小老儿也该答谢四阿哥一番大恩才是!”   四皇子胤祯听到此话,他并非嘲笑,而是心里暗暗嘀咕:你贫病交迫,身无立锥之地,现在寄居在我府邸,还有什么可以来答谢我?   老人沉思了一下,突然问:“四阿哥,文人一纸作人情,如蒙不嫌,小老儿教你一套掌法如何?”   “掌法?”胤祯微微一怔,不过他已猜出邵姓老人是身怀绝技之流,是以也不感到意外。   他含笑试探问:“多谢邵老丈一番盛意,但不知传我何种掌法?”   老人轻轻道:“『双飞掌』,这是昔年『燕山派』镇门之技,现在燕山派已有江湖烟消云散,这套双飞掌就成了不世绝学了。”   胤祯一声惊“哦!”,问:“敢问邵老丈,你老人家与燕山派何种渊源,又如何能将燕山派镇门之技,传授在下?”   老人脸肉微微抽搐,两道闪闪生光的眼神朝胤祯注视了眼,艰涩地道:“惭愧,小老儿『邵杰』,早年有『燕山开碑手』之称,掌门燕山一派……”   胤祯暗暗惊住:此邵姓老丈原来有这样的身份,自己算是没有错眼了,可是……   “燕山派”,早年在江湖上有一席地位,如何会烟消云散?   这位燕山派掌门“开碑手”邵杰,又如何会贫病交迫,身无立锥之地,流落街头?   开碑手邵杰惨然一笑,接着又道:“过去婆婆妈妈的事,不用再提,四阿哥,小老儿就把燕山派这套镇门之技教你,就算你我一番知遇之情,答谢你的!”   胤祯虽然很想知道有关昔年燕山派存亡之事,可是伤心人不堪回首想当初,邵杰不愿旧事重提,他也只有捺下心头这个谜了。   邵杰又起了一阵剧烈的喘息,顿了顿才道:“四阿哥,这套『双飞掌』虽然前後只有六个招式,可是你也要小心领会才是。”   胤祯见邵杰靠坐床头,这付病中折磨的情景,忍不住问:“邵前辈,你老人家病卧床榻,又如何传我这套双飞掌呢?”   邵杰两条手臂挥动了一下,道:“这是一套掌法,拿步、拿桩的身法,你自己去意会,小老儿在床上,用两条手臂来教你就行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就这样开始,四皇子胤祯每天来开碑手邵杰的房里。   邵杰住的这房间,占幅面积颇大,邵杰就靠坐床头,运用两条手臂来教他。   胤祯是个聪明绝顶,禀赋过人的年轻人。   有关“双飞掌”的闪腰、马步,在邵杰的指点下,也就很快的领会过来。   开碑手邵杰心脉受伤,还能弥留下来,由於他体内精元所系……   他这股内家精元,也跟着时日的过去,在逐渐的消耗中,精元潜力殆尽,就无法留在这世上。   胤祯来他房里,传授到双飞掌的第四招式时,邵杰的脸色已渐渐起了变化,这阵子喘不过气来的现象更是厉害了。   胤祯看到这情景,不忍地道:“邵前辈,你老人家身体要紧,这剩下的『双飞掌』,过些时候你再传授我吧!”   邵杰苦涩地一笑,道:“四阿哥,时不我与,不能过些时候了,趁着小老儿还留着这口气,就把全套的双飞掌教会你。”   邵杰靠坐床头,双臂把“双飞掌”第四招,又演练了一次……   胤祯细心揣摩,把这一招照式摹练,已有八分领会。   床上的邵杰缓缓点头,道:“四阿哥,资质惊人,不愧人中之龙,小老儿只是稍加指点,已能完全领会,可喜,可贺!”   他这话过後,带着不胜伤感的口气,喃喃跟自己道:“昔年燕山派如有能像四阿哥这样的传人,今日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   邵杰後面数语,虽然是跟自己在说,当然也听到房里的胤祯耳朵里!   他心念闪转,忍不住道:“邵前辈,你老人家传授胤祯燕山派镇门之技『双飞掌』,不啻胤祯受业之师!”   邵杰见他说到这里,连连摇头,接口道:“四阿哥,千万不能说此话,那是折煞小老儿了,小老儿借了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此想法!”   胤祯认真地问:“邵前辈,你能不能告诉我胤祯一事……”   邵杰微微愣了下,才道:“不知四阿哥所问的是那一件事?”   胤祯道:“你老人家身患病痛,由何而来?”   邵杰若有所思的迟疑了一下,才道:“那……那是受人暗算……”   胤祯接着问:“受何人暗算,伤在什么兵刃之下?”   邵杰两眼望着空荡荡的前面,似乎撩起一页沉重的回忆,好一阵子,才简短的答道:   “并非兵刃……小老儿伤在一种『六合二仪掌』之下……”   他说到这里,欲语还休,没有继续说下去,就沉默下来。   “『六合二仪掌』!”胤祯虽然酷爱习武之道,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掌法的名称。   他想要接下问时,邵杰视线投向他这边,轻轻道:“四阿哥,小老儿以燕山镇门之技传授,只是答谢殿下知遇之恩,关於小老儿之事,已是一页无法追回的回忆了,所以你也不必知道太多!”   说到这里,缓缓掩上眼皮,沉默下来。   口口  口口  口口   四皇子胤祯现在已知道这个贫病交迫,身负重伤,流落街头的老人,乃是昔年燕山派一代掌门“开碑手”邵杰。   可是一连串的疑窦,都擁塞在他心头……   “燕山派”这一门派,过去似有所闻,但知道并不清楚。   “燕山派”又如何会有江湖上烟消云散?   “开碑手”邵杰所负之伤,是伤在“六合二仪掌”之下,江湖上何人使用此种掌法?   邵杰有一代掌门的身份,怎么贫病交迫,流落在街头上?   胤祯又来邵杰房里……   邵杰把双飞掌演练过後,胤祯照式摹练,却是过目不忘,尽得其髓。   靠坐在床头处的邵杰,赞口不迭,道:“四阿哥真是一位绝世奇才,小老儿这辈子还没有见到过像有四阿哥这等高的领悟之力!”   胤祯谦冲地回答过後,又移转到那个话题,很诚恳地道:“邵前辈,这是出於在下一片回怀之心,你老人家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   邵杰又是愣愣朝胤祯看来,这不是他憎厌、嫌烦,而是不愿意有人问到他过去的事上。   半晌,他才问道:“四阿哥,你想知道小老儿的那一件事?”   胤祯道:“邵前辈,你如何会来到京师,又怎会贫病交迫,流落在街头?”   邵杰脸肉起了微微的抽搐,可是他知道不能不给对方一个回答,最後,才轻轻道:“十年来,小老儿躲避仇家追杀,远自西南浪迹江湖来此,身负重伤,贫病交迫,不得已倒在街头?”   胤祯一时眼神充满着柔和的光芒,注视着邵杰,关切的又问:“邵前辈,你老人家所指的『仇家』,能不能告诉胤祯,是谁?”   邵杰轻轻叹了一口气,避过他投来的视綫,把头低了下来。   胤祯见这等神情,知道伤心人是别有怀抱,开碑手邵杰不愿提起这段往事,就不再问下去。   口口  口口    口口   邵杰终於把燕山镇门之技“双飞掌”,一套六式全部教会了四皇子胤祯……   他喘息中用了低弱的声音,道:“四阿哥,小老儿这份心意总算完成,四阿哥虽非『燕山派』中弟子,这套镇门之技的双飞掌,也不会随着小老儿埋入地下沉寂了。”   胤祯道:“多谢邵前辈的这份盛意,使胤祯衷心为之感激……”   他看到邵杰脸色枯黄,喘息不已,关切地道:“邵前辈,看来你老人家病势似乎转重,待在下请宫里太医前来替你诊治一番如何?”   邵杰摇摇手,道:“四阿哥,不用了……小老儿业已油尽灯枯,弥留之际,纵使仙丹灵药也无法将小老儿的命挽救过来……”   喘息了一阵,又道:“四阿哥,小老儿有几句话要告诉你,你要记住才是!”   胤祯走近床榻前,道:“邵前辈,在下恭聆你老人家的教益。”   邵杰的声音虽很轻,而是十分郑重嘱咐地道:“四阿哥,小老儿教你的这套『双飞掌』,除非在不得已时,不要轻易使用……”   胤祯想要接口问,看到邵杰这份艰涩,费劲的说话神情,不愿意中途打断他的话,是以点点头,应声道:“是的,在下知道。”   邵杰接着说:“『燕山派』消失在江湖已有十年时间,识得这套『双飞掌』的武林中人,不会很多了……可是万一撞在功力浑厚的燕山派仇家之手,就会惹上意外的麻烦来了呢!”   胤祯听到这里,忍不住接上问:“邵前辈,燕山派的仇家,是何等样人物?”   邵杰注视了胤祯一眼,原来他闪闪生光,充沛的眼神,业已涣散,他轻轻叹了口气道:   “四阿哥,小老儿虽然传你燕山派镇门之技双飞掌,但你并非是燕山派中弟子,是以你不用知道太清楚,也不必插手管这件事……”   胤祯听到此话,欲语还休,若有所思中。   邵杰又道:“小老儿深念你一番知遇之恩,才传你这套双飞掌……”   话到这里,声音渐渐低弱,又起了一阵急喘……廻光返照中,轻轻又道:“四阿哥,小老儿大限已到,最後还望你买口棺木,埋入土中……”   胤祯听到这些话,鼻子感到酸酸的,就立即道:“邵前辈,这个你不需要操心,你老人家百年之後,身後之事胤祯自会妥善安排。”   邵杰削瘦枯涩的验上,透出一缕笑容来,轻轻的说道:“四阿哥,小老儿先谢谢你了……”   油尽灯熄的弥留中,他细小的声音又道:“四阿哥,不用费事,小老儿留下的这付臭皮囊,放……放进棺木,埋……埋入土中,就……就……”   这位“燕山派”掌门“开碑手”邵杰,话到这里还没有说清楚,眼皮缓缓垂下,倒下床来,已离开了这世界。   口口  口口  口口   四皇子胤祯对这个开碑手邵杰,当初王府大街屋檐下见到时,只是觉得一个江湖中人,贫病交迫末途中的惋惜,和感伤!   後来邵杰传授“双飞掌”,他知道这老人的身世来历後,又撩起了心头的一份沉重,和同情!   他们之间不但没有师徒关系,更没有更深一层的交谈,胤祯替邵杰盛殓入棺,筑墓安葬後,他对这个身世凄凉的老人,心里觉得亏欠了他什么似的!   尤其邵杰留下一连串的谜,胤祯虽然不是燕山派中弟子,他希望有一天能揭开这个迷,把这个公案有个交待。   这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今天他无意中展出这套“双飞掌”,想不到给一个老要饭看出来历。   小龙儿又凑了过来道:“一巴掌打掉四千九,再加一掌还是四千九,你只要有本事,只付出一百两就可以把东西拿走。”   尹正清见他伸手又要扑来,忙退後一步道:“小兄弟,我不是来打架的,只是跟你讲讲理,价钱高低还可以商量,你可不能开口就骂人,尤其是对女人,你太没礼貌了。”   小龙儿吐了一口唾沫道:“老子就是这毛病,见了女人就讨厌,老子开口绝没有好听的话。   来,你不是嫌贵吗,再加上一掌,就只剩下一百两了,如果要是能多打几掌,有一掌算一掌,老子倒找给你的。”   老醉猫笑道:“小龙儿,人家施展的是燕山派绝技双飞掌,一共是六招,如果你都能挨上了,要倒找一万多呢?”   小龙儿傲然说道:“一万多有什么了不起,花几千万银子买个教训,难道还嫌贵不成?”老醉猫笑道:“以双飞掌的价值而言,倒实在不贵,问题是你拿得出这么多银子么?”   小龙儿一昂头道:“多了拿不出,一万两还拿得出,最多我把祖传的八匹玉骏都拿出来。”   老醉猫笑说道:“你舍得吗?那可是你的传家之宝啊!”   小龙儿一伸手,在腰下取出一个扁玉匣子,打开後,裏面竟是锦绣铺底,空着八个空格,两格已空,另外则是六匹雕琢极工的玉马,玉色如一,各具姿态。   他把玉马倒出来,一起排在架上道:“我可不是漫天讨价,这是蓝田碧玉精,举世仅此一方。   分琢成八匹玉马,合起来价值几十万呢?因为拆了伙,才卖一万两银子一对,你如是识货的,一看就知道。”   他们打架时,已经惊动了一批人过来围观。   有个老头儿拿起玉马,鉴赏了一番後,立刻叫道:“这是世传的八玉骏,据傅是宋代赵孟覜亲手所琢,确是无价之宝啊!”   尹正清一怔道:“赵孟覜是画马的名手,没听说也精琢之事,老先生这一说可有根据吗?”   那老者笑道:“赵孟覜雕画两绝,为宋廷供奉时,外国进贡了一方玉璧,是整块的碧玉之精。   赵孟覜被召侍驾作画,因为太喜欢了,一时失态,将玉壁拿起来把玩,又不小心掉在地下跌破了,皇帝很生气,要砍他的脑袋,为了要保命,他恳请将那碎玉璧琢镂成八匹骏马,命虽然保全,但这八匹玉马夺尽天工,使他的才华泄尽,以後画马也不出色了。   所以这八匹玉马,就是一代宗匠的毕生艺事精华所瘁,小兄弟,如果你肯卖?老朽随你讨价。”   小龙儿冷笑道:“对不起,有两匹已经卖给这位客人了,其余的还没到我想卖的时候。”   老者连连摇头道:“八骏齐至,才是无价之宝,拆散了就不值钱了,实在太可惜,你在这儿摆了十几天,就因为没拿出全数,老朽也没有在意。”   小龙儿朝尹正清说道:“喂,我可没有存心讹人吧,是你自己不识货,还要动手打人。”   尹正清忙道:“我打你是因为你骂人。”   小龙儿哈哈地笑道:“没关系,小叫化子最喜欢的就是挨揍,我散尽百万家财,没学到一点好工夫。   倒是後来要饭时,挨一次打,学一回乖,最近几年,只有我揍人,很少被挨掺,你再打我几掌,把这八匹骏马全拿去都行。”   尹正清道:“我从不为这个而打人。”   小龙儿道:“那也行,你丢下五千两银子拿两匹玉马走路,我虽然穷得要饭,却从不要赖。”   尹正清十分为难,他身上的银子都给了鱼壳赈灾,只剩下千余两以供花用,只是歉然一笑道:“很对不起,你的玉马既然有此来历,讨价实在不算贵,只是我身上没带那么多的银子,咱们改天再作交易好吗?”   小龙儿怒道:“妈的,没带银子你找我们开什么胃来着。”   老醉猫笑道:“小龙儿,又要笑口讨打了。”   小龙儿道:“就怕他不打,我是出钱买挨揍的。”   尹正清十分为难。   鲁英上来说道:“四公子,您乾脆就再给他一掌,付他一百两银子,拿一对玉马走路。”   尹正清忙道:“不行,我尹某怎可做这种事。”   小龙儿怒叫道:“你再耍赖,老子就骂你祖宗八代了。”   尹正清笑笑道:“你骂我祖宗十六代我也认了,反正我不能为了贪图你的东西而打你呀!”   小龙儿冲上来道:“你不打我,我打你,老子揍人是免费的,只要你挨得起,老子揍你到趴下为止。”   拳脚翻飞,如风一般地卷了过去,尹正清连连招架,却挡不住他一轮快攻,身上连中几拳。   这小子人小手重,每一拳都打得心脉震动,假如不是尹正清自小肯吃苦,死练气功,换上个普通人,挨上个一掌,都能送命。   这时他再也顾不得客气了,双掌一圈,手腕巧妙地翻出去,在小龙儿的背贴出一掌。   小龙儿一个俯跌出去,跳起来叫道:“过瘾,过瘾,又去掉四千九。”叫声中他又扑了进来。   尹正清边架边道:“我们可以止手了吧,我付你一百两就是了。”   小龙儿叫道:“不行,我把八匹玉骏都拿了出来,就是为了看中你那套什么燕山双飞掌,老醉猫说过六式,你才施展了二手,咱们一套换一套,六式全施,如果都能击中我面上,我把八匹玉骏也全套奉送。”   尹正清被他缠得没办法,心中一动,忽而运臂如飞,掌影交错中接连在小龙儿的脸上打了三掌。   最後一掌料定了小龙儿会肩头掌劲,竟是算准他的去向,一掌贴胸而至。   掌势触体,他忽而感觉不对,连忙抽手,压住劲力未发,小龙儿趁势反击,一拳击在他的腰间。   尹正清连退了两下,强忍住疼痛道:“小兄弟,燕山六掌我都施展出来了,只能击中你五掌,最後一招被你避开了,咱们停手吧。”   小龙儿脸上一红,一言不发,拿起架上八匹马往他手上一塞道:“都给你,你叫什么名字。”   尹正清道:“在下尹正清,这玉马却不敢收下。”   小龙儿爽朗的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燕京三侠中的尹四公子,好,这八匹玉马送给你也值得。”   尹正清很诚恳地将玉匣还给他道:“小兄弟,我不是贪图你的东西才跟你动手的,那套掌法是一位隐名前辈所授。连我也不知道他的来历,但是那位长辈力诫我不得轻易施展出来的。   我是看你很聪明,才违背了那位前辈的嘱咐,那六式掌法施展了出来,而且在落手之际,扣住了劲力,让你能体会,如果你还没学真切,我们闲时可以再仔细研究研究,这东西还请你收回了。”   小龙儿推辞不受道:“这是你该得的。”   尹正清笑道:“笑话,如果我真贪图你的东西,第二掌就可以要了你的命,兄弟,这既是你传家之宝,你就该好好珍惜,不该这样随便糟塌了,拿回去吧!”   硬塞在他怀中,小龙儿则伸手外推。   一推一送之间尹正清的手又不经意地碰了他一下,他连忙将玉匣拿住道:“不要就不要,动手动脚干吗?”

51\ 011

第 十一 章     尹正清笑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孩子,脾气别太大,而且你那开口骂人的毛病得改一改,更不要逢人自称老子。   这真是野得没一点规矩,现在我有事,你如果还肯交我这个朋友,就在外面等我一下,我们好好交交。”   小龙儿怔了一怔,才指指王府大门道:“你要进去啊?”   尹正清笑道:“你既然知道我是燕京三侠中的尹四公子,自然也知道我为什么上这儿来。”   小龙儿道:“别去了,那裹面的人好坏参半,有很多人对你不怀好意,去了保准没好事。”   尹正清一笑道:“尹某行得正站得稳,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不在乎别人对我如何。”   小龙儿顿了一顿才道:“好吧,你是个好人,我也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你进去,我跟老醉猫在门口等你,等到下午你还不出来,我可就要他们好看。”   尹正清笑笑道:“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小龙儿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武功高明,但那些人很卑鄙,什么手段都使的出来,你小心点就是了。”   说完拖着老醉猫,端起装狗肉的锅子,正要走开,尹正清把他叫住了道:“兄弟,等一下。”   小龙儿站住了道:“干什么?”   尹正清笑道:“咱们交上朋友,你不请我喝一口酒么?”   小龙儿道:“没杯子,我只有一口葫芦。”   尹正清笑说道:“何必要杯子呢,就借用你的葫芦吧。”   小龙儿顿了一顿才道:“你不怕脏?”   尹正清笑道:“兄弟之间还谈这些,恐怕你会嫌我脏。”   说完抢过他怀中的葫芦,大大的灌了一口,摇摇葫芦道:“裹面还剩下一半,兄弟赏个脸喝了吧,我也知道进了那个门,说不定就出不来了,但是能交上你这个朋友,我很高兴。”   小龙儿很受感动,端起葫芦把酒一口喝尽,酒水滴在口边,他用袖子一擦,显出皮肤非常洁白。   他把葫芦往地下一摔,破成几片,道:“尹大哥,咱们这朋友交定了,但愿你百事顺遂,平安而归,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饶那些人,非把他们一个个宰了不可。”   尹正清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你是个好孩子,年纪还轻,将来的前途远大,千万别任性,更不要随便找人拚命,如果我们不能再见面,这就是我的最後赠言了。”   说完朝老醉猫拱拱手道:“老兄,费心多照顾他一点,你们也不是真穷,何必带他干这个呢,好好的一个孩子,学成这个样子,实在太可惜,你该为他的将来想想。”   老醉猫道:“尹大爷,你可别骂我,不是我带他要饭,是他拖着我要饭,别看我比他大几十岁,处处都得听他的,我在家褒还是老太爷呢,谁喜欢干上这个行当。”   小龙儿一瞪眼道:“噜嗦,你怕吃苦就回去当你的老太爷好了,谁也没拖着你,是你自己要跟着我的。”   尹正清笑笑道:“兄弟,再见吧。”   小龙儿低声说了句再见,眼睛却红了,连忙拉着老醉猫从人堆裏去了。   尹正清含笑回头,却见年羹尧在人群中挤了出来,走到他身边低声道:“四哥,您真有两下子,怎么跟龙虎双丐攀上交情了,这一老一小挺难缠的。”   尹正清也笑道:“我是误打误撞上的,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历,我以前怎么没听过。”   年羹尧道:“小的是什么来历谁都不知道,老的却是江湖中的第一号煞星,叫醉仙虎吕子奇,黑道人为丧在他手中的不知有多少,近两年忽然以乞丐的身份,带着这个小的,很多人都认不出他。   经过几次狠仗後,大家才从身手上看出是昔年的醉仙虎,可是他自己不认账,以老醉猫为号,配着那一条小龙,被称为『龙虎双丐』了。”   尹正清说道:“那小的功夫很不错,幸亏靠着有那六式燕山双飞掌,论别的功夫,我还真不如他呢。”   年羹尧道:“厉害着呢,他使的两柄短剑,很多高手都折在他的剑下,刚才我真替您担心。   因为他的剑一出手就没有活口,四哥,交上这两个厉害人物,对您可大有帮助,至少裏面那帮家伙会对您客气多了。”   尹正清皱起眉头道:“你们进去交涉的情形不理想吗?”   年羹尧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道:“很不理想,各地分会选出来的盟主多半是绿林道上的人物,他们对您在山东的行事很反感,极力要排挤您,当然也有些极力支持您的,但势不敌众,因为他们大部份都掌握着实力。”   尹正清微微一笑道:“日月同盟的内部很糟呀!”   年羹尧叹一口气道:“同盟的发起人是前明的一批遗臣故老,属於所谓士大夫阶级,到了後来,为了求进心切,不得不网罗一批江湖亡命之徒,与绿林豪雄入盟,局势就渐渐改观,尤其是总会十二执法先後出缺,补进的五个人,也是属於江湖人物後,他们的势力就更大了。”   尹正清沉着地问道:“敌我的情势比例如何。”   年羹尧道:“十二执法是七对五,我们稍占优势,但十七处分会盟主则有十个坚决反对您,算起来还是他们的势力大一点。   丽丝师妹气极了,几乎要跟他们火并,七个站在他们这边的执法与七个盟主也同意来一决自清,彻底扫除这批败类,但我阻止了他们。”   尹正清道:“火并能占优势吗?”   年羹尧道:“那很难说,因为大家的势力都不清楚,但十二执法的武功都很高,我们可能会占一点优势,不过就算是成功,对我们也没好处。   那些江湖人一倒戈,被京师别的府第吸引了去,对您可大大不利,所以我力劝他们慎重,等总会的负责人天山神尼来了再作决定就是。”   “就是那个前明长公主吗?”   “是的,她是天山剑派的掌门人,也是日月同盟的最高领袖,她身边有一大批好手,她来了就能作出决定。”   尹正清道:“阻止火并是对的,我倒不是怕这批人流到老二或老八手裏,而是希望这些人留在同盟会中。”   年羹尧一怔道:“那不是对您很不利吗?”   尹正清一笑道:“二弟,你忘了我们的目的,我们所争的不是同盟中时领导权或什么武林盟主,我们争的是一统天下的皇位,日月同盟才是我们的心腹之患,这个力量太大了,绝非你我所能击破的。   那是要动用官方的力量,恐怕起用举国之兵,也不容易彻底消灭了他们,因此不如让这些矛盾存在,才能坐收渔利而达我们的目的。”   年羹尧道:“四哥的想法太高了,不过目前对您可大为不利,他们要排挤您,根本就不让您参加武林会盟的。”   尹正清一笑道:“不要紧,我相信有办法克服的,这些人所争的不过是利而已,屈之以威,诱之以利,双管齐下,何患不能为我所用,我以为这是对我大大有利的局势。”   年羹尧点点头,又道:“四哥,恐怕两者都不容易,屈之以烕,我们的武功还不够,诱之以利更不行了,我们的银子都给了鱼壳,他们可是要见到钱才开眼的呀!”   尹正清微笑道:“如果我许他们一个分会盟主变成督抚,能使他们动心吗?”   年羹尧道:“那当然没问题,但是这一来您的身份就……”   尹正清道:“我的身份迟早要暴露的,但不能操之过急,先看看情势,找准几个有力的人物,再由你去作一番游说,只要能控制几个人就够了,别嚷得大家都知道。”   年羹尧又点点头,两人一同步入王府,鲁英紧跟在後面,一直来到大厅上,但见坐满了一大堆的人。   他们进到厅裏,有一半人都站了起来,另一半人则傲坐不动,为首的是南诏王府的主人段王爷,他也是十二执法之一,抱拳道:“尹盟主侠驾光临,段某无法亲迎,特在此致歉。”   尹正清拱手回礼,然後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今日只是私会,前辈万勿如此相称,晚辈只是个江湖末进而已,本当早来叩诣,怎奈在门口发生了一点点小变故……”   段承祖一皱眉道:“在段某的门口,还会有人敢对大侠无礼,这真是太不像话了,究竟是什么人?”   年羹尧忙笑道:“没什么,是龙虎双丐……”   段承祖一愕道:“大侠怎会惹上这两家伙的?”   年羹尧环顾四方一眼才笑道:“四哥技艺不凡,居然折服了那条小龙,双方订交结成兄弟,倒成了一段佳话,正因为如此,晚辈才没有进来惊动各位。”   这番话使各人都为之一怔,连那些坐着不动的人,都神色稍异,可见这件事的影响很大。   段承祖立刻笑道:“是真的吗?那可得恭喜大侠了,这两个人在江湖上行走时日虽短,却创下很大的名气,是极难缠的人物,他们在段某门前逗留了十几天,段某几次跟他们攀交都遭到了拒绝,又不知他们来意何为,只好叫下人尽量不去惹他们,想不到大侠竟能折服了他们。”   尹正清忙道:“晚辈不过侥幸胜了那小的一招,打出了交情,结盟为兄弟,其实论真才实学,晚辈自承浅薄得很,尚祈诸位前辈不弃顽劣,多予赐诲。”   这番谦冲的谈话立刻又博得大家好感,连坐着的人也对他消除了一些敌意,因为江湖人最忌有自满与骄傲,而成了名的人,偏又喜欢犯这个毛病,尹四公子出道江湖很浅,成名却很快,才引起很多人的嫉妬与不安。   所以他的谦和态度,表现得及时而聪明,使得一些想立时翻脸羞辱他一番的人,也只好忍住,以免引起公论,厅上的座位是同字排列的,正中一排是十二执法以及总会的一些重要执事,两边各设九座,是十八处分会盟主的席次,各以岁序而排,以免纷争。   尹正清在十八位盟主中,年龄既不最小,自然也不会是最长,可是他见到左列的第一个空位为他空了出来,心知这是会中一部份人对他表示尊敬之举,而这些举措又是极易引人反感的,心中极为不安。   但是每一个座位上都已经有人,只有这个空席,如果要更动,势必要那一排的人,挪动一半,才是适合他的地方,这也不太礼貌。   因此段承祖要他就位的时候,他心生一计,对着段承祖笑着道:“段前辈,晚辈是後生末进,又到得最晚,深感歉咎,再者对座上诸位先进都不认识,也感到很遗憾,能否劳动前辈大驾,代为引见一下。”   段承祖道:“那当然可以,现在座上的各位,也不是全都熟识?等大侠坐定之后,段某当一一介绍。”   尹正清笑道:“晚辈是想一一超座拜诣,同时每位敬酒三杯,以示敬意。”   段承祖微笑道:“大侠是想打个通关,先看看案前的酒盅,那可是先人遗下的一套酒爵,容量不小。”   尹正清道:“晚辈早就知道,前辈是大理皇族,这套酒具是国宴的仪爵,每爵可容九两五钱,以徵九五之数。”   段承祖一叹道:“那些古老话不必谈了,因为寒舍难得同时款待这么多的贵宾,所以才把这套酒具搬了出来,大侠对爵的容量倒是说得很准,可是你算一下,每人三爵,三十多个人是多少?”   年羹尧微笑说道:“这一点前辈毋庸担心,尹四哥的酒量是海,在蒙山有过连乾百余斤不醉的豪举。”   段承祖欣然色动道:“尹大侠真不愧为当代人杰,人豪,技豪,酒豪,兴豪,行事尤豪,段某当得从命就是了。”   菜是刚上不久的,酒也是新温的,段承祖为了凑兴,特别命一对妙龄少女捧盘,由年羹尧与孟丽丝陪着他。   鲁英执壶,由十二执法开始,每人三爵,一个个地敬下来。   敬一个,段承祖唱一个名,同时也简单地介绍一下该人的履历,以及专擅的武功特技,尹正清特别留心记住,同时也执礼极恭,连声道久仰,态度十分和顺。   这一来使得那些反对他的人也不好意思了,至少在表面上也得站起来接受他的敬酒。   一轮酒敬下来,他差不多已喝了有五十斤。   这点量是有的,也毫不在乎,面不改色,不过他也作了准备,将宫中特制的解酒药丸吞了几颗使得喝下去的酒都变成了水。   因为他知道,在这种场合下,不可能再来脚底泄酒的那一套,再者敬过别人之后,那些心存敌意的人,必然会藉机反敬,要他当场出丑。   全场转了一遍,他心裏有了个底子,知道他的位子该在左列的第五位。   那裏坐的是位老年英雄,已经六十多岁了,名叫镇徐州朱逢源,是江苏省的分会代表,也是支持他的七个盟主之一。   因此他很客气地道:“朱前辈是先进,又是在座岁齿最尊的一位,晚辈绝不敢先僭,敬请升上首座,让晚辈补前辈的缺吧!”   左列的第一席本是朱逢源的,他为了表示尊敬才自动让了出来。   再者原先为尹正清排出的座位,左右两席都是反对他最力的人,换过来也是为了避免直接冲突。   现在见尹正请似乎已赢得了他们的友谊,为了成全他的谦让,朱逢源说了两句客气话,也就换了过去。   於是大家坐定喝酒聊天。   鲁英与孟丽丝年羹尧都被安排到正面的席上,离得他远远的,他们只能在暗中警戒着,提防随时可能发生不利。   尹正清的预料果然不错,坐定不久後,有些人就展开反敬酒的攻势,好在他有了准备来者不拒,酒到杯乾。   酒固然不怕醉,肚子裏装这么多的水也不好受的,他必须运用内劲,将水气由毛孔中排出去。   於是,一身衣服都湿透了,头上也汗气直蒸,那自然很费力,伹断无醉意,逸兴遄飞,谈吐风雅而诙谐,俗而不野,谑而不淫。   充份地表示了他学识的渊博,见解的透辟与见闻的广邈。   这一来倒是真的赢得了不少好感,在反对他的人裏面,至少有一半改变了对他的态度。   但是真正反对他的人,却对他嫉意更深了,云南分会的盟主,九头鸟孔大鹏就是其一。   他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相貌阴鸷,身材中等,然而语句洪亮,声如雷鸣,一望而知是个内家高手。   他含着微笑,走到尹正清的席前,先敬了一杯酒後才道:“尹四公子,道途传闻,使兄弟对阁下颇多误会。   今日一见,才知人言这么不可信,公子竟是这样一个逸俊儒雅的人物,语态温谦,与公子相交令人自醉,兄弟深悔先时之失礼,我们得好好交一下。”   说着伸出一只手,尹正清不疑有他,遂也伸手与他一握,说了两句客气话,忽然他的手掌一紧,劲力加强,以为要跟自己较较内力,当下也含笑反运劲迎上,但力量用得很恰当,绝不超过对方。   到了相当程度,孔大鹏释手一笑道:“公子内力过人,在下十分敬佩。”   说完就施施然准备归座,忽而梁上人影一飘,正是那龙虎双丐中的小龙儿,落地双剑出鞘,截住了他的归路。   尹正清赶忙叫道:“小兄弟,你怎么来了?”   段承祖也笑道:“难得,难得,龙侠玉趾光临,段某不胜荣幸,还有一位虎侠在那儿,请来同聚如何?”   小龙儿却俊眼一翻,朝孔大鹏怒道:“无耻贼徒,居然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暗算我尹大哥,看我要你的狗命。”   尹正清忙道:“兄弟,孔兄与我互相切磋一下手劲,并没有什么,你不要瞎疑心。”   小龙儿冷笑道:“尹大哥,我早就叫你别进来,这儿都是些披着人皮的禽兽,你还跟他们讲客气呢!”   段承祖身为此地主人,自然听不进这种话,沉着脸怒声道:“龙侠,段某心敬你的技艺,才以礼相向……”   小龙儿冷冷笑道:“你别假惺惺,即使你不是同谋,但你也有包庇贼徒,阴谋陷害我尹大哥的嫌疑。”   段承祖怫然道:“龙侠,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小龙儿道:“我当然有证据,你知道这家伙是干什么的?”   段承祖道:“孔侠士是云南分会盟主。”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问的是他的出身是干什么?你知道吗?”   段承祖道:“这个段某从不过问,本会对谁一向如此。”   小龙儿冷笑道:“别的人你可以推说不知道,这个姓孔的跟你同在一省,你该知道他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坐地分赃的恶霸,更是个无恶不作的奸邪之徒。”   段承祖淡然道:“英雄不问出身……”   小龙儿又冷笑道:“那你该知道他九头鸟的得名原因吧!”   段承祖笑道:“这当然知道,孔侠士之所以得名,是因为他有九种奇妙的暗器绝技。”   小龙儿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加防备,听任他暗算尹大哥?”   段承祖道:“他没有施用暗器呀。”   小龙儿怒道:“你的眼睛瞎了,才会说这种话,要不那就是你跟他串通一气,要陷害我大哥,才替他掩饰。”   尹正清忙道:“小龙,你怎么对段前辈如此说法。”   小龙儿气起来,横瞟了他一眼,叫道:“大哥,您又怪起我来了,早知如此,我竟是让您死了的好。”   这时年羹尧走了过来,伸手一拍小龙儿的肩膀笑道:“兄弟,你不要急,有话慢慢说。”   小龙儿怒瞪道:“谁是你的兄弟,你别动手动脚的。想怎样?”   年羹尧碰了一鼻子的灰。   尹正清忙道:“兄弟,这是我的知己结义手足年二弟,你是我的兄弟,他也就是你的二哥。”   小龙儿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他是年羹尧,那可不关我的事,我只认您一个大哥,不管您结交多少兄弟,都不能扯上我,除了您之外,只有一位大嫂我非认她不可。”   说着朝孟丽丝道:“大嫂,你看好这个姓孔的贼子,非从他身上逼出解药来不可,否则大哥的生命就危险了。”   孟丽丝听他说得那么严重,不禁疑信参半,尹正清却笑道:“兄弟,你说我中了暗算,我怎么全无感觉呢?”   小龙儿冷笑一声道:“如果让您有了知觉,还称得上九头鸟吗?大哥,您把手伸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尹正清伸出手掌,但见掌心靠中指根处,有着两个小小的黑点,乍看上去,有如两颗黑痣,然而尹正清知道自己手心上并没有长痣,不禁微怔道:“小龙,这是什么?”   小龙儿用手一指孔大鹏道:“您问他去。”   孔大鹏脸色微变道:“我怎么晓得。”   小龙儿怒斥道:“你以为装糊涂就行了吗?小爷对你的那套鬼把戏可比谁都清楚,把你的手伸出来。”   孔大鹏冷冷地道:“笑话,你是什么人,孔某非要听你的不可,段王爷,难道在你的王府中竟能容忍一个小乞丐胡闹,你再不加制止,我可要告辞了。”   座上有几个跟他一气的绿林人物此刻随声附和地道:“对,咱们来此是作客的,可不是来受侮辱的,段王爷如果你要让这个小乞丐对孔兄如此无礼,我们只有走了。”   段承祖自从看见尹正清掌心的黑痣後,心中已有一点清楚,又见孔大鹏不肯伸出手来,更是肚裏有数,乃沉声朝後一挥手道:“来人,把前後都封锁起来。”   厅外一声答应,遂有几十名执剑的卫士涌进,前後正厅的门,以及每一处通外的窗户,都把守住了。   小龙儿冷笑道:“姓段的,你别以为人多,像你府上这些脓包武士,再多一倍,也未必见得能封住我。”   段承祖肃容道:“小龙侠别误会,这些人不是对你的。”   孔大鹏立刻道:“那是为了对付我们的了?”   段承祖摇摇头道:“也不是,这些人只是来维持秩序的,小侠指台端暗算了尹四公子,希望阁下作个明白的交代,如果确无此事,段某家中不容人任意胡闹,不怕他们龙虎双丐名头再大,段某也要得罪了。”   小龙儿冷冷笑道:“假如是事实呢?”   段承祖脸色一沉道:“段某自然也有处置,孔某人虽是云南分会盟主,但段某忝为总会执法,有权作处置的。”   他的语气中已有所偏袒,小龙儿仍称为小龙侠,对孔大鹏则称为孔某人,亲疏立见。   孔大鹏是何等人物,已早有警觉,哈哈一笑道:“段王爷,别说你仅是一名执法,就是总会的负责人,对孔某也无权作任何的处置,日月同盟只是一个道义组织,不是一个门派。”   那些附和的人也叫道:“对,我们是来作客的,不是来受侮辱的,孔兄,我们走。”   段承祖脸色一变道:“在事情未作明白交代前,谁也不准离开此地,否则就是瞧不起段某,段某只好得罪了。”   孔大鹏怒道:“姓段的,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段承祖冷冷地道:“如果台端能证明清白,段某定然向台端当众致歉,否则段某也不能坐视你在此暗算人的卑劣行径。”   孔大鹏冷笑道:“听你的口气似乎已经肯定孔某暗算姓尹的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乾脆划出道儿来,孔某认了就是,何必装点声势呢?”   贵州分会的韩毒龙冷笑道:“事实很明显,姓尹的好好在这儿,那裏有中暗算的样子,我知道你是大理南诏的土皇帝,自命为一方之王,根本就瞧不起咱们这些江湖出身的人,想着方法排挤咱们,孔大哥,别理他这一套,咱们就走好了,瞧他是否敢拦住咱们。”   说着夥同三四个人,提起了兵器就往外闯,那些武士立刻执戈阻拦,眼看着就要起冲突了,梁上忽然又是一声大吼道:“住手,老化子来也。”   只见一条人影降落,正是双乞丐中的老醉猫,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醉仙虎吕子奇。   他一落地就拱手道:“段王爷,这些家伙分明是想趁乱起哄,先闹开乱子让孔大鹏溜走,只要孔大鹏一脱身,事无对证,即是证明了尹大侠受了暗算,他们也可以推个一乾二净,他们要走,你就让他们走好了,只要留下九头鸟一人,不难水落石出。”   段承祖想想也有道理,乃朝那些武士摆摆手,叫他们退後一步,然後道:“各位对段某有成见,去留听便,反正本会执法都在此地,事情总会有个明白交代。”   韩毒龙看看孔大鹏。   孔大鹏却微微一笑道:“韩兄,多承为兄弟支持,就请各位暂留片刻,替兄弟作个见证,等兄弟一交代明白,立刻就走。   小臭要饭的,你赖定我暗算了人,我本来不想争辩,但现在为免得引起误会,我就让你检查一下,你要看我的手就看好了,明人不做暗算。”   说完将双手一摊,掌心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段承祖不禁一怔。   小龙儿也愕然道:“你手上的戒指呢?那儿去了?”   孔大鹏冷笑道:“什么戒指,那是娘儿们的玩儿,孔某戴那些玩意儿干吗?”   小龙儿叫道:“你手上经常戴着一枚鬼头戒指,内藏暗刺,刺淬剧毒用来暗算人,对外吹你会什么追魂掌,其实都是那枚戒指作怪,你把它藏了起来。”   孔大鹏哈哈大笑道:“段王爷,这就算证据了吗?哈哈哈……”   段承租道:“段某记得阁下右手中指上确实是戴了一枚鬼头戒指,因为形式很特别,段某较为注意。”   孔大鹏道:“孔某是有过那么一枚玩意儿,但今天没戴在手上,因为那上面的鬼头怕人,看了认为不吉利,孔某却不承认其中有什么机关。”   小龙儿怒道:“放屁,尹大哥掌心那两个黑点就是你鬼头戒指暗刺造成的,你还想赖?”   孔大鹏冷笑道:“人家手上长了两个黑点,谁晓得是什么玩意儿,就这样栽在我身上,谁也不能相信吧!是吗?”   座上的一名执法长老千里独行叟戴独行道:“段王爷,人家咬定孔盟主利用戒指暗算尹盟主,他们曾经握过一次手,事非不可能,但这种事要讲究证据,问题全在那枚戒指上,假如孔盟主确曾行此事,戒指应该还在手上呀?”   小龙儿道:“自然是他脱下来藏起来了。”   孔大鹏笑道:“孔某在此未离一步,要藏自然藏在身上,孔某愿意接受任何人来抽身。”   小龙忙道:“我来搜。”   但走到他面前时,忽然又停住了道:“老醉猫,还是你来搜吧,你一直在上面看着他,自然知道他藏在那里。”   吕子奇笑嘻嘻地走上前来。   孔大鹏变色地道:“孔某虽然为了自由,不惜受搜身之辱,但不愿让一个叫化子来乱摸。”   吕子奇笑嘻嘻地道:“大头领,老叫化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不必乱翻,戒子藏在你的腰裏,你还是自己拿出来吧。”   孔大鹏先前还有点紧张,听老化子说他藏在腰裏,心中不由一乐,哈哈大笑道:“你既然看得清楚,就让你来翻吧,但话可是说在前面,如果找不到戒指,你是怎么说。”   吕子奇道:“如果找不到,我们龙虎双丐就自挖双睛,我们虽是要饭的,倒也要出了名,这不算自抬身价吧。”   孔大鹏双手一举道:“这可是你说的,请!”   吕子奇上前在他腰裏摸了一把,脸上露出急色道:“小龙儿,这下老糊涂可花了眼,戒指没在裏面。”   小龙儿急得跳脚骂道:“老醉猫,我叫你看住他的,你光顾着喝酒,这下可误了大事。”   吕子奇苦着脸道:“我明明是看见他藏进腰兜裹去了,怎么会不见了呢?我这一双眼珠是该挖掉了。”   小龙儿怒骂道:“你自然该挖眼珠,就是把我的眼珠赔上也是活该,谁叫我太信任你这醉鬼呢。但尹大哥的一条命白白断送在你手裏,我可不能饶你。”   吕子奇苦笑道:“那可怎么办呢?我只是看花了眼吧了,害死你尹大哥的可不是我呀,你剥了我的皮也没有用。”   小龙儿急得跳脚道:“剥了你的皮就够了吗,我还要剁掉你的手脚,斩你成千刀万块才消得了心中之恨,你这老醉猫。”   说着真要动手,吕子奇忙道:“慢来,我承认看花了眼,但是这九头鸟暗算尹大侠却是我们两人亲眼所见,我们剜眼也得找个填底的,先宰了这贼鸟再说。”   小龙儿任性已惯,恨透了孔大鹏,那里讲究什么规矩,闻言忙道:“你说得有理,先宰了他再剜眼珠也不迟。”   他说干就干,一摆双剑就刺了过去,尹正清连忙拦住叫道:“兄弟不可如此鲁莽,事起误会,我们可以好好说。”   拦得虽快,却也挡不住他的猛劲儿,双剑闪电而出。   孔大鹏退了两步,才没被刺中。   小龙儿却挣着还要拚命。   吕子奇却哈哈大笑道:“小龙儿,咱们的眼珠可以保住了,你瞧,那不是戒指吗,原来被他藏到脚底下去了。”   孔大鹏原先立脚的地方,果然有一枚铁铸的鬼头戒指,已经被他踏陷进地面去了,而且在戒指的周围还有一个淡淡的脚印,陷入大理石的地面分许,可见孔大鹏是为了湮灭证据,使用功力将戒指踏进去的。   段承祖这才吁了一口气,他也知道龙虎双丐定然不会无端生事,但没有佐证,就无法处置了。   正在十分为难,此刻面色一沉怒声道:“孔盟主,戒指在地下,是阁下之物已不容否认了,因为你的脚印,还留在地上,现在只有起出戒指,看看是否内藏暗刺,以及是否有淬毒。”   孔大鹏见事机已泄,退後几步,双手都扣住了一把暗器,冷冷地道:“好,老子乾脆承认了,戒指是我的,姓尹的也是我下了杀手,这小鬼说得不错,老子的九头鸟盛名并非虚得,最厉害的就是这一枚追魂戒指,上面的剧毒在半个时辰後立即发作,死无可救。”   年羹尧与孟丽丝一听都急了,同时拨剑攻去,孔大鹏一纵丈许,跳到席前,躲在戴独行的背後。   而韩毒龙等五人也都提着兵器,准备杀回来。   同时还有四五名同路人也都加入他们阵营。   这边自然也有几个要帮尹正清的。   戴独行双手一张道:“大家请别忙动手,且听我数言。”   段承祖怒道:“老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戴独行笑笑道:“孔盟主与尹四公子素无仇隙,为什么要行此事,心然有他的道理。”   孔大鹏道:“尹四公子这个盟主是火并山东的鲁氏兄弟与高则明老英雄而得来的,我们岂能容此等残暴不义之徒。”   鲁英赶忙道:“尹四公子侠名闻天下,家兄与老师素行不义,死有应得,我们姊妹都不去追究了。”   孔大鹏冷笑道:“鲁英,你可以忘记弑师杀兄之仇,我们却不能不顾同道之义,你没资格说话,给我退下去。”   戴独行一笑道:“孔盟主你为同道的义气可感,但报仇的手段不当,还是把解药拿出来吧。”   孔大鹏道:“给他解药可以,但有一条件,叫他自动退出日月同盟,我们不欢迎这种同志。”   戴独行笑道:“尹四公子,这个条件不算苛刻,你杀死了鲁氏兄弟与高老师,引起了很多人的不平。”   尹正清傲然道:“尹某杀死他们是正大光明的情形下当众而行,而且是他们先动手,尹某仅是为了自卫之计。”   戴独行道:“不管怎麽样,这件事总是不对。”   段承祖忙道:“老戴,你怎麽可以说这种话?”   戴独行一笑道:“段王爷,你看看清楚,至少有十位盟主对此事不谅解,他们代表十处分会,日月同盟有今天的局面,很不容易,如果为了一个人而导至火并,以致自相残杀,这对我们将是多大的损失。”   段王爷不禁怔住了。   小龙儿愤然道:“大哥,退出就退出,跟这些人混在一起有什麽意思,退出日月同盟後,你照样可以参加武林盟主之选,我们江湖道都支持你。”   戴独行一笑道:“小龙侠,日月同盟不同於江湖组织,我们有一个重大的目标,不能全凭意气行事。”   小龙儿正要说话,吕子奇忽然阻止道:“小龙儿,让尹大侠自己来表示意见,这种事可不能勉强的。”   尹正清想了一下才叹道:“尹某参加日月同盟,原是为了想替大家尽点力,现在虽然引起各位的失和,尹某不想破坏各位的团结,只好退出了,但是尹某并不想要他的解药,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尹某要告辞了。”   说完回头就走了。   年羹尧急道:“大哥,您怎麽走呢?”   尹正清笑笑道:“还不走干吗?我对日月同盟也灰透了心,有这些人在会中,绝难成大事,实无可恋栈之处。”   年羹尧道:“可是您中的毒?”   尹正清笑道:“你想他们会给我解药吗?连日月同盟,都不容我存身,他们还会让我去争夺武林盟主吗?还是算了。”   孔大鹏哈哈大笑道:“姓尹的,你可说对了,本会对武林盟主志在必得,绝不容局外人来插手,只是你放心,你也死不了,回去後每天吃三枚鸡蛋,可以压住毒性不发,但记住,千万别跟人动手,中了我的毒刺,切忌用内力……”   尹正清望他一眼道:“这个不用你指点,尹某对医理尚知一二,即使不用你的解药,尹某也解得了。”   说完回头就走了。   小龙儿正要发作,却被吕子奇拖着也走了。   年羹尧与孟丽丝鲁英三人跟在尹正清後面,一起走出了南诏王府的大门。   年羹尧懊丧地道:“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大哥,功亏一篑,这实在太可惜了。”   尹正清微微笑道:“没有什麽可惜的,龙不栖蛇穴,日月同盟中既然有着这些人,我觉得没有什麽加入的必要。”   孟丽丝道:“四郎,你别灰心,我想我恩师一两天内必到,等她老人家来了,必然有个断然的处置。”   尹正清一笑道:“你别孩子气,段承祖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他何尝愿意这样结束,但是他亦无能为力,十个分会是日月同盟一大半实力所在,谁能放弃呢,即使你师父来了还是一样,她不能为我一个人而放弃十个分会的。”   孟丽丝愤然道:“真想不到他们会如此卑鄙。”   小龙儿却关心地道:“大哥,您身子可有什麽感觉吗?”   尹正清笑笑道:“现在还没有,但我不耽心,我事前想到有此可能,已经服了几味解毒的药,虽然不一定能解得了我中的毒,但绝对不会送命的,我想找个地方把我所中的毒研究一下,我想绝对解得了的。”   年羹尧知道他在宫中对一切的毒药已有很深的研究,但究竟事关重大,不能过份信赖他的智识,万一有点差错,那就来不及了,於是急急地问道:“四哥,您究竟中的是什麽毒知道吗?”   尹正清笑道:“不知道,毒药到了人体後,一种是伤害皮肉的,虽然厉害,却也容易发现,最怕的是侵入血脉的,见血就变了质,很难找出来是什麽了,除非把施毒的器具弄到手,才可以找出根苗对症投方,但这类暗器的使用者十分谨慎,很难被人找到痕迹的。”   小龙儿急了,道:“大哥,您怎麽不早说,孔大鹏那枚戒指,就在那地下,你说了我早就取出来了。”   尹正清笑道:“你以为我没想到这一点吗?”   小龙儿忙道:“您既然想到了,为什麽您不告诉我呢?”   尹正清笑笑道:“我既然想到了,又何必告诉你多费一道手续呢?我自己取过来不是一样吗?”   小龙儿道:“是啊,我倒没想到这一点,您拿到手了?”   尹正清摇摇头道:“没有,我正准备去取戒指时,那儿已经没有戒指了,被人捷足先登了。”   几个人都是一怔。   小龙儿忙道:“是谁呢?”   尹正清笑笑道:“我当时也在想,是谁有这麽大的本事?谁都没有弯过腰,那枚戒指被孔大鹏用内力踏得深陷入大理石的地板内,就是用内家小天星掌力也无法隔空吸走,我盘算了一下,只有两个人可能。”   小龙儿怔了一怔道:“是那两个人?”   尹正清道:“一个就是你,因为你没穿鞋子,可以用脚趾挖出来,另一个吗?……”   说到另一个时朝吕子奇看了一看。   正待说是老醉猫吕子奇时,小龙儿却笑了起来道:“我没有,我虽然不穿鞋也只是这两天而已,我的脚底怕愣,没这麽大的本事,这一定是老醉猫,他整天赤足脚趾头跟手指一样的灵活。”   吕子奇笑笑道:“尹大侠真厉害,老化子以为这一脚一定神不知鬼不觉,谁知仍然逃不过你的法眼。”   尹正清笑道:“在下是因为摸了个空,才想到只有前辈具此神通,所以也不去追索了。”   小龙儿急叫道:“老醉猫,你少说废话,还不快拿出来给尹大哥研究一下,瞧瞧上面是些什麽毒药?”   吕子奇笑了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枚指环,正要递出去,但手伸到一半就顿住了,脸现惊容道:“糟了,老化子遇上三只手了,这玩意儿给人掉了包。”   他手中所拿的是一枚汉玉戒指,大小形状虽然与孔大鹏的铁戒指差不了多少,但一看就知道不是原物。   小龙儿叫道:“老醉猫,你别开玩笑。”   吕子奇涨红了脸道:“孙子王八蛋才开玩笑,要饭的碰上贼祖宗,是谁从我身上捞走了?”   年舅尧道:“前辈别是摸错了,再找找看?”   吕子奇连连摇头道:“不会错,我身上没有这玩意儿,一定是被人掉了包,妈的,这是谁?”   孟丽丝道:“这好像是南诏王爷段承祖的戒指?”   小龙儿叫道:“不错,我还认识,这是戴在他无名指上的,这老王八蛋,原来也不是什好人,我要找他去。”   吕子奇将他拦住了道:“慢一点,段承祖的为人不坏,假如是他摸走的,必然另有用意,说不定他会送出来的。”   年羹尧道:“不错,段承祖是簪缨世族,跟那批江湖人格格不入,他换走戒指的目的,或许是要找他府中的医生研究一下,配成解药再给我们送来。”   孟丽丝也道:“一定是这样,他府中能人多,各种药材齐全,配制解药也比我们方便得多。”   吕子奇笑笑,说道:“咱们不必领他的情,老化子虽然被他掉了包,但还有一样东西是他想不到的。”   小龙儿叫道:“是什麽?”   吕子奇悠闲的道:“孔大鹏将戒指藏在脚底下,老化子利用推他一把的时候,将他的解药也摸了过来。”   小龙儿跳起来道:“老醉猫,还是你行,我以为你整天只灌黄汤,没想到你真还有这一手呐,快些拿出来吧!”   吕子奇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玉瓶,这次可很认真地看了一下,脸上含笑道:“没错,段承祖没有把它捞了去。”   小龙儿抢了过来,打开瓶盖闻了一下,胃里有一种极难受的感觉,连忙皱眉道:“这是什麽玩意儿,味道这麽冲鼻子。”   说完已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闹得眼泪鼻涕齐来。   尹正清接过玉瓶道:“兄弟,鼻烟可不能这样闻的,必须先倒一点出来,放在手背上,轻轻揍到鼻孔前吸进去。”   小龙儿一征道:“什麽这是鼻烟壶?”   尹正清笑道:“不错,你看那枚汉玉戒指不是一个颜色吗?这两样都是段承祖的东西。”   吕子奇愕然道:“不对吧,这明明是从孔大鹏身上掏出来的,老化子这次绝对没弄错,捞到手时我还看了一下。”   “前辈没弄错,我也没说错,因为这是我从段承祖身上取出来的,放到孔大鹏身上去的。”   众人都怔了一怔。   半晌後,小龙儿才拍手笑道:“我知道,尹大哥,您真坏,您也真有一套,原来您早已拿到了解药。”   尹正清微笑道:“孔大鹏找我敬酒时,我就知道他心谋不轨,所以趁双方握手时,我就把解药弄到了手,否则我又不是死人,他用戒指刺了我一下,我会毫无感觉吗,为了哄他们一下,我才从段承祖身上摸了个鼻烟壶抵账,免得他发觉太早,没想到又被吕前辈掏了过来了。”   吕子奇这才哈哈大笑道:“尹大侠,老化子真服了你,不过孔大鹏不会太早发觉的,老化子塞了个胡椒瓶在他胸前,等他发觉了才真有意思呢?”   说着几个人都大笑起来。   吕子奇忽然又道:“尹大侠,老化子摸来的那枚戒指,一定也是你掉包去了。”   尹正清笑笑道:“何以见得呢?”   吕子奇道:“段承祖是贵族出身的,那里会这套功夫?”   年羹尧笑道:“这也不见得,四哥何尝不是……”   说到这儿,他忽然感到不对,在未得尹正清同意前,绝不能将尹四公子就是朝中四皇子胤祯的身份揭穿,忙改转语气道:“四哥也是世家公子出身,他就练成过妙手空空的绝技,前辈是富甲一方的老封君,也高明得很哪。”   吕子奇笑了一笑道:“老化子是为了陪这位小爷闯江湖,不得不学那麽两手,尹大侠,你怎麽也会的?”   尹正清微微一笑道:“晚辈是无意中遇上一位风尘奇人,承蒙他不弃,传了我这两手绝技。”   吕子奇问道:“这个人是谁?”   尹正清道:“不知道,我们是萍水相逢,因为他喜欢下棋,棋艺可不高明,我赢了他两局,他缠着我非要我把棋谱教给他不可,结果,就以这手功夫作为交换的条件。”   吕子奇笑道:“那再也不会是别人了,一定是晏飞。”   尹正清哦了一声道:“前辈认识此人吗?”   吕子奇道:“老化子不认识他,可知道是他,此人是江湖上有名的三只手祖宗,号称妙手空空,除了神偷绝技外,就是爱下棋。   老化子跟他的师弟探囊取物钱四空倒是好朋友,探囊取物的指上功夫不如他师兄,人可比他有骨气多了。”   小龙儿忙问道:“那个晏飞怎麽样?”   吕子奇叹一声道:“此人热衷富贵,听说到朝廷大内做供奉去了,师兄弟俩就是因此反目。”   小龙儿哦了一声道:“那倒是太可惜了。”   年羹尧朝尹正清望了一眼,意思是指这老少两丐也是个反对朝廷的人物,不可过於接近。   尹正清却若无其事地笑道:“人各有志,这是无法勉强的,晏飞既有那种绝技,富是不必求了,任何好东西都可以手到取来,自然只有求贵了,而且也必须走这条路才能保全他自己。”   吕子奇不解道:“尹大侠话是怎么说呢?”   尹正清笑道:“这位晏老前辈偷的本事绝顶,武功却不高明,假如不投个有力的靠山,被他摸走东西的人会饶得了他吗?所以他即使是投靠朝廷,也是情有可原。”   吕子奇想了一下道:“这也说得是,但朝中要他干吗?难道要他去偷谁的东西不成。”   尹正清道:“这个晚辈可不知道,晚辈跟他并无深交,连他的姓名都不曾问过。”   小龙儿笑着说:“不要管他了,大哥,老醉猫的铁戒指是你掉包去了吗?拿出来给我用一下行吗?”   尹正清道:“你要做什麽?”   小龙儿道:“我想拿来在孔大鹏的身上扎一下,等他自己去用解药时,发现是一瓶胡椒,那才好玩呢?”   尹正清笑道:“这倒的确有意思,早知如此,我就不还给段承祖了,可惜你不早点告诉我。”   小龙儿一怔道:“你把戒指给段承祖了。”   尹正清道:“是的,我取下他的玉石斑指,总要弄点东西套在他的手上,免得他不舒服而提前发觉。”   小龙儿道:“他迟早会发觉的。”   尹正清道:“是的,我要他发觉了,看看他的反应怎样。”   小龙儿一怔道:“他会有什麽反应?”   尹正清叹道:“当他发现戒指掉了包,一定会想到是我们动的手脚,如果他真有意思跟我合作,就会利用那枚戒指向孔大鹏取得解药,假如他是这样做呢,就证明他还是支持我的。”   小龙儿一撇嘴道:“大哥,您对日月同盟还没死心啊?”   尹正清庄容道:“我参加日月同盟,是认同他们的理想与作为,并不是想图个人的出身,岂能被几个人的影响就退出呢?所以我一定要坚持到底。”   小龙儿道:“可是您刚才已经愤而退出了。”   尹正清笑道:“我只是退出那个集会,并没有退出日月同盟,我是山东分会的盟主,谁也赶不走我。”   小龙儿想了一下道:“假如他全无反应呢?”   尹正清道:“那就证明他被恶势力所控制,我要坚定整顿的决心,我以山东分会盟主的身份去参加武林盟,表现一点成绩给他们看看。”   小龙儿道:“大哥,你以江湖身份去参加武林盟,一定可以得到更多的支持,日月同盟在江湖上并不受欢迎。”   尹正清笑笑道:“日月同盟因为份子良莠不齐,才令一般江湖志士侧目,不屑为伍,如果能作一番整顿,去芜存菁,我相信大家会改变印象的。”小龙儿道:“我不管,反正我支持的是你个人,不关日月同盟的事,你当了武林盟主我没话说,换了第二个人,我不把武林大会闹它个天翻地覆才怪。”   吕子奇忙道:“小龙儿,武林盟是各地高手总集汇的地方,你一个人能跟天下英雄作对吗?”   小龙儿一瞪眼道:“你是干什麽的?”   吕子奇苦笑道:“我自然毫无条件的帮你,但就凭你我两人,也不能成什麽事呀。”   小龙儿道:“你不是还有很多朋友吗?”   吕子奇道:“可是他们不会支持我胡闹呀!”   小龙儿瞪起眼睛道:“什麽叫胡闹?武林盟主是天下武林安危的重寄,如果选出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天下更不会太平了,你怕事就别去,我一个人也要闹到底,我相信到时候,支持我的人一定很多。”   吕子奇只有苦笑道:“尹大侠,我对这位小爷,实在毫无办法,你来劝劝他吧,这可绝对胡来不得。”   尹正清一笑道:“兄弟,我先谢谢你的支持,但我自知能力浅薄,我会尽力一争,万一争不到,我就看当选的是谁。   假如真是个德高望重的侠义君子,我们自然该全心服膺,如果真如你所说,落到了阴险之徒手中,不仅是你,天下英雄都会起而反对的。”   小龙儿笑道:“这才像话,老醉猫,你以为我只是会任性胡闹吗?我比你更知道好歹,不过我相信除了尹大哥之外,再也没有更适当的人选了,尹大哥,我们这就走吧!”   尹正清笑道:“再等一天,看段承祖拿到那枚铁指环作何表示,好在时间还早,昆明近在咫尺,早去了也没有用,到了那儿人又多,反而更容易出事的,不如就在这儿多玩玩吧。”   小龙儿想想道:“也好,我们就等一天好了,老醉猫,你把那枚玉斑指找个人送给段承祖去,他就更明白了。”   吕子奇笑道:“这个我知道,我会办的。”

51\ 012

第 十二 章     一行人走出了王府大门,在县城里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吕子奇找了个王府的武士,将那枚戒指包好,吩咐他秘密面交段承祖。   在客栈住了一天,王府里差个人来了,送来一封密函,里面是段承祖的亲笔信与三颗药丸,信上说他将孔大鹏的追魂指环找人研究了一番,制成了三颗丸药,服後必可解毒,并致上无限歉意。   尹正清将送来的药丸,着来人研开略一尝试後,对着来人哈哈大笑道:「这副丸药是段王爷自己所炼制的吗?」   来人是个书生型的中年人,名叫萧大全,听了尹正清这一说,忙含笑陪礼道:「这是敝人研究过其中毒性研制的。」   尹正清笑笑问道:「萧先生想必是一位岐黄国手,尹某想请教一下,这丸药的效用果真能使尹某恢复如初吗?」   萧大全尴尬地一笑道:「大侠也是行家,敝人也不敢乱说空话,那指环上另有一种能使人武功减退的成份,实在化验不出。但这副丸药必可保全大侠性命无虑,大侠先服了再说,敝居停说等到武林大会前夕,必有以报。」   小龙儿道:「为什麽要等到那时候呢?」   萧大全道:「因为接到总负责人的来谕,说神尼因要事所鞶,不克前来,要等到武林大会前夕,才能跟大家相见,敝居停只有留下那枚毒指环作为证据,到时候再为大侠据理力争,一定要孔大鹏交出解药不可。」   尹正清笑了一笑,将那三颗药丸包了起来,交回萧大全道:「烦先生转告王爷,就说尹某的命还长,些许微毒,尚不足以致命,谢谢他的好意了。」   萧大全急了道:「大侠这是何苦呢?敝居停明白虎侠交出那枚毒指环的用意,但实在不便轻举妄动,而引起祸变,只要等神尼一到,定然会对大侠有所交代。」   小龙儿愤然道:「他不敢用指环向孔大鹏逼取解药,就把指环交还给我们,我自己来辫。」   萧大全忙掏出那枚铁指环道:「敝居停认为由龙侠来办妥当多了,龙侠如果有所需,敝人可以全权答应下来。」   小龙儿收起指环道:「我什麽都不需要,你去转告孔大鹏那些人,叫他们小心狗命就是了。」   说完。不由分说,硬把萧大全赶了出去。   赶走了段承祖的使者後,尹正清的神色很平静。   年羹尧与孟丽丝则意兴萧索,显得十分失望。   虽然这两个人所怀的理想不一,但目的却是一致的,都是希望尹正清能得到日月同盟的支持,现在尹正清宣布离开了,因此想再得到支持,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孟丽丝还自我安慰地道:「四郎,段承祖他虽然不敢与那般家伙作对,但内心还是倾向你的,我们还是赶到昆明去吧,见了我恩师,我去求她老人家。」   年羹尧摇摇头道:「没有用,神尼志在匡复河山,必须要借重那些人,她不会为了四哥一个人而放弃他们的,因为他们掌握了各处分会,几乎是同盟中一大半的实力。」   孟丽丝道:「他们如此桀傲不驯,要他们有甚麽用,将来能倚靠他们成事吗,这些人那裹懂得甚么民族大义。」   吕子奇却笑笑道:「这话不然,明室的始祖朱元璋也是一市井无赖,倚仗江湖人而成事的,只是事後控制得宜,绝不怕他们反覆。   神尼手下有一批谋士,自有锦囊妙计会把这批江湖人控制得服服贴贴,但年大侠说得不错,四公子在日月同盟中是不会得到支持的了。」   小龙儿道:「何必要他们支持,大哥,有我们擁戴您就够了,根本就不要理甚麽日月同盟。」   吕子奇摇摇头道:「那是不行的,江湖豪杰虽众,但谁也不敢与日月同盟作对,而日月同盟对武林盟主势在必得,没有日月同盟的支持,谁也不敢登上那个位置的。」小龙儿冷笑说道:「笑话,武林盟主是天下豪杰公选的,假如尹大哥得了那个位置他们敢不服从吗?」   吕子奇一笑道:「武林盟主的遴选办法是先行竞技,选出二十四位技艺最高的副盟主,然後公推一位盟主。   这二十四席中,日月同盟至少可以占到十五席以上,他们已占了绝对的多数,武林盟主还会落到别人的身上吗?」   小龙儿道:「笑话,十八处分会我都见过了,像孔大鹏那种身手够资格列上一席吗?」   吕子奇微笑道:「分会盟主只是在一地具有号召力而已,都不是武功最高的,竞技时他们另有高手参加,那都是武学精英,他们绝对有把握的,一定会得到多数的席次。」   小龙儿冷冷地道:「我倒不信,到时候我专找日月同盟的人较量较量,见一个杀一个,看他们如何争席次法。」   吕子奇莊容说道:「小龙儿,你的身手固然可以在武林中列为高手之林,但高出你我的人还多得很。」   小龙儿顽强地道:「我不管,反正除尹大哥之外,我谁都不服,谁不怕麻烦就尽管试试看。」   吕子奇笑笑道:「你别胡闹了行不行……」   小龙儿一瞪眼道:「甚麽叫胡闹,老醉猫,本来是我要争取武林盟主的,你也答应说没有问题,现在我不干了,那你先前说的话都是骗我的了,你小心你那几根老骨头别叫我给拆了。」   尹正清微笑道:「原来小兄弟有意争此一席。」   小龙儿连忙说道:「没有的事,我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都是老醉猫在瞎起哄,他说可以有七分把握。」   吕子奇忙道:「小爷,你要干,我的确有七分把握,因为我有几个老朋友地位很超然,他们出头打个圆场,日月同盟的人就不好意思再争了。」   小龙儿道:「那叫他们转而支持尹大哥不就行了吗?怎麽?」   吕子奇道:「没这麽简单,你是个小孩子,你当了武林盟主,对日月同盟没有多大的影响,但尹四公子就不同了,日月同盟坚决反对他,我那些老朋友也难以开口。」   小龙儿刚要开口,吕子奇又笑道:「这不是说绝对不行,四公子有一着棋下得很妙,他不脱离山东分会盟主的身份的确很高明,到时不妨先别端出身份,完全以江湖散野的身份去应选,我相信他入选为副盟主是没有问题的。   等到入选之後,再当众宣布是日月同盟的分会盟主,那时日月同盟中的人有一半是支持公子的,再加上江湖高手的拥戴,当选就没有问题了,当选之後,造成事实,神尼为了迁就事实,一定会压制那些人,进而支持公子了。」   孟丽丝道:「这个办法好极了,我们可以先跟家师说一声,反正武林盟主不落入外人之手,她必然会答应的。」   吕子奇笑着摇头道:「这可不行,如果先跟神尼打招呼,她可能会阻止公子与会,而孔大鹏那些人更会千方百计,甚至於提出什麽要求,剔除公子分会盟主的身份。」   孟丽丝道:「分会盟主的身份谁也没资格剔除。」   吕子奇笑了笑道:「如果他们在武林大会上宣布不承认山东分会的地位呢?公子硬站着也没有意思吧!」   孟丽丝道:「他们敢这样做吗?」   吕子奇微笑道:「如果孔大鹏联合十处分会,强逼神尼作此宣布,否则就以脱离分会为要胁,神尼也只好答应了。」   孟丽丝一听急了,忙问道:「现在他们会不会这样做呢?」   吕子奇道:「目前不会的,因为他们以为公子已自动脱离了分会。纵然以江湖散野的身份参加而争得一席,他们以为无关大局,倒是不能做得太绝,因为公子在江湖上口碑极佳,他们多少要顾存一点兴情。」   小龙儿拍手叫道:「老醉猫,你的鬼主意可真多,只可惜你生得太迟一点,如果你能早生个几百年……」   吕子奇看了他一眼道:「小爷,你别老找我老醉猫开玩笑了,凭我这份德性,早生几百年又能如何?」   小龙儿居然沉声不响。   尹正清却微笑道:「前辈不但武功卓越,韬略之深,尤见胸中丘壑,如果仗此以博青紫,怕不是庙堂之器,拾富贵如草芥。」   小龙儿笑道:「大哥,您别瞧不起老醉猫,他的祖上可显赫一时,数代公侯……」   尹正清笑道:「我也想像得到。」   吕子奇忙道:「老古话了,没甚麽说头,公子如认为愚见不错的话,我们还是早日离此的好,如果孔大鹏发现他的解药被掉包後,很可能会对公子有所不利。」   小龙儿笑道:「他敢,我还想去找他的晦气呢,那个萧大全把戒指还给了我之後,言词之中,也暗示希望我去一趟。」   吕子奇忙道:「别乱来了,你去一趟不打紧,只有让他提前发现解药被我们弄来了,那对尹公子争魁之举就大有妨碍,目前他还以为尹公子中毒未解,暗自庆幸呢?」   小龙儿道:「他又不是死人,酒席散了之後,发现药瓶换成了胡椒瓶,难道还会不知道。」   吕子奇道:「那药瓶与胡椒瓶差不多,他一定怕解药被人知道後强行索取,偷偷地藏了起来,甚至自己都没有细看一眼,所以我认为他可能还没有发现。」   年羹尧一笑道:「前辈所见极是,四哥所以要用胡椒瓶取代他的药瓶,正因为两者外形颜色极为相似,不加细看极难发现真伪,但是为了使他相信解药没有在我们这儿起见,倒是应该去一趟,就用那枚戒指对付他一下。」   吕子奇道:「这是怎麽说呢,他中了暗算,一定会取用解药,岂不是立即就会发现解药不是原物了。」   年羹尧道:「不错,但他再也想不到四哥早就取来了,还以为是他们自己人动的手脚,这一来不仅使他们自己人之间互起摩擦,而且对四哥更为放心了,因为我们用指环伤了他之後,明白告诉他而逼取解药,装做得像一点,他就更怀疑自己人而不致动疑到我们的头上来了。」   吕子奇道:「办法固然不错,但是到了武林大会那一天,尹公子安然无恙,不是更加会令人反感吗?」   年羹尧笑道:「到那个时候,四哥只要说一句话,谢谢他们送来解药,便可以增加他们的困扰,不知道是谁把解药送来的,无形之中,也可以击破那伙人的团结,使他们自行猜忌不已,更有助於四哥的当选。」   小龙儿大笑道:「这个主意更是妙极了,我现在就去。」   年羹尧道:「不,小兄弟,王府里的情形我比你熟悉,而且我是总会的巡检使,万一闹开了,还有人为我撑腰。」   小龙儿哼了一声道:「南诏王府我进进出出不知有多少次了,你会比我更熟悉吗?至於闹开了我更不在乎,谁要跟我作对,我叫他尝尝双剑的厉害。」   说完一闪身就溜了出去,快得像一阵风,转眼间已不见踪影。   尹正清道:「萧大全来打过招呼,段承祖似乎默许我们行事,危险是不会有,但年二弟与孟丽丝还是去接应一下的好,必要时请段承祖出头转圆一下,以免事态扩大,伤了和气。」   年羹尧与孟丽丝连忙走了。   吕子奇忙道:「老化子不放心,也想跟着去看看,这位小爷蛮起来真是无法无天。」   尹正清道:「前辈既然不放心,在下同去一遭,龙兄弟是为我的事而涉险,我也不能坐视。」   吕子奇道:「公子一去,事情就拆穿了。」   尹正清笑笑道:「没关系,我尽量不动手好了,那指环上的毒物能使人丧失了武功,并不能阻止行动,何况为了龙兄弟的安危,我也顾不得太多了。」   吕子奇顿了一顿才道:「好吧,我们这就走。」   於是留下鲁英,两人也出门而来,吕子奇地势很熟,绕到了王府的後园,越墙而入,园中静悄悄的不见了人影。   吕子奇道:「小龙儿还没有动手,否则一定会闹起来的。」   尹正清笑道:「这位小兄弟虽然任性使气,但做起事来还是很小心的,一身功夫更是卓绝。」   吕子奇叹道:「可把我给整苦了,这位小爷就像一头无缰的野马,到处惹祸生事,早知如此,还是不让他学武的好,至少可以使他安份一点。」   尹正清微笑道:「他的武功是前辈教的吗?」   吕子奇道:「自小是我给他打的底子,我的几个老伙伴也各将所长传给了他,论资质,他是上上之选,只是不大肯苦练,我们也不能过份的管束他,否则他的进展尚不止此。」   尹正清笑问道:「他既是前辈启蒙授艺,又是从小跟前辈长大.他怎么对前辈不甚畏惧。」   吕子奇顿了一顿才道:「这个……我们的关系很特殊,他的祖上有恩於我们,所以大家都对他比较客气点。」   尹正清一笑,明知所言不确,但也不再追问下去。   反倒是吕子奇问道:「公子,你怎麽会跟年羹尧交上朋友的,此人生具豹狼之相,刚才所出的主意,虽是高明,却见得其城府之深,公子应该小心点。」   尹正清心中微微一震道:「我倒觉得年二弟古道热肠,是一份颇可一交的血性汉子,只是聪明了一点。」   吕子奇冷笑道:「我这双老眼,看人绝不会错到那裹去。」   尹正清怀着不安的心情试问道:「原来前辈精於相人之术,那麽前辈相相我的相格如何?」   吕子奇困惑地道:「老化子就是对公子的相格说不准,公子的相格极贵,似有人主之概,但以现在的朝代气数来看,还有几百年的绵祚,尚未至易主之时,因此公子可能只有在江湖上创一番事业以应天象。」   尹正清心中暗惊,觉得此人的相术的确高明到了极点,也不敢多问。   吕子奇道:「小龙儿与公子十分投缘,也是气数使然,他的相格也主贵,似不在公子之下,将来你们必有一番风云际会,但是我有点耽心……」   尹正清忙问道:「前辈耽心的是甚麽?」   吕子奇道:「你们的相格贵而无寿徵,似乎都将有血光之厄而不得善终,不过公子不必将这一点放在心上,老化子只是照相书上而得来的结论,当不得真。」   尹正清只有哈哈一笑道:「晚辈绝不会因此而耽心,处身江湖,生死安危都不足为虑,断头流血应是意料中的事,如果要想善终,晚辈就在家中纳福了。」   吕子奇点点头道:「公子豪人壮语,足见胸怀辽阔,千万别把老化子的话放在心上,而且以公子的行为,也不会遭受横祸的,吉人自有天相,相由命定,命由心移,多行仁义,必获天佑,公子的善行必有善报的。」   尹正清心头直跳,不禁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幸好此时园中有了变化,一条人影,由厅中电射而出。   後面跟着追来一条高大的人影,而且破口大骂道:「小贼,你暗算了老子还想溜,老子非生劈了你不可,看你往那儿跑。」   前面逃的是小龙儿,追的是孔大鹏,看样子他已经得了手,而且也不是存心逃跑,绕着一个花坛直转,有意将人多引出几个。   果然孔大鹏连追带喊,四处花厅中出来了很多人,大部份是十处分会的盟主,分头拦截。   小龙儿一纵身,跳在一处假山上,大家把他围住了。   有一个正要扑上去,孔大鹏急然叫道:「孟兄小心,这小贼偷了我的夺命指环,刚才暗算了我一下。」   扑上假山是山西分会,太行山的总头领飞鹰孟兆元,擅长飞鹰爪功,轻身功夫尤为卓绝,他凌空翻起伸手想把小龙儿抓下来。   抓到临近,听见了孔大鹏的呼喊,连忙一缩手,那知小龙儿存心生事,居然反迎上去,在他的腰上轻拍了一掌,孟兆元滚了下来。   孔大鹏连忙上前扶住他问道:「孟兄,你有没有受他暗算?」   孟兆元道:「掌倒不重,但好像被针剌了一下。」   孔大鹏急道:「那就是暗算了,各位看紧他,别叫他跑了,我进去取解药来。」   说完又急急跑回屋里去了。   其余的人四下包围了。   小龙儿在假山上傲然不惧地叫道:「姓孔的,你趁早把解药献出来,否则我用你这枚指环来暗算你们每个人,你们想使尹大哥不能参加武林同盟,我也叫你们不得如意。」   孔大鹏道:「各位别理他,我的解药十分灵验,药到毒消,而且存量极多,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一定要把他打垮。」   小龙儿冷笑道:「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我整天盯牢你们,见人就拍,看你有多少解药。」   孟兆元中毒之後,不敢再动了,唯恐药性加速发作,但他也不甘受威胁,厉声道:「小贼,你还想等明天,今天就要你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大家用暗青子招呼他。」   人群中闪出日月同盟的执法元老戴独行,双手连摇,止住几个掏暗器的人道:「各位,使不得,这个小的倒无所谓,但他的伙伴醉仙虎在武林中交游甚广,伤了他对我们可大为不利,还是忍一忍的好。」   孟兆元道:「笑话,日月同盟还怕他们不成。」   戴独行沉声道:「孟头领,吕子奇交往的都是武林名宿,连本会总负责人神尼殿下,都对他礼让三分,你一定要惹事,本会就无法支持你了。」   他的身份似乎很高,孟兆元不敢再强硬了,只得对戴独行道:「那我们就受他威胁不成。」   戴独行道:「这件事其屈在我们,最好是把解药给他一份,息事宁人,免得大家伤了和气。」   孟兆元道:「戴老爷子,孔兄暗算尹正清是出於您的指示,不给解药也是您的意思,怎麽现在又变了腔儿呢?」   戴独行怒瞪了他一眼道:「孟兆元,你说话小心一点,幸亏这儿全是自己人,如果叫那几个听了去,可就麻烦了……」   孟兆元急道:「可是,您老爷子的心意叫人难以明白。」   戴独行轻声道:「我的意思是逼尹正清退出本会,那家伙在武林中口碑极佳,有几个不管事的武林前辈都破例推崇他,如果他在本会中立了根,武林盟主就没有我们的份了,现在他既然脱离了,没有本会的支持,武林盟主绝对不会轮到他的,我们又何妨不做个顺水人情呢?」   说完又转向小龙儿道:「小龙侠,我们交出解药,你也把戒指还给孔头领,大家好好商量。」   小龙儿故意沉思一下才道:「我才不管你们的屁事,只要你们交出解药,我就暂时放过你们,只是这枚指环可不能还给九头鸟,让他拿去再去害人。」   群雄一起鼓噪起来,表示不服。   戴独行连忙将大众安顿住,转脸对小龙儿道:「小龙侠,龙虎双侠在江湖上声名斐然,固非偶然,但主要是因为两位的行事超然,才能使到大家如此尊敬,老朽记得两位的处世原则,一是不管闲事,二是不取他人之物,孔头领伤了尹正清,是我们日月同盟的私事,龙侠与尹正清既然为莫逆之交,自不能说是管闲事,但我们已答应交出解药,龙侠再强留住指环就不该了。」   小龙儿被他塞住了嘴,好在他脑筋灵活,应变迅速,想了一下道:「我才不要他的破家伙呢,但是为了防他在武林大会上又用来暗算尹大哥,因此我必须暂时保管,至少要等武林大会完了以後,才能还给他,而且还要他以後不准用来随便伤人。」   戴独行一怔道:「尹正清还准备竞争武林盟主?」   小龙儿道:「当然要参加了,否则我就不会用这个方法来讨取解药了,没有日月同盟的支持,他还有天下英雄豪杰的拥护,争取武林盟主的希望仍浓得很。」   戴独行哈哈一笑道:「对极了,尹正清在江湖上名声很响,所以我们才请他退出日月同盟,因为我们全凭实力来争取武林盟主,不想沾他的光,解药一定如约奉上,至於那枚指环,尚请龙侠即予赐还。   因为这是孔头领的防身武器,何况尹正清上过一次当,应有戒备,如果再次上当,那就证明他不够资格争取武林盟主了,龙侠以为如何?」   小龙儿高傲成性,听了这番话,倒是无法坚持了,正在犹豫之际,园中又来了一大群人。   那是年羹尧、孟丽丝、段承祖与另外几个较为正统出身的分会盟主。   年羹尧一马当先,老远就叫道:「戴老的话对极了,尹四哥技艺盖世,上次若不是疏於防备,绝不会受暗算的,只要有解药,解得目前困境,绝不在乎他的,龙兄弟,把戒指还给他们好了。」   戴独行面色微变道:「年老弟,原来你是跟外人串通好了前来生事的,别忘了你的身份是总会的巡检使。」   年羹尧一笑道:「戴老说那里话,我是知道龙兄弟拿了指环,要来换取解药,赶来通知的。」   戴独行冷冷地道:「那你为甚麽不早来?」   年羹尧笑道:「我得信後立刻就赶来了,可是找了半天,才找到段王爷,赶来已迟了一步。」   戴独行怒道:「你为什麽不通知我?」   年羹尧笑道:「在同盟中戴老虽与王爷地位平等,但在此地段王爷是主人,有事自然先通知他老人家。」   戴独行翻着白眼,口角带着冷笑,可是他却找不出话来驳斥年羹尧,僵持了片刻。   忽见孔大鹏从屋中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瓷瓶怒气冲冲地叫道:「我的解药不见,被人换成了这个胡椒瓶,这是谁干的好事?」   众人都是一征。   小龙儿立刻叫道:「九头鸟你又来耍花样了,今天你不交出解药,我跟你的事便没完。」   戴独行也道:「孔头领,小龙侠已经答应将指环交回来换取解药,你可不能再旁生枝节了。」   孔大鹏直跳脚道:「孙子王八才说谎,这解药确是被人换走了,还留下一个胡椒瓶。」   戴独行接过胡椒瓶一看,又打开闻闻,然後朝段承祖道:「王爷,这好像是府上的东西。」   段承祖闻言接过看了一下道:「不错,舍下的器皿都是专门定制,底下有舍间的铃记,但这可不关兄弟的事。」   孔大鹏叫道:「怎麽不关你的事?」   段承祖脸色一沉道:「孔头领是说段某偷换了你的解药,那可得拿出凭据才行。」   孔大鹏道:「这个瓶子就是证据。」   段承祖怒道:「各位来到舍下,为避免嫌疑,段某特将这後园的密舍作为各位的行馆,而且连下人都不准擅自进入,孔头领以此作为凭据,似乎太悔辱段某了。」   孔大鹏道:「那我的解药瓶怎度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段承祖怒道:「孔头领的解药是寸步不离身的,段某的器皿却随处俱是,各位屋中的每一样东西都有舍间的铃记,何况是一个胡椒瓶呢?」   孔大鹏道:「这胡椒瓶可不是屋中的摆设。」   段承祖冷笑道:「除了前天聚餐大家在厅上共聚外,各位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各位开列菜单,由舍间厨下做好送到各位屋中的,别说是一胡椒瓶,即是孔头领要留下一个茶壶作为栽诬段某的证据,也是随手拈来。」   戴独行忙道:「孔头领,如果段王爷真要换取你的解药,也不会留下一个带有表记的瓶子抵数,你真是急糊涂了。」   孔大鹏也觉得自己的态度过於急躁,连忙道:「我真是急糊涂了,可是这瓶子与我的解药瓶差不多,我平时没有留意,今天急着要用,才发现被掉换了,我当然不敢疑心王爷,只怕是府上的人跟我开玩笑。」   段承祖脸色一沉道:「不可能,我的下人都是数代家臣,不得我的许可,绝不敢擅自行动,孔头领疑心我还没关系,如果栽诬我的家臣,段某可不能答应。」   戴独行忙道:「王爷(看不清)清楚,孔头领,会不会是你匆忙之间拿错了,你再去找找看。」   孔大鹏道:「怎麽会错呢?我身上就只有这一瓶解药,藏在腰兜儿里,今天掏出来,那知道变了样儿。」   小龙儿冷笑道:「九头鸟,你不想交出解药,就诬告到王爷头上,想抬出段王爷来压我吗?」   孔大鹏怒瞪他一眼,孟兆元却急急地道:「孔兄,兄弟也中了毒,现在你说你的解药丢了,那可怎麽办才好呢?」   孔大鹏道:「我能怎麽办呢?那解药配制起来很费事,至少也得七天的功夫。」   孟兆元急道:「七天,那怎么来得及?」   孔大鹏道:「赶得及的,只要这几天之内不用力,七天後药到毒消,一切如常。」   小龙儿忙道:「那我尹大哥怎麽办?」   孔大鹏怒道:「我自己都管不了,还管别人?」   小龙儿一纵下地,冲上去就要动手,戴独行连忙栏住道:「小龙侠,有话好说,动手也解决不了问题。」   小龙儿叫道:「没有解药,我绝不放过你们。」   戴独行道:「解药已经丢了,最快也得七天之後,请小龙侠赏戴某一个薄面,七天後由戴某负责交出解药来。」   小龙儿怒道:「放屁,七天後你再耍赖皮,我大哥岂非参加不了武林大会了,我非要今天拿到不可。」   说完又要冲上前去,戴独行沉声道:「小龙侠,戴某是看在醉仙虎吕子奇份上才对你如此客气,可不是怕你呐。」   小龙儿伸掌一拍叫道:「不怕你就试试看,你这老家伙也不是东西,我也叫你尝尝滋味。」

51\ 013

第 十三 章     戴独行本要伸手去格架,忽而想到他手上套着指环,及时撒手,改用袍袖将小龙儿的掌拂开。   小龙儿的另一双手却握着短剑,往外一划,嗤的一声,将他的袍袖划断了一截,他一剑一掌,攻得十分劲厉。   戴独行却苦了,剑利难防,掌上的毒指环更使他捉襟见肘,连连闪躲,把他弄得狼狈不堪。   段承祖突地上前探手,握住小龙儿执剑的手臂,小龙儿移掌拍去,孟丽丝连忙叫道:   “龙兄弟,千万不可造次。”   小龙儿总算及时止手道:“大嫂,我是为大哥出一口气……”   孟丽丝道:“这与段王爷没有关系。”   小龙儿瞪眼道:“怎么没关系,尹大哥就是在他家裹受的暗算,他却装作没事人一般。”   段承祖十分惭愧地道:“龙侠见责极是,段某汗颜无地,但无论如何,请龙侠给段某一个面子,段某日前曾遣舍间书记萧先生造访,以剖示苦衷,龙侠当知段某之心。”   小龙儿本是存心闹事,因为解药早已到手,听见段承祖这样一说,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何况段承祖是默许他们前来的,因此挣脱手道:“那你对咱尹大哥作何交代?”   段承祖一叹道:“段某对尹大侠十分内咎,孔大鹏解药丢失,不知是真是假,龙侠要找他索取解药,段某无权干涉,只求龙侠赏个薄面,别在段某家中动手。”   小龙儿道:“他们住在你家裹,不在此地找他们,等到武林会盟再找他们还来得及吗?”   段承祖脸色一沉道∶“从现在起,他们不会住在此地,一个时辰后,段某请他们都搬出去。”   戴独行愕然道:“王爷,这是甚麽意思?”   段承祖冷冷地道:“孔头领在段某家中丢了东西,段某自惭无能,有负嘉宾,只有请各位另谋佳就。”   戴独行道:“王爷,在武林会盟前,各地盟主暂居王府是神尼指定的,你不能赶我们走。”   段承祖道:“段某自会到神尼面前请罪。”   戴独行威协地道:“段王爷,因为你这儿比较安全,大家才借你这儿集中,本会的行动不但受到江湖人的注意,清廷的鹰犬也在密切盯梢,如果搬到别处,出了甚麽岔子,这个责任谁负?”   段承祖愤然道:“各位自己负责,说句不客气的话,段某参加日月同盟完全是心敬神尼的为人,并不是赞同各位的匡复之举,各位以大明遗民自居,段某却不是明室遗民,段某是不折不扣的大理宗裔。”   戴独行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怔了一怔道:“段王爷,你的王朝早已成了过去了,前朝对段氏恩深羲重,仍然让你在云南独居一面,只是差点没有建立朝廷而已,除此以外,你仍然过着一个小国之君的生活,这些你都忘了吗?”   段承祖冷冷地道:“段某并没有忘,可是现在的朝廷封段某也没有亏待,段某难道就不该感激了吗?”   戴独行顿了一顿才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段承祖一拍胸膛道:“不错,在神尼面前段某也是一样承认,段某封日月同盟的宗旨十分钦佩,但对你们这班人却深恶痛绝,从现在起,段某自动请辞总会执法的职位。”   年羹尧见事态严重了,连忙劝阻道:“王爷,本来是一件小小的误会,你又何必闹得这麽不愉快呢。”   段承祖却光了火,大声道:“段某早就不愉快了,南诏王府虽不敢说是世外乐园,却是人间一块净土,为了日月同盟,居然要将一些魑魅魍魉待若上宾,尹四公子在段某家中遭受暗算,段某心中已大感不安。现在这孔大鹏自己藏起了解药,却拿了一个胡椒瓶诬赖段某作贼,段某若再加容忍的话,就对不起泉下的列祖列宗了。”   孔大鹏急了道:“我的解药是真丢了。”   段承祖冷冷地道:“东西丢在段某家里,段某不是贼也无以自白,孔头领开出价格来,段某一定照赔。”   戴独行见他真的生了气,倒是不敢再强硬了,连忙陪笑道:“王爷言重了,这是戴某的不是,戴某向你陪罪。”   段承祖冷冷地道:“不敢当,段某话出如山,不会再收回来了,一个时辰後,段某立刻派人前来打扫屋子,各位把带来的东西收拾一下,有缺少的趁早提出,段某照赔不误,过了时辰,段某就概不认帐了。”   只见他满脸严霜,将手一背,大家也都不便再说甚麽了。   年羹尧这才道:“戴老,王爷已经下了逐客令,大家也不便在此强留了,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戴老你所引起了,如果到了神尼那儿,戴老须一身承担,可别再往我们的身上推托了。”   戴独行怒道:“怎麽是我引起的。”   年羹尧冷笑道:“孔大鹏暗算尹大哥,如非得到戴老的指示,他也不会有道麽大的胆子。”   小龙儿叫道:“不错,刚才他们是这样说明的。”   戴独行怒道:“放屁,你们引进尹正清才是祸乱之由呢!”   年羹尧道:“引进尹四哥的事,我全力负责,是非曲直自有公道,我们在神尼面前,去求决断好了。”   戴独行恼羞成怒道:“好吧,我们等候裁决好了,神尼又能把我怎样,日月同盟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她有种就把我踢出去,有菩萨总不怕享不到香火,离了这座庙,还有那座庙,大家走。”   说着带了他手下的那批人,愤然而退。   小龙儿没想到会把事情闹成这个样子,朝段承祖歉然一笑道:“段王爷,封不起,吵了您了,改天向您陪罪!”   说完一溜烟似的跑了。   年羹尧与孟丽丝对段承祖也有歉然之感,同时拱拱手。还来不及开口,段承祖却痛苦地一叹道:“退出日月同盟是段某十分心痛之举,请各位原谅,如果各位以武林同道的身份来访,段某竭诚欢迎,如果以日月同盟的身份,段某就恕不招待了。”   年羹尧忙道:“王爷别这样说,尹四哥如果能在同盟中立足,必当将内部加以整肃,到时仍望王爷继续支持。”   段承祖一叹道:“不会有这一天的,我了解神尼,她注重的是实力,戴独行那批人就是拥有大部份的实力,才敢如此胡作非为,神尼会舍得放弃他们吗?”   年羹尧笑道:“事在人为,神尼虽然注重实力,但也要顾全大局,如果,尹四哥能膺武林盟主,天下的武林英雄豪杰都会支持他的,那要比戴独行等人壮大得多了,神尼斟酌情势,自然会知所取舍的。”   段承祖一愕道:“可能吗?尹四公子不得解药,连参加武林会都成问题,更别说是夺孽(缺一行)”   孟丽丝禁不住就想说出解药已经到手,却被年羹尧暗中推了一下,抢着道:“吉人自有天相,尹四哥以德行名望而与会,武功倒是次要的。   再者孔大鹏自己也中了毒,他为了要解毒,必然会配制解药,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弄到手,再者他的解药,或许是真丢了,那一定是个有心的朋友暗中下的手,而这位朋友可能也多半是为了尹四哥。”   段承祖道:“何以见得呢?”   年羹尧笑道:“戴独行与孔大鹏等人是绝不会交出解药的,那位朋友如果不是为了尹四哥,又何必要偷取呢?”   段承祖想了一下道:“也有道理,但愿这是真的,武林大会段某必然去看个究竟,此刻却不便招待各位,否则就对戴独行他们难以自圆其说了,还请恕段某失礼了。”   他说完就拱拱手送客。   众人也不便再留,有人回到住处去收拾行李。   年羹尧与孟丽丝则一直回到寓所。   小龙儿先一脚回来。   尹正清与吕子奇则是最後到的。   他们两人一直在暗中静观经过。而且为了避免跟含愤而去的戴独行等人碰头,绕着远路回来的。   他们一到,小龙儿却抢着要报告此行的经过,吕子奇却笑了笑,道:“小爷,你就省点劲儿吧,我们都知道了。”   小龙儿一怔。   尹正清笑道:“兄弟,真有你的,一个人威凤八面,连戴独行老狐狸也被你逼得手忙脚乱了。”   小龙儿怔了一怔才道:“大哥,您真坏,原来你们也偷偷地跟着去了,我知道,这一定是老醉猫出的主意,怕我办不了事,哼,你就不信任我的能力。”   尹正清笑道:“兄弟,你这就冤枉吕前辈了,他对你的办事能力从不怀疑,何况年二弟还跟着去跟段王爷打招呼,是我不放心,硬拖着吕前辈去的。”   小龙儿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凭那批草包,还能难得了我?”   尹正清道:“兄弟,尽管你艺高胆大,心细如发,但我这个做大哥的,总要看着才能放心,那怕你受一点点轻伤,我也会终生歉疚不安,道是关心你。”   小龙儿瞟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脸居然红了起来,红得很妩媚,有点像女孩子的娇羞,但他的心里却是喜悦的。   年羹尧笑道:“这次只是跟九头鸟开个玩笑,看看他发现失去解药后的态度,没想到龙兄弟做得这麽逼真,居然有意外的收获。   尤其是段承祖在一怒之下,辞去总会的执法,退出日月同盟,他是该会中极有力量的一个领袖人物,经此一来,神尼可能会考虑一下另一批人的去留了,龙兄弟,你实在了不起,愚兄实在佩服。”   年羹尧是为了讨好,伸手想拍小龙儿的肩膀,那知小龙儿一下子躲开了,寒着脸道:   “年羹尧,你放老实点,我只是尹大哥一个人的兄弟,可没跟你称兄道弟,我不好意思顶撞你,以后你可少跟我亲近点,更不要动手动脚的乱来。”   年羹尧被他说得十分维堪。   尹正清却微微一笑道:“兄弟,你的火气也太大了,年二弟是一番好意。”   小龙儿道:“我不稀罕。”   尹正清朝年羹尧一示眼色说道:“年二弟,龙兄弟年纪小,你要担待一点,不遇,他说的也对,君子之交淡如水,最亲近的兄弟尤其不能狎近,大家才能互相尊敬。”   年羹尧满肚子的火,但他对尹正清毕竟还有畏意,见他出头拦阻,不便再发作,但脸上愤然之色仍是不能平下。   小龙儿冷笑道∶“姓年的,你如果不服气,咱们不妨较量较量,我知道你是武当名家顾肯堂的得意门人,但我可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年羹尧实在是忍无可忍,拍案叫道:“走,到没人的地方去。”   小龙儿自然不买帐。   正在相持不下的时候,吕子奇出头笑道;“小龙,你也该平平火气,年老弟对你并没有恶意,何况尹大侠已经出头排解了,你多少得耠他点面子。”   小龙儿怒道:“谁叫他跟我动手动脚的。”   尹正清笑道∶“兄弟,看我的面子,大家算了,以後大家在一起的时间还多呢!何必要伤了和气呢?”   小龙儿冷笑道:“谁要跟他在一起,我看见他就不顺眼,尹大哥,我懒得跟他同走一路,我先到昆明去等你了。”   说完回身出门而去。   吕子奇朝尹正清看了一眼,苦笑道:“这位小爷子的睥气,真是没有办法,这样也好,老化子跟他先到昆明去,一则探听一下,戴独行那批家伙有甚麽行动,再则也先为大侠在江湖朋友前打点一下,请他们全力支持,三则免得他在路上又跟年老弟呕气。”   说完朝尹正清拱拱手,也打算走了。   尹正清笑道:“没关系,我在这儿再劝劝年二弟,以後对他容忍一下就是了,丽丝,你送吕前辈一阵,同时顺便到段王府去看看,约段承祖一起动身到昆明去,他跟戴独行闹翻了,他们怕他会在神尼面前告状,或许会封他不利,纠纷是在我身上引起的,无论如何,我们总得对得起人家。   你说话的口气可得婉转一点,段承祖自负甚高,说要我们保护他,他绝不会答应的,就是说我们要求他照应好了。”   吕子奇点头道:“不错,尹公子顾虑极为周到,段承祖在日月同盟中颇有份量,有他在,神尼可能会对戴独行那批人不假辞色,如果他出了意外,神尼只有谴就那一批混帐了,邀他同行,彼此有个照应。”   尹正清笑道:“前辈跟龙兄弟也不必去得太早,我们邀段承祖同行,想得到是不会安稳,万一有个措手不及,还希望在暗中多予支持。”   吕子奇笑笑道:“公子放心好了,老化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而且那位小爷借故先走,也是打算在暗中搅热闹,为了怕大家走在一起,声势太大,对方不敢有所动作,他对公子如此热心,他是绝对不会舍得离开公子先走的。”   尹正清连连拱手道谢。   吕子奇跟孟丽丝走了。   年羹尧愤然道∶“四哥,您拉拢龙虎双丐,固然是一大助力,但那位小龙儿的这种态度,我可受不了。”   尹正清等他们都走远了,才轻声笑道:“二弟,你就忍一忍吧,小龙对你本来没有成见,只怪你不该去拍他的肩膀,再者他是嫉妒你跟我太亲近,你要记得,他还是个小孩子,得失之心很强烈,他不愿意除了他之外,我还有别的兄弟,你难道好意思跟他一般的见识吗?”   年羹尧不禁笑了起来道:“岂有此理,这么小心眼儿,简直像个女孩子,那有个男人吃这种沾不着边的飞醋呢?”   尹正清微微一笑道:“二弟,你精明一世,但却懵懂一时,难道还看不出来,她本来就是个女孩子。”   年羹尧不禁张大了嘴。   尹正清笑笑道∶“正因为她是个女孩子,才有这些怪毛病,你去拍她的肩膀,她怎能不光火呢?当着她的面,我不便明说,但又怕你心中不痛快,认为我太偏袒她了,所以才借这个机会跟你说明。”   年羹尧顿了一顿才道:“四哥,您从那一点看出她是个女孩子呢?照她的行动举止,可一点也不像。”   鲁英在旁微笑道:“相公,是你不经心,其实她处处地方都表现得像个女孩子,第一,她的皮肤太细太嫩,虽然化装成乞丐,身上沾的却不是泥灰,而用的是油彩,还有,她的衣服虽破,却洗得很乾净,在她的身上,不像吕子奇有一股汗臭味,若稍微接近一点,还可以隐隐嗅到一股微香……”   年羹尧终於一笑道:“知道她是女孩子,我自然就原谅她了,只怪我太冒失,自取其辱,但一个女孩混迹江湖,故意扮成这麽不伦不类,为的是甚麽呢?”   尹正清笑道:“这可不知道,他们老少两人的身份很可疑,吕子奇那麽大的声望,对她却千依百顺,一点也不敢违逆她,我跟吕子奇谈了一阵,但他的口很紧,一点风声都不露,也弄不清他们是甚麽关系。”   年羹尧道:“是啊,吕子奇简直就是他的跟班,但以吕子奇在武林中的身份,绝不会给人当奴才吧?”   尹正清道:“不去管它了,反正迟早会揭穿这个迷的,目前这两人对我们的帮助很大,我要尽量拉拢他们,因此,你心里先要有个数,但千万别揭穿她是女扮男装的事。”   年羹尧微笑道:“这个小弟知道,但四哥可得小心点,如果地真是个女孩子,照她的身材来看,应该也有个十七八岁了,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对四哥可不谨谨是兄弟之情了吧。”   尹正清轻叹道:“我知道,所以我十分慎重,而且我把丽丝遣走,才跟你谈这件事,就是怕丽丝知道,心里会不痛快,引起许多不必要的误会。”   年羹尧点点头道∶“四哥做得很对,孟师妹也是个烈性的人,感情上绝对容不下别人来分占的,可是那条小龙也很倔强,将来您要如何处理呢?”   尹正清轻叹道:“我也不知道,一切惟有听其自然吧,其实小龙倒好办,她虽然对你很反感,对丽丝倒很亲近的,一点都没有嫉妒之意,所以我担心的是丽丝,万一她发觉了,很可能会闹成僵局,希望你能多注意一下……”   年羹尧道:“好吧,小弟多留神就是,如果师妹有所知觉,四哥则尽量装糊涂,不承认知道小龙是女孩子,小弟则晓以大势,她为了四哥的前途,相信她定会容忍的。”   他们又谈了一阵,孟丽丝回来了,到段王府的交谈很多,段承祖答应明天一早,会合她们同行赴昆明。   过了一夜,段承祖果然来了,轻骑简从,只带了萧大全一个人,大家都是熟人,见了面,大家都互相寒喧了一下。   尹正清笑道:“王爷出门倒简单,只有萧先生一人伴驾,贵属下放心吗?”   段承祖笑道:“段某这个无国王孙与普通老百姓并没有差别,还讲究甚么排埸呢?照段某之意,根本连萧先生都不必来,有尹大侠同行,还怕甚么呢?但萧先生不放心,硬要一起来,段某也没有办法。”   虽然大理王国已不存在了,但萧大全对段承祖仍然维持着君臣之间的尊敬,肃容道:   “主公可不能大意,戴独行等人心怀异志,已非一日,与主公决裂後,必将无所不用其极以谋对付,臣等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段承祖皱眉道:“大全,这套称呼实在可以免了,不伦不类,不但给人听了不像话,我听了更加刺耳。”   萧大全却肃容道:“微臣等怎敢放肆,臣世代受恩,礼不可废,微臣实不敢僭越更改称呼。”   段承祖苦笑道:“大全,做人要通达时务,在府里关起大门,随你们怎么胡闹都行,出门可得通权变达一点。”   尹正清笑笑道:“其实也没甚么,天下人仍然称呼王爷为一国之君,累世几易朝代,南诏仍是具体而微的一个小朝廷,只是尹某不知道萧先生也是一位武林好手而已。”   段承祖道:“萧先生的祖上是敝国的末代状元,为内阁大学士,後来敝国式微,委屈了萧氏一族的纬国之才,但萧家的才华却是一脉相傅,并未中断,萧先生除了在寒家掌理文案,更兼武术教练,精擅内家散手,虽然极少在江湖走动,但往来的武林朋友曾送了他一个圣手书生的美号。”   尹正清再也没有想到这个文质彬彬的书记先生竟也是一位内家高手,想起上次对他的失礼颇为不安,连忙拱手示歉。   同时笑道:“江湖上傅言有三等人不可忽视,一是书生,二是僧尼,三是妇孺,这三等人中,尤其以书生最为莫测,常有卧虎藏龙的高手隐晦其间,此言诚信不妄,尹某於今才知道萧先生是一代高人。”   段承祖笑道:“公子太谦虚了,公子与年大侠都是翩翩少年,如非亲见,怎麽会知道是闻名天下的奇侠呢?公子这一说,倒变成夫子自道。”   大家哈哈一笑,各自上马启行。   因为时间很充裕,他舞也不着急,由大理到昆明,一共不过五百余里,快马的话,两天即达,他们却有很多天的时间,因此每天走一百来里路,慢慢玩过去。   而萧大全除了贴身随驾外,可能还另遣府中的好手先行预备落脚之所,把行程都安排好了。   第一天到祥云。   第二天凄镇南。   第三天走得最短,只有几十里,到了楚雄县就住下了。   每到一处,都早有指定的大客栈空出了预定的房间等待着,那都是段承祖的家臣备就的行馆,众人也就随他调度了。   楚雄虽然是个县治的地方,但却小得可怜,总共就是一条大街,也没有甚么名胜可览了。   但滇地已近边境,汉苗杂处,这些苗人都是被称为摆夷的开化的熟苗,他们一方面接受汉人的文明,一方面仍保留着自己的生活风俗和习惯。   当他们到达的这一天很凑巧,刚好有一族夷人选定在该夜举行拜月祭典,那是庆祝秋收的祭典。也是夷族的青年男女择偶定情的盛会。   在月光下载歌载舞,各自觅取意中的对象,对歌一番後,如果双方情投意合,就可以携手到丛林深处欢会,以後再论嫁娶。   异邦异俗难得一遇,尹正清兴趣勃勃,一定要观赏一番。   段承祖是见过多次了,但也不便扫兴,相约在晚饭後到夷寨去观赏。   这种盛会普通是不让外人参加的,但段氏在云南是世代王族,大家都熟知其详,以他南诏王公的身份,备了一份名帖。   这一行人立刻就受到了夷族族长的欢迎,立以贵宾之礼款待。   遗憾的是在出发前,孟丽丝忽然腹痛如绞,那是她的老毛病,属於月红来潮前的经痛,休息一阵就会好的。   於是,就把鲁英留下陪她。   段承祖萧大全与年羹尧则伴随尹正清前往。   在夷寨中,他们四人备受欢迎与盛遇。   月到中宵,祭典已过,拜月之会开始了,夷歌互起,十分清脆悦耳。   萧大全是个地理通,精娴滇地各种方言习俗,详细地为尹正清解释歌词,以及滇地的习俗。   尹正清正听得起劲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夷装少女,头束金冠,肌容如雪,拖着一肩黑亮的长发,一面曼声度曲,一面将一个花环套在尹正清的头上。   萧大全呵呵大笑道:“尹大侠,这个女孩子是看中你了……”   尹正清尴尬地道:“这怎麽行呢,我……”   萧大全道:“大侠不妨跟她前去好了,她们都通晓汉语的,到了无人之处,向她妥为解释,他们很开通,不会勉强你的,但如迳予拒绝,是很失礼的。”   尹正清朝那夷女看了一眼,觉得很眼熟,再仔细一打量,心中有了数,便不再拒绝了,跟着起立随那夷女离去了。   年羹尧不放心,想跟随,但却被尹正清用眼色止住了,道:“二弟,你放心吧,我去去就来。”   年羹尧以为他要结一段异地情缘,倒是不便跟着去凑热闹了,而且他深知道位四皇子胤祯殿下,一身的技击武功并不在他之下,况且机警练达尤在他之上,想来也不会出乱子,还朝他神秘地笑了一笑,目送着他们走入一处丛林。   尹正清跟那夷女离开了广埸,来到丛林中一处僻静的树荫下,四顾无人,才低声笑道:   “小龙,你这小鬼头怎麽弄成这副装束了,你以为能瞒得过大哥吗?”   那夷女怔了怔才道:“大哥,你怎麽认出我来了,这一定是老醉猫泄的底,我非拔下他的胡子不可。”   尹正清笑道:“你别冤枉他,他的嘴比甚麽都紧,进的多出的少,甚麽都没说,我早就知道你是女孩子了,只是没想到你换了女装会这麽美。”   小龙儿顿了一顿,才娇羞地道:“大哥,我真的很美吗?”   尹正清道:“当然美,美得像天仙下凡,但你美不美都不相干,如果我不认出你,那怕你再美十分,我也不会跟你来的,小妹妹,你怎麽会变成蛮女了。”   小龙儿一笑道:“我本来就是个蛮女嘛。”   尹正清道:“不,不信,你绝不是个夷女。”   小龙儿道:“不错,我一半是夷女,一半是蒙古血统,但怎么样都不能算是汉人,大哥,你相信吗?”   尹正清想了想道:“你的身世我一无所知,你怎麽说,我就怎麽相信,反正你总是我的兄弟,我的……我的……好妹妹……”   小龙儿轻声一叹道:“大哥,我说的是真心话,我的父亲是蒙古人,我的母亲则是此地的夷人,至于我的身世,说来也许会吓你一跳,我的远祖是曾经傲视天下的大可汗,惟是霸业不久,沦落成为流浪的江湖人。”   尹正清笑笑道:“这点我倒相信,你的气质不凡,别具一般威严的仪态,这麽说来,你应该是元朝的後裔了。”   小龙儿点点头道∶“是的,我是成吉思汗大帝的後人,但在元室沦亡之後,我的先人在蒙古因为宗室互争,立不住足,流亡到边夷来,我的父亲就在这儿娶了我的母亲。”   尹正清道:“那你是个不折不扣的蒙古公主了,吕子奇又是你的甚麽人呢?他可是道地的汉人,怎麽会跟你在一起呢?”   小龙儿道:“老醉猫,他的碓是道地的汉人,他的祖先是宋室名将吕文焕,苦守襄阳,宋室为权臣把持,不发一兵一卒去救援,终於因为城墙被炮火攻破而降元,我的祖上封吕家人很礼遇。   他们也发誓图报,一二百年来,吕家始终是我家的不二家臣,我父亲客居异地,将我托孤给他的。”   尹正清笑道:“这难怪你对日月同盟完全没有甚麽好感……”   小龙儿一叹道∶“那也不是,我只对卑鄙谋国的人没好感,谁做皇帝我都不管,就是见不得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尹正清忽然一叹道:“小龙,或许我们的交情要维持不下去了,因为我也是卑鄙谋国的一个野心者。”   小龙儿忙道:“是真的吗?老醉猫说你胸怀大志,器质非凡,你是不是想假日月同盟以成事,那麽,我支持你。”   尹正清摇摇头道:“我要借重日月同盟是不错的,但我所谋之国,不是想续朱明的天下,而是我自己的王朝。”   小龙儿道:“那当然,天下无主,刘汉以来,很多皇帝都是出身草莽的平民,谁有本事谁就君临天下,不一定非要王室出身不可,我的先祖铁木真大帝也是从寂寂无闻中,爬起来的。”   尹正清摇头道:“小龙,我这大哥倒不是高你,因为我也是王室王裔,我是当朝的四皇子。”   小龙儿看了他半天,突然笑了起来道:“真的吗?那太好了,这下子老醉猫可看走眼了,我说你举止威严,必然是贵族出身,他却一口咬定你是个平民。”   小龙儿越说越高兴,得意地又笑道:“这下子我可要撕老醉猫的嘴皮子了,他还敢跟我打赌呢?别看他处事老到,经验丰富,这一点可不如我了,这也不能怪他,正宗的王室天生就有一股气质与人不同,所以我一看到你就觉得投机了,那是他永远都无法理解的。   大哥,这可是我高攀了,我这个公主已经流亡了几百年,连影都找不到了,你却是现打现的王子殿下,大哥,你怎麽会出来的呢?”   尹正清一笑道:“小龙,我们这种人永远不甘屈居人下的,相信你也是一样,你跟吕子奇流浪江湖,不是也在待机而动,恢愎昔日的光荣吗?”   小龙儿道:“老醉猫倒是有这份雄心,他很想笼络一批人才,虽不说在中原称尊,至少也要到蒙古去恢愎我的地位,我的父亲也是抱着这个理想,只是死得早了,我还保留着元代顺帝的传国玉玺,证明我的身份是没有问题。   只是光靠一颗传国玉玺没有多大作用,主要的还是靠实力,老醉猫拉拢的人不少,但我懒得应酬他们,一直不敢示人以真相,现在好了,大哥,你如得了天下,我的心愿也算是达到了,至少我父亲在泉下之灵可以安息了。”   说着将身子偎近了尹正清,低声问道:“大哥,你出来的事你父亲知道吗?”   尹正清但觉一股幽香扑鼻而来,不禁心中一荡。   小龙儿虽然男装惯了,但一换上女装,尤其是经过刻意修饰后,别有一种娇媚的情态,而且也不再像那么小了,她像一朵吐蕊的解语花,一朵娇艳的玫瑰花蕾,国色天香,明艳照人。   尹正清忍不住搂着她的香肩,在她的粉颊上亲了一下,小龙儿像一头小鹿般的跳了开去。   尹正清倒是有点自觉孟浪,连忙道:“小龙,你别生气,大哥可不是存心轻薄,实在是因为你太美了,太可爱了,令人情不自禁。”   小龙儿满脸通红,柔媚地瞟了他一眼,又深情地靠近他的身边,整个身体投入他的怀中,压低着声音道:“不,大哥,我不生气,事实上我很高兴你喜欢我,我是怕你嫌我丑,嫌我脏,所以一直不敢亲近你。”   尹正清轻捏一下她的粉颊,道:“傻孩子,我怎麽会嫌你丑呢?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子都美。”   小龙儿抬起头,双眸亮如朗星,闪闪生光,注视着尹正清,妮声道:“是真的吗?大哥,你可不能骗我,我听说宫里的女子很多,而且个个美如天仙,比我可强多了。”   尹正清一笑道∶“没有的事,宫里的女子是很多,但未必人人都很美,当然也不至於太丑,但绝不能与你相比。”   小龙儿似乎满意了,又抬起头道:“大哥,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你离开京城你父亲知道吗?”   尹正清道:“小龙,今夕何夕,此时此地,何必说那些呢?我现在只想就这样抱着你,永远都不放开。”   小龙儿贴得他更近,紧得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心跳,但她却一本正经地道:“大哥,我跟定你了,谁也不能使我离开你,我这个公主虽是过时了,但老醉猫从小就把我当真的一样地供奉着,使我自觉是真了,因此我也养成了自尊自大的毛病。   只有你是我第一个心爱的男子,也是最後的一个,这辈子我不会再去亲近第二个男人了,所以我必须问问清楚,那个关系很大,你一定要告诉我。”   尹正清想了一下道:“好吧,你一定要知道,我自然让你了解明白,我出来时,父王是知道的,而且还是他老人家默许的,因此我可以说是奉旨出巡了。”   小龙儿嗯了一声道:“那麽你父亲是把你常作大统的继承人了,所以才叫你出来磨练一下。”   尹正清摇了摇头道:“不,你这倒弄错了,父王并没有这个意思,他生性仁慈,但嫌我的杀气太重。”   小龙儿一怔道:“怎磨会呢,听说他把二阿哥废了,在你那些兄弟里,没有一个能比你更加能干的。”   尹正清道:“我的二哥是个庸材,只懂得犬马声色,不足以寄重任,老八允祺倒是个人材,但刻薄寡恩,行事不挥手段,也不是续统的人选,如果是乱世,我倒颇有希望,只可惜现在是太平盛世,用不到我这种人。   父王心目中的人选,可能是十四弟,但是由於朝中反对的人太多,不便早作表示而已。”   小龙儿道:“那就乾脆让日月同盟的人闹起来好了,闹得凶一点,你父亲就会考虑到你了。”   尹正清笑道:“这也不是办法,小龙,你我都不是汉人,我才告诉你一句老实话,如果认真干起来,中原是没有我们的份儿的。   因为这是汉人生根的地方,而汉人又比我们多上几十倍,我们凭甚麽跟人家拚争去,幸亏他们人多而不团结,我们才有机可乘,这是好比一棵千年巨树,若不是它内里自己生虫,根本没有外力能推倒它。”   小龙儿不服气道:“人多又有甚麽用呢?我的先租铁木真大汗只有一股小小的部落,却能横跨四海。”   尹正清一笑道:“那是他的运气好,恰巧遇上了宋室多乱,元室能拥有四海,却无法支持,就是你的先人不懂得治道,一味以征服手段来治国,所以才沦亡得那麽快,我父亲就是以元室作为殷鉴,尽量不去刺激人心,日月同盟如果真闹起来,天下就不再是我们的了,我父亲派我出来,目的也在叫我破坏他们的团结。”   小龙儿道:“那你何必如此起劲呢?这不是替人家忙吗?”   尹正清一笑道:“不是替人家忙,我自会打算的,这是谋略的运用,你目前还不会懂的,慢慢我才告诉你吧。”   小龙儿一叹道:“我懂得的确不多,你还是跟老醉猫去商量着进行吧,他的鬼主意很多。”   尹正清道:“我与孟丽丝结婚是得到父王的同意,这是一种政治的婚姻,因为丽丝是日月同盟主持人独臂神尼的弟子,藉此可以能络日月同盟的人。”   小龙儿道:“那将来怎麽办呢?”   尹正清道:“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向父王保证,我绝无争夺大宝的野心,汉满不准通婚仅限於皇室,我有了个汉女妻子,自然不能以之母仪天下,那是祖宗规矩所不容,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将来我大权在握,就要废除一些不近情理的规矩,谁还能管得了我。”   小龙儿叹了一口气道:“大嫂是个很温婉的好妻子,她做了皇后之後,一定能够给大哥很多的帮助。”   尹正清庄容道:“是的,但我不能只想得到天下就满足了,我要创一番空前的伟业,在史册上留下不朽的声名,追上你的先祖铁木真与忽必烈大汗等人,才不负此生,因此丽丝并不是我心目中的皇后,我另外看中了一个人。”   小龙儿连忙问道:“谁,不会是我吧?”   尹正清摇摇头道∶“不是你,小龙,我对你的感情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我不能利用你,我看中的另一个女孩子,她本人并不美,但她的父亲手执兵权,钮钴禄大将军在朝廷中有举足轻重的力量。   现在他的女儿年纪还小,目前没有人想到这一点,但我若提出这个要求,她的父亲一定会同意的,有了他的支持,我才可以高枕无忧。”   小龙儿吁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了,大哥,我真怕你会选中我,我自己知道我的才具不足,而且我也实在过不惯那种拘束的生活,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也就够了。”   尹正清笑道:“你是一条无羁的小龙,我不会拿绳子来缚住你的,将来如果我有那麽一天,我也不要你住进宫里去,我要为你另设一个天地,那天地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小龙儿道:“那麽丽丝大嫂呢?”   尹正清轻轻一叹道:“她有她的天地,将来的事很难说,也许她不肯留在我的生活里,但我绝不负她,只要她肯谅解,我自有为她而设的天地……”   小龙儿将身子扭了一扭,腾出双臂,紧紧地抱着他,轻喟了一声道:“大哥,我知道你是个非常的男人,天地绝不会仅限於一个,我也不想独占你的天地,只要有我的一份,我就心满意足了。   现在我们都别说话了,让我们好好亲近一会儿,过了今天,我又将成为一个乞丐,连我自己都觉得呕心,更别说是来靠近你了。”   尹正清嗅嗅她的秀发道:“小龙,你何必要化装呢,这麽美的一个女孩子,弄成这副脏样子,我看着都感到心痛。”   小龙儿一笑道:“这是没办法,谁叫我一开始就选错了身份呢?龙虎双丐已经成了名了,我也只得硬撑下去。”   尹正清道:“不必了,你乾脆就以女装出现吧,或者就摆明你是元代宗室的身份,那样对你我都好……”   小龙儿苦笑道:“我的父亲是个流亡的皇室,我是个独女,这种身份封你有甚麽帮助吗?”   尹正清道:“不,蒙古已分裂成很多旗盟,隶属八旗之一,你还是名正言顺的前元宗室,有了你的支持,对我的事业大有帮助,那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我喜欢现在的你,让我看着也舒服得多了,小龙,你肯答应吗?”   小龙儿笑道:“只要大哥喜欢,我没有不能答应的,只是你方便吗?大嫂不会吃醋吗?”   尹正清笑道:“我想她不会的,你这麽可爱,任何人也不忍心对你嫉妒,再说年二弟会用大义压着她。”   小龙儿一哼道:“那个年羹尧鬼头鬼脸,野心勃勃,绝不是个好东西,大哥,我觉得你太信任他了。”   尹正清一笑道:“小龙,年羹尧是个不安份的人,但他的才具可堪大用,我知道他有野心,但他仅是对权势感到兴趣,却没有做皇帝的命,我相信还能驾御他,因此你以後也封他客气一点,别太给他难堪了。”   小龙儿道:“可是我讨厌他动手动脚。”   尹正清笑道∶“以后不不会了,他先前不知道你是女孩子,才好意向你表示亲近之心,我已经对他说明了,他绝不敢再对你毛手毛脚了。他这个人有一椿长处,就是事业之心重於一切,丽丝本来是他的情侣,他居然肯割爱让给我,你想他还敢对你不礼貌吗?”   小龙儿温顺地道:“好吧,以後我不再骂他就是了,但我懒得去应酬他,除了你,我讨厌任何男人。”   尹正清对这一头依人小鸟,有无限怜惜之感,一面享受着温存,一面低问道:“小龙,在我第一次亲你的时候,你干吗躲开了,哧了我一大跳,以为你是讨厌我呢?”   小龙儿不好意思地道:“大哥,我今年十七岁了,从三岁懂事起,就没有男人敢靠近我的身旁,所以我不习惯人家碰我,你太突然了,我是毫无准备才躲开的,如果你先告诉我一声,我会自己送上来给你亲的,我这一生只看中你一个男人,为了你,我可以奉献一切的。”   面对着这种坦率又热情如火的女孩子,尹正清倒是情不自禁,捧起了她的粉颊,对着她嫣红的芳唇,深深地吻了上去。   在这刹那间,两个都忘了置身人间,只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   而且尹正清的鼻孔里闻到一股异香,薰人欲醉,却形容不出是什麽味,良久之後,两人才依依分开。   尹正清忍不住又在她颈上嗅了嗅,但觉这香气是发自肌里,令人有说不出的舒畅,乃笑道:“小龙,你用的是什么香料,似乎比大内用的香料还好呢?”   小龙儿微笑道:“什么香料都没用,这是天生的,你想我平常是个乞丐,还能用香料吗?”   尹正清哦了一声道:“天生的那就难怪了,富贵不过帝王家,我说怎么会认不出香料来呢?”   说着又要揽过她来闻个够,小龙儿却把他推了开去,低声地说道:“大哥,有人来了。”   尹正清连忙凝神细听,果然听见背後有细微的声息在悄悄移近,眼中朝她示意,口中却道:“也许是别的幽会情侣吧,别去管他,我们且享受这花月良宵。”   一边说着,一边把她搂得紧一点,面颊相贴,凑在她的耳边悄声道:“人是冲着我们来的,而且来人武功很高。”   小龙儿也低声道:“会不会是年羹尧,或者段承祖他们来找你,我们这样叫他们瞧见了多不好意思。”   尹正清耳语道:“不是的,来人有三个,而且是采取包围的姿态摸近过来,年二弟他们不敢如此,你小心点,我推开你的时候,就突然施击,你管右边的那一个。”   小龙表示知道了。   尹正清一推手,两人突然分身纵开,刚把身子拔起,他们原先立足之处,却叮然轻响,有三股暗器分由三处射至,集中一点互相碰击。   这三股暗器出手无声,可见施放者手法之高妙,也幸亏他们两人运气好,如果不纵身跳起的话,这三股暗器,正好击中他们背後的要害之处。   小龙儿毫不停顿,空中如飞鸟疾降,扑向一颗大树後面,双手的短剑也出了鞘,急攻而下。   她口中还道:“是那儿来的混帐东西,居然敢在背后暗箭伤人?”   语落身至,双剑如电,由树干两侧刺进去。   这一手来得很快,而且精奥无比,那树後的暗袭者,见来势太凶,竟然用手一推树干,只见那枝粗如脸盆般的老树,也齐腰而折。   残树直往小龙儿的怀里撞去。   小龙儿身形灵活,双足一点那撞来的树干,将那颗连枝带叶重逾千斤的一株大树也被踢了回去,反撞对方。   等那上半截的树干,撞向下半截的根部时,她的人影也巧妙地侧转弹出,攻向另一丛林树后的隐藏敌人,既劲且疾。   这树後的家伙却没有先前那人的功力深厚了,乍见人影带着利刃的寒星由天而降,哧得他惊叫一声,连翻带滚的躲了开去。   同时尹正清也把他们正後方的一个隐藏者给逼了出来,三个暗袭者总算全部露了面,尹正清辨明那三个敌人时,微微一怔道:“是你们?”

51\ 014

第十四章     三个人中有两个认得的。   一个是戴独行,那是被尹正清逼出来的。   一个是却叫不出名字来,也是被小龙儿逼得狼狈不堪的一个。   只有震断树干逼退小龙儿的一个矮胖老儿却是生面孔。   戴独行见暗袭不成,略感赧然道:“原来是尹大侠,那是我们误会了,因为我们接获密报,说有一个敌人在此,我们才前来围剿,没想到扰了大侠的清兴,真是失礼之至,好在大侠身手非凡,没有受伤。”   尹正清哈哈笑道:“刚才是谁发暗器的?”   那个矮胖老者翻了眼傲然道:“是本座。”   尹正清接着问道:“阁下是何方朋友?”   戴独行接口道:“这位是屠申虹老兄,人称‘万里飞虹追云侠’,在日月同盟中职掌刑堂执事堂主。”   尹正清淡淡地一点头道:“屠堂主好俊的暗器手法啊。”   屠申虹傲然道:“本座的回风三绝镖,从无失手,所以才被神尼委为刑堂执事,刚才是你们运气好,恰好在那个时候纵起,否则你们绝对躲不过的。”   尹正清怒道:“屠堂主既然职掌刑堂,总该懂得个规矩,就是要致我于死命,至少也得宣布一下我的罪名吧?”   戴独行忙道:“我说过了,这是误会,我们是来围剿一个敌人,没想到尹大侠会在此。”   尹正清冷冷一笑道:“这么说来,三位是没有看清楚了。”   戴独行道:“当然,假如看清楚了,我们怎会出手呢?”   尹正清冷笑道:“连人也没看清楚,也不打个招呼就突施暗袭不嫌太鲁莽了一点吗?屠堂主职掌刑堂,难道就有随时杀人的权柄了吗?”   这一番话问得很有份量,使得戴独行无以为辞。   尹正清仍不放松,继续追诘道:“万一尹某运气不好,身死在回风三绝镖下,屠堂主又将如何交代呢?”   屠申虹恼羞成怒,大声道:“没什么交代的,我干脆把话说明了,免得罗嗦,我们没看错人,要杀的就是你。”   尹正清微微一笑道:“这才像个话,戴老说看错了人,这个谎扯得太不高明了,大家都是经过几手的,也在江湖上闯了点小名气,岂会连目标没认清楚就仓促出手的?”   说到这儿,他的脸色忽地一沉,厉声道:“屠堂主既说是来处置尹某的,尹某倒要请教明白了,屠堂主身为内三堂重要执事人员,行事必有因由,请问尹某身犯何罪而要麻烦屠堂主出手呢?”   屠申虹道:“本座处决人时,从来就不需要说明理由。”   尹正清冷笑道:“这情形在总会时自然不会错的,总会各部长老把犯人已审问清楚,交付堂主执行而已,但尹某尚未经公开堂审,是谁赋予堂主执行这个处决的权利呢?”   屠申虹厉声道:“少废话,本座杀了你之后,自会有所交代,反正总不会无缘无故来杀死你就是了。”   尹正清冷冷一笑道:“这么说来,屠堂主是奉命行事了?”   屠申虹道:“你要这么说,本座就这么承认也无不可。”   尹正清笑笑道:“屠堂主要三思而行,如果私人的决定,趁早说个明白,如果你一再坚持是奉命行事,日后对证起来,屠堂主可推托不了责任!”   屠申虹哈哈一笑,道:“你少来这一套,本座既然敢出手,自然会有所交代的,你找谁来证明都行。”   尹正清微笑道:“屠堂主,你别以为这里只有我们几人,可以任你妄作主张,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   屠申虹不耐烦地道:“尹正清,你纳命吧,虽然你逃过了刚才的一镖,想逃过这条命是不可能的了。”   小龙儿又要去掏那对短剑,尹正清轻扯了她一下道:“小龙,不必忙,他既然咬定是奉命行事,我自然不能抗命,但是要把事情弄清楚!”   小龙儿急了道:“大哥,你难道甘心束手就死?”   戴独行却微怔道:“小龙,难道这雌儿也叫小龙不成?”   小龙儿忍不住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连本姑娘是谁都认不出来,上次在段王府,本姑娘饶你不死,今天又送到这儿来,本姑娘可不放过你了。”   戴独行仔细地端详了一下,才失声道:“原来是小龙侠,真没想到闻名一时的龙虎双丐的小龙侠是个女孩子。”   说完忙对屠中虹道:“屠堂主,这下子可麻烦了,龙虎双丐虽非同盟中人,但虎丐吕子奇与总会几个老厌物私交甚笃,以后可难以说话了,而我们原先所持理由也站不住脚了,屠堂主,您看这如何是好?”   屠申虹想了一下道:“一不做,二不休,连这个小雌儿也一并宰了,弄成个死无对证就没有关系了。”   戴独行道:“可是,事后若验明尸体,吕子奇是不会甘休的!”   屠申虹笑道:“老戴,你可真差劲,我们可以把那个雌儿的尸体藏起,另外再杀一个苗女放在这儿。”   尹正清听他们的谈话,已经明了大概,笑笑道:“原来二位打算用这个罪名来处置尹某吗?”   屠申虹冷笑道:“你算是很聪明,本会戒律最忌奸淫,触犯者必死,你已经娶妇授室,而且娶的是本会弟子,居然还敢在外奸淫良家妇女,罪该万死。”   尹正清笑笑道:“小龙与尹某谊属兄妹,在这儿谈谈心可没违戒呀,这个罪名可按不上来。”   屠申虹冷笑道:“回头大家来检验你的尸体时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管保你有口说不清。”   尹正清微笑道:“原来屠堂主打算伪构罪证,故意陷害尹某,这似乎太过份吧?”   屠申虹笑道:“谁叫你要找死呢?我们对今年的武林盟主早有安排,岂能容你来横插一脚。”   尹正清道:“武林盟主是江湖各同道共推的,你们私下作了安排,也得要大家承认才行!”   戴独行笑道:“江湖上英雄豪杰虽众,但都是各自为政,本会以一个庞大的组织支持某一个人,自然不会有问题,你想挤进来,不是在找死吗?”   尹正清笑道:“尹某也是同盟中一份子,难道不该获得同盟的支持吗?假如尹某能膺选,对同盟是毫无损失的!”   戴独行道:“话是不错,你在江湖上的口碑还不错,只是你走错了路线,不参加我们的阵线,竟然妄想攫夺武林盟主的位置,我们能容得了你吗?”   尹正清道:“尹某参加了日月同盟,与各位就是一条阵线的战友伙伴了,怎么还要分彼此呢?难道各位在日月同盟中,还另外有一个集团不成?”   戴独行刚要开口,屠申虹道:“老戴,你还跟他废话干什么?言多必失,被人听去了反而麻烦,你先看住那个小的,别叫她溜了,等我解决了尹正清再帮你料理她。”   戴独行笑了笑道:“屠兄放心好了,只要你能把尹正清解决了,这个小的包在我身上,不用你费事。”   屠申虹冷笑道:“老戴,不是我看不起你,如果你真有办法,在段王府就不会被她闹得狼狈而逃了,我倒不指望你能够料理她,只要你看牢她就行了,假如给她溜了,我们就功亏一篑,后果尤其堪虞。”   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小龙儿,忙对尹正清道:“大哥,你能支持一下吗?我去把年羹尧与段王爷找来。”   尹正清道:“支持一阵是没问题的,但你要去找人来恐怕不容易,他们肯放你出去吗?”   小龙儿笑道:“笑话,我要走还怕他们拦截吗?尤其是这个姓戴的老奴才,我真没把他看成个人哩!”   尹正清微笑道:“你也太托大了,不是猛龙不过江,戴独行在段王府里还有所顾忌,不便对你如何,现在事关他的生死存亡,他就不会对你客气了。”   小龙儿傲然道:“我还没有把他看在眼里,要不是关心大哥的安全,我就一个人斗斗这两个老家伙,根本不必出去请帮手了,我不信他们会有三头六臂!”   尹正清豪然一笑道:“连你都不怕他们,你想想,大哥还会怕吗?我们倒不如干脆双双联手跟他们拚一下好了。”   小龙儿道:“拚我是不怕的,但我觉得大哥犯不上冒险,年羹尧就在不远,我去就可以把他找来,让他先帮大哥撑着,然后我把老醉猫拖出来,不怕他能逃上天去?”   尹正清道:“小龙,你把自己看得太行了,戴独行就是拚了老命,也不会让你出去的,不过你把年二弟看得也太差劲了,他与我生死相关,祸福与共,怎么会离开我太远呢?我们在谈话,他不便来打扰,现在大声嚷了半天,难道他还会不知道吗?恐怕就守在附近了吧。”   戴独行与屠申虹闻言脸色微变,连忙回头朝林中看去,却不见有人。   他们随来的那个汉子道:“堂主放心,他是在胡说,咱们一路上布了好几个伏椿,如果有人来了,怎么会毫无动静呢?还是快点动手吧,再拖下去就难说了。”   尹正清闻言微笑道:“小龙,你听见了吧,就算你闯得过戴独行这一关,也逃不过他们林中的伏击。”   屠申虹大笑道:“尹正清,你知道就好了,本座行事向来是万无一失,今天你是死定了。”   尹正清也哈哈大笑道:“屠堂主,你这万无一失,今天可要栽跟斗了,年二弟是顾肯堂前辈门下的得意弟子,顾前辈技击宇内第一人,门下岂有弱者,你的那些饭桶手下怎挡得住他,我说他来了,绝不会假。”   屠申虹仍是不信。   小龙儿道:“大哥,年羹尧真的来了吗,怎么还不见他出来呢?”   尹正清笑道:“年二弟可不像你这么没规矩,我不叫他,他不会现身的,你如不信,我就把他叫出来,二弟,你可以出来了,有人要跟咱们过不去呢?”   一颗大树顶上冲起一条人影,疾如夜鹤,飘然而落,赫然正是年羹尧,手挺长剑笑道:   “大哥,真厉害,小弟是借着树枝隐身,慢慢摸过来的,谁知仍然被大哥您发现了。”   尹正清笑道:“你是从武当顾前辈那儿学来的潜影迷踪身法,连这群鬼东西都也无法发现,我怎么会知道你来呢?”   年羹尧愕然道:“大哥既然没发现,怎知小弟来了呢?”   尹正清笑道:“我不是靠耳目来发现的,只是凭着我对你的信任,计算着你应该来了,否则我们就不是好兄弟了,处在这荒林野地,你对我这个大哥的安全怎能不经心呢?”   年羹尧诚意正心地一躬身道:“大哥对小弟如此推重,小弟唯杀身以报大哥知遇之德。”   尹正清摆摆手笑道:“别谈这些,目前是咱们兄弟生死的关头,你虽然来了,还不一定能闯得过去呢?”   年羹尧微微一笑,道:“好叫大哥放心,段王爷与萧先生也来了,大哥入林之后,小弟虽不便跟随,但也不敢离太远,因此发现有夜行人鬼鬼祟祟地潜入林中,小弟先知会了他们一声,才又跟上来的。”   一语才毕,南边的树影中又拔出两条人影,落地后,正是段承祖与萧大全,往左右一分,断住去路。   段承祖笑笑道:“年老弟真是沉不住气,你不说破,我们还可以再藏一会,看看这两个家伙捣出什么鬼来。”   屠申虹还能沉得住气,哈哈地朝戴独行道:“老戴,你的人真差劲,叫人一个个全摸到身边来,居然连一点讯息都没发出,早知如此,还不如把我的四大执法一起带来了。”   戴独行俯首无语。   屠申虹道:“幸好我没太信任你,叫他们在不远处候命,既然大家都亮了相,也不必再掩藏了,阮来风,发出信号叫他们都来吧!”   阮来风就是那名随来的仆从,他伸手一扬,一颗绿色的讯火冲天而起,像是一条绿色的大蛇摇曳腾空。   段承祖微笑道:“屠堂主,久闻你手下风雨云雷四大执法个个了得,今天倒要见识一下了。”   戴独行道:“段王爷,你已退出同盟了,何必又夹入这个是非圈子呢?这是盟会中的事……”   段承祖脸色一沉道:“姓戴的,段某虽然口头上宣布退出,但未经神尼首肯,仍是总会的护法长老之一,岂能容你们如此横行不法,尤其是你,屠堂主,你身为内三堂刑堂总执事,居然私自行动,杀戮同门……”   尹正清微笑道:“王爷说错了,屠堂主是奉命行事呢!”   段承祖道:“他奉谁的命,总会要处决一方盟友时,必须召集全部护法长老,经过半数以上的通过,才可以付诸执行,我也是十八护法长老之一,总不会不知道的?”   屠申虹冷笑道:“口说无凭,将来总会一定必有交代的。”   段承祖沉声道:“事实俱在,还容得你颠倒黑白不成,除非你把我们都杀了,才由得你去胡说八道。”   屠申虹冷冷地道:“王爷明白了最好,本来没你的事,所以我也不敢惊动你,谁知道你偏要插进来,那可怪不得我了,别以为你是护法长老,我姓屠的还担待得起。”说完转头向阮来风道:“他们怎么还不来?”   阮来风道:“堂主,他们虽是奉命守在林外,但这林子太大,一时还摸不到正确位置,大概快来了。”   屠申虹朝戴独行道:“老戴,你的人就在附近,看见了讯号,应该立刻赶到才对,怎么到现在还没来?你到底怎么带领他们的?”   戴独行苦笑无言。   阮来风道:“戴老,你手下的十二太保武功也非泛泛之辈,他们来了也能帮帮手,难道他们是要得到你的特别讯号才肯应召,那你就快点叫他们来吧,这时候可不能再存什么保全实力的私心,这帮人若果有一个漏网,你这个长老跟我们堂主,都是脱不了麻烦。”   戴独行苦笑一声道:“阮老弟,戴某已经豁出去了,还会有什么私心,我那批饭桶恐怕早巳被制住了。”   阮来风一怔道:“什么?十二太保在江湖上也赫赫有名,那会轻易被人一网打尽,难道他们都是吃屎长大的?”   戴独行黯然道:“老弟你也别说风凉话了,段承祖出了头,我那些人必然是被他府中的家臣吞掉了。”   屠申虹不信道:“段王府中有这种能手吗?”   戴独行道:“段承祖世居南诏,他的家臣都是祖传武学,自成一格,底子如何,谁也不清楚,我这次在南诏作客,多少算是摸着一点,所以在段王府时,我也不敢过份发作,以免吃眼前亏,否则我姓戴的岂有这么好说话?”   屠申虹闻言脸色微变。   段承祖道:“戴独行,你既然知道我府中的人不好惹,为什么还要干这种事,尹四公子莫说是本会的同志,就算是一个外人,他跟我姓段的在一起,你们也得卖我一个面子才是……”   小龙儿冷笑道:“王爷,他们那里看得起你,连我们龙虎双丐都不在他们眼中呢,他们计划把我跟尹大哥暗杀在此地,然后套上一个罪名……”   她这一开口,年羹尧与段承祖才发现她是龙虎双丐中的小龙侠。   年羹尧刚想要开口,但想起她的脾气以及尹正清的警告,唯恐自讨没趣,忙又闭上嘴了。   倒是小龙儿,因为年羹尧能及时赶至,而且还把段承祖等人邀至,解除了危机,对他的印象稍有改变。   她笑笑道:“年二哥,关于前两天的失礼,我向你道歉,现在你已知道我是女孩子,总可以原谅我了吧?”   年羹尧连忙道:“那里,那里,事后听大哥说明,我也自悔孟浪,怪不得你,小龙,真想不到,你的本来面目会这么漂亮,我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孩子呢。”   小龙儿受了夸赞,心里十分高兴。   段承祖也笑道:“你把尹大侠引来时,我还在奇怪,苗寨中怎么出来一个天仙了。”   小龙儿道:“尹大哥早就认出是我了,否则,我长得再美也引不动他,他是一个十足的道貌君子呢。”   年羹尧忙道:“不错,不错,我对尹大哥最清楚不过,他绝不是那种见色而迷的人,但他跟你走时,我倒没把握了,因为你那时实在太美了。”   他是个很懂得奉承的人,几句话十分自然,却将小龙儿捧得心花怒放,表面上却笑道:   “由此可见你对尹大哥的信念还不够坚定,太贬低他的人格了。”   年羹尧笑道:“这倒不是,而是我自己的信念太不够坚定,我以自己来比拟尹四哥,那里比得了呢?”   这番话又把尹正清捧了一下,尹正清笑了一下道:“年二弟,目前暂莫谈风月,还是准备厮杀为重,屠堂主,你的四大执法只来了一位,另外三位怎么还不到呢,别是又被王爷府中的家将给绊住了吧?”   段承祖道:“这倒没有,事前我没想到屠申虹也插上了手,戴独行的十二太保在我家里住过一段时间,我发现了一个,就知道其余的都在场,吩咐手下都将他们肃清了。”   一言甫毕,树丛中又飞出一人,落地微笑道:“王爷没摸清底细,却被老化子无意中碰上了,那三位大爷,都在林子外面凉着呢,老化子侍侯他们躺下,还真费了点劲呢?”   小龙儿欢声叫道:“老醉猫,幸亏你还办了点事,所以我原谅你迟到,不然的话,我真会拔掉你一把胡子,你整天忙着灌黄汤,连我差点被人宰了都不知道。”   吕子奇笑道:“我的少爷,谁敢宰你,何况你又跟尹大侠在一起,我更放心了,在林子外面,想偷懒睡一觉,不巧就碰见三位大爷了,我一看是万里飞虹手下的三位煞神,知道今天就不会太平,只好先把他们三位大爷给侍候妥当,才赶了过来。”   屠申虹听说手下三大执法都被吕子奇搁下了,怒上心头,冲过来就是一掌,喝道:“老奴才,我跟你拚上了。”   吕子奇就地一滚,躲开了那一掌,笑道:“屠申虹,你可别拣软的欺负,老叫化子又没有惹着你呢?”   屠申虹那里肯放过他,运掌如风,追击而上。   吕子奇随地乱滚,像塘里的泥鳅一般,滑溜异常,尽管掌落如雨般,却一点也都沾不到他身上。   小龙儿叫道:“老醉猫,别老躲呀,你也起来同样攻他两招,给他一点厉害瞧瞧。”   吕子奇边滚边道:“小龙儿,你那里晓得,这家伙身上长了刺,揍他倒容易,但是我的手可受不了。”   年羹尧道:“小龙,神尼由大明宫中带出三件武林异珍,分赠给内三堂三位堂主了,他得到的是一件软猬甲。”   小龙儿忙问道:“软猬甲有什么好处?”   年羹尧道:“好处大了,这件软甲不但可避兵刃,而且上面遍布细刺,专破一切气功,任何铁布衫,金钟罩等气功,都经不起一刺,所以点穴,截脉等手法也用不上。”   小龙儿哦了一声道:“真有这么多好处?”   年羹尧得意地卖弄道:“当然了,要不怎么能成武林三大异珍呢?其实这武林三大异珍,碧蜈钩与断玉匕,都不过是利器而已,对软猬甲却全不生作用,最名贵的还是它。”   小龙儿高声叫道:“老醉猫,这件甲,我要定了,你快想个办法从他身上扒下来。”   吕子奇边斗边笑道:“我的姑奶奶,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你没听年大侠说吗,这件软甲刀剑不入,拳掌难伤,我不被他宰了已经算是运气了,还想扒他的甲吗?这分明是妙想天开。”   小龙儿道:“我不管,说甚么我也要定了。”   尹正清忽然道:“小龙,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就取下来送给你,软猬甲虽然好,却也不是无术以制。”   小龙儿道:“有甚么办法可制呢?”   尹正清笑了笑道:“现在可不能说,被他听去了,我的方法就失败了,但我一定为你取到手就是了。”   小龙儿噗嗤一笑道:“我要它干吗?臭男人穿过的东西,我穿着也嫌呕心,我是替你打算的,你有了这件软猬甲后,就不会怕人暗算了。”   年羹尧立刻道:“大哥,这倒是对的,屠申虹虽是内三堂掌刑堂主,但不是谋害你的主谋人物,他只是受十八护法长老里一批野心份子所指使,您今后的安全,仍然堪忧,有了这件软猬甲,您就安全多了。”   尹正清微微一笑道:“我也不要,我加入日月同盟只是为了尽一份心,并不想争夺权利,本来我没有问鼎武林盟主的意思,但看了这些人的作为,我总是觉得应该争取一下,日月同盟为宵小把持,已经是个绝大的危机,如果再让他们担任了武林盟主,天下的苍生都将蒙受其害了。”   这番话是说给段承祖等人听了,特别冠冕堂皇,并且义正词严,果然引起了预期的效果。   段承祖叹道:“尹四公子心胸光照日月,的确堪为天下群雄的领袖,为公子计,倒是应该取得软猬甲,异日争取武林盟主时方便得多了。”   尹正清豪笑道:“多谢王爷的关顾之情,但尹某认为以道义为盾,正气作甲,尤胜于这一副软猬甲,何况此甲既为神尼所赐,任何人都不得据为私有。”   段承祖道:“可是神尼所授非人。”   尹正清笑道:“神尼授甲是为了他所行的职务需要较佳的保护,他自行不义,有负所托,我们只能将它暂时收起来交与神尼,另托贤者受之。”   段承祖与萧大全等人听了,无不钦敬,同声称好。   段承祖轻叹了一声道:“公子言之极是,段某见到神尼之后,一定力为公子保荐,请她将此软甲赐赠公子以为夺魁之助。   只是目前如何取回此甲,颇费周章,公子如有妙策,还是赶紧设法,吕老似乎已有不支状。”   吕子奇仗着灵巧的滚身法游斗,果然相当出力,身上汗水湿透,沾了一身泥草。小龙儿却笑道:“不要紧,老醉猫撑得住,他是故意装蒜,软猬甲最多只能保护身体而已,头手四肢可挡不住,他的杀手还没施展!”   吕子奇边滚边叫道:“姑奶奶,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老叫化费了半天的功夫,就是想抽空捞他一下,给你这么叫了出来,这下子老叫化可没咒念了。”   屠申虹把吕子奇逼得手忙脚乱,正想加紧攻击,置对方于死地,听了小龙儿的话,连忙收敛了攻势,改为半攻半守,尽量防止自己的头部,免为对方所乘。   吕子奇滚到一边,吁了一口气道:“姑奶奶,这就是你多嘴的好处,现在我可没有办法了。”   小龙儿道:“你不行就换我来,我不信他有多了不起,照我的看法,你早该得手了,让他拖到这么久,岂不是砸了我们龙虎双丐的招牌。”   吕子奇一笑道:“姑奶奶,你这一换装,大家认识你了,以后你还装什么小叫化,龙虎双丐的招牌也该收了。”   小龙儿叫道:“收招牌可不能弱了名头,我非要宰了这狗头,作为改易名号的纪念。”   说着就要下场,却被尹正清拖住她道:“小龙,这值得吗?你想易装更号留个纪念,也得找个像样的人物啊……”   屠申虹一听,怒不可遏,厉声叫道:“姓尹的,屠某虽然人单势孤,却没有把你们放在眼里,我是内三堂掌刑堂主,比你一个区区分会盟主,不知高出多少倍,你居然敢出此狂言,有种的你出来,本堂主先摘下你的脑袋。”   尹正倩微微一笑道:“年二弟,争取分会盟主是你与丽丝推荐的,你们怎么没告诉我这个身份有多高?”   年羹尧忙接道:“分会盟主职掌一地的会务,虽受总会的节制,却有独立行事之权,地位十分崇高。”   屠申虹却冷笑道:“崇高局屁,充其量也只能抵一个督抚之权,而总会执事却兼及天下……”   尹正清一笑道:“原来是这么分的,如此,日月同盟岂不是成了一个变相的朝廷了吗?”   屠申虹傲然笑道:“本来就是,现在是用人之际,不得不对你们各地分会纵容一点,一旦事成,你们连个屁都捞不着,凭你们这些江湖草民也配裂土分封吗?”   戴独行在旁道:“屠堂主,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段承祖也沉下了脸道:“屠申虹,我也是总会十八护法长老之一,却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荒谬的言论。”   屠申虹哈哈一笑道:“段王爷,护法长老也有当权与不当权之分,你只是挂个虚名而已,总会的许多事,根本就没你过问的份,你如放聪明点,百事不问,将来大理一隅,你还可以维持旧业,做你的无国之君,像你这样爱管闲事,恐怕连你的老窝都保不住了。”   段承祖脸色一沉道:“这话是你说的。”   屠申虹将胸脯一拍道:“不错,是我说的,我也不怕你到总会告我去,那儿的几个老厌物谁不清楚,再告诉你一句老实话,连神尼都作不了主,日月同盟虽然打着复明的旗号,但朱家气数已尽,民心尽失,谁还有兴趣去为他们卖命。   再说,朱洪武自己也是白手成家的,凭甚么永霸天下,谁都不是生来就有天子的命,谁有权谁当政……”   段承祖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表情异常沉痛,摇摇头,长叹一声道:“屠申虹,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这种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但我以前始终不相信,今天出自你的口,我非相信不可了,真没有想到,一个赫赫声势的盟会,竟会演变得如此。”   屠申虹得意地笑道:“这也怪你偏居大理,清息太不灵通了,但也亏得你离得远,否则以你爱管闲事的脾气,只怕活不到今天了,总会几个爱说话的老厌物,现在都紧闭上嘴,连屁都不敢放出一个了。”   段承祖脸色一沉道:“难道他们已遭了毒手?”   屠申虹笑道:“那倒还不至于,大事未成,这几块老神主总得摆着给人看看,只是他们……”   说到这儿,他似有所顾忌,止口不言了。   段承祖却不放松,紧迫着问道:“他们怎样了?”   屠申虹一笑道:“没什么,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也没什么用,他们敢说的,还不如我告诉你的多,你要是识时务的话,不如帮着我,把尹正清收拾下来。”   段承祖怒道:“放屁,段某岂能受你们的驱策。”   屠申虹一笑道:“我忘了你究竟是个王爷,自尊自大惯了,这也没关系,对于你们这一批人,总会多少会顾全你的面子,但你可不能再多管闲事了。”   段承祖正要开口,尹正清一笑道:“王爷,这狂徒由尹某来收拾好了,你可犯不着和这种小人结怨。”   段承祖道:“不行,段某不能把辛辛苦苦建立的一个盟会,由着这批小人横行,我一定要加以整顿一番不可。”   尹正清一笑道:“那是何必呢,王爷世居大理,与人无争,卷入这场漩涡实在太不值得了,萧先生,你劝劝王爷。”   萧大全足智多谋,立刻就体会到尹正清语中的暗示,因此,在段承祖的耳畔低语一阵,立刻将他的气压下去了。   小龙儿一摆短剑又想出去,尹正清再度拉住她大声地叫道:“小龙,这一场瞧大哥的,你别跟我抢。”   吕子奇也道:“小龙,这贼子有软猬甲防身,三绝回风镖诡异莫测,所以我也不敢太托大,你的武功虽然不逊于他,但你逞勇好斗,机心不足,很容易吃他的亏,尹大侠既有制他之策,自然比你有把握,你还是别争吧!”   小龙儿不服气地道:“笑话,要讲使暗器,我袖底那筒没羽箭,不见得会比他差,我非要斗斗他不可。”   尹正清却拉着地低声道:“小龙,我知道你的暗器了得,我却不会使暗器,所以我要出去,由你来监视他不是更好吗?   刚才那一手回风镖多险,我们只是运气好,由此可见,他确是有两手,你跟他拚个同归于尽,我可舍不得,听我的话,留神他的左手,别让他的镖出手就先制住他。”   说着还捏捏她的柔荑,这番话总算制住了小龙儿。   尹正清缓步出场,屠申虹见他步态从容,倒是有点色厉内荏,大声叫道:“姓尹的,你真要找死?”   尹正清一笑道:“尹某不死,你们能放心吗?”   屠申虹道:“只要你识时务,从此回头,我们不但不为难你,还会给你很大的好处,因为你不愧是个人才,武林盟主已有底定,你绝对插不进手的。”   尹正清笑笑道:“如果你们真有把握,就不会怕我去插手了,由此可知你们对尹某还颇重视,既承见重,尹某又怎敢妄自菲薄,辜负各位的厚爱呢?”   屠申虹脸色顿厉道:“好,你一定要找死,本堂主自然成全你,不过我再警告你一句,总会对你的行动已在密切监视中,绝对不让你到昆明去的,逃过今天这一关,以后对你更将寸步难行,你一个人能斗得过整个同盟吗?”   尹正清哈哈大笑道:“听你的口气,好像日月同盟在跟尹某作对了,这倒使人难以置信,拙荆与年二弟不必说了,段王爷还是护法长老呢,他们都没有杀死尹某之意呀。”   屠申虹的话说得凶,语气却已软弱了,一半是威胁,一半则是在请求,但尹正清毫不为动,不由激发了他的凶性。   呛啷一声,拉出肩头的九环宝刀,他与吕子奇交手时,都没用兵器,现在居然撤刀迎战了。   可见他对尹正清的重视,也表示了他要杀死尹正清的决心。   段承祖看屠申虹的刀发出蓝光,忙叫道:“公子小心,这口刀不但可斩金截铁,而且还淬了毒,是日月同盟中三大凶器之一,原来是断魂刀刘德芳所持的,不知怎会落在他的手中去了,可千万大意不得。”   小龙儿冷冷地道:“日月同盟中,宝贝真还不少,先是三大异珍,现在又出来了三大凶器。”   段承祖道:“三大异珍是神尼携自明宫库藏,知者无多,这三大凶器乃是江湖上知名三柄杀人凶器,为十八护法中三大高手所持有,合称追魂三老。   就是断魂刀刘德芳的断魂刀,追魂双剑裘三和的毒龙剑以及索命判官姚其旦的索命判官笔,这三件利器,都淬过毒,杀人不见血,划破一点皮,必然命丧无常,无药可救。”   屠申虹哈哈一笑道:“段承祖,你对会中的情形倒是知道的不少,只可惜太不知时务了,既知追魂三老之名,就该明白我们在会中占有多大的实力,何必还要送死呢?”   段承祖沉声道:“胡说,追魂三老中,裘三和与姚其旦与你们狼狈为奸,大家都知道的,但断魂刀刘德芳人极正派,素来与你们不和……”   屠申虹一笑道:“所以他的断魂刀终于落到我手里来了。”   段承祖一愕道:“你们把刘德芳长老怎么了?”   屠申虹笑笑道:“他是十八护法长老,当然不会受委屈的,只是年纪太大了,体弱多病,前一阵子得了中风之疾,四肢软瘫,送入幅寿堂静养天年,就把这柄断魂刀送给我了,叫我代他执行追魂职务。”   段承祖怒道:“德芳长老是武当名宿,内功修为都臻上乘境界,怎会突然中风的,一定是受了你们的迫害,再说他素来瞧不起你们,说甚么也不会把兵器传给你的。”   屠申虹一笑道:“这可作不了假,总会有他的亲笔字据为凭,而且是他的孙子当众移交的。”   段承祖怔了一怔才道:“我明白了,一定是你们暗中施了手脚,又以他的孙儿作为威胁,要挟他的。”   屠申虹笑道:“事情的真相如何我不必说,但他还算知机的,所以在福寿堂上静养天年,你若是帮着这个姓尹的与我们作对,连这条老命都保不住了,迫魂三老在总会中负有铲除叛逆之责,而且还有便宜行事的特权。   因此死在追魂刀下的人,连申诉的权利都没有,这是你们十八护法长老所决定,你见了追魂刀,就该放明白点。”   段承祖怒不可遏,正想挺身出去,尹正清笑道:“王爷,小丑跳梁,何劳王驾,由在下的来对付他就足够了。”   段承祖沉声道:“不,他们跋扈到这个程度,简直目中无人了,我一定要擒下这恶徒,拿了断魂刀为证,去向神尼问个清清楚楚不可,日月同盟不是他们几个人的。”   尹正清轻叹道:“局势很清楚,日月同盟早已在他们的把握之中,神尼如果能控制他们,也不会允许他们如此胡作非为了,王爷何不看开一点呢。”   段承祖道:“难道神尼也受他们挟制了吗?”   年羹尧上前道:“那倒不会,但他们这些行动,都是受到神尼默许的则无可疑问,日月同盟虽由各位长老所首创,但早已变质了,神尼藉以复国之举,倒不在乎谁当势,而且还希望有个大统一的局面出现,便于指挥,因此……”   段承祖废然一叹道:“年老弟,你早有所知吗?”   年羹尧道:“晚辈略有所闻,却不甚详尽,但家师则是早已看透了其中尔虞我诈的情势,才灰心不理其事的。”   段承祖神色黯然地道:“尹四公子,日月同盟内部如此黑暗,这个组织还有甚么可作为呢?你又何苦要硬挤进去?”   尹正清一笑道:“在下分析了一下,神尼未必真心赞同这些人,但因为他们气势已深,不得不借重他们,因之在下觉得事尤可为,只要把他们的气陷压一压,翦除几个首恶份子,不难使局面改观,也可以进一步得到神尼的支持。”   段承祖叹道:“谈何容易,你知道他们的力量有多大。”   尹正清朗声道:“明知是鸡蛋碰石头,尹某也在所不惜,事情总要有个人起头,不能让他们只手遮天,师直为壮曲为老,所以尹某绝不放弃武林盟主之征逐,志不在夺魁,而是想借这个机会,联络江湖上忠义之士,群起而攻之,务使宵小绝迹,正义当道。”   段承祖肃然道:“段某对会务已经感到灰心了,但公子有此豪情侠怀,段某自当竭力支持。”   尹正清笑道:“多谢王爷,那么我们就从这家伙开始吧!”   段承祖道:“公子,他身有软猬甲,手持断魂刀,颇难应付,还是让老朽来对付他吧。”   尹正清豪笑道:“没关系,像这种妖魔小丑,尹某尚可应付,王爷的南诏绝学,应该留到总会上再显示,因为尹某后生末进,见了总会的元老,不便过份跋扈冒犯,那时候再借重王爷的神威与超然的身份,才更有价值。”   段承祖还待争执,年羹尧低声道:“王爷,四哥说有把握一定没有问题,王爷却不可轻身涉险,因为到了总会,只有王爷的身份,才能说得起话来,十八护法长老,除了王爷之外,恐怕谁也不敢多开口了。”

51\ 015

第十五章     段承祖想起断魂刀刘德芳的例子,也就联想到十八护法之中,除了那一批狼狈为奸之徒外,恐怕都是受了排挤或胁制,不禁为之默然。   尹正清这时已挺剑直进,他所使用的剑,正是携自大内的巨阙宝剑,本来是由年羹尧所佩戴的,但他在准备出战之前,已经向年羹尧换了过来。   巨阙宝剑虽为前古名刃,但除了剑叶较宽,剑身较长,形式略见古雅外,别无起眼之处。   此剑质坚锋利,为剑中之冠,却不像别的宝剑一样,出鞘就有耀眼的精光,除非对剑器有特殊研究的行家,否则谁也看不出这是一枝宝剑。   因此屠申虹见尹正清自己过来时,脸上现出了得意的神色,哈哈一笑道:“姓尹的,你早该自己上来领死了。”   尹正清哈哈地笑道:“屠申虹,彼此同为一脉,尹某实在不想同室操戈,若你现在放下刀还来得及。”   屠申虹咄了一声道:“放屁!谁跟你一脉,尹小子,你进日月同盟才多少日子,居然想跨到我们头上来了,除了几个糊涂虫之外,日月同盟中那一个不是想要你的命,别以为有了段承祖撑腰,你就抖起来了。   老实告诉你一句,就算你逃得过今天,你也到不了昆明,总会的决议是绝不让你出席武林大会,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尹正清微微一笑道:“屠申虹,你这番话不仅吓不倒我,反而更引起了我赴会的兴趣,因为从你的话中,尹某发现你们对我的估价,远超过我自己的想像,尹某只是为盟会尽心,并有想到膺登武林盟主之位,但在你们的想法,似乎尹某的希望还很大。”   屠申虹语为之塞,狞声叫道:“放你的屁,你别做梦了,武林盟主一席,早由总会内定了,我们只是不愿意让你捣乱而已。”   尹正清微笑道:“这就奇怪了,尹某既为盟会一份子,对盟会的决定绝对衷心服膺的,只要盟会提出的人选确孚众望,尹某自会衷心支持,怎么会捣蛋呢?”   屠申虹微怔道:“你这话是真的?”   尹正清道:“当然是真的,尹某为山东分会的代表,应召参加武林会,乃是为响应总会的号召,光大同盟的会务,并不是为了个人的名利打算……”   屠申虹道:“你一定肯接受总会的节制吗?”   尹正清笑道:“阁下这话说得又过份了,日月同盟乃四海同心,光复旧业的组织,各地的分会自成系统,虽受总会的监督,却并不受总会的节制,这是明文规定的……”   屠申虹道:“那只是表面文章,也是同盟初创时,为拉拢人心的一个权宜之计,欲成大业,必须号令一致,全归于总部节制之下,在盟会中绝不容有私人行动,山东分会原来早已在总会节制之下,不想你半路中冒了出来……”   尹正清笑一笑道:“总会对尹某再三为难,必欲杀尹某而后快,就是因为尹某没向你们表示过自己的意向吗?”   屠申虹道:“这只是一个理由,主要的原因是你的所作所为,完全跟总会背道而驰的。”   尹正清道:“没有的事,尹某所行,无一有背于正道。”   层申虹道:“你杀死了鲁氏兄弟与高则明。”   尹正清一笑道:“那是为了争取代表权而在公平的决斗下所为。”   屠申虹叫道:“那也不该杀死他们!对自己的弟兄怎可如此狠毒?”   尹正清神色一庄道:“鲁氏兄弟霸据蒙山,鱼肉乡民,无恶不作,尹某杀他们是为了除恶,高则明纵徒为非,不加管束,还要向尹某寻仇,尹某杀死他们是为了除奸,问心无愧,鲁氏兄弟虽死,但他们的三个妹妹并没有对尹某生出仇念,还衷心与尹某合作,可见公道自在人心。”   屠申虹道:“他们是受了总会的指示而这么作的,他们落草为盗也是为了总会筹集经费。”   尹正清道:“尹某在事前调查得很清楚,他们掳劫所得,只有十分之一二输于盟会,其余都入了自己的私囊,像这种假公济私之流,杀之并不为过。   而且尹某也反对这种筹集经费的手段,日月同盟虽然是以匡复故业为目的,但最主要的还是解救民生疾苦,像这种残民自肥的手段,是自绝于民,更是同盟中的败类,尹某除去他们,也是为同盟计。”   屠申虹一怔道:“这是你心里的话?”   尹正清道:“不错!尹某心中如此想,行为上如此做,只要同盟中有这种败类存在,尹某绝不放过。”   屠申虹叫道:“这就是你该死的理由。”   尹正清问道:“尹某这么做有何不是之处?”   屠申虹道:“跟你说不清楚的,日月向盟不是有钱的组织,我们大半的经费来源都是靠着这个方法……”   段承祖在旁道:“胡说!段某也是盟会长老之一,就没听过这种事。”   屠申虹冷笑道:“段王爷,你坐掌大理王国,有着祖上遗留下来的亿兆财富,自然不知道别人的困难……”   年羹尧笑道:“王爷,你或许不清楚,总会中的一些长老都置下了百万财富,这都是各地的分会孝敬的,尹四哥这种做法,无异是绝了他们的财路,怎不叫他们恨得咬牙呢?”   屠申虹忙道:“胡说!那是各地总会所筹的复国基金,由几位长老代为保管,一旦要举事时,就要用作义师的粮饷。”   年羹尧哼了一声道:“我也是总会的人,岂会不了解你们的鬼把戏,你们名曰筹集粮饷,其实却中饱私囊,就以阁下来说,在你家乡余杭四邻的县城广置田庄,约有数十起之多,我问你,如果真到举义之日,战事一起,这些田产搬不动,卖不掉,怎么能够成为急需的粮饷呢?”   屠申虹道:“你懂个屁!举义的时候,绝不会在江南发动,那时战事一起,天下富户必然会向安逸的地区迁移,土地田庄,立时身价百倍了,我们这些做法是出于神尼的指示。”   年羹尧冷笑道:“神尼是被你们花言巧语蒙蔽住了,她确有指示,却不知你们在捣鬼,你那十几处田庄,真正入帐的多少,真到义举的时候,恐怕你们溜得比谁都快,让别人去拚命送死,你们却躲到江南去发国难财安享富贵了。”   屠申虹脸色变了一变,随即又冷笑道:“皇帝不差饿兵,神尼何尝不知道我们有多少公帐,有多少私产,即使我们从中捞点好处,也是她默许的。   如果一切都秉公处理,日月同盟有几个人肯参加,我们冒着杀头抄家的危险参加日月同盟,为的又是甚么?”   年羹尧也不禁默然了。   段承祖却不信道:“年老弟,情形真是如此吗?”   年羹尧苦笑道:“是的,家师就为这件事跟神尼争辩过,可是神尼很固执,偏偏相信这些人,家师才灰心而退出同盟的。”   段承祖一叹道:“我正在奇怪,令师肯堂先生不仅是神尼的同门师弟,更是日月同盟最早的创始人之一,节操冰雪,风骨凛然,何以会中途退出呢,却不想为了这个缘故。”   年羹尧道:“神尼所用非人,亲信宵小,愤而退盟者,又岂只家师一人,同盟中稍有气节之士,差不多全离开了。”   段承祖黯然道:“神尼也该明白,靠这些人能成事吗?”   年羹尧道:“家师也曾问过神尼这句话,神尼却回答说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安抚人心计,只好容忍一点。”   段承祖怒道:“姑息足以养奸,前明之失,就坏在奸邪当道,佞臣误国,难道神尼所受的教训还不够?”   年羹尧道:“王爷,这个问题晚辈无法答覆,您还是去问神尼吧。”   段承祖道:“这次段某见到神尼,一定要问问清楚的。”   屠申虹笑道:“段王爷,我劝你不必去碰钉子了,神尼比你更清楚,问题是她只有我们这些人可靠了。”   段承祖道:“胡说,日月同盟中大多数都是心怀故国的忠义之士。”   屠申虹一笑道:“也许不错,但那些人可以信任吗?他们心怀故国,却只是为了恢复汉家天下,而不是为了朱家的天下。   神尼很清楚,前明最后的一个皇帝,也就是他的老子祟祯,根本就是一个昏君,没有几个人会怀念他。   依着那些人,天下或许会重光于华夏之手,但他们朱家的子孙却未必能再当皇帝了,我们这些人虽然爱财,却是真正支持她的。”   段承祖低头长叹道:“这么一说,日月同盟还有甚么可为的呢?”   屠申虹笑道:“王爷认为没出息,不妨学学顾老先生,脱离这个圈子,也落得个耳根清净。”   段承祖低头不语。   尹正清却道:“不行,尹某却不死心,我参加日月同盟,为的是救国救民,不能让你们胡闹下去。”   屠申虹道:“姓尹的,说了这么多的话,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再告诉你一句实话,要杀你的就是神尼。”   尹正清道:“这句话我不信。”   屠申虹道:“若不是神尼有了指示,我们敢这么公开地对付你吗?因为你的名气太大了,有几个不识时务的江湖人,居然向神尼进言,希望支持你出任武林盟主,神尼表面上不便推托他们,但也不能让你来破坏她的安排,只好在半途截杀,使你到不了会。”   尹正清冷笑道:“神尼如果要杀我,不过举手之劳,她是日月同盟的总负责人,只须一纸手令,尹某敢不受死吗?”   屠申虹笑道:“你怎么又糊涂起来了,日月同盟的内情虽然你明白了,其他的人还是被蒙在鼓里的,尤其是你在江湖上已颇有侠名,很得人望,怎么能公开杀死你呢?”   尹正清道:“那么阁下今天杀了我,又将何以告天下人呢?”   屠申虹道:“很简单,我可以说是为高则明报仇,只出乎私人的行动,老高是我的结义兄弟,这个理由很够了。”   尹正清笑道:“可是段王爷不会这么说吧。”   屠申虹道:“段王爷会同意的。”   段承祖立刻道:“何以见得?”   屠申虹笑道:“王爷,你如果是一个人,我们可能拿你没办法,但你是大理的王爷,就得特别慎重,你一个人的行为,可能会影响到整个南诏王府的存亡呢。”   段承祖怒道:“你可是威胁段某?”   屠申虹笑道:“在下不敢,只是转告总会的意思而已,您王爷坐镇大理,驾前高手如云,但要跟日月同盟拚一下,似乎还嫌太薄弱了。”   段承祖怒目圆睁,差一点就想动手了。   可是尹正清却含笑阻住了他道:“王爷,为尹某的事,你犯不着去跟他们计较,还是由尹某自己来处理好了。”   踏前一步,神色转为冷峻道:“阁下请赐教吧。”   屠申虹道:“你真的要死?”   尹正清微笑道:“你不是受命来杀死尹某的吗?”   屠申虹道:“不错!我手执三大凶器之一的断魂刀,杀死你并不困难,但我希望你能知难而退,纵然不跟我们合作,至少也别跟我们捣蛋,退出日月同盟去。”   尹正清道:“为甚么?那你回去如何交差呢?”   屠申虹道:“只要你退出日月同盟,我就可以交差了,老实说一句,我怕的是杀死你之后,江湖上的一些老家伙来找我的麻烦,像鱼壳那老厌物,已经跟我们打过招呼了,谁要是找你麻烦,他就要出头,还有龙虎双丐……”   尹正清一笑道:“原来你也有怕的人。”   屠申虹道:“这些家伙行踪捉摸不定,惹上了很讨厌。”   尹正清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漏掉了一个最可怕的人。”   屠申虹忙道:“谁?”   尹正清手指鼻尖道:“在下尹四!”   屠申虹怒道:“日月同盟的内情你已经知道了,连神尼都不欢迎你加入,你难道还不死心。”   尹正清道:“不错,我说过了,日月同盟既然是匡复故国的组织,人人都可以参加,就是神尼也无权赶我出来。”   屠申虹眼中射出怒火严厉声叫道:“你要找死还不容易,何以说那些废话呢?”   尹正清道:“不算废话,至少我对日月同盟的内情了解得更深一层,在各分会代表聚会时,可以让大家明白得多一点。”   屠申虹道:“有个屁用,我不会承认的。”   尹正清笑道:“不需要你承认,因为你已经无法否认了,死人的话也不能作数,我并不需要你作证。”   屠申虹大喝一声,挺刀进扑。   尹正清举剑架开了,他为了不让对方知道手中的是一枝宝剑,所以尽量避免锋刃交触,每次总是以剑身贴着刀身引开对方的攻势。   这种战法自然相当吃力而不讨好,但也显露出他对剑法造诣之深,居然应付得很从容。   段承祖先还颇为他担心,直到十几个回合后,才放心地道:“尹公子剑术精奇,段某倒是白操心了,只是屠申虹手中的那柄断魂刀太锋利,上面又有淬过毒,年老弟还是要多留神一点……”   年羹尧笑笑道:“王爷放心好了,四哥要杀他易如反掌,目前只是在吊吊他的胃口,四哥手中的是巨阙剑,还会怕断魂刀吗?”   屠申虹接连几下杀手,都被尹正清化解开去,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技艺当真有不可轻视之处,心中暗惊,慢慢地也在打主意,连用了几次虚招,将距离拉近,忽而一式力劈华山,举刀猛向尹正清头上落下。   这一式并不精奇,但在断魂刀的威力下就不同凡响了。欲化解此招,只有横剑招架一法,可是寻常兵刃,万难挡得住断魂刀的锋利。   屠申虹拿稳了十成把握,这一劈也用上了十分的劲力。   当尹正清横剑相架时,他的口角已露出笑意,折剑丧生已是意料中事,所以屠申虹根本没作其他的应变打算。   刀锋迎着剑锋,发出呛然的激响,屠申虹但觉脸间一麻,无坚不摧的断魂刀居然被弹了起来,差一点脱手飞出。   他还没有来得及对这个意外作何表示,尹正清的长剑反挥,一颗头颅飞出老远。   跟他同来的戴独行与阮来风再也没想到会有如此结果,一时惊得呆了。   尹正清的动作很快,长剑再度圈回,封住了两个人的退路,微笑道:“戴老,你没想到被杀的会是屠申虹吧?”   戴独行脸色如土,呐呐地道:“姓尹的,老夫自承不是你的敌手,你下手好了。”   尹正清一笑道:“尹某与戴老无怨无仇,如果真的要不放过二位的话,刚才就乘势出剑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戴独行愕然道:“你不杀我们?”   尹正清道:“不杀!因为尹某知道戴老在日月同盟中还算是有良知的一位前辈,目前只是为宵小所胁,无以自主而已。”   戴独行低下了头道:“尹公子,你不杀戴某,戴某也无法保命,因为屠申虹说得太多了,有很多戴某都不知道的,这些事既入戴某之耳,而屠申虹又未能达成狙杀公子的目的,他们也不会放过戴某的。”   尹正清道:“这就奇怪了,他们不怕我知道,还怕戴老知道吗?”   戴独行苦笑道:“我们之间的立场不同,戴某被他们认为是圈子里的人,就不能知道得太多。因为那些秘密,如出于公子之口,相信的人不多,如出于戴某之口,真实情形就大为增加了,在这种情形下,他们肯放过戴某吗?”   尹正清想了想,道:“这么说来,戴老是无法回去了。”   戴独行道:“是的,不但回不去,而且还无处可容身,公子倒不如杀了戴某的好。”   尹正清又沉思片刻,然后道:“尹某对戴老尚有借重之处,如果戴老真有困难,尹某就介绍戴老去找一个人。   年二弟!你马上送戴老与这位阮朋友离开此地,同时写封信通知翟星汉,叫他设法将他们二位安排一个栖身之处,相信这点事情他办得到的,戴老,到了那儿,恐怕他还会有请二位帮忙的地方……”   戴独行忙道:“只要能避开他们的追索,戴某无不尽力……”   乾坤鼠翟星汉是尹正清收服的心腹之一,由于他江湖路子广,尹正清也向他摊开了自己四皇子的身份,叫他尽力。   年羹尧一听,已经明白了尹正清的意思,不禁又迟疑地道:“四哥,这么做不太好吧,您是否要再慎重考虑一下。”   尹正清笑道:“没关系,戴老既不得志于总会,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后,他在总会也很难立足,我们该为他打算一下,你照我的话去做好了,不会有错的。”   年羹尧这才陪着戴独行与阮来风走了。   段承祖问道:“翟星汉是谁,我怎么没听过这人呢?”   尹正清道:“此人是鲁省地面的地头蛇,尹某与鲁氏九雄结怨后,他对尹某颇肯帮忙,所以才请他联络一些江湖人土,为尹某之助……”   段承祖道:“这个人名不见经传,他能帮多大的忙呢?”   尹正清笑道:“大忙帮不上,但要他为戴独行找个安身立命之处还行得通的。别的事也不用他插手。”   段承祖想了想道:“公子,戴独行反覆无常,贪生怕死,唯利是图,我觉得这种人不值得去庇护他。”   尹正清道:“不管怎么说,他总是同盟中人,既不见重于总会,又连连失误,在总会中也难以立足,无论如何,我总该为他找个安身之处,否则又能怎么样呢?杀掉他对我全无好处,反而会落个赶尽杀绝之名,尹某心中实不忍出此,即以屠申虹为例。尹某也不想杀死的,无奈为势所逼。   他的回风三绝镖太可怕了,今日能逃过一劫,全靠幸运,异日他如再图暗算,防不胜防,不得不下杀手。”   段承祖一叹道:“公子如此仁心侠怀,无怪能受武林之器重了,但愿能藉公子之力,将日月同盟重新整顿一下,说服神尼改变方针,不仅为汉族之光,亦为生民之福。”   尹正清笑道:“王爷太过奖了,尹某当得尽力,”   于是,众人重新出林回到广场上,盛会如常,歌舞正酣,谁都不知道林中已经发生了一场生死之博。   由于小龙儿是此地的土司族长身份,他们更受尊敬了,畅饮达旦,大家才回旅邸休息了。   小龙儿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孟丽丝的肚子痛也好了。   此时尹正清含笑为她们重新介绍,心中还是有点挂虑的,那知孟丽丝全无妒意,对小龙儿十分亲热。   尹正清颇为奇怪,恰好年羹尧从旅邸出来,而且跟吕子奇在一起,朝他眨眼睛笑了一笑,他才知道年羹尧一定跟孟丽丝谈过了,而且有吕子奇在一起,彼此的身份也都了解了,但是他不明白孟丽丝的态度因何如此大方,朝来人示了个眼色,表示想跟孟丽丝私下一谈。   年羹尧与吕子奇都退走了,孟丽丝却把小龙儿也拉进室去,尹正清跟着进屋。   孟丽丝关上了门,才郑重地道:“小龙妹,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女孩子,也知道你对四郎的情意,可是我不敢作何表示。   因为我知道四郎的身份,也知道他志之所在,唯恐你们将来因身份悬殊而无法终场,现在好了,你是元朝的公主,他是现在的皇子,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衷心希望你能辅助四郎……”   小龙儿听了,连忙打断他的话,道:“大姊,你怎么说这种话,我……”   孟丽丝轻声一叹道:“你别说,我知道你们都没有将我挑开的意思,但我有自知之明,我只是一个江湖武女,目前四郎在江湖上活动,或许还用得着我的地方,将来他身登大宝,一定要个配得上他身份的女子才能母仪天下。”   尹正清轻嘘了一声道:“丽丝,你别这样说,你的身份已经父王认可。名份已定。”   孟丽丝苦笑道:“你父亲之所以认我,是因为没打算把你作继统之选,但你却志在必得,将来这就是问题了。”   尹正清还没开口,孟丽丝又叹道:“刚才年师哥来对我说昨夜发生的事,我听了很灰心,也很安慰,日月同盟变质如此,复统之举绝无希望,我也不算背叛她老人家了,唯一的希望是你继统之后,千万不要忘记对我的诺言,使汉满一统,无分彼此,做一个仁慈爱民的好皇帝。”   尹正清慨然道:“你放心,我早说过了,种族之分,只是一班王公权贵的歧见,身为君上的人,则无分种族,都以子民视之,我之所以要锐身自任,并不是我有任何野心,而是我认为有这个魄力可以化除两族之间的隔阂……”   孟丽丝道:“现在我是绝对可以相信你的,但就怕你登基之后,就会想到自己是满人而有所偏私了。”   尹正清庄容道:“不会的,我的朋友,我的手足心腹都是汉人,连我的妻子都是汉女,我已经忘记自己是满人了。”   小龙儿也道:“大姊放心好了,我也担保大哥不是那种人,这从他的仁侠胸怀上就可以看得出来的。”   孟丽丝苦笑道:“但是那批权臣不会容许你如此的,到那个时候,你恐怕作不得主了。”   尹正清朗声道:“我发誓要做一个不受人左右的皇帝,父王甚么都好,就是优柔寡断,行事缺少魄力,我这次涉险入江湖,就是要拉拢一批好手来遂我的夙志,一旦我得势之后,有谁反对我作为,我也不跟他们多辩,更不明着处置他们而激起朝议,暗底下给他们一刀就解决了。”   孟丽丝一怔道:“那成么?”   尹正清也觉得自己太忘形了,连忙道:“只有这个办法,你不知道本朝入关之后,积习已深,王公权臣都是满人,父王几次要重用汉臣,都被他们阻挠了,而且还引证吴三桂尚可喜等三藩之鉴,说汉人得势之后,必生异志,父王为其危言耸吓,不敢轻举妄动。   我可不理这一套,为了清理朝纲,只有大刀阔斧的手段来干,我的朝廷中没有汉臣之分,只有忠臣能臣之选……”   这时年羹尧在门外道:“四哥,您出来一下……”   孟丽丝道:“你去吧,刚才你实在太激昂了,有些话现在让人听去了还不太好,再者年师哥还有事要告诉你。”   尹正清推门而出,但见年羹尧与吕子奇正在等着。   年羹尧道:“四哥,您的声音太大了,幸好段皇爷他们都喝醉睡下了,否则让他们听见了相当讨厌。”   吕子奇一笑道:“那倒无所谓,段承祖是大理国君,他倒并不在乎谁有天下,只想保有他这小朝廷就够了,他参加日月同盟只是情面难却,而且也是为势所逼,因为前明遗老,都在边陲活动,他如不参加,别人就容不得他,所以他并不热衷,倒是到了武林会盟时,殿下要谨慎些,那些江湖侠义之士,虽不在盟内,却是忠贞不二之士。”   尹正清讪然道:“前辈一切都知道,还多望成全晚辈之愿。”   吕子奇轻叹道:“我身为汉人,却因为祖上出仕元廷,江山数易,早已不知此身何属了,我耿耿于怀的只是一个小龙,她能事殿下,将来能追逐旧业,使她那一支能正名外藩。老朽也就对得起先主于泉下了。”   尹正清道:“这没问题,元祖成吉思汗的赫赫盛业,烕震四海,我也想迹事故业,把四大汗国重新建立起来,使蒙人得以正名外藩,这当然还要前辈多多帮忙、指点。”   吕子奇道:“如果能有此日,老朽敢不肝脑涂地以报!”   尹正清连连称谢,心念游转之际忽然想到一件事上,向吕子奇道:“吕前辈,晚辈有一件事,十多年来至今是个谜,我想请教你一番……”   说着推开房门而入,吕子奇随着跟进室里。   年羹尧也衔尾进。   众人坐下后,吕子奇心里暗暗猜疑……现在已知道尹正清的身份,乃是当今四皇子胤祯,他又要向自己,请教些什么。   尹正清视线投向吕子奇,道:“晚辈想请教你一件事,今日江湖上,谁使用一种‘六合二仪掌’?”   他问出这话,显然跟刚才所谈的话题,有着一个很远的距离。   孟丽丝、小龙儿、年羹尧等三人,殊感意外地不由怔住。   而这三人也是第一次听到,“六合二仪掌”这样一个名称。   这个昔年江湖上有“醉仙虎”之称的吕子奇,听来也感到有点突然……   他轻轻念出“六合二仪掌”五字,若有所思中,似乎从回忆中已找到这页往事,他换了“尹公子”的称呼,问:“尹公子,你怎么向老朽忽然问到‘六合二仪掌’这回事上……知道的人并不多呢!”   尹正清道:“是的,晚辈知道吕老是前辈中人物,才想讨教一番。”   吕子奇试探问:“尹公子,难道这套‘六合二仪掌’掌法,跟目前‘日月同盟’有关?”   尹正清摇摇头,道:“跟日月同盟并无关系,那是另外一回事……晚辈为了要揭开十余年前一个迷,才加以询问。”   吕子奇微微一点头,道:“尹公子找上老朽,那是问对人了……难道‘六合二仪掌’跟尹公子,还有一段恩怨过节?”   尹正清听到下面那句话,没有作正面回答,而接上问:“擅使这套掌法的,是何等样人物?”   吕子奇道:“此套‘六合二仪掌’乃是秘门绝学,江湖上没有第二个人使用……此人经已退出江湖有十来年……”   尹正清一听知已有了来龙去脉,又接上一句,道:“吕前辈,此人是谁?”   吕子奇道:“此人叫‘左廷’,昔年江湖上有‘金剑铁掌’之称……说来也巧,他的庄院‘狼牙庄’,就离大理没有多远。”   孟丽丝见尹正清中途忽然冒出这样一个话题来,困惑之余,忍不住问:“四郎,你忽然想到‘六合二仪掌’,是怎么回事?”   尹正清朝孟丽丝微微一笑,替代了给她的回答,接着又问:“吕前辈,你老行道江湖多年,知不知道江湖上‘燕山派’这样一个门派?”   吕子奇听这话,停了会儿,只有自己听到的轻“哦!”声,倏然想到一件事上……   “不打不成相识”……尹正清在大里南诏王府门前,使出燕山派密传绝技“双飞掌”,跟小龙儿打斗,两人就这样认识的。   难道这位化名“尹正清”的四皇子胤祯,跟昔年燕山派有所渊源?   吕子奇心里有这样想法,可是没有马上问出口来——他点点头,道:“老朽知道一点,燕山派门下弟子不多,昔年活跃的地域,也就在这里西南一带……”   微微一顿,又道:“燕山派掌门人邵杰,早年江湖上有‘开碑手’之称——可是十年来行踪不明,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他话到这里,用了试探的口气,道:“尹公子,你在南诏王府大门前,用燕山‘双飞掌’跟小龙儿打斗,你们成了不打不成相识——敢情你与‘开碑手’邵杰还有些渊源?”   吕子奇虽然问出此话,心里却是认为尹正清这套双飞掌是从别处学来,很不可能跟邵杰有所渊源……   开碑手邵杰十余年来行踪不明……该不是早已离开这世界。   眼前的“尹正清”,是当今皇上四皇子胤祯的化名,以时间算来,那时他还不会离开京城,以一个皇子的身份那时也不会结交江湖中人。   尹正清见吕子奇问出此话,迟疑地顿了顿……是否该说出这项经过?   最后,他替自己决定下来,点点头,道:“是的,晚辈与开碑手邵杰,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那‘双飞掌’是他老人家所传!”   尹正清回出此话,室内孟丽丝、小龙儿,和年羹尧,不由都给怔住。   尤其年羹尧对江湖情形比较清楚,同时跟尹正清也很接近,听来更是觉得百思不解……   这位四阿哥胤祯,如何会跟掌门燕山派的开碑手邵杰有一段关系,而且还有师徒之谊?   醉仙虎吕子奇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闪转,直朝尹正清看来。   尹正清话到这里,就把当年在京师王府大街遇到邵杰的那段经过说了出来,接着道:   “当时晚辈不知道邵杰的身世来历,只觉得一个身怀艺技的武林中人,竞落得如此下场,令人怜悯、同情……就把他收留在府邸……”   吕子奇接上道:“尹公子,开碑手邵杰又如何传你那套‘双飞掌’的?”   尹正清道:“晚辈见他病势沉重,就延请宫中太医诊治,太医看到邵杰情形,已无法处方……邵杰为了答谢晚辈知遇之恩,在床榻上传授那套‘双飞掌’!”   吕子奇道:“关于‘六合二仪掌’的情形,是邵杰病卧床上告诉你的?”   尹正清道:“邵杰始终不肯吐露昔年经过情形……他老人家并不承认晚辈是‘燕山派’中弟子,而是为了答谢之情,才以‘双飞掌’相传,同时也不愿晚辈插手有关燕山派的恩仇。”   微微一顿,又道:“经晚辈连连追问,他老人家只说出伤于‘六合二仪掌’之下!”   吕子奇缓缓一点头,道:“不错,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谊,难得尹公子有这份心情!”   尹正清接着道:“最后他老人家告诉晚辈,他恐仇家追杀,才从西南流浪江湖,来到京师,终于贫病交迫,倒在街头。”   年羹尧接上道:“四哥,那位邵前辈只说出伤在‘六合二仪掌’之下,有没有提到‘金剑铁掌’左廷这样一个名字?”   尹正清道:“没有……除了说出‘六合二仪掌’这套掌法外,再没有提到其他情形。”   孟丽丝道:“四郎,同样一套掌法,剑法,并不限于某一人所会,那位邵前辈伤在‘六合二仪掌’之下,说不定另有其人,不一定是指在‘金剑铁掌’的左廷身上!”   尹正清听到此话,若有所触的微微一点头。   吕子奇道:“据老朽所知,左廷虽有弟子多人,并无子女……昔年江湖上传闻,左廷对弟子只传剑法,不传掌法,此套‘六台二仪掌’是他秘门绝技,不会出现在其他人身上……”   沉思了下,又道:“当初燕山派与金剑铁掌左廷,曾经有过一次打斗……其中内委情形,老朽就不清楚了。”   旁边小龙儿一指吕子奇,忽然想了起来,道:“老醉猫,你刚才不是说左廷的‘狼牙庄’,就在大理城附近,段承祖是那一带的小皇帝,关于左廷的情形,相信要比你清楚多了!”   尹正清也给想了起来,就即道:“小龙这主意不错,把段王爷请来一问,他可能知道多一点!”   就向旁边年羹尧道:“年二弟,劳你驾,把段王爷请来谈谈。”   年羹尧应了声,站起身离去……   不多久,陪同这位南诏王进来室里。   尹正清站起身,招呼他坐下。   段承祖朝室内回头一迎,含笑道:“你们围坐一处,都在这里……”   视线落向尹正清,问:“尹公子,你叫段某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尹正清道:“段王爷,在下数人正谈到一件事上,可能你对此事比较清楚,是以邀来一谈。”   段承祖一笑,道:“尹公子,段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不知你问的是何事?”   尹正清道:“段王爷,你知不知道‘金剑铁掌’左廷其人其事?”   段承祖轻轻哦了一声,觉得很意外,他还以为是有关日月同盟的事……现在对方所问的,竟是不搭边际提到这个人身上。   他心转两转,就即点头道:“不错,关于‘金剑铁掌’左廷的情形,段某知道一点……”   接着问:“尹公子,是否你跟这位左老有渊源关系,才探听问问?”   尹正清一时找不到适当措辞,顿了顿,才道:“段王爷,那位‘金剑铁掌’左廷,平素为人如何?”   段承祖见尹正清问出这样一句话来,似乎感到非常突然,视线朝他连连数瞥,才道:   “这位左老金盆洗手,已退出是非江湖……”   微微一顿,又道:“至于问他为人如何,虽然怀有一身绝技,却是急公好义,乐善好施,百里近闻,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善人。”   尹正清见这位南诏王段承祖,依他的地位,身份说出这些话,相信不会有假,他一双剑眉微蹙,却是欲语还休之中。   段承祖带着一付困惑的神情,朝他注视一眼,又道:“这位‘金剑铁掌’左廷左前辈,膝下并无子女,有几个亲信陪伴,住在离大理东端四十里的‘狼牙庄’!”   他见尹正清若有所思中,是以接着问:“尹公子,你远从山东来此赴日月同盟之会,怎么突然会提到‘金剑铁掌’左廷其人?”   尹正清找不出回答的话,只得把话题移转,含笑道:“段王爷,尹某再要向你探听一件事!”   段承祖接口道:“尹公子,你有甚么事,只管垂问,段某还是刚才那句话……知无不言,言无不辞!”   尹正清道:“段王爷,在此地西南一带,你知不知道有个‘燕山派’的门派?”   段承祖给楞了下,发现这位尹公子,好像跟过去有点不一样。   他现在所问的话,都是出入意外,离奇古怪的那些事情。   段承祖道:“不错,段某知道……远在十多年前,‘燕山派’就活跃在此地西南一带……”   尹正清接上一句,后来呢?   “‘后来呢’?”段承祖听到这三个字,似乎心头荷负起一股压力,已没有刚才那付轻松的神情,轻轻吁呼了口气,才道:“尹公子,段某并未目睹此事,这是据近来江湖传闻……”   顿了顿,才接着道:“据说在一夜之间‘燕山派’七十四名弟子,突然不知去向……”   “突然不知去向?”旁边静静听着的吕子奇,听到这句话后,就即问:“段王爷,那是遭人的杀害了?”   段承祖道:“燕山派七十四名弟子,如果全数遭人杀害,不是一具、两具尸体,该有大堆血尸留下——可是就没有给发现到其中一具尸体!”   年羹尧道:“段王爷,可能燕山派中弟子,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段承祖道:“这件事段某迄今想来,还是百思不解……燕山派平素活跃的地域,就是此地西南一带,如果去了另外地点,也该会回来这里……可是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见到燕山派中人……就像云消烟散,此后也就没有传闻有关燕山派的情形。”   尹正清听来虽然感到扑朔离迷,心头却是十分沉重……   他从十年前燕山派掌门人开碑手邵杰的遭遇来猜测,燕山派中七十四名弟子,已逢上一场惨不忍睹的浩劫,而连尸体也成了一个谜。   孟丽丝刚才已明了尹正清讲过有关邵杰的情形,现在她再问出这话来:“段王爷,燕山派七十四名弟子不知去向,他们的掌门人呢?”   段承祖脸色凝得紧紧的道:‘这又是一件叫人想不通的事……燕山派七十四名弟子不知去向,他们掌门人开碑手邵杰,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这十余年来,再也没有传闻到他的消息。”   尹正清心头十分沉重……如何揭开这个百思不解,耐人猜测的谜?   他突然移转到一个话题上,故意试探地道:“段王爷,可能燕山派和他们掌门人开碑手,邵杰,平时行止欠正,做了丧天害理的歹事,遇到扎手的人物,才把他们悉数除掉的。”   段承祖连连摇头,道:“不,不,尹公子,这你完全猜错了……”   虽然这已是一晃逝去十余年的往事,他还是带着激动的口气,道:“十多年前,在这里西南一带的人如果提起燕山派,除了那些作歹为非的外,谁都会翘起大姆指,称他们是一条‘汉子’……”   尹正清听到此话,心里不禁又是一阵嘀咕起来……照此说来,燕山派中七十四名弟子,怎会云消烟散,连生死也成了一个谜?   段承祖接着再道:“开碑手邵杰带领燕山派弟子,平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了别人的事,他们双肋插刀,把自己生死撇开一边……虽然武技并不突出,这份铁铮铮男子汉的气魄,谁都钦佩。”   段承祖话到这里,朝室内众人回头一瞥,视线落向尹正清时,又道:“尹公子,段某不想探人隐私秘密,只是尹公子来此是参日月同盟会的,突然向段某问到燕山派,和金剑铁掌左廷两回事上,是不是其中尚有其他曲折内委……”   微微一顿,于是婉转地又道:“尹公子不必见外,如有动劳之处,只管向段某直言吧!”   孟丽丝接触到尹正清投来视线,似乎已理会出他含意,接上道:“段王爷,刚才我曾问了燕山派掌门人开碑手邵杰的行踪去向……段王爷既然有此心意,现在不妨说出尹公子的一个底细,开碑手邵前辈他老人家是尹公子授艺师父之一。”   段承祖惊哦了一声—道:“原来掌门燕山的邵杰前辈,尚在人间?”   尹正清轻轻叹了声,道:“邵前辈已经去世十余年了……据当时他老人家讲,他来自西南江湖,同时遭遇十分曲折,此番尹某既来此地,就顺便探听一番……”   他把有关开碑手邵杰的情形,也简要地告诉了段承祖。接着道:“邵前辈虽然并未收列尹某为徒,他老人家以燕山派镇门之技传授,尹某亦就视作授艺师父了。”   段承祖知道这段经过后,若有所思中念出“六合二仪掌”五字。   尹正清接上道:“邵前辈并不说出其他情形,只说出他遭‘六合二仪掌’所伤,仇家要追踪拦杀,他才从西南流落江湖,来到京师。”   段承祖喃喃道:“这就奇了……据我所知左廷对他所有弟子,平素传剑不传掌,天下武林只有他一人使用‘六合二仪掌’……难道燕山派掌门人邵杰,是伤在他的手里?”   尹正清见他自语中说出此话,就接上问:“段王爷,是否有此可能?”   段承祖于是肯定,道:“从情理上来推断,这是不可能的事……”   段承祖是“南诏大理王”,显然对西南江湖上情形,知道十分清楚,是以接着道:“金剑铁掌左廷的‘狼牙庄’,相隔大理仅四十里之遥。   燕山派过去活跃的地域,也在西南江湖……他们俱是江湖上受人尊敬,枉负声誉的正派中人物……”   一边的醉猫吕子奇,听到这些话,欲语还休,似乎要插嘴进来。   段承祖接着再道:“段某对他们情形,也有点清楚——金剑铁掌左廷使用‘六合二仪掌’,加害燕山掌门的邵杰,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一付百思不解的神情,注视着尹正清又道:“同时追踪拦杀,要将受伤的邵杰灭口置于死地——如果是左廷的话,他们没有新怨夙仇,这又出于什么原因?”   尹正清缓缓点头……对段承祖的分析,解释,听来也认为有道理。   吕子奇道:“段王爷,燕山派中七十四名弟子,后来有没有他们的行踪出现?”   段承祖道:“这件事正是扑朔离迷,令人百思不解,人死会有尸体留下,这七十四名燕山派弟子,如果活着的话,没有传闻听到他们行踪讯息,可是也没有发现到他们的尸体。”   尹正清虽然认为段承祖的解释,听来具有道理,可是十年前开碑手邵杰,床榻上所说的话,还清清楚楚留在耳际……   当时邵杰虽然只是指出“六合二仪掌”,可是现在经吕子奇,和段承祖二人讲来,天下武林中只有金剑铁掌左廷,使用这套“六合二仪掌”掌法。   左廷对其门下弟子,传剑不传掌……那加害邵杰的仇家又是谁?   至于“新怨夙仇”,那只能指一般情形而言。   据刚才段承祖讲来,燕山派中人,平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了别人的事,双肋抽刀,不顾自己生死……   尹正清心念游转,想到这里时,突然把话题移转,向段承祖道:“段王爷,尹某有个不情之求,昆明‘武林盟’,于今时日尚早……我想请段王爷陪同,我们共赴大理东端的‘狼牙庄’一行如何?”   他这话出口,觉得自己有点冒昧唐突……对方跟自己并无深交,而且以一位“南诏大理王”的身份,岂能受人使唤?   尹正清虽已有了这样想法,可是话已说出口,无法再能收回。   段承祖沉思了下,道:“嗯,昆明的‘武林盟’算来时日尚早……”   他转首向尹正清一笑,问:“尹公子,你认为段某有一起去的必要?”   尹正清把话意转了过来,道:“段王爷,你跟那位金剑铁掌左廷,颇有交往?”   段承祖道:“谈不上交往,彼此都是西南江湖上知名之士,只是相识而已……”   话到这里,一点头接着道:“也好,多时未见那位左老,前去拜会一次,也是人情之常!”   他将萧大全叫来,吩咐一番后,就陪同尹正清等众人,转向原路,往大理而来。

51\ 016

第十六章     尹正清、孟丽丝、小龙儿、年羹尧、吕子奇等五人,由段承祖陪同,上了往大理的官道。   吕子奇问:“段王爷,那位金剑铁掌左廷,如何没有参加‘日月盟’?”   段承祖道:“天山明因神尼曾数度遣人相邀,左老借口年岁已高,已退出江湖婉辞了!”   他自嘲地一笑声又道:“左老比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小王爷,逍遥自在多了……膝下虽无子女,却有几个亲信陪伴。左老拥有的家产,不在段某之下,他也想得开,对地方上善举,不遗余力,是以除了‘金剑铁掌’外还有‘左大善人’的美号。”   尹正清问:“段王爷,那位金剑铁掌左廷高寿几许?”   段承祖道:“详细我也不清楚,从左老的江湖上资历看来,至少该有七十开外了……”   微微一顿,又道:“就拿‘燕山派’云消烟散,开碑手邵杰行踪消失那回事来说,迄今也已有二十年了……”   他话到此,带了试探的口气,道:“尹公子,你邀段某陪同拜会金剑铁掌左廷,怀疑昔年开碑手邵杰之伤,是左老下的毒手……前去讨个公道?”   尹正清道:“段王爷,尹某再是愚拙无智,也不会如此孟浪行事……而经段王爷一番分析,解释后,尹某听来也十分有理……”   婉转地接着又道:“十年前,虽然邵前辈向尹某留下这句话,可是空口无凭,无证无据,如何向人讨回公道?”   段承祖含笑道:“尹公子,切莫说真,段某刚才只是戏语而已。”   尹正清又道:“金剑铁掌左廷乃是西南江湖上一位耆老、前辈,尹某既来此地,素味生平,不敢造次,现在有段王爷陪同,应该晋见拜会一次才是。”   □□    □□    □□    □□“狼牙庄”占幅面积辽阔,建造雄伟,却显得冷清清的,似乎人丁不多。   尹正清等五人由段承祖陪同,经门人通报后,进入里面大厅……   尹正清抬脸看去,大厅太师椅上坐着一位睑相威严,双目炯炯有神,看来年岁才只五十出头的老者。   老者看到段承祖等进来大厅,含笑站起身,道:“段王爷驾到,老朽有失远迎,当面恕罪。”   段承祖上前一步,笑着道:“左老,一年余未来问候,您老人家益发年轻了。”   左廷含笑答道:“段王爷,岁月不饶人,此话你是在嘲笑老朽!”   段承祖替众人引见介绍……指出尹正清、孟丽丝、年羹尧说过三人姓名后,又道:“此三位是扬誉北地江湖的燕京三侠!”   金剑铁掌左廷抱拳施礼,连说:“久仰!久仰!”   段承祖又替小龙儿、吕子奇引见一番。   宾主坐下,寒喧过后,左廷移转到一个话题上,道:“段王爷,明因神尼所创立的‘日月同盟’,正在锣紧鼓密之际,你又是日月同盟中重要人物,今天如何会有时间,来到老朽这里?”   段承祖一指尹正清,道:“这位尹公子是日月同盟山东分盟主,此番来大理段某府邸聚会,知道你左老乃是西南江湖一位前辈,所以邀段某陪同,前来引见拜访!”   左廷向尹正清抱拳一礼,道;“山野老朽,怎敢有劳尹公子玉趾移驾来此!”   尹正清回过礼后,向金剑铁掌左廷暗中打量……发现此老形相威严,却也看不出是云诡波谲,黑道邪门中人物。   众人谈着时,门丁家人带进一个农衫褴褛,形相枯搞的老人……   老人进入大厅,厅隅一角跪下,连连叩首。   门丁一指老人,向中座的左廷道:“左爷,这是前面‘东亭’的魏七,他老伴病倒床上,家里已断粮三天,要左爷布施布施!”   左廷轻轻“哦!”了声,向那魏七的老人道:“魏七,你要老夫给你银子,还是米粮?”   老人连连磕头,道:“老太爷,小……小的家里三天没有吃暍了,求……求你布施些米粮……”   左廷微微一点头,向那门丁道:“李申,你去里面账房取十两银子,再去米粮库出五斗白米来给魏七。”   李申应了声,不多时取出一锭银子,和一袋米来到大厅。   左廷向老人道:“魏七,银子是给你老伴治病的,白米可以吃喝,你拿回去吧!”   叫魏七的老人,连连叩首道谢,拿了银子,白米离开大厅。   这一幕看进尹正清等眼里,都暗暗感触不已!   尤其尹正清,心里起了一阵嘀咕……从金剑铁掌左廷的行止看来,难道这是一个横使毒手的人?   众人在大厅上谈过一阵后,段承祖和尹正清等诸人,向左廷告辞离去。   他们一伙人出来“狼牙庄”走了盏茶时间,走上一条两边丛林的小径……拐过这条冷静静的小径,前面就是官道大路。   小龙儿突然向尹正清冒出一句,道:“大哥,那个金剑铁掌左廷,还真不像是个坏人呢!”   尹正清轻轻应了声,替代了回答。   醉仙虎吕子奇,两道冷电似的眼里注视着前面……似乎进入一片沉思中。   段承祖含笑接上道:“不错,这位金剑铁掌左老,在近围百里方圆,都知道他是个大善人!”   他们在说着时,路边树林里,传来一缕悉悉索索的踩步声。   眼前这伙人,都身怀绝技,当然不会感到有所悸惧……孟丽丝循着声音来处看去。   她旋首看去时,突然“哇!”的一声惊叫起来……孟丽丝虽然身怀绝学,究竟是个女流,当地目击到一幕无法容忍的恐怖时,自然地出声叫了起来。   从树林里冒出一张脸来……头发蓬松像一堆野草,这张脸孔似乎用了块块鲜红的碎肉揉成的,若没有眼耳口鼻,这不是一张人的脸。   众人这一发现,不由好奇的站停下来,都想知道这个奇丑无比的怪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人从浓林深处探出一个脑袋后,从他们来的方向楞楞望了一眼……似乎没有其他发现,就从树林里闯了出来。   他走向“南诏大理王”段承祖跟前,生怕错认了人似的看了又看,最后褪一弯,跪了下来,磕了个头后,嘶哑的道:“小的姜秀,拜见段王爷!”   这伙人给他出奇的行动,都给震住了。   段承祖听到“姜秀”这名字,却是过去似有所闻,可是已无法勾起回忆来了。   段承祖发现这个自称“姜秀”的人,年纪有四十多岁,看来并无恶意,也就出声道:   “尊驾是谁,找上段某不知有何指教?”   这个奇丑无比的怪人,身上衣衫更是破烂不堪……他又朝他们来的方向又看了看,带着央求的口气,道:“段王爷,请你与你几位贵友进来树林,小的有一段委曲要求段王爷作主。”   这人虽然脸相丑陋,衣衫破烂,说出的话都是有条有理,十分清晰。   段承祖虽然心里一阵猜疑,听到此人说这话后,朝众人示意一瞥,乃进入树林。   这人见段承祖等进树林后,又跪地向段承祖施礼,道:“小的‘燕山派’弟子姜秀叩见段王爷,燕山派血海之仇,望段王爷秉江湖正义,替小的作主。”   旁边尹正清看到姜秀这样一个人,又听到这些话,心头震颤,激起一层寒意……这是邵杰前辈的弟子,怎会落得如此模样?   当年曾在江湖传闻,燕山派有七十四名弟子,行踪突然不知去向……除了这姜秀外,其余燕山派的弟子呢?   段承祖听到“姜秀”这个名字,找回一页二十年前的回忆!   他一声轻“哦!”,道:“不错,段某还记得姜秀此人,是开碑手邵杰的心爱弟子……”   段承祖话到这里,凝视着跪在自己跟前的此人,又道:“二十年前,段某认识姜秀,那是一个器宇开朗,脸容端正的年轻人……那有尊驾这付容貌!”   姜秀一声轻叹,流下两行泪水,道:“小的姜秀为了要了断燕山派血海之仇,忍辱偷生……生恐仇家识破真像,才自毁容貌!”   段承祖暗暗吸了口冷气……难道二十年前燕山派云消烟散,真有一页曲折凄迷,骇人听闻的经过?   他把姜秀扶起……听尹正清数说后,已知掌门燕山的开碑手邵杰下落……就接着问:   “姜秀,除了你以外,其余那七十三个你燕山派师兄弟呢?”   姜秀破袖抹泪,叹声道:“二十年前,七十三位师兄弟悉数丧命老贼‘血雾摧魂锭’,幸小的姜秀侥幸脱身,留下这条性命!”   尹正清轻轻念出“血雾摧魂锭”五字,忍不住接口问:“姜秀,你所指的‘老贼’,又是何人?”   姜秀道:“就是燕山派不共戴天的仇人,老匹夫金剑铁掌左廷……”   一声轻叹,又道:“师父伤在老贼‘六合二仪掌’下,负伤离去,二十年来不知行踪,他老人家看来已埋恨九泉了。”   段承祖震惊之余,还存一丝怀疑,就即道:“昔年据江湖传闻,一夜之间,燕山派七十四名弟子不知去向……你说丧命左廷之手,如何连尸体也不见一具?”   姜秀道:“段王爷,左廷出手歹毒,我姜秀师兄弟丧命他‘血雾摧魂锭’后,他漏夜挖掘一口大坑,吩咐手下把七十三位师兄弟坑人坑中,掩上泥土……”   一指树林外,又道:“那座埋尸的深坑,离此没有多远!”   尹正清十年前经开碑手邵杰传授燕山派镇门之技“双飞掌”,现在跟姜秀不啻有师兄弟之谊,当他听到这些话后,不禁暗暗吸了口冷气……   他问:“姜秀,‘血雾摧魂锭’是何种暗器,会如此霸道歹毒?”   姜秀道:“‘血雾摧魂锭’是一颗有龙眼大的弹丸,出手爆裂,散发出一股腥的血雾,顺风势出手……十丈方圆中人吸进这缕血雾,立即中毒身死……”   微微一顿,又道:“当时,姜某身置逆风之处,见老贼一颗弹丸出手,知道毒厉暗器,急急挪身闪避,才留下这条命。”   段承祖困惑问:“姜秀,你如何知道段某等数人经过此地?”   姜秀黯然道:“小的并不知道……小的守候此地二十年,为了要报燕山派血海之仇,渡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姜秀自己功技不敌老贼,咬牙忍住这口气,若是有其他人在‘狼牙庄’出来,经过此道,小的舍命加以扑杀……”   抬脸望了段承祖一眼,又道:“虽然时隔二十年,小的还认出段王爷容貌……听到小径话声传来,探头看到段王爷时,才出树林,上前叩见。”   尹正清向姜秀问道:“姜秀,金剑铁掌左廷跟燕山派,有何种解不开的仇恨,要将你等灭口置于死地?”   姜秀道:“左廷老贼是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的魔獠,在‘狼牙庄’近闻百里,却是道貌岸然的善人……如有外客拜访,会唆使灶房火工,扮作穷聊,上门请求布施,一付善人的模样……”   年羹尧暗暗怔了下……就即想到刚才“狼牙庄”大厅,那个“魏七”的老人身上。   姜秀接着又道:“可是在百里圈外,老贼左廷带领手下暴徒,尽干那些丧天害理,令人发指的暴行!”   段承祖若有所触地自语道:“会有这等情形?”   姜秀道:“燕山派弟子平素行踪,就在西南江湖上……从各处传闻中,渐渐知道老贼左廷的劣迹暴行,后来查证中,过去滇北‘石树坪’,遭人先奸后杀,十七名少女集体遇害的无头命案,就是左廷手下暴徒所干的……”   段承祖眉宇轩动,喃喃道:“不错,二十多年前,有发生过轰动地方的这件大案子……   后来官衙一直没有破获,成了一件悬案。”   姜秀又道:“西南江湖上有个号称‘旱地蛟’的马振诩,一家六口,遭人灭门所害……”   段承祖脸色一震,接口道:“调查马振翔灭门命案,段某曾会同西南江湖中人参与其事,后来却并无找出一点眉目来……”   他两眼注视姜秀,问:“难道也是金剑铁掌左廷,所下的毒手?”   姜秀道:“一点不错,段王爷……”   微微一顿,又道:“师父带领我等众弟子,从蛛丝马迹中,找出多项罪证属实的老匹夫左廷的暴行劣迹,以江湖道义,来‘狼牙庄’向左廷兴师伸讨……”   吕子奇接口道:“左廷在恼羞成怒下,跟燕山派激起一场火拚?”   姜秀点点头,道:“是的……左廷不能让他丧天害理的罪状,泄露到江湖上……就像过去‘旱地蛟’马振诩发现他罪证后一样,他要把整个‘燕山派’中人灭口置于死地……”   苦涩地叹了声,又道:“师父他老人家,遭老贼‘六合二仪掌’所伤,迄今二十年来行踪不明,燕山派中七十三位师兄弟,丧命在老贼‘血雾摧魂锭’毒厉暗器之下。”   段承祖听到这段经过后,脸色凝重,视线投向尹正清,道:“尹公子,此事该作如何处置?”   尹正清简短的答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    □□    □□金剑铁掌左廷,见段承祖和尹正清等众人,去而复回,又来“狼牙庄”,后面还跟着一个容貌奇丑,衣衫破烂的中年人,不禁暗暗猜疑。   他心里虽然感到奇怪,还是含笑招呼,请众人坐下。   这伙人并不接受左廷的接待,没有坐下……   段承祖峻冷的脸色中勉强展出一丝笑意,而是换了个称呼,道:“左庄主,段某等再度来此,要向庄主借阅一件东西……”   左廷朝段承祖脸上一瞥,道:“不知段王爷向老朽借看的是何物?”   段承祖回道:“就是尊驾二十年前,灭口燕山派弟子所用的血雾摧魂锭。”   左廷睑色瞬息数变,接着“嘿!”地一笑,道:“那该是段王爷途听道闻了,老朽那有这等东西!”   姜秀挺身上前一步,戟指左廷道:“老贼,我就是二十年前,‘血雾摧魂锭’下劫后余生燕山派中的弟子姜秀,为了要了断此地血海之仇,毁容苦守二十年……今天要你交出一个公道来!”   姜秀话落到此,孟丽丝、小龙儿、年羹尧、和吕子奇等,各个蓄势峙立,围上左廷四周,迎待应变。   尹正清道:“左庄主,尹某尚有一段底细,此刻可以告诉你……燕山派掌门开碑手邵杰,是尹某武学师父……”   姜秀诡然一怔,朝尹正清看来。   尹正清接着道:“左庄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初你用‘六合二仪掌’伤了邵杰,此时此地,你如不想落个块肉分尸,就用‘六合二仪掌’向你自己作个了断吧!”   左廷骇然色变……不错,以眼前英挺之气男女数人,自己以困兽之斗,也无法挽转局势。   左廷嘿嘿一笑,道:“尹公子话也干脆,如此说来,你已知道老夫底细?”   尹正清应道:“不只尹某一人,就将天下武林尽人皆知!”   左廷又是嘿嘿嘿数声狂笑,挥掌朝自己顶门劈下。   □□    □□    □□    □□尹正清请段承祖将姜秀留下大理王府,暂作一枝之栖,又随众人从原路折回,准备参加这次昆明召开的“武林盟”。   武林盟定于八月中秋在昆明的大明湖召开,那是由日月同盟负责筹划的,选择这个地方自然也别有深意。   日月同盟对这次武林盟筹划良久,本已志在必得,因为他们早已开始部署,而且以种种的行动使得一些具有声望的武林人士涉足进来,却又不敢公然反对,因为他们提出了一个最响亮的口号,光复汉室。   武林宿老多半是前明遗臣之后,虽然知道日月同盟所作所为未能迎合民心,却因为日月同盟的领导人是独臂神尼,也就是前明的长公主,最多只能消极地不参加而已,但不便加以反对或反抗,情势在握,日月同盟就十拿九稳了!   可是情况的发展往往出人意外,就是半路上冒出了一个尹正清,燕京三侠在山东地面的侠行已经流传天下。他不但在短时间内闯出了声名,而且还取得了山东分会的代表资格,参与了日月同盟的总会。   有了日月同盟的身份,而且又展开一连串的铁腕作风,铲除了日月同盟中几个声名狼藉之徒。   如鲁氏九雄,高则明以及屠申虹等人,感化了戴独行。   最难得的是能使鲁氏九雄中的三姊妹鲁英、鲁秀与鲁娇化仇为德,忠心相随。   参加日月同盟,是年羹尧的安排,而笼络鲁氏三英则是胤祯自己的策略成功,不明内情的侠义之秀,有口皆碑,广为宣传,所以那些原来不赴会的武林宿老,都一一赶到了全力支持尹正清。   这一局势的改变,使得日月同盟中的人大为恐慌,狙杀的行动既告失败,不得不设法笼络他。   可是尹正清成竹在胸,不理这一套,八月初十,日月同盟总会先举行会议时,他自己不参加,只派年羹尧与孟丽丝赴会,他本人则随着吕子奇的关系,带着小龙儿在昆明城中第一楼,宴请各地的武林人士。   这一招相当高明,也相当成功。   在日月同盟的会议中,年羹尧与孟丽丝不表示意见,却让段承祖代他吹嘘推介,取得了一半盟友的支持。   他本人不出席,则避免了日月同盟中掌权的一派最有力的一记杀着——抬出神尼的诏令压迫他自动退出武林盟主的角逐。   而他本人在第一楼上工作尤为成功,他请鲁英即席声明她们的兄长与师父在山东地面上的种种不法以及她们三姊妹感于大义,弃仇追随的决心。   却赢取了白道人士的好感。   而他本人则表现了极洼的谦逊风度,说武学之道不在求名,只求将日月同盟的内部加以整顿,为生民谋福。   这个计划连年羹尧都不知道,因为他了解,自己绝不能当上武林盟主,否则一旦他的真正身份被揭露时,原有支持他的人都将弃他而去,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经此一会后,他就要回京去从事于皇位的继统事宜,无暇来执行武林盟主的职务了。   在席间,他极力希望大家举贤以代,而且希望能多推出几个人来共同角逐,以为武林道伸张正义的表率。   这么做有一个目的,他要了解在散漫的武林道中,有谁是真正得孚得众望,具有一言九鼎的力量,能领袖武林的。   将来只要笼络住这几个人就行了。   由于他的谦辞,使得老一辈的对他更具好感,似乎众望所归,不作第二人想了,尹正清看不是办法,只得再提出一个折衷的办法,要求多提出几个人。   他的理由很充份,武林盟主不能由一个人长期担任,因为武林盟数年一次,在这么长的时间内,一个人的能力有限,而且身任盟主之后,事务繁冗,耳目受了掩蔽,反而很难公平地处理一些纠纷等琐事。   他建议选出四个盟主,每人负责一年,其余的时间,另外的三个人则处于襄协的地位,游侠各地观察时弊,以为兴革之准则。   这个提议倒是取得了一致的赞成。   但因为大家都看重他,另外的人选就必须从年轻一代中选出,以免年龄辈份的差异而分异合作,与会有各大门派的代表,决议由知名的五大门派中各举一年轻的俊才以参加角逐了。   因为武林盟主的权限很大,除了极孚众望,如尹正清之流者,别的年轻人,势难负起这个责任,必须要有一个实力雄厚的门派为后盾。   这一决定倒是尹正清所不希望的,他要控制一个人较易,控制一个门派就较难了,所以会后,他就邀集鲁英与吕子奇小龙儿继续研讨对策。   鲁氏姊妹醉心富贵,已经是年羹尧的身边人,凡事总不免为夫婿打算,认为应该把年羹尧也拖上一角。   这一点尹正清倒不反对,因为他自己没多少空闲,本身的事务也要年羹尧去代为处理,四个盟主由他与年羹尧各任一角,不但笃轻就熟,而且也控制了一半的任期。   吕子奇则是希望小龙儿能成为王妃,恢复她在蒙古的地位,策划最力,沉思片刻后才道:   “四公子与年老弟这两角是必须争取的,而且以公子的声望与年老弟的武功,也没有多大问题。   而且日月同盟的那一批人的实力依然是最雄厚的,他们争取一席之位没多大问题,也应该给他们留一席之位。”   尹正清道:“是的,再晚要求四人分任盟主就是这个打算,因为再晚不想与日月同盟决裂,至少要给他们保留一点颜面。   再者日月同盟中掌权的这批人利欲薰心,已经没有多少匡复的意图了,将来尚可为我所用,最难的是另外一席。”   吕子奇道:“五大门派实力雄厚,如果让他们任何一派插足,将来都不容易控制,这倒是一个问题。”   小龙儿笑道:“那有甚么困难的,另外找一个人好了。”   尹正清摇头叹道:“小龙,谈何容易,另外找一个,要既孚众望,又能得到大家支持的年轻人,岂是容易的事。”   吕子奇道:“何况还得要五大门派的支持,他们都有雄心,只是互相制衡,谁也不愿屈居人下,才全力支持尹公子,现在有他们一个机会,他们还肯放手吗?”   小龙儿笑道:“正因为他们都不肯放手才好办,因为只有一个缺,给那一家都不好,不如叫他们都放手就是。”   吕子奇道:“他们都放了手,又找谁出来呢?”   小龙儿道:“有一个人最适合,他不但是武林世家子弟,与各大门派都交好,而且还是个绝世高手。”   吕子奇忙问道:“是谁?”   小龙儿道:“今天高踞首座的年轻人除了四哥之外只有一个人。”   尹正清叫道:“是太极门的王春明!”   吕子奇欢声道:“对!王春明最合适,现任太极掌门是他的弟弟。此子年纪虽轻,身份却不低,而且,又是大漠圣女沙洽洛的丈夫,一身兼具太极与漠外神功,确是位浊世翩翩的佳公子,他如肯出头,谁都不好意思争。”   尹正清道:“这位老兄跟我很投机,今天谈了不少话,可是他赋性淡泊,肯出头吗?”   吕子奇道:“难就难在这一点,他为人淡泊名利,连太极掌门是祖传的事业,他都放弃了,让给了他的弟弟,远游大漠,跟大漠圣女结下了一段情缘,只怕请不动他。”   小龙儿道:“我负责叫他出来。”   吕子奇道:“小龙,你虽是沙洽洛的师妹,只怕也请不动他。”   小龙儿笑道:“这个你们都别管,我自有把握叫他出来的。”   说着转身就出去。   尹正清道:“想不到小龙是艺出大漠。”   吕子奇道:“大漠圣女是蒙古人在沙漠的领袖,她是知道小龙真正身份的,所以我把小龙送去学了一阵武功,由圣女的母亲收为记名弟子,并没有学会多少武功,因为,大漠神功要在苦练中才有成就,她就是吃不了苦。”   尹正清笑道:“那倒无关紧要,将来我并不指望她在武功上有所帮助,倒是她这重关系,对我很有用。”   吕子奇道:“恐怕没多大用,沙洽洛只是蒙人心中的圣女,她本人却淡泊名利,不问政事,原则上她可支持小龙取得蒙古的政权,公子还是别寄予厚望吧。”   尹正清笑道:“只要沙洽洛承认她的身份就行了,将来小龙打出大漠一派的招牌,我就能名正言顺地恢复她的地位。”   吕子奇道:“最好不用,沙洽洛的母亲只肯收小龙为记名弟子,就是怕我们利用这一点。”   尹正清道:“可是小龙成为大清王妃时,情形就不同了,这是对大家都有利的事,沙洽洛应该赞同的。”   吕子奇道:“我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尹正清道:“问题很简单,要恢复小龙的地位,就必须把蒙古现任的统治者赶下台,少不得就要用兵,沙洽洛不会希望她的子民沦于战祸,就一定会出力支持……”   吕子奇道:“这对公子有甚么好处呢?”   尹正清道:“蒙古桀傲不驯,我的父亲一直很头痛,而且用兵大漠是很痛心的事,我答应了小龙与前辈,就不能失信,倘能够兵不血殁而完成这件事,自然是更好。”   吕子奇道:“那恐怕不太容易,现在蒙古族长是前元相脱脱的后代,明室入替之后,一直是他们当权,恐怕他们不会轻易放手。”   尹正清笑道:“兵一定要派,但不一定就必须要作战,这是武战的运用,前辈放心好了,如果必要,我不惜一战,但如果不战而克,岂非更佳,武林盟后第一件事,我就着手开始。”   又谈了一下后,小龙儿笑嘻嘻地来了。   尹正清忙问道:“事情怎么样?”   小龙儿笑道:“我出马还会不成功吗?”   吕子奇道:“你用甚么方法使他答应的?”   小龙儿道:“我在大漠学武时,正好王春明跟师姊定情,这个人我了解颇深,他虽然生性淡泊,却外和内刚,生性行侠。”   吕子奇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认为不容易说得动他。”   小龙儿道:“不能说动他,可以骂动他,我说四哥也无意名利,只是为天下苍生与武林安靖才参加武林盟,问他凭甚么置身事外,五大门派角逐一席,互不相让,必然会因而互起磨擦,我说只有他出来,才可以平息纠纷。”   尹正清道:“他答应了?”   小龙儿道:“在这种情况下,他敢不答应吗?”   尹正清点点头道:“好!这样看来,他倒是个血性汉子。”   小龙儿得意地道:“我师姊是大漠圣女,美如天仙,如果不是他人品出众,胸怀超人,我师姊怎么会看上他呢?”   尹正清表面上十分高兴,心里却暗自警惕,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王春明既是这样一个人,笼络就难了。   吕子奇与鲁氏姊妹都退出去后,小龙儿看出尹正清心神不属,乃低声问道:“四哥,我做错了事吗?”   尹正清道:“没有错!只是增加了我的麻烦,你该知道,我的目的不在武林盟主,我想借重这股力量为日后资本,假如王春明是个可以义动而不为情感的汉子,日后对我可能不利,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五大门派去自相残杀一番了。”   小龙儿一笑道:“四哥,我早就想到了,王春明不但是血性汉子,而且还是反清最烈的义民,他是因为你要改革日月同盟,才来支持你当选武林盟主的。”   尹正清道:“这不是更糟糕吗?”   小龙儿笑道:“可是我去告诉他,第一年由他主事,卸任之后,就让他到大漠去跟师姊团聚,希望他在这一年中可以帮帮你的忙,他的人缘极佳,对江湖情况也比你熟悉,由他主理一年后,你再接过手来,不是方便多了吗?”   尹正清道:“可是武林盟主并不是一年就终结的,四位武林盟主在四年中仍然有职责在身,只是由一人主理而已。”   小龙儿笑道:“但是王春明不会,他答应这一年已经很勉强,一年之后,他必然撒手不管了,唯其如此,他在第一年的任期内必定会特别卖力,把武林盟主整理出一个头绪来,第二年由你接手时,甚么事都可以不必费心了。”   尹正清还在犹豫,小龙儿道:“四哥!你放心好了,我说出王春明来,就是知道这个人绝不会成为你的阻碍,对你的事,我还会不关心吗?”   尹正清忍不住一搂她的柔肩道:“小龙!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多的心眼儿。”   小龙儿靠着他,无限满足地道:“四哥!我不是多心眼儿,我根本没兴趣,老实说,恢复我在蒙古的地位,我一点都不起劲,那是老吕在瞎起劲,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尹正清道:“小龙!可是你的事对我很重要,我必须先恢复你的身份,作为我的后援,必要时也好有个退路,大清的皇帝如果当不成,我就到蒙古去,在那儿另创天下,说不定我会比你的远祖成吉思汗更能创一片大的事业。”   小龙儿仰头望着他道:“四哥!创业对你这么重要吗?”   尹正清道:“是的!当我开始懂事时,我就立下了志愿,要做一个人上之人,不达目的,我这个人是绝不甘休的。”   小龙儿轻轻一叹道:“我倒没有这份雄心,我只想找一个知情合意的人陪伴终身,我认定了你,但是你能给我多少时间呢?”   尹正清笑笑道:“当然是我一生的时间,但是小龙儿,你为甚么会钟情于我呢,我比你大上十几岁……”   小龙儿道:“这我也不晓得,我只觉得你的气质不凡……”   尹正清笑道:“对了!因为我们都是皇族出身,先天就有一股君临万代的气质,所以才能互相投契,我可以为了你而放弃一切,陪着你湖山终老,但那样一来,我就失去了那种气质,你也不会再眷恋我了,小龙!你是一条龙,只有龙种才能配合你,但没有一条龙是能安于浅水的。”   小龙儿想想道:“也许你说得对,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尹正清道:“等着看吧,让王春明先干一年也好,我对江湖上的形势的确太隔膜,必须要有个熟手来整理一下。”   他们不再说话了,沉浸在无限的温柔里。

51\ 017

第十七章     日月同盟对一般江湖人的动态还是很注重的,尹正清在第一楼的宴会结果很快就传到了总会里,总算息止了一场纷争,而且同意了尹正清的建议,因为他们了解现势,把尹正清剔出去是不可能了,他们只希望能插一脚就满足了。   尹正清总还算是日月同盟的一份子,日月同盟派定了另一个角逐者,也是个年轻人,是艺出天山独臂神尼的首徒白泰官。   这个人正是那一伙弄权者捧出来的傀儡人物。   年羹尧与孟丽丝议罢回寓,带来了这个好消息,尹正清听了只微微一笑,与年羹尧又作了一番密议!   武林大会终于如期在昆明湖畔举行了。   这是一次真正的武林盟会,声势之盛,创下空前未有的局面,差不多四海之内,知名的武林俊彦都参加了。   公推盟主时,老一辈的都表示了让贤之意,日月同盟中推出了尹正清与白泰官参与角逐了。   五大门派中则各举两名年轻的好手参与,吕子奇得到了尹正清的暗示,提名年羹尧角逐,同时鱼壳大侠,在会中提出了王春明,那也是出于吕子奇的请求。   公决的盟主有四位,为了表示公平起见,任何人都有权向这些提名者挑战的。   尹正清已是众望所归,没有人向他挑战。   白泰官有日月同盟为后盾,大家也就默认了,剩下另外两席中,倒是颇为经过一番角逐的。   尤其是年羹尧,五大门派中人不甘放弃这一席之位,只有向他争取,幸而他沾了一点光,他的老师顾肯堂与武当的渊源颇深,又与少林交好,这两派的人把目标转向了王春明,便宜了他不少。   而且年羹尧的技艺也确有过人之处,六场苦战,连败崆峒、峨嵋与昆仑的六名好手。   而王春明则以他的大漠神功渗合了太极门的技艺精华,除了少林、武当两门之外,他还击败了另外五各挑战者。   幸好出场挑战者都是年轻人,老一辈中的高手不好意思下场,身手略差的则因为盛名得之不易,犯不着砸在这儿,乐得摆句漂亮话。   “让年轻人多辛苦一点!”   于是四位武林盟主就这样产生了。   对日月同盟来说,这是个意外的收获,因为年羹尧也是同盟中人,他们等于争取到三席了。   可是最得意的是尹正清,他看出了三个人中,年羹尧是不必说了,白泰官技艺不错,自己还比得过。   最高的是王春明,但此人胸怀极淡,最多干一年,立刻就会引退,这是王春明自己私下向他表示的。   他之所以出马,完全是受了小龙儿的请求,希望能在稍尽棉薄之后,请尹正清多负点责任。   尹正清一口答应了,当场提出由王春明担任第一年的盟主,自己接任第二年,依次是年羹尧与白泰官。   这个提议也得到了大家的赞同,武林大会便宣告圆满结束。   盟主选定后,王春明当众接受了武林盟符——金剑令。   尹正清却借这个机会,带了人悄悄地回到了山东,利用鲁氏姊妹的蒙山为根据地,从事培植党翼的部署。   他仍是日月同盟山东分会的负责人,可是在戴独行的暗中活动之下,日月同盟的势力已经慢慢地倾向他这边了。   在这段时间内,他悄悄地回京一趟,见到了他的舅舅隆科多,这头老狐狸正掌握军机,发动了用兵蒙古之请。   廷臣大哗,认为蒙古虽桀傲不驯,但这些年来并没有寇边之举,犯不着徒兴干戈!   可是康熙大帝居然批准了,那是隆科多带了小龙儿密诣康熙的结果,她在康熙前面以子媳之礼拜见,然后请求皇帝为她正名,恢复她的地位。   康熙正中下怀,因为蒙古近年不得意于清廷,有投向北方罗刹人的趋向。   这两个国族勾结,对华夏的威胁很大,如果能把小龙儿的名份确实,则一劳永逸,用蒙古为屏障,可以永克罗刹人的威胁。   康熙在以前就曾两度亲征蒙古,虽然征服了他们,却一直无法安定蒙古,这是他引以为憾的。   在隆科多的献议下,点山东总督颜铭为将,发兵入蒙,颜铭本非将材,只是个傀儡而已吧。   可是化名尹正清的四王子胤祯带着年羹尧与孟丽丝,小龙儿与吕子奇在帐中运筹惟幄,情况又不同了。   □□    □□    □□    □□那时长城以外,就是蒙古地方,分作三个大部落,和长城毗连的一部叫“漠南蒙古”,汉人称作内蒙。   内蒙北地的一部,叫“漠北咯尔喀蒙古”,汉人称作外蒙。   另有一部在西边的,叫“厄鲁特蒙古”。   明朝称主中原后,掌权蒙古的是元相脱脱的后代,现在是“哈努”可汗,建都在“厄鲁特蒙古”的“准葛尔”。   这时关外大漠上有五匹骏骑,风驰电掣的向北直奔……他们是化名尹正清的四皇子胤祯,还有年羹尧、孟丽丝、小龙儿,和吕子奇等众人。   他们一行五人,是要赶往三音神庙,去拜会神尼沙洽洛的。   小龙儿的真正身份,王春明是知道的,尹正清就运用这一层的关系,请王春明写了一封信给他的大漠红粉知己沙哈洛。   王春明是反清义士,尹正清此求正投其所好,如果小龙女能取得蒙古的统治权,将来可以成为举义抗清的一股助力。   是以王春明欣然同意,就亲笔写了一封信,让他们前往三音池拜会神尼沙哈洛。   另外还有一层,小龙儿跟沙哈洛有师姊妹的关系,同时可以避免蒙古一场兵燹之灾,相信神尼沙哈洛会愿意协助这件事的。   坐骑上尹正清向四人道:“现在山东总督颜铭带兵驻在潼关,我等先去拜会神尼沙哈洛,希望能在兵不血刃之下完成这件事……”   小龙儿接口道:“四哥,我相信师姊沙哈洛,会协助我们……她是个出家人,当然不希望安静的大漠草原上演一场刀兵之灾。”   五人越过戈壁大漠,再向南走百余里,就到了“三音达赖池”。   三音神庙建筑在伸出湖里的山上,有一道大堤连接,那石山屹立湖滨像个灯塔。   三音神庙已是千百年前建筑的喇嘛庙,经过多次修葺,庙貌巍峨,重楼叠阁,是蒙古人所视作的一块圣地。   五匹马在大堤上飞驰,来到山脚,早有喇嘛接着,把马拴住……   小龙儿和吕子奇,带着尹正清、年羹尧、和孟丽丝三人,沿着石阶上到庙前。   醉仙虎吕子奇和小龙儿,过去在中原江湖上扮作乞丐,一付邋遢相,赢得“龙虎双丐”   的称号。   这次吕子奇陪同来三音庙拜会沙哈洛,尹正清才知道吕子奇在这里大漠草原,另有一个身份……   庙里喇嘛不但相识,而且对他执礼甚恭。   吕子奇走在前面,一一还过礼后,进了大殿,就有两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女修士,带领他们转过偏殿,到了二层阁上,那处房子布设得金碧辉煌,铺着厚厚的地毡,神尼沙哈洛已出现他们眼前。   小龙儿上前叫过师姊。   吕子奇替尹正清、年羹尧、孟丽丝三人引见介绍。   三人上前见过礼后,尹正清见沙哈洛身上披着头巾,披肩垂地,全身漂白,面上也笼了轻纱,隐约看出是个年纪不到三十的女人……   眉目如画,唇若涂朱,眼里一股光芒,直如朗月繁星,清光明澈……她这付清高绝俗的容貌,不禁使人仰慕随生。   沙哈洛也朝尹正清注视一眼,发现此人一表人材,丰神当众,他那广阔的额上,天庭三根龙骨现出,那是一付帝皇之相,人中之龙。   就在她短暂一瞥中,看到尹正清一双闪闪丹凤眼中,微露凶光,是貌相中的一个缺点……   将来不但没有善终,可能会亡在刀剑之下。   吕子奇替沙哈洛引见时,指出尹正清是日月同盟山东分盟的盟主。   沙哈洛合什还过礼后,向三人一声“久仰”,就即行进屋里坐下。   吕子奇指着尹正清、孟丽丝,和年羹尧向沙哈洛道:“神尼,这三位都是自己人,望神尼不要见外,这番我们有要紧事到来,要在宝刹打扰几天,请求方便则个!”   尹正清取出王春明的亲笔书信,送上给沙哈洛……   沙哈洛看过后,若有所思中顿了顿,才道:“小尼早就听得,三位都是当今英豪,今番有吕老和师妹陪同前来,若不嫌简慢,就请屈驾数天。”   话落,把面上轻纱脱开,更是光彩照人,令人不敢仰视。   小龙儿道:“师姊,这次他们为了我这件事,特来你这里商议一番的。”   沙哈洛道:“这件事本来就是一椿疑案,现在执政掌权的哈努,是昔年元相脱脱的后代,并非是成吉思汗的嫡宗后裔。”   尹正清等见沙哈洛作这样表示,不由暗暗心头一松……显然这位给蒙古人民尊崇的神尼,似乎也感到有一份不平……   沙哈洛朝小龙儿望了眼,又道:“龙妹是成吉思汗大帝嫡裔浚人,且有传国玉玺可以证明她的身份,名正言顺是蒙古民族大统的传人。”   吕子奇道:“神尼,照你这么说来,小龙称主蒙古该是没有问题的了。”   沙哈洛微微一皱眉,道:“可是情形不是想像中那样单纯,哈努执政掌权,蒙古人民并不对他有任何反感,而且十分尊敬他……现在要哈努把自己‘可汗’的宝座,拱手谦让给另外一个,这几不是一椿简单的事了。”   尹正清见她作这样解释,听来甚有理,没有一点的牵强。   吕子奇向神尼换了个称呼,道:“阿檀娜,刚才你提出这样一番见解,能不能替小龙儿出个主意?”   沙哈洛点点头,道:“吕老,小龙是我师妹,过去我视作自己妹子一样,同时还有春明的亲笔来书……你们找来这里,我不会袖手不理的。”   吕子奇露出满意的微笑。   沙哈洛拍了两下手掌,门外就有两个修士进来,问:“菩萨有何吩咐?”   沙哈洛道:“你们引这几位贵宾到精舍休息,好好的招待。”   修士答应一声,领着尹正清等几人出殿。   □□    □□    □□    □□晚上,神尼沙哈洛设了一个盛大的宴会,款待嘉宾。   宴会的地方是一间绘有壁画的堂厅,虽然没有酒和肉类,席上只是水果、蔬菜、饮的是葡萄汁。   而尹正清等众人,却是初尝异俗美味,觉得清鲜可口。   沙哈洛对尹正清、年羹尧、孟丽丝等,充份表露出热情的友谊,使众人如置身春风之中,觉得沙哈洛是那么的温煦可亲。   沙哈洛……阳光之女神,这是所有中部的蒙古人民,对神尼的尊称。   沙哈洛原来名字叫“阿檀娜”,“沙哈洛”是当地蒙人赐给她的名字,可见到当地民众对他的爱戴。   沙哈洛是三音神庙的女菩萨,这座庙寺是蒙古中部的佛教中心……这座喇嘛庙代表着无上权威,阿檀娜就是民众崇拜的偶像。   这几天来,尹正清等住在三音神庙的靖舍里,时常见到沙哈洛,可是总不见她提起“准葛尔”“哈努”可汗的事。   吕子奇已一易往日在中原江湖上那付邋遢要饭相,穿着一身劲装,骑着一匹骏骑,带了大鹰出去打猎。   尹正清、年羹尧,和孟丽丝三人,有时进到沙哈洛戒行精舍里,看到炉香袅袅,一片静悄悄的……沙哈洛在法座上打座,旁边站着两个白衣修士,她掩目入定中,对众人来到室里,如同未觉。   他们不敢惊扰了这宁静的环境,也都只有悄悄地退了出来。   尹正清有点不耐,把小龙儿叫来,道:“小龙,沙哈洛好像忘记了我们这几个人呢?”   小龙儿道:“大哥,不要心急,师姊遇到重要事需要解决时,总会有几天入定,有时一坐就是十天几天,她个性就是如此……师姊答应下来的事,不会中途变卦的,我们等着,相信不久她会召请我们的。”   众人闲来无事,也就像吕子奇一样,骑马打猎把时间打发过去。   这天,他们正在止宿的精舍谈着时,一个修士进来,向众人道:“阿檀娜女菩萨有请!”   小龙儿高兴的道:“师姊召请我们去,她一定想出办法了。”   众人跟着女修士,来沙哈洛的戒行精舍,她已站着迎接。   沙哈洛今天没有趺坐入定,脸上带着笑意,看到尹正清等众人,就即遗:“过去几天来要各位在庙里等候,于心不安……由于几个问题没有想通,因此打坐细想,几日来才把这些问题想通……”   吕子奇和众人听来,都感到十分高兴。   沙哈洛请众人坐下后,接着道:“小龙称主蒙古的事,虽然名正言顺,看来很单纯,可是必须要想到其他细节上……”   微微一顿,又道:“建都准葛尔的哈努可汗,他固然是元相脱蜕后代,并非成吉思汗嫡宗后裔,而蒙古民众对他并无反感,对他都很敬重……”   吕子奇接口道:“女菩萨,如果要哈努可汗,自己宣布退位,他也不会答应的!”   沙哈洛道:“是的,问题就在这上面……若掀起一场兵燹之灾,使当地蒙人罹受浩劫,这亦非是我出家人的心愿……”   话到此,朝众人回头一瞥,又道:“依小尼之见,兵不血殁,就以在座我等几人之力,将这件事有个圆满完成!”   神尼沙哈洛此话,在座众人都听懂,可是无法会意过来。   沙哈洛道:“我们此去准葛尔,将哈努可汗盗出宫殿,要他宣布退位,承认小龙继承称主蒙古。”   尹正清等众人,见沙哈洛想出这样一个主意,端是出于意料之外。   尹正清乃是当今皇上四皇子胤祯的化名,他有皇子殿下的身份,当然知道宫廷防患的森严……将一个活生生的蒙古可汗盗出宫廷,这不是一椿轻而易举所能做到的事。   他心里有了这样想法,欲语还休,朝神尼沙哈洛这边看来。   沙哈洛接触到尹正清投来视线,有所感受中微微一笑,从壁柜里取出一幅地图,摊到桌上,指了指,道:“在座各位不必问小尼如何会有这幅地图,不过小尼可以告诉各位,这是‘厄鲁特蒙古’哈努可汗建都在准葛尔宫廷的一幅详解图。”   小龙儿朝吕子奇望了眼,轻轻“哦!”了声,似有所悟中会意过来。   沙哈格刚才已经讲得很清楚,小龙儿却是不厌其详的又问了一句:“师姊,这是哈努可汗的宫廷详图?”   沙哈洛道:“是的,这是哈努宫廷的地图……以在座诸人身怀之学,相信可以把哈努盗出宫廷。”   尹正清、年羹尧、孟丽丝等三人,朝桌上那幅地图看去!   哈努可汗的宫廷,傍山而筑,图上画出很多通道,有些加以注明是山岭坠道,这些通道错综交叉,每一岔道之处,都画出箭头。   沙哈洛指着图上其中一个箭头,道:“如果不依着图上箭头方向前进,就会摸进走不通的死角。”   尹正清看到这幅地图,心里暗暗感触不已……这位神尼沙哈洛,原来还是一个用心良苦的有心人!   沙哈洛又道:“有了这幅地图,我们就找个日子启程吧!”   小龙儿眨动一双大眼睛,道:“师姊,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沙哈洛微微一笑,道:“小龙,你是我的师妹,我不能不相助一臂之力……如果单是你们前去,不会有成功的把握。”   她视线投向尹正清,年羹尧,孟丽丝三人,道:“三位认为小尼之见如何?”   尹正清接口道:“神尼之计十全十美,相信我们马到成功。”   沙哈洛展脸一笑,道:“过奖了!”   □□    □□    □□    □□艳阳下,六匹骏骑在草原上前进!   沙哈洛神尼今天穿了窄袖短衣,马裤皮靴,外面加上白色外氅全身盖着,腰悬硬弓,衬着长短两把佩剑……草原上疾风把她外氅吹起,飘飘像个仙子!   随同她一起的,那是化名尹正清的四皇子胤祯,和年羹尧,孟丽丝,小龙儿,和吕子奇五人。   沙哈洛神尼所过之处,凡有部落牧居所居住的地方,甚至路上寺庙,当地蒙人和僧侣见了她,就都俯伏皆前施礼,有的献上鲜花。   尹正清看到这情景,暗暗感触不已……   沙哈洛在蒙古老百姓眼里如此神圣,他们对她都出自由衷的敬意。   小龙儿是她师妹,是成吉思汗嫡宗后裔,且有大元帝国传国的国玺,显然沙哈洛对元相脱脱后代哈努掌权蒙古民族,心头有她一份的沉重。   是以她会藏有“厄鲁特蒙古”,哈努可汗建都在准葛尔宫廷的一幅详图。   坐骑上的尹正清,替自己暗暗高兴……为了小龙儿之事找上神尼沙哈洛,那是找对人了。   他们一伙人向西部蒙古前进,沿途所经之处都是大草原,有时也经过森林湖沼,但已没有沙漠,这里一带人烟稀少。   沙哈洛陪同尹正清等一行五人,在道上已有三天,他们经过之处,自有蒙古牧民争着留宿,向沙哈洛和她一行的人奉上乳酪等食物饮料,因此他们在旅途上,感到很轻松。   □□    □□    □□    □□这是他们第六天的行程,已进入西部的“厄鲁特蒙古”,预计明天可以抵达哈努可汗建都的准葛尔。   他们一伙六人,投宿在一座喇嘛庙。   沙哈洛暗暗告诉众人,道:“这里已是厄鲁特蒙古,过去不远就是准葛尔,我们行动需要小心才是。”   他们在庙里晚餐过后,庙里的喇嘛照着已往投宿人的惯例,替他们打扫好了廊廉,铺上禾草垫子作睡铺。   各人把携带在马背上的毡毯取了下来,裹上身体,躺下便睡。   半夜,尹正清觉察到有人轻推自己,坐起身,一看是沙哈洛……她把指头放在唇边,暗示别出声,接着又把其他众人都叫醒过来。   沙哈洛悄悄道:“刚才我发现,有人在暗中注意我们呢!”   小龙儿诡异道:“师姊,是谁?怎么我没有发现?”   沙哈洛道:“我想就是庙里的喇嘛……刚才廊沿壁上突然打开一口洞穴,我看到一双眼睛从洞穴里在注视我们,过了一阵子才把洞穴闭上。”   尹正清虽然身怀绝技,还是当今四皇子的身份,他由小龙儿、吕子奇等陪同来到塞外后,所见所闻,一切都是感到新奇的。   是以他听到沙哈洛这话后,不禁问:“神尼,我们该如何应付他们?”   沙哈洛道:“我想探一下他们的动静,才把你们叫醒过来。”   吕子奇道:“女菩萨,你打算单独一个人前去?”   沙哈洛道:“不要紧的,我去去就回来……你们把衣服堆在我毡毯里,装成有人睡的样子……防备他们再打开洞穴探看。”   吕子奇虽然替沙哈洛耽心,不过知道她行事颇有分寸,同时她所决定的事也不会变更的,是以只得嘱咐的道:“女菩萨,要小心才是。”   沙哈洛把耳伏在地上一听,道:“现在没有脚步声移近过来,我这就去。”   话落,披上外氅,盖住面罩,双足一点已纵上屋瓦,身形犹若冶电一闪,眨眼已消失在夜色中。   众人躺在喇嘛庙的廊下,见神尼沙哈洛去了一个更次,还没有看到回来,心里非常焦急!   尹正清想飞身上瓦一探,又怕墙沿那口洞穴再打开,打草惊蛇,给庙里喇嘛发觉。   又过了些时候,听到远远一阵破风声传来,在一般人来讲,不会感到意外,惟有身怀艺技之人,才分辨得出是夜行人急窜冲刺的破风声。   果然,一抹人影闪晃,一团白光冲下,沙哈洛已落到他们跟前。   众人心里暗暗高兴,可是眼前不敢出声……沙哈洛躺下自已睡铺,示意他们不要声张。   这时传来鸡声初啼,沙哈洛从睡铺起来,故意提高了声音,道:“天已放亮,我们趁早赶路吧!”   尹正清等众人巴不得早些离开这里,可以知道沙哈洛刚才探听得来的情形,是以都立即起来。   各人收拾起行装,来到殿前,这时已有几个喇嘛起来准备做早课,看到沙哈洛女修士装束……这里西部厄鲁特蒙古,并不知道神尼沙哈洛的身份。   这几个喇嘛向沙哈洛,合什施礼道:“女菩萨,你们这样早起来,是要急着赶路吗?”   沙哈洛回了个礼,道:“是的,大师父,昨夜打扰宝刹了……我等要赶往准葛尔城,就不能不早点起来赶路!”   那几个喇嘛已替他们饲好马匹,一直送到庙前,看看他们上马。   六匹坐骑向西直驰,离开那庙已远,小龙儿纵马到沙哈洛身旁,问:“师姊,昨夜你去了那里,我们真急得发疯呢?”   这时尹正清、年羹尧、孟丽丝,和吕子奇六人,也策马围近前来。   沙哈洛把马匹缓慢下来,一面回答道:“那座喇嘛庙是哈努的耳目……他向来和漠南蒙古,漠北蒙古两个部落不睦……   最近又听到清兵进驻潼关,生恐有奸细混入,所以遇到有陌生人经过时,庙里喇嘛奉命暗中注意,如有消息就派人往准葛尔城向哈努可汗报告。”   这个化名“尹正清”的四皇子胤祯,听到沙哈洛此话,不由暗暗一怔……   这个现在掌权蒙古族的哈努可汗,清息确是灵通,已知道颜铭带兵驻防潼关这回事。   吕子奇似乎怀有跟尹正清同样的心情,向沙哈洛问:“女菩萨,他们是不是对我们起了怀疑?”   沙哈洛道:“他们不只怀疑,昨夜已漏夜派人,去通知哈努了。”   小龙儿困惑问:“师姊,你怎么会知道他们是去通知哈努可汗?”   神尼沙哈洛,把昨夜经过情形,告诉了小龙儿和尹正清等众人。   □□    □□    □□    □□沙哈洛飞身上了屋瓦,看到寺后有光亮透射出来,就即找向那里探听动静。   这是一间佛阁,里面正有几个喇嘛在说话……沙哈洛轻轻打出一枚石子,并不引起他们所注意,知道这些喇嘛对武技外行。   沙哈洛有这个发现,才放胆在水檐上来个“倒挂全钩”偷听他们的谈话。   从佛阁里几名喇嘛谈话中,沙哈洛已听出自己这伙人的行动,引起他们的怀疑。   由于沙哈洛等这伙人的坐骑,其中两匹是令人瞩目的名马。   同时沙哈洛的服饰,是大漠女僧人,而跟几个身着中原劲装的男女在一起,不得不使他们疑窦丛生。   佛阁里其中一个喇嘛,接着在道:“可汗得到我们消息后,他会派人在前途跟踪侦察,就会知道这伙男女是怎么回事了。”   木窗外沙哈洛听到此话,已知道庙里已派人向哈努报告。   沙哈洛知道这情形后,就不敢怠慢,立即离开喇嘛庙,顺着往准葛尔去的驿道追踪找寻。   在沙哈洛揣测中,那通风报信喇嘛坐骑,一定是匹快马,是以她展施轻功身法,衔尾急急追去。   经有半个时辰光景,她看到前面有匹坐骑,上面是个喇嘛,就在黑夜里飞奔……   那喇嘛不知道在马背上磕睡,还是黑夜中视线不清,沙哈洛飞越过他马前,还未觉察……   她已知道这喇嘛是脓包东西,就有了个应对之策。   沙哈洛加紧了脚程,先到一个树林里,折了两根二尺来长的树枝,双脚踏上作“高翘”   来走动,再把巾布在面上一蒙,伸手在泥招里蘸了些泥浆,在面巾上画了大眼睛,血盆口……   她刚弄妥,已听到马蹄声传来……沙哈洛从树林里一跃而出。   那喇嘛在黑暗中突然看到这样一个怪东西,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叫嚷“有鬼!有鬼!”   伏在马背上一阵狂奔。   沙哈洛后面发出“啾瞅啾”的鬼叫声,风一般从后面追去……那喇嘛给吓得从马背上昏倒下来。   沙哈洛上前把喇嘛扶上马背,撕下他的衣襟,缚住了他手足。发现离树林不远处,有一座土神祠,就把喇嘛带进里面,马匹也拴在一起。   沙哈洛说完这经过后,接着道:“那喇嘛可能现在还未脱身呢。”   小龙儿问:“师姊,你这样摆布那喇嘛,那是何种用意呢?”   沙哈洛道:“等一会你们就知道,我们再走一程,便是那土神祠所在了。”   这时,六匹坐骑就往前面飞驰而去,不多久,前面有一带树林,山坡下看到一间土砖屋,那就是土神庙了。   沙哈洛把马鞭一指,道:“我暂时躲开,你们进去把那喇嘛松了绑,他一定会把看到鬼的事告诉你们……”   话到这里,把如何应对那喇嘛的话,说了出来,接着道:“你们跟他这样讲后,就可以掩盖我们的行踪,不会怀疑我们是奸细了。”   沙哈洛说过后,约定在前面路上相候。   众人走近土神庙时,就听到那喇嘛僧大叫救命的声音,他们进到里面,把他松了绑。   那喇嘛僧认得他们是昨夜在庙里留宿的,果然把路上遇到鬼怪,把他摄到这里的经过说了出来。   他向众人谢过一番后,就即问:“还有那位女菩萨怎么不见了?”   小龙儿用蒙古语回答道:“我们是护送那位女菩萨,去准葛尔城参谒蒙多丹大庙的,现在离城不过几十里,她自己前去准葛尔,我们打算要回去了!”   小龙儿把沙哈洛告诉她的话讲了后,有声有色的接着道:“刚才我们经过这里,听到师父呼救的声音,才进来看看的。”   那喇嘛听来深信不疑,嘴里嘀咕地道:“那是佛爷有灵,派人来救我的!”   他朝尹正清等看了看,似乎想到一件事上,道:“你们几位就要回去吗?那我也不用前往准葛尔了……”   顿了顿又道:“我们庙里的上座也真多疑,以为你们几位是从漠南蒙古来的奸细呢。”   尹正清听那喇嘛说的是汉语,就接口道:“我们都是汉人,来蒙古贩马的……这次受雇护送女菩萨来此,现在事情已有了个交待,也要回去了。”   那喇嘛解下坐骑,别过众人,回去庙里了。   这时小龙儿等众人,才知道沙哈洛这样摆布,是要使那喇嘛僧释去对自己这伙人的怀疑,不会影响到这次去准葛尔的计划。   蒙古喇嘛走了后,他们才飞身上马,向西端的方向赶去。   五匹坐骑奔有一程,路边树林里冲出一匹快马,正是沙哈洛,迎向众人而来。   过午时份,他们来到一处三岔路口,神尼沙哈洛停下马来看了看路旁竖着的界石,就即带领众人转过一个山坡,沿着山道走去。   不久,前面出现了本寨门,围着一片大草场,旁边筑了很多土房子。   寨门外有一块木板,上面写的是蒙古文。   尹正清不懂蒙古文,指了指木板问:“小龙,上面写的是什么呢?”   小龙儿道:“这是一所叫西蒙的大牧马场。”   这时沙哈洛似乎已找对地方,就带领众人走进牧马场……远远看到有几十个人,从屋子里出来相迎。   众人下了马,沙哈洛走进跟前,那边从人丛里走出几个满面胡子的人,倒地膜拜,道:   “沙哈洛女神,我们在这里恭迎,请给我们一点效力的机会,那就是我们毕生的荣耀了。”   旁边这位化名“尹正清”的四皇子胤祯,看到这一幕时,心里暗暗感慨不已……   蒙古人对神尼沙哈洛的真诚,是出于他们内心,不是虚伪装作的。   沙哈洛教他们起来,领到屋里,只见这几所房子都已悬上帐幔,地上铺着厚厚的毡子,那是专为接待神尼而设的。   原来这座西蒙牧马场,是漠南蒙古人所经营,他们已有三音神庙的快马通知,知道神尼沙哈洛要带领一行人来此,因此牧场主人,恭敬礼迎,小心侍候。   晚上,尹正清、年羹尧,孟丽丝,还有小龙儿和吕子奇,都来沙哈洛静室,商议进行的事。   小龙儿向沙哈洛问:“师姊,这里离准葛尔城,还有多远?”   沙哈洛道:“这里遥目向西看去,有座高山叫底斯山,那里就是哈努可汗的住处!”   微微一顿,又道:“据我们从过去找来的资料,哈努有两个住处,一是准葛尔城的宫殿所在,另外一处就是底斯山的别馆……”   年羹尧听到这些话,若有所触地朝旁边四皇子投过一瞥……尹正清接触到他视线,似乎怀有同样的感受微微一点头。   从三音神庙沙哈洛取出那幅地图开始,尹正清已知道其中情形并不单纯。   远自沙哈洛母亲收列小龙儿作弟子,漠南蒙古和漠北蒙古两部落,跟厄鲁特蒙古,已有很深的裂痕。   小龙儿是成吉思汗大帝嫡宗后裔,且有传国的国玺,可是现在掌权的,却在元相脱脱后代的哈努手里。   这个“大统递传”的问题,虽然未被蒙古一般的老百姓所注意,可是高阶层中的喇嘛僧侣,却是十分关切这件事。   是以即使四皇子胤祯未带王春明亲笔书信,来拜会神尼沙哈洛,蒙古部落之间的“大统递传”问题,也迟早需要有个解决。   在这情形之下,显然神尼沙哈洛不但拥有哈努住处的地图,对哈努可汗的情形,已有详细的资料。   沙哈洛接着再道:“哈努可汗生性猜疑,处处有森严的防患,他平时很少留在宫廷,经常止宿在‘底斯山’的别馆……”   尹正清接口问:“神尼,我等现在进行下手的目标,是底斯山哈努的别馆?”   沙哈洛道:“是的,底斯山离这里有四十里路,别馆四周的防守不啻铜墙铁壁,据天堑之险……明天晚上,我打算陪同你们先察看一下山里的形势,再想下一步进行的计策。”   小龙儿道:“师姊,如果哈努可汗在宫里的话,那情形不就简单啦?”   沙哈洛道:“是的,小龙,师姊也想到这上面……只是哈努很少留在宫里,若是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去宫里,我们下手就方便多了。”

51\ 018

第十八章     掌权整个蒙古的“厄鲁特蒙古”可汗哈努,虽然从祖先元相脱脱手里传下政权、统治了漠南蒙古,和漠北蒙古,可是对这两个部落中高阶层人物,相处得并不融洽,随时有发生变化的可能。   哈努知道自己所处的环境,生恐发生意外的变故,所以除准葛尔的宫廷外,还筑起底斯山的别馆。   别馆外面的山径,像八阵图一般,迂回曲折,透过无数坠道,山洞,和人工拓成的峭壁,同时还有二十名身怀绝技的喇嘛看守。   那底斯山是一座山高林密,雄伟峻险的山岭,俯瞰着准葛尔城。   底斯山别馆的周围,只有三个主要入口,像三座大铁门封锁着。   这三个山口,置在南端的,是在山腰用人工拓成的一条山道,仅容得一人一马通过,上下都是峭壁,无法能攀拔,绝壁口长着荆丛,深不可测。   东路的山口,从山底到顶巅,要攀登两千多次石梯,石级两旁生满了山芦,这种山芦、叶宽如人掌,高过人头,纠结缠绕,使石级难以认出,除非熟悉这条山径的,不然找不到这个入口处。   另一山口在北面,是两个陡立的山峰,中间一条小口子。   它是由两块奇怪的巨石合成,中间只留下了一人一马通过的小径。   哈努可汗就在外边筑起了木寨门,专门通到山里的小径,上面布满了竹刀。   走过这段“竹刀阵”后,才转入坠道,坠道口的左右扎了帐幕,由喇嘛“模里克”把守——这人有一付巨无霸的身形,身高八尺,使用一对八百斤重的大石锁。   坠道迂回曲折通向山腰,那里三块巨岩阻着去路,每块石岩像奇峰屹立,有十多丈高。   哈努吩咐人在每一块巨岩山,拓下一口山洞,也只容一人一骑通过。   这条山径,是由一个叫“南额图”的喇嘛把守……此人是个飞刀手,能接连掷出十六把匕首,百发百中,再是本领高强的人,也难越这一关。   越过这三面巨岩,才转入乱山丛石中,都是峭壁夹着的羊肠栈道……有时通过崖壁,道路分岐,这就所谓是“八阵图”。   如果不知道此径的拐弯方向,那怕走上老半天,仍然是陷在乱岩丛石之中。   驻守这条山径的喇嘛,隐伏在丛岩中,居高临下,望着有人进入这八阵图,他们立即下来截击。   倘若能走过这一段的话,才能到达山里盖造别馆的平原,可是出口处也有喇嘛把守。   神尼沙哈洛把盖造别馆的底斯山四围形势,详细告诉了众人。   尹正清若有所思中,接口道:“神尼,如此说来,只有身怀绝顶轻功的人,才能越过这座山径。”   沙哈洛道:“所以哈努考虑周详,还加设了一些诡秘的机关。”   静静听着的吕子奇,开口道:“女菩萨,这几个夜晚月色不错,我们不妨从东南两处山口,悄悄进里探着一下动静。”   沙哈洛道:“是的,我也有这样想法……不过这次我们只是探看一下地形,还不打算下手!”   微微一顿,又道:“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早些休息吧!”   □□    □□    □□    □□第二天夜晚,他们换上特备的夜行衣,那是全身白色的外氅,加上披肩,朝“底斯山”   方向而去。   不一会,已到了东面山麓,这山岭十分险峻,峰峦连接,像一面屏障似的阻了去路。   近围一片密林荆棘,无法看出那里有山径抝口……神尼沙哈洛走在头前,众人展起急纵轻功,向丛草一端扑去。   那里有一块巨岩,小瀑布自上泻下,聚成一泓深潭……   沙哈洛踏着潭中凸石,飞身渡过潭水。   尹正清、年羹尧、孟丽丝,和小龙儿、吕子奇等衔尾在后,各展轻功绝技,脚下没有一丝声息。   来到对岸,那是一片荆棘树丛,沙哈洛拔身飞进树林,众人随着进入。   那瀑布巨岩的后端,隐藏着一条羊肠山径,两边长满了山芦。   他们转入小径,才知道山芦丛中有一道笔直的石梯,像一条巨蟒,蜿蜒在峭壁间,直透山巅,看来有数千级之上。   他们运用壁虎游墙的绝技,沿着石梯攀登,经有盏茶时间来到山顶。   尹正清纵目朝峰岭的另一端看去,远处有一座巍峨房子,依稀中有灯光透射出来。   吕子奇走近尹正清身边,循着他视线所投方向,道:“那座房子可能就是哈努可汗的别馆了!”   尹正清一声轻“哦!”道:“现在我们已来此底斯山,何不就将哈努盗出,也算了断了一件事!”   神尼沙哈洛游目四眺之际,听到此话,接口道:“尹大侠,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底斯山布防森严,通道崎岖曲折,要把哈努盗出,还需要有周密之策,不然功败垂成,岂不可惜……”   微微一顿,又道:“此番我等前来,对底斯山的形势先有个了解……小尼已有另外一个安排,到时如果顺利得逞,就不必从底斯山盗出哈努可汗了。”   尹正清听到下面数语,无法会意过来。他本要想知道一个清楚,再一想,神尼沙哈洛思虑慎密,行事妥稳,相信由她去处置。   众人把底斯山察看一番后,一路上藉着轻功下山,经有一个时辰光景,才回到西蒙牧马场。   □□    □□    □□    □□这两天来,沙哈洛又在静室里打坐,尹正清已知道神尼有这样的个性,惯例,同时听她在底斯山说过那些话,是以就没有叫小龙儿前去探问。   傍晚时分,牧场外忽然来了两骑,直到屋前才下马,牧场主人忙引两人谒见沙哈洛,小龙儿也跟着他们进静室来。   那两人说着蒙古语,站在神尼面前说话。   神尼沙哈洛面上显出欣慰之色,从行囊里取出两串珍珠赏给他们,那两个蒙古人,叩头谢过沙哈洛后,就匁忙地离开了。   小龙儿是成吉思汗嫡宗后裔,自然听懂蒙古话,这时向沙哈洛道:“师姊,刚才两人在说,哈努可汗后天要回去宫里?”   沙哈洛道:“是的,我这两天静坐不出,就是等侯这两人的消息……他们是哈努可汗贴身近侍,所以对他情形知道很清楚。”   小龙儿又问:“师姊,是不是我们在那个时候,向哈努下手?”   沙哈洛点点头,道:“是的……底斯山别馆,很不容易完成这件事,除非在不得已情形之下,我们才找去底斯山。”   沙哈洛叫小龙儿把尹正清、年羹尧、孟丽丝、和吕子奇请进静室,说出后天如何向哈努可汗采取行动。   元相脱悦后代,目前是蒙古族的可汗哈努,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漠英雄。   哈努怀有一身独特的骑射本领,说到武艺本领,不论马上马下,十八般兵器,件件皆能。   他平时爱使用一对铜人,每具重二百斤,铜人口里有机关,在交锋的时候,只须轻轻一捏铜人脚陉,铜人口里就有飞镖连续吐出,使对方防不胜防。   那些钢缥扁平短小,藏在铜人肚子里,一共有三十六把,设有暗键,可以连续发射,也叮以随意把钢镖单独打出。   这天,哈努可汗偕同妃子下底斯山,回去宫廷……陪行有二百精骑,都是长枪手和弓弩手。   另有号鼓手和旗手,一行人浩浩荡荡下了底斯山。   这天正是天色晴朗的日子,哈努可汗身披软铁甲,头戴一顶金盔……   据说这顶金盔,是成吉思汗儿子“窝阔台”的物件,上面缀着钻石明珠,价值连城。   哈努可汗来到宫廷,是下午时分,他挽着妃子下马,进入宫里……部下御前侍卫,和骑兵,都密密围在宫外,扎下营幕。   但见剑戟加林,盔甲鲜明,一片森严景象……入夜后灯火通明,武士们执着长矛,更显得威武至极。   不久,传来四响更锣声,随从侍卫人虽大半已进入睡乡,余下一些值夜武士,看见天将放亮,熬夜通宵已平安过去,都已显得困倦疲惫。   有些偷偷地躲到一角,磕睡过去,也有三三两两的哨兵,掩上眼皮,养神一下。   宫里的哈努可汗,晚上跟王妃饮了酒,经过一番缠绵,这时已沉沉酣睡过去。   就在这时候,刁斗森严的营幕侧边,几条影子冷电似的掠过……到了墙边一丛丁香树下,身形闪晃,已倏然消失。   原来他们已越过高墙,来到寝宫的楼下隐伏……这里栽着各式的花坛,夹着凤尾草,铁树等常绿植物。   那三个夜行人,一滚已闪身隐入花丛之中。   这三条身形就是神尼沙哈洛、尹正清、和年羹尧……   他们在这两天之中,调拨人手,把一切都已准备完成,趁着这天夜晚,来到哈努可汗的宫里。   其余小龙儿、孟丽丝,和吕子奇三人,留下在外面把风,看管马匹,已约好讯号。   沙哈洛和尹正清、年羹尧二人,掩护而进,藏身进花丛里……守卫寝宫的武士,来往逡巡。   沙哈洛待守卫走过,一纵上了楼。   尹正清衔尾跟着。   年羹尧从侧面高墙窜上,攀着檐头,施展出倒挂金钩的身法,从圆窗往里看去。   他看到哈努可汗的寝宫室外,伏着几个宫人在磕睡,门外两个武士持戟分立。   年羹尧这一发现,向两人打了个手势……指出可从侧边一列大窗进入。   又见人影闪晃,已进入寝宫……   尹正清见里面帘幔低垂,锦榻上哈努可汗和王妃,好梦正酣……室里一缕异香,随风缭绕。   沙哈洛似乎示意,要尹正清注意窗外动静,她蹑足走近床榻前……闻到一缕鼾息声。   沙哈洛出手快如闪电,按下哈努可汗项下的“涌泉”穴,几乎在同一刹那间,把睡在哈努身边的王妃晕穴制住。   哈努可汗因夜晚欢乐过度,睡意正浓,沙哈洛出手时,在他敏锐的感受中,似有觉得微风拂面,要疾起时,穴道已给人制住,虽然心里明白,可是身子已动弹不得。   沙哈洛向外一招手,尹正清和年羹尧二人,已飘然而进。   两人把床榻上哈努可汗手脚缚住……尹正清双臂一掀,已把哈努驮在年羹尧的背上。   沙哈洛视线闪转之际,看到一样东西在灯下闪闪发光,那正是哈努可汗戴在头上的金盔,她一手抓过来,裹上绣帕,交了给尹正清。   尹正清接过金盔,心头微微一怔!   哈努这顶金盔,也就是蒙古可汗的王冠……当日哈努戴着金盔下底斯山时,尹正清已暗中注意到,这金盔代表了哈努可汗的权威。   沙哈洛一指他手上金盔,接上一句,道:“尹大侠,这个以后给小龙戴上。”   这个化名“尹正清”的四皇子胤祯,听到沙哈洛此话,知道她向自己暗示,所嘱托之事,已有了个交待,是以立即一点头,道:“是的,神尼。”   三人出来外面,神尼沙哈洛打出一枚飞弹,射向天空……   这枚飞弹发出很微弱的声音,同时在月色之下闪闪生光,像颗流星。   外面孟丽丝、小龙儿、吕子奇三人看到,即时带着几匹马依方向接应。   年羹尧背着已给制上“涌泉”穴的哈努可汗,尹正清、沙哈洛两人前后保护,窜上高墙,出了宫廷。   外面梆锣正敲五响,三人以超绝的轻功身法穿过营幕,没有给守卫发觉。   三人劫走哈努可汗,出到营外,小龙儿、吕子奇,和孟丽丝已在树林前整鞍接应。   沙哈洛生恐哈努可汗的扨走给宫里侍卫发觉,会追踪前来,是以致众人赶快上马,有话回到西蒙牧场后再讲。   他们一伙人……年羹尧背着“涌泉”穴被制,动弹不得的哈努可汗,后面是尹正清、沙哈洛、孟丽丝、小龙儿和吕子奇等人,驰向西蒙牧场策骑而来。   西蒙牧马场主人“桑诺”,率领里面众人,正在昂头等候佳讯。   桑诺在“厄鲁特蒙古”,表面上是牧马场主人一个马贩子,其实他和马场里众人,都是漠南蒙古“三音神庙”沙哈洛派来的。   他们暗中监视哈努可汗的动静,一有消息马上向三音神庙传报……所以神尼沙哈洛会拥有这幅有关哈努住所的详图。   桑诺看到六匹骏骑飞驰而来,头前一个背上还驮着人,知道事情已顺利得手。   他见众人扬鞭进入马场,纵目朝大道上看去,没有追兵前来,急急吩咐人把寨门闭上。   众人来到密室,年羹尧把背上的哈努可汗放到榻上,如释负重地吁吐了口气。   哈努可汗“涌泉”穴被制,虽然心里明白,可是无法动弹……圆睁着一对虎目,朝众人看来。   尹正清解开绣帕,把金盔给了小龙儿,一面道:“小龙,这是神尼给你的礼物!”   小龙儿接过金盔,听尹正清说了“礼物”两字,茫然不知所解……   不过她知道,这是戴在哈努可汗头上的一顶金盔。   神尼沙哈洛道:“小龙,这顶金盔是昔年成吉思汗儿子窝阔台的,是你先祖的物件,现在物归原主,该归你所有……”   微微一顿,又道:“这虽是一金盔,也不啻是一顶王冠,象征着蒙古民族的权力,你要好好保管。”   小龙儿听到这些话,已听出师姊沙哈洛所说的弦外之吾,感动地道:“师姊,小龙儿谢谢你了!”   榻上的哈努可汗,给沙哈洛“涌泉”穴制住,纸是无法动弹,可是视听并未受阻。   哈努听到沙哈洛此话,心头震惊之余,已想像到此番遭掳的原因,一双眼睛直瞪出来。   沙哈洛朝众人回头一匝……密室里有尹正清、年羹尧、孟丽丝,还有小龙儿和吕子奇二人,都是身怀绝技之流,不虞哈努脱身离去,就把他制住的“涌泉”穴,解了开来。   哈努可汗对室内其余众人,都不知他们来历,可是对漠南蒙古“三音神庙”的沙哈洛,显然十分清楚。   他穴禁解除,一纵身从杨上坐了起来……   室内的尹正清等众人,已早有防患,各个手挚兵刃,以待发生变故。   哈努虎目圆瞪,戟指沙哈洛道:“阿檀娜,你把我哈努可汗掳来此地,有什么打算?”   沙哈洛合什一礼,道:“哈努亲王,小尼不得已才邀请几位武林同道,作此一举,希亲王恕罪。”   沙哈洛把哈努的称呼,从“可汗”易作“亲王”……蒙古族里,“可汗”是统治者的尊称。   “亲王”是指王亲国戚而已。   哈努已倏然意会到对方用“亲王”两字的含意,怒声道:“阿檀娜,你是皈依佛门的一个女修士,难道你想谋夺可汗的王位?”   沙哈洛道:“哈努亲王,你言重了……你并非蒙古民族正统的传人,是昔年元相脱脱的后代……在你身份来说只是摄政亲王,并非蒙古民族可汗……”   哈努见地话到这里,朝室内众人回头一匝,接口道:“阿檀娜,这里是厄鲁特境内,离准葛尔只在咫尺之间……你们想挟势造成变乱,恐怕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边的尹正清道:“哈努亲王,这里虽是厄鲁特蒙古,是你势力范围内,可是你已落在我们手里,吃亏的应该先是你哈努亲王。”   哈努目注尹正清,问:“你是谁?”   眼前的尹正清,显然不能说出自己四皇子胤祯的身份,一笑道:“区区在下尹正清,是中原日月同盟山东分盟盟主。”   哈努不会知道“日月同盟”那回事,不过已断定对方不是蒙古人……是以厉声道:“姓尹的,你不是蒙古人,要来这里插手这件事?”   尹正清道:“不错,在下不是蒙古人,不过在下结义妹子小龙儿,却是蒙古人……”   他一指旁边的小龙儿。   哈努一瞥小龙儿,道:“嘿,姓尹的,你有个蒙古族的结义妹子,就想借口掳夺蒙古可汗的王位?”   尹正清微微一笑,道:“哈努亲王,这就是刚才神尼沙哈洛所说,你的身份是昔年元相脱脱后代,并非蒙古民族正统传人……”   他指着小龙儿又道:“我义妹小龙儿,她的身份是元帝或吉思汗的嫡宗后裔!”   哈努脸色倏然数变!   沙哈洛合什一礼,道:“哈努亲王,你以蒙古可汗自居,你可有昔年蒙古帝国传国的国玺?”   哈努怔住半晌,找不出该说的话。   沙哈洛又道:“小龙儿是成吉思汗后裔,她拥有昔年蒙古帝国传国的国玺,这是她身世来历的证明。”   哈努虎目圆睁,欲语还休……这位四十来岁的蒙古英雄,显然不会受眼前众人的威胁,雌伏。   他嘿嘿一笑,石火电光之间,身形斜挪,移向密室大窗,右手一记横掌,朝神尼沙哈洛劈来。   沙哈洛再也不会想到,在眼前这情形之下,哈努居然作困兽之斗,准备脱身逸去。   她见对方出手迅捷,威掹,尚未摸出哈努内家功力,不敢硬招架上,只有闪身躲开。   就在这一眨眼的刹那,哈努已攀上窗棂!   一声薄叱:“不容你走!”……尹正清闪身如电,舒臂疾吐,左手铁铜似的揪住哈努后领!   一响“嘶!”的声,襟领给撕裂,年羹尧已戟指疾吐,制住他穴道,翻倒地上。   尹正清、年羹尧二人前后出手,不到一个照面,这位大漠英雄哈努,已知道中原武林中人的厉害。   尹正清把哈努扶起,让他坐下榻上,一笑道:“哈努亲王,刚才在下出手请勿见怪……   只是我们所谈得尚未有个结果,你不能匆匆离去!”   哈努亲王又羞又怒……虽然准葛尔城近在咫尺,却无法脱身。   他厉声问:“你们又准备如何?”   沙哈洛道:“哈努亲王,你还是厄鲁特蒙古的亲王……蒙古可汗王位,应该禅让给成吉思汗嫡宗后裔大统传人才是……”   一指尹正清、年羹尧又道:“刚才他们二位如果出手稍重,你即使未死,也已落个重伤……可见我们请你来此,并无其他恶意。”   哈努脸上怒容渐失,沉思了下,道:“你们要把我如何处置?”   沙哈洛还是十分平和的道:“哈努亲王,就是小尼刚才所说的,你还是厄鲁特蒙古的亲王,只是宣布退出蒙古可汗王位……请你写下一纸,由成吉思汗大统传人继承。”   哈努脸色神情接着数变,最后沉默下来……似乎同意了神尼沙哈洛的建议。   沙哈洛见对方已默认下来,吩咐桑诺拿了纸笔进来密室,请哈努亲王写下一份禅让蒙古可汗的书。   尹正清见哈努写下这份禅让王位的书信,微微一笑,道:“哈努亲王,你已写下禅让可汗王位之书,相信此事已有决定……加若以后不承认此诺言,底斯山别馆虽有天堑之险,却无法阻止我等行动。”   哈努亲王神色一怔……似乎相信此话并非言过其事,不然自己不会给对方掳来此地。   □□    □□    □□    □□神尼沙哈洛和尹正清等众人,回来“三音神庙”……沙哈洛就是蒙古民族精神上的首领,她宣布哈努亲王这份禅让可汗王位的绍书,获得所有民众的同意,支持。   可是情形却又有了一个想不到的转变……小龙儿不想做蒙古的女王。   尹正清、年羹尧、孟丽丝、小龙儿,和吕子奇等都在神尼沙哈洛静修的精舍里。   小龙儿欲语还休,有所顾忌的道:“师姊,小龙儿现在不想做蒙古女王……”   她知道不但是沙哈洛,在座众人听来都感到十分意外……   几番折腾,去了一次“厄鲁特”的准葛尔,最后取得哈努亲王禅让可汗王位的诏书……   可是现在的小龙儿,又怎么会有如此表示?   沙哈洛心里感到诧异,显然小龙儿有如此表示,一定有她的原因……微微一笑,道:   “师妹,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打算?”   小龙儿指着化名尹正清的四皇子胤祯,道:“我现在还不想当蒙古女王,要随同尹大哥回去关内一段时间。”   神尼沙哈洛听到这话,百思不解中,不由轻轻“哦!”了一声……   当时尹正清、孟丽丝、年羹尧,来“三音神庙”拜会自己,据吕子奇引见时听说,尹正清与孟丽丝是一对夫妇。   孟丽丝跟年羹尧是“天山派”掌门明因神尼门下的弟子。   师妹小龙儿还是一个未婚的姑娘,她又如何能跟尹正清如此接近?   尹正清已是一个有家室的男子,小龙口称他“大哥”,如此跟他接近,他妻子孟丽丝怎会不加以阻止……孟丽丝会有这般的胸襟?   吕子奇知道,眼前尹正清的身份,在沙哈洛跟前还是个谜……   他发现沙哈洛这付脸色神情,就找了个借口,含笑道:“女菩萨,老朽上次引见介绍时,还没有告诉你小龙如何会跟尹大侠认识的这段经过……”   神尼缓缓一点头……她虽然没有出声表示,心里也想知道师妹小龙认识尹正清的经过了。   吕子奇接着道:“当初小龙改份男装,与老朽以龙虎双丐的名号露脸中原江湖,小龙跟尹大侠一见如故,结成兄弟!”   微微一顿,又道:“后来小龙换过女装,他们就以兄妹相称……尹大侠视小龙作为妹子,小龙也把尹大侠看作自己大哥……是以小龙要跟尹大侠回去关内,她是想再在中原江湖上游侠一段时间。”   醉仙虎吕子奇虽用了这样一个借口,在神尼沙哈洛跟前解释。   这些话听进沙哈洛耳里,却是觉得十分牵强,并不感到满意……似乎中间还隐藏了一个内委的曲折。   眼前,神尼沙哈洛不知道尹正清的身份,乃是当今皇上第四皇子胤祯,如果日后身登帝座,小龙儿就是他的贵妃。   虽然这是在神尼跟前,现在是一个谜,可是不会有很久,相信这个谜仍然会揭开的。   小龙儿带着央求的口气,道:“师姊,我会回来做蒙古女王的,不过不是现在……你替我找个先祖成吉思汗有血统关系的,把他册立郡王,作为眼前蒙古的统治者。”   沙哈洛微微一点头,同意下来。   尹正清对任何一件事,都经过一番周详的思虑……他要取得正统帝位,必须要拥有一股雄厚的实力。   尹正清为了要控制这一支蒙古民族外援的兵力,想出一个主意,向吕子奇道:“吕老,沙哈洛是佛门神尼,不能兼顾世俗之事……小龙随我回去关内,你不如留下蒙古,协助这里‘郡王’摄政。”   吕子奇听来先是感到有些意外,当他倏然一转念后,已知道四皇子胤祯的用意,沉思了下,道:“尹大侠,老朽是个无能庸材,既然你现在有此主意,老朽留下蒙古是了。”   □□    □□    □□    □□尹正清兵不血刃,用了小龙儿的名义,使蒙古臣服清廷,他自己班师回朝,这一次空前的胜利,使胤祯在康熙心目中加重了他的地位,而康熙对他的行动更不约束。   尹正清自大漠回返关内后,从王春明手里接下武林盟主,顺利地干了下一年,他的秘密羽翼也丰满了。   到年羹尧接掌时,尹正清退居幕后,依然大权在握,却叫年羹尧从事搜杀的行动。   年羹尧干得很秘密,也很成功,他自己不出面,却把日月同盟中一些败类次第吸收过来举凡抗清最力的遗臣志士,由日月同盟中的人,出面借故搏杀,使得日月同盟在武林中的名声更坏。   轮到白泰官要接掌时,引起了武林公愤,一致要求取消他的继承权利,由尹正清继续视事。   尹正清名正言顺地排挤掉白泰官,展开对日月同盟的肃清行动,把日月同盟中的异己之人一举扑杀。   那些人有一半是受他买通的,有一半是被他利用的,可是尹正清不分青红皂白,一举歼杀。   然而,这使他在武林中的声望更高了,日月同盟彻底地瓦解了。   这个时候,孟丽丝才真正地觉醒了,流着眼泪道:“四郎!你一直是在利用我。”   尹正清笑笑道:“丽丝,我没有骗你呀,难道那些人不该杀。”   孟丽丝愤然道:“他们固然该杀,但他们不该由你来杀。”   “我不是要杀他们,是应天下武林同道的请求而杀他们的,这是我做武林盟主的责任。”   孟丽丝语为之塞,顿了一顿才道:“可是他们的行动是受到你暗中收买的。”雄厚的实力。   尹正清为了要控制这一支蒙古民族外援的兵力,想出一个主意,向吕子奇道:“吕老,沙哈洛是佛门神尼,不能兼顾世俗之事……小龙随我回去关内,你不如留下蒙古,协助这里‘郡王’摄政。”   吕子奇听来先是感到有些意外,当他倏然一转念后,已知道四皇子胤祯的用意,沉思了下,道:“尹大侠,老朽是个无能庸材,既然你现在有此主意,老朽留下蒙古是了。”   □□    □□    □□    □□尹正清兵不血刃,用了小龙儿的名义,使蒙古臣服清廷,他自己班师回朝,这一次空前的胜利,使胤祯在康熙心目中加重了他的地位,而康熙对他的行动更不约束。   尹正清自大漠回返关内后,从王春明手里接下武林盟主,顺利地干了下一年,他的秘密羽翼也丰满了。   到年羹尧接掌时,尹正清退居幕后,依然大权在握,却叫年羹尧从事搜杀的行动。   年羹尧干得很秘密,也很成功,他自己不出面,却把日月同盟中一些败类次第吸收过来举凡抗清最力的遗臣志士,由日月同盟中的人,出面借故搏杀,使得日月同盟在武林中的名声更坏。   轮到白泰官要接掌时,引起了武林公愤,一致要求取消他的继承权利,由尹正清继续视事。   尹正清名正言顺地排挤掉白泰官,展开对日月同盟的肃清行动,把日月同盟中的异己之人一举扑杀。   那些人有一半是受他买通的,有一半是被他利用的,可是尹正清不分青红皂白,一举歼杀。   然而,这使他在武林中的声望更高了,日月同盟彻底地瓦解了。   这个时候,孟丽丝才真正地觉醒了,流着眼泪道:“四郎!你一直是在利用我。”   尹正清笑笑道:“丽丝,我没有骗你呀,难道那些人不该杀。”   孟丽丝愤然道:“他们固然该杀,但他们不该由你来杀。”   “我不是要杀他们,是应天下武林同道的请求而杀他们的,这是我做武林盟主的责任。”   孟丽丝语为之塞,顿了一顿才道:“可是他们的行动是受到你暗中收买的。”   尹正清道:“不错!唯有这样,我才有一个正当的理由除去他们,丽丝!当初我答应你是做一个好皇帝,重视人民疾苦,不分汉满,一视同仁,要履行这个条件,我就必须除去这些败类。”   孟丽丝毕竟是个女人,虽然知道他言不由衷,却也狠不起心来举发他,只有默默地在流泪。

51\ 019

第十九章     就在尹正清志得意满的时候,忽然得到一个消息,康熙大帝病重,这个做了六十年太平皇帝的老头子并不糊涂,他知道四子胤祯不是可继统的人选,染疴之后,就密命军机处召来胤祯,予以格杀,传位十四子。   这道密令是口授的,遗诏却交给了他最忠心的侍臣纳兰明德,只可惜口授密诏时,隆科多也在旁边。   他立刻派急足通知了尹正清。   尹正清没有接到消息,他听说康熙病重时,就赶到宫里去了,隆科多的消息这时递到年羹尧的手里,他也慌了。   立刻带了剑,匆匆赶着进宫!变乱已生,纳兰明德正带了一大批宫廷侍卫,包围住尹正清,宣诏令赐死胤祯。   年羹尧与隆科多同进宫去的,纳兰明德正与胤祯相持不下,见到他们后,纳兰明德立刻道:“老太师来得正好,圣上口宣诏令时,太师也在场的。”   隆科多却故作糊涂地道:“将军,圣上口宣诏合时,老朽并没有听清楚。”   纳兰明德一怔。   隆科多又道:“四殿下摧毁了江湖上最大的反叛组织日月同盟,有功于社稷,老朽想圣上不会下这个诏令的。”   纳兰明德想了一下,觉得也有道理,因为他不知道隆科参与四王子是死党,认为四王子对平定乱民,建功颇巨,尤其是平定蒙古以息边患,的确是有着汗马功劳的,遽予赐死,似乎太过不近情理。   隆科多又问道:“圣上此刻龙体如何?”   纳兰明德道:“比昨天清醒了一点!”   隆科多道:“那就由老臣再去请示一下,或许圣上昨天是由于病重而神智模糊,此刻神智既然较为清醒,老臣再请圣裁定夺,只凭一道口诏而遽杀皇子,似乎太草率了一点。”   纳兰明德私下跟胤祯交情颇佳,他为人又忠厚,康熙昨天下口诏时,是叫他一见胤祯立予扑杀,他究竟有所不忍,所以先告诉胤祯一声,现在听隆科多有如此一说,倒是同意了,点点头道:“那也好,末将在此恭候老太师的消息。”   隆科多朝胤祯眨了眨眼,单身进入内寝去了。   纳兰明德歉然地道:“四殿下,如果圣谕不改,请恕微臣无礼。”   胤祯心中已定,微微一笑道:“没关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命子死,子不死不孝,只要父王真有杀我之意,我不会劳将军之手,自己会处置的。”   纳兰明德仍是充满了歉疚,却不便再说甚么,因为又为了一个年羹尧,他更增加了一份戒意。   片刻隆科多出来,道:“圣上有旨,昨日口谕立杀四殿下之谕作罢,并谕命将军将遗诏交给老臣当众宣读出来。”   纳兰明德一怔道:“这是圣驾的亲谕吗?”   隆科多道:“自然是圣驾的亲谕。”   纳兰明德道:“请老太师恕罪,兹事体大,末将要再请示一下。”   隆科多笑道:“可以,圣上也正等着将军,另有口诏交代。”   纳兰明德转身进去了。   隆科多这才低声道:“殿下请速设法自处,大事不妙。”   胤祯惊问道:“父王怎么说?”   隆科多道:“老头子归天了,那是我命龙妃送他登天的。”   胤祯又是一怔。   隆科多叹道:“老臣以视疾为由,请龙妃由侧门入室,再由老臣带进内寝,老头子还是那句话,龙妃只好给了他一刀。”   胤祯惊道:“那怎么行,这一来如何善后呢?”   隆科多道:“没办法,不能让老头子说话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把纳兰明德身上的遗诏骗出来加以篡改。”   胤祯道:“这更加难了,纳兰明德看见了父王的遗体,一定知道是有人下了手的,问起旁边的内监……”   隆科多道:“旁边没有人了,龙妃把内寝的人全杀光了。”   胤祯急急道:“这把事情弄得更糟。”   隆科多叹道:“事急无奈,好在老臣进宫前,已经先告诉了孟妃叫他召集人马,尽速前来驰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纳兰明德出宫,更不能让他宣读遗诏。”   胤祯大为焦灼地道:“那又有甚么用呢?遗诏为父王亲笔,驾崩的清息传了之后,最急迫的就是宣读遗诏……”   隆科多道:“所以老臣才把纳兰明德诓进内寝去,遗诏在他紧身贴藏着,龙妃能把他收拾下来就最好,否则就要靠殿下与年贤侄的两支剑了,但是先得把这几个家伙收拾下来。”   胤祯看了一下四周监视的大内剑手道:“二弟,这四人号称宫廷四杰,是纳兰明德手下的四名最佳选手,我估量着可以对付一个!你呢。”   年羹尧沉着低声道:“小弟的能为四哥很清楚,最多也只能对付一个,但小龙恐怕不是纳兰明德的对手,必须从速驰援,少不得只有硬着头皮干一下了。”   隆科多也着急地道:“是啊!殿下,老臣也豁出了性命支持殿下这一着,内寝事发,我们都是死罪,万万耽误不得了。”   胤祯沉思片刻才道:“好!我先过去,二弟注意一下,如果上天有心助我登基的话,就希望能佑我一击得手。”   语毕悄悄伸手入怀,戴上了鹿皮的手套!   年羹尧见了忙道:“四哥!你打算用暗器,那恐怕并没有多大用处。”   胤祯深沉地道:“这是我在飞天夜叉陈大忠身边取来的夺命金砂,成不成就看这一着了,这毒砂发作很快,但还要你配合行动,如果放走一人,咱们大家都再没命了。”   年羹尧点点头道:“小弟知道,四哥请行动吧!”   胤祯徒步向内宫走去。   他们在交头低声密谈时,已经引起了那四名剑手的注意,见他走了过来,一人横剑拦住去路道:“殿下要往那儿去?”   胤祯道:“我要进去看看。”   那人连忙道:“请殿下恕罪,未得纳兰明德统领准许之前,任何人都不得进去,这宫里的规矩殿下应该知道的。”   胤祯笑笑道:“我当然知道,我有样东西,就请你代我送进去吧。”   他的手从怀中探出,突地一扬,一片毒砂竟对着四人罩去,他的动作够快了,但宫廷四杰轮值大内高手,经验何等丰富,除了当前的那一人,无法趋避,面部中砂,痛得掩面哀鸣外,其余三人都滚身躲开了。   而且他们的反应极速,避开暗器后,三剑齐出,攻向胤祯,同时高声朝站在门口禁卫军叫道:“四殿下行凶硬闯内宫,快召人前来围捕。”   门口的禁卫军答应一声回头就走,年羹尧大急,连忙拔剑前往追杀,隆科多拉住道:   “年贤侄,别去管他,快帮殿下去。”   年羹尧道:“可是那个人一出去张扬就糟了。”   隆科多低声道:“那是老夫的人,不会张扬出去的,否则的话,今天的情况何等严重,老夫怎能把贤侄带进来?”   年羹尧呵了一声,心中暗暗佩服这个老家伙神通广大,因此忙低声道:“四哥的毒砂只放倒了一个,我们以一敌三,恐怕还差一点,孟师妹带的人恐怕到了,老太师快把他们带进来驰援,迟了就来不及。”   说着一摆腰间的长剑,也冲了出去。   胤祯在三大高手的围攻下,确是有点手忙脚乱,幸得年羹尧及时赶上,才堪能支持了平局。   可是要杀死这三个人,实在不容易。   舍死忘生地苦战五十多个回合,隆科多已悄悄地溜了,只剩下他们二个人在苦战着,幸好隆科多买通了守门的禁卫军,没有让内宫的变乱传了出去,否则外面的人涌了进来,胤祯与年羹尧早就被格杀了。   鏖斗到一百多回合时,胤祯仗着手中无坚不摧的巨阙宝剑,奋起作战,劈倒了一人,变成以二敌二。   这一来略略占到上风,剩下的两个人,一个与年羹尧技业相等,不分上下。   另一个则稍较胤祯为弱,但这个家伙很精明,他不靠近过来,只是拉开距离游斗,使得胤祯空自着急,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正在战得热闹时,内宫又出来了三个人,当头一人正是纳兰明德,另外两个则是内廷的宫监。   鏖战中的一人叫道:“统头!四殿下要闯进去,已经杀死了两个人。”   纳兰明德满脸怒色地道:“胤祯!你好大的瞻子,居然唆使你的妻子大逆弑上,还不来快束手就擒,听候国法制裁。”   胤祯心头一惊道:“小龙呢?”   纳兰明德道:“她在内廷行凶弑上,还伤了本座,幸好这两位公公及时赶到,将她擒住了。”   胤祯认得这两名宫监,正是内廷搏击的好手。   尤其精于徒手肉搏,由于康熙大帝在登基时年龄尚幼,由大将军鳘拜辅助摄政。   鳘拜本人桀傲无状,挟权跋扈,可是他不仅手握军权,本人更是技击高手,因此谁也奈何不了他。   康熙稍长之后,训练了一批小太监,练习扑击摔跤之术,终于在一次机会中,刺杀了鳘拜而重掌军权。   自此以后,康熙对宫监习武之事十分重视,扑击之术操演更精,这两人是个中翘楚,因而深得宠信,被升为内监的领班。   小龙儿遇到他们,还有甚么话好说呢?   因此胤祯叹了一口气道:“希望你们没杀她,否则乱子就闹大了。”   纳兰明德凝重地道:“是的!我们擒住她之后,圣上还有一口气,当时嘱咐不得伤她性命,因为她是蒙古的女主,如果她在这儿被杀,蒙古立将生变……”   胤祯忽而一笑道:“父王既然不肯杀她,大概也不会杀我吧?”   纳兰明德一怔道:“你怎么知道的?”   胤祯笑道:“这道理很简单,父王不追究她的弑上之罪,是怕激起蒙古的边乱,然而她却全听我的,杀了我比杀她更严重。”   纳兰明德听了脸色变了,才无可奈何地道:“胤祯!你很聪明,居然把圣上的心思全摸清楚了,圣上本悲天悯人之至上仁怀,不愿激起兵变,所以临终谕命,放过你们两个人,并且格外开恩,要我为你们掩饰弑君之罪,胤祯,你不感到惭愧吗?”   胤祯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淡淡地问道:“父王驾崩了吗?”   纳兰明德凄然地道:“圣上于辰时三刻,驾崩万寿宫,无疾而终。”   这番话是他尽了极大的努力,压制着无限的愤怒,在万分委屈的情形下说出口的。   胤祯漠然地道:“继禅的是谁?”   纳兰明德道:“你不必问,至少不是你。”   胤祯冷冷地道:“我是最有权问的一个,我把野心勃勃的老八放倒,把民间抗清的最大势力日月同盟弄垮,保全了大清帝国的万年江山,至少该让我知道是谁坐享其成。”   纳兰明德道:“是十四阿哥。”   胤祯冷冶大笑道:“我想也是他,他最合老头子的脾胃,懦弱无能,说得好听一点是仁慈为怀,但光凭仁慈能治国吗?”   纳兰明德厉声道:“胤祯,圣驾虽亲口赦免你的叛逆之罪,但你若对新君不礼,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胤祯冷笑道:“新君!要等他坐上龙椅后,才能算为新君呢?明德!你是大清朝最忠心耿耿的臣子,我问你一句话,十四阿哥果真是人君之材吗?”   纳兰明德顿了一顿才道:“胤祯!谕旨出于圣裁,为臣的无权批评。”   胤祯道:“没关系,我希望听听你的老实话。”   纳兰明德道:“胤祯,我为你尽过力,也替你说过好话,国事虽定,但人心未安,前明遗臣流入江湖,仍在图匡复之举,我本人是希望你继统的,可是圣裁别具深义,我就不便置词了,尤其是出了今天的事,我更不原谅你了。”   胤祯微微一笑道:“好!我总算还能得到你的赏识,父王对我如何处置?”   纳兰明德道:“圣驾着令你即刻离去,并且把小龙妃带到蒙古去。”   胤祯冷笑道:“他不怕我在蒙古整军经武再入中原吗?当年铁木真不过才一个部族,却能有成,一代天骄,我的人材并不逊于成吉思汗,而且我拥有的是整个蒙古。”   纳兰明德道:“不可能,大清朝不像南宋那样庸弱,何况你以尹正清的身份,在中原武林间只手翻天,只要这个消息传来,江湖上想杀你的大有人在,你敢到中原来吗?”   胤祯变色道:“你准备把我的身份告之天下?”   纳兰明德道:“是的!新君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昭告天下,说明武林盟主尹正清四公子,就是你四王子胤祯,这样一来,你能在蒙古耽得安稳,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是最厉害的一着,胤祯的脸色一变,仰天长叹道:“唉!天不我助,奈何!奈何!二弟!咱们走吧。”   纳兰明德道:“你立刻离京,在保定府等候,我把小龙妃送来,一个时辰后,你如果再在京师,我就要对付你了。”   胤祯与年羹尧像两头斗败的公鸡,无精打釆,垂头出门而行,甫出养心殴门,就为一批禁卫军围住了。   当头的一人正是禁军统领与身兼九门提督的大将军岳钟琪,他仗剑指着胤祯道:“弑君叛逆,怎可轻纵,拿下。”   乱军交拥而上,胤祯正待反抗,却见擒他那名禁军朝他连递眼色,胤祯不禁一怔,细加辨认,才看出这名禁军竟是与他同时称尊武林的四大公子之首王春明乔装的。   而擒住年羹尧的却是白泰官,再仔细一看,发现孟丽丝与鲁氏三英姊妹,也都乔装在禁军之中。   一时心中大定,遂不再反抗,冷笑朝纳兰明德道:“这是怎么说的?”   纳兰明德上前一抱拳道:“岳将军,四殿下是奉谕放行的。”   岳钟琪哼了一声道:“胡说,下官刚才接到部众密报,说四阿哥行凶闯内宫,并执兵弑君,纳兰统领,弑君之罪滔天,你虽跟四阿哥私交不错,却也不能循私纵放。”   纳兰明德急了道:“这是圣驾亲谕。”   岳钟琪道:“那就拿旨意来。”   纳兰明德道:“圣上病疴沉重,领的是口谕,说完就驾崩了。”   岳钟琪冷笑道:“这么重大的事,就凭你一句话,谁听见的?”   纳兰明德一指那两名内监道:“张姚二位公公都在旁边,他们可以作证。”   两名内监也连声证实。   岳钟琪却冷笑道:“胡说,分明是你们串同循私,一并拿下。”   将手一指,乔装的禁卫军乱剑齐发攻了上去,两名宫监首先被杀,眼看生余的俩名剑手也在王春明与白泰官的围攻下,腰斩身死,纳兰明德一面仗剑护身一面叫道:“岳钟琪,你想造反了,这是内宫……”   岳钟琪冷笑道:“内宫又怎么样?”   纳兰明德道:“内宫的禁卫是我的职责范围。”   岳钟琪道:“擒治叛逆不分内外的,圣上虽然春秋已高,但精神尚健,前些日子偶染微恙,可是今日御医还说大有好转,遽尔驾崩,你这个内廷侍卫统领该如何交代呢?”   纳兰明德道:“本座自有交代,当我召集大臣,宣读遗诏时,自然会对驾崩的事作一个明确的交代。”   岳钟琪道:“可是下官只听见四阿哥弑了圣驾,有这回事吗?”   纳兰明德道:“不对!四殴下并未弑君,隆科多知道得很清楚。”   岳钟琪冷笑道:“内情究竟如何,下官不想知道,反正会有人问你的,但下官接获了密报说四阿哥弑君才赶来的,看见这儿的情形似乎确有其事,因此必须尽我的职守。”   纳兰明德道:“你要怎么样呢?”   岳钟琪道:“把你们都拘禁起来,交给刑部与宗人府看管,有理由就到那儿去申诉吧,下官可管不了那么多。”   纳兰明德见胤祯与年羹尧都已被绑了起来,他倒是个深明道理的人,知道皇上最后不加追究小龙儿行刺的遗诏,对岳钟琪这种少年得志的一勇之夫说不通的,只有在那些阁老大学士之前,才能解释出圣上的息事掩丑的苦心。   因此他首先抛去佩剑,放弃了抵抗,乔装的王春明立刻上前准备捆绑,纳兰明德却摆手道:“等一下,本座身怀先帝遗诏。”   岳钟琪道:“遗诏在那里?”   纳兰明德道:“此诏为新主继统之御旨,必须当着各部阁学士尚书以及宗室亲王共同聆宣。”   岳钟琪道:“纳兰明德,你现在是待罪之身,已经失去了颁诏的资格,还是交出来吧。”   纳兰明德道:“这可不行,圣驾一再颁谕,此诏不能落第二人之手,必须由本座当众宣读。”   岳钟琪冷冷地道:“纳兰明德,你受圣上宠信,佩剑出入宫寝不须通报,可见受恩之深,现在圣驾暴毙,你居然私纵凶嫌,因此你自己也有帮同弑君之嫌,对你身怀的遗诏,也难令人相信。”   纳兰明德厉声道:“此诏乃先帝亲笔,可以让大家公开过目的。”   岳钟琪道:“遗诏的内容你知道吗?”   纳兰明德道:“知道。”   岳钟琪冷笑道:“不用问,一定是四阿哥了,否则你怎会包庇他呢?”   纳兰明德道:“绝对不是。”   岳钟琪道:“事关重大,下官必须先过目一下,如果不是四阿哥,下官立即召集各部阁大臣公开宣读,否则就得先压一压,把先帝暴毙的事弄清楚再说。”   他说得在情在理,纳兰明德也没办法,而先帝已崩,继统的事必须立刻诏定,否则日久事多,四阿哥胤祯的势力遍及京师,尽多高来高去的能人,如果自己被押进了刑部大牢,很可能有被暗杀的危险,这封遗诏也就无法宣示了。   在万般无奈下,他只好解开衣襟,取出一个密封的锦囊道:“岳将军!遗诏在此,希望你看过之后立即当众宣示。”   岳钟琪接过后,打开看了一下,点头道:“不错,果然是先帝亲笔,把他们都带走了。”   白泰官手起一剑,从纳兰明德的背后刺进去,透胸而过,纳兰明德瞠目大叫道:“你们想要干甚么?”   隆科多由门口现身出来冷笑道:“纳兰明德,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纳兰明德见有人已经解开了胤祯的绑捆,同时也认出了那个人正是孟丽丝的乔装,一刹间是明白了。   但白泰官已不容他作思虑,长剑一抖一绞,在他身上开了个大洞,跟着一脚,把他的尸体踢倒在地。   岳钟琪却屈膝跪下道:“殿下,请恕臣无状,为了骗取遗诏到手,微臣不得不冒犯殿下。”   隆科多却笑道:“岳将军,恭喜你替四皇子殿下建下了不世殊勋。”接着又改口称道:   “陛下!老臣的策划不错吧。”   胤祯此时心神大定,将岳钟琪扶了起来道:“不错!不错!等我登基之后,一定要好好的酬谢你们!”   隆科多得意地笑道:“孟妃子与这一批英雄来得正是时候,可是要他们长驱入宫,恐怕会启人疑窦,而且也怕纳兰明德闻风先溜了。那封遗诏在他身上是最大的关键,所以老夫请岳将军合作,叫他们扮成禁军入宫,这下子大事就定了……”   王春明突然一伸手,从岳钟琪手中抢去遗诏道:“等一下,我们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呢?”   胤祯一怔道:“王兄!我们还有甚么问题?”   王春明冷冷地道:“尹四公子,现在该叫你胤祯四阿哥了,将来我们或许也会称你一声陛下,一切全得看你的表现如何?”   胤祯神色微变,但还是很镇定地道:“王兄!对诸位相助之情,兄弟十分感激……”   王春明道:“我们不要你的感激,只要你贯彻以前的允诺。”   孟丽丝忙道:“四郎!就是你以前答应我的。”   胤祯怫然道:“丽丝!你难道还不信任我?”   孟丽丝低下头道:“四郎!并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你对日月同盟手腕太狠了,使我不敢再相信你了,所以……”   胤祯冷笑道:“所以你才找他来挟制我。”   孟丽丝勇敢地抬起头来道:“是的!四郎!王大侠与白师兄都在早几天到了京师,他们已经探出你真正的身份,集合了江湖道上的精英,是为了想谋刺你的,我知道了后,连忙去见他们,向他们保证你答应的一切,才息止了他们行刺之念。”   王春明一叹道:“日月同盟的一切是自求其败,所以我不追究你破坏他们的种种了,现在只希望你能实践你对孟女侠所许下的一切。”   胤祯笑道:“这是要挟吗?”   王春明道:“不是要挟,是交换条件,现在遗诏在我手里,那是你父亲的亲笔,不毁了这封遗诏你是无法登基的。”   胤祯一笑道:“如果你以这件事作为要挟,我定然不会接受,我行事一向有个原则,行我之认为当行,我答应丽丝的一切是我将来施政的准则,根本不须要人来督促我实施,我打算做一个好皇帝,一个好皇帝是不受人威胁的。”   白泰官厉声道:“可是我们能叫你当不成皇帝。”   胤祯道:“当然可以,可是你们无法改变大清朝的统制,我不当皇帝,统治者仍然是我们姓爱新觉罗的,可是你们想一想,另一个人登基,是否会比我更好。”   白泰官道:“十四阿哥仁心遍传京师……”   胤祯大笑道:“他仁慈个鬼,只是懦弱而已,大权尽在一些宗室重臣的手中,这些人是排汉的,容他们得势后,天下还有你们汉人过的日子吗?”   白泰官叫道:“让他们杀好了,杀得越多,仇清之心越烈,汉家子民是杀不完的,到那个时候,天下的汉人群起而抗……”   胤祯道:“这是可能的,但这是你们一批弄权者的想法,我当了皇帝却只想的如何避免杀戮,使老百姓安定而求荣,王兄,你是真心为民的侠士,我把取决之权交给你,由你看着办好了,但我绝不妥协。”   王春明怔住了。   白泰官道:“王兄!这是我们匡复明室的一个良机。”   王春明长叹一口气道:“不!白兄!我希望天下能重归汉室,却不一定是归于前明,朱家的子弟如果成器,天下不会失,那个愿望不能达到,我退而求其次,就希望有一个重视民生疾苦的皇帝,四王子看来还像是这样的一个人。”   说着举起遗诏,正待撕毁,胤祯忙道:“王兄!使不得,这封遗诏要昭告群臣的。”   隆科多怔了一怔,道:“陛下,遗诏上继统的是十四阿哥。”   年羹尧笑道:“那有甚么关系,四哥已经有老太师与岳将军的协助,京畿军权在握,还有我们这些人,谁敢跟他夺权,明白诏告之陵,再叫十四阿哥宣布逊位让贤好了。”   胤祯笑道:“不能这样做,那太损我的尊严,我不想在后世留下这样一个逼宫的臭名,我要名正言顺地登上王座。”   隆科多道:“那也没问题,改草遗诏就行了。”   胤祯笑道:“不必,父王御笔亲禅,才能堵住廷臣之口。”   大家都被他弄糊涂了。   胤祯接过遗诏笑道:“这封遗诏是父王病中所书,没有几个字,只有传位十四子五个大字,现在只须稍添两笔,把那个十字上添一横,底下加一钩,就成了一个于字。”   隆科多念道:“传位于四子,高明!高明!还是陛下圣明。”   胤祯笑着说道:“天将赋重任,必有安排,王兄!相助之情,在下一定铭感在心,王兄如有意仕途……”   王春明立刻道:“不敢当,我不是庙堂之器,亦非将帅之材。”   胤祯道:“兄弟很遗憾,至于我答应丽丝的事,本出我自愿,用不着你来费心促使,宫中事宜亟待善后,各位留此不便,还是请早早退出吧,三天后我在四王子旧邸设宴,请各位务必赏光,那时我会将今后施政的方针重点,对各位作一个详细的解释,各位有意见,也可以在那一天提出来,以后我们恐怕就很少有见面的时候了。”   王春明沉思片刻才道:“好吧!三天后王某一定到就是!”   说完他领先走了,白泰官也不敢多事逗留,赶紧跟着离去,孟丽丝却留了下来,不安地道:“四郎!请你原谅我。”   胤祯一笑,道:“没甚么,你做得有对有错,错在不该把白泰官邀来,他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球,只会借机生事,但你把王春明也邀了来,尚能稳定大局,庶几功过相抵。”   隆科多道:“陛下!三天后真要请他们吗?”   胤祯笑道:“那是必须的,这批江湖人是祸乱之源,不把他们安伏下来,我这皇帝还是当不稳,何况我的天下还是靠着他们撑起来的,今天要不是王春明在场,那两个内监,两名剑手再加上一个纳兰明德,办起来很扎手呢。”   隆科多笑道:“那倒不见得,老臣与岳将军早就是孤注一掷了,必要时起用全部的禁军也不会放他们离开的。”   胤祯只是笑了一下,不准备作更多的辩论,因为他了解这批禁军多半是旗人军功子弟人补,靠着这批花拳绣腿的花花公子,连一个剑手都对付不了,而纳兰明德手下的宫门四杰,技业与自己不相上下,在江湖上可列入一流高手,所以康熙才用他们捍卫内廷,可见对禁军并不重视,他不能说出太令岳钟琪难堪的话。   因此他只淡淡地道:“舅舅说得对,但我也要跟他们作个交代,何况他们对我继统的事知道得很清楚,传出去究竟不太好。”   隆科多眨眨眼道:“陛下现在是九五之尊,最好少跟这些乱民来往,以老臣愚见,陛下,最好利用那个机会来个一劳永逸。”   胤祯立刻沉下脸道:“舅舅!这种话您最好别乱说,江湖人杀不尽的,您的话如果传到他们耳朵里,连我这个外甥也照顾不了您。”   隆科多这才不作声了。

51\ 020

第二十章     圣祖康熙大帝宾天的讣闻公开宣布了,遗诏当众宣读,也经过廷臣公阅过先帝的手诏,四王子胤祯顺利地坐上了龙座,更号雍正。   对纳兰明德之死,雍正很有良心的,说他是以身殉主,追随先帝于泉下,厚加追封。   一面办丧殓的大典,一面着手登基。   雍正为了祖例,册封他的原配妻子瓜尔佳氏为后,孟丽丝与小龙儿都是贵妃,也住进了皇宫,把旧时的阿哥府改为雍和宫。   他办事迅速俐落,几乎在登基的第二天,就把一切都交代清楚,到了约定的第三天,他穿了一身便服,在旧时四阿哥府,就是新改的雍和宫会见旧时的江湖群雄。   虽然早有传闻,但很多人依然不相信武林盟主,最受江湖人崇敬的尹四公子尹正清竟是四皇子,新君雍正。   直到他出现在席上,那些认得他的人才证实了传闻,雍正倒是很客气,一点都不摆皇帝的架子,向认识的人一一打过招呼,备尽寒喧,然而,却为一件事耽上了心。   那是白泰官新交的一批朋友,号称江南八侠。   其中的甘凤池与周浔是闻名江湖的名侠。   而八侠之首的了因大师更是武林知名的高手。   这些人没有参加武林盟,是为了不齿日月同盟,但他们都是心存故国的遗民志士。   日月同盟瓦解了,白泰官一变作风,倾心结交江湖人,终于在江南跟这些人搭上了交情,歃血结盟。   八侠最小的一个是吕四娘,是鳌拜用政时,大兴文字狱而灭族江南名士吕晚村的孙女儿。   因此八侠对他的态度很不友善,白泰官有了八侠撑瞹,没等他坐定就要他宣布施政的要领。   雍正很从容地宣布他的政纲,内容很公平,用人唯才,无分汉满,文才开科取士,一循旧例,武将因功擢升。   而且,还特别优待汉人,每三年大比,文科的状元一定由汉人中点取,以便汉人进取之途。   白泰官当场就提出异议道:“这样做欠公平,三年一科,三十年才擢取十个人,满朝文武大臣仍然是满人的天下。”   雍正冷冷地道:“白兄,以阁下的意见,应该怎么样呢?”   白泰官道:“立刻下诏令,使廷臣中六部大臣,满汉各居一半。”   雍正冷冷地道:“可以!但选谁来充任呢?白大侠,六部尚书是掌管天下的政务,不是随便抓个人就可以寄予重任的,我之所以规定状元由汉人中点定,就是想选拔干才以赋重任。”   白泰官道:“我们等不及你慢慢地拖,一定要你立刻施行。”   雍正沉声道:“那也行,我把六部主办大臣都换成汉人都行,但人选由你提出来,你可以提出适当的人选吗?”   白泰官道:“这个当然可以,我马上就开列名单给你。”   他由身边取出一张名单递了过去,雍正接过一看道:“你早就准备了?”   白泰官道:“不错!这是我们捧你上台的条件,你必遵守。”   雍正道:“可以,我立刻下诏聘他们就任,但我也有条件,这些人履任后一年之内,必须要有表现,政务一定要比现任好,而且不准出一点错,否则我就履行我的附带条件。”   白泰官道:“甚么附带条件?”   雍正道:“由今天在座的各位具体保证,只要这保举的名单中有一个人不能称职,就以各位的人头为抵!怎样?”   曰泰官一怔道:“这种要求太过份了。”   雍正冷笑道:“国家大事非同儿戏,六部大臣主管全国军民吏财政务,直接影响到举国民生,稍有差错,受害者何止万人,你以儿戏的方式学人,我却不能以儿戏视之。”   说着把名单递给年羹尧道:“把名单传给大家过目,然后请大家在背面署名,同时把我附加的条件也加上去。”   年羹尧接过名单,如言添上附带的规约后,交给了王春明,他看了一眼,随手交给了白泰官。   白泰官道:“王大侠不同意兄弟的方法吗?”   王春明庄容地道:“是的!我对这上面的人一个也不认识。”   白泰官道:“兄弟可以绝对保证他们都是心存故国的志士!”   王春明道:“问题是他们能否称于臣职,为老百姓谋福利,否则我陪上一条性命事小,害了老百姓受苦才罪大滔天。”   雍正笑笑道:“我对这些人也不认识,但我愿意第九个署名,只要江南八侠连署后,我愿意拿性命来赌一赌。”   王春明庄容道:“陛下这么信任江南八侠吗?”   雍正道:“我不信,但为了取信于江湖同道,我必须这么做。”   王春明道:“江南八侠不能代表江湖同道,江湖人也不能代表天下的老百姓,陛下的皇帝不是为江南八侠做的,白泰官愚昧无知,提出了这个办法还可以原谅,陛下身为九五之尊,怎么可以拿这种事来轻易一搏。”   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连雍正都低下了头。   白泰官受了一顿教训,不禁色变道:“王春明,他给了你多大的官,你这么巴结他?”   王春明淡淡地道:“白大侠!你太冲动了,我们今天是来听取新君的施政之道,可不是来争权,我希望你弄清楚。”   白泰官道:“可是他提出的办法毫无诚意。”   王春明道:“我以为很不错了,施政在民,用人唯才,任何一个明君所为也不过如此,前明政治如何,有识之人莫不有声同悲,日月同盟早时的作为又有那一点令人看得起的,你们自己不检讨,还要在这儿无理取闹。”   白泰官恼羞成怒叫道:“你是鞑酋的走狗,所以才说这种话。”   王春明一点都不生气,淡然道:“你说我甚么都行,我只求有一个好皇帝如此而已,并无他意,今天我的话也许各位听不入耳,我也不想在这儿惹各位讨厌,先行告辞了。”   说着站了起来,一揖道:“陛下!只要陛下所宣施政方针能认真实行,王某代天下苍生感谢陛下的德政,如果陛下言不由衷,或者纸上谈兵,王某凭手中三尺剑,必会来找陛下要一份公道,言尽于此,告辞了。”   他长揖而退,座中的群豪有一半都跟着他起立告辞,另一半人则是目视白泰官,等候他的行动指示。   白泰官等大家都离开后,才冷笑道:“雍正,你对这纸名单有甚么话说?”   雍正肃容道:“我本来想过跟各位赌一赌,可是,听了王大侠一番训示后,觉得不能拿国事当儿戏,所以我绝不考虑了。”   白泰官道:“这么说你先前答应孟师妹的话都是假的了。”   雍正道:“不假,但朝廷的官不能由一个布衣推荐,国家自有体制,现有的六部大臣中,已有两个是汉人,证明本朝并没有排汉,你推举的人果然有真才,我可以考虑给他们一个机会由根本慢慢干起,这就是我的答覆。”   白泰官冷笑道:“雍正,别忘了你这个皇帝是怎么当起来的?”   雍正冷冷地道:“一半靠机缘,一半靠我自己的努力。”   白泰官道:“如果我们把你弑君杀父,窜改遗诏的事书告天下呢?”   雍正道:“我不在乎,我已经登基了,要想把我赶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但是我不希望你去那么做,为了维持帝王的尊严,我必须要采取严厉的处置,谁敢在大庭广众之间提起这个话题,我就要杀谁!”   白泰官冷笑道:“那你就先从我们开始好了。”   呛然一声,拔出了长剑,席间群豪也就亮出兵刃。   雍正平静地道:“今天我是以故人的身份见各位,不希望有流血的事情发生,现在我郑重宣布一声,请各位立刻放下武器。”   白泰官道:“如果我们不放呢?”   雍正道:“那我就要以叛逆行弑君王之罪来惩治你们了。”   白泰官哈哈大笑道:“雍正!你太狂了,现在可不是你以尹正清的身份当武林盟主的时候了,我们立刻可以要你的命。”   群豪一涌而上,正图群殴,年羹尧一拍掌,四壁暗门齐开,走出以戴独行与鲁氏三英为首的另一批江湖人来。   每人都是手执利刃,采取包围的姿态慢慢地逼近,雍正笑道:“白泰官,我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   白泰官环顾左右,见对方人数虽众,却没有甚么高手在内,遂得意地笑道:“就凭你们这些饭桶吗?”   戴独行冷笑道:“白泰官,饭桶可以装饭,还不能算是废物,只有死人才是一无所用的废料,今天你们死定了。”   八侠之—首的了因和尚怒吼一声,挥鞭猛击过去,口中还骂道:“洒家宰了你这个无耻的背主求荣的老匹夫。”   戴独行移身躲开,左手一扬,一股黑色的砂雾喷了出去,了因连忙用大袖护住头面,身上却挨上了几粒。   只觉得疼痛彻骨,坐在地上大叫道:“他们的暗器有毒。”   一叫之下,群豪变色。   雍正微笑道:“不错,这是飞天夜叉陈大忠的追魂金刚砂,我用来加以改良,置于喷筒放射,沾肌断魂,你们认了吧。”   年羹尧一举手道:“别跟他们废话了,杀!一个不留。”   几十支喷筒都从那些人的袖中探了出来,满厅但见迷雾弥漫,痛呼之声不绝,刹那间倒下了一大片。   白泰官见局势顿改,厉声大叫道:“杀!拚了命也要宰了雍正。”   江南八侠究竟技艺不弱。   了因负伤也跳了起来,长鞭飞舞,扑向人群中疯狂搏杀。   甘凤池与周浔两人则仗剑冲向雍正,手持喷筒的人投鼠忌器,不敢再用毒砂。   但雍正以巨阙剑展开剑势,仗着利器,与两人力斗,不相上下。   年羹尧则手持从屠申虹那儿夺来的断魂刀,战住了白泰官。   小龙儿横剑力博吕四娘。   八侠中就是这四个人因为有了对手混战,还能支持。   了因已毒发倒地。   其余的路民瞻、曹仁父、张云如则都被毒砂所喷中,倒地不起了。   孟丽丝则一言不发,站在旁边发呆。   雍正力战甘、周二侠,正退向小龙儿的身边。   小龙儿叫道:“丽姊!你别发怔,快上前去帮四哥一手。”   白泰官却叫道:“孟师妹,你对得起师父吗?她老人家教了你武功,是为了要你光复明室的,你却嫁给了满洲的皇帝。”   孟丽丝真是左右为难,而雍正在甘凤池与周浔的夹攻之下,虽仗宝剑之利,到底也有点吃力,忙叫道:“丽丝!我答应你的事并没有食言,是他们要求得太过份了,我是为了你,才对他们客气,这些人是你引进京师的,你究竟是甚么意思?”   孟丽丝道:“我通知白师哥是为了帮助你。”   蕹正冷笑道:“可是他们却想杀我。”   白泰官叫道:“孟师妹,他在暗壁中密藏人手,带了毒器,分明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对这种人还有甚么情义可言。”   孟丽丝急得眼泪直滴,却仍然不知如何是好。   而雍正在甘凤池与周浔的反击下,危机迭生,甘凤池找到了空隙,一剑自后刺进,孟丽丝及时挥出一剑挡开了。   甘凤池冷笑道:“孟贵妃,你忘记根本了。”   雍正趁他说话的时候,抽空撩出一剑,甘凤池猝不及防,臂上中剑,手中的剑已脱落了。   雍正过去追杀时,孟丽丝忽而将自己的剑抛出去,而甘凤池恰好接住了,反手架开那一剑。   雍正愕然道:“丽丝,你怎么又帮起对方了?”   孟丽丝掩面痛哭道:“我不知道,你们似乎都没错,错的是我……”   战况危急,谁也无法再理她。   甘凤池得到孟丽丝的这枝剑是出自大内精品,虽不如巨阙名贵,却已能与巨阙抗拒,不虞被削断了,一时勇气大增,几下急攻,又把雍正迫在下风。   忽而厅外人影急闪,冲进两个人来,一人徒手直扑战局,轻而易举地夺下了甘凤池与周浔手中长剑!   另外一人则将白泰官的兵器也夺了下来,年羹尧见状大喜,一刀砍了去,那人挥起宽大的袍袖一卷。   无坚不摧的断魂刀竟然被长袖卷住,硬生生地从年羹尧手中夺了开去。   那是一个盛年美妇人。   年羹尧认识她,赫然正是名满大漠,被蒙强尊为圣女的沙哈洛!不禁怔叫道:“圣女法驾何时光临呢?”   另一人却是去而复返的王春明,他夺去了甘凤池与周浔的兵器后,也挡住了雍正的追杀。   小龙儿与吕四娘自动止手。   雍正道:“王大侠伉俪来得正好!我……”   沙哈洛却恭身道:“妾身叩见陛下……”   雍正连忙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圣女怎么也来了?”   沙哈洛道:“外子久游不归,妾身是来找他的,在府外碰见外子,听他说起席间的情形,妾身想到一定有变……”   雍正忙道:“圣女明鉴,王大侠可以作证,这怪不得我。”   沙哈洛道:“其中曲直,妾身不便过问,望陛下赏愚夫妇一个薄面,将今日之事就此搁过。”   雍正不禁沉吟道:“我无意杀他们,是他们要跟我过不去。”   沙哈洛再度恭身道:“陛下也曾行侠江湖,尚祈念在江湖之谊,予以宽宥。”   雍正又想了一下道:“好吧,看在贤伉俪的份上,我放他们走,但是要他们即日离开京师,以后永不入京师一步。”   沙哈洛正色道:“这个妾身远在大漠,恐怕无法保证。”   王春明道:“陛下今日孤身犯险,以后居于深宫,他们就是再来,也难以威胁到陛下了。”   雍正道:“好!有贤伉俪出头,我还能不答应吗?以后他们只要踏入京师一步,我自然有办法知道,那时就不客气了。”   王春明道:“多谢陛下,草民也就为了这一件事,以尽武林道义本份,以后的事,草民绝对不管了。”   说完又朝白泰官道:“白大侠!各位也看在王某份上,就此离京吧。”   白泰宫目睹他们夫妇两人大漠神功的厉害,空手入白刃,轻而易举地夺去兵刃,想不答应也没有办法,有他们两夫妇在,今天想杀死雍正是不可能了。   白泰官只得一哼道:“这么多的人死伤,我们该如何交代。”   沙哈洛看了看地上的伤者道:“他们是受了甚么的伤?”   雍正道:“追魂金钢砂!”   沙哈洛道:“这东西太歹毒了,陛下有解药吗?”   雍正道:“解药是有的,我大批制造,分给这么多人使用,自然要防备意外,可是,我不能救他他们。”   鲁氏三英中的老二鲁娇被了因一鞭砸烂了头。   两姊妹正在抚尸痛哭。   沙哈洛道:“陛下已为一国之君,何忍见死不救,尚祈陛下一本慈悲之怀……”   鲁英跳起来遁:“圣女!救了他们,我死去的妹妹怎么办?”   雍正为难地道:“圣女!你也替我想想,我如何对这些死者交代,难道我这些下属的性命就白白牺牲了?”   沙哈洛也没有办法了。   孟丽丝忽然上前递出一个瓷瓶子道:“圣女,解药在这儿,一半内服,一半外敷,但是敷量不多了,只能拣伤势较轻的人救治,实在中毒深的,就是把毒消了,也将卧榻终生,生不如死,就不必费事了。”   鲁英见孟丽丝交出了解药,正待发作,年羹尧连忙打一眼色,鲁英强忍住一口气,也取出一个瓶子道:“贵人!我们是为了保护陛下而拚命的,你认为我们的命不如敌人珍贵,我们还有甚么话说!拿去吧,加上这一瓶,不死的人都可以救活了。”   孟丽丝木然地接了过来,点点头道:“谢谢你!鲁大姊。”   鲁英负气地道:“不敢当呐,你是贵妃,我们是奴才。”   孟丽丝道:“不!鲁大姊!我

has loaded